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搏击教练疯狂一夜后》
1. 第 1 章
“温阮,温阮!软软!”
拥挤的人群外传来一阵叫声,惹得不少人转头去看。
明天才是A大新生报到的正日子,但今天已经可以入校,校门口的马路上,各色车辆停了三大排,把道路挤得只剩下窄窄的一条,车辆通行缓慢。
路人们倒也不抱怨,反而颇有些羡慕地看着这些从全国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的学子们,感叹一句:“A大的学生啊,牛!”
九月初的A市依然踩在夏天的尾巴上,气温颇高。尤其是今天,天上云层渐厚,却依然无法抵挡从天而降的热量,整个世界都像是被放进了巨大的蒸笼之中,从内到外都濡着水汽。
温阮挤在校门口的人群中,耳朵里塞着白色的蓝牙耳机,一手扶着行李箱,低头看着手机屏幕。
“这是历史性的时刻,绝对是历史性的时刻!”耳机里传来解说激动到变形的声音,“第一次!第一次!这是华国男子选手取得的第一个UFC冠军!”
视频显然是在现场拍的,镜头晃动得厉害。
角度也清奇。
摄像头从男人的双脚开始向上慢扫,掠过他修长的双腿,在盆骨处停住。
微晃的屏幕中,男人的腹肌线条清晰,随着呼吸起伏,一颗鲜红的小痣在腹肌下缘一闪而过。
接着,镜头又一路向上,在脸部将要进入视野的时刻,再度停留了一会儿,开始缓慢地上下移动。
胸肌饱满流畅,因搏斗而产生的汗水沿着胸部内侧的轮廓缓缓下滚,悬在凸出的边缘轻轻晃了晃,终于落下,擦过清晰的人鱼线,没入拳击短裤的边缘。
“温阮!”叫声突然近在咫尺,突破了耳机的降噪屏障,一只手也猛地拍在他肩上。
温阮吓了一跳,习惯性按下侧边键锁屏,却不小心把双侧的键都按了下去,耳机里传来小小的一声“咔嚓”。
他忙着拿下耳机,并没在意,只是熟练地把手机塞回衣袋,转向来人。
“叫你半天了,非要让我挤进来一趟是吧。”站在他面前的大二学长脸闷得发红,鼻尖上都是汗珠,一边吐槽一边抓起温阮的行李箱拉杆,推着挤出人群。
“几年不见,你不做人的功力渐深啊!”学长转头,朝他招了招手,“走吧,不用排了,我带你去宿舍。”
温阮笑了笑,快步跟上。
人群里发出一阵羡慕的低语。
“有认识的学长啊,真好,我也想被前辈领走。当然我没有说志愿者慢的意思,就是天太热了。”
“虽然但是……学长好凶哦,那个帅哥看起来好乖,让走就乖乖地迈步,一会儿该不会被学长凶哭吧。”
“怎么可能,那不是个男生吗?不过……”
“是吧是吧,你看他笑起来多可爱,一看就是个好脾气的孩子。这种帅哥就应该被好好呵护。”
A大进门后便是一溜长上坡,温阮走得不快,身后的低语断断续续传入耳中,他轻轻皱了皱眉。一旁的林煦已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我就知道,只要你在,三步之内必有骑士出现,而我分分钟变坏人。”
温阮冲着他笑:“没事,我也可以做骑士的,保护你没问题。”
“求你别,”林煦拽着行李箱回头,“被你这种小可爱保护,我还要不要脸了?”
他绷着脸盯了他几秒,终于破功笑了起来。
“真是的,见了你就忍不住,平时我脾气很好的好吧!”
温阮和林煦是儿时的好友,幼儿园认识,一起长大、读书,只是小学毕业那年,林煦跟着父母来了A市,温阮则因为父亲的病休学一年。
温阮原本比林煦还大上几天,如今考入同一所学校,却成了学弟。
不过这几年,两人并没有断了联系,对彼此的情况都熟。
林煦喘了口气,放慢脚步:“你刚才看什么呢,那么专注,我老早看见你就开始喊,嗓子都劈叉了也没见你抬头。”
温阮闻言眨了眨眼,目光里映着日光和一点狡黠:“看老公。”
林煦猛然一哽,差点被沉重的行李箱拉下斜坡。
“啧,刚经过高考的洗礼就放飞自我,老公也是乱叫的?”林煦瞪了他一眼,“你以前不是喜欢年下小狼狗吗?这又是哪个明星?”
“不是明星,”温阮一边爬坡,一边低头掏手机:“不过我也不认识,你叫我的时候才刚粉上,连脸都没还看见,哎……”
方才把手机塞进衣袋的时候根本就没能熄屏,软件又开了自动续播,十几分钟过去,这会儿早就不知道跳到了哪里。
他站在原地撇了撇嘴:“老公被你吓跑了,赔!”
林煦气笑了:“脸都没看见就叫老公,碰瓷也不是这么碰的。”
他看了眼温阮起伏的胸口,把人拉到一边阴凉的回廊下:“歇会儿吧,后面就是平路了。”
不远处便是A大著名的大喷泉,水面在阳光下泛出粼粼波光,回廊上的凌霄花开得正艳,鲜亮的橙色花朵仿佛把阳光摘下,挂在了自己的枝条上。
就在这一片花海之前,男生静静靠着廊柱,还在低头找着方才的视频。
倒是不见他恼,嘴角甚至还含着笑。简单干净的白T,水洗蓝的牛仔裤,因为爬坡而微红的脸庞被水池的波光照亮,漂亮得鲜明醒目,将热烈的花色都压淡三分。
“找不到,播放列表里有个视频被删除了,大概就是那个。”
他抬眼看向林煦:“一定是你运气不好,太没眼福了。”
林煦无语:“你不也就只看了一眼?”
温阮答得随意:“看过就是享受到,不一样的。”
他遗憾地在屏幕上划来划去,终于确定视频确实没了,一脸可惜:“唉,老公你也太快了,我还想多享受享受啊!”
林煦结结实实被他噎到,表情变得一言难尽:“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老公养胃……哎我说,你怎么还是这么喜欢这种话题?”
两人平时什么都聊,当然也背着家长讨论过性方面的问题,只是每次提起这个话题的,几乎都是温阮。
“食色性也,这种话题有什么不能聊的?”
温阮看了眼天色,拉过自己的行李箱,冲着林煦眨了眨眼:“要说为什么,大概是因为小时候身体不好被憋坏了,还有……”
他伸手揽住林煦的脖子,亲亲热热地把人拉到身边:“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温阮的面相很乖,一双眼里似乎时刻都含着笑,刻意讨好人的时候,眼里的笑意像蜜一样淌出来,几乎没人能够抵挡。
林煦当然也不能例外,被他哄了几句就重新打起了精神,抢过他手中的行李箱拉杆,心甘情愿地继续给他当挑夫。
温阮的宿舍是2号楼601,没有电梯,两人轮流拎着沉重的行李箱,好半天才爬上6楼。
A大的条件不错,四人间上床下桌,有独立的卫浴和阳台。
因为是提前报到,宿舍里只来了一个舍友,这会儿正局促地站在门口。靠门的一边铺位上趴着一个中年人,应该是他父亲,正满头大汗地铺着床。
林煦一眼看见,赶忙把行李箱往门后的公共位置一放,回身把还没能进门的温阮推了出去:“不早了,我等会儿有个兼职得早点走,先带你去办报到手续和吃饭,晚点回来再收拾吧。”
温阮被他拽着手腕往外扯,感觉自己快要飞出去了,只好费力地扭回头,朝舍友笑了笑:“我是温阮,也住这间,那个……我跟学长先去吃饭了哈。”
室友愣愣地点了点头,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拖走,连名字都忘了报。
温阮被林煦一路拉到了学生中心,交档案、取材料、核对信息……忙乱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来到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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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被按在餐桌前。
“你就坐这儿,我去买吃的,无聊的话可以给校园卡激活充值。”林煦说完,转头去了窗口。
毫无发言权的温阮耸了耸肩,乖乖掏出手机。
家族群里有留言,问他安顿好没有,温阮回复:手续都办好了,在吃饭,又拍了张食堂的照片过去。
妈妈回答:好的,一会儿有手术,明天聊。
切回主界面,高中群里消息99+,软件提示有人@他,温阮点进群聊。
[阿丽丽:@是阮不是软报到了吗?顺不顺利啊?A大的人凶不凶?]
[我要玩游戏:班长你管得也太宽了,A大,最高学府啊。再说,软软被欺负你赶得到吗?]
[阿丽丽:怎么赶不到?我离他那里不过300公里,几个小时的事情,@是阮不是软被欺负了要说哦,我去帮你打他!]
下面一片附和声,都是说要去帮忙打架的。
温阮无语。
“怎么了?”林煦端着菜盘回来,见他皱着眉,有点担心。
温阮熄屏,很认真地看向林煦:“我看起来就那么需要保护吗?”
林煦愣了一下,很快就笑了起来:“又有人说要保护你了?没办法,谁让你长得这么乖,要不是从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你,我肯定也没法看穿你的真面目。”
“什么真面目?我还不是两只眼睛一张嘴?”温阮白了他一眼,低头看菜色。
A大食堂不错,林煦打的都是温阮喜欢的,他吃得很香。
林煦大约是真的有急事要走,吃过饭后匆匆离开。
温阮花了点时间,一个人回了宿舍。
室友不在,温阮在空荡荡的宿舍里整理好了自己的东西,又下楼买了些需要的小商品。
一切做完天色才刚刚开始发暗,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洗了个澡,晾起衣服,躺在床上刷起了手机。
铃声响起的时候,他刚关注了几个男菩萨的视频号,正暗暗比较着他们和那位搏击冠军的身材。
“不好意思啊软软,你能不能帮我送套衣服过来?我现在回去拿来不及了。”林煦的声音很着急,“就在我宿舍的床头,直接打包带来就行。我给你定位打车过来,车费给你报销。”
“好的没事,马上出发。”温阮换好衣服直接出门,“你住哪一栋?”
十分钟后,在住宿区迷路了三圈的温阮被一位热心学姐送到了林煦宿舍的楼下。
“你们好~”温阮推开漏着条缝的宿舍门,宿舍里三个人都在,电脑里激战正酣。
听见他的声音,三人转头,接着都愣了一下,目光汇聚在他脸上,挪开瞬间,又挪回来。
温阮被看得有些尴尬,正准备说点什么,三台电脑突然如同合唱般,发出了队伍团灭的提示音效。
温阮:……
他眨了眨眼:“不好意思,我是林煦的朋友,他让我来帮他拿件衣服,说是……在床头。”
室友们这才反应过来,宿舍里响起一片椅子被拖动的摩擦声。
“他的床在这里。”靠窗的学长涨红了脸,指指自己对面的床铺。
“谢谢。”温阮礼貌道谢,小心绕过两张椅子往里走。
床头的确放着衣服,刚才指路的学长看了他一眼,跨过一步,想要帮他把衣服拿下来。
“谢谢学长。”温阮笑得乖巧,伸手去接。
学长局促地笑了下。
突然,一只小小的发箍从布料边缘漏出,在空中划出一道粉色的弧线。温阮眼疾手快,一把抓住。
室友学长吓了一跳差点松手,只勉强捏住了那件衣服的领口。
黑色的布料就这么轻盈地展开,一颗毛绒绒的白色小圆球在光滑的裙摆上轻轻颤抖。
温阮:“……”
这是……兔女郎的女仆装?
2. 第 2 章
天色将暗,一架未来感十足的空客A350-900冲破云层,降落在A市国际机场。
十分钟后,宴凌舟一边低头回复着手机上的消息,一边快步走出VIP通道。
新来的助理小李推着行李车,急急忙忙跟在他身后,探头去问一旁的中年秘书:“方秘书,咱们老板一直都这么忙的吗?”
方秘书挑了挑眉,压低声音:“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我这次跟着老板出差,十天里面他有一天睡够五个小时没有?十天十二个城市,不是在谈判桌上,就是在赶往谈判桌的路上,就连在交通工具上都在看资料、改方案,他真的是人吗?”
听他说得夸张,方秘书不由得失笑。
他还没出口解释,小李又靠了过来:“我昨天看见宴总在吃药,是不是H国人吃的那些红参什么什么的?这玩意真能让人撑这么久?我去搞点给今年高考的表弟行不行?”
方秘书脚下一顿,眉头立刻皱紧了:“这也是你能打听的吗?趁早歇了这心思。高三的学生学会平衡学业和休息时间也很重要,吃药透支绝不是好办法。”
说完他不再理会小李,快步跟上宴凌舟的步伐。
知道宴凌舟在吃药的人并不多,而方秘书跟了他好几年了,看见的次数自然比旁人多。
但他很知道分寸,从来不问,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几年下来,他看见过不少宴家人对待宴凌舟、对待宴凌舟吃药这件事的微妙态度,更是只当自己瞎了,从来都不曾看到过。
思索之间,三人已经走出了VIP通道,黑色豪车无声地滑停在门口,小李连忙上前,把行李放好。
“服务方案的修改意见我已经发给你了,你和投标团队交代一下,今晚改好,明早十点开会过一遍,加班费按照平时的三倍预支,项目结束后给两到三周的带薪假期。时间紧迫,请大家务必辛苦一下。”
方秘书连忙点头,拉开车门等宴凌舟坐好,自己才坐在他身边。
“后面还有什么行程?”
放下手机,宴凌舟的指腹重重碾过眉心,声音里终于显露出一丝疲惫。
A市上空的云层很厚,方才还有一线天光,这会儿已经完全黑了下去。
黑暗的车厢里一片寂静,司机和小李上车后都没有说话,似乎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街灯从车窗外闪过,照亮宴凌舟挺拔的侧影。
秘书看向平板,声音平直:“集团那边,今晚还有个视频会,是关于配合相关部门精神文明建设的相关讨论;您这次出差期间,集团又开了一次董事会,人事上有些变动,需要您知情;您二伯之前来了电话,说董事长这两天清醒的时间多了些,让您回来后去趟医院;还有就是……”
方秘书突然有点不忍心了。
宴凌舟今年不过27岁,但六年前出国参加国际联合培养计划的时候,已经开始在M国负责宴氏相关业务。
当时他独自一人尚能学业、公司一把抓,声名鹊起的同时还能保持大量运动,不时参加些体育竞赛,甚至还拿了几个搏击冠军。
可从今年五月份毕业后在集团任职到现在,他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公事私事不断。
他们做牛马的搞完一个项目好歹还有半个月到一个月的带薪假期,作为老板的宴凌舟却是带着三个团队连轴转,比牛马还要牛马。
“还有什么?”宴凌舟看了过来。
车窗外的灯光掠过他的眸子,像是雪亮的刀光闪过,压迫感十足。
方秘书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还有,小陈总说给您发过信息,今晚有个聚会请您务必参加,是一个哥们的单身派对。再就是,一位姓石的先生提醒您,您答应在这周内给他回话的,具体什么事情他说您知道。”
照着平板一口气说完,方秘书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拿起电子笔准备记录。
宴凌舟靠上椅背。
他阖着双眼,语气却毫不迟疑:“精神文明建设讨论的邮件我已经转给大伯了,他一向是集团的发言人,你提醒一下吴秘书让他准时参会。人事变动总结个表格给我,我晚上看了明天过去签字。医院那边,小李?”
副驾上的小李立刻开口:“我哥刚发消息来,说董事长已经睡了,因为用了镇定剂,今晚估计醒不过来。”
“嗯,给你哥带声辛苦,费用照旧。”
宴凌舟轻轻理了理袖口,吩咐司机在地铁中转站停车:“这几天你们都辛苦了,先回家休息,明早九点过来开会。”
接着他阖上眼睛:“去半音”。
“半音……半音……哦,在这里!”
温阮拎着林煦的兔女郎女仆装,拿着手机导航,在迷宫一样的小巷里转了足足十五分钟,才终于找到他说的那家私人会所。
“妈呀你总算来了!”林煦急急忙忙跑出来,接过温阮手里的袋子,顺手把另一件衣服塞进他怀里,“今天走得太慌了,居然带错了这件开了线的,多亏有你。”
半音是一座八层小楼,位于市中心的花园娱乐区,从外面看,并没有什么太特别的地方。
但今天林煦的那件女仆装让温阮刮目相看,他接过林煦的衣服,偷偷探了探头,想要看看里面是什么样。
“就知道你对这儿感兴趣,我可先说好,这儿可是正经做生意的地方,我穿女装也是很纯洁的表演,你可不要脑补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林煦看了眼party那边,伸手挽住温阮:“你来都来了,顺便吃点东西再走吧。”
他一边走一边把衣服从袋子里掏出来,顺手把用不上的兔耳朵发箍夹在温阮头上:“这外面的路跟蜘蛛网似的,你这个大路痴一会儿别走丢了。我们有早下班的同事开车来,住得离A大不远,等会儿他下班的时候把你带出去。”
林煦带着温阮穿过后厨,走到了备餐间的甜品台前。
“哇!”温阮忍不住惊讶。
宽大的不锈钢桌面闪闪发亮,各色甜品堆得像小山一样,华贵的覆盆子红丝绒蛋糕、金黄的芒果慕斯,杨枝甘露中堆叠的艳橙色西柚粒,色彩鲜艳的马卡龙……饱和到极致的色块仿佛要冲破糖壳喷溅出来。
甜蜜的黄油香气在鼻腔里盘旋,温阮对甜食完全没有抵抗力,这会儿站在梦幻糖果屋一样的房间里,自然乐不思蜀。
外间的沙龙传来一阵阵哄笑,不断有人进来,端着甜品盘出去。
这家会所的甜品全国知名,以往举办派对时也常有客人溜进备餐间大快朵颐,店里早就考虑到这一点,后厨源源不断,从来没出现过不够的情况。
因此来往的服务员看见他时并未在意,只把这个乖乖的男生当成来参加派对的小少爷,冲着他微微点头,各自忙碌。
温阮站在餐台前眨了眨眼,不愿惊动那甜品山完美的色彩搭配,他转到餐台背后,在最不起眼的侧后面拿起一小块提拉米苏,轻轻咬了一口。
随即,他睁大了眼睛。
奶酪的浓郁香气与咖啡的微苦同时在口中化开,朗姆酒的醇香带来几分沉醉的甜。
太好吃了!
温阮感觉自己由内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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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都散发出这种醇厚的味道,真如它的名字“带我走”一样,充满了微醺的诱惑。
林煦打工的这家店真还有点东西啊,除了要扮兔女郎。
温阮眯着眼,慢条斯理地享受着味蕾的狂欢,再低头时,发现原本摆盘的十块提拉米苏被他干掉了一半,只剩下半盘。
他心虚地拿着甜品夹,小心翼翼地把剩下的几块挪了挪,重新摆成花瓣的形状。
或许是因为今天坐了一天高铁有点累,也可能是甜点吃多了犯困,温阮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视线里,甜品山鲜艳的色彩像是融化了的油画一样流淌下来,温阮眯了眯眼睛,靠上了椅背。
模模糊糊之间,他好像看到有人进来,拿起了那盘提拉米苏。
一片“花瓣”被小心翼翼地挪入鎏金彩珐琅骨瓷盘,又被一只手随意地拿走,啪地一声放在宴凌舟面前的吧台上。
“我叫你来是参加单身派对的,你一不唱歌二不跳舞,人家搭讪你也不理,就着红酒看手机,你是来蹭网的吗?”陈曜用指尖点了点玻璃台面,大肚勃艮第杯中的鲜红酒液跟着微微震颤。
他手贱把杯子拿过来尝了一口,眉毛立刻皱成一团:“我记得我带来的是杜加黑皮诺,你加了什么?怎么度数这么高?”
“黑麦威士忌。”宴凌舟暂时按熄手机,“前段时间在M国酒吧喝到,口感不错。”
“什么口感不错,简直是酒精炸弹好吧!我刚才说错了,你不是来蹭网的,你是来借酒消愁的。”
陈曜瞪着宴凌舟,好半天才把口腔里的烧灼感压下去:“压力大你去放松一下啊,我姐这里新开发了主题装扮服务,好歹兔女郎比财报下酒吧。”
他正说着,不远处一阵喧哗,音乐声猛然大了起来。
几个穿着女仆装的兔女郎站上舞台,随着音乐扭动起来。
宴凌舟靠在吧台边,默默就着音乐又喝了半杯,垂眸把手机放回衣袋:“走了。”
“这就走啊,人家晚上还安排了特别娱乐,你不参加吗?”陈曜追在他身后。
宴凌舟脚步不停:“我参加过?”
“啧,那你去哪儿?公司?不要告诉我你要回宴家!”
宴凌舟的脚步缓缓停下。
宴家是不会回的,但这里他也不想多待。
方才兔女郎的表演虽然没能让他放松,却也提醒着他,没必要上赶着做牛马。
陈曜叹了口气,掏出一张房卡拍进他手里:“我早就想到了,你要是不想多待,就先去房间休息吧,好好睡一觉也比回家强。”
身后的欢笑声一阵阵传来,甜品的香气在半空中氤氲,或许刚才黑麦威士忌的确加多了点,原本打算回公司加班的宴凌舟,此刻想起那份人事调整名单,莫名地产生了一丝烦躁。
睡眠不足的身体在叫嚣着休息,宴凌舟沉默一秒,接受了发小的好意。
简洁低调的黑曜石房卡上,8603的房号闪烁着幽暗的蓝宝石光彩。
“先生,先生?”沙龙另一边的备餐间,服务生轻轻摇醒趴在餐台上的温阮,“您是喝醉了吗?我送您回房间好不好?”
眼皮像是被黏上了似的好难睁开,温阮哼哼了两声:“我没醉,就是有点困。”
“嗯嗯好的。”见惯了醉鬼,训练有素的服务生顺着他的语气附和,把人扶起来,“那您还记得自己住哪一间吗?”
“哪一间?”温阮晃了晃脑袋。今天下午办入学手续的时候,宿舍的房号是什么来着?
哦对,想起来了,是601。
3. 第 3 章
走进8603钻石套房,宴凌舟随手将西装外套仍在客厅的沙发上,单手扯开领带,深深吐出一口气。
十几天走马灯似的谈判,换来了近三千万美元的专属服务合同,人事调整的通知里,却明确指派一位八竿子打不着的堂兄负责后续事宜。
现在合同还没最后确定,他们的吃相就如此难看,倒是真不怕我去闹?
宴凌舟垂着眼,无意识地将那条经典佩斯利领带缠绕在手腕上,又缓缓放开。
倒也是,谁会为了这么点资源去闹?传统投顾早就已经是夕阳产业,若是自己的公司,只需给出FinTech的基本方案,最多不到半小时,服务合同的价值可以翻上两番,根本不需要这么费心费力。
而昨日谈判时,对方已经一再暗示,虽然现在谈好了合同,但依然希望能得到更高技术的支持。
他们看中的,其实是宴凌舟个人旗下的FinTech技术,所以和宴氏签约,其实算是向宴凌舟个人抛出的橄榄枝。都是一家人,以后转订合同时,可以对外宣称,他们一直看中的都是宴凌舟,至于宴家内部的矛盾,不知情。
明眼人都看得清楚,只有宴家那些夜郎自大的老顽固们,还不肯承认现实。
思及此,宴凌舟打开通讯软件,给合伙人发了个消息:
[宴凌舟:回来了,明后天开个会?]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发来一长串语音:
石临夏:“大少爷你终于回来了,你还记得自己的全部家当都在我手里吗?天天给宴家那些老头子们当儿子有意思?哦我忘了你本来就是宴家的儿子。”
她像是在什么喧闹的场合,背景音里有激烈的音乐,夹杂着她自己喝水的吞咽声:“开会就不必了,咱们说好的,今年还只是技术推广阶段,需要我来推动的商业阶段那是明年,明年!你再想暴富也请耐心一点,我刚从资本家手里逃出一条命来,需要好好安抚一下被007折磨的心灵。”
她又喝了口不知什么:
“你要是实在睡不着闲得慌,石骁那边你去应付一下,免得他天天来烦我,再拖几天我就要和他断绝姐弟关系了。”
背景里的音乐声更响了,像是故意放给他听是的。
接着,语音戛然而止,再没有动静。
宴凌舟来到室内吧台,仔细清洗过水杯,从直饮水龙头接了杯清水,坐在宽大的落地窗前。
暴雨终于落下。
落地窗外,繁华的街道、璀璨的灯市,到了夜晚还不息的车流,所有的一切,都被裹挟在无声的雨中。夜晚的A市被雨水模糊成各色光斑组成的抽象画,妖媚而寂寞。
难得有这么放松的时刻,宴凌舟抿了口清水,静静地看着雨幕。
十分钟后,他皱了皱眉头。
今晚他喝得并不算多,被陈曜诟病的酒精炸弹度数虽高,但相对于他的酒量而言,再多喝上半瓶,也不至于让他产生如此的燥热感。
他放下手里的水杯,轻轻吐出一口灼热的空气,脑海里自动排列出自己今晚的动线。
酒是从陈曜姐弟的酒库里拿来的,他亲自去取,没有其他人经手。
而他到半音之后,还没有吃过任何食物。
唯一值得注意的,是那盘提拉米苏。
当陈曜把那盘甜点放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似乎在浓郁的朗姆酒甜香中嗅到了一丝似有若无的苦味,所以他动也没动。
只是没有想到,那么一点点气味,竟然也能诱发体内异样的感觉。
宴凌舟,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到大,从求学到工作,一直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同龄人的优秀模版。
但很少有人知道,自青春期起,在他的脑海里,时常会不可遏制地冒出某些激烈的性幻想,并有极为强烈的冲动要将其实施。
少年时的宴凌舟不知所措,只能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也幸而他将自己锁了起来,那是连他他自己都不愿保留的记忆。
喘息、汗珠、填不满的空虚、对暴虐的渴望……
无人可以求助,他只能一次次地,以自渎与破坏的方式去缓解,但很快又会重蹈覆辙。
这样的行为持续了一年多,才被家里的阿姨偶然发现。
父亲看着他的眼神极为嫌恶,吩咐生活秘书带他去医院。
医院开出的冲动抑制类药品又将他引向另一个极端。之后好几年的时间里,他在冲动与抑郁的漩涡中苦苦挣扎,直至发现了搏击这条路。
用运动发泄,把自己榨空,甚至让它作为一种自虐式的惩罚,在精疲力尽之后,享受短暂的平静。
只是如今金腰带都拿了,生理上的问题却从未彻底解决,只能靠药物控制。
宴凌舟闭了闭眼睛,够过西装外套,摸向内袋。
果然,药瓶不见了。
这位潜藏在暗处的敌人,在提拉米苏里故意添加了能引发冲动的药物,又特意端到陈曜面前,借他的手端给自己。
连环扣设计得如此精妙,那个小药瓶自然也在他的算计之中。
宴凌舟抬起头,目光扫过房间华丽的吊顶。优雅的巴洛克卷草文浮雕反射着冷冷的灯光,壁画上天使的目光倾斜,充满偷窥欲。
他默默评估了一下自己体内暴虐的爆发时间,拿出手机,输入一串数字。
这间“半音”由陈曜的姐姐陈昭主理,虽然提供各种扮演服务,但仅仅是表演和陪酒,绝对正规合法,这也是他偶尔愿意过来放松一下的原因。
而当年的客房系统升级改造,陈昭要求加装一个总管系统,说要通过手机随时查看产业状况,代码是宴凌舟亲自写的,现在手机里都还有一份。
他熟练地输入管理员密码,进入系统。
心跳逐渐加快,他的背上浮起了一层薄汗,冲动隐隐升级。
此刻去排查这间房的电子设备显然不现实,宴凌舟输入一串代码,黑进了订房系统。
陈曜今晚请客,包下了六楼的所有房间,但8601房之前就已经被订下,便被跳过了。
而订房系统显示,半小时前,隔壁8601的客户取消了预订。
宴凌舟垂眼看着8601的房号,按下了房门的解锁键。
“叮——”
金属门向两边移开,服务生扶着腿软的温阮迈出电梯。
“先生,请把房卡给我。”服务生拍了拍温阮的肩头。
这位“醉酒的小少爷”此刻还没完全醒,眼神有些迷糊,听到对方的要求后点了点头,摸出口袋里的浅紫色卡片。
服务生哭笑不得:“先生,是房卡,不是学生卡。”
“这个就是房卡啊,一卡通。”温阮很肯定地点点头,拿过自己的卡片,对着电子门锁贴了上去。
“嘀嘀——”门锁发出错误提示音,服务生一脸无奈。
“不会的,我之前还打开过。”温阮锲而不舍,再次将校园卡贴上去。
这一次,电子锁发出干脆利落的一声“嘀”,指示灯瞬间变绿。
“你看,我说吧。”温阮握着把手推开一条缝,回头朝服务生一笑,“谢谢你啊学长。”
“不用谢,那您好好休息。”虽然有些奇怪房卡为什么变了样,但半音这种会所里,不按常理出牌的富二代太多了,服务生们对各种各样奇怪的事情都接受良好。
说不定,人家就是想要炫耀一下,拿贴纸把房卡美化了一下呢?
