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失忆后带崽跑路了》
1. 失忆
乔辞竹昏沉睁眼,看到的却不是熟悉的大学宿舍,而是雪白的病房。
她揣着疑惑坐起身,耳畔传来护士声音:“乔小姐你醒了?有哪里感觉不舒服吗?”
“头晕恶心想吐……”她扶额,恹恹回答。
“这是正常反应,因为你怀孕了。”
护士笑眯眯递来B超检查单,同时吐出一句震惊她八百年的话:“宝宝五周大,发育得很好。”
什么?!她怀孕了?
乔辞竹震惊到不敢接过检查单细看,双目发直望着前方空气。
她明明只是个清澈愚蠢的大学生,每天两眼一睁就是赶早八,连对象都没有谈过,怎么会猛然跳跃到怀孕这一步呢?
“难道我会无性繁殖?”
乔辞竹呆呆念叨,脸上写满生无可恋,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被关进医学实验室做研究了。
护士用看文盲的怜悯眼神看她:“说什么傻话呢,你都是二十五岁的成年人了,还不清楚人是怎么繁殖的吗?”
她闻言更加茫然,什么二十五,她明明才二十岁!
是不是医院搞错了?她现在应该去上早八才对,农学院的老教授非常严苛,迟到了会狠狠扣平时分的。
但乔辞竹心底隐隐察觉不对,试探性问护士:“今天几号?”
“2030年4月14日。”
见护士的表情不似玩笑,她顿时浑身僵硬,感觉天塌了一块。
乔辞竹的脑子里飞速闪过一连串穿越小说,握住护士的手汲取温暖,慌张道:“可我记得现在明明是2025年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您先冷静一下,”护士反应迅速,深吸一口气,努力解释,“从医学角度来讲,你应该是失忆了。”
“摔倒时,你的脑部受到撞击,虽然CT显示伤势并不严重,但确实存在失忆的风险。”
失忆?
直到护士离开,乔辞竹仍陷入怔神,心底不禁泛起彷徨无措。
在她的记忆里,她明明只是在宿舍床上睡了一觉,睡前还在思考,该如何保护自己亲手种的农作物不被鸟雀啄食,醒来却已经到了五年后。
五年里的记忆只余一片空白,这和穿越有什么区别?
她这具二十五岁的身体里寄存着二十岁的灵魂,按正常流程推算,她从农业大学毕业已达三年,如今她在从事什么工作?恋爱对象、孩子父亲到底是谁?
她到底该以什么态度面对孩子父亲,面对腹中这突如其来的胎儿?
这场失忆不知会持续多久,倘若她永远找不回丢失的记忆,那该怎么办?心智只有二十岁的她,连自己都养不明白,有能力承担生养孩子的责任吗?
不如……趁月份还小,打掉这个孩子?
乔辞竹一时举棋不定,心绪繁杂。
她努力安慰自己冷静下来,余光瞥见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顿时如获至宝般拿了过来。
她想看看手机里有没有关于这五年的记忆线索。
屏幕碎裂成了蛛网,触摸也变得失灵,她摆弄半天才成功点开通讯录,从夹缝中看见置顶号码备注为“老公”。
盯着这个称呼,她心头泛起一丝抵触,复杂难明,难道这就是导致她怀孕的“罪魁祸首”?
她根本不知道这位神秘“老公”是谁,他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结婚多久了?他们之间会有感情基础吗?他会是她的理想型吗?
万一他丑如夜叉胖如球,她又该如何接受这个现实?
正当她迟疑不定时,手机屏幕倏然跳动,显示来电人为“老公”。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乔辞竹心头一惊,来不及多想,吃力滑动接听键。
电话逋一接通,便传来一道冷漠的男声:“你在哪里?”
她隐隐感觉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却在脑子里没有匹配到合适人选。
乔辞竹不由自主攥紧手机,嗓音艰涩提出请求:“我在外面,你能来接我回家吗?”
停顿片刻,她别扭地加上称呼:“老公?”
语调上扬,充满试探。
对面蓦然不语,一时静得落针可闻。
“……喂,老公?你听得到吗?”
她强忍着尴尬再次叫道,手指不断扣动床单,扯出一条条扭曲褶皱。
“听得见,乔辞竹。”
听筒里再次传出男人的声音,高傲漠然,是她最讨厌的语气,她甚至可以想象到对方轻慢的姿态。
“你只是我养的金丝雀,这个称呼不是你能叫的,别拎不清你的身份。”
“我在开会没空去接你,别乱跑,自己回繁竹别苑。”
此刻,乔辞竹终于将这声音同脑海中的人对上号,顿时如坠冰窟。
她努力张开嘴,嗓子却仿佛被棉花堵住,憋不出一句话。
“听明白了吗?”没得到回应,男人啧了一声,不耐烦追问。
她竭力找回自己的声线,强装镇定点头:“明白了。”
直到一阵忙音传来,乔辞竹才失魂落魄放下手机,靠坐在床头出神,感觉头顶的一片天彻底塌了。
她就说这位神秘“老公”的声音怎么有些耳熟,原来是从小到大都讨厌的死对头沈锡。
造孽啊,她怎么会自甘堕落,放下脸面去当沈锡的金丝雀?
更糟糕的是,听他话里的意思,他们如今并没有结婚。
所以现在她属于未婚先孕了?
