《上命昭唐》 第310章 小姨子 鱼藻宫是禁苑中心的建筑群,大而广,而内外与四周皆是寂寥。 除了数十个兼任看守的宫人在帷幕里若隐若现,别无一物。 唧唧复唧唧,有人当户织? 似远似近的机杼声中,不知是不是错觉,某个天光晦暗之地还有隐隐约约的歌声。 那歌声幽深飘渺,空灵高远,夹杂着乐府韵调,是种类似唱诗班的唱法,极像那个闹鬼学校的白雪婷的午夜歌唱。 “~~~子为王~母为虏~” “晨昏~~~~独看舞~~人与鬼为伍~” “父为王~女为鼠~~~~” “终日蛇吐信~~临洞笑芙蓉~~~” “夫为圣~妻为徒~~~” 李妙微牙齿咯咯打战,骤然加快脚步,一头钻进黑暗,顺着虚无清零又童真的歌声找去:“姐姐!姐姐…………” 角落里,仅有一盏青雀灯飘摇。 李妙微缓缓顿步,一捧光明将她的视线指向帘后。 红帘之内,废氏一身白衣,三寸橘黄火光照在半边脸上,那朦胧的唱诗歌声只是不断从她头发覆盖下的嘴里悠扬唱出:“父为王~女为鼠~~~”只是近距离之下,更清晰了。 身前织机不住抽动,发出慢慢地清脆:“哒,哒………” 像是和弦伴奏。 废氏入住鱼藻宫后便没被任何人找麻烦了,像被世界遗忘在了这座鬼宅孤岛。只有这台老旧织机,勉强像朋友一样陪伴着她,回应着她。 “咔,咔,咔………”织机渐渐闭上了嘴巴。 耷拉在脸上的黑发微微一动。青雀灯跳跃,在一瞬间的光影闪烁里,李妙微看到头抬了起来,从黑暗黑发里散出一张熟悉而雪白的脸。 李妙微扑倒上去:“姐姐!” 一把将蓬头垢面的朱邪吾思搂在怀里:“你怎么这样了?” 她嘴里念叨着些不甚清的字词,不曾在意妹妹来了,只是任李妙微将自己抱入怀,头在臂弯里后仰,一副沉默的探戈姿态。 圣帝给了照旧的待遇,废氏不是淑妃、韦懿那类非常爱打扮、尤重外表的女人,但基本妆容还是有,可现在她不修边幅,俨然傀儡。 李妙微感觉到对方不同寻常的平静,轻轻晃动着躯体:“阿姐,你看看我!我是二妹啊,我来了我来了……………你说句话呢!连我也不理了么。一时沦落,何至于此…………” “走!走开!”废氏眯了李妙微一眼,挣扎着叫嚷:“滚!” 李妙微被推开,忙又扑回来,将她抱得更紧,努力平复情绪,但还是雨霖铃:“你冷静点,冷静点…………是谁把你关在这黑暗里的?那织机,又是谁给你的?”李妙微逮住废氏肩膀,迫使对方将心神集中在自己脸上,厉声道。 废氏蜷缩在李妙微怀里,只是含糊不清地低低呢喃。 “她是疯了还是怎?”李妙微将目光投向一角。那阴暗里站着一个妖艳女官,身子隐在光影,妆容晦暗不明,红红绿绿。 “谁知道?”女官摊了摊手。 “是谁把她禁足在此的?” “没人禁足,是她自己不出去。” “呵呵,一帮婊子。”李妙微剜了眼女官,又打量了一圈四下的绰绰人影:“她不出去,你们就不会主动开解?” 女官歪了歪头:“我又不是她长御,凭什么?我的任务只是保证她的物质如故,保证她的性命,心情好坏,关我鸟事?” “织机谁给的?” 女官抟手跪坐下来,在幕后拿着一柄小镜,双手沾满了鲜血似的红粉,一点一点往嘴唇上涂:“迁宫当天淑妃来看过她,下午就送来了,许是找淑妃要的吧。” 李妙微紧咬着牙,喉咙里怨毒地蹦出几个字:“何虞卿,这个毒妇!” 绝对的胆小必然伴随绝对的胆大。 原来是淑妃怕夜长梦多,顺水推舟答应了废氏的织机之求。 朱邪吾思这种心性纯洁的自然之女,一旦遭受巨大打击,热情不再后极易抑郁。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织布,或许要不了一年就自杀或郁郁而亡了。 淑妃把握了废氏这一性格,便生出催化杀人的心思。加速废氏死了最好,既不会落人口实,谁也无可指摘,反而会树起她好心满足愿望,帮姐妹的仁义贤惠形象。 即使有人怀疑是在递刀,但她一向善于装可怜,示人以弱,总是一副纯洁无害的样子。 到时演演戏,她也有把握骗过去。 不成也无所谓。 驱使她生出蛇蝎心肠的原因也简单。 历朝历代,不能嗣位的长子,几个有好下场?圣帝子嗣如许多,又对李政阳、李彘、李曲说、李寤式一票王都表现出了一定兴趣,最近更是引梁王同席听政,显示出栽培的意思。 一旦让某王根深蒂固,她母子哪里还有立足之地? 这种压力如影随形,让淑妃日夜心神不宁,思想渐渐倾向弄死一个算一个。圣帝给吴王压力给她压力在前,也就莫怪她生歹念在后。这宫廷之争,内庭杀气,是圣帝自己选贤的结果。 家国大义什么的,时代恶丧,非能君不能保社稷什么的,她是女人,管不了那多。怎么做可以好好的活下去,她就怎么干。哪怕有一天,是为此囚禁圣帝,杀了圣帝,在把握非常高的情况下,她也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一试。 不过,李妙微只是本着最大恶意揣测何虞卿,并不知道其真实心理。 “你们先出去。”李妙微冷着脸对女官说道。 女官放下梳妆镜:“你无权命令我。赶紧姐妹情深吧,等圣帝到了,说不定你就得离场了,珍惜时间。” “哼。”李妙微不再多言,拍着废氏的背,温言软语不住安慰。 ………… 鱼藻宫,明光院。 圣帝坐在日光里的草地上:“李克用派你来的?” 郭崇韬站在十步外,神情略有局促:“是的,请修事君之礼。先前所为,乃是为奸贼蛊惑蒙骗,大王已将一应人等或贬或诛。未被处理的,也死在了关蒲诸战,受到了该有的惩罚,请网开一面。” 圣帝端着茶碗,木然地直视着郭崇韬:“对峙几个月不走,现在出事了,就想起我了,认我是天子了。我到底做了什么,让李克用如此负我?” “没有,没有!”郭崇韬慌忙解释:“圣主未尝有负,而是大王以辅政自居,又有些墨守成规,以为有劝谏朝政的——” “够了!”圣帝不耐烦的打断:“套话就收了。我明白告诉你,李克用不死,一切免谈。” 说完就要走人。 “陛下!”郭崇韬急了,跪地大叫:“大王知错了!不该趁虚背叛造反,阴蓄颠覆!看在两次靖难战争的功劳,看在贤妃的夫妻情分上,饶了他这回吧!” “我们已非君臣,不要张口就是陛下。”圣帝望着匍匐在地上的郭崇韬,淡淡道:“你是使者,使命未达,难以交差,那我就把话给你讲明白。” “李克用的功劳,先君与我已经用四镇节度使、陇西王、舅父、假三师、真三公回报了他。 如今圣唐正是最动荡的时候,国家困难重重,士族家眷往往饿死,我一顿饭,也就百姓家的水平。可他每每要这借那,朝廷都是咬牙拼凑。我李家,朝廷,对他,已经仁至义尽。” “我们不欠你们什么,你也别再拿什么功劳说事。” “方才你说,为朱大郎应摒弃前嫌,和衷共济,这没问题。但我也说,李克用先砸碗掀桌不想我好,我也没理由再利他。以德报怨,也非君子。杀了他,才有修好的可能。” “郭崇韬,你说对不对?” “我只要他的脑袋,算不算宽容到了极处?” “我知道他看不破生死。我现在是拿他没辙,但等到他死了,我实在不知道还能容忍他的子女宗族、党羽亲信到几时。要我说,他就此自杀才好,否则被我进入北京,被下克上,那才是悔恨无及的大祸。” 郭崇韬面露惶然,连忙泣声道:“陛下……” 圣帝抬手止住他:“你说贤妃的情分,李克用都不在乎他这女儿的好歹,贤妃又凭什么为他的死活来跟我说情分,我又为什么看?” “贤妃的夫妻情分,我看不了。” “还有,你不要觉得几百万贯钱、几个州县就可以摆平此事。我所求者,只有李克用的狗头。我要的不是谈判桌上的割地赔款的服软,而是杀首臣服,懂吗?” 说罢,就摆摆手。 见圣帝话说得这么绝,郭崇韬冷汗直流,百般告饶,圣帝却无动于衷。 先来软的不行,郭崇韬不禁涌起一股使之死事的勇气:“若陛下一意孤行,定要断了大家活路,最终也只有两败俱伤,损人损己。庄帝的教训,宁不鉴?” “庄帝不是你们打败的,是他的愚蠢葬送了他。”圣帝摇了摇头:“朕不是你们承认拥立的天子,是朕自己打出来的,坐稳的。换句话说,你们认谁是天子,于我利不加增,害不加少,我也不在乎,总有你们跪下喊万岁的那天。” 郭崇韬神色冷淡:“那就谨愿陛下和赵魏一直这么好运道。” “威胁我就范的这些权术伎俩都是小道。”圣帝站起来:“河东十来年的发展证明了李克用和你们不懂治藩,这两年你们又证明了自己不懂人心,不懂地缘政治。” “你说我幸运,不错,你不知道我有撞了多大的运才当上了这个圣人,你不知道我有多幸运才活到今天。”圣帝鹰回首,侧身看着郭崇韬:“李克用和你们也很幸运,你们的运气到头了。” “赵魏二藩是我的鹰犬,你可以动一下试试。”圣帝迈步离开:“朱大郎?随你勾结。早晚有一天,我会把李克用朱大郎送到祭天大典上,送进太庙,和朱温宋文通在一个台子上当贡品。” 圣帝远去。 郭崇韬瞪着眼睛,运了半天气,想拉扯些什么,终是没再知声。低头杵在那,就像被主人一通收拾的狗,夹着尾巴,蜷缩在旮旯里没有半点声息。 安阳君宋雅站在院门口伸手请人:“你还想待多久?” 郭崇韬深呼吸几口,管理了一下面部表情和情绪,踉跄而出。 “哐!”的一声,宋雅关上院门。 小跑着追上圣帝,轻轻道:“圣君,走了。” 宋雅教看着圣帝的侧脸,只觉得威权越来越深了。平时还是笑眯眯的,却更让人畏惧忌惮,喘息困难。 圣帝头也不回:“吾思最近如何?” 宋雅老实道:“不太正常。有时对着空气说话,有时半夜唱歌,多数时候不言不语………” “她………我既然交给你,最好不要这样次次都等我主动问,我精力也有限。” 宋雅点头:“臣谨记,以后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臣每天汇报。” “还有,别让妃嫔单独和她见面。”圣帝说道:“如今制度已改,她们的面子你不必管,得罪了就得罪了。另,抽个时间,你给她们带句话。我没那么多功夫为她的情绪买单………” “当然,你不要说是我说的。” 宋雅抿了抿红唇,认真道:“臣理会得,妃嫔应该摆正自己的位置。” 上层与下层的男女关系区别很大。一般只有普罗男人会想着讨好女人,取悦女人,因为可选择对象有限,抗风险能力差。而上层,男人的精力是拿来做事业的,还要不时花精力去哄着这个的小脾气,那个的敏感,这怎么可以?圣君找女人,娶妻妾,不是找来消耗自己的。 这些话,也该说说了,免得女人们拎不清,恃宠而骄。 宋雅这样想着,在心里组织着谈话措辞。 很快,一行人到了鱼藻宫深处。 圣帝朝高处殿阙望去。 那里黑黑沉沉的,渺无人声。朱邪吾思,就居停在里头。这个简单热情,不过应届大学生年龄的女人,因为自己的出现,此生命运,又将如何? 圣帝有种斜阳草树寻常巷陌的感觉。 “李妙微与废氏正在殿内。”鱼藻宫管理员,那个妖艳女官脸上挂着笑,在前面引路:“窗户都封死了,防止她想不开。现在整天就是织布,唱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说完,便与宋雅在门边止步。 圣帝缓缓而行,走到了前妻左近。 废氏一袭白衣,已是物是人非。 几片纱絮飘飘荡荡,如雪靠落在她头发上。 听见脚步,朱邪吾思心有灵犀的找寻着,看见圣帝站在不远处,忽然笑了,这阴暗的屋子仿佛有了色彩:“你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她起身走过来。 圣帝向后退了两步。 “你不要我了吗?”朱邪吾思顿步,眼神懵懂,迟疑道。 圣帝没理她,只是看着李妙微:“郭崇韬打发走了,没谈拢。你,也可以走了。或者和亚子下来。” “李克用贼心不死,北京局势只会日益诡谲。你俩回去,万一事有不虞,也是搭命。不如在长安做客。等风波结束了,你随时可以走。也陪陪你姐姐,再这么下去,她迟早得疯死。” 李妙微静静还了一礼,笑道:“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再见。姐夫,一别数年,你瘦了。” “我与尔姊早已脱离婚姻,当不起姐夫二字。”圣帝不卑不亢,眉目平静:“如不愿留下,这便走吧。忘了自己的身份,莫操心独眼龙的事,好好活下去就好…………” 李妙微却笑了:“…………某姨为什么不留下?” 她双手搭在肩膀上,抓住衣服,一边缓缓向外向下滑拉,一边款款走向圣帝:“我们不必相爱,我也不用成为你的唯一。” “今夜我只想成为陪在你身边的众多女人之一。” “你知道如何激发我最好的一面。” “我没有扬名立万的能力。以我的一生为筹码,交换一些。” “让我堕入深渊,压抑天性。” “你双手掐住我的脖子,慢慢用力,我惊声尖叫。 “给我那种严苛粗鲁的爱,对我步步紧逼,让我喘不过气,直到我昏过去。” 圣帝伸掌挡住他:“穿上衣服,出去罢…………” 圣帝背过身:“我不妨对你也说一次。我所作所为,都是圣唐优先。绝不是因为谁委身于我,将自己当成嫁妆,就可以让我怎么行事。” 一字一句摔落在此,好像能溅起冰碴子,让忍住全部羞涩的李妙微在背后茫然无措,表情凄然。 “论名分,你我现在互为仇敌。你献身行事,是看低了我,看高了你自己。是去是留,你自己决定罢!我不会杀你们,但他年打到北京,或是军乱又怎样,我却不会手下留情,为你伤感。” (本章完) 第311章 故人 “全军下马!卸甲收枪,偃旗息鼓。”京城三里外,王子美挥手下令,然后自己也下马,卸下所有兵甲挂在马背上,牵着战马徒步素履。 临近,指着一片桃林桑园,远远招手:“正是长安好风景,花开时节又逢君。圣主,别来无恙!” 圣帝靠在一棵桃树上,一脸春风:“说好年年冬至觐,怎负了我?” “哎呀!”王子美苦笑。 君臣远远相望,目光灼灼。 王子美理了理脏兮兮的衣冠,双手交叠在腹下,低头小跑过来。到十步外,领着萧干一班将校别头举手,轻轻拜倒:“中大夫臣王子美拜见陛下!” 圣帝上前扶住双臂,观察着容貌:“日月未见,憔悴了?说动出兵,在敌后交战,很不容易吧?” “还顶得住。”王子美顺势站起,看着圣帝,笑道:“比起圣主承担的压力不足挂齿,圣主也消瘦了,此番来休整,叨扰了!” “说哪里话?”圣帝回头叫道:“孙公,八千余赵府健儿就交给你了。” “唯。”京兆尹孙惟晟领命,带着一帮随从属下走进萧干众人当中,吩咐接待事宜,让他们跟自己走。 圣帝则拉着王子美的手,道:“走,与我一道回城,散散心,聊聊天。” “善,臣也想看看这大好河山。” “听说你被贬城门尉,为什么?”圣帝问道。 “唉,还不是这张爱管闲事的嘴巴!”王子美跺脚,抽了自己一嘴巴:“这各方之主,竟无一个如圣主这般了。” “在河北当衙将,正常。”圣帝安慰道:“要学会和光同尘。” 卫国夫人南宫宠颜则表情阴沉:“王镕这纨绔子,先君在时他可不是这副吊儿郎当,真是败家子一个,我看成德早晚得毁在他手上。” “少帅。”王子美摇摇头:“其实也不怪他。军府多数人都是不生事的守护犬心态,少帅真想干点事,也是千难万难。便是这次出兵,臣也是拿脑袋质押,加上萧干、守冲主动同行,才求了一万兵马…………” 南宫宠颜更是火冒三丈:“肉食者鄙!不杀了李克用,成德岂有宁日?也是毫无忠诚。夫君真有点事,我看期待成德也是白望,呸。” “南宫。”圣帝看了她一眼:“能不能别动不动就喷人?” “臣只是在陈述事实。”南宫又愤愤骂了几句,才拢了拢秀发,笑眯眯道:“也别唉声叹气了,在军府混不出个名堂就算了,来朝廷。明日就是改军大典,有的是职位和机会。” “这当然最好,臣也愿意。”王子美忧心忡忡:“只是我和萧干这些人一走,军府只怕更窝囊度日,也没人真向着朝廷了,难搞哟。夫人又不是不知,那几个权臣本就是得过且过的心思。” “莫谈糟心事。”圣帝打断道:“后续你怎么计划的?” “这取决于圣主。如果继续剿李克用,自然效力到乱平为止。反之,休整完就要回去。非是臣有它,将士思乡。” “理解。”圣帝颔首。 “敢问圣主什么打算?” “不好说。”圣帝挠着脸:“晋使已送走了,我的要求是杀李克用,事到此为止。但李克用恐不会伏法。另外,虽说他在关中大败一场,威权动摇,但他的根基还没到败这么一场就被下克上杀死的地步。” 后世李克用安塞之败便是这么亏,后期被朱温多次骑脸,内乱也是有,但可控。朱温打过两次六万精锐全军覆灭的史诗级大败,也顶住了。 究其原因,这两个家伙的军队都是他们一手组建领导出来的,家底也厚,所处局势也不是这么惨败后就会面对强敌进犯,外部压力小。 “看着吧。”圣帝道:“暂时拿他没辙,除非你家和魏博出死力,但可能吗?刘仁恭也不是好鸟。我怕打着打着,成了给他做嫁衣。不过,却不会原谅李克用。他不主动来犯,就现状下去吧,时机合适了再打,现在我想的是经营西方。” “其实也行,很稳健。”王子美认可道:“如今局面比武帝、庄帝年间好得多,徐徐以图,此消彼长之下,终有覆敌之日。” “不过——”他表示担忧:“与李克用继续交恶,河北交通就断了,赵、魏、沧便不得进贡。” “财政还好。”圣帝道:“整个关中,大半个关西,还有南方诸镇的进献,过日子不成问题。” 只是大兵团远征恼火,消耗太大。想扩军,也要再三斟酌。但没法,既然享受了关中的地利安全,便要坦然它现在的残破。又安全又富又利于攻守的地盘,哪里有? “还有。”王子美补充道:“西征的话,得防好李朱。万一他俩趁主力离京打下关中,就危险了。” “这也是我在思考的。”圣帝道:“好在西方之敌都不强,三万劲旅,足以横扫。对了,最近军队在改制,你有没有想法?” 叙话间,一行已步入天街,向大明宫而去。 “其实改来改去,要围绕的就是预防军人抱团,大将作乱,保持战力。”王子美看了看人声琅琅的街市,娓娓道:“军人抱团没法子,什么制度也钳制不了。但一般来说,节度使不倒行逆施,干犯众怒,杀材也抱不了团。都是些什么货色……………指望他们自行团结一心共干大事,滑稽可笑。况且军人到底是正常人居多,否则反贼们哪能聚拢人心?” “预防大将作乱倒是简单。”王子美自信道:“让杀材管杀材,让好汉管好汉。具体就是不拿羸弱不堪、石弓不能挽的纯文官管他们,镇不住的。其次,出兵、拨款、配粮、发赏等一切军事活动及其手续要制度化,按赵府的做法就是,联合授权。” 圣帝道:“一份出兵命令,到了军司,多人签字确认,下发执行?” “对。”王子美接着说道:“比如臣这次出兵,便是他们联合确认,有一个不签字,兵马就召集不起来,臣领不到兵甲粮食。若有作乱心思,府城里当场就擒杀了,毫无反抗之力。” “这个制度可以。”圣人满意的点点头。可以在天策中外军,侍卫军,诸使,殿前各单位上建立一个统一的指挥管理中心。挑选几十个大将任职,一切军事命令,联合授权。 “陛下何不妨一试?”王子美宽慰道:“正好臣在,只要圣主有心,细节方案臣和萧秀、萧干他们可以轻松罗具。武夫那点心思,那些小聪明,臣等再是清楚不过,给它堵死就完了。” “一会宴会上细说这个。”圣帝拍拍他肩膀:“还有呢?” “就这些。军事管理说难不难,说简单简单,翻来覆去就是这些东西。”王子美有意强调道:“重要的是威权不能丢。至于维持战斗力……………累代故事证明,再精密的制度也总会腐朽,也总有钻空子的缝隙,这只能靠一代又一代的君主用心。君主不用心,自然什么也保证不了。” “是这样。”圣帝赞同道:“不妨一试。” 标准化的东西,总比个人威望靠谱。 “咦,那是在做什么?”路过东内院大街,王子美指着车队问道。 车队上是琳琅满目的冥器纸钱,纸人纸房子,大队小吏呼喊着押车。看见圣帝,纷纷对一行人摘帽致礼。 王子美受宠若惊,摘帽回礼。 他明白,官吏们尊敬的不是他,而是他站在圣主身边。 “神社事。”圣帝望着拉往东内院的车队,解释道:“都是关原诸战的阵亡将士。分将校与士卒送入开平神社和英灵殿。有入社典礼,有神位,有壁画,墓志铭,统一纪事神道碑。在东内院街上招完魂,做完法事,就入社。” “圣主真是………”王子美长笑,摇摇头:“臣想去看看?” “走啊。”圣帝看着他:“又不远,这个街口转拐,小走一会就到。” 这段时间大办法会,东内院一带每天都是人满为患。 哭嚎戴孝的家属,跳舞念经的神道,内官。刻神位的有司工匠,官吏,画壁画,写墓志铭的太常博士,来吊唁战友的武夫,看热闹的士庶…………竟是各部门,各层级都参与其中。 一堆军人正抱着手儿围在一起嘀嘀咕咕,见到圣帝,马上站好:“圣人!” “你们忙你们的。”圣帝摆摆手。 王子美举目望着烟雾缭绕哭声盈盈、歌唱不断的东内大门。 这会,一波入社正在进行。 “请侍卫马军司老鹰都指挥使,赠振威大尉欧阳剑,英灵殿北阁入就。” “请侍卫亲军司指挥公事,赠宁远将军张旭,英灵殿东阁入就。” “请侍卫步军司决胜都武士,赠陪戎尉杜从,开平神社七殿入就。” “请殿前司妙严净华军武士,赠…………” “…………” 随着祠部大臣一个个当事人念下去,仪仗军举枪。 小吏挨个给骨灰盒盖上红色的巾,还要叫家属看一下。分别完,便转给神社官,在仪仗军的注视下,在肃穆悲切的舞乐中,神圣地捧入烟熏火燎的大门。纸钱撒飞,神道官与僧道们轻轻送行:“众志成城兮,山海可撼。” “惟贤惟德兮,气冲霄汉。” “圣唐在我兮,是谓父母。” “身不自由兮,忠孝难酬。” “今赴黄泉兮,莫敢迟留。” “仙灵俯瞰兮,永守皇国。” “看救黎民兮,杀尽寇仇。” “致于太平兮,无忘告我。” “………” 家属和围观的士民,吊唁的武夫也不哭不说话了,跟着唱起来:“众志成城兮,山海可撼。惟贤惟德兮,气冲霄汉………身不自由兮,忠孝难酬。今赴黄泉兮,莫敢迟留…………” 温煦春风穿街扫过,似有叹息。王子美也在心里跟着默念:“…………身不自由兮,忠孝难酬。今赴黄泉兮,莫敢迟留…………” “好,好。”他微微点着头,连说几声好,才回头笑道:“朝廷着实有心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能被圣唐这样送走,是武士身后的最高荣耀了。” “将士们为国征战,力所能及的对他们好点也是应该。”圣帝托着下巴。 又一场法事开始进行,王子美看得津津有味,还听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看来是入朝的赵人也有阵亡,也得到了同样的待遇。这些人的入社,使得央藩、国家与臣民不再疏离,护国之心慢慢汇集,武夫戾气渐渐压制。 几个骨灰盒的力量现在自然微不足道,但若能坚持十年八年,等新一代年轻人成长起来,就能收获了。有的王朝能坚挺三四百年,多数百年难维,原因可能就有这个吧。 “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这般,体面。”关东军人可没这福气。很多藩镇,将士死后都是挖个万人坑埋了作数。王子美叹了口气,拱手道:“圣主,走吧。” “去叫孙惟晟和萧干他们。指挥使以上,都来。”圣帝招来一个随从大臣,说道。 “这不好吧?”王子美阻止道:“还是让他们在军营吃算了,怕干扰了清净之地,白耗了皇室支出。” “我连饭都吃不起!”圣帝打开他的手爪子,嗤笑道。 “圣主,这是给三王的礼物。”王子美变戏法的掏出三对金镯子:“臣闻天仙君喜得三胎,无以为贺,略表外臣心意。” “王子美!你这厮。”南宫勃然不悦:“真会取悦人!奸贼!恶贼!幸贼!你不知道我恨死了张惠吗?那就是个骚货,母狗!” “这可好?我又得罪了南宫。”圣帝连连摆手,假意推拒:“不妥,不妥。拿走,拿走!” 面对南宫的口吐芬芳,王子美抿着嘴,厚着脸不吭声,只是强塞给圣帝,然后回头争辩道:“夫人莫乱说。三王先是圣主的儿子,才是张贼的儿子,这是两码事。臣贺的是三王满月,非是有它。” “俟我得子,看你送什么!”南宫指着自己略显轮廓的肚子,咬牙道。 “什么都有。”圣帝一搂南宫,哄道。 “我要在清凉殿裸泳!”南宫气鼓鼓的,把脸转到一边。 不堪入耳啊,王子美和随从大臣一起捂着耳朵,悄悄看了眼圣帝,状似怜悯。 还有南宫道愿这厮,你到底是个死人还是甚?如此彪悍善妒的夜叉妹妹,该管管了! 一会见到,我必好好说说你! (本章完) 为了你,我变成狼人模样 ~ 虽然说不发单章了,但现实是不可能的。偶尔一扫评论区,小白还是具有一定数量。做几个主要科普,有搬运员的话,帮忙搬运到评论区: 老读者就不用看了。 1,皇帝称呼。 陛下:用于奏书、朝会、大典等严肃场合。 圣人:泛称。 尊名:皇帝活着的时候加的号,比如神帝、天皇、大帝、圣皇、大圣等等,可叫可不叫。 官家、宅家:早就有的称呼,不是宋朝特产,唐代这会一般用于内臣,妻妾、亲王、中官之类的。同样的还有大家。 圣君、圣主、圣明:尊重程度更深一点,士人用得多。 皇帝、天子:一般没人叫,多用于叙事兼称泛称,指代群体。 至尊:秦汉以来就有的,不过小众一些。可叫可不叫。 2,子女对皇帝,皇帝对子女。 子女对皇帝:阿父、阿爷、爷、哥、父皇、陛下、圣人都可以,看亲疏远近了。 皇帝对子女:某主、某王、某郎、儿、某娘,直呼其名,皆可。 3,皇帝对官员,官对官。 高位官:一般称名位最高的那个,比如书里的杜让能,他的一通头衔,太尉最高,就称太尉。可以加姓,杜太尉。可以不加。因为三公只有三个,大家知道是谁。 也可称卿、君、公、相公、某相、汝、尔,兼任的其他正官。 每个称呼的关系程度不同。 官对官,称正官:如大夫、司空、尚书。称泛称:如君、公。 对节度使观察使防御使:称岐帅、燕帅,称张帅,李帅,某公、仆射、尚书、大王之类的加尊。 可能是读书少,我没见过某节度使、某节帅、某刺史、某观察使的叫法。 4,称藩镇。 方镇一词我在书里解释过了,不再赘述。 称藩镇,要么是藩名,要么军号,要么地域简称,要么首府。 军号是军号,藩名是藩名。 有藩就有名,但不一定有军号。 比如幽州节度使,怎么称?要么叫幽州,要么叫卢龙军,我没见过卢龙镇的叫法。 5,大人。 指尊贵者,也指首领,德高望重者,皇帝等等。用于一对一的定向称谓,一般是对父母,神秘学,宗教。这不是建奴文化特产,莫要应激。 6,制度。 有部分读者说,这是用的明朝。这怎么一股宋味?这怎么还反古到汉了? 答:明朝制度很大一部分就取自唐朝。 宋、辽、金、夏基本都是在唐制上大继小改。 周秦汉魏以来的制度,唐并不摒弃,本身奉行的就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而用之,一大堆的汉官汉制汉礼汉学。 7,幼稚。 这作者太幼稚。 这里的剧情太幼稚,那里的剧情太幼稚。 武夫怎么可能听你文人叫唤? 这主角一点武力军事不懂,指望平天下,这不是搞笑吗? 我敢写这个题材,能写到精品——当然,你会说,精品又如何?十万订又如何?我不能发表意见了?我指点冰箱,还需要我会制冷?我是消费者,我不能宣泄情绪? 这些且不讨论。我敢写这本书,能精品,能写到五代十国分类第一,肯定不是弱智。七成以上的东西,我有数。 其次,这里那里的幼稚,大部分你觉得不对的,定论前不妨仔细看下。走马观花一顿扫,啪啪一顿跳订,脑子也不动,到了某个点突然激扬文字………关键说的东西还多是错的………… 茫茫人海,大家需要多少缘分才能相聚本书。也许我们的缘分就这么多,但希望它可以更长一点,你可以更有耐心一点。 当然,囿于智商和文化水平,毛病是难免的,比如成德节度使两次指出的毛病,凡是有理有据确实是对的,是我错了的,我都乐于接受,绝非蛮横专断“我对完了!你闭嘴!”的人。 人哪有绝对正确的? 人怎么可能懂完了? 也非常喜欢和在座各位朋友们探讨。 部分读者,也希望你好好表达,好好与人沟通。不要觉得是互联网上,你就可以没礼貌,你就不会说话。 8,科技树。 最开始写这书纯图一乐,找点事干,生活太无聊,也没多想。 后来写着写着,有朋友提出,适当爬点科技树,不然难搞。我自己也分析过,要真按一定逻辑去爬科技树,很难。 难的原因就不说了,总之后续也不会爬科技树。在时代能实现的一些改进会做。 9,映射。 看着看着书,就把角色和作者联系到一起,对作者大加讨伐。 …… 你恨不得宰了某个角色,我也只会笑。你把狗脚朕当成我,把某个角色当成我,那就错了。 他们的确是我制造出来的。他们的形象、灵魂、思想的确是我赋予的,但他们的这一切不等于我的思想,灵魂。我不是他们。他们不是我。 我只是一个设计者,好比游戏的开发者。我能造出个狗脚朕,也能写出个一尘不染。能写出个黑暗末世,也能写出个阖家欢乐。这只取决我怎么设计,怎么控制变量,怎么赋值。 为什么会设计出个狗脚朕?这是题材、市场决定的。五代十国的题材决定了这个狗脚朕的闪亮登场。消费指导了生产。普罗大众喜欢开车,那狗脚朕当然色批。 拿书中人物来推断我,岂不荒唐? Ps:看到有朋友就主角仁善提出异议。 五马分尸,这得了?牵连叛军家属,这得了?枪打下去,脑浆都出来了。这是多么残忍!这不利于统治,你赶紧废除死刑!一入恶人军,画面太凄惨,这是多么暴虐!等等等等。 对此,仅表我的看法。 仁慈不是用在罪犯、恶人身上的。 如欲彰德行善,尊天道守人道,看的是怎么对待遵纪守法的人,如何对待好人,保证大多数人的公平、稳定。而不是研究怎么对坏人放宽管制,对罪犯减刑、对死囚取消死刑。 再者,废除这些,可能吗? 李世民尝试过搞人权,造反也不牵连家属。 但众所周知,法律这种东西,写在纸上的就那么回事,要看执法者、执行单位怎么理解、解释、执行、配合。当事人怎么辩护,怎么拉扯。很不巧,就古中国的态势下,它一向很严。 李世民定的规矩,子孙和大臣纯当他放屁。代宗曾特赦过一个反贼,要求从大辟酷刑改为绞刑,被御史台狂喷——陛下何故发昏?正是你太软弱,国家才这么多难! 这想说明的是:一定时期的思想文化是一定时期社会政治与经济的反映。在对抗意识形态面前,权力的力量极其有限,哪怕是最强大的皇权。 用当代的道德、思想、法律体系去要求封建社会,基础呢? 就不说当代,唐及以前,连相对系统、严密、公平得多的明清三司会审体系都构建不起来。 为什么?如果这是一道题,诸位如何作答? 另:附一份征求意见, 圣唐疆域划分——郡县的采名、地理开辟,系统的央地各方面制度,今后的战略规划。要科学,严密,有效,不出戏。 言之有理,我觉得可以的,就会采纳。 另,征一份龙套。 虽然鄙人是个取名大户,在书里在现实都擅长给人取名,但数量一上来,真的是有心无力。有时候卡文,就是在纠结名字。要符合晚唐五代的特色,身份,阶级,等等。 真难。 简单讲一下晚唐五代的取名特色吧。 女不用梓、涵之类。这会的女名比较优雅,大方,中性,带诗书气,带宗教气。听起来中性,但一听你就知道是女的。比如,杨妙言,李妙微,崔玉章,杨可证。 男的差不多,只不过所谓缺什么喊什么,晚唐五代最缺的就是仁义礼智信,彦奉从德真,寿守居继贞,忠孝师君善等等品质,愿望。 是不是味一下冲起来了? 最后,刀剑之上、天空之境、紫苏凌这几个老朋友,最近怎么不见发言? 当月光 洒在我的脸上 我想我就快变了模样 有一种叫做撕心裂肺的汤 喝了它有神奇的力 闭上眼看见天堂那是藏着你笑的地方 我躲开无数个猎人的枪 赶走坟墓爬出的忧伤 为了你我变成狼人摸样 为了你染上了疯狂? 为了你穿上厚厚的伪装 为了你换了心肠我们还能不能再见面 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几千年 愿意用几世换我们一世情缘希望可以感动上天 (本章完) 第312章 武某人基础班 梁王,何谓武夫? 什么练武! 武夫是刀,是剑,一言以蔽之,专门杀人的工具、牲口、畜生、杂种。杀得快,杀得多,杀得又快又多,就是好武夫。你闭嘴!意见保留,以俺说的为准。 俺再问你,怎么杀人? 甚?公平单挑………正大光明? 狗屁! 杀人就是奔着要人命去的,就是要不择手段! 能干净利落就一刀斩,能先发制人就绝不等被动还手,能背后捅死就不正面击槊,能杀人全家就鸡犬不留。 什么王者大道、江湖规矩、三纲五常,全是扯淡。 你是去要人命的,是去破家灭门,摧城毁阵,当畜生的,搞这些花招图这些虚名给谁看? 除了毛锥子舔你几句,鸟用? 杀人就是杀人,杀人就是造孽,杀人就会损阴德折阳寿。天上地狱,人间九流,谁管你作案手法?这就是杀人的本质,作恶!别给自己加戏,什么砍你脑袋比把你剁碎更显温柔,戳你肚子比捅你背心更显道德。 做不到?