温阮进门后顺手关门。
他记得,宿舍进门左手边就是自己的床位,只是此刻不知道谁把他的椅子换成了沙发。
真是好心人啊,怎么就知道他现在没力气爬到上铺呢?
但愿上天赐给他一个好老婆。
温阮爬上沙发,心满意足地躺了下来。
隔壁,8603的房门轻轻开启。
走廊里的动静终于消失,宴凌舟皱着眉闪出房门,握上了8601的把手。
房门岿然不动。
解锁失败了?他皱了皱眉头,不可能。
大约是因为超时。
宴凌舟只好再次掏出手机。
屏幕还停留在开锁的界面,他再次按下按钮。
这一次,房门被顺利打开。
体内的热度已经卷了起来,他扯开衬衣的领口,却无法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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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暴虐的能量在身体中激荡,宴凌舟本能地想要抓住什么狠狠砸向墙壁和地板,却死死抑制着。
握着门把的手指攥紧,手背因为用力而爆出青筋,虽然内心里焦躁到像要爆炸,但多年来的习惯还是控制着他,推门,关紧,反锁。
房间里空调尚未启动,暴雨之下的A市闷热而潮湿,连空气都变得黏腻。空中飘荡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甜香,却无端地让人感到燥热。
黑暗的视野里,只有远处落地窗透入的灯光,微弱而模糊。
寂静的房间里,回荡着他沉重的呼吸声。
身体的反应已经无法隐藏,他却固执地不肯解决,宴凌舟踉跄着推开浴室门,摸索到一次性剃须刀。
他很早就知道,疼痛,是解决欲望的利器。
体内的暴虐是无法堵住的,必须给它提供一个发泄的出口。除了运动,疼痛是最为有效的手段之一。
一次性剃须刀很安全,但当你横着用力的时候,也足够锋利。
或者,他也可以砸烂这个房间,没人敢说什么。
但楼下那帮无所事事的富二代绝对会一拥而上,或许还会塞给他一个兔女郎,打着帮助的幌子,实则满足自己的偷窥欲与所剩无几的道德感。
宴凌舟嘲讽地勾了勾嘴角,背靠着瓷砖,缓缓滑坐下来。
浴室角落的小灯感应到动作,散发出微弱的光亮。
正对着浴室的沙发上,浅眠的温阮迷迷糊糊醒来,揉了揉眼睛。
房间里光线昏暗,不远处的却有一片模糊的光晕,一个人正靠坐在地板上,卷起了左臂的衬衣袖口。
温阮看着他举起右手,灯光下,冰冷的金属闪过锋利的刀光。
“哎!”他不由自主地大喊出声。
清亮的声音打破一室寂静,宴凌舟右手的刀片猛然一顿,锋利的刀锋在皮肤上拉出一道细细的血痕。
紧接着,一个人影猛地扑了过来。
作为一个获得过UFC金腰带的搏击冠军,这种毫无章法的进攻,在平时根本无法近他的身。但不知是酒精的影响还是意识的迟钝,这一刻的宴凌舟只顾着挪远刀片以免伤到眼前这个傻瓜,竟让他一下子骑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来人一把抢下了他手里的剃须刀,一边奋力伸长手让他够不着,一边咬牙切齿地质问:“你疯了吗?做什么不好要自杀?”
饶是宴凌舟,面对他这气势汹汹的话语,也忍不住愣了一秒。
接着,他却抬了抬眉:“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来人继续发威,“你知道有多少人想活却活不成吗?这样浪费生命,你的良心不痛?”
宴凌舟差点被他气笑了。
但此刻被欲望和酒精掌控的身体似乎拉低了他的智商,宴凌舟挑着眉怼回去:“我自己的命,我自己决定要不要,你操那么多心干嘛?”
不知是哪句话戳中了眼前的男生,他突然愣住,乱动的手也放了下来,垂着眼睑一动不动。
宴凌舟趁机拿走他手里的刀片。
制造疼痛是一回事,他可以精确地控制伤口的位置和深度,但被一个小孩胡乱割伤,就是另一回事了。
只是这么一闹,他的注意力被转移,似乎没那么难受了。
手里的东西被拿走,男生的视线却依然低垂,好像被人夺走了多珍贵的东西,眼眶缓缓变红,漾起水光。
就连头上的兔子耳朵也耷拉了下来。
他这样的表情,让宴凌舟莫名其妙多了分罪恶感,不由自主伸出手指,顶了一下他的额头。
被割伤的手腕皮肤白皙,青色的血管如同被冰雪覆盖的河流,清冷寂寞。只有那一道伤口,鲜明地跳入视线。
温阮的眼泪突然落了下来。
“疼吗?”他轻声地问。
宴凌舟微微愣了一下。
他没那么自恋,认为一个陌生人此刻竟会如此温柔地关心他,眼前的这个孩子像是并没有看到他,只是透过他,看到了记忆中的某个影像。
但紧接着,跨坐在男人身前的男生,伸手捧起他的手腕,低头,轻轻舔了上去。
4. 第 4 章
舌尖温热而湿软,触及伤口的时候,原有的刺痛中混入一丝轻微的麻痒。
宴凌舟垂眸,视线从男生乌黑的短发缓缓挪到他白皙的额头和轻垂的眼睫。
密而长的睫毛,让他不由自主想到在黄石公园见过的粉色月见草花苞,花瓣轻薄柔软,带着点点露珠,在清晨微弱的阳光里微微颤抖。
但是很快,眼前的男生就抬起了头,朝他露出一个微笑:“好啦,再吹一吹就不疼了。”
他真的嘟起嘴吹气,宴凌舟濡湿的手臂微微发凉,却似乎确有止痛的功效。
只是……提拉米苏馥郁的甜香散发开来,被意外暂时压制的欲望蓦然再次抬头。
心中猛然闪过一个念头。
“你吃了多少?”宴凌舟问。
“什么多少?”温阮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眼神里带着迷茫。
“提拉米苏,”宴凌舟下意识地动了动腿,“你现在吹气都是那个味。”
方才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手臂上,大腿上抬的时刻,他才觉察出两人接触处的柔软。
心中似乎有什么在野蛮生长,宴凌舟皱眉,强行按了下去。
而坐在他身上的人猛地一僵,体重下压,两人之间刚刚腾出的缝隙蓦然消失。
“没吃!”
温阮直觉地否认,脑海里却立刻浮现出被他摆成花瓣的蛋糕拼盘,气焰顿时被自己浇灭了大半。
磨蹭了一会儿,他换上了一副心虚的表情,轻声打听:“你要把我抓走吗?”
完美配合着忐忑的心情,他两只眼睛眨啊眨,还把双手都背到了身后。
但这个姿势似乎并不适合被药物控制的大脑,温阮的腰猛然向后一闪,他惊呼一声,别别扭扭地往后倒去。
宴凌舟觉得自己有点不清醒。
腿上的压制松动,只需要轻轻一掀,就能把人推到一旁,然后避开。但在看到男生差点失去平衡的时刻,他本能地伸手出去,掐住对方的腰,曲臂,把人又拉了回来。
好细。
手指下的肌肤此刻正在发烫,向前挪动的瞬间,男孩身上的热气扑面而来,提拉米苏的醇香瞬间覆盖住大脑皮层所有的沟壑,待他反应过来,对方已经完全坐在了他的腿根上,而他还掐着男生的腰,两人额头紧贴,呼吸纠缠。
腿上的人似乎被吓到了,身体僵硬了一会儿,这才终于怯怯地伸出一只手,小声坦白:“五块。”
什么五块?
宴凌舟低头揉了揉眉心,视线穿过男生的指缝,落在他的运动裤上。
夏季的裤装轻薄,与西装裤的布料凌乱交叠。
男生似乎也察觉到他在看他,身子向后仰了仰,语气却突然变得肯定:“你看什么?这么乱看,肯定不是警察,你抓不了我。”
但他又不那么确定,声音低了下来,很轻地辩解:“学长说我可以吃的。”
一会儿警察,一会儿学长,虽是无意,却着实有着打破气氛的奇特功效。
宴凌舟偏过头,抓住脑中尚存的一丝清明,把这块小小的橡皮糖从身上撕了下来。
“起来,去冲个冷水澡!”
他试图起身,可大腿的腿根被压了半天,血脉不活,双腿早已麻了。
他再次掐住男生的腰,把他往上轻推。
腰线单薄,他的两只手几乎合围,推着人站起来的时候,自己也一挺身,忍着麻感站了起来,把人推进浴室。
但温阮毫不配合,还试图讲理:“我洗过澡了,很干净的。”
“不是干不干净的问题。”宴凌舟一只手绕过他的腰,打开冷水阀门。
突如其来的水柱把温阮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回跑,却一头撞在宴凌舟身上。他手脚乱动,一边乱七八糟地挣扎着,一边义正词严:“洗冷水会感冒的!”
宴凌舟伸手,直接拎住了他的衣领,把人拉了回来:“你吃的提拉米苏里有东西,冲一下会舒服点。”
可怀里的男生却像是怕水似的,死活不肯靠前,还扒着他的衬衫请求:“不要冷水,加一点点热,一点点……”
漂亮的眼睛湿漉漉的,求人的时候,带着习惯性的乖巧,让人难以抵抗。
宴凌舟忍不住开始检索记忆,温水在这种情况下有用吗?
还没等他想明白,被药物控制着的小笨蛋又突然转了话题,仰头看着宴凌舟:“你好高啊!身材真好,比得上我老公!”
老公?
宴凌舟的脸色蓦然冷了下来:“你有老公?”
“嗯!”温阮开开心心地点头,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掏出手机,开始在屏幕上乱点。
“我告诉你啊,我老公身材可好了,就是好难找,我找了好久……”
乱动的指尖划过相册,一张照片被放大出来,温阮猛地一顿,眸子都亮了起来:“找到了!”
他惊喜看着屏幕,又回头去看宴凌舟。
接着,他伸出手指,戳一戳宴凌舟,又戳一戳手机屏幕:“你不行,你是软的,我老公的腹肌多硬啊!”
宴凌舟感觉自己更不清醒了,在这无关紧要的时刻,无聊的胜负欲却突然掌控了大脑,他一把拿过温阮的手机,生气道:“怎么可能,让我看看你老公什么样!”
截图不算清晰,腹肌的轮廓却十分突出,一颗鲜红的小痣点缀在肌肉轮廓的缝隙之间,被汗珠放大。
宴凌舟认出了照片中的自己。
平日里运转顺滑的大脑在药物、酒精和病症的三重作用下,转得比平时慢了许多,他低头看着手机上自己的照片,十分费解地开始回忆,自己是什么时候照了这样的照片,又是怎样把他发给了眼前的少年。
浴室里不知什么时候热了起来,是温阮,趁着宴凌舟看手机的机会,悄悄把龙头拨到热水那边。
刹那间,浴室像是和外界的A市连通,变得闷热潮湿。
热气环绕着两人,也带出了体内蓬勃的热量。
好闷,太热了。
感官的不适让宴凌舟暂时放下心中的疑惑,顺手把手机放在一旁。
觉得热的显然不是他一个人,温阮喘了两口气,伸手扯了扯T恤的领口,干脆一把脱了下来,又十分有服务精神地去帮宴凌舟解衬衫的纽扣。
“诶,你这里也有一颗红痣啊!”手指一直在打滑,衬衫衣扣却被他蹭开两颗,温阮的声音里充满惊喜,抬头去寻求认同。
体内的药物烧得他脸颊绯红,全身都浮出一层薄汗,又被浴室的水汽继续濡湿。
小小透明的汗珠在太阳穴旁聚集,宴凌舟的视线便跟着那条诱惑的小蛇,滑过男生的脸颊、锁骨,一路向下。
它去了哪里?
宴凌舟有种想要去探寻的冲动。
而对方却抢先一步,不安分的手指贴上他的腹肌,在最下一块肌肉的边缘,指尖轻轻拂过那颗红痣。
像是被一片羽毛轻挑,留下暧昧的刺痒。
不仅如此,他还羡慕地揉了揉,语气黏黏糊糊:“腹肌好好,想要。”
先前被强迫压制的燥意再次被轻易挑起,在男人体内横冲直撞。可温阮对此一无所知,手指恋恋不舍地挪上来,继续在胸肌上磨蹭。
宴凌舟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伸手抓住他的手指。
“别动。”
声音微哑,带着一丝轻喘,是他自己都没想到的低沉。
脑子里的最后一根弦摇摇欲坠,却在拼命坚持。
温阮不明白为什么不能摸腹肌,却挣不开对方的钳制,本能地扭动身体,想要把手臂抽回。
滴着水的发梢擦过宴凌舟的下颌,甜香四溢。
宴凌舟想也不想,直接掐住了他的下巴。
这是个极具占有欲的动作,温阮本能地感觉到威胁,濡湿的睫毛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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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眨,抬起头。
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幽深的目光,也能察觉其中的强制的意味,却出人意料地歪了歪头,熟练地撒娇:“我亲亲你,不生气了好不好?”
不等对方同意,他已经自顾自地踮起脚尖,凑上嘴唇。
宴凌舟原本一直看着他的眼睛。
但向上凑起的温阮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眸子里的笑意突然被覆盖,宴凌舟不由得一愣,微微后撤。
温阮亲在了宴凌舟的喉结上。
用嘴唇含住喉结嘬了两下,对方却毫无反应,温阮疑惑,是我的力气不够大吗?
于是他自作聪明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又咬了两下。
怎么还没有高兴?好难哄啊!
他困惑地后仰,想要弄明白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下一秒,掐着他下巴的手猛然用力,他被迫仰起脸,宴凌舟覆了下来。
……
直到落地窗前的天光漏入房间,温阮才精疲力尽地晕了过去。
他似乎做了一整晚的梦,梦境尺度很大,还极为混乱。
前半夜他一直带着那只粉色的兔子发箍,因为身后的大灰狼说,兔子就必须有耳朵。
不过大灰狼还怪好心的,耳朵被颠掉的时候,还允许他再戴回来。
后半夜,他穿上了林煦那条开了线的小裙子。
开线其实不成问题,因为他穿上后没多久,整条裙子就被大灰狼很轻易地撕开了,他大概是觉得很可惜的,趴在落地窗前哭了好久。
不过,他有点喜欢这个梦。
虽然一直颠沛流离,一开始也有点疼,但后来就很舒服,像是被抛向了高空,失控,然后被满足。
闹钟响起的时候,温阮的唇边还含着笑,突然被打断,他有点不爽。
他闷头扒拉了两下,终于找到那个不断震颤的小恶魔,使劲按下停止。
今天要干什么来着?温阮伏在被子里想了想,脑子里一片空白,想换个姿势再想,却突然察觉到,身体似乎出了什么问题。
手脚都变得沉重无比,只是在被子里抬一抬都一阵酸痛,而抬脚的时候,某个隐秘部位也传来不太对劲的感觉。
腰像是已经断成了两截,他勉强弯过手臂,在腰侧捏了捏,脑子里却突然冒出一个画面。
深夜的A市依然灯光璀璨,巨大的落地窗外,雨幕将灯海模糊成朦胧的光点。
他的手心里全是汗,在玻璃上滑得按不住,在灯海中留下一个个朦胧的手印。
不断耸动的视野里,一只手拉住了他打滑的手腕,另一只手却卡在他的胯骨边,额发在眼前晃动,他的脸抵上那块玻璃。
温阮:……
记忆仿佛以此为锚,断断续续地回归。
热气蒸腾的浴室、纠缠的肢体、灼热的喘息……
兔子耳朵,光滑的裙摆,强壮而柔韧的身体……
温阮啊地叫了一声,把自己埋进被褥之中。
接着他又一个激灵,呲牙咧嘴的同时,翻身看向床铺的另一边。
床上还有余温,但没看见男人的身影。
温阮忍着痛爬起身,茫然地看向四周。
地上随意丢弃着好几个计生用品的包装,垃圾桶里的东西更是让人脸红心跳,他的T恤和牛仔裤散落在浴室门前,裤脚还是湿的。
落地窗前,梦中的那条小裙子已经被撕成了几片,散落三处。
而他自己,全身上下不着寸缕。
温阮轻轻吸了口气,控制着自己发软的双腿,捡起衣服往身上套。
T恤和牛仔裤都半干不干,穿着不舒服,但他顾不得,就当是淋雨了。
突然,套房的另一边传来说话声。
温阮的心跳猛然加快。
也不知在害怕什么,他胡乱穿好衣服鞋袜,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间的大门,快速溜了出去。
5. 第 5 章
连夜的暴雨尚未完全停歇,天空中云朵聚集,还有迷蒙的小雨落下。
但空气中的闷热已然消散,雨后微凉的空气混合着清新的草叶味道,让人精神一振。
宴凌舟站在套房的卧室门前,静静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大床和一地凌乱。
他一夜未睡。
药物诱发的性瘾比自然出现的更加混乱,但奇迹般的,他记得昨晚的每一个细节,记得对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昨夜的那个男生,身体并不强壮,肌肉很薄。面对面抱起来的时候,能清晰地摸到肋骨。
然而就是这样的身体,却一直在承受他暴虐的力量,那张看起来乖巧柔和的脸,在后期甚至露出了极为享受的表情。
他能感觉到,那是一种天然的全情投入,仿佛未来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就活在现在的这一刻里。
这种认知给了宴凌舟极为珍贵的鼓励,仿佛他一直在说:“你做得对,就这样,快给我!”
更何况,后半夜的时候,那一声声带着哭腔的“老公”,简直比药品的效果还要好。
他变得更加疯狂,几乎是按着人不肯放手。
平日里用运动发泄,将自己耗空的同时,也会带来难以言喻的空虚与不安。
但这一夜,不是发泄,而是两人的共同攀登。
一同登上欲望的高点,把自己掏空,将一切献给对方,也接受对方的馈赠。
快要天亮的时候,那男生终于体力不支昏睡过去。
他把人抱到浴室,仔仔细细洗了澡,擦干,将人好好放在床上。
而他自己,随便冲了个澡以后就躺在少年身边,静静看着他的睡颜。
直到电话进来。
但就是走到阳台接了个电话的功夫,卧室里的人就不见了。
他垂眸站了好一会儿,终于轻轻叹了口气。
回身推开外窗,宴凌舟弯腰捡起已经碎成几片的小裙子和散落的方块包装,一起丢进垃圾筒,将垃圾袋拿出扎好。
男生存在的证据一点点消失,最后,宴凌舟坐在床边,轻轻把手按在方才他躺过的位置。
被中的微温随着晨风渐渐飘散,那个天使一样的人,似乎只是他在疯狂中所乞得的幻觉,一旦清醒,便随着晨风而逝,再也抓不住。
笃笃。
房门被敲响,小李带着一个保镖站在门前,一开门就紧张地四处瞧。
宴凌舟撇了一眼门边的垃圾袋,问:“设备带来了吗?”
“在呢在呢!”小李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小小的电子设备,递给身后一个,“扫描您这间吗?”
“这间和隔壁。”宴凌舟递出房卡,揉着太阳穴走到门边,在沙发上坐下。
既然对方安排了诱发剂,又故意偷走他的抑制药品,绝不会只安排他春宵一度这么简单,必然会在房间里安排视频设备什么的,作为今后的拿捏。
他缓缓靠向沙发背,手指却碰到了什么毛绒绒的东西。
是那个男生的兔子发箍。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被黏在一起的绒毛还有些湿润,脑海里蓦然闯入一幅画面。
面色潮红的男生仰着头看他,乖巧的双眼里闪着狡黠的笑,脸上、嘴角边甚至兔子发箍上,都沾上了……
停!
体内的怪兽似乎又有些蠢蠢欲动,被他生生压了下去。宴凌舟轻轻摸了摸纠结的兔耳,伸手到垃圾袋上空,却又顿了顿,起身来到浴室。
将那个小东西仔细清洗了一下,用毛巾压得半干,然后揣进衣袋里。
随即,他拿出手机,给陈曜发消息:
[宴凌舟:昨晚表演的那些兔女郎,都是你姐的员工?]
小陈总可能还没醒,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来:
[我最闪曜:是啊,正规员工,五险一金,就算是兼职的也有各项保障,怎么了?]
宴凌舟犹豫了一下:
[宴凌舟:你姐这儿真的正规吗?]
事关姐姐的名誉,陈曜一下子醒了过来,字都顾不上打,直接打了语音电话过来:
“怎么回事?突然调查我姐干嘛?不要告诉我你跟我家老爷子一个鼻孔出气,打算把我姐的事业毁了逼她回去联姻!”
宴凌舟无语:“我是那么无聊的人?不过你姐不联姻,不就轮到你了吗?”
陈曜哽了一下:“那也算我们人民内部矛盾,不关你事!”
说完,他好像突然搞明白了对方是谁:“哎对,你要是真的跟我爹一样,早就屈服在那帮老头子之下了。那到底怎么了?”
宴凌舟顿了顿,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个单纯的小少爷,沉默半晌才说:“昨晚那些员工,就那些兔女郎,都回去了吗?”
陈曜作为一个全部智商只投入吃喝玩乐的二世祖,此刻却十分敏锐地嗅到了其中的不对劲,语气变得微妙:“怎么?你看上谁了?”
来到他熟悉的领域,陈曜的想象力立刻活跃起来:“哎哟我去,你是不是真的看上谁了?追了吗?追到了?睡了?昨晚吗?”
他越猜越兴奋,声音都拔高了:“难得啊,别人家的孩子居然也有动心的一天,对象还是个男版兔女郎!你知道吗?我爸可从小就把你当对照组,这下我可有东西反驳他了哈哈哈哈哈哈。”
宴凌舟直接掐掉了语音通话。
小李此刻已经查完了8601,走到宴凌舟面前,轻轻摇了摇头。而8603那边,还真找到了两台录像设备。
十分隐蔽,硬币大小的迷你摄像头,一个藏在卧室的落地灯上,另一个,在浴室的门边。
“这也太恶心了!”小李炸了,“又不是明星至于这么紧追不舍吗?哦我也没有明星就该这么倒霉的意思。但这也太……”
他熟练地翻了翻设备:“宴总,这玩意有对外发射功能。”
“没事,昨晚我离开的时候,放了信号屏蔽。”
两个房间,他都放了。
他可不希望哪天在不知名的猥琐男硬盘里,发现那个男生的脸。
宴凌舟说完,将自己的手机贴了过去,确认迷你硬盘上的所有内容已经全部转移至手机,将摄像头丢入房间附赠的矿泉水中。
“宴总,”小李一手抱着矿泉水瓶子,一手拎着垃圾袋,忧心忡忡,“会是小陈总吗?”
昨晚的派对是他组织的,房间由他分配,就连那盘提拉米苏也是他拿到自己身边的,似乎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陈曜,就差安排他摇着手绢在眼前喊“选我选我~”
宴凌舟垂着眼,却轻声笑了:“拍电影还讲究个曲折悬疑呢,再说,他那智商……”
他没有说下去,只看了看腕表,做了个离开的手势。
此刻已经是早上八点,还有两个会必须开,宴凌舟插入衣袋的手指在那块毛绒绒的布料上轻轻捻了捻,大步离开。
到公司的时候,陈昭那边已经把员工资料全都发了过来,标准的入职表格,第一页就贴着员工的大头照。
虽然早就有预期,宴凌舟依然一张一张地仔细看过去,果然,没有昨夜那男生的踪影。
他顿了顿,将手机接上外接屏,开始播放迷你摄像头中的视频。
出人意料的是,画面一片空白。
宴凌舟勾了勾嘴角,拿出专用工具连接手机。
屏幕上,代码一闪而过,文件很快修复完成,开始播放。
一片灰绿色的背景里,他看到自己出现在图像中,西装丢在一旁,窗外是蒙蒙的雨雾。
他看着自己喝水、皱眉,拿出手机……
图像在他离开房间的刹那闪动了一下,随即戛然而止。
被发现了啊……
宴凌舟靠向老板椅的靠背,若有所思。
这居然还是个可以远程控制的设备。
市场上这种设备不少,但能够做出这么小的体积,还能在他开启信号屏蔽的几秒钟时间里迅速反应,让设备执行自毁指令的人,这个世界上并不多。
凑巧,他也是那个小众圈子里的一个。
至于幕后的操控者,小李的担忧十分正常。
他不会百分百相信陈昭姐弟,但他们的嫌疑确实不大。
会是谁呢?
宴凌舟的脑子里闪过宴氏董事会里那几张皱巴巴的老脸。
安排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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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不仅熟悉宴凌舟,对陈氏姐弟、对半音也了如指掌,这么一来,调查的范围就更小了。
不知不觉间,眼前又浮现出那个乖巧的身影。
他是谁?为什么会先一步进入8601房间守株待兔?
他和偷药的人是一起的吗?
信息错综复杂,他在明而对方在暗,怎么做都会慢上一步。
如果是这样……
宴凌舟垂眸看向办公桌上等待他批阅的一大摞文件,微微勾了勾嘴角,拨出一通越洋电话。
接下来的两场会议,宴凌舟依旧衣衫笔挺,冷然坐在高位,对各种资料和数据反应敏锐,汇报者一旦迟疑或出错,他便会立刻接上思路,指出其中缺陷。
两个小时下来,在座的高层几乎都在擦冷汗。
但方秘书却总觉得,宴凌舟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是有什么事要发生吗?
就在会议即将结束的时候,会议室的门突然打开,宴凌舟的大伯宴兆雄走了进来。
“开会呐?”他满脸笑意地站到宴凌舟身边,“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尤其是凌舟。”
他亲切地拍了拍侄子的肩膀,仿佛现在才仔细看到他一般,惊讶道:“你看看你,多少天没睡了?黑眼圈这么重!要注意休息啊!”
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也是,现在全球经济都不景气,咱们这种服务业,自然也跟着艰难。不过我知道,在小宴总的领导下,你们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投标方案我看过了,服务合同谈得确实漂亮,投标团队的本月奖金一律上浮10%,多给三天假期。”宴兆雄大声宣布,施恩般的眼神掠过会场。
“至于小宴总,这段时间太辛苦了,还是要好好休息养一养。来——”
他朝身后招了招手,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拉到面前:“这位是新入职的副总宴望霄,主要负责投顾服务这一块,以后你就跟着小宴总,多替他分担一点。”
“分担就不必了。”宴凌舟站起身来,“反正合同都已经谈好了,堂兄只需要按部就班,这种事情,不想什么歪心思的话,谁都能干好。”
他微笑着看了宴兆雄一眼:“多谢大伯关心,我正好也想给自己放个长假休息休息,工作需要交接吗?可能需要几天时间……”
宴兆雄还在皱眉,宴望霄已经下意识地抢先道:“不用!啊……我是说,小宴总已经够辛苦了……”
“那行,”宴凌舟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忍不住又把手伸进衣袋,捏了捏里面藏着的兔耳朵,“那我现在就算交接结束,以后的合同签订以及后续服务都要你们来操心了。这后半程会议,就由霄哥主持吧。”
看着他潇洒地走出会议室,原本以为今天要打一场硬仗的宴望霄十分意外,他回头看了眼和他一样疑惑的宴兆雄,磕磕巴巴地开始了会议。
方秘书沉默地跟在宴凌舟身后,一直到两人走到地下停车场,才微微顿了顿脚步。
“有什么话就问吧,过几天我可能就懒得接公司的电话了。”宴凌舟靠在自己的迈凯伦车头前,掏出一根烟来点上。
猩红的光点在昏暗的地下车库中闪烁,远处传来车轮在地面摩擦的吱吱声。
“小宴总,您自己公司那边还缺人吗?”
宴凌舟垂着眼笑了:“我还以为你会憋到年会之后再问我。”
被猛然戳中心思,方秘书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唇,自己找补:“之前以为您也会坚持到年会的时候。”
“正常走流程吧,你跟我的时间长,按照他们的小人之心,你愤而辞职情有可原,说不定还可以多捞点补偿。想休息下也行,过两周正好对接Noor资产,你之前接触过,不需要磨合。”
“Noor资产?”方秘书不解地推了推眼镜,“这次去中东,咱们谈的不就是Noor?20%,哦不对,是它30%可投资资产的管理服务?”