乔辞竹抬手摸摸小腹,鼓起勇气,拽过枕边的B超检测单仔细端详,五周大的胎儿长得跟苹果籽似的,看不出人形,却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与她血脉相连,是件好事。
年少时父母因公殉职,但一家三口的温馨日常还历历在目,这个孩子是血缘层面最亲近她的人。
与死对头沈锡血脉相连,是件坏事。
虽然他皮相好智商高,并没有她臆想中的“丑如夜叉胖如球”,但是她非常非常讨厌这位高傲自大的雄孔雀。
沈伯父与她的父亲是战友,在父母牺牲以后,她曾在沈家寄住了一段时间,还被安排进了和沈锡同一所学校,因此不得不与这位傲慢的大少爷产生交集。
大少爷平日里总是眼高于顶,瞧不起人就算了,还仗着年长三岁,便试图控制她的生活轨迹和交友圈子。
就因为他从中作梗,从小到大,她的暗恋对象们都恨不得离她十万八千里远。
甚至在她高分考上B市农大以后,提着礼物去沈家做客,想要感谢沈伯父多年来的照顾。
却恰好于书房门外,听见沈锡冷笑着对他父亲说:“农大?她毕业以后是准备回乡下种田当农民吗?”
讥讽的话语像刀子般戳进乔辞竹的心,一瞬间,怒火可以燎原。
但碍于沈伯父对她有恩,无法当场翻脸,她只好强忍下来,面不改色地走进书房同沈伯父寒暄。
离开沈家别墅时,沈锡奉命出来送她,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影子在日光下错落摇曳。
乔辞竹心底憋气,懒洋洋垂眸不想搭理他。
快到门口,大少爷突然停下脚步,双手抱臂回身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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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这个暑假你会办升学宴吗?”
这一询问打破寂静氛围,她也驻足原地,瞥了他一眼,语气带刺:“关你什么事?反正也不准备请你。”
沈锡气急,扬起眉毛沉声质问:“为什么?”
“因为我这个乡下农民,请不起沈家尊贵的大少爷。”乔辞竹恶声恶气撂下这句话,感觉胸口气闷感瞬间消失大半。
沈锡一噎,脸色像打翻的颜料盘,五颜六色:“你听见了?我……”
“我又不是聋子,当然能听见。”她冷哼一声打断他的话,厌烦地蹙起眉。
“放心,我以后都不会待在这里碍你的眼了,沈家的恩情我铭记于心,我就算是当农民去种田也会慢慢还清的,你不必借此讥讽我。”
没等沈锡说话,她狠狠瞪了他一眼,昂首离开沈宅,像一只斗胜的蛐蛐,张牙舞爪奔赴“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
乔辞竹艰难自回忆里抽身,盯着窗外盛绿树梢发呆,不知为何,每次一想起沈大少,她总会气得牙痒痒。
总而言之,很难不让她怀疑这五年里沈锡干过什么坏事,以他的恶劣人品和毒舌程度,趁虚而入、威逼利诱她当金丝雀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这个崽究竟该不该留下?
乔辞竹一念及此,便觉得头晕目眩,忍不住在心底哀叹一声,这都是些什么破烂事啊,要她一个清澈愚蠢的大学生来决定一条人命的去留,简直比完成严苛老教授的结课论文和Pre还难。
既然护士说伤势并不严重,不如……先回去旁敲侧击刺探一下沈锡的态度?
繁竹别苑。
乔辞竹从出租车上下来,低头摆弄着刚买的新手机,重新登陆各类社交软件。
旧手机在接完那通电话后便彻底罢工,损坏严重,需要返厂维修一个月。
她登上微博,看见一堆宣传照和红V认证,才知道原来自己大学毕业以后,并没有如沈锡所言去种地,而是当上了明星,不过是个十八线糊咖。
本来无人在意,前段时间和同公司大热男星传起绯闻,招惹许多网友骂声,因祸得福,算是摆脱“糊”字,走向黑红了。
看来她放下自尊给沈大少当金丝雀,也没有捞到什么好资源吗?
那真是很可怜了。
还不如去和庄稼打交道呢,她盯着乱糟糟的微博评论区腹诽。
别墅大门敞开,透出茂盛竹林,风过时沙沙作响,在四月天里洒下清凉,鹅卵石铺成的曲径直通幽处。
乔辞竹收起手机,边好奇张望边向里走,恰好撞见一道人影正在给竹子浇水。
黑发大叔直起身打招呼,露出微笑:“乔小姐,中午好。”
她心头一跳,这不是沈宅的王管家吗,怎么跑到沈锡私藏金丝雀的别苑来了?
乔辞竹一瞬间联想到某些电视剧里的狗血桥段——
沈伯父得知他们的私情,派出得力下属王管家,甩出一张支票,笑面虎般威胁:“收下这五百万,立刻离开沈锡。”
她咽了咽口水,尬笑:“中午好。”
想象中的场景并没有发生,现实是,王管家放下水管,朝她小声提醒:“少爷刚回来,正在家里等你呢,快去吧。”
原来不是来威逼利诱她的,乔辞竹为错失五百万遗憾叹息,却在反应过来他话里意思的时候,不由得浑身一僵。
沈锡居然在家?他不是正在开会,忙得不可开交吗,怎么还有空回家?
可是,她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昔日死对头——
如今的金主大人。
2. 月薪三千
乔辞竹思绪混乱,机械性抬脚往里走,穿过竹林掩映的鹅卵石小道,就看见一栋别墅静静矗立。
她驻足抬眸,上下打量这个王管家口中提到的“家”,即使失去一段记忆,仍旧有种熟悉感蔓延心头。
难道她在这里住了很久吗?
