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崇祯,打造东方日不落》 第95章 杠杆 崇祯心潮涌动。 这份《皇家水泥股份公司招股说明书》,是一个杠杆。 将会撬动大明这艘原本即将触礁沉没的巨舰,重新扬帆起航,驶向一个全新的方向。 没错。 正是股份制,真正可以根治大明的各种顽疾,并且最终促使大明成为‘日不落’帝国。 红薯、土豆、玉米这些高产粮食,他现在有,各种火器也有。 今年他就能实现高产粮食试种,但这不能解决制度缺陷。 一直靠强力杀戮,用刀子看出一条血路,确实简单有效,但后遗症也很严重。 而股份制,则能将一大批反对新政的人和皇家绑在一起。 以后实行各类改革,这批人就会全力支持。 皇帝的利益就是整个集团的利益,不支持就会被踢出集团,然后被整个集团蹂躏。 水泥,只是崇祯做的初步尝试。 以后会有更多这种方式,甚至可以以朝廷名义实行。 当然,反对声还是不弱。 崇祯不予理睬,等各个股东都赚到钱,别人会打破脑袋往里钻。 “陛下,河南四指密报。” “宣。” 片刻后,一人进来,跪拜道:“臣李成参见陛下。” 李成是崇祯新派到河南,专门和赵鹰联系的中转站人密探。 他来,自然是赵鹰有重要消息。 “免礼。” “谢陛下!” 李成起身,朱由检挥手退下包括王承恩在内的所有人。 “陛下,赵千户探到重要消息。” 说着,李成从怀中取出密信和一个录音笔。 朱由检接过,打开密信,写的全是李自成近期的打算,还有行动轨迹。 随后,他打开录音笔。 起初是一阵沙沙声,接着传出清晰的声音。 先是客气声,随后便是宴席的场景。 大概半炷香 “李丞相,合作的事,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一个粗犷的陕西声音响起:“六先生,惭愧啊!额不过是个泥腿子出身,哪有宰相的才能?带着弟兄们造反,不过是为了填饱肚子。福王如此抬爱,让额汗颜啊······” 朱由检瞳孔骤缩。 果然,这位皇叔想坐上那把椅子的心思没有断过。 这都多少年了,还不死心。 “哈哈哈,李丞相过谦了。如今你拥兵数十万,横扫河南,连朝廷都拿你没办法,何必自轻自贱?” 录音中传来酒杯相碰的声音,然后又是六先生的声音:“实不相瞒,福王对当今圣上早有不满。他刚愎自用,任人唯亲,致使天下大乱。而且,他现在已被妖魔夺舍,血脉已杂。大明江山需要一个血统纯正的皇室后裔,福王正好符合。福王说了,如果宰相愿助一臂之力,他会给您一场大造化。” 李自成明显带着警惕:“哦?王爷的意思是······” “很简单。福王在洛阳经营多年,钱粮充足,可扩充军备。只要宰相能助他,待攻入北京,福王登基为帝,他愿和您平分江山,南北割据,均称帝······” 一阵沉默后,李自成大笑:“六先生说笑了。我李自成何德何能,敢觊觎九五之位?” “您不必推辞。这天下,有德者居之。当今圣上无德无能,您替天行道,正是顺应天命······” 后面的话更露骨,六先生说出了花,李自成一直婉拒。 好个朱常洵! 朕念在血脉亲情,对他一再宽容,他竟敢勾结流寇谋反。 朱由检冷笑一声,拿起御笔,写了一封密信,吹干后,递给李成:“让赵鹰按计行事。” “臣遵旨。” “退下吧!” 李成走后,朱由检嘴角浮现出一丝冷酷的笑意:“既然你们都想玩火,那朕就让你们一起引火烧身。” “传章度。” 一会儿,章度进殿见礼。 “你率两千军队去河南······” 朱由检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叮嘱了半晌,还写了封密旨,让他一并带去给孙传庭。 这事绝密,朱由检相信,商城内购买的太监,绝对忠心。 ······ “大爷,不是奴婢多嘴,你这样投资,很可能会赔得一分不剩。尤其是在争夺未来家主之位的关键机会,你出这昏招,就会被三爷抢了先手······” 程福贵见主子要花二十万银子购买一万股,再也忍不住,跪在地上哀求。 现在经常购买水泥股份的人,都是小打小闹,就程璧要花巨资购买。 虽然对程家来说,二十万两算不得什么,但他这次投资失败,就会成为污点。 在家主竞争中,就会落下风。 他的命是主子救的,包括名字和现在的富贵,都是主子给的。 此时不拉主子一把,他和畜生有什么区别。 “赔?” 程璧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前一道狰狞伤疤,“永乐年间我祖上跟着三宝太监下西洋,用全部家当换了一张海图,才有了程家今日。陛下这股份制,分明就是新的海图······不,陛下这是要给大明插上腾飞的翅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程福贵怔怔看着主人眼中燃烧的火焰,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年轻的程璧抱着半截桅杆,从江里爬上岸的模样。 赌? 主子又要赌了? 他知道程璧好运,每次奉绝境。 咬牙投钱,总能绝处逢生。 可现在不一样啊! 人家是皇帝,曾会让你发财。 “大爷,今天就算是死,奴婢也要劝你······” 程璧挥挥手打断道:“富贵,你随我做生意这么多年,连这点眼见都没有,可见······算了,看在你忠心耿耿的份上,我给你指点一二······你先起来。” 程富贵起身,心中还是忐忑。 说实话,他替主子打理了不少生意,懂很多生意经,却从来没见过这等做生意的法子。 明显就是个坑。 “陛下说的这个股份制,简直是······一时也没法形容,这么说吧,就算是陶朱公在世,看了这文书,恐怕也要对陛下膜拜······” 程富贵嘴皮子哆嗦着,很想再劝程璧不要上当。 “股份制最大的优势,就是聚拢钱财。集中众人手头上的银子,来办大事······” 程璧尽量用程富贵能听明白的话来解释,“比如说,一个人能做成十来万两银子的生意,已算是大手笔了。但通过这个股份制,便能轻松做成百万,甚至是千万的大生意······” 喜欢穿越崇祯,打造东方日不落请大家收藏:()穿越崇祯,打造东方日不落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6章 铁杆庄稼 程璧说的这些,程富贵倒是能听明白。 不就是集中力量办大事吗?他懂。 可这是集中力量给皇帝办大事,不是给程璧办。 商人做生意,基本都是单打独斗。 合伙的当然有,也就是几家而已。 原因很简单。 人多心不齐,相互之间有猜忌,为了利益谁都不放心谁。 合伙做生意,最终能长久的实在不多。 程璧接着道:“如今的生意人,基本是散兵游勇,而股份制,则是把钱财、人脉等全都集中到一起。这种做法的好处,就是将个人的生意,变成了大家伙儿的生意。” “个人做生意,风险太大。资金、人脉、人力等不必说了,安全也是一个巨大的隐患。树大招风,眼馋的人太多,沈万三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程富贵知道这话犯忌讳,但主子能当着他面说出来,足以说明他们主仆关系密切。 沈万三对明初的建设作出巨大的贡献。 正因为富可敌国,为朱元璋忌惮,以犒军之罪,被朱元璋撸了羊毛。 所以说,富商个人的生意做得再大,随时都有可能鸡飞蛋打。 而股份制,却是汇集了大量股东。 要动公司,就等于是动了股东们的钱财。 就拿这个水泥股份公司而言。 有这么多的权贵参股,而且由皇帝牵头,其他人即使眼红,想要打个劫,也是有贼心,没有贼胆。 问题是别人不敢,皇帝敢啊! 程富贵忍不住道:“大爷,您也说了,沈万三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这事咱们还是慎重考虑,买一两千股就行······” “你不懂!” 程璧摇摇头道,“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陛下若是动了这么多人的银子,他们即使不造反,也会离心离德。” “可陛下动的人还少吗?大爷,您······” 程富贵急了,大爷怎么就提不醒呢? 程璧直接打断道:“你真不懂,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陛下抄家灭族,那是那些人触犯大明律法,甚至通敌叛国。他抄家灭族合理合法,合乎民心。现在不一样,股份制是陛下提出来的,股东把他当做靠山。他若吞没股东的银子,就是公然行骗。他是皇帝,为了这么点银子行骗,损失太大了。而且,陛下生意普及全国,他不缺这么点银子······” 听着听着,程富贵感到主子说得好有道理,心态也慢慢稳下来了。 确实,只要陛下真按文书上说的那样,股份制还真是个好办法。 有钱人可以十分放心把银子拿出来生银子。 放眼整个大明,有钱人太多,缺钱的反而是国库、内帑。 单说京城,身家超过百万两的,就超过三位数。 这还是明面上的。 暗地里,好多有钱人的地窖里,谁知道藏了多少银子? 财不露白的道理谁不知道。 而且,如今大明投资赚钱的生意就那些,手太稠。 掺和进去也赚不了几个钱。 想要赚得多,就得上下打点,来薅朝廷的羊毛。 这些人的坟头草都几丈高了,谁还敢在这位爷眼皮底下敢这种灭族的买卖。 于是有钱人宁愿把银子放在地窖里,也不会拿出来做买卖。 这些银子也就成了死钱,跟土疙瘩没啥分别。 股份制一出来。 有皇帝当靠山,就不用担心被人打劫。 这些死钱,也就全都变成了活钱。 “还有,股份制是东家出资、掌柜经营,所有权与经营权分离。也就是把赚钱的事情,交给了专业的人去办,股东只负责监督、审计。” 程璧缓缓道,“而且,文书中说了,分银股和身股两种。银股,是公司开设时权贵们的出资,享有永久的利益和继承权。而身股,是根据掌柜赚钱的能力,而给予的不需要出资的股份,一旦离职或去世,利益也就逐渐停止。这就把各个掌柜的个人利益,和公司、股东牢牢地捆绑在一起。如此一来,哪有不出死力的人?” 程璧感叹道:“如此奇妙的生意法门,也只有陛下才能想得出。我等皆凡人,陛下才是财神下凡。” 程富贵若有所悟点点头,却程璧道:“富贵,再备点银子,咱们一次买两万股。” “好的,大爷。” ······ 朱由检听着晁庆禀报股份购买的情况,默默不语。 水泥的销量根本不是问题,至少在十年之内,他都不需要着急这个,担心的只有水泥的产量跟不上。 至于水泥的定价,肯定不能太高,却也不能低。 光是销售水泥这一项的收入,一年至少能赚个三千多万两银子。 而且,水泥股份公司,可不仅仅只是卖水泥。 还要成立房屋、路桥、水利等等,各类专门的建筑公司,以及运输公司。 这些工程做下来,一年又能赚好多银子? 公司一年一个小目标不成问题,还能安置好多人员。 赚钱又能稳定社会,何乐而不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陛下,商人程璧要买两万股,臣以最大一万股为由拒绝了。” “哦?” 朱由检没有想到还有人有这样的眼光,如果真是个商业奇才,他会吸收进公司。 “查一查这个程璧。” “是。” 晁庆应诺后又道,“陛下,您说的售两万股,现在已超标了······” 朱由检想想道:“放出四万股,超过这个数目就被放了。” “陛下,原始股放出去这么多,会不会影响以后公司控股?” 晁庆是朱由检从商城购买的神级商业人才,以后要做公司的CEO,他对公司的日常运营和管理有一个轮廓。 有疑惑,自然就会提出。 “其实,股东最赚钱的,却还不是分红。” 朱由检淡淡道,“文书上面写得清清楚楚,股票是可以过户转让。水泥公司定股二十万份,原本发行两万原始股,现在抛出去这么多,也不碍事。等再过些时日,股价会升上去,再加大发行规模······” 第一次出现股份制,总不能不让别人看到希望吧。 到时候让这些人倒手转让股票,发上一笔财,公司的声势就更大了。 “陛下,股票就是能生金蛋的母鸡,谁会卖掉去赚那点小钱?” 晁庆道,“这可是铁杆的庄稼,年年都有,以后几代人吃穿用度都不愁,不会有人则后面傻吧?” “会的。” 朱由检微微一笑,没做过多解释。 喜欢穿越崇祯,打造东方日不落请大家收藏:()穿越崇祯,打造东方日不落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7 争宠 “闯王,我军连战连捷,如今正该趁势攻取南阳。” 李岩拱手而立,青布直裰上沾着行军尘土,却掩不住他眼中的热忱,“南阳乃豫西南重镇,唐王府库充盈,若能攻下,可解我军粮饷之急。” 牛金星轻摇折扇,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嘲讽般反驳:“李军师此言欠考虑。南阳城墙坚固,有数千守军。唐王虽昏庸,府中却有精兵三千。强攻之下,我军伤亡必重。” 他转向李自成,声音陡然恭敬,“闯王,依学生之见,不如先取周边州县,招抚士绅。南阳读书人最重名节,听到我军善待士绅,定能率众归附。如此不战而屈人之兵,岂不更好?” 帐内空气骤然凝滞。 李自成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 赵鹰站在李自成身侧,敏锐地注意到他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闯王对李岩的建议似乎本能地抗拒。 这个细节正与录音笔中的信息吻合。 牛金星已多次在李自成面前暗示李岩“沽名钓誉,收买人心”,有不臣之心。 正因为牛金星不断在背后搅舌头,李自成才让“小诸葛”淡出决策层,福王派来的使者,也不让他接触。 这可真是莫大的讽刺。 李岩把牛金星推荐给闯王,牛金星反过来又咬李岩一口。 “牛先生此言差矣!” 李岩声音提高了几分,“我等起义之初,为的就是均田免粮、割富济贫。那些士绅哪个不是盘剥百姓的豺狼?若与他们媾和,岂非背弃了追随我们的万千贫苦百姓?” 牛金星冷笑一声:“李军师倒是清高。可若无士绅支持,粮草从何而来?军械从何而来?难道靠那些连自己都养不活的泥腿子吗?” 李岩冷喝道:“义军内都是泥腿子,你既然看不起泥腿子,为何加入义军?” “够了!” 李自成向李岩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耐。 他一掌拍在案几上,茶盏跳起又落下,溅出几滴褐色的茶水。 “闯王息怒。” 赵鹰适时上前一步,抱拳行礼。 他注意到李过、高一功、田见秀等人交换着眼色,显然也对牛金星近来的跋扈不满。 “末将以为,李将军所言极是。‘迎闯王,不纳粮’是我们喊出的口号,若现在又去讨好那些士绅,百姓会怎么看我们?不能违背初衷啊······” 牛金星眼中寒光一闪,不阴不阳道:“赵将军与李军师倒是心意相通啊······” 这话里的陷阱昭然若揭。 “牛先生此话何意?” 赵鹰心中冷笑,面上却显出怒容。 他转向李自成,拱手道,“大哥,小弟就问一句实话,自追随您以来,可曾有过二心?” 帐内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田见秀突然冷笑道:“老牛,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地道了。赵兄弟自在伏牛山快活,是闯王数次请他下山,还结拜兄弟,许诺他听调不听宣。他加入义军来的作为有目共睹,那次不是出生入死?你现在在合谋说,简直······” 赵鹰对田见秀有救命之恩,他自然要替赵鹰出头。 眼见就要闹起来,李自成抬手止住众人,目光落在赵鹰身上时缓和了些许。 赵鹰清楚,李自成看重他,是因为自己能为他打天下。 此刻若是不替义弟出头,传出去便失去威信和义气,天下豪杰谁会追随。 “牛军师,你过分了!” 李自成瞪了一眼牛金星,转头微笑道,“赵兄弟,你也支持攻打南阳?” 废话! 打南阳是他与李岩商议的结果,只不过由李岩牵头说出。 赵鹰拱手道:“大哥,小弟愿率本部兵马攻打南阳,若不能取,甘受军法!” 这个计划,他和李岩精心算计过。 南阳虽有数千守军,实则大半是吃空饷的虚数,而且战斗力低下。 更重要的是,南阳唐王朱聿镆贪暴昏庸,府库却堆满民脂民膏。 这对急需军饷的李自成来说,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果然,李自成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二弟,你部五千人马似乎有些单薄,额再拨给你两万人马,祝兄弟一臂之力。” “闯王放心。” 赵鹰胸有成竹,“此战我军志在必得,拿下南阳,咱们就扫清周边,最后拿下开封府······” 牛金星突然插话道:“闯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赵将军贸然请战,万一拿下南阳自立,岂不······” “牛先生!” 赵鹰猛地转身,手按剑柄,“末将敬你是读书人,可军国大事,岂容你一再阻挠?莫非你与南阳唐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 这一反咬让牛金星脸色大变:“你······你血口喷人!” “既然如此不受待见,小弟恳请大哥放我回伏牛山,让某些人眼不见心不烦······” 赵鹰突然单膝跪地,拱手请辞。 “混账东西,给额住口!” 李自成没有想到牛金星会这么说,顿时恼怒,指着他鼻子骂道,“额和赵兄弟情同手足,曾立誓要共图大业,他怎会自立?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简直不可理喻······” 骂了半晌,他转头走到赵鹰面前,亲手扶起他。 “好了!牛先生这人心直口快,其实没啥坏心眼。兄弟看在额面子上,就此揭过。” 李自成换上笑脸道,“你我结拜时说过,遇事你可自行决断。今日既然开口,本王准了!” 赵鹰起身道:“小弟谨遵闯王令,但为了小弟清白,我只带本部一千人,其余人马请闯王从各营调派。” “好,本王同意。” 赵鹰大喜。 他接到陛下命令,要“制造”出一场又一场胜利,让义军盲目自信,然后一头钻进陛下布下的网中。 赵鹰低头谢恩,眼角余光却瞥见李岩投来感激的一瞥,而牛金星眼中满是阴鸷。 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一步步离间义军,激化内部矛盾。 最后在胜利光环笼罩下,李自成对他言听计从。 “大哥,你还记得陕西起事,为何落败?就是因为没有根据地,才像一叶浮萍,没有着落。所以咱们要在河南打下根据地扎根,才能图大事。” 赵鹰郑重其事道,“义军现在最需要团结一致,最短时间内打下落脚点。大哥以后一定要防着点那种扯你后腿的人,这种人就像后宅妇人般爱争宠,处处挑唆,结果耽误了大哥的千秋霸业······” 喜欢穿越崇祯,打造东方日不落请大家收藏:()穿越崇祯,打造东方日不落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8章 匪夷所思的密旨 牛金星怒道:“赵鹰,你在说谁?” 赵鹰微微一笑道:“谁急就说谁。” 牛金星顿时火起,刚要跳脚大骂,突然见到李自成吃人的眼神,硬生生把怒火咽了下去。 “就这么定了,散帐!” 李自成说罢,先走了。 ······ 夜里,牛金星又去见李自成。 “闯王,李岩近来愈发目中无人了,居然把赵鹰也拉到他身边,这是结党营私,收买人心······” “够了!” 李自成双目如电,将茶盏摔在地上,怒吼道,“牛金星,你真当本王是傻子?李岩有没有异心,本王比你清楚。如今大战在即,你却在这里搬弄是非,你安的什么心?莫非你真与南阳官员有旧?” 牛金星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汗珠,膝盖一软,跪倒在地道:“闯王明鉴,学生只是担心李岩做大,抢了您的王座。请战南阳,就是苗头······” “本王为天下百姓谋活路,闯王只是个代号,能者居之,有何不可?” 李自成大义凛然道,“倒是你,时常搬弄是非,是眼红李岩在军中的声望?还是怕赵鹰抢了你的风头?” 他猛地站起身,拎起桌上的马鞭,顺手一甩,牛金星的帽子便飞了。 “闯王明鉴,学生一心为您着想,绝无异心。我们就要与福王结盟,此时攻打南阳,福王会觉得我们想扩大地盘,无意与他合作······” 牛金星急了,慌不择言。 李自成一怔,问道:“谁答应要与福王结盟了?” “闯王,我们依附福王,可以名正言顺夺取大明地盘。等我们势大,在将福王当做奸佞······” 李自成清楚,牛金星就是个投机者。 支持双方联盟,牛金星可以左右逢源。 不论福王或他享天下,牛金星都有从龙之功。 他只是用牛金星来打压出头的将领,绝不会听从其战略性建议。 “啪!” 李自成一马鞭抡过去,牛金星的发髻散落。 “滚出去!再多说一句,本王让你去喂马!” 牛金星连滚带爬退出帐外,花白头发散落,样子十分狼狈。 他回头望了一眼李自成的屋子,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 南阳府衙内,总兵猛如虎和知府姚运熙对视几眼,却丝毫不能理解密旨的真谛。 闯贼即将兵临城下,皇帝派锦衣卫到来宣密旨。 旨意很简单:死守三日,趁夜突围。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打这样的战争只有两种选择。 要么死守,要么撤离。 哪有守三天再撤离的道理? 若说陛下不懂兵,他御驾亲征,拿下辽东,生擒皇太极。 若说懂兵,这······ 猛如虎古铜色面庞上的沟壑更深,他让你走道:“为何是三日?南阳城高池深,粮草充足,末将保证守半年城池仍在······” 传旨锦衣卫千户沈炼纹丝不动,脸上泛着冷芒。 “圣谕明确:死守三日,趁夜突围。还要带走府库账册,以及一些官员,猛总兵这是要抗旨?” 猛如虎忙拱手道:“末将不敢!” 知府姚运熙喉结滚动,官袍后背泛凉,却还是忍不住道:“下官斗胆请教,为何是三日?又为何······” “知府大人。” 沈炼突然前倾身子,冷冷道,“您是在质疑圣意?” 姚运熙忙道:“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猛如虎咬咬牙道:“那总要告诉我们个缘由,让将士们不明不白地送死,某做不到?” 沈炼从袖中滑出一枚象牙令牌,上面“如朕亲临”四个大字刺得人眼疼。 “猛总兵,您当年在辽东抗虏时,可曾问过袁督师为什么?” 这话像一盆冰水浇在猛如虎头上。 确实,他问过几次为什么,差点被袁崇焕斩杀。 猛如虎明白,他这多嘴的毛病一时半会改不了。 沉默片刻,抱拳行礼:“末将遵旨。” “记住。” 沈炼冷冰冰道,“打要实实在在打,撤要果断决绝。此事仅有你二人知道,若走漏半点风声,乱了军心,以投贼论处······” 猛如虎抓起桌上茶杯,仰头饮光。 “传令,全城戒严,调集所有火器上城,某要让闯贼崩掉一嘴牙!” 姚运熙还想说什么,却见猛如虎已大步走向院中,嘶吼道:“擂鼓!聚将!” 喜欢穿越崇祯,打造东方日不落请大家收藏:()穿越崇祯,打造东方日不落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99章 摘桃子 南阳城外,黑压压的义军如潮水般涌来,战鼓震天,号角呜咽。 城楼上,总兵猛如虎面色冷峻:“传令,准备迎敌!” 城墙上顿时忙碌起来。 突然,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 一百二十名锦衣卫列队登城,他们身着崭新的飞鱼服,腰间绣春刀寒光凛凛。 千户沈炼大步走到猛如虎跟前,抱拳道:“猛总兵,我等奉圣命,协助守城。” “多谢!” 猛如虎还礼,刚想说几句,城外突然响起震天的呐喊,义军开始冲锋了。 “开枪,自由射击。” 沈炼一声令下,一百二十把步枪同时开火,在八百米之外就将敌人射杀。 城头的将士们十分羡慕。 这种火器他们听说过,京营将士统统配备,可惜他们没有,不然这群贼军根本不够看。 步枪数量毕竟有限,义军很快逼近。 “放箭!” 猛如龙大吼一声,箭雨倾泻而下,但义军悍不畏死,冒着箭雨冲锋。 第一波攻势如怒涛般拍向城墙。 云梯刚架上城垛,便被石头、箭矢、滚木,还有滚烫的金汁包裹,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然而,更多的义军仍悍不畏死地攀爬而上。 “一队射击,二队掷手榴弹!” 锦衣卫来时带了一些手榴弹,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沈炼一声令下,数十枚手榴弹抛向城下。 “轰!轰!轰······” 爆炸的气浪将十几架云梯掀翻,碎片四射,城下顿时血肉横飞。 赵鹰在指挥塔看得真切,立即下令:“盾牌手上前,弓箭手压制城头,攻不下南阳城,誓不退兵!” 然而,城上的守军同仇敌忾,义军死伤惨重。 第一日的进攻以惨败告终。 ······ 第二日,赵鹰改变了策略。 进攻只是个幌子,他早开始挖地道,想用地道来突袭。 数千义军呼啸着冲锋,在用云梯攻城的同时,几十辆包铁冲车缓缓推向城门。 每辆冲车后跟着二十名壮汉,喊着号子推动巨木撞击城门。 “倒火油!” 猛如虎大喝一声,滚烫的火油倾泻而下,随即被火箭点燃。 几辆冲车顿时陷入火海,里面的义军惨叫着冲出,像人形火把般在地上翻滚。 更多的冲车仍在逼近城门,不出意外又被大火笼罩。 义军冲锋不断,可就是攻不上城头。 突然,城墙中段传来巨响。 义军挖掘的地道终于贯通,数百精锐正要从地下涌出时,早有准备的锦衣卫把数十枚手榴弹投进地道口。 “轰隆······” 大地在剧烈地颤抖,钻进地道的义军瞬间被炸得粉碎。 同时,地道被炸陷,好多义军被活埋。 计谋被识破,强攻又无效,赵鹰再次下令撤军。 战火停止,唐王朱聿镆在亲卫护送下登上城楼。 这个平日养尊处优的藩王,此刻面色惨白,却强撑着喊道:“将士们,本王已命人熬好肉粥,犒赏三军,吃饱才有力气杀敌。将士们安心杀敌,朝廷援军不日便至······” 他认为锦衣卫都守城了,援军自然不会远了。 猛如虎冷笑一声,并未拆穿,只是下令将士们轮换去吃饭。 第三日,义军已折损数千人,尸骸堆积如山,攻城却没见任何效果。 李过亲率三千死士,顶着门板做的简易盾牌冲锋。 然而,守军依旧顽强。 城上的弓箭、滚木、火铳、热油更是让义军的每一次冲锋,都变成死亡之旅。 直到夜幕降临,义军仍未攻破城门。 子夜时分,南阳西门悄然打开。 猛如虎带着南阳城所有队伍,还有府中大大小小官员,以及府库账册悄悄出城,与锦衣卫消失在夜色中。 ······ 次日,义军终于发现城头守军减少,还道是官兵用诈,发起总攻后发现,守军真的少了。 城头的守军都是唐王府私军,朱聿镆亲自站在城楼指挥,做垂死挣扎。 战斗进行到中午,一波义军爬上城头,打开缺口。 随即,城头多出失守。 朱聿镆见状,自知大势已去,便从城楼退下,向唐王府逃去。 南阳城门很快被打开,义军一拥而上。 “传令下去,入城后只杀抵抗者,不得滥杀无辜,不得哄抢百姓财物,不得奸淫妇女,否则军法从事!” “尊令!” 传令兵驱马飞快入城。 这时,数千援军赶来,领军的牛金星见城池已破,不顾军令,直接下令冲进城去。 “赵将军,牛军师这也太不要脸了······” 旁边一副将气呼呼道,“攻城时不见他出力,城破了,摘桃子倒是利索。” “将军,我这就去阻止这厮!” 李过大怒,上马就要去追。 “李兄弟,不可鲁莽!” 赵鹰忙拦住李过。 牛金星率援军到来,明显是闯王派来分功劳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此时谁拦谁倒霉,亲侄儿也一样。 相对于功劳,赵鹰更关心城内百姓的死活。 赵鹰立刻下令:“李兄弟,你率一队人马进城,严格执行军令,任何人要是违反军令滥杀无辜,你都有权当场斩杀!” 李过是李自成侄儿,他执行此令,应该效果显着。 “遵命!” 李过率百余亲兵,策马奔向城中。 ······ “快,直接去唐王府!” 牛金星兴冲冲道,“本军师许诺,拿下唐王府,你们随便抢,谁抢到就是谁的······” 唐王府不仅有无数金银财宝,还是大功劳。 赵鹰破了南阳城,他破了唐王府,至少能分四成功劳。 杀到唐王府前,只见一队义军正在攻打。 朱聿镆指挥私兵负隅顽抗,义军死伤一大片,却啃不下府门。 “都是废物,连个破府门都拿不下,给我退下!” 牛金星厉喝一声,想喝退后自己攻打。 谁知主将温曲却是个愣头青,梗着脖子道:“我们打了半天,眼瞅着府门松动了,你去也来抢功,哪有这种道理?就算你是军师也不行!” 牛金星没想到此人会忤逆自己,顿时火起。 “来人,将这厮给我拿下!” 几个兵丁过去就要拿人,温曲拎起长刀吼道:“某奉赵鹰将军之令攻打唐王府,谁敢拿我?” 温曲身后亲兵也拎起长刀,瞪圆眼睛盯着那几个兵丁。 只要温曲下令,火拼就会出现。 喜欢穿越崇祯,打造东方日不落请大家收藏:()穿越崇祯,打造东方日不落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0章 栽赃,他们是专业的 “本军师率闯王将令前来,你不奉闯王将令,只奉赵鹰军令,你眼里可有闯王?” 牛金星面色狰狞厉喝,“或者说······尔等想奉赵鹰为主?” 这话像块烧红的烙铁压在温曲胸口,把他烫得喘不过气来。 这顶帽子扣下来,是要诛心的,他不能由于冲动,连累赵鹰。 明明闯王将南阳攻城战全权交予赵鹰指挥,牛金星明显是假冒闯王将令。 温曲眯起眼,见牛金星带来的全是刘宗敏麾下的老营兵,个个膀大腰圆,腰间挂着不止一颗首级。 “我们走!” 温曲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铁青着脸带人撤出战场。 他临走时瞥见唐王府墙头,守军正趁机修补被撞开的缺口。 牛金星得意地捋着山羊胡,立即下令总攻。 “进府者,所得皆归己有!” 牛金星的承诺让士兵们眼冒绿光,老营兵举着裹了棉被的门板和云梯,不要命地冲锋。 牛金星需要时间,他要在赵鹰赶过来问责之前,拿下唐王府。 ······ 西街,李过正按剑而立。 二十多个抢掠百姓的士兵被按在地上,为首几个的脑袋已经挂起来示众。 “赵将军再三强调,破城后不得奸淫掳掠,滥杀无辜,尔等竟敢违反军令。给我重重的打!” 李过声如洪钟。 他今年不到三十岁,却是闯营中少有的纪律严明之将。 温曲本想去找赵鹰,见到李过,便飞马赶到,将牛金星夺功之事尽数相告。 “这酸儒欺人太甚!” 李过剑眉倒竖,一拳砸在身旁木柱上,随即却沉默了。 牛金星毕竟是叔叔李自成帐下谋士,自己若赶过去斥责,面子上不好看。 这功劳······暂且让他了。 “鹞子!” 李过唤来亲兵队长,“你去告诉牛金星,赵将军有令,不得奸淫掳掠,滥杀无辜。” 他解下腰间玉佩交给对方,“若他不从,就说我李过今日操执军规。” “是!” 李鹞子走后,李过和温曲一起去见赵鹰。 这事具体怎么办,得听赵鹰的。 不然被人次次针对,以后哪还有威信。 ······ 攻破府门几乎是用尸体堆起来,义军进府后大肆杀戮、抢劫。 “搜!挖地三尺,也要把唐王给我找出来!” 牛金星下令后,坐在王殿内喝茶。 不断有人把宝物拎过来献上,牛金星都不露声色摆摆手,让亲随装起来。 “牛军师,抓到唐王了,这老小子藏在假山的石洞中。” “把他带上来。” 一会儿,朱聿镆被拖进来。 这个肥胖的藩王涕泪横流,满身泥土,早已没了往日的威风。 “饶命······饶命啊······” 他跪在地上不住磕头,“本王······不,我有钱,有很多钱,都给你们,留我一家老小性命······” 牛金星厌恶地踢了他一脚:“狗王!你盘剥百姓时可曾想过今天?” “来人,将狗王给我拖出去砍了。” 副将见状忙道:“军师,留下这狗王,送给闯王定夺。” “哼!” 牛金星冷哼一声,趾高气扬道,“暂且留他一命。来人,给我绑在殿内柱子上,用鞭子抽!” ······ 李鹞子赶到唐王府时,眼前的景象让他胃部抽搐。 白玉台阶上躺着几具丫鬟的尸体,衣衫不整;一个抱着金银器的士兵被同伴捅死在回廊里;池塘水已变成淡红色。 府内乱哄哄一片,明显在大肆抢劫。 李鹞子进殿,拱手道:“李鹞子参见牛军师和诸位将军。” “你来何事?” 牛金星知道李鹞子是李过亲随,冷声问道。 “李过将军让小的来提醒军师。” 李鹞子高举玉佩,“赵鹰将军有令,入城不得奸淫掳掠,滥杀无辜。李过将军正操执军规······” 牛金星突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大笑。 他猛地起身过去,揪住唐王发髻,强迫对方抬头:“你看见了吗?这人就是你们朱家的将军。” 说罢竟亲手将匕首捅进唐王眼眶。 李鹞子大怒,却也无法对牛金星发火,只能硬着头皮道:“牛军师,闯王将南阳之战,全权交予赵将军,你不尊军令,便是不敬闯王······” “赵鹰算个锤子,老子只敬闯王。” 牛金星甩着匕首上的血珠,阴森森地道,“回去告诉李过,赵鹰才来几天,他就另择主了。吃里扒外可不是好品质······” “你胡说!是你贪图功劳,不尊军令······” 李鹞子听到牛金星编排李过,再都忍不住了。 牛金星脸色一变,大喝道:“来人,给我乱棍打出去!” 军棍雨点般落在李鹞子背上。 当他被扔出府门时,听见牛金星在高喊:“把唐王押到麒麟岗烧死,首级挂到城门上,让全城都知道,违逆闯王者,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不提赵鹰还罢,一提赵鹰,牛金星气不打一处来。 当即下令烧死唐王,抢空唐王府。 ······ 赵鹰和李岩等人进入府衙。 “这是······” 整理军报时,他一眼就发现几封有锦衣卫暗记的密信。 他装作无意,随手打开一封信。 信中提到牛金星曾多次秘密接触过南阳官员,甚至和唐王也有过交往。 果然,栽赃,锦衣卫是专业的。 李岩看过后勃然大怒:“怪不得反对兵伐南阳,原来这厮通敌,我这就回禀闯王······” “李兄弟不可!” 赵鹰摇摇头,低声道,“此事不宜声张,尤其不能你我二人禀报。否则,闯王会认为我们在打压异己而故意造,所以得从长计议。” 李岩听后也是一阵气闷。 当初他投奔义军,闯王奉他为座上宾,对他言听计从。 如今却处处猜忌。 宁可听信谗言,也要打压他。 “赵将军,李过将军和温曲求见。” “让他们进来。” 温曲进来,义愤填膺,将牛金星的作为说了一遍。 “攻下南阳,我军有了立足之地,这是我军之福。牛军师率领援军,攻打唐王府也无可厚非,此事······以后休提,免得伤了和气。” 赵鹰才不在乎这个,这一切本就在计划之中。 牛金星破了唐王府,按他的尿性,自然要祸害一番。 藩王是大明一大害,陛下有借贼人手消灭藩王的想法。 南阳是唐王朱聿镆封地,汝宁是崇王朱由樻封地,开封是周王朱恭枵封地,洛阳是福王朱常洵封地。 河南这四处都有藩王。 陛下给他的计划中,就是先后攻打这四座城池。 虽说是让他在义军中打出名声,也让李自成飘飘然,但谁能说陛下没有私心。 这时,李过拿起那份摊开的信,看了起来。 喜欢穿越崇祯,打造东方日不落请大家收藏:()穿越崇祯,打造东方日不落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1章 庆功宴 李过见到信,咬牙切齿道:“这老贼!怪不得他阻挠攻打南阳,原来有自己的打算。” 说着,他将信件揣起来,怒气冲冲道,“赵将军,这信我先拿去,可以么?” 赵鹰假意劝阻:“李兄弟且慢,通敌之事尚无确证,你拿这个和他对质,恐怕对你不利。” “多谢提醒。” 李过才不会去和牛金星对质,他要把这封信交给李自成。 赵鹰目送李过的背影,嘴角微扬。 这口锅牛金星背也得背,不背也得背。 ······ “鹞子,你这是怎么了?” 看到李鹞子身上有伤,李过惊愕道,“难道牛金星那老贼打你了?” “李将军,牛军师忒是过分······” 李鹞子把事情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李过听后,不由大怒。 都说打狗看主人,牛金星不但打他派去的亲信,还骂他吃里扒外。 这个仇不报,他以后怎抬起头做人。 “王八蛋,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李过一脚踢翻脚下的一个小凳子,抽出佩刀,双目赤红吼道,“集合!老子今天非要问问,这义军到底姓李,还是姓牛?” 三百骑顷刻集结完毕,马蹄声震得街边瓦砾簌簌掉落。 队伍刚走几十步,李过却猛地勒住缰绳。 战马人立而起,前蹄在空中乱蹬。 “回去。” 李过突然调转马头。 “将军。” 李鹞子疑惑道,“你要咽下这口气么?” 李过咬得腮帮子鼓起两道棱。 他想起曾经在商洛山中,叔叔李自成裹着破棉袄对他说:“咱们就剩下这点人了,以后得团结一致,共同对抗明军,不能起内讧······” “我说了,回去!” 李过暴喝一声,拳头捏得咯咯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时,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一个亲随滚鞍下马:“报!牛金星把唐王绑到麒麟岗,说要活活烧死,以儆效尤!” 李过脸色骤变。 杀藩王可得由闯王下令,牛金星竟敢如此作妖,简直胆大妄为。 “跟我走!” 李过再顾不得许多,率兵直奔唐王府。 牛金星正在唐王府银安殿品茶。 他特意换了上唐王新作的绛紫色直裰,端着从王府库房翻出来的景德镇薄胎瓷杯,俨然已是此地主人。 见李过带兵闯入,他眼皮都不抬:“小李将军也要来分一杯羹?” “立刻下令,停止对唐王府的劫掠,并放了唐王。” 李过指着牛金星鼻梁,“否则,你吃不了兜着走。” 牛金星一点不怵,他吹开茶沫,淡淡道:“别忘了,是我献上少刑杀、赈饥民、收人心的政策,才有了如今义军的强大。你是闯王侄子不假,但你能左右如今局势?” 李过瞳孔一缩。 这话不假,牛金星确实有从龙之功,也深得闯王信任。 他余光瞥见殿角几个幕僚打扮的人,这些人正把一箱箱文书往牛金星跟前抬。 牛金星注意到他的视线,突然起身揽住李过肩膀,亲热得像是长辈对子侄:“小李将军啊,赵鹰终究是外人,他权力骤大,会影响闯王大计。联合士绅,让闯王在河南站住脚,才是重中之重。你年轻,分不清轻重缓急,有情可原······” 李过浑身发冷。 他忽然明白牛金星为何急着杀唐王。 唐王曾盘剥士绅,他这是在向地方士绅递投名状。 见李过不说话,牛金星还道是被自己说动了。 毕竟李过是闯王亲侄子,他也乐意给卖个人情,呵呵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既然小李将军说了,我卖你个面子。” “来人!传本军师将令,立刻停止对唐王府的抢劫。同时派人追过去,将唐王押回来。” “遵命!” 传令兵出去不久,突然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 “报······” 一个满身烟灰的士兵冲进来,“启禀牛军师,唐王已经烧死,焦尸挂在城头示众······” 银安殿霎时死寂。 李过看见牛金星嘴角挤出一丝笑意。 这一刻他如坠冰窟:牛金星与士绅的勾结,恐怕比想象中更深。 李过转身就走。 他必须立刻见到叔叔,哪怕在闯王大帐前跪上三天三夜,也要除去义军中的这个祸害。 除了那封信,他还给牛金星准备了新的罪名。 杀唐王是为灭口。 也就是说,牛金星与唐王也有勾结。 ······· 数日后,李自成的龙纛突然出现在南阳城外。 这位闯王一身粗布战袍,腰间悬着柄金丝大环刀。 众将率众出迎,李自成微笑着,一一招手示意。 牛金星脸上堆满迎上去,满脸谄笑,躬身道:“恭迎闯王······” 李自成突然打断,喝道:“牛金星,你可知罪?” 声音不大,却让牛金星膝盖一软。 “闯王,一定是有人向你进谗言了,你可千万不要相信······”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牛金星刚要辩解,李自成反手一马鞭抽得他冠冕歪斜。 “你还有脸辩解?私杀藩王、哄抢功劳、抢劫百姓、勾结士绅、离间义军······一桩桩一件件,砍你脑袋都够了。” 李自成复一鞭抽在牛金星身上,怒喝道,“即日起,革除牛金星军师之职,去辎重营喂马······拉下去,本王见到这厮就烦······” 他转向赵鹰,亲手为他披上锦袍:“赵将军三日下南阳,还约束部众,秋毫无犯,当为全军表率!进城,大哥给你庆功。” ······ 当晚庆功宴上,李自成举着粗瓷碗突然发问:“二弟,你说咱们下一步该怎么走?” 满座皆惊。 这等军机大事,闯王竟不问宋献策、李岩、顾君恩,独独垂询赵鹰。 赵鹰不慌不忙蘸着酒水在桌上画线:“汝宁府如今空虚,若取之,可断左良玉北上之路。” 李自成眼睛一亮。 赵鹰趁机道:“闯王,咱们既以‘剿兵安民’为号,该立个规矩。破城后滥杀无辜、烧杀抢掠者,斩!如此,方能得民心,争天下。” “好!” 李自成拍案而起,“传令各营,明日开始收殓尸骸,开仓放粮!” 他环视众将,目光最后落在赵鹰身上:“打汝宁的事,就交给二弟了。” 赵鹰拱手道:“定不辱命。” 喜欢穿越崇祯,打造东方日不落请大家收藏:()穿越崇祯,打造东方日不落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2章 韭菜长高了 李若琏将一叠契约轻轻放在御案上。 “陛下,按您的意思,臣已派人以两倍或三倍的价格,收购了散户手中的四千股。” 他低声道,“用的是江南富商的幌子,没人起疑。” 朱由检轻声道:“过户可还顺利?” “顺利得很。” 李若琏目闪精光,“那些人见转手卖掉一百股,就能赚两三千两银子,高兴得直呼万岁。现在满城都在传水泥股票是宝,后悔没多买几股。” “不错,继续去购,但不能强买强卖,最多五倍价格。” “是!” “退下吧!” 李若琏施礼退出。 “让他们再笑几日。” 朱由检心中暗笑,“等几日朕再次放出股票,这帮韭菜们······不,投资者们,就会争抢着来买股票。” ······ “听说了吗?老李头那一百股水泥股票,转手赚了四千两!” 茶楼里,这声吆喝像块热油泼进水面。 茶客们纷纷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追问。 “千真万确!” 说话的胖子拍着胸脯道,“我亲眼看见他去水泥公司过户的。买主是个山西口音的商人,眼睛都不眨就付了现银。” 他谛听署的暗探,专门记录市井舆情,顺便把股价上涨的事宣扬出去。 “张兄,你当初不是买了三百股么?抛出去就是一万两千两,到哪里去找这么赚钱的买卖······” 被问的瘦子懊恼地捶桌:“别提了!一股三十两时就抛了,少赚了好多。” 某酒楼雅座内,几个官员模样的人也在窃窃私语。 “王大人,您当初买了多少?” “唉,下官胆小,只买了一百股,可惜两倍价时就卖了。” 王大人痛心疾首道,“早知道留着现在卖,能多赚几千两啊!” 在暗探的推波助澜下,这种议论,京城到处都有。 ······ 魏国公府的花厅里,徐弘基将茶盏重重一顿。 “查清楚没有?到底是谁在哄抬股价?” 管事擦着汗回答道:“回国公爷,确实是几个山西商人在收购。他们说是看中水泥生意的前景······” “放屁!” 徐弘基胡须直抖,拍着桌子吼道,“当初募股时怎么不见他们?定是有人背后指使,故意推波助澜······” 他想起半月前,好些勋贵在他家聚会的场景。 当时是他信誓旦旦说,这是皇帝的骗局,呼吁大伙别买水泥股票。 如今股价涨了五倍,他只能眼巴巴看着别人赚大钱。 那些买了股票的官员或勋贵,看他的眼神都带着讥讽。 “这一定是陛下的新骗局,我不信股票能这么赚钱,他自己不留着,还好心卖给别人,一起赚钱。” 徐弘基没办法止住心中的焦躁,只能用这种心思来掩饰懊恼。 “国公爷。” 管事小心翼翼道,“小的听到个内部消息,听说过几日水泥公司要增发新股,您看要不要购点······” 徐弘基脸色阴晴不定。 买,等于自打嘴巴;不买,眼看白花花的银子从指缝溜走,他不甘心。 “去账房支十万两银子。” 他终于咬牙道,“记住,派人分散去买,别让人知道是本公的手笔!” ······ “号外!号外!水泥公司五日后增发新股!” 报童的吆喝声穿透了整个棋盘街。 行人纷纷驻足,铜钱像雨点般扔向报童。 绸缎庄掌柜老周挤进人群,抢到一份《大明日报》,找了半天看不到消息,不由恼火道:“卖报郎,你莫非在诓骗?哪有增发新股的消息?” 报童笑道:“周掌柜,您找错地方了,头版肯定找不到,在广告版块找。” 周掌柜找到广告版块,只见赫然印着水泥公司定于三月十八增发新股三万股,每股四十两,先到先得,每人限购一万股。 “四十两?!” 老周惊愕道,“昨天市价都都一百两了,陛下还卖这点钱?圣君啊······” 这个消息像野火般蔓延。 东市的钱庄前排起长队,都是来取现银的;西市的茶楼里,人们红着眼睛计算能买多少股;连北城的苦力们都在商量凑钱合买。 最热闹的当属水泥公司门口。 发售前夜,已有数十人搭起帐篷昼夜排队,公司不得不派出护卫维持秩序。 “这位爷。” 一个商人模样的男子凑到排第一的汉子跟前,“我出二十两银子,买您这个位置如何?” “去去去!后面排着去,就是给一百两也不让。” 汉子不耐烦道,“我替侯爷排队,你有多大面子,让我让出侯爷的位置?” ······ 这次股票售卖大会的组织者晁庆,严重低估了股票的吸引力。 原本估计,来的人不会超过两百。 结果来了五百多人,这还不包括各家带的随从、管事等人。 当然,他们也不全是为了买股票而来,有不少人是看热闹或打探消息的。 之前预定的堂舍无法容纳这么多人,最后不得不将地点,改到院子当中。 参会人员每人一个小凳坐着,董事会的人坐在对面,像极了召开群众大会。 随后,大会开始。 首先由皇家水泥股份公司CEO晁庆,讲解公司的章程、董事会、监事会等公司架构。 这些都是在上次的股东大会上,经过反复研究,最终一致通过的。 今天再次当众宣讲,是朱由检的意思。 一为了宣扬股份制的理念,二为激发投资者的购股欲望。 若是不清楚水泥股份公司的运作情况,哪个敢死心塌地地拿出白花花的银子,去购买股票? 他们不买,这股票的价格,又怎么能被炒上去? 官宦子弟不太懂生意上的事,不过这也不要紧,他们都带着府上专门雇佣来打理买卖的管事。 这些管事中有很多人,是京中权贵高价从江南聘请来的“职业经理”。 他们个个都是人精,对做生意有着不同的见解。 皇家水泥股份公司全新而又完备、严密的管理和监督模式,让这些“职业经理”叹为观止。 这也是让他们踊跃掏腰包的保障。 朱由检坐在幕后喝着茶。 他要亲眼看看,这大明的韭菜,能长多高。 喜欢穿越崇祯,打造东方日不落请大家收藏:()穿越崇祯,打造东方日不落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3章 阳谋 徐弘基等人还是来了。 他们心里清楚,若是不亲自到场,怕是连个屁都捞不着。 坐在小凳子上别提多憋屈,却也得默默受着。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没有人冒着被赶出去的风险提出异议。 徐弘基、刘文炳、张光祖等人竖起耳朵,可听了许久,仍是一头雾水。 只好向府中的管事请教。 “国公,单看这章程,确实挑不出半点毛病。这股份制,当真是古往今来都不曾有过的绝妙模式。” “陛下堪称是旷世奇才,他若专心经商,其他人只能望其项背!” 其他府中管事也纷纷点头,赞不绝口。 晁庆正激情澎湃地描绘着水泥公司的宏伟蓝图。 他详细地介绍着如今水泥的月产量,以及对水泥公司的资产估值。 每说出一个数据,下面便响起一阵惊呼。 水泥股份公司最初定股二十万份,每股二十两银子。 可仅仅过去一个月,股价就翻了五倍。 这赚钱的速度,比放印子钱还要惊人。 手中持有原始股的股东们,个个精神振奋,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 各府的管事们则眉头紧锁,心中飞快地盘算着利弊得失。 紧接着,晁庆又开始畅谈水泥公司的未来。 他透露,如今水泥公司根本不对外售卖水泥,而是专注于承揽工程。 原因很简单,公司生产的水泥连自家工程都供不应求,哪还有多余的拿去卖?单是今年已经敲定的工程,就包括皇陵修建、河道整治、道路修筑,以及关隘防御等。 当然,这些都是朱由检牵头敲定的。 徐弘基听得直流口水,低声道:“多买水泥公司的股票,狠狠赚陛下一笔,把咱们之前的亏空都补上。” 刘文炳、张光祖等人听后,暗暗竖起大拇指,心中也是这般打算。 这时,人群突然躁动起来,大家纷纷向晁庆询问,何时开始购买股票。 “公司本没有出售股票的打算。” 晁庆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众人,“但陛下仁德,一心想让大家都能跟着赚钱,所以特意从自己名下的股份中,拿出三万份公开出售。” 大厅里顿时响起一片感恩戴德之声。 等安静了下来,晁庆道:“不过,这次出售股票和上次有些不同。有意购买的,稍后去前厅,在公司办事人员那里登记,验证资质,还得缴纳一定数额的保证金······” 对于这个要求,众人倒没有异议。 大家心里都明白,公司这么做是为了查清购买者的底细,防止有人趁机捣乱。 “登记完后,办事人员会给大家一张表格。这段时间,诸位可以仔细考虑,然后把购买股票的数量、每股报价,以及竞价者的姓名,都填在表格里。” 晁庆顿了顿,提高声音,“午时过后,咱们在公司大厅集合,把表格交给我。到时候会安排人现场唱标,最终按照报价从高到低排序,直到三万份股票全部售完。需要注意的是,大厅空间有限,届时只有竞价者能进入,其他人一律不得入内。” 众人瞬间眉头紧皱。 这规则分明是要把股票价格哄抬到最高。 不少人在心里暗骂,觉得这手段实在太狠了。 很多人开始犹豫不决。 报价低了,肯定买不到股票;可报高了,又怕被人当成冤大头,沦为笑柄。 一时窃窃私语,与刚才的热情高涨形成了鲜明对比。 就在气氛陷入僵局之时,一直安静坐着、神态自若的朱由检突然开口了:“诸位,赚钱不易,谁的银子都不是大风吹来的。这个便宜,朕不占。” 晁庆心领神会,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陛下,您要更改购股方式?” 其他股东也是一脸困惑。 虽然这次出售的是皇帝名下的股票,但股价高低与他们手中的股票价值息息相关,谁不想股票卖出个天价? “朕不会改变购股方式,只是稍稍调整一下规则,怎能让诸位做冤大头。” 朱由检语气平静,不紧不慢道,“按报价从高到低排序,售完三万股,这个规则不变。不过,每一股的定价,就按最后一笔的价格来算。 也就是说,哪怕你报价再高,最后的成交价,全部都按照最低价来算。举个例子,假如有人报价一万两一股,第三万股的价格若是四十两,最后所有股票成交的价格都是四十两······” 朱由检这番解释,听得众人连连拍手,赞誉和感激之声此起彼伏。 大家沉浸在喜悦中,根本没仔细琢磨,就这么掉进了精心设计的“陷阱”。 晁庆面带微笑,没有多说什么,可心里却对崇祯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简单的一出双簧,就成功“割”了一大波“韭菜”。 徐弘基等人面面相觑,小声嘀咕道:“陛下真在为咱们考虑?难道他真的高风亮节,不爱钱财?” 国公府管事李畅,可是花重金从江南聘请的商业奇才,这些年为府中赚了不少钱,极少亏损。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苦笑着摇头道:“陛下这个法子,阴······实在是高明!” 徐弘基赶忙追问:“这话怎么说?” 李畅低声解释:“谁都想买到股票,报价太低肯定没戏。可报价越高,中标的机会就越大,反正最后都按最低价成交,看似不亏。国公您想想,您会怎么报价?” 徐弘基想都没想就说:“当然是往高了报!” “没错。” 李畅无奈地说,“可大家都这么想,都拼命往高了报,那最低价又能低到哪儿去?” 徐弘基等人这才恍然大悟,一个个目瞪口呆。 哪有什么圣德? 得了便宜还让人心甘情愿感恩戴德,实在是太无耻了! 他们感觉自己像傻子一样被耍,心里又气又恨,可碍于朱由检的身份,谁也不敢破口大骂。 “走,咱们出去。” 徐弘基黑着脸,带头往外走。 “马上找熟人,把这阴谋公之于众!” “等大家都知道了陛下的算计,谁还会上当?” “这可不行!要是被陛下知道咱们拆他的台,还能有活路?” “那咱们联合起来,都报低价,让陛下的阴谋落空,看他不仅赚不到钱,还得倒贴!” “魏国公这主意好!” 众人纷纷叫好。 府上的管事们相视一笑,无奈地摇头。 你们都能想到,其他人又怎会想不到这些? 陛下既然敢这么做,就肯定早就料到了各种情况。 这可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就凭这几个生意上的门外汉,也想坏了陛下的好事? 做梦去吧! 喜欢穿越崇祯,打造东方日不落请大家收藏:()穿越崇祯,打造东方日不落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4章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几个管事猜想得不错,朱由检早就把人心摸透了。 即便谁都相信,这都是皇帝的算计,可为了拿到股票,没人会冒险报出低价? “依计行事。” 徐弘基神情沉稳,语气笃定道,“咱们先去做登记,领到申购表格,随后再私下联络其他人。我看到时候谁还愿意出高价,做冤大头。” “什么?陛下竟有如此算计?” “我等绝对不上当!” “保证每股报价不超过五十两银子,若有违者,猪狗不如!” 诸如此类的回应,让徐弘基等人颇为满意。 在他们看来,皇帝的奸计终将落空。 只要众人都报出低价,届时自己只需稍作抬高,便能以最低的成本获得股票,稳操胜券。 “新乐侯、灵璧侯、彭城伯,还有你们几位,想必不会见利忘义,私自抬高报价吧?” 自认为搞定了潜在的竞争对手后,徐弘基又将目光转向同伴。 他神色严肃,言辞恳切,意在让其他勋贵立下保证。 在徐弘基的激将之下,其他勋贵纷纷表态。 “魏国公此言差矣!我张光祖向来信守承诺,岂会做出背信弃义之事?此次与魏国公同心协力,绝无二话!” “我也一样!” “今日我们击掌为誓,若有人报价超过五十两,必遭世人唾弃!人神共愤、天雷击之!” “好!” 几人噼噼啪啪相互击掌,然后相视大笑,心中全是得意。 随后各自离开,利用吃午饭的工夫,各自填好了报价表,悄悄交给晁庆。 此次参与者多达五百余家,最终提交申报的却不足四百家。 晁庆命人将报价从高到低整理排序,当众公布。 “英国公,报价两千两白银一股,申购五百股。” 这一报价如同一颗重磅炸弹,瞬间震惊全场。 原本四十两银子一股的股票,此刻竟被报出两千两的高价,且申购数量高达五百股,所需资金达一百万两白银。 放眼整个大明,能一次性拿出如此巨额现银的人少之又少。 这纯粹是故意哄抬股价。 “大明的韭菜,还真是疯狂啊!” 朱由检也是颇为意外,心中一阵感慨。 大伙都看向英国公,心中既有鄙夷,又有羡慕。 他喊出这样的高价,不仅是志在股票,更是向皇帝示好。 徐弘基等人对此嗤之以鼻。 “两千两一股,要真是这个价,姓张的舍得吗?” “这人定是个托儿。” “不必担忧,在场之人皆非愚笨之辈,不会做出这般不智之举。” 后续的报价,虽未达到英国公那般离谱,却也远高于徐弘基等人的预期。 报价一千两一股、八九百两一股者大有人在,四五百两一股的也不在少数。 眼见三万份股票即将被认购完毕,徐弘基等人开始慌了神,愤怒地指责起来。 “说好了全都报五十两一股,竟然全都言而无信!” “小人,无耻,猪狗不如!” “绝交,从此后,我跟这些小人再无任何交情!” 就在这时,唱标的人大声念道:“彭城伯张光祖,报价二百五十两银子一股,申购三百股。” 骂声顿时戛然。 “彭城伯,你为何出尔反尔?” 汤国祚呵呵一笑,阴阳怪气道,“以后下雨天打雷的时候,可千万要小心啊,别被天雷砸中了脑袋!” 张光祖神色不改,大声辩解道:“天地可鉴,我报价绝对是五十两一股,肯定是府上管事多事,擅自给改成二百五了······待我回去,定要严加惩处。” 谁都清楚,这个报价自然有管事参与,但最终拍板的肯定是张光祖,这借口太过牵强。 一直当观众的崇祯,忽然道:“彭城伯出局,这一份申购作废!” 现场顿时一片寂静。 “陛下,我家的银子,难道就不是银子,为什么不卖?” 暗自得意的张光祖听到这话顿时一怔,随即面红耳赤争辩道,“陛下金口玉律,您定下的规则,岂能随意更改,这岂不是失信于天下?” 崇祯淡然一笑,“股票归朕所有,朕有权决定卖给何人。你家,不卖!” 所有人都在为张光祖默哀。 得罪了陛下,张家日后恐难有安宁之日。 “可······” 张光祖还欲争辩,崇祯却直接打断,摆摆手道:“撤了这个报价,继续下一个。” 朱由检这般决断,并非意气用事,而是另有考量。 契约中明确规定,股份可由子孙继承。 张光祖勾结福王意图谋反,不久之后便会被缉拿,张家也将面临灭三族之祸。 到时候张光祖没有子孙继承股份,难免会有人怀疑皇帝借机强取豪夺。 公司刚起步,还是少惹这种骚。 “魏国公徐弘基,报价二百四十两一股,申购三百股。” 听到这一报价,刘文炳、汤国祚等几个勋贵惊愕不已。 他们没想到,一直以盟主自居的徐弘基,竟也背叛了约定。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刘文炳面色阴沉,满脸愤慨道:“你们就不怕以后下雨天打雷?” 徐弘基讪讪笑道:“此乃府上管事所为,并非我本意,还望诸位谅解。” “背信弃义之徒,谁会信你!” “当初信誓旦旦,如今却背后算计,实在令人不齿!” “······” 几人不再顾及情面,彻底撕破脸皮大骂。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了。 晁庆冷眼旁观,心中暗自冷笑。 连你们都为了股票反目,还妄想怂恿众人压低报价来算计皇帝,实在是异想天开。 此时,唱标的人大声宣布:“三万份股票已全部售出,今日股票价是两百四十两······” “等等!” 崇祯再次打断他的话,平静道,“魏国公的申报作废,下一家!” 众人再度震惊。 徐弘基本以为搭上了末班车,此刻却惊愕不已:“敢问陛下,这是为何?” 崇祯语气冷淡道:“不为何,朕不愿而已。” 徐弘基与张光祖意图与福王一同谋反,在崇祯眼中,他们早已是将死之人。 虽说这样会损失不少银子,崇祯也不愿由于他们染指,而脏了自己的股票。 “陛下英明!此等背信弃义之徒,就该被股份制唾弃!” 汤国祚第一个跳出来斥责,随即不断有人落井下石,二人瞬间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陛下,臣弹劾徐弘基、张光祖······” 喜欢穿越崇祯,打造东方日不落请大家收藏:()穿越崇祯,打造东方日不落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5章 现原形 “臣弹劾魏国公徐弘基、彭城伯张光祖大逆不道!此二人散布谣言,称今日售股,都是陛下为敛财设下的套,股价超过五十两便是上当。臣等受其蛊惑,误了投资良机。更可恨者,他们自己却报高价申购,此乃欺君之罪!” “臣也受到蛊惑。张光祖私下说,这是陛下谋划要吞没我们的银子,劝臣不要超过六十两报价。如今看来,分明是他们想低价独占股份!” “徐弘基曾对臣言,说陛下与几位阁老密谋,待股价高涨便宣布亏损,让高价买入者血本无归。此等诽谤圣明之语,罪不容诛!” “······” 群情激愤。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将徐、张二人背后的言行尽数揭露。 甚至有人上纲上线,提到他们与藩王密切往来,暗示这背后可能有更大的阴谋。 崇祯安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 待众人说得差不多了,他缓缓抬手,大厅内立刻鸦雀无声。 “诸位爱卿。” 朱由检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这里是公司交易厅,不是朝堂,魏国公和彭城伯的行为算不得欺君之罪。依朕看,不过是生意场上的尔虞我诈罢了。” 刘文炳急道:“陛下,他们诽谤您······” “他们缺失了生意场上本有的诚信,这是生意人的大忌。” 崇祯打断他,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缓缓告诫道,“诸位爱卿可要擦亮眼睛,看清楚身边的人,以后莫再被这种人骗了。” 崇祯看似替二人开脱,实则心中另有计较。 他是担心有听到风声的人弹劾,将他们勾结福王的事说出,打草惊蛇。 他布下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开局很顺,中盘阶段不允许出现任何纰漏。 这时,唱标的人拿起另一份表格大声念道:“东街商人李富,报价二百三十两白银一股,申购四百股。但三万股的总数只剩下三百股,李富只能购三百股······” 满座惊呼。 这意味着,今日最终股价将定格在二百三十两一股上。 陛下作废了徐弘基和张光祖的标单,相当于每股少赚了十两,三万股就是三十万两。 大手笔啊! 刘文炳等人懊悔不已。 他们才没有听徐弘基的蛊惑,报价五十两,而是报价二百两左右。 就差那么一点点。 早知道就再加几十两,不至于今日空手而归。 不过瞥了一眼面色惨白的徐弘基、张光祖,他们心中又平衡了些。 至少这老狐狸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在陛下面前现了原形。 倘若自己报价比他俩高,现在倒霉的很有可能就是自己。 福祸相依。 还好,他们落下了守信的好名声。 买到股票的人欢天喜地,没买到的则追悔莫及,都在大厅释放着喜怒哀乐。 崇祯端坐主位,面色如常,心中却已掀起波澜。 这就割了六百九十万两白银。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惊呼。这还只是出售了三万股的收益,他手中至少还有三万股可以待价而沽。 等股价继续上涨,再分批抛售。 想到这里,崇祯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 大明的韭菜,割起来相当容易。 徐弘基和张光祖面如死灰。 他们不明白皇帝为何轻轻放过,但这暂时的“赦免”,比直接问罪更令他们不安。 尤其是当崇祯那深不可测的目光扫过他们时,二人只觉得脊背发凉,仿佛被毒蛇盯上的青蛙。 “陛下,臣······” 徐弘基想要辩解什么。 崇祯却已起身,淡淡道:“今日就到这儿吧。诸位爱卿记住,股票之事,全凭自愿。朕不会强迫,更不会下套,一切全凭个人意愿。还有,以后朕不想听到这些话······” 说完,便在一众太监侍卫的簇拥下离开。 待皇帝走远,雅间内顿时炸开了锅。 有人庆幸自己没听信谣言,有人懊恼报价太低,更多人则围着晁庆打听下次发售股票的时间。 只有徐弘基和张光祖悄悄退到一旁,交换了一个惊恐的眼神。 他们知道,皇帝今日的“宽恕”绝非吉兆,而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那看似随意的一句“缺失了诚信”,或许就是秋后算账的信号。 ······ “二百三十两!最新成交价二百三十两一股!” 公司门外,一个身着绸缎的牙人站在高台上嘶声呐喊,手中的铜锣敲得震天响。 大厅容量有限,这些进不去大厅的人,就如后世没票的球迷,站在外面听消息,一样津津有味。 听到这个消息,那些最早认购了原始股的商人,激动得浑身发抖。 二十两银子一股的原始股,如今竟翻了十余倍。 其中一位姓周的丝绸商,紧紧攥着怀中的股权凭证,生怕被人抢了去。 一个多月前,他咬牙买了两百股,几乎押上了全部家当,如今这笔投资已价值四万六千两白银。 “周掌柜,前几日不是有人出八十两一股要买你的股份吗?幸好你没卖啊!” 布庄的李掌柜眼中满是羡慕。 周掌柜笑得合不拢嘴,惋惜地道:“老李,你怎么不听我的劝呢,六十两你就全抛了?哎!要是听了我的话,你的布庄就能扩大了······” 李掌柜肠子都悔青了,却被周掌柜这话噎得没有脾气,恨恨走了。 公司门前捶胸顿足的人不在少数,他们在股价涨起来时,就急忙脱手。 如今价格飙升到十几倍,他们只恨时光不能倒流。 “大爷,您真神了。赚这么多,程家未来家主,非你莫属!” 程璧为不惹眼,主仆站在角落听消息。 当听到一股涨到二百三十两,程富贵高兴的差点跳起来。 程璧买了一万股,价值二百三十万两。 赚这么多银子,程家太爷自然会把家主之位传给程璧。 “家主之位么······” 程璧喃喃说了句,然后摇摇头,暗叹程富贵天真。 如果论做生意就能坐上家主之位,他早就是家主传人了,但这一切不是那么简单。 “这个破位子,我才不想坐,谁爱坐谁坐去。” 程璧莫名其妙说了句,转身走了。 “大爷,等等我······” 程富贵连忙追赶。 喜欢穿越崇祯,打造东方日不落请大家收藏:()穿越崇祯,打造东方日不落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6章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当京城的股票卖得热火朝天时,河南战场正陷入血与火的焦灼中。 拿下南阳后,稍作休整,李自成便将战略矛头直指汝宁府。 李自成似乎摒弃过往芥蒂,再次由赵鹰挂帅,李岩为军师,统率十万精锐之师直逼汝宁。 城中守军严阵以待。 知府傅汝为与总督杨文岳亲临城防一线,动员军民誓与城池共存亡,构筑起坚固的防御阵线。 大军围城,赵鹰并未急于发动强攻,而是采取攻心之策。 数以千计的劝降传单,如纷飞雪片般射入城内,从舆论层面瓦解守军斗志。 这一招成效显着。 守备康世德、监军佥事孔贞会等将领迫于压力,暗中遣使与义军联络,愿为内应开城献降。 三日后,战鼓骤响。 义军四门齐攻,汝宁守军手忙脚乱,无暇他顾。 李过率精兵直扑东门。 城墙上箭矢如蝗,滚木礌石倾泻而下,但义军士气如虹,前赴后继地架起云梯攀爬。 “放箭!放箭!” 东门守将冯名圣声嘶力竭地吼叫,指挥防御。 双方在城头展开殊死搏杀,义军虽数次登上城头,终被守军击退。 西门战况尤为惨烈。 田见秀指挥军士推动数十辆“吕公车”缓缓逼近城墙。 此攻城器械高与城齐,外包坚韧牛皮,内部暗藏弓箭手,守军以火铳射击,却难以穿透其防护。 “扔火油!” 田见秀一声令下,数十罐火油被抛上城墙,随即火箭齐发。 西门城楼瞬间燃起熊熊烈火,守军惨叫连连。 杨文岳亲自坐镇指挥,将守军分为两拨,一波灭火,一波还击。 凭借顽强抵抗,暂时遏制住义军攻势。 南北两门同样遭受猛烈攻击,双方激战正酣,死伤枕藉。 汝宁城在血火淬炼中依然屹立不倒。 义军撤去,杨文岳洞察到义军挖掘地道的企图,遂下令军民在城墙内侧掘壕阻断。 第二日,义军再度发动强攻。 虽未取得实质性突破,却凭借持续不断的攻势,令守军疲惫不堪。 入夜后,康世德秘密遣使面见赵鹰,详述城内防御部署,尤其提及杨文岳掘壕之事。 并约定次日子时以举火为号,开启西门迎接义军入城。 第三日早上,义军佯装对四门发起攻击,实则按兵不动。 赵鹰与李岩立于指挥塔上,密切观察城中动向。 “大帅,地道已成,火药已埋设妥当,就等你下令。” 李岩笑道:“杨文岳命人挖掘深壕,确是地道的克星。可惜,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赵鹰所采用的“穴地攻城”战术,并非以地道直通城内,而是将地道延伸至城墙根基之下,构建巨大药室用以埋设炸药。 当得知地道已竣工、炸药埋设完毕后,赵鹰深知兵贵神速,决定提前发动总攻。 “传令,即刻爆破城墙,全军准备总攻!” 在蜿蜒如地龙般延伸至城墙根基的地道内,早已塞满威力巨大的炸药。 负责监工的周武满身尘土钻出地道,见总攻旗语下达,立即传令点火。 燃烧的引线如赤色毒蛇般迅速窜入地道深处,义军将士纷纷后撤百步,屏息静待震撼时刻的到来。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整座汝宁城都为之颤抖。 汝宁城东城墙三十多米轰然崩塌,碎石砖块冲天而起,又如暴雨般砸落。 烟尘弥漫间,城内守军惊慌失措的身影隐约可见。 “杀啊!” 李过一马当先,率领先锋部队如潮水般冲向城墙缺口。 爆炸的气浪将杨文岳震倒在地,耳鼻溢血。 他挣扎着起身,却见义军如决堤洪水般涌入城中,守军早已军心涣散,丢盔弃甲。 “督师快走!” 亲兵焦急地拽住他的胳膊。 杨文岳怒喝:“放手!本督誓与汝宁共存亡!” 就在此时,康世德率部奔来。 杨文岳还以为是援军赶到,急忙吩咐道:“康守备,快去守住缺口,汝宁城不能丢······” “拿下!” 康世德一声令下,一众军士冲过来,将杨文岳死死按住。 “康世德,你这个可耻的叛徒,不会有好下场的······” 杨文岳破口大骂,康世德恼羞成怒,命人将其嘴塞住,准备献城投诚。 城墙缺口处的战斗异常惨烈。 都司赵国聘率领数百军士结成战阵,拼死阻挡义军前进。 这位老将不惧生死,以血肉之躯迟滞义军攻势。 然而,军心已溃的守军大多逃向城内。 在寡不敌众的困境下,赵国聘部全军覆没。 老将以身殉国,临死还大喊杀贼。 ······ 崇王府内一片混乱。 崇王朱由樻瘫坐在太师椅上,面如死灰。 “父王,请速更衣,儿护您突围!” 崇王世子朱慈煇焦急劝道。 朱由樻苦叹道:“逃?往哪逃?闯贼十万大军围城,能逃到哪里去?慈煇,你自己逃命去吧,本王在这里拖延贼人脚步。” 朱慈煇哪肯舍弃父亲,一咬牙下令道:“李浩,你率亲卫护送崇王等皇族血脉,从后门离开,不得有误。” “是!” 