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共犯者》
3. 第 3 章
早上七点五十五分,安和社区卫生中心走廊上人来人往,巡查员们正匆匆为早班做着准备,走廊大门在这时被人砰地一脚踹开——他们的监察官大人今天也准时准点地闪亮登场。
一进来就问:“书记员来了没?”
“来了来了,和您前后脚来的。”
“很好,让他马上来一趟我办公室。”
——贺兰森其人。
白釉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传奇男子。
据说他出生前一晚是个暴雪雷鸣、风雨交加的天气,好巧不巧,被专家鉴定为一千年后才会喷发的休眠火山也在那天晚上突然苏醒。
一时间,灰城犹如末日降临。
就在专家们急得抓耳挠腮时,另一边的安和医院里,贺兰森被他妈生了下来,于是——风停了雨晴了,火山也歇了,就好像是贺兰森的降生把它们镇压住了一样。
最开始只是医院内部的传闻,后来不知道怎么越传越广,最后连整个城区都知道了。
尽管专家强烈呼吁市民不要搞封建迷信,但还是拦不住贺兰森出生即成名。
之后的人生当然也顺风顺水,大学一毕业就直接进了卫生中心担任最高级监察官,在普通市民眼里简直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要说有什么不足,可能就是贺兰森的脾气——易燃易爆、唯我独尊,恨不得把“老子天下第一”六个字写脸上。
拜此所赐,从小女人缘淡薄,大多数姑娘会因为他的长相心生好感,又立刻会因为他的脾气退避三舍。
谁见了不说一句活该。
没有女人缘的贺兰森正在办公室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二郎腿。
经过昨天一整晚的思忖,初见解青槐时的惊怒已经在贺兰森脑子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势在必得。
解青槐,没见过,甚至都没怎么从父神嘴里听过的,神的第四个儿子。
他为何而来,贺兰森当然也很清楚。
但很不幸,他选了一个不该选的对手。
贺兰森不怕解青槐,更不怕解青槐会有什么了不起的神力——他的神力如果真有用,见面时就能杀了自己,除此之外,一直跟在解青槐身边的那个男人或许才是最大的阻碍。
虽然昨天他的态度别说是保护了,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冷眼旁观”。
但在彻底摸清楚那两个人的关系之前,贺兰森不打算做一些会先暴露自己的行动——反正最后按耐不住的不会是他。
门在这时被叩开了。
“监察官,您叫我?”
解青槐穿上了昨天发的那身制服,身后跟着雪弃。
宽厚的灰狼毛大氅把男人的肩背和腰侧手臂都遮得严严实实。
“我如果没记错的话,我应该只雇了你一个人吧?”贺兰森指着解青槐身后,“还是你残疾了,必须要个护工在旁边照顾?”
他本意当然是试探,可解青槐就好像他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示意了下自己的左眼:“监察官没发现吗?我是个半瞎。”
他这么理直气壮反而让贺兰森一噎:“半瞎算什么残疾?”
“没有人给我指路,我出门会撞墙撞车撞地铁。您也不想给一个才工作一天的员工赔付高额的赔偿金吧?”
“……”
“您把他当空气就行,他很安静的。”
男人的视线虚虚浮在半空,不知道落在了哪里。
确实够安静。
贺兰森啧了声:“今天跟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
“让你跟你就跟少废话。”
正是工作日的通勤时间,路上车挤车、人挤人,路边喇叭循环播放着《幸福既光明》,失业的程序员蹲在星巴克里用GPT-佛生成假简历撒网式投放给各大企业的HR,早起的流浪汉排着队在公园里接水。
“我要没记错,你俩昨天也是一起来的吧?你们住一起?”贺兰森揣兜走在解青槐二人前面。
“您要这么理解也可以。”解青槐说。
“哦,那你们住在哪儿呢?”
“我们……”解青槐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们现在还没有能落脚的地方……昨天在公园凑合了一晚上。”
“公园?”贺兰森吃惊道,“你们还真是不挑……”
“我们没有钱。”
“一分钱都没有?”