乔辞竹冒出这个念头,又忍不住摇摇头,她并不想承认这一点,因为这也同时说明她当沈锡的金丝雀很多年。
突然,二楼一扇窗户“砰”一声拉开,她眼眸微动,循声望去,赫然看见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岁月倒是非常善待沈锡,并未杀去他的容光,平添了几分沉稳气质,显得成熟许多。
他居高临下,手肘撑着窗沿与她对视,声音沉郁:“发什么呆?过来。”
乔辞竹在心中冷嗤一声,这位大少爷同记忆中一般无二,依然喜欢发号施令。
“哦,来了。”她闷闷应声,抬腿往别墅里走。
走进玄关,她下意识弯腰拉开鞋柜,看都没看就从固定位置提出一双白色拖鞋。
乔辞竹盯着鞋面上的俏皮兔子图案怔神,肌肉记忆果然比大脑记忆更深刻。
听见男人的脚步声愈发接近,她才慢吞吞地换好拖鞋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殷勤笑容:“公司的会开完了?”
沈锡点头,视线落在她身上:“刚结束。”
面对他似有若无的打量,乔辞竹秉持着多说多错的原则,攥着挎包低头不语。
她向来不愿在他面前示弱,此刻也不想暴露自己失忆的事实,仿佛这样就会将把柄亲手交到对方手上,成为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
“不解释一下吗?”沈锡下颌微扬,率先打破僵局,向前一步靠近她。
乔辞竹下意识侧头往后退,全然抗拒,却不小心踢到换鞋凳,身子踉跄一瞬。
沈锡顿时紧张抬手,还没够到,乔辞竹已经扶着鞋柜稳住身形。
“解释什么?”她装傻反问。
他的手悬在半空中,慢慢握拳收回,重新垂落身侧,尘埃落定,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解释你一大清早跑哪里去了。”沈锡不允许她逃避问题,沉声道。
乔辞竹清清嗓子,拿出准备好的一套说辞:“经纪人让我今天早上去找她,聊了聊近期工作安排。”
沈锡眉梢微动,目光不善看向她:“什么安排?安排你继续跟男明星炒绯闻吗?”
语气里透出明晃晃嘲讽,令乔辞竹气结:“大少爷,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久违的称呼传入他的耳朵,沈锡愣怔片刻,语调降下来:“是你先顾左右而言他。”
“反正我没有去见绯闻对象,你爱信不信。”乔辞竹撂下这句话,推开他自顾自往里走。
沈锡猝不及防,肩背撞在玄关置物架上,小小“嘶”了一声,也没有换来乔辞竹的回头。
他呲牙揉肩,冲她的背影喊:“喂,你出去打听一下,谁家金丝雀对金主态度这么差!”
她毫不留情回怼:“那你去找态度好的啊!”
沈锡语塞,感觉哪里怪怪的,约好的狗血剧本里没有这句啊,况且,他只有这一个老婆,上哪儿去找态度好的?
肯定是忘词了,她又在根据人设自由发挥。
乔辞竹可不管那么多,暗中翻了个白眼,顺着旋转楼梯走上二楼。
推开卧室房门,她打开衣柜端详片刻,沈锡的衣服和她的挂在一起,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她忍下将两人衣服分开摆放的冲动,找出一套居家服换上。
床头柜上摆放着一盏流苏台灯,她随手拨弄两下,流苏珠子碰撞在半空,发出清脆声响。
收回手视线下移,她恰好看见抽屉柜门半开着,几块百达翡丽腕表大喇喇地横在其间。
“这么粗心……”她小声嘟囔,俯身想要帮忙摆放整齐。
蹲下才看见,腕表下面压着一张白色的A4纸。
鬼使神差,乔辞竹挪开手表,抽出这张纸,翻到正面细看。
“金丝雀包养协议”几个大字赫然跳进她的视野。
约定的条款倒是蛮详细,甚至规定好一周上床天数——上五休二。
她盯着这一条,顿时不满皱眉,这频率太高了吧,怪不得把她折腾怀孕了。
沈锡快要奔三还不服老,以为自己仍然是血气方刚的小年轻吗?
更何况他公司那么忙,动不动就要出差,怎么可能做到上五休二。
总不能连出差也要金丝雀陪着,那真成“昏君”了,万一传到沈伯父耳朵里,让她怎么做人。
协议里还要求双方在包养期间,除彼此以外不能有恋爱对象。
倒是个洁身自好的金主,她从骨头里勉强挑出鸡蛋,悄然点评。
继续往下看,每月包养费用那里只划了一道横线,并没有填写具体数额,旁边写着两个遒劲大字“再议”。
赫然是沈锡的字迹。
看完协议,她小心翼翼放回原位,站起身,满脑子都想着“再议”到底什么时候议。
路过卫生间,乔辞竹进去照了照镜子,如今她已然褪去学生气,化着淡妆,眉目间多了几分精致干练。
她侧过脑袋,拨开长发,试图从镜子里观察后脑勺,却一无所获。
谁能想到,一次看不出明显伤痕的磕碰,竟会导致她失去五年记忆呢?
大脑真是个神奇的器官。
乔辞竹将长发松松挽在脑后,盯着镜子,抬起手,认真与二十五岁的自己打了个招呼。
“……你在干什么?”斜刺里传来沈锡略显疑惑的声音。
他倚着门框,视线扫向镜子,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又重新锁定她。
她反应迅速,抬在半空的手立刻按上镜面,飞快抹了两下:“洗手时水珠溅上镜子,我顺便擦一擦,怎么了,有事吗?”
“没事,邵姨喊你下来吃午饭。”沈锡言简意赅交代。
“马上来。”乔辞竹应声,拿起搭在置物架上的毛巾擦干手。
白皙的手背蹭在灰色毛巾上,显得更为娇嫩,指尖透着健康的薄粉,让人想要捧在手心里呵护。
沈锡正欲向外走,这一幕恰好落在他眸中,步伐停顿:“你怎么……”
“嗯?”