这是那三千万美元合同中最大的一部分,当时为了那10%,他们谈了整整三天。
“错,是100%。”宴凌舟晃了晃手机,“Noor的全权服务合同,现在是我们的了。”
6. 第 6 章
银色迈凯伦优雅汇入车流,仿佛钢铁洪流中混入的一道闪电,A市平庸慵懒的午后,瞬间被那抹亮色唤醒。
温阮终于睁开了眼睛,这才发现宿舍里一片嘈杂。
今天是正式的报到日,宿舍里挤挤攘攘站了一群人,两个家长正艰难地趴跪在靠窗的两张床上,奋力地整理着床铺,其他人则在下面做卫生,徒劳地试图消除上一届学长们在桌面和柜门上留下的痕迹。
温阮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
站在他床下的阿姨一眼瞧见,愣了一下,立刻露出笑容来:“好俊的孩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昨天就来了吧?你家长呢?”
温阮张了张口,嗓子涩涩的,发出的声音吓了他自己一跳,又沙又哑。
我昨晚用嗓子了吗?
“老公,呜——”
记忆里的声音带着哭腔,温阮整个人像是一张反绷的弓,夹紧的大腿肌肉忍不住地轻轻抽搐……
有温热的气息覆上来,轻抚他的额头:“乖,放松点……”
温阮心里一跳,忙清了清嗓子,小声回答那个阿姨:“我是自己来的。”
“你这是感冒了吧!”阿姨一脸关切,带孩子的习惯瞬间冒头,“我说怎么睡得那么熟,我们吵成这样你都没醒。你自己摸摸烧不烧?”
温阮听话地伸手去摸额头,手心摸完换手背,感觉好像真的有点温度。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是真病了,那位阿姨更心疼了:“孩子,你有药没有?我带的有感冒药。”
温阮立刻露出笑容来:“没事的阿姨,我带着药呢。”
他说完,指了指床铺下方自己的桌子。
整整齐齐的书柜上放着一只小小的医药箱,内服外用的常用药都备着。
“哎哟还真齐全,家里有人是医生吧?”
“嗯,妈妈是医生,她这两天有手术。”
“好孩子,那你自己吃药啊,回头让我家小子看着你点。”
温阮抬眼,阿姨身边站着一个高大健壮的男生,一脸无奈地瞧了眼母亲的发顶,看向他时,目光里是善意的歉然。
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男生自我介绍:“我叫钟毅。”
温阮点了下头,也报了自己的名字。
没过多久,宿舍已经基本整理完毕,也到了晚饭时间。晚饭后不久就要开班会。
家长们这才恋恋不舍地说着再见,走出宿舍了又冲回来絮絮叨叨地嘱咐几句,那位阿姨的眼睛都红了。
“好了妈,我就上个学又不是上战场,而且军训完就回家了,坐地铁也就一个小时,瞧您这模样,丢不丢人啊?”
钟毅推着母亲往外走,钟妈妈抹了抹眼角,再次把儿子按住嘱咐,还专门压低了声音:“行,等军训完了早点回家。那个叫温阮的孩子,你照看着点,他一个人来上学又病着,有时间多照顾一下。”
钟毅翻了个白眼:“您儿子我也是一个人啊!您怎么不找个人来照顾我?”
“啧,”钟妈妈横过来一眼,“你看人家,面相就乖乖弱弱的,你这五大三粗的还要什么照顾?”
送走了母亲,钟毅转过头来看温阮:“真的发烧吗?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温阮摇头:“不用,我吃点感冒药就行了。”
明明全程防护怎么会发烧?看样子还是太累了。
温阮不由得在心里骂了昨晚的男人几句,饿狼一样,又不是要冲业绩,虽然当时很爽,但现在……
他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辆大卡车撞了,全身上下都在疼。
这种痛感一直延续到晚上睡觉前。
“温阮,你要洗澡吗?”钟毅刚洗完出来,浑身还冒着热气。
“你们先洗吧,我今天没怎么出门,随便冲冲就行。”
温阮依旧靠在床头,有些恹恹地看着高中班级群里的信息。
[阿丽丽:要死了,天气预报明天35度,我看了下操场,一棵树都没有。]
[开开开火车:废话,谁家操场上种树?大家都一样。@是阮不是软 A大怎么样?会不会和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不同?]
温阮没说话,搜了张小猫命苦的表情发了进去。
群里又开始接龙+1,温阮正准备退出,一个视频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看到发起人,温阮愣了愣,看了眼室友们。
钟毅在擦头发,张之宇已经打开了游戏,招呼着钟毅赶紧来开黑。昨天比他还早到的瞿浩文去洗澡了,在房间里接个视频电话,不至于影响到他们。
温阮戴上耳机,点了接受。
视频很快亮起,却没有人说话,摄像头一直在晃动,一会儿照着天花板,一会儿又滑向地面。
“奶奶?”温阮有点担心地轻喊出声,“我是温阮,小软,您在不在啊?”
叫了好几遍之后,耳机里终于传来了声音。
“诶,什么时候打开的?”
老人的脸突然占据了整个屏幕,被过近的摄像头照得有点变形,温阮不由自主地把手机拿远了点,笑道:“这不是我家最漂亮的老太太吗?快把你平时自拍的姿势摆出来!”
屏幕那边像是得到了提示,镜头一下子拉开,看起来正常多了。
老太太看着屏幕笑了起来:“是软软啊,安顿好了没有啊?”
她的话音柔和,尾音软软的,让人的心都不知不觉温柔了下来。
温阮冲着屏幕笑:“奶奶,我挺好的。室友们都很好。宿舍很宽敞,冬天还有暖气呢!”
奶奶其实在A市长大,直到二十岁,才跟着她的父亲举家搬迁到南方,再也没有来过A市。温阮考到A大,最开心的,就是奶奶了。
“暖气啊,暖气好啊!我记得年轻的时候……”
老人不知不觉地开始讲古,温阮放松地靠坐在床头,带着笑,第100次听她讲在小湖上溜冰摔倒的故事,捧场地点头:“这么棒的老太太啊,哦不对,那会儿还是小姑娘呢!”
奶奶拿手指点点屏幕上温阮的额头:“大胆,敢开奶奶的玩笑。”
接着又温和地问:“软软啊,安顿好了没有啊?”
温阮依然柔柔地笑着,耐心地回答:“安顿好了啊,我都住下了。”
“好,好。”奶奶笑得温柔,“室友们都好吧?宿舍怎么样?”
“室友挺好的,都是奶奶喜欢的帅小伙。宿舍也很好,到了冬天还有暖气呢!”
“暖气好!我记得年轻的时候……”
这样的对话,一共进行了三遍后,屏幕那边露出母亲的半张面孔。
“妈,跟软软视频啊?”妈妈的声音温柔。
“对,我自己开的。”老太太一脸骄傲,“来来来,你们母子俩聊聊!”
屏幕里很快换了人,却还能听到老人离开时开心的笑声和自言自语。
温阮的声音低了些:“妈,奶奶又严重了啊?”
“没事。”温妈妈一如既往的干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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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这几天换了药,药量和干预方式还需要调整,所以状态差了点,正好被你撞上而已。”
“哦。”温阮应了一声,嗓子还是哑的。
温妈妈靠近了些:“怎么了,不舒服?”
温阮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坐直了点,调整出最乖巧的表情:“没事,就是这两天有点累。”
“嗯,刚开学琐事多,别着急着一口气做完。”温妈妈点头,“你换季的时候会有点低烧,水土不服也有可能,药你都有,自己注意一下。”
儿子从小跟着她在医院里长大,各种护理和用药知识比一般人都强,倒没什么可担心的。
她又问了问学校的军训安排,很快挂了电话。
温阮放下手机,长长吐出一口气。
奶奶在半年前的常规体检中发现阿尔茨海默早期症状,但病程似乎发展得很快,一家人都很担心。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又抿了抿嘴唇,摘掉耳机。却突然发现,宿舍里安静得有些不同寻常。
温阮抬起头。
“啊,那个……”刚洗过澡的瞿浩文手里还拿着吹风,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半湿的短发,“你是南方人吧?坐火车过来时间长吗?”
“还好吧,”温阮回忆了一下,“高铁8个小时。”
“嗷,那还挺远的,我过来3个小时就到了。”瞿浩文捏了捏吹风,放下又拿起来,求助似的看了眼张之宇。
张之宇着急忙慌地附和:“我跟你差不多。不过其实那什么,现在通讯发达,没事就跟家里聊聊视频呗,异地恋都不成问题了,想家了找个周末就能回去,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番话说完,他也像是有了感触,尾音低落不少。
友军叛变,唯一没发言的钟毅感觉责任重大,暗暗给自己打了打气:“距离不在长短,你们看,我上学离家这么远……”
他说不下去了,刚才怼妈妈的人这会儿毫无底气,只能硬着头皮把话说完:“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温阮明白了,他们大概是看自己和家人视频完表情低落,以为自己是想家了。
他忍不住笑起来,看了眼钟毅:“你家是挺远的,今天听你妈妈说,回一趟家要坐一个小时的地铁呢。”
有“乡愁”的那个带头开了玩笑,宿舍里的气氛突然就热闹了起来,所有人都哈哈大笑,倒是把真正冒头的那点乡愁丢到了九霄云外。
瞿浩文摇了摇手里的吹风机:“温阮你来洗吧,一会儿该查寝了。”
温阮点点头,笑眯眯地说了声谢谢。
A大的宿舍条件很好,独立卫浴的空间宽敞,洗手台前装着一面巨大的盥洗镜,此刻依然雾气蒙蒙。
温阮慢慢扬手,忍着手臂的酸痛把T恤脱下来。
白T盖过眼睫的那一瞬间,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幅画面。
热气蒸腾的浴室,白雾一般的水汽在身边缭绕,自己动作潇洒,拽着T恤的领口,一把就脱了下来,可那双手还不老实,前伸,前伸,蹭到一件衬衫前。
只可惜手一直在打滑,费了好大力气,才解开两颗纽扣……
心跳快了起来,在限制级画面的冲击下,温阮甚至再次感觉到小温的蠢蠢欲动。
温阮闭了闭眼睛,伸手在镜片上抹了两下,照出自己的身影。
紧接着,他小小惊叫一声,下意识地将自己的镜影躲入雾气之中。
镜子里的他,浑身上下,都是荒唐暧昧的痕迹。
7. 第 7 章
“怎么了?”浴室外传来钟毅的询问声,“你们听见没有?温阮?”
温阮赶紧走到浴室门边,随便扯了个理由:“没事,刚走路滑了一下。”
“马桶边那里是吧?”隔门传来张之宇的狂笑,“哈哈哈哈,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这么丢人,差点栽倒去喝马桶水,温阮你小心点啊。”
温阮答应了一声,插上学生卡,打开花洒。
十九岁的男生皮肤细白,稍一用力就很容易留下痕迹,腰间和大腿上的指印切实地证明了这一点。
温阮轻轻碰了碰自己手臂上的一处掐痕,倒吸一口气,站入温热的水柱中。
水流冲刷过身体,热气烘得人腿软,也带来了微微的刺痛。
之前还没发现,胸前和大腿根的嫩肉上,几个鲜明的牙印极为嚣张地宣誓着自己的存在感。虎牙的痕迹下,是磨破发红的皮肤。
“怎么跟狗一样?”温阮皱了皱眉,小心翼翼避过红肿破皮的地方。
等到终于适应了那种刺痛,温阮又有些走神。
野男人虽然暴//力,但有一点还算让人满意,他似乎很注意安全,一直都有用套,而且在他晕过去的那段时间里,似乎也为他清洁了身体。
所以一早慌忙回学校的时候,并没有出现太让人难堪的情况,他才能一觉睡到下午。
洗完澡出来,已经到了熄灯时间。
温阮顺手从小药箱里拿了管红霉素软膏,裹在被子里给自己抹了抹。
可身上的痕迹太多了,还没等他抹完,人已经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601寝室的闹钟此起彼伏。
八点十分操场集合,刚刚上岗的大学生们觉得这个时间起床很合适。
可惜高中三年的生物钟已经完全被暑假的新作息覆盖,寝室里四个人,愣是没有一个被吵醒的。
到了集体闹钟都响到不知第几次的时候,钟毅终于迷迷糊糊坐起了身。
等他看清楚时间,不由得叫了声卧槽,梯子都不用,直接从侧边跳下了床。
“起来起来!”他一边冲向浴室一边开始人工叫醒狂野模式:“八点了,剩十分钟集合!”
八点十分,全体601男生风一样冲进操场,正好赶上点名。
“幸亏我做了个噩梦被吓醒了,不然我们也要和他们一样被罚。”站军姿的时候,钟毅有点后怕地对着身边的温阮蛐蛐。
两个别系的男生成了今天训练的焦点,此刻正苦哈哈地做着俯卧撑。
趁着教官的注意力都在那两个人身上,张之宇从兜里掏出几块饼干,迅速递到钟毅和瞿浩文手中。
“温阮,温阮?”他碰了碰前排温阮的手指,却没得到回应。
钟毅和瞿浩文都偷偷扭头去看。
“还在自闭吗?”钟毅有点好笑。
刚才四个人冲下来,温阮是最后一个跑出宿舍楼的。
冲刺的时候钟毅回头看了一眼,温阮正闷着头往外跑,一出宿舍楼就拐向校门口的方向。
钟毅:……
见他那么干脆利落地转向,钟毅都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好在瞿浩文离他不远,狂奔回去把他拉了回来。
南方人的方向感……真的很迷。
另外两个室友显然也想到了这一茬,见他理都不理他们,各自偷笑。
温阮其实根本顾不上自闭。
他是个超级大路痴,出建筑物直觉方向必反,拿到导航也总是被带着转圈,从小到大,闹出的笑话不计其数,他早就躺平了。
只是经过刚才的一阵狂奔,心脏一直怦怦直跳,连同太阳穴都跟着打鼓。
今早他已经退了烧,但前一个晚上,身体里的能量几乎被完全耗尽,即便是经过了昨天一天的休息,体力依旧没那么快跟上。
方才为了赶时间又是一阵跑,酸软的双腿此刻已经开始隐隐有些抽筋,头也一阵阵发晕。
视野模模糊糊,眼前的一切都被罩上了彩虹般的光晕,他费了好大劲,才看出不远处的空地上,有两个同学正在做俯卧撑。
动作带着残影,教官的声音忽远忽近,后颈渗出冷汗的触感却格外清晰。
A市九月的阳光太过刺眼,他抿了抿嘴唇,指尖掐进掌心,勉力支持着。
“同学,同学?”有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却像是从水底里发出来的,沉闷而遥远。
一个高大的背影挡住了阳光,大手握住他的肩膀。
是他吗?
那晚的记忆混乱,药物又放大了他对对方的感知,现在只记得对方身材高大,几乎能把他整个人包裹。
温阮瑟缩一下,本能地后退,血液急速流动,精神的紧绷在这一刻达到顶峰,突然间天旋地转。
下一秒,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石骁只是路过。
作为学校里最高最壮的体育老师,通常是同事托孤,呸,托付的第一顺位。
今天他就是受24级护理系的老师所托,为他们珍贵的未来栋梁搬了好几箱水过去。
军训第一天自然是杀鸡儆猴的时刻,石骁津津有味地看着两个男生做着极不标准的俯卧撑,汗如雨下,叫苦不迭。
现在的小崽子胆子都大,这个惩罚力度估计不够。
他扫了一眼面前的队伍,目光从队头移到队尾,又快速跳了回来。
同类受苦,人们大都带着天然的同情。
女孩子们的目光里都满是怜悯,男生们则趁着教官注意力转移,开始各种小动作。一个男生甚至掏出了口袋里的饼干递给周围的人。
还怪有分享精神的。
只是他前排的那个似乎并不领情,半天都不给回应。
不仅是不回应他,甚至连受罚的场景也不屑去看。
东倒西歪的队伍里,只有他站得笔直,半垂着眼,表情淡漠,看起来比校门口的雕像还要沉静。早晨的阳光斜照过来,男生肩背单薄,姿态却利落,有种特别的脆弱感。
嗯……脆弱感?
想到这里,石骁不由得升起几分紧张,身体也进入了警觉状态。
果然,几秒钟后,那个身影微微晃动起来。
他和教官交换了一下眼色,跑过去问了两声。可还没得到回答,那男生就脚下一软,晕了过去。
“同学,同学?”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温阮缓缓睁开眼。
熟悉的消毒水味让他微微发愣,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回了家,但耳旁的男声很快唤回了他的注意力:“能听见我说话吗?”
一张俊秀的脸庞出现在视野上方,一根手指在他眼前缓缓移动:“来,看着我的手指,慢慢眨两下眼。”
温阮乖巧地笑了笑,伸手抓住了医生的手指:“老师,我才站了十几分钟,没有低血糖史,没有感觉发冷和内脏的疼痛,体温正常。大约就是没睡好,体能有点透支,休息休息就好了。”
校医挑了挑眉:“自我判断倒是挺顺,好像你是故意来蹭空调的。送你来的老师可被你吓坏了,生怕开学第一天就把A大变成杀人现场。”
视野边缘闯入一个高大的身影,石骁探出脑袋:“同学,你刚才可是结结实实地晕了,可别讳疾忌医,有什么问题都跟校医说,不能军训也别勉强。”
他穿着一件白底的短袖T恤,棉质意料被饱满的肌肉线条撑起,极具压迫感。
温阮原本眯着眼睛在笑,撑着手臂想要坐起来,石骁的身影一出现,他的第一反应依然是怔愣了一下,和方才一样向后躲闪。
校医敏感地抬起眼睑。
男生的身形单薄,迷彩服下穿了件打底的薄T,这会儿撑起手臂,把领口拉得歪斜,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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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胸口的皮肤。
校医猛然皱眉,一手把石骁推了个趔趄,另一只手刷地一声拉上了病床边的布帘。
石骁:……
“你先出去,但是别走,一会儿我叫你。”校医的声音冷硬,毫无商量的余地,目光却柔和地扫在温阮身上,流露出关切之意。
房门阖上的声音响起,校医放轻了声音:“要我帮你报警吗?”
医务室门外,石骁一脸茫然地挠了挠脸,又看看阖上的房门,在进去理论和转身就走之间,选择了靠墙拿出手机。
反正无聊,也去骚扰一下别人好了。
电话拨出,才响了几秒钟,对方就接了起来。
“我说过,这段时间有点忙,”宴凌舟似乎在什么地方的广场上,背景里是风声和热烈的探戈舞曲,“你们学校的搏击队春节过后才比赛,先练击打和摔跤,把体能部分的基础打牢,这是你的强项。地面锁技和降服练熟有两个月就够了,圣诞节前我回来再教完全来得及。”
石骁皱眉:“我这不是想着早点让他们熟练嘛?现在的孩子,你根本没法控制他们的进度……诶等等,你这是答应过来指导了?”
宴凌舟似乎叹了口气:“我能说不吗?我要是不去,你姐能烦死我,和她在一起还不如去看你那帮傻小子打架。”
石骁嘿嘿笑了声:“我说听着你那边的环境怎么这么熟悉,我姐的美好假期结束了?”
“对,但我已经后悔了。”
宴凌舟原本不想去布宜诺斯艾利斯。
但宴家从来不做人,等他们发现生意被人抢走,虽然不太可能查出来是自己挖的墙角,但那帮把拿来主义当做一生信条的老古董们,一定会连环夺命call让他去帮忙谈判。
爷爷还在医院里,现在就完全撕破脸还有点早,于是他干脆出国,是想求个清净。
但既然生意抢来了,就由不得石临夏继续度假。
提前上班谁都不爽,但到手的钱不能不挣。
于是石临夏便开启了一边工作一边哔哔的极限模式。
宴凌舟正被她吵得满脑子乱码,正巧石骁撞过来,自然开始转移火力:“话说这个点是你的上班时间吧,你居然有时间摸鱼?”
石骁叹了口气:“我这不是还在游说既明吗?我搏击队总得有个队医,他老是说忙不肯来,说到底还是看不起我。”
宴凌舟似乎是笑了一声:“你能这么清晰地看明白自己,我很欣慰。其实既明说的对,搏击队没必要请一个专门的队医,理疗师倒是可以安排。毕竟病症出现的机会少,理疗康复和运动损伤管理方面需要更多关照。你们学校不是有护理系吗?现成的人才不用,天天想什么歪心思?”
说到护理系,石骁突然来了兴趣,他看了眼依然紧闭的房门,放轻了声音:“我刚才就是送一个护理系的小男生到既明这儿来,军训上晕倒的。沈医生看了一眼就把赶出来了,估计又想多管闲事吧。”
沈既明,世界上心肠最软的校医,上到校长大人,下到A大的流浪猫狗,无一不在他的照看之下。
“是被欺负了还是家庭条件有问题?”宴凌舟已经猜了个大概,“沈公子又要管闲事了?”
石骁跟着点头:“我也觉得,那孩子看着可乖巧了,但衣服底下都是伤,不知道是家暴还是什么。刚才他衣服被扯了一下,我一眼瞟过去,锁骨上还有咬痕。啧,看那牙印,跟你小时候咬我那下差不多,俩虎牙,够深的。”
锁骨的咬痕?
宴凌舟的脑海里刹那间闪过画面。
黑暗潮湿的房间,混乱的被褥,男孩快要到顶时不管不顾地抱紧了他的脖子,小巧的锁骨就贴在他的唇边,汗水在光滑的皮肤上闪着微光。
被挤压到疼痛,狂虐无处释放,他伸出舌尖,卷入咸涩的汗水,一口咬在了男生的锁骨上。
8. 第 8 章
病房内,温阮悄悄抬眼,目光在沈医生面上轻轻扫过,又乖巧垂下。
虽然记忆混乱,但他依然记得,当时那个男人,似乎推阻了他好几回,他却一直“迎难而上”。若说追究责任,他的错并不比对方少。
更何况,经过那么长时间的运动,他体内的药物早已代谢干净,后半夜他本可以拒绝,但……
“不,不用。”温阮咬了咬嘴唇,“谢谢老师,但真的不用。”
看着面前这个表情乖巧的男生,听到这样的回答,沈既明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是认识的人?”
温阮原本只是想装乖把这事混过去,可眼前这位老师的医者仁心似乎比他见过的人都强,轻易糊弄不过去,他只好小声说:“是……是我男朋友。一个暑假没见,所以……”
他的声音很轻,尾音被吞没在羞涩中,倒是让沈既明没了脾气。
“安全措施做了吗?最好还是去做个风险筛查,万一有事,阻断药在72小时内作用都不错。”
温阮乖乖点头:“好的老师。”
他昨天就想过要去医院检查,但记得在某次短暂的休息时,男人向他出示过手机里的体检报告,HIV抗体检测项目里,“阴性”两字被加粗标注,他印象深刻。
再加上对方全程有防护,他又实在是累得不行,只好暂时放任自己信任对方的道德。
其实,就算这位较真的校医没有这么为他打算,他原也想要请假去医院的。
学校里没有筛查设备,如果留血样再送检,恐怕会误了时间。沈既明扬声叫来了石骁。
“我记得阿宴今年年初收购了一家私人医院,不大但设备很新,就在学校前面不远,你带这孩子过去。”
沈既明看了眼温阮:“别怕,让石老师带你去,我已经跟他们检验科的主任打好了招呼,费用的事情不用你管。”
温阮点了点头,下床穿鞋,恭恭敬敬地向校医鞠了一躬,跟着石骁走出校医院。
私人医院里没有公立医院的人山人海,两人到达诊室时,主任已经等在里面了。
“是最近发生了无保护性行为?对方是明确有风险还是高度怀疑?是外面那个人吗?”老医生抬了抬眼镜,看着眼前这个乖巧的少年。
温阮的脸都要烧起来了,声音小小的:“不,不是,那是我老师。那个……有保护的,而且对方有体检报告。”
“仔细看过报告时间了吗?确定是近期做过检查?”
记忆毫不连贯,就连看到报告的场景都无法检索出前后的语境,温阮只好摇了摇头。
“那还是做个检测吧,”主任低头开单子,“还有哪里不舒服,我把药一起都开给你,检测半个小时就有结果,没什么事的话就不用再过来了。”
温阮又是一顿,踌躇半晌才小声说:“身上破皮的地方我擦了红霉素,但是那里……”
老医生的目光从眼镜底下投来,在他锁骨的咬痕和手腕处的淤青上转了两圈,随即低头:“红霉素可以用,我再给你开点消肿止痛的药膏,自己会用?”
温阮连忙点头。
主任开好处方递给温阮:“年轻有冲劲是好事,但这个方面还是要收着点,毕竟事后难受的是你,对不对?”
脸颊又一次回温,温阮可怜巴巴地瞅着主任,乖乖接过处方。
“好了吗?”看到诊室门开,石骁连忙站了起来,接过温阮手里的单据,“我去缴费。”
“不用了,”主任探了个头,“沈医生的病人可以直接划宴总的帐,你们直接去抽血拿药就行。”
二十分钟后,石骁拎着手里的小药袋走向检验窗口,乖巧的男生已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手机震动,是发小小群:
[既明:@宴凌舟我让石骁带个学生去你那家医院了,主任说挂你账,谢了。]
------以下是新消息-------
[既明:@进击的石头检查做完了?报告拿了吗?有没有什么问题?]
[进击的石头:等报告呢,我靠我还以为是家暴,结果竟然是那个什么吗?现在的孩子真是……]
[既明:……我都开筛查的单子了,你居然现在才明白。没事,脑回路光滑一点不招虫子。]
[进击的石头:这谁想得到啊,医生还给开了消肿的药,到底是谁啊,这怎么下得去手?]
[既明:唉,这也是学生的隐私,我是真想报警的,但他要说是男朋友我也没办法。]
[宴凌舟:男朋友?]
[进击的石头:阿宴你终于露脸了,费用给你挂账了哈]
[既明:对,说是男朋友,听着还挺维护的。你是没看到他身上那个惨,他男朋友是禽兽吗?]
[进击的石头:可怜的孩子,等报告的几分钟都能睡着,男朋友却连个电话都没有,真渣!]
[进击的石头:以后跟他混熟一点,劝他跟那个渣男分了得了。]
[既明:同意。真看不得这么可爱的宝宝被欺负,我今天都想拜石头为师了,这种人就应该见一个打一个!]
[进击的石头:那你来啊,进我的搏击队,正好我们还缺个队医,你也可以顺便学学格斗。]
[既明:在考虑了。阿宴呢?又忙去了?]
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街头,狭窄的老街亮起昏黄的铜灯,鹅卵石地面闪烁着霓虹的微光。舞者在街角欢笑,裙摆甩动,微风中漂浮着温暖的酒香。
宴凌舟轻轻调整手机中的监控镜头,对准检验科窗口对面的长椅。
乖巧的男孩斜靠在椅背上,将身体缩成一团,像一只熟睡的幼猫。
略有些暗淡的走廊灯光照在他微颤的睫毛上,在脸颊上投下阴影。
石骁长腿长脚地坐在他身边,跟个门神似的,都没有人敢坐在他周围。
突然,手机叮地一响,石骁拿起看了一眼,表情变得不解,点开。
像是被烫了一下,手机差点从双掌中落下,石骁慌慌忙忙打字:[卧槽你是不是发错人了?这么多个零。阿宴你要是被人绑架了就发个1。]
对面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话:[不要我撤了。]
[进击的石头:开玩笑呢,知道你是给搏击队的,行吧,看在钱的份上,这三个月我替你多管教他们点。]
[阿宴(金主爸爸):一个月。]
[进击的石头:?是我理解的那样吗?这三个月你每个月都给这么多?那你不如给A大捐个搏击馆吧,以我的名义捐也行。]
[阿宴(亲爹):有这个心不如劝劝你姐,积极配合我开工,用不了一个月,明天我就能回A市。]
那边可能是真的有事了,宴凌舟再没回复。
石骁依然如坐云端,在原地迷糊了好半天。
宴凌舟给钱了。
一个月以后他就能到搏击队执教。
石骁突然有种冲动,想要赶紧打个电话给石临夏,问问宴凌舟是不是中了她的美人计,所以他被爱屋及乌了。
正胡思乱想着,窗口突然报出了温阮的名字。
身旁的男生猛地一颤,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报告出来了,所有的检测项目都是阴性,两人都感觉松了口气。
把人送回宿舍的时候,温阮十分认真地给石骁鞠了个躬:“谢谢石老师。”
石骁挠挠短发:“不用,应该的。你……”
温阮微微探头,一脸乖乖巧巧:“嗯?”
