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安的新世界[女尊]》 1、苏安 苏安站在玄关调整了三次呼吸,低下头,一步步走进家。 晚上八点,是一家人晚餐后的休闲时光,八岁的弟弟苏得表演了他刚学的小提琴,满脸自豪,一向严格的爸爸也难得的露出一点慈爱,笑眯眯看着妻子给小儿子擦汗夸赞,客厅里一副其乐融融的和谐景象。 直到苏太太无意发现门口的二女儿。 “安安?” 苏太太叫了一声,不等女儿回应,就立即问起她今天的相亲状况:“怎么这么早?家柏没约你在外面逛逛?” 苏安顿了顿,放下杏白色手包,默默摇了摇头。 她是天生的冷白皮,身材纤瘦,出门前,妈妈特意为她选了浅色小香风的衣服配饰,搭配乌黑顺滑的及肩长发,看上去清秀又干净,是大多数男人都会喜欢的温柔初恋型,妥妥的好嫁风。 这种风格大概是有用的,因为陈家柏其实有提出一起吃晚餐或者看电影,不过苏安找借口拒绝了,还特意乘了公交,一直等到天黑才回来。 但显然,拖延过的时间,都没能让家里满意。 苏太太叹一口气:“说了多少遍了,你这孩子,怎么一点不知道上心?家柏这样的条件,你还有什么瞧不上的?” “没有瞧不上、就是……” 苏安声音含糊,看一眼皱眉的妈妈,又在看一眼主位上面无表情抽烟的父亲,嘴唇翕动几下,到底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她打小就是个不说话的闷脾气,苏太太早就习惯,倒是一边的苏爸爸,白手起家,商场上杀伐果断惯了,最受不了这种温温吞吞的磨叽,听到这儿有点不耐烦,吐出一口烟,到底还是忍着先劝了一句:“安安,你打小就听话,别学家里那个讨债的。” 讨债说的是苏安的姐姐苏静。 苏家从前也是穷的,都靠苏爸爸年轻时借钱开了砖厂,赶着房地产的东风,一步步走到现在身家千万的企业家。 苏安出生时家里厂子有了起色,还能请保姆把她带在城里,大姐苏静就没这个运气,从小扔在老家上学,初中才转回的家。 接回来的姐姐一直和爸妈不亲近,两年前为了结婚的事,甚至偷拿了家里的钱跑去了国外。 这事把苏爸爸气得不轻,也是因为有姐姐的教训,轮到苏安毕业回家相亲,家里都小心了不少,就因为她不乐意,前阵子都放弃了两个不错的对象,直到遇见现在的陈家柏。 高、干子弟,一表人才,用苏爸爸的话,是说一个不字都是不识好歹。 要不是陈家的老爷子退下来了,这条件且还轮不到苏家相看呢! 苏安努力的吸一口气,也试图解释:“爸妈,我不是不喜欢、也不是喜欢,我就是、不想……” 她并不在意陈家的条件权势,陈家柏的穷富美丑。 她只是不想这么快,或者说,压根儿就不想结婚。 甚至一想到要和男人相亲、结婚、生儿子,不管是谁,她都觉得胸闷心慌,被扼住脖子一样的喘不过气。 “你不想?不想嫁人?想干什么,也去m国?” 忍了这么久,自觉已经仁至义尽的苏爸爸被这一句话挑起了情绪,骂完之后又冷笑:“哦,对,就你这高中都考不上的糊涂蛋,想去m国也没那本事!不识好歹!要不是老子,人家能瞧得上你?” 这话说的过分,苏安却没反驳,反而将头弯的更低。 因为爸爸说得没错。 苏家都是聪明人,白手起家的爸爸不用说,妈妈一边带孩子一边在家里自学,还考了中级证书,现在还管着公司的财务。 姐姐苏静虽然叛逆,但成绩从来也没落下,要不然也不能偷偷考了雅思act,说出国就出国,弟弟苏得还小,但打小就机灵,妈妈陪着一周上六次辅导班,都说是竞赛苗子。 只有她,是一串好藤上唯一的歪瓜,明明小时候都还凑合,中考成绩却一落千丈。 爸爸从来就忙,妈妈在苏安初中时生了弟弟苏得,也顾不上她,直到中考成绩出来,家里才发现这个平日省心的二女儿,竟然连个公立高中都上不了! 苏安直到现在都记得当时爸爸的怒骂,妈妈的沉默,混杂在婴儿哭嚎里的压抑与争吵。 当时厂子里现金流也紧张,但在妈妈的坚持下,家里还是拿出去十几万给她找了高中,后面走特长学艺术,大学四年,又是几十个w。 谁家里会为女儿花这么多钱?单是为了这个,她也不能没良心。 这事甚至算是苏安的软肋,一戳就中的命门。 “又说这个干什么?”苏太太心疼女儿,左右看了看,先赶走了怀里看热闹的小儿子:“回去做作业,爸妈和姐姐有事。” 正看热闹的苏得不太情愿的站起来,临走前还冲她做了个胖乎乎的鬼脸。 苏爸爸也在妻子的劝说下掐灭烟头,冷哼一声,背手离开了客厅。 “你爸就这样,你别多想。” 苏太太带着纹路的眼睛关心的看一眼女儿,安慰一句,又问回了最初的话题:“今天和家柏谈得怎么样?吃了什么?走,换身衣服,和妈好好说。” 苏安沉默又听话的跟着苏太太上楼,关门,换衣,只是脸色有点发白,眼前也一阵阵的发黑,胸口也闷得厉害。 又来了,苏安抿嘴。 她初中第一次出现这种状况,无缘无故的耳鸣头晕,心跳加速,呼吸困难,严重时还会恶心晕倒。 妈妈也带她去过医院,只是没查出什么,往后家里人看到了,就会说她装模作样,故意找麻烦。 苏安背过身,用力攥手心,深呼吸,努力压制自己的反应,不想被发现。 背着身,苏太太没有发现女儿脸色,只是在苏安脱下衣服,露出纤薄的过分的脊背时,震惊出声:“你怎么这么瘦?” 苏太太往前一步,温暖的手心捏一捏女儿腰背,心疼又关心:“我就说你别减什么肥,身上一点肉都没了,这怎么能行!” 苏安的脸色稍微恢复了一点,紧跟着又听见妈妈叹气:“明天找大夫给你开几幅药,好好调理调理,过阵子还见陈家人呢,病蔫蔫的怎么结婚生孩子?人家要当你有病呢!” 苏安猛然扭过头,突然有点想吐。 这动作让苏太太发现了不对劲,她伸手抬起苏安的脸,先是被女儿惨白的脸吓了一跳,接着又有些生气:“你做这个样子干什么?我这么多年是为了谁?自个亲爹亲妈难道会害你吗!” 耳鸣更严重了,苏安迟钝的眨眨眼睛,刚开始还能听得懂妈妈的怒气,慢慢的就都化成了一种含糊的嗡鸣,想在耳边像是细密不停地小针,一下下刺在她的太阳穴。 苏安想要开口,又觉着难受,衣服只脱到一半又松开手,牵动嘴角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她咬了咬舌尖,含糊请求:“我想去洗个澡。” 她没有可以倾诉的朋友,亲戚同学里几个说得上话的,也就是一块吃饭逛街靠她付账的交情,好些的会觉着她不懂事,劝她听父母的话,剩下的也只会觉着她是在凡尔赛,背地里看她的笑话。 她也没有可以逃避的地方,爸妈买的房子,连自己的房间也不算是自己的,唯一能安静喘一口气的,就只有阴暗狭小的卫生间。 起码在这里,一般不会有人突然撞进来。 送走震怒的苏太太之后,苏安沉默的锁上卫生间的门,没有放水,就这样摸索着躺进冰冷的浴缸。 苏安就这样一动不动的躺了十几分钟,才慢慢抬起左手。 纤细苍白的手腕上,有一道已经愈合的白色浅痕。 苏安怔怔盯着这处痕迹看了很久,久到口中的血腥与刺痛渐渐麻木,耳畔的嘈杂与嗡鸣彻底混乱,她终于疲惫的闭上眼睛。 ————————————— “安,安安,苏安!” 苏安是被一声声的呼喊硬生生吵醒的。 挣扎着睁开眼后,模糊中分不清人脸,只能隐约看出一颗火红的脑袋,在洁白的背景里晃来晃去,热烈的让人眼晕。 这是……医院?她在卫生间里晕过去了吗? “醒了!我就说没事!肯定是低血糖又犯了,你是不是早上没吃饭?” 莫名熟悉的声音让苏安疑惑又惊异,她拧紧眉头,眸光对焦,渐渐看清楚这人的五官之后,猛地睁大了眼睛,声音都扬高了八度:“苏静!” 虽然染了头发,换了打扮,但眼前这张脸,分明就是和家里闹僵之后,拿了钱偷偷出国的姐姐苏静! 这么大的反应也把面前人吓了一跳,红色的脑袋晃一晃:“苏静?我跟妈姓姜啊,姜静,你睡迷糊了?” 姜?姐姐这是和家里生气,给自己改了姓吗? 苏安愣了愣,慢一步又想到爸爸同意了吗?而且户口在家里,姐姐在国外怎么改的姓? 姜静甩一把头发,又笑:“不过姓苏也不错啦,我小时候就也想跟爸姓来着,姜字不好发音,我要是姓苏,留学就不用另外取名,听着还特像女主角!” 一番话又让苏安满心疑惑,她们姐妹两个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是苏静在家时的模样谁都记得,叛逆,烦躁,浑身总是别着一股劲,时刻准备着要和谁吵一架一样,对苏安夜大多是不耐烦的臭脸,更加不会这样松弛的闲话玩笑。 漂亮国让人改变这么大吗?还是姐姐在那儿谈恋爱了?嫁人了? 苏安顿了顿,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妈知道了?爸怎么说?” 爸爸的脾气,肯定不会让姐姐进门,苏安觉着对方大概是偷偷跑回来,家里还不知情。 苏安扭头环顾,隔过病床,在窗前发现了熟悉的身影:“妈……妈?!” 第一声是呼喊,第二声妈就是纯粹的疑惑。 看五官身材像是妈妈没错,可是看起来、怎么有点奇怪? 妈妈也换发型了?妆容也换了……还穿着女式西装? 苏安从来没见过妈妈穿西装,虽然公司是爸妈一起搞起来的,但步入正轨之后,妈妈偶尔去爸爸的公司,都会特意换上裙子,说是裤子会显得太强势。 姜定芳也听到了女儿的声音,只是手上还打着工作电话一时不好停,这时也走过来,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 姜静抢先告状:“妈,安安好像摔傻了。” “别瞎说。” 姜定芳收起手机,伸手摸了摸小女儿的额头:“醒了就好,还晕不晕?” 苏安看着靠近的人,脸上也更加困惑。 刚才只注意衣服,现在走进了,她就也在妈妈身上发现了新的不对。 苏安犹豫:“妈,你好像……变年轻了?” 说年轻也不太对,妈妈眼角的纹路还在,皮肤并没有做了医美的白皙紧细,身材也没苗条、甚至更结实了一点。 但是苏太太整个人的状态,却都透着从没有过的精力充沛,就是叫人感觉很干练年轻。 姜静:“什么话嘛,妈本来也不大,才刚过六十。” 苏安愣了愣,越发觉得刚回来的姐姐不太对劲:“什么六十?妈哪有那么老?” 上一辈人结婚都早,虽然生了三个孩子,但苏太太今年才该过五十岁生日。 姜静又笑一声:“你糊涂啦?六十算什么老?医学发展日新月异,人类平均寿命都一百一十五,妈才六十且长着呢!” 寿命一百一?人均?这么离谱的数字只叫苏安一下都不知道从哪反驳。 世界上最长寿的人活了多少了来着? “你妹妹刚醒,别老欺负她。” 姜定芳拦下长女的嘲笑,又纠正:“还有你这话就不对,最新统计数据,花国人均寿命是91.2。” 姜静不太服气的念叨:“那不是boy们活的太短拉低了嘛,我也没说错。” 姜定芳:“注意用词,不是boy,是男人、男性。” 姜静啧了一声,明显不耐烦—— 这个表情倒是和苏安记忆中的苏静重合了。 姜定芳:“静静,你也知道妈妈在竞选期,你在外面要注意自己言行,别叫人抓住把柄。” 妈妈,竞选? 苏安眉头拧成一团,觉得自己好像还没醒。 “屋里又没记者守着,就咱们几个……” 姜静念叨几句,见妈妈态度严肃,又耸肩举手认错:“好吧好吧,我错了,不是人类,是女人,只有女人的平均寿命一百一,可以了吧?”【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希望库 没有人为苏安继续解释女人的寿命问题,就好像这已经是小孩子都会知道的基础常识。 忙碌的姜定芳女士确认小女儿可以出院之后,就又在工作电话里匆匆离去,临走前嘱咐姜静带妹妹回家。 姜静笑嘻嘻答应,一屁股坐在苏安床边,轻轻撞她右臂:“你怎么回事,好好看着展就晕了,还好周围人多,低血糖不知道好好吃饭?多吓人!” 看展?她是在艺术展上晕倒的?不是家里吗? 苏安又生出一阵违和,抬头看向眼前的苏、姜静。 姐姐对她熟稔随意的好像……她们是关系特别亲密的姐妹一样。 “苏、姜……” 姜静才一挑眉,苏安就敏感的察觉到自己的称呼有问题。 她顿了顿,不太适应的试探:“姐…姐?” 她几乎没有对苏静叫过姐姐,不是没礼貌,而是被养在老家的苏静对家里所有人怀着一股莫名的敌意,甚至十三岁终于被接回家之后,对她这个妹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谁是你姐?” 苏静离家前的最后一晚,面对苏安还会不会回来的追问,也只是冷漠的一句:“别犯傻了,往后这家里没有苏静。” 这说的没错,女儿在快定亲的时候偷跑,这事把爸爸气的不轻,哪怕只是听见苏静这两个字都要大发一场脾气,两年来,苏静好像真的在家里彻底消失了。 但现在,面对苏安这句尴尬又僵硬的姐姐,姜静却是很自然的哎了一声,凑过来,有点关心的看她:“怎么了?还不舒服?要不在医院再待一晚?” 苏安立马拒绝,她一向不会给别人添麻烦,更别说她自己感觉身体没什么问题。 姜静却好像不太放心,在苏安下床时靠近过来,好像是打算扶她一把。 苏安抿着唇不好拒绝,却在被抱起来的一瞬间,震惊的吸了一口气。 这动静吓了姜静一跳,连忙将她放了下来:“怎么?抓疼你了?” 苏安摇摇头,满腔困惑在肚子里转了一圈,最后出口却是一句:“姐、你,怎么这么高、这么……” 姜静站在地上的时候看着就比之前高不少,不过女孩子嘛,苏安下意识认为姐姐是穿了高跟鞋,直到现在被对方轻而易举的抱起来,才意识到姜静穿的只是休闲装运动鞋。 不光是高,身材也变了不少。 苏安不太愿意用“壮”字形容女生,可是姜静用力时,胳膊上结实的肌肉线条,真的充满了健康活力,看起来也真的很“健壮”。 最起码,她记忆中的苏静,绝对不可能!就这么轻轻松松的一把把她抱起来! 姜静不当回事挑眉:“现在才发现我高啊?打小要带你打球从来也不肯,现在后悔也迟了,小书呆子,羡慕吧你!” 苏安:“你没……” 苏安从来没听过苏静会打球,那是男孩子才会玩的,小时候回老家,她倒是见过八九岁的姐姐跳皮筋,举过头的高度,苏静能跳得毫不费力,像只轻盈又矫健的鸟。 可惜苏静在看见穿着小裙子偷看的苏安之后,就扭头带着小伙伴们跑去了更远的地方,压根没有想带她的意思。 不过话没说完,苏安就也意识到了什么。 苏静成了姜静,妈妈不光已经六十岁,还正在竞选?更别说什么女性离奇的平均寿命。 如果说这些还有玩笑的可能,苏安攥紧了手心低头,目光落在她习惯性摩挲的左手—— 有了些肉感的手腕光滑、灵活,没有任何伤疤与不适。 事实上,不光姐姐,如果她的感觉没错的话,自己好像也胖了一些。 莫名晕过去,又莫名醒过来之后,眼前就像是换了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里也有苏安,也有妈妈姐姐,但又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 看着姐姐脸上的疑惑,苏安张张口,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姜静也不在意,只当妹妹是刚醒没恢复,就让她歇着自个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还没摸清状况的苏安有点不安的坐在一边,等着姜静呼喊,配合的跟在后面出门。 这像是一所私人医院,环境干净明亮,来往的病人不多,一路都有面带微笑的工作人员微笑引领,还有几个外族面孔。 苏安除了不安自己只是普通低血糖,就被送来这样条件的医院之外,也忍不住有点奇怪,直到进电梯前,都在疑惑的回头。 姜静按下楼层按钮,也跟着她的目光往外瞧:“看什么呢?” 苏安顿了顿:“这里,男护士好多。” 一路上和她们微笑问好的,都是高挑清瘦,穿着淡粉淡蓝色护士服的男护士,正常来说,这种引领服务性质的工作人员,该是女生多一点,男医生女护士才像是常规搭配。 姜静不以为意:“哦,私立的嘛,工作强度不大,工资又高,最适合这种年轻boy。” boy,这是苏安第二次听到这个词,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如果是英语的boy的话,那不是本来就是小男孩的意思吗?为什么前面还要再加个年轻的形容? 电梯门在清脆的提示音中打开,地库内停放的一辆辆汽车也都是些苏安几乎没见过的品牌,颜色和造型,都明显丰富,黑白灰这种本该常见的经典只占不到一半,剩下的几乎称得上五颜六色,苏安甚至看见一辆车的车衣,是一个不认识的男明星,艳丽张扬、笑着露出性感的的喉结与锁骨。 “嘿,痛车,要不是妈不让,我也这么贴一个!” 姜静看见这醒目的车衣后也笑着调侃,坐进主驾,等待苏安上车,降下车窗,选择音乐,熟练发动,在不知名女歌手欢快的歌声中,带着苏安轻快的驶出—— 造型丰富又并不夸张的的建筑撞进眼帘,各色各样陌生的车型车牌喧嚣而过,商场正面的广告屏上是精英模样的女星,打扮精致、穿着时尚的男生…… 四月的微风的阳光,伴随城市特有的喧闹与气息,扑面而来、无处不在,让被扯进其中的苏安怔楞无言。 不同的气温和季节,陌生的建筑与车辆,比例不低的异族市民,包括路旁公共绿化、路人的打扮妆容,精神状态,各种熟悉又另具风格的细节,处处都在提醒着她这显然不是她熟悉的城市与国度。 这是另一个世界,不是她所熟悉的,但一眼看去,又充满着蓬勃的生命力与未来的世界。 ———— 苏安看着车窗外陌生一切,心跳一点点加速,不知道愣了多久,才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开口:“那爸,爸爸呢?” 姜静单手扶着方向盘,随口解释:“带姜得去做常规体检了,你也知道,爸最近情绪不好,你醒的快,就没通知他,回去别说漏嘴。” 苏安对爸爸情绪不好的话习以为常,只是听到姜得两个字之后,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哪怕是不一样的世界,她也一样有弟弟,甚至姐弟三个的名字都没有变。 苏安抿了抿唇,说不出是羡慕还是叹息:“弟弟还是叫小得呢……” 弟弟的姓也变了,可名字还是没有变,“得”字,本来就代表收获、适合,在她们老家的方言里,也是舒服满足的意思,是十分用心的名。 姜静理所当然点头:“妈上学时候第一次读《大学》就想好的名字嘛,她叫‘定’芳,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到小弟这儿本来该叫姜虑的,不过boy叫虑不好听,正好妈也不打算再生育,干脆就叫得了呗。” 苏安猛地睁大眼睛:“咱们的静、安,是这个意思吗?” 爸明明说过,苏静是因为生下来以后整天的哭,实在是太吵了,才取了静字想压一压,到了她这儿,也是跟着姐姐的名字取的安,安静、安分。 姜静有点奇怪的撇她一眼:“嗯,不然呢?你怎么回事,从醒过来就怪怪的,也没磕着脑子啊……” 这话让刚刚有些震撼的苏安又不安的攥了手心。 她是苏安,但是好像又不是,如果这里真的是另一个平行世界,是她因为未知的因素来到了这里,那,这个世界原本的苏安呢? 这个世界里,她和姐姐妈妈的关系似乎更亲密,她们知道真相会怎么样?会觉得她也是苏安,一样接受她吗?还是认为她只是一个取代了她们真正亲人的赝品? 好在家里和医院离得不远,路上也不是高峰期,在苏安沉默的十几分钟中,车子拐过一片树荫,驶入一片开阔静谧的别墅群。 房子当然也不是苏安熟悉的位置,之前的苏家别墅只是联排,眼前的却是围院独栋,明显西式的外墙院落,虽然看起来面积没有之前大,但想一想一路都是热闹的市中心,这样的地理位置,就又比之前近郊区高出了不至一截。 姜静熟练的转动方向盘,倒进前院,还没下车,就听见门廊下传来还带着稚嫩的欢快声音:“大姐,二姐!” 姜静也隔着车窗笑着答应:“哎!回来了?爸呢?体检结果怎么样?” 院子里的男孩子声音清嫩:“爸爸在书房,结果很棒,医生还给了我自律boy的奖章!” “这是……小得?”慢一步下车苏安满面诧异。 苏安其实也看见了院子里的小男孩,但在姜静开口前,她都没认为这是自己的弟弟,体型就完全不像,更别说那惯得无法无天的小子,根本不会这么乖巧的叫姐。 她刚才还在猜测着,是这个世界里哪个亲戚朋友的小孩? 结果,这居然就是小得? 苏安盯着朝着她们跑过来的男孩儿。 姜静和妈妈的变化虽然也不少,但起码苏安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自己的姐姐妈妈,可眼前的姜得,除了年纪看起来差不多,剩下的大眼睛弯睫毛,翘鼻子薄嘴巴都换了一个样子,一身英伦风的背带短裤,漂亮的简直都能当童模。 这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几乎哪哪都不像,而且…… 苏安语无伦次:“小得的眼睛,怎么有点发蓝?头发也卷了,看着一点也不像爸……” 说到后面,苏安近乎惊悚压低了声音。 她猛然意识到更要命的,眼前这精致漂亮的弟弟,眉目之间还能看出属于妈妈的影子,但鼻子嘴属于爸爸的那一份,却是完全没有了! 难道这个世界的爸爸换了人?可她和姜静还和以前一样的脸又怎么解释? 姜静显然也被她的话吓了一跳,连忙哄着小得回去帮她们拿拖鞋,又回头埋怨:“嘘,好好的提这个干嘛,小得现在懂事了,觉着自己是外人怎么办?爸听见了也不会高兴啊……” 苏安紧紧盯着姜静,恐惧到手心都在控制不住的颤抖:“所以,小得真的不是爸爸的儿子?” “你在说什么呢?” 姜静瞪大眼睛:“当然不是啊!生小弟的时候爸爸都四十了!四十多的男人怎么生孩子嘛!女性得对人类的未来负责!” 事实上,别说小得了,连生苏安的时候,爸爸也快三十岁,虽说精子也达到了未来库的标准,但到底和希望库的质量不能比,要不是爸妈感情好…… 甚至安安青春期有抑郁倾向的时候,家里都隐隐怀疑过,是不是和爸爸年纪大,基因质量下降有关系。 事关长辈,这些念头在姜静心里也只是一闪而过,并没有说出来。 男人四十岁就不能生孩子? 对面的苏安张张口,没有解释在她记忆中的小得,是爸爸五十岁生下的宝贝,也没有任何人觉得不对。 片刻之后,她只是恍惚的又问:“那小得是从哪来的?” 这么像妈妈,总不能是收养的。 “妈妈选的呀!” 姜静语气自然,好像姜女士只是选了一件首饰或者衣服:“希望库里选了最高等级的捐献者,三个备选,还让咱俩帮着抓阄来着,你忘了?”【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3、新历87年 苏安满脸懵的进门。 玄关里,半人高的姜得在地台前整齐的摆好两双拖鞋,又跑去厨房给她们端水,贴心乖巧到不像话。 这是她从没享受过的待遇。 在从前,别说让苏得帮她拿拖鞋了,弟弟不懂事的时候,都是一进门就一股脑的往里冲,还要她和妈妈拿着拖鞋在后面追。 但比起苏得和爸爸压根没有血缘关系的消息,拿鞋端水这点小事,就又平常的压根不叫苏安惊诧。 直到端上了姜得送来的水,苏安还在怔怔看面前的蓝眼睛小男孩。 哪怕苏安听到的是小得是爸爸的私生子,甚至干脆就是家里从外面抱来的男孩儿……这些情况更让她觉得正常一些。 这小子不是爸爸的种?这怎么可能? 爸爸怎么可能同意! 在这种目光下,精致漂亮的小得也开始迟疑,扭头看向姜静,求救似的:“姐?” 这样的小得,又和苏安的记忆中的形象越离越远,让她根本无法将两个“弟弟”当做一个人。 姜静一边哄小弟,一边还在关心妹妹:“我叫阿姨做点东西,一会儿给你送上去,你去床上躺会儿。” 苏安愣愣转身,顺着楼梯走了几步,也跟着意识到另一个更现实的问题—— 这个家里……她并不知道自己的房间在哪。 怕被怀疑,苏安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匆匆上了楼。 “新家”的装潢摆设都和从前完全不同,但好在别墅基本构造大同小异,小得和姐姐又在楼下,走错也不会撞到人被怀疑。 苏安按经验站在二楼看了看朝向,先走向最靠里的房间开了门。 不大不小的房间,儿童床搭配升降学习桌,桌子上还摆着护眼灯和算题册,居然是苏……姜,小得的。 苏安退出来,往前几步,换了旁边的房间打开—— 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墙上挂的大相框,十几岁的少年姜静站在讲台上,手捧银盘奖杯,对着镜头肆意分享笑容与汗水。 这是姜静的房间。 苏安在姐姐灿烂的笑容里站了半分钟,才慢慢退出来。 只是真的错了两次之后,苏安就有点犹豫,二楼只剩下对面的一间卧室了。 这个朝向,有可能是爸妈的主卧,或许她的房间还在楼上,当然,也可能是她猜错了布局,爸妈在三层。 犹豫了一下,苏安还是决定就近确认,想到刚才小得说爸爸还在书房,她先敲了房间门,没有得到回应,才试探的按下把手。 屋里没有人。 刚刚走进这间卧室时,苏安是惘然的。 这房间比姜静那间还大一半,里外套房,双面采光,老式的木纹地板透着温润的纹理,松软的大床被照得微微发光。 整面墙的深色书柜堆满书籍杂志,画架、雕塑与工具散乱摆放,阳台上的阔叶植物油亮鲜润,在蓝天红顶的映衬下,像是一幅没干的油画。 苏安一步步往前,指尖虚虚停留画作上的熟悉的签名与痕迹,几乎不敢戳碰。 是她的签名,苏安。 阳光、绿植、书籍、阳光,这仿佛是梦中出现的完美房间,却好像真的属于她。 可是,为什么?她凭什么呢? 咚咚—— 清脆的的敲门声惊醒了苏安,姜静靠着门框,奇怪的看着自己的妹妹:“傻乎乎站着干嘛?” 新世界的春天,阳光流淌如蜜,苏安站在这明亮又朦胧的光晕里,如误入美梦的外来者般局促不安。 姜静慢慢走进来,面色变得有点郑重,语气却轻柔的像是对待小孩儿:“学校那边布展是不是太忙了?有没有觉得累,提不起劲儿?” 这莫名的温柔突然又奇异,尤其是出现在历来坏脾气的姜静身上,更让苏安无措到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苏安的沉默让姜静更加担心,她把妹妹面颊的碎发压到耳后,轻轻问:“我感觉你有点不对劲,会不会是抑郁复发了?最近有没有约过心理医生?” 姜静口中平平常常的两个字,却让苏安被针扎了一样,手心都下意识的一抖:“我没、不是……” 她甚至连重复这个词语都做不到,仿佛抑郁两个字一出口,就是揭不去的罪责。 这样的反应,更让姜静觉得自己猜得没错。 姜静担忧又懊恼:“医生说过,青少年抑郁复发率很高,妈最近忙,等等,我现在预约,明天陪你去看医生。” 青少年抑郁,她吗?这个世界的苏安竟然也有这样的问题?而且好像全家人都知道? 或许是受姜静轻松的态度影响,苏安也不再那么慌乱,她张张口,小心试探:“青少年抑郁……怎么会?” 停顿一下,苏安又掩饰一句:“我、我就是有点想不通,别人都没事,我怎么这么事多……” “你怎么这么说?” 姜静不赞同的打断:“青春期本来就是情绪波动大的时候,又正好赶上家里为我留学的事儿搬家,异国他乡,你不适应也很正常嘛。” 苏安沉默着,眼睛却又明白写着不相信。 她不相信自己会因为搬家抑郁,哪怕是平行世界的自己! 姜静又补一句:“当然,还有妈决定在这儿从政,又是生小得又是工作,爸为这事不高兴,家里氛围一直不好,你又打小敏锐,感受力也比别人强,受到的影响也大。” 敏锐,苏安第一次遇到这种评价,从前听到的大多是不吭声、心思重,上不了台面。 对面姜静还安慰她:“没事,当初咱们按医嘱换了现在的房子,让你多接触阳光绿植,休息俩月就好很多,药都没怎么吃,估计是你最近毕业压力大,休息一下就好了,很好解决的!” 这话让苏安扭头又看了看所处的房间—— 所以,家里这样兴师动众的换房子,让她独占这个两面采光、独一份的套间卧室,在阳台上布置这么热带雨林一样的阔叶绿植—— 就是为了她青春期的这么一点小别扭? 人类甚至不能共情自己。 苏安第一次觉得这话实在没毛病,比如现在,她就有点想问问平行世界的苏安—— 就这吗?我看你是日子过的太好了。 微酸的苏安沉默一会,拒绝了姐姐请假的打算,为了证明自己没事,甚至提出要和姐姐换房间。 习惯了家里二女儿定位的苏安,是真心觉着自己占据家里最好的卧室不太对劲,这房间给弟弟或者姐姐,她都觉得更正常些。 这世界的弟弟好像也不错,但还是换给现在的姐姐,苏安会更加心甘情愿。 “怎么突然提这个?” 显然,这么“懂事”的妹妹也让姜静不太习惯:“肯定不行啊,东西折腾也麻烦……哦对了!你的手机,我才想起来,好像没电了。” 终于想起本来目的的姜静留下手机,匆匆离去。 苏安低头看了看,竟然也是她熟悉的水果品牌。 看来换了个世界的水果电量也不怎么持久…… 苏安在房间里转一圈,在书桌上找到了充电器,在桌上还看见了一本《处理亲密关系的十二项法则——抑郁并不可怕》,就这么明晃晃的摆着,和普通的工具书叠在一块。 她忍了一会儿,还是先伸手把封面扣过去,才拿起手机,长按开机。 重启之后的手机,除了面部解锁,还需手势解锁。 苏安顿了顿,按照自己从前的习惯,划出了大写字母的a—— 解锁成功,屏幕干脆利落的闪出主界面。 “她们”的密码是一样的。 这微小的细节让苏安安心了不少,那种翻看别人隐私的不适也淡了许多。 新世界的app标志当然也不再是苏安记忆中的模样,好在功能都是大同小异,大部分都是直接登录,偶尔不能的,凭验证码也可以轻松解决。 这个世界的苏安,社交要比她广泛一些,手机里几个未接,十几条消息,大多是关心她晕倒的事,也有些同学朋友不知道她进了医院,还在联系一些琐事。 不熟悉的人,苏安没有回复的打算,大致扫过一遍正要退出,却在下面热搜里看到了一则消息——《希望库标准第九次提高》#热# 苏安下意识点进去,新闻内容很精炼,大概就是几月几日起,希望库入库标准再一次调整,之后就是一长串带着专业术语的新标准,介绍变化的具体数值。 让苏安停留的是新闻下方热闹的评论区—— “真好,正打算申请就正好赶上了!” “有点过分了吧?上次提高标准这才隔了几年?前头三十年才提高了两次,最近十年这都是第五次提标,还让不让男人活了?” “提的只是希望库,普配的未来库标准又没动,希望库本来就是挑出来的尖子精,就该精益求精。” “提高不才是应该的吗,最开始精子库设定的标准我都不想提,一点不拿人类未来当回事。” “标准提不提的我不管,我就想知道申请费用涨不涨?” “加一,一次希望库使用费用就是我一个月工资了,再涨真的用不起。” “对啊,生育这种大事谁也不想凑合,我还是自然派,花费更多。” “姐妹,条件不行就别那么讲究了,直接给卵保送吧。” “那不成,自己的卵宝,我得怀个最幸福的择精卵!” “为什么……我本来能进希望库的,现在只配未来库了,从三岁开始严格自律,这么多年的努力,就这么被否定了,想死……” “也没提很多嘛,再努力一下,加强锻炼,你可以的弟弟!” “boy就是容易情绪化。” “笑死,希望boy约一次都上万了,老娘辛辛苦苦挣几个月的钱,*子l一发就有了还想怎么样?「此回复正在审核」” “差一点吗,具体条件怎么样,联系我,合适的话,我还按希望库标准给你。” “呵呵,未来,希望,所以人类的未来就只要求男人?那些七八十岁的老卵照样浪费十八九的希望库精就没人提了?” “??卵子的稳定性精子能比吗?” “有病吧?七八十怎么了,能排就能怀,女人基因天生就是这么棒,酸死你个短命种——” 后面的回复苏安没能看到,刷新的一瞬间整条回复都被清理了,只剩下一条灰色小字:「回复引战,已被审核删除」。 苏安对着这行灰色小字停了一会儿,退出app,找到了浏览器,开始一个个输入关键字,查询搜索。 现代社会里,手机,的确是最快了解新世界的渠道,只要你能找到合适的切入点。 一小时后,苏安放下发热的手机,目光渐渐变得迷惘又震撼。 新世界的历史,奴隶、封建、几乎与和苏安原本的世界没有不同,甚至许多人物文化都像是平行世界般重叠。 转机在世纪初,医学和生物技术飞跃进展,突破了原本的寿命限制,大部分女性寿命都可以达到一百以上,极少数健康甚至突破了一百五十岁,达到了细胞分裂次数的极限。 但可惜的是,男性因为天生的基因缺陷,平均寿命仍旧停滞在原本的七十年,甚至近百年来,还在逐步降低。 刚在医院听到女人能活到一百多岁的时候,苏安还并没有太当回事。 她原来的世界,女人也比男人寿命长啊,只是又长了十几年,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 仅有女性寿命明显提升的消息传进国内时,有不少人都有类似苏安这样的想法。 但事实上,八十岁才到更年期,衰老更是接近百岁的女性,带来的是翻倍的青壮期。 这是人类最稳定、最成熟……也最能掌握权力的时期。 女性平均寿命稳定在一百之后,最先带来的,是延迟退休,原本能比男性早退休五年的女性职工,迅速和男性同步,紧接着就是八十、八十五……最终停留在衰老初期的九十三。 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改革动乱,变化是由温水煮蛙一样潜移默化的发生,在一代男性掌权者的自然淘汰之后,军、政、金、各行各业的掌权者都渐渐变成了女人。 几千年的男权社会,就这样经过短暂的男女平等,彻底转化为女系主流。 就如同苏安刚刚看到的希望库,最开始,只是因为女性寿命延长,生育年龄也随之延长,为了防止女性生育意愿的时候,丈夫的年纪过大,失去生育能力,社会才会设立精子冷冻机构,取名为未来库,还是以男性为的主导考虑。 但仅仅二十年后,成为社会主流的女性就已经无法接受这样低标准的“未来”,在几次提升标准未能达到满意的效果之后,各地官方在此基础上重新成立了希望库。 孩子是人类的未来,但只有其中的“精”英,才是未来的希望。 苏安经历过的一切,在新世界里都已经属于旧时代,现在是新历。 新历,原本只是网络上玩梗的说法,但在二十多前,却正式纳入官方说法,不论电子还是实物的日历,都会在原本的公历之外,标明新历的年份。 苏安目光落向摆在桌面的台历,果然,在公历2088后面,是被鲜花簇拥的粉色字体—— 新历87年。 只是过去了八十年。【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4、适龄期 “我要看绿野仙踪!” “可是我早看过了,我想看围棋少男。” …… 客厅里,弟弟小得站在投影前,正和一个同龄的棕发女孩儿,商量着看什么动画。 刚刚下楼的苏安的扫一眼不认识的小女孩,又忍不住看向一边儿,也一起窝在沙发里的姐姐姜静。 旧世界的苏静是个自律且要强的人,在苏安的记忆里,姐姐几乎没有休闲的时候,忙碌、学习,准备各种竞赛考试,对自个的每一天每一秒都有排不完的计划和安排。 而且,姐姐不是最讨厌小孩儿了吗?这会儿居然会和小孩儿凑在一块看电视? 或许是苏安疑惑的目光太有存在感,本来正对着投影的姜静突然回头:“怎么下来了?” 姜静送手机时,的确说了可以给她把晚餐送上来。 陌生的世界里,独自待在房间的确会让人安心,更何况苏安的性格经历,其实也很习惯一个人独处。 但两个小时之后,苏安还是违抗本能,选择了下楼。 她不能永远窝在房间里,只靠着手机了解一切。 她不想让家里人担心,更不愿意被她们怀疑。 “安安姐!”客厅里的棕发女孩儿扭头和她摆手,似乎和苏安很熟。 姜静解释一句:“刘阿姨家里不方便,让飞越来咱们家里玩一会儿,晚饭前我送回去。” “不就是带boy回家嘛,妈咪还拿我当小北鼻,我都七岁了,什么都懂了!” 叫飞越的小女孩儿耸耸肩,人小鬼大的模样:“静姐你不用送我,我一个人可以,就在隔壁,很近哒!” 隔壁,那应该是一个小区里邻居家的小孩儿,大概两家人也很熟。 苏安也朝女孩儿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默默坐在了姜静旁边。 两个小孩儿各有想看的动画,飞越大声,小得坚定,说了半天谁也没有让步。 姜静插了一句:“绿野仙踪啊,迪家公主的经典系列,我也好多年没看了。” 姜得一点没有苏得的难缠跋扈,之前飞越吵半天都不肯,姐姐只一句话,就立马懂事的点头:“好呀,看绿野仙踪。” 姜静笑眯眯摸了摸弟弟的头。 见她们看起了电影,厨房的家政人员也送了一些切好的水果,还给小得送了单独的一只玻璃碗。 苏安看了一眼,小小一只的碗里,酸奶、蔬菜打底,点缀零碎的彩色燕麦,搭配四分之一的白煮蛋—— 像是一份健康沙拉。 这里的小得吃“零食”都这么健康?怪不得比苏得瘦这么多。 唔,不过以苏得的小胖子身材,大部分小孩儿都会比他瘦就是了…… 苏安回忆的时候,屏幕里城堡在烟花彩虹里闪过,紧跟着就是穿着粉裙子的桃乐丝在农场快乐的唱起了歌。 穿越前的世界里,某迪并没有出绿野仙踪主题的公主电影。 苏安看了一会儿,发现动画里的情节角色和她记忆里的童话故事差不多,只是一些细节,和她习惯的“公主”系列电影很不一样。 比如桃乐丝并没有全程都扎丝带、穿粉裙,在穿越森林时就换了漂亮又结实的七彩草帽长裤。 连最重要的红鞋子也不是高跟鞋,而是一只漂亮又舒适的红色小皮靴—— 一看就适合走很远的路去找大法师。 桃乐丝也没有那么“纯真”善良,没有夸大的表情和眼泪,和稻草人和狮子锡人三个当然也是很好的朋友,但似乎少了一些细心照顾,反而多了一些强势调皮。 这个主角,甚至不太像是一个女孩子,像是,像是…… 屏幕中害怕小狗的狮子把桃乐丝逗得哈哈大笑,沙发上的飞越也指着狮子的窘状笑起来。 两张相似的笑脸,让停顿的苏安突然想到了。 桃乐丝不像小女孩儿,像是飞越。 就像是一个小孩儿,一个单纯的孩子。 不同于孩儿们的新鲜,姜静显然对看过很多次的动画电影没有多大兴趣,看到一半,起身去厨房端了两瓶可乐,顺手给苏安递了一瓶, 开可乐的动静吸引了看电影的姜得。 小得朝着她们看了好几眼,终于忍不住似的凑过来,低声请求:“姐,偷偷给我喝一口可乐吧?” 姜静有点奇怪:“为什么?爸不让你喝?” 小得失落:“嗯,爸爸说我长大了,以后要健康饮食,为适龄期提前准备。” 适龄期,指的十八到二十四岁,这是男性生育机能的巅峰期,也是最适合供精的阶段。 当然,也有天赋异禀,或者严格要求自己的精英boy们,即便过了适龄期,也能达到未来、甚至希望库的标准, 但幸运儿永远只是少数,大部分boy在二十四岁之后,精子数据会有明显下降,加上精子的不稳定性,又很容易受到生活、饮食各方面的影响。 针对这种情况,zf会为十四岁以上的男孩儿提供定期的体检,发放免费或者平价的基础营养包,宣传健康规律的饮食作息,各大公益组织也会有很多的相关项目。 再重女轻男的家庭,对boy们的适龄期都是重视的。 毕竟献精有补贴,要是能进希望库,就更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一个适龄期的希望库精英boy,只靠每三个月一次的捐献,加上平常的约会,足够全家进中产,甚至有些底层的母亲,选择生男孩儿就是为了赚这个钱。 姜家当然不会在意这种钱,甚至家里拿来培养小得的资金,就比他整个适龄期的收入还要高。 但是想进希望库,却又不是只靠资金就能保证的,小得今天体检之后,医生提供了一整套的饮食方案和锻炼计划,油炸甜腻、辛辣刺激的食物都要严格控制。 可乐这种民科里会杀j的刺激饮料,当然更要完全杜绝! 苏安想到了刚才的沙拉碗,所以,小得吃那么健康的“零食”,不是因为他喜欢? “唉,发育期是很重要,可是爸也太着急了吧,你才八岁呢!”姜静显然也觉得有点早,可boy的黄金期太短暂太重要,对着弟弟恳求的眼神,又有点纠结:“要不,我问问爸,以后在家里给你备点特制的?” 女孩儿飞越察觉到动静,跳过来举手:“姐姐我要喝!我不怕杀精!” 刘阿姨养孩子的确比较放飞,飞越之前过来,也常喝这些奶茶饮料。 不过姜静心疼自家小孩儿,还是瞪她一眼:“你也不行,糖水坏牙,你的牙往后得用到一百岁,要好好爱护!” 刚才选电影的时候,就看在你是客人的份上让你一次了,一点也没小得懂事! 姜静说完,怕弟弟看着她们喝难过,还又拿着可乐站了起来,对苏安伸手:“好了,你也别喝了,以后咱们都得注意点,省的带坏小孩儿。” 苏安眨眨眼,姜静严肃的时候也没苏静那么吓人,有点像妈妈。 她最后咽一口,乖乖把剩下的可乐交上去,跟着姐姐一起去扔。 姜静走远一点以后和她低低抱怨:“看小孩儿真麻烦啊,你以后可得找个贤惠慈父,最好能把咱俩的孩子一起带了!” 苏安:“啊?” 姜静:“啊什么?你这小古板不是喜欢传统的家庭模式吗?” 传统家庭模式这词,苏安还真知道。 新世界里的爸妈就是典型的传统模式,姜定芳女士选择和爸爸缔结婚姻,两个人有稳定的感情基础,一起成立家庭共同抚育后代,官方说这种传统家庭,有助于孩子在成长期给与亲密支持。 不那么传统的模式,就是苏安之前在房间里搜索过的,如果很多女人都选择用未来库希望库生孩子,孩子的爸爸怎么办? 解决办法就是新历之后渐渐流行的的女系家庭,怀孕之后,和妈妈在一起,由姐妹或者舅舅一家子一起照料,专家也说了,这种有血缘维系的家庭更加稳定,在这种环境里成长的孩子会自信且有安全感。 总之就是左右互搏,怎么着都有道理,只看你的个人选择。 姜静一本正经考虑:“合适的boy也不好找呢,要是传统模式,最好是选希望库的boy,直接自然怀孕更亲密,这样年龄也有要求了,你打算什么时候生育?最好再过十几……唔二十年吧,我打算四十岁之前,再迟不好恢复,半辈子对着一个boy我可受不了,往后咱俩的孩子都靠你和妹夫!” 苏安心情复杂的看了一眼唠叨个不停的姐姐。 她在房间时查过,自己在新世界里也是二十六岁,不过因为休过几年的学,现在还没毕业。 新历之后的女人因为寿命延长,容错率变大,人生节奏也随之放缓,三十多岁开始工作、五十多年突然换行业都很正常,因为旅游,打工,甚至只是单纯的想沉淀一下,选择休学休工,也变成了一项很普通的选择。 她现在怀疑姜静也休了好几年学,说不定现在也是大学生—— 眼神里都透着一股清澈的愚蠢。 眼看着姜静是在真的追问她的生育计划,苏安退后一步,随口使出了对方无法拒绝的借口:“我要上去背书了。” 学习/写作业/背书/之类,绝对是学生身份无法拒绝的万金油借口。 姜静疑惑的看着她:“放春假呢你背什么书,哦对,明天妈要演讲,怎么,采访稿你还没背下来?” 苏安一惊:“演讲、采访?” 什么演讲采访?又是妈妈竞选的事吗?又和她有什么关系?采访稿又是什么,她当然没背! 姜静:“妈在生命博物馆广场上的竞选演讲啊,上个月就安排好了,你都忘了,咱们两个也得现场接受记者采访呢!” 苏安:“啊?!”【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5、boy的渊源 从前在苏家,公认脾气最不好的人是苏静,尤其是准备重要考试竞赛前,整个人会像一根紧绷到极致的弦,一碰就炸。 这种时候,除了爸爸和姐姐弟弟不在乎,苏安、妈妈两个,对姜静说话,都会小心一点。 但现在,这个不能碰的人换成了苏安。 忙碌的姜女士昨晚没有回家,但派了团队早餐后来接两姐妹,苏安沉默的上车,全程都在低着头,对着手上的文件夹碎碎默念。 姜静欲言又止好几次,还是没忍住:“还看啊?这么点东西,你一晚上还没背下来?昨晚上玩游戏了?” 苏安没听见一样没有反应,可膝上攥着文件夹的手指越更加用力。 她听见了,只是没办法回答。 采访内容的确不多,注意事项、模拟问答,加起来也就是两张a4纸张,一晚上的时间,足够苏安背得滚瓜烂熟,一字不错。 可这一点没有缓解她心里的担忧焦虑。 苏安从来就不是一个擅长应对社交场合的人,从小到大,家人朋友对她的评价就是内向、不爱说话,过年、聚会,场面上永远是沉默畏缩的那个,甚至还没有几岁的弟弟落落大方。 生意人,对这样的性子更看不上,爸爸就曾经骂过,说她这叫狗肉上不了席。 这样从小到大的指责,让苏安对春节聚会都有一种天然的畏惧和抗拒。 更何况今天要面对的现场记者采访! 现场发言,临场应对,仪态神情,人与人的交锋,镜头下,哪怕只是几秒钟的停顿迟疑,目光闪躲,都会被精准收录,再经过直播、网络,层层转播,摆在成千上万人面前。 竞选期间,妈妈的每一场活动、每一次演讲,都是团队精心策划,一步步瞄准支持率的。 这么多人的心血,这么长时间的准备,万一就因为她的上不得台面被影响呢? 苏安指尖因为用力变得苍白,虽然眼睛还盯着文件夹,但脑子里却是杂乱的一片,明明出门前还在提醒自己要抬头挺胸,要微笑自信,这儿会却觉着脸都硬成一团,浑身都是僵的。 苏安一直低着头,姜静倒没发现妹妹的不对,还在安慰:“没背下来也没事,随便答两句,能到场的媒体都是自己人,咱们就是走个过场,说不定现场时间不够,都没人和咱们提问。。” 苏安抬头:“真的吗?” 姜静吓一跳:“哇你黑眼圈怎么这么重,为了背题没睡觉?天啊,妈这次竞选都不一定能成,咱家根底浅,这次八成是个陪跑,给下次积累经验而已,你不用这么拼吧?” 听了姜静的这话,苏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副驾上来接她们的工作人员就先叹了一口气:“唉……姜静你可真是老板的亲女儿。” 姜静像是才发现还有别人,缩缩脖子,笑嘻嘻认错:“开玩笑开玩笑,宋助理你这么优秀的人才,肯定不会告状的是不是?” 说话的宋助理,是一位带黑框眼镜,五官普通的青年男性,之前坐在副驾没开口,一点不引人注意,一说话,就能听出干练的专业气息:“打小报告不属于我的工作范围,不过这种影响士气的话如果再被别人听到,我就要向老板建议,对女儿进行特训了。” 姜静保证不再乱说之后,宋助理又从后视镜里看向苏安:“不过姜静也没完全说错,今天的主角是姜议员,你们只是顺带,不需要多么完美的表现,全程带耳机嚼口香糖,当叛逆小子不理人都行,大西崇尚自由个性,我们的公关团队也不是吃白饭的,不用紧张。” 最后,宋助理又开了个玩笑:“当然,能不出动公关最好,你们的妈妈、我的老板生起气来,还是很吓人的。” 一段话说的避重就轻,今天的主角是的确是姜定芳,但在姐妹两个媒体前的第一次出场,重要性也绝不是这么轻描淡写。 西国固然崇尚自由,但叛逆洒落是个性,恍惚麻木就不行,会被人攻击姜议员作为母亲是否合格,甚至怀疑孩子在家里遭受过虐待。 不知道怎么了,老板小女儿的状态,从上车开始就不太对,宋助理这样说,也只是想用自己的专业性尽量开解,让孩子放下后顾之忧。 察觉到对方的真诚和专业,苏安紧攥的手指略微松开了一些,认真开口:“谢谢。” 宋助理笑了笑:“不过姜议员的竞选理念是倡导女男平等的,如果回应,就需要注意一些用词,比如boy这个单词,最好不要出现,用男性或者先生都更合适一些。” 这个话显然是对姜静说的,因为宋助理说这话时,还特意侧过身,对向了姜静的位置。 姜静看出来了,有点不高兴的念叨:“不就是有点不正式么……” 她觉得宋助理有点大惊小怪。 宋助理挑眉:“你们就没有奇怪过这个boy吗?西语国家就算了,大东明明都不是一个语言系统,为什么也要好好的掺合一个单词?” 姜静睁大眼睛:“为什么?” 苏安也看了过去。 她昨天就疑惑过这个问题,boy明明就是男孩儿的意思,这里人为什么还要说年轻boy,小boy老boy,累赘又相悖。 苏安还用手机搜索过,不过没看到很明确的答案,她个人理解,就认为这只是新世界的口语习惯。 就好像原来的世界里,有的人对着女人,就下意识不称呼职务或者女士,喜欢随口叫妹妹、美女一样,正式场合里,确实不太合适。 但现在听宋助理的意思,显然又不是这样。 宋助理摇头。 boy的渊源来自新历十年前后。 新历十年之后,女性的寿命优势渐渐显露,各大研究机构经过十几年的努力,也都先后宣布天生的基因缺陷无法弥补,男人没办法像女人一样延长生命长度。 忮忌,是人类的天性。(注1) 这样的好东西,既然我得不到,那就连你的也一起毁坏。 那是性别对抗情绪最严重的一段时间,各大社媒、平台硝烟弥漫,社会恶性事件层出不穷,甚至刑事犯罪都出现了明显的上升拐点。 也就是在这期间,一位网友在社交平台发表了一段言论:【每次对男人叫先生的时候我都想笑,明明寿命短这么多,还要先“生”,明明是先“死”吧!】 一句普通的不友善言论,在这种时刻,就成了溅进油锅的水点。 小人得志、恶毒、毫无人性……网络上的针对辱骂之后,紧接着就是人肉开盒,现实报复,这位网友在不停歇的骚扰,与死亡威胁中先后失去了工作、住所,最终因为神思恍惚中,意外死于一场交通事故。 姜静倒吸一口气:“怎么可能,就只因为一句话?” 宋助理扶了扶眼镜,面色也带了郑重:“就只因为一句话。” 随着时间的流逝,两性重归和谐,这些旧人旧事,在上层有意识的掩盖下,已经早已消失在了主流的记忆中,统统化为教科书上一句新时代到来的阵痛。 如苏安姜静一样在新历里出生的新一辈,甚至根本没有听说过。 但总有人会记得她们,譬如出事的社交平台直至关服,默认的用户名都是这位网友的名字momo。 这一句发言,也随着这位网友的意外离世传播更广,原本代表尊敬的“先生”,从此也蒙上了一层讽刺的阴影,正常使用都有人嫌弃纠正。 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就是因为在正常的称呼先生被嫌弃之后,而发了一波嘲讽,说既然叫先生不行,以后可以管男性叫少年,因为——“男人至死是少年”。 至死是少年,听起来寿命就更短了。 虽然有点地狱笑话的意思,但这一句少年梗,还是飞快的火了起来。 再之后,随着新历的进展,少年两个字也渐渐恢复了原意,指代年轻的少女少男,不再像以前一样只能用来指男性,为了指代性更强,这个梗就又进化成了——“男人至死都是boy。” 几次的更新换代,boy这个词,就这样彻底流行了起来。 自个琢磨一下也知道,即便脱离几十年前的渊源,boy这个单词,也仍旧是一种带了些轻慢的调侃,一个十几二十岁的小女孩,对待三四十岁的男人,也可以玩笑叫boy~,甚至对待年纪更大的,都会没有礼貌的称呼为老boy。 因为我的道路比你更长,所以即便你年岁大过我,我也可以视你为晚辈。 当然,之前先生两个字都不能接受的敏感者们,也绝不会满意这样轻浮的称呼。 但这个时候,抗议的声音已经不成气候。 随着一代人的离世,这日渐微弱的最后不满,也彻底堙灭在了“阵痛”中。 看姐妹两个的神色都有点沉重,宋助理又对姜静解释:“本来也没什么,正常人不会抠字眼翻这些旧账,就怕你们妈的那些竞争对手们今天不安分。” 姜静早已不在意刚才的小委屈,面带沉思,显然还沉浸在刚才的故事里。 倒是苏安,莫名的有些在意对方的说的“竞争对手”。 只是没等她问更多,路旁指示牌上闪过用三国语言标注的“生命博物馆”,车子也缓缓停了下来。 宋助理:“我们到了。” (注1:忮忌,通旧语嫉妒、妒忌,于新历36年修正替换)【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6、采访与陷阱 生命博物馆,是一座偏罗马式巴西利卡风格的现代建筑,完美对称的廊道典雅庄重,纯白色的外立面代表现代化的理性,彩色的玫瑰玻璃窗点缀生命和浪漫,还有—— “那是女娲?”苏安轻声开口。 她说的是博物馆最上方的白色浮雕—— 一个身披丝带,手上举着发光石头飞天的神仙形象。 姜静点头:“要不说是大东友好国呢,我第一次发现也吓了一跳,太混搭了哈哈。” 其实,要不是五彩石补天的动作太过经典,苏安也不敢这么确定。 因为那尖拱上雕刻出的女娲并不算“美”,没有纤细的腰身、精致的五官,繁复的首饰。 她甚至连女神里最常见的“年轻”都算不上,一眼看去肩厚腰圆、笑容慈爱,要不是穿着古典的东方服饰,就像是那种生过很多孩子,力气很大的中年妇女,带着一股敦厚的力量感。 苏安仔细观察了女娲左右的尖拱顶,果然,只有女娲,没有并肩的伏羲神。 是啊,当然不会有。 人的适应力真的很强大,明明只来了不到一天,苏安对此就已经一点不觉意外,甚至觉得理所当然。 “这边走。”宋助理关闭车门,带着她们顺着道路往前。 演讲地点是在博物馆外的中央广场,除了演讲台和观众席之外,也在远一些的空地上,用帐篷临时搭建了工作和休息场所。 宋助理带着她们穿过折叠椅、不规则的圆桌、咖啡、文件……以及各自忙碌的人群,交给了一位浑身挂满链子的年轻造型师:“你们需要简单化一下妆,大概半小时后,老板会来和你们汇合。” 这位打扮的像个非主流的年轻boy十分热情,见面后围着姐妹转了一圈,先是哇哦一声,夸她们和姜议员长得真像,简单交流之后,才伸手挡着姜静眼睛,用喷雾对她的红头发喷了一圈,十分贴心的提醒:“酒红色很适合你哎,就是发根该补染了哦,下一次可以找我,也可以试试别的颜色。” 虽然嗓音有点夹着,好在不是那种过分的嗲,只是类似服务业为了表现亲和力的微高语调,苏安倒也还算适应。 姜静的状态不错,基本不用上妆,处理好头发以后,就只涂了一支口红提起色。 倒是苏安,因为脸上黑眼圈有点重,造型师前后给她拍了三种不同颜色的遮瑕,挨着她朝镜子里看了看,还是不太满意的怪了一句:“就算女孩子没有适龄期管着,也不能一晚上不睡呀小姐姐!” 这样的距离,能够清楚的看到boy仔细修饰过的光滑面孔,苏安甚至发现对方舌尖上也有一枚亮晶晶的舌钉。 新世界里的年轻男人都是这样吗? 前一秒还算适应的苏安,这时候就被这句娇嗔的“姐姐”惊得往后一靠,之后想到专业正常的宋助理,才又稍微放下了一点心。 应该不是,大概只是“托尼”老师的习惯…… 好在托尼老师的埋怨就这么一句,手下动作也麻利,半个小时不到,就成功完成工作。 苏安从镜子里看着穿着紧身烟管裤的造型师叮叮当当走出房间,说出了她的观察:“工作人员里,有不少男性。” 姜静也很了解似的点头:“妈妈的团队成员里三分之一都是男性,各个年龄段都有,宋助理专门把控这个。” 姜女士也在这时候走了进来,一身休闲的米色运动装,笑容轻松,要不是周围的环境,看起来像是要和她们一起春游。 汇合之后,姜女士也没有立刻提起演讲采访,而是坐下来先问她们早上吃了什么,问苏安回家后还有没有不舒服,责怪她晚上不睡觉、早上不好好吃饭,又要了一份工作餐过来让她再垫垫—— 在苏安喝粥的时候,新世界的妈妈居然还会帮她磕开鸡蛋,去掉蛋黄,只把苏安爱吃的蛋清放回她的餐盒里。 这随意的举动,和苏安小时候,还会照顾她吃饭时的苏太太一模一样。 苏安莫名红了眼眶,低头埋进粥碗。 姜静有点坐不住:“还不出去吗?还得多久?” 姜定芳看一眼表:“十一点开始,半小时结束演讲,集会结束大概在一点,顺利的话,六点就能到家了。” 姜静惊喜:“今天要回家?” 姜定芳:“回,加班这么久,大家也得休息几天。” 姜静就十分开心的样子:“还以为这次春假都见不着你了,爸知道吗?晚上咱们一起吃饭!”见妈妈摇头,就又招呼苏安:“快,给爸发个消息。” 苏安这时也恢复了情绪,接到指派就听话的打开手机。 她本来打算在联络软件里搜一下,但实际上,在最近的联系人列表里,稍微向下一划就看到了爸爸两个字。 记录中显示出她和爸爸的联系,比她想象中的要多得多,最近的一条是前天,她发照片炫耀自己的布置的艺术品展览,把光滑易碎的玻璃和峥嵘沉重的铁刺摆在一起,特有一种不和谐的冲击力,老师都夸她,爸爸也回复了【鼓掌】【微笑】的表情。 这个世界,她居然会和爸爸分享这么琐碎的学习生活。 而且爸爸还真的回复了…… 苏安愣在原处,惊讶到都忘了手上的动作。 宋助理进门提醒:“老板,媒体差不多到了。” 姜定芳站起来:“来,我带你们见一下今天的媒体,今天采访你们的,主要也就是这几家,以后也有可能经常接触。” 苏安回神,来不及多想,匆匆发了消息,跟上了妈妈的脚步。 台下已经热闹了起来,走出休息区之后,姜女士就瞬间褪去母亲的颜色,进入了她该有的政客角色。 她的笑容亲切,步伐沉稳,仿佛和在场的每一位都认识了很久,轻而易举的和她们相谈甚欢。 妈妈的介绍听不出什么差别,尤其是西式的社交场合,似乎很少着重介绍职位头衔,大多就是名字,加一句夸赞。 但几次之后,苏安就发现自己可以从姐姐的态度里,分辨出许多细节。 媒体中真正和她们关系好的,姜静多少见过面,或者听姜女士说起过,回应的时候就会叫阿姨,态度里也会有微妙的熟稔。 剩下比较严肃客套的,就是纯粹的社交礼节。 比如这一位,姜定芳的介绍还是一贯简洁:“阿曼达,优秀的运营者,我的老朋友。”再指向两姐妹:“姜静、苏安,我的孩子。” 姜静乖巧又规矩:“很高兴认识您。” 这就是不熟的意思了。 苏安也鹦鹉学舌的重复一遍。 阿曼达是一位很典型的西式金发女性,身材高瘦,目光先看过姜静,又定在苏安身上,长辈一样温柔:“多可爱的孩子啊,安?天啊,你简直和我的女儿一模一样。” 明明是十分具有亲和力的表情语言,苏安却莫名的觉着不自在。 短暂的疑惑之后,苏安突然明白了为什么。 她在对方的眼神里,察觉到了熟悉的审视—— 仅仅只是一天,她已经开始不适应这样的眼神。 苏安抿了抿唇,没有回应,退一步,站在了姜静后面。 这是一个逃避的姿态。 阿曼达笑了笑。 ————————— “尊敬的各位市民们,同胞们,朋友们,在这个美好的假期里,感谢我们的相遇……” …… “我知道,这是一个愉快的日子,大家更愿意的,大概是在假期里和家人朋友相聚,而不是听一个烦人政客唠叨个不停。” “哦,是的,我太懂这种感觉了,我刚来大西市的第一个假期,就选择带我的孩子来著名的生命博物馆,那一次……” …… “我很愿意在这个美好的春日里,再一次畅享我的愿景……” …… “我相信,通过我们的努力,可以给予我们的孩子更加人性的照顾。” …… “我相信,通过我们的努力,可以让我们的下一代更健康、更聪明、更优秀。” …… “我相信,通过我们的努力,可以让未来的新历88年,成为更好,更完美的一年。” …… 苏安在台下全程仰视着演讲台上的母亲。 姜定芳女士的演讲风格是沉稳的,不急不缓,娓娓道来,没有过分的慷慨激昂,但自信流畅,不自觉的引人入胜。 昨天听到妈妈竞选,苏安还只觉得荒谬。 妈妈啊,三十岁起就放弃工作,照顾家庭,养育孩子,整天看见她就只会叹气催婚的苏太太,怎么会和政-治联系到一起? 但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曾经的妈妈失去了什么。 苏安一句句的听着,没有觉得枯燥,反而感觉是真的听了进去。 新世界里,家里是在十几年前,才来到来到大洋彼岸的大西市,对外的理由,是为了陪伴姐姐上学。 在大西市定居之后,家里很快在中央区成立了一所咨询中心,主要业务给年轻人提供人生规划,两年后,郊区的养老机构也正式开业,针对的主要客户群体,是老年男性。 因为关乎着人类的未来和希望,整个社会对于适龄期的boy给予了太多的压力与专注,就如同弟弟姜得从八岁开始就不许喝可乐一样,优秀的精英boy们,适龄期在层层管束下不能饮酒、不能吸烟、不能泡吧、甚至玩个游戏都会有专门的适龄期保护模式,保证他们拥有最健康的饮食与生活方式。 但boy的黄金期是短暂的,对年轻boy的管束与关注,会与精子短暂的巅峰期一起断崖式跌落,且绝不可能倒回。 多年的高压规律生活,在管控骤然消失后,会翻倍的反弹。 很多渡过适龄期后的boy,会在试探的尝试之后,开始报复性的暴饮暴食、抽烟酗酒,如果缺少家人的阻拦关爱,这种状况会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发加剧。 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有害因素的健康身体,似乎也格外不能承受这样的摧残,成年boy的健康水平会随着年龄的增长飞快下降。 姜女士设立的咨询与养老机构,会劝导boy们在经济最轻松的适龄期时,就开始对自己的财务进行规划,培养技能爱好,保障日后能有一个体面的老年生活。 关注发育期、适龄期boy的政策与机构太多了,相较之下,就很少有机构关注老年boy的生活状态。 因此多年的用心经营,在金钱收益之外,也为妈妈换来了一张大西市的入场券。 姜女士生下姜得,选择从政时,最开始的选票,就有百分之六十都来自于boy。 要知道,新历之后女性寿命延长,加上生育时的人为选择,男性新生儿减少,哪怕是繁华的大西市,女男性别比也维持在2:1。 这种情况下,姜女士能有这样的数据,堪称惊人。 这也是宋助理在车上时,提醒她们要注意用词的原因。 在竞选这条道路上,六十岁的妈妈还是一个刚起步“新人”,所有少数群体,都是姜女士团队要争取的对象。 第一步,以商人身份踏足咨询和养老产业;第二步,用大西本地的希望库精子生下弟弟姜得;生育后开始从政,团队里接近一半的男性成员,从名校毕业的宋助理,到非主流模样的年轻boy造型师…… 苏安惊奇的发现,昨天夜里,只是混混沌沌看过就算的信息,在妈妈的演讲中,竟然开始一点点变得清晰且有迹可循。 苏安还留意到,妈妈在演讲里,几乎不会直接直接提及男性两个字—— 她说的是孩子,我们的孩子们。 这样可以更婉转,更温和,将明面的性别分类,柔化为中性的孩子。 不论女男,都是母亲生下的孩子。 半个小时的演讲过得飞快,等到苏安回过神时,姜女士已经回答了简单的记者提问,走下演讲台,朝着她们走了过来。 刚才在台下已经见过一圈的媒体们,也都配合的围上来,刚刚发现似的追问这是姜议员的孩子吗?这一次露面,是不是也想在政治方面培养? 姜定芳女士也适宜的展现出七分母爱,搂着她们一一回答,是的,是我的骄傲,不,孩子有自己的选择,我只想陪伴孩子渡过假期…… 这些明知故问的流程走完,就轮到了今天的正事。 被采访的对象由姜女士变成了姐妹两个。 好在像宋助理说的一样,能到场的媒体都是自己人,一开始问出的问题,也都是今天要游览生命博物馆吗?年龄爱好?觉得姜议员的演讲怎么样?对姜议员的演讲内容有什么想法? 这些问题,都在“参考答案”里出现过,姜静流利的回答了大部分,少数几句由苏安开口,过程都算是顺畅。 直至十分钟后,采访接近尾声,刚才介绍过的金发女士、阿曼达站到了正对着她们的位置。 阿曼达举起收音器,先问的是姜静:“喜欢斯鲁大学的生活吗?有没有交到朋友?” 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阿曼达又问:“会不会怀念家乡的小伙伴?你更喜欢原来的朋友,还是现在的?” 最喜欢交朋友的姜静失笑:“这是什么问题,当然是都喜欢啊。” 阿曼达的笑容还是那么亲切,好像只是故意对晚辈开了一个善意玩笑:“那你觉得她们的差别在哪?” 或许是因为刚刚就在对方身上察觉到了不舒服,苏安在阿曼达站出来的一瞬间,就已经莫名的紧张戒备。 在对方开口之后,她更是忽然想到文件第二页的注意事项里,其中一条,就是种族。 她们一家都不是土生土长的大西市人,真正移民扎根大西,还不到二十年时间。 虽说大西市是知名的民族混杂,对东友善,并且四分之一的常驻人口都是大东族。 正常时候这都不是问题,但如果阿曼达借着这个提问,让姜静对两个民族的人种进行了比较,是不是就有可能被借题发挥,牵扯到这个敏-感问题? 苏安飞快抬头,看看了周围人。 妈妈的微微眯了眯眼睛,但这个时候,她是不适合阻拦提问、或者代替孩子发言的, 一旁宋助理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转身对着耳机低低说了几句什么。 毫不设防的姜静已经在思考:“要说区别……” 苏安来不及多想,用力掐了姐姐的小臂! 姐妹两个原本就站在一起,苏安用挽臂的动作掩饰,到也看不出她手下的力度, 姜静一顿,立即意识到了什么,语气变得凛冽:“都是我的朋友,没有区别。” 阿曼达有些失望似的摇摇头,目光又看向苏安。 她直视着苏安的眼睛,比刚才多了一点侵略性:“安,我听说你昨天晕倒了,现在还好吗?” 苏安攥紧手心,尽力保持微笑:“只是普通的低血糖,没有问题。” 阿曼达:“我的小女儿和你很像,她正在青春期,患有青春期抑郁,很不幸,听说安你曾经也有一样的困扰,是吗?” 苏安呼吸加重,告诉自己不能躲闪、不能移开目光求助家人:“是的。” 对方连她昨天的晕倒都知道,肯定已经调查过,苏安的青春期抑郁没有遮掩,看医生,换房子,这么多痕迹,否认没有意义。 阿曼达语速加快:“为什么?是因为家庭环境变化?父母感情破裂?或者姜议员生育三胎疏于对你的关心?” “不,和家里没关系,是我……”话说到一半,苏安就猛然意识到了不对。 不,她不应该这样说。 她被阿曼达的攻击慌了神,这里是新世界,抑郁不再那样难以启齿,她也不该扯到自己,应该像姐姐当初和她说的一样,说青少年抑郁是常见的心里状况,她只是遇到了这常见问题的人之一,应该表示爸妈和她的家庭,十分关注孩子的心理健康。 她说错了话。 她成了妈妈的漏洞。 “你在胡说什么?”姜静用力抓着妹妹,大声怒斥, 姜定芳伸手想要把小女儿护在身前。 远处,宋助理也带了工作人员往前,打算对闹事人员进行驱离。 最后的时机里,阿曼达的眼神更加兴奋,恶意已经不加掩饰:“你什么?你有性格缺陷?有人这样指责过你?是你的亲人吗?” 苏安整个人都在忍不住的颤抖, 浓烈的自责下,她想要挽回,想要解释,想要张口再说些什么。 但拥挤的人群与镜头下,苏安却像是又回到了从前发病的时候,她的呼吸开始变得困难,耳边出现细碎的嗡鸣,甚至眼前也开始一阵阵的眩晕。 苏安指尖深深的陷入手心,几乎要流出血来。 不行,她不能在这时候晕过去! 但媒体们仿佛察觉到了即将到来的热点,即便阿曼达已经被带了下去,剩余的收声与镜头仍旧一层层的逼上来,没有给她一点喘息的空隙。 就在这时—— “看那!”“天啊!” “博物馆楼顶!” “有人要跳楼?” 伴随着第一个发现者的惊呼,原本围着苏安的镜头也纷纷调转了方向。 苏安缓缓吸进一口空气,在晕眩中抬头,在博物馆纯白的外墙映衬下,看到了拱顶上单薄的黑色身形。 他就站在最边缘的地方,正对着裂开的天缝,似乎下一刻就要坠落深渊。【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7、总有一方退让 拱顶上突然出现的变故,打断了采访上的陷阱。 身为公众人物的姜女士反应很快,立即宣布今天的集会演讲结束,指挥人员安排疏通,联络救人。 在场媒体被驱散,姐妹两个也被工作人带回了临时的休息室里,让她们先在这里等待一段时间。 “这个阿曼达!一定是竞争对手派来的,想从我们身上给妈妈泼脏水!” 没了外人,姜静就再也控制不住满心的愤怒,双手叉腰,在房间里气得转圈:“她居然敢这样说你和妈妈,气死我了,她爹的,这个贱人!给我等着!” “嗯?安安,你怎么没动静?没事吧” 骂了半天的姜静,才突然想起来妹妹已经沉默了好久。 角落的苏安抬头,努力的笑了笑:“嗯,我……也在生气。” 感激托尼老师三层遮瑕和粉底的遮掩,要没有这位非主流的年轻boy,她现在的脸色肯定一眼就能看出不对劲。 她现在还在后怕。 如果没有因为博物馆拱顶上疑似跳楼的身影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她刚才的状态,大概率会真的晕过去。 在母亲的集会日,因为记者提起“抑郁”经历而晕倒,这后果可远比阿曼达单纯的陷进提问严重的多,就算妈妈的公关团队再厉害,只怕也解决不了舆论。 知道这突然的公关事件,给妈妈的团队增添了太多工作,姐妹两个也没添乱,连姜静在短暂的怒气之后,也一直配合的在休息室等待,直到太阳渐渐移到西面,才看到宋助理带着满面疲惫出现道歉:“不好意思,太忙了。” 姜静站起来:“没事,那个阿曼达什么来头?怎么处理?” 苏安也跟着追问:“博物馆上的人救下来了吗?是真的要跳楼吗?” 虽然楼顶的人看起来和阿曼达没有关系,反而还在某种程度上帮了她一把,但苏安还是心存怀疑。 这事儿出的太突然,也太恰好了。 楼顶的身影单薄修长,明显是一个年轻boy,姜女士的竞选主张是倡导平等,关心下一代,演讲上却有年轻boy跳楼,听起来也很像是有蓄谋的计划。 宋助理有些意外苏安的敏锐。 团队里也的确有过一样的担心,最坏的猜测,是男孩儿就是竞争对手安排过来的,说不定还和姜议员存在某种联系,比如是老板曾经的机构员工、咨询过的客户…… 十几分钟里,紧急预案都做了好几个。 幸运的是最终结果是好的,连警局都没惊动,只是博物馆的保安人员劝说提醒,年轻boy就退了下来,似乎真的只是一场意外。 就是没料到,苏安一个学生也想到了这些。 宋助理又想起,刚才采访时,苏安也比她姐姐更快发觉了阿曼达的陷进—— 或许这就是苏安身上悲观主义者的独特能力,总能更快的察觉到,事情更坏的那一面。 就是情绪控制方面差一点,不够理智冷静,或者应该向老板提一下,可以在这方面培养。 宋助理心里闪着杂乱的念头,脸上还是十分专业干练:“阿曼达和她背后的媒体已经被拉入黑名单,我们正准备律师函,男人没事,据他本人说并没有自-杀的念头,只是天台门正好开着,他想看看最高处的大西市风景。” 姜静:“哇哦,那这位bo……嗯,兄弟还真浪漫……” 苏安放心:“就,这么简单?” 宋助理笑一笑,没有更多解释。 不论有没有内情,这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天知道,公关组刘姐就打算冲上去接人了。 好在他也查过了,那男孩儿的背景一点不普通,对面要真想用这事儿做筏子,也只会适得其反。 简单解释之后,还有一堆工作没完的宋助理开始赶人:“我安排了别的车,你们绕一圈路再回家,以免还有媒体守着,再问什么不该问的东西。” —————— 姐妹两个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沉,姜女士都比她们回来的更早一些。 “妈呢,今天这事儿太刺激了,我得好好和妈说说。” 新世界里的姜静是真的心大,回到了熟悉的家庭之后,就立刻恢复了平时的状态,自然的指派苏安:“对了,饭快准备好了,你上去叫叫爸。” 这是第二次了。 苏安抬头,用开玩笑的口气问出心里的疑惑:“你怎么老派我找爸?” 姜静也笑:“谁让你姓苏呢,爸最喜欢你了,不找你找谁?” 姐弟三个里,的确只有苏安还和上辈子一样,跟爸爸姓苏。 在新世界里,如果一个女人,在这么多的选择里,还是坚定的接受了传统家庭模式,与一个男人缔结婚姻、共享财产,不管基于什么,都说明这对配偶的经历、感情,是真的十分坚固。 如果这样的一对配偶,又共同生育两个以上的孩子,选择其中的一个或几个,使用父亲的姓氏,就也是一种感情的证明。 苏安也正常的答应,转过身后,脸上才露出疑惑。 爸爸,最喜欢她? 这两个词,组合在一块,简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违和。 在从前的家里,最得宠的孩子,是弟弟苏得。 这简直不用说,男孩儿、还是爸妈的老来子,天然的拥有家里最多的宽容与偏袒。 姐姐苏静叛逆归叛逆,爸爸一边儿骂的狠,一边儿在心底里,也藏着对大女儿不开口的满意。 满意姐姐的成绩,满意姐姐的优秀。 甚至姐姐身上那一股执拗要强的倔劲儿,也是随了爸爸的根儿。 人总会喜欢和自己相似的孩子。 苏安就不止一次的听父母可惜“她怎么就不是个儿子!”“要是个小子就好了”,“没这个命……”,爸爸还后悔过不应该把姐姐在老家放那么久,如果打小接回来,说不定能养熟。 剩下的她,家里的二女儿,性别、性格,没一样讨喜。 在父母、尤其是在爸爸的心里,她绝对是最不满意、最可有可无的那一个。 结果来了新世界,她却成了爸爸的最喜欢的孩子。 多神奇! 一个姓,影响居然有这么大吗? 因为震惊和沉思,苏安脚步很轻,几乎没有一点声音。 接近书房门口,她突然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安安晕倒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是男人的声音,和苏安记忆中的有一些差别,低沉干净了不少,倒也还能听出是爸爸。 相较之下,姜女士的声音就好分辨的多:“我们是怕你担心,孩子也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所以我这个做爸爸的的,都没有权力知道女儿的第一消息,要等姜议员决定要不要通知我?” 爸爸冷笑一声:“还有今天的集会,你有没有想过后果?安安真的被影响了怎么办?” 爸爸正和妈妈在一起,并且好像因为她起了争执…… 苏安愣了愣,站在了原处。 短暂的沉默过后,姜女士的声音继续响起:“安安不会出事,如果你真的这么关心她,她应该健康的长大,也不会面对今天的质疑。” “姜定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爸爸的声音突然高起来,让门外的苏安下意识一颤。 她一向挺害怕爸爸生气。 比起妈妈的唠叨指责,爸爸对她更多时候是无视,但偶尔几次动怒,带来的却都是真正的波澜。 爸爸的语速很快,几秒钟的畏缩失神,苏安就只听见了爸爸的后半句:“……是谁在经营,难道只有你一个人的工作重要?” “亲爱的,我从来没有否定过你的商业才能,不论在任何人的面前。” 姜女士声音冷静:“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在孩子的事上,我们都不是完美的,不要情绪化,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要做的,是一起挽回。” 这话似乎让爸爸更加愤怒:“我情绪化?你说我是疯男人是吗?这一切的根源是因为谁?” 姜定芳:“这个问题我们说过无数遍了,我从前的确说过不再生育,说过咱们一家四口就已经很完美,但一切都是变化的,长明,那种时候,我需要一个小得。” 小得,这个世界里与爸爸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 苏安微微皱起眉头,隐隐察觉到了父母这一场争执的核心。 妈妈也叹了一口气:“我从来没有过背叛我们的婚姻,长明,小得只是一个孩子,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多年了还是放不下。” “你觉得我是在针对一个孩子?这么多年,是谁在带小得长大?是谁在对他尽一个父亲的义务?” 爸爸质问之后,声音也忽然变得无力:“这个问题我们已经争过太多遍,没有意义,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听到这话的苏安静静地后退几步,无声绕到角落。 几十秒后,妈妈从书房离开,苏安又刻意多等了五分钟,才重新向前,轻轻敲门,进入房间—— “爸……” 和昨天第一次见到妈妈一样,苏安对爸爸的呼唤也带了迟疑。 爸爸也变了许多。 第一感觉就是健康了不少,啤酒肚没有了,头发也明显茂密,衣着打扮也像是换了一个人。 之前的家里,爸爸是不会收拾自己的,除非见什么重要的领导和客户会在意一点,平常时候,就是那几个固定品牌的运动款polo衫,也不会天天换,家里外头、喝茶吃饭都穿着,几次下来就一点形状没有,怎么舒服怎么来。 但眼前的爸爸,纯白色的直筒裤,搭配棉麻质感的海军蓝条纹衬衫,眉毛浓密齐整,下巴光滑干净,连手腕上的袖扣都是很有质感的复古感氧化银材质,成熟又松弛,显然是精心选择过的小设计。 妈妈的年轻是因为精力充沛的活力,爸爸却是真正从身体状态到衣着搭配上,都年轻了十几岁。 她之前从来没发现过,爸爸这么的……帅? “安安?” 苏长明正站在窗口抽烟,听见敲门时以为是姜定芳就没防备,看见苏安,才有点忙乱的按灭烟头,当前朝她靠近:“别过来了,空气不好。” 苏安站在原处没回答。 像是因为她脸上的疑惑,苏长明打开空气净化,又解释一句:“年纪大了,偶尔来一支,就是一种解压方式,没瘾。” 他似乎很担心女儿会把他误解成那些自甘堕落,沉溺烟酒的中年boy。 苏安又生出了一阵违和。 她从来没见过爸爸躲着人抽烟。 哪怕是小弟,作为家里唯一的、最受重视的儿子,爸爸也没有为了他改变过习惯,最多也就是不在弟弟的房间里抽而已,至于他长待的书房客厅,他们这些小辈都只能自己习惯忍着。 更别说这么认真的解释道歉。 在爸爸关心过身体状况之后,苏安就又陷入了有点尴尬的沉默。 从前在家里,她很少和爸爸说话,甚至几乎不会单独相处。 现在的爸爸,她就更觉着陌生了。 还是苏长明主动提了话题:“对了,你布置的艺术展后天开,要不爸陪你去看看?” 看展?爸爸陪她? 多年的习惯,让苏安下意识的露出躲闪抗拒。 就是这么一点细微的神色,没有说话,没有拒绝—— 身为女儿的苏安也根本不敢拒绝。 但苏长明就已经看懂了。 他有点失落,却还是笑了笑,温和的给了女儿台阶:“也好,和朋友一块吧,同龄人更有话题聊。” 苏安抿抿唇,一瞬间甚至有些觉得自己有点过分。 苏长明拿起手机:“钱够花吗?有没有什么想买的,我再给你打点。” 尽管苏安表示了拒绝,但几十秒后,她手机上还是收到了到账提醒。 苏长明:“你大了,和朋友在一块别小气,我再把你的额度调高一点,再遇见喜欢的画儿该拍就拍,别和上次一样,错过了又后悔。” 苏安张张口,却又说不出话。 她几乎不敢再面对如今的父亲,叫过对方吃饭之后,就逃避般匆匆离去。 ———————— 楼下,一天没吃好的姜静已经自个垫起了披萨。 苏安靠近,犹豫一会儿,还是提了刚才的事:“爸妈好像吵架了。” 姜静停手,也压低了声音:“因为什么?” 苏安朝在一个人乖乖拼图的小得看一眼。 姜静就立刻理解的样子:“又是为小得啊,唉……这也难怪,妈爸的感情这么好。” 爸爸和妈妈的感情好吗? 或许是东方人的含蓄,苏安从前从来没有考虑过父母辈的感情。 新世界的情形她不太了解,不好评判,但现在想来,哪怕是从前的世界里,爸爸妈妈从小认识,从小就是村里的青梅竹马,十几岁来到省城携手创业,相互扶持,成功之后,爸爸没有抛弃糟糠,即便想要儿子,也没有像有些人一样出轨找小三,而是选择了说服妈妈,一起高龄生三胎,家里和公司的财政也都甘愿让妈妈插手一部分。 放在类似情形的太太圈里,苏太太已经算是少有的幸运。 这也应该算是感情好吧? 姜静叹一口气:“可惜,咱们已经搬来了大西,而且爸爸适龄期的时候,国内好像也没有找机构冻精,要不让小得成完全的亲弟弟,就没这么多事了……” 不,就算有,妈妈也不会同意。 苏安在心里缓缓摇头。 妈妈生小得是为了给日后的从政铺路,毕竟姜女士的竞选理念就关注下一代,关注少数群体。 天天喊着这样的口号,自己却只生了两个女儿,怎么能有说服力? 而选择当地的希望库,是因为一个蓝瞳卷发的儿子,可以在四分之一的大东族外,快速提升本地人族裔对妈妈的信任度。 你孩子身上有我们民族的血,那你就算是半个自己人。 这也是大西很多名人政客都会进行的选择,只要身体状态允许,在合适的时机里,在继承人之外,继续孕育一个boy—— 最好再换换民族,这样就是双重的“政-治正确”。 就算爸爸有保存符合标准的精子,也满足不了妈妈的后一个要求。 那为了爸爸放弃呢?再考虑别的方法达到后一种目的? 虽然和新世界的妈妈才接触一天,但苏安已经能隐隐判断,这种放弃,苏太太或许能接受,但姜议员不行。 在五十多岁的年纪里再次孕育第三个孩子,就算在新世界,也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这样大的付出,姜议员一定会将它换来最大的价值。 苏安垂下眼眸,或许是新世界里的爸爸“好”的过分,她站在现在爸爸的角度,为他感到失落。 而在姜静的心里,好像就根本就不存在妈妈放弃、让步的可能性。 妈妈用大西市希望库生育弟弟,爸爸不开心是应该的。 这太可惜了,但是没有办法呀! 姜静担心一会儿,很快恢复乐观:“放心,爸和妈妈这么多年感情了,而且还有咱们呢,迟早会想通的。” 苏安因为这熟悉的说辞而短暂僵硬。 几秒钟后,她缓缓放松:“你说的对。” 家庭就是这样,总有一方会退让。 在这儿,爸爸会想通。【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8、这谁能想到啊 “你朋友呢还没来吗?要不先在车上等会儿?”姜静降下车窗,对刚下车的苏安开口。 苏安拒绝:“我先自己在附近转转就行。” 姜静点头,手下都已经换了挡,又探出了头:“哎?你今天和谁约的啊,要玩什么?我也约了朋友聚会,要不然一块儿?” 苏安哭笑不得:“你怎么了?我也不是六岁,小得都不用姐姐领着玩了!” 姜静挠挠头,回过神之后,也觉着自己有点啰嗦。 她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虽说她姐姐,可苏安打小脾气怪,事儿又多,姐妹两个凑太近就忍不住嫌弃,大部分时候都是和自个儿的圈子凑一块。 就是苏安低血糖晕倒之后,她不知道怎么回事,老对这个妹妹有点不放心,总是下意识就想多看顾点,爹爹舅舅的。 难不成是她真的大了,都开始成熟到觉醒母爱了? 突然生出的猜测,让姜静没忍住一个激灵,之前还想问问苏安几点完事,要不要她顺路接,这会儿也干脆抛到脑后,再见都顾不上说,就一个原地掉头,呼啸着消失在拐角。 她可是自由派!传统的大家庭模式不适合她! 苏安疑惑歪歪头,没懂姐姐是怎么回事,放下拿出手机,回复了自己的特征定位。 她的“朋友”其实早就到了,只是姜静在的时候不好联系—— 是她在app上约的一日陪游。 “是苏吗?” 消息发出去两分钟,身后就传来一道欢快的女声,得到苏安确认的答复后,热情的伸出了手:“你好,我是娜娜!” 苏安在app里输入对陪游的要求是,东裔、本地长大、口语流利、热情、年轻—— 给她推荐的,都是各种类型、各种笑脸的年轻boy。 甚至有的推荐信息里,还会有三围介绍,体检证明。 这可太开放了。 苏安受不了这个,继续限制条件,仅限女性。 排名第一的就是眼前的娜娜。 娜娜的年纪不大,但工作经验已经十分丰富,从中学就开始勤工俭学干这行,眼睛圆溜溜的,一看就知道是个机灵姑娘。 “原来是位漂亮姐姐,软件上,我还以为是一位礼貌的年轻boy呢!” 娜娜先问了苏安的安排:“姐姐今天有计划吗?有没有什么偏好,或者想去的地方?” 苏安:“就去你们年轻人喜欢逛的地方就可以,不用去著名景点,我想体验当地的风土人情。” 说完,苏安虽然有点尴尬,但还是换了她生疏的西语继续开口:“你可以对我说西语,我想多熟悉一下我的口语。” 这是苏安昨天检查联络软件时,突然意识到的问题。 大西是个多民族国家,东西语同样都是官方语言,有的同学,是直接对她发西语的! 手机上发消息还好,简单交流大部分还能看明白,再不行还能翻译,但等到以后见面呢? 新世界的苏安十几岁就到了大西市,日常的口语交流肯定没问题。 可她不行啊! 从前的世界里,她只接受了应试教育,没有出过国,也几乎没有和国际友人有过交流,甚至应试的成绩也一点不算好,她四级都补考了两次! 这也是她要求陪游双语流利的原因,除了熟悉环境与城市,还可以顺便练习一下口语。 以防万一,她特意选了与苏安学校隔了半座城市的第五区,应该不会被发现,万一撞见了熟人…… 她就说自己在做社会实践、或者什么行为艺术。 “哦,当然。” 娜娜一口答应:“你的西语很棒,只是太棒了,太客气了,轻松点,姐妹!” 