那就等死吧,适合做一摊烂肉,给人包盐菜。 好武夫永远只有一个标准:更快!更多!杀不死! 把这句话记下来,每天背十遍! 武熊一直这么教育自己和三个小儿子,如今,他也这么灌输徒弟李政阳。 “武夫第一戒——”武熊竖起一根指头:“畏惧!哪怕你要杀的是个婴儿,是个瘫痪,是一个苦苦哀求的老太婆。你也要把他当成俺应对,尽可能投机取巧的,快速杀死。” “事不可为,比如周围有什么风吹草动,好像有埋伏,你走不走?你死都得走!!绝不留恋,掉头就走!人头到手才叫钱,叫功劳,哪有你的命值钱?” 伟大的杀材只会阴险狡诈,审时度势,常怀一颗新兵之心,惶恐地对待一切。 曾有个人,远征军出身,武功高强,年纪轻轻就拜为国门节度使,圣人都得对他低声下气。结果怎么着?死球了。被人抬到锅里,炖成大肉片子。惨呐! “怎么死的!?”梁王惊讶。 “因为没有畏惧之心,半路上被俺们背刺。”武熊把两手一摊,唏嘘道:“世人鄙视俺们,可哪有好武夫防不住下克上、背刺的?做不到,就不是好武夫。” “记下来没有?” “满嘴歪经。”梁王指了指案几:“记是记下来了,与娘教的却不同?” “贵妃殿下是女人,妇流,懂个球。” “喂,死胖子,你嘴巴放干净点。”梁王一拍案,道:“小心回去参你一本。” “好好,大孝子。”武熊一笑,在对面撑腿坐下,悠悠道:“看来俺得捡起文明做一个儒雅随和的人了,不能再满口粗话。这给人带孩子,总归和自己娃不一样。” “你说哪里话?”梁王撑着下巴:“某对你尊重得很,你怎么指挥,某怎么做,什么不一样?” 武熊拍桌:“张口你你,这叫尊重?” “武帅,武帅~”梁王叉叉手:“武帅要喜欢,叫老师也是可以滴。” “你真不如吴王!”武熊指指点点:“后悔为你师了!” “提醒得好。”梁王轻轻颔首:“某哪比得了大兄?五六岁的竖子,不如大兄很正常嘛。”说着,又赶紧赔罪:“莫后悔,莫后悔,某再不敢了。” “别的没学会,圣帝的嘴皮功夫倒是传得好!” “哪里,比不上阿父的一根毛。” 武熊没辙,奇也怪哉:“你怎么这么聪明?” “有吗?”梁王挠头:“我感觉很笨呢,武帅见过哪个聪明人两遍才背下《千字文》?” 武熊被气晕。 “哎,老师脸都红了,这是徒弟的过错。这样,徒弟赔三套衣冠如何?俺与令郎年纪相仿,衣裳改一改,去掉违制的图案花色——” “这还差不多。”武熊脸上露出一丝高兴:“不过,心领了。这才第一课呢,就收你赏赐。传出去,人以为俺吃不上饭了呢。还有,别想着收买俺!该严厉的,可不会手软嘴软!” “高士啊!”梁王恭维道:“武帅这样的重臣,非是小王能收买的。只管厉行师道,某要叫一声,不是赵家好汉。” “现在嘴硬没用。”武熊忍不住嘲讽了几句,却有些洋洋得意,流露着几分欣赏观察着这个神韵深肖其母的孩子:“王。” “突然这么正式?” 武熊举起掌示意别说话:“师礼既毕,我既然喝了王的茶,受了王的礼,呐~以后就是王之师傅啦。庙堂险恶,江湖难安,咱们师徒一心,争取同去同归!教你的,都要用心学着。” “敢不慎与?”梁王答道:“师傅继续授课吧。” 武熊摸出两个果子,扔给梁王一个,自己慢条斯理地啃一个。 梁王以为他要传道了,聚心会神。 武熊却又掏出葫芦吸溜溜地喝酒。被梁王注视着,好好满足了一把师傅威严后,才揩揩嘴,伸出两根手指:“武夫第二戒——多情!” 平时该孝顺父母孝顺,该交朋友交朋友。 一旦钢刀在手,你就是畜生状态,就是杀人犯,就要收起你所有感情。 拿到王身上。轻易不出刀,出刀就不当人,不收刀不当人,能杀完就杀完。 这不仅为了绝后患,也是为了无名。只要你杀人的时候没有道德,没有包袱,在你杀人之前,就没人可以用道德,用名声威胁你、拿捏你、利用你。 切忌,名是世界上最害人最杀人的东西。 你宁可活在世上被千夫所指,也不能在阴间被人同情怀念。 十年前我杀人如麻,只为抢马抢钱抢女人,甚至车骑将军朔方军节度使都是我人肉开路吃出来的!手下不知多少厉鬼冤魂呲牙咧嘴,可看世人敢说什么吗?我遭报应了吗?哼哼。 寥寥几句话让梁王明白了这个死胖子的为人风格,不禁感叹:“怎么不像是在学武,而是听经?寡人想成为的是长枪独守大唐魂的皇国守护者,掌剑为武图的非杀多少人,富贵俗物。” “这些是基础。”武熊驳斥道:“王得当会了坏人,才有当好人的资格。” 说完,他站起来,叉腰道:“好了,说完当武夫的心态,此后要教的就是当武夫的胆量、技术等等。先练踢腿、扎步、打拳、劈叉、使爪,同时认兵器。然后练诸般兵器、诸般骑术…………” 规划过课程,武熊揪来一鸡一羊一狗,一猫一蟾蜍。 往梁王脚下一扔,施施然道:“嘴巴课就上到这,为师为王安排了一场实操,杀了它们!” 梁王起身,愕然道:“这…………寡人还没到手杀生的时候吧?” “呵。”武熊鄙夷道:“我可不是王从训那傻子。讲武讲武,给吴王讲那么久武,一只鸡不敢杀。这般武,学了又有何用?杀!不杀,便吃俺鞭子!” 说到这,武熊马鞭啪的一抖,咬牙切齿,肥肉滚滚的刀疤脸上满是凶戾。 梁王犹疑:“杀?” “当然!不杀,狠心和经验白送给你吗?哼!”武熊抿着嘴,残忍冷酷道:“别人狠,咱生来人美心善狠不起来怎么办?杀!练!这是俺七岁那年,被隔壁小丫头骗走半个醋饼后学到的。” 话音落地,沧浪一声,钢刀出鞘。 就听见噗呲一阵响,伴随着羊羔的挣扎和惨叫,羊羔就被武熊按在地上砍成了一堆热气腾腾的碎肉碎骨,血溅得他满脸满手都是。 梁王闭上眼:“这一关好难。幼小的心灵,好难承受…………” 武熊火冒三丈,一脚踢翻案几,骂道:“有个鸟相干的下不去手?这是太官给咱们备的午餐食材,刚才就该杀了下锅。你来杀,只是帮屠夫一个忙。可别犯糊涂,你学武为甚?不就是准备某一天杀人?” “理应如此,可——” 武熊扔开刀,蹲下来演示道:“这有何难,俺逮住脖子,你一刀下去便成了。若不死,补刀就是。” 武熊不厌其烦的讲解道:“只管捅喉咙,手按在颈上下巴摸位置………” 梁王默然。 武熊又站了起来,高大魁梧的阴影笼罩着小人儿:“若畜生都不敢杀,将来怎么对付敌人?又谈何守护圣唐?若心意已决,就还是安心做个闲王吧,咱们演演戏,凑活过这场师徒也罢。” 许是前头守护帝国那两句话打动了梁王。他天人交战了好一番,终定决心。 我要成为太子,我一定要登上太极殿,成为圣唐的守护者! 他捡起刀,走上前。 武熊一边帮他按住一边指导:“猫与狗,是为了破除怜爱。猫儿这么可爱,小狗这么讨喜,怎么能杀!蟾蜍是为了破除厌丑,这么恶心的玩意,怎么下手!” (本章完) 第313章 临轩授制 卫尉萧宽统筹部署,将一面面打制好的旗帜运到门下。 卫士们忙碌着,把银刀、金班剑、铜班剑、红矛、彩弓等礼器分类摆好。 大队青衣御史走出漆黑的甬道,在道两边斜身站定,扫视广场。 乾宁四年三月初一,丹凤门广场上,数千将校已列好了阵势。休整了这么久,他们的精气神明显好了很多,戾气怨气也散得差不多了。今日都换了幞头圆领,两手空空,排班肃立。 列圣沿袭下来,无论立皇后,还是立太子,拜相,重臣出征,封树藩屏,当事人都要站在丹凤门下,在圣人的瞩目下,在三公的指导下,在百官的围观下,接受诏书与帝国正名仪式。 不意此番一帮寻常将官也来到了这里,让朝廷颇为诟病。 如此盛事,破格典礼,让这些杀材也一言不发,腰背更直了些,眼睛眯着,只是看着前头人的肩膀。到了这,都有种感觉,对话的人不再是长官与君王,而是圣唐,帝国。 而寂静里,周遭百官的嗡嗡声一浪高过一浪。 “军事整顿完毕,都改了哪些军马?某却单知道龙捷军,虎捷军,天安军,豹子军,英武军,火锐军,兴国军,墨离军,羽林军,摩利支天。” “晓得个球,我辈又没过手。” “这些匹夫瞅着确是牲口。东征西讨,饮冰卧雪,挂了兵甲十几天可以不歇气!关原合战碰着晋狗,党项奴材,夏州汉儿更是打足大半年,杀俘十余万。晋狗和灵师不差汴人,岂是轻易?这帮人,怕不是谁个都手里都有几十条人命?却不似你,杀个羊一刀下去,人羊满院子乱撞,血飞一路,吓得你家姨娘哇哇叫!” “某府里仆从,给征到军里当过差,煮饭洗衣。回来说起这些人,都甩脑袋。他们押车一天走二十里便累得半死,此辈急行军能走出去四十里。厮杀起来,拽铁抗枪,能与人搏斗一整日,还一天一夜不吃饭!你看看?个个身似旱魃,将臣转世。能断一石弓!百十斤的铁槊跟耍扫帚一样。凑到一起,可称近代第一!若非他们,岂能守护圣唐,横扫了四方杂种?” “呵,这等强军在,还怕甚枭贼?我辈只管好好当官,搞钱搞女人就是。找净土宗的大和尚问了,俺们圣唐,还有一千年国运!便是亡了,后人也心心念念得紧!要来复国。” “咦,此番军事什么个情况,授官定职又怎么说?如此武夫,怎么研究,也是要掌握住才对。艰难以来,圣帝大用外戚,只是某看着,诸王年长,深惧内外串通啊。可别改来改去,外戚们仍然提点兵马。依某说,高位低权捧着就是。” “等着呗,钟声已响,圣帝快到了。” “那阵斩李存璋,孤军破中军,陷阵杀独眼龙于帅中的水无生,又是哪个?听说是张贼带来的部下?” “且莫胡言,一胎生三圣,后续再怀几次,有慕容章、水无生这些人在,张惠贼字当头不了多久,早晚还会正名。不过也怪,这样的穷奇屠夫,怎么会效忠一介妇流?某倒想看看这女人到底有多美貌,多富才情。收了这些人的心,还把圣帝迷得魂不附体。圣帝风流如斯,如何还对女人做不到祛魅?” “可能是毛最多,腋窝味最冲吧。呸,什么德行!列圣真的是,一人一个癖好,个个不重样。” “来了来了,别说了!” ………王彦章皇甫麟,都在右班位置。左班全是圣帝的旧人,他们和朱瑾部兖州兵,哥舒金部凉州兵等等,都在右班。此时此刻,他俩鲜衣怒马,连头发鼻毛都小心修剪过。四下的议论声,百官的指指点点,让两人对视一眼,都浑不自在。一群汴人,只是你看我,我看你,小声交谈。 王彦章低头默默规矩站了半晌,终于忍不住踮踮脚,对皇甫麟埋怨道:“活像市上的奴隶,给人评头论足。臊杀人!俺在汴梁为官,迁职移事,都是一纸命令下来就自己交接事务报道,哪有这多条条框框?折腾人!俺告病走了,这临轩授制,不参加也不影响罢?走,走?” 皇甫麟也等得不耐烦,闻言瞪了王彦章一眼:“干脆俺们一起请假,如何?什么场面就装什么模样,唱什么词,懂不懂!泱泱圣唐,万国衣冠,即使半死不活虚弱到了极处,能是朱温的草台班子,能是诸侯能比的?俺们乖乖的,也是为天后分秤!俺们稳,她就稳,她和俺们一起又乖又稳,就都稳如泰山…………就这般想罢!俺估摸天后在宫里也不好过,圣帝那一窝婊子,肯定欺负她。跟错人,走错路,混成今天这个鸟样,能做的也只有为天后母子遮风挡雨一点,互相扶持着在这长安生存下去…………入娘的,这临轩授制怎还不开始?” “真不该带天后入这鸟朝!”王彦章闻言大怒,咬着牙:“可别让老子逮到机会,杀干净这帮蛇蝎妇!谁欺负的天后,有一个算一个,都把心肝掏出来,看看是不是黑的!” “又抽疯了?”皇甫麟骂道:“把你那味收一收。当了这么多年兵,职位升没升,长官信不信任,没数吗?整日嫉恶如仇,要杀这个,清那个…………” “哼。”王彦章把脸一转:“俺就是看不得天后受苦,一想想,就比杀了俺还难受……………都怪我!如今天后受苦,这都是我的罪过!” “现在说这些还有个球用?天后孩子都生了,人都不知道被睡了多少次了………” 王彦章抬头望天,一脸生无可恋。 这时,丹凤门楼上随着鼓乐,大队卫士最先次第而出,遍布四下。然后就是中官内臣的仪仗,这些出尽,就是一顶华盖。盖下,元皇圣帝一身白衣,头戴翼善冠,坐在步辇上。 楼上早就设好御座,圣帝下了辇,走到御座之前,凭栏负手而立。在他身后,九妃,昭仪昭容,诸司女御,一众女道士,女史,分班次站好。张惠紫衣飘飘,赫然在列。怀抱着她最喜欢的李子川。俯瞰楼下,在人群找到水无生、皇甫麟等人的面孔后,莞尔一笑。 圣帝冠冕堂皇的巡视一圈。楼下把守甬道的卫士,御史,左右班而立的百官,将领,仪仗军看到圣帝,全部拜倒高呼:“如日之升,如月之恒!嘉福永受,千秋万岁!” 参拜声乱中带齐,声震数里。 圣帝抬手示意,犹未顿消,渐渐才安静下来。 圣帝脸上这些日子的烦闷已经不见,淡淡笑着问道:“该开始了罢?” 在左右,最近的有李溪,还有安阳君宋雅。她的官位本不够在这种仪式上离得如此近,但圣帝宠信,谁又敢说她? 李溪点点头,宋雅低声道:“百官就位,器物陈具,郑、韩、王就在楼下,只待音乐响起就授诏。” “好。”圣帝再次扫过这一张张各有特点的强悍面孔,瞳孔倒映出这些幞头圆领的红绿将校,不时停顿了一下。 接着他就上前两步,指着这些将校:“在白马河背水一战,踏平数万岐邠之贼的是谁?” 底下怔了一下,几十条手臂猛的举起:“是我辈!” “…………在潼关连城,挫走巨寇朱温的是谁?” 手臂更多:“是我辈!” “…………在横水,杀得十五万汴狗流血成川,烧营而走的是谁?” 各种口音的呼喊更大,震耳欲聋:“是我辈!是我辈!” 看着周围的一个个热切的将校,王彦章、皇甫麟、慕容章等人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是谁毁家纾难,东征西讨,挽天之倾,是谁为小民保命,为国家争太平。哪怕肠穿肚烂,赤血丹心撒黄沙,仍不皱眉,虽死无憾?” 从朱瑾到一个小小的指挥使,数千条手臂全部举起,回应的分贝在这一刻达到亢奋的顶点,震荡北阙:“是我辈,是我辈,是我辈!” 圣帝缓缓放下手,在鼓噪中轻轻一息:“相见白刃雪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那就击节奏乐,让都门之人看看,圣唐还有这样一批子弟,在视死忽如归,扈卫着它的安全。让圣唐和列圣看看,死后不愁无勇将,忠魂依旧守圣唐的帝国中流是何模样,身居何职…………” “守护圣唐,舍我其谁?!”欢呼再次爆发,从每一个嘴里。不管汉儿契丹,还是党项突厥,回鹘汉儿,百官御史都捶打着自己胸膛,声嘶力竭:“死后不愁无勇将,忠魂依旧守圣唐!!” 在这样的氛围下,王彦章之辈为了证明自己的忠诚,也只得对着张惠的身姿,死死盯着天后,歇斯底里。 在楼上旁观典礼的妃嫔中官们也热血沸腾,神情各异。 圣帝的语言艺术已臻至化境,威望又如此之扎实,这军国内外,谁敢作乱? “呜………”几十名卫士吹动号角。 丹凤门上,捧着各种乐器的女官、黄门、乐师奏响八音雅乐,编钟清脆,箜篌往复。上千舞郎歌姬的合唱,渐渐清晰浩大起来。音乐里,广场上圣帝以降,人人肃穆。 在甬道口等候的司员们忙不迭的将器物搬过来。. 道两边,精心挑选的仪仗军,一齐将枪高举。 郑延昌、韩偓、王抟与中书省十几名大臣在甬道中间并排而立。 数千将校,这时候都挺胸抬头,好像都忘了自家身份。个个都板着脸,原来还有些乱的队列顿时就森严起来,在大队御史的指导下,按照音乐节奏,端着手儿小心翼翼的迈步上前。 韦说递给郑延昌一卷黄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 老登粗粗一扫,道:“韩宗信、殷守之、忽索月、尉迟缜、李敖、李君实、乞颜术,授游击将军,龙捷军第一都指挥使,第二都…………” 念完,数十文官齐声传唤。 被点到的七人小跑出列,在门前匍匐跪下。 属官在案上拿起对应委任状,宣读。 读完,七人起身,小跑到案前,再拜:“臣等叩谢陛下!” 郑延昌出列,从属官手里接过委任状,一一颁发给七个武臣。 又取过七面旗帜、七口班剑,如同授予学位的校长,将旗递给七人,将剑挂在腰侧,严肃道:“国家听说你们能追求君子的品性,恪守六行的美德,期待你们达到古之大将的境界,因此委任尔辈。要恭敬地接受宠命,荣耀地承受盛典,用诚挚节俭来做武士的表率。要明确地彰显王政,长久地保持福运和后嗣。军国授予大任,能不慎重吗?” “去吧,去认真地执行吧!要恭敬谨慎地对待自己的职责!” “敬受命!”宗室子弟李敖作为代表,领衔答道。乞颜术几人按着剑柄,紧握旗帜,指关节都在微微颤抖,激动不已。 这就是临轩受制吗!? 感觉太好了。 平时轻飘飘的军号旗帜此刻捏在手上,好像有千钧重。 “耿同、王彦章、陈再容、论弘毅、独孤巽……………授游击将军,虎捷军都指挥使。”韩宗信这一批退下后,郑延昌继续往下念。 耿同十人急趋上来,拜倒在地。 耿同本是凤翔逃难到京郊的农民,后入外军。几年来没死,且屡建功勋,这回得授虎捷军第七都指挥使。虎捷军,隶侍卫步军司,一万人。 郑延昌拍拍王彦章肩膀,道:“水往低处流,人要向前看。临轩授制既罢,你们便受到圣唐与制度的保护。莫说朝中奸贼攻讦,民间议论,便是君王也轻易拿你不得。不过,老夫丑话说在前头,今后该死的心思就死了,不得偷奸耍滑。老夫在朝在野在州郡摸爬滚打几十年,能看透这人间一切的冷暖与忠奸善恶。若有异心,哪怕是丝毫,哪怕是在自家厕所里的抱怨,老夫也未必也不知道。记住了吗!” 被楼上楼下无数双眼睛注视着,王彦章心脏砰砰直跳,忙点头道:“记住了!” “我问话,你要答,唯。”郑延昌一瞪眼。 “唯!”王彦章很乖巧地改口。 “好了。”郑延昌给王彦章理了理帽子,指着背后皇宫,和颜悦色地悠悠唱道:“那凌烟阁,君坐不得?那万户侯,君当不得?继续努力吧!老夫倒是要看看,你小子能走到哪一步。” 饶是王彦章私下经常对狗脚朕骂骂咧咧,也有些感动,涩声道:“谢宰相!” 按着班剑,扛着虎旗抱着官服官帽走回班表时,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朝王彦章望了过去。 这就是正统作派吗? “郭猛,王绍戎,曹哲,施癞子……” 不知不觉间,云开日现。 当数百名中高级武官授制完毕后,有人高呼道:“圣唐万岁!” 数千将校反复呼喊:“圣唐万岁!” “万岁!”楼上妃嫔中官也一起欢呼。 圣帝眉头舒展。 此番改动之后,计龙捷军七千重骑兵,虎捷军一万步兵,天安军一万步兵,豹子军两万骑兵,英武军一万骑兵,火锐军一万步骑,兴国军一万步兵,墨离军五千骑兵、羽林军一万步兵、摩利支天一万步骑。共十支主力部队,步骑十万零两千。 都纳入在侍卫亲军司下。 天策军民兵性质的半团练外军则取消编制,交权京畿诸道的团练使。 万岁军、北门四使、兖州兵、凉州兵、汴兵、俘虏招降的晋军、回鹘兵、赵魏入朝军及灵、夏赶来的降军被打散整编,不复编制。 中军仅剩五个领军,各领一千人。 殿前司诸军归零。 当然,这只是序列调整。 后续还要补充兵员。十万人马,说实话,只够自保。 外戚问题也得到了前置遏制。 这番变动,如小王、赵服、杨可宣、南宫道愿、何楚玉等人,虽然各有职务委任,且职位官位不低,但都没有得授指挥使。也就是说,他们以后平时接触不到兵马了。 很好,终于不用担心被老婆们和儿子们干掉了。 剩下,就是巩固侍卫司的教练使司、指挥使司、都虞候司三权体系。 (本章完) 第314章 蝶恋花 关外,大漠。 数百匹青海黑马飞驰而过,卷起纷纷黄沙。 穿过黄沙,回鹘骑兵猛然打停,数百骑盘旋叫道:“前头便是归义军领土,走不得了!” 为首士人黑幞绿衣,重重踩蹬, 坐骑几个打转,在黄沙上留下几圈蹄印,回头喝道:“瓜州?!” “没错!”回鹘统领吼道:“俺们和敦煌贼厮杀多年,过去就是死。崔君保重,俺们这便走了!” “你自去!”崔玄一甩马鞭。 只留下崔玄十几骑在夕阳红霞里面面相觑。 “…………就靠我们十三个人,出使?” “回鹘蛮子这就跑路了?!” “入娘的,十三个手无缚鸡的士人在异域走单骑,怕是出不到百里便让人杀了!回鹘人只把俺们送出玉门关,郑延昌却为何提前不说?以为俺们是九卿,是苏荣,走一万里也没人敢动?郑延昌!我入你亲姨母!荥阳郑氏,果然没一个好货!” “不去了不去了!俺们文官的命虽不值钱,却不是这老狗执政的张本!” 在这一刻,十几人都忘了身份,只是破口大骂。 “都住了!”杜狐一声暴喝:“听崔玄说话!要进要退,等崔玄决断!” 杜狐身家显赫,远过崔玄。谁不知道他是故太尉之侄,韩偓对他也是器重三分。他这一叫,众人这才愤愤闭嘴,只是沉着脸看着崔玄,仿佛只等崔玄一说完,他们就要拨马东反。 崔玄咕噜噜喝了几口水,同样只是看着一行人:“…………不去?我辈是使者,身份不脱,生死作为,天经地义第一要为的是朝廷!你们想的是自己安全,我的任务却在西域,收复心切!要就此分手,就是俺一人西游,也要去敦煌对张承奉下通牒!” 一句话,让众人又发出更激烈的声浪。 “…………使者固然,却非送死!俺们要真怕死,岂会在尚书省宣誓,领受旨意?” “回去,到甘州暂驻!回禀朝廷,请圣帝派护送人马。” “一人西游?你真当是你玄奘?西域乱成什么鸟样,你心里没数?” 杜狐在混乱当中,只是不住打着手势,让众人不要骂人。崔玄一声不吭跳下马,朝一人走去。场中叫嚷稍息,只是看着他们俩。崔玄走到那人面前,一把拉下马,就一巴掌抽了 “崔玄!”那人沧浪拔剑,被杜狐一把抱下,拦在一边大骂。 崔玄只是蔑视着这人:“我们是去下通牒,谈得好,张承奉率土入朝,谈不好,最坏不过死一批使者。派护军,一言不合得死多少?还回驻甘州…………俺们耽搁起几月,朝廷行?况且留下这么番面貌,你还想有什么仕途。怕死,怕死你出什么仕,当什么官!直娘贼的俸禄官服权力白给你使,女人钱财白给你搞!要是就这么点胆量,你就不配在这乱世为官,生存!” 他转头向西,大声道:“当初吐蕃三天两头就杀进来打草谷,各人祖宗晓得什么遭遇。西域沦陷百五十年,现在你们都没有孤身西出的勇气,收复失地的死志,后人后代皇帝就有了?去你娘的吧!” “…………西出万里,日月所照,都是圣唐土地。我辈士人,不为国经营民生,扫除寇仇,还能干什么?想想艰难以来,死的那么多大好子弟!” 众人皆是沉默。 崔玄只是恶狠狠的看着一句话也说不出的那人:“论官俺在门下,论资历俺史官出身。论门第你他娘一个寒门。你一个监察御史,管管京官也就罢了,别对俺指手画脚。以后俺做什么决定,你别说话!你要知道,你前途好坏,有的是俺谗言的空当!滚!回去找吴公度哭去!” 他返身上马,拔剑指着西方:“…………俺要西游!俺要作为圣唐西征之军复仇之战的趾高气扬的先锋!告诉西域寇仇,化外遗民,圣唐回来了,帝国再临了!你们跟不跟,随你们的意。我只管功名险中求,盗匪?呵呵,俺的刀也是喝血的!” 说完,谁都不看,抽鞭就走:“掣!” 众人目送着崔玄的背影,看着他遁入风尘。 天宝之变,半壁江山尽作胡语。十几帝百五十年来,所复不过三州七关。圣帝西征,止步金城…………而现在,这个崔玄,只身而西。杜狐缓缓回头,扫视了同行们一眼,低声道:“我可不是你张十六,一辈子拿顶撞上官当饭吃。回去转告郑相,崔君和我,西使去了!” 余者静默一下:“算球算球,走!” “怎么又来了?”崔玄回头看。 说罢,飞出两卷黄筒,杜狐与张观身手灵敏,马一扬便抓在手里。 “就此兵分三路!杜狐,你领四人护送诏书去于阗面见尉迟王,命他对归义军施压,切割利害!张观,你领五人去楼兰找仆固俊。若有差池,你们便不必回来了,死了也罢!” 杜狐紧握诏书,血气翻腾:“据郑相所言,尉迟王与归义军是姻亲联盟,如何肯听?” “你放心,尉迟王肯定奉诏。”崔玄道:“这点利害看不开,于阗国哪来的千年传承!” “也罢!”杜狐收好诏书,身形一闪,跃马西南。 其后四马飞奔跟上,迅速消失在大漠里。 “你就两个人去敦煌?”张观确认道。 “就剩一个许著作,你也想要走?” “哈哈哈!”张观大笑:“苟全性命于乱世,努力闻达于君前,你够狠!一路顺遂!回头咱们长安见,不成黄泉见!有个什么鸟打紧!”笑罢,拨马而北:“山川依旧,几度春秋!” 乾宁四年三月初六,圣唐使者,已经马踏西域。 ******* “红牙催拍燕飞忙。一片行云到画堂,眉黛促成游子恨,玉容初断故人肠………” 婉丽歌声响彻湖畔。 盘根老树下,圣帝窝在藤椅里,又一次钓起鱼,听起了小曲。他最喜欢听这首《貂蝉歌》了,还非得崔玉章这个辣妹夹着嗓子演唱。 甜妹小崔素素乖巧地坐在大崔对面,鼓瑟吹笙。 朱邪吾思被他搂在手湾里,衣带渐宽,锁骨泛红,默抵肩膀。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再唱完《蝶恋花》,香汗淋漓的崔玉章喝水润喉,中场休息。 “彩!”圣帝鼓掌,忽然手背一热。 低头一看,朱邪吾思眼眸里,绯红是泪。一滴滴的,静静坠落。 “你怎么又哭辣。”圣帝放下鱼竿,抱紧了她。 “这首歌,说的是你和我么。” 圣帝给她擦拭着泪珠:“不是,墙外行人墙里佳人并不认识,两个陌路人的一场偶遇。” “真像你和我。”朱邪吾思苦涩道。心里装着千般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犹豫了好久,最后只能试探性地问一句:“能不能别送我回北苑?” 说完,朱邪吾思莫名心悸,胸口传来刺骨冷意与撕裂般的脉气疼痛。 低头看去,那是结婚时礼官各剪头发做的同心结和两人各持一半的合心玉。 你也在伤心吗? “好呀。”圣帝令人意外地爽快:“你都问了,叫我这么心软的人,怎么拒绝?也没想到你这么敏感,再让你住在那边,会不会疯?” “应该吧。”朱邪吾思破涕为笑,嘴唇颤抖,似乎想说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 “唉,心不能一,身不自由。”圣帝拿草帽盖住脸,翘腿垂钓。 “官家,这歌词真的是你写的?”大崔晃动着洁白的小腿,狐疑地问道。 “不然呢?” “我却不信,韩偓代笔的吧?”大崔斜眼道:“那老贼向来擅长写情爱。” “难道我在你眼里,是个腹内草莽?”圣帝叉腿把鱼竿一晃:“你嘴才这么好,干脆过来吹箫。” “滚!”崔玉章狠狠剜了圣帝一眼,拿起翡笛,红唇贴上。 笛音清亮悠远,曲调犹如松涛阵阵,林壑风生。 “可惜没小提琴,钢琴。”圣帝惋惜道:“不然也给你们展示一下。” “什么琴?”笛声骤停,大崔皱眉。 “说了你这厮也不懂。”圣帝耸耸肩:“西方乐器,你没见过。” “西方?”大崔想想道:“波斯?狮子国?秦?” “吹你的笛子。”圣帝又恢复了忧忧郁郁的苦相模样,心不在焉地望着桃花簌簌落湖。 这让张恋看得一阵揪心,恨不得将圣帝搂到怀里好好怜惜。 张恋深吸一口,将注意力放回到按摩。 小意的给圣帝捏着肩锤着腿,那颗心炽热得更厉害了。邪火在体内乱窜,仿佛能把人给烧没了。饮食男女,人欲难灭,她也有,可已有大半个月没发泄过。 那种憋在心里的痛苦,早就难绷了,现在近距离接触,似乎变的更严重了。 可——她只是昭和,除了团建,翻不到牌啊——是的,圣帝是让妃嫔、宫女、道姑们翻牌子,主打一个神秘盒挑战。 身下那团火烧起来,煎熬不已。张恋咬着牙关,默念佛经。 “你让我吹,我偏不吹。”春风里,大崔顽皮道。 她放下笛子,抱着手走到圣帝身边,不时看钩,不时看看鱼篓。 圣帝昏昏欲睡。 “呸!”就听见啐的一声,崔玉章已经重重拿过马扎一坐,劈手就抢过鱼竿:“爪脚爪手的一看就没干过手艺活!半天功夫,我腿都站麻了,你瞧瞧你钓的鱼够奶猫吃不够?闪开!” “我倒要看看你能钓几条!”圣帝黑着脸,指着太液池大骂:“这湖里根本没鱼!” “嘁。”周遭各自娱乐的妻妾齐齐翻白眼。 “大郎平原都不小了,是不是该给他俩物色好夫妻了?”淑妃凑上来,往怀里一钻,摇晃着圣帝的手臂,娇滴滴的问道。 “是该了。”圣帝嚼着水果,看了看一边的平原公主。 女儿已经发育得前微凸后微翘,长得出类拔萃。性子也刁蛮叛逆了起来,颇有李氏女的作风。李唐公主什么成分,史书概括过——“多桀骜骄纵。”不绝对,但几乎如此。 据圣帝观察,平原实际还是个和她妈一样貌淑内荡的小骚货。 作为父,这样在心里评价不好,但婚姻事,得对自己子女的德行有数。把一个淑女交给浪子,女遭罪。把一个浪货嫁给纯爱战士,皇室、臣家、当事人三方受罪受辱。 “真是女大十八变。”圣帝盯着钓鱼的大崔蜜桃臀,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今天怎么想起这个?有看中的人?”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突然想到这回事。中意的也没有,不过我想在五姓家挑俊彦。” “别想了,看不上你闺女的。”圣帝打破幻想:“你看看崔杜卢王之流,尚过几个公主。” “公主自置群僚,庄宅库舆尽皆主吏。宅中各有院落,聚会不同。公主聚宴或出盘游,驸马不得与见,凡出入,婢仆不敢顾盼。公主恣行所为,往往数朝不相见;缙绅子弟皆怯尚公主。” 管你什么门第,公主要当家。她要见什么客,开什么轰趴,哪怕是一挑十,和漆黑强壮的昆仑奴寻欢作乐,你闭嘴。和谁旅游,出门见了谁,干了什么,你别问。 这样的女人,你想娶吗?除非天生绿毛龟,舔狗。 “还是有啊。”淑妃一下就不高兴了:“只是少而已,只要下心思招,还是能招到的,平原姿色身段都不差。” “图啥?”圣帝道:“图你不守妇道?图你情人满路?图你不是宴饮就是醉生梦死?图你动不动就打人骂人?恐怕招到的也是奔着利用你女的奸贼…………” “哎你能不能不要以偏概全。”淑妃怒道:“平原是那种荡妇吗?我自己生的养的,莫非我不知女?” “我那过世的舅母知道你是荡妇吗?”圣帝低声笑道。 淑妃一下呆住,破防了:“你!我恨你!我本性有这么浪吗,还不是被你调教的!我只有在一次次被突破底线,只有你在我身上使出百般花样的时候,才勉强可以确认你仍然爱护我………我可以拿来证明你对我情义的,只有你每次对我制造的痛苦和折磨。捆绑,鞭打,女女……………我小时候是多么规矩的女人,我才到寿王府服侍你是多么淑女啊,是你把我变成这个样子的。现在这么骚,这么千娇百态,淫荡无耻,不正是你喜欢的吗?现在又来嫌弃人家荡,没贞操,不烈妇…………” 说着就是一枝梨花春带雨,嘤嘤的捂脸哭泣。 “李七,你怎么又把人家弄哭了?”贵妃闻声赶来。 what can I say?圣帝摊手。 “哼!”阿赵瞪了一眼,轻轻拍着淑妃的背:“姐姐别跟他一般见识,不哭不哭。” “虞卿~”圣帝去拉淑妃的手,被一把推开,又双手逮住:“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说,为父的不一定了解儿子,为母的也不一定知女。也不是给平原无端定罪。婚姻之事,光我们觉得好,没用…………” 一群人轮番上阵。 好一会,淑妃才渐渐收声。 “世事如此。”圣帝道:“你别说我以偏概全。李氏女的名声已经烂掉了。别人不会问是哪个公主,只会一杆子打死,谁愿意拿人生赌运气?” “那你意思平原荔枝,你所有女儿都嫁不出去了?”淑妃犹自喘息,身子一颤一颤的。 “你们不严加管教,肯定有。”圣帝道:“拖到二十七八都没人要最后被迫出家入道的列圣之女不也不在少。平原的婚事,我努力。” 圣帝知道何虞卿是想攀附个门第,给家族上上分,增增量,顺带用平原给吴王找一个强力妹夫妹家,并给吴王的婚事开路,如此而已。只不过李氏女名声太丑,她家世终究也有些卑微。 另外,出于愧疚,圣帝也不想让平原公主嫁入豪门。为妻一个普通官员,平安过完一生其实是最好的。 “别哭了,别哭了。”一会功夫就弄哭两个,圣帝心力交瘁,将淑妃搂到怀里上下其手把玩着。淑妃情绪平复,埋怨地看着他,呼吸却复起波澜:“那、那,哎哟………那大郎呢?” “也看着吧,慢慢来,不着急。”圣帝敷衍道。把吴王与功臣绑定在一起,怕将来吴王不成器,连累了人家。不绑定吧,又怕这小子万一堪用,到时候又实力不足。 难办! “官家,丁会、姚彦章及党项、河西诸部渠帅奉诏觐见。”舞阳君刘秋来报:“酋长们刚抵京城,正在丹凤门外。众人申请一并朝见的还有马殷之女马圆圆、马芳芳,丁会之女丁丽,卫慕双羊,舞疑叶月,舞疑衣,女友杀玲树,姬加千代,姬加泽子,姬加明日香,洛溺理,洛溺宝姑,夜慕绿竹…………说是官家伐夏时答应的,允许他们的女子入宫服侍,端茶倒水。” “哈哈!”崔玉章猛地甩杆,好大一条鲤鱼:“上钩了!” 场上一片死寂。 阿赵、洛符、武令仙、石鸢、沈道士、伽蓝、张惠、张慧、林巧玉、蔡氏、赵嫣然、几个姨母…………所有正式与非正式的,在场百余妻妾同时看向圣帝。 “你何时答应的呀?”