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撩为敬》
1. 网恋对象
《竹马变天降》
文/南北乔木
宿舍里,季窈正为期末焦头烂额。
身为摄影专业的学生,平时的作业考试一向以作品集为主,偏偏运气不好,赶上这届选修课改革,选修的新闻摄影还得额外提交一篇2000字的采访报告。
对于只拥有800字语文作文,以及打游戏骂人写小作文经验的季窈来说,简直是赶鸭子上树。
好巧不巧,电脑旁的手机开始嗡嗡响个不停。
果不其然,是舍友程玉怡的消息轰炸。
季窈看着满屏幕的【Hello美女.jpg】无意义表情包,气笑了。
AAA养猪场季总:「你知道我在干什么吗?」
程玉怡秒回。
橙子:「拉屎」
AAA养猪场季总:「朋友,我在写报告。」
橙子:「和拉屎有区别?」
季窈:“......”
橙子:「真的不打算陪我去见网恋对象吗?」
橙子:「求求了(可怜表情)」
季窈身为一名颜控主义者,最悲催的事,莫过于人生前二十年,身边竟然没有一个帅哥。因此,她常年担任朋友的情感导师,理论知识点满,实际恋爱经验却是零。
她这个颜控的筛选标准其实很简单——看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眼,是否能想象出跟他接吻的画面。
也正因为谈恋爱必须靠脸,季窈始终无法理解,程玉怡竟然能在游戏里,光凭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就谈起了恋爱。
前两天,程玉怡一时脑抽,居然答应了和那网恋对象见面。事后她肠子悔青,但实在找不到拒绝的借口。
于是,线上社牛,线下唯唯诺诺的程玉怡死皮赖脸地找到上季窈,让她陪着壮胆。
AAA养猪场季总:「我最近投了很多暑期实习的简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来面试。」
AAA养猪场季总:「你问问梁心?她最近好像不忙。」
橙子:「梁心那个没良心的,说什么,她男朋友不让她跟别的男人“过分”接触,知道了要吵架,把我婉拒了。」
季窈:......
季窈的寝室情况有些特殊。寝室只有三个人。眼下梁心没有时间,她也无能为力。
过了两三分钟,程玉怡又发来消息。
橙子:「(惊恐表情包)」
橙子:「忽然想起来,你这么忙,万一面试撞上咱们的一日游怎么办,你不会把我给鸽了吧?」
之前程玉怡看到个A市周边一日游团,行程丰富,刚好季窈也早就想去,两人一拍即合,立刻交了钱,只等期末结束后痛痛快快地享受假期。
意志力十分薄弱的季窈,哄了自己半天才打开文档写报告,这会儿被程玉怡一打岔,早已把正事抛到了脑后。
她靠在懒人椅上,手机键盘敲得噼里啪啦,一字一句回消息。
AAA养猪场季总:「咱们一日游在周末好不好?要是有公司HR周末都要加班搞面试,那得压榨成什么样了,我还有干的必要吗.....」
橙子:「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AAA养猪场季总:「?」
橙子:「(嘻嘻.jpg)开玩笑,你不鸽我就行。」
几分钟后,季窈以为两人的聊天到此为止,忽然又弹出一条消息。
橙子:「我好像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季窈心道不好,感觉要被坑。
AAA养猪场季总:「你要做甚?」
程玉怡那边发来了一个“嘿嘿”笑的表情包,很欠揍,跟着一行字。
橙子:「等我敲定再告诉你。」
......
期末结束后,季窈这只鸭子也终于扑腾上树,顺利提交了采访报告。
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之前担心陪程玉怡见网恋对象会和面试撞档,简直多虑得可笑。
根据她在Excel表里认真统计的数据,投出去的42份简历,全部石沉大海。
别说面试邀约,连一通询问电话都没有接到。
“就业市场已经严峻到这个地步了吗?”
她不知第多少次打开邮箱,看着空空如也的界面,重重叹了口气。
那边还在收拾一日游行李的程玉怡听见动静,探头:“用得着这么垂头丧气?你要真想上班,给阿姨打个电话,肯定分分钟安排上。”
程玉怡也不懂,季窈这家庭条件,怎么就跟一个暑假实习较上劲了,
季窈:“那能一样吗?况且我已经在我妈面前夸下海口,我可不想当只能靠妈妈的小废物。”
程玉怡笑出声,宽慰。
“那就退半步想,我这个就业行情比你稍微好点的动画专业,不也一个面试都没捞着?你前面还有一堆大三的学长学姐挡着呢,等明年再投,肯定能成。”
“咱们还是好好期待一日游吧。”
说到一日游,季窈冷哼:“是你单方面期待吧。”
上次程玉怡提到的“两全其美的办法”,居然是让她网恋对象也报名一日游。
那男生欣然答应。程玉怡兴奋得尾巴都快摇到天上去。
倒不是因为能见到网恋对象,而是单纯为自己想出这个绝妙办法而沾沾自喜。
一日游当天早上。
季窈万万没想到,吵醒自己的不是定好的闹钟,而是阵剧烈晃动。
她睡眼醒松起身,不明所以向床下看。程玉怡仰着头,面色复杂,那只摇醒自己的罪魁祸“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季窈忽然惊醒,以为自己睡过了头,连忙抓过手机一看。屏幕上“7:32”几个阿拉伯数字醒目。
一颗心踏实落,却冒出股无名火。
她强压着起床气:“什么情况?咱们昨天不是商量好8点起床?分秒必睡懂不懂?”
面对询问,程玉怡却显得支支吾吾。她咬咬牙,叹口气,破罐子破摔。
“我今天可能要鸽掉你了......”
一阵沉默。
季窈可能是觉得自己还在梦里,原地躺下,盖好被子,又重新坐起来。
“两分钟前刚接到HR电话,约我11点钟面试。”还没等她开口,程玉怡率先解释。
这两句话虽短,对季窈而言却冲击不小。她愣了一会儿,才提取出几个不可理喻的关键词:“早上7:30,打电话说11点面试,周六。”
“可能、大概、也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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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个‘有的是人干’里的‘有的是’......”
程玉怡声音越来越小,心里也有些愧疚。是她先提出的行程,两人也为此期待了很久。而且季窈似乎非常讨厌不守承诺的人。
季窈这会儿差不多从睡意中缓过神来,意识也逐渐清醒。她没有程玉怡想象中的生气埋怨,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那你网恋对象怎么办,总不能我替你去见他吧?”
程玉怡连忙说:“我会跟他解释清楚,让他也别去了。”
......
A市的夏季来得迟缓,阳光不至于毒辣却依然明媚,舒适的天气多少冲淡了因被放鸽子而产生的负面情绪。
季窈穿着一件修身的黑色短T,搭配同色系的短裤和运动鞋,整个人被沉静冷淡的黑包裹着,胸前那只小猫剪影是唯一一抹跳脱的白。
这样Allblack的穿搭,衬得她那张乖巧无害的脸越发惹眼。
眼睛圆润,睫毛长而卷翘,脸型标准得像是模具刻出来的鹅蛋脸,乍一看像个安静听话的好学生。
可再看,那双眼睛太灵,藏着点锋利的聪明,又偏偏十分勾人,通俗来讲,就是连看电线杆子都深情。
高中时期,因为这张乖巧的脸,经常被不怀好意的人搭讪。次数多了,渐渐感到厌烦和无力,于是季窈想出一个对策,戴着不播放音乐的耳机,装作听歌。
这个办法很管用。
每次听边传来搭话的声音,她就会假装没听见,面无表情地看一眼对方,目不斜视地擦肩而过。
就像现在一样。
旅行团的大巴车上,季窈靠窗坐着,耳机挂在耳朵上,静静地屏蔽了旁边那个试图搭话的男人。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到达了目的地,一座由私人庄园改造的避暑山庄。
这一程的安排自由度很高,季窈在庄园里随意走了走,拍了些照片,不久便回到了休息区。
室内人不少,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说有笑。
她瞥了眼时间,还不到十一点,心想程玉怡大概正等着面试,便取消了准备分享的照片。
刚端起水杯,目光便被一道背影牢牢吸引。
黑色衬衣,袖子半挽,露出结实的小臂,骨节分明的手随意撑在椅背上。正好有阳光透过高大的落地窗斜洒进来,在他的臂弯处打出清晰的明暗分界线。
这里几乎都是穿着休闲宽松的游客,他却格格不入,整个人坐在那儿,安静,却让人移不开目光。
季窈像是被什么牵引着,鬼使神差地朝他走近了一些。
靠得更近,看得也更清楚——
一圈黑色袖箍,隐在同色系的布料中,紧紧扣在手臂上,勒出肌肉的形状。
季窈站在原地,忽然觉得这地方有点热。
好性感男人。
就是不知道长得帅不帅。
正当她光明正大“偷窥”时,那人像后脑勺长了眼睛,突然转头。两人的目光,毫无预兆地正面撞上。
季窈脑子“嗡”一声,几近空白。
又在下一瞬,源源不断地冒出粉红色泡泡。
一个声音,不合时宜又疯狂地在脑海里回响——
好帅,和他接吻一定很爽。
2. 陈正
休息区里人声渐杂,目光却不约而同落向同一处。
倒也不能怪路人好奇。
一身黑衬衣西装裤的男人坐在那已经够引人注目。如今,又多了个穿着同样一身黑的女生坐在他旁边。
季窈脑子一团乱,已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只记得她主动搭话,交换了名字,出于突如其来的警觉,她报了个假名。
室友名字的排列组合——季仪心。
这个拼好名被报出的一瞬间,对面的男人便挑了下眉。
季窈心里一紧。
是这个名字不像真人?还是她面部哪个微表情没藏好,被看穿了?
气氛短暂凝滞。
“你在看什么?”他忽然开口。
这是继“你好,我叫陈正”之后,他说的第二句话。
季窈脑中短暂宕机。倒不是反应慢,而是因为盯着他看的原因……实在说不出口。
在“想你有没有看穿我骗你”和“你好帅,很适合和我亲嘴”之间,季窈果断选择了再撒一个谎。
“你......叫陈正?”她慢慢铺垫。
男人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这个名字很让你困惑?”
季窈暗笑。很好,引上自己的思路了。
她语气自信大方自然:“没有,就是觉得挺巧。我小时候有个特别讨厌的人,也叫陈正。”
季窈深觉这个救场合情合理。接下来他大概率会笑一笑,说“真巧”、“我们还挺有缘”这种话,她也就能顺势扯开话题。
可发展偏离了预期。
陈正确实笑了,还带着点意味深长,刻意加重语气反问:“讨、厌?”
季窈眨了眨眼。
她上学早,刚上初中才十一岁,偏偏赶上她妈事业起步最忙的时候,她爸又常年出差,两三个月才能回一次家。
爷爷奶奶只顾在老家带她刚出生的小堂弟,姥姥身体不好,还得靠姥爷照顾,家里压根儿没人腾得出手来管她。
季窈的母亲刘秀文女士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有自己的一套育儿理念,觉得女孩儿没必要娇滴滴的养,又不是走不动路吃不了饭,哪需要人时时刻刻盯着。
于是学校外的午托班、晚托班,就成了季窈短暂的避风港。
那段日子,季窈早上醒来,家里是空的,晚上入睡,家里还是空的。
生病发烧时,她自己去家门口的小诊所挂吊水,医生都认识她,也习惯她赊账,等妈妈回来再结。
从小学三四年级开始,家里没人,她偶尔会被“托管”到隔壁邻居李阿姨家蹭饭。初一前那个暑假,这种情况开始变得更加频繁。
季窈小时候长得讨喜,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灵动可爱。李阿姨家里只有一个正在上高中的臭小子,所以对她很是喜爱,也乐得她来家里玩。
季窈印象里,那个叫陈正的哥哥个子很高,说句话她都得仰着头。两人争东西时,他手一举过头顶,就单方面宣告战/争结束——她压根抢不回来。
半年后,他们突然搬走了。
据刘女士说,他们一家定居美国,不打算回来。
当时季窈还有点难受,毕竟那半年,她见到陈正的次数,恐怕比见到爸妈还多。
可“陈正”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出现在她的生活里。要不是今天听到,她都不确定自己这辈子还能不能想起这个人来。
现在,这个男人突然问这么一下,倒真把她问住了。
小时候她当然讨厌过。
叔叔阿姨都让她玩电脑,偏偏陈正不许,还嫌她赛尔号装备破、游戏技术烂。
印象最深刻的是小学那会儿,有次家里没人,她去他家吃午饭。午觉睡醒,头发乱成鸡窝,李阿姨去上班,只剩陈正在家,他故意给她扎个特别丑的发型,害她被小朋友嘲笑......
但八百年过去,季窈连人家长什么样都忘了,哪还谈得上讨厌。
但......重点是在“讨厌”这两个字吗?
他又不是她说的那个“陈正”,怎么还揪字眼?正常人不该先对“也叫”这两个字更感兴趣......
话都说出口了,现在再说不讨厌,反倒显得有点奇怪。
于是季窈语气一顿,咬字清晰地强调。
“对,特别——讨厌。”她又解释道,“十六七岁的半大男生,你懂的,狗都嫌。”
陈正微微一笑:“看来确实挺讨厌。”
“你别误会。”季窈觉得有必要说清楚,赶紧补了一句,“我说这些和你没关系,不会因为你和他同名就讨厌你。”
“反而.......你还挺招人喜欢的。”
“招人喜欢?”
“对呀。”季窈露出一个甜甜的笑,“他长得可丑了,没你帅。”
“是吗?”
季窈不知为何,忽然有点心虚。
下一秒,见他轻笑出声,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可算是把之前的谎圆回来了。
避暑山庄不远处便是露营基地,坐落在半山腰间,依山傍水,恬淡闲适。
第一程结束后,导游带着大部队前往露营基地,中午会在那边吃饭。
季窈见陈正也是自己一个人,自然地走在他身边,步调不紧不慢地并肩而行。
她余光扫着他,发现他时不时低头看手机,回消息,偶尔皱眉,接个电话,说话时语气干练简洁,看起来像是在处理工作。
去露营基地的路上有一段石头铺成的浅水道,溪水潺潺,清澈见底。
季窈从小就调皮,遇见路沿要“走边边”;平路不走,偏要挑那些陡峭难走的“挑战”。
她家到学校有两条路,其中一条贴着一片新开发的楼盘,路上大半是坑坑洼洼的土包。季窈有次摔得膝盖破皮流血,第二天还是选择了走那里。
眼下见此情景,兴致大起,像只灵巧的猫,没按顺序踩石头,反而一跃,直接跨过一大步。
“小心点,别又摔了。”
季窈稳稳落地,听见这句话愣了下,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是在说她。
她回头,陈正还在讲电话,目光却不偏不倚地落在她身上。
又摔?
她心头闪过一丝疑惑,下意识地想开口问,却见他已经重新投入通话,神情平静得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她的错觉。
季窈顿了顿,没打扰他。
过了会,身边传来他的声音:“刚才看到有人脚滑,踩水里了。”
“哦......”
原来如此。
虽然这水不深,只没过脚踝,但鞋子湿了确实麻烦。季窈挑了下眉,连她都没注意到的事,这人一边讲电话还能留神周围,观察力倒挺细致的。
见他这会儿闲下来,季窈抓住空档,见缝插针地问:“你今天为什么要来这里?”
陈正脚步忽然一顿,侧头看了她一眼,随后又抬眼扫视四周,领队的小红旗还在前方飘着,四周全是跟团游客。
她这才意识到这句话有点蠢。
不亚于“买到回家的车票了吗”,以及“师傅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来这里当然是旅游啊!季窈,你清醒一点。
她赶紧补救:“我是说......刚才在大巴上没看到你,而且你看起来一直在忙,不太像来旅游的样子。”
“和旅行社的安排有些冲突,我自己开车来的。”
“......”
市郊一日游跟团,本就是为了解决交通不便的问题。他都自驾来了,怎么还要报团?
这会季窈倒觉得,该清醒的另有其人。
露营基地有一项名叫“户外探险”的活动,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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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起来惊险刺激,实际上是穿戴好威亚装备,沿着提前设计好的路线进行攀爬和穿越体验。
这活动正对季窈的胃口。然而还来不及感叹这趟旅行仿佛为她量身打造、钱花得太值,就被工作人员通知需要两人一组结伴参加。
她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是不是老天可怜她单身二十年,一口气送来个极品帅哥不说,还贴心安排了近距离互动的机会?
