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情缘纪》 第175章 摘一朵彼岸花作别 “什么情况!”,夜契和钟灵几乎异口同声,他们在现实世界中每一分钟都是煎熬,噬魂兽那要命的攻击每一次都难以抵挡,不光要击退它们还得提防突然对陷入梦境的李乘风和孟婆发起攻击,难度可想而知。李乘风使劲摇晃自己的脑袋,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回忆固然有很多值得回味的地方,可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赶紧解决眼前的困境。 强行将自己的理智拉回来之后,李乘风眼神迅速锁定孟婆所在的地方,一个箭步他就冲到她面前。虽然不是很确定孟婆到底有没有解除内心那封闭的黑暗,眼下也只能赌一切都结束了,结束在回忆中小小和他道别的那个时刻。所有由夜契唤起的苦痛都在那一刻被彻底抛在了更深的记忆当中,不会再被刺激,影响她的心性。 李乘风顾不上有多少噬魂兽向着这里靠近,双手拼命地摇晃着孟婆,“快醒过来啊!无归也好,孟杉也罢,还是之前接触过的每一个人,留存着关于他们痛苦的回忆有何用呢?警示自己别再沉沦于凡世的简单期望?因为就连这样的请求老天也不曾帮你实现过?”,李乘风的质问并没有起到作用,反而是加重了孟婆凝重的面容。 “已经没关系了,我也和你一同见证了那黑暗得不能再黑暗的日子,早就没有可失去的东西,到最后别连自己也丢失 了。”,李乘风长吁一口气,手掌轻抚那紧锁的眉头,背负了无数岁月的包袱,该放下了,不再是只有她一人承担了。 越来越多的噬魂兽加入到战斗中来,或者称之为狩猎更合适。钟灵和夜契那顶住攻势的最后一口气也要泄掉了,正是此时,时间仿佛失去了动力,将一切定格。陷入沉眠的孟婆缓缓睁开双眼,金色的纹路熠熠生辉,现场所有的一切均由它主宰,“这不是又再见了吗?我可不会再失去你了。”,孟婆指尖轻抖,将李乘风从地上拉起来。 笑魇如花,时光倒流,那个秋夜仿佛重现眼前,“聒噪的东西,该滚开了。”,孟婆略带愠怒的声音穿透整个鬼泣森林,噬魂兽们被解除限制之后,全都仓皇逃窜,果然刻在万物基因最深层的还是避害。“干什么,真的打算和我再也不见啦?”,等到周围环境变得没那么混乱了,孟婆伸手在李乘风眼前猛地晃动,要将他从出神的状态拉回来。 “额...没...怎么会呢。”,李乘风有些不习惯抖了抖肩,他没想到那参与的回忆竟真的留存下来了,而且一想到自己那句再也不见,如今小小站在眼前的情景就显得那么不真实。“那还在这待着干嘛呢,有很多想说的,等我回去处理完黄泉的事,我们可以慢慢聊。”,孟婆拍了李乘风一把,示意他跟着一起回去,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一旁的钟灵和夜契。 “这是?”,孟婆手指两人,用疑惑的眼神追问李乘风。“呼~是的,在回忆中的相遇皆起源于他人委托,但是...”,李乘风想解释虽然动机是应夜契的请求,可回忆里经历的点点滴滴,所付出的心血并不是因为这个,然而孟婆一声生硬的“哦”,斩断了他继续说下去的话语,两人就这样尴尬地僵持着。 钟灵和夜契也是不敢有所动作,有所言语,毕竟如果重蹈覆辙,孟婆再次陷入自我封闭的状态,那不光是这些时日的努力甚至搏命都付诸东流,还会带来一个严峻的问题,他们几乎不可能再度唤醒她了。 “走吧,其实不管是受委于人还是你自我决定如此,我的回忆,我的人生本来就不该有你的存在。”,孟婆柳眉低垂,似是无意继续在这件事上争论什么,她的心太过疲惫了,在此沉眠的过程中,往世那些回忆又走了一遍,又多承受了一遍那些折磨。 说罢,孟婆就从眼前消失了。“喂,李乘风,这…这是怎么回事?”,鬼泣森林现在只余他们三人,夜契率先忍不住发问了。李乘风已经大致明白孟婆为何会出现弃黄泉于不顾,独自在这彼岸花旁封闭自我的行为了。但是孟婆的失望又让他感觉自己的此番了解、经历有些冒犯。 顿挫之间,李乘风是欲辨已忘言,直到急性子夜契粗暴地打断他的思绪,“说话啊,别搞得我之前对你的信任好像那么错误一样。”,夜契抓住李乘风的双肩,用最大的力气去摇晃。“嘭!”,李乘风没有多言,只是爆发出强大的灵力,将夜契震开,然后默不作声地远离鬼泣森林而去。 “诶!这…这是闹哪出?不会是他俩好上了吧?”,夜契这脑袋当然理解不了,他转头向钟灵诉苦。钟灵也不同情他,“谁知道呢?反正你就别想了。”,说罢就加速跟上李乘风,眼下能做的估计也只有先回黄泉看下情况如何了。 踏过忘忧草地,淌过深邃彼岸,回到黄泉河畔,那浓厚、血腥的气味,那粘滞、翻涌的河水都已恢复原样。奈何桥上孟婆拿出了她往日工作的姿态,一遍又一遍地给转世亡魂递去忘却一切的汤药,她自己也像是饮下孟婆汤,仿佛不知道之前失控的一切一样。 可事实是如果不彻底解开孟婆的心结,那么就会留下隐患,到时一切又将难以收场。 李乘风此时已经是回过神来,清醒许多了,他有些无奈地摇头自嘲,“解铃还需系铃人,到头来我成局中人了。”,他虽是如此说,还是示意钟灵和夜契不要轻举妄动,自己独身一人走上奈何桥。 “所以…其实当初就算是没有我,你也会遇到无归,然后又接受了姑射仙子的邀请。那时你还是孟氏女,而不是…”,李乘风有意无意,闲聊般朝着孟婆走过去,而对方只是闭眼弹指,李乘风还没念出那亲近的名字就又回到了桥头。 一旁的钟灵和夜契也看傻了,这究竟是何等神通?现在一人在桥头,一人在桥中央,孟婆芊芊素手,横眉冷指李乘风,“你若是想和我解释,想规劝我放下成见,那和记忆的窃贼,和孟杉有何区别。对你来说,终究是想要那一点利益罢了。” 是的,不可否认,李乘风就是为了彼岸花才会为夜契做如此多的事。然而,当他真真切切置身于孟婆的回忆中时,他却没有贪图利益的想法,他只是想拯救这个坠入黑暗的可怜人,只是想拯救小小。 “倒也不是解释,只是有些话在回忆里有些仓促,还没来得及说完。”,李乘风已经释然了,不管今后如何,看到孟婆如今没有维持完全的神性,反而是带有几分感性地斥责他,他得不得到彼岸花,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他所希望小小放下自我封锁,逃离往日的苦痛的愿景已经完成了。 “在不断靠近你的内心的过程中,我其实也常在想,我所做的不过是把你托付给福利院的姐姐,善良的爷爷奶奶,还有无归。那我所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李乘风低落着脑袋,似是无奈地摇头。孟婆依旧不肯放下对他的戒备,毕竟连这个陪着自己如此久的李乘风叔叔也只是为了利益,现在又说着自己不重要的话,她的心早就冷到了冰点。 “可是呢?从一开始,上天就给过我选择了,我选择了接受你以及你未来可能遭受的一切,而来日的一切亲历又变成了一个我把自己最真的心交付给你的过程。”,李乘风顿了顿,一步步朝着孟婆走去,这次,忘川瞳术并没有发动,孟婆任由他靠近。 “所以,并不单纯是为了利益对你的营救,更像是为了感谢你也拯救了我的心,我的报恩。只是结局来的太仓促,除了再也不见,我…有些不知如何和你作别。”,李乘风现在的神态不像他自己,更像林辰一样,有些憨态地挠着自己的头以掩饰抱歉的内心,“对不起,小小,叔叔这次又要离开了。” 死一样的寂静瞬间席卷整个黄泉,孟婆眼中的针对看不出丝毫减少,夜契和钟灵在一旁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喘一口,甚至连渡河的亡魂也不禁绕道而行,为两人腾出一片空间,说是修罗场也不为过。 “哎…”,孟婆放下了指着李乘风的手,眼瞳里的神通也收了起来,“我预料过这一天会来到的,可惜真的亲身置于现场,还是有些难过的。”,说是难过,孟婆还是挤出一个笑容,不知是这具灵体无数岁月未曾微笑还是怎么回事,看起来有些丑。 “噗~”,李乘风没憋住,轻轻地笑出来了。“怎么?给你好脸看你还不识趣吗?”,孟婆气得直跺脚。然而,两人都心照不宣,这就是渴求的平凡日子最悦耳的笑声。 “这…”,夜契反正是看呆了,钟灵在一旁佯装安慰他,好感这东西,还是得看缘分,并非是时间能累积起来的。 “好了,姐姐走了我只能眼睁睁看着,爷爷奶奶走了我只留下了三个跪拜,无归走了我只能带着他的意志继续走下去,现在你也要走了,这份离别礼物,你可要收下呀。”,与往日不同,不是李乘风告别小小,现在是孟婆变戏法似地拿出一朵散发着奇香的小花,要送别李乘风。 李乘风接过,默契地朝孟婆点了点头,“小小,谢谢你,我们还会再见的,希望那时你真的成为了‘小小’。” 第176章 水火之歌 此刻的任离在那破败的冰雪城中一点点摸索着,“这鬼地方,全是那冰雕,怪瘆人的。”,说着寒风袭来,任离打起了哆嗦。 “咔哒……”,细微的声响从某处传来,“轰隆隆......”,紧接着就是墙砖倒塌散落声,“谁?!”,本来还有些寒战的任离,滚热的血液一下子充斥着全身,拿出应战的姿态。 可是在倒塌的墙后是一双熟悉的,水灵的眼睛,两人四目相对,很快烧红的脸颊掩饰了尴尬和紧张,“啊...素颖呀,你也在这里。”,任离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头,显然是为他把蛟素颖当作敌人道歉。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见到是任离,蛟素颖也松了口气,但是眼下的情况却并不容许他们乐观,除了近处可见的断壁残垣,茫茫雪雾遮挡了远处的一切,他们要想沿着这些倒塌建筑出去,犹如痴人说梦,大海航苇。 “任大哥,那你有什么打算吗?”,蛟素颖她们当初两人水火不斥,相融相交才冲破了雪浪,要说这样的因导致他们出现在了这里,她是如何也想不通的。 虽然平时唯林辰是头,可是真当需要一个人面对的时候,其实任离也并非是无能之辈,毕竟也是跟着冷绫纱不少年,见识的大场面自然不在少数。比起常年在宗门象牙塔里的蛟素颖,他能更清晰,更冷静地处理各种突发事件。 “如果说姑射仙子是讲究因果的,那水火相辅相成突破的因会是什么果呢?”,任离来到蛟素颖身边,缓缓蹲下来,用手捏搓着那倒塌的冰砖碎屑,“相反而不冲,身处茫然险象境,如果最后要靠着什么样的果冲破这困境,那必然是...” “水火分两极,万象均可破。相融共存一,心连冰城过。” “相融难自洽,顾己难顾他。若求存生法,愿佑火续燃。” 当两人同时说出自己的看法后,气氛再次降到了冰点之下,“怎…怎么会呢?素颖,你可别那么消极,是吧。我们能一块进来那说明也有办法一块出去,是吧。”,任离有些不敢去想蛟素颖所提结局的可能,与其说是他害怕,不如说是本就是可以避免来到这里的局面,他不能失去她。 “我...我们不说这个了,你看看这个!”,任离见蛟素颖还是有些呆滞地伫立在那,赶紧转移话题。就看见他手上的冰屑都是充满空洞的结晶,和其他的紧实砖不一样,这样的产物必然有其独特的原因和指向。 “啊…对不起,我也不是想这样消极的,只是被你一说,我脑子里就出现了这样的想法。”,蛟素颖轻声向任离道歉,她确实没想到任离说的可能,现在想来,此情此景说那样的话也太丧气了。 任离先是一愣,然后微微一笑,抓住蛟素颖的手,“不必自责,现在的环境确实很艰难,有那样的想法很正常,但是...相信我,我们会和我说的一样。”,蛟素颖在那一瞬间,把如此言语,如此动作都刻进了脑海里,那种感觉就像是,沙漠里雨滴坚定地浇灌即将枯萎的嫩苗。 “嗯!”,蛟素颖重重地点了下头,此刻任离给她的安全感比大罗神仙还高。视线转回那与众不同的冰砖,任离认为这样的构造必然是水汽挥发,再在此处凝结成冰,而那些实心的指不定是经过多少年冰冻才形成,也就是说只要找到水汽,就有机会脱离这里。 “跟我来。”,任离掏出短剑,赤红色的火焰蛇形缠绕在上面,“哧~”,滚热的火舌舔舐开每一块砖头,有时轻松如切豆腐,有时艰难若淌泥沼,任离知道这是因为他的判断是对的,此中差别必然是破局关键。 “哼哼~小家伙看着其貌不扬,在这一众奇人异才中也不突出,对于这些深藏的道义的理解倒不浅嘛,只是...你这水火相融的感悟自己真的也认同吗?”,在某处观测着的姑射仙子看着任离,饶有兴致地替他感到担忧。 姑射仙子所言不假,无论任离表现得如何肯定,他其实自己也知道水火相融尚且困难,在如此冰天雪地更是无暇相互兼顾。不过,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如果不去相信,一切都是零。 茫茫白雾中火光不曾停歇地闪烁,蛟素颖担心任离体力不支,多次劝说他停下休整,然而任离在前进一段时间后,耳朵里开始传来“咯咯”的笑声,他明白此地不可久留,得抓紧离开。 豆大的汗珠开始顺着他额头滚落,那诡异的笑声也越来越大,任离咬紧牙关,再一次提高速度。 “任大哥,那!”,任离只觉得眼前愈发黑暗,似乎下一秒就要倒下,可蛟素颖大声呼喊的声音又把他拉起来了。他停下手上的短剑,略带疲惫地望向蛟素颖所指,“哗~哗哗~哗哗哗~”,渐渐清晰的水流声撑大了任离的眼神。 随后就是欣喜若狂,两人激动地拥抱在一起,很快又有些腼腆地分开了。“任大哥,你刚才怎么…怎么那么着急。”,蛟素颖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这才关心起灵力隐约有些透支的任离。 任离也收起喜悦,严肃地转头看向刚才走出的破败冰雪城,因为那种毛骨悚然的声音依旧没有消失。“走吧,都已经过去了,我们先远离这里。”,此时的任离可靠得可怕,他很自然地拉着蛟素颖的手开始在这新区域奔跑。 “咯咯咯~”,那声音此刻全然暴露在空气中,浓密的雾中伸出一只只晶莹的手臂,无生气的冰雕开始钻出,朝着任离二人奔袭过来。“可恶,果然有什么怪东西。”,任离脚下一用力,加速带着蛟素颖前进,现在她也明白为何任离明明快力竭了却不曾停下脚步。 流动的水在滩涂中蜿蜒,嶙峋的碎岩插落其中,眼下的环境早就脱离了冰雪的范畴。两人也管不得那么多,虽然不知前路在何方,远离那些冰雕总归是正确的。“铿~铿~”,那一个个冰雕缓慢而沉重的步伐踏在这片滩涂上,巨大的硬物碰撞声传来。 显然这并不是正常的声音,等到任离回头看去,原本流水潺潺的滩涂,略含湿度的泥土都被碾碎、震飞,露出下面不可思议的奇景。那是光滑的冰面,而那流水则是从一眼破口涌出,源源不断的寒水朝着四面八方流去。 “不是吧...”,不祥的预感从进入到这冰雪城就开始盘旋在他的思想里。冰雕踏碎了表面泥土,紧接着就开始践踏那冰层,“坏了。”,任离心里一紧,他一直以为这些奇怪生物只是单纯来追逐他们的,现在看来...它们更像是渔翁,任离和蛟素颖进入到鱼网之内,要开始收网了,因为在这巨大的冰层上,若是这立足之地四分五裂,他们恐怕是再无依托,直接坠入深渊。 “咔~”,果不其然,冰面开裂的声响梦魇般袭来,任离冷汗直流,他心里懊悔自己那么着急带蛟素颖来到这里,火确实能消融冰雪,找出差别,但倘若一味急着用热去开辟,不用光去辨别,就会像现在这样,成为瓮中之鳖,死路一条。 出神之际,失重感瞬间吞没了两人,脚下完整的冰面也分崩离析,除了牵着蛟素颖的手,他对自己整个人都失去了控制,在跌落深不见底的寒水前,还是奋力将蛟素颖丢到了一块尚存的冰面上。 “那...我自己该怎么办呢?”,任离用灵力包裹着自己,企图温暖身体,但是刺骨的寒意只用一息便侵蚀了他。“哗~”,可下一个瞬间,海面突然出现的推力将他托起,柔和的力量赶走了毛孔里每一滴水,温暖的感觉再次充盈任离的生命。 “哈...哈…”,从极冻的窒息感中重获新生,任离大口地喘着粗气,一扭头便看见蛟素颖微笑着看着他。是的,蛟素颖在危急关头,调动了几乎全身的灵力,明明修为连触摸世界本源法则的资格都没有,却偏偏成功调动倔强的寒水。 火可以融化坚冰,可以用击退危险的方式守护,但是水也可以用隔绝寒冷的方式保护。水火之因演绎水火之歌,相辅相成,缺一不可,蛟素颖也开始相信,任离的判断是没错的,他们一定可以离开这里,与林辰他们再会,一定可以离开这冰天雪地,去寻找他们的春日。 说时迟,那时快,蛟素颖只觉得体内有种奇妙的律动,灵力活泼而又有节奏地循环着,极大地增加了她可以调配的灵力。空气中的水汽在水面汇集成一汪汪水潭,借助那冰水的极寒气息,很快就形成了新的落脚处。 “任大哥,我们出发,这一次换我来保护你。”,蛟素颖伸手拉起有些力竭的任离,要把自己不管微小还是足够的温暖都传递给他。任离也相视一笑,“好!”,跟上她迈向新的道路,然后用火焰抹去刚刚走过的地方,不给那些古怪冰雕追击的机会。 一水一火,冰面上划动,多么像演奏一曲独属于他们的水火之歌。 第177章 我叫蛟素颖,我喜欢你 先辈们常说水火不相容,但是任离在和蛟素颖奔走时想起了他那总是充满激情的哥哥和冰清玉洁,冷傲的姐姐。“说不定这是我家的传统呢,互补才是保持关系的正解。” 一扫危机感萦绕的阴霾,任离心中开始出现对于未来的期许,他们踏着如新蕊绽放的冰面,将一切的可怕都甩在身后。 “素颖,那...那个,为什么想到宗门来呢?女孩子走修行这条路的,很难的。”,任离虽然知道自己不像大哥林辰那样在生死之间来回摸爬,但也明白修行都是险中求富贵,而蛟素颖这样的女孩子为什么想吃苦呢? “咯咯咯~”,蛟素颖清脆的笑声传来,“任大哥,你这是什么话,你身边修炼的女强人也不少哇,大家走上这条路无非就是期许掌握自己的命运和保护别人,以及掠夺,获利吗?” 显然蛟素颖并不属于后者,“若只持凡心,何苦登仙途。白骨脚下枯,毅志心中寻。我当然也是希望不管是我的父母还是自己的爱人都能在可以做选择的时候有选择的权力嘛,吃吃苦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任离忘记蛟素颖是鲛人了,有别于人族,历史遗留问题也好,现实社会眼光也罢,总是能精准压迫到它们这些种群的心头。“再说了,因为这个...和任大哥的缘份也才能开始嘛。”,兴许是看出任离的为难了,蛟素颖赶紧岔开这个尖锐的话题。 “咳咳...”,任离被这么一说,有些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也许任离不知道有些话说出来的机会可能仅有一次,女有意,郎亦知,可就是这个口难开让很多情缘成为了意难平。 李乘风是这样的,他甚至把自己的心声大声喊出来了,却被青文耀这堵冰冷的墙隔绝,而林辰是幸运的,在两个人最敏感内敛,最需要时间去接受一切的时候,有人相助,守护了那段朦胧的西州之旅。 “呜~”,一阵冗长的嘶鸣粗鲁地打断了任离他们惬意的散步时光。“走吧,素颖,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再说。”,任离神经再次紧绷,在他的点醒下,只见广阔的湖面上那新结的冰面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不一会,两人就窥见了隐藏在雪雾里的岸堤。 “呼~辛苦你了…”,脚踏上坚实的土地,任离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不过看着蛟素颖这一路上毫不懈怠地灵力输出,此刻她脸上的虚弱多多少少有些刺痛他的心。 “没事的,任大哥,都走过这么远的路了,距离终点也不会太远的。不过这出去了也没有崎浪宗了,那你可得带我去中州看看,吃你吃过最好吃的东西。”,蛟素颖看出了他的担心,强打起精神,表现出一副自己完全没事的样子。 “嗯。”,任离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只要从这里出去,只要能带她回中州,只要…没错,林辰他们为自己创造了那么多的机会,自己也无数次思考过这个问题,只要能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意,那这些经历,现在的疲惫也不过就是某次谈心一笑而过的回忆罢了。 “呜~”,可那嘶鸣声却越来越尖锐,虽没感受到发出悲鸣的生物产生的威胁,任离还是觉得有些头疼,右眼皮不住地跳动,“那我们再坚持一下,快结束了。” 任离明白姑射仙子对他们的考验源于进入雪浪时的水火之因,那从一开始的火融到后来的水凝,现在该是最后的水火之果了,只要像前面一样完成,那就算是通过考验,能带着仙子承诺的奖励离开。 “轰隆~”,突然间,那本来完整的大地开始龟裂,“呜~”,巨大的身影在背后腾跃而出,遮天蔽日的体态掩盖了这个世界最后一丝光芒,周围变得漆黑一片。 那嘶鸣声现在如同爆鸣在空中炸开,两人只觉得耳膜撕裂般疼痛,都来不及去辨别这是何种生物,任离拉着蛟素颖就开始狂奔,尽管分不清该走向何方,但是眼下就只能根据直觉、调动身体最深层的潜能奔跑。 巨物重新坠入湖里,掀起滔天巨浪,它乘着这浪势迅速接近任离两人。浪涛所过之处,岩石、冰块碎裂飞扬,然后又被那怪物强硬地身体撞个粉碎,本就雾蒙蒙的空间,现在彻底被搅成浑水一潭。任离疯狂地释放自己的灵力,企图照亮前路,可是他除了依稀能分辨出脚下哪里是缝隙,哪里是土地,根本看不到那该死的出口在哪。 而跟在任离后面的蛟素颖看到了不一样的光景,在那赤红的火光照耀下,雪雾在空中折射出一种奇妙的色彩,那是一道彩虹,飘向远处,“任大哥,右边!往右边跑。” 来不及追问缘由,任离果断地选择相信她,马上调整步伐,改变方向前进。现实印证了蛟素颖的想法,火做光,水为镜,这便是指引他们的水火之果。在茫茫雪雾中奔跑之后,一团光亮出现在眼中,不用多说,这一定是最后离开的关键。 然而对蛟素颖来说,她的世界却仿佛停止了一般。眼前的一切也逐渐在失去色彩,因为在任离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一道黑暗撕碎了蛟素颖的那些期盼和向往。那是无底的深渊,阻隔在他们和光亮之间,任离作为发出光芒的人是看不清楚这些的,再往前一步,雪雾即将散去,任离也将踏上那道黑暗,但是蛟素颖不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可命运给予的选择却不允许蛟素颖贪心,她那本就不多的灵力并不能够给她和任离同时铺砌这通往未来的道路,刹那间,万千思绪涌入她的脑海,世界定格在了那一刻,她必须做出选择。正如她与任离再度相遇时给出的答卷一样,水火再怎么交相辉映,破解万象难题,终究是难相融自洽。 “你怎么了?素颖。”,任离的话语打破了蛟素颖复杂的内心思考,周围怪物尖锐的嘶鸣,两人疲惫的喘息声又开始在空气中流动。残忍的现实就是她不仅不能贪心地选择救下两个人,连刚才停止的二人最后共处的世界也只是虚幻的泡沫而已,抉择即刻需出,否则所有的拯救可能便只能在共赴黄泉之后再继续寻找了。 “你...你这是?”,回应任离的不是蛟素颖的声音,而是她那双手最后的力气。蛟素颖拽开任离的手,使出全力将任离推了出去。灵力使用过度的任离没办法反抗这突如其来的力量,虽然蛟素颖也透支了灵力,但是这份力中包含的远不止单纯的灵力。也有她那似水般轻柔的心和吹弹可破的生命。 任离跌跌撞撞冲出了迷雾,身体控制不住向前倒去,这时任离才发现眼前巨大的深渊血盆大口般大张着,而他却并没有被吞入其中,一道熟悉的水流托起了他。