阿赵惊讶。 “这个,这个。”圣帝支支吾吾:“当时在无定河大败叛军,降人说修行宫,选美女,我本不欲,是赵嘉建议的,说是让降人安心…………” “哦~”阿赵托腮,笑呵呵的:“我这二兄,能力不凡啊。你们君臣舅夫,处得真好!” 说完,她咬牙默念着,手爪子把案几抠得咔咔作响:“赵嘉,赵嘉~” 中书舍人没当多久,杨国忠先当上了。 (本章完) 第315章 女友杀玲树 丁会与渠帅们跟着中黄门,从麟德殿进宫。 麟德殿在西城,一周有翰林院,学士院,安全院,左藏库,教坊司,枢密院等中外单位。一路上,翰林、御史、供奉、舞姬、女博士来来往往,纷纷对他们投来审视的目光。 丁会走走停停,回避不及,手足无措。娘的,皇宫驻扎了这么多大臣么,在汴梁怎么不是这样? 过了清晖阁就是太液池。 南岸是平原,有树林,有球场,有斗鸡台。数十女御正在分队踢球,挥汗如雨。 钓台上,圣帝佝偻着背,像个老头,一动不动。 旁边一堆姬妾服侍。梁逍遥在做茶,贵妃在捶腿,孟才人在蒸点心,郑昭仪在刺绣,武容仙在下棋,洛倩在弹琵琶。 大部分三五成群围坐在草坪上,言笑晏晏。 还有人眯着眼,沐浴阳光,静静踱步。 丁会匆匆一扫便低下头,小跑上去纳头便拜:“散将军领虎捷军第八都指挥使臣丁会觐见圣主!” “安乐原之役打得好啊,晋军前五大将李存璋都让你夺营杀败了。”圣帝拎着藤椅转过身来。 “臣惶恐!”丁会战战兢兢道:“些许微功,不足挂齿。” “太行山之役、内黄之役,你还分别大败了李存孝、罗弘信?” “存孝匹夫,魏博猪狗,随便哪个大将都能击败。”丁会道。 “谁是猪狗?”被开到地图炮的源音勃然不悦,冷声道:“你这么牛,怎么被圣君当狗打了呢?” “天命之子,谁能抵挡?”丁会谄媚道:“臣说的是魏博武夫,非是有它,夫人恕罪。” “阿音。”圣帝拉着源美人到怀里坐下摸摸头:“让你做个指挥使,不会委屈吧。” “臣反正之人,得授此职,已心满意足。” 圣帝自顾自问道:“你在朱贼麾下当的什么官?” 丁会迟疑了一下,搞不清圣帝搞什么鬼,老实道:“历都押衙、怀州刺史、义成军节度使、河阳节度使、郓城招讨使、兖州招讨使、马步诸军都虞侯、府城都虞侯、汴州镇将………” 丁会,应该是汴军跳反过来的最高级别军政大员了。 节度使不用说,都押衙,诸军都虞侯等等,也都是藩镇核心要职。 汴州镇将………根据天后的情报,丁会是朱温出征洛阳时委任的守家人,只是朱温没想到他这个元从兄弟轻而易举的就背叛了他,弃他百官妻妾于不管,直接跑路了。 “这能心满意足?”圣帝笑了:“已然踏足山巅,怎会安于一个指挥?你不诚实啊。” 丁会一惊,扑通一声跪地,再度大拜:“臣本附逆之贼,蒙朝廷开恩洗雪,才得以入朝。入朝以来,虽薄有功绩,自赎而已,岂敢奢望?不诚实心思,也确实有一点…………臣自然希望官越做越大,名头越打越响亮,但求圣主宽宥!” “这有什么宽宥的?很正常的想法。”圣帝哼哼一声:“起来罢。” 丁会只是不起。 圣帝看他一眼,伸手去拉,丁会也一碰便起。 再看他时,眼里已满满噙泪,一副羞愧夹着感激的模样。 “你能主动入朝,都当了圣唐的官,从前就翻篇。”圣帝道:“你丁会我还不知道,无非就是盘算着你那点功名,人身安全!你放心,我给你机会!也没人找你麻烦。好好效忠就是。” “你背后女子是谁?”圣帝偏头追看着丁会背后的小美人。身段高大,大腿矫健有力,面无表情。 “臣女丁丽。”丁会一把拉到身前,展示道:“总念叨着在圣主左右效力,臣说她妇德不修,不配位,可拗不过她整日祈求,此番觐见,便斗胆顺道带来,请掖庭令检阅资质…………” 说完,一拍丁丽:“还不行礼。” 丁丽一身袒胸露乳的曳地裙。参拜时,上身雪白晃动。 “起来吧。”这些武夫,也是够无耻。圣帝目不转睛的看着,毫无波澜,朝上官慎勾勾手:“慎儿,带去检查下。合适的话,可以封个仙子。” 丁丽凄然不乐。 老贼一再让自己进宫,这下好,失去自由矣! 而且观察圣帝反应,对自己,似乎也并不是很感兴趣? 瞧瞧他身边那么多的美女,唉,何苦来哉。 开启坐牢喽! 她羞答答的偷窥了圣帝一眼,跟着上官慎下去了。要检查什么,她自然晓得,脱得光光的,叉开腿,看是否处子。 “说吧,觐见何事?”圣帝坐直了身体。 背后的紫衣熟妇做好了抹茶,给圣帝盛了一碗。 “给他也来一碗。” 紫衣熟妇顿了顿,拿袖子遮住脸,飞快的给丁会倒了一碗。 可她挡得住倾世容貌,却遮不住气息气质。惊鸿一瞥,华丽侧脸瞬间让丁会想起一个故人,丁会下意识站起:“你是天后??” 叫完,又赶忙捂着嘴,慌慌坐下。 “这里只有长生天仙元君,风流女道士,哪有什么圣母天后?”南宫宠颜冷笑,挑衅的看着张惠。 张惠没接话,无视南宫,只是举盏而饮,安之若素。 唯沉默是最高的蔑视。 南宫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又要当场开喷,圣帝一个严厉眼色,才恨恨收住。 丁会干笑两声,正色道:“是为献策而来。” “何策?” “灭晋灭汴之策。” 旁边,张惠已经烤起了羊排、牛肉,滋啦啦的油火声中,圣帝一边给她帮忙,一边点头道:“细说。” “明人不说暗话。臣向来要么不说,要么就直说。”丁会端着茶碗的手微微发抖,心情也不是很平静:“圣主的中兴策略,应该是稳定雍凉后,伺机对外开拓吧?臣以为不妥。” “哦?”圣帝认真道:“哪里不妥?” 丁会侃侃而谈:“天子中兴,与军头争霸不同。不是打一个地盘再打一个,慢慢发育,徐徐接壤而进。名器是天子最强大的武器。文德年,一道诏书挑起群雄围攻陈敬瑄。龙纪年一诏而五镇伐晋,都是天子名器威力的体现,没有任何一个诸侯能做到这点。况且如今朝廷威权复振,畏惧者只会更多。” “如果按打地盘的想法,以关中的人口、财力、地理,肯定是发育不过李朱二狗的。” 丁会投其所好,直呼二狗:“等陛下摆平关西,发育几年,军力民力雄壮了,难道二狗就会原地踏步吗?以河东四镇、河南七镇的基础,休养生息几年,只会比陛下更强大,乃至数倍。” “当年安史之乱,宣武二帝为什么带着乌合之众,不要钱似的到处撒官收买军头,拼死进攻安史四贼?就是这个原因。不能给叛军站稳脚跟、消化土地、发育实力的时间!” “因此,臣才认为,必须先打服,讨平二狗。只有拿下中原,以中原的人力、财力、地理,才有可能真正中兴,恢复盛唐。” 张惠递来一盘烤好的羊肉。圣帝拿起刀叉,边吃边说:“是这个道理,我也是这想法。只是………” 只是实力有限。 李朱败了,最坏不过被下克上,藩镇犹在。自己败一回,陷入劣势,迎接的就是帝国的存亡,大败一次就直接寄。 二者的风险成本是不一样的,令人瞻前顾后。 丁会察言观色,补充道:“圣主可是担忧二狗贼势犹炽?其实不然。臣在汴梁时,参赞军务,分管军府,对汴人的实力再是清楚不过。一场靖难大战,死在潼关的,河中的,兖州的,郓城的,徐州的,蔡州的………汴人阵亡何止十万?精兵强将几乎折损过七成。人心涣散,民间哀嚎。否则朱大郎下克上能那么容易?否则横水之战,圣主能胜?否则臣会从汴梁逃走?这正是汴军虚弱到了极处的表现。王师军容臣见识过,臣敢断言,已经远胜现在的汴军。若圣主不信,可以找天仙君求证。” 张惠按着胸口的领口,小口吃着烤肉,闻言点头道:“差不多。” “至于李克用。”丁会不屑道:“都说晋军能打得很,说实话,臣觉得也就那个鸟样。晋人打的败仗还少了?何况还有个疯子大帅。此番左冯翊与河中会战被俘斩六七万,更是元气大伤。再上上压力,也许李克用就被部下杀了。机不可失啊圣主,不能给他俩舔舐伤口的时间。” “且看着吧。”圣帝道:“先除掉归义军和肃州龙氏再说。对于你,当个指挥使实在是屈才了。灵夏新平,许你新秦尉兼京畿北道团练使,好好去统万城理军事吧,打造强军。” “谢圣主。”丁会拜道:“圣主放心,臣一定为朝廷训练一道可用备兵。” 见了丁会,圣帝靠在张惠肩上,又叫来灵夏渠帅。 很快,大大小小数十个酋长小跑上来。 “陛下……”有人照面就跪下,哭腔道:“别杀人了!别洗城了!别搜山了!” “睡霓氏愿移民,只求朝廷宽厚。” “………” 圣帝盯着这些形形色色的胡人首领。 说起来都是党项,但从部族号和长相看,他们大部分其实并不是羌,而是红的胡,白的胡,绿的胡,有的是白人,有的是中亚人种特征。为啥自号党项?灵夏地区,党项势力最强呗。 “你温柔点。”张惠小声提醒,又递上一碗新鲜熬煮出来的奶茶。 圣帝端起热腾腾的奶茶,慢饮道:“今后服从郡县号令,乖乖当顺民,自然无事。第一,所有部民,无论男女老少,都得向官府报告登记,接受授田分户。第二,编户齐民后,你们不许再对部民发号施令。朝廷要求某部迁移到某郡的,按时出发,不得拖延。要求上缴财产的,不得藏匿财货。谁要是敢把金子银子吞到肚子里指望带走,哼哼。第四,要认真学习汉语汉礼。蓄发冠,用汉葬,称汉制。第五,要认真学习农耕…………以后犯我忌讳的,当刁民的,自家晓得我的心肠。” 灵夏地区剩下的数十万胡人,只要过了军事阶段,这些人表达了被征服意愿,一切就好办了。朝廷的方案老生常谈:分散安置,编户齐民。 为此,圣帝先没收了头人的统治权和部落财产。 别怪吃相难看,平叛要钱,在这些人身上花了钱,可不得找补? 做完这一步,就是暴力威胁下的改姓,移风易俗,种田务农。以及广建学校,推广中国教育,征兵。时间一长,这些人就会渐渐丢失自己的文化,被民族大融合了。不多,两代人就够了。 “都安心,只要听话,就有好日子过。”圣帝安慰道:“一时失去的所有东西,圣唐都会陆续以其他方式还给你们。” “谢陛下。”众人纷纷顿首:“进献的女子,请陛下一定收下,万勿推辞!三座行宫和夏北新城,臣等努力!” “去吧。”圣帝挥了挥手,懒得多说。 此番进面,也就是给他们打一针镇静剂,让他们放下心。 头人们转身就走,只留下站成几排的女子惴惴不安。 至此,困扰已久的灵夏事,终于也算了了。 “女友杀玲树?”圣帝拉着一个美丽的绿眼大洋马:“你到底是什么种类?” “不知道。” “脱。”圣帝命令道:“我看看就知道了。” 女友杀玲树怔住:“这么多人………” “脱!”圣帝拍案,看着其他百余胡女:“你们也脱。” 女友杀玲树被吓到了,咬了咬嘴唇,轻轻脱衣。 “歪日。”南宫念了句圣帝的口头禅,愕然道:“是毛猴子啊?突厥人?” 诸姬看去,只见女友杀玲树满背都是毛茸茸的黄黑体毛。郊区都如此,可想而知市区又是个什么恐怖画面。 “放屁。”阿史那来美驳斥道:“我们突厥女哪有这么旺盛,应该是回鹘人。” 伽蓝冷笑,裙子一撩:“是吗?” 南宫看了看女友杀玲树,又看了看伽蓝,最后目光停留在自己腿根,摸了摸下巴,看着梁逍遥、独孤画,陷入了疑问:“为什么我们没有?” 圣帝却欣喜的笑道:“玲树,双羊,叶月,来,到我怀里来。” 女友杀玲树、卫慕双羊、舞疑叶月艰难地排队在他怀里轻轻坐下。 圣帝接过推刀,手在女友杀玲树痒手的背上心上抚摸,大笑道:“还准备了道具了哦!我来给你理发,把你变得像南宫一样干净,一样虎虎生威。” “啊啊啊啊!”南宫捂耳大叫:“不要暴露我隐私啊。” 圣帝享受着理发过程,心里却在想着:一天就收了一百多个女人,还只是灵夏。 等收复西域,这个数字岂不是得飙升到一千?也不知道崔玄、杜狐到哪了。 掐着日子,也休闲不得几天了,得开始做出兵喽。 肃州,归义军,西海!回来说不定还可以在柴达木盆地扫荡一圈?这一遭若能在吐蕃人身上好好发发财,东征无忧矣。 岳母,我很快就会来见你辣! (本章完) 无题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16章 最后一次转账(一) 西域的风沙又如幽燕的春天一般肆虐起来,吹得四下茫茫皆不见。 疏勒河在敦煌正北,正是归义军的兴奋之地。 半个世纪前,吐蕃国势江河日下,自小暗蓄反志如项梁的沙州豪强张议潮看准机会,率索、李、阴、曹诸部蕃汉豪强一夫作难,于是数十万亡国汉儿、突厥、吐谷浑、鞑靼、杂胡…………赢粮而景从,在疏勒河流域鼓噪而起。斩木为兵,揭竿为旗,一举颠覆了大蕃统治。从此大论造反,宰相火拼,节级暴死,平凉灭鄯,西收楼兰东越谷,成就至此五十年的浩荡事业。 三圣至今,归义军的统治也像统治它的野蛮吐蕃一样快速堕落。大将作乱,豪强林立,民生凋零,西方异族侵逼,但仍是东西世界的第一路口。在疏勒河沿岸有一路的军城、烽火台、馆驿建筑,正显示了此处的紧要地位。 多年混乱与兼并战争下来,归义军日渐残破,境内怨气冲霄,门庭往往有嚎哭。而河中地区与东亚大陆不约而同的群雄争霸极大破坏了生产,使得可供交换的物资大大减少,商业活动陷入前所未有的衰弱,这又让往来东西的商旅少了许多。 眼见就是山雪融溪,桃花烂漫的季节,流域动静也是稀少。 这么一条大河,此刻冷冷戚戚。鲜见贾人,也没什么市声人烟。 一座破败的军城里,只有一些满脸褶子的白发老卒操练,或在楼上晒太阳发呆。回想当年这左近百万鼓噪,最后形成的人山人海,誓死归国,簇拥着张议潮踏破军府,敢教日月换新天的景象,知者经停,不免恍若隔世。 这土城的镇将,却是在那场大中惊变依附张议潮的一个毛头汉儿。 这叫做段飞巢的小军头,本是个奴隶。 那日下克上爆发,忽然一群突厥人冲进家门,把他名上那个吐蕃人一家拉到大门口,也不分男女老婴,直接就乱刀全给剁成肉酱,然后扔给他和其他奴隶一根武器,拉着就走。 事后张议潮招揽汉烬,力推王政,他这个不过十二三的小孩,靠着一副形貌和张议潮无异的血统,汉语说得好,居然吃了军饷,当了个娃娃兵。 后来起义军被圣唐改编为归义军,一切按东方藩镇制度化,他糊里糊涂的又提了个外军差遣。只是他生来平庸,也没出身,武艺文化也一般,在乱世自然更就没混头。当了这么多年兵,官虽然升到十将,职务还这个离沙州城甚远的破败土城的镇将,领着几十个人混吃等死。 这部戍军,实有人数三十七,老登占三分之一,新编杂种占三分之一,剩下的都是十几岁的童子军,寒酸到了极处。 小小的土城里,一堆小孩和杂种们只是无精打采的站着。 老段旗号不停,聒噪得人耳朵疼,可谁也懒得认真练。老段嗓眼冒烟,站得手脚酸痛,啰嗦到最后,忍无可忍,把令旗一扔,骂道:“你妹的!夹着屁股站直了,枪拿稳了!花拳绣腿的要死不活,真是不想上阵活了。”. 骂完,他又转头望着城头:“几个老不死,下来操练这些犊子!凭俺资格,留在沙州上差也是一句话的功夫…………看犊子多,常人不着落,心狠手辣,俺好心来带,却换得这般对待!” 楼上的,都是和他一样的手脚全是皱纹的白发老登。 听到他叫,晒太阳的姿态动都懒得翻动,还有人在啐痰嘀咕:“练兵…………练个鸟。胳膊没槊杆粗的小孩,放回家才是正道…………” “这光景,练了兵又如何?东边打不赢李仁美,他舔得一手好屁股,有他圣人爷爷撑腰。西边更别说。龙家也不听招呼…………就两个州的地盘,邑里闾间,也是死气沉沉。还练什么兵?也就是不屑歌胡声,穿妖服,不然老子黄土埋到脖子湾的人,早跑他娘!” “你要练,自个承担吧。看你练一万兵,又能起什么作用。” 老段望了望半死不活的兵士,听听老登们的议论,想想各种处境,也丧气。在马扎坐了一会,越坐越烦,干脆一起身,披上已经烂糟糟的红披风,踏着草鞋出了土城。 风沙一下将他笼罩。 老段遮着眼睛回望土城。寂寥无声,人迹不见,里头就是荒村一样的两排棚子。归义军混到这步,真让人无语。归义军颓势渐显,他们也不过是在张家和几大豪强的统领下努力生存。结果越是奋斗,越是虚弱。折腾到如今这鸟样,真不知道将来各自死给谁! 那圣人,怎么就是不打过来呢?有长安支援,说不定还能重振荣光,可据说中原也是一团麻,他自顾不暇。想爬过凉州,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走在茫茫沙尘里,老登越想越恼火,干脆走到河边看风景。 才坐下,就看见树林边上,突然冒出一张蓬头垢面的年轻人面孔。 这年轻人戴着幞头,一对长带只是在脑后飞舞。身披绿油油的圆领袍子,躞蹀上被冲刷得锃亮反光,挂着匕首和各式各样的花活。手里一柄剑,脏兮兮的。 目光甫一接触,这人还对着他歪嘴一笑。 接着,剑锋就闪电般抵在他肚子上,这人缓步上前,左手牢牢扣住他的肩膀。老段心跳立刻加速到了极处。那年轻人拍拍他的膀子,嗓音比手中钢刀还要冷硬:“动一下,就流肠子。” 段飞巢一句话不说,只是点头。几十年无数势力混战厮杀出来的老鬼,晓得什么关头不能充好汉。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年轻人卸下他的佩刀,看着在沙尘里,青衣人背后,又冒出一个青衣人和密密麻麻的披头散发的杂胡人影,人人携带利器,只是围上来,将他团团围住! “你是谁?”老段见来者似乎并无恶意,沙哑问道:“李仁美的探子?” “我。”年轻人将他按坐下,收剑入鞘,居高临下:“圣唐使者,门下拾遗崔玄。” 老登愣住。 好半天,才揉揉浊眼:“真的假的?怎么才来?” 崔玄脸色难看,只是怒道:“来看你们丢人的模样么?要不是出使而来,俺一个文官就能端了你们这土城!连头野猪都防不住……………难怪让回鹘人压着打。” 说着,把信物塞给老段。 老段看了一会,还要说些什么,崔玄膀子一使劲,将他提了起来。然后哈哈一笑,摆手转身走开:“老人,回去给你袍泽们带个信,就说帝国诏书到了,要征张大帅入朝。你们自然是改编为国家之师。可入禁军的入禁军。想入关为民的,只管来。” 走了几步,他回头盯着老段,语调冷酷:“这段时间,没我的命令,不许乱动。你们将来命运掌握在我手里!记住,我叫崔玄,是第一批使者!这西域,圣唐复定了!在我后头,还有数万虎狼,整装待发。我的死讯一到,他们会不会立刻出发长征,你们可以试试。” …………… 沙州城北门之外,张承奉魁梧的身形坐在马上,铁甲发黑,火红色的披风被大风吹得猎猎作响。 数千将官士卒,耆老百姓,豪强头领,只是穿戴严整,列阵在后。 这个画面,一如张承奉迎接西凉经略使徐彦若门客的时候。但每个人的表情,已不如那次惬意里带着一点夸耀,而是人人沉重。 (本章完) 第317章 张承奉 目光碰撞,将佐们都不甚自然。 归义军是百族凑在一起的,张议潮的老底子加上死心塌地跟着他家族的粟特曹氏等部,不过数千人,其他都是杂糅在一起。原来归义军能四处出击,而到了索勋、张承奉时期变得绵软无力,除了复杂的政治环境影响,还有部分因素实在是因为两人短时间难以消化家产,所以一动不如一静。 后世张承奉静不住,最终丧失了家族统治。 不过现在看来,圣帝收复金城地区,沟通了凉州的联系,这些变化使其野心得到了一定压制。 多路朝廷使者进入西域诸国各势力,气势实在太过惊人。来的又全是清贵高官。门第显赫,官职清要,足以惊吓许多人不敢轻举妄动。自从发现他们的动向,张承奉便决定拦截,防止他们到处联络。可这些人老辣得很,三追两追,便老鱼入大海。 搞得这么警惕,想干嘛?别是呼叫各方,要收拾自己?正在张承奉揣摩的时候,就收到消息——门下省拾遗崔玄抵达沙州,宣称要两骑入城传诏,校阅军民。 不管心里怎么想的,甫一得到通知,张承奉立刻大张旗鼓准备接待。上得了台面的将佐豪强一概鲜衣怒马,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应排场,尽量到位,务必让崔玄找不到毛病。将士名册,百姓版籍,同样打理妥当,以便过问。毕竟圣帝还是第一次派专使来沙州,说不定会有什么赏赐………… 总之,在张承奉看来,圣帝对他,应该是有敌意,但没想法的状态。估计也就是想来找找场子,震慑一下,让他们规矩点,赶紧上供财货,送美女之类的! 可万一是来让移镇让入朝的,怎个办? 脑子里各种思绪纷飞,让骑在马上站在那等候的张承奉只是焦躁的抬头低头。 看着少帅烦闷,最为心腹的押衙张良真轻轻夹马,并辔上来。 张承奉一瞥,低声道:“不会出事吧?” 以他的桀骜自负,平时是绝不会说这种流露不安的话的,可今日就是没来由的不舒服。 这难道是军头对危险的直觉?张良真腹诽了一句,开解道:“应该…………崔玄一到,俺们好吃好喝伺候着,找几个吐蕃女人给他掏空身子,临走再送一笔钱,把人哄高兴。若实在推辞不开,就再打发一批进贡。场面功夫做好,不给口实,圣人难不成还能打来?况且,圣人还是要急着对付东方的!” 到底在这乱世怎么生存,归义军也研究过。 黄巢以摧枯拉朽之势拿下两京,他们毫不犹豫选择观望。那时明眼人都看出来唐完了,是以归义军没任何思想负担。可谁知,原本按兵不动坐视长安落日的诸侯们,转眼又纷纷起兵靖难。 这下可好!归义军离得远,没赶上。事后,靖难诸侯都摇身一变化身忠良。归义军却雪上加霜,被更排斥。本来也无所谓,朝廷都那个鸟样了,关系不重要。不意圣人不鸣则已,威令复振。于是他们又朝觐,隆重接待太常卿苏荣。 只是即使如此,归义军还是没有想好是誓死圣唐还是继续观望,还是自行其是,只管打江山。 这些日子,他们一直多方打探,得知圣人又荡平了灵夏,还杀败了李克用,至此,重创了最强的梁晋两藩,亡国之危暂解。 归义军渐渐有些向忠臣倾斜,可张承奉和张良真等人一分析,觉得天下大部还是在藩手里,不如继续走着瞧。唐完了就另立龙庭单干,真中兴了再降。 张承奉嘘了一口气,回头看了看密密麻麻的将佐,那些回鹘籍将校一个不少,也都安安静静。 他转过头来,才在脸上露出怨毒,低声咬牙道:“可恨甘州那些杂种,针插不进!就那么喜欢给人当狗,联手为自家奋斗,不比给那李家圣人冲锋陷阵强!此次事了,拼着归义军元气大伤,我也要料理了李仁美那一窝,那本来就是俺的地盘!” 就这点家底了,还敢冒险? “窃以为,还是稳妥来着,见了使者再说。”张良真皱眉道。 张承奉没再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远处。 也不知又等了多久,才看见十几骑飞奔回来:“到了,崔玄到了!” “怎么才来?”等得多少有些不耐烦的归义军百官一阵嗡嗡低哗,不自觉地开始检查衣冠。 张承奉缓缓一提躞蹀带,面无表情。但熟悉他的人看得出,现在,他心神不宁! “哒哒哒!”远远地,更多的马蹄声传来,踏得地皮都在微微震颤。正在那里信马由缰的张承奉变了脸色,朝路边的都虞候索忠府看了一眼,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是使者雇佣的一些杂胡,充任护卫,大约百余人。”索忠府解释道:“崔玄硬得很,坚持要带在身边,仆……” “他在哪里雇的?他凭什么雇到?”张承奉眼睛一瞪。 “仆……”索忠府尴尬道:“许是使者身份。上次太常卿苏荣孤身来使,也是甘肃一带的突厥人、回鹘人主动护送的。” “哼!”张承奉一甩马鞭,心头涌起一股本能的嫉妒和不安。 入娘的只是一个使者,一个文官,仗着圣唐使者的身份,在西方就有这般号召力!李家还有这等影响力?我怎么没感觉到,归义军怎么没感觉到? “来了来了!”又是几声惊呼。 张承奉闭了闭眼,压下烦躁,换上礼貌的微笑,抬起头。 “哒哒哒……”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一团黑潮。 及近,见车马萧萧,百余步骑都是长大汉子,衣甲妆容却不统一,有些是深目高鼻的汉人装束,有些则还是披发断面的模样。大队人马簇拥着三杆旗帜,前头写着一个大大的火红唐字,旗缘插了一圈鸡毛鹰羽,猎猎卷动。中间写的“元皇圣帝”,后面写了个崔,装饰简朴得多,白底黑字。三面旗估计是现做的,脏兮兮的,做工也粗陋。但在风沙里,依然分外显眼。 到最后,才看见几名黑斗笠的嗢末骑士,护着两个青衣人出现在视野里。 都是楚楚公服,腰挎剑,各自手举着一根绑着金铜叶、红丝绸带的竹竿。金叶随风发出风铃一样的清脆节奏,丝绸带红艳艳的翻涌卷动,似乎直撞进人心里。 蓦地,风暴吹散尘埃,马背上赫然现出一张年轻而阳刚的面孔。腰背笔直,马蹄哒哒,带着逼人的锐气,才一出现,就夺人眼球。 “掣!”崔玄一捉绳,坐骑几个撒欢,还未停稳,他便把竹竿一插,借力滚鞍下马。然后竹竿一举,就朝着归义军百官,沙州豪强耆老,张承奉,大步走来。 张承奉抓着马鞍的手指已经泛红,只是盯着崔玄。 背后列阵迎接的众人默默看着眼前景象,辨认着旗节,观察着徒步走来的崔玄身态,一个个色愈恭。他们归义军,虽然也是一方诸侯,但对着帝国留下的这余烬菁华,还是萤月之别! 张承奉回头顾盼,见众人表情和动作都恭敬凝重了起来,太阳穴突突一跳,几乎张口就想下令——回城,不见使,不见诏! 万一是来让移镇的,诏书一宣,在部下被震慑的情况下,必然发生内部人心离散。就算不当场散伙,下克上,也将丧失对自己的信心! 崔玄每一步的靠近,这份冲动就越强,张承奉重重夹着马,都快把马夹跑。他的十几个心腹纵马上前,围在他身边,只是等号令。张良真眼疾手快,一抵鞭:“少帅!” 张承奉深深吸口气,冷着脸点点头:“某省得!” 时间又快又慢,迎面而来的队伍次第驻足,在两边排队。 崔玄瘦高的身影,在张承奉十步外停下,利落道:“怎么看到某来了,张帅这副模样?” 张承奉似乎才被惊醒,猛的跳马,小跑上去。他手下一帮人看着张承奉的背影,见到他拜倒,这才也呼啦啦行礼:“恭迎元皇圣帝!长乐未央!嘉福永受!恭迎崔使!” 礼毕,崔玄才一边打量张承奉,一边走最后十步。只见此人生得牛高马大,严肃的五官神色里流露着清澈的愚蠢,和自大轻佻,望之不似人臣。 到了面前,崔玄轻轻碰了下张承奉。 张承奉和众人顺势站起,张承奉正待寒暄几句,转移话题,先把崔玄带进城宴饮,避免公开传诏。却见崔玄一摆手,掏出诏书,对着乌泱泱的人群开门见山:“上谕!” 张承奉眼里闪过怒火,可是百官耆老已经顿首,也只得不情不愿跟上。 “元皇圣帝曰: 归义军自大中时便为圣唐藩篱,西陲重镇。张承奉,尔祖太保,四方赞能,咸通一朝,称之为三公之才,赠以三师。当年明月,百年左衽,复为冠裳。十郡遗黎,悉出汤火。发愤图强复旧疆,再选汉将戍楼兰。收我百年失地,为国镇守西门,是何等意气风发。” “圣唐感念他的功德,赐予他军号,官爵,允许父死子继,发兵协防凉州,配合征讨河湟吐蕃,复三州五关,这才有了归义军的兴盛。” “未曾想,你竟然如此无能!持节以来,境内杂种日益猖獗,豪强林立,不服王政,战争不断………致使民不聊生,户口一再凋零。” “千里之土不能制,要你何用!” “未曾想,你竟然如此桀骜。拜帅以来从不上供,贺表也不写。轻君上如木偶,视朕为无物。你身为忠良之后,以血缘享受了如今的权贵,高位,难道没有回报国家的义务吗?本该匡扶社稷,为长久的保有子孙和富贵而尽心竭力,何以无君无父,弃国弃家?” “朕实在不知飞仙之后,你要如何面对你列祖列宗。” “圣唐为着故太保张公的功德,善待张氏,但朕实在不知道还能容忍你到几时。” “还有尔等归义军的官僚贵族们,你们凭借圣唐授予你们的名分威权,创造了如今的事业,难道你们就没有为国效忠的职责吗?” “圣王曾经说过,王道不昌,国运不常。对于胆敢反抗天汉的异端,要重拳出击狠狠镇杀。西域,大物博,位置紧要,也是不容有失的土地。可如今所见,归义军如此不堪,国家怎敢指望你们?况物怪人妖,王道何在,圣唐天命何在,天子尊严何在?” 圣帝这一番话,可以说将整个归义军骂了个狗血淋头,尤其是张承奉,还抓出来开了单场。 从他汗流浃背的头脸也能看出来,心里应该是相当惶恐的。但百官豪强的大多数,态度很是随便,骂就骂吧,反正也少不了一块肉。 “………” “文恬武嬉,军备废弛。” “其张承奉可旧守其本等爵级,征为九卿,克日诣阙,不得有误” 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朗声宣读了出来。张承奉猛地抬起头,脸色顿时又青又白,所有人都鸦雀无声,如遭雷击。张承奉身边的亲信将领,家族将领,甚至将手按回了刀把上。 崔玄缓缓合上诏书,看着牙关抽搐的张承奉:“尔其钦哉?” 张承奉避而不答,强笑道:“这是圣帝的意思,还是中书门下?” “圣帝授书。”崔玄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明白告诉你,这是讨伐通牒。我若是交不了差,把你领不回长安,圣帝就会亲自来了。” 张承奉心里只有冷笑:“那么多藩镇,为何来征我?” 崔玄拍拍他肩膀,同样冷淡:“说含蓄点,圣帝要召你入朝不需要理由。何况理由还不够清楚?说难听点,因为你弱。若不是看在你祖宗的份上,这次来的就是讨伐军,而不是我。” 张承奉涨红了脸。 狗!脚!朕! 虽然圣帝给的条件已经很不错了,可对于这等野心勃勃的武夫,反倒是羞辱和挑衅! 这诏,到底接不接?拒了,那狗东西会不会真的打来?打来之后,胜算又如何?何况还有楼兰回鹘、甘州回鹘两大走狗。真开战,张承奉不认为自己能顶多久。 但他仍然不甘心就这么入朝。 毕竟现在圣帝并没有表现出抵定天下的绝对实力与能力,万一最终失败了,自己可是要跟着陪葬的。 况且,这里离长安可远不止千里之遥,值此动荡之际,狗皇帝哪来的时间空间来复这西域………你真以为我是大言可欺之辈? 张承奉神色变幻良久,还是决定使用拖字诀,他拉起崔玄的手:“崔君一路劳顿,真的是辛苦了,且随我入城吃喝玩乐,休息休息。这公务,改日商榷不迟。” “我知道你放不下。”崔玄语调淡淡的,一双眸子电也似的直视张承奉:“你认真盘算罢!我也准备了很多说辞劝你。三天,你只有三天。三天之后我就要走。” (本章完) 第318章 于阗 夏天如约而至,整个于阗国都草长莺飞。 于阗,即后世新疆的和田地区,汉西域三十六国,唐安西四镇之一。 国祚从先汉一直延续至今,安史之乱期间,曾远赴中原勤王。之后随着李唐统治衰落,吐蕃势大,灵帝以后与长安失联,朝贡不再。 于阗的出名,美玉是其一,其二在于,它是地理、文化上真正意义的东西文明分界。 越过于阗再往西,就是先知、哈利路亚的领域。 在历史上,这个小李唐与怛罗斯朝廷进行了一场漫长拉锯。为此,他们与宋、辽、甘州回鹘都缔结过外交,但由于位置偏远,宋辽都鞭长莫及,甘州回鹘又与辽国、灵夏党项爆发战争,最终独木难支,战败亡国。 不过更冷酷的影响是,这场持续半个世纪的宗教战争几乎完全摧挎了西域。塔里木盆地等地区大量唐氏风格的回鹘人、突厥人、中亚系白人、吐蕃人死亡,城市被化为灰烬。生产力严重破坏。西域整体上的吉哈德化趋势也已经不可避免。使得此后的西域在史书上,形同无物。 这是一座繁华的绿洲古城。 还有两汉时期的皇帝赐诏碑文,李世民、武则天、李隆基的赐诏碑文。 戴幞头穿圆领的,形貌颇类的士卒站在城门上,台阶上,道路旁,到处都是。街道上,也有熙熙攘攘的人流和车辆。坊市里,佛音渺渺,烟火迷离,舍利塔矗立。 一路荒凉过来,看到这人间喧嚷的景象,虽然还不上西京南阙一个尾坊,也让杜狐有点眼泪汪汪了。 总算,这狗日的于阗,还在……… 总算看到了点华风夏土,不是鬼村,部落,沙漠! 杜狐用了半条命,才走到这。 黄昏里,街道上一老一少被夕阳拉长了背影。 老白男背着一个破木箱,满身碎絮,一头夹杂着胡杨叶的枯发,牵着一匹瘦骨嶙嶙的驴子,杵着根木棍。 小的披头散发,踏着一双手打的新鲜草鞋,正把头发一撩,叉腰俯身,有气无力的咧嘴大笑:“嚯嚯嚯嚯嚯………圣帝保佑………杂种,再撑会,进了宫见了王,有你的好酒好肉,这就算向导费了!” 使团的人数有所减少,除了向导,只剩他一个人。 其他几个,都在路上病了,就地休养。 “得加钱!”老白男耸了耸行囊,露出一口缺齿的老黑牙:“陪你走了几百里,要死了。” “若是王打赏,分你一半!”杜狐几个踉跄冲到一个饼摊前,抓起烤饼混着巴掌上的泥巴就往嘴里塞,还连连含糊叫道:“别打!别打!一会自然有人来结账,俺是圣唐使者!” “圣唐?”老板逮鸡崽般将他拎在手心,一脸鄙夷:“什么圣唐?” 不是,哥们………杜狐两眼圆瞪,又扫了扫围观行人:“你们连圣唐都忘了?” 啪!老板一巴掌打下:“瞧你这模样,哪里的乞丐冒充行头?!” 杜狐欲哭无泪,捂着盖上五指印的脸:“如假包换!” 老板盯着他。 “不管你信不信,我投降!”杜狐举起手,干脆不去理会老板的拳头,自个啃着面饼:“送我报官吧!我看你们,规矩和圣唐应该差不多。白嫖一个饼,总不至于砍头吧?要鞭刑,只管来。” . 然后老板想了想,取来绳索:“等街使过来了,就摁在在路边,扒了衣裳打!” 杜狐伸出手,点点头:“绑吧,轻点!” ……… 每个人都有名字,而于阗王的复杂名字毗讫罗摩,世人早已忘了。 见王发,年必有灾,是于阗的民俗怪谈。好事妖神是民间风气。王锦帽,金鼠冠,妻披金花,是王室的服化习惯。所以夫妻俩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同时,又裹得严严实实。 王后美丽多情,王平庸守成。 花园里,王后携手而行,正在锦簇繁花间漫步。 “归义军请迎娶月亮公主联姻之事,大王考虑的怎么样了?”王后叹气道:“自打去年听到风声,不愿远嫁的月亮就愁眉不展,形容憔悴………” 尉迟王有些烦躁,摇头道:“文化的侵蚀是潜移默化的,等形成一定气候,必然导致我国内部剧变,继而招来西方邪恶势力的武力侵略。如今怛罗斯那边日渐强盛,吉哈德异端不断东侵。长此以往,必成大患,我们也离不得盟友。因此,皇道派的高昌回鹘、甘州回鹘、归义军等等,都可以发展外交。” “这桩婚事,寡人本来也是属意的。可张承奉野心勃勃,寡人担心与他牵连过深,会为月亮埋下灾祸。” 闻言,王后凝重道:“如果不愿联姻,不如先发制人,趁现在艾哈迈德(阿巴斯诸侯、萨曼开国君主)与奥古尔卡克(二代喀拉汗)正在激战,先攻黑汗?” 尉迟王沉默:“那一年,帝国之虎高仙芝引天兵天将驾数万精胡浩荡西征,大败而归。当时我国数千儿郎就在唐协军当中…………如今我邦胜兵不过万余,即使征发丁壮,最多也不过几万人,势单力薄,哪敢西望。” “那就这样坐看威胁靠近吗?”王后苦涩道:“如果是这样,我邦一定会走向灭亡。” “相信子孙的智慧………”尉迟王仰天太息:“于阗不会亡于你我之手就行了。寡人死后,哪管它洪水滔天!” “为什么不联系中国呢?”王后打理着满头金花,看着池中鱼:“有天子撑腰,情况会好得多吧。” “寡人早就说过。”尉迟王淡淡道:“圣唐早已不是那个盛唐,已百余年没有来诏,如今已是魏晋一样的地狱乱世,而且连归义军都奈何不得,又怎么指望他们远涉西域………” 王后无言。 “且宽心,灾难还离得远。”尉迟王揽过王后,脸上挂着微笑。 “报——!” 突然,一个大臣匆匆跑进花园,叫道:“大王!抓到一个自称唐朝使者的乞丐!此人唤杜狐,随身还携带着一份盖了传国玉玺和中书门下一应署名的诏书。街使再三查看后………” “什么?”尉迟王大吃一惊,冲左右吼道:“带他来见我!” 王后一怔,少妇桃笑的大眼睛看着他,拉着他的手,一荡一荡,晃了两下。 “不!”尉迟王一拍额,及时叫停:“也罢,寡人去见他!不对罚了便是。” “我也去。”王后提了提裙,步子变大。 配合她那双充满弹力的大长腿,婀娜之间,有种别样的美感。 ………… 会馆里,杜狐走来走去,寻思着怎么才能让对方相信自己真的是圣唐使者,圣帝特使——如此远行,除了那份和内衣和命绑在一起的诏书,他已经丢失了其他所有能证明自己身份的物件或文书。 (本章完) 第319章 王后 杜狐费了好一番手脚,才让尉迟王相信他是中国使者。 承认他身份后,又过了半个月,尉迟王举行了隆重的接待会。 文武大臣、王族、大乘高僧、地方各城主以及境内回鹘、突厥等种类各部首领纷纷汇集王宫,用好奇、期待、恐惧的眼光对着杜狐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除了高层通过归义军等渠道还能偶尔听到些消息,中国对他们绝大部分人,已经是——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而今见到特使,意外、惊奇似乎也是很正常的反应。 “敢问使者,东土还唐乎,圣人还姓李乎?”一个突厥将领举杯问道。 舞乐即时变小,一双双目光投来。 “哈哈。”杜狐一笑,北向拱手,环顾大殿在座所有人:“圣唐昔在,圣唐今在,圣唐亦将永在。这天命,谁能拿走?” “那是,那是。”突厥将领点头附和的笑,又问道:“皇帝世系变了么?圣人是哪一……” 杜狐接得又急又快:“没变。太宗传天皇,天后传戾帝,戾帝传厉帝………宣帝传武帝,武帝传灵帝,灵帝传顺帝,顺帝传昭彰大圣………今上讳晔,系太宗十二世孙,圣唐第二十位天子。” 见许多大臣面露不解,杜狐又解释了圣帝修庙的事。众人这才知道谁是谁,不过也只是到灵帝为止了。 “原来如此。”突厥将领捋着胡须,叹气道:“沧海桑田啊。” 头戴金花幅巾的美艳王后插嘴道:“圣人年方几何?” 你关心这个干嘛?杜狐略带疑惑地看了眼王后,只当她好奇:“而立之年。” “圣人这么年轻~”王后喃喃,有些惊讶。笑了笑,又问道:“最近圣人还好?膝下圣子圣女几何?” “回王后,一切都好。”杜狐知道她是担心内部稳定,索性坦诚答道:有岐王寤式、鲁王肥、宋王曲说、李观音、李子川、姑苏李羊、李桃、李荔枝子女百余。最长者吴王、平原公主已十余岁了。” 百余? 王后吓了一跳,原来圣人远比她预料的要有活力,有欲望,或者说野心。 不过,一百多个呀,怎么造出来的?也算是空前绝后了。 王后讷讷无语,只是点头微笑:“甚好,我皇帝陛下无恙,甚好。” 并与尉迟王对了个眼色。 “东土现在太平吗?”王后继续询问。僻居西域,对这方面自己一直是个井底之蛙,只是听归义军说不行了,难得遇上使者,刚好求证一下。 杜狐非常想知道这位听起来既年轻又富有魅力的王后的名字,想见识她面具下的玉容。 从她温柔的声线,娴熟的汉语来看,她应该不是胡女。 “呃,这个……”杜狐低下头,迫使自己不去看这个令他心神不宁的少妇,撒谎道:“有一些蛾贼闹事,不过和曾经那些胆敢作乱的反贼一样,蜉蝣撼树罢了。” “是哪些?”王后追问。 “中原。朱大郎和他的小弟们。此人是朱温之子,朱温则是巢贼大将,算是巢乱的延续。” “这样………这么说来,朱大郎这帮人,不能定性为蛾贼吧,应该还是比较棘手?” 不会问就不要问好吗?杜狐一阵恼火,正要编话术骗过去,敏感的王后洞察到了他稍纵而逝的迟疑,心中已有答案:看来,东土正当乱世啊,难怪归义军小觑之。 “即使顽强如巢贼,也在天命下顷刻瓦解。夫朱大郎之一竖,又何足挂齿。所谓树干易伐根难盘,清理余烬,的确要耽搁些功夫。”她解围道。 杜狐把涌到喉咙的话咽了回去。不禁直身往殿上望:一位白衣妙人,披着张惠同款金花白幅巾,秀发轻轻覆了耳朵,五彩耳环闪着光芒。王后低下头,正好与他四目相对。 王后的声音依然回荡在耳畔,那柔和的声音听起来真舒服。 难怪那圣帝…… “不聊这个。”听到这,尉迟王已经确信此人身份,开始掌控起话题。 杜狐这才如梦初醒地回应道:“诚如王后所言,是有些麻烦,但只是时间问题。” 可目光依然呆滞。 “那么杜君,圣人此番来诏的意思是?”尉迟王托腮问道。 杜狐接得又急又快:“授大王安西四镇节度使,加检校三公—于阗国祚一同两汉以来故事,听调不听宣,但述朝贡,从军行。凡内忧外患,自有圣唐撑腰。要大王所行事,率本邦与友好各部渠帅和归义军、吐蕃断交,并据张承奉、南方吐蕃后路。” 尉迟王浑身一震,大殿顿时也响起嗡嗡声。 一边的往后,也瞬间凝结了笑容,眼神里流露出深深的忧虑。 “为何?”尉迟王问道。 “圣帝已然决定经略西方,收复失地。”杜狐铿锵道:“甘肃一带的回鹘诸部已经易帜归国。如今轮到归义军和吐蕃了。但朝廷猜测张承奉不会轻易就范,可能会倚仗外援作对,所以遣某来。” 尉迟王恍若未闻。 左手抚案,只是神色变幻不定。原本觥筹交错的氛围近乎凝固,只能听见音乐淡淡悠扬。 这个口吻,看来是要来的真啊。 那么,于阗该何去何从?此先于阗和中国断联百余年,虽然有吐蕃势大的因素,但吐蕃崩溃后依然没有恢复朝贡,这表现出了藐视桀骜,这时候圣帝招揽于阗,该怎么办? 圣帝会不会秋后算账?还有,如果自废武功与归义军、吐蕃断交,一旦圣帝西拓失败,于阗岂不是要沦为各方势力瓜分的对象? 好在杜狐并没有逼尉迟王立刻表态,淡淡道:“大王且考虑几日,朝廷的意思很明白,只要于阗能重新效忠圣唐,待遇一如从前,永为不征之邦。” 这让尉迟王心里痒痒的。 千里做官,只为吃穿。 跟谁混不是混?况且现在还面临西方异端的威胁,圣唐能保证高官厚禄,那忠诚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眼下对圣唐的真实实力并不了解,听使者的语气,看这个杜狐的气势,圣唐似乎也不具备立国初期那种囊括东西的绝对实力。 良久良久,尉迟王才冷淡的挥手:“兹事体大,容寡人细思…………贵使所言所诏也待核实,杜君潜越至此,随从失落,寡人可谅。然则此等大事,岂能无三诏五使为凭?容寡人再派人手,去和甘州回鹘、凉州经略使、归义军各方取得联络,证实有凭,再妥善计较吧……” 杜狐在心里暗叹。 看来,于阗也还是要瞻顾好长一段时间。也许这些人要直到圣帝率兵西征,见了血,见了圣帝的暴虐,武夫的冷酷………才会各自亮明立场。 “杜君。”王后安慰道:“我们在乱世当中,呆得太长了!早就知道,在这片土地上,该怎么过活。我们不是担心别的,而是怕你保护不了我,怕圣唐庇佑不了我们!就是趁着吐蕃衰弱,能侥幸夺回西域。” 她起身指着南方、西方:“他日吐蕃各大城主、本教大法师联合奔腾而下了,他日吉哈德疯狗东进了,又怎么办?圣唐可以像百年前那样撤军,一走了之,可我们的家就在这里。” “我理解。”杜狐像一个挨了富婆斥责的小孩。 “唉,算了。”王后走下台阶,递过来一张金令:“你的衣服,我让宫人洗好了,一会拿给你。你先回会馆休息,一切供应,只管索取,我夫妻不敢有差…………” 王后出现在身前,周围被她的香气笼罩。 杜狐看了看和大臣窃窃私语的,平平无奇的尉迟王,又瞄了瞄王后的裙摆,鞋尖。看到一对很不般配的夫妻,杜狐突然就很生气。 为什么王后会嫁给尉迟王这种男人呢?他充满也疑惑,感到愤怒。 “喂,你在听吗?”王后的细声细语让杜狐清醒过来。 “谢过王后!”杜狐双手举过头顶,接过金令。 随后,毫无征兆地,从来都没对圣帝跳过舞的他,在于阗宫廷,在众目睽睽之下,提起衣垂,伸出手臂,对王后、尉迟王跳起了胡旋舞。 “跳得真好。”王后拍了拍手,问道:“这么优雅的舞姿,需要从小学吧?杜君是科举还是门荫?” “门荫。我叔父是故宰相,太尉杜让能。”杜狐目光灼灼。 王后笑了。 她转身走回王座,杜狐依然虔诚地呆望着背影。 要做的事堆积如山,他却觉得自己的雄心壮志已被削弱,心思全然不在这,脑海里总也抹不去王后的香气和身躯。也不知道…………也不知道崔玄他们那边怎么样了! 但愿战火不要烧到于阗。 (本章完) 第320章 兄友弟恭(一) 说好的考虑三天,转眼就是快两个月。 张承奉没再接见过崔玄,也没看到有什么动作。崔玄也不着急,整天就是在院里散步逗狗,似乎对眼下,对使命不以为然。 归义军对他们的管控,也松了些。只要不离这个被监视着的会馆太远,不去安顿吐蕃人的院子,随他们怎样。是的,张承奉的动作很快,在接到崔玄次日就联络四方,将圣帝可能来攻的消息告知,吐蕃的回访使者已经抵达沙州。 不过和崔玄一样,隔壁的吐蕃人也非常安静,张承奉不召,就闭门不出。 也可能是吐蕃人对援助归义军的想法不强,或者说局势还没急切到这步,圣帝的威胁毕竟还浮于表面,可能只是某个大法师某个领主的提前通气,了解情况。 吐蕃中央覆灭后,山头林立,不知道是哪个有远见的领主关注形势,聊为将来盘算——至少在崔玄的了解当中,占据京都逻些一带的起义军已经不成了。混战多年,目的已达,欲望已衰,对破坏长庆盟约,下山伐唐的兴趣不是很大,他们的军队也被严格约束不过西海。 大概是逃到金山地区的贵种。可他们缺乏实力。按崔玄自己的推断,这帮杂种除了口头支持,也没别的本事了,又得等到被打到家门口才能搏命,干脆就在这里干看着。 可他不能干看着。 这些天,崔玄不时外出散心。他出门,身边总有四五个归义军小军官懒洋洋的跟着。一面算保护,一面算监控。这时候就看出崔玄这个崔安潜侄子的身份来了。 和他叔父,和她表妹崔玉章一样,崔玄天生是个自来熟。 几番闲话,差不多就能和人勾肩搭背,再看看八字算算命,亦或问问对方儿女生年生地,取些文采风流韵味深重的名字,就把人说得神魂颠倒。还经常偷偷拿供应使者的酒食衣裳之类给这几个军官打牙祭,改善生活。军府情形,高层是怎么想的传闻,已经给他摸得清楚。吐蕃使团来自哪些势力,各有多少人,身高体重,武艺性格如何,隔壁院子的格局,有多少守卫,也打听了个有数………… 微冷暮色撒下幽光。 崔玄所居的这间房一盏灯没点。 崔玄坐在榻上,叱利罕等十几个保镖在四下或坐或站,只能听见他们沉重的呼吸,和深陷眼窝里的凶狠。 雕门外头,阿史德执念忠心耿耿的守在那里。 月色映出了他棕熊般的剪影,在一动不动,磨刀霍霍。 崔玄一回来,就将从使史观修撰张观和阿史德执念他们全召集,将花海子城主、明镜慈悲光明使者明罗、金山菩萨等吐蕃势力联络张承奉,归义军内部入朝派割据派争执不下的这些事全说了出来。 前路如何,各位自择。 崔玄不说话,大家也都不吭声。照理说崔玄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谁能想到素来若即若离,前凉州经略使徐彦若屡次致书都油盐不进的归义军,张氏家族,现在不但迟迟这么久下不了决心,还已经开始围绕张承奉、张守心两个张氏子站队? 可听到于阗、楼兰回鹘那边还没回信,崔玄猜测杜狐等人已经不幸,他们也许会支持张承奉,大家还是哑口无言。 于阗、楼兰、吐蕃离归义军近而唐远。只要这些人支持,入朝派就很难掀起风浪。 好久好久,才听见叱利罕冷笑一声:“…………瞅着这局面,一旦张承奉摆平军府,和吐蕃之类达成强力协约,俺们就危险了。杀了俺们祭旗,或是当成给吐蕃展示决心的信物都有可能。即使不杀,把崔君扣上几月,也能多点造反的准备时间…………” “干脆逃吧!依俺说,连夜就走。俺早就反复把院子检查了个遍,墙不高,归义军也不是哪里都看护森严…………只要想逃,包跑掉的!” 这是回鹘人李雄,嗓门让屋里都嗡嗡响。 旁边不知是谁,踢了他两脚,他才双手捂着嘴巴。 队伍里沉稳的突厥人赵思摩也沉吟道:“李蛮子这话说得在理,难得脑子正常一回……崔公,俺看现在也只能跑…………还好只崔公张公两个使者,俺们闭眼也护得住。” “俺何时不正常了?!”李雄差点跳起来,从使张观赶紧将他拉住。 “是杀是打,是走是看,俺们都听崔公的。”李雄被按住之后。其他人也表明了态度。 崔玄沉默不语。 李雄被还在那里悄咪咪的说话:“俺早观察过,下半夜这些归义军只有一半当值,剩下一半都在东墙棚子里睡觉!出了会馆最多一里就是城门,偶尔碰到几个巡街的军卒小吏,还怕放不翻?找个狗洞粪道一钻,让他们风里望沙去!” 崔玄只是静静听着周遭蛮子,你一句我一嘴,心里百转千回,纠结万分。 那个剑走偏锋的心思,正在愈演愈烈。 哪怕换了几天前,他想都不会想。可现在,自己都走到这一步了! 崔益持节东川,崔伽护在禁军身居高位,战功赫赫。崔无慈在卫尉寺威名无两。叔父以三师下葬,玉章封了洛妃,素素是崔昭仪………就自己还是一个废物,人微言轻,声名不显。回想起来,崔玄没觉得自己比一只蚂蚁强到哪去。 赵思摩注意到了崔玄的安静,扯了下李雄,让他们住口。 又是很久的死寂,才听见崔玄慢慢开口:“各位——”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也许自己,不能翻出几朵浪花……可有的事,还是做了再去寻找意义吧。 叔父叔父,你老若是还在天上活着,就助我一臂之力吧。 “张承奉、张守心代表的两派既然还在拉锯,那么谁的后头展示的决心足,谁翻脸的底气就更足…………俺们………”崔玄拍着大腿,环顾在座的十七个蛮子:“就来帮帮张守心下克上!” “下…………下克上?”赵思摩眼珠咕噜几转,终于在记忆里解释出这个词,顿时跳起。 崔玄也缓缓站起,和赵思摩对视。 赵思摩脸上闪过了无数表情,最后却一个字没说,只是拜下去:“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崔君敢,俺为了富贵也敢!” “好好好。”崔玄称赞,拍打着高出他一个脑袋的赵思摩脸蛋:“你运道好!跟着俺们文官混,升官发财搞女人可比跟着武官快多了,也容易多了!” 说完,崔玄拔剑从手腕上轻轻一划,将鲜血颗颗滴在碗里:“金山菩萨、明镜光明使者、花海子城………所有九大吐蕃势力的使团,先宰了他们。” 屋里其他人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一个个盯着崔玄,都心脏砰砰直跳。在这么远的地方,在别人的老巢“作乱”,这可太刺激了! 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只是一路过来,都是崔玄这个看起来最柔弱的顶在前头。他脑子敏锐,意志坚韧,胆大心细,见识眼界也甩出大家要多远有多远。本来是打着赚钱心思护送的众人也在不知不觉对他有点依赖,有点马首是瞻起来。总觉得这人无所不能,无所不知。跟着他干,要甚有甚。 众人端起酒水,一饮而尽。 只有李雄摸着下巴,直愣愣的嘟囔:“甚么时候动手?” ******** 园林里头,一切与往日无异。只是已经席开满地,多了大群大群踞案而坐的军将,大吃大嚼。兴头上来又博彩投壶打马球,搞得是乌烟瘴气。 谈笑怒骂之间,涉及中外。 如“朝廷负我矣!我累年称臣献土而惜一节度。” “这归义军,圣帝想要,圣唐想要,俺们却也想要。想要,便自己来打罢!” “赞普反得,天子也反得!” “占山为王何如入朝?还是听俺的,归顺圣唐。为官为将,哪里当不得?俺听那使者说,朝中也一大堆降将藩臣,连成德、魏博、河东的衙将都有。” 归义军将佐,沙州豪强,服于军府的蕃部渠帅都在,互相举杯欢饮,畅谈军政。 张承奉和几员位阶最尊的,如张守心,曹仁贵,索忠,张良真,令狐敬城,慕容复,宋惠信,罗通达,阴士隐等等,都在池边兰轩。 自崔玄进沙州,眼见圣帝如此强硬,军府为和为战闹腾得不行。吃这场席也没太多意思,就缓解下火药味。就这么点家当,不能再搞火拼。 比起前些日子,张承奉也淡然了很多,当成没这么回事一般,在席上只是比手划脚说着大父掀翻吐蕃,自己随父从军,巢乱朱乱的那些事,满口都是亡国之象既显,就保不住了。他口才也是不错,天街踏尽公卿骨,十万神策军雨夜崩溃,朱大郎虎踞中原这些事被他讲得绘声绘色。 围在张承奉身边的亲信,一个个都忍不住多看了那些想奉诏的将领豪强几眼。这些人自己也有些面面相觑——朝廷如此不堪,投奔而去,下场真不知到底怎样! 而张守心始终神色不动,言笑如常。有时追述几句大父纵横河西六郡的光复战事,也能说得和张承奉、张妙言、张敏这些张家子女一副兄友弟恭,姐妹情深的画面。 兰轩远处,欢乐气息一阵阵传来。每每入耳,都是呼朋唤友,高一声的低一声。正不知哪些人短了筹飞了花,又要躲酒,只是被人拽着强灌。喧哗笑闹,一浪塞一浪。 沙镇残破,连年混战又耽了农生,粮食紧俏,禁止酿酒已久,酒水是宝贵的。今天难得大宴才管够,焉能不趁机醉生梦死个够?加上吃了这么久的席,大家并无前几次的剑拔弩张,不少人一颗心落了地,这席就吃得更热了。 不过陪着张承奉的张守心,却是说得欢喜,喝得少少。而张承奉已经连浮几大白,一副放开了心事的样子。 “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不远处的欢闹又高上了一层。盘着高孔双髻的宋家大美人宋惠贤仕女打扮,红妆绿衣白襦闪转,舞姿歌声引起的轰动简直震耳欲聋! 张承奉揉着红红醉眼,笑道:“俺们这些兄妹,生来都这么没心肺!守心我弟,回鹘圣帝两家侵逼,俺们子弟还是如此顾盼莺莺,但有这份精神,还怕什么两面来攻,四方皆敌?” 张守心举杯道:“俺们又不是吓大的。” “凭的就是一口气!”张承奉挥手一笑,跌跌撞撞地撑案起身:“俺打小就喜欢惠贤得心慌!可惜这宋十娘,铁了心要修仙,俺去看看她!和她跳个《伊州曲》!” 说得众人都是哈哈大笑。少帅贪恋宋十娘,这是全沙州都晓得的。 “对了——”张承奉转头望了一圈,叫道:“良真呢?俺看都喝得暖风熏熏,恍若无人了。将校豪强子弟们,谁还有武士样?让良真拿来名册!俺来看看几个人还站得直,说得话!喝酒有分寸的,俺有赏赐…………不管征讨杂种,还是万一李圣人来了,还要指望子弟们卖力!” “哈哈。”张守心整顿衣裳起身,一把扶住张承奉:“兄长请~” 见状,曹仁贵他们也纷纷站起,劝道:“少帅何苦分神?且与宋十娘雅乐共舞,专心作乐。谁酒德行,谁不行,差都虞侯查验了就是!” 张承奉只是乐呵呵的摆手,语无伦次:“为入朝这事,闹得不痛快。难得此番子弟们兴致都上来了,俺也高兴,也推杯换盏喝两杯,算是把之前的不愉快翻篇!后头什么说法,心平气和的谈嘛!实在不行,愿意走的,俺祝好。再不济这帅位俺不做了,甚么舍不得?” “也好,也好!”曹仁贵他们便拥着张承奉往草坪去。 草坪上黑压压的摆开好几十桌。一众将佐豪强,家眷子女,只是飞花投壶,相扑跳舞,琵琶竞酒。玩乐到这高潮处,已是男女忘形。几个青春如火的少年少女,只是在廊下竹林热情如火的接吻拥抱,啃成一团,滚成一地,交换通奸。宋惠贤只是被一堆将校围观着,评臀论胸。 还是曹仁贵上前厉喝:“少帅来看汝辈宴饮,却这般没形状?” 众人这才注意到,哗啦啦都看过来,就听见园林里吼声震动:“拜见少帅!” 张承奉从曹仁贵的搀扶下抽手,却没去找宋十娘跳舞。 他伸掌一探,张良真从背后递上名册。他翻看几页,低头低喝:“张允齐何在?醉了么?” 席里回来一个冷淡喉咙:“回大帅,允齐没醉。” 然后就看见张允齐已经大步而出。 落了座,高低众人都卸了兵甲。张允齐也是一身幞头圆领袍,燕居恬雅,可一把修饰礼剑,还挎在腰间!在席上,没谁觉得不妥,也没哪个说他。可现在一站到人前,就好扎眼! 而手拉手的张承奉、张守心兄弟两个,已经心有灵犀地互相松开了对方的手。 张守心看着哥哥,脸色迅速冷淡了。 张承奉回头瞥着弟弟:“俺们这些兄妹,生来都这么没心肺?” 夕阳下,站满园林的将校百官,将门豪强子弟,只是齐刷刷的环环盯着兄弟两个。 这似乎已经是中唐以后的藩镇保留节目,比如成德王承宗、王承元,魏博田悦、田绪,范阳刘绲、刘总的故事? (本章完) 第321章 兄友弟恭(二) 会馆里,十数护送崔玄而来的杂种席地而坐,只是唱着小调,烤着肉,和崔玄在院里大吃大喝军府送的猪羊酒肉。 五个张承奉的心腹校官带着手下搭着芦席坐在门外,望着里头热闹氛围,心里个个在骂娘,同僚们现在不用说都在少帅园林里头吃香喝辣,说不定还能有豪强子女舞乐助兴。 别的不说,单单大家凑在一块吃吃喝喝聊聊天,也是快意的事。少帅就任以来,大伙整日忙的就是练兵演武,补墙讨敌,只是在这乱世里挣扎求存,却哪有几次机会放松一下! 小调悠扬,不一会这左近就弥漫起盐香的烤肉味。仆从们挑了几坛酒来,崔玄他们却看也不看,并不吃酒,只是切肉蘸料裹胡饼。 这些警卫归义军的食物却只是醋饼,加上一点腌黄豆,肉干,奶酪。 这还已经是军府赶着宴饮加的餐。以瓜沙二州支撑归义军万人早就恼火万端。军卒们撕着醋饼,看着里头火架上的牛羊,听着油脂滴在火里的滋啦声,都是心不在焉。从五个带队校官到几十个军卒,看着摆满一地的餐具酒肉,椒蒜调料,谁不是眼珠子直勾勾的。 少帅穷兵黩武,上任以来州城外都有饿殍,收不到粮草全军一天吃一顿的时候也多,酒糟子更是快忘了什么味。 许是察觉到外头情形,里头崔玄,突然招手传唤:“二三子,且来烤些肉拿!俺们不过十来人,也吃不下几头牛羊,剩下的,隔夜变了味也糟净东西!” “崔君慢用,俺们哪够格同席?”几个归义军校官还知道职责,像之前那样崔玄偷摸拿给他们也就算了,到馆里坐到一席吃喝却不敢,只是笑着摆手。 “哼!”却惹得崔玄发了脾气,把自己烤架一脚踢翻:“拿吃得,叫进来就吃不得,要某亲手烤好喂么!” 看着羊排牛骨刺啦滚进火灰里,一帮沙州将士,无不心痛得吸气闭眼,把手里醋饼扯得粉碎。领头校官看看就在转角出去不远的军府,再想想都虞侯们现在都在园林宴饮,也没见到抓军纪的法官,牙齿一咬:“入娘的,吃两瓢酒烤几块肉又怎了?便是逮住,左不过几棒!” 把甲一卸抱在怀里,就领着自己麾下十来军卒先迈了门槛,在院里找位置坐。立刻就有大碗酒端给,大块烤肉插来。那些杂种还在不断招呼旁边的沙州将士坐近些,几下各自一凑就是好几个圆圈篝火。 不多时,门外剩的归义军也三五成群搓着手儿干笑着进来了大半。 崔玄这才收了一张司马脸,只是笑嘻嘻的说起一些东土趣事,靖难之战,还有喜闻乐见的圣帝秘史,张惠艳史。一副和武夫打成一片的斯文败类。没一会,这里竟然就和园林别无二致,语笑喧阗,歌舞升平。酒肉只在人堆里递去接来,称兄道弟。 几碗酒碰了,情发耳热里,领头校官已经洒脱豪爽放开,只是搂着身边突厥护卫赵思摩肩膀:“…………直娘贼的,李皇帝说归义军过得苦?到了最后,还不是只苦到了俺们身上?哪像你们内地,下头指挥上头,李皇帝百官自己勒着裤裆养军马!守在这鸟地,俺们早晚饿死!跟谁当兵不是当,李皇帝打得赢少帅,俺们效力得。只闻说东土打成那鸟样,李皇帝也难过,只怕千里迢迢跟了他,万一哪天让藩镇又铲烂,俺们卷了尸体埋不回,还不如跟着吐蕃好!” 他身边同僚忙不迭捅了他一胳膊。那赵思摩却无所谓,只是殷勤劝酒。正讨论前途得惆怅,案几却嘭的一声,崔玄把烤肉盘子摔在桌上,把酒碗震得荡漾起层层波纹。 几个杂种护卫对视一眼,都阴沉了脸。 那沙州军官犹自迷离探头去看:“吃得好好的……这是做哪样?难道俺吐歪了话?” 旁边突厥大汉阿史德执念咬着牙齿皮笑肉不笑:“你说圣帝让人打死,圣唐让人铲烂,吐蕃人更亲热?” “俺……俺哪来这意思!只是觉得李皇帝也不太妙………俺们兵命贱,更得寻强硬的主…………” 这军官还在那发昏,他同僚已经起了戒备,反手去摸腰间刀把,暗暗绷紧腿肚子。 那突厥人大骂:“兰州城外有好几万吐蕃白骨铺着肥田,想的跟着吐蕃稳妥,你就去下地狱去找那些杂种罢!” 骂声里,他已经唰的一声,一个抖动倒旋,把割肉刀正握在掌心! 这军官坐边同僚也猛的同时站起,抽刀后退:“且——” 慢字还没出口,他身边杂种已经抓起酒坛,从他天灵盖砸下! 阿史德执念也不管他,肉刀在身前一划,从那暴论圣唐的军官喉咙插入。大股鲜血夹杂着酒水碎肉,喷在案几上。瞪大的眼睛里,只是凝固着疑惑和惊惶! 崔玄一脚踹翻烤架,一个鹞子翻身跳起,暴喝一声:“动手!” 大叫之下,十余护卫纷纷大乱,在人堆里左砍右杀。一捧捧鲜血飙射,将烤肉酒水染得通红。惨叫咒骂顿时回荡大作,一双双手脚你按我踹,将席面掀得惨不忍睹,让刚才还其乐融融的饭桌,瞬间变成了野蛮的斗兽场! 那阿史德执念,浑身已经满是血肉,只是扬声大呼:“吐蕃人教唆张承奉卖国!俺们随崔玄杀虏!” 这呼喊转眼就响亮轰鸣,却不知道是多少人在众口同声:“杀光吐蕃狗!奉归义回国!” 昏头昏脑的几十个沙州军卒,密密麻麻的嗓门只是汇聚成一个声音:“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速报军府,使者作乱!” ………… 园林里,张允齐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站得笔直,往日那张随和面孔,安静如水。 张承奉面无表情的拍拍张守心肩膀,举步迎了上去。 张守心也并不说话。他倒要看看,张承奉能搞出什么名堂。现在军府百官,沙州的豪强军门子弟,大家都在这,最不济再剑拔弩张一场,像叔父他们那一辈人,再打一场! 张承奉走到张允齐身边,同样拍了拍张允齐:“九郎,你还是张家子弟吧?” 张允齐淡淡行礼:“是。” 张承奉感慨:“当初叔父宠爱幼子,欲以帅位相传,遂被其子延思、延嗣与亡父擒下,夫妻双双归西,还拖累了几个儿子一并遭殃!亡父以你庶子,时又年幼,收养到膝下…………为兄召你,你佩剑上来,是想替父报仇?” “某无意。”张允齐缓缓摇头,只是轻轻述说:“…………家父废长立幼,自取祸乱。被兄弟儿子克杀,也是该有的报应,没什么怨恨的…………只是有些人却不然。当初一力怂恿亡父亡母立贤,结果暗中却准备借着这个由头,自己作乱上位。不意亡父先一步为仲父和几个兄长所杀。张家两部嫡系一统,余部也只得息心归附,才有了今日的归义军。” 草坪上鸦雀无声。 张守心站在那,只是按剑听着。 百官与子弟,神色各不同。 张守心的心腹自然黑了脸色,和张承奉、张淮深长子次子以及几方妻家的人戒备距离。后者也狠狠瞪着他们。其他归义军将领、豪强首领、张氏子弟、群臣大脑超载,心里乱如麻团。这边看看,那边摇摇头,不知如何是好。 眼下情况,已经了然。 张承奉办这个席,就没安好心。张承奉势大,张守心势逊,这是不用说的。除了张承奉那些铁杆,其他人在面临圣帝这种赤裸裸的武力威胁之际,当然会有所考虑。张守心想拉着军府入朝也很正常。只是张淮深之事,大家一直讳莫如深。现在张允齐撕破了脸皮,大家才知道原来那场政变还有张守心的影子! 割据还是入朝,不少人本来也都不坚定。 反正只要有兵,宗族势力在,就不会没饭吃。圣帝持续逼迫,不少人也许真的会选择拥抱长安而去。毕竟张承奉上位才几年,还未到根深蒂固,内外全部归心的程度。 可现在这园林里,没有军兵! 张承奉和张守心发难至此,他们这些夹在中间的到底该怎么办? 如果兄弟两方刀剑相向,难道大伙一会也跟着搏杀起来? 张承奉身子转过来,看着张守心:“阿弟,事情好像确实如此吧。我记得,叔父很信任你,家父也说过,叔父废长立幼来得突然,多半是有人吹枕边风,悄悄进谗言…………本以为是叔母陈氏她们,却没想到,是你…………一番操作搞得父子们离心离德,自相残杀,这帅位差点就让你坐了!” 张守心抱着手:“这方面不如兄长远甚!让允齐情愿跟着你这表兄与我这亲兄长作对…………允齐,你且说罢,想怎样?我们虽是异母兄弟,却血出一父,都可以谈。” “为弟不想怎么样。”张允齐挂着笑:“只是不愿入朝。兄长有自己的人生,怎么选,为弟也不能多说。只求兄长将两千部属交出,弟就感恩万分。你要入朝,自己入去…………” “当真是兄友弟恭!”张承承啪啪拍手道:“守心,莫非你真打算率部入朝甚至与我开战?当初某拜你为都头,你就这样回报张家?李皇帝给朱大郎独眼龙压在陕州,四方诸侯,犹自兼并,离沙州也有千里之远…………某还在帅位上坐着,李皇帝一兵一卒尚未到来,你凭着崔玄一番游说,就决定入朝,岂不是置祖宗基业于不顾,陷沙州军民于死地?” “道不同,不相为谋!”张守心只是一声断喝,这个时候,的确也多说的了。 罗通达跨步出列,指着张守心:“张守心!你且自己到长安去效忠这末世圣唐罢!圣唐已经是半身入土,俺们大丈夫,谁撑了给李皇帝陪葬!来人,将这家贼拿了!” 刚才还在长袖飘飘的舞娘宋惠贤抢前一步,尖声厉喝:“张承奉!你猪油蒙心自找死!凭着巴掌之地,却做着诸侯王甚至天子的疯梦。况我辈入朝干你鸟事!我辈潘男美女顶着胡人骚臭,给这黄沙绿洲当看门狗,做不做贱!那长安那李皇帝,你们不去,俺们却稀罕!” 呛啷几声,却是宋惠贤、宋惠信、令狐敬城等豪强子弟、沙州将校拔刀挺剑,冷酷万端。 “莫打,莫打!”素来以和为贵的老好人曹仁贵已经拦在两方中间,苦叫连连:“这是何必啊!” 张良真也挡在张承奉身前,指着对面一群人:“谁敢动一下?” 宋惠贤冷笑,旁边表妹张敏叫骂:“女菩萨老娘就敢!” 张守心出手如电,一刀砍向罗通达:“直娘贼的,杀了张承奉!” 随着他操刀,这边园林,也成了讲武场! 男的女的,顿时都就撞在一起。 (本章完) 第322章 沙州变(一) 几声惨叫,再度划破夜空。砰砰撞门声响在前头,然后才是那几声叫。