然而,在听到陈正淡淡地说了句“我对这个项目不感兴趣”后,季窈的少女心“啪”地碎了一地——那种稀碎、还黏在地上怎么都扣不起来的程度。
她觉得自己失恋了。
平日充当朋友们感情军师,第一场实战却失败的彻头彻尾。果然,感情这种事,只有旁观者清。
于是,沉浸在伤感中的季窈,自然而然地过滤掉了他后面说的“这个小成本项目太危险”、“不经常检修”、“设备有老化风险”......这些话。
幸好,旅游团里还有一个跟她一样落单的倒霉蛋。
这个叫盛林枫的男生,和他同行的是他姐姐和他姐姐闺蜜,两人开心地去参加挑战,他被剩了下来。
季窈跟他简单聊了几句,惊讶地发现这人竟是隔壁B大的学长,比她大一届。
“我们校篮球队平时训练可严格了,体力这方面肯定没问题。有我保护你,不用害怕。”
季窈头一回遇到这么自来熟的人。
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寸头清爽利落,耳朵上戴着银色小耳钉,阳光下泛起圈微光。单眼皮,说话时总是冲你笑,嘴角吊着一分欠打的坏气。
不是那种一眼惊艳的帅,但阳光开朗,一看就属于那种走哪儿都能把气氛炒热的人。
季窈刚才还担心和陌生人组队会尴尬,被他这么一带动,心情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高台上,有工作人员正有条不紊地协助穿戴保护设备,安全绳一圈圈绕过腰间,扣环卡得严丝合缝。
他边动手,边熟练地讲解注意事项,
季窈抽空往下望了一眼,脚下的地面远得有些发晕,风一吹,腰间的安全绳微微晃动,她立刻收回视线,呼吸不自觉放缓。
她默默叹了口气。
想到和自己组队的不是陈正,心里还是有点小失落。
“从这到前面的平台,两人之间需要保持至少两米的距离。”工作人员朝她点头示意,“你先过去,我会根据情况告诉你同伴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季窈听到指令,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一拍即散,紧紧攥住安全绳,朝前迈出第一步。
脚下的路又窄又陡,几乎只有一个脚掌那么宽,两只脚不能并排放。
九十度是墙,八十九度就是坡。
她在坡上的每一步都小心谨慎,甚至都忘了自己还有个队友。身后也是异常安静,季窈以为盛林枫也在专心走路,就继续绷着神经往前。
风贴着耳边刮过,带着高处特有的凌厉,季窈的手心早已沁出薄汗。平台就在前方,她盯紧目标,屏住呼吸,抬脚跨出那关键一步。
却没算好距离。
脚下一空——
脚尖蹭到突起的边缘,重心骤然偏移,整个人向前扑去。
心跳猛地一沉,惊呼还未出口,腰间的安全绳“啪”地一声紧绷,身后一只手迅速从侧后方伸出,稳稳扣住她的腰,将她拽了上来。
“没事了,别害怕。”
冷静稳妥的声音贴着耳边响起,季窈被一只手托着腰往上一提,脚下落稳,人也顺势登上平台。
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季窈猛地回头,比刚才脚滑还惊得差点魂飞——毕竟脚滑了还有安全绳。
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那么大一个盛林枫,怎么变成陈正了啊啊啊??!
3. 面基
安全带从腿间穿过,固定得极紧,恰好压出某处的形状。
季窈拼尽全力忍住不往下看——不行忍不了。
真是好大一包!!
她几乎是立刻移开了视线,却还是像被烫到一样,耳朵开始发热。
第一个平台之后,进入了双人协作模式。
陈正一路上都很安静,除了在关键处低声指挥、配合默契地一前一后通过外,没有说别的话。好像没注意到季窈不安分的眼神,也没有露出半点窘迫的神情。
后半段并不惊险,两人顺利落地。
季窈卸下安全装备,长舒一口气,这才忽然想起原本在她身后的人应该是盛林枫。
四处望了望,却连对方的影子都没看到。
“你......”她偏头看陈正一眼,试探地问,“怎么会突然跑到我后面去了?我明明约好了朋友。”
陈正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淡淡看着她,目光不轻不重地落在她脸上。
“刚认识,聊了几句就可以被称为朋友?还一起结伴参加这种危险程度不低的运动。”他语气很缓,却带着点讽意,“季...心仪,你心还挺大。”
季窈疑惑地看着他。
——刚认识,聊了几句就可以被称为朋友
......这话真的不是在自我介绍吗?你和盛林枫两个人大哥不说二哥吧。
“所以你一直在观察我?”
沉默了一秒。
陈正开口:“碰巧听到。他朋友们过来找他,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就跟那两个女生离开了。”
“?”
季窈瞬间炸毛,原本想说的话抛诸脑后,生气道:“这人也太不靠谱了吧!我要去找他算账。”
话音还没落下,她已经气势汹汹地向前走,四处张望,寻找嫌疑人的身影。
刚走出几步,忽然冷静下来,转过头。陈正还是安安静静地跟在她身后。
季窈愣了半瞬,忍不住问:“你怎么不拦我一下?”
陈正慢悠悠道:“你怕我们两个人打不过他们三个?”
“......”
“我是怕你打不过盛林枫。他可是体育生。”
季窈上下打量他,虽然也挺结实,不过一看穿着,就知道是久坐办公室的人。
体检单一拿出来,八成写着“甲状腺结节”。
陈正没接话,只是低头挽起袖子,越过她的时候说:“试试不就知道了?”
季窈瞬间瞪大眼,这人是有病吧。
连忙追上去,伸手拽住他胳膊。
“别别别。好女不跟狗斗。这次就算了......”
“想好了?”陈正问。
季窈点头如捣蒜:“想好了想好了。”
这一通折腾下来,季窈原本想问的事也忘了个干净。那高台离地那么高,要爬好几分钟的台阶,他到底是怎么“刚好”替上盛林枫的位置的?
午饭的地方在一家林间露天的餐厅。
季窈一抬头,就看见盛林枫坐在不远处,对面坐着两个女生。
盛林枫察觉到她的目光,冲这边投来一个带着点歉意的眼神。
季窈饿得找不着北,懒得搭理,只翻了个白眼,把视线移开了。
正准备跟坐在对面的陈正搭话,手机却“嗡嗡嗡”连震了几下。
点开聊天框,随着视线下移,眼睛缓缓睁大。
橙子:「完蛋了季窈!」
橙子:「我刚结束面试,才发现给网恋对象的消息没发出去!!」
橙子:「啊啊啊啊啊他还是去了!!现在就在你们那个旅游团里!说不定就在你周围!」
-
“我编辑好理由,在进电梯前点了发送,之后就一直没看微信。直到刚才才发现我网恋对象发了好几条消息,问我在哪、穿什么、为什么不回消息、不接电话……”
季窈捏着手机,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给程玉怡打电话,听她这么一说,脑子“嗡”的一声,眼前直发黑。
程玉怡:“怎么办?”
季窈:“什么怎么办,这应该是我的台词吧?”
季窈:“我该怎么办?!”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
程玉怡:“要不......你帮我去见一下他。”
季窈刚要拒绝,话还没出口,就被打断。
程玉怡:“你先别急着拒绝,我还没说完。”
程玉怡:“你见到他之后,直接和他说分手。”
季窈愣了半晌,将信将疑:“你确定?”
程玉怡已经没脸再继续聊下去了。
她其实早就明白,网恋不太靠谱。
当初他们在游戏里认识,两个人都觉得对方菜,互相对喷,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后来总是组队开黑,日子一长,竟慢慢生出些依赖感。
他出手大方,三天两头送她皮肤,语音里也总是有说有笑。
程玉怡心里清楚,她喜欢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那份被陪伴、被照顾的感觉。
好在他一直没有提过视频或见面的要求,她也就顺水推舟地拖着。
直到那天,他提出了见面。
她才意识到,两人分道扬镳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程玉怡做了好几天的思想斗争。
正好面试来得突然,她十分庆幸,终于有了个合理的理由可以推迟见面,心底隐隐松了口气。
可她万万没想到,消息没发出去。
与其现在让她解释:对不起,其实我原本打算临时放你鸽子,但因为消息没发出去,才让你白跑一趟......
还不如直接分手。
有些关系,一旦微妙的平衡被打破,就很难再回到从前。
他已经让她开始感到局促和不自在。
这段不明不白的关系,也该结束了。
“我想好了。”程玉怡语气坦荡,“这段感情从头就不纯粹,说实话,真见了面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相处。”
季窈想了想,既然只是去拒绝,好像也可以替她跑一趟。左右以后也不会再见。
“......那万一我见到他,发现他长得特别帅呢?”
“谁跟你一样颜控,连吐槽追求者的口头禅都是——‘一想到要跟这张脸接吻就恶心’。”
程玉怡顿了顿,收回话题:“但要真长得帅的话......那就,遗憾地拒绝。”
季窈指尖在石头墙上无意识划着:“不过可能用不着遗憾,我来的时候观察过了,这里就一个帅哥,但肯定不是你的那个网恋对象。”
程玉怡:“呦,你嘴里还能蹦出‘帅哥’两个字?我这一趟没去是不是亏了啊?不过你怎么知道不是他?”
季窈:“你不是说他是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吗?这个帅哥可不一样,来旅游工作电话都没停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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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玉怡笑了:“行,不跟你扯了。我还蹲在公司门口呢,一会把见面的地方发你,你见完告诉我一声,随时保持联系。”
-
季窈等着程玉怡的消息,琢磨着一会见到她网恋对象时该怎么演才能不露馅。
这顿午饭吃得心不在焉,筷子动得慢,时不时还要看两眼手机。
陈正看了她一眼:“怎么了?有急事?”
季窈回过神,随口找了个借口。
“最近在找实习,投了不少简历,但一点动静都没有,我看看有没有邮件通知面试。”
陈正似乎有些意外。
“缺钱吗?你还在上学吧?家里不给生活费?”
“也不是……”
季窈被他几连问问得有些懵,脑子还惦记着等会儿面基这事儿,懒得细想,满嘴跑火车:“我家开养猪场的,不缺钱。就是暑假太闲,想找点事做。”
陈正明显一愣,抬眼看她:“养猪场?”
季窈打了个哈哈:“那你呢?你已经在工作了吧?是做什么的?”
“嗯。”陈正看着她,眼底藏着一丝笑意,“我卖猪饲料。”
季窈:“......?”
没等她反应过来,陈正忽然又问:“找实习很难?”
这个话题直戳季窈心坎,说的话也终于离人的距离近了点:“太难了,投的简历连个水花都没见到。陈总,您的猪饲料厂还缺人吗?”
“你什么专业?”
季窈愣住。
突然有点后悔。
他没想到他真的会问,要是他抛出橄榄枝怎么办?
她可不想变成他下属啊,她还想泡他呢。
但是她的专业和猪饲料厂没有太大的联系......应该没事吧?
“摄影。”季窈犹豫着说。
陈正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季窈见他没有继续追问,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
一日游的行程接近尾声,季窈终于等来了程玉怡的消息。
她已经和那个网恋对象约好,稍后在景点旁的小亭子见面。
季窈点开了程玉怡发来的图片,是她的网恋对象刚拍的。
点开,放大。
“好像不远......就在附近。”她低声喃喃。
季窈对这个地方还挺有印象,刚才经过时,特地跟陈正提了一句,说那棵山毛榉长得特别好看。
刚才一直跟陈正走在一起,她原本正想着怎么找借口脱身,结果一转头,陈正这会儿不知道去哪了。
省了一件事,季窈心情稍稍变好,但还是抑制不住紧张,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替别人见网恋对象,还要提分手。
她会不会被打啊?
不过人多,应该不至于出事。实在不行,大不了找陈正救场。在打架这方面,他看起来还挺有自信。
季窈朝约定的方向走。
天边的云被夕阳染成一片橘红,光线温洒在山毛榉的枝桠上,叶子泛着金边,在风里轻轻摇曳。远处的小亭子被暮色包裹,只留一缕暖光落在椅子上。
这么浪漫的场景下提分手,还真是有点让人惋惜。
季窈一边想着,一边绕过小亭子——
然后愣住了。
空气似乎变得稀薄,有些喘不过气。
她疑惑低喃:“......陈正?”
4. 渣男
渣男。
陈正这个道貌岸然,表里不一,披着人皮的衣冠禽兽。
季窈仿佛被浇了一头冰水。
虽然说现在的语言早就贬值,"爱你"不过等于"谢谢","宝宝"也只是打个招呼。
但她敢肯定,陈正对她的那点“特别”绝对不是错觉。她甚至已经在盘算旅程结束时要不要试着加他联系方式。
万万没想到,程玉怡的网恋对象居然是他?
有女朋友,却只字不提,还面不改色来关心她、留意她,甚至主动和她组队。
放在渣男堆里也是九九稀罕物。
季窈站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平复心绪。再生气,也要把这场分手大戏演完。
毕竟此刻,她不是季窈,也不是季心仪,而是陈正的“网恋对象”。
Z:「她说她穿黑色短袖和短裤,高马尾,见到了没?」
Z:「长咋样?」
陈正扫了一眼手机上弹出的聊天,刚熄屏,抬头,看见了站在不远处,高马尾梳得娴熟漂亮的季窈。
他微微皱眉,似乎这个场面在意料之外。
季窈也发现陈正注意到她了。
她缓缓走过去,站定在他面前。
“原来你就是那个....”季窈觉有点难以启齿,话在嘴里炒了几遍,才慢吞吞开口,“嗯.....在所有人头上拉大便...?”
这个游戏id很难和眼前这副皮囊搭上边。
不过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不然她也不会翻车这么彻底。
不知是因为安静显得尴尬,还是因为尴尬才显得安静。
总而言之,就是十分尴尬。
她深呼吸,在心中破口大骂。
程玉怡,你这里欠我的用什么还!!
季窈抬眼。
陈正眼底没有什么情绪。
看起来像是死了有一会儿。
她正准备速战速决,丢一句“分手”就走。
却在这时,他忽然开口。
“网恋?”
季窈:“......?”
这语气,怎么像看不起她?难不成网恋是自己一个人恋的。
一个巴掌要能拍响,那也是拍你脸上了。
正要回嘴,忽然,两人手机屏幕同时亮起来。
季窈低头,是程玉怡的消息。
橙子:「见到没?拒绝了吗?」
她抬眼偷瞄陈正,他也在低头回消息。
收回视线,打字。
AAA养猪场季总:「见到了。」
AAA养猪场季总:「我觉得,你可能要遗憾地拒绝。」
橙子:「真长得帅啊?」
橘子:「不会是你说的那个帅哥吧......」
橙子:「怎么可能?那么帅,网恋?」
AAA养猪场季总:「先别扯这些,人还在我对面呢。你快给个准信,我到底分手不分手?」
橙子:「TvT」
AAA养猪场季总:「现在是纠结的时候吗?老公你倒是说句话啊啊啊啊,我现在很难办。」
季窈盯着手机,犹豫了一下。
有些话该说,但点到为止。
AAA养猪场季总:「友情提示,他确实长得帅,但看起来,不像什么好人。」
橙子:「我有风湿病以及帅哥恐惧症。照你说的,就算以后能解释清楚误会,人家也看不上我。不如现在直接分。」
AAA养猪场季总:「你确定?」
橙子:「YES.jpg」
季窈没再回,熄屏。
抬起头,不知什么时候,陈正已经收起手机,静静地看着她。
她愣了一下。
刚才和程玉怡聊得是有点投入.....不知道他看了有多久。
陈正:“你为什么会跟......我网恋?”
季窈:“我们分手吧。”
“......”
“......”
两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又同时落下。
季窈心梗,这种时候,有必要这么默契吗?
还没等她开始思考怎么应付他的问题,陈正却忽然开口——
“可以。”
季窈怔住。
解脱来得太快,让她有点措手不及。
随即又有些不爽。
她是有哪点让他看不上?