李浩率亲卫,架起崇王就走。 “糊涂!” 朱由樻大吼道,“你可知城破意味着什么?杨文岳都挡不住,我们拿什么挡?本王一把老骨头了,你赶紧逃命去······” 朱慈煇不理睬,挥手让亲卫带着他父母、兄弟姐妹离开。 他看着背影重重磕了三个头,转身带三百死士,向进府的义军迎上去。 “大明崇王世子朱慈煇在此,谁来上前送死!” 朱慈煇自幼习武,曾随京营将领操练。 此刻他一身银甲,手持长枪,威风凛凛。 一声厉喝,竟让冲在前面的义军士卒为之一滞。 李过拨开人群,打量着这个年轻世子:“世子好胆色!可惜明珠暗投。投降吧,闯王优待降将。” “呸!乱臣贼子也配谈忠义?” 朱慈煇长枪一指,昂头吼道,“吾乃太祖血脉,岂能投降乱臣贼子?尔等无视尊卑,将唐王烧死悬尸,此等畜生行径,吾怎肯与尔等为伍。吾宁愿战死,也不苟且偷生!” “儿郎们,为了大明,杀贼······” 朱慈煇挥枪冲过去,三百死士紧随其后,以生命扞卫崇王府最后的尊严。 喜欢穿越崇祯,打造东方日不落请大家收藏:()穿越崇祯,打造东方日不落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7 染血的海棠 “杀!” 朱慈煇暴喝一声,枪出如龙,枪尖接连刺穿三个咽喉。 “活捉明狗宗室世子,重重有赏!” 李过一声吼,霎时间贼兵都向他扑来。 朱慈煇身形疾转,枪杆横扫,只听“咔嚓”脆响,一名光头壮汉的膝盖应声碎裂。 反手一枪,枪尖瞬间穿透侧面偷袭者的心窝,手腕轻抖,尸体如破麻袋般被甩出,重重砸倒三名冲过来的贼兵。 赵铁胆带着刀盾手从右侧杀出,雪亮的马刀劈砍如林,顷刻间堆起数十具尸体。 这位追随崇王府二十年的老家将,此刻状若疯虎,连斩七人后,左臂被斧头齐肩砍断,鲜血喷涌如注。 即便如此,仍用牙齿咬住一个贼兵的耳朵,右手持刀捅穿对方肚子。 同时,一杆长矛无情地刺穿他的腹部,他至死都保持着战斗的姿态。 “世子小心!” 一声凄厉的示警划破长空,朱慈煇本能地猛地低头,一柄飞斧擦着发髻呼啸而过,斩断了身后盘龙柱的一角。 他顺势滚地前冲,长枪自下而上捅进偷袭者的下巴,枪尖从颅顶穿出时,带出白花花的脑浆。 此时的前院,已化作人间炼狱,尸体堆积如山。 金水桥下,原本灵动的锦鲤被鲜血染红,在浑浊的水中无力地翻腾。 朱慈煇的铠甲早已破碎不堪,右肩一道刀伤深可见骨,鲜血汩汩流出,浸透了衣衫。 “结圆阵!” 朱慈煇强忍着伤痛,高声下令。 三百死士,如今仅剩三十人,背靠背组成最后的防线。 箭矢破空声中,又三名死士倒地。 “杀敌!” 朱慈煇怒吼着,带领众人发起又一次冲锋。 冲锋结束,朱慈煇身边只剩下七个血人。 朱慈煇低头看着地上一名年轻的死士,他的肠子流了出来,显然是为了替自己挡下致命一刀。 他转头望向王妃寝宫方向,浓烟滚滚,直冲天际。 恍惚间,儿时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在那株百年海棠树下,母妃温柔地教他诵读《出师表》的情景历历在目。 就在他神思恍惚之际,一杆长矛如闪电般刺来,他闪避不及,左肋顿时血流如注。 “保护世子!” 剩余的死士发狂般扑向敌群。 最年长的周老参将已经瞎了一只眼,却仍挥舞着斩马刀连劈三人,最后被五支长矛同时贯穿。 他死死抱住矛杆,朝朱慈煇嘶吼:“世子,老奴尽力了······” 朱慈煇突然仰天大笑。 他扯下一块染血的衣襟,捂住伤口,枪尖点地,在青砖上划出刺耳声响。 “吾乃太祖血脉,岂能受辱······” 话音未落,他暴起发难。 长枪如银蛇出洞,瞬间刺穿面前三名敌兵。 枪杆横扫,又砸碎两人头颅。 闯军一时竟被这垂死反扑震慑,纷纷后退。 但人力终有穷尽时。 当朱慈煇的枪尖第七次穿透敌人胸膛时,一柄钢刀砍中他的后背。 他踉跄着单膝跪地,看到自己吐出的血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金红色。 “捉活的!” 李过大喊。 朱慈煇用尽最后力气,将长枪奋力掷出。 镔铁枪化作一道银光,直奔李过而去。 李过吓得面如土色,慌忙趴在地上。 铁枪穿透身后一贼兵的咽喉,余势不减,带着尸体钉在后面的匾额上。 紧接着,数把钢刀同时落在朱慈煇身上。 在意识渐渐模糊之际,他恍惚看见母妃站在海棠树下,向他温柔地招手。 “是条汉子,把他葬在王府。” 李过看着朱慈煇的尸身,眼中闪过一丝敬意,最终下令将其收敛,葬在一棵海棠树下。 ······ 城南的槐树林前,朱由樻一家人被数十名亲卫簇拥着仓皇奔逃。 粗布麻衣被荆棘划开一道道口子,露出里面明黄色的里衬。 王妃周氏被两名亲卫架着,绣鞋早已跑丢一只,雪白的罗袜上沾满泥浆与血迹。 十五岁的王子朱慈炯紧攥着姐姐徽妍的衣袖,小脸煞白。 “王爷,穿过这片林子,就能到白河,咱们坐船离开······” 亲卫统领李浩喘着粗气,钢刀上的血槽还滴着血。 “慈煇呢,不知道慈煇怎么样了?” 朱由樻忧心忡忡转头看向汝宁城方向。 李浩催促道:“王爷,吉人自有天相,世子武艺高强,肯定能逃出来。此处不安全,咱们快走······” 话音未落,突然前方树丛哗啦作响,数十名头裹红巾的闯军涌出。 朱由樻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却见队伍中踱出一位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 “怀安王?” 朱由樻瞪大眼睛,满脸震惊与不可置信。 朱由札抚掌大笑,脸上肥肉乱颤:“这不是崇王兄吗?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他转身对闯军小校谄笑道:“刘爷,这可是条大鱼。崇藩正主儿!” “朱由札!” 朱由樻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对方鼻尖骂道,“你枉为太祖子孙!竟带贼兵戕害宗亲,你可曾有一丝愧?” “闭嘴!” 朱由札突然狰狞起来,吼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朱由检无道,闯王有天命在身。” 他唾沫横飞地炫耀,“你们这些蠢货,投降闯王是民心所向······” “保护王爷!” 李浩暴喝一声。 数十名亲卫瞬间结阵,将朱由樻一家护在中央。 钢刀出鞘声整齐如霹雳。 箭矢破空而来。 第一波齐射就射倒三名亲卫。 李浩左肩中箭,却反手折断箭杆,一刀劈开冲来的贼兵天灵盖。 他夺过敌刀双持挥舞,竟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王爷快走,钻进林子!” 他回头嘶吼的瞬间,一柄长矛从背后贯胸而出。 随后,双方乱战。 朱由樻眼睁睁看着最后一名亲卫被乱刀分尸,心如刀绞。 “父王······” 朱徽妍突然惊叫。 她看见朱由札亲自带着五个壮汉,死死按住弟弟朱慈炯。 “小崽子还挺烈。” 朱由札抹着被少年咬出血的手背,狠狠扇了几巴掌,犹不解恨,又对着朱慈炯踢了几脚。 “畜生!” 王妃周氏突然从发髻拔出金簪,要扑过去刺朱由札。 但不等她动作,就被闯军用刀背砸晕过去。 朱由札突然淫笑着看向朱徽妍,献媚道:“刘爷,这丫头倒是标致,你和弟兄们解解馋······” “啪!” 刘姓校尉一巴掌扇向朱由札,大骂道,“赵大帅严令不得贱淫掳掠,违令者要砍脑袋。你想借大帅的手,给你堂哥报仇?给我打!” “刘爷别打,是小的疏忽了······” 朱由札抱着脑袋求饶,哪还有点郡王的风范。 “带走!” 校尉上去踢了一脚朱由札,然后押着朱由樻一家人走了。 第108章 三姓家奴 “禀报大帅,河阳王朱由材降了。” 听到亲卫禀报,赵鹰望着李岩大笑道:“想不到怀安王朱由札的这个办法还真奏效,兵不血刃拿下沿途州县。” “这只不过是狐假虎威,是借闯王的神威,吓退抵抗而已。赵兄弟,我们该考虑如何攻打开封府了。我相信过不了多久,河南就成为义军的大本营。” 李岩微微一笑,轻摇羽扇道,“不过此计算是善举,免去许多伤亡。” 赵鹰点点头,感觉李岩实为不值。 他处处为闯王着想,闯王却处处堤防、打压。 亲卫又道:“大帅,还有一事。那朱由樻坚决不受襄阳伯的封号,要不要教训一下?” “算了!跟他较什么劲。” 赵鹰摆摆手道,“只要他继续以大明崇王的身份劝降各州县官员,就由着他去。” “是!” 亲卫退下,赵鹰和李岩继续研究地图,目标直指开封府。 汝宁的官员被俘,一部分投降了。 没有投降的,赵鹰让关到狱中,说等拿下整个河南,他们就会自动投降。 汝宁的事已做好,下一步就是配合陛下,下好这盘棋的中局。 ······ 六先生勒住缰绳,回头望了一眼远处李自成大营的轮廓,不由得长叹一声。 “福王殿下所托,怕是难以完成了。” 他忧心忡忡,喃喃自语。 最近李自成野心勃勃,连续拿下河南好多城池,拥兵数十万。 怕是不会和福王合作。 马蹄声突然从身后传来,急促如鼓点。 六先生警觉地按住剑柄,随从们也纷纷戒备。 只见一骑飞奔而来,马上之人身形瘦削,青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牛先生?” 六先生眯起眼睛,认出了来者正是李自成帐下谋士牛金星。 但令他诧异的是,这位往日里总是衣冠楚楚的谋士,此刻却穿着一身粗布衣裳,发髻松散,额头上还有一道未愈的伤痕。 牛金星在距离六先生三丈处猛地勒马,那匹瘦马前蹄扬起,嘶鸣一声。 他利落地翻身下马,动作间却显出一丝不自然的僵硬,仿佛身上带伤。 “六先生且慢行!” 牛金星拱手行礼,声音沙哑却急切,“牛某有要事相商!” 六先生没有下马,只是微微颔首:“牛先生不在闯王身边谋划大事,追我这闲人作甚?” 牛金星眼中闪过一丝阴霾,随即又堆起笑容:“金星夜观天象,见紫微星动,真龙之气聚于洛阳。思及福王殿下仁德,特来投效。” 六先生沉默地审视着眼前这位突然变节的谋士。 他记得上次见面时,牛金星还在李自成身边高谈阔论,怎么转眼间就······ “牛先生说笑了。” 六先生缓缓道,“你乃闯王心腹,几次会谈都见你出谋划策,怎会突然改弦更张?” 牛金星脸上肌肉微微抽搐,那道伤痕显得更加刺目。 被降为马夫后,他被好些人欺辱,心中恨透了李自成、赵鹰、李岩等人。 今见六先生又灰溜溜走了,估计又被李自成拒绝,便偷偷骑马追赶,准备换个东家。 他避开六先生探究的目光,望向远处层峦叠嶂:“天意难违啊。闯王刚愎自用,不听良言。牛某不愿随他走向绝路。” “况且,” 牛金星突然压低声音,“某知晓闯军虚实,更知他们的结局如何。若福王殿下有意,金星愿献上妙计,助福王登上九五。” 这句话打动了六先生。 他沉吟片刻,终于下马:“既如此,牛先生随我回洛阳。但有一言在先——若有二心,福王府的刑房可不比闯营的温柔。” “牛某明白。” ······ 三日后,洛阳福王府。 朱常洵三百多斤的身躯,斜倚在铺着锦缎的檀木榻上。 床的两头摆放着冰块,八名侍女在一旁用力地扇着扇子。 他已年过五旬,体态臃肿,但那双细长的眼睛却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此人可用否?” 福王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却又隐含急切。 六先生躬身道:“尚不知真假,只是牛金星称有妙计可助殿下成就大业。” “一个叛徒的话,能信几分?” 福王轻笑一声,稍微偏头,一个侍女忙用调羹喂他喝蜜水。 “殿下明鉴。” 六先生谨慎道,“但眼下闯贼势大,知彼知己,方能转危为安。” 福王沉吟不语,目光转向殿外。 透过雕花窗棂,可以看见牛金星正立于院中,身形瘦削如一柄出鞘的剑。 他仰头望着天空,口中似在喃喃自语。 “让他进来。” 福王终于开口。 牛金星入殿后行大礼,额头触地:“罪民牛金星,拜见福王殿下。愿效犬马之劳,助殿下成就霸业。” 福王没有立即让他起身,而是慢条斯理地问道:“听闻你夜观天象,见真龙在洛阳?” “正是。” 牛金星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牛某精研星象二十载,从未见过如此异象。紫微星动,帝星移位,此乃天命所归之兆!” 福王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但很快又恢复平静:“一派胡言,真龙一直在京都,何来如此邪异之说?” “福王殿下有所不知,京都真龙被邪祟占据,但大明天命仍在,帝星与邪祟势不两立,移位是大势所趋。” 牛金星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可福王九吃这一口。 他沉思片刻道:“你既为李自成谋士,为何突然来投?” “闯王刚愎自用,亲小人,远贤臣,不固根本,必不久远。” 牛金星早有准备,他声音更加诚恳,“况且天象已显,牛某不敢逆天而行,故行良禽择木之举。” 福王似乎也被打动了,他摆摆手道:“起来说话。你说知晓闯军计划?” 牛金星起身,从怀中取出一卷地图铺在案上:“闯王已派精兵主攻开封,随后就是洛阳······” “什么?他敢打洛阳的主意?” 福王猛地坐起,肥胖的身躯将几个侍女撞翻。 福王盯着地图,呼吸渐渐急促。 六先生却心生疑虑——牛金星投诚太过突然,所献之计又如此详尽,莫非有诈? 第109章 掣肘 “福王殿下请看,李自成先破南阳,再克汝宁,如今兵锋直指开封。这些重镇无一皆有藩王坐镇,闯军却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攻打,是何原因?不外乎百万饥民裹挟下的贼军,急需粮草银饷填补。” 牛金星故意停顿,余光瞥见朱常洵肥厚的腮帮子微微颤动,而后阴森森道,“而殿下富甲天下,坐拥金山银海,岂能逃过闯贼觊觎?” 牛金星的手指在地图上游走,头头是道地解说着闯王在河南的行军路线和原因。 几天前,朱常洵接到开封告急文书时,本还有几分疑虑,此刻却被牛金星抽丝剥茧的分析渐渐说服。 朱常洵和六先生的怀疑慢慢淡化。 “李闯若敢犯洛阳,本王定叫他有来无回!” 福王朱常洵肥胖的脸上底气十足。 他拥有无数财富,说富可敌国一点都不夸张。 明面上有私兵过万,暗中豢养的死士更是三倍于此。 河南巡抚衙门的公文往来,实则都要经他过目。 洛阳城的文武官员都与他有私,且洛阳城高墙厚粮广。 这样的实力,何尝不是他暗中图谋大位的底气? “殿下万安,闯贼没机会来打洛阳。” 牛金星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袖中干枯的手指微微蜷起,做出一副高人的模样道,“闯贼屠戮唐王、崇王在先,如今又公然攻打周王封地,朝廷岂会坐视不理?此等危局之下,孙传庭倾尽全力围剿。闯军既要应付官兵,又要安抚新占之地,实无余力染指洛阳······” 朱常洵胖脸上油光闪烁,他倾身向前道:“说下去。” “两虎相争,必是两败俱伤!” 牛金星兴冲冲道,“殿下不妨趁此时机暗中募兵。待闯军与官军拼杀至精疲力竭,您率虎狼之师雷霆出击,既能斩获剿匪大功,又可收编溃兵壮大实力。” 说着,牛金星猛地展开一卷泛黄名单,羊皮纸上密密麻麻写满名字,“殿下请看,这些闯军将领都与臣有旧,到时候臣凭三寸不烂之舌,便可说服他们归降。” “这些人已无路可退,只需殿下许以高官厚禄,定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到时候,他们就是殿下开拓霸业的底班······” 牛金星滔滔不绝阐述,六先生突然冷笑道:“如此大张旗鼓募兵,岂不给朝廷落下拥兵自重、养寇为患的把柄?你这是在害殿下!” 恶心! 你们都谋划造反了,还会顾忌这个罪名? 明显是在挑刺。 “哈哈!” 牛金星突然大笑两声,笑声嘶哑如鸦啼。 “现今朝廷哪还有余力追究?如今朝廷自顾不暇,陛下被邪祟附身的传言搅得焦头烂额,官员与勋贵集团内斗不休。况且殿下若能剿灭流贼,便是大明的擎天白玉柱!” 牛金星突然压低声音,眼中精光毕露,做出运筹帷幄的样子道,“臣倒盼着朝廷降罪,如此殿下便可昭告天下:孙传庭等将帅无能,朝廷又不作为,祖宗基业危在旦夕。作为太祖嫡孙,自当整军备战,临危出手,力挽狂澜! 届时民心所向,朝廷又能奈您何?臣觉得,到时候只缺殿下振臂一呼······嘿嘿,大事成矣!” 朱常洵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肥厚的手掌死死攥住一个侍女的纤腰,急呼道:“依先生之见,本王当如何行事?” “先联络洛阳士绅,以保境安民之名广募乡勇,将声势造得震天响。” 牛金星阴恻恻一笑,道,“而后坐山观虎斗!待双方两败俱伤,便是殿下成就霸业之时!” “好个坐山观虎斗。” 福王突然狂笑,肥厚的手掌重重拍在大腿上,震得整个床都晃了晃,“即日起,牛先生便是本王首席军师!赐宅院、奴婢,月俸千两!” “臣叩谢福王殿下。” 牛金星重重叩首,额头贴地时嘴角不受控地扬起。 他仿佛看见自己坐在新朝丞相的高位上,俯瞰着这片即将易主的山河。 ······ 中军帐内,孙传庭凝视着沙盘,眉头紧锁。 这位年近五旬的老将鬓角已白,但目光如炬,身形挺拔如松。 他手中小旗在沙盘上移动,模拟着可能的战局变化。 “督师,监军大人来了!” 孙传庭眉头皱得更紧,但还是整了整衣冠,招呼众将出迎。 只见一队锦衣卫簇拥着一顶华轿而来,轿帘掀起,露出一张白净无须的脸。 太监章度缓缓下轿。 “督师看起来闲得很啊。” 章度尖细的声音带着几分傲慢,“陛下忧心河南匪患,你却在帐中悠闲自得,你就是这样报答圣恩的?” 孙传庭强压怒火道:“本督师正在与众将商议破敌之策,章公公哪只眼睛看到本督悠闲了?” 章度冷哼一声,自顾自摇着描金扇子,走进大帐。 众将怒目盯着章度背影,孙传庭见状,猛地沉声道:“他是陛下派来的监军,尔等休得造次!” “督师,这简直······” “嗯······” 孙传庭冷喝一声,众将不再说话,乖乖随他进账。 “南阳、汝宁失守,开封被围,孙督师有何妙计灭贼?” 章度不阴不阳道,“敢不会是以聚帐围由头,消极避战?” “闯贼势大,若不迅速解围,开封危矣。” 大敌当前,孙传庭没时间理睬章度嘲讽,冷静道,“本督已做出决定,亲率精兵去解开封之围。” “咱家虽不懂军事,但也知道远水解不了近渴的道理。再者说,哪有督师亲临险地的道理,太冒险了!” 章度冷笑道,“左良玉部离开封不过百里,孙督师却执意亲涉险境,莫不是想独占战功?” 这个办法他们刚刚就讨论了,确实是解开封之围的好办法,但却被孙传庭放弃了。 原因就在左良玉。 “监军有所不知,左良玉此人拥兵自重,屡屡坐视友军溃败。汝宁陷落,其部竟以‘粮草未济’为由逡巡不前。此等骄兵,岂堪大任?” 孙传庭刚刚开口,就被章度打断。 “孙传庭,在你眼里,满朝文武皆是奸佞,唯有你孙传庭是擎天白玉柱?左将军屡立战功,岂是你几句谗言便能诋毁!倒是你······” 章度冷着脸,凑近一步,压低声音道,“实话告诉你,陛下不放心你独掌兵权。这次剿匪,咱家说了算。” 孙传庭握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 他早知朝廷猜忌边将,却没想到在这生死存亡之际还要掣肘。 第110章 誓不做守财奴 陛下派监军到来,以外行指挥内行,就为掣肘他猜忌的边将。 在这生死存亡之际,还要窝里斗,实在是亲者痛,仇者快。 孙传庭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章度见孙传庭服软,冷笑一声道:“开封危在旦夕,左良玉的兵马就在附近,不如令他即刻驰援解围,若耽误,提头来见。孙督师,下令吧!” 此言一出,帐内众将面色骤变。 高杰猛地踏前一步,刚要争执,就见孙传庭抬手制止。 他愤然退下。 “怎么?诸位将军是觉得左良玉无能,还是觉得咱家的提议不妥?” 章度冷笑一声,尖声道,“开封乃中原重镇,若失守,朝廷震怒,谁来担责?现在站出来,立下军令状,咱家就给你领军权力。” 众将怒火中烧,眼中杀气腾腾,齐声怒吼道:“督师!” “住口!” 孙传庭眼神一厉,众将只得咬牙噤声。 他目光沉静,缓缓道:“监军大人所言有理。本督这就传令左良玉,即刻出兵解围,不得有误。” “督师英明!” 章度皮笑肉不笑道。 孙传庭即刻拟写文书,派兵急速传令。 随后,孙传庭深吸一口气,道:“李自成倾巢而出,其大营必然空虚。本督师欲亲率一支奇兵,直袭其老巢,围魏救赵!” 这是补救之计。 至少,围困开封城的贼军听到后院失火,会撤出一部分兵力驰援,也算是解了开封城的燃眉之急。 章度闻言,眼珠一转,立刻道:“此计甚妙!不过······” 他拖长声调道,“孙督师身为主帅,岂能轻动?不如让崔成率兵前往,一鼓而下,直捣贼巢!” “崔成?” 高杰终于忍不住了,“他不过是京营一个参将,从未上过战场,更别说独领大军了。他若能担此重任,母猪都能上树了!” 众将再难忍耐,纷纷抱拳道:“监军!此战关系重大,岂能儿戏!” “崔成资历尚浅,万一误事,悔之晚矣!” “······” “放肆!你们是要抗命吗?” 章度猛地拍案而起,阴冷地扫视众将,咬着牙一字一顿道,“还是说,你们只听孙督师的,不把朝廷和陛下放在眼里?” 帐内众将怒目而视,手按刀柄,气氛剑拔弩张。 章度见状,转向孙传庭,阴笑道,“孙督师,你的部下倒是忠心得很啊!怎么,你是想拥兵自重,还是养寇自重?” 孙传庭面色铁青,指节捏得发白。 他深知章度背后站着的是皇帝,若此刻翻脸,不仅自己难保,全军将士亦将受牵连。 他缓缓闭目,再睁眼时,已压下所有怒意,厉声喝道:“都闭嘴!监军之令,便是军令!” 众将愤然抱拳道:“督师!” 孙传庭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都退下!” “得令!” 众将狠狠瞪了章度一眼,鱼贯而出。 待帐内只剩二人和几个侍从,孙传庭冷冷道:“监军可满意了?” 章度轻笑:“孙督师果然识大体,如此咱家告辞了。” 孙传庭转身望向帐外章度背影,心中清楚,这一战,败局已定。 ······ 开封城头,旌旗猎猎。 赵鹰勒马立于城外三里处的小丘上,举着义军中为数不多的单筒望远镜,打量着这座中原重镇。 城墙高耸,垛口如齿,护城河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大帅,弟兄们都准备好了,传令吧。” 副将刘宗敏策马上前,铁甲铿锵作响。 他年约三十五,身材魁梧,一张方脸被北方的风沙磨砺得棱角分明,左颊上一道刀疤从眉骨延伸到嘴角,平添几分凶悍。 “好!有刘将军出马,开封城一日可破,本帅等着将军的好消息。” 赵鹰一点都没有犹豫,立刻答应刘宗敏。 刘宗敏是李自成亲信,十八骑之一,李自成让他来给自己当副将,很明显是来监视并分功的。 自己但凡表现出一丝不快,都会受到猜忌。 “得令!” 刘宗敏咧嘴一笑,露出几颗黄牙。 随后他走向阵地,对亲信道:“传令下去,让新附的流民打头阵。告诉他们,先登城者赏银百两,官升三级。” 号角声撕裂了站前的宁静。 三千衣衫褴褛的农民军推着简陋的云梯,呐喊着冲向城墙。 城上立即箭如雨下,冲在最前面的十几人瞬间倒地,鲜血渗入干涸的土地。 刘宗敏冷眼旁观。 这些新附的流民,不过是试探守军虚实的棋子。 他需要知道开封城的防御薄弱点在哪里,守军的反击力度如何。 赵鹰的眉头越皱越紧。 城上的反击比他预想的要猛烈得多。 守军显然早有准备,滚木礌石、热油金汁、火铳弓箭等防具一应俱全,更不时有火炮轰鸣,将攻城的农民军炸得血肉横飞。 “大帅,情况不对啊。军士气高昂得不寻常。” 军师李岩策马靠近,这位前举人一身青衫,在铁甲丛中格外醒目。 赵鹰轻声道:“看看再说!” 进攻持续中。 炮灰兵倒下一波又一波,攻了两个时辰,除了留下数千尸体,一点作用都没有起。 “传令收兵!” 鸣金声响起,农民军如潮水般退却,只留下数千具尸体横陈城下。 ······ 开封城内。 朱恭枵率车队将一车车银两拉到府衙,手指微颤道:“高巡抚、李总兵,这是五十万两,全数犒赏守城将士。” 高名衡连忙长揖:“王爷大义,下官代三军将士谢过!” 周王朱恭枵年近六旬,须发皆白,眼中布满血丝。 唐王朱聿镆被烧死,崇王朱由樻被活捉的惨状,像噩梦般萦绕在他心头。 他若做守财奴,城破了就会步入二王后尘。 “贼寇凶残,本王岂能坐视不理?” 朱恭枵声音嘶哑,大义凛然道,“只盼将士们奋勇杀敌,保全开封百姓,本王就算家财散尽,又能如何。” 总兵陈永福听后,铁甲铮然作响,拱手立誓:“末将誓死守城!今日之战,贼寇已显颓势。他们装备简陋,攻城器械粗劣,只要我军坚守不出,必能耗尽其锐气。” 高名衡捋须颔首:“陈总兵所言极是。另外,下官已派人向朝廷求援,左良玉将军的十万大军不日将至。周王放心,开封府无虞。” 听到“左良玉”三字,陈永福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但很快隐去。 他与左良玉素有嫌隙,此刻却不得不仰仗其援兵。 朱恭枵没有注意到陈永福的表情变化,他仰头观望苍穹,心中默念:“但愿天佑大明······” 第111章 夜袭敌营,火烧粮草 闯军大营,中军帐内。 赵鹰装作气愤,一拳砸在案几上,茶碗跳起老高:“开封城比想象的难啃,如之奈何?” 李岩轻摇羽扇:“大帅息怒。今日虽是试探,却也看出些门道。守军士气高昂,必是周王府出了血本,咱们徐徐图之。” “那又如何?” 刘宗敏粗声道,“明日我带精锐四门齐攻,不信拿不下!” 李岩摇头道:“开封城城高墙厚,又有护城河掩护,强攻伤亡太大,在下有一计,可兵不血刃拿下开封府。” 赵鹰挑眉道:“军师请讲!” “围开封,打援军。” 李岩微微一笑,蘸着茶水在案几上画图,比划道,“开封虽固若金汤,但朝廷不会坐视不理,必派援军前来解围。我们可佯攻开封,实则设伏打援。朱仙镇地势险要,若在此构筑工事······” 李岩边画边讲,赵鹰听后大喜道:“有此妙计,官兵必然有来无回。传令聚帐,分派任务。” ······ 义军不再攻城。 赵鹰留下少部分人四面围城。 主力进驻朱仙镇,依托双洎河,挖掘深广各二丈、环绕百里的壕沟,形成环形防御体系。 切断开封城与外界的联系。 阻断明军粮道,还预设伏兵阵地,静候援军入坑。 赵鹰亲自监工,不时跳下马用长矛测量深度。 “报······” 探马飞驰而来,到跟前勒住马缰,下马禀报道,“大帅,左良玉率十万大军已过尉氏,不日将到朱仙镇。” 赵鹰眼中精光一闪,笑道:“来得正好!传令下去,按计划行事。” ······ 左良玉的大军驻扎在朱仙镇东北二十里处。 这位明朝名将年近五十,面容清癯,一双鹰目锐利如刀。 此刻他正举着单筒望远镜,眉头紧锁。 “高名衡又来信催了?” 他头也不抬地问副将。 “是,说开封危在旦夕,请将军速速进兵。” 左良玉冷笑道:“危在旦夕?我看他们守得挺好,不然贼军怎么会在朱仙镇设防。” 他与高名衡、陈永福的过节由来已久,三年前他克扣军饷,被二人发现,险些兵戎相见。 为此,他忍痛吐出六十万两银子。 参军小心翼翼道:“将军,督师旨意是······” “聒噪!” 左良玉突然暴喝,随即又压低声线,“贼军势大,我军当稳扎稳打。传令下去,加强戒备,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轻举妄动!” 众将面面相觑,却无人敢言。 左良玉治军严酷,动辄斩首,部下无不畏惧。 ······ 夜色如墨,双洎河的水面泛着微弱的月光,像一条银色的蛇蜿蜒在黑暗的大地上。 河畔的芦苇丛中,几只夜鸟突然惊起,扑棱着翅膀飞向远方。 “王将军,一切准备就绪。” 王德忠又看了看对岸,见没有任何动静,便低声下令:“让所有水鬼都游过去,固定好绳索。” “是!” 少顷后,游水的声音响起。 官兵与义军一直在朱仙镇对峙,双方心照不宣,没有任何冲突。 义军耗得起,左良玉却耗不起。 关键是他收到的是死命救援开封的军令,到前线七八天了,连斥候之间的战斗都没有打起来过。 若朝廷怪罪下来,他的官帽便不保了。 天无绝人之路。 一日,探子突然来报。 双洎河旁有万余贼兵把守,仔细观察,发现有贼军粮草大营。 左良玉大喜,悄悄在探子带领下,亲自前来打探。 当他在望远镜视野中,发现真是粮草大营后,喜出望外。 烧了敌军粮草大营,数十万义军必然土崩瓦解。 但渡河是一个难点。 不论是用船或是扎木筏,必然声势浩大,自然会被敌军探子发现。 左良玉灵机一动,命士兵搓粗壮的长麻绳。 让会水的士兵带着绳索游过去,两边固定好,其余士兵拉着绳索过去。 为了一举拿下朱仙镇,打败贼军,左良玉派心腹将军王德忠率领三万精兵悄悄夜渡河。 还约定,烧毁粮草大后,三万人猛扑敌军营寨。 他率其余将士以火起为号,连夜进攻,拿下朱仙镇。 为激励将士们,左良玉承诺,打败贼军后,可大肆烧杀抢劫,谁抢到的就是谁的。 官兵们顿时士气高涨。 这也是左良玉一贯的鼓舞士气的办法。 一切都很少顺利。 几十条绳索固定好,士兵缓缓渡河。 “王将军此事太过蹊跷。” 眼见一半人都渡过了河,闯军还没有任何动静,副将刘成皱着眉头,“按理说前面有贼军粮草大营,防守怎会如此松懈?末将担心有诈。” 王德忠冷笑一声道:“赵鹰那厮不过一介草寇,懂什么兵法?他自以为将粮草大营设在河畔方便运输,却不知正给了我军可乘之机。” “而且,闯军不过是草寇,怎懂得行军打仗。此刻估计早睡成死猪了,哪有防御?放心渡河,今夜就是咱们建功立业的大好时候。” 他直起身,环视身后将士,低声道,“”诸位,贼军粮草大营虽有万余守军,但沿河防守薄弱。我军只需渡过双洎河,一把火烧了那粮草大营,数十万贼军不战自溃!都打起精神来。” 众人无声抱拳应诺,眼中满是贪婪的火焰。 终于,三万人都渡过河去。 王德忠率众,蹑手蹑脚前进。 走了好久,月光下,官兵能隐约看到粮草大营的轮廓。 数十座粮仓整齐排列,周围只有零星几个火把,哨塔上的守卫似乎正在打瞌睡。 “天助我也!” 王德忠心中暗喜,“赵鹰这蠢货,竟如此大意。等老子烧了你的粮草,看你还能得意?” 王德忠做了个手势,大军如潮水般向粮草大营涌去。 最前面的士兵轻松解决了几个昏昏欲睡的哨兵,大军长驱直入。 王德忠冲在最前面,一脚踹开一座粮仓的大门,看到码得整整齐齐的粮袋,兴冲冲道:“快,把所有粮草都点了,别等敌军援军来了······” 官兵如狼群,飞奔向数十粮草大营。 第112章 计中计 “传令,烧粮草,杀贼军!” 王德忠狂笑着传令。 一路憋了这么久不敢大声说话,此刻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亢奋。 在他看来,麾下三万精锐官兵,只要焚毁闯军粮草大营,乘势出击,定能将贼军一举歼灭。 开封之围也将随之解除。 王德忠大步上前,狠狠一脚踹开粮库大门。 看到码得整整齐齐的粮袋,他难掩兴奋,连忙高声下令:“速速点火,将这些粮草尽数焚毁,切莫等敌援军赶到······” “王将军,此事恐怕有异,这似乎不是粮食。” 一名亲兵神色慌张,急忙上前禀报道。 王德忠眉头紧皱,心中涌起一股不安,他二话不说,拔出佩刀狠狠插入粮袋。 然而,预想中的粮食并未倾泻而出,他用力扯开袋口,定睛一看,里面竟全是干草。 “不好!” 王德忠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惊恐地大吼道,“中计了!快撤······” 他的话音未落,四周突然亮起无数火把,将夜空照得如同白昼。 与此同时,喊杀声如汹涌的浪潮般骤然响起,箭矢如同密集的雨点,从四面八方飞射而来。 官兵们猝不及防,顿时惨叫连连,成片倒下。 “放火!” 远处传来一声大喝。 王德忠惊恐地低头一看,脚下不知何时已铺满干草。 粮仓周围的干草迅速被点燃,熊熊烈火如同猛兽般迅速蔓延开来。 “撤退!快撤回河边!” 王德忠声嘶力竭地喊道,声音中充满了绝望与恐惧。 但一切都已太迟,埋伏在四周的义军弓箭手不断放箭,火势愈发猛烈。 数万闯军杀过来,官员顿时成为丧家之犬。 惨叫声、哀嚎声此起彼伏,三万明军如同落入修罗地狱。 王德忠率残兵败将拼命奔向河边,满心以为能在那里找到生路。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他彻底绝望。 留守的兵丁早已惨遭杀害,渡河的绳索也不见踪影,等待他们的,是手持钢刀、严阵以待的闯军。 前有拦截,后有追兵。 王德忠走投无路,绝望之下,他扔掉兵器,双膝跪地,大声喊道:“我投降,我愿投降!” 其余兵将见状,也纷纷跪地投降。 ······ 左良玉率五万明军主力,埋伏在朱仙镇附近,焦急地等待着信号。 当他看到远处突然亮起的冲天火光时,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贼军粮草已焚,王德忠正率军杀敌,全军出击!” 左良玉拔出佩剑,高声喝道。 五万官兵立刻点燃火把,迈着急促的步伐向前奔。 左良玉骑在战马上,脑海中已经浮现出贼军溃败、自己加官进爵的场景。 他甚至开始盘算,如何向朝廷夸大自己的战功,以获取更多的荣华富贵。 大军很快来到壕沟前,士兵们呐喊着,要将折叠的壕桥搭在壕沟上,发起进攻。 “左将军,情况不对。” 副将刘成突然策马赶上,脸色凝重道,“敌军阵地一片寂静,不见丝毫防守迹象,此事恐怕有诈!” “你总是这般畏首畏尾!战机稍纵即逝,岂能在此迟疑?” 左良玉闻言,不悦地瞪了刘成一眼,语气中满是不耐烦,“粮草已被焚毁,王德忠又深入敌军腹地,他们哪还有人手防御,想必是撤回去救援了。” “可是将军,就算是王将军得手,这阵仗也太过诡异······” 刘成仍不死心,试图劝说左良玉。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左良玉厉声打断:“再敢扰乱军心,定斩不饶!” 刘成无奈噤声,心中却满是担忧。 此刻的左良玉,早已被即将到来的胜利冲昏了头脑,根本听不进任何劝告。 “放箭!” 这时,埋伏在壕沟前的五千弓箭手现身。 顷刻间,无数箭羽如暴雨般朝着密集的官兵群射去。 凄惨的哀嚎声此起彼伏,士兵们惊慌失措,四处逃窜。 官兵们的阵形瞬间被冲散。 “杀官兵!” 紧接着,壕沟两侧各自冲杀出来一支黑色的洪潮。 左良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心中惊恐万分:“竟真的是陷阱?” 左良玉心中怒吼,难以接受眼前的事实。 此次突袭,是他亲自侦查谋划,连夜执行的,本以为万无一失,怎料竟中了闯军的圈套。 难道从一开始,那所谓的粮草大营就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阴谋? 可此时已不容他多想,对面的闯军正踩着官兵搭建的壕桥冲杀过来。 左良玉慌乱中急忙下令:“后队变前队,速速撤退!” 刹那间,无数义军从黑暗中涌出,震天的喊杀声回荡在四周,他们挥舞着兵器,追着官兵砍杀。 明军顿时陷入一片混乱,士兵们丢盔弃甲,慌不择路地奔逃。 有的士兵被挤倒在地,瞬间被踩踏而死;有的士兵慌慌张张地逃跑,却一头撞进义军的包围圈,被乱刀砍死;还有的士兵相互争抢着逃命的道路,自相残杀。战场上尸横遍野,鲜血染红了大地,明军溃不成军,如同惊弓之鸟。 赵鹰亲自骑马追击,本打算将官兵一网打尽,可惜左良玉狡猾异常,逃跑速度极快。 夜色漆黑,看不清军情,追了不到十里,赵鹰只好下令收兵。 随即,他让数百军士齐声高呼:“左良玉!这份大礼,你可还满意?” “赵鹰!赵鹰!赵鹰……” 左良玉咬牙切齿地念叨着整个名字,似乎要将它咬碎吞下。 他眼中充满了怨毒与仇恨,恨恨道:“你这卑鄙小人,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左良玉咬牙切齿地念叨着这个名字,怒吼道:“赵鹰,你这卑鄙小人,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然而,他的怒吼在空旷的夜色中显得十分无力。 ······ 崔成兴高采烈。 闯军主力在开封,此刻其老营必然空虚。 章监军替他争到了领军大权,这次奇袭的功劳就是他的。 行进中,他抬头望着两侧高耸的悬崖,突然勒住马头,大喊道:“停止前进!” 他眯眼望向山脊,机警道:“这是什么地方?” 副将疑惑道:“将军,前面就是鬼见愁······” 副将话音未落,就听战鼓声震得山谷轰鸣,两侧山崖上突然竖起无数闯字旗。 崔成猛地调转马头,大喊道:“有埋伏,传令撤退。” 第113章 老兵痞的如意算盘 崔成猛地调转马头,大喊道:“有埋伏,传令撤退。” 刹那间,闯军如潮水般从山谷两侧杀将出来。 官兵骑兵们顿时阵脚大乱,纷纷调转马头,策马狂奔。 马蹄扬起漫天尘土,宛如一片混沌的迷雾。 战马嘶鸣声、兵器碰撞声、士兵惨叫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惨烈的战争交响乐。 这些骑兵凭借胯下良驹,速度极快,风驰电掣般朝着山谷外奔逃。 然而,厄运并未就此终结。 在一处看似平静的隘口,他们再次踏入了闯军的埋伏圈。 不过,此次闯军尚未完全部署妥当,仓促间发起攻击。 官兵们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凭借马匹的速度优势,拼尽全力突围。 闯军头领望着远去的官兵,眼中满是愤怒与不甘。 他恨恨地啐了一口,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些官兵简直是属兔子的,跑得这般飞快。我等埋伏了半天,竟然才杀死五个,真是可恶至极!”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懊恼与无奈,手中的佩刀握得咯咯作响。 ······ 左良玉站在营帐外,望着远处连绵的营火,嘴角竟浮现出一丝释然的笑意。 三天前那场惨败,十万大军折损近四万,本该是痛彻心扉的损失,此刻却让他心中莫名轻松。 “将军,孙督师的急报又到了。” 副将刘成手捧军报,站在三步外躬身禀报。 左良玉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烦:“无非又是催促本将救援开封,如今我军新败,士气低落,战力大损,如何能再次投入战斗?” 刘成犹豫片刻,还是鼓起勇气上前一步,神色忧虑地说道:“可孙督师说,开封危在旦夕。藩王若再有什么闪失,恐怕陛下知道后会龙颜大怒······” “够了!” 左良玉猛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打断了刘成的话,“本将难道不知开封危急?可你看看朱仙镇那些深不见底的壕沟,我军如何跨越?而且,连番征战,粮草不济,如何能再长途奔袭?孙传庭说得倒是轻巧,他怎么不亲自来救?” 刘成低下头,不敢再言,生怕触怒了这位正在气头上的主帅。 左良玉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声音低沉下来:“本帅已尽力救援,这一战损兵折将,也算对孙传庭有个交代了。” 他转身走回帐中,刘成紧随其后。 帐内烛火摇曳,映照着挂在帐壁上的军事地图。 左良玉的手指划过图上开封的位置,又移到他们现在驻扎的地方。 “传令下去,全军在此固守。” 左良玉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威严,“若再有援兵到来,便合兵攻击,报这一箭之仇。若无援兵······便这样耗着。” 刘成面露难色,轻声提醒道:“将军,朝廷若怪罪下来······” “无妨!” 左良玉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咱们又没有撤兵。这样对峙,催得紧就发动些小战事,不催就耗着,能糊弄过去就是。” 他拍了拍刘成的肩膀,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你且放宽心,本将在朝中还有些人脉关系。” 夜色渐深,左良玉独自站在营帐外,望着满天星斗。 四十七岁的他,已为大明征战二十余载,从一个小小的把总一步步爬到如今平贼将军的位置。 岁月在他脸上刻下深深的皱纹,也磨平了年少时的锐气。 ······ “报······” 一名斥候急匆匆跑来,打断了左良玉的思虑,“禀将军,探得闯贼在东南十里处集结,似有异动!” 左良玉眉头一皱:“多少人马?” “约莫两万,由贼将赵鹰统领。” 听到这个名字,左良玉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数天前正是这个赵鹰,用计诱他深入,几乎让他全军覆没,这笔账他一直记在心里。 “传令各营加强戒备,多派斥候探查。” 左良玉沉声命令,“另外,传各将来见我。” 半个时辰后,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 左良玉指着沙盘对众将道:“闯贼狡诈,尤擅夜袭。我军新败,士气低迷,更需谨慎。” 他手指在沙盘上划出一个大圈:“为防贼军偷袭,本帅决定在平原上扎下连营。各营相距百步,互为犄角。” 见有将领面露疑惑,左良玉冷笑道,“平原开阔,贼军若来,必将无所遁形。至于火攻······在营寨前多设障碍,贼军进不来,又何谈火攻?” “尔等不必多虑,本将自有计较。贼军若来攻,必先袭我粮草。明日增加三千精兵,加强粮草营守卫。” 众将见主帅心意已决,不敢再言,纷纷领命而去。 ······ 接下来的几日,左良玉在平原上扎下连绵十余里的营寨。 白天,士兵们操练布阵;夜晚,篝火如星,照亮四野。 左良玉每日巡视各营,表面镇定自若,内心却时刻警惕着李自成大军的动向。 数日后夜晚,左良玉正在熟睡,忽听帐外一阵骚动。 “报······” 一名浑身是血的斥候跌跌撞撞冲入来,“将军,大事不好!贼军偷袭我粮草营,李副将正率军死战!” 左良玉吓得一个激灵,猛地从床上站起,睡意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军中存粮不足十日,若被焚毁,六万大军将不战自溃,后果不堪设想。 “贼军多少人?” “黑夜中看不真切,至少两万!” 斥候喘息道,“贼军攻势凶猛,李将军请求增援!” 粮草一失,全军必乱。 左良玉哪还会犹豫,立刻吼道:“传令!刘成率一万人马立即增援粮草营,务必保住粮草!违令者,斩!” 李成率兵飞奔而去。 左良玉在帐中踱步,心中隐隐不安。 赵鹰狡诈多端,此战恐有蹊跷。 他猛然停步,高声喊道:“来人!传我将令,各营戒备,严防贼军偷袭!” 命令刚下,远处已传来隐约的喊杀声。 左良玉心头一紧,快步走出大帐。 举头一望,不由心惊胆战。 第114章 习惯了背黑锅的我 东南方的天空被冲天的火光骤然映红,烈焰腾空而起,将半边天幕染成刺目的血红色。 那片火光的方向,正是官兵的粮草营。 完了! 贼军把粮草烧了,我该何去何从? 左良玉正无助中,一名亲兵神色慌张飞奔而来,惊恐禀报道:“将军,主营西、北两面发现大批贼军,正朝着主营急速赶来!” 左良玉如遭雷击,瞬间明白了赵鹰的险恶计谋。 所谓粮草营遇袭,不过是他精心设下的诱饵,调虎离山才是其真正目的。 他这是要趁营中兵力空虚,发动夜袭,一举拿下营寨。 左良玉心急如焚,立即大声下令:“全军备战!速召回刘成,命他即刻前来救援营寨!”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 主营西、北两面,黑压压的闯军如潮水般涌来,火把连成一片火海,将黑暗照得透亮。 为首的正是赵鹰,他身披黑色铁甲,手持长刀,在火光中宛如魔神下凡。 “左良玉!” 赵鹰的声音穿透夜空,带着杀意,“今夜便是你的死期!” 左良玉拔剑出鞘,怒吼道:“全军迎敌!弓弩手放箭!不要乱,迅速列阵,贼寇不过是乌合之众,不足为惧······” 随着他的命令,箭矢如雨点般倾泻而下,划破夜空,朝着闯军射去。 然而,这看似凶猛的箭雨,却未能阻挡闯军的冲锋。 赵鹰的军队训练有素,前排举盾抵挡,后排长枪如林,转眼已冲至营前。 “杀······” 震天的喊杀声中,两军轰然相撞。 刹那间,兵器相交的铿锵声、士兵的怒吼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惨烈的战争交响曲。 左良玉的亲兵们紧紧护着他,且战且退,退至中军。 此时,他惊恐地发现,四面八方都是闯军的身影,如潮水般将他们包围。 主营留守的士兵不足三万,且在得知粮草营遇袭、贼军来袭的消息后,早已成了惊弓之鸟,军心大乱。 面对赵鹰蓄谋已久、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师,他们如何抵挡? 战斗局势急转直下,左良玉眼睁睁地看着各营相继陷落。 士兵们丢盔弃甲,四处逃窜,原本整齐的阵营变得混乱不堪。 有的士兵被闯军的长枪刺穿身体,倒在血泊中;有的士兵被砍断手臂,发出痛苦的哀嚎;还有的士兵在混乱中相互践踏,死伤无数。 左良玉深知大势已去,心中满是绝望与不甘。 他一把扯下华丽的将袍,换上普通士兵的衣甲,对身边的数十亲兵道:“随我突围!” 一行人趁乱杀出重围,向东北方向逃去。 夜色成为了他们唯一的掩护,他们拼命地奔跑,身后追兵的喊杀声渐渐远去。 ······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破黑暗,左良玉勒住马匹,大口喘着粗气,环顾四周。 这里是一片茂密的密林,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阳光被茂密的树冠层层遮挡。 林中一片昏暗,看不到任何危险的迹象。 左良玉带出来的士兵不到二百人,大多带伤。 他们疲惫不堪,有的士兵连站立都显得十分艰难。 一名亲兵虚弱地问道:“将军,我们······我们该去何处?” 左良玉抹去脸上的血迹,沉声道:“先在林边休息片刻,然后回咱们的老根据地,东山再起······” 他话音未落,树林中钻出数千闯军,密密麻麻,如同一群蛰伏已久的猛兽。 “左良玉,某等你多时了。” 一个阴冷的声音从林中传来,李过缓步走出,身后是密密麻麻的弓箭手。 他们拉满弓弦,箭尖对准了左良玉等人。 左良玉面如死灰,手按剑柄,心中却清楚地知道,此时已毫无胜算。 李过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说道:“赵大帅和军师早算准你会从此路逃走,你如今已穷途末路,投降吧,赵大帅宽厚,定会留你一命。” “尔等贼寇卑鄙,可敢与我堂堂正正一战?” 左良玉的几个亲兵怒不可遏,护在他前面,拔剑怒喝。 “嘭嘭嘭!” 几枚箭矢呼啸而来,几个亲兵还来不及反应,便已接连倒下。 “哈哈哈······” 左良玉突然大笑,笑声中满是苍凉,“想不到我左良玉,戎马一生,竟会败在贼寇。可悲!可叹!” 李过冷笑:“大明气数已尽,将军何必执迷不悟?” 左良玉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心中清楚,如今反抗只有死路一条。 就算侥幸逃出去,面对朝廷的追责,也难逃一死。 而活着,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罢了。” 左良玉长叹一声,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他将佩剑掷于地上,缓缓跪下,声音低沉而无奈,“弟兄们······投降!” 这一刻,曾经威风凛凛的将军,彻底沦为阶下囚。 ······ “什么?孙传庭被囚车押走了?真是天助我也!” 李自成兴奋地大笑道,“孙传庭是个帅才,额在陕西时,就是他追着屁股打,才落败。如今他又追到河南来,额本来还很忌惮,结果被狗皇帝给抓走了,哈哈哈······” “自作孽不可活,崇祯小儿这是猜忌孙传庭,才派监军监视他。结果左良玉兵败投降,袭击我老营业落败。那个狗太监把所有罪责都推到孙传庭身上······” 宋献策笑道,“皇帝无能,阉狗乱国,大明岂能长久。闯王,咱们的机会来了。” 顾君恩点点头道:“那就速战速决,拿下开封府,迅速扫荡河南城池。” 李自成恨恨道:“拿下开封后,咱们就攻打洛阳。福王这个胖猪,居然敢拉拢额的人。到时候,额要把朱常洵和牛金星一锅煮了,看谁敢背叛额······” 三个人又商议了点战争的细节,李自成突然道:“额要亲征开封府,以最快的速度攻下开封城。二位军师意下如何?” 顾君恩略略思考后道:“闯王这么做亦可。顾某愿留在老营守卫,宋军师可随闯王出征。” “如此甚好。” 李自成大喜。 亲征后,赵鹰就没有那么抢眼了。 第115章 独眼闯王 左良玉抹了把脸上的汗水,仰望开封城头。 守军像蚂蚁般来回奔走,箭矢和滚石不断落下,砸在攻城的士兵中间。 他咬了咬牙,高举腰刀,大吼道:“增兵,继续冲,一定要登上城头······” 身后将士们面面相觑,咬着牙加入战场。 这些昔日的大明官兵,如今已换上闯军的红头巾,但脸上的犹豫和恐惧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左良玉清楚,作为新降之将,他必须拿出足够的战功,才能在新主子面前站稳脚跟。 “冲啊!为了闯王!” 左良玉声嘶力竭地喊着,云梯再次架起,士兵们蜂拥而上。 或许是李自成亲自督战的激励,或许是降卒们急于表现。 这一次,竟真有几名悍卒爬上了城头。 “闯王,上去了!” 远处,陪李自成观战的刘宗敏兴奋地喊道。 李自成眯起眼睛,果然看到城头出现了几个红头巾的身影。 他心中一喜,当即策马前移,来到距离城墙更近的一处土坡上。 这里能更清楚地看到战况,也能让攻城的将士们看到闯王与他们同在。 “传令下去,第一个登上开封城头的,赏银千两,官升三级!”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城头守军顿时压力山大。 陈永福挥舞长刀,砍翻一个刚冒头的敌兵,鲜血溅了他一脸。 “嘭!” 一支羽箭擦耳飞过,正中一个刚爬上城头的闯军咽喉。 陈永福回头,只见儿子陈德张弓搭箭,每一箭射出必有一名敌兵倒下。 陈德从小痴迷射箭,十岁就能百步穿杨,如今更是开封城内有名的神箭手。 他力大无比,用一张特制的强弓。 弓身比普通弓箭长出一截,弓弦用上好的牛筋制成,射程可达普通弓箭的三倍有余。 陈德扫过战场,突然在远处的土坡上发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身影——那人骑着高头大马,周围簇拥着众多将领,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能感受到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父亲,那是······李自成?” 陈德的声音有些颤抖。 陈永福顺着儿子的目光望去,脸色骤变:“真的是他!这贼首竟敢靠这么近?” 陈德深吸一口气,估算着距离。 普通弓箭绝对射不到那么远,但他的特制弓······或许有一线希望。 他缓缓举起弓,搭上箭矢,拉满弓弦。 陈永福摇头道:“太远了,德儿,别浪费箭矢。” 陈德没有回答,全神贯注地瞄准。 这距离确实超出范围,但此刻风势正好,借助风势或许能够得着。 “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再说。” 陈德说罢,突然松开了弓弦。 箭如流星,划破长空。 李自成正在鼓舞士气,突然感到一阵心悸。 他下意识地偏了偏头,就在这一瞬间,一支利箭精准地命中他的左眼。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战场。 李自成从马背上跌落,双手捂住左眼,鲜血从指缝间汩汩流出。 “闯王中箭了!” 周围的将领们顿时慌了神。 刘宗敏一个箭步冲上前,只见一支箭矢深深插入李自成左眼,只剩箭尾的羽毛露在外面,随着李自成的痛苦抽搐而微微颤动。 “医官!快叫医官!” 刘宗敏咆哮着,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 城头上,陈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放下弓,呆呆地望着远处乱作一团的闯军阵营。 “我······我射中他了?” 他喃喃自语。 陈永福见状,大喊道:“李自成中箭了!贼首重伤!” 消息像野火般在城头蔓延,守军士气大振,而攻城的闯军则陷入了混乱,顿时斗志全无。 “鸣金收兵!全军撤退!” 听到闯王中箭的消息,赵鹰当机立断,下达了撤退命令。 城头的守军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陈小将军神箭!” “李闯贼受伤了!” “开封保住了!” 欢呼声中,陈德却依然呆立原地,双手微微发抖。 他没想到自己随手一箭竟能改变战局,更没想到会直接射中闯王。 陈永福拍拍儿子的肩膀:“天佑大明!德儿,你立下大功了!” ······ 与此同时,闯军大营内一片混乱。 李自成被紧急送回中军大帐,随军郎中陈士庆闻讯赶来,看到李自成的伤势后,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必须立即取箭!” 陈士庆很快准备好所需物品。 他用白酒清洗双手,然后仔细观察箭伤。 箭矢从眼球正中插入,深度难以估量,但幸运的是箭杆没有断裂。 “按住闯王的头和肩膀,千万不能让他乱动。” 陈士庆吩咐几个助手道。 李自成此时已痛得神志模糊,但仍强忍着没有昏过去。 陈士庆拿出一把小巧的银刀,在烛火上消毒后,小心翼翼地扩大伤口周围的肌肉组织,以便更好地取出箭矢。 “闯王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陈士庆轻声安慰,同时手上动作不停。 他一手稳住箭杆,一手用特制的钳子夹住箭尾,缓慢而坚定地向外拔。 箭矢与血肉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李自成浑身绷紧,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呻吟,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当箭矢终于被完整取出时,一股鲜血随之涌出,陈士庆迅速用预先准备好的药粉按压在伤口上。 “眼球······我尽量保住。” 陈士庆低声道,“但万幸箭矢没有深入颅内,性命无碍。” 众人长舒一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陈神医,闯王的眼睛······” 陈士庆摇摇头:“左眼恐怕······有失明的危险。现在最重要的是防止伤口溃烂发热。” 说着,他从药箱中取出几味草药,研磨成粉后与蜂蜜调和,敷在李自成眼睛上,再用干净布条包扎好。 整个过程中,李自成始终咬着木棍,没有发出一声惨叫。 当包扎完毕,陈士庆喂他服下镇痛安神的汤药后,他才终于放松下来,陷入昏睡。 “闯王真是铁打的汉子。” 陈士庆感叹道,“换作常人,这种疼痛早该晕过去了。” 刘宗敏阴沉着脸:“那个射箭的守军,我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闯王重伤的消息像瘟疫般在军中蔓延,许多人开始怀疑,这次攻打开封是否触怒了上天。 闯军士气低落。 第116章 左良玉的妙计 闯王大帐内,药香与血腥味混杂。 李自成半靠在榻上,左眼蒙着一块黑布,右眼布满血丝。 “闯王,该换药了。” 陈士庆捧着铜盆,小心翼翼地揭开黑布。 伤口已经结痂,但肿胀的眼球依然触目惊心。 李自成嘴角抽动了一下,却没发出半点声响。 刘宗敏、李岩、宋献策、赵鹰、田见秀等人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营帐内一片死寂。 李自成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不仅是疼痛,更是恐惧。 一个独眼领袖,还能镇得住这些虎狼之师吗? “报······” 传令兵进帐,打破了死寂,“西门进攻受挫,折了一千多兄弟。” 李自成独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他挥手示意众人退下,只留下几位心腹将领。 “不过是丢了一只眼,垂头丧气干嘛?” 当帐内只剩自己人时,他强撑住疼痛,瞪着右眼道,“老天爷留着额右眼,就是要额看清楚这大明江山是如何易主的,都打起精神来。” 这几日,为报闯王伤目之仇,将士们个个奋勇争先,猛攻开封。 然而开封城墙坚固,守军士气高涨,每次进攻都以失败告终。 “闯王,连续强攻,我军伤亡已逾两万,再这样强攻下去,恐怕······” 李岩刚刚开口,刘宗敏拍案而起:“难道就此放弃?开封是中原重镇,不拿下它,我们如何北上?更何况闯王的仇不共戴天······” “仇自然要报。” 宋献策轻摇羽扇,淡淡道,“兵法云,上兵伐谋,强攻非上策。还是围点打援为妙。” 如今守军气势正盛,宋献策也不坚持强攻,但闯王手下将领都疯了似的要强攻,他也不好反对。 就在此时,帐外传来通报:“闯王,左将军求见,他说有重要军情。” “让他进来。” 少顷,左良玉大步走入,躬身道:“末将左良玉参见闯王!” 李自成摆摆手,示意左良玉起来。 “闯王,末将有一计,可迅速破开封!” “讲。” 李自成独眼中闪出精光。 左良玉缓缓道:“掘黄河,水淹开封!” “不可!” 李岩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开封城内数十万百姓,此举有伤天和!” 左良玉冷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当年关云长水淹七军,不也成就千古美名?” “那不一样!” 李岩激动的声音发颤,“我们是义军,打出‘迎闯王,不纳粮’的旗号,为的就是救民于水火。若行此灭绝人性之举,与那些贪官污吏有何区别?” 宋献策也上前一步:“闯王,民心似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行此策,中原百姓将视我等如仇寇,大业危矣!” 赵鹰道:“闯王,末将是个粗人,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我知道,打仗靠的是兄弟们的刀枪,不是靠淹死老百姓取胜!而且,黄河决堤,沿途多少无辜百姓会遭灾。这会青史留骂名。” 左良玉环视众人,嘴角勾起一抹讥讽:“妇人之仁!如今天下大乱,正是非常之时。开封城高池深,强攻死伤惨重。水淹之后,我军可坐收渔利,何乐不为?” 李自成沉默不语。 他想起自己起兵时的誓言,想起那些箪食壶浆迎接义军的百姓面孔。 但另一面,开封久攻不下,军心已经开始动摇。 “闯王!” 李岩突然跪地,“您常教导我们,得民心者得天下。若行此策,我们将永远失去中原百姓的信任······” 李自成浑身一震。 他脑海中浮现出家乡那些饿死的乡亲,想起自己当初为何造反。 一股热血涌上心头,他猛地拍案而起。 “我李自成虽出身草莽,但也知道‘义’字怎么写!水淹开封之事,休要再提!谁再敢言此计,军法从事!” 左良玉面色铁青,勉强拱手:“末将知错,请闯王责罚!” “都退下吧。” 李自成疲惫地挥手,“明日再议攻城之策。” 众人退出后,李自成独坐帐中。 他察觉到左良玉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怨毒,心中暗叹:此人不可重用。 次日清晨,李自成召集众将议事。 “开封城坚,强攻不利。” 李自成沉声道,“我决定改弦更张,围而不攻,断其粮道,待其自乱。” 李岩松了口气,出列道:“闯王英明。同时可派兵安抚周边州县,收揽民心。” 左良玉突然开口:“闯王,末将愿领一支偏师,南下截击可能来援的明军。” 李自成独眼深深看了左良玉一眼,缓缓点头:“准。” 会议结束后,宋献策悄悄对李自成说:“左良玉此人心术不正,恐有异心。” 李自成冷笑:“我岂能不知?正好借此机会,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与此同时,开封城内一片欢腾。 守军以为闯军久攻不下即将撤退,知府甚至命人准备庆功宴。 只有陈永福站在城头,望着远处连绵不绝的闯军营寨,眉头紧锁:“他们是在等什么?” ······ 北京城,乾清宫。 崇祯将奏折狠狠摔在地上:“又是为孙传庭求情的?范景文、李邦华······他们们一个个都要造反不成?” 玉砖上散落的奏折像一群受惊的白鸽。 王承恩跪着收拾,大气不敢出。 “孙传庭丧师辱国,潼关失守,还有脸活在世上?” 崇祯面色铁青,眼下挂着浓重的黑影,“传旨,再有为孙传庭求情者,同罪论处!” 次日早朝,首辅范景文硬着头皮出列:“陛下,孙传庭虽有过,但如今闯贼围困开封,朝廷正当用人之际······” 崇祯冷笑打断道,“用人之际也不能将罪臣放出来祸害社稷。尔等如此维护,莫非与孙传庭有什么勾连?” 朝堂上死一般寂静。 “都说孙传庭知人善任,如今左良玉投了闯寇,他罪不可恕!” 崇祯开始大发牢骚,不想良策救开封,却把一个个大臣指责了个遍。 退朝后,徐弘基和张光祖在府邸密室中密议。 “陛下这是自毁长城啊。” “孙传庭一倒,朝中再无能将。” “最新消息,闯贼虽未破开封,但已收服周边七县。更可怕的是他们打出‘均田免赋’的旗号。” “管这些干什么,咱们把京城的消息送给福王即可。让他抓住时机······” 第117 死胖子 太子监国,内阁辅政。 不出意外,朱由检再次御驾亲征,率两万京营精锐剑指河南,荡平闯贼。 没有人注意到,皇帝的御辇内,多了一张络腮胡子的赤眉面孔。 “洪先生。” 朱由检突然开口道,“你说朕这次亲征,能彻底剿灭李自成吗?” 洪先生目光深邃,微微一笑道:“陛下心中已有答案,何必问臣?” ······ 数日后,洛阳城。 福王府张灯结彩,朱常洵亲自率领洛阳文武官员,在城门外跪迎圣驾。 这位万历皇帝最宠爱的儿子,如今已是个肥胖的中年人,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 “臣朱常洵,恭迎陛下御驾!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由检缓缓下了御辇,目光落在朱常洵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当年若不是群臣极力反对,坐在龙椅上的或许就是眼前这个死胖子。 “王叔请起。” 朱由检虚扶一把,语气平淡道,“朕此番亲征,要在洛阳驻跸些时日,叨扰了。” 朱常洵受宠若惊,连声道:“陛下折煞臣了!福王府就是陛下的行宫,臣已命人收拾妥当,请陛下移驾歇息。” 入城仪式隆重而短暂。 朱由检只带了一千亲军进城,其余部队被他分派到周边州县剿匪。 这一反常举动,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牛金星心海泛起层层涟漪。 ······ 当夜,牛金星私见福王,并示意摒弃左右。 等殿内只有他二人,牛金星眼中顿时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迫不及待道:“王爷,天赐良机啊!陛下身边只有千余护卫,又是在咱们的地盘上。王爷何不行宋太祖之举······” 朱常洵肥胖的身躯陷在太师椅中,听到这话,额头上顿时渗出细密的汗珠:“牛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牛金星凑近一步,压低声音:“王爷难道不想那个位子了?” 朱常洵脸色瞬间煞白,激动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你、你是说要弑君?” “正是!” 牛金星眼中精光四射,神情亢奋,“只要咱们派兵控制住皇帝,然后对外宣称是李自成派人行刺。届时京城空虚,太子年幼,朝中大臣对皇帝又多有不满······王爷您可是神宗皇帝最疼爱的儿子,继承大统名正言顺啊!”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黄袍样式图,摊开在桌上,“王爷,这是我命人精心设计的龙袍样式,只等大事告成,便可立即缝制。” 朱常洵的呼吸急促起来,肥厚的手掌不自觉地颤抖。 皇位,那个他从小就被灌输“本该属于你”的位子,如今似乎触手可及。 但恐惧也随之而来,他咽了口唾沫,声音有些发虚:“可、可是······万一事情败露,你我都会被吐沫星子淹死······” “不会的!” 牛金星斩钉截铁道,“自古成王败寇,洛阳城内都是咱们的人。只要做得干净,谁知道真相?再说了,皇帝这些年杀了多少大臣?抄了多少官员的家?朝中恨他的人多了去了,谁会真心为他报仇?” 他阴森一笑道,“李自成是疯虎,皇帝是病虎,唯有殿下您才是真正的潜龙。” “让本王再想想······” 然而,朱常洵依然犹豫不决,声音虚浮得如同梦呓,“牛先生,你先退下吧,本王想静静。” 牛金星暗自咬牙,心中暗骂朱常洵优柔寡断,但又不敢逼迫太甚,只得躬身退下。 走出密室,他心中恨恨道:“优柔寡断的废物!这等千载难逢的机会,稍纵即逝啊!” 与此同时,朱由检站在福王府最高的观景台上,远眺洛阳城的万家灯火,洪先生如影随形。 “洪先生,你说这洛阳城,有多少人盼着朕死?” 朱由检突然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 洪先生微微一笑,平静道:“臣不知。” “传令下去,明日召集洛阳城内所有五品以上官员,朕要亲自训话。” 朱由检眼神坚定,似乎早已胸有成竹。 ······ 福王府另一处院落中,牛金星正在密会几名心腹将领。 “王爷犹豫不决,但我们不能坐失良机。” 牛金星神色严肃,声音压得极低,“你们各自准备好亲信兵马,等我信号。一旦事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一名络腮胡将领迟疑道:“可那是皇帝啊······弑君之罪······” “糊涂!” 牛金星厉声道,“谁说此事是我们干的?是李自成这等贼寇干的。到时候,我们只需推波助澜,将罪名嫁祸出去即可。” 他还详细地部署着行动计划,从如何控制城门,到怎样安排假的刺客,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得十分周全。 但这些人更是犹豫不决。 ······ 福王府正殿,朱由检却出人意料地召来了几位德高望重的乡绅,详细询问民间疾苦,并当场宣布减免河南三成赋税。 消息传出,洛阳百姓欢呼雀跃,纷纷称颂皇帝仁德。 牛金星得知后,气得摔碎了最心爱的茶盏——民心,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倒向皇帝一边。 夜深了,突然下起小雨。 朱常洵独自一人在密室中来回踱步,脑海中两个声音激烈交锋。 “动手吧!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不行!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你忘了父皇临终前的话了吗?那位置本该是你的。” “可朱由检毕竟是当今天子······” 就在这反复的煎熬中,东方渐渐泛白。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雨云,照射在福王府的金顶上时,朱常洵终于瘫坐在椅子上,他最终还是不敢迈出那一步。 牛金星急匆匆赶来时,看到的是主子浮肿的双眼和颓废的神情。 无需多言,他已明白机会已经溜走。 “王爷。” 牛金星还想做最后的努力。 “那件事······等等再说。” 朱常洵摆摆手,声音嘶哑,“准备接驾吧,皇帝今日要召见百官。” 牛金星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但很快掩饰下去。 他躬身退出,却在转身的瞬间暗下决心:既然你不敢,那就别怪我另寻明主了。 第118章 接着奏乐接着舞 “诸位,干!” 李自成端坐主位,端起酒杯相邀。 “闯王,请!” 诸将齐齐举杯呼应。 李自成尚未完全痊愈,就迫不及待设宴庆贺回归。 他比谁都清楚,麾下都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尽早回归,方能将这群虎狼牢牢掌控。 他的左眼球保住了,却无法视物。 虽是不幸中的万幸,但对李自成来说,无疑是一生的耻辱印记。 酒过三巡,众将面色泛红,谈笑风生。 唯有左良玉坐在角落里,一杯接一杯地喝闷酒。 “左良玉,听闻你最近纵兵抢劫,可有此事?” 李自成突然开口。 声音不大,却让喧闹瞬间安静。 左良玉手中的酒杯一颤,酒水洒出,浸湿了战袍。 他缓缓起身,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末将御下不严,请闯王责罚。” 李自成没做出评判,继续道:“听说你还在打北宋皇陵的主意?” 此言一出,左良玉神色大变,连忙辩解道:“闯王,末将发誓,绝无此事······” “啪!” 李自成将酒杯重重砸在案几上,酒水四溅。 “左良玉!本王眼瞎了一只,可心不瞎!你纵兵抢劫,本王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盗挖皇陵,该当何罪?” 李自成独眼中寒光凛冽,如同一把利刃,直刺左良玉。 众将顿时屏息凝神,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 左良玉忙离席跪地道:“闯王明鉴!末将确有掘陵之意,但非为私利,而是为义军筹措军饷啊!” 他抬起头,装出一副真诚的样子,大义凛然道,“此乃‘掘陵筹饷计’,那些皇陵中的金银珠宝,足够我军五年粮饷······” 李自成冷笑一声,语气中满是讥讽:“哦?这么说,你还是为本王着想了?” 左良玉见有转机,连忙道:“正是!末将一片忠心,天地可鉴!” “好一个‘掘陵筹饷计’,你这是要让本王成为天下人的笑柄吧?” 李自成突然暴喝道,“尔比曹操更奸诈!来人,绑起来!” 话音刚落,几名亲兵迅速上前,将左良玉五花大绑。 “刘宗敏,给本王锤杀此贼。” 李自成眼神冰冷,毫不犹豫地下令。 早已按捺不住杀意的刘宗敏一跃而起,手中铁锤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左良玉这才意识到大祸临头,仓皇叩头道:“大王饶命!末将知错了!” “砰!” 一声闷响,铁锤重重砸在左良玉天灵盖上。 鲜血和脑浆迸溅,溅了刘宗敏一身。 左良玉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死去,身体缓缓倒下,发出沉闷的响声。 李自成面色冷峻道:“拖出去,悬首示众三日,以儆效尤。” 士兵们七手八脚地将尸体拖出,留下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 刘宗敏收起铁锤,脸上还带着嗜血的兴奋:“大王英明!这等背主之徒,早该除掉!” 帐内一片死寂,只有烛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帐内一片死寂,唯有烛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更添几分肃杀之气。 李自成缓缓环视众将,沉声道:“还有谁想学左良玉?” 众将纷纷离席跪地,齐声高呼:“臣等誓死效忠大王!” 见杀一儆百的效果已然达成,李自成满意地点点头,挥手示意众人起身:“本王清楚你们的忠心,继续奏乐,继续饮宴。” 宴会重新热闹起来。 “报!” 一名探子匆匆入帐,跪地禀报,“洛阳城内最新消息,崇祯仅留一千多护卫,住在王府······” 探子禀报完离开,宋献策立即起身进言道:“大王,此乃天赐良机!只要拿下洛阳,诛杀皇帝,大明必乱!届时大王登高一呼,天下响应啊!” 田见秀也附和道:“军师所言极是。洛阳城墙虽高,但我军士气正盛,又有红夷大炮助阵,定能一举攻破!” 李自成沉默不语。 这些话自崇祯抵达洛阳的消息传来后,麾下的文武官员已不知说了多少遍,可他总觉得此事透着一股怪异。 崇祯身为一国之君,派遣将领前来即可,为何非要冒险御驾亲征? 他的独眼扫过众人,最后停在宋献策身上,问道:“宋军师,你觉得崇祯为何会离开京城,冒险来洛阳?” 宋献策捻着胡须,思索片刻后道:“崇祯来洛阳,怕是找福王不痛快,筹措点军饷······听说他的府库,比皇宫还要富足。” “正是!狗皇帝这是抄家抄上瘾了,要对宗室动手了。” 田见秀激动地道,“只要拿下洛阳,不但能诛杀皇帝,还能获得福王的巨额财富,足够我军三年粮饷!” 帐内众将纷纷附和,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杀向洛阳。 李自成却依然犹豫:“洛阳城防坚固,又有孙传庭旧部驻守,强攻必会损失惨重。不如先拿下开封,断其退路······” “大王,机不可失啊!” 宋献策急道,“朱由检不会在洛阳呆太久,若等他回到京城,再想擒王就难上加难了!” 李自成眉头紧锁。 他何尝不明白拿下崇祯,对义军的重要意义? 但内心深处,他还有另一层顾虑,那就是赵鹰。 对于赵鹰,李自成的感情十分复杂,既信任又忌惮。 信任,是因为赵鹰能力超群,他所谋划之事几乎从未有过闪失,总能大获成功。 忌惮,同样是因为赵鹰的卓越才能。 这位结拜兄弟近来战功赫赫,在军中的威望与日俱增,几乎要超过他这个闯王。再加上赵鹰闯王义弟的身份,日后恐怕难以驾驭。 此刻,他内心最希望听到的,便是赵鹰的建议。 只要赵鹰说攻打洛阳,他定会毫不犹豫地下令进军。 正当李自成犹豫时,帐外传来一阵骚动。 片刻后,满身尘土的赵鹰大步走入,单膝跪地,朗声道:“末将参见大王!” 李自成伸手虚扶,脸上带着笑意,问道:“赵将军请起,战况如何?” 赵鹰起身,眼中闪烁着胜利的喜悦:“大捷!孙传庭被捕入狱后,章度率领的官兵不堪一击。我军斩杀数千,缴获粮草器械无数······” 帐内众将纷纷喝彩。 “赵将军果然勇猛,赐座,敬酒!” 李自成嘴里点头赞许,心中却愈发担忧。 此前官兵来解开封之围,他派赵鹰迎战,本想借此机会削弱其势力,没想到赵鹰每次都能大胜而归。 第119章 打草惊蛇 几杯酒下肚后,赵鹰起身抱拳,神色坚定道:“大王,末将听闻崇祯在洛阳,此乃天赐良机。末将愿为先锋,率军攻打洛阳,誓取其首级,献于大王帐下!” 李自成独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掩饰过去,道:“赵将军连番征战,想必已疲惫不堪。攻打洛阳之事,容后再议。” 赵鹰似乎没有觉察到李自成的不快,急切进言:“大王!战机稍纵即逝。末将不累,愿即刻领兵出征!” “哦?” 李自成故作不解,问道,“既然赵将军这么笃定,那试问崇祯为何御驾亲征,还涉险住在福王府?” 赵鹰分析道:“崇祯御驾亲征,其一,此前亲征辽东侥幸成功,其好大喜功秉性愈发膨胀。彼时,有洪承畴统军,麾下拥兵三十万,崇祯不过坐享其成,却贪天之功为己有。 且此役致使十几万军队丧生,实乃草菅人命。他只图虚名,不顾将士死活,此番再度亲征,亦是其好大喜功之举的延续。” “其二,他是觊觎福王的财富。崇祯生性贪婪,此前便屡屡抄没官员、勋贵之家,如今又将目光投向藩王的银子。他不顾叔侄情分,只为填满自己的私欲,足见其贪婪无度。” “所以,我军必须从速行动。若崇祯将福王逼至绝境,福王本就素有反心,届时恐会狗急跳墙。一旦福王先发制人,拿下崇祯,我军便会失去先机,陷入被动。” “闯王,攻下洛阳对我军益处极大。倘若能活捉崇祯,大明必将陷入混乱。太子尚且年幼,为稳固统治,朝廷必然不敢轻举妄动、大动干戈。 如此,我军便能轻而易举地拿下河南之地,进而进军陕西。待陕西平定,便有机会一路北上,直捣北京城,成就霸业。此乃天赐良机,万不可错过。” 李自成听闻赵鹰的分析,瞬间心动,决意出兵。 然而,他转念一想,赵鹰近来战功赫赫,在军中威望日盛,几乎要超越自己。 若再让其拿下洛阳,日后恐难以驾驭。 沉吟片刻后,李自成道:“本王决定亲率三十万大军攻打洛阳,赵将军继续围攻开封,一个月拿下开封,意下如何?” 帐内众将面面相觑。 开封城高墙厚,一月内攻下谈何容易? 这分明是故意为难赵鹰。 出乎所有人意料,赵鹰竟爽快答应:“闯王放心,某必不负所托!某不仅要围攻开封,还要将这个方向,朝廷派往洛阳的援兵,全部堵截。为大王拿下洛阳,尽一点绵薄之力。”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李自成大喜,举杯道,“刘宗敏将随我出征,田见秀负责粮草调度。其余诸将各司其职,三日后大军开拔,一举成就大业!” 众将齐声喝彩,帐内气氛再次热烈起来。 ······ 宴会结束,赵鹰刚准备休息,随从前来禀报,称宋献策来访。 “快请!” 入座奉茶,寒暄数语后,宋献策低声道:“赵将军,今日为何答应继续围攻开封?洛阳才是大功所在,你就这么放弃了?” 赵鹰一听,便知是李自成派宋献策前来试探,他故作无奈神态,却异常坚定道:“某与闯王结拜时就曾立誓,要与闯王荣辱与共,助他成就霸业。洛阳固然是大功所在,可开封也是要地。某守在这儿,朝廷官兵休想援助洛阳。为闯王解决后顾之忧,何尝不是大功······” 宋献策捻着胡须道:“将军与大王兄弟情深,令人羡慕。只是······” 他突然压低声音道,“大王近来似乎对将军颇为忌惮啊!” 赵鹰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震惊之色:“军师此言差矣!闯王待我如亲弟,何来忌惮?” 宋献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将军忠厚,宋某佩服。只是人心难测,将军还需多加小心。” 赵鹰正色道:“军师好意,赵某心领。但请勿再言此类话语,若被闯王知晓,恐生误会。” 宋献策见状,只得拱手告辞。 待他走后,赵鹰脸上的忠厚表情瞬间消失。 让老狐狸来试探我,你们可打错了算盘。 ······ 三日后,李自成亲率三十万大军向洛阳进发。 临行前,他特意来到送别的赵鹰跟前。 “二弟,” 李自成握着赵鹰的手,眼中满是真诚,“大哥此去洛阳,后方就交给你了。” 赵鹰单膝跪地:“大哥放心,小弟必不负所托!只盼大哥旗开得胜,早日诛杀昏君,成就霸业!” 李自成扶起赵鹰,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这是大哥随身多年的护身符,今日赠予二弟,保佑你平安。” 赵鹰接过玉佩,眼中竟泛起泪光,哽咽道:“大哥······” 李自成拍拍他的肩膀,转身上马。 大军浩浩荡荡出发,尘土飞扬中。 赵鹰久久站立,直到队伍消失在视线中,才露出欣慰的笑容。 ······ “福王殿下请进,陛下等候多时了。” 朱常洵来往都是坐着宽大的床轿,抬到屋前才下轿,今日皇帝传唤,他只得在大门前下轿。 肥胖的身子,走起路来特别费劲,刚走数步,就已汗流浃背。 洛阳行宫原是前朝藩王府邸,朱常洵就藩后,加以修葺完善,作为别院使用。 崇祯御驾亲征来到洛阳,朱常洵就把行宫打扫,让崇祯入住。 此刻的朱由检正站在正殿中,背对着门口,凝视着墙上悬挂的《万里江山图》。 “臣朱常洵,叩见陛下。” “皇叔请起。” 朱由检缓缓转身,冷声道:“朕近日收到密报,说皇叔与魏国公徐弘基等人密谋造反,可有此事?”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福王双腿一软,再次跪倒,额头渗出冷汗。 “陛下明鉴!此乃奸人构陷,挑拨咱君臣关系。臣对大明忠心耿耿,怎会有此大逆不道之念?” 朱由检踱步至福王身前,俯视着这个比自己年长二十岁的皇叔:“哦?那为何朕听闻皇叔近日频频调动洛阳守军,还与魏国公、彭城伯书信往来密切?” 这可是实锤。 福王听后浑身发抖,涕泪横流道:“臣冤枉啊!调动兵马是为防备流寇,保护陛下。与魏国公、彭城伯通信,不过是畅谈思念。皇上若不信,臣愿以死明志!” 朱由检盯着福王看了许久,忽然叹了口气:“罢了,朕姑且信皇叔一回,朕会让锦衣卫去查。只是······” 他话锋一转,“若让朕查出确有其事,休怪朕不顾叔侄之情!” 福王连连叩首:“谢陛下信任,臣定当肝脑涂地,以报皇恩!” 走出行宫时,福王的后背已完全湿透。 冷风一吹,他打了个寒颤,眼中却闪过一丝狠厉。 第120章 守株待兔 夜色如墨,稠得化不开。 洛阳城四门悄然关闭,总兵王绍禹率亲信控制了城墙,一万多名守军被紧急集结。 福王府内,甲士林立,刀剑出鞘。 “父王,一切都准备好了。” 世子朱由崧兴奋地搓着手,眼中跳动着野心的火焰,兴奋道,“行宫已被团团围住,朱由检插翅难飞。只待您一声令下,将士们就会杀进行宫······” 福王朱常洵深吸一口气,三百多斤的身躯竟显出几分矫健。 他褪去平日佯装的臃肿迟钝,眼中精光四射:“这等大事,本王缺席岂不少了很多乐子?由崧,给我披甲!” 朱常洵转向儿子,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待活捉了朱由检,我们以‘清君侧’的名义,押解他进京。到时候,你就是太子了。” “儿臣叩谢父皇!” 朱由崧脸上笑纹堆叠,忙不迭失为父亲披上精铁铠甲。 ······ 子时三刻,叛军将行宫围得水泄不通。 火把如林,照亮了漆黑的夜空。 叛军轻易突破宫门,却在殿前广场看到一道临时搭建的掩体——桌椅杂物堆成的矮墙后,黑洞洞的枪口森然排列。 朱由检一身戎装,端坐在大殿门口,神色从容地仿佛在观赏一场戏曲。 他嘴角含笑道:“王叔,这就等不及了?” 崇祯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朱常洵排众而出,铠甲在火光下熠熠生辉。 他得意洋洋地拱手道:“洛阳危在旦夕,为保社稷安危,请陛下移驾安全之处。” “别说,王叔这一打扮,倒显出几分朱家气概。” 朱由检似乎是在唠嗑,一点畏惧都没有,笑眯眯道,“朕就说一个三百六十多斤的大胖子,以大明的医疗条件,早该百病缠身,大量并发症齐发,能活到五十都是奇迹。你却活蹦乱跳,原来肥胖是装的。” 朱常洵心头一跳。 他确实刻意伪装病态肥胖,此刻要做大事,自然不会有半分颓态。 朱常洵不懂并发症是什么意思,但见到崇祯镇定的样子,不由暗自生疑。 难道朱由检留有后手? 不可能啊! 白天,他从行宫出去,就开始谋划夜里的行动。 哨探一直在行宫盯着,朱由检没有出过门,更没有派人出过城。 自己又是突袭,朱由检根本就没机会翻盘,可他为什么这么淡定? 他下意识环顾四周——行宫已被围得铁桶一般,皇帝哪来的底气? “王叔,你这是在玩火。弑君可是死罪,朕诛你九族······等等,朕先算算,诛九族会不会连累到朕这一支······” 朱由检越轻松,朱常洵越疑惑,但他听到这句话,就像听到最大的笑话,随即大笑道:“陛下是在讲笑话吗?您身边不过千余护卫,而我有两万精兵,城门已被王总兵控制。这火,怎么都烧不到我们身上。至于诛九族······嘿嘿,别做梦了,要诛也是本王诛尔九族。” 崇祯摇摇头,眼中怜悯更甚。 “你以为朕不知道你与徐弘基等人的密谋?你以为朕真会毫无准备就来洛阳?白日里那些话,不过是朕在吓唬你,逼你露出狐狸尾巴······” “虚张声势!” 朱常洵这下放下了心,他觉得崇祯就是用这种方式拖延时间,寻找突破口求生。 他随即打断道,“陛下何必演戏?若真有准备,何不现在使出来?” 朱由检微微一笑道:“不急,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昏君,束手就擒吧。” 朱常洵终于撕破脸皮,露出狰狞的獠牙,“你昏庸无道,宠信奸佞,残害忠良,致使天下大乱!本王身为皇室宗亲,不得不挺身而出,清君侧,正朝纲······” “等等!奸佞不都被朕诛杀了么,王叔还清什么君侧,正什么朝纲?” 崇祯突然打断,把朱常洵的豪气憋回去,让他觉得十分憋屈,忍不住吼道:“昏君,你还有理了?远的不说,你把孙传庭下诏狱,才有河南现在官兵大败的现状,这便是你这昏君的杰作······” “王叔,谣言害死人啊!你记住,要不造谣、不信谣、不传谣。哎!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崇祯轻松的没个正形,随口感叹几句,摆摆手道,“孙督师,出来吧。” 这时,洪先生从殿内迈出,缓缓揭去络腮胡子、赤眉等伪装。 “孙······孙传庭?!你······” 朱常洵踉跄后退,面如土色。 孙传庭肃然拱手,一本正经道:“福王殿下,别来无恙。” ······ 南城一个旮旯里,躺着两个乞丐。 突然,他们眼前出现一支荷枪实弹的万人步兵。 二人随即跃起,亮出令牌,声如洪钟道:“我二人乃陛下帐下都指挥使,朱正凌、朱振邦,奉陛下密令,率尔等锄奸救驾。领军将领出列!” 这两人是崇祯从商城购买的两个神级步兵指挥,一直扮作乞丐,就等今天任务。 被崇祯投放的步兵也来自商城,本就带有一种骨子里的默契。 领军指挥使看到令牌,立刻拱手道:“遵命!” 朱正凌下令道:“兵分两路,五千人随我去抢下南门,半个苍蝇都不能放出去。另外五千人随朱振邦救驾,将沿途的叛军绞杀!” “诺!” 一万步兵迅速分成两股,各奔东西。 铁甲铿锵,大地为之震颤。 ······ 南城楼,总兵王绍禹悠闲地坐在那儿喝茶。 他早被福王策反。 福王许他兵部尚书之位,仿佛已在眼前。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只要福王成功,他有一世荣华。 福王失败,他有兵在手,根本不怕。 在这乱世,手中的兵就是本钱,大不了他也学李自成,给这乱世再添一把火。 突然亲兵仓皇来报:“启禀总兵,有数千队伍,正迅速向南门靠近。喝令也不止步,看装束······似乎是京营······” “京营?” 王绍禹噌得站起来,惊呼道,“京营的兵什么时候进了洛阳城?谁开的城门?” 他急步至垛口观望,只见长街尽头,黑压压的军队如潮水般涌来。 第121章 雨一直下 “站住!你们是哪一部分的队伍?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 王绍禹派亲信张思贵,率一个百户去阻拦,下令让其他人准备好战斗。 为保险起见,还派人去其他三门请援兵。 城内共有一万多守军,只要增援及时,这五千兵马也掀不起大浪。 朱正凌立于军阵之前,冷眼看着面前的张思贵,举起崇祯令牌,声如刀锋:“陛下有令!王绍禹勾结福王谋反,罪无可赦!我奉圣谕将其与同谋者捉拿归案,尔等速速闪开,免得祸及自身。” 王绍禹投靠了福王,张思贵自然也上了这条船。 他不清楚这支军队是如何进入洛阳城的,但他清楚,今夜崇祯就会成为阶下囚。 张思贵眼中尽是轻蔑,狂笑道:“哪里来的狂徒,也敢假传圣旨?速速离去,否则······” 朱正凌冷冷一笑,抬手一挥:“开火!” “砰砰砰砰······” 刹那间,震耳欲聋的枪声炸裂,无数火舌从步枪枪口喷出。 “噗噗噗噗······” 惨叫连连,血雾喷溅。 张思贵率领的一个百户,瞬间被打成筛子。 “迅速攻占城楼!” 朱正凌一声令下,队伍分成三批。 两批左右冲向城头,一批开枪射击,掩护进攻。 “快,放箭!” 王绍禹瞳孔骤缩,他没有想到,对方一言不合就开枪射击,连忙下令还击。 “咻咻咻······” 城墙上瞬间箭如雨下,黑压压的箭矢划破夜空,倾泻而下。 但箭矢射程有限,根本起不到射杀的效果。 倒是步枪射程远,城墙上的弓弩手不断惨叫着栽倒,尸体翻滚着从城头坠落。 王绍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精锐被射杀,满脸不可置信:“这······这是什么火铳?怎么可能射这么远?” 回答他的,是更加狂暴的枪声。 “哒哒哒哒······” 登上马道的战士,端起冲锋枪的扫射。 子弹如狂风般席卷城楼,木屑飞溅,砖石崩裂,守军士兵如同割麦子一般倒下,鲜血顺着城墙砖缝流淌,染红了整片城垛。 朱由检为了顺利拿下城楼,给步兵购买的装备都是顶配。 “轰!轰!轰······” 一颗颗手雷在城头炸开,火光冲天,气浪掀翻数名守军,残肢断臂四散飞溅。 “投降不杀!” 京营将士如潮水般涌向城头,枪械的火力压制得守军根本抬不起头。 有些守军刚想探头反击,下一秒就被子弹贯穿头颅,脑浆迸裂! “总兵大人,挡不住了!” 一名亲兵满脸是血,惊恐地爬过来,惊呼道,“他们的火器太邪门了,弟兄们连头都不敢露啊!” 王绍禹面色惨白,浑身颤抖。 他征战多年,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武器——弓箭射程不过百步,而对方的火铳竟能隔着数百步精准杀人。 这仗还怎么打? “放滚木!倒火油!快······” 他歇斯底里地咆哮,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然而,还未等守军行动,又是数颗手雷在城楼上炸开,火光吞噬了守军的防御工事,惨叫声响彻夜空。 王绍禹被气浪掀翻,重重摔在地上,耳中嗡嗡作响,眼前一片血红。 等他挣扎着爬起时,一把冰冷的枪口已经抵在了他的额头上。 朱正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王总兵,洛阳城的夜色,可还好看?” 王绍禹看到朱正凌眼中的杀气,忙求饶道:“大人,我愿率众去捉拿福王,戴罪立功,求陛下饶我一命······” “没必要了!” 朱正凌说罢,扣动扳机。 “砰!” 枪响,血溅,王绍禹倒地。 南门枪声响起时,东西北三门同时枪声大作。 今夜,注定是血雨腥风的一夜。 ······ 远处突然传来一连串的爆炸声,紧接着是密集如暴雨的枪响。 震天的喊杀声撕破夜空,仿佛整座洛阳城都在震颤。 福王朱常洵猛地回头,肥胖的脸上瞬间血色尽褪。 他死死盯着行宫外的方向,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那枪声,那爆炸声,绝不是明军寻常火铳能有的动静。 “不好!” 他猛地反应过来,声音都变了调,“这昏君······真有伏兵?” 他终于明白,为何崇祯一直气定神闲地跟他废话。 根本就是在拖延时间。 城内早有大军埋伏,只等信号一到,便开始抢夺城门。 “父王!” 朱由崧惊慌失措地冲过来,急躁道,“四门方向火光冲天,似有大军攻城······” “慌什么?” 朱常洵怒吼一声,额头青筋暴起,恶狠狠道,“行宫已被我们围死,城门有一万多守军,足可以抵挡一阵子,先拿下朱由检再说!” 他猛地拔剑,指向大殿:“众将士听令,杀进去!活捉昏君者,赏万金!” 叛军怒吼着冲上前去。 “哒哒哒哒······” 比暴雨还要密集的枪声骤然响起。 架在掩体和屋顶的马克沁机枪吐出火舌。 冲在最前面的私军瞬间被子弹撕裂,鲜血喷溅,残肢横飞。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私军成片倒下,血肉横飞。 “噗噗噗噗······” 子弹所过之处,人体如纸糊般破碎,鲜血和碎肉溅满了行宫的墙壁和地面。 福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精锐私军,在短短几个呼吸间,几乎被屠杀殆尽。 “这······这不可能······这是什么火器?” 他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眼中满是恐惧。 朱由崧更是吓得瘫软在地,裤裆湿了一片,颤声道:“父王······我们完了······” “朕再添把火。” 崇祯又在行宫外投放几千士兵。 瞬间行宫四周的黑暗中,冒出无数黑影,他们手持冲锋枪,枪口喷吐着火舌,子弹如狂风般扫射而来。 福王惊恐回头,随即瘫软在地。 朱由检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手里甚至还端着一杯热茶。 “啧啧,这火力,真是赏心悦目啊!” 孙传庭嘴角抽搐。 他早知皇帝有鬼神莫测的手段,但亲眼见到这般屠杀,仍让他心中震撼。 他低声道:“陛下,这些火器······” “都是朕的秘密武器。” 崇祯摆摆手,一脸轻松道,“孙尚书,怎么样,比红夷大炮带劲吧?” 孙传庭:“······” 第122章 银子,哪里去了? 枪声逐渐稀疏。 叛军早已放弃抵抗,除了跪地投降的,其余都被子弹撕碎。 朱常洵父子被押至朱由检面前。 他俩没被乱枪打死,并非侥幸,而是朱由检早有授意。 福王如同一堆肥肉瘫在地上,耳畔依旧回荡着机枪刺耳的轰鸣声,以及被打得血肉模糊的部属。 而朱由崧早吓得魂飞魄散,身躯抖如筛糠。 他一抬头,正对上朱由检似笑非笑的眼神,顿时如见恶鬼,声音都变了调:“陛······陛下饶命!臣······臣是被奸人蛊惑······” 朱由检蹲下身,伸手拍了拍朱由崧的脸颊,摇摇头道:“弘光帝?不过如此!” 朱由崧满脸茫然,不懂崇祯为何以此相称,但这称呼却让他心底泛起无尽的恐惧,他声嘶力竭地喊道:“是父皇······父皇说要造反,与臣无关······陛下饶命啊······” “王叔啊,朕给过你机会的,你怎么就不珍惜呢?” 崇祯淡淡道,“朕早就洞悉你与魏国公等人暗中勾结,只是为了将逆党一网打尽,才未打草惊蛇。朕本想看看,你造反时,到底有没有咱们朱家人的胆魄与血性。然而,你的作为,实在是令朕失望至极。” 崇祯摇摇头,声音陡然变严厉起来。 “你若像成祖那般,光明正大地举兵夺朕的江山,朕或许还敬你是条汉子。可你却与闯贼狼狈为奸,与虎谋皮。你可知,你这是在给朱家蒙羞,让列祖列宗蒙尘!” 朱常洵面如死灰,嘴唇颤抖,绝望地道:“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陛下,你杀了我吧。” “别急着求死,还有一场好戏,朕要留着让你慢慢观赏。” 崇祯甩了甩袖子,神情冷漠道,“朕来洛阳,并不仅仅是对付你,还有一条大鱼没有吞钩,你若此时死了,岂不是太可惜。” 说罢,崇祯吩咐让人把他父子押下去,投入大牢囚禁起来。 随后,他下令彻底控制福王府。 然后打了个哈欠,转身回殿睡觉去了。 ······ 次日清晨,洛阳城的血腥还未消散。 孙传庭便率一千骑兵,匆匆离开了洛阳城。 时间有限,接下来的部署关乎大局,容不得他有半点疏忽。 用过早餐,朱由检在护卫的簇拥下,来到了福王府。 一行人停在一座由石头堆砌而成的宫殿前。 这就是福王府内库。 袁峰拿出一把钥匙,在一个隐蔽的地方转动了机关,内库门缓缓打开。 “陛下,内库内绝无机关。” 拿下福王府后,锦衣卫将府内情况打探得清清楚楚。 他们深知皇帝安危重于泰山,生怕内库中潜藏着不要命的死士,会对皇帝造成威胁。 “陛下,王府内库和皇宫内承运库房规制相同,设为缎匹、金银、宝玉、齿角、羽毛,古玩,字画,地契等十二个门类,此外还有十余座供应库······” 袁峰是崇祯在商城内购买的理财人才,有条不紊地向皇帝禀报着王府内库的财物情况。 等他禀报完备,朱由检带着一众官员走进内库。 “袁峰,先带朕去缎匹库。” 库门打开,一股浓郁的樟脑香气扑面而来。 库内,数百口大木箱整齐排列,皆用黄绫包裹。 “打开!” 崇祯简短命令。 随着箱子一口口被掀开,大红织金过肩蟒纱、沉香织金凤女衣纱等数十种名贵绸缎纱呈现在众人眼前,每一种都价格不菲,数量各有几十匹。 当又一箱子被打开时,随行的大臣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冷气。 箱中整齐叠放的,赫然是明黄色的云龙纹缎匹。 崇祯伸手抚过那光滑的缎面,指尖感受着凸起的金线纹路。 这种御用缎匹,按照《大明会典》的森严规定,唯有皇帝方能使用。 万历帝的龙袍,便是用此等珍贵料子制成。 早在太祖时期,秦王为讨好次妃邓氏,用这种缎子为她制作凤袍,最终邓氏被太祖赐死。 可见私藏此等违禁之物,是等同谋逆的大罪。 “好一个福王,竟然有这东西。” 崇祯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却让在场众人如坠冰窖,脊背发凉,“看来皇叔早有不臣之心。” 崇祯缓步走向库房深处。 那里有几个格外精致的檀木箱子,其中一口箱子上贴着封条。 “打开看看。” 当箱子被打开时,连朱由检都惊得后退半步——箱中竟是一件已经缝制完成的龙袍。 “哈!” 崇祯突然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朕这位皇叔,倒是迫不及待啊。” 他转身面对众臣,眼中寒光四射:“诸位爱卿都看到了?福王谋逆,证据确凿。此事,不能怪朕心狠手辣。” 众臣纷纷低头,不敢与皇帝对视。 皇室这等隐秘之事被他们目睹,着实是尴尬不已。 “袁峰,去金银库吧。” “是,陛下。” 金银库位于王府最深处,厚重的铁门上有三道大锁。 门打开后,崇祯道:“诸位爱卿在此等候,朕先进去看看。” 众臣面面相觑,有人刚想说什么,崇祯已拎着灯笼,独自走入金银库。 踏入金银库,当崇祯看清眼前的景象时,饶是早有心理准备,也不禁呼吸一滞。 只见库内的架子上,整齐摆放着一锭锭形似马鞍,两端圆弧、中间束腰的银子。在最里面的角落里,还有一个小架子,上面堆满了金元宝。 朱由检是见过世面的人,可面对这满屋子的银子,还是忍不住咽口水。 他随手拿起一锭银子,只见银锭底部镌有“元宝”阴文大字和五十两的铭文,却无银局名,显然都是收来散银后私自铸造的。 “系统,充值。” “好的宿主。” “检测到可充值物品,黄金十五万两,白银四千六百二十七万两,请问宿主,全部充值么?” “全部。” 随即,满物金银凭空消失不见。 整个金银库已经空空如也,只剩下积满灰尘的木架和空箱子。 “充值成功,宿主共充值元宝477700000,欢迎宿主消费。” 崇祯长舒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后做出一副震惊愤怒的表情,猛地推开库门:“岂有此理!” 第123章 既然是死士,那就都去死吧 见到皇帝面色铁青,眼中怒火燃烧,门外等候的大臣们被吓了一跳。 袁峰小心翼翼问道:“陛下,里面可是有异端?” 崇祯冷笑一声,侧身让开通道,怒冲冲道:“你们进去自己看吧!” 众臣鱼贯而入,踏入库房的瞬间,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凉气,紧接着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 偌大的金银库,竟然空空如也。 只有几个角落里散落着几枚不起眼的铜钱,证明这里曾经确实存放过财物。 “这······这怎么可能?” 一个官员声音止不住发颤,喃喃道,“福王府的财富天下闻名,怎会金银库中只有几个铜板······” “还不明白吗?” 崇祯厉声打断,眼中的恨意喷薄而出,“福王为了谋反,早已将家财耗尽。私造龙袍、蓄养死士、勾结边将······这一切哪一样不要花钱?朕原以为能抄没些财物充实国库,没想到······哼!真是可恶!” 他越说越激动,双手紧握成拳,似乎要砸向眼前不存在的福王。 众臣面面相觑,无人敢质疑皇帝的话。 毕竟福王谋反已是板上钉钉,金银不见也是事实。 至于金银去了哪里? 皇帝分析的正确,肯定是福王这个死胖子为造反大业花掉了。 他们根本不会怀疑是皇帝做了手脚。 因为现实就摆在眼前,就算皇帝想贪墨,如此巨额的金银,他也没地方藏啊! 崇祯看着大臣们的表情,心中暗喜。 他不再逗留,顺势大步迈向地契库。 地契库的门缓缓打开,里面的景象让众人有些错愕。 只见库内整齐排列着百余标准的老馆箱,箱体表面布满岁月的痕迹,散发着古朴的气息。 众人凑近一看,才发现每个老官箱上都贴着一个小纸条,上面工整地写着地名。 “陛下,这个仓库内的所有箱子,装的都是王府拥有的田地、山林、酒楼、庄园等地契,箱子上的名字就是地契所在的州县,加以分类区分······” 袁峰谨慎的解释着。 地契虽然常见,但用百十来个箱子装地契,众人还是头一回见。 朝廷查抄了那么多的勋贵、官员和富商,也从未见过如此阵仗,用箱子装地契。 朱由检道:“打开看看。” 打开一个箱子,里面满满当当都是地契。 袁峰拿起一叠地契看了看,放下,又拿起一叠翻了翻。 “一个箱子按两千张地契算,这么多箱子估计能装······” 袁峰正在估算,崇祯抬手打断道:“回头慢慢统计,然后将具体数量呈给朕。” “是,陛下!” 袁峰应诺后又道,“陛下您看,这些地契都是士绅富商挂靠在王府的,他们以这种方式来逃避朝廷税赋······需要我们查吗?” “查什么?” 朱由检果断道,“福王造反,所有田产将充公。既然地契在福王府,那就是福王的,全部充公。” 狗日的,出来混总要还的。 你们想占朝廷的便宜,朕就把你们的地交给朝廷。 朱由检落了实惠,不愿再看内库,便借故离去。 ······ “启禀陛下,城外发现一支队伍,约有三千人,打着福王旗号,正向洛阳城而来!” 一名侍卫神色匆匆,跪地禀报。 “他们是福王什么人?” 崇祯皇帝眉头紧皱。 “据说是福王在外豢养的死士。” 崇祯皇帝沉吟片刻,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不露声色放他们进城,然后关门打狗······既然是死士,就都死了吧。” ······ 午时,炽热的阳光直射在北门瓮城上,将城墙照得发白,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燥热。 远处,一支军队正缓缓逼近,旌旗招展,为首的正是朱常洵亲信赵承恩。 他骑在高头大马上,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显然还不知道王府已被查抄,还在替主子做着入主紫禁城的美梦。 眯眼望着洞开的城门,他心中没有任何不安,反而觉得一切都在福王掌握之中。 随着他一声令下,全部军队浩浩荡荡进城。 就在最后一名死士踏入城门的瞬间,厚重的城门突然“轰隆”一声关闭,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街巷中回荡。 紧接着,街巷两侧、屋顶上、城头埋伏的军士全都冒出,密密麻麻的枪口对准了这支军队。 “举起手来,跪地投降。” 一声威严的呼喊响起。 赵承恩看着眼前情形,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暗觉不妙。 但此时已经无路可逃,他无奈地乖乖扔了武器,举手跪地。 他身后的士兵们见状,也纷纷效仿,一个个垂头丧气地放下武器。 这支花费重金秘密训练多年的死士,连一次像样的抵抗都没能组织起来,就被一锅端了。 “开火!” 随着一声令下,数千朵橘红色的火花绽放,铅弹像蝗群般扑向乱作一团的叛军。 惨叫声、呼喊声、枪炮声响成一片,原本整齐的队伍瞬间陷入混乱。 眨眼间工夫,三千死士全部倒在血泊之中,鲜血汩汩流淌,染红了脚下的土地,空气中瞬间弥漫起血肉烧焦的甜腥味,令人作呕。 ······ 一千骑兵飞驰军营。 随后,孙传庭进入中军大帐。 “孙督师,受累了!” 监军章度起身拱手,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孙传庭低声道:“章监军,最近军情如何?” “都在计划之内,将士们连吃败仗,士气低落,都盼着您回来主持大局。” 章度压低声音道,“咱家可成为将士们公敌了,你再不来,估计他们就要翻天了。” 二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皇帝的计谋正在一步步实现——孙传庭假装被下狱,使李自成轻敌冒进;再让孙传庭秘密返回军中,却故意示弱撤退,引诱闯军深入河南腹地。 “传令,众将聚帐!” 三通鼓后,众将齐聚大帐。 见孙传庭又回到帅位上,众将士欣喜若狂。 终于不用再打窝囊仗了。 “传本督师令,即刻拔营,全军后撤二百里。” 什么? 众将愕然。 第124章 诉苦大会 听到后退二百里的军令,众将都愕然。 高杰更是脖子一梗道:“孙督师,将士们好不容易盼到您回来,为何你也不战而退?” “执行命令。” 孙传庭目光一冷,厉声道,“你打了十几年仗,连服从军令的规矩也忘了吗?” 高杰不服气拱了拱手道:“尊令!” 散帐后,各将回本部传令。 听到军令,士兵们一片哗然。 他们认为孙传庭重新挂帅,就会迎来一场振奋人心的反击,谁知接到的还是撤退的命令。 连孙督师爷怂了吗? “高将军,孙督师不是回归了吗,为什么还要撤退?”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千总忍不住问道。 “闭嘴!” 高杰厉声呵斥,“军令如山,谁敢质疑,军法处置!” 士兵们面面相觑,却不敢再多言。 明军缓缓开拔,留下空荡荡的营寨和尚未熄灭的灶火。 ······ “报!明军已撤走,营中灶火尚温!” “哈哈哈······” 李自成骑在马上,仰天大笑,独眼中闪耀着精光:“明军果然不堪一击!孙传庭入狱,章度连战连败,他们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了。天助我也!” 他身旁的宋献策皱眉道:“闯王,明军撤退的蹊跷,会不会有诈?” “能有什么诈?” 李自成不以为然地挥手道,“朱由检那个昏君,除了杀忠臣,还会什么?传令下去,全军向洛阳进发!打下洛阳,咱们改天换地!” 宋献策又道:“可明军撤离也应该向洛阳城方向撤,至少可以保护皇帝。他们撤退的路线不对啊!” “朱由检刚愎自用,章度撤到洛阳不是找死吗?” 李自成志得意满道,“君臣离心至此,明军还有什么战斗力,我军机会来了。” 李自成不由想起往昔。 经历了几次大起大落,被朝廷不断剿灭,然后又死灰复燃。 自从从商洛山中杀出,仅用一年多时间,他就拥有三十万大军,还有河南大半个地盘。 在率军奔赴洛阳的时候,沿途受到众多百姓的拥护,甚至有百姓自愿加入。 这让李自成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希望。 “叔叔,大明军队节节败退,甚至还有不少官兵向我们投降。过不了多长时间,我们就能拿下整个洛阳府。” 李过兴奋地开口道,“听说洛阳府福王朱常洵囤积了大量的金银珠宝,还有粮草等物资,简直富得流油。等我们攻下洛阳,这一切都是我们的······” 迎闯王,不纳粮。 这是百姓支持李自成的最大原因。 顾君恩本来也有疑惑,此刻也不得不迎合李自成。 “大王,我们拿下洛阳府后,一定要救济百姓。拥有民心后,我们就可以增强实力,拥有稳固的地盘,多了跟朝廷对抗的资本······” 刘宗敏忍不住插话道:“等我们实力扩大,我就率军北上,攻下北京城。那时候,闯王做皇帝,咱也做个大将军······” “哈哈哈哈······” 众人大笑。 李自成称帝,他们就有从龙之功,一辈子的荣华富贵自此获得。 李自成脸上的笑容又增加几分。 “好啦!好啦!” 李自成谦虚道,“称帝的事暂时不提,咱们首要目的是拿下洛阳城,活捉朱由检。本王承诺,洛阳城破,三日不封刀。” 众将大喜。 洛阳富庶,富豪林立。 三日不封刀,他们能抢不少财富。 这相当于间接给他们发福利。 闯军士气高昂,浩浩荡荡向洛阳城奔去。 ······ 洛阳城内,一片肃杀之气。 城门紧闭,只准进不准出,城墙上的守军全都换上了陌生的面孔。 此刻,洛阳城中心的广场上,已搭起了一座高台。 台上坐着一人,身着明黄色龙袍,面容清瘦却目光如电——正是大明崇祯皇帝朱由检。 “带罪囚!” 随着王承恩一声喝令,两二辆囚车缓缓推过来。 囚车后押着一众囚犯,男男女女,都戴着枷锁,踉跄迈步。 其中大多是福王府人员,当然也不乏洛阳知府、漕运使、守备将军等与福王勾结的官吏。 最引人注目的当属首车——特制的铁笼里,福王朱常洵肥硕的身躯被卡在两根铁柱之间,活像头待宰的年猪。 看着一直在洛阳作威作福的藩王和世子,如今成笼中囚,满街百姓眼中不再是往日的畏惧,而是一种奇异的、压抑已久的期待。 期待他们罪有应得。 一众罪囚跪在台下,两边摆上福王和世子两辆囚车,形成一个不对称的对称阵型。 王承恩前走几步,站在台沿俯视百姓:“陛下今日叫诸位来参加‘诉苦大会’,一为参与,二为观赏,更重要的是要还洛阳百姓一个公道。” 他忽然抽剑划开身旁的麻袋,白花花的银锭瀑布般泻落在台上。 随后王承恩收剑归鞘道:“陛下早已昭告洛阳城百姓,诸位今日诉苦者,有言必赏,有言必究,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祸害百姓的害群之马。不管是福王府,还是其他豪强欺压者,陛下都会为其做主······” 台下一片死寂。 诉苦大会的告示早贴到城内各处,朱由检还专门派人走街串巷念告示,解释其中含义。 百姓明白,皇帝让凡有冤者皆可诉之,查实赏银十两。 可百姓不敢。 多年来,福王府以及洛阳官吏在洛阳一手遮天,谁敢说个不字? 他们习惯了逆来顺受,生怕这些豪强秋后算账。 尤其福王是皇族,其爪牙遍布三省,又是皇帝的叔叔,怎么可能将其按罪斩杀。 但今天福王父子像猪一样被押来,百姓心中又产生一种莫名的希望。 或许真能申冤,还能得到赏银。 卖炊饼的王二缩在人群里,偷瞄四周——东街布庄的周掌柜正用眼神警告伙计,城南粮行的打手们暗中推搡着想往前挤的佃农。 这些细节全落在他眼里。 顿时枪打出头鸟的感觉,让他把刚刚鼓起来的信心,又缩回去。 还是看看再说。 “陛下,草民有冤!” 尖厉的喊冤声撕裂沉默。 第125章 人彘 很快,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农踉跄着走上台下跪地。 他看上去有六十多岁,脸上皱纹纵横如沟壑,双手粗糙得像老树皮。 “小民王老根,要告福王府强占我家十亩良田。” 王老根跪下磕头,老泪纵横道,“去年春旱,我交不起租子,求王府宽限几日。王府不但不宽限,还来我家打砸。我儿王小根上前理论,竟被王府家丁头子欧鹏喝令家丁将我儿活活打死,还把儿媳抓去侮辱。” “小民告官,洛阳府不接,说是福王是皇族,让老汉去告御状。老汉大字不识一个,连京城在哪个方向都不知道,如何去告御状。” “我那儿媳妇受不了打击,一天晚上上吊了,留下个六岁的孙子······求陛下为小民做主啊······” 诉苦大会不是朱由检一时心血来潮,而是谋划已久。 系统全系地图开启,需要民望超过百分之七十。 在亲征辽东前,民望率是百分之十一。 原以为御驾亲征,收复辽东地区后,民望会大幅度增长,谁知他班师回京后,民望百分率也是区区百分之十九。 这让他十分尴尬。 原来,百姓对大明的认同感,对皇帝的忠诚度,百姓的幸福感,不仅仅是开疆裂土,天朝国威,而是实实在在的问题:温饱。 解决不了百姓的吃穿问题,打下再大的疆土也白搭。 关键是自豪感它不抗冷、抗饿。 所以,朱由检准备以诉苦大会来增长民望,顺便薅一波洛阳府的羊毛。 “王承恩,赏银!” 王承恩拣起十两银子下台,亲自扶起王老根道:“老丈请起,此事陛下必为你讨回公道!” 说罢他把银子递给王老根。 “银子不要了,小民只求公道。” 王老根有些心虚。 他已经私下里收了锦衣卫的银子,他们保证只要诉苦,说出实情,皇帝定会给他申冤。 王老根为了养活孙子,也是豁出去了。 这当然是朱由检的杰作。 为了让诉苦大会效果明显,他派锦衣卫暗中找好十几个苦主,给了银子,还保证能为他们申冤。 只要在今天率先站出来。 “老丈,你拿着,这是陛下的恩赐。只能受,不能推。” 王承恩把银子塞到王老根手里,他感激地跪下哭道:“小民谢谢陛下天恩······” “老人家,起来吧!” 朱由检和蔼地说了句,然后冷冷道,“王承恩,问案!” “奴婢遵旨!” 王承恩领旨,抬起头望着跪地的一众囚犯,厉声道,“哪个是福王府家丁头子欧鹏?给咱家拿下!” “就是他!” 王老根跑过去揪住一人,几个护卫徐苏上前,将欧鹏按住。 “还有他、他、他······” 王老根又之连续指认四人,都是打死他儿子的罪魁祸首。 “不是我,是他们四人不知轻重,失手打死的······” 欧鹏矢口否认,把罪名推到四个家丁身上。 “是你下的命令,还是你下手太重,把王小根大四的。” “还有,他婆娘是你欺辱的,不然她也不会上吊。” “······” 四个家丁七嘴八舌,又把罪名抛给他。 “这······这······” 欧鹏急了,突然转头喊道,“世子救我!是你说王老根家的那十亩地风水好,你要盖一座休闲庄。小人都是为了你啊······” “放屁!” 朱由崧怒吼道,“我说用五十两银子买,你说有办法便宜买到······后来出了人命,本世子还给了你十两银子去安抚。你······你怎能血口喷人······” “世子,欧鹏把您给他的十两银子给了窑姐儿,根本没有安抚王老根。他吓唬说敢告状,就弄死他全家······” 一个家丁揭了欧鹏的底。 “欧鹏,你等五人可认罪?” 朱由检冷喝一声,欧鹏等五人吓得战战兢兢,低头不语。 护卫朝着五人一阵拳打脚踢,欧鹏喊道:“认罪,小人认罪!” 朱由检挥挥手道:“毙了!” 几个护卫拎起步枪,对准五人脑袋。 “且慢!” 护卫队长李毅拱手道,“陛下,臣有一言,不知该讲不该讲。” “说!” “国有国法,这五人确实有罪,依据律法,应该交给官府审理,然后定刑。陛下这么草率处置,似乎不合规矩······” “好一个国法,好一个规矩!” 朱由检拍案而起,厉声道,“这些人打死王小根,欺辱他老婆的时候,想过国法,想过规矩没有?” “王老丈也去告官了,官府管了吗?” “没有!” “在所有人眼里,王老根一家不过是草民、贱民,不足为惧。” “可你知道不知道,像这样受压迫和剥削的草民,大明有多少?” “朕今天不管律法,朕就要为民除害,朕就要替天行道,不管后世如何骂朕是个暴君、昏君,朕就要这样做。否则,那些枉死的冤魂,该如何瞑目······” 朱由检大吼。 这让他恍然想起前世,还是个青年时,也曾这样激昂过。 当然,这也是提前他和李毅排练好的。 为了诉苦大会的效果,为了民望,这些料必须添加。 “陛下万岁!” “陛下是千古圣君!” “······” 皇帝这些发自肺腑的话,说到了百姓的心尖尖上。 围观的百姓听到,齐齐跪地叩头。 百姓要求的不多,他们只求有个公道,有人在乎他们。 这个要求官府做不到,皇帝却做到了。 尽管只是几句话,也让他们的心化了。 “诸位父老乡亲,都起来吧。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今天朕给你们做主!” 看着百姓起身,朱由检一声厉喝:“行刑!” “砰!” “砰!” “砰!” “砰!” “砰!” 五声枪响,五个恶仆脑袋碎裂,躺在罪囚中抽搐。 “陛下,为民妇做主啊······” 一个披麻戴孝的妇女踉跄冲出台前,高举的灵牌,上“亡夫赵岭之位”五个字触目惊心。 她身后跟着一个双目赤红的老汉,他怀中抱着个陶瓮。 第126章 胎儿羹 “民妇赵李氏有天大的冤屈,求陛下做主!” 赵李氏刚开口就瘫软在地,泪流满面道,“去年腊月初八,福王府要扩建马场,我当家的不肯卖祖坟地,他们······他们竟把我男人活活钉死在门板上!还把我······我······” 妇人不知该如何说,她突然撕开衣襟,露出胸口狰狞的烫伤,“这是王府管家廖才山,用烙铁给我烫的‘刁’字。他说弄死我们全家,如同碾死一只蚂蚁······” 妇人的哭诉引起百姓议论,纷纷咒骂。 谁都觉得王府管家廖才山要倒霉的时候,妇人又哀嚎道:“我家的灾难才刚刚开始······” “王府觉得欺负小民又失皇族尊严,竟然派别人来欺负。豪绅郑秋为巴结福王,居然让他随从射杀我两岁儿子,就为让我把那块地卖给福王······” 这连了得。 赵李氏突然指着人群中一个华衣中年人,大喊道:“就是他!洛阳城士绅郑秋,杀了我儿,抢了我地······” 郑秋刚要逃走,早被安插在人群中的锦衣卫扭住,然后押过来。 “血口喷人!陛下,没有的事······” 郑秋极力分辨,身体却不由颤抖。 他清楚,今日皇帝会来真格的。 倘若罪名落实,会被枪毙。 “郑秋,你不承认?” 双目赤红的老汉就是赵李氏的公爹,他将陶瓮举起,厉声尖叫道,“郑老爷可还认得这瓮?” 说罢重重摔在地上。 “咚!” 陶瓮四分五裂,露出一个干枯的头颅。 “就是你亲手把我孙儿的头塞进去的!我要杀了你这个畜生······” 赵老汉突然从破袄里掏出把生锈的柴刀,扑向郑秋。 “救命啊!杀人啦······” 郑秋脸色惨白,连声求救,却被两个锦衣卫便衣扭住,一点都动不了。 赵老汉挥起菜刀砍。 但生锈的菜刀根本砍不死人,郑秋被砍得鲜血淋漓,却只是皮外伤。 朱由检示意,护卫将赵老汉拦住。 “老丈,此事陛下会为你做主,没必要人命换狗命。” 赵老汉扔下菜刀,嚎啕大哭。 他恨郑秋入骨,就算搭上这把老骨头,也想手刃仇敌。 但现在皇帝要给他报仇,他真没必要一命换一命。 “老丈,这是你的银子。” 王承恩把银子交给赵老汉。 当沉甸甸的银锭放在赵老汉手中时,老人却摇了摇头:“陛下,草民不要银子,草民只要······只要我那儿子和孙子能活过来······” 这时,廖才山等恶仆被押过来,对罪行供认不讳。 却都说是朱由崧授意。 朱由崧大声喊冤,朱由检冷声道:“那郑秋呢?郑秋是不是把赵家祖地送给你了?老实交代!” 朱由崧沉默了稍许道:“是他硬要送给我当礼物的,我真不知道他是杀了孩子,抢来的地······” “枪毙!” 朱由检挥挥手。 郑秋吓得瘫软在地,不知他哪来的勇气,突然喊道:“陛下,您不能杀我,我有功名在身······” “呵呵!朕乃一国之君,区区功名算什么?” 朱由检冷笑道,“传朕口谕,即刻割了郑秋功名。当即枪毙并将其抄家!” 随即这些人被枪毙,几十个锦衣卫出动,去抄郑秋家。 台下百姓开始骚动。 这竟然是真的! 皇上真的要为民做主! 很快,第二个、第三个“诉苦者”出现,他们声泪俱下地控诉福王府,以及其他豪强的种种恶行。 朱由检一一安抚,当场下令惩处相关恶奴,并给予诉苦者赏赐。 诉苦大会进行到午时,气氛已完全不同。 百姓们眼中的畏惧逐渐被愤怒取代,台下不时爆发出愤怒的吼声。 朱由检坐在高台上的龙椅中,冷静地观察着一切。 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让百姓自己站出来揭露权贵的罪行,比朝廷直接动手更有说服力。 随着诉苦的深入,不仅福王府,洛阳城中其他欺压百姓的豪强恶霸也被揪了出来。 枪毙了一大堆。 朱常洵跪在一旁,面如死灰。 他终于明白,自己今日在劫难逃。 未时三刻,已经枪毙了十七个豪绅。 不出意外,全部被抄家。 这时,意外发生了。 囚犯中,一人大喊道:“陛下,小人愿戴罪立功,揭发福王罪行!” 王承恩喝问道:“你是何人?” “小人乃是福王谋士牛金星,福王一家作恶多端,小人都清楚······” “牛金星?把他带过来。” 朱由检不知道牛金星投靠福王的事,此刻有点惊奇,很想知道这个李自成的谋士是如何成为福王的智囊。 “小人检举朱常洵勾结闯贼李自成,意图自立······” 牛金星滔滔不绝,讲了福王派六先生,数次与李自成密谋。 甚至答应与李自成各自占半壁江山,永结秦晋之好。 这些事,朱由检有了解,不想牛金星却了如指掌,不由问道:“你如何知道的这么清楚?” “陛下,小人原来是闯贼帐下军师,由于闯贼残暴无道,小人便弃暗投明······呸呸呸,小人说错了,是小人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牛金星把前因后果说了遍,朱由检道:“这些事朕都知道,你这苦诉的没有新意。” “陛下,小人有朱常洵更惨绝人寰的罪证。” 牛金星突然露出诡异笑容,“福王每月食用‘金羹玉露’,实在有伤天道······” 福王在囚笼里剧烈挣扎,铁链勒进肥肉渗出血丝,他大声吼道:“牛金星!你这忘恩负义的畜生,你敢说出来,本王让你下十八层地狱······” 朱由检皱眉道:“金羹玉露,那是什么?” “陛下,就是胎儿羹。取孕妇腹中六月大的男胎,配以处子乳腺,加鹿茸炖煮熬制······” 这句话像炸雷般劈下,连朱由检都瞳孔骤缩。 他虽知福王荒淫残暴,却没想到竟至如此地步。 台下百姓的怒火终于冲破恐惧,不知谁先喊出“凌迟”,很快演变成山呼海啸般的声浪。 第127 破坏规矩 “宰了他!” “活剐了这畜生!” “······” 此起彼伏的怒吼如汹涌浪潮,从人群中轰然爆发。 几个年轻气盛的后生双目赤红,满脸都是按捺不住的愤怒,大有冲破阻拦、冲上前去暴打福王的架势。 “陛下在此,休得喧哗!” 王承恩尖锐的呵斥声划破嘈杂,百姓们这才渐渐安静下来。 “朕深知福王罪孽深重,即便施以凌迟极刑,也难以抵偿他的累累罪行,但此时并非行刑之时。朕向你们郑重保证,待福王府上下一应事宜核验完毕,定要让他当着天下人的面,亲口认罪伏法······” 朱由检目光沉静,声音虽不高亢,却字字清晰,传至广场尽头。 崇祯不准备这会儿枪毙福王。 这并非看在福王是皇室一脉,而是本着废物利用,留着他还有点用。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喊:“尿了,你们看,这个死胖子尿了!”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囚车之上。 只见福王朱常洵瘫软在车内,那肥硕的身躯仿佛一滩烂泥,裤裆处一片湿痕,刺鼻的骚臭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哈哈哈······” 看到福王的窘态,百姓哈哈大笑,心中的愤怒被宣泄了不少。 次日,诉苦大会继续,只是形式从现场声讨改为递交诉状。 洛阳府衙前,十几张长桌一字排开,文官吏员们忙碌地记录着百姓们的血泪控诉。 随着一份份诉状不断送入府衙,那些平日里作恶多端的士绅、豪强纷纷陷入了绝境。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 黑云压城,大战一触即发。 李自成率领的三十万大军,如杂草般蔓延至天际,将洛阳城围得水泄不通。 从洛阳通往各州县的道路上,都有闯军严密把守。 即便有大明军队前来勤王,面对这固若金汤的铁桶阵,也难以突破。 在闯军眼中,洛阳城已然成为一座死城。 不管是皇帝,还是福王,都插翅难飞。 朱由检站在南城楼上,举着望远镜观察城外敌军局势。 只见闯军旌旗随风猎猎作响,鼓角声此起彼伏,密密麻麻的士兵如蚁群般来回穿梭、调动。 “闯贼来势汹汹,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殊不知陛下早已运筹帷幄,他们的死期近在咫尺······” 王承恩虽言语奉承,但话语间仍难掩一丝担忧。 他虽相信皇帝必有后手,可在不知具体部署的情况下,面对这三十万大军,心中的忧虑也实属正常。 朱由检微微一笑。 饶你奸似鬼,喝了老娘的洗脚水。 他实施计划,以身为饵,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在重机枪与榴弹炮的强大火力面前,三十万大军也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他费尽心思将李自成诱至洛阳城下,实在是因为此人不仅是长腿“李跑跑”,而且是“打不死的小强”。 每次被击溃后,都能安全逃走,然后迅速死灰复燃。 大明王朝正是在这一次次剿匪的过程中,被逐渐拖垮。 此次,他布下天罗地网,誓要让李自成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这时,一队闯军队伍缓缓朝城门而来,看旗帜似乎是李自成派来的使团。 来到护城河前,为首一人勒马高喊:“我乃闯王使者赵德昌,今奉闯王之命而来,与明皇谈判,请速速开城。” 赵德昌原是大明六品文官,投降后受到李自成重用。 此刻他身穿官服,高声吼叫,就为打压守军士气。 城头守军都是系统出品,听闻此言,顿时怒不可遏,数支箭矢朝着下射去。 不过这些箭都射向他们脚下,并未伤人。 守军们一边放箭,一边大声回怼:“要打便打,在这儿瞎嚷嚷哥锤子?赶快去把李自成那个独眼龙叫来攻城,看老子不把他另一只眼也给射瞎才怪。哈哈哈哈······” 赵德昌听后大怒道:“我主闯王仁义无双,此番特命我前来传话。若洛阳城开城献降,城中百姓皆可保平安。凡主动献降者,赏千金,封万户侯。若有人能将崇祯捉拿献上,更是赏万金,封王!望尔等识时务,莫要自误······” 朱由检低声向身旁一个护卫吩咐了几句,他立刻下去。 不多时,朱由崧和牛金星在十几名锦衣卫的“保护”下登上城头。 朱由崧抖擞精神,大声喊道:“尔等逆贼听着!洛阳城兵精粮足,我等誓与城池共存亡,绝不投降!你们这些流寇,不过是乌合之众,迟早会被朝廷大军剿灭!” “还有你这赵德昌,身为大明官员,不思报国,反倒投降逆贼,真是无耻之极!” “回去告诉李自成,他一个贼寇,有什么资格和陛下谈判?赶快自绑双手受降,陛下还会留他哥全尸······” 他满心希望能借此得到崇祯的原谅,保住自己的性命。 诉苦大会上,他可见识了崇祯的杀伐。 他父子造反被活捉,能留下性命算是万幸。 “李自成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当初在驿站偷驴被抓,若不是先帝大赦天下,早就该被问斩了。如今竟敢犯上作乱,如此不忠不义之人,必遭天谴,死无葬身之地······” 牛金星破口大骂,有的没有的一股脑儿从嘴里奔出来。 他瞥见箭楼上的朱由检,骂得愈发起劲。 唾沫横飞,只盼着能让崇祯看到自己的“忠心”,饶过自己一命。 赵德昌听闻,放声大笑,讥讽道:“哈哈哈!怎么是福王府的人在此喊话?莫不是皇帝已被你们控制?洛阳城究竟是谁在主事?莫不是崇祯那昏君早已没了踪影,不敢与我主闯王相见?世子,你给个准信······” “砰!” 一声枪响,赵德昌应声落马。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你们这是坏规矩!” 有人刚说一句,又是几声枪响,几个闯军应声倒地。 这一下谁敢多嘴,转头慌忙逃离。 ······ “大王,明军不守规矩,他们不开城门,还把赵大人射杀了······” “怎么回事?具体讲一讲。” 李自成等人正在商讨战术,分配具体任务,听到这个消息,忙让使团幸存者禀报实情。 第128章 妖炮 听罢禀报,李自成等人眉头紧锁。 “为何是朱由崧出面和使者交涉,而不是崇祯派来的人?难道福王这头死肥猪已经将朱由检控制起来?” “也不一定。说不上这是朱由检的计策,故意让福王府的人出面,扰乱我们的判断。” “我还是觉得福王控住洛阳城的可能很大,毕竟朱由检人少,福王又早有反意。” “对!很有可能是我们来得太快了,福王来不及把这事公布。” “······” 众人纷纷分析洛阳城内局势,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始终无法确定洛阳城到底掌控在谁的手中。 最终,李自成大手一挥,沉声道:“不必再猜!攻下洛阳城,一切自会真相大白!” ······ 次日,李自成一声令下,攻城战正式打响。 闯军如潮水般涌向洛阳城墙,喊杀声震天动地。 前排的士兵手持盾牌,组成密集的盾阵,掩护着身后扛着云梯的士兵向前推进。 城头上,大明守军严阵以待。 待闯军靠近,滚木礌石如雨点般砸下,瞬间便有不少闯军士兵被砸得头破血流,惨叫着倒下。 守军们还不断向城下投掷火把、热油,熊熊烈火与滚烫的热油在闯军阵中蔓延,惨叫声此起彼伏。 闯军却并未退缩,扛着云梯的士兵瞅准时机,迅速将云梯架上城墙,试图攀爬而上。 守军们手持长枪、大刀,奋力砍杀攀爬的敌人。 有的士兵直接抓住云梯,用力摇晃,将上面的闯军士兵晃落;有的则用钩子将云梯拉开,让闯军的攀爬功亏一篑。 然而,闯军人数众多,前赴后继。 终于,城头吃紧了。 关键时刻,守将一声令下。 隐藏在城墙各处的重机枪与榴弹炮开始轰鸣。 几百枚手榴弹掷出,城墙下的闯军被炸得血肉模糊,云梯等器械也被炸了个稀巴烂。 闯军顿时死伤惨重,阵型大乱。 随后,城头防守压力锐减,守军又用弓箭等原始武器开始防御。 没办法,这也是军令。 为了不把闯军吓走,崇祯下令不用马克沁等武器。 只是在城头告急的时候,用手榴弹将敌人进攻打散。 当然,步枪队也有,只不过是稀稀疏疏的枪声。 远处,李自成看到这一幕,面色微变。 不过他也不担心,洛阳城内有如此厉害的武器,但肯定不多。 不然他们怎么不舍得用,关键时候才扔出来。 李自成立即调整战术,组织士兵继续进攻,试图突破明军的火力封锁。 双方在洛阳城下展开了一场惨烈的拉锯战,鲜血染红了护城河,尸体堆积如山,但始终没有攻上城头。 李自成只好下令撤军。 回到营寨,埋锅造饭。 李自成和军师、将领聚帐商议军情,刘宗敏舔着干裂的嘴唇,兴冲冲道:“闯王,据探子回报,城内守军不足三万,粮草却堆积如山。福王府里的金银珠宝,够咱们弟兄快活几辈子。” “听说福王朱常洵肥得走不动路,仓库里粮食发霉,却不肯拿出来赈灾。” 田见秀插了句话,眼中闪烁着仇恨的火光道,“这次破城,定要活剐了这头肥猪” “叔叔,昨日试探攻城,守军抵抗软弱。那总兵王绍禹是个废物,守城兵卒连火铳都打不齐,明日咱们一鼓作气,拿下洛阳城。” “······” 李自成举起右手,嘈杂的议论声立刻停止。 “传令各营,今日全力攻城。破城后,金银归公,粮食分给百姓,至于福王府······” 李自成嘴角扯出一个狰狞的笑容,恶狠狠道,“三日不封刀。” “闯王万岁!” 听到不封刀的命令,众将欣喜若狂。 ······ 清晨,闯营。 李自成粗糙的手指摩挲着马鞭,面对即将出发的将士道:“昨日试探攻城,洛阳守军的抵抗漏洞百出,估计已经吓破了胆,我军今日众志成城,必破此城。” “传本王令,第一个爬上城头者,赏银三千,官升三级。攻入洛阳,三日不封刀,一切缴获归自己所有!” “闯王万岁!” “万岁!” 闯军阵营爆发出一阵欢呼。 命令如同野火般传遍全军,饥民组成的军队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这些来自陕西、河南的农民军,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洛阳城内的金银财宝、娇妻美妾,即将成为他们的战利品。 他们推着简陋的云梯和撞车,像潮水般涌向洛阳城。 闯军没有复杂的攻城器械,他们依赖的是人海战术——用无数人命填平护城河,乃至城墙。 “进攻!” 随着号角声响起,第一波两万闯军如潮水般涌向护城河。 然而,今天洛阳城的防守,却与昨日大不相同。 守军居然主动出城,在护城河一侧,用麻袋装土,垒起了半人高的掩体。 掩体上摆放着一些黑黝黝的金属物件,后方站着身穿奇异服装的士兵。 护城河的另一侧,直接撑起掷弹筒。 李自成在远处观战,举起单筒望远镜,眉头紧锁道:“明军这是搞什么名堂?他要野战?就这些人马对抗我三十万大军?” 正纳闷间,城头突然开火。 “轰!轰!轰······” 炮弹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精准落入闯军密集阵型中。 炮弹在触地瞬间爆炸,破片呈扇形四射,方圆十米内的闯军都会受伤倒地。 “啊!我的腿!” “救······救我······” “妈呀!这是啥妖炮,太恐怖了!” 惨叫声此起彼伏,冲锋阵型瞬间出现数个血窟窿。 “这不是红夷大炮。” 宋献策皱眉道,“昨日的红夷大炮都是实心弹,今日这炮威力远超明军以往的任何火炮,还能炸裂,杀伤力更明显······” 炮击持续了整整一刻钟,闯军前锋已经尸横遍野。 但军令如山,后面的士兵仍然被迫前进。 当幸存者冲入九百米距离时,掩体后的明军突然站起,端起步枪瞄准射击。 “砰!砰!砰······” 枪声持续不断,在远处收割闯军的生命。 第129章 肉墙 在步枪的点射下,闯军渐渐近了。 突然掷弹筒的呼啸声响起,炸得闯军惨叫连连,残肢乱飞。 更可怕的还在后面。 当幸存者冲到三百步距离时,那些沙袋后的马克沁重机枪突然喷吐出火舌。 “哒哒哒哒哒······” 马克沁重机枪以每分钟600发的速度倾泻子弹,7.92毫米口径的弹头轻松穿透数人体。 几十挺机枪组成的交叉火力网,像死神的镰刀般横扫战场。 前排的闯军如同麦浪般成片倒下,后面的士兵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子弹击中。 有人试图举盾,但木盾在金属风暴面前如同纸糊;有人趴下装死,但步枪兵冷静地点射每一卧倒的敌人。 短短五分钟,护城河前已成人间地狱。 尸体堆积如山,鲜血汇成小溪,将地面染成暗红色。 李自成在后方看得目瞪口呆。 他亲眼看见一个亲卫被一串子弹击中胸膛,碗口大的血洞从前胸一直贯穿到后背。 李自成大惊失色,手中的马鞭不知何时已掉在地上,喃喃自语道:“这······这究竟是什么兵器?” 刘宗敏脸色惨白,自言自语道:“莫非······莫非是传说中的仙界法器?” “不可能!” 李自成猛地一拍马鞍吼道,“官兵肯定是虚张声势!有此神器,昨日为何不用?定是他数量有限!” “传令,再派三万大军。本王就不信,他们有这么多妖器!” 然而事实给了李自成一记响亮的耳光。 闯军的人海战术,在这些武器面前,成了彻头彻尾的自杀行为。 第二轮攻击比第一次败得更惨。 三万大军溃不成军,伤亡超过七成。 护城河外堆积的尸体,已经形成了一道骇人听闻的“肉墙”,不断把后面冲锋的闯军绊倒。 “大王,不能再攻了。” 刘宗敏声音颤抖。 李自成的脸上再没有了早上的意气风发,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与困惑。 他声嘶力竭地道:“鸣······鸣金······” 但撤退谈何容易。 机枪子弹追着溃兵扫射,步枪瞄准后背点射,直到最后一个活人逃出射程。 又投入的三万精锐,活着回来的不足五千。 崇祯站在城楼上观望,看得津津有味。 李自成,今天只是开胃菜。 明天,才是你的末日。 ······ 李自成一夜未眠。 他无法理解昨日所见——那些喷吐火舌的金属管子,那些会爆炸的炮弹,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定是妖法!” 刘宗敏双眼通红,大声嚷道,“咱们人多,冲上去砸了那些妖器!” 田见秀却面露惧色:“死了那么多弟兄,连护城河都没摸着······” “闭嘴!” 李自成猛地拍案,大吼道,“今日四门齐攻,本王不信他们每面都有这等妖器!” 清晨,闯军同时扑向洛阳四门。 每一面都派了两万军队。 这次他们学乖了,队形分散许多,还驱赶俘虏和百姓,走在前面当肉盾。 然而四门外的景象让李自成心沉到谷底——每座城门前都构筑了同样的机枪阵地,黑洞洞的枪口静静等待着猎物。 炮击比昨日更加精准。 闯军刚出营寨就遭到榴弹炮覆盖射击,每一发炮弹都精确落在人群最密集处。 冲锋路上,闯军不断踩中昨夜偷偷布设的“地雷”,肢体随着爆炸飞上天空。 当冲锋号角响起时,四面的机枪同时开火。 这次还加入了数十支精准射击的狙击手,专门点射军官和旗手。 闯军的指挥系统很快瘫痪,失去组织的士兵像无头苍蝇般乱窜,反而成了更好的靶子。 “冲啊!” 刘宗敏率队主攻北门,他见军队有了怯意,拎刀冲锋,提升士气。 这可是闯军中最精锐的老营,见主将拼命,他们也不要命前冲。 “刘将军小心!” 一个亲卫见刘宗敏有了危险,举着盾牌护主,却被一串子弹打穿,盾牌和人一起碎裂。 “轰!” 一发炮弹直接命中刘宗敏。 随后,李自成在望远镜中看见,刘宗敏上半身瞬间消失,只剩下两条腿在原地摇晃。 “天亡我也!” 李自成仰天长啸,一口鲜血喷出,软软落马。 “闯王受伤了,快撤退!” 亲卫抱起闯王就走。 这时,鸣金声响起。 闯军如蒙大赦,转身就跑。 崇祯放下望远镜道:“传令,四门骑兵出击,击溃闯军。” “遵命!” 旗语打出,洛阳四道城门突然洞开。 一支五千人的骑兵疾驰而出,他们手持步枪,马鞍上挂着铁疙瘩。 李过见一支骑兵出来,忙率数千骑兵道:“跟着我,迎上去杀官兵!” 这时候必须有人站出来,否则闯军瞬间就会崩溃。 “保持距离,齐射!” 大明骑兵兵部急着冲锋,他们都举起步枪,在九百米时就举枪瞄准。 骑兵们在奔驰中密集的子弹呼啸而出。 闯军惊恐的发现,这些子弹能在九百步外精准取人性命,他们的弓箭根本够不着对方。 有闯军将领试图组织反击,却被飞来的“手榴弹”炸得人仰马翻。 明军骑兵如同狩猎般,始终保持着安全距离,用子弹收割生命。 只有当闯军完全溃散时,他们才拔出马刀,近距离追杀残敌。 但闯军在宋献策的指挥下,依然不要命地冲击着大明骑兵。 崇祯默默和系统交流。 “东南方空地上投放两千骑兵。” “正西方投放两千骑兵。” “······” 不断有大明骑兵突兀出现。 随即便是手榴弹四飞,枪声大作。 闯军再也没有斗志,转身溃败而逃。 “传令,全军出击!” 步兵端起步枪开始冲锋,喊杀声响彻苍穹。 朱常洵站在城头,望着遍地尸骸,肥胖的脸上满是震撼:“这······这也太······” 他深深后悔。 好好的藩王不当,造得哪门子反? 他根本就不是崇祯帝的对手。 现在讨饶还来得及吗? “陛下,臣被猪油蒙了心,不知您有通天的本事······” 看着福王在求饶,崇祯饶有趣味道:“嗯······王叔,你这样就不好玩了。我还是喜欢你以前桀骜不驯的样子······” 第130章 石墙后自有乾坤 “闯王,明军追得紧,断后的兄弟们恐怕撑不了多久······” 满身是血的张鼐焦急地前后走动,像极了一只找窝下蛋的鸡,“也不知明军从哪弄来的妖器,能喷火吐铁,眨眼间射出数百发子弹,血肉之躯哪能扛得住······” “老子就不信这邪!” 刘芳亮一脚踢飞半截断矛,大吼道,“闯王,给我三千铁骑,定能将追兵杀退······” “报······” 刘芳亮话音未落,一个传令兵滚落马背,气息奄奄道,“闯王,负责截击的队伍已然溃败,明军离这儿不足十里,赶快做决定吧。” 李自成的独眼中闪烁着愤怒和无奈,长叹一声后,将目光投向身旁诸位谋士,沉声道:“诸位先生,计将安出?” 顾君恩神色严峻道:“明军紧追不舍,当前之计,唯有分兵突围。闯王,我军兵分四路,从不同方向突破,以此分散明军兵力,方能摆脱追兵。”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不同意!” 郝摇旗性情急躁,闻言勃然大怒道,“这时候应该攥紧拳头,集中兵力击退明军,分兵不是找死吗?” 李自成从昏过去到醒来,一直处于悔恨状态。 好不容易占据河南半壁江山,却在一役之间尽付东流。 回顾起兵以来的数次败绩,皆是凭借化整为零之法得以逃生。 故而,他内心认同顾君恩的计策。 “住口!” 李自成厉声喝止郝摇旗,随即下令,“就依顾先生所言,即刻分兵。