崔玄已经亲身冲到门前,和赵思摩一起蹲在地上,脸贴着门,拿刀卡进门缝,拼命的上下劈斩栓杆。吐蕃人也发现了异常,隔着门缝和崔玄他们对刀。 两边围墙下,一帮血肉模糊的杂种正在搭人肉梯子,刀叼在嘴里往里翻。 院里头,传来凌乱的粗暴嗓门:“@#¥#!” “咔嚓!”栓杆终于断了,沉重落地。 “阿史德!来帮俺!”崔玄大呼出口,一边喊一边红着眼拿身子往门板上撞。他劲头好大,这么大一扇门,还有吐蕃人在里头死死抵着,都给他这一下撞出一个向内弹来:“给俺冲进去!暗的不成,就来明的!陪了这条命,杀光这帮杂种!” 崔玄七八个人,就贴着门板和吐蕃人隔门角力,拿刀乱劈大门。 没一会,门里响起了李雄的突厥话,他已经率先翻了进来,朝着堵门的吐蕃人白刃相接。 “俺们是张大帅请来的援兵,你们是何人,胆敢行凶!”有吐蕃人用汉语厉声叱喝。 “宰的就是你!”回应他们的是更多的人跳下围墙,更凶猛的砍杀。 满院都是吼吼的吱哇乱叫,密密麻麻的十几条紫脸吐蕃大汉手忙脚乱的在院子里跑来打去,四下呼喊。二层小楼上,还有几个辫子的花衣裳文官在高声指挥,骂骂咧咧。 崔玄眼睛抵在门缝上,瞧见他们,急得破音尖叫:“射死他,射死他!!李雄,李雄!别管其他人,上楼,杀文官!” “嗖!”一杆长矛飞向窗户,直插掉一个吐蕃文官的毡帽。 “射得好!”崔玄声嘶力竭,口水乱溅:“射死他!” 说着又合身扑上,把砍得摇摇欲坠的大门撞得山响。 这时候,远处军马声也兀地大作,大队大队的沙州街使城防军正在朝会馆涌来。已经有许多武士在蓬蓬蓬的拿刀背敲打盾牌,发出杀戮的警告,好多嗓门都扯开了。还有文官在用汉语、突厥话、吐蕃话高声叫喊。铁槊也一支支地斜指,排排锋头涌动,将街道占得全是雪亮! 崔玄亲身而前,拼出吃奶气力,只是把门砍得噼啪不停。门板本来不厚,可不容易着力,着刀锋! 这已经砍了好多刀?还只是几条槽!破了张力,倒也简单些,找个巧妙点几刀下去也许就破了!可崔玄都撅起屁股扒拉得一双血爪子,这摇摇欲坠的大门就是撑住一口气不散。越到后来,崔玄越是焦急,愤怒,破防,连圣帝在朝堂狂喷内竖的口头禅都叫了出来:“额日你个妈!” 那边,军府文官的厉喝已经传来:“立即放下兵甲!不然管你圣帝天帝,都捅了!” “崔君,崔玄,快出来!门要倒了,不要蹲在下头!”大门内外晃动的幅度已经剧烈增加,木屑积尘哗啦啦的直朝下落,浇得人满脸满身都是。赵思摩一手掌门,一手扣住刀槽猛烈来回拉动。就看见崔玄蹲在脚边,只是用木棒卡在门槛里在玩命加杠杆!两个腮帮子鼓得就像癞蛤蟆。 “快闪开!”赵思摩踢他一脚,崔玄回过头来,呲牙咧嘴:“拉你的门!俺——” 嘎吱 毫无征兆地,一阵缓缓的吱呀声,大门倒扣。 “呀!”崔玄猛的大喝一声,甩开身边拉着他的赵思摩。连滚带爬逃开,就又从旁边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跳过门槛,一人一刀,直扑杀得血流遍地的绿树小院:“入你亲娘!” 只是七八步,就迎面和一条紫脸大汉撞上。 两人手里都是血淋淋的钢刀,刺啦一阵响,就十字相交狠狠对砍上,溅出点点火星! 赵思摩几人,也从崔玄身边冲了进去。转眼间,就砍倒两个。 崔玄已经披头散发,手脚喷血,杀翻那条紫脸吐蕃后,只是红着眼睛又举着刀飞奔上楼梯,活像血洗鸳鸯楼的武松。 “噗!”一刀下去,当面的花衣裳吐蕃文官,把式居然还不如崔玄,三两个闪避,就飞了脑袋。 崔玄合身冲上去,借着肩膀抵着那人到墙上拔刀,接着旋身借着惯性抽刀一甩,那吐蕃文官就已经被他扔下栏杆。 另一个矮壮的吐蕃文官却悍勇,只是如疯虎般和崔玄在地上扭打纠缠,扣眼珠踢裆。崔玄也没想到,这矮子却能凶到这份上。他死死掐着矮子喉咙,矮子也逮着断刀,竖直向下寸寸插进他肩胛骨。 “呀呀呀呀!”手臂吃痛颤抖,力气不减,崔玄牙齿溢血,却牢牢掐着矮蕃脖子。 鲜血飞溅,两个人口水乱喷,嘶吼连天。 “嗬嗬嗬”矮蕃全脸泛紫,却甩不开崔玄。眼见刀被肩胛骨卡住,索性抱着崔玄撞向栏杆。 接着就听见哗啦两声闷响,两个人从二楼上,撞倒栏杆栽在青石板上! 矮子头朝地,头破血流,一动不动。 崔玄侧身着陆,脆响之中,不知是哪里摔得骨折。重伤之际,崔玄还顽强得很,在周围摸了摸,打滚将矮子骑在身下。矮子只是挥舞着手爪子,有气无力的拼命乱抠。两人都是满脸血肉。 崔玄揪起矮子脑袋,用力一提,接着石块就在他脸上一砸! “嘭,嘭!” 一下,两下,三下. 十几石块砸下来,矮子彻底松开了手,在崔玄身下陷入了婴儿般的睡眠。 而这时,院外街道终于嗒嗒几声,齐刷刷的皮靴顿步。 刀光反射下,无数长矛一起从街道指向会馆! 脚步连响,还有一片张弓上弦的紧绷声。密密麻麻的拖刀步卒从槊阵左右鱼贯而出,涌入小院。 衣衫褴褛的赵思摩、阿史德执念已经丢下兵甲,双手缓缓举起。 李雄和残余的几个杂种对视一眼,背靠背将崔玄护在中间,和破口大骂的沙州城防军对视。 院子内外,一连串的叫喊都是:“砍了,全砍了!” 越来越多的沙州军卒将院子挤得满满当当,只是眼神复杂的看着眼前的血腥余韵,和杵着刀摇摇晃晃站起的崔玄! 乾宁四年七月二十六,门下右拾遗崔玄杀花海子城、金山菩萨、慈悲辛者三路使者于沙州。 (本章完) 第323章 北阙甲第 夏,八月十九。 长安,北阙甲第。 即使日上三竿,这里也是安安静静,只有连院竹林的呼啸回应声,冷清而严肃。 一个年纪三十余岁的少妇靠在门边,虽然披金戴银,但气质与不时路过的坊里士民相比却显得格格不入。她像个局外人似的抱手站在自家府前,眯眼观察着远方的巍峨皇城。 “娘,我不想练琴了!”忽然,一个十岁左右的女童丢下琴,把两个风度翩翩的士人甩在身后。她发育快速,身材又高又大,神情带着强烈不耐。 “什么?!”少妇立时变了脸,回头一瞪:“找打!” 女童眨着长长睫毛,看着母亲:“打就打,反正不想练琴。” 担任老师的两个士人追着学生过来,看到母女这副画面,偷偷相视,脸上闪过讥讽。半路发家的百姓,何必逼着子女搞什么音乐。 “蔻娘!”少妇走到女儿面前,居高临下的叉腰:“不学?呵,若是在家里学不出个模样,我就给你送回邠州老宅去!” “去就去。”女童毫不相让。 “你!”少妇气得扶额,眼珠子一扫,就去花坛撇藤条,嘴里叫道:“反了,反了!” 母女俩正纠纷着,忽听街上传来阵阵喧闹,有人高声喊道:“此处可是武帅府上?” 少妇竖耳一听,听到了隐约的车马铃铛,整齐的马蹄和邻居们艳羡的惊叹和惶恐的回避动静,心思当即活络了起来,不待管家回话就大声回应:“诶,诶!这就是了!谁呀?” 她丢下藤条,指指点点了蔻娘几下,连忙提起裙子小跑出门。 就看见巷里一群长幼不齐的公侯子弟围着大队大队的白马香车评价纷纷。那些车驾一辆辆披红挂彩,一头头引马膘肥体壮,毛色精纯。身披红衣,脖悬黄铜铃。 主驾被诸多侍从环绕。 上面端坐着一个稚嫩的紫衣郎君,双手按膝,深肖其母的凤眼闭合得只剩一条线,只是静静俯瞰对他嗡嗡议论的公侯子女。 “萧子!”少妇失声叫道。 见那些侍从齐刷刷投来目光,惊觉失言,又赶紧拿手捂嘴,轻轻的:“梁王~” 梁王垂视过来,脸上有了表情:“师妇!” “拜见殿下。”少妇乖巧的下拜。 梁王起身下车,大步走来。身后大票卫士侍从则从车上卸下一堆礼物。有蜀锦、漆器、香料、乐器、鱼羊。 少妇看得眼花缭乱,不知所措。 梁王目不斜视,走到近前,才举手还礼:“听说尊师高堂卧病,寡人特来探望。” 少妇却不敢当他的礼,匆匆旋身避开,看着那些礼物讪笑道:“大王要来,来就是了,不……” 不知怎么地,这个不过自家二郎一般大的小子,言行仪态却让她油然而生一股敬畏。 “万勿推辞。”梁王小手一抟。 少妇不知说什么好,也应付不来这等事,憋了半天:“臣、臣谨喏。” 身后大帮卫尉卫士不禁一阵哄笑,没想到武熊还有这么个糟糠。 “梁王,武熊呢?”一家之主不在,少妇真是心里慌得不行。 没待梁王回应,门口传来一个童音:“你就是李政阳啊?” 说话的正是刚才险些挨揍的小姑娘,武熊的长女。 “这竖子!”少妇愤怒的回头望去。 正欲呵斥,循声看去的梁王已经点头:“是寡人。” 武大妹穿着一件染着祥云仙鹤的红色曲裾,好似把一副画穿在了身上。头发梳的是一个丸子单髻,两绺鬓毛垂在耳边。 经常被武氏夫妻混合双打的她在这个场合性子依然跳脱无忌。明亮的大眼睛只是一眨一眨,笑眯眯的,不时露出缺齿。小脑袋歪歪,出落平圆的脸蛋七分清丽,三分粉嫩。 “你是——”梁王好奇的问:“武帅的女儿?” “对啊。”武大妹弯弯腰:“我知道你,你是阿父的徒弟!” “蔻娘住嘴!”两个小孩倒是悠闲,瞧见那些侍从脸色愈发难看,少妇跑上去,一把将武大妹揪到手心,回头朝梁王和他身边的随从赔罪:“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寡人也知道你。”梁王一笑,道:“武帅常说你不是好鸟,让寡人别学你,你却为何不是好鸟?还有,你叫什么名字呀?” “你有点失礼哦~”武大妹从母亲怀里探出头,摇头露齿笑。 “额。”梁王叹气:“寡人回去一问母妃,就知道了。” 武大妹吃了一惊:“你,你~” 正待说些什么。 “大将军回府!”伴着几声意兴风发的高呼,后头转角处驶出几匹马。 武大妹立刻从少妇怀中挣脱,乖乖站好。 早已因为梁王到来提前在大门集合的家丁婢女们也打起精神,互相使着眼色列队。 “哈哈哈哈!”人还没到,便听到武熊穿透力十足的大笑:“俺笑那杨行密少智,钱鏐无谋,刘守真找死!” 家丁们远远拜倒。 长道之外,十余仆从簇拥着一匹慢悠悠减速的赤马,这是武熊的坐骑。 他的座驾本是一辆鎏金车,北阙甲第奉送外号“官家丈”,其车奢华不已,仪比三公。后来由于被司隶校尉韩仪弹劾,武熊畏惧圣帝猜忌,才在同僚的劝说下卖了“官家丈”,换了如今的赤马。 少妇与府中众人对着这马行礼:“恭迎大将军!” “都起来!”武熊神色倨傲的扫了一眼,目光停留在梁王身上,就是一声咋呼:“哎哟!”翻身把马一丢,一把将梁王高高抱在怀里,回脸乐不可支道:“还真来了啊,这俺怎么好意思?” “你可恨。”武大妹探头道:“居然让王等你!” “又皮子痒了?闭嘴!”武熊一手抱着梁王,一手拉过武大妹迈上台阶:“那天俺只是一说老娘病得深,哪料到俺这乖徒就来个惊喜?” 说着侧头大骂妻子:“贵客登门不先中门待茶,杵在门上,没个主母气度,明日定然又成北阙笑谈,早该出了你这黄脸婆村姑!” “入你!”张氏气死,却又不能发作,只好吞回“娘的”,对着师徒俩一副笑脸,热情洋溢:“怠慢之处,梁王赎罪,梁王且与叙话,某煮茶去啊……” 众仆从众星拱月,如云跟上。 仅一个回家,仪式便好隆重,整个武府随之忙碌起来,为餐饭做备。 “啧,你这房子不小啊。”梁王咂舌。 “大吗?”武熊晃脑:“买宅时找术士望气,还说是宰相宅邸………待住进来,也不过如此。哼,等官居一品,俺还要到灞上置办别墅。” 武熊官越做越大,排场也越来越大,而今弼师圣子,更是得意洋洋。武府本不小,且装饰上档次,若是列一份长安豪宅榜,必属百大。府中家眷连带门客、仆从、打手,计逾三百人。 “武师。车马服宅仪卫的规格,朝廷皆有制度,不是君臣想怎样就能怎样。”梁王观察着府中的一草一木,男男女女:“不要给那些嫉妒你仇恨你的人攻击的口实。” “好好好。”武熊敷衍的耸肩:“你怎么跟那些毛锥子一样。” “大将军心情似乎甚悦?”在中厅落座,一位门客见他笑嘻嘻的,殷勤的问道。 “俺这徒弟如何?”武熊斜着他。 “少而雄智,天人之姿。”门客恭恭敬敬道。 “俺这闺女如何?” “仙姿玉质,慧根早种。”门客看了眼跪坐在梁王左下的武大妹。 “呵呵。”武熊摩挲着下巴,欣喜地看看梁王,又看看女儿:“俺拼搏半生,才知,人生之乐,不过如此啊。” “蔻娘叫什么?”梁王不知答案不痛快。 “你怎么知道她小字蔻娘?”武熊抿嘴狐疑。 “适才听师妇呼唤,就记住了。” “别告诉他!”武大妹急道。 “凡是你同意的,俺都要反对,让你晓得和俺作对的下场!”武熊冷笑三两声,高声道:“她叫武阿言!” 武大妹恶狠狠地剜着武熊。 武熊却哈哈大笑:“你再恨一眼,俺可就要把你那些丑事捅出来了,比如——” 武大妹连忙收了表情,委屈巴巴的低头坐在那。 看得梁王眉头直皱:“你怎么这么坏啊?” 武熊哼哼:“谁让你问的?” 梁王咳嗽一声:“你可以拒绝的嘛。” 武熊大吃一惊:“你还要不要脸?俺为你开罪了闺女,你却好。” 看着这对极品师徒,门客们面面相觑,只感觉礼崩乐坏,就在眼前。还是那个带动话题的门客举茶转移道:“适才听大将军训斥刘守真找死,还有何事值得大将军欣然?” “本帅笑那杨行密少智,肆意扩张,惹得齐、越诸镇联名请讨。本帅笑那钱鏐无谋,只能把杨行密的名字挂在杨树上‘斩杨头’,俺笑那刘守真蠢不可及,向朝廷索要中书令。”说到这个,武熊语气中满是幸灾乐祸:“都是些不知死活的!哦,还有沙州那个张什么,居然抗拒九卿征辟。本帅下值那会,刚到的消息。” 门客更好奇了:“如此说来,岂非又将西起兵戈?” 闻问,武熊笑容一敛:“此乃军政大事,非尔等所能打听,圣上自有裁决,某等但奉其事。” “是,是”。 见门客惶恐的样子,武熊很满意,挥手让他们退下后,拉过生闷气的武大妹搂在怀里,侧头对梁王低声道:“此番你做好准备,明日俺找你大舅父谈一谈。如贵妃允许,俺便将你和俺家大郎一起带上西征。” “什么情况?”梁王托腮。 “打仗呗。”武熊逗弄着武大妹:“那会在枢密院闻讯,都觉得以圣上秉性,归义军再无割据之基。估摸着,旨意就在这两日了,应该是赶在年前出兵。这么远过去,肯定不能平定一个归义军就完事,大概还要顺便摆平西域。没个一两年,难以如愿。这么好的机会,俺怎么也要想办法将你带上,让你看看仗是怎么打的,这创业打江山,呸,这圣唐中兴又到底有多难。” “你怎么这么笃定自己就会从军?”梁王吃了口桃子。 “唉这不很简单吗?”武熊悠闲道:“征讨西域,那么多敌人,必然是主力以赴。俺们这些大将,除了留下几个人镇守关中,剩下的肯定都是要从驾的。” (本章完) 第324章 昭圣寺 大明宫。 寅卯交替的时候,纸窗外还透着残夜的灰黑。 一队年幼的中黄门垂手埋头,小心翼翼站在落成未久的昭圣寺台阶两边。 屏障撤开,年轻而有威仪的梁圣妃、洛贤妃、杨德妃、武惠妃、李昭仪、张昭和等与圣人穿着祭服,款款而出。 今日是王美人忌日,圣帝早早就起床洗漱,来到神社。一年有几十天,都在主持各种天人之祀。只能说,封建皇帝这个工作,祭祀真的有点太多。 进得大殿,看见王美人的真像神位,圣帝在蒲团上跪定,妃主们按等级在他背后跪开。 等候已久的中人鱼贯而入,进呈果脯、玉币之类。 沉香木的味道弥漫在幽静当中。 妃主们神情一肃,纷纷叩拜,念背祭词。 “天付芳规,妙资淑质。” “貌掩瑶池,心为至宝。” “未及万寿,俄随逝川。” “幽梦一闭,敬问安焉………” 拜完,妃主依次起身奉香。 圣人恍若入定,只是双掌合十,喃喃诵经。 何虞卿这些奉香回来的妃主不敢打扰,撑在蒲团上的手只是悄悄揉着膝盖,微微扭动着身子,煎熬地等着。 良久,给王美人加持完一卷金刚经。 圣人才动作一改,十指叠贴眉心,对着真容一躬到地:“转生超脱,未来证法。” “转生超脱………”妃主们乱哄哄的跟上。 烛火跳动燃烧,圣人缓缓站了起来,对掌管宣徽院的南宫和掖庭令上官慎道:“今日忌日,给昭圣寺宫人每人赐钱一万。” “谢陛下。”众宫人连忙谢恩。 说完,圣人便不再久留,转身而出,前往翻云覆雨楼看女儿。 来昭圣寺路上就接到报告了。天仙君午夜妊娠发作,刚给他生了个女儿。这是他俩的第四个孩子——好吧,是第六个,还有个“养子”朱友贞,“继女”朱令雅。 一想想,自己居然没让天后歇过气,天后入朝以来肚子就没空过。也得亏是人妻,并且天后是个典型燕女,经得起折腾。 当然,在这个时代,天后生得还不算多。 后世杨行密之女浔阳长公主杨妙言被刘信搞到手后,二十二年育子十二,不带停的。在如此强度的挞伐下,三十余岁便香消玉殒。 人美那遭罪,诚不我欺。 柔弱的江南碧玉尚能连生十二胎,以天后的身体素质,二十个,应该还没到她的极限吧? 不过天后今年已经三十四了。按正常绝经期来算,天后只剩十年时间可供操作。还容易生出唐氏,天后自己也可能染上妊娠并发症。 痛哉! “你在想什么?”见圣人心不在焉,阿赵问道。 “没什么。”圣人随口道。 “是在担心张惠吧。”阿赵笑眯眯的,宽慰道:“没事的,她那个岁数,一般都不会有什么,注意进补就好,明天我给她送些东西。” 南宫听到张惠的名字就烦,听到阿赵还有照拂之意,更是满眼厌恶,低声骂了句狗东西,也不知是在骂谁。妃主、长御们相视一笑,只当她在骂张惠。 毕竟南宫这帮人在大庭广众对张惠极尽羞辱也不是一回两回。 圣人却是不语。 心意是很好的,可是阿赵…………你为什么要说“她那个岁数?” 这话像一千根针。 阿赵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儿,见圣人没接话,便排雷发觉这话不妥,补救道:“我不是说她老,是比臣等大。” 以她和圣人的感情,其实不需如此。 她也反感张惠,只是在她心里,比起这件事,圣人的开心更重要。比起自己的情绪,她更在乎的,是丈夫的情绪。既然张惠能带给他自己给不了的快乐,接纳又有甚么了不得。 南宫冷嗤:“那骚婆子本来就老。” “南宫。”阿赵看她一眼。 “我又没说你。”南宫毫不相让:“贵妃胳膊肘往外拐?” “好了。”圣人及时叫停:“为了一个张惠还能吵起来…………她本来就老啊,你们又没说错。” 圣人笑了下:“我是喜欢天仙君,可最重要的从来都是你们,阿赵又何必怕因为说她而恼了我?” 这么多人面前,他当然不会让阿赵为天后降身份低头,以免被外界解读为阿赵九妃在他心里不如天后。 南宫这才心情稍霁。 阿赵绷着笑,心里甜的。其实圣人的表现她懂得意思——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要讲。但为她说话,哄她,表现出重视她,并且知道轻重,她依然很高兴。 “走吧。”圣人拉着贵妃,携手漫步,开了新话题:“这次我打算将梁王带上。” “哦?”阿赵眼里闪过惊喜,但马上又思索着,迟疑道:“大郎尚稚,这么早就涉入军旅,我……” “对,所以先问问你的意见。”圣人话锋一转,排解起阿赵的顾虑:“是早了些,不过并非是让大郎去冲锋陷阵,如我辈饮冰卧雪,安全其实大差不差。” 宫里和长安当然更安全,但—— 圣人不想自己的子女某天沦落到杨行密、李克用、刘知远、马殷这些人的后人那一步。 不想自己的子女和刘宋、萧齐、萧梁、北魏、东魏那些皇室一样,面对屠杀像鸭子似的排队就擒。 李氏子孙,必须把命运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阿赵默然不语。 一旁的淑妃心里一动,她低垂着眼,左手掐右手虎口,右手掐左手虎口,一遍又一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说?”圣人催问。 “我……”阿赵紧闭双眼,纠结万分。 怕儿子出事。 也怕自己的爱和控制欲让儿子窒息,让丈夫为难,让家族恼火。大郎得到继承人资格考核培养所带来的利益,远是时下任何一个豪强世家奋斗几代人都难以得到的。 更怕在溺爱下,大郎变得一无是处,在这个乱世当一个傻白甜。 盲目的慈悲是危险的,肤浅的爱足可以亡国。 如果大郎是平庸者,她会毫不犹豫拒绝。 可现在看来,他注定不会是个默默无闻的诸王。自己不能是那个扯后腿的人。 况且,她赵如心的儿子,即使不能成为她心中期望的那等龙凤,也得是个风采人物。 要么死在储位上,皇位上。 要么死在走到那个位置的路上! 想到这,赵如心又联想到大郎那张脸,还有赵嘉、赵服、赵寸、赵恩、赵辉、阿摩难、窦彪这些人每次流露出的殷期。 她喉头一阵干燥发苦,心里只是百转千回。 “圣君对大郎的重视,我都看在眼里。”赵如心犹豫了半分,却不知不觉直抒胸臆:“你的想法凡是正确的,我都是绝对支持的。我也不是那种败子母亲………只要大郎能好,就算会冒点险又如何?这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事。” “——圣君成全了我那么多次,这一回,就由我来成全圣君吧。” 阿赵蓦然叹了口气。 圣人满意的笑了,回头对神思不属的淑妃说道:“吴王监国。此子有时马虎懈怠,性子还缺磨炼。你多和他沟通沟通,叮嘱叮嘱。” 淑妃看着十指相扣恩爱的夫妇两个。 旁边那个位置,曾经是她的。 再看见红妆绿曳的赵贵妃,虽然对方也不是曾经见过的张惠、张慧那等震古烁今的绝色,但那一低头的柔与依恋,一抬头的坚韧与善仪止,再加上心有万卷书的气质……… 又联想到自己的家世、文化、遭遇……… 淑妃只是凄婉一笑。 “别多想。”圣人弯腰折下一朵花,正当都在猜测用意,会给谁。 他已经在淑妃红眼眶的注视下,把花儿插在淑妃头上:“那山山楂,不如这湖莲花。” 淑妃转颜强笑,纤纤素手小心摸索着头上那枝花:“我……其实还好。陛下的想法是最重要的,臣妾理解。” 圣人看着她,忽然觉得今日的淑妃格外动人。 阳光从她头上的九树花钗缝隙里穿过,折射出五彩光晕。那一张粉腮清丽容颜在阳光下更显明艳,再加上露沟的开领长裙,着实顾盼生姿。 淑妃有点找回了被他痴迷的感觉,面上却故作矜持的半掩面。羞答答的低下头,嗡声道:“大郎、平原、荔枝挺想见你的,晚上可来玄武殿,臣妾办个小宴,我们一家人叙叙话,深入交流一下…………” 这么多人面前,露出这副烧模样,看来也是被调教得没逼数了。从一开始的抗拒,到且拒且从,到摆烂,到现在的极尽逢迎,主动求项圈被遛。 “好。”圣人手上多了两颗鸽子蛋大小的玉石。 他转动把玩着,诸女却集体神色怪异。 南宫打量着羞惭满面的洛符、梁逍遥、武令仙。 似乎,今天该带在身上的,就是这三位吧? 边说边聊,队伍抵达皇城东部翻云覆雨楼的时候,南宫、柔奴等对着院门啐了一口:“母狗不愧是母狗,还真够能生的!”转身就走。 南!宫!宠!颜!晚上你等着。与众人告别后,圣人步入楼中。 ……… 翻云覆雨楼,说是楼,其实很大。亭台楼阁各式建筑齐全,督办工程的工部大臣知道圣人对天仙君在乎,还贴心设计了假山、流水、竹林、荷塘、桃园等景观。 东厢小院一间阴暗的房子里,汗血淋漓的张惠奄奄一息地在榻上喘着粗气,惊奇自己又活了下来。她虚弱的伸出手,伸向模糊不清的人影:“孩子……抱给我看看……是男是女?” “等等,别着急。”张月仪给姐姐擦洗着身子,端来食物和饮水,热奶:“先吃饭。” 朱令雅逗弄着襁褓里的婴儿,咯咯的笑得很开心:“又有妹妹咯。” “天后~”忽然传来脚步,圣人快步而入。 朱令雅像只受惊的小鹿,一下躲到了屏风后面。 “李郎怎么才来?”张月仪看见他,埋怨道:“姐姐差点就死掉了!若是真出个什么岔子……” 听到这个声音,张惠似乎松了口气。两眼空洞的望着天花板,眼角淌出晶莹。 “我的,辛苦二妹了。”圣人捏捏张月仪的脸蛋,微笑着在床边坐下,看着头发凌乱的天后:“还痛不?” “肯定痛啊。”石妃幽怨道。 “怎么还哭了………”圣人理着天后的头发。 也没别的,就是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就是觉得命苦。 “辛苦天后了。”张惠很难哄,圣人也不知道怎么哄。 天后眨了眨大眼睛,无声无息:“不辛苦,命苦。” “你什么时候学会搞诙谐了。” “难道我命不苦?”天后挣扎着撑起身,坐起全身雪白与黑:“泪水泡烂粟米饭,来世舌头腌糖罐…………你给我的金玉满堂,像口镶金嵌玉的棺材。” 这女人,是越来越抽象了。 但是,也好喜欢!圣人将其揽入怀,缓缓抚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过些日子,带你去看西海,看大漠,看草原。” 天后靠在肩上,只是轻轻喘息。圣人把孩子接了过来,认真看了一会:“又是这么像你,名字有想法吗?这次你来取。” “是女儿?………”天后疲惫的目光投在圣人怀里襁褓:“朱令雅是我取的,寄意她为女而雅,不落凡尘………我一时也没甚念头,能想起的无非智、贤、淑、容这些意象,未免俗套。” “那你仔细想。”圣人举着女儿一上一下,笑道:“我给你发散下啊………淑,可以采仪态、性格,比如如仪、婉、君、怜。智,可以寄意聪明的人,比如微、盈、知、道…………” 还没说完,天后已经媚眼朦胧,在圣人耳边如梦如呓:“我希望她是个聪明的女人,不要像我这辈子,吃不完的苦,遭不完的罪……………智子,智愿,你选一个吧。” “李智子,李智愿………都还不错。”像是天后的女。哪个更好?前者一股道姑味,后者佛缘气息很强。圣人品味了一番,端过粥菜给天后一口一口喂了起来。先前任张月仪苦劝也不吭声的天后,安安静静张嘴,乖巧接受投喂。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本章完) 第325章 议征西域 大慈恩寺,长孙皇后神社,玄奘驻锡译经之地,大乘法圣地,亦是士子祈求文运的殿堂。西京佛刹,无出其右。 后人识此寺,多因大雁塔。 塔拔五层,收分而上。登临绝顶,皇城宫阙、曲江烟波、满城烟火尽瞰眼底。这里舍利尊,经卷罕,高僧高功有趣。便是游玩的仕女,也比别处多三分颜色。 郑延昌尤爱此地。 群臣都知道郑延昌刻薄寡恩,对圣人和家族冷酷,对待群臣凶虺严苛,却鲜有人知他每月必偷闲数日,登顶大雁塔。一尾黄河鲤,几坛剑南春,便是他半日之欢。 这会,老头已饮到第三杯。 精神矍铄,两卷梵经权为坐垫,面前杯盘罗列:鸡蛋豆腐羹温润,酱牛肉厚实,卤羊蹄肥腴,黄河鲤鲜美,椒盐蛇段酥脆,蒸狗肉浓香。 慢酌着葡萄酒,目光掠过满墙的舍利壁画,几乎把大慈恩寺的清规戒律犯了个遍。 好在五层已经被方丈提前下令清场。 “朱大郎的底细,摸得怎么样了?”郑延昌两腮酡红,端起金杯,目光投向对案。 不知何时,对案已坐了个丑陋的年轻人。五官歪斜,胡须稀疏,形容邋遢如成了精的老鼠:“军政,他只与朱温旧部及心腹商议,难寻机会。” 他是朝廷安插在汴梁的间谍,司空延。 用间之术,春秋以降便是常道,本朝亦然。中唐时,朝廷于诸镇有密耳目,大帅们在两京也布眼线,大家彼此彼此。朝堂亦如此。昔年鱼朝恩为元载所倒,便是因其府邸、军中、宫中,处处皆有元载之谍。 不过时至今日,政争多诉诸刀兵。这暗处勾当较之往昔,已然衰微。 司空延的上峰本是杜让能。太尉薨逝后,司徒刘崇望又出镇湖南,郑延昌遂以首相身份接掌了对外情报。 “是没机缘………还是未竭心力?”郑延昌老脸一笑,称呼咬得很慢很玩味:“司空……判官。” “大帅他……”司空延目光在满桌肴馔上逡巡两遭,喉头滚动:“朱大郎如今……疑心甚重,我恐行差踏错,反露了行藏。” 郑延昌抿着嘴唇,下颌微微点了数下:“罢了。” “这牛胙、羊蹄、蒸鲙你自取吃,酒莫沾。”郑延昌继续满上一杯,抓起两片酱牛肉塞进嘴里。腮帮鼓动,声音混着咀嚼的黏腻:“某只问你三事——朱大郎底下的硬兵,现有几何?” “实打实的,十万出头。”司空延略一沉吟,字斟句酌:“半数是东京败回来后新募的。练了这么久,看起来是兵强马壮。再算上联名的葛从周、王敬尧、袁象先这帮朱温旧部,并各处团练乡兵,虚数可称三十万。”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葛从周之辈,都是占山为王的架势,自己还征伐呢,大郎……大郎难以号令。” “到底号不号得动?”郑延昌猛地眼神如电。 “朱大郎和他们……平时信使走动,年节也送礼,面子是有的。”司空延摇着头,眉头紧锁:“可要拉他们一块来打朝廷……武夫之心,水太深,摸不准底。相国,大郎其势犹炽,万不可………轻举妄动啊。” “某轻举妄动?”郑延昌枯手往窗口一伸,又戳回自己胸口,一摊手:“是他,是他朱大郎不搞死我誓不罢休!某能怎么办?” “大郎……未必便是存心覆唐……”司空延长叹一声,头颅低垂:“若非……若非你们逼迫太甚,驱虎入穷巷,大郎他……他也不会铁了心走绝路……他想着的也是……也是天下清平,圣唐永祚,百姓都有好日子过,他自己安生守着一亩三分地便罢……” “放屁!”郑延昌甩头啐骂:“我不铲除骄藩我当这个宰相干鸟?”他对着司空延指指戳戳:“你在贼窝里趴久了,心也趴歪了?姓杜的能把你塞进去,某也能把你囫囵个拎出来!” 司空延耷拉着脑袋,像是被夫子训斥的蒙童。 “记牢了——”郑延昌冷笑三两声,把判官牌扔回司空延怀里:“你主在这。” “梁地如今又是个什么情况?” “………岁大饥,岁大疫。”司空延眼前蓦地闪过那三个光着身子,蹲在军营外剥下水吃的母女。还有从田埂上被源政、刘重信、徐怀玉这些人麾下衙兵牵成一条线抓走的那些老翁,中男。 “去岁关中大水入河,黄河溃于洛阳,决于滑州……遂致饥疫横行。兼之朱氏旧部相攻,中原……” 话未竟,便被拍手截断:“饥得好!疫得好!” “相国……”司空延眉间掠过一丝无奈,“何至如此?人死尽了,收复白地何用?” “非某治下,某不能拊掌称快乎?” “新妇为婆母卖与河北商贾,临别与夫君啮臂泣血。其夫一路悄悄跟踪到魏博,新妇在车上频频揭帘寻找新郎身影……到了魏博,其夫自卖为奴入府。老百姓没饭吃,随军争抢下水。都将被武夫按进锅里。丁壮无甲无粮,只会被押着冲阵顶箭,蚁附攀城。黑压压的虎群就在阵侧眈眈而踞……相国可知那是何等景象。” 司空延语声平淡清冷,无悲无怒,只是木然叙说。 郑延昌静聆,指节轻叩杯沿。 末了,只摆手道:“够了。此等言语,说与李溪、韩偓听去,或能赚其泪眼诗篇。某却无暇操心汴人饥饱——梁晋二贼,可有勾结?” 司空延颔首:“自克用败归太原,两方信使交驰日频。” “依你之见,对朱大对军府对二贼外交的了解,若关中有事,二贼可会联兵来犯…… “某何以知之?”司空延抬首截断:“某入幕不过五载。前四年,只在朱温治下管着驿站。” “罢了。”郑延昌不以为忤,眸中幽光流转。 李克用性情,他尚能揣度;朱大郎心思,却如雾里观花。 西域战事在即,若二贼趁虚作乱……当早备应对之策。 少顷,他从马扎下抓出一叠卷宗递过:“拿去取信朱大,仰仗你的时候还多。俟平中原,莫说金银珠玉,便是郎官太守,某亦可一言而决。” 司空延漠然。看了一会,指尖捻着卷宗凑近烛火。 火苗腾起,黑烟如蛇般缠绕上升。 郑延昌在烟幕里举爵,声音带着黏腻的暖意:“令郎某已接入相府。某视如己孙,自当延名师,授经史,亲传百家。” “呵,愿相国寿数足待彼时。”司空延喉间溢出一声冷嗤,身影没入幽暗旋梯。 郑延昌缓缓搁下金杯。 宰执天下,仇雠盈朝野——权相之宿命。此身早置鼎镬间,何惧薪火? 寺钟荡入云霄。郑延昌振衣下塔,车马候于山门。 塔下香火鼎盛,善男信女伏跪祈祝。 沿途兵甲如流,都是归营点卯的士卒。 衲衣钵盂中的香资,估计也有这些武夫的贡献。沙场搏命徒,最肯掷金问卜求符,换得心安。 军士既召,不日就将披铁操戈。待操练几日,找找紧张感,差不多就是开拔之期了。 就在郑延昌返宫之际,和天后姐妹温存过后的圣人也离开了翻云覆雨楼,开始处理今日事。 韩偓、李溪、牛徽等大臣已候于蓬莱殿。 众臣先贺圣女李智愿降生,然后由尚书左仆射成汭奉上几道诏书。 首诏为改元:“臣等奏议:关原大捷,山河重光。请改元光化,以彰鼎新之象。” 后世这会,朝廷还在和韩李之辈周旋。回头看,真是天翻地覆。不过改元非即时生效,须待元日祀毕五帝,方昭诸道。 圣人略览,朱批允准。 次诏为实边令:“敕天下诸道:自今死囚流徙者,皆发金城、新秦等处。亲族愿随者,授田宅牛种以安其业。” 河西诸州,胡人杂居。汉民稀薄,容易被反过来同化。 这项法令暂时当然不能治本,破冰之举吧。 过完了林林琐事,圣人拿起刘仁恭的奏书: “臣仁恭昧死启:沙陀犯阙,本道已于木瓜涧摧其锋镝乞授讨逆都统旌节,誓平克用!” 自李大王败归太原,刘仁恭就像闻到了血腥气的狼,问李大王要大同军,李大王自然不肯给,随即发兵相攻。 拉锯半载,战局渐明。 蔚州一役,义武、河东联军战败。