“没有。”
“怪不得能拿刀捅自己呢,原来是穷疯了。”
贺兰森嘲弄地说着,他们到了目的地。
“上个书记员留下的资料我不知道你看了多少,今年白釉区新增的药物领取人大约比去年增长了1%,这些新增人口我们要挨家挨户普查,防止有市民谎报或者不报。”
贺兰森从兜里摸出一份名单扔给解青槐。
“这是你负责的街道,查的时候顺便问问家里有没有死亡或失踪的人口,我们要根据统计对药物数量进行调整,限你中午之前统计清楚,完事了给我打电话。”
“那您呢?”
“我负责另一片。”
“可我没有手机。”
贺兰森眉头又皱起来了,好像看解青槐哪看哪不顺眼,在衣兜里摸了半天掏出一个小型对讲机。
“对讲机总会用吧?”
解青槐点点头。
“那就这样,要是到点了还没统计完你就等着被开除吧。”
说完这话贺兰森扬长而去,居然真的只是把人带出来工作的。
“他认出你了。”雪弃看着渐行渐远的人影,是称述句。
“哦?何以见得?”
“他没认出你,不会那么在意我是谁。”
解青槐笑了:“毕竟你就跟我的背后灵一样没存在感嘛。”
“……”
“算了,先工作吧,我看看……啧,还挺远,要不狼狼你背我走?”
“……”
“开玩笑的。”
“……”
白釉区的住宅街道很安静,时不时有几个外卖小哥骑着电瓶车飞驰而过,解青槐坐在雪弃肩上翘着二郎腿往名单上打勾。
“第二十一家了……到现在只有一家生了小孩,其他每家都有失踪人口。不管过去多少年,这里的警察还是这么无能。”
“有人。”
“嗯?”
“后面十米,有三个人跟着我们。”
“贺兰森的人?”解青槐挑眉。
“不知道。”雪弃道,“但身上藏了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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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现在插播一条新闻,昨日傍晚六点二十分,白釉区安和街道一栋居民宅意外失火,警方和消防队迅速赶到现场,事后……”
“看见前面那家店里的电视了吗?”解青槐维持着看名单的姿势,“到那里把我放下去,然后你和我分开。”
雪弃闻言侧眸扫过解青槐,对方没有看他,于是他低下头。
“是。”
“——警方意外发现,住宅地板下竟藏有一个十米深坑,坑内挖出了数具白骨化的尸体,经法医鉴定,尸体的内脏器官均不翼而飞——”
雪弃把解青槐从自己肩上放下去,而店内的三十寸大电视上,新闻正播到最精彩的地方。
“拜拜,一会儿记得回来。”
雪弃没说话,转瞬消失在大路尽头。
“事件真相扑朔迷离,警方已于今早紧急逮捕了房子的主人,据相关人员透露,房主曾在短时间内多次往返其他城区,其身份竟是安和医院的医务人员——”
解青槐转身走进和雪弃去向相反的一条小巷,后面鬼鬼祟祟的三个人影立刻跟了上去。
越往里走,头顶的树枝越浓密,阳光几乎完全被挡在外面,巷子里越来越阴暗潮湿。
后面的脚步声渐渐近了。
“贺监察官。”解青槐摁开对讲机,极轻地对着收音口说,“你在吗?”
一阵杂音后,那头传来贺兰森的声音。
“干什么?这么快就查完了?”
解青槐笑了下说:“你能来救救我吗?”
“?什么?”
“……我被跟踪了,应该,有三个人。”
对面沉默了好一阵。
“是真的。”解青槐说,“我不知道他们是谁,我朋友现在不在我身边……只有您能救我了。”
“……”
“我在二十一号电器店对面的巷子里,您如果不来,明天可能真得在新闻头条上看见你的员工了。”
说完解青槐摁了关机,三道影子已经近到把他身前自己的影子也覆盖住了。
“小哥……刚才那个高个子,是你男人吗?你怎么把他赶走了啊?”
“都怪你让他走了,我们三个不就只能跟着你进来了吗?”