苏安笑了笑,虽然还是有点不自在,但之后,还是要求自己全程使用西语,尽快熟悉。 娜娜是个很贴心的姑娘,明白了苏安的需求之后,会放慢一点语速,尽力发音清楚一点,察觉到苏安听不懂时单词时,还会换回东语解释一下,再多重复几遍。 这原本不应该是陪游的工作范围,但是金主姐姐钱给的多,都是陪,陪说陪游,干什么不是干? 更何况,娜娜觉得她今天这活儿接得很轻松,陪游的职责也没有怎么尽到。 谁会来到遥远的国度里,专门请陪游一起逛闹市区便利店啊! 娜娜心里大声惊叹,脸上可是一点没显,仍旧积极的跟在苏安旁边,试图给她介绍一些当地的特产—— 没能成功。 便利店嘛,就是一些普通的日用品,这一家还是知名连锁的,里面出现的东西,你几乎在大半个地球都能买到,热狗都是一个味! 娜娜转换思路,干脆把顾客当成一起逛街的闺蜜,换了一种说法:“是有什么需要的吗?带的洗漱品用完了?内衣?卫生巾还是棉条?我可以帮你推荐,还是……嗯,舌钉?” 发现苏安站在了舌钉挑选区域之后,娜娜的眼神微妙起来:“你需要这个吗?自己选吗?这次出来玩有男朋友一起?” 货架前,原本有两个穿着收腰t恤的年轻boy在挑选,听到娜娜的话之后,回头看了苏安一眼,意味不明的笑一笑,也都先后离开。 苏安愣了愣:“嗯?没有啊,为什么?” 她只是在刚刚看见这专门的区域之后,有点奇怪。 居然连舌钉舌环都能摆一层货架了,新世界里打舌洞的人这么多吗? 这么多材质和造型的舌环舌钉,而且是和剃须刀、牙刷牙膏和各种消毒清口水……摆在一个货架。 这个搭配就也放得挺奇怪,它不应该是饰品吗,怎么能和日用清洁品归到一类? 苏安想到请陪游的主意,本来就是为了熟悉解惑的,因此虽然猜到这可能是什么常识问题,也立马开口:“我发现这里的年轻人有不少打舌钉的,是潮流吗?” 除了刚才挑选的两个boy,苏安也想起给她们做造型的非主流风格的boy,也带了舌钉,似乎新世界里的boy挺流行打洞。 娜娜挑眉抱胸,岔腿后退一步,盯着苏安没说话。 她一下子不确定苏安是纯情傻子,还是想用客人的身份调戏她的拉子,所以暂且没有动手。 现在赶潮流的人是挺多,可她是纯直女!但凡客人敢再进一步,娜娜就立马能让对方吃个教训。 好在娜娜这样明显带了攻击性的反应,也终于让苏安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她再次低头,慢一步才发现,面前的舌环舌钉都放在单独包装里,包装上还有一次性或者已消毒的标志,甚至上面印的广告图像,也有boy表情微妙的伸舌展示,配合一些魅力无限、亲密负距离之类的广告语—— 这个熟悉感,像极了原来世界的某计生用品! 可这玩意儿和这事儿有什么关系?它也不能避孕!一个舌钉舌环,还是boy用的,它、它…… 苏安猛地想明白了什么,脸上瞬间通红! 娜娜听着苏安结结巴巴的解释,虽然没有彻底相信,好在拳头是慢慢松开了。 她恢复服务性笑容,语气说不好是惊叹还是嘲讽:“连这个都不知道,难道姐姐你是来自上世纪里,那种十分古板又神秘的东方家族,连男朋友都是家里安排,在长辈的见证下才能有第一次见面那种?” 苏安张口又闭上,接连几次,除了小脸越来越红之外,连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甚至都发不出声音。 不是,这东西哪个正常人能一下想到? 谁知道新世界女人们吃这么好啊! 极度的社死里,最终是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解救了她。 苏安几乎是心存庆幸的掏出了手机,用一种落荒而逃的姿态走到了便利店外面。 电话对面的宋助理呼喊了好几遍:“安安?喂?苏安?能听到吗?” 苏安咳嗽几声,找回自己正常的声音应答:“啊是,听到了,我在。” 宋助理干练的说明事由:“在忙吗?可以的话请调整一下今天的时间安排,老板需要你们在今天准备出席宴会的礼服,诺拉陈邀请我们明晚参加她丈夫的三十一岁生日宴。” 苏安在脑子里捋了捋这段话:“这是谁?” 宋助理活像是科普百科:“诺拉陈,陈氏集团的掌权人,陈氏集团成立于2027年,经营范围涉及地产、能源、港口,州富豪榜里,她个人排名第四……” 苏安叹一口气,因为刚才的乌龙,也有点失去了平常的谨慎,没等对面说完就干脆打断:“这人和我有关系吗?” 宴会的正式礼服都要提前准备,说明姜女士之前并不经常叫她出席这类场合。 “之前没有,昨天的集会之后有了一点。” 宋助理解释:“博物馆上,那个让我们虚惊一场的人是她的孩子。” 苏安一顿,脑海浮现出拱顶上的黑色身影:“那个想站在最高处看风景的浪漫boy?” 宋助理:“是,因为打扰了你们第一次在媒体出场,所以特地邀请了你和姜静,想带陈柏亲自表示歉意。” “好……”苏安正准备答应,又忽然提了声音:“等等,你说她儿子叫什么?” “陈柏。” 宋助理确认了一眼资料,补充一句:“按照陈家传统的字辈排行,也可以叫陈家柏。”【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9、励志诺拉陈 陈柏,陈家柏。 直到已经行驶在前往晚宴的路上,苏安还会时不时想到这个熟悉的名字。 只隔了短短几天,但如今提起这个她只见过三次面的相亲对象,苏安脑子里还清楚的记得家里人一遍遍夸赞的条件—— 华大金融毕业生、海龟背景,这样的履历放在普通人身上都很漂亮,更别说他还姓陈,可以借助家里产业人脉。 但除此之外,她甚至都描绘不出对方具体的五官模样,非要去想,也就是一个淡薄沉默的影子。 他会和苏安介绍自己的家庭情况,未来规划,会帮她开门、拉凳子,主动提出陪她逛街购物。 苏安拒绝,他也绝不强求,连一句为什么都不问,就立刻平静的点头接受。 苏安能感觉到陈家柏并不算喜欢她,当然,也不讨厌。 只是这样,就足够让陈家柏同意和她相亲、约会,甚至结婚。 她有时候会羡慕甚至仇恨,为什么陈家柏可以这么随意的对待婚姻,还是男人都是如此? 事实上,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陈家柏就已经对她说过:“我们很合适,如果结婚,我会对我们的家庭负责。” 也就是这句话,让苏安仓惶拒绝了饭后看电影的邀请,独自转两小时的公交回家,在浴缸中晕倒,来到了现在的新世界。 这个陈家柏,会是平行新世界里的“同一个人”吗?还是单纯的巧合? —— “这玩意挂我头发哎,早知道不选裙子了,穿裤子就不用配发冠。” 姜静的抱怨打断了苏安的出神,抬起头,姐姐正皱着眉头,时不时摸一下自己的头发。 苏长明在用一种很谨慎的姿势侧坐着,微微回头:“可能有长发翘出来了,你头发染过太多次,提前护理一下发质会好很多。” 苏安检查了一下,帮她把卡到的发丝拿出来:“真的是,不是你说,春天就该配裙子?” “我后悔了!”姜静龇牙咧嘴摸头:“这酒红长头发我也不喜欢了,明天就剪个短发!” 姜女士摘下工作耳机:“礼服肯定不会太舒服,尽早习惯。” 苏安没有说话。 其实,她觉得自己身上的礼服已经很舒适了。 虽然还是裙子,但没有过紧的收腰和累赘的大裙摆、鞋跟是舒服的绑带式厚底,束腰这种东西更是不用提,姜静压根都没见过,整体造型上都偏向希腊罗马风,用布料上具备质感的图案与纹绣来体现奢华与正式,这已经是最贴合自然曲线的设计。 甚至本来就很宽松的裙摆,还特意在侧面留出了一截装饰开叉。 据店里的人说,这是新历三十年“裙底解放”风潮的残留,要先把“腿放开”,才能更好的“迈出去”。 受几千年近似的历史文化影响,哪怕以新世界的审美,似乎也不太接受男人穿束胸蓬裙—— 苏安挺感谢这一点,起码这样她不用面对遍地裙子化妆留长发的男人,患上性别混乱。 新历短暂的服饰变革后,女人的礼服里添了不少裤装,且约定俗成是年轻女性穿裙装展现自由,年长女性用长裤表示庄重。 但男人还是衬衣西裤为主—— 只是相应的,在主流礼服宽松舒适的同时,boy的裤子却变“紧”了。 各种类型的礼服都变成了修身款,尤其是腰和腿两部分。 连接腰封的裤腿笔直,几乎没有一点放量,尽情为不需要为孕育生命而积累脂肪的年轻boy们,展示他们天生的直腿,细腰。 裤腿的设计不能紧贴在腿上,那像是精神小伙,恰到好处的定制,要确保裤型只比腿型宽出一分。 上身可以松快一些,死板的领带几乎被抛弃,取而代之的是造型繁复的蕾丝领结,半纱质的宽松衬衣,解开最上方的三颗纽扣,用具有设计感的丝巾或者项链耳饰点缀,搭配若隐若现的肌肤肌肉、清晰诱人的喉结锁骨,都是会让人眼前一亮的小心机。 当然,极致的“美”都是有代价的,想要合体的礼服,就要抛弃活动的方便。 这种情况下boy们腿部能活动的空间很小,正常行走没问题,但膝盖折叠最好不要超过三十度。 想坐下?可以,但极致的设计下,回弹性再好的布料,哪怕只是在高脚凳上稍微放松一下,你裤子上漂亮的中缝也会留下难看的扭曲鼓包,不怕被嘲笑就尽可随意。 这些对于精致的适龄boy们也不是问题,解决方式就是不坐。 在宴全上全程站立更显绅男而典雅,期间还要确保挺拔的身姿、完美的笑容,这对于出入经常上流权贵阶层的年轻boy们,已经是一项必修课。 高端店铺里针对这种情况,都会有专门的递送服务,熨烫之后,提前送到宴会的所在地,boy路上可以穿着宽大一号的服饰,到达之后再在更衣室更换,这样可以保证整场宴会的完美无缺。 这让昨天在礼服店第一次听说这种服务的苏安都忍不住奇怪,之前的世界也是,新世界也是,“审美”两个字,总是在做一些自相矛盾的事。 明明新世界里这么在意boy的精子健康,潮流却穿这么紧的裤子,难道不会有影响吗?这种时候就不在意了? 苏安又看一眼在她前方斜坐着的爸爸苏长明。 也感谢爸爸的年轻不小,上了年纪的中年boy们,在形象保持上可以稍微放松一些,礼服没有那么“修身”,不需要使用入门更衣室,只要在路上稍微注意一些就不影响。 一家人的抱怨与闲谈,在汽车驶进私家车道后突然短暂的停止。 说起来,新世界里姜家的洋房别墅已经算是很不错,富有沉淀的西式风和设计感,把之前的苏家别墅都衬成了自建房。 但和眼前的陈家比起来,就又瞬间让人明白,什么是洲级富豪,与“普通”市民的差距。 陈家的宴会是在庄园。 真正的历经几百年历史的旧时代贵族庄园,用几千万西金买下,再花费上亿,完成了现代化改造的富豪庄园。 百年的橡树,立柱挑高的门廊,人工湖旁绚烂的玫瑰园,特地保留的古老石墙,称得上文物的青铜雕像,包括迎宾路上在暮色中依次亮起的千盏地灯,也的确很值得她们停下来,认真欣赏。 姜静忍不住咂舌,偷偷开口:“不愧是诺拉陈啊,说起来,我之前在学校见过她的雕像,捐了一栋实验楼,我还以为她死了!” 在新历之后成长起来的年代一代就是这样,对旧时代的人和事没有真实感,总觉得像是历史书里的东西。 姜定芳笑一笑:“她的确年纪不轻了,出生在新历前,‘阵痛期’中成长的女性,经历称得上传奇。” 姜静突然想到什么:“是哎,她都给斯鲁捐过楼,我在学校怎么从来没听过,展览室都没她的经历自传!” 这也是姜静下意识认为这位富豪已经离世的主要原因。 姐妹两个所在的斯鲁大学,是世界排名前几位的学校,诺拉陈这种为大学做过贡献,并且就在大西市本土的富豪名流,各种校友会之类的活动,从来没邀请,没见过、没听说,那几乎约等于死了。 姜定芳微微顿了顿:“嗯,因为她的有些行为……是在时代背景下的特殊选择,争议性比较强,也不建议思想还不稳定的学生接触。” 姜女士大致提了几句。 诺拉陈据说是出自大东族的富豪家庭,但后来应该是落魄了,因为她是十几岁就独身一身来到大西市——甚至都不是通过合法手段。 姜静吹一声口哨:“怪不得说不提倡,开局就是偷渡啊!” 显然,任何一个偷渡客,最先需要解决的问题都是身份。 这个时期的陈女士,选择的解决方法,是结婚嫁人。 陈女士为自己取名诺拉,为自己的第一段婚姻,挑选了一位银行主管,她为这位主管丈夫生下了一个男孩儿,这也是她的第一个孩子。 第一段婚姻,为诺拉陈带来了合法的身份,以及离婚后分去的,原本属于主管先生的一半财产。 这个时候,大西市还处在新历前十年。 之前就说过,新历最初的那十几年,和新历前也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比新历前更加的动荡对立。 在这种背景下,结束第一段婚姻的诺拉陈,很快给自己找到了第二位结婚对象。 第二段还是正常的婚姻,丈夫是一位颇有资产的商人,诺拉没有孕育,但帮助丈夫的资产成功翻了几倍,获得了一笔原始资金和经商技能。 伴随着时代的进展,等到诺拉第三次结婚,就成了“赘媳”,并且还是赘的还是大名鼎鼎的洛克家族。 这也是诺拉维持时间最长的一段婚姻,她为洛克家族生育两次,离开时,带走了原本属于洛克家族的港口,成立了陈氏集团。 这个时候,诺拉已经是七十岁的“高龄”。 或许是前头两个孩子不得她的心,也可能是成功之后闲的无趣。 看着蒸蒸日上的陈氏集团,诺拉决定再生一回。 她有过一句名言:“旧历男人们花费这么多力气财产,就是为了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说明这一定是个好东西,这么好的东西,我当然也要有。” 这一次没有婚姻,诺拉陈用半年时间,亲自挑选了一位优秀的适龄期boy,一次性孕育了双胎,一男一女。 其中的男孩儿,就是博物馆上打断采访的陈家柏。 诺拉认为一次生两个,时间和精力只多出不到一半,但“成果”却是双份的,是一种很“经济”的选择。 说到这儿时,姜女士很严肃的叮嘱两个孩子:“双胎的风险要远高于单胎,强行促排更是十分毁坏卵巢健康的行为,每个人的身体条件不同,诺拉的身体、精力、运气都强于大多数人,这并不代表别人也一样。” 事实上,新历三十年后,旧历促排取卵的落后方式,就已经被彻底淘汰,现在即便进行性别选择,也是使用精子进行筛选之后,在排卵期外部进入。 通常情况下,如果两次尝试,卵子都没有成功择精,着床择精卵,那么即便再优秀的精子,大部人女性也会选择放弃,重新挑选新的供精对象。 新历将受精卵修正,更改为择精卵,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 卵子有她的选择。 现代科技的严密监测下,不存在“错过”,如果两次都不成,那就是卵子不愿意接受你的喜好,基因不合、八字犯冲,从科学到玄学都会建议你放弃。 姜静耸肩:“当然,一个就足够我丰富人生体验,而且我肯定会选择自然派,我可是学医的,生育对身体的伤害,我比普通人了解的更多。” 苏安诧异转头。 她第一次知道,新世界里,姐姐学的居然是医。 听完这一切的姜静瞠目结舌:“这么算一算,诺拉陈七十岁之前已经生了三个孩子,前面三个孩子,都没有她喜欢的吗?” 姜定芳摇头:“前面的孩子,没有受到她的承认。” 即便现在的洛克家族已经属于她的两个孩子,但诺拉出手也毫不手软,陈氏集团几乎就是踩着洛克一步步上位。 属于那位银行主管的第一位孩子更不用说,这个孩子长大成人,身患重病来求助时,诺拉陈更是无情的拒绝了他,到死也没有分给他一分的财产。 这也是诺拉最具争议性的一点。 新历之后,这样依靠婚姻、身体、甚至孩子来换取利益的女性,本来就不被主流接受,等到诺拉第一个孩子死亡,除了“自甘堕落”之外,又被评价没有“母性”。 斯鲁从来不邀请她,也是出于声名考虑。 姜女士一针见血的评价:“成功的投机者,她身上有一些值得学习的特质,但不要被她影响。” 苏安突然想到了什么:“这么说起来,这位诺拉陈,现在应该有……九十多?” 前方的苏长明听懂了她在问什么:“九十三岁,今晚庆祝三十二岁生日的,是她的第四任丈夫。” 苏安忽然沉默了。 姜静一拍手:“哎!我好像听说过这事儿!是不是之前那个励志boy?很火的,三十岁时还能达标希望库准备,凭此踏入豪门!难道进的就是陈家的门?” 苏长明面色微妙:“就是他。” 姜静感慨:“诺拉都没和陈家柏血缘上的供精boy成婚,选择了他,不愧是励志boy啊,是真的很优秀励志。” 励志的也远不止这位三十二岁的boy。 苏安心情复杂。 九十岁、传奇一生的陈诺拉,第四次,终于拥有了出于自己真正意愿的婚姻。【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0、谁让她是妈妈呢 陈氏庄园的城堡内部,九十三高龄的诺拉陈晒着夕阳的余晖,悠闲的看着单向窗户外,一辆辆豪车中走下的女男宾客。 权贵、政客、名流、富商,或熟悉或陌生,或聪慧或愚蠢,为了她请柬上随便的理由,一个个微笑的走进灯火通明的城堡,华服高冠、道貌岸然。 “妈妈!妈妈你看!” 欢快的呼喊让诺拉陈缓缓转身,面前是她最小的孩子陈家杨。 一个脸蛋圆润、瞳孔微蓝的年轻女性,正得意的向母亲展现她的晚宴装—— 是与母亲一样布料款式的大东风正装,选了鲜亮的灰色,衣襟袖口处也多了玫瑰刺绣的细节点缀,但相似的面容与服饰,一眼就能看出是亲母子。 陈家杨原地转一圈:“我专门设计的亲子装,怎么样?” 诺拉陈眯起眼睛打量一阵,带着年长者特有的迟缓从容:“小姑娘穿什么东山装,该穿漂漂亮亮的小裙子,戴漂漂亮亮的首饰,那枚海蓝宝就很不错,做发冠、项链都衬你。” 陈家杨孩子一般娇嗔:“妈!我已经二十四岁了!” 诺拉陈慢慢坐下:“二十四、十四,有什么区别,都是小姑娘。” 慈爱的话,却让年轻的女孩儿收起了笑容:“当然有区别,十四岁是小孩子,二十四岁已经毕业了,我该做正事了!” “妈。” 陈家杨挨着母亲,在沙发扶手处侧坐下来,像是闲聊:“今年学校都没什么课,开始推荐实习了。” 陈家杨等了一会儿,见母亲没有表示,又继续开口。 她的口气已经尽力轻松,但用力的眼神还是透出心底的紧张和在意:“我也去陈氏,给妈妈当秘书怎么样?” 诺拉陈微笑的看着她,直到女儿的脸色都有些维持不住,才慢悠悠的开口:“不好。” “以后要工作的时候长着呢,小孩子不懂事,才觉着工作是好事,再说,你才二十四,一个学士毕业怎么够?不急,再往上慢慢读,不行再多修几个学位,年轻人啊,多念书,什么时候都是好事。” 九十岁的老人说起话来,格外的慢条斯理。 等到这一长串已经听到腻老生常谈说完,即便陈家杨已经拿出了所有的耐心,也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脸色。 “家杨啊……” 眼看母亲居然还要再说,陈家杨猛地站起来:“是我朋友,妈妈我先下去了!” 说完,也不等母亲反应,闷头冲了出去。 直到冲出房门,走到无人的拐角,陈家杨才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愤懑,右手握拳,用力挥了出去。 三米挑高、横宽两米的门廊实在是很宽敞,陈家杨的动作再大,挥中的也只是一圈空气,气没撒出去多少,反而把自己气得满脸通红。 读书读书、孩子孩子、年轻人、小姑娘! 这种话,妈妈还想对她说到什么时候! 陈家柏面目狰狞,呼吸沉重。 从她懂事起,周围的所有人都在说,她是妈妈的老来子,是生在罗马的幸运儿,等她长大,就会理所当然继承陈氏的一切。 所有人都是这样以为,包括她自己。 妈妈五个孩子,大哥一个堕落的老boy,妈妈落魄时的耻辱,别说早病死了,就是没死也只是一个笑话,二哥大姐都是洛克家族的,妈妈从来没把他们当成自己人。 只剩下她和陈柏一个boy,继承人除了她,还会有谁? 可生而幸运的陈家杨没想到,在妈妈眼里,她的“长大”要这么久,她的母亲一点也不急她的继承。 和她类似情况的家族后代,譬如她洛克家族的哥哥姐姐,都是从懂事起就开始接受家族教育,安排完整的教育计划,十几岁就开始在公开场合露面,接触家庭事务,毕业后就直接进入家族企业,实习轮岗,光明正大展露继承人的身份。 哪怕不是继承人的次女幼女,成年后也会建信托、基金会,给期权,在集团内安排相应的身份职务,最不济也该安排加入一些私密性的精英社团,结识人脉,为日后铺路。 如果妈妈对她的安排也是这样,那么二十四的陈家杨的确不会着急,她也完全可以在这样美好的年纪里,继续读书,安心的当妈妈乖乖的小姑娘。 因为她知道,她会像她的同龄人,她的同伴朋友一样,按部就班,有条不紊的拿到自己的一切。 可她不是。 固执的诺拉陈,从来不肯给她期限,甚至从来没有给过她保证。 她的母亲就像是一个吝啬的守财奴,给予她最优渥的生活,最奢华的条件,偏偏吝啬给予她真正继承人的对待,吝啬分享哪怕一丝真正的权力。 她的教育学业,隐形培养,看不出任何继承者的痕迹,她的mit、金融专业,也都从头到尾自己争取。 妈妈只会慢悠悠的让她去开心,去玩,甚至建议过她去学习艺术! 艺术!呵!简直像个天大的笑话! 金钱、宠爱、纵容……这些,这些有什么用? 简直……简直像是对待一个boy! 陈家杨用力咬牙。 难不成真的要等妈妈老死? 妈妈现在才九十三岁,大西女性的平均寿命是一百一十五,长寿的甚至能活到极限一百三。 妈妈一百三十,那她都要六十了! 陈家杨毫不怀疑,她的妈妈就会是撑到极限的那种人。 哪怕不再健康、哪怕浑身插满管子、在病床上臭成了一团烂肉,衰老糜烂的诺拉陈也要牢牢抓着权力、死死攥着遗嘱,直到她停止呼吸的最后一刻。 难道她在人生最绚烂、最肆意的几十年里,都要和现在一样,当一个被妈妈提在手里的“洋娃娃”吗? 想到这里的陈家杨,几乎要被愤懑冲破头脑。 陈家杨回头,富丽堂皇的古堡,在她眼中如同被恶龙盘踞的魔窟。 年轻的战士,在这被被乌云笼罩的阴影下,又渐渐生出一股不甘的豪气。 不,她绝不接受。 ———————— 看着冲动离去的陈家杨,房间内的诺拉陈,面上也露出一些感叹。 她慢慢扭头,对着房间暗处站立的单薄身形,微微叹一口气:“真不听话,是不是?” 年轻的男孩儿站在房间的暗处,他穿着一套象牙白的晚礼服,腰线被白色的腰封刻意的收紧,细的惊人,上身是时下boy们最流行的纱质衬衣,里层的绸缎在轻纱的笼罩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冷光,袖口露出一节腕骨,像是温室里徒长茎秆的植物。 他的肌肤近乎冷白,好在还不太显病态,黑发柔软的垂落,露出耳垂一抹碧绿的翡翠耳饰,垂目低头时,配着睫毛投在面上的阴影,像被精心保存的东方瓷器,透着谦顺温润的光泽。 男孩儿没有说话,苍老的诺拉陈,就有些疲惫似的再叹一口气:“家杨也是,你也是,孩子都是债啊,没一个叫我省心的。” 陈柏微微抬头,又很快的垂下眼,声音是被雕琢般的克制温润:“对不起。” 诺拉陈摇摇头:“家杨的脾气太暴,你又太软了点,两个人要能凑一凑就好了。” 说完,诺拉陈又露出怀念的神色:“从前,我妈也和我说过这样的话,哎,这真是谁也逃不过去。” 陈柏沉默不语,诺拉陈也不在意,感叹过从前,目光又看向楼下的宾客,好像发现了什么:“这就是那天演讲的姜家人。” 陈柏顺着母亲的话,也低头看向刚刚从车里踏出的一家人。 “真是好岁数啊……” 诺拉陈不知道是在说姜定芳还是她的两个女儿,等人走进城堡之后,又突然问了一句:“陈柏,你上楼顶,真的只是想看风景?” 陈柏睫毛微微抖动,唇色几乎淡的看不见:“……是。” 诺拉陈深深的看他一眼,声音落寞下来:“家柏,妈妈老了,别做让妈妈受不了的事。” 陈柏疏离的表情第一次露出波动。 他微微低头,手背紧绷,几乎能看见皮肤下淡青的血管:“不会的,妈妈。” 诺拉陈又看了他十几秒,终于缓缓露出慈爱的笑容:“好,下去陪李志迎迎客人,提早和姜家两个孩子说说话。” 李志,就是诺拉陈的第四任丈夫,那位因为励志而进入豪门的三十岁boy。 励志boy当然不是真的叫李志,只是因为这位小丈夫有一多半的阿拉伯血统,有一个很长且拗口的原名,诺拉陈懒得念,为小丈夫取了“李志”这个谐音的大东名。 她的丈夫也很喜欢,一直用到现在。 等到两个孩子都出去了,诺拉陈缓缓往后,扶着拐杖倚在靠背,也露出了不加掩饰的失望。 年轻时候不服气,总觉着是男人的种不行,要不就是当爹的人不行,把她好好的孩子养废了。 到老的这两个,自己的种,自个养的,谁也没插手—— 诺拉陈真是不服也不行。 生在新历里的陈家杨,多幸运的小闺女啊,比她小时候那些哥哥弟弟的命都强了多少倍! 结果呢,眼界心气倒是养的不错,就是脑子实在蠢。 有野心没关系,诺拉陈喜欢有野心的小孩儿。 可她二十岁的时候,可没蠢到把野心写在脸上,更不会这么点情绪都控制不住,用当面发火来表达“野心”。 别说她了,爸爸十几个孩子,哪个也没这么蠢! 男孩儿倒是听话,就是也太“听话”了点。 诺拉陈敲敲拐杖,问听到声音走过来的管家:“小柏这两天怎么样?” 管家恭恭敬敬:“一直有人跟着,没发现异常行为。” 诺拉陈点点头。 小柏生在新历里,运气是差了点,可她也从来没亏待过,吃穿住行,哪一样都是照着从前的“大家闺秀”养起来的。 结果却是十几岁上就吃不下饭用鼻饲,这会儿更是干脆上天台看起了“风景”。 说出去谁信呢? 她正儿八经,打小“富养”男儿子,差点就这么糊里糊涂养死了! 她打小作为爸爸情妇生的、不值钱的女孩儿,巴结讨好还被欺负嫌弃的时候没想过死,后头爸爸被查,树倒猢狲散,她辗转沦落到大西靠给人泄-欲生孩子的时候,也从来没想过死。 她生下的孩子怎么就这么弱的弱,蠢的蠢? 年老的诺拉陈头疼的叹一口气。 “试试吧,要是姜家那两个孩子不合适,也不用强定婚事。” 诺拉陈对身后管家开口,感叹自个真是一个慈爱的母亲。 老了,心软。 谁让她是妈妈呢,到底和狠心的爹不一样。【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1、曾经的自己 进入城堡之后,苏安几乎第一眼就看见了在雕花橡木大门前,迎接客人的主角—— 今天过三十二岁生日的励志boy。 三十二岁的男人,相比少男boy的青涩,添了几分恰到好处的成熟魅力,明显的混血感,健康的浅小麦色肌肤,深邃的眼眶,深情的淡褐色眼眸,运动感的肌肉,以及比例漂亮的长腿……这个腿,是真的长…… 苏安都没忍住,多看了一眼对方又长又直,还能隐隐看出肌肉线条的腿型。 除了臀腿,励志boy最惹眼的,还有脖子上一眼就价值不菲的彩钻项圈,各种颜色的天然彩钻,雕琢成整齐的方糖,贴合颈部一一链接,在夕阳闪着闪烁着耀眼的火彩。 这样的光彩,但哪怕是以苏安的“旧时代”眼光,都一点没觉着违和奇怪。 因为他本身就像是站在t台上的模特。 用来展示的模特,身上穿戴价值再高、风格再怪的衣物首饰,都是很正常的事。 “姜议员,很荣幸见到您。”明显混血的励志boy,开口却是很标准的大东语。 姜定芳十分客气的祝贺了对方的生日。 “叫我李志就好,这是我的东文名字。” 励志boy主动迎下台阶,笑容标准,态度亲切,对姜定芳伸手之后,也立刻将落后一步的苏长明和苏安姐妹一一照顾,显得面面俱到。 苏安还在琢磨着“李志”这个随意的名字,姜静已经忍不住对她低低耳语:“这才叫真正的交际boy吧,感觉我之前见的那些,都和闹着玩一样。” 交际boy。 苏安眨眨眼,没听出这词带不带贬义,谨慎的没有回应。 简单的寒暄之后,她们被李志引入了宴会厅。 光线明亮的落地窗下,年轻的女士先生们,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手端高脚杯,似模似样的寒暄,身旁就是乐队与美食,小女孩儿们穿着与苏安款式类似的裙子,头上戴着花环,小男孩儿们穿短裤,过膝袜,打扮的乖巧整齐,没有喊叫胡闹的,都很正经的走来走去,小口吃着甜点或者果汁,像是一群圆乎乎的小天使。 而围绕着内部装饰性的壁炉附近,是沉稳的深色沙发木椅,年长的女性聚集在这里寒暄谈论,也有一些漂亮的boy们,或站在座椅前后微笑静听,或微微倾身交谈,比起另一边不谙世事的年轻boy,明显带着一种更周全世故的气质—— 这些可能就是姜静刚说的交际boy。 但奇怪的是,李志并没有将她们引入客人中间,而是在寒暄中径直往前,穿过宴会厅走到了通往二楼的扶梯下。 李志解释:“诺拉的年纪大了,没有精力应酬太多人,想请姜议员上楼见面。” 姜定芳微微颔首,似乎并不意外:“我的荣幸。” 苏安抬头看了一眼妈妈。 果然,今天来诺拉陈丈夫的生日宴会,并不只是道歉这么简单。 毕竟陈家柏的意外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影响,如果只是出于社交礼仪,口头的致歉再加一些礼物就已经足够,这么仓促的邀请生日会,大概率是还有别的目的。 妈妈在参选,诺拉是州排名前几的富豪…… 苏安思考时,前面引路的李志又忽然叫了一声:“阿柏?” 苏安抬头,扶梯拐角的阴影处,站着一个穿着白色燕尾礼服的单薄身形。 雪白的礼服,搭配丝绸的柔光,在深色调的古堡里,应该都是很醒目的颜色,但偏偏他的存在感很弱,不是走到眼前,李志开口,你甚至很难发现他。 陈柏的声音低缓:“母亲让我来迎客人。” 说完,他微微抬头,目光和苏安姜静精准的对视一秒,又立即向下:“姜小姐、苏小姐。” 母亲让他提前和姜家的两个孩子说说话,他就真的只说了一句话。 刻板到甚至都没有先和姜定芳、苏长明两个长辈问好。 姜静有点没反应过来:“啊,你好。” 苏安凝眸看他。 即便在普遍没丑人的新世界里,陈柏的脸也属于出众的那一层,眉峰明显,山根挺拔,鼻头精致,唇线清晰,五官形态都称得上十分优越,丹凤眼细长精致,看向你时,有一种典雅破碎的美感。 但他垂眼的时候,怎么说呢,用苏安上个世界的话,就是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活人微死的丧味, 翡翠耳饰上那么纯粹的帝王绿,都没给他身上带来一点生机。 打过招呼之后,陈柏就沉默的跟在她们身后走进会客室。 新世界里,九十三的女性已经正式步入了衰老期,诺拉陈泛白的头发,额头眼角明显的皱纹,都和苏安记忆中六七十岁的老人没什么区别。 不过诺拉陈的精神还很旺健,笑着和第一次见面的姜定芳打了招呼,相互夸赞了对方的丈夫和孩子。 这期间,李志贴心的准备了饮品,姜女士和苏长明都选择了茶,姜静询问后要了低度数的特调酒,苏安不想多添麻烦,也选择了和姐姐一样。 李志微笑答应,先用托盘送上茶具,然后是高脚杯。 姜定芳和丈夫有诺拉陈陪着,他就端了酒杯陪在姐妹两个身边,格外周到。 姜静看了看李志手里的透明酒杯:“您真的从来不碰酒精饮料吗?现在也是?” 李志似乎很明白对方的疑惑,熟练的举杯微笑:“是,别说酒了,我直到现在,连茶都没喝过一口。” 姜静惊呼一声:“我还以为是夸张!” 姜静还记得,三十岁捐献入选希望库的励志boy报道,那段时间,各大本地的媒体软件,刷屏一样的报道,说他极其自律,从发育期开始,所有入口的东西都有专业的营养师准备,别说烟酒,可乐、茶、咖啡都没喝过一口,大火之后,甚至市民委员会都为他颁发了荣誉市民称号,夸赞他自律,健康,饱满,元气,是boy中标杆,值得所有男性学习。 那时候,姜静还觉着多少有点作秀的成分,没想,居然一点没夸张。 姜静用敬仰的眼神看着李志:“原来是真的!怪不得你三十岁还能入希望……” “姜静。” 在和诺拉陈说话的姜女士打断了她,神色几乎称得上严肃:“你的礼貌呢?” “对不起!”回过神的姜静也很快道歉。 和第一次见面的男性说希望库的话题,的确不是什么礼貌的行为。 姜静解释:“我只是敬佩您的自制力,太不容易了。” 有这样的自制力,什么事干不成啊! 诺拉陈拦下姜定芳:“没关系,李志不会在意这个,这是他的荣耀。” 李志认同的点头,用深情的眼神看向身旁的诺拉陈:“认识诺拉,是我一生的幸运,这些付出都是值得的。” 诺拉陈微笑着拍一拍小丈夫的手。 姜静沉默下来。 诺拉陈就又对姜定芳继续了刚才的话题:“我看了那天的直播,那个阿曼达,不太对劲啊。” 姜定芳:“是,她被我的竞争对手收买。” 诺拉陈看着她,别有深意:“na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定芳,你该早点认识我,用陈氏旗下的媒体,就不会出这种事。” 来了。 姜定芳仍然微笑着, 铺垫结束,下面的才是今天会面的正题。 陈氏有意向支持她竞选。 事实上,她也同样需要陈氏的财力支持。 钱,什么时候都是有用的,包括竞选。 之前还好,议员选举期间,争取的是普通市民,各种宣传方式也都比较亲民,丈夫长明的经商才能,加上她们几十年的经营积累,几乎能够覆盖她市议员期间的花费。 但从她有意竞选市议长的一刻起,只靠家里的积累,就显然是不足的。 市议长要争取的不光是普通选民,更多的还要争取议会厅中其它议员构建同盟。 竞选团队需要扩大,花费也需要更多,她高薪聘请竞选筹款人,工作就是向相应的政-治行动委员会,争取更多的资金支持。 即便这样,团队也因为资金限制,不得已取消过许多合适的计划。 其实姜静之前说过的话没错,虽然姜女士在演讲集会上格外自信,但她自己心底对这一次的竞选是不抱期望的,积极活动准备宣言只是对外面传达的态度。 团队分析,按照现有条件稳扎稳打,她在八十岁之前,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可以实现目标。 当然,八十有点太迟,团队从今年起,也在寻找本地合适的资金支持,只是接触几次,都不算满意。 陈氏的能力当然是强大的,如果有诺拉陈的支持,她这一届、或者下一届的竞选,就有很大希望成功。 只是任何事都有代价。 从姜定芳的角度,最好,是互惠互利的合作者,最坏,是完全丧失主动权,成为陈氏利益的代言人。 姜女士缓缓放下茶杯,声音沉稳坚定:“是,我也很期盼一位有能力的合作伙伴。” 合作,是姜定芳的底线。 她远离故土,与相伴多年的配偶离心,高龄孕育,掏空家底……付出这么多代价,是为了实现追求和梦想。 她的追求,当然不是给富豪财团当傀儡。 诺拉陈认真观察她的神色,半分钟后,也缓缓的笑起来:“当然,是合作伙伴。” 这句话一出,房间内原本有些凝滞的氛围,就瞬间轻松起来。 诺拉陈扶着拐杖,仿佛只是一个年迈的慈祥长者:“我很欣赏你,定芳,你的目标是市议长,而不是市长,嗯,很聪明的选择,我们都是大东人,这就是东方人的智慧。” 今天的见面,只是了解双方的初步意愿,现在已经有了合适的开端,剩下的,就是你来我往的进退博弈,显然不必急于一时。 两位年长的女性半真半假的互夸一阵,好像已经成了一见如故的忘年好友,十几分钟之后,甚至换位置打开屏幕,一起看起了晚间播报。 这是诺拉陈多年的习惯。 许多年前,这是了解信息十分重要的渠道,但现在,在固定的时间里,打开对她而言已经落后的晚间新闻,更像是一种仪式感。 时间有点迟,这一条新闻已经播了一半,大概是说大西市逮捕了几名非法的代-孕人员,相关部门会彻底追查,从组织到购买人员,都会进行严肃处理。 大西是严格禁止代-孕行为的,但灰色地带在什么地方都不可能完全避免。 甚至世界上,还有极少数的地区因为各种遗留原因,即便是女性寿命延长到一百年,处境也没有得到改善,反而因为更长的寿命沦为了更加“好用”的工具,出卖子宫,都成了当地支柱“产业。” “居然还有女人去买,真是蠢人。” 诺拉陈十分嫌弃的摇头:“女人生孩子是为了当妈,靠钱权去抢别的女人的肚子,那还叫什么妈?” 说着,诺拉陈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补了一句:“哦,那样就成爸了!” 这话不知道戳到了老人的哪一句笑点,说完之后,还很有趣似的又笑了几声。 这是一句过时的笑话。 新历时代,在非传统家庭里生育的孩子,是没有“爸爸”的,而传统家庭里,不论出于感情,还是各取所需的联姻,因为得来不易,新历父亲们,对自己抚育的责任也都比新历前要用心的多。 比如苏长明,苏安有时候甚至觉着,这世界的爸爸,比从前的妈妈对她都要更关心些。 毕竟苏太太的大部分精力都被年幼的弟弟,与叛逆的姐姐牵扯,能够分给她的就只剩了一小部分。 因此,房间中的其他人虽然大约明白诺拉的意思,但没人真正能懂。 诺拉陈笑过之后,也为这份孤独没意思的叹一口气,伸手想要拿起茶杯,却在侧头的一瞬间,意外看见了苏安有些微妙的神情。 她眯起眼睛,认真的观察了苏安的神色,眼中慢慢露出一丝诧异。 这小姑娘居然真的听懂了! 因为这个小意外,老人的注意力,从晚间新闻,转移到了这个刚才并没有注意的苏安身上。 新闻结束,诺拉陈主动开口:“定芳,我记得你的小女儿,是二十六岁?” 诺拉陈十分直接:“我听说她还是传统家庭模式的支持者,哦,和陈柏刚好合适!” 众人都是一愣,苏安也面露疑惑。 姜定芳皱起眉头,谨慎开口:“我不会干预孩子的婚姻与生育。” 她不确定对方的目的,是出于合作提出的联姻,还是想用利益,换取她孩子的生育权。 这种行为只在新历前二十年短暂的流行过,现在已经很少见,但万一呢? 有些女人,会为了男儿子失去脚下真正的立场。 “哦,当然不会,我也不会。” 诺拉陈干脆摆手,又对着苏安笑眯眯开口:“苏安?你瞧,陈柏,今年二十四岁,你觉得怎么样?” 苏安顺着她的示意,看向一直保持沉默的陈柏。 在母亲提起他名字的一瞬间,陈柏的脸色显而易见的变得更白。 他的喉结滚动一下,唇瓣微动,又重新抿紧。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似乎想要后退,但在母亲的目光下,最终却挺直脊背,低下眼眸,一动不动—— 这是方便被审视的顺服姿态。 苏安看着他,忽然摸了摸如今光滑的左腕。 从知道陈柏的名字开始,苏安就难免的在意。 真正见面之后,她也几次打量,试图找到除了名字之外相同的痕迹。 这一刻,她也的确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但并不是曾经的陈家柏。 是曾经的自己。 12、疯狂而自由,短暂又绚烂 陈家杨:“哇,酷!我小时候也梦想当医生,不过我那时候喜欢东医,像《神医奇侠》那样……” 姜静:“哦,《神医奇侠》,太经典了,我也喜欢,我还专门学过把脉,来你看——” 陈氏庄园的宴会厅内,苏安默默品尝着气泡酒,在一旁看着姐姐满面笑容的聊天。 虽然诺拉陈突然提起陈柏令人尴尬,但好在几个长辈都没有立即决定的意思。 诺拉陈很快就换了一副开玩笑的神情,让他们年轻人下楼玩去。 之后陈柏的妹妹陈家杨出现,自我介绍后,带了几个同学,主动来和她们聊天。 都是同龄人,简单几句话之后,几个人很快就和姐妹两个熟悉了起来—— 当然,主要熟悉的姜静。 毕竟像苏安这种i人,在这种社交场所上通常都是不太讨喜的。 大西的主流文化,也更欣赏外向自信的性格,有更受欢迎的姜静在,苏安这种不怎么开口,只是沉默微笑的苏安,就更加容易被人忽略。 好在苏安一点没觉着羡慕,甚至很庆幸新世界里姐姐的开朗。 上个世界里的姐姐,是出了名的“厉害不好惹”,过年一个亲戚教苏静应该帮妈妈带弟弟,姐姐就立刻把小得尿湿的裤子扔到亲戚怀里,说你这么好心赶快去洗。 并且这种“厉害”,已经到了眼里不容沙子的地步,有时候可能只是同学问了一句竞赛失败的事,姐姐都会立即竖起锋芒,反讽对方的为什么上次考试没及格,是不是太蠢? 虽然事后总是会被家里教训,被骂、被打、甚至关进屋里一天不许吃饭,但姐姐从不“悔改”,甚至还会记仇,那些亲戚朋友们吃过教训,往后就都学会无视姐姐—— 然后将目标转向她。 这对苏安的性格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体验。 相较之下,这样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儿,看姐姐顶在前面和新朋友们聊天说笑,简直算是苏安的舒适区。 苏安也注意到,陈家杨带来的几个朋友,显然是一个以陈家杨本人为首的小圈子,所有人都会有意无意的迎合她。 有些人,或许是过于着急谄媚,会有意无意的无视姜静的话,甚至拿她们这对“新人”来讨好陈家杨。 放在上个世界,这种恶意,已经足够姐姐爆发,和在场所有人决裂离去。 但新世界的姜静,却只是笑一笑,毫不在意的略过,仍然和别的人谈的开心。 不知道另一个世界里的苏静,有没有交到朋友。 苏安眨眨眼,短暂的恍惚之后,一口饮尽了手上的特调酒。 “需要再来一杯吗?” 身后传来一道低低的询问。 是陈柏。 虽然苏安没有任何表示,但陈柏却仿佛从母亲那句“你觉得陈柏怎么样”的问话里默认了什么,从离开房间开始,都一直跟在苏安身旁。 苏安还偶尔会开口说几句话,陈柏却是全程都保持沉默,只是安静的站在落后她一步的地方。 他像是一个美丽的配件,散发着独特的光彩,甘愿站在她的身后,作为她的装点。 直到现在,看见苏安的高脚杯喝空,第一次开口,也是在主动提出服务:“如果喜欢这个口味,我可以再调一杯。” 他的声音轻缓,温润贴心,但莫名让人觉得没有多少情感。 一旁的陈家杨听到对话,也回头看了她们一眼。 她已经听说了母亲的意思,显然,是为陈柏看中了姜家的小女儿。 年轻的陈家杨有些疑惑。 她知道妈妈和姜定芳的合作意图,也知道妈妈原本的打算,是姜家两个孩子,陈柏和哪个配对都可以—— 更偏向的,应该还是姐姐姜静。 毕竟,大部分生育两个女儿的女性,想法里都是用小的那个作为保险和备用,正常情况下,长子总是更好的。 可为什么只是短短的十几分钟见面,母亲就这么干脆的选择了小女儿? 苏安看起来明明很普通。 就是因为苏安是支持传统的家庭模式? 的确,上层社会的婚姻,八成都是基于联姻与合作,毕竟正式的婚姻,可以作为律法承认的财产契约。 为了确定母亲的想法,陈家杨也主动插话:“安你有口福了,我哥哥的调酒茶道是专门学过的,口味一绝!” 陈家杨一开口,以她为首的几个小团体朋友,也都配合的夸赞起来。 这种场面下,原本打算拒绝的苏安也不好开口,只能转身看向陈柏:“那就麻烦了,谢谢你。” 陈柏微微低头,隐在发间的翡翠耳饰在灯下轻轻一闪:“您太客气了,稍等。” 虽然是一起出生的龙凤胎,但除了都很出挑的长相之外,陈柏和她妹妹真的一点都不像。 陈家杨这时觉得周围人有些碍事。 她摇摇头,邀请姜静苏安:“这儿太没意思了,下次我做东,请你们换个地方玩怎么样?” 姜静稍微有点迟疑。 她的年纪,和朋友玩当然不用和家里报备,但姜静不太确定,像陈家杨这种州级富豪二代,口中的“玩”,是什么程度。 陈家杨似乎看出了姜静的顾虑,笑着解释:“自家的娱乐公司,看看男团现场唱跳,就是不在老家伙眼皮底下,随性一点,有兴趣吗?” 说到这份上,姜静也先答应了下来:“好,下次一定。” 当然,回去要先问问姜女士,要是妈妈不同意,那就成了真的下次一定。 约好之后,陈家杨再说几句话,就也找理由和她们告别。 社交结束,姜静就放下酒杯,低头拿出手机查了一会儿:“陈氏的娱乐公司很厉害哎,男团……哇,flower就是她们家推的。” 苏安:“很火吗?没听过。” 最起码她最近几天在各种app上没刷到过。 “前两年火过一阵,男团么,换代快,也不像女星还能转型,一茬茬的。” 姜静:“对了,你之前还喜欢过里头的那个谁,罗兰?” 这是谁?苏安顿了顿,怕暴露,谨慎的没有开口。 姜静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也不是喜欢人,你就是觉着他单曲里的歌词很合你的心意,那首《像boy一样活》。” “你推特是怎么说来着?” 姜静看着她,读诗一样拉长语调,带着明显的调侃:“人活一百岁实在是太久了,看似前路宽广,实际上都是虚妄,人生本来就没有意义,你要选择像boy一样活,为了繁衍和延续,短暂自律和规范之后,就是遵循本能的沉沦和放纵,酗酒、堕落、发臭、腐烂!啊,疯狂而自由,短暂又绚烂!” 苏安沉默着,面上不为所动,实际上脚趾已经快要扣一层别墅。 她不知道这是原来的苏安什么年纪说过的话,但是—— 多少有点中二了。 远处,陈柏已经端着调好的酒朝她一步步走来,他微微垂眼,侍应生一般一手背后,一手端着托盘,行走间,上身的轻纱微微晃动,露出腰封里纤韧挺拔的细腰,仪态格外的端正漂亮。 “这话太自大了,这种人生,不是选择出来的。” 苏安干巴巴的:“想过这种人生,得没有选择才行。” 13、姐妹 另一个世界,同样身处异国的苏静,正在冷在脸坐在厨房,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时间。 早六点,在打了无数个电话之后,苏静终于等到了一夜未归的妹妹。 “苏安。”苏静紧紧的绷着脸,一字一顿:“你这一晚上去哪了?” 苏安好像并没有发现姐姐的怒气:“巡演结束太晚了,怕半夜不安全,在附近找酒店睡了一晚。” 苏静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不是和那个意大利男孩儿一起?” “当然不是。” 苏安撇撇嘴:“他说话还算好听,可他不刮腿毛!太没礼貌了,估计##也很差,这里的boy大概也不会同意只#,插入式风险我也不接受……” 苏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几个字眼:“你在说什么?你现在怎么这样?” 苏安停下来看着她,十分冷静:“你是指哪方面?” 苏静深深呼吸,几次欲言又止,一下子却又说不出话来。 哪方面?太多了! 如果不是血脉之间的联系,苏静甚至都不能相信眼前这个懒散的、开放的、坚定的、招所有男孩儿喜欢的、混蛋气人的苏安,就是她那个内向的、不善言辞的、纤细敏感的、遇到再多憋屈都在考虑别人的气人妹妹。 原本的安安,也绝对做不出一言不合就漂洋过海,一声招呼也不打的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理直气壮住进她公寓这种事! 所以说,那个混蛋的家,到底干了什么,把安安逼成了这样? 苏安等了一会儿,见对方一直没说话,就主动开口:“你的黑眼圈好重,为什么起这么早?” “别说废话了。” 苏静有点不耐烦的打断,低头看一眼时间,压抑着怒气:“好了,先不说这个,我先问问你,你就这么突然跑过来,也不上学,也不工作,每天到处闲逛,就打算靠我养着是吗?” 苏安歪着头看她:“对啊,不然呢?” 苏静几乎被这话气到背过气去。 她怎么能,怎么能,这么的,理!直!气!壮! 她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好姐姐吗? 苏静想要破口大骂,想要说出最刻薄恶毒的话,狠狠戳中对方的软肋—— 亲人总是最明白什么话能让对方难受, 但开口的一瞬间,对着妹妹明亮的双眸,苏静却突然想到了离家前的那一夜。 她准备了好几年的计划、明明已经隐藏的那么好,爸妈、朋友,所有人都没有察觉的打算,偏偏,她最没有看在眼里的苏安,却早就发现了。 苏静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苏安是怎么察觉的。 苏安甚至都猜到了她的具体的行动和时间! 临走前最后一晚,她去拿了妈妈的房间里拿了首饰。 妈妈每年都会买一些首饰,也不戴,就是仔细的收在两个盒子里。 妈妈说过,说公司和家里的产业都是小得的,但这些金子和首饰,长大以后,都会分给她们姐妹,一模一样的两份,谁也不吃亏。 苏静也并不是只拿了自己的那一份,她拿了更好变现的金镯子、耳环和项链,留下两个人的玉石宝石,离开房间之后,迎面撞见等待了很久的苏安。 突然出现的人影,把苏静吓得不轻,差点以为自己要功亏一篑了。 但苏安只是有点开心、又有点难过的问她:“还会回来吗?” 苏静当时的态度不算友好,可苏安还是那副没脾气的模样,甚至提醒姐姐带太多首饰不好过海关,建议留下一点,再留个账号,等她在这边儿卖掉之后,再把钱打过去。 当时的苏静没有太相信这话,却还是留下了属于苏安的那一份金饰。 之前没看见就算了,被亲眼撞见了总归有点不好意思—— 她毕竟是姐姐。 但苏安却真的做到了。 前后几次,打进来的数额甚至让苏静觉得,苏安是把她自己的那一份首饰也都变卖成钱,统统给她打了过来。 所以严格意义上说,苏安在这里,并不算是“靠她养”。 想到一向软弱的妹妹,这几年里是怎么在爸妈的震怒下,藏着那些“赃物”,自己想法设法一点点变卖,再将换来的资金全都偷偷打给她,苏静的尖酸和怒气,就一点也发不出来。 果然是拿人的手软! 苏静深深吸一口气,为了平复情绪,站起来拿出马克杯,在橱柜里找起了什么。 直到苏静的动作越来越大,马克杯和锅具碰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噪音,苏安才主动开口:“你的咖啡我都拿走了,我给你换了牛奶,在冰箱里。” 苏静猛地回头:“你有病吧?” 苏安又一次重复:“没有,你的睡眠太少了,人类每天需要十小时的健康睡眠,你只睡了一半,这样下去,你活不到一百岁的。” 苏静:“狗才活到一百岁!还有,那是八小时!” 苏安:“那个不对,实际就是需要十个小时。” “什么乱七八糟的!” 苏静满面烦躁:“我说过了,我选了双学位,不这样,明年根本毕不了业!” 苏安:“明年毕不了,就再上一年,你急着干什么?” 苏静猛地张口,一下子却又没能说出话来。 急着干什么?她毕业之后的确还没有具体安排。 担心学费吗?被家里人介绍给四十岁二婚的中年人之后,苏静以“嫁妆”的名义从爸那要了不少钱,她出国以后花销都很省,再加上苏安陆陆续续打来的钱,也足够她再上好几年学。 十几秒后,苏静才深吸一口气,慢慢开口:“人活着不就是要这样吗?我费了这么大力气出来,不混出个样子来怎么有脸见人?还有你,这么突然跑出来,就没想过也好好上个学,给爸妈一个交代?” 苏安平静的摇头:“没有,她们不是我的妈妈爸爸。” 苏静皱起眉头,想要说什么,下一刻却又看见了苏安的目光。 她不是在赌气。 只一眼,苏静就立即得出了这样的判断。 苏安的目光平静到冷漠,甚至还带了对她的审视,仿佛只要自己只要说出一句反对,她就会把自己这个姐姐也开出“亲人”的行列——干脆利落,绝不留情。 这莫名的畏惧,让苏静咽下了所有疑问。 回过神后,苏静又为自己居然被妹妹吓住的事实忍不住气恼。 苏静没好气的瞪着她:“随你便,那是你的事,你也别管我!” 苏安看了她一会儿,“哦”了一声,转身从冰箱里拿出两盒牛奶,给苏静递了一瓶。 苏静重重的喘气,气呼呼的接过、气呼呼的拧开,喝下之后气呼呼的转身:“我要上课了!” 走到门口,她又想到什么:“你能待多久?签证还有多长时间?” 苏静直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苏安是怎么拿到签证的,总不会是真的和她自个说的一样,签证官愉快的和她聊了一会儿天,然后就痛快的欢迎她到漂亮国? 苏安:“不到半年,等到期,我再回去重申请,下次选别的地方。” “什么玩意,什么别的地方,你一个人还想往哪跑?” 苏静看一眼表,着急的提起鞋子:“你等着,我放学回来再和你好好说!” 看着姐姐的背影匆匆消失在门外,苏安耸耸肩,打开了笔记本。 她来到苏静这里后,其实是有干一点正事的。 比如,她在网络上发表了一个故事,一个新世界的故事,有很多人都感兴趣。 苏安在餐桌前坐了一会儿,在写故事之前,打开了她新注册的社交平台,发表了今日的私密心情:【我一直在想,我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现在有了一个答案,可能是因为苏静。】 【苏静,我另一个世界的姐姐。 她需要我。】 顿了顿,苏安又加了一句: 【这是我在新世界的冒险。】 【我也需要她。】 14-20 第14章 罗兰 然后,一层层的越跳越少了。…… “是, 现在还好,真到了发育那几年是最要命的,那个时候, 真是一点也控制不住,大东那边不是有句话, 叫青春期的男孩儿,看见树洞都想戳一戳。” 苏安站在楼梯拐角,在这对话里, 稍微有一点纠结。 她原本是打算下楼的。 因为从小的经历, 苏安在家里走路一向很轻, 不说话, 没声音, 习惯性的不打扰到任何人。 也是因为苏安的习惯,楼下苏长明和李志两个人都没有察觉她的靠近, 仍然在客厅里正聊的火热。 这原本也没有什么。 李志今天会过来拜访, 苏安是昨天就提前就知道的。 从陈家的生日宴上回来之后,李志与爸爸两位丈夫就渐渐有了联络, 先是李志感谢了爸爸准备的生日礼物, 回赠了一点小礼品, 然后就是今天,因为听说家里有八岁的小得要为发育期开始做准备,特意上门, 分享一点适龄期的经验。 苏安倒也能猜出来, 这联系更主要的原因, 大概是因为妈妈与陈家的合作进程不错,励志boy作为诺拉陈的贤内助,主动搞了“先生外交”。 但别管为了什么, 只以李志三十岁还能达到希望库标准的优秀履历,他能上门来分享,就约等于从前世界的全市高考状元,要来给你家孩子传授大考经验,万万没有拒绝的道理。 爸爸昨天接到电话时就又是欢迎又是感谢,安排家里重新清洁,怕厨师水平不够,还特意在市里最大的酒店订了一份下午茶,空出半天时间,专门用来接待。 苏安知道这些事,所以刚才听到李志的声音也没有太在意,想着经验教学嘛,无非就是一些营养啊健康的话题,还准备下去路过时,客客气气打个招呼—— 谁能想得到,走到一半,就听见他们说到了boy在青春期性发育的事上。 新世界里,这是可以大大方方提起来的事吗?还是属于boy之间的小秘密,她就这么出去会不会尴尬? 李志:“这是绝对不可取的,不专业的手法有可能损害boy的生殖系统健康,更重要的是,如果在发育期就形成了不好的习惯,适龄期也会严重影响精-子的浓度活力,最好也能只达到未来库标准,几乎可以宣布与希望库无缘。” 可姜得作为妈妈的孩子,是一定要成为最优秀的希望库精英的。 苏长明有点担心:“这种事哪能憋的住呢?清醒的时候能控制,睡着了也要出来。” “当然,不是一味的禁止,我见过一些愚昧的家长,认为从来不浪费质量就会更好,正常的夜溢都会狠狠教训孩子,甚至完全不许孩子触碰,这样的后果,不是让孩子波奇障碍,就是在第一次捐献之后功亏一篑,本能被压抑的太久,尝试过之后更加难以控制。” 苏安眨眨眼,站在原地没有动。 她有点想多听几句。 李志的口气里少了初次见面时的体贴热情,变得认真严肃,像是谈到了自己专业的权威讲师: “适度的性刺-激,是有助于孩子的生理发育和心理健康的,但是要把控频率,这段期间需要加强boy运动的量,消耗多余的精力,也可以适度调整饮食、饥饿会增强幸-欲,适当放松对垃圾食品管控,转移注意力,也可以减少boy对这种感觉的关注。” “但外部的帮助只是辅助,更重要的是内心教育。” “只有教育才能在根本上纠正孩子的想法,要告诉他的希望与未来,告诉他,优秀自律的boy,是不应该沉沦在这些低级欲-望里的,我们应该掌控这些原始的兽性,而不是沦为它们的虜隶。” “这段时间里,养育者要合适的引导,贤者时间内就是很好的机会,短暂的放纵之后,合适的教育就显得格外重要,语言要温和,但态度要坚定。” …… 苏长明一直没有没有声音,像是听的很认真,直到最后才深深叹了一口气:“现在养育一个boy比以前难太多,轻不得重不得。” 李志恢复了一点社交状态下的体贴:“希望库的标准已经是第六次提高,难度肯定是会更大一点,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小得是姜女士和您的孩子,天生优秀,肯定也是可以的。” 苏长明很谦虚:“这方面我的经验实在是很欠缺。” 李志也有点好奇:“恕我冒昧,您的发育期,和现在相差很大吗?” “嗯,五十年前,对发育期boy没有形成什么专业体系,教育全靠家庭氛围,成长也比较天然粗犷,至于我……” 苏安居然从爸爸低沉的声音里,听出了一种幸福的羞涩:“我十几岁的时候……已经和定芳在一起了。” 苏安无声的张口,往后倒退着,上了一节楼梯。 小得的事,她作为姐姐听听热闹就算了,长辈的曾经……她还是稍微等一等。 李志一声惊呼,带着明显的夸赞:“哦,这真是甜蜜,很少有boy能拥有像您一样的幸运。” 苏长明沉默几秒,声音里却带了一些落寞:“都是过去的事了。” 李志显然知道一些内情,小心安慰:“我倒认为,您与姜女士的婚姻直到现在也令人艳羡,许多年少时相识成婚的配偶,都会在几十年后的厌倦期分开,即便没有分手,婚姻也是名存实亡,但姜女士对您的感情一如既往,没有明面或者暗处的绯闻,这就已经是难得的尊重,网上都说,您和姜女士才是真爱呢!” 这话也没错,几十年的差距寿命,会导致在各个阶段,对人生的计划与感悟都会不同。 五十岁的女性,是最成熟且辉煌的时候,对亲密关系的需求旺盛,人生与事业的第二阶段也才刚刚开启,但五十岁的中老年boy们,身体状态包括亲密需求,就已经完全跟不上同龄的伴侣,心理上更不用说,甚至就开始准备养老了! 基于这种现实情况,大部分支持传统家庭的女性,会有二到三位丈夫,她们会在前一任丈夫四五十、甚至更早的时候就结束前一段婚姻,看在多年感情和可能存在的孩子面子上,结束之前最好给予对方一定的财产补偿,安置好对方的老年,这也是主流最赞颂的,一种“体面”的分手。 当然,也有一些因为感情或者利益,并不分手,只是由爱情转变为亲情似的陪伴,和“原配”的关系不变,但会在外面找青春稚嫩的年轻boy,当做玩伴和消遣,解决必要的需求,这也无可厚非。 这也是上流社会里大多数女女男男的婚姻状态。 相较之下,能够对婚姻保持忠诚的姜定芳,姜女士,的确和李志说的一样,对苏长明已经是难得的感情和尊重,“真爱”也不过如此。 苏长明声音很轻,赞同里也带着一些迷茫:“是啊……” 李志认真的点头:“您家中的咨询机构,唯一的boy男孩儿,姜女士都完全的托付给了您,她很放心您的能力,说明即便是存在分歧的时候,姜议员对您的信任也始终如一。” 远处的苏安微微皱眉。 所以在新世界里,让丈夫抚养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居然也是一种奖赏与信任了吗? 她不想再听下去了,继续后退几步之后,轻轻咳嗽一声,开口叫了一句“爸爸”。 客厅内的对话因为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苏长明当前走出来,脸上带着关心:“安安?怎么还在家里,今天没出去玩吗?” 大西的春假一共七天,之前又是苏安晕倒、又是集会演讲和生日宴,已经用掉了一多半的时间。 剩下的几天假期里,交友广阔的姐姐姜静几乎都没有着过家,她的朋友和邀约实在太多,多到哪怕是这样,都没法挨着聚过哪怕一面。 苏安虽然没有聚会社交,但她的安排其实也很满。前几天里,她又约了两次娜娜陪游,把大西市比较热门的景点和商业区都转了一圈,口语也练习的有模有样。 也只有昨天一天,因为马上就要回学校,苏安窝在房间,翻遍了“自己”所有的邮件和聊天记录,检查自己的作业,把能找到的同学老师的脸和名字一一对应,剩下的时间用来搜索观看斯鲁大学的直播和vlog,她找到了一位同专业的学长,跟着她的视频把所有的教学楼宿舍图书馆都云认了一遍路。 窝在自己充满阳光和绿植的房间里,舒舒服服的沉迷网络,对苏安来说,这就是最完美不过的假期。 但在爸爸的眼里,女儿这样一个人孤零零的待一天,就觉着她心情不好,或者受了什么委屈。 苏安:“是,和陈家杨约好了,正打算出去。” 父子两个说着话,再往前几步,就也看见了客厅内的李志。 苏安做出一副刚刚发现的样子,礼貌点头:“您好,欢迎您……小得?” 苏安最后的声音里带着忍不住诧异。 苏长明和李志是在沙发上斜对着落座,穿着蓝色短裤的姜得,就安静的坐在爸爸身旁。 他们谈论这些话题的时候,小得居然就一直在旁边陪着? “是,姐姐。” 姜得本来是坐在一边,看见苏安时就已经站了起来,现在听到自己的名字,就朝她靠近几步,圆圆的眸子仰头看着她,乖巧又恭敬。 姜得一直很乖,如果是在爸爸面前,这份“乖”,就更是会超级加倍。 以至于有时候,苏安会觉得这里的弟弟乖到……叫人可怜。 但实际上,这份可怜,也只是苏安的一厢情愿。 她参加演讲前,搜索妈妈的相关信息时,就看到过,姜得的境地,是被大部分人羡慕的boy。 长大的女孩子会高飞远走,男孩却是母亲一生的责任,当你选择生下一个boy,那你不单要见证他的诞生,还要承担他的离去,你要孕育他,教养他,规范他,永远将他庇护于羽翼—— 这是官-方宣传里对选择生育boy的母亲们的要求和期盼。 但这种状态太过理想了,许多底层母亲不会这样负责,她们生下短命儿子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薅政策的福利。 主要选择boy,孕期就会有专项津贴,三岁之前都会补助,青春期还能领到免费下发的boy专门保健品,虽然不算多,但只要咬咬牙,养到成年,不论义献还是约会,都是一门稳定的进项。 如果运气好能进希望库,那更是不用说,一位年轻漂亮,基因健康的希望库义献boy,完全赶得上中层白领全职收入,养活全家都不是问题。 但这样的黄金走势不会维持太久,对希望boy的追捧,在二十五之后迅速衰落,等到三十岁,曾经可以生蛋的金凤凰就彻底没有了经济价值,到了这个时候,心软一点的母亲容忍他们在家里存在一个位置,无情一些的,就把他们赶出家门,弃若敝履,大不了去希望库里选个优质种子,再生一个。 一百年寿命带来的漫长的生育期,足够女性进行四五次,甚至更多的养成。 在女男性别比三比一的今天,百分之九十多的男性新生儿出生率,由这一部分女性贡献。 剩下的就是上流社会,出于各种考虑生育boy。 剩下处于社会中层的中坚女性,对生育的考虑更加谨慎,除了极少数实在喜欢的,几乎不会选择生育boy。 相较之下,作为那剩下不到百分之十概率里的小得,当然就是幸运的。 他生在姜家,有姜议员这样一位温柔强大的母亲,还有两位爱护他的姐姐,可以接受最专业优秀的精英boy教育,不论进入传统婚姻,还是留在家里,都注定可以被照顾看管一生,当然算是十分幸运的事。 苏安低头看着弟弟圆圆的眼睛,轻声问他:“嗯,今天不用上课吗?要不然我送你去飞越那儿玩一会儿?” 她总觉着让小得一个八岁的孩子,在这里旁听自己枯燥而严酷的未来计划,是一件挺不人性的事。 小得的眼睛微微亮了一瞬,下一刻看看爸爸,还是乖巧的摇了摇头:“我陪爸爸在一起。” 苏长明摸摸他的脑袋,对苏安微笑:“既然约好了,就快去吧,别耽搁了你的事。” 李志也在夸赞:“安真是一位关心弟弟的好姐姐。” 新世界里好姐姐的门槛可真是低…… 自觉受之有愧的苏安摇摇头,礼貌的和两位长辈告别,转身出了门。 —————— 陈家杨和她们约好一起玩的日子就是春假最后一天。 约好的是姐妹两个一块,只是姜静因为今天有约,没有和她一起出门,只是说了地点,让苏安等一等,和她半路集合。 苏安按照约定,在中途的路口多等了十几分钟,才看到珊珊来迟,差点让她们迟到的姜静。 中途出现的姐姐一身元气的淡红色运动装,头上的网球帽都没来得及摘,气喘吁吁的上车:“运动完一身汗,稍微冲了一下,还好是同辈,卡点到也没事,要不就有点太失礼了。” 苏安简直惊叹:“就这么半天时间,你还去打了一圈球?” 姜静比她更诧异:“多半天呢,为什么不能打,我还约了两个球场,换了两拨人呢。” 苏安说不出话来。 作为一天只能干一件事的小废物,她有时候是真的敬佩这些高精力人群。 “你瞧瞧你,打小就不爱锻炼,等以后备孕的时候怎么办?”运动了两场的姜静也一点不累,路上还在不停的和苏安说话。 苏安无法理解:“这是怎么和备孕扯到一块去的。” “备孕要增肌啊!怀孕生产都需要提前锻炼核心肌肉群,增强骨骼稳定性。” 医学牲姜静理直气壮,一边说,还一边儿捏了捏她的胳膊大腿:“你瞧瞧你这样子,一点肌肉都没有,身体太瘦弱,医生都不会建议你怀孕的,会腰酸背疼,落一身损伤。” 苏安一副从来没听过的样子。 事实上,这么天经地义的东西,她也是真的没有听过。 “所以说,要多吃肉蛋奶,多运唉,你说说你,从小就是小书呆子,到了那时候可怎么办?” 姜静满面发愁,想了半天,最后大方的一拍大腿:“算了,到时候我带你锻炼,实在不行,我多吃点亏,生两个,分你一个,管你叫妈!” 回过神的苏安面无表情:“不要。” 姜静瞪大眼睛:“哈,你居然还说不要?你知道这是多大的牺牲吗?我都没让你感谢我,你小子简直是不识好歹!” 苏安被她戳歪了脑袋,嘴上一点没让步:“我怕养大的小孩儿和你一样蠢。” …… 姐妹两个的闲聊里,车子又继续行驶了半小时,来到了位于中央区边缘的一处私人高端会所。 在寸土寸金的中央区里,这里的寂静都显得很昂贵,空气中散发着檀木的清香,水晶吊灯的光晕在深色胡桃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看不出具体年代的三角钢琴静默又古典。 门口迎接的侍者穿着剪裁考究的制服,面带微笑,动作轻盈引领她们走上旋转楼梯。 年轻的陈家杨就站在二楼的酒廊里等着她们,身后是一整面墙的酒柜,陈列着稀有年份的干邑与单一麦芽,每一瓶的标签上都是苏安看不懂的烫金字母,但并不妨碍一眼就能猜出它们的价值不菲。 “嗨。” 这种奢华的背景下,陈家杨却只穿着日常的休闲T恤和拖鞋,啪嗒啪嗒的走下半截楼梯,远远招手,笑容轻松,就像是邀请朋友来家里做客的普通年轻人:“想着明天假期就要结束了,今天晚上正好聚一聚,最后的放松。” 她晃一晃手上的水晶杯,琥珀色的液体和晶莹的冰块碰出清脆的声响:“有没有喜欢的酒?来一杯试试?有几瓶还是我从妈妈酒库里偷偷拿出来撑场面的哈哈。” 姜静笑一笑:“哇,那我看看就行,老师不让我们碰高度酒,喝多了会手抖。” 陈家杨夸赞着,和她们一起向前。 会所外面的装潢厚重商务,十分唬人,越往里,就变得有点混搭,将近六百平的宽阔用地,围绕着正中的舞台,依次设置了私家泳池、健身厅,游戏厅,夜店、巨幕投影…… 一眼看去,几乎什么玩乐都有,的确就是陈家柏自个和朋友一起放松玩乐的地方。 苏安甚至在角落处看见了一处还在汩汩冒泡的蓝色汤池,位置设计的很巧妙,正好可以看见下面的舞台表演。 陈家杨也邀请了她们可以一边泡汤池,一边欣赏歌舞—— 大概率是不穿比基尼的那种。 苏安想了想,不太能接受这样的坦诚相见,好在姜静虽然不在意穿不穿比基尼,但也觉得自己和陈家杨的关系没有亲近到这份上,婉言拒绝了这邀请。 最终三个人还是在舞台前方的会客区依次落座。 这种同龄人之间不是特别熟,又想快速打开关系的时候,面前有个热闹的音乐舞蹈、能发出动静的东西,就是一个很好的话题。 几句闲聊之后,陈家柏叫来了早就准备好的男团。 很巧,真的是姜静上次提过的组合,flower。 不过不是很全,十二人的组合,眼前却出现了五个人,出场时,一行人都穿着整整齐齐的黑色西装,在昏暗的背景里,大步走来,甚至还都戴着领带,猛一眼,像是一群身材很好的商务精英,下一秒就要坐下召开商务会议似的。 不过随着灯光一点点变暗,音乐和舞蹈一点点渐紧—— 他们身上的东西就也越跳越少。 碍事的外套是先脱掉的、接着是沉闷的领带、手表、手套…… “叭”的一声,这是肩臂上束缚的黑色束带挣开,然后就是一颗颗的纽扣。 灯光彻底明亮起来,能够看出有人在腰间挂着沙沙作响的腰链,有人的腹肌和手臂上闪着布灵布灵的光,轻纱伴着激烈的舞蹈动作,抬臂时滑上去,放下时又水一样的流下来。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上身都已经若隐若现了,偏偏脖子上的金属项圈还系得严严实实。 副歌阶段,五个人背靠背旋转,又猛的分开,手指顺着眉心下滑,鼻端、唇间、喉结、前胸,最后在高-潮部分一个漂亮的滑跪—— 和音乐一起,正好停在她们的面前。 姜静“哇”的一声连连叫好,苏安也不停鼓掌表示夸赞。 陈家杨摇头:“这个组合,两年前火过一阵,现在不太行了,别的一些也都淘汰了,剩下这几个还算可以。” “杰斯”、“艾丽”、“希瑟”、“弗瑞斯亚”,“罗兰”。 陈家杨一一点名,被点到的男生,就从地上站起来,靠前一步,对她们鞠躬微笑。 五个人里,有两个稍微逊色一些的站在两边,位置也微微落后半个身位,将中间三名更加年轻,像是刚成年一样的boy衬在c位。 显然,如果不出意外,这三个boy也会留下,一对一照料服务,也正好用来活跃气氛。 在最后一个名字被介绍出来之后,苏安稍微有点不自在,主动开口:“你认识我吗?” 她说的是最后那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孩儿,一头柔软而耀眼的金发,眼眸明亮,介于蓝色和绿色之间,名字叫做罗兰。 刚刚跳舞的时候,这个男孩儿就在一直朝她这边看,虽说男团的舞蹈,过程里是需要和观众眼神互动,但这种视线应该是均等的,面对所有方向。 这个罗兰却是全程都只盯着她一个人,有时候动作都转过去了,视线还会忍不住看她,已经突兀到有些影响舞蹈的完成度。 现在被点名时,他的视线也一点没有离开,明明是站在另一边,上身却忍不住的在朝着她这边靠近,眼眸湿漉漉的,浑身都是跃跃欲试的激动。 被点到的男孩儿罗兰一惊,有些腼腆,却又带着明显的激动:“不……是,我们曾经见过。” 不知道是跳舞后呼吸没有平复,还是单纯的激动,他声音里都带着明显的喘息。 他上前一步,开口解释:“我,我曾经受助于姜女士的男童救助项目,在医院里,您在姜议员身边,来探望过我。” 姜静有些诧异:“哦!我记得那个,救助疾病男童,我在准备考试,妈妈带你去了,好多年前了吧?” “是,八年前,那时候我才十岁。”罗兰轻声开口。 这么算起来,他今年才十八岁。 这样的年纪里,就已经经历了签约、训练,出道、火爆,渐渐冷寂。 比起还在慢悠悠成长的同龄女孩,新世界里boy的成长,就仿佛被按下了加速键。 苏安微微垂眸:“哦,我不太记得了。” 她不知道原本的苏安记不记得,但对“她”来说,八年前的事,的确不会有任何记忆。 “我,我一直记得您。”罗兰开口。 似乎是发现了这样的俯视交谈并不合适,他又上前几步,走到苏安面前几步,单膝跪下。 修身的长裤因为这样的动作被牵扯,鼓起一截紧绷的折痕,少男修长的手指落在膝盖,脊背挺直,只是脖颈上饱满的喉结因为激动,在紧贴的黑色项圈下微微起伏。 罗兰抑制不住一般向前,介于蓝色与绿之间的眼眸近乎虔诚的仰视着她,整个人都绽放着纯粹的期盼与热烈:“我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次见到您,苏小姐。” 第15章 恋爱脑 堕落之前,我要最后做一场梦。…… 面对罗兰的激动, 苏安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旁的陈家杨就慢慢放下了手上的水晶杯。 酒杯放在天然石桌面上,不轻不重的力度, 在桌上磕出一声轻轻的声响。 陈家杨当然不会开心。 她组织了今天的聚会,安排男团boy, 是提供服务,活跃气氛的,不是让boy给自己加戏。自个跑出来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真是失联很久的亲人好友就算了,结果却是这么玩笑一样的“认识”? 太不专业了, 甚至会让人怀疑是故意勾引碰瓷。 搞得她这里像是什么三流会所, 专门给客人拉皮条的一样! 陈家杨的嘴角虽然还带着微笑, 但只要稍微有点眼力的人,都能看出她的表情已经很难看。 之所以没有立即爆发, 除了当面动怒会显得无能之外, 也是在等着苏安的反应。 但凡苏安露出一点嘲讽厌恶的意思,陈家杨就绝对不会继续克制。 罗兰和公司合同没剩多长时间, 但以陈家杨的身份能力, 不论有没有合约, 教训一个过气爱豆也是轻而易举。 但罗兰却好像完全没有察觉自己的危机,他蓝绿色的眸子只是虔诚的看着苏安,想要靠近, 又努力抑制, 配着一头柔软的金发, 像是一只漂亮金毛。 苏安:“啊,那确实是很巧。” 她没有回应陈家杨,而是看向了不远处的水吧, 直接面前的罗兰开口:“帮我端一杯气泡水,加冰加柠檬。” 罗兰透亮的眸子骤然一亮,他干脆的答应着,如同得到了最重要的指令,连忙起身,匆匆离开。 姜静看出了妹妹意思,也对她面前的男孩儿笑着开口:“给我也来一份吧,要一样的,运动了半天,我也有点渴了。” 姜静面前叫做希瑟的boy微笑着答应,跟在罗兰身后离去。 这就已经足够表明姐妹两个的态度。 陈家杨抬抬嘴角,也配合的不再多提,只是脸上还是分明的不屑:“这些boy,只会使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苏安的目光,微微停留在阶下光滑的瓷砖—— 那是罗兰刚才跪下的位置。 原本也不在台面上。 下一刻,她转头对陈家杨笑一笑,十分好脾气的模样。 陈家杨看她这样子,忽然有点明白了母亲选中苏安的原因—— 大概就是因为苏安心软吧? 合作伙伴当然是锐意进取的更好,但给男儿子选配偶,就是心软的合适,何况陈柏又是那么个模样,跟心软脾气好的女人在一块,才不会过得太惨。 自觉已经想明白母亲用意的陈家柏,瞬间对苏安失去了大半兴趣,她摇摇头,更加靠近姜静,一副好奇的模样:“学医是不是很辛苦?姜议员没想过让你从政吗?” 姜静:“嗯?没有啊,我一开始来大西就是为了斯鲁医学院的,我妈妈也很支持我。” 姜议员当然支持…… 陈家杨抿一口酒,微微挑眉。 财富可以直接继承,只要富豪本人愿意,把全部身家转给三岁孩子都是合情合法,可政-治身份不行。 你妈妈是市议长,就能让选民们给你投个议员?纯属笑话,就算是铁票仓也不会买账,大概率还会适得其反,顺手把你妈妈也投出去。 尤其是对于姜定芳这样还处在上升期的政客,更加不会做这样自毁前程的事,别说女儿没有从政的想法,就是真的有,也会狠狠把她压下去。 瞧瞧,姜议员的丈夫经商,两个孩子,一个从医,一个艺术,涵盖方方面面,多完美的搭配! 姜静说着,也叹一口气:“不过学医的确是太久了,而且越来越久,放在几十年前,三十多岁就能规培上手了,现在三十岁且还在学校熬着呢,我好几个同学受不了转别的行业去。” 这话实在戳在了陈家杨的心坎上。 她冷笑一声,带着明显的不忿:“现在的社会就是这样,所有的声音都在建议你不要太早决定,让你多尝试,多转圈,而等你终于决定了一条路往上,就会发现每条向上的路上都盘踞着一群老家伙,把路堵得死死的。” 苏安默默听着。 这应该算是新世界的一大特色。 如诺拉陈一样,从旧历中走来的年长女性们,仍旧掌控着各行各业,相比起她们,在新历中成长的新一代就显得太过稚嫩年轻。 姜静已经快三十岁,她二十六,陈家杨二十四,在从前的世界里,这些年纪都各自毕业、工作、结婚……经历各自不同的人生阶段了。 新世界里,却都是处在同一阶段的“同龄人。” 这个阶段,还有一些很浪漫的形容,叫做“自由”、“感悟”、“不被定性”。 陈家杨原本就有意和姜议员的女儿们提早接触,这会儿谈起相同的境遇,更让她生出浓烈的兴趣。 姜静原本就是能和所有人打成一片的性格,对方热情,她也会更加主动的回应,话题各种发散,从相似的经历,到相似的爱好,这样的正循环下,两个人很快就聊得火热。 众所周知,三个人的相聚,总会有一个被冷落。 苏安一开始还能做一个安静的旁听者,从别人的对话里收集新世界的细节信息,但等到姜静和陈家杨开始谈起各自喜欢的球队,她就彻底失去了兴趣。 苏安慢慢喝着水,无聊之下,选择了和身旁的罗兰说话,问了对方一些十岁时是得了什么病?恢复怎么样、之后经历之类的泛泛问题。 罗兰可能是下去时,被提醒或者被教训过,端着气泡水回来后,就显得沉稳了许多,没有再主动和苏安说什么从前认识的话,只是和同伴一样安静的陪在一边儿,当一个优秀的陪衬与花瓶。 但苏安主动问话时,就立刻能看出他明显的雀跃。 蓝绿的眸子瞬间绽出闪亮的光彩,每一个字都听得格外认真,每一句道谢都格外真诚,浑身上下每一个表情和动作,都带着不自觉的欣喜和沉醉, 仿佛只是这样和苏安说几句话,对他就已经是很幸福的事。 这样的表现让苏安略微有些不自在,但绝不是抗拒厌烦—— 谁会抗拒讨厌一个全心全意崇敬你、喜欢你的金毛小狗? …… 这样相聚大概两个小时,姜静站起来,拒绝了对方的晚餐邀请,又约好了下次一起打球之后,才带着苏安正式告了辞。 陈家柏将她们送到了楼下,等到两人走出会所大门,四下无人的时候,姜静才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啊,终于完了,” 苏安看着她:“我看你们聊得很好。” “她有点太飘了,天上人,和我们不是一个水平的,聊多了有点累。” 姜静伸手把妹妹揽在怀里,压着声音:“还是你幸运啊,和十八岁小弟弟聊天,多有趣!” “哎我发现你最近桃花运真旺,去一趟陈家来个浪漫小少爷,今天又来了一个男团爱豆,还是八年前见过的!这是什么缘分啊,真是的,早知道有这好事,八年前我就应该抢着跟妈去医院哈哈……哎?” 调侃的笑容刚刚出口就戛然而止,姜静像是发现了什么,咳嗽一声重新站直,恢复了正人君子的模样。 苏安一愣抬头,顺着姜静的视线,也很快发现了原因—— 是罗兰。 他显然是匆匆追出来的,脚步匆忙,神色焦急,直到看见门外的苏安,才露出明显的欣喜。 家里的车也在同时停在了眼前,姜静冲她挑挑眉,留下一句车上等你,就飞快的关上车门。 罗兰调整了一下步伐,尽力优雅的走到苏安面前:“苏小姐……” 他的呼吸还有点急促,又稍微顿了顿,才重新开口:“我,我带了一瓶柠檬味的气泡水,或许,或许,您路上想喝一点……” 大概是察觉到自己的举动有些多余,罗兰的面上也透出窘迫。 苏安突然发现,和新世界里boy们的流行一样,罗兰的舌尖上也戴着两枚舌钉,是金色的星星造型。 大概是经过了训练,就算带着这样的饰品,对方说话也很清晰,要不是有些紧张,几乎不会发现。 苏安看着他,为了保持温度,罗兰抱着一个冰桶,将玻璃瓶放在冰块中,桶壁上缓缓渗出水珠,已经浸湿了他腹前的薄衫,隐隐露出腹部漂亮的线条。 苏安收回目光,伸出手,从冰桶里拿出冰凉清爽的气泡水,开口说了一句:“谢谢。” 她的接受,让罗兰长长的松一口气。 他放下冰桶,擦干净手上的水珠,从胸前的口袋里抽出一张金色的卡片,双手向前,用一种小心翼翼的期盼口气:“苏小姐,这个,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您可以收下吗?” 不是讨要苏安的联系方式,而是送上自己的,让主动权完全送在了对方手中。 这种方式,也的确让苏安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她顿了顿,伸手接过小巧的卡片,看起来像是什么酒水上的标签,上面写着一串一看就是匆匆写下的数字。 “您,您会联系我吗?” 在苏安就要转身上车时,罗兰又忽然开口。 他的眼眶微红,几乎有些语无伦次:“我可以陪酒,我能喝很多……唱跳也可以,如果需要我表演唱歌……我,我虽然不是团里最优秀的,可我会很努力,还有别的,我很听话,不论是什么……我都会努力……” 这种话,几乎就差明着说,你可以拿我消遣,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了。 苏安忍不住打断他:“罗兰。” 虽然没有记忆,但刚刚和对方交谈时,苏安也知道,她们在此之前唯一的接触,就是八年前的苏安,跟在姜女士身边给十岁的罗兰送了一束花,夸他很勇敢,祝愿他早日康复。 就这样一场近乎作秀的相识,值得他失态到付出这么多吗? 罗兰凌乱的词句猛然停滞,他紧紧抿唇,蓝绿的瞳孔微颤,仿佛现在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对不起!”他脱口而出,随即又意识到自己的道歉也同样显得莫名其妙。 在苏安疑惑的目光下,他像来时一样,匆匆逃回了门内。 ———— 忙乱的罗兰在楼梯下就被人拦了下来,拉到三角琴后的僻静角落。 是团员希瑟,年纪比他们都要大一些,性格也更稳重,在团长单飞之后,担任了实际的团长职责,一直以来对罗兰这个最小的晚辈都很照顾。 刚才在天台上,也是希瑟点醒了罗兰的失态,提醒他在后面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至于让小陈总更加不满。 希瑟冷眼打量着罗兰贴在身上的湿衬衣,声音有点嘲讽:“这是你的新招式?靠这个勾搭金主?” 他们是出道过的男团成员,还是短暂红过的爱豆,受到过无数热情与追捧,多年的专业训练,保持最起码的营业状态对应该只是基础。 而罗拉今天的表现,就实在失态到不太正常。 罗兰脸上也怔怔的:“是,我不应该这样的,我的表现太差劲了……” 希瑟的眉头越皱越紧:“你疯了吧?还真玩真爱这一套?” “不是真爱。” 罗兰抬起头:“我从十岁开始,就一直记得苏小姐,你不知道,当初要不是她,我根本坚持不到现在……我一直都想去找她,最火的时候没有机会,后来就更不行了……我没想到今天就这样见到了,简直像梦一样,这一定是命中注定……” 希瑟做出一个反胃的表情:“这是什么时候了?还有三个月合约就到期,我们过气了,公司不会再和咱们续约,你出去吃什么住什么?” 他们都是十来岁就被送进了公司,义务教育之后就没有继续上过学,没有学过别的生存手段,公司对他们而言是捆绑是束缚,也是唯一的“归宿”,如同自幼被豢养的笼鸟,一旦离开了公司,他们最先要面对的不是自由、而是如何谋生。 这种时候,如果像希瑟一样,还有家庭和妈妈接受他,就算是最好的结果,但如果没有,比如罗兰,那就很危险。 罗兰的本名当然也不叫罗兰,他就是最典型的底层boy,被妈妈生来赚钱的,只是十岁时候一场意外,跌断了腿,要不是遇见了姜家的救助项目,十岁就得拖着断腿在救助站里过一辈子。 虽然姜女士的免费救助把腿接上了,但出院之后,罗兰的家里人也不愿意再费力养着他,加上认定他受这么重的伤,大概是进不了希望库,因此只两年后,十二岁的罗兰,就被监护人用一纸合同,卖给陈总的公司,当了练习生。 罗兰的底子是优秀的,在公司熬了四年,十六岁就轮到了成团出道的机会,名气倒是也有过,但因为进公司时签下的合同,赚来的钱没一点落在手上,全都用来偿还公司的食宿和培养费。 他们能拿到的就是每个月的基本补贴,出去恐怕连两个月的房租都不够。 希瑟:“你还是要回家?你那样的妈,回家以后会是什么下场你都没想过?” 罗兰的确进不了希望库,爱豆那样高强度的训练、不健康的工作方式,再好的身体也会被毁掉大半,事实上,按照圈子里的惯例,早在发育期,公司就已经给他们一批的boy做了结扎手术。 爱豆boy是给粉丝造梦的,他们就应该永远纯洁,永远青春,不应该和父亲的身份沾上关系。 他们没有基因的延续价值。 而boy最重要的两种价值,除了精子,就只剩下了※。 如果十岁的罗兰没有意外,能够被妈妈好好的养大,再顺利的达到希望库标准,那么他会拥有短暂的黄金期。 