乔辞竹不明所以,将毛巾挂回原位,转头茫然看他。
他咽下未完的话,微皱的眉头舒展开:“……没什么,只是提醒你别磨蹭,饭菜要冷了。”
随后,他便单手插兜,脚步轻快走出卧室。
“莫名其妙。”乔辞竹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嘀咕。
听见椅子腿和地板摩擦的声音,沈锡才回过神来。
长方餐桌,乔辞竹坐在他对面,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看见这只手,他胸口悸动愈发热烈,不动声色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公司的事。”
“哦。”
她对他工作上的事毫无兴趣,闻言收回手,夹了一筷子菜,配着米饭吃得津津有味。
菜色丰盛,大多都是她爱吃的,椒盐排骨、水煮肉片、红烧鱼……
这对一个吃惯了大学食堂预制菜的人来说,吸引力十足。
于是,乔辞竹猛吃了两大碗米饭,才依依不舍地放下筷子,起身舀了碗佛跳墙,恰好对上沈锡复杂眼神。
“喏,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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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为他也想喝,大方地将这碗汤摆在他面前,重新盛一碗留给自己。
“早上没吃饭?”沈锡疑惑眨眼。
她平常可吃不了这么多,前段时间还突然嚷嚷着要减肥,今儿又转性了?
乔辞竹这才惊觉胃有些撑,有一搭没一搭地搅拌佛跳墙,小声抱怨:“都怪邵姨做的菜太香了。”
还得怪肚子里的崽贪吃,反正一定不是因为她嘴馋了。
听见她的嘟囔,沈锡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笑。
乔辞竹从中品出嘲弄的意味,恼羞成怒抬头瞪他:“怎么?你这个金主还养不起饭量大点的金丝雀吗?”
如果眼神可以刀人,沈锡已经被刀了无数次。
他似乎感受到了危险,手扶着桌沿,努力绷紧唇角收敛笑意。
“对了,我问你件事。”乔辞竹心烦意乱,一时没了胃口,将佛跳墙推到一边。
她想起那份包养协议里空着的费用,既然已经当了金丝雀,那她总得为自己争取一些权益。
“什么事?”
沈锡的视线顺着这碗佛跳墙挪开,又慢悠悠落回她身上,尝试揣度她的意图。
她清清嗓子,表情郑重:“之前签协议的时候谈起包养费,你说再议,现在决定好了吗?每个月到底给我多少包养费?”
包养费?
突然提起这个,沈锡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剧本里好像确实有这一情节。
考验他的接戏能力吗?有点意思。
一念及此,沈锡顿时端起金主的架势,面上笑意荡然无存,入戏飞快。
他态度冷漠,递出一张银行卡:“和上次开出的条件一样,包吃包住,月薪三千。”
银行卡悬在餐桌上空,黑色鎏金卡面闪烁着低调光芒,却空有其表,华而不实。
乔辞竹抿唇无言,恨恨盯着这张卡,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狗男人,臭资本家,也不出去打听一下,谁家豪门金丝雀拿着月薪三千,还被要求上五休二啊。
大学生来了都以为在缅北呢!
她在心里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掏出手机,当场下载招聘软件。
请问可以连夜找到合适工作,然后辞职跑路吗?
沈锡见她久久不接,故意摆出不耐烦姿态,挑眉问:“怎么了?对薪资待遇不满意?”
“非常不满意!”乔辞竹逮到机会,双手握拳,大声提出抗议。
她非常有骨气,表示拒绝接受这份低薪工作。
这个反应和剧本里写的一模一样,沈锡暗自赞叹她的演技提高飞快,果断选择继续演下去。
“三千只是暂时的,要是你表现得好,以后可以加薪,节假日红包福利、年终奖都会安排上。”
画饼,一定是画饼,谁信她笑谁。
乔辞竹看着他可恶的资本家嘴脸,已经吃饱的胃根本塞不下“老板”画的饼,气得险些拍案而起。
她真想恶狠狠地质问他,是不是在趁机故意羞辱她?
沈锡还在努力回想剧本里接下来的台词,乔辞竹已经推开碗筷,冷哼一声站起身,在他的注视下扬长而去。
怎么不按照剧本来呢?她不会又忘词了吧。
他遗憾叹气,正欲收回这张无限额副卡,却没想到对方去而复返。
乔辞竹依旧保持冷酷表情,伸出手,指尖捏住黑卡边缘,飞速抽走它。
“以后记得给我涨工资。”她绷着脸,语气里透出淡淡的妥协。
这才对嘛,剧本里就是这么写的。
沈锡一个激灵,嘴比脑子快,立刻接上台词,意味深长睨她。
“那今晚……看你表现。”
3. 后路
乔辞竹看着他脸上挂起不怀好意的笑容,瞬间有点后悔接过这张卡了。
简直是个烫手山芋。
上了贼船还能跑吗?
院子里花儿开得泼泼洒洒,乔辞竹倚靠在秋千上,闻着淡香慢悠悠摇晃,边晒太阳边思索这个问题。
一想到今晚要和沈锡这位死对头同床共枕,她就觉得人生都变得灰暗了。
更何况,肚子里还揣着表现安分的崽子,绝对不能发生一些不该发生的事。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还是得给自己找条后路。
乔辞竹趴在门口小心翼翼观察一阵,确定沈锡回二楼书房办公了,才“蹬蹬”跑进客厅,拿起挎包里塞着的新手机。
由于微信刚刚登陆,原有的聊天框荡然无存,她只好点开通讯录,向下翻看,观察自己的“后路”在哪里。
突然,一个备注为“经纪人杨姐”的联系人映入眼帘。
乔辞竹的视线停留在这里,思维顿时活络起来。
她虽然是个十八线糊咖,根据微博上的信息来看,并没有接到什么正经资源。
但近期因为绯闻蹭上热搜,俗话说得好,黑红也是红,经过这一遭,经纪人肯定对她留有印象,说不准就有合适的资源留给她争取呢?