“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三个形容糟糕的男人站在巷子中央挡住了解青槐的来路。
他们身上的衣服皱皱皱巴巴满是线头,有一股常年没清洗过身体的酸臭伴随着汗臭的体味。
解青槐看见他们畏畏缩缩藏在袖子里的鼓起。
“打劫?”他问。
“打劫?哈哈,本来是想打劫来着……”也许是终于看清了解青槐的脸,三个男人脸上流露出一丝垂涎,“但你要是没钱,哥哥们还有个好办法。”
“?”
“让我们……快活快活。”男人比了个“O”的手势放在嘴边。
解青槐难得愣了一下,流浪汉们本以为这个看起来矜贵单薄的青年必然会被吓得满面苍白或是恼羞成怒,可等来的却是青年噗嗤一声的哈哈大笑。
他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滑稽的笑话,笑得往墙边一靠,眼睛都笑眯眯地弯了起来。
“就你们?”他道,“你给我口差不多。”
4. 第 4 章
上午的咖啡厅很冷清。
贺兰森坐在吧台前和手里的对讲机大眼瞪小眼。
“解青槐?喂?解青槐?”
回应他的依旧是一串无机质的杂音。
这他妈在搞什么?
贺兰森一瞬间在脑子里想了无数种阴谋论,而且那个高大男人昨天今天都跟个挂件一样跟着解青槐,怎么可能说不在就不在了?
这……八成有鬼。
没想到解青槐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
自从那个神官跑来跟他说什么神战开始之后,贺兰森就一直带了把刀在身上防身。
雪亮的刀尖开过刃,保证关键时候能刺得又深又狠。他沉着脸把刀藏进袖子里,起身离开了咖啡厅。
二十一号路……要真按解青槐说的,他人在二十一号路的巷子里的话,那他的工作只做到了中途,电器店的店主说她看新闻看得太入迷,没注意有人进出过巷子。
“哦哦哦,不过确实有一个,嘶——那才叫一个高啊,我就记得那个帅哥一个人从我店门口过去了,没看见有别人。巷子?巷子那边我是真没注意,我看电视呢!”
贺兰森站在巷子入口,抽出刀来捏在手里,然后吸了口气才大步往里去。
刚走了不到百米,就听见前面拐角处传来人声,有人在大喊着什么,听着不像只有两个人,贺兰森眉梢一挑,转过去一看——
地上躺着一个口吐白沫的男人,另外两个男人把解青槐压倒在地,从贺兰森这个角度只能看见男人手上握了一把折叠刀,另一个男人在用什么东西捂解青槐的口鼻,嘴里嚷着什么,情绪十分激动。
“操,操!你这个疯子!你脑子有问题吧!放手,放手,你他妈——”
贺兰森上去一脚先把拿刀的男人踹飞,再把剩下的那个也踹开,这才看见地上有血。
一缕一缕,从解青槐雪白的手掌心往下流淌过手腕,最后在泊油路面上汇聚成一小片红色的诡谲之花。
贺兰森皱着眉上前,地上的解青槐似有所感地慢慢睁开眼睛。
左眼无焦距地朝着天空,只有右眼的微光牢牢锁住了他。
“监察官……没想到,你真的来了啊……”
“……”贺兰森说,“这他妈,到底什么情况?”
被踹飞的两个流浪汉已经在他们说话间爬起来跑了,剩下一个倒在地上不知死活,贺兰森往四周看了一圈。
“别看了……我朋友不在这儿。”
谁信。
贺兰森撇着嘴,姑且把解青槐从地上拽了起来。
他的制服脏了,领口纽扣都掉了两个,露出来的一小片锁骨被刀划出好几道口子,看着就让人皱眉头。
“你朋友去哪儿了?不是他不在你会撞墙撞车撞地铁?”
挖苦般的问句,解青槐却明显不像之前那么能说会道了。
他默默解下领带捂住手掌的伤口,等钻心般的痛楚稍微缓和些了才道:“贺监察官,你可以把他的袖子挽起来看看吗?”