女性对于自己的生育是很重视的,现在自然派很流行,许多女性不喜欢冷冰冰的“配种”,只要有条件,都愿意像真实的爱情那样,邀请一个看中的希望库精英boy,付出一笔不菲的金钱,用一到三个月的时间,和他相识、约会,恋爱,结伴旅行,直至怀孕。 以罗兰的长相,在适龄期里,会很受女性欢迎,他会在黄金期里体验到最完美的女男关系,如果运气再好一点,说不定有女性会在这时间里真的对他产生感情,选择和他缔结婚姻,共同养育孩子。 但现在的罗兰不可能再拥有这种幸运,他的年纪和状态很难继续成为偶像,离开公司之后,如果他的妈妈还需要他继续赚钱,就只能依靠他仅剩的价值。 曾经火过的男团爱豆,这个身份可以为他招揽不少感兴趣的客人。 相比黄金期,这样的付出,就只剩屈辱和痛苦。 但即便这样,罗兰也说过,他解约之后,仍旧打算回到母亲身边。 希瑟想要阻拦,又没有能力和立场。 十八岁的boy,除了家庭,还能去哪?回到家里最起码还有妈妈。 “想过。” 罗兰表情忽然变得冷静:“我会烂掉的,上天可怜我,在我最后的时光里给了我机会,在我还干净的时候,让我还能再做一场梦。” 希瑟原本还寄希望于,罗兰是挑中了那位苏小姐,故意玩手段想被包养。 如果是那样,最起码说明这小子开窍了,这个不行,还有下一个,就算不成功,也算是努力过了。 谁知道,是真的动心! 直到现在听见罗兰的这话,希瑟终于绝望,低下头,恨铁不成钢:“你以后别后悔!” 罗兰抬头,认真而执拗:“我没有以后,我只知道,我能接触苏小姐的机会,可能只有今天这么一次,如果错过了今天,我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说完,罗兰后退几步:“我要去找手机,苏小姐可能会联系我,我要第一时间看到。” 看着罗兰匆匆离去的背影,希瑟撇头,咬牙冷笑:“呵,恋爱脑。” 第16章 他有胡子 谢谢姐姐的奖励 亲姐姐不会错过看妹妹热闹的机会。 苏安拿着气泡水上车时, 不出意料的看到了在车窗里笑嘻嘻的姜静。 “啧啧啧,怕你路上渴特意来送水啊,真是一个贴心的boy~” “就是普通道谢。”苏安满面正经, 故意不理会姐姐的眉飞色舞。 好在因为角度问题,姜静倒是没看见罗兰最后递给她的卡片, 苏安也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暴露自己,给姐姐增添素材。 直到回到了家里自己的房间,苏安脱下外面的衣服, 才重新想起了兜里罗兰的联系方式。 她先换了舒服的家居服, 靠在床头盘膝坐下, 对着卡片看了一会儿, 才拿出手机, 输入了上面的数字,发出了添加好友申请—— 几乎一秒通过。 提醒已经成功添加好友的对话框内, 可以看到对面“正在输入中”的提醒, 断断续续,几乎没有停过, 但对话框里却是空空荡荡, 一直没见消息传过来。 苏安耐心的等了三分钟, 还是选择主动发了一条消息——【你好,罗兰。】 这一次就是瞬间秒回了:【对不起】 这条消息停留两秒,一眨眼又被撤回, 之后就是很快的两条: 【您好, 苏小姐!】 【对不起, 我刚才不确定应该发什么,耽搁了时间。】 苏安也很快的回复:【没关系,不需要这么客气, 叫我名字就可以。】 想了想,又补一句【或者,苏姐也行。】 算一算她比罗兰大八岁,叫一声姐姐也很正常。 罗兰:【是,还要感谢您帮我在陈总面前解围,对不起,在门口的时候太紧张,我忘记道谢。】 苏安稍微犹豫了一下,抛开这些紧张和感谢,她更在意的,是对方在临走时对她说的那一番话。 陪酒、唱歌、表演、什么都行,不论什么都会努力…… 罗兰说这些话的时候,太真挚、太虔诚了,认真到别人根本不会怀疑他的决心。 苏安选择加对方的联系方式,也有一半是为了这个:【你最后说的那些话……】 【对不起!我太冒昧了!】罗兰也回复的很快。 【你确实不应该这样。】 苏安想了想,再对方再次道歉前,又继续输入:【只是八年前一场有目的的探病,随手的解围,一点都不重要,我们不熟,你才十八岁,不应该为了这么一点东西就付出一切。】 对面又在一阵阵的显示“正在输入中”,许久,对面才终于发来一句:【您是一位温柔的人。】 【但这不是付出,是我期盼了很久的梦想,是幸福的奖励。】 【我不会打扰您,但如果您需要我,不论什么事,请联系我吧,什么都可以。】 最后,还发了一个乖巧狗狗的表情包。 这不是白说了…… 苏安微微叹一口气,有点无奈的放下手机。 不过也有可能是她管的多了,她又不会趁人之危,对罗兰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罗兰对别人应该也不会这样……应该不会吧? 想到这儿的苏安顿了顿,还是摇了摇头。 现代社会,成年人的想法本来就很难改变,别人的命运,更轮不到她来干涉。 决定了之后的苏安站起来,正打算去洗漱,身后手机又响了起来,而且这次响起的还是视频通话的铃声音乐。 苏安以为是罗兰,皱着眉头回头之后,却在屏幕上看到了一个笑着很开心的短发少女,显示的姓名,是“方媛”。 昨天窝在房间查了一天信息的苏安立即反应过来,这是“她”的同学。 而且是同专业的,和“她”关系比较亲近的同学之一。 苏安抓着手机,表情稍微有点严肃。 只是同学而已,何况春假结束,她总是要接触学校的,一个视频,就当是提前适应了。 几秒之后,想通的苏安点击了接通。 她准备好的开场压根就没有用上,因为视频刚一接通,对面的哀嚎声就立刻响了起来:“啊啊啊苏苏苏,快快快你的策展论述给我发一份,江湖急救!” 对面的方媛是一个鸡窝头,满脸着急的圆脸女孩儿,杂乱的背景里,出现的脑袋都是歪的。 苏安也跟着歪头:“什么?” 方媛显然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说话特别密:“就是放假前咱们布的当代艺品展啊!我放假以后一次都没去看我的天啊,论述和展览报告一个字都没写!还有小组评审!明天要交球球了我得通宵了啊啊啊啊啊啊!” 苏安沉默不语。 方媛惊恐的从她的反应里意识到什么:“你别告诉我你也没写!” 苏安缓缓点头:“嗯,没写。” 她肯定没写,这么说起来,那个艺术展,大概就是爸爸之前说要陪她去看的,不过她的安排很满,根本也没轮到这个,所以她也和方媛一样一眼没看。 难怪她之前老觉着少了点什么,原来是就是这个—— 假期结束之前的补作业环节,原来新世界也逃不了! 但苏安身为已经毕业的半个社会人,又在新世界里历练一周,对于学校的小状况就表现的十分平静。 没写作业而已,和前一晚才知道没背采访稿比起来,好像一点不算个事哎。 都是新世界了,总不会因为交不出报告被开除。 方媛的叫声更加凄惨:“啊啊我完了!你布展都晕倒了教授肯定不会说你,我怎么办?” 对啊,她还晕倒来着! 被提醒的苏安这才想起来。 她可是因为身体不好才没完成作业的,多好的理由! 苏安更不着急了。 但方媛显然挺着急,哀嚎了半天之后,一咬牙:“要不这样,咱们明天请假吧!半天看展,半天写报告,反正你也没去,还有齐亚女刚从老家回来也没去看过,我也问问他!” 苏安慢慢点头。 这个艺术展,大家这么重视,她大概也应该去看看。 得到苏安同意的方媛很快挂了视频,大概二十分钟之后,又再次打了过来。 一回生,二回熟,这一次苏安就接的很顺手,好像已经真的和对方成了朋友。 这次的方媛也很开心:“我都约好了!还有克莱尔和霍莉也一起,嘿嘿运气真好,正好凑个学习小组,教授那可以说是为了期末作品提前准备,光明正大!” 苏安答应着,确认了明天见面的时间地点之后,正要挂断,方媛就不太好意思似的开口:“先说好啊苏,我明天不和你一块了,我谈了一个准希望boy,明天要把boy!” 说完,没等苏安回答,方媛又继续解释:“我可不是重色轻友啊!我毕设的主题是自律,这不是突然想到希望库的boy最自律嘛,我这也是为了学业!” 要说自律,那你得去找李志…… 苏安心里闪过这个念头,面上也笑着答应了。 毕竟方媛谈什么boy和她关系不大,她巴不得同学们都带着boy,免得把多余的精力放在她身上,再发现什么不对。 方媛:“克莱尔和霍莉是一对儿肯定黏一起,那就剩下一个齐亚女,他看展最喜欢和人研究探讨,只能让你辛苦点和他一块了嘿嘿!” 齐亚女…… 直到挂断了视频,又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之后,苏安才又想到什么。 她刚才听到齐亚女,下意识觉得名字里有“女”的就是女孩儿,现在才绕过来,之前世界里的“亚男”们都是女人,那新世界里,亚女就应该是男人。 苏安拿着手机,几个社交平台搜索了一下,顺利的找到了齐亚女的朋友圈,往下翻了翻—— 确实是个男同学,一个络腮胡、披肩发的高瘦男生。 苏安对着朋友圈的照片来回看了看—— 除了一看就像是破学艺术的之外,明明是个很正常的样子,可不知道为什么,苏安就总觉得他好像有哪点不对。 她双指把照片放大,又看了一下他的脸,才突然反应过来—— 他有胡子。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苏安恍然又诧异。 男人有胡子,多正常的一件事,但说来奇怪,苏安这几天里见到的年轻的boy里,脸上都很干净,这位齐同学是唯一位留胡子的,反而叫人觉得奇怪。 她隐隐觉得,这个细节大概也代表着什么。 苏安退出通讯app,在搜索栏中随手输入:boy,胡子。 最前跳出来的是最近一部都市热播剧的片段,年轻漂亮的男主角,不知道是因为分手还是女朋友死了,在下巴上蓄了整齐的胡子,对着汹涌的海浪呆呆流泪,看起来颓废又沧桑。 看起来似乎很正常。 苏安随手点开评论区,热评第一是抱怨:【这套路也太老了吧,男主一死心、一受伤就要留胡子,就不能有点新意吗?】 回复里有的赞同有的反驳,还有一条比较靠前的,是:【老实说,我觉得boy有胡子看着也不错啊,有一种别致的性感。】 【姐妹你玩的怪花嘞,舌钉舌环嫌不够,喜欢上胡子了,不扎吗?】 【不知道啊,有没有姐妹试过,洗干净的话也不用担心卫生问题,真的难受吗?】 【谁试这个啊,姐妹你玩的花你先试!】 【你不怕痒你先试!】 【啧啧世界之大,无xp不有,喜欢挠胳肢窝痒痒的我见过,挠这个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 后面就都是多少带着颜色的骚话调笑。 事实上,苏安看到第一条的时候,就已经有所明悟了,后面的评论只是确认了她的猜测。 新世界里,女性的生理构造,决定女男之间亲密的主流方式不再是苏安熟悉的“纳入”,而是搭配舌环舌钉,另一种的亲密的零距离交流。 就像是苏安在便利店的舌钉货架上,看到的广告语:它更先接触爱人深处。 这的确很合理,只是苏安这种旧世界出身的人,才会一时没有想到。 基于这个基础,剧集电影里胡子的问题就很好理解,男主角受了情伤,为了表示心死,就留胡子,男主角受到打击,为了表示决心,就留胡子,既能一眼显示男主角状态,还能解锁另一种形态,的确是一种好用的套路,难怪会老套的观众觉得没新意。 苏安倒回来再仔细看,这位齐亚女同学的朋友圈,置顶留言也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献身艺术。 第一次没注意,现在才发现,原来还真就是这个献身! 留着胡子,身就献不了女人了,只能献给艺术。 苏安重新回忆方媛在视频的话,“齐亚女看展最喜欢和人研究探讨”。 她原本还没有太当回事,毕竟她从前也能算是学艺术的,虽然已经毕业了,但看个艺术展,大致和人探讨几句也不至于一头雾水。 但结果是这么一个献身艺术、痴迷艺术的人,要全程和她探讨研究吗? 偏偏还是她最不熟悉的当代…… 苏安瞬间生出了一股退意。 可是刚才都已经答应了…… 迟疑中,苏安的手下无意识扫过上一条信息—— 【如果需要我,不论什么事,请联系我吧,什么都可以。】 是啊,方媛是因为要陪boy,不能和同学一起,那这个理由,她是不是也能用? 这就像是正好饿了的时候,面前就那么恰到好处,正好出现了一块小面包,让人很难做到不伸手。 苏安对着手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编辑出一条信息:【明天中央街的艺术展,有时间吗?】 虽然已经很晚了,但对面还是熟悉的秒回—— 【有的!我会准时到!】 【谢谢姐姐的奖励,我会努力的!(金色狗狗表情包)】 第17章 这是一对女生 他在侧腰刷了酸 要去看艺术展的苏安, 乘坐的是地铁。 新世界的苏安和她一样,都有驾照,但是没车。 不过不一样的是, 原本的苏安没车是因为家里人从没有提过,苏安就也从来没什么想法, 大家就这样默认她一个没有工作、也没有结婚的女孩子,不需要车。 而新世界的苏安,是有车, 但不开。 新世界的苏安在十七岁考到驾照之前, 苏长明提前买好了在年轻人里很流行的代步车给她练手, 但苏安开过几次之后, 就认为开车是一种不必要的情绪消耗, 她不喜欢,原话是—— “太蠢了, 我宁愿把自己的关注与精力, 用来漫无目的发呆和思考。” 不过让现在的苏安来说,新世界的苏安能说出这种话, 最主要的原因—— 是她一直理直气壮坐姐姐姜静的车去学校。 于是那属于苏安的车, 就这么在家里白白放了六年, 之后还是姜静看不下去,以一个近乎赠送的友情价,给了一个很需要车但没条件的朋友, 当做她给妹妹当了这么多年免费司机的酬劳。 春假后第一天, 家里都很忙, 姜议员昨天晚上就没有回来,爸爸苏长明相对时间要宽松一些,但还要先送小得, 再去公司—— 家里有司机,但大部分时间,苏长明都会亲自送小得,也是对外展现父子亲密的一种方式。 姜静当然要去学校,理论上,就算苏安休过两年学,也会比姐姐这个医学生更早毕业。 只有请了假“不务正业”的苏安,没好意思麻烦家里任何一个人,穿上便于活动的休闲装运动鞋,随身物品都在口袋里装好,自己按照导航找到了地铁站。 跟着人流进站之后,苏安的眼睛就有点不够用了。 她在春假期间虽然也去过不少地方,见了不少人,但大部分都是集会庄园那样有针对性的地点,和娜娜去的网红地和商业区,也是以年轻人居多,打扮精致,个个都很“潮”,甚至老人都很少见。 相较之下,上班时间的地铁站,就显然要真实、更接地气一点。 短暂熟悉过大同小异的公共交通之后,苏安更多的时间,都在打量周围来去匆匆的人流。 女男老少都有,在苏安的记忆中,女孩子总会比男孩更加干净,整洁一点,但这里正好相反。 所有的年轻boy都像是出门前认真收拾过的,长发的光滑、短发的清爽,站着的脊背挺直,坐下的双腿并拢,耳朵或者脖颈上搭配一些小饰品装饰,身材不算很好的也会用衣着巧妙的掩饰,笑容或腼腆或自信,看起来都很精致讲究。 年轻的女孩儿们就五五开了,状态好的当然也是英气漂亮,各有风格,但也有一部分,就是明显的不修边幅,随意的靠着车厢,圆肩驼背,仪态散漫,比如坐在苏安对面的这位,像是昨晚熬夜加班了的青年女性,衬衫已经有些皱皱巴巴,岔着腿,大大方方露着小肚子,占了一个半的座位补觉。 当然,形象不那么精致的boy也有,但这一部分的年纪就都比较大了,接近中老年,放弃了形象管理,秃头,大肚,三三两两的结伴,说起话来很大声,夹杂着一些脏话,除了没有抽烟之外,和苏安从小接触的主流男人也没什么差别。 她还看到了一位挺着肚子的孕妇,穿着宽松的孕妇裙,不需要刷卡,在车厢内也有属于自己的专属位置。 从前世界里,已经显怀到这个程度的孕妇,就很少出现在拥挤的公共时段了,就算出现,也总会有些谨慎,双手扶在肚子上,除了支撑,也是下意识的保护和防备姿势。 但这位孕妇就完全没有这个意识,她敞开孕肚,迈着四方步,神色自信又坦然,像是一个带着功勋的将军,好像坚信这里不会有人来撞到她。 事实上,也确实没有,所有看到她的女女男男,都会理所当然的让开,哪怕是最不注重形象的中老年boy,路过她时也会压低一点声音,在拥挤的早高峰为她留出一片宽裕的空地。 同在中央区,艺术展的所在地和家里相距不算远,只有七站。 在手机的到站提醒里,苏安匆匆收回目光,走出车厢。 她还没有来得及去找,只是刚刚挑了一处空地站定,身后就迎来了匆匆的脚步,和熟悉的少男问候:“苏小……安安姐?” 是罗兰,殷勤讨喜之外,还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苏安回头答应了一声,低头看一眼表:“早到了吗?” 她应该没有迟到,还比约定好的早了十几分钟。 面前的罗兰满面笑容,下身是小男孩儿样式的卡其色过膝短裤,露出纤细的脚踝,显出一点天真幼态,半透明的真丝上衣洁白宽松,隐隐露出少男紧致的肌肉线条,锁骨向上,是和昨天一样的黑色项圈,把他的皮肤衬的更加干净透亮,仿佛看不见毛孔,昏暗的车道前,看起来简直像是在发光。 “没有,我也是刚到不久!”罗兰连连摇头,松软蓬松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轻轻跳动。 苏安的目光往上,稍微有些疑惑。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光线问题,她总觉着罗兰头发的颜色有点变了,昨天是标准的亮金,今天就深了一些,带了一点熟褐色。 只是几秒钟的视线停留,罗兰就立即察觉到了。 他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声音紧张:“是,我的金发是染的,我不是……不,其实我算是金发……就是,没有那么金、那么亮,要定期补,我昨天,洗掉了。” 连罗兰自己都说不明白自己想干什么。 他满心迫切的想要讨苏安喜欢,四点就起床准备,洗澡、洗脸、漱口;面膜、颈膜、眼膜;居家水光,全身脱毛,伪体香氛;口腔、鼻子、耳朵的深度清洁,虽然知道用不到,但还是按照网上热门的“精致boy出门前的心机准备”里的细节,在侧腰与前后都刷了酸,担心苏安看到他哪怕一点不完美—— 但偏偏在最后的造型时,他又不愿意用公司为他打造的“完美”形象来见她,选择了自己原本的发色。 苏安看着他,轻轻笑起来:“嗯,我知道了,那你的眼睛呢,是真的吗?” “是真的!”罗兰猛的抬头。 眸色的确是真的,因为它因为不够“纯粹。” 虽然已经是新历,但大西的许多审美,还是会遵循一些古老的传统,比如蓝眼代表贵族,绿眼很有异域风情。 但不蓝不绿就尴尬了,带点混杂发灰的意思。 刚出道时,公司也让他带过一段时间的纯蓝美瞳,效果不太理想,因为罗兰身上没什么贵族气质,反而有点四不像,一番折腾之后,最终保留了他的眸色,算是他自己的特色,还有“平民”亲和力。 虽然不知道苏安为什么会怀疑他并不纯粹的眸色真假,但罗兰还是用力的揉着自己的眼睛证明:“我一直就是这个颜色,您看……” “我知道……好了!”苏安有些吃惊的抓住了他的手腕。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罗兰就已经把眼眶揉的发红。 好在被苏安抓住之后,他就也立即停下了动作,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愣愣的看着她,澄澈的能够看到自己的倒影。 他的手腕也很光滑,还有一点隐隐的香味,像是柑橘类,不明显,偶尔闻到一点,很清新。 苏安缓缓收回手:“我只是随便问一问,开玩笑的。” 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你原本的发色很好看,更自然,嗯,眼睛也很漂亮。” “对不起……” 罗兰习惯性的道歉之后,笑容又重新明显起来:“谢谢您!” 自从见到她,罗兰的笑容就没停过。 “您要喝水吗?我带了,现在还有点凉。”罗兰低头。 罗兰斜背了一个不大的包,和裤子同色,侧面挂着一只毛绒金毛狗狗,他从包里拿出一瓶柠檬味的冰镇气泡水。 苏安解围时,随口提的要求,他一直牢牢记在心里。 被拒绝后,他就把水重新装回去:“您需要的话就叫我。” 手机响起信息的提示音,是同学方媛,说她已经到了,苏安看一眼,解释一句:“是一个当代艺术展,和几个同学,不好意思因为临时决定,有点仓促了。” 罗兰立即摇头,他好像发现了苏安不太喜欢他说那些“什么都行”的话,这次就没有再重复,只是全程跟在稍微落后她半步的地方,强调自己没事,马上要解约,很久没有什么安排和通告了,他一直都很有时间。 “安,在这儿!” 两人刚刚出站,就在门口听到了欢快的呼喊。 是昨天视频里见过的方媛。 和视频与消息里见过的一样,方媛是一个很活泼的姑娘,见到苏安和罗兰之后,立即大声开了口:“哇!安你太不仗义了吧,从哪找的漂亮boy?一点消息都没透!” 不熟悉的人面前,苏安的介绍尽量简洁:“罗兰,才认识的朋友,方媛,我的同学。” 至于方媛带来的boy,她并不认识,也不应该由她来介绍。 但方媛见到罗兰之后,就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带来的boy,只是盯着罗兰瞧:“这个名字好耳熟哎,像是那个……那个男团里……” 在得知罗兰真的就是“那个”罗兰之后,方媛更是立即大呼小叫起来:“哇,天啊,我知道!我好几个朋友都追过flower!我超喜欢你的!” 罗兰站在苏安身后略微靠后的位置,带着微笑点头,轻快而熟练的回答对方的追问:“是”,“谢谢你们的喜欢”“艾丽吗?啊是的,当然可以,知道你的喜欢他肯定也很开心。” 在方媛面前,罗兰就完全不见面对苏安时的紧张无措,全程都保持了一种典型的营业状态,熟练亲切,但又带着一点距离感,这种对苏安来说很棘手的过分热情,他却应对的十分完美。 直到这时候,苏安才意识到,罗兰的确是男团出身,还是曾经当红过的爱豆。 他也并不是对所有女生都这样紧张在意。 她是唯一的特殊。 几句追问之后,回过神的苏安意识到她应该开口了:“好了,这又不是追星现场,这位呢?你怎么没介绍。” 被阻止的方媛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笑着说了一声sorry,随口介绍:“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准希望boy。” 她甚至没有介绍名字,而是用了一个在苏安听来多少有点奇怪的称呼—— 准希望boy。 之所以是“准”,是因为这个boy本来是可以当希望boy的,但最近一次的希望库提标,正好把他卡了下去。 这位准希望boy看起来和罗兰差不多大,是个伶俐里透着几分刻薄的年少boy。 或许是因为被冷落了太久,他用有点介意的眼神看一眼罗兰,和苏安问好之后又开口强调:“我下次一定就能达标的!我本来是够的、就差那么一点,我才是第一次捐献!我不熟悉,没有提准,前一天晚上也没睡好……” 临考前被提了录取分数线,这运气也的确太差,准希望boy一开口就停不下来,不停念叨着他只差一线的可惜。 苏安面上还礼貌性的微笑着,但这些叽叽喳喳的话、只是顺着她的耳朵转一圈,就轻飘飘的飞了出去,提不起丁点波澜。 真奇怪,如果是从前,她最起码也会给一点回应,努力安慰一下对方的,但现在,她一点开口的打算也没有。 好在方媛显然也觉得他聒噪了,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就也干脆的拉过来打断了他:“好了,你说过好几遍了,知道你厉害啦,就是运气差,生不逢时ok?” 准希望boy有点嗔怪的瞪她一眼,却没反抗,任由方媛把胳膊搭在他的肩上,对罗兰开口:“你好,当男团是不是很有意思?男团都会结扎是吗?也不用捐献,很自由哎!不像我们那么辛苦!” 这一句话就多少有些明显了,苏安微微挑眉,连大大咧咧的方媛都要笑不笑的,抓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掰到另一边:“小气吧啦的,过分了哈!” 希望boy也不隐瞒,笑嘻嘻看着方媛开口:“谁让你眼珠都长到人家身上了。” 罗兰微笑着站在苏安一边,好像并没有听出其中的恶意。 方媛歉意的对苏安笑一笑,开口:“齐亚女在门口,人全了,咱们也进去吧!” 苏安:“是不是还少两个?” 昨天视频时,她听方媛说过是五个人,还有另外两个同学,叫什么?克莱尔和霍莉,似乎是两个别的种族的同学。 方媛有些嫌弃:“那两个,指不定在哪黏糊呢,不等了,咱们先进去,一会儿就撞见了估计。” 不能在背后说人的定律,大概在新世界里也一样。 因为方媛才刚刚说完这话,就有些惊诧的哎了一声:“哎,真是巧啊,那两个不是?” 说完,方媛也举起手,大声叫起了两个同学的名字。 远处正在分享一支冰淇淋的两个同学听到声音回头,也都笑着朝她们挥手。 霍莉像是中西混血,肤色偏黄种人,克莱尔就是明显的巧克力色,高挑健壮,两人穿着情侣衫,十指相扣,举止亲密,的确和方媛说的一样,是一对情侣。 但苏安的表情稍微有点凝滞,因为她没看错的话—— 这是一对女生。 第18章 boy频 豁!修罗场? 短暂的怔楞之后, 苏安也很快反应过来。 毕竟以苏安的“旧”眼光,两个女生十指相扣逛街很常见,一起分享一根冰淇淋, 也算是正常啊,穿情侣衫……唔, 也还好吧,只能说明她们感情好,或许是闺蜜装呢? 要不是方媛提早说过她们是一对, 苏安可能一眼都不会发现这两位同学的真正关系。 啊, 女生, 在一起。 这个应该也是正常的吧……在新世界里可能更正常了, 毕竟女男比差距挺大, 还有年龄差距,又不用担心生育的问题, 只要社会氛围开放一点, 不会对这种关系有异样眼光…… 想到这儿的苏安抬头看了看周围,方媛理所当然的招手回应, 因为霍莉和克莱尔说还要在周围先待一下, 就约好看展结束之后到到某地碰面一起吃午餐, 似乎她们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同学,罗兰的注意力一直都在苏安的身上,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目光之后, 歪头露出欢快的笑容, 还有准希望boy—— 苏安的目光一顿, 准希望boy不知道怎么回事,显而易见的激动了起来,两边都已经告别了, 还频频扭头去看两个亲密的女生,口中喃喃自语:“天啊天啊,东方学霸配黑皮巧克力……这简直和##里的一模一样!太纯爱了!” 他说了一个苏安没听过的单词,听起来像是什么文学作品或者剧集的名字。 察觉到苏安的疑惑,罗兰立即解释:“是最近很火的一部boy向漫,还有改编剧,里面的两位角色的种族和外形,和刚才的两位女士有一点相似。” 准希望boy声音猛地挑高:“一点相似?这简直是一模一样好不好!天啊,我都以为看见真人版了。” 紧挨着他的方媛捂了捂耳朵:“好啦你小声一点,要不要给你要签名啊,真奇怪,现在的年轻boy怎么会喜欢看两个女生啦。” 准希望boy声音低了一点,还在分辨:“这能怪我们吗,普通的boy向太无趣了啊!整天不是父凭子贵就是父凭精贵,纯爱才是势均力敌的爱情,才是超出繁衍的真爱!” 方媛低笑了一声,挨着准希望boy的耳朵不知道说了一些什么,让boy小脸通红,嗔怒的挣脱了方媛的手臂。 苏安实在不乐意看这两个的打情骂俏,转过头,看向发光一样的罗兰开口:“你也喜欢看这些吗?” 罗兰摇头,带着一点不好意思:“我不太喜欢纯爱题材,还是喜欢有boy主角的。” 罗兰没有多说,但他喜欢的其实也不是现在主流boy题材。 和准希望boy说的一样,boy频最流行的题材,永远是父凭子贵,或者凭未来的子,也就是精子贵。 凭精开展的爱情很简单,就是女主有了生育意愿之后,约见适龄期黄金希望boy,在约会的过程里两个人一点点了解,暗生情愫,原本自然派的女主角为了男主改为传统派,缔结婚约从此幸福的在一起,标准的小甜饼。 这样甜是甜,但未免太平,稍微有点波折的,就会把黄金期的希望boy设成反派,浅薄拜金,凭借自己希望boy的身份洋洋自得,一点不讨喜,让女主失望厌倦极了,这个时候,真正的主角boy出现,一定得是出身底层,和希望库无缘,但是善良努力,积极向上,小太阳一样的性格,感染了失望中的女主,宁愿放弃希望boy,毅然选择了卑微的主角boy。 当然,在结局的时候,一定要有一个不顾科学的转折补充,主角boy之所以没进希望库是有原因的,比如受伤,比如在原生家庭里受到了亏待,有了女主的金钱和爱意滋润,稍微吃一点营养品,精子状态立马改天换地,都能达到希望库标准了!或者也能比希望库稍微差一点儿,只能是一点!不能更多,这样就可以设定虽然稍微差了一点,但女主还是接受了男主作为未来孩子的父亲,天啊这一定是真爱! 凭已经有的孩子波折就更多一点,因为涉及到经典的错过和破镜重圆元素。 比如女主随便在希望库里选择了一个喜欢的精子,多年后突然遇到正主(很可能有认错人情节),要不然就是适龄约会时女生还不够成熟,成功之后普通的分开,但随着女儿长大,在女儿熟悉的痕迹上会恍惚想到当初的那个少男,多年之后两人再次重逢,爱屋及乌,对孩子爱也转移到了孩子的生理父亲身上,经历一系列的波折和反派boy配的干扰,在天才女宝的助攻下,母亲父亲终于走到了一起! 但这些作品里,总是少不了孩子,主角boy的精子一定要是最优秀的。 但罗兰本身没有这种条件。 所以他并不爱看这些主流题材,少有的空间时光里,他会看一些稍微冷门一点的。 比如救赎,比如虐恋。 罗兰偷偷看一眼高贵澹然的苏安。 他绝对没有诅咒苏小姐的意思,但是万一、万一苏小姐遇到落魄或者需要他的时候,比如小时候被绑架需要他吸引劫匪,比如遭受暗算瘫痪在床,或者困难的时候需要他受辱卖身……或者生病需要他的一个肾脏还是别的什么(哪怕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她喜欢的boy呢),他也一定会同意。 那样一定会在苏小姐心里留下很深的印象吧?或许还能够成为苏小姐生命中最重要的boy。 那样的话,他的人生,也一定会比现在更有意义。 因为这短暂的出神,罗兰就没能第一时间回应苏安好奇的询问:“那男男呢?这种题材有吗?” 准希望boy在一旁听到之后,随口回了一句:“那个?可能有吧,太小众了吧,没人看的。” 听到这样回答的苏安稍微顿了顿,继而又有些恍然。 也是,能被人议论的,其实已经不能算是没有热度。 不知道,无所谓,没人关心,才是真正的小众。 说话间,几人也终于走到了艺术展门口。 约好的齐亚女在门口等待,手上拿着好几份宣传册,已经有些等得不耐烦,在看见方媛苏安各自带来的boy后,整个人显然生气又失望:“你们是来学习,还是把boy的?” 怒气主要是冲方媛:“你是真的想写报告吗?生怕教授不生气!” 失望则是对着苏安:“苏,你……你、你怎么也方媛一样了?” 齐亚女是一个披肩发络腮胡的男同学,抛开胡子看的话,五官还是很清秀的,只是身上松松垮垮的衬衫牛仔裤,和半旧帆布包的搭配,让他看起来有点落魄。 但以苏安了解,在普遍不太正常的艺术生里,这种流浪风格就很像是一个艺术系好学生的状态。 这也很有可能,因为在新世界里,高等教育阶段的boy比例很低,并且大部分还集中在专门的男子高校里。 这倒不是区别对待,事实上,新世界的家庭里都很支持自己的boy往上读。 毕竟调查显示,高学历boy的精子很受欢迎,尤其是大东族出身的女性们,因为实在喜欢学习好的孩子,她们很愿意为高知精付出额外的金钱,如果是top前几的热门专业高知精,甚至可以接受身高体能方面的一点让步。 但毕竟boy在成长期受到的干扰太多,加上boy的总数本来就少,高等教育中越来越低的boy比例,就只是一个令人惋惜的事实。 基于这种情况,能够进入正常高校的boy,如果不是家里很有钱,那就是本人真的很优秀。 优秀的齐亚女失望之后,把手上的宣传册分给了她们一人一份:“算了,我自己去看,随你们吧!” 被教训的苏安接过宣传册,脸上没有表情,心里则是长长松一口气。 太好了,目的达到了。 她原本的目的,也就是不愿意和最爱讨论的齐亚女一块,暴露自己对新世界当代艺术一点也不了解的事实。 为了彻底解决这个问题,苏安也是抱着很认真的学习态度。 进门之后不久,苏安就有意和方媛分开了两个方向。 没有人之后,她仔细观看了每一件展品介绍,看见不了解的知名作者时,还会搜索一下生平和简单的创作理念,截图、拍照,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做一些记录。 在这期间,一旁的罗兰也丝毫没有被冷落的不快,全程都体贴的跟在苏安身旁,因为是自己不了解的领域,就没有贸然开口捣乱,全程都只是安静的帮她递水,拿杂物。 两个小时之后,结束游览的苏安,面对这样的罗兰也不禁心生歉意:“不好意思,是不是挺无聊。” 罗兰还是满脸的笑:“没有啊,安安姐你不用和我道歉的,您约我出来我就很开心了。” 苏安想一想:“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中午我请客,选你喜欢……” “苏小姐,好巧。” 苏安的话没说完,就被面前突然传来的一道温润男声打断。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苏安抬头确认之后,又下意识的扭头,看了一眼身旁满脸欢喜的罗兰,有点莫名的想到放在新世界的boy频里—— 这个题材,是不是应该叫做修罗场? 来人一件杏色针织衫,领口衣袖是蕾丝装饰,搭配银色耳坠,比起罗兰的殷勤,是令一种不可亵玩的高贵。 是陈柏。 第19章 正室风度 像是旧时代被主母发现的外室…… 虽然脑子里闪过了修罗场的念头, 但那大多还是玩笑玩梗,苏安心底里并没有真的当一回事。 修罗场,那得是真的有关系的三个人意外撞见暴露才算, 而她和罗兰陈柏哪个的关系都很单纯。 自觉清清白白的苏安压下闪过的念头,表现的十分礼貌:“啊, 陈先生也来看展吗?” 陈柏微微低头:“是,叫我陈柏或者阿柏就好。” 苏安收起笔记:“好,你也可以叫我苏。” 她现在也发现, 苏用来当名字的确很合适, 好发音, 不论什么种族叫起来都不会怪异, 听起来也亲切。 “苏。” 陈柏开口叫了一声, 他的发音很标准,低沉温润, 可以称得上悦耳。 他垂下眼眸, 继续开口:“和同学一起来,没想到这么巧遇到。” 陈柏身后远一些的地方, 的确有两个打扮精致的年轻boy, 还有一个衣服上还别着校徽, 显然是和陈柏一起的。 说完之后,陈柏的目光看向一旁的罗兰。 自从陈柏出现,罗兰脸上那开心小狗一样的笑容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连蓬松的头发都好像蔫了下来, 整个人都显得小心翼翼。 不是, 你心虚什么? “我也是……” 苏安愣了愣,简单介绍了一句:“这是罗兰。” “你好。”陈柏微微颔首,克制而礼貌。 罗兰深深低头, 也小声的回了一句你好,抬头想要看苏安又有点不敢,好像是担心自己会影响到苏安。 简直像是旧时代被主母发现的外室。 苏安觉着有点不对劲,正要再说些什么,对面的方媛就远远叫起了她的名字,再远一点,齐亚女也在朝这边走过来。 苏安特意选了相反的看展路线,但现在已经在出口,就是提前约好的集合地点,重新碰面也很正常。 既然又见了面,两边难免要重新介绍一下。 方媛风风火火的性格,也是几人里说话最多的:“陈同学是已经毕业了吗?哎是威斯男大吗?我看见校徽了。” 陈柏:“是,毕业前在威斯学油画。” 方媛:“哇!威斯出来的都是大家绅男,难怪陈同学看着就不一般!” 这话也说的没错,威斯男大还有一个别称叫新郎学院,能从威斯毕业的boy,也被统称为威斯新郎。 毕竟能进威斯的boy,大部分都是家底深厚、出身不凡,哪怕家世稍微差一点,经过威斯的熏陶,也会是完美的绅男淑boy,琴棋书画样样皆通、艺术插花都有涉猎、上到社交、下到烹饪,都能够完美满足抱有传统家庭观念的女性需求。 威斯毕业的boy,进入婚姻的比率很高,也是大多数适龄boy们,都会羡慕的存在。 比如一边儿的准希望boy,对着罗兰还敢阴阳两句,对陈柏虽然也有点不友善的眼神,但却只是紧紧抿着唇,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是,多谢您的夸赞,因为我的母亲喜欢孩子多读书。” 陈柏的回应礼貌里又透出几分冷淡,和方媛道谢之后,又抬眸看向苏安:“您以后有经营gallery的打算吗?如果需要的话,之后的专业,我可以选择艺术管理。” 苏安的神色猛地一顿。 gallery,指画廊、或者美术馆艺术中心之类,对于艺术专业出身的人来说,这的确是最好的出路,只是需要一定的资金和资源支持,如果没有这些能力,就只能在别人的gallery里去打工。 在之前的世界里不必提,苏爸爸就有这个条件也不会花在她身上,事实上,要不是苏妈妈坚持,爸爸当初都不会送她去学艺术,不是因为没钱,只是单纯的觉着嫌弃和没必要。 新世界里,妈妈爸爸都变得不一样,以姜家的财力和人脉,如果她需要的话,也的确有可能为她开一家这样的场所。 可是这和陈柏有什么关系? 怎么好好的,就已经一副她们已经定下婚约,准备给她当贤内助的模样,连读研的专业都能为她定了! 这话一出,在场其它人的脸色也明显不太对了。 罗兰头低的更深,活像是一只鹌鹑。 齐亚女瞪了苏安一眼,似乎是有点生气。 准希望boy看一眼罗兰,再看一眼陈柏,一会儿幸灾乐祸一会儿愤愤不平,表情纠结的能画扇形图。 方媛也是朝她夸张的挑眉,哪怕没开口,苏安都几乎能从她的脸上读出调笑的话:“厉害啊,脚踩两只船,还都是这么高质量的boy!” 这都是什么话? 苏安简直有苦难言—— 她和哪个也都是清清白白,没有任何关系啊! 好吧,真要计较的话,她今天约罗兰,初衷就是为了让同学误会,算是她居心不正,勉强有那么一点暧昧。 可陈柏是真没有! 她们连俗套的青梅竹马、指腹为婚元素都不是,两个人话都没说超过十句,充其量就是诺拉陈这个爱拉线的老人家,见面时对两个晚辈随口提了一句你们俩人能配对而已,本质上还是毫无关系的两个人不是吗? 但在场的其他人显然不是这么想。 沉默中,还是方媛咳嗽两声,主动开口:“哎正好看完展了,我们在附近的西餐厅约了位置,陈先生要不要一起?” 苏安瞪向她,简直分不清这是解围还是添乱! 偏偏对面的陈柏听到这样的邀请,看了一眼苏安和罗兰,还真的有些犹豫起来。 不是,你又犹豫什么? 你又不是什么社交恐-怖-分子,看起来就是一个丧丧的i人,意外偶遇打个招呼就算了,还和一群不认识的人吃饭?不觉得不对劲吗? 好在或许是看懂了苏安的表情,陈柏短暂的犹豫之后,还是微笑着表示了拒绝:“和同伴还有事,这次就不打扰了。” 苏安短暂的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就发现,这样的拒绝对她也不是什么好事。 直到几个人在附近的轻奢西餐厅内,各自开始吃起手下的牛排,气氛都还显得有点微妙。 五个同学,加上罗兰和准希望boy七个人,苏安和罗兰,搭配落单的齐亚女坐在一边,对面正好是方媛准希望boy、克莱尔霍莉这两对儿。 鉴于罗兰还在,大伙儿倒是没有直接说出什么让人尴尬话,可这不妨碍她们用行动来表示。 方媛已经朝她挤眉弄眼好几次了! 克莱尔和霍莉那一对拉子更别提,挨在一块的两张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别有深意的微笑,正大光明的蛐蛐她! 罗兰自从陈柏出现就显得很不对劲,这会儿在餐桌上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一份牛排让他切的和一厘米见方标准小肉块似的,一口没见往嘴里赛。 欲言又止好几次,罗兰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压低声音对苏安道歉:“陈先生是不是因为我,对不起,我是不是给安安姐你添麻烦……” “闭嘴吧你。”苏安面无表情的咀嚼牛排。 第一个吃完之后,她也不管罗兰的磨叽劲儿,干脆站起来第一个告了别。 直到带着罗兰走出餐厅,苏安也没弄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早知道她不如请娜娜陪她一天! 虽然娜娜有好几次有意无意的强调自己是直女,对她有点防备的意思,但打工人嘛,多给点钱,都能克服。 让人误会性向,也比现在强。 苏安在懊恼与不解中,才刚打算送走罗兰,就又在门口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陈柏?” 餐厅外的空地处有一片树荫,布置着一些供人休息的座位,还有小巧的喷泉景观。 那一道熟悉的单薄洁白的身影,就站在喷泉旁,静静的看着阳光下涟漪等待发呆。 听到她的声音后,陈柏回头,神色还有点刚刚回神的怔楞:“啊,苏小……苏。” 居然真的是他! 苏安左右看一看,确认陈柏并不是来用餐,就更是压不住满心的震惊。 她着急离开,吃的很快,但从点餐到结束,也差不多用了四十分钟。 陈柏就这么站在门口,不进去,看了四十分钟的水系等着? 苏安:“你怎么在这儿?” 她的口气有点冲。 陈柏明显有点诧异,抬眸和她对视一眼,又很快垂下:“抱歉,打扰到你们了吗?” 罗兰简直惶恐:“不,不是,我……” “你别说话。” 苏安干脆打断了罗兰,语气也稍微平和一些:“我只是奇怪,是有事吗?” 陈柏解释:“是,母亲要我邀请您周末见面,今天刚好遇到了,刚才又似乎不太方便提,所以……”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罗兰,又很谨慎的开口:“我没有干涉您选择的意思,不论现在,还是以后。” 苏安一愣。 这又是一句很奇怪的话。 干涉什么选择?对boy的吗?他以什么身份不干涉?还有什么现在以后,这话听着好像她们已经是未婚夫妻,他在展现自己的正室风度一样。 苏安缓缓吸一口气,觉得今天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过去。 她直起身,第一次这样直白的质问别人:“我们并没有缔结婚约吧?只是诺拉陈随口一句玩笑,我看你的表现,也说不上愿意,为什么要说这样让人误会的话?” “您误会了,我的意愿并不重要。” 陈柏抬了嘴角,像是一个微笑,但开口却更接近叹息:“妈妈想做的事,总是会成功的。” 他似乎没有多谈这件事的意思。 在苏安开口前,他就又低了头,平静询问:“周六下午三点,我去接您,可以吗?” 第20章 姜定芳的幸福 付出愈多,爱愈坚定。…… 苏安很快就适应了她的又一次大学生活。 这比她想象中还要简单, 一半是因为斯鲁艺术学院的规模人数本来就是各专业里最少的,比如苏安所在的班级,一共就只有九个人, 另一半就多亏了之前苏安的性格。 从前的苏安,并不是一个认真的好学生, 平常只会参加她感兴趣的课程或者活动,翘课失联是家常便饭,和同学之间的关系也从来没有认真维系, 比较亲近的就只一个方媛, 这还是多亏了方媛性格主动。 再往下数的话, 应该就是齐亚女。 但这也不是正常的那种关系好, 因为“苏安”会直接说齐亚女有一种认真的“蠢”, 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也成不了真正的艺术家。 苏安从方媛口中了解到“自己”的言行表现之后, 就对她现在这么简单的人际关系一点不觉意外, 甚至开始感激齐亚女的大度,居然没有和“苏安”翻脸, 还肯和她正常交流。 也可能是因为齐亚女和其它同学的关系更差, 毕竟九个人的班级里, 只有他一个boy,孤立倒是不至于,但无意识的无视总是难免, 相较之下, 他和“苏安”反而算是联系最多的。 不过用方媛的话来说, 这也不能怪她们,谁让齐亚女非留那满脸的大胡子?要不然一个班级里就他一个boy,但凡收拾干净点, 再打扮打扮,大家也肯定会照顾他的对不对? 要知道,当初她听说同系新生里唯二的两个boy,就有一个和她同班的时候,她有多开心,满心以为会是一个文艺范boy神,或者是那种飒飒的漂亮boy,结果齐亚女就顶着满脸络腮胡过来,太让人心碎了吧!他简直是故意的! 总而言之,受益于“苏安”前两年的表现,春假归来后的苏安很快受到了老师同学们的欣赏,甚至还有同学夸她比从前友善、有礼貌了。 苏安本身,也几乎没有感觉到适应新环境的痛苦,新世界的氛围太棒了,每一位同学都有自己的可爱之处,老师教授们也都是说话超有趣的人才,要不是怕崩人设,她几乎想要准备参加所有的活动和课程。 直到周五晚上,她收到了陈柏措辞严谨的信息,再次确认了明天来接她的时间。 这提醒挺有必要,因为沉浸在学院生活里的苏安,差一点就要忘了这事。 苏安看着信息思考了一会儿,走出房间,上楼朝妈妈的书房方向走去。 她不知道诺拉陈约她见面的目的,但让陈柏来邀请,可能是为了联姻?她觉得还是应该和妈妈说一下这件事,或许和她们的竞选合作有关。 姜议员今天回家还算早,在书房里看过两份文件之后,正揉着额头闭目沉思。 听见敲门声的姜定芳抬头,看到来人之后就立即露出了笑容:“安安,来。” 苏安向前几步,隔着书桌说起了诺拉陈和陈柏的邀请。 姜定芳不急回答,倾听之后,先让她在沙发上坐下,问了她要不要喝点牛奶?之后才缓缓坐到对面,缓缓开口:“诺拉陈对你很有兴趣,或许只是普通的邀约。” “好奇?我?”苏安几乎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她很难相信,会有人,还是诺拉陈那样的传奇人物,会对这么无趣的她好奇。 姜定芳只是笑,看向苏安的眼神,是母亲独有的欣赏和慈爱。 她的小女儿,打小就是一个古灵精怪的孩子,感性、浪漫、自由,小脾气多,有时又牛心古怪最会气人。 或许是亲妈滤镜,要是从这个方面讲,姜定芳认为苏安引起诺拉陈的兴趣,是再合理不过的事。 “你的感觉也没错,对诺拉陈来说,肯定是想让两方联姻的。” 姜定芳摇摇头,带了些许纹路的眼睛看向苏安,玩笑之外,也带了几分认真:“陈柏你也见过了,你想娶他吗?” 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苏安都没察觉到“娶”这个字的不对劲,就下意识摇头。 摇头之后,回过神的苏安又补充一句:“不是陈柏不好,只是,我没想过,没有考虑过……” 这简直像是她之前在苏家说过的话的翻版。 不是对陈柏个人满不满意的问题,只是没有想过。 从前的世界是抗拒,不愿意,新世界的婚姻虽然和从前大不相同,但短短半个月的时光,带来的归属感,还远远不足以让苏安考虑生育和婚姻。 姜定芳耐心听完了女儿不算清晰明了的说明,十分明白的点头:“嗯,二十多岁,考虑这个的确早了一点,你的确不用着急,着急的是陈柏。” 苏安顿了顿。 姜定芳的神色严肃起来:“你不需要考虑我,妈妈和诺拉陈只是合作关系,我也不会用你的婚姻来做筹码。” 看着苏安清澈的双眼,姜定芳的右手动了动,想要摸一摸女儿的头,又因为女儿的小别扭放弃:“你是支持传统家庭模式的,经营家庭不是一个简单的事,婚姻对象的选择就更要慎重,如果不是出于自己的喜欢和意愿,是不会幸福的。” 苏安安静的听完来自母亲的告诫,抬头看着眼前温柔坚定的姜议员,也像是透过她看向另外的影子:“妈妈,那您对自己的婚姻满意吗?您幸福吗?” 姜定芳的神色里闪过一些恍惚。 她和苏长明的婚姻吗…… 姜定芳出生在新历二十多年,在一处偏僻的边陲乡镇。 新历二十年,是一段特殊的时间,经过十年的开端发酵,十年的争执混乱,女男之间开始重新寻找新的平衡。 但新旧之间的更替,也需要时间与空间的的缓冲与辐射。 不论中西,变化最快的,总是最繁华、最中心的那几个城市,而姜定芳所在的家乡,因为偏僻守旧,就连思想都是改变最慢的那一批。 明明已经开始了新历,但那个镇子上的许多人,就如同陷在泥沼中的枯树,固执的选择停留在旧时代。 姜定芳有两个哥哥,从小家里担心的事,就是两个哥哥还能不能娶到媳妇。 新历之后,愿意嫁女儿的家庭越来越少,需要的彩礼越来越多,等到两个哥哥长大,哪家的女孩子也不会嫁去别人家,全都留在自个家里。 好像过了几千年,人们才突然惊觉,孩子只能从女人肚子里生出来,才能真正意义上的传宗接代。 但那个时候,除非实在没办法,男孩儿也是舍不得赘出去的,千百年的观念惯性,男孩儿就算不能传宗接代,也还要留着“当家做主”啊! 可没有媳妇,孩子从哪儿来? 娶不来别人家里的女儿,当然就只剩下自个的家里的。 姜定芳记忆里,她的奶奶对她说过最多的话,就是催促她赶快生孩子,越多越好,最少也得两个,才能给两个哥哥一人分一个啊,没有生出孩子之前,甚至不愿意让她出去上学—— 因为,出去了的女孩,哪还有回来的呢? 她的妈妈最开始是不同意的,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反对也变成了犹豫,甚至在她十八岁时,满脸哀愁的求她: “你喜欢苏家那个小子,那就去和他生,别人也行!反正不管男孩儿女孩儿,一次生两个,生下来不用你管,女人现在能活一百岁了,你就耽搁一年,上学打工都不耽误,定芳,那可是你的亲哥哥!” 姜定芳已经不太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了,只知道她在听到这番话之后,整整一夜没有睡,然后,选择了离开。 她离开了自己出身的家庭与故乡,苏长明和她一起。 苏长明原本是不用离开的,和她不一样,他是家里得宠的小儿子,还有为他着想的父母祖辈。 但在知道了她的打算之后,苏长明几乎没有犹豫的,立即选择了她。 两个刚刚成年的少年,就这样离开偏僻的家乡,来到最繁华的城市。 她读书,苏长明就赚钱供他上学,宁愿从自己的吃喝里省下来,也想让她吃好点的饭菜,穿体面的衣裳。 她选择了日后的经营方向,苏长明就去从学徒开始打工,帮她积累经验。 姜定芳曾经认为这种日子,苏长明忍不了太久,也曾冷眼旁观,想看看对方多长时间会受不了和她发火,或是放弃转身回家。 但是并没有。 苏长明居然真的就这样坚持了下来。 付出愈多,爱就愈坚定。 姜定芳也是在这时候真正动了心。 两个人的扶持努力,加上她的眼光与运气,她们成功积累了第一桶金。 贤夫扶我凌云志,我还贤夫万两金。 两个人也是在这时候顺理成章的结婚,自然而然的生下姜静。 孕育生产是一件很辛苦的事,还要兼顾生意和未来,她原本短期内不打算再生育第二次。 但看着苏长明的眼神,她犹豫了。 一个孩子总归是不保险的,boy的巅峰期又太过短暂,新历三十多年时,希望库才刚刚建立,不成规模、没有名气,那个时候,她们没有意识、也没有多余的金钱去给长明提前冻精。 这就是长明最后的机会。 她第一次为苏长明退让,又生下了安安,还让安安姓了苏。 那也是长明最开心,最幸福的时光,那段时间里,他的眼睛都好像时时刻刻都有光在亮,像是最虔诚的信徒,在多年供奉之后,终于得到了神明青睐。 姜定芳喜欢苏安,因为她是自己的孩子。 而苏长明最喜欢苏安,除了姓氏之外,也是因为安安是她们爱情的证明,是他最人生幸福一刻的纪念。 也是因为亲眼看到过苏长明的深爱与欢喜,姜定芳很理解她孕育小得时丈夫的失望,从来不忍心真的责怪他。 毕竟,那是放弃了一切,陪她一路走来的糟糠丈夫,不论是从前的想法安排,还是来到大西之后,她临时起意竞选的计划,他也心甘情愿的拿出所有积蓄全力支持,除了小得这一件分歧,从来没有怨言。 哪怕只是为了这几十年的感情,姜定芳也愿意容忍丈夫的小情绪,直到他彻底想通,回到从前的那一天。 回忆起从前,强大坚定的姜议员也不禁露出了一点温柔:“安安,我和你爸爸最近是有一些争执,但妈妈从来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优秀漂亮的boy很多,但婚姻对象是不一样的。” “我对自己的婚姻很满意,安安,妈妈也希望许多年之后,你会对自己的选择满意。” 20-30 第21章 多少个零? 陈柏,真,白富美 陈柏的车来的十分准时, 在下午二点五十分时,无声的姜家附近缓缓停下。 但是陈柏本人却没有下车,黑色的车头就这样在门外默默探出一角, 然后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苏安疑惑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 陈柏大概是打算卡着点敲门。 想明白后,苏安主动走了出来,果然, 没等她走到跟前, 陈柏就从主驾下车, 开口叫了一声:“苏。” 苏安点头:“我想你不会迟到, 就出来等着, 省的你还要敲门。” 陈柏眨眼,面上露出几分真心的感激:“感谢您的体贴。” 果然, 他也不喜欢主动敲门这种社交。 陈柏十分绅男的弯腰为她打开了后排车门。 车上没有司机, 开车的人就是陈柏,上车之后, 他先问温度还合适吗?有没有什么想听的音乐?确定苏安没有什么要求之后, 才系上安全带, 准备出发。 苏安坐在后排看他,陈柏今天是白西装,白手套, 黑发顺滑的垂在脑后。 这种打扮, 再加上这个开门的位置动作和一连串提问—— 真的太像专车司机了。 就差她再报个手机尾号。 不过要在她原来的世界, 这种档次的专车司机,得开多高的价格啊…… 莫名的想法让苏安有点想笑。 为了遮掩,她微微侧头, 将视线看向窗外。 虽然接触的不多,也足够苏安看出陈柏也不是那种喜欢和陌生人聊天的性格,她就也没有为难自己开口的打算。 四十分钟的车程,不算短,但苏安也没有觉着无聊,新世界里,哪怕只是窗外一掠而过的人或者广告牌,对她也是美丽的风景。苏安的这种表现,也让原本准备好随时回应的陈柏,在心底里微微松一口气。 或许是因为预期中的压力消失,等待红绿灯的间隙,陈柏下意识抬头,从后视镜里看向母亲让他邀请的客人。 苏安正在观察路旁建筑上的广告—— 【百年质保,陪伴百年】老牌车企的广告牌。 【你的时间有限,给自己最好的】这是boy用化妆品。 【用心呵护,百岁依然闪耀,每一道皱纹,都是你的传奇。】这是某个医疗机构,宣传为了女性更年期与衰老期推出的,端粒体修复和常见慢性病的专项应对计划。 【他的人生,只是你的一段旅程。】屏幕里年轻漂亮的boy站在白发苍苍的老者身旁,笑容天真无邪,分不清是他的母亲还是配偶,大概是什么针对boy的保-险业务。 都是很普通的场景,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陈柏不明白苏安为什么会对街边的广告这样专注,他顺着苏安的视线,只是大致扫了一眼,就将目光收了回来,重新落在了对方的眼眸上。 虽然没有对任何人展露过,但他是喜欢苏小姐的眼神的。 纯黑色的眼眸,温柔、平静,没有打量与审视,哪怕是妈妈问她对自己满不满意的时候,也不会让人觉得难受。 这很少见。 “滴滴——” 绿灯亮起,后车响起催促的鸣笛,陈柏骤然回神,赶在苏安发现之前匆忙收回目光,继续向前。 这一次没有什么意外,十几分钟之后,她们驶进了陈氏的专用车道。 仍旧是上次的庄园,不过诺拉陈这次不在城堡里,而是在城堡外的人工湖前,带着一顶鸭舌帽悠闲的钓鱼。 苏安还担心他们的靠近会影响鱼咬饵,诺拉陈就笑着朝她挥了挥手:“安?来。” 苏安穿过河道,诺拉陈扔下手里泛着琥珀色光泽的古老吊杆:“喜欢钓鱼吗?我年轻的时候试过几次不喜欢,以为是不到时候,现在九十多啦,还是觉着没什么意思。” “可能是因为您的心态还很年轻。” 苏安摇摇头,和诺拉陈问好,还顺便带了妈妈的问候。 虽然只是一句普通的客套,但诺拉陈还是听得很开心,笑呵呵的让苏安坐下,又打发走了陈柏:“去别处转转吧,我们女人家说说话。” 这个话让苏安稍微有点紧张。 她不知道诺拉陈想和她说什么,但如果是和陈柏的婚事,和妈妈谈过之后,她已经准备好了拒绝。 只是一瞬间的戒备,诺拉陈就好像已经看了出来,等到陈柏离去,笑着朝她摆摆手:“哎,我是想让你当我半个闺女,也没打算强迫啊!” 说着,不等苏安解释,就又感叹道:“哎,现在嫁男儿子,可比以前嫁女儿难多啦!毕竟从前的男人是真不挑,只要脸好看身材好,哪怕是个傻子也不妨碍他们往上凑,孩子他们也不会生。” “女人就不行啦!又要看身材,又要看模样,还得合性情。”诺拉陈露出回忆的神色:“就是合性情这三个字难,当初家杨阿柏的血缘爸爸,本来还想着结婚一块带孩子,结果一句蠢话就下头了!哎呦,不成,长再漂亮也不成!” 这种“蠢”并不是智商上的蠢,毕竟是诺拉陈千挑万选出的捐献者,是真能干科研的脑子,但为人处世上是真的蠢,一句话稍微拐点弯儿就是白说,教都教不明白那种。 诺拉陈靠着座椅,说起她当初选择精子花费了多大功夫,不是这儿不成就是那不好,总有不合意的地方,试图教导又屡屡失败:“最后我也想通了,拿了点钱,真叫他钻研学问去了,现在还在汉斯国那边当教授呢!” “好在临了遇上了李志,真是没啥挑的,就是肤色,唉……偷偷和你说啊,我是大东的老古板,还是喜欢皮肤白的……一白遮百丑嘛!什么小麦肌肤巧克力的,总觉着不如白的讲究干净!” 这时的诺拉陈,一点没有身份和年纪的威严,就像是一位精明有趣的老太太和你唠叨自己的旧事,随口调侃轻松诙谐,又是这样引人入胜的八卦,即便是苏安,也不知不觉真的听了进去。 诺拉陈说到无奈的细节时,皱着眉头哎呦出声,满脸痛苦的摇头,苏安也不自觉的抿唇微笑:“您可真的太难了。” 诺拉陈摆手:“也不算难,起码还有的选,真说起来,新历前那日子才真是他妈的……” 她下意识说了一句旧历时的脏话,出口之后才又回神,改口:“嗯,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儿,你们这些小姑娘是不知道了……” 苏安没有反驳,但眉目间,却也露出了和她如出一辙的感慨恍惚:“是。” 诺拉陈顿了顿,又一次感到一点奇怪。 她一开始说这些话,是带了一些故意的,但说到一半时,却有些真的起了谈兴—— 因为苏安的回应。 她的回应和表情都太自然了,不论是大东老一辈的俗话,还是诸如“下头”、“直男”这种旧历里的流行语,苏安都能瞬间明白意思,甚至是他#的这种新历不会再用的口语,新历里的年轻人大部分第一次听到,都会觉着违和或者冒犯。 但苏安却一点疑惑都没有,接受的十分自然。 就好像…… 她真的在和同时代的姐妹聊天闲话。 这样荒唐的念头在诺拉陈心里一闪而过,最终还是将这些都归因为苏安天生的能力。 诺拉陈是见过这样的孩子的,细腻,敏锐,天生就拥有强大的共情能力。 这种女孩子,在新历前多,新历后就少了,还是姜家的孩子,那就更难得。 诺拉陈咳嗽两声,声音突然多了一点苍老:“唉,我这个老古董,沾了新历的光,有时候还是有点老念头,总想着现在的boy啊,得像以前的女孩儿一样,找着个好人家,才算是正经归宿,在家里养出来的孩子,才算是正经孩子,希望库漫天散出去的那算什么后代啊,你说对不对?” 这话显然是违背主流的,新历八十年了,希望库才该是正常的未来。 boy们从小接受的教育,都是“你们的身体很重要”,“为了全人类的繁衍”,“女人也是男人的后代”。 苏安微微皱了皱眉,但抬头看向诺拉陈花白的额角,还是没有反驳的点了点头。 不一定是赞同,只是站在对方的立场上,理解诺拉陈的观念。 硬要说的话,类似上个世界里的姐妹说她认为一个男朋友不够,她必须要同时谈两个,苏安也会努力理解对方的道理。 诺拉看着她的反应,就又露出慈祥的笑:“苏安啊,我也知道,你这个岁数,远不到考虑家庭的时候,其实阿柏那蠢小子也不着急,是我年纪大啦,老人家总是瞎担心。” 但这担心是有必要的。 如果只是普通的未来库、希望库boy,没有更多的要求,那的确不必着急,他们巅峰期的精子会在一定期限内被妥善的保存,等待被女性选中,繁衍未来。 享受自然派女性追求的黄金希望boy更不用着急,物以稀为贵,在性别比差异这么大的新世界,优秀的希望boy永远供不应求,他们甚至可以矜持挑剔一点,只要把握好尺度,女人们照样会捧着礼物和金钱蜂拥而至。 但如果boy想要的是婚约和身份,甚至家庭中的孩子,情况就完全不同。 年少而慕艾,少年人的懵懂心动永远最珍贵。 有调查显示,女性与年少时相遇,第一次相爱过的boy,结成的婚姻才是最稳定的,即便几十年后,boy的青春不在,爱情也会转变为更加稳定的亲情关系。 如果女性三四十岁之后,再选择年轻的boy成婚,更多就考虑的只是合适,大部分会在丈夫四十岁时结束婚姻,或是貌合神离。 毕竟前者是因为boy才考虑婚姻,后者是需要婚姻,才为此选择一个boy,看似殊途同归,但不同的原因,结果也完全不同。 陈柏已经二十四岁,如果这个时候在同龄人里找不到合适的婚约对象,再迟一些,渡过这个年纪的女性,不会再和他产生感情,也很难在有生育意愿时,真心的放弃外面活色生香的boy,选择“年老色衰”的他。 如果是这样,诺拉陈会直接放弃让陈柏成婚的打算。 结不了婚的男儿子,就是废了一半…… 以阿柏现在的模样,如果永远留在陈家,是不是哪天一不留意,就和养不好的花儿一样,默默死在哪儿了? 也像是很久之前,那些影视、文学作品里的主角,她们总是会因为各种原因死,因为嫁人,因为嫁不了人,因为殉情,因为贞洁,因为被抛弃,因为想抗争、因为自愿,因为强迫…… 跳井的,吃药的,吊颈的,死去的场景总是会大书特书,有的死得悲壮,有的死得卑微,有的死得哀婉,有的死得香艳…… 好像她们除了死,再没有别的出路。 新历三十年之后,这种题材以一刀切的方式全部强制审核下架,矫枉非常过正,除了少数为家国大义牺牲的英雌事迹之外,剩下的不管你本意是出于同情还是意-淫,不管你获得过多大的艺术成就,是不是反映了时代的黑暗……只要故事里包含这些元素,就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面对大众。 多少年前的事了,但可能是年纪大了,诺拉陈最近却总是会想到这些事。 阿柏和家杨也不亲近,明明小时候哥妹两个还是谁也离不了谁,大点懂事以后,家杨不肯和boy玩儿,阿柏被嫌弃几次,就也真的再不去找妹妹。 这也是日子过的太好了,要换作是她年轻那会儿,这么点嫌弃算什么?那可是一母同胞的掌权兄弟,就是踢着赶着,她也会追上去打好关系。 诺拉陈长出一口气,收起这些念头,有些狡猾的看着苏安:“我刚才就说过,嫁男儿子更难,逼是逼不了的,所以我只利诱。” 诺拉陈挥挥手,角落处的管家,打开一份文件,弯腰摆在了苏安面前:“你知道,放在以前,家业虽说是给儿子,但正经人家也得给提早给女儿分嫁妆。” 这也是从前的老黄历了,但诺拉陈这样说,就是莫名认定苏安会知道。 果然,苏安也了然的笑一笑,只是依然打算拒绝。 但文件就摆在眼皮底下,苏安难以避免的撇了一眼—— 这是多少个零来着。 没有一个大东人,能在这个时候忍住不去数算……百、千、万、亿……不……还要更多。 即便是苏安,也忍不住为金钱的魅力恍惚一瞬, “这份协议,家杨都不知道。” 诺拉陈笑眯眯抚着拐杖看着她,声音轻飘飘的,有点像是恶魔的低喃: “不用着急回答,和阿柏就当个熟人认识着,不过如果你以后想要建立家庭,就可以想一想这份协议。” “只要选择阿柏,婚姻存续期间,这一切也都是你的。” 第22章 新世界的骗术 男人啊,还真是什么时候…… “瞧瞧, 我的眼光!” 看着苏安的背影消失在岸边,诺拉非但没有懊恼,反而露出了几分满意:“这么高的利都没迷了眼, 真是个清醒姑娘。” 在场已经没有其它人,穿黑色西装的管家不得不微微躬身:“您的眼光一向独到。” 这话不算讨好, 诺拉陈能一步步的走到今天,除了努力和坚韧,也和她挑人的眼光脱不了干系。 从这个角度来说, 最起码她自己的几任丈夫, 从家世地位, 到为人性情, 都是挑“对”了的。 管家看着主人得意的神色, 婉转提醒了一句:“可惜这样清醒的人,很难买到。” 这话实在说到了点了, 真的财迷心窍一口答应和陈柏结婚的人, 诺拉陈看不上,但通过了“考验”的, 又可能压根不会选择陈家。 叱咤商场的传奇诺拉陈, 既确保不了苏安会和陈柏结婚, 也不能肯定两个人真的结婚了,陈柏从陈家换到姜家去,就能好好养“活”。 她的眼光, 只能看出苏安不会消耗配偶, 陈柏最起码不会变得更差, 她只是给孩子的未来多添了几分筹码。 被提醒的老人收敛神色,眯起眼睛,看着水面良久, 缓缓说了一句:“我可能真不会养孩子。” 管家低头:“再优秀的人,也不可能十全十美。” 虽然是安慰,也是变相的认为诺拉陈在养育孩子这件事上,的确不算优秀。 管家是诺拉陈从洛克家族带过来的,刚到她身边当私人管家时,还是个不到一丝不苟的俊小伙,现在已经成了一个头发花白的、干巴的,但仍旧专业尽职的首席管家。 在这期间,管家也亲眼见证主人的两个孩子一天天长大。 如果让管家来说,他会认为,陈柏的转折点,在于厌食期。 因为在这之前,诺拉陈对陈柏只是有些无视,她出于自己的成长经历,认为太年幼的孩子和动物没什么区别,又迷信自己选择的基因,认为只要提供充足的物质、安全的环境,孩子自然就会长好。 直到十岁的陈柏突然讨厌食物,对所有口味和厨师都提不起兴趣,因为越来越少的食量,甚至影响到了正常发育。 拿到体检报告的诺拉陈,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和陈柏谈话,被孩子第一次顶撞,打翻了送来的食盘。 诺拉陈转身,更换过污染的衣物后,平静的对管家吩咐用鼻饲。 管家曾经婉转劝说过诺拉陈,或许应该选择更温柔的方法,但他的身份,只能提醒,改变不了主人的决定。 母亲对孩子的爱都是相同的,但不同的母亲会有不同的养育风格,有的温柔,有的严厉,而他的主人,是那种会在孩子生病时,嫌弃孩子不够强大的母亲。 鼻饲真的简单有效,只是坚持了三天,在放开束缚后,陈柏就立刻改掉了所有的坏毛病,乖巧、听话,努力的吃下所有端过来的营养餐,整个发育期的各项数据,都保持在完美的区间。 诺拉陈还满意过她“高效”的解决办法。 但过于“有效”的方法,总是会有隐患的。 今天的忧愁,大概就是当初就埋下的隐患体现。 “啧,我是他妈,又不是他的老妈子!钱都给了,不欠他的!” 诺拉在短暂的自责后,重新恢复了意气,烦躁的摆手:“要是苏安不行,最好的疗养院也修好了,就是把他给我捆在床上,也得给我活着!我都多大了?九十岁的老人家,受不了孩子死在我前头!” 管家拒绝回答这种失礼的发泄语言,看一眼怀表,专业的转移主人情绪:“天快晚了,您如果现在回房间用晚饭,还不会错过晚间新闻。” 诺拉陈厌倦摆手:“眼花了,念着听听吧。” 管家熟练的打开平板,一则则念出当天的财经新闻,虽然年纪大了,但声音还和从前一样标准。 诺拉陈不耐:“就没有新鲜点的?” 管家顿了顿,熟练的切到了法制频道。 红线之内的手段,总是各有各的相似,诺拉陈活到这个岁数,已经见得太多,反而是那些走在红线之外,很“刑”的人,有时候会有一些令人惊叹的奇思妙想。 果然,在管家念出某某诈骗团伙携款逃逸,官-方正在努力追踪,号召相关知情人员与受害者提供更多线索的时候。 诺拉陈有点好奇的睁开眼睛:“几个月诈骗几千万?什么手段?” 但听到管家说出“生物诈骗”四个字之后,刚刚生出一点兴趣的诺拉陈立即撇了嘴。 作为从阵痛期走过来的人,这种骗术她见得太多了。 什么Y染色体端粒激活技术发现重大突破,在《自然》期刊上都发表了论文,可惜这种长寿基因突变的概率极低,只有百分之零点零零一还是多少男性可以拥有,相关机构可以进行免费检测,只需98万就能成功激活!甚至有的“幸运儿”一次没激活成功,还交了第二次激活费用,直到被揭穿还不肯相信事实。 也有另辟蹊径,选择了赛博长生赛道,宣称□□都是虚妄,数字长生才是正途,还有自称能开发出“脑机接口”,压缩时间,让你拥有十倍于外界的时间体验和经验,从质量上取胜,也有一群人相信。 后来证实这种体验是因为他们会偷偷给你注射非-法的兴奋剂,提高新陈代谢于反应速度带来的错觉,会带来不限于心脏超负荷的各种后遗症。 各类宗-教组织也是层出不穷,有说男性的天生的基因缺陷是因为生来有罪的,有乘机兜售赎罪券说买了就包下辈子转生女人的,甚至还有宣传接受阉割减少雄性激素包能活到百岁老人的…… 当然,也会有针对无辜女孩的禽兽,宣传女性才是魔鬼,纯洁的相交,或者献祭新生女婴,就可以重新夺回被偷取的生命。 伤害、洗脑、致幻药物、各种手段,简直是群魔乱舞。 甚至有些放在当时都不能叫做诈骗,而是真正的努力和研究,为了让男性拥有同样的寿命,从官-方到民间,投入了多少人力物力?但凡有一丝丝弥补的可能,都要不惜一切代价去尝试。 十个亿的投入有可能研发出一款突破性新药,当初单是洛克家族投进去的就远不止十个亿,却全都像是扔进大海,一个水花的波澜都没见着。 哦,倒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一番折腾下来,男性反而因为诈骗和各种人体实验,平均缩短了7.2年寿命。 八十年啦,换汤不换药,这套路居然还是这么好用! 男人啊,还真是什么时候都不会死心。 诺拉陈想一想,又有点感叹的开口:“等我再老点,一百多岁吧,记得再提醒我一次,人啊,该死的时候就得死,可不能像他们一样蠢,临了还当一回傻子。” 管家低头记下什么:“已记录,将在十年后提醒您。” 顿了顿,头发花白的老人又补充一句:“如果我届时不在,也会将这则备忘录,托付给继任者。” 这补充很有必要,虽然眼下的管家仍旧专业,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身体与记忆力都不如从前,甚至已经不能坚持太久的站立。 十年之后,在诺拉陈身边工作了几十的管家,也会换成另外的人。 说出这句话后,两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微风渐起,湖心的鱼线微微晃动,将金红色的光影拉的很长。 夕阳漫漫,还仍旧辉煌。 第23章 奥菲莉亚 作者:苏安、陈柏(男)…… 粼粼金光迷人眼。 虽然在诺拉陈的面前还算冷静, 但直到离开了人工湖,远离了水面上被夕阳照出的粼粼波光,苏安才觉得自己算是真正了冷静下来。 因为苏安直到现在才不再数那几个零, 而是开始思考对方话里的问题。 那份协议,那些数不清的零, 是给陈柏的,不是给她,甚至没有写明给陈柏的配偶, 诺拉陈口中的婚姻期间共享, 没有任何法律效力。 就算有, 这所谓的“共享”, 也是一个很微妙的说法。 那个数目, 不是一个万、一百万,轻轻松松备注个赠予就能转给她。 上亿的资产, 已经不可能是现金流, 而是复杂的财产代持,信托安排, 别说她了, 估计陈柏自个都摸不着实实在在的钱, 正常富豪家族里的新生代们,都要受限于家族办公室,大额花钱都要审批。 当然, 如果她的目的只是一些豪宅豪车, 普通的奢侈品消费, 以陈氏的财富,大概率是没问题的,但如果想要进一步—— 比如把全部资产转卖, 或者把这些“钱”拿出来支持姜女士竞选,让妈妈的团队不用考虑资金,不需要找任何人财团退让合作,就可以实现计划……事实上,这也是苏安看到这笔财富的第一个念头—— 那肯定没门! 陈氏的家族办公室不是傻子! 只瞧瞧李志、或者陈柏自己,他们一个是诺拉陈的合法丈夫,一个是诺拉陈的亲生孩子,这么多年了,手上实实在在掌控了多少财富?难道换成她,就会更强些吗? 连需不需要签署婚前协议都没说,有没有财产隔离、股权陷阱也不清楚,故意只用文件夹里薄薄的一张纸,用一连串冲击力十足的零来迷惑她—— 哈,还真是狡猾的诺拉陈! 阴凉静谧的城堡阴影中,清醒的苏安有点生气,又有点无奈的想笑。 “陈柏呢?我要回家了。”苏安停在城堡的雕花橡木大门前,不太想继续向前。 年轻的管家谦恭伸手:“少爷在玫瑰园,您或许可以亲自和他告别。” 苏安在不告而别的念头里犹豫了几秒,想到陈柏的模样,到底还是答应了下来。 玫瑰园在城堡外的西侧,不知道是具体什么品种,玫瑰还没有盛开,围栏和廊架上都还是葱郁的绿叶,或许也是因为不到花期,整个花园都显得有些寂静空荡。 管家显然很熟悉路径,几个转弯之后,就将苏安带到了西侧的一处玻璃花房前。 门口是抬高的深色木质地台,有田园风的圆桌木椅,角落处还有木质的画架。 陈柏并没有画画,只是一个人单纯的站在门前,似乎在欣赏落日。 听到管家提醒后,陈柏有点吃惊:“抱歉,我不知道你们这么快……” 他向苏安走过来,夕阳经过花房的铜框玻璃,映成菱形的光斑,从他的脸上很快的移过,又在耳垂的银质耳饰上反射出一瞬间的光。 苏安眨了眨眼,停顿几秒,继续开口:“嗯,只是说了一些话,已经结束了。” 陈柏观察她的神色:“您要回去了吗?我可以……” “不用,我自己可以,或者安排别人……”苏安推辞的话说到一半,就突然发现了陈柏身后的画架:“那是……奥菲利亚?你画的吗?” 奥菲利亚,原本是出自《哈姆雷特》戏剧里的角色,一个天真的、脆弱的少女,曾经幻想过爱情的美好,最终又因为爱情疯狂恍惚,溺水而亡。 许多画家都尝试过这个经典题材。 但或许是新世界的关系,同样的题材,原本的少女,在陈柏的画中,却变成了偏中性的少男模样。 他只描绘了奥菲利亚的上半身,轻轻的漂浮在蓝绿的水中,闭着眼睛,比起死亡,更像是在安然的沉睡。 陈柏顺着她的目光回头:“是,还没有完成。” 苏安在落日的余晖里静静地欣赏一会儿,突然问:“在生命博物馆,就是我妈妈演讲那一天,你在天台顶上,真的只是想看风景吗?” 突然的提问,让陈柏微微睁大了眼睛:“是,那是意外,我很抱歉……” 他明明可以像之前一样,继续解释那只是一场误会,不论别人信不信,毕竟哪怕是诺拉陈问起时,他也是这样说的。 但面对苏安的眼睛,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停了下来。 “我没有想跳楼……” 他的声音在短暂的无措之后,更加低了下去:“我只是,想在那里站一会儿。” 听见这样的回答的苏安,忽然摸了摸自己的左手腕。 如今的手腕饱满、光滑,但就在之前,很短暂的之前,那里还有一道早已愈合的,浅浅的痕迹。 伤口一开始流出鲜血还比较多,之后就慢慢少了,她静静的看着,小心的没有让血弄脏别的地方,直到伤口愈合,贴上创可贴,把洗手台里的痕迹冲干净,之后用长袖掩饰,定期换药,除了自己苍白的脸色,没有任何人察觉。 当然不是自s,直到现在苏安也不认为自己尝试过自s。 因为她并没有想死啊,她也知道这样是死不了的,她就是在那个时候,在那一刻,单纯的,想要试一试。 如同小女孩稚嫩的涂抹口红、穿高跟鞋,不是真的会变成大人,只是拙劣的模仿和尝试。 就像是陈柏现在说的,她就是,想在那里“站”一会儿。 陈柏说完之后就迅速回神,他不再开口,只是垂下眼眸,安静等待接下来的指责或者劝阻。 但苏安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却只是继续问道:“你这幅画有展示过吗?威斯毕业展览什么的?” 陈柏没有像近代的一些经典画家一样,过多的描绘树枝、水草、鲜花,或是奥菲莉亚被水浸湿的衣裙,身形的轮廓。 只是简单的半身特写,和背景里水流的波纹,就莫名的能让人感觉到冷冰冰的水汽、仿佛再靠近一步,还能踩到岸边滑腻的青苔。 这无疑是一副优秀的,很有感染力的画作。 以苏安这一周的学习经验,认为它如果展览,肯定会获得很不错的评价。 陈柏看她一眼,简单开口:“威斯不注重这些。” 话说的简单,但苏安却立即有些了然。 威斯男大里有不少艺术专业,但目标恐怕也不是真正的艺术,而是更接近一种高贵的噱头,为“威斯新郎”增添一层上流的光环。 何况许多出身富贵的威斯boy,也并不需要这些无用的名气。 苏安沉默一会,继续问:“斯鲁明天就有一场小型展,是学院内部组织,但也对外开放,接受推荐的社会作品。” 这也是斯鲁艺术学院的传统,定期举办小型展会,展出学生的作品,在业内也有一定的关注度,许多在艺术界新锐,都是在这个时候就崭露头角。 她看向陈柏:“你要不要试一试?”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邀请,陈柏明显有些怔楞,总是带着丧气的丹凤眼几乎成了杏眸,纯黑色眸子直直的看向苏安,迷惑又真挚。 但看起来,不像是想拒绝。 苏安:“是有一点仓促,明天就要开始了,也不知道今天来不来得及,我先问一问。” 她拿出手机,在联络app里,找到方媛的名字,将这件事简单的说了一下,还照了一张照片发过去。 方媛的性格,学校里的什么事都喜欢掺一脚,人脉又颇广,这种事找她准没错。 果然,听到陈柏的名字之后,方媛先是给她发了一条“厉害呀姐姐”的淫-笑表情包,之后接收照片,又很快回复:【哟,有这张图基本没问题!】 陈柏:“我,我还没有完成……” 苏安又看了看画,认真开口:“完成度已经很高了,还要再加点什么吗……有点暗,或者一束光?” 说话时,她也在手机上,和方媛解释了这个问题。 明天就要展出,作品却还没送到,细论起来是不太符合规定的,但本来就是学院的内部展览,对“自家人”来说就没那么严格,方媛也很快回了一条语音:“okok,都是小事,你就是放我鸽子,大不了也就是被教授骂一顿嘛。” 话是这样说,但只要是懂点事的,就不能让方媛真的挨骂。 陈柏也扭头,道谢之后又承诺:“我会在今天完成它,在展览开始前送到斯鲁。” 苏安笑一笑,目光里还是纯粹的欣赏:“它会让很多人喜欢的。” 新世界里,也有不少出名的文学家、艺术家都是boy,他们因为寿命短暂和神经质,创作出的作品偏于物哀侘寂,又多了一点疯狂偏执,形成了一种新世界里独有的boy派风格。 苏安刚才就拒绝过陈柏,加上现在还要赶在今天完成画作,显然不能再当“专车司机”送她回姜家。 好在能在陈氏庄园工作的,都是远超行业标准一流人员,身旁的管家早在她们说话时,就已经安排好了司机和车辆,一路护送她到车门前,专业的无可挑剔。 到家时,方媛也刚好发来几条连续的消息——【搞定!】 紧跟着是一个表情包:“准备把boy,无事勿扰~” 再后面是一张有点模糊的展览目录照片,按照苏安的推荐,在最后一行增加了油画《奥菲利亚》。 苏安点进图片,随意扫一眼,正要退出和方媛道谢时,余光却忽然注意到了一些细节。 她重新点击图片,后拉,放大,再一次确认了那几个字—— 参展作品:《奥菲莉亚》 参展类型:油画 作者:苏安、陈柏(男) 第24章 EM 这个世界,很合理。 “所以那幅画, 不是你帮他画的?”展览馆内,方媛有点奇怪的挠挠头。 “当然不是!” 苏安否认之后,又有点奇怪:“你不是知道他是威斯毕业, 油画专业的吗?” 苏安之前从来没有关心过陈柏的具体情况,学什么专业, 还是上次和方媛意外撞见时,听他她们聊天时才知道。 按理说,方媛应该比她更清楚。 方媛笑一下:“哦, 记得是记得, 可威斯嘛……” 她没有直接说什么, 但笑容里带着一点理所当然意味, 显然并不觉得这种培养新郎的所谓男大, 能出什么真正的画家。 方媛不太明白苏安的意思,还在善意的建议:“你是想帮他营造名气吗?那带上你的名字其实更好啊, 如果光他一个, 就要被归到EM派系了,EM短板很明显的, 天花板低, 竞争也大, 不如主流,慢一点,但更稳妥。” EM, 全称“Ephemeral Mania”, 寓意转瞬即逝的、疯狂执拗的, 在大东也叫做“流星蝴蝶”或者“昙烬派”,是新历四十五年后开始出现,近二十年才渐渐有了规模的小众艺术派系。 这种流派的出现时间很快, 创作者通常都是男性,在新历之后,因为对生命与现实的感悟才创作。 不单单是绘画,文学、音乐、电影……各个方面的艺术创作,都能归于方媛口中的EM系。 这也很容易理解,毕竟痛苦可以成就艺术,悲剧就是美好的破碎,在这方面,新世界里的boy具有天生的“优势”,他们用自己身份独特的感悟,以执妄绚烂、哀凄侘寂、短暂、献祭、自毁……等等元素,用一种深渊般清冷的意向,成就了这新世界里独有的boy派风格,放出属于自己的独特光。 方媛所说的短板,就也很好理解,主流的艺术家越老越成风格,但EM系的boy,却是越年轻,越短暂,才更容易成就名气,如果是美貌漂亮、英年早逝、还有一种悲壮死法的boy,就更容易出名。 甚至圈子里,还有一句笑话,是只有死在最绚烂时刻的boy,才是真正的EM大师。 虽然画家一直有种“死了之后才出名”的地狱玩笑,但这笑话也的确太直白、太地狱了,还被几个过气的EM系boy、和一些boy权保护组织点名批评抵制过—— 没什么大用,反而让笑话流传更广,以至于一些圈外人提起EM系,第一印象都是这个话。 方媛笑嘻嘻的:“这么漂亮的boy,你总不能看他走上‘早死’的路吧?” 说话间,她挨着苏安撞了撞她的肩,带着一点同学间的调侃:“不过说起来,手把手带boy学艺术吗?你可真会玩啊,等我以后有空了,也找个刚入学的漂亮小弟弟,这才叫灵魂交流呢哈哈!” 苏安没有心思回应这个玩笑,她还试图认真解释:“不,只是我并没有参与到这幅画的创作,似乎不应该把我的名字的放在前面……” 她顿了顿,没有多提后面括号的“男”。 这是新世界,这样大概也是一种正常的行为,但把自己的名字填进去,还放在陈柏这个真正的作者前面,会让她有一种盗取别人成果的不适感。 她昨天看到消息时,就立即回复了方媛,只是方媛“把boy勿扰”的模式一点不假,苏安连续发了几条消息都没有回应。 今天联系之后,听说方媛一早就来了学校,才干脆来了这里当面解释。 “那又怎么了?你没帮亲笔画,难道没指导没帮忙吗?” 方媛似乎有点生气:“铭牌都做好贴上去了,我都没看出来,你还是个boy权保护者呢,就算你妈妈是姜议员,也不用跑我这立人设!” 苏安一顿,也立即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妥当。 方媛不顾正常规定为陈柏报名,今早还专门过来收画布展,都是出于同学间的好意。 好心帮了忙,还要被指责,谁都不会开心。 “当然不是,只是觉得不好意思。” 回过神的苏安放轻了声音,真挚开口:“是我的错,光说这个,还没来得及谢谢你帮我报名,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什么时候结束,我请你吃饭?” 好在方媛的性格,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面对这样的苏安,甚至还有点不好意思:“嗨这算什么啊,咱们的关系,还用计较这个?一点也不像你!” 说着,方媛还想到了什么:“还是那个陈柏生气了?我听齐亚女说,那个陈柏是陈氏的陈啊,大家boy,为这个和你耍脾气?” 苏安摇头:“没有,我和他也没什么关系。” 但苏安越是这样,方媛反而更是坚信了自己的猜测,非但刚才的怒气一点不见了,反而满面都是对朋友的关心:“这种心高气傲的大家boy,我可太清楚了,大女人一点不能惯着,再漂亮也不行!” 