石骁:“啊没什么,就是你这身体素质,趁着大一不忙,还是提高一下的好。”
温阮笑了:“我也这么想呢,谢谢老师。”
作为第一个军训晕倒的案例,班里和系里都十分重视,很快,辅导员就来到宿舍探望。
从小就经常在病床上接受长辈探望的温阮,熟门熟路地换了件小领的T恤,用薄被挡住身上的痕迹,操着略微沙哑的声音应答如流。
他红着脸,声音怯怯的,说自己只是身体素质不太好又有些择床,没睡好才导致的头晕,给大家添麻烦了。
辅导员跟他谈完,心都要化了,留下代表班里的几件慰问品后,又自己买了些水果送来,让他好好补充营养,多休息,军训过两天再参加也不着急。
而到了重回军训场的日子,教官特别告诉他,他无需一直训练,天气热的时候见习就行。
温阮原本不肯,两次强行归队都被队友赶了出来,只好硬着头皮自己找事做。
帮同学们买水看东西提前打饭,时常偷渡些食物来救济那些来不及吃早饭的同学。
他做事认真又细致,同学们得了方便,教官对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还让他帮忙跑跑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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俨然已经把他当成了助教,都忘了他也是新生的一员。
这天的太阳很大,刚站完军姿,温阮的迷彩服就已经汗湿了,再次被同学们安排在树荫下当摄影师。
身后突然有脚步声接近,有人在他背上拍了一下。
温阮正在调整姿势给大家录踢正步的视频,被拍得一哆嗦,再回头时,看到了林煦重重的黑眼圈。
“你这是怎么了?”温阮放下手机,“几天不见怎么这么憔悴?”
“别提了。”林煦拉着他在树荫里坐下,双手绞在一起,看起来十分焦虑。
温阮低下头,手指轻轻拨弄着地上的一根小草:“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啊!”林煦看起来要哭了,“听说你军训的时候都晕倒了,我……”
温阮偏头看了他一会儿,温和地笑笑:“真没事。你知道什么了?”
林煦咬着嘴唇。这两天他大概经常这样,下唇已经破了,可他还是自虐般地用门牙磨着,仿佛如此就能让自己的罪恶感轻一些。
“那天我喝醉了,第二天早上才醒,同事告诉我,他去找你的时候,你不在备餐间。他找了一圈没找到,以为你先走了,也就没在意。”
“我头疼了两天,前天去上班的时候听另一个同事说,那晚闹鬼了,明明8601没有客人,第二天早上却莫名其妙地发现,房间里乱七八糟的,还有个同事说,他那天带你去了那间房,是……发生什么了吗?”
他当时就慌了。
虽然表面软弱乖巧,但他却很清楚,温阮其实是个主意很定的人。
如果真是有人想要欺负他,尾随他去了那间房,他一定不会坐以待毙。最后多半会演变成暴//力收场。
温阮有一点搏击底子,一般情况下,自保没问题,但架不住他身体弱,如果对方是个壮的,大概率还是会吃亏。
然后他又听说温阮病了,更是吃不下睡不好,偷偷在操场边看了他两天,感觉他似乎情绪还好,也没受伤,这才鼓起勇气来问问。
“对不起啊软软,是我不该留你,你……”
“不是我。”温阮轻声道。
“啊?”林煦傻了。
“我说,不是我。”温阮拿肩膀轻轻撞了撞林煦,“那天我是进了601,但很早就走了,你们的监控看不到吗?”
他悄悄抬起眼,观察着林煦的表情。
其实,当时8601的一片狼藉,无论是谁,一眼就能看出发生了什么,但林煦似乎对此一无所知。
那就说明,那个男人后来还清理了房间,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们曾在那里发生过关系。
他在赌,赌对方考虑周全,连半音的监控也一起抹去。
“没,没有……”林煦都结巴了,“那晚是小陈总请客,六楼的监控都关了。真的不是你?”
温阮的笑声轻而清澈:“怎么,你还希望是我啊?”
“不不不!”林煦长长出了一口气,眼见着活了过来,“不是你真太好了!软软,吓死我了。”
“没事的,”温阮起身,拍拍林煦的发顶,“这位小朋友,不要怕哦,我只是一时半会儿不适应有点小毛病,现在已经好啦。”
呼应似的,军训结束的铃声响了。教官一声令下,新生们立刻调转了方向,如饿狼一般奔向食堂。
室友们在大声叫他的名字,温阮应了一声又回头:“要去抢饭了,你来吗?”
林煦刚刚从地狱般的焦虑中解脱出来,整个人还是傻的,他站在原地,愣愣地摇摇头。
眼前的男生笑容灿烂:“那我先去了哦,晚点电话联系你!”
“快走快走!”钟毅他们已经跑起来了,601全体成员奋力向食堂扑去。
温阮跟在室友身后,垂眸奔跑。
果然,那是个心思缜密的人。
他记得清楚,那个男人,去到那间没人的房间里,是打算自杀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变成了做//爱,但希望这一夜过去,他能坚持一段时间,不再伤害自己。
反正,他很健康,技术也还好,那晚我也享受到了。
一夜风流感觉还不错,但既然对方瞒得如此严密,应该也和我一样,认为那场荒唐,不过是人生里再无交集的偶遇。
那不如……
都忘了吧。
9. 第 9 章
军训的时光漫长又短暂,感觉刚刚还在抱怨站军姿、踢正步的辛苦,转眼就到了结束的日子。
军训结束紧接着就是国庆假期,钟毅当天晚上就回了家,张之宇和瞿浩文没抢到假期前的票,约着去市区玩一圈再回家。
“温阮,你怎么打算的啊?回去吗?”张之宇把几件衣服放进行李箱又拿了出来,最后还是决定只背个电脑包回去。
温阮正在阳台上收衣服,闻言回头:“我找了份兼职,今天要过去面试。如果可以的话,十一假期应该都要上班。”
张之宇“啧”了一声:“你也真是,这才开学,就主动去迎接社会的毒打了。”
瞿浩文坐在旁边笑:“说到毒打,钟毅说了,像你这样的乖宝宝去兼职,怕是会被人欺负,要你记好他的电话,有事就打给他,他一定会飞奔而来。”
再次在新集体中获得了“被保护buff”,温阮无奈地重申:“他想多了。”
张之宇大笑,拉着瞿浩文出门去了。
温阮摇摇头,也换了身衣服,走出校园。
A大的军训时间紧,白天训练晚上集中在一起填写各种表格,一直都没让他们闲着。
高中三年基本没什么运动量的少年们,在接受高强度训练的同时,也努力地适应着自己对自己负责的新生活,应接不暇。
一个月未走出校门的温阮,在看到如织般的车流时,竟然有了些莫名的恍惚。
有种修仙几百年重回红尘的感觉。
温阮去应聘的是半音属下的衍生甜品店。他告诉林煦自己要找兼职的时候,林煦本能地一口否认了自己工作的会所。
虽然温阮说他没事,但当时那份真切的担心简直是刻骨铭心,他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温阮其实也有相同的心事。
都已经决定要忘了那一晚了,当然不会再跑过去,万一那人是半音的常客,碰到了多尴尬。
正好半音要在A大附近的商业区开分店,林煦便把人推荐到了这里。
“欢迎A大的高材生!”店长姐姐一见到温阮就笑了。
这孩子实在是长得好,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不笑的时候,微微上挑的眼角则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只不肯让人亲近的暹罗猫。
“半音那边有扮演服务,这你应该知道吧,”店长姐姐笑着解释,“这算是半音的一项特色服务了,所以这家店打的也是类似于cos的噱头,只不过咱们这里是商业区,不需要那么明显,带个小发箍就行。”
说完,她从柜台下面拿出一把发箍,挑出一双棕色的猫耳,递给温阮:“感觉能接受吗?”
温阮轻轻捏了捏毛绒绒的猫耳,伸手戴在头上,歪头一笑:“好看吗?”
店长姐姐心里笑开了花:“那我们就这么定了?今天就上岗?”
她已经预料到,在这个竞争者众多的商圈里,因为这个漂亮男孩的到来,这家店稳了。
甜品店的工资待遇不错,60的时薪在周边店里算最高的了,每天有20元交通和餐补,法定节假日按2倍计算,还有5—8折的员工优惠,对于爱极了甜点的温阮来说,简直不要太幸福。
店长姐姐也很大方,晚上剩下的糕点都让几个兼职的大学生打包带走,遇到店里的经典款,有时还会专门给他们留上几块。
“温阮,你这个兼职做得也太幸福了,”钟毅塞了一嘴天使蛋糕,说话都含含糊糊的,“什么时候介绍我也去做做吧。”
张之宇咬了一口菠萝包:“得了,人家甜品店里要的是温温柔柔的服务员,你往那儿一站跟金刚似的,还有人敢进去吗?”
瞿浩文则默默地把温阮的猫耳发箍递了过去。
钟毅放下蛋糕拿起发箍,手抬起又放下,给自己做了半天心理建设,这才轻轻把它放在头上。
只一秒,他就赶紧薅了下来。
“算了算了,太恐怖了,我自己都感觉我像是灰太狼,还是金刚版。”
另两个室友哈哈大笑,三人一齐转头看向正在往上铺爬的温阮。
温阮其实也有接近一米八的身高,但他身材纤细,骨架本身就不大,白皙的皮肤下只有一层薄薄的肌肉,小腿的跟腱很长,随着他的动作显露出优美的线条,似乎一只手就可以握住。下铺的三人突然同时产生了一个想法,想要伸手去……
“咳,”钟毅清了清嗓子,“软啊,你明天不上班吧?晚上有社团招新宣传会,我们一起去?”
“好啊,”温阮点头,“你们有想法了吗?”
“我要进搏击队!”钟毅抢着说,“去年的公开赛你们看了吗,帅爆了好不好?他们今年还要参加全国MMA公开赛,也招新人。”
“果然是钟毅,就知道你要选这种暴力项目。”张之宇和瞿浩文对视一眼,“温阮那体格哪儿能打MMA啊?被对手压倒了爬都爬不起来。”
温阮已经在上铺躺下了,闻言跟着他们笑,没有说话。
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副画面——饱满的胸肌、清晰的腹肌线条,最下面一块肌肉的边缘,一颗鲜明的红痣一闪而过。
记忆轻易被唤醒,指尖似乎还能感觉到对方皮肤上潮热的汗水,按在那颗红痣上微妙的触感,以及皮肤之下,血脉微微的跳动……
“睡吧,明天还有早八呢。”
他钻进被子,躬身向着墙面,夹紧双腿,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轻易被挑起的热潮在他刻意控制的呼吸中缓缓褪去,留下一丝无法填补的空虚。
第二天的社团招新,钟毅果然报名了搏击队,石骁对他的身体素质十分满意,亲自收了表,又把手伸向温阮。
“同学,你也要来报名搏击队吗?”他露出礼貌的微笑。
石骁身后,搏击社的男生们站了两排,个个高大强壮。温阮站在他们面前,即便身高快有一米八,也只感觉娇小玲珑,像个纤细的娃娃。
娃娃弯了弯眼角,漂亮的手指托起一个精致的蛋糕盒:“上次多亏了石老师,我是来给老师带美食的。”
“哦吼,这才是好学生。”石骁感动地抽了抽鼻子,拿起蛋糕盒,先是转向左边,又转向右边,得意地瞟着其他社团的指导老师,表情十分欠揍。
他这么一动,温暖的黄油香气便从盒子边缘散发出来,在他身后的巨人国里缓缓萦绕,巨人们惊喜地苏醒过来。
“我们也是石老师的好学生啊!”搏击队高大的小伙子们全都围了上来,“没错,我们一直都跟石老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十几只结实的胳膊瞬间将蛋糕盒淹没,人堆里传来石骁绝望的叫声:“什么有福同享,给我留一块啊啊啊啊!”
在各个社团中转了一圈,温阮站在了青年志愿者协会的桌前。
“志愿者协会的活动比较多,但条件相对艰苦,也有不少出力气的活,”志愿者协会的青禾学姐一脸怜惜地看着温阮,“但大家之间都很有爱,有困难会协商解决共同分担。”
看着温阮点头,她又加上一句:“下周我们有去老城区服务的活动,你要是想去体验,我给你一张报名表,填好了自己交或者让人带来都行,青协的社团教室是东五楼的103。”
温阮接过表格:“谢谢学姐。”
“啊,不用谢。”学姐站在招新的桌子后看着他走远,猛然掏出手机,手指飞快按动。
青协志愿者-核心群(32)
[现任牛马管理者:啊啊啊啊啊,刚来了一个好可爱的小学弟,颜值简直逆天,太可爱了![图片][图片]]
[二年级牛马嗷嗷嗷:学姐,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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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着歇会儿,你是不是站了一晚上出现幻觉,把人家话剧社的学弟拍来了?]
[天生神牛:是啊学姐,招不到人不丢人,别用这种虚伪的方式安慰自己。]
[搬架子小能手:嗯嗯没事的学姐,您身边还有我们几个,实在人不够把我们一个当两个使没事的。]
[退休返聘:该不会是来蹭学分的吧,这个样子不太能干活哦~]
消息一条条冒出来,沈青禾气得一屁股坐了下来,手指几乎在屏幕上磨出火星:
[人家学弟温柔大方又热心,今天还给搏击社带了蛋糕,我也想吃(bushi),但我有预感他一定会融入我们这个集体。]
[行,你们等着,我已经给了学弟下周老城区活动的报名表,等你们见到他了,每人请我吃一块蛋糕,我要半音的酸奶舒芙蕾,都给我记好!]
温阮丝毫不知道,因为自己,半音的招牌甜品又有了新销路。周日那天,他照例去了兼职的甜品店。
“啊我忘了调班!今天是社会调休,所以人不会太多,留一个人看店就行。”店长姐姐对自己十分无语,“其他人跟我去整理一下库存,工资按小时结算,想休息可以自己选择休息。温阮,你可以看店吗?”
大约因为他是兼职的大学生,也可能只是自己的偏爱,店长姐姐下意识就把收入最高的工作留给了温阮。
温阮笑得双眼弯弯:“让小艺值班吧,我今天正好有点事想进城一趟。”
A大在新建大学城的中间位置,距离市区尚有十几公里路程,去市区被大家戏称为“进城”。
“哟,好洋气。”跟这些稚嫩的大学生们在一起,店长姐姐感觉自己也年轻了不少。
“你去城里哪里啊?”她忍不住逗温阮。
“以前的A市纺织厂和钢厂那片,”温阮垂眸去看手机上的导航软件,“我搜了一下,在建国路。”
“建国路那边修路呢,老城区改造。”店长姐姐皱着眉头,“你最好从织女路那边绕道,哎等等!”
店长姐姐一头钻进后厨,小艺立刻看了过来:“谢谢你啊温阮。”
六个小时的值班近五百块钱,温阮直接就让给了她。
“这有什么,我本来今天还打算来请假的,这下正好。”温阮拍了拍自己的背包,笑得温和。
很快,店长就从后厨出来,手里拎着一个精美的蛋糕盒:“今天有个朋友生日,我本来想找个骑手送过去,正好让你帮忙送去,算外卖工资给你,我也更放心。”
她直接截停了一辆出租车:“赶紧的打车过去,目的地我发你微信,车费也一起。送完蛋糕往前走两步就是老城区。”
车辆起步,汇入车流。
方秘书坐在副驾,突然想起了一个月前小李在机场的提问。
老板睡得少?工作强度大?谈判连轴转?
和刚刚过去的一个月相比,那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这一个月下来,宴凌舟的工作强度几乎是之前的三倍,但他就像吃了兴奋剂一样,一个劲地埋头赶进度。
更加神奇的是,以前常见他吃的那些小药片,这一个月几乎没见到踪迹。
难道这就是给别人打工和自己做老板的区别?给自己赚钱真的能包治百病!
又或者,是为了那个美女合伙人?
但他俩之间那氛围,怎么看也不像是情侣啊。
尤其是今天一早他俩告别时的样子,合伙人一脸哀怨,老板则如释重负,像是一对怨偶刚从离婚登记处出来,从此一别两宽江湖不见。
心里乱七八糟地推测着,方秘书面上却依然维持着专业性的笑容,回头问:“宴总,接下来去公寓吗?”
“不急,”宴凌舟整了整衬衫的袖口,“先去一趟老城区。”
10. 第 10 章
A市的老城区位于城市的中心地带,历史悠久。刚解放那会儿,和很多城市一样,建起了钢厂和纺织厂,烟囱林立,机器轰鸣。
如今时过境迁,工业区被搬迁到市区外围,这里大都已经开发为住宅与商业区,也有一部分地块,因为某些历史遗留问题,还保留着原貌。
昔日的老邻居们依旧杂居在一块,端着搪瓷缸在巷口唠着家长里短,蒲扇晃出几十年不变的烟火红尘。
梁疏雨的柔术道馆就建在这老城区里,原本是个四户合住的老式共用宅,因住户们都已搬走,被她整租下来,打通,布置得宽敞明亮。
似乎没有专门的前台,从大门到训练场,只经过一个小小的玄关。
半音的送货上门有规定,温阮站在门前,把口袋里的猫耳发箍戴上,再伸手推门。
玻璃门的把手上挂着一个不知从哪个庙里求来的平安铃,门一动就发出清脆的叮叮当当。
温阮拎着蛋糕进门的时候,铃声的余韵里刚好传来一声“哎——”。
他习惯性地向前抢了两步,又被一阵笑骂定在原地。
玄关与训练场之间是一个小小的艺术屏风,透过屏风的隔栏,能看到铺着厚厚地垫的场地。
天花板保留了老旧的工业风,灯光明亮,而向阳的那面墙则直接装上了落地玻璃,整个场地的采光极为充足。白色的地垫,浅米色的墙面,看起来洁净又舒服。
七八个穿着道服的学员散坐在包裹着海绵的墙边,脸上都带着笑,看表情似乎还有点别的什么,特别是女孩子们,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场地中间。
她们视线汇聚之处,背对着大门的方向,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一身黑色道服被一条颇有些年头的黑带束住。阳光透过对面的玻璃照射进来,挺拔平直的肩线被光线勾勒成一道锋利的剪影。
他身边还跪坐着一个穿蓝色道服的小姑娘,此刻一脸惶恐。
“老师,您……您没事吧!”
“没事,别怕。”男人的声音不高,声音里带着笑意,充满鼓励,“我没有说你不对的意思,十字固其实挺厉害的,如果在街上碰到欺负你的人,比刚才那样更快更狠都没问题,直接把登徒子的胳膊掰折。”
他抬手捏住自己右边的胳膊肘,这次的脸色稍微严肃了些:“其实我们在比赛里,做降服并不需要事先表示,因为参加比赛的大都是熟手,在你动作成型之前,对方已经有所预判。但是在平常的练习中,尤其是大家都是新手的时候,做降服尽量慢一点,重点是把降服前的技术动作做到位,而不是慌慌忙忙去掰对方的关节。”
坐在墙边的一个小伙子笑了一声:“怪不得说白带老师才是最可怕的。但是有一说一,老师你刚才就是被她降服了啊,哎那一声就算拍了吧?”
“算,”男人认输得很洒脱,“柔术比赛里,被降服没什么可丢脸的,拍了再来。我刚才确实没想到,她会那么快做出十字固来。”
他再次面向女孩,声音压低了些:“你刚才做十字固的时候,因为着急往后躺,后脑勺着地了是不是?这个要小心,如果是在外面,你也很可能会受伤。”
说完又躺下,让那个女孩把动作又做了一遍。
这一次,女孩没有着急,技术动作做得很到位,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表扬,红着脸下场去了。
“好,技术部分到此为止,大家喝口水,老学员打实战,今天新来的两个继续练十字固的基本动作。助教多看着点她俩。”
他顿了顿:“注意安全啊,拿到技术位置就行了,别用力掰。”
两个小姑娘都笑了,大家各自开始练习。
明亮的日光中,男人终于起身,瞥了一眼门口,随即一顿。
温阮还拎着蛋糕站在屏风后,愣愣地看着前方的场地。
扑、拽、翻滚、压制,还有刚才那个女孩降服对手的动作……和视频上看到的感觉完全不同。
生动、带着勃勃的生机,一个新的世界正在他眼前缓缓展开。
“有什么事吗?”声音突然近在咫尺,温阮却一直沉浸在那个新生的世界里,直到男人问了第二遍,才如梦初醒般眨了眨眼,抬起眼来。
是那个黑带!!
虽然没有多少专业的了解,但他日常也刷到过,巴西柔术这项运动,能够拿到黑带,就已经是专家级别了,含金量极高。
但这人站在眼前,姿态优雅从容,眉峰、鼻梁、下颌,处处利落,若是忽略那身道服,更像是华尔街走出的精英。
男人似乎怕他吓着了,在距离他一米多的地方就停下了脚步,身高差距带来的压迫感被他慵懒的动作化解了大半,此刻目光正静静停留在他的脸上,似乎在认真等他的回答。
“不好意思,我……”温阮指了指他手里的蛋糕,却突然又抬头看了男人一眼,向前一步。
隔断那边,两组实战正在热烈进行中,道服与地垫的摩擦声、受身倒下时的拍地声此起彼伏,偶尔还有女孩子们的窃窃私语。
而玻璃门和隔断之间却一片寂静,在这个半封闭的空间里,男人略显沉重的呼吸声变得明显。
阳光透过艺术隔断的空隙照在男人脸上,反射出微微的光芒,他出了一层薄汗。
温阮垂着眼,目光停留在男人的手肘:“你的胳膊……”
之前离得远又逆光,现在这样的距离下,他发现,对方的手肘有一点不自然的弯曲,大约是脱臼或错位。
是他进门的那时就伤了吧。
但这个人刚才,却表情轻松地让那个女孩子又做了一遍技术动作。
那得……多疼啊!
他忍不住又向前走了一步。
因为温阮的前进,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近,一伸手便能触碰到对方。
而那个男人却像是被定住了一样,没有后退,也没有别的动作。他能看到他胸口的微微起伏,听到他的呼吸声。
沉默如同实质充满了狭小的空间,空气中回荡着一丝微微的甜,是他手上的那盒提拉米苏。
在这样的甜香里,男人的呼吸声似乎被放大了数倍,温阮突然又回到了那个混乱的夜晚,听见粗重的呼吸,和耳边暧昧地低喘。
“叮铃铃铃——”玻璃门上的平安铃发出清脆的响声,一个身穿白色道服的女人推门进来。
“怎么都站在门口?诶,这位小猫先生——”
话音打破了玄关里几乎凝固的气氛,温阮激灵了一下,后退两步,看向女人。
“梁老师吗?我是半音的员工,柳莹姐姐让我给您送蛋糕来,祝您生日快乐!”
“哇,我今天过生日吗?”女人一脸惊讶,“好像是哦,我自己都忘了。”
她一边说话,一边把大门推到最大,向站在一旁的宴凌舟瞪了一眼:“你看看你,连我的生日都不记得,还比不上我的学员。”
“将功赎罪,快帮我把新垫子搬进来,我就当你送我生日礼物了!”
温阮的目光在两人间扫动,有点想提醒馆长,这位黑带的胳膊受了伤。
可男人却像没事人一样走了出去,单手拖起半人高的地垫就往里走。
温阮侧头看了一眼,他用的是左手。
所以,右手还是伤到了吧?
“谢谢你啊,是在半音兼职的大学生吧?我该给你多少钱?”梁疏雨转头问。
“啊不用,”温阮连忙摆手,“柳姐说这是她的心意,您收下就好。”
在里面练习的学员听到动静全都跑了过来:“梁姐来了啊,我们也来帮忙!”
狭小的玄关瞬间被挤满,温阮忙向大门的方向让出空间:“梁姐,那我先走了。”
“哎好!”梁疏雨隔着几个人冲他道,“今天道馆有点忙,以后有时间来玩啊,回头让莹莹把我微信推给你。”
温阮的身影刚消失在巷口,宴凌舟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进了隔壁狭小的办公室。
梁疏雨也不会真的让学员给她搬东西,把人都赶进去继续实战,嘱咐几个老学员带一带新手,自己探头在办公室门口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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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凌舟正单膝跪地,右臂轻轻搭在大腿上,三次深呼吸之后,左手捏向右手手肘。
“咔——”清脆的声音从关节腔处传来,宴凌舟站直身形。
“怎么又脱臼了,”梁疏雨一脸习以为常,“今天的白带老师比较凶猛?”
“还行,只是有一点错位,小姑娘做十字固急了点。”宴凌舟示意了一下训练场的方向,“还有半个小时下课,助教一个人顶不住,你回来了就自己上课去。”
“啧,不过是找你帮个忙,这么计较!”梁疏雨抱着胳膊斜靠在门前,“刚才你俩怎么回事啊?”
“什么怎么回事?”宴凌舟脱下道服,拿起自己的运动背包,向小浴室走去。
“就你和刚才那个送蛋糕的小猫咪啊!”梁疏雨一脸八卦地跟上几步,“我在外面都看到了,站那么近那么暧昧,还玩猫咪play。啧,你现在改走金主路线,打算包养大学生?”
猫咪吗?
宴凌舟的手习惯性地去寻找衣袋中的兔耳,却扑了个空。
他停下脚步,转头,目光锐利含着警告:“瞎说什么。”
“好好好,”梁疏雨举起双手,“我才不管你的事呢,谢谢你帮我代课,不过这会儿,爷爷还在茶馆跟人吹牛呢,你收拾好了等我一下。”
不等宴凌舟回答,她就急急忙忙回了训练场。
浴室中,白色的蒸汽缓缓蒸腾,充满狭小的空间。
热水冲刷在宽阔的肩背,宴凌舟抬起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用一个月的时间赶完了日常三个月的工作,他终于把自家公司的业务带上正轨。
他的公司注册地在南美,雇佣的开发团队多是在M国和他一起创业的伙伴,前期以技术开发为主,之前的计划是用半年的时间慢慢在业内测试技术用途,到了明年年后再开始商业运营。
但既然下了决心抢生意,自然是越早开始越好。
本打算慢悠悠度个假再开始做计划的石临夏,被他拖着跑遍了整个欧亚大陆,亲眼见证了什么叫一口吃个胖子。
在这一个月里,宴凌舟谈下了近五个亿的服务合同,亲自将所有服务细节敲定,甚至还给AI开发和维护团队编写了一本有关算法容错边界的技术指南。
真正的开张吃三年。只要不出什么大错,公司未来三到五年的业务都不需要再拓展。
说要回国的那天,石临夏正在疯狂抹眼霜,语气惊疑不定:“你这是得了绝症要落叶归根?临终前还这么惦记着公司和员工的未来,我是不是应该在家里给你摆个牌位,塑料的行不?”
宴凌舟懒得理她,买了最近的航班回国。
他其实也很疑惑,自己究竟在着急什么。
因为家族?
他和爷爷有过约定,读书的这几年,爷爷会保证他的安全。
但今年他接手集团相关业务后,家族的恶意正在缓缓显现,就连爷爷,也落入对方的算计中。
有第一次的陷害与设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乃至无数次。
这原本在预测之中,可以慢慢解决。
但他突然没兴趣再纠缠这些,选择了重创宴家,一次性逼出所有恶意。
因为对A大的约定?
对自己母校的情感倒不至于支撑他做出如此决定,毕竟他每年的捐款都高达千万,每个新生都可能获得宴凌舟个人提供的高额奖学金。
也包括……那个少年。
天使般进入他的幻觉,偷偷消失无踪,又鬼使神差和他的朋友扯上关系的人。
他想过要去调查对方,却又不自觉地把这事压了下来。
他从不相信自己的运气,过于美好的事物就像脆弱的瓷器,明知会摔碎,他却不忍心去听碎裂的声音。
或许只是害怕,到最后,那一晚的亲密与默契都不过是精心设计的骗局。
所以他想,知道他很好也就行了。
没想到,他们的见面竟然这么早。
而他似乎,并没有认出他。
11. 第 11 章
温阮几乎是逃出道馆的,直到走出很远,他的心都还在怦怦地跳着。
起初,他并不知道那位黑带是谁,只是本能地感觉到熟悉。
但潜意识是不讲道理的,心中浮起的感觉,全都指向那一夜。
那一夜记忆混乱,光线昏暗,耳鬓厮磨。更何况,大部分的时间里他都眼泪汪汪,视野模糊。
起先是疼的,后来就不是了。
坚实、有力、深入……
紧贴的皮肤摩擦出暧昧的火花,蒸腾的热量带来对方身上的味道。
像是冷冽的青竹调,又夹杂了一丝苦橙叶的微涩,反倒让人想起手术室锋利的刀锋和旷野中药草的清苦。
然而配合着这冰冷味道的,却是滚烫的肌肤和极具侵略性的动作。
他原本就不记得对方的相貌,这一个月下来,也以为自己终于忘掉了那种感觉。
但刚才,在他距离那位黑带最近的时候,这种怪异又矛盾的感觉,轻而易举地突破记忆的屏障,将他的头脑占据。
更何况,他看到了他左腕上的疤痕,浅浅一道,似乎已经快要消失。
是那一晚,他为了阻止对方自残而扑向他时,刀片在他手腕上留下的痕迹。
而他也曾在难耐时抱着他的手臂哭泣,自然知道他的左臂上,有多少伤,多少疤痕。
若说味道可以合成,疤痕只是相仿,但将这两者结合在一起,又具有那样的身姿和气质,即便温阮在心里一再质疑,却不得不承认,他就是那晚的那个人。
他的身体记得。
怎么会这么巧?