贺兰森反应了下他是指地上躺着的那个。
这种流浪汉成群打劫路人的事不新鲜,几乎天天都有,白釉区已经算六个城区里犯罪率最低的了。
“干什么?你想报警啊?告诉你,警察不会管这种……”
流浪汉的手腕上长出了一只婴儿大小的畸形手腕,两只手腕在一根骨头上共存,看起来诡异但又无比自然,有点像他们头顶肆意分叉的茂密树枝。
贺兰森捏着男人的袖子不说话了,解青槐道:“果然,那两个人身上也长了类似的东西,刚才争执的时候我摸到过。”
“监察官,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贺兰森说:“我反而很惊讶你居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解青槐做了个洗耳恭听的手势。
“自己去查,简单来说就是吃药吃出问题了。”贺兰森说,“街上的流浪汉基本都是这么来的。”
他点了点对面墙上贴着的一张标语海报。
——“按时服药是责任,不服药是对社会的背叛”
“可惜是药都有副作用,身体一旦吃出异常基本就等于GameOver。学校、工作、保险、家庭、房东……没人会收留你。”
解青槐道:“神经平衡剂?”
“你这不是知道吗?跟我装什么?”
“没有,我只是觉得……”解青槐思忖道,“听您的语气……就好像是在同情他们一样。但他们是不被社会认可的异常者不是吗?”
“同情?”贺兰森“哈”地笑了,“老师给你布置作业了?要开始写阅读理解小作文了?”
“……”
“我打过清扫队电话了,那边一会儿就来,你既然没事就继续回去给我工作。”
贺兰森把刀收进衣服里,大手一挥转身就走。
“负伤了还要工作?”
解青槐跟在他身后。
“怎么?少了个人就不能工作了?”
解青槐沉默两秒,突然有些难以启齿地说:“刚才那三个人想侵犯我。”
贺兰森愣了一下,又愣了一下,他皱起眉,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侵犯?
QINGFAN?
qingfan?
请饭?
那三个流浪汉想请他吃饭?
贺兰森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用力往下一抹,大为震惊道:“你他妈不是男的吗?”
“这又不影响。”解青槐取笑道,“何况是我这么好看的男人。”
“你他妈……还挺不要脸的。”
但男人和男人?
男人和男人还能做?
贺兰森直如男的大脑从没摄入过这种知识,左看右看也不觉得解青槐有哪里能诱发人的性.欲,错愕的同时一张脸登时涨得发红。
“妈的,你……你们这也太恶心了!”
他疾走几步和解青槐拉开距离。
“我还没说完。”
“不用说了,我不想听!”
“我朋友其实不是我朋友。”解青槐说。
贺兰森脚步一顿。
“是我丈夫。”
贺兰森脸都紫了。
在他转身就跑前,解青槐又道:“但他已经抛弃我了。”
贺兰森好几次欲逃又止,最后还是理智战胜了本能,嘴角抽抽地问:“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可能对他来说我本来就是个可有可无的玩物?”解青槐扯了下嘴角垂下眼睫,“他平时虽然对我非打即骂,但也从没离开过我,没想到这次会做得这么绝情。”
“你……”贺兰森艰难道,“你觉得我会信吗?”
“你不信也是当然的,连我自己都很难相信。”解青槐苦笑道,“但你昨天不是看见了吗?我把刀捅进自己的胸口,他在旁边没有一点反应,其实那天……我就是为了测试他对我的感情才那样做的。”
“……”
“所以,也要多谢你,监察官,这下我也算是彻底看清他了。”
“……”贺兰森能说什么?贺兰森甚至都不能分辨解青槐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只能从嘴里挤出一个异常生硬的:“……不用谢。”
结果到最后,解青槐也没有回去继续工作,也许是他那番话把贺监察官震得脑子里没想起来这事,两个人一前一后,一路无话地回到了卫生中心。
直到下班后贺兰森才又把解青槐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经过一下午的消化,贺兰森已经没事人一样了,解青槐进来时下意识往他身后瞥了眼,还真没人。
“拿着这个。”他把一把钥匙丢到解青槐面前,“卫生中心不包吃但包住,你不是说没地方住吗。”
解青槐有些意外。
“可以吗?”