苏安有点无奈,也不再解释这个问题,只是约好下次相聚的时间之后,就和对方告了别。 好在方媛手上也有事,没有说太多,只临走前,笑着对她摆摆手:“对了,画很不错哦!” 这一声夸赞,让苏安停顿之后,也决定先去看一眼画。 按照斯鲁展览的惯例,每副作品旁边,都会有专门的区域,观众进门时,会拿到一张免费的贴纸,通常都是一些星星或者爱心,参展途中如果遇到喜欢的作品,就可以在这个区域里留下自己的贴纸,表示支持。 陈柏的《奥菲莉亚》因为是最后一刻才添加的展品,位置也在接近结束的地方,苏安慢慢的走过来,几乎是最后一个才看见它。 这个位置不算好,因为大部分观众走到这里,心理上会觉得今天的参观已经结束,提前就失去兴趣。 但即便这样,《奥菲莉亚》的表现也很不错,画框旁已经贴了整齐的一排爱心,苏安还遇到了一个走到出口,已经在前面贴出了赞赏贴的观众,看到这幅作品时,又觉着后悔,说着要返回去,找工作人员重新要爱心贴纸。 苏安在一米外的过道处站定,原本打算耐心等着前面的观众离开再靠近,身旁却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苏。” 是陈柏,似乎已经在这儿站了很久,只是刚才被观众挡住,没有发现。 他后退几步,站到苏安身旁。 陈柏今天只穿了一件浅色的连帽卫衣,搭配一条崭新的休闲裤,还戴了黑色的帽子,和前几次的隆重相差很多,也难怪苏安没有发现。 苏安:“啊,没想到你也来了。” 陈柏低头,声音还是那样悦耳温润:“是,我想看一看,会不会有人真的喜欢它。” 苏安有点不自在:“那个作者的名字你看到了吗,是一个误会,也怪我没说清楚……” “啊,那个吗?” 陈柏却好像并不在意:“这幅画能够参展本来就是多亏了你,最后的完成,也多亏了你的建议,这是应该的。” 画前的观众离开,苏安也看清楚了这最终完成的《奥菲莉亚》。 他真的加了一束光,并不刺眼,像是太阳还未升起前单薄的晨曦,斜斜的一缕,但在这轻薄的光芒照耀下,原本冰冷的奥菲利亚,却似乎多了一分生机,好像再等一会儿,他就能睁开眼眸,继续拥有生命。 陈柏打扮的像是普通男大,开口时的言行姿态,却都带着自幼教养的优雅:“您不必在意,该道谢的人是我,如果没有您的名字,这幅画不会得到这么多赞赏。” 这话也确实说的没错。 苏安一路走过来,也认真的观察了所有的展品。 作者名里带(男)的并不多,仅有的几件展品,也都比较冷门小众。 女性观众显然更关注同性别的声音,即便是为数不多的boy观众,似乎也更偏向选择主流的作品。 譬如今天也展出了作品的齐亚女,并不是boy常见的EM风格,反而有些偏向现实主义,以苏安的眼光,不算顶尖,但也处于展出的中上水平。 但或许是因为题材的问题,他作品下的赞赏,却比同水平的作品明显要低,甚至寥寥无几。有些观众只是看到括号里的标注,就失去了仔细欣赏的兴趣。 但陈柏的《奥菲莉亚》,只是因为多了她的名字在前面,似乎就完全没有这个问题。 所有观众都在理性的欣赏它的感染力,客观评价它的优劣。 苏安没有再说话。 陈柏也不再开口,他只是安静的站在原处,静静看着所有观众的目光与赞赏,一个个落在他的画作上,好像能在这儿看一整天。 或许是两个人一直站在这儿不动,让人觉着像是工作人员或者志愿者什么的。 一个外校的年轻boy走过来,向陈柏开口:“你好,我想问一下卫生间在哪里?” 苏安才刚刚抬手,陈柏就径直指向了出口的方向:“二楼西侧,从这里上去会近一些。” 年轻boy礼貌道谢,匆匆离去。 苏安奇怪:“一楼不是有吗。” 陈柏看了看她,轻声解释:“那是一位男士,他的卫生间是在二楼。” 苏安来过这个展厅,也去过这里的卫生间,对面也有别的标志,她下意识以为就应该是男。 但现在,她看了看吊顶上示意,卫生间的标识后,跟着的一个轮椅、和小婴儿的图案。 这是残疾人与育婴专用的标志。 而下一排一个代表boy的字母B后面,的确标示着一个转弯向上的箭头。 苏安这一周上学时,也的确遇见过只有女性卫生间的情况,她都下意识认为这是大西的习惯,女男分开,男性的大概在楼层的另一边。 但现在看起来,她以为的另一面或许根本没有洗手间,即便有,也大概率仍旧是女性使用,boy的专用卫生间,仅限少数的几个楼层,就已经足够。 “女性人数更多,因为生理关系使用时间也会久,数量就需要设置更多,残疾人与婴儿都不方便上楼,把boy用卫生间放在二楼是很合理的安排。” 或许是苏安关注标示的时间太久,陈柏也开口解释了几句,之后还礼貌夸赞了她的母校:“有些旧历建筑还保留在几十年前没有进步,但斯鲁哪怕是百年建筑,都经过了重修设计,所以很科学。” 苏安收回目光,慢慢点头:“是啊,这个世界很合理。” 第25章 定制 谢谢,我很喜欢。 大西市的春天过的很快。 似乎还没到一个月的时间, 天气就已经有些热了起来。 难得的休息日,苏安一觉睡到自然醒,十点之后, 才穿着宽松的居家裙,慢悠悠下了楼。 她今天其实有一门选修课, 是一门小众的语言课程,之前的苏安不知道为什么选的,选了又几乎不上。 苏安看到课程表之后, 试了去了两次……后来也没再去过, 真的太小众了啊, 听都没听过, 上得她脑子打转、舌头打结。 刚开始翘课还有点不安, 后来苏安也渐渐习惯了—— 只选自己喜欢的课程上,这种感觉真的很爽啊! 不需要勉强和坚持, 爱好就会让你自然而然的专注, 专注会带来收获,收获得到成就感, 成就感又让你的兴趣更浓。 这是一种完美的正回馈,每天都在进步的愉悦感,让苏安感觉自己的精力都充沛了不少。 苏安精神饱满的下楼,原本打算要点东西吃,就先看见了摊在沙发上的姜静。 这挺新鲜的, 因为姜静的休息时间总是在外面, 有时候晚上都玩的不着家, 妈爸都没她忙。 “姐你今天没约吗?” 感觉有点热的苏安拿了两瓶冰牛奶,塞一瓶给她,想到什么, 又倒吸了一口气:“还是你玩穿了,现在才回来?” “别瞎说,我就是刚去跑了两圈,累了。”姜静把腿架在沙发靠背,脑袋垂在半空,倒着接过牛奶。 苏安看看手表:“晨跑?现在?” 姜静打个哈欠:“……昨天回来晚,起迟了。” 那还是熬的很晚,要不然以姜静的雷打不动的晨跑习惯,很难起迟。 苏安提醒她:“当心爸说你。” “哎,昨晚是有一个朋友生日……最近都消停了,买完礼物都没钱了……” 说到这儿,姜静也想到什么,利落的一个翻身坐起来:“对了,你手上还有钱吗?” 苏安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拿出手机:“当然,你需要多少?” 苏长明给姐妹两个生活费用都是一样的,但是姜静的社交活动太多了。 不论哪个世界,出门交际,哪怕都是单纯朋友间的交往,都是一种很花钱的行为。 姜静哀叹着:“就这两个月我都遇见七个朋友过生日了!大家都喜欢把孩子生在春天……豁!你怎么攒了这么多!” 苏安收起手机:“我基本没什么花销。” 比起姐姐,每天家里学校两点一线的苏安,几乎就是零消费,积攒下的零花钱她只给自己留了三分之一,剩下都给姜静的账户转了过去。 姜静吃惊之后,忍不住跳过来,抱着苏安的脸用力揉了揉,开心嗔怪:“天啊你是个抠门的小富婆!” 从未被这样对待的苏安吓了一跳,姐姐的手暖呼呼的,动作有点夸张,但力度却并不重,像是揉搓一只爱到了极处的小猫。 她以前从来没和苏静这样干过! 可能是因为从小没有生活在一起,缺乏感情支持,也可能是苏静嫌弃她太软弱,总之在从前的苏家,虽然两个人是该天生站在一起的亲姐妹,但苏静并不打算给予她支持,也无意和她报团取暖,她们就像是从一支根上分出的两根孱弱的芽,遥遥相望,又互不相干。 姐妹两个唯一的一次互助,也就是苏静出国前,被苏安撞见的那一晚,但那总是带着一点分别的感伤意味,不如这样单纯的亲密。 苏安挣脱开姜静的手,面上带着嫌弃,心里还有点意犹未尽:“这些钱够吗?我还有点,可以都给你,不行的话我还可以去和爸要!” 这里的爸爸对她很大方,就说她想买一件艺术品,爸爸肯定会给的。 姜静当然没有答应,反而还将大多半的钱又给她转了回去:“我信用卡额度还有呢,就是不想花超,让爸看见又唠叨而已,这些足够,过两个月就能还你了。” 家里都是苏长明负责孩子们的生活和零用,唠叨当然不是嫌弃姜静花钱多,只是会觉得她天天往外面跑,还经常玩这么晚,实在太影响健康。 “那好吧。” 听见这话,苏安才不再坚持,只是强调一句:“那你有钱也别再和朋友熬这么晚了!” 姜静先是一口答应,又笑着解释:“哎,可我今晚还真的有个约哎,有个家里开娱乐公司的朋友,搞到了碟谍09的最新一部!下个月才正式公映呢,内部资源,在她家里偷偷提前看。” 碟碟09的特工英雌系列,的确是算是经久不衰的经典,可说她们真的多么想看这部片子都也未必,年轻一代嘛,能赶在正式上映前看到抢先版,会感觉很cool,姜静也就答应了。 姜静挨着苏安:“哎要不要一起?不会很晚,不到三小时的片子,看完就回来。” 她还真的没看过新世界的电影。 苏安有点动心,正要答应时,又迟疑了一句:“娱乐公司……不会是陈家杨吧?” 上次《奥菲莉亚》展出之后,评价很好,苏安也通过教授帮陈柏又联系了一次等级更高一些的展出,这次的作者名字还没有变,似乎成为了一种无言的默契。 展出后还真的有画廊的经理人联系她,提出了投资意向,苏安说明情况之后,直接将联系方式推给了陈柏,由他自己决定。 这期间都是通过手机联系,苏安也没有再到现场,陈柏倒是提过一次见面道谢,她找理由拒绝了,对方就也识趣的没有再提。 总之,苏安现在也不太想见陈家的人,如果是陈家杨的话,她就不去了。 好在姜静也立即否认:“当然不是,我和陈家杨没怎么再约过,自从上次她带我参加了一个俱乐部,叫什么【曙光阵线】,有点……” 姜静顿了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干脆叮嘱她:“算了,反正怪怪的,反正少联系吧,咱们跟她不是一类人。” 苏安想一想陈家杨骄傲肆意的面庞,也觉着姐姐这话说得没错。 她点点头:“那我也去!” — 姐妹两个午饭后出门,因为时间还早,姜静先去了一趟有名的运动品牌鞋店,打算定制一双运动鞋。 “之前的鞋不太舒服了,学院秋天有联赛,我还以为过俩月才能换鞋呢。” 姜静说着,又问苏安:“对了,来都来了,你要不要也选两双,以后想运动的话就不用等,定制的真的不一样。” 出了钱的苏安也毫无压力的一口气答应。 或许是因为精力好了,新世界里所有没试过的东西,她现在都想尝试。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苏安的未雨绸缪了,这附近的商圈很有名,苏安之前就约娜娜逛过一天,一点不会因为生疏被察觉不对。 姜静常去的运动品牌算是入门级别奢侈品牌,门店位于稍微靠里的位置,倒没有那么高不可攀。 但即便这样,姐妹两个刚一进门,也立即有两个青春洋溢的年轻boy迎了过来,热情的邀请她们入座,询问需要什么饮品,路过的经理还能一口叫出姜静的名字,十分专业。 因为是运动系列,普通的店员boy倒是没有穿那种紧绷的西裤衬衣,都是统一的运动服,衣服比较宽松,不能在细节处显露身材,他们就在脸和神态上下功夫。 所有店员boy不论容貌怎么样,最起码脸上都很干净阳光,笑容洋溢,声音也都是欢快的微微上挑,沟通时或是送饮品时,都会很自然的下蹲下跪,永远都在用仰视的目光交流,不会让人感觉到一点不快。 他们看起来都是普通男大的年纪,在从前的世界,这个年纪的大男孩儿,很多脚底像是抬不起来,走路时总是会在地上带一下,加上身姿不太挺拔,有些摇摇晃晃,就会有一种吊儿郎当、提不起来的感觉。 但眼前这些同样年轻的boy就完全不会,行走时动作轻盈,起立之间举止干脆,看起来像是灵巧的鹿,配着脸上的笑容,感觉活泼又阳光,苏安都下意识的被感染露出了几分微笑。 因为是高端定制,需要对脚长、脚宽,到脚弓高度、脚踝数据各种数据都进行详尽的测量,方便后续开模制版。 在这个过程中,难免要和她们的脚有一些接触,需要动手的服务boy洗手消毒,操作前还会双手摩擦,让掌心温暖。 其实现在的温度,苏安都觉得有点热了,刚洗过的手直接放上来,也不会有多冰,但是这样的小细节,就显得很贴心。 苏安刚开始还对这样的触碰有些抗拒,但工作人员和一边的姜静的神情动作,都显得十分专业自然,在周围人的影响下,她就也渐渐习惯了不少。 等到最终店员帮她们进行足部清洁,经理身姿挺拔的单膝跪坐座椅旁,和她们一一确认数据时,苏安已经彻底放下了刚开始的一点不自在—— 只是在boy清洁结束,细心的为她套上纯棉白袜时,苏安忽然觉得有点温度有点高,开口又要了一杯冷饮。 门店经理似乎看出她们并不着急,最后又微笑着推荐:“像两位的这种高端定制,正常取货需要一周左右,但我店新推出了“速出”服务,通过3D扫描和打印技术,可以在90分钟内取货,当然,细节肯定稍微差一些,但适合立刻想要尝试的客人过度,两位要不要试试?” 姜静有点兴趣,扭头看苏安:“反正时间还早,试试?” 苏安也一口答应。 一个小时的时间也不算难熬,门店内有休息室,姜静熬夜没缓过来,闭目小憩了二十分钟,苏安则趁着这段时间,搜索了一下姐姐之前碟谍09系列电影,前几部的大致内容,为晚上的观影做准备。 鞋子制作好之后,还是之前的boy带过来,贴心的帮她试穿,系鞋带,仰头询问苏安是否合适,松紧需不需要调整,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一旁的姜静走了几步,显然不太满意:“马马虎虎,到底是速出,和正经的定制还是差一点。” 服务姜静的经理抬头,对于这样的评价虚心接受:“是,对于姜小姐这样专业的运动者,细微的差别也很明显,如果不满意,这一次尝试我们可以免单。” 苏安看着满面歉意的经理,却莫名想到了她在上个世界时,陪着妈妈购物的场景。 同样是奢侈品鞋具,同样有专业热情的店员姐姐,她们也会细心的送上姜茶热水,也会穿着不方便的高跟鞋和紧身套裙为客人蹲下服务—— 但妈妈试穿之后,周到的店员姐姐们却几乎不会询问舒适的问题,大多都是在夸张的惊叹这双鞋实在是太漂亮了,和太太的气质真合。 有时店员还会劝妈妈只有最后的一双了,这种新品很紧俏,特意为您从别的市调来的,绝对不会烂大街……最后再加一句漂亮的鞋子总是不合脚的,磨合一下就好了,贴心的准备创可贴或者无痕贴,妈妈在沉思之后就会选择买下。 “安安你呢?觉得怎么样?” 在姜静和周围店员的目光下,苏安低头看了看,鞋面上是她选择的绿色枝蔓图案,绿色由浅到深,像是春天的萌芽到初夏的葱茏,鞋型则是店员boy推荐款,相对其他款型会显得脚有些大,不那么时尚,但是店员口中最舒适的形状。 “我觉得很合适。” 苏安用力的踩了踩,感受到脚下稳定贴合的舒适感,微笑开口:“谢谢,我很喜欢。” 第26章 碟男郎 真带劲儿! 穿着完全贴合的, 舒适运动鞋的苏安,身姿矫健的和姜静来到了今天的目的地—— 一处位于第五区的社区大平层。 她们的车停在后院,虽然苏安在门外就已经听到喧闹的人声和动感的音乐, 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真正进门之后, 还是为院子的热闹场面吃了一惊—— 好多人! 一眼看去,宽敞的院子里,大概有二十个受邀者, 各种种族、各种发色, 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 端着锡纸盘和啤酒聊天说笑, 音乐里夹杂着各种语言, 瞬间就将她们拉进了一股热闹的氛围。 虽然一直知道姜静的朋友不少,但亲眼看着姐姐一路走过来, 和这么多人熟稔的招呼说笑, 苏安还是油然而生一股敬佩之情。 人太多了,姜静几句话的功夫, 就被朋友拉进了人群, 吵吵闹闹, 几乎顾不上苏安。 好在现在的苏安,也不再是从前和人对视都要躲闪的她,一路走进来, 和热情的姑娘们对视微笑, 一点没觉局促, 反而颇有兴致的打量起了这场聚会。 这是很典型的西式后院草坪party,几乎没有服务人员,场内都是同龄的斯鲁学生, 大部分是女生,偶尔也点缀着几个年轻boy。 靠墙摆着一排烤炉,肉串和鸡翅在铁网上烤的滋滋冒油,焦香混着蒜香,一阵阵的勾人食欲,桌子还有满满的披萨、薯条、啤酒自取享用,中间挂着大型的室外投影屏幕,不过大概是时间不到,现在还放着音乐。 今天的天气很不错,加上烤炉和人群的热度,许多女生们都脱了外套,只穿着舒服的背心吊带,其实只要留心,从大家的造型打扮里,是能看出条件差距的,但青春校园显然没有那么多市侩计较,即便是穿着松垮T恤,平价球鞋的姑娘,也没有一点自卑躲闪的模样,都是大大方方露出或厚实圆润、或精瘦健壮的肩背,自信的大声说笑。 boy要保守一些,直接脱衣服是不行的,但衬衣可以一直解到第四个扣子,隐隐约约露出光滑的肌肤和肌肉线条,也有些对自己身材不太自信的,就只能看到喉结锁骨,时不时就需要同伴一起进到室内,用一些止汗露或者在镜子前维持造型,也是难得的和谐美好。 苏安挨着转了一圈,虽然没有认识的人,也一点没觉不自在,自己在树下找了一个位置坐下,举起手里的啤酒,远远的和姐姐打了个招呼。 这么热的天气里,周围只有啤酒是冰镇的,想着有姜静在,回去也不用开车,苏安也顺应氛围里,开了一瓶啤酒。 一瓶啤酒喝完,电影也正好开始,五十多岁的英雌特工09面对镜头开始了她的第一句台词,眼神沧桑,声音低沉,是女人经过时间打磨后,特有的成熟魅力:“你知道,我已经不适合再接任务了。” 苏安在鞋店的休息室里,就提前查过,这个碟碟09是系列电影,第一部上映时,还是三十年前,因为反响很好,一部接一部,成为了碟碟系列,现在已经是第九部。 这九部里,女主演一直没换过,从第一部里刚刚入职的稚嫩特工,成长为现在完成了诸多不可能任务的成熟前辈,几乎见证了一代人的成长。 但每一部的主角boy,都会换不同的演员。 今年上映的第九部,本来就重叠了剧名和主角名字的09,还有消息说09太过敬业,在上一部电影里受了暗伤,不能再拍动作片,这可能会是最后一部。 这么重要的第九部,选用的碟男郎却不是那些早已成名的男星,而是导演在海选里挖掘出的潜力新人boy,这一选择带来不少争议,也给这部电影带来了不少噱头和期待。 苏安重新换了一瓶啤酒贴在脸上,用一种复杂又惊奇的心情,看着一个个出场人物。 虽然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但有些套路永远好用,譬如09的团队,就有一种微妙的既视感,一个高智商的东方学霸黑客、一个可以手搓各种装备的的深肤色工程师。 哦,还有一个后期加入的,金色头发、力气很大,不管多危险紧张的场合,都穿着能看到挺翘紧臀部的紧绷裤子、并且胸前扣子永远扣不上的,肌肉大胸boy。 虽然新世界的女性不论身高还是力量,比起新历前,都有了明显的增强,但新世界的影视作品里,倒是没有避讳雄激素的作用下,男性的力气,会比同等条件的女人大一些这个客观事实。 不过想一想,也的确不用避讳,现代社会,基因自带的长寿优点,可是比单纯的力气大强太多了。 当然,大胸肌肉boy的缺点也很鲜明,暴力、莽撞、智商低又不理智,经常被人哄骗。 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这个角色的评价并不算好,总有观众质疑他并不配待在碟碟团队,尤其是第六部时,他被敌人哄骗,中了一个在观众口中“很低级”的圈套,团队为了救他费了不少力气,还间接让09失去了她珍视的爱人—— 哦,09最珍视的爱人也就是第五部的主角boy,一个美貌善良,极有治愈力量的男神角色,09甚至打算为了他退出组织,和心爱的boy归隐田园。 其实要让苏安说,这位男神属于剧情杀,毕竟,他要不死,09都要老公孩子热炕头了,下头还拍什么?但大概是男神死在09怀里之后,09那一段痛苦的表演实在太过经典优秀,镜头赚足了观众的眼泪,粉丝们除了心疼09雌鹰一般女人留下的泪水,就是骂大胸肌肉boy愚蠢、拖后腿,除了露胸卖肉一无是处,应该以死谢罪,要不是剧方坚持,差点就要被失去这个角色。 不过角色虽然保住了,但为了缓解观众的怒气,编剧在后续剧情中,也不得不多添了一些肌肉boy倒楣的情节,大到被俘露肉,小到同伴调侃,也算是另一种喜闻乐见的笑点。 苏安看到一半时,意外房间内发现了观影舱,像是一个半开放式的金属蛋,内部是全包围的按摩椅,躺进去带上VR眼镜,从视觉到音响,再加上空气、湿度、气味和座椅震动,可以给你全方位、沉浸式的观影。 因为价格原因,这种观影舱并没有普及,普通影院都没有配备,暂时还属于小部分人的享受。 这么厉害的新鲜玩意,苏安肯定不会放过,她端着啤酒,叼着吸管钻进去体验了一下—— 视野确实好,不过她可能是不习惯,稍微有点晕,而且,这个VR效果也未免有点太好…… 正好看到肌肉boy被爆-炸余波波及,整个人朝前扑过来,强行体验了一把被超级饱满大胸埋住的视觉冲击之后,苏安默默卸下了眼镜,重新推开门,回到了后院草坪。 嗯,还是没有肌肉大胸……不是,看屏幕投影的感觉比较好,而且室外空气也更新鲜。 苏安深深吸一口气,用力吸了一口冰镇啤酒,口袋的手机,也刚好在这时震动了几下。 她低头看一眼,是罗兰的消息,很小心的叫了她一声:【苏小姐】。 这段日子里,罗兰其实也联系过她两三次,一次是为了意外撞见陈柏,觉得给她添了麻烦道歉的,也有正常问好,婉转的询问想要见她的,苏安都客气又坚决的拒绝了。 这一次看到这消息,她本来也打算先收起手机无视,还没关屏,罗兰的下一条信息就又发了过来:【我有一些事,想要您帮忙,我可以见您吗?】 如果罗兰是想来讨好发展关系,苏安肯定不会回复,但他说需要帮忙…… 苏安犹豫一瞬,回了一条:【很急吗?】 罗兰:【是……我想见您,就现在。】 大概是和公司解约的事,或者离开宿舍之后,手上没有钱?罗兰需要的,应该就是这些。 这些问题都很好解决,电影才刚开始不久,他一个小时之内过来,问题不大。 苏安这么想着,在陶陶然的微醺里,随手发了定位,并不怎么在意。 收起手机之后,周围也微微响起一些议论和惊呼—— 这一部的主角boy出场了。 苏安好奇抬头,的确是主角boy,出场的镜头语言就很不一般,窗帘被猛地拉开,十六岁的单薄少男抱着膝盖,镜头先是划过他过分白皙单薄,甚至带着几分瘦弱的脊背和锁骨,之后就是被发现后,狼狈而倔强的仰头看向09的眼神。 他不是第五部男神那种贤惠的,适合家庭的男神boy,但当他不服输的抬起头时,那双眼睛里,又会有一种青涩里带着几分执拗的倔强,这种感觉就很…… 苏安还没想出一个合适的形容,一旁健壮的女孩儿就赞赏的吹了口哨:“导演从哪挖来的宝贝boy,真带劲儿!” 一个不太讲究的形容,却让苏安觉着格外精准。 是,真带劲儿。 虽然不知之前几部碟男郎漂亮,但也算黑发白肤,骨相优越,重要的是那种引人性趣的“带劲儿”。 导演的眼光真是没问题,只从周围女孩儿们的赞赏和议论里,就能看出这个小孩儿以后肯定会火。 被周围的氛围感染,苏安又觉着有点热,可是手上的啤酒拿的太久,已经不太冰了,她不太想喝。 她转身放下半空的啤酒瓶,在桌上看到放在冰桶里的瓶装气泡酒,颜色很漂亮,看着就像是低度数的酒水饮料。 苏安顺手起开瓶盖,冰凉的甜酒划过口腔,舒服又畅快,比发苦的啤酒适口的多,她赞叹一声,重新在树下的台阶上坐好,继续欣赏影片。 第27章 分舌 会很舒服的 经典永不过时。 虽然在某些情节和人物的设置上都有不少既视感, 但当雌风不老、充满成熟魅力的特工09将病毒塞入数据库,毁灭人工智能,再一次拯救世界之后—— 苏安还是站了起来, 和大家一起对着屏幕里09和主角boy甜美的笑容,大声的鼓掌欢呼。 还有人不知道从哪摸出来几支礼炮, “砰”一声炸出了半院子的彩带,把大伙吓了一跳,嫌弃的骂了几句, 又笑的更加开心。 笑闹声中, 苏安身边那位刚才评价过主角boy的女生, 又大声开了口:“这片子真不错, 就是09没答应这么带劲儿的boy献身, 有点可惜了。” 电影后半程,有一段主角boy因为感激和敬佩, 脱了衣服想要献身09的情节, 不过被高风亮节的09拒绝了,说他还很年轻, 应该去追求自己的未来。 但是这一段的镜头语言是拍的是真好, 唯美又性感, 把主角boy身上那种清冷倔强,脆弱又坚韧的破碎感发挥到了极致。 苏安想到那一段情节,抬手喝干了手里的酒, 主动插了一句:“的确拍的很棒, 主角boy哪哪都很好, 就是有点小,才十六,怎么说也得成年。” 这话一点没让周围人觉得不对, 就连刚才还在可惜的女孩,也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女性主流的新世界,对孩子们的保护要比新历之前完善的多。 令人遗憾又不出意外的是,即便是保护严密的新世界,做出炼铜、猥亵未成年这些恶性事件的人,也仍旧以男性为主,好在在严格的管束下,这种事件出现的数量,已经比新历之前少了太多。 想一想这也很合理,毕竟出于基因中的繁衍本能,女人看见未发育成熟的、幼童小男孩儿,更容易生出的是母性,而不是*欲。 至于女女,虽然在新世界里很常见,但更和“炼铜”两个字扯不上关系,毕竟不管哪个世界,拉子最喜欢的永远的都是姐姐。 如果非要说的话,新世界女性出现最多的心理问题,是母性和占有交杂的控制欲,表现为强势的安排和支配,不希望被选择对象脱离自己的掌控。 但这个问题在新世界里也很好解决,生个boy就行,养育boy就很需要完全的安排,从发育期开始衣食住行,到黄金期过后的善后管束,实实在在的从生安排到死,非但不会像旧历里被骂“妈宝”,还会夸你是是一位世间少见的好母亲,受到那些被家庭抛弃的堕落boy羡慕,官-方都会夸赞这种行为—— 毕竟这样的严格管束,比让boy在黄金期之后,放纵堕落、酗酒嗑药,成为社会不安定因素强得多。 “嘿!” 这是姜静过来,打断了还和旁人说话的苏安:“趁现在咱们快点回,一会儿让她们拉住,我就不好……安安?” 走出树下的阴影之后,姜静看清妹妹的脸,显然吓了一跳:“你喝醉了?” 苏安自己不知道,但在姜静的眼里,苏安脸上和打了腮红一样,一双眼睛也湿湿润润,像是带着水汽般的发亮,显然是有点不对劲。 “没有吧?我就喝了一点啤酒、和甜酒。” 苏安却好像一点也没察觉,还一本正经的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空瓶,找到了度数,百分之13,比她想象的多一点,但也不算特别高。 也是,这种年轻人之间的聚会,一般也用不上高度数的烈酒。 姜静:“气泡酒里有二氧化碳,会加速酒精吸收,你还混啤的,很容易醉的!” 苏安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不过也没有怀疑姐姐医学生的专业性。 她放下酒瓶,仔细感受了一下自己的状态,认真开口:“稍微有一点晕,还感觉很高兴,应该问题不大。” 姜静又说了几句话,见苏安的神志还算清醒,的确不太算醉,更像是一种陶陶然的微醺,也松了一口气:“吓我一跳,你这模样可别叫爸看见,要不得唠叨死我!要不先找地儿醒一醒……” 微醺的苏安笑着点头,正要再说什么时,手机又发出了清脆的提醒。 她想起什么,低头看了看信息,抬头开口:“姐你等等哈,我有一个朋友过来。” 说完,也不等姜静回答,就干脆的转身朝门口走去,步子还有点飘飘的。 这模样姜静当然不能不放心,哎了一声没叫住,也只好跑几步跟了上去。 联系苏安的是罗兰,因为不知道会不会打扰,没有贸然进来,而是选择站在路边发消息等待,看见苏安之后,立即迎了上来:“安安姐!” 因为发色变化,加上带了一副黑色的口罩,姜静一开始没认出来罗兰身份,直到他开口才恍然:“哦,是你!那个罗兰。” 罗兰十分小心的问好:“姜小姐,我来找安安姐。” 苏安也一旁点头确认:“嗯,是我叫他来这儿的。” 的确是苏安主动发送的定位,但是省去了求助的前情提要,看起来就似乎有了点别的意思。 一个小时前,苏安还没喝多呢! 姜静的目光微妙了起来:“安安啊,你……” 安安抬头,一双澄澈明亮的眼睛,理直气壮的看着她。 姜静后头的话就莫名有点说不出来。 也是,二十六岁的成年人了,对boy当然会有需求啊,多正常的事。 要是平常时候,姜静的确也不用管,不过现在醉成这样,万一这个罗兰有别的心思…… 姜静看了一眼抬头挺胸的妹妹,心里叹气,还是不得不操心的看向罗兰,严肃问一句:“你有最近的体检报告吗?” 罗兰顿了顿,连忙转身在包里翻了起来:“是,是上个月才做的,公司也会定期体检。” 提到公司两个字,姜静也想起了对方的爱豆身份,立即放下了大半的担心,当初陈家杨能让几个人出面,就已经说明了他们的健康干净。 不过即便如此,姜静还是谨慎的确认了“已结扎”三个字,才重新点头。 姜静想了想,又问苏安:“你定好酒店了吗?” 苏安眨眨眼,迷惑的看她,为什么要订酒店,不是说要回家吗? 罗兰看出什么,小心开口:“我,我可以现在订……” 这种事怎么能让boy花钱! 姜静简直有点头疼,咳嗽一声对罗兰开口:“你们去附近的以太吧,到前台直接报名字就行。” 今天组织看电影的同学,和姜静的关系还算不错,对方在附近的五星酒店有合约,她现在去找朋友帮忙,应该还来得及安排。 啧,真是拿别人的手短,瞧瞧,刚借了钱,就得给债主妹妹当老妈子! 姜静暗戳戳的瞪苏安一眼。 苏安看到了这个眼神,但没懂是为什么,她的脑子里,还在认真思索为什么要订酒店。 认真的思考一圈,苏安也忽然想起来了,是哦,姐姐刚才说她这个样子不能让爸看见,所以才要先去酒店,醒一醒酒。 很合理! 正好,去酒店坐下来,再问问罗兰是遇上了什么事,省的这里电影散场,人来人往的,会尴尬。 自觉想明白的苏安转头,贴心的催促罗兰:“那咱们先过去吧,在这儿不方便。” 在这儿当然不方便!听听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当姐姐这么难吗?怎么连妹妹的这种事也得操心! 姜静扯着嘴角,解释叮嘱:“那安安就麻烦你了,她喝了点酒,别闹过分。” 罗兰似乎有点激动,却又努力忍住,懂事的鞠躬:“是,您放心,我不会的。” ———— 苏安心里其实是一直记着罗兰要找她帮忙的。 只是上车之后,原本还感觉没问题的她就开始有点发晕,一路都皱着眉头,不自觉的靠在罗兰肩膀,闭着眼睛忍耐。 罗兰身上有和上次一样的,淡淡的柑橘香调,这种时候闻起来,就会感觉很舒服。 因为路上的晕眩,直到进到酒店,苏安也没有完全恢复,几乎全靠罗兰安排登记,又一路搀扶她走进房间。 这是一间高级套房,温润的原木风格,全景落地窗,按摩浴缸、圆形睡床的布置,极具空间感,就连门口的欢迎鲜花和香槟都颇具巧思。 但苏安没有欣赏的兴趣,她进门之后,先嫌弃的扯了扯了领口,立即抱怨:“热。” 罗兰侧头看了一眼数控屏,轻声解释:“是标准的25度,我先去倒一杯水,如果还觉得热的话,我再调低。” 苏安慢悠悠点头。 罗兰很快的忙碌了起来,帮她脱了外套扶着躺下,在她腰后塞了几个靠枕,又贴心的拆开一次性的洗面巾,用温水浸湿,帮她擦脸擦手,送来温水漱口,最后又单膝跪地帮她解开鞋带,脱下运动鞋,整齐的放在一边。 苏安在罗兰的手按着她的小腿一下下往上,往裙子里时,感觉有点不对,在床上坐了起来。 罗兰抬头,一双蓝绿的眼睛虔诚真挚:“我学过按摩,这样按一按会不会好一点?” 苏安歪着头愣了一会,她现在思维有点发散,原本就想说罗兰按她膝盖的事,一开口却成了:“你怎么戴口罩?阳了吗?” 罗兰身子僵了僵,虽然没有听懂后面的话,也还是伸手拿下自己的口罩,露出干净精致的面容。 罗兰也很白,从这个角度看起来,脆弱的表情居然和刚才电影里,主角boy的出场有点像。 罗兰的手还放在她的膝盖上轻轻揉着,似乎有一股热乎乎又蓬勃的气息在她的胸膛氤氲着,让苏安自己都没察觉伸出手,也像电影里的09一样,带点恶劣的伸手捏了捏罗兰的脸。 她的力气不算大,但罗兰却莫名的浑身一颤,眼角都泛出一抹嫣红。 苏安在这颤抖里忽然回神,连忙松手,又遮掩似的摸一摸:“啊对不起,很疼吗?你别哭、嘶——” 后面的话没能说出来,因为在她的手指无意擦过对方嘴角时,罗兰就自然的张口,将她的手指含进了自己的口舌之间。 温暖、微凉,灵活、柔软,触电一样的酥麻感,从指尖一直蔓延到脊背耳垂。 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 反应迟钝的苏安,生生在这从未体验过的新奇感觉中愣了十几秒,才猛地抽出手。 “安安姐……”罗兰声音沙哑的开口,身子靠前,按摩小腿膝盖的手也顺势向前,几乎滑倒了苏安的大腿上。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苏安也在迷茫之中猛的发现,罗兰舌尖的两边是分开的,短短的一截,像是蛇的信。 难怪她刚才的指尖有一种奇怪的双层包裹感。 罗兰仰头看向她,浑身都在颤抖,声音却是献祭一般的坚定执拗:“我做了分舌手术,安安姐,你试试好吗?他们说会很舒服的。” 第28章 第一次月经 一个boy能为女伴体验做…… 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呢? 沉沦在人性最原始、最低级, 却也最愉悦的感受中前,苏安的理性其实有过短暂的挣扎。 她原本是能阻止的。 在她刚刚看见罗兰分舌时候,即便是酒醉的晕眩中, 那分开的粉嫩舌尖,也让她一瞬间恢复了清明。 苏安知道分舌, 在第一次和娜娜出去,因为便利店的舌钉舌环误解之后,她就搜索过相关的信息。 分舌是舌钉的升级, 是一个boy能为女伴体验做到的极致。 毕竟舌钉是灵活的, 只要不刻意提起, 它就能作为一种装饰, 一种年轻的潮流, 在需要时戴上,正式场合里卸下, 不会影响boy的工作生活, 甚至只要小心些,除了枕边人之外,其他人都不会发现你打了舌洞。 但分舌不同, 它无法遮掩, 不能伪饰,在新世界里,更多的只是一种讨好与付出, 是疼痛与耻辱, 即便是享受到这种付出的女性, 对待这样的boy,也多是带猎奇与玩-弄意味的。 搜索时,只是零星的几张图片, 就已经给苏安带来不少冲击,更何况是亲眼从熟悉的人口中看到,甚至她的手指还刚刚享受了这样的“付出”。 即便是这种状态下的苏安,都在混沌之中,感受到了疼痛。 这得多疼啊?罗兰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也是因为这种情绪过于剧烈,原本就因为酒精有些迟钝混乱的苏安,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又因为情绪和罗兰的贴近,而失力倒进了身后的靠枕软垫里。 罗兰似乎将这个动作视作了默许。 他原本就跪在苏安近前,事实上,已经太近了,近到越过了她的膝盖,只是因为在下的低姿态,才让苏安混沌中没有防备、甚至没有察觉。 这一刻,这样的角度,只需再近一点,就能虔诚的吻上她。 新世界的女性裙下,没有打底裤、安全裤这种多余的东西,甚至唯一的遮掩,也要比曾经的世界的里宽松舒适的多—— 这显然方便了罗兰。 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 周围还是热的,房间内,以女性体感为参考的设置标准温度,并没有让她觉得舒适,初夏的暑气入夜不散,她进门时烦躁扯开的衣领,还黏腻地贴在她的皮肤上。 这种时候,还有另一个人的温度贴上来,按理来说是会更燥热的。 但并没有。热,仍旧是热。 可这样的热,却又和进门时让人烦躁的热不同。 这是一种合着汗水、紧张的、陌生的、但又令人心悸的沸灼。 像是一阵细密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牵扯着她的神经,让她的浑身的肌肉紧绷,脚趾用力。 也像是一滴滴的冰水,接触到她的炙热,就伴着嘶嘶的轻响,散成了一团团的烟雾与蒸汽。 而这升腾的烟雾,也一点点的侵蚀了苏安原本的清明和理智。 苏安的头脑晕眩,视线里床顶的灯光都散成了柔和的圈,仿佛之前的摄入的酒精,在这一瞬间一股脑的爆发出来,陶然的微醺,变成了深深的沉醉,让她连四肢都没了控制的力气。 肢体的无力中,是感官的无限放大,是感触的无限敏感。 整个世界都在眼前蒙上了一层柔和的纱,她好像陷入了一团蓬松的云。 罗兰的每一次接触,每一次贴合,每一次讨好与努力,都让这云更松软,更湿润,更舒适。 她不再想要开口,不再想要提问,只想要在这团温软滑腻的云中被包裹的更紧,陷的更深。 她感受到了罗兰光滑的五官与面颊,能听到罗兰急促的呼吸与换气,也闻到了熟悉的气息—— 那是罗兰身上的柑橘香,淡淡的,幽隐的,毫无侵略性的,在原本的世界中,是只属于女孩子,被各种洗发水、护肤品“腌入味”的香气。 此刻这样的香气放在罗兰身上,也是一样的让人轻松愉悦。 升腾的水蒸气,接触到空气的冷意,重新凝成细小的水滴,一下下的敲击,是投入湖心的石子,荡起一圈圈涟漪,又一点点的扩散,直到意识的最边缘。 呼吸与波澜慢慢平复,在潮汐的牵引下,海水渐渐褪去,只留下湿漉漉的沙滩,白色的海贝,在潮水的起落中,第一次认识到自己的内核,也渐渐紧闭贝壳。 “安安姐……”罗兰的声音动情而含糊,他抬起的面容上,是虔诚的信徒被接纳的感激和喜悦。 但苏安没有回应,她开始感觉到疲惫,甚至没有再顾及对方的存在。 沉睡中,她陷入一种更深沉的,触及灵魂的宁静。 ——————— 苏安睡得很沉。 少有的深度睡眠虽然短暂,但已经足够苏安恢复状态。 她被陌生的地点,与身上黏腻的不适感唤醒时,窗外还是一团昏暗的朦胧的天光。 她已经醒得更早了,但罗兰还是比她更早一些,静谧的清晨,还能听到卫生间间一阵阵的流水声。 当苏安坐在床头,揉着额角一点点接受眼前的现状时,卫生间的流水声停了下来,接着就是小心开门的声响。 一晚上的新陈代谢,难免会有邋遢和油腻,一个优秀的boy,会在女伴清醒之前沐浴清洁,将自己恢复到最完美的状态。 大概是没有预料到苏安醒的这么早,沐浴过的罗兰只在腰间围了一块洁白的浴巾,看到床上坐起的苏安,下意识的露出笑容。 但这笑容也很快的凝滞了,在看到苏安的表情之后,他原本往前的脚步都停了下来,站在原地,有点小心的叫了一句:“安安姐?” 只围着一层浴巾的罗兰,就更能显露他的年轻,松垮的浴巾系在窄窄的腰间,青涩、单薄,又富有生机,像是一只鲜嫩的新笋。 他有点小心,有些局促,带了一些褐色的金发蔫蔫的贴在头皮上—— 但清醒的苏安,却还清楚的记得自己手指插进其中用力时,那柔软蓬松的触感。 突然浮起的记忆,让苏安心虚又抗拒的扭过了头。 这样的动作让罗兰的头垂得更低。 他不明白苏安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他在昨夜已经那样的用心努力,还以为会获得一点温柔和肯定。 但比起自己的委屈,他更在意的还是还是苏安的情绪。 苏安为什么会不高兴? 是单纯酒醉后晨起的不舒服吗,还是,因为他? 安安姐昨天醉了,后面又睡得很沉,难道是怀疑他…… 想到这个可能的罗兰脸色突然有点白。 女人和男人不一样,天赐的生理构造,让她们可以脱离繁衍行为,享受单纯的星预约。 女男之间纳入的亲密行为也会有,除了繁衍,也有一些女性会喜欢看boy们在自己身下失控的模样,也可能是因为喜爱给予boy的奖赏,但女性对这种行为是很谨慎的,要确定boy的身体状况,确保整个行为都是出于自己的选择。 没有女人会喜欢在自己不知情的时候,和boy发生更深入的关系。 但他并没有啊! 昨天,他都很守分寸,她也分明是满意的。 罗兰小心揣摩着苏安的情绪,上前几步,想要再为自己挽回一些什么:“安安姐,昨天晚上,你有点醉了,我没有……昨晚……” 苏安在罗兰开口之后,就抬头看向他,微微皱了眉。 他昨晚的说话发音都很正常,就算带着口罩的时候,吐字也很清晰。 但现在,罗兰说话就明显有点迟缓,吐字也格外小心,甚至即便这样,有一些字,还是没法说清楚。 发现了这一点的苏安,没等罗兰说完,就开口打断了他:“你过来。” 罗兰立即闭口,听话的走到苏安面前,注意到苏安仰着头看她,又熟练的在她面前单膝跪下—— 是和昨晚提供服务时,几乎一样的姿势。 苏安现在顾不上这个,她皱眉看着罗兰,伸手托起他的下巴:“张开我看看。” 罗兰有些抗拒,并没有第一时间配合。 分舌看起来……其实并不算美,他不确定苏安这么近距离的观察,会不会接受。 万一她觉得恶心呢? 苏安等待几秒之后,又轻声重复了一遍:“张嘴。” 她的态度并不算严厉,但或许苏安手上的力度,也可能是因为她的神情,让罗兰紧张的颤了颤,立即张开了嘴巴,甚至配合的伸出了舌尖。 苏安调整了一下角度,把罗兰的脸扭到朝着窗户,光线更好的方向,仔细观察了一下。 她不太记得罗兰昨晚的舌头状态怎么样,但现在看起来,显然是红肿的很厉害。 也是,距离她上次见到罗兰还不到一个月,虽然不知道罗兰是什么时候做的手术,但恢复时间都不算久,晚上还是那样的用力……怎么可能不受伤。 苏安声音低沉:“疼吗?” 罗兰眨眨眼,微微摇头。 苏安又低头看他:“你分舌,是因为我?” 罗兰似乎想说什么,但因为跪在地上被苏安抓着下巴,只能发出含糊的呜咽,这样的姿势不算舒适,甚至带着些屈辱的意味,但他没有反抗,只是努力咽下口水,尽可能保持漂亮,又摇了摇头。 苏安发现了他的狼狈,松开手,又问了一句:“还能恢复吗?” 罗兰没有回答,反而小心的问她:“安安姐……你不喜欢吗?” 可是昨晚的反应……他以为苏安是满意的。 他又努力争取:“我,我还不够熟练,昨晚是第一次,我还可以再练习……” “别说话了。” 苏安打断了他,也没有再问罗兰,而是拿出手机,自己搜索了一下。 几分钟的浏览后,苏安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新世界里,分舌手术已经十分成熟,成功之后对健康没有影响,一周之后就可以正常说话,吃一些清淡饮食,但也需要小心,一个月的恢复期后,分开的两边舌尖就可以由本人灵活的控制使用,带来不一样的感觉。 它甚至是被归属在“医美”这个类别下的。 医生手术之前,通常都会劝患者慎重考虑,但如果真的是手术后后悔,也可以重新缝合,只是重新缝合之后的舌尖,可能会不像原来那样光滑平整,具体情况要取决于医生与医院的水平,与本人的恢复状况。 “先去医院吧,你的舌头需要检查。” 苏安也发现恢复缝合都是后话,这个时间,罗兰肯定还没有完全恢复,昨晚过度使用,难保不会造成什么二次伤害,需要尽快处理。 她干脆的站起来,正要越过罗兰去洗漱时,身下却传来了熟悉的感觉。 凡是经过了发育期的女孩,对这种感觉就没有不熟悉的。 苏安低头撩起裙子,果然,光滑的大腿上,有细细的血迹蜿蜒而下。 这种情况下,她迎来了新世界里的第一次月经。 第29章 这是我的选择 在新世界,经期是不痛的…… 月经。 来到新世界之后, 苏安每天要面对太多的新奇与变化,以至于她几乎没有空闲,去考虑过这个问题。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到来的影响, 算起来,“苏安”的这一次的月经周期, 最少也推迟了十几天。 如果是在从前的世界,月经周期推迟十几天,就意味着下一次月经再来的时候, 她一定会十分难受, 从来临之前的虚弱、腰酸、情绪低落, 到月经期内的坠疼、拉扯、腹泻、四肢麻木……痛苦buff随机掉落, 运气不好的话, 甚至还能体验到一个不落的全套套餐。 啊,对了, 她昨天没有意识, 还喝了不少冰镇酒,加上全天吹空调, 这么放纵的行为, 意味着痛苦也一定会超级加倍。 但现在的她, 却没有感觉到任何难受不适,甚至在刚才鲜血流下之前,她都没有提前察觉到一点征兆—— 不, 其实也是有的…… 苏安想到了她昨天一直莫名的热, 从早上睁眼开始, 就想喝冰水。 她之前的一个月里并没有这样,房间里昨晚还觉得热的标准温度,现在也觉得刚刚好, 甚至还有点凉了。 所以,她的感觉不是那不是因为外界气温升高,而是她自己体内的燥热吗? 从前世界里,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忍耐月经的痛苦,以至于苏安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是经期前,会“性致”高涨的类型。 要这么说起来,她昨天晚上和罗兰发生关系,除了喝酒,大概也有经期引起的激素变化原因。 在这蜿蜒的鲜血面前,罗兰红肿的舌尖也只能暂且放置,先处理这更重要的问题。 好在这也不算麻烦,仗着新世界的自己气血充足、健康强壮的身体,苏安大胆的在经期第一天进了浴室,将身上的黏腻和血迹都一起冲洗干净。 更换的衣物也不必担心,房间内就有一次性内裤和卫生巾。 不是罗兰“贴心”的帮她跑出去采买的,而是酒店房间里,就在洗漱台上,摆着一眼就能看到的卫生包。 按照惯例,里面是全密封的一次性内裤,和单独密封包装的卫生巾、棉条、月经杯。 包装上有清晰的品牌名称,选用材质,建议使用日期,背面还有一行小字标明,如果有特殊的品牌或材质要求,可以联系客房部。 卫生包不需要对酒店单独提出要求,也不是星级酒店才有的高端、特别服务。 事实上,这是所有度假区或者酒店都会配备的必需品。 当然,不同星级和等级的酒店,配备的卫生包也会选用配套价位和品牌,如果是太过“平价”的酒店,就只会提供政-府保障范围内,最普通的卫生包,就是那种许多公共场合的卫生间都会配备的、白色简易包装上印着鲜红的一滴血,旁边还有市议会宣传语的月经用品。 但不论高级还是廉价,这都是必须的,像是必须的一次性的牙刷、梳子,或者从前苏安经常见到的一次性剃须刀—— 顺便提一句,新世界里,一次性剃须刀这种东西,大多数酒店反而不再提供了。 因为这种东西,出来住店的boy,都会自己准备啊,是得多不讲究的boy,才会连随身的清洁包都没有,还要现找剃须刀? 这和出门不穿内裤有什么区别! 不过苏安倒是有点意外,准备这么完善的卫生包里,居然没有布洛芬之类的止疼药。 她有一些猜测,沐浴之后,在等待头发吹干的间隙中,随手搜索了一下。 果然,在新世界,经期是不痛的。 随着科技和医疗资源的倾斜,短短几十年内,所有病理性原因导致的痛经,几乎都有了对应的解决办法,剩下的,就几乎只是因为单纯的虚弱—— 旧历女性的蛋白质摄取不足,对白幼瘦的过度追求、导致的身体过分孱弱,运动量不足,都是导致痛经的主要原因。 而随着新历的进程,这些问题也早已消失了,在大西,即便是家庭条件困难的女孩,只要符合条件,也可以在青春期领取免费的营养包和补铁剂。 除了少部分个例,健康、强壮的新世界女性不会痛经,所以卫生包里也不会提供止疼片。 走出卫生间后,罗兰已经穿戴整齐,为她准备好了清水:“经期要多补充水分。” 罗兰听说过大东族的女性还保留着一些从前的习惯,因此除了冰水之外,也特意准备了刚好能入口的温水,又细心的询问苏安菜单:“我问过了,酒店提供送餐服务,还有经期推荐的猪肝汤和牛肉粥,都很适合早餐,如果没胃口,还……” 苏安接过温水,伸手制止了罗兰的介绍。 他的舌头,现在最好还是别多说话。 不过提起了早餐之后,昨晚只顾着喝酒的苏安也觉得有点饿了。 罗兰虽然没要求,但昨天出了那么多力气……舌头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事,吃点东西补充体力也很有必要。 半小时后,酒店送来还冒着热气的早餐,活动之后,胃口大开的苏安坐下来吃了一人份的经期推荐套餐,红枣和红糖只是作为一种安慰剂,和旧历传统放在饮品里,餐食里更多是高蛋白与红肉。 虽然苏安也特意点了清淡的白粥,但罗兰几乎没怎么动,他全程都在留心苏安的需求,为她整理餐具、倒水送纸。 至于他自己,只是用吸管喝了一瓶酸奶,餐后还在包里掏出了各种胶囊,分了三四次,冲水服下。 苏安原本还以为是消炎药之类,但留意之后,却发现是各种美容补剂、膳食纤维,最后还吃了一颗瓶身上写着清新气味字样的柠檬形状药丸。 发现这个细节的苏安又有些皱眉。 她看着罗兰,第二次开口问:“为什么分舌?” 罗兰发现了苏安的不悦,他小狗似的歪着头,小心又讨好的朝她笑:“现在可以说话了吗?” 能看出罗兰已经在努力的想要缓和气氛了,但或许是因为苏安的态度,即便是玩笑,也还是带着一点紧张。 玩笑不算好笑,但看着罗兰面上的小心翼翼,苏安顿了顿,还是给面子的抬了抬嘴角,叮嘱一句:“简单点说。” 在昨夜之前,苏安可以不理会、不回应罗兰的讨好与爱慕,就算是分舌,她也可以在惊讶之后,把它当作成年人的自己选择。 但经历了昨晚的亲密,她不可能再把他当做无关的陌生人。 得到笑容罗兰终于松了一口气,也按照苏安的要求,尽力简单:“我解约了,公司里,有一位副总,她、喜欢分舌的boy……” 苏安皱眉:“她逼你?” “不,没有……是,是自愿。” 罗兰低了头:“我回了一趟家,妹妹要上学,需要买房子,叔叔说,家里还差一笔钱。” 罗兰说的“叔叔”,大概率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当然,和罗兰的“妹妹”也没有,新世界里,生育当然要选择未来库或者希望库,但生下来之后,后续的照顾和养育也很消耗精力。 一些家境普通,没有兄弟舅舅帮忙的女性,会在家里收留一些渡过适龄期后,没有捐献价值,条件也不那么优秀的中年boy,用来照顾家里,养育孩子,如果你不挑,也可以用来解决生理和情绪需求。 这种关系介于情人和男友之间,不满意的话,也有很大可能更换,通常是不会登记婚姻的,所以罗兰会叫“叔叔”。 “我如果自愿分舌,刘总会给我一笔钱,我可以把这笔钱给妈妈,以后,再等一段时间……如果有机会、我就能不管家里,离开大西。” 罗兰偷偷的看她一眼,又立即解释:“我刚刚手术,我还没有见过刘总!我就是想先来找安安姐,他们说这样很舒服,我想,我想让安安姐你先试一试,我……”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被其它女人碰过,罗兰的声音急促而慌乱,吐字又开始含糊。 苏安:“没给这笔钱赎身,就离开的不安心了吗?” 罗兰愣了愣:“那样,不是太没良心了吗……” 越往后,罗兰的声音就越低了下去,仿佛再说下去,就也会暴露出他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似的。 但这样是不应该的啊,给妈妈的,怎么能算赎身呢?女人也不喜欢这样的boy的吧? 苏安沉默一会儿,没有纠结这个问题,只是直接开口:“我带你去医院,先处理一下伤,再问缝合怎么安排。” 罗兰顿了顿,虽然不敢直接反驳,但面上有明显的不情愿。 妈妈很重要,单纯为自己他是不会反抗的,但有苏安就不同,如果是安安姐的要求,他愿意放弃这笔钱,也愿意承受叔叔的指责和妈妈妹妹的失望,甚至愿意放弃和家庭的联系! 可是,他是因为分舌才能和苏安“在一起”的,缝合之后,苏安还会在乎他吗?会不会就因为体验下降,而更快的对他失去兴趣? 安安姐从前没有试过分舌,现在应该正新鲜呢吧,说不定,他还可以靠分舌再多几次这样的机会呢? 或许是苏安的温柔,和昨夜的亲密,给了他一点胆量,罗兰试图拒绝:“我可以,不做恢复手术吗?或者晚一点……” 晚一点,最起码,等苏安厌倦之后。 “可以,这是你的自由。” 苏安干脆点头,说完之后,看向罗兰面上一闪而过的的欣喜,又继续平静开口:“但如果你不恢复,我不会再和有你任何联系,这也是我的选择。” 第30章 医美 脸上填充的反光都愈发耀眼夺目…… 一个小时之后, 苏安带着罗兰,来到了他做分舌手术的医美机构。 这显然是一家很成功、很吸金的机构,中央街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 它独占了两层楼的超大门面,光线明亮, 布置温馨,还有—— 好多的boy。 新世界3:1的女男性别比,在这里仿佛不存在。 接待的、来访的、登记的、甚至广告上的模特…… 全是boy。 好多做作的boy。 坐在等待区的苏安, 正对着一楼最大的广告牌——上面是一个露了半个胸膛, 从眼角都鼻子到嘴巴都完美贴合黄金比例的虚线框, 脸上光滑的没有一点毛孔, 连喉结锁骨胸肌、甚至笑容都标准对称的boy, 简直像个伪人!苏安只看了几眼,就难受的收回目光, 转而看起了宣传册上的文字介绍。 新世界里, 医美项目的宣传也与时俱进,动不动就是端粒体修复啊, 基因编辑啊, 代际抗衰啊、靶向优化啊、深层灭活啊…… 一堆堆高大上的词, 不知道还以为癌症都被攻克了,看的人不明觉厉。 不过曾经陪着苏太太去过好几次的类似机构,苏安也算有一点经验了, 她拿着宣传册琢磨了半天, 总结出其实还是换汤不换药。 如果项目名称里什么基因、线粒体啊, 细胞的,那就是注射类,剩下既视感很强的, 美白、美黑、抗衰什么的,就是类似热玛丽之类的光电类项目。 新鲜的当然也有,比如罗兰做过的分舌,比如肌肉美化。 再比如最后这页里占据了一整页的——“私—处美白,紧绷长久”,“为您的巅峰体验助力护航” 配图是粉嫩嫩的##模型。 虽然是模型,颜色也很可爱,但这么大咧咧送到眼前的玩意,还是让苏安不太接受的合上了宣传册,头疼的闭上眼,揉了揉额头。 一边的罗兰看着她的模样,焦虑又不安,但是因为苏安让他“闭嘴”的禁令还在,又不敢再开口说什么。 其实就算苏安不阻止,罗兰自己也不会再多嘴。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苏安几次不许他说话,可能是嫌弃他说话难听。 他甚至后悔自己怎么没有早点察觉,确实,舌头肿起来之后,再怎么小心,吐字也不会好听的,谁会喜欢大舌头的boy?太蠢了。 但是他不说,却有很多别的boy过来说话。 “请稍等,还有一位预约的客人,就到两位了。” 负责招待的两个boy端着精致的小点心送到苏安面前,单膝跪在苏安面前,满面是笑—— “您真是太贴心了,现在像您这样的女人很少见了。” “小哥哥可真是幸福!” 这已经是接待boy第三次来给她添水送东西了。 或许是因为这种机构,真的很少有女性出现,不光需要服务的工作人员,就连那些或年轻,或年长的客人boy们,路过时,都会诧异又羡慕的多看她好几眼。 来到一个独属于男人的场所,被这么多男人的观察注视,要是放在从前的世界,苏安恐怕都已经汗毛直竖,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逃离。 但现在,苏安一点没有察觉到戒备,她也想逃,不过不是因为危险,是因为心烦。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在大街上、或者朋友聚会上见到的年轻boy,感觉还算是正常,但在这个场所出现的boy,就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不适感,浮躁、矫饰、像是这两个接待boy身上的香水味,浓的腻人。 相较之下,连上次方媛带过来的,不太讨喜的准希望boy,都能算是刻薄的可爱了。 好在接待boy的提醒没错,十分钟之后,就有穿着蓝色护士服的年轻boy走出来,笑着请她们进去。 苏安当前走进诊断室,看到坐在桌后的女性医师之后,几乎有些松了一口气。 女医师看见苏安,先是诧异,之后看见她的神色,也十分了然的一笑,亲近的和她搭话:“boy多的地方不好待吧? 苏安微笑着点头赞同。 女医师:“我那些朋友还羡慕我呢,唉,她们就不懂,只有晚上的boy才可爱,白天见多了只会觉着烦哈哈。” 诊断室里,除了罗兰,还有两位男同事,但听见医师这样的调侃,却都没有被冒犯的神色,一位像是护士长一类的年长boy甚至还配合的笑了起来。 了解到罗兰是因为分舌红肿过来之后,医师再看一眼苏安,笑容里就带了一点微妙的调侃:“用太狠了?怪不得你陪着来,这个分舌是不是没白做?” 苏安这一次,没有再露出微笑。 年轻的护士boy,和医师一起到里间给罗兰清创上药,剩下的那位年纪大一些的boy,不知道为什么留在了苏安身边,笑眯眯的和她说话:“小姐看着不大,是不是还上学呢?” 年长boy看起来大概有三十……或是四十岁?大概是因为在医美机构工作,脸上很紧致,没有一点皱纹松弛,但和自然的青春饱满还是不一样,有一种填充物的反光感。 苏安顿了顿,出于礼貌,也简单回应了几句。 她的回应其实已经很敷衍了,但年长boy却十分满意一样,笑眯眯的夸她:“哎呀呀,还是小姑娘呢,真是年少有为。” 看到苏安的目光一直在留意上药的罗兰,他毫不在意的安慰:“哎,他啊没事,上点药就行,要我说啊,这么大的人了,这么点小毛病还要缠着女朋友陪着,太不懂事了。” 苏安顿了顿:“他才十八岁。” 她二十六岁,是“小姑娘”,罗兰十八,已经算“这么大的人”,这个大小的判定,多少有点随意。 年长boy撇了撇嘴:“哎呦,可不能这么算,boy和女孩子不一样,别看他现在十八,可他总共才活几年呢?两岁的猫就相当于二十多岁的男人了,十八的boy,就该顶得上三十岁!你算算,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苏安挑眉,居然觉着这说法没法反驳。 年长boy摇摇头:“我就经常和我女儿说啊,这些boy啊,一个个看着年轻漂亮,私底下比你们这些小姑娘懂的多了!那里头的小心思多了去的!像你们这些单纯的小女孩儿,一个不小心就要被哄了的!” 苏安不置可否:“您有女儿?” “哎呦!” 简单的两个字,却像是戳到了年长boy的什么开关,他立即夸张的感叹一声:“可不是!实打实的女儿,和我有血缘关系的!可不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叔叔’,就是我自己的精子,亲生的,亲养的,女儿叫我爸爸的!” 大概是在新世界里待久了,苏安听到这话,冒出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有点扎心的反驳——肯定不是“亲生”,毕竟你是boy,并不会生。 “小姑娘哦,你别看我这样,我年轻的时候,也能进过两次希望库的呢,我从医学院预科毕业,就和我爱人在一起了,生下女儿之后我爱人和我办理了婚姻!和那些没人要、不负责任的堕落boy不一样的!” “哎呦,你可不知道的,我爱人很支持我工作的……我女儿啊,又乖又优秀,她三岁就……” 新世界里,能够成为真正的父亲,的确是很不容易的事,提起自己的家庭和女儿,年长boy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骄傲,声调明显挑高,夸赞滔滔不绝,脸上填充的反光都愈发耀眼夺目了起来。 苏安这一次连礼貌性的应对也维持不了,她往后靠到椅背,面无表情,神志也早已放空。 恍惚间,对面滔滔不绝的“我女儿”“我女儿”,都好像变成了“我儿子”“我儿子”…… 好在罗兰那边上药结束的很快,不到十分钟,几人就走了回来,也终于打断了年长boy意犹未尽的分享欲。 医师开了几盒药,让罗兰回去自己上,又叮嘱了几句不要过度使用、清淡饮食的医嘱,处理的干练又专业。 但之后苏安咨询起缝合的事来,得到的回应却并不理想。 这里只有分舌,没有缝合恢复项目。 医师分舌做的很多,但几乎没有做过缝合手术,也没有相关经验。 当然,缝合这种操作没有什么难度,女医师听到苏安的要求之后,虽然有些不解,也表示她可以做。 但是也提醒了,如果技术不过关,愈合后的舌尖会不那么平整,影响美观,也影响吐字说话。 苏安听说之后,放弃了在这里缝合的打算,礼貌告别,立即起身离开。 她们来的比较早,等到离开时,街上更加热闹了起来,这所机构也在门面前宣传起了她们的免费体验项目,肌肤年龄监测。 具体内容就是一个头罩一样的东西,连接机器和屏幕,体验者们戴上头罩,用各种颜色和波长的光闪烁拍照,由此判断出具体的皮肤问题,肌肤年龄。 毕竟有着免费的噱头,尝试者们也很多,大部分都是年轻boy,有的甚至还穿着高中校服。 苏安路过时,正好听到了工作人员夸张的声音—— “哇,你的肌肤年龄比实际年纪少三岁!继续保持就好,就是稍微有一点色素沉积……” “天啊,你的皮肤年龄已经二十岁了,还有痘印、闭口问题……” 这么明显的话术,不少boy却都当了真,肌肤状态年轻的相互嘻嘻哈哈调笑,不太理想的也认真拿起宣传册,即便暂时不进店,也会先加上宣传人员的联系方式,或不满或担忧的离去。 “这么小的boy,也是他们的目标客户吗?” 苏安看到工作人员都很认真,即便面对学生也没有一点敷衍的意思,不禁有些奇怪:“这里的消费不低吧。” 确实不低,罗兰没有提,这一家是在大西排名前几的医美机构,在这里做分舌手术,几乎花掉了他当爱豆这些年存下来的,大部分的积蓄。 没有办法,身为曾经的爱豆,罗兰听说过,也见识过太多因为选择了不合格的医美或者整形机构,把脸搞垮的案例了,尤其是整形,就算没有垮,只是效果不那么完美,对于boy来说也是一场灾难,他哪怕不吃不喝,也不能在这个钱上节省。 “高中不小了,毕业之后就会需要。” 罗兰忍着疼痛,小心调整着自己的发音,简洁开口:“没有现金,也可以信用贷款。” 这个世界的男人本来就是少数,适龄期的boy就更少,物以稀为贵,什么东西少到一定程度,价值都不会低。 只要年轻,哪怕不是希望boy,哪怕长相没有那么好看,只要放得下身段,都可以过得比同阶层的同龄女性优渥。 有大把的相关机构,都愿意为他们提供这种帮助。 当然,也有很多的法子确保boy们偿还。 30-40 第31章 找爸爸 新世界的女儿真好当! “你办过这些信用贷款吗?” 看着医美机构门外, 一个个留下联系方向的年轻boy们,苏安转头问了罗兰。 罗兰立即摇头。 公司有合作的相关机构,他的形象设计, 都由公司公司统一安排,除了这一次分舌, 他之前做过的项目花销,也都包含在公司的“培育费”里。 当然,以“flower”之前的火爆程度, 公司也绝对不亏就是了。 毕竟按照合同规定, 他合约期间只拿基础的工资补贴, 剩下的所有收益, 都是用来偿还各种名目的费用。 小陈总财大气粗, 合约也算是良心,罗兰听说有些黑心公司的练习生, 合同到期非但没有钱, 还会倒欠公司一堆的服装费培训费,要偿还几十年的。 苏安不知道这些, 但见罗兰头摇的干脆, 倒也松了一口气。 没有就好, 虽说经过了昨晚的亲密行为,她自认对罗兰有了一点责任。 但这个责任感,绝对没有强到给他还信用贷的程度! 苏安放下这件事, 在街边给姜静发了一条信息。 现在最需要解决的, 还是罗兰的分舌问题。 眼前的医疗机构不靠谱, 人生地不熟的苏安,最先想到的人,就是咨询身为医学生的姐姐。 姜静回应的很快, 而且不是信息,是直接打来了电话:“你在哪呢?我才到以太接你一起回家呢,结果说你早走了。” 苏安说了自己的位置,姜静也很快想起来:“啊对,分舌修复是什么意思,你想干嘛?” 姜静有点严肃:“咱们可是正经人家啊,你可别跟着那些人,学那些乱七八糟的毛病。” 苏安简单解释几句,没有多提别的,只说罗兰为她做了分舌,找一个靠谱的医生修复缝合。 姜静听了这话,也有点惊讶的感慨两句,叫她等一下,一会儿给消息。 苏安挂断电话,回头却发现罗兰重新戴上了口罩,动作似乎也有点遮掩。 苏安疑惑:“怎么了?” 罗兰低声解释:“刚才,有一个人偷偷拍我们。” 苏安顺着他的方向朝四周看了看,中央街上人来人往,倒是没有发现罗兰说的人。 罗兰:“是对着我们拍的,专业相机,朝拐角走了。” 他是做过当红爱豆的,虽然现在过气了,但曾经的经历摆在那儿,对这种偷拍镜头是敏=感的。 “哦,可能是你之前的粉丝?” 苏安没太在意,想了想,觉得她们两个人里,显然是曾经当过爱豆的罗兰,发现身份被拍更合理。 罗兰张张口,觉得那人不太像是粉丝,倒有些像是专业的狗仔。 可他现在早就不是flower正当红的时候,早就过气的男团成员,当众出面都没有任何流量,偷拍又有什么价值? 正好苏安收到了姜静的信息,开口叫他出发。 罗兰闻言就也没有多说,乖巧答应一声,连忙跟上苏安的脚步。 姜静推荐的是一位烧伤整形很出名的医院医生,临床经验丰富,对创面恢复很有一套。 和医美机构不同,这种正经医院,苏安一进门,就已经觉得靠谱了。 不论是公事公办、一脸冷漠的接待人员,还是医生那种带着点不耐烦的烦躁态度,都莫名的让人心安。 “身体是能闹着玩的?现在知道后悔,之前干什么去了?” 医生姓贾,是一位六十多岁,和姜议员差不多年纪的女性。 这个年纪的医生,也是经验最丰富,精力最充沛,正是当打之年。 她对待罗兰像个对着一个不懂事、给她添麻烦的小孩,生气又烦躁。 换到苏安时,除了烦躁,也有明显的恨其不争:“年轻也要有个度,你几岁了?没正事干?什么都想试?” 对方的性别和年纪,都让苏安下意识起立低头,像是面对尊敬的老师,一点没觉得反抗的意思:“是是,您说的对。” 贾医生只是因为苏安的模样和表现,让她想到家里的晚辈,没忍住多说了几句。 见苏安这么配合,她的态度也温和了许多,带着一点苦口婆心:“女人和boy不一样,二十多岁也该懂事了,得好好上学,天天沉迷在这事里,还能有什么前途?” 苏安一点没生气,甚至还有点真心的感激:“嗯,我记住了。” 这样的反应,也让贾医生更加满意,甚至还夸了她是好孩子。 之后对待罗兰态度就细心了不少,检查之后,让他等现在的红肿恢复之后,再安排手术。 整天面对的都是棘手病人的贾医生,显然一点没把这种小手术当回事,摆摆手让她们回去等通知:“小问题,缝好不影响说话,绝对看不出来。” 苏安再次道谢,带着罗兰离开。 医院门口,苏安对罗兰开口:“这几天注意一点,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做手术。” “对不起。” 罗兰摘下口罩,低着头,面上有点自责:“我是想让安安姐你舒服的,没想给你添麻烦……” 听到舒服两个字,苏安的表情也有些微妙。 一早上睁开眼,又是月经、又是恢复,都顾不得多想。 但现在提起来,苏安也不得不承认,昨天晚上,舒服、确实是舒服的…… 那种感觉,都让苏安理解了之前世界里,为什么有这么多男人沉迷女色。 原始欲望确实低级,可是真的很爽,苏安甚至怀疑自己昨晚就算没喝酒,体验过后,都不一定舍得拒绝。 “别说这个了。” 苏安扭过头,平静了一下呼吸,临走之前,看着罗兰干净的五官,饱满的唇瓣,以及带着期盼和眼睛,还是说了一句:“再联系。” ———— 苏安到家,就只看见了姐姐姜静。 小姜得去上仪态课,爸爸去了公司,妈妈就不用说,因为还有两周就是竞选期,最近在家的时间也明显少了很多。 姜静:“这还只是议员选举呢,等真到了市议长选举的时候,咱们想见妈一面都得和宋助理预约!” 的确,市议长的选举在明年,两周后选的是市议员。 大西的市议员身份,并不是选过一次,就能一直拥有的,选举四年一次,如果想要继续担任职务,就需要继续继续参选,选民可以根据参选人在任期内的表现,决定是否要继续支持。 不过妈妈现在早已经不是刚刚步入政坛的新人了,多年的积累,早已经有固定的铁仓票,都可以竞争市议长了,这种议员选举,就只是走个过场,大家倒是都不用担心。 姜静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妹妹,提起了昨晚的事:“分舌的感觉怎么样?为了你这种疼都忍了,这boy对你够上心啊。” 苏安脸稍微有点红,被调侃的狠了,还忍不住反驳:“这事都怪你,我和他本来没关系,谁让你还安排酒店的!直接带我回来不就没这事了。” “啧啧啧,什么叫恩将仇报啊!” 姜静又冲上来抓着苏安的脸用力揉:“昨天那么理直气壮约boy,结果连个酒店都没定,我好心帮你还翻脸不认人?小没良心的,早知道不给你找贾大夫了!” 苏安一点没反抗,等姐姐放开手,才捂着自己的脸,低声道了一句歉。 她当然知道自己怪得没道理,也是因为新世界的姐姐实在太好,要是放在从前,她也不可能说出这样撒娇似的埋怨。 苏安的道歉声太低,姜静压根没有听清,还问了一句:“什么?””没事。”苏安飞快的摇摇头,继续问:“其实我现在有点不知道……那个罗兰,我以后拿他怎么办呢?” 姜静挑眉:“什么意思?” 苏安有点纠结的说了罗兰的情况,公司解约,还有个副总觊觎,家里似乎也不怎么靠谱。 苏安:“可是,这些问题,我也解决不了,我也不可能负担他以后……” “你怎么这么可爱!” 姜静听得哈哈大笑:“想那么多,你还要和他结婚啊!难怪boy都愿意给你分舌,这么负责,一点不亏!” 好在笑话之后,姜静还是给了靠谱的建议:“想得太多了,有兴趣就约着,以后不喜欢了,把他交给爸。” “爸?”苏安震惊的瞪大眼睛。 这是她根本想不到的答案,这种事……怎么可能找爸爸?她不是应该小心翼翼瞒着,压根不能让家里知道吗? 苏安:“找爸干什么?” 姜静理所当然:“爸那里就有公益项目啊,像罗兰这种情况太符合了,之前还是爱豆,有技能、有名气,给他安排一个合适的职业规划,多简单的事。” 苏安顿了顿,她之前了解家里的公司,和妈妈的竞选计划时,还认为爸爸的咨询公司的业务,为boy提供理财建议,甚至直接推荐金融项目,这应该算是赚钱的商业行为。 至于妈妈的公益事业,政-治资本,主要指的应该是市郊的公益养老机构,之所以把中央街的咨询公司也算进去,只是单纯因为它提供了资金支持。 可现在从医美机构回来,看到那些连高中生都不放过的信用贷。 苏安才忽然觉得,收费咨询怎么就不算公益呢,给年轻boy提供“正规”“专业”的财务建议,甚至没有条件的还会提供免费咨询,这可太公益了! 难怪妈妈能有那么多男性选票,她要是boy,也选妈妈! 姜静:“爸前两天还说你长大了,和他都不亲了呢,你找他帮帮忙,他肯定高兴。” 苏安:…… 爸爸居然会因为这种“帮忙”高兴。 新世界的女儿,可真好当! 第32章 母爱的本能 如果孕育不是出于自愿,本…… 姜静提供的建议实在是很有用, 虽然苏安暂时还没有去找爸爸—— 主要是她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爸,我约了一个boy,现在想甩了, 你给我收收尾? 这种话怎么好说呢? 但不管怎么说,知道了最后的解决方法, 心底就安心了。 缝合都没做呢,她完全可以再斟酌几天,准备好了再找爸爸开口嘛。 放下一件心事的苏安重新露出笑容, 也有心思反过来调侃姐姐:“你之前约过的boy, 也是这样找爸爸解决的吗?” 姜静按一按她的脑袋, 得意抬头:“我约过的boy, 一个斯鲁学弟, 一个校友联谊上的威大新生,都是独立boy!好聚好散, 可不像你一样。” 新世界里, 能接受高等教育的boy,都是有一定家庭出身, 或者本人条件比较优异的, 平等约会, 的确不需要像苏安一样,还要找爸爸收尾帮忙。 说起这个,姜静也带着了点提醒的意思:“那个罗兰, 漂亮是挺漂亮, 说到底, 和我们不是一类人,还是不要牵扯太深的好。” 姜静一挑眉:“瞧,你昨晚如果约的是陈家那个陈柏, 就不用考虑这个了。” 陈柏…… 突然蹦出的名字,和脑子里随之浮现的单薄身影,又让苏安一顿,几乎有点尴尬的站起来:“我就不能谁都不约么!” 她本来也没有约过谁,和罗兰发生关系,原本也就是阴差阳错的意外。 只是不管因为什么,事情是已经发生了,她爽也爽过了,总不能和之前世界里的男人一样,一句话把责任都推到酒上去,提起裤子就什么都不管吧? 最起码,等到缝合恢复,送到爸爸那去,之后再断绝联系。 不说好聚好散,也算是有始有终。 这样决定之后的苏安站起来,回到房间,打开课件,像今天贾医生教训的一样,真的开始好好学习。 新世界,这么多的选择,她干嘛要掺和在这乱七八糟的女男关系里? 之后罗兰也联系过她几次,都是一些殷勤的早晚问好和关心,苏安都在两句话里结束了交流,客气又疏离。 罗兰大概也从这几次交流里,看出了苏安的意思,之后就也乖巧的保持了安静,没有再多打扰。 直到一周之后,罗兰才再一次发来消息:【安安姐,红肿完全恢复了,贾医生说明天就可以手术,您要看一看吗?】 他选的时间实在是很好,下午四点,刚好结束一天课程,加上明天要手术,苏安也觉着刚好可以趁这个机会说明自己的打算,于是回复消息,询问了对方的位置。 位置出乎意料的近,就在斯鲁附近的酒店式高层公寓,许多不满意宿舍条件的学生都会选择在这里长租,距离很合适,步行只需要十分钟。 天色有些转阴,苏安步行过来,在楼下看到满面笑容的罗兰时,还以为他只是凑巧来到了这附近。 但下一刻,罗兰就引着苏安走进公寓大门,之后就是熟练的刷卡,走上电梯。 “我在这里租了一间房间。”罗兰抬头看着苏安。 他的身高其实和苏安差不多,但看她时总是会选用这种仰视的目光,带着一点小心,一点欢喜,还有一点讨好与期盼。 苏安顿了顿,没有在公共场合说什么,沉默的跟他走进了房间。 这是一间没有什么生活气息的公寓房间,显然主人租下它之后并没有增添额外的装饰,唯一鲜亮的,就是窗前摆着一束粉白相间的紫罗兰。 罗兰脸上还带着笑,进门之后就脱了外套,露出内里干净的白色皮革绑带背心—— 绑带背心,并不能算是真正的背心,因为它其实什么都没有遮住,只是细细的皮革与卡扣,选用的是白色,倒是少了很多色-情,反而透出几分青涩和稚嫩,紧贴肌肤绕过脖颈,在胸下系成工字型,凸显出腹部与胸膛的形状。 罗兰就顶着这样的造型,自然的接过她的书包放到一边,蹲下来帮她摆好拖鞋,还想伸手帮她解鞋带。 苏安后退了一步,自己换好拖鞋。 再怎么说没有关系,身体是骗不了人的。 女男之间,只要真正的“坦诚”相见过,你见过对方最赤-裸、最不加掩饰的模样,你们最隐私、最深藏的部位亲密接触过,这就是最直接、最了然的联系,只要发生,两人之间的相处,就绝不可能和之前一样。 比如现在,苏安看着这样的罗兰,目光就没有任何的躲闪,只是有点无奈。 她伸手拿过罗兰的外套:“还是穿上吧,有点凉。” 罗兰有些失望的垂了眼,没有反驳,听话的接过衬衣。 其实没有好多少,因为罗兰只是穿了衣服,但没有系扣子,松松垮垮的黑色衬衣披在身上,皮质绑带在胸前半遮半露,反而更有感觉了。 苏安的目光划过对方单薄又流畅的腹肌,决定不再纠结衣服的问题,先问了一句:“你租了这里的房间,身上还有钱吗?” 罗兰还蹲跪在地上,抬头看她:“还有一些,我只短租了半个月。” 不是不想租更久,而是没有条件。 除了分舌手术,他剩下的积蓄只够付一个月的租金。 他还要留一部分当作日常支出。 之后怎么办? 罗兰没想过之后。 之后只有痛苦、只有无尽的堕落和黑暗,有没有那些钱并不能改变什么。 他更愿意拿这些没用的东西,来换取眼前的短暂的光彩。 只不过现在看来,光亮消失的比他想象中更快,半个月,似乎也是用不上的。 苏安脸上的来意太过明显,明显到他想要欺骗自己再争取都不能。 罗兰低下头,声音也一并低落了下去:“我原本想着,安安姐你上课累了,可以来这里休息一会儿,对不起……” 苏安低头,先说起了出了家里咨询公司的项目,可以为罗兰安排以后的工作生活。 她还没有提起别的话,罗兰就已经明白了,他的面色开始发白,嘴唇翕动着,像是有点想哭,又努力忍住,抬起看着苏安哀求::“一定要这么快吗?安安姐,我知道我不够优秀,上次我表现不好,我可以改的……” 这样的反应,让苏安为难又难过,她顿了顿,还正在思考怎么开口,罗兰看着她的表情,就又咬了下唇,努力露出微笑:“我明白的,有上一次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明天我就去做恢复手术,不会再给你添麻烦。” “对不起,我不想让安安你以为我是那种麻烦、不好甩的boy,我刚才就是、就是有一点舍不得……” 太快了,明明上次才真正亲近过,他以为,分舌的讨好能够让苏安对他的兴趣,多维持一段时间,他没想到这样反而弄巧成拙。 苏安又张了张口,心满意足?罗兰满足什么呢?那一晚,似乎被服务的对象只有她。 她让罗兰站起来,两个人走到窗前坐下,隔着绽放的紫罗兰。 苏安等了一会儿,看着罗兰平静下来,没有再多提之前的哀求和道歉,只是继续温和开口:“收入只是能让你独立生活,想要帮你叔叔买房什么的,是不可能的,你的家庭……我不了解,但是我希望你能更多为自己考虑。” 罗兰低着头听她说完,也眼眶红红的点头:“谢谢你,安安姐,你真的是个温柔的人,真的,我一辈子的运气,都用在遇到你了!”苏安失笑:“这算什么运气?我也没帮过你什么。” “不,帮过的,很多。” 罗兰第一次认真的反驳她:“十岁的时候,你来看我,给了我一束花,说我很勇敢。” 苏安解释:“那只是惯常的话术,慈善活动,有媒体在,总要说一点套……” 罗兰又笑起来,眼睛湿漉漉的,显出闪亮的光彩:“不是的,安安姐你忘记了,我还记得,你说,被妈妈抛弃,还能努力坚持下来的小家伙,就是最勇敢的孩子,祝我早日康复,早日成为一个不需要妈妈的大人。” 苏安猛然闭了嘴。 她没有想到,“苏安”当初说过的“你很勇敢”、“祝你早日康复”,完整的话术居然是这样的。 不是,八年前,那时候的苏安也才十八岁,她和一个才十岁的、意外断了腿的小孩儿说这种话,真的合适吗? 难怪罗兰一直记着她,在陈家杨那里意外见面之后,一眼就发现了她这个“故人”。 罗兰扭过头,目光虚虚的看向窗外,似乎又陷入了当初的回忆里:“妈妈不要我了,我觉得好疼,别人都没有发现的,只以为我是因为断腿疼,只有安安姐你看出来了。” “后来回家,被卖到公司,训练……我一直想着安安姐的这句话,才能坚持下来。” “可我还是没有那么勇敢,我遇见了安安姐你,我就总想着……如果能再和安安姐你在一起,不管做什么,以后我也可以再靠这段时间再坚持下去,对不起,安安姐,我现在也没有做到,像一个真正的大人那样,不依靠任何人。” 苏安也沉默了下来。 她大概知道罗兰的身世,因为补贴和福利才生下来的孩子。 繁衍,是人类的本能,母爱原本也是。 尤其在新世界,女性在这样的漫长的生命里,在诸多的经历之后,孕育生命,就是再自然不过的选择。 就像之前姜静说的,作为医学生,姐姐很清楚生育对于自己身体的伤害,但她还是决定在四十岁之前孕育后代,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这是一种独特的人生体验。 就连游戏里一旦出现宝宝系统,大把的玩家都愿意付出时间精力甚至花钱氪金去体验,同样的模块放在现实生活中,又有多少人能忍得住不去点亮一下试试? 生一个人啊,像神明一样,从你的身体里,孕育出一个来自你、延续你、又与你完全不同的、独立的生命,亲手抚育她一点点长大,从古至今、生生不息,多奇妙的事! 可如果,这样的选择,不是因为体验,不是因为自愿,不是出于爱。 而只是像罗兰的妈妈一样,是出于利益呢? 因为利益才出现的孩子,在利益消失的时候被放弃,似乎也显得理所应当。 就像是苏安曾经熟悉的世界里,如果孕育不是出于自愿,本能的母爱也会消失不见。 罗兰这样不正常的表现,或许也不是爱情,只是在寻找母爱的替代。 第33章 舆情事件 涉及到姜议员,和你有关…… 在罗兰有些混乱的表白与歉意中, 对方这十八年的生长脉络也在苏安心里渐渐清晰。 不是出于自愿的孕育,不算幸福的出生,十岁时意外断腿, 被家庭放弃,最无助的时候, 遇到了八年前的苏安。 十八岁的苏安,敏锐又肆意,丝毫不在意自己直接的言语, 可能对一个十岁孩子造成的伤害, 随口送出的鲜花与祝福, 成了罗兰唯一感受到的善意—— 在被放弃、无人发现的时候, 只是被关注、被在意本身, 就足够值得铭记。 两年后,罗兰被一纸合约送进娱乐公司, 虽然管束严苛, 但胜在不需要思考,公司最不需要他们这群孩子做的就是思考, 从睁眼到睡前的每一秒都有安排, 只需要乖乖的听话, 忍受饥饿,付出汗水,就能获得食物、住所, 甚至夸赞, 这对于罗兰来说, 也算是另一种安稳。 但显然,这样的生活也不可能长久,成团、出名、冷寂, 解约,离开刚刚熟悉的环境,对罗兰来说,就像是第二次被抛弃。 偏偏在他彷徨的时候,十岁时帮过他的浮木,苏安,又出现了。 人总是相信过往的成功经验,相同的境遇,相同的人,用罗兰自己的话来说,这就是上天赐予的运气,他当然不会放过。 他甚至都没有细想过要从苏安身上获得什么,只是雏鸟情结一样,不惜一切,盲目的跟随和靠近。 像罗兰自己说的,他还并没有成长为苏安说过的,那种不需要依靠任何人的大人。 “这也没关系。” 苏安看向罗兰:“之前没有做到很正常的,因为十八岁之前,本来也不是大人。” 苏安:“你能坚持下来是因为你自己,不是因为别人的一句话,你十岁时就很勇敢,以后会更优秀。” 罗兰愣愣看着她:“是,是吗?” “当然。” 苏安点点头,莫名的想到从前的世界的过时梗,笑着接了一句:“毕竟,你是真的刚满十八岁。” 这梗太老了,说出来的一瞬间,苏安居然有点理解诺拉陈,笑容里都是只有自己明白的复杂和感慨。 罗兰显然因为她拖长的音调有点疑惑,苏安咳嗽一声,岔开话题:“你的舌头都恢复好了?” “是……您要看看吗?” 罗兰走过来,熟练的在她面前单膝跪下,对她仰起头。 之前苏安只是按着他的下巴检查过两次,罗兰就好像已经很习惯这样的姿势和动作。 本来就是她开的头,苏安顿了顿,还是伸手,像上次一样,轻轻抬起了罗兰的下巴。 罗兰随着她的动作配合的张口,微微伸出舌尖—— 红肿的确已经恢复了,罗兰也没有控制舌尖分开活动,只是就这样乖顺的伸着,一动不动,看起和正常人几乎没有差别,还要更显得干净粉嫩一些。 不得不说,罗兰的姿势,加上她的动作,看起来还是挺暧昧的,检查之后,苏安就很快的松了手,尽量表现的正常:“确实恢复了,明天……” 话没说完,罗兰就突然低下头,主动去蹭了蹭苏安即将收回的手心。 苏安没有预料,手心向下,擦过罗兰光滑的面颊,停留在了他的发间。 罗兰的头发摸起来手感真的很好,柔软蓬松,配着发深的金色,像是什么动物的毛。 他的动作也像是动物,蓝绿的眼眸虔诚的看着她,追随她的手心时,自然的歪头弯腰,面颊无意般贴近了她的双-腿-间。 那一晚的记忆与热度,都伴着罗兰的动作重新浮现。 苏安其实是有一瞬间的意动的。 这是身体最原始的本能,甚至不受理智的控制。 但下一刻,苏安还是动了动腿,低声开口:“不,别这样。” 新世界里,女性的“不”不需要重复的证明和坚持,只是简单的一个字,就已经足够有分量。 罗兰动作一顿,脸上露出明显的无措:“安安姐,我……” 在他心里,苏安约他、或者同意见面,就是代表了她有需求的。 第一次是个意外,罗兰认为是因为遇到陈柏,才让苏安打消了念头,第二次的发展就很正常。 今天是第三次,虽然苏安刚刚说了会帮他找咨询公司,他也知道苏安大概是厌倦了,之后不会再约他。 但今天、现在,她还是来了不是吗? 苏安回应了他的邀请,刚才还看了他的舌头,就是说明她现在还有兴趣。 要不然还能是为了什么? 