又莫名替程玉怡惋惜。网恋谈了那么久,居然连一句挽留都没有,同意的这么干脆。
可他既然已经说了“可以”,她再多说什么,倒显得像她舍不得似的。
可不能替程玉怡丢脸。
“那......”她语气自然,边说边往后退了两步,“祝你的猪饲料大卖,生意越来越红火哈,拜拜。”
话音刚落,她不等男人开口,转身一溜烟儿跑了。
回程的大巴上,季窈戴着头戴耳机,将自己隔绝在一场安静的逃离里。
她由衷庆幸,陈正自己开车来的,不用在归途上再看见他。
今天的经历跌宕起伏,像是她风平浪静上半年的一个重大转折。
她默默点开备忘录,写下了今年第一条“年度重点事件”:
——替程玉怡面基网恋对象,真人帅到让路人回头五次(可惜是个渣男),名字叫陈正(竟然跟小时候的讨厌鬼重名),主业卖猪饲料(挺接地气)。
写完,她又点开招聘软件,继续苦巴巴地浏览合适的岗位。
-
回到市区时,夜幕已然低垂。
陈正把车驶入公司楼下的地下停车场,发动机熄火的一刻,车厢内陷入短暂的静默。
咖啡店的灯光还亮着,他抬腕看了眼时间,走进去点了杯冰美式。
电梯上行缓慢,封闭的空间里,他目光低垂,手指无声地敲击着杯身,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八点过后的办公楼十分寂静,只开了办公室门口的一盏壁灯。暖白的灯光忽地洒落,照亮他肩头的轮廓,将整个人从黑暗中勾勒出来
因为今天的外出,未处理的文件堆了满桌。他松了一颗衬衣扣子,卷起袖口,坐进椅中,翻开笔记本的瞬间,整个人仿佛进了另一个频道,全然专注起来。
窗外夜色正浓,楼层高处的风吹不进来,只有键盘敲击声一点一点,填满空旷的办公室。
忽然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他指尖的敲击。
陈正眉头一动,眼神没有立刻从屏幕上移开,只微微偏头,看了一眼正在震动的手机。
屏幕亮着,名字印在来电显示上——赵临港
他没急着接,任铃声在空荡的办公室里响了好几声,将最后一行字敲完,才伸手按下接听键。
“还有事?”陈正语气淡淡。
那头有些嘈杂,背景里隐隐传来机场广播。
赵临港的声音响起,带着一贯吊儿郎当的笑意:“哎呦,我这不是刚接上茵茵,她去洗手间了,我才找到机会,抓紧时间给你打个电话。”
“那姑娘跟我分手了?”他笑了两声,“怎么回事啊陈总,你这张脸向来都是拒绝别人的,怎么这次被女孩儿拒绝了?”
陈正:“建议你先反思一下自身的问题。”
赵临港笑得更放肆,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你干嘛呢,刚才电话响那么长时间才接,不是劳模陈总的风范啊。”
陈正眼睛还盯着屏幕:“工作。”
“我靠。”
赵临港啧了一声。
“三千万的投资是为了解你燃眉之急,怎么反而你看起来压力更大了?我家老爷子说了,只要我不折腾着创业,这钱爱干嘛干嘛。况且,他欣赏你可比我多,宁愿花三千万在你身上打水漂,都不愿意让我买架私人飞机。”
“反正干不成就回美国呗。”赵临港笑着说,“你不也没打算在国内待一辈子。”
陈正语气平稳,不紧不慢:“我接受投资,是为了把项目做出来,无关其他。对投资负责是我分内的事。”
他顿了顿,目光也从屏幕上离开。
“但是,这不包含私人事务。”
赵临港哪能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立刻接上话茬。
“我那不是喝多了,脑子一热说什么见面。后悔也晚了,见就见吧,偏偏赶上今天茵茵航班临时改签,我也没办法。”
陈正沉默片刻,低声道:“我不喜欢对别人的感情生活指手画脚,但这次你分干净,别再去找她。”
赵临港愣了下,调侃:“怎么了这是?听起来这么正经?”
陈正没有立刻回答,安静片刻才开口:“你要是被贝茵茵发现了,准备怎么办?”
“啧,原来是替我担心啊。”赵临港笑了两声,“她待一阵儿就回美国了。再说,也就是网上聊几句,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她管天管地,还能管我打游戏?”
陈正还没说什么,被电话那头赵临港打断。
“茵茵过来了,先挂了。”
办公室恢复安静,只有屏幕上那一行光标还在闪烁。
陈正离开办公室时,刚好凌晨两点。
城市的喧嚣已经完全沉下,只有路灯还静静亮着,将人影拉长、投在路面上。
他特意在公司附近买下了一套公寓,开车不到十分钟的路程,今天他没开车回家,而是沿着街角慢慢走了一段。
皮鞋踏在人行道的石砖上,回响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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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街角一家蛋糕店时,他停了下来。
店已打烊,橱窗却还亮着灯。蛋糕整齐陈列在展示柜里,有的插着金色蜡烛,有的立着“HappyBirthday”的小牌子,一个个喜气洋洋,仿佛在庆祝某个热闹的时刻。
他掏出手机,此时旧金山正是上午十一点。
他翻了翻母亲李碧凡的社交账号,更新了一条动态:
——旧金山PacificHeights区,俯瞰金门大桥的三层独栋海景别墅。
她正在参加家庭聚会。
和他的继父,还有同母异父的弟弟。
陈正熄了手机,望着浓重的夜色,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今天他二十五岁。
距离大学毕业回国,一晃已经过去了两年多。
他忽然想起前不久前赵临港说的话:
“你不也没打算在国内待一辈子。”
可事实上,他也没打算在哪儿待一辈子。
就算想,也没有哪个地方,真正属于他。
-
回到公寓。
整面落地窗将城市夜景尽收眼底,霓虹在玻璃上投下交错光影,却难掩室内的静谧。
玄关处放着陈正惯常使用的几双皮鞋与一把黑伞。
再往里走,是开放式的厨房与客厅。
厨具倒是一应俱全,但多数时候不过是摆设,他几乎没时间在家做饭。
客厅中没有传统的电视,取而代之的是一整面藏书墙和一台嵌入式投影屏。
主卧很大,一尘不染。
深色木制衣柜排列着各式定制西装和衬衫,几乎没有私人物品外露,只有床头柜上放了一个玻璃杯以及一本书。
在这近乎冷感的空间里,唯有一个地方格外突兀——那是他收纳旧物的地方。
抽屉内所有物品都贴上了有编号和标签,按照时间顺序归档。
陈正的收纳近乎执拗,每件旧物都分类明确——用旧的钢笔、写了一半的笔记本、十年前的影院票根、一枚断裂的袖扣,以及一副只剩左耳的耳机。
每件物品背后都有一段故事,这些东西即使损坏、残缺,也从未丢弃。
陪他从中国到了美国,又从美国回到中国。
陈正捏起这个十分具有年代感的有线耳机,在小时候学校门口里精品店随处可见。
是某个人在九年前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但这个人,似乎已经不记得他了。
陈正坐在木地板上,忽然想起什么,顺着抽屉的编排顺序,很快找出一本相册。
翻开,相纸的边角已经发黄,但内容依旧清晰。
一页四张,他慢慢翻看,记忆也随之浮现。
有他和父母的合照。
校运动会上,他用偷带进学校的手机拍下的照片。
高中和同学打篮球,三个球都卡在篮筐上的珍贵记录。
......
他的手忽然顿住。
抽出其中一张照片,翻到背面,看了眼日期。
十一岁的季窈。
刚上初一,学校组织军训。训练结束回到家,她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迷彩服,皮肤晒得发黑,哭丧着脸,被刘秀文阿姨搂着,拍下了陈正人生第一台相机里的第一张照片。
陈正把照片放在光源下仔细看了看。
小姑娘虽然长开了,但眉眼之间和小时候差别不大。这张照片拿给她现在的朋友看,大概一眼就能认出来。
他又低头翻到了自己小时候的照片,不禁皱起眉头。
他以前和现在,真差这么多?
也不丑吧?
陈正又想起今天的事和赵临港。这小姑娘,看起来挺容易被骗。
他沉思片刻,起身,拨通赵临港的电话。
电话响了一阵,才被接起。
“喂,大半夜的,你干嘛?”
电话那头乱糟糟的,人声、鼓点、音乐混成一片,哪怕赵临港扯着嗓子,也还是被吵得快听不清。
“找个安静点的地方。”
听筒里兹兹啦啦响了几下,噪音逐渐远了些。
赵临港的声音再次传了出来:“也就是我,能让你半夜两三点打电话,万一我正睡觉怎么办?”
陈正:“听起来你现在不像在睡觉。”
赵临港:“有屁快放,什么急事?”
陈正:“你今天刚分手的那个女朋友正在找实习,我这边正好缺人,她能力不错,你问她要下简历。”
赵临港:“......”
不是,半夜打电话过来就为了说这个?
他刚才都快跟茵茵亲上嘴了!
这人有毛病吧?
5. offer
回家高铁上,窗外风景飞快掠过,程玉怡却烦得没心思看。
她正盯着手机屏幕,看一个视频一卡一卡地顿,气得只差掐人中。
突然,微信弹出一条新消息。
点开聊几天列表。
顶端“加载中”三个大字,旁边那个圈圈缓慢转动,像在故意挑衅她的耐性。
她盯着屏幕几秒,新消息却迟迟不出现,心里火更旺了。
正准备切到其他APP,新消息这才姗姗来迟,仿佛在耍她。
然而下一秒,看到发来消息的人,她愣住了。
和网恋男友说分手那天之后,两人默契地没有给对方发消息,但也没删掉联系方式。
程玉怡没想到他会给自己发消息。
她疑惑点开,是一个链接。
连接上面上面还有一句话:「听说你在找工作。」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她满头问号。
程玉怡从来没告诉过他自己在找工作,凭借多次被反诈宣传的经验,以为他账号被盗了,这是发来的诈骗短信。
她没点链接,只随手发了个“?”过去。
几分钟过去,对面没有回复。
她下意识看了眼手机信号,意外地满格。
一晃四小时,高铁缓缓驶入终点站,对面仍没有回复。
程玉怡拖着一个大箱子,站在人潮涌动的出站口外,对着手机屏幕骂了句:“你没事吧?”
随后关掉手机,没再理会。
-
下午的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热浪从地面往上腾。
季窈戴着鸭舌帽,蹲在一块石砖地边,抬手挡了挡光,又凑近了取景框。
她正在给客妹模特拍摄互勉照片。
这是她为自己的“伟大事业”攒的作品素材。
心中的摄影工作室蓝图八字还没一撇,但她已经在上学期间见缝插针,断断续续拍了十几组样片,经常为了一点色调调到凌晨三点,模板来来回回改了十几遍。
从小被放养长大,季窈早就习惯了为自己做决定。
上什么初中、报哪个高中、大学填什么志愿,也没人替她操心。
虽然刘女士曾提出建议,让她报考法学,毕业后接手她的律所,季窈还是义务反顾的报了摄影专业。
她知道自己不是那种非要跟人吵赢、把东西揉碎讲清楚的性子。
她更擅长的,是在镜头背后观察世界,安静地捕捉一个表情、一道光、一瞬间的真情实感——就像现在,客妹的自信刚刚浮现,她手指一动,“咔哒”定格。
毕业后开摄影工作室的念头,她已经盘算了小半年。
不是一时冲动。她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也清楚这条路不会轻松。
刘女士虽然没太理解,但也没拦着。
只是时不时在她耳边念叨一句“你娘我后继无人了”。
季窈喜欢那些被忽视的角落、美得不起眼的细节,也喜欢用相机把它们留住。她对摄影的执念,更像是某种本能。
而且,她似乎在这方面.....有点天赋?
“天啊,季老师,你也太会拍了吧!我都不知道自己能驾驭这种风格。”
“虽然我不认识你的闺蜜,但是我已经开始羡慕她了。”
客妹滑动着屏幕,边感叹。
季窈对这种夸奖早已习以为常,用纸巾擦了擦汗,挑眉回道:“我就说吧,你不适合甜美系。那些网感妆容感反而会盖掉你本身的气质。你长得有特色,更适合这种‘白开水’的风格。”
客妹高高兴兴地离开后,季窈蹲在地上收拾反光板和支架。
刚才在烈日下一阵折腾,她此刻素面朝天,白皙的脸颊被晒得泛起明显的红晕。
电话铃声忽然响起。
她先是下意识摸了摸短裤口袋,空的。
眉头微蹙,转头四下找,最后在遮光板下方的阴影里瞥见手机一角,伸手把它拽了出来。
屏幕上,弹出刘秀文女士的视频通话请求。
季窈接起,随手把手机架在花坛与墙面之间的夹角处。
“窈窈,你在干嘛?怎么只看见你两条腿?”刘女士干练的声音立马传了过来。
季窈一边往健身包里塞东西,一边随口回道:“在外边拍照呢,怎么了?”
“你先把手机拿起来,我不喜欢抬头跟人说话。”
季窈:“......”
正好东西差不多收拾完,她拉上拉链,拿起手机,坐到花坛边沿,将镜头举平。
“这样如何,刘大律师?”
刘秀文没接话,话锋一转:“都放暑假了,打算什么时候回家?猪仔可想你了。”
季窈撇撇嘴:“它亲口告诉你的吗?”
话音刚落,镜头翻转,从刘秀文女士的脸,转到地面。
一辆大胖猫正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听到动静扑闪扑闪耳朵,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动作。
“猪仔现在天天躺你床上睡觉,可不就是想你了?”
季窈逗了两下猫,说:“这边的房子不是刚装修好嘛,我这个暑假先不回去了。打算多拍点照片,再去周边城市转转,采采风。”
当年刘秀文事业正顺,赶上那阵炒房热,也跟风买了几套。
后来听说房价要跌,身边人都不信,她有点不好的预感,把多余的房子卖了,只留了A市一套地段不错的小两居,算是躲过房价下跌这一劫。
恰好,季窈就读的A大就在A市。
这套房子原本出租,季窈上大学后,到期便没再跟租客续租。刘秀文重新装修,花了一年断断续续装好,又放置通风了一年。
季窈刚好这个暑假准备搬进去。
刘秀文听说女儿不打算回家,虽然有些失落,毕竟几个月没见面,心里难免想念。
可一想到即便女儿回来,也未必能见上几面,自己过段时间还得去上海出差一个月,也就没再多说。
她问了问钱够不够用、准备去哪旅行。
季窈一一回答,顺带卖了个惨,成功申请到两万元旅游经费。
刘秀文趁机问道:“都上大学两年了,窈窈有没有喜欢的男生?什么时候谈个恋爱,把人带回来让你妈看看?”
季窈脑海里不知怎地闪过陈正的脸——目前为止唯一让她心动过的男嘉宾。
她这个人,虽然颜控,但更有底线。
哪怕是朋友素未谋面过的网恋前男友,季窈也绝对不可能和他在一起,更别说他还是个人品不行的渣男。
她几乎是立刻触发防御机制,惊觉自己脑子进水,赶紧甩了甩头。
“我才多大,还没好好享受单身生活呢。而且现在也顾不上谈恋爱,你闺女我很忙的。”
刘秀文撇撇嘴:“我家闺女这么漂亮,在学校怎么会没有男生追?我不信。”
“你不信也没用,你闺女单身的事实就摆在眼前。”
刘秀文:“算了,大不了我再给你安排相亲,我可认识不少青年才俊。”
话题进入季窈最怕的环节,她赶紧用“好了好了知道了”打断。
又说自己正在外面,特别晒,先不聊了,迅速结束了通话。
拍摄的地方离她住处并不算近,好在地铁有一条线路能直达。
三十多分钟后,季窈出了地铁站。
她两个月前来过这一趟,那时为了给新家添置软装,还拉着程玉怡和梁心一起出谋划策。
推门而入,客厅中央放着一个大行李箱,是她从宿舍带回来的,还没来得及打开。
整面落地窗迎着下午的阳光,素白的帘子半掩,夕阳洒在灰调羊毛地毯上,晕染出一圈圈安静的光影。
换好鞋后,季窈径直走向自己的工作间。
这是她用一个卧室改出来的。
电脑屏幕旁放着她的徕卡相机和调色板,墙角斜靠着几幅未裱的摄影作品——有人物、有街景、有废墟小巷,各式各样的风格尝试。
想到晚上还要出门拍一组夜景,季窈没有直接整理健身包,而是随手放在了飘窗上。
她打开邮箱,依旧是一堆垃圾邮件。
投递的简历杳无音讯,并没有让她挫败。
也许是她天生乐观,又或是足够自信,她不会因为这件事就怀疑自己的能力。
正当她继续一页页地翻看岗位信息时,手机弹出了一条新消息,是程玉怡发来的。
季窈点开聊天框。
是一个链接。
还没等她点开,橙子的下一条消息就跟了过来:
橙子:「这家公司正在招人,岗位刚好跟你对口诶,要不要投递试试?」
季窈点开链接粗略看了一眼,是家科技公司,负责拍一些产品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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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传册子。
虽然她更擅长拍人,但拍物和景她也不排斥。有机会,为什么不试试呢?