“有什么可不可以的?大家都住这栋楼,你隔壁就是我的房间。”贺兰森笑得非常友好,“以后你……呃,前夫要是跑来骚扰你,尽管来隔壁找我,我‘一定’不会让他再靠近你。”
解青槐好像听不懂他的话里有话:“那就谢谢您了。”
卫生中心的配套公寓就在马路对面,地理位置优越,外装豪华,解青槐的房间还在最顶楼,整个楼层只有他和贺兰森两个。
室内装修则像酒店,一张大床外加落地窗,浴室甚至是玻璃的,从外可以清楚地看见里面。
解青槐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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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灯,先逡巡了一遍室内,然后走过去摁开电视。
电视上正好在重播今早的新闻,房子意外失火从地下挖出了十几具尸体。
“……经查,屋主甲楷年的银行卡有好几笔不明流水,警方顺藤摸瓜找到了地下黒医的交易现场,虽然现场已经人去楼空,但不难看出在这里每天都进行着大量的人体器官交易,目前对甲楷年的审问还在继续,接下来警方的办案重心将——”
“别进来,屋里有摄像头。”解青槐盯着突然熄灭的电视,头也没回道。
“我把电断了。”
黑暗中,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沙发背后,视线似乎落在了他敞开的衣领上,解青槐锁骨处的伤痕刚刚结痂。
“贺兰森来得太晚了,我就跟那三个人玩了一会儿。你不知道,他们最后被我吓得嗷嗷直叫,有一个还一头撞墙上晕过去了。”解青槐是讥诮的语气。
“……”雪弃不说话。
“怎么?你又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雪弃道,“我只是欣赏不了你喜欢逼别人在自己身上弄出伤口的兴趣。”
“你管这叫兴趣?”解青槐侧眸看他,又蓦地笑了,“不过可能也算是兴趣吧。”
“……”
“雪弃,你用不着理解我,我也不会尝试理解你的。”
“……”
“对了对了,你看新闻了吗?”解青槐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已经黑屏的电视,“你说你在地板下面找到了行程表……你不会是闻到下面有尸臭味才放火烧的屋子吧?现在警方已经把这事定为屋主自己故意纵火想销毁证据了。”
“谁知道呢。”雪弃道。
“回答我的问题。”
“那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两人的视线在漆黑的空气里四目相接,室内静得落针可闻。
这段沉默持续了几秒,也许又持续了好几分钟,最后是解青槐淡笑着率先避开了他的视线。
“这下好了,坏人又只有我一个了。”
“……”
“说起来今天在地上躺了好久,一身臭味,我去洗个澡,你……”解青槐打量他两眼,“你不会偷看吧?”
雪弃不明所以,解青槐指了指后面的玻璃浴室,表情很戏谑。
雪弃叹了口气:“我出去。”
“其实我也不介意?”
雪弃已经从窗子走了。
解青槐拿了浴袍进浴室,昏暗的光线下,他看见有一个小点在地灯旁边闪了一下,靠近拿足尖一拨弄,是个没怎么装好的微型摄像头,和室外的那两个用心程度没法比。
看得出来装的时候内心应该十分纠结。
“浴室都装摄像头。”解青槐不知道是赞叹还是讥讽,手指一碾,摄像头在指间四分五裂,“就这么想拍到我和雪弃一起洗澡啊?真变态。”
洗完澡出来没一会,雪弃回来了,解青槐把摄像头的事跟他说了。
“你是不是跟他说过什么?”雪弃道。
“嗯?没说什么,就说了说你是抛弃我的家暴男。”
……?
雪弃难得用可以称得上无语的眼神看着床上的解青槐。
“他现在很怀疑你的身份,与其让他越想越糟,干脆给他一个答案不好么?”解青槐翻了个身,毛巾随意擦着半湿的长发。
“你觉得他会信?”