柔和的波浪推动着他滚向对岸,分秒间,他就到了原先两人说好的光亮处,与对面雾中的蛟素颖四目相望。 燃尽的灵力无力再支撑连同两岸的水桥,也无力再支撑蛟素颖那风中残烛般的躯体,“任离...很高兴...认识...你,我的名字...你也知道,我叫...蛟素颖,我喜...”,“吼!”,任离跪在地上,朝着那边挪动,伸长脖子如沙漠干尸渴望那几滴不救命的露水一般,想要听清楚雾里传来的断线般的声音。可火续燃而水入渊,刺耳的吼叫传来,再没有那女声,巨兽裹挟着浪涛带着一切坠入了深渊。 任离急速跳动的心脏和猛烈呼吸的肺都在让他的脑子清醒,然而呆滞的目光久久停留在这十数米宽的黑暗中。直到温煦的光团试图温暖他那被冷汗浸湿的身体,一团蓝色柔和的火焰从背部跃动到头上,再从头上跳到他手心里,这才没了动静。而任离本人却如同那极寒之地冻死之人僵在原地。 所有的一切都想和他庆祝死里逃生的现实,他却在回想他打断蛟素颖那犹豫的刹那,自己是不是不小心戳破了那无法再回去的虚幻了。“自古往来,万载岁月,都是投因得果,哪有得果择因的呢?因果之道皆是如此,在此空想也扭转不了什么,既然是她的心愿,不如带着这团蓝魄火种继续走你自己的道。” 姑射仙子所言不假,既然此天地是他们两人的因果所化,那这样的结果也是他们所要面对的,现在知道一切却希望不要有一开始的因不过是人无能为力,卑微的期盼而已。可任离没有仙子那般神性,要接受这一切,他做不到。 片刻,幻境消散,寒雪和林辰注意到凭空出现的任离,“任...你怎么啦?”,林辰刚想和他探听此番幻境的收获,任离怪异的神态,毫无生气的模样以及...消失的蛟素颖给他一种不好的预感。林辰和寒雪,甚至任离都走过不少生死路,眼下那不消言说的情景又唤起了久违的对死亡的忧虑和强迫接受死亡的窒息。 第178章 再登临 林辰关切的话语并没有唤醒已经保持一个姿势失神许久的任离,平时这个家伙可是对大哥格外热情,现在这异常的状态着实让人担忧。 “哎…”,任离没有回答林辰,他们只听到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原本就寒冷的雪地里三人之间是更加冰冷的气氛。 与此同时,黄泉那边夜契已经将李乘风和钟灵带到了黄泉边界。“李乘风兄弟,历经这么多事,最后到这个地步我也是诚惶诚恐,心惊胆战,不过…” “夜叉大人不必和我客气,有什么大可直说,只不过若是问孟婆和我的关系,那我只能告诉你,若有缘,多我一人何妨?若无缘,少我一人又何妨?”,李乘风轻笑着点破夜契的心思,孟婆现在解除封闭的内心,你夜契和她真是命中缘定,他李乘风也不过是再一次做那个祝福的李叔叔罢了。 夜契闻言,尴尬地挠挠头,“李兄是通透之人,吾不及,修心修行自有因果天命,姑射仙子的箴言我的理解还不如你们这般过客,实感惭愧。”,情乱心者,不在尔尔,李乘风也曾因此无措,花了不知多久才重整心性。夜契作为姑射仙子钦点的护卫夜叉,有这样快的醒悟其实也不愧。 寒暄相告总有时,夜契也不继续追问什么了,李乘风眼神越过黄泉界,越过奈何桥,小小跟他挥手道别,这段旅途到了划上句号的时候了。夜契嘴里念念有词,黄泉在李乘风和钟灵眼前模糊,等回过神来,已经是到了一片白色的世界里。 “李乘风?!”,熟悉的惊呼传来,李乘风仿佛不速之客,打破了林辰三人所处的氛围,连貌似失去灵魂的任离也缓缓抬起头来看他。当初一别,这趟经历给人一种此去经年的感觉,而今这重逢更是恍若隔世,甚至物是人非。 有些时日未见,些许陌生的林辰和寒雪,看上去憔悴不堪的任离,虽然李乘风能感觉到他们的变化,但至少人还是整整齐齐在这里,可...那个鲛人女孩呢?强烈的冲击感从内心深处传来,他的心境少有地被影响。那出发前的告诫其实多少利用了林辰他们同伴间的黏性,造就这血淋淋的现实,李乘风难逃其咎。 “你也避免不了重视这些,对吧。”,那记忆深处熟悉的慵懒女声拉住了即将陷入自我怀疑的李乘风,分不清是幻听还是真实,总之李乘风思绪率先整理过来。“任离,对不起。”,如果翻起过去旧账,早就对这些悲惨无所谓的,罄竹难书的李乘风哪有道歉安抚别人的时候,林辰和寒雪也多少有些不敢置信这是他嘴里说出来的话。 不过正如刚才他脑海里声音所说,他重视自己对任离,乃至对林辰他们带来的影响。任离满布血丝的双眼看着李乘风一边道歉一边伸过来的手,在沉默片刻后,终于还是颤颤巍巍地把自己的手,自己那再承受不起的心交给了他。 李乘风一用力就将任离拉起,把坚实的臂膀暂借给他凭靠,“是我没有承担起保护你们的责任,没有兑现和你姐姐说好的承诺,我们先回中州,也许她只是暂时在仙子这里寄宿呢。”,要说李乘风也不擅长安抚悲伤之人的情绪,哪怕他能做到和任离共情,体会失去蛟素颖的心境,也仅能说出这样明显的谎言。 可是,对现在的任离来说,也许就是需要这样的谎言来暂时支撑起他脆弱的心。“百态因果,汝等想必也是寻得那属于自己的结果了吧,不管是否完全符合你们自己的预期,吾还是希望诸君切莫怪罪于这冰雪无情。”,人情难进神仙心,在他们脚下发生的悲欢离合似乎从来都无关痛痒,只有那大道的演算和呈现才能激起仙人们的兴趣,姑射仙子也是如此。 任离和蛟素颖如何,她并不关心,她只是在意这两人塑造的因果,现在这番言语就是在下达逐客令。空间中的雪花在这个瞬间开始违反常理地飞扬起来,风暴般的雪雾除了暂时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并没有造成任何的伤害。 雾消雪融雨点现,萧瑟海风迎面啸,林辰他们就这样离开了姑射仙子执掌的天地,回到了航船上。“师傅,徒弟无能,您留在崎浪宗的宝地...我没有守护好,现在回不去了。”,谷霜看到突然出现的李乘风他们,单膝跪地,一副负荆请罪的姿态。 从言语中就能听出来,这旷世海难已经摧毁了太多东西了,西南海域的格局已经残破不堪,暗影岛也不复存在了,“不重要了,没能守护好并不是你的错,是命给予的酷刑,我们不能在现实中再给你,给每一个自责煎熬的人增添更多的压力,你已经尽力了。”,李乘风这话不仅是告诉谷霜的,还是说给任离听的,他眼里闪过一丝光亮,却依旧是一言不发。 甲板上的众人全然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满载而归的喜悦,只因这个故事并没有一个完美的句号,残缺的部分就像是留在每个人心中的划痕,不过是在任离心中更深而已,不断刺痛着每个人。 头顶那千百年来不曾见过的苍天悲鸣还在继续洗刷着海面上的一切,所有人都在默默地淋雨,像是跟随着泣泪的天空哀悼一般。 许久,可能是终于意识到大家都在为他悲伤思虑,任离抬起沉重的身躯,裹挟着浑浊的雨,拖着无力的心到客房去了。 “轰隆~”,电光劈开厚密的云层,转瞬即逝的光映出李乘风和林辰严肃的面庞。在钟灵的劝说下,其余人也先后回到房间去休整了,只留下了他俩伫立船头。 “面对这样的现实,肯定不好受吧…倘若是你,又倘若是我...又该是怎样的状态呢。”,没有之前那种仇人见面,剑拔弩张的紧张感,林辰这次反而是主动找李乘风对话。 “林辰...我不希望会有那一天,取舍是命运给我们最残忍的仁慈,甚至比剥夺我们所有的一切更容易摧毁一个人。”,李乘风背手而立,豆大的雨点狷狂地抽在他脸上,他也不改色,“我没能完成好对冷绫纱的承诺,于我而言,不断累加的亏欠感就是最坏的结果,而于任离而言...如果当时怎样的想法会是一生的噩梦。” “你...不相信他会再振作起来吗?” “不,林辰,你理解错了,有些遗憾的恐惧,束缚是一时的,古往今来,不乏强大的内心征服这些的例子。但是与之相关的细节在你人生中的每一刻都会缠绕着你,会让你想起…那顾此失彼,难以万全的狼狈时刻,而在选择的天平上,都是你心中不能放弃的珍宝,本就不公平的选项却搬上了公平的台面。” 说到这里,李乘风异乎寻常严肃地顿了顿,“愤怒、不甘、无奈、悔恨会瞬间吞没你,可是...世界上没有时间回转的神通。”,李乘风的话仿佛将他和林辰一同带到了当时任离所面临的局面。 林辰若有所思,在山村的自己,不会有现在这般能力,最大的遗憾也不过是碌碌无为的无聊人生;在遇到李乘风前的自己,可能迟迟无法修行,最大的遗憾也不过是只能在别人口中听到了那百变千奇的修行生活而已。 可随着时间的累积,他实力的沉淀,他的能力与责任都来到了他从未设想过的地步。“呼~下一站是中州吗?”,林辰长吁一口气,似是做好了百分之两百的心理准备。 李乘风没有回答他,只是自顾自描绘起来,“初见中州海边城,只道是万千寻常罪孽的又一笔,却不想是同命不同人。此番回旧地,不知是续写原命还是改写天命。” “好啦,别紧张,中州有着九州大陆最多的建设资源,最繁华多样的内容,这次再去,就当看看你说的建立在白骨之上的城池到底是怎么样吧。”,李乘风难懂的话语说完后很快又换上那平日春风般的微笑,给林辰解释起中州的优点来。 但是林辰知道,该面对的,该经历的,终归是要来的。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背后一双碧蓝的眼眸忧虑地注视着一切,她听到了这趟旅途的目的地,可她并非像以往一样,坚决地远离,也许是那个紫发少年给她的信心吧。 夜雨尽,船微震,有一些热闹的光亮闯进还在睡梦中的众人思绪里。“好亮啊,不愧是中州,深夜都不曾停下烟火气。”,钟灵走出房间,仰视这有段时日未见的巨城。 “林辰,如果你们有所顾虑的话,就跟我来吧。”,李乘风非常熟练地跳下船来,径直朝着一道隐秘的石门走去,“我这个人是见不得光的,本是生我养我的土地却只容得我如此阴暗地进入,让你们见笑了。” 虽是自嘲,其中酸楚也能感受一二,曾几何时,那个面对林辰威风八面、作威作福的庄主竟是这样卑微。 “哎~”,钟灵看着林辰他们远去,忍不住一声叹息,“这繁华你何时能正面欣赏呀。”,随即她就和谷霜搀扶着任离,踏进了中州的城门。 第179章 逍遥酒厂 钟灵等人缓步踏着那蜿蜒通天的台阶,一级一级走上这天地正中,巍峨庄严的巨城。也许不如东州夜王城占地巨大,但是其内容,其人流应该是天下九州,无人能出其右。 这就像是万千修行者、旅者、平民都渴望攀登上的高峰。当然,越是有价值的东西越是难以触及,这望不尽的台阶和唯一路径两旁那荒芜景象都在阻拦上前来的每一个人。 “站住!”,踏过最后一级台阶,城池如同庞然大物般遮挡了他们的视线,开放、巨大的木门后一道厉呵传来。是例行检查的守卫,作为繁荣中心的中州,为了保证各种族之间的相处和统治者的威信,严谨地检查每一个进入的人是不可或缺的。 钟灵三人都是名正言顺的中州人,通过也不在话下。进入城内,本以为剩下的路途会比较轻松,却不想三人均感受到不友好的目光直勾勾地锁定他们。 “任家小子怎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哼,而且...还和这两个身上有着那令人讨厌气息的人厮混在一起。”,一名面目清秀,身着浅蓝轻甲的男子,轻描淡写地从百米高的城墙一跃而下,嘴里却是厉声呵斥。 恐怖的威压瞬间碾压过钟灵三人,“这位大人…我…我们也没有妨碍公务吧,何苦…这样显摆你的威能呢?”。那窒息的压迫感让钟灵喘不过气,但还是挺直腰板,义正严辞地向这个莫名其妙的人询问缘由。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确实过火了,他收起自己的灵力外放,走到三人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你...” 说时迟,那时快,男子还未开口,“铛~”,尖锐的金属碰撞声,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吸引来众多守城、进城的人的注意。只见男子不知从哪掏出一柄寒光锃亮的长枪,枪尖还在鸣鸣作响,微微颤抖。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一把烧着蓝红色火焰的长剑,它的主人正站在任离边上,眼中尽是愤怒地盯着那盔甲男子,“青文耀,别发你那破疯,你对着我弟弟发疯,就能等到你女儿回来吗?自己做的恶心事,就自己乖乖承受后果,别无能狂怒!” 原来这男子正是那赫赫有名的守城大将军,青文耀,只不过对于任离和钟灵他们来说,此人不过是传言中的几个文字符号罢了,常年神龙见尾不见首。 青文耀听罢这席话,头顶青筋暴起,看得出来,他已经很努力在控制自己的怒气了,“够了,死酒鬼,别哪壶不开提哪壶,除了那个自以为是的臭小子,你是我最想千刀万剐的人。你在这中州目中无人,肆意妄为的日子,你以为是谁在收拾那些破烂局面。” 这个青文耀口中的死酒鬼不是他人,正是任离的哥哥,任逍遥。除此身份之外,他还是缥缈仙子的夫君以及…字面意思,死酒鬼。他在中州各个贵族之间可谓是臭名远扬,虽然他自认为这些贵族都不是好东西,他喝酒后给这些人惹麻烦是可取之道,不过整个中州利益集团的稳定实际上是需要的,这样的事每每发生就会给冷绫纱和青文耀带来不少的头痛麻烦。 “快走,别真把这老东西惹毛了。”,眼见青文耀那满溢而出的怒意就要袭来,任逍遥抱起任离,催促着钟灵赶紧走。中州守城大将军,一身八阶的顶尖修行,可以说是冠绝天下,任逍遥可没自信和他碰撞。 好在青文耀并非无聊之辈,他不会追着一个后辈不放,看着钟灵等人早跑的没影了,他也只能是叹息一声,又默默回到岗位上去。 说到他想要千刀万剐的第一对象,任逍遥也知晓,必然是李乘风。可惜当年那场变故后,一切都变了。青懿晟离家出走,再也寻不得,那李乘风更是被他赶走之后,人间蒸发般没了踪迹,即使这么多年来的搜寻,让他隐隐感觉到李乘风没有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他也从始至终没有摸到这两人的行踪。 而在这边走进中州城时,另一边李乘风领着寒雪和林辰正走过形形色色的地下景观,这里有集市,有住户,甚至连学校都不落下。根据李乘风的说法,中州的地上是大家豪族表面冠冕堂皇,锦衣玉食,展示给其余州人看的高堂,那里有最强大的修行者,有最老谋深算的统治者,你不可能从那里了解到中州的深层秘密,或者说…黑暗。 当然,这地下城也不是利于老百姓的,只不过在这里能够有生存和正常生活的机会罢了,里面藏着的是权贵们更放肆、更阴暗的趣味和交易。就宛如当年,林辰初到,面对那个“庄主”设局,透过在场每一个家族眼中冷漠,所看到的人心之恶。在这,比比皆是。 “林辰,你可能当时不理解。如果我告诉你,我选择戴上这个面具,换上我庄主的身份。你知道我能拥有什么吗?”,李乘风将上次在西州的面具再次递给林辰和寒雪,自己则是戴上了那熟悉的面孔。 是的,李乘风说的没错,身为蝼蚁的林辰,当初愤慨于李乘风所作所为,没有任何人性。可是当他走到现在,他知道李乘风做的事仍是可憎可恶的,但是他似乎能感同身受,要做到某些事,完成某些夙愿,必须要不断地做出取舍,那么成为“庄主”的代价…是什么呢? “主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道,若你和他本就道不同,念不合,何必纠结与他能走多久,合作多久呢?说不定上一秒还在并肩作战,下一秒就拔剑相向。”,小冰的声音传来,他说的没错,在旅途中和李乘风产生的纠葛或者…叫作羁绊,也不该是困扰他改变自己理念和大道的东西,必要时也不过是一斩即断。 “走吧,我们到老朋友那里去看看。如果要拥有将自己从命运桎梏解救出来的能力,我希望你不是走我这条路。”,李乘风后面那句话似蚊虫低语般,轻到只有林辰能勉强辨析。 林辰和远古恶魔闻言,心中万言却唯有沉默。 三人就这样在地下城镇的小巷里穿行,周围的人声也越来越小,光线也越来越暗。如果说是他们自己,林辰可能会觉得是迷失了方向,而李乘风带路,总给人莫名的信任感。果不其然,疑无路,点明烛,现洞口,侧身入,初极狭,后豁然开朗,柔和的太阳光扑向众人时,已是到了地上。 相比地下紧密排列的住宅,喧闹的市井声,地上映入眼帘的就是那精致无瑕,设计巧妙的宫殿院落。 那金碧辉煌的宫殿巍峨耸立,主殿顶部悬挂着一株艳红色的葫芦,格外醒目。朱红色的大门敞开着,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仿佛在迎接宾客的到来。 李乘风很自然地领着他们走进去,就像回自己家一样,“喂,李乘风…这…这也是你的?”,走进宫殿,林辰就感觉此地的奇特,这里没有什么华贵装修,只是摆满了各种珍奇的酒坛,但是路过便能感觉沁人心脾,心情舒爽。按理说,美酒应该在酒窖酿造,酒窖也不会选在宫殿里建造。 “当然…不是,都说了是来见老朋友的。”,李乘风背负双手,走到大殿正中的金椅上,跟回自己家一样随意。不过,门外匆忙奔走的声音很快就会为林辰带来答案。一个脸上能同时出现随意和严肃两种神情的男人,破门而入,那精细装修的门扉就被他直接踹开,其中不知多么金贵的材料应声裂开。 “哇!你这么早就到了。真的是...那老头又说你了呢,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诶,任兄别这样说,我猜大将军肯定只是提了我一下,真想现场千刀万剐的,恐怕是你吧。”,来者正是任逍遥,看到他如此大大咧咧地和李乘风吐露心中的不满,又被李乘风平静地回怼,被他安放躺在实木长椅上的任离也暂时丢掉忧郁,扬起头来看这俩人到底要搞一出什么。 “好了,不聊那个老头,先说说你们的打算吧。任离我这边会照顾好他的,钟灵和谷霜可以在中州暂住,这些也没问题,这两位来路不明倒也好说,鸟隐于林,就算是针对他们,也不过是大海捞针罢了。”,说到这,任逍遥顿了顿,眼神满是担忧地看着面前这个若无其事的男人,“那你呢?此番仓促回到中州,你能做什么呢?又回你的老鼠洞里待着?” 看得出来,任逍遥很熟悉李乘风,不仅知晓现在他所处的境地,还知道他的各种行动。“别说的那么难听,有的时候这老鼠洞,可是能藏点救命底牌的。而且...放心好了,只是见不得人,不会死的。”,李乘风倒没有在意任逍遥的这些担心,自顾自地取出他珍藏的美酒,打开畅饮起来。 “喂,不会死就不会死嘛,别拿那个,那个可是赤乌果泡的,诶!别喝那么快,给我留一点!”,任逍遥知道李乘风这样说必定是心中有数,也不再过问,赶忙关心起那珍贵的藏酒。 第180章 漂泊旅人有根依,风却无归处 看着李乘风和任逍遥争抢一壶酒,一行人刚进入中州的紧张氛围以及任离心中的抑郁情结也是缓解不少。“好啦,给你,瞧瞧你这酒鬼模样,真不知道冷绫纱当初是看上你哪点了。”,李乘风恰如其时地停下了这场嬉闹,任逍遥接过酒也明白其中含义。“这么快又要走啦,别说我和绫纱的事,你这...” 李乘风干脆地举起手示意他不必多言,“你知道的,你现在最重要的事还是把任离照顾好,我的事...是我的选择。",分别的时候到了,李乘风来任逍遥的酒厂一方面是为了把任离安全交给他,顺便交代钟灵她们的去处,毕竟都在城西也算有个照应,而另一方面既然目的地是他李乘风最不愿回来的中州,那肯定是有着巨大的收益才让他此番归来。 “不过,离开之前,我得找你借一壶酒。”,李乘风一边说一边自顾自地朝着任逍遥的地窖走去。“喂!什么酒?诶!你别乱碰啊,那里都是…”,任逍遥还来不及阻拦,李乘风就轻车熟路地进入地窖了,并且还挥手示意林辰他们跟上。 只见他走下层层铺开阶梯,绕过密密堆叠的酒桶,走到众人都有种窒息缺氧的感觉。那是一个隐藏在最深处的小房间,房间里仅仅两排小木架,不少位置还空着,上面零星放置着一些不知名的酒瓶,多数已经积灰。“诶,不是…李乘风,你是不是偷偷进来过啊!怎么…怎么这里也找得到。” 任逍遥面露难色,李乘风是他好兄弟,但是...这个地方可不是任他随意拿的。那可是他辛苦收集的天下奇酒,外面已经是惊世佳酿,此间非是人间仙品可入不了任逍遥的眼。“任兄,乘风很少拜托人,有一样东西要取走。至于这个地方,我怎么知道,还请多见谅。有所冒犯也不是我故意为之,是迫不得已。” 任逍遥也收起诚惶诚恐的眼神,变得释然淡定,他知道李乘风在最艰难的时候也基本见不到他有求于人。说罢,李乘风拿起一个装满红色液体的小瓶子,当瓶身晃动时,众人隐隐听到铿锵的凤鸣声。 “等...等会,李乘风,你要做什么?”,任逍遥突然又不淡定起来了,但是李乘风马上伸手打住他,“任兄,我知道,凤血里还有凤凰生前磨灭不了的不屈之意,从古至今还没人可以无事利用其能量。” 林辰等人闻言也明白了这一小瓶红色液体有多强悍同时也有多危险,一旦凤凰意志在体内长存,那就是不稳定的炸弹。甚至稍不压制,就可能被反噬,全身筋脉尽废,惨死当场。但是,李乘风有着他独到的资本,他缓缓拿出一株散发着宁神香气的小花,没错,那是小小留给他的彼岸花。 “你总是能出乎人的意料,也许...有一天你真能做到呢。”,任逍遥认出那是彼岸花,瞬间知晓他的用意,李乘风打算用彼岸花中和凤凰意志,从而把这瓶珍贵的凤血力量据为己用。 “喂,这可是凤凰心血,身消魂存心,你确定...你那玩意能起作用?再说了,这么珍贵的东西,你说拿就拿呀。”,任逍遥都明白,但他还是有点不相信李乘风能找到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彼岸花。 “任兄,你何时见我意气用事了?这东西可是货真价实从黄泉带回来的奇花。至于酒...老杨家的猩红草酒给你拿一缸回来。”,本来任逍遥就是打趣一下,没想到李乘风一下子许诺他带回杨家的猩红草酒,还是一整缸。 “不过,可能需要些日子,这凤血单用彼岸花可不行,古方记载还需要将其力量留在血中的歃血泉水,不然奇兽那宁死不屈的意志极可能带着力量一同消散,到时就功亏一篑,暴殄天物了。”,李乘风将任逍遥那激动的心按下去,示意猩红草酒的事要给他点时间。 “乘风,你看我什么时候着急过。”,任逍遥想起多年前还可以和这个男人一起在中州广阔天地上驰骋,意气风发。如今一个是死酒鬼,一个是在各路人眼中早就销声匿迹的不存在之人。时过境迁,徒留感慨。 凤血拿到手也就意味着在逍遥酒厂的停留到此为止了,林辰和寒雪在一旁听着,歃血泉水和杨家这两个信息都在告诉他们,接下来将会前往中州南去。 可实际的方向,林辰不认识,寒雪却知道,他们都在朝着西部去。 “李乘风,你...你不会是想把我们安置在你家里吧。”,寒雪一想到如果回中州要长期寄居在李家,这种不自由的日子,哪怕有林辰在,她也难以忍受。于是她便悄悄传话李乘风,想要明白他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 “家...不好意思,寒小姐,李某可能要对不起你们了,家中另有安排,而我们三个...恐怕是无家可归了。”,李乘风淡然地向她表示歉意,因为目前确实没办法回到那个千万遍想要回去的家中。 谈话间,中州繁华的街道和房屋隐去,一座大山横断面前。这就是中州那隔绝西部的天嶂岳,高耸入云巅,连绵通南北,至于任家和李家为什么会在这西陲之地,从当初的皇族李家和任家说起的话,一天一夜也难讲尽。 任逍遥和李乘风很轻易地找到这天嶂岳山脚某处的机关,满布青苔和杂草的巨石忽地滚向一旁,深不见底的洞口出现在众人眼前,漆黑的内部渐渐泛起暖红的光亮。“走吧,现在回去也挺方便的,以前先人被谪迁西陲时翻山越岭的苦,我们不用再体会一遍了。”,任逍遥走在最前面,抚摸着后来者打通的石室墙壁,发出感慨。 