AAA养猪场季总:「你这是哪找来的?我遍览招聘网站,竟然都没发现。」
程玉怡这边心虚了一下。
她回家后,前网恋男友虽然还是没有回复,但实在按耐不住好奇心,就上网查了查“误点链接会不会被诈骗”。
网上说只要不输入信息密码就没事,她这才点进去看了一眼。
结果竟真是个招聘信息。
不过她学的是动画,人家要的摄影专业的,自己根本用不上。
本来没打算多管,可她突然想起季窈最近正忙着找实习——这不正好符合吗?
于是她顺手发了过去。
她没敢说这是从前男友那来的,生怕季窈误会她还和对方有联系。
不然跟小红书上那些被挂的闺蜜有什么区别。
橙子:「说明我是你的贵人,要是拿到offer,记得好好谢我。」
AAA养猪场季总:「靠谱.jpg」
季窈重新点开链接,认真查看了岗位要求,按照条件把自己的简历精修了一遍,随后投递了出去。
吃过晚饭,季窈按照计划出门去拍夜景。
距离她家不远处有个环湖公园,非常适合晨跑夜跑。
为了避开人多的时段,方便取景,她特意晚些出发。街道两旁的梧桐枝影拉长,偶尔几辆车驶过,路灯下拖出一道淡金的尾光,很快又沉入黑暗。
她背着相机包,走得不快,一边观察夜色中的光影结构,一边在脑子里构图。
靠近公园西门的长廊区域时,她停下脚步,试着拍了几张湖面倒影。
刚按下快门,就隐约听见身后有细碎的脚步声。
不快,也不近,但始终保持着一段相似的节奏。
她以为是其他散步的人,没多想,又换了个角度拍摄下一组画面。
可当她绕过湖心亭、从林间小径折返时,那脚步声依旧不远不近地跟着。
顿了一下,侧头回望——小道幽深,只有风穿过灌木的沙沙声,没有人影。
季窈皱了皱眉,握紧背带,继续前行,这一次故意加快了脚步。
然而脚步声也跟着加快,踩在落叶上的声音变得更清晰,仿佛在模仿她的步速。
她猛地停住,拉开背包的拉链,握紧相机。
身后也随即安静了下来。
季窈抬眼扫了周围一圈,公园此刻只剩路灯照不远处的一点光,树林边缘黑得像能把人吞噬。
她压下心头的不安,走向最近的出口。
手机握在掌心,指尖贴在电源键上,随时准备亮屏拨号。
又向前走了一段,脚步声又一次响起,甚至更近了些。
她猛地回头,一道模糊的黑影钻入旁边的绿化带,没能看清对方模样。
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她被尾随了。
季窈不敢再停留,低头快步前行,神经紧绷得几乎要炸开。她耳边的风声被放大,路灯下树影摇曳,仿佛每一个角落都藏着眼睛。
她伸手去掏手机,指尖却冰凉得几乎失控。
就在这时,前方小道的尽头,一个人影从拐角出慢跑出来——是个男人,穿着黑色短袖,身形挺拔,步伐沉稳。
季窈几乎是本能地快步迎了上去,没看清他的脸,声音发颤,脱口而出:“你好,你能假装是我朋友吗?后面有个人一直在跟着我……”
男人脚步一顿,听见那熟悉的声音,明显愣了一瞬,低头看向她。
两人视线撞上。
空气瞬间安静。
季窈怔了怔,几秒后才意识到——
是陈正。
她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想后退,却被一只手拦住。
“站过来一点。”他的声音低而稳,莫名让人安定。
下一秒,肩膀一紧。
他一只手搭了上来,将她轻轻揽到身侧,动作不算亲密,却十分自然。
陈正的视线越过她的肩,望向她身后,眉头拧起。
几秒后,一道人影缓缓从阴影里走出,在两人不远处停住脚步。
陌生男人看了他们一眼,神情不明,不知在打量什么。
陈正忽然开口,没有多余情绪:
“滚。”
6. 左眼跳财
陈正陪着季窈去附近警局报了案。
目前的监控录像没能明确证明那人是路过还是蓄意尾随。警察的处理也只是按流程走,把那人列入重点观察名单,提醒她若再遇到相似情况立刻报警。
没有实质伤害,没办法立案。季窈虽然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但心里还是梗着一口气,只能安慰自己,至少人没事。
她背着设备,慢吞吞地跟在陈正身后,刻意保持半个身位的距离。
陈正穿着速干短袖和五分运动裤,衣料伏在身上,线条利落紧实,肩背宽阔,手臂肌肉隐约起伏。
膝盖套着护具,脚上是专业级的跑鞋,
一看就是健身和夜跑的常客。
是不是成功人士都是这种高精力人群?
白天应付完工作场合,晚上还能自律健身社交,看起来一点疲惫都没有,血气很足的样子。
刘秀文女士也是如此。
对比之下,她的一天好像根本没办法同时做这么多事情。
季窈现在的心情十分复杂。身份错位,以及种种事件叠加,她发现,除了刚出警局时那句“谢谢”,一句多余的话都说不出口。
如果要说,她到底以什么身份?
难道直接告诉他,你的网恋对象另有其人?
可程心仪那边还没来得及商量。
今晚怎么这么倒霉......
她突然想到前几天刷到的一个塔罗视频,刚好闲来没事,随便选了一组。
牌面显示有凶兆,近期重要的事最好延期处理。
季窈当时仔细想了想,除了从宿舍搬到家离来住,好像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
秉承着“左眼跳财,右眼跳是大脑操控的眼轮匝肌和颜面神经发生的间断性的不自主的阵挛性抽搐”这一原则。
根本没把这“凶兆”预测当回事。
现在却有点后悔。
早知道,最起码今晚她就不该穿胸罩出门,或许多少还能消除点影响。
......
夜风带着夏季特有的味道,街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陈正也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季窈偷偷看了他几眼,纠结了半天,敌不动我不动,干脆装傻。
快到公园门口时,陈正忽然停下脚步。
季窈心下了然,估摸着他可能是要回家,跟自己不再同路。
她如释重负,赶忙说了句:
“今天谢谢你,那我就先走了。”
“你家往哪个方向,我送你。”
“……”
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季窈甚至没听清楚他的前半句,只听到了“我送你”这几个字,整个人一怔。
她眨眨眼,赶紧挥手,指着前方:“真的不用,我家就在那边不远。应该不会倒霉到一晚上被人跟踪两次吧?”
陈正盯着她的脸,又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眼,神情如常。
“那就不送了。”他语气一顿,“但有个坏消息。”
“......什么?”
“我们刚好顺路。”
“……”
季窈败下阵来。
不过这次,不知道怎么就变成她走在前面,陈正在后头慢悠悠地跟。那感觉说不上来,有点像被一头懒洋洋却步步紧逼的狼盯着。
而她是那头羊。
她暗地里放慢脚步,想把位置换回来。然而无论她怎么调整节奏,身后的脚步声始终稳稳地跟着,不急不缓,像是故意的。
还好这段路并不长。
前方,小区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可她一侧头,陈正还跟在自己身后。
她忍住没问。直到走到大门门禁,准备刷卡进去的时候,陈正依然在自己身边。
季窈有些恼,觉得自己被耍了:“所以我们根本就不是顺路,对吧?你故意骗我,就是想送我回来。”
男人的小伎俩。
太好猜了。
陈正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伸手指了指前方。
季窈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那栋熟悉的高层,和她住的这片小区一街之隔,是云熙集团旗下的另一个楼盘。
一家开发商,不同定位。
他那边是清一色的高端大平层,而她这边还有面向刚需的小户型。
陈正不仅没骗她,反而这是他回来的必经之路。
想起她刚才“自恋”的话,脸一红,恨不得能立刻找个地缝躲进去。
“......哦。”季窈干笑一声,“真巧啊。”
也没说再见,直接刷卡,脚步很快,风一般“嗖”的一下走进门。
-
距离季窈在周四投出那封简历,已经过去整整三天。
那家科技公司还是没有动静。
前两天她还能心安理得地自我安慰,周末嘛,人家不上班。
可现在周一都快过完了,那点侥幸也彻底熄了火,终于认清现实,这份简历,大概又石沉大海。
这一次,她才算彻底收心,不再去想实习的事情了。
准备好好规划这个暑假,攒一攒作品集。
季窈经营两一个专门发布摄影作品的社交账号,目前只有200多个粉丝,但还是会时不时收到拍摄咨询。
可要么是问她“姐姐拍不拍私房照~”的猥琐男,要么就是互免式合作,迄今为止她还没靠拍照赚到过一分钱。
周一还有最后一次拍摄计划,季窈就能完成之前接下的所有单子。
她在手机上刷着旅游攻略,盘算着手头上的事忙完后旅游放松几天。
其实她早就想好了目的地。
隔壁C市最近在短视频平台上爆火,随手一刷就是那边的风景、咖啡馆、和游客打卡照。
她也想过去拍点素材,顺便发到网上蹭蹭热度。
高铁票定在了明天,周二一早出发。
季窈订完酒店,看了眼手机,快到约定好的拍摄时间,起身收拾起相机和镜头,准备出门。
一提及B大,都会想到学校周边的风景。
今天的客妹专程从城市的另一边赶过来,点名要在B大附近的公园拍摄。
B大就在A大隔壁,季窈也算轻车熟路,很快就穿过街区,提前抵达了约定的地点。
两个女生站在树影斑驳下说笑。
季窈在之前就收到过她们的人像照做参考和分析,远远看了一眼,就认出是她们。
她朝两人走过去,还没来得及开口打招呼,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熟悉又让人皱眉的声音——“大小姐们,你们要的奶茶来喽。”
季窈愣了一下,转过身。
盛林枫拎着两大袋奶茶,正朝这边走来。他一抬眼,也认出了她,比季窈先露出一个夸张的表情。
“哟,这么巧,季心仪?”
季窈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了几秒。
她还清楚的记着,当时一日游盛林枫突然甩下她跑了的事。
虽然对他印象不好,但现在的情况,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自己的客妹明显跟盛林枫关系不浅。
季窈猜测,她们俩大概率就是盛林枫曾经提到过的姐姐,和姐姐的好朋友。
“你们认识?”其中一个女生抬头看过来,语气带着点好奇。
“嘶,你这么一说......”另一位也凑了过来,“好像是有点眼熟。”
季窈更加确认自己的猜测。
面对自己的潜在客户,季窈没有对盛林枫直接表现出不满。
她冲两人笑了笑,语气自然:“上次在陇山风景区报团旅游的时候见过盛林枫,应该是一个团,我们虽然没直接打过招呼,但可能互相看见过对方。”
“哎哟,怪不得!”个子高挑的女生一拍手,“我想起来了!你是跟在那个帅哥旁边的那个女生吧?他是你男朋友吗?”
......帅哥。
这称呼一出,季窈几乎不用猜,就知道她说的是陈正。
果然,长得帅还是给人的印象比较深刻。
“不是不是,”她赶紧摆手,“我们是在景点碰巧认识的,临时搭子而已。”
“哇,好羡慕你啊!”高挑女生一脸懊悔地说,“早知道我不跟我弟一起去了,纯纯挡桃花。”
她边说边笑,又自我介绍:“我叫盛林雪,是盛林枫的姐姐。”
“我叫夏璇。”旁边文静些的女生点头,语气温和。
季窈点点头,也礼貌回:“你们好你们好。”
盛林雪和盛林枫果然有几分像,尤其是那股自来熟的劲儿,一脸八卦凑到季窈身边。
“那后来你和那位帅哥还有联系吗?我那天就跟夏璇和盛林枫说了,他手上那块表,不夸张,市价都要一百多万,他戴上真的很有气质。”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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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窈不知道接什么话。
想到之前在网上看到的“万能社交回复语录”,她特意记了一些,没想到这个时候派上用场。
“哈哈哈,真的吗,这也太内个了......”
“好了,别八卦了。”盛林枫看不过眼,把奶茶塞进盛林雪手里,语气淡淡。然后看向季窈,解释道,“我姐是学钟表设计的,她这方面眼力确实准。其他的你就当没她放屁。”
盛林雪面露核善微笑:“你小子怎么跟我说话的,你找死啊?”
“再不喝奶茶里的冰都化了。”盛林枫把最后一杯递给季窈,“我不知道她们约了摄影师,只买了三杯,你喝我的。”
“不用了,我不渴。”季窈下意识拒绝。
“哎呀,拿着吧。”话音刚落,奶茶就被塞进了她手里。
她还没反应过来,盛林枫已经转身离开,边小跑边挥手:“奶茶店离这不远,我再去买一杯就行。”
季窈站在原地,手里握着奶茶,不知该说什么。
她有些搞不懂。明明是他丢下她跑了,现在却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演得太自然,她差点都相信了。
忽然又有点艳羡。人人都能演,为什么就她在陈正面前演不了?
-
拍摄顺利结束,季窈跟她们三个人交换了联系方式。
人走后,她自己一个人蹲在地上,安静地收拾着装备。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打趣——
“AAA养猪场季总。”
她一愣,停下手,脚步声更近了些。
“长得这么乖,名字倒挺有个性。”
“......”
季窈慢慢抬头,先是一双老长的腿,视线往上抬,脖子仰到不能再仰,才看见盛林枫那张欠揍的脸。
“你有什么什么事吗?”
盛林雪和夏璇没在附近,季窈也懒得装模作样,声音很冷。
盛林枫显然听出来了这份不耐,眨了眨眼。
笑着蹲下来,歪着头看她:“生气啦?”
季窈吓一跳,赶紧弹开。
她没打算绕弯子,开门见山:“你姐都走了,你别装了。”
“当时我们说好一起过户外探险项目,你却在我开始之后自己走了,你不觉得很过分吗?要不是我朋友正好在,我后半程都没办法顺利通关。”
盛林枫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摸了摸脑袋:“什么跟什么啊?”
“不是你朋友主动找我的吗?他说是跟你一起的。我还以为是你男朋友,所以才跟我姐她们一起走了啊。”
季窈:“?”
“是陈正主动去找你的?”
“对啊。”盛林枫回忆道,“我们不是爬了好一会儿楼梯才到高台吗?你穿好装备走之后,我刚准备穿,结果身后突然冒出一个人。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跟鬼似的。”
他学着陈正的声音,低沉模仿道:“你跟她什么关系?”
接着用自己的声音回答:“刚认识。”
再切换成陈正:“这里你不用管了,我来就行。”
季窈:“.......”
表演完,他耸了耸肩,摊手:“他来得气势汹汹,我还能说啥?再加上我姐之前就注意到他了,也看到你俩在一块儿,所以我知道你们两个认识,以为你俩小情侣闹别扭呢。”
季窈盯着他。
“那吃饭的时候,你为什么要给我一个十分歉意的眼神?”
盛林枫一脸委屈:“我确实挺歉意的,那不是害怕因为我导致你们之间不愉快嘛。"
季窈沉默片刻,再次强调:“他不是我男朋友。”
盛林枫显然没听进去,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推理艺术里,若有所思道:“不过他一开始不陪你,偏偏看到我之后才来啊?他是不是吃醋了?”
他自言自语,季窈没再搭话。
她回想了一遍当时的场景,得出一个结论——陈正不仅想泡她,还是个满嘴谎话的骗子。
原本因为他在她被尾随那晚出手相助,又陪她去派出所,季窈对他的印象略微好了一点,大概是从-100提升到了-99吧。
现在,她打算撤回。
季窈没空再想渣男的事。
因为她在去旅游的高铁上,收到了一个好消息。
那家科技公司给她发线上面试啦啦啦~!