更何况,向经纪人求工作,不就等于现成的BOSS直聘吗?这可比招聘软件靠谱多了。
说干就干。
她活力满满坐直身子,动用大学创新创业课程上传授的“高情商”话术,绞尽脑汁编辑信息:“杨姐你好,很抱歉在这个时间点打扰你,请问最近娱乐圈有适合我的工作吗?”
点击发送以后,她盯着聊天界面,忐忑咬唇,焦急等待回复。
【经纪人杨姐:哟,今天表现这么客气,显得咱俩生分似的,怎么还找我要工作呢?前几天不是发给你一份综艺简介,你抽空看了吗?】
乔辞竹一听这话,眼睛顿时盈亮,她猜对了,果然有戏。
她赶忙语音解释,态度乖巧:“对不起杨姐,手机不小心摔坏了,现在用着新手机,之前的聊天记录都丢失了,你能重发一遍吗?麻烦了。”
杨姐没有起疑,爽快发来综艺简介,附带一条长语音:“小乔啊,你看完给我个确定的回话,到底接不接,别又像上次挑剧本那样,临门一脚突然变卦,那我可真不搭理你了。”
“而且,这次综艺嘉宾名单里也有云星端,你看你家那位肯放你拍摄吗?你们俩先谈妥了,明天再来公司签合同。”
乔辞竹眉头微蹙,杨姐口中提到的“上次”是什么?
听起来,似乎曾有一个进组拍戏的机会摆在她面前,但因为剧组里有云星端这号人物,所以沈锡从中作梗不允许她接受。
她忍不住气恼拍打沙发扶手,真想冲上二楼,同狗东西好好理论一番。
月薪只开得出三千块,还不准员工接高薪私活,这也太过分了。
果然本性难移,哪怕过去几年,他还是一样霸道独裁,恨不得将一切事物都掌控在他的手中,不容许任何偏差。
云星端……
她在唇齿间念叨几遍这个名字,熟悉感觉漫上心头。
半晌才恍然想起,这不就是跟她传过绯闻的那位同公司大热男明星吗?
因为一桩捕风捉影的绯闻,就要求她从此彻底避嫌,连正常合作出镜都不允许,未免太过敏感。
小心眼!完全是个小心眼的家伙!
乔辞竹在心底怒斥沈锡一顿,顺手打开杨姐发来的文件。
《田园农歌》是一档热门农综,名字听起来悠闲如陶渊明的日常,实际上主打农村真实种田养殖生活,不管你咖位多大,来这儿该喂猪得去,该插秧得上,第一季播出以后就因内容硬核惊掉许多网友下巴。
如今第二季马上开拍,导演决定启用每日全程直播的模式,干农活的时候网友们都在直播间监视着大家,谁偷懒谁勤快一目了然。
看到这里,乔辞竹眉间泛起忧愁,也不知道怀孕的情况下,能不能承受得住这份劳动量。
她起身在一楼寻了个僻静的房间,关上门给杨姐打电话:“喂,杨姐,我特别想接这档综艺,但是我怀孕了……”
她将头抵在墙上,手指无意识扣弄着墙纸上的暗纹。
听闻这个消息,杨姐惊讶一瞬,转念想起她和沈锡已经结婚,怀孕也是正常事情。
于是她关切道:“怀孕了?沈总知道吗?”
乔辞竹咳嗽一声,面露尴尬:“我还没告诉他,你能先帮我瞒着吗?”
杨姐失笑摇头,心想这对夫妻估计还在因为上次的事情闹别扭呢。
她宽容道:“好,都依你,我不通风报信。”
“忘了告诉你,这次综艺邀请你的主要原因是专业对口,有一位B市农大的教授要来节目当农业顾问,她看了预邀嘉宾名单,点名要你作陪。”
乔辞竹屏住呼吸,心底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她磕绊着问:“……这位教授是谁?”
“吴槿楷老教授。”杨姐翻看嘉宾资料,回答。
乔辞竹默默闭上眼睛,缓了半晌,才敢接受这个事实。
坏了,她还记得大二时,农业实践课被安排在周一早八,吴教授就是这门课的老师,她在农学院里以严苛出名。
第一周上课时,这位教授就给大家立了规矩,表示自己最讨厌迟到旷课的同学。
……而第二周周一,她就因为熬夜赶国创ddl,好死不死睡过头。
她回想起吴教授拿着点名簿瞪她的眼神,就忍不住瑟缩。
杨姐在电话那头继续说:“你不是普通嘉宾,主要去负责当吴教授的助理,体力活不会很多,我跟导演关系好,到时候提前给他打个招呼,不为难你。”
不论如何,这颗大石头算是彻底落下了。
乔辞竹思考片刻,想要工作的想法占据上风。
她暂时放下紧张,爽快应声:“杨姐,谢谢你,既然这样我也没什么顾虑了,明天一早就来签合同。”
“好,我会在清岚娱乐六楼等你。”
挂断电话,乔辞竹舒了口气,如今勉强找到了一条“后路”,她对自己的未来没有刚开始那般迷茫。
一步步来,早晚可以逃离沈锡的魔爪。
她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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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给自己加油打气,扭头拉开房门向外走,恰巧撞见下楼路过的沈锡。
他穿着黑色暗纹西装,连一丝褶皱也无,袖扣在廊灯照射下熠熠生辉,衬出沉稳贵气。
看起来倒是人模狗样的。
乔辞竹悄悄打量片刻,假意关心:“这是要去哪里?晚上还回来吗?”