不过,他好像没有认出我?温阮不确定地思考着。
老城区里道路曲曲折折,弯弯绕绕,低矮的建筑物互相遮挡、纠缠。
温阮作为一个超级大路痴,此刻干脆放下了导航,随心而行。
不过是一夜情的对象,今后也不见得还能遇上,没必要为此而烦恼什么。
思及此,他抬头,豁然开朗。
眼前矗立的建筑前,半新的立式展架在夏风中微晃,告诉他这里曾经是A市最大的纺织工业中心,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座遗址公园。
大约因为今天是工作日,公园门口漂亮的纺织博物馆没什么游客,冷冷清清。
解说员是个年轻男人,见了他,立刻笑着问好:“来做社会实践的吗?我带你逛逛?”
温阮眨了眨眼睛,这个博物馆的服务也太好了吧,居然还有陪游服务?
“是来A市上学的学生吧,有时间不去逛街,跑到我们这儿来参观的倒是不多。”解说员偏头看着温阮,“你不赶时间吧,我们可以慢慢走。”
接下来一个小时的时间里,他们一起看完了A市纺织业发展的历史,也逛完了原先棉纺厂里,尚保存完整的一部分园区。
结束的时候,解说员把馆里各个展区的导览手册整理好,交到温阮手中:“怕你回去了不好整理,这些资料你带着,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也可以加个微信,回头你有任何疑问,都可以和我联系,过来找我也行,我基本都在这里。”
他迅速拿出了自己的手机,调出二维码界面,放到温阮面前。
温阮扫码的时候,他又小心地开口:“其实我们这儿一点都不出名,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我奶奶以前在这里工作过。”温阮点击了验证,抬头看了眼外面的街道,“这里附近是不是还曾经有一座钢厂?她对那里的印象也很深。”
“对,”解说员点头,又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同事,“我对那边也有所了解,要不你等我会儿,我和同事交接一下,然后带你去钢厂那边?”
温阮简直要被他的服务精神感动了,笑得双眼明亮:“不用了,怎么能这么麻烦你,我自己走过去逛一逛就好。”
解说员赶紧摆手:“那可不行,那边属于拆迁区,这段时间乱的很,你一个人不要……”
没等他把话说完,两人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你东西忘拿了!”
温阮回头,就见方才那位黑带,正一步三级地迈着台阶,来到两人面前。
道服早已脱掉,他换上了一件黑色的休闲T恤,纯棉的衣料被肌肉的轮廓胀得饱满,露出的手臂有好看的线条。
温阮眼里都是疑惑,他不过就是拎了个蛋糕过去,背包一直都背着,什么都没拿出来,怎么会有东西忘了拿?
宴凌舟把手里的袋子向前伸了伸:“这是柳莹的道服,之前在馆里买的,馆长说让你帮忙带过去,给她试试大小。”
原来是店长姐姐的东西。温阮点头,伸手打算接过。
宴凌舟却缩回了手,依旧拎着那个袋子,站在了温阮身边。
他靠得很近,几乎贴上他的手臂,微微低头:“这位是?”
这位是谁,我也不知道啊,而且,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可还没等温阮开口,解说员已经报出了自己的身份,又挑眉问:“你朋友?”
温阮有点为难。
说是朋友吧,这似乎是他们所见的第二面,但若说不是朋友……毕竟也是负距离的关系,再加上对方黑带的身份,他怕在否认的那一秒里,就会被这个男人杀掉灭口。
于是他有点尴尬地开口:“时间不早了,我过去钢厂那边看看就回去了。”
而身边的男人则随意地点了点头,“正好我也有事要去那边,可以一起过去。”
说完他率先走下几级台阶,又回头看向温阮,是理所当然等待的模样。
反正要得罪一个,温阮果断放弃了刚认识的解说员,笑着点点头,跟着下了台阶。
老城区里车辆不多,尤其是这一块地方,午后的街道上,只有梧桐树投下的片片荫凉。
温阮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原本想要一个人去探寻历史遗迹,现在莫名其妙变成了两个,对方手里还拿着据说是要他带回半音的东西,却不肯交给他,变成了那人手里的人质。
或者“衣质”?还是“包质”?
不不不,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人到底是谁?
他偏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他的步子挺大,一开始温阮跟得有些吃力,呼吸都急促了些。
但很快,男人就调整了步伐,和他走得平齐,沉默的侧颜时而被阳光照亮,线条优雅冷峻,比他关注的那些男菩萨还要勾人。
就在这时,那人的手机响了,温阮瞟去一眼,联系人备注上写的是“妈妈”。
对方并没有要避开自己的意思,反而把脚步放得更慢,温阮也趁机停下来,调整呼吸。
手机里传来女人的声音。
“回国了?”女人问,“听你二伯说,你抢了自家的生意?”
男人的语气淡淡:“您是来给二伯做说客的吗?”
“宴世威是什么东西,值得我来做说客?”女人的声音尖锐,从原本收音很好的手机中漏了出来,“我只是来告诉你,我约好了巴黎 Haute Couture的品牌高定,结束后,还会受邀参加日内瓦秋拍,我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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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套鸽血红,一套赤罂粟,准备拍下带回来。”
耳畔掠过只言片语,温阮背过身去,偷偷拿出手机,搜了一下“日内瓦、鸽血红、赤罂粟”,跳出的图片让人咋舌。
鸽血红鲜明,赤罂粟妖艳,最主要的是,两者的价格都有好多个零。
他悄悄回头去看身边的男人。
老城区里绿化很好,高大的梧桐树遮天蔽日,只有树叶间漏下点点光斑。
男人的脸浸没在阴影中,半垂着眼,并没有立刻给出答复。
就在温阮以为他要挂掉电话的时候,女人的声音猛地拔高了:“宴凌舟,你不会想赖过去吧,这些地方我每年都去,今年不去,人家会以为你们宴家真的要完蛋了。你可别忘了,老爷子现在还在医院里……”
宴凌舟直接挂掉了电话,又利落地将那个号码拉入黑名单。
不小心听到了别人家的矛盾,温阮有点尴尬,眼光乱瞟,想要找个地躲一躲。
可他刚迈出一步,男人便像是后脑长了眼睛似的,伸手拦住了他。
“别走开,这地方不安全,我再接个电话,很快就好。”
果然,不到三秒,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
不等对方说话,宴凌舟平直地开口:“巴黎时装周您只管去,日内瓦那边,那套鸽血红我已经约好了要送人,您要是好面子,愿意出面拍下来也行,但从取货起就不能再插手,否则的话,赤罂粟我一样收回。”
对面的女声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变得歇斯底里:“宴凌舟,这是对妈妈说话的态度吗?别忘了,这是你欠我的!”
宴凌舟挂了电话,直接开了免打扰。
前方就是当年的钢厂,大约日后也想建成博物馆或者主题展区,很多设备都没有拆除。
巨大的金属建筑就那么突兀地耸立在街边。
铁柱、管道、台阶、栏杆……所有的一切,都在十几年的风雨中,被锈蚀成了破败的模样。
在这样的背景下,男人的背影似乎也透出一股萧索。
温阮突然有点明白,他为什么要自残了。
可作为一个外人,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然而宴凌舟自己转过了身,那一刻,他露出的笑容里只有温和:“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温阮眨了眨眼:“这里的绿化真好,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很好听。”
宴凌舟垂眸:“走吧。”
两人沿着一条早已荒废的铁轨,慢慢走进钢厂园区。
“为什么要来钢厂?是有亲戚曾经在这里工作过吗?”
宴凌舟看着伸展双臂,在单根铁轨上小心行走的温阮,随意地问。
“猜得真准。”温阮点头,却因为这个动作,差点失去平衡。
他歪了两下又重新站好,继续向前走:“是我奶奶。”
“奶奶不是纺织厂的吗?”宴凌舟看他摇摇欲坠,往他身边走了两步。
温阮走累了,停下脚步,脚尖点在铁轨上,身子晃来晃去:“那就说来话长了。”
一番运动下来,他的脸色微红,清爽的白T蓝裤,衬得他像是满园荒芜里,猝然撞破暮色的白色山茶花。
“话长不长,取决于听的人……”宴凌舟垂着眼,目光却不露痕迹地掠过温阮被汗水微微濡湿的鬓角。
铁轨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又被温阮晃动的影子扰乱。宴凌舟突然伸手虚扶了一下他的肘弯,在确认他站稳的瞬间又收回。
远处,不知哪里的汽笛呜呜着漫过来,盖住了他剩下的声音。
12. 第 12 章
不过温阮的“长话”并没有机会讲出来,他刚从铁轨上跳下来,一个声音就猛地喝了过来:“你们,就你俩,在干嘛呢?想偷东西是吧!”
宴凌舟蓦然一顿,竟然垂眼轻声笑了下,向后退了半步。
温阮一脸莫名其妙:“什么偷东西?这儿不是荒地吗?”
他东张西望了一下,啥也没看见,但几十米外的马路边有两个人,正一前一后,气势汹汹地朝着他们飞奔而来。
“他说的该不会是我们吧!”温阮有点慌了,转头去看宴凌舟。
黑色人影越来越近,已经可以听到哒哒的脚步声,宴凌舟却依然站在当地,垂着头,动也不动。
这人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emo了?
温阮突然想起他那晚的自残和今天的忍痛,心想他该不会M瘾犯了,直接等着人来把他揍一顿吧!
眼看着那两个人已经跑上了铁轨,宴凌舟似乎是指望不上了,但把他一个人仍在这儿挨揍也不是温阮的风格。
他咬咬牙,一把攥住了宴凌舟的手腕,沿着铁轨飞奔起来。
于是,废弃的钢铁厂里,沿着一段破败的铁轨,四个人展开了一场奇怪的赛跑。
最前面的一心逃走,却一直拉着比他高大的男人。
男人身后,白发老人精神矍铄,如雪豹巡山,健步如飞。
跑在最后的梁疏雨差点因为惊讶而绊倒。
宴凌舟你这个笨蛋,是没认出老爷子吗?没看见他又发病了?跑什么跑赶紧抓人啊!你不知道你越跑老爷子就追得越起劲吗?
但宴凌舟好像真的被魂穿了似的,跟着另一个有点熟悉的身影越跑越快。
那是谁啊?梁疏雨喘了口气,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被拉着飞奔的宴凌舟则只想扶额。
方才在搏击馆,他心里其实很乱。
所以在温阮走后,他并没有追上去,在换好衣服之后,按部就班地跟着梁疏雨去探望师父梁建中——这位带他进入搏击世界的领路人。
师父今年已经八十多,体格仍然健壮。
听梁疏雨的描述,他依然是那个单手抓歹徒,一个反剪就能把人压墙上,手腕一翻就拷走的老刑警。
梁疏雨拎着一套要洗的柔术道服,带着宴凌舟走在街上,眉目间却有点担忧。
“爷爷这段时间有点健忘,跟他说什么转头就不记得了,还非说别人没说过。一个星期里得罪了好几个平时一起玩的,还死不认错,倔老头一个。”
宴凌舟垂着眼笑:“他不一直都这样吗?总觉得自己才是对的。”
“不一样。”梁疏雨的步子慢了下来,“要是一般的也就算了,但前两天他说手机找不到了,拉着我满屋子翻,最后还是我做饭的时候,在冰箱的冷藏室里看见。拿给他,他也没法解释,甚至连那天是不是开过冰箱都想不起来了。”
她看向宴凌舟,神色有些担忧:“你说爷爷他——会不会是老年痴呆了?”
宴凌舟眼里有担心:“师父今年也有八十二了,还真的说不准。但我记得年前还没有迹象,病程这么快吗?”
“我也不想啊!他老人家年轻时不是还受过重伤嘛,被撞坏了脑子也说不定,”梁疏雨拽了一下他的胳膊,“有没有办法可以检测一下?”
“有,要去医院,血液或者脑脊髓液检查可以很快出结果,但……”
他没多说,梁疏雨也明白,就那个倔老头,让他上医院比给猫洗澡还难。不仅不配合,还会絮絮叨叨把你骂到不敢再提。
两人边走边说,来到梁建中吹牛的茶馆时,却没找见人的踪影。听老板说,他的吹牛搭子今天有事提前走了,老头一个人无聊,出去逛了。
刚说到老年痴呆,人就丢了,吓得梁疏雨赶紧拉着宴凌舟去找人。
还好他们跟老城区的居民都熟,问过几家住户后,便确定了梁建中的方向。
找到人的时候,老头刚喝退了一群猫在墙角抽烟的小混混,中气十足。
“爷爷,您怎么到这儿来了?”梁疏雨赶忙上前去抓人。
梁建中瞪了她一眼:“没看见我在执勤吗?亚运会马上要开了,A市人口流动大,不少流窜团伙都伺机作案,街里让咱们加强巡逻呢!”
梁疏雨和宴凌舟对视一眼,眼中有了真切的担忧。
A市最后一次举办亚运会,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那时梁建中早已退休,却还热心地帮着街道巡逻附近治安,如今,这一切又重现在了这位老人的记忆里,成为了他的现实。
梁疏雨点头:“明白明白,不过现在交班的时间快到了,您先休息一下,剩下这段路让您徒弟帮您巡。”
她向宴凌舟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向梁建中走去。
或许是长年面对危险而产生的直觉,梁建中敏感地察觉到了两人的合围之势,他不退反进,直接冲向看起来更强的宴凌舟。
小时候,宴凌舟从来就不是师父的对手。
但这么多年过去,懵懂的孩童已经长得高大,而健壮的中年人也渐渐走向暮年。
就在宴凌舟反绞住老人肩臂的时候,梁建中突然又清醒了过来。
“臭小子,偷袭你师父!胆子大了啊!”
徒弟不知道为什么把自己给压制了,那肯定是用了不光彩的手段!梁建中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恨不得要踹上两脚才解气。
宴凌舟赶忙松了手,趁机提出了让他去体检的要求。
虽说不怎么愿意相信,但方才的记忆缺失太过明显,老人感觉自己上一秒还在茶馆喝茶,下一秒就站在了街头,还被徒弟扭住了胳膊。
输给徒弟,那肯定不正常。老人将信将疑地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而就在那时,宴凌舟看见了温阮。
他站在台阶上,正和一个男人有说有笑。
黑色的帆布书包松松挂在一边肩膀上,男生的身材挺拔修长。
他看人的时候很专注,此刻微微仰着脸,目光里映着清亮的阳光,随着男人的话语轻轻点头,温和又乖顺。
于是男人一脸殷勤地亮出了二维码,温阮则掏出手机来扫。
宴凌舟皱了皱眉。
方才搏斗时心跳的加剧还在延续,男人的面貌看上去那么油腻,微风带来两人断续的声音,他还要陪男生一起去钢厂。
微风从拆迁区吹来,带着寂静而危险的气氛。
孤男寡男,去那里能做什么?
宴凌舟的情绪瞬间被点燃,他一把拿过梁疏雨手中的运动挎包,快步走上台阶……
宴凌舟被温阮拉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在废弃的钢厂里。
身后,再次陷入过去的老人跑得飞快,不过有梁疏雨在,不会出什么事。
宴凌舟垂眸,看见自己被拉住的手腕。
男生跑得很急,路也不熟,细白的手指却一直紧紧攥着他,不肯松开。他几乎能感觉到对方指腹下脉搏的跳动。
宴凌舟在心里对梁疏雨说了声对不起,翻手握住温阮的手腕。
他一开始主动,温阮的压力立刻就轻了下来,两人迅速拉开了和追兵的距离。
而宴凌舟似乎对钢厂的环境很熟悉,带着他一拐一转,将两人塞进了一个巨大铁罐与建筑的缝隙里。
岁月在铁罐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风吹日晒的那一面上全是锈渍,而他们躲藏的这个角落,被上方建筑的房檐遮挡,居然还保留住了当年的油漆,没沾上太多灰尘。
夹角缝隙里,甚至还有小孩的粉笔涂鸦,两只猫咪依偎着,满是童趣。
脚步声紧追而来,越过两人的藏身之处时,那人似乎“咦”了一声,接着又直直向前跑去。
过了一会儿,追赶声才传来。
“老爷子你跑慢点!还有……宴凌舟你给我等着!”梁疏雨匆匆掠过两人身边,一边跑一边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继续追人。
空旷的园区里,脚步声渐渐远去。
到了此刻,温阮才察觉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和剧烈的心跳,以及,两人现在面对面被塞在狭小空间的姿态。
逼仄的空间里,他们的胸膛紧贴,呼吸起伏间,布料轻轻摩擦,体温互相传递。
有些不自在,温阮轻轻挣扎着想要出去。
“别动。”宴凌舟的声音从耳侧传来,微微的气流拂过耳廓,他不由自主地躲了一下,却没能躲开。
太近了。
温阮不敢抬眼,只好轻轻侧过脸,看向缝隙外面,小声问:“不能出去吗?”
“那可是四十多年的老刑警,精着呢,再等等。”
宴凌舟好像低了下头,温阮能感觉到,自己的发顶擦过他的脸颊。
清冽的青竹气息缓缓散发开来,那一丝微苦此刻不见踪影。
温阮闻着这股清香,努力让自己忽略两人相贴时传递的体温,试图冷静下来。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远处的道路上,偶尔传来几声汽车的鸣笛。
“我们……”
温阮刚刚试探着发出气音,宴凌舟的一只手却忽然向上,不轻不重地按住了他的后颈,迫使他把头放在自己的肩上。
那只手并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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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别的什么动作,可手心滚烫,温阮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却被他贴得更紧。
于是,他感觉到男人喉结滚动时的小小震动,也几乎能听见他颈动脉中急速的血流。
果然,老刑警似乎摆脱了追兵,又悄悄转了回来,脚步像猫一样轻柔。
宴凌舟收紧了手臂,两人同时屏住呼吸。
紧张让心跳加速,咚咚,咚咚,似乎有一瞬间的共振。
血液被泵得上涌,连脸都被冲刷得发烫。温阮靠在宴凌舟的怀里,一时间竟有些腿软。
过了好一会儿,梁建中才渐渐远去。
温阮终于轻轻吐出一口气。
临近傍晚,夕阳西斜。
阳光从早已没了玻璃的窗子里斜照进来,正巧将一束橘色的光投射在他眼前,将昏暗的空间劈成两半。
细小的灰尘在光束中微微起舞,破碎又绚烂,让他突然想起了那一夜窗外雨幕下的灯海,还有男人在耳边粗重的喘息。
就像现在……
意识到两人似乎都想起了同样的情形,温阮再顾不得到底会不会被人发现,轻轻挣动。
这一次,宴凌舟放开了手。
“天都快黑了,我,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宴凌舟接上,“这里离你学校太远了。”
宴凌舟的车停在道馆不远处,两人上车的时候,宴凌舟接到消息,梁疏雨已经带着老人回了家。
他没瞒着温阮,把事情简单说明。
“原来是这样。”温阮有点害臊,毕竟刚才慌的是他,不管不顾把人拉跑的也是他。
这让他有点尴尬,一路都看着窗外,也忘了去质问宴凌舟,为什么一早没把话说明白。
车里很安静,没有音乐声,宴凌舟也没有说话,只是时不时地,用余光看看少年的状态。
直到看见他放下手机,靠着车窗闭上眼睛,宴凌舟放慢了车速。
温阮醒来的时候,那辆电动超跑已经停在了A大门前不远的街角。
“啊,你等多久了?”他揉了揉眼睛,发现安全带已经被解开,腿上还盖着一张薄薄的羊毛毯。
毛毯柔软,手指像是陷入了小动物温暖的皮毛,他忍不住多rua了两把。
“刚到。”宴凌舟的声音微微有些哑,“距离熄灯还有半个小时,别着急。”
“嗯,谢谢你送我回来。”温阮抱着自己背包下车,关好门后又向宴凌舟挥了挥手。
他站在街边等了一会儿,却不见迈凯伦离开,心想,他大概是想等我进校门吧。
怪贴心的。
温阮笑了笑,向前走了几步,到了校门口,又回头,对着无法看清内里的车窗挥手。
迈凯伦终于缓缓起步,用比自行车还慢的速度缓缓滑过A大校门。
宴凌舟的眼睛一直盯在温阮身上,直到不得不左打方向盘。
即将汇入车流,他又在右侧的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男生还在挥手,而且……向他跑了过来!
宴凌舟一脚刹停,打开车门:“怎么了?”
“柳姐……柳姐的衣服。”温阮跑得有点喘,扶在车窗边吸了口气,“就是美女馆长说要带给她的那个包。”
宴凌舟微微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是梁疏雨的那套脏道服,那会儿因为那个讨厌的解说员,他曾拿这东西当借口。
他探头进车里,从窄小的后座拿起那个健身包。
将包拎在手里,他却没有递出去,镇定地说:“刚才逃命的时候摔了两下,衣服散出来了一回,有点脏。我带回去让馆长给她换一件吧。”
“这样啊。”温阮有点意外,不过他刚才也确实没有注意衣服的情况。
他点了点头:“好吧,回头我跟柳姐说一声。再见!”
他再次转头走向学校,却被叫住:“等等。”
宴凌舟大步来到他面前,微微低头看他。
街边的路灯光像轻纱一样落在他们身上,宴凌舟轻轻抬起温阮的下巴:“你脸上也脏了。”
温阮不解地眨了眨眼睛,接着,他被轻轻抬起了下巴。
男人的大拇指压上他柔软的唇瓣,缓慢地摩挲过嘴角。
唇瓣被轻易拨开,带着一丝轻薄的水光,在路灯光下微闪。
宴凌舟轻轻俯身,眼睛却一直看着温阮的双眼。
两人呼吸间的热气在不大的空隙里交换、纠缠,过了好一会儿,直到男生微微闭了闭眼,面孔轻仰,他才重新站直了身子,放下双手。
“好了,要熄灯了,快回去吧。”
13. 第 13 章
温阮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
人家不过是帮忙擦个灰而已,我为什么要闭眼睛?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当时的气氛很上头吗?
大概是吧,看他最后礼貌道别的样子,感觉一点心理波动都没有!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温阮瞬间警觉起来,傍晚时分的追逐给他留下了点阴影,今天是被人追上瘾了吗?
脚步声很快接近,又掠过他。几个和他一样晚归的学生从他身边跑过,他这才想起来快到熄灯时间了,瞬间把男人抛在脑后,跟着奔跑起来。
回到宿舍他什么都来不及说,丢下背包抓起衣服就进了浴室,终于抢在断电前最后的五分钟洗了个战斗澡。
走出浴室的时候,已经熄灯了。
室友们都上了床,人手一只手机,屏幕的光微闪。
钟毅翻了个身,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着下面:“温阮你去哪儿了?怎么比我这个本地生回来还晚,加班?”
温阮抹了把还湿着的头发,语气有点无奈:“去了一趟老城区。”
“哦,进城了啊。”钟毅点点头,“那是挺远的,老城区哪里啊?”
温阮刚要回答,张之宇在对面床上突然叫道:“快看树洞,他们拍到好东西了!”
几个男生都把注意力转回手机,温阮爬上床,拿充电宝给手机充上电,这才打开论坛。
接着他就眼前一黑。
[woc!!校门口惊现豪车!]
[又来一个哗众取宠的,宝马奔驰劳斯莱斯已经看腻了好吗,下一个]
[不不不,有图有真相[图片][图片][视频]]
[woc!这是迈凯伦Speedtail!!!Hyper-GT车型全球限量106台,而且有三分之一都被中东皇室打包,市场上买都买不到,二手价格已经超过6000万,有价无市!!]
[这车不是宣传0-300km/h加速仅需12.8秒?怎么能让你拍到如此清晰的视频?]
[我也不知道啊,当时的车速真的很慢,不然我也没机会拿出手机来,还有就是……[图片]]
温阮十分忐忑地点开图片,正好看到路灯光下,自己的后脑勺。
而这张图片一出,论坛迅速刷新起来。
[哎哟,看到这个我就不困了]
[哪里来的男神,有钱有颜有身材,目光还那么深情。]
[服了,这么糊的照片,你从哪里看到的深情?]
[楼上直男,鉴定完毕]
[就是不懂你们这些女孩子,整天磕来磕去捕风捉影]
钟毅也觉得奇怪:“你们觉得这两人什么关系?这些女生都在说深情啊暧昧啊一定是情人啊,我怎么感觉看不出来?”
张之宇在对面笑:“糊得跟鬼一样,她们全靠脑补。”
一向不怎么说话的瞿浩文却意外投了赞成票:“是从动作上看出来的吧,如果是朋友,大概率拍肩或握手,兄弟的话,这个身高差或许会搂肩?也只有情侣,才会面对面这么近,虽然糊,但两人的状态还挺明显的。”
“可以啊瞿浩文,你这么一分析还真是那么回事!”
钟毅说完,大概是回味了一下那个动作,忍不住“嘶”了一声,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温阮的床铺:“哎小软,刚才你从校门口过,看见那豪车和人没有?”
温阮:……
不仅看见,我还是坐着它回来的。
早知道那么贵,我就多看两眼,多摸两下了。
室友们还在等他回答,他假装打了个哈欠:“我不认识车啊,刚才不是着急回来洗澡嘛,我一路跑回来的,早知道有八卦我就跑慢点了。”
室友们都笑了,方才温阮冲进浴室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钟毅笑得最厉害:“人家晚归只担心进不了楼,也就是你,惦记的是洗澡。”
他也打了个呵欠:“行了早点睡吧,你这一天估计也够累的,明天还有早八。”
室友们唉声叹气地应了,温阮放下手机,缩进被子里。
他的脸有点烧,说实话,那张照片的确很糊,但从那个视角看过去,的确很暧昧。
所以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觉得吧!虽然大家都被那人骗了!不过是擦灰而已。
但是……
温阮轻轻翻了个身,我还挺喜欢这种感觉的。
这一晚,躲藏在钢厂缝隙里的那一刻,进入了他的梦中。
橘色的晚霞在天边依恋停留,暮霭缓缓下沉,空气中有青草的味道,冷冽而清爽。
窄小的空间里,体温却在互相传导,后颈上,掌心的温度滚烫。
他听见对方沉重的呼吸声,感觉到他喉结的滚动。
很快,他们四目相对。
男人的手掐在他下巴上,拇指轻轻按住他的下唇。
梦里的温阮眨了眨眼睛,一口咬了上去。
手指坏心眼地在他口中搅动起来,进进出出,牵出晶莹的水线。
他不满地踮起脚,冲着男人的嘴唇压了上去。
唇舌纠缠间,建筑之间的空隙似乎也变大了一点,温阮主动地盘上了男人的腰,准备好迎接。
……
第二天早上闹钟响起的时候,那刺激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温阮睁开眼睛,盯着空白的天花板看了十分钟,才终于整理好自己的心情。
就像报到那天他回答林煦的吐槽,小时候的病弱的确限制了他的活动,却没能限制他的心。
刚进入青春期的小男生,在偶尔接触到性方面的东西时,总是亢奋而投入。
而他,似乎比其他孩子感觉更加敏感而强烈。
因为时刻要面临死亡的课题,温阮的信条便是享受人生。
享受当下的这一刻,不让将来的自己后悔。
所以,当他回忆起那一夜的混乱时,他清楚地记得,到了后半夜,初时的疼痛早已过去,那一刻的他,有点食髓知味。
于是他主动缠上了那个男人,享受那一刻,就像在梦里那样,主动而放纵。
护理系大一的课程还不算紧张,十点多下课之后就没了安排,601寝室转战东门旁的小超市,打算买点面包充饥。
这个专业男生占比很小,这一届新生一共只有他们4个男生,是熊猫一般稀有的存在。
曾有女孩随手一张自拍,正好把他们几个纳入了背景之中,发到学校树洞,标题为:“与24护理系全体男生的合照”,居然无人能够反驳。
自从那张照片在校园论坛走红之后,连小超市的收银阿姨,见到他们时,也都是满脸怜爱。
“温阮!”
他刚把手里的瑞士卷放在收银台,就听见有人叫他。
一瓶牛奶随即放在他的蛋糕旁边。
温阮扭头去看时,志愿者协会的学姐已经示意结账,又利落地使用碰一碰付了款。
“学姐,我把蛋糕钱给你。”温阮晃着手机示意。
“不用,”沈青禾豪气一挥手,“这算是青协福利,别忘了下周的活动就行。”
“woc你们青协这么好?我现在加入还来得及吗?”
钟毅就排在温阮背后,这会儿一脸羡慕。
学姐笑眯眯地转头,瞪了钟毅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加入搏击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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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你要是现在去退,我立刻把你加到青协里来。”
钟毅不满:“学姐,你怎么还搞歧视呢?我同时加入两个社团不行吗?”