7. 夸我
面试定在周三上午。
季窈取消了原本的旅行安排,一个人窝在酒店房间里等着。窗帘拉开一半,阳光斜照在白色床单上,行李箱靠在角落里,一半未拉上的拉链显得有些随意。
她坐在桌边,手机已经架好,心跳随着时间的临近一点点加快。
这个岗位比较特殊,核心不是简历上的专业背景,而是她的摄影风格是否契合产品调性。这些东西通过作品集就可以很清楚的看出来,HR在面试中也没问太多技术问题。
她心里清楚,这一场面试,更像是看她的性格,是否容易沟通,能不能听懂指令、配合团队,说白了——是否合眼缘。
HR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姐姐,说话温柔,语气也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完全不是她原先以为那种咄咄逼人的压力面试。几轮对答下来,季窈渐渐放松,甚至有点享受这种节奏,对自己的表现也颇为满意。
等到最后,HR合上资料,对她笑着说:“按理说,我们实习生的面试流程还有一轮,要直接见我们的CEO陈总。但他这几天在C市参加会展,要下周一才回来。”
C市?
季窈愣了一下,竟然这么巧。
她点点头,嘴角扬起一个礼貌的微笑:“那就是说,我不用面陈总了?”
华辰科技创立不过两年多,员工加起来才一百出头,算不上大体量公司,但架不住发展快、项目多,势头正盛。
原本像这种产品摄影的岗位,一般都是外包给工作室,很少会专门设一个职能部门。
华辰也不例外。
虽说是实习生,季窈进来后,这个岗位也只有她一个人,工作还是要跟外包的工作室进行配合。
HR笑意不减,语气依旧柔和:“对,陈总已经把这个岗位的面试权交给我们人力,所以你今天这一场就算结束了。”
她说得自然,滴水不漏。却没有提起,那份简历,其实是陈总亲自转给她的。
看样子,对面的女孩对此毫不知情。
季窈点点头。
她听懂了HR的意思,却并不理解其中的含义。她毕竟还只是大二学生,对公司内部的运作并不熟悉。
她想了想,又忽然开口:“您刚刚说,陈总在C市参加会展......请问,是哪个展?”
......
本以为这次面试时间会持续很长。
程玉怡之前说过,她之前面试,五个人一组,硬是被问了一个半小时。季窈本来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干脆腾出整个上午,打算面完就吃午饭。
结果没想到,面试只用了十几分钟。
HR笑着说会尽快给反馈,让她这两天注意查收邮件提醒。
“科技助农、精密传感器、智能控温……”
季窈搜索了刚才HR告诉她的会展名字,全是些她一眼看过去就头皮发麻的专业词汇。
她皱着眉一点点往下划,两眼逐渐发黑。
不过这个展会好像是开放式的,不需要提前登记,也没有门票。她点开地图看了下路线,地铁要换乘两次,车程四十多分钟,出站之后还要步行十几分钟。
再看一眼窗外,太阳毫不吝啬地洒在整条街道上,热浪翻滚。
原本想“顺路看看”的想法,就这样被热意一点点蒸发了。
她这个酒店原本是为拍照方便订的,就在一座古镇附近。
但是这个古镇要预约入场,目前只剩下今天下午五点那一轮票。
五点的时候光线不好,倒不如明天一早光线好、人也少,再慢慢去拍。
她趴在酒店的床上,把脸埋进枕头,懒洋洋地刷起附近的景点攻略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来得还是太仓促。
这个古镇,和其他景点的距离有点太远了吧。
甚至可以说,这个古镇像被城市隔离开了一样,和其他热门景点全不在一边——其他景点都集中在城市东侧,离她现在的酒店,车程动辄三四十分钟。
她盯着手机屏幕愣了几秒,叹口气。
但很快,她还是坐起身来。
来都来了,总不能整天窝在房间吹空调。
她脱下早上为了面试而穿的简洁T恤,换上了一件草绿色的细肩带上衣,搭配牛仔短裤,又套了件白色小开衫做防晒。
简单画了个淡妆,扎了高高的马尾,拿起一台轻便的单反,相机背带挂在肩头,走出酒店。
这片风景区的景点都集中在一块儿,从一个打卡点走到另一个,最多也就五六分钟,轻松又不累。
中午过后,天边忽然飘来一大片云,悄无声息地遮住了太阳。
对季窈来说,阴天除了拍照没那么出片,简直没半点缺点。
这次旅行的重点是明天的古镇,今天不过是随便走走热个身。天气凉快,脚步也轻松,心情自然跟着好了起来。
她一点都不着急,一边走一边拍,慢悠悠地把几个值得看的小景点逛了个遍。等到手里的相机电量快用完时,她才低头看了眼手机。
下午四点出头。
打开地图,她发现自己距离会展中心不过两站地铁。季窈思索片刻,又翻出会展的官网,页面上显示展览结束时间是晚上七点半。
时间非常充裕。
不如顺道去看看。
会展中心位于新城区,这一带住宅稀少,街上行人不多。但越往前走,道路两侧的车辆越密集,车牌五花八门,显然不少人是专程为这个展从不同城市赶来。
她在大门口扫码登记,顺利进入了会场。
没想到,会展的规模大得出乎她的想象。
光是一楼就分成了A到F六个主展区,每个展区还细分成好几条“街道”,井井有条。
而这样的布局,足足有六层。
她在导览台领了本厚厚的宣传册,翻了几页才知道,这竟是市政府主导的首届大展,几乎相关领域的公司都在这。
她沿着地图找了好一会儿,才在三楼D区08街12号的位置找到了“华辰科技”。
展位前有三五个人正在参观。
其中两人穿着行政制服,低调但不简单,边走边低声交谈,他们身旁是一位身形挺拔的西装男人,步伐从容,似乎主导着交流节奏。
后方还跟着两人,一个拿着资料夹,一个频频看手机,像是在记录和协调什么。
季窈没见过这么大阵仗,站在远处,没敢靠近。只是远远地看了眼那群人的背影,没多停留,转身去了隔壁展位。
是一场关于VR与智慧农业融合的展示。科技感十足,刚好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季窈征求同意后,拍了几张照片练手。
其实刚进场时,她是震撼的——高规格的布展、灯光与科技感交织。可逛得久了便发现,各展区的内容大多围绕类似主题,初见的新鲜感也渐渐被审美疲劳取代。
六点的时候,季窈有点饿,准备坐电梯下楼离开。
与此同时。
另一边,陈正刚送走两名政府人员,转身回到展区。目光扫过人群时,忽然捕捉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视线停顿。
那抹绿色在人群中格外跳脱。黑白正装中,她像是不小心闯进来的小精灵,自带一股不合场景的轻盈气息。
纤细背影走向电梯口,露出熟悉侧脸,陈正眉头微动。
季窈走进电梯,里面已有四五个人,都是去B1,她按下1楼按钮,站在最前面,等着电梯门缓缓合上。
就在门将合未合之间,一只手从外头伸进来,修长而干净,稳稳按住门框。
随后,一个温和低沉的声音传来:“抱歉。”
电梯门重新打开,陈正的身影随之映入眼帘。
季窈下意识后退让出一个位置,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不只是这个场景在做梦,而是从收到面试消息、来C市旅游、面试,这都是在做梦。
她默默掐了下自己,呲牙咧嘴,疼得真实无比,才认清现实。
电梯很快抵达一楼。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脚步落在空旷的走廊里。
季窈看向这个阴魂不散的人,心想,总要说些什么吧?
“你为什么会在这?”她问,又忽然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我知道了,‘科技助农’嘛,你卖猪饲料,也算助农对吧?”
陈正没有接话,只是看着她,反问:“你一个人来的?”
“跟你有什么关系?”她回得干脆。
“怎么不跟朋友一起?”
“你的话有点多了。”季窈瞥了他一眼,转头准备走。
陈正挑眉。
那天晚上还好好的,这才几天过去,这小姑娘怎么就翻脸不认人了?
他停了几秒,突然想到他替赵临港假扮的身份,明白了。
她把他当成了自己那个不堪回首的前男友。
难怪态度这么冷漠。
陈正不再说别的,只轻声提醒:“马上要下雨,我建议你快回去,这里的交通可不便捷。”
季窈瞪大眼睛,声音里透着不可置信:“会下雨??”
她出门时太阳恨不得能晒死人,哪还记得查天气预报。
现在想想,怪不得下午天开始阴了。
她掏出手机,正准备查下什么时候下雨。
下一秒,天边猛地划过一道白光,接着一声炸雷轰隆而下。
大雨忽然而至,像盆泼下来一样,猝不及防。
季窈转头看向窗外,雨幕遮挡了视线,连对面的楼都快看不清了。
像漫画里一样,她的心从中间裂开,倒向两边。
她咬牙瞪着陈正:“你、你、你是萧敬腾吗?怎么说下雨就下雨!”
陈正微微歪了歪头,像是在忍笑,也像懒得解释,转身就要走。
季窈一把拉住他:“等等。”
“怎么了?”他故意问。
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奈何形势比人强,强撑着不甘的口气,尽量平和:“你……有伞吗?或者,知道哪有卖的吗?”
陈正没立刻答,只是看着她,眼神不动,也不笑,像在等她先服软。
“嗯?”季窈不明所以地眨了下眼。
他终于慢悠悠开口:“我的话太多了,还是少一点比较好。”
说完,转身朝电梯走。
季窈:“......”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真的很欠揍。”她追上去。
陈正淡定回道:“有,小时候确实有人这么说过我。”
“那她说的太对了。”
陈正双手抱胸,嘴角轻轻一勾:“这里没有卖伞的,不过我开了车。你要是肯夸我两句,我可以考虑顺路捎你一程。”
季窈偏不。
她不再指望他,拿起手机打车。
——“前方等待人数:178人,预计叫车时间:2小时。”
看见这行字,天都塌了。
就在这时,她余光瞄见陈正已经按下了电梯。电梯很快到了一楼,“叮”的一声提示,门缓缓打开。
季窈顾不得想别的,直接跟着他迈了进去。
“陈正,”她轻轻喊了他一声,语气略带不情愿地慢慢松软下来,“其实吧,你这人......关键时候......还挺靠谱的。”
陈正侧头看她,挑了挑眉,没说话。
电梯门合上的那一瞬,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季窈偏过头看他,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笑:“行了吗?”
“有点虚。”他盯着她看,语气不急不慢,“再夸具体点。”
季窈:“......”
真是得寸进尺。
“你……人长得帅。”
“只有长得帅?”
“身材呢?”他继续,语气带点慢条斯理的调笑,“毕竟你之前看得挺认真。”
“?”季窈一下瞪大了眼,“我哪——”
话刚出口就咽了回去。
她看了眼还在笑的陈正,深吸一口气。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身材当然好啊,”她咬牙切齿,“肩宽,腰细,大长腿。”
每个词像从牙缝里挤出来。
电梯“叮”地一声到了。
门缓缓打开,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地下车库。
季窈也不知道陈正满意没。
反正如果他再多说一句,她一定掉头就走,淋雨也认了。
陈正停在一辆黑色轿车旁,车灯一闪,解锁声“滴”地一响。
他走到驾驶室,没说话,只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上车。
季窈走过去,瞥了他一眼,正要钻进去,余光却捕捉到他嘴角一抹笑。
她顿时升起一股无名火。
“去哪?”车门关上后,陈正启动车子,语气随意。
季窈报了地铁站的名字。
她才不想和他在一辆车里共处四五十分钟。
“这是放我一马?”
陈正似笑非笑,“我还以为你会好好使唤我一顿。”
“不必。”季窈靠在座椅上,“以后肯定会有人替我报仇血恨。”
“是吗?”陈正唇角微扬,“那我是不是该......期待一下?”
他话音一顿:“不过,这仇怎么还要人替你报?”
季窈:“我觉得我运气不错,应该不会再遇见你了。”
后座里,她透过后视镜,看见他眼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真烦。
一看见他高兴她就难受。
她咬牙,靠回椅背,给自己顺了口气。
虽然下雨,但路上没有想象中那么堵,很快就到了地铁站。
季窈正要开门下车,手臂忽然被轻轻碰了一下。
她回头,一把黑伞被递了过来。
“你不是没伞吗?”她狐疑地看他。
“你好好回忆一下,我说的是——这里没有卖伞的。”
季窈:“......”
她盯着他两秒,一把夺了过来:“不用还的伞,不要白不要。”
“后会无期。”
“啪。”车门利落关上。
车内瞬间安静下来。
陈正望着季窈撑伞的背影走上台阶,她在地铁站口将伞抖了抖、合上,然后缓缓消失在人流里。
他收回视线,拨通助理的电话。
“陈总。”徐笙的声音通过车载音响回荡在车厢里。
“人安顿好了?”
“安顿好了。供应商已经等了快二十分钟了,您什么时候过来?”
陈正看了眼仪表盘,淡声道:“十五分钟。刚才临时有点事。先让李总去介绍采购方案。”
“明白。”
雨势稍歇,两根雨刷依旧来回刮着挡风玻璃。
陈正启动车子,打了方向盘,掉头离开。
开出几百米,他喊了语音助手,给赵临港打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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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接起,那头传来含混的声音,像从枕头堆里硬拉出来:“……正睡觉呢,你打什么电话啊?”
“晚上六点半,一般人应该不会在这个点睡觉。”陈正语气冷淡。
赵临港声音不耐烦:“有什么事,快说。”
陈正也不废话,直接问:“你还要我帮你瞒多久?”
电话那头顿了一拍,随即传来阵急促地窸窣声,像是翻身下床,紧接着是脚步声和轻轻关门的“砰”一声。
等再开口,赵临港的声音已经清醒:“你怎么突然提这个?茵茵刚才还躺我边上,幸好她睡着了。”
陈正深吸一口气,表情忽然严肃。
他沉默许久,电话那头赵临港又喊了他一声,才开口。
“我都分不清你这算出轨,还是无缝衔接,或者,你根本没把上一场恋爱当回事?”
“啧,网恋那叫恋爱吗?”赵临港毫无负罪感,“连视频都没打过,就是聊得勤一点的网友而已。”
“不是,你突然追问这个干嘛?你那边没事干了?”
陈正盯着前方的路,淡声道:“她马上要入职了。”
“艹……”赵临港惊了,“她真投简历了啊?”
“我难道要以她失恋的前男友身份,出现在她老板的位置上?”陈正冷笑。
“你招她干嘛?公司缺人缺成这样了?”赵临港语气有些烦躁,又顿了顿,接着说:“你再帮我瞒两天成吗,等茵茵回美国。万一那女生知道我骗她,肯定要来跟我闹,茵茵一直在我身边,我怕瞒不住。”
“多久,具体点。”
陈正没有耐心再陪他玩这个无聊游戏。
“一周,一周就行。”
陈正沉默了几秒:“从今天算,到下周三。之后,我不会再配合你。她有权利知道真相。”
赵临港叹了一声,像是认命:“得,正义大侠,都听你的。”
“挂了。”陈正语气干脆,没再多说一句。
-
季窈没想到,第二天早上醒来就收到了入职offer。
她躺在酒店的床上,迷迷糊糊睁眼,一眼扫到邮箱的提示,整个人顿时清醒,跟炒菜似的在床上蹬腿,又一头钻进被窝里闷声欢呼。
而且入职时间是下周一!完美避开旅程!
季窈又高兴了点。
她愉快地坐起身,打开备忘录,敲下第二条“年度重点事件”:
——在找暑假实习期间,虽然投出无数简历都石沉大海,人也已经心死,几乎准备认命的时候,终于!在今天!竟然收到了offer!虽然和自己一开始设想的专业摄影工作室/公司有些差距。
但人生不就是因为计划赶不上变化,才显得精彩吗?
心情一好,连拍照都十分有手感。今天在古镇,连着出了几张自己都意想不到的“神图”。
晚上回到酒店,修了几张,发到自己的账号上,帖子居然小爆了一下。
虽然距离“几万赞”还有一段不小的鸿沟,但从平时零星几个到这次将近八百个赞,对于她来说,已经是质的飞跃。
她十分满意。
旅程圆满结束。
回到家,她顺手导航了一下公司的地址。
然后惊讶发现,居然就在家附近。走路二十多分钟,坐地铁三个站,简直比去学校还方便。
好消息接踵而至,让季窈幸福的脑袋晕乎乎,她躺在床上,开始胡思乱想:
忽如其来的转运.......
不会是因为这两天只贴乳贴的原因吧?