田见秀率四万将士取道南线,袁宗第领四万人向西突围,高一功率领精锐向北行进。本王则亲率其余队伍向东突围。待冲出重围后,各自寻找立足之地,继续与明军周旋,若时机成熟,再合兵一处,共谋大业。” 稍作停顿,李自成语气凝重地交代后事,“倘若本王遭遇不测,由高一功继任闯王;若高一功亦有变故,则依次由袁宗第、田见秀接替······” 部署完毕,众将领各自领兵出发。 ······ “吁!” 李自成勒马停在岔路口,身后是六万疲惫不堪的残兵。 正东方向是虎牢关峡谷,东南则是轩辕关古址。 他拿不定主意,走哪条道。 宋献策策马上前,低声道:“闯王,依某之见,不妨再次分兵突围。主力取道虎牢关,另派一支偏师闯轩辕关,若能突破,亦可分散明军兵力!” 宋献策清楚这两个地方的优劣。 虎牢关峡谷地势险峻,明军若是设伏,必然在此处,到时候免不了一场血战。 轩辕关山路狭窄崎岖,骑兵难以展开,也是设伏的好地方。 但明军不会在此处投入大量队伍。 打过仗的人都懂,李自成带这么多人,不会选择走小道。 李自成眉头紧锁,目光在两条路上来回扫视。 沉思片刻道:“本王亲率主力走虎牢。宋先生,你看谁做主将过轩辕关合适?” “闯王,郝摇旗为将军,宋某为谋士,定能可突破轩辕关。” 宋献策在心里笑出猪叫声。 他出这个计策,就是想自己从轩辕关逃命。 郝摇旗是个莽汉棒槌,到时候只能听他的。 “叔叔,不能不能再耽搁了!” 李过心急如焚,上前低声道,“明军追兵就在十几里外,再不走,咱们就得被合围!” 李自成下定决心,猛地一挥手道:“郝摇旗!” “末将在!” “”你率一万人走轩辕关,不要鲁莽行事,一切听宋先生安排。若能突破,便直奔南阳。” 郝摇旗咧嘴一笑道:“闯王放心,就算死,老子也要撕开一条路!” 李自成点头,随即转向李过、张鼐等人:“其余人马,随我闯虎牢关!” 两支大军在岔路口分道扬镳,各自朝着死亡陷阱奔去。 ······ 郝摇旗率的一万闯军踏上轩辕关古道,一路上寂静无声,反倒让他心生不安,转头道:“宋军师,此处未见明军踪迹,该当如何?” “不可掉以轻心,我军缓缓前行。并派斥候前方侦查,一有异常,立刻来报。” 宋献策心中同样忐忑,这诡异的平静,愈发让他感到不安。 在这种古道上,在哪里会冒出一支队伍,都很正常。 队伍小心翼翼前行,走了不久,斥候来报:“郝将军,前方发现异常。” 郝摇旗大惊道:“可是明军?” “看不到人影。” 斥候摇摇头道,“但在山道上看到三道石墙,半人高,间隔大约五十步。” 宋献策沉思片刻道:“过去看看。” 待行至近处,宋献策取出单筒望远镜仔细观察。 那石墙显然是防御工事,却看不出何时所建,工事后方亦不见半个人影。 难道是明军人手不足,在此故布疑兵? “郝兄弟,派几十人过去试试虚实。” 郝摇旗一招手,几十人拎刀飞奔。 宋献策等人屏息凝望,石墙后一直没有动静。 然而,就在众人稍稍松一口气时,墙后突然站起数十人,端起步枪便开始射击。 “砰!砰!砰······” 枪声骤响,数十名闯军应声倒地。 “他娘的!明军果然有埋伏。” 郝摇旗骂了一句,转头道,“宋先生,怎么办?” “明军人手不足,想用这点人就挡住我一万精兵,简直痴心妄想!” 宋献策自信道,“派一千人分散冲锋,这几道石墙,须臾可得。” “好!” 郝摇旗暗喜,立刻派亲信率一千人冲锋。 并下了死命令。 一人退回,一千人皆斩。 闯军叫嚣着冲锋,等到射程内,墙后突然又站起几十人,端起步枪射击。 “娘的,这帮明军还有藏了人,就这点人还不够给老子塞牙缝。” 这次郝摇旗相信明军人手不够了,他大喝一声,“给老子冲!拿下石墙,老子给他升官······” 闯军不断中枪倒下,但由于下了死命令,没有人敢后退。 当进入三百米,石墙后突然二十几人,他们架起轻机枪,对着冲来的闯军疯狂扫射。 密集的弹雨瞬间吞噬了大片生命。 第131章 送不出去的礼物 轻机枪随即开火,子弹横扫,闯军血肉横飞。 郝摇旗怒吼一声:“稳住,不要慌,冲到跟前就是胜利。盾牌手上前,弓箭手和火铳兵压制······” 但他喊声再大,闯军的弓箭和火铳根本够不着。 至于盾牌,就和纸糊的差不多。 闯军顶着弹雨冲锋,终于逼近石墙。 突然,墙后飞出几十颗手榴弹,在人群中炸开,残肢断臂瞬间飞溅。 眼见第一波冲锋就要被硬生生打退。 宋献策放下望远镜,大声道:“郝兄弟,明军不过百余人,弹药消耗甚巨,再冲一次必破,不让前功尽弃!” 郝摇旗焦急地望着前方。 第一波冲锋倒下的尸体还冒着热气,几个重伤员在血泊中蠕动。 想一想不能突破此处,就会被追兵包夹,郝摇旗狠狠啐了一口,咬牙道:“他娘的,拼了!再上一千人!给老子撕开这道墙!” 一千生力军呐喊着冲了上去。 这次,石墙后的抵抗果然微弱许多,步枪齐射时,机枪手就扛着机枪退走。 接着又是一阵手榴弹轰炸。 等冲在最前面的闯军攀上墙头,却突然发现已经撤到第二道石墙后面严阵以待。 “哈哈哈······狗官兵撑不住了!” 郝摇旗大笑,下令道,“推倒石墙,继续冲!” 闯军士气大振,疯狂地推倒第一道石墙。 宋献策突然觉得不对劲。 那些官兵撤退得太整齐了,简直像是诱敌深入,但没办法,现在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郝摇旗把指挥点前移,然后下令冲锋。 就在一千人冲锋时,第二道石墙上突然架上十几挺马克沁重机枪。 “哒哒哒哒哒······” 枪口喷吐火舌,子弹如暴雨倾泻。 五十步的距离,就是重机枪猎杀的最佳距离。 冲在最前面的闯军瞬间被打成碎肉,后方人马来不及刹车,硬生生撞进死亡火网。 “他娘的!中计了!” 郝摇旗目眦欲裂,一拳砸在旁边的树上道,“没想到明军还有后手!” 宋献策脸色惨白,但如今箭在弦上,退则全军覆没,进则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咬牙道:“冲!必须冲过去!” 一轮又一轮的冲锋终于有了效果,闯军丢下三千多具尸体后,明军放弃了第二道石墙,退到第三道石墙后。 这时,明军也不装了。 第三道石墙后站起来五百多名官兵时,墙上摆了六十挺重机枪,还有八十挺轻机枪。 宋献策这才明白,明军故意藏拙,就是引诱他们,在第三道石墙前猎杀。 轻重机枪一起开火,组成的死亡火网,冲锋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郝摇旗怒吼着,亲自带最后的亲兵冲锋,可刚冲出几步,就被机枪子弹拦腰打断。 他上半身仍在地上爬行,血手指向石墙,最终不甘气绝。 “完了,一切全完了!” 宋献策瘫在地。 他望着漫山遍野的尸骸,颤抖着喊道:“弟兄们,别打了。咱们······投降······” 一千残兵扔掉武器跪地求饶。 ······ “大王,虎牢古战场制高点,有明军的炮兵阵。” “再探!” 听到有炮兵阵,李自成便清楚,明军伏兵早有准备。 “传令,沿虎牢关峡谷突围。令将士们不要恋战,迅速通过峡谷。” “是!” 五万主力刚踏入峡谷,便听见山崖上传来一阵沉闷的炮声。 “轰!” 炮弹砸进闯军阵中,瞬间炸飞数十人。 李自成抬头望去,只见峡谷两侧的高地上,明军火炮一字排开,黑洞洞的炮口正对着谷底。 “不要理睬,冲过去!” 闯军不要命地奔跑,终于跑到峡谷尽头。 “大王,前面有壕沟!” 李自成策马上前,只见峡谷出口处,明军挖掘了数道“之”字形壕沟。 宽约五米,深约四米,蜿蜿蜒蜒有千米之多。 “冲,就是用尸体填,也要填出一条路来。” 李自成一声令下,闯军呼啸着开始冲锋。 顾君恩突然发现沟内填满干柴,隐约可见火油罐的反光。 “不好,明军要用火攻!” 他脸色骤变,大喊道,“闯王,不能硬冲!” 可已经来不及了。 埋伏在壕沟后的明军点燃火箭,箭雨呼啸而下,瞬间引燃壕沟。 “轰!” 千米长的壕沟瞬间化作火海,烈焰冲天而起,闯军前锋数百人瞬间被火舌吞噬,惨叫着在火中翻滚。 热浪扑面而来,李自成的战马惊得人立而起,险些将他掀翻。 “闯王,明军追过来了。” 李自成听到斥候禀报,猛地拔出佩剑,咬牙吼道:“弟兄们,追兵马上就到,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冲这壕沟,还有活路,冲不过去,只有死路一条。” “横竖都是死,死在冲锋的路上,咱们也有脸去见那些先一步走了的兄弟。冲啊······” 闯军疯了似的冲向火海,前排士兵被烧成焦炭,但后续人马踩着他们的尸体继续冲锋。 李过亲自带人扛着门板冲进火沟,试图铺出一条路。 可埋伏在两侧的明军的机枪随即开火,子弹穿透火焰,将闯军一排排扫倒。 “兄弟们,冲啊!” 张鼐带着骑兵趁火势稍减发起冲锋,试图让战马越过壕沟。 重机枪开火,战马像镰刀下的麦子般倒下。 张鼐的坐骑被子弹拦腰打断,自己也栽进人马碎尸堆里。 疯狂的冲锋一直没有停止。 机枪声也没有停止,疯狂发出死亡的呼啸。 这时,火海中突然站起个火人——是李过。 子弹打穿他的腹部,肠子拖在身后,可他竟奇迹般地站起来,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动作。 他抱起一具尸体冲过去,然后一起掉进壕沟。 这一下提醒了闯军,他们人人抱起尸体冲锋。 尸体既能当肉盾,又能填壕沟。 这一疯狂否举动成效很明显,一会儿一段壕沟便填平。 随即,闯军冒着弹雨疯狂冲锋。 在丢下无数尸体后,闯军终于冲出死亡峡谷。 到安全处清点人数,李自成发现跟着自己的五万大军,只剩一万多。 他从兜里掏出一枚玉佩,呆呆看着。 “埋了吧。” 这是他买来准备给侄子李过的,一直没有机会。 如今也用不着了。 第132章 处处都是屠宰场 田见秀抹了把脸上的血水,铁枪指向南边隐约可见的龙门山轮廓。 “全军听令!强渡伊水!” 他的声音嘶哑得不像活人,喉间仿佛塞着燃烧的木炭。 连日来的奔袭与激战,让这位身经百战的将领声音沙哑得近乎破锣。 沿途也有明军阻击,却没有造成大的伤亡。 他率军快速行进,准备强渡伊水,跳出包围圈。 四万闯军像溃堤的洪水涌向河道。 “砰砰砰······” 两侧数千杆步枪齐射,枪口喷出的火舌每次闪烁,就有百余人倒下。 “田将军,大事不妙,河道被堵了!” 前军哨官突然惨叫。 田见秀策马冲上土坡,瞳孔骤然收缩。 原本百丈宽的伊水河道此刻竟变成一片泥潭,上游筑起的临时水坝,使水位下降了足足六尺,裸露的河床上密密麻麻插着削尖的木桩。 他们就算冲过伏击的枪阵,木筏也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行驶。 对岸山崖上突然竖起猩红旗帜,数十个黑铁管从岩缝中探出。 “明军要开炮了!散开!” 田见秀的吼声被爆炸吞没。 第一轮炮击就掀翻了二十艘木筏,燃烧的松脂在水面形成火网,惨叫声与爆炸声交织成地狱般的交响。 他看到有个少年亲兵被气浪抛到木桩上,腹部穿刺而过的惨状。 让这位见惯生死的将军也忍不住胃部痉挛。 “第三队填壕!” 田见秀强压下恐惧,挥枪下达死命令。 五百死士抱着门板,跳进齐腰深的淤泥,顷刻间被机枪扫倒大半。 幸存者用残破的肢体死死撑住门板,鲜血顺着木板缝隙渗入泥沼,硬生生在死亡陷阱上搭起一座浮桥。 “将军,官军掘开了顺阳川堤坝!” 斥候的惊呼声未落,远处便传来地动山摇的轰鸣。 五丈高的水墙从峡谷中咆哮而出,如万马奔腾般从峡谷中呼啸而出。 水墙裹挟着山石树木,走在最后的八千步卒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便被滔天洪水瞬间吞没。 田见秀眼睁睁看着掌旗官连人带马被卷入漩涡,那面绣着“田”字的大旗在浊浪中挣扎片刻,最终沉入漆黑的水底。 “上山!快上卢氏山!” 残军如同惊弓之鸟,沿着狭窄的山路仓皇奔逃。 田见秀却猛地勒住战马,多年征战的直觉让他心头警铃大作,大喊道:“等等!这路太干净了······” 话音未落,前排士卒脚下突然炸开一团团血雾。 埋在山路上的跳雷接二连三炸响,破碎的肢体如同断线木偶般抛向半空,挂在道旁的松树上轻轻摇晃,渗出的鲜血顺着树皮缓缓流淌。 两侧山坡突然响起枪声,子弹倾泻而下。 田见秀右肩突然炸开血花,他看见自己的锁骨碎片嵌进了马鞍。 “将军小心!” 亲兵队长猛地把他扑下马背,下一秒那匹西域良驹就被打成筛子。 马血溅在田见秀脸上,与他自己的鲜血混在一起。 “冲过去!” 残军们踩着满地的碎肉与弹壳,不顾脚下随时可能引爆的地雷,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冲锋。 暮色完全笼罩山谷时,伊水河畔只剩下堆积如山的尸体。 四万闯军,最终跑出去的不足万人。 田见秀望着满地狼藉,握紧染血的断枪,他知道,这一战不仅是一场军事上的溃败,更是一个沉重的转折点。 未来的路,只会更加艰难。 ······ 袁宗第率四万大军刚踏进汉函谷关的阴影里,就听见了机括弹动的脆响。 “有埋伏!举盾!” 他暴喝的同时,八陡山崖壁上突然爆出数千朵枪焰。 最前排的刀盾手像被无形镰刀收割般倒下,包铁木盾在6.8毫米钢芯弹面前像纸糊般脆弱。 “冲过去!狭路相逢勇者胜······” 袁宗第的战马突然人立而起——地上密密麻麻的铁蒺藜已经扎穿马掌。 这个身经百战的老将滚鞍落马时,看见凤凰山坡上十几挺机枪正在交替射击,形成毫无死角的交叉火力网。 “火铳队还击!” 袁宗第刚喊出口就愣住了。 他引以为傲的三千火铳手,此刻射程还不到官军的一半。 那些戴鬼面盔的明军趴在几百步外的石垒后,用带瞄准镜的步枪精准点射。 有个闯军把总刚点燃火绳,眉心就突然多了个血洞。 “袁爷!咱们中计了!” 满身是血的旗牌官指着来路——谷口不知何时出现了十几辆怪模怪样的铁车,车顶旋转的金属管正在喷吐火舌。 马克沁重机枪的嘶吼声中,试图后退的溃兵像麦秆般倒下。 袁宗第亲眼看见自己亲手提拔的年轻校尉被拦腰打断,上半身还在血泊里爬行。 绝望中的闯军开始自相践踏。 有人扑向山壁试图攀爬,却被滚烫的铅雨打成筛子;更多人慌不择路踩进铁蒺藜阵,惨叫着摔倒后被后续人马踏成肉泥。 袁宗第的亲兵队用尸体堆成掩体,这个素来以智谋著称的将领此刻却异常平静:“取我火药来。” 当明军端着刺刀冲进山谷时,看见个披头散发的独臂将军坐在火药桶上。 袁宗第用牙咬开火折子的动作让领队的参将突然变色:“快退!” 但已经晚了。 三千斤黑火药同时爆炸,汉函谷关的残垣在蘑菇云中彻底崩塌。 ······ 高一功摸着冰凉的孟津渡石碑,突然冷笑出声:“好个请君入瓮。” 月光下,黄河渡口安静的诡异,本该在此巡逻的水师战船全都不见踪影。 但岸边浅水里沉着新鲜的马粪,芦苇丛中还有未散尽的火药味。 “高爷,趁着夜色,我们赶快渡河吧······” 部将刘三刀话音未落,高一功突然劈手就是一个嘴巴:“蠢货!这是要赶咱们进屠宰场吗?” 随后,他命令数十人朝天射击。 火铳声还未落下,渡口望楼突然响起刺耳的铜锣声。 黑暗的河面上瞬间亮起无数火把,二十艘改装过的漕船正横切而来,甲板上架着的奇怪武器开始旋转。 “哒哒哒哒哒······” 下一秒,每分钟六百发的金属风暴就将岸边人群撕成碎片。 第133章 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枪声暴露了一切。 若按原计划渡河,正好会落入敌人的埋伏圈。 “果然有埋伏。” 高一功冷笑一声,立刻下令道,“传令,全体撤退,改道邙山隘口。” 次日,这支闯军打起明军旗帜,有些士兵甚至换上之前缴获的明军服饰,摇身一变,成为明军。 队伍重新开拔,却是反方向行进,朝邙山隘口前进。 高一功骑在马上,心跳比平时快了几分。 这个计划大胆至极,一旦被识破,他们将腹背受敌,但有时候,最危险的路反而是最安全的。 高一功很自信,心中暗道:“任你设下天罗地网,我自另辟蹊径。” 经过数日急行军,这日正午,他们终于抵达小浪底峡谷入口。 两座陡峭的山崖如同被巨斧劈开,中间形成一条狭窄的通道。 峡谷深处雾气缭绕,看不清尽头。 “快速前进。” 大军走到中间,刘三刀指着前方说道:“这里就是‘八里胡同’,峡谷内最狭窄的地方,过了这里,咱们就安全了。” 高一功点点头,目光落在那座摇摇欲坠的悬索桥上。 桥面由木板铺就,两侧是粗大的麻绳作为扶手,在晨风中轻轻摇晃,发出吱呀的声响。 这是过峡谷的唯一通途。 高一功沉思片刻,命令道:“钱春,你率二十人先过桥探路,一有异常,立刻发消息。” “是!” 钱春暗叫不好,战战兢兢率二十名士兵,小心翼翼地踏上悬索桥。 他们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峡谷中格外清晰。 高一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的背影,直到他们安全抵达对岸。 对岸的士兵打出安全信号,刘三刀松了口气:“高爷,看来这里没有埋伏。” 高一功却没有立即下令全军过桥。 他总觉得事情太过顺利,明军不可能只在孟津渡设伏。 他仔细观察着两侧山崖,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再等等。” 高一功沉声道。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对岸的士兵再次打出安全信号。 高一功终于下令:“全军快速通过,保持间距,不要拥挤。” 闯军士兵排成单列,有序地踏上悬索桥。 桥身在众人的重量下剧烈晃动,不时有细碎的木屑从桥面脱落,坠入深不见底的峡谷。 就在闯军距离桥头还有四十多步时,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突然爆发。 “轰······” 高一功只觉得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眼睁睁看着前方的桥面在爆炸中四分五裂,数千名士兵惨叫着坠入深渊。 “有埋伏!全军撤退!” 高一功声嘶力竭地喊道。 然而为时已晚。 峡谷两侧的山崖上突然冒出无数明军士兵,枪声如爆豆般响起。 更可怕的是,无数手榴弹从崖顶落下。 “隐蔽!找掩体!” 高一功大喊,但在这宽度不足八十米的狭窄峡谷中,两侧都有伏兵,掩体似乎没多大用。 爆炸声此起彼伏,弹片和碎石四溅。 闯军士兵如割麦子般倒下,鲜血很快染红了峡谷的地面。 高一功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兵被一枚手榴弹直接命中,身体被炸得支离破碎。 “后队变前队!突围!” 高一功挥舞着佩剑,试图组织残部撤退。 但退路早已被明军封死。 埋伏的明军从两侧往中间移动,闯军如同困兽,在峡谷中左冲右突,却找不到任何生路。 一枚手榴弹在高一功附近爆炸,气浪将他掀翻在地。 他感到右腿一阵剧痛,低头看去,一块弹片深深嵌入大腿,鲜血汩汩流出。 刘三刀左肩中了一枪,他踉跄着跑过来,喊道:“高爷,我们被包围了,如何办?” 高一功环顾四周,只见峡谷中尸横遍野,幸存者不足三成。 继续抵抗只有死路一条。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 “举白旗······我们投降。” 高一功艰难地说道,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高爷!” 刘三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问道,“咱们曾经盟誓,宁死不降······” “这是命令!” 高一功厉声道,“不能让兄弟们白白送死。而且,只有活着,才能东山再起。” 刘三刀瞬间想起以前,被明军围困后都是投降。 随后,趁着明军不注意,再次造反。 高爷好主意! 刘三刀解下自己的白色内衫,绑在长矛上高高举起。 枪声渐渐停息,峡谷中只剩下伤者的呻吟,和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一名明军将领在崖顶出现,高声喊道:"放下武器,举手投降者可免一死!" 高一功强忍腿痛,缓缓站起身,将佩剑扔在地上。 金属撞击石头的清脆声响在寂静的峡谷中格外刺耳。 一个接一个,幸存的闯军士兵放下了武器。 当明军士兵下来收缴武器时,高一功被带到了一名身着锦衣的明军将领面前。 那人约莫四十岁年纪,面容冷峻,腰间佩着一把装饰华丽的宝剑。 “高一功?” 将领上下打量着他,语气中带着几分轻蔑。 “正是。” 高一功挺直腰杆,尽管右腿的伤口疼得他冷汗直流。 “本官高衡,咱俩虽然都姓高,但我的姓名是陛下所赐。” 高衡兴冲冲显摆一句,而后道,“你倒是有几分本事,竟能识破孟津渡的埋伏。” 高一功冷笑道:“若非急着赶路,我也不会中你这连环计。” “尔等识破又能如何?陛下在各个要道都设了埋伏,总有一处让尔等灰飞烟灭。” 高一功心中一沉,原来明军在各处要道都设下了埋伏。 他忽然明白自己那隐约的不安从何而来——这一切都太过顺利了,就像一张精心编织的网,等着他自投罗网。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高一功昂首道,“只求你放过我的部下。” “想死?” 高衡摇摇头道,“放心,你最终难逃一死,只是还不到时候,等你和李自成团聚,那时候才是尔等死期。带走!” 当高一功被押解着走出峡谷,他回头看了一眼遍地尸骸,心中五味杂陈。 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只有活着,才有机会洗刷今日之耻。 第134章 釜底抽薪 开封城,总兵府。 总兵陈永福向几个锦衣卫拱手施礼。 为首的锦衣卫正是赵鹰亲信周武,他取出一块鎏金令牌,上面赫然刻着“如朕亲临”四个大字。 “陈总兵。” 周武低声道,“事关重大,让左右退下。” 陈永福示意左右退下,然后接过令牌,仔细查验后恭敬地交还:“请大人示下。” 周武低声把旨意说出。 “臣遵旨!” 陈永福虽听令,脸上仍有疑惑。 周武道:“陛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早就在闯贼身边安插了锦衣卫内应。告诉你吧,李自成率众围攻洛阳,就是陛下设下的陷阱,闯贼必然有去无回。” “你要做的是,将围困开封的闯军消灭。随后率兵收复失陷的城池,断了闯贼的后路。” 陈永福听后,疑惑消除,欣然领命。 ······ 李岩站在营帐外,望着远处巍峨的开封城墙,眉头紧锁。 红娘子递上一碗凉茶,轻声道:“夫君,闯王去了洛阳,只要拿下崇祯,开封不攻自破。为何还这般忧心?” “我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崇祯将自己居于险地,恐怕是个诱饵······算了,这种事,告诉你,你也弄不明白。” 李岩接过茶碗,喝了口,又摇摇头道,“我真想快速拿下开封城,然后和赵鹰兄弟率众相助闯王。可惜,开封城坚墙厚,陈永福又是个硬骨头。而且,咱们的兵力围困有余,攻城不足,如之奈何?” 红娘子安慰道:“要不让人去请赵鹰,有他在,你们也能说到一起······” 李岩严肃道:“他一直在外围防御官兵,没事别打扰他。” 提到赵鹰,李岩的眉头舒展了些。 自从赵鹰加入闯军,屡建奇功,与他相见恨晚,李岩视之如手足,对他言听计从。 “军师,赵将军求见。” “快请!” 李岩眼前一亮,忙出门迎接。 看到赵鹰,李岩快步上前,握住他的手道:“赵兄弟,瘦了!” 赵鹰呵呵一笑,随李岩入账。 三人喝茶闲谈,少顷赵鹰从怀中取出一张开封城防图,铺在桌上,低声道:“军师,我已与内应取得联系,今夜子时,西、北两门会同时打开。我们兵分两路,一举拿下开封!” 李岩仔细查看着城防图,手指在图上划动:“陈永福那边不会发现端倪吧?” “最近双方都没有大动干戈,正因为麻痹了陈永福,我才有机会策反了北门和西门的守将······” 李岩点点头,对赵鹰的话深信不疑。 赵鹰的每一个计策都精准无误,每一次行动都大获全胜。 在闯军中,赵鹰的威望仅次于李自成。 “好,就按赵兄的计划行事。” 李岩拍板道,“你我各领一军,同时进城。” 赵鹰微微一笑:“军师,你是要西门还是北门?” 李岩略一思索道:“北门离府衙更近,我攻北门吧。” 赵鹰点头道:“那我攻西门。” ······ 夜色渐深,乌云遮蔽了月光,为开封城披上一层黑纱。 李岩率领五千精锐悄悄逼近北门,红娘子紧随其后。 按照约定,子时一到,城门果然缓缓开启,城头火把左右摇晃了三下,这是赵鹰说好的暗号。 “进城!” 李岩低喝一声,率先冲入城门。 部队鱼贯而入,城内一片寂静,街道上空无一人。 李岩心中隐隐觉得不安,这安静得有些诡异。 “夫君,情况不对。” 红娘子握紧了手中的双刀,“太安静了。” 李岩刚要下令撤退,突然一声炮响,四周房顶上瞬间亮起无数火把,弓弩手密密麻麻地出现在每一个制高点。 “中计了!” 李岩大吼,“撤!撤出城去!” 但为时已晚,城门在他们身后轰然关闭,沉重的铁闸落下,断绝了退路。 箭如雨下,闯军将士纷纷中箭倒地。 李岩挥舞长剑格挡箭矢,红娘子则指挥残部结成圆阵防御。 “赵鹰!这是为何?” 李岩目眦欲裂,终于明白自己被最信任的人背叛了,但他想不通,赵鹰有何理由背叛。 守军伏兵杀出,战斗瞬间爆发。 闯军虽陷入重围,但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一时间竟与官军杀得难分难解。 李岩长剑如龙,所过之处官军纷纷倒地;红娘子双刀翻飞,宛如穿花蝴蝶,每一刀都带走一条性命。 但寡不敌众,闯军人数不断减少。 李岩身上已多处负伤,鲜血染红了战袍。 红娘子护在他身旁,左臂中了一箭,却仍咬牙坚持。 “夫君,” 红娘子喘息着说,“今天我们恐怕······” 李岩一剑刺穿一名偷袭的士兵,苦笑道:“是我害了大家,不该轻信赵鹰那狗贼。” 街道尽头,陈永福骑在马上缓缓现身,身后是整齐的步兵方阵。 “李岩,” 陈永福高声道,“放下武器,本官饶你不死。” “呸!” 红娘子怒斥道,“狗官休想!今日就算是死,也不会投降。” 陈永福见二人已有死志,举起右手道:“弓箭手准备!” “慢着!” 李岩突然喊了一声,然后问道,“陈永福,这一切都是你和赵鹰的阴谋,是也不是?” “本官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想问一句,你投降不投降?” 陈永福自然不知道赵鹰的实际身份,他张口就拒绝。 “娘子,咱们和狗官兵拼了,来世咱们再做夫妻。” 李岩说罢,大吼一声冲过去。 “砰砰砰······” 李岩跪倒在地,口中溢出鲜血,咬牙切齿道:“赵······鹰······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红娘子见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不顾一切冲向陈永福。 数支长矛同时刺出,将她钉在了半空。 红娘子最后看了一眼已经气绝的李岩,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缓缓闭上了眼睛。 子时三刻,北门内的喊杀声渐渐平息。 陈永福站在堆积如山的尸体前,面无表情地下令:“清理战场,把李岩和红娘子的首级割下,明日悬于城门示众。” 与此同时,西门外的赵鹰听着北门方向的厮杀声,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他转身对身后自己的五千精锐道:“兄弟们,随我去该去的地方,有大功劳等着我们。” 部队连夜开拔,向西疾行。 第135章 鬼门关 夕阳将洛阳城的青灰色城墙染成金色时,第一支得胜归来的明军部队出现在了官道尽头。 城楼上瞭望的士兵立刻吹响了号角,浑厚的声音在秋日的暮色中传得很远。 城门内外顿时骚动起来,百姓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涌向城门方向,想要一睹凯旋将士的风采。 “来了!他们回来了!” “听说把闯贼打得落花流水,还抓了好多闯贼将领。” “这些都是陛下的指挥得当,陛下不仅将福王铲除,还将闯贼打败,有太祖之才。” “······” 嘈杂的议论声中,那支队伍越来越近。 为首的将领骑着一匹枣红马,铠甲上沾满血迹和尘土,但腰杆挺得笔直。 他身后跟着数百名士兵,押送着长长一队垂头丧气的俘虏,还有满载着缴获兵器和粮草的大车。 信任的洛阳知府早已带着一干官员在城门外等候,见队伍抵达,忙上前拱手:“王将军辛苦了!此番大捷,实乃我大明之福啊!” 王将军翻身下马,抱拳还礼:“托陛下洪福,末将幸不辱命······” 正说话间,又一支队伍从另一个方向归来。 这支队伍押送的俘虏更多,足有上千人,被绳索串联着,步履蹒跚地走在尘土飞扬的官道上。 ······ 一个接一个的将领汇报战果,崇祯脸上的表情渐渐舒展。 “李自成三十万大军,如今还剩不到五万,外围还有孙传庭等着他们。朕倒要看看,这个‘李跑跑’,这次还能跑掉吗?” 崇祯自言自语道。 王承恩献媚道:“陛下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李自成这次插齿难飞。尤其孙尚书和一众将士,前阵子憋屈坏了,这次伏击这群残兵败将,还不砍瓜切菜······” 这场大胜来之不易。 数月前,崇祯便开始布局,到现在才有成效。 不过,惊喜之外,也有遗憾。 现在虽没有启动全息地图,投放受到地域限制,但在两百里之内,还能按坐标精准投放。 缺陷就是投放的队伍没有领到军令,碰到敌人就乱打一气,起不到全效。 这次伏击闯军,他也是在闯军落败之时,就派十几个小队,拿着圣旨过去,按照指令伏击。 他现在最希望启动全息地图,并让系统升级。 到时候有系统商城中若有了无线电,或者对讲机,就不会这么麻烦部署。 可这两项实现,任重道远。 ······ 黑石谷外三十里的一片密林中,孙传庭站在临时搭建的指挥帐前,听着斥候的汇报。 “督师,闯贼残部约五万人,被我伏兵打败,分三股逃窜。最快的一股明日午时可抵达黑石谷。” 孙传庭点点头,转向身旁的副将道:“各部埋伏可到位?” “回督师,我军已在黑石谷两侧崖顶埋伏弓弩手五千,谷口埋伏火器营三千,谷后埋伏骑兵八千。只等闯贼入瓮,这次他们插翅难飞······” “好!” 孙传庭捋了捋胡须,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欣然道,“陛下用兵如神,测算无遗,这次闯贼入瓮,都是陛下一手策划······陛下乃圣君,恐怕连太祖都逊色不少······” 副将犹豫了一下道:“督师,末将有一事不明。陛下如何能提前数月就预知闯贼败退路线?甚至连伏兵位置都精确到具体山谷?这似乎······” 孙传庭神色一肃,厉声道:“陛下乃真命天子,自有天助。你我做臣子的,只需奉命行事即可,不该问的不要多问。小心祸从口出!” “末将知罪。” 副将连忙低头。 孙传庭望向洛阳方向,心中暗叹。 这位年轻的皇帝近来愈发深不可测,用兵如神不说,那些突然出现的精锐部队更是来历成谜。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大明终于看到了中兴的希望。 ······ 李自成已经三天没有合眼了。 自从洛阳失败,然后在虎牢峡谷那场噩梦般的伏击开始,他就像一只被猎犬追逐的狐狸。 不停地逃、逃、逃······丧家之犬一般。 三十万大军啊! 转眼间灰飞烟灭,如今身边只剩不到五万残兵败将。 从四个方向逃出来的闯军,被打得四处逃窜,兜兜转转间,又聚在一起。 而且个个带伤,士气低落。 “闯王,前面就是黑石谷,过了谷就安全了······” 田见秀沙哑着嗓子说道。 这位老将的左臂被步枪打伤,只用布条草草包扎,血迹已经渗透了衣衫。 李自成点点头,眯起眼睛打量前方的峡谷。 两侧悬崖陡峭,谷道狭窄。 嗯······是个打伏击的好地方。 这让他不由想起了虎牢关峡谷。 “等等!” 这个念头刚起,他就猛地拉住缰绳,下令道:“这地形太险要,恐有埋伏!” 田见秀苦笑道:“闯王,我们已经派斥候查探过了,谷中并无伏兵。再说,就算有埋伏又能怎样?后面追兵将至,我们只能往前。” 李自成犹豫片刻,终于咬牙道:“传令下去,全军快速通过黑石谷,不要停留!” 农民军残部排成长队,缓缓进入峡谷。 李自成走在队伍中间,警惕地观察着两侧悬崖。 谷中寂静得可怕,只有马蹄声和士兵疲惫的脚步声在回荡。 就在队伍通过峡谷中部时,一声号角突然划破长空。 “有埋伏!” 李自成厉声大喊,但为时已晚。 两侧悬崖上瞬间冒出无数明军士兵,机枪子弹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与此同时,前方的谷口处传来隆隆的炮声,后路也被滚石堵死。 “冲出去!不要停!” 李自成抽出佩刀,带领亲兵队向前猛冲。 身边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倒下,鲜血染红了谷中的碎石。 这场屠杀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 当李自成终于冲出谷口时,身边只剩不到一万兵。 回头望去,黑石谷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鬼门关”,五万大军几乎全部葬身其中。 “孙传庭!崇祯!” 李自成仰天怒吼,声音中充满刻骨的仇恨,无能大吼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第136章 不好意思,我是卧底 李自成勒住缰绳,胯下的战马喷着白气,前蹄不安地刨着地面。 实在太累了。 他刚要下令让疲惫的将士们休息片刻,田见秀喘着气跑过来道:“闯王,不能再停了!追兵离我们不到十里!” 田见秀满脸血污,左臂断了。 伤口只用布条草草包扎,渗出的鲜血已经凝固成暗红色,样子十分狼狈,李自成看到,不由悲从心生。 半个月前,他们还是威震中原的闯军主力,如今却如同丧家之犬,被官兵追得东躲西藏。 李自成咬了咬牙,目光扫过身边仅剩的百余骑,感到又有力气了。 “走!” 他猛地一夹马腹,队伍再次向前疾驰。 山路崎岖,马蹄踏过结冰的溪流,溅起冰冷的水花。 一路飞奔,来到一道狭窄的山谷入口。 两侧峭壁如刀削斧劈,谷中雾气缭绕。 兵法有云:险地勿入。 但身后追兵渐近,他们已无选择。 “这是什么地方?” “闯王,这是断魂谷。” “断魂谷?” 李自成喃喃自语,忽然想起去年在汝阳时,有个游方道士给他算过一卦,说“龙困浅滩,当心断魂”。 他当时只当是胡言乱语,如今想来,竟似谶语。 “天要亡我李自成吗?” 李自成踌躇不已,此处若有伏兵,便是他们命丧黄泉之地。 “罢了!” 李自成仰天长叹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若孙传庭神机妙算,在此埋伏下一支兵马,也是我们的命。弟兄们,随我冲过去!” 众人振作精神,纵马穿谷。 穿过谷,就见前面旌旗招展,一支数千人的队伍张弓搭箭,静静候着他们。 “完了······” 李自成握刀的手微微发抖。 他环顾四周,崖壁陡峭,前后皆敌,当真插翅难逃。 就在众人都绝望之际,顾君恩突然瞪大眼睛,激动地大喊道:“是赵字旗!闯王,前面不是官兵,是赵鹰将军来接应我们了······” 李自成定睛望去,只见黑甲骑兵中缓步走出一骑。 那人不是他朝思暮想的结拜兄弟赵鹰,又是谁? “天不亡我!” 李自成大喜过望,催马上前,“贤弟!你怎在此?开封城攻下了吗?” 赵鹰勒马而立,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缓缓抬手轻挥,身后的骑兵忽然变阵,将李自成等人团团围住。 田见秀警觉地按住刀柄喝道:“赵将军这是何意?” 赵鹰曾经救过他,他视作莫逆之交,今日却陌生的让他发寒。 李自成却哈哈大笑道:“田兄弟多虑了!赵贤弟这是在保护我们······” 他转向赵鹰,眼中满是热切,“贤弟快带我们离开,追兵转眼就到!” 赵鹰没有动,目光如冰盯着众人。 良久,才缓缓开口:“李自成,你错了。我不是来救你们的,而是来抓你们的。” 他猛地一挥手,四周骑兵同时亮出兵器,寒光闪闪。 “赵鹰!你疯了吗?” 田见秀怒吼道,“难道你忘了我们跟闯王立下的誓言?我们说过,要一起推翻这个千疮百孔的大明,开创属于自己的未来。如今你却投降,做了可耻的叛徒······” 赵鹰是他数次推荐,才落入李自成视线,然后亲自去请他,并结拜兄弟,成为闯军中不可多得的将领。 如今赵鹰投靠朝廷,田见秀自然怒火攻心。 赵鹰缓缓道:“我没疯,我也不是可耻的叛徒······” 这话太也矛盾,听得众人脑中一团雾水。 不是叛徒,为何要抓他们? 倘若说是火拼,可现在也不是火拼的时候啊! 赵鹰从怀中取出一块鎏金腰牌,阳光下“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几个字刺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我乃锦衣卫千户赵鹰,奉陛下之命,潜伏贼营,今日终得收网。闯贼,你的末日到了。” 这句话如同一记闷雷,震得李自成头晕目眩。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结结巴巴问道:“你······你是朝廷的人?这么说,河南的一系列操作,都是你设的局?还有,开封的李岩,如今也凶多吉少了吧?” “李岩死了。” 赵鹰嘴角勾起冷笑,道,“陛下早就料到你会成为朝廷大患,去年收复辽东,便特派我接近你。为取得你信任,不得不做出这一切。” “还有,陛下以身为饵,就是引诱你去洛阳。我还觉得要费多大劲,你才会上当。不想你这蠢货,这么容易就飘了。” 李自成面色铁青,握缰绳的手微微发抖。 他脑中闪过无数画面——赵鹰在军事会议上提出的建议,赵鹰“偶然”截获的官兵情报,赵鹰力主决战······原来这一切都是精心编织的罗网。 “为什么?” 李自成猛地拔出佩刀,“这三年来,你我同生共死,把酒言欢,那些都是假的?” 赵鹰眼中没有任何波动,他抬起右手,四周官兵齐齐拉满弓弦。 “贤弟!” 李自成突然滚鞍下马,在雪地上重重跪下,叩头道,“念在你我结义之情,放过这些兄弟,我李自成任你处置!” 赵鹰冷笑道:“我是官,你们是贼,我如何能放过你们?而且,你们做了那么多恶事,放过你们,天理难容!” 田见秀突然痛哭道:“是我眼瞎!是我把赵鹰这狗贼引入营中。赵鹰,当初你救我,是不是也是一个阴谋。” 赵鹰淡淡道:“算是!也算不是,这一切其实是一个巧合。” “狗贼!” 田见秀突然暴起,挥起刀拍马扑向赵鹰,“我跟你拼了!” “砰!” 赵鹰手中滑出一支手枪,田见秀胸口绽开血花,从马上落下。 赵鹰吹散枪口青烟,声音平静得可怕:“既然你认为我救错了你,今日便杀了你。” 李自成扑到田见秀身边,鲜血已经浸透厚厚的棉甲。 这位跟随他起兵的老兄弟抽搐着,嘴角不断溢出鲜血:“闯王······我对不起弟兄们······来世再······” 话未说完,田见秀的头便歪向一边。 李自成仰天长啸,声如受伤的野兽。 他红着眼睛瞪向赵鹰:“你要我的命,来拿啊!” 赵鹰却摇了摇头:“你的命,陛下定夺。拿下!反抗者格杀勿论!” 第137章 二王相见 朱由樻被两名锦衣卫押着,穿过幽暗的走廊。 他身上的亲王服饰早已破旧不堪,袖口处还沾着几日前逃亡时的泥渍。 走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铁门,上面斑驳的血迹无声诉说着这里曾发生的故事。 “进去!” 锦衣卫推了他一把。 朱由樻踉跄几步,跌入牢房。 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他下意识捂住口鼻,却在抬头时愣住了。 “福王叔?” 角落里,一个肥胖的身影缓缓站起。 朱常洵——曾经的福王,如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中衣,脸上还带着淤青。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竟无言。 “哈哈哈哈······” 朱常洵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石壁间回荡,显得格外凄凉。 “好啊,真好!崇王也来了!咱们叔侄要在阴曹地府团聚了!” 朱由樻面色灰败,慢慢滑坐在地上。 前些日子,他是李自成军中傀儡,享受着“贤王”的待遇,专门为李自成当说客,劝降一些大明官员,献上城池。 如今再次成为阶下囚。 不一样的是,如今他是朝廷的罪臣。 更讽刺的是,救他脱离狼窝的正是他曾背叛的皇帝——崇祯。 “听说你给闯贼当说客?劝降了多少城池?” 福王凑过来,身上的锁链哗啦作响,厉声道,“投降闯贼,与狼共舞,你简直丢光了朱家的脸,你不配姓朱······” 大概是牢中太过寂寞,逮住朱由樻,朱常洵一阵输出,骂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你造反弑君,企图另立,你还好意思骂我?” 朱由樻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怒意,“说起来,咱俩都是皇族的耻辱,你别把自己当成好人。” “我那是被逼的!” 朱常洵突然激动起来,脸上的肥肉颤抖着,恨恨道,“他朱由检来洛阳是什么目的,你知道吗?他是来弄死我的,我若不反抗,不是死路一条吗?你不一样,你是可耻的投降者,是藩王的耻辱······” 朱由樻会怼道:“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据我所知,你勾结流寇,企图与李自成合作,共谋大明江山。你才是藩王的耻辱······” “你放屁!我那是借力,等我登上九五,就会把李自成打入地狱······” 朱常洵极力反驳,朱由樻轻轻一句道:“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如今你我同为阶下囚,还妄谈什么九五,真是不自量力。你再看看你的样子,吃得脑满肠肥,肥猪一样,还想坐龙椅······” “住口!本王弄死你!” 朱常洵肥胖的身体就要扑过来,但由于有手铐脚镣,扑了两步,自己便倒地了。 随后,两人剑拔弩张地对视。 片刻后,突然同时泄了气。 福王重重坐回草堆上,朱由樻则将头埋入双手中。 “我们都输了。” 朱常洵低声道,“输给了一个我们从小瞧不起的人,其实我们才是小丑。” 牢房陷入沉默。 远处传来狱卒的脚步声和水滴落地的回响。 “你知道吗?” 福王朱常洵突然开口,声音低沉,眼中全是惊恐。 “我亲眼看见他是怎么拿下洛阳的。那天晚上,我率一万多私兵,将他团团围住。而且,洛阳城四门,都是我的人在把守······我从未见过那样镇定的皇帝,处惊不乱,镇定自若,他就像是······对,就像是一尊天神,立于云端俯瞰,眼前一切皆如蝼蚁······” 朱常洵缓缓讲了那一夜的惊恐。 朱由樻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他不像父皇万历,也不像皇兄天启。” 朱常洵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锁链,继续道,“他站在我面前时,铠甲上还沾着血,眼神却冷静得像潭水。他说······” 福王模仿着崇祯的语气,“王叔,你太让朕失望了······” 朱由樻突然想起三日前,在洛阳行宫见到崇祯的情景。 那个比他小十几岁的堂弟看他时,眼中没有愤怒,只有深深的疲惫和无尽的失望。 “我儿朱慈煇死了。” 朱由樻突然哽咽道,“汝宁城破时,在王府力战而死,为我争取时间······” 福王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挪动肥胖的身躯,靠近朱由樻,笨拙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们都应该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 福王叹息道,“但我们的其他家人还活着,至少得让他们有条活路,你说是吧?” 朱由樻想起被安置在后院的王妃和幼子,心中稍安,但随即又想起崇祯冰冷的话语:“崇王世子宁死不降,而你却成为可耻的叛徒。如今还想恢复王爵,你怎么不让李自成给你封王?” “福王叔,你觉得,陛下会怎么处置我们?” 朱由樻转向福王,眼神有些焦急。 福王苦笑道:“还能如何?削爵、圈禁,或者······”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会的,他要杀我们早就杀了,不会留在现在。” 朱由樻摇头道,“血浓于水,他是重情义的皇帝,应该不会这样做。再说,这样会给他背上杀害宗室的骂名······” 福王点点头,眼中竟流露出一丝敬佩:“几十年前,面对鞑子,大明一直节节败退。谁能想到?他御驾亲征,几个月就把鞑子赶到草原上,还俘虏了贼酋皇太极······” “他是个有本事的皇帝,我们都错了。”朱由樻轻声道。 “是啊,错了,错在高估了自己。” 福王叹息道,“但最错的是,低估了陛下。他是大明除了太祖、成祖之外,最有可能成为圣君的皇帝。” 夜深了,两位亲王还是说个不停。 “记得吗?” 福王突然道,“那年先帝赐宴,他——当时还是信王——坐在最末席,安静得像不存在。” 朱由樻点头道:“我们都笑他木讷,说他将来必定是个庸人。” “结果呢?” 朱常洵笑了笑,突然压低声音道,“你听过吗?陛下小时候,对天启帝说,他要坐龙椅······” 第138章 血浓于水 “听过这么回事。” 朱由樻低声道,“那时陛下年幼,一次上朝,他进殿玩耍,指着龙椅说他要坐在上面。当时天启帝没有生气,笑着说,等哥哥坐几年,就把椅子给你坐。不想一语成谶······” 福王神秘道:“你说,这是不是就是天命所归?命中注定,他就是天子?” 朱由樻一愣,少顷点点头道:“好像是这么回事。” 朱常洵自嘲地笑道:“现在想想,我们有多蠢。登基三个月,就铲除魏忠贤,平衡朝堂,此后用平庸来麻痹众人,却在暗中发展。复辽东、平流寇······他是一条蛰伏的龙,是最有资格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大明,有救了。” 朱由樻没有回答。 他想起自己为李自成劝降各城时的嘴脸,胃里一阵翻腾,突然道:“我该死。” 福王看了他一眼,缓缓点头:“我也是。” 突然二人大呼小叫,要求面见皇帝,不然就撞死在狱中。 ······ 次日清晨,狱卒打开牢门。 “崇王殿下,陛下召见。” 朱由樻浑身一颤,看向同样惊愕的福王。 在狱卒的催促下,他勉强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稻草。 离开前,福王突然抓住他的手,低声道:“若有机会,我家人求情。 朱由樻点点头,跟着狱卒离开。 行宫大殿比朱由樻想象中简朴许多。 没有金碧辉煌的装饰,只有几幅地图和堆积如山的奏折。 崇祯——他的堂弟,大明的皇帝——正背对着他,凝视墙上的地图。 “罪臣朱由樻,叩见陛下。” 他跪伏在地,额头紧贴冰冷的地砖。 崇祯没有让他起来,转身道:“你见朕有什么事?” “罪臣该死!” 朱由樻不断磕头道,“求陛下开恩,饶过罪臣家眷,他们是无辜的。” 片刻沉默后,朱由检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崇王世子朱慈煇战死汝宁,朕已追封他为郡王。” 朱由樻浑身颤抖,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而你,却在为杀子仇人效力。” 崇祯眼中寒光乍现,厉声道,“还有脸求朕饶恕?现在说无辜,晚了!” 朱由樻再次叩头:“臣······臣是被逼无奈啊!” “被逼?” 崇祯冷笑道,“朕听说,你在闯营中颇为得意,还纳了两房妾室?” 朱由樻如遭雷击。 他确实纳了两房妾室,但那是李自成安排在他身边,监视他的两个女子。 可他这么说,皇帝肯定不信。 崇祯突然问道:“知道河南百姓为什么造反吗?” 朱由樻茫然摇摇头。 “河南的耕地,百分之六十二在藩王手里,百分之三十七在勋贵、富户、地主手里,百姓手里只有百分之一的耕地。” 崇祯声音突然提高,“百姓不造反,难道要等死吗?” 朱由樻这才注意到皇帝眼下的青黑和消瘦的面颊,还有花白的头发。 这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岁不止。 “朕给你一个机会。” 朱由樻屏住呼吸。 “周王朱恭枵占据开封良田二十万亩,比就藩时多了几十倍······” 崇祯盯着他,冷冷道,“既然你能给李自成当说客,想必口才不错。去开封,说服周王交出土地。” 朱由樻心头一震。 这任务,几乎不可能完成。 周王是出了名的吝啬顽固,而且他出资守护开封有功。 “罪臣答应,只是若臣······做不到呢?” “那就别回来了。” 崇祯的眼神让他不寒而栗。 离开大殿时,朱由樻的双腿还在发抖。 他刚走下台阶,就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崇王留步!” 他转身,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司礼监太监王承恩。 “王公公?” 王承恩压低声音道:“崇王,陛下还是念亲情的,若周王不从,你可得想办法······咱家给你提个醒,别做傻事。” 朱由樻瞳孔骤缩,刚要细问,王承恩已经转身走了。 朱由樻明白了。 崇祯不仅要土地,还要彻底压服藩王势力。 而他,成了皇帝手中的一枚棋子。 回到大牢,福王急切地迎上来。 “怎么样?陛下说什么了?” 朱由樻疲惫地坐下,叹气道:“要我去开封,说服周王交出土地。那是个铁公鸡,他怎么可能放血。看来这次,我要辜负陛下了。” 福王明白了,脸色变得惨白。 片刻后,他苦笑道:“陛下刚刚派人过来,要我写悔过书。” 朱由樻不解道:“悔过书?” “嗯,陛下要我详述造反经过,还要······还要我劝诫其他藩王,这是要我自绝于宗室啊。” 朱由樻突然抓住福王的手:“王叔,我们别无选择。为了家人,只能如此了。” “我知道。” 福王拍拍他的手,“其实,陛下说得也对,藩王确实占田太多。河南百姓都快活不下去了。” 朱由樻惊讶地看着福王。 这个曾经骄奢淫逸的亲王,如今竟能说出这样的话。 “你变了。” 福王苦笑道:“牢饭养人啊!再说,以后陛下一展宏图,大明肯定繁荣昌盛,咱们子孙后代或许还能享受太平······” 朱由樻若有所思。 “我会去开封,尽力说服周王。” 朱由樻下定决心道,“王叔,你好好写悔过书吧。” 福王点点头,突然笑道:“说来可笑,我们斗了半辈子,最后竟在这牢里和解了。” 朱由樻也笑了,连声道:“血浓于水,都是太祖子孙,哪有解不开的疙瘩。” ······ 三日后,朱由樻换上一身素袍,在锦衣卫的“护送”下前往开封。 与此同时,福王伏在牢中的小案上,艰难地写着悔过书。 每写一个字,都像是在自己心上割一刀。 但想到后院的妻妾和幼子,他又不得不继续写下去。 “······臣罪该万死,然陛下仁慈,许臣悔过自新。诸王当以臣为戒,勿蹈覆辙。今陛下励精图治,一统天下指日可待。藩王当体恤圣意,共襄盛举······” 第139章 杀手锏 “王爷,崇王求见!” 门房高声通报,周王朱恭枵眉头紧蹙,眼中满是厌恶,冷冷道:“这个有辱宗室的败类,还有脸来本王这儿打秋风?不见!” 朱由樻投降闯贼的事人尽皆知,宗室以之为耻,对其避之不及。 朱恭枵自然不愿与这样的人扯上丝毫关系,玷污了自己的名声。 “王爷,恐怕您得见他。” 门房低声道,“崇王身边跟着锦衣卫,似乎······” 朱恭枵思考片刻,便更衣相迎。 朱由樻穿着崇祯赐还的亲王常服,虽然不及往日华丽,但至少表明他仍是皇亲贵胄。 “哈哈哈!什么风把崇王吹来了?” 一个洪亮的声音从正厅传来。 随即,身着绛紫团龙袍的朱恭枵出厅相迎,脸上堆满笑容,眼底满是戒备。 “周王,别来无恙。” 朱由樻拱手行礼,姿态不卑不亢。 论辈分,朱恭枵虽是朱由樻的爷爷辈,但第一代崇王乃是太祖朱元璋的五子,朱由樻的藩王身份可谓根正苗红,不容小觑。 “快请进!本王已备下薄酒,为崇王接风洗尘!” 周王亲热地拉着崇王的手腕,将他引入厅内。 酒过三巡,周王突然放下酒杯,眯起眼睛道:“崇王兄此次前来,恐怕不只是叙旧吧?” 他也好奇,朱由樻到底来干啥。 朱由樻缓缓放下筷子,直视周王,平静道:“实不相瞒,我是为救周王一家性命而来。” 厅内瞬间安静下来。 侍立的仆人们不自觉地后退半步,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哦?” 周王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冰冷,“本王倒是好奇,我一家何来性命之忧?” “这个嘛······说来话长,呵呵,咱们喝酒,一醉方休······” 朱由樻突然嬉皮笑脸打哈哈。 这让周王有种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的落差感。 他摆摆手,示意仆从全部退出。 待厅内只剩二人,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崇王,有话直说,无需遮遮掩掩。” 朱由樻端起酒杯,轻抿一口,缓缓道:“周王,您可知河南百姓为何宁愿冒着全家被砍头的风险,也要义无反顾地追随李自成造反?” “哼!不过是一群好吃懒做、目无王法的泥腿子罢了!” 周王满脸不屑,语气中尽是鄙夷,“他们妄图不劳而获,觊觎他人财物,这般刁民,造反也是本性使然!” 朱由樻摇摇头,神色凝重道:“并非如此。百姓向来安土重迁,习惯了从土地里讨生活。可如今,他们无立锥之地,租种土地又要承受高额租金,除去赋税与口粮,所剩无几,根本无法维持生计。不造反,是被活活饿死;造反,虽也是死路一条,但至少能做个饱死鬼。在生死之间,他们别无选择。” 周王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他就是大量土地拥有者,手下租户众多。 听到这话,他顿时明白,冷着脸道:“崇王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王如今坐拥土地二十万亩,比起就藩之时,数量激增近百倍。” 朱由樻目光如炬,直视周王,“如此庞大的土地,看似是财富,实则是祸端。树大招风,如此多的土地,难免引人觊觎。一旦时局动荡,这些土地不仅保不住,还会给周王府招来无妄之灾。” 周王岂会听不出弦外之音,朱由樻拐弯抹角说,就是想让自己放血,交出部分土地。 再加上朱由樻来时带着锦衣卫,朱恭枵心中早已明了,此人定是崇祯皇帝派来的说客。 想到此处,他心中暗骂:“好个朱由检,如今河南藩王只剩我一家,竟还不肯放过!” “我的二十万亩土地不偷不抢,是我用真金白银买来的,一不偷二不抢,凭什么要主动交出去?” 周王将茶杯重重一放,冷声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别人的意思?” “是谁的意思又有何区别?周王,” 朱由樻语气诚恳,却暗含威压,“如今局势动荡,陛下殚精竭虑,力图中兴大明。若周王能主动献出部分土地,安抚百姓,既是为朝廷分忧,也是为自己和家人谋一条后路。这其中利害,望周王三思。” “啪!” 周王猛地站起,手中的酒杯摔在地上,碎成数片。 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肥厚的下巴不住颤抖,怒冲冲道,“他······他竟想夺我的地?” 朱由樻一动不动,平静道:“不是要,是归还。那些本就是百姓的田地,周王以权势强占,早已引得民怨沸腾······” “放屁!” 周王暴跳如雷,唾沫星子飞溅,“这些土地是我王府祖祖辈辈苦心置办,历经数代,早已是周王府的根基。凭什么要交出去?就因为他是皇帝?我周王府为朝廷镇守河南多年,忠心耿耿,如今竟要落得如此下场?谁能服气?” “周王,冷静。” 朱由樻呵呵一笑道,“交与不交,全在周王一念之间。我不过是出于好意相劝,陛下可从未有过任何暗示。身为藩王,若是妄自揣测圣意,恐怕于周王不利。” “闭嘴!” 周王厉声打断,“朱由樻,你以为你是谁?一个投降李自成的叛徒,你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这句话像刀子般刺入朱由樻的心脏。 他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却依旧保持着表面的平静。 “陛下收复辽东,平定流寇,威望正盛。接下来肯定是整顿内政,恢复民生。周王身为皇室宗亲,难道不该助陛下一臂之力?” 朱由樻换了个语气,继续道,“我这都是为周王着想。福王的下场,周王也看到了,如今被囚禁在洛阳大牢,生不如死。周王难道想重蹈覆辙?” “那又如何?” 周王愣了一下,但很快又冷笑起来,“福王意图造反,罪有应得。我安分守己,陛下难道还能将我下狱不成?也不怕寒了天下宗室的心。” 知道软的不行,朱由樻决定拿出杀手锏。 第140章 大明战神 他缓缓从袖中抽出一卷文书,展开后朗声念道:“周王兄,听清楚了。崇祯六年,你强占民田三千亩,逼死农户十七口;崇祯八年,你私加赋税,中饱私囊;去年,你与流寇张献忠暗中往来······” “胡说八道!这是栽赃陷害!” 周王脸色大变,冲上前去抢过文书,撕得粉碎。 “我这儿多着呢,你接着撕。” 朱由樻不慌不忙,又拿出一叠放在桌上,淡淡道,“不够我再写,反正现在有的是闲时间。” 周王见状,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心中杀意翻涌,恨不得立刻拔刀相向。 但他深知,一旦动手,便是与皇帝公然决裂,后果不堪设想。 “是不是栽赃,自有圣断。” 朱由樻冷冷道,“这些罪状若坐实,周王觉得会是什么下场?” “你······你竟敢威胁我?” 周王的声音失去了先前的嚣张,带着几分颤抖。 朱由樻不为所动,淡淡道:“我只是陈述事实。周王,二十万亩地换全家平安,这买卖不亏。” 厅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周王跌坐在椅子上,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朱由樻静静等待,他知道周王正在权衡利弊。 良久,周王终于败下阵来。 “这事我得和族人商量,但你记住,想白白拿走我的土地,休想!送客!” 周王狠狠甩袖,愤然离去。 朱由樻暗笑。 第一步迈出去,后面的脚步就会在无尽的退让中妥协。 ······ 洛阳行宫大殿内,朱由检高坐于龙椅之上,殿内肃穆无声。 河南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挥使等一众官员分列两侧,屏息凝神,等待皇帝训示。 朱由检目光沉冷,缓缓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高名衡身上。 “高名衡。” 高名衡立刻出列,躬身行礼:“臣在。” “河南自李自成、张献忠肆虐以来,十室九空,田地荒芜,百姓流离失所。若不能迅速恢复民生,匪患必将死灰复燃。” 朱由检站起身,双手背后走下御阶,沉声道,“朕今日任命你为河南巡抚,加钦差大臣衔,赐尚方宝剑,总揽全省土地改制事宜。” 此言一出,殿内众官皆是一震。 钦差大臣头衔,意味着高名衡可以越过朝廷常规程序,直接向皇帝汇报,而尚方宝剑更是赋予他先斩后奏之权。 朱由检从王承恩手中接过一柄鎏金宝剑,亲自递向高名衡。 “此剑在手,如朕亲临!凡有阻挠土改者,无论宗室、士绅、官吏,皆可先斩后奏!” 高名衡双手接过尚方宝剑,深深叩首:“臣,定不负陛下重托!” 朱由检微微颔首,继续道:“姚运熙。” 南阳府知府姚运熙出列,躬身道:“臣在!” “你为副手,协助高名衡搞好这次土改。” “臣遵旨!” 随后朱由检提高音调道:“此次土改内容,都写在《河南土地改革刚要》内,朕再给你们三条铁令······” “第一,清查田亩!以万历年间的鱼鳞图册为基准,重新丈量全省土地,凡隐匿田产者,一律严惩!” “第二,均分土地!无地之民,按丁口授田,务必使耕者有其田!” “第三,减免赋税!河南百姓困苦已久,朕准你酌情减免钱粮,务必使民生得以喘息!” 高名衡肃然应命:“臣谨记陛下教诲!” 朱由检目光转向殿侧,冷声道:“赵鹰!” 赵鹰已经从千户升为锦衣卫指挥佥事,他大步出列,单膝跪地:“臣在!” “你曾潜伏流贼之中,熟知河南情势。朕命你率三千锦衣卫,随高巡抚巡视各府州县,凡有抗命者,立斩不赦!” 赵鹰抱拳,眼中寒光一闪:“臣领旨!” 朱由检又看向河南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挥使等人,语气森然:“尔等皆为河南重臣,此次土改,必须全力配合。若有阳奉阴违者······” 他目光如刀,缓缓从众人脸上划过,“朕不介意再换一批人。” 众官浑身一凛,齐刷刷跪下:“臣等定当竭尽全力,辅佐高巡抚完成土改。为陛下尽忠!” 朱由检这才满意地点头,重新坐回龙椅,沉声道:“河南乃天下腹心,若此地不稳,则天下难安!高名衡,朕给你半年时间,务必让河南重现生机! 高名衡深吸一口气,郑重叩首:“臣,必不负陛下所托!若不能使河南百姓安居乐业,甘愿以死谢罪!” 朱由检点头,又道:“陈永德、猛如虎!” 二将忙出列施礼:“臣在!” “你二人率兵剿灭闯贼残余势力,务必让河南境内没有一个流寇。” 朱由检微微闭目,厉声道,“朕不想再听到养寇自重这四个字!” “臣定当竭尽全力,将流寇剿灭,绝不辜负陛下提携之恩。” 众官员心中燃起了一团烈火。 他们清楚,从此河南的命运要彻底改变。 而他们也有了在历史舞台上留下浓重一笔的机会。 ······ “臣孙传庭叩见陛下!” “起来吧!” 夜深人静,朱由检在行宫偏殿单独召见孙传庭。 烛火摇曳中,孙传庭发现案几上摊开着一张精细的军事地图,上面标注着张献忠、罗汝才各部动向,甚至详细到每个营寨的兵力部署。 孙传庭震惊地抬头道:“陛下,您这······” “李自成剿灭了,该他俩还账了。” 朱由检喃喃自语道,“朕还想御驾亲征,但太子年幼,大明的重心还是在朝堂。朕决定让你挂帅出征,剿灭这二贼。” “臣遵旨!” “朕给你十万精锐,全部装备新式火器。” 朱由检补充道,“朕下旨给秦良玉,让她的白杆兵出动,为你侧翼策应。” 孙传庭听后喜出望外道:“臣定不辜负陛下厚爱,有此火器,二贼必然束手。” “朕还在流寇中安插了不少眼线,现今已经成为二贼的左膀右臂。章度你带上,届时他们自会与章度联系。” 孙传庭喉结滚动,额头渗出细汗。 他从未想过皇帝的情报网络已渗透至此,不由敬佩道:“臣打了一辈子仗,今天才知,陛下才是大明战神······” “住口!” 朱由检瞪大眼睛,愤愤道,“你才是大明战神,你们全家都是!” 孙传庭一怔。 陛下夸人时,都是这样怒气冲冲? 第141章 大明最大的瓜 洛阳城,刑场。 人群越聚越多,黑压压的一片,从刑场一直蔓延到街巷尽头。 这可是大明建国以来最大的瓜,谁愿意错过看藩王砍头的热闹场景。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高台,上面有一个肥胖身影——福王朱常洵。 他跪在刑台上,身上的蟒袍早已被剥去,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囚衣,身后插着亡命牌。 曾经养尊处优的皮肤已经发青,肥硕的身躯因恐惧而不断颤抖。 他的双手被粗麻绳紧紧捆缚,跪在木枷之中,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颐指气使。 在他身旁,世子朱由崧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再往后,是牛金星、福王府长史周奎等一众帮凶,个个面无人色,有的甚至已经瘫软在地,被锦衣卫硬生生拖上刑台。 行刑官手捧圣旨,高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福王朱常洵,身为宗室,不思报国,反勾结流寇,囤积粮草,意图谋逆!世子朱由崧,助纣为虐,欺压百姓!福王府属官牛金星、周澈等,贪赃枉法,鱼肉乡里!罪证确凿,依《大明律》,判斩立决······” 圣旨读完,又是罪状。 一件件,一桩桩,每次都引起百姓如潮水般爆发的怒吼声。 “杀了这个畜生!” “朱常洵一家都该死!” “应该凌迟处死,方解我心头之恨!” “狗贼,还我儿女命来!” “······”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猛地冲上前,指着朱常洵哭嚎道:“我女儿就是被你府上的恶奴活活打死的!老天有眼,你终于有今天!” 朱常洵浑身一颤,终于抬起头,浑浊的双眼望向监斩台。 “陛下······陛下······” 他嘶哑着嗓子喊道,“臣知错了!臣愿献出全部家产,只求陛下饶我一命······” 但台上哪有朱由检。 他喊了半天见没人回应,嚎啕大哭道:“我乃陛下叔父,他杀宗室至亲,有何面目去太庙?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监斩官见状,示意随从去征求圣意。 不久后,王承恩来了。 他站在台上,大声道:“陛下说,朱常洵不是知道自己错了,他是知道自己要死了。现在求饶,晚了!陛下不仅要将他的罪证刊登在《大明日报》上,还要传送给各个藩王,引以为戒。至于杀害杀宗室至亲,你认为是就是吧,朕不在乎!朕在乎的是被尔等戕害的大名百姓,他们的冤屈必须得有个交代······” “万岁!” “陛下万岁!” “······” 这短短几句话,彻底击碎了朱常洵的希望,也收获了民心。 百姓跪地叩头,高呼万岁。 朱常洵忽然想起自己曾经的奢靡生活。 洛阳城内最豪华的府邸,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每日珍馐美味,还有那些被他随意打杀的下人······ “报应······报应啊······” 他喃喃自语,眼泪鼻涕混在一起,狼狈不堪。 原以为写下《悔过书》,朱由检就会让他不死。 不想结果还是一家团聚。 世子朱由崧终于崩溃,嚎啕大哭:“父王!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牛金星则瘫软在地,双目无神,嘴里念叨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反复投奔新东家,最终却是菜市口砍头。 悔恨啊! 早知道就应该投靠赵鹰,现在还是一名光荣的锦衣卫。 “行刑!” 刽子手举起鬼头刀,寒光一闪。 “噗!” 鲜血喷溅,朱常洵人头滚落在地,眼睛仍惊恐地睁着。 “噗!” 朱由崧脑袋滚蛋。 “噗!” “噗!” “噗!” “······” 接连脑袋滚滚,血水染红了整个刑台。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刑场,百姓却爆发出一阵欢呼。 “呸!死胖子,该死!” “活该!” “报应!” “陛下圣明!” “·····” 朱由检静静地呆在行宫中,听着不断禀报来的消息,心中毫无怜悯。 他知道,后世史书或许会骂他残害宗室,骂他冷酷无情。 但那又如何? 若不大刀阔斧,铲除毒瘤,大明迟早会被这些蛀虫啃食殆尽。 他宁愿背负骂名,也要还河南百姓一个公道。 ······ 洛阳城外。 一队队衣衫褴褛的俘虏被绳索捆绑,连成一串,在官兵的押解下缓缓向北行进。 他们大多是李自成军中的胁从流民,罪行较轻,未被处死,而是被发配辽东劳动改造。 辽东苦寒,急需劳力开垦荒地、修筑防线。 这些流寇与其白白杀掉,不如让他们去建设边疆,开发辽东。 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这才是帝王之道! 一个年轻俘虏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身后的官兵立刻一鞭子抽过来:“快走!别磨蹭!” 年轻人咬牙忍痛,低声问道:“军爷······我们真的能活命吗?” 官兵冷哼一声:“算你们走运,陛下开恩,让你们去辽东劳动改造,为建设添砖加瓦。只要能安分守己,刑满释放可成为大明正常百姓。” 俘虏们面面相觑,眼中浮现出一丝希望。 他们原本都是活不下去的农民,被李自成裹挟着造反,如今竟有机会重新做人? 队伍中,一个瘦削的中年男子沉默不语,眼神阴鸷。 他是李自成的亲兵胡冬瓜,突然大声喊道:“狗官兵就是不给我们活路,以前抢我们田地、财物,如今又让我们当免费苦力。一直就没有把我们当做人看,等我到了辽东,一定率领你们重新竖起闯字大旗······” “噗!” 一个校尉挥刀,一刀枭首。 “你没那个机会了!” 其余俘虏吓得战战兢兢,再都不敢说话了。 ······ 朝阳初升,朱由检的仪仗缓缓驶出洛阳城门。 龙辇内,朱由检闭目养神。 河南只是开始,真正的硬仗还在京城。 