学姐挑眉:“没问题啊,但你能保证不会因为训练太累了、比赛时间冲突了这样的原因请假?我们也不是没招过搏击社的,但说实话,与其到时候三缺一到处去摇人,不如现在就拒绝渣男来得实在。”
说完,她有点担心地看着温阮:“学弟,你不会也会和他一样,对我们青协始乱终弃吧。”
眼看着话题朝着不可预料的方向狂奔而去,温阮歉疚地看了眼津津有味吃瓜的收银阿姨,又回身去安抚学姐:“学姐你放心,下周的活动我一定参加。”
男生自我保证的时候表情乖巧,眼神认真,即便只是倒映着超市廉价的灯光,他长长的眼睫忽扇两下,学姐一瞬间就母爱爆棚。
“我当然放心,这年头真正守诺的人不多,但学弟你一定是。”
钟毅也不是小气的人,虽然有点生气莫名其妙就被当成了渣男,但走出超市的时候已经没事了。
他停在超市门前:“说到搏击社,我还有个表要交,温阮你想不想一起去看看?”
温阮刚收到一条消息,这会儿正在看,向他做了个手势说稍等。
消息是柳莹发来的,推送了梁疏雨的微信名片,头像是道馆整洁的场地上,射入的一束阳光。
看着那束阳光,他又想起了那个身着黑色道服,系着黑带的高大背影。
昨夜的帖子已经变成了高楼,不少人在讨论,是不是哪个富二代在A大包养了学生,其中不乏饱含嫉妒与攻击性的言论。
温阮很清楚两人之间的差距。
宴凌舟开豪车,出入高级会所,许诺家人可以在时装周上任意消费,也早在一两个月前就能定下比利时秋拍的高级珠宝。
而他,不过是工薪阶层一个刚上大学的学生。
他并不会妄自菲薄。
他或许不会像他那么有钱,但他有自信会在自己的领域里,站上与他同等的地位。
那一天一定会到来,但却不是现在。
若现在的他想要强求两人之间的联系,到最后,大概率真会变成金主与金丝雀之间的关系,那多可惜。
思忖片刻,他给柳莹回消息:[谢谢姐,但是老城区距离学校实在是太远了,梁馆长肯定会超热情超负责,我怕加了她就不得不奔波两地,时间真的安排不过来。小猫流汗.jpg]
柳莹那边发来一连串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阮你看人还挺准的,她就是那样的人]
[唉,你让我想起了我的悲催人生,你说的那个两地奔波的人可不就是我吗?]
[不过你要是真想学柔术,倒是真不必舍近求远,我记得以前看到过报道,你们学校有个体育老师就是高手,应该是黑带吧,叫石什么的,好像还带搏击队。你找他教你呗,说不定还免费。]
温阮有点发愣。
原来那位石老师就是高手么?
能够真的学习巴西柔术,又无需硬往那人身边凑,居然有这么好的事情吗?
片刻后,他做了决定:“钟毅,我跟你一起去搏击社吧,我也想去了解一下。”
钟毅觉得自己中毒了。
因为他的第一个反应是:真好,不光我一个,温阮不也是个渣男?
但看着眼前男生乖乖巧巧的样子,他又在心里叹了口气:算了,这名声我一个人担就好,可不能让那个厉害学姐知道了。
似乎心有戚戚,温阮也偷偷看了眼学姐离开的方向,心中默念:
学姐,你可千万不要回头啊。
14. 第 14 章
其实钟毅加入搏击社也只是一时兴起,但此刻有温阮陪着,他的心情简直可以用雀跃来形容。
在去往体育系办公室的路上,钟毅好奇地发问:“小软,你也想加入搏击社?但你那天怎么不报名啊?”
温阮偏着头,很认真地想了一下:“综合格斗里的击打项目,非专业人士之间,体格差距对对战结果的影响很大。我之前学过一点,并不是特别喜欢。”
随着他的声音,钟毅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几位搏击社前辈的身影。
他心里咯噔一下,偷偷看了眼自己的手臂:“你……不喜欢这样的?”
“也不是,”温阮报以微笑,“只是感觉不适合我。”
他的脸上流露出回忆的神情:“昨天我在老城区的一家道馆里,看见有人在学巴西柔术。这是MMA里唯一一个不包含任何主动击打动作的格斗体系,但一个小姑娘就能通过技术动作,让一个高大的男人脱臼甚至骨折,虽然说教练是让着她的。我并不想有太多的攻击性,学会这个,在同等体格或略微劣势的情况下,足可自保。”
昨天看到道馆的训练,他是真的心动。
从小到大,不管是家里人还是同学们,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对他产生“怜爱”之情。
只要是换环境,一定会有人好心来说:“温阮,不要怕,要是有人欺负你我就帮你打他!”
他以前,认为自己可以应付一切。
直到那一夜……
他并不觉得自己过度揣测了世界的恶意,只能认为是运气好,那晚遇到的是宴凌舟而不是别人。
长相是天生的,他无从改变,这张脸就决定了他很容易被坏人当做利用的目标。
他乐意也就罢了,如果他不乐意,至少可以用技术压制对方,趁机逃走。
钟毅恍然大悟。
对啊!温阮这个样子这个体格,一看就是很容易被欺负的模样!说不定小时候在学校里还被霸凌过!
一时间,他打量温阮的眼神都变了。
但他现在这样就很完美啊,他实在难以想象温阮满身肌肉的样子,甚至……
难以相信自己竟然也会对室友产生“欺负一下”的想法,他赶紧正了正表情。
对,就应该学点防身的技术,像是女孩子学的防身术那样,有用但不多加改变。
一路乱七八糟的想着,两人来到学校的体验办公室。
“石老师!”钟毅风风火火,“我来交表了!”
站在办公桌前的两人同时回过头。
石骁一向高大威猛,一米九的个子,肌肉把T恤撑得饱满,站在办公室里,就像一座小山,压迫感十足。
而他身边的男人身材修长,大热天里还穿着长袖衬衫和西裤,只有一边挽起的袖口暴露出坚实的手臂线条。
但不论是那双锐利的眼睛,还是他脸上淡淡的表情,男人身上不经意便散发出一股浓浓的掌控感。
高大的石骁在他面前,竟然显露出几分孩童般的幼稚。
石骁还记得这个积极报名搏击队的新生,扬手打了个招呼,向他示意门口的文件篮:“交表的话直接放篮子里,明后天收齐了会一起整理。”
他的目光越过钟毅,看向他身后,突然变得温和不少:“这不是温阮同学吗?你改主意了?我们搏击队果然还是最有吸引力的对吧?”
前天刚给人送蛋糕婉拒,今天又打脸来求收留,温阮倒是没什么心理障碍。
只是他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见宴凌舟。
也没想到,之前明明已经整理好的心情,在见到这个人的时候,突然又变得忐忑起来。
宴凌舟的神色如常,没有说话,把主导权交给石骁,只是目光从温阮挪到钟毅,一会儿后,又挪了回来。
接收到石骁满怀期待的眼神,温阮不得不开口:“石老师,我听说您是巴西柔术黑带,我想跟您学。”
石骁的反应却很奇怪,第一个动作是看了眼身旁的人。
“同学,你学柔术的目的是?”
“保护自己,在需要的时候,也可以保护他人,对抗暴//力。”
石骁十分赞许地点了点头:“不错,这是这段时间以来,我听过的最靠谱的回答。但是……”
他又瞅了宴凌舟一眼:“同学,我的确是黑带,但我是柔道黑带,不是柔术……你是不是搞错了?”
温阮站在原地眨了眨眼。
柳姐居然弄错了吗?她到底学了柔术多久?怎么会柔术、柔道分不清?
但此刻尴尬已成,他总不能推锅。
“不好意思啊老师,是我弄错了。”
尴尬中混合着一丝诡异的庆幸,他垂着眼,努力忽略石骁身边的男人,伸手拉了拉钟毅,就想要出去。
“没关系!”石骁猛然向前跨了一步,过大的体重让他的脚步发出一声巨响,楼层都像是晃了一晃,“虽然我不是柔术黑带,但我师父是啊!”
他一把拉过宴凌舟:“这位是真材实料的柔术黑带,去年在加州T-Mobile Arena拿到了冠军,今年搏击队会邀请他做客座教练,专攻搏击中的地面缠斗和锁技,指导你完全没问题。”
温阮更尴尬了。
在学校里碰见一夜情对象也就算了,而这位黑带的业务范围竟然横跨A市,从老城区到大学城,搏击教练现在都是这么挣钱的吗?
更何况,他碰巧知道,这位黑带完全不差钱。
这时,一直坐在角落里没出声的另一个体育老师突然插嘴道:“咱们学校还没有柔术队吧,要不要趁这个机会组一个?”
石骁下意识就否认:“那不用了,我师父又不是职业教这个的,他平时忙……”
他一转眼对上宴凌舟的眼神,看到了熟悉的目光。
锋利、雪亮,让他觉得等一会儿他会人头不保。
石骁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福至心灵,硬生生将话锋一转:“……但只教一个学生还是没问题的,温阮可以跟着搏击队一起上课嘛。”
说完,他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宴凌舟,又期待地看向门口的温阮。
可现实并未如他想象中那么发展,宴凌舟被他的一番话生生卡住,而温阮则更惶恐了。
“不用了石老师,我也只是说说而已,专门教就没必要了,会影响搏击队上课的。”
他朝着两人鞠了一躬:“不好意思打扰了,我其实也知道一两家合适的道馆,和同学一起去还能有个伴。”
他扯了扯钟毅的衣角。
接受到他求助的眼神,钟毅硬着头皮打辅助:“啊对,我也挺感兴趣的,我们可以一起去哈哈哈,哈哈哈!”
扯在他身后的力量又大了些,钟毅顺着力道后退两步,温阮立刻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石骁:“……我说错什么了吗?”
宴凌舟扶额,一旁看热闹的老师倒是明白了。
“柔术我不懂,但看你们这样……这孩子是练柔术的好苗子?”
他一拍大腿:“那还犹豫什么,追啊!这位先生不是老师可能不太方便,石老师你去磨一磨不就行了?”
体育系里倒是经常这样,发现了好苗子就网罗到队里来是常有的事。
石骁醍醐灌顶。
他抄起一张空表,飞快地跑了出去。
“同学!温同学!”石骁在办公室楼下截住两人,把手里的纸塞进温阮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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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老师机会难得,你要是改变主意了,填个表交过来,或者让钟毅给你带过来都行。”
被老师追着教学,强塞报名表,这在哪个学校都会是特殊事件。
A大的学生消息灵通,今晚的树洞说不定又有一番热闹。
温阮拿着那张烫手的报名表,不由得有些后悔今天的冲动。
“那个……小软,”快到宿舍的时候,钟毅在他身后,有些迟疑地开口,“我好像知道石老师说的那个师傅是谁了。”
温阮站定,无奈地闭了闭眼。
完了。
他一定认出来,宴凌舟就是昨晚开豪车,在A大门口黏黏糊糊的那个人。
再联系自己昨天的晚归,说不定还能推测出他们的关系。
温阮的心怦怦直跳,不知道待会儿该怎么解释,要许诺什么,才能让钟毅答应不把这件事泄露出去。
“我想起来了!”钟毅的口气变得兴奋,“他就是去年UFC金腰带的得主啊,我在小X站上刷到过他的决赛视频,woc打得那个凶啊——”
温阮猛地吐出一口浊气。
“你也想起来了对不对?”钟毅越说越开心,“我记得在你手机上瞅见过那届UFC冠军赛的截图!就是不见脸但能看到胸肌腹肌的那一张!!那么漂亮的肌肉,没想到穿起正装来完全不显,还那么帅!”
钟毅说着,顺手掀起自己的T恤前襟:“哎你说,我能练成他那个样子吗?”
健壮少年的身上没有什么赘肉,腹肌已有轮廓,但比起宴凌舟,还是差得太远。
温阮的目光掠过,微笑着抬眼:“有希望哦,等你进了搏击队,有了专业的训练方法,一定能练成的!”
钟毅感动地点头:“嗯,一定会!到时候,嗯……”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模糊,拎着衣摆的手紧张地蜷缩了一下,却忘了把衣服放下来。
“喂,帅哥,不带这么当街诱惑人的吧!”不远处,清朗的男声传来,吓得钟毅一哆嗦,这才手忙脚乱地松手。
林煦从一旁的小路上走过来,一把揽住了温阮的脖子:“吃得不错啊,我怎么没摊上这么有料的室友?”
钟毅一秒钟红了脸:“学长你,你别乱说,我们在讨论腹肌呢!”
“我知道啊,”林煦认真点头,“我也看到了,练得不错。”
“不不不,不是我的腹肌,是UFC,啊不,是搏击队教练的腹肌。”
他越说越乱,最后只好破罐破摔:“算了学长,你们有话要说吧,我先走了。”
他局促地快步向前走了几步,刚转过墙角,就飞快地跑走了。
林煦颇有兴趣地看着他狂奔的背影,笑得弯了腰:“你这个室友好可爱。”
说完他用肩膀碰了碰温阮:“都用上亮腹肌这一招了,看样子你在他眼里是个很难追的人啊,给别人一点机会嘛。”
温阮:?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宴凌舟,根本就没注意到钟毅到底在干什么。
看着他茫然的眼神,林煦微微眯了眯眼:“你不对劲,这么可爱的腹肌都没有看见,你一定有更刺激的东西藏在心里。你在想着谁?”
更刺激的东西?
他记得某人饱满的胸部,顺着沟壑滚落的汗水,在经过腹肌轮廓边缘的那颗痣时,像是放大镜一样,将那点玫瑰艳色放大。
而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用指尖接住了那滴汗珠,抬眼看着那人。
英俊的眉眼里有些许不解,微微的喘息之后,他好像远离了一点。
温阮不满,钩子一般盯着对方的眼睛,手指却托起那滴汗珠,伸出舌尖,将它舔入唇中。
然后,他如愿以偿地得到了满足。
15.第 15 章
“温阮,温阮?”林煦伸手,手掌在温阮眼前晃了又晃。“你真的不对劲哦,快说,到底什么情况?”
温阮抿了抿嘴唇。
距离那晚已经一个多月了,他本以为那就只是一段邂逅,一次偶然,既然大家都没有受到伤害,直接遗忘也不无不可。
但昨天在老城区碰到,今天又得知那人可能会在学校任职,他的心也有点乱了起来。
温阮不喜欢拖拉,遇到事情,他都会选择在短时间内琢磨明白,然后就丢开不再烦恼。
可现在……
他憋得有点难受,得找个人聊聊。
半个小时后,林煦坐在校门口的麦当劳窗前,面前摆着一份“苹板支撑”套餐,耐心地等着温阮开口。
正午的阳光漫过窗棱,把少年低垂的睫毛照得分明,过了好一会儿,温阮才咬了咬嘴唇:“我……跟人有了一夜情。”
“什么!!!”林煦猛地站了起来,重重的椅子在他突然的力量下几乎被掀翻。
餐台边的服务员和两个小姐姐惊恐地看着他。
温阮:“……不好意思,他中彩票了。”
小姐姐们噗呲一声笑了,林煦不好意思地坐下,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你怎么胆子这么大?”
“我又不是故意的,还不是你们那个……”
他不是个喜欢说谎的人,也十分明白,一个谎说出来,就需要用无数个谎去圆。
当初选择骗林煦,是怕他太过自责。
如今一个月过去,有他现在平安无事做铺垫,他也不怕将那晚的事情告诉林煦。
果然,刚听了个开头,林煦的眼圈就红了:“你怎么不早说呀,这都是我害的,你,你那天军训还晕倒了,要不要紧啊。”
“没事啊,”温阮咬着吸管笑,“体检没问题,我现在也是活蹦乱跳的,更重要的是……”
他眸掏出手机,默默将那张冠军照推到林煦面前。
开学一个月,温阮的头发比刚来时长了一些,软软的额发覆在光洁的额头上,乖巧中透着俏皮。
“这……”林煦好像忘记了该怎么呼吸,好一会儿后又脱口而出,“你受得了吗?”
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林煦没敢去看温阮的表情,他猛地把手机推了回去,通红的脸埋进手臂里,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温阮慢条斯理地吃完了一个牛肉堡,又吃掉一半薯条,这才戳了戳林煦的肩膀。
林煦的脸还是红的,他微微抬头,只露出一双眼睛,放轻了声音问:“爽吗?”
温阮笑了:“我还挺怀念的。”
情绪经历的大起大落,林煦终于接受了事实,他坐直身子喝了口可乐:“对方是谁你知道吗?”
“好像是叫宴……林周?”温阮有些不确定地回忆着。
“宴凌舟?”
“啊对,应该是这个。”
林煦的神经今天被粉碎又再重塑,已经变得无比粗大,现在听到这个名字,他心里竟然没起多大波澜。
这次轮到他掏出手机,调出页面,推到温阮面前。
那是去年A大校庆时发出的一篇公众号。
“宴凌舟,A大18届金融计算系,宴氏集团M洲大区总裁……为母校捐款三千万……”
温阮断断续续地读着文章里的信息,声音温和清亮。
林煦记得,当初的捐赠仪式上,无数学生在看见年轻的学长时,都忍不住发出惊讶的声音,显露出对大佬不切实际的、虚荣的崇拜。
但此刻的温阮如此自然,就好像,那是他从小就认识的邻家哥哥,有一天,因为成绩优秀上了报纸。
他发现的时候十分欣喜,却没有拿去给父母看。
只是在做完作业的深夜,于整洁的书桌前,调暗的台灯下,一字一句地读出他的事迹。
他的声音里有惊叹,有欣赏,甚至,有一点淡淡的幸福感。
林煦愣了半晌,突然想起一件事:“昨晚校门口那辆迈凯伦就是他的吧?那车我见过,他曾经开去过半音附近,那……”
他匆忙捞回手机,调出论坛里的那张图片:“昨晚我就觉得这背影好熟悉,果然是你。”
说到迈凯伦,他突然发现,麦当劳里的人都在往外看,那辆极为拉风的豪车就真的出现在街头。
像是在等人似的,缓缓经过校门口,然后才加速离去。
林煦看了好久,收回目光,却见温阮也在看校园论坛。
一个新帖被顶了上来:
[知道昨晚豪车的主人了,竟然是18届的学长!就是去年捐楼的那位[链接],他好像和咱们学校搏击队有合作,难道还是位搏击高手吗?]
[知道有位Lucian Yan,是去年UFC的金腰带,该不会就是这位学长吧]
[还……真是。我查到官方资料了,Lucian Yan就是宴凌舟师兄。]
[帅、有钱、有肌肉,这位师兄带什么课啊?我要去排队]
[不是说了搏击队?是为了年后的高校MMA邀请赛吧,我现在练还来得及吗?]
[女子65-70公斤级,以及迷你级(低于48公斤)还没招满,欢迎有基础的妹子报名哦~]
林煦从论坛的热烈气氛里抬起眼来,温阮也在看论坛,嘴角居然含着一丝笑。
“软软,你居然一点都不吃醋?”
温阮抬眼:“吃什么醋?一夜情对象而已。他这种人的婚姻,由得了他自己吗?”
林煦正色:“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那还是算了,万一是用诡异的方式实现呢?”
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一点上两人还是很一致的,并不会去过度期望什么。
“行吧,虽然我还是觉得很抱歉,毕竟是因为我才发生了那件事,”林煦低着头,“不过,看你现在过得好也想得清楚,我也稍微放点心。要是有什么需要我的,你一定要跟我说。”
他的神情恳切:“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的过度保护,但在这件事上,一定不要自己担着。”
温阮这次没说什么,乖乖点头。
两人吃完套餐,慢慢地散步回到宿舍,临分别,温阮才问:“你今天原本是来找我做什么的?”
“啊,我都忘记了!”林煦拍了一下脑门,“半音那边有个拍摄宣传照的活动,是各个门店都要参加的,时间是两周后的周末,在寰宸国宴中心。因为需要很多人所以问下你去不去。下周末去店里的时候告诉店长就行,店里会给搭配服装。”
温阮挑了挑眉:“半音那么多人,还用得上我?”
“这不是有颜值要求吗?据说还是个挺大牌的摄影师,要求参与拍摄人员身高必须达到178以上,还要皮肤白气质好,真要这样直接找演员不是更好?非要折腾!”
温阮笑着应了,他倒不一定非要出那个风头,但既然林煦开口了,多少也要考虑一下。
到时候要是有事就算了,直接拒绝就是。
原本以为,以后免不了在学校碰到宴凌舟,温阮都打算躲着他走了。
可没想到,后来的几天里,他根本就没看见这个人的影子。
这两天,各个社团的争夺战到了最后的阶段,从宿舍区到各大食堂的路上,摆满了各个社团的展台,海报、横幅、易拉宝层层叠叠,五彩斑斓。
街舞社、相声社、汉服社的表演让人驻足,其他的社团则吆喝不断。
每个新生手里都攥着五六份小传单,就连温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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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明确表示已经加入社团的也不能逃脱。
给他塞传单的学姐不屑一顾:“结婚了都还能离婚呢,最后一天的最后一刻再做决定,不是人类本能吗?”
沈青禾站在远处志愿者展台旁边,雪亮的目光像刀子一样,直直杀过近二十米的距离,恨不得直接冲过去把自家的学弟抱走。
身后,传媒系的学弟笑了一下:“学姐,你也别太在意,抢人这种事情每年都会发生啊,我们都习惯了。”
“嗯。”沈青禾低下头,轻轻理着手里的淡青色传单,“我知道,谁让咱们青协光出力没多少乐趣呢。”
突然,一道阴影落入展台,温阮手里还攥着那一大把小传单,因为跑了几步,头上亮晶晶的出了一层细汗。
“学姐,”他笑得乖巧,“我是来交报名表的!”
“啊?”沈青禾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手指在传单上狠狠滑了一下。
温阮喘了口气:“我是不是交晚了?周日的活动,还有名额的吧?”
他的眼里露出一点委屈,好像这会儿学姐要是不收他的表,他就要据理力争了。
“没,没晚!”沈青禾声音大了许多,“时间刚刚好!”
她拿过温阮的报名表,小心地放进抽屉里,再仰头的时候温声细语:“周日的活动你别担心,我们一共要去二十个人,到时候一起去坐地铁,你早上8点在东门口等着就行。”
说完她掏出一包纸巾递给温阮:“放心,我会特别留意,你没到我们都不走。”
温阮抽了张纸巾擦汗,冲着沈青禾点头:“太好了学姐,那我就去吃饭了哦,学姐辛苦啦!”
看着男生远去,沈青禾这才猛地一跺脚:“是不是?是不是!我说这个学弟超好的吧?”
她一拍身旁塔罗社的帐篷:“风音,快,给我算算,这个学弟和我们是不是超有缘?”
“看缘分吗?”风音的声音轻柔柔的,指尖抹过塔罗牌边缘,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男人相貌出众,却似乎不太愿意见人,大热天里戴着口罩,棒球帽也压得很低。
他跟着一位少年而来,却一直不敢靠近,见他在隔壁停留,便躲进了她的帐篷。
此刻也不搭话,只是看着帐篷里漏入的一小片阳光出神。
风音不在意,随意抽了几张牌,放在他面前。
主牌圣杯被她搁置一旁,她的指尖点了点那张逆位高塔:“变化正在发生,但你十分犹豫,因为你害怕结局并不如你所想。”
宴凌舟抬眼看她,不置可否。
风音狡黠地笑了笑,没有翻开最后一张牌,而是直接把卡牌塞进宴凌舟的衣袋中:“这一张借给你,等你参透了,记得还我。”
旁边的展台前,爽朗的少年已经离去,而那个咋咋呼呼的青协社长则跑了过来。
宴凌舟向她轻轻点了点头,走出帐篷。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刚从昏暗的地方出来,甚至感觉有点眩晕。
他一向不信玄学鬼神,若不是在大学社团招新的现场,他一定会认为那个女孩刚才是在借塔罗牌向他搭讪。
但或许是今天校园的气氛太过热烈,让他也多了一份好奇,宴凌舟翻开那张牌。
一个被蒙眼的人站在八把锋利的宝剑中间,浑身伤痕累累,双手也绑在身后,似乎有些无所适从。
都没有出路了,让他如何参透?
帐篷里,沈青禾正拉着风音窃窃私语:“那是咱们哪个系的年轻讲师吗?好帅啊。你给人家帅哥算什么了?他怎么那么严肃?”
“姻缘。”风音笑了,轻轻把长发挽到耳后,把那套差了一张的塔罗牌收好,单独放在抽屉中。
“不管他拿走的是哪一张,自己的心结还得要自己解。”
16.第 16 章
周日的早上,温阮早早就到了东门等着。
青协的招生其实并不像大家说的那么艰难,毕竟门槛不高,大一新生很快就将招新名额全部填满。
而这些人中,大部分选择的都是临时志愿者岗位,属于缺人了才拉的队伍。
另一部分则是针对重点项目,比如大型运动会、欢迎会、特色演出的特招人员。
真正像温阮这样,愿意来参加周末常规服务项目的,依然不多。
这才是第一次活动,就有一半的人请了假,沈青禾又摇了一轮人,才凑够今天的队伍。
地铁风驰电掣,晃动的车厢里,一群大学生自觉把座位让给了出门的爷爷奶奶和带小孩出来玩的家长们,拉着拉环站在车厢中部。
沈青禾正好和温阮挤在一起。
“不是每次活动都这样啊,”沈青禾不好意思地揉着衣角,“日常活动是轮班制,是我考虑不周,排在今天的人刚好都不太靠谱。”
“不会呀,”温阮笑得两眼弯弯,“学姐又不能未卜先知,怎么可能提前知道大家会不会来?”
“再说,刚才还没到出发时间,学姐就把缺的人补上了,多厉害!”
沈青禾的一颗心都要化了。
她文文静静地道谢,再动情地转过脸,冲着青协的几个骨干使了个眼色,拿出手机。
[现任牛马管理者:我说什么?我说什么!有谁不服?]
[捡垃圾的小仙女:学姐威武~]
[爱心发射biubiubiu:学姐威武~敢问乖乖学弟有女朋友了吗?]
[永远青春期:男朋友也可以帮问一下哦,学姐最好了!]
沈青禾翻了个白眼。
[要问你们找人私下问,别第一天活动就把我的乖乖学弟吓跑了,都知道咱们社团核心单身率90%吧?好不容易来个颜值扛打的,你们是想明年的招新海报还用我的证件照吗?]
[风音:不可以哦,你今年把眼睛P得太大了,明年会让你破财的。]
沈青禾:???
[现任牛马管理者:是谁把这个叛徒拉进核心群的?]
[风音:你忘了之前我才是你最忠实的守护吗?]
[现任牛马管理者:。]
利落地送出一张飞机票,沈青禾再回头去看学弟,只觉得哪哪都好。
这样的学弟就应该被一个好人天天宠天天疼,即使哪天,学弟为了幸福从这个团体离开,我也会笑着祝福他的。
沈青禾:?!!!
我怎么会这么想?
她使劲眨了眨眼,不行,还是要回去让风音给算算,学弟到底能在我这儿待多久。
地铁快速穿过大半个A市,将这群热心的青年送到昔日繁华的老城区。
碰巧,就在织女路的另一边,和温阮上次去过的那片就隔着两个街区。
今天的任务是去定点街道的公益空间,探望社区的孤寡老人,给他们帮忙做家政,也顺便管一管社区的托管班。
温阮自然被分在了带孩子的那一组。
“因为你一看就是个温柔漂亮的哥哥,孩子们肯定会喜欢!”沈青禾解释。
果然,一进托管班,小朋友们立刻就围了上来。
“漂亮哥哥,你会画画吗?”
“漂亮哥哥,快来看我做手工!”
“漂亮哥哥,给我讲个故事吧~”
孩子们左一言右一语,跟在温阮身后进去的学姐忍不住捂着嘴笑,顺便打开校园论坛,找出沈青禾早上发的帖子。
[新生志愿者活动第一弹:走进老城区]
[1楼:今天是新生志愿者活动第一天,让我看看你们的风采!]
[2楼:[图片]合照镇楼]
大约是照片照得太模糊,也可能是周末大家都没起床,这栋楼孤零零的,都沉到了第三页。
学姐抿嘴一笑,把刚拍的照片放了进去。
[3楼:服务现场发现一只乖巧学弟,[图片]]
[4楼:诶,果然早起是会被报答的,学弟笑得好可爱啊!]
过了没多久,这栋楼突然火爆起来。
[啊啊啊——为什么没人告诉我有这么可爱的学弟参加?@沈青禾你是不是专门把人藏起来了?]
[说就是后悔,早上沈会长还打电话摇人来着,我为什么为了那不值钱的半小时睡眠而放弃了学弟?]
[同心痛,痛彻心扉!!]
人越来越多,发言也越来越杂,志愿者后备申请的数字却开始快速增加。
学姐满意地点了点头,刚想要按熄手机,下方突然又跟进了一条回复:
[什么?有乖巧学弟?哇,这学弟,感觉和N年前的某位学长好配!]