“临时有个应酬。”沈锡墨黑眸子摄人心魄,令她呼吸悄然一滞,只是接下来说出的话并不是她真正想听的。
他薄唇微弯,俯身凑近,灼热呼吸轻轻扑在她额间:“晚上当然会回来,我说了,看你表现。”
她浑身紧绷,目露防备,可这个吻并没有落下,若即若离挠人心。
回过神,只听见沈锡发号施令:“帮我系领带。”
他饶有兴趣,看着她颊上绯红,轻笑:“害羞了?”
乔辞竹低头躲闪,还不忘飞速瞪他一眼,恨不得抢过领带直接勒死他,一了百了。
她抬手摸上沈锡的衬衫衣领,他配合弯腰,方便她动作,视线一直锁住她,带着逗弄成功的餍足感。
纤长指节灵动,飞速系好领带。
“……好了。”乔辞竹努力不碰到他温热的脖颈,语气硬邦邦。
正欲撤手,却冷不丁被他握住,略显粗糙的指腹轻轻勾过她柔软掌心,留下一道突兀触感。
她心头一惊,刚准备大力甩开,沈锡却已经若无其事地松开手,摆出正人君子的姿态,仿佛刚才唐突暧昧的人不是他。
“晚上记得好好吃饭,我会拜托邵姨盯着你。”
男人大步离去,背影哪哪都透着春风得意。
乔辞竹凝望片刻,呼出一口气,喃喃:“神经病。”
晚饭后,乔辞竹在院子里走了几圈消食,独栋别墅环境清幽,远处是竹林,近处是花圃,倒是相映成趣。
欣赏够了,她才回到卧室洗澡,特意换上一套睡衣,遮得严严实实。
湿发垂在肩头,她坐在床边,用干发巾随意擦拭水珠,窗户突然被车灯照亮。
她趴到窗边偷偷看了一眼,果然是沈锡回来了。
乔辞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关上灯一骨碌躺到床上,掀起被子裹住自己,然后十万火急地闭上眼睛。
她已经睡着了,千万不要来找她麻烦啊。
黑暗中,听觉变得敏锐。
她能清晰感知到,沈锡正在一步步踩着楼梯上楼,站在卧室门口扭动把手,伴随着“咯吱”一声,他推门而入。
“睡了?”沈锡自言自语,扭开流苏台灯的旋钮,微黄灯光笼罩床头。
她努力放缓呼吸,手搭在被子上,双眼紧闭,企图将装睡贯彻到底。
他一眼看出异常,不满地“啧”了一声,语气严厉:“头发都没有吹干就睡觉?乔辞竹,你是准备明天醒来头疼吗?”
“唔……”猛然被叫全名,她心虚地哼哼,装作刚睡醒的模样,抬手揉眼睛,“沈锡,我困了。”
“起来吹头发。”沈锡不惯着她,拾起掉落在地的干发巾,掀开被子催促。
猛然失去一道保护屏障,乔辞竹心慌慌坐起身,不敢正眼看他。
4. 嘴硬
乔辞竹侧身坐在床边,低头晃悠双腿,任由沈锡摆弄自己半湿的长发。
两人都没有说话,房间里只余吹风机嗡嗡工作的声音。
半晌,沈锡确认发梢干透后,才关掉吹风机,周遭顿时安静下来。
长发垂在眼前,仿佛一道帘子隔绝在两人中间,她看不清沈锡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他的视线,心跳阵阵如擂鼓。
乔辞竹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听见他转身离去的脚步声,随后,浴室的门合上,水流声哗哗传出。
她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抬头拨拢黑发,眼珠控制不住地朝浴室看去。
雾气慢慢蒸腾,在磨砂玻璃上氤氲出模糊人影,宽肩窄腰,比例恰当,抬手捋顺短发时,隐约可以看见肩臂上勃发的肌肉。
她不禁睁大眼睛,高中毕业以后,她就很少见到沈锡。
记忆中的他是个身材颀长的少年,站在阳光下像一株蓬勃生长的禾苗,虽然学生时代脾气大擅长打架,但绝没有现在这般健硕。
她一时看得出神,连何时水流声停都没有发觉。
沈锡洗完澡,穿着浴袍走出来,恰好对上乔辞竹沉醉的眼神,略感得意。
不枉他天天运动健身,比云星端那个瘦弱的白斩鸡强多了。
他随手解开浴袍,超绝不经意露出泾渭分明的腹肌。
“看够了吗?”沈锡出声调侃,眉梢盈着淡笑。
乔辞竹呼吸一窒,僵着脖子挪开视线,同时不忘反驳:“谁看了?你别污蔑人。”
“嘴这么硬啊。”他尾音上扬,俯身,大掌轻轻握住她的肩,右手拇指摩挲她咬得发白的唇,将齿关同唇瓣分离。
“那让我试试能不能亲软。”
一阵触电般的感觉袭来,乔辞竹头脑发晕,整个人愣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
她想要说话,可舌头一动弹,便挨上侵入口腔的拇指,令她进退两难。
与此同时,沈锡的脸距离她越来越近,这张薄唇,曾经总是对她说出冷淡毒舌的话,此刻弯着好看弧度,想要亲吻她。
可她不想他如愿。
于是,乔辞竹叼着这根不乖的拇指,用虎牙狠狠研磨,留下一道泛白痕迹。
沈锡轻嘶一声缩回手:“你属狗的?当只金丝雀一点也不自觉,怎么还乱咬人呢?”
她朝他呲牙发凶:“我今天生理期,心情不好,你少惹我。”
疼痛缓解,血色慢慢涌回指尖。
沈锡捻了两下,轻掐她的脸颊,气急败坏算刚才的账:“那你不早说,生理期还敢湿着头发睡觉,讨骂呢?”