唯一,但也仅限于一点点的瑕疵,就是自从知道陈正住在云熙另一个楼盘,这两天散步都不敢往那边走。
可那边有一家她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在陈正和排骨之间,经过一番痛苦抉择,季窈决定,短暂放弃糖醋排骨。
很快就到了周一入职时间。
她准时到达公司,那个只在手机屏幕里见过的HR姐姐接待了她。
这位叫利小夏的姐姐是华辰科技的元老级员工,也是第一批员工,陪着公司从旧址搬到现在的新办公楼。
利小夏耐心地带她熟悉公司,讲解布局。
华辰占据两层楼,上面是技术核心和高层办公室,楼下是职能部门。
季窈的岗位比较特殊,没有明确归属,就被安排在楼上,挨着软件开发组的一角,离CEO办公室不远。
对此一无所知的季窈,跟着利小夏上了二楼。
一路参观下来,季窈强装镇定,许多信息灌进大脑,又都溜了出去,最终只记住了两样——茶水间和洗手间的位置。
她坐下后,给程玉怡发消息,喜得称号:摸鱼圣体。
程玉怡也没闲着,立刻给她发来实习吐槽。
橙子:「我小组长简直是消息通,我刚入职没几天,东西没学多少,八卦倒是听得门儿清。什么高层内斗、派系之争,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橙子:「她说她有个朋友,以骂人出名。谁惹她就怼谁,怼得还特别有水平,领导居然被她骂服了,对她工作摸鱼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等关键时候放她上去咬人。」
季窈刚领了电脑,坐下没多久,还没被分配任务,看着消息忍笑忍得很辛苦。
AAA养猪场季总:「是金子总会发光这句话需要拓展了。」
AAA养猪场季总:「是喷子也会发光。」
橙子;「大笑.jpg」
橙子:「不说了,我开会去。」
季窈关了手机,正准备研究电脑,身后忽然有人走来。
她一抬头,是个没见过的女生,笑得挺有亲和力。
“你好呀,是新来的实习生吧?我是软件开发部的项阳阳,就在你后面。”
两人简单交换了名字,聊了几句,气氛轻松。
等项阳阳回到座位,季窈打开了台式机和新领的笔记本,准备测试机器性能,如果带不动,她还要把自己的电脑带过来。
她导入了一张旅行时拍的照片,开始调色,想看看显色是否有偏差。
正全神贯注,项阳阳忽然神秘兮兮地凑过来:“你真幸运,赶上老板出差回来,一会儿可以一饱眼福。”
“谁?”季窈忙着修摄影作品,语气漫不经心。
“咱们老板陈正啊!又高又帅又多金,你居然不知道?”
……?
季窈一顿,缓缓抬头:“是陈正?不是陈铮、陈增,还是曾正?”
项阳阳“噗嗤”笑出声:“我普通话哪有那么差,就是‘陈正’,标准发音。”
季窈缓缓收回视线,低头确认自己工牌——不是猪饲料厂。
她暗暗松了口气,
应该只是名字一样。
不过真是,这年头,怎么“陈正”的重名率比“张伟”还高?
下午。
原本安静的办公室忽然一阵小骚动。
季窈戴着头戴耳机,浑然未觉,直到项阳阳拍拍她肩膀,她才一脸懵地摘下耳机:“怎么了?”
“老板回来了。”项阳阳压低声音。
“哪里?”
她指了指季窈背后:“喏,马上过来了,他办公室就在你前面不远。”
季窈转头。
她顺着指的方向看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8. 陈、总。
季窈想立刻冲回家把胸罩全扔了。
她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实习生,而陈正那样的大老板,估计一辈子都不会正眼看她一回。
三个月实习期,躲得过去就没事。
于是,她脑子一抽,钻进了办公桌底下。
项阳阳正准备和季窈说话,结果一转头,刚才站在身边活生生的人,只剩下“人体描边”的虚线。
大白天见鬼了?
她左右寻找未果。
直到余光撇见工位下方,有一个可疑的身影在蠕动。
“?”
项阳阳看了眼正从走廊那头走过来的陈总,又低头看着钻桌底的季窈,脸上极力挤出“你到底在干什么”的复杂表情。
季窈连忙竖起食指放在唇前,疯狂摇头,眼神恳求。
项阳阳刚想说点什么,但已经来不及了。
陈正出差一周,刚回来,堆了许多文件要签。
他一边翻阅助理递来的文件,一边走到某个工位前。
目光扫过桌角,被一只耳罩式耳机吸引了注意——他不久前才在一个人脖子上见过那款。
电脑亮着,PS开着,页面停在熟悉的旅游景点的调色草稿上。
但椅子上空空如也。
他脚步顿了顿,眉梢轻动。
低头一看,桌下有人缩成一团,脸埋在臂弯里,一副掩耳盗铃的姿态。
陈正看了一眼,没有出声。面色自然地继续往前走,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也没让任何人察觉到什么异常。
项阳阳偷偷目送老板进办公室,暗自感叹怎么能有人帅成这样。然后猛然想起桌下还有一个人,赶紧蹲下身拍拍她。
“你到底怎么回事?见着老板跟见鬼一样。”
“初入职场怕老板我能理解,但你怕成这样,就有点反常了。”
季窈小心翼翼地坐回椅子,探头张望一圈,确定没看到陈正的影子,才猛地松了一口气。
面对项阳阳的质问,她百口莫辩,只能硬着头皮顺着话说:“我明白了......以后会慢慢适应的。”
项阳阳看着她摇摇头,叹了口气,回到自己工位。
季窈觉得自己被资本做局了。
先是一眼心动的人变成了网恋对象的室友,再是被她冷眼相对的渣男变成顶头上司。
最关键的是——她抬头就能看到CEO办公室的玻璃门。
这个位置不好。
她缩在电脑后面许久,终于忍不住给HR发消息。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专业,她还特地改了用了好几年的微信昵称。
Yao:「小夏姐,打扰了。请问公司还有没有其他工位空着?」
Yao:「这儿离CEO办公室太近了,压迫感太强……真的有点呼吸困难。」
消息刚发出去不到两秒,季窈就反应过来。
这么问会不会太突兀?
第一天入职就申请换工位,会不会显得不专业,还惹人烦?
她飞快撤回,又补发一条。
Yao:「抱歉,发错了。」
彼时,CEO办公室里,利小夏正拿着iPad给陈正做例行工作汇报。
屏幕上两条微信弹窗突兀跳出,一条是问有没有空工位,一条是说老板有压迫感,自己呼吸困难,紧接着是一条撤回提示,然后是那条欲盖弥彰的“发错了”。
利小夏眼皮一跳。
这台iPad是她今天临时借同事的,压根没注意微信提醒没关。
她悄悄抬眼瞥了陈正一眼。
他神色平静,目光落在汇报内容上,仿佛根本没注意刚才的弹窗。
但……这合理吗?
利小夏保持怀疑。
她努力假装镇定,把报告讲完,刚准备站起身说“陈总,那我回去工作了”,就听见他突然开口:
“今天是不是新来了一个实习生?”
利小夏心里一紧,表面仍然从容:“是的,产品摄影岗那边新招的,名字叫季窈,今天刚入职。”
“季窈。”陈正重复了一遍,语调淡淡,嘴角却像藏了点笑意。
利小夏她硬着头皮点头:“对,叫季窈。”
“嗯。”陈正漫不经心地应了声,“这个人我没面过,你让她过来一趟,我想了解一下。”
季窈刚给程玉仪发消息,告诉她前网恋对象竟然是自己老板这件事,还没等回复,眼前被一片阴影覆盖。
她抬头,利小夏站在她面前,脸上带着一种“我已经尽力了”的复杂表情。
一分钟后,季窈站在CEO办公室门口,敲了两声。
“进。”里面传来陈正低沉平稳的声音。
她咬咬牙,推门而入。
陈正坐在宽阔办公桌后面,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看来你运气不太好,”他慢悠悠地开口,“又遇见我了。”
季窈勉强勾了下嘴角,干巴巴地回敬,“说笑了,陈、总。”
“先别站着,”陈正抬了抬下巴,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下聊聊。”
她虽然全身都在抗拒,但还是照做了,坐下后装出一副端正乖巧的姿态,小声道:“会不会太打扰您了?”
“这是正常流程。”陈正看着她,“不是针对你,别紧张。”
季窈微微松了口气。
——直到他下一句慢悠悠地补刀:
“不用觉得压迫感太强,别把自己憋死。”
“.......?”季窈大脑一空。
不对,她猛地抬头看过去。他怎么会知道这句话???!
“好的。”她一脸“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撑着:“陈总......您想聊点什么?”
陈正不紧不慢:“先聊简历上的信息。”
“比如说......”他故意停顿,“姓名:季窈。”
他说这话时,语气一派正经,可那“季窈”两个字却被他念得格外有味道——尾音带着一丝轻挑,像故意叫醒她心底的某段记忆。
完蛋了。
用假名字“季仪心”骗陈正这件事,她竟然,彻底,忘了。
她“哈哈”干笑两声,强撑着脸皮开口:“是这样的......我平时不太习惯跟陌生人说真名,安全意识比较高,不是针对您。”
这话说完她自己都乐了。
爱咋咋吧,直接摆烂。现在直接开除她都无所谓,只是一个自己梦寐以求的实习而已。
她不在意。
可陈正只是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做得不错。”
“啊?”季窈条件反射地抬头,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个习惯可以继续保持。”
季窈:“……”
行。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陈正说的确实如他承诺的“正常流程”。全是围绕工作本身展开。
季窈发现,提到工作的时候,陈正这人认真地可怕。
他提出需求非常明确,没有一句废话,逻辑严丝合缝,语言精炼直接。没有她最讨厌的那种:“你看着弄”“我说不上来,但我觉得怪怪的”这类模糊废话型表达。
十几分钟下来,季窈不仅搞清楚了这实习期要干什么,还精准掌握了他对“产品视觉感”的调性要求。
心想,陈正这个人......感情方面先不提,但作为老板,甚至工作合伙人、朋友——都挺靠谱的。
回到工位。
她发现自己原本那股面对“网恋对象变老板”的尴尬和慌乱,好像......没了。
在心理学领域,这好像是属于某种“人设崩塌型好感建立”。
也就是说,当一个你原本不抱好感甚至排斥的人,在专业领域突然展现出极强的能力和清晰度,大脑会迅速重评对他的印象,从情绪防御转向信任接纳。
她打开微信,看到程玉仪已经连发了七八条消息。
橙子:「我刚才在挨训,没看手机!」
橙子:「什么???」
橙子:「我靠,完了完了完了!」
橙子:「那怎么办?他有没有针对你啊!!」
橙子:「你要是顶不住,就把真相告诉他吧。他要是生气,最多发消息骂我,我不看或者直接拉黑就行!」
橙子:「不过......他要是知道你联合我一起骗他,会不会更生气啊啊啊啊」
橙子:「怎么不回复了??」
季窈噗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开始回消息。
Yao:「刚才被叫去办公室了。」
Yao:「还好,情况比我想象中好,他没有公报私仇。」
Yao:「既然这段代码还能跑,我就先不动它了TvT」
Yao:「等什么时候崩了,我再背水一战。」
橙子:「好的好的!太好了!!」
橙子:「不管你告不告诉他,看你心情,我已经做好随时被骂的准备了!」
Yao:「OK.jpg」
虽然季窈这个岗位没有明确的部门归属,公司还是安排了市场部一位负责营销策划的前辈做她的带教老师。
公司过往的产品拍摄一直交给外包工作室处理,但这些工作室手上项目繁多,沟通效率低,每次舒影这边临时想加点细节或调整拍摄脚本,都得排队等空档。
几次拍摄被耽误后,舒影实在受够了这种被动,向人力资源部门提出建议,是否可以有一个全职的产品拍摄岗位,这样不仅能提高执行效率,品牌视觉也更容易统一。
没想到过了一阵子,公司还真给她配了一个实习生。
只是——对方刚读完大二。
到底是来帮忙还是添乱,目前还不好说。
不过舒影对这个叫季窈的女生印象不错。看起来外表乖巧,性格却很有主见,做事也挺主动,跟她合作起来意外地舒服。
由于前期的一些拍摄项目仍在进行中,舒影便把她带到摄影棚,让她先在一旁观摩学习。
摄影棚离办公楼不远吗,都在同一个区域的商圈,走路几分钟就到了。
季窈满脸好奇进入现场。
透过远处那块白色反光板,她看见了正忙着布光的摄影师。
那是一眼就能认出的“典型摄影师”:戴着宽边帽、金属框眼镜,鼻梁上挂着取景器的挂绳,嘴角留着修得一丝不苟的小胡子。一身多口袋的摄影马甲装得鼓鼓囊囊,口袋里插着笔、镜头盖、小手电,肩上还斜挎着一个磨得发白的老相机包
在拍摄休息间隙,舒影把季窈带过去,简单介绍了一句:“卜老师,这是我们新来的实习生季窈,我带她来学习学习,您以后要多多关照啊。”
卜泰平刚擦完镜头,手顿了一下,脸上仍带着礼貌的笑。
“哟,公司现在开始配实习生了?那也应该是跟你学习啊,跟我学习算什么?还是说,现在公司有摄影后备人才了?”
季窈暗吸一口凉气。
刚进职场,就遇见这种场面。
卜泰平这话,已经不算阴阳怪气了,几乎是明着说“你这是带人来抢我饭碗吧。”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连一旁的灯光师都若无其事地把身体侧了个方向,假装调整设备。
舒影笑了笑,打圆场。
“她还在读大二,今天第一天来,哪里谈得上后备人才啊。就是想着让她来现场多看看,平时我们市场部那边事儿多,也顾不上你们拍摄这边,所以找个实习生帮跑跑腿,顺带学点东西,好让我能省点心。”
但卜泰平只是“哦”了一声,说:“行啊,跑腿儿可以。刚好忙了一上午,休息一段时间还要继续,就让她去给大家买几杯咖啡吧。”
舒影眉心微蹙,本想开口替季窈缓一缓,季窈却先一步轻声问:“几杯?”
“八杯。”卜泰平慢悠悠地回头,看了她一眼,“棚里这边八个人,别落下。”
“好,您稍等,我先记下大家口味。”
她掏出手机,语气平静得近乎冷静,“美式、拿铁还是卡布奇诺?有没有忌糖忌奶?”
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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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把卜泰平问住了。
片刻后,他挑了下眉毛,笑着说:“还挺讲究。”
“跑腿归跑腿,也得跑得专业一点。”季窈抬头看他,语气依然礼貌。
季窈准备下楼的时候,舒影走了过来,朝棚里翻了个白眼:“这人脾气特怪,不好相处,我平常没少受他的气,但是他拍摄的产品风格,还没找到能替代他的。哎......哪个行业都是这样,能力强的人才有硬气的资格。”
“你还好吧?”舒影问季窈,“第一天上班就遇见这样的人。”
季窈摇摇头,说没事。
舒影还有别的事要和拍摄团队沟通,没法陪她下楼,只能放她一个人离开。
电梯门在眼前合上。狭小的空间里终于只剩她自己。
压下去的情绪猛地反弹上来。
虽然刚才说着“没事”,但她确实有点难过。不是因为跑腿买咖啡这件事本身,而是那种“我明明可以不做,却不得不低头”的落差感。
季窈长这么大,向来有选择的权利。
不想做的事,她可以不做,从不担心会有什么后果。
这是她父母给她的底气。
初中那年,有个老师脾气差,喜欢用书本砸学生的头,别人都忍了,但他那一下砸到季窈头上,她当场扔下书就冲下楼,说要报警。
被教导主任拉进办公室训话,说她无法无天,要请家长。
结果母亲刘秀文赶来,了解完情况后,当场骂了教导主任和老师,最后那位老师不得不亲自给她道歉。
她从来不需要讨好谁,也从没觉得有这个必要。
如果换成以前,她大概率一句“不好意思,我不是来送咖啡的”,然后拎包走人。
可现在,她却要笑着做一件自己不想做的事。
难道这就是所谓“大人世界”的游戏规则?先给你个下马威,看你识不识趣。
她心里清楚,这份委屈也许听上去有点矫情,毕竟比这更糟的职场遭遇多的是。
但也在试着接受自己被磨平棱角。她想知道自己在这个她不熟悉的规则场里,能不能很好地活下去。
季窈走进咖啡店时,正值午休高峰,柜台前排了小半队人。
她站到队尾,拿着手机仔细确认着每个人的咖啡口味——美式两杯,不加糖;拿铁三杯,其中一杯要去奶泡;还有一杯卡布奇诺,加燕麦奶……她不常跑这种“外卖任务”,但既然接了,就不想做得敷衍。
快排到她时,她下意识往前凑了步,还没开口。
后面突然伸过来一只手,递上了付款码。
“我就点一杯,麻烦你让我先来一下?”