义武军退回易州。 晋军折兵二万,乘雷雨南遁,平城要地尽归幽燕。 眼下刘仁恭铁骑已陈兵代州城下。 而再败于刘仁恭之手的李克用羞愤交加,回到北京后一病不起。据奏,太原城内暗流汹涌:沙陀、鞑靼、奚等部族军准备拥立李落落…… “既不肯服软,自有野心家教他立身处世。”圣人扬奏轻笑,眸中寒星微闪。 这事能怎么说?只能笑克用无用。 李大王,似乎要完了! 后世李大王抵得住朱温的征讨,一是因朱温用人不当,二是出兵时间不合气候,三是后勤运输困难,四是汴军马战拉垮,经常被遛狗。 可现在么。 只能祝他好运了。 “至于刘仁恭所求——”韩偓出列,长袖翻卷:“岂可重蹈为朱温作嫁覆辙?任其与沙陀相噬。二贼缠斗之际,正为我经略西域之机。” “韩相明见。”王抟附议:“纵灭克用,刘仁恭必成新患。届时难道为河东再启战端?当以西域为先。” 圣人略一颔首。不过授一招讨使,何惜为之 至于刘仁恭欲吞河东。李大王犹据太原雄城,控驭半壁。但使敛兵固守,一二年间未易倾覆。 “杨行密之事,又何处之?”韩偓忽转话锋。 杨行密不知怎么回事,惹得两浙钱镠、江西刘守真、武昌吴讨、淄青王师范联名上表,请讨淮南。 大概是过于强大吧。 朱温之覆——吴人北取寿春,濠州,楚州。南破钱镠水师于黄天荡,西并蕲黄。江淮战舰蔽江,鄂岳屏息,俨然已成江南之患。 “我三令五申禁绝兼并,彼等竟置若罔闻。”圣人轻叹。 群臣垂首缄默,恐天子贸然表态,反逼反淮南,将杨行密这各中立诸侯推到对立面。 韩偓躬身再奏:“自巢蔡板荡,皇纲解纽。今号令不出潼关,州郡视若罔闻。钱鏐之辈羽翼未丰,师范尚恭朝命,守真虽桀骜而未叛……臣愚见:既无力东顾,当遣使画疆。敕令诸镇各守封略,止戈息争。” “卿等善自施为。”圣人嘴角掠过一丝冷峭:“鞭长莫及之地,且任其相争。” 待西陲砥定,王师东指,还不都是玩具? 言毕而起,在紫檀案上摊开地图。 诸臣环立,目随指移。 “此番西征,万里迢遥。大军一去,经年难返。”圣人手持如意,顿在关中三道:“朱李闻我西去,必然作乱。潼关、武关、蒲津三路亟需锁钥——” “河中陈熊既为鲁王外翁,蒲津西岸置偏师足矣。唯潼关、武关二道……”目光扫过众臣:“我欲以吴王监国,遣常山侯、何楚玉、郭猛、符存审等分镇两关。卿等以为若何?” 殿中霎寂,此等布局…… 韩偓与王抟对视,趋前奏道:“若有逆臣心生野望,假借‘苍黄晏驾’之名(皇帝暴毙隐语),擅居兵权,拥吴王篡位又如何?届时渭桥兵变,蓝田鼓噪,挟持百官………” “我就是担心殒身绝域,方作此谋。”圣人阖目长叹。 可如此时事,韩偓之忧岂非殷鉴。 “圣君。”王抟略作思索,奏道:“为杜非常,臣意,朝廷移驾金城宫,吴王于彼处监国。朝廷和殿下在金城宫,关防诸军在京城,在两关,隔离开来。” “臣附议。”作为吴王之师,韩偓率先躬身以避嫌。 牛徽、成汭等亦叉手应和。 圣指叩图良久:“便如此。” 又召来秘书庾道怜:“诏邓州严备斥候,襄阳方面分兵三千,即日进驻武关城。” “臣谨喏。”坐在一边磨墨煮茶打杂的庾道怜起身,扶着大肚子坐到案几后,铺纸草令,写好后,遣人送往翰林院制诏。 群臣垂目屏息,无语死了。 入娘的孕妇女官,还不是枢密院的人,竟预军机?圣心在中朝,从来都这么礼崩乐坏? 圣人浑若未觉,啜饮酪浆后叩案:“留守之兵,几何为善?” “自当多多益善。”殿门处忽闻郑延昌声:京畿安泰,臣等也免播越之忧,臣待罪来迟。” “来了就坐。”圣人如意虚指座席,继续说道:“多多益善肯定不行——这次出兵,少不得还要和吐蕃诸部狠狠打上几场。我欲三路进击:中军出沙州,西路军扫荡西海、积石山、大非川,东军降服甘凉以北的突厥回鹘诸部族。满打满算,最多留下甲士二万,率丁会、舞疑信长等训率的关中团练,党项杂胡各部族军以及各郡兵镇守两关三辅。” “另外。”圣人忽然想到了什么,补充道:“中大夫王子美所部赵军,也可暂充关防。” 讨李功成后,赵军屯京休整未归。 本想带上西征,但彼辈愿赴洛阳靖难,长安勤王,未必肯远征绝域。 和子美聊一聊,留镇长安一段时间,应该没啥问题。 但也不好说。万一李克用那条疯狗找成德自爆,刘仁恭突袭镇冀——王子美萧干还得优先回去必保卫家人。这不是他俩的政治立场决定的,而是军人们都是成德的。 “好了,都下去准备吧。”待议完杂务,圣人屏退众臣,独留郑延昌于殿中。 室内唯余山呼:“臣等告退!” (本章完) 第326章 誓师与晋阳易帜 乾宁四年八月二十,盛夏。 天子大会宣政殿,御史中丞牛徽奏陈:西海吐蕃寇盗陇左、不服王化、播传妖道,张承奉割据瓜沙、隔绝道路、擅持节钺、自封官职等罪状,塞北突厥回鹘诸部族不纳赋税、唯知其渠帅之恩威而不知有圣人等情况,请发兵进讨,以沟东西,光复失地。 吐蕃必死之仇,对他灭绝种类早已是中国有识之士一致的共识。 只是泰半大臣都没想到会这么突然。中原未定而西向,岂非舍本逐末?不过转念,东方诸侯串联,依然拥有压倒性优势,此时舍命征讨,实在铤而走险。 中兴以来,王师气象更新,几次整军后,形成墨离、英武军等十余支主力,计兵十万人,为了养活这样一批武夫,圣人和各位宰相想尽一切办法开源节流。但寻思打团却又捉襟见肘。 十万人砸进中原,真是水花都难翻朵。庄帝武而不遂的教训,太痛了。 而出击西陆,虽然西海以西都是难以耕织的荒凉土地,却能收获海量的人口、财富。那吐蕃杂种们劫掠东西百五十年的积累,即使国力被内战和蛾贼消耗甚多,也远没到见底的时候。更不用说他们法师当道,贵族军头兼并横行,农人商贾所得能保口糊命已是邀天之幸,财富几乎全集中这些人的手里。而这些人才占多少?又有多少消费铺张的能力? 干脆就去抢他娘的,杀他娘的! 而河西走廊张掖、酒泉、凉州以北无边无际的突厥、回鹘各部族更不必说。人口多,男的强壮善骑射,女的挺拔亮丽。对圣唐排斥心理弱,占的地方物产丰富,风景优美。将其整合起来,把他们的资源化为国家的,还不知能造福多少!正反早晚要解决,何不就趁现在。 牛徽的奏陈很快引起嗡嗡议论。 除了那些能通过种种迹象计算大政的能人以及位处核心掌握着整个帝国信息资源的大臣们心照不宣以外,所有人都为这个消息震动。 “西去长安九千里”当然是士人夸张手法,以底定敦煌为限,三千里还是有的。即使打得顺利,一去一回,少不得一年。大军圣人离京这么久,是否有点冒险?潼武锁钥固然足可以高枕,可若是大郎倾巢来犯,挡得住否?前线战事,还能安否? 朝廷可以再播越无数次,关中却再也经不起一次大乱了啊。 “陛下!卫尉少卿臣骋昧死以闻…………” “昔年邦周在时,继成康治世,而昭王南巡不反。只显穆王,刑帅宇诲。以群臣视穆王之尊,也不隐藏他父亲的错误,何也?这是为了警示后来天子,不要重蹈昭王覆辙,不可远战。” 这劝谏就很严肃了,您别乱搞。 大臣们接席而坐,交头接耳:“吐蕃已亡,沙州将士不过万余,塞北杂种羸弱,若这还需要圣人出马…………遣几员能将,率三五万大军西指,敌不难平。” “常胜军节度使王柱,左军中侯萧秀,兖州节度使朱瑾等,皆是智勇双全的大将之材,兼具万人敌的勇力,以其为招讨,应该是恰当的。” 御座下,香案独席上的郑延昌几乎是下意识反问:“照尔等所说,圣人就只能垂拱明堂,宰相就只能干坐三省,政委诸卿,军付各将,且看公等如何执政施为了?” “不敢!”第一个跳出来的居然是郑延昌,看来这事已是内定了,倒不如退求其次,大臣们不敢抱有反对的念头:“只是朱李二贼威胁在侧,这雍州大局,还需圣人主持。臣敢请出师后,圣人且驻金城宫。如此,二贼来犯,潼武危急,也好回援,不使心腹有失。” 尚书左丞杨涉、中书侍郎陆扆等人纷纷附和:“是也。” 压下了反对的声音,郑延昌才举手道:“臣操其上,君事详其下。” 这时,尚书左仆射成汭起身,拿起签好的诏书,开始宣读。 先是任命监国的诏书。 成汭抑扬顿挫的齐鲁口音在宣政殿里回荡,圣人高高端坐在白帘之内,神情安祥。 “敕:今以蕃丑陆梁,河隍未靖,将总虎贲,殄寇安边,而以车驾远涉。皇长子吴王敬慎器识冲邈,孝友温文,可权勾当军国事。常程奏牍,悉委裁处。五品以下除授,听便宜施行………” “勿失朕意!” “乾宁四年八月癸未” “尚书左仆射臣汭宣” “中书受旨奉行……” 宣毕,成汭激昂合上诏书。 吴王将两手下垂合拢,配合着旁边乐官演奏的乐府,低着头从班表里急趋到殿道中间,然后对着御座下拜:“臣某敢不慎与?” 文武百僚手握笏板,不约而同的观察着他。 虽然殿道离得远,但还是依稀可见样貌。他头戴远游三梁冠,身穿赤红朝服。虽然身子单薄,但不抖不动。淡眉上扬,双目视地,声调平稳,脸上笼罩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淡淡忧愁与灰郁。 就任监国,似乎并无激动,也无欣喜。 众人互相对视,用眼神交流着意见。 这个孩子从小就孝顺,谦逊,守礼,最为困顿的时候也不曾对谁有过怨言。 对弟弟妹妹们也很照顾。 知道李昭仪之子虢王羽老实且不受宠,就时常问他,是否有欺负他。了解到河东夫人裴贞一之子丰王契性格孤僻,每次宴会都拉着李契坐在自己身边。 知道李在极喜欢放纸鸢,就不定期带代王去东内放个够。 平原公主爱骂人,每次兄妹见面,都训斥妹妹。 母亲一直执著于想给他找个有权势的妻子,他就劝说,人各有命,不必强求。 ……… 有大臣轻轻叹气。没有明显的缺点,但,也没有优点。既没有代王那股“老贼父,我誓杀汝!”的不屈意志,也没有梁王“你怎么这么坏啊?”的早熟油滑………也没有别的圣子强盛的母族势力,更没有李观音那等被含在嘴里捧在手心的母亲。 这样的长子生在圣唐……… 不少大臣有些同情。 但愿此次监国能有不错的表现吧,我辈也才好为你仗义执言。 圣人望着平静的吴王,看着脸上和他年龄不符的沧桑,默然无语。 王冠就有这么重。 “殿下!”成汭高声传道。 吴王上前,双手举起接过诏书。 群臣轰然起身,在郑延昌、韩偓的带领下拜见吴王:“臣等谨殿下嘉福永受。” 吴王只让群臣一拜,便抬手示起,转而向着圣人再拜:臣某敢不慎与。” 淑妃若在场,看到这一幕,应该会很安心很开心吧?她一向敏感没安全感,闺中时常哭诉不自安,怕吴王没用,将来被人杀死。 “勿失朕意。”圣人垂瞰着吴王,轻声道:“我将大事托付给你,你一定能成为平原王和楚王那样的诸王。” 编钟幽深敲击。 宣政殿里的群臣作为见证者,沉默注视着圣唐权力的交接。 角落里,史官挥毫写下这父子一幕:“…………吴王聪明威仪,幼经忧患。圣人愤积世之弊,悯王室之卑,不改拨乱之志………我圣唐父慈子孝若斯,咸谓大业可致。自古继承,岂独六世之余烈?” 紧接着,成汭再度出班。 “敕:” “朕以经邦惟材………文明大将军兼陕西节度使从训,夙彰忠力………是用畴厥茂勋,委以方面。可长安、潼关等处留守、防御处置等使………” “社稷遭厄,京邑陷贼。咨尔将臣,戮力王室。游击将军领兴国军指挥符存审,状武将军领豹子军………郭猛………耿同………朕所嘉叹。可充把截武关内外制置使,栅寨使………” 同时,下诏。 以京兆尹孙惟晟为两关行营供军使。 以新秦尉兼京畿北道团练使丁会为沿河游奕使。 以司隶校尉韩仪为清道开路使,主持朝廷西迁金城宫。 灵州舞疑信长、女友杀等部,征丁六千。夏绥没藏、折崛、杨氏、卫慕、夜慕等部,征丁两五。担任西征仆从军。 听到这一连串的诏书后,群臣才后知后觉,这一切是圣人早就提前定好了的事。 总而言之,看样子,圣人此次是将一举底定西陆! 成汭声震楼宇的嗓门回荡在宣政殿,所有大臣都抬头去看圣人。 人人心潮激荡,却一句话说不出。 萧秀已经从身边武官抢过,狠狠一拳锤在他相熟的这武官肩上。这武官也只是咧嘴笑。武官班表,无不展颜。坐席当中,发出阵阵交谈,接着就连成一片,只是回荡在头顶天花板。 “灭国!灭国!” 沸腾的人群后面,文官也渐次吵嚷开来,只是缓缓低头,耳朵捕捉着萧秀、王子美领衔唱出的歌,只是跟着找调:“十三将士归玉门,哪家白发眺天狼,沦落在胡尘望帝乡,说一句楚虽三户心气强,问一句天子安好?正气丹心宣政上,发愤图强复旧疆……” “健儿钢刀夜生光,弓弦射倒燕然梁!” “敦煌西去血洗甲,疏勒城头剁豺狼。” “拎着冒顿颅,掷向藁街墙——” 王子美魁梧的熊人身形猛地站起,一拍手,瞪着四下:“老贼头!可识汉家郎?!” 吼声激越,震荡着殿室。御座四下,百官同样振奋:“老贼头!可识汉家郎?!” 天光都仿佛开亮起来。 郑延昌缓缓环视诸臣一眼,只是一叉手:“只要我等戮力同心,平定东西骚乱,振作关中的局势。圣唐帝业就会如月之恒,圣唐的国势一定会蒸蒸日上。公等………努力!” 御座上,圣人只是淡淡微笑,心头也同样火热。 他想起了昔年郑畋带着诸侯勤王,带着群臣毕力皇兄,最后收复了国都。 百年之仇,报在今朝! ………… 北京。 比起长安磨刀霍霍的热闹景象,斯时斯地,这座北地雄城却是说不出的冷清凄然。 北京龙盘虎踞,山河表里,向北雁门大同沿线是中原门户,向南泽潞是对河南高屋建瓴的形胜。安史之后,这里是河北人口中“秦兵”讨伐他们的唯二通道。而五代争鼎,据此足以播乱官家,夺了鸟位。龙城王气,好让害怕! 北京城为李氏经营三百年,城高池深,灰黑城墙绵延得一眼看不尽。时人崇佛尚道,城外庙宇钟声,只是交错山水之间。城外四下,大片大片的麦田。夏收时候,此时却少有人农忙。 李克用一口气从蔚州退下来,顿时让北京城鸡飞狗跳。 军府提举河东四镇诸州,全力供应这败归的人马。这年头打了胜仗,军队纪律还好维持些,败军,稍有马虎,只怕方圆多少里,都是寸草不生的粉碎!而晋军,又是出了名的军纪败坏。 城池内外,到处都是戴着斗篷的河东诸部将士。抢了百姓宅子,乱糟糟的各分睡处。街头巷尾,失了约束的士卒赌钱的赌钱,打架的打架,骚扰娘子的把小娘子撵得哇哇叫。偷了转运辎重用的牛驴两刀放翻,卸了八块将去烤嚼,只瞧着官吏民夫守着牲口骨头捶胸顿足:“还哭呢。” 哪里都是各方口音:“这鸟地方,惹翻了耶耶,回转草原放马,也比在这顺气!” 只有“李理万吉”的晋阳宫这里,还有秩序。不过,李渊李世民父子设的那块“李理万吉”石碑已经被愤怒的李大王铲了。雄壮的内院兵布列晋阳宫各处,将旮旯都看得严密,任何人等,不得冲撞。偶有败军过路宫门,无不指着晋阳宫骂:“杀材这久,见仗也有几十,没吃过这等连番窝囊败!长安长安,大同大同,大帅要,军府要,俺却是呸个贼的!肏!什么东西!” 晋阳宫各门四下,已经满满都是沙陀鞑靼卫士,一个个都铁着脸,只是把守出入要道。多座宫门封得只剩两门犹自正常开合,漆黑的甬道上空空荡荡,不时有官员飞驰出入。 晋阳宫仍是从前的深重古朴,卫士依然严密,刀光火把的光芒不曾稍减。可怎么看,却总觉得宛若空城旧宫,缺乏人气。 李大王,已经被软禁起来! 对他动手的,是河东和沙陀现在另一壁擎天巨柱——内外都制置、蕃汉都管李克宁。在前些天,李克宁漏夜入京,熊熊火把,从城门口一直蜿蜒到军府! 汉军衙军,只是心情复杂的驻足路旁,看着大队大队的沙陀鞑靼奚人回鹘部族军在李克宁的率领下进入官邸,听着军府里头隐隐传出的惊呼、响动和叱骂。 李克宁一到,立入节级。 流传的消息,因蔚州之败而病的李大王正在卧床听事,接受刘道寻、曹玲玲、李亚子一众家眷的安慰。听到有人作乱,麾下百官和军府驻军纷纷拔刀,要掩护大王越围,调动忠心的蕃汉兵马擒杀李克宁。 百官惊诧,军府群情汹涌,李大王却淡定,只是虚弱的抬手制止:“四郎所为,某早有心理。某总是想,某已经是个废人。这帅位再坐下去,某日暴死,还怕便宜了谁个,有自家人代行我事,为四镇延口气,也好…………却没想到,是四郎!咳咳………也罢,某已经累了!他是要自取军政,还是怎样?召他进来答话!” 李克宁率诸多将校直抵卧室门外。 李大王起身拖鞋,刘道寻和亚子都去搀扶去劝:“安卧,安卧!” 起事将校涌入卧室,只是和李克用这边的百官将校站成两班,互相瞪着。李克宁卸甲去剑,抢到床前和哥哥执手,涩声叙说:“阿干,兵谏未免糊涂了!都知道阿干忠于王室,圣唐孤忠,可毕竟俺们臣,圣人是君!大败而归,此盖寓、周德威之辈辅佐不力之罪,不在阿干。可蔚州复败,将士鼓噪,召某为帅,某岂敢不从?可帅位,某却不坐,落落英雄少年,有阿干勇力,兼得智慧,衙军拥戴。俺们商定,此后便誓死效忠少帅!阿干辛苦半生,且先养病,沙陀安危,照样在俺们身上!” 相传,李大王只是点头,握着四郎的手:“你我一母同胞,某也没甚放不开。今后这兴亡,就交在汝辈了!只是大郎尚幼,你们若能尽心辅佐,吾复何忧?吾愿足矣!” 说后,李大王这才把李落落叫到床前,然后让人拿来三支箭:“某只有三件事放不下。圣唐乃我所兴复,巢贼乃我所灭,李皇帝乃我所拥立,使无我,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李皇帝更不知受何人欺辱,被全忠吾儿杀了几时…………他却这样对待我,对待你姐姐………如此独夫,汝必伐之。刘仁恭乃我所立,却叛我负我,落井下石………如此狗贼,汝誓杀之!我连遭失败,实力重创,你要谨慎施为,训兵务农为是。切忌不要如乃父,轻启兵戈。” “使奉吾志,死无憾矣!” 说着,将三根箭,塞到落落掌心。 李落落接过三支箭,也只是一字一句:“敬受命。” 传闻里,父子权力交接,就这样感动收场。当事人却讳莫如深,谁也不知道其间有多少勾斗。 不过李克宁李落落实力不缺,在汉军主力观望,沙陀鞑靼等部族军都支持,又有李大王威望扫地的情况,李大王纵是一代豪杰,也起不了多少勾当。究其本心,或许也还是李大王努力过了,并不想将元气耗尽在自己手里,在北京和反军展开一场大战,最后便宜了别人。 更也许是,在蔚州之败羞愤成疾后,李大王对自己已经绝望,对命数也不看好。 这场风波没有引起太多波澜。北都百姓也只是悄悄八卦。这个事,转眼也被更大噩耗掩盖。幽燕铁骑已经越过代州,对北京来势汹汹! 从军府到百姓,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残暴燕人就会称兵城下! 风云再起,谁来化解? ……… 大队快马,在晋阳宫外的天街上飞驰。 青石铺就的道路,马蹄踏在上头,声音隆隆如雷。 骑士们簇拥着几个瘦削身影,正是现在控制河东四镇剩下全部实力的少帅和李克宁。 (本章完) 求票 儿郎们,六一儿童节的时候,给孩子一点票票吧。寡人正在图谋造反,资助我几张推荐票月票,待我掀翻狗脚朕,彼之妻女,任尔挑选! 《上命昭唐》求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上命昭唐》 第327章 李落落 大队快马,在晋阳宫外的天街上飞驰。 青石铺就得道路,马蹄踏在上头,声音隆隆如雷。骑士们拥着几个瘦削身影,正是现在控制着四镇剩下全部实力的少帅李落落和李克宁。 李落落坐在马上,目不斜视巡梭着沉雄天街,四下只有沙陀卫士在警戒。 到处都安安静静。 再向前看,宫室矗立在艳阳下,却更为死寂。 钻进甬道,默不作声的李落落在一座雅致阴森的大殿停下。 殿外层层叠叠全是沙陀突厥各部族军。 看到李落落,带队军官一抬手,人人肃容致礼:“少帅!” 斯时斯地,已没谁大得过李落落,所有人都要看他的脸色行事,老王和亚子也不例外! 他把李克用囚禁在这里,仍然居住在北京城最昭显权势和地位的晋阳宫。 但宫门全部堵塞。 昔日侍奉李克用的阉奴、家僮比婢女也已被遣散。 窗户也被钉死,防止李克用一时想不开。 又指派如许之多武士。 李克用的遭遇,俨然已是李渊、李隆基、赵武灵王的同类。 李大郎对他没别的想法,合流李克宁推翻他,也只是为了挽救事业,却不容他再有自由! 李大郎滚鞍下马,数十随从也纷纷跳下。 皮靴剁剁声响成一片,一行人踏上殿道拾级而上。 “少帅!”数名花衫回鹘家奴从殿内跑出来迎接。 李大郎黑着脸,抬头眺望了一番殿室,问道:“大人如何?” 一名家奴恭谨躬身:“大王吃睡都如常,也不要做甚,只是读书修炼……可有时把自己关在屋里,连着几日不动,不见人。” “俺这老子——闭关沉思,老毛病了。”李大郎扬手停了他的汇报,摇头道:“李大王就是李大王,现在他超脱了,某却还要去为沙陀为四镇军州搏命!这权力滋味,不好分说!” 言罢他就一甩头,大步朝内 殿室里,李大郎拨来伺候的下人伏身两边。 虽然剥夺了老子的自由,但一切供应,李大郎决不可惜,好端端孝顺李大王。谁能想到,在不久前,若非李克用让步,父子俩差点就能将太原府变成第二个弘农! 李大郎穿过殿道,在里头拐来拐去,最后来到殿后一座别院。 院墙内,荷塘莲花将尽。 李大郎看着荷中倒影,卸下兵甲扔给随从,整整衣冠,上前两步下跪:“参见大人!不知父心安处?儿子顿首了!” “砰砰砰。”麻利三次抢地。 起身,就看见一身白色燕居,如瀑长发中分披散的李克用在水榭栏杆边负手而立,静静看着池中日光的投影和鱼儿。 “大人?”李大郎又请了一声。 李克用才旋身回眸,提衣坐下:“心安不安,全看汝曹在外缠斗,某不闻烟火声,只等着罢。你来作甚?” 李落落在对案坐下,向北一指:“直娘贼,刘仁恭在代州会集军马,准备南下深入繁峙、畿属。恐怕,儿子还得带军出京,和这厮杀上几杀!若能却燕人,复平城,局势还有得盘。儿子若死了,便只能寄希望亚子为我家族为军府保延洪之运了!” 李克用微微一笑。 长女内秀外刚,次女活泼灵气。 二郎狡猾多智,大郎志高远大,剽悍好斗。 儿女的心性他尽知。 本来以为,父子一体,他李大郎还要依仗他李克用征战四方,去冲锋陷阵,当最险恶的事。不意,大郎已经不愿意多屈居人下一刻! 他是不是早就在等机会造反? 当李克宁、李大郎入城,底下说衙军只是按兵观望,部族军泰半跳反,李大王和刘道寻交换意见,就决定和平交权退位。 只要能击败燕人,至少大郎还不会让四镇事业就这样垮掉!自己一个威望扫地的独臂独眼将军,要号令大局,真是难! 自己父子拼个两残,便宜了燕人,笑死了李皇帝,又是何苦? 现在,李大王只盼望大郎带着士气低沉的虚弱晋军迎敌,能获胜…… 李大王看着儿子尚稚的脸庞,默然无语。 他自己就在燕人手上吃过好多亏,虽然也有赢过不少…………更别说还有个李皇帝,随时在找机会。未来战事,哪得乐观。搞不好,还得扔下这地方,回去金城镇,神武堆……… 心思百转千回到最后,晕乎乎的李克用只是低低问:“大郎,前景如何?” 李落落耸耸肩,举茶,表情坦然:“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向着正确的方向努力而已…………”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李克用木然,再度悔恨得肠穿肚烂,心律不齐。 好久,李克用才轻轻闭上眼:“大郎绝不会平白来当孝子……要某做甚?” 李大郎也没半点愧色,给李克用倒了碗茶,笑道:“我军连败战斗,将气军心,都丧到了极处。儿子领军抵挡刘仁恭这一战,真是关乎存亡,焉能不风萧萧兮易水寒?部族军儿子自能将之,谁不卖力,收拾就是!只是义儿诸军,大人的假子们,还得大人阿母为之炼气…………儿子是有忤逆,可这时候,俺父子却不能闹气了。” 李克用看着厚皮老脸的大郎,只是无言,且悲且喜。 悲的是,坐在对面的是他,而关在这的,是自己………… 喜的是,自己或许有一个可以收拾残局接掌薪火的儿子。大郎心志远大坚韧,能号令三军。二郎狡猾多智,聪明过人。使能兄友弟恭,拖死狗脚朕,以待夺了鸟位,是有盼头的……… 大郎也是吃准了,自己不会不答应这个事………… “咳咳…………”李克用剧烈咳嗽几声,吐出满掌血丝。表情变幻良久,他沙哑道:“代州拒燕,是北京最后屏障。换某来,再不出战,将燕人堵在石岭关就罢了。燕人不比俺们,他们内讧多,军兵将校,没一个是人…………只要稳重应对,坐等发癫,未必不能再度破之……” “还有,小心陈熊!他是王重荣麾下老将,又是狗脚朕半个舅父,外孙是鲁王,如今持节河中,和俺们的关系,不比从前了!” 喃喃之间,李克用的独眼突然瞪大,死死盯着李大郎:“大郎,还有一点,千万防备狗脚朕偷袭,要留出人马,随时谨慎狗脚朕捅刀!那个孽畜,不出手则已,出手就要人命!” “姐夫的风格,俺了如指掌。不给他机会,他只有干瞪眼。同州之战,大人若非自己找死,优柔寡断,姐夫岂能获得那般战果?”想起这事,李大郎就恼火。 大人的二两脑子,到底哪去了? 李克用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又没法发作,只能咬牙道:“还有,朱大郎相邀入长安,让俺们攻上郡,从京兆以北入关,他率主力猛攻武关一事………” 李大郎淡淡打断:“他在骗你。” “他为何骗我?” “因为你好骗。” 李克用绷着脸不说话。 “俺却不信他!朱大郎说的话,在俺心里,和他那个杂种老子别无二致。”李大郎也不理会他的小脾气,大骂一通,骂完朱大,又是微微一笑,起身行礼:“大人安心过日子,这家业就交给儿子!誓师定于三日后,届时儿子自迎奉大人莅临军府,校场,让百官让蕃汉健儿,都看看俺们父子同心,扶保事业的模样!” “某会去,只是——”李克用扶着额头:“…………有个条件。” “大人吩咐!” “大人吩咐!” “你姐姐………”李克用低低道:“你大姐是俺在大同军服役时所生,其母病逝之际嘱咐,护她周全…………某曾逼问出使归来的郭崇韬,说疯了………现在独处暴室,无人问津,单是想想,俺也难受。你想个法子,把你大姐弄回来。俺寻思,狗脚朕对俺恨之入骨,也不会舍不得。他佳丽三千,也不缺你姐姐。如此,将来黄泉相见,俺也不负亡妻。” 李大郎眉头一皱,冷冷质问:“这却是大人做下的孽!我们姊妹多个,谁不被大人相害至此!圣人一家,文武百僚,没有一个不是恨死了俺父子,安能留下阿姊活口!” “没死,没死……”李大王的克制消失不见,只是反复念叨:“俺对狗脚朕有点了解,不是那等杀妻正道的负心天子,恨俺却不至恨乌及乌。肯定还活着,活着………” 李大郎只是恶狠狠的瞪着他。 良久,李大郎才猛的转身,扬长而去:“果是父债子偿!俺前生造浮屠罪,今生托奔到这个家里!且看着罢………郭叔,以俺的名义,向赵府、魏府传书求和。自今以后,河东将士不越太行一步!” “长安呢?” “再说。” 第328章 开拔 又要打仗了。 秦泰叹了口气,缓缓坐起。 听着外头号角发了会呆,秦泰踩上鞋子走出牢房。 原本右厢被常山侯率去潼关时他还暗自庆幸。他隶属左厢,没被征到。 成为恶人之后,秦泰只是觉得日子在一天天重复,好像永无变化,只是身边人在不断减少。 然后不断迎来新伙伴。好在,他是强大的, 比如“保留进一步作出反应的权利”,意思就是不排除用武力解决问题。再比如“万万不能容忍的”,意思就是如果你不同意,那么很有可能战争在即。 对此,祁洛翊并没有给她任何的承诺,给不给早餐吃,是他的事情,就算不给她早餐吃,想让她跟着乖乖去上课,他还是会有无数种办法。 按道理来说,如果青龙和石嬷嬷知道母亲生产,一定会或明或暗的守护着母亲,怎么可能让母亲陷入危险之中? “行!”夏安宁也知道时靳风是在担心她,加上她也清楚时靳风的性格,一旦做出决定她也无法改变,为了让时靳风放心,夏安宁答应下来。 温亚馨立刻出声,她说那句话,可不是怀疑他,想要他发誓,只是想跟他多说话而已。 她接到电话之后。一直闷闷不乐的,我和叶紫问她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本来屁话很多的她,这回不管我们怎么问她,她始终一个字都不肯说。并且看我和叶紫的眼神也好像有些怪怪的。 青漓溅泪向宜儿行了礼,青漓挨着蓝荞便在宜儿身后站了,而溅泪便守在了门口。 沈诗瑶在知道云非墨竟然还有一个儿子之后,心底那种雀跃怎么都掩藏不住,再也按捺不住,她从易漫琳家里离开之后,直接开车去了祁氏集团。 我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特意躲在他们对面的黑巷子里盯着秦玉蝶和那个中年男子看了一会儿。 听到楚汉的话,胡晓笑了,那笑容很是玩味,一句话让楚汉咯噔一声。 若是自己还有时间的话,一定会上前叩开门扉,和里面的道友把臂言欢。 “要使用大招了吗?”林青平神色紧绷,左手握拳,青筋暴起,时刻准备应对。 果然因为她这一骂争吵声渐渐弱了下来,霎那间就已经悄然无声了,心满意足的她又一次闭上双眼,准备在睡一会。 徐瑶听着这些,看着大夫人,嘴角上扬出现一丝坏笑,居然不用她动手,她自己就原形毕露了。 执法者并没有远去,依旧在远处看着,但是在楚风忽然回魂之后,他们也就已经被迫放弃了。 她先生说的另一个理由,让宝宝没有办法反驳,他说,这棋就象征着我们的爱情,每天晚上都没有结尾,早上起来,又不是重新开始,而只是我们昨天的延长。 毕竟赢长歌的才能,他已经见识过,有赢长歌在,再加上自己镇场子,相信赢长歌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接替他这位老龙掌管大秦了。 在洛城自己也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唯一认识的一个比较有权有势的,就是那个陪着他从古墓回来的宋昊轩了。 可以说,直到千年后的现在,整座天下的格局大体仍是始煌帝当初划定的那样:人族占据天下中心,妖魔二族各自聚集在中原以外,重楼出身的魔域便是其中之一。 对此,茉崔蒂皱了皱眉,尽管这里相比白骨帝国,相比夜魇大联盟来说要好多了,那地方才是真的死气沉沉,晚上甚至都能听见亡灵的哭声。 第329章 河关 西倾山脚下,两汉河关地区的青青草原,一觉睡醒,就遭遇了一场从东面席卷而来的劫难。 宽肩膀、肥个子、圆盘脸的圣唐军队,骑着他们鬃毛狮狮毛茸茸的粗鲁战马,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早晨就奔腾而至,踏破村落,掳获生口,搜刮男女。而武熊就冲在最前面,用武力和道理压迫各处部落归顺。为军马提供粮料,辎重,更应援青壮 看着母亲也上来凑热闹,还整出什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来,赵双玲又是一个娇嗔的白眼下去,把刚才告诉她老爹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王翔的一番解释,让王伟李恪两人舒开了眉头,这才真正的放下心来。 ‘生命之水’只有一瓶,效果只有一滴纯正‘生命之水’的效果。 亚瑟一方呢?两个六阶高手看面容最多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或许以潜力而言,黛安娜和迈克尔远胜玛德三人,但是在实力相同体力也相差不大的情况下,经验的多寡却是致命的。 微微扫了眼,那些昏过去的烈士,秦天继续幽幽的说道,这一句话放出来,场中顿时寒蝉若惊起来,不光那些人没胆子放屁了,就连赵卫国带来的那些手下,也紧紧的闭上了嘴巴。 宗人府事先没有彩排过,几乎没人知道典礼的程序,大部分人都觉得应该跟华夏古时皇帝登基类似,可惜眼前发生的一幕证明他们猜错了。 虽然底层士兵求战心切,但各级主官都知道这不是明智的选择,所以他们把这些请求都压了下来,不敢去让大人为难。 元征兵笑呵呵地说道:“兵哥对你怎么样?有好事总是想着你不是?赶紧把杯子端起来,我看看还有酒没。”说着,就看了服务员一眼,服务员便款款行至张劲松身边,准备倒酒。 向阳肉类联合加工厂发展步子愈加稳当,现在是供应赶不上需求,急的郭子刚团团转,已然成了宁塘最忙碌的县人大代表,连人大会召开都没来得及参加。 大天二,刁哥,大胡子等人也是热血沸腾。在如今这个浮躁的社会里,还有什么能够比拥有一大帮可以交心把命的兄弟还要珍贵? 就这样,左狄大元帅得到了玄宗皇帝的圣意指示,而后便继续派出了以九子左震霖为主帅,从延州城调兵十万继续向北收复夏州城,将白世绝和银煞星君的主力军团一举全歼,而后全军继续西进,收复河西全部失地。 