[这是什么拉郎配?还穿越时空了。没图没真相]
[同求图,安抚一下我无比疼痛的心]
[楼上怎么了?心脏不舒服可不能忍,校医院今天好像也参加志愿者活动了哦~]
[不好意思,翻了半天,就这位啊,你们看[图片][图片]]
手机屏幕上,宴凌舟的一张偷拍和温阮的照片被并排放在了一起。
六年前的宴凌舟依然脸色很冷,只是目光中还有着尚未磨灭的青涩。不知是看到了什么还是听到了什么,他的嘴角微勾。
那一刻,如同冰湖融化,眸子里荡起了微波。
而另一张照片里的温阮,在一群孩子的簇拥下,笑得两眼弯弯,畅快至极。
[明明什么都不搭,却幻视出了一家人的感觉]
[脑补学长心声:今天工作好累回家只想躺平但看到老婆和可爱的孩子们……啊你们就是我人生的意义。]
[笑死,不得不说,还真有点这种感觉。@风音小巫女快来算算他俩有机会么?]
[风音:之前在学校看过啦~有缘,但怎么发展,要看他们自己哦~]
论坛里又热闹讨论起来,不务正业的学姐把手机放进衣兜,抬头去看。
方才还乱糟糟的托管室,这会儿已经安安静静。
小朋友们画画的画画,练字的练字,温阮则抱着一个最小的女孩,坐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地翻着那本著名的《猜猜我有多爱你》。
简单的配色,童趣的大兔子和小兔子,如同他们现在的姿态,舒服、自然,却让人觉得,爱无法衡量。
学姐忍不住又拍了张照片放进论坛里,像个丢下炸弹然后潇洒转头的女刺客,面无表情地扰乱一池春水。
托管班在中午结束,孩子们和温阮依依惜别,每个人都伸着小手指来和他拉勾,让他答应一定会再来。
志愿者的集合地点在一旁的茶馆,去给老人们做卫生的牛马队伍还没回来,只有校医在茶馆设立的临时医疗点。
沈既明正在给一位老人按摩腰背,一旁还坐着几位,看样子是在排队。
看到温阮进来,沈医生淡淡朝他点头。
“老师好!”温阮乖乖巧巧地打招呼,站到沈既明身边。
沈医生的手指轻轻捋过老人的脊椎,在快要到达大肠俞穴的时候,他的余光突然注意到,身边的小伙子做了个脸部扭曲的表情。
下一秒,他手指下的老人“嗷呜”一声叫了起来。
“疼!疼疼疼!医生您轻点!”
沈医生又按了两下才停手,老人额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他饶有兴趣地偏头,向温阮使了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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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你来?”
站在他们身后的学姐惊了。
这还是沈医生吗?这还是那个一定要自己动手以保证疗效的沈医生吗?
难道一向严谨的沈老师,也喜欢乖巧学弟这一挂?学弟的魅力也太大了吧!
温阮却没有任何迟疑,上前一步,和沈既明换了位置。
“沈大夫,别换人啊,我还受得住!”趴着的老人倒是硬气,不肯放人。
沈既明没有回答,只偏头看着温阮。
少年上手的第一下按下去,沈既明就放了心,转向后面排队的一个婆婆。
那位大爷原本还有点不服气,扭着身子要起来理论,但很快,他“嘶”地一声,整个身体像条出水的鱼一般弹了一下,老实趴下了。
“哎哎哎小伙子,你这手劲不小啊,等,等等,酸,哎哟哟——”
大爷发出一连串的语气词,把一茶馆的人都逗笑了。
“老梁啊,我说过什么?这世上总有人能治你,只是早晚问题。”
“看他一天到晚总说没人治得了他,这下碰到克星了。”
“沈医生算是能治他的,但每次都会被他叫得吓好几跳,诶,这会儿怎么不叫了?”
茶馆的老板好奇极了,踮着脚猫着腰跑去看,几秒钟后直起身子走回来,放低了声音道:“神了!老梁居然睡着了。”
“不会吧!”一群爷爷奶奶看温阮的眼神立刻变得无比惊奇。
“沈医生,老梁不是疼嘛?怎么会睡着了?”有人问沈既明。
“调神。”沈既明手上动作不变,轻声回答。
他看向温阮:“你们别看他年纪小,在康复按摩这块应该经验很丰富,而且……”
他抬抬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里染上了一丝笑意:“你们不觉得,他的模样气质,就很安神吗?”
茶馆里爆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沈既明垂眸揉着婆婆的肩胛,轻声问:“学校护理系还没开始教手法,你这应该是……家学渊源?”
温阮手上不停:“我妈妈是心外医生,我从小在康复科长大的。”
沈既明微微点头。
很多医生家庭就是这样,尤其是心外这种忙起来不分昼夜的科室。
家里没人带孩子的话,女医生们有时候会把孩子带去医院,交给不那么忙的同事顺带看管,有些医院也会提供暂时的托管场所。
“以前也上手给人按过吧,挺熟练的。”
“嗯。家里有人需要,所以……”
茶室外,沈青禾的牛马队伍回来了,刹那间,茶室里就充满了大学生们活泼的笑语。
温阮手下的老梁也一下子醒了过来。
刚醒的大爷脸上还有被压出来的红印,眼神懵懵的,冲着温阮点点头,就走出了茶社。
温阮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眼前却突然出现沈青禾的脸。
“看什么呢?”沈青禾脸上都是一道道的黑印子,刘海都汗湿成一缕一缕的了,正拿着不知哪位大妈的蒲扇,呼哧呼哧地扇着。
“没什么,”温阮收回目光,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她,“学姐辛苦了。”
A大的青年志愿者活动圆满结束,茶室隔壁就是社区食堂,大学生们被留下吃午餐,互相商量着还有大半个下午,要不要就在附近逛一逛。
大学生们叽叽喳喳,虽然手中端的是清水,碗里盛的是简单的家常小菜,但笑声却像阳光般,洒满食堂狭窄的空间。
温阮坐在桌前,听沈青禾和另一位师兄一唱一和,说相声似的讲着今天的趣事,双眼笑得弯弯,被澄澈的阳光照亮。
好多人都在偷看他,在这个平凡的下午,把这个温柔乖巧的学弟,印在青春最鲜明的记忆里。
17.第 17 章
午餐很快结束,大家把社区食堂的餐盘都收拾好才离开。
刚走出小巷,就看见一个女人匆匆而来。
短马尾、白色道服、棕带,梁疏雨显然是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跑了出来。
“小梁,什么事这么急?”街道主任正和沈青禾他们告别,一句话让大家都转了头。
“社区手环,刚报警了,说是心跳异常。”梁疏雨晃动着手机,显示心跳的位置,是一个大大的0。
大学生们全都静了下来。
主任也有点急了:“定位在哪儿?”
梁疏雨盯着手机:“就这儿啊,你们……”
这种社区下发的定位手环,多用于老年痴呆或其他身体素质很差,容易出现危险的孤寡老人,有简单的身体状况监测,也可以定位老人的所在。
现在这个情况……一群大学生面面相觑,这里确实没有老人。
难道是藏在哪里?
很快,大家都自发地开始寻找。
没过多久,“主任您看,这是不是你们的手环?”
沈青禾在茶社门外的排水沟里找到一个黄色的圈圈,上面还印着社区的logo。
手环是需要密码才能打开的,而这枚手环,却没有明显暴力“强拆”的痕迹。
那就是自己取下来丢掉了?
梁疏雨先是长长舒了口气,接着,她忿忿地跺了跺脚。
“这个倔老头,又跟我玩心眼!”她紧紧捏着手环,气得头顶冒烟,“给他戴的时候说没问题,可以理解,不给孙女添麻烦。现在倒好,直接给脱下来扔了。”
“可能不是。”温阮的声音响起,“梁馆长,您家人就是刚才来按摩的那位大爷吧。”
他看了一眼沈既明:“刚才沈老师给大叔按摩的时候,手环还在的。但他出门的时候,那个眼神,有点不对劲。”
奶奶病情发作时的眼神,他看到过几次,但刚才梁建中刚醒,睡眼惺忪的模样掩盖了本应被察觉的异样。但按摩时老人的意识很清楚,他也没多想。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危险了。”主任皱着眉插入进来,“梁爷爷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刑警,工作时破获的案件不计其数,为了侦查或者抓捕嫌疑人,可以几天不吃饭,也可以横跨几个省办案……”
大家都明白了。老人取下手环,就是不愿暴露自己。
这样一个人,反侦察能力极强,若是刻意躲起来,怕是没人能找得到。
沈既明挥了挥手:“下午没有急事要走的就一起帮忙找找吧,但注意安全,随时联系。青禾你发个这里的定位到志愿者群里,别人没找到反而把他们给丢了。”
这次来的有一半是新生,其他的志愿者都算是这片的熟人,还有本市的。
沈青禾熟门熟路地开始分组,划分寻找区域,到温阮的时候问他:“你留守街道?”
温阮正在看手机定位。
老城区的范围不小,犄角旮旯也多,社区能出来找人的没几个,就算加上二十个大学生,想要快速把这片筛一遍也不容易。
他摇摇头:“没事,这片我来过,老纺织厂和钢厂那边,我还算熟悉。”
沈青禾还是不放心:“那我们一起过去,那块地方大,你一个人找不过来。”
温阮点点头。
午后的老街依然寂静,一早还清朗的天空此刻起了云,遮去了部分阳光。
空气闷热起来,带着些许潮气,慢慢将A市包围。
沈青禾一路走一路冒汗:“奇怪了,以往A市的秋天很干燥的,今年怎么闷热天这么多,再过一个月就开暖气了,我居然还在穿短袖。”
温阮掏出一包纸巾递过去:“大概是向我家学习了,我们那儿就是这样,11月都跟夏天似的,然后一周出四季,猝不及防就入冬。”
沈青禾被他逗笑:“那你们那儿秋天穿什么衣服?”
“乱穿呗,”温阮看了眼沈青禾的短袖,“讲究的就是一个动态平衡。”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纺织博物馆的门口,今天站在门口的是另一个解说员,听说两人来找人,主动提出帮忙。
“学姐,你跟这位姐姐一起吧,这里面的园子还挺大的,我去旁边路上看看。”
温阮抬头看天,半空中,黑沉的云朵已经慢慢汇集起来,天色变得灰暗。
“好,”沈青禾也看了眼天,“下雨的话就赶紧回来,注意安全。”
从纺织博物馆的台阶上下来,温阮顺着上次的记忆前行。
往日都路痴的人,不知怎么的,竟然把那条路记得清楚,看到路边比较鲜明的标记时,总能想起宴凌舟那日拎着健身包的身影。
到了他和家人通话的位置,温阮下意识地停了停。
这里就是那天,两个黑影向他们追过来的地方。
阿兹海默病人的记忆混乱,但若是有执念,却有很大的可能重复回到同一段记忆中。
温阮并不了解梁建中,但既然上次发病时他来过这儿,这次再来的可能性或许会大一些。
他在路边徘徊一会儿,却没有任何发现。
天已经完全阴了下来,两三点的光景,却暗得如同黄昏。树叶不安地骚动着,露出灰白的叶背。
风从背后吹来,卷着温阮的裤腿,似乎在把他往前推。
温阮顺着上次的路线,沿着铁轨前行。
今天的方向感如有神助,他竟然清晰地沿着他和宴凌舟逃走的路线,拐到了上次两人“避难”的建筑物旁。
风卷着铁锈和旧机油的气息,钻进鼻腔。高处的铁梯少了几块踏板,断裂的扶手被风吹得摇晃,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一滴雨啪地落下来,将地上的尘土激得老高,紧接着,千万颗雨点如箭矢般落下,空气中弥漫起呛人的土腥味。
温阮快步走进建筑中,路过那个缝隙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
角落的涂鸦犹在,边角上模糊了一块,大约是上次他蹭的。谁叫那人不过是一起躲一躲就起了反应,而他更没出息,在察觉的那一瞬间就软了腿。
啧,想什么呢!
温阮对自己有点无语。
暴雨当头,光线暗得如同鬼域的废弃钢厂里,他脑子里想的居然是这么旖旎的场景。
厂房还算牢固,破了一大片的玻璃窗正好在背风的一面,进去之后,反而有种静谧的感觉。
那日在缝隙里听到的那声“咦”,是惊讶的声音,老人似乎看到了什么,而之后的徘徊,除了寻找他们,应该也有别的原因。
说不定,老人真的会因为那一点疑惑再来?
厂房废弃十年,地面积了厚厚的一层灰,脚印层叠,错综复杂,似有人曾禹禹独行,也有人快速跑过。
一串清晰的印记从门口一直深入到厂房内部,是新鲜的脚印,或许,刚刚印下不久。
温阮皱了皱眉。
他有个当刑警的父亲,自然也学了不少侦查方面的东西,温阮的脑海中浮现出清晰的画面。
一个大约一米八的老人,半小时前刚刚走入这间厂房。
这里似乎并不是他熟悉的地方,但却没来由地让他感到在意。
进入厂房的那一瞬,他站了很久,这才试探着慢慢前行。
他走得不快,反倒十分犹豫,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又不太确定。
闷雷声缓缓滚过天际,暴雨将整个世界笼罩在激烈的鼓点中,室内室外都充斥着雨点撞击铁皮的轰鸣,温阮却能听见自己怦怦的心跳和紧张的呼吸。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响,似乎有人不小心碰到了什么,温阮精神一振,跟着那串脚步,小心地走入车间深处。
宽大的冷轧车间中,有价值的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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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早已被搬走,只剩下锈蚀的轧机底座,螺栓空洞裸露,油泥混着灰尘。
贯穿厂房顶部的行车轨道上链条脱落,钩爪微微摇晃。
就在一台破旧配电箱的旁边,方才在茶馆见过的老人,正垂头站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拿不准老人此刻的心理状态,温阮有点犹豫,到底是现在上前还是再观察一阵,老人却突然抬头,警惕的双眼扫过他躲藏的方向。
温阮一惊,刚要蹲下,一只手却从一旁伸来,很用力地勾着他的腰。
蓦然间,他几乎双脚离地,整个人连同差点出口的惊呼,都埋入一个厚实的怀抱中。
略带克制的呼吸就在耳边,脸颊也与他贴得极尽,他几乎能感受到对方脸颊上的温热,晃动间,温阮的唇擦过对方的耳垂。
青竹的清洌扑面而来,温阮自己捂住了嘴,瞪眼看看来人,又扭头看看再度沉默的老人。
怎么又是你?!
看着少年因惊讶而微微瞪圆的眼睛,宴凌舟的嘴角微微勾起,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怕惊动了老人,只好拿出手机备忘录来打字。
[我也刚到,是从另一边进来的,你怎么一个人?]
温阮这才发现,宴凌舟的头发濡湿,胸口的起伏还有些急促,应该是大雨落下以后才进入的车间。
他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破碎的窗户,心想幸亏下雨了,不然老刑警早发现他们了。
温阮掏出手机:
[我和师姐分工,她去了纺织厂,我来了这边。你又是怎么来的?]
宴凌舟抬起眼,静静地看着少年。
这几天其实并没有什么公事。
宴氏丢了合同,但都是他们自找的,几位叔叔伯伯暂时还拉不下脸来求他,他乐得清闲。
自家的公司那边,石临夏终于打起了精神。
“你给我记着,这段时间忙完了,我要休半年的假!一天都不能少!!年底分红也要涨至少两成!”美女合伙人在会议期间咆哮过整个太平洋,也不管时差,直接把没睡多久的宴凌舟吵醒。
太阳还没醒来,他却已经睡不着了。
从未觉得公寓如此空旷,一个人在家里是躺是坐都那么无聊,宴凌舟干脆捞起车钥匙,出门闲逛。
凌晨五点的A市街灯依然璀璨,风却和他一样寂寞。等他真正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了A大东门。
从没想过自己会如此频繁地光顾母校,而母校也从未如此吸引他的目光。
在校园里闲逛许久,呆坐在回廊里看牵牛花缓缓绽放,又看到太阳缓缓升起。
在重重树影中,他看见那个少年去了东门。
对了,今天A大青协有活动,好像沈既明提过。
他干脆去了教工宿舍,服务周到地把沈大公子送到老街茶馆,这才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看着那帮热情的孩子做公益。
过去的十年,他很少有这样的闲暇时间,如今却乐此不疲。
阳光照得人困倦,尤其是在温阮他们进入茶馆之后,一向精力如超人的宴凌舟,隔着茶馆的玻璃窗,看着少年脸上宁静的笑意,竟在此刻产生了浓浓的睡意。
于是,身家百亿的科技投顾CEO,就坐在老城墙角的公共座椅上,沉沉睡去。
等他惊醒,已是梁疏雨前来寻求救助之时。
和温阮一样,他的第一感觉也是钢厂。
但过去之前,他先打开了手机里的定位软件,激活了梁建中身上的隐藏信号发射器,这才冒着大雨,飞奔而至。
不过这些,少年都无须知道。
宴凌舟低下头。
少年还仰着头,眼睛微微睁圆,嘴唇红润诱人。
忍着继续低头的冲动,宴凌舟在备忘录里敲下短短的一行:
[跟你一样,被梁疏雨抓来的。]
18.第 18 章
大雨还在疯狂地敲打车间的顶棚,老人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缓缓穿过车间,在破旧的门前深深吸了一口气,重心向下沉了沉,似乎就要冲入瓢泼大雨之中。
温阮不由自主地吸了口气,正要叫住他,肩膀上被重重按了一下,宴凌舟已从躲藏处跳了出去。
可他还没赶到梁建中身后,老刑警却突然转身,摆出了格斗的架势。
“你们果然埋伏在这里,几个大男人为难一个小姑娘,好意思吗?”
宴凌舟脚下一顿,竟有一瞬间的怔忪:“哪有什么小姑娘?”
老刑警眼神严厉:“别掩饰了,我知道你们把她带到这儿来了,我已经叫了支援,快把人交出来。”
宴凌舟叹了口气。
陷入回忆中的老人是听不了劝的,此刻也只能强上了。
他微微躬身,稳住重心,双手放松在身前。
这是柔术里十分典型的起手动作,也是擒拿的初始状态。
老刑警千锤百炼的直觉刹那间觉察出他的意图,老人轻喝一声,竟然抢先蹂身而上。
一边是八十岁的老刑警,另一边则是正值青壮年的搏击冠军,这场战斗其实毫无悬念。
但厂房里到处都是硬邦邦的金属、地上也散落着螺丝螺帽,宴凌舟顾忌着防止老人受伤,还是花了一番功夫。
老刑警被扭住了双手,依然不肯放弃,冲着温阮所在的地方大喊:“姑娘,快跑!他现在抓不着你!”
声如洪钟,震得屋梁上的灰尘簌簌而落,连宴凌舟都被他喊得蓦然松劲,差点让他挣脱。
温阮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地从机器后面站起来,小声辩解:“梁爷爷,这里只有我,没有小姑娘。”
梁建中看见他站起来,突然愣了愣。
或许是少年熟悉的身影带回了碎裂的记忆,又或许是温阮的样子实在不像是歹人,梁建中脱口而出:“小医生?你怎么在这儿?”
“我是来找您的,”温阮走近几步,“我和他,都是来找您回家的。”
老刑警目光一凛:“人质呢?”
看来记忆还是没有恢复,硬劝不是办法。
温阮垂眼,再看向老人,语气肯定:“她已经被您的同事救走,歹徒也抓回去了。”
老人似乎并不相信。
温阮看了眼宴凌舟:“真的,您认错人了。这是您徒弟啊,您不记得了吗?”
眼前的小医生在印象中十分友善,老人本能地相信他说的话,但双手被扭住,又让人十分不爽,梁建中挣扎了一下。
铁钳般的大手依然紧紧箍着他的手腕,老人不耐烦地跺脚:“给我放开!”
可此刻宴凌舟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在出神。
眼看着老人憋红了脸,温阮想要开口,却突然发现,与宴凌舟相识这么久,他竟然都没有真正称呼过对方。
老人的表情越来越狰狞,温阮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宴……宴老师?”
别扭的称呼,别扭的语气,把不知道为什么走神的宴凌舟叫回了魂。
他微微抖了一下,扭头看向温阮。
老人似乎又要挣扎,温阮赶紧说:“快放手。”
宴凌舟下意识就松了手。
脱离控制的老刑警立刻避开了宴凌舟的攻击区域,向侧边疾走几步,警惕地看着两人。
一阵风吹过,带起地面的尘土,一小片塑料在地面打转。
“爷爷!老爷子,总算找到你了!”
急促凌乱的脚步声出现在几人身后,梁疏雨的声音尤其高亢。
车间里呼呼啦啦进来好几个人,手里拿着伞,却都淋得跟落汤鸡似的,雨水点点滴滴,把地上的灰尘搅成了泥汤。
街道主任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还在不停地喘气:“老梁啊,可算找到你了,咋就跑这儿来了呢?”
突然来了这么多人,老人的表情有点懵,但这些都是熟悉的面孔,他下意识地判断出,这都不是坏人。
但任务还没完成,梁建中倔强地后退两步,像是随时都会再跑走:“我来救人啊!那姑娘……”
梁疏雨一头雾水,跟着的几个人也面面相觑。
街道主任也奇怪:“什么姑娘?咱这片……”
大脑先入为主地按照老人的年龄检索往事,主任一拍脑门:“老梁你弄错了吧,小姑娘的绑架案,不是在游乐场那边吗?”
梁建中脸色一凛,目光在人群中跳动着,做了个转移重心的动作,似乎随时都准备冲入雨幕中。
“等等,”温阮朝街道主任打了个眼色,“人质已经获救了!”
“啊,啊对!”街道主任愣了一下,很快转过弯来,“是已经获救了,我们就是得知了这个消息才来找你的。”
但老刑警依然十分警惕:“人呢?”
一个谎就要用一百个谎来圆。
“在,在我们医院!”温阮硬着头皮撒谎,“我老师就是主治医生,所以派我来跟您说一声,她没事。”
虽然是谎言,但其中也不乏真实信息,大约是对沈既明有深刻的印象,而温阮的模样又太容易让人产生信任,老人此刻乱成一团的脑子,不自觉地就相信了眼前的少年。
但老刑警的警惕性还在,他皱眉想了想,突然向前一步,冲入人群之中,一把钳住了温阮的手腕:“你带我去看看。”
在老人接近少年的那一刻,宴凌舟的身体猛然一震,条件反射就要上前,却被温阮拦住。
温阮的目光看了过来,带着柔柔的安抚的笑意,只一瞬,又看向老人,温声说:“当然啊,我就是来接您的呢!”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沈青禾。
轻柔的歌声在乱七八糟的车间里回荡,与此刻的气氛格格不入,却奇迹般安抚了众人的心。
看着老人再次警惕的眼神,温阮示意老人他要接电话,但不会避着他。
“学弟你现在在哪儿?”沈青禾的声音里透着着急,“我听说老人找着了,现在雨这么大,你跑哪儿去了。”
梁建中竖着耳朵向他看来。
“学姐,我和梁爷爷在一块呢,沈老师在吗?”
大雨的声音如同BGM,从手机中传来,从四面八方传来。
沈既明的声音传来:“我在。”
“我跟梁爷爷正要去医院呢,他说要看看您的病人。”温阮语气镇定,目光却忍不住抬了抬。
梁建中身后,宴凌舟扬了扬手机。
虽然什么也看不清,但莫名就安了心,温阮悄悄放松下来,大大方方地打电话。
沈既明:“来可以,人不要太多,别打扰我的病人休息,路上注意安全。”
温阮应声,看了眼在一旁“偷听”的老人,结束通话。
逻辑上此刻无懈可击,老人已经信了大半,跟着大家开始移动,却依然没有松手。
温阮也不挣扎,反而轻轻扶住老人的胳膊,一边关注着脚下,一边和他说话。
外间依然风雨大作,从钢厂走到马路上时,一行人都湿透了。
秋雨冰冷,湿透的衣服被风吹得冰凉,温阮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忽然,一阵暖意贴上后背,是宴凌舟脱了西装外套,轻轻搭在他的肩上。
他的车还停在茶楼附近,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在风雨中,好不容易才到了街道办事处附近,看见那辆五座的路特斯Emeya,大家都松了口气。
在梁建中一迭声的催促下,四人上车,梁建中依然攥着温阮不放,梁疏雨犹豫了一下,去了副驾。
宴凌舟皱眉看了眼师父,从后备厢拿出干燥的毛巾和毯子,分给三人。
车辆平稳起步,温阮轻拍老人的手臂:“都上车了您还防着我啊,您身上都淋湿了得赶紧擦擦,这会儿腰疼吗?”
车里没开空调,只有温阮的声音轻轻回荡。冷风凄雨的黄昏里,唯有这里,充满了温柔的暖意。
雨依然很大,路况并不是太好,宴凌舟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断断续续的跟车空隙里,目光频频透过后视镜看向后排。
十几分钟后,温阮终于抬眼,冲着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毕竟是八十多岁的老人,精神高度紧张一下午,又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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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此刻终于在少年的安抚下睡去。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梁疏雨从前排转过身来,感激地朝温阮点点头。
“我们现在去哪里?”温阮做着口型。
“去医院。”宴凌舟在后视镜里说。
等红灯的时候,他扥着安全带转过身来,看着梁建中睡着了也没放开的手,皱了皱眉。
“没事,”温阮扯过薄毯,搭在老人身上,又拢了拢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轻声说,“你慢慢开,别着急。”
宴凌舟缓缓启动。
原本还在想,刚淋了雨,他冻着了怎么办;被抓了那么久,手腕会不会疼。而此刻,看着拢着自己外套休息的清瘦少年,他又突然觉得,就这样也挺好。
暴雨造成了大面积的交通堵塞,快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过。
“梁爷爷体温有点高,”温阮的手腕终于自由,反过来按上老人的脉搏,仔细观察着他的脸色,“他平时血压高吗?都吃什么药?”
梁建中这会儿都迷糊了,一直睡着起不来,温阮测完脉搏安慰了梁疏雨几句,从体征来看老人没什么大碍,这会儿不醒倒也省了他们再演戏。
三人合力把老人送进诊室,温阮向医生详细交代了老人的情况,等到所有的检查做完,已经是晚上十点。
“太感谢了,”梁疏雨拉着温阮的手,“今天要不是你,爷爷他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祸来。”
温阮笑着:“谁让我跟老人投缘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见了我就困。”
梁疏雨被他逗笑:“那就是真的投缘。不管怎么说,今天多亏你了,过几天他出院了我请你吃饭,可一定得来。”
温阮乖乖地点了点头,把梁疏雨推进病房:“姐姐也早点休息吧,今天都辛苦了,你还要守着梁爷爷。”
病房门外,宴凌舟结账回来,还带来了陪护——一个看起来很勤快的大婶。
“谢啦。”梁疏雨懒洋洋地冲他点点头,“吃饭你也来吧,正好把小温带上,坐地铁太远了。”
走出医院的时候,大雨终于转弱,温阮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小软,你怎么还没回?在外面堵车了吗?”钟毅的声音传来,“一会儿要熄灯了。”
“啊!”温阮这才想起宿舍的门禁。
但从医院到A大,至少要跨越半个A市,这会儿无论如何都来不及了。
他无奈的看了眼黑沉沉的天空:“我估计回不去了,有点紧急情况。”
“这样啊,要我跟宿管说一声吗?给你留门?”
都是新生,温阮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下意识地看向宴凌舟。
路灯昏黄,雨丝被风吹得飘散,丝丝缕缕落在男人宽厚的肩上,从温阮的角度看过去,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是感冒了吗?
温阮这才想起来,自己还穿着宴凌舟的西装外套,而他自己,轻薄的衬衣早就被雨淋得透湿。
他想把外套脱下来给宴凌舟穿上,却被男人按住。
宴凌舟好像在说什么,可天空中正好滚过一阵闷雷,他没有听清。
“什么?”温阮又靠近了些,下意识地将耳廓凑近他的唇边,却听见了他呼吸中微微的颤抖。
真的病了啊?
温阮刚想要开口,宴凌舟却吸了口气,话音沉稳:“联系辅导员说明情况,同时让你室友给宿管报备。明天再补纸质手续,说明情况就行,沈既明和青协会长都可以作为见证人签字。”
“哦。”温阮点点头,快速给钟毅重复了一遍,挂上电话。
“你……”他有点担心地看着宴凌舟,“要去挂个号看看吗?”
男人摇头:“没事,我也不冷。”
他拢好少年身上的西装外套,又看了眼不远处的雨幕:“你晚上怎么打算?”