“这谁知道呢?我从今天开始每天对你说你欠了我一百万,等到一百年后你也会觉得你真的欠了我一百万。”
“……”
“行了,困了,睡觉。”解青槐抱着被子一裹,把自己团成一只蛹。
雪弃坐回落地窗前,闭上眼睛。
“雪弃。”
“……”
“外面的天真蓝,床真软,东西真好吃啊。”
“……”
雪弃微微睁开一只眼睛,昏暗的光线里,解青槐背对着这边。
神子的身体虚弱,皮肤苍白几乎没有血色可言。
百年的折磨已经把这位神子变成了比普通人类更加残缺的存在。
这样的劣质品,却敢妄想攀上世界最高王座吗?
雪弃闭上眼,静静地等待黎明的到来。
5. 第 5 章
天亮的时候落地窗边已经没有了雪弃的人影,电视机以极低的音量播放着每天早晨都会放的那首《幸福即光明》。
解青槐在床上翻了个身,阳光从窗帘缝隙透进来刺得他皱了皱眉,好一会等意识清醒了才慢吞吞坐起来。
电力复原了,两个微型摄像头正在房间暗处静静运转。
雪白的睡袍被解青槐解开滑落在地,他打开衣柜,衣柜里空空如也。
昨天穿回来的制服……他转头望向阳台,阳台上,依稀记得睡前随便丢进洗衣机里的制服此刻正干干净净地被人晾在那里。
解青槐上前摸了摸,已经干透了。
换好衣服出来,解青槐直接去敲隔壁的房门。
才敲了没两声,屋内传来“砰”的一声脆响,像是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然后就是一阵手忙脚乱的动静。
等门扉被带着怒火从里推开时,解青槐手里的盒装咖啡已经见底了。
“大清早的谁——”
“不早了,还有十分钟就要迟到了。”解青槐咬着吸管道,“早上好,监察官。”
贺兰森的话就这么生生哽在了喉咙里。
他身上也穿着制服,看样子已经收拾好准备去上班了,可这会儿一看见解青槐就像被撞破了什么亏心事,眼神慌张,脸色僵硬。
解青槐往他身后望了眼:“刚才什么声音?”
“不准看!”贺兰森立刻用身体挡住他的视线,“你有没有礼貌?还有谁让你来敲我家门的?”
“我想着反正住得近就想问问您要不要一起出门……”
“不要,NO,我拒绝!”
贺兰森大清早的就火气很大,解青槐有些不明所以,房门已经腾一下关上了。
然后十几秒后又突然被打开。
“等着!”贺兰森甩下这句话又关上门,很快提着公文包匆匆出来,“走吧。”
“……”解青槐的眼神看起来是想问什么,但最后也没问,只有贺兰森异常焦躁地咬着下嘴唇看电梯一层层往下降。
到一楼时,他从嘴里挤出一个:“那个。”
“是?”
“房间,怎么样?有没有哪儿住得不舒服的?”
解青槐表示没有:“不过昨晚洗澡洗到一半停电了,本来想问问您的,但都那么晚了,我就先睡了。”
贺兰森哦了声:“那今早来电了?”
“对,您怎么知道?”
“我……早上去修了下电箱。”
他们停在十字路口的红灯前,旁边商场的大荧幕正在报道昨天的那起纵火埋尸案,市民对此早就见怪不怪,没有一个人抬头关注新闻。
只有解青槐道:“看样子警察打算彻查这个案子了。”
“马上年底要评奖了,冲业绩也正常。”
贺兰森缓了一会好像恢复过来了,语气又开始拽起来。
“说起来你的伤好点了没?”
“谢谢您关心,我是不容易留疤的体质,生命力很顽强。”解青槐抬起手给他看包扎好的绷带。
“哼,这次算你运气好遇上软蛋了,不然……”
“就算真的遇到不好惹的,您也会像昨天那样赶来救我的,对吧?”解青槐道。
贺兰森一顿。
之前解青槐要是这么说,贺兰森的反应必然是表情扭曲、勃然大怒,但眼下他咽了口唾沫,居然转过头来对他扯出一个有点古怪的笑容:“是……那必须的。”
解青槐今天要继续昨天没做完的工作,到办公室后和贺兰森打了声招呼就又出来了,贺兰森出乎意料的什么也没说,也没刁难他。
“你和他一起出来的?”