除了和大部分中州城区不能互通有无,西部的世界也算得上中州的世外桃源吧。走出冗长的石室通道,踏入这片土地,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茂密草原。那如茵的绿草,像是大地铺上的厚厚绒毯,在微风的轻抚下,泛起层层绿色的涟漪。草丛间,各种不知名的小花竞相绽放,红的热烈,紫的淡雅,黄的明艳,它们如同散落在绿毯上的宝石,熠熠生辉。 空气纯净得仿佛被过滤了无数次,每一口呼吸都带着大自然的清甜,很难想象这是和刚才经历的尘世喧嚣同处于一片天空下。 “乘风,就此别过吧,如果...你还打算回家看一看,就替我给凤熙和伯父伯母带个问候。”,任家偏北处,李乘风则该朝南走了。 “钟灵,谷霜,你们听到了吧。记得把逍遥兄的问候带到。”,任离和任逍遥走后,一行人望着远处袅袅炊烟,现在正值晌午,炊烟落处便是家所在。 “殿…殿下,你这是何意?”,钟灵有些困惑,明明就在眼前,明明…可是没有那么多理由,李乘风这番话就是说明,他不会和家人见面的,原因很简单。 等到钟灵和谷霜告别他们,来到那个清净的小院门口,轻轻地扣动门闩。一个瘦小的身影打开了门,是李凤熙,而跟在她后面的还有一位高挑的女子。 林辰和寒雪极目远望,青纱白裙,长发如瀑,眼神似潭,气质高贵且清冷。没错了,是青懿晟。两人侧过头去,只见李乘风站在草浪中,背负双手,眼神不曾半点躲闪,目光直勾勾地望着那门扉。 从远处看过去,李凤熙招呼着家人过来迎接钟灵他们,说笑声虽未闻及,但是从每个人的神态中都能感受到那洋溢的愉悦。 “啪~”,门关上了,林辰能想象到他们在院墙内的动作和共进午餐的和谐。那他们呢?“实属抱歉,两位,家中不便露脸,暂时没有个歇脚之地,劳烦你们陪我来这看看。我们这边走吧,等到了城南,李某一定好好招待。” 此刻,在任家,一位女子端坐在门口,白衣映云霞,长发若素纱。冷目神韵秀,仙姿韵如茶。如此气质和仙韵,正是冷绫纱,“别在外面摩挲了,早就感觉到了。”,只见她朱唇轻启,门外带着任离蹑手蹑脚的任逍遥也赔着笑脸,推开了门。 “哎呀,我的好妻子,果然是眼神如炬,洞察秋毫呀。本来…”,还不等他说完,冷绫纱就打断他,上前检查起任离,把他搂在怀里。“别嬉皮笑脸了,离儿这一去险象环生,你还笑!” 任逍遥也收起笑脸,过去拍了拍任离,“还不把饭菜端出来,就知道和你那狐朋狗友鬼混。”,也许是气氛一下子太沉寂了,冷绫纱一脚轻轻踢在任逍遥身上,那家伙马上变了脸,又拿出那不正经的笑脸,一蹦一蹦地跑厨房去了。 三人在院落里摆上了满满一桌子菜,任离本来没什么胃口的,架不住他这个嫂子一个劲给他夹菜,也是动了动筷子。“就是嘛,男子汉大丈夫,不吃饭像什么。”,任逍遥还没胡诌完,冷绫纱就照着他脑袋来了一拳,“轮到你打趣了嘛,让离儿他自己慢慢吃,你懂什么。” 和气是一种团聚,打闹也是一种,只有任逍遥那狐朋狗友,还有他带着的两人才是真正的无根浮萍。 第181章 守墓人 “喂,李乘风。”,林辰和寒雪跟在李乘风背后,从西部朝着南边,从夕阳西下走到了夜幕漆黑。“你总是刻意保持孑身一人的状态,仿佛在你身上有着一层看不见的隔膜,让自己每天活在这样疲累的神秘中,不觉得喘不过气来吗?” 林辰知道,这不是他第一次有这样的疑惑,也不是第一次质疑李乘风的行事风格,可此情此景,这个男人冰冷得像永远不会融化的坚冰,似乎胸膛里没有什么跳动。 “看到周围那些漆黑的角落了吗?”,李乘风只是微微一笑,“内心再炽热,乐观的孩童,走在这样的夜里,面对那些黑暗,不管里面是否真的有妖魔鬼怪,噤声快走才是对他们来说正确的选择。” “而我呢,我像是…曾无视这些黑暗,但是却被其中阴影所绊,再走不出这夜晚的人。”,说到这,李乘风话锋一转,眼神直勾勾对着林辰,目光中的锐利穿透林辰的思绪,“我该请求别人帮我祓除缠身的麻烦?还是说我该拉住那些本来可以远离我的羁绊?” 李乘风给出的答案显然是任何人都不想面对的,无人可救自己甚至自己不想牵累家人、朋友、爱人都要万分谨慎。林辰很想说,没有其他选择吗?他已经懂了,李乘风独自担下一切就是他心中的最佳答案。 “诸位是不识方位还是怎么?这个时候满脸愁容地闯进我这来?”,突然间,青雉却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话题。一位身着灰沉且略显破旧的衣衫,与这阴霾的环境相融的佝偻怪人出现在视野里。 他拄着一把长柄铁铲,阴郁而神秘,眼神空洞又深邃,仿佛藏着无尽的故事与沧桑。脸庞苍白如雪,就像墓园的幽灵一般。 “寂幽尘,并非不识,而是专道探访。”,李乘风一步踏出,加快速度,朝着那男子赶去。 “轰~”,两道强大的灵力瞬间碰撞在一起,周围扬起漫天尘土。“你疯啦?!在这里打?你这是不敬逝者!”,在名为寂幽尘的男子斥责李乘风的不当行为时,寒雪和林辰才发现他们正身处一片满是坟茔的墓地。 “何妨?全都该挫骨扬灰!”,李乘风肆意激惹着寂幽尘,青年越是愤怒,似乎越能达到李乘风想要的效果。眼见他那愈加癫狂的催动灵力,寂幽尘脚尖轻踢铁铲,一个旋转间,双手牢牢握住,“是你逼我的!” 寂幽尘双眼猛地瞪大,眼眶中仿佛有幽光闪烁。他深吸一口气,周身的灵力开始疯狂涌动,如同漩涡一般汇聚。他将自身的灵力与墓地中弥漫的神秘灵魂之力相互融合,空气中隐隐传来阵阵低沉的呼啸声,仿佛是沉睡的灵魂在回应他的召唤。 他双手紧紧握住长柄铁铲,那铁铲上瞬间缠绕起一层诡异的光芒,光芒中似乎有无数张虚幻的面孔在闪烁。寂幽尘大喝一声,用尽全身力气挥出那一铲。只见一道强大的光芒裹挟着霸道的力量,如同一条咆哮的巨龙,向着李乘风席卷而去。 所过之处,地面纷纷开裂,泥土飞溅,墓地上的墓碑都被这股力量震得微微颤抖。李乘风见状,立刻用灵力护体,哪怕是他也不可能正面硬接这一下。 李乘风在灵力的冲击中勉强稳住身形,他看着眼前的寂幽尘,思绪不禁飘回到过去。 在很久以前,寂幽尘就是个与众不同的怪人。那时的他,天赋异禀,是众人眼中的天才少年,家族名士们纷纷向他伸出橄榄枝,试图拉拢他进入家族的核心势力。然而,他却不顾众人的目光,毅然决然地选择了一条让人意想不到的道路——当起了守墓人,而且这一当,便是多年。原因李乘风也只知一二。 因为深知他的性格执拗且孤僻,所以此次见面就故意与他打斗,破坏他这日日夜夜守护的地方,不断激怒他。其实,李乘风是为了揭开一个连寂幽尘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就在寂幽尘全力挥出那一铲后,地面出现了一道窄窄的裂痕。李乘风的目光瞬间被那道裂痕吸引,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与期待。他知道,自己的计划正在朝着预期的方向发展。 寂幽尘呆立在原地,望着那道裂开的地面,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突然意识到,这一年来那些在墓园中名义上祭奠先人,实则行为诡异的家伙,都不是简单的扫墓者。 通过他那远超常人的灵魂连接感知,他早就察觉这些人肯定另有目的。此刻,一切都清晰明了,毫无疑问,这些人都是李乘风派来暗中调查的。而打开这裂缝,竟是李乘风的算计,要借他之手达成目的。 寂幽尘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李乘风在中州是个不能轻易露面的人,可自己恰恰又是厌恶中州权贵、远离权力斗争的人。他虽中了李乘风的激将法,却也无可奈何。 “你到底想做什么?”,寂幽尘收起架势,看着被搞得乱糟糟的墓地,依旧带着些愠怒地质问李乘风。 “感觉不到吗?这么多年了,想必你也很好奇,这里始终消弭不了,愈积愈浓的血海气息。” 经李乘风一点拨,林辰和寒雪也感觉到踏入此地,萦绕不散的不适感。普通墓地最多是有些许阴森,怎么可能有这般血腥。歃血泉水,这一名字在二人脑海中陡然跳出,“不愧是李乘风,彼岸花,凤血酒,歃血泉,他早就把一切都捏在手里了” 一向针对李乘风的林辰也忍不住佩服起来,其实他所不知道的是,表面的运筹帷幄也不过是李乘风万千投入的几次中标而已,那些失败的计划早就被他处理掉了。 寂幽尘虽然打开了这潜藏的裂缝,可他还是没打算和李乘风等人合作,探索这其中的奥秘。默默地开始铲土,希望可以掩盖今晚发生的一切。 “盖吧,寂欲掩血渊,幽秘却难眠。尘心妄遮蔽,真相自昭然。到时不是你,不是我,是那天上地下的恶鬼神仙进去了,那我就不好说会发生什么了。” 显然,李乘风的讽刺就如同穿心利刃,扎得寂幽尘嘴角抽动,动弹不得。 “哎,诺,老实人拿什么和这玩意斗。”,看出寂幽尘那挣扎犹豫的心境,林辰真想上去拍拍他,表示他自己也懂是什么感觉。 寂幽尘长嘘一声,他明白的,隐竹大师自从去年消失后,关于他的消息,无时无刻不在拉扯心中的倒刺。“李乘风,你这个被青文耀通缉的人还敢这样出现,真是胆大包天,不过你最好心中有点分寸,不要让守城大将军干扰我。” “嗯,还有呢?你最想说难道不是优先帮你找到隐竹大师?”,李乘风有些戏谑地看着寂幽尘,怎料他只是摆了摆手。 “李乘风,师傅的踪迹如果是借由你手得知,我指不定要牵扯上更多的麻烦。你只要确保没人来干扰我们就行了。” 寂幽尘从前到现在就是这样的人,独来独往,无欲无求,李乘风自然也没办法用对付林辰那套,掌控他的心智。 “好,多说无益,那我就把最重要的信息给你吧,之后我们分道扬镳,我也不会给你增添任何麻烦,甚至等一切结束,这片墓园也将完好如初。哦!最后这个不好说,得看你。”,李乘风说到最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用手指轻轻戳了寂幽尘脑门一下。 “什...什么意思?”,不等他从不解中出来,李乘风就走到林辰和寒雪身后,推着他们靠近裂缝,“你到时会明白的,如果我掌握的信息不假,这裂缝里的空间可不是简单阵法开辟出来的,一个被称为血魔渊的地方,藏在中州各大修行世家的墓地里,你想要的答案全在里面。你觉得会遇到什么呢?” 说罢,林辰三人就感到一股强劲的引力传来,“魂光映血渊,魔门由此启。大师传授给你的通灵之力就是进去的钥匙,看来你的练习没有懈怠过,先谢过你了。”,留下一句解释和感谢,李乘风他们就进入了这奇异的空间,红色的血光代替了外面世界的漆黑,抬头就可以看到高悬的猩红满月,那便是光的来源。 “哦?又来人了,还是一次来三个,哦,不对,第四个也在通道里了。”,林辰三人凭空出现,而在他们面前站着一位拿着扫帚,精灵模样的人,他并没有表示惊讶,继续平静地完成打扫的工作。 “老人家,您知道我们现在在血魔渊的什么地方吗?”,李乘风默默观察着周围,光秃的岩石高高突出地面,几乎将所有的视线遮住,如果想要继续走的话,似乎只有精灵老人背后那条羊肠小道。 “年轻人,想想这么多年了,我也见识过不少人了,称呼这个地方的叫法也是千奇百怪,对你们这一方世界的人,是叫...血魔渊吗?”,精灵老人停下扫地的动作,抬头打量着他们,“其实这里是上古九日坠落之地的其中一处,熄灭的太阳变作了赤月,永远地笼罩着。也许是想找到太阳遗留的力量吧,那些自以为是的奇术,阵法开始尝试打通这里与外面。结果来的人越来越多,倒是挖掘出不少奇观,建立起不少据点。” “你们...也想加入那些人?” 第182章 古城诡影 “抱歉,我们并不知道老人家所说的他们是谁,而且…目前看来我们也不希望和他们有任何交集。”,李乘风和先前来的人划清界限,显然他不希望被误解成觊觎九日力量之人。 “呵呵呵,年轻人,我就是一扫地的无名老儿,不必向我解释,等你们进去,自然都清楚了。你们到底有没有多余的贪念呢,我想赤月会给出答案来的。”,精灵老人轻笑了几声,便自顾自地继续打扫了,顺手给李承风三人腾出一条进去的道路。 朝老人恭敬地行完礼数之后,李乘风等人也是踏上了继续深入血魔渊的道路,一开始岩石嶙峋的小道在完全进入赤月照射的地方开始变得诡异。不少盘根错节的树根状石头蔓延向远方,铺就接下去的路。 血红的光不偏不倚洒在这羊肠小道上,周围的景却少了这些光芒,黑压压的,像巨大的粗布口袋罩住了前行的众人。明明没有任何声音从那里传出,作为修行者的几人还是警惕地观察着那不可测的黑暗,仿佛有随时将他们拽进地狱的恐怖突然袭来。 不过就像黑暗且安静的环境一样,这一路虽然是有些吓人却并无危险发生,也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出现一道分不清年代的巨型城门 血痂般的赤月卡在城墙豁口,李乘风刻意落后两步,端详起这建筑,手指不断摩挲着下巴,他隐约记得在关于血魔渊的记载中,并不会出现这样的东西。林辰突然一个踉跄,低头一看,某种藤蔓正从砖缝钻出,缠绕他的脚踝后又迅速干枯成灰。 “这是什么?!”,惊呼声也是引起了李乘风和寒雪的注意,所有人都围过来看那有生命却依旧是石头外表的藤蔓舞动,然而过了许久,也并无任何其他变数。“无妨,看来是这赤月带来的影响。我觉得那边的东西才更需要关注。”,李乘风轻声提醒道 顺着他眼神示意的方向看去,朦胧的红色里一团雾气般的模糊在一处角落里扭动。李乘风以手示意,林辰和寒雪也顾不上那奇怪的地面藤蔓,悄悄地朝着诡影摸去。 可就如那日升月落一样,他们靠近,诡影就远离。他们和诡影始终隔着三段残墙的距离。每当赤月被云层吞没,那团模糊的轮廓便渗出青铜色微光,像腐烂铜器上生长的霉斑。李乘风觉察到些许不对劲,周围这破败不堪的古城究竟是有什么人会在这里逗留呢。不过很快,他心中便有了答案,只是并未做出解释,仅仅是眼神示意继续跟着。 就当众人跟随拐入坍塌的钟楼时,寒雪突然蹲下。她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小心地用冰尘剑挑起一滩半凝固的黏液,细看竟有细小的气泡在其中生灭。“这是什么?!”她将剑锋凑近鼻端,“陈年酒浆的味道混着…铁锈?” 感受到一种异样的目光,林辰身躯突然震颤。他猛抬头,发现钟楼残存的半截铜钟内壁,布满指甲抓挠的刻痕。那些凌乱的线条在某块阴影中拼合出模糊的三头犬轮廓,似是某种图腾。林辰和寒雪可能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早就调研过不少古迹的李乘风却知道,这是地狱酒馆的标记,他用指腹摩挲刻痕,碎石簌簌剥落处露出暗红色晶粒,像凝结的血星。 要找到歃血泉水,这地狱酒馆就是必经地,李乘风心中一稳。那神秘的灰影十有八九就是受这赤月侵蚀的外乡客。变得诡异而疯癫,为血魔渊深处勾去很多生灵。 不出所料,那灰影从钟楼顶一跃而下,开始加速。它穿过回廊的动作带着诡异的流畅。沿途不断有灰尘从墙头滚落,洋洋洒洒飘在空中。众人眯着眼睛,不停用灵力协调着步伐,在昏暗狭长的回廊里紧跟那灰影。 随着深入,回廊宽度开始不规则收缩,两侧墙壁渗出带着酒气的黑色油脂。林辰的袖口蹭过墙面,布料立刻被蚀出蜂窝状孔洞。灰影在此刻跃过一道断墙,李乘风瞥见它扬起的衣袍下,额顶闪烁着红光的烙印。 追踪持续半刻钟后,他们停在一堵爬满肉瘤状菌类的矮墙前。灰影凭空消失,唯有菌丝还在如血管般搏动。李乘风从空间法器中取出火折,火光下,菌瘤表面浮现出无数张扭曲人脸,每张嘴都在重复翕动。将耳廓贴近菌壁,似有隐隐低语:“快逃…” 赤月恰在此刻突破云层。月光如探照灯束刺入菌群,人脸瞬间碳化成焦黑的热油,剩下一个深凹的孔洞。那灰影再次出现,站立在矮墙上,即刻就落下,将头狠狠撞在孔洞。 在众人的注视下,矮墙如门扉般开启,一簇菌丝正缓慢生长出三头犬的形态。那奇怪的菌兽抖擞了一下身子,随后脚踩着石砖,一步步往前走。脚底溅出暗绿汁液,百步外某扇腐朽的木窗发出老妪呻吟般的吱呀声,三头犬穿过木窗,一切重归寂静。 寒雪有些疑惑地盯着李乘风:“你早知道会有这样的东西引路?” “地狱酒馆的迎客之道,”李乘风活动了下肩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像轻车熟路地等待着什么。 最后,一缕赤月光掠过他收紧的下颌,远处塔楼传来倒塌般的嗡鸣,长满菌群的石砖汇成一条直指塔基的腥红小径。 菌丝铺就的腥红小径在三人脚下泛起涟漪,每踏一步都漾开血色光晕。李乘风动用灵力在指尖凝起一缕青芒,随后一道强劲的风穿透塔身,那塔外壁爬满暗紫色血管状纹路,在赤月下如活物般缓缓蠕动,突然遭受李乘风灵力的打击后,其也就化为死物模样。 先前三头犬穿过的窗口,被凿出更大的窟窿,塔楼底层豁开的裂口中透出来暖黄灯光,与血月格格不入的琴瑟声飘荡而出。李乘风率先跨过门槛,浓烈的龙涎香裹着血腥味扑面而来。水晶吊灯悬在穹顶,每盏灯芯竟是跳动的赤色心脏,血管顺着铁链蜿蜒而下,在中央形成一尊喷泉。 "欢迎光临地狱酒馆。"慵懒女声从吧台传来,朱红长尾卷着酒瓶的魅魔转过身来,笑意盈盈地打量着闯进酒馆的三人,随着动作发出风铃般的脆响,"妾身是调酒师朱焰,诸位生面孔呢。" 林辰目光锁定在其肩膀格外突出的纹身上,不,与其说是纹身,看起来更像是与生俱来的烙印。那是一个朱红色的字-朱。朱焰的招呼声如同一声军号,整个酒馆的喧嚣在瞬间静止,无数双泛着幽光的眼睛从阴影里浮现。 寒雪手下意识地按在冰尘剑上,丝丝寒气从剑刃开始蔓延。林辰也暗中催动远古恶魔的力量,两人都以随时会爆发一场大战的心理,全力积蓄着力量。唯独李乘风什么都没有做,而像一个常客,自来熟地选了一个离吧台近的位置坐下。 "别紧张嘛。",朱焰指尖绽开火焰,又用尾巴卷起一小瓶猩红液体,开始加热起来。"在地狱酒馆,大家都是来喝酒交友的,不必大动干戈,况且…如果绛字辈的老家伙们来收拾局面的话,很扫兴的。" 林辰还不太懂什么绛字辈,就看见她尾巴尖轻点身后壁画,五种红色渐变的曼陀罗花依次绽放。此时,沉默许久的李乘风开口道,"赤月坠处异花开,原初灵种曼陀罗。红作粉朱赤丹绛,五色同源不同命。" 朱焰和在周围黑暗里的人都拍起了手,“这位先生才学了得,连这么古老的赤月传说都知道。这三杯血蕴酩就让小女子作东,献给诸位,聊表敬意。 看着杯中翻滚的血泡,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林辰和寒雪强忍胃里的一片翻滚,把那玩意拿过来端详起来。 而李乘风接过浮着血泡的酒杯,余光扫过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黑暗中若隐若现地透出恐怖的气息,那是一股接近六阶的灵力感觉。 "那恭敬不如从命了,李某先干为敬。",李乘风仰头一口饮尽腥甜液体,喉间爆开的灼痛化作灵气在他经络游走,片刻后才停歇。寒雪盯着自己杯中蠕动的血虫,林辰的酒杯里甚至浮现出半张人脸,迟迟不敢下嘴。 “林辰,寒雪,别多想,那是曼陀罗花的致幻效果,这就是酒精加上曼陀罗汁。不喝的话...角落里某些家伙可能就要找我们麻烦了。”,李乘风隔空传话道,他解释到这里的人如何加工赤月遗留下来的曼陀罗花遗产。 在一番犹豫下,两人也是艰难饮下那血蕴酩。新客既饮酒,酒馆复哗然。眼看新来的人融入了他们,安静的酒馆又恢复了热闹。 朱焰则扭动身姿,和酒客们打情骂俏。李乘风带着两人朝着酒馆深处前进,他们看见各种奇形怪状的人,应该说怪物在酒馆两旁席地而坐,一边喝酒一边大声畅聊各界见闻。 “我们可能得快点了,有人不怀好意,这些人都是从各自世界滞留于此的,面对新来者肯定都想从我们身上探寻下有无离开的办法。”,李乘风一边催促着加快脚步,一边说起了为何这些人那么关注他们以及这些人无法离开的真正原因,“曼陀罗给所有人种下了禁制,离开就会死亡,他们要永生永世成为供养曼陀罗的一份子。” “那…我们呢?”,寒雪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有些担心地望向李乘风。 “地狱酒馆的酒,就是种下禁制的根源。” 第183章 曼陀罗教宗 李乘风的轻描淡写却着实在寒雪和林辰心中荡起不小的涟漪,“什么?李乘风,你…你知道这些,还…”,知道林辰和寒雪要说什么,李乘风只是摆摆手,笑笑不语。 等两人从那种被邪乎的曼陀罗控制的担忧恐惧中缓过来,他们有点懂得李乘风的用意。“你的意思是反正我们要从这血魔渊重返地上世界,也不差破解曼陀罗禁制这一步。那…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刚才经历的只是幕前,现在该走到幕后去了。” 赤觞倾尽窥深幕,命线悬锋涉血途。 所谓幕后,就是朝着更加接近那赤月,那曼陀罗本源前行。 李乘风掀开酒馆后门的帘布,虽也是这血魔渊一贯的暗淡色彩,但是能明显感觉到有别于入口和地狱酒馆的明亮。“咚咚~”,就这那一瞬间,林辰心脏猛烈地颤动了一下,本来无神的右眼里映入一道背影,未曾谋面却似曾相识,那是一名女子,在他的注视下慢慢回头,画卷般的侧脸让人忍不住注目,而那可以预见的即将揭露的美貌却在转过来那一刻被一双鲜红的血色大手盖住,然后猛然拉走。 “啊~”,林辰下意识伸手去抓,张大嘴巴想要说些什么,却硬生生挤不出半个字。下一秒,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他逐渐脱离刚才奇怪的状态,发现自己所见似乎是幻觉。 “咯咯咯~小哥哥酒量不是太好呀,就这么一小杯便开始迷迷糊糊的。”,在朱焰和酒客们的哄笑声中,林辰嘴唇紧闭,低着头和李乘风他们一刻不想过多停留地离开了地狱酒馆。 李乘风余光悄悄打量着还没有完全缓过来的林辰,他知道林辰不可能是因为一杯血蕴酩那样失态的,一定是见到了什么。不过他也不着急让林辰交代清楚,邪瞳所见不外乎恶魔邪祟,再结合古籍,李乘风心里多了几分确认,这歃血泉和恶魔多半是脱不了干系。 “怎么啦,辰?”,寒雪没那么多心眼,担忧一下子涌上面庞,关切的手紧紧抓住他的肩膀,轻轻摇晃。 “没...没事,有点迷糊了,都出现幻觉了,你...你们应该也没看到什么奇怪的景象吧?”,真切的实感让林辰确信那就是女子想要引起自己注意的行为,但是眼下却没人可以同自己一起面对。 在这赤月笼罩的黑暗地下,林辰几人还不知道那危险和各种遭遇将接踵而至,如同那血潮一浪接一浪,不论是林辰在意的神秘女子还是李乘风想获取的歃血泉,都在这波涛汹涌之下。 兴许是压抑过头了,在离开酒馆之后,云水碧天般的石板铺就脚下之路,林辰等人紧张的内心也如潜入水中渐渐平静。血魔渊的赤月正悬在石巷尽头。沿着青石板路向西,酒馆里的喧嚣渐远,脚下石缝里星星点点的红绒苔,像是谁随手撒了一把碾碎的山楂粉。 一步两步,把足迹印在这与世隔绝的大地上,按照李乘风所说的方向,预想中的山峰在行程中逐渐演变成脚下云雾缭绕的山路。 小路比想象中平缓,青石台阶被岁月磨得发亮,边角处凝着薄薄的暗红晶粒,踩上去沙沙作响。偶尔有樵夫背着柴捆迎面而下,枯枝间夹杂着几簇狗尾草。垂在身侧的藤蔓,绽着米粒大的绛红小花,香气清苦如药。 半山腰有座竹亭,亭中老翁守着红泥小炉煮茶。粗陶碗里浮着两三片暗暗的茶叶,沸水一冲便漾开胭脂色的涟漪。 李乘风伸手拦住林辰,“嗯?有情况?”,林辰和寒雪还有点享受这平平静静的上山之途,被李乘风这样一搞,神经又有些紧绷起来。 却见他只是一笑,“心放宽点,这世界山野危险哪比得上人心,你们会觉得这有危险?”,随后摸出几枚灵石递出去,煮茶老翁收下后,笑眯眯地端回来三杯清茶,然后回到石凳上,端起自己的茶,吹开茶沫,枯枝般的手指叩着陶碗边沿曼声吟道:“踏雾穿云叩山门,万朵折腰望乡魂。