仔细算算,日期也差不多和上个月对上了,只是推迟了一周左右。
他抬手彻底脱掉浴袍,扔进门口的脏衣篓里,乔辞竹望着男人小麦色肌体,下意识往后瑟缩,以为他还对自己有想法。
没想到他只是换上一套柔软的睡衣,转身离开。
门轻轻掩上,脚步声渐行渐远。
乔辞竹缓缓舒一口气,抱着被子爬上床,重新缩回温暖的安全区,睁着眼睛瞧天花板。
脑子里思绪繁杂,她感觉整个人都很疲累,也不知道生理期这个借口能应付多久,还是得把逃跑计划提上日程。
她真想问问失忆前的自己,为何要和死对头签这份狗屁不通的金丝雀协议,这简直是在背叛年少的自己。
乔辞竹,你忘了你其实很讨厌他吗?
他的控制欲,他的霸道,他的毒舌,都是你所讨厌的东西,你明明想彻底离开沈锡,怎么还会同意和他生活在一起,做.爱人之间才能做的事情,甚至怀了一个孩子。
而且报酬只是月薪三千。
乔辞竹越想越替自己感到不值,懊悔情绪充斥脑海,像一条咸鱼瘫在床上,失去生活的意义。
门再次被推开,她知道一定是沈锡去而复返,却连扭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兀自出神。
“肚子疼吗?”沈锡坐在她身侧,低声询问。
乔辞竹眼珠微动,说:“还好,不疼。”
他掀开被子一角,将热乎的暖手宝塞进被窝里,然后翻身上床,抬手揽住她的肩膀,带进自己怀里。
大手搭在乔辞竹的小腹,隔着睡衣轻轻揉了揉,似乎想尽力安抚她的难受。
乔辞竹明明知道此时月份小并未显怀,沈锡仅靠抚摸是感受不到任何异常的,但身子仍旧僵硬一瞬,眸子里藏着心虚。
她捞过暖手宝贴在肚子上,不动声色隔开他的大手:“别摸了,我痒。”
沈锡闻言收回手,探身关掉台灯。
室内陷入一片漆黑,唯有月光顺着窗帘缝隙探入,在地毯上切下数道斜影。
乔辞竹被迫靠着他的胳膊,脸颊紧贴胸膛,热度传递,她的耳垂渐渐发烫,双手无处安放。
睡惯了宿舍单人床,此刻身边猛然躺着一个大活人,她浑身泛起不自在,悄悄活动脑袋,想要挪开些许距离。
可刚一动作,沈锡便察觉到了,垂眸问她:“怎么睡不着?”
他的手自然落在她的头顶,轻轻拍哄,再顺到发梢,一下一下,悠久绵长。
乔辞竹愣怔,这手法像极了妈妈。
小时候雷雨夜,妈妈就是这样哄她入睡的。
“不知道,被你吵醒之后就睡不着了。”她忍住涌上鼻尖的酸涩,用气音埋怨。
沈锡轻笑一声:“那确实怪我,你想怎么补偿呢?给你讲个白雪公主的故事怎么样?”
男人笑起来胸腔震动,沿着两人相贴的地方传递到她身上。
“……幼稚。”乔辞竹耳侧微微发麻,抬头不满瞥他,咕哝道。
黑亮眼眸在夜色中熠熠生辉,沈锡心口发软,耐心也比往常多了许多:“那我们来聊天吧。”
乔辞竹问:“聊什么?”
虽然两人暂时躺在一个被窝里,但她觉得自己和死对头没什么好聊的。
沈锡想了想:“真心话大冒险,选真心话你可以问我三个问题。”
“那大冒险呢?”她打破砂锅问到底。
“不提供大冒险这个选项,因为我懒得动。”沈锡拖着尾音,懒洋洋强调。
他嘴上说着懒得动,却在被子遮掩下,趁机伸腿去勾她,肌肤蹭在一起暧昧摩挲。
然后喜提一巴掌,打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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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侧腰:“老实点。”
沈锡敢怒不敢言,安分守己地缩回去。
乔辞竹眼神警告他后,问出第一个问题:“我们维持这种关系,沈伯父知道吗?”
“这种”关系是哪种?沈锡迷茫片刻,不知道她指的是现实中的夫妻关系,还是剧本里的包养关系。
他自动代入后者,目露警惕:“他不知道,怎么了?难道你想去告状?”
“可以吗?”她眨眨眼,打蛇随棍上。
“不可以。”沈锡想也不想便冷酷拒绝。
笑话,这种角色扮演play怎么能让老爹知道呢,那个古板老头不懂什么叫做情趣,误以为他欺负乔乔,追过来打断他的腿怎么办?
乔辞竹遗憾叹气,默默抱紧怀里的暖手宝。
这一抱,让她想起最开始回到别苑的目的,其实是来刺探沈锡对孩子的态度。
她犹豫抿唇,纠结再三还是问出口:“……你喜不喜欢小孩?”