那些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比流寇难对付得多。 龙辇外,马蹄声如雷,旌旗蔽空。 囚车中的李自成抬头望了一眼渐行渐远的洛阳城墙,眼中满是怨毒。 第142章 早熟 “殿下,陛下的密信到了。” 十三岁的太子朱慈烺放下手中的《资治通鉴》,接过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递来的火漆密信。 他打开密信,展开一看,手指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兴奋。 崇祯御驾亲征前曾与他促膝长谈,告诉他一个惊天秘密——魏国公徐弘基和彭城伯张光祖暗中勾结福王,妄图颠覆朝纲。 崇祯已经派人监视了,让他不要打草惊蛇,等他旨意后,立刻抓捕、抄家。 “李指挥使,即刻调集锦衣卫,今夜包围魏国公府和彭城伯府,抓捕徐弘基和张光祖,并彻底查抄其府邸!” 朱慈烺的声音稚嫩却坚定,眼神中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锐利。 “臣遵旨!” 李若琏躬身领命,心中暗自惊讶。 平日里,这位小太子面对朝中勋贵时,始终保持着谦逊有礼的态度。 此刻却展现出如此果决的魄力,着实令人刮目相看。 ······ 夜色如墨,京城寂静一片。 锦衣卫如鬼魅般包围了魏国公府和彭城伯府。 李若琏亲率锦衣卫来到魏国公府,指挥锦衣卫撞开大门,杀气腾腾涌入府中。 “奉太子令旨,缉拿叛逆徐弘基及其党羽!其余人等,速速抱头跪地,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府内顿时陷入一片混乱,哭喊声、叫嚷声此起彼伏。 听到禀报,徐弘基慌忙披衣起身,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窗缝,只见府内火把通明,心知今夜在劫难逃。 一个月前,他派去和福王联络的信使接连失踪,便隐隐感到不安。 无奈之下,他只能再次派人前往,却得知闯军已将洛阳城围得水泄不通,信使被迫折返。 那时,他还心存侥幸,以为信使是被困在洛阳。 甚至盼着闯军能一举拿下洛阳,除掉朱由检与福王,让他的阴谋永远被掩埋。 但前日他就收到密报,李自成被生擒,河南流匪被尽数剿灭。 徐弘基强作镇定,迈步来到院内,色厉内荏地喝道:“大胆狂徒,竟敢擅闯国公府,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 “少在此聒噪!” 李若琏大步上前,冷冷道,“我锦衣卫查抄国公府不下十家,每次都听你们这般说辞,就不能换点新鲜的?真是无趣至极!” 徐弘基硬着头皮问道:“李若琏,究竟是何人指使你,竟敢在我府上放肆?” 李若琏厉声道:“徐弘基,你可知罪?” 徐弘基仍在狡辩:“本国公对朝廷、对陛下忠心耿耿,何罪之有?休要在此血口喷人!” “不见棺材不落泪!那你且听听这是什么!” 李若琏拿出一个录音笔,里面清晰地记录着徐弘基与张光祖密谋的对话。 二人商议着写信给福王,怂恿其在洛阳生擒朱由检,而后以“清君侧”之名,起兵攻打京城。 听到这些铁证,徐弘基如遭雷击,面如死灰,再也说不出半句话。 “将叛贼徐弘基拿下!” 随着李若琏一声令下,几名锦衣卫迅速上前,将徐弘基捆绑起来。 随后,锦衣卫们开始逐屋搜查,将府中所有人都驱赶到院内,逐一登记姓名,确保没有漏网之鱼。 与此同时,彭城伯张光祖也在同一时间被成功缉拿。 两府被抄,大量谋反的证据被搜出。 此事震惊朝野,众人纷纷对这位年少的太子刮目相看。 谁也未曾料到,平日里看似温顺的小太子,竟能有如此雷霆手段。 ······ 五日后,崇祯帝銮驾回京。 朱慈烺率领文武,在城外恭迎圣驾。 回到宫中,崇祯不顾疲劳,立即召见朱慈烺,询问此次监国期间的政务处理情况。 乾清宫内,父子对坐。 朱慈烺有条不紊地将自己监国期间处理的政务一一禀报。 京城的道路已修缮完毕,并正按照规划图向周边延伸。 辽东地区的开发工作稳步推进。 煤炭开采顺利,至今未发生任何安全事故。 水泥行业的股票价格也在稳步上涨。 此外,徐弘基、张光祖二人已认罪,被投入诏狱,两府的男丁女眷也全部收监,抄没的金银珠宝、田契地契等财物,均已登记造册,妥善保管等等。 朱由检听后满意地点点头,道:“处理政务期间,可曾遇到什么阻碍?” “禀父皇,其他事务都顺利推进,唯有查抄魏国公和彭城伯两府一事,有人上奏疏,对儿臣的做法提出异议。不过,儿臣出示了确凿证据后,他们便不再多言。” 崇祯轻笑一声道:“这些官僚,不过是担心自己的利益受损罢了。” 稍作停顿后,他又问道,“烺儿,依你之见,接下来该如何处置这些勋贵?如今藩王势力尾大不掉,削藩一事刻不容缓,你可有什么良策?” “依儿臣之见,处置勋贵宜采取温和手段,不宜大肆杀戮。否则,恐会引起其他勋贵的恐慌,逼得他们狗急跳墙,生出变故······” 朱慈烺担心自己的想法不合父皇心意,声音渐渐变小,头也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说下去。” 崇祯眼中露出赞许,鼓励道,“治大国如烹小鲜,不同时期,自然有不同时期的治国方略。朕非嗜杀之君,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朕只想听你的建议,不论对错。” 对于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而言,能有如此治国的想法,已然难能可贵。 得到父皇的鼓励,朱慈烺顿时信心大增,抖擞精神道:“儿臣从父皇创办的公司中获得启发,股份制度能将众人紧密相连,咱们何不借鉴此法,以经济手段逐步解决问题? 儿臣近日研读史书,发现历代削藩,大多伴随着流血冲突,即便成功,也令人痛心疾首。儿臣以为,若能以丰厚的利益诱惑藩王,让他们自愿放弃兵权,换取一世富贵······” 崇祯微微点头,待朱慈烺说完,道:“朕有些乏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儿臣告退!” 望着儿子离去的背影,朱由检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他心中暗想,待将儿子培养成一位合格的君主,自己便能放心放权,去追寻那向往已久的自在生活。 当皇帝哪有遨游天下洒脱、自在。 第143章 饿死的天潢贵胄 五更鼓刚过,御门外的大院内已站满了,等候上朝的文武百官。 今日是崇祯帝御驾亲征,平定河南流寇后的第一次早朝,谁都知道必有大事宣布。 “陛下驾到······” 随着司礼监太监王承恩尖锐的唱喏声,崇祯皇帝身着十二章衮服,头戴翼善冠,龙行虎步登上金台。 与出征前相比,他的面容更加坚毅,眼角添了几道细纹,却更显威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齐刷刷跪倒在地。 “众卿平身。” “谢陛下!” 众臣起身,偷偷抬眼打量皇帝。 两次御驾亲征,两次敌军都灰飞烟灭,两次捉得贼酋,这样的丰功伟绩,和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比肩,也无可厚非。 此刻的崇祯,虽着朝服,却仍带着那股杀伐决断的王者霸气。 “朕离京伐贼期间,诸卿辅佐太子监国,朝政不紊,朕心甚慰······” 简短的几句开场白后,朱由检话锋一转道,“今日是朕归来的第一次早朝,自然有要事宣布。” 御门前顿时鸦雀无声。 “后金虽亡,余孽未清。多尔衮逃往朝鲜,福临藏身蒙古,这事朕需要个说法。” 崇祯目光如电,扫过群臣,严肃道,“朕已决定,派使者前往朝鲜和蒙古问责,诸卿可有异议?” 此言一出,文官队列中立刻有人倒吸凉气。 刘宗周出列奏道:“陛下,朝鲜素来恭顺,若遣使严责,恐伤两国和气······” “恭顺?” 崇祯冷笑一声道,“自万历年间至今,朝鲜先是背明投金,后又首鼠两端,甚至派兵援清打我辽东。朕平定流寇、剿灭后金已近一年,其国使节何在?贡表何来?” 刘宗周被问得哑口无言,讪讪退下。 “朕清楚,在诸卿眼中,朝鲜和蒙古偏远、荒芜,我朝鞭长莫及。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把他们当个屁放了,但这种心态要不得。诸卿别好了伤疤忘了痛!别忘了数百年前的蒙古鞑子的残忍,也别忘了建奴的七大恨。” 这话如同当头棒喝,瞬间打醒了他们。 数百年前,蒙古人入主中原,杀害了多少百姓。 而建奴又是用七大恨立誓,将辽东生灵涂炭,若非陛下横空出世,建奴又是中原百姓的噩梦。 “陈新甲!” “臣在!” “朕决定派你为钦差大使,持朕手谕去见朝鲜国王,告诉他,一个月内不交出多尔衮,朕就派水师去拿人!至于用什么方式拿,让他自己掂量。” “臣定不辱使命!” 陈新甲高声应道,心中暗喜,这可是立大功的机会。 朱由检还是相信陈新甲的外交能力。 原来的历史中,此人此刻已经是兵部尚书,但这个位置不适合他。 正是自己穿越而来,给了陈新甲一个最合适的位置:鸿胪寺左少卿。 “巴特尔!” “臣在!” “巴特尔,你在蒙古各部素有威望。你持朕手谕去,告诉他们,交出福临,大明可保其部族安宁;若敢藏匿,朕的铁骑不介意再走一趟草原!” 巴特尔感激万分,单膝跪地,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汉语道:“奴才定不负陛下所托!” 他自辽东之战中倒戈,归降大明后,一直处于混吃等死状态。 昨日接到要他上朝的通知,他就觉得皇帝要重用他。 现在果断接到喜讯。 “陛下,臣以为巴特尔是蒙古降将,让他出使,可能会激怒蒙古人,不如派汉使稳妥。” 督察院御史耿敏出班道。 “耿爱卿多虑了。”崇祯打断他道,“朕用人不疑,况且,以蒙制蒙,正合兵法。” “陛下圣明!当年汉武帝用金日磾,唐太宗用阿史那社尔,皆是不拘一格用人才。” “陛下圣明!朝鲜、蒙古首鼠两端已久,正该趁此大胜之机震慑之。” 见阁臣帮腔,其余大臣明白,这些事肯定和他们密议过,朝会不过是走个过场,便不在反对。 随即便是一阵颂圣声。 少顷,崇祯又道:“朕决定允许宗室子弟经商、务农、做工,乃至科举,诸卿意下如何?”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轩然大波。 礼部员外郎林欲楫几乎是跳了出来:“陛下!此有违太祖祖制啊!宗室乃天潢贵胄,岂可与士农工商为伍?” 崇祯早有准备,不慌不忙道:“林爱卿可知道,上月又有两位远支宗室饿死在府中?这就是你所谓的‘天潢贵胄’?” 林欲楫顿时语塞,但仍不死心道:“可、可祖制不可违······” “祖制也是人定的!” 崇祯提高声音道,“太祖当年定此规矩,是为百姓考虑,怕宗室与民争利,祸害百姓。可如今多少宗室穷困潦倒,他们已经沦落为普通百姓,为何还要给他们背上‘天潢贵胄’这样沉重的包袱?” “成祖靖难成功后,限定宗室不得离开藩地,但百万皇族宗亲,朝廷怎么可能负担得起?朝廷削减宗室俸禄,上层宗室成员可以疯狂搜刮民脂民膏,中下层无俸禄就无法活命,却又不能做工经商,活得是何等凄苦?” 朱由检一阵叹息。 然后道,“朕也不怕丢人,嘉靖年间,周王府有一镇国中尉,因为穷得没饭吃了,就想了个主意,向朝廷奏请发放俸禄。他知道这样激不起浪花,便在奏疏中怒斥皇帝荒废政事,误国殃民。嘉靖帝大怒,剥夺了他的爵位,将其囚禁在凤阳高墙之内。结果,此人阴谋得逞,他有饭吃了······这样的例子太多,朕岂不能坐视不管。” 倪元璐立即出列支持:“陛下仁德!臣计算过,若允许宗室做工经商,不仅可解其困窘,朝廷还能增加商税收入,实乃利国利民之举。” 范景文也附和道:“臣附议。如今江南织造、景德镇瓷窑多有宗室暗中参股,不如放开管制,纳入正轨。” 阁臣又来帮腔,众臣觉得反对索然无味,不在说话。 林欲楫孤立无援,只得悻悻退下。 第144章 真人狗血剧 朱由检神色肃然,目光扫视群臣,缓声道:“朕深知诸位心中顾虑,无非是忧虑宗室子弟凭借身份特权,于各行业形成垄断,欺行霸市,肆意欺压黎民百姓。朕在此郑重承诺,若此类情形出现,朕必当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闻此圣谕,众臣纷纷附和。 朱由检崇祯趁热打铁道:“朕决定成立‘勋贵商会’,允许勋贵家族经营盐铁、海外贸易等业,由朝廷派员监管,利润按成上缴。” 此言一出,勋贵队列中顿时哗然,众人交头接耳,神色各异。 长期以来,勋贵们对海外贸易的巨额利润垂涎已久,此刻听闻皇帝松口,不少人难掩欣喜,纷纷出言赞颂。 部分勋贵暗自揣测,这或许是皇帝因近期杀勋贵太狠,为缓和矛盾而给的补偿。 “不过,进入商会是有条件的。” 崇祯语气转冷,一字一顿道,“那就是必须交出兵权。”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勋贵头上。 立刻有勋贵出列,神色激动地谏言:“陛下!臣等世受国恩,掌兵乃祖宗所传,岂可轻弃?” 崇祯早料到会有反对,不慌不忙道:“那你就不要加入,朕又没有逼迫你加入。” 你这逼迫还不明显吗? 那位进谏的勋贵涨红了脸,却无言以对。 此时,兵部侍郎王家彦越众而出,躬身奏道:“陛下此策堪称高妙。勋贵子弟大多不擅军事,强行掌兵恐误国政。若能让他们专注商业经营,既能充实家族财富,又可增加国库收入,实乃利国利民之举。” 英国公张世泽沉思良久,权衡利弊后,毅然出列,声如洪钟:“臣愿率先响应陛下号召,明日便将京营兵符上交!” 在张世泽的带头下,其他勋贵内心动摇不已。 盐铁、海贸所蕴含的巨大利益极具诱惑,但事关兵权这一核心权力,众人仍持谨慎态度,皆认为需共同商议后再做决定。 朱由检对此早有预期,他深知,勋贵们虽不会即刻答应,但已被自己牵着鼻子走了两步当然。 而接下来的第三步,他们也别无选择。 这就是朱由检针对勋贵的最后一步。 用商业利益置换政治野心,让他们安心赚钱,不再觊觎政权。 当然,不愿意交出兵权的勋贵会受到严格核查,没问题还不放兵权的,直接调往前线,变相剥夺其势力。 这招的核心思路是:你要钱,我要权。 用经济利益换取勋贵放弃政治特权,逐步将其边缘化。 通过温和的经济手段达成削弱目的,避免激烈冲突。 毕竟,让勋贵成为纳税大户,带来的是长期稳定的财政收入,远比抄家所得的“一次性收益”更为可观。 “此事尚需从长计议,待细则拟定,朕审阅后再作定夺。诸位爱卿退朝后也可深入研讨其可行性。接下来议最后一事。” 崇祯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贼酋李自成及其党羽,经三法司会审,罪证确凿,定于三日后在西市凌迟处死,以正国法,以儆效尤!” 大殿内顿时弥漫起一片肃杀之气。 李自成纵横中原数年,荼毒生灵,如今终于伏诛。 想起那些因流寇而丧命的亲人和百姓,不少大臣眼眶泛红,悲戚与愤慨交织于心。 “陛下,臣以为处决李自成当日,可令京城各衙门休沐,许百姓围观,以显天威。” “准奏。但须加强戒备,防止有乱党闹事。” “陛下圣明!” 群臣齐声高呼。 朝会至此已近两个时辰。 崇祯见主要事项均已顺利通过,便准备退朝。 忽然,他像是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对了,福王谋反一案,由三法司继续审理。涉案人员,无论身份,一律严惩不贷!” 这番话意味深长,令那些与福王有牵连的勋贵们心中暗自惶恐。 王承恩高声唱道:“退朝!” “恭送陛下!” 百官跪拜。 离开金銮殿时,不少大臣背后已被冷汗浸湿。 ······ 乾清宫内,朱由检放下手中的奏折,眉头微蹙。 御案上摊开的是锦衣卫关于程璧的最新密报。 “王承恩,这程璧的事,你怎么看?” 老太监看了密报,躬身道:“回皇爷,这程家乃海商世家,祖上随三宝太监下过西洋,在京城颇有声望。程璧此人眼光独到,前年水泥公司初创时,满朝文武无人看好,唯独他一人认购一万股。如今水泥大行其道,他这笔投资翻了十倍不止······奴婢觉得其中有猫腻。” 朱由检点点头,表示认同,却反问道:“为何?” “陛下你想想,程璧是程家内定的未来家主,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非要和弟弟的小妾私通。” 王承恩喋喋不休道,“还有,程璧生意眼光不错,为何投资的这个生意会血本无归,奴婢感到不可思议,故而觉得此事蹊跷。” 朱由检沉思不语。 他本有意有让程璧任勋贵商会会长。 可今日密报却说,他道德败坏,生意赔本,刚愎自用等等,成了程家败类。 最让人惊愕的是,明日就要召开族会,剥夺其家主继承权。 若程璧真如密报所言品行不端,朕岂能将商会重任交予他? 可按密报所说,又极像前世看过的某些狗血剧。 白莲花弟弟做局栽赃,上演手足相残大戏。 “王承恩,传旨,就说朕不舒服,明日闭早朝!” “奴婢遵旨!” 王承恩出去,朱由检心中不由荡漾起一种莫名的兴奋。 真人演绎的狗血剧,应该很有意思吧? ······ 翌日清晨,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悄然驶出紫禁城角门。 车上坐着三位“商人”。 身着靛蓝直裰的朱由检,扮作管家的王承恩,扮作车夫的李若琏,以及十几个大内侍卫扮作的伙计。 马车穿过繁华的街市,朱由检透过纱帘观察着京城景象。 自登基以来,他鲜有机会如此近距离接触市井生活。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声不绝于耳,一派太平景象。 然而细看之下,仍有衣衫褴褛的乞丐蜷缩在墙角,提醒着这个帝国面临的困境。 程园大门前已停满各色轿马,显然族会即将开始。 李若琏递上伪造的请帖,顺利混入程家。 第145章 是愧疚,还是不屑 程家大院内,家主程启远端坐在正中太师椅上,不怒自威。 数位族老分坐两侧,面容肃穆。 客席上坐着好些有生意往来的商贾,他们交头接耳,目光中满是好奇与探究。 程璧站在左侧,双拳紧攥,微微发颤。 右侧则是程家诸位少爷,神色各异。 这本该是一场隐秘的家族决议,只需几位德高望重的族老,便可敲定结果。 然而此刻,这里却挤满了不相干的外人。 都说家丑不外扬,但程启远这么做,倒像是巴不得让外人都知道,他如何将嫡长子从继承人的宝座上狠狠拽下。 而且,整个场面像极了一场精心编排的审判大会。 “今日劳烦诸位拨冗前来,是为我程家家主继承位归属做个见证,多有叨扰,还望海涵。” 程启远起身抱拳,言辞恳切道,“原本程家家主之位早有定论,应由我长子程璧承袭。可近来一桩桩、一件件事浮出水面,让我不得不重新审视。有人说我处事不公,说我厚此薄彼。为人父者,哪有不盼着子女好的?但程某一生磊落,绝不容家族蒙羞。今日请诸位做个评判,若能明察是非,程某感激不尽。” 程启远巴拉巴拉说了好多,将自己包装成了公正无私、为家族大义忍痛割舍的慈父形象。 说罢,他缓缓落座,抬手示意三子程褚上前。 程褚低眉敛目,神色谦卑,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 “诸位长辈,自小至今,大哥程璧都是我敬仰的楷模。在我心中,大哥就是程家的顶梁柱,是我前行路上的明灯。我一直以大哥为榜样,盼着能有一日,像大哥这般优秀,为程家增光添彩。” 说着,眼中泛起泪花,“可谁能想到,前几日,我好意邀大哥饮酒叙旧,本是兄弟间的情谊,却酿成了这般惨剧。大哥醉酒,竟兽性大发,闯入我内室,将我妾室叶氏奸污。她是个贞烈女子,事发后,整日以泪洗面,寻死觅活。我程家世代清白,怎能容下这般败类?大哥此举,不仅毁了叶氏一生,更是让程家百年清誉蒙尘······” “简直禽兽不如!” “家门不幸啊!” 客席间的怒骂声适时响起。 谁都不知道,这些人人都是程褚提前安排的眼线。 “诸位长辈、父亲,儿子冤枉!” 程璧怒目圆睁,声音嘶哑如破锣,“三弟这是血口喷人!这些莫须有的罪名,我绝不能认!” 程璧清楚,辩解都是白搭。 他早辩解好多遍了,父亲都不相信。 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还得做垂死挣扎。 “大哥,常言道捉贼捉赃,捉奸捉双。那日,我与好几个兄弟把你当场捉在床上,事已至此,你为何还要狡辩?” 程褚抹了把眼泪,哭得愈发委屈,娇弱的模样好似一阵风就能吹倒。 “我知道你是嫡长子,从小备受宠爱,在家中说一不二。可叶氏是你的弟媳啊,你怎可如此丧心病狂?你这样做,对得起列祖列宗吗?对得起父亲多年的养育之恩吗?” 话音刚落,叶氏哭哭啼啼走出,柔弱无骨的身姿似风中残叶,她颤抖着挽起衣袖,露出手臂上触目惊心的淤青。 “那日,大哥醉醺醺地闯入房中,口中胡言乱语,说早就对我心生爱慕,让我跟着他。还诋毁我家夫君,说程褚是个窝囊废,跟着他没有出头之日。我拼命反抗,他却变本加厉,对我又打又骂。妾身清白被毁,如今唯有一死,才能洗刷这耻辱······” 说着,便要往柱子上撞去,一旁的丫鬟眼疾手快,将她拦住。 程璧怒极反笑,咬着牙道:“三弟,明明是你邀我饮酒,我醉得人事不省,如何能做出这等禽兽不如之事?你设下这等毒计,良心不会痛吗?” 程璧知道自己被程褚做了个局,但他没有任何证据,反倒是程褚,人证物证都有。 而且他真是被捉奸在床。 朱由检观察到,程璧虽然愤怒反驳,但在“确凿证据”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而程家族人已经开始交头接耳,不少人看程璧的眼神已带上了鄙夷。 “诸位长辈。” 程家四少爷程玮突然站出来,拱手道,“程璧毕竟是我大哥,他做出这样的事,我能拿他怎么样?我本不愿家丑外扬,但事后,大哥不但不道歉,还威胁我,若是作证,便要杀了我······” “我实在害怕,但也不忍心三哥受辱,所以今天我要勇敢站出来作证,三哥所言句句属实。捉奸时,我也在场。” “四弟,你满口谎言,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程璧如遭雷击,不可置信地看着程玮。 他被一盆水泼醒的时候,程玮确实在场,但他绝对没有这么说。 他刚要再次质问,程玮像一只受过伤的小鸟一样,惊恐地向后退步,眼中满是惊恐:“大哥,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你还想打杀我吗?我只是实话实说······呜呜呜······” 顿了顿,程玮似乎鼓足了勇气,大声道,“我检举,大哥程璧是好色之徒,他在家是乖乖少爷,外面却是一个挥霍无度,整日花天酒地的浪荡子。他······他保养秦淮歌妓,拿着家里的钱挥霍,一点都不把家主放在眼里······” 程璧还想辩解,只见程玮一挥手,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扭着腰肢走上前来。 她微微福身,眼中含泪,楚楚可怜道:“奴家秦三娘,见过诸位老爷,见过程大少。” “程大少,对不住了,奴家也是被逼无奈。我早就说过,要与你断了关系,可你贪恋奴家的身子,死活不肯放手。如今事情败露,我也只能离开你了。程大少,只要你把欠我的二百两银子还我,奴家立刻消失,绝不纠缠。” “一派胡言!父亲,我从未见过此女,请父亲为我做主!” 程璧声嘶力竭地喊道,可程启远却紧握着太师椅扶手,目光始终躲闪,不愿与他对视。 看不出是愧疚,还是不屑。 第146章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诸位长辈,如果仅是这一桩事,看在血脉亲情的份上,晚辈或许还能忍让。但大哥所犯之罪,远不止如此。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做出触及程氏门楣根基的悖逆之事······” 见程璧要辩解,程褚立刻再次发难。 秦三娘是程玮陷害程璧,编排好的一出戏,根本经不住双方对质。 包养秦淮歌妓这种事,不过是往程璧身上泼洒的污水,主要是进一步坐实奸污叶氏的罪名。 这次,他要把程璧彻底击垮。 程褚目光阴鸷,盯着程璧,一字一顿道,“大哥暗中勾结海盗,将祖传海图拱手变卖。此等行径,已触犯程氏家规底线,更是对列祖列宗的大不敬······” “一派胡言!” 程璧怒目圆睁,厉声反驳道,“海图乃程家传世之宝,一直由父亲悉心保管,我连其真容都未曾见过,又谈何变卖?父亲,您最清楚其中缘由,还请为我作证!” 程家先祖曾随郑和下西洋,那张海图承载着家族辉煌历史,后因大明禁海令尘封,由程启远严守。 但谁都不知道,为填补生意亏空,程启远早已暗中将海图转手。 程启远突然一拍桌案,怒喝道:“海图失踪已久,我一直暗中追查,没想到内鬼竟是你!程璧,你可知罪?” 他没有参与诬陷程璧的谋划,但变卖宝图是族中大罪,为掩盖自身污点,程启远毫不犹豫地将罪名转嫁。 程璧只觉天旋地转,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父亲和弟弟竟联手,精心编织了一张大网,将他死死困住。 他孤立无援,满心绝望,冷笑道:“父亲大人,仅凭程褚空口白牙几句话,就要定我偷卖宝图的罪名?您刚刚说要公正处事,如今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如何服众?” 程启远见程璧竟敢顶撞,愈发恼怒:“你这逆子!程褚是你亲弟弟,他向来忠厚老实,怎会无端诬陷?他自幼便对家族事务尽心竭力,为程家发展出谋划策。此次挺身而出指证你,必定是掌握了确凿线索,才不得不将家丑公之于众!你不仅不知悔改,还妄图狡辩,实在是大逆不道!” “哈哈!” 程璧怒极反笑,毫不畏惧地直视父亲,大声嘲讽道,“既然父亲如此坚信,那便请拿出证据!若无实据,便是恶意中伤!今日在场诸位皆是见证,您作为一家之主,若仅凭臆断就给我定罪,传出去,程家的颜面何在?您的威望又将置于何地?” 程褚当然没有证据。 他仗着母亲是程启远宠妾,偷偷进入藏宝阁,就为盗取海图。 但在放海图的格子里,程褚什么都没找到。 今日把这作为罪证来诬陷程璧,有两个目的。 一是把程璧压死,另一个就是从程启远的态度来判断,海图是不是真丢了。 见到父亲居然明目张胆替自己撑腰,程褚略有偷不到海图的遗憾,却也欣喜不已。 只要父亲认定是程璧所偷,就会剥夺家主继承权。 等他坐上家主位子,有的是办法找到海图。 “诸位长辈看清楚了吧,这就是程璧的一贯作风。他仗着自己是嫡长子,在家中颐指气使,根本不把父亲放在眼里,更别说我们······” 程褚急忙转移话题,“诸位长辈,程璧身为嫡长子,非但没有以身作则,反而肆意妄为。藏宝阁虽由父亲掌管钥匙,但他身为家主继承人,经常出入父亲书房,完全有机会偷配钥匙。而且海图失踪前,他频繁与商船往来密切,这不是心虚又是什么?” “荒谬!” 程璧立刻反驳,“我从未进入过藏宝阁半步!父亲书房门禁森严,钥匙从不离身,我根本无从下手。再者,若我真有变卖海图的意图,怎会如此明目张胆,留下诸多破绽?这分明是程褚的恶意揣测!” 程璧的反击,让众人的指责与唾弃声淡了。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程褚又抛出重磅炸弹:“程璧刚愎自用,滥用家主继承人的权力,私自挪用两万两银子投资南海珍珠生意,最终血本无归!这等败家行径,怎配执掌程家?” 话音刚落,几个兄弟纷纷附和,一时间,指责声如潮水般向程璧涌来。 这时,李若琏凑近朱由检,压低声音道:“陛······毕老爷,我想起来了,那个秦三娘是假的。她叫马三娘,是个惯骗,曾进过锦衣卫大牢······” 朱由检神色淡定,轻声道:“且看程璧如何应对,这场戏,愈发精彩了。” “啪!” 程启远猛地拍案,茶盏剧烈晃动,褐色茶水四处飞溅。 “人证物证俱在,逆子,你还敢狡辩?” “哈哈哈哈······” 程璧仰头大笑,笑声中满是悲凉与不屑:“你们处心积虑,不就是为了夺我家主继承位么?我告诉你们,区区一个程家家主之位,我程璧还没有看在眼里!今日我在此宣布,永远退出程家家主竞争!” 程启远听到暗喜,他又装出一副慈父形象,重重叹了口气,痛心疾首道:“璧儿,为父对你失望至极。若非你行为不端,弟弟们怎会如此?今日当着诸位族亲和商界朋友的面,我宣布······” 他顿了顿,朗声道,“废除程璧家主继承人之位,改立程褚为继承人。” 掌声响起。 程褚当即跪地叩首,满脸诚恳道:“儿子定不负父亲所托,带领程家再创辉煌!” 起身时,他看向程璧的眼神,充满胜利者的讥讽。 程璧不愿再看这丑恶的一幕,拱手道:“父亲,孩儿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且慢。” 程启远语气淡然,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强硬,“交出那一万股水泥股票,再去休息吧。” 此言一出,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知道,那一万股水泥股票如今价值连城,程启远的真实目的终于暴露无遗。 程璧的笑声更加响亮:“父亲,绕了这么远,您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 第147章 选择性遗忘症 “放肆!” 程启远被儿子的讽刺彻底激怒,双目圆睁道,“股票乃程府核心生意,你既主动放弃家主继承权,休想再染指分毫。我命你交出股票,全是为程府上下考量,你这逆子,还有脸嘲讽为父?” 程璧神色冰冷,目光如刀,盯着父亲道:“我还以为父亲只是眼盲心瞎,没想到还有选择性遗忘症。当初我买下这一万股票,程府上下群起而攻之,认定乃赔本买卖,逼我填补亏空。是我四处奔走借贷,才凑齐二十万两白银交给您。这些股票本就是我私人财产,凭什么要拱手相让?” “什么你的我的?这一切都是程府的!” 程启远怒不可遏道,“君臣父子,纲常伦理。你这孽子的性命都是我的,更何况区区股票!” 程璧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道:“父亲,你这是想要儿的命?” 见父子俩剑拔弩张,以命相逼,二叔公急了,他颤巍巍站起来,劝道:“程璧,你爹也是为你好。血脉亲情岂是钱财能衡量的?程府养你养育成人,你总不能忘恩负义吧······” “养我?是我养活整个程府,不是程府在养我!” 程璧积压已久的怒火彻底爆发,怒吼道,“自五岁母亲离世,程府上下谁真心善待过我?我十岁随船出海,几经生死,谁人能看到?十五岁独当一面,二十岁执掌家中生意,这些年为家族赚的钱还少吗?” 他越说越气,几步走近父亲,厉声责问,“你们为谋我财产,栽赃陷害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还想要我的命!天下哪有您这样恶毒的父亲?” “孽障!休得胡言!谁栽赃陷害你了?” 程启远强自辩解道,“那股票本就是程府资金购入,你不过是经手之人。府中长辈共同商议,认定由我统一管理才能规避风险,这是为程府长远发展考虑,岂容你在此颠倒黑白!” 程璧毫不留情地打断父亲道:“投资南海珍珠生意一事,您比谁都清楚!是程褚引荐的唐兴,我本不愿涉足,是您劝我莫负弟弟一片好心。结果唐兴卷款潜逃,所有罪责却都落到我头上。您当真看不出这是程褚与唐兴设下的圈套?” 他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满是失望,“父亲,您若想要我的命,拿去便是,但您先得把欠我的命还回来!” 话音未落,程璧猛地撕开衣襟,胸膛上一道狰狞的伤疤赫然在目。 “当年您与仇家冲突,是我舍命为您挡下这一刀。您曾说欠我一条命,日后定会好好待我,如今却如此对我,良心何在?” 面对儿子的质问,程启远涨红了脸,手指颤抖着指向程璧,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见落於下风,程褚突然跳出来,声色俱厉喊道:“诸位长辈,都看到了吧!程璧挟恩图报,竟然想谋害父亲。此等目无尊长、自私卑鄙之徒,不配姓程!父亲,我提议将他逐出族谱!” 程璧死死盯着父亲,一字一顿,字字泣血:“父亲,您也是这个意思?” 程启远避开长子的目光,沉默良久,终于开口:“程璧,交出股票,你还是程家人。” 他清楚,程璧最在意家族和亲情。 这便是他的软肋,也是他拿捏程璧的筹码。 程璧眼中的最后一丝期待熄灭了。 他缓缓摘下腰间玉佩,轻轻放在桌上。 这是程家长子的信物,曾经引以为傲的东西,此刻他弃之如敝履。 “你这孽障!我以家主身份命令你,立刻拿起玉佩,否则即刻将你逐出族谱!” 程启远气急败坏道。 他贪图的是股票,却看重程璧的经商才能。 本打算拿到股票后,仍让程璧掌管生意,却不料程璧竟如此决绝。 “逐啊!有本事你就快逐!我一刻都不想姓程了!” 程启远骑虎难下,为了面子,只得咬牙宣布:“诸位做个见证,今日我将逆子程璧逐出族谱,从此他不再是我程启远的儿子,生养死葬,各不相干······” 他心底还存着一丝侥幸,觉得程璧听到会跪地求他收回成命。 “从今日起,我随母姓赵,改名赵璧。” 曾经的程璧,现在的赵璧,声音平静得可怕,“从此,我赵璧与程家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 说罢,转身便要离去。 “且慢!” 就在此时,朱由检突然出声。 赵璧转身,还道是朱由检要替程启远出头,冷眼盯着道:“阁下有何见教?” “大公子,就这么一走了之,岂不冤枉?难道你不想知道事情真相?” 朱由检轻摇折扇,神态从容道。 赵璧皱眉,疑惑道:“阁下的意思是?” 朱由检眯起眼睛,对李若琏耳语几句。 李若琏随即走到秦三娘跟前,笑着道:“马三娘,你什么时候改姓秦了?” 马三娘脸色骤变,强作镇定:“奴家不知你所言何事。” “诸位,此女乃骗子马三娘,专做骗人勾当······” 李若琏揭破其身份后,又懒得多解释,拿出锦衣卫令牌,在马三娘眼前晃了晃。 马三娘面如死灰,扑通跪地:“大人饶命!是程四少爷给了民女五十两银子,让民女这般说的······” “胡说!你血口喷人!” 程玮脸色涨红,慌忙辩解。 场中一瞬间炸开了锅。 众人这才明白,竟是程启远联合几个儿子,妄图谋夺长子的股票。 程启远见状,强装镇定道:“这位先生,此乃程家家事,你没资格插手。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李若琏亮出腰牌,厉声道:“程启远,你再说一遍,我有没有资格?” 金色腰牌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所有人呆若木鸡。 锦衣卫? 程璧什么时候和锦衣卫有了交集? 程启远面如死灰,程褚更是惊恐万分。 朱由检负手而立,道:“今日这出戏,倒是精彩。叶氏,说说你被奸污的假戏吧?” “奴家是被程璧奸污的,你可不能红口白牙胡说。” 叶氏咬死不承认。 “哦?” 朱由检意味深长地叹一声,然后喊过李若琏耳语几句。 李若琏顿时面露尴尬,似是接到了棘手的指令。 第148章 你管这叫审案? “还不去审案?” 朱由检瞪了一眼,李若琏只好硬着头皮站出去,神色肃然道:“诸位,锦衣卫最擅审案,今日就让我来审一审,赵璧欺辱叶氏一案。” 赵璧心头一震。 他与这位锦衣卫指挥使素昧平生,实在不解对方为何突然替自己主持公道? 而程家众人,尤其是程褚,面色瞬变,内心极度不安。 李若涟径直走到叶氏面前,冷冷道:“叶氏,本官问你,望你如实作答,不可有丝毫隐瞒。” “是!” “案发那一夜,你可曾饮酒?” 叶氏急忙摇头道:“不、不曾······” 她心里十分清楚,如果两人都醉酒,这责任归属可就模糊不清,难以定论了。 她长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但此刻浸满了哀意,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怜悯。 李若涟继续问道:“叶氏,你确定是赵璧侮辱了你?” 叶氏咬了咬红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哽咽着说道:“是······” “侮辱进去了没有?” 这问话直白,近乎冒犯,但叶氏不得不当众回答。 叶氏脸色瞬变,咬着嘴唇点了点头,细若蚊蝇般道:“进······进去了······” 话一出口,便泪如雨下,满脸悲愤。 李若涟一咬牙,突然扑了上去,扑倒叶氏,按在地上。 “啊!大人要干什么?” 叶氏花容失色,惊声尖叫,拼命挣扎,罗裙在青砖地上蹭得凌乱不堪。 场中所有人,全部目瞪口呆。 他不是说要审案吗? 这明明是要当众欺辱叶氏啊! 程褚见状,怒火中烧,气得大声吼叫着,就要冲上前去拉开李若琏。 几个藏在暗处的锦衣卫突然闪出来,当即拔刀出鞘,大声喝道:“止步!指挥使大人正在审案,胆敢靠近者,格杀勿论!” “你们······” 程褚被这阵仗所震慑,只能眼睁睁看着叶氏受辱。 叶氏拼命挣扎,目中满是央求,眼泪滑落:“大人······求求您放过奴家吧······” 她心中充满恐惧,生怕真的在众人面前遭受奸污。 若真如此,她哪里还有脸活在世上。 叶氏拼命反抗,李若涟费力好大力气,都没办法将其制服。 突然,李若琏松开手起身,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衣衫,高声道:“想必诸位也看出来了点门道,我如今精气十足,尚且侮辱不了叶氏。而那夜赵璧酒醉如泥,周身无力,如何能强行侮辱一个清醒的女子?” “除非叶氏被击伤晕倒,他才有些许可乘之机。我刚刚检查了叶氏,她身上根本不存在被击伤的伤痕。所以说······” 李若琏故意停顿了一下,眼神凌厉地扫视众人,厉声喝道,“这分明是一场贼喊捉贼的闹剧,是蓄意构陷!” 竟然还能这样审案? 众人惊愕,而后恍然大悟,视线全都集中在程褚身上。 为了陷害兄长,把老婆都献出去了。 实在是心狠手辣,下足了血本。 “我······” 叶氏这才反应过来中套了,惊慌失措地看向程褚。 李若琏恶狠狠地盯着叶氏道:“不想去锦衣卫大牢做客,就从实招来!” “不管我的事!是程褚让我这么干的,他说如果不扳倒大哥,我们永远没有出头之日······还有,那一万股份,也要抢到手······” 在李若琏强大的威慑下,叶氏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她痛哭流涕,将所有事情如竹筒倒豆子般全招了。 “贱人!” 程褚暴起想要扑向叶氏,却被锦衣卫一脚踹翻在地。 众人议论纷纷,看向程启远的目光充满了鄙夷。 程启远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却仍强撑着道:“这事我根本不知道。就算······就算这些是栽赃,但程璧目中无人、顶撞长辈总是事实······再说,这是家事,锦衣卫也管得太宽了吧?” 赵璧转身向朱由检和李若琏深深一揖,恭敬道:“多谢仗义执言,赵某感激不尽!” 程褚突然狞笑道:“程璧,你被逐出族谱,就是丧家之犬!看哪个商号敢收留你!” 朱由检微微一笑,不紧不慢道:“巧了,我正缺一位掌柜。赵璧先生,如今你被逐出程家,可愿为我效力?” 赵璧微微一怔,看着这位气度不凡的商贾,郑重拱手道:“赵璧愿效犬马之劳。” “好!” 朱由检拊掌笑道,“咱们这就走,这个污浊之地,我一刻都不想呆了。” “程璧,今天你敢走出大门,以后就别想再回来!” 程启远恶狠狠威胁道,“无利不起早,此人还不是看上你手里的股票。你宁愿把股票给别人,也不给家人吗?你这个白眼狼!” 朱由检转过头来道:“你看不起谁呢?我手里握有水泥公司十几万股票,我会看重这区区一万股票?” “胡说,你怎么可能拥有十几万股票,你难不成还能是皇······” 程启远话说到一半,突然戛然而止,目光呆滞地盯着朱由检。 场面死一般的寂静。 赵璧首先反应过来,慌忙跪地道:“草民叩见陛下!” 随即,所有人都跪地叩头。 程启远直接晕了过去,程褚兄弟面如土色,几个作伪证的人更是吓得尿了裤子。 朱由检亲手扶起赵璧道:“朕早闻你经商有道,今日更见你铮铮铁骨,正是朕需要的人才。” 说罢,他冷冷扫过程家众人,随后问赵璧,“至于这些颠倒黑白的狂徒,你想怎么处置,朕都同意。” 赵璧摇摇头道:“陛下,此乃草民家事,不敢劳圣心。草民既已脱离程家,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从此路归路,桥归桥,再无瓜葛。” 朱由检赞许地点头:“有此胸怀,实难可贵。不过那桩生意骗局,朕会让有司查个水落石出。” 这话吓得程褚又是一哆嗦。 “你有经世之才,朕有万里江山。朕欲成立勋贵商会,统筹诸商事,你可愿担任会长一职?” 秦璧郑重跪地,言辞坚定道:“草民愿肝脑涂地,报效陛下知遇之恩!” 身后的程家人露出绝望的神情。 第149章 静电 商会正式成立,取名为“龙佑商盟”。 赵璧是第一任会长,英国公张世泽任副会长,但会员不限于勋贵。 朝廷新设“商盟监察司”,太子朱慈烺提督监察司,全权负责监督商盟运作。 本有勋贵想抵制,看到朱由检这些骚操作,乖乖交出兵权入盟,免得赶不上趟。 自此,兵权尽归朝廷,而勋贵们摇身一变,成为商贾,再难左右朝政。 ······ 朱由检独自坐在御书房内,打开系统面板。 【宿主:朱由检】 【元宝:35226万】 【经验值:167450万】 【至尊消费商城:中级(1674500000/10000000000)】 这多半年来,不断充值、消费,尤其剿灭河南流匪后,民望百分率提高到百分之三十七。 虽然离全息地图开启的百分之七十还有距离,但也算是很大进步了。 朱由检进入商城,点开科技类。 大明飞速发展,离不开科技进步。 科技可以引领工农商等各行各业共同发展,现在购买哪类科技最合适? 朱由检凝视良久,最终决定购买“高级火力发电技术”。 “系统,购买高级火力发电技术。” “好的,宿主。” “花费一亿元宝,成功购买高级火力发电技术,附赠送大型发电厂一座。” “发电厂含全套设备,及技术人员,投放即可使用。” “同时,此类商品上架商城,欢迎宿主消费。” 朱由检凝视着系统商城中新解锁的电力商品——电灯、电线、电动机、电炉、电吹风、电饭锅······每一样都让他心潮澎湃。 “有了电,大明将彻底改变。” 他低声自语。 电灯,可让夜晚如白昼,百姓不再依赖油烛,读书人可彻夜苦读,工坊能昼夜赶工。 电线,能将电力输往千家万户,贯通南北,连接城乡,让整个帝国血脉相连。 电动机,可取代人力水力,让织机飞转,让矿车疾驰,生产效率倍增。 电炉,能精准控制温度,炼出更坚硬的钢铁,铸造更精良的兵器与机械。 他甚至看到了更远的未来——电报瞬息传讯,铁路贯穿九州,工厂烟囱林立,蒸汽轮船远航四海的景象。 ······ 坤宁宫中,一群穿着蓝色工装的电工,正忙碌地架设着木制电杆。 粗黑的电线在琉璃瓦间穿梭,宫女太监们围在一旁,窃窃私语。 几个小太监凑过来,好奇地问道:“这黑黢黢的绳子,是做什么的?” “这是电线,输电用的。” 电工随口道,“然后连接上灯泡,通电后就能发光发热,夜间屋内如同白昼。” “这么神奇?” 旁边的小宫女惊奇道,“这是什么神仙手段吗?” 电工又道:“陛下说了,这是科学!” “科学?” 小宫女不懂,却没有再问。 周皇后也很惊奇,她仰望屋顶发呆。 顶上吊着几个圆形的玻璃罩,里面盘绕着细丝,连接着黑色的线。 她问忙碌的电工道:“此乃何物?” 电工忙放下手中的活,恭敬回答:“回娘娘,这是电灯。您只要按这个开关,它就能亮起来。” 说罢,他又忙碌起来。 周皇后听后,忍不住好奇,忙去按了下开关,却发现灯泡没有亮。 她连续按了几下,还是一样,不由疑惑道:“为何没有亮?” 电工又停下手中的工作,恭敬道:“回娘娘,现在还没有电,等通电后才可以亮。” “以后本宫问你话,不必放下手中的活,回答就行。” 周皇后见问话几次,电工都要放下手中的活,她觉得耽误工夫,便叮嘱电工。 “是,娘娘!” 电工还是停下手中的工作,恭敬回答。 周皇后无奈,只好走到院内。 “电?” 她一脸茫然,对身边的宫女道,“那是何物?” “娘娘,奴婢不知。” 宫女道,“陛下下令在宫内每个院子,都要安装这些东西,娘娘问问陛下便知。”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众人回头,只见王承恩带着两个小黄门快步走来。 “叩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 王承恩等人起身,拿出圣旨道:“皇后娘娘,陛下口谕。即日起,紫禁城内架设电路,各宫需派管事太监、宫女,轮流去保和殿听讲,主要是关于安全用电和触电急救等内容。” “陛下说了,电通万家暖,安全记心间;一时疏忽意,祸患酿百年。所有人都得听讲,还要统一参加考试,不合格者罚俸半月······” 周皇后听后,微微蹙眉道:“王公公,意思是说,这个电······还能伤人?” “回娘娘,电如烈火,用得好可照明取暖,用不好则会出人命的。” 王承恩解释道,“所以陛下特意嘱咐,务必让宫中人人知晓安全之法。” 周围顿时一片倒吸冷气声。 “拿过来。” 王承恩一招手,身后两个小太监恭敬地递上一叠画报。 “皇后娘娘,这是安全用电须知图。陛下让张贴在坤宁宫中醒目的地方,务必让宫中每个人东熟知,避免酿成大祸。” 几个太监接过画报。 周皇后拿过一份。 “湿手不碰电,安全记心间;隐患早发现,幸福常相伴。” 上面印有图画,配着夸张的表情和醒目的文字,标注如何安全用电,触电后如何急救等内容。 可以说这个画报,能让人很快明白湿手碰电的危害有多大。 “父皇真是深谋远虑!” 年仅十岁的昭仁公主仰着小脸,眼中满是崇拜,奶声奶气道,“可这电到底是个啥?” 王承恩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块绸布和一根琉璃棒,用力摩擦几下,随后靠近地上散落的纸屑。 “唰!” 纸屑竟凭空飞起,粘在了琉璃棒上。 “哇······”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惊呼。 “这······这是仙术?” “非也。” 王承恩摇头道,“这是陛下交给我的科学实验,这叫摩擦生电,也就是静电······” 他也是半瓶子水咣当,解释了半晌越乱了。 见提问者越来越多,王承恩推脱陛下前有事,一甩拂尘走了。 “王公公跟随陛下多年,学会了这么多?” 王承恩身后留下许多羡慕的目光。 第150章我也要 保和殿是殿试场所,此刻却热闹非凡。 连续三天不间断的用电安全讲座,皇宫内所有太监、宫女、侍卫等人,都对安全用电有了初步认识。 而今天,则是专门为皇后、嫔妃、皇子、公主开设的专场。 殿内,朱漆立柱间拉起了一条临时电线,悬挂着几盏未通电的灯泡。 正中央摆着一张长桌,上面陈列着几样奇形怪状的物件。 电风扇、热水壶、吹风机等用电器,都是朱由检从系统商城购买的电器。 主讲人名叫徐世诚,是朱由检从系统商城购买的高级电工。 他四十来岁,面容沉稳,穿着一身深蓝色工装,腰间别着各种工具。 他站在桌前,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诸位贵人,今日咱们不讲诗文,不讲歌赋,讲一讲安全用电······” 徐世诚简要地讲了下电路的构成,然后拿起一个插线板,给众人展示。 “这叫插线板,上面的孔洞是连接电器的。你们看,把插头插在孔洞里,就算连接好了。” 徐世诚边讲解,边示范,他把一个电风扇连接上道,“现在没有电,等有了电,按下开关,风扇就会自动转起来······” 说着,他用手转了一下风扇。 风扇转了两圈,缓缓停下。 台下顿时响起一阵轻笑,如同看到徐世诚恶作剧一般。 “先生!” 永王朱慈炤举起小手,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一眨道,“可以把手指头伸进那孔洞里,感受电吗?” “插线板不是玩具!” 徐世诚严肃地摇头道,“殿下,这孔洞看似无害,但若手指伸进去,电流会瞬间穿过身体,轻则击昏,重则······丧命!” “不会吧!?” 几位嫔妃有点不信。 昭仁公主举起小手,奶声奶气问道:“先生,电是怎么来到宫里的呀?” “回公主殿下,电是从发电厂通过电线传过来,然后传到千家万户······” 解释了片刻,徐世诚觉得这么解释,谁都听不懂,便举例道,“这么说吧。把发电厂比作河,河水比作电,各种沟渠比作电线,田地比作电器。水怎么从河中流到田里,电就怎么从发电厂来到这儿······” 这次的比方通俗易懂,众人算是有那么点感觉了。 “那······先生。” 朱慈炤怯生生地问道,“触电真会让人丧命吗?” 殿内瞬间安静。 “会!” 徐世诚斩钉截铁道,“所以诸位切记:手湿不碰电、雷雨不修线、断线要报告······” 一系列安全用电宣传语说完,徐世诚发现众人心怵了,又笑道,“其实也不用怕,只要不碰它,它就伤不了人。” 随后,徐世诚又拿出一段电线,用小刀轻轻剥开外皮,露出里面的铜丝:“诸位贵人请看,这黑皮是‘绝缘层’,就像给电线穿了件盔甲,防止电跑出来伤人。” “若外皮破损,铜丝裸露,就像毒蛇露出了毒牙,碰了就会咬人。嗡的一下,就有可能身心俱伤······” 说着,他展开一幅画,上面画着一个倒霉蛋碰触断裂的电线。 头发炸起,双眼翻白,口吐白沫,旁边还标注着“触电身亡”四个大字。 “嘶······” 殿内一片倒吸冷气声。 “所以,” 徐世诚提高声音道,“日后若见到电线破损,切记······” “不碰!禀报!” 几个小皇子异口同声道。 徐世诚满意地点点头,笑道:“可喜可贺,几位皇子都学会抢答了。对!正是如此!” 接下来,徐世诚讲解得更加细致。 “水是电的帮凶。若手上沾水去碰电器,电会顺着水钻进身体,比干手摸更危险······” “雷雨天别修屋顶。若电线杆遭雷劈,整条线路都可能带电。尤其打雷天,不要站在大树下······” “······” 每讲一个安全要点,徐世诚就拿出一张宣传画报,听得众人触目惊心。 嫔妃们听得连连点头,几个年幼的皇子、公主却问题不断。 “先生,电厉害,还是老虎厉害?” “电厉害。老虎咬一口,可能只伤皮肉,电一下却能要了命!” “电灯会不会突然爆炸?” “会!但你得用锤子砸。” “······” 徐世诚的回答很幽默,皇子、公主争抢着提问题。 现场气氛甚是活跃。 讲解临近尾声,徐世诚神秘一笑道:“诸位贵人,想不想亲自感受一下被电的感觉?” “先生,你不是说触电会丧命吗?为何让我们感受被电的感觉?” 朱慈炤领悟最深,他立刻提出疑问。 “殿下问得好!” 徐世诚道,“发电厂送出来的电,电压太大,会对人体造成很大伤害。而我现在让你们感受的电,根本不会对人体造成伤害。” “这么比吧。在河中戏水会有溺水的危险,让你在杯中戏水,根本就不会溺水。” “现在还想不想感受一下被电的感觉?” “想!” 孩子们异口同声喊道。 徐世诚搬出一个手摇式静电发生器,这是朱由检在系统商城购买的摩擦生电实验装置。 “这里面是‘小电’,只会让人有酥麻的感觉,不会伤人。”朱慈炤第一个跑上前去,伸出手道:“先生,我先来!” 徐世诚让他把手放在金属球上,自己开始摇动手柄。 “啊呀!” 朱慈炤突然惊叫一声,猛地缩回手,意犹未尽道,“像被蚂蚁咬了一口,再感受一下。” “我也要!我也要······” 孩子们瞬间炸锅,争前恐后扑过去。 接下来的场面彻底失控,孩子们被电得原地蹦起,却咯咯直笑,嚷着要再来一次。 朱慈炯甚至硬撑着不叫,也不取手,结果头发慢慢竖了起来。 惹得周皇后忍俊不禁。 连一向端庄的袁贵妃,都忍不住试了试,触电瞬间“哎呀”一声,随后掩口轻笑:“倒是新奇······” 保和殿内笑声不断,原本对电的恐惧,此刻化作了孩童般的好奇与兴奋。 第151章 神迹 北京城的街道上,匠人们正忙着竖立一根根电杆,杆子顶端缠绕着黑漆漆的电线,每隔三十步便有一根电杆。 百姓们围在街边,议论纷纷。 “哎,李掌柜,你说官府这是折腾啥呢?莫不是要牵根绳子晾衣裳?” 茶摊前,货郎李二柱将扁担重重搁在条凳上,眯起眼睛打量着那些电杆,问茶摊主。 李老头忙着招呼客人,随口应付道:“可别乱嚼舌根!这叫电线杆,上头黑绳是电线,顶端的琉璃罩子是路灯,晚上能自己亮起来······” “荒谬!” 旁边一个书生喝了口茶,嗤笑道,“自古照明非烛即油,不用火就能亮,难不成这琉璃罩子里藏着夜明珠?除非是鬼火,但这电线上也看不到骨头······” “什么鬼火?你这书怕是读到驴槽里了。告示都贴出来了,说是通电才能亮。” 一个茶客嘬了口茶,咂咂嘴道,“宣传的军爷说,往后晚上走路不用打灯笼,路灯比油灯亮几十倍······” “真的吗?” “比金子还真!” “咱们也去看看告示!” 几个兴致盎然的后生拔腿向街角告示栏跑去。 ······ 街角的告示栏前,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上面贴着《安全用电须知》,还画着各类示意图:手湿不能碰电线、雷雨时远离电杆、触电后要用木棍挑开······ “这电······到底是个啥?” 一个老者挠头问道。 “这么简单的东西你都不知道?看来你真老了。” 旁边一个小伙子揶揄道。 老者不悦道:“年轻人,你知道,你说说。” “电嘛······” 小伙子嘟囔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突然计上心来,一拍大腿道,“电嘛,就是······电啊!雷公一恼火,闪电就来了。这就是闪电钻到电线里了······” “你这个大聪明,屁事不懂,尽装!” 老者反口就把小伙子噎住。 小伙子刚想争论几句,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正好看到几个孩童围住电杆嬉笑,一个小胖子要爬杆要摸电线。 “下来!” 小伙子急忙喝止,一个箭步冲过去,在小胖子屁股上拍了一把,吼道,“你不要命啦?摸电线,一下把你电死。过来看!” 他揪住小胖子耳朵,来到告示前,指着手摸裸露电线画报的可怕画面道,“看看,这小子比你胖,电成什么样了?” 周围百姓见状纷纷咋舌,几个妇人已开始叮嘱自家孩子远离电杆。 “咣······” 几个差役敲着锣,大喊道,“免费讲座!免费讲座!今日未时,礼部大讲堂有用电知识讲解。凡听讲者,可得鸡蛋四枚,还能亲身体验电流的酥麻感······”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鸡蛋的诱惑与对新奇事物的好奇,让不少人已开始盘算着提前占座。 ······ 正阳门外,新开的“大明皇家电器行”今日挂牌。 三进的大宅院被改造成展馆,檐下挂满电灯,连门槛都包了铜皮。 这里的幕后掌柜是崇祯,自然有发电厂专线供电。 最惹眼的是正中那台“电风扇”,叶片飞转间凉风扑面,围观的人群挤得汗流浃背,也不愿退后一步。 “哇!这风扇真会自己转。” “凉飕飕的,太舒服了。” “你说,宫里又饿了电风扇,就没宫女啥事了。” “吃得不多,管得多。” 另一处。 “诸位请看!” 伙计拎着一个用电器,大声宣传,“这是电熨斗,烫衣裳不用炭火,装入凉水半刻就沸······看仔细了。” 说罢,他将皱巴巴的杭绸铺在楠木熨板上,随着开关轻合,熨斗底部顿时腾起袅袅白雾,原本蜷曲的褶皱瞬间变得平展如镜。 “这、这比我家祖传的炭火熨斗快十倍!” 布庄老板娘张大娘挤到前排,布满老茧的手在杭绸上来回摩挲,“且不会留下焦痕,往后裁衣能省多少功夫!” “真是好东西!” “我给娘子买一个。” 突然,旁边传来尖叫。 梳着牡丹髻的富商太太柳氏踉跄后退,手中的折扇掉落在地。 她刚试用电吹风,强劲的热风突然掀起发髻,精心盘好的飞仙髻瞬间乱作一团。 “夫人莫怕!” 掌事嬷嬷眼疾手快扶住主子,又转向惊慌的店员,“这是何物?莫不是要谋害主母?” “夫人容禀!” 手持吹风机的丫鬟连忙福身,将电吹风高举过头,“这是电吹风,只需片刻便能吹干长发。您看,这热风可驱散湿气,比熏香还能护养青丝。” 说着,她轻轻拨动开关,柔和的暖风拂过柳氏湿润的鬓发,几缕发丝在风中轻盈舞动。 柳氏原本愠怒的神色渐渐转为惊讶,她抬手抚摸蓬松顺滑的头发,眼中满是惊喜:“竟比用桂花油细细篦过还服帖!” “给我记着,府里正厅、厢房、梳妆阁,统统装上!不,连下人房也要!” “夫人,若要使用电器,府上须先铺设专线电路。” 掌柜的从袖中取出宣传单道,“工部正在推行惠民工程,今日登记还可减免三成费用。” “回去即刻派人去办!” 柳氏转身对围观的贵妇们炫耀道:“姐妹们可听好了,往后谁还顶着湿发见客,可要被笑话成乡野村妇了!” ······ “大明皇家电网”正式的挂牌,各分局的门槛很快被踏破。 “俺家绸缎庄要装电灯!” “凭什么崇文坊先通电?我们国子监的举人老爷们不要读书吗?” “这位差爷,能不能把电线从我家房顶走?邻居王麻子非要我均摊钱······” 线路安装队的匠人们日夜赶工,腰间的皮尺磨得发亮。 ······ 通电那晚,京城万人空巷。 酉时三刻,发电厂的汽笛长鸣。 刹那间,从正阳门到鼓楼的千盏路灯齐亮,整条御街化作银河。 “神迹啊!” “快看紫禁城!” 往日入夜后漆黑如巨兽的宫墙,此刻竟通体透亮,角楼飞檐在灯光勾勒下,如琼楼玉宇。 第152章 白杆兵 秦良玉骑在枣红马上,银甲在烈日下闪闪发光。 她已年过六旬,但腰背挺直如松,一双凤眼锐利如刀。 身后两万千白杆兵列队行进,长矛如林,旌旗猎猎。 “报······” 一名斥候飞马而来,下马单膝跪地道,“秦将军,前方十里发现贼军踪迹,约一万余人,从旗号看,是张献忠部将刘进忠部。” 秦良玉眼中杀气闪烁,咬牙切齿道:“刘进忠那厮嗜杀,襄王就是他杀死分尸的,这次碰到本将,他的死期到了!” 她转头对副将马祥麟道,“祥麟,传令全军加速前进!今日定要拿下刘进忠这贼子首级!” 马祥麟眉头微皱,拱手道:“母亲,孙督师命我军为先锋,可我军现在已经杀入敌军腹地,脱离大部队太远。儿建议就此驻扎,派斥候刺探军情,等大军到来,再进攻不迟······” 马祥麟忧心忡忡。 现在白杆兵冒进,离明军主力至少有七天的路程。 如果被贼军主力包围,就成孤军。 这是兵家大忌,母亲是名将,为何如此毛糙? 马祥麟不由想起出征前的会议。 陛下征召白杆兵,协助孙传庭侧翼,但秦良玉求功心切,连连恳求孙传庭让她做先锋。 孙督师看在她精忠报国的份上同意了,还给一万五千白杆兵,增加五千兵力,以及大量新式武器。 秦良玉率众迅速出击,把沿途大西贼军打得纷纷败退。 势如破竹的白杆兵,打着打着就脱离了大部队。 “等什么等?” 秦良玉挥手打断,厉声道,“大西贼军新破襄阳,士气正盛,若不趁其立足未稳击之,待其站稳脚跟更难对付。何况,刘进忠部不过是乌合之众,我白杆兵皆是精锐,还有新式武器,何惧之有?” “母亲······” 马祥麟还想再劝,秦良玉冷眼盯着儿子道:“这是军营,不是家中,以后以军中职务称呼。立刻去下令!” “秦将军,末将尊令!” 马祥麟叹息一声,传令队伍快速行进。 ······ “报······刘将军,白杆兵距此已不足五里。” 探马慌张来报。 青龙山地形险要,主峰如巨龙盘踞,两侧山岭如翼展开。 刘进忠的三千人正驻扎在半山腰一处平台上。 刘进忠年约四十,面如黑铁,闻言冷冷道:“这个老女人性子这么急,看我如何灭了她威风。传令,迎敌!” “将军且慢!如此迎敌,你便上了秦良玉的当。” 一个二十七八岁年纪,面容清秀的将领突然出声。 刘进忠转头道:“陈兄弟,依你之见,该如何应对?” 这人叫陈枭,和刘进忠是生死兄弟,深得其信任。 陈枭不动声色,向刘进忠使了个眼色。 他会意退下左右。 陈枭微微一笑道:“刘将军,八大王派你独自来迎战风头正劲的白杆兵,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秦良玉骁勇善战,唯有我刘进忠才能对付她······” 刘进忠正在吹嘘自己,但看到陈枭那不可名状的眼神,顿时泻了,诺诺道:“那是什么?”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陈枭缓缓道,“如今八大王手下四子如日中天,各个拥兵数万,不派他们来对付白杆兵,是打不过吗?非也!” 陈枭摇摇头道,“八大王一直不信任刘将军,是想借秦良玉之手,削弱将军。不过,败在秦良玉手下,将军你也是虽败犹荣······” “他娘的,老子随他多年,他竟然算计老子。” 刘进忠勃然大怒道,“老子就这么点兵马,他还忌惮,这点气量,如何打天下?还不如老子单干!” 陈枭微微一笑道:“将军,你骂五百遍娘也不起作用,还是想办法摆脱困境吧!” 刘进忠哪有妙计,忙拱手道:“兄弟,你就别藏着掖着了,为兄知道你有妙计。” 陈枭指着地图道:“秦良玉性如烈火,必会直扑我军。我们不和她正面碰撞,立刻退守青龙岭。青龙岭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只要我们守住三天,就会有大功劳唾手可得······” “陈兄弟,这是何意?为兄为何还在云里雾里。” 陈枭淡淡道:“刘将军这就派人给八大王送信,说白杆兵急功近利,轻敌冒进,与明军主力脱节。将军现在已把白杆兵托在青龙岭,让八大王速派主力来围歼白杆兵,活捉秦良玉······” "好!就依陈兄弟之计!" 刘进忠拍案而起,"传令下去,全军作好撤退准备,但需先与白杆兵稍作接触,务必让秦良玉以为我军怯战!" 半个时辰后,秦良玉率军抵达青龙山脚。 她远远望见山上贼军旗帜杂乱,士兵来回奔跑,似在匆忙布防。 “好计策!” 刘进忠眉开眼笑道,“如此,既能保存实力,还能将白杆兵消灭,真是一举两得,我听兄弟的。” “来人!” 传令兵进帐。 刘进忠下令道:“传令,全军后退,固守青龙岭!” “是!” ······ “报······” 斥候来报,“秦将军,不知何故,敌军突然后退,向青龙岭方向奔去······” “贼军慌乱,正是进攻良机!” 秦良玉拔出佩剑,高声道,“马祥麟听令,你率两千骑兵快速追赶,咬住贼军,拖慢他们速度,等我大队人马赶到,一举消灭······” 马祥麟急道:“秦将军,贼军突然后撤,恐怕有诈。青龙岭地势险要,恐有埋伏,待探明情况,再做决定······” 秦良玉冷笑道:“刘进忠不过一介莽夫,哪懂什么兵法?速速进攻,莫要错失良机!” “可······” “没有什么可!” 秦良玉瞪圆眼睛道,“我秦良玉的儿子,没有一个贪生怕死的。你一再劝谏,莫非怯战?” 马祥麟被激得火气直冒,大吼一声道:“白杆兵的儿郎们,随我杀敌!” 两千白杆骑兵在马祥麟的率领下,奋起直追。 第153章 抢功劳 马蹄声如雷,扬起漫天尘土。 马祥麟率领两千精骑,沿路疾驰。 “马将军,前面就是青龙岭了!” 副将马万年策马靠近,大声提醒。 马祥麟举起右手,骑兵队伍立刻减缓速度。 他眯起眼睛望向远处那座形似盘龙的山岭,山势陡峭,林木葱郁,确实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 “刘进忠这厮倒是会选地方。” 马祥麟冷哼一声道,“传令下去,停止追击。万年,派斥候四周查探,看看有没有埋伏。” “遵命!” 马万年拱手领命,迅速安排人手。 马祥麟翻身下马,走到一处高地上,举起望远镜观察,却在方圆看不到一丝伏兵的痕迹。 “报······” 一名斥候飞奔而来,下马禀报道,“将军,四周五里内未发现敌军埋伏,刘进忠部全部退守山上,正在修筑防御工事。” 马祥麟不由皱起眉头。 刘进忠部明明有足够时间设伏,为何只是单纯退守? 这不像是那个狡诈之徒的作风。 马祥麟心中疑惑更甚,他立刻让斥候扩大侦查范围。 斥候走后,他转身对亲兵道:“你立刻去向母亲禀报军情,就说刘进忠退守青龙岭,周围看不到伏兵,骑兵无法攻山,请求指示。” 亲兵领命而去。 马祥麟望着青龙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 他心中隐隐不安,总觉得这场追击太过顺利,刘进忠的举动也反常得很。 “将军,要不要先扎营?” 马万年请示道。 马祥麟回神道:“选个视野开阔的地方扎营,多派哨兵警戒。我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 ······ “祥麟,敌军情况如何?” 秦良玉风尘仆仆到来,来不及休息,就询问军情。 马祥麟详细汇报了追击过程,以及侦查到的情况,最后补充道:“母亲,儿子不解的是,刘进忠明明有机会设伏,却只是退守山上,这不合理。” 秦良玉沉思片刻道:“确实蹊跷。刘进忠此人狡诈多变,不会做无谓之举。” 她抬头看向儿子,坚定道,“试探性进攻,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些由秦良玉亲手训练的精兵,以白蜡杆长枪闻名天下,曾多次击败数倍于己的敌军。 她转头对副将道,“马万年,你率五百精锐为先锋,试探敌军虚实。” “末将遵命!” 马万年抱拳领命,迅速点齐兵马向山路进发。 山路狭窄。 白杆兵排成长列,小心翼翼地向上推进。 忽然,山顶传来一阵号角声,紧接着箭矢、滚木、礌石如雨点般砸下。 “盾牌!举盾!” 马万年高声呼喊。 白杆兵训练有素,立刻举起盾牌组成防御阵型。 但山路陡峭,滚石威力巨大,仍有不少士兵被击中,惨叫着滚下山坡。 “鸣金!” 进攻稍许,秦良玉果断下令撤退。 马祥麟急道:“母亲,让我带骑兵从侧面······” 秦良玉立刻打断道:“围山扎营,同时派出小队,寻找其他上山路径。” “是!” ······ 大西军大营中。 张献忠与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四个养子围坐议事。 这位大西军头领年约四十,面容粗犷,一双虎目炯炯有神,举手投足间尽显枭雄气概。 大西军一直遭到朝廷军队围剿,几经沉浮,反复横跳,如今他手中有近三十万人马。 这么大优势,让他自信心爆棚。 大西军的军事集团以四养子为核心,辅以罗汝才登盟友,构成农民军中最具有战斗力的武装之一。 “刘进忠献计,说白杆兵轻敌冒进,脱离明军主力很远。他部把白杆兵钉死在青龙岭,让我们派主力,围歼白杆兵,活捉秦良玉。孩儿们以为该如何应对?” 李定国率先开口:“义父,这是个好机会,儿愿率本部兵马去围歼。秦良玉名声在外,只要一举歼灭白杆兵,定能给明军造成灭顶打击!” “不可!” 孙可望抱拳道,“义父,儿认为不可轻敌。秦良玉用兵老辣,白杆兵更是精锐。若只有定国一部,恐难迅速将其消灭,反被明军包围。” 作为长子,孙可望以谋略和野心著称。 他深得张献忠信任,负责统筹全局,实则是大西军的二号人物。 听到李定国要抢攻,自然不同意。 “大哥太过谨慎了!” 李定国不以为然道,“我部兵强马壮,还数倍与明军,何惧一老妪?” 孙可望起身,指着墙上的地图道:“青龙岭易守难攻,确实能把白杆兵钉在这里,但如果我们不能迅速将白杆兵歼灭,孙传庭的大军到来,我军人数优势就会消失。” “别忘了,李自成三十万大军都被剿灭,自己也被抓进北京城凌迟,大西军不能重蹈覆辙。” 刘文秀插话道:“大哥谨慎,定国勇猛,都有道理。” “是啊!是啊!” 艾能奇点头附和。 “义父,不如这样。我与定国率本部兵马先行,您与文秀随后接应,能奇留守大营,确保粮道和后方安全。如此,就算孙传庭援兵到来,咱们也有优势兵力,不惧官兵。进可攻退可守,可保万全。” “大哥所言极是。” 刘文秀、艾能奇齐声赞同。 李定国见状,只好沉默地点点头。 张献忠捋须沉思片刻,拍案道:“好!就依我儿之计。可望、定国各率三万精兵为先锋,我与文秀率五万中军接应。能奇留守大营,确保粮道和后方安全。” 他顿了顿,又道:“另外,派人送信给罗汝才,邀他共击明军。” 孙可望皱眉道:“义父,罗汝才与我们素有嫌隙,恐怕不会相应。” “此一时,彼一时。” 张献忠摆手道,“官兵当前,私人恩怨暂且放下。罗汝才不是傻子,知道合则两利的道理。” “而且,我也清楚这厮帮不了多少忙,只要他不给我军添乱就行。” 议定方略,众将各自回营准备。 李定国走出大帐,仰望天空。 对手又是赫赫有名的秦良玉,就应该兵贵神速,和刘进忠部夹击。 孙可望这个计策看似万无一失,其实已失去先机。 他为何总要和自己抢功劳? 第154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 青龙岭下,白杆兵的营寨连绵数里,旌旗在微风中无力地垂着。 秦良玉站在中军帐前,望着远处山岭上刘进忠部的旗帜,眉头紧锁。 “报······” 一名斥候快步跑来,单膝跪地,禀报道,“启禀将军,东面隘口进攻再次失利,贼军箭矢如雨,我军伤亡三十余人······” 这已经是连续第五次进攻失败了。 青龙岭地形险要,刘进忠又早有准备,白杆兵虽勇,却难以发挥山地作战的优势。 这时,马万年带着败兵,垂头丧气过来。 “启禀秦将军,末将从后山隐秘小路偷袭,谁知刘进忠早派伏兵等候,十几个弟兄没有撤回来······” 秦良玉无奈点点头道:“继续寻找其他路径,我就不信,青龙岭就这么一处路。” “是!” 马万年退下,马祥麟走过来,满脸忧虑道:“母亲,孩儿以为这是刘进忠的诡计,他固守青龙岭,相当于把白杆兵绑在此处。假如贼军援兵到来,白杆兵就成为孤军,到时候腹背受敌,我军危矣!” “你能想到,我岂能想不到!只要我军在敌援兵到来之前,把刘进忠部消灭,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白搭。” 