半捧赤砂埋旧愿,一城灯火葬黄昏” “老人家什么意思?”,林辰听得云里雾里,李乘风也摇摇头,只是隐约感觉这登上峰顶,有不少隐患。 茶歇片刻,众人又拾阶而上。越往上走,越能嗅到人间绿树青山的清新,最后的石阶隐在薄雾里,青岩表面覆着层湿润的赤藓,踩上去如同踏过浸透晨露的绒毯。待云雾倏然散开时,三人已站在不过十丈见方的峰顶。所谓识途峰不过是块半人高的青石,石上歪歪扭扭刻着“识途”二字。 四野出奇安静,唯有几株矮松在风里沙沙摇着暗红松针。林辰望向来的方向,地狱酒馆早隐在重重云雾中,只剩赤月光晕染着蜿蜒石阶。 风清悠,月影长,山顶的氛围却并不让人感到惬意,“出来吧,何必躲躲藏藏呢,到时候...别一失足跌落山崖啊!”,李乘风锁定来者方向,一股强劲的风直击其立足之处。 可是风席卷而过,并未有人抵抗也未见人因此落崖。“你很聪明,洞察力也是一绝,但是既来识途,不虔诚拜我曼陀罗教宗,那便是愚蠢!” 暗处的话语传来,却不见敌人现身,李乘风等人很快意识到,来人可能凭某种方法做到无形无影。 “我嗅到你们身上的臭味了,该死的外乡人,第几次来觊觎神圣的曼陀罗了!哼,反正你们都喝过血蕴酩了,那就好好地当卑贱的奴隶吧。”,那人声音忽东忽西,仿佛就在众人身边闻来闻去一般。 话音落,峰顶雾气突然凝成数百枚染着诡异红色的冰锥,“簌~簌”,齐齐飞向三人。“不对劲,那冰锥里流动的红...怕是曼陀罗毒吧。”,意识到问题的李乘风修罗剑在手,手腕旋转,清清的灵力扭出坚韧如丝的气流,冰锥撞上剑气直接尽数粉碎。 “哦?有意思。”,攻击被瓦解,敌人下一刻凝结出更多的冰锥,山下的人抬头望去,还以为是赤月降下恩赐在识途峰顶,纷纷跪拜。那笼罩整个峰顶冰锥,如同水晶顶,泰山压顶般袭向众人。 李乘风不敢怠慢,全力动用灵力罩住众人,可是林辰邪瞳看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流动,“那是...魔的力量?怎么会?难道...”,机会总是稍纵即逝,他来不及多想就冲出了李乘风的气流。 “林辰!”,李乘风和寒雪几乎同时惊呼出声,因为大家都感受出来,那诡异的红色蕴含的危险。但是林辰那瞬间的想法就是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他弓着身子大步向前,也顾不上那冰锥,“噗嗤~”,血肉撕裂的声音开始蔓延,李乘风和寒雪见此情形也待不住了,他们全力催动灵力,震开周身冰锥的同时,立刻去护住林辰头顶的范围。 如此仓促的保护始终是有纰漏的,几个人或多或少都挂彩,林辰最为严重除了着重保护的头部,全身没几处完整的皮肤。 敌人冷笑声从四面八方的岩壁传来,他本来还在考虑这几个人一直缩着,自己也不好拿下,要不要呼叫支援的时候,三个人发疯了,竟然主动接自己这下了曼陀罗毒的冰锥。 “李乘风,有办法锁住他吗?就在右前方三步的位置!”,听闻林辰突然的大喊,李乘风没有犹豫,只是片刻,他便心生一计。 只见他突然割破手掌抹过修罗剑刃,血珠被风灵力催成螺旋状气旋。剑尖插入地面的刹那,方圆三丈的雾气被抽成真空,林辰所描述的地方被大量血气旋环绕,“寒雪,你待会来冻住那些企图逃走和回来的雾气,我的血会告诉你方位所在。” “糟糕!他怎么知道我核心所在?!”,眼见三人这么快就锁定自己的命门,敌人也有些不解和着急。 但不给敌人思考的时间,林辰的邪瞳直接驱动,强大的引力撕裂带着魔力的灵魂让敌人心里直犯怵,本想着先遁逃,但是自己化作无形的雾气一靠近核心就被血气旋染上鲜红,然后被寒雪冻住,李乘风催动灵力直接摧毁。 “不!你们不能这样!你们能挡住曼陀罗教宗的复仇吗?你们...”,神秘人忍受着灵魂撕裂之痛,歇斯底里地威胁林辰等人,显然这是没用的,不一会的功夫,他灵魂中根植的魔力便被林辰吸收。 敌人再也维持不住无形的状态,显出原样,“你...你们,全都该死...”,众人还没喘匀气,只见他胸口出现一朵曼陀罗,花瓣亮如血钻。光亮逐渐笼罩整个山顶,“快!”,无需多言,只一字,大家都明白了。 林辰呕着血,坚持催动着熔岩法术进行攻击,寒雪则趁机将冰尘剑全部霜气注入花瓣裂缝。李乘风修罗剑卷着龙卷风刺入法器核心,剑气绞碎曼陀罗花蕊的刹那,整座识途峰剧烈震颤。 “今天的识途峰显圣啦!又是水晶顶又是闪光,得再拜拜。”,山下人不知山上事,只道是这赤月恩泽。 第184章 与众不同的女子 “呼哧~呼哧~”,三人全力攻下那打算玉石俱焚的曼陀罗教众,滚热的汗水和水汽在识途峰顶的寒气作用下剥离他们的肉身。“李...李乘风,接下来该怎么办?” 林辰弯着腰,双手些许无力地撑在膝盖上,喘着粗气,眼神迷茫地望着李乘风。疲惫地眼皮都不自主地耷拉下来了。当战斗来临时,他知道要全力迎敌,战潮褪去,他却不知该如何收拾这烂摊子,也不知晓前路在何方。 “还记得那个老人吗?在半山腰烹茶煮饭大半辈子了,见人上不见下,都是来叩山门,寻曼陀罗的。那么答案肯定就在这几丈峰顶。”,李乘风收整着伤口,一步步走到青石前,一道劲力从他的踢腿甩出。 “嘭!”,沉重的石块撞击声传来,然后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嗯?”,不过很快,林辰和寒雪只觉得脚底不稳,震动的感觉越来越剧烈,那被“识途”青石就在三人眼下移动着,直至留下半人身位的缝隙。 “哎哟,李乘风你这...这也太神奇了吧?”,林辰暂时忘却了身上的痛,手脚并用靠近那石碑,忍不住发出惊叹。 “呵~”,李乘风也是靠猜的,他略带无奈地轻笑,眼下这通道毋庸置疑就是进入曼陀罗教宗的密道,但是他们刚被擦伤的曼陀罗毒该如何呢?进入之后该如何面对身份问题呢?看门的教众尸体又该如何处理呢?他在这么点时间内也是无法做到运筹帷幄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暂且动用些风力将那血雾散去,三个人就钻进了那缝隙。 踏顶识途一番景,潜道纵深另一番。几人进入暗道之后没有太多光亮,只有星星点点嵌入这山体的红色宝石散发着萤火之光,但是摸黑也能感受到那陡峭的坡度。狭小的空间,难免磕碰,本就挂彩的身体更加破烂不堪,林辰只感觉这血魔渊之旅让他越来越狼狈了。 幸运的是那如同泥沼中打滚的行程并没有持续太久,三人远远就看到不同于赤月光辉的明亮一点点伸进了这漆黑的通道。“呼~终于是给我们点希望了,我也不奢求太多,能不能给我一点休整的时间呀!”,林辰双手合十,一副小家子气的样子。“噗嗤~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龙潭虎穴闯过的还少吗?”,寒雪捂嘴笑林辰这做作的样子,她知道这不过是他在困境中调整心情的方式罢了,毕竟眼前这个男人,从相识那一天开始就不存在过退缩让步的念头。 “咔哒~咔哒~”,然而某处黑暗中,金属刮擦的声响一把将众人拉入紧张的氛围中。 像是命运中注定般的相遇一样,接下来的瞬间只让林辰觉得心里一震。黑暗中一位女子指尖转动着一串青铜色的钥匙,记忆中画卷般的侧脸向着光明逐渐显现。那女子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清丽绝俗的面容。她的肌肤如雪,透着淡淡的莹润光泽,眉如远山含黛,眼若秋水凝波,眼神清澈而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但在那眸底深处,却藏着一抹难以察觉的血色暗涌。鼻梁秀挺,唇色如樱,唇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柔笑意。 一袭红色长裙随即出现,印入三人眼帘,裙摆如血般浓艳,却又在暗处泛着幽光,衣料上绣着曼陀罗花的暗纹,花瓣舒展间似有生命流动。裙裾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宛如一朵盛开的曼陀罗,既圣洁又隐含着危险的气息。 致命的美人总是如此形象,宛若美丽的毒物,令人既心生向往,又不自觉地感到一丝寒意。 不管是对方的眼神还是服饰,李乘风都看出她是曼陀罗教宗的人了。手慢慢伸向修罗剑,心中开始酝酿起即将展开的大战。然而林辰却只是瞪大双眼,死死看着女子走到他们面前。“怎么,登徒子,你还要看到什么...” 女子本以为林辰是不耻之徒,可当她眼神接触到那殷红的右眼,心中万千思绪泉涌,一些记忆如同洪水猛兽般袭向她的脑海。就这样,两人四目相对,呆立在原地。 “喂,他们这啥意思?”,寒雪本来就对这个女子有警惕,现在彻底升级成敌意了,她使劲用胳膊肘撞击李乘风,嘴上脸上挂满了不满和不屑。显然,这是女人在释放那滔天醋意,李乘风苦笑着附和她,“虽然这林辰的行为确实不妥,不该盯着别人目不转睛,但寒雪姑娘别着急,这也看着不像一见钟情吧,倒不如说是...意料之外的重逢?” “什么?!重逢?喂喂喂,林辰你...该不会,她...她...”,虽然李乘风让她别着急,但是闻言,寒雪直接就耐不住性子了,走上前去就要把两人分开,那时她估计把千千万种旧情人、未婚妻重逢的场景都想了一遍。女子和林辰只觉得眼前一黑,随后又天旋地转,寒雪双手蒙眼,直接粗暴地将他们按倒在地。 好在暴力的行径能让两人暂且从思绪中拉出,回到现实世界解决问题。“雪,这个...这个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林辰意识到不妙,赶紧向寒雪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就是你在离开地狱酒馆看到的女子吧,或者说魔物?”,这时,李乘风的声音传来,众人皆是一惊,包括那名女子。“你怎么知道?!”,林辰和女子几乎是异口同声,发出惊叹。“哎,和这个家伙接触久了,当然得对魔有足够了解才行呀,说吧,你跟踪我们的目的是什么?”,李乘风一手将林辰拉起,一手掏出修罗剑抵住女子的咽喉。 “别...别误会,我是不是敌人。”,女子的声音一下子就传到林辰脑海里,冰魔和炎魔也感觉精神一振,“那熟悉的气息是...错不了的,是血魔。”,意识里的对话让恍惚的林辰瞬间清晰起来,不论是酒馆外的景象还是现在重逢的感觉,他都明白了,只是... “只是...你为什么一副普通女子的模样?伪装的吗?”,林辰示意李乘风收起剑,寒雪则是赶在林辰之前,将其扶起,生怕两人再有什么接触。“呵,普通吗?我可是曼陀罗教宗圣女呢。”,眼看众人没有了敌意,血魔嚣张地拿出一副骄傲模样,向他们介绍起自己的身份。 “这样的圣女吗?那这曼陀罗教宗估计离完蛋不远了。”,三人听闻,悄悄聚在一起吐槽着眼前不靠谱的血魔。“喂!别这么大声啊,我都听到了!”,一下给血魔气得炸膛了。 “啊,抱歉抱歉,那你现在打算如何呢,你看,我已经找到冰魔和炎魔了,你还想跟着我这个,额,也算是邪神的传人一起旅程吗?”,林辰将脑海中小冰和老炎的形象投影出来,向血魔伸出了橄榄枝。 “我...”,然而林辰收到的不是她认可实力的挑战,或者检验心性的对话,只是她不知所措,犹犹豫豫的支吾。眼看血魔久久说不出话,林辰也识趣地将话题圆下去,“还是...更喜欢在这血魔渊的日子吗?那也没关系的,你可以继续做你的曼陀罗教宗圣女,毕竟你和邪神的事都是很久远的了,能不像其它远古恶魔一样被封印得动弹不得,在这地下有你的天地,理应有你自己的生活,我们不会打扰的。” “不是的,只是我...”,血魔赶紧打断林辰,她其实并不是不想跟着林辰走,只是心中有难言之隐。三人都凑过来想要听听她接下来的话,可是一声呵斥却阻止了这一行径,“你们干什么!艾莉,你没事吧。” “额...我...我没事,赤翎,这些不是坏人,是一些受伤的人,得帮帮他们。”,男子上前一步拉住他口中叫作艾莉的血魔的手,“你...你怎么又这样,总是帮助那些外乡人,别再给自己添麻烦了。” 又,林辰几人也是明白为什么她会找上自己了。“艾莉,我们已经为那些外乡人付出很多了,但是...但是他们有一个会在你受惩罚时,站出来帮你,就算帮你说话的都没有,要不是你是圣女,你觉得绛红魇大人会怎么做?” 血魔为什么不愿离开,男子为何叫她艾莉,为何总是救助那些进入曼陀罗教宗领地的外乡人,这些疑问李乘风等人也很想知晓,不过眼下有些混乱,各方争执的场面显然得不出答案来,一切还是得从长计议。 “赤先生,我相信在曼陀罗教宗中每个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些身不由己吧,那些外乡人也不例外,不一定全是没有感恩之心的人,你也不例外吧,圣女和赤姓的男子真能有结果吗?” 不得不说,还是李乘风狠辣,仅一句,赤翎哑口无言,血魔也有些脸上挂不住。毕竟,他说的句句在理,按照曼陀罗教宗的阶级观念,两人之间相隔可不是简单的一层阶级,而是无数异样的目光和反对才对。 第185章 血渊城 “所以...”,赤翎也明白其中无奈,但是那能怎么办呢?靠谁?靠自己?自己纵使在不少人头上也只是赤级罢了,头上还有两个阶级呢。靠艾莉吗?她若是有脱身之法,也不会被困在教宗。 “那你们能帮忙做什么呢?”,赤翎有些无奈地望向李乘风等人,心想着难道可以依靠这些陌生人吗?那种天上掉救兵的事,他打一开始就不抱任何念头。 “没错,不敢打包票,但是我们就是转机。”,哇,这也能说下去,林辰看着李乘风,只觉得他并没有把握,不过权宜之计而已。不光林辰,在场的没一个人能相信他说的话。 “呵,别看我们这样狼狈样,不做改变,两个人的挣扎和在暗潮汹涌的大海漂浮有什么区别。”,李乘风冷哼一声,目光威严地扫过所有人。也是,虽然这个问题困扰赤翎和艾莉多年,但是思考着真正的解决办法的想法也就从刚才开始。 死马当成活马医吧,“那目前最要紧的,是你们身上的伤,虽然不知道你们遭遇到哪位看守,但这伤痕无疑是曼陀罗毒了。”,赤翎仔细打量着他们的伤口,可以说判断的很正确,“可是...” 赤翎欲言又止,他好像想到了什么,曼陀罗毒的解药只有高级别的人能接触到,恰好在场的就有一个。艾莉不止一次为了那些外乡人以身犯险,教宗奈何不了她,可也实实在在受到了惩罚。 “没事,我来想办法。”,艾莉这个时候站出来,向众人拍着胸膛保证。“艾莉!”,赤翎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他有些焦急,“就算主教是你的养父,可是你忘了上次的后果?” 赤翎口中的主教就是绛红魇,也是艾莉的养父,不消他继续说下去,大家都明白这对艾莉来说是不公平的,他们等着解救,而她遭受苦难。 “好了,不用说了,继续在这暗道里也不是办法。我们出去再说。”,艾莉表情严肃,一边用眼神让赤翎明白自己的决心,一边上前扶着林辰和寒雪他们朝前走去。 “这就是她的性格,你得支持到对的地方,而不是劝她改变,道路从来不是遇难就换方向而出现的,都是靠自己坚定的心踏出来的。”,李乘风拍了拍赤翎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同他讲,随后就跟上艾莉她们的脚步了。 赤翎有些出神地望着他们,是呀,他所倾慕的艾莉就是如此,哪怕会让自己受伤也要践行心中的善之自我,说不定...这几个外乡人真能带他和艾莉离开这陈旧腐朽的曼陀罗教宗。 暗道尽头的微光逐渐晕染开来,李乘风下意识绷紧了肩背,修罗剑的剑柄已被掌心焐得温热。他原以为会踏入教宗深处,要小心迎接他们的一切,就像地狱酒馆外那扭曲的暗影,或是识途峰顶刺骨的杀意。 可当视野彻底清晰时,他的手指却微微松开了。 眼前是一座城,一座真正的、活着的城。 柔和的光从穹顶垂落,不是赤月那种压迫的猩红,而是像透过琥珀的夕照,将整座城池笼罩在暖调的暗金里。街道两侧的晶石灯盏浮动着萤火般的光晕,映照着青石板路上深深浅浅的脚印。远处传来商贩的吆喝声,蒸腾的热气从食肆里飘出,混着某种辛辣的香气。有孩童举着糖葫芦从他们身边跑过,笑声脆生生地撞进耳膜。 林辰的喉结动了动。他右眼的邪瞳本能地搜寻着魔气,可视线所及处——卖花的老妪、酒楼上凭栏对饮的客人、甚至街角打盹的野猫——全都普通得令人恍惚。 “这……”寒雪不自觉地向前迈出半步,这景象和她想象中的血渊城差异有些太大了 “这就是血渊城了。”艾莉的唇角翘起,指尖轻轻一弹,闭锁的城墙旁一道小门悄然打开,“你们以为会看到什么?严兵把守的宗教本部?还是虎视眈眈的教众?” 李乘风不动声色地扫过街角——三个戴青铜面具的巡逻卫兵正挨个查验路人的腰牌,但摊主们递上令牌时神情松弛,甚至有卖炊饼的老头顺手塞给卫兵两个热腾腾的包子。 “外乡人进来的次数不少,检查归检查,只要不是偷渡而来的人都能在血渊城活的好好的。”赤翎低声解释,“不过,外乡人一旦被发现就逃不过奴役的结果。艾莉之前救助的人据说在城内有据点的,外乡人低低头,绕过这些士兵也能挺好地生活。” 艾莉突然转身,红裙旋开半弧:“跟我来。你们这副模样——”她嫌弃地瞥了眼三人褴褛的衣衫和结着血痂的伤口,“连最下等的茶铺都不会放你们进去。” 她带着他们穿过三条蜿蜒的巷子。越往里走,晶石灯盏越密,最后竟在头顶连成一片星海般的穹顶。巷子尽头立着一栋竹木小楼,檐下悬着青铜风铃,铃舌是曼陀罗的形状。 “赤翎的私产。”艾莉推开门,熟门熟路地踢掉绣鞋,“放心,教宗的眼线到不了这儿。” 屋内出乎意料地雅致。青竹的屏风隔开内外间,案几上白瓷瓶里斜插一支半开的赤色曼陀罗。最令人惊异的是窗边一泓温泉,水面浮着药草,热气里裹着苦香。 “你们在这休整下,沐浴更衣。”艾莉从储物柜里拿出三套衣物,放在温泉旁。 “哇,这么好!”,林辰好久没释放过自己的疲惫了,眼下正是他渴求的。 寒雪却一把按住林辰,李乘风也拉住他,“还是等寒雪姑娘先行使用吧,礼数不可无。” 林辰翻了个白眼,跟着李乘风就出去了,真是的,等一会才能洗去身上的不堪。赤翎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和艾莉也一同到会客厅去了。门关上前,寒雪听见她清脆的笑声,“你这小丫头的情郎全身的伤可真不少,英雄救美留下的?”,当初确实是林辰一马当先,多遭受了不少攻击。 风铃叮当。艾莉领着赤翎给李乘风和林辰,煮茶上点心,李乘风望着窗外,血渊城的灯火次第亮起,竟有几分人间的味道。他忽然想起煮茶老翁的诗。 一城灯火葬黄昏,原来葬的不是别的,正是赤月笼罩下血魔渊的不安。 “额,不知当讲不当讲,赤翎,你知道艾莉她...”,正是饮茶时,林辰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他还是有点纠结艾莉和血魔的关系。 “这个话题可以先不说吗?”,艾莉眼中燃起一丝血色,三人同时被吓了一跳,“邪神大人,我们的事到时再说,我会给你答复的,只是现在...你就把我当做一个叫艾莉的曼陀罗圣女就好了。”,随后艾莉的传音就到林辰耳畔。 他也收起心中的疑惑,默许血魔的做法,李乘风一眼便明白其中的问题所在,赶紧打圆场,“林辰,别老是用你那邪瞳代替思考,或许是这曼陀罗本就沾点魔气,要不然早就被你炼化了。” 赤翎顺着李乘风的话,思绪也是没被引向怀疑艾莉的地方。“对哦,林先生,你这右眼可真独特,听你们这意思,是能炼化魔族咯?” “哈哈哈,是的是的,有些谨慎过头了。实在对不住。”,林辰赶忙顺着台阶下,岔开这个紧张的话题。小冰和老炎在脑海里见证着这一切,不由起疑,血魔为什么要这样呢?不过他们也说不清楚。 就这样在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聊中,三人也在寒雪沐浴完后,整理好自己,各自也都加深了了解。 “诶?雪儿和林先生的情感这么曲折吗?”,艾莉带着他们从房屋另一边出去,不由地听寒雪讲他们之间的故事出神。上一个这么亲切叫她的还是蝶兰。 安逸欢快的时光总会碰到尽头,话虽投机,但眼下三人已经隐隐感觉麻木的感觉开始沿着伤口蔓延,纵使修为能替他们暂时阻止毒素扩散,也到了艾莉该出手的时候了。 “艾莉...要不这次我去吧,教主大人说不定...”,赤翎肉眼可见的担心,可艾莉还是谢绝了他的好意,“小翎放心吧,你去他绛红魇可能下死手,我就不会了,我可是曼陀罗圣女,他能拿我怎么办?你在这好好照顾雪儿他们,有事我可唯你是问哦?” 叮嘱再三尽带柔,独入虎穴仍不悔。艾莉这样子,赤翎也拿她没办法,只能祈祷她平安归来。 分别后,赤翎继续沿着街道向前,来到一处比较豪华的独院,“管家的,这里还有好的住宿吗?” 管家闻声出来,看到赤翎肩上的赤字,谄媚的微笑顷刻挂在脸上,“有有有!大人,您这带朋友来都不跟我提前说明,我会招待不周的。” “好了,无需多言,忙你的去吧,我会客喜欢清静一点。”,赤翎随手递出几枚中品灵石,就把他打发走了。 “这么阔绰,虽然我也曾有不少上品灵石,但是为了修炼,也吸收了不少。我也想当阔少啊!”,林辰眼巴巴看着那些灵石,心里暗自盘算着,“好啦,本小姐可看不惯你这样子,以后我们又不是弄不到灵石。”,当然他的小心思全被寒雪收入眼中,赶紧在他腰间轻轻扭了一下,让他别这样土里土气的。 第186章 意外 暮色渐沉,血渊城的街市依旧热闹非凡。艾莉裹着一件普通的靛青色斗篷,乌黑的长发藏在兜帽下,随着人流不紧不慢地朝某个不起眼的方向走去。路途上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充斥耳畔,或许压根就没人想到,他们平时推崇的曼陀罗教宗就在不远处的寺庙底下。艾莉在一个卖香囊的摊位前停下脚步。她随手拿起一个绣着兰草的香囊闻了闻,借着这个动作,余光扫过不远处寺庙的侧门。两个守卫正打着哈欠交接班,这正是她要等的时机,最重要的正门是他们首要考虑的,但是一些暗道此时估计正处于无人的状态。 "姑娘好眼光,这香囊里装的是安神草,买一个可养心神。"摊主热情地介绍道。艾莉也没多想,放下一枚下品灵石,将香囊揣进袖中,就抓紧走了。绕过守卫的视线,绕过寺庙正门。她转身拐进一条小巷,巷子尽头堆着几个破旧的竹筐。藏于市井好处是便于掌握民众,但这也给了艾莉可乘之机,这正是她摸索出来的暗道入口。 轻轻移开竹筐,墙根处露出一个不起眼的缺口。艾莉蹲下身,纤细的身形刚好能从这处缺口钻进去。尽管通道内阴暗潮湿,但艾莉对这里的每一处转折都了如指掌。她的手指轻抚过墙壁上凹凸不平的纹路,在心里默数着步数。在第七个拐角处,她突然停下脚步,“怎么会?怎么和预想的不一样呢?”,艾莉反复确认,最终明白她没听错,暗道前方正传来脚步声。 平日里的巡逻规律在今天怎么不一样了?艾莉有些百思不得其解,难道绛红魇有什么行动?连这个她之前找的密道都要警戒。可是遭遇迫在眉睫,她还没做好准备呢。 "谁在那里?"一个警惕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艾莉深吸一口气,从腰间取出一块令牌。令牌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淡淡的银光,上面刻着一朵含苞待放的曼陀罗花。"原来是..."那人的声音立刻变得恭敬,"属下冒犯了,可...可教主他说..." 艾莉轻声呵斥道,“本圣女此番是和宗主有机密行事,你也知道吧,我来见他的事,你最好能忘记。”