男人的声音带着些不耐烦,看起来三十出头,穿得讲究,手腕上还戴着一块泛着银光的表。
季窈侧过身,语气不动如水:“不好意思,现在该轮到我了吧?”
男人皱起眉。他早在排队时就看到她在那里翻手机点单,一副慢悠悠的样子。赶时间的时候遇上这种人,真让人窝火。
“你一个人要点八杯?他们是按顺序做的你知道吗?我赶时间。你不觉得后面那么多人等着,你这样挺自私的吗?”
季窈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我没有插队,也没超过点单限制。这是正常排队,没人规定点单必须控制在一分钟以内。”
男人被顶了回去,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声音拔高一分:“至于吗你?点几杯咖啡当多大的事,小题大做!别人赶时间你都不知道让一下,你有没有点素质啊?”
“如果你一开始礼貌点问我,我或许会答应。”她的声音冷得毫不留情,“但我不需要对一个没教养的人展示什么素质。”
不知道哪句话扎进了男人的软肋,他脸一下涨红,突然朝她逼近一步,语气几乎带着火气:“你说谁没教养——”
他情绪失控地推了她一下。
动作不算重,却猝不及防。
她穿的鞋底薄,脚下一滑,个人猛地往后跌去。
心里只来得及“咯噔”一声,还没触地,后背就撞进了一个温热而稳实的怀里。
她被稳稳扶住,一只手握住了她手臂的内侧,控制住她的重心。
就在她还未回神的瞬间,前方那个男人怒气未消,居然抬手做出挥拳的姿势。
——下一秒,那男人的手腕被一只更有力的手死死扣住。
“嘶——!”
男人痛得猛地弯下腰,整个人被一个反关节动作控制住,差点跪在地上。
身后的男人语气不高,却十分有力量。
“别让我在你另一只手上,也演示一遍。”
季窈猛地抬头,是陈正。
男人脸涨得通红,冷汗都冒了出来,嘴里“啊啊”直叫,却挣脱不开。
陈正垂眸看着他,然后松开手,男人整个人摔坐在地上,捂着手腕,狼狈不堪。
四周一片寂静,店里的人都看傻了,有人已经悄悄掏出手机录像。
陈正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缓缓转头看向季窈,语气换了种温度:“受伤没?”
季窈摇摇头头,声音发紧:“.......没。”
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整个人是被他一只手圈住,另一只手还攀在他胸口。方才那一瞬,她整条脊背都贴着他的身体,是靠他才能稳住重心、没当众摔倒。
她本能想抽身后退,却又觉得此刻退开显得太急,反而更窘。身子僵了几秒,才勉强站直,从他怀里退了出去。
陈正外出回来,路过这家咖啡店,原本只是想随便买杯美式。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吵闹声。他眉头微蹙,本想绕道换家店,却在转身的那一瞬,瞥见人群前方那个熟悉的身影。
竟然是季窈。
“你怎么来这买咖啡?公司楼下不是更近?”
他的语气不带责备,更像是一种习惯性评估。
季窈低头,神情有点局促:“我跟舒影姐去了一趟摄影棚.......刚好中场休息,他们让我下来给大家买咖啡。”
9. 视频通话
窈点完单,走回座位。
陈正坐在她身边,两人之间隔着一个手肘的距离。
她低着头,盯着手机上的天气预报,一页页翻,又一页页翻回来,视线却始终没有聚焦。
她能感觉到身边人的存在。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静。
季窈侧了侧头,看见陈正低着头,神情似乎很专注,拇指缓慢地在屏幕上滑动,像是在处理要紧的工作消息。
她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开口:“陈总,要是您忙的话,就先回去吧。”
语气礼貌而克制:“一会儿我把您的咖啡送过去。”
陈正动作一顿,拇指停在屏幕上。
他刚才一直在微信聊天界面里来回划动,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脸滚键盘一样,给自己的聊天框发了一堆没头没脑的东西。
视线落在她脸上,嘴角忽然勾了一下。
“无事献殷勤?”
明明不久前还跟他针锋相对。
季窈:“......”
如果他现在不是自己的老板,她一定会骂一句“蹬鼻子上脸”。
她咽了口气,强装镇定。
“主要是......谢谢刚才出手相助。”又忍不住补了一句,“没想到你还真会打架。”
气氛像是稍微松动了点。
陈正往椅子上一靠,说:“你好像对我有很大的误解。”
“......”
季窈懒得再理他。
不让自己跑腿还好呢,省事。
她才没有闲工夫热脸贴冷屁股。
餐点做好后,两人拿了饮品,走出店门。
季窈余光扫到他手里竟然拎着两杯咖啡,微微一愣。
他什么时候买的第二杯?
谁能劳动大驾,让陈正给她带东西?
不会是女朋友吧?
这人当初有个网恋对象,还能在现实里撩她......脚踏两条船这种事,他能干得出来也不意外。
念头越飘越远,她不自觉沉浸进去了,脑子里已经编出一整段狗血情节。
正神游着,冷不丁听见他开口。
“拿着。”
她愣住,下意识抬头。
那杯饮品已经递到了她眼前,隔着纸杯的热度透过空气,离她只有几厘米。
“啊?”她往后退了半步,声音带着一点疑惑,“......给我?”
原来刚才是多想了。
可季窈从小就不爱苦味。
小时候去李阿姨家吃饭,总是会有炒苦瓜这道菜,季窈实在吃不下,总是趁陈正不注意,悄悄把苦瓜夹进他的碗里。
上大学后,程玉怡和梁心,每天早八都得靠一杯黑咖啡续命,她好奇尝过一口,感觉像在吞中药。
现在要是接这杯咖啡,她一会儿还得偷偷找个地方扔掉。
不接....又有点驳他面子。
“是红茶拿铁。”他忽然说。
季窈愣了愣,眨了眨眼,要不是建国后不允许成精,她都要怀疑陈正会读心了。
伸手接过:“......谢谢。”
一路上,两人没怎么说话,各自走在自己影子里,直到走到分岔路口。
公司和摄影棚方向不同。
“陈总,那我就先过去了。”
季窈一只手拎着大袋子,另只手举了举那杯红茶拿铁,礼貌性致意。
陈正没立刻答话,季窈不解的看着他,他却突然走近半步,低声问:“你知道讨厌一个人,最好的解决办法是什么吗?”
她抬头看他,呼吸轻轻一顿,心里却莫名跳了一下。
季窈不敢相信,他是在说那个讨人厌的摄影师?
“......是什么?”她问。
他看着她,笑意很浅:“取代他。”
.....
某种程度上,被人小看反而是一种好事。
被忽视,便意味着可以悄无声息地扎根、抽枝,在无人察觉的阴影里慢慢生长。
季窈就是在不被当回事,可以随意出入观摩拍摄现场的时候,从卜泰平身上学到了不少关于棚拍的经验和知识。
刚上班两天,她就已经觉得收获满满。
周二晚上,程玉怡正好出差在A市,季窈便约她吃顿饭。
说是吃饭,其实两人点了一桌外卖,窝在季窈家里,一边刷剧一边开吃,满屋都是热气腾腾的饭香。
“你们这次出差,要在A市待到什么时候?”季窈含着一块糖醋排骨,嘴巴鼓鼓的,声音含混不清。
“周五。”程玉怡回得简短,顺手给自己倒了杯水,“全国分公司联合培训,阵仗大得很。”
“连实习生都得参加?”季窈挑眉,惊讶地看她。
“每个部门有人数KPI,我那组长一拍脑袋就把我带上了。”程玉怡瘫在沙发上,叹了口气,“本来以为能趁领导不在摸鱼呢。”
“你们公司也太卷了吧。”季窈感慨着,把排骨骨头扔进纸盒里。
程玉怡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神秘兮兮地摇头:“我们公司那不算什么,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卷的地方是哪吗?”
季窈放下筷子,目视远方,认真思考了一下。
片刻后,她语气坚定地回答:“木乃伊博物馆。”
程玉怡:“......”
“晚上不睡觉前偷偷背梗是吧?”
她把话题拉回来:“我是说,我们对面的游戏大厂,听说有部门天天加班到凌晨两点,灯都不带灭的。”
程玉怡拉着季窈天南地北扯了很多,从公司培训聊到办公室八卦,又莫名其妙地绕回了她那个前网恋男友。
她支支吾吾,眼神飘忽:“……对了,你在公司还顺利吗?老板没为难你吧?”
季窈当然知道程玉怡在问谁,轻轻摇了摇头。
说到底,除了刚上班那天陈正喊她过去谈话,以及在咖啡店遇见那次,剩下的时间她都没跟陈正打过照面。
据说华辰科技在城北有一个合作的研发机构,他会经常过去盯实验进展。
除非一些有重要事务需要回公司处理,他一般都不在办公室。
直到刚才听程玉怡突然提起这个名字,她才意识到,如果陈正也不在她面前出现,他在她的生活中的存在感似乎没有那么强。
“……哦,那就好。”她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继续夹菜。
听她语气,季窈嗅出一丝不对劲,她眼睛一眯,凑过去,死死盯住程玉怡的脸,语气蓄满火药味:“你怎么突然提起他?你别告诉我......你俩又联系上了?”
“如果是这样,那之前所有事,我岂不是都白干了?我真会嘎嘣一下死在你面前。”
程玉怡:“......”
季窈:“?”
“你别不说话,我有点害怕啊啊啊啊。”
“没有没有没有!”程玉怡立刻双手乱挥,急得语无伦次,“怎么会嘛,没这回事,绝对没有。”
但声音虚得像棉花,听起来很没有说服力。
季窈悬着的心还没放下,正准备追问,程玉怡的手机忽然响了。
手机放在桌上,微信通话提醒赫然弹出。
程玉怡几乎本能地一个动作,飞快地挂断,把手机屏幕扣在桌上。
这动作,在季窈眼里等于明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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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玉——怡!!”她咬牙切齿地扑到她身上,“你完了你!我要杀了你!!!”
程玉怡连忙举手投降,语气软得不行:“不是的不是的,你听我解释!”
季窈撤回一个击杀,抱臂靠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一副“我就看你怎么编”的神情。
程玉怡一看有戏,抓紧解释:“我俩之前在游戏里绑定了情侣关系。后来分手忘了解绑。今天他突然联系我,说要解除绑定。但你知道的,下午我一直在培训,根本没空登游戏。培训一结束我就来找你了,我哪敢当着你面和他聊天啊。”
“——你还知道。”季窈不忘见缝插针。
“......”程玉怡讪讪地笑了笑,继续说,“从下午到现在我都没回他,估计他等急了,才打微信电话过来。我发誓,我们之前真没再联系。”
季窈面无表情地伸出手,一根一根把她那只发誓的“4”字手势掰下来,然后指着桌上的手机:“行,我这次信你一回。你现在就回他消息,把绑定解除,我看着你。”
程玉怡仿佛从二十年监禁不得假释被改判为社区劳动。
如释重负地点头,赶紧解锁手机,点进聊天框,展示给她看。
确实如她所说,没有别的聊天内容。
季窈的眉头松了点。
不过,这头像?
她神情微妙。也太不陈正了吧。
知人知面不知心,知人知面不知心,知人知面不知心......
季窈在心里默念。
程玉怡低头开始编辑信息,手指刚动起来,界面却突然又跳出一个通话请求。
她跟那人以前玩游戏时总开麦通话,习惯使然,竟下意识点了“接听”。
抬头,季窈正撑着下巴看她。
程玉怡想了想,算了,上吊和砍头都是死。
电话里说也一样。
手机扬声器里,突兀传来男人的一句话:
“怎么不回我消息?”
程玉怡低头。
一张脸猝不及防地出现。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惨叫,手机直接脱手,“咚”地掉到地上,屏幕朝下。
季窈猛地坐直:“你干嘛?见鬼了?”
没想到,程玉怡表情凝固,点了点头。
季窈:“......?”
程玉怡:“他打的是视频通话,我看到他脸了。”
下一秒,地上的手机里,飘上来一声无奈沉闷的男声:“我还在地上呢,你们能别聊了吗?”
季窈:“????”
这声线,这语气,这说话方式......怎么听,怎么都不像陈正。
程玉怡也慌了,凑过来低声问:“现在怎么办?”
季窈:“他现在是我老板,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程玉怡咽了口口水,捂着胸口顺了顺气,硬着头皮把手机捡起来,手指死死按住摄像头:“你怎么突然打视频啊?”
对面男人语气非常直接:“你有病吧?不想让我看就关摄像头,捂着干嘛?脱裤子放屁。”
......对哦。
程玉怡反应过来,讪讪地把摄像头点掉。
季窈这时却皱起了眉——
不对劲。
这声音有点不对劲。
十分有十万分的不对劲。
季窈冲程玉怡做了个手势:“让我看看。”
程玉怡一边跟他说话,顺势地把手机转了个方向,让屏幕朝向季窈。
然后,季窈看见了一张十分陌生的脸——
“????!!”
这他爹的谁啊?!
10. 是误会
三层的私人展厅内,暖白色的灯光柔和地洒在玻璃展柜上。
柜中陈列着一只年代久远的粉彩碗,釉面温润细腻,边上一块镶着金边的标牌静静躺着——“非公开拍品,洽谈请联系专员”。
陈正站在红木边桌前,身着深色西装,剪裁利落,整个人被勾勒得挺拔冷峻。他没有说话,只是拈着香槟杯,指尖轻轻敲打杯身。
不远处,赵临港从露台折返。
陈正目光扫了他一眼,淡淡开口:“这个时间,给谁打电话?”
展厅此刻是苏富比在香港举办的夜间预展——VIPOnlyPreviewNight,闭门私洽,名单审核极严。
刚才正在讲解展品,赵临港却走出去,单独打了通电话,不可能是无关紧要的人。
赵临港闻言笑了一下,语气调侃:“不是你想的那些人。”
“是那个......之前网恋的姑娘。”
陈正表情松动,又忽然拧起眉头:“你说的是我替你去见的那个?”
“对啊。”赵临港毫不避讳地点头,“我跟她解释清楚了,说那天不是我本人,是我朋友帮忙顶上的。”
“说好的周三,现在才周二,是不是信守承诺了?”赵临港拍了拍他的肩,“你的身份从此分明了。”
陈正没说话,手指顿了顿,眉头却越锁越紧:“你跟她聊了什么?你们还在联系?还是已经和好了?”
一连串的问题,不是陈正的风格。
赵临港一愣,随即笑着举手投降:“得得得,让我脑子先缓缓。”
他酝酿了几秒。
“自从你跟我说,这小姑娘见了你这张帅脸后,主动提分手,我就对她更感兴趣了,觉得挺特别的,有个性的一个小姑娘。这不是想着破镜重圆,再续前缘。”
“所以就找了个理由联系她试试呗。”
陈正语气沉下来:“贝茵茵刚走,你就迫不及待?赵临港,你脑子是被熨斗熨平了吗?”
赵临港:“你看你,总是小题大做。”
“我就不明白了,万一被发现也是我被发现,跟你也没什么关系,管这么多干什么。”
陈正没再接这话茬,话锋一转:“现在到什么阶段了?她同意跟你复合没?”
“暂时还没有。”赵临港说,“但有希望。”
“什么意思?”
“刚才我跟她打视频电话。”赵临港靠在高脚椅边,嘴角挂着笑,语气却比平时轻了些,“她激动的都把手机扔地上了。”
“我跟她说,之前见面的人其实不是我,她愣了一下,没发火,也没骂我。就只是沉默了一会,说她需要点时间,然后挂了。”
他转着手里的酒杯,似乎在回味那一刻的反应,“没拒绝,说明门还没关死。”
“所以我决定,准备这两天展开攻势。”
“不行。”陈正的声音突兀地插进来。
赵临港一愣,转头看他:“我没听错吧?”
他挑眉,半是惊讶半是打趣地看着他:“你不会是......见了她之后,自己动心了?”
“你要翘我墙角?”
陈正没立刻回应,只是目光落在他身上。展厅里的灯光打在他侧脸上,线条被刻得越发分明。
看得赵临港心里有些发毛。
陈正终于开口,声音很轻,但句句压着气:“我不会做这种事。”
他顿了一下。
“但你要么和贝茵茵彻底结束了再去追别人,要么就别再去打扰她。不然,我不会再替你在赵老师面前说一句好话。”
赵临港:“......”