苏安看着罗兰的神情,安慰性的解释:“月经还没结束,不方便。” 其实已经一周多了,并不影响。 但是这种事情,多几天少几天都很正常, 罗兰并不怀疑,听到这句话之后,立刻有些匆忙的站了起来。 女性在月经期间,是不适合发生性-行为的,而且有些女性偏偏在这个时候欲-望会强烈,boy在这个时候凑上去,就不是讨好,反而显得不懂事。 明白这一点的罗兰后退一步,又伸手系上了衬衣—— 苏安微微挑眉。 哦,所以他心里什么都知道,刚才不系扣子,就是故意的。 罗兰没有发现苏安的目光,只是这时才忽然意识到,安安姐月经还没结束,也还是来见了他! 意识到这一点,哪怕才被分手,罗兰都没忍住生出了一种莫名的喜悦。 他抿着嘴,努力控制着满心的欢喜,一下子简直不知道如何是好:“啊,那安安姐你累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苏安想了想,问了一句:“吃过饭了吗?” 罗兰摇头:“你饿了吗,我……” 说到这儿的罗兰突然一顿:“我没有学过烹饪……” 不单没学过烹饪,冰箱里也都没有准备任何食材,酒水倒是有一点。 他没有想过苏安会在这里吃饭,只是吃他的话,酒水就够。 “哦,正常,我也不太会。” 苏安倒也没有在房间做饭的意思:“要出去吃吗?还是外卖?” 思考过后,苏安还是觉着叫外卖更随意一点:“我听朋友说过,附近有不少好吃的餐馆,这里环境其实不错……” 她顿了顿,本来想说再多给罗兰续两个月租金,这样对方缝合之后可以慢慢恢复,找到新工作之前,也能有一个地方过度。 但是在自己学校附近给boy租房,这个举动太容易叫人误会了,停顿之后,她还是决定先等手术结束再提,或者问过爸爸,有合适的地方也可以租远一点。 天气热了,苏安选择了烧烤,也给罗兰要了一些清淡的蔬菜和沙拉,两个人在桌前一起吃了饭,像是朋友一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天。 夏日的天气多变,叫外卖时还是夕阳明媚,吃过晚餐之后,天色骤然发沉,窗外是一片黑压压的乌云,像是要下雨的样子,罗兰也开口邀请苏安留宿—— 不能发生关系,当然就只是单纯的睡觉休息。 苏安正要开口,窗外也恰好传来隐隐的雷声、与零星的雨点。 确实,该发生的早发生过了,冒雨回去,似乎也显得有点刻意,不如等一下看看,如果雨很快就停可以回家,真的很晚的话就不用折腾,明早还能直接送罗兰去医院,苏安这么想着。 雨并没有停下的意思。 九点之后,苏安就干脆给家里人发了消息之后,起身去了卫生间洗漱—— 罗兰准备了洗漱用品,因为不知道苏安的喜好,选择了某品牌经典款。 看着苏安穿着睡裙出现,罗兰有点高兴,又有点可惜,但知道月经周期内不可能发生什么,也没有再做出什么不合适的行为,只是贴心的帮她吹了头发,又提出可以给苏安按摩。 真是只是普通的按摩推拿,因为罗兰洗漱之后,把进门时的衬衫里性-感的工字绑带,都换上了普通的白色背心,搭配他青春的脸和身材,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清纯男大。 “月经期间腰背不好碰,可以按一下肩颈或者腿,我稍微学过一点,可以解乏的!” 这样的罗兰仰头看她时,就一点没有之前暧昧的感觉,反而有点像是小得给她送水的时候殷勤讨好,真的像个弟弟了。 苏安朝他笑一笑:“没有那么累,好好休息吧,明天还要手术呢。” 被苏安拒绝,罗兰也没有多说,他看着苏安在床上躺下来,明明知道不会发生什么,却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一种莫名的紧张—— 这种紧张和上次真的在一起时还不同,更复杂,也更微妙。 罗兰咬咬下唇,调暗灯光,有点僵硬的在苏安身边躺了下来。 苏安察觉到他连呼吸都紧绷,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原本只是想安抚,可是—— 真滑啊。 一个男孩子腰上怎么会这么滑嫩?滑到她甚至想要再摸一下看看。 不,不对劲…… 她当然可以反悔,罗兰不会介意她的反复,只要她开口,对方就会配合,分舌上的伤也不用担心,上次是因为罗兰的伤口还没恢复,她又喝酒,有点失了分寸,这次她很清醒,只要温柔一些,不会让罗兰二次受伤,影响明天的缝合,她可以再次享受那一晚的舒爽。 但莫名的,苏安不愿意因为这么简单的理由,改变自己最初的打算。 她攥了攥手心,为了防止自己出尔反尔,再冒出什么念头,干脆扭到了另一边,低低说了一句“睡吧,晚安。” 罗兰呼吸声也从凝滞,又渐渐变得平缓,许久,才很低很低的也应了一句:“晚安……” 雨夜里的睡眠总是很好。 苏安原本以为在陌生的房间,还是不熟悉的人身旁,她会很晚才能睡着。 但实际上,当定时的夜灯渐渐熄灭,伴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她没用多长时间,就闭上了眼睛。 夜里,她是被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伸手摸索着,还是也被吵醒的罗兰先一步找到手机,送到了她手中。 苏安点击接通,慢一步反应过来,屏幕上亮起的名字是“宋助理”。 宋助理的声音干练而严肃,没有一点深夜的困意:“安安,你在哪?” 苏安有点清醒了,她声音微哑的说出地点,对面也立即开口:“现在立刻起床准备,我们派了车去接你,在十分钟之内下楼。” 苏安扭头看一眼天色,还是一片漆黑。 罗兰都还没有到提前起床收拾自己的时候,只是跪坐在一旁,迷惘的看着她。 苏安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宋助理:“紧急舆情事件,涉及到姜议员,和你有关。” 第34章 回应与反击 苏安,干得漂亮!…… 紧急舆情, 涉及姜议员,与你有关。 简单的三句话,足够让苏安彻底清醒。 罗兰打开床头灯, 橙色光芒中在昏暗中骤然亮起。 苏安闭眼,睁开, 在起身的同时,攥紧手心,继续开口:“具体情况呢, 可以说吗?” 对面的宋助理听到这句询问, 也略微有些诧异。 他从电话接通开始, 用词口气都有意识的简洁、理性, 就是担心苏安听到消息之后, 会生气担忧、或者惊慌失措。 情绪对解决舆情毫无帮助,如果出现这种情况, 他这种不解释原因, 只提出要求的有力话术,就可以最大程度的让苏安下意识迅速配合。 但宋助理没想到, 苏安对于这么突然的消息, 反应却是出乎意料的冷静。 宋助理听到了对面传来的窸窣的声响, 这说明苏安在询问缘由的时候,也没有停下手上穿衣准备的动作,确认了这一点后, 宋助理没有犹豫。 如果苏安可以冷静配合, 那当然把事情说清楚, 更有利于解决可能的突发情况。 宋助理干脆的敲击键盘:“发你消息了,可以大致看一下,具体情况见面沟通。” 短时间内, 凝练的文字,永远比语言传达的信息更多。 苏安一边穿鞋,一边打开宋助理发来的消息。 专业的团队,当然不可能分享八卦一样,给她一堆杂乱的新闻链接,宋助理发给她的是文档,打开就是精简过的时间线与概括,清晰明了。 舆情的起端,是昨天下午,先是各大平台和app的娱乐新闻爆料,据某医疗机构消息,曾经的当红男团“flower”成员,现情形落魄,迫于生计,无奈接受分舌手术。 flower虽然早就解散了,但曾经的热度不是假的,只要是关注男团和娱乐圈的,对flower都算耳熟,加上其中两位转型成功的主力成员,现在还活跃在娱乐圈,这样含糊不清、有针对、偏偏却指向性不明的消息,立即引起两位成员的粉丝讨论,在各大平台纷纷议论分舌的到底是谁,是为了什么?分舌是被逼还是自愿? 晚九点,热度逐渐上升,继续有知情人士,爆出了医美机构的医疗单,上面有罗兰的姓名签名,以及接受手术的具体时间。 这个时候,其实希瑟和几个团员,是有联系过罗兰的,这也是他和苏安最有可能提前察觉到不对的时间。 但很可惜,罗兰每次来见苏安的时候,为了避免打扰,都会将手机关机、或者调到免打扰模式,这让他并没有发现团员的提醒。 就这样,在水军的推波助澜下,罗兰几乎证实是被强迫分舌,虽然热度有所下降,但舆论都在对罗兰表示同情,对逼迫方的富豪财阀、公司资本辱骂谴责。 晚零点,知情人士继续爆料,社交平台出现了一张医美机构门外的合照—— 宋助理在文档里,附上了这张照片。 很熟悉,苏安在看到之前就有预料—— 就是罗兰当时就发现有人偷拍的那一张。 照片里,她和罗兰一前一后的站着,苏安在打电话,因为看到医美机构连高中生都不放过,表情有些冷漠,罗兰身形单薄,在她身旁无措低头,乍一看来,很像是被逼迫。 后面的发展就更加明了,照片下,很快就有人认出了苏安,证实女方是大西市议员姜定芳的女儿,现于斯鲁读书。 再往后,就是身份不明的“圈内”人士跳出来,语焉不详的提起姜定芳议员,近期接受了陈氏集团的资金支持,双方正处于蜜月期,而罗兰所属的娱乐公司,正好是陈氏集团旗下,属于陈氏公主陈家杨的产业。 几句貌似语焉不详的评论,却已经把什么都暗示得清清楚楚,仿佛透过这张照片,都能嗅到商政联合、沆瀣一气的糜烂气息。 显然,妈妈和陈氏的合作,已经对竞争对手产生了严重的威胁,这一连串的舆论攻击,是连陈氏也一并计算在内的。 区别只是在于,这样的攻击,对陈氏的影响并不大,资本从来不靠道德运作,舆论攻击即便成功,造成的损失,对陈氏这种庞然大物也是微乎其微,陈家杨本人传出一些不好的名声,也并不像她日后的继承。 但妈妈不一样。 直到现在,姜议员的支持选票也有一半都是来自boy。 苏安和boy发生关系没有问题,甚至放纵一些,同时接触好几位boy,在新世界里,也只是年轻人的自由放纵,她没有结婚,甚至连道德的谴责都不会有。 但强迫boy分舌的性质就完全不同。 姜定芳用十年慈善的积累、女男平等的政-治主张,成为大西市议员,她的女儿却凭借这份权力,强迫年轻的男伴分舌,这样的舆论攻击一旦落实,无异于对男性选民的背刺。 两天后,就是市议员的选举日,如果这次舆论不澄清,很有可能会影响妈妈的支持率,严重甚至会导致议员落选 失去了市议员身份,当然也不可能再参加明年的市议长选举。 下一次选举在四年之后,在事业最重要的上升期,被迫停滞四年,这对妈妈的政治生命会是致命的打击,甚至很可能就不会再有起复的机会。 对手用无关紧要的罗兰铺垫,凌晨才放出真正的目的,等到妈妈的团队收到消息时,已经失去了先机。 这是釜底抽薪。 苏安的表情凝重,握着手机的手指都因为用力而泛白。 “你也穿衣服,快。”苏安对罗兰开口。 她的声音有些发涩,但好在还足够清晰。 罗兰很听话,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只是看苏安脸色,就知道现在不是多话的时候,听到吩咐就立刻转身拿起外套,动作匆忙麻利。 苏安站起来,因为手指有些僵硬,尝试了两次,才回拨了宋助理的电话。 电话接通的很快,苏安也没有浪费时间,直接开口:“罗兰在我身边,带他一起?” 宋助理微微吸一口气,立刻回应:“一起!” 他之所以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联系苏安,派人去接她,就是因为这种情况下,把当事人留在外面,是一种很危险的行为。 苏安并没有接受过应对媒体的公关训练,一旦被竞争对手抓住机会,不合适的回应,会导致局面变得更加被动。 苏安是这样,身为另一位当事人的罗兰当然也是。 就算苏安不提,宋助理也会关注罗兰的去向。 苏安能这么清醒的配合,宋助理觉得事情的解决,会比预想中顺利的多。 但苏安给他的惊喜还不止于此。 苏安带着罗兰出门,一边走,一边努力给对面的专业团队提供更多信息:“罗兰是自愿分舌,我和罗兰出现在医疗机构,是要给他进行缝合手术,照片当天,我们还去了###医院,姜静推荐,医生姓贾,烧伤整形外科,有医疗证明和问诊档案,手术安排就在今天。” 宋助理在对面飞快的敲击键盘:“很重要的信息。” 罗兰从这番话里隐隐听出了什么,他面色有些发白,唇色都几乎瞬间消退。 但好在他并没有在这时候添乱或者道歉,而是颤抖的找出了耳机,帮苏安戴在一侧耳廓,这样可以腾开双手。 苏安现在确实需要这个,她按按耳朵,低头确认一眼时间之后,将手机收在口袋,继续开口:“照片不是碰巧,当天罗兰就有发现,是有专业人员蓄意偷拍。” 是,当时罗兰明明已经发现了,如果她能更敏锐一点,早一点想到…… 苏安用力的掐了掐自己的手心,阻止自己无用的后悔与自责。 现在不是陷入情绪里的时候。 “这一点我们也已经发现了。” 对面的宋助理声音平稳,似乎和别人交流了什么,又开口提醒:“别走正门,有媒体,走后门,接你们的车辆也会停在后面。” 已经走到公寓大厅的苏安脚步一顿,拉着罗兰转身,拐进消防通道。 苏安是第一次来,对这所公寓并不了解,罗兰也和她差不多,两人在地下绕了一圈路,用了一段时间,才成功找到公寓后门。 也是因为这个,在她们终于走出后门时,苏安的脚步一顿,声音发沉:“已经迟了。” 媒体已经跟着她转移到了后门外,刚刚踏出建筑后门,迎接她的就是黑压压的镜头与白晃晃的闪光。 没有受过训练的人,不可能习惯这样刺眼的闪光与拍摄,闪光灯下,苏安下意识闭眼扭头,伸手将罗兰护在身后。 耳机中,宋助理和公关团队也明显焦急起来。 “还能退回去吗?安?关门,后退!”宋助理提高了声音,第一次显出几分急促和担忧。 有苏安刚才提供的信息,这场舆情是很好解决的,医院那边就是手术安排现成的证据,团队可以提供很多方案。 但如果当事人这边在媒体面前,应对不好,出了问题,这些方案和声明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先入为主的力量很可怕,只要苏安在媒体前的表现,让民众相信她就是那种会威胁boy的二代,后续再多的实锤都会让人怀疑真实性。 得知苏安已经无法后退,宋助理也只能在最后的时间努力教导:“安安你听我说,不要慌,不要心虚,不要管对面说什么,记住不回避、不纠缠、不解释、不自证!坚持两分钟,安保人员很快就……” 后面的提醒,苏安就听不到了,因为门外的媒体与记者,已经蜂拥而来,用嘈杂的提问将她淹没。 苏安甚至在人群正中,看到了一位熟悉的身影。 高瘦、寡淡,典型西式长相,熟悉的表情与笑容,苏安还清楚记得她的名字—— 阿曼达。 阿曼达还是那一副很有亲和力的模样,连看向苏安的眼神里都带着慈爱的笑,像是一个和孩子开玩笑的长辈。 但她的问话里,却是堪称恶毒的攻击性——“哦,安,抱歉打扰,因为有消息说,你逼迫未成年男伴分舌。” 罗兰当然已经成年,作为出道成团的爱豆,他的年纪与经历都在公众面前,很容易查清,这是一个乍听起来,性质很严重,却很容易解释的问题。 当然,也是一个简单的语言陷阱,如果苏安纠结于“未成年”的指控,开口解释罗兰年纪的问题,忽视了另一个重点,就等于侧面承认了她的确逼迫男伴分舌。 “男伴是说我吗?”被苏安护在身后的罗兰,在这时主动开了口。 他面对镜头,虽然脸色还白的吓人,但仍然下意识的对镜头露出标准微笑:“抱歉,我不明白逼迫是什么意思,我以为作为一个成年人,我有权决定自己的身体。” 一句话,以当事人的角度,否认了对方的两条攻击。 单纯从应对媒体的角度来说,受过训练的罗兰其实比苏安更熟悉,更专业。 当他开口时,几乎所有的镜头与目光,都对准了他的嘴唇,黑压压的利刃无限逼近,似乎想要从他张口的动作里窥探他的隐私,探出分舌的痕迹。 但即便这样,罗兰也没有任何躲闪,甚至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眼—— 在镜头下展现完美的状态,这简直只是爱豆的基本功。 老实说,罗兰的应对没有什么问题,但阿曼达毫不在意。 年轻的boy罢了,回应的再完美,他的发言都可以被她们轻易的扭曲成威逼与受骗。 今天采访的主角,也根本不是罗兰。 阿曼达的目光闪亮,全程都只牢牢盯着苏安的脸不放。 她第一眼就发现了了苏安挂在耳廓上的耳机。 但没关系,镜头前,超过七秒的反应就足够做出许多种解读。 阿曼达已经示意镜头拍下了耳机的特写,远程指导是有延迟的,如果苏安只是在和耳机对面学舌,爆出之后,局面只会对她们更有利。 生命博物馆看到苏安的第一眼时,阿曼达就已经发现了她的弱点,姜定芳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苏安的状态就是最有利的证据。 也是阿曼达主动对上级提出,全程跟踪苏安的去向,舆论攻击之后,在苏安接触团队之前,就对她进行突击采访。 她认定,苏安会是姜定芳的漏洞。 显然,在场的其余人也并不太在意罗兰的回应,或许是看出他了对媒体的熟悉与敷衍,一时间找不到漏洞,镜头与话筒,便又都转向当前的苏安—— “所以身为姜议员的女儿,你承认前男团男伴做了分舌?”“你是否存在胁迫行为?”“你是否承认逼迫男伴进行身体改造?” 她们想让她失态,想看她惊慌、愤怒、解释,最好歇斯底里,暴跳如雷…… 苏安无比清醒的察觉到了这一点。 不回避、不纠缠、不自证…… 喧闹的声响中,宋助理的提醒再一次浮现在苏安的脑海。 她在耳边的嗡鸣中停顿三秒,抬头皱眉:“这是你们的认为,我不需要对你们的认为负责。” “苏安看这儿,你是在回避这个话题吗?” 苏安的声音还有些晨起后微哑,但这样的低沉,却很好的中和了她的年轻,更显稳重与说服力:“不是回避,我只是认为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我没有权利与立场去评价他人。” 阿曼达有点意外,又有一点莫名的失控感。 上次的苏安是这样的吗?不,不对,她应该很脆弱,应该回避公众的目光与逼迫,对外界的恶意应该忍耐自证,而不是无视反击。 她不应该这么的……冷静。 微妙的不安下,阿曼达又一次主动出击:“所以对你来说,罗兰是别人吗?你和罗兰是什么关系?” 苏安看向她,缓缓开口:“女男关系。” 阿曼达眼神一亮:“所以身为姜议员的女儿,你……” “我无法左右你的想法,因为你是带着自己的答案来提问的。” 这一次,没有等阿曼达说完,苏安就直接打断了她的提问。 她的声音平稳,没有颤抖,没有迟疑,稚嫩而坚韧,像是从冬雪中抬起的绿芽:“作为姜议员的女儿,我赞同母亲的主张与理念,我爱她、信赖她,以她为榜样,也相信我的母亲不会让她的孩子失望。” “但你不是,阿曼达。” 苏安直视着对方灰色的眼眸,突然开口:“你的孩子还好吗?” 阿曼达表情猛然一变,久经历练的投机者,也有了一瞬间的停滞。 她的女儿,也患有青春期抑郁的小女儿,上次在生命博物馆外的采访,她曾经故意提起这个话题,用来攻击苏安。 但这一次,主动提起的人却换成了苏安。 苏安没有停下,她还在看着阿曼达,没有怒气,甚至带着几分悲悯,却带着穿透性的力量:“如果你的孩子,知道她的母亲放弃媒体该有的公正,用她的不幸,来攻击和她一样曾经处在困境的同类,她会痛苦失望的,对自己的母亲失望。” 远处的道路上,几辆黑色的车辆急刹停下,是来接她的安保团队。 苏安不再理会杂乱的提问,在团队人员的护送下,护着罗兰大步向前。 “完美的应对!” 直到离开身后的人群,苏安才听到了耳机对面的声音,是妈妈的团队人员杂乱的欢呼与议论,气氛轻松,仿佛已经获得了胜利,宋助理的笑意与夸赞混杂在这些声音里,也显得惊喜而遥远—— “苏安,干得漂亮!” 第35章 磕到了 支持分舌像舌钉一样普遍的美好…… 姜定芳的日常办公室, 位于第六区的大东街中心—— 这也是她的主选区。 如果是高峰期,从中央区出发,到达这里需要四十分钟以上的车程。不过苏安被接上车时, 天色才刚蒙蒙亮,一路畅通无阻, 不到三十分钟,就到了姜议员办公室的楼下。 耳机对面的宋助理留下一句见面谈,就忙碌的挂掉电话, 苏安也没有再开口。 媒体面前, 只是两分钟的短暂应对, 却好像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 苏安一动不动的坐着, 甚至连挂在耳廓的耳机都忘了拿下来。 罗兰原本想说些什么,看见她这幅样子, 也安静的闭了嘴。 车门打开, 工作人员确认周围没有异常情况之后,才让苏安罗兰两人下车进门。 回到自家的大本营, 周围人就都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安保人员态度朝同事点点头, 带着罗兰转身离开。 留下的另一位短发女孩,带着苏安往前:“姜议员就在前面,可以直接过去。” 听到妈妈的名字, 苏安的神色才终于有了变化, 变得有些犹豫, 有些躲闪。 但不等她更多准备,拐角之后,就看到了妈妈。 姜定芳今天穿着随意的深色半裙, 上身的衬衣带着一些皱痕,手上夹着一支香烟,沉思的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大概也是在深夜被叫起,看起来有些休息不足的疲倦。 姜议员被工作人员围在中间,原本正在严肃的说着什么,回头看见苏安,就立即抬手打断对面的汇报,朝她大步走来。 苏安用力攥着手心站在原地,看着越来越近的妈妈,想要解释,想要道歉。 但她的嘴唇只来得及翕动几下,妈妈就猛得伸手抱住了她。 苏安愣在原地。 姜定芳的怀抱温暖而有力,抱住之后,又用力的勒了勒她,才松开手臂去看她的面色:“还好吗安?” 看着苏安僵硬不动,周围人也都发出善意的笑:“哦瞧,我们的功臣!” “虎母无犬子!” “哈哈,孩子吓傻了。” 宋助理按下通讯键:“为苏小姐冲一杯热咖啡,多加糖和奶。” 苏安原本准备好了迎接大家的质问和指责,最好也应该是忙碌和无视。 如果是这样,她肯定低头接受,甚至打心底里认为,这些就是自己应该承受的结果。 但在这样的关心里,她的眼眶却莫名的有些泛湿。 她扭过头,迅速的眨两下眼睛,声音发涩:“对不起,妈妈,我……” “哦,不。”没等苏安说完,姜定芳立即打断了她。 姜定芳转身按灭手里的香烟:“该自责的不是你,这是我们团队的失误,你已经做得很棒了,孩子。” 这的确算是她们的失误,姜议员正式开始从政才不过十年,姜静来大西是求学的,苏安更不必提,完全是懵懂的跟着家庭来到陌生的地点,她的子女与家庭没有彻底接受这样的转变,团队在此之前,也疏忽了这一点。 身为政客,姜定芳的基础本来偏于薄弱,有了陈氏的支持合作之后,向前的步子又迈得太急太大,这种情况下,被竞争对手抓住这个弱点,简直是理所应该的事。 上一次在生命博物馆外的意外,她们虽然已经有所警惕,但仍旧没有给与足够的重视, 这是整个团队的失误,经过今天的紧急舆情,姜议员家庭成员的政-治与公关培训课程,已经排入计划。 不止苏安,作为丈夫的苏长明、长子的姜静,甚至才刚刚八岁的姜得,都应该接受相关的课程与训练。 一旁一位头发有些花白的年长女士,对着苏安眨眨眼睛,精明又慈爱:“不过,安已经足够优秀,依我看,姜应该聘请你加入我们的团队。” 姜定芳笑着介绍:“这是林赛,上周才加入的策略顾问,能邀请到她,可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林赛也朝她微笑,玩笑里又带着自信:“我年纪很大啦,没有时间陪你慢慢成长,我需要确保你在我退休前能够成功,才会加入这个团队。” 这时,年轻工作人员也为她们端来了咖啡。 姜定芳把加糖加奶的热咖啡递给苏安,自己端起普通浓缩,饮酒一样对林赛举杯:“感谢你的信任,林。” 苏安这时候,也才顾得上鞠躬问好:“您好,很高兴认识您。” 年老的林赛叹息着:“哦,宝贝,别这么客气,我会为自己的冷血无情内疚的!” 众人听见这话都笑起来,宋助理对朝苏安解释:“一个小时前,林赛刚刚建议姜议员,和你断绝母女关系。” 林赛耸耸肩:“别怪我,宝贝,这是最坏的情况下,最好的解决办法。” 最坏的情况,当然苏安回应不善,被竞争对手坐实,逼迫男伴身体改造,引起众怒,又将这份怒火牵连到姜定芳身上。 子不教,母之过,能够有教出这样的孩子,姜定芳身为六区议员,真的像她表现的那样平等公正吗?这种质疑简直是必然的。 在大批选民叛变之前,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姜定芳壮士断腕,先出面道歉,再和苏安割席,把她送出国外,必要时甚至可以送入警署。 在这件事被人遗忘之前,苏安都不可能再出现在公众视野。 不论怎么样,她和整个团队,都要确保两天后的选举顺利进行。 苏安当然不会怪林赛的建议,甚至如果事情真的这么发展了,她也会认为这个办法一点没错。 “好在事情并没有发展到这一步,你的女儿应对的很好。” 林赛伸手,在大屏幕上放出苏安的采访镜头:“事实上,我认为,比经过公关训练还要好。” 专业的公关应对,固然标准有效,但形成习惯之后,会有一种油滑与匠气,好像已经提前模拟过无数遍,反而失去了让人信赖的真诚。 林赛按下暂停,像是评价什么作业:“瞧瞧,全程对男伴都是保护的姿态,这太棒了,安,有时候,动作会比言语更有说服力。” 屏幕上是她和罗兰刚刚从公寓里出来,被闪光照射的瞬间。 苏安闭目扭头,躲避闪光,右手护在罗兰肩膀,罗兰因为受过训练,没有受到影响,蓝绿的双眸圆润澄澈,只是担忧又眷恋的注视着她。 苏安握了握手上的咖啡杯,虽然对着自己的镜头有点尴尬,但这个时候,却也不得不承认,这张截图真的很有美感。 她侧着脸,面颊散落一丝黑发,恰到好处的被风吹起,罗兰精致白皙的面庞,在这样的闪光里也加倍漂亮,抛开杂乱的背景,这个对视,简直像是什么都市爱情片里的特写镜头。 林赛也带着赞叹:“当然,更重要的是苏安并不老,也不丑,美丽、优秀,作风正派,声明之后,这就会是一个完美的爱情故事,大众会买账的。” 这当然很重要,如果苏安是一个比罗兰大了好几倍的女性——虽然这在新历之后很正常。 但这种年龄差下,再说boy是为爱自愿分舌,就多少显得不太对劲。 “不论你的竞争对手有多少,她们的攻击手段已经完全失效了,明天给那个boy安排缝合手术,再发表声明,支持boy的自由选择,姜,你的支持率非但不会受到影响,还会出现拐点上升!哦,要是议会里那群老家伙也这么好哄就好了……” 林赛开着玩笑,说话间,注意到苏安的表情,又朝她笑着眨眼调侃:“哦,安,你这一波不亏,罗兰会成为所有boy羡慕的幸运儿,那些年轻的boy们会爱惨你的!” 苏安更加尴尬,几乎有些说不出话来,只是大口的咽热咖啡。 这种自己的每一句话,每一个镜头,都放在众人面前仔细分析的感觉……太社死了。 好在姜议员看出了女儿的不适和疲惫,等苏安喝完咖啡,就也开口,让宋助理先带她去休息:“最近几天也先别上学了,等这件事结束,免得再出什么意外。” 苏安点头答应,配合的走进休息室。 “罗兰那边也有让人照顾,不用担心,事情已经过去了,洗手间有洗漱用品,先洗把脸,吃点东西好好休息。” 宋助理贴心的留下这番话之后,才转身离去,苏安一个人在休息室坐下,洗脸刷牙,吃下一份送来的早餐,真正休息一段时间之后,才有力气和勇气,打开手机上的热门app。 妈妈的公关团队已经在一小时前,发表了回复声明,对于诽谤造谣,以及违规泄露公民隐私的用户保留追究的权力,现在的时间,也正是讨论度最高的时候。 苏安甚至不需要搜索,在排行前几的热点消息里,就看到了熟悉的图片—— 就是刚才林赛暂停的那一张。 苏安略过让人尴尬的图片与文案,直接点进评论区,查看公众对这件事的态度。 不知道是不是清理过的原因,热度排名前几的评论,居然是在磕她和罗兰: 【愚蠢天使:@亲亲老婆,天啊太好磕了!】 【二十四岁就去熬夜游戏:你们看见女神的眼神了吗?眼神那么冷,手却一直护着boy!啊啊啊啊啊怎么会有这么温柔又强势的女人啊,姐姐上我上我!】 【AAA项圈批发:呜呜呜,boy为爱分舌,女主不舍得boy,冷漠生气还是为boy约了最好的缝合医生,天啊我信了,这个世界真的有真爱!】 【狠菜的国服檀郎:所以真的是富家出情种!大东古言一点没骗我!】 【这个星球没有人比我的jj更粉嫩:所以要怎么样才能有这样的女朋友,没当过爱豆行不行?】 【我是宝贝的乖乖boy:我有点理解罗兰了,这么优秀的女朋友,是我也会自卑】 【不入希望库不改名:所以是分舌就行吗?姐姐看看我!「图片.jpg」】 …… 算算时间,甚至在回复声明之前,就已经出现了不少这样的回复。 零星的几条质疑她,或者关心罗兰的评论【没有人关心是不是胁迫分舌吗?】【声明也不能证明什么,万一是斯德哥尔摩呢?】,都排在第二页的位置。 如果再点进评论,回复也大多是【被害妄想】【这种条件的女人胁迫你?你以为你是什么天仙吗?】之类的反驳。 而在这一则热点消息下,另一条“分舌?自由!”“boy有身体完全自主权”的热度词条,也在缓慢的上升。 评论区里,众多boy针对分舌手术,是成年人的对身体的完全掌控的自愿选择,还是出于社会的结构性压迫,讨论得热火朝天。 随着刷出的评论回应越来越多,苏安向下滑动的动作也渐渐缓慢,最终完全停了下来。 十几分钟之后,苏安退出这个app,找到了另一个以女性为主,boy用户很少的主流新闻平台。 这个app也有类似的新闻和声明,但与之前不同的,评论区排行前几的回复,多少都带着点仇富的戾气—— 「烦死这些多吃多占的二代,你姥姥约个希望boy还要排队,天龙人都早腻了开始玩花的了。」 「呵,什么爱豆男神,表面装的冰清玉洁,私底下就是这幅浪荡样。」 「所以分舌到底是什么感觉?两条舌头真的会不一样?好想试试啊!」 「我猎奇的时候试过,红灯区里没下限的boy,为了生意会做这个拉客,年轻的很少分的」 「咦……那也太老了吧,多好的活儿,看见脸也恶心。」 「这样吗?那可不行,等我好好奋斗,过个十年,也得找个男团分舌boy试试这种滋味。」 「十年?不够吧,这种等级的boy,你不得搬个三十年砖」 「三十年也不一定,这个罗兰长得真不错,身材也好,五十年吧……」 「五十年怎么了!姥娘又不是活不起,莫欺少年穷!」 至于“boy有身体完全自主权”的新闻词条,热度很低,主页上根本看不到,苏安搜索进去,零星的评论里,也都是一边倒的玩笑支持—— 「哟!支持boy权平等!分舌自由!」 「姐妹优秀!就这样把舆论搞起来,让所有boy都去分舌hhhh!」 「姐妹好人,同去评论了,我是赶不上了,可以造福以后的千万姐妹啊」 「姐妹大义!」 「真女人!真英雌!就得这样支持boy的人身自由!」 「支持分舌像舌钉一样普遍的美好明天!」 …… 第36章 “试吃” 没有真正的“免费”,一切“…… “砰——” 在姜定芳进门的一瞬间, 木塞在气压的作用下,清脆的向上喷出,伴着涌出的泡沫, 房间内的众人也一起鼓掌欢呼! “恭喜姜议员!” “恭喜老板!” “连任成功!” …… 今天是姜定芳第二次宣誓就职大西市议员的日子。 其实三天前投票结果出现的时候,姜定芳就已经算是竞选成功了, 统计数据十分漂亮,比四年前的支持率上涨了百分之十。 但新加入的顾问林赛,有一些老一辈的讲究, 说做事业, 最忌讳的就是半场开香槟。 按照大西的规定, 议员选举结束之后, 选出的准议员们, 要在新一届国会召开时参加就职仪式,现场宣誓、签下任职书, 才算是正式拥有了议员身份。 在此期间, 如果出现什么意外情况,例如议员死亡啊, 自愿放弃……就会自动从下递补。 虽然这种情况很少见, 但也不是没有, 万一呢?多少人就是因为一句优势在我,半场开香槟一败涂地的,差那么一点就是不稳妥。 因为林赛的这一番话, 这一场庆祝就推迟到了今天, 姜定芳从议会宣誓回来之后。 好在迟开了三天的香槟依旧热烈, 早有准备的姜定芳也是一点不意外,带着微笑大步向前,和自己的团队一一挥手、道谢夸奖, 路过苏安时,笑容变得温柔了一些。 新继任的姜议员今天穿戴的很正式,剪裁利落的藏青色西装,使用了尖角宽肩的版型设计,增加了肩膀的厚度与棱角,会、将人衬托的威严凌厉,黑色的头发整齐的在脑后盘成发髻,露出自信的五官面容,最后用珍珠发夹,与胸口丝绸质地的口袋巾的小元素中和沉重的霸气,露出一丝女性的知性温柔。 这一切组合在六十岁、正当壮年的姜女士身上,显得恰到好处。 这样的母亲,让苏安觉着自己在这种场合叫妈妈会显得不合适,她笑起来,也像别人一样开口:“恭喜姜议员。” 姜定芳也不禁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天天来这么没意思的地方,憋坏了吧?” 苏安摇头:“不会,很有趣。” 上次的紧急舆情虽然已经解决了,但为了以防万一,苏安并没有回去上学,而是请了假天天和妈妈一起上下班,这样如果后续出现意外情况,不需要四处找人,也能及时应对。 刚来的时候,苏安看着大家一个个都很忙,怕自己在一边碍事,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待在休息室。 后来还是姜定芳看出她待的无聊,干脆叫她下来帮忙,看了一圈,让她跟着比较熟悉的宋助理,就当是提前社会实习。 说是帮忙,最开始也就是一些整理一些资料,打印文件,最基础且杂乱的工作。 被宋助理带了两天,逐渐上手,加上大家知道她的身份,也没有人会真的拿她当实习生催促教训,从上到下都很热情友好,一些不太重要的保密信息,也会教给她看。 苏安就从这些统计数据与行业文件中,渐渐看出了不少信息与乐趣。 所以苏安说的“有趣”,还真的不是安慰敷衍。 慢一步进来的林赛和她玩笑:“我瞧安也很适合这个团队,干脆休两年学,过来真给你妈妈打工?” 苏安也抿唇微笑:“不了吧,这几天是没办法,长待下去,就给人添麻烦啦!” 苏安很有自知之明,别看妈妈的团队成员看起来都很喜欢她,对她很照顾,好像很欢迎她在这里,可哪个打工人,会乐意天天哄着老板的女儿玩啊! 就算她没有主动找事,单单身份戳在这里,就像是妈妈的眼线一样,很给大家压力。 姜定芳也安慰她:“一会儿庆祝结束就没事了,一切正常,你明天就可以回去上学,或者再休息两天。” 苏安点头答应,又说自己去吃点蛋糕,免得在这里影响妈妈的正事。 眼前的小型庆祝会的确不会耽搁太多时间。 那种下班之后,还要拉着同事下属聚餐唱K、各种团建,还美其名曰增强归属感的事,早就是新历前的陋习。 在姜女士的团队里,即便是这么重要的时刻,也没有过多的占用团队成员的时间,只是利用工作时间,在休息室里布置了一些饮料甜品,庆祝之后就可以提早下班,剩下的仪式感,就用喜闻乐见的奖金和休息来代替。 当然,别人可以休息,身为老板的姜定芳不行,这边的庆祝结束,等到天色晚一些,还有三十七位议员们任职后的第一次晚宴。 这对于明年就打算竞选市议长,需要获得十九位以上同僚支持票的姜定芳来说,不光是不能拒绝的社交应酬,更是她必须面对的政-治战场。 好在这一次上场前,姜定芳身边多了林赛这一位强力的外挂。 林赛是上一任市议长的发言人,曾经一手组建上一位议长的竞选团队,还是许多议员的老熟人,对大西许多政届富豪的根底内情,都如数家珍。 姜定芳其实很多年前就已经邀请过林赛,林赛很亲切的和她见了面,夸赞了她的策略理念,在一番十分投契的交谈之后—— 干脆的拒绝了她。 就像林赛之前说过的一样,姜定芳或许以后会成功,但她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如果在正式退休前没能亲手促就、亲眼看到竞选人的成功,这会是她遗憾,所以不如一开始就直接拒绝。 而现在之所以又答应,是因为有了陈氏的加入合作,林赛认为姜定芳可以试一试。 以林赛的背景和履历,哪怕现在提出要接管她的团队,姜定芳都会认真考虑,更别说对方只是要一个顾问的头衔,恐怕大西所有团队都不会拒绝。 这一刻,林赛顾问看着拿蛋糕的苏安,却在和身旁的姜定芳建议:“其实我是认真的,等安毕业,你可以考虑让她正式加入,她可以胜任政策专员。” 姜定芳明显诧异:“安安?她不喜欢这个。” 林赛耸耸肩:“或许呢?我看她也不讨厌。” 姜定芳也顺着苏安的目光看向自己女儿,像是许多忙于工作、疏忽家庭,突然发现孩子已经变了这么多的家长。 林赛慢悠悠的啜一口香槟:“我有点理解诺拉陈为什么喜欢她了,这孩子身上有一种老派女人的气质。” “安安?老派?” 这话让姜定芳从怅然中回神失笑:“她能有多老?比我还老吗?” 头发花白的林赛玩笑惊呼:“哦,姜,你可不老!最起码,比起我们来还太年轻!” 或许是两位长辈的目光太有力量,正吃着小蛋糕的苏安察觉到视线,几次回头,还是重新走了过来:“妈,我准备回家了,还有事吗?” 姜定芳微笑摇头。 苏安疑惑的眨眼,看到宋助理路过,也想起一件事,顺便开口:“罗兰那边,是不是也没问题了?” 身为舆情另一位当事人的罗兰,团队当然不会放任他在外面。 舆情第二天,团队就按照苏安之前的计划,为罗兰安排了缝合手术并且对外宣布,之后安排在合作的疗养院里让他休息恢复,还派了专人全程看顾—— 这个就不光是为了罗兰身体,更多还是出于舆情安全,防止接触到媒体,不小心说出什么话来。 宋助理抱着文件,一半对苏安,另一半是对姜定芳:“已经确认过了,没有问题。” 出现了这种事,团队最先要查清楚的,当然是罗兰的根底,确定他到底是意外牵扯进来,还是一开始就是竞争对手派来的人,带着恶意蓄意接近。 听到没有问题的结果,姜定芳放心的同时,也失去了大半兴趣,只随意点头:“后续怎么安排的?” 负责这件事的宋助理声音利落:“已经通过陈氏给他签了两部片约,快的下个月就能宣发,至于反响,要看他自己表现。” 一旁的林赛也笑眯眯赞同:“嗯,没有后患,双赢。” 苏安思考几秒,明白了林赛话里的意思。 虽然是不正确的刻板印象,但现实里,不同的身份和职业的确会带来不同的滤镜。 譬如她这次的舆情,同样都是十八岁的年纪,对方是一个学生,和是一个过气爱豆的感觉,听起来就完全不同。 前者代表无辜纯洁,让她哄骗威胁对方的可能无限增大,而许多人听到后者,就会带上别有深意的眼神与议论—— 好像既然是圈子里的boy,那就做什么都不出奇。 给罗兰安排片约,就是出于这样的考虑。 付出一点资源,强化罗兰在娱乐圈的属性。 即便日后再被人提起逼迫分舌的事,大众的看法,也会偏向于是罗兰本人的问题,甚至认为罗兰心机boy,为了热度出头主动勾引。 瞧,他这不是成功了,出了名,白得了两部片约,一点不亏! 而苏安,就可以在这件事里彻底洗清,不会再留后患。 “双赢”就更好解释。 演员的职业寿命,要比爱豆长的多。 比如碟碟09电影里那个金发大胸boy,已经快三十岁了,在屏幕上都还很活跃。 男演员二十五之后就要走下坡路,但只要你足够努力,前半程爬得够高,三十岁之前,都可以算是事业的巅峰期。 罗兰现在才十八岁,能够作为爱豆出道,本身的外形条件也是优秀的,如果能够借助这两部片约,真的成功转型,对于他,也的确算是双赢的局面。 这比苏安之前找爸爸咨询公司的打算都更好。 林赛调侃的看着苏安:“手术结束一周多,也该恢复了,你可以去看看你的boy,哦,宋助理可以捎你一程,他回家刚好顺路。” 宋助理也配合开口:“是的,我原本也打算去一趟,片约的事,还要和罗兰沟通。” 苏安不太自然的低头,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她发现周围人,对她和罗兰的态度,和她想象中的很有多不同。 所有人都知道了她和罗兰的关系,但同时,所有人都并不把这种关系当一回事,默认她和罗兰不会一直在一起,迟早会分手。 甚至连罗兰本人,也是这样认为。 就好像她只是突然喜欢上了一种路边小吃,开明的家长不会阻拦,还会多给点钱,怕你吃不到受委屈。 小吃嘛,又不影响孩子吃饭,也不可能吃一辈子—— 好吧,就算你真的爱吃一辈子,那又怎么样?多大点事呢! 这样的态度,也理所当然的感染了苏安。 她突然发现,自己之前对于罗兰的抗拒与警惕,其实是出于上个世界的遗留。 在上个世界,女生对于男人的靠近追求,是需要十分的谨慎的,如果有男人靠近你,追求你,但你不打算和他有进一步的发展,就需要立即的、坚定的表明拒绝的态度,拒绝示好、拒绝接近、保持距离,否则就是默认你们会有更进一步的发展与联系。 甚至有时候,哪怕你明确的表明了拒绝,对方还是穷追不舍,周围人也会议论—— 你肯定也是愿意的吧?故意拿捏吊着人?要不然人家怎么会追着你不放呢?你肯定给人家希望了! 如果类似的情形多来几次,对于一个未婚的女孩子来说,无异于道德层面上毁灭性的打击。 哪个好人家的闺女是这样?周围人凭着这个,就能对女方进行道德审判,认定其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甚至女孩子的亲戚父母也不会站在女孩这一边。 但这并不对,新世界里,也不是这样的。 她就像是一个习惯于囊中羞涩的穷人,在路上遇到店家主动提供的试吃甜品,都会下意识拒绝,因为知道自己的穷困,知道没有购买的资本,所以即便是免费的试吃,送进嘴里都只会感觉到焦虑与压力—— 哪里会有真正的“免费”,一切“甜头”都是有代价的。 但现在不是了啊…… 苏安放下手里小蛋糕的托盘。 甜品不能经常吃,偶尔放纵一下,也很有利身心健康。 她现在有钱了,“店家”也是真的希望她来惠顾,甚至“试吃”的味道也是她喜欢的。 她这时候应该做的,不是抗拒躲避,而是认真品尝,认真判断自己的需求,这才是正常人该有的尊重。 尊重自己,也尊重罗兰。 短暂的停顿之后,在姜议员的默认,与林赛的调侃中,苏安抬起头,笑着对宋助理道谢:“麻烦了,我也顺便去看看他。” 第37章 宋助理 boy当然需要兼顾事业和爱情…… 庆祝会结束半小时, 苏安在楼下看到了匆匆赶来的宋助理:“不好意思,久等了。” “没关系,我也是刚下来。” 苏安客套着, 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了对方。 结束了工作的宋助理换下了他沉闷的黑色西装,穿了自己的便服, 材质轻盈的白色半袖,卡其长裤,而且—— 脸上没有了他标志性的黑框眼镜。 宋助理原来是不戴眼镜的吗?还是换了隐形? 大概是之前他习惯了之前带着眼镜、总是显得很专业可靠的模样, 便服时的宋助理,露出温润的褐色杏眼,有一种邻家哥哥的感觉,显得温柔、人夫了很多。 宋助理先伸手为苏安打开车门, 又快步从车后绕到驾驶位,开门上车。 虽然还是很专业的举动, 但是换了衣服打扮, 就好像连步子都显得轻盈了不少。 似乎是发现了苏安的目光,宋助理开车时, 也朝她解释了一句:“不太一样是吗, 嗯, 我的女朋友不喜欢我穿的太死板。” 他的工作造型,是求职时专门找专业的机构设计搭配过的,因为原本的眼型偏圆, 会给人感觉过于“温软”, 根据他的求职方向, 用黑框眼镜遮盖眼眸,穿戴宽松的深色衣着,不显露身体线条, 尽量减轻“年轻boy”的特质,会增强专业上的可靠性。 这样的造型,也的确给他的工作提供不少帮助。 但是在女友面前,就会显得无趣了,宋助理会随时准备好便服,如果下班之后女友有约时,就提前更换。 苏安:“啊,你有女朋友。” 不过这么看起来,宋助理好像也就三十岁的样子,有女朋友也不稀奇。 宋助理抬起嘴角,声音也显得柔软了一点:“是,已经在一起三年了。” 新世界里,能够稳定保持三年的女男关系,已经算是长久。 “啊,恭喜,会……” 苏安下意识的说出两个字,按照之前世界的习惯,这时候就该问一下是不是准备结婚了,但这样的问话在新世界里显然不太合适—— 并不是所有女性都会选择婚姻的,而且以宋助理的年纪,和女朋友交往三年,如果要结婚,大概率也会影响工作,她作为妈妈的女儿,问这个,就会有点打探似的意思。 苏安停顿一下,最后就只是普通的夸一句:“兼顾事业和爱情,不愧是优秀的宋助理。” 宋助理听见兼顾与爱情的字眼,面上保持微笑道谢,心里却有点沉重。 boy是无法兼顾事业和家庭的,他也做不到。 他和女友在一起已经很久了,女朋友这些日子,曾经开玩笑一样提起,有组建家庭的意愿时,第一个会考虑他。 还夸赞了他的性格、专业,还有名校出身的背景,都很适合做孩子的父亲—— “如果生下一个像你一样的女孩儿,我会很喜欢的!” 但当他将这些话当真,真的问起结婚的事时,女朋友就只是语焉不详的哄着他:“你先辞职啊,总得先同居一下试试看。”“你现在这样动不动为了工作把我放在第二位,我怎么可能放心?” 女友说的没错,姜议员的团队什么都好,只是他现在的工作性质需要随时待命,加班也很常见,并不能很好的照顾家庭,甚至因为工作,有时不得不拒绝女友约会、旅游的要求。 女友对此一直颇有微词。 的确,女友提出结婚、生育的意愿,是几乎所有男性都梦寐以求的。 女性的孕育要付出太多,他如果能够有幸做为孩子的父亲,当然需要更加尽心的陪伴照顾,孕期就需要频繁的请假,生育第二年开始,女方假期结束,男方凭结婚证件,还可以休一整年的育儿假。 姜议员肯定不会阻拦他的假期,大概还会笑着恭喜给他一个大红包,但男性与女性不同,女性漫长的生命的和职业期,一年的产假对她们来说,就像是boy请了一个月长假休息。 男性员工的一年假期,对事业的影响却是毁灭性的,事业和家庭永远无法真正平衡,选择家庭,就几乎等于放弃了整个职业生涯。 想到这里的宋助理心底又泛起一些苦涩。 事实上,他现在也并没有真正拥有选择的资格。 女友现在并没有真正认可他、邀请他组建家庭,她只是有了一些初步的意愿,也认同他的潜质和资历,愿意给他一个机会,在考察期内审视他的态度,掂量他的诚意。 宋助理甚至怀疑,女友的机会都未必是真,有可能只是单纯的对他工作的不满积累到了一定程度,用婚姻和家庭来逼他进行选择。 这种事情,没有生育权的boy没有催促确认的资格,他这段期间,已经在尽可能的配合讨好,女友笑眯眯的接受,但对他的试探,却并不愿意给予一个确定的答案。 可相应的,姜议员却是处于确定的、明显的上升期。 最近有了林顾问的加入,虽然喜欢开玩笑,却也不吝于对后辈的分享与教导,他从中能学习到太多,从业这么久,他当然也能判断出明年的市议长选举,姜议员有很大的几率成功。 如果他现在放弃参与和努力,就等于放弃了团队最关键的上升期,与之后带来的职位和收益。 这样的机会,之后都不会再有。 他要为了女友不确定的“机会”,放弃这一切吗? 女友的耐心有限,不会等他太久,如果选择了团队,他或许失去的,也是他唯一加入家庭的机会,与这辈子的幸福。 或许是被这段时间的纠结折磨的太久,也或许是这几天相处里与苏安相处让人不自觉的放心,宋助理这时,竟然下意识对苏安开了口:“您也认可我在工作上的表现吗?” 开口的一瞬间,宋助理就立即后悔了。 太冒失了,从身份到年龄,不论怎么说,他都不应该对苏安征询意见。 苏安扭头,目光有些疑惑:“为什么这样说?当然认可!” 这句话也不是客套,苏安这一周都和妈妈的团队待在一起,观察了许多东西。 妈妈的团队里有三分之一的boy,看起来似乎不少,但其实大多数都是上次演讲时,给她和姐姐造型的“托尼boy”一样,普通的后勤、助理、化妆师、造型师…… 这些职位的替代性都很强,就算离职,也可以很容易找到替补,并且立刻就能上手。 但宋助理却是真的进入了团队核心。 这很不容易,在专业的本职工作外,他作为一个boy的仔细与贴心,也会照顾到整个团队成员的需求,比如今天的庆祝会,别人都没有发现,但他却会提前了解到新加入的林赛有血糖上的问题,准备特制的蛋糕与香槟酒。 这也是为什么林这个看似好脾气,爱开玩笑,实则挑剔的小老太太,对许多人都不怎么看得上,却唯独愿意提点教导宋助理一个boy。 像是觉得自己的态度还不够有说服力,苏安提起这件事,再一次强调:“林赛的另眼相看,就能说明你的优秀。” 宋助理的后悔也在这番话渐渐褪去。 “感谢您的认可。” 他恢复往常的社交笑容:“林顾问对您的欣赏更多一些。” 虽然只是简单的几句话,但也足够苏安从宋助理的神色上猜到什么。 她想了想,慢慢开口:“你的优秀有目共睹,如果妈妈的团队里失去了你,大家都会很遗憾的。” 宋助理失笑:“啊,请您放心,我并没有打算放弃自己的工作。” 苏安:“啊,那可太好了,妈妈还打算给你升职呢!” 宋助理笑着,十几秒之后,低声道谢:“谢谢你,安。” 第38章 橡树公屋 好多小孩儿,好多boy!…… 苏安和宋助理见到疗养院的罗兰时, 他正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趴在病房里空地上做……瑜伽或者普拉提之类? 一腿支撑,一腿抬起, 上身挺直,扭腰提臀, 抬臂用手肘去碰抬起的膝盖——总之是一个维持起来,很需要体力和平衡感的动作,不知道罗兰坚持了多久, 额头上都已经挂了汗珠。 苏安没有开口打断他, 宋助理就也贴心的站在门口等了几分钟, 直到对方停下这个动作, 开始调整呼吸, 才开口叫了一声:“罗兰。”“啊,宋助、安安姐!” 罗兰闻声回头, 看到宋助理连忙站起来, 面上稍微有些尴尬,但也还算正常。 可等他看到后面的苏安之后, 脸色就明显的不对劲了。 先是意外惊喜, 紧跟着就是慌乱无措。 苏安眼见着罗兰的脸色从红到白, 又是局促的低头拽了拽宽松的病号服,又伸手按着有些杂乱的头发,低头扭头, 努力躲闪着苏安的目光—— 好像觉得自己从头到尾, 都见不得人似的。 其实并没有, 还在病房里的罗兰,的确没有之前几次见面那么精致讲究。 新世界里十八岁的boy,能丑到哪里去? 尤其罗兰这样的底子, 没有化妆,也是干净漂亮的青春男大模样,甚至反而会更加活力自然。 不过看罗兰这么介意模样,苏安还是开了口:“嗯,我们不急,你要先整理一下吗?” 罗兰连忙点头,又匆匆说了一声抱歉,低头跑进了卫生间。 苏安看着罗兰的背影,替他和宋助理道歉:“久等了,嗯,其实签片约的事,我也可以和他说的。” 宋助理并没有拒绝,低头拿出一份文件:“麻烦了,这是初步的合约。” “好的” 苏安接过来,宋助理继续开口:“有任何需要,随时联系我。” 大概是路上的交谈,让两人的关系更亲近了一些,宋助理还温和的暗示了一句:“下周才签约,如果有什么想法,一些具体条款,我们还可以再争取。” 这显然是看在苏安的面子,甚至不惜为自己增加更多努力和工作量。 苏安领情道谢,离别前,也向他笑着祝愿:“约会顺利呀。” 宋助理一顿,朝她微笑点头。 有苏安在房间里等着,罗兰倒也没有浪费太久时间。 五分钟之后,罗兰匆匆的跑了出来,这么短的时间里能做的事情有限,只是洗了一把脸,将脸上的汗珠都擦干净,杂乱的发型也简单整理了一下形状。 也是因为这个,自觉不够完美的罗兰没像之前几次一样,满面都带着欢喜雀跃,而是低下头,似乎有点不安:“安安姐,我没想到你会来。” “嗯,我也忘了提前和你说。” 苏安看了看罗兰:“瘦了不少,缝合恢复,不能吃东西是不是?” 罗兰诺诺:“是,有营养膏……” 他的确是瘦了不少,分舌手术不能吃东西是一方面,更多还是因为焦虑和担心。 从知道因他而起的舆论事件之后,罗兰陷入的巨大的自责与惶恐中,在事件解决之前,他甚至都不能闭上眼休息,那感觉,简直像是地狱。 直到现在,面对苏安,罗兰都觉得抬不起头来:“对不起,安安姐……” “不能怪你。” 苏安打断了他的话:“竞争对手发现的弱点其实是我,没有你也会有其它理由。” 她笑了笑:“其实有你掺和进来,或许还是一件好事,要是没有你,她们找了别的理由,说不定更不好解释呢!” 罗兰怔怔的眨眼,显然有些迷茫,苏安也不多解释,伸手拿出了一旁的文件,提起团队为他安排片约的事。 罗兰更加无措:“我,这……” 苏安:“不要多想,团队既然这么安排了,就说明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双赢的局面,你只要需要接受,抓住这次机会。” 苏安歪头,又补充一句:“而且,我都承认咱们是女男关系了,明星男伴,比过气爱豆听起来的会酷很多啊……” 虽然更像是玩笑,罗兰也立即当了真:“是!对不起,我、我会努力的!” 几句交谈里,罗兰也慢一步发现了什么:“安安姐,你,好像有点变了……” 苏安看着他。 在苏安的目光下,罗兰又有些无措:“好像……我不知道,唔,上次,安安姐说不再联系,现在……是不是,嗯……”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罗兰显然抓住了他最关注的重点。 苏安没好意思说自己的心态变化,只是低头承认:“嗯,刚刚出了这种事,我们需要再联系一阵子。” 说完,她也不等罗兰表示欢喜庆幸,又立刻开口:“你最近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外面的事需要解决的?” 罗兰一愣:“啊,我现在可以离开这里了吗?” 罗兰自从在公寓外被媒体包围,之后就送到了这里,手术、修养,虽然没有强行限制人身自由,但罗兰很配合,从来没有提出离开。 得到苏安确定的回复之后,罗兰又解释:“家里看到了新闻报道,联系了我,我也和妈妈说了没事,只是……” 苏安了然,这件事闹得这么大,手机报平安太过简单,还是亲自回家,当面解释,才更让家里人放心一些。 她站起来,看了看天色:“当然可以,你现在就可以回去。” 顿了顿,她又补充一句:“我也可以和你一起。” 外面或许还有关注她们的媒体,两个人在舆情事件之后第一次出现,表现的更亲密些,更符合声明里的关系。 ———— 离开疗养院之后,罗兰惊喜又紧张的上车,在苏安身旁报出了地址:“橡树公屋。” 橡树公屋。 苏安知道这个,这一周里,她在妈妈那里看到过相关的数据。 这是由大西市政-府提供的公租社区公寓,住户超过百分之八十都是来到大西之后,选择大西未来库精子孕育后代的女性,因此也有一个别称,叫“未来公园”,“孕产公寓”。 通过审核的女性们,从孕期就可以在这里免费居住,一直到生下的孩子三岁之前,都可以免租金,只收取象征性的管理费用。 孩子三岁以后,就需要收取比较低廉的租金,每年递增—— 当然,如果三年之后你又生下的新的小孩儿,这个期限就又可以重新计算。 理论上,如果你每隔三年就孕育一次,就可以在社区免费住十几甚至几十年,并且还可以按照家庭人数更换更大面积的公寓,以免影响生活品质。 苏安在书面上了解到这种政策时,心里其实是有一些不太好的猜测与设想的。 但亲眼来到橡树社区之后,她发现这里的环境,比她设想中那种要强不少,并不是那种拥挤的、脏乱差的贫民窟。 社区距离中央区半小时车程,内里的建筑一眼看去,像是苏安记忆里,那种八九十年代那种工厂宿舍。 颇具年代感的红砖外墙,楼层都不高,大多三层,偶尔有些五层的,楼间距也并不拥挤,门前都有宽阔的草坪,明媚的阳光,粗壮的橡树,顺着平整的道路走到社区中心,有集中的洗衣房,周围的停车位里也几乎停满了车辆,当然,都是比如破旧的二手、或者多手车,许多车头都已经破破烂烂的,也没有修理,就这么随意的骑在台阶上。 或许是因为时间还早,小区里来往的成人并不多,偶尔遇见的以拉美裔为主,一眼看去,和工薪阶层集中的中低收入小区没有太多差别,只除了—— 小孩儿很多! 下午两点,是公立校园放学的时间,一群群的各种年纪的孩子们聚集在一块,大部分都是boy,也有少数张扬自信的女孩儿,每一个都散发着无人管束的自由野性,在小区里发黄的草坪上成群结队的踢球、飞奔、尖叫。 苏安路过的道路旁边,就聚齐了十几个小孩儿,一个和飞越、小得差不多大,颇有领导气质的卷发女孩儿站在最高处,叉腰大声的训话。 苏安听了几句,她大致是在任命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儿一二为中士、上士,女孩儿三和男孩儿一二为下士,率领剩下的一等兵(七岁以上的小学boy),二等兵(四岁以上能跑跳的boy)、与新兵(刚会走的两三岁萝卜头们)集结,等她吹哨,就一起朝对面的,占领游戏区与沙坑! 五位“士官”,带着一等兵似模似样的喊“yes sir!” 一群话还说不利索的小小孩儿,也喷着口水喊yeye,还有一个看着顶多三岁的小孩儿喊到一半,就原地摔个屁股墩,顺势在草坪上滚了两圈,伸手去抓自己的脚。 这一幕太有趣了,苏安不自觉放慢了脚步,嘴角也露出了微笑。 罗兰见状,也停下脚步,乖巧的站在她的身旁等待。 “鲁?” 这时,身后突然出来低沉的女声。 罗兰在这声呼喊里明显的一颤,转身低头,怯懦的叫了一句:“妈妈。” 苏安也很快反应过来,的确,罗兰是他出道成团时候,起的艺名,他本来肯定不是叫这个名字,不过鲁…… 苏安眨眨眼,这个称呼可能还不如罗兰,在她这段时间了解的西语看,鲁鲁大概就是“男孩儿”的意思,类似大东的妮儿,或者闺女,也不能算是一个正经名字, 罗兰的妈妈,是一位典型的墨裔女性,五十岁左右,五官带着一些偏中亚的特质,肩膀厚实,手指粗糙,肤色略深,穿着一身淡灰色的工装,像是收到消息才刚刚从工厂回来,疲惫而严肃。 苏安主动打招呼:“阿姨您好。” 女人盯着苏安,神情说不上友好:“哦,是你……你可以叫我莫拉。” 苏安从善如流:“你好莫拉。” 莫拉收回目光,简单开口:“先回家。” 说完这句话,莫拉就微微弯腰,大步往前。 罗兰这时的不安就更加明显,隐隐还带着一些自卑:“安安姐,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你……” 苏安却不理这个,开口关心:“你们家里,还有谁吗?“ 罗兰:“妈妈,叔叔,妹妹。” 苏安稍微有些诧异:“就一个妹妹?” 以橡树社区的情况,她还以为罗兰会有很多姐妹兄弟。 罗兰低下头:“妈妈当初是因为宣传语才尝试怀孕,生下我以后,就后悔了,之后宁愿多付租金,也没有继续生育过,直到七年前,才有了妹妹。” “妈妈也一直不喜欢这里,加上妹妹要上学,近几年都在准备买房子,离开橡树公屋。” 第39章 改变的命运 boy的漂亮可以改变命运…… 莫拉是一位沉默寡言的女性。 这种沉默体现在她们见面已经超过二十分钟, 莫拉除了见面招呼之外,对罗兰总共只说了三句话:“恢复了?”“在哪住?” 最后一句是训斥:“别做蠢事。” 说这句话的时候,莫拉还连带着皱眉看了苏安一眼。 苏安也发自己的脸皮变“厚”了不少, 在这种目光下,还能保持社交微笑, 欣赏观察房间墨西哥式的装修风格,好像罗兰做的蠢事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事实上,也确实关系不大。 好在这种略显尴尬的氛围没有维持太久, 十分钟后, 门口就又传来声响, 接着是小孩子嗒嗒的脚步:“妈妈, 我讨厌本, 他抓我……啊哥哥!” 告状告到一半的女孩儿发现门口的罗兰,立即调转方向, 笑嘻嘻的朝他扑过来:“罗兰, 我喜欢你!” 罗兰的妹妹和他长得不像,圆脸卷发, 皮肤微黑, 更像是她的母亲莫拉, 是一个没有那么漂亮,但是生气蓬勃的活泼女孩儿。 小姑娘似乎也是因为这个,才对并不熟识的哥哥, 展现了格外的亲近:“我所有朋友的哥哥, 都没有你美丽!” 罗兰熟练下蹲, 护住冲过来的妹妹:“谢谢你,小莱昂。” 罗兰的妹妹,有一个苏安莫名熟悉的名字, 莱昂纳多,寓意像狮子一样勇敢。 扶好妹妹之后,罗兰站起来,对后面提着许多购物袋男人开口:“叔叔。” “啊,噜噜!” 跟在女孩后面进门的西裔男人看起来也有四五十岁的模样,身材微微发福,吐字带着明显的口音,导致他念罗兰的名字时,有一种亲昵的含糊,像是在招呼什么小动物。 看到苏安,这位不修边幅的男人连忙放下手里的购物袋,去厨房端水。 苏安道谢,说了自己的名字,本也局促开口:“你好,我、我是本,本叔叔,在这个家里工作很多年。” 本是名字,叔叔更接近职业。 一旁的小姑娘听见“本”的名字,又想起她刚才的话还没说完,转身继续:“妈妈,本捏我了!好疼!” 卷头发的小姑娘跑到莫拉身边,向母亲展示她的胳膊,圆乎乎的手腕上,确实有一圈淡淡的红痕。 在莫拉质问的目光下,本有点慌乱的向他的雇主兼爱人解释:“路上有车,莱昂跑得很快、我担心……你知道的……” 说到这儿,本突然停了一下,扭头看了一眼罗兰,脸上露出痛苦与自责。 苏安突然想到罗兰十岁时意外断腿,就是因为醉酒的司机冲撞。 以本的年纪,如果罗兰家里的“叔叔”从来没变过的话,罗兰八年前的意外,就应该是在这个本叔的看管下。 如果是这样,小莱昂手腕上的痕迹就也很容易理解,因为照顾罗兰时吃过教训,换了第二个孩子,本当然会孩子的安全格外在意。 罗兰叫了一声叔叔,主动上前提起地上的购物袋,帮忙送进厨房、整理收纳,用实际行动表明他的不介意。 听到这个解释的莫拉脸色变得严肃,褐色的眼眸定定盯着女儿:“本做得对,过街不许奔跑,知道了吗?” 小莱昂有点被吓住了,一下子没有回答。 莫拉加重语气:“回答我。” 莱昂要哭不哭的撇嘴,却还是努力坚持着,不叫眼泪流出来,大声的反驳:“不要大声,我们应该好好沟通!” 莫拉看着小姑娘气鼓鼓的面颊,一时间也忘了自己的严肃和怒气。 真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 莫拉这样想着,她在第二次孕育时,花费两个月的积蓄,特意在希望库选择了和自己同种族的供精对象。 她挑选了很久,对方的容貌等级只是B-,但智商评估A-,身体素质A+。 生下的莱昂果然和她很像,圆圆的脸蛋,卷曲的黑发,一看就是她的女儿,并且聪明、勇敢,比她更优秀—— 不像鲁…… 莫拉的眼神突然有些恍惚。 鲁鲁的供精对象是什么样子来着? 她已经没有任何印象了,只记得选用的是普惠的未来库精子,政-府的工作人员推荐。 莫拉还记得面容模糊的工作人员带着笑容,口气像是推销一件热门的商品:“哦,这位怎么样?您瞧,长相真的很漂亮!boy嘛,漂亮最重要了,甚至可以改变命运!哦,剩下的也不用担心,我们的未来库虽然不像希望库那样优秀,但各项数据也都是完全合乎标准的,而且免费提供,全程不需要额外的花销,您选择孕育boy,还有额外的补贴。” “住所?哦当然!橡树公屋,条件优渥、环境静谧,社区内就有医疗室,提供完善的孕检、生育服务,您可以放心的在这里养育孩子直到三岁,生产之后,还有三个月专业‘昂扣’照顾,您可以放心,我们欢迎所有接受大西未来库的母亲,你们是新历的英雌!” 那时候,让莫拉动心的,也就是屏幕里橡树社区的宣传片。 独户的公寓,宽阔的草坪,纯真的孩子,温暖、宽敞,看起来实在太温馨了,比工厂的员工宿舍强了无数倍—— 更别提,她当时已经连宿舍都没有。 莫拉并不是大西人,相比大西,她的国家要贫困落后的多,在家乡,与她同龄的所有年轻人都对大西怀抱憧憬,这是新一代的梦想之地,似乎来到这里就能捡到遍地黄金。 但当莫拉真正来到这里之后,比起繁华,更先体会到的却是“大西”式的艰辛。 她没有学历、没有相关工作经验,像许多同族的姐妹一样,找到的第一份工作,是一所仓储运输公司。 辛苦和劳累,莫拉还能忍受,但直属主管的傻屌让人烦躁。 在一次激烈的言语冲突之后,莫拉实在没忍住,朝那张丑脸上揍了一圈。 冲动是有代价的,这一拳让莫拉丢了工作,以及当月的薪水、和前几月的积蓄,都算作赔偿。 那不是一个好时机,刚好是在大西的冬天,莫拉的家乡处于热带,几乎没有冬天,这也让她格外的不能忍受寒冷。 在拿到第二份工作和薪水之前,莫拉需要食物、需要一个温暖的住所,可在大西呼吸空气都需要收费,连最便宜的地下室,对她而言都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橡树公屋的宣传,就是这么恰到好处的送到了她的面前。 新历之后,孩子在哪里都很珍贵,尤其是boy,在全球性别比三比一的今天,大西能够维持二比一的完美女男比当然不是没有原因,她们用最热情的态度与最完善的保障,欢迎所有育龄期的女性——只要你愿意付出“小小”的代价。 只是一年而已,一年的过度,她只是借助这个机会,在这座城市扎根。 冬季的寒风中,莫拉在冻僵的手心哈气,活动手指,签下了自己的姓名。 孕育的过程不算痛苦,但也绝不舒服。 莫拉的同伴里,有一些人的身体似乎格外适应成为母亲,整个孕期都没有任何不适,甚至因为得到了妥善的照顾,不需要辛苦工作,连气色都变得更好。 但莫拉却总感觉难受。 说不出是具体是哪里,像是辛苦的工作之后没有得到休息,也是得了感冒,长久无法痊愈。 她能起来,能走动,但就是浑身上下哪哪都不对劲,疲惫、打不起精神。 莫拉检查过很多次,橡树社区的医生没有查到具体原因,最终怀疑她是心理问题—— 她在抗拒这个孩子,抗拒孕育。 最严重时,医生甚至建议她结束这一次孕育,这是她的自由。 当然,补贴和福利也会相应的,打很大一部分折扣。 莫拉拒绝了,不是因为什么母爱不舍,只是厌恶白白折腾一圈,却什么都没得到的感觉——这会让她感觉自己是个废物。 这样的难过与忍耐中,莫拉在预产期一个月前,生下了一个皱巴巴、红彤彤的boy。 像提前说好的那样,政-府提供三个月的育儿照料,这三个月里,会有两个“叔叔”轮流上门,帮助她照顾新生的boy。 其中那个总是值夜班的“叔叔”,就是被她单独留下的本。 本的长相不算好,年纪比她大,性格也蠢笨,除了手脚还算麻利,几乎没有什么优点。 但没关系,莫拉对那方面不感兴趣,对*生活也几乎没有需求。 她只是不愿意面对自己生下的baby,本能够帮她照顾孩子,这就已经足够。 本给她的孩子起名鲁鲁,照顾着他一天天长大。 而依靠生育一个boy的补助,也让莫拉度过了最寒冷的冬季。 赶在第二个冬天到来之前,莫拉就每早离开橡树公屋,寻找新的机会。 她不打算像一些同伴那样,沉溺在橡树社区虚假的温暖里,她只是在这里暂时落脚,并不打算永远留下。 这十年里,莫拉又尝试过很多工作,寻找过许多机会,比起刚刚来到大西时,情形有了一些好转,但都不足真正让她改变。 真正的转机,还是她不愿意面对的孩子带来的。 当初那个工作人员的建议没有错,她生下的boy的确很漂亮,即便是故意不多关注孩子的莫拉,有时也会不失骄傲的承认,橡树公屋里这么多boy里,她的鲁鲁是最漂亮的一个。 漂亮,对boy来说,真的很重要,重要到可以改变命运。 鲁鲁的断腿是意外,橡树公屋里有许多酒鬼,但谁也不会料到有酒鬼会疯到大白天就喝得醉醺醺,开车在路上横冲直撞。 鲁鲁受到公益救助,原本只是普通的幸运,但因为受到救助的孩子里,他是最漂亮的一个,媒体报道时,却在那么多孩子里,选择了用他拍照,当作新闻封面。 星探也是在这份报道里,看到了年幼罗兰的照片,主动上门,提出可以付出一笔不菲的金钱,只需要她签下一份合约,把孩子签给娱乐公司。 有了这笔钱,莫拉就可以支付社区为期九个月的机械技工培训学费,以及期间的消耗,通过考试,她就可以获得关注了很久的工业机械师证书。 有了这份证书,她才能从消磨人生得无意义工作中挣脱出来,真正迈入另一种阶段。 莫拉最终,还是签下了她人生中最重要的第二份合约,仍旧和鲁鲁有关。 不过这一次,莫拉用积蓄咨询了律师,放弃了三分之一的签约费,删去了合约里一些有可能伤害孩子健康的细则条款。 有剩下的一多半已经足够,莫拉也的确成功了。 取得专业证书的莫拉,在大西一所知名车企争取到了机械师的职位。 凭借这份收入,她也可以在最佳育龄期的末尾,第二次生育了莱昂。 其实不应该这样着急的,莫拉原本以为,有过第一次的经历,她短期之内,不会再选择第二次孕育。 但鲁鲁离开,每天回到空档的橡树公寓,一段时间之后,莫拉说不出为什么,还是动了这样的念头。 但这一次,是和鲁不同的,她真正想要的孩子。 看着女儿泪汪汪的眼眶,莫拉垂头:“你说得对,我可以不大声,只要你记住。” 莱昂也低下了她骄傲的脑袋,擦着眼泪点头:“是,我记住了,妈妈。” 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和母亲的分辨胜利之后,小姑娘很快将关注点转移到了一旁的苏安。 得知苏安是在斯鲁上学之后,小姑娘夸张的“哇”了一声。 “我也会的!” 小莱昂懵懂而自信:“妈妈说,会送我会去最好的学校,以后也上斯鲁!” 第40章 救赎 他会成为苏安想让他成为的人。…… 当莫拉、苏安, 与小姑娘莱昂,三个人在客厅交流斯鲁的话题时。 厨房中两位男士,也在收纳准备的同时, 快速而低声的交流。 虽然没有血缘,但自幼的照顾和陪伴, 也让本对罗兰的感情,早已超出了普通的雇佣关系。 他的西语带着口音,说起话来又一些独特的发音, 语速又极快, 如果是苏安在这儿可能有很多话都听不懂, 但罗兰却可以清楚的听出每一个单词, 像小时候一样习惯的回应, 甚至比在莫拉面前都更自然: “她对你好吗?” “她打你吗?” “她有没有逼迫你?” “你自愿?你主动、哦……我的噜噜……” 听到罗兰接了片约,可以去当演员时, 本又开心起来:“就知道……你会成功的, 你从小就像是一个天使,是橡树社区里最漂亮的boy!比屏幕里那些boy都要漂亮!” 罗兰听着叔叔的夸奖, 也露出孩子一样腼腆又得意的笑。 本在这时又问他:“啊对了, 当演员, 是不是会有很多收入?” 罗兰的笑容有些停滞,低下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哦噜噜, 这是为了你好。” 本的声音低沉下来, 看向罗兰的眼神心疼又难过:“boy总会回到自己的家里, 在自家的妈妈姐妹身边才是最好的,莱昂喜欢你,莫拉也只有你一个boy, 你不需要和兄弟们竞争,可你也需要在现在付出,让莱昂知道,她以后长大、有了自己的孩子,才会也喜欢你待在家里,喜欢你去照顾她的孩子,这样你才不会成为可怜的,被抛弃的老boy。” “就算有钱也不行,等到你老得不能动的时候,就需要感情、需要家庭。” “留在自己的家才是最亲密的,孩子总会喜欢舅舅,离开自己的妈妈姐妹,出去别人家里当叔叔,是最可怜的选择!” 说出这些话之后,本又有些小心的抬头,偷偷看了一眼客厅的莫拉。 这样的话,当然是不能让家主听见的,莫拉是个好女人,会每月定期给生活费,不多过问他的花销,几乎不会对他动手—— 唯一的一次,还是八年前噜噜断腿,愤怒的莫拉把他推在了柜子上…… 但那是他应得的,他应该更小心照顾孩子。 即便他有过这样的大失误,莫拉也没有把他赶出去,看在这么多年辛苦上,还愿意留下他,绝对是橡树区里数一数二的好雇主、好爱人。 本说这番话,也不是在埋怨。 他只是,单纯的担心。 莫拉很好,鲁鲁和莱昂也都是好孩子,现在的一切看起来都还不错。 可之后呢? 时光总是过得很快,等他更老一些,不能工作,不能出力,甚至再生了病,成为需要被照顾的负担和累赘…… 到了那个时候,他会怎么办?莫拉和孩子们会怎么对待他?她们毕竟只是雇主,并不是真正的家人。 越担心,就越后悔,如果他年轻的时候,没有被女人骗来大西,而是好好留在家庭里,现在或许就不用担心这个。 但现在后悔也已经迟了,他最年轻,最有用的岁月,都付出给了外面的女人,老了、没用的时候怎么还能回得去? 妈妈姐妹、他没有照顾过的孩子们,也不会接受他。 也是因为这些,本看着罗兰,这个他第一个照顾的、最担心、最爱的孩子,才会真心的说出这些话。 他自己已经走过错误的路,他不愿意看到噜噜在很久以后,也会和他一样的担忧后悔。 罗兰低着头,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只是默默不语。 但本也没有时间说得更多。 罗兰这一次回家,只是为了和妈妈报平安,证明他没有事,并没有打算久留。 所有人都见过了,简单的交流之后,罗兰就提出了离开。 本倒是很想要留他和苏安吃饭,罗兰也用他的舌头还在恢复期,以营养膏为主,不能随便吃外面东西的理由拒绝了。 苏安尊重罗兰的意见,放下了手里的水杯,和狮子一样的小姑娘微笑告别。 莫拉虽然没有挽留,但也站了起来,沉默的将她们送到了楼下。 还在楼道里时,她们就听到了小婴儿急促的哭声。 女性总是对这样的声音更加敏感,连从未生育过的苏安都无意识的加快脚步,循着哭声确认声音的来源—— 很近,就在门口的草坪上,摆着一个陈旧的婴儿车,上面的婴儿在车篮里大声哭嚎,似乎哭得很久了,脸色都涨的通红,哭声也有些发哑。 婴儿旁边其实有人。 一个二十岁左右,金发闪耀到不自然,明显是染出来的boy,正在有些烦躁的往奶瓶里倒水,除了他,旁边还有一个小一点的boy帮忙开奶粉,再远处,是两三个还不太懂事的男孩儿,像是阶梯一样排列,小男孩儿似乎一点没有被小弟弟的哭声影响,还在开心的在草坪上奔跑追逐。 他们的种族发色各有不同,但模样看起来,都有一些类似,显然,都是出自一个母亲的亲生兄弟。 莫拉皱着眉头,把婴儿车上的孩子抱起来,熟练的轻拍:“怎么在外面?” “家里来了应召boy,妈妈不希望这个时候听到小baby的哭声。” 金发boy随意挑眉,还有心情对罗兰打招呼:“鲁,好久不见!” 应召boy,妈妈? 苏安震惊的看一眼婴儿,看起来还很小,最多也就几个月! 如果他们是兄弟,金发boy的妈妈也是小婴儿的妈妈,这种时候,找应召boy? 但除了还不够了解新世界的苏安,其它人对这种事都不意外。 还没有恢复的产妇找boy是正常的,当然,不能有什么实质性的亲密接触,刚刚生育过的伤口,任何触碰都不建议。 孕妇生育过后,雌激素断崖式下降,会导致产妇情绪低落、关节疼痛,出现各种心理问题,这个时候,找年轻的boy来按摩、抚触、拥抱、舔-舐、会有助于雌激素的分泌,在某种程度上缓解这种不适,这也是社区医院建议的正常行为—— 但即便如此,她的邻居找应召boy的次数也多得太过分了一点! 莫拉的脸色变得难看,金发boy的妈妈是她的同族姐妹,甚至当初来橡树公屋,就是金发boy妈妈给她建议,莫拉签下合约之后,还选择了同一栋楼,和对方成为了邻居。 但和莫拉不同的是,她的邻居因为怀孕生产都格外的顺利,几乎没有感觉到太多不适,所以在第一次尝试生育之后,并没有停止这种选择—— 邻居总是会在拿到补贴之后,就很快挥霍掉,所以她总是在缺钱,一直没有停止过生育,也没有离开过橡树公屋。 二十年的时间,莫拉的邻居一共生下了八个孩子,全是boy,她们家里甚至不需要请叔叔,因为前面的哥哥们长大,就可以照顾后面的孩子,即便换了最大平米的公寓,还是一天天的拥挤起来。 莫拉之前还会劝说,渐渐也对此也保持了沉默。 好在莫拉现在怀抱里的是最后一个,之后不会再有。 不是因为邻居放弃了生育,而是社区的医生,已经认为她的身体条件不适合再继续孕育,拒绝再为她安排未来库精子。 莫拉熟练的安抚了怀里中的婴儿,又看到挂在婴儿车上的啤酒瓶:“她刚生产不久,你不应该给她买酒。” “她有酒才会安静。” 金发boy耸耸肩:“妈妈总是那样,你知道的。” 他的态度里丝毫不掩饰对自己母亲的轻慢与不屑。 莫拉的面色变得更加难看。 一个成年的孩子,一个boy! 出自母亲的子宫,骨肉都来自妈妈赐予的孩子,现在却在鄙视、看不起自己的母亲! 莫拉生出一股愠怒,但想到她的邻居姐妹已经成为一摊肥肉的模样,却又感觉一阵无力。 她没有办法说出什么。 大家总说,孕育生命的能力,是上帝对女人的恩赐。 但莫拉却认为,比起恩赐,这更像是一种考验、一种诅咒。 像她家乡的“死亡圣母”,每一个女人都要在孕育生产中创造生命、经历死亡,没有经过考验的女人,会在生育的诅咒里腐烂堕落,只能经过这艰难的考验,才能像圣穆尔特一样,挣脱诅咒,成为主宰自己与孩子的神明。 奶粉已经冲好了,莫拉将怀里的婴儿放下,转身,催促罗兰继续离开。 几个人站在路边,在等车的空隙,莫拉突然开口:“莱昂不能在这里长大。” 罗兰回头,莫拉面无表情:“我的工作可以贷款,房子不是问题,莱昂也不是你的责任,我会照顾她。” 妈妈是听到了本的话吗? 在罗兰无措中,莫拉看着他,最后补充一句:“以后你也可以回来,我是你的妈妈,我见证你的生,也会见证你的死。” 说完这一句,莫拉没有再等待罗兰的回应,干脆的转身离去。 ———— 半小时之后,苏安陪伴罗兰重新回到疗养院。 苏安在门口停下:“我不进去了,回去好好休息。” 一路上情绪都有些低落的罗兰,这时也抿着嘴角,对着她露出了笑容:“医生说,缝合的很好,几乎没有痕迹,等到完全恢复了,再让安安姐看。” 让她看……还是像之前几次一样,跪在她的面前,靠近双膝和双-腿之间,那样伸出舌头给她“看”吗? 苏安也发现了,今天的罗兰,说话和笑都很小心,全程没有露出舌尖,大概是真的还没有完全恢复,现在还不够好看。 “不是为了看舌头也可以。” 苏安开口:“我们可以成为朋友,不看舌头,也可以见面。” 看到罗兰因为这句话骤然亮起的眼眸,苏安手有点痒,他的样子太像是想要讨要抚摸的小动物了。 苏安没有忍耐,也真的伸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片约的事,你可以再多咨询了解一下,签合同,总是要慎重一些。” 罗兰用力点头:“我会的,我会成为有名的演员!” 苏安笑着:“好啊,你要先成功,这样你以后也会有余力帮助莫拉。” 正常的帮助和反哺,而不是像之前一样。 罗兰眷恋的低头,追逐苏安离去的掌心。 并不是为了妈妈,他已经被抛弃过了,也不再盼望回去。 他的改变是因为苏安,他的救赎也是苏安。 他会成为苏安想让他成为的人。 40-50 第41章生命之蚀威斯新郎的初衷,其实是培养…… 朋友动态&罗兰:【今天拍夜景, 努力加油!】 夏日清新的晨光中,苏安给阳台上的阔叶植物一一浇过水,在微风里婆娑的树影下, 看到了罗兰凌晨时发出的朋友圈。 罗兰上周已经成功签约进组了。 一部热播不算最高,但很持久的常青剧, 现在已经播到了第十季,大概内容是一组小队驾驶着宇宙飞船在星际中航行,一路经过不同的星系, 遇到各种不同的星球、不同的文明、不同的景色、不同的危险, 在旅程中完善和成长的故事, 很典型的“宇宙公路”剧本。 大西这种类型的剧, 大多都是一周一集, 边播边拍的形式,编剧会根据剧情热度与观众回馈, 提前一段时间编写后续剧情, 临时拍摄,所以也经常会有一些临时性的角色需要。 罗兰这次签下的角色, 就是一个这部剧里, 飞船来到新星球之后, 意外遇见的部落boy。 朋友圈文案下的配的照片,就是罗兰的角色剧照,经典森林精灵的装扮, 尖尖的耳朵、铂金的发色, 从面颊到胸腹都擦着珍珠粉一样的柔光, 站在发光的神树旁,对着镜头露出崇敬而眷恋的笑,看起来懵懂又圣洁, 加上身后黝黑的背景,让人很容易叫人生出一种危险的破坏欲。 事实上,这个异族小王男最终的结局,似乎也真的是为了拯救主角,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宋助理分析过,这是一个比较稳妥的,和罗兰适配很高的角色。 也是因为进组,从橡树公屋回来之后两人都没有再见过面,在拍摄完成之前,罗兰都只能通过网络联系她。 苏安最开始还担心过,比如罗兰这样在公众平台随便发自己的剧照,会不会影响保密协议什么,几次之后,就突然明白,不存在。 因为这个朋友圈是仅她可见。 苏安已经发现了规律,如果罗兰拍摄结束时,时间还早,不会影响她休息,就会直接对她发消息和照片,等待她的回复并且秒回,如果时间太晚或者太早的话,她一觉醒来,就会看到一条“特供”朋友圈,像是眼前这个,从选图到角度都是她最喜欢的,歪头、眨眼,发丝柔软蓬松,半露不露的线条肌肉—— 苏安点开照片看了看,慢悠悠回复了一个“加油”的表情包,之后才放下手机,转身走出房间。 她最近都很有空,因为不用上学。 之前是因为和罗兰闹出的舆情,不适合露面,只能请假解决,等到事情平息,还没等苏安决定现在回去合不合适—— 暑假就又来了。 新世界里,学校的假期是真的多,苏安到来时的春假仿佛才刚过去没多久,就又迎来将近三个月的暑假。 苏安下楼时,就听到了客厅里动感的打击音效,是姜静在用客厅的大屏幕玩游戏。 大概是天气热了起来,假期里的姜静,只在天气凉快时出去晨跑,白天也不太爱出门,经常能够在家里见到了。 苏安走到姐姐身旁,看了一眼屏幕,开口评价:“这个游戏……好古早啊。” 横版过关、RPG、2D像素,虽然画质很不错,但哪怕是苏安的眼光,也是能称之为古早的游戏界面,更别提现在。 姜静咬一口苹果,手上握着手柄,目光还在盯着游戏界面:“嗯,好像是新历初的游戏,最近不知道怎么翻火了,我试了试,剧情还有点意思。” 这倒也是,优秀的游戏作品,并不在多么精美的效果与画面,有时候,哪怕只是简单的平面单机游戏,搭配优秀的剧情故事,也有很强的娱乐性。 苏安也是太有空了,站在一边儿看了一会儿,只看到姜静操控的像素小人,在攻击不停冒出来的僵尸,暂时还看不出什么剧情。 她有点好奇,一旁坐下来,上网搜索了一下游戏名:《生命之蚀》。 基百的介绍倒是很简单:《生命之蚀》,角色扮演、剧情、冒险、动作,发表与新历11年,个人独立制作,作者佚名。 游戏剧情也是简单的几句话,说平静的村庄里,出现了一群自称生命圣母的boss集团,号称献出信仰就可以得到永生,普通的少年经过历险和战斗,发现永生需要吸取孩子们的生命力,是一场骗局,少年经过层层历险,打败boss,放弃了永生的诱惑,让村庄恢复往日的宁静。 简单到近乎俗套的剧情介绍,却让苏安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不舒服。 她想了想,倒没有为这点好奇心也去玩游戏,而是打开了最大的视频网站平台,搜索出相关的游戏视频,找了一个看起来很有亲和力的up主,点开了她的游戏讲解。 为了防止有剧透内容影响姐姐,播放之前,苏安还贴心的调低了声音。 苏安挑选的这位up主是一位风格理性温和的姐姐,粉丝量很高,没有夸张的喊叫或是脏话与口癖,但上传的视频都很专业,深入浅出,趣味性十足。 游戏打开,短暂的背影音乐之后,主角出场,一个黑头发的小男孩,躺在麦田里,嘴里叼着麦秸,自由又惬意,画外传来女孩儿软糯的呼喊,男孩儿站起来,走向头顶带着蝴蝶结的女孩儿,微风拂过,女孩儿白裙吹起,发出一声惊呼,男孩儿大声笑起来,在女孩儿的娇嗔里抛开,画面逐渐拉远,露出远处的平静村庄。 多“正常”的游戏场景,可已经在新世界走过了春天的苏安,却低头抿了嘴角。 开始的一些up主介绍、游戏操作,苏安都按了快进略过,直到游戏步入正规,一些背景细节渐渐铺开,苏安才松开手指,垂眸继续观看。 屏幕右下角的up主的神情平和,声音清晰—— “不知道观众们有没有注意到一个细节,主角boy来到村庄教室的时候,天色已经是黄昏,穿着裙子们女孩子们已经在外面玩耍,少数几个boy却还待在教室里补课。” “这是因为这部游戏的发表时间是在新历十一年,许多设定与设想,都具有他独特的时代背景。” “哦,为什么boy都在补课?是的,我正要说这个问题。” 随着up主的解释,屏幕上方弹幕也飞快闪过—— 【boy补课很正常啊,我小时候完成不了作业、被留堂的都是boy。】 【boy发育慢,就是会跟不上课程的】 【看的好奇怪啊,这个主角,一点也没有boy的样子。】 【所以说是旧历,那时候的boy是这样的】 【不是哦,这是新历11年发表的,其实也才七十年而已,差别有这么大吗?这种boy没人要的吧?】 