,笃定绛红魇有秘密行动,艾莉只好诈他。 那人似乎想起什么似的,灰溜溜地退开了,给艾莉让出道来。她继续向前,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快。虽然凭借圣女的身份能轻松过关,但每次遇到人都会增加暴露的风险。 庆幸的是又穿过几道曲折的暗道,并无人继续阻拦。艾莉终于来到了靠近祭坛的藏身处。这是一个隐藏在壁画后的小空间,刚好能容一人藏身。从这里,她能清楚地看到祭坛的全貌,却又不会被发现。 她轻轻拨开壁画上的一处缝隙,透过这个观察孔,祭坛上的情况一览无余。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是绛红魇。艾莉屏住呼吸,看着这位曼陀罗教主缓步走向祭坛中央,手中拿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匕首。“这不才月中旬吗?怎么还会用到仪式匕首?”,艾莉不禁心中起疑。 壁画后的狭小空间变得愈发燥热。艾莉的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冷汗顺着脊背滑下。她看着绛红魇沉默地划开祭坛机关,动作熟练得像重复过千百次。 石板移开的瞬间,一股带着金属腥气的风扑面而来。艾莉的瞳孔猛地收缩,八条锁链悬吊着一个白衣女子,她垂落的黑发间露出小半张苍白的脸。 暗金色的血液在女子腕间镣铐下隐约流动,与血渊城永夜中的天光同色。艾莉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场景,千百次在这里出现,此刻却如此陌生,陌生得恐怖。她的喉咙发紧,不得不咬住舌尖才能抑制颤抖。 女子就在这时抬起头。 艾莉几乎要惊叫出声。那张惨白的脸上,一双完全暗金色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她。她本能地后退,后脑重重撞上石壁,疼痛却无法移开视线。锁链发出细微的铮鸣。女子只是凝视着她,被咬破的唇角缓缓渗出一线暗金,在下巴凝成血珠。滴落的瞬间,艾莉肩上的曼陀罗烙印突然灼烧般疼痛起来。 绛红魇若有所觉地转身。艾莉死死捂住烙印,在剧痛中屏住呼吸。女子终于移开目光,重新垂下头去,仿佛刚才的对视从未发生。“曼陀罗,怎么今天戾气这么重啊,也不是什么大事求你。”,绛红魇将石板逐渐关上,他口中的言语也逐渐变小,消失在那个密室里。 壁画后的阴影里,艾莉蜷缩着按住狂跳的心口。直到祭坛恢复原状,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她才发现自己的衣襟已经被冷汗浸透。“那人...是谁?”,这样的疑问充斥着她的脑袋。 好在恐惧并没有支配她,她还有要务在身,绛红魇这离开的时间可是很珍贵的。她赶忙潜入主教的房间,虽然为了提防她再次来寻解药,绛红魇更换了方位。 艾莉还是在一个小盒子里发现了解毒的药膏,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里面的解药抽离出来足够的量,她又把一些普通的膏药补充进去了,然后一切恢复如初。 一刻也不敢耽误,艾莉捏着那安神的香囊就钻回暗道,心焦地想要离开这里和林辰他们会合。 “哦?大娘,这香囊味道好特别啊。”,正在街上散步的绛红魇,鬼使神差地也来到了那个摊位。“哎哟,主教大人,你真有眼光,这是安神草做的香囊,你拿一个回去吧,缓解下疲劳。” 血渊城的民众对于这个教主可谓是相当尊敬,他们认为能在这血魔渊有这样安宁的日子,多亏了当年绛红魇的改造。 掂量着手中香囊的绛红魇悠闲地走回寺庙,攥紧香囊,慌忙的艾莉此刻正走出暗道,不敢停下脚步地重回和赤翎约定好的小院。 好在绛红魇对发生的一切并没有察觉,命运地擦肩而过,让一只信鸽安全地回到了她的归属。 “艾莉?”,李乘风等人在房间里养神,赤翎放心不下,一下午都靠在院子里的树荫下等待着。直到他看见匆忙飞奔的艾莉,三步并作两步,上去扶住她,“怎么啦?” “没...没什么,先给李先生他们把解药用了吧。”,赤翎端详着艾莉,确认她没出事后,暂且应下。 “艾莉小姐回来了吗?”,瞥见赤翎跑向他们,李乘风关切地问起,看到赤翎点头,他也算有所放心了。能安全回来就好,不然真不知道如何面对赤翎。 药膏的作用立竿见影,三人很快从毒素侵蚀的痛苦中缓解过来。艾莉如此孤身深入,对他们已经仁至义尽了,可是现在他们总觉得要分别的话,多少有点不舍。却又没什么理由带着赤翎和艾莉继续冒险。 毕竟从目前的经历来看,歃血泉的获取必然不轻松。四人沉默不语,正想该怎么结束或者继续这段故事,一道清脆的女声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 “我...我想请求你们一件事!”,艾莉的手指紧紧攥住衣角,指节泛白。她抿着嘴唇,目光低垂却不时抬起瞥向李乘风等人,眼神里交织着犹豫与决然。 一行人也是好奇她为何突然说这样的话。她的眉头微微蹙起,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关于...曼陀罗本体。我发现并不是像绛红魇说的那样,仅是一朵庇佑他们的神花,而是...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这句话说得很轻,却在每个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说完立刻别过脸去,睫毛快速眨动,像是在强自镇定。 “什么?!”,这超乎认知的话语,让现场没一个人能接受。 曼陀罗不是那庇佑他们的神花,那照亮整个血渊城的光芒是什么?那教众们得到奖赏的曼陀罗之种又是什么? “这个说来话长,但是你们愿意帮我一把吗?小翎也是,这真的很重要。” 没人去反驳她,此时,林辰默默走过去,摇晃着她的肩膀,“要面对,就一起面对,别这样低头,再难我也会借一份力的。” 艾莉抬起头来,看着寒雪温柔的笑颜,赤翎坚定的眼神,她眼眶中垂垂欲滴的晶莹在灯光下闪烁,“谢...谢谢你们。” 李乘风双手抱胸目睹着这一切,“真幸运呀,要是我当初也能有这样的友人...”,可惜他知道没有如果。 “那艾莉小姐,先别紧张,和我们说下发生了什么吧。”,来自热血的冲动固然是促成结果的必要,但是理性的筹划才是成功的充分。 艾莉小心地回忆每一个细节,把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同众人讲述。听完,所有人再次陷入了沉默,一个可怕的事实在他们心中冉冉升起--绛红魇不是神选之人,却是个欺诈神,欺诈民众,欺诈那名女子的恶人。 第187章 再次探秘 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艾莉觉得想要揭开秘密一定要再次进到那密室里面,当面问那名女子才行。不过赤翎却不敢苟同,“这...这太冒险了吧,涉及到曼陀罗教宗这种深度的机密,可不是像偷解药一样,后果只是受点皮肉之苦,绝对会没命的。” “那个老怪物的修为如何?”,李乘风若有所思,想调查清楚曼陀罗本就是一条没有后路的绝路,想要绝境逢生,还是得找到哪怕一点支撑吧。 不幸的是,赤翎竖起七根手指,一瞬间,绛红魇恐怖的威压仿佛降临现场一般,压得众人有点喘不过气来。李乘风纵使有着逆天的修行速度和水平,也没有半分和绛红魇对抗的力量,只能做到逃走。 油灯在桌上投下摇曳的光影,五人的影子在墙壁上拉得很长,不知所措的气氛逐渐蔓延开来。艾莉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她不可能放弃的,一想到那张没有血气的脸会日日夜夜困扰心中,她就难以接受。 正是她苦恼之际,回忆中某种奇特的感觉一下子击中了她,“等等。”,她猛地坐直身体,缓缓转过头来,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林辰的右眼。 “干...干嘛?我的眼睛怎么啦?”,林辰被她突如其来的注视搞得有点不自在,还以为邪瞳出什么问题了,有些尴尬地用手试图遮挡。 “那个女子...”艾莉压低声音,“我能感觉到,哪怕很微弱,也是有一丝魔族的气息的。”,一瞬之间,林辰联想到了在识途峰顶的教众,那恶魔的气息...恐怕就是来源于这曼陀罗。 李乘风眼中精光一闪,“也就是说,你是觉得林辰有能力悄无声息将那名女子纳入精神空间,将其带出的,是吧?”,他说的没错,艾莉正是这样想的,不可能在祭坛那里解决一切,只能设法先救出女子了。 “所以现在就差怎么将老东西钓出来了。”,寒雪突然开口,手指在桌面上画出两条线,“那不是很简单嘛,除了这绛红魇,我看其他的住民和军队不都是些小虾米吗?”,她的意思很明显,只要伤害到这里的人,她不信这老东西能意识到他们的真实意图。但众人闻言皆是一脸黑线,这是你这个少女模样的人该说的话吗? 赤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寒雪小姐,这不妥吧,这里的民众和部分教众肯定是无辜的,这...就算你们将绛红魇钓出来了,那我们几个能拖多久呢,万一逃不掉,他回去之后发现曼陀罗不在了,岂不是全部都败露了。” “你说的没错,不过我们的机会,他来了。”,李乘风站起身,袖中滑出修罗剑,剑身在灯光下泛着青芒,在场的都云里雾里的,只有李乘风望着院落某一角,心中偷偷盘算着。 艾莉等人知道,峰顶的事很快就会传到绛红魇耳中,必须尽快采取行动,李乘风表态让他们放心按照寒雪的计划去做,着实让他们内心动摇,这个看着再不是办法的办法,却也是能想到唯一的解法。众人片刻默许后,李乘风便直接开始了布置。客房里通宵亮起的火光,闪烁摇曳,将熄不熄,似乎昭示不明了的前路。 翌日正午,血渊城中央广场。阳光透过血渊城上方的晶石穹顶,将琥珀色的光芒洒在街道上。商贩们懒洋洋地靠在摊位边,几个孩童追逐着从面包房飘出的香气。中央广场的喷泉叮咚作响,水流中泛着淡淡的金红色。 寺庙最深处的密室里,绛红魇正倚坐在黑曜石打造的办公椅上,听着外面传来集市隐约的叫卖声,一切都如往常般井然有序,他嘴角扬起满意的弧度。突然,他腰间的一块赤玉令牌亮了起来。 “教主!”,令牌里传出急促的声音,“识途峰顶的守卫死了!现场残留着外乡人的灵力波动!”,绛红魇眉头一皱,刚想说话,第二块令牌又亮起,“报!中央广场发现可疑人物,目前已突破巡游队,到达集市了!” “轰~”,报信结束的瞬间,中央广场方向传来震天动地的爆炸声。绛红魇一把捏碎玉符,猛地站起,密室里的烛火齐齐熄灭。他眼中血丝暴起,他挥手打出一道红光,办公室的墙壁顿时变得透明——只见远处广场上空,一个青衣剑客正凌空而立,手中的长剑正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青光,残暴的风刃一刻不停地倾泻在这土地上,不论是平民还是曼陀罗教宗的护卫,全都受到波及没有半丝反抗的能力。 此时只见赤翎带着一队守卫冲来,掩护群众和受伤的巡游队撤退,然后数十人齐齐围住李乘风,“大胆外乡人!这血渊城岂是你能放肆乱来的地方?!”。绛红魇这才稍微松了口气,想来自己平时优待的教众就是该在这样的时候为他分忧啊。 只是他没预料到,李乘风的实力有些超出预期,就看见他剑指苍穹,方圆百丈内的空气突然凝固,随后化作无数细小的风刃,时而凝聚时而分散,最后化作一条长龙直冲赤翎等人。赤翎早就知道李乘风会这样,按照提前设计好的方法,他全力挥动手中剑刃,为自己周身形成一道壁障,风刃触及他时,便如流体般四散而去,哪怕还有些小的波及,也不足以造成致命伤。可其他不明所以的守卫就不那么幸运了,铠甲上顷刻布满裂痕,肉体被无数风刃切割摧残。 顿时广场上哀嚎声一片。 赤翎故作狼狈地抹去嘴角血迹,“快传令教主!”,然后拿出一种视死如归的状态迎战。守卫们当然想远离这地狱般的战场了,一个个争先恐后地逃窜,寒雪恰到时机地出现,“有小老鼠想溜走吗?那可不是他说了算哦,先过我这关吧!”,霎时,寒霜布满地面,恐怖的低温像地狱里恶魔之手一般,牢牢抓住了每一个人的脚踝,令他们逃走不能。 “六阶修为?!还有这样实力的同伙?”,绛红魇脸色骤变。这样两个强者在血渊城闹事,若不亲自镇压...整个血渊城怕是很快就要沦陷。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赤翎早就将他可以隔空观象的能力告诉了李乘风他们,这只是引诱他的陷阱罢了。 绛红魇顾不了那么多了,只一息功夫便来到了寺庙门口,“呵~血渊城建立这么久,还真没人有你这样的胆量敢来挑战我的底线。受死吧。”,绛红魇心中认定这两人就是峰顶杀害守卫的罪魁祸首,心中的愤怒早已点燃,此刻正熊熊燃烧。 一出手便是最强的杀招,只见他黑袍无风自动,右手缓缓抬起。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整片广场的空气骤然凝固,仿佛连时间都变得粘稠起来。他五指张开又收拢,像是要攥住什么。 李乘风感觉本来听他调度的风之灵力,风之法则全部都失效了。他的衣袍猛地向内坍缩,皮肤表面开始不自然地凹陷。更可怕的是,这股力量并非来自某个方向,而是从四面八方同时挤压而来,就像被无形的巨人握在掌心。 “咔嚓~”,李乘风左臂骨骼发出脆响。他强忍剧痛,修罗剑爆发出刺目青光,剑锋划过之处,空间竟被撕开细小的裂缝,狂暴的虚空乱流与挤压之力对冲,总算挣出一线喘息之机,他一蹬脚赶忙远离绛红魇。 此时寒雪抓住时机,整个人化作一道冰蓝色流光,剑尖凝聚着极寒星芒,直刺绛红魇咽喉。这一剑快得超出肉眼捕捉,殊不知,绛红魇早就在提防她了,冰尘剑在距离目标三寸时诡异地停滞,剑锋前凭空浮现出多层暗紫色波纹,每穿透一层,剑势就慢一分。 绛红魇左手食指轻弹,“破。”,“砰~”,波纹炸裂的冲击波将寒雪掀飞。她在空中翻转数圈,冰尘剑插入地面划出十余丈沟壑才勉强停下。握剑的虎口已然崩裂,鲜血顺着剑柄滴落在霜痕上,绽开刺目的红梅。 李乘风见她被逼退,赶紧再度发起攻势,修罗剑以刁钻角度斜挑绛红魇肋下。这一剑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暗藏风劲,剑锋未至,空气已无声裂开蛛网般的细痕。 绛红魇不闪不避,任由剑尖刺中黑袍。就在接触的刹那,他周身突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波纹,“轰~”,李乘风如遭雷击,修罗剑脱手飞出。他整个人被无形的重力压入地面,青石地板呈人形凹陷,蛛网状的裂痕蔓延到十丈开外。鲜血从他耳鼻中渗出,在石板上积成小小的血洼。 寒雪挣扎着站起,却见绛红魇已凌空而立。他双手结印,身后浮现出无数波纹,如同雨天水面泛起的涟漪。“没空陪你们玩了。”,无情的声音像宣判二人的死刑。 与此同时,寺庙内部。 艾莉一只手按在暗门上,一只手拿着仪式匕首,学着那天偷看绛红魇的模样。她划破指尖,渗出鲜血,在石门上画出一个曼陀罗图案。石门无声滑开,一股带着铁锈味的寒气扑面而来。“哦?不是负心汉吗?是之前的小姑娘啊。”,有气无力的声音,在看到来人身份后,竟透露出一种诡异的喜悦。 第188章 所谓转机 女子垂落的黑发微微晃动,遮挡住半边苍白而毫无血色的脸庞。一双黯淡无光的眼眸,时不时闪动着诡异的光泽。她嘴角轻轻抽动,僵硬的肌肉似乎早已忘记了笑容的模样,此时艰难地牵扯开来,勾勒出一个令人心底发寒的笑意。 那笑容并不温暖,甚至带着丝丝凄惨与悲凉,唇角渗出的暗金色血丝顺着下巴缓缓滴落,宛如绝望的泪水。但此刻,却奇异地传递出一种令人震撼的、渗透到灵魂深处的希望。她就那样直直地盯着林辰与艾莉,目光中仿佛隐藏着千言万语,仿佛在诉说着她长久以来的折磨与煎熬,亦仿佛在期盼着即将到来的救赎。 她的唇微微颤动,话语缓缓流出,“杀掉我吧,邪瞳也好,利剑也罢。” 林辰心中猛然一颤,心底的震惊如惊涛骇浪般掀起,难以平复。她竟然一眼就看出自己右眼的邪瞳,明明与她素未谋面,可她却仿佛早已熟悉,仿佛早已料定他的到来。邪瞳微微颤动着,林辰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将精神力缓缓扩散过去,轻柔地触及那女子的气息。一丝虚弱而残破的魔气,宛若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却又真实得令人无法忽视。 果然是魔……林辰的心猛地一沉,眼前女子命若游丝的样子不断刺痛着他的神经。眼神中涌现出复杂的神色,有悲悯,有困惑。 一旁的艾莉更是急得面色发白,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她上前一步,紧紧抓住了女子的手腕,声音低而急促地道,“曼陀罗,不要着急寻死,我们能带你离开这里,你一定要坚持住!”,她的话语充满了急切的恳求,目光中流露出强烈的期盼与不安,仿佛生怕对方下一刻就会永远闭上眼睛,再也无法回应她。 然而,女子却对艾莉的话语置若罔闻。只是继续重复之前的请求,“杀了我吧……邪瞳也好,利剑也罢,只要让我彻底解脱便足够了……”,她的声音轻若蚊吟,却仿佛一柄锋利的匕首,狠狠刺进了林辰与艾莉的心底。 林辰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脸上浮现出挣扎而复杂的神色。他们此行想过以各种方式带走这个可怜的女子,但却没想到她求死的意志却是如此坚决,她的内心是如此绝望。 艾莉则焦急地看了眼林辰,眉头深深皱起,脸色愈发苍白,“不……我们还有机会,你现在不能就这样放弃啊!”,女子却只是摇了摇头,虚弱的笑容变得更加决然而凄凉,“你们不明白,我早已活得比死更痛苦,若不给我解脱,你们的善意对我来说,便是更深的折磨。” 她的目光灼灼,仿佛穿透了两人的心灵,让他们陷入了极大的两难之境。此时此刻,林辰的心跳剧烈加速,艾莉心急如焚,二人满头冷汗,绛红魇的攻击随时可能夺走他们朋友的生命,而眼前的女子,又执意选择死亡,丝毫不愿接受营救,仿佛他们的一切努力,在她看来都是徒劳…… 广场上,肃杀的气息如潮水般涌动,绛红魇冷酷的眼神毫不掩饰地扫视着李乘风等人,那双冰冷的眸子里弥漫着毫无怜悯的杀意,令人不寒而栗。 在这片紧绷到极点的沉寂中,赤翎默默地站在绛红魇身后,面色阴晴不定,手中的长剑微微发颤。他沉默着,内心仿佛被烈火与寒冰交织折磨,眼神在纠结与果决之间来回徘徊。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对这个主教大人动手,但此刻,内心最深处却早已做出了选择。 赤翎的眼前闪过一幕幕清晰的画面,李乘风等人替他们出谋划策的认真,还有艾莉温柔却焦灼的目光,这些都是他生命里少有的温情感觉。 他的心跳逐渐加速,内心的挣脱欲望如同藤蔓般疯狂生长,缠绕着他的每一寸思绪,催促他做出那个或许会改变命运的决定。赤翎咬紧牙关,目光一点点地凝聚出不容动摇的意志。此时此刻,他的心底早已没有了顾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炽烈与决绝。 终于,他眼中最后一丝犹疑彻底消散,整个人犹如决堤的江河,再无回头之意。 “绛红魇!去死吧!” 伴随着一声低沉的怒喝,赤翎手中长剑骤然爆发出炽烈的赤红光辉,犹如燃烧的烈焰,毫不留情地刺向绛红魇毫无防备的后背。被自己信任的手下突然袭击,绛红魇措手不及,仓促间举掌抵挡,气息紊乱,瞬间被震得步伐踉跄,胸口剧烈起伏。 就是此刻!李乘风眼神一凛,抓住瞬息之间的破绽,身形如风般掠出,修罗剑携带着锐利无匹的剑气,猛然斩向绛红魇的腰腹处。寒雪配合默契,冰寒之气化作锋锐的长刃,从另一个角度狠狠刺向绛红魇的要害。 两股攻势同时落下,绛红魇纵然修为高深,此刻也不得不仓皇抵挡,被生生逼退数步,嘴角渗出了一缕血丝,整个人的气息变得更加暴躁与狂乱。 他猛地抬起头,双目中浮现出无尽的暴怒与阴狠,“竟然伙同卑劣的外乡人来欺骗我?!”,他的话语如雷鸣般震动整个广场,周身狂暴的血色之气汹涌澎湃,四周空间几乎都在这恐怖的威压之下颤抖。愤怒扭曲的脸庞上,青筋暴起,赤红的双眼仿佛已失去了理智,浓烈的杀意如潮水般汹涌袭来。“今日,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 绛红魇眼中怒火如同沸腾的熔岩,几欲喷薄而出。然而,就在他准备彻底释放疯狂的杀意之时,心底却骤然掠过一丝异样的寒意。他目光一凝,脸色在瞬间从极致的愤怒转化成了慌乱与不安。 “不可能……怎么会……”绛红魇喃喃自语,眼神猛然一变,变得惊惶失措。他甚至完全无视了李乘风等人,身形一晃,毫不犹豫地向着密室疾驰而去,身影在空气中拉出一道扭曲而慌乱的轨迹。“不好,他怎么察觉到的?”,李乘风暗自惊呼,按理说绛红魇不该这么早就明白这调虎离山之计啊? “快跟过去!”,李乘风的声音带着焦急与慌乱,身形一晃,已化作一道疾风掠出,朝着密室的方向疾驰而去。 寒雪与赤翎脸色微变,也顾不上恢复,强撑着剧烈的痛楚,紧随李乘风之后,全速奔向密室。此刻的他们,心底都笼罩着一层厚重的阴霾,林辰和艾莉如果真的被绛红魇截住,后果将不堪设想。 此时,密室之中。 林辰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内心焦急如焚,“曼陀罗,求你了!我们还有希望!”,艾莉的声音几乎带上了哭腔,眼神中闪动着不忍与绝望。曼陀罗轻轻地摇头,露出比死亡更加惨然的笑容,“我早已放弃希望,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对我而言,只是更深的痛苦。让我安息吧……” 林辰攥紧拳头,咬紧牙关,心中无比煎熬。他虽然不想执行计划最难办时的解决方案,但眼前的形势迫使他还是先用邪瞳将曼陀罗的灵魂收纳进精神空间再作打算。 “曼陀罗,抱歉,我们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去!”,邪瞳骤然绽放出妖异的红光,强大的精神力量笼罩在曼陀罗虚弱的躯体之上。 然而,就在此刻,厚重的墙壁猛然炸裂开来,石屑纷飞,一道狂暴的身影携带着恐怖至极的气息瞬间降临。绛红魇眼神冰冷而疯狂,目光如毒蛇一般锁定在林辰与艾莉身上,充满着令人窒息的杀意。“你们竟敢如此!”,他的声音如同地狱中的厉鬼怒吼,森冷而骇人。 林辰与艾莉同时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袭来,两人的身体几乎僵硬在原地,心脏猛烈跳动,脸色瞬间惨白。 此刻的绛红魇再无半点理智可言,他看向曼陀罗的目光中,竟然透出无法掩饰的惊恐与愤怒,显然已经彻底失去了平日里镇定自若的姿态。 绛红魇狂暴的气息宛如实质般扩散开来,空气都在他惊人的力量下不断震颤。他双眸血红,毫无理智可言,浓郁的血气化作凶猛的飓风,狠狠轰击着林辰与艾莉。 