秦良玉没有回头,坚定道,“祥麟,为将者当知,战场瞬息万变。今日之败,未必明日不能胜。传令下去,全军休整,明日再攻。” “刘进忠当缩头乌龟,咱们就围困他,总有弹尽粮绝的时候······” “母亲!我军仅比贼军多六千余人,如何能围困青龙岭?刘进忠分明是诱敌之计,待援兵一到······” 马祥麟急了。 他想不通,一向在战场上审时度势的母亲,为何会下这样弱智的命令。 “够了!” 秦良玉猛地转身,厉声道,“我秦良玉征战半生,岂会不知敌情?刘进忠部粮草不足,只要再坚持数日,必能破之。再敢违抗军令,就回老家种田去。” 马祥麟张口欲言,最终只能深深一揖:“末将遵命!” ······ 两日后,秦良玉正在帐中聚将议事,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秦将军,紧急军情!” 斥候冲入帐中,声音颤抖道,“大西军由孙可望、李定国各率精锐数万来援,两路援兵已不到百里,最迟明日午时便能抵达青龙岭。” 帐内将领顿时表情凝重,心沉如铅。 “诸位,” 秦良玉毫不慌乱,声音沉稳道,“贼援兵将至,我军已无退路。此刻撤退,刘进忠必会追击,届时退又退不走,打又无心打。等贼援兵至,全军危矣。” 副将周国柱起身道:“秦将军,给末将三千兄弟,就算全部阵亡,末将也要护卫全军顺利撤走······” “胡闹!” 秦良玉瞪了一眼周国柱,摇头道,“我秦良玉就没有丢下自己兄弟,独自逃走的习惯。” 随后,她目光落在地图一角,手指点在一处,道:“如今全军撤退,根本逃不过贼军追击。如今咱们只有固守鹰嘴崖,等待督师援兵一途了。” 秦良玉很是果断,即刻下令:“众将听令!” 众将领昂首挺胸。 “马祥麟听令!” “末将在!” “你即刻率一千兵马,埋伏在吟风林中,待敌军追到此处,用手榴弹袭击。贼军败退即刻撤回鹰嘴崖,不可恋战!” “末将遵命!” 马祥麟拱手退出,率兵去埋伏。 “传令全军,即刻拔营,退守鹰嘴崖。” 秦良玉下令道,“周国柱率前锋开路,马祥麟领中军护卫辎重,我自断后。另派快马,速向孙传庭大人求援。” 周国柱急道:“秦将军,断后太过危险,末将······” “执行军令!” 秦良玉冷冷的打断。 周国柱无奈拱手退下。 ······ “刘将军,白杆兵开始撤退。” 刘进忠听后大喜道:“秦良玉听到我军主力到了,这是要跑?传令,随我去咬住白杆兵,别让他们跑了。” “且慢!” 陈枭阻拦道,“秦良玉用兵如神,在我们眼前有序撤退,恐怕有诈,继续打探。” 过了好久,斥候再次来报。 “刘将军,白杆兵已撤出好几里,秦良玉亲自断后。” 刘进忠听后,大叫一声:“哎呀!差点上了这老太婆的当。一个女人,以自己为饵诱敌,当真令人佩服。” 副将扈栋不服气道:“将军,末将觉得是这个老太婆故弄玄虚。末将愿率本部人马追击,誓将秦良玉拿来见将军。” 刘进忠想了想道:“你去探探虚实也好,切记不要恋战!” “是!” ······ 扈栋亲率精锐骑兵追击,一路尘土飞扬。 沿途丢下不少辎重旗帜,可见白杆兵撤退时,有多么狼狈。 “追!莫让秦良玉跑了!” 扈栋挥刀高呼。 贼兵士气大振,紧追不舍。 不知不觉中就追到吟风林。 扈栋突生警觉,忙勒马停止,环顾四周,脸色骤变,大呼道:“中计了,快撤!” 然而为时已晚,林中号角声骤然响起。 随即,黑压压的手榴弹在空中飞舞,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入贼骑丛中。 “轰!” “轰!” “轰!” “······” 剧烈的爆炸声此起彼伏,火光冲天,敌骑人仰马翻,阵脚大乱。 扈栋追击心切,撤退时却成了后队。 一枚手榴弹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他身边。 随着一声巨响,扈栋当场被炸得血肉横飞。 “杀······” 马祥麟率伏兵杀出。 贼军见主将阵亡,又不知林中埋伏了多少人马,顿时斗志全无,纷纷拨转马头,抱头鼠窜。 ······ “刘将军,我军在吟风林遇伏,伤亡过半,扈栋将军阵亡······” 听到斥候禀报,刘进忠脸色煞白,心有余悸道:“果然如陈兄弟所言,秦良玉这老太婆实在厉害!” 他决定从此后,只派斥候盯着白杆兵动向即可,等待孙可望、李定国的援兵到来,让他们去咬这根硬骨头。 第155章 刘大本事 鹰嘴崖下,大西军连营延绵数里。 旌旗蔽日,刀戈如林,肃杀之气弥漫于天地之间。 中军大帐内,孙可望正把玩着一枚青铜令牌,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隐隐透出令人捉摸不透的寒光。 “大将军,刘、李二将军已到帐外候见。” 一名亲兵掀开帐帘,躬身禀报。 孙可望微微一笑,沉声道:“请他们进来。” 少顷,李定国阔步迈入帐中,铠甲上还带着湿气。 他身后跟着的刘进忠,却慢悠悠踱着步,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二位请坐。” 孙可望声音柔和,温声道,“白杆兵已被围困在鹰嘴崖,此番作战,如何部署?何时进攻最佳?吾特请二位前来商议。” 孙可望可不仅仅是张献忠义子中的老大这么个身份。 其实,如今在大西军中,张献忠对他言听计从,他俨然成为二号人物。 正因如此,张献忠才会将这场至关重要的歼灭战,交给他指挥。 李定国起身,拱手道:“大哥,白杆兵乃明军精锐,秦良玉更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我们应当集中兵力猛攻一点,速战速决才是上策。要不然待孙传庭大军赶到,局势将更加复杂······” 孙可望轻抚下巴,目光转向刘进忠,笑眯眯道:“刘将军意下如何?” 刘进忠猛然起身,一本正经拱手道:“末将唯两位少帅马首是瞻,二位但有将令,末将赴汤蹈火,绝无二话!” 李定国心急如焚,再次进言道:“大哥,战机稍纵即逝,万万不可再拖延了!” 孙可望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却很快恢复平静。 他缓缓开口,语气沉稳而带着训诫之意:“知彼知己,方能百战不殆。我军对敌军部署尚不了解,若贸然进攻,岂不是自乱阵脚?定国,为将者需善谋,谋定而后动,你这急躁冒进的性子,着实该改一改了。” 孙可望贬低了几句李定国,随即神色一凛,厉声下令,“传令全军,将鹰嘴崖团团围困,一个白杆兵都不要放走。刘进忠部围住右侧,李定国部围住左侧,我亲率部曲守住正面,各部皆须严守职责,不得有丝毫懈怠!” “同时,各部派斥候侦查敌军部署,明日辰时三刻,三路同时进攻。孙某亲率中军正面强攻,刘将军负责右翼,定国左翼。” 他顿了顿,声音突然提高八度,“哪路先攻上山,首功便是哪路的!” “遵命!” 李定国与刘进忠齐声应道,随后退下大帐。 待二人离去,孙可望端起案上的茶杯,轻抿一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喃喃自语道:“借刀杀人,方为上策······” ······ 不久之后,刘进忠一脸愤愤然地走进营帐,将孙可望的借刀杀人之计骂得狗血淋头。 “孙可望这老贼,心思如此歹毒,竟妄图借他人之手达成目的。老子本不愿遂他心愿,奈何他身为主将,军令如山,我也无可奈何!” 陈枭静静听完,笑道:“刘将军勿忧,我有一计,可为你解忧。” 刘进忠大喜,急切道:“陈贤弟快说,究竟是何妙计?” 陈枭凑近刘进忠耳边,低声细语,将计策详细道来。 刘进忠越听越喜,几乎要跳将起来,大声道:“好!就依陈贤弟之计行事!” ······ 辰时刚过,大西军的战鼓便如雷鸣般响起。 刘进忠策马回到右翼营地,陈枭立刻迎上来,低声道:“将军,开始进攻吧!” 刘进忠眯起眼睛,望着远处已经开始列队的士兵,扯开嗓子大声喊道:“兄弟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老子告诉你们,山坡上爬的就是白杆兵,他们自诩为明军精锐,不可一世。但在老子眼里,不过是土鸡瓦狗!” “今日,老子就要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王者!我大西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区区白杆兵,何足挂齿!待我们踏平鹰嘴崖,必能威震天下,让明军闻风丧胆······” 将士们认真听刘进忠演讲,齐齐配合他演戏。 “冲上鹰嘴崖,活捉秦良玉。” “踏破明军阵,大西永称雄!” “······” 一时间,口号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刘进忠喊得口干舌燥。 不过,从将士们的表演上看,对他昨天部署的任务演练得不错。 他心中暗自得意,他们演得越像,孙可望越找不到把柄。 “冲啊······” 军号响起,鼓声大震。 将士们的喊杀声冲向云霄,但只是只打雷,不下雨。 士兵喊杀声震天响,却是进三步,退五步。 喊杀声震耳欲聋,实际推进却慢如蜗牛。 每当明军射来箭矢,前排士兵就齐刷刷后撤。 “报告刘将军,孙少帅派来一百弓弩手增援。” 听到禀报,刘进忠啐了一口,恶狠狠道:“派人来催促老子,幸好老子早有准备。” 随即,厉声道,“传令,第三队准备冲锋。” 刘进忠笑嘻嘻对弓弩手百户,满脸真诚道,“这位军门,你率弓箭手在他们后面督战,谁不冲锋就射死他们。你放心,有他们在前面阻挡,明军的弓箭手射不到你们······” “拜托你们了,一定要瞄准射,射死明军弓箭手,为我军冲锋将士扫清障碍······” 这番言辞恳切之极,竟让那百户感动不已。 当即信誓旦旦地保证,定会用弓箭,为大军杀出一条血路。 冲锋开始了。 当冲到明军射程范围内时,刘进忠的部曲突然集体“阵亡”,齐齐倒在山坡上,把后面不知情的弓箭手暴露出来。 “砰砰砰······” 明军的步枪手专找弓箭手射击。 因为弓箭手对他们的伤害最大。 刹那间,这一百名弓箭手顿时成为活靶子,无一幸免。 随后,刘进忠的进攻继续,山坡上很快躺满了死尸。 实际上,真正的伤亡不过数十人,却营造出惨烈激战的假象。 当然受伤的将士较多,不过多是染血的伤者。 第156章 死神的冲锋号吹响 左翼阵地,李定国已披挂整齐。 他手持长刀,对集结的将士高喊:“今日之战,后退者斩!本将亲率督战队压阵,务必一举攻破鹰嘴崖!” “杀!” “杀!” “杀······” 士兵们举起兵器,吼声震天。 “赵霸天!” “末将在!” “你率第一营冲锋,拿下官兵第一道防线,我第一营的将士们记大功。胆敢后退,军法从事!” 参将赵霸天双手握拳,朗声道:“末将定不辜负少帅厚望!” 说罢,他转身对身后的将士大喊道:“兄弟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杀上鹰嘴崖,活捉秦良玉!” “杀上鹰嘴崖,活捉秦良玉!” “杀上鹰嘴崖,活捉秦良玉!” “······” 第一营将士振臂高呼,士气大振。 “咚!” “咚!” “咚!” 三声号炮响起,赵霸天拔刀朝天,大吼道:“冲啊······” 第一营的大西兵如蚂蚁般向鹰嘴崖冲去。 鹰嘴崖三面斜坡,一面绝壁,秦良玉早修好防御公事。 白杆兵的防线一共有三道。 半山坡是第一道,战士们用石头垒起一道石墙,躲在后面防御。 第二道离第一道只有二百米,士兵们用工兵铲挖了浅浅的战壕,他们都持清一色步枪,主要是掩护第一道防线的士兵,远距离击杀敌人。 至于第三道防线上的战士,现在只是躲在掩体后面,他们的武器都没搬上来。 因为暂时用不到。 他们是第一二道防线失守,才会出现的奇兵。 大西军一营是一千人,但撒在山坡上显得很少。 在赵霸天的催促下,大西兵快速爬行。 离第一道防线还有五百多米时,就听一阵枪声响起。 “砰!砰!砰······” 不断有大西兵倒下。 这一下他们懵逼了,明军的火铳射程居然这么远? 顿时,大西兵急了。 他们慌乱地射箭,或随意发射火铳,却根本够不着明军。 如此以来,他们更慌了。 好在人员不密集,白杆兵也非人人是神枪手,大西兵不断有人倒下,大部分还是冲到了弓箭的射程之内。 “放箭!” “咻咻咻······” 密集的箭矢如雨点向大西兵扑去。 箭矢借势能,穿透力大增。 反观大西兵,他们从下往上射箭,准头和力量都大打折扣。 李定国见状,立刻派第二营增援。 见士兵冲到五十步了,赵霸天大吼道:“兄弟们,冲啊······” 大西兵吼叫着快速冲锋。 这时,第一道防线后,突然抛出一批黑乎乎的铁疙瘩。 “轰!轰!轰······” 一连串爆炸在山坡上绽放,残肢断臂随着泥土飞上天空。 赵霸天瞳孔骤缩,却为时已晚,一个个满脸是血的士兵踉跄后退。 “别退!都给老子冲!” 但士兵早已失魂落魄,谁去听他的。 赵霸天无奈,只能率残兵撤退。 第一营这么一退,把冲锋的第二营给弄不会了。 他们望着败兵,不知道是继续冲锋,还是跟随撤退,都呆呆看着领兵参将。 “赵霸天,谁让你退下来的?” 李定国的怒吼在山谷间回荡。 “少帅,官兵的火力太猛,尤其那个爆炸的黑铁疙瘩,简直就是催命符,方圆几步无一活人······” 赵霸天还道说恐怖点,李定国就能饶恕他,谁知却乱了军心。 “本将有言在先,后退者斩!” 李定国手持九环大刀,只一刀,赵霸天的头颅就滚落到脚边。 他可是跟随张献忠起兵的老弟兄,就这么被李定国亲手砍了脑袋。 左翼阵前鸦雀无声。 士兵们看着还在抽搐的无头尸体,喉结上下滚动。 “都听好了!” 李定国一脚踢开头颅,刀尖划过前排士兵的鼻尖,大声吼道,“一人退缩,全营连坐!今天要么踩着白杆兵的尸体上山,要么老子拎着你们的脑袋去请罪!督战队,沿坡前移一百步,凡是后退者,杀无赦!” 战鼓骤然擂响。 第二营开始向山坡蠕动。 “困兽犹斗!” 李定国冷笑。 他听过官兵有这种射程远的火铳,也听过这种黑疙瘩的威力,据说李自成就是在这种火器的重压下失败。 但那是崇祯御驾亲征。 有皇帝的地方,自然火力充沛。 秦良玉只是个先锋,估计没有多少弹药,只要不断进攻,总有弹尽粮绝的时日。 大西兵冒着步枪子弹前行。 三百步、两百步,当进入弓箭射程范围,箭雨呼啸升空,冲在最前的士兵顿时倒下一片。 但后续部队踩着同伴尸体继续冲锋,督战队的钢刀比明军的弓箭更令人胆寒。 李定国下了狠心,一个营一个营补充,让进攻不间断,人员也密集了不少。 “轰!轰!轰······” 手榴弹在人群中炸开。 气浪掀翻了三名盾牌手,铁片嵌进后面士兵的眼窝。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在山坡上绽放,断指残肢混着泥土飞溅到树梢。 有个被炸断腿的士兵拖着肠子往回爬,他身后冲锋的一个士兵,当头就是一刀。 败退者会害了全营人。 “擂鼓!冲锋!” 李定国瞥见中军方向腾起烟尘。 他清楚,孙可望是个伪君子,说过先登者首功,孙可望必定不遗余力抢功。 想到这儿,李定国更坚定了拿下首功的信念。 只有如此,才能在张献忠心中的地位提高。 第一道终于防不住了,白杆兵在步枪的掩护下后撤,进入第二道防线。 他们拿出早已备好的步枪,瞄准射击。 虽然大西军拿下第一道防线,但面对密集的步枪子弹,他们只能躲在石墙后面,不敢露头。 越来越多的大西兵冲到石墙后面。 随后,他们推到石墙,拼命冲锋。 只要冲到白杆兵的第二道防线内,与他们肉搏,人数的优势就会显示出来。 这时候,第三道防线的将士们动了。 他们把身后的轻、重机枪抬上来摆好。 调整好角度,瞄准密集的敌兵。 “哒哒哒哒······” 死神的冲锋号吹响。 第157章 人肉风筝 子弹穿透盾牌就像扎破宣纸,成排的大西军像割麦子般倒下。 有个百户刚举起腰刀,眉心突然绽开血花,后脑勺喷出的脑浆溅了身后亲兵满脸。 李定国瞪大眼睛。 他见过弗朗机炮,听过三眼铳响,却从未遭遇过这般恐怖的武器。 更可怕的是,那些子弹竟能连续不断地倾泻,仿佛幽冥地府的索命无常在挥动铁鞭。 “少帅,让弟兄们退吧!” 寒光闪过,副将的右手齐腕而断。 李定国刀尖抵住他喉咙,恶狠狠道:“再敢乱我军心,下一刀取你首级!” 转头对亲兵吼道:“传令!所有营梯次冲锋,就是用尸体堆,也要堆到山顶!” 山坡上的血溪渐渐汇成小河。 有具尸体卡在拒马桩上,肠子垂下来随着风晃荡,像条粉红色的招魂幡。 ······ 中军大纛下,孙可望的白袍纤尘不染。 他看似悠闲地把玩着翡翠扳指,眼睛却始终没离开中路的惨烈战况。 当看到自动步枪喷吐火舌时,他瞳孔骤缩。 他听过这种火器,只是没有想到,白杆兵也有这种火器。 随即又想到,白杆兵既然是前锋,自然这种火器也不多。 “大少。” 谋士附耳,低声道,“李疯子那边折了至少······两千人······” “不够。” 孙可望突然捏碎一片枯叶,冷冷道,“传令重甲营出击,告诉儿郎们,活捉秦良玉者,赏千金,授参将!” 他清楚,只要自己的重甲营出击,李定国肯定会拼命。 三十面牛皮大鼓同时擂响。 五千重甲兵列成锥形阵,三层铁甲让他们的步伐沉重如象群迁徙。 最前排的刀盾手举着包铁橡木盾,后面长枪如林,在阳光下泛着蓝汪汪的光——枪头都淬了毒。 山顶指挥塔上,秦良玉放下望远镜,冷笑道:“孙可望倒是比李定国聪明,可他聪明反被聪明误。” 她转向传令兵到,“传令,中路多加几挺马克沁,扑上来的大西兵,一个都不能退回去。” 重甲兵刚进入四百步射程,山坡上突然响起尖锐的哨音。 自动步枪的射击声变得更为沉闷,子弹打在铁甲上迸出耀眼的火花。 有个军汉正庆幸铠甲挡住了攻击,突然感觉胸口一热。 子弹竟穿透铁甲,在他心窝钻出个汩汩冒血的窟窿。 “这不可能!” 孙可望终于失态地站起来。 他亲眼看见子弹打穿两名士兵后,又将第三个的咽喉撕开。 更可怕的是,那些武器似乎不需要装填,持续不断的火力压得重甲兵寸步难行。 他听过官兵有这种火器,但知道归知道,真正领略到,才会震撼。 “大少,是否暂缓进攻,官兵火器厉害······” “继续冲!” 孙可望一脚踢翻谏言的偏将,怒吼道,“调轻骑兵绕袭东侧缓坡,无论如何,咱们都不应该输给李定国······” “是,大少!” 不是他不拼命。 李定国已经组织起第五次冲锋,这个疯子竟然用人命硬生生推进。 他不能落后。 义父心中的功劳,才是权力。 硝烟弥漫的山坡上,上演着最原始的杀戮。 有个大西军士兵终于跳进第一道战壕,却被守军用铁铲劈开天灵盖。 脑浆还没落地,后面又窜上来三个敌兵,其中一个被手榴弹炸得五脏俱裂。 另外两个刚砍翻明军,就被高处射来的子弹打成了筛子。 “报······” 斥候禀报道,“右翼刘进忠部故弄玄虚,大少你派去的一百弓箭手全死了······” 孙可望冷笑。 他早料到刘进忠会保存实力,但现在没空收拾这个墙头草。 眼看重甲营伤亡过半,他突然抽出佩剑,大吼道:“亲兵营随我上阵,今日拿不下鹰嘴崖,誓不罢休!” 这是极其冒险的举动,但孙可望算准了。 只要自己表现出身先士卒的勇猛,就算最终战败,张献忠也绝不会责怪。 更何况,这样会刺激李定国。 今日进攻,李定国损失越大,他在大西军的地位就越稳固。 ······ 正午的太阳烤得铠甲发烫。 李定国甩了甩刀上的血珠,嗓子已经吼得嘶哑。 他面前躺着几十具尸体,都是被督战队杀的。 左翼攻势先后投入八千人,现在还能站着的不足三千。 “将军······” 满脸血污的校尉跪着爬过来,磕头道,“您杀了我,也得说。八个大营投进去,现在还有多少?将军,手中无兵,以后······” 这时候,突然听见中路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斥候快速到来禀报:“李将军,中军推进到了第二道防线附近,白杆兵在中路恐怕守不住了······” “乱我军心,该死!” 李定国眼睛赤红,一刀砍了那个校尉。 他绝不能容忍被那个伪君子抢了头功。 “拿本将的弓箭来!” 一会儿,亲兵拿来李定国的弓箭,递给他。 李定国拿起弓箭,对着天空连续射了三箭。 三支鸣镝射向天空,这是最严厉的进攻令——全军压上,有进无退。 左翼士兵被驱赶着发起决死冲锋。 他们踩着同伴肿胀的尸体,有些人靴底早已被血水浸透,每走一步都会挤出暗红色的泡沫。 自动步枪的子弹穿透人体时发出“噗噗”的闷响,有个士兵肚子中弹,肠子流出来挂在了拒马上,哀嚎着求同伴给他个痛快。 第一道防线早在大西军手里。 但第二道防线,以及第三道防线的重机枪,才是他们的终结者。 后面的人推搡着往前挤,竟活活把受伤的同袍踩成了肉泥。 “轰!” 爆炸声不断响起。 士兵被气浪掀上天空,断肢像下雨般砸在后续部队头上。 有个被炸飞半张脸的士兵茫然站着,直到看见自己掉在脚边的手指还在抽搐,才发出非人的惨叫。 山顶指挥所里,秦良玉正在地图上标记伤亡点。 当观察到李定国和孙可望的部队都伤亡过半时,她终于下令:“二线撤退,放他们上第三道缓坡,把所有机枪都抬上来,给我狠狠的打······” 这是个致命的陷阱。 第二道防线的守军佯装溃退,故意留下几箱“弹药”。 当大西军兴奋地冲进空无一人的战壕时,才发现箱子里装的是炸药。 连环爆炸掀起的泥土遮天蔽日,有人被冲击波抛到十丈高的树梢上,挂在那里像个人肉风筝。 第158章 临别赠礼 夕阳如血,染红了鹰嘴崖陡峭的山壁。 山坡上,铺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血腥的混合气味。 李定国站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铁青着脸望着山顶上的白杆兵旗帜,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明日必破此崖!” 他咬牙切齿地低吼,声音里充满了不甘和愤怒。 ······ 中军大帐内,孙可望浏览着战损报告。 看到李定国部战损四千多,他嘴角微微上扬。 这个战损,就算李定国第一个冲上山顶,也会让他的功劳大打折扣。 随后,他拿起刘进忠的战损报告一看,不由怒不可遏。 阵亡不到一百,伤员却有一千多,而他派去的一百弓箭手全部阵亡。 这分明是在保存实力,消极避战。 敢跟老子玩阳奉阴违? 这孙子在找死! “传令,各营主将到我帐中议事。” 孙可望吩咐身旁的亲兵,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光芒。 ······ 大帐内,火把摇曳,映照出将领们疲惫而阴沉的面容。 李定国坐在左侧首位,铠甲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右侧则是刘进忠,他低着头,似乎在刻意避开孙可望的目光。 “今日之战,诸位辛苦了。” 孙可望环视众人,声音不冷不热道,“不过,刘进忠部的表现,实在令本帅失望。” 帐内气氛骤然紧张。 刘进忠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低着头不说话。 “刘进忠!” “末将在!” 孙可望突然提高声调,厉声道:“你部今日阵亡不到一百,伤员却有一千多。好巧不巧,本帅派去的一百弓箭手全部阵亡,你难道不给本帅个解释?” 刘进忠缓缓抬头,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回禀孙帅,末将部曲多为新兵,遇敌慌乱,受伤者众,阵亡者少,也是常理。至于您派来的弓箭手······” 刘进忠突然换上悲伤的表情道,“他们为掩护我军冲锋,不顾个人安危,先身士卒,他们才是我大西军的榜样······” “放屁!” 孙可望猛地拍案而起,大吼道,“白杆兵的火器何等厉害,那些武器哪一样不是沾着就死?你部伤亡比例如此悬殊,分明是畏战不前,消极怠战!” 帐内一片寂静,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李定国皱眉看着这一幕,没有出声。 其他将领则交换着眼色,显然都明白孙可望这是在借题发挥。 “孙帅明鉴。” 刘进忠极力辩解道,“末将没有消极怠战,白杆兵占据地利,火器又强,我军冒死冲锋······伤亡比例悬殊的原因······大概是这一侧的白杆兵枪法有点差······” “住口!” 孙可望厉声打断,吼道,“枪法差你怎么不拿下他们的阵地?明明是消极怠战,还想强辩!来人,把刘进忠拖出去,斩首示众!” 两名亲兵立刻上前,架住了刘进忠。 帐内顿时骚动起来,陈枭等几名与刘进忠交好的将领,连忙起身求情。 “孙帅息怒!大战当前,斩将不祥啊!” “刘将军虽有不当,但罪不至死,请孙帅三思!” “······” 孙可望本就没打算真杀刘进忠。 刘进忠虽与张献忠有矛盾,但他却是和张献忠一起造反的兄弟。 张献忠虽对他忌惮,却从没想过杀他。 而且张献忠即将到来,此时杀刘进忠,只会引起不必要的猜忌。 但借机打压,却是必须的。 “哼!看在诸位面上,饶你一命。” 孙可望故作大度地挥挥手,“但死罪可恕,活罪难逃。拖出去,重打二十军棍!” 刘进忠被拖出帐外,很快传来棍棒击打肉体的闷响。 帐内将领面面相觑,无人敢言。 李定国眉头紧锁,似乎对这种内斗颇为不满,但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二十军棍打完,刘进忠被搀扶着回到帐内。 他脸色苍白,额头渗出冷汗,眼中燃着愤怒的火焰,却只能拱手道:“谢孙帅不杀之恩。” “明日再敢如此,定斩不饶!” 孙可望厉喝一声,然后转向众人道,“今日之败,主因在于白杆兵火器犀利。但白杆兵是孤军,弹药有限,只要我军继续猛攻,白杆兵必然弹尽粮绝,我军还能缴获这些利器。明日各部必须全力以赴,一举拿下鹰嘴崖,迎接八大王到来!” “是!” 会议结束后,刘进忠被亲兵搀扶着回到自己的营地。 刚一进帐,他就推开搀扶的人,一拳砸在木柱上,震得帐篷簌簌作响。 “孙可望这厮,欺人太甚!” 他低吼道,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陈枭连忙示意其他人退出,然后低声道:“将军息怒,孙可望此举,恐怕另有所图。” “哼,他不过是想在八大王到来前,削弱我们这些非嫡系的将领罢了。” 刘进忠冷笑道,“今日当众羞辱于我,明日必会派心腹监督,逼我部曲送死,这可如何是好?” 陈枭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将军明鉴!八大王本就多疑,又一直防备将军。若明日部曲再遭重创,将军在大西军中,恐再无立足之地······” 刘进忠沉默片刻,眼中神色变幻不定。 他与张献忠的过节由来已久。 当初一起起兵,张献忠就怀疑他心怀二志。 后来几次军事会议上,两人更是多次争执。 若非他手下有万余精锐,恐怕早就被张献忠除掉了。 刘进忠压低声音问道:“贤弟的意思是?” 陈枭凑近一步,声音几不可闻:“不如······我们像罗汝才那样,另立门户。” 刘进忠瞳孔一缩,但并未反对。 这个念头其实在他心中盘旋已久,只是今日之辱,让这念头更加清晰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陈枭,沉声道:“继续说。” “如今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将军手握精兵,何必屈居人下?” 陈枭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趁今夜混乱,我们悄悄撤走,北上汉中,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足可成就一番事业!” 刘进忠踱步思索,臀部的伤痛提醒着他今日的羞辱。 良久,他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好!传令下去,秘密准备,三更时分,全军撤离!” “将军英明!” 陈枭面露喜色,但随即又压低声音,“不过,就这么走了,未免太便宜孙可望那猢狲了。” 刘进忠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当然不会这么简单就走。既然要另立山头,何不在走之前,给孙可望一个临别赠礼?” 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第159章 走前先捅你一刀 夜色如墨,乌云遮蔽了残月,只余几颗黯淡的星辰点缀天际。 刘进忠站在营地边缘的阴影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想起白日里那二十军棍的耻辱。 臀部的伤处仍在隐隐作痛,但比起肉体上的疼痛,当众受辱的记忆更让他怒火中烧。 “刘将军,弟兄们都准备好了。” 陈枭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旁,声音压得极低,“三千精锐,个个都是能以一当十的好手。” 刘进忠微微颔首,目光如刀锋般扫过不远处孙可望大营的轮廓。 营地里零星的火把像野兽的眼睛,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粮草和马厩在东侧,你率一千人去烧毁。” 刘进忠声音沙哑,带着压抑的杀意道,“中军大帐在正中央,周围有十二名亲兵轮值,本将亲自去会一会孙可望。” 陈枭忙道:“刘将军,我和你换一换······” “既然要报仇,就要亲自动手才过瘾。” 刘进忠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块黑布蒙住口鼻道,“传令下去,按原计划行动。你带一千人烧粮草,我亲率死士直取孙可望首级,王虎带其他人马,在指定地点埋伏,接应我们。” “是!” ······ 三更梆子响过,营地陷入最深的沉寂。 刘进忠带着两千精锐,如鬼魅般穿过黑暗。 他们脚上缠着布条,兵器都用麻布包裹,行进间竟无半点声响。 夜风送来远处哨兵模糊的交谈声,刘进忠抬手示意队伍停下。 两名哨兵正倚在栅栏上打盹,其中一个突然惊醒,揉了揉眼睛道:“老李,你听见什么动静没?” “疑神疑鬼······” 另一人嘟囔着,话未说完,一支弩箭已穿透他的咽喉。 几乎同时,另一支箭射入惊醒哨兵的眼窝。 两人无声倒地,两千人从阴影中现身,刀锋在黑暗中泛着冷光。 “冲······” 刘进忠低喝一声,两千死士如潮水般涌入营地。 最先起火的是东侧的粮草垛。 陈枭亲自将火把投入浸了油脂的干草堆,火苗“轰”地窜起三丈高,瞬间照亮了半边天空。 紧接着冲进马厩的将士,放出了数百匹战马。 受惊的战马惊恐地嘶鸣,在营地内横冲直撞。更加剧了混乱。 “走水啦!” “敌袭!” “······” 惊呼声此起彼伏,整个大营顿时乱作一团。 刘进忠趁机带人冲向中军大帐,路上遇到几个慌不择路的士兵,还未等他们发出警报,就被乱刀砍倒。 “孙可望!纳命来!” 刘进忠一脚踹开大帐门帘,却见帐内空空如也,只有一盏将熄的油灯在案几上摇曳。 帐外突然响起急促的铜锣声,紧接着是孙可望亲兵统领的吼叫:“”保护孙帅,敌军在那边······" 刘进忠心头一凛,循声望去,只见数十步外,孙可望只穿着白色中衣,被七八个亲兵簇拥着往西侧逃去。 火光映照下,那张平日威严的脸上满是惊恐,头发散乱如草,哪还有半分统帅的威风? “追!” 刘进忠暴喝一声,带着死士冲杀过去。 箭矢破空而来,他侧身避过,反手一刀劈翻挡路的亲兵。 热血溅在脸上,腥咸的味道刺激得他愈发狂暴。 混乱中,一支长矛突然从侧面刺来,刘进忠躲闪不及,左臂被划开一道血口。 他怒吼一声,手中钢刀化作一道银虹,将那偷袭者连人带矛劈成两半。 “刘将军,不能再追了!” 一名亲信死死拉住他,劝道,“别忘了,李定国那尊瘟神就在不远处,他若到来,我们就会腹背受敌······” 刘进忠喘着粗气,看着孙可望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理智告诉他,今夜确实杀不了孙可望了。 “撤!” 他咬牙下令道,“按原计划撤离!” 两千死士迅速脱离战斗,借着火势和混乱的掩护,如退潮般撤出营地。 途中遇到几个溃散的孙可望部士兵,刘进忠手起刀落,又添几条亡魂。 这些日子积压的怒火,今夜总算发泄了几分。 当他们回到自己营地时,陈枭已经带着先头部队先行撤离。 留守的副将迎上来:“将军,主力已经开拔,按您吩咐往北去了。” 刘进忠点点头,最后环视了一圈生活数月的大营。 突然,远处传来整齐的马蹄声,地面开始微微震动。 “是李定国的骑兵!” 将脸色大变。 “怕什么?我巴不得他们追来,这样咱们的伏兵就有事干了。” 刘进忠却出奇地平静,他冷笑一声,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孙可望,咱们后会有期。” ······ 李定国率骑兵赶过来,见到乱窜的大西军怒吼道:“怎么回事?” “是刘进忠,他带人偷袭了我们!” 李定国脸色瞬间铁青,怒吼道:“刘进忠!好大的胆子!传令,立刻集结人马,我要亲手宰了这个叛徒!” 他率众来到营地,见到已经披挂上马的孙可望,正气得浑身发抖。 他抽出长刀,大喊道:“刘进忠!我誓杀汝!” 见到李定国,孙可望不在恐惧,大声道:“定国,咱们去杀了刘进忠这个叛贼。” “好!” 李定国立刻率兵赶到刘进忠营地,结果营地空空如也。 火光照亮了孙可望铁青的脸,身旁的亲兵小心翼翼地问:“少帅,追吗?” 孙可望大吼道:“追!追上去杀了这个狗贼!” “慢着!” 李定国望着北方黑暗中的山路,眉头紧锁,冷静道,“刘进忠熟悉地形,又早有准备,贸然追击,恐中埋伏。不如先整顿营地,天明再说。刘进忠之事,待义父到来后再做定夺。” 孙可望虽然怒火中烧,但也知道李定国说得有理。 他深吸几口气,勉强压下怒火:“传令下去,加强警戒,清点损失,明日按计划进攻鹰嘴崖!” 然而,当他回到被烧毁大半的中军大帐时,心中的怒火再次升腾。 他抓起案几上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刘进忠!你今日之辱,他日必百倍奉还!” 刘进忠这一叛逃,大西军不仅损失万余精锐,更埋下了内乱的种子。 明日攻打鹰嘴崖的计划,恐怕又要更改了。 第160章 加餐 鹰嘴崖的夜风带着深秋的寒意,吹得山巅的旌旗猎猎作响。 秦良玉站在最高处的岩石上,极目远眺。 山下的敌营火光冲天,喊杀声隐约可闻。 “母亲,敌营乱了。” 马祥麟兴奋道,“定是孙督师的援军到了,夜袭敌营,孩儿请求下山夹击?” 秦良玉凝视着山下那片混乱的火光,眉头微蹙。 “不急。” 秦良玉开口道,“夜里情况不明,万一是贼寇的诱敌之计呢?” 马祥麟急切道:“可······战机稍纵即逝!” “传令!” 秦良玉不为所动,冷静下令道,“各营严守阵地,不得妄动。派出双倍人手,沿山道设伏,谨防敌军夜袭。另,派斥候悄悄下山,探明敌情。” “遵命!” 马祥麟抱拳领命而去。 秦良玉不清楚敌营为何出现这种情况,但她可以肯定,绝不是孙传庭的援兵夜袭。 这次剿匪,白杆兵本就是诱饵。 盘踞鹰嘴崖就是要把大西军主力引来,然后成外围堵截,明军主力才会收缩包围圈,给大西军致命一击。 如今才来这么点人马,孙传庭绝不会派兵来扰乱布局。 这事只有她一人知道,就连她儿子马祥麟都没透露,生怕把消息传出去。 孙传庭临时给她的五千兵马,看似和辎重兵差不多,其实车中全是大量新式火器和压缩饼干。 后半夜,敌营渐渐安静下来。 各山道都不见贼军异动,秦良玉叮嘱几句,回营休息了。 ······ “报······” 清晨,一名斥候飞奔而来,单膝跪地禀报道:“禀秦将军,昨夜敌营内讧,刘进忠部叛逃,烧了孙可望粮草······” 刘进忠是张献忠麾下大将,居然在这节骨眼上叛变? 秦良玉一怔,随即眼中精光一闪,心中偷偷给孙传庭点了个赞:“好个孙督师,连这步棋都算到了。” 她自然不会想到,陈枭是朱由检同一时间派出的三批卧底之一。 赵鹰成功活捉了李自成。 韩虎成为罗汝才的亲信,唯独陈枭的卧底效果不理想。 张献忠多疑,只深信他四个义子。 陈枭却没有闲着,他暗中造谣,离间张献忠和各将领之间的关系。 成功加剧了张献忠和刘进忠之间的矛盾,顺势投靠刘进忠,成为他的心腹将领。 怂恿刘进忠自立只是开始,下一步他要利用刘进忠,一步步把大西军拉进泥潭。 进攻如期而至。 大西军只进攻正面和左翼。 孙可望很有想法。 空虚右翼,就是让白杆兵产生从此处突围的念头。 只要白杆兵下山,大西军人数的优势就会凸显。 但他的算盘打错了。 秦良玉集中兵力,据险而守,滚木礌石如雨,箭矢密集如蝗,步枪精准射击,轻重机枪密集扫射。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正午,山坡上已堆满尸体。 贼军攻势不减,却无法突破防线。 战至申时,贼军终于退去。 ······ 尘土飞扬的官道上,张献忠在三千铁骑护卫下疾驰而来。 孙可望与李定国早已在十里外跪迎。 “叩见义父!” “起来吧!” 孙可望没有起身,重重叩首道:“孩儿无能,刘进忠那狗贼袭击营寨,带着本部人马叛逃了!” “你说什么?那畜生往哪个方向跑了?” 张献忠那张布满疤痕的脸因暴怒而扭曲。 孙可望道:“往北而去,似是要去汉中。” “派三队斥候追查其踪迹,我要亲自宰了这个狗东西!” 张献忠咬牙切齿道,“待老子收拾了秦良玉那个老虔婆,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刘进忠碎尸万段!” ······ 鹰嘴崖下号角连营。 张献忠端坐中军大帐,三位义子披甲待命。 “可望攻东麓,定国取南坡,文秀攻北面。” 张献忠下令道,“为父率中军压阵,今日必败秦良玉!” 战鼓骤响,数万大军如潮水般涌向鹰嘴崖。 斥候飞奔来报:“秦将军,张献忠亲率中军到来,贼军分三路攻山,兵力至少五万······” 秦良玉登上高处举起望远镜,只见山下旌旗如林,刀枪如雪。 中央一面“大西王”的纛旗格外醒目,旗下金甲大将正是张献忠本人。 “终于等到你了。” 秦良玉冷笑,转头对传令兵道,“通知火器营,把所有武器都拿出来,好好招待贼人。” ······ 张献忠令旗一挥,三十面牛皮大鼓同时擂动,披头散发的巫师们跳着诡异的战舞。 进攻的贼兵都吞下了“刀枪不入”符水,不要命地冲向石墙。 战斗一开始就异常惨烈。 白杆兵的防线没变,防线处的武器变了。 第一道防线处的将士,配备了步枪。 第二道防线配备了马克沁重机枪。 第三道防线备有掷弹筒。 大西军被张献忠仙人护体的谣言迷惑,不要命地冲锋。 进入射程后,步枪齐鸣。 贼兵纷纷中枪倒地,其他贼兵却没分毫后退的意思。 八大王说了,心不诚者才会阵亡。 仙人不护无缘人。 张献忠今日投入的兵力实在太多,贼兵前赴后继冲锋。 石墙前横七竖八堆满尸体,贼兵踩着尸体前进。 “哒哒哒哒哒······” 马克沁怒吼声响起,冲在最前的贼军如割麦般倒下,后面的士兵惊恐万状,却不敢后退,咬着牙前冲。 指挥塔上的张献忠吸了一口凉气,他放下望远镜道:“擂鼓急进。传令各营,凡有后退者,整个营都斩!” 他明白官兵火器的强悍,但此刻,就算是用尸体堆,也得吃掉白杆兵。 他垂涎这些火器,等杀光白杆兵,这些火器就是他的。 贼兵不要命地冲锋,第一道防线频频告急。 秦良玉转身对传令兵道:“传我军令,放弃第一道石墙,所有机枪移到第二道防线上······” 马祥麟急道:“秦将军,石墙一弃,敌军顷刻便至······” “正是要他们聚在墙下,才能给贼军加餐。” 秦良玉从亲兵手中接过一挺崭新的轻机枪,熟练地拉栓上膛,冷冷道,“今日让张献忠见识见识,什么叫火力碾压······” 第161章 曹操 “手榴弹!” 石墙吼道白杆兵疯狂地投掷手榴弹,石墙前三十米之内,顿时形成一道浓烟和尘土层。 “全体撤退!” 利用这个间隙,白杆兵放弃第一道防线。 大西军欢呼着翻越石墙,准备继续发起冲锋时,第二道防线的枪声大作。 几十挺马克沁重机枪同时喷吐火舌,形成交叉火力网。 拥挤在石墙附近的贼军,如割麦般倒下,鲜血和碎肉瞬间染红了石墙。 白杆兵防线后移,越来越多的贼兵冲上来,聚在石墙前。 “放!” 火器营把总一声令下,三十具掷弹筒齐射。 黑点划出抛物线落入敌群,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爆炸。 许多贼兵被气浪掀上高空,落下时已是一团血肉模糊的残躯。 “报······孙将军部伤亡过半,请求增援!” “报······李将军说盾牌挡不住天雷,先锋营全没了!” “报······刘将军损失数千,部曲正在后退······” 张献忠越听越气,看着不断升起的硝烟和此起彼伏的爆炸火光,愤然摔碎了心爱的翡翠鼻烟壶。 “传令,后退者死!” 张献忠瞪着血红的眼睛,脑中不断盘旋着残酷的战斗。 此刻若退,前功尽弃。 他一咬牙道:“传铁头军!” “是!” 三千铁头军是张献忠亲卫,各个身强力壮,武艺非凡。 为了这场战争的胜利,他也豁出去了。 在猛烈的炮火和重机枪的火力压制下,大西军接近崩溃。 就在此时,两千身披重甲,手持长刀大斧的士兵,叫嚣着冲上山坡。 “是铁头军!” 张献忠把亲卫队都投入了,谁敢后退。 贼兵瞬间士气提升,战斗再次进入白热化。 重甲兵硬顶着箭雨冲过石墙,嚎叫着冲锋。 “哒哒哒哒哒·····” 马克沁发出死神的狞笑,将几个铁头兵拦腰打断。 看到身披厚甲的铁头兵都被打成筛子,贼军大骇,心中刚升起的士气,瞬间消散。 有个士兵惨叫着转身就跑,随后就有第二个、第三个······溃败已成事实,任谁都无法阻挡。 张献忠无奈,只好鸣金收兵。 鹰嘴崖下尸横遍野,粗略估算至少折损两万。 ······ 罗汝才站在营帐外,望着远处连绵不绝的军营,摸了摸腰间那把镶金嵌玉的短刀。 这是张献忠送他的“结盟礼”。 “大王,八大王的信使到了。” 亲兵在身后低声禀报。 罗汝才收回目光,脸上那道从眉骨延伸到下巴的刀疤,显得格外狰狞。 “带进来!” 少顷,信使入内,双手呈上一封火漆封口的信函。 “罗将军,我家大王命我星夜兼程送来此信。孙传庭亲率十万精兵压来,我家大王决定率军迎击,望将军能守住西线,阻挡四川方向来的官兵······” 罗汝才接过信,指尖在火漆上摩挲了两下,没有立即拆开,低声道:“八大王带多少人去?” “精锐尽出,十五万人马。” 信使顿了顿道,“我家大王说,此战若胜,库中的金银财宝,愿与将军五五分成。” 罗汝才阴晴不定的脸上突然充满笑容,刀疤扭曲如蜈蚣:“好!回去告诉八大王,西线有我罗汝才,安然无恙!” 信使刚退下,屏风后转出一个身着儒衫的中年男子。 此人面容清癯,三缕长须,手持羽扇,腰间却悬着一把与文士打扮极不相称的九环大刀。 “韩先生怎么看?” 罗汝才头也不回地问道。 韩虎,这位落魄举人文武双全,如今已是罗汝才最倚重的谋士。 他轻抚长须,缓缓道:“张献忠此去凶险,孙传庭老谋深算,官兵又有火器相助。张献忠吃败仗的可能性非常大,所以,主公应该早作打算。” 罗汝才不解道:“打算什么?” “张献忠若败,他必退守老营。如今他老营只有艾能奇率七万人驻守,所以说······主公,此乃天赐良机啊!” 罗汝才猛地转身,刀疤泛红,眼中精光闪烁道:“你是说······趁虚而入?不,不······” 随即,罗汝才瞬间恢复镇定,禀报手道,“此非英雄所为,吾不齿!” “主公明鉴,张献忠若胜,必成主公心腹大患;若败,更会拖累主公。不如先下手为强,吞并其部众,届时主公坐拥二十万大军,何愁大事不成?” 韩虎情绪激动,踱步至地图前,手指来回在一些要地上摩挲。 “主公熟读三国,可知刘皇叔有多艰难?若是其早拿荆州,蜀汉早十年可成。还哪有六出祁山之累······” 罗汝才外号曹操,他最喜欢三国故事。 韩虎羽扇纶巾,正是他喜欢的诸葛亮形象,但对他言听计从,并非如此,而是韩虎有真才实学。 “不可。” 良久,罗汝才长叹一声,摇摇头道,“我与八大王虽时有摩擦,毕竟盟约在先。此时背盟,天下英雄如何看待我罗汝才?” 韩虎焦躁更深,愤愤道:“韩某敬佩主公重义,可张献忠讲义气吗?我军屡次与他合作,承诺兑现了吗?主公,您糊涂啊!张献忠和我军合作是假,想吞并我军才是真正的目的。主公,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啊······” “韩先生,不可如此!” 罗汝才起身道,“张献忠不仁,我罗汝才不能不义。如今我们的敌人都是官兵,如果此时内讧,得利的只是朝廷。” 说着,罗汝才深深一躬道,“韩先生,恕我难以从命!” “哼!” 韩虎冷哼一声,拂袖而出。 太难了。 每次都要装出这种样子。 本来是诸葛亮的人设,却要装出陈宫的形象。 当然,这很有用的。 不到一年,罗汝才贼心膨胀,贼胆也膨胀,只是没有合适的契机。 他相信,只要听到张献忠大败,罗汝才会第一时间攻打张献忠老营,吞并地盘和兵马。 罗汝才外号曹操,确实有他狡诈的方面。 “韩先生且慢!” 罗汝才快速上前,拉住拂袖而去的韩虎。 第162章 宴无好宴 “主公这是为何?” 韩虎不解道。 罗汝才拉住韩虎,赔笑道:“韩先生,咱们如今的实力,根本不是张献忠的对手,如果贸然搞出动静,张献忠反杀过来,就是祸事啊······” 韩虎清楚,罗汝才有野心,却因为实力不够强大而隐忍。 现在只要说动他对张献忠老营下手,正好挑起火拼,这对朝廷的围剿,就是最大的助力。 “主公,当日刘皇叔······” 罗汝才喜欢三国,韩虎就给他讲三国,分析刘备前期隐忍太久,要不然会提前成就霸业。 这些话他说过了好多次,罗汝才总是一副大义凛然拒绝,但今天他有些动心了。 “主公,若是往日,咱们还能隐忍,积攒实力,但现在不一样了。” 韩虎再给罗汝才加一把火,“本来李自成、张献忠,还有主公三足鼎立,但现在李自成灭亡,平衡打破,相互吞并是迟早的事。主公想积攒实力,张献忠会给你这个机会吗?所以咱们要先下手为强。主公,不能再犹豫了!” 罗汝才彻底动摇了。 他沉思良久道:“那咱们就吞并张献忠老营,但不是现在,等他败于官兵之手,咱们趁势而为······” 韩虎明白,罗汝才还是有些心虚。 不过既然他动摇了,那就离正式实施不远了。 “如此也好,主公可派斥候打探消息,一等大西军落败,咱们立刻动手。” “好!” 罗汝才握住韩虎手,兴冲冲道,“我有先生,犹鱼之有水也,等他日大事成,定为先生封候拜将······” ······ 如此十余日,罗汝才又恢复常态,决口不提此事。 韩虎刚提起,他就打断。 这日,两人刚要商谈军事,亲兵来禀,艾能奇派人求见。 一会儿,使者进来,献上礼物和书信。 “罗王,艾将军邀您明日赴宴,有要事相商。” 韩虎刚要开口,罗汝才沉声道:“告诉艾将军,我明日准时赴宴。” 使者退下,韩虎立即道:“主公,宴无好宴,恐怕艾能奇要借张献忠的命令,让主公为其抛头颅洒热血了。” 罗汝才冷笑道:“我岂会不知?但若不去,反显得心虚。先生放心,艾能奇若提出无理要求,我绝不会答应。” “还有,我去赴宴,军中事就交给先生了。我把兵符、令箭全给先生,你号令各营戒备,以防不测。” 罗汝才不让韩虎随他去赴宴,担心的就是韩虎探明大西军老营虚实,再次劝他夺取。 才用这个借口,把韩虎留在营中。 韩虎躬身领命,退出大帐。 ······ 迎接的队伍在一片开阔地,旌旗招展,守卫森严。 见罗汝才到来,艾能奇亲自迎上去。 这位张献忠麾下四大义子之一,年纪不过二十五六,却已身经百战,眉宇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罗叔父远道而来,小侄有失远迎!” 艾能奇执礼甚恭。 罗汝才哈哈大笑,拍着艾能奇的肩膀道:“贤侄不必多礼!八大王与我情同手足,你就是我亲侄儿一般······” 就在这一瞬间,艾能奇通过罗汝才袖口发现,他内穿软甲,外罩锦袍。 艾能奇暗道:“这厮果然如曹操一般奸诈,赴宴都防着我们。不过他也蹦跶不了几天,等这次击败官兵,义父就会对他动手,吞并其地盘和部众。” 他又瞥了一眼罗汝才腰间别着的短刀,微微一笑。 这刀是张献忠所赠,标志着双方是盟友,罗汝才佩戴,表明他还没有忘记这一点。 宴席丰盛得出奇,烤全羊、炖鹿肉、鲜鱼羹······在这饥荒年月堪称奢侈。 酒过三巡,艾能奇举杯道:“义父临行前特意嘱咐,要我好好招待罗叔父。他老人家说,这些年多亏罗叔父照应,才能有今日局面。” 罗汝才呵呵笑道:“八大王太客气了。咱们共同对抗官兵,本该携手共进,这算不了什么······” 都是面子话,罗汝才自然要说得漂亮一些。 随后宴会气氛融洽,推杯换盏,好不快活。 突然,艾能奇击掌三声,亲兵捧出一卷羊皮地图,展开放在桌上。 艾能奇起身,深深一躬道:“今日请罗叔父赴宴,叙旧是真,求叔父相助夜是真,侄儿还求看在我义父面上,答应此事。”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罗汝才清楚艾能奇会提要求,他淡淡一笑道:“贤侄不必客气,你我本就友军,只要我能做得到,自然会答应。” 艾能奇大喜,指着地图道:“探子报,川军已至大巴山,义父担心他们绕道偷袭。想请叔父将西面防线向外延伸百里,在此处设第二道关卡。” 他手指点在一处峡谷,那里距离罗汝才大营足有一百二十里。 罗汝才手中酒杯一顿,酒液晃出几滴。 “贤侄啊!” 罗汝才突然大笑,刀疤在烛光下狰狞蠕动,“八大王率军出征,要我军替他看家,我答应了,自诩做得滴水不漏。如今你又让我分兵······当我罗汝才是三岁孩童吗?” 他猛地摔碎酒杯,瓷片四溅。 “我部只有十五万,实力有限,不适合分兵,还望贤侄收回成命!” 帐内亲兵同时按住刀柄。 艾能奇脸色发白,却强撑着解释:“叔父误会了,实在是官兵狡诈······” “不必多言!” 罗汝才霍然起身道,“告诉八大王,我部坚决护卫其侧翼,分兵之事,恕难从命!今日饭饱酒足,多谢贤侄款待,就此告别!” 说罢掀帐而出,两千亲卫立即列阵,铁甲泛着寒光。 他自信艾能奇不敢动手。 十五万军队就是保障,艾能奇敢动手,大西军老营就不复存在。 艾能奇再三挽留不成,只好亲自送出行辕。 “贤侄留步。” 罗汝才翻身上马,拱拱手道,“待你义父凯旋,我们再痛饮三日!” 回程路上,罗汝才一直沉默不语,心中却愤愤不已。 自己实心为其护住侧翼,张献忠却想让自己分散力量。 这个恶狗! 还是韩先生说得对,就应该先下手为强,扩大自己地盘。 第163章 识破 “将军,有些不对劲。” 亲卫统领李谦突然勒住马,皱眉道,“此处太安静了。” “此乃何处?” 罗汝才仰头远眺。 “将军,此处名换断头谷,林密壁峭······” “砰······” 李谦话音未落,一声爆响划破夜空。 罗汝才胸口炸开血花。 他低头看着碗口大的血洞,软甲竟被贯穿。 “保护将军!” 李谦嘶吼着,一亲卫扑向罗汝才,第二声爆响直接掀飞了他的天灵盖。 随即亲卫将罗汝才团团围住,形式一层肉盾。 李谦钻进去,看到罗汝才早就死于非命。 “东北方山坡,给我抓住贼人!” 李谦厉喝一声,几百亲卫立刻飞奔。 随即箭雨纷飞,只是片刻,数十名黑衣人丢下弩机狂奔入林。 亲兵追过去,只见散落的箭囊上烙着“西营丙戌”字样。 这正是艾能奇部的编号。 副统领王铁柱捡起一把弯弓,牙咬得咯咯响:“是艾能奇的亲兵制式弓,弓臂上还有西营的火印。好个狼心狗肺的小畜生,将军只不过拒绝了他的无理要求,他就下此毒手,伏杀盟友。我们一定要给将军报仇!” 王铁柱将这些证据拿回,李谦带着罗汝才的尸首,飞奔回营。 ······ 大营辕门前,火把将夜空照得血红。 韩虎跪在罗汝才尸身旁,声泪俱下,悲愤陈词:“诸位兄弟,艾能奇设宴是假,伏杀是真!主公待张献忠如兄长,却遭此毒手!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营中将领群情激愤,根本没人提出罗汝才是被枪械狙杀的异议。 “发兵报仇!” “踏破大西军老营,活捉艾能奇!” “······” 韩虎拭去眼角泪水,忽然拔出佩剑砍断案角,慷慨激昂道:“主公待我恩重如山,今日我韩虎在此立誓,必取艾能奇首级祭奠将军!诸位若念旧情,请随我一同杀敌;若贪生怕死,现在就可离去!” 帐中将领无不热血沸腾。 韩虎高举兵符,沉痛道:“主公前日离开时,在众将面前,把全军托付与我。现在想来,主公早就发现张献忠的异心!现在推举一人为统帅,咱们去报仇,不能一盘散沙,免得被艾能奇这狗贼击败······” 老将赵黑塔第一个站出来,拱手道:“韩先生足智多谋,又是将军生前最信任之人。如今将军又把兵符交于先生,我等愿听先生调遣!” “愿听韩先生调遣!为罗王报仇!” 众将吼声如雷,齐声呼应。 韩虎心中暗喜,表面却仍悲恸万分:“承蒙诸位厚爱,韩某必不负所托!艾能奇杀了主公,必有防备。我有一计,可袭杀艾能奇,报仇雪恨。” “愿听先生将令!” 韩虎立刻调兵遣将,当夜,十五万大军倾巢而出。 ······ 官道上,一支白幡招展的送葬队伍缓缓行进。 罗汝才的灵柩覆盖着残破的“闯世王”战旗,由三十六名赤膊壮汉抬着走在最前。 韩虎身着素缟,每行三里便命人鸣铳三响,六万大军哭声震天,惊得沿途飞鸟绝迹。 正午时分,前锋游骑抓回两个大西军哨探。 韩虎在马上俯视着被按跪在地的俘虏,突然拿出罗汝才那把镶金短刀,厉声道:“让等个可认识此物?” 年轻些的哨探战战兢兢道:“这是八大王赠给罗将军的盟约信物······” “既是盟友,为何要加害我家主公?” 韩虎拔出短刀,用刀尖挑起那人下巴,恶狠狠道:“回去告诉艾能奇,最迟明日,我要用他的头来祭奠主公在天之灵!” 待哨探连滚带爬逃走后,副将凑近低语:“大帅,真放他们走?” 韩虎捻着胡须轻笑道:“艾能奇生性多疑,越是明目张胆,他越无法判断我们的目的。如此,他会更乱。” 次日,数十人骑马打着白旗驰来,大喊道:“韩将军,罗王爷之死确有蹊跷,我家将军有书信呈上······” “带上来!” 使者滚鞍下马,捧着书信高喊:“韩将军息怒,艾将军发誓,他不会伤害罗爷。是有人故意刺杀罗爷,想离间咱们的友谊······” “放屁!咱们之间只有仇恨,没有友谊!” 韩虎突然厉喝,“既然艾能奇说是误会,他怎么不亲自来解释?” “艾将军日理万机······” 使者刚开口,韩虎挥挥手,冷冷道:“都杀了,给主公祭灵!” 话音未落,几十人挥刀纵马,长刀划过寒光,使团的头颅均飞起三尺高。 “前进!” 韩虎下令道,“艾能奇做贼心虚,想用此等低劣手段阻止我军步伐,他好布防!” 六万大军怒吼着向前推进,惊得十里内的村庄纷纷闭户。 ······ 大西军老营。 艾能奇正对着地图焦躁踱步。 他没有想到有人会刺杀罗汝才,更没有想到他们会有这么快的动作,短短几天六万大军就迫近老营。 “艾将军,” 探马接连来报,“韩虎率军缓行,全军哭声震野,先锋已过断魂桥,估计明天下午就能到达此处。” “韩虎乃罗汝才智囊,计谋无双,本将军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艾能奇皱眉道,“他若替罗汝才报仇,就应该速进,为何沿途慢慢吞吞?这似乎是虚招······” 他与数名将领正在商讨,就见一哨探跌进帐中。 “启禀将军,赵黑塔部出现青龙涧,距老营东北仅五十里······” “果然有诈!” 艾能奇一拳砸在地图上,冷笑道,“我觉得这匹夫有问题,原来问题就在青龙涧。幸好我早有谋划,在葫芦谷埋伏两万人,这次赵黑塔必有来无回。” 识破韩虎计策,艾能奇立刻调兵遣将。 “传令!李麻子率两万人马守住老营,其余三万人马随我迎击韩虎主力。” 副将犹豫道:“艾将军,韩虎六万兵马,我们只有三万。人数悬殊,恐怕······” 艾能奇冷笑:“打仗从来不是人数多就赢。韩虎不过是个落第秀才,玩什么声东击西?我敢肯定,赵黑塔那路人马失败,韩虎必定灰溜溜撤退。到时候咱们集中兵力追击,敌军必败······” 说罢,艾能奇拎起头盔出帐。 第164章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将军,谷外赵黑塔部停止前进,正在筑垒!” “什么?” 夏侯奇一把抢过千里镜,只见视野中,谷口外那片开阔地上,敌军正在忙碌地修建防御工事。 这是怎么回事? 他眉头紧皱,心中升起一丝不安。 “将军,他们怎么停下了?” 副将王森不解道。 夏侯奇没办法回答。 按常规,赵黑塔率部偷袭老营,他的三万兵马应该急匆匆穿过葫芦谷,一头钻进他布下的天罗地网中。 可眼下,敌军却在谷口外五百步处停了下来,开始砍伐树木,挖掘壕沟,俨然一副要长期驻扎的架势。 这不正常啊! 难道他们发现葫芦谷内有伏兵? 这也说不通。 如此的话,他们应该退兵,而不是对峙。 “再等等。” 夏侯奇咬了咬牙,低声下令道,“传下去,所有人保持隐蔽,不得轻举妄动。” 他在打埋伏,如果此时暴露,惊走敌军,就是他的过错。 太阳渐渐西沉,敌军营地已经初具规模。 木栅栏围起了一圈简易防御,几座瞭望塔拔地而起,营帐排列得整整齐齐。 夏侯奇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这么精心设计防御工事,哪像是偷袭,分明就是长期驻扎。 夜幕降临,敌营中燃起篝火,人影绰绰,却始终没有人向谷内移动一步。 夏侯奇派出的斥候回报,敌军巡逻严密,根本无法靠近探查虚实。 “将军,要不要趁夜袭营?” 王森提议道。 夏侯奇摇了摇头道:“敌情不明,贸然出击风险太大。再等一晚,若明日他们仍不进军,再做打算。”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夏侯奇就迫不及待地观察敌营。 营帐依旧,旗帜仍在晨风中飘扬,却不见一个人影走动。 整个营地静得出奇,连炊烟都没有升起一缕。 “不对劲!” 夏侯奇心中警铃大作,低声道,“王森,你带五十人前去探查,若有异常,立即退回。” “是!” 王森小心翼翼靠近,而后蹑手蹑脚进入敌营。 半个时辰后,一人飞奔回报:“将军,是座空营,敌军早已不知去向······” 夏侯奇脑中轰然一响,立刻明白自己中计了。 随后,主力快速赶到敌营,确定是空营后,举目远眺。 少顷,心跳加速。 赵黑塔部若是绕道黑松林,也能突袭老营。 可那老林瘴气密布,没人选择这条路。 希望是他多虑了。 就在这时,一匹快马从后方疾驰而来,马上的斥候满脸是血,大喊道:“将军,大事不好!赵黑塔绕道黑松林,昨夜突袭老营······” 夏侯奇脸色瞬间煞白。 老营存放着全军粮草辎重,还有老弱病残,仅有李麻子率领的两万兵马驻守。 老营不能有失,否则大西军将失去大本营。 “全军听令,立刻回援老营!” 夏侯奇翻身上马,两万兵马迅速集结,向老营方向疾驰而去。 一路上,夏侯奇心中懊悔不已。 赵黑塔这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用得实在巧妙。 在葫芦谷外大张旗鼓地修建防御工事,吸引他的注意力,实则主力早已悄然绕道,直扑老营。 ······ 青石关前,艾能奇的三万精锐,与韩虎的六万大军已经对峙三日。 起初双方均有攻防,不过都是小打小闹,不分胜负。 艾能奇站在关墙上,望着远处连绵不绝的敌军营地。 韩虎的部队呈扇形展开,几乎将青石关半包围起来。 但艾能奇并不慌张,他手下的三万士兵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装备精良,士气高昂。 他现在还不想和韩虎部硬碰,那样损伤太大。 他早算好了,只要葫芦谷伏击打响,赵黑塔败北,韩虎必然会撤兵。 到时候集中兵马,再追着韩虎屁股打。 “将军,韩虎又派使者来了。” 副将张魁上前禀报。 艾能奇冷笑一声,不屑道:“还是那套说辞?要我血债血偿?” “正是。” 张魁愤愤然道,“使者说若将军肯交出杀害罗汝才的凶手,并赔偿白银十万两,他们即刻退兵。” “放他娘的屁!” 艾能奇啐了一口,怒冲冲道,“罗汝才死了,与我何干?这韩虎不过是想找个由头开战罢了。” 说着,他问张魁道,“你觉得是谁杀了罗汝才?” 张魁讪讪笑道:“末将哪能想到。” 艾能奇摇摇头道:“不管了,反正要吞下这些兵马,谁杀的还有什么关系。你回去和他们周旋,拖延时间。等夏侯将军在葫芦谷得手,赵黑塔兵败的消息传来,韩虎必退。” 张魁笑道:“将军,末将去和他们谈赔偿,讨价还价最能拖延时间······” 艾能奇微笑点点头道:“去吧!” 随后,他转身望向葫芦谷方向,心中盘算着捷报到来的时间。 ······ 夏侯奇率军狂奔两个时辰,终于远远望见老营的轮廓。 令他心惊的是,营地上空浓烟滚滚,几处营帐还在燃烧。 “加速前进!” 夏侯奇挥鞭抽马,心中却升起一丝疑虑。 太安静了。 如果老营刚经历一场大战,应该能看到溃兵,或者追击的敌军才对。 距离老营还有一里地时,夏侯奇突然勒住马缰:“停!” 他眯起眼睛仔细观察。 营门大开,旗帜歪斜,却不见一具尸体,也没有任何喊杀声。 这诡异的情景让他后背发凉,会不会又是一个陷阱? “王森,带你的人先去探探路。” 夏侯奇叮嘱道,“小心埋伏。” 王森领命,带着两百轻骑缓缓接近营门。 就在他们即将进入营地时,异变陡生。 “嗖嗖嗖······” 无数箭矢射出,王森和十几名骑兵应声落马。 紧接着,震天的喊杀声响起,埋伏的敌军从四面八方涌出。 “中计了!列阵防御!” 夏侯奇大吼一声,迅速指挥部队结阵。 但敌军显然早有准备,步兵正面冲锋,骑兵则从两翼包抄,转眼间就将夏侯奇的部队分割包围。 混战中,夏侯奇看到一面“赵”字大旗在敌阵后方升起,旗下正是敌将赵黑塔。 那粗壮的汉子手持双斧,正哈哈大笑:“夏侯小儿,你以为我会给你救援的机会?老营昨夜就已攻破,今日专程在此等你入瓮。” “韩先生神机妙算,他暗中派出三路大军各三万,分别从青龙涧、野狼峪、黑水河绕道包抄,目标直指老营。如今老营附近的地盘都是我们的了······哈哈哈,夏侯小儿,赶快投降吧······” 第165章 突围又见突围 夏侯奇一听,脑中嗡嗡嗡作响。 糟了! 前线和韩虎对峙的艾能奇,若不赶快撤退,就会处于两面,甚至三面夹击之中。 夏侯奇心中一沉,知道今日凶多吉少。 他挥舞长枪,连挑数名敌兵,高喊道:“弟兄们,杀光这群贼寇······” 双方迅速杀在一起。 厮杀正酣,突然侧面又杀出一波人马。 夏侯奇见状,自知陷入包围圈,立刻率众突围。 ······ 青石关内,艾能奇正在帐中研究地图,突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将军,夏侯奇回来了!” 张魁慌慌张张地冲进帐内。 艾能奇心头一喜,但看到张魁的脸色后,心立刻沉了下来:“出什么事了?” 话音未落,满身是血的夏侯奇,被两名士兵搀扶着走了进来。 他脸色惨白,嘴唇干裂,一见到艾能奇就跪倒在地:“将军,末将无能,中了赵黑塔奸计······老营已失,我军腹背受敌,将军早做准备······” 艾能奇如遭雷击,一把抓住夏侯奇的肩膀,气急败坏道:“你说什么?老营······老营是如何丢的?” 夏侯奇将葫芦谷空营和老营埋伏的经过简要说明。 艾能奇听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好个韩虎!” 艾能奇一拳砸在案几上,怒吼道,“表面与我谈判拖延时间,暗地里却派兵绕道包抄······我一时不查,竟落得如此下场······” “将军,赶快撤退!” 夏侯奇提醒道,“韩虎派了三股兵马偷袭,有九万人,如果不早做打算,就会被包围······” 就在这时,关外突然鼓声大作。 一名哨兵飞奔来报:“将军!敌军开始全面进攻了!” 艾能奇冲到关墙上,只见韩虎的大军如潮水般涌来,攻势之猛远超前三日。 显然,对方已经得知计谋得逞,准备拖住自己,然后一举歼灭。 艾能奇迅速冷静下来。 作为久经沙场的老将,他深知此刻慌乱只会加速灭亡。 他扫视了一圈身边将士,沉声道:“诸位,今日陷入绝境,是我艾能奇谋划不周。但大丈夫宁可战死,绝不投降!” “愿随将军死战!” 众将士齐声呐喊。 “张魁、夏侯奇听令!” “末将在!” “你二人率本部人马守住各关隘,至少坚持一天,才能后撤。” “是!” 二人退下。 艾能奇迅速率精锐后撤。 他已无力回天,只能带着残部去找张献忠。 青石关内外杀声震天,战斗异常惨烈。 艾能奇率一万多残兵逃出青石关。 他望着已经淹没在火海之中的青石关,气得咬牙切齿。 “韩虎,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 刘进忠骑在马上,望着蜿蜒前行的队伍,眉头紧锁。 “刘将军,那些斥候还是阴魂不散,就和苍蝇一样讨厌。追过去就跑,不追就跟着。” 副将王虎策马靠近,压低声音道,“弟兄们都说是八大王派人跟踪,提心吊胆的,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刘进忠没有言语,他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从决定叛逃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这条路不好走。 但没想到,张献忠的反应会如此迅速。 “报······” 一名斥候飞奔而来,单膝跪地禀报,“将军,前方五里发现敌骑,约有一百余人,看装束是大西王的铁头军······” 刘进忠脸色一沉,挥手示意队伍停下。 王虎立刻凑近道:“刘将军,铁头军都来了,想来八大王不会远了······” “住口!” 陈枭沉声喝道,“再敢乱我军心,定斩不饶!” 王虎诺诺退后。 陈枭拱手道:“刘将军,开弓没有回头箭,如今只有一条路走到黑了。我有一计,可彻底摆脱张献忠。” 刘进忠大喜道:“贤弟请讲!” 陈枭指着前方道:“咱们埋伏在此处,将尾巴剁了再说。” 刘进忠环顾四周,这是一条狭窄的山道,两侧都是陡峭的山崖,若在此处遇袭,一百铁头军根本不够塞牙缝。 “也只有如此了!” 随即,刘进忠任由陈枭排兵布阵。 陈枭下令在两侧埋伏数千人,其余人继续朝前,留下一路车辙和脚印。 一百铁头军走到山道内,没有急着前行,而是派出十几骑飞奔。 查看一番,觉得没有埋伏,才齐齐跟上。 随后两边乱箭齐发,伏兵尽数杀出。 一百铁头军死命抵抗,杀死数倍与自己的敌人,最终全部阵亡。 “贤弟,这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刘进忠看着铁头军尸体,内心没有多少喜悦。 “刘将军,汉中路途遥远,我们这样走,不等到达,张献忠的大军就会追上来。不如······” 陈枭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低声道,“咱们突然改道,杀回老营,把咱们以前的部曲都抢回来,扩大实力再说。实在逼迫的没办法,大不了投靠罗汝才。” 刘进忠闻言,眼中精光一闪。 老营中还有他数千旧部,若能收归己用,实力将大增。 但此举风险极大,一旦失败,将万劫不复。 “刘将军,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陈枭看出他的犹豫,添上一把火道,“张献忠性情暴戾,若被他抓住,咱们这些人一个都活不成。富贵险中求,唯有如此,才能断尾求生。” “将军威名远播,只要振臂一呼,响应者必众。等我军壮大,交好罗汝才,互为犄角,定可抵御张献忠······” 刘进忠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厉声下令道:“传令下去,全军立刻改道,杀回老营!” “王虎,你率队伍,在两侧山坡藏一些旗帜,隐隐约约露出即可。布置完成,即可追过来。” “是!” 王虎去布疑兵,刘进忠率军突然转向,直奔数百里外的老营。 这日,斥候匆匆来报,三十里外发现一支队伍,约七八千人,看旗号居然是艾能奇的部队。 刘进忠一听,脸色顿时凝重。 第166章 借你人头一用 刘进忠脸色骤变,转头看向身旁的陈枭道:“艾能奇怎会来此?莫非他发现我军杀了个回马枪,率兵前来截击?” “虽不知艾能奇为何来此,但绝非截击。” 陈枭轻抚长须,摇了摇头道,“我军也算精锐,又有万余,艾能奇不会托大到用七八千人来截击。” 刘进忠眉头紧锁,心中暗自思揣对策。 陈枭问了问斥候情况,对斥候道:“再探!务必弄清艾能奇部虚实!” 斥候领命而去,马蹄声渐渐消失。 “将军勿忧。” 陈枭低声道,“依我看,艾能奇部旌旗不整,队形散乱,倒像是吃了败仗的模样······该不是罗汝才偷了营,把张献忠的地盘给抢了?” 刘进忠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摇摇头道:“罗汝才没有这个胆子,而且艾能奇勇猛善战,罗汝才不敢惹他才对。” 陈枭没有回答,忽然抚掌而笑道:“天赐良机!将军,此乃壮大我军的绝好机会!” “你是说······” 刘进忠眼中精光闪烁。 “将军,我军以优势兵力,以逸待劳,正可设伏击之。” 陈枭低声道,“若能击败并收编艾能奇部,我军将实力大增,以后杀出一片天地,也更有底气。” “事已至此,我们已无回头路。” 刘进忠毫不犹豫道:“好!就依贤弟之计,拿艾能奇开刀。” 陈枭立即开始调兵遣将。 他派两千精锐骑兵绕道潜行,迂回到艾能奇军后方;又分兵四千,埋伏在官道两侧的山林中;余下一万人,则装作扎营休息,等待艾能奇到来。 将领们领命而去,刘进忠则与陈枭登上路边一处高坡,远远观望艾能奇部的动向。 随着烟尘渐近,他们看清了那支狼狈不堪的队伍——旌旗歪斜,士兵们衣衫褴褛,许多人身上带伤,完全不像一支得胜之师,倒像是溃败的残兵。 “果然不出所料。” 陈枭冷笑道,“艾能奇定是遭遇大败,丢了老营。” 刘进忠点点头,心中稍安。 他整了整铠甲,带着亲兵缓步走向官道中央,静候艾能奇的到来。 ······ “什么?前面是刘进忠的队伍?” 听到斥候禀报,艾能奇很是奇怪。 但连日被堵截追击,今日总算碰到自己人,他心中还是松了口气。 “过去看看。” 约莫半个时辰后,艾能奇的前锋部队出现在刘进忠视野中。 随后,两支队伍在百步外停下。 “刘将军?” 艾能奇勒住战马,惊疑道,“你不是作为先锋去迎战秦良玉了吗?怎会在此?” 