【小姐姐们不要刻板印象哦,boy也是有各种各样的性格模样的】 【我是boy,我也觉得这个主角很奇怪啊,简直是抹黑我们】 …… up:“这是因为在新历处的阵痛期里,女性寿命大幅度延长,对于这种剧烈的变化,社会上出现了许多不同的讨论,有一些人认为司法、教育、金融、观念……各个方面都应该出现相应的变化。” “作者在游戏里的设置,就体现了这一点,那个时候,教育界有一种新的尝试,女男分开设立课程和学校,在教育上分为慢读班和快速班,具体措施是女孩儿们放慢教育速度,上学时间推迟到九点、放学提前到两点,增加休息日和假期,三十岁结束高等教育。” “boy们就要加速,小学保障八小时睡眠,中学开始睡眠时间五小时,吃饭上厕所的时间都要严格管控,放弃大部分假期,每天学习时间超过十小时,这样可以在十八岁时,就结束高等教育,和三十岁的女性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一起参加工作,弥补寿命上的不足。” 弹幕:【???】 【什么玩意?那个时代的boy们这么自信的吗?】 【不是,这个居然是真的!旧时代的男人们,居然觉得十几岁的boy就能达到三十岁女性的成就,啊哈哈哈哈这是做什么梦啊,真是看得起boy,好像现在越来越差的boy升学率和考试成绩,和他们不是一个品种?】 【hhhh,up说的是真的,你敢信,威斯男大,当初就是最先进行这种教育试点的,要不是参观的时候意外看到,我都不敢相信。】 【威斯?那个新郎男大?】 【哦,威斯新郎的初衷,其实是培养社会精英,哈哈哈年度笑话了】 …… up主:“是的,结果当然是失败的,最先受不了的是未成年boy,旧历时受到偏袒与照顾的boy们,接受不了这么高强度的学习,强制逼迫,成绩也并不如预期理想,我看看……大概尝试七年之后,就因为违反人权等各种原因被废除。” 弹幕:【hhhh这不是明摆的事吗】 【我都奇怪这么智障的尝试是怎么开始的】 【天啊可怜的boy,这样被逼迫身体还好吗?精子状况怎么样?】 …… 姜静在玩游戏的间隙,也凑过来看了一眼苏安的视频:“啊你也看了,怎么样,想不到吧?不过后来大西的学时真的这么固定了,我刚来的时候,还以为单纯就是西方快乐教育呢,原来是从这儿来的,太意外了。” 苏安缓缓开口:“也不算很意外……” 她只是没想到,姐姐说的剧情有意思,指的是这种“意思”。 up主:“不止这样哦,还有抗议游行,反对女性延迟退休时间,建议工作时长不再按照寿命,而是按照生命比例确定,司法方面的一些提案也很一言难尽,比如认为应该修改继承法,避免女性长辈长久掌握家族财富,导致子孙无法正常继承财产,还有刑事量刑,认为应该对应的加长女性刑期,常规十年的刑期,女性应该翻倍量刑,判处二十年……” up主讲解到这里时,弹幕中的观众已经不止是疑惑,更多的是愤怒了: 【这都是什么玩意想出来的东西?敢不敢站出来给你姥姥看看!】 【我#####,我知道旧历男人可恶,没想到这么可恶!】 【艹,我要仇boy了】 【之前学历史,我就已经对boy心情复杂了,倒是不知道新历了居然还有这么多事,之前怎么从前没有听说过。】 【好像都被清理过,现在搜也很难搜到……】 …… “甚至还有声音,试图干涉女性的生育选择,为了保障性别比,禁止女性孕育时进行性别选择的,这个大家都知道,很快就失败了,毕竟生育权一旦真正回到女性手中,这种事情就不可能再一次发生。” up主点到为止:“啊具体的情形,up不好多说,否则这条视频可能就要被下架了,大家如果有兴趣,可以自己去了解。请大家在评论区里也要理性讨论,毕竟阵痛期早就已经过去了,我们现在是平等、和谐的新历时代,我们身边,都是为了人类的未来,辛苦努力的可爱boy们。” “来,回到游戏,主角发现永生的真相之后……” 姜静看到这儿啊了一声:“不行我还没玩到这儿!我不看了!” 苏安起身,坐到另一边,继续看完了剩下的视频。 直到视频最后,up主理性的做出了总结:“总之,这是一部具有时代局限性的游戏作品,游戏中的很多设定,都是出于作者个人的看法与恐惧,比如对最终boss生命圣母的塑造,影射获得更长生命的新历女性们,显然是出于忮忌与畏惧的抹黑。” “当然,也不能说它一无是处,比如游戏认为‘生命的质量在于宽度而不是长度’,以及生命圣母吸取圣子生命力的设想,放到现实,也很值得思考。” “新历的到来,还需要更多更长久的转变与迭代,往上看去,社会的顶层是新历的第一代女性,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们过于长久的活跃,是不是也真的影响了新一代的‘生命力’呢?” 新历初的事,终究已经过去了,就像up主说的一样,现在她们周围,都是可爱的boy,弹幕们在短暂的愤怒之后也很快放下,反而up主的这一句话,因为涉及自身,引起了弹幕的更多共鸣—— 【是啊,我感觉新历八十年还是太少了,观念完全没跟上。】 【我们上学就要上到三十岁,这么长时间,真的有必要吗?】 【吸取生命力没毛病啊】 【谁吸谁啊,别没良心,我现在还啃着我老妈呢】 【前面的,因果反了,你啃你老妈,是因为你没有机会成长,圣母吸取圣子,圣子没法成长,才不得不依靠圣母啃老妈】 【啊、我一直没敢说,那群老家伙们,该退真的得退了,就和新历前的老太太一样,去广场上唱唱歌跳跳舞不好吗?】 【是啊,她们现在占着资源和职位,还让我们新一代去唱歌跳舞,我们怎么唱?饿着肚子傻乐吗?】 【??老而不死……尸位素餐……】 …… “这部作品的趣味性也在此,体现了旧历末新历初的时代变化,对于生命与选择有一些独特的思考,我个人认为,这也是最近一段时间里,一些新历初的作品,突然翻红的原因。” “如果喜欢up主的,可点个收藏订购,感谢各位姐妹的支持!” 第42章 约会 霸道总裁和她的小娇boy “喜欢up主的, 可点个收藏订购,感谢各位姐妹的支持!” 随着up主的最后一句结束语,苏安退出软件。 原本无所事事的假期, 闲散又惬意,但这个游戏视频, 只是寥寥几句话和简单的2d画面,就像是眼前的新世界撕裂,灰暗憋闷的世界突然展露一角, 只是短暂的停留, 也让人心情低落, 呼吸都变得不顺畅。 苏安站起来, 对屏幕上姜静的游戏画面也没了兴趣, 打算转身回房间。 也就是在这时,口袋的手机响起了清脆的提示音。 苏安打开, 是罗兰活力殷勤的消息:【安安姐早上好!】 后面还附了一个小狗卖萌的表情动图。 这么快, 大概是看到她在朋友圈的回复,就第一时间联系了她。 苏安面色轻松了一点, 也低头回复:【不是刚拍了夜景, 还没睡?】 罗兰很快回复:【没有, 昨晚大部分时间是在站位,安安姐今天忙吗?】 苏安:【不忙,在休假。】 收到这条消息之后, 对面“正在输入中”的字样闪烁了几次, 一分钟后, 罗兰的下一条消息又发了过来:【安安姐,我白天都没有安排戏份,可以去找你吗?「小狗期待表情包」】 up主说的没错, 旧历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新世界的boy,还是清新可爱的。 苏安看着表情包里萌系的金毛小狗,弯了嘴角:【不用休息吗?你能出来多久?】 罗兰这一次的消息回的飞快,单从文字都能看出对方的惊喜激动:【不用不用!我十一点就能到中央区,下午五点前回来就可以、我可以和安安姐一起吃午餐!】 苏安笑了笑,扭头问还在沉迷游戏的姐姐:“和boy一起吃饭,去什么地方好啊?” 姜静按着手柄,随口回答:“云顶啊,boy都喜欢这个,你看看能不能约到。” 苏安答应着,低头搜索了一下。 奢华餐厅的榜单第一就是云顶餐厅,位于帝国大厦顶层,图片上有巨大的落地窗,几乎和天际融为一体,窗外可以看到大西最有名的中央公园,尽头还有哈德逊河上的圣母大桥,夜色里,桥索上闪烁着灯光,像是一串钻石项链,只看这幅美景,就能明白它这么热门的原因。 下面的标签上,还有“希望boy好评NO1”、“约会必选”的字样,推荐菜系有“希望套餐”,还提供送花、藏礼物、钢琴小提琴独奏一系列服务。 一连串介绍和推荐,让苏安都生出了兴趣。 她的运气很好,这种热门的餐厅,原本最少需要提前半个月预约的,但苏安电话询问之后,对面却说刚好有一位客人取消了预约,如果她愿意的话可以为她留下。 ———— 两个小时后,苏安提前到达了云顶餐厅,她的位置不错,僻静的两人位,旁边就是落地窗,虽然不是晚上,但只中央公园都市绿洲的美景,在繁华都市高楼大厦的映衬下,看起来就足够叫人感动。 苏安在被侍者引领到座位的过程中,侧面的方向,也来了一位客人,似乎与她的座位接近,渐渐就走到了一起,正好在苏安身后。 苏安的视线停留在窗外的风景,脚步慢了一点,等到发现时,她就已经挡住了这位女士的路,距离都有些过分接近。 反应过来的苏安正要后退,对方却主动停下脚步,微微伸手,示意苏安先走。 这是一位还很年轻的女士,大概三十多……还是四十岁? 苏安有点拿不准,新世界里,因为年轻女性的成长和教育节奏放慢,导致有时候,十几二十岁,和三十岁的女生看起来,都像是差不多的同龄人,都有一种青春的学生气。 但她旁边这位女性就显然不属于这一类,虽然年轻,但一身咖色的挺括西装,剪裁利落,内里硬挺的白色衬衫在小臂卷起,露出手腕上低调内敛的暗绿表盘,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锐利专业的沉稳气质,甚至和这所浪漫约会的餐厅都不太适配—— 她看起来像是那种上一秒还在开商务会议,签下几千万大生意的总裁CEO。 苏安不好意思的道歉,女士也微笑开口:“没关系,云顶的风景确实漂亮。” 两人在客套中落座,位置的确很近,就是紧挨的餐位。 女士注意到苏安的目光,思考片刻,主动给她递了一张名片:“苏小姐,你好。” 苏安吓了一跳:“啊,您认识我?” 对方微笑:“我会关注一些本地新闻,对姜议员的主张也十分支持。” 那就是之前的舆情事件了……她在新闻里,其实只露出了侧脸,就是刚刚从公寓离开的时候,被闪光灯照到躲避的那一张抓拍,没想到对方这样都发现了她。 苏安有些赧然,双手接过名片。 烫金的名片,清晰的印出对方的名字——周凌。 公司名是一连串西文,单从几个单词里看不出具体是什么公司,职位是CFO—— 难怪看起来就像是霸道总裁。 递过名片之后,周凌倒是也没有更多打扰,转身叫了餐厅侍者,给自己要了一份牛排,清楚说明口味熟度,合上菜单,又干练开口:“你们这里的未来套餐很有名,来一份吧。” 侍者介绍了套餐内容,询问具体的等级,周凌只听了几句,就看一眼手表,干脆打断:“都要最好的。” 未来套餐……只听这个名字,就知道和生育有关系,因为这所云顶餐厅,本来就是许多有生育意愿的高净值女性,和希望boy第一次见面的首选之地。 苏安一路过来,见到的几乎都是女性带着boy,当然女女情侣也有,大概占了三分之一。 所以这位总裁,也是有生育打算,今天在约希望boy? 一旁的苏安倒是不着急点餐,听见这话之后,还有些好奇的翻到了未来套餐的具体内容看了看。 四种语言介绍的具体菜单,名字都起的很高级,似乎不明觉厉,但仔细看一看,“月下潮汐”的食材是生蚝、“玉柱参茸”是鹿茸海参、“翡翠金汤”是韭菜羊肉羹,连饮品都是一些“秘制养身”、“山海激情”之类模糊不清的词,看起来像是什么天然草药或者枸杞? 一份实打实的壮-阳套餐。 新世界,还真是直白啊…… 苏安感叹的翻过去,就也听到了罗兰的轻声呼喊:“安安姐!” 罗兰到的有点迟,看到苏安之后,眸子都好像在闪光,超过引路的侍者,朝她小跑过来,第一句就是道歉:“我看到是云顶,稍微收拾了一下,耽搁了一点时间。” 说着,他又朝苏安歪歪头:“不能给安安姐你丢人呀!” 今天的罗兰的确打扮的很仔细,和之前青春元气的风格不太一样,颈间细细的项圈垂着成熟的铂金链条,身上的丝质衬衣和浅色的九分西裤,都是某奢侈品牌的夏季新款,连头发都染回了第一次的金色,和云顶的调性很合,都有一种很“贵”的感觉。 与此同时,隔壁也传来了一道矜持的声音:“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是那位周总裁约好的男伴。 这么近的距离,苏安都不必扭头,就能看到来的boy的模样—— 很美丽的一个boy。 是和罗兰或者陈柏都不同类型的美。 一头卷曲的浪漫红发,脸型饱满,嘴唇红润,眼神成熟而性感,在此之前,苏安只在之前世界里,几位以性感闻名的女星身上,感受过这种气质。 新世界里,这种气质放在boy的身上也一点不觉得违和,甚至更加合适了,像是希腊神话里走出的纳西索斯,有一种超出性别的魅力。 周凌抬头,用了三十秒时间仔细打量了他,满意开口:“你比视频里看到的还要有活力。” 这位红发boy显然也很清楚自己的美貌与出众,微微仰头,神色里都带着自矜和傲慢,仿佛周凌这么说,简直是理所应当。 周凌似乎也并不介意,看红发boy站在原地不动,起身绕到对面,绅士的为对方拉开了座椅。 啊,新世界里约会,拉凳子居然是反过来的。 苏安慢一步发现了新世界的小细节。 好在罗兰没有这个要求,打过招呼之后,就早已在对面坐下,只是在红发boy出现之后,有些介意的按了按发型,发现苏安的目光,还对她露出欢欣的笑。 红发boy入座,周凌对侍者说了一些什么,几分钟后,服务人员就抱来了一大束鲜红的玫瑰,送到了红发boy的面前。 周凌很真诚的夸赞:“玫瑰和你的红发很衬。” 红发boy昂着下巴道谢,对于鲜花并没有很在意,随意的放在了一边,就熟练的伸手从鲜花中心拿起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 “很漂亮的袖扣,颜色也是我喜欢的。” 红发boy,看着礼品盒里的红宝石袖扣,第一次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回以夸赞:“很贴心,进入希望库后,有很多人给我递合约,周总,您并不是出价最高的,但综合条件最优秀。” 苏安叹为观止,没忍住压低了声音:“希望boy排场这么大吗?” 罗兰也低声靠近她:“能进希望库的boy不多,适龄期的就更少,自然派女性很多找不到合适的对象,这个希望boy的条件肯定很优秀,不缺追求者。” 苏安:“所以和希望boy约会这样都是正常流程了?我还以为单纯花钱约会就行。” 罗兰:“如果是女性满意的……啪——” 两人正在偷偷蛐蛐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声响。 苏安偷偷看一眼,是那个红发希望boy,把什么东西拍在了桌上,还有点生气质问:“周总这是什么意思?” 苏安声音更低:“那是什么东西?” 罗安也红着脸凑近她,这样看起来,会像是情侣普通的亲密私语:“综合检测盒,可以检测男方有没有携带艾滋、淋病和潜在的疱疹湿疣……” 苏安大概明白了意思,并有种见识到了感觉。 周凌的反应也很平稳:“你的体检报告是三月前,我习惯稳妥,这是合约范围内的正常要求。” 红发希望boy的表情不太好,但听了这话之后,还是拿出了针头,像是测血糖一样,在手指尖扎出血珠,滴进检测盒,等待半分钟,用力拍给了周凌。 周凌的目光全程都没有离开过对方的动作,像是检查商业合同一样,拿起检测盒认真确认了结果,微微点头,放到了一边,这才没事人一样继续约会:“我点了套餐。” 苏安这时也不好在偷看别人,收回注意力,和罗兰一起看起了菜单。 她没有霸道总裁的需求,当然没有给罗兰点“未来套餐”,只是选了一些别的特色菜。 刚点完餐不久,隔壁的周凌放下酒杯,站了起来,将桌上的便笺递给了一旁的侍者,干脆开口:“帮我准备这个品牌的月经包送过来。” 说完,就大步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这一次真的不是苏安偷听,实在是周凌的要求清楚大方,她们的桌子又真的离得很近,自然就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不过月经包?总裁今天的打算,不是要和红发希望boy,发生以繁衍为目的的实质关系吗? 几分钟后,周凌打着电话回来,坐下之后,就按了按嘴角,干脆开口:“抱歉,确实是来了月经。” 红发boy诧异:“怎么会?” “的确在计划之外,可能和我备孕期在调理周期有关。” 周凌简单解释过,就站了起来:“今天的约会没有必要了,我刚排了两个会。” 红发希望boy猛然瞪大眼睛,几乎不肯置信:“现在就走,一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吗?” 周凌又看一眼表:“账我已经结过了,你也可以再点一些别的,下个周期我的秘书会联系你。” 这个时候,就能看出红发希望boy平常是习惯受女性追捧的,他面上闪过一丝屈辱,却还是努力耐着性子要求:“我认为我们可以一起吃饭,先习惯一下。” 周凌笑了笑:“这次不行,你喜欢梵家的首饰是吗?我下次再送你同款的胸针。” 说完之后,她甚至没有再等对方的反应,就拿起外套—— 离开之前,还对苏安微笑点头,打了一声招呼。 骄傲矜持的红发希望boy僵在原处,脸色变得格外难看。 第43章 渣女的感觉 罗兰真的会 红发希望boy面色难看的站了一会, 也扭身离开了云顶,没吃总裁特意为他点的壮-阳套餐—— 没有忘记顺手带上梵家的宝石袖扣。 苏安收回目光,看到对面的罗兰眼睛更亮, 似乎遇上了什么好事。 苏安奇怪:“在开心什么?” 罗兰被问的一顿,咬咬下唇, 露出不好意思的模样。 他的开心是因为红发希望boy的窘状。 红发boy刚出现时,罗兰其实是自惭形秽的,对方比他性感、比他漂亮, 比他自信张扬, 还是最优秀的希望库boy, 可以和爱人留下幸福的回忆和子嗣, 安安姐都看了他好几眼, 之后也一直有在关注那个boy。 他先前还很羡慕那样的红发希望boy,可看到担心对方狼狈离去, 却突然觉得庆幸, 那位女士约红发希望boy只是为了生育,一点没有真的在意boy本人。 可安安姐不是!安安姐约他来云顶, 是真的为了他, 甚至可以说, 安安姐,是真的有点喜欢他的! 这种猜测让罗兰欢欣沉醉,比最优秀的希望boy还要强的胜利感, 又让他生出隐晦的得意陶然。 当然, 这种理由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 他才不想让安安姐误会, 觉得他是那种刻薄小气、忮忌希望boy的小气boy。 罗兰看着面前苏安,声音软软的,嘴角收起的笑意, 又从嫣红的眼尾溢出来:“因为和安安姐一起,所以开心呀。” 苏安才不信,罗兰的笑容明显带着别的原因,但既然对方不说,她也没有追问,只是和侍者加了一道她也感兴趣的月下生蚝,干脆合上菜单。 喜悦是会传染的,即便不明白缘故,罗兰面上那发自真心的纯粹喜悦,也难免的沾染到了苏安,让她也弯起嘴角。 有了好心情的加持,约会也变得轻松而惬意。 云顶不光氛围景色一绝,餐品也做的很不错,除了一些西式原生态的菜品,实在是下不了第二口之外,大部分都受到了苏安的好评。 至于罗兰……似乎对什么菜都不挑剔,除了重口的海鲜不碰之外,苏安推荐什么菜好吃,他就也尝一口,认真的夸赞,苏安不喜欢什么菜,他就也跟着一口不碰,完全看不出自己的喜好。 倒是午餐结束,两人离开云顶,苏安看着时间,问起之后的安排时,罗兰有了自己的意见:“还有两三个小时,安安姐,要开一间房间休息吗?” 苏安眉头一挑,这个“休息”,肯定也不是单纯的休息,不如说是餐后“运动”。 但是看着罗兰闪亮的双眸,苏安也没有拒绝:“昨晚还拍了剧,你不累吗?” 罗兰用力摇头:“不累!和安安姐在一起怎么会累?” 没有人能讨厌这样殷切的讨好、即便是假意,都会在心底觉得受用,何况还是出自真心。 苏安的神色更加温和,考虑到罗兰的时间不多,也没有再换地点,就去了大厦同层的同名酒店。 即便只是钟点房,价格也很可观,好在苏安剩下的余额还足够,就是刷出去之后,有点理解姐姐的零花钱为什么不够用了。 不过苏安对此也并不觉得可惜,毕竟物有所值—— 不论是房间、还是罗兰,都很值得。 因为刚刚吃过了饭,罗兰到房间之后,就先去了卫生间,进行口腔清洁。 苏安在房间里转了转,欣赏了另一个角度的“云层”风景,又回到床边,发现房间里也提供了综合检测盒。 之前的酒店里倒是没有这个,大概是因为在云顶旁边,有很多带希望boy过来的客人会有这个需求。 苏安没有见过这样的新鲜玩意,刚才只是大致瞟了一眼,现在又看到了,就拿起来前后打量了下,还打开盒子,好奇的看起了说明书。 罗兰清洁完成之后,走进房间,就刚好看到了这一幕。 他当然也想到了餐厅里的事,他的体检报告,还是之前在公司时,统一做的,算起来,现在都已经超出了三个月。 罗兰心头一跳,蹲跪上前,拿起放在一旁的检测盒,在苏安面前打开,扎出血珠滴进检测口。 苏安都没来得及阻止,罗兰已经抬起头,小心翼翼解释:“安安姐,我没有被别的女人碰过……” 这也是真的,圈子里的确很乱,但他签约时实在太小了,十二岁就出道,女人们对这个年纪的小男孩儿很难生出性-欲,还有《未成年保护法》和合约里的保护性条款,他一路走来都没有遇见什么不好的事,团里比他大的哥哥们,要更受欢迎的多。 他有点难受,但更怕苏安会对他生出怀疑,毕竟他的经历和表现,看起来都不像是那种清白干净的boy。 罗兰眼眶都有点发红:“真的……” 但苏安这时候,第一个注意的却不是罗兰的解释。 罗兰身上还是之前的丝质衬衣,但他脱掉了里面的内衬,就只剩下的外面的轻纱,没有系扣,青春的气息就这样影影绰绰的在胸前晃荡。 罗兰是真的会,这样看起来,比干脆全部脱掉,大大方方的露出上半身还更显得暧昧诱人。 “安安姐……” 罗兰注意到苏安的目光,原本的解释也有点变了调子,一声低低的呼喊,带了一点缠绵,带了一点嘶哑。 啊,真可怜啊…… 我见犹怜。 罗兰啜泣一声,带起喉结滚动。 脖子上黑色项圈上的铂金链条,也随着他喉结的动静而晃动,颤颤巍巍、晃出迷眼的光。 苏安伸手,轻轻触碰他脖子上乱动的铂金细链。 罗兰顺着她的力度,靠近、昂头,向她展现少男漂亮的锁骨、滚动的喉结。 苏安的另一只手,也自然而然的搂住他的腰肢。 好滑! 细腻软韧,完美的弧度和手感,似乎天生就是为了契合她。 从摸到的一瞬间,苏安就已经爱不释手,忍不住用力的掐了掐。 “嗯……”罗兰在她手下低呼。 苏安轻轻拉一下脖子上晃眼的铂金链,罗兰就乖巧的顺着她的力度凑过来。 上次在以太时,苏安在酒精与激素的作用下,难免有些混乱,但这一次,两个都更加理智,也更加的有条不紊。 罗兰的付出,让苏安体会到了另一种细嚼慢咽的趣味。 她们的拥抱与肌肤接触变得更多,罗兰全身的肌肤光滑,又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温暖与韧度,放松时的手感温软细腻,微微用力,肌肉又会瞬间紧绷,全身心给予她最及时的反馈。 在失去控制的一瞬间,罗兰像是瞬间从美梦中清醒:“对不起……我、我……” 罗兰猛地坐起来,慌乱的离开苏安,又手忙脚乱的检测有没有弄脏她,试图解释:“安安姐,我平常不是这样的,我昨晚没有休息,刚才又太舒服、不是,是那个……” 从年少第一次,就在被教导需要自制与控制的boy来说,这样轻易的“轻松”,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赞的事。 但这种担忧与自责,是苏安不能理解的,这种反应,在她心里,大约就是喜欢追求“持久”的男人,对这种意外表现出的不甘和分辨。 但苏安并不在乎这个,她只是觉得怀里手感极佳的娃娃骤然离开,分外空落和不适。 她懒洋洋的翻了身,餍足开口:“好了,我知道了,来。” 罗兰这时也反应过来,连忙闭嘴咽下扫兴的解释。 虽然苏安张开了手,但罗兰也没有直接从苏安身上越过,而是先下了床,打算从床尾绕过去。 结果站起时,却因为紧张和乏力脚下一软,忽然来了一个踉跄。 苏安吓了一跳,也坐直身:“怎么了?还好吗?” “没事、没事!” 罗兰很快站稳,抿着嘴角凑过来,面颊都涨的通红,满面尴尬。 苏安有些好笑:“这么累吗?站都站不稳了?” 不过说到这儿,苏安也又想起罗兰刚才解释说他昨晚没有休息。 她抬起头,仔细看了看罗兰的脸:“你黑眼圈怎么这么重?” 罗兰皮肤白,眼下的青色就十分明显,在云顶时是有化妆遮掩,来到房间之后,罗兰其实是洗掉了的,只是因为昏暗暧昧的光线,加上罗兰总是在她下面,被“美色”影响的她才没有发现。 苏安的表情严肃了一点:“你昨晚夜景拍到几点?” 罗兰知道不能隐瞒,低声说了一句:“五,五点……” 其实他没有说,不光昨晚拍到了五点,今晚的拍摄一样是夜景,要继续熬夜,但罗兰当爱豆时就经常日夜颠倒,他认为自己能够坚持。 五点,加上换衣服打扮,和路上过来的时间,一晚上几乎就没有睡。 苏安皱了皱眉头,只是看着罗兰的模样,只温和的劝了一句:“以后别这样了,约会什么时候都行,休息更重要。” “好的,安安姐。” 才不会。 罗兰乖巧听话的答应,同时在心底默默反驳。 约会不是什么时候都行,或许下一次苏安就会对他失去兴趣了。 别说没有睡觉,只要没病到爬不起来,他都不会放弃机会。 罗兰可怜兮兮的继续问:“那安安姐……还能再抱吗?” 苏安看着他,有些无奈:“当然能。” 罗兰开心的凑上来,在她身上讨好的亲吻。 苏安吸一口气:“别闹了,还有时间,你还能睡一觉。” 罗兰的胆子明显大了,听到这话非但没停,却反而更加“用力”起来。 苏安的呼吸节奏很快又被他搞乱,好在就在这时,一旁响起了手机铃声。 罗兰不甘愿的“唔”了两声,在苏安示意下,还是及时起身,帮她找出手机送过来。 苏安接通电话,罗兰又凑了过来,她就也没有拒绝,手指绕起罗兰柔软的发丝,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 打电话的是方媛,几句社交问候之后,就和她说起了正事:“学院暑期和邦索有交流活动,评了一些优秀作品带去交流展出,你要不要去?” 苏安:“啊,邦索?去光明城吗?” 邦索,欧洲最古老的大学。 即便没有展出,苏安也很感兴趣。 她还以为这么漫长的暑假,真的就要无所事事。 苏安:“好啊,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去。” 方媛干脆的答应一声,挂断前又提起一句:“啊对了,《奥菲莉亚》也被选中了,所以陈柏也可以去,费用自理就行,你要不要问问他?” 陈柏—— 苏安摸着罗兰的手心,忽然有些停顿。 第44章 香氛 陈柏的味道是木质的 “苏, 这儿!” 登机口前,穿着黑白宽松长裙的方媛,朝苏安用力挥动手上的书。 苏安拉着行李箱, 几步向前,笑着和同学们打了一声招呼。 十几人的交流团, 自己班里的除了教授们,只有方媛和齐亚女。 这时两个人也站在一块,苏安和齐亚女也打了招呼, 又问方媛手里书开着的书:“什么书啊, 在学校都没见你这么用功。” 方媛朝她晃一眼:“高语入门, 知道有交流展, 我刚放暑假就开始自学了!” 苏安惊叹一声, 都已经开始自责暑期太放纵了,正准备夸她用功, 突然觉得这本书的厚度不太对, 探过头去一看,书名—— 《十天速成, 高语浪漫调情一百句!》 入的原来是这个门, 苏安瞬间闭上嘴。 方媛还在期待:“翻译器太干巴巴了, 一百句已经全部背诵,我都等不及去约异国浪漫boy了!” 苏安:“你和那个准希望boy又分了?” 方媛甚至愣了愣,才想起来这个人:“嗯?哦那个……早断了, 就约过两次而已, 都没在一起, 不能算分啦。” 苏安摇摇头:“你找一个稳定的对象多好,像霍莉和克莱尔那样。” 克莱尔和霍莉是学院出了名的模范情侣,这次虽然没有和她们一起, 但两个姑娘现在还在意国二人旅行,到时候可能会顺路绕过来看看。 “你也说是霍莉和克莱尔了,她们俩是灵魂伴侣,boy里契合灵魂的哪能那么容易找到?女孩子倒是好找一点,可是不行啊……” 方媛反驳着,表情也有点痛苦:“我是一个绝望的直女……” 苏安忍不住笑,方媛看着也反应过来:“哎,你还说我,你难道不是一会儿罗兰闹绯闻,一会儿陈公子搞婚约,我起码是阶段性一对一!” 苏安认真反驳:“绯闻是有点,婚约真的不存在哈!” 方媛觑着她嘲讽:“嗯没有!人家陈公子不是为你来的!” 苏安眨眨眼:“陈柏也来了?” 虽然电话里方媛提了陈柏,但苏安没有主动联系他,而是把陈柏的联系方式推给了方媛,后续也没有关心过陈柏最后的决定。 方媛翻个白眼:“不然呢,听说你去立马答应了,听说咱们标准是公务舱,还想给你升头等呢!多贤惠啊……” 苏安一点没当真,斯鲁还是豪气的,虽然教授才给买头等舱,但学生也给配了商务,最起码还能躺下休息一会儿,不至于在经济座位上硬坐一晚,她都和同学在一起,没有搞什么区别升舱。 至于陈柏……他本来就是自费,就算买头等舱位,那也是因为陈氏的豪气,和她有什么关系? “苏。” 身后传来温润的问候,很有特色的声音,苏安不用回头,都听出了是陈柏。 或许因为要出门,陈柏今天也打扮的比较休闲,带着一点法式风格的透气雪纺面料,很淡的咖色,看起来有种疏离的温暖,下身则是黑色的九分裤,裤型是接近灯笼裤的宽松版型,没有显露臀腿,但裤腿下方收紧,露出一小截莹白、且骨骼分明的脚踝,也莫名的吸人眼球。 苏安笑一笑,正常的问了一句好,才慢一步留意到了他走过来的方向—— 入口明明在左边,他却是从更靠里的右边走过来。 那说明他早就到了,自己窝在后面的候机口座位,直到现在才绕一圈假装刚来。 大概是为了避免和不熟悉的人社交吧…… 曾经也是一个i人的苏安,倒是很理解这种行为。 礼貌的打过招呼之后,苏安就没有和陈柏主动交流,除了自认为和对方没有关系之外,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和罗兰有了亲密接触,出于上个世界的习惯,下意识的和陈柏保持距离。 陈柏也没有主动开口,只是安静的站在她们身旁,期间说了一句落地的气温,还是方媛提起的话题, 好在几人倒也没有等太久,苏安来的时间正好,登机前四十分钟,同学间聊了几句,就有工作人员提醒,可以提前登机。 公务舱和头等舱都有优先登机通道,不需要排太久的队。 站在登机口迎接她们的,是一位有些年纪的空乘,带着一个笑容热情的空弟。 空乘姐姐年纪在五十岁左右,看起来稳重而专业,让人十分放心,空弟更加年轻,活力十足,青春洋溢的笑容也很有感染力。 苏安这期间,也发现空乘们穿裙装、裤装的都有,并且穿裙子的还更多一些。 当然,新世界的空乘裙,也不是她记忆里那种紧绷的、下蹲都要侧着身子的一步裙,而是长度接近膝盖,颇有复古气质的高腰半身裙,搭配平底鞋,不论向上抬手放行李、还是下蹲和乘客交流,都很方便。 这似乎是因为裤子为了符合着装要求,需要每天熨裤缝,等于增加了额外的工作量。 大大咧咧的女人们哪有这么讲究?尤其到了夏天,选择更加清凉方便裙装的空乘就也多了起来。 空boy们就没有这个选择,航空公司为空弟们只提供不同规格的裤装,不论冬夏,都需要穿戴整齐的长裤。 不过即便同穿裤装,空乘的裤子也要比空弟宽松的多, 这也很有科学依据,负担孕育与哺乳职责女性总是需要更多的脂肪储备,要承担生育的胯部也比boy们更宽,更别提月经期间存水带来的“水肿”,注定她们的裤子需要更大的放量。 boy就不一样了,他们的新陈代谢更快,需要的体脂率更低,燃脂更轻松,加上boy们也天生更喜欢打扮,航空公司的工装裤用的都不是便宜料子,裤型修身,裤缝笔直,也可以更好展现boy的腿臀,甚至一些心机boy,还会在裤子里偷偷加入垫臀,弯腰询问客人需求时,身后就会展现更完美挺拔的臀部弧度。 抬手放行李时,空boy身上的衬衣紧紧崩直,似乎下一刻就露出腹肌与人鱼沟,但因为有束在大腿上的衬衫夹,却总能惊险的紧贴而不暴露,令人心痒而赞叹,也是各大航司里的一道漂亮的风景。 不过现在网络上,也有了一种声音,说boy也应该拥有穿裙子的自由—— 虽然事实上,也没有什么人拦着他们不许穿。 苏安看到这种评论时心情复杂又好笑,曾经的女性,抗争了很多年,才争取到了“穿裤子”的权力。 新世界里,boy又开始争取起了穿裙子的“自由”。 不过让苏安的有些意外的,是陈柏并没有选择头等位,而是和她们一起走进了公务舱。 陈柏跟在苏安身后,站在过道,沉默的帮她放好了小背包,等苏安一切都安置好落座之后,才安静走了进来。 他座位和苏安相邻,都是位于后方,靠着舷窗两个挨着的位置。 苏安靠窗,陈柏靠走廊。 苏安:“啊,好巧。” 前排的方媛听见这话,扭头朝她挤了一下眼睛—— 哦,那看来不是巧,是“好心人”的安排。 苏安用口型和她回了一句“我谢谢你”的功夫,陈柏也已经在她旁边落座。 昏暗的光线中,空boy上前,弯腰先为苏安递上了菜单,轻声为她介绍餐品。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现在提供的餐食,介于晚餐和夜宵之间,苏安来之前已经吃过了,没什么胃口,就只要了明早的早餐。 陈柏在旁边也只要了一杯清水。 苏安也不关注他,自顾自换了拖鞋,就要准备休息,学校选的这趟航班时间很好,六个多小时的飞行时间,好好睡一晚,正好清早能到。 她拿出手机,准备关机时,看到了罗兰十分前发来的信息—— 【安安姐,我杀青了!】 【最后一场是为了主角付出生命,保存神树最后的生机。】 【我试过好几次了,导演总说我情绪不对,不应该那样苦大仇深,今天这一场,我把主角想象成了安安姐,骗自己是安安姐需要离开,我是为了安安姐你才愿意交换生命力保护神树,导演果然夸我了,说这种懵懂的、幸福的、一往直前的勇敢才符合角色!还说我有灵气!】 【谢谢你,都是因为安安姐!】 苏安暗暗摇头,看了看时间,没有评价这句消息,只是随手发了一个“赞赏”的表情包。 罗兰飞快的回复,是一条语音消息。 苏安顺手点开,一道比她预想中响亮很多的欢快声音从手机里发出——“安安姐,一路顺风呀!” 苏安有些尴尬的减轻音量,下意识看了一眼身旁的陈柏。 昏暗的机舱里,看不到陈柏的表情,只模糊看见他在平静的举手喝水,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边。 回过神,苏安也发现自己的尴尬毫无道理。 确认过她的机型可以躺着起飞,苏安随手关机,把手机收好,将座椅调整为平躺,抱胸闭上了眼睛。 虽然已经是晚上了,但距离起飞还有一段时间,周围乘客们刚刚落座,还需要整理或者进餐,机舱内就并没有关灯,还有昏黄的光线,苏安拽了拽帽子,试图遮住眼睛。 陈柏在这时朝她开了口:“我带了眼罩,你或许需要?” 苏安在昏暗的光线中看了看,一次性的舒缓眼罩,清凉体感,正适合现在的环境。 她顿了顿,没有拒绝:“谢谢。” 陈柏低声回了一句什么,她没有听清,在她接过之后,又很快靠回了自己的位置,从苏安的角度里,只能看到一个微微低头,没有倚靠靠背,显得十分端正谨慎的身形。 苏安拆开眼罩,重新躺下戴好,微微的清凉感之外,也嗅到了似有似无的淡香,不知道是眼罩本身,还是放在陈柏包里,沾染到了他的香氛气味。 新世界里,boy使用止汗露与香氛也变得十分普遍,毕竟男生因为生理原因,拥有更多的汗腺和荷尔蒙,气味更重,也更需要气味管理,精致的boy会频繁进行清洁,各大商家,每隔一阵子,就会推出新的“男神系列”或者各种“斩女香”。 罗兰经常用的,就是一种微甜的、引人食欲的柑橘类果香,在少年boy里比较常见。 陈柏的味道则是人如其名,更接近一种木质的疏离香调,淡淡的、疏离的,没有侵略感,在这种环境里,有一种清新的舒适。 闭眼之前,苏安恍惚中似乎听到低低的声音—— “晚安……安。” 第45章 光明城 新世界boy拒绝女人的最好方…… “陈柏?你没睡吗?” 苏安睁开眼睛时, 揭开眼罩看到的,仍然是陈柏脊背挺直的身材,单薄又端正, 简直和昨晚昏暗的光线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恍惚间,简直像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坐了一晚上。 陈柏回头, 声音低润:“安?不,一小时前刚醒。” 说起来,陈柏之前不是叫她“苏”的吗, 什么改成“安”了?苏安顿了顿, 也慢一步想起了这件事。 不过新世界里, boy们的确会早早起来, 赶在别人发现之前收拾自己。 就像现在的陈柏, 面容白皙,干净清爽, 黑色的披肩黑发都顺滑的系在脑后, 一点没有在机舱里待了一晚的油腻狼狈。 这么说的话,她自己看起来, 应该是很邋遢的。 苏安揉了揉眼睛, 随手拿起机上的洗漱包, 站起来去卫生间洗漱—— 说起来,她之前也是很“精致”的,会像所有“正常”的女孩子一样, 尝试各种洁面和护肤产品, 挑选出适合自己肤质的品牌类别, 什么干皮油皮混油皮,日用夜用混用,面霜眼霜颈霜…… 哪怕是来到新世界, 刚开始的几天,苏安睡前起后,也会认真的清洁护肤,翻出了被之前苏安撂在角落的修眉刀,在穿无袖或者袖子松短的上衣时,也会犹豫过是不是应该脱腋毛? 但不知道从第几天开始,她就渐渐习惯这样“不顾形象”了,再到现在,甚至出门时自己的洗漱包都不带,可以随便用酒店或者航司里提供的清洁润肤—— 虽然公务舱里提供的洗漱用品不会很差,也都是某大牌洗护就是了。 苏安站在洗手间的镜子里,看着脸上湿漉漉的自己,没有面膜、没有防晒,没有修眉,没有化妆—— 皮肤没有那么细腻了,冷白皮也变得深了一点,没有睫毛贴、眼线笔、美瞳修饰的眼睛看起来不大、也不水汪汪,看起来亮而冷淡,肆意生长的眉毛比记忆里粗了一些—— 她一点也不“精致”,但看起来多了很多“人”气。 十几秒短暂出神之后,苏安很快清醒,擦干面上的水珠,随手化开一团润肤霜,一边在手脸抹匀,一边转身回到了座位。 陈柏看到她回来,也早早起身避到了过道。 公务舱的座椅很宽敞,陈柏又并不胖,其实他就算好好坐着,也不影响苏安进去自己的座位,只要侧着身子就好。 苏安抹着双手:“谢谢,不起来也行。” 陈柏看了看她,低声开口:“没关系。” 等到苏安落座,看到小桌板上的水杯,他又解释:“我给你要了一杯柠檬水,少加了一些冰。” 苏安顿了顿,缓缓端起水杯,又说了一声谢谢。 飞机上湿度低,人待一晚,嘴里都苦涩的难受,一杯少加了一些冰的柠檬水,就格外的恰到好处,不会太刺-激,但刚好能把从一夜的不适中清醒过来。 真细心,平常真看不出陈柏是这么会照顾人,还是这就是威斯新郎的素质? 随着降落时间接近,机舱内渐渐热闹起来,在同学的笑闹聊天中,飞机平稳落地。 ———— 高卢的气候还算舒适,气温也似乎比大西更凉快一些。 比起大西那种大都市特有的的紧张感,眼前这座有浪漫与时尚之都美誉的光明城,明显要更加自由、散漫一些。 在去邦索的路上,苏安看到的每一位路人衣着都有自己独特的风格,状态也很自信,用色和图案张扬而大胆,仿佛丝毫不受身份束缚。 比如短裤,在大西,默认短裤是小男孩儿才穿,成年之后的boy,就需要换上更正式的长裤。 但在高卢的光明城,这些“默认”似乎都不存在,头发花白的老年boy,也会穿小男孩儿样式的花色短裤,搀着身旁的女伴,笑容幸福。 苏安还看见好几个年轻boy,穿着英格兰风格的格子裙,可能是今年的流行。 大概真的是在新世界待久了,苏安现在也觉得boy们又细又直的腿,搭配过膝袜,在裙下的确也有一种独特的魅力。 连齐亚女这种留着胡子、在大西总会招来独特眼光的年轻boy,在这里也一点不觉得突兀了,反而像是什么独特的风格,一路上遇到了两位女士的关心和安慰—— 她们认为这个可怜的boy一定遭遇了什么不幸的事,实在是很可怜。 长相更加出挑的陈柏就更不用说。 虽然他一路上都是低垂着眼,一副丧丧的微死感,但浪漫的本地女人,似乎就是很喜欢这种带一点忧郁气质的典雅boy。 陈柏一直跟在她的身后,苏安就也看到了各个年龄段的女性和他搭讪,在邦索附近等待修整时,甚至有一位五十多岁,打扮考究的女性,不知道从哪儿拿了一支玫瑰想要送他。 陈柏摇头,说NO,对方还不肯离开,又夸张的把自己的丝巾系在了玫瑰枝上。 陈柏听她说完,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话,这位女性才有些失望似的耸肩,转身离开。 苏安有些意外:“你会说高语?” 新世界里有十分成熟的翻译眼镜,戴上之后,不熟悉的语言就可以像字幕一样浮现在眼镜下方,即时翻译,反应和准确度都十分不错。 只是翻译眼镜到底和装饰性的平光镜不一样,笨重、也不太美观,加上路上的声音嘈杂,大家都没有佩戴。 苏安刚才就完全没有听懂那位女士的话,陈柏却似乎很熟练。 陈柏开口:“在学校时学过一点,只是最基础的社交用语。” 事实上,不止高语,世界使用率排名前几的语言,他都会一些,但也像他自己说的一样,并不精通,学校只教普通的社交辞令,除了夸赞、问好,就只够谈一谈天气和孩子爱人。 再深入、更专业一点就不会了,因为不需要—— 这种程度的交流,已经足够他们站在配偶身边,当一个漂亮且贴心的高级花瓶,不丢威斯新郎的脸面。 像是看出了苏安的好奇,陈柏垂着眼,帮她翻译:“她叫我枯萎的垂头小玫瑰,想要请我喝一杯咖啡。” 他显然不太想细说这个,虽然还是对她解释了,但声音干巴巴的,满脸都写着生无可恋。 苏安莫名的有点想笑,又问:“那你刚才又说了什么,这么有用?” 她听到了陈柏说的“no”,很坚决,但当时那位阿姨并没有放弃,还想把玫瑰往他手里塞,之后陈柏又说了一句什么,对方才失望离开。 陈柏顿了顿,飞快的抬眼又垂下,面色稍微有了一点变化:“我说我有女朋友。” 唔,所以新世界boy拒绝女人的最好方式,也是搬出另一个女人。 苏安短暂的停顿后,跟着意识到了这个“女朋友”说明的是自己—— 难怪阿姨临走时,还有点怒其不争似的看了她一眼,好像她做错了什么。 在苏安的沉思中,陈柏低头:“抱歉。” 苏安:“没关系,应该……不,我是说,这个无所谓啦,你方便就可以。” “谢谢,我确实需要这个身份。” 陈柏声音低低的,抬头看了一眼周围热闹的同学:“能少很多麻烦。” 苏安愣了愣,顺着他的目光扫过斯鲁的同学,好像这才发现,十几人的交流团,除了一位男性教授外,其实就只有陈柏和齐亚女两个boy—— 陈柏还是外来的。 她一来到这儿就是“姜议员”的女儿,没过多久又有罗兰投怀送抱,导致苏安没有意识到对于很多家庭普通的女生来说,像陈柏这种适龄的、漂亮的boy,是一种十分稀缺的“资源”。 意识到这一点的苏安有点复杂,沉默一阵之后,想到两个人的渊源,又忽然开口:“那你之前没有喜欢的女朋友吗?” 陈柏的丹凤眼露出一点意外:“妈妈没有给我安排过别的婚姻对象。” 婚约的事虽然更多是诺拉陈的想法,但身为当事人的陈柏,态度也很难言。 他就像是一个不怎么积极的社畜,上级安排了任务,就默默收到,时不时跟进一下,表现自己在干。 对苏安的拒绝,他表现的很平静,但苏安感觉,她就算接受了,陈柏大概也不是很抗拒—— 大概就是社畜总要当牛马,陈家boy总要找女人,听天由命,槽里先待着的意思? 这在苏安看来多少有点神奇,毕竟她从前,对于家里的催婚安排可是要痛苦抗拒的多。 唔,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她是女人,需要生孩子? 的确,陈柏再怎么样,也是一个男人,没长子宫。 苏安仔细想了想,如果从前世界的她,也和陈柏一样,又不用考虑生孩子的问题,结婚也只是单纯的从苏家生活,换到了差不多陈家生活,还能让爸妈开心。 都是寄人篱下,只要陈家柏,和他的父母不是那种难缠的人……只要不比她旧世界的爸妈更难缠,要能像诺拉陈一样智慧就更好了,那似乎……嗯,也还可…… 不,不对!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苏安,忽然清醒。 都是新世界里了,她这是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还差点把自己说服了? 明明和罗兰在一起的时候不会这样,哪怕罗兰有时候的思想言行,叫人觉得无奈、不能沟通,苏安体会到的,也更多的是一种新奇感,一种对新世界、对以后的尝试和期待。 偏偏每次和陈柏在一块,就总是让她想到从前。 这种感觉…… 苏安抿唇收回目光。 真讨厌。 第46章 全女家庭 你喜欢苏安不是吗?…… 来到邦索之后, 苏安开始有意识的减少和陈柏的交流接触。 这其实也不算难。 因为作为团队里唯二的两个boy,陈柏是被安排和齐亚女住在一起的。 苏安她们有私下的玩乐闲聊群,同学间自发安排, 诸如熟悉邦索啊,一起吃饭啊, 夜游闲逛一类,除非齐亚女正好在眼前,才会有人顺便顺口邀请问一句, 更多看不见的时候, 是不会想到形象性格都不算“热情主动”的boy同学的。 这种情况下, 除非是教授统一通知的、集体性的班级活动, 否则和齐亚女在一起的陈柏就也不会出现。 当然, 方媛几个同学,也会调侃的问苏安要不要叫上陈柏, 苏安每次都拒绝, 同学们也不会在意,还会笑哈哈的夸她“够意思”“真女人”, “这么漂亮的大家的boy也勾不了我们苏安的魂”。 也是因为这个, 陈柏和齐亚女两人, 明显熟悉了起来。 上次整个交流团一起看邦索的学生展时,她还听到陈柏劝齐亚女更放松一些,不要随时准备资料和笔记, 可以单纯的欣赏试一试。 这个建议其实很有道理, 毕竟艺术和别的专业不同, 更多需要的是天赋和感悟,如果你特别“努力”的想要“搞艺术”,那多半是创作不出真正的艺术的。 这也是为什么, 之前的苏安,会说齐亚女有一种“认真的蠢”。 这样互不相干的愉快生活过了三天,大家都开始习惯邦索和光明城时,在意国旅游的霍莉和克莱尔也回来了,霍莉还邀请大家去自己家里做客。 没错,霍莉的家就在光明城,和她的两位“妈妈”住在一起。 不是亲生,是收养。 这也是光明城一种独特的现象,因为整体的城市氛围都过于自由浪漫,在这里生活的每一位女性都在全身心的关注自己本身。 对自己过于关注,就很难考虑别人,包括下一代。 也有一部分原因,是高国不像大西那么“卷”,本地人不喜欢提前规划自己的人生,她们不买房、不储蓄,没有什么需要继承的技能和财产…… 总之,光明城的女性,是出了名的不生。 不止不生boy,女孩儿也不生。 当然,随着时光流逝,也会有一些体验过世间百态的本地老人们,劝说晚辈们或许应该在合适的时机组成家庭,创造生命,新一代的存在,会是衰老之后的家庭里,难得的活力和慰藉。 但是就和她们年轻时候的随性一样—— 谁在乎呢? 年轻一代女性才不会关心老家伙有什么“人生感悟”,她们更看重的是眼下的生活情调。 等到老年时,真的想要孩子也不是没有办法,自己生不了,还可以选择收养—— 自己国家的婴儿当然没有,但只要条件符合,在申请、排期,繁杂的手续之后,可以收养一些第三国家的弃婴,满足自己的意愿之外,对于这些被遗弃的婴儿,也是改变命运的好事。 巧克力肌肤的霍莉,就是这样来到了光明城,收养她的两位“妈妈”,现在的年纪都在百岁以上。 两位老太太原本打算邀请孩子的同学们吃午餐或者晚餐。 但方媛听到阿姨们的岁数,担心准备这么多人的聚会餐食,会给老人造成负担,提议换成下午茶,大家都很愉快的同意了。 难得的机会,霍莉对同年级的同学都发出了邀请,不单齐亚女,连陈柏都没忘记。 陈柏没有拒绝,低调的和大家一起集资购买了一件漂亮的工艺品,当做拜访礼物。 她们选在周末的午后上门,看到了在一起生活太久,一眼看去,从穿衣风格到表情五官都十分相似的两位银发老人。 能够看出两位老人的年纪很大了,但对霍莉很温柔,行动缓慢而优雅,或许是因为没有孕育过,身材没有变形,看起来比实际年纪要年轻不少,仍旧是一对漂亮而亲密的老太太。 看到她们这一群年轻活力的孩子们,老人都很开心,依次和她们贴面问好,虽然霍莉在一旁挨个介绍了名字,但老人对每一位同学都有亲昵的形容—— 她们管方媛叫令人开心的太阳花,管苏安叫腼腆的东方公主,陈柏叫忧郁玫瑰,齐亚女叫毛茸茸的小可爱。 老人们还关心齐亚女为什么放弃形象,听到齐亚女不想因为杂事影响学习的解释之后,叹息的认为,不应该因为任何原因放弃自己的生活,并且亲切的多贴了他好几下。 当然,还有身份最独特的,霍莉的同性爱人克莱尔。 两位老人对她的称呼也是最亲切的,称呼她为——“我们的小女儿”。 没错,看起来更加成熟、持重的克莱尔,其实年纪还要比霍莉小一岁。 克莱尔的家庭和霍莉类似,也拥有两位妈妈,但是和妈妈有血缘关系,出生于大西“全女社区。” 这种情况,在大西的中层里很常见,这一类女性对于生育和家庭的选择更加慎重,通常不会和boy组成家庭,因为这样的“消费”太高,寿命又短,太不稳定了。 如果有生育计划,最好的,就是和另一位女性合作,在经过细致的磨合与尝试,确定双方都满意之后,才共同生育抚养一或两个孩子。 她们之间的关系,或许是恋人、或许是有血缘关系的姐妹,也可能只是相互信任的朋友—— 她们聚集在一起,生育女儿,共同抚养,人数多了,就形成了“全女家庭”、“无boy社区”。 全女家庭的抚养者们,对待孩子,是不会有一点随便的,譬如克莱尔,在她出生前,妈妈们就对她的教育与未来,就有了完整的规划,从幼儿早教、到一体私立,再到专业与职业发展,一步一步,按部就班,甚至在她真正出生五年前,家里就已经存好了孩子的教育基金—— 而不是像霍莉这样,学费依靠助学贷款,还因为生活费不够,选择一个自己喜欢的国度定居打工,一年之后才毫不在意的继续回到斯鲁。 克莱尔其实很感激这一点,因为如果不是霍莉休学一年,她们不会成为同班同学,也不会这么早成为恋人。 随性而自由的霍莉,对于从小就规规矩矩、活在规划里的克莱尔来说,简直像是发光的旋涡一般吸引人的存在。 和霍莉青春期对boy还有一些好奇不同,克莱尔是天生的喜欢女孩,甚至她的童年和成长期都压根儿没有男性存在。 因为两个妈妈中,有一位是可以在家工作的自由职业者,一岁之后家里就没有再请人帮忙。 克莱尔很小就学会了在“妈妈”工作时不去打扰,独立玩耍,社区的早托中心里,她也是最早做到独立穿衣、独立吃饭、送托完全不哭,还会自己换鞋放书包的宝宝。 她甚至很长一段都没有性别的概念,认为社区里少量的“叔叔们”是有点奇怪的人,学校里零星的小男孩儿,只是“发育迟缓”、“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的矫气小孩儿—— 直到好几年后某一瞬间,小小的克莱尔才后知后觉,啊,原来世界上还有女人男人的区别,那些她觉得有点奇怪的“人”,其实都是boy。 但就算知道,年幼时的理解也早已深深植入克莱尔的脑海,她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生命重要的角色,不论妈妈、老师、朋友,还是家庭中的爱人、孩子,当然也应该是女孩子。 这简直是不需要思考的事。 爱屋及乌,即便昨天才第一次见面,克莱尔对和霍莉极度相似的两位“母亲”,也觉得格外的亲近,她昨天第一次上门,今天就已经像是主人一样,熟练的为同学切开准备的小点心,询问大家喜欢什么花纹的瓷器。 家里的各种材质图案的餐具很多,但没有一张可以待客的大桌,所有同学都只能端着漂亮的蛋糕碟和咖啡杯,自己找喜欢的地方品尝—— 因为霍莉的妈妈们认为生活是为自己服务的,而不是客人,她们不会为了客人的需求,增添自己不需要的家具。 克莱尔被爱人的家庭氛围同化,已经认为这种态度又浪漫又cool,不过对于第一次来的同学,还是笑着表示了歉意,建议大家可以试一试单人位的沙发,上面的盖巾是老太太特意从沙漠民族手里买来的,哦,那边的高脚凳也不错,坐在上面,可以欣赏窗外的雕花铁栏…… 好在新一代的年轻人们,也一点不会觉得这样的招待冒犯。 哪怕是土生土长的大东人苏安,也在尝过小饼干之后,满面新奇的端着咖啡杯,站在了书架前。 老人的房子里有很大的一面书架,除了杂志图书,还在中间腾出了一部分空间,用来展示照片和艺术品。 圈口小了的钻戒、羚羊角、霍莉的领养文件、印第安风格木雕、刻着字的石头…… 这些东西,苏安都能理解,但是靠下的这一对,放在透明盒子里的塑胶海豚,是什么意思呢? 苏安仔细的观察了一会儿,确定这一对海豚有点设计感,但不多,称不上是艺术品,大概就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纪念价值。 想到这儿,她正打算后退,身旁就传来了老人苍老优雅的声音:“哦,你喜欢这个吗?这是我们第一次尝试的小玩具,‘真爱’系列的第一代产品,没有现在那么多功能,可我和我爱人都很喜欢,在它们报废之后,我们决定把它留下,当作我们第一次亲密的纪念。” 苏安在听到“小玩具”时,还没敢完全确定,等到最后,才没了一点怀疑—— 居然真的是她想象的那样! 不愧是光明城,这种东西,都能这样大大方方当作纪念品! 霍莉也凑了过来:“哦,我从小就看见这个,第一次尝试也想买这个的,可惜早就停产了,不过有经典回顾系列,和第一代的外形类似,吮-吸与震动之外,还多了温度调节、定时、形状转换功能,体验感很不错。” 方媛听到热闹也开了口,换boy友换的这么频繁的的人,对于这种话题,居然表现的不太熟悉:“啊,我没试过,和真人的感觉不一样吗?” “哦,这是完全不一样的乐趣,每一个人女性都应该真正的了解自己。” 老人:“唔,只要你还没有觉得无聊,其实也不用探索的太早,什么都尝试过,人生会变得无趣。” 苏安张张口,对于这种把黑的白的都说成黄的,最后还能再说回人生感悟的交流,一下子还回不过神。 方媛:“‘真爱’系列是吗?我先加进收藏里……” ———— 在女士们交流着一些少儿不宜的话题时,厨房内,陈柏正在将大家吃空的饼干盘,和自己的使用过的咖啡杯从水流中拿出,将厨房用纸折叠两次,内外覆盖,打着圈擦拭水迹。 齐亚女站在旁边,对他的熟练表示震惊:“你怎么还会这个?” 虽然只是短短几天,但两个boy之间的友谊进展十分迅速。 齐亚女是因为斯鲁同性别新生本来就少,仅有的几个又不合缘。 陈柏在威斯的boy虽然很多,但相互没有真正的友谊,毕竟适龄期的、有结婚意愿的、优秀的女性数量是有限的,但每年的毕业生源源不绝。 威斯校园里,同学舍友、学哥学弟,甚至亲生兄弟之间,为了优秀女性反目成仇的例子都不新鲜,再温柔友善的面孔下,也会藏着提防、窥视,与伎忌。 陈柏低头,黑色的发丝垂在面颊:“威斯有家政课程。” 齐亚女不解:“为什么?能上威斯的boy,以后结婚,家里不应该会有专门的家政人员吗?” 陈柏:“家庭里,会有家政人员不方便在场的时候,为爱人亲手烹饪、清洁,是不同的温度和情调。” 齐亚女对这套新郎教育不屑的撇嘴,接过陈柏擦拭干净的餐盘,放回一旁的餐具架,沉思片刻之后,突然低声开口:“我不明白她为什么放着你这样出色的boy不要,喜欢那个过气爱豆。” 咖啡杯和纸张摩擦中,突然发出一道不该出现的异响。 齐亚女:“还是女人都是这样?” 陈柏收起力度,声音平静:“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齐亚女缓缓抱胸:“你喜欢苏安不是吗?都跟来光明城了,为什么不主动去找她?” 陈柏的动作微微有一些晃动,但咖啡杯放回杯架时还是十分平稳,没有发出任何不该有的响声。 他看着闪亮的咖啡杯,声音有些低沉:“我只是因为母亲的要求。” “真的吗?所以只要是诺拉陈的看中的人选,你都会像现在这样愿意?” 齐亚女嗤笑着,继续开口:“邓肯家的胖子也行?文特尔的女儿似乎也刚刚离婚……哦对了!” 齐亚女出身显然也不简单,对于大西诸多富豪如数家珍:“还有洛克家族次枝的新生代,还没有被排除出决策中心,和你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年龄身份都很合适,陈氏和洛克的关系不是也在和缓吗?你作为双方关系好转的标志嫁过去,还有一半血缘的亲生姐兄照应,你母亲肯定也放心……” 这一番话指向性太强,又真实到像是下一刻就会真的出现。 陈柏忽然睁大眼,没等对方说完就一口拒绝:“当然不行!” 齐亚女看着他。 陈柏忽然沉默。 第47章 情绪 您是因为我太无趣,才更喜欢罗兰…… 在霍莉家做客的体验感十分不错。 霍莉热情活泼, “妈妈们”温柔慈祥,优雅浪漫,对艺术和审美还有自己的独特见解, 交流起来让人心情愉悦。 家里的咖啡和小饼干,口味也都别致, 霍莉强调咖啡豆是一位妈妈最喜欢的品种,小饼干则是另一位妈妈一早就开始烘焙准备。 听到这样的来源,本来就颇受好评的饼干咖啡, 立即受到了大家更真诚的夸赞, 大家使用的过的杯碟, 也都贴心的收起送进厨房, 不给老人增加更多工作。 方媛想要主动帮忙清洗的, 被霍莉开玩笑的拦下了:“你能不能行?家里的餐具都是妈妈好不容收集的,打碎一个都要心疼!” 既然方媛拦住了, 剩下的苏安等人当然也没有动手的道理, 倒是陈柏和齐亚女两位男士,因为早已经自然的洗了起来, 霍莉客气道谢之后, 就也没有阻拦, 只是叫了克莱尔一起帮忙摆放清洗好的杯碟。 霍莉的一位母亲站在厨房口,看着理所当然一起忙碌的四个人,心生感叹:“boy的确更贴心,亲爱的,要不是你,我当初也想过领养一个boy。” 水池旁的霍莉不满质问:“为什么!我不够好吗?” 克莱尔站在霍莉身后伸手放餐盘,动作正好拥抱她:“你当然是最好的。” 霍莉扭头朝她笑。 另一位老人笑眯眯的看着一幕:“这样不是很好吗,养育一个boy实在是太操心了, 我们已经太老啦,剩下的时间看顾不了boy的一生,在坟墓里都不会放心闭眼的。” “别这样说妈妈!” 霍莉听到这话又立即抱怨:“你们就能放心的抛下我吗?” 老人耸肩微笑:“这可由不得我们,小莉莉。” “嗯,没错,而且你们两个会永远在一起,不是吗?” 克莱尔立即表态:“当然,霍莉是我一生挚爱。” 霍莉也大方的亲吻爱人的面颊,表明自己的态度。 苏安现在已经习惯这克莱尔和霍莉自然而然的亲吻与亲密。 不知道是不是不同国家的风俗,她发现新世界的公共场合里,女女反而更加坦然,可以毫无顾忌的相拥亲吻,或者紧紧挨在一起,“好闺蜜”式十指相扣。 反而是女男之间,亲密都要更收敛一些,十指相扣几乎不存在,boy挎着女士的臂膀,就已经算是十分甜蜜。 老人很有智慧的摇头:“哦,没关系,即便你们以后走向不同的路口,不再是对方的挚爱,也会是一生的朋友和姐妹。” 另一位老人点头:“没错,我和辛迪也曾经分开过很多年,争吵过、冷战过,但我们一直没有断过联系,也从未停止对彼此的关心。” 方媛惊叹:“女女之间居然是这样的吗!” 作为有斯鲁“海王”之称的大女人,方媛在和boy分手之后,大概率面对的是失望与怒骂,从来没有受到过这种待遇。 连一旁的苏安,对这种健康的亲密关系,也十分艳羡。 如果以后她和罗兰分手,两个人也能这样平静的接受,正常的聊天、见面,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老人大笑:“当然,我们拥有漫长的时间,就是用来更加理性的思考、原谅、接受。” 其实这番话不太对,都是人,女女也是有相互仇恨的,爱越深,恨也会越深,只是因为有漫长的时间用来淡化一切,比如老人刚才只轻飘飘说了她们有过争吵和冷战,但没说那冷战其实维持了十年,十几年之后,两人才因为从前的感情重新接受彼此。 老人这样说,只是故意把过程淡化,强调出最后总会放下的结果,这样她们的两个女儿在日后可能遇见的争吵时,就会默认彼此不会分开,这是老人家善意的哄骗,也是出于对霍莉的爱和私心,毕竟两个孩子里,年纪小的克莱尔反而沉稳可靠,对爱人和家庭都很慎重,是不用担心的,但霍莉,却被她们教导的太过自由随性。 一个人的时候随性当然没问题,但对待爱人,是应该心甘情愿的放弃一部分自由的。 别人不知道,方媛立刻被哄住了,还忍不住赞同:“是啊,boy就太情绪化了,从来不会理性思考,苏你还记得上次的boy吗,他现在还在发消息诅咒我!” 一直沉默的齐亚女,突然将手上的杯子磕到了桌面,加重了语气,急促反驳:“有没有可能、只是你遇到的boy是这样?” 齐亚女的怒气来的太突然,方媛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啊……” 老人摇头:“哦,可怜的毛茸茸小熊,年轻的姑娘,总是这样冲动,可爱的太阳花,你大概得向两位男士道歉。” 同学们也开始笑着声援齐亚女。 回过神的方媛听话举手:“sorry、sorry!我说错话了,不过亚女你得相信我,我一向是很尊重boy的!” 大家都这样通情达理,反而显得齐亚女的情绪毫无道理。 他张了张口,又合上,低下头,重新拿起桌上的咖啡杯放回该有的位置,什么都没有再说。 陈柏关心的看一眼同伴。 同学还在玩笑着推搡着方媛,笑话她不是一直对boy很有办法吗,原来也有今天。 方媛耸肩,无声的说着“搞不懂”。 “行了,一群帮不上忙的人快出去吧,别都围在这儿捣乱。”苏安开口解围。 大家都答应着退了出去,杯碟都洗的差不多,连霍莉和克莱尔对视一眼,默契的擦手,跟上了大家的步伐,把厨房交给了两位男士。 陈柏没有说什么,但体贴的为齐亚女递上了纸巾。 齐亚女用力的擦手,突然有些烦躁的压着声音开口:“所以说,你喜欢苏安是有道理的,她就从来不会说这种话!” 陈柏微微叹了一口气,似乎因为对方的旧话重提有些无奈,但没有生气,也没有反驳。 齐亚女看着他的模样,又不知从哪生出一股莫名的怒气:“你老是这么一副无趣的样子,难怪抢不过那个爱豆!” 陈柏眼睛忽然瞪大,看向齐亚女身后,惊慌的提高了声音:“安?” “唔,嗯。” 苏安站在厨房门口,尽力想要保持正常,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但带着迟疑的声音让她没能成功:“那个,我来叫你们,大家要准备回去了……” 因为刚刚齐亚女的情绪,大家才一致推举,身份立场都最合适的苏安过来叫人,谁能想到,刚过来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齐亚女这一次是真的尴尬了,整张脸都瞬间涨得通红,好在他有胡子,还能遮住一大半。 几秒之后,齐亚女捏着手里的湿纸巾,低着头跑了出去。 苏安有心也跟着出去,又顾忌对方会误会她生气,纠结中,陈柏已经熟练的低头:“抱歉。” 苏安:“啊,没关系,齐亚女说得没错……” 说到一半,她突然意识到这话有歧义,连忙补充:“啊,我是说之前的那句,齐亚女的生气没错,方媛的话的确不妥当,不是哪个,刚才……” 陈柏笑了笑:“后面的也没错,我确实是无趣的boy。” 苏安还在犹豫自己应不应该安慰一下的时候,陈柏突然看向她。 这么多次见面,他的目光还是第一次这样直白,苏安能看到陈柏丹凤眼内的黑白分明的眸子,像是通透的曜石:“您是因为我太无趣,才更喜欢罗兰的吗?” 第48章 枪击与危险 你的生命更重要。 苏安当然没有回答陈柏突然的提问。 不论身份还是感情, 她都没有义务回应。 她立在远处,微微皱眉,陈柏也在她的表情中很快清醒。 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什么, 陈柏的脸色都有瞬间发白:“抱歉,我失言了。” 他当然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 太失态了。 因为齐亚女刚才对他说出的那一番话。 前两个人选就罢了, 对陈柏没有什么触动,但洛克家族……母亲是真的考虑过。 诺拉陈在陈柏入读威斯不久,就吩咐管家收集过洛克家族新生一代的相关资料。 管家出于怜悯, 将这件事透露给了他。 管家也知道, 以诺拉陈的性格, 一旦决定好的事, 就很难更改, 是暗示陈柏可以提前了解一下洛克几位未婚女士的模样性情,以及与他姐兄的关系, 提前了解, 选出自己的偏向,或多或少, 也能作为影响诺拉陈判断的一个因素, 陈柏谢过了管事的好心, 但并没有对这件事做出反应。 因为他认为只要是母亲的决定,谁都可以。 没有意义,谁都没有差别。 但他没有想到, 只是隔了几年, 被齐亚女重新提出的可能, 就让他这样痛苦。 邓肯、文特尔、洛克的亲戚……换了苏安的任何人,都是这样的难以接受。 如果是现在,他会反抗的, 即便是母亲,他也会尝试反抗,用祈求、用威胁、用……生命。 陈柏唇色苍白,低下头,又一次颤抖的说出抱歉。 苏安倒没有太多不悦,事实上,她感到更多的是疑惑,疑惑内敛克制的陈柏,怎么会突然问出这种失礼的问题。 “苏?要走了!” 方媛在门外叫了起来。 苏安答应着,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干脆的转身离开。 陈柏沉默着,也无言跟在众人身后。 大家并没有打扰老人太久,愉快的下午茶结束,离开时,正是黄昏。 浪漫的光明城,夏日黄昏的空气也带着一股温暖的海风,天边晕染着橙红和雾色,像是一卷多彩的油画。 这样好的天气,同学们一路闲聊,惬意的顺着街道前行,迎面撞上了一群抗议示威的人群。 她们脸上涂着鲜红的标志,这个时间看起来像是游-行已经结束了,在回程解散的路上,带着一种宣泄过后的混乱和随意。 有人把没有扔完的传单随手乱丢,有些扛着标语大声的交流骂人,还有一些就地坐下,干脆已经在街边的小店里,要了一杯啤酒享受黄昏的美景,好像只是结束了一场有特色的聚会。 霍莉在同学的询问里,十分习惯的摊手:“习惯就好,大家没事就喜欢罢工啊、抗议什么的,总之就是那些无聊的事啦。” 苏安来之前就听说过,光明城的人,不是在游-行罢工,就是在游-行罢工的路上。 这也算是本地的一大特色,没想到这么快就看见了现场版。 大家站在路边避让人群,同学里有人好奇这次游行是因为什么,霍莉零碎的听了几句,顺口翻译:“在抗议光明城政-府,好像是有一项什么决议,会让整个光明城背负很多年债务。” 因为是游-行示威,为了传播更广,标牌也用多了多种语言,许多苏安也能看出来: 【如果让我们未来继承债务,现在就需要给我们位置】 【我们的未来由我们自己决定!】 【年龄=能力】,旁边是个大大的问号,覆盖以一个代表否定的鲜红斜杠。 留意到这一点苏安开口:“她们好像在抗议老年执政者。” 霍莉挨着克莱尔:“哦,因为光明城的城长一百岁啦,她上个月去公海游轮上隆重庆祝自己的生日,花了好多钱,照片流出后好多人抗议让她下台。” 一旁有个扛着标语,满脸凶悍的肌肉boy,路过时听到了霍莉的话,大声附和:“让她下台!” 霍莉不在意的笑,甚至举手表示赞同,一旁的苏安,目光却落在了男人扛着的标语上。 担心自己的西语不够熟练,理解不精准,苏安甚至还低头搜索了一下翻译,确认了她的理解没错—— 男人身上那和人群类似,又有些不同的标语,内容是—— 【消灭时间暴-政,重回往日荣光】 或许是因为刻板印象,这一块被男人抓在手中的标语,莫名让苏安觉得难受。 这是因为时间才转变的新世界,他想要消灭的谁的暴-政,重回的又是谁的荣光? 想到这儿的苏安甚至都有些生气,第一次觉得光明城的浪漫自由,有时候也有很多的问题。 再随性也应该有个度,这样的标语,就不应该这样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新世界的城市街头。 留心之下,苏安还在一些游-行人群的身上和标语里,发现了一个红色的,初升太阳的标志,有些还会有文字——【曙光阵线】。 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苏安沉思了一会儿,想到什么,扭头环顾四周。 她并没有开口叫人,但原本离她有几步距离的陈柏,就已经立即发现了她的目光,朝她走了过来。 苏安也的确是在找他。 她开口:“你有在你妹妹那儿,听说过这个曙光阵线吗?” “没有。” 陈柏微微抿唇:“我,和妹妹的关系不算好……” 陈家杨懂事之后,就不再和他亲近了,陈柏之前并不在意这一点,这一刻,却有些懊恼自责。 为自己没能回应苏安的疑问。 苏安了然的点头,在等待时的空闲,顺手拿出手机,又和远在大西的姐姐问了同样的问题。 大西和光明城有五个小时的时差,姜静那边大概是晚上十一点左右,不过好在姐姐的夜生活丰富,倒还没有睡下,很快回了消息:【好像有点耳熟,在哪听过来着?】 苏安飞快回复:【我记得你提过,陈家杨邀请你参加过这个俱乐部。】 姜静回来语音消息:“啊是!好像叫‘曙光阵线’、还是‘朝阳阵线’?” 曙光、朝阳、或者黎明,只是西语的不同翻译,实际上其实没有区别。 姜静:【怎么了?】 苏安举起手机,拍摄了一小段周围的标语。 姜静很快回复:“没错!就是这个标志,我记得。” 短暂的停顿之后,姜静又发来了一条很长的消息:“这个俱乐部也不是陈家杨发起的,世界各地都有,她只是受到了邀请,据说在二代里很流行,底层也有不少支持者,不过我不太喜欢,后来陈家杨再邀请参加她们的活动,我就拒绝了。” 姜静:“都是一群急着干出点事的人,那么着急和妈妈们争什么啊,我是经常抱怨医学生学制太久啦,不过工作也未必能有多好……上学多开心啊,有人依靠也很轻松的,五十岁开始干正事也不迟,咱们又不是boy那么……” “砰——” 姜静的声音,被一道街道尽头传来的巨大声响打断。 这动静其实很有标志性了,也只有在从前世界长大的苏安,一下子没有明白这是什么,甚至第一反应是哪里在放烟花,还想抬头四处找一找。 直到两秒钟后,听到了人群中传来的惊呼,苏安才猛然意识到,这不是鞭炮、不是礼花,是枪击! “安,快走!” 谁也没有想到一次寻常的游-行,会遇到这样的危险,人群已经在惊慌中向着枪声的反方向跑动,陈柏连忙提醒还怔楞的苏安。 但话音刚落,他就因为修身裤子的束缚,被擦肩跑过的路人撞到,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这种时候摔倒,万一发生踩踏事故,是会要命的。 苏安下意识伸手,拽住了即将摔倒的陈柏,将他拉到自己身上。 这样的距离,让陈柏身上木质清香扑面而来,香氛中清冽,也让苏安瞬间清醒—— 跑,跟着人群跑! 苏安甚至来不及放开拉着陈柏的手心,就这样紧紧攥着他,跟着人群往前。 刚才还在一起的同学们,现在也被奔跑的人群分开,苏安看到了紧紧拉着手的克莱尔与霍莉,方媛也在护着身旁的齐亚女,看起来都没有事。 苏安有心和同学汇聚到一起,但没有成功,反而很快也被人群挤散。 苏安不像姜静那样勤于锻炼,体力在新世界里并不占优。 她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在被身后的人群冲撞两次之后,苏安当机立断,拉着陈柏拐进右边的小路。 光明城的主街道宽敞明亮,但楼与楼之间,会有狭窄的小路缝隙,比较黑暗脏乱,不熟悉路径的游客,也不会贸然进入。 只是现在顾不得这么多,苏安顺着小路避开人流,又继续奔跑了将近十分钟,直到跑出这个楼的空隙,被拐角垃圾桶里跑出的老鼠吓了一跳,才慢慢停下了脚步。 直到这个时候,苏安才来得及停下脚步,扶着砖墙,平复自己剧烈的喘-息。 身旁的陈柏看起来并不比她好多少,面色苍白,呼吸急促,倒是先前总是带着丧气的眼睛,经过运动,反而在汗水的映衬下,看向她时显得亮晶晶。 苏安朝周围看了看,她们已经完全找不到路,周围也看不到其他人的存在。 现在最好的方式,当然联系其他人帮忙。 苏安低头找了找,她的手机因为正枪响时正好拿在手里和姐姐对话,来不及收起,路上就被挤掉了。 “你的手……” 陈柏就更不用提,因为今天是去长辈家中做客,他穿了正式的礼装裤,这种裤子的兜甚至都没有开口,只是一个装饰,是根本放不下手机的,和很多boy一样,陈柏的随身物品都装在一个精致的手包里。 而这种东西,在刚才的混乱里,当然也不可能存在。 苏安的询问只开了个头,就又闭上了嘴。 她想一想,对陈柏开口:“我们尽量朝宽的路走吧,看看能不能遇到本地人。” 陈柏带着些许喘息,黑色的眼睛仍旧专注的盯着她,抿唇,点头。 昏黄的天色渐渐变暗,苏安活动一下发软的腿脚,试图确认方向时,听到了一声很刺耳的单词—— “Bitch” 骂声从她们身后的小巷子里传来,显然是男人骂出的声音,充斥着愤怒与暴力。 这简直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词语,甚至新世界的boy,压根就不应该知道它。 它是从哪儿听到的? 苏安疑惑而不安。 她站起身,下意识想要后退离开,却又在这时,隐约听到了女性的怒骂。 苏安猛然停下脚步。 她站在原处,确认了自己没有听错,后退、转身,在刚才看到的垃圾桶里,找到了被扔下的罗马椅,拆下一只钢制的椅子腿,用力攥在手中。 “我在前面。” 陈柏没有劝说,但第一次的有些强硬的拦在苏安面前,试图接过她的武器。 苏安躲过他的动作,压低声音:“这么危险,不怕死啊?” 陈柏沉默几秒,开口:“你的生命更重要。” 他的确不怕,死亡对于他不是不可接受的事,但对象不能是苏安。 苏安歪头:“椅子也不是只有一只腿,要家伙自己去拆。” 她站在原地,等待陈柏拆下武器重新走过来,缓缓吸一口气,还是选择站在前方,无声的向昏暗的小路尽头靠近。 苏安听到声音和猜想都没有错。 黄昏中最后的光线中,一个干瘦、狼狈的男人,正在捂着额头的鲜血,用一些生疏的、像是刚刚学来的词语侮辱咒骂着一位愤怒的女性,并将她按到在地,试图扯开她的长裙。 第49章 陈柏祈求 求你……也喜欢我一点………… 苏安特意换放缓了脚步, 一路都小心没有发出声音。 她看到眼前这一幕时,因为角度问题,背对着她们犯罪的男人, 暂时没有发现有其他人靠近。 但被男人按在地上,面对外面的女孩儿, 第一时间看到了接近的苏安和陈柏。 她的眼神骤然一亮,神色转为明显的惊喜,连反抗的动作都停了一瞬。 这么明显的反应, 连暴怒发狂的男人, 都察觉到了不对, 弓起脊背, 试图回头。 但女孩儿的反应很快, 赶在对方爬起来之前,突然伸手握紧, 死死抱住了面前的男人, 同时对着苏安大声喊出了清晰标准的大东语:“姐姐砸他!” 是同族人。 别的语言还要在脑中经过翻译,同族人的声音, 让苏安不需要思考, 就用力挥下了手中紧攥的钢棍。 因为女孩儿用力勒住了对方的脖颈, 没有思考的苏安,钢棍的落点是对方的后脑勺—— 很清脆的一声闷响,一点也没偏。 原本就受了伤的男人, 被这天降一棍敲得浑身一僵, 压根来不及有任何反应, 整个人就软软的倒了下去。 刚才还满是暴怒与威胁的男人,躺在地上之后看起来其实很瘦,是那种不健康的、棍子一样的干瘦, 脸色苍白的像是死人,偏偏面颊和脖子都是异常的通红,也不像是醉酒,因为他身上没有太多酒味,反而一种说不出的异味。 陈柏追上来,检查了一下:“应该是磕药了。” 敲出这一棍的苏安一时没有回神,还怔怔的站在原地,倒是地上的女孩儿,很快反应过来,满面嫌恶的扯出自己的裙角,一瘸一拐的起来—— 她的右脚腕肿起了一个很大的包,像是刚刚崴了脚,看起来很严重。 “谢谢你救我!姐姐你也是大东人吗?我也是,我叫田宇!”小姑娘扶着墙朝苏安靠近,模样看起来难免狼狈,但状态还算不错。 田宇还很年轻,大概和娜娜差不多大,看起来还是个学生,长着一张纯粹东方面孔。 种族问题,大东女孩儿的五官肤色,在西方会更显稚嫩一些,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加上脚上受了伤,才被会禽兽选做了目标。 苏安缓缓的松一口气,声音还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是,你还好吧?” 顿了顿,她才又理智开口:“你的手机还在吗?我们得报-警……最好再联系你的家人。” “在,我背包里有……”女孩儿立即答应,陈柏见状,帮她捡起了打斗中被扔在一旁的背包, “我是和暑假和妈妈来光明城旅游的,之前看到有枪击,然后……” 田宇从包里拿出手机,麻利的发出报警定位,不知道是本来性格就这么活泼,还是受到惊吓之后,在用语言和倾诉缓解,对苏安滔滔不绝的说了很多。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苏安就已经知道了田宇来光明城的理由时间,以及遭遇这一场意外的全过程,也是意外遇到了枪击,又和母亲跑散,从另一面的方向跑过来,又意外崴到了脚,想坐下休息一会儿,就遇到了发癫的男人。 女孩儿说到这儿,突然有点自责:“都怪我,刷到了附近的一家餐厅,才带妈妈来的,谁知道就遇见了这种事,还遇上这种坏人……” 田宇的眼眶红通通的,好在新世界的女孩儿,遇见这种事儿虽然也后怕,但更多还是一种被冒犯的怒气、以及被脏东西碰到的恶心。 苏安都没来得及安慰,田宇就又愤怒的喊叫起来:“气死我了啊啊啊啊!” 越说越气,田宇甚至转过身,想要踢地上的人。 她忘了自己脚崴了,踢人根本站不稳,被苏安扶住之后,还是愤愤不平,拿起自己的背包,狠狠砸在对方的要害处:“什么恶心玩意!姥娘砸不烂你!” 苏安撇头,只当没看见,陈柏对于这种攻击似乎也没怎么共情,连夹腿畏缩的动作都没有。 只有地上的男人被砸得动了一下,似乎发出了一丝呻吟。 苏安有些担心,谨慎的拉过田宇:“咱们还是先出去再说。” 田宇当然没有意见,把手机装好,一瘸一拐的往前。 苏安看她走得费力,伸手扶住了女孩儿右臂,手里的椅子腿也一并递过去当做支撑。 田宇乖乖道了谢,还在不停说话:“我也得赶快和妈妈联系一下,不知道她怎么样,找不到我肯定好着……” “苏安!” 田宇的声音被突然传来尖锐的呼喊打断。 苏安猛然回头,是陈柏,他在向巷尾躺在地上的男人冲去。 越过陈柏的背影,地上的男人依旧狼狈瘦弱,但颤颤巍巍的手里,却对着她们举起了一把破旧的□□手=枪! 他怎么会有枪? 苏安瞳孔紧缩,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时间让她反应,她眼睁睁看着陈柏扑倒,抓住男人手腕,与此同时,“砰”的一声—— 枪声骤响。 “陈柏!” 苏安一个激灵,大步向前,冲到了倒下的陈柏身边。 陈柏夺下男人的枪,但他显然被击中了,苏安,就已经看到了渗出的鲜血。 “姐姐!”田宇也拖着受伤的脚踝连忙跑过来,用手上的棍子用力敲打地上的男人。 这临时拆下的武器,虽然也是不锈钢制,但毕竟只是椅子腿,内里的中空的,几下之后,棍子都已经弯折,男人也再次陷入昏迷,从脑袋上的血迹来看,一时半会不会再醒过来。 田宇看着地上漫出的鲜血,一时间也慌了神,好在这时警-方也发来临时通讯询问,她连忙说明这里的情况,又要了急救车。 鲜血是从陈柏的腿上流出来的,很多,只是短短几秒,就已经浸湿了她的膝盖。 “陈柏!” 苏安叫喊着,一把撕下上衣,在他的大腿根部用力系紧。 她看不出有没有用,因为周围还是有很多鲜血,尤其在她用力时,伤口处还汩汩涌出一股喷泉般的鲜红,多到吓人。 人流出这么多血,还能活吗? “醒醒!别睡、陈柏,睁开眼,看着我!” 苏安声音嘶哑的呼喊,用力掐着陈柏的人中。 她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人在失血过多的时候,不能睡的,否则一旦闭上眼睛,就再也不会睁开。 但陈柏的眼皮已经越来越垂,对她的呼喊、掐人中都没有反应,着急之下,她扬手狠狠甩了他一个耳光! “啪!” 陈柏的头被这个巴掌扇到一边,眼睛突然睁大了一些,却莫名的叫出一声呓语:“妈妈?” “我不是你妈妈,我是苏安!” 苏安贴在陈柏耳边,努力说着什么,试图唤醒他的神志:“为什么?诺拉陈会打你吗?” “不……” 陈柏的神志明显已经有些恍惚了,却还在努力回答她:“没有……妈妈打妹妹,一次……不打我,” 陈柏的眼神迷离,思维显然已经有些混乱。 但他却还清楚的记得,妈妈唯一打陈家杨,是在她们七岁的时候,也是像现在一样的炎热的夏天。 那时候,家杨有时候还会和他一起玩,她在午睡时翻过阳台,把陈柏叫醒,叫他一起偷偷藏在庭院的喷泉水池里,为了看所有人着急的样子。 家里人也的确很着急,她们在水池里都听到了育儿师和全陪管家惊慌的叫声。 刚开始很有趣,但等到妈妈也出现,家杨就有些胆怯了,加上蹲在水池里很累,她们两个站了起来,在水里叫妈妈。 妈妈真的太生气了,看到水池里陈家杨,先把她抱下来,紧接着就用力打了她一巴掌,陈柏从来都没听到妈妈发出那样尖利的怒斥:“不许!做这么危险的事!” 但轮到一旁的陈柏时,妈妈却收了手,只是一把他塞给管家:“老师怎么教的?这一批人全都辞掉!” 老师们是不会打他的,一根手指头都不会碰,但为了矫正他的行为,他们会有更加“文明有效”的办法,通常是劝说、引导,严重时会关禁闭、罚抄写。 如果这些效果都不够好的话,少数情况下,老师们就会使用见效最快的办法——漠视。 不和他进行任何交流,不说话,不对视,没有表情,直到他受不了,在崩溃大叫之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承诺不会再犯,老师才会恢复平常的温柔笑容,给他拥抱,夸他“good boy”。 苏安死死的压着陈柏的伤口,温热黏腻的触感、与血腥味夹杂,已经让她的脑子已经几乎无法思考。 她只是遵循本能,语无伦次的回应:“是……是,不打你,因为你是boy,boy不用挨打……” 陈柏曜石一般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暗淡的灰色,他似乎没有听到苏安的声音,呓语都更加杂乱,像是孩童的哭闹与哀求:“也打我吧…不要老师……不要插管……求你……妈妈……” 苏安:“好,也打你!陈柏睁开眼,看着我!” “妈妈……安……” 在苏安的呼喊中,陈柏仿佛突然看清的眼前的人,却又似乎还停留在幼时的记忆:“安。” 远处已经传来了急救车尖锐的鸣笛,越来越近。 苏安的神志骤然一清,她更加用力按住他的伤口:“是我!我在,再坚持一下!再一下!” 陈柏涣散的目光终于看向了她,他黑色的眼眸几乎透明,声音越来越低,似乎在用最后的气息,发出心底最深处的卑微祈求:“不要讨厌……我会乖…求你……也…喜欢我一点…安…” 第50章 堙灭 刹那的花火,终会彻底堙灭新历…… “真的非常感谢苏小姐的见义勇为。” 苏安在光明城最知名的佩特里医院内, 看到了田宇的母亲,一位沉静、专业,在大东法律行业任职多年的中年女性。 简单的介绍之后, 田女士也立刻关心还在手术中的陈柏:“您的男伴现在怎么样?手术还没结束吗?” 苏安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ICU病室:“失血过多,好在体内没有中弹, 紧急输血之后,生命体征已经平稳了,再监测一个小时, 如果没问题, 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 这也是她现在还算平静的和田女士交流的原因。 