袁绍当即下令,让颜良他们开始进攻,并且做好章羽反扑的准备。 刘焉看到刘范这么警惕,便道:“范儿坐,不必紧张。进了这竟陵县,那就是我们家的地盘了,大多都是自己人。”黄氏坐在刘焉旁边,刘范与他们相对而坐。 大风,你还好吧?这是我今天第二次给你写信,这种事情也只能跟你说,根据老汤的推断,我真的喜欢上了左轮,那个臭屁轮,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叶惊风和林鹏结束了体能训练后,又重新回到了‘金顶’上面,两人面对面,席地而坐。 米兰已经做好了早饭:现成的面包,需要热的牛奶,去超市买的沙拉酱。 这一回,南海二太子见到玄通六耳他们发出信号,便将佯攻变成了正面进攻,在怀志大师配合之下,里应外合一举杀进妖山。 面对如此之多的鼠兽妖着实让忠义良猴犯了难,他让全军将士利用盾牌阵迎敌备战,同时让玄甲军团进行进攻,在猴兵猴将相助之下,奋力厮杀,就这样在众官军将领奋力厮杀血战之下,打退了鼠兽王的进攻。 第330章 东军进发 乾宁四年十月初一。 过了重阳,金秋如约而至,整个汴梁宫都落叶纷飞,萧索不已。 幽深的万岁殿里,军人坐满了驼红原木铺就的光滑大殿。 白衣黑履,戴着与王师无二的姨妈巾抹额,双手按膝安静的坐在蒲团上,在异香雾气和乐府编钟的笼罩下,显得慈眉善目。 幕府群臣,只是隔道对坐。 “诸 这座城池,幕布可挡不住。野利旺荣看到这座高近五丈,厚近四丈的敦实大家伙,第一个反应就是如何攻取。心里不住演练着各种作战计划。 “到底是怎么了?”林天生走到了一处长椅的位置坐在了那里,然后看着费云亭。 这第一场赛马进入第三圈之后,便形成了两个梯队,有十余匹马在第一梯队向终点冲去。 走进屋中,没有外人在场,方才在外人面前还是温婉可人的廉馨一下子恢复了自己的本性。尤其是在见到满桌的美食之后,廉馨顾不得除去头上恼人的珠冠,直接开吃了,不过手上拿着银箸的动作依然保持着优雅。 林锋自知刚刚自己并没有下杀手,可是眼下三人却是不声不响的死去了,而且看起来还真的就像是被林锋重创,伤重而亡的一样,这显然是墨阳搞的鬼。 “那就算了,朕本来就没真的打算亲政。驳了他们就是。”赵祯表示放弃。当他认识到可行性不大时。绝不逆势而动。 蔡齐听了心中大怒,好哇,果然不愧和梁丰有香火之情,这么说就是不信我的话喽,拜托,大家都是大臣,你相公家家的给点面子好不? 在电话里面,廖犀谋并且希望林天生能够在第下周一去上任,下周一的早上他会在云州区分局刑警大队当众宣布林天生的代理刑警大队长身份。 但是中途发力,总是不能达到想要的成果,皮球在身前几米的地方就停了下来。 “可虽我们的粮食不多了,如果不能补充的话,到时我们到不了太原的,更无法活捉杨广了。”领利有些不满的道。 盛轩伸手一抓,楚芸怜却狡猾地往旁边一闪,对他吐了吐舌头,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时李大人才注意看了看理仁身边的侍卫们,只见他们刀甲宣明,一个个一点也不含糊。这一下他才心中少许的放下心来。 “各位叔叔阿姨也不知道雪天鹰一族和我族有何渊源?”狼宏翔一下子就看出了众统领的神色,有些疑惑的问道。 今天经过尘王府时她发现守卫特别严,等找个好时机她就进去一探究竟。不过也有可能在皇宫,现在的皇帝就是当年的尘王,雪莲有极大的可能放在皇宫大内里面。 兽魔统领口中大声吆喝,面露激动之色,眼中却闪过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异彩。 官军的士兵听到休息的命令,都深深喘了口气。有的倒在地上再也不想动,有的坐在地上拿起自己的水“咕咚咕咚!”大口的喝着,各式各样的人露出了自己劳累的一面。 “墨宇惊尘不要以为你这样朕就会放过你,若不是为了璃儿朕一定要踏平你凤宇。”慕少恭带着冷意开口眸中怒气不断。 “不知道狼王需要我做什么?”张月鹿想了想,对着狼宏翔问道。 “我能救锦枫。”短短五个字,没有谦辞也没有尊称,说得那般坚定,让弋谦宁莫名地相信。 “前辈,怎么了?”狼宏翔几人不解的看向啸燧,狼宏翔突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当初赤月听到狼王犴的名字时,也是这样的神色,只是没有啸燧明显而已。 “果汁,有果汁吗?鲜榨的。”姬美奈要求有点高,喝碳酸饮料对身体不好。 如果卓伟那货不发歪诗也没有关系,那许永华就以知情人的名义在新闻头条上发帖,就说卓伟又拍到了某某明星出轨的石锤证据。 听到这话,姬美奈想了想,好吧,这段日子和姬倾城呆在一起,他是从来没有做过早餐的,最多煮方便面。 鹊看着公主泪眼朦胧忍着眼泪,胸口颤动的样子,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长孙赫正欲上前,忽然发觉身后的食铁花王身躯在金色巨兽出现的一刻止不住地颤抖,彻骨恐惧。 “据不完全统计,王影目前的粉丝是1800万,刨去其中百分之二十的僵尸粉。 那只隐藏在墙角的,瘦骨嶙峋、毛发脏乱的黑色大狗,被凭空出现的多比和招财死死摁住,无济于事地剧烈挣扎着,用狗爪子不停抓挠着地面。 而贾琮如今还远未到“上路入门”这一阶段,他还在研习十三经,还刚在积累底蕴的阶段。 “唉,那可有点可惜了,不过有机会你还是劝劝。”童谣一脸叹息,感觉十分可惜。 “是呀!这个道理大家都知道,所以他们都说:你如果跃了,还有可能会考上,如果你不跃,考上的可能性一点都没有。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们也就是图个吉利,还是跃的好。”梁心惠说道。 徐睿这才把嘴巴闭上,不过下一刻,又开口了,对着白子画道:“要不,我们现在就去吧?”看样子,他是担心叶刑天再阻止下去,白子画真的会反悔了。 那道光越大,叶枫心头觉得越暖,身体也越有力气。叶枫情不自禁将自己能有的一切都投入到壮大那道光中。 第331章 西征之鄯城 得益于过去建立正在健全的地转运、催发、仓库三使体系,大军不需携带过多辎重。 走到哪,库使司就从最近的仓城调拨物资给转运司。 九月二十,至东积石山,圣人在此停留数日。 穿过陇西县,圣人就和朝廷分道扬镳了。 除了必要的御医、宫廷侍从、中书门下派遣的顾问文官和少许妃主、女御以及张惠 从上次被殿主抓回来后,便一直呆在房间中,闷闷不乐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坑死人不偿命的太上老君早就算到多种情况,其中就包括这种可能了。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若不是朝阳酒馆以及熔岩沙暴,甚至虚空魔族王蹶子的出现,宋铭等人根本不可能穿越魔人州城来到这里,他们能够在魔人州城里苟延残喘就已经是不错的结果了,更不用说碰到以易水波为首的引领者了。 比如这个万仁,绝不是简单的地级高手,难道天域的人能如此轻易地下来了吗? 我心中一跳,心中叫了一句老天,这么大的沙暴怎么可能还会有人,是不是大黄听错了? 这话说得……虽然很正常与合理,可是天默这感觉还是不对,不知道为什么,怎么总感觉这家伙有点不对劲呢? 在得知朱雀还活着这个天大好消息之后,破军不但要自己开心,也把这消息给了星辉,贪狼和烈凰,让他们也跟着高兴高兴。 “安安怎么会失去记忆?”司马翎儿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安安后,对着卫阶说道。 “钜子留步!”就在章熊和张大二人转身朝房间内走去的时候,刘穆之的声音从背后响了起来。 看到这护卫的表情,这人也就知道了结果了,唉,看来是失败了。 秽物也有很多兵种,像前面说到的战狼就属于步兵,还有对应弓箭手的猴兵,对应骑兵的角鹿,还有熊人兵、半人马、独角兽,以及全能的猛犸象兵。 两人的眼神都变得有些空,默默对视好一会才齐刷刷心照不宣的低下头。 那天回到鬼谷门后,器灵便急不可耐地去吞噬魃的残魂,之后陷入沉睡,一直到今天才苏醒。 这让莉歌的脸色难看了不止一点点,可她也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装作非常生气的样子,冷哼一声后,起身就离开了房间。 “秽物数量如何?”还别说,楚云衍现在着甲胄背披风,问起话来言简意赅直奔主题,还真有几分将军的气质。 此时,这一次戈玛尔帝国的远征舰队司令已经先行乘坐其它飞船回到了他的指挥部所在地。而这一位司令本人在救起刹特·克朵夫之后,本想把他直接带回指挥部,但是,他坚决要报仇,遂只好随他的便。 云姝然默默看着她挺直身子走出去的背影,门一关上就迫不及待看向云栀。 魏如雪用力点了点头,在与北默商议好逃离计划后,带着如花破门而出。 入夜本应该万籁俱寂,然而整座城现在灯火通明,只为照亮黑暗中的那道身影。 “你爸爸给你说什么了?”程大锤准备回去给儿子烧点纸钱,让他不要缠在自己的大孙子,阴阳两隔,儿子来看孙子容易损害大孙子的健康。 既然是传说,自不必太过当真,也就是各说各有理、听之任之罢了。 保罗和苏楠蹲下了身子,按观察者传输的画面,一个巡逻者正向他们的方向走来,苏楠的手轻轻地按下了‘门’上的‘门’把,而保罗则移了下身子,对着苏楠即将要打开的消防‘门’,随时准备着冲出去。 第332章 二战潼关(一) 河南府的暮霭烟雨里,子规声彻。 “娘,俺饿,饿……”荒草萋萋,伊阙县通往关中的驿道上,稀稀拉拉的百姓正在前行,一个小男孩趴在妇人背上喃喃的喊着。 妇人左牵黄牛,右拉大女,冒雨赶路到现在,早已筋疲力尽:“再坚持一下,入关,入关就,就有吃的了。” “快些!”在前头推车的黝黑男人不断回头 又见一个虎背熊腰的浑身豹纹大花的狂野猫族大勇和几百猫族士兵紧紧追杀少主,狂喜的心立刻又变成无比紧张,恨不得自己长了翅膀飞去救下这个年少轻狂的少主。 对于楚枫来说,这么短的时间,确实有些短,不过楚枫看过夏星岚现在的情况之后,也有五成的把握,为了雪儿不被夏蒙治罪,也只能试一试了。 柳长河显得很无奈,当即向苏扬讲明缘由,原来之前轩辕鸢夜拖着他逃走,半途中柳长河恢复了力量,直接挣脱遁走,因后方还有江雪和常青追击,轩辕鸢夜也只能无奈放弃。 石室内被火光照的幽绿色,但是此刻左君的脸却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楚枫赞同的点了点头,这时,风月蓉也从山洞里走了出来,看到两人后,便走了过来。 我懒得去管唐志航这家伙,既然他决定了不和我去关灵的话,那么我看看还有没有人要一起去呢。 既然如此,早知道当年便一剑把所有东西就直接劈了,否则哪还有如此多的事情。 夏静看了看自己和杨边的衣服,的确破烂得可以,蹲在街边也能讨几个钱。 台上的炎道子与青衣麻衣三人,见到场中情势似乎是起了变化,也一同来到了擂台之上。 随后看见林漠溪埋下头去,那耳根处就好像是熟透了的龙虾一样。 “诶对了,朱雀殿下的伤势已经完全恢复了吗?”凌云想起朱雀的身躯,似乎并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我怎么能连一个傻子都比不上。”云逸晋升先天的事情仿佛成了上官希莹的心魔,上官希莹直接闭关,不打破最后一条经脉晋升后天九阶誓不出关。 现在的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普通人,甚至还不如一个凡人的躯体。 狗子也被吓坏了,呆呆望着白影消失的方向,仿佛在说什么东西。 “不,不是,是,是她已经屈服了,在屋子里面大喊自己心悦诚服。”阿丑一脸害羞的说。 因为今夜是一年一度的集团年会,年会将会在时代大厦不远处的香格里拉大酒店举行。 一声凄厉惨叫声惊彻校园,吓得不少幸存的学生和老师们一个个面色惊恐,不明所以。 来到首山国的中心城,也就是最初的首山部本部所在,几位龙子借助秘宝遮掩了气息与身形,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而宇宙魔方就是管理员权限,比起费时费力的架设一个数据传输通道,管理员只需要直接剪切复制,所有的数据就直接移到了另外一处分区中就行了。 古人对伤口的处理没有系统的理论,所以往往受到这种兵器的伤后,没有及时消毒,导致伤口溃烂,最后身亡的不在少数。 “哪里是什么高手?你看看我这样子,像是高手吗?”他说这挺了挺自己圆滚滚的肚子。 欲望点燃,动作剧烈,慢慢引导,走上正轨,声音散开,乐曲一般。 以第二道防线为直径,一个大大的圆形范围,这块区域整体看起来都变成了黑色,黑色的土地,黑色的草,连同白虎岭和黑松林被覆盖的地方,也都变成了墨一样的颜色,看起来毫无生机。 第333章 君臣合战(一) 西陆的夜空清爽干净。 繁星点点下,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 海边,大队打完马球的吐蕃子弟正在烤火治肉。 反斜陂上放着大片马和骆驼。 不知何故,骆驼踌躇不定。几个奴隶上去安抚,牲畜群反而更闹腾,左顾右盼,东跑西跑,像闻到了雌性气息的种马,又像在嗅什么。 “该死的宁更!拉下 话说欣无羽自金楚辰失踪后,在无忧谷他时常坐在她的房内发呆,一坐就是几个时辰。 她记得刚来时那日天气不好,担心东西被淋湿很多都有油布盖着再用麻绳绑好固定着,她完全可以收集起来做个工具。 秦风表面上在闭目凝神祈祷,实则是在慢慢的炼化着那些尸体中残存着的斗帝血脉。 眼见那稻草人被轰飞出去,倒在树丛里和那几头还在哀嚎的树魇滚在一起,罗宁也不浪费时间,右手当即打了一个响指。 这名撒旦教徒虽不及手持地狱黑弓的大主教,但也有三阶中位的实力,现阶段足够横行一方了,但对上罗宁却连像样的反抗都做不出来,转眼就成了一具尸体。 你到底对她们做了什么?你在外面这么屌你家里人知道吗?你妈妈知道吗? 随后,乌丸莲耶听见枪声离自己越来越近,他也开始有点慌乱起来了。 过了约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整个海缘星上巨浪涛天,大地在剧烈的震动,接着一道道沸腾的岩浆从大地深处冒了出来,宛如灿烂的礼花,宣泄着最后的灿烂。接着一声巨响,整个海缘星崩碎成万千星尘,消散在了暗空之中。 野之宫悦子与御上平八马上意识到,眼前的这个男人不简单,而且非常不简单,只怕不是普通人。 “凤沐逸,当初寒王助你登上皇位,我想你也许有何过人之处,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 柳启心里,这俩个哪有一点论剑会论剑的架势,赢了谁都不应当。 云倾月眉头一挑,她和季绯臣的关系一点也不好,林正杰和云楚楚都误会她和季绯臣之间有什么,她却不屑对他们解释。 而且她觉得自己的理数化已经到了神仙帮她补习都救不了的地步了。 附和的人越来越多,吴婶偷鸡不成蚀把米,冲我和阿楚虚张声势地喊了声“你们给我等着!”便在众人的嘲讽责骂声中落荒而逃。 “大毛自己有主意了,真好。”陆燕那时候手已经疼得很厉害,她一心都放在了徒弟身上,觉得吴霞什么都好。 我神情平静,仿佛当年的刀子不是砍在我自己身上,但周围人的神色却再也无法平静。 那颗还在唐丁头颅里面的铁钉突然穿出,如同一道闪电,接连划过三名狗腿子的脑袋,顿时没有了生命迹象。 赵无没敢进内院见许兰因,他还是有些心虚,怕许兰因看出自己的心事。吃完晚饭,他又步行去了温府。 心里想着,抱歉了,温四公子,我要说出那件事,就必须借助你。反正死人不能说话,我和你有什么事,我说了算。 只是林修不得不感叹安排他们过来的人服务到位,刚下专机就有专车接送,服务态度更是好到让人挑不出刺来。 云舒凌空而起,移形换影之下,红衣化成一道虚影,瞬间出现在了苏卿羽和两个“帮手”之间。 但是,咱们根本就找不到机会。她是不可能给咱们机会的。”萧安说道。 第334章 君臣合战(二) 蓝田雾冷,晨曦料峭。 “前头就是华山南麓,洛水的源头!”带路的兵部大臣枯指颤巍,点向那劈砍山势,冰霄云层下的莽荒丛林:“就是这里有条小路,可以潜越华山,直抵关中。” 丑恶的青白群峰刺破云海,古老的北朝栈道,只是蜿蜒在绝壁之上。 一座破败道观,冷冷踞坐山风当中。 那就是隔绝了雍 寒流现在已经开始了侵袭,基本上每天都有人在交流中心与世界做着最后的告别。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开始如厄藤野草蔓延,往常所忽略的细节在此刻一一浮现出来。 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叶轻灵和叶晓冉将迎来一场精彩的比赛。 父母的仇还未报,她不甘心看着仇人逍遥法外而自己却死无葬身之地。 在斌仔干瞪着眼的注视下,老八慢动作戴上墨镜,很风骚的甩了下刘海,扬尘而去。 没被普鲁士牵制的乳法王国,必定能抽出更多的力量对抗大鹰帝国。 没有惊天的爆炸声,只是耀眼的白光闪过,一个方圆十米的深坑就出现在了原地。 前些天这些人就联系自己,说要给兔子好看,要吃掉鬼子十万大军。 桌子上摆了一大堆地盒饭以及配菜,旁边还放着集合甜品可以说伺候的很周到了。 那楚龙身上散发出一股无形之力,两人虽然相隔半米不到,可这一瞬间,林易却感觉对方遥不可及。 第二天早上,伊被搜索队的人找到,可身边的男人已经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村民们一边照看老胡头的尸体一边拨打110,看老胡头应该是自己上吊吊死的,大家都感到很好奇,昨天还好好的,老胡头怎么会想不开呢。 等两人到达前院待客的厅堂时,冯征已经吃了好几盏茶了,然而那么多的茶水灌进肚子里,还是没能压下他满肚子的怒火。 我看了一下丽姐的表情,好像胸有成竹,看她意思是非要过河了。吃过晚饭,丽姐把我们大家召集起来。 忽然,袭向金鳞的火翼的,在即将与金鳞皮肤触碰上的时候被凤紫皇撤了回来。 忽然一声巨响,天空中白云迅速退避,一股磅礴的才气降落在了棋阵谷,化为了点点白色星光落在峡谷中,出现了一支又一支数量庞大的军队,身穿白色的战甲,遍布整个峡谷。 现在看到塔米克身边又出现了一个新的风华绝代的绝色佳人,而且与他极度的亲密。刚刚还觉的自己恋爱了的学员,心碎了一地。 “别靠近我!我知道,我的国家一旦和你签下契约后,就终身在‘国际公约’的保护下,而我是属于米莱的!如果你一定占有我,那我就把我的尸体留给你!”罗莎将早先准备好的匕首抵在脖子了。 洛兰神情怏怏不乐的点点点头,认为这是自己的错,迎着塔米克去皇宫的路上一直情绪不高。 陆鸣已经恢复了一成多的才气,但是想要再拿下一局还有些不够,必须要再拖延一些时间才行。 众人吃下奥斯卡制作的香肠,生出一双宛若蝴蝶斑的透明羽翼,朝着唐三消失的方向追去。 而官府也开始调查他的府邸情况,同时还有原主人也被叫了过来,居然是一位猥琐的老人。 “我今天也是贸然来访,贸然提出要求,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你。”楚慧媛或许是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出格,所以很抱歉。 第335章 君臣合战(三) 乾宁四年十月二十,潼关,晴。 号角在黄巷坂上激荡回响,宣告着又一轮进攻的发起。 潼关道内外,早就成了一座武夫之地。圣唐军民,中原人马,都在这里汇聚。运送辎重的民夫官吏更如蚂蚁搬家,将圣唐在京畿诸道的物资,甚至远从凉州、朔方、荆州发来的牲口装备拉来。汴人从汴梁拉到这里的补给线,也相差不多。 见宝剑被秦飞所夺,又被他抱在怀里,萧寒更加羞怒,双手不停的捶打秦飞的胸膛,她本来武艺就非同凡响,这时含怒出手,饶是秦飞身体强壮也不免痛恻入骨,不多时喉头一甜,嘴角竟然冒出几丝鲜血。 杜博被他这话堵得哑口无言,徐涛所说的确属实,巫门也的确有这么个规定:任何人要想成为巫门门主,必须通过巫门四宗的验证,才能明正言顺的成为巫门之主。 狂乱的杀喊声煞时响起,典军师卫营三千铁骑彷如洪水一般,呼啸汹涌般的向着敌军冲杀而去,狂乱的马踏之声震彻青原,惶惶间卷起了漫天尘土。 这时我再次施展出高级鬼控术去拦截黑胡子,不过不晓得黑胡子到底是什么职业,一个接着一个的负面效果技能连续扣在了我们的身躯之上。 这种在后世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大夏人能接受吗?秦飞心里拿不定注意。 “轰”,“轰”两次能量撞击,林少两只胳膊上的尖刺分别挡住了这两次攻击,他同时踢出腿,那腿瞬间恶魔化,腿上的尖刺直接扎进了触手里,负伤的瓦格尔急速收回触手,也用他那狼牙棒似的双腿,直接撞向林少。 扫把头看了看卡锐,然后对那边的人说:“喂,我说乡巴佬,你们不是人手还没凑齐吗,按照规矩,双方比赛的队员中要有三个由对方挑选,现在我就挑选他们三个!”他指着卡锐、精灵还有林艳。 “现在明慧已经痊愈,你们俩答应我的事情,是不是也该办了?”严泓源神色肃穆地望着俩人,丝毫没有半点笑意。 最终,苏格兰老头决定,以不变应万变,看看安切洛蒂怎么调整再说。 “母亲大人,叔叔,你们放心,白感觉很好,浑身充满了力量。”白身上的光华收敛。 看着单层汉白玉石台基之上的重檐庑殿,饰金龙和玺彩画,孙延龄第一次觉得茫然。 老夫人这样的态度令红柳微微有些讶异,但她并没有质疑,只轻轻答了一声是。 也不知道自己吃了多少个大,反正再不斩就感觉陷入沼泽之中,步履蹒跚,动弹不得。 他的脸上笑容掩盖不住,有一种幸福的味道,露出的后槽牙雪白雪白的。 汤木和方菲菲紧抱着躺在他的床上。华子默默地走到沙发前,呆坐在沙发上,用手抚摸着米老鼠的大猫头。 毕竟作为一个可以利用千手细胞的男人,就算创造出一个会木遁的也不值得惊讶,更不用说是激活一番本来就有木遁血脉的纲手。 不知过了多久,她停下手中的工作,活动了一下四肢,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电脑右下角,这才发现已经晚上八点,工作做完,还不算晚。 反正,摩尔去哪儿,狸狸就跟到哪儿,成了他走一步跟一步的伴儿。 “经过了这一个多月的提升之后,已经比一开始翻了两倍左右。”他没有说具体的数值,但旁边的人粗略算了算,双眼就瞪大了。 第336章 君臣合战(四) 大蕃之兴,有尚有论,三尚一论。 何也? 按中国政治理解,尚为外戚。所谓三尚一论,显然只有与王室长期婚姻,并在军政教三界影响力巨大的家族,才是尚门。比如没庐氏、琛氏、那囊氏、蔡邦氏。 主导平凉结盟的尚结赞,就是那囊氏的成员。 那个被下克上的末代赞普郎达摩,母族便是没庐氏。 君以此兴,必以此亡。 尚门造就了辉煌,但愈演愈烈由幕后转为诉诸武力的政治斗争也是导致衰落的重要缘故,更是促成吐蕃瓦解的直接原因——郎达摩之死,那囊氏立云丹,没庐氏与余者贵族拥俄松,双方开启二十年国战。 何又为论?功臣。吐蕃政坛的常青树,韦氏。 不管是论,还是尚,都是一种阶级、血缘、地位、政治威权的区分,而非实职。或者说,只是贵族身份的符号,而不等于实际职务。 大论、德论等官职,论钦陵家族,又是一回事。 吐蕃有聪明人吗? 这个帝国在巅峰时期打下那般浩瀚领土,创造如许辉煌文明,当然有,且不少。 有骁勇善战者吗?虽然总打出些抽象战例,给历史书整活,但能让唐军屡屡吃瘪,当然也是有。 但这些政客,军人,不在畎亩不在版筑,只在以上为代表的豪门。 圣人荡平了渭州诸部,踏了兰州,但似乎,还没有与他们对决过? 冬至在望,大雪如约而至。 整个西海以北都卷入彻骨寒冷中。 大海北部沿岸,十几匹矮小棕黄的高原马,从乙弗城下轻快而过。 为首武士头戴插翎贴耳圆毡帽、身着全套猪马皮甲、脚踏长靴,手中所握是黑长直的雪亮马槊,比唐槊更细,但更长许多。背负修长巨刀,右腿挎黑漆弓,左边挂着插满箭的筒子和圆盾。 坐骑也穿着皮甲,装饰了花花绿绿的布质纹饰。 身后数十骑,皆是银光闪闪的高大骑士,全身裹在铁甲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同样手握槊,腿挎弓,背负一双交叉迭放的刀剑,其他装备也齐全,只是黑压压的穿满人马。 头盔有点出戏,款式像宋军的软笠和明军的飞碟盔。 但流线没明盔那么犀利,更平滑,更曲线,更扁。盔沿也更宽,更长。额外饰品还有毛茸茸的毛织物,可能是为了减缓钝器击头、坠马的冲击力所用。整个风格看起来,应是吸收了中亚地区或者别的什么文明色彩。 坐下战马,也是具甲,只露眼。 一尊人马望着,正是史曰:“虏军人马俱披锁子甲,其制甚精,周体皆遍,唯开两眼,非劲弓利刃所能伤。其战必下马列行而阵,死则递收之,终不肯退。人皆用剑,不战亦负剑而行。” 很显然,这是吐蕃联军的精锐了,也是主力了。 “嗬,嗬!”为首武士大汗淋漓,使劲催马。 穿越风雪,逆着满天阴云,远处山陂上若隐若现出现大队大队的军马和旗帜,携带着滚滚烟尘。晦暗中,马蹄脚步只是轰隆隆响动。 武士凝神细视一番,双腿重夹:“吼吼!” 及近,风沙更大,五颜六色的旗帜呼啸翻涌,最现眼是一片红底白字的割须倒梯形大旗。 上书: “东军宰相大论” “天下兵马副元帅同平章事尚真诚” “青海节度使” “东衙大相” “东军西府德论盟会” “东军上相” “十帅军部” 云云。赞普都没了,也不知哪里还来的东衙大相………不过,想想圣唐灭亡后,仍然满地节度,宰相大王,倒也可以理解。毕竟吐蕃吸收的汉文化灭绝,那也是多个世纪以后。 东军宰相大论的旗下,一队黑衣白里的锁子甲卫队在阴天下分外清晰。 “喝喝!”武士一惊,拽绳兜马。 不等马停,丢鞭滚鞍,兵甲卸下往马上一挂,叉手大步上去,激昂大呼:“启禀大相!接五路飞鸟使勘验,合我辈亲眼见证,唐家皇帝属实来寇攻了,设军牛心川上。粗粗计算,观察烟火粪量,人马不下五万!我辈远远伏击了一队樵采的民人,杀了五个,带回三个!大相问话!” 说着,回头一甩手:“押来!” 若有若无的呜呜哽咽中,三个瑟瑟发抖的唐人被锁子甲骑卒牵着绳子拉过来,其中一个鬓发霜发的老翁,两个少年。 “砰”的一声,马槊照头一杆打跪在地上,马鞭随即劈脸抽下:“大相问话!” 头包黑帕,黑袍棕领白里衣,灰裳白粉的东衙大相,居然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但仍然精神矍铄,浑浊的瞳孔中无嗔无欲,散射的微妙味道表明他仍有着敏锐的思维与清晰的记忆。 执绳高高踞坐马上,脊背挺得笔直,气度不凡。 “住手。”尚真诚或者说没庐奇力,沙哑道。 骑卒们又狠狠踢了三个唐人几脚,才骂骂咧咧的退开。 “汝辈起来。”没庐奇力瞧着三人瘦骨嶙峋,让人拿来食物和奶水。三人战战兢兢,也只有小心翼翼吃着,喝着。 “百姓食不果腹,凛风里没有寒衣。”咀嚼声中,没庐奇力打量着三人,痰音慢慢:“我还听说,唐家群雄并起,王室多难。如此国情,仍在黩武。文武惠德圣人与我神圣赤祖赞普各在大昭寺,长安兴唐寺对天立誓,刘元鼎之辈亦在逻些京与我百官歃血,舅甥发誓今后要永为父子,社稷叶同如一,和谐亲为一家。今大蕃虽亡,血缘犹在,天神犹鉴,今世天子,又何来犯?” 三人哪听得明白:“俺们不懂得,只在家中务耕织,县尉抽发徭役,应从后,就到了这里………” 东军宰相大论只是摇头微笑。 自己跟这些人论是非,岂非缘木求鱼。 “下去吧。”亡国之痛犹作,子民被兵戈踏为齑粉的惨状犹在眼前,没庐奇力转身在人群里召来一名青年,是王室贵族的麴步查:“步查,你在一队士卒护送下,带着这三人,去牛心川上拜见舅皇,为吾致意,就说东军宰相大论请在设乐原觐见,谈判兹事。” 身后众人不禁皱眉。什么时候了,大相还想着和气!你想和,那桀纣却不想!军事上得不到的,嘴皮功夫更不可能。 还是得打。 我辈联军十余万,还拿不下个李桀纣的三五万人? 干脆将这天子弄死在西海,教中国生生世世再也不敢西窥! “回禀大相。”麴步查施礼上来,问道:“臣见君,是不是该送些礼物?仆闻圣人平生三百事,独爱美女,打探消息说,连嫂嫂都奸淫。不如选姬数十,合金银器若干…………” 历代女性优化下,麴步查生得高大俊秀,白衣飘飘,全然不是被圣唐军马杀戮的那些丑陋的贱种。不过在西海地区远不如他妹妹——麴步都子出名。比他还美艳十倍,人称“灵贤菩萨”。 “此言甚是。”青海军部秘书大臣,韦*吉本秀亭颔首道:“一则投其所好。二来,军中压抑,看看圣人会不会欲望暴起,马上而崩。” “房中事,可以延年益寿,亦可杀人。知其用者可以养生,不知其用者死………”他侃侃而谈,表情严肃:“很清楚,圣人就是只食髓知味,而不知其用者。” 东衙大相默然不语。 送女人简单,这么多人口,也不缺女人。可送给皇帝的“美姬”,身份容颜都不能差,现在正是行军途中,哪里有? 但一想到残酷的战争降临在头上,无论输赢,东衙大相便浑身不自在。 “便回乙弗城,在各大氏族挑选二十位美女。” “谨遵大相号令!”麴步查施礼而去。 “大相,唐儿欺上门来,为何还要与之谄媚?”青海节度使蔡邦赞卓有些不满道。 东衙大相眉宇间浮有一丝忧色,他按着自己胸口一处,看着远方群山之外回报中的圣唐大营:“大蕃疲惫至此,虽然我辈还能联军十余万,但元气也只有这么多了,只要失败几阵,大势去矣…………吾心难下…………” 赞卓脸上似笑非笑,低声道:“张郎之书,大相应阅过?唐儿自家乱成锅粥,圣人是强弩之末在硬撑,此刻与我辈交战,只怕入长安的叛军,也已经在路上!天时地利都在这边,只需拖着,耗得唐儿士气枯燥,补给困难,破之必矣。眼下局势,何必谈和?主持得当,反攻河渭,乃至杀回灵夏关中,也不是无望!大蕃虚弱…………” 他指着麴步查离去的背影,笑道:“难道中国就不虚弱?” “仗不是这么打的。”军事是政治无法调和后的延续,如无必要,东衙大相是对峙也不想:“我等就这些实力,不可轻言战斗。” 他却是神色凝重,沉吟半晌,挥手下令:“多调几队斥候,紧紧盯着唐儿!没有某的令,不许挑战厮杀,只等着使者复命,看设乐原之会可能成否,再说下文。” 联军的确兵强马壮,军容强盛,可维系这局势的各方却多有积怨仇恨。东军宰相大论只有一个人,焉能完全压制战争对内部凝聚的影响? 良久,东衙大相一压帽檐,策马朝前:“全军下寨!” 言谈之间,黑衣白里的锁子甲卫队拥着大群大群的贵族已经走出风雪。 几十条长龙行进在两边,又散开集合。 诸多眼睛从风沙里投射过来,就看见东衙大相和青海节度使和军部群臣、东军西府盟会的大臣官吏,以及各大小氏族的首领,前后缀尾亮相人前,行走在兵甲整齐的甲士中间。贵族军兵们披坚执锐,手握长槊,叉腰而立。 外围不少吐蕃将士和奴部牲口只是不敢置信。 不是说大蕃亡了么?怎么这时候却,这般气势雄雄? 他们如果还在,也许这一战,胜算还高! ………… 牛心川大营,寂静无声。 温暖的驼毛帐篷里,张惠披着白狐皮大氅跪在案边,羊脂般细滑的一双手指晃动,正在轻轻地,小意地,揉捏捶打着李圣人的肩背。张慧坐在右边,烤着肉,准备着晚餐。 圣人在一堆文件里翻来覆去,不时对着地图眉头紧皱。 “陛下。”赵嘉奏道:“昨夜金城宫遣大臣过来传书。王子美、萧秀发来急件,汴军主力工程围攻潼关,偏军高季昌等等,在华山小道和赵军激战,今杀之退,明日复来。王子美请示,若潼关告急,则果断回师一部,万勿迟疑。” “高季昌?”圣人眼珠转动,似是在回忆这人是谁。 “前内军马军指挥。少为汴州富人李让家僮。全忠入据宣武,盯上李让家产,蓄让为子。尝见季昌于仆从中,耳面稍异,命让养之为子。后拔为衙官。全忠之死,复名高季昌。” 见他久久没接话,张惠锤锤背,仔细介绍道:“他也是没去处了,才在朱大麾下效力。此人,我见过多面。颇有无赖之相,但心机阴沉狠毒非常,极富城府。若对上他,还需告诫王子美,多留心眼。” “原是高癞子。”圣人如梦初醒,没想到这臭名昭著的鸟人还见过天后,有种历史的不真实感:“给子美回信,我已知晓,随时有预备人马,可以回师,叫他安心。潼关方向,也一样。” 赵嘉一挥而就。 “潼关方向,恐怕还要小心。”张惠在他耳边,柔声道:“那年全忠攻伐潼关,虽为一时怒起,其实也是看人下菜碟,料定朝廷无力,甚至不需动武,只要陈兵潼关,军威之下,必然屈服。” “没想到我就不屈服,还薄有军力?”圣人微笑。 “是的。”张惠点头,心思百转千回,凝视着圣人的眼睛:“故其败,理所固然。既无强攻之备,时方用事多镇,尝试无果,便只有撤了。但朱大是扫除而来,已经疯狂,不塌周天心不死。土木作业之下,什么城,什么关,经得起刨?以妇鄙见…………还是立刻回师。” “再等等………”思前想后,圣人雄健的身形微微颤抖起。 虽然现在他带着大军压在西海,只是随意耀武扬威,杀得没人敢吱声。可谁都明白,圣唐行至今日,是处处漏风,本来早就会被掀掉的房顶只是被他硬按着。 他李皇帝只有一个人,纵有王子美、萧秀、郑延昌、种道士、赵匡凝这些忠良慷慨忘身于外,努力于内,君臣同心,可又如何能万全的撑起这残破山河? 到底是守内,还是击外? 沙州那边,扎猪带着两万豹子军去了。九曲城方向,给武熊凑了万余步骑,塞北方向,给了李仁美五千人马,两道长安留守,是两万甲士。金城行宫,驻军三千……… 算下来,其实他手上实力,只有四万不到。 若现在回师一两万走,那还不如全走。单凭两万人马就想着打垮吐蕃十万联军,即使以前经常有这样的战例,但也未免太过自大,太过冒险! 自己在这一输,就是星火燎原。还控不控制得住其他部队,都希望渺茫。 可别忘了,这世道,哪有几分真正的忠诚! 即使郑延昌、王子美他们的坚持…………有的是因为圣唐而坚持,有的因为是因为军府而坚持,其次是家族,最后是国家。有的是因为名爵而坚持,有的是因为情分而坚持……… 可这些都维系在两个核心上,一是自己是圣人,二是自己还活着。 人走茶凉,名去权去,不外如此。 现在局势,谁都知道威权是一切。自己现在苦撑着圣唐,又怎么能少得了威权? 怎么办?怎么办? 要立刻回师吗?回多少?回哪一部分? 张惠也不说话,好整以暇的为他捏肩捶背。 圣人只是久久盯着地图,一个个军兵大臣的面孔和各种信息在脑海中飞快的闪过,权衡过。 “吴王如何?”他一抬头,突然问赵嘉。 “如故。” 圣人轻轻一按案几,神色又转为了冷淡。这个儿子若能到潼关走一遭,冒点风险,也还能为自己争取点时间。可淑妃又怎么可能,让吴王去这种环境铤而走险……… “奏告!”外头又传来了马蹄和叫喊,正是一个大臣。 他一路答着活动口令,在辕门外滚鞍下马,直入行在。 这动静惊动了苦苦寻思的圣人,转眼,他就将那点情绪一扫而空,强硬的挺直了脊背,木然着一张脸。 “圣君!”帐帘掀开,冷气滚滚,大臣只是拜伏行礼:“东军宰相大论尚真诚遣麴步查为使,请在西五十里外的设乐原觐见天子!” “东军宰相?”圣人又傻眼了。 “咳咳。”张惠不动声色:“吐蕃设诸道节度,宰相总管多道为防务相。瓜、凉、萨毗、鄯州、河州等节度,共构东道节度使,于是主官称东军宰相大论。虏风,节度军府称部,衙。故又曰东衙大相、东军上相、东军将相、军部大臣………”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圣人摆手看了天后一眼,别装逼了,行吗? “好的。”张惠收口不言,继续捏肩。 “设乐原之会………”圣人呢喃,盘算着此人用意。 …………… 金城宫。 幽深安静的翠微殿里,芙蓉帐内。 寂寞的淑妃正夹着被子,辗转反侧,双腿不断用力绞磨,像是失眠,又似有心事待发泄。 “殿下,要不要臣等襄助殿下………”长御阿蝶悄声问道,打算给淑妃叫个女伴宫女。 这女人,真是被李皇帝调教得没一点逼数了。 这些日子,看来也是炫压抑得紧。 “不必,我再忍忍…………”淑妃低喘着气,压抑着自己的欲念。 忽然,殿外传来脚步,有女官空灵的嗓音奏道:“殿下,吴王求见!” 第337章 君臣合战(五) 颔下几滴口水,柔嫩的嘴唇泛着水润光泽。 一张一合,口水舔回舌蕾。 再舌尖一抿,身子一翻,玉臂撑着头,另一手搭在紧致的大腿上。眉目间,媚色流动,一缕秀发落在胸口上、嘴上和脸上。 一盏油灯飘摇。罗汉床上,一半灯光撒在淑妃娇躯上,整个人半黄半黑。 隔着珠帘,她十步外有张案几。 乘着保安没注意,叶窈窕默默地走出了保安室,路灯清冷的光辉映在她的脸上,使得她的面部表情看起来有些肃杀。 “飞扬兄弟,等一等!”刚出药师工会的大门,身后便传来了声音,铁木云转头看了看,那名男子正急急忙忙的朝自己追来。 助理马上拿出一张注塑的类似于证件的东西,上边带着一根丝带,林木把通行证挂到包子的脖子上。 “多谢主人不怪罪,是这样的,当时我把这只猎犬魔兽放出去后,的确是费了很大的劲,才把它重新关押进这里。”卡特将军暗暗感叹。 不过这样观摩学习起来更舒服,无他,张国力的信手拈来和王钢的游刃有余,俩人对于这个角色的诠释简直到了一种出神入化的境地。 要不是他给导演出馊点子,她能在大冷天掉水里吗?现在还明知故问。 “门主获得了第一,可喜可贺,可喜可贺!”不停地有人欢呼着,侯举也非常高兴,想想以前,自己被人欺负,能有现在的风光都是铁木云所赐。 一部好的电影,各种要素缺一不可,但是先决条件,就是你得有一个好故事。 “不存在那种可逆的神通,大道万条总有轮回,但魂魄消亡,等同归于虚无,断无可能再行找回的可能。”齐韵苦笑着摇头。 “你放了它?”应北晨见我没说话,皱了皱眉,将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本是想来‘j’的分店选一套适合的礼裙参加晚上的晚宴,却没想到,如此有缘分,居然在这里遇上秦三少。 相比起不熟悉道路而浪费了许多时间的巨虎氏族,轻车熟路的张岩此刻已经坐到了稷苗左首的座位上。 “你这么喜欢替人出头,那我就让你出个够!”曾虎冷笑一声,冲到了杨威的身前,他伸手扼住了杨威的喉咙。 办公室陷入了沉默中,覃雨默默地握了握王芳的手,她知道王芳现在心里应该不太好受。 “话虽如此,可约定是约定,眼下的皇甫燕触摸到了圣医的门槛,值得我们出手相救!”陕省孙家的老祖宗继续说道。 王子怡依旧是疑惑的望着他老爸,不明白他老爸到底是什么意思。 从张华的拳下,道道闪电陡然暴散,迅捷无比的闪电之拳封堵了何威骏所有可以闪避的路径。 王宫,风坐在王座之上,心中后悔不迭,现在的他有些后悔起昨日将张岩招来并向他倾诉了一番心里话的举动,后悔起自己为什么要在喝了酒的情况下做出决定,以至于把情况搞成现在这副模样。 整个法阵剧烈摇晃起来,比之前还要惊心动魄,眼看着随时都要被打破的样子。 “既然知错,那在春天到来之前你就不要再外出了,待在家里好好反省一下吧。”祁夫向祁菽下达了最后的判决。 只能说,在得到完整的资料后,技术团队的工作也就非常顺利了,在掌握了原理和配方的情况下,研发起来就没有什么难度。 随后他们相互对视着,下意识的抚摸着自己的手臂和脖子,神情之中,都是露出无比激动的神情。 眼见自己的执行长被救了回来,在场所有神族成员,眼中齐齐喷出怒火。 “我被调回金陵,明天一早就要赶回去,这是今天的泰晤士报,你看看。”两人走到一旁之后,张宏从包中拿出一份报纸递给周白,悲伤不止。 因为,从今天开始,这座城市的一切造作就不需要陈羽凡了,所有的一切都会在这位管家的手中进行操作。 所以,鬼见乐等人心中一下有了优势感。因为阴煞戾气可以让他们恢复气力,但吴凡呢?他靠什么来恢复?这次你吴凡恐怕要死在这里了。 当然了,胡娜娜其实也并不是畏惧与罗毅交手,只是,她不想第一场就遇到罗毅,毕竟,在第一场就被淘汰这实在是有些让人很不甘心。 慧觉的话语落下,无头尸魔杜占奎顶着的,寇恂的脑袋上面色依旧没有变化。 那时候的哪吒这个角色说白了是张铂芝低三下四去求来的,希望能够借此翻身,她再蠢也不会在那里耍大牌,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她所谓干妈把张铂芝最后一点价值用光了就直接翻脸而已。 “不与你这谋士结交,如何对抗灾难?有何要求但说无妨,不过我只要最好的对策。”嬴政负手道。 说话的人叫做栾巴子,雷鸣记得他,就是他钻入黑虎的腹内取出了内丹。 众人只感觉像是面对着一座万丈高山,感受到其中沉重、雄浑、霸道、威严的气势,仿佛了承载了江山社稷、亿万生灵。 想必战仙也不会和他一样,跨越仙阶不说,还要在这之上跨一个更大的神阶来挑战。 按照道理来说,温孝先乃是先天强者,绝不可能是眼前这普通人的模样,更不可能会混得如此之惨。 徐天看着那个跪下来的低阶天帝,双手变成掌印,施展出掌印的顷刻间,一掌轰杀低阶天帝。 “这这”周鹏被惊的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这还是人吗?这手铐的质量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他怎么就解开了呢? 第338章 战斗爽,战斗爽!(一) 乾宁四年冬至,王子美与朱友伦在华山道上厮杀纠缠久久,谁也奈何不得谁。 赵军有反斜、擅守、高地、团结、军队基本不需要指挥就能做出正确反应的熟练度、粮草军器物资充足等各方面优势。除了人少,可以说是一支完美的野战兵团。汴军残暴、内斗严重、指挥紊乱、后勤吃紧,但他们人多势众,军器也充足,厮杀也不俗,还 话音落下,便是有工作人员拿着抽签箱从后台走了出来,在选手面前一一停顿,等待他们抽签。 然而,叶修双手举在空中,顿时做了一个‘收’的动作,观众们也好,选手们也好居然同一时间停止了一切声音。 “我再写一封信回去,安抚一下我父皇,叫他彻底对咱们没有戒心。”建安公主笑的和一朵花一样的灿烂。 敲门声响起,波风水门下意识的开口,等他抬头一看,才发现苏南已经走了进来。 莫靖远看着故作姿态的白翩然,心中泛起阵阵厌恶,但是他努力地压了下去,嘴角挂上了一抹看似发自内心的微笑。 “不用了,你们先走,我跟宋仿还要去其他地方。”我挽着宋仿的手拒绝了,我想,如果我答应的话,周时肯定会崩溃吧? “好嘞!”张怀志眼睛大亮,立即启动他的狼人机甲,这机甲原本就拥有类似战神机的力量,后来被张远击毁后,残骸被拿到战神工坊后,竟然被修复了,不仅修复,其性能比以前更胜一筹,机甲的颜值也提高了不少。 或许吧,或许真的会有意外,杜箬又喝了一口奶茶,想到乔安明,如果不是自己亲身经历,她也无法相信自己有天会这么在乎一个男人。 苏南沉默了一下,和坂田银时一起走到一边,将道路留给安西光义。 众修士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仅是一些音波而已,就破去了他们的神通,而且主要针对的还不是他们。 如果不是李玟做出绿叉这件装备的话解说毒蛇也不敢这么说一个adc可以单挑打得过一个战士,不过在作出幻影之舞的情况下的确卢锡安的单挑能力就得到了长足的进步。 以前比比鸟没有觉察到太多飞行的好处,但是在经历过与玛沙那的对战之后,发现这样的能力,确实在打一些不会飞的精灵时候,占据较大的优势。 “砰!”这是旁边传来了一声闷响,只见9s手中的什么东西正在冒烟。 除了和其他集训的战队打训练赛以及最后总决赛的时候,简单只在韩服高分rank之中遭遇过那些实力天赋丝毫都不逊色于他的天才们,除此之外便再无交集。 “怎么样,觉得我可以帮你实现愿望吗?”陈恒脸上露出了有些狡猾的笑容。 墨苒没有忘记一脸疲惫的玉芝和紫旋,赶紧让她们歇着,其他三人好生照料她们。 在持续不断的搜索中,废墟下发现了越来越多的伤亡,而碍于现场有坍塌的可能,救援行动尤为困难。 天色微微有些暗的时候,整个机场就已经灯火通明,无论是点亮机场的照明灯还是两侧战机跑道边上的轮廓灯早早的亮了起来,紧接着天空上几点闪烁的光点。 “好了,接下来就要讨论一下怎么把我胳膊上的刺青藏起来的事了。”陈恒非常严肃的看着站长,毕竟这关系到今天晚上陈恒家吃什么。 我最后表达了自己的态度,最终静香没有在为难我,只是让我好好的考虑考虑,不要着急回答她。 第339章 战斗爽,战斗爽(二) 武亭川上,在几个兵部官员的向导下,萧秀一行沿着渭水奋力疾驰。 他们没去过西域,独自上路,只怕会走错路,耽搁时辰。 他是奚人将门,而他从继承衙官服役开始,就选了马军。 对他来说,最紧的就是坐骑。自己武夫受点委屈很正常,但坐骑决不能吃亏。但现在胯下黑郎已经跑得嘴流白沫,他仍在加鞭。除非 紫薇狠狠心把最不堪的骂人的话都使出来了,一般的人如果听到了别人骂他的师傅,一定会失去常态,跳起脚与对方拼命的。 唐琴仔细瞧了瞧倒在地上的江宏,也许是因为那一身破败的衣衫么,那相貌平平的男人,实在叫人难以相信面前这人是陈国的太子,他眼中的光影,甚至都不若一些王公贵族来的像个天家的人。 然而,雪景虽美,路却难行。偏偏乾隆还特意嘱咐驾车的御前侍卫将车赶得平稳一些,生怕马车太过颠簸, 令萧燕不舒服。 傅野捂着她的嘴巴。幽深的眸子里折射出的是至深的信任,没有一丝松动的信任,“我知道,我都知道!!!”他压根就不会相信善良的她会去杀人,他了解她,他对她的人品是百分百的信任。 在和敬公主看来,六阿哥永瑢虽然生得一副没心没肺、呆呆笨笨的模样, 就算她与永瑢拌几句嘴也没什么关系,可是,他的同胞兄长五阿哥永琪可不是一个可以随意招惹的人物。 乾隆与萧燕一同用过早膳,便乘着外表看似普通内里却十分奢华舒适的马车,在一众骑着骏马的御前侍卫的保护下,向圆明园行宫行去。 景一先是懵逼,然后怒了,像个傻逼,扯着嗓子哇哇地哭了起来。 乾隆脸色阴沉的沉思了半晌,皱着眉头揉了揉胀痛的额角,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既然太后始终不知悔改,他也不必继续因为夹在萧燕与太后之间而左右为难。 今晚那些杀手,唐淼见过,深知他们的实力远在君非白之下,就凭他们,压根就不是君非白的对手。 他掏出手机给董爸爸打电话,没敢实话实说,只是说董佳佳发烧了,有些严重,让他们看看能不能过来一趟。 “怎么样?灵儿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吗?”北冥渊见慕灵醒来之后沉默的样子,顿时有些担心的坐在了慕灵的身边,伸手抓住了慕灵的手,这一次终于感受到了慕灵身躯的温暖了。 她取下了手上的一枚戒指,不死心的抛了下去,结果,戒指才掉下去十几米的距离,便化成了一滩水。 她什么时候开始操心这么多人的事情了?别人委不委屈,同她有什么干系? 直到一道红绸递到了自己的面前,她伸手默默接住,就被男人慢慢牵了出来。 “那是自然。”在场的众人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毕竟逆天之境那可是他们的故乡,在故乡有难之时,自然是要回到逆天之境作为一份助力。 不知怎么的,一想到那双黑的透不过光的眼睛,他的心脏总是控制不住的疼。 见此,清秋眸中诧异,随即手指微动,弹出了一道气体没入灵魂体身体。 水伊人见她精神好了不少,心想这人大概就是太闲想得太多,于是就想着找点事给他做。 真好,如今有人能够当着千叶喻的面说千叶喻不是什么好人,真是佩服。 第339章 破瓜州 圣人最终还是没有和谈,设乐原之会不了了之。 和谈个屁。 宋伐灵州之战,诸部吐蕃请会师,宋廷许之。使者将发,真宗忽谓宰相曰:“朕看《盟会图》,颇记吐蕃反覆狼子野心之事。今不须遣,止走一使以会兵告之。“ 别提前通知,也别提前告知军事行动安排,机会合适叫他们来打仗就行! 要和吐蕃干 然而曹格抬眸看向站在面前的于云,冷声门道:“背后的人是谁?”冷峻如雕的脸上没有半点神情。 云飘影这次开口了,她说道:“木筏被冲毁,所有人都失散了,当时恰好浮岛漂了过来,我就带着你上来了,你既然没事,那就多多保重吧。”她说完便离开了。 信息发送的声音完毕。这照片在曹格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发送出去。 星期二早晨,赵蕙来到操场时,看到李掁国又在威风地整队,他督促了好几个同学排好队。 白雪并不想受伤,他根本不想打这一架,何况如果这一战受伤了,那么下一战呢,还有下下一战呢,谁也不知道接下來还有多少战等着他。 格肸水木愣了一下,他说道:“主母,您一定会好的。”格肸舞樱长长叹了一口气,其实有一种灵药是可以救她的,只不过她不知道而已。 “什么事?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告诉老沙,我帮你揍他。”沙渡天一屁股蹲在床上说道。 说后面那句话的时候,冲和下巴微微抬起,显出几分傲气,倒是有点少年时的影子。 甜点做起来烟火少,而且又精致,好像在做艺术品,看着自己做出漂亮又美味的甜点,冲雪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就这样,三大宗门还未帮助元蒙半分,就这么先打起来了,注定今夜的轮回之森不是一个安稳的夜晚,与此同时的京城,也不是怎么安静。 害人无非两种心思。一是泄愤,二是杀人灭口。而在一个充满秘密的晋阳侯府,杀人灭口的可能性自然更大。 但所有的门阀世家都知道,这件事情本身是皇帝对他们门阀世家的削弱,这让他们对皇帝警惕大增。 “他在宁海很牛逼吗?”肖亦凡翻翻白眼,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 袁老瞥了眼熊大海,脸色立刻红润起来,他这不是容装,而是被对方气的。 贾斯丁也点了点头,其实上次这些已经讲好了,现在不过是水到渠成的问题,他自然也没有意见。 朱由榔闻言大怒,顺手把手中的茶盏推到了地上。习惯了皇帝的身份,他可以不再那么控制自己的脾气。“叮”的一声,碎瓷片溅了一地,泼到地上的茶水还冒着滚滚的热气。 “卑职遵命。”吕世军向王君临磕了个头,便转身大步跑了出去。 说实话,谁心里也没个底,要是搞错了,弄不好会触碰什么机关。至于说能相安无事,陈炼没那么乐观地想过。 下一刻,只见他肩头渗出一团殷红,染上衣袍蔓延开。一枚银色飞镖正插其上。 明日晚,或许就可到达鹤山。陈炼虽然急,但他一点都不乱,按部就班。居然把所有的武技,在一夜之间全部看了一遍。看着那有些争分夺秒的样子,贱鼠觉得那事现在说,可能还嫌太早。 就在双方陷入尴尬之境地时,方员外赶紧从后面的车上赶了上来,挤开众人之后,来到了马车边。 第340章 和平之音 光化元年元肖,乙弗城冷意尚深。 寥廓的原野一望无际,牛心川畔积雪朵朵,院中屋檐结满了冰柱。 东衙大相背负双手,巡视驻扎在城内的贵族桂军。在他看来,桂军兵强马壮,悍不畏死,就是数量较少。且各家领主们各有想法,心不坚定。 在城内转了一圈,他来到城外连寨。 一看,更是神色阴沉,心如 要是杨子宁知道周明远跟楚正阳两个老家伙此刻心里的想法,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关于武器这方面确实是个难题,不知道基地里谁会知道武器呀?”我紧皱着眉头。 “呵呵,你也说只有正式员工才能进了!”苏青嘴角微微上扬,随后回复道。 只要技术不是问题,青城可以大量爆兵,每个都装备豪华套餐。而自己,这种手段,连荆棘领都武装不过来。 他一边给沈若兰解释,一边连忙拿起手机,开始设置起来电铃声。 电光火石间,曹少钦最终选择了硬碰硬,汇集全身真气,朝着王博的手掌轰了过去。 杨雅欣一听,心里急了,陆如风一走,就真的一点可能性都没有,她咬了咬牙,心里生出了一个念头,看了看陆如风简安安那桌,她起身离开了,明明餐桌上的早餐才吃了不到两口。 不过秦琼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在和李承乾他们分开后,立即向皇宫赶去。 “一开始没考虑到梦境结束后,怎么面对她的问题。”他有些郁闷,这简直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杨辰进去后发现大伙儿都是跟孙龙现在的状态差不多,一个个黑眼圈都能挂到下巴上。 我压根就没有在意过他,依旧自顾自地吃着自己的东西,场面一度安静了下来,都能听见我吃东西咀嚼的声音。 君落渊做的是一盘宫保鸡丁,红红绿绿的,别说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 “封儿,你怎么出来了?哥哥可以进去找你的呢。”一个富有磁性的男性嗓音在他耳边响起。 被他当做凤惊羽的替身,冷月也不恼怒,她要的是生米做成熟饭,让君落渊永远都逃不出她的掌心。 “宫辰琛,你来了。”刘娜娜看着面前的宫辰琛露出一抹淡然的笑容。 不知看了多久,那些纸片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大截黑色实体的长方形纸片。 他露出了一个自认为很客气很礼貌很有风度的微笑,把二人请进门。 1月15日重庆国际博览中心,春季赛比赛尚未开始就已经万众瞩目的uf战队和同为西部赛区的lgm战队准备进行春季赛常规赛的第一场bo。 “阿白,神乐这几天一直都在追查吞酒童子的事件,如果你闲的话就去帮帮忙吧。”电话里不死子婆婆的声音传来。 毕竟这都什么年代了,别说是间接性接吻,就是真的吻上了,甚至还是法式舌吻那又怎么样,反正身上又不会掉块肉。 “教授!”老人大惊,紧接着发动了自己心灵感应的能力,终止了教授的幻象。 “师父……”虽说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被抓个现行还是有些紧张。 想着想着,叶枫的战斗天赋再次觉醒。恍恍惚惚之中,他只感觉面前的冰箭迅速的变慢。而自己的头脑就仿佛是一台精确无比的光脑一般,将他们的行进路线,转着方向和力度都计算的一清二楚。 三日过后,那些占领亚心城的日本人不但没有,而且又从其他城市抽调来数十万人,绝大部分是修士,这是摆开架势要和乾家、中南山死磕。看其中的旗帜,不乏韩国人和天竺人,如今三国分割九州,自然要沆瀣一气共进退。 第340章 和平之音 光化元年元肖,乙弗城冷意尚深。 寥廓的原野一望无际,牛心川畔积雪朵朵,院中屋檐结满了冰柱。 东衙大相背负双手,巡视驻扎在城内的贵族桂军。在他看来,桂军兵强马壮,悍不畏死,就是数量较少。且各家领主们各有想法,心不坚定。 在城内转了一圈,他来到城外连寨。 一看,更是神色阴沉,心如 要是杨子宁知道周明远跟楚正阳两个老家伙此刻心里的想法,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关于武器这方面确实是个难题,不知道基地里谁会知道武器呀?”我紧皱着眉头。 “呵呵,你也说只有正式员工才能进了!”苏青嘴角微微上扬,随后回复道。 只要技术不是问题,青城可以大量爆兵,每个都装备豪华套餐。而自己,这种手段,连荆棘领都武装不过来。 他一边给沈若兰解释,一边连忙拿起手机,开始设置起来电铃声。 电光火石间,曹少钦最终选择了硬碰硬,汇集全身真气,朝着王博的手掌轰了过去。 杨雅欣一听,心里急了,陆如风一走,就真的一点可能性都没有,她咬了咬牙,心里生出了一个念头,看了看陆如风简安安那桌,她起身离开了,明明餐桌上的早餐才吃了不到两口。 不过秦琼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在和李承乾他们分开后,立即向皇宫赶去。 “一开始没考虑到梦境结束后,怎么面对她的问题。”他有些郁闷,这简直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杨辰进去后发现大伙儿都是跟孙龙现在的状态差不多,一个个黑眼圈都能挂到下巴上。 我压根就没有在意过他,依旧自顾自地吃着自己的东西,场面一度安静了下来,都能听见我吃东西咀嚼的声音。 君落渊做的是一盘宫保鸡丁,红红绿绿的,别说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 “封儿,你怎么出来了?哥哥可以进去找你的呢。”一个富有磁性的男性嗓音在他耳边响起。 被他当做凤惊羽的替身,冷月也不恼怒,她要的是生米做成熟饭,让君落渊永远都逃不出她的掌心。 “宫辰琛,你来了。”刘娜娜看着面前的宫辰琛露出一抹淡然的笑容。 不知看了多久,那些纸片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大截黑色实体的长方形纸片。 他露出了一个自认为很客气很礼貌很有风度的微笑,把二人请进门。 1月15日重庆国际博览中心,春季赛比赛尚未开始就已经万众瞩目的uf战队和同为西部赛区的lgm战队准备进行春季赛常规赛的第一场bo。 “阿白,神乐这几天一直都在追查吞酒童子的事件,如果你闲的话就去帮帮忙吧。”电话里不死子婆婆的声音传来。 毕竟这都什么年代了,别说是间接性接吻,就是真的吻上了,甚至还是法式舌吻那又怎么样,反正身上又不会掉块肉。 “教授!”老人大惊,紧接着发动了自己心灵感应的能力,终止了教授的幻象。 “师父……”虽说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被抓个现行还是有些紧张。 想着想着,叶枫的战斗天赋再次觉醒。恍恍惚惚之中,他只感觉面前的冰箭迅速的变慢。而自己的头脑就仿佛是一台精确无比的光脑一般,将他们的行进路线,转着方向和力度都计算的一清二楚。 三日过后,那些占领亚心城的日本人不但没有,而且又从其他城市抽调来数十万人,绝大部分是修士,这是摆开架势要和乾家、中南山死磕。看其中的旗帜,不乏韩国人和天竺人,如今三国分割九州,自然要沆瀣一气共进退。 第341章 设乐原之盟 “梦姐,你别紧张,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你看到的就是真实的东西,那不是梦。”秦昊十分肯定的说道,随手朝那道已经没用的符箓一挥,破损的符箓顿时冒出一阵青烟,化为齑粉,最后完全不见。 “你这葫芦里究竟隐藏着什么药?”林熙看着冰影儿离开之后,一脸好奇的看着林云问道。 声音不似恼怒,却故作恼火,还夹杂着几分无奈,非常恰当的化解了尴尬的气氛。 她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可都是因此,这一战既然已经打响,那么自然要她血本无归。 怒火四溢之余,郑婉婷双手猛地攀上楚诚的胳膊,然后把他的脑袋往下一拉,狠狠地吻住了楚诚。 对他来说,是绝对无法接受类似邱林以及大多数男人玩玩的想法,如果没有把握能够最终走到一起,他不会轻易去招惹对方。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政府对外宣称了海天区将会成为中海市世博会选址区。 气氛一下子活了起来,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唯独周扬,一直冷着张脸,显得十分不友好。 像是武者拥有武者之心,剑者拥有剑道之心,道家武学有道心一说,佛门之有佛心一谈,刀者亦拥有刀心一说,没了刀心,刀者便再也握不起刀,相当于刀道被废。 如今谭雪恢复记忆,君流也不用愁眉苦脸,两人可以幸福地在一起。 风暴鱼人被晕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敌人在磨掉自己的生命。 于是,但见大殿之中的通天、后土二人皆不言语,尽是沉默不严。 陆林照着魔化哥布林后脑就来了那么一下,而笨笨的魔化哥布林,仍然绕着圈子跑,根本就不管在它身后的攻击,直到它惨叫一声倒在地上,爆出了手中的匕首。 “而且,要是弟子真的如此贪生怕死,因为这样就逃跑的话,当初恐怕也不会被老师选中带上暗宗吧,难道老师会选择一些贪生怕死之人上暗宗不成?”淡淡的看着霍老,聂枫就微笑说到。 婉娜啦现在急呀!她是和秋境一起的,可陈一刀把秋境救走了,却把她晾在原地。 “立刻召开将军级电子会议,中将以上全体参与,皇级机师以上允许旁听。”凝霜微微揉着光洁额头,向我瞄了一眼。 自那日休整以来,短短数日,二人便齐齐出关,然后便朝这青螺山飞奔而来。四门山本就位于四川境内,与青螺山相距不远,不过片刻功夫,二人便已到达。 “你们是什么人?武学院可不许外人进入的。”武学院的‘门’卫拦住叶残雪三人。 刘云飞已经看明白只要不和月光站在同一个位置硬碰硬战斗他还是有机会胜利的。如果只是这种短暂的碰撞,月光最多只能发动三把武器攻击他。无形里把月光的战斗力削弱了六成。 潘辉皱了皱眉头,要说现在有人肯投资成虞化工,那无论是对政fǔ还是对银行,都是雪中送炭的事情,再说,nv儿在招商办,招商引资是要拿提成的,这怎么说都应该给人家送礼的事情,怎么反过来了? 一个浪头就扑了上来,那浪头跟长了眼似的,不扑别人,就扑钟星月这边。 “对方是贝拉家族的继承人,曾经和您一同在海因斯。”身旁的罗泽尔开口道。 这时,从竹屋里走出来一位老者,鹤发童颜,道长装束,仙风道骨。 龙央央紧咬着薄唇,为自己的无能感到耻辱,同时也对龙九儿的出现感到不满。 响亮的嗓门听得水伊人都觉得震耳,不过效果显著,老人算是听清了一二,露出一丝温和笑容,圆润的手在空抓了抓。 洪广本想问问‘你怎么过来了?’却被水伊人一句惊醒,转眼瞧见云昊天的胸口血迹果然再次开始蔓延,脾气顿时也冒了出来。 乔染眼神清澈,目光中带着信任和崇拜,这让千辞心里十分满意。 老者冷哼一声,这样孤傲的龙默迟让他很不爽,可今日一战似乎到了这地步他也无能为力。 他和迟乐,以及水脉,早早就出门,等着囚车从衙门押出后,再沿途伺机劫囚。 烟香刚才大胆上台来,并不只是为了好玩,更重要的是,为了博一下大师兄台下的关注。。她一直坚信大师兄在这里。她并未真的想动手打擂台。就凭她现在的功夫,怎么可能打得过李爽? 同款帽子戴在谁头上都搭,汪言身高正好比刘璃高半个头,站一块儿,帽檐一压,真挺有夫妻相的。 同时这也就意味着叶云天绝对不是在玉石行当待过这么简单。想到这里,宋玉的脸色微红。 厉夜擎用毛巾擦干净手后,从外套里拿出了一张房产证的复印件给鹿呦呦。 一声破风之声响起,崔斌微微撤步,一根长矛落与崔斌的脚边,崔斌立刻抽出途难,严阵以待,冥海等人终于要动手了吗? 李英俊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赶紧看向张敏,解释他不是那个意思。 梁镇,梁国的大殿之上,梁国的国主梁方淡然地看着底下的朱同和安定国。“你说你们是荒国的使臣?”梁方说道,话语中颇有些高高在上的意味。好在无论是朱同还是安定国都不是那种愣头青,自然不会表现出自己的不满。 翻看消息记录,有几条消息被夜天明忽略了,点开一看,全是魏忠钱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