林辰奋力抵挡,却感到胸口如遭重锤,剧痛从内腑传遍全身,身体被狠狠掀飞出去,撞击在坚硬的石壁上,鲜血顺着嘴角渗出。他喘息着,竭力站稳身体,却无法进一步行动了。艾莉也被震退数步,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急促不稳。 “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绛红魇脸色阴鸷至极,嘴角微微抽动,周身的血气再次凝聚成骇人的力量,准备对二人发动致命一击。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曼陀罗却突然艰难地抬起头,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微弱却清晰的嘲讽与怜悯,“红魇,很久没见你这样激动了呢。” 她的声音轻柔如耳语,却如一道无形的利刃,直插绛红魇的心底最深处。 绛红魇浑身猛然一颤,周身澎湃的气息骤然紊乱,眼底闪烁着震惊与惊慌,暴怒的神情在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乱与无措。他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奄奄一息却又唇角带笑的女子,内心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撕咬。 刹那失神,李乘风等人也赶到现场。与此同时一道黑影破空而入,来者正是寂幽尘。他目光凌厉地扫过现场,见绛红魇陷入了混乱,一秒也未耽搁,长袖一挥,一股浩瀚的黑色力量迅速卷住林辰与艾莉,旋即将他们拉至自己的身后。 “跟我来!”,寂幽尘语气不容置疑,声音冷冽而果决。李乘风迅速上前接过林辰,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示意众人立即撤离。寒雪与赤翎也同时出手,扶住艾莉,紧张地朝密室之外撤去。 绛红魇终于从混乱中回过神来,他面色狰狞,额头青筋暴起,狂暴的血气再次凝聚,怒吼道,“你们休想离开!” 然而曼陀罗此时却满眼悲凉地凝视着他,嘴唇再次轻轻翕动,传来一句令人心碎的话,“红魇,我或许真该让你这个可怜虫死在那个夜晚。” 绛红魇身体猛然僵硬,如同被重击了一般,双拳剧烈颤抖,嘴角抽搐着,眼底充满了压抑的怒火与无法掩饰的悲哀。 借助这一短暂的空隙,寂幽尘果断带着众人迅速撤离,身影消失在了密室之外。只留下绛红魇呆立在原地,满眼茫然,曼陀罗的嘲讽犹如一记响亮的耳光,在他的心底挥之不去。 第189章 外乡人据点 夜色如墨,曼陀罗教宗所在残破不堪,不少守卫还没反应过来教主为何如此激动,就见里面开始漫出火光,身前碎石呼啸而过,几个人影眨眼间疾驰而出。终于有人高声呼喊,“那是...那几个贼子!”,这些人才开始追击。 追兵踏响街道,如野兽追猎。李乘风一言不发,背着林辰一路狂奔,肩头湿漉的血早已沁透衣衫。林辰身上不见伤口,却见呼吸断续,每个毛孔都有可能渗血。好在他着那副被邪瞳改造后的躯体,依旧吊着他的命,手死死攥着李乘风的衣领,拒绝失去意识。 就在他们离开街道,钻进小巷,踏上城郊时,寂幽尘在风中冷声道,“你早就知道我在跟着你们?”,显然这是对李乘风的不悦,即便他救人是本人的决定,但他明白李乘风在当初设计行动时,把他也算计进去了。 李乘风没回头,语气平静,“那可不怪我,都听闻你寂幽尘行侠仗义,我可是很想见识一下呢。”,狡猾的回答让寂幽尘冷哼一声,步伐加快,已然并肩而奔,“所以你就这样带他们送死?你真以为七阶能被你,被我拖延住很久吗?要不是他自己心神乱了,我们全都会死。” 李乘风耸耸肩,表现得很轻松,“没办法,这是唯一的机会了,就算我不把你牵扯进来,他们也会去的。比起这个,你还是去前面带路吧,你不是心中有好去处吗?”,寂幽尘无语,只是乖乖地按李乘风说的那样做,李乘风猜的没错,他确实有可以逃去的选择。 血渊城渐远,前方是崖壁与浓密林木交界的断层地带,寂幽尘突然一转身,带他们跃入一条掩藏极深的石道。他手中铁铲旋转,撕裂空气间,一道简陋却隐蔽的石门悄然开启。 “这里是哪?”,李乘风打量着周围,似乎在警惕着什么。“我师父当年和进入此处的九州人一样,被血魔渊的人看作无耻可恶的外乡人,命悬一线之际是在这附近被救的。”,寂幽尘沉声道,“救他的同样是一群外乡人,虽然很多年过去了...” 寂幽尘话语中断,仰头看着逐渐露出的赤月,长吸一口气后,继续说道,“他老人家竟也算到我会来到这里,他当初留下的灵魂痕迹依旧指引着我。李乘风,或许这就是命吧,如果不是你们,再过些时光,可能连这灵魂痕迹都消散了,我也就无缘与他再见了。” 短暂停留后,几人继续他们的行程,跌跌撞撞地在石道中穿行。赤月的微光透过石缝洒落,如同在地面织出破碎的血红色蛛网。李乘风肩头的血迹已凝结成暗褐色,林辰的指尖却仍紧紧攥着他的衣领,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珠顺着他的脖颈滑出,在苍白的皮肤上洇开细小的花。 “还有多远?”, 寒雪的声音出现些许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双手拄着冰尘剑,拖着疲惫的身躯继续前进,剑尖与地面摩擦发出沉闷的响声。 寂幽尘突然驻足,铁铲重重敲击地面。前方的石壁应声裂开一道缝隙,一道光亮投射而出,不似赤月之光诡异可怖,也不似血渊城之光晶莹剔透,反而是像那人间火光,平常却温暖。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投下晃动的阴影。“到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迟疑,仿佛在揭开一个尘封已久的秘密。 穿过狭窄的缝隙,众人眼前豁然开朗。一片被巨树笼罩的谷地中,无数盏青铜灯悬挂在枝头,灯光透过的琉璃罩,将整片树林染成浅红。树干间搭着悬空的木质栈道,栈道下方的空地上,错落分布着用兽皮和木材搭建的帐篷,帐篷缝隙中透出温暖的光晕,隐约能听见婴儿的啼哭和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这是……” 艾莉攥紧赤翎的手,眼中闪过惊讶。她从未想过在血渊城的阴影里,竟藏着这样一个庞大的据点。空气中飘来草药的苦香和烤兽肉的焦味,与血渊城的市井截然不同,虽是些原始的气息,却更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 “先别高兴得太早,我们似乎不是那么受欢迎。”, 李乘风突然抬手指向某处,顺着他的目光,众人看向栈道上方,那里站着几个手持弓箭的身影,弓弦已经拉满。 “什么人?!” ,一个粗哑的男声从树上传来,“这可不是教宗之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人群从帐篷中涌出,密密麻麻地围拢过来。他们大多衣衫褴褛,身上或多或少缠着绷带,眼中却透着警惕的光。有人举着松明火把,有人握着生锈的刀剑,还有人怀里抱着哭闹的孩子,却用身体死死护住背后的帐篷。 李乘风将林辰轻轻放下,示意寒雪护住他,自己则向前半步,双手摊开以示无害。“我们是从血渊城逃出来的外乡人,并无恶意。” 他换上他那副善意的笑容,声音平稳,试图稳定这些人的情绪。他能感受到这里伤兵虽多,但担当保护责任的几个,实力却还是不低。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尽量不要动手。 人群中响起一阵窃窃私语。一个拄着拐杖的老者拨开人群,他的左眼蒙着布条,右眼中跳动着警惕的火光。“外乡人?” ,他上下打量着众人,目光在艾莉的衣着上停留,又扫过赤翎肩头的赤字,“血渊城的外乡人哪有这样教宗衣服的?哪有肩膀上有曼陀罗烙印的?” 赤翎闻言赶紧遮住自己的印记,糟糕了,本就是不速之客,这下更是百口莫辩了。 外乡人的敌意越来越重,一场大战眼看就要爆发,却不想一声高喊打破了,这种氛围,“是她!是那个救过我的姑娘!” ,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女子挤到前排,她的手臂上缠着渗血的布条,却仍奋力举起手来,“半个月前,我在血渊城被巡逻队抓住,是她用令牌救了我的命!” 另一个声音从帐篷中响起,“我娘的曼陀罗毒也是她给的解药!她不是坏人!”。 一个少年扒着帐篷边缘,眼中闪烁着泪光。 人群的敌意开始松动,窃窃私语变成了此起彼伏的议论。老者皱着眉头,目光在艾莉和她身后的伤者之间游移。就在这时,林辰突然发出一声呻吟,身体重重向后仰去。 “辰!” ,寒雪慌忙扶住他,却见他的右眼睑下渗出鲜血,邪瞳仿佛在尽最大的努力,修复着他破损不堪的身躯和内腑。李乘风指尖凝聚出一缕青芒,风刃在他掌心旋转,“李某请诸位先放下成见,让这位兄弟到你们这里修养调理,之后我必有重谢。事出紧急,若诸位不愿意配合,我也没多余时间解释了。” 老者沉默片刻,突然转身走向栈道。他对着树上的弓箭手挥了挥手,弓弦的嗡鸣渐渐消失。“跟我来。” 他的声音低沉,人群也随之散去,只剩下灯光继续温暖这里的一切。 栈道在脚下吱呀作响,众人跟着老者向树林深处走去。艾莉回头望去,只见赤翎正小心翼翼地替林辰擦拭额角的血迹,寂幽尘则默默跟随着。 直到走到其中一间树屋跟前,老者掀开兽皮门帘,屋内浓烈的草药气息喷涌而出。他跛着腿走到火塘边,用铜勺拨弄着陶罐里的药汤,暗红的汤汁咕嘟作响。 “又是一个深受曼陀罗教宗残害的年轻人,我真希望我有一天可以不用每天都准备着这些草药。”, 他靠在堆满卷轴的木架旁坐下,独眼中映着跳动的火光。李乘风注意到他腰间挂着半块青铜令牌,上面刻着断裂的曼陀罗花纹。分明与祭坛密室里绛红魇的那仪式匕首纹路相同。他指尖微动,似乎下一刻就要拔出修罗剑来,却见老者丹华突然发出一声苦涩的笑,独眼中的火光被阴影吞噬。 “别紧张。” ,丹华抬起枯枝般的手,摩挲着断纹边缘,“我可不是绛红魇那种忘恩负义之人。”,此言一出,众人皆是震惊,他们没想到这个老人竟知道绛红魇。“当年我和那家伙离开南州,一同进入血魔渊,却不幸掉入这个世界的裂缝中,在赤月的光辉下,天空还意外地下起了血雨,让我们更难攀爬。直到一个人影出现在我们面前。” ,他的声音突然哽在喉间,像是被陈年铁锈堵住,“那就是曼陀罗,她把我们拉起,又用自己的鲜血,那金色的血液让我们死里逃生,我们都很感激她。” “可是...事情的发展却偏离了道路,绛红魇和她相识倾心,我都看在眼里,本以为即使是在赤月笼罩的血魔渊里,也能有我们几个的幸福。”,话到这里,丹华逐渐咬牙切齿,最后还是强忍着愤怒说了下去,“却不想绛红魇竟私下找到我,想要囚禁曼陀罗,将她作为他统治血魔渊的力量之本!” “我很气愤,我很不理解,我毅然决然地拒绝了他,并打算将一切告诉曼陀罗。但我低估了他的不择手段,他的邪恶。”,话止于此,后面的内容一行人也能明白,定是那忘恩负义的绛红魇,残害了自己的兄弟,幽禁了自己的爱人,曼陀罗教宗和这外乡人据点想必也是那时出现的。 第190章 最初的封锁(上) “老先生,你的难过我们能理解,可是...有个摆在眼前的问题。”,李乘风看着丹华气愤而又无奈的神情,几经心理斗争还是问出了一个严峻的问题,“哪怕现在脱离了艾莉的血液滋养,曼陀罗的体质也足够他寻找到下一个圣女,绛红魇只会越来越强,你和在这里的外乡人又能等待什么呢?” 就像是美梦终归是美梦,残酷的现实里他们根本就没有反抗的手段。“小伙子,你说的我都知道,可除了神明降世,我...我还真不知道如何清算这个忘恩负义之人” 丹华自从逃到这里后,没有一个日夜不再思考这些,总是无果。 “艾莉,李先生说你是用你的...”,就在此时,激动的赤翎不敢置信地看向艾莉,他还蒙在鼓里,他还以为圣女是一份养尊处优的差事。 “没事的,小翎,我...体质比较特殊嘛,失去一点血液也没什么。” “那你这体质怕不是经过歃血泉改造过?说不定能让你吸收它的力量来对抗那个狗东西。”,一道低沉的声音在屋外响起,众人立刻警戒起来,没想到有人在偷听,唯独寂幽尘眼前一亮,那声音很熟悉。 “师傅?!”,寂幽尘赶忙上前一步掀开门帘,来者的模样撞入视线,一种酸楚而热烈的冲动瞬间突破了他眼中的防线,流淌下来。 没错,那人正是隐竹大师,寂幽尘一把将老人拉入怀中,紧紧相拥。歃血泉?李乘风也在心里打起了算盘,不过很快想到了另外种可能性,他的眼神投向林辰,却发现林辰此刻已经清醒过来,虚眯着眼睛也看着他。 早在相遇时,艾莉和血魔的身份就让他们起疑,现在这和歃血泉同源的感觉愈发印证了一些猜想。 “你为什么在这?师傅。”,众人其实都有这样的疑问,为何隐竹大师会在屋外偷听呢。他确实不应在此驻足,更不应做出这等“偷听”的行径,但方才路过时,他分明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那是他的徒弟寂幽尘的气息。即将进门确认时,却听闻关于绛红魇和曼陀罗的事,所以他并未贸然闯入,而是选择在此聆听,便是想从众人的话语中,窥得几分真相。 随后隐竹大师被寂幽尘拉进屋内,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最后停留在艾莉身上。她的神情看似平静,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他抬手拍了拍寂幽尘的肩膀,示意他松开,随后缓缓开口,“当初只是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期望而已,没想到幽尘你真的到这里来了,或许一切都是命吧。”,说罢,隐竹大师再次看向艾莉,眼神中带有一丝审阅以及怀疑。 隐竹大师的目光在艾莉脸上停留了许久,细长的眉毛微微皱起,仿佛在从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中挖掘什么。艾莉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眼神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注视。她轻轻吸了一口气,身子微微挪动了一下,似乎想要找点什么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李乘风见状,轻轻笑了笑,顺势接过话头,“隐竹大师,既然你提到歃血泉,不妨详细说说,或许真能帮上忙。”,他语气轻松,眼角余光却扫过艾莉,他知道现在都把矛头指向艾莉,这其中肯定有更深的关系,但是不能把她逼得太紧了。 隐竹大师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渐渐变得深邃,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场景。他缓缓说道,“我也只是当年略窥一角,那年我探秘至血魔渊,本意是遵循着前人的脚步,想找到中州皇族如此谨慎对待我们守护的墓地的缘由。” 他的语气不疾不徐,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回忆的遥远感。众人听得入神,就连艾莉也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向他。隐竹大师微微眯起眼睛,继续说道,“当时我隐约感觉到某种指引,身体不自觉地就朝着远离识途峰的地方走去。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待我穿过了一片荒芜的山谷,越往里走,空气中便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味。起初我并未在意,直到我站在那泉边,才真正看清了它的模样。” 他的声音顿了顿,手指轻轻敲了敲桌角,仿佛在回忆当时的震撼。寂幽尘站在一旁,目光紧盯着师傅,似乎想要从他脸上看出更多的细节。隐竹大师缓缓抬起了手,仿佛在描绘眼前的景象,“在山谷最深处的洞穴中,一道泉水在那喷涌,周围积聚的水面赤红。水面平静如镜,映照着四周的枯木和无色的山峰,仿佛整个天地都被它吞噬了一般。”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我走近几步,想要细细观察,却发现那泉水仿佛有生命一般,水面下隐约有暗流涌动。我伸出手,想要触碰那泉水,却在指尖即将触及水面时,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抗拒之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排斥我。” “那泉水……”,隐竹大师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迟疑,“我当时并未多想,只觉得那是一种奇异的天地之力。直到多年后,我在一本古籍中看到关于歃血泉的记载,才意识到或许那泉水就是传说中的歃血泉。” 隐竹大师收回回忆的目光,看向众人,“这歃血泉并非寻常之物,据记载它排斥一切外来物。不过……”,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艾莉身上,“我看这小姑娘似乎和这泉水有不小的渊源。” 艾莉听到这话,下意识攥紧了衣角,指节微微发白。她感觉到体内血魔的意识开始躁动,一股莫名的恐惧从心底涌出。赤翎察觉到她的异样,凑近一步,声音低沉而关切,“怎么了?”。 艾莉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试图掩饰内心的不安,“没事……只是觉得这泉水听起来很危险,但老先生好像认为我可以胜任获取其力量的责任。” 隐竹大师眼神深邃,微微点头,“你的体质特殊,或许真能与歃血泉产生共鸣。只不过...”,他的话还未说完,窗外骤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号角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众人纷纷看向窗外,赤月此刻已经染上了更深的血色,仿佛被鲜血浸透。远处,隐隐传来喧闹和马蹄声。丹华猛地站起身,脸色凝重,“不好,绛红魇的追兵已经搜到附近了!没时间再犹豫了,我带你们走暗河,绕过血渊城,先到歃血泉所在的山谷再说!” 李乘风迅速站起身,眼神凌厉,“我来负责吸引追兵的注意力。寂幽尘,你跟我一起去制造骚乱,引开他们。”,寂幽尘点了点头,手中的铁铲已然握紧,在火光下泛着冷光。 隐竹大师沉吟片刻,指了指地图上的一条小路,“识途峰的背面有一条鲜为人知的小径,只要沿着它走,可以直接通向山谷。不过这条路险峻异常,必须小心。” 艾莉默默听着众人的安排,内心的挣扎却越来越剧烈。血魔的声音突然在她脑海中响起,低沉而愤怒,“愚蠢!歃血泉可不是什么简单的泉水,它是禁魔圣水!靠你我是没办法处理的,只能是借助邪瞳的力量,重新塑造我的血肉。若我脱离这具身体和林辰一起吸收它,你必死无疑!” 艾莉的身体微微一颤,脸色瞬间苍白。她咬紧牙关,低声回应脑海中的声音,“如果不吸收歃血泉的力量,就无法彻底借用你的力量,你们敌不过绛红魇。”。血魔冷哼一声,“你真打算舍身取义?当初我延续你的生命,后来成为圣女,能继续和赤翎在一起。现在你就舍得了?” 艾莉的拳头攥得更紧,指节咯咯作响。她的目光不自觉地看向赤翎,后者正专注于和丹华讨论路线,并未注意到她的异常。她深吸一口气,心底暗暗下定决心,“如果这样能救大家……包括小翎……” 就在这时,赤翎突然转过头,正对上艾莉的目光。他快步走过来,伸手握住她的手,声音温柔而坚定,“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艾莉的眼眶微微泛红,用力点了点头,“嗯。” 队伍迅速分为三路。李乘风带领寂幽尘和寒雪在从据点暗河潜行至血渊城东门时,大张旗鼓地释放灵力风暴,寒雪的冰尘剑挥出,街道瞬间被冰霜覆盖,巡查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过来了。隐竹大师、林辰和艾莉则继续沿着暗河潜行。林辰的邪瞳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他的伤势虽然加重,但依旧咬牙坚持着。 按照隐竹大师的说法,小道过后的溶洞直通歃血泉。众人穿过幽暗的溶洞,脚下的暗河水流湍急,裹挟着刺骨寒意。赤月的红光从岩缝渗入,在水面映出扭曲的血色波纹。 突然,前方的岩壁轰然炸裂!碎石飞溅间,一道庞大的黑影缓缓立起——那是一具被赤月侵蚀的魔骸,骨骼漆黑如铁,关节处缠绕着血红色的魔气。它的头颅裂开一道竖瞳,瞳孔中流淌着与歃血泉同源的暗金色液体,每走一步,地面便腐蚀出焦黑的脚印。 魔骸只是微微一顿,随即发出刺耳的尖啸,朝众人扑来!林辰猛地推开扶着他的艾莉,踉跄两步站稳。他的右眼邪瞳骤然睁开,血丝如蛛网般蔓延,瞳孔深处似有熔岩翻滚。 "林辰!你的伤。" ,艾莉伸手想拦,却被林辰制止。魔骸的利爪已至眼前,林辰不退反进,邪瞳猛然收缩! 一道赤红光束自邪瞳迸射,如锁链般缠住魔骸的头颅。魔骸的动作骤然僵住,竖瞳中的暗金液体疯狂翻涌。 林辰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他的身体本已濒临崩溃,此刻强行催动邪瞳,经脉如被烈火灼烧。但他咬紧牙关,苦苦坚持着。 "殿下,你可真会逞强!明明伤得那么重了,还要这样出力。",小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辰转头看去,只见冰魔正悬浮在半空,周身缠绕着冰霜。老炎则站在焦土中央,熔岩般的铠甲不断滴落着火浆。 在他们对面,被邪瞳拘束来的魔骸正在重组。漆黑的骨骼吸收着血色月光,体型膨胀了数倍。"这玩意身上有血魔的魔气。",老炎啐了一口,火星四溅,"小心点......" 话音未落,魔骸突然张开下颌,喷出瀑布般的暗金液体。小冰猛地挥手,一道冰墙拔地而起。液体撞在冰面上发出"滋滋~"声,竟将寒冰腐蚀出无数孔洞。 "那个竖瞳是核心是吧?",老炎一跃而起,熔岩长刀砍向魔骸头颅。就在接触瞬间,魔骸额前的暗金光芒形成护盾。"轰"的一声,老炎被反震得倒退数步,刀刃上的火焰暗淡了几分。 林辰突然单膝跪地,外界肉身的伤势正影响着精神体,留给冰魔和炎魔的时间不多了。小冰收起盔甲和长枪,凭空甩出七条锁链,将魔骸右臂死死缠住。"老东西,就是现在!",小冰暴喝,老炎会意,双拳对撞,炸开漫天火雨。魔骸刚要闪避,小冰的锁链突然爆发极寒,将它半个身子冻成冰雕。 "砰!",漫天火雨砸在魔骸身上的同时,熔岩长刀直刺它的额头。