温阮耸了耸肩:“没事啊,随便找个网吧或者酒店将就一晚,明天一早回学校就行。”
宴凌舟的手还拉着西装的衣领,指尖在衣襟的硬边上摩挲片刻:“晚上住我那儿吧,离这里不远。”
“只是去休息。”他又补上一句。
19.第 19 章
因为两人的衣服都是湿的,宴凌舟只开了外循环。潮湿的空气被吸入,时间久了,车内空气也变得有些黏腻。
街灯透过雨幕照进车窗中,映在宴凌舟的脸上,微微闪亮。
透明的汗水在鬓角处聚集,又沿着脸颊滑下来。
温阮的视线就追着那水滴,一点点向下,下颌、滚动的喉结、不知什么时候略略敞开衬衫衣领,然后看着它被胸前的布料吞没。
胸膛起伏的幅度有点大,音乐声中,温阮依稀分辨出他略微沉重的呼吸声。
“感觉很难受吗?”他问。
“没事。”宴凌舟轻轻压住呼吸,“你呢?”
“还好,你的衣服很暖和。”
他开车的时候似乎不爱讲话,上次也是,安安静静的,看起来十分平静,只专注在路况上。
多少还是有点不舒服吧,今天又是格斗又是淋雨的。
路旁的经济酒店的霓虹闪过,被那红的蓝的光刺了下眼睛,温阮才想起来,对了,今晚到底该怎么解决?
刚才宴凌舟说了去他家……
他想起林煦说过的宴氏老宅,印象里他说了好多夸张的词,什么占地广大,不开车会走断腿,逛花园会迷路什么的。
所以,这是有机会顶级豪宅一日游了吗?
虽然很清楚这不合时宜,但他确实有点兴奋,温阮两眼亮晶晶地看着认真开车的宴凌舟。
不知道等会儿会不会碰到个头发花白的老管家,小说里都怎么描述的来着?
思绪乱飞。但不知是怎么了,每次坐宴凌舟的车,温阮都会犯困。
再抬头时,车子已经停入地下车库,宴凌舟扭头过来,轻声说:“到了。”
停车场里光线昏暗,温阮眨巴着眼睛,努力透过挡风玻璃向前看。
这就是林煦说的大城堡?不像是豪宅的样子啊。
“很累?”见他半天不动,宴凌舟俯身过来,替温阮按下安全带的卡扣。
听他这么问,温阮感觉更困了。
他掩着口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推门下车,跟上宴凌舟的步伐。
电梯直升顶楼,宴凌舟按下密码。
温阮亦步亦趋,脑子混混沌沌。
门开的那一瞬间,他突然精神了。
没有豪宅,没有管家,没有让人紧张的规行矩步,宴凌舟的房子是一套挑高复式大平层,简单明了的现代科技风。
黑白灰的色调互相配合,一点儿也不觉得单调,房间内几乎没有多余的家具,电器全部做了嵌入处理,显得格外宽大而整洁。
而门一开,悬浮式鞋柜的门自动向两边打开,客厅的照明光同时亮起,一刻未停的新风系统加大了马力,送来微凉的新鲜空气,整个房间像是在童话中的魔法城堡,在主人回家的那一刻,活了过来。
这是每个年轻男生都梦寐以求的家。
宴凌舟从鞋柜中拿出一双新拖鞋,拆了包装,放在温阮面前。
“先去洗个澡?我帮你准备客房。”
温阮兴奋地“嗯”了一声,跟着他走进浴室。
智能浴缸已经放了一半的水,浴室里热气腾腾。
对于一个淋了秋雨又穿着湿衣服好几个小时的人来说,看到这样的景象,就像是到了天堂一般。
温阮的眼睛都亮了。
宴凌舟拉开浴室侧面的嵌入式窄柜,松木的香气缓缓飘散出来,混入温暖的乳白水汽。里面是自动的电热毛巾架,挂着几件干净蓬松的白色浴袍。
“等会儿先穿这个吧,衣服放脏衣篮,等会儿我来处理。”
温阮点点头,眼睛还在四处张望,太好玩了。
浴室看上去干净整洁,和其他家居没什么两样,但所有的玻璃都是智能的,隐隐变幻着图案,还可以调节亮度和透明度。他隐约看到,淋浴房的一侧玻璃上还显示着外界天气和网络新闻。
高科技啊,像科幻电影一样。
东南西北一圈看完,他的视线才又回到宴凌舟身上。
男人还站在浴缸旁,低垂着眼眸,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这是……要一起洗?
温阮眨眨眼睛,有点舍不得漂亮的浴缸,不过淋浴房里的那个屏幕也不错。
他转身往前走,手指刚搭上玻璃门,就被叫了回来。
“泡个澡舒服一点,但别泡太久,”宴凌舟像是终于回过了神,声音有点哑,“我给你定了二十分钟的时间。”
说完他就转身,走出了浴室。
他今天好怪啊,怎么感觉有点愣愣的?是不是真的病了,生病后会变出另一个人格吗?
一时的疑惑完全无法和智能浴缸的诱惑相比,温阮耸耸肩,把疑虑丢在一旁,脱下衣服,坐进浴缸中。
温暖的水流轻柔地包裹住身体,温阮不由自主地喟叹一声,太舒服了。
浴缸边的按钮挺多,他挨个试了试,特别喜欢那个拥抱模式,暖流从身体两侧盘旋过来,在身前汇聚成温柔的漩涡,整个人都变得暖融融。
玩了好一会儿,直到二十分钟结束,水温自动降低到36度,他才匆忙洗了个澡,穿上浴袍。
走出浴室的时候,他听到不远处有放水的声音,还有打开燃气炉时啪的一响。
温阮拢了拢身上的浴袍,沿着墙往发出声响的方向走。
厨房里有人影在晃动,宴凌舟显然也已经洗过澡,却没穿浴袍,而是换上了一套宽松的家居服。
淡蓝色的火焰舔舐着锅底,他手里拿着一袋冰冻馄饨,垂着眼等着水开。
不是煮姜汤么?温阮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探头看了眼锅里的水。
厨房里只开了一盏小灯,照亮灶台周边的一小块,仿佛把男人圈禁在此。
微弱的火光将他的下颌照亮,能看到一点青色的胡茬。
刚进房间他就感觉到了,这人平时看着挺正常,但在车里,在家里,在看起来会长时间一个人独处的空间中,像是习惯了那种清冷,连情绪都变得压抑。
“还有锅吗?”温阮走到他身边,指了指另一个灶头,“我煮点姜汤。”
宴凌舟从恍惚中被惊醒,看了温阮几秒,这才拉开橱柜。
器具很齐全,大大小小的各色灶具整齐排列,被擦得闪闪发亮。
温阮挑出件大小合适的,在净水龙头装了水,打开另一个灶头放上去,又自顾自地从不远处的生鲜篮里找到姜块,洗干净拿到砧板上。
“红糖有吗?枸杞红枣什么的也行。”温阮问。
少年的声音像是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魔咒,宴凌舟翻找材料的时候,馄饨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冒出泡泡,油烟机感应到蒸腾的热气,自动开启。
很快,刀具与砧板的碰撞声也加入进来,笃笃笃笃,有节奏地轻响。
宴凌舟洗好几颗红枣递给他,灶台头顶的光圈微微闪了闪,变得格外温柔。
馄饨煮好的时候,姜片才刚刚下锅。
温阮调小了火,指指餐桌上热腾腾的馄饨:“人家说霸总都有胃病,你先垫一垫,吃完了,过半个小时再喝姜汤。”
他说得煞有其事,大有护理师的架势。
宴凌舟也不反驳,跟着他坐下,开始吃馄饨。
时间临近午夜,宴凌舟并没有煮太多,两人不到五分钟就吃完了。
他拦住准备起身的温阮,顺手把两个碗洗了,把姜汤的火调到最小。
“我先带你去房间。”
客房在二楼,风格也很简洁,床上铺着崭新的浅蓝色四件套,房间里弥漫着浅浅的木质香薰的味道。
宴凌舟从隔壁主卧拿来一套奶白色的丝缎家居服:“穿这套睡觉可以吗?”
衣服应该比宴凌舟小一个号,温阮挑了挑眉。
“是我去年回来时临时买的,穿了一回才发现小了,你别误会。”
温阮歪了歪脑袋,我该误会什么?
宴凌舟放下衣服就出去了,等他换好衣服,把手机充上电,宴凌舟又端来了两碗姜汤。
“那是给你的。”温阮对着自己面前的姜汤傻眼,“我不爱喝这个。”
宴凌舟挑眉,回头瞥了眼楼下厨房的方向:“所以,我们是有福同享,有难我当?”
没等温阮点头,他就不由分说地把一个碗塞进他手里,拿眼神示意,是男人就要讲义气。
不想讲义气,但又拗不过,温阮拉端着碗凑到宴凌舟身边,十分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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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地把自己碗里的姜汤往他那边倒。
还拉着男人的手稳住碗,身体倾斜着,生怕倒少了。
丝质睡衣的一边肩头滑落,露出男生的半个肩膀。
直到碗里只剩下两口的量,他这才正了身子,大言不惭:“这么好的东西你多喝点,我还没喝,干净的。”
宴凌舟的目光扫过他光洁的肩头,又回到他的唇边。
温阮秒懂。
都负距离了,我在乎你喝过没喝过吗?
啧。
姜汤还没喝,热气就熏红了脸,不知怎么的,温阮感觉有点慌。
他凑上碗沿,只剩两口的姜汤一口吞了。
汤汁甜腻却也热力十足,一口下去,整个人都变得燥热起来,温阮的额头被逼出一层细汗。
他抱着碗,有点手足无措地看着宴凌舟,目光掠过他低垂的眉眼,又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他手中的碗。
红糖泛出漂亮的深红色,男人指节分明的手指稳稳端着,低头凑近,却抬眼对上他的视线。
然后,一口一口,把姜汤喝了个干净。
喉结滚动。
辛辣的气息在空气中飘浮,视线热得像烧红的铁钩,气温都好像升高了好几度。
温阮匆忙把空碗塞进男人怀里:“我去刷牙。”
客卧隔壁就是盥洗室,已经放好了口杯和一把新牙刷。
温阮叹了口气,仔仔细细地漱口挤牙膏。
其实也没什么好害臊的。
在宴凌舟提出来他家休息的时候,温阮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承认,自己对宴凌舟是挺感兴趣的。
若没有基本的好感,他也不会就这么跟着他来了家里。
而既然来了,他也能接受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只是这个人不知怎么的,视线像钩子一样,不由自主就被他看得脸红。
大约是第一次交炮.友,还不习惯吧。
几分钟后,温阮已经整理好了心情,回到房间,却已空无一人。
温阮耸耸肩,掀被上床。
被褥轻软,有太阳晒过的木质香,但依然有一缕青竹的冷冽,混在着温暖的味道里,让人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温阮抽了抽鼻子,才发现这味道是从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
宴凌舟是故意的吧,把满是自己味道的睡衣给他穿,这样算是勾引吗?
但是他太困了,思维的齿轮还没转过一格,已经陷入梦境之中。
这一觉睡得极沉,被房门的动静惊醒时,温阮感觉自己才睡着了几秒。
窗外依然黑暗一片。
秋雨之后,风变得更加强劲,从室内就能听到窗外呜呜的风声。
房间的门开了一条缝,走廊里小夜灯的光亮从门缝中漏进来,描绘出男人高大的身影。
“宴……哥?”温阮眯着眼睛,声音还有些迷迷糊糊的。
宴凌舟站在门口,沉默着,没有说话。
“干嘛啊。”温阮拿起床头的手机,凌晨两点半,这个点除了睡觉,干啥都不太合适吧?
但宴凌舟没走,依然站在那儿,似乎在他面前有个看不见的灵魂,而他们正在无声地交流。
走廊的灯光从他身后照过来,太暗了,根本看不清表情。但温阮能感觉到,他的眼睛沉沉的,像是被抽掉了大半的灵魂。整个人木木的,像个人偶。
他……该不是在梦游吧。
这想法也太离奇了,但如果不这么解释,就真成恐怖片了。
温阮按了按自己怦怦直跳的心,缓缓坐起身来,试探着慢慢走到宴凌舟身前。
宴凌舟依然没有动作,只是垂头站在那里。
他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
他甚至有些新奇,于是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轻声叫他:“宴哥?你醒着吗?宴哥?哥?哥哥?”
这次,宴凌舟突然动了一下,他伸出手,准确地抓住了温阮的手腕。
手心很热,力道却很轻,像是怕抓疼他似的,轻轻拉着他往怀里带。
青竹的清冽笼罩而来,温阮被他严密地抱在怀里。
耳边,男人在轻声地哄着:“哥哥来了,别怕。”
20.第 20 章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阮曲着手肘,想把人推开。
可宴凌舟抱得很紧,他感觉自己像是个陷入沼泽的旅人,越是挣扎,就陷得越深。
到最后,温阮的脸几乎埋在了宴凌舟的胸中,空气被柔韧的胸肌挤压出去,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而对方却似乎根本不知道,力气还越用越多,胸肌也变得越来越硬。
要憋死了。
温阮抓着宴凌舟的手臂,却怎么也用不上力,宴凌舟肩部的肌肉绷得太紧,跟铁钳似的,根本掰不动。
被卡在他的胸膛之上,温阮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沉闷的心跳。
咚咚,咚咚。
虽然有力,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竟听出了几分错乱,像是有人抡着大锤,怦怦地砸向胸腔,把温阮的脑子也搅得乱成一片。
脑海里突然生出一个念头:他会不会是在紧张?或者是害怕?
可他刚才不是说“哥哥来了不要怕”?
他从仅剩的一点空隙里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安静下来。
他听过男人悠长沉稳的呼吸,也感受过他急促而不由自主的暧昧低喘,然而此刻——
宴凌舟的呼吸急促,却带着不自觉的颤抖,似乎有人在原本的节奏中插入一把尖刀,把一切搅得支离破碎。
他甚至从中听到了牙齿轻微的磕碰声。
是什么,让你如此恐惧?
安抚一个恐惧的人,最常用的就是语言和抚摸。
可现在,温阮的肩膀被他紧紧箍住,口鼻埋在他的怀里,双手也被控制在身体两侧,什么也做不了。
当务之急,还是先捞回自己的小命。
温阮看过宴凌舟的UFC比赛,初赛的几次比拼,他都在两分钟内结束了战斗,所用的手法不多,一是裸绞,二就是断头台。
裸绞是从后方用手臂勒住对方的颈动脉,断头台则是面对面。
温阮虽然没被绞住,但宴凌舟现在的用力程度,已经让他头晕目眩了。
或许,可以拍一拍?
他的脑海里突然出现老城区道馆里的那一幕。
黑衣黑带的男人温柔地讲解:“在柔术比赛里,被降服没什么可丢脸的,拍了再来。”
是怎么拍来着?
温阮的手臂被紧紧箍住,但手是自由的,他试探着伸出手,努力环住男人的腰,在他腰部后侧的位置快速拍了两下。
啪啪!
似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宴凌舟立刻就松了力道。
温阮赶紧抬起脸,狠狠吸入一大口空气。
突如其来的新鲜空气迫不及待地涌进鼻腔,让他忍不住地咳嗽起来。
气流在肺部急剧流动,带出点尖锐的鸣声,他捂着嘴唇想要压住,却适得其反。
他咳得太急,眼角逼出几点泪光,睫毛被濡湿成一簇簇的,在昏黄的光线里泛出点点的委屈。
宴凌舟愣愣地看着他,眸子从无神到察觉,接下来却似乎有些慌乱。
大手绕过他的肩膀,温柔地按在他的后颈处,然后轻轻地沿着脊椎往下捋,而另一只手则按在他的肩膀上,阻止他弯腰,迫使他打开气道。
这是一套用于临时安抚哮喘病人的手法,温阮曾多次在医院里见过。
此刻的宴凌舟,竟然依然沉浸在梦游的状态中,目光无神,动作却极为熟练。
温阮深深吸入一口空气,想要平静一下,搞清楚眼前的一切。
可呼吸系统偏偏在这时变得脆弱,一点点的刺激都让他的咳喘更加剧烈。
血气翻涌着呛上喉咙,脸颊瞬间烧得通红,额头上青筋微微突出,随着每一次抽气而脆弱地搏动。
真要命。
温阮努力地压制着尖锐的呼吸,可下一秒,他突然被抱了起来。
男人像是抱小孩一样将他抱在胸前,疾走几步,来到隔壁的浴室之中。
智能系统被粗暴地解除,一阵急促的嘀嘀嘀之后,宴凌舟打开了热水龙头。
热气蒸腾,充沛的水汽让镜面模糊成一片奶白色,宴凌舟小心翼翼地把温阮放下,握着他的后颈,将他往水槽的方向推。
热气扑面而来,温阮赶忙撑住瓷砖台面,光滑冰冷的石料刺激着他的掌心,他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吸入一口热蒸汽。
热气如同一团裹着蜂蜜的羊毛,塞进口鼻,却很好地安抚了气道的痉挛。
温阮的呼吸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可以了。”他试着发出声音,嗓子却如同刀割一般,温阮伸出手,拍了拍宴凌舟,又指指热水的控制键。
宴凌舟立刻按停了水流,扶着他的肩膀把他翻了过来。
现在的他一定很狼狈,满脸水汽,混合着不知是泪还是汗,眼里也是雾蒙蒙的。
宴凌舟的目光却很温柔,他甚至在笑,像逗小孩似的,轻轻朝他挤了挤眼睛,大手抚上他濡湿的额头。
闹了半个小时,他似乎比自己还要累,此刻一放松,竟然就这么坐了下来,连带着将温阮也拉得踉跄。
浴室里很干净,只有刚才放水时飘散的薄薄水汽。
温阮被拉得跪坐在男人的两腿之间,再次被他抱住。
只是这一次,宴凌舟的力道很温柔,只是轻轻把他揽在怀里,奖励似的,在他的后背拍了拍。
喑哑的声音带着鼓励:“真棒!我就知道你能好起来。”
话语连同气流从耳廓边拂过,越来越低,最终落上他的肩膀。
物理性质的落,宴凌舟侧着脸,脸颊贴着温阮的肩头,呼吸渐渐平稳。
不是,你就这么睡着了?
好歹回你床上睡啊,坐在洗手间里是怎么回事!
还需要我把你弄回房间去吗?
温阮费劲地支起膝盖,先让自己蹲起来,再伸手环在宴凌舟的背后,用力把他从地上往上拉。
期间,宴凌舟因为没有地方放脑袋,还把他又抓下来一回,重新趴回他的肩上。
温阮:……
已经这么沉了,居然还主动捣乱!
用上吃奶的劲儿,温阮好不容易把昏睡的宴凌舟运回主卧大床上。
“不愧是搏击冠军,你体脂到底多少啊,居然这么沉!那晚压着我的时候你还手下留情了是吧……”
温阮喘着气,一屁股坐在床边,忍不住地碎碎念。
忙了一天,睡了两个小时又被吵醒,还干这么重的体力活,他现在,连一根头发丝都不想动了。
床边的白色纯羊毛地毯保养得很好,摸起来厚实又温暖,还散发着淡淡的薰衣草味道,温阮薅了两把,十分自暴自弃地躺平,打算休息个十分钟再回隔壁去。
但一挨到地面,疲惫就像有了实体,瞬间将他压至毛毯深处。
他伸手在半空中捞了一下,又徒劳无功地放下,陷入了黑暗之中。
大概是因为睡在了主卧,黑暗里,青竹的味道逐渐浓郁,似乎还有点颠簸的感觉。
真是的,做个梦都不让人安生。
温阮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指背却碰到了什么冰冷的东西,吓得他一哆嗦。
风有点凉,他下意识地想要去抓身下的羊毛毯,手却抓了个空。
温阮猛地睁开了眼。
天花板在缓缓上升,一格一格,像是走进了马里奥的世界。
热意贴着脸颊。
宴凌舟家居服的扣子散开了几颗,前半夜差点闷得他窒息的胸肌就在眼前,结实的手臂横在他的肩背和膝弯,他正被打横抱着,一步一顿地走下楼梯。
哥们,你这梦游怎么还是连续剧啊?敢情刚才那只是中场休息?
要不是害怕自己会被不小心丢下楼梯,温阮此刻铁定会翻身而起,直接一巴掌甩在他后脑勺上,先把人打醒再说。
楼梯下去不远就是玄关,看着大门一点一点靠近,温阮的心里开始打鼓。
他该不会打开门,抱着我出去遛一圈吧。
两个大男人,加在一起凑不足一套衣服,就这么在风雨里裸奔?
温阮忍不住挣扎起来。
“嘘,别动,乖一点。”宴凌舟似乎刻意压低了音量,就像……是在躲着什么。
刚才是兄弟play,现在又是什么?离家出走play?
温阮叹了口气,这人怎么这么多花样?还总是逼着你跟他一起玩。
我要是不玩呢?等会儿他开门的时候我直接跳下来把他推出去?推哪里才能一击成功?
胡思乱想之时,宴凌舟已经走下了最后一级台阶,却一转身,来到楼梯侧面。
一扇小门悄无声息地滑开,宴凌舟弯下腰,小心地把温阮塞了进去。
“别怕,你躲在这里,哥哥去把坏人都打走。”
木然的脸上再次露出温柔的笑,连黑沉的眸子都似乎泛起了微光,下一刻,他回过头,小门再次无声无息地关闭。
眼前微微闪了一下,一盏小巧的月亮灯亮起,把人笼罩在温暖的光晕中。
楼梯的斜角压得很低,这里只能容纳一个蜷缩姿态的成年人。
温阮抱着膝盖,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四周是用记忆海绵包裹的墙壁,清新的苹果绿布料上,印着几只浅黄色的小鸭子。
角落里躺着一个小小的芭比娃娃,是大约二十年前的老款,柔和的粉色衣裙已经有些褪色,裙角却固执地翘着,似乎在向世人显示,这是位在逃的公主。
娃娃的身边,围绕着三颗玻璃弹珠、一小沓闪着光的魔法少女卡片,还有一个残缺的假面骑士小人,一边的手臂断了,腰带也不知去了哪里。
温阮眨了眨眼。
这大佬,居然还有如此少女的爱好?该不会平时就在这里,拿着两个娃娃过家家吧!
他的视线再度移动。
小门上,有专门设计的百叶通气孔,为这个窄小的空间提供赖以生存的氧气,而通气孔的上方,用一根古旧的麻绳悬挂着一个A4大小的本子。
黑色皮质外壳,看起来挺精致的。
温阮拿过本子,翻开。
里面的内容并非他想象的日记,相反的,这好像是个很多年前流行的那种剪贴本,而剪贴的对象,是主人随手收集的纸张。
从二十年前的旧报纸,到几个月前的医院处方笺,甚至还有超市的促销传单,电影票根、外卖小票,林林总总,看不出他收集这些到底是为什么。
温阮随意地翻了翻,看见近期的收藏中,还有半音的收银小票,就在他去A大报到的那天。
所以,这里是个小小的时间小屋吗?
好喜欢!
如果不是此刻的气氛诡异,温阮都想要把宴凌舟抓回来好好夸一夸了,怎么就这么会做?能不能给我也做一个?
小屋里很安静,海绵几乎吸收了所有的声音。连一直以来在耳边回响的风声都听不到。
在这样寂静的环境里,温阮反而睡不着了。
不知不觉地,他好像真的进入了这个被强加给他的故事,成为了其中的一个角色,被宴凌舟保护,躲在他的安全小屋中。
这个角色的心里绷着一根弦,等着宴凌舟回来,说,没事了,去睡觉吧。
这样才能安心。
什么安心!温阮突然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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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明明就很怪啊!
好荒谬,谁要和你paly!
他抱着膝盖又等了一会儿,宴凌舟还是没有回来,他眨了眨眼睛,伸手去推门。
没有任何阻力,小门顺滑地向一边滑开,外面的灯自动感应到了这个动作,轻柔地亮了起来。
小门外安安静静,不见宴凌舟的人影。
温阮打着呵欠,把一楼二楼都转了一圈,连厨房和浴室的缝隙都看了,居然还是没找到人。
他该不会真的出去裸奔了吧!
还是说,这个房子里还有别的隐藏空间?
深夜,陌生的房子,失踪的室友,大到让人感到寂寞的空间……
温阮简直要疯了,大半夜的,这好玩吗?
温阮小心翼翼地朝四周看了看,生怕哪里的阴影里会跳出个怪物来。
所以刚才那个小屋,其实是个安全屋吧!
那天在废弃的钢厂,在有人追来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拉着宴凌舟飞奔。
此刻,让他不管宴凌舟的安全而自行躲藏,也不是他的作风。
温阮叹了口气,光着脚穿过玄关,拉开大门。
冷风扑面而来,几乎吹得他向后踉跄,楼道的灯因为他的脚步声而被点亮,显出前方的人影。
宴凌舟像个门神一样靠在门边,闭着眼,好像已经睡着了。
楼道里的窗子未关,秋风裹挟着细雨扑进来,他半边身体都是湿的,却动也没动一下。
这人今天怎么……
槽多无口,温阮干脆放弃了思考,伸手去拍他的肩膀。
“宴哥,宴老师?”
不知道他是不是再次陷入了昏睡,温阮已经开始推算直接把他拖进来,给他在玄关打个地铺的可能性。
可手指刚刚碰到他的肩胛,这人就猛地惊醒过来,身体先于意识启动——宴凌舟左肩微沉,右手顺着手指就扣住了温阮的手腕,拇指精准压住尺神经沟。
麻穴被拿,温阮手臂上的力量立刻泄了一半,宴凌舟左脚后撤半步,髋关节猛然一扭,眼看就要将他的手臂反拧到背后。
这是标准的武警擒拿,宴凌舟果然是梁老的得意门生。
温阮却对这一招印象深刻。
在家的时候,似乎是为了培养他的条件反射,每次和继父对招,对方都会先出这招。
被拿住多回之后,他自然研究出了破解之道,还练得纯熟。
就在宴凌舟反拧的那一刻,他立刻屈肘卸劲,转移重心,打算破坏宴凌舟的重心,让他跟着自己进入房间。
但他估错了宴凌舟的力道。
在绝对的力量压制下,关节被掰出脆响,温阮惊呼一声,硬生生被宴凌舟拖出门外。
外界风雨大作,秋风毫不留情地扑入楼道,雨水喷了两人一头一脸,原本就在往回滑的大门加速转动。
温阮:“啊——我不知道密码!”
随着他的惊呼,大门砰的一声,关了个严严实实。
不知是被他的声音还是大门关闭的巨响惊动,身后的宴凌舟猛然停下了动作。
但擒拿的姿势未散,他紧紧拉着温阮的右手腕,右膝向前,卡在他的两腿之间,已经完成了半个格斗式绊锁,但左手却下意识地护住了他的前胸,形成了一种诡异的“禁锢式拥抱”。
男人的胸口紧紧贴上温阮后背,急促的呼吸推得他微微耸动。
灼热的气流拂过耳廓,温阮忍不住战栗起来。
“你……放开。”温阮的声音很低,带着些被欺负了的委屈。
宴凌舟这回应该是听见了,立刻放开了他的右手,却没有后退,反而更进一步,双手都绕到他的胸前。
“对不起。”宴凌舟微微收紧双臂,下巴抵上了他的肩膀。
他的体温高得有点不正常。
面前被秋风秋雨劈头盖脸,身后的男人却热得像是着了火。
原来生气生多了真的会笑出来。
温阮完全没了脾气,伸手拍了拍胸前的两只胳膊,安抚地摸了摸,这才拿后脑勺顶顶宴凌舟的额头:“你家大门的密码是多少?”
宴凌舟似乎还未清醒,他低下头,跟吸猫似的,在男生的肩窝里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你知道的。”
温阮:“。”
这又是在玩什么?剧本走到哪一步了?我现在又是谁?
他好声好气地解释:“对不起,我不知道。”
“知道的。”宴凌舟固执地开口,“是生日。”
“你的生日?”
“不是。”配合着话音,他还不断地摇着头。发梢在温阮的颈侧蹭来蹭去,引起一阵阵麻痒。
“那是谁的生日?”
“老婆。”
温阮的身体蓦然一僵,此刻突然有种想要推倒这个男人,再踹上两脚的冲动。
他咬了咬后槽牙:“你都有老婆了,还在这儿跟我纠缠什么,找你老婆来给你开门啊!”
“不行。”宴凌舟又开始摇头了,“我还没追上。”
所以,老婆也可以贷款是吗?
温阮实在懒得和这个神志不清的人再说些什么,扭身把人推到门口:“废话少说,开门。”
宴凌舟被吼,反倒老实了,没再说什么,低头去按密码。
温阮礼貌地扭过头,但在门开的一瞬间,就抢先走进了屋里。
宴凌舟握着门把手,目光一直追着温阮的脚步,直到看着他消失在客厅,这才低头,喃喃自语。
男人的话语里透着委屈,声音轻得风一吹就散去。
“今天老婆好凶,要怎么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