急救车赶来时, 苏安看着陈柏那惨白到脸, 真的以为自己刚才最后听到的一句话, 就是遗言。 陈柏为了她来到光明城,还因为保护她死了, 死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是哀求她能喜欢他一点—— 而她在这之前的几天里,还在莫名的迁怒的对方, 故意远离无视他。 那一瞬间的震撼, 现在还在苏安的心底泛着波澜。 还好, 幸好…… 陈柏还活着。 田女士也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光明城警-方那边我会继续跟进,您男伴的治疗费用, 我也会全部负责, 请不用担心。” 或许是职业影响, 田女士做事十分周全,随着警察与急救车来到现场之后,就迅速控制住了当时的混乱局面, 主动出面接下了和警方对接的全部事宜,虽然也很关心自己的孩子,但看出陈柏这边儿的情况更紧急,也主动提出让田宇去说明具体案情,苏安这边作为证人,一切都等待伤者的情况稳定再说。 治疗费用也是一样,即便田女士看出了苏安、陈柏两个人,家境都称的上富裕,但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有,刚才就已经提前定下了最好的病房。 “请不要拒绝,这是我的心意。” 田女士刚开始还是很冷静的道谢,直到提起自己孩子时,才有些失态,握着她的手下意识用力:“小宇是我唯一的孩子,如果她一个人遇上这种事,没有苏小姐,我真的不敢想象……” “没事的,已经过去了。”苏安也十分体谅一位母亲的心情,轻声安慰:“田宇还好吗?” 田女士按了按眼角,恢复平静:“身上有不少挫伤擦伤,最严重的是脚踝,也可以恢复,剩下的就是心理上的,不过这孩子很勇敢,我相信她会没事。” 说着,田女士还拿出了她派秘书准备好的,适合苏安尺寸的干净外套、和一次性的洗漱包,以及为苏安准备的,临时使用的联系手机。 田女士:“病房里有卫生间,可以洗漱,换一身衣服,需要的话,这边我也可以帮忙看着。” 苏安现在的模样的确也有些狼狈,身上陈柏的血迹都已经干枯,布料紧绷的黏在腿上。 但苏安摇摇头,还是先问了另一件事:“那个罪犯被抓起来了吗?” “当然,他的伤情不重,天亮就能转移到警署。” 提起这个,田女士也变了脸色:“我建议警-方查过了他的通讯设备,发现保存有新历初发出的强迫女性视频,还有许多违禁视频的浏览痕迹,已经确定是模仿作案。” 苏安对此不算意外,她最开始,就听到了对方骂的“碧池”,这是新历里早已绝迹的词,只能是新历前的遗留。 田女士从声音到脸色,都称得上冷厉:“光明城的法律我不太熟悉,大致记得强-奸未遂,最低十年以上的监禁,再加上非法持有枪-支,故意伤害……我来光明城是为了公务,不能停留太久,不过等回国,也会再派人来跟进,直到他付出该有的代价。” “就算争取不到顶级的刑期,我也会要求对罪犯进行化学阉割,哦,鉴于田宇在光明城人眼中很接近未成年,我也会建议警-方排查他的浏览记录,看是否有未成年影片,如果是他本人有炼铜、伤害未成年人的倾向,性质更严重,日后就算出狱,也会有全程电子脚铐,行为终生受限。” 这样的预期结果,已经比苏安记忆中好了太多,她没有任何意见。 她沉思片刻,继续开口:“警方有查到,那些违禁视频的来源吗?” 田女士:“暂时还没有,这个应该归属不同部门。” “曙光阵线?” 听到苏安的怀疑之后,田女士突然露出熟悉的神色:“居然是这个?” 苏安抬眸:“您也听说过吗?” 田女士神色有些严肃:“我的女儿还太小,对这些不感兴趣,倒是一些同事朋友,家里的孩子有接触过,之前只听说是年轻人们凑一块创办的俱乐部……” 田女士之前的确听说过“曙光”,但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 毕竟眼下身在高位的年老女性们,是新历之后真正寿命延长的第一代,许多新历前就存在的旧制度,已经跟不上眼下的新情况,新老之间的权力轮换,也是全世界都近在眼前,需要解决的问题。 组织里对这种情况也早就有过许多讨论,当然,原则是早已定好的,只是具体措施还需要斟酌,不是不让年轻一辈上位,只是要缓上、优上,有计划的上,让真正优秀的新生代先上…… 在问题还没有彻底解决之前,作为被限制的年轻人,折腾出一些动静实在太正常不过,她们不会在意。 但如果其中还有其他势力存在,就完全是另一种情况。 田女士沉思之后,说了一声抱歉,不顾眼下还是深夜,就站起来到远处打起了电话,随着电话交流的时间越长,神色也就变得越发官方严肃,偶尔还能听到一些“重视…需要…彻查”的熟悉用词。 苏安诧异之后,也有些了然。 在大西,这个“曙光阵线”,吸收的二代可是陈家杨、和姐姐这样级别,母亲分别是州级富豪、大西政要。 这么说起来的话,显然,这位田女士,和她的同事朋友们,在大东的身份也很不一般。 确实,普通人很难有这样的底气和气势。 田女士对“曙光”的重视,也证实苏安之前察觉到的不对劲,一些隐隐的不安与猜测也都有道理,不是她自己多心。 曙光阵线、网络上莫名的言论,包括之前姜静玩过的,莫名翻红的游戏《生命之蚀》…… 这些还只是能够摆在明面的手段,私底下不能见人的东西,譬如那个罪犯手里各种侵犯女性的侮辱视频,还不知道流传出了多少。 他们的目的显然也很明显。 新历开始才不过八十多年,这个时间不算短,但也绝对不算长,可短短几十年,在新历后成长起来的,新一代的年轻人们,就有许多连阵痛期的事情都毫不了解。 这种情况,不是意外,是因为从阵痛期走来的女性们掌权们,在有意识的遮掩从前的冲突。 这样有意的遮掩,当然不是好心给新历前的男人们遮羞,也不是单纯为了维持和谐。 更重要的,是因为她们清楚的知道,新历后的boy们,即便知道了这些东西,也不会觉得自责、愧疚,大概率的,反而会唤起他们基因中的不平与暴力。 他们不会反省“前辈”从前的错误,不会共情几千年来女性的悲惨,而是会被提醒,会知道男人原来可以这样—— 他们现在凭什么不能? 对田宇出手的、模仿视频做出犯罪行为的男人,就是最好的明证。 苏安来到新世界,就是在大西,对于异族的一些人物和历史都不太了解,虽然偶尔看到一些与历史有关的题材,都是女性角色为主,但也只以为是新历后的特色,没有多在意。 如果她还在大东,看到许多影视作品与宣传方向,就会发现更多。 历史当然不容涂改,但文娱可以“戏说”。 新历之后,从中到西的文娱作品,都在不约而同,对历史上的女性君王、实际意识上的执政者,以及历史中各行各业的优秀女性大幅宣传。 如今大东的新生一代可能对历史上明君帝王不太清楚,但对几位垂帘听政、临朝称制的太后们,却一个个如数家珍。 那一位真正登上帝位的女性就更不用说,短短几十年,相关题材的影视作品,从真实到虚构都不知道拍了多少,对于女皇有几位男宠、谁更受宠的议论更是各大论坛上经久不衰的议题,每一次挂出能掀起腥风血雨的存在。 也是因为对于当时优秀的女官、女医、各类角色塑造的太多精彩,一些对历史不感兴趣的年轻人,提起这一朝代,都会下意识认为这就是一个从始至终都是女子掌权的朝代。 不光是正面角色,反面角色也是如此。 几个在苏安记忆中的“祸水妖妃”,在新历的影视作品中,也成为了充满了魅力和野心,拿捏朝堂、控制男王,真正影响国家命运的角色,甚至因为特有的“反派”魅力,吸引到的粉丝反而更多。 这些还是历史里真实存在,有名有姓的,多少还要受到一些史实的制约。 至于那些没有明确记载过母亲与妻子的君后名人们,就更可以自由发挥,别管你是不是千古一帝、帝王明君,既然史书上没有解释,那么在新历里,你能做出这样的成就,就一定是受到母亲、或者女性师长的影响教导。 这样的文艺作品看的多了,对历史不了解的大众,自然会生出许多误解,好像即便是几千年的封建社会里,从上到下的各个阶层,女性都活跃且重要。 只是因为时代制约,才不得已让boy占据名义上的主位,实际上,从古至今的历史进程,也都是受女人影响控制。 至于boy,即便是贵为男帝男王,形象也脱不了年幼孱弱、没有主见,万事只能靠母亲的形象,如果母亲早逝,那就是作为傀儡被坏人们扶上帝位,心理出现了很多问题,要不暴戾、要不怯懦,直至被日后的爱人接过权柄。 母亲是最重要的,所有文娱作品,都要对母亲这个角色加重许多戏份—— 新历后的大家也不会觉得奇怪,妈妈当然很重要啊,谁能不在意给自己带来生命的人呢,古代人也是boy啊,肯定也会重视妈妈,由妈妈掌控不是再正常不过吗? 哪怕亲人死绝,压根没有长辈的,也可以“戏说”出一个不存在的爱人嘛,早死的“白月光”走到哪儿都是经典不衰的题材,反正只要是boy,别管你作出多大的成就,造成的多大的影响,就一定离不开母亲或者爱人的影响。 毕竟历史没有记载过没有啊,哦如果有记载过不近女色,那就更好了,一定是为了爱人守身如玉,反而更方便后来人的带入与想象。 当然,社会上的闲人们这么多,总会有一些喜欢研究与科普的“明白人”,这些人会孜孜不倦的在各种平台科普历史上的真相。 每当这种时候,就会有人不屑反驳,你的意思,是某某、某某某……那些历史中的女性是假的吗?她们的存在与贡献都是新历编纂的吗? 理智的科普党们,就也不得不承认这些女性的存在与贡献,且通常会在承认之后,加一句最重要的“但是……” 但是后面的话就不重要了,眼下的世界才是最重要的,没有人关心旧纸堆里的但是。 几十年的潜移默化,已经新历后的新生一代的boy们,习惯默认如今的社会与地位,从来不会生出多余的想法。 但偏偏,一些新历前还未完全腐烂的僵尸们,却还是不死心,狡猾的借助“曙光”的名义,试图跳动新世界的新一代们对抗自己的母辈,从中偷窥自己旧日的“荣光”。 好在,这终究是不可能的。 光明城闹出这样的恶性枪击事件,藏在暗处的“曙光”暴露,已经失去了他们最大的优势,远在异国的田女士收到波及,大东也不是坐视这样的存在继续生事。 至于大西—— 因为现在已经太晚,苏安低头编辑好信息,将和曙光的相关信息发给了宋助理,让他转告给妈妈。 看到宋助理回复的收到,以及一上班就会第一时间与姜议员汇报的保证之后,苏安才终于能疲惫而安心的的闭上眼睛。 既然已经是过去的“荣光”,就应该安静的消逝在历史的尘埃。 新世界里,已经没有能供它们存在的燃料。 复燃的死灰,刹那的花火,终会彻底堙灭新历之后。 50-60 第51章 缘分和回归 谦逊、尊重,空气一样不可…… “真的要提前回去吗?太可惜了, 下一站可是伦萨呢!” 佩特里医院医院外,来看望苏安陈柏的方媛,还有些可惜。 苏安:“是, 已经买好了今晚的机票。” 其实距离交流展结束,还有一周的时间, 按照学校的行程,明天还要和邦索的师生们一起出发去伦萨。 这是文艺复兴的发源地,艺术和文化中心, 艺术生们很值得一去的地方。 但是陈柏现在的状态, 显然是参加不了后续活动的。 陈柏倒是说他自己一个人, 也可以回去大西, 不愿意给苏安多添麻烦, 但苏安询问过大夫,陈柏只是没有中弹, 失血过多导致的虚弱还会维持很久, 伤口也没有完全愈合,不当心的话, 还有崩开风险。 正好, 还有“曙光阵线”的事, 虽然苏安后续也联系到妈妈,回复已经收到了宋助理的汇报,姜议员还让她不用担心, 专心游学。 但不亲眼回去看一下, 苏安也总是不放心。 双重考虑下, 她索性也干脆决定提前结束行程,一起回去大西。 见苏安这么说,方媛也只能接受:“好吧, 我会给你带伦萨的纪念品的。” 苏安:“谢谢,以后会有机会。” 方媛也是一笑:“也对,如果真的很棒的话,咱们下次假期可以再来。” 如果是之前的世界里的“下次”,大概率只是一种社交客套,在新世界,漫长的时间,给她们带来足够的松弛感和底气,提起下一次,也是真的可以列入计划。 两人在门口告别,几分钟后,又看到了从病房里走出,还戴着帽子的齐亚女。 方媛的眼睛一亮,立即朝他摆了摆手:“嗨,亚女,这儿!” 方媛笑嘻嘻的:“和陈柏告别了嘛?” 齐亚女不太自在的压了压帽檐,声音也有点僵硬:“哦,我去帮陈柏买点东西,你着急可以先走。” 方媛大声反驳:“当然不着急,要我帮忙吗?” 齐亚女:“一点boy用的东西,我自己就行。” 方媛就又笑着夸赞起来:“哦明白,太贴心了,亚女你可是真是善良的boy!” 齐亚女皱着眉头,抬起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了下来,转身自顾离去。 这一套表现实在是太明显了,苏安的眼神都震惊起来:“方媛你……” 方媛也不否认,等人走了才和苏安笑起来:“你看见齐亚女气呼呼的模样了没?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挺有趣啊,较真又死板,逗起来太有趣了哈哈。” 苏安:“齐亚女分明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同学两年你理都不理,怎么他一刮胡子,你就突然发现了?” 枪-击发生时,方媛和齐亚女跑在一起,意外被街边倒下的遮阳伞砸到了身上。 方媛划破了手,齐亚女也伤到了额头和下巴,幸运的是伤势都不重,缝合都不需要,上过药几天就能恢复。 唯一受影响的,就是齐亚女被送到医院之后,为了方便处理伤口,护士把他留了好几年的胡子都刮了。 意外的,没了胡子之后的齐亚女,看起来干净斯文了不少,完全能称得上眉清目秀。 苏安摇头:“你就是见色起意啊,齐亚女要是开学的时候没有蓄胡子,你是不是开学就追他了?” 方媛想一想:“还真是,不过迟两年也很好!如果一开始就追,肯定谈不了两个月就得断,但是真的当同学相处过两年,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说来也怪,在看到齐亚女剃光了胡子的模样之后,方媛像是突然之间,才第一次认识了这个相处了两年的同学,对方从前那些被她无视、甚至觉得有点无趣的特质,也一下子变得鲜明有趣起来。 方媛这个游戏人间的斯鲁浪-子,神色里居然带了不少认真:“你知道吗苏,我突然觉得,我应该尝试一下那种走心的,真正的交流和恋爱。” 苏安目光微妙:“和齐亚女?你确定他愿意?” 方媛:“当然!你得相信我对boy一向很有办法。” 苏安耸肩:“好吧,祝你成功。” 十几分钟后,齐亚女把买好的日用品送进病房,也对苏安告别:“一路顺风。” 苏安也微笑挥手:“放心,学校见。” 她站在原处,看着方媛和齐亚女的身影走下楼梯,方媛突然伸手拿下了齐亚女的帽子,齐亚女显然很生气,冲着方媛像是生气质问。 但方媛不知道说了什么,齐亚女的情绪又很快平稳下来,抢回帽子用力戴上,继续往前,方媛追上去,两个人甚至还比之前靠得更近了一些。 这么看过去,两个人的背影,还真的能感觉出一种莫名的和谐。 苏安有些感叹的转身,走回病房。 病房内,陈柏穿着宽松的病号服,正在餐桌前,低头削着苹果。 最近几天有不少人来看望她们,同学教授,还有田女士和田宇,病房里多了不少鲜花和水果。 苏安以为是他自己要吃,也没有打扰,在病房另一头的沙发上坐下,整理一下离开要带的证件,免得遗漏。 但几分钟后,陈柏将一盘切好的水果,轻轻放到了苏安手旁的圆几上。 水果中最无趣的苹果,剔除果核与果皮,切成每一片形状都一模一样的月牙瓣,点缀着几颗新鲜的红色覆盆子,精致的摆在病房内提供的瓷盘里,因为切得实在整齐漂亮,连普通的塑料小叉子,都带出一丝高级的感觉。 苏安的动作一顿:“给我的吗?” 陈柏的声音低润:“你,似乎不喜欢苹果皮,去皮的话,会多吃一些。” 苏安忽然有些沉默 水果这个东西,没人准备的话就懒得动,去皮、削好的水果块,就会多吃一点,很多人都会这样。 但苏安从前其实没有这么“矫情”的,在她小时候,不知道从哪儿流行起了一句“每天一苹果、医生远离我”的话,苏太太听进去了,每天会为她准备苹果,叮嘱她吃完。 那个时候,苏安都会开开心心的吃的干干净净,连皮也一起,因为妈妈说,苹果皮是另外的营养,她一直很听话。 是从什么开始不想吃了呢? 大概是苏得长大之后吧,同样的年纪,弟弟挑食,不肯吃蔬菜和水果,妈妈就会耐心的给弟弟削皮、切块,弟弟不太舒服的时候还会蒸熟放温,不顾弟弟的抗拒推搡,也会轻声细语,哄着求着苏得再多吃一口。 苏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不那么喜欢吃苹果了,直到现在都很少再碰。 好在那时候她已经很大了,就算不再坚持每天一苹果,妈妈也不会发现责怪。 大概是苏安沉默的太久,陈柏也有些迟疑:“抱歉,你不喜欢吗?还有别的……” 那么大的失血量,显然不是短时间能恢复的,陈柏的面色还是十分苍白,唇色都很淡,穿着空荡的蓝色波点病号服,露出手腕脚踝纤长,只剩下黑白分明的眼眸,看起来单薄又脆弱。 “不,我很喜欢。” 苏安打断了他,道谢之后又夸赞:“谢谢,你的刀工很漂亮。” 陈柏垂眸:“威斯有厨艺课程。” 他从前对于威斯的名声并不在意,这一刻,却几乎有些感激那些在外人口中带着调笑意味的“新郎课程”。 那些课程,让他在苏安面前,不至于全然无措。 唯一可惜的,是苏安不会像威斯的教授那样,因为他“学”的足够好,就对他满意,给他评优。 看到苏安已经开始品尝果切,陈柏后退几步,沉默的回到自己的餐桌前。 按照威斯的教导,家庭是第一位的。 作为家庭中辅助者,应当谦逊、尊重,空气一样不可或缺。 他没有这个幸运和苏安成立家庭,至于“不可或缺”…… 想到罗兰的存在,陈柏微微闭眼,这对他来说也不可能做到,唯一能做到的,也只有谦逊、尊重,不给苏安造成过多的打扰。 苏安坐在沙发上,一口口吃完了盘子里的一整个苹果,抬起头,发现陈柏安静的抿着他的菠菜汁。 这是医院针对陈柏的情况,特意提供的病号餐,饮品是一杯深绿色液体,粘稠、还带着气泡,总是不管从什么角度都像是黑暗料理,看去上味道绝对不会好。 陈柏的表现也说明这一点,他喝得很认真,也很慢,每咽下一口,似乎都需要十足的心理准备,格外艰难。 苏安看着他的模样,突然开口:“这么难喝,要不就别喝了。” 陈柏明显一愣,几乎有些小心:“可以吗?” 苏安比他还疑惑:“为什么不行?又不是药,你这么不喜欢,换别的也可以吧?” 陈柏低头看一眼手中的深绿液体,又看一眼苏安,忽然把玻璃杯放下,面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释然和感激:“好的,安。” 苏安有些奇怪对方这莫名的反应,但没有开口深究。 就像陈柏醒来之后,她也一直没有提过他晕倒前最后的哀求和呓语。 她也不确定陈柏自己知不知道他曾经说过那样的话,但对方不说,她就当做不知道,免得真的提起之后,两个人都会尴尬。 现在这样就挺好,她暂时还不考虑更进一步。 —————— 在这样和谐、又带着几分微妙的氛围里,两个人准备好行李,一起登上回大西的飞机。 这一次是头等舱,门板一合,各自都有独立的小空间。 没有别人的打扰,苏安平静的睡过了六小时,七日的凌晨,飞机在大西机场平稳落地。 哪怕是失血虚弱的陈柏,也一如既往的赶在苏安出现之前,把自己整理的清爽干净,苏安也十分照顾病人,要过了陈柏的背包帮忙背着。 两人踏着大西的晨曦,走出机场,站在自动步梯上时,苏安在旁边的大屏幕上,突然看到了“曙光阵线”的新闻。 匆匆几秒,苏安只来得及听到大西警-方,在抓捕“曙光”非法集会组织成员几句话,屏幕就已经闪了过去。 苏安有些在意,走下步梯之后避在一边,掏出手机,搜索起了相关新闻。 搜索出的新闻内容要详细的多,详细介绍了光明城里的枪-击事件,以及对女性的侵犯行为,将“曙光阵线”归类为国际性的“恐-怖分子”,现在都是各大平台的正在上升的热点新闻。 关联区的相关词条,是有相关学者,提出暴力和强迫行为,会对boy大脑中的前额叶皮层造成永久性损伤,影响他们的神经结构、共情能力、自我控制力,并在基因层面留下印记。 这种损伤无法治愈,只能排除,鉴于这一点,学者建议在三代直属血脉里,出现过类似暴力行为的精子,都在希望库中标明,让市民慎重考虑是否选择接受这样的基因。 只要涉及希望库,就永远都是众人关注的重心,虽然还是清晨,评论区也已经很热闹。 【能不能去死去死去死啊啊啊啊啊啊】 【疯子,变态,垃圾、boy中败类】 【居然还有这样的boy吗?难以想象,简直像是未开化的野人,大西的堕落boy们也不会这样干。】 【烦死了,我们boy已经够难了,这种东西还要牵连我们!】 【我觉得有道理,我可不想生出带暴力DNA的后代。】 【排,必须公示,不一定拉黑,三代直系血亲有暴力犯罪的都标注一下吧,我们要求知情权,综合考虑。】 【有病?只boy亲属犯罪标注?女人不犯罪了是吧?女性亲属有犯罪记录也一起标注一下呗】 【可以啊,我没意见,都注明是什么罪,反正子宫在我们体内,选择权也在我们自己】 【楼上你也一起死!没人要的贱boy!我们努力自制boy的名声就是被你们这种死垃圾败坏的,你这种基因才最应该灭绝!】 …… 最后这几层的boy火气越说越大,互骂刷了几十层楼,甚至很多回复因为言辞过于激烈,都已经被审核暂时屏蔽了。 苏安的注意力都在手机上,没有留意出口外接机的人群。 但在他身旁的陈柏,很看到了一个他很熟悉人影。 哪怕对方戴着帽子口罩,全副武装,陈柏都能一眼看出来—— 是罗兰。 他来接机了。 罗兰看见了苏安,本来还很开心,但在发现了陈柏之后,笑容突然凝滞,不等陈柏反应,就突然后退,消失在了人群。 陈柏张张口,看着身旁的苏安,几秒之后,却还是用力攥着手心低下头,没有开口提醒。 第52章 七七特番 织女是个好女人 因为在光明城丢了手机, 苏安回到大西后,路上办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运营商,重新恢复自己的手机号码, 等拿到新的手机卡再到家时,时间已经接近中午, 家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家政叔叔守着房子。 经历了长途飞行的苏安也有些累了,见家里人都不在, 也懒得撑着精神倒时差, 随便吃了点东西, 把刚办好的手机卡随手插进手机, 都顾不上激活, 就在床上闭上了眼睛睡起了午觉。 但当她一觉醒来,走出房间之后, 就闻到了扑鼻的花香, 楼梯上还响着孩子们的打闹,和中午的安静相比, 热闹的简直像是在开party。 苏安迷迷糊糊的下楼, 家里的栏杆和扶手上, 每隔一段,都有用红线系上的鲜花,吵闹是因为隔壁的小姑娘飞越抓了一只小蜘蛛, 放在盒子里, 非要让小得看一看。 姜得受不了, 可他越是抗拒害怕,可恶的小飞越,反而越是来劲儿, 非要追着姜得吓唬他。 “姐姐救我!” 小得跑上楼梯,意外撞上苏安,立马躲在她的身后寻求保护。 苏安拦住笑哈哈的刘飞越:“抓这个干什么?当心有毒。” 飞越满面骄傲:“才没有呢,这是佛罗里跳蛛,很可爱的,我专门和妈妈要来的给姜得的,这是大东的传统风俗!” 苏安低头看了看,的确,透明的盒子上还系着蝴蝶结,里面的蜘蛛小小一只,毛茸茸的,不难看,小黑眼睛看起来还有点萌。 不过弟弟好像打小就受不了多腿的爬虫,这一点,两个世界的小得竟然都一样。 “不可以把自己的喜好强加别人哦,吓唬boy也不是绅士行为。” 苏安举起盒子,用另一手拉起姜得下楼,又继续反驳:“而且什么大东传统要送蜘蛛?我可从来没听过!” 飞越正要反驳,下楼的苏安就在客厅看到了姜定芳。 妈妈今天竟然这么早就回来了! “妈妈!” 苏安放下蜘蛛盒子,加快脚步跑到姜议员面前,母女两人亲切的拥抱。 姜定芳松手,退后一步,仔细打量着她:“太叫人担心了,下次再出去,我得派人跟着你。” 苏安带着笑:“没事的,只是意外,正要遇到了‘曙光’的搞事。” 提起曙光,姜定芳也开口:“哦,你送来的消息很及时,靠这个,我们在议会里又多了两位支持者,林赛都说,我得好好感谢你。” 苏安羞愧之后,又有些疑惑:“曙光那些人……分量这么重吗?他们是不是不止干了那些?” 姜定芳还是第一次这么直接的发现女儿在政-治上的敏锐程度,她有点意外的看着苏安,惊喜的低声开口:“是的,他们还搞了一个‘落日’计划,这可是一个大动作,如果不是光明城那边提前暴露……” 更详细的内情,姜定芳没有在这里多说,只是对着苏安微笑:“暑期剩下的时间,有没有兴趣还来妈妈这儿实习?林赛提过好几次了。” 苏安几乎没有思考,就立刻答应:“想的!我也想帮忙。” 姜定芳目光温柔而赞赏:“好,让我想想,这是长期的事儿,我得给你找一个正式的职位。” 苏安下意识想要推辞,可在开口时,却又停下了已经涌在口中的谦让。 “都听妈妈安排。” 苏安干脆的答应,之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大声转移话题:“啊,对了,今天家里怎么这么热闹?” 苏长明从旁边端着一盘精致的面点走过,神色慈爱:“瞧你,去一趟光明城都迷糊了,今天七夕也不知道?” 苏安一愣:“七夕?” 茶几上,不知道在忙碌什么的姜静听见声音,也大声叫起了她:“就是!安快过来帮忙,你这个姐姐也不能白当!” 苏安听话的走过去,在地毯上坐下。 姜静正在沿着画好的痕迹剪着彩色卡纸,她剪子用的特别棒,剪开的痕迹干净漂亮,苏安一点也插不上手。 姜静塞给她一支胶水:“我剪好,你来粘。” 苏安:“这是什么?” 姜静叹气:“小得和飞越的学校分享日,要用的花灯,她们要分享大东的七夕节,自己做的不漂亮,求我这儿了。” 苏安忍不住的笑,偶然发现小飞越又抱起了跳蛛跃跃欲试,干脆把这两个小家伙也叫了过来,叫她们俩个也不能偷懒,自己的作业,自己参与。 闲聊中,苏安也知道了,不是七夕这个日子特别,而是家里对于大东的传统节日一直很重视。 如果姜定芳和苏长明没有远渡重洋,一直都在大东,那她们对于这些东西,可能都不会当一回事。 但来了大西,妈妈就对家乡的各种节日风俗都很认真,端午要让她们吃粽子、编彩绳,中秋要看月亮、吃月饼,过年要看舞龙舞狮、放鞭炮…… 只要是能在家里做到的,就一个不落,免得长久生活在异国的孩子,长大后会忘掉了自己的根本。 隔壁的刘阿姨作为二代东裔,去年才搬过来,对于大东文化本来就很感兴趣,对于她们的这项传统十分认可,节日时,也会带着孩子一起过来凑热闹。 这也是小飞越今天在这里的原因。 十几分钟后,苏安也第一次见到来迟了一些的邻居刘阿姨—— 比妈妈要更年轻一些,从小生活在大西,好像是一位昆虫学家,是一位爽朗、热情的女士,进门和每一个人都热情的打了招呼,甚至给姜静苏安都一人送了一只更大的跳蛛。 姜静和苏安面面相觑。 刘阿姨十分自信的笑:“我查过了,七夕节,年轻姑娘们有捕捉蜘蛛的传统,这是给你们两个小姑娘的礼物。” 姜静和苏安面面相觑。 七夕节,用鲜花装饰楼梯栏杆,是因为“鹊桥相会”的典故,象征着双星已经走过了鹊桥,幸福相会。 至于蜘蛛……苏安仔细回忆了一下,在手机里搜了搜,还真的找到了这么一项类似的传统。 古时候,女孩子们会在七夕这一晚,捉一只蜘蛛放在盒子里,第二天看谁的蜘蛛织出的网更整齐、更漂亮,就象征着像织女一样,拥有优秀的工作能力—— 没错,科普里就是这么说,不是象征心灵手巧,而是优秀的工作能力。 刘阿姨听到科普惊叹:“那我不应该送跳蛛,它不会结网,飞越?你的跳蛛怎么也在这儿?” 刘飞越说得没错,她的跳蛛,还真的是特意要来送给姜得的。 小飞越不好意思的把跳蛛藏到茶几下面:“七夕是东方情人节,绅士就应该给boy送礼物。” 刘阿姨笑着:“哦,我的小飞越,现在是东方通了!” 飞越得意叉腰:“为了分享日,我找了很多资料呢,七夕的来源、传统,我都背得清清楚楚!” 说着,她还真的从书包里翻出了一本儿童图册,对着上面的故事,一本正经的说起了七夕的起源—— “银河的西面,有一颗最明显的星辰化作的神明,她是天帝的女儿,叫做织女,可以织出天上的云彩,她强大、善良,还负责保护未成年的儿童,天帝见到她总是一个人,就派了牛郎男神来和她在一起,缓解织女的寂寞,织女很喜欢牛郎男神,因为和牛郎在一起,连自己的工作都忘记了,天帝很生气,就让他们分开居住,一年才能见到一次。” 讲完故事的飞越骄傲的放下手里的故事书,苏安好奇的接过来翻了翻,首页的介绍里,还附上了一段文言文摘选,注明整个故事的来源—— 【大河之东,有美……天帝之子……织成云雾绢缣之衣……天帝怜其独处,嫁与河西牵牛为妻……贪欢不归,帝怒,责归河东,一年一会。】 整个故事和飞越说的差不多,居然不是新历之后的改编,而是实实在在的历史记载,出自南北朝时期,任昉的《述异记》。 这样看起来,旧历里那个老牛偷衣服的版本,在新世界时已经废弃了,选用了更早的、织女原本的故事。 刘阿姨配合的给女儿鼓掌:“太棒了,真是一个浪漫的故事!” 得到夸赞的刘飞越,更加积极的开口:“从这个故事里,我们知道,女人不能因为沉迷boy,忘记自己原本的职责!” 姜得则是有些出神:“织女这样强大的神明,这么喜欢牛郎,他一定是一个很漂亮的boy……” 刘飞越也认真想了想:“嗯,肯定是,啊她这么喜欢牛郎,只能一年见一次,一定很痛苦。” “这是因为牛郎不好,是他贪玩让织女忘记了工作,老师说,优秀的boy不应该阻拦女性的事业。”姜得小脸认真。 飞越叉腰:“可如果是我,才不会答应一年见一次喜欢的boy呢,是我妈妈要求也不行!” 刘阿姨夸张的摇头:“哦宝贝,我可不会阻拦你约心爱的boy。” 飞越皱着鼻子,人小鬼大:“不过这样说起来,天帝好烦人啊,女儿的私生活也要管,爹爹舅舅的,像一个boy一样。” “啊,天帝会不会就是boy啊?”刘飞越突然想到。 姜静点头:“是的哦,新历前很多帝王都是boy。” “怪不得!boy当帝王就是这样的!” 飞越恍然,又补充:“不过织女还是太软弱,她太轻易答应退让了!” 姜得反驳:“才不是呢!牛郎明明这么不好,而且一年只能见一次,织女也还是喜欢他,没有变心,她是一个好女人!” 刘飞越:“我也不会变心!” …… 小朋友的童言稚语固然有趣,但挺多了也略显无聊,姜静剪好卡纸,打开了手机刷着消息,看到了什么,和苏安开口:“哟,你的小爱豆又去接你了?” “嗯?” 苏安疑惑歪头,凑近姐姐的手机屏幕,在娱乐新闻里,看到了罗兰最新的路透照片,就是今天,就在机场,带着鸭舌帽,不过以两个人的了解,这种程度的遮掩,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罗兰拍的第一部剧集,已经成功播出了,他的演绎还算成功,加上之前分舌的舆论,也重新聚拢了不少人气,已经有了新的粉丝流量。 罗兰,来接机了吗? 为什么没出现?因为……陈柏? 苏安也发现自己忘了什么,在光明城时,因为她的手机丢失,没法登录通讯app,期间只和罗兰发过一条信息,解释了情况,还说了自己回大西的日子,要按罗兰之前的表现,今天是会忍不住和她联络的。 这个时候,苏安也才想起自己的号码还没有重新激活,她靠在一旁,重新开机,几秒之后,响起了清脆的提醒—— 最顶端的是陈柏发来的信息,先是报平安说自己没有问题、之后感激她陪自己回家,惭愧因为自己打断了苏安的安排,一段话用词十分的礼貌周全,直到末尾,才提起今天是东方的节日,祝愿她七夕愉快。 罗兰倒是没有发消息,但有一条动态提醒。 苏安点进罗兰的头像,朋友圈里,多了一条仅她可见的“特供”照片—— 剧照里,金光闪闪的异族精灵,跪在散发着光芒的神树下,配文是“我的一切皆属于你”。 客厅里,两个小朋友在短暂的争执后已经重归于好,飞越还答应把跳蛛带回去,下次给姜得别的礼物。 刘阿姨看着她们,笑眯眯感叹:“哦,东方情人节,太浪漫了……” 第53章 疑惑和震惊 十万西金,这和乞丐有什么…… 在姜家人聚在一起过七夕时, 陈氏庄园的诺拉陈,还在按照她多年的习惯,靠在单人沙发位, 闭着眼睛听今天的晚间新闻。 在她身后,穿着居家休闲装的陈家杨面色纠结, 几次想要开口,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恰巧屏幕中播放下一条新闻,还是和“曙光”有关, 说据调查, 该组织涉及某某集团后代、某某富豪继承人, 已被警-方问询调查—— 都是陈家杨有点耳熟的名字, 甚至有些还是她从小玩到大的狐朋狗友, 事实上,要不是陈氏能量更大, 和姜议员也正在蜜月期, 愿意为她遮掩,这些名字里, 原本也应该有陈家杨。 唇亡齿寒, 这新闻也让一旁的陈家杨愈发沉不住气:“妈妈。” 诺拉陈慢慢抬头, 不必有任何动作,角落处的管家,就专业地按下静音按钮。 老人家听力都不太好, 新闻声音调得高, 声响骤然消失, 突然降临的宁静,在过于宽阔的房间里显得突兀凝重。 陈家杨在这凝重里,也更加垂头丧气:“对不起妈妈, 我错了。” 管家换上一杯热茶,隔着袅袅的热气,诺拉陈慢慢悠悠开口:“什么时候发现‘曙光’不对劲的?” 陈家杨低头:“从知道‘日落计划’开始……” “日落计划”,是曙光原计划中,一场全球性的恐-怖活动,预计在计划当日,对各国年纪超过九十岁的富豪政要们,同一时间进行刺杀活动。 陈家杨第一次听到这个计划的风声时,甚至都没有当真,觉得这只是一个很解气的吹牛或者玩笑,像是一种新鲜的Cosplay。 但很快的,她就发现了不对,半真半假的目标名单里,大西暂定了三个刺杀对象,甚至武器都在送来的路上。 直到这时候,从来没有畏惧过什么的陈家杨,才真的感受到了一丝害怕。 害怕她们的计划暴露,把事情闹大没法收场,更怕她们真的成功—— 人的野心是无止境的,如果,她是说如果,如果这次计划真的成功了,曙光绝不会满足一次的成功,反而会变本加厉,变得更加疯狂而膨胀。 曙光的名单里,真的只有那三个对象吗? 诺拉陈也已经九十多岁了,她对妈妈是有不少意见,但哪怕最忤逆的设想,也就是让母亲在庄园里养养boy,看看她的孩子,颐养天年,从来没想过真的弑母! 陈家杨已经连着很多天睡不好觉了,她已经意识到,曙光这一汪水,比她想象的要深的多,她也根本不知情的情况下,就陷得更深。 就算曙光没有提前暴露,她也在考虑将这件事和妈妈坦白。 诺拉陈思考一会儿:“曙光里这么多老男人,你没觉着有问题?” 陈家杨愣了愣,一时间没有说话。 事实上,即便是现在爆出了光明城的恶性事件,陈家杨没怎么把曙光里的老boy们看在眼里。 boy嘛,只能在背地里搞搞舆论,也就是多求点捐献福利,提一下老年待遇罢了,能闹出多大的事? 看着她的神色,诺拉陈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时代变得太快了。 不光年轻人,连诺拉陈自己,真正经历过“阵痛期”里,那些昙花一现的【年龄代表制】(议会成员按照比例分配名额,男女各占百分之五十,其中女性三十岁以下的成员不得少于百分之三十)【权力保质期】(同一系统职位,连续任职年限不得超过男性平均工作年限)、【寿命税】(超过一定年龄之后按比例提高纳税额)…… 哦,当然也不少不了真正的恐-怖组织,宣称已经掌握毁灭性武器,如果各国不按照他们的诉求颁布新政,就靠自己实现“最终平等”的危险猖狂…… 当初那样的波澜壮阔,可诺拉陈现在想起来,都感觉已经上辈子的事,遥远的像是一场梦。 不过也确实快了,还是活得太久,等这一批活得最长的老男人们都死干净,就真的清净了。 年迈的诺拉陈有点累了,也懒得多解释穷途末路老boy们的垂死挣扎,只随意挥了挥手。 一旁的管家上前,把一张普普通通的卡片双手送到陈家杨面前。 诺拉陈态度冷淡:“别在大西待着了,卡里有十万西金,我打算让你带着去大东转转。” 十万,陈家样听到这个数字没有太大反应。 每月十万确实少了点,可她的确犯了错,也没有什么好争辩,陈家杨暗暗思量,现在曙光的事闹得厉害,她避出去,控制一段时间消费,等妈妈消气…… 诺拉陈一看女儿的表情,就知道她没理解,靠着扶手,慢悠悠补充:“等你就靠这十万,在大东活十年……” “十年?等等,是一共只有十万?而且十年?” 陈家杨猛地打断诺拉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这辈子也没有只剩过这么点的钱! 十年只能花十万西金,这和乞丐有什么区别!? 她交给“曙光阵线”的会费都随手扔了一百万! 陈家杨:“妈妈!我会饿死的!” 诺拉陈满脸冷淡:“都新历八十八年了,大东那地方,你就算一个子都没有,讨饭吃也不会饿死。” 确认妈妈不是玩笑,陈家杨瞬间失态:“妈妈!我是你唯一的继承人,这么多年,你不培养我就算了,现在还让我去大东当乞丐?” 诺拉陈冷笑:“你不是觉着我活的太久了吗?去了大东,你最好祈祷我活的更久点,要是在这十年之内我就死了,你只能拿点信托基金,陈氏的生意港口、这辈子都别想碰!” 陈家杨倒吸一口气,满面都是不可置信:“不,不可能的……妈妈,你当初那么不容易,才从洛克家族带出来的港口,不给我,难道要留给姐姐哥哥,再还回洛克去?” 你小子还知道自个妈妈当初不容易! 诺拉陈翻着白眼,没好气:“我不能留给阿柏吗?” 诺拉陈故意开口:“你也知道我看姜家那个苏安挺顺眼,我把港口拿出来,让苏安和阿柏结婚,给陈家生个孩子,你说她愿不愿意?” 其实是不愿意的,以诺拉陈对苏安的了解,几乎可以断定苏安不会答应。 但陈家杨显然不了解苏安的性格,她自认哪怕是议员家中的小女儿,也不能拒绝这样的诱惑,因此脸色也瞬间苍白起来。 诺拉陈看着女儿的脸色,心里更气。 诺拉陈自己就有过这样的经历,最厌恶的就是这种买来的血缘,陈家杨你不了解苏安就算了,连自己的妈都不了解吗?心心念念闹着要夺权,连这点判断都没有! 陈家杨慌乱之中,几乎语无伦次:“不,十年太久了,我还有几家公司。” 诺拉陈挥手:“过家家的玩意,转给阿柏让他给你看着。” 又是陈柏! 陈家杨倒是不在意那几家公司,但陈柏的名字再一次出现在妈妈口中,让她无法接受。 陈家杨因为愤怒几乎破声:“妈妈,他是一个boy,我才是你真正的孩子!” 诺拉陈彻底没了耐心:“现在说自己是孩子了?你几岁?你想吃,还要老娘把饭嚼碎了吐你嘴里!啊?” 多少年了,成功高贵的诺拉陈,多少年都没有过这样的失态。 陈家杨显然也被母亲的怒气吓了一跳。 但有时间,惊吓反而让会让人恢复一点智慧。 陈家杨脑中仿佛有灵光闪过,她冷静下来,突然明白了什么:“妈妈,我知道了,您是觉得我从没有离开过陈氏,太过稚嫩,您让我去大东,不是抛弃,是历练,是逼我成长对吗?” 说完这些,陈家杨谨慎的观察着自己的母亲。 可以诺拉陈的岁数,怎么能让二十岁的女儿看出心思? 不论陈家杨怎么看,母亲一样的冷淡。 但没有阻拦,没有怒骂,本身就说明是一种认同! 陈家杨面色一松,又要求:“可十万太少了,完全不够,妈妈,给我一千……不,一百万,再给我一段时间准备,我会在大东成功给您看的!” 诺拉陈才她当然没办法完全放弃陈家杨,一辈子折腾到现在,前面的孩子都是她“卖”出去的,就这么一个承认的小女儿,但凡、但凡陈家杨能在大东长进一点,起码像个人,诺拉陈在最后还是会原谅这个唯一认可的孩子,陈家杨刚才的话,才刚刚让诺拉陈欣慰了一点,就又听见这天真的要求。 她站起来,这一次连话都懒得说,干脆的拄着拐杖走出了房间。 还一千一百万呢?陈家杨以为她去大东是去干什么的?要不要再派个投资团队? 诺拉陈的生理父亲倒台前,能同时养着几十号情妇,打小家里也从没有缺过钱。 可树倒猢狲散,诺拉陈偷渡来大西的时候,身上就剩下了三千块、大东币! 要这么算,给十万西金都算多了! 走廊上,诺拉陈的脸色难看,口中也忍不住碎碎念:“吃饱了才几年……开始恨老娘活得长了……要不是老子活得长,哪还轮得着你?没良心的玩意……以后最好烧香拜佛,求着老娘多活几年……再这么蠢……港口一个也不给你!” 管家表情纹丝不动,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即将走出回廊时,诺拉陈又想到什么:“阿柏的体检报告出来了?” 陈柏在光明城虽然处理过了伤势,但诺拉陈并不放心,到家之后,就立即派了私人医生检查。 管家递上电子报告。 诺拉陈眯起眼睛认真看了结果,又叹一口气:“也是个蠢人,跑都不会跑……” 她有心想去看一眼刚刚受伤回家的孩子:“在休息吗?” 管家:“在学习。” 诺拉陈一愣:“学习?学什么?” 受着伤还在学习?从前没见陈柏这么上进过。 诺拉陈疑惑之后突然正色,难道她一直看错了,其实她的男儿子才是最像自己的一个,趁着妹妹出事的机会,立刻想要表现“雄起”—— 连她都骗过了,这内里居然是个白切黑? 诺拉陈心底泛起层层波澜,都在满心复杂的思考要不要给男儿子机会。 管家的声音适时的响起:“学习威斯推荐的一些课程,包括《不要沦为无趣的丈夫》、《用‘弱’的方式爱人》、《社交先生的秘籍——》……还有一些线上课。” 诺拉陈在这一串课程里生生愣了半分钟,每一根皱纹都透出深深的疑惑:“哈?” 第54章 实习顾问 我如果被欺负,可以找你撑腰…… 姜议员处理的日常事务的办公室外, 苏安调整了三次,把车完美停进了楼下的停车位。 妈妈的动作很迅速,确定过女儿的意愿后的第二天, 就为苏安在自己的团队中确定了具体职位—— 实习顾问。 这是一个有些奇怪的职务,因为在姜议员团队里的顾问, 本身就是要求对方一定资历、资源,或是经验之后,才会聘请的, 通常不存在“实习”这回事。 但提出这个职位的林赛, 却对此很满意。 按林赛的说法, 是苏安本身就拥有团队所需要的敏锐和天赋, 她只是欠缺一些流程与事务上的具体经验, 但这方面其实是最好弥补的,只需要一些最微不足道的努力和时间—— 等到了那一天, 苏安头上的“实习”两个字, 就可以正式摘掉了。 苏安现在的直属上司,也就是林赛, 每天的工作就是跟在林赛身边学习, 按照她的要求整理数据、调整方案。 这工作不算复杂, 毕竟本身不需要做什么决断,苏安在简单的熟悉之后,倒也很快就能上手。 为了方便工作, 苏安还和爸爸苏长明要了一辆低调的车, 专门用来通勤上班。 其实, 如果苏安愿意,很多时候都可以和妈妈一起通勤上班。 可苏安自己觉得,工作就要有工作的样子, 她是真的想来帮忙,不是捣乱或者体验生活的,整天坐着妈妈的专车同进同出,和把“二代”两个字写在脑门上有区别? 虽然苏安在原来的世界里,考证之后,就几乎没有摸过方向盘,还有很多人、比如驾校教练、父母朋友……甚至是陌生人,都说她没有方向感、不擅长开车。 但许多事情,只要尝试过,就会发现也并没有那么难。 苏安最开始几天,会提前一小时出门,趁着路上没有太多车的时候慢慢行驶,路上也还比较生疏。 短短一周后,苏安就已经很熟悉,现在已经只需要提前半小时,还能比预计提早十几分钟到达办公室。 时间还早,苏安进门后也走得很慢,顺便在心里梳理一下今天的工作。 路过茶水间时,她在门外听到了有些严厉的训斥:“林顾问的咖啡不能加糖,我已经提醒过第二遍,这种低级错误再出现第三次,维,你的实习期,我不会通过。” 这是宋助理的声音。 宋助理和他的女朋友分手了,因为他不愿意放弃工作,接受女友的家庭考验。 苏安工作第一天就听说了这事,也不知道这种私人感情,是怎么传到工作场合里的,那几天里整个团队都在议论,可怜的、嘲笑的,附和的……似乎所有人都能对宋助理的选择评价几句。 如果不是宋助理心理还算强大,恐怕很难坚持过来。 当然,苏安觉得,宋助理能够坚持下来,也有一个原因,是他升职了。 情场失意,职场得意,随着市议长竞选接近,团队成员扩大,宋助理从普通的助理职位,升职为了主管助理,新招来的小助理们,都由他直接管理。 比如宋助理正在教训的“维”,就是这次毕业季新招来的新助理之一。 苏安对这个新人的观感不太好,倒不是因为他的性别,只是这个维的心思明显不在工作。 不过苏安的性格,倒不会因为自己的喜好做出什么,听到维在茶水间内低声道歉,还又放轻脚步,慢慢往后退了几步。 这种被直属领导教训的时候,肯定是越少人在旁边越好,她现在出现,维会更尴尬。 维保证下次不会之后,宋助理就也很快离开了,他现在的工作多了很多,如果不是维接连出错,这种普通的后勤准备,他都不会过问。 苏安还在原地多等了一会儿,原本是想等维也离开再过去。 没想到,维并没有走,茶水间里,反而传来了女生的声音:“哦,别伤心了宝贝。” 是伊斯,和维一起来的新助理,四个新人里唯一的女生,伊斯的简历在应聘者里不算优秀,但因为助理这个岗位女生来应聘的少,伊斯就理所当然的通过了面试。 维在委屈:“宋就是在针对我!” 伊斯:“没错,他就是在忮忌你,你这么年轻漂亮,不像他,没人要的老boy!” “瞧他那副嘴脸!伊斯你以后升职,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当然!” 维又低声说了一些难怪被女朋友抛弃的话,得到伊斯的赞同,又冷笑:“谁知道他的职位是怎么上去的!他一个boy,对林赛口味记得那么清楚,我看背地里……” 苏安突然走进茶水间。 两人的议论声戛然而止,在令人尴尬的沉默中,苏安神色自如,拿出自己的马克杯,不慌不忙给自己接三分之二的牛奶,最后象征意味的添了一点咖啡。 维和伊斯面面相觑,尴尬的打了一声招呼,想要离开。 苏安看了她们一眼,突然开口:“你们是情侣对吧?” 维的脸色明显一变,眼睛不停地眨,想要扭头看伊斯,转到一半又想到什么,僵硬的扭回来,看起来像是脖子抽筋。 半分钟后,还是伊斯尴尬的扯了嘴角,主动开口:“这么明显吗?” 很明显,反正苏安第一天就看出来了。 伊斯:“我们第一次面试就认识了,后来……哦,姐妹你知道的,一时冲动,总是这样……我们也没有想到都成功……” 苏安耐心的等她说完,笑容和气:“团队对内部恋爱没意见的,只要不影响工作就好。” 两人都明显松了一口气,维立即点头,伊斯也笑着开口:“肯定不会,我们……” “这杯咖啡是林顾问的吗?她有血糖问题,要记得不能加糖。”苏安这一次突然开口打断了她们。 她就像是只说了一句普通的提醒,说完之后,也压根没有发现对方的脸色一样,端着自己的咖啡慢悠悠走了出去。 拐角处,她看见了面色复杂的宋助理。 苏安一愣,微笑着抬抬马克杯,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几分钟后,宋助理亲自端了一杯新咖啡,送上了林赛的办公桌,之后来到隔壁,把放在咖啡碟的瓷勺递给了苏安:“你忘了拿勺子。” 苏安笑着:“啊,谢谢。” “没关系。” 宋助理声音低沉,停顿之后,也回了一句:“我该谢谢你,安。” 苏安抬头,眨眨眼:“哦?为我之前送你的花吗?应该的!” 宋助理失联和升职两件事同时发生之后,团队里有关系好的同事给他送花—— 有白玫瑰,哀悼逝去的爱情,也有薰衣草,期盼下一份爱。 苏安送的是剑兰,寓意步步高升。 倒不是苏安认为爱情不重要,只是新世界里,boy总是需要在家庭和事业之间做出取舍。 宋助理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作为同事只需要支持就够了。 宋助理笑着:“是的,那个很漂亮。” 她们都没有多提茶水间的事,没有必要。 这么两个一点也不专业的人,能不能顺利留下都不一定—— 妈妈的团队,也不是什么人都要的。 苏安只是有点担心的问:“林赛最近没有让你再给你给我收尾吧?” 宋助理摇头:“你要相信自己的优秀,林赛的夸奖大部分时候都是真心的。” 林赛是一个幽默而慈祥的小老太太,对她的工作成果总是会大加夸赞,哪怕苏安有时候,办的不是那么好。 苏安耸耸肩:“嘿,我之前也是那么想,直到上次我知道,她在夸了我的方案之后,找了你改第二版。” 宋助理笑一笑:“林赛总是认为,你需要更多鼓励。” 很贴心,但苏安还是认为对于她的不足,应该直接指出来,这样的纵容和忍耐,有点像是哄小孩儿。 宋助理思考一会儿,询问她:“或许,我可以向林赛建议,让她相信你的坚韧,并不需要过度保护?” 苏安眼睛一亮:“那真的太感谢了!” 林赛的隐瞒是在照顾她,苏安直接拒绝,总会有点不识好歹的感觉,但由宋助理表达,就要合适的多。 这时候,苏安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起来—— 是罗兰的信息。 宋助理自然的退了出去。 现在还没到工作时间,苏安点开萌萌的金毛小狗头像,一个可怜兮兮的沮丧小狗表情包后,才是信息:【安安姐,还在生气吗?】 这说的是苏安从光明城过来,罗兰过来接机的事。 苏安生气不是因为罗兰的接机和逃避。 而是她第二天,在娱乐新闻里,看到了后续的小道消息。 那一天,罗兰按照原本的工作安排,应该去邻市,参加一场很重要的剧组面试。 那是一个知名纯爱小说改编的同名电影,主演的两位女性,分明是前任和现一任的影帝,有一个适合罗兰的配角,是主角的失明弟弟。 导演看在罗兰上一次在剧集里的角色表现,才决定给他一个试镜的机会,但罗兰在那一天去接机,错过了预约好的时间。 等到罗兰下午赶到,导演已经拒绝接受他的面试。 他错过了一次很好的机会,为了一个根本不重要的理由。 苏安和罗兰确认过,这件事是真的之后,第一次和他真的生了气。 虽然罗兰一直道歉,也保证过之后绝对不会再这样,苏安最近一段时间,还是拒绝了他两次约会邀请,信息都不怎么回复。 现在看到消息,苏安原本也打算放下,但罗兰后一条消息又很快发了过来:【安安姐,我如果被欺负了,可以找你撑腰吗?】 苏安顿了顿,还是回了一条:【有人欺负你?】 对面“正在编辑中”的提醒闪了几次,最后回复了一条:【还没有】,之后又是一条:【我很乖的,不会给安安姐添麻烦的!】 莫名其妙…… 这是新世界里,boy的小手段? 苏安这么想着的时候,工作时间到了,林赛已经进门和她打了招呼。 苏安抬头回应,放下手机,专心投入到了工作。 —————— 与此同时,几个街区外,娱乐公司顶层的等待室里,秘书刚刚推开房门,客气的邀请罗兰:“陈总请您进来。” 罗兰攥着手机站起来,脸上满是不安的神色。 要见他的是陈总,但是又不是公司原来的陈家杨。 原来的陈总不知道因为什么,被家里派去了大东,似乎短期内都不会回来。 包含这间娱乐公司在内的几家公司,都转给了先前小陈总的弟弟,负责经营。 公司里一些中高层、和几个当红的男团爱豆,听到这个消息都很担忧,担心小陈总离去会让公司在陈氏里的地位一落千丈,再也无法获得以前的扶持和资源,担心公司交给小陈总的弟弟,一个boy,是不是会把公司真的放在心上? 如果新的小陈总一点不在意,只把公司当作一个挣几个零花钱的工具,年底随便翻翻财报,日常管理还交给她们负责还好,就怕这位boy新奇心思上来,不懂事瞎折腾一圈,再把公司搞垮,她们就真得另谋出路。 这些高层的变动,原本和罗兰这种已经和公司解约,又看在姜议员面子上,续了两部片约的过气爱豆、小演员没有任何关系。 但罗兰从几天前听到这个消息开始,就开始莫名的担心。 不止是担心前途,还有自己的安全和未来—— 因为陈家杨小陈总的弟弟,是陈柏。 而新来的小陈总,昨天接手,今天办的第一件事。 就是要单独见他。 第55章 陈柏的心机 或许……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罗兰在总裁办公室外, 做了两次深呼吸,才能鼓足勇气,迈步走进那虎穴一样的总裁办公室。 他当然知道陈柏。 两个人在苏安身边, 已经见过两次面。 第一次,是斯鲁艺术展, 罗兰与苏安的约会,陈柏意外出现,选择了主动退让。 第二次, 则是陈柏与苏安的飞行落地, 罗兰接机, 并在发现陈柏之后立刻躲避。 他们两个都知道彼此, 但真正像这样见面接触, 却还是第一次。 事实上,如果不是陈柏要求, 罗兰也是绝对不会在对方面前主动出现的。 身份差距太大了, 陈柏是陈氏集团的小公男,威斯大学的优秀毕业生, 还是学院理事会的执行理事, 安安姐的同学还说过她们似乎有婚约…… 和他这种橡屋出身,无人在意的底层boy完全不同。 在罗兰看过的文学或是影视作品里,类似陈柏这种身份的角色,通常都是一些骄傲又恶毒的大家boy, 会不择手段为难主角的存在。 罗兰不知道陈柏今天叫他过来是为了什么, 如果只是简单的怒骂训斥, 他就乖乖听着,要是欺负他真的太狠、太过分,或者逼他离开苏安…… 安安姐, 会帮助他的……吧? 几次亲密关系带来的自信和把握,在想到对方的婚约时,又立即变得不确定起来。 罗兰的脸色发白,可不愿意一开始就示弱,在秘书退出去关上办公室的门之后,还是尽力冷静的叫了一声:“陈总,您找我?” “请坐。” 陈柏的声音从桌后传来,不急不缓,是上位者的从容。 罗兰在沙发上坐下,趁着这个机会,仔细打量了一眼对面的人。 出身这么好的大家boy,长相也很不出意外的漂亮,黑色的丹凤眼,看起来矜持、高贵,大概是因为来公司,陈柏穿了一件很正式的法式杏色开衫,搭配颈间的翡翠吊坠,带着满满贵族气质,下身是很有垂感的卡其色高腰西装裤,腰腹看起来很细…… 可他的也不差!安安姐也很喜欢摸他的腰! 罗兰猛地回神,在自卑和不安里,努力的挺直脊背。 陈柏的表情平淡,并没有一开口就追究他勾引苏安的事,反而真的提起了公事:“我看了你的资料,进入公司时,几位声乐指导,对你的嗓音条件评价都很高。” 罗兰一愣。 嗓音……罗兰怔楞之后,才从遥远的记忆里翻出了这件事。 培训期里,的确有好多老师夸过他的嗓子,好像还有老师和公司建议过,专门培养让他出个人单曲试试水。 但公司那时候的经营方向,是以男团为主,而且他那个时候年纪还小,还没有经过变声期,很多小男孩儿的天使声线,变声之后未必还能保持,公司考虑之后,还是没有为他承担风险,安排下的课程培训,都是为了成团服务。 十二岁成团之后,他也正好赶上了变声期,团里的主打歌都只能轮几句边角,没人再继续在意他曾经的这点优势,直到现在,连他自己也忘了。 陈柏:“我找专业人员评估过你现在的声音,清亮、有穿透力,辨识度极高,三位老师都一致认为,具备培养的条件。” 罗兰更加疑惑:“我……” 陈柏抬眸,目光在罗兰年轻饱满的面颊上短暂的停留,声音平淡:“你不应该分舌,还好缝合及时,否则损坏了这样的天赋,太可惜。” 他就是因为分舌,才能和苏安有了关系,罗兰动了动唇,这句话,是在敲打他不该用下作的手端勾引苏安吗? 但不等他分辨,陈柏就又继续转回手上的文件:“相较之下,你在表演方面的天赋比较普通,需要付出非常的努力,才可能获得一定的成就。” 陈柏这话又是什么意思?打压他的演艺事业?逼他放弃吗? 罗兰一时有些拿不准对方的目的,但他也并不打算放弃片约,安安姐说过,希望看见他成为一个成功的演员的…… 仿佛看出了他的戒备,陈柏声音冷静的继续开口:“半个月前,你因为私人原因,放弃了一场很重要的大导试镜机会,从这件事看来,你对于自己的演艺事业,也并不算重视。” 罗兰的脸色一变。 私人原因,当然就是他去接机,本来是想给安安姐一个惊喜,结果却意外撞见了陈柏那次——这是终于要图穷匕见了! 罗兰本身并没不觉得放弃的机会有多可惜,虽然是大导、大制作,两位主演也都是影帝影后级别的明星,但这种等级的片约,他被选中的概率本来就不大,就算选中,那是一部纯爱影片,boy的角色本来就是被镶边挨骂的,最大的收获只是能混个大组“资历”,为了以后的事业做铺垫,“以后”,罗兰甚至都想不到这以后会是时候的事,比起眼前的苏安,当然毫不重要。 只是因为这个事,安安姐都真的生了气,把他冷处理了半个月,罗兰这段时间已经十分担心悔恨了,陈柏这一句像是嘲讽的话,也瞬间激起了罗兰的情绪。 他攥紧手心,尽力不让声音颤抖的反驳:“我已经和公司解约了,试镜只是推荐,这是……我的私事。” 陈柏冷静的看着他:“但你并没有达到目的不是吗?很显然,苏安不喜欢你不顾前途的短视行为。” 苏安。 陈柏第一次提到他们之间真正的重点,就戳穿了他已经被冷落的事实。 罗兰的脸色更加苍白。 他以为陈柏会借着这个机会继续打击他,但对方却只是伸手,在桌上向他推过来一份文件夹:“这是公司为你安排的下一个角色,你可以看看。” 罗兰大脑空白的打开,第一页就是简单的剧本介绍—— 拥有天籁嗓音的底层主角boy,被无视欺负,还被大家出身的boy打压控制,当作幕后的代唱。 直到主角boy的善良与天赋,吸引到了天才制作人女主角,在女主的帮助下,让观众发现了真相,成为真正歌星的剧情。 老套,但是经典,爽点和泪点十足,整体的节奏都很完善。 哪怕是作为行业新人的罗兰,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部好本子,只要拍摄不出问题,最终效果绝对在八十分以上。 陈柏的面色平静,像是真的只是在谈论公司业务:“公司可以为你安排最好的声乐老师、定制合适的曲目,顶级的制作团队。” “这部电影,是真正的为你量身定制,从主演,到主题曲的真正演唱者,都是你,只要你不辜负自己的嗓音天赋,效果会很出彩,歌曲也会成为你的成名曲,你不会有比这个更好、更适合的机会。” “可是……我……我不太明白。” 罗兰的声音干涩:“为什么?” 陈柏微微垂眸:“为了让她高兴,让你成功,这也是她的意愿。” 在罗兰分舌的第二天就带他缝合,在他放弃事业上的机会后冷落生气,苏安对于罗兰的重视与要求,已经十分显而易见。 陈柏对于家庭的了解不多,唯一的渠道是自己的母亲和李志,诺拉陈的身边从来没有少过新鲜的男伴,李志对此从来没有表现出介意和不悦。 这也很符合威斯的教导,家庭是最重要的,而家庭以女性为中心,所以母亲的意愿,才是第一位的。 如果这样能让苏安开心,并因此认同他哪怕一点,陈柏认为他也可以。 陈柏:“只要她对你还有……兴趣,我愿意为你成就一条更光明的路。” 罗兰的面色因为这句话变得复杂。 他有些震惊,又有些说不出的酸涩和危机。 他咬着下唇,突然站起来:“安安姐现在还是喜欢我的,她也没有接受和你的婚约!” 罗兰自认他能够看出安安姐的一些心思,同学们玩笑提起的婚约时,安安姐的表情并没有那么高兴,甚至有些抗拒。 这也是他在陈柏面前唯一的底气,要论和安安姐之间的关系,他比陈柏更亲密! 陈柏放在桌上的手指因为这句话骤然用力,修长的指节都在深色实木桌的映衬下都微微发白。 “苏安是传统家庭的支持者,她总会有婚约对象的,你当然不可能。” 陈柏的声音忽然变得冷峻:“如果是别人,你最好还是盼望这个人是我。” 罗兰一窒。 陈柏抬眸:“最起码,我不会针对你。” 好像刚才对情敌示弱的人不是他,陈柏的黑色的眼眸,带着让罗兰胆怯的冷峻气势:“我们可以合作。” 即便对方的气势真的很强,罗兰听到这话,还是涌出一股怒意:“合作算计她吗?” “不,是合作让她开心,让她不会因为琐事分心烦恼……” 陈柏幽深的眸子定在罗兰面上:“你的青春有限,女人不会只喜欢一个boy的,罗兰,我们拥有共同的愿望,我可以成就你,让你戴上演唱双馨的桂冠,只要你不违背这个初衷,我都可以和你站在同一阵线。” 罗兰紧紧攥着手中的文件,短暂的情绪和怒意,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点点消散。 陈柏的口气也温和下来:“好好考虑一下吧,不要辜负你的天赋,罗兰。” 随着罗兰的离去,办公室内重新陷入一片沉寂。 电子屏幕里,还停留着罗兰的相关资料。 多年轻啊,才十八岁,但他已经二十四岁了。 陈柏的缓缓的松一口气,垂下眼眸,看向桌面下,已经被他翻了无数次的威斯建议书籍—— 《先生的智慧——竞争对手的威胁与合作篇》。 他认真的复盘,确认自己没有什么纰漏。 罗兰会接受他剧本的,之后演出、排练,学习,都需要占据他几乎所有的时间和精力。 没了罗兰,苏安身边或许会出现别的boy,也或许……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他比罗兰晚了一步,但罗兰的优势只有年轻、新鲜,苏安对他似乎也没有太当真,更多只是消遣。 陈柏没有自信让苏安选择自己,但这也只是对苏安一个人而已,没有人能配得上苏安,如果是罗兰、或者类似的其它人……他都认为自己不会比这些boy差。 妈妈让他接手妹妹的公司,就是为了方便他做这些事吧。 陈柏面无表情的垂下眼眸,缓缓交叉十指,不安的握紧。 身为威斯的优秀毕业生,他第一次后悔自己从前对于课程不够认真、不够优秀。 希望老师们的夸奖没错,他真的是个好学生。 第56章 施暴 像是她们之间有什么主从关系。…… “《蒙面歌星俏佳boy》吗?唔……名字有点俗气, 不过故事听起来,会是一部好电影。” 临近下班时间,苏安坐在办公椅上, 确认今天的工作事项没有遗漏的同时,一手也举着手机, 漫不经心的和刚刚打来的罗兰聊天。 对面的罗兰十分专心,显然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交流机会:“课程太紧张了,我太久没接受过声乐训练, 老师把课程安排到了晚上十点!” 只是课程晚一点没事, 罗兰早就习惯颠倒的作息, 但是他担心晚上来找苏安的话, 第二天精力不济, 消息传到陈柏那儿,狡猾的大家男会和苏安告状。 安安姐才刚刚愿意和他联系, 罗兰不敢再犯同样的错误, 苏安可能会真的和他分手! 苏安不知道内情,只是配合的赞叹:“哇, 那还真是辛苦。” 罗兰也十分赞同:“对啊, 都是陈……陈总, 他很重视这部剧。” 苏安单手合上笔盖:“哦,陈家杨?” 确实,之前新闻里没听说陈家杨的消息, 看来之前“曙光”的事没有牵连到她, 陈氏的能量还是不一般……苏安分神想着。 手机对面的罗兰却有些迟疑:“不、不是之前的陈总, 陈总去了大东,现在的小陈总,是之前陈总的弟弟。” 陈家杨的弟弟—— 苏安一顿:“陈柏?” 罗兰:“是……” 对面的沉默, 让罗兰有些不安叫了一声:“安安姐?” 苏安回过神:“哦,上次你发消息,说有人欺负你,就是说陈柏?” “是……”罗兰小声承认之后,又很快解释:“是误会,陈总没有欺负我,还给了我很好的机会,是我自己接受的,他,他很大度,说想让你开心……” 罗兰说到这儿,又莫名的停了下来。 陈柏是大家boy,他可没那么“贤惠”,还要替他在安安姐面前表功。 有点难受的罗兰抿抿唇,小心讨好:“安安姐,我也很听话的,没有给你添麻烦!” 苏安笑了笑,随口夸赞:“嗯,你乖。” 罗兰的声音明显喜悦起来:“等到我有假期的时候,可以去找安安姐吗?” 她们已经超过一个月没有见面了,等到电影开拍,又是半年的拍摄期。 不趁着这段时间加深印象,罗兰都担心半年之后,苏安还会不会记得他。 手机突然传来消息的提示音,苏安低头看到闪出的头像,顿了顿,才继续开口:“到时候再说吧,你现在也很忙,不要分心。” 罗兰听出苏安结束通话的意思,没有多纠缠,留下一句等他学成唱给苏安听的期待,乖巧的挂了电话。 苏安点开联络app,她的记忆没错,一片空白的头像,是陈柏的。 发来的消息,也是一句恭谨又客气的询问:【打扰了,苏小姐,请问您最近有空吗?】 之前是“苏”,后来叫她“安”,几天不见,又成了苏小姐这么客气的称呼。 苏安想了想,看一眼时间,也合上笔记本,站起来直接回了电话。 铃声响到第二声时,对面接通了电话,态度谦卑温润:“苏小姐您好。” 已经到了下班时间,苏安朝着门口走着:“你好,我看到了消息,有事吗?” 陈柏的声音温润:“我有计划,把《奥菲莉亚》委托给了国外的一家画廊代理,后续可能会参加一些巡展,提高知名度,也需要您的授权签字。” “哦,当然。” 苏安都快忘了这件事:“你在哪里,我正好下班,需要我过去吗?” 陈柏十分客气:“不必麻烦您,我就在附近,可以约您合适的地方见面。” 苏安:“好,街对面就有一家咖啡店,我在那儿等你。” 陈柏:“好的。” 苏安收起手机,路上和宋助理与几个同事打了招呼,用正常速度下楼过街。 原本以为要一个人等一会儿,没料到才刚进门,就在窗下的位置上,看见了站起来迎接她的陈柏—— 他这不该叫在附近,估计发消息的时候就在办公楼门口吧? 苏安眨眨眼,慢慢走去。 陈柏今天的打扮风格很年轻,顺滑的黑发用丝带系起,垂在脑后,修长的脖颈上是黑色的细项圈,上身的衬衣是短款的,下摆设计也有些松垮,抬手时,隐隐能够看到一线纤薄挺拔的腰肢。 他在光明城受的伤应该还没有完全恢复,肤色还是没有什么血色,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上等的白骨瓷,清韧又易碎。 苏安在对面坐下,随口点了一杯拿铁:“陈柏,身体还好吗?” 陈柏等她落座之后,才跟着坐下,很规矩的回话:“谢谢您的关心,已经恢复很多,前天查血,数值已经接近正常范围。” 苏安原本是随意的靠在椅背,因为他这态度,又有点不自在的坐直了身:“好久不见,你怎么又这么客气了?” 虽说陈柏的家教一直很好,可之前几次接触,陈柏也没有这么谨慎,搞得像是她们之间有什么主从关系一样。 陈柏脊背挺直,浓密的睫羽盖在眼下,黑白分明:“是,因为之前有些怠慢,我想,应该和苏小姐重新接触,再,正式认识一下……” 从光明城归来之后,陈柏已经很多次后悔,自己之前在苏安面前的表现太过不堪,如果他能早日醒悟,最初的几次见面没有那样敷衍怠慢,或许在苏安的印象里,他是不是会更“有趣”一些? “啊?” 苏安愣了愣,疑惑中,又有些好笑的配合:“你好,我叫苏安,这算是重新认识吗?” 陈柏也微微抬眸,也认真的看了一眼苏安,纯黑的眼眸清澈透亮,声音也带了莫名的郑重:“您好,我是陈柏。” 苏安:“好吧,正式见面,你可以叫我苏,或者安,随你。” 陈柏低声开口:“安。” 他的嗓音低沉柔润,安这个开口音的字,从他口中念出来,带着一种珍重的收敛感。 也让苏安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触动。 她疑惑的凝眉,把话题转到正事:“需要我签的文件呢?” 陈柏拿出整理好的文件,双手递给苏安。 苏安随手翻了翻,很正常的代理授权,陈柏自己已经签好了两处名字,位置靠后,很仔细的为她留出了第一位的空白。 她微微抬头,陈柏就已经把签字笔送到了她的手边,笔盖都已经打开,是方便到她一伸手就能正好拿到的程度。 苏安顺手接过,签字时开口:“《奥菲莉亚》的反响一直很好,之前有好几位策展人联系过我。” “麻烦您了,这些事情应该我来处理的。”陈柏恭谨开口。 苏安抬头,直白的表达了自己的感受:“我觉得我们的关系,不需要这么客气,也不需要用‘您’,” 陈柏把签字时服务生送来的咖啡,无声的放在苏安右手边:“是,我记住了。” 苏安怀疑的看着他,把授权书和签字笔一起推回去:“我总觉得你今天怪怪的,是出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陈柏:“是我个人的一些问题。” 既然说了“个人”,苏安就没有继续多问,只是继续开口:“对了,我听罗兰说,你给他提供了很好的机会。” 陈柏垂眸:“公司提供了能够做到的一切,他只要努力,会取得很好的成就。” 换句话说,如果最后的反响不好,那就是一定是罗兰自己的问题。 苏安敏锐察觉到了这背后的“免责声明”,有点好笑:“多谢。” “你不必为他感谢我。”陈柏态度忽然有点冷淡。 转变有点快,苏安突然觉得陈柏刚才用的“您”其实也挺好听的。 好在陈柏似乎也很快察觉到了自己的态度:“抱歉,我还不够熟练,以后不会这样。” 不熟练……是指什么? 苏安想要开口,又直觉自己提出这个疑问,会让两个人的关系,发生一些她暂时还不想面对的变化。 在她的沉默中,陈柏继续开口:“是我应该说谢谢,在光明城遇到危险,安你救了我很多次。” 这说的是枪击之后,人群骚乱冲击时,苏安扶了险些摔倒的陈柏,以及在他受伤流血时,努力唤醒,阻止他昏迷的事。 苏安干笑一声:“那个没什么,而且如果不是我,你也未必会受到危险。” 要这么说起来,陈柏的态度转变,似乎就是从光明城受伤回来开始的。 这算什么,吊桥效应? 可她和罗兰的关系还没断啊! 这样感觉她渣渣的! 苏安低头抿一口咖啡,正在犹豫要不要找一个理由,中止这次和陈柏的见面时,她的手机就恰到好处的响了起来。 界面显示的名字,是“宋助理”。 如果不是有事,宋助理是不会在下班时间联系她的。 苏安直起身,立即点击接通。 宋助理声音干练:“安,‘春晖’那边出现了一些状况,林顾问想让你回来一趟,不要错过这一次的学习机会。” “春晖”,是家里在大西开的咨询机构的名字,在大西直接翻译成“母爱”,之后妈妈举办的公益活动,也都用的这个名义。 听宋助理的口气,事情不算严重,苏安就也有心思细问:“什么状况,还需要加班处理?” 宋助理:“一名boy在直播时,遭受酒醉女性无故殴打,想要寻求我们的帮助。” 苏安:“这应该不算什么大问题?” 妈妈的公益组织,已经开了十几年了,各种乱七八糟的求助,已经见过很多。 这种治安事件,都轮不到“春晖”做什么,大西有完善的相关制度,有直播镜头,如果施暴者是明显的过错方,警方就会直接处理了。 宋助理:“警-方已经处理过了,以施暴女性给予一定赔偿结案,但对方认为这样的处置不公,拒绝接受赔偿,只要求施暴者接受刑事处罚,鉴于求助者在某推拥有十几万粉丝,已经将这次求助公布在网络,处理不好,会对姜议员造成一定影响。” 苏安听出了宋助理的言外之意,事情已经在网络闹大,如果置身事外、不予理会,会被大众怀疑姜议员保障男性权益的立场,但如果真的完全站在受害boy的角度,帮他达成意愿,团队日后的路就走窄了—— 妈妈只是当初作为政-治新人时,以boy的支持率与选票起家,但走到现在,团队已经不可能永远都站在小众的立场上,开了这样的头,往后的类似的求助与麻烦也只会更多。 苏安的表情严肃起来。 第57章 令人同情的施暴者 这是一场误会,不幸…… “永远天真的小五五。” 昵称小五五, 九年前在某推注册账户,初期教导美妆技巧外,也会发布一些大家喜闻乐见的擦边视屏, 因为其优秀的身材,和真诚的态度、很快积累了一些关注度, 后期也会为粉丝展现自己的生活,分享旅行或是生活见闻。 这一次意外,就是小五五对着镜头打卡推上很火的网红饮品时, 突然遇到了一位醉酒的女性, 这位醉鬼先是站在附近, 盯了他几分钟, 之后突然冲来上, 将手里的啤酒瓶敲到了小五的头上。 除了头上的敲击出的伤口之外,碎片划到了下巴和面颊之间, 在他的右侧面颊, 留下了一道将近五厘米的伤口。 因为是现场直播,这场血腥的场面, 也都被镜头全程收录, 也是因为这么清晰的施暴行为, 警署到达之后,却一直在调解,让小五接受经济赔偿, 引起了一些关注boy的强烈不满—— 小五受伤已经是三天前的事了, 热度一直在持续发酵, 向“春晖”求助,也是这一部分boy的提议,今天下午才牵扯到了团队。 “所以, 这件事纯属意外,不存在竞争对手挖坑的可能?”回到办公室,听完了详细事件的苏安,先问出了这句话。 也是临时赶来的林赛听见这话,微笑的看一眼苏安,面上是不加掩饰的赞赏。 宋助理:“已经排查过整个事件,没有发现异常痕迹,对手做局的可能性不大,但如果后续处置不当,不排除有会心人会临时入局。” 没有竞争对手的掺和,这就是一件比较简单的事情,重点在于春晖的立场与选择。 按照团队的惯例,林赛要了一杯咖啡,暂时没有表达态度,让成员们畅所欲言。 “警署方面已经有了处理,出面,或许会被质疑干预司-法。” “可直接拒绝可能会影响支持率……” “boy就是麻烦,就这么一点小事,还闹这么大” “要我说,议员现在已经并不依赖男性选票,干脆和boy权保护立场割席,靠近主流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割席?这就是一件大事了。” “我建议冷处理,等待热度下降。” “也是一个办法。” “我同意,最不会出错……” 林赛看着全程只是安静记录的苏安,开口:“安,你的意见呢?” 苏安一愣,一时没有开口。 她对自己的定位,还是一个来帮忙的新人实习生,更多参与的都是一些执行上的事,也不认为自己可以参与决策。 林赛鼓励:“你也实习有一段时间,说说你的想法?” 在众人的目光下,苏安握了握手中的笔,开口时,声音平稳,一点都看不出来心底的紧张:“我不建议割席。” “大东注重承诺,前后不一,很可能会影响姜议员在公众心中的形象,而且,竞选,总是要争取一部分人的支持。” 苏安眨眨眼:“我以为,所有群体中,boy的诉求应该是最容易满足的。” 最后一句话,引来了大家都赞同的微笑。 是啊,boy嘛!无非是多做一些公益政策,保障老年boy的基本生活,年轻boy关注希望库标准、未来库福利…… 比起那些实打实的权力,这算个什么呢! 两位年轻的同事笑着调侃:“太对了,苏安,你现在在网络的热度都还很高,你要是愿意“舍身”接受这些boy,我看他们什么诉求都没啦!” “谁说不是?自从苏安来了,我最受boy们欢迎的地位就受到了严重挑战,团队的boy,每天最关注的就是我们苏安,我都怀疑这一次来应聘的实习boy们,不是为了工作!” 苏安微微低头,像是少年人的腼腆,大家善意的赞同和笑声也变得都更多,作为在座中唯一的boy,连宋助理也受了几句调侃。 宋助理全程态度平静,似乎一点不受这些玩笑的影响,期间接到了前台的电话,才主动开口:“涉事女性的公司负责人派人上门,想要和我们谈谈。” 有同事诧异:“哦,她是有正经工作的?” 之前白天醉酒、莫名攻击路人boy的行为,很容易让人默认涉事的女性,是那种没有工作,脱离主流的边缘、甚至流浪市民。 宋助理低头看了看资料:“有的,在英达任职软件工程师。” “哦,英达?我听说过,圭区很有名的新晋信息大企。”有团队成员开口。 听到这个消息,大家也都忍不住议论—— “这么体面的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酒精侵蚀了她的理智……” “哦,牵扯进这样的意外,恐怕工作会受影响” “她这样有身份的市民,应该愿意付出可观的赔偿,那个boy为什么不接受?” “网红boy,胃口总是很大……” 林赛轻轻敲击桌面,示意交流时间结束。 会议室内散漫的议论立刻收敛,所有人都坐直身体,看向主位,瞬间变得专业严肃。 “舆论方面要继续关注,七点之前,给我一份初步预案。” 林赛声音平静,下发任务之后,又点了几个人名:“苏安也留下,和我见一下这位英达的负责人。” 众人各自答应,几十秒后,会议室就只剩下了五个人,林赛苏安、宋助理,还有两位团队中心成员。 会议室的房门敲响,新来的前台boy带着英达负责人走进了会议室。 “周总?” 看清楚来人之后,苏安不禁有些诧异。 眼前的女性,年轻干练,眉目间带着一些沉稳与锐利—— 赫然就是之前在云顶,苏安见过的那位,和红发希望boy见面,又因为月经提前离去的霸道总裁,周凌。 公司原来是她的。 “苏小姐?真巧。” 周凌面上也有些意外,微笑点头之后,先林赛轻轻握手,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在一旁坐下。 林赛带着慢悠悠的笑容,夸赞对方年轻有为,一番客气的社交之后,才提起了正事。 “抱歉,这一次动手的人,是我们公司的老员工。” 周凌有些叹息:“但这其中也有一些内情,或许会改变诸位的选择和想法。” 周凌措辞清晰而精简,短短几分钟,就说清了整个情况。 动手的女性叫艾琳,出身于典型的大西中层家庭,从小接受完整的教育,三十岁之后,入职英达,四十岁升职部门主管,算是英达的元老级别员工。 四十岁时,艾琳在希望库内选择了心怡的精子,生育了一个可爱的女婴,一年产假之后,重新回到职场,一切都按部就班,完美的发展。 意外发生在孩子两岁之后,孩子表现的越来越不正常,语言系统发育迟缓、社交困难,甚至出现了一些刻板行为,艾琳和家人一起四处问诊,判断出孩子有严重的自闭症。 自闭症,这种情况在新历前比较常见,但随着希望库的建立,未来库标准的几次提高,这种病症已经变得十分罕见。 林赛和苏安的表情都变得凝重,但一旁比较年轻的同事甚至都没有听说过,脸上带着明显的疑惑。 周凌简单的科普了这种病症,又继续开口:“自闭症的孩子,对家庭的影响是巨大的,艾琳从那之后需要频繁的请假,经济状况也明显受到影响,公司为她保留了职位,但不能完全改善她的问题。” “艾琳这几年的生活很艰难,医生说过,这种病症是小概率的,但也不排除与遗传有关,长期的操劳与辛苦,让她难免会迁怒于当初的捐献对象。” “那一位无辜的boy,发色和艾琳选择的捐献对象很类似,将路边的boy认错成了她当初在希望库选择的供精boy,” “请相信,艾琳正常时候是理智的,只是因为喝酒,神志不清,才做出了这样的行为。” “这是一场误会,不幸的意外。” 一旁的公关部门的年轻同事已经完全认可周凌的话,面上带着明显的同情,同时也没有忘记自己的指责:“哦,天啊,这的确太不幸了,如果把这些情况公布出去,舆论一定会有明显的反转。” 周凌点头:“艾琳是要强的人,之前并不愿意对公众展现自己的不幸,但是事情闹到这么大,也是她没有想到。” 林赛:“周总这样说,是代表艾琳想法有所改变吗?” 周凌:“是的,但不露脸,最好也使用化名,这也是为了保护孩子不受异样眼光。” 众人理所当然:“当然,为了孩子。” 第58章 吾爱 网红小五对英雌母亲一见钟情…… 1、一boy闹市被啤酒瓶砸头破相#热# 2、砸头网红小五五的爆火视频#擦边#比基尼 3、#疑#推红被砸, 系榜一大姐被辜负,不忿出手! …… 6、砸人者发声明道歉,并非本意。 7、不幸的母亲, 醉酒“施暴”的感人内情,令人敬佩#新# 信息时代, 消息真的传的很快,团队同事们昨晚也才刚刚放出消息,甚至没有太多引导, 舆论就已经向着她们希望的方向发展。 苏安看着自己用关键字搜索出的内容排行, 沉思片刻, 伸手点进第七的最新热点。 文案内容和之前周凌和她们说明的差不多, 只是加了一些煽情的描述, 更加详细的介绍了艾琳的家庭情况、毕业院校和社会履历—— 不得不说,从小到大都是很漂亮的履历, 几乎是大西中层家庭, 可以培养出最优秀的孩子模版,如果不是出了生下自闭症孩子这样的意外, 未来以后肯定能走得更远。 优秀的人走向岔路, 总是更令人惋惜。 评论区的倾向, 也说明了这一点。 【哇,二十二岁就从哥大毕业,姐姐智商一百八!】 【我查过了, 自闭症居然是这么严重, 而且新历前居然很常见!天啊简直不可想象!】 【怎么会遇到这样的情况, 明明都选用希望库!搞得我都不敢怀孕了,还能放心择精吗?】 【姐妹不用太担心,小概率, 不过我也建议希望严查捐献对象的家族遗传史,现在是不是还有漏洞?】 【家里连个舅舅都没有,就两个女人,怎么能带的了这样的孩子?】 【是啊,请叔叔也不行啊,外人哪里有自己人放心……】 【姥姥或者妈妈,应该找一个细心、有爱心的boy】 【嘤嘤嘤,孩子姥姥都为了女儿和孩子,放弃了国外的学习机会,还放弃了原本的工作转到后勤岗,就为了有更多时间帮助女儿,带孩子去干预治病,太感动了,姥姥才八十岁啊,本来应该有广阔的人生。】 【母爱就是这样,不会生育的boy是不会懂的。】 当然,在大部分同情的声音里,也有少数评论质疑,艾琳为什么要对小五五砸啤酒瓶,单纯是因为酒醉发泄吗?这样的事是不是第一次? 但后面的回复里,也很快贴出了艾琳匿名发表的道歉声明,声明里真诚的忏悔了自己的行为,也变相解释了自己伤害纯洁小五的缘由—— 因为小五当天,戴了一顶金色的假发,不是人工合成的,是采集真正的原生金发,手工制作,价值不菲,效果看起来也格外的自然、真实。 简直和当初艾琳在希望库里选择的供精对象一模一样。 希望库的拍摄的两寸照,是不允许任何虚伪遮掩的,发色、眸色,都必须是真实的展现。 在大部分金发都是染色诈骗的大西,艾琳当初在照片里看到的,天然的金色和亮度很罕见,也很亮眼,在一众优秀的候选对象中,加了很多分。 这也成了艾琳日后的痛苦来源。 在照顾女儿的艰辛和劳累中,以及对孩子日后的担忧中,艾琳总是忍不住的设想,当初要是没有选这个金发的供精对象,女儿是不是就不会有自闭症?金发boy家族是不是有过相关病史?如果有,这个金发boy知不知情?他有没有故意隐瞒骗取希望库补助? 一旦想起,就忍不住生出怨恨。 但普通市民能在希望库里看到的,只有捐献boy捐献那一刻的年龄外貌、健康基因评价,更多的现实资料,是对外保密的(自然派属于双方自愿的私下接触),更别提还有女男之间的寿命差距,艾琳当初的捐献boy,或许已经步入老年,甚至死亡也不是不可能。 找不到正主的艾琳,平等的将怨恨投射到了所有了金发boy身上。 事实上,艾琳其实不是第一次对金发boy出手,就在几月前,她还在公司里因为普通的言语冲突,掌掴了一位染了金发的实习boy,只是因为在公司内部,周凌看在艾琳多年资历的份上,出面安抚,扣了艾琳当年度奖金给对方当做赔偿,还安排她强制休假调整。 没有想到,还在休假中,艾琳就又出了这样的事。 周凌后来也说过,公司的人性化考虑也是有限度的,这一次是最后一次,如果艾琳还沉迷酒精,公司日后不会再为她保留职位。 但不论如何,发色这个在苏安看来,根本没什么道理的理由,在评论区里,却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谅解。 除了寥寥几个为“纯洁小五五”发声的评论外,大多网友的关注点,反而有些莫名的拐到了假发上。 【我查过了,这个boy戴的假发,是X家高级定制,售价三千西金】 【多少!?我以为三百块顶天了,一个假发凭什么这么贵!】 【等等,这个boy也不是希望boy吧?好像还是橡树公屋出来的,脱脱衣服跳跳擦边舞,就能赚这么多?】 【啧,boy的钱就是好赚】 …… 后面的回复内容,苏安不用看,也能大致猜到是什么样子。 这也让她失去了再看的兴趣。 好在这样的发展对于她们是有利的,现在的舆论重点已经完全转移,团队不需要选择平衡,对这次公开求助完全不理会,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苏安这样想着,闭眼轻轻的吐出一口气,沉默伸手,退出了搜索结果。 她原本打算就这样放下这件事,但这几天的浏览记录被大数据记住了,苏安退出之后,屏幕又叮咚一声,为她弹出了推荐热点—— 【啤酒瓶“砸”出的缘分!网红小五对英雌母亲一见钟情!】#最新##热# 苏安忍不住皱眉。 她盯着这短短的一句话,直到屏幕自动熄灭,才重新解锁,缓缓的伸手点进相关详情页。 这条消息是“纯洁小五”的助理在粉丝群里爆出来的,说是艾琳带着孩子亲自来医院,给小五道歉。 在爆出的信息中,艾琳是一位“稳重”、“真挚”的体面人,道歉十分诚意,连社交困难的自闭孩子,都对小五表示出了远超陌生人的亲近,两边在这样的接触中,擦出了不一样的火花。 这样戏剧性的转折,简直是喜闻乐见。 甚至还有热心的大东网友,用小五的“五”,和艾琳的“艾”,起了一个【吾爱】的谐音cp名,还很快出现了的专门词条频道。 苏安站起来,走出办公室,找到了公关部门的同事,询问这件事,是不是她们的安排? 