“好好好,威胁我。”
他泄了口气,撇撇嘴,语气懒懒的:“好吧,我承认这个方法确实有用。”
“答应你还不行吗,我跟你保证,不主动联系她。但话又说回来,要是她主动联系我,你可就管不着了啊。”
......
周三早上。
季窈被闹钟吵醒,手忙脚乱地按掉手机,整个人蜷进被窝里,像只自我放逐的章鱼。
要不......干脆辞职算了。
一想到自己前几天误会陈正是渣男,对他冷言冷语,语气时不时冒火星子,现在就有种强烈的羞耻感扑面而来。
不过这是她一个人的错吗?
谁让陈正竟然替朋友去见网恋对象?
这句话像个回旋镖,砸得季窈脑门生疼。
虽然她也干了差不多的事,但她那是临时,是被安排,不是设计好的,是走投无路的应急处理。
而他呢?事先有预谋。
这很不一样。
季窈允许这一点点的小双标在心中滋生。
她在“再不起就迟到”与“再躺五分钟”之间反复横横跳,终于在起床的“死亡临界点”爬起来,洗漱换衣服,一路狂飙,按时抵达公司。
工位桌面上静静地躺着一杯咖啡。
不是给自己喝的。
是她早上特意买来,准备送给陈正的“赔罪”咖啡。
她一边喝水一边盯着电脑上的相机原片发呆,想着要不要趁早上人少,找个机会送过去。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挡住了她的余光。
抬头,产品部的严昊站在自己工位前。
昨天他们刚对接过新品拍摄,已经认识。季窈礼貌性地打了声招呼。
“你也喜欢这家咖啡啊?”严昊晃了晃手里的咖啡袋,“这是他们家今天上新,我也刚买的,好喝得不行。”
“......”
季窈肯定不能说这是给陈正买的,只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是啊,好巧。”
严昊个咖啡爱好者,这家咖啡店不是连锁,比较小众,但是咖啡豆一绝,被严昊誉商圈附近的咖啡NO.1.
他曾在同事面前花式安利这家,结果全办公室人最后还是对瑞幸的九块九死心塌地。
直到今天,终于遇上了“同类”,顿时打开了话匣子。
“这款豆子用的是厄瓜多尔高原水洗豆,偏酸,但余韵带点焦糖,我跟你讲——”
季窈在心里哀嚎。原本以为只是几句寒暄,结果被严昊拉着听了十多分钟关于“浅烘焙的灵魂”和“中段发酵带来的风味层次”。
她一边微笑点头,一边心如死水。
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一个谎话需要无数个谎话去圆。
终于,在严昊一句“哎不行,我得赶紧回工位干活了”中,这场关于咖啡豆风味的演讲总算落下帷幕。
季窈如释重负,松了口气,朝CEO办公室方向望去。
百叶窗拉得严丝合缝,隔着玻璃什么都看不清。
她在工位原地犹豫了几秒,终究还是没能按捺住心里那点躁动——赶紧去坦白算了,不然这口憋在心头的气,迟早得炸。
她站起身,慢慢踱步到办公室门前。
手举起又放下,她没有立刻敲门,而是左顾右盼看有没有人经过,一边佯装查看文件,一边悄悄把视线贴近玻璃缝隙。
百叶窗的缝隙极窄,她眯着眼看了半天,模模糊糊地判断……似乎没人?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鼓起勇气敲门时,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她反应极快,一个激灵,立刻拿起随身携带的资料册挡在胸前,低头翻页,演得比演员还专业。
“我说怎么在工位上找不到你。”
是舒影的声音。
季窈猛地抬头,心跳差点漏了一拍。
“你有事找陈总?”舒影扫了一眼她,又看了看紧闭的办公室门。
“啊……对。”季窈干笑着点头,“昨天不是跟产品部的严昊沟通了拍摄方案嘛,我想着陈总之前交代过我要全程跟进,所以来汇报下进度。”
舒影点点头,语气平常:“你今天啊,估计是见不到他了。”
季窈一怔:“啊?为什么?”
“昨天他就飞去香港出差了,得等周四或周五才回来。”舒影边说边翻看手里的文件,“临时安排的事,走得挺急。”
“原来是这样……”季窈有些泄气地低声说。
“所以先把汇报放一放吧,我这边有个营销方案要协调,来,跟我过去一下。”
“好。”她答应着,跟在舒影身后走了出去。
经过自己工位时,她无意识地扫了一眼那杯被自己早起特意买来的咖啡,还没来得及递出去,此刻孤零零地放在桌角,纸杯外壁的水珠已经凝成一圈淡淡的水痕。
她脑海里飘过一行字:
微信余额:-30
......
周五上午,香港国际机场的贵宾休息室内。
陈正坐在靠窗的沙发上,窗外是灰蒙的天和起落的飞机。他手里拿着手机,刚点开一条微信消息。
赵临港发来一句话:
Z:「不好意思,这次可真不是我主动。」
紧跟着,又是一张聊天截图弹了出来。
对话框里,女生只发了一句话:
“要不然先别解除情侣关系吧。”
赵临港附带了一个呲牙笑表情,像是急着在他面前炫耀。
陈正沉默地看着那行字,用力按了下侧面键,屏幕熄灭,黑镜般的屏幕映出他淡淡的倒影。
他将视线移开,落在对面坐着的男人身上。
男人头发是自然的浅棕色,瞳色更浅,带着些西方人的冷色调,乍看像是外国人,但仔细看,眉眼间却有明显的东方轮廓。
他开口,用流利的英语问:“你已经在中国待两年多了,什么时候打算回美国?你就不想Liam了吗?他可是你亲弟弟。”
陈正安静地看了他几秒,没有立刻回应,而后缓慢地用中文回道:“你什么时候开始觉得,我的事需要你来管了?”
男人一愣,虽然对面的人一直很冷漠,但似乎心情突然变差了点。
男人轻轻叹了口气,也换回不太熟练的中文:“我不知道你还要赌气多久。”
话音未落,广播声在静谧的休息室响起,提醒前往洛杉矶航班的旅客尽快前往登机口。
陈正低头看了眼手表,语气平稳:“从这走过去大概十分钟。如果你不想在机场狼狈奔跑,体面的赶上飞机,最好现在动身。”
他顿了顿,唇角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Littlebrother。”
那男人脸色微变,被这句话噎得说不出话来。他站起身,看了陈正一眼,转身大步离开,脚步带着几分不甘和急促。
陈正目送他离开,直到那道背影彻底消失在休息室门口,神色始终没有太多起伏。
收回视线时,手机震了一下。
新消息弹出,是助理徐笙发来的:
徐笙:「陈总,今天是否需要安排人接机?」
他回复得干脆:“不用了。”
然后切回赵临港的对话框,重新点开那张截图。
截图截得并不完整,只能看清对话人发的那句话和一小块头像。
他下意识放大那部分。
头像是一个小熊,抱着一颗心,眼神圆圆的,看上去很可爱。
陈正怔了怔。
这个风格......不像季窈会用的。
但这个疑问只在脑海中一闪,旋即被他自己掐灭。
这么多年过去了,谁都会变的。
他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指尖在“返回”按钮上停留片刻,终究还是退回了主界面,随手将手机放回口袋。
......
得知陈正并不是程玉怡的“网恋对象”之后,又连着两天没见到人,季窈心头那根紧绷的弦反倒松了一点。
虽然她确实误会了他,偶尔两次见到他时,话里话外全是火药味,还说了些不太客气的句子。
但好像,也没做出什么特别不可挽回的事。
顶多就是对一个无辜的帅哥老板语气重了亿点点,态度差了亿点点。
人嘛,都会有误判。
而且,凡事都有两面性,人要学会辩证的看待事物。
虽然这场误会看似是不好的事,但也意味着——她,又可以重新泡陈正了!
虽然他现在还是她的老板。
老板就是老板呀......老板是不可以变成男朋友的,变成男朋友,就再也不能坦率地看着老板的眼睛再和他说项目完成不了要延期了......如果变成男朋友了就只能在夜晚一起缩在被子里,用亲亲作为道歉,再钻进欲望与爱的温床......所以老板只能是男朋友......哦不......她是说......所以男朋友只能是老板......抱歉......她是说......老板......
总之,这快要到手的帅鸭子不能飞走。
要是错过了陈正,季窈以后都没脸自称颜控,只配降级为口嗨。
哪怕他们之间目前还是有点小隔阂,但再怎么说,她也占了个天时地利。
至于“人不和”这事,她决定视而不见。
下午,阳光从百叶窗缝隙里斜斜落进工位,季窈靠在转椅里转圈,一边旋转一边神游在自己的幻想世界里。
也不知道陈正什么时候回来。
正想着,一转头,椅子旋到正对面,她的视线倏地撞上一道熟悉的身影。
陈正。
季窈差点连魂都没了,动作极快地坐直。
头埋进电脑屏幕,双手胡乱在键盘上敲了两下,企图伪装成“认真工作ing”的模范员工。
耳边的脚步声由重变轻,经过她工位时只停了半秒,随即传来一声熟悉的“咔哒”,是办公室门被拉开的声音。
接着,“啪”地一声,门关上了。
她这才在心里长舒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皮。
不知过了多久,季窈瞥见陈正从办公室出来,往茶水间方向走去。
季窈几乎没犹豫,条件反射地起身。
她随手拿起水杯,强行给自己编出一个“正经理由”,步子却迈得轻又快,像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牵着走过去。
茶水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透明玻璃隔出一片半私密的空间。陈正站在咖啡机前,低头操作,指尖按下“拿铁”键。
袖口挽到小臂,露出骨节分明的手腕,冷白的光打在上面,连静脉都清晰得过分。
“我还以为你只喝冰美式。”季窈轻声搭话。
陈正发现身后来了人,偏了下头,看见是季窈,神情没什么波动,只是淡淡勾了下嘴角。
像是没想到她会主动跟来,又像是早就猜到。
“你才认识我多久?”他语调微低,有种轻描淡写的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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揄。
季窈一怔,没接上话。
咖啡机开始运作,哗啦啦的热饮落进杯中,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气,茶水间内安静得只剩下水流的声音和她扑通扑通的心跳。
她悄悄用余光去看他。
结果,视线在半途撞上了陈正的眼。
他看着她,眼底不带情绪,却也没有回避。
“你有事找我?”他问。
语气还是那种平平淡淡的,像天气预报里播报气温。
季窈心口“咚”地一跳,面上还强撑着镇定,点了点头:“来接水。”
陈正低头瞥了眼她手里的杯子,声音轻轻一挑:“我还以为......只有空杯子才用来接水。”
季窈这才察觉不对,慢慢低下头,看着那只快要满出水来的杯子——
怪不得她刚刚拿得这么沉。
“……”
空气里忽然多了一丝无声的尴尬。
她正想开口打个圆场,陈正已经拿起咖啡杯,往她这边走了一步。
两人离得更近了几分。
茶水间本就不大,他这一步,几乎让季窈连呼吸都忘了调整。
他站定,垂眸看着她,嗓音低了一些,却带着淡淡的笑意:“除了接水呢?”
他靠得太近,气息轻轻扫过她的耳侧,季窈下意识后退半步,肩膀撞到后面的冰箱门,“砰”一声响。
空气像是忽然热了一度。
他们之间的距离卡在一个模糊的界限上。
不上不下,不远不近,像一根绷得太紧的橡皮筋,随时可能断掉,又随时可能弹回来。
季窈睫毛轻颤,几次想开口,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在心里深呼吸,做好心理建设,终于开口:“其实我们之间——”
“啪嗒。”
茶水间的门被推开。
一个男人突兀地闯进来,打断了整间茶水间绷紧的气氛。
严昊探头,拎着刚泡好的咖啡,一边笑:“吓我一跳,我还以为茶水间里没人呢——哎呀,陈总,您也在?”
季窈的心“咯噔”一声,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了几分。
陈正神情没变,收回目光,淡声道:“刚准备出去。”
他说完,目光从季窈脸上掠过,神情平淡得像从没发生什么,轻轻一转身。
“你们聊。”
门再次被拉开,“啪”地一声关上。
季窈站在原地,手里还握着水杯。
严昊朝她走过来,注意到她的脸色,不禁关切道:“哎,你怎么脸色不好?”
“不过也是,陈总平常就不苟言笑的,你刚来没多久,吓到了吧?”
季窈随意点点头。
这时,她才注意到严昊手里的水杯。
他打开橱柜,拿出两个纸杯,小心倒出一部分咖啡,分成两杯,一边倒一边笑:“来来来,你尝尝。这个是我自己配的豆子,今早现磨的,在家萃的,很香。”
季窈刚想说“我不喝咖啡”,话刚到嘴边,忽然又想起对面的人是严昊。
她不久前刚刚符合他说自己喜欢咖啡。
天呐。
好命苦啊....
不仅命苦,她的嘴也要苦。
不好推辞的季窈,只能硬着头皮接过纸杯,做足心理准备,闭眼、屏息,咬牙喝了一口。
她脸皱成一团,连眉毛都微微颤抖了下。
就在这时,“啪嗒”一声,茶水间的门再次被推开。
她下意识侧头,透过睫毛缝隙看到了刚走不久的陈正。
季窈动作一顿,杯子差点没拿稳,立刻放下,然而还是被呛得一阵咳嗽。
“咳、咳咳……”
严昊赶紧将杯子从她手中接过来,语气担忧:“你没事吧?怎么喝得这么急?”
他又转过头,看向刚进门的陈正:“陈总您怎么回来了?”
季窈嘴里还残留着那股令人沉思的人间苦味,刚想回应,就听到身边的陈正开口。
“东西落了。”
他下巴微微一抬,示意桌面。
是一只杯盖。
严昊顺势笑道:“陈总,这是我自己泡的咖啡,要不要尝一口?”
“不了,我那边已经泡好了。”陈正点点头,又随意看了季窈一眼,转身离开。
茶水间又只剩下两人。
季窈立刻抓住空隙,借口:“我这嗓子被呛得不行,咖啡我先拿回去放着,歇会儿再喝。”
“谢了啊。”
说完,一溜烟离开。
季窈回到工位,把那杯咖啡推地离自己远远的。
在工位斟酌磨蹭了片刻,她看了眼桌面上的u盘和文件,犹豫几秒,终于还是决定硬着头皮一鼓作气冲一把。
她拿好东西,直奔陈正办公室。
“陈总,我来汇报一下拍摄进度。”她语气平稳,公事公办。
陈正显然也正好要了解项目,点点头:“坐吧。”
沙发上一前一后,两人并排坐着。
U盘插入电脑,一张张照片在屏幕上跳出来。季窈讲解拍摄思路、光影调整点,陈正偶尔点评几句,指出细节修改的方向。
十几分钟过去,气氛平稳。
文档也快翻完,季窈攥了攥手心里那点犹豫,终于觉得是时候了。
她抬头,语气轻了一点:“其实……我有件事——”
“你都知道了。”陈正侧头看她,打断她的话。
季窈睁大眼,心跳如鼓。
“网恋对象那件事。”他看着她,神情平静,“是误会。”
季窈愣了几秒,长长呼出一口气。
“太好了......”她喃喃说,“我还想着怎么跟你解释。”
顿了顿,她确认似的追问:“所以,之前的那些事......都是误会对吧,你也不是那个‘在所有人头上拉大便’?”
季窈有点得意忘形,竟然下意识说出这个让人难以启齿的游戏id。
眼前一黑。
整个人都想从沙发缝里钻进去。
她正准备找补,却忽然听到陈正一本正经地回答:“我不是。”
季窈松了口气,语气也轻快不少:“那就好。”
“之前是我误会你了,所以我想为我那些不太礼貌的发言......正式道个歉。”
“不会影响你对我的印象吧?”
陈正看着她,语气平静得像在讲一份年报:“如果你是指作为员工,那我不会因为私事,对你工作成果做出偏颇判断。”
可季窈听完,却像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
——“作为员工”?
她其实还想问,如果不是工作呢......
但有点太明显,太得寸进尺了。
虽然她对于陈正的这个小前提,有点失望,但还是见好就收,点了点头。
季窈收敛了表情,把电脑和文件抱在怀里,准备起身离开。
她脚步才落下一步,身后传来他叫她的声音。
——“季窈。”
她回头,疑惑地看着他。
陈正坐着,逆着窗外的光,整个人背光半隐在阴影里,声音却清晰地穿过空气。
“你不喜欢苦的。”他轻声道,“为什么还要喝他给你的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