暗金竖瞳剧烈颤抖,喷出浓稠的金色血液。魔骸发出无声的尖啸,整个精神世界随之震荡。 林辰强撑着站起,右眼突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他这才发现,邪瞳正在自发吸收那些飞溅的金血。每吸收一滴,魔骸就虚弱一分,而小冰和老炎的身影却越发凝实。 现实世界里,僵立的魔骸突然剧烈抽搐,暗金液体从七窍喷涌而出,全部流向林辰的邪瞳。寂静中,只剩林辰粗重的喘息。 第191章 最初的封锁(下) 从被魔骸突袭的惊惧中缓过神来,意识到刚才剧烈的战斗可能造成溶洞的塌方,隐竹大师和艾莉赶忙上前扶起林辰,带着他火急火燎地离开。就在他们出去之时,眼前景象比他们预料的更让人吃惊。目光所及之处,赤月正垂直照耀着一池沸腾的血泉。 丹华和赤翎负责断后。丹华在暗河某处启动了一道古老的机关,地面裂开了一道深坑,将进入据点的一切方式都隔绝了。追兵被暂时封锁在血渊城郊,然而,就在他们打算追上林辰他们时,一支冷箭突然从黑暗中射出。赤翎眼疾手快,一把推开丹华,自己却避无可避,肩部中了一箭。 “赤翎!”,丹华惊呼一声,想要冲过去,却被一把推开,“这灵力,是绛红魇没错,老先生你快走!一定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小心...” “扑哧~”,赤翎话音未落,一道箭矢再度袭来,直接将其前胸后背捅了个大窟窿出来,丹华明白此时要果决,他只能心中暗自向赤翎道歉,一边加速朝林辰他们那赶去。与此同时,一道阴骛的眼神透过裂开的深坑锁定过来,“哦?只是一个小叛徒吗?我看这背后还有不少大人物也在呢。哼!” 泉水沸腾翻涌,泉底沉浮着无数白骨。泉眼中央,一根巨大的石柱缠绕着一具白骨,锁链上泛着暗金光芒。 艾莉站在泉边,目光凝视着那翻滚的血泉。血魔的声音再次在她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讽刺,“你要想清楚哦,到时候那具白骨可就不是我了,而是你。” 艾莉的呼吸逐渐急促,仿佛每一口气都在胸腔里缠绕,无法顺畅地进出。她的目光游离不定,时而盯住血泉,时而扫向四周,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可以安放的焦点。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被无形的情感堵住了喉咙。血泉汹涌翻滚,心中亦百感交集,好像那就是她惴惴不安的心脏。 随后心中的不舍,如同潮水般涌来,将她淹没。不舍赤翎,那个总是带着阳光般笑容,却又会在任何时刻挡在她面前的少年;不舍林辰他们,虽未相识几天,却有种多年老友的舒心;不舍这个世界,她的生命还没有在血渊城之外的地方留下太多足迹… 她本以为,自己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和他们一起,继续这充满挑战的旅程,可以一起见证绛红魇的覆灭,可以一起欣赏这世界更多的美好。 可是现在…不,并不是现在,而是早在她意识到歃血泉可能是他们唯一击败绛红魇的机会时,她就不断给自己心理建设,可那么多的心理准备却并不能让她平静。 她的眼眶泛红,泪水却倔强地忍着没有落下。她咬紧嘴唇,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血魔的话语依然回荡在她的脑海,“你要想清楚哦,到时候那具白骨可就不是我了,而是你。”,这声音,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扎进她的心里。她知道,这是她必须面对的选择,一个关乎生死,关乎朋友,关乎未来的选择。 良久的沉默,只有歃血泉汩汩的声响打破这压抑的气氛。艾莉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那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了一些。她看向隐竹大师,眼神中已不见之前的挣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定的决绝。 “走吧,大师,我们带林辰过去吧。” ,她声音平静得几乎听不见一丝颤抖,只是脸色依然有些苍白,嘴唇也略显干涸。 她轻轻地拂了一下额前的碎发,试图掩饰刚才汹涌的情绪。 隐竹大师点点头,他轻微摇晃林辰的身躯,待确认他并未昏死过去之后,就和艾莉扶着他缓缓来到血泉边上。这里有着更浓烈的血腥味和硫磺味,散发出的气息令人窒息。周围的环境昏暗潮湿,唯有泉水翻涌的光芒,在石壁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这锁链上的白骨...莫名的熟悉。” ,林辰被搀扶至此,疲惫的眼睛极力睁开一条缝,打量着歃血泉。不消片刻,他已经用邪瞳将这里的魔气感受完全,确实是和艾莉身上的一模一样,“那...那我们就先试试,能否让你将这歃血泉的力量吸收。”,林辰扭头看向艾莉,征求她的意见。 林辰话音刚落,丹华便气喘吁吁地赶来,他满脸焦急,衣衫凌乱,额头上渗着汗珠,显然是全力奔跑了很长一段距离。“是...是绛红魇,他发现了。”,他声音嘶哑,几乎是喊出来的。 众人为之一振,这么快就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吗?得快点吸收歃血泉。可就在这时,艾莉突然感到一股强烈的力量侵入了她的身体,这股力量霸道而强势,瞬间压制了她自身的意识。她瞪大了眼睛,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艾莉的身体僵硬地转过身,她那原本清澈的眼睛此刻充满了血红色的光芒,冷酷中有几分动容。她缓缓开口,声音却不再是艾莉娇柔的声音,而是另一副充满磁性的嗓音,“不行!你们不能吸收血泉的力量!” ,她语气强硬,却透露出几分祈求。 “血魔吗?”,林辰瞳孔一缩,邪瞳明显感应到磅礴的魔力宣泄而出。 “是!我不得不这么做!”,血魔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和焦急,“邪神殿下,艾莉是没办法吸收血泉的,只能是靠你带我进入你的精神世界,以血泉为中介,暂时显现我的在世真身。因为这歃血泉就是最初封印我的阵法,不过是能依靠邪瞳的力量,将我被剥夺的魔气返还于我而已。可将我独立出去,哪怕只是暂时的,艾莉也会失去我的庇佑...死去的。” 她语气中的焦急不似作伪。此刻,她不再傲娇,而是展现出了她对艾莉的关心。 血魔停顿了一下,接着用艾莉的身体转过身,面向血泉,“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她的身体剧烈颤抖,眼中的血光逐渐黯淡。 血红色的光芒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她原本清澈的眼眸,只是其中闪耀着泪光。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压抑的情绪都吐出来。 周围静得可怕,只有歃血泉依旧翻涌,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古老而残酷的故事。 “我…我……”,艾莉的声音有些哽咽,她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泪水还是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我当初…身患重疾,时日无多。” 她抬起手,轻轻地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动作轻柔而悲伤。 林辰、隐竹大师和丹华都静静地听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重的氛围。 隐竹大师默默地走到艾莉身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声的安慰。 “为了不让小翎继续照顾我,为我付出那么多,我…我想寻个了断。”,艾莉的声音再次低沉下来,“却在这里碰到了…她。”,她指了指血泉中心那具缠绕着锁链的白骨。“她…她被封印在这里。” 艾莉的声音越来越轻,几乎微不可闻,但她却依然努力地保持着平静的语调,仿佛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我告诉她,我的一切都厌倦了,反正都要死了,不如和她好好聊聊。” ,她轻笑一声,那笑容却带着一丝苦涩。 “之后我们…我们聊了一天一夜。聊我的过去,我的喜欢,她讲述她的过去,她的遗憾。” ,艾莉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丝怜悯,“她很孤独。被封印在这里,无尽岁月里只有无尽的黑暗和绝望。” ,她伸出手,轻轻地触碰着泉水,感受着那股奇异的能量。 “我们谈天说地,没有敌意,没有陌生感,只有理解和共鸣。” ,艾莉轻轻地说着,她的呼吸逐渐平缓,仿佛融入了这片宁静的氛围,“我们像老朋友一样。” , 她的眼眶微微湿润,但她却并没有哭泣,只是一直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泉水。 “最后…我累了,就在泉水边睡着了。”, 艾莉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听不见了。“当我醒来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她进入我的灵魂,和我融为一体。” ,艾莉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胸口,“她改造了我的身体,我的生命得以延长。” 她转过头来看着林辰、隐竹大师和丹华,泪水与笑容交织在脸上,那笑容是如此的安详,如此的释然。阳光透过溶洞的裂缝,洒落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衬托出她此刻宁静而美丽的容颜。 “谢谢你们。”,艾莉的声音轻柔,像羽毛般飘荡在空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谢谢你们……陪我走过这一段旅程……” ,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世间所有的美好都吸入肺腑。 她缓缓闭上双眼,嘴角依旧挂着那温柔的笑容。 “麻烦你们告诉小翎,不辞而别真的很不礼貌,但是我现在有必须要去做的事,希望他能理解,也希望……他能好好地继续生活下去,就当多年前那个叫艾莉的女孩早就死去了。” ,她说完,轻轻阖上了眼,脸色平静得几乎看不出任何波澜。 然而,她眼角残留的泪痕,却出卖了她内心深处汹涌的情感。 话音刚落,地动山摇,洞穴深处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尖锐声响,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破土而出。 “绛红魇!” ,丹华惊呼出声,他下意识地护住林辰和艾莉,却不料一道强劲的血气径直穿透他的胸膛,将众人炸得四散开来。 “游戏结束了,你们不该触碰我的红线。” 第192章 欺与真 洞穴剧烈震动,尘埃和碎石从头顶倾泻而下,犹如末日降临。绛红魇一步踏出,周身澎湃的血气如同吞噬天地的巨兽,缓缓扩散开来。冰冷的目光扫过艾莉、林辰、丹华与隐竹大师,唇角勾起狰狞的笑意,“就差那么一点,让你们这群老鼠逃走,就差那么一点,让你们坏了我的千秋伟业。” 他目光最终锁定在艾莉身上,“而你,我钦定的曼陀罗圣女就是这样报答我吗?你扪心自问,我有没有百般呵护你,尽力关照你?你说啊!” 林辰咬紧牙关,强行让自己保持清醒,邪瞳闪烁着混乱的光泽,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身旁的艾莉却猛然拉住他的手臂,手指冰凉却坚定。 “林辰,不要再犹豫了!”,艾莉强忍内心的痛楚,声音在剧烈颤抖中透着决绝,“只有你和她才能结束这不堪的一切。让她进入你的精神空间,吸收歃血泉的力量……我们别无选择了!” 林辰望着她清澈却悲伤的双眼,感受到艾莉指尖传来的微弱颤动。此刻,他仿佛看到的不是那个活泼顽皮的曼陀罗圣女,而只是一个为了朋友、为了所爱之人,愿意牺牲一切的普通女孩。他心中一阵剧痛,声音也哽咽了,“艾莉,你……” “别再犹豫了!”,艾莉的泪珠从眼角滚落,她几乎是喊出来的,“我早就死了,现在不过是活在她的馈赠中罢了!林辰,给我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选择吧!我不能总是让别人来替我担忧。” 林辰猛然一震,闭上双眼,心底的挣扎在瞬间平息。邪瞳骤然睁开,红色光芒如潮水般向艾莉席卷而去,艾莉的身体缓缓悬浮在半空,身体里另一个灵魂在离开她,那种抽离感涵盖着许多记忆,也包括她的生命。 绛红魇察觉异变,冷哼一声,抬手便是一记恐怖的血色巨掌拍落,几人头顶的空间被瞬间压缩,空气剧烈震动。 “快拦住他!”,丹华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哪怕刚刚受伤,也毅然燃烧生命元气,一道金色护盾在他面前撑起,顷刻之间却已满布裂痕。隐竹大师眉头紧锁,双手结印,浑厚的灵力凝聚成一面灵力屏障,但仍无法彻底抵挡绛红魇的强悍攻势。 二人齐齐吐出一口鲜血,面色瞬间苍白,但他们依旧苦苦支撑,不让绛红魇靠近林辰与艾莉半步。 就在林辰把血魔带到精神世界之后,他催动邪瞳,试图用血魔的力量与泉水共鸣,很快歃血泉仿佛被唤醒一般,赤红的泉水汹涌翻腾,一道道暗金色的光华自泉底浮现,飞快地汇聚到林辰面前。 “一定要成功啊……”,林辰全身骨骼因为用力发出骇人的“咯咯~”声响,源源不断的暗金力量从歃血泉流淌进他的精神空间,而艾莉的身影却变得渐渐虚幻。 就在绛红魇的血色巨掌即将击碎丹华与隐竹大师的防线时,忽然间一道璀璨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锁链断裂的声音清脆铿锵,那具白骨腾空而起,飞向林辰面前,与那些暗金色的能量融为一体,化作一道冲天光柱。 光柱中,一个曼妙绝伦的女子身影浮现,她气息浩瀚如渊,目光清冷却带着难掩的悲悯与傲然。毫无疑问,此人正是血魔。 血魔轻抬素手,一道血色屏障如天幕般展开,轻而易举地挡下了绛红魇这恐怖至极的致命一击。 绛红魇眼神剧变,脸上的震惊难以掩盖,厉声道,“召唤出来的魔物吗?哼,以为这就能保住你们吗?开什么玩笑!” 血魔淡淡扫过他,冷冽的声音在洞穴中回荡,“绛红魇,你的债,也该算清了。” 话落之间,她缓缓回头,深深望了艾莉虚弱的残影一眼,神情温柔,“艾莉,对不起,到头来还是没能看到你和赤翎走完你想要的一生,不过,安息吧,我不会让这场闹剧继续了。” 血魔话音落下的瞬间,她脸上的一丝柔软倏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到极致的肃杀。仿佛所有的情感在这一刻都被抹去,她周身荡起一道道诡异的暗红波纹,如深渊中的涟漪般悄然扩散。 她微微仰头,幽黑如墨的长发无风自扬,根根晶莹,仿佛夜色凝聚而成。冰肌玉骨的肌肤上缓缓浮现出暗金色的符文,宛若地狱中最美丽而又最危险的花纹。她纤细而高挑的身躯被一袭华丽的血色长裙覆盖,裙摆飘荡间散发出刺鼻的血腥味,裙裾上诡异晦涩的纹路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光泽,仿佛随时都能撕裂吞噬一切靠近之人。 她的眼眸在此刻缓缓睁开,猩红的瞳孔中有无数深邃而幽暗的漩涡在疯狂旋转,仿佛凝视之人只需一眼便会沉沦至永世的深渊中,永无轮回。绝美却阴冷的容颜在这天地间昏暗光影里显得尤为清晰,赤月下,一朵夺命的花绽放出唯我独尊的威严与霸道。 林辰、丹华、隐竹大师同时被血魔此刻所展露的气势震撼,哪怕他们早有预料,也完全低估了这位远古恶魔的强大。林辰喘着粗气,眼神中既有对血魔的敬佩,也有对艾莉逐渐消逝生命的深深悲痛与愧疚。丹华与隐竹大师则面色苍白,虽是人族强者,但在血魔这般震慑灵魂的气势面前,他们竟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渺小。 血魔缓缓抬起纤细玉手,指尖轻轻一划,空气中霎时荡起阵阵涟漪,一道暗红色血液在她掌心迅速凝聚成型,转眼化作一柄狭长、枯槁的古剑。剑身纤细而妖冶,犹如一道血色流光,剑锋散发着无比浓郁的煞气,每一寸剑刃都流淌着嗜血渴望,仿佛只需一滴鲜血,就能掀起一场屠戮盛宴。 “饮血剑……数万年未曾饮血,今日,就拿你祭剑吧!”,血魔声音低沉而冷酷,剑尖轻轻一指绛红魇,周身涌起滔天的血雾,瞬间将整座洞穴染成一片赤红。 绛红魇脸色骤变,他从未料到刚刚显现的这位女子竟然拥有如此恐怖的力量。他额角渗出冷汗,嘴角微微抽动,眼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惊骇,“胡言乱语,你这妖孽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血魔不再多言,娇躯一闪,瞬间化作一道血色流影掠过空间,手中饮血剑直奔绛红魇胸口刺去。绛红魇仓促间挥手凝聚出一道血色护盾,试图抵挡。然而饮血剑的剑锋却诡异地一震,居然在接触到护盾时幻化成千万缕血丝,无孔不入地穿透了他的防御,直接刺入绛红魇肩膀。 “啊!”,绛红魇惨叫一声,面容扭曲狰狞,鲜血自伤口汹涌而出,竟然疯狂地被饮血剑吞噬着。血魔眼中闪过一丝冷笑,手腕微微一转,剑锋再度划开绛红魇腹部,又是一道恐怖的伤口。 “可恶!不对劲,这力量...仿佛不属于人间。”,绛红魇闷哼一声,猛地震退几步,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形成血色雾墙,暂时隔绝了血魔的攻势。他脸色苍白如纸,额头冷汗如雨下,身躯已然剧烈颤抖。 另一边,林辰挣扎着直起身体,望向血魔的眼神复杂无比。唯一能够扭转局势的契机被他们找到了,可是艾莉... 丹华轻叹一声,“何等强大的力量啊,只可惜需要艾莉姑娘付出生命的代价...这血魔渊,人世间为什么总是充满悲剧。”,他的声音颤抖,满含悲痛,手中紧紧攥着那半块刻有曼陀罗花纹的青铜令牌,往事如流沙,流过他本以为接受现实的心。 此时此刻,饮血剑不断地从绛红魇身上吸取鲜血,剑身猩红的光泽愈发耀眼,散发出的杀意愈发浓烈。血魔再度提剑,傲然立于半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绛红魇,冷然道,“绛红魇,你的红线说一千道一万,就是那可笑的利益。而我的红线是你本可以不触及的。今日,我便要你血债血偿!” 绛红魇终其一生,所追求不过是手中握紧的权柄与所谓的千秋伟业。他以爱为由,欺骗曼陀罗,囚禁她为自己所用,背叛挚友,践踏情义;而他真正迷恋的,不过是力量带来的虚荣与支配万物的错觉罢了。 虚妄之人常以利益度量人心,殊不知踏破道德底线之时,灵魂便已被贪婪腐蚀殆尽,所筑高楼终会倾覆。 而血魔虽是被世人忌惮的远古恶魔,却比起绛红魇更懂何为真情。她与艾莉的一体两魂,不曾想过以艾莉的身体帮助自己摆脱封印,重现人间,演绎出人与魔之间难得的真诚与信任。或许是邪神对远古恶魔的影响,亦或许是以身份夺人本就是错误的,远古恶魔也有高尚的灵魂。 人间情谊本无界限,善恶终究不以出身而论。艾莉将生命视若珍宝,却愿为情义甘愿献身;血魔冷血无情,却也懂得这份善念,倾尽全力助她实现愿望。这世上,道路千万,选择不同;而终究,唯有守住初心与底线者,方能超脱宿命的桎梏,真正屹立于天地之间。正所谓,莫道樊笼不可逃,心囚自缚胜钢牢。千秋多少逐利客,终是欺人瞒己奴。并非身不由己,更多的不过是可悲的利益奴隶罢了。 第193章 伪君子的忏悔 绛红魇本以为借助曼陀罗的力量,自己可以在这世间纵横,万千生命都归他主宰。可是面对血魔,无力感迅速占领了他,同时,失血的眩晕感也毫不留情地袭来。 “糟糕,这女人有点邪门…先走吧。”,绛红魇调动内力,把灵力迅速引向伤口,强行封住避免血液的流失,然后就要提速离开这里。 血魔当然不可能让他就这么走了,血债的清算才刚刚开始呢。“绛红魇,你这大教主当久了,还真以为什么地方都是你想来就来想走的吗?” 饮血剑的猩红迸射至这一整片空间,无数血刃在其中暴躁地攒动,待到血魔眼神一凌,锁定绛红魇每一处筋脉,每一寸肌肤,又齐刷刷攻向他。 “噗嗤~”,血肉撕裂的声音在山谷间回响,绛红魇转瞬就成血人一个,找不到一点完好的地方。不过他仍不愿放弃逃走的机会,强大的灵力回光返照般覆盖在他整个腿部,本能地驱动着他狂奔。 血魔本来没有把这放在心上,饮血剑剑锋缓缓对准他的心脏,像是审判一只狼狈逃窜的老鼠。可是突如其来的灵魂震颤感一下子打断了她。 “噗~”,一口鲜血从林辰口中喷出,他本来就身负重伤,现在精神力已经不知道支撑多久了,显然虚弱的他影响到了血魔的追击。 绛红魇身形踉跄,脚步凌乱,鲜血沿着他破碎的衣袍滴落,在血渊城街道上留下一串骇人的痕迹。他脸色苍白如纸,额角冷汗层层涌出,眼神时而阴狠、时而惊惧,早已没有了昔日那教宗之尊的半点威仪。 “该死…怎么会有这样的怪物出现”,他喃喃低语,时不时回头张望,仿佛身后血魔逐步逼近,压得他几欲喘不过气来。 他跌跌撞撞地冲进密道深处,石门轰然关闭,机关锁齿咬合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刺耳。他脚步未停,沿着螺旋通道一路疾奔,直到眼前那扇斑驳石门再度出现。他猛然扑上前,拿起仪式匕首插入那早已泛红的机关符文上,门应声而开,一股沉积了多年血腥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密室深处,一团幽红的光辉微弱闪烁。中央,一位女子静静悬吊于空中。她衣不蔽体,血色脐带般的管道从四肢贯入,连接至密室四角,鲜血缓缓流淌而出,落入地面阵法之中,化作一点点绛红精芒,被符阵吸收殆尽。 那正是曼陀罗。 她的眼神早已没有昔年的温柔与坚定,只剩下被榨干一切后的麻木与死寂,仿佛连痛苦都无法再刺激她的神经。肌肤苍白得近乎透明,胸膛微弱起伏,仿佛随时会随风而散。她的灵力早在多年以前被抽干,血肉被日夜吞噬,仅靠残存的精血维持最后一丝呼吸。 “哈哈…我还有机会,我还有机会…”,绛红魇喉咙滚动,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他踉跄着走上前,跪在曼陀罗面前,手指颤抖地抚摸着囚笼上的锁链。 “我的曼陀罗……你还在,真好。你能救我,对吧?我们曾经说过,生死与共……”,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运转灵力设下引血转元之阵,他打算抽取曼陀罗最后的精血。 “只要再一点点…只要再抽出你这最后的曼陀罗之种…我就能步入巅峰,逆转这该死的局势!”,他眼神癫狂,口中呢喃的语句已经接近疯癫。 但他不知道,血魔等人的身影,已然无声地降临在这密室门前。 “住手。” 这一声喝止如惊雷炸响,令绛红魇心头一颤,还未触及曼陀罗的肌肤,便被一道金色光芒横扫而开。 丹华自血雾中破空而至,浑身战意沸腾,面如寒霜。他单掌一挥,雄浑如江海的灵力猛然倾泻,将绛红魇震飞数丈,重重撞在密室石壁上,鲜血自口中狂喷而出,身躯再也无法站稳,只能瘫倒在地。 “又来坏我好事?臭老头,亏我们曾是出生入死的兄弟。”,绛红魇满脸是血,眼神却仍不甘心地挣扎,仿佛疯子般吼道。 丹华不答,他只是一步步走向囚笼,凝望着那个被锁链吊在半空的曼陀罗。 记忆回到初见那天,她天姿绝艳,风华无双。可如今,她的手脚被钩铁穿刺、封咒烙骨,身体瘦得只剩皮包骨,肌肤如雪,血色早已褪尽。 丹华喉头一哽,眼圈倏地泛红。他半跪在囚笼前,双掌抵地,沉声低语,“曼陀罗…是我来迟了。” 曼陀罗本已阖目的双眼微微颤动,那干涸开裂的嘴唇轻启,却只吐出一缕气音,“丹…华?” 丹华点头,声音低沉:“是我。” 她的目光迟钝地聚焦了一阵,才仿佛回神,低声呢喃,“哈...哈,我还以为你也被他杀死了呢。” 丹华强忍泪水,起身取出一把利刃,一道道锁链应声断裂,但他动作极慢,每一钩每一链,他都在颤抖。仿佛割断的,不只是铁链,更是这些年缠绕她的苦难。 锁链一断,曼陀罗身子猛然坠落,丹华眼疾手快将她轻轻托住。她身轻如羽,几乎没有重量。他小心翼翼地将她安放在地上,用灵力渡入她体内,替她封住伤口,缓解痛苦。 “你知道吗…这些年…他每一日都来…用我血肉浇铸那些血渊城的法阵…我的精血,成了他所谓曼陀罗之种…那些教众所食,实际上就是我…的生命。”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每说一句,就仿佛将肺腑翻出来般疼痛。 “我一直问他…为什么。可他从不回答。他说如果爱他,就该支持他的宏图伟业。”,曼陀罗低声抽泣,丹华此刻泪已滑落,他紧紧握住她冰冷的手,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轻轻抬头,眼中泪光潋滟,“丹华……你说,为什么人可以恶成这样?” 丹华声音沙哑,“他不是人,他...就该死在你救我和他的那一夜。” 密室内短暂的安静,仿佛连时间都为之一滞。 丹华将曼陀罗扶坐在地,她倚靠着他,嘴唇苍白而干裂,眼神迷蒙,却没有一丝对仇敌的愤恨,只有让人心碎的平静。 “现在到复仇的时间了吗?”,她轻声喃喃,仿佛是在回应丹华方才那句“他就该死”。 她眼神落在不远处那个满脸血污、正在缓缓挣扎起身的男人——绛红魇。 他痛苦地咳着血,蜷缩在角落,面上却浮现一丝错愕的慌张。“你别杀我…曼陀罗…你别杀我…”,他嘶吼着想要逃避曼陀罗的目光,仿佛在地狱中炙烤,“我知道你是爱我的…你一定是还记得那些年…” “闭嘴!”,丹华冷冷喝道,一股怒意喷涌而出,像要把他碾碎。 而曼陀罗却缓缓抬手,拉住了丹华的衣袖,“不用了,丹华,让他说完。” 她的眼中没有恨,没有愤怒,也没有报复。只是深深的疲惫,如同一棵枯木在风中飘零,生无可恋。 绛红魇嘴唇哆嗦,想开口解释,可嘴里的话都成了空洞的呻吟。他忽然爬行着向曼陀罗靠近,磕头如捣蒜,“我错了!是我错了!曼陀罗,你原谅我,你说过的,我们要一辈子守护好对方…” 他满脸卑微,涕泪纵横,身子甚至因恐惧而抖如筛糠,可他眼角那抹求生的光,却如毒蛇般贪婪。 “可是红魇啊,如果你是这样守护我的话。”,曼陀罗低头,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我也应该用同样的方式来守护你吧,让你求死不能,日夜煎熬,你说对吧?” 绛红魇脸色瞬间煞白,眼珠急颤,整个人如被鬼魅攫住了魂魄,猛地往后爬了几步。他口齿不清地拼命求情,“不…不…你不是这样的…你不会这么做的…”,双手疯狂挥舞,像要驱赶噩梦。 “可我累了,随你吧,红魇,这个世界或许对你还有些吸引力,我只是想好好睡一觉。” 话音刚落,灵气沿着筋脉骤然爆裂,曼陀罗竟自行引爆了每一寸灵气,血气如烟似雾弥漫开来。 “曼陀罗!”,丹华惊呼,猛然抱住她,却只能感受到那生命之火迅速熄灭的温度。 “抱歉…丹华…我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现在也只是离开这外乡而已。”,她眼角滑落两行清泪,微笑着看着他,“谢谢你…” 灵气溃散,魂魄离体,曼陀罗的身影如同落雪,缓缓在丹华怀中化作飞尘而去。 绛红魇一时间呆若木鸡,继而咧嘴大笑,癫狂吼叫,“哈哈哈!我没死!哈哈哈……” 他躺倒在地,仰天狂笑,泪流满面,嘴角甚至流出鲜血,却仍在笑。 “砰~”,这笑声并未持续多久,就看见绛红魇被一脚踢碎了下巴。 血魔出现在他面前,目光森寒。她缓缓举起饮血剑,声音如地狱死神的宣判。“绛红魇,说了让你死的,你以为逃得掉?” 血雾翻腾,如潮涌般席卷四壁,饮血剑在空中自行崩解为万缕血线,悄无声息地游走而出。 绛红魇猛然瞪大眼睛,脊背贴地而起,像野兽被猎人锁喉。下一瞬,第一道血线从他肩胛切入,皮肉翻卷,一截白骨赫然裸露。剧痛如雷霆轰入脑海,他全身如电击般痉挛,发出一声低沉嘶哑的惨嚎。 第二道血线紧随其后,从肋骨之间缝隙穿透心口,又挑断筋腱。他身形剧烈抽搐,脸色扭曲如恶鬼,双眼突兀地泛起血丝,仿佛要从眼眶中炸裂。 血线如织,漫天游走。十指关节被一根根抽离,指骨碎裂声如脆瓷砸地,每一下都惊心动魄。唇齿间早已血肉模糊,他试图发出呼救,却只有咯血倒灌气管的湿响。他想昏厥,却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强行拖拽着清醒。 他的瞳孔逐渐失焦,混着绝望与惊恐,嘴角却不知为何牵动出一丝笑,疯癫中带着求生的幻觉。他仿佛看见了自己又仿回到了教宗神坛上的高位,众生膜拜臣服。 可下一秒,一道血刃自额头劈下,直穿脊柱,将这最后的幻梦无情斩碎。 他全身皮肉被割裂得千疮百孔,唯独神魂依旧牢牢封锁,承受每一次割裂、每一声抽搐,每一滴血的流失,都像在剜出前尘罪孽。 第194章 渊上渊下 血魔静静立于血尘之中,饮血剑缓缓隐去锋芒,锋刃上残存的血线逐渐隐没。她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仿佛这场审判本该如此,理所当然。 沉寂的密室内,只听得丹华低低一声叹息。他轻轻地伸手,想去抓住曼陀罗那已不存在的发丝,动作怜惜得近乎卑微,却终究没再多说一个字。 下一刻,远处骤然响起奔跑声与呼喊。那是熟悉的声音,李乘风、寒雪两人正从通道深处疾驰而来。光影交错间,他们冲破密室的墙壁,第一眼便看到了血魔手中的饮血剑与角落瘫倒的尸骸。 “这…是绛红魇?”,寒雪倒吸一口凉气,脚步一顿,眼底满是震撼。 李乘风眉头紧锁,眼中浮现浓重的不安与压抑,仿佛能从空气中嗅到一种无法言喻的悲怆。 还未来得及发问,密道另一侧的石门也轰然开启。数十名教众蜂拥而入,个个披着破损教袍,脸上沾染灰尘与血迹。他们一见到教主尸体与祭坛之乱,立刻神色大变。 “发生了什么?” “教主为何倒在此处?!” “是谁……杀了他?!” 愤怒、恐惧、疑惑交织在这些人之间,灵力微微聚起,空气中隐隐透出戒备与躁动。 丹华站起身来,双眼环顾四周,声音沉稳而厚重,“绛红魇,已死。曼陀罗教宗也不再存在了。” 教众面面相觑,有人怒吼,“教主为我等在血魔渊打下一片天,你们这是何意,这是要站在血魔渊百姓和教众的对立面吗!” 丹华尚未回应,血魔已一步踏前,声音如裂石之雷,在众人心神中炸响,“你们所谓的天,难道就是以名为曼陀罗的女子为代价的天么?” 说罢,她缓缓伸手,一道红光幻化出曼陀罗临终前被囚禁、被抽血的景象,真实而刺眼。 片刻寂静之后,有教众双膝跪地,嘶声痛哭,也有人惊恐后退,惶惶逃走。李乘风、寒雪一言不发,只觉这一刻仿佛压下了整个血魔渊最沉重的夜幕。 血魔缓缓收回法象,低声道,“真正的光明,不该靠献祭来维持。” 血色散去,万物俱寂。林辰等人这才从刚才的情景中抽身出来,但某种隐隐的情绪似乎又在心中开始跳动。大家都已经聚集于此,可始终不见赤翎的身影。 丹华站在废墟边,眉心紧蹙。他回忆起最后一次见到赤翎时的情景,那个背影在血雾中模糊不清,却坚定得让人心安。 “我们得快点去找到赤翎,当时绛红魇可下了狠手。”,丹华开口,声音低沉,这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他见证了太多的逝去了,可不能再来一次了。 一行人顺着暗河潜行。水声潺潺,血腥气混着余烬残焰的味道随风散开。他们的脚步越来越慢,仿佛预感到了什么。 在一道残缺的岩壁转角,众人终于找到了赤翎。 他斜靠在角落的石阶上,头发微乱,神情却异常平静。双眼紧闭,唇角带着淡淡笑意,仿佛只是沉沉睡去。他的胸前鲜血早已干涸,染红的披风蜷在一旁,宛如熄灭的火焰。他右手握着那柄破碎的长剑,剑刃断裂,剑身残缺,指节却仍紧握未松,仿佛最后一刻仍不愿后退半步。 “赤翎!”,丹华的声音哽住了,轻轻蹲下身去,却不敢触碰那仍带余温的手掌。 林辰沉默地站在原地,目光久久未曾移开。他想说什么,但嗓子仿佛被什么堵住,只剩下心跳在胸腔中如战鼓般震响。 丹华缓缓走到赤翎身边,蹲下身,闭目沉默。许久,他轻轻拍了拍那已经冰冷的肩膀,如对老友道别。 血魔也来了,她站在不远处,看着赤翎沉睡的模样,没有靠近。丹华眼眶微红,低声道,“希望他在九泉之下,能真正和艾莉开启纯粹的生活……再没有苦难。” 血魔轻挥衣袖,一道温和的灵力缓缓覆盖赤翎身上,使他仿佛沐浴晨光,脸色恢复了些许血色,唇边笑意更深。逝者无可挽回,那只能期望他死得其所,魂归其愿。 短暂的祭奠之后,众人又回到血渊城,空气中仍残留着淡淡的血腥气与被撕裂后的寂静。沿途的街道残破不堪,石板地上血迹未干,破碎的法阵图腾仿佛在轻声哀嚎。 李乘风、寒雪、林辰几人缓步而行,沉默的神情下还未从赤翎之死的情绪中抽离。 “前面……还有人。”,寒雪低声提醒。 他们循声望去,果然,在原先的主殿遗址下方,竟还聚拢着一群神情恍惚的曼陀罗教众。大多是年轻的弟子,还有几位穿着典制服饰的旧祭司,或跪或站,仿佛等着谁来给予他们命运的宣判。 在他们面前,血魔已静静站立良久。她身形冷峻孤傲,红袍沾染斑斑血迹,像一株生于废墟的花,艳而不妖,盛而不屈。 “你们还留在这里,是想继续沉浸于虚伪的祈祷中,还是终于想学会如何活得像个人?”,她的声音如冷泉击石,清醒而坚定。 血魔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人,“曼陀罗已经死了。她用尽了所有灵力、血肉与意志,终止了这场荒谬的信仰奴役。” 她顿了顿,言语越发冷冽,“你们所接受的教义,是用她的血肉写成的。她没有通天的神性,只有伤痕累累的身躯;她没有高高在上的庄严,只有日日夜夜的折磨。是时候放下这本就残忍的信仰了。你们没有神明,也无需神明。” 人群中,有人猛地跪下,痛哭失声,也有人低头不语,双拳紧握、目中颤动。 她抬手指向血渊城四周那断垣残壁的景象道,“你们的和平、庇护与秩序,过去是靠她维系的。如今曼陀罗已去,绛红魇也已伏诛,剩下的血魔渊,不再属于谁的支配。”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原本惶恐的人群中,有人悄然抬头,似乎第一次从血的迷雾中看到黎明的曙光。 “血渊城暂时交予丹华管理吧。”,血魔目光转向他,“外乡人和原住民一起开垦,或许能破开重新笼罩在这的血色迷雾”,丹华神情肃穆地点头,曾经的三人,如今只剩下他仍在这土地上,或许这才是当初真正的走向。 林辰沉默地看着一切,望向远处那已风化成灰的曼陀罗,最终从怀中取出一小瓶歃血泉,递给李乘风。 “我不赞同你的一切选择。”,他说,“但我似乎能明白...绛红魇可以为了目的放弃一切,而你也有你的目的,不过你想要握在手里的东西有些太多了,绕了...我难以想象的弯路。” 李乘风接过瓶子,神情复杂,未作言谢。 心中竟久违翻涌起一种感动,可能是林辰对他的理解,也可能是封闭自己太久,心中洪水早就想冲破那堤坝。手指不自觉握紧怀中那瓶歃血泉泉水。那是艾莉留下的遗愿,映射出千千万万的心愿。 几人默然无言地踏上归途。他们沿着来时的原路,穿过密室残壁与识途山路,穿过地狱酒馆和废墟,一路折返至血魔渊最初的入口。 沿途中再无幻象、血阵与杀机,只有寂静。曾让他们步步惊心的迷宫与小路,如今皆已沉寂。再走一遍,却仿佛像是替一段旅程盖上句点。 惊奇的是那位老人,依旧不疾不徐地扫着地。听见动静,他抬起头,看见众人,眼中没有惊讶,仿佛一切早已知晓,“回来了?”,他语调平淡,却像是问候多年未归的故人。 林辰点点头,声音有些发哑,“回来了。” 下一刻,一道暗红光芒从他们脚下蔓延开来,如涟漪般扩散,将他们缓缓包裹。这是血魔动用自己最后现世的力量将众人送出血魔渊。“师父,还真是奇妙啊。”,寂幽尘难得开口,把隐竹大师揽在怀里。 那一瞬,老人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朝他们微微点头,像是一次安静的送别。他的扫帚落下,扫起几片落叶,落叶随风飞起,如幕布拉起的帷幕。红光一闪,几人如被抽离现实般,刹那间消失于原地。 霞光余晖洒落在古老墓地的石碑间,风中夹着淡淡泥土与青草的味道。林辰等人沉默地站在原地,似是还没习惯从血魔渊离开,血魔也没有了现形的能量,在林辰的精神世界里重新站定。 忽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墓地的沉寂。 众人猛地警觉,转头望去,只见一名青衣书生模样的人影跌跌撞撞地从墓地西侧小径冲出,怀中紧紧抱着一卷书简,嘴中还不停嘀咕着什么。 “又跑哪去了?!” 那人低头张望着四周,翻过一块墓碑,又绕过一丛荆棘,眼神焦急,神情慌乱,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远处站着一群人。他焦急地掀起草丛、扒开枯叶,最后干脆跪在地上伸手往墓缝里探去。 “喂,你这是不敬逝者!”,寂幽尘眉头一皱,他是没想到这一出来,怎么就遇上这样一个家伙了呢? 第195章 狐媚风云生 “就是,小笨蛋,别在那瞎摸,我可不喜欢和死人待一块。”,在某个角落,一道清脆的女声传来。 众人闻声转头,小书生也站起来齐齐向那望去。正看到一只雪白的狐狸慵懒地蜷在碑旁,蓬松的尾巴如同流动的云絮,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它正低头梳理前爪的绒毛,粉红的舌尖细致地舔过每一根银丝。偶尔有逆毛时,便用齿尖轻轻咬住理顺,动作优雅得像是仕女对镜梳妆。朝阳穿透它耳尖的绒毛,映出半透明的淡粉色,连随着呼吸颤动的胡须都沾着碎金似的光。 “封芸笙小姐,终于...终于找到你了,不是说好到中州城去寻一份便职吗?怎地又跑这阴森之地来了。”,书生的声音比拂过荒草的夜风还轻。 他抱着竹简的手指微微发颤,却不似因为恐惧,年轻书生耳尖泛起的红晕,在阳光照耀中格外明显。 狐狸的耳朵突然转向声源处。它停下舔爪的动作,琥珀色的眸子斜睨过来时,瞳孔已缩成两道细线,“小呆子,你说说你们这些读书人是不是太蠢了,为了那微薄的俸禄费尽心思,我看...你肯定比不上旁边几位先生潇洒,你这样的生活有意思吗?我才不要和你一起受那气。” 林辰等人惊愕的目光中,书生的脖子瞬间红得像秋日的枫叶。他慌乱地去抹额头渗出的汗,却让怀里的竹简又散落几片。“凭...凭自己本事拿俸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的嘛。” “好吗?”,白光骤然大盛,墓碑上倏忽坐着个白衣少女。她赤着的足尖故意踢起一片落叶,正落在书生发顶,“我傻傻可爱的陆晏安大学士呀,你不会真觉得被那些蠢猪一样的官员压过一头,处处针对的日子很有趣吧?” 气氛一度陷入尴尬,林辰几人也插不上嘴。许久,李乘风率先开口,“封姓吗?还真是少见呢”。 白衣少女正蹲在墓碑上编草绳,闻言头也不抬,“又不是只有涂山和青丘。”,她将编好的蚱蜢丢向陆晏安,“还是说你是觉得只有我这样的野狐狸会和典籍司的书呆子厮混在一块?” 陆晏安手忙脚乱接住草蚱蜢,耳根又红了,“其实...典籍司的工作也没那么无趣...而且这位先生肯定不是这个意思呀,你别这样咄咄逼人。” “是吗?”,封芸笙突然跳下来,拍了拍裙摆并不存在的灰尘,“那带我们去看看?你看下大家怎么说咯?” 寒雪转过头看着林辰,“反正我们也没去处,到城里去见识见识吧。” “也好。”,林辰点头,转向一旁的隐竹大师和寂幽尘,“二位...” 隐竹大师笑呵呵摆手,“老朽还要去东郊采药,就不奉陪了。”,黑袍人早已退到树影里,沙哑的声音飘来,“告辞。” 封芸笙已经蹦蹦跳跳走在前头,裙摆在阳光下像流动的云絮。她回头冲众人招手。 陆晏安小跑着追上去,怀里竹简哗啦作响。林辰和寒雪相视一笑,跟了上去,唯独李乘风在后面看得出神,“是我太久没到中州地上了吗?总觉得很眼熟啊。” 一路行至中州城靠北的地方,熙熙攘攘的街市令林辰几人稍觉轻松了些许,血魔渊的阴霾终于渐渐散去。 典籍司位于北城中心的安澜街,门口悬挂着青铜牌匾,透着股严肃庄重。陆晏安领众人进去,沿途遇见的同僚虽偶有点头致意,却大多神情漠然,仿佛不想与他有更多牵连。 未等陆晏安坐稳,一阵尖锐的呵斥声便传了过来,“陆晏安!你今日为何离岗如此之久?!难道你不知道我们每天都有很多事务要处理吗?” 众人齐齐回头,只见一名面容刻薄的中年官员大步走来,眉宇间满是鄙夷与轻蔑。“回…回禀孙大人,路上…路上耽搁了些。”,陆晏安低声道,神情局促。 “耽搁?呵!”,孙官员冷笑,“典籍司校对和归藏出了错,你可知道会有多大麻烦吗?各大家族就不多说了,青将军也有重要文件在里面。” 陆晏安脸色惨白,却连辩解都不敢,只低头唯唯诺诺道,“属下知错,下次定不再犯。” 封芸笙见此,柳眉一竖,声音似有似无地讥讽道,“哇,这差事也太安稳了吧,不是被酒囊饭袋苛责,就是要扛着帮守城大将军看管文件的重责,啧啧啧~真想不到这种好职位怎么让你考上了。” 孙官员不屑地上下打量封芸笙,“这又是哪来的野丫头?典籍司岂容你胡言乱语!” 封芸笙眼底泛起怒火,正欲反击,却被陆晏安慌忙拉住。他低声央求道,“算了芸笙,别和孙大人置气。” 封芸笙气急败坏地挣脱他的手,“陆晏安,我不明白这种烂职能让你视之如命?” 孙官员见状更是嘲笑,“陆晏安,你还是管管自己的女人吧,典籍司不缺人,若你再无规矩,我随时可以将你赶出门去!” 李乘风缓步上前,平静而冷淡地说道,“典籍司虽是要务居多,但是我想这怪罪下来也该是各位大人来此兴师问罪,应该还轮不到你吧?”,只见他袖口一抖,一张闪着金光的令牌一晃而过,但孙官员显然看得清清楚楚。 孙官员顿时被噎住,脸色涨红,却因李乘风气势所迫,竟一时不敢再开口,讪讪离去。 冲突短暂平息后,封芸笙狠狠瞪了陆晏安一眼,赌气似的转头就走。陆晏安无奈地叹了口气,向众人歉然道,“让各位见笑了。” 随后,几人便去了附近一家酒肆,封芸笙面色缓和了些,寒雪借机问道,“晏安兄与封小姐,最初是如何相识的?” 陆晏安赧然一笑,轻声道,“三年前,我入典籍司不久,曾因校对城北寒家的典籍时发现重大纰漏,打算去寒家汇报时遭到了一伙劫匪,是芸笙在荒郊野岭救了我。” 封芸笙接过话茬,语气颇为不满,“当时你就这样,丝毫不知反抗。要不是我看你可怜,你早不知死在何处了。” 陆晏安腼腆地低头,“我只想平稳度日,不想惹麻烦,更不想你为我受累。” “你呀!”,封芸笙又气又无奈,“你这种没脾气的性格,真让我生气!” 林辰与寒雪相视一笑,李乘风却盯着陆晏安,似有感触,轻声道,“世事难料,不过有些时候,或许反抗也是必要的。” 封芸笙点头附和,“就是如此。晏安,你听到了吗?” 陆晏安低头沉思,面容渐渐凝重,似乎终于开始认真考虑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饭后众人寒暄告别,林辰等人离去途中不禁感叹,这所谓的安稳职位,其实也未必如此。整日应付这些琐碎不快,耗费的心力反而是一种巨大的损失。 分开之后,陆晏安和封芸笙边走边低声交谈,打算回去好好商量一下未来的打算。途中封芸笙突然微微皱眉,灵敏的感觉捕捉到了两股不同寻常的强大气息,按理说这中州北靠近北州,时常严寒,并应该有太多高位者或者大能喜欢来这里。她低声嘱咐陆晏安先回家,自己则悄然拐进一条狭窄的小巷,追随气息潜入到一栋不起眼的宅院旁。 她屏住呼吸靠近窗边,隐隐听到屋内传来低语的声音,其中一道声音她认得,或者说这中州城谁人不识,那就是青文耀。 “寒无念,白少爷那边已经没有耐心了,家女和寒小姐同时失踪,本来去年就该成的事,现在天空之城迟迟不肯答应了。你所说前段时间墓地那边的事,可属实?” 寒家家主声音沉稳而低沉,“青将军你这还不放心吗?从中州追到西州,我能调查的,能抓住的一丝线索都摊牌了,全摆在明面上供你参考。” 青文耀声音逐渐透露出可怕的寒冷,“那些碍事的老鼠...闹剧该结束了,这些小东西根本不懂什么是大局,什么是牺牲。” “咔擦~”,酒杯破碎的声音吓得封芸笙忍不住发颤,心跳骤然加速,刚欲继续听下去,却猛地察觉背后一阵阴冷的视线袭来,顿感毛骨悚然。她迅速退离现场,身影如鬼魅般迅速融入黑暗中,唯恐一步迟缓便会成为对方的猎物。 一路穿过幽暗的小巷,身影如烟般闪烁于黑夜之中。直到确信身后再无追踪的气息,她才停下脚步,靠在冰冷的石墙上,大口喘息着,神情惊骇未定。 她回想起刚才的对话内容,青文耀与寒家家主之间明显隐藏着惊天的阴谋,天空之城、家族联姻、失踪的女子,一切线索串联起来,勾勒出一幅令人不寒而栗的画面。尤其是青文耀那句“什么是牺牲”,更让她心底泛起了强烈的不安。 封芸笙知道,这件事绝不能掉以轻心,但她一时间却又不知该如何应对。回去告诉陆晏安?以他的性格,只怕更加惶恐不安,甚至会主动暴露。找林辰他们帮忙?可刚刚相识,也未必会卷入如此险恶之事。 一阵夜风吹过,封芸笙紧了紧衣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中飞快地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她决定暂时按兵不动,先将这份秘密压在心底,静观其变,伺机而动。 缓了片刻,她整理了一下衣裙,深吸一口气,重新迈步走回家中。无论如何,今晚的发现都足以改变她与陆晏安未来的生活轨迹,她必须更加小心谨慎,以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