同事凑过来,看着这转折,比她还诧异:“还能这样?” “哇,这个小五很心机啊,看事情对他不利,立马转变口风,还能再赚一波流量,果然,推上能出名的红人,没一个简单的。” 另一位同事也感叹:“不过别说,他都破相了,以后也不好赚钱,跟了艾琳也是一条出路……” 苏安听到这儿一顿,这才有些诧异的意识到,被划伤了脸的纯洁小五是美妆红人,是要靠脸吃饭的,她之前竟然压根没有想到这一点。 她在新世界里,真的变了很多…… “没错,直接步入家庭,连孩子都有了!虽然有点问题……可要不是这样,他这样的boy,哪能当爸爸啊!” 两位同事还在闲聊感慨,回过神的苏安已经开口告辞,又在休息室找到了林赛,提出要请假去看一下纯洁小五。 虽然是在独立吸烟区,林赛看到苏安还是先熄灭烟头,才疑惑开口:“我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苏安:“是,我只是觉得,既然对方提出了求助,我作为春晖的代表,给予一定跟进和反馈会比较好。” 林赛微微挑眉,几秒钟后,缓缓开口:“当然可以,这也算工作,不用请假,你可以走公出流程。” 苏安道了一声谢,转身离去。 ————————— 在去纯洁小五所在医院的路上,苏安顺便和公关部门的成员,要了一份对方的相关资料。 这信息收集起来一点也不难,啤酒瓶伤人事件火起来之后,艾琳的身份信息,在她愿意配合之前都保护的很好,但纯洁小五作为网络红人,生平、经历,早就已经满网都是—— 甚至早起已经下架的擦边视频,都能很轻易的找到资源。 橡树公屋出生的boy,情形和罗兰邻居家差不多。 纯洁小五之所以叫小五,也是因为他是家里第五个孩子,前面已经有四个哥哥,后面还有没有弟弟,资料里倒是没有显示。 在这样出身的boy里,纯洁小五能走到今天,已经能称得上是励志典型。 除了正常的发布视频积累粉丝,资料中说明的,几次典型的引起关注的事件,包括在为母贷款之后及时醒悟,拒绝吸血,和家庭断绝关系;被渣女欺骗感情,骗去大半积蓄痛定思痛,重新崛起…… 说不出是真的,还是为了流量安排好的剧本。 苏安赶在午饭前,赶到了目的地。 有些意外的,她在医院门口,又遇到了周凌。 “周总?” 苏安意外询问:“您也是为了艾琳来的吗?” 周凌今天只穿了一身宽松的休闲装:“哦,代表公司慰问受害boy,正好也做一下孕检。” “孕……” 苏安停顿一下之后,才震惊的睁大了眼睛:“啊,这么快吗?” 果然是霸道总裁,怀孕都这么雷厉风行,列入计划里的事,立刻就要见到效果! 提起这个,周凌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刚四十天,还看不出来。” 苏安真诚的说了恭喜,又有些好奇:“嗯,是上次……” 话还未完,两人身后也传来大声的呼喊:“周凌你慢一点啊,我才取一个报告你就不见了,你现在要很小心的……” 来人一头浪漫的红色卷发,打扮精致,气质性感,真的就是上次的红发希望boy。 周凌微微皱眉:“太吵了。” 简单的一句话,就让骄傲矜持的红发boy立即闭了嘴巴,只是脸上还带着些忿忿不平的意思,似乎想反驳。 但几秒之后,红发boy还是昂着下巴,努力收敛着,配合出了乖巧的模样:“好,你们慢慢聊,我先去车里把空调打开好不好?” 周凌没理他,红发boy也没怨言,真的风情万种的越过她们去了,临走前还客套的对着苏安微笑示意,一副贤夫做派。 苏安有些意外。 倒不单是为了红发希望boy的转变,更多的,是她还以为周凌这样的人,应该是成功怀孕之后,就不会再在boy上浪费时间呢的类型。 周凌似乎看出了苏安的想法,看着红发boy得意的背影,抬了抬嘴角:“他很有精神,不是吗?” 苏安当然只能赞同:“是,比上次见面,也、嗯,成熟了很多。” 两人相互告别,周凌临走前,向苏安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哦,我刚从疗养区出来,你的boy也不错,贤惠的先生,更适合你。” 苏安的疑惑,在走近病房之后,也很快得到了解答。 资料里见过的纯洁小五面上贴着纱布,正站在门口,有些恭敬的,送别一道熟悉的身影。 苏安站在原地,听到对方冷淡的声音:“你放心,说好的条款合同里都会有。” 但他转身看到苏安后,脸上的高贵平静就一点不见了,反而有些惊慌:“安?” 是陈柏。 第59章 羞红的面颊 安,你会打我吗? “啊, 您也是代表春晖来的吗?太感谢了……” 纯洁的小五五,对外的资料里显示是二十五岁,但本人实际看起来, 会显得更大一些,温柔的褐色眼眸, 棕色的头发松松系着,垂在肩前,一眼看去, 是很良家的那种boy。 但能从橡树公屋, 走到今天的地步的boy, 显然不可能是真正的傻白甜。 纯洁小五明显看出了苏安到来之后, 陈柏的神情不对, 两个人的氛围也很微妙,但他就是可以像完全没发现一样, 自然的和苏安微笑、交流、感谢—— 哪怕脸上的伤口还没有痊愈, 哪怕小五又明显很在意自己的脸,全程说话表情都不敢有大的幅度, 这么阻碍发挥的情况下, 他都能表现的真诚、亲切, 毫无威胁感,令人如沐春风。 这样的表现,都让苏安觉着宣传里说的, 艾琳的自闭症女儿, 第一次见面就对小五表现得十分亲近的内容, 有可能是真的了。 小孩子的确很容易对这种很有亲和力的人,生出好感。 有陈柏在,苏安只是和对方进行了简单的交流, 纯洁小五贴心的表示一定会在自己的频道里真诚感谢“春晖”的帮助,苏安也对纯洁小五签约陈柏公司的决定,微笑的表示了恭喜,该说的都说完之后,就开口告辞,转身离开了疗养区。 陈柏跟在苏安身后半步,两人一直走到医院门廊前,在阴凉的阴影处站定。 苏安扭过头,故意对一路都低着头的陈柏开口:“小五刚才说,你也是代表春晖来的?” 苏安有点好笑,她找理由说要代表春晖过来,其实已经有点牵强。 毕竟她不是春晖的员工,硬要说的话,也就是爸爸这个机构总裁女儿的身份可以拿出来撑一撑。 但没想到,陈柏比她更敢扯,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就敢说自己也代表春晖了。 陈柏被她问得更加心虚。 他没料苏安会突然出现,也没料到自己的行为,会这么快被苏安发现。 春晖与咨询公司,都是姜家的产业,现在由苏安的父亲苏长明负责。 陈柏已经提前确认过,苏安现在看起来,未来大概是会走向艺术行业、或者像姜议员一样从政,姜家的长子姜静现在学医,兴趣也不在这方面,加上姜静是新式家庭派,没有结婚的打算—— 那么在他最“完美”的设想里,等到苏安的父亲年老,精力不济,他的身份,就理所应该负责机构日常事务的经营。 为了让日后的苏爸爸放心满意,陈柏这些日子,甚至还特意报名了一个MBM课程,学习得十分尽心,连妈妈都听说了,特意来过问了一次。 要这么说起来,他代表一下春晖,也没有太大问题,只是“提前”了一点。 但这种提前做出的准备,自个做梦设想一下还好,真的撞到根本没有答应过婚约的正主面前,就只剩下厚颜尴尬。 “只是,第一次预约见面,为了方便用的身份……” 陈柏含糊的解释一句,有些慌乱的岔开了这个话题:“为了,嗯,邀请他和公司签约……” 提起签约,苏安也想到了刚才的事,表情变得有些冷淡:“哦,那小陈总还真是敬业,这么点小业务,都要亲自出面。” 苏安在办公室看到纯洁小五对艾琳一见钟情的消息时,就怀疑有团队运作。 太快了,从啤酒瓶伤人开始才过了几天?舆论因为艾琳的孩子反转也才是昨天的事,今天纯洁小五就能有一连串的爆料、跟进,明显不像是正常的速度。 只是公关部门的同事没有承认出手,苏安就只以为是纯洁小五自己为了流量,花大价钱找了营销团队。 谁能想到,资本的确是有,却是陈柏。 苏安话里的嘲讽,让陈柏明显有些不安。 “是,上次在咖啡厅里,听到了你的电话。” 他没有再用模糊不清的话语遮掩,立刻低头说明一切,同时道歉:“我只是以为,自己帮得上忙,抱歉,如果你不喜欢,不会再有下一次。” 陈柏认为自己的行为,是没有问题的。 艾琳的经历令人同情,舆论短期内,也的确倒向了艾琳一边。 但艾琳伤人是事实,舆论也很容易引导。 小五不是艾琳选择的捐献boy,不是他导致艾琳的自闭孩子出生,他在这场事件中,是基本无辜的。 等到网友的情绪冷静,同情消退,万一有心人生事,用破相之后,事业落魄的纯洁小五当作引爆点,旧事重提,或许还是会对春晖、对姜议员造成影响—— 陈柏让专业团队分析过,这是完全有可能发生的情况。 而陈柏的补丁,就是在解决这个问题。 艾琳对路人boy砸啤酒瓶,是令人不安的暴力,但只要将两个人扯进女男之间的亲密关系,有了爱情的润滑,不论这对爱人最终的下场是什么,最初的暴力和伤害,都会归位一场“特殊而浪漫”的相识。 这是最好的、可以根绝隐患的方法。 也是陈柏主动的表现。 但威斯教导,家庭里,不是争论对错与否的地方。 他做这些,只是为了家庭的主导与中心,如果苏安讨厌这样的自作主张,那么他的主动就是错的。 尤其在苏安并没有承认婚约,现阶段还是他单方面尽力争取的时候,这几乎可以算是巨大的失误。 陈柏这样的态度,苏安反而无法再多说什么。 大概是为了工作,陈柏今天穿着比较中性,材质立挺的纯白衬衣,将他纤细的腰肢都衬托的板正威严,刚才在病房里,他对纯洁小五表现出的形象,也的确显得高冷沉静。 但在她面前,陈柏的神情却变得谦卑而紧张,苏安一眼看去,最先注意的是他精致的五官、苍白的面色。 同样是追求,新世界里boy,因为不同的经历与目的,也会选择不同的方式,之前的罗兰,更多献祭的是自己的青春和肉-体,只求短暂的亲密和欢愉,但大家出身的,陈柏更多想让她看到的,是更加长久的态度与能力—— 能够成为一个令她满意的,对家庭和事业都有帮助的贤内助的能力。 明明第一次在陈家见面的时候,陈柏还是一副活人微死、爱娶不娶的丧气boy。 只是在光明城遭遇曙光的意外,吊桥效应动了心——在苏安看来,这是陈柏转变的唯一理由。 爱情的力量,对boy来说这么大吗? 苏安回过头,看向楼顶盘旋的飞鸟,突然开口:“这些也都是他自愿的?” 陈柏敏锐察觉到苏安态度的转变,立刻低声回答:“是,这也是对他最好的选择。” 这话是真的。 纯洁小五在外人眼里看起来是美妆达人、事业红火,实际上,他的事业困境也早已经存在了。 他在某推创建频道时,才十几岁,这个岁数的青春少男,只要漂亮,干什么都显得俏皮可爱,唱唱歌跳跳舞,稍微擦一擦边,大把网友就都乐意打赏支持。 这样的青春饭是吃不长久的,甚至可以说短暂到转瞬即逝,早早意识到这一点的纯洁小五,依靠前期积累的粉丝基础,一步步转变路线,立人设、搞爆点,发美妆教程,分享生活,费了不少力气,才转型成为了现在的美妆分享红人。 可美妆这一行业也不好干,试妆要毁脸、文案要耗脑子,从选品都售后都要跟进,同性的竞争对手本来就层出不穷,近几年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形势不好,许多女人也踏足这个行业。 任何boy多的地方,女性的出现都是受到追捧的。 小五直播过的彩妆产品暴雷,就是他恰黑钱,不顾粉丝死活、忘本,各种弥补出血,收益大减。 但如果是姐姐的团队,解说外行是正常的,女人家哪里懂那么多boy的弯弯绕绕啊!选品有问题?那一定姐姐是被狡猾的商家骗了,只要出来鞠躬道道歉,粉丝们都会心疼姐姐,纷纷谅解—— 这怎么能比得了? 更别提九年过去,纯洁小五现在已经二十多岁,眼看着步入三十大关了,在网红圈早就是该被淘汰的年纪。 他看似粉丝量几十万,但最近几年发布的视频,流量已经在明显的下跌,找他的金主妈妈也越来越少,任凭他想了各种办法挽救,也都收效甚微。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在被艾琳的啤酒瓶划破脸时,纯洁小五几乎陷入了绝望。 他现在这样,都已经江河日下了,再被伤了脸,以后谁还会看他?他已经和妈妈决裂,这九年来,虽然也赚了一些钱,但这个行业,也有许多必要的消费,留在手里的积蓄并不算太多,绝对不够他躺平养老。 再失去收入,他的这辈子都完了! 这个时候,陈柏公司的邀请,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和艾琳在一起的建议,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爆点。 偶像剧式的初遇,自闭症的女儿,只要经营的好,他完全可以借这个机会走进家庭,彻底摆脱当初用良家形象搞反差的恶意,转变为真正的“良家慈父”,这样的体面人设,够他吃一辈子! 这种情形下,艾琳意外失手对他造成的伤害,反而是最不重要的事。 他也见过艾琳,五十岁,和他的年纪相当,长相也不差,从职业到学历,比他的前两任女友优秀了不知道多少! 如果不是这件事,这样阶层的女性根本不可能选择他。 唯一令人担心的,就是艾琳的“暴力”倾向。 但这也有原因的,艾琳的本性不坏,纯洁小五觉得,他可以治愈对方,只要用心,好好照顾艾琳的女儿,陪伴她一起成长,或许……他还能再次拥有家庭。 这简直是一个橡树boy最完美的归宿。 纯洁小五一路走来,早已不是情绪上头就不管不顾的年少boy了,这样难得的机会,当然会积极配合。 苏安听了陈柏的解释,沉默的站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如果是你,也会选择接受吗?” 陈柏吃惊,立即开口:“除了你,我不会接受任何女……” 说到一半时,陈柏突然停了下来。 苏安有些奇怪的目光,似乎让陈柏误会了什么。 他的面上明显闪过紧张,又有些小心的问她:“还是说……安,你会对我……boy动手吗?” 出身大家、教养仪态一向很讲究,从来没有什么小动作的陈柏,这时候,突然莫名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脸。 简单的一个动作,让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光明城陈柏受伤的时候。 那时候,苏安为了让失血过多的陈柏保持清醒,免得他陷入昏迷再也醒不过来,情急之下,扇了他一巴掌。 可现在,苏安分明没有打他,陈柏的面颊还是莫名的红了。 陈柏摇了摇头:“你不是那样的人,安,你如果动手,一定有必要的理由,或许像上次那样……” 不知道为什么,陈柏的脸更红了,在他苍白肤色的衬托下,艳丽的像是光明城的玫瑰。 苏安都有些震惊了:“那种特殊情况,不会经常出现吧?” 陈柏的喉结滚动一下:“是,不会……那、也或许是我做错了很严重的事,严重到,你认为必须使用这种方式教导我。” 说出这种可能时,陈柏黑色眸子颤动一瞬,又很快的冷静:“我学东西很快的,安,不会让你生气到需要使用这种手段。” 第60章 荣光和野心 短暂生命中的荣光#不服不…… 当初陈柏受伤, 在光明城的医院恢复,苏安照顾探望期间,两人也零零碎碎的聊了一些话。 其实就包括, 陈柏神志恍惚的时候,那句“打我”的呓语缘由。 诺拉陈打陈家杨, 但从来不会对陈柏动手,甚至几乎没有亲自管教过他。 “打他”,才是重视, “不打”, 反而代表着无视与冷漠。 这种差别待遇, 让陈柏潜意识里期盼、甚至祈求这种大东式的, 家长带着轻微暴力的“管教”, 作为童年的弥补。 所以陈柏现在,这乍看起来不太正常的说法, 其实算是有迹可循。 但即便是这样, 苏安也认为陈柏说出的话,十分不可思议:“你有没有想过, 这其实就是主动把刀锋交到别人手里?” 苏安张口:“你对所有有好感的女人都会这样吗?” 像是从盛夏被扔进寒冬, 陈柏刚才还泛着嫣红的脸, 因为她的话,瞬间苍白到毫无血色。 他嘴唇翕动着,声音都透着艰涩:“不, 我只对你……你是不一样的, 安……” 他的样子看起来已经很悲惨了, 如果是从前的苏安,这时候大概已经开始惭愧不安,或许还会惊慌道歉。 但现在的苏安, 却能轻易的保持冷静,甚至可以继续质问:“不,你之前说过,只是要你母亲的安排,你都不会反抗。” “是、但如果不是你,我不会甘愿、也不会主动……” 陈柏有些惶然,分明很急迫,却还努力控制神情语速不至于太过失态,尽力说出最合适、最能证明自己的言辞:“如果没有你,我不会这样,那只是为了妈妈的意愿……只是合适、我只会尽到最基础的义务……” 莫名熟悉的话语。 隔了这么久,陈柏这句“合适”、“义务”,让之前世界那个面目模糊的影子,又在苏安心底重新浮现—— 【我们很合适,如果结婚,我会对我们的家庭负责。】 另一个世界里的陈家柏,在简单的几次见面之后,同样出于家里的意愿,对她说出了几乎同样的话,承诺以后会对她尽到最基础的义务。 陈柏、陈家柏,果然就是不同世界里的,同样的人。 眼前的陈柏已经说不下去了,真心被质疑,却无法自证,看着苏安冷漠的神色,他几乎都有些绝望。 直到回过神的苏安淡淡开口:“我短期内,没有结婚组建家庭的打算,不论和谁。” 陈柏怔怔看着她,还有些小心,但并不意外:“嗯。” 苏安强调:“你不介意吗?这个‘短期’可能是十年,二十年,或者更久……” 陈柏反而有些疑惑:“你还很年轻,传统观念的女性,在三十至五十之间步入第一次婚姻,是大多数的选择。” 所以苏安说的十年、二十年,也是正常的事。 苏安诧异:“那你……” 这么久的时间,到时候即便她真的想结婚了,也未必会选择“年老色衰”的陈柏,他很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陈柏低头:“boy不能孕育生命,想要离开母亲进入家庭从来不容易,需要很努力的争取,也未必能够成功。” 但真正的男人,不会因此放弃,我要于昏晦的海水、汹涌的波涛中寻找光芒,用勇敢、坚韧、与智慧,抓住那唯一的渺小的机会,那是我们短暂生命中最闪亮的荣光—— 这是威斯校歌里的句子,陈柏见到听过到许多次,但直到现在,才真正理解其中的含义。 他二十多年的生命中,从来没有出于自己的意愿,“想要”干过什么事。 苏安是第一件。 他甘愿为这“第一次”赌上全部,即便最终没有成功,为了靠近这荣光而做的努力,就已经是一件有意义的事。 陈柏的声音轻缓低润,自带韵律感,像是说出什么壮丽的诗篇:“但这也是我的选择。” 苏安看着他,突然有些好奇的问:“如果,我真的会对你动手,不是帮助、不是教导、完全不带善意,就是个会打boy的暴力分子呢?” “……你不会这样。” 陈柏的脸色有些严肃,停顿之后,坚定的否认这个可能。 苏安坚持:“万一我就是变成了这样的人。” 说完,她还又补充一句:“没法改变,也没可能恢复到从前。” 只是一句随口的假设,陈柏眼眸中却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似乎挣扎了许久,才低声开口:“那我会离开你。” 苏安稍微有些意外,想了想,又觉得也对。 陈柏是可以离开的,因为他的母亲是诺拉陈,他只是因为爱情,甘愿束上脖颈,交付锁链与利刃,但他也有离开家庭的底气与资本。 如果是别的boy,比如罗兰,被辜负伤害,虽然会很痛苦,但只要他醒悟,其实也有走出来的可能,因为莫拉是一位坚韧且强大的女性,哪怕是不被喜爱的孩子,也会在能力之内伸手。 至于纯洁小五,苏安沉默一瞬,理智瞬间做出判断,根据他的家庭资料,如果是纯洁小五很多年后遇到这样的情况,下场不容乐观,甚至很难强过罗兰。 “安……” 陈柏看着苏安的脸色,有些不安。 苏安回过神,安慰开口:“哦,开玩笑的,我当然不是那样的人。” 说完,她平淡的、故意的,重复了记忆里陈家柏那一句:“虽然短期内没这个打算,但如果结婚,我也会对家庭负责。” 不知道其中渊源的陈柏,显然无法理解这句话的缘故,但他隐隐察觉到了苏安话里微妙的恶意,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对,只是有些无措的站在了原地。 好在苏安很快笑了起来,客气的问道:“上次的咖啡没有喝完,到中午了,要一块吃点什么东西吗?” 刚刚还在承受苏安的不满,陈柏对这邀请反而不敢相信:“可、可以吗?” 苏安微笑:“嗯,只要小陈总别偷听我的工作信息,就完全可以。” 陈柏神色一紧:“真的抱歉,我……” “哦不用不用,说起来,我应该感谢陈总帮曙光解决后患。”苏安打断了他。 陈柏的神色更加难过。 他深深低头,低声祈求:“安,请别这样。” 看着对方苍白的脸色,苏安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本性。 陈柏不是陈家柏。 她来到新世界之后,才慢一步意识到的怒气,却迁怒到陈柏身上,的确没有道理。 苏安恢复了平日的温柔:“好吧,陈柏,感谢是真的,但是如果你能提前告诉我,我会更感激。” 陈柏松了一口气。 莫名承受了一场暗戳戳的情绪,陈柏却丝毫没有不满,反而心怀庆幸,感激苏安的宽容:“我会记住的,谢谢你,安。” 她分明还没有接受陈柏甘愿送上的刀锋和锁链。 但那无形的绳索和寒芒,却仿佛已经在她手中发挥了作用。 不论有意或是无意,她轻易的一个动作,都在实质意义上的影响着陈柏,让他轻松喜悦,也让他沉重窒息。 ———————— 还在工作时间,苏安并没有在陈柏身上耽搁太多时间,只是简单的一份三明治简餐之后,就重新回到了办公室。 林赛已经拿起外套,准备下班。 作为团队的特邀顾问,年纪又长的林赛,工作时间是很弹性的,也没有固定坐班的要求。 刚刚进门的苏安看见林赛的动作,又转身重新为她拉开房门,扶住。 “哦,太贴心了。” 林赛道歉之后,又补充:“你可以不做这些的。” 苏安乖巧的玩笑:“应该的,尊师重道嘛。” 她以实习顾问的身份跟在林赛身边学习,林赛也的确可以算是她的老师。 “老师?我喜欢这个称呼!” 林赛朝她眨眨眼,走出几步之后,又返回来:“你去看那个……唔……” 林赛露出想不起来的表情。 苏安补充:“纯洁小五?” “哦对,就那个boy,结果怎么样?” 苏安正要开口,林赛就又继续强调:“你离开的时候,似乎对这个boy和艾琳在一起的事很不满意,现在觉得接受了吗?” 苏安一愣。 她没想到林赛连这个都能发现,她还以为自己表现的很正常呢。 “我没有不满意、好吧,或许有一点。”回过神的苏安坦然承认:“但这没关系,不会影响正常工作。” 林赛又重复一次:“所以,你现在认可接受了?” 苏安迟疑:“我不知道,我本来也没有不接受,或许这样就是最好的……” 林赛看着她,忽然叹了一口气:“你这样的性格,简直不像是定芳会养出的女儿。” 苏安下意识分辨:“这和妈妈没关系,是我自己……” “哦,瞧,宝贝,你又来了。” 林赛连连摇头:“情绪的利刃不应该刺向自己,压抑忍耐是一种磨练,但如果永远都在忍耐,只会让你痛苦、软弱,自我毁灭。” “要向外,才能改变。” 苏安抬眸,不解:“我不明白。” 林赛把外套放下,问她:“你知道我为什么欣赏你,几次向你妈妈建议你加入吗?” 苏安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是因为我比较敏锐?可以发现一些细节……” “不单是敏锐,你还有野心,孩子。”林赛这一次,直接打断了她。 苏安几乎吓了一跳—— 敏锐就算了,她一直当做敏感的正面形容,可野心?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会和这个词扯上关系! 林赛看着她的表情就笑了:“宝贝,你以为什么野心?” 苏安迟疑中,林赛就直接解释:“不服、不驯,不安‘本分’,反而心存叛逆想要改变,这就是野心。” 老人有些苍老的手指,轻轻点着苏安的眼睛:“苏安你啊,明明眼睛里带着这样的野心,却总是在忍耐、在接受,甚至善良到体谅它们,只折磨自己。” 很奇怪,姜定芳的家庭,不应该长出这样的孩子,但莫名的让林赛亲切熟悉,想要帮她,就像帮助自己的姐妹孩子。 林赛:“你明明有野心,有不满,为什么不去做?” 苏安:“做什么?” 她的心跳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快,声音也莫名的发涩:“这个世界已经很好了,我能够做到一些什么呢?” “问我吗?真是一个偷懒的小家伙。” 林赛穿上外套,声音轻松:“你当然能做很多事,暑期快要结束了,接下来,你的工作,就是把想要改变的东西找出来,可能是茶水间的咖啡、也可能是办公室的布置、或者门口的门牌、道路的方向,也可能……” 下班的林赛,路过时朝她微笑:“是这个大西,甚至整个世界?你的未来这么长,谁知道呢!” 60-64 第61章 我想改变这个 被困住的母亲,会一代代…… 苏安最近的变化很大。 林赛让她列出她想要改变的事, 不论大小,哪怕只是想换个咖啡品牌。 苏安认真的思考之后,也真的列出来很多。 如果是类似换咖啡这种很简单的小事, 她会直接改变。 比如发型,苏安刚来到新世界时, 是中短发,现在长得有些长了,她也没有做别的造型, 就是每天简单的用马尾扎起来。 之前还好, 现在天气渐渐热了, 发尾扫在脖颈处, 就会有点烦人。 这么点不适, 要不是特意去思考,苏安都不会意识到。 她从小到大感受到的不适太多了, 她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孩儿时, 这种不适就一点点出现,挤脚的鞋子, 紧绷的布料, 累赘的裙摆、夹头发的发圈、水钻、小花…… 长大之后, 又渐渐多了硌胸的钢圈,卡大腿的三角裤,不贴合的卫生巾、扎眼的睫毛、硬块化脓的耳洞、吹风机夹板的热烫、脱毛的刺疼…… 苏安还没有结婚生育, 但从苏太太的身上, 她也早早的意识到, 这种不适以后也不会减少,反而会越来越多,比如和妈妈一样在胸腹出现的纹路、下垂闷热的胸形、衰退的体力、频繁的上洗手间…… 各种正在经历, 或者还未经历的不适不便,零零碎碎、延绵不绝。 忍耐的太久,以至于苏安和所有同类一样,不知不觉的习惯,甚至不觉得自己是在忍耐,反而认为它是生命中不可避免、不可缺少的存在,主动接受迎合。 可一旦意识到,就像是不停扫在脖颈上的发尾一样,烦躁得让她难受。 苏安甚至一天都没有再忍,在下班回去的路上,就进了一家路边的造型室,剪了一个清爽露耳短发—— 真的很轻松。 脑袋的负担变少了,连带着整个人都好像轻松了起来。 大家对她的新发型也都给了很好的评价,唯一有不同意见的姜静,因为春天去过陈氏庄园以后就剪了短发,对她抱怨说,短发有时候会比长头发更麻烦更热。 这话说得也没错,几天之后,苏安也发现了短发的不便。 给她造型的linda姐姐审美很好,在额头上留了一些很有设计的小碎发,这一部分头发很不安分,睡一觉起来,就不会再待在它们该有的位置,不管的话会显得很乱。 但如果每天吹造型的话,就比扎马尾还要耗费更多的时间。 好在她的头发没有姐姐那么厚实茂盛,暂时倒是没有体会到热的问题。 但没关系,尝试而已,等到她的头发再长起来,苏安或许会再次剪短,也或许还会像从前一样扎好盘起来。 只有真的体验之后,才能选择自己真正接受的。 除了发型,衣着和房间装饰,也变了一些。 即便是同样的一个人,在不同的经历环境里,也会建立不一样的喜好审美。 之前的苏安准备的衣物,大部分全是黑白灰,图案和样式都很独特,包括房间里各种装饰书籍、艺术品摆件,也都很酷很艺术,带着很强的个人风格。 这些东西,苏安有些很欣赏,有些她不太感兴趣,也有一些不太能接受。 但这么久以来,她也从来没有想过改变。 她一直在接受适应这些,甚至原本的苏安画了一半的油画,她都原样摆在远处没动,每天去阳台,都需要多走两步路,绕过画架。 甚至现在收起这些东西的时候,苏安还莫名的有些不安,像是抢占了别人的东西,还把原主人赶出去一样。 她拿这种担忧婉转的问过林赛,想要确认“改变”是不是也应该有限度?就这样完全任凭自己的心意来,会不会做一些很“过分”的事? 林赛的反应是哈哈大笑—— “你以为我为什么从来不挑剔你?有瑕疵的方案都要找宋助理改?难道只是因为你是老板的孩子?” “你简直像是一个被困在套子里长大的人。” 林赛让她放心,说套在她身上的绳子很紧,深到已经留下了痕迹,没什么意外的话,这辈子也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得到鼓励的苏安,才放心收起了之前苏安的痕迹,甚至还“变本加厉”,赶在开学前,向斯鲁申请,退了好几门她不喜欢的课程。 当然,所有被她收起的物品,都没有随意乱丢,全都仔细的整理打包好,装在箱子里。 苏安在房间里分出了一片区域,妥善的安置它们,还把箱子里的内容物仔细的做了目录,塑封好放在最上面,这样如果有一天它们的真正主人回来,就可以很轻松的找回一切。 整理完房间,苏安的周期到来,感受到熟悉的“性致”之后,还尝试了小玩具—— 是之前霍莉妈妈们推荐的真爱系列。 使用体验怎么说呢? 苏安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她给打七十分。 不能说不好,新世界的小玩具,震动与吮-吸,都已经很贴心,还会有智能的力度和方式的变化,甚至温度都是可控的,可以精确零点几摄氏度。 但再优秀的智能也不是真人。 在对方足够贴心懂事的情况下,想要真人改变力度或是节奏,只需要一个声调或是动作,甚至自己都没察觉的神情变化、细微的肌肉跳动,但再智能的小玩具也做不做这么贴心,如果你想要小玩具改变方式,就必须自己从渐入的“佳境”里退出来,手动操作那一下—— 这可真的有点扫兴,有时候感觉都会没有了。 这可能就是从奢入俭难。 之前在罗兰身上吃的太好,以至于小玩具显得不够用。 说起罗兰,他的《蒙面歌星俏佳boy》已经开拍了,拍摄似乎很紧张,罗兰和她联系都少了很多,每天的“特供”朋友圈质量都下降了,经常都能看到照片里的疲惫和黑眼圈。 联系罗兰,让他放下工作,跑过来给她解决一下个人需求? 她要是开口,罗兰可能真的会答应,但这种事情,苏安绝对做不出来。 第二天,苏安在这种纾解了,但又不是特别满意的情绪里收起玩具,正常出门上班。 在她翻阅橡树社区的相关资料时,手机传来了陈柏的消息——【安,我准备了一些午餐带来,要尝试一下吗?】 上次在纯洁小五的医院外,苏安让陈柏承受了自己的迁怒和情绪,也邀请他一起吃了简单的午餐。 是简单的三明治,苏安还顺口吐槽过,大西人对午餐太不重视,半小时到四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吃个三明治配咖啡就算一顿了,根本不算正经饭。 当时陈柏就提过,他在威斯上过厨艺课,可以为苏安准备合适的午餐。 苏安当时没当回事,之后几天里也没见动静,就以为只是普通客气,没想到今天真的联系了。 苏安拿起手机,推辞的话已经发了一半,但想到昨晚那一场七分满意的玩具消遣,手下的动作就又忽然停了下来。 几秒种后,她删掉了已经打好的拒绝,干脆发去了自己午餐时间。 对面很快回复:【好的,我会准时到达准备好。】 上午的工作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十一点后,苏安起身下楼,按照陈柏发送的位置,来到了办公楼后方的草坪空地。 距离办公楼后几分钟的路程,有一条哈德逊河的分支流过,河上用一座很有历史感的石桥联通,中午时,岸边的草坪会正好被建筑的阴影覆盖,附近经常有人来这里休息用餐。 苏安到达时,陈柏已经到了,占据了很好的位置,就在桥边不远,头上有树荫,还在草坪上铺好了整洁的野餐垫,乍一看去像是度假。 “嗨!”苏安远远就朝他打了招呼。 陈柏站起来,也低头回应,先夸赞了苏安的新发型,等她盘膝坐下,才重新跪坐起身,一层层打开了带来的野餐盒。 陈柏的动作很稳,阳光透过梧桐叶隙,在他极具垂感的丝质衬衣上洒下晃动的光斑,搭配顺滑垂在脑后的黑发,高贵又温柔。 苏安的目光在陈柏的身上停留了几十秒,才低头看向餐垫上的食物。 意面、寿司、越式春卷,冷拼豆腐,还渗着水珠的酸梅汤,都是适合外带,并且夏日里不会叫人觉得燥热的食物,颜色和布置也十分考究,显然是经过了十分仔细的搭配。 所有餐点都摆放完毕,陈柏将碗筷放在苏安的手边,面上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期待与紧张。 苏安看着这丰富的餐食,也决定先填饱肚子。 或许是第一次,陈柏准备的餐饭,分量都不算大,是刚好一人份吃,还有一些富裕的程度。 广式春卷的外皮炸得金黄酥脆,现在还有一些余温,一点不会油腻,每一只的馅料都不同,但每一道的口味都称得上优秀。 寿司卷是很常规的搭配,海苔包裹着醋饭,内里是青瓜和粉嫩的蟹肉-棒,清爽开胃。 越式卷饼,用了很薄的米皮,内里虾仁清晰可见,搭配翠绿的薄荷叶、鲜嫩的芒果条,最后蘸一点小蝶里琥珀色的鱼露酱汁,只是看着,就已经让人胃口大开。 主食的意面,选用了不易粘软的螺旋型短意面,拌入橄榄油、柠檬汁、彩椒丁、樱桃番茄,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意外的很好入口,苏安不知不觉,就吃下了整整一份。 吃到最后,除了一份冷食豆腐不合口味之外,陈柏带来的午餐,苏安几乎吃下了大半。 “太棒了,你的厨艺比米其林大厨还要优秀!”苏安不吝夸奖。 陈柏:“只是一些普通的菜式,你喜欢的话,我下次还可以准备一些其它的。” 他微微垂眸,看似冷静平淡,但从看到苏安大口吃午餐开始,嘴角就明显弯起。 苏安甚至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么开心的情绪。 苏安:“这么多,都是你亲手做的吗?” 陈柏:“是,第一次,不知道你的口味,只准备了一些不容易出错的,下次可以按口味调整。” 苏安有点不信、又有点故意似的追问:“酸梅汤也是?” 陈柏飞快的抬眸:“是的,清早熬好,提前一小时冰镇,现在的温度刚刚好。” 苏安感叹一声:“太优秀了,威斯的毕业生,都是这么贤惠吗?” 陈柏顿了顿:“我是威斯的优秀毕业生,大部分课程都是全A毕业的。” 这已经很棒了,正常情况是得夸赞几句的,但苏安偏偏要抬杠:“那没得到A的课程是什么?” 陈柏的脸色变了变,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老实开口:“《沟通协调》、《家庭关系处理》。” 不是技能类,但性质又有些微妙,某种程度上代表着的是对家庭的态度问题。 “我那时没有认识你,安。”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又立即补救:“所以那时对这些课程有些抗拒,不够专心,我已经在补课了,会很快补上。” 苏安不想延伸这个话题,笑了笑,又问起了旁的酸梅汤。 这个话题显然也是陈柏乐见的,苏安又谢了陈柏的送来的午餐,在他完全放松,重新露出笑意时,突然问了一句:“罗兰最近在忙什么,你知道吗?” 她是故意的,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不乐意看见陈柏那么高兴。 果然,听到这句话的陈柏面色骤然一白。 在整个人都有点僵硬的停了几秒之后,陈柏才重新开口:“他在、拍摄电影,是一部和音乐有关的……” “哦,那个我知道。”苏安开口打断,又歪头看着他继续:“不过这次拍摄这么忙吗?这都快一个月没见着人。” “是,因为要同时担任主演和主唱,学习培训也……” 陈柏一句句的解释,最后在苏安的目光下,还是垂下眼眸,声音艰涩的开口:“当然,安你需要的话,我会协调剧组、安排假期……” “哦……” 苏安拉长了声调,直到陈柏浓密的睫毛都在微微颤抖时,才忽然松口:“那倒不用,我随口一问。” 苏安笑了笑。 她当然知道罗兰的这么紧张的行程,和陈柏脱不了干系,这就是一个故意的、小小的报复。 这么说起来,故意“欺负”陈柏,这应该也属于她想要做,但之前一直没有做出的“改变”吧? …… 午餐时间结束,苏安握着杯壁还凝结着细密水珠的酸梅汤,神情轻松的回到办公室。 林赛已经吃过了午餐,正在看着资料沉思什么。 苏安把特意带回来的饮品放在林赛桌上,笑着问道:“有什么要我做的吗,老师?” “真贴心。” 林赛夸赞一句,看了看漂亮的玻璃瓶:“哦?私人定制,boy送的?” 苏安夸张的睁大眼睛:“我在您面前一点秘密都没有了!” 老太太得意的笑起来,又狡黠的朝她眨眼:“那这位boy,和你这段时间,对橡树社区的异常关注有关系吗?” 最近这段时间,苏安的确对橡树社区的资料很感兴趣,包括春晖那边,一些橡树boy的求助档案,她都翻了不少。 苏安坐下来,和老师一人一杯尝着酸梅汤,也慢慢开口:“也不算,我之前和罗兰,第一次去橡树公屋,就有关注了。” 林赛微微颔首,示意她继续。 苏安斟酌着,慢慢开口:“罗兰,就是橡树社区的boy,已经经历过很多,但还是短视、天真,献祭一切祈盼爱情。” “还有纯洁小五五,他一路走来、建立的频道有十几万粉丝,很励志,最后还是选择了伤害他的人、艾琳在一起。” “这可能是最合适的办法,但是,不是最正确的。” “他们本来可以不这样。” 林赛挑眉,尽量正常的开口:“哦,所以你关注这些,是有心参与公益,改善底层boy处境?” 林赛放下酸梅汤,抽出了一只烟,不在休息室里,就没有点燃,只是面色复杂的拿手里转来转去。 唔,这也正常的,新历的女孩儿嘛…… 林赛努力说服自己。 没有经历过旧世界,没有见识过阵痛期,没有见过真正的丑恶,还会带着这样天真的善良。 林赛表情还能维持平常,手下却已经有些失望的用力,香烟都被她团成皱巴的一团。 但苏安却继续摇了摇头:“不,帮助boy是没有意义的。” 林赛的动作忽然一顿。 新世界的大西,没有多少人,会比苏安更了解旧历的世界,更了解如今的不易。 苏安的声音平静到近乎冷漠:“boy并不能延续生命,他们的处境即便改善,也无法延续。” “底层的boy的处境不好,是因为他们的母亲就处于困境之中,他们不是出于母亲意愿降生的孩子,甚至他们的出生,反而将母亲带入深渊。” “妈妈也说过,不论女男,都是母亲的孩子。” “需要改善处境的,不是橡树社区的boy,而是橡树社区的母亲。” 同样都是boy,陈柏的处境胜过罗兰,罗兰的未来又大概率比纯洁小五好一些,这不光是因为他们本身,更多的是因为他们的妈妈。 说起这些时,苏安想到了莫拉,想到莫拉的邻居,想到了纯洁小五那只在资料里看到的母亲,甚至想到了诺拉陈—— 即便已经洲级富豪的诺拉陈,养育出的陈家杨和陈柏,也多多少少有一些问题。 苏安听陈柏的说过他的经历,诺拉陈不能算是一个很优秀的母亲,但这是因为诺拉陈的出生和成长,都在阵痛期,她本身的童年的没有被“优秀”的妈妈的养育过。 而诺拉陈的妈妈,本身也生活在处境更差的旧世界。 当然,苏安也会想起自己的妈妈。 她在另一个世界里的妈妈,困于家庭的苏太太。 来到新世界之后,阿曼达,诺拉陈、甚至林赛,总有人认为她的母父家庭并不称职,甚至怀疑是姜议员忙于工作,疏忽了小女儿。 姜议员真的很无辜,因为这一切的根源,在于上个世界。 苏安是被苏太太养大的。 可能被养的不太好,但苏安也从来没有怪过妈妈。 妈妈已经在努力的帮助她和姐姐,妈妈做不那么好,只是因为“苏太太”自己也在困境之中。 被困住的母亲,会一代代的重复悲剧。 想到这的苏安低头,声音低沉:“只要母亲的处境改善,真正拥有力量,那么,她们心甘情愿生下的孩子们,就不会太难过。” 林赛感慨的看着她:“这样大西的新生boy数量,会减少很多。” 苏安抬眸:“但质量会提升的,对吗?” 林赛没有开口,但面上已经重新露出了笑容。 “我只是认为,新世界里,不应该还有困在生育中的女性。” 苏安缓缓吸一口气,神色认真:“我想改变这个。” 第62章 春婴 “周凌,我爱你” “安, 早上好。” 早上九点,苏安走出家门,看到等在车前的陈柏, 也微笑点头:“早,给周凌的礼物准备好了吗?” 时间过得很快, 医院中听到周凌怀孕的消息时,仿佛还是不久前,今天就已经是周凌女儿满一整月的日子。 新历之后, 女性漫长的生命中, 生育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出于对生命与孕育的重视, 满月、周岁这样的大东的习俗, 在大西也渐渐成为被普遍接受,认为这是十分值得纪念的日子。 周家提前半个月, 就给相熟的亲朋好友、商业伙伴都发了请柬, 苏安为了艾琳和对方有过几次接触,陈柏则是因为从陈家杨那接来的几家公司, 和英达有业务往来, 所以两人都在邀请名单内。 陈柏得知苏安也接受了邀请之后, 主动提出,送给周家的礼物,他可以一起准备。 苏安对新世界的风俗不太清楚, 加上开学之后, 妈妈团队里顾问的职位也没有放下, 的确有点忙,见陈柏这么说,就也没有推辞。 在苏安不知道的时候, 陈柏已经为她的答应暗暗欣喜了很久,就像喜欢为苏安准备工作餐一样,陈柏也很期待自己能代表苏安处置这些琐事。 按照威斯的教导,一位优秀的先生,一定会承担家庭中厨师、司机、收纳师、经济师、秘书、私人助理、发言人……其中大多数,甚至是全部的角色。 boy的青春转瞬即逝、但能够优秀胜任这些角色的先生,却对妻子不可或缺,任凭岁月与时间的侵蚀,也永远不舍得抛弃。 苏安已经很接受他的厨艺了,现在也接受了由他来准备礼物,社交应酬。 这是不是说明,苏安也在渐渐的接受他? 苏安一点都没察觉到对方这么多心思,上车时,看到后排的鲜花,还在感慨:“啊,我听说过,第一次探望新生儿,要送向日葵,居然还有这么小的?真可爱。” 陈柏见苏安问起,就也站在原处解释:“是的,周家有新生儿与产妇,鲜花不能送香味过重,或是有花粉绒毛的花束,向日葵是固定选择,我还搭配了一些桔梗与康乃馨。” 苏安夸赞了一声:“很漂亮。” 陈柏转身拿出礼物,一副不知道什么材质,但看着就很高端上档次的漂亮木盒:“礼物准备了拨片礼盒,我提前了解过,周凌从小就练习音乐,擅长古典吉他,这一盒以K家的宝石、与矿物质材质作为搭配,最主要的是这一枚玳瑁拨片。” 因为苏安已经坐进了副驾,抬头不太方便,陈柏躬下身,为她展示:“玳瑁壳的材质,由于环境保护等原因,现在已经无法常规购买获得,对感兴趣的人来说,这一枚会是合适的古董级收藏。” 苏安有点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她们不是要去看望产妇,参加小婴儿满月宴的吗?她“落后”的旧世界观念,还总觉着这种场合得准备一些给小孩子用的东西呢,让陈柏准备,也是觉得新世界的boy,会对这些东西更了解。 结果,居然和孩子完全没有关系,只是根据爱好准备的吉他拨片? 苏安的目光,让陈柏有些紧张:“抱歉,是有什么问题吗?” 他提前了解过周凌的喜好,礼物应该是没有问题的,难道,苏安是动物保护者,抗拒玳瑁材质? 如果是这样,那这的确是很大的失误!他倒是还有一些备用的选项,一个小时之内,就可以派人送过来,不会耽误,只是不知道苏安愿不愿意给他第二次机会…… 在陈柏紧张思考的时候,苏安也已经想通。 以陈柏的教育出身,这种小事不会出错,只能是新世界里,女性当了妈妈,也并不代表着要围着孩子转,如果把这当做普通的庆祝,和生日、或是纪念日没什么区别。 这么说起来,这一份礼物就完全合理了! 苏安恍然的笑了笑:“只是想到了一些别的事,礼物很棒,麻烦了。” 陈柏松了一口气。 他不了解苏安的疑惑,回过神后,就以为苏安又是在故意吓唬他。 相处半年,陈柏也已经发现,苏安虽然大部分时候都很包容温柔,但也会有一些孩子气的恶趣味。 有时候,她会故意提起一些话、或者故意保持沉默,来让他惊慌担忧、难过畏惧—— 不会太久,只是短暂的一下之后,又会狡黠的微笑,有时候会温柔宽慰他,也有时会假装局外人似的,看他尴尬无措的样子。 陈柏在最初的紧张痛苦之后,也很快习惯了下来。 只要不是真的对他生气,这些小癖好,更像是“爱人”之间的小情趣。 苏安对别人就不会这样。 某种程度上,这代表着她们的关系更进一步。 ———— 周凌的家,在中央区的一处经典的别墅区,家具装潢都有一些大东的古风味道。 苏安和陈柏在前院送出鲜花,和周凌的母父见了面,客套的打了招呼,最后在二楼的起居室内,看到了周凌。 虽然是孩子满月宴,但生产不久的周凌也没有盛装打扮,连正式的礼服都没有穿,只是一身比较正式的居家服,除了面颊看起来圆润了一些,和上次见面几乎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苏安和陈柏到达时,对方还刚刚挂掉了一通工作电话。 看到苏安和陈柏,周凌也十分自然走过来,伸手和她们一一握手,满面微笑:“欢迎。” 周凌身上的总裁气质太强了,恍惚间,苏安甚至觉着自己不是来看望产妇,而是来进行什么商业洽谈。 陈柏站在苏安身后,等到苏安当前开口之后,才跟着说了恭喜,送上了准备好的礼物。 周凌果然很喜欢:“太感谢了,如果不是要继承妈妈的公司,我或许会成为一名音乐家。” 其实,周凌不是周家唯一的孩子,她还有一个姐姐,只是选择了进入军队,也完全没有接受家里公司的打算,周凌是为了延续母亲事业,才选择了继承公司。 周凌不是家里最大的孩子,却是更加贴心、更加“孝顺”的那一个。 苏安还听说,周凌连这次生育,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周母患病,不能劳累,整天在家里无聊,周父也年纪不小,为了满足家里长辈都想要见到下一代的希望,她才在三十多岁时就找了希望库boy。 周凌又提起接下来的竞选:“姜议员最近表现很猛,这次竞选一定能一举得魁。” 大西的市议长竞选,的确很快了,按照林赛的推测,这一次成功的概率在七成,已经是个很高的数字。 不过苏安也谦虚的推辞了几句。 这样很公务的交流之后,周凌才想起来问她们:“看到孩子了吗?” 苏安:“上来时刚好不在,太可惜了。” 周凌微笑:“可能又睡了,我听说这孩子很能睡觉。” 听说,这用词也多少有些奇妙。 显然,在大西,并不讲究孩子离不了妈妈那一套,产妇可以得到完全的休息。 “周凌,你瞧,咱们宝宝又在笑呢!” 说来也巧,周凌的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有些熟悉的吵嚷。 苏安抬眸,看到一个红色卷发,脸色憔悴,但神情格外骄傲的熟悉人影。 是红发希望boy,他居然还在。 看在周凌对这个孩子的生理父亲,是真的很满意。 红发希望boy一头浪漫的红发都紧紧的扎在脑后,穿着一身浅色纯棉衣物,浑身上下一点首饰都没有,透着一股和他风格不太协调的人夫感,熟练的抱着红色襁褓,高高兴兴的捧到了周凌面前:“周凌你快看,宝宝肯定是知道今天好多人来看她,今天一直在笑!” 圆乎乎的小婴儿,果然正露着无意识的笑,看起来格外可爱。 苏安也微笑的歪头看了看孩子。 比她记忆里的满月婴儿要大不少,这不是因为周凌生下的孩子大,恰恰相反,周凌生下孩子时,大概率不会超过二点五千克,这也是大西医生建议女性孕育的最大体重。当然,体重过低的新生儿,会面临更大的风险,也会影响日后的发育,这一部分缺陷,由“人造子宫”弥补。 大西对人造子宫的研究已经进行了很多年,据说技术上已经比较成熟,但实际上,这一技术并没有真正大规模使用,达到“赛博生育”的未来科幻场面。 除了配套采卵的还不能达到无伤无害,不影响女性健康之外,也是因为还没有实际论证过,无法保证完全在人造子宫内成长,缺乏母亲亲密联系的婴儿,是否能够成长为正常人。 婴儿不是生下来就可以,生育只是开始。 科学证实,即便是正常生育的婴儿孩童,如果在成长过程中,缺乏亲密关系的联系,长大都会产生明显的心理问题,无法正常融入社会,甚至造成社会的消耗与负担。 人造子宫长大的胚胎,从发育最初,就缺乏母亲的心跳与联系,成长过程中,与母亲的亲子关系、家庭的情感,也必然会更加弱化,类似问题只会更加严重。 在这些问题没有解决之前,重重考虑下,新世界所谓的“人造子宫”,更多时候,是当做“早产儿保育箱”在使用。 孩子在真正的子宫内超出标准后,按照母亲的意愿、与医生建议提前娩出,放置在“人造子宫”中继续成长。 周凌的孩子,看起来比旧历普通的满月孩子更大一些,就是因为这个。 按照大西的风俗,满月是让孩子在“人造子宫”内住到预产期后,再往后一个月的计算的。 几个人围着露出天使微笑的孩子,笑眯眯的观看了一会儿,苏安也真心的夸赞宝宝漂亮可爱,长得很像妈妈爸爸。 红发boy得意抬头:“是吧,简直和周凌一模一样!这个小家伙太聪明了,和我一点也不像!” 其实还是挺像的,刚出生的孩子,似乎总是像爸爸多一些,加上微红的发色,漂亮的小嘴,明显都是红发boy的特质。 但苏安也没反驳,反而配合的赞同的几句。 这个时候,小家伙突然瘪了嘴,要哭不哭的哼哼了起来。 红发boy惊呼一声:“哎呦,要臭臭了!” 他匆匆告别,慌忙和育儿叔把孩子推了出去。 太快了,之前不怎么喜欢的孩子的苏安,居然觉得看没过瘾。 短暂的可惜之后,有其它客人进来,没打算参加仪式的苏安就也客气告别,和陈柏一起离开了周家, —————— 直到昏黄,客人都渐渐离去,周凌这边,提前约好的按摩师也已经准备好一切,敲门请她去卧室。 按摩师是很专业的产后按摩boy,长相不如红发希望boy明艳出挑,但也称得上清秀可人,声音也轻柔的让人放松。 这也是这一行的基本要求。 除了专业手法之外,产后理疗boy的优秀形象,也可以帮助产后的客人缓解疲惫,提升生产后断崖式跌落的雌激素。 窗帘拉起,房间内也点了催眠的熏香,响着舒缓的音乐。 生育是一件损伤元气的事,短期内很难恢复,从前可以应酬一整晚的周凌,现在只是在家里见了一些客人,就也觉着有些累了,伸手脱去衣物,也没有开口的力气,闭目在按摩床上躺了下来。 按摩师打开精油,在手心揉搓化开,从腿部开始,一点点的打圈涂抹。 清秀boy的手法轻柔,又是在这样的氛围里,周凌很容易就陷入了睡前的困倦—— 迷迷糊糊中,直到自己的耳廓被轻柔的触碰舔-舐。 周凌猛然清醒,先是皱眉,继而又在熟悉的动作里分辨出来人。 她缓缓吸一口气,低低开口:“孩子呢?” “睡着了。” 红发boy凑近她的脖颈,嗲嗲的笑:“哎呀,你知道是我呀?” 周凌声音冷淡:“别闹。” 红发boy并不听话,唇瓣反而继续往下,声音都渐渐变得含糊:“为什么,我难道不比那个狐狸精好看吗?” 周凌叹一口气,缓缓坐起来,离开对方的讨好:“你应该去守着孩子。” 红发boy退一步,有些不满:“你是嫌弃我了是不是?宝宝也有了,就喜新厌旧,再也不让我亲近了!” 周凌垂眸看他:“你想和我亲密?” “可以。”周凌干脆的答应。 这样的回答让红发boy惊喜意外,他弯着嘴角,却不肯一下子太主动,只是矜持的冷哼一声,还想推拉几下,但周凌的后一句,却让他脸色猛地一变:“你以后见我就可以了,不要再见宝宝。” “为什么?”红发boy的眼眶瞬间通红,满面都是不可置信:“你之前不是这样的说的,你明明说、明明说……” 周凌平静的看着他。 红发boy后面的话就再也说不出来。 周凌什么都没有说过,什么都没有保证过,她只是一直没有断绝和他的联系,也一直没有阻止过他亲近孩子。 他只是单方面的以为,周凌喜欢他、在意他,愿意和他、和宝宝成立完整的家庭。 可实际上,他对宝宝没有任何权力,对周凌更没有,如果周凌抛弃他,他就是想见宝宝一面都不可能! 看在红发boy在眼眶里打转,却强撑着不肯落下来的泪珠,周凌终究还是心软了。 她终究还是有些喜欢他的,要不然,成功怀孕后就应该和对方分开,也不可能纵容他这么久。 只是红发boy的性格脾气……想到这一点,从小就习惯掌控安排好一切的周凌,也不禁有些叹息。 之前就算了,周凌本身是喜欢这样有活力的boy的,很有趣,像在一滩平静的水面增加一点活力的涟漪,不考虑日后的情况下,这算是情趣。 但如果真的要长久,就必须改变。 周凌指了指红发boy为了找她,特意换上的,露出了大半脊背的透明纱衣:“我的孩子,没有这么不体面的父亲。” “我就是宝宝的爸爸!”红发boy还在强撑着自己的骄傲,可说话的同时,豆大的泪珠却一颗颗的干脆的掉了下来,擦过周凌的手心砸在地面,像是破碎的宝石。 漂亮的boy,连哭起来都赏心悦目,周凌捻一捻指尖的湿润,声音仍旧平静:“你可以不是。” “好,我给你叫那个丑狐狸进来还不行嘛!” 红发boy某种闪过惶恐,紧紧咬牙,就要起身跑出去。 周凌继续开口:“我给你报了威斯的课程。” 红发boy的动作猛然一顿。 他扭头,看见周凌嘴角微微的弧度,听见她缓和的声音:“知道你脑子笨,不过想当宝宝的父亲,还是得先能毕业才行。” “啊啊啊!你好讨厌!” 红发boy失态的又哭又笑,一点没有希望boy该有的挑逗浪漫,也似乎忘记了自己的矜持与骄傲。 他看着周凌,近乎哀求:“我就是宝宝的爸爸,对不对?” 周凌伸手抚向他的面颊,动作温柔,但回应仍旧谨慎:“你当然是孩子生理上的父亲,血缘的联系,无法改变。” 这回答让红发boy有些安慰,却又有些被吊着的不安。 几个月的照料,他已经离不开宝宝,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要求太多,也相信自己的魅力,不会沦落到被抛弃的境地。 红发boy抽抽鼻子,仰头亲吻,像是献上了自己的一切:“周凌,我爱你。” 第63章 希望的春天 这是一个充满希望的新世界…… 议会厅内, 大西市四年一届的市议长选举,已经进行到了投票阶段。 三十七位市议员,需要获得最低十九位议员的支持, 超过百分之五十的支持率,才能成功入选。 这一年来, 团队已经做了她们能做到的一切,陈氏资金、形象维系、政-党支持,相关组织争取…… 一切的努力与准备的结果, 也都会在今天揭晓答案。 议会会议厅后的统计休息室内, 林赛一动不动看着屏幕内的同步直播,向来冷静的小老太太,指尖也在不停的敲击着桌面。 在这重要的一天, 特意请假到来到现场支持妈妈的姜静,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紧张的场面, 在焦灼担忧的氛围里, 忍不住攥紧了苏安的手:“天啊,这一次就会有结果了是吗?” “不一定……” 连姐姐都是这样了, 多半年来, 全程参与其中的苏安, 只会更加紧张在意,她也用力攥紧姐姐的手心,口中几乎在机械的回答:“是复选投票, 每一位议员最多可以选择五位候选人, 首选之后, 支持率在百分之五十以上,支持率最高的会直接当选,如果不足百分之五十, 会淘汰一位选票最低的,循环往复,直到出现支持率在百分之五十……” “出来了!”“二十一票!” 苏安猛的抬头,还没等她看清楚屏幕上的首选结果,不大的房间内,已经瞬间充斥着大家的欢呼—— “成功了!” “二十一,只比L州议员多两票!好险!” “啊啊啊啊啊!我就知道老板可以!” “姜议员雌起!” …… 姜静把苏安的手都攥的生疼:“我看见了!妈妈成功了,是不是!” “是!”苏安也激动的满面红光,直到现在,她也才发现自己和姐姐的手心都湿透了,背后都渗了一层冷汗。 但没关系,在巨大的成功喜悦里,她们甚至察觉不到这么小小的凉意。 苏安越过众人,亲眼确认了结果,凑到了林赛面前,开心到大声呼喊:“老师,我们成功啦!” 虽然林赛在竞选前几天,已经做好了一切打算,甚至在期待的众人中,默默准备了副议长的参选方案。 姜定芳才六十岁,还有尝试的机会,市议长不成功,副议长也可以接受,有了这一次的铺垫,四年之后也不算迟。 但那些终究只是备用,能够第一次成功,总归是令人欣喜的。 林赛站起来,也大声回应:“谢谢你!我还没有老到老眼昏花的地步,已经看见啦!” 被调侃的苏安也仍旧笑得开心。 还是上了年纪的林赛,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欢呼和吵嚷,她揉揉耳朵,在苏安的搀扶下,从团队中心,慢慢退到了激动的人群外。 苏安为林赛搬出了椅子,又贴心的端来了一杯水。 林赛接过来,感动的按一按不存在的眼泪:“太感动了宝贝,看见你,我有时候会后悔自己没有选择生育孩子。” 林赛才不是那种会后悔的人,这是一种夸张的玩笑,这个小老太太就是喜欢这样。 苏安笑着:“没关系,弟子也算半个孩子,老师。” 林赛果然也笑起来,两人对着还在激动中的同事,老人也真的像老师一样,对苏安提问:“你之前说过,想改变橡树社区,这么久了,有具体的想法了吗?” 苏安愣了愣,激动的心情平静下来。 上一次说起改变,都是去年夏季的事,现在已经又是一个春天,没想林赛一直都记得。 “有一些。” 苏安缓缓说出自己的想法:“首先需要控制生育补贴次数,无限次的生育奖励,就是变相的支持她们永远停留在原地,无限次重复生育。” 她个人觉得,两次是比较合适的数字,具体的数字,还需要更多调研讨论。 林赛微微颔首。 “还有一些,在橡树公屋建立两岁以上幼儿的免费托育,改变生育补贴发放方式,一次性发放更改为定期,削减一定比例的现金补贴,更改为社会保险、技能培训、职业推荐……”苏安继续开口。 林赛挑眉:“你会遇到很多阻碍,连橡树社区的人都未必会感谢你。” 苏安沉默几秒,平静点头:“或许会有骂声,没关系,也有一些人会认可。” 比如罗兰的母亲莫拉。 苏安早就决定了,如果能够帮助到像莫拉一样的母亲,被一些人质疑辱骂也没关系。 林赛沉思一阵:“听起来不错,你打算怎么实现这些,靠你妈妈?” 苏安顿了顿,这个问题,她其实也思考了很久:“这是最有可能的办法,我现在资历还太浅,等我更成熟一些,可以参与妈妈的策略决定,或者进入未来委员会……” 设想和真的改变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苏安不着急,也并不贪心,旧世界的经历,也让她更倾向于选择更稳妥的路径,哪怕慢一些。 “所以,你为什么不组建自己的团队呢?”林赛突然打断了她。 苏安一顿,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团队?我?” 林赛眨眨眼,示意她没有听错,甚至已经开始替她考虑起了人选:“你可以挖你妈妈的墙角,比如乔、莫妮卡……哦、还有宋助理,他很熟练,在团队初期,甚至可以成为暂时的负责人。” 苏安:“他不会愿意的吧?” 宋助理可是刚刚升职不久,而且妈妈才刚刚成功。 林赛高深的微笑:“他在这里的职业生涯已经走到了尽头,向上很难,如果你愿意给他更多机会,他或许会答应呢?” 这是苏安从来没有考虑过的方向,她面露震惊,下意识考虑短板:“不,不行吧?我才二十多岁,还是学生、之前从来没有参加过社会活动,而且妈妈已经从-政了……” 林赛耐心的等她说完:“好,缺点说完了,优点呢?” 将近一年的学习,苏安已经十分习惯于老师的思考方式。 她停下来,真的思考了一会,神色也变得冷静而沉稳:“优点,也在年轻。” 因为年轻,没有资历经验都是最不值得一提的问题,妈妈从五十岁才创建春晖,参与公益活动,她还不到三十,从现在开始一点都不迟。 至于年纪,在新历之后,或许也不是短板,反而会是另一种优势。 人类总是会下意识选择和自己类似的人。 同性别、同种族、同观念…… 在新历初,社会主流偏向选择更年长的执政者,因为长久以来的观念,让民众们认为智慧需要岁月的积淀。 但现在已经是新历八十八年,越来越年长、“沉淀”的太久的老年执政者们,反而会让民众生出厌倦逆反的心理。 尤其是新历之后的新一代们,或许会更加乐意看到更年轻的同龄人来代替她们发声、决定自己的未来。 这是新历之后无法避让的冲突,之前的“曙光阵线”可以利用,她也可以。 甚至妈妈的成功,也可以不算阻碍。 大东一向信奉虎母无犬子,只要处理得当,反而可以弥补她年纪上的欠缺—— 因为她家学渊源,有母亲和家庭氛围的熏陶,甚至还在学校时,就已经加入了母亲的团队,天然比其它无经验的年轻参选者具备更多优势。 看着苏安沉思的神色,林赛的表情就也更加满意。 谦虚聪明、一点就透的学生,哪个老师会不喜欢呢? 她虽然一直都很看好这个孩子,但苏安的进步,比她预料中还要大。 林赛耐心的等待,直到苏安抬头,才重新开口:“你母亲的目标,和你并不完全相同。” “苏安,你有自己的想法,应该走出属于自己的路。” “借助别人的力量改变,是没有保障的,哪怕是自己的母亲。” 林赛的话说的一点没错。 争取自己的力量,亲手改变。 如果是从前的苏安,或许还不敢这样想,人对于从未接触过的事,总归下意识恐怖躲避,但这一年来的实习经历,让苏安了解这一切同时,也天然生出了掌控的自信。 苏安的心跳一点点加快,眸光从最开始的忐忑,渐渐变得期盼坚定:“我明白了,谢谢你,老师。” 林赛摇头,苏安已经又朝她歪头求肯:“那我可以挖您吗?老师?” 林赛失笑,故意一本严肃:“你知道的,我的原则,不加入未来不确定的团队。” “不过……”没等苏安开口,林赛就已经朝她眨眼:“顾问不行,不过,学生可以请教老师。” 这其实就已经是变相答应了,所谓顾问,不就是请“老师”。 苏安配合:“天啊,您真是一位灵活的老师。” 师徒对视一眼,一起大笑。 …… 就在这时,门口处传来更大的欢呼。 刚刚上任的姜议长出现了。 姜静第一个奔上去,大声恭喜自己的母亲,面上还满是激动。 姜定芳穿着标准的深色西装,正值壮年、刚刚摘下胜利果实的女人,笑容大气、眉眼舒展,于沉稳的威势中露出一丝母性的温柔,也大笑着拥抱了姜静。 这样的时刻,当然是要和家人分享的。 姜定芳抬头向这边看来,同事们贴心的让开道路,苏安上前,低低叫了一声“妈妈”。 姜定芳另一手揽过自己的小女儿,在大家的欢呼与掌声中,母子三人紧紧相拥。 还有细心的人,拍照记录下这值得纪念的一刻。 人群外,林赛微笑看向这幸福的一幕,这一次,眼角是真的有些感慨的湿润。 真好啊。 一个时代的女人已经走上巅峰,而属于她们女儿的下一个时代,才刚刚开始。 这是一个充满希望的新世界。 第64章 【新世界】:初潮 飞越姜得—boy得…… “二姐!” 苏安刚刚下楼, 就看到打扮一新的弟弟姜得,向她投来期待的目光。 她在楼梯上站定,从上到下, 认真的打量了一遍,才笑着夸赞:“好看!刘飞越看见你肯定移不开眼。” 这话一点不算夸张, 苏安刚到新世界时,还是个孩子的弟弟,十三岁的姜得, 已经有点长开了的意思, 天蓝色的衬衣、亚麻色短裤衬出漂亮的腰腿比例, 脸上卷翘的睫毛、盖着纯蓝的圆亮眸子, 加上精心打理过的蓬松短发, 又透出几分孩子气,整个人都娃娃一样的漂亮精致。 姜得羞涩的抿嘴笑, 客厅里姜静摇头调笑:“怎么?你二姐夸得就更真心一点?” 经过了漫长的学习, 医学生姜静也终于结束了自己的学生身份,在辛苦的实习轮转之后, 通过所有考试、临床评估, 在前年取得正式的执业医师资格, 成为了光荣的“姜大夫”。 不过真正参加工作之后,姜静也并没有变得专业稳重,大概是工作太辛苦, 为了缓解压力, 回到家里时, 就会有些惫懒随性,家里最小的弟弟,也成了她时常调侃“欺负”的对象。 小得:“可是大姐, 我问你的时候,你根本就没有正眼看我嘛!” 姜静啧啧摇头:“小没良心的东西,从前安安不搭理你,也不知道是谁天天姐姐、姐姐叫着,跟在我后面小跟屁虫一样。” 因为姜得的到来,让母父的关系变差,原本的苏安又在青春期、最敏感的时候,导致她对这个弟弟的感情一直很复杂,不愿意亲近。 小姜得也很懂事,小时候对二姐苏安都有一种敬而远之的讨好,和姜静才更亲近一些。 提起从前的事,姜得也有些不好意思,留下一句去包礼物,就匆匆跑到了另一面。 提起礼物,苏安也在门口左右找起什么。 姜静在沙发上扬扬头:“在那儿、陈柏刚派人送来的。” 经过几年的交往,苏安现在,已经很习惯让陈柏为她准备这些日常社交里,需要的小礼物。 这一次准备的礼物,是邻居家小姑娘、刘飞越的初潮庆祝会。 这也应该是最好准备的礼物,因为给初潮女孩儿准备的贺礼是有惯例的,要送红色的石头。 像是苏安这样的身份,最合适的就是中等价位的石榴石、或者红玛瑙、红玉髓,有条件、关系更亲密的,送红宝石的也有,如果是同龄的同学小孩儿,送红色的塑料水钻、甚至自己捡一块石头涂成红色,也不是不行。 不需要太大,通常选择圆形、或者水滴形,前者寓意圆满,后者就是鲜血的形状。 迎接初潮的女孩儿们,会把收到的礼物,用红绳穿起来,当作手链或者项链,感激亲朋好友们的真心祝福。 看着苏安随手收起礼盒,甚至都没打算确认的样子,姜静有点羡慕:“哎呀呀,我怎么就没有这么贤惠的boy,帮我准备一切?” 苏安:“明明是你自己不愿意,我上次还看见斯鲁小学弟上门来找你呢。” 姜静:“唉,太累了,工作就已经很累,哪还有力气搞这些情情爱爱,这都是小孩子家家玩的东西……” 说到这儿,姜静还真的想起什么,挥手示意苏安靠近,低声问:“你知道小得给飞越送的礼物是什么吗?” 苏安配合开口:“是什么?” 姜静:“他在手作工坊里自己做的陶瓷血滴,上色的时候还特意扎指头往里滴了血呢,据说小孩儿boy里挺流行,这叫我愿意和你一起流血。” 苏安张张口,有些一言难尽。 哪怕是换了一个世界,这种年纪的小孩儿,也会有一些谜之操作。 这和她在上个世界里,初中同学们,男孩儿拿圆规在胳膊上扎“忍”,女孩儿刻暗恋人的名字有什么区别? 姜静有点叹气:“真是boy大不中留,你瞧瞧,这才十三岁啊,恨不得直接住过去了!以后被欺负了怎么办?” 苏安看着在远处,把包装上蝴蝶结拆了又系的弟弟,也只能摇头:“还小呢,以后怎么样谁也说不定。” 姐妹两个凑在一块,一本正经的蛐蛐了一会儿弟弟青梅竹马的感情问题,时间差不多,就也一起动身出了门。 刘阿姨的家就在隔壁,姊妹三个不急不缓的溜达着过去,也就是两分钟的路程。 “小得!” 姜得当前按下门铃,十几秒后,长大了许多的飞越就开心的跑了出来。 女孩子天生发育更快,更早成熟。 同岁的刘飞越,看起来就比姜得高了半个头,穿着一条鲜艳的红色半身裙,张扬热烈,浑身都是满满的活力。 初潮穿红,也算是大西的风俗,在这之前,小女童默认的颜色是粉色。 粉色是小女孩儿的颜色,代表被稀释的血液,是还未发育成熟的力量。 初潮之后,经历过鲜血洗礼的女孩儿们,就可以换上鲜亮的红,这是鲜血的颜色,也是女孩儿蜕变成为勇敢无畏成人的开始。 飞越旁边,小得身上穿的,就是标准的代表纯洁忠贞的蓝。 别说,这样的两个孩子站在一块,看起来还真的是很般配。 “第一次月经,会不适应吗?”苏安耐心等待两个孩子打过招呼之后,才关心开口。 飞越大方分享:“肚子一点坠坠的,夏天捂着卫生巾很热、还闷闷的,妈妈说因为我还不够了解自己的身体,最开始只能用最基础的卫生棉,等我再大一点,其它方式会好很多。” 说完不便之后,飞越又仰起头,骄傲开口:“但是妈妈说了,这是成熟的鲜血,是我的子宫成为一个合格的战士,有能力排除她不喜欢血肉的勋章!月经是保护女性的朋友,我流过血,就可以成为大人了!”” “好吧,恭喜你成为大人!” 苏安微笑,用成人的方式,认真和十三岁的飞越握手。 半大不大的刘飞越,显然十分喜欢这种大人的感觉。 她有点激动的伸出手,不太熟练的和苏安握手,松开,还有一些不满足,又转向了一旁的姜静,伸出手,一本正经:“感谢你来庆祝我的第一次月经,姜女士。” 姜静笑眯眯的伸手和她握了握,在刘飞越得意仰头的时候,另一手突然弹了她的小脑瓜:“早着呢,小妹妹!” 在飞越不满的大叫中,姜静哈哈大笑,和苏安一起穿过飞越邀请来的一屋子半大小孩,见到了刘阿姨,对她表示恭喜,顺便为妈爸道歉,因为工作很忙,没有亲自过来,下次会来道歉。 “哦,这太正常了。”刘阿姨十分理解的点头。 简单的寒暄之后,刘阿姨有些感慨:“小小的孩子,这么快就在鲜血中长成大人,唉,我太粗心了,之前都没提前考虑过这个,也没有带飞越去体检准备。” “您是独自养育孩子,家里没一个细心的boy就是容易这样。” 姜静贴心的安慰:“飞越很健康,十三岁初潮是很正常的年纪,看她的样子也一点没有难受虚弱,这说明她发育的很好,不用担心。” 刘阿姨:“哦,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身为医生的姜静又专业的补充:“当然,如果后续飞越有明显的虚弱、困倦、精力不足、记忆力减退的状况,都需要特别关注,等到月经结束以后,需要去做一个初潮体检,之后最好也定期妇检。” 刘阿姨认真的记着,又关心的问:“如果出现这些状况,会怎么样?” 姜静:“也没关系,大概率是贫血,适当补充一些铁剂,都是很容易改善的小问题。” 旁边默默倾听的苏安,突然问了一句:“贫血还会导致记忆力下降吗?” 姜静干脆点头:“当然,几十年前,政-府还成立过专项计划,对适龄女孩儿免费查血、发放免费未成年专用补剂,学校如果发现学生有类似情况都会提醒家长。 姜静摆手:“不过都是以前的事啦,现在这种情况比较少见,大家都孩子都很细心,意识也提高很多,都会提前留意的。” 苏安忽然有些沉默。 逐渐习惯于新世界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从前。 但这时候,她却突然想到了自己在原本世界时,初中突然大幅度跌落的成绩。 她那时候,的确有过脑子变笨、不如小时候背书快、反应慢的状况。 不只是她一个,同龄的女同学们也或多或少有一些,老师和长辈们说,女孩子天生就是这样,小学瞧着势头猛,等到后面男孩儿发育起来,后劲儿上来,就都不成了。 苏安并不信服这个说法,但也只觉着是自己心里生了病,并没有考虑过其它。 要这么想起来,或许,也和贫血有关系吗? …… “胆小鬼!” 在苏安的沉默中,前面的孩子堆里,突然传来了飞越大声的吵嚷。 姜静像是发现了什么,微微坐直了身子。 似乎是飞越和小得起了冲突,苏安回头,也刚好看到小得有些委屈的分辨:“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飞越脸上涨的通红,也在大声回击:“我就说!boy都是胆小鬼!” 姜得:“我不是!” “你就是!” 孩子气的经典抬杠之后,在周围同学们的围观下,刘飞越的情绪似乎也有些上头,突然又说出了一句不太礼貌的脏话:“我说你是你就是!你懂什么?血都没见过的小吊子!” 听到这话的刘阿姨猛地站起来,大喝一声:“刘飞越!” 苏安微微皱眉,也跟着姜静一起起身。 “从哪里学的这种话?给小得道歉!”刘阿姨几步走上前,指着飞越,满脸严肃。 被骂的姜得眼眶泛红,泪珠都在眼眶里打转,却也强撑着站在原处、没有低头。 姜静把弟弟护在身后。 刘阿姨的教训没能让女儿低头,只能不好意思的自己道歉:“真抱歉,这真的是太过分了,小得别哭,阿姨给你教训飞越!” 说着,又像姜静苏安解释:“女孩儿就是这样,学到一些乱七八糟的话,觉得很cool,她们感情这么好,肯定不是本意。” 苏安接过小得,安抚的摸着他的脑袋,姜静微笑摇头:“是,您也别生气了,今天是飞越的好日子,别闹不愉快。” 话是这么说,但等到她们客客气气的离开刘家之后,姜静立即不再遮掩:“这个小混蛋!什么话都敢说,要不是看在刘阿姨的面子上,我非得狠狠揍她一顿!” 苏安拉着姜得,问他具体情况。 姜得低头,声音还是哑哑的:“她说,来过月经之后就长大了,刘阿姨答应暑假就带她去亚加雨林调查昆虫分布,要我也一起去。” “我说我不去,她就说我是胆小鬼,因为害怕虫子。” “我说我没有,说我要上希望班,她不能只考虑自己,她就那样说我……” 姜静摇头:“我就说你太上赶着了,boy得矜持,不能那么不值钱!瞧瞧!还没过门就开始欺负你了!” 被姐姐训斥的小得,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我不过门……姐姐我不出去好不好,以后也不出去,我就留在家里,在家里当舅舅,等你们有了孩子,我也会好好照顾宝宝!” 苏安轻笑:“那姜静可太需要你了,她打算生两个呢,对了,有一个算我的。” 姜静瞪她一眼,刚开始还试图安慰:“没事,小女孩儿嘛,就是在同学面前撑面子,等姐姐揍她一顿,叫她知道厉害,以后你们还是青梅竹马,好好一对……” 等看到姜得非但没有被安慰,脸色反而越来越委屈,姜静就也立即转了口:“好好好,不去就不去,在家里才最好呢,boy最贴心的了,你是妈妈最小的孩子,等妈妈退休就靠你照顾了,爸那……” 说到爸时,姜静稍微顿了一下,也很快的继续:“你是爸一手带大的!肯定也见不得你受委屈!” 小得扑在姜静怀里抹眼泪,姜静有些无奈的叹气,和苏安对视、摇头。 苏安也理解姐姐的考虑,的确,小得现在说这样狠,但可能过不了几天就又和飞越和好如初,boy总是这样,永远离不了爱情。 不过没关系,小得是妈妈的孩子,是她和姜静的弟弟,有粗壮树荫遮蔽的小草,可以幸福的柔弱。 苏安也摸了摸姜得的发心,温柔开口:“是啊,还有我和姜静呢,放心,你以后想出去就出去,不想出去,姐姐也欢迎你回来。” 小得这才平静下来,他扭头擦掉眼泪,乖乖的道谢:“谢谢姐姐。” 【终章】 第65章 【新世界】:男影帝 是他梦…… 【获得新历九十九年, 奥卡最佳男主角的是……】 【他的歌声空灵悦耳、他的眼眸勾人心魂、他的角色我见犹怜、他就是……】 【影剧之花、歌坛夜莺——】 【罗兰!】 大西云顶餐厅的独立包厢内,屏幕上,正在播放着昨天奥卡颁奖仪式的精彩画面。 “哦, 欢迎!” 苏安在这隆重的背景声里,对着刚刚进门的罗兰举杯:“为我们的男影帝干杯。” 二十八的罗兰摘下墨镜, 羞涩的嗔笑:“这么久不见,一见面就笑话我!” 说话间,罗兰也脱下遮掩的黑色风衣, 露出腰背上白皙的肌肤、与流畅的线条, 凑在苏安面前, 软软道歉:“对不起, 安安姐, 久等啦。” 苏安微笑调侃:“没关系,想见漂亮的boy, 是该等一等的。” 时光真的能改变很多, 十年前,第一次来云顶的罗兰, 青涩的像个纯情少男, 在周凌约来的红发希望boy面前, 都会自惭形秽。 十年之后,刚刚获得男影帝桂冠的罗兰,已经成熟的像是充满汁水的水蜜桃, 原本就十分出挑的五官, 又增添了时光酵出的风情与魅力, 别说现在已经洗心革面、完全进化为贤惠顾家的红发希望人夫,在大西任何一个boy面前,都完全不逊色。 “我才不是那些耍脾气的希望boy, 还不是怕影响苏议员的名声,路上躲人才耽搁的。”” 但这样的男影帝,在苏安面前,却仿佛永远都是当初那个愿意为了爱情献祭一切的大男孩儿。 “安安姐,我喝酒赔罪,饶过我好不好?” 罗兰带着笑容,在苏安面前单膝跪下,低头凑近她端在手中,随意靠在扶手上得红酒杯,唇瓣轻张、叼住杯沿,腰肢继续继续向下,带动酒杯倾斜,让杯里的红酒一点点流入口中。 他蓝绿相间的眸子向上深情的看着苏安,微褐的卷发披在双肩,小口的咽着红酒,隔着透明的杯壁,能隐隐看到嫣红的唇瓣、吞-咽的喉间—— 十足的魅惑。 苏安在红酒即将饮尽时,手腕故意一转。 突然的动作,让罗安低低的“恩”了一声,来不及反应,杯底宝石一般的紫红色酒液,便顺着苏安的动作,在他的嘴角溢出。 溢出的红酒顺着罗兰嘴角向下,流到修长的脖颈,漂亮的喉结滚动着,带动酒珠转了一个方向,继续往下,顺着胸膛的线条,一路划向他被半透上衣遮盖的,不可言说的位置。 还有几滴红酒,溅到了苏安的手背。 罗兰侧过脸,低低咳嗽几声,抬头嗔怪的看苏安一眼,下一刻,却又凑过来,双手握住苏安的指尖,灵巧的舌尖轻轻一卷,忝去了她手背上的酒液。 酒都忝干净了,还不肯干脆的离去,舌尖顺势下滑,在微妙的湿润中,又含住了她的食指,小动物一样轻轻咬噬。 苏安眼神一暗,面上也有些无奈:“好了,从哪儿学的招数,一见面就勾引我。” 她用拇指擦过罗兰嘴角的酒痕,又用力的按了按他的嘴角。 罗兰松口,低头蹭了蹭苏安双膝,神色哀怨:“安安姐你都不见我,我也不是每次都能得奥卡奖啊,好不容易愿意为我庆祝,我当然要好好抓住机会。” 娱乐圈十年的历练真的没有白费。 罗兰本来就长得漂亮,经过了专业的训练,声音也好听,就这么几句话,都自带韵律,透着几分楚楚可怜。 以至于苏安都下意识解释:“我工作太忙……” 这话也不是敷衍。 苏安在妈妈成为市议长后一年,以学生的身份公开参加社会活动,毕业之后,正式组建团队,五年前,成功竞选市议员,又经过将近十年的努力,直到去年年底,才成功推行了橡树的生育改制。 但能成功改制,并不代表可以成功,许多政策制度的初心是好的,但真正实行下去,就会遇到各种意想不到的问题,甚至得到完全相反的结果。 这种事情古今中外都屡见不鲜。 为了防止这种情况,苏安这一年来,都一直在的忙碌的跟进,家里人都说她见不着人,快比姜议长还要难见了。 这些事,罗兰当然也知道。 因为不光是苏安,连他的妈妈莫拉也参与了。 莫拉虽然成功的买了新房,搬离了橡树社区,但在苏安的邀请下,还是又重新回到了这个她曾经厌恶的地方,成为社区委员会的主力成员,在改制中起到了不少的作用,甚至苏安的团队里,还为莫拉保留了一个政策顾问的职位。 不过说完之后,苏安也反应过来。 她笑着,又捏了捏罗兰的面颊:“你几岁了?都成男影帝了,还在这装可怜。” 一句普通的调笑,却让罗兰的神色低落。 他抬起头,看一眼相隔十年,却仿佛没有任何变化,仍旧高贵澹然的苏安,又有点悲伤看向苏安红酒杯上,映出自己的脸,低低的问:“安安姐,这两次见面,你都没碰我……是不是因为我老了?” 苏安一顿:“你老吗?” 直到现在,苏安都还没有真正感觉过,新世界boy的寿命有多短暂。 boy本身就会注重保养,罗兰进入演艺圈后,职业的要求下,只会更加在意小心,随着罗兰的名气越来越大,价值越来越高,公司甚至还雇佣了专业团队负责他的美容抗老。 总之,最起码现在看起来,罗兰、包括已经三十多的陈柏,看起来都还都是干干净净、漂亮青春的样子。 苏安的这一句简单的反问,让罗兰得到莫大的安慰。 他的脸上重新露出笑意,真心的难过换成了撒嗲:“很多人说我老!我得了奖,圈子里还有好多对手造谣,说这是给我这个老boy退休前的安慰奖!” 苏安失笑:“啊,那他们可真坏,一定是忮忌你!” 罗兰开心的抱住苏安,在她膝上孩子似的蹭:“安安姐,你真好。” 这个罗兰,永远都不老实,看似自然的亲昵,其实随着动作,脑袋就不知不觉的往她腿间去凑,眸子里的期待几乎要化成实质。 苏安抓着他的头发,把人提起来:“别闹,忙了一天来见你,让我消停会儿。” “这样安安姐你又不会累……” 罗兰还是不甘心的小声嘀咕几句,但见苏安真的没有兴致,也没敢继续坚持,乖乖抬起头。 他安静下来,包厢内屏幕内的声音就也重新有了存在感。 颁奖的回放已经播放完毕,现在自动播放的,是他领奖之后的相关采访。 大概是娱乐圈的惯例,即便对着新晋的男影帝,总想搞出大新闻的记者们也不怎么客气,提出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 “五年前就已经包揽歌曲奖项,今天才获得男影帝,会不会认为德不配位?” “请问罗兰如何保持自己的花期?” “三十岁临近,是否感到焦虑?” “男影帝有没有考虑过个人生活?是否会回归家庭?” “据称影帝兰妮曾对公开求爱,你却不屑一顾,有传闻说,你是为了某位政客守身,对此您有什么看法?” “那位神秘政客,是你的精神支持吗?” …… 听到这儿的罗兰有点不满的抬头:“哼,讨厌的媒体!” 苏安笑一笑:“不喜欢就关了,怪吵的。” 罗兰站起来,关闭屏幕前,传来了记者的最后一句提问:“听说罗兰有打算退休息影,是真的……” 苏安抬抬眼,随意问道:“你要息影了?” 罗兰走回来,没有坐到对面,而是选择了紧挨着苏安旁边的位置:“不算完全息影啦,有好的角色也会客串一下,不过肯定不会像之前那样拼命了。” 苏安点头:“嗯,你现在的咖位年纪,合适的角色确实不好遇,休息一阵也好。” boy演员的花期一向短暂,屏幕上给boy的角色大多都是青春少男,以罗兰现在的年纪,要再扮嫩,恐怕会影响大众评价。 罗兰捂着面颊:“不光是这样,进组就要日夜颠倒、作息太毁人了,我要好好保养才行,要不然成了脸上有皱纹的老boy,怎么见安安姐?” 苏安只当他是玩笑,也笑着回应:“没事,成老头,也可以单纯的做朋友。” “不要!”罗兰却少见的反驳了她。 他的神色带着坚决:“我早就想过,等到我老了,就再也不见安安姐了,或者在老之前就干脆死掉,我想要在安安姐心里,永远都是漂亮好看的样子。” 苏安一愣,仔细看了看罗兰的面色,发现他这话居然是十足十的真心。 苏安神色复杂:“居然会说不见,这可真不像你。” 罗兰抿抿唇:“等我不好看了,安安姐会觉得乏味的,我不要给安安姐厌倦我的机会。” 虽然成名之后,受到了无数追捧,却罗兰从来没有真正沉迷过男影帝的荣耀。 作为八岁签约公司,十二岁出道又冷寂的前爱豆,罗兰一直很冷静,他知道自己的青春是短暂的,荣光也是短暂的—— 苏安的喜欢,当然也是。 事实上,苏安能够和他联系十年,罗兰已经觉得很意外了。 暗暗的欣喜之后,罗兰自我分析,认为除了苏安的温柔长情之外,也是因为陈柏公司的安排,让他多了歌星影星的光环,这些改变带来的新鲜感,才让他在安安姐身边留了这么长的时间。 他也一点没有把苏安当做朋友的话当真。 朋友?除了这张脸和这幅身体,他有什么内涵或者能力,能让前途无限的苏议员把他当做平等相交的朋友吗? 容颜不在之后,没有了亲密关系的填补,只靠从前的“情分”,是撑不了多久的。 与其这样,还不如在苏安还没有厌倦的时候早早离开,为自己保留一个好形象。 等到他死之前,再给苏安送去自己的唱片和影集。 那个时候,苏安大概会看在从前的情分上,出席他的葬礼,真心的为他难过一场。 往后漫长的生命里,安安姐偶尔的、或许的,也会翻出他的唱片影集,怀念他一下吧? 这样就是他梦想中的,最完美的结局。 罗兰的这一番话,让人有些无奈。 但他已经二十八岁了,不是十八岁的大孩子,还需要别人安排建议。 经过十年后,也已经成熟了许多苏安,并没有对此做出什么评价,只是摇摇头:“先吃点东西吧。” 罗兰闻言,也飞快抛下不开心的话题,只满面欢欣的点头开口,一心感受眼前的幸福。 抛开繁杂的工作,就这样单纯的听罗兰用优美的嗓音,说一些生活里的讨好趣事,让苏安觉得放松。 她是自己开车来的,因为兴致上来,和罗兰一起喝了点酒,就顺手给工作小群发了信息,让司机一小时到云顶,送她回家。 一小时后,苏安也严格按照计划,和罗兰告别,看着对方重新穿好墨镜风衣,遮掩严实,在经纪人的安排下匆匆离开之后,才不急不缓的乘坐电梯,下到了停车场。 走到自己的车前不远,驾驶位上就有一道穿着杏色单衣,修长挺拔的身影下来,专业的为她打开车门。 苏安停下脚步,露出疑问的眼神。 对面的人乌黑的头发整齐束起,额头饱满、一双漂亮的丹凤目清澈,浑身带着疏离清淡的高贵气质,但在她面前却微微低头,露出谦卑的笑:“安。” 来接她的人并不是司机—— 是陈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