走到二十一号路口,狼妖已经立在围墙上,灰狼毛大氅被风吹得微微晃动。
“是啊,早上一起通勤不是晨间恋爱剧的必有桥段吗?”
雪弃跳下围墙来到他身边:“我只看出来他如临大敌。”
“那是害羞的紧张,懂吗?紧张。”
“我如果是他就不会紧张。”雪弃说得冷淡。
“嗯?”
“除非彻底放松警惕,否则你杀不了他。”
“雪弃……”解青槐那双形状稍长的眼睛勾出了一点不明的情绪,“有没有人说过你有时候讲话很没礼貌?”
雪弃道:“我这是害羞的紧张,主人。”
解青槐翻了个白眼。
但狼妖说得没错。
解青槐被囚禁在直径不足半米的牢笼中整整百年,再生机勃勃、充满力量的躯体都会被时间和无尽的折磨摧残成风中残烛。
有人用蜡烛的火焰比喻生命,真是非常精准,现在的解青槐,只要有人来轻轻吹上一口气就会转瞬熄灭。
所以一步也不能走错。
这毕竟是一场赌命的游戏。
贺兰森最开始当然会满腹怀疑、竭尽所能地试探,他不仅想找到解青槐对自己充满杀意的证据,也在找解青槐的破绽。
他们虽然是神子,但除了寿命长点,继承了一点可有可无的神力以外,和肉体凡胎的人类没有区别。
都只是一枚遵循着主神定下的规则日复一日的棋子——混在人群里像人类一样工作、学习、社交,哪怕现在可以杀人了也都是因为得到了主神的豁免——就算是神子也不能随意破坏棋盘上的法律。
“不过贺兰森刚才那个反应……”
雪弃:“?”
“算了,回头再说吧,”解青槐非常没有紧张感地勾勾手,“狼狼,过来扛我走,累了。”
雪弃:“……”
这片住宅区一共六十二户居民,解青槐从早上一直查到下午才查完。
他坐在狼妖肩上看名单,成排成列的名字前面是大把大把的红叉,全是下半年失踪的,出生人口反而只有个位数。
“说起来,我的衣服是你洗的?”解青槐在最后一个名字上打了叉。
“是。”雪弃道。
“什么时候?”
“昨晚。”
解青槐哦了声,咬着签字笔末端说得含混:“那我是不是该给你点谢礼?”
“不用。”
“你想要什么?”
“我说不用。”
解青槐低头在雪弃额角上吧唧亲了一口。
“不过下次记得少加点柔顺剂,太香了。”
“……”狼妖面无表情擦掉了他的口水,“是。”
傍晚,解青槐回来给贺兰森报告,东边的街道几乎每两家里就有一家有人失踪,大多都正值壮年,而且都是晚上出门后就再也没回来。
“这种话听听就行了,他们也不可能跟你一个新来的说实话。”贺兰森翻看着解青槐的名单。
“您的意思是?”
贺兰森抬头瞥他:“我之前有没有跟你说过,一旦吃药吃出问题基本等于被社会抛弃?就连亲生父母都不会认你。”
“您的意思是这些人……”
“也不一定是全部,但大多数估计都长出了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正在哪片公园里流浪呢。”贺兰森道,“不过最近失踪的确实变多了,但这是警察的事,我们的工作只是统计人数。”
室内电视机正好开始播放今天的晚间新闻,开头是惯例的一段老旧黑白录像:
混乱的大街,口吐白沫、神情疯癫的路人,有人抱头满地打滚,有人把路边的店铺砸了个稀巴烂,有人当街如动物般肆意交合,有人拿着刀见人就砍,有人一边大笑一边喷血倒地,直到抽搐濒死也没有停止……
“世界精神紊乱大流行事件”
后来的人类这样称呼那场几乎席卷全球的混乱。
那是一场连科学家也无法解释的“群体性情绪失控潮”,那段时间里,全球暴力事件高发、自杀者激增、精神疾病病例暴涨,甚至引发了社会结构短期崩溃,无数国家动荡、经济断裂,甚至出现过部分“集体精神崩溃区域”,仅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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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秒的黑白录像记录下了当时活地狱一样的场面。
后来,科学家们在绝境中研发出了“神经平衡剂”,这种药可以稳定神经电信号波动,防止“旧灾”复发。
灰城政府那时颁布的口号到现在还张贴在各大街头:
“人类的文明不能再输一次”
“你的精神稳定关系着全社会的安危”
至于那些没按时吃药、吃药吃出问题的,就如贺兰森所说,是社会的恐怖分子,是安全隐患,是旧时代的疯子,就连亲生父母都会因为畏惧不敢伸出援手,这些人最后的归宿只有不收费的公园草地。
或者……
“被埋进地下黒医家的地板下面?”