刘进忠暗喜。 看来艾能奇尚不知他已叛离张献忠的事。 他故作镇定地拱手道:“白杆兵已经被歼灭,秦良玉也死了。八大王正与朝廷大军决战,派我来守老营,换艾将军前去······” 刘进忠胡诌了几句,故作关切道,“艾将军,你······为何如此狼狈?” 艾能奇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与愤怒。 他叹了一口气道:“说来话长,罗汝才那狗贼不知被谁杀了,却把罪名扣到我的头上,韩虎率众端老营······我拼死突围,才保得这些弟兄······” 刘进忠偷偷瞥了一眼陈枭,对他佩服有加。 陈枭暗喜。 他和韩虎都是朱由检派出的内应,罗汝才之死肯定与韩虎有关。 既然韩虎成为贼首,那他的计划也得有变。 “韩虎竟敢如此大胆?” 刘进忠佯装愤怒道,“艾将军放心,我们合兵一处,前去讨伐韩虎······” 他话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一名斥候惊慌来报:“艾将军,后方发现追兵······” 艾能奇脸色大变,立刻高喊:“全军戒备!准备迎敌!” 就在艾能奇部队匆忙列阵之际,陈枭向刘进忠使了个眼色。 “艾将军勿慌。” 刘进忠高声道,“刘某愿助将军一臂之力!” 艾能奇感激地看了刘进忠一眼,拱手道:“多谢刘将军!待击退敌军,我定向义父为你请功!” 刘进忠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猛地拔出佩刀一挥,大声道:“全军出击!” “嗖······” 一支响箭冲天而起,尖锐的啸声划破长空。 刹那间,地动山摇。 艾能奇后方,两千铁骑如洪水般涌出;两侧山林中,四千伏兵呐喊杀出;原本帮忙退敌的战友,挥刀直接看向自己人。 “刘进忠!你······” 艾能奇瞪大眼睛,满脸难以置信。 “抱歉了,艾将军。” 刘进忠冷声道,“张献忠残暴不仁,刘某已脱离了他。今日借你人头一用,以壮我军威!” 混战瞬间爆发。 毫无防备的艾能奇部被四面夹击,顿时溃不成军。 艾能奇勇猛异常,连斩十余名敌兵,但终究寡不敌众。 一支冷箭射中他的后心,紧接着数把长矛同时刺入他的身体。 “义父······孩儿······无能······” 艾能奇跪倒在地,鲜血从口中涌出,最终气绝身亡。 主将战死,艾能奇部很快崩溃。 大部分士兵见大势已去,纷纷跪地投降。 少数死忠分子试图突围,也被刘进忠的骑兵追杀殆尽。 战斗结束后,刘进忠站在艾能奇的尸体旁,神情复杂。 一日前,他们还是同袍战友;今日,却已生死两隔。 “将军不必伤感。” 陈枭走上前来,低声道,“乱世之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艾能奇若知你叛离,也会毫不犹豫地斩杀你。” 刘进忠长叹一声道:“贤弟说的是。只是······这乱世何时才是个头啊?” 陈枭没有回答,而是指着跪满一地的降兵道:“将军,这些降卒该如何处置?” 刘进忠收起感慨,眼中重现枭雄本色。 “愿降者收编,不从者······杀!” 整编降兵后,陈枭建议道:“将军,这是好机会,咱们大量派出斥候,四处搜寻收拢溃兵。” 刘进忠当即答应。 接下来的几天里,许多溃兵听到消息,纷纷来投。 短短数日,刘进忠的部队就膨胀到五万之众。 第167章 你的末日到了 垫县城外,连绵数里的军营旌旗招展,炊烟袅袅。 刘进忠站在临时搭建的瞭望台上,望着自己五万大军的营寨,胸中豪情万丈。 一月前他还是张献忠麾下一员战将,如今却已成为一方枭雄,手握重兵。 “刘将军,骑兵营已改编完毕。” 陈枭沿着木梯走上瞭望台,手中捧着一卷竹简道,“这是各营的花名册,请将军过目。” 刘进忠接过竹简,却并未翻开,而是拍了拍陈枭的肩膀道:“贤弟办事,我放心,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陈枭微微一笑道:“为将军效力,乃陈某本分。” 他顿了顿道,“探马来报,韩虎已整合罗汝才旧部,拥兵十五万,准备杀向张献忠,给罗汝才报仇雪恨!” 刘进忠羡慕道:“韩虎这厮,倒是捡了个大便宜。罗汝才一死,他的部队全便宜了那小子。” “将军,韩虎势大,我们不可不防。” 陈枭低声道,“不如······我亲自去探探虚实?” 刘进忠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也好。先生多加小心,带五十精骑护卫。” “好!” 当夜,陈枭换上一身商贾打扮,带着五十骑悄然离开大营。 快马加鞭,向西疾驰六十余里,来到一处荒废的村落。 “你们在此警戒,我去去就来。” 五十骑都是朱由检派来的锦衣卫卧底,陈枭让他们分散开,隐蔽起来,自己则缓缓来到村落中央的祠堂。 一支蜡烛幽幽燃烧,韩虎早已在此等候。 “韩千户!” 陈枭拱手行礼,脸上露出喜色。 “陈千户有礼了。” 韩虎还礼。 他俩早派人约好在这个破落的村中相会,此刻老友相见,十分欢喜。 陈枭道:“我在张献忠营中不得志,只好怂恿刘进忠反叛。如今刘进忠收编艾能奇残部后,已有五万之众。如今驻扎垫县,正招兵买马。” 韩虎低声道:“我设计射杀罗汝才后,正式成为贼军的首领,可以说这伙流寇已经平息。下一步就是借报仇之名,率众直接背刺张献忠,联合孙督师,将大西军彻底剿灭。” “我正有此意!” 陈枭欣喜道,“以贼伐贼,剿灭张献忠后,全部投降。祸乱朝廷的三大匪,自此消灭。” 随后,他从怀中取出一卷绢布,递过去:“这是刘进忠部的驻防图和兵力部署。他虽有五万人马,但新降者过半,军心不稳。我本意是劝降,他若不同意,就击杀他,然后合兵,讨伐张献忠。” 韩虎接过绢布,仔细查看后收入怀中:“你不可轻举妄动,要保护好自己。刘进忠而已,不足为惧。” “好!” 韩虎又道:“我明日便率大军行进,做出要剿灭刘进忠之势,形势所迫,刘进忠不得不投降。” 陈枭补充道:“罗汝才旧部中仍有死忠者,你要当机立断,清除这些隐患。” “这是自然。” 韩虎冷笑道,“顺昌逆亡,我等只忠于陛下,谁阻拦谁死!” 三更时分,陈枭悄然返回大营。 ······ 翌日清晨,陈枭去见刘进忠。 “将军,大事不好!” 陈枭一脸凝重道,“韩虎已整合十五万大军,正朝垫县杀来,说是要替罗汝才报仇!” 刘进忠沉思片刻,摔碎手中茶杯,恶狠狠道:“老子跟他拼了,传令全军,备战!” “将军且慢!” 陈枭急忙劝阻道,“我军虽有五万之众,但新降者心未归附。若与韩虎硬拼,胜算渺茫啊!” 刘进忠脸色阴晴不定,在帐内来回踱步。 良久道:“那依贤弟之见,该当如何?” 陈枭故作沉思状,片刻后道:“”韩虎与将军并无私怨,他此番前来,说是讨伐张献忠,为罗汝才报仇,实则想吞并兵马壮大实力。 他抬眼看向刘进忠,低声道,“不如······我们学刘皇叔策略,暂投韩虎,避其锋芒,然后寻找机会······” “投靠韩虎?” 刘进忠皱眉。 他现在实力大增,自然不甘寄人篱下。 “将军,乱世之中,实力为尊。” 陈枭低声劝道,“我们暂且依附韩虎,待时机成熟,再作打算。总好过现在以卵击石。而且,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不投靠韩虎,张献忠也不会放过我们······” 刘进忠沉默良久,终于长叹一声:“罢了,就依贤弟之计。” 三日后,韩虎大军抵达垫县城外十里。 刘进忠按照陈枭的建议,出城请降。 韩虎身材魁梧,一身黑甲更添威势;刘进忠则略显精瘦,但眼中精光闪烁,显然也不是易与之辈。 “刘将军请起。” 韩虎虚扶一下,淡淡道,“你能弃暗投明,韩某甚是欣慰。” 刘进忠心中暗骂,面上却恭敬道:“韩将军威名远播,刘某仰慕已久。今能追随将军,实乃三生有幸。” 韩虎大笑道:“好!从今日起,你我便是一家人了!” 进入城内,韩虎派人守住四门和所有要道,然后设宴。 酒宴上,韩虎与刘进忠推杯换盏,表面上一团和气。 陈枭坐在下首,冷眼旁观这场虚伪的宴会,心中盘算着下一步计划。 ······ 三日后,韩虎与刘进忠联军二十万,浩浩荡荡进发。 据探马报告,张献忠正率主力与明军激战。 行军途中,刘进忠策马来到陈枭身旁,低声道:“贤弟,我总觉得韩虎此人不可轻信。” 陈枭假装一惊,道:“将军何出此言?” “直觉。” 刘进忠眯起眼睛,忧心忡忡道,“他看我的眼神,就像屠夫看着待宰的牛羊。而且,他将我部全部整编,夹杂到他的队伍中,明显心怀不轨······” 陈枭安慰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如今我们同坐一条船,他还要仰仗将军对付张献忠呢,只要我们表现得好,他的疑虑便取消了。” 刘进忠不置可否,只是握紧了缰绳,叹了口气道“但愿如此。” 大军挺进,旌旗蔽日,尘土飞扬。 陈枭回头望了一眼绵延数十里的队伍,心中暗笑。 张献忠,你的末日到了! 第168章 耻辱 刘文秀站在石门关的土坡上,望着四周扬起的尘土,手心里全是汗。 “将军,壕沟已挖好,兵力部署也完成,够官兵喝一壶了!” 副将陆秋跑来报告。 刘文秀点点头,走向他们花了整整一天时间挖掘的防线。 三道深壕横亘在通往鹰嘴崖的必经之路上,每道壕沟宽两丈,深一丈五,沟底还插满了削尖的木桩。壕沟之间留有狭窄的通道,通道两侧埋伏了弓箭手和火铳兵。 “义父要我守三天。” 刘文秀低声自语道,“三天后,鹰嘴崖就能攻下。” 他转身对阵地上的三万士兵喊道:“兄弟们,八大王正在鹰嘴崖血战,我们的任务就是守住这里三天,不让一个官兵过去。你们有信心吗?” “有······” 士兵们举起武器呼应,但刘文秀能看出他们眼中的恐惧。 这些恐惧大多来自于官兵的火器。 在鹰嘴崖,他们见识过这种火器的强势。 “将军,官兵约有两万,离此处不到三十里,领军的是孙传庭帐下大将赵震。”斥候气喘吁吁地跑来报告。 刘文秀心头一紧。 赵震是出了名的悍将,手下都是精锐。 “传令下去,所有人进入战位。弓箭手准备,火铳兵待命!” 大西军立刻进入战斗状态,静候官兵到来。 远处的尘土越来越近。 刘文秀站在指挥旗下,终于看清了来敌。 官兵整齐列队,却没有急着进攻,而是架起几十门黑黝黝的铁筒。 “不好,官兵要开炮,快趴下!” 刘文秀在鹰嘴崖见过这种铁铜,能够发射炮弹。 他看到,第一时间大喊。 掷弹筒喷吐火舌,天空中传来刺耳的尖啸声。 第一轮炮弹落在壕沟前的阵地上,爆炸的冲击波将数十名士兵掀飞。 残肢断臂在空中飞舞,鲜血如雨点般洒落。 第二轮炮弹更加精准,直接落入趴在地上的士兵丛中,将挤在一起的士兵炸得血肉横飞。 “稳住!稳住!” 刘文秀声嘶力竭地喊着,但爆炸声淹没了他的声音。 官兵的炮火持续了约一刻钟,当硝烟稍稍散去时,刘文秀惊恐地发现第一道壕沟后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 更可怕的是,官兵端着步枪开始推进。 “放箭!开铳!” 刘文秀大声下令。 但箭矢和火铳的射程根本够不着官兵,反倒是官兵手中的步枪,远距离精准射杀第一道壕沟后面的大西兵。 “陆秋,你率两千人补上去,决不能让官兵突破第一道壕沟。” “遵命!” 刚才的炮火,第一道壕沟后的守军至少减员一半。 现在必须补充完整,不然第一道壕沟很快就会失守。 “砰砰砰······” 枪声大作。 壕沟后的兵士不敢冒头,但补充的士兵呈冲锋状态,正好成为步枪的活靶子。 两千奔跑的士兵,有一小半倒在地上。 随后,官兵在三百米外不再前行,端着步枪自由射击。 大西兵气得牙痒痒。 只能被动挨打,自己根本够不着。 随后掷弹筒前移,又是一种狂轰滥炸。 不等硝烟散去,官兵快速前冲,在壕沟前拿出手榴弹,一股脑儿往壕沟后面的守军丛中投掷。 “轰!轰!轰······” 几百枚手榴弹爆炸后,壕沟后几乎没有抵抗。 刘文秀眼睁睁看着官兵拿出工兵铲,迅速填平了第一道壕沟的部分地段,步兵如潮水般涌了过来。 随后,如法炮制。 官兵根本不急着进攻,就是用火器欺负大西兵。 刘文秀脸色苍白,他原以为三道壕沟至少能阻挡官兵三天,没想到一眨眼工夫,两道壕沟已经填平。 “将军,第三道壕沟失守了。” 一名满脸是血的校尉跑来报告。 这样绝不是办法,必须和官兵搅在一起,才能有效杀伤敌人。 刘文秀一咬牙拔出佩刀,大吼道:“传令下去,所有还能动的兄弟,随我冲锋!” 他翻身上马,举起佩刀,大喊道:“为了大西,杀啊!” 残余的两万多士兵跟随着刘文秀,呐喊着冲锋。 这是自杀式的冲锋,但他们别无选择。 如果让官兵突破石门关,正在攻打鹰嘴崖的张献忠主力将腹背受敌。 官兵早已预料到这一举动。 前排士兵迅速后撤,露出了十几挺排列整齐的马克沁重机枪。 “哒哒哒哒哒······” 机枪步枪齐射,铅弹如暴雨般倾泻而来。 冲锋的大西军如割麦子般倒下,鲜血染红了黄土。 刘文秀的战马被击中,嘶鸣着倒地,将他甩出数丈远。 他挣扎着爬起来,发现身边已经没几个站着的士兵了。 他的亲卫队长倒在不远处,胸口被铅弹打出了碗口大的血洞,眼睛还睁着,却已经没了气息。 “杀!” 刘文秀拣起佩刀,继续冲锋。 “砰!” 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右肩,他踉跄了一下,但没有停下脚步。 又一颗子弹打中了他的腹部,他跪倒在地,用刀支撑着身体。 他吐出一口血沫,艰难地站起来。 “砰!” 刘文秀的眉心出现一个血洞,他仰面倒下,眼中的光芒渐渐消散。 主将死亡,大西军哪还有斗志,转头就跑。 官兵也不追赶。 赵震骑马到来,他转身对副官道:“传令,赶快填壕,迅速向鹰嘴崖进发,秦将军的白杆兵恐怕已经撑到极限了!” ······ 鹰嘴崖上,硝烟弥漫。 秦良玉站在崖顶的指挥台上,望着山下如蚁群般涌来的大西军,眼中毫无惧色。 她的白杆兵已经在这里坚守了七天七夜,打退了张献忠数十次进攻。 “秦将军,弹药只剩三成了。” 马祥麟铠甲上满是刀痕和血迹,忧心忡忡禀报。 秦良玉点点头道:“传令下去,收缩防线,节省弹药。让火枪队掩护,其余人准备白刃战。” “遵命!” 马祥麟刚离开,一阵急促的号角声响起。 大西军的进攻节奏又要加快了。 ······ 指挥塔上,张献忠脸色阴沉如水。 二十万大军攻打一个小小的鹰嘴崖,竟然七天都没拿下,还折损了六万多人。 这可是耻辱啊! 第169章 祸不单行 张献忠咬牙道道:“把所有预备队都压上去!今天必须拿下鹰嘴崖!” 战鼓擂响,大西军精锐向鹰嘴崖发起了最猛烈的进攻。 箭矢如雨,滚石如雷,但白杆兵凭借险要地形,一次次将敌人击退。 战斗从早晨持续到正午,山坡上堆满了尸体,鲜血汇成小溪,流入山涧。 “大王,刘将军······刘将军战死了!” 一名斥候跌跌撞撞地跑来报告道,“官兵援军已经突破石门关,正向这里赶来!” 张献忠痛苦地闭上眼睛,知道大势已去,艰难地下令道:“传令······撤军。” ······ 赵震率兵赶到鹰嘴崖时,崖下只剩一片狼藉的战场。 赵震翻身下马,远处山坡上,白杆兵正在整队,那些特制的白蜡杆长枪,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末将赵震,奉孙督师之命,特来拜见秦老将军!” “赵将军辛苦了。” 赵震深深一躬道:“孙督师命末将转达对老将军的敬意。督师说,若无老将军佯败诱敌,张献忠这老狐狸绝不会轻易上钩。” “老身为朝廷效力,本是分内之事。只是不知孙督师那边······” 赵震道:“督师已亲率大军截断大西军归路,张献忠无路可逃。督师命我和老将军合兵,追击贼军。” 白杆兵将士这才明白,原来这一切都是计谋。 秦良玉道:“传令,全军补充弹药,半个时辰后随赵将军开拔!” ······ 张献忠的赤兔马踏过溪水,溅起一片血色的水花。 二十万大军,如今跟在身后的只有十万。 那些落在后面的伤兵,早已成为他的弃子。 “父帅,前面就是青石谷了。” 李定国拍马赶上,年轻的脸庞沾满硝烟,提醒道,“青石谷适合打伏击,孩儿带人先去看看情况······” 张献忠龇了龇牙道:“孙传庭又不是神,他能绕到我们后面设伏?明狗追得紧,到了老营再休整。传令,加快速度过谷。” 山谷两侧,灰白色的石壁如刀削般陡峭。 张献忠眯起眼,多年的征战让他对危险有种野兽般的直觉。 这谷口太静了,连只飞鸟都没有。 “定国,派斥候······” 话音未落,山谷上方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 紧接着,无数黑点从崖顶飞落。 “震天雷!散开!” 李定国声嘶力竭地大喊。 爆炸声接连不断,整个山谷瞬间变成人间地狱。 张献忠被气浪掀下马背,耳边全是惨叫和轰鸣。 他挣扎着爬起,看到一截断臂就落在眼前,手指还在抽搐。 “砰砰砰······” 密集的铅弹从两侧倾泻而下。 张献忠亲眼看见亲兵队长被三发子弹同时击中胸口,那壮硕的身躯像破布一样飞了出去。 “有埋伏!突围!” 李定国带着一队刀盾手冲过来,用身体为张献忠筑起一道肉墙。 “父帅,谷口被堵死了!只能从原路杀回去!” 张献忠啐出一口血沫,独眼中燃起疯狂的怒火。 他夺过一面盾牌,亲自带队冲锋。 子弹打在盾牌上砰砰作响,每一下都震得他手臂发麻。 突然,谷口方向传来一阵“哒哒哒”的声音。 张献忠脸色骤变。 这是明军的迅雷铳,他在鹰嘴崖曾亲眼见过这种武器,如何在眨眼间扫倒一整队骑兵。 “趴下!” 他猛地扑倒身边的李定国。 下一秒,金属风暴席卷而过。 前排的数十名亲兵像麦秆一样齐刷刷倒下,有些人甚至被拦腰打断。 鲜血汇成小溪,顺着石缝流淌。 “父帅,这样下去我们都要死在这儿!” 李定国在震耳欲聋的枪声中大喊道,“我带敢死队冲一次,您趁机突围!” 张献忠刚要反对,又是一排手榴弹在附近爆炸。 气浪掀飞了他的头盔,露出那道从额头直到下巴的狰狞伤疤。 那是五年前与左良玉交手时留下的。 “好!你注意安全······” 张献忠的眼睛有些发红。 李定国却已跃起,高举长刀:“西营的儿郎们,随我杀官兵······” 几千名死士跟着年轻的将军逆着弹雨冲锋。 张献忠趁机率领残部向谷口突围。 当他最后回头时,看见李定国的身影已经冲到了半山腰,那面“李”字大旗在硝烟中若隐若现。 ······ 夕阳西下时,张献忠带着残兵逃到了一处无名山岗。 清点人数时,这位杀人如麻的“八大王”也不禁双手发抖。 入谷时的十万大军,如今只剩六万余人。 “大王,喝口水吧。” 亲兵递上水囊,却被张献忠一掌打飞。 “定国呢?有定国的消息吗?” 他揪住亲兵的领子怒吼。 亲兵不敢答话,只是摇头。 张献忠颓然坐倒,眼中第一次流露出疲惫。 李定国是他四个义子中最像他的一个,如今大概凶多吉少。 “报······” 一骑快马飞驰而来,马背上的斥候浑身是血。 他几乎是跌落战马,爬在地上喊道:“大帅,不好了!老营······老营被人端了,艾将军生死不明······” 张献忠猛地站起,惊呼道:“你说什么?老营有七万人马,谁能端了老营?” “是这样的,艾将军宴请罗汝才,谁知半道上被人杀了。韩虎偏说是艾将军杀的,带兵前来······” 斥候简略说了说经过。 “怎么会这样?” 张献忠一把抓住斥候的肩膀,指甲都掐进了肉里,怒吼道,“韩虎这狗贼,居然敢······” “韩虎丧心病狂,将老营杀了个血流成河······” 张献忠如遭雷击,踉跄后退几步,突然喷出一口鲜血,直挺挺向后倒去。 亲兵们慌忙上前,却见他面如金纸,气若游丝。 “大王!大王······” 当张献忠再次睁开眼睛时,已是凌晨。 篝火旁,孙可望正在与几名将领低声商议。 见他醒来,众人连忙围拢过来。 “义父,您终于醒了······” 孙可望刚开口,就被张献忠打断。 第170章 穷途末路 “能奇生死未知,咱们怎么还在这儿停留?” 张献忠粗暴地打断孙可望,突然暴起,抽出腰刀将身旁一棵小树拦腰砍断,大吼道:“韩虎!老子要活剐了你,传令,全军轻装,立刻杀回老营······” 智囊汪兆麟急忙劝阻道:“大王三思啊,这一定是孙传庭的阴谋,沿途必有埋伏,咱们不如先······” “放屁!” 张献忠一脚踹翻汪兆麟,愤怒道,“能奇和老营家眷生死未卜,还三思个屁!” 他环视众将,厉声道,“谁再敢言退,立斩不赦!” 张献忠疑心重,脾气暴躁,杀人如麻,众将哪敢再劝,只得连夜拔营。 张献忠翻身上马,却因伤势过猛险些栽倒。 亲兵要扶,被他厉声喝退。 ······ 太阳当空照,落风坡却仍笼罩在薄薄的雾气中。 大西军残部连夜急行军,人人疲惫不堪。 汪兆麟望着两侧逐渐升高的山势,心中不安越来越重,忙建议道:“大王,此地险要,不如先派斥候查看一番。” 张献忠有些累了,他派部将张化龙率几十人前去查看,其余人就地修整。 良久,张化龙到来,下马禀报道:“大王,没发现异常。” “出发!” 张献忠一声令下,大西军出发。 半途中,震天动地的炮声响起。 紧接着,炮弹落在行军队列中,顿时血肉横飞。 山坡上,密密麻麻的明军端着步枪往下冲。 张献忠被亲兵扑倒,躲过一劫。 他挣扎着爬起,发现孙可望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边。 “父帅,前面路被堵死,咱们反向杀过去······” 张献忠来不及说什么,转头随孙可望后撤。 大西军乱了,自相踩踏,死伤一片。 残兵刚撤到落风坡前,两侧又杀出两支人马。 孙传庭在此埋伏了五万军马,就想在此处一举歼灭张献忠部。 “义父,向东南方向突围,孩儿断后······” “可望,要死一起死······” “来不及了,快走!” 孙可望说罢,率两千西营精锐集结成锥形阵,以自己为箭头,咆哮着迎上去。 枪声大作,冲锋的西营将士不断倒下。 张献忠在逃窜中不忘回头,他眼睁睁看着孙可望中枪倒地。 “可望······” 张献忠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嚎叫。 “大王,快走!” 亲兵们强拉着张献忠逃离战场。 身后,明军骑兵已经追来,马蹄声如雷。 ······ 总算逃出来了。 张献忠浑浑噩噩,脑中全是血和死尸。 当他恢复清醒时,发现自己趴在一匹瘸马背上,身边只有一万余人。 每个人都浑身是血,眼神呆滞。 张献忠眼中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只是机械地望着前方。 短短一个多月,四名义子战死,老营被毁,三十万大军已残,数年积蓄一朝尽丧······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八大王”,此刻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 张献忠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稀稀拉拉的队伍,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悲凉。 昔日意气风发,号称要“杀尽天下贪官”。 如今却如丧家之犬,被官兵追得东躲西藏。 “报······” 一名斥候跌跌撞撞地跑来禀报道,“大帅,不好了!前方发现大队人马,看旗号是······是刘进忠的部队······” “什么?” 张献忠猛地勒住缰绳,战马嘶鸣着抬起前蹄。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额头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齿道:“这个叛徒······” 汪兆麟脸色骤变,低声道:“大帅,后有追兵前有堵截,我们被包围了······” 张献忠拔出腰间的宝刀,大吼道:“所有人听令,准备突围!老子今天非要亲手宰了刘进忠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不可!” 队伍顿时骚动起来,疲惫不堪的士兵们勉强列阵,但眼神中已无斗志。 如今陷入绝境,许多人甚至想丢了武器逃跑。 远处尘土飞扬,一支整齐的军队出现在视野中。 为首的大将身着铁甲,头盔上的红缨随风飘扬。 张献忠一眼就认出了那人——刘进忠,他曾经的左膀右臂,如今却成了他的心腹大患。 “刘进忠!” 张献忠催马上前,声如雷霆道,“你这个背主求荣的畜生,还有脸出现在老子面前?” 刘进忠冷笑一声,挥手示意部队停下。 “张献忠,你滥杀无辜,天怒人怨,我刘进忠弃暗投明,何错之有?” “放屁!” 张献忠怒不可遏道,“老子待你不薄,你却带着老子的兵马反叛······” “你才放屁!” 刘进忠突然怒吼道,“你当老子是傻子?你故意借官兵之手,削弱我的实力。还派孙可望以军令压我,想在战场上寻机除去老子。呵呵,老子不反,难道等死?” “你这是在为你叛逃找理由······” 张献忠气势顿时弱下来。 刘进忠突然大笑,笑声中充满嘲讽:“张献忠,你可知道艾能奇是怎么死的?是我亲手砍下了他的脑袋。当时他还眼巴巴认为我来救他······哈哈哈,张献忠,今天老子就像砍下他的脑袋一样,砍下你的狗头······” 张献忠如遭雷击,眼前浮现出艾能奇那张总是带着憨厚笑容的脸。 “畜生!” 张献忠双目赤红,几乎要从眼眶中瞪出来,怒吼道,“我要你血债血偿!全军听令,给我杀······” 大西军开始冲锋,稀稀落落的喊杀声有气无力响起。 张献忠暴怒,策马冲向敌阵,怒吼道:“刘进忠,纳命来!” 刘进忠冷笑一声,挥手下令道:“放箭!” 箭如雨下,大西军接连倒下。 一支利箭射中张献忠的左肩,但他浑然不觉,依旧挥舞着宝刀向前冲锋。 “迎上去!活捉张献忠,赏金千两,官升三级!” 刘进忠不骄不躁下令,他身后的将士呼啸着冲上去。 一场生死存亡的大战开启。 第171章 杜撰 战斗没有想象中那么激烈。 大西军连一盏茶都没有坚持住,士兵就开始逃跑。 刘进忠一挥手,两支生力军直扑大西军两翼,呈半包围势态,将他们围住。 这一下大西军再也绷不住了,瞬间溃败。 张献忠本想杀出一条血路逃走,但他本人是重点照顾对象,身边一直不缺敌人。 冲锋的时候冲不动,逃跑的时候也跑不快。 “随我冲,杀了张献忠!” 刘进忠不可能放过这个仇人,他亲率队伍冲锋,却被密集的人群堵塞,根本靠不近被围住的张献忠。 “放箭!都瞄准张献忠,给我射!” 刘进忠一声令下,他的亲卫对张弓搭箭,全都抛射。 “嘭嘭嘭······” 张献忠先是中箭,随后一根长矛贯穿他的战马。 战马一声长嘶,重重摔在地上。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无数刀枪架在他身上,他连头都抬不起来。 随后他被五花大绑。 “张献忠已被活捉!投降者免死!” 大西军残部见主帅已被捕,纷纷丢下武器投降。 刘进忠下马走来,手中提着明晃晃的鬼头刀。 “张献忠,你的末日到了。” 刘进忠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光芒。 张献忠吐出一口血沫,狞笑道:“你以为杀了我就能得到荣华富贵?明朝那些狗官迟早会要了你的命!” 刘进忠不再废话,举起鬼头刀狠狠劈下。 张献忠最后看到的,是自己无头的身体缓缓倒下,然后世界陷入永恒的黑暗。 刘进忠高举张献忠的头颅,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流下。 张献忠活着,就会对他有危险,必须提前解除。 ······ “禀将军,各营统领都已到齐,在帐外候着。” 亲兵进来通报。 韩虎抬眼,眼中闪烁寒光,沉声道:“让他们进来。” 数十名将领鱼贯而入,拱手施礼:“拜见韩大帅!” “诸位不必多礼。” 韩虎站起身,声音沉稳道,“主公遇难,群龙无首,韩某斗胆代帅位,率诸将士为主公报仇,所幸大仇得报。然,如今局势严峻。官兵火器强悍,大西军三十万之众,也在短短月余灰飞烟灭。如今孙传庭率十余万官兵逼近,何去何从,请诸位献策。”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今我们也有二十万兵马,干脆和官兵拼了。” “不可!官兵的火器和火炮十分厉害,在鹰嘴崖······” 对于火器,刘进忠最有说服力。 他将鹰嘴崖之役说了遍,重点说了火器,听得众人心惊胆战。 两万人硬抗二十万大军十余天,阵地始终不丢,靠的就是这些火器。 见火候差不多了,陈枭道:“大帅,以某之见,为数万弟兄性命计,不如招安,以谋前途。” “我不同意!” 潘岳一甩虬髯,怒冲冲道,“我们与官兵就是死对头,投降他们简直就是侮辱。” “就是,朝廷的话能信?” “当年王嘉胤怎么死的?投降的兄弟哪个有好下场?” 六个统领齐声附和潘岳。 韩虎面不改色,静静听他们反驳。 如今他麾下有二十万兵马,这些人在以后就是危险,说不准又会出现第二个李自成、张献忠。 率领他们硬抗官兵,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但这是二十万人命,其中大多是没有活路的百姓,就让他们这样死了,韩虎于心不忍。 他想通过招安,让队伍缴械,然后交给孙传庭处置。 当然,这样阻力肯定大。 韩虎淡淡道:“潘将军,以你之见,该如何?” “大帅,官兵势大,我们应避其锋芒,退到安全处,卷土重来······” 潘岳喋喋不休说了半晌,还就是走老路。 流寇战术,走到哪里,烧杀抢劫到哪里,只要避开官兵锋芒就行。 韩虎微笑不语。 不过心中已经把潘岳等人判了死刑。 有这种思想的人,十分危险,留着就是祸害。 他决不能允许这种人再次做大。 韩虎轻轻道:“潘将军,若是我也倾向于招安呢?” 潘岳冷冷道:“潘某佩服大帅计谋,但大帅若执意要投降官兵,某便率本部人马离开······” “某也一样!” 留人再次附和。 韩虎不慌不忙地从怀中取出兵符和令箭,缓缓道:“诸位,这东西还作数不?” “谨遵大帅之命!” 见韩虎恼火了,众将齐齐拱手施礼。 “那就好,来人!” 帐外冲进来二十余名护卫,钢刀出鞘。 “将潘岳等七人拿下!” 瞬间,潘岳等人就被扭住。 “大帅,这是为何?” 潘岳等人见韩虎当场翻脸,怒冲冲道,“老子跟了罗大帅四年,从没想过要当朝廷的狗。韩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让老子投降,做梦!” 潘岳确信韩虎不敢杀他们。 杀将投降官兵的事传出去,部曲自动就反了。 韩虎前脚砍了他们,其他人后脚就散了。 韩虎不会干这样的傻事。 “同意招安与否,你我都是兄弟,我怎会杀你们?但你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伙同艾能奇,害死主公!” 韩虎冷喝一声,将几封信从怀中掏出,递给身边书吏道,“这是攻破老营,从艾能奇行辕搜到的,你念给大家听!” 随着书吏读信,帐内众将义愤填膺,齐齐指责潘岳等人卖主求荣。 “冤枉啊!” “我们虽大帅起兵以来,一直忠心耿耿。这是反间计,是艾能奇杜撰的,请大帅明鉴······” 这确实是杜撰的,不过是韩虎杜撰。 杀反对的将领招安,得有合理的理由,这个理由正好。 倘若今日这些人不反对招安,缴械后自有孙传庭处罚。 但他们硬要往枪口上闯,韩虎自然不会放过他们。 “诸位,我们起兵的目的就是为主公报仇,如今仇敌还没有活着,主公岂能瞑目?” 韩虎高高举起令箭,下令道,“将这六个叛徒拉出去砍了!” “大帅,冤枉啊······” “我等恨大西军入骨,怎会与艾能奇合作······” “······” 潘岳等人大声喊叫,韩虎哪会饶他们。 少顷,七颗脑袋从脖子上掉下。 第172章 使团遭袭 乾清宫内,朱由检放下手中的奏疏,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面前摊开的是一份来自陕西的奏报,上面详细记录了今年红薯、土豆和玉米的产量。 红薯亩产两千多斤,土豆一千多,玉米接近一千。 系统内的种子就是好,可惜化肥、土质等因素限制了它们的产量。 不过也很不错了,至少百姓有了果腹之食,在这个天灾连发的年代,这些农作物的作用不言而喻。 朱由检拿过一个记事本,将推广这些农作物的想法记录下来。 等和内阁、六部商讨,用具体细则来推广。 朱由检的目光落在另一份奏折上。 这是孙传庭从河南发来的捷报。 韩虎、陈枭卧底成功,二十万农民军已经顺利缴械投降,像刘进忠等罪大恶极者直接斩杀,其余人等正分批押往辽东,为辽东建设做贡献。 在朱由检这儿,没有杀人放火金腰带。 妄想招安当官,只有劳改赎罪。 这也是他出征前就告诉孙传庭的。 “韩虎这招杀一批、打一批、扶一批的计划就是妙,成功让二十万农民军放下武器,挽救了十余万生命······” 朱由检微微一笑。 他从系统商城中兑换锦衣卫去卧底,数月就帮他解决了困扰大明多年的流寇问题。 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三大寇的覆灭,意味着内患基本平定。 现在,是时候集中精力发展国力了。 “陛下,张尚书求见。” 王承恩轻声禀报。 “宣。” 不一会儿,工部尚书张国维快步走入殿中。 君臣礼毕,张国维掩饰不住的兴奋道:“陛下,皇家电网在京城的首期工程已经完工,好多制造业已经全部通电······” 朱由检眼睛一亮,问道:“效果如何?” “惊人!” 张国维激动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兴冲冲道,“臣去了西城区的织造坊,通电后的织机速度提高了三倍,而且可以日夜不停运转。按照目前的产量计算,明年我大明的丝绸产量将翻好几番······” “不仅如此,印刷、开采等会大幅度提高产量。” 朱由检满意地点点头。 这个从系统商城中兑换出来的电力技术,终于开始发挥它的威力。 他仿佛已经看到,在不久的将来,大明的工业将领先世界数百年。 “下一步,朕要在南京、杭州、苏州等地兴建发电厂,让一些发达地区先行发展起来······” 朱由检走到墙边的大明地图前,手指划过长江流域,满心欢喜。 “另外,多提供原材料,让精钢产量提高······” 朱由检也想过科技兴国。 有系统商城,拿到高科技技术不是难题。 但民生解决不了,还会有好多百姓会食不果腹。 在这天灾频发的大明,解决不了百姓的口粮,会有更多饿肚子的百姓造反。 如此,大明朝就会进入不断剿匪的怪圈中。 所以,朱由检只是在商城内购买了高级炼钢技术,系统送了一座大型炼钢厂。 人员设备自带,接通电,进来原材料,直接就能开工。 想要发电厂等工业顺利,必须有高质量的钢材。 决不能在这上面拖后腿。 张国维兴冲冲道:“回陛下,钢厂日产精钢五千斤,质量远超以往。兵器局正商议用这些精钢打造新式火铳,说射程和精准度肯定会有显著提升······” “好钢用在刀刃上,让他们不要乱用钢材。” 朱由检当即拒绝。 系统商城内有高质量的武器,直接买来用多方便,何必浪费银子自己造。 当然,以后大明稳定了会造。 他有系统,儿子可没有。 他要把这些技术留给儿子。 正要再问些什么,忽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王承恩匆匆进来,脸色凝重道:“陛下,辽东急报!” “呈上来!” 朱由检接过急报,拆开一看,眉头顿时紧锁。 原来,陈新甲率使团到达朝鲜,受到朝鲜国王李倧的热情接待。 在宴会上,陈新甲说出此次出使的意图。 为大明和朝鲜的友谊,希望出现国王交出逃入朝鲜的一级战犯多尔衮等人。 李倧左右而言他,明显不想谈论此事。 最后在陈新甲坚决要求下,李倧勉强答应朝议后,再给陈新甲一个结果。 谁知,李倧一直避而不见,只是让外交大臣日日宴请。 如此反复,陈新甲恼了。 他限定李倧三日后给结果,否则就是与大明为敌。 他会率使团回国,如实禀报皇帝。 这一下把李倧逼住了,他忙召集大臣开会。 连续两天也没有个定论。 结果在第二日晚上,大明使团馆驿受到贼人夜袭。 使团都有枪械,仓皇之下开枪反击,但有七人被杀,陈新甲更是重伤。 李倧大惊,忙派郎中救治,总算是保住了陈新甲一条命。 他赌咒发誓是贼人所为,与朝鲜无关。 至于贼人是谁,他说还在调查中。 后来实在瞒不过去了,他说出实情,是多尔衮所为。 这些人来到朝鲜后,占领了部分领域。 多尔衮更是自立为皇,说这里就是大清,还命令让朝鲜投降,但李倧不同意。 双方大战几场,朝鲜都处于下风。 多尔衮也不想硬拼,双方签订了停火协议,各自发展。 李倧哭丧,说他们不敢得罪大明,却又惹不起多尔衮,希望大明陛下见谅。 他派兵把使团送到辽东,然后连派人来大明请罪都免了。 “好一个墙头草!” 朱由检冷笑一声,将信函重重拍在案上,怒喝道,“朝鲜一直是我汉家的附属国,可他们蛇鼠两端,甚至派兵援助建奴攻击我大明。朕不找他们算账,他们反而跳起来了,那朕就让朝鲜变为大明的一个省······” 殿内众人顿时噤若寒蝉。 他们知道,皇上这是动了真怒。 “传旨,立即召集内阁、六部、五军都督府议事。” 朱由检的声音冷得像冰。 一个时辰后,武英殿内灯火通明。 朱由检高坐龙椅,盯着下方站着的文武重臣。 第173章 临行密密嘱 朱由检面色阴沉,手中紧握着辽东急报。 殿中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气氛凝重。 “王承恩,念!” 王承恩接过急报,高声宣读道:“出使朝鲜主使陈新甲奏报:臣等奉旨赴朝鲜交涉多尔衮等逆贼之事,朝鲜国主李倧推诿搪塞,拒不交出贼寇。臣限期三日,迫其答复。不料次日夜间,使馆突遭袭杀,臣身中三箭,随行七人殉国,朝鲜兵卒虽至,却坐视不理!事后,李倧竟称此乃多尔衮所为,非朝鲜之过······” 话音未落,朝堂上瞬间炸开了锅。 礼部尚书黄道周怒喝道:“朝鲜蕞尔小国,竟敢如此猖狂!使团乃天子使节,朝鲜纵容贼寇袭杀,分明是藐视天朝!若不严惩,何以震慑四夷?” 倪元璐亦怒不可遏道:“朝鲜素来恭顺,如今竟敢包庇建奴余孽,更纵容贼人袭杀天使,简直是狼子野心!若不问罪,他日倭寇、蒙古皆可效仿,大明威严何在?” 李邦华更是怒发冲冠,厉声骂道:“朝鲜国主李倧,不过一介藩属,竟敢如此悖逆!昔日万历年间,若非我大明出兵援朝,朝鲜早亡于倭寇之手!如今忘恩负义,实乃禽兽之行!必须严惩······” 一时间,群臣激愤,纷纷痛斥朝鲜背信弃义。 就在此时,吏部尚书张慎言却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臣亦主张严惩朝鲜,挽回我天朝大国威严。但此时国内流寇初定,辽东还在开发,一切百废待兴。若贸然兴兵,恐耗费国力,不如遣使严词责问,令其交出多尔衮。倘若继续如此,再派兵讨伐也不迟。” 张国维亦沉吟道:“张尚书所言有理。朝鲜毕竟是我大明藩属,若大动干戈,反倒让建奴余孽坐收渔利。不如先施压,若朝鲜仍不悔改,再行征讨不迟。” 朱由检清楚,他俩这么说,绝不是怕战,而是担心兴兵会影响大明发展。 如今大明发展势头正盛,工农业正在持续发展。 与外邦交战,必然耗费国力,还会因之而让大明的发展迟缓。 他们在权衡利弊,绝不是惧战。 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分成两派。 “朝鲜若不严惩,日后诸藩皆可效仿!当速派大军,直捣汉城,擒拿李倧和多尔衮,以儆效尤!” “此一时、彼一时,朝鲜虽有过错,但此时国内未稳,不宜大动干戈。可先施压,若其仍不悔改,再行征讨······” 两派争执不下,朝堂上唇枪舌剑,火药味十足。 就在此时,崇祯缓缓起身,目光冷峻地扫视群臣。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诸位爱卿所言,皆有道理。” 崇祯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但朕以为,朝鲜之事,已非简单交涉可解,得靠拳头方可解决。” 他猛地一拍御案,厉声道:“使团遇袭,七人殉国,陈新甲重伤,此乃奇耻大辱!若大明对此忍气吞声,天下藩属岂不皆以为我朝可欺?” 朱由检目光如炬,一字一顿道,“朕意已决,御驾亲征,发兵朝鲜,问罪李倧,擒杀多尔衮!” 此言一出,满朝震动。 李邦华急忙劝谏道:“陛下,万万不可!御驾亲征非同小可,此时又值深秋,不如遣一大将统兵,陛下坐镇京师······”“不必再劝!” 朱由检崇冷声打断道,“朕已两次御驾亲征,皆大胜而归。此战,朕必亲征!” 范景文亦劝道:“陛下,朝鲜山高路远,恐怕陛下水土不服······” 崇祯冷笑一声道:“讨伐建奴时,诸位就以水土不服劝过朕,可朕在辽东吃得香,睡得熟,还一举将辽东诸地收复,还活擒皇太极。” “讨伐河南流寇,你们也这样劝过,结果呢?朕没有一点影响,还歼灭河南流寇,活捉李自成。” “区区朝鲜,何足惧哉?实话告诉你们,朕这次去不仅仅是把李倧、多尔衮擒来,而是要把朝鲜变成大明一个省。到时候,东瀛等国胆敢叫嚣,直接从朝鲜省发兵······” 群臣面面相觑,他们皆知皇帝性格刚毅,一旦决定,绝难更改。 按照皇帝这个设想,大明坐镇朝鲜省,真能威慑周围宵小。 更何况,皇帝前两次御驾亲征——一次击溃李自成,一次大败皇太极,皆是大胜而归。 如今再征朝鲜,似乎胜算极大。 最终,范景文长叹一声,拱手道:“陛下圣明,臣等······遵旨。” 待众人退下后,朱由检独自留在殿中。 征讨朝鲜,将其变成大明的一个省,是他早有的设想。 不过那时候,他没有想过御驾亲征。 今日决定御驾亲征,是因为民望百分率已经提升到百分之四十九。 亲征是提升民望的好办法。 也是给系统充值,迅速消费的好方法。 这样可以迅速将商城级别升起。 然后利用商城内新解锁的农产品,改善民生,造福百姓,又能提升民望。 朱由检特别希望系统下一次升级,会出现后世的高产水稻。 ······ 乾清宫内,烛火通明。 崇祯高坐于御案之后,太子朱慈烺立于身侧。 内阁辅臣、六部尚书、锦衣卫指挥使李若涟等分列两侧,肃然而立。 “朕此次御驾亲征,短则三月,长则半年,朝中诸事,需诸位尽心辅佐太子。” 崇祯目光沉静,语气沉稳。 “臣等谨遵圣谕!” 众人齐声应道。 崇祯微微颔首,随即取出一份圣旨,递给太子道:“慈烺,朕离京后,有几件大事,需你与诸位大臣协力推进。” 朱慈烺接过,恭敬道:“请父皇示下。” “如今,民生为首要任务,必须推广高产作物,以稳民心。” 朱由检循循道,“陕西等处试种的红薯、土豆、玉米,今年收成尚可,可解饥荒之急。朕已命人编纂《救荒本草新编》,详载种植之法。命各州县推广此三物,尤其是灾荒之地,务必让百姓知晓——此物可活命!” “儿臣领旨!必使天下百姓皆知陛下仁德!” 朱慈烺已经监国两次,不再有心理负担。 “其次,丈量天下田亩,普查大明人口······” 第174章 仁川水战 殿中微微一静。 土地,向来是士绅豪族的命根子。 历朝历代,清丈田亩无不引发激烈反抗。 张居正当年推行“一条鞭法”,便因触及土地问题而遭反噬。 如今陛下突然要丈量全国土地,众臣心中岂能不惊? 而且还要人口普查。 这是要多收人头税的节奏? 崇祯目光扫过众臣,尤其在几位出身江南士族的大臣脸上停留一瞬,缓缓道:“朕欲令户部主持,锦衣卫协理,清查天下田亩、人口。此事非为加赋,亦非夺田,而是要确切知道,我大明究竟有多少人、多少地······” 范景文犹豫一瞬,小心道:“陛下,清丈田亩工程浩大,若地方豪强阻挠······” 崇祯淡淡一笑道:“朕说了,此次只是查数,不夺田、不加赋。若有阻挠者······” 他目光转向李若涟,道,“锦衣卫协同,直接抓人。若暴力抗拒,可斩之。还有,那些弄虚作假的,当做无主之地,收回朝廷。” 李若涟抱拳道:“臣明白。” 大臣们无人敢出言反对。 毕竟皇帝已明确表态,不夺田,只是查数。 若此时跳出来反对,反倒显得心虚。 但他们觉得,皇帝绝不是这个目的,说不定又是个人头滚滚的革举。 “太子,你和众臣要稳定朝局,防患于未然。” “儿臣必不负父皇所托!” “······” 朱由检一一交代,随后缓缓起身,目光深沉道:“朕此番亲征,必速战速决。待朕凯旋之日······朕交代的这些朝政,必须无条件完成。” 朱慈烺和众臣深深一拜道:“臣等必谨守陛下教诲,静待陛下凯旋!” 崇祯满意地点了点头,挥手道:“都退下吧。”" 众臣躬身退出。 ······ 海风裹胁着咸腥气息掠过仁川外海,郑芝龙站在旗舰“镇海号”的甲板上,举着望远镜,观察着远处朝鲜水军的动向。 “大帅,朝鲜水师的龟船队已离开港口,正向我方逼近。” 副将施琅快步走来,声音压得很低。 郑芝龙放下望远镜,转身面对施琅。 他不过二十出头,却已是水师中赫赫有名的猛将,此刻双眼中闪烁着兴奋的战意。 “很好,李顺水果然上钩了。” 郑芝龙捋了捋胡须道,“传令下去,各舰做好战斗准备,但先不要暴露我们的新武器。” “属下明白。” 施琅抱拳领命,转身向传令兵下达指令。 郑芝龙再次举起望远镜。 远处的海面上,朝鲜水师的旗帜格外醒目。 他心中暗自计算着距离。 还有约两海里,足够时间完成最后的部署。 这是他们在仁川佯攻的第四天。 前三天,郑芝龙故意摆出要在此处登陆的姿态,频繁派出小船接近海岸,引得朝鲜守军疲于奔命,不断从各地调兵增援。 如今,仁川港内至少集结了朝鲜一半的水军力量,而这正是郑芝龙想要的结果。 “大帅,各舰已准备就绪。” 施琅回来报告。 郑芝龙点点头道:“今日,我们必重创朝鲜水军。” 海风渐强,吹得郑芝龙的披风猎猎作响。 天气晴朗,是个适合海战的好日子。 远处,朝鲜水师的阵型已经清晰可见,十二艘龟船居中,二十余艘板屋船分列两翼,正以整齐的队形向他们逼近。 “李顺水不愧是朝鲜名将,这阵型摆得确实漂亮。” 郑芝龙轻声评价道。 施琅冷哼一声:“再漂亮的阵型,也挡不住我们的子弹。” 郑芝龙没有接话,只是专注地观察着敌军的动向。 朝鲜水师显然已经发现了明军舰队,开始调整航向,准备展开攻击阵型。 他们的龟船缓缓前出,那些覆盖铁甲的战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船首的龙头炮口狰狞地指向明军方向。 “传令各舰,保持队形,缓慢后撤。” 郑芝龙突然下令。 施琅一愣道:“大帅,我们不是要歼灭敌军么?为何要后撤?” “诱敌深入。” 郑芝龙打断道,“让朝鲜人以为我们怯战,他们才会放心大胆地追上来。” 施琅恍然大悟,立刻去传达命令。 很快,整个明军舰队开始缓缓后退,船帆半收,做出慌乱撤退的姿态。 这一招果然奏效。 朝鲜水师见状,立即加速追击,队形也因此略显散乱。 郑芝龙通过望远镜看到,一艘装饰华丽的旗舰上,一位身着铠甲的将领正在大声指挥。 那应该就是朝鲜水军统制使李顺水本人。 郑芝龙的手心微微出汗。 虽然他对新式武器充满信心,但毕竟这是第一次在实战中大规模使用。 这些由陛下秘密提供的火器,射程远超弓箭,火力更是天壤之别。 如果一切顺利,今日必将改写海战的历史。 “开炮!” 郑芝龙一声令下。 刹那间,平静的海面被震耳欲聋的炮声打破。 朝鲜水军也开炮还击,但他们的火炮射程不远,炮弹都打在水中。 很快,双方的距离近了。 当朝鲜军进入步枪射程时,郑芝龙没有下令射击。 等到六百米左右,他下令射击。 明军各舰甲板上,自动步枪手们则依托船舷,进行精准点射。 朝鲜瞬间陷入混乱。 他们的弓箭和火铳根本够不着,只能举着盾爬在船舷上被动防御。 不久后,双方距离接近四百米。 明军原本被帆布遮盖的神秘武器终于露出真容。 数十挺轻重机枪同时喷吐火舌,形成一道致命的火力网。 朝鲜水师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武器,子弹如暴雨般倾泻而来,轻易穿透了盾牌,将甲板上的水手成片扫倒。 “保持火力压制!” 郑芝龙大声命令。 马克沁重机敌军疯狂扫射,子弹打在船体上发出密集的“砰砰”声,木屑飞溅。 朝鲜水军虽然遭到突然打击,但在李顺水的指挥下并未完全崩溃。 龟船仍加速前冲,试图拉近距离进行接舷战。 这是这个时代水战的最终战术。 “大帅,朝鲜人要靠帮了!” 施琅高声预警。 郑芝龙冷笑一声道:“正合我意,这才是朝鲜人的真正坟墓······” 第175章 声东击西 当第一艘龟船冒着弹雨靠近时,朝鲜水军惊讶地发现,明军并未如往常般举起刀剑,而是从腰间掏出一个个铁疙瘩。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数十枚手榴弹已经飞过船舷,落在龟船甲板上。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连响起,龟船甲板上顿时血肉横飞。 侥幸未死的朝鲜士兵刚站起身,又被明军的机枪扫倒。 接舷战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海面上,类似的场景在各处上演。 明军的火器完全颠覆了传统海战的模式,朝鲜水军惯用的战术毫无用武之地。 一艘接一艘的战船燃起大火,海面上漂浮着无数残骸和尸体。 然而,李顺水并未放弃。 他指挥残余舰队改变战术,不再试图正面强攻,而是利用船小灵活的优势,在明军舰队周围游弋骚扰。 “他想拖住我们。” 施琅看出了朝鲜人的意图。 郑芝龙点点头道:“李顺水确实不简单,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清醒。不过也仅此而已······” 他转向传令兵道,“发信号给‘飞龙号’和‘怒涛号’,执行狼群战术。” 随着旗语发出,明军舰队突然变阵。 原本集中的战船分散开来,形成数个小型战斗群,从不同方向包抄朝鲜残余舰队。 这种灵活的战术,配合新式武器的火力,让朝鲜水军彻底陷入被动。 一艘朝鲜板屋船试图突围,却被三艘明军战船围住。 自动步枪的子弹如雨点般倾泻,船帆瞬间千疮百孔。 当距离拉近时,明军士兵投掷的手榴弹彻底终结了这艘战船的抵抗。 李顺水的旗舰也陷入重围。 尽管他指挥水手们英勇还击,但在绝对的火力劣势下,旗舰已经多处受损,船舱开始进水。 “统制大人,我们必须撤退了!” 副将金诚一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大声喊道。 李顺水望着四周海面上燃烧的朝鲜战船,眼中满是痛苦与不甘。 但他知道,继续战斗只会导致全军覆没。 “传令,撤退!” 随着撤退信号发出,残余的朝鲜水军开始且战且退。 郑芝龙见状,下令停止追击。 “大帅,为何不乘胜追击?” 施琅不解地问道。 郑芝龙收起望远镜,道:“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李顺水以为我们要登陆,才会如此拼命。现在他的水师损失惨重,他又不敢真正离开,等他发现后,我军早已在别处登陆了。” 施琅恍然大悟,点点头没有说话。 “传令各舰,保持警戒但不要追击。日落前我们转向西南,做出寻找其他地方登陆的假象。” 海风渐渐平息,硝烟弥漫的海面上,明军水师开始整理队形。 郑芝龙站在船尾,望着远处狼狈撤退的朝鲜舰队,心中却没有胜利的喜悦。 战争才刚刚开始,而今天这场战斗,不过是一盘大棋中的第一步。 “打扫战场,救治落水的朝鲜士兵。” 郑芝龙下令道,“然后放他们回去,告诉他们,明军只诛多尔衮,只要朝鲜军不抵抗,明军不会伤害他们······” ······ “陛下,我军已做好准备。” 洪承畴低声禀报,声音里难掩兴奋。 朱由检满意地点点头。 这场精心策划的战略欺骗已进行半月有余。 明军在山东大肆集结,故意让朝鲜细作探知;水师频繁在黄海操练;甚至故意泄露虚假军情,声称明军将主攻汉城······其中郑芝龙率军要在仁川登陆的假象最逼真。 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掩盖真正的攻击点:新义州。 “传令下去,全军准备登陆。” 朱由检下令道,“记住,速度是关键。我们要在朝鲜人反应过来前,拿下定州和平壤。” 第一缕阳光穿透晨雾时,明军先头部队已经悄然登陆。 新义州守军根本没想到,攻击会来自这里。 当平安道内应崔氏放下吊桥时,守军甚至没来得及发出警报。 朝鲜守将金秀吉从梦中惊醒,匆忙披甲上马,却在府衙门口迎面撞上了明军的先锋部队。 金秀吉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一切,他下意识地拔剑。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金秀吉从马上栽了下来。 其余一哄而散。 战斗在半个时辰内结束。 新义州两千守军中,近半是崔氏暗中安排的亲明分子,几乎没做抵抗就放下了武器。 其余人见大势已去,也纷纷投降。 朱由检站在新义州城楼上,看着源源不断登陆的明军部队和堆积如山的粮草物资,对身旁的洪承畴道:“传令全军,休整半日,午后向定州进发。同时让崔氏放出消息,说我军主力仍在仁川方向。” “陛下神机妙算。” 洪承畴由衷赞叹道,“朝鲜王此刻恐怕还在调兵遣将,把防御重点放在仁川呢。” 朱由检冷笑一声:“李倧以为背靠清虏便可高枕无忧,今日朕便让他知道,背叛大明的代价······” ······ 定州城守郑梦周是朝鲜名将,曾多次击退女真人的进攻。 当他接到新义州陷落的消息时,第一反应是不敢相信。 “明军主力不是在仁川登陆吗?怎么北方又出现大军?” 郑梦周惊讶得差点跳起来。 副将朴武烈低声道:“据逃回的士兵说,是明朝皇帝亲自率军,至少有五万之众。” “荒谬!明国正与流寇作战,哪来五万大军东征?” 郑梦周嘴上这么说,手上却已开始调兵遣将,“立刻关闭城门,全城戒备。同时派快马向平壤和汉城求援。” 当日下午,明军前锋已抵达定州城下,开始构筑围城工事。 次日黎明,朱由检亲临前线视察。 定州城墙高大坚固,是典型的朝鲜山城,易守难攻。 但朱由检注意到城北一处略显低矮的城墙段。 见朱由检一直举着望远镜看那段墙,崔明远点头哈腰解释道:“陛下,那段墙是去年被洪水冲垮后重建的部分,因工期紧迫,根基未稳。” 朱由检眼中精光一闪:“集中所有大炮,轰击那段城墙。待城墙一垮,立即突入······” 第176章 闪电战 “轰!轰!轰······” 几十门榴弹炮的怒吼声震耳欲聋。 那段新修的城墙在三轮炮击后,已出现明显裂痕。 “快,调集人手,准备把城墙缺口堵上······” 郑梦周声嘶力竭地大喊。 然而为时已晚,在炮火反复轰击下,一段十余丈长的城墙轰然倒塌,扬起漫天尘土。 “杀!” 三千明军举着步枪开始冲锋,从缺口冲入城内。 郑梦周见大势已去,带着残兵从西门突围,往平壤方向逃去。 ······ “大王,不好了,明军登陆杀过来了······” 左议政李景稷满脸焦急,脚步踉跄冲进王宫内。 “什么?明军这么快就登陆了?” 李倧本来和官员们商讨对策,如何熄灭明军怒火。 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大惊失色,顿时感到天塌了。 “李顺水是干什么吃的,明军从仁川登陆,他就是罪魁祸首······” 李景稷道:“大王,明军不是从仁川登陆,是从新义州登陆,如今定州已经失陷,平壤危矣······” 李倧呼吸一滞,满脸不可思议,声音颤抖道:“快说,到底是什么情况?” “大王,根据前方送来的消息,至少五万明军从新义州登陆,大明皇帝朱由检御驾亲征,他们装备精良,火器强悍。定州城墙就是被火炮轰倒的,咱们的将士,根本挡不住明军······” 又是御驾亲征? 李倧脑子里嗡嗡嗡直响。 上次朱由检御驾亲征,大清灭国,多尔衮逃到朝鲜咸镜北道,以惠山为据点苟延残喘。 这次他又御驾亲征,莫非朝鲜也要灭国? 后悔啊! 当初如果不遗余力,把多尔衮的残兵赶出朝鲜哪有今日之祸。 “诸位爱卿,如今明军已攻下定州,正向平壤进发。我朝该如何应对,请畅所欲言。” 一阵沉默后,兵曹判书金自点率先出列道:“大王,臣以为应立即调回仁川守军,全力阻击明军。明军虽强,但远道而来,补给困难。我军若集中兵力,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荒谬!” 李景稷厉声打断道,“与明军正面交战?你这是要将朝鲜推向万劫不复之地。而且,仁川守军调回,明水军就会在仁川登陆。我军背腹受敌,那才是灭顶之灾!” 金自点毫不退让,据理力争道:“那依李大人之见,难道要开门投降不成?” “谁说要投降了?” 李景稷厉声斥责,随即转向李倧,深深一拜,道,“大王,臣建议,立即派使者与明军议和。” “明军此次出兵,名义上是剿灭多尔衮,为使团报仇。我们只需表明愿意配合明军剿灭清军残部,或许能化解这场兵戈。毕竟从唐开始,我们就与汉人建立了友谊······” 大殿内顿时议论纷纷,都觉得这个建议不错。 李倧当即派李景稷为使,向明军示好。 ······· 定州陷落的消息传到平壤,全城震动。 平壤留守李时白紧急召集文武官员商议对策。 “明军来势汹汹,定州半日即破,我军应固守待援。” 一位文官建议道。 “不可!” 武将金童反驳,“明军擅长攻城,若坐以待毙,必重蹈定州覆辙。不如主动出击,趁其立足未稳······” 争论未休,探马已来报:“明军前锋距城已不足二十里······” 李时白大惊道:“怎会如此之快?定州至此至少三日路程,明军这是会飞么?” 这正是朱由检的闪电战。 在攻破定州后,他并未让全军休整,而是亲率一万精骑日夜兼程奔袭平壤。 这种违反常规的战术,完全出乎朝鲜人预料。 而且他有系统商城,想要兵马,一个念头就够了。 当明军出现在平壤城下时,城中守军甚至来不及收拢城外驻军。 朱由检采纳谋士建议,采取“围三阙一”之策。 故意留出东门不围,却在城外设下埋伏。 “不是说明军只有一万骑兵吗?这数万军队是从哪里来的?明朝皇帝会变戏法吗?” 李时白站在城头,惊慌失措。 不一会儿,上百门火炮齐鸣。 同时,朱由检命士兵向城内射入大量劝降书,声称凡投降者不仅免死,还可保留家产。 正午时分,平壤南门守将朴孝信突然倒戈,打开城门迎接明军。 他被猛烈的炮火吓破了胆。 李时白率众从东门突围。 平壤城内火光冲天,南门方向传来震天的喊杀声。 李时白站在留守府前,手中的长剑不住颤抖。 一名满脸血污的校尉跌跌撞撞跑来,跪地哭道:“大人,朴孝信叛变,南门已失!明军正往城内涌来!” 李时白闭目长叹,欲点燃粮仓自焚殉国,却被部下阻止道:“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东门尚未见明军,或可突围!” 沉思片刻,李时白带一千多兵马冲出东门。 李时白也顾不得许多,扬鞭策马,率众飞窜。 一千多人如丧家之犬,穿过东门外的旷野,往汉城方向飞奔。 就在队伍行至一处低洼地带时,异变陡生。 “砰砰砰······” 枪声大作。 前方土丘后,突然竖起数十面明军旗帜。 紧接着两侧草丛中站起无数士兵,子弹如飞蝗般袭来。 “有埋伏!” 李时白急勒战马,只见四周伏兵尽出。 明军显然早有准备,这处洼地三面环坡,正是绝佳的伏击场所。 更可怕的是,他们冲锋的路上不知何时被撒满了铁蒺藜,战马纷纷哀鸣倒地。 “结圆阵!保护大人!” 副将高喊,剩余兵马慌忙聚拢。 但明军的步枪队已经占据制高点,一排排子弹如雨点般倾泻而下。 李时白左肩中弹,鲜血浸透官服。 他环顾四周,跟随自己多年的亲兵已倒下一半。 李时白颤抖着举起染血的长剑,却发现剑身已在混战中折断。 他苦笑着松开手,断剑坠入草丛,发出沉闷的声响。 “罢了。” 李时白艰难下马,推开欲搀扶的亲兵,大喊道,“我李时白······愿降······” 第177章 想静静 当李景稷带着和谈书离开汉城不久,一队风尘仆仆的骑兵突然出现在城门外。 为首的是一名身着满清官服的中年文士,面容清癯,双目有神。 “大清国使者郑命寿,奉皇上之名,求见朝鲜国王!” 他的朝鲜语带着明显的辽东口音,却异常流利。 守城将领不敢怠慢,急忙通报。 当消息传到昌德宫时,李倧正在与亲信大臣密议。 “郑命寿?” 李倧皱眉道,“他是汉人,乃多尔衮心腹谋士,此时派他前来,有何阴谋?” 崔鸣吉迅速道:“大王,此乃天赐良机,我们正好可借此探明清军虚实,甚至可以唆使他们与明军死磕。” 李倧点点头。 一个时辰后,郑命寿被引入仁政殿。 他行礼如仪,却不卑不亢道:“外臣郑命寿见过大王,吾皇命我带来问候,祝大王安康!” “郑先生匆忙而来,不知睿亲王有何指教?” 李倧故意这么说,他不认同多尔衮是满清皇上,在气势上先压对手一头。 郑命寿不想把精力浪费到斗嘴上,他环顾四周,微微一笑道:“大王,可否屏退左右?此事关系朝鲜存亡,不宜广为人知。” “这都是我朝鲜忠臣,但说无妨。” 李倧毫不犹豫道。 郑命寿无奈,只好拱手道:“这是吾皇国书,请大王过目!” 李倧看罢,冷笑道:“和我军联手,共同对付明军?崇祯帝御驾亲征,就是你们袭击使团所致,此刻却想把我朝拉下火坑。睿亲王打的好算盘,可惜本王不会上当。” 郑命寿笑道:“大王这是自欺欺人,崇祯如果记恨大清,他应该直取咸镜北道,攻打惠山。试问,他为何不剿灭我军,反而南下平壤?” 李倧心头一震,这也是他的心病。 “这是因为崇祯帝还蒙在鼓里,不清楚具体情况。本王已经派使者前去,等说明一切实情,明军便会挥军北上,消灭尔等······” 李倧气势十足,但他心里清楚,这话他都不相信。 “哈哈哈哈······” 郑命寿突然爆笑,随即一字一顿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大王果真如此做,就是在给自己掘墓。明军入侵朝鲜,要吾皇人头只是个幌子,要朝鲜的疆土才是根本目的······” “荒谬!” 崔鸣吉忍不住喝道,“大明与我有二百余年宗藩之谊,岂会因小隙而失友谊。等使者到去,误会自会,休想拉着朝鲜为你陪葬!” “宗藩之谊?” 郑命寿冷笑道,“你想的未免有些太简单了。如今大明内忧外患,急需立威。还有什么比收复叛离的朝鲜,更能震慑四方?崇祯都御驾亲征了,还会轻拿轻放,放过你朝鲜?做梦!” 李倧的手微微发抖。 郑命寿的话像一把利剑,刺中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郑命寿见状,趁热打铁道:“大王,唇亡齿寒。就算你说服明军,灭了我大清残部,下一个就是朝鲜。因此,现在唯一的活路就是你我联手。以朝鲜地形之利,必能让明军铩羽而归。倘若各自为政,你我危矣······” 李倧顿时脸色泛白。 片刻后,他挥挥手道:“带使者去馆驿休息。都退下吧,本王想静静。” 众人都退下,李倧只留下崔鸣吉和心腹内官金尚宪。 李倧缓缓抬头,道:“二位爱卿,本王该如何选择?” 崔鸣吉道:“大王,我们不如双管齐下。一面派使者与明军议和,承诺协助剿灭多尔衮;一面答应伪清使者,约定共同抗明。如此,无论哪方获胜,我朝鲜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李倧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但随即又黯淡下来,低声呢喃道:“如此······未免太过险诈。若被双方察觉······” “大王!” 金自点急声道,“此乃亡国之策啊!明军若知我朝两面三刀,必会加倍报复;而多尔衮狼子野心,更不可信······” 争论持续了整整一个个时辰,李倧始终犹豫不决。 最终,他疲惫地挥了挥手道:“如今,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双管齐下,火中取栗,就这样吧······” 当夜,李倧辗转难眠。 他起身来到窗前,望着汉城上空的残月。 四年前,他向皇太极屈膝称臣时,也曾这样望月长叹。 如今,命运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 “陛下,平壤已定,我军伤亡不足千人。” 洪承畴快步走来,却掩不住眼中的兴奋道,“朝鲜军主力溃散,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机。” 朱由检微微颔首,道:“洪爱卿以为,下一步当如何?” 洪承畴展开地图,指向南方道:“臣建议兵分两路。一路由陛下亲率,直取开城府;另一路由臣统领,扫清黄海道沿途抵抗。两路并进,合围汉城······” 汉城破,朝鲜就与亡国不远了。 “善。” 朱由检眼中闪过一丝锐利道,“多派斥候打探,休整两日,即刻发兵。” 两日后,明军如洪流般涌出平壤城门。 朱由检身着金甲,胯下白马踏雪而行,身后是浩浩荡荡的主力部队。 与此同时,洪承畴率领的偏师已悄然南下,开始清剿沿途朝鲜守军。 ······ “陛下,前方发现朝鲜使团,自称奉王命前来议和······” 朱由检冷笑一声道:“议和?带他们来见朕。” 不久后,李景稷带领的朝鲜使团被引入明军大帐。 这位年近五旬的朝鲜重臣面色憔悴,却仍保持着使节的威仪。 他深深一揖道:“朝鲜国礼曹判书李景稷,拜见大明皇帝陛下。” 帐内烛火摇曳,朱由检端坐主位,两侧将领按剑而立,气氛肃杀。 他并未让李景稷起身,只是冷冷道:“李判书远道而来,有何贵干?” 李景稷额头渗出冷汗,仍恭敬道:“我国王上深知罪责,特遣下官前来请罪。王上愿重修两国旧好,并出兵助陛下擒拿多尔衮······” 第178章 以生命换时间 “哈哈哈······” 听到李景稷说两国重修旧好,出兵擒拿多尔衮的请罪词,朱由检突然大笑,笑声中却无半点温度。 “李倧还有脸提两国友谊?去年,李倧出兵助满清,在辽东杀我大明百姓时,你们可想到两国友谊?伪清在汉城袭杀我使团时,尔等又在何处?既然伪清能与朝鲜政府和平相处,袭杀我使团,自然也是得到了李倧的默许······” 李景稷面色惨白,急忙解释道:“大明陛下明鉴,袭击使团之事,绝非我朝所为,王上也是被蒙在鼓里。多尔衮狡诈,潜入汉城行凶,王上也是事后才知······” “够了!” 朱由检猛地拍案而起,厉声道,“李倧既容满清借地苟活,就没有把两国多年的友谊放在眼里。而且在国都纵容其行凶,就是帮凶。今日兵临城下才来求和,晚了!” “至于说出兵擒拿多尔衮,就不劳尔等假惺惺效劳了,朕自会派天军去取多尔衮项上人头。” 帐内一片死寂。 李景稷双膝跪地,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哀求道:“陛下明鉴,朝鲜小国,夹在大明与满清之间,实属无奈之举······” “无奈之举?别自欺欺人了!” 朱由检起身,踱步至李景稷面前,缓缓道,“四年前尔等委身满清,说是无奈之举,朕还信个一二。如今伪清已是残部,正是你们报仇雪恨的时候,谁知你们却能与他们和平相处。你说这是无奈之举,别说朕了,你信吗?” 李景稷浑身颤抖,张嘴想辩解,却觉得说什么都无力。 朱由检俯视着李景稷,一字一顿道:“回去告诉李倧,朕只接受无条件投降。等我大明军队到达汉城后,若不开城献降,休怪朕不念旧情!送客!” “陛下,且听外臣一言······” 李景稷挣扎着辩解,却被侍卫架起拖出大帐。 帐中大将宗汉低声提醒道:“陛下,逼得太紧,李倧恐会彻底倒向伪清。” “那又如何?” 朱由检望向南方,气定神闲道,“我军连战连捷,士气正盛。汉城指日可下,多尔衮若敢来,正好一并解决!” ······ 汉城景福宫内,李倧听完李景稷禀报,色厉内荏道:“明皇竟如此羞辱本王,我朝鲜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阶下文武百官噤若寒蝉。 良久,领议政金瑬出列奏道:“王上,明军势大,不如上降表臣服······” “本王绝不投降!” 李倧怒极反笑道,“朱由检已御驾亲征了,他怎肯满足我朝臣服,他这是要整个朝鲜。传令下去,全国动员,死守汉城!另外······” 他咬着牙,恨恨道,“派人联络多尔衮,本王已经同意他的条件了,那他就得拿出诚意来。本王会阻挡明军几日,他必须在明军背后捅刀,然后两面夹击······” ······ 洪承畴勒住战马,举起右手示意部队停止前进。 他眯起眼睛,望向不远处的凤山城墙——那里本该飘扬的白旗并未出现,反而隐约可见守军忙碌的身影。 “怪事。” 洪承畴低声自语,转头对副将道,“派个使者前去劝降,就说本帅给他们一个时辰考虑。” 副将面露诧异道:“大帅,这一路来朝鲜守军望风而降,这凤山小城怎敢螳臂当车?” “正因如此才更可疑。” 洪承畴道,“凤山城小墙矮,守军不过数千,按理说早该献降。去,多带几个护卫。” 半个时辰后,使者的人头被从城墙上抛下。 城头爆发出一阵阵嘶哑的吼叫,隐约能听出是朝鲜话的“誓死不降”。 洪承畴脸色一沉。 自进入黄海道以来,朝鲜守军无不闻风丧胆,往往明军旗帜刚出现在地平线上,城头就已竖起白旗。 像这般斩使拒降的,还是头一遭。 “列阵,攻城!” 洪承畴一声令下,战鼓雷鸣。 明军火炮齐鸣,将凤山城墙轰出数个缺口。 然而当步兵冲锋时,却遭遇了异常顽强的抵抗。 朝鲜守军仿佛不知恐惧为何物,顶着枪林弹雨,硬生生用身体堵住缺口。 战斗持续到日落,明军竟未能攻入城内。 夜幕降临,洪承畴在中军帐内来回踱步。 烛光将他紧锁的眉头投在帐幕上,形成一道深重的阴影。 “大帅,伤亡统计出来了。” 参军捧着统计册进来,声音有些发颤,“今日阵亡三百二十七人,伤五百余。” 洪承畴猛地转身道:“敌军呢?” “据哨探观察,至少折损两千。” “奇怪!” 洪承畴皱眉道,“按常理,伤亡三成就该溃败。这些朝鲜人莫非都吃了熊心豹子胆?” 参军低声道:“更奇怪的是,我军在城外设伏的各处要道,竟未截获一人,他们似乎放弃逃生和求援。” 洪承畴瞳孔微缩。 他快步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按在凤山城的位置。 良久道:“不对,这很不对······” 第二日,洪承畴改变了战术。 他分兵三路,同时进攻城墙三处缺口,另派精锐骑兵绕到北门埋伏。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午后,明军终于突破防线。 当城门被攻破时,残余的朝鲜守军竟不退反进,发起自杀式冲锋,直到最后一人倒下。 