解青槐这么说的时候,贺兰森明显顿了一下,然后挑起眉笑了:“你是准备去当侦探还是怎么?还在说这个案子。”
“我只是随便猜猜。”
“这不关我们的事,哪怕那个黒医真割了流浪汉的腰子……那,估计也判不了多重,但法律总归会制裁他,年底的警察嘛,你偷包爆米花都能让你进去蹲几天。”
新闻播到了另外两个涉事黒医也在今天陆续落网的消息,看来警察这次真的准备有大动作了。
解青槐摸着下巴不吭声,浅绿色的电视光斜着打在他锋利却略显削尖的侧脸,贺兰森看着看着不知想到什么,有些不自在地皱了皱眉头。
“行了,没什么事就出去,明天来了再给你安排工作。”
解青槐走了,门关上的瞬间,贺兰森靠在椅子里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操。
真他妈操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没睡好,今早一开摄像头,看见解青槐左手扯领子右手脱睡衣的画面,贺兰森捏在手里的杯子当时就啪一下砸地上了。
他还差点踩到!
今天一整天贺兰森都在胡思乱想,解青槐到底是装傻,还是……真没发现摄像头?
他要是知道屋子里有摄像头为什么还能那么没防备?
还有昨天他跟自己坦白的“被家暴”云云的屁话,贺兰森一个字也不信,但的确在那之后那个高大男人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难道……差不多了?
该动手了?
就算不知道解青槐跟男人的关系,但他现在身边没人也是事实,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自己的监视下,时机貌似成熟了。
贺兰森别的不怕,就怕那个男人在关键时刻跳出来搅局,只要被抓到一次,那就是撕破脸皮,之后想再对解青槐下手就很难再找到机会了。
更何况自己不一定能全身而退,神子只屈服于神力,可让神子失去行动能力可用不着什么神力,贺兰森没有对上那个男人还能毫发无损的自信。
不行,不能急。
这是最关键的一步棋,解青槐目前看似对他毫无戒心,但谁知道那张笑脸下到底藏着什么阴谋,贺兰森要再等等,再等几天。
之后的几天,贺兰森除了上班就是看监控。
在卫生中心盯着解青槐的办公室,看他打字看他写报告看他在无人的办公室轻轻勾着嘴角,标准到令人有点毛骨悚然的15°微笑弧度。
在家里的解青槐依旧十分松弛,贺兰森几乎一回来就盯着摄像头,连解青槐睡觉他都没移开过目光。
旁人看来这已经是一个教科书级别的偷窥狂了,但贺兰森是认真想从画面里找出点解青槐的表演痕迹。
可解青槐的一举一动就是很自然,早上起不来捂在被子里倒数三二一后一鼓作气坐起来,随时随地想光膀子就光膀子地在房间里闲逛,莫名其妙盯着电视上某个神似他前夫的男人的脸开始大哭,甚至洗完澡从浴室出来都能一个脚滑摔地上把脑袋磕破,当场流了一地的血,死了将近五分钟才爬起来拨通医院电话。
操。
贺兰森在屏幕前看得有点崩溃了。
这家伙真是神子?
他真是来杀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