洪承畴踏着血水走进城内,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街道上横七竖八躺着守军的尸体,竟无一活口。 “搜查全城!” 他厉声命令道,“看看有没有密道或者藏兵之处!” 两个时辰后,参军来报:“大帅,城内除了老弱妇孺,确实没有其他守军了。我们找到几处疑似密道,但都被彻底堵死。” “传令全军,加强戒备。” 他突然转身,语速急促道,“立刻派出夜不收,沿北面五十里范围内搜索敌踪。再选二十名精锐骑兵,每人双马,轮换不歇赶往开城方向,务必将此信亲手交予陛下。” “是!” 参军走后,洪承畴自言自语道:“这不是守城,是送死!数千人拼光性命,只为拖住我们两天。李倧哪来这般魄力?除非······他与多尔衮已经合作······” 第179章 至于死地而后生 开城城墙下,尸横遍野,鲜血染红了护城河。 朱由检站在临时搭建的指挥高台上,冷眼望着城头那些死守不退的朝鲜军士。 明军的火炮一次次轰击城墙,碎石飞溅,烟尘四起。 然而,每当明军冲锋,朝鲜守军便如疯魔般扑上来,用血肉之躯堵住缺口。 他们不惧死亡,甚至不躲避炮火,只是机械地挥刀、射箭,直到倒下。 “陛下,东门的进攻又被打退了!” 一名传令兵跪地禀报,声音中带着颤抖,“这些朝鲜人疯了!他们在东门堆满了火油桶,我们的先锋队到达,他们点燃火油。为阻断我军,甚至烧死了自己人······” 朱由检神色冷峻。 他早已看穿一切,这不是普通的守城战,而是拖延战术。 守军要么在等援兵,要么给多尔衮换时间。 “继续强攻!” 朱由检下令。 大炮再次轰鸣,城墙的一角在硝烟中崩塌。 但很快,朝鲜士兵就像蚂蚁一样涌向缺口,用身体和沙袋迅速填补。 抵抗之顽强超出预期。 “传令退兵修整,炮兵无差别轰击。” 朱由检微微一笑。 既然你们不计代价来拖延时间,那朕就配合你们演戏。 让谁都相信,朕真的被拖住了。 ······ 明军猛攻开城之际,一队骑兵疾驰而来,正是洪承畴派来的信使。 “陛下!” 信使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双手奉上一封密信道,“洪大帅急报!” 朱由检接过信,拆开火漆,快速浏览。 信中,洪承畴详细描述了黄海道凤山城的异常抵抗,并推测朝鲜已与多尔衮合谋,伪清军极可能趁明军主力围攻开城之际,偷袭后方。 尤其是刚刚收复的平安道诸城。 “洪督师果然敏锐。” 朱由检轻笑一声,将信递给身旁的将领。 他们传阅后,脸色大变:“陛下,若多尔衮真袭我后方,平安道恐有危险,届时我军将处于南北夹击之中······” “这正是朕想要的,朕还担心多尔衮不来呢。” 朱由检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道,“朕早就在平安道布下重兵,就等多尔衮去偷袭。到时候他指挥有来无回······” “写回信给洪督师,我们按计划行进,合围汉城。至于多尔衮,自有人会对付他,不必担忧。” 众将恍然大悟。 陛下这是请君入瓮。 多尔衮此人生性狡诈,不会轻易现身。 如今我军全力进攻朝鲜,他以为有机可乘,便会忍不住出手。 陛下这一招高啊。 ······ 次日又是一阵炮火覆盖。 随即,明军全力攻击。 朝鲜守军虽然顽强,但在明军绝对的火力优势下,防线上人数锐减。 随后,炮火轰倒一段城墙,明军如潮水般涌入城内。 良久,传令兵来报:“陛下,城内巷战仍在继续。朝鲜军退入民宅,逐屋抵抗。” 朱由检冷笑道:“既然他们想求仁,那咱们就完成他们心愿。传令,不管是军人还是百姓,但凡抵抗,格杀勿论。” “是!” 城内,战斗仍在继续。 狭窄的街道上,明军不得不与藏在屋顶、窗后的朝鲜士兵短兵相接。 明军毫无滞涩。 步枪、机枪、手榴弹等武器,直接招呼。 开城顿时笼罩在血与火之中。 ······ “皇上,各部将领已到齐。” 亲兵统领鄂硕低声禀报。 多尔衮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了他的肺部。 去年那场溃败仍如昨日般清晰。 朱由检亲征辽东,八旗精锐在锦州城外被火炮轰得七零八落。 他带着残部逃到朝鲜,靠着李倧的庇护才得以喘息。 帐内,诸将肃立两侧,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忧虑。 “诸卿,明军势如破竹,接连拿下朝鲜好些城池,汉城岌岌可危。如今明军后方防御薄弱,正是我们攻击的好机会······” 多尔衮絮絮叨叨说着,心中却后悔得要死。 当初他派间谍不惜代价袭击明朝使团,本意是嫁祸朝鲜,让朝鲜彻底和大明闹僵。 没有大明支持的朝鲜,他才有机会慢慢吞并。 没想到,大明很快就派兵打过来,而且又是御驾亲征。 一想到御驾亲征,多尔衮就浑身冒冷汗。 去年就是朱由检御驾亲征,不仅收复辽东,还攻破大清三京,活捉皇太极,灭了大清。 是他跑得快,才带着残部逃到朝鲜苟延残喘。 帐内一片死寂。 镶蓝旗统领阿林泰率先打破沉默,施礼道:“皇上,我们自身难保,何必为朝鲜人卖命?” 这句话是所有伪清人的心里话。 他们寄人篱下,保存实力发展才是重中之重。 根本拼不起消耗。 如果全力为朝鲜解围,就算成功把明军赶出半岛,他们还剩多少人马。 多尔衮自然也不想,但如今只有拼命,才能有活下去的希望。 “明军登陆后,放出只诛杀朕的言论,至今却未派一兵一卒,这是朱由检要放过我们吗?非也!” 多尔衮耐心道,“朱由检这么打,就是担心我们和朝鲜军联手。等朝鲜覆灭,我们就是孤军,那时候还不被明军手拿把掐。唇亡齿寒,这一仗我们必须打,还得尽力打。唯有如此,才有生路。” 正白旗统领穆尔察皱眉道:“皇上,我们满打满算也仅有五万兵马,如何对抗明军十万之众?” “正因如此,才要出其不意。” 多尔衮指着地图道,“李倧已在汉城附近牵制明军主力,我军出其不意袭击平安道,将他们夺下的城池抢过来。到时候明军处于两军夹击之中,必然进退两难······” 听到多尔衮的分析,一众伪清将领心中又活泛起来。 他们若是奇袭成功,必然能缴获许多物资,尤其明军那种强势的火器,将会成为他们以后剿灭朝鲜的保障。 “诸卿别忘了,朱由检御驾亲征,绝对会赶尽杀绝。尤其我军,他根本不会放过······” 提起这个名字,如同一块寒冰落入热油,帐内顿时炸开了锅。 去年的噩梦再次浮现,众人脸上血色尽褪。 多尔衮这么说,就是把所有人的希望都掐灭,然后激起他们的斗志。 他环视众人,一掌拍在案上,厉声道:“所以,我们要主动出击。此战,不是仅自保,更是为了复仇······” 第180章 这一切会不会又是个阴谋? 多尔衮勒马立于营地外的小丘上,扫视着正在集结的三万精锐。 这是他败逃来朝鲜后,重新整编的八旗兵,也是他最信赖的力量。 不知此战过后,还有多少人能活着回到惠山大本营。 “皇上,前锋已出发。” 亲信岱森策马而来,低声禀报。 多尔衮微微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马鞭,低声道:“明军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斥候回报,平安道的明军似乎毫无防备,各处守备松懈,而且也没有多少人。” 岱森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兴冲冲道,“皇上洪福齐天,这次突袭定能成功!” 多尔衮却没有表露出同样的喜悦。 他太了解明朝军队了,尤其是那些装备了新式火器的部队。 去年在锦州城下,明军的就曾让八旗勇士伤亡惨重,最终兵败亡国。 “传令下去,全军务必隐蔽行踪。” 多尔衮沉声下令。 他清楚,要想突袭完美,不许出其不意,打明军一个措手不及。 这一战关系重大。 若能击溃平安道的明军,就能解汉城之围,甚至扭转整个战局。 若是相反,他刚刚建立不到一年的大清,就会迎来灭顶之灾。 行军三日,沿途所见却让多尔衮心生疑虑。 明军确实如探子所说,几乎没有像样的抵抗。 一些小城池的守军看到清军旗帜,立刻弃城而逃,连象征性的抵抗都没有。 “皇上,这不对劲。” 岱森策马靠近,眉头紧锁道,“明军如此怯战,似乎在诱我军深入,不如探清楚再急进······” 多尔衮眯起眼睛,望向远处隐约可见的定州城,沉思片刻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传令镶白旗先行,试探定州城虚实。” “尊令!” 镶白旗三千精锐迅速逼近定州城,却在距离城墙两里处突然遭到炮击。 数发炮弹呼啸而至,在骑兵队伍中炸开,顿时人仰马翻。 “撤!快撤!” 镶白旗旗主瓜尔佳大声呼喊,骑兵仓皇撤到安全处。 多尔衮接到战报,脸色阴沉如铁。 “看来明军是不想放弃定州城,但区区一座孤城,能奈我何?” 他冷笑一声道,“传令,包围定州城,准备攻城。” ······ 定州城外的清军大营号角齐鸣。 多尔衮全身披挂,策马来到阵前,举起望远镜打量着这座坚城。 城墙高约五丈,青灰色的墙砖在朝阳下泛着冷光。 令多尔衮意外的是,城头守军看起来并不多,稀稀落落的旗帜间,偶尔闪过几个明军士兵的身影。 “皇上,定州城防似乎空虚。” 智囊郑命寿凑近低语,“我明白了,为什么镶白旗离城两里就炮击,他们这是虚张声势,吓唬我军不要攻城······这是要唱空城计啊······” 多尔衮听后猛地抽出腰刀,大喊道:“传令!正黄旗准备攻城,让这些明蛮子见识见识,我八旗勇士的厉害!” 战鼓擂动,五千正黄旗精锐列阵而出。 他们扛着云梯,推着冲车,如潮水般涌向城墙。 最前排的巴牙喇兵手持巨盾,为后方部队抵挡箭矢。 “砰砰砰······” 当先锋部队进入步枪射程,定州城头枪声大作,清兵稀稀拉拉倒地。 慢慢的,距离近了。 “哒哒哒哒哒······” 数十个黑洞洞的枪口从垛口探出,马克沁重机枪突然开火,爆发出一片金属撞击声。 重机枪喷吐着火舌,形成交叉火力网。 清军如割麦子般倒下,鲜血瞬间染红了护城河。 巨盾在如此猛烈的火力面前如同纸糊,连人带盾被子弹撕成碎片。 “不许退!继续冲!” 正黄旗旗主博和礼挥舞长刀怒吼。 敢死队踩着同伴的尸体前进,终于靠近了城墙。 就在此时,城头突然飞下数十个黑点。 “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声接连不断。 手榴弹在清军密集处炸开,残肢断臂飞上天空。 一架云梯被直接命中,连同攀爬的二十多名勇士一起炸成碎片。 多尔衮在后方看得真切,握缰绳的手青筋暴起。 这让他又想起去年的锦州之战。 也是如此密集的火力打击——重机枪持续不断地扫射,步枪精准的点射,加上手榴弹的地面杀伤,形成了一道死亡屏障。 “皇上,伤亡太大了!” 岱森急道,“这才多大功夫,就折了差不多一千人······” 多尔衮死死盯着城头。 透过硝烟,他注意到明军守军确实不多,每个垛口后只有两三名士兵在操作火器。 一个大胆的想法浮上心头。 “他们人少!传令镶蓝旗增援,用人海战术耗光他们的弹药!” 增援的清军呐喊着冲了上去。 这次他们分散队形,从三个方向同时进攻。 城头的火力果然出现了空隙,几支小队成功靠近城墙根。 就在多尔衮面露喜色时,城头突然响起一阵奇怪的哨声。 只见原本稀疏的守军突然增多,从城墙内侧涌出大批预备队。 他们迅速接替了疲惫的同伴,新一轮更加猛烈的火力倾泻而下。 “不好,这是轮换战术!” 郑命寿惊呼道,“皇上,明军故意示弱,引诱我们强攻!” 护城河已被尸体填满,河水变成了暗红色。 清军的第三次冲锋再次被打退,战场上哀嚎遍野。 多尔衮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明军根本不需要用人力阻挡登城,仅靠火器就足以粉碎任何进攻。 而他的军队根本耗不起。 “鸣金收兵!” 多尔衮咬牙下令。 撤退的号角声中,他最后望了一眼定州城墙。 那些看似稀疏的守军背后,是精心设计的立体防御体系:重机枪封锁开阔地,步枪点射冲锋队伍,手榴弹对付聚集的士兵,还有充足的预备队轮换休息。 这一切会不会又是个阴谋? “传朕将令。” 多尔衮突然勒住战马道,“镶白旗负责围城监视,其余人马随朕扫荡周边明军据点。断其粮道,乱其军心,定州不攻自破······” 第181章 各抒己见 定州城内,杨国柱正与部下密议。 他在收复辽东战役中立下大功劳,授予龙虎将军,此次出征朝鲜,他又被赋予重任。 “清虏分兵了,只留下镶白旗在城外监视我军,多尔衮亲率主力在外围捣乱,咱们今夜偷营,让鞑子好好喝一壶。” 随即杨国柱部署计划。 子夜时分,定州西门悄然开启。 一千名精选的明军士兵鱼贯而出,他们身着黑衣,口中衔枚,脚步轻如狸猫。 千户陈策打了个手势,队伍立刻分成三股,向清军镶白旗营地包抄过去。 镶白旗营地篝火稀疏,哨兵昏昏欲睡。 连日行军和攻城,已让这些八旗勇士疲惫不堪。 旗主瓜尔佳也在大帐中酣睡,完全没料到明军敢主动出击。 “冲!” 陈策一声令下,将士们急速冲锋。 敌军反应过来,枪声砰砰响起。 等接近营寨,数百枚手榴弹同时飞过去。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瞬间撕裂了夜的宁静。 火光冲天而起,敌营顿时乱作一团。 战马受惊嘶鸣,士兵惊慌失措地四处奔逃。 “杀!” 明军士兵呐喊着冲入营地,步枪齐射。 镶白旗士兵来不及组织抵抗,纷纷倒在血泊中。 瓜尔佳从睡梦中惊醒,胡乱穿上衣服,拎刀冲出大帐。 “不要乱,随我迎敌······” 他大喊一声,刚要上马,一枚手榴弹就落在他脚边。 “轰!” 一声巨响,瓜尔佳和战马被炸得血肉模糊。 “旗主死了!” 惊恐的喊声在营地各处响起,清军彻底崩溃,四散逃命。 陈策见目的已达,立即下令撤退。 ······ 清晨,多尔衮率援军赶到。 看到一片狼藉的营地和遍地尸体,多尔衮暴怒,挥鞭抽打跪在地上的镶白旗一众将领。 “废物!全是废物!数千精锐,竟被一千明军打成这个样子,朕要你们何用······” 发泄完,气消了,但恐惧愈发浓厚。 多尔衮抬头望向定州城,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没有勇气攻城,明军又不出来野战。 多尔衮真不知道这仗怎么打。 “传令,正蓝旗和镶白旗共同围城,夜间设伏。” 多尔衮强压怒火下令,“其余人马继续扫荡周边据点。朕倒要看看,明军能有多少兵力分散防守。” 接下来数日,清军分兵攻打定州城周围的明军据点。 然而,每个据点都有枪有炮,明军士兵总是先给予清军重大杀伤,然后有序撤退。 清军的伤亡数字不断攀升,却无法取得决定性胜利。 第五天傍晚,多尔衮独自站在营帐外,仰望苍穹。 “皇上,我军折损近六千人,继续下去,恐怕无法给明军后方造成大的威胁了······” 多尔衮抬手制止郑命寿继续说下去。 沉默良久,他突然问道:“藤野那边有消息了吗?” 郑命寿一怔,随即压低声音:“已派人联系,还没有消息,但倭寇向来狡诈,恐怕······” “照做就是!” 多尔衮打断郑命寿,转身进帐,独坐案前发呆。 思忖良久,提笔疾书,给藤野写信。 帐外风声呜咽,仿佛在嘲笑他的困境和渺茫路。 ······ “王上,大喜!” 兵曹判书崔鸣吉快步进入仁政殿内,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喜色,“刚刚接到急报,多尔衮率军攻打定州,明军腹背受敌,必会退兵······” 殿内众臣闻言,纷纷面露喜色。 李倧眉头速展,兴奋道:“消息确凿?” “千真万确!” 崔鸣吉将报书呈上,兴冲冲道,“探子亲眼所见······估计现在清军铁骑早已杀进定州城,城墙上的日月旗已被八旗取代······” 李倧接过报书,指尖微微发颤。 自明军跨过鸭绿江以来,朝鲜军队节节败退,如今汉城外围据点已失大半。 若明军真能退兵,朝鲜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王上,此乃天赐良机!” 左议政金自点上前一步,兴奋道,“明军一旦撤退,我军可尾随追击,必能大获全胜!” 殿内众臣纷纷附和,唯有李景稷沉默不语。 李倧注意到这位老臣的异常,问道:“李卿有何见解?” 李景稷缓缓抬头,皱纹纵横的脸上写满忧虑:“老臣以为,明军此次倾巢而出,朱由检御驾亲征,恐不会因清军攻下定州就轻易退兵······” “李大人过虑了!” 崔鸣吉不以为然道,“明军战线过长,补给困难,如今后路被断,不退兵难道等死吗?” 李倧的目光在两位重臣之间游移,最终落在李景稷身上:“李卿认为明军会继续进攻?” 李景稷点点头道:“老臣观朱由检用兵,向来谋定后动。他既敢深入我境,必已做好应对清军袭扰的准备。多尔衮攻下定州,恐怕正中其下怀······” “荒谬!” 崔鸣吉厉声打断道,“后路被断,还说正中下怀。李大人,你懂兵否?” “崔大人,我不懂兵,却进过明军大营,见过崇祯帝,其人不简单。” 李景稷缓缓道,“他明知侧翼有伪清军队,为何不设防,留下这么大一个漏洞?会不会是他刻意为之?” 殿内一时寂静。 李倧踱步至殿中央的沙盘前,汉城周围插满红色小旗,代表明军已占领的区域正在不断向中心收缩。 “报······” 一名侍卫慌张跑入,禀报道,“启禀王上,明军攻陷了汉城东五十里的水原,守将金成勋战死······” 殿内一片哗然。 崔鸣吉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镇定,奏道:“王上勿忧,这正是明军撤退前的佯攻。他们越是猛攻,越说明心虚,想借此迷惑我们,不敢追击······” 水原是汉城东面最后一道屏障,一旦失守,明军便可长驱直入。 他转向李景稷,问道:“李卿,你怎么看?” 李景稷深吸一口气,慎重道:“老臣以为,应立即调集京畿所有兵力,加强汉城防御,同时命令各道勤王援军,火速前进······” “荒谬!” 崔鸣吉厉声打断道,“此时分散兵力固守孤城,岂不正中明军下怀?待其撤退时,我军将无力追击······” 第182章 秋风岭 李倧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头痛欲裂。 一边是经验丰富的老臣警告,一边是兵部主官的自信判断。 他闭上眼睛,仿佛看到父王临终前的嘱托:“倧儿,王位不是荣耀,而是责任。一念之差,可能葬送整个国家······” “王上。” 崔鸣吉跪伏在地道,“请给臣五万精兵,待明军撤退时,臣必斩朱由检首级献于御前!” 李倧睁开眼,看到的是崔鸣吉眼中的狂热,和殿内大多数大臣赞同的表情。 他踌躇不定。 这时,内侍来报:“王上,伪清信使到来。” “快宣!” 少顷,信使进殿。 施礼后,将书信递上。 李倧看后,大喜道:“来人,带信使下去好好招待,并重赏。” 信使退下,李倧将信递给众人,兴冲冲道:“多尔衮没有让本王失望,他承诺两日拿下定州,五日收复平壤。就依崔卿所奏,集结兵力,准备追击。” 李景稷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 汉城东大门外的山丘上,朱由检身披铠甲,手持望远镜观察城防。 “陛下,炮营已就位。” 朱由检放下望远镜,微微一笑道:“不急。李倧现在一定以为我们会撤退,让他再幻想一会儿。” 他转向另一侧,问道:“洪督师,各道勤王援军动向如何?” 洪承畴拱手道:“回报陛下,庆尚道、全罗道援军已至汉江以南,忠清道援军正在渡江,预计今日午时抵达汉城西郊。” “好!” 朱由检冷冷道,“传令伏击各部,务必要将敌军歼灭。” “遵旨!” 洪承畴犹豫道:“陛下,多尔衮那边······” 朱由检轻笑一声:“不急,让他先蹦跶几天,等他发现中计时,朕早已拿下惠山。” ······ 正午时分,汉城西郊的汉江江面上,忠清道援军正在匆忙渡江。 六千士兵挤在十几条渡船上,江面波光粼粼,映照出他们疲惫而焦虑的面容。 “快点!再快点!” 援军主将柳琳站在船头,不断催促道,“汉城危在旦夕,我们必须在天黑前进城!” 当队伍全部登陆后,岸边突然响起震天号角。 柳琳惊恐地看到,原本平静的芦苇丛中竖起无数明军旗帜,黑压压的明军举起步枪。 “中计了!撤退!快撤退······” 柳琳声嘶力竭地喊道,但为时已晚。 “开枪!” “砰砰砰······” 子弹如暴雨般倾泻而出,射入士兵身体,惨叫声顿时响彻岸边。 朝鲜兵转身就退,准备退到船上。 明军随即追赶,冲锋枪和手榴弹专往密集的人群中招呼,朝鲜兵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扔掉武器撒开脚丫子就往船上跑。 明军都来不及抓俘虏,追到江边,就见乱哄哄的朝鲜兵在往船上挤,甚至有人为上船大打出手。 随着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在船边响起,朝鲜兵更疯狂了。 一些船只开始行驶,一些士兵在咒骂,不会游泳的士兵在水中挣扎,很快被湍急的江水吞没。 战斗结束,六千士兵跑了不到两千。 ······ 秋风岭位于忠清道与京畿道交界处,是一处长约五里的狭窄山谷,两侧山势陡峭,仅有中间一条官道可通行大军。 岭上枫树密布,红叶满山,风景极美。 庆尚道巡察使权栗率军来到秋风岭,望着满山红叶,无心欣赏。 他接到急报,勤王军要火速赶到汉城,但此刻他心中却隐隐不安。 少顷,副将金孝信拍马赶来,施礼道:“大人,末将已探清楚,岭上未见异常。” “太安静了,连声鸟叫都没有······” 权栗握紧缰绳,却没时间再仔细查探,转头对传令兵道:“通知全军加速通过,骑兵在前开路!” 当朝鲜骑兵先锋进入峡谷最窄处时,两侧山脊上突然飞起炮弹。 “轰!” “轰!” “轰······” 朝鲜军队还未反应过来,炮响已震彻山谷。 掷弹筒投出的三十发开花弹,在朝鲜军中炸开,铁片与碎石呈扇形飞溅。 一匹战马被直接命中,连人带马炸成碎肉,血雾喷溅在周围士兵脸上。 “有埋伏!结阵!” 权栗声嘶力竭地喊道,但声音完全被枪炮声淹没。 紧接着又是两轮炮击,朝鲜军阵早乱了,哪还有心思结阵。 “哒哒哒哒哒······” 机枪手扣动扳机,几十条火舌从红叶间喷吐而出,形成交叉火力网。 朝鲜重甲兵引以为傲的铁甲,在子弹面前如同纸糊。 尤其骑兵,如割麦子般成排倒下。 战马胸腔被射穿时发出的哀鸣,混着士兵的惨叫,在山谷中回荡。 “阵地前移。” 明将一声令下,士兵端起步枪,边射击边缓缓移动。 朝鲜弓箭手徒劳地向山上仰射,没有一支箭能够到明军,大多钉在树干上晃悠。 明步枪手从容射击,专门点射露头的朝鲜兵。 “砰!” 朝鲜掌旗官胸口突然爆开血花,军旗缓缓倒下,被慌乱的士兵踩进泥里。 “扔雷!” 数千枚手榴弹划着弧线落入峡谷。 “这是什么?” 金孝信看见一枚冒烟的铁疙瘩滚到脚边,还在纳闷,就被爆炸气浪掀飞三丈远,落地时右腿已不知去向。 “大人快撤!” 权栗的亲兵举着盾牌围上来。 话音未落,一枚子弹穿透盾牌,从这名亲兵左眼射入,后脑炸开一团红白混合物。 “撤退!快撤退······” 权栗转身就逃,明军早将准备好的巨石滚落,将前后路都堵死。 峡谷已成炼狱。 受伤的战马拖着肠子狂奔,将伤兵踩成肉泥。 燃烧的粮车冒出滚滚黑烟,与血腥味混合成令人作呕的气息。 一个时辰后,枪声渐歇。 明军打扫战场时,靴底沾满碎肉和脑浆。 一万两千朝鲜军,仅有百余骑兵拼死突围。 权栗的尸体被找到时,手中还紧握着半截断剑——他被一梭子子弹扫中,内脏从背后碗口大的贯穿伤里流了一地。 第183章 我是昏君吗? “大人,过了碧蹄馆,离汉城不到三十里······” 副将在身边唠叨,全罗道兵使申景禛没有打断。 碧蹄馆是平原,最不适合打伏击。 他要第一个到达汉城,肯定会受到王上的青睐。 等打退明军,他就是大功臣,到时候升官发财少不了。 想到这里,他兴冲冲下令道:“全速前进,争取天黑前到达汉城。” “是!” 一万朝鲜兵火速前进。 ······ “停!” 申景禛隐约看见前方起伏的土垄,他举起右手,喝令队伍停止,转头问荷兰顾问德容:“那些是什么吗?” 德容举起单筒望远镜,看了片刻,突然脸色大变:“上帝啊!明军居然在这里埋伏······” “准备冲锋!” 申景禛刚刚下令,就听轰隆隆的炮声响起。 二十发实心弹呼啸而来,其中一发直接命中朝鲜军帅旗,旗杆折断时带走了三名亲兵的脑袋。 另一发炮弹在地面弹跳,连续撞碎七个步兵的躯体,最后镶进一辆弹药车里引发殉爆。 “冲过去!” 申景禛拔剑前指。 朝鲜骑兵开始冲锋,步兵紧随其后。 当先头部队距离第一道壕百步时,地面突然塌陷。 明军早挖好了伪装陷坑。 二十余骑连人带马栽进坑底尖锐的木桩上,惨叫声中,后续骑兵来不及勒马,接二连三栽入坑中,很快将陷坑填成血肉斜坡。 剩余骑兵刚绕过陷坑,迎面撞上铁蒺藜阵。 战马踩中尖刺后发狂乱跳,将骑手甩落。 这时第一道壕前突然站起一排排枪手,步枪机枪齐发,朝鲜骑兵如落叶般纷纷坠马。 “放箭!” 申景禛怒吼。 朝鲜弓箭手射出漫天箭雨,却丝毫不起作用,反倒是倒在明军枪下。 当朝鲜步兵冒着弹雨冲到壕前时,迎接他们的是暴雨般的手榴弹。 震天雷在密集阵型中炸出朵朵血花,断肢与肠子挂在鹿砦上。 少数跳入壕沟的朝鲜兵发现底下布满竹签,哀嚎着被补枪射杀。 “骑兵出击!” 明军骑兵从侧翼杀出,收割残局。 “兵使,撤退吧!” 申景禛刚要下令,新一轮炮击开始。 德容亲眼看见一发炮弹将申景禛腰斩,上半身在惨叫中爬行。 “呕······” 德容吐了几口,从马上落下,随即被溃兵踩成肉泥。 失去指挥的朝鲜军彻底崩溃,明军追着屁股射击。 碧蹄馆平原上鲜血浸透土壤,尸体横七竖八堆。 ······ 不断有援军被伏击的消息送来。 李倧听到喃喃道:“不可能······明军不是应该撤退吗,怎么会······” 众臣面如死灰。 崔鸣吉老泪纵横,跪地叩头道:“老臣判断失误死罪,请王上责罚······” “闭嘴!” 李倧一脚将他踢开,眼中燃烧着愤怒与绝望的火焰,厉声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正在这时,轰隆隆的炮击声响起。 随即,一名侍卫慌忙跑来,禀报道:“王上,东门急报!明军开始进攻了······” “快!调集所有兵力防守城墙!” 李倧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声音嘶哑下令。 但明军没有任何进攻,只是炮击。 大概炮击三轮,炮火停止。 ······ 夜幕降临,人们早进入梦乡。 “轰!轰!轰······” 炮击声又响起。 汉城内熟睡的士兵忙起身备战,城中百姓惊慌失措,挤在屋子里哭喊。 炮击持续了一盏茶工夫停止了,但城内人的惊恐却没有停止。 ······ 昌德宫内,李倧独自坐在御书房,面前摊开的地图上标注着明军的包围圈。 李景稷轻轻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一碗参汤。 “王上,您已经一天未进食了。” 李倧抬头,眼中布满血丝,叹了一口气道:“李卿,我们还有多少存粮?” “省吃俭用的话,大约能支撑两个月。” 李景稷放下参汤,唉声叹气道,“但问题是水源。明军已经控制了城外的所有水井和汉江支流。” 李倧苦笑道:“朱由检这是要困死我们啊。”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 夜空被城外的营火映红,仿佛一片燃烧的海洋。 “李卿,你说本王是不是个昏君?” 李景稷连忙跪下道:“王上何出此言?” “若非本王听信崔鸣吉谗言,何至于此?” 李倧声音哽咽道,“如今就算把崔鸣吉杀了,也无法挽回败局······” “王上。” 李景稷坚定地说道,“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汉城十万百姓的性命系于您一身,您必须振作起来。” 李倧深吸一口气,挺直腰背道:“从明日起实行粮食配给制,优先保障守城士兵。征调所有贵族府邸存粮,违者斩立决!” “遵旨!” 李景稷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而后又道,“王上,还有一事,明军射入城中无数箭矢,上面绑有书信······” 李倧皱眉道:“什么内容?” “劝降书。朱由检承诺,若陛下开城投降,可保王室安全······” 说着,李景稷将一封信递过去。 李倧看后,突然大笑,笑声中充满苦涩。 “好一个朱由检!先断我援军,再炮轰城墙,现在又给个甜枣。他这是要把本王逼到绝路啊······” 李景稷小心翼翼地问:“陛下的意思是······” “明日一早,你做为使者出城。” 李倧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斩钉截铁道,“但不是去投降,而是去谈判。我们需要时间重整防务,同时······本王会派人催促皇太极,让他快一点进攻······” 李景稷惊讶道:“王上这是······”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 李倧冷冷道,“朱由检不仁,就休怪朕不义,咱们拼个鱼死网破!” “可如此,崇祯帝知道后,会暴怒······” 李景稷小心翼翼道,“王上,老臣一定会尽最大努力谈判,争取王室安全。只要我们向大明称臣纳贡,朝鲜仍由李氏统治,危难即可解决······” 李倧怒目道:“你这是让本王投降?” 第184章 天外飞仙 看着李倧怒冲冲的样子,李景稷有些迷惘。 朝鲜不一直这样吗? 打不过的时候,只要对方答应仍由李氏统治朝鲜,李氏立刻会认怂。 这次王上怎么铁了心? 李景稷小心翼翼道:“王上的意思是······” “本王就算殉国,也不会投降。” 李倧突然失去了耐心,他挥挥手道,“你下去准备和谈,本王累了。” 他心里明白,这次朱由检恐怕不会让李氏统治朝鲜了。 ······ 惠山清军大营,炊烟袅袅。 守将穆克登斜靠在虎皮椅上,时不时仰头灌下一大口烈酒。 没有多尔衮的日子,自在啊! “有酒没肉,岂不扫兴。” 亲信萨里端着一盘烤羊肉走进来,脸上堆满媚笑。 穆克登闻言,眯起醉眼,打了个酒嗝,含糊不清地说:“皇上带着精锐去打宁州,留我们守这破地方,难得清闲,不好好享受怎么行!” 两人相视大笑,随即觥筹交错,喝了个不亦乐乎。 突然,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名亲兵脸色惨白、慌慌张张地冲进大帐,带着哭腔道:“将军!大事不好!镜城······镜城失守了!明军曹变蛟率部攻占了镜城······” “啪!” 穆克登手中的酒壶落地,酒液四溅。 他猛地站起身,瞪大眼睛吼道:“胡说!镜城城墙坚固,守军充足,明军怎么可能······” 他这才想起,镜城的精锐也被多尔衮抽走,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根本就不是守城的料。 “明军······他们是从哪个方向来的?” 穆克登很是惊愕。 明军正和朝鲜军队打死打活,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 亲兵结结巴巴道:“我哪知道。探子说了,明军突然出现在镜城城下,打了我们个措手不及,守军根本来不及反应······” 一阵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穆克登的醉意全无。 镜城是他们在咸镜北道占领的重要城池,是他们的贸易中心,一旦失去,他们的物资将奇缺。 不行,必须夺回来。 穆克登强压下心中的慌乱,厉声喝道:“传我将令,全军整顿,即刻出发,夺回镜城!” 萨里忙劝道:“将军且慢!皇上带走了大营里的精锐,如今营中只剩一万老弱残兵,战斗力不足,就这样贸然前去,怕是凶多吉少啊!” 穆克登脸色阴沉,咬牙切齿地说:“我何尝不知?可镜城失不起!就算是羸兵,也得给我上!否则,等皇上回来,我们都得脑袋搬家!” 说罢,他大手一挥,点了五千军队,匆匆向着镜城方向疾驰而去。 ······ 穆克登率领五千清军踏上了通往镜城的山路。 这支队伍确实如萨里所言,多为老弱病残,行军速度缓慢。 穆克登骑在马上,心中颇为忐忑,脑中有十万个为什么。 明军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镜城?他们有多少人马?他们拿下镜城后,又会袭击哪里? “报······” 行至半路,一名斥候策马狂奔而来,在穆克登面前紧急勒马,气喘吁吁地禀报,“将军,大事不好!明军封锁了甲山、惠山隘口,控制了虚川江渡口,还焚毁了所有船只······” 穆克登只觉一阵眩晕,险些从马上栽下来。 他死死地攥着缰绳,手背上青筋暴起,心中涌起一阵绝望。 甲山隘口和虚川江渡口是通往北方的两条要道,若都被封锁,再加上镜城失守,惠山大营几乎成了孤岛。 穆克登急问:“茂山通道还在我军手中吗?” “尚未有明军出现的消息。” 穆克登脸色阴晴不定。 明军此举显然是有备而来,若再拿下茂山通道,惠山大营将成瓮中之鳖。 他咬牙道:“传令,全军回撤,固守惠山!另派快马通知皇上,请求增援!” ······ 茂山通道位于两山之间的险要隘口,最窄处仅容五马并行,两侧峭壁如刀削斧劈。 清军在此修筑了三道木石结构的寨墙,箭楼林立,堪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守将阿克敦站在最高的箭楼上,机警地盯着远处观望。 镜城失守的警讯已经传来,他却丝毫不以为然。 “明军若敢来犯,定叫他们尸横遍野!” 他有八百精兵,凭借天险,自信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明军来了,给老子打起精神来,杀他个落花流水。” 阿克敦眯起眼睛,看着缓缓靠近的明军,大声喝道。 明军没有急着进攻,而是摆好六门榴弹炮,黑洞洞的炮口对准隘口。 “轰!” “轰!” “轰!” “······” 尖啸划破天际,只一轮炮击,一个箭楼就被爆炸掀上了天。 “全炮群六发急速射,然后步枪组推进。” 千户宋时信心十足下令。 炮火准备持续了短短十分钟,但在这十分钟里,三十六发高爆弹将清军引以为傲的三道寨墙,炸成了燃烧的废墟。 阿克敦被亲兵从瓦砾中拖出来时,左耳已被震聋,满脸是血。 “将······将军,明军用了什么妖法······” 亲兵牙齿打颤。 他们见识过火炮,是红夷大炮,用的是实心弹,杀伤力有限。 这般杀伤力大的火炮,还是第一次见到。 “管他什么妖法,给老子死守······” 阿克敦大声呵斥,就见一百明军步兵端着步枪慢慢靠近。 “砰!” “砰!” “砰!” “······” 相距九百米后,步兵开始自由射击。 寨墙上的清兵不断中枪,大多吓得躲在掩体后,不敢露头。 “放箭!快放箭······” 一名牛录额真神经质般站起来下令,弓箭手忙射箭,但射程有限,轻飘飘落在地上。 “砰砰砰······” 枪声不减,弓箭手纷纷倒下。 那名牛录额真的胸膛被三发子弹同时贯穿,死得不能再死了。 这一百战士在四百米距离处不再前进,而是端着步枪,精准射击,掩护后续战士进攻。 一会儿,六挺马克沁重机枪被抬上来,然后架设好。 “哒哒哒哒哒······” 重机枪嘶吼着,子弹组成的金属风暴横扫木制寨墙。 木屑与血肉齐飞,清军像割麦子般倒下。 “举盾!” 阿克敦终于反应过来,嘶吼着组织盾阵。 第185章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但三层牛皮加固的重盾也如纸一样,被子弹扫成稀巴烂,盾后的士兵同样稀巴烂。“火力掩护,冲锋队上!” 宋时一声令下,三百名明军突击队员发起冲锋。 他们三人一组,交替掩护,很快就靠近寨墙。 八旗兵举起弓箭或石头反击,频频被步枪放倒。 “投弹!” 一枚枚手榴弹冒着烟滚到寨墙后,剧烈的爆炸声瞬间将清兵笼罩。 “撤!快撤!” 阿克敦终于崩溃了。 但为时已晚,他们已被明军包围。 不久后,战斗结束。 八百守军无一生还,明军的战旗插上了茂山通道最高处。 ······ 临时指挥所内,曹变蛟用刺刀在沙盘上划出三条进攻路线。 “此战关键在于同步,三路必须在同一时间完成合围,让留守惠山大营的清军应接不暇······” 曹变蛟的刀尖点在沙盘上的惠山模型上。 “赵德率一队从甲山隘口入,打掉沿途敌军,攻击惠山大营侧翼。” “李定带两队从虚川江谷地入,从正面攻击敌大营。我亲率一队,从茂山通道入,攻击其侧翼······” 作战会议结束前,曹变蛟突然拔出佩剑,斩断桌角:“明日清晨进攻,后日,我要在惠山大营吃午饭。各队奋勇杀敌,有违军令者,犹如此案!” “末将遵命!” “都出去准备吧!” “是!” 众将领退下。 曹变蛟眼中闪着自信和兴奋。 他奉皇帝之命,率数万将士,绕了很远的路,才有了今日出其不意的战果。 陛下真是高瞻远瞩。 他居然把伪清的精锐全部调走,如今伪清地盘上,几乎是羸兵。 这仗打起来很轻松。 ······ “今天明狗就算长了翅膀,也不能让他们从这儿飞过去······” 塔克什正在给几个将领训话,就听哨探来报,明军打过来了。 “速速迎敌!记住,敌军冲锋时,每人必须射完三壶箭,少一支,鞭二十······” 塔克什也没好办法,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百年石堡是从甲山隘口到惠山最后的屏障,丢了这里,明军就能轻松杀进惠山大营。 看来沿途的阻拦根本没挡住明军。 塔克什率亲兵来到石堡高台,远眺明军。 突然,天空传来诡异的呼啸声。 塔克什等人抬头,看见六个黑点越来越大。 “轰!” 第一发高爆弹正中高台,顿时碎石乱飞,塔克什的上半身同时粉碎。 紧接着五发炮弹接踵而至,百年石堡的东墙像积木般坍塌。 守军还没从震惊中恢复,第二轮炮击又至。 赵德通过望远镜看到清军像没头苍蝇般乱窜,满意地下令:“延伸射击,覆盖整个石堡,突击队准备冲锋。” 当明军士兵端着枪冲进硝烟弥漫的石堡时,抵抗微乎其微。 战斗结束得比预想还快。 赵德不屑地嘟囔着:“才这么会儿,清军也太不经打了。” ······ 李定主攻正面,他遇到的抵抗力量比较强。 当然,他这面分配的重武器也比较多。 马克沁重机枪疯狂扫射,子弹轻松穿透岩石和树干,将后面的清军打成碎肉。 一个牛录额真刚举起令旗,就连人带旗被拦腰打断。 三千八旗骑兵呼啸而出,这是清军最自豪的“铁骑冲阵”。 他们挥舞着马刀,发出野性的嚎叫。 李定冷笑道:“找死!交叉火力展开,撕碎敌骑。” 二十四挺重机枪同时开火,形成完美的死亡之网。 冲在最前面的骑兵连人带马被撕成碎片,后面的收不住势头,继续冲进弹幕。 山道被染红,人和马的尸体堆积成新的堤坝。 当枪声停息时,三千骑兵无一生还。 ······ 穆克登回到惠山大营后,立刻组织士兵加强防守。 他望着四周漆黑的夜色,心中充满了不安。 “明军到底有多少人?他们什么时候会攻过来?王爷的援军又何时能到?” 一连串的问题在他脑海中盘旋,让他心烦意乱。 他清楚,惠山大营下的据点根本拦不住明军。 就在穆克登焦虑不安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阵枪炮声、喊杀声。 紧接着,火光浓烟冲天而起。 “明军来了!明军攻过来了!” 墙上的清军士兵惊慌失措地大喊。 穆克登脸色煞白,握紧腰间的佩刀,大声喊道:“稳住!给我稳住!弓箭手准备,敌军到来后,给我狠狠地射······” 不断有败兵逃回来,让本就不多的清军士气更加低落。 明军三路齐进,如同三把利刃,直插惠山大营的心脏。 明军的喊杀声越来越近,清军士兵们的斗志逐渐崩溃,开始有人有弃械逃跑的念头。 穆克登看着混乱的军心,心中绝望到了极点。 他知道,大势已去,惠山大营沦陷只是时间问题。 “皇上,救兵为何还不来······” 穆克登喃喃自语,眼中满是绝望。 ······ 战斗几乎是一边倒。 穆克登勉强组织起抵抗,但很快被明军的炮火炸散。 战斗持续不到两个时辰,清军便四散逃入山林。 曹变蛟站在大营中央,看着这座多尔衮精心经营的大本营,冷冷下令:“烧了它。” ·很快,整个大营陷入一片火海。 浓烟滚滚,直冲云霄,几十里外都能看见。 看着火海,曹变蛟清楚自己的使命完成了大半。 接下来,他会率军扫清周围伪清的坛坛罐罐,与平安道的明军一起夹击多尔衮。 ······ 多尔衮的眉头拧成了死结。 他感到自己的兵马越打越少,明军却越打越多。 尤其各处都有明军的小股部队袭扰,让他有种被明军包围的感觉。 “皇上,我军粮草只够三日了。” 郑命寿小声提醒道,“咱们是不是先撤回惠山,看情况再做决定······” “闭嘴!” 多尔衮怒喝,但心里知道,郑命寿说得有点道理。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 只要再坚持会儿,等围攻汉城的明军撤退,朝鲜军反攻明军,才有机会将明军赶出朝鲜。 如此,他们才有活路。 “报······” 斥候跌跌撞撞冲进来,脸色惨白,跪地哭嚎。 多尔衮顿时感到不妙。 第186章 洗洗睡吧 “皇上,镜城失守,惠山大营被明军攻陷,穆克登战死。曹变蛟还下令焚毁了惠山大营······” “这······怎么可能?明军是如何到我们背后的?” 多尔衮身体一晃,扶住桌沿才没摔倒。 斥候忙道:“皇上,千真万确,明军不仅攻占了惠山,还······” 多尔衮忽然明白自己中计了。 朱由检一直攻击朝鲜,不理睬自己,就是故意卖个破绽。 实则调虎离山,派奇兵抄他后路。 恶毒啊! 他死死盯着地图,突然像被雷击中般僵住了。 借道。 曹变蛟是借道蒙古科尔沁部,才绕到他们背后的。 当年,他们也是借道蒙古,奇袭喜峰口,才有了兵围北京城的壮举。 今天崇祯也用这一招。 这么记仇! “传令,全军轻装,抛弃一切辎重,立刻向东突围······” 其余将领大惊道:“皇上,不去救惠山?” “救?” 多尔衮冷笑道,“现在去就是自投罗网,告诉将士们,想活命的就跟紧朕。” 他最清楚,再迟一点,就会被明军包围。 ······ “又是求和?简直是笑话!” 朱由检冷笑道,“你回去告诉李倧,别抱不切实际的幻想,求和,他不配!” 李景稷跪在大帐中央,额头紧贴着冰冷的地面。 他能感觉到朱由检如刀般的目光刺在他背上,但为了朝鲜存亡,他不得不迎着头皮哀求。 “大明陛下,我主李倧愿向大明称臣纳贡,岁贡白银十万两,战马千匹,布帛万端······” 李景稷的声音微微发颤,说出朝鲜求和的价码,最后才说出重点,“我主愿签署协议,永世为大明藩属,以后我主和朝鲜百姓,都是大明的奴仆······” “呵呵!” 朱由检冷笑一声道,“事到如今,李倧还想继续统治朝鲜。回去后代朕告诉他一句话,洗洗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李景稷,朕不为难你。” 朱由检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朕记得几年前,朝鲜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转头就与建奴勾连,暗通款曲,还派兵攻打辽东。甚至前一阵子,默许建奴杀害我朝使团。这就是你们的诚意?” 李景稷抬起头,正对上朱由检那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 他急忙又低下头,恳请道:“大明陛下明鉴,那都是权宜之计。建奴势大,我主迫不得已······” “够了!” 朱由检猛地拍案而起,厉声道,“回去告诉李倧,朕要他无条件投降。王室全部押解进京,朝鲜设省,由大明朝廷直接管辖。朕可以少杀戮,留尔等墙头草的性命。” 李景稷脸色煞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焦急道:“大明陛下,这条件实在苛刻,我们实在无法答应······” “朕不是和你商量,朕在通知你。三日内若无答复,朕便攻城。” 朱由检起身喝道,“滚吧。” ······ 李景稷回到汉城,将朱由检的话原原本本禀报。 “欺人太甚!” 李倧的脸色由白转红,最后变得铁青,他一把掀翻了面前的案几,笔墨纸砚散落一地,红着眼大吼道,“朱由检,本王与你不死不休!” 大殿内,文武百官噤若寒蝉。 李景稷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王上息怒。” 领议政金瑬上前一步道,“明军势大,我们应该想万全之策······” “闭嘴!” 李倧一听就有投降的意味,大声怒吼道,“汉城城墙坚固,兵马粮草充足,本王誓与汉城共存亡!传令下去,全城戒备,准备迎敌!” ······ 三天期限已过,汉城四门紧闭,城墙上站满了手持弓箭、火铳的朝鲜士兵。 然而,预想中的总攻并未到来。 这让朝鲜兵将又感到惊奇,又感到幸福。 “陛下,为何不攻城?” “急什么?朕要先磨掉他们的锐气。” 当夜子时,汉城守军刚刚换岗,突然一声震天动地的炮响划破夜空。 “敌袭!” 守将大喊。 然而,预想中的大举进攻并未出现。 几十枚榴弹炮落在城内,爆炸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连射三轮,炮击停止。 守军刚刚松口气,正要休息,炮声又起。 如此反复,整夜未停。 第二夜、第三夜······明军炮击毫无规律,有时隔半个时辰,有时连续轰击,有时又整夜寂静,清晨又是一阵。 汉城军民被折磨得精神恍惚,连白天也不敢安心休息,生怕炮击突然降临。 “陛下这招真是高明。我军几乎不费一兵一卒,就让城内人心惶惶。” 洪承畴不露声色拍了个龙屁。 朱由检笑笑道:“你省下点精力好好打援吧。汉城被围,援兵必多。这也省了我军来回奔波,让李倧派兵给我们打。” 洪承畴自信自己有非凡的军事能力,但自从碰到崇祯,他就没有自信了。 在收复辽东的战役中,他就有种被朱由检甩下几条街的感觉。 现在,他就觉得是跟着皇帝混功劳的纨绔。 果然,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数支援军试图突破明军防线进入汉城,却纷纷落入埋伏。 朱由检将主力放在打援上,对汉城则继续施加心理压力。 ······ 深秋的一个清晨,一匹快马飞奔入营,信使直闯御帐。 “报!曹将军已攻克惠山,多尔衮败走,杨将军正在追击!” 朱由检展开军报,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好!曹变蛟不负朕望。” 他站起身,一掌拍在桌案上,道:“该收网了!传令全军,即刻集合,午时四门同时攻城!” 汉城城头,守军如临大敌。 突然,数百门榴弹炮同时怒吼,榴弹如雨点般落在汉城城墙上。 爆炸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碎石飞溅,惨叫声此起彼伏。 朝鲜守军从未见过如此猛烈的炮火,许多人吓得丢下武器,蜷缩在城墙角落瑟瑟发抖。 炮击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 当硝烟稍稍散去,南门守将金自点看了看周围,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士兵死伤一片,城头千疮百孔,城墙上已有裂纹。 他再望了望黑压压的明军,直接不知道这仗怎么打了。 第187章 群狼战术 “准备迎敌!” 金自点嘶哑着嗓子大喊。 城头朝鲜兵抖擞精神爬起来,却见明军并未立即冲锋,开始了新一轮的炮击。 这次换上实心弹,集中轰击城门和部分城墙。 “轰······” 接连不断的巨响,南门被轰开一个大洞,一段城墙也摇摇欲坠。 金自点这才明白双方的差距。 倘若明军想破汉城,分分钟的事,一直围住不破,就为打援兵。 这时,城门接连中弹,金自点知道大势已去。 顽抗只是徒增伤亡。 他长叹一声,摘下头盔道:“竖白旗。开城······投降吧。” 当明军冲入汉城时,遇到的抵抗微乎其微。 大多朝鲜守军丢盔弃甲,跪地求饶。 等稳定汉城局势,朱由检骑着白马,在亲卫簇拥下缓缓入城。 ······ 景福宫大殿内,朱由检端坐在刚刚擦拭干净的龙椅上。 殿外传来铁甲碰撞声与杂乱的脚步声,几名亲卫押着个身穿绛纱蟒袍的中年男子,踉跄而入。 “跪下!” 两名军士立即按住那人肩膀,硬生生将他按倒在地。 “李倧,你可知罪?” 朱由检突然开口,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 “陛、陛下饶命······” 李倧立刻以头抢地,额头撞在青砖上发出闷响。 “小人······不,罪臣愿献上国库钥匙······” 说着竟从袖中抖抖索索摸出串铜匙,双手高举过头顶。 这个动作让他宽大的袍袖滑落,露出手腕上明显的绳索勒痕。 朱由检眉头紧皱。 这绝非临时捆绑的痕迹,分明是长期戴着镣铐留下的旧伤。 难道这是个替身? 朱由检再次正视此人。 他虽穿着朝鲜国王的礼服,但绣着金线的袍角还沾着未清理干净的泥点。 而且,此人从进殿起就抖如筛糠,跪姿歪斜,全然没有王室该有的气度。 可五年前的朝贡大典上,他见过李倧,长相就这样。 朱由检猛地直起身子,冷冷道:“你是谁?” 殿内众人大惊。 李毅上前一把揪住那人的衣领,喝道:“快说,你是谁?” “小人······罪臣是李、李倧,陛下,罪臣不是替身······” 那人闻言抖得更厉害了,额头渗出的冷汗在砖石上洇出深色痕迹,却硬撑着不说实情。 “有意思。” 朱由检直视此人,声音冰冷如寒刀,一字一顿道,“朕最后问一次,你是谁?” “铮!” 李毅从腰间地抽出佩刀,雪亮刀尖抵住那人喉结,钢刃寒意渗入皮肤,那人喉结上下滚动,终于崩溃哭喊道:“小、小人是尚膳监的厨子,半年前被选作替身······王上、不,李倧那奸贼,前天夜里就带着世子等人从秘道跑了······” 刀光一闪,削落半截发髻,那人吓得昏死过去。 朱由检脸色阴沉如水,起身厉喝道:“搜!把王宫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密道!” 士兵们很快在仁政殿后发现了隐蔽的地道入口。 地道直通城外一处偏僻的山林,那里早有马匹准备。 而出口处,竟分岔成三条分别指向不同方向的小道,每条都铺着新鲜的马粪、几件旧衣与零星的银钱。 显然有人故意扰乱追踪。 据俘虏交代,李倧早就带着王室成员和部分大臣逃离。 “好个李倧!” 朱由检怒极反笑,“朕倒要看看你能逃到哪里去。传令,全境通缉朝鲜王室,举报线索或抓捕者,重赏!” ······ 百里外的一处隐秘山谷中,李倧正与残存的臣子围坐在篝火旁。 火光映照下,他的脸色阴晴不定。 “王上,我们接下来······” 一名大臣小心翼翼地问。 李倧折断手中的树枝,扔进火堆:“召集各地忠义之士,重整旗鼓。朱由检以为拿下汉城就赢了?朝鲜山多林密,有他头疼的时候······” 他抬头望向汉城方向,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 ······ “大人,鞑子营帐正在拆除,多尔衮怕是要跑!” 副将赵铁鹰进帐,急急禀报。 “看来曹军门得手了。” 杨国柱嘴角扯出一丝冷笑道,“多尔衮想来就来,想走可没那么容易。赵铁鹰!” “末将在!” “你率三千骑兵追击。记住,你的任务是拖慢敌军脚步,而不是和他们拼命。” “是!” 赵铁鹰领命而去。 “传令,聚帐!” 杨国柱声音低沉如闷雷。 一会儿,宁城高级军官齐聚。 “传令给沿途各部,不论人马多少,层层拦截阻击,决不能让清狗轻松逃走。” “李参将,你率本部人马,沿着这条路,急行军到这儿,全力阻击敌军。” “刘军门,你率本部人马,从这儿绕道,务必在三日后,到达这个地方。” “······” 杨国柱指着地图,一一部署。 最后,杨国柱一字一顿道:“点齐主力,两个时辰后出发。多尔衮想回沈阳,得问问我杨国柱答不答应!” 半个时辰后,宁城东门轰然洞开。 三千铁骑如洪流般涌出,马蹄声震得城墙上的积雪簌簌落下。 赵铁鹰一马当先,铁盔下的双眼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他的兄长就是被建奴杀害,这次他要为死去的兄长报仇雪恨。 三千铁骑如离弦之箭,沿着官道向东疾驰。 赵铁鹰将骑兵重新编为三队,每队一千骑,分别由他本人和两位千总统领。 “记住战术。” 赵铁鹰大声道,“一队袭扰,二队接应,三队埋伏。三队轮番上阵,不求杀敌,只要拖住他们脚步。如果建奴追击,咱们就伏击他们,绞杀后继续袭扰。” “是!” ······ “皇上,明骑兵又追了过来。” “驱散即可!” 多尔衮很无奈。 这一千明军骑兵如幽灵般出现在清军后卫视野中,他们就和苍蝇一般令人讨厌。 他们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时而举枪射击,时而冲锋,见清军严阵以待,便停下来射击。 如清军追击,明军立刻调转马头撤退。 如此反复,清军有几百人死在他们枪下。 多尔衮清楚,这是明军阴谋,他们用这种办法来拖延行军速度,明显有更大的阴谋在等他。 “传令,大军速速前进,别理这群苍蝇。” ······ 清军士兵已经烦躁不堪。 子弹不时从背后射来,虽然造成的伤亡不大,却让全军速度大减。 “懦夫,敢不敢堂堂正正一战?” 一个满脸横肉的清军将领怒吼。 他是甲喇额真巴图鲁,以勇猛著称,此刻已经气得满脸通红,挥舞着狼牙棒道:“勇士们,随我追杀明狗!” 巴图鲁率本部一千五骑兵急追。 赵铁鹰下令撤退,边退边举起步枪射击,排头的十几人中弹落马。 “狗贼,袭杀我部儿郎,该死!” 巴图鲁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大吼道,“儿郎们,随我杀光这些鼠辈!” 部将还未来得及阻拦,巴图鲁已率众骑兵飞奔。 明军佯装惊慌,掉头就跑,却保持二百步的距离,时不时打冷枪。 巴图鲁怒火中烧,紧追不舍,渐渐远离了主力部队。 赵铁鹰回头望见清军已追入埋伏区域,下令骑兵停止,调转马头,举枪射击。 枪声大作,冲在最前的清军顿时人仰马翻。 “给我冲!” 巴图鲁下令冲锋,清军刚开始冲锋,就听侧翼传来喊杀声。 “杀······” 侧翼突然杀出一千明骑兵,举着步枪飞奔而来。 “撤退!” 巴图鲁这才明白上当了。 “追击!” 赵铁鹰一声令下,骑兵追着敌军屁股砍杀。 清军狼狈逃窜,逃了两里,前面杀出一千明骑兵。 “砰砰砰······” 一阵枪响,无心恋战的清军纷纷落马。 “合围!别放走一个建奴!” 赵铁鹰高举佩刀下令。 “砰!” 战马一声长嘶,巴图鲁的战马被射倒,他狼狈地滚落在地。 随后,他矫捷地翻起身,抢过一匹战马。 三千明军骑兵如铁钳般从三个方向压来。 明军骑兵娴熟地使用步枪近距离射击,爆响声连绵不绝,清军早已乱作一团。 巴图鲁还想组织突围,却见一个铁塔般的明军将领已杀到面前。 “记住,杀你者,大明参将赵铁鹰!” “我杀了你!” 巴图鲁挥起狼牙棒冲过来。 “砰!” 赵铁鹰一枪将巴图鲁击毙。 失去主帅的清军彻底崩溃,很快被明军分割歼灭。 战斗结束时,官道旁的洼地已被鲜血填满,千余清军生还不到一百。 ······ 多尔衮接到后卫战报时,正在用晚膳。 他慢慢放下银筷,象牙筷尖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巴图鲁违令追击,全军覆没?”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跪在地上的传令兵瑟瑟发抖:“禀王爷,明军狡诈,巴图鲁大人他······” “阿克敦在哪?” “在······在帐外请罪。” 多尔衮起身踱到帐外。 阿克敦跪在地上,额头抵地。 多尔衮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拔出佩剑。 第188章 长腿皇上多跑跑 “你不约束部曲,白白害死朕千余八旗骑兵,该死!” 剑光一闪,阿克敦的人头落地,鲜血喷溅在地,像一朵妖艳的红花。 “传令各营。” 多尔衮甩去剑上血珠,声音如冰,低吼道,“再有人擅自行动,这就是下场。” 郑命寿壮着胆子进言道:“皇上,明军明显是在拖延我军速度,恐怕前方有埋伏。不如我们······” “你在教朕打仗?” 多尔衮粗暴打断,冷冷扫了郑命寿一眼,满眼冷漠与厌恶。 他现在已对这个智囊失望至极,对其建议,一听就烦。 郑命寿清楚自己已经失宠,一直找重新成为亲信的机会。 此刻见到多尔衮杀人的眼神,清楚这是个找死的机会,立刻跪倒磕头:“皇上恕罪,奴才不敢!” “杨国柱想拖住朕,那朕就给他留点‘礼物’。” 多尔衮转身回帐,对传令兵道,“传马得功来见朕。” “是,皇上!” 不一会儿,汉军蓝旗统领马得功进帐。 “奴才拜见皇上!” “起来吧!” “谢皇上!” 多尔衮一动不动盯着马得功,良久才道:“马得功,朕有重要任务交给你,可能完成?” 马得功被盯得后背发凉,听到多尔衮问,忙施礼道:“奴才就算粉身碎骨,也会完成皇上交代的任务!” “朕相信你!” 多尔衮缓缓道,“等你完成任务回来,朕封你为一等大将军。” “奴才多谢皇上提携!” 马得功大喜谢恩。 “朕命你率汉旗五千人马,据守石门寨,必须守住两天,方可撤退。别担心,朕会派骑兵接应。” 马得功一听,心凉透了。 石门寨无险可守,这五千汉军就是弃子。 但他现在不能拒绝,否则立刻人头落地,只能咬着牙立誓道:“奴才定不负皇上所托,人在阵地在······” “朕没有看错你。” 多尔衮拿过一枚精美的短刀递过去,若有所思道,“这是朕的心爱之物,是周岁时,皇阿玛赐给朕的护身刀,一直陪在朕的身边。今日赠给你,希望朕的好运环绕在你左右······” “谢皇上厚恩!” 马得功接过短刀,跪地叩头,心里却不断吐槽。 你有个锤子好运,噩运还差不多。 “你下去准备吧!” “是!” 马得功缓缓退出,多尔衮展开地图,仔细查看。 他心中默算线路。 这场与时间的赛跑战争,才刚刚开始。 他必须在明军合围前,跳出包围圈。 他心中早有目的地,只是现在还不能告诉将士们。 为稳定军心,也为迷惑明军。 ······ 沙河驿。 马得功不停地回头张望,额头上的冷汗顺着铁盔边缘滑落。 他心中祈祷明军迟一点来。 最好两天后追来,那时候他就有理由离开。 五千汉旗步兵被多尔衮亲口下令断后,必须在此阻击明军至少两天。 他清楚自己是被抛弃的棋子,但清军法森严,若敢违令,他也活不成。 他想过投降明军,但他手上沾满鲜血,大明也饶不过他。 所以,现在他只有一条路走到黑。 “列阵!快列阵!注意相互间的保护······” 马得功嘶吼着,声音已经沙哑。 清军仓促间结成防御阵型。 马得功将最精锐的刀盾手放在前排,长枪兵次之,弓箭手最后。 而侧方一处小土坡上,他也布置了弓箭手。 没有骑兵护住两翼,没有火炮掩护,这支孤军就像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 地平线上,黑点逐渐连成一片,最后化作奔腾的铁流。 赵铁鹰的三千骑兵来了。 “稳住!刀盾手注意保护,弓箭手准备射箭······” 马得功声嘶力竭地喊道。 清军刀盾手举起厚盾,长枪兵紧握长枪,弓箭手手持长弓,就等明骑兵冲锋。 赵铁鹰仔细看了看敌军方阵,冷笑道:“就这?想当乌龟,却没有领悟阵型的真谛,挨打而已,徒劳!” “房十三!” “末将在!” “你率本部攻击敌军右翼,五百骑在有效射程内射击,另外五百骑掠阵,见敌阵溃散,立刻追击杀敌。” “遵命!” “林凡!” “末将在!” “你部也一样攻击左翼,敌军缩成乌龟,就是活靶子,给我狠狠打。” “是!” “其余人,随我正面攻击!” 明骑迅速散开,呈半包围将清骑围住。 他们也不冲锋,在八百米处停下,端起步枪瞄准射击。 “砰砰砰······” 枪声大作,清军不断中枪倒下。 “都不要乱,蹲下!蹲在刀盾手后面······” 马得功大喊,生怕战阵乱了,被骑兵冲杀。 长枪兵躲在刀盾手后面,暂时安全了。 土坡上的弓箭手却没那么幸运,他们没有掩护,成为步枪的活靶子,瞬间就倒下不少。 有一些弓箭手不忿,张弓搭箭乱射,但箭矢根本够不着。 气得哇哇大叫。 “弓箭手,撤到长枪手后面。” 都龟缩在一起,伤亡顿时减少,可这样挤在一起,却失去了进攻的机动性。 赵铁鹰见状,让人传令道:“前移到四百米射击,预备队准备好,听令冲锋,用手榴弹把乌龟壳炸开。” 明骑前移,继续射击,清军阵型缩得更紧。 “冲锋!” 三队骑兵突然飞奔,借着马力把手榴弹抛进敌阵,拍马朝侧面飞奔,让开后面骑兵的路,让他们也投掷。 “轰!轰!轰······” 爆炸笼罩了敌阵,顿时将阵型炸得四分五裂,刀盾手如割麦子般倒下。 等硝烟散去,明骑兵早已冲到跟前。 “杀鞑子······” 明骑如洪流般插进清军阵中。 战马高高跃起,跨过清军仓促搭建的拒马。 一柄柄佩刀划过一道寒光,一颗颗清兵头颅冲天而起,清军防线彻底崩盘。 马得功在亲兵护卫下且战且退,但明军骑兵的机动性远超步兵,很快完成包抄。 战场上尘土飞扬,刀光剑影中不断有人倒下,鲜血将泥泞的雪地染成暗红色。 马得功绝望地望向多尔衮主力撤退的方向。 他知道自己完了,但他已经没有退路。 “死战不退······” 马得功大声吼叫着,疯狂挥刀抵抗。 战斗又持续了半个时辰,恢复平静。 沙河驿的战场上只剩下横七竖八的尸体和哀嚎的伤兵。 赵铁鹰拄着染血的佩刀,喘着粗气环视战场。 五千清军无一逃脱。 赵铁鹰抹了把脸上的血污,下令道:“打扫战场,活得都补刀,鞑子就不应该活在世上。” ······ 黑土坡,周破虏蹲在土坡后,粗糙的手指轻抚步枪。 他身后只有一百多士兵,却坚决执行军令:袭扰清军,迟滞其撤退速度。 “敌人来了。” 周破虏低声道。 坡下的土路上,一队清军斥候飞奔。 他们奉命探查这条近路的军情,却不知已踏入死亡陷阱。 “开枪!” “砰砰砰······” 枪声响起,十几人落马,其余人转身就逃。 “队长,追吗?” “你傻啊?两条腿怎么能跑过四条腿?” 周破虏骂了一句身边的战士,突然道,“胡子,你带人去把尸体丢在一起,鞑子见到肯定会迟疑。反正咱们是拖延时间,浪费一点时间是一点······” 虎子带着几人扑下坡,又突发奇想。 他把尸体剥光,全部去势,然后将长枪插在地上,枪上挂满这些物件。 多尔衮听到后消息后,果断率兵冲过来。 他现在和时间赛跑,不可能绕道。 而且他也判断出来,此处只是一小撮明军。 等到他到来,看到这个样子,顿时大怒,喝令清军冲锋。 周破虏见清军疯狂冲锋,便把防线移到坡顶,连续打败了清军八次进攻。 最终一百多人全部阵亡,却消灭了三百多敌人,还拖住了清军一个半时辰。 ······ 老鸦沟。 秦玉正指挥着三十人射击。 清军没有恋战,冒着子弹快速通过。 他们实在无力在这种小战争中纠缠。 这样的阻击战,沿途清军遇到好多。 多尔衮不胜其烦,但他也清楚,明军大部队正在赶来,就用这种麻雀战术袭扰。 ······ “大人,前方就是黑水峪。” 参军指着地图上一处险要山谷,对杨国柱道,“斥候禀报,多尔衮率军朝这个方向来了。” 杨国柱率主力急行军,赶在多尔衮之前,在黑水峪设伏。 听到禀报,杨国柱松了口气:“多尔衮狡诈,他明白了我军意图,必然抄近路,还要与我军主力赛跑,黑水峪是他必经之路······有没有刘茂的消息?” 参军道:“刘将军大概在天黑之前到达黑水峪左侧,与我军左右夹击。” “好,咱们将多尔衮包饺子。” 黑水峪是一条长约五里的狭窄山谷,两侧山势陡峭,堪称天然的死亡陷阱。 “传令全军加速前进,务必赶在清军之前占领黑水峪。” 士兵们双腿发软,但没一个人抱怨。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歼灭多尔衮主力的绝佳机会。 第189章黑水峪 多尔衮凝视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眉头紧锁。 良久,他的目光停留在兵马大元帅费扬身上。 “费扬,我军已冲出包围圈,你即刻率大军从左边的路行进,务必以最快速度通过黑水峪。切记,行进速度一定要快,绝不能被明军追上!” 费扬面露疑惑,脱口问道:“皇上,您这是······” 多尔衮的嘴角微微抽搐,神色凝重如铁道:“朕不和你们同路。朕会率三千骑兵从右路行进,三日后和你们在龙驹寨会合。” “皇上,您为何舍近求远?” 众将领纷纷露出惊愕之色。 此前多尔衮为躲避明军合围,一路抄近道仓皇奔逃,如今好不容易脱离险境,却突然改变路线。 这反常之举,实在令人费解。 “我军虽暂时跳出明军包围圈,但危险并没有解除,追兵随时可能杀到······” 多尔衮语气沉重道,“你们是我大清最后的精锐,经不起任何闪失。朕决定从右路引开追兵,为你们争取突围机会······” 此言一出,营内顿时一片哗然。 都统阿山急步上前,大声进谏道:“皇上万金之躯,岂可涉险!末将不才,愿率三千儿郎,引开明军,万死不辞!” “且听朕说完。” 多尔衮抬手示意,语重心长道,“朕清楚诸卿心意,但朕身份特殊,目标显著,更易吸引追兵注意。不必担忧,朕麾下皆是精锐骑兵,一人双马,明军难以追上。” “朕再说一遍,你们是我大清最后的希望,朕绝不允许你们有丝毫折损······朕意已决,即刻执行!” 众将闻言,无不热泪盈眶,齐刷刷跪地,声泪俱下:“皇上以身为饵,护我等周全,臣等定当铭记皇恩,此生此世,唯皇上马首是瞻!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费扬重重叩首,起身整军,率一万两千大军踏上征途。 一路上,将士们频频回首,望着那甘愿冒险吸引追兵的君主,心中默默立下誓言:此生必以死效忠,万死不辞。 当大军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尽头,多尔衮大手一挥,三千骑兵如离弦之箭,疾驰而去,扬起漫天尘土,似是为这场悲壮的离别画上浓重的一笔。 ······ 黑水峪,宛如一条蛰伏在群山之间的巨蟒。 两侧峭壁高耸入云,如刀削斧劈般陡峭,岩壁上藤蔓交错,杂草丛生,为设伏提供了天然的掩护。 此刻,谷内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而压抑的气息,仿佛死神的镰刀已经悄然出鞘。 费扬古派出的斥候回报峡谷空无一人,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随即下令部队快速通过。 一万两千人的队伍像一条巨蟒滑入峡谷,铁甲摩擦声、马蹄声在岩壁间回荡,与呼啸的风声交织成一曲令人不安的乐章。 当先锋部队抵达峡谷中段时,寂静突然被撕裂。 “哒哒哒哒······” 两侧岩壁上突然喷出数十道火舌,马克沁重机枪的子弹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清军士兵还未反应过来,便如割麦子般倒下。 鲜血瞬间染红了溪水,尸体堆积如山,惨叫声、呼喊声在峡谷中回荡。 费扬亲眼看着身旁的亲兵脑袋像西瓜一样炸开,红白之物溅了他满脸。 “有埋伏!盾阵!快组盾阵!” 费扬古的吼声淹没在爆炸声中。 明军投下的手榴弹在密集队形中炸开,剧烈的爆炸产生的气浪掀飞了士兵的头盔,残肢断臂伴随着尘土飞上半空。 一时间,峡谷内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岩壁两侧,机枪、步枪交叉射击,子弹如毒蛇吐信,穿透清军的盾牌和铠甲,将人体打得千疮百孔。 一个镶白旗牛录额真刚举起战刀,试图组织反击,就被重机枪拦腰打断,上半身在地上爬行,鲜血拖出长长的痕迹,直到几米外才咽下最后一口气。 “后退!从谷口撤!” 费扬声嘶力竭地喊道。 就在这时,峡谷入口处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明军工兵早已将埋设的炸药引爆,巨大的石块如雨点般滚落,瞬间将退路彻底封死。 紧接着,岩壁上的明军架起迫击炮,炮弹如流星般划过天空,落入清军队伍。每一发炮弹都在人群中炸出直径五米的巨大血坑,泥土、血肉、残肢四处飞溅。清军士兵们在弹雨中惊慌失措,四处奔逃,却无处可躲。 费扬的左腿被弹片削断,他痛苦地靠在一棵树上,看着自己的军队像牲畜般被屠宰,心中满是痛苦。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一切,心中充满了愤怒和绝望。 他挣扎着举起染血的佩刀,用尽最后的力气,对着天空发出最后的怒吼:“多尔衮······你好卑鄙······” “哒哒哒哒哒······” 一梭子机枪子弹穿透了他的身体,将他打成两截。 费扬瞪大双眼,死不瞑目,仿佛要将这满腔的怨恨和不甘,永远定格在这惨烈的战场之上。 “传令冲锋,消灭残敌!” 杨国柱下令,冲锋号骤然响起。 “杀啊······” 明军士兵如蚁群般从两侧冲下。 他们三人一组背靠背推进,步枪上刺刀闪着冷光,火舌喷吐。 谷底残余的清军被交叉火力成片撂倒。 两个时辰后,枪声彻底停息。 杨国柱踩着满地碎肉走进峡谷,军靴陷进三指厚的血泥中。 他的亲兵拖来一个战战兢兢的汉人,正是郑命寿。 “多尔衮在哪?” 杨国柱用刀尖挑起他的下巴。 “饶······饶命······我是汉人,被鞑子掳掠······多尔衮率三千骑绕路走了,约定三日后在龙驹寨会师······” 刀光一闪,人头落地。 杨国柱甩去刀上血迹,恨恨道:“做为汉人,却替鞑子效命,该死!” “传令,赶快打扫战场,然后装急行军,务必在明日午时前赶到龙驹寨,活捉多尔衮!” “将军,这些俘虏······” 杨国柱头也不回道:“押解俘虏耽误伏击多尔衮,全部杀了,鞑子就不配活在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