“怎么又问这个问题?”沈锡抚摸着她发丝的手突然停顿,思绪翻涌。
乔辞竹没说话,固执看着他,安静等待答案。
刹那间,他想了许多,但还是选择坚持一开始的想法,坚定道:“不喜欢。”
话音刚落,乔辞竹的面色顿时变冷,心脏皱缩,连指尖都传来疼痛的麻,仿若针扎。
她不知道自己想要得到什么满意回答,但绝对不是这一句干脆利落的“不喜欢”。
这显得她失忆以来一路的纠结难捱都沦落成笑话,这个孩子的生命力是那么顽强,同她一起遭受摔倒磕碰,仍然安然无恙躲在自己肚子里。
她甚至在心底悄悄做好留下这个孩子的准备。
虽然她不懂得怎么当一个称职的母亲,但珠玉在前,她会认真学习,像父母照顾自己一样,精心照料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
可是,沈锡的话击碎了她的幻想。
不被父亲期待的孩子,会希望自己被带到这个世界上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沈锡是个吃干抹净还不想负责的臭渣男。
乔辞竹胸口沉甸甸,仿佛被大石头压着喘不上气。
她再也没有同沈锡说话的力气,一把拍开他揉自己头发的手,卷着被子转过身,背对他恶狠狠地闭上眼睛。
眼睫轻颤,似乎有晶莹泪花一闪而过。
怀抱一下子变得空落落,沈锡不懂她发哪门子脾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还有一个问题没问呢。”他伸出一根手指,戳戳对方单薄脊背,仿佛在触碰一枚易燃易爆的定时炸弹。
“不想问了,睡觉。”乔辞竹偷偷藏起脆弱,语气硬邦邦。
窗户没有关紧,四月夜里仍显寒凉,丝丝春风顺着缝隙侵袭,沈锡捏着被子一角,下半身连带腰腹全都裸露在外。
他轻轻崩溃:“那你把被子留给我点啊。”
空气中静谧片刻,乔辞竹才勉强挪动身子,施舍给他半条被子,动作里满是不情不愿。
沈锡抱不到温香软玉,只好摸着棉被艰难酝酿睡意。
啧,生理期的女人真是善变。
5. 绯闻女友
这天夜里,乔辞竹真正萌发出想要离开的心思。
虽然她还没有弄明白许多事情,但沈锡的态度已经摆得明明白白,他不喜欢孩子,花三千块包养金丝雀只是为了一周五次。
那她算什么?算他泄.欲的工具吗?
不,不对。
或许正因为他们之间存在过节,他才会选择包养她,成为她的金主,拥有了高高在上的身份,才更能满足自己的掌控欲。
看着往日死对头对他言听计从,他肯定在心底暗爽不已。
乔辞竹想到这里,一时心烦意乱,沉甸甸坠入谷底。
身后男人已经陷入熟睡,轻微呼吸声传到她耳朵里,无时无刻不在彰显存在感。
胸口仿佛有一把火在燃烧,灼得她长夜难眠。
翌日清晨,阳光穿透窗帘,竹林里响起数声鸟叫,拼命唤醒春天。
乔辞竹迷糊感受到一只手轻轻抚过她眼下淡青。
她头脑懵然,下意识蹭了蹭对方手心,仿佛这个动作曾做过无数遍,早已形成条件反射。
“困的话就继续睡,我先去公司了,”沈锡半跪在床边地毯上,低声说,“厨房里有温着的红糖姜茶,记得喝。”
语罢,他的手向下滑到乔辞竹的肩颈处,轻轻掖好被角,才起身拿着西装外套,步伐匆匆离开卧室。
乔辞竹倦意退散,慢慢睁开眼,怔然看着卧室紧闭的门扉。
沈锡睡前冷漠的话仍在耳边响彻,醒来后却对她摆出体贴关照的态度。
她眸光沉沉,年长三岁连手段都修炼得高超,打一棍子给个甜枣,扮演深情倒是信手拈来,自己竟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乔辞竹抄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接近八点,她要尽快前往清岚娱乐找杨姐签合同,牢牢攥住这条退路,以免被人捷足先登。
如今许多大咖的眼睛都盯着《田园农歌》这档综艺,她有自知之明,以她的黑红名气,若不是吴教授好心提携她一把,这嘉宾名额也落不到她头上。
一念及此,她掀开被子利落下床,穿戴整齐走出房间。
顺着楼梯下去,早餐就摆在桌子上,乔辞竹选择拿起三明治边吃边走,提前叫好的车就停在别墅外,她不想让司机久等。
王管家正在院子里活动身子,扭头瞧见乔辞竹风风火火的背影,疑惑喃喃:“乔小姐这两天怎么神神秘秘的?”
但他深谙做管家的真谛,不多掺和主人家的事,于是转身,乐呵呵地忙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去了。
今天还没有修剪花枝呢。
清岚娱乐公司。
初春天气微凉,乔辞竹一身衬衣阔腿裤,外面搭了件驼色风衣,戴着墨镜低调走进大厅。
按下电梯按键,她站在一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旁边默默等待,身后却突然响起叽叽喳喳的议论声音。
她没有回头,瞥了一眼电梯厢门,倒映出一高一矮两道身影。
高个女生八卦:“夏天姐,你看最近的热搜没?云星端居然有绯闻女友了。”
被称作“夏天”的矮个女生妆容精致,语气埋怨:“怎么可能?肯定是网红故意蹭热度的,我才不信,筱筱你少传谣,一天到晚跟狗仔似的。”
“拥抱照片都拍到了,感觉不像是假的,你见过云星端跟女人有这么亲密的肢体接触吗?”筱筱努力证明八卦的真实性,挤眉弄眼,“听说那个绯闻女友叫乔辞竹。”
乔辞竹没想到自己的名字会出现在小姐妹的议论中,独自抿唇尴尬。
恰好电梯门打开,她推了推墨镜,快步走进去按下六楼,站在轿厢角落努力降低存在感。
两人跟着进入电梯,手挽手站在她身前,姿态亲密,继续刚才的话题。
“乔辞竹?这名字似乎有点熟悉。”夏天疑惑念叨。
筱筱给她科普:“是我们同公司的艺人,不过之前很糊,只演过一些配角,听说还差点沦落去拍狗血短剧,这种咖位的人连你的面都见不着,你肯定不熟。”
听到对方吹捧,夏天捂着嘴偷乐,笑完又气恼冷哼:“如果是公司要求的炒作,星端为什么不考虑我?他不知道我喜欢他很久了吗?”
“这年头,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跟云星端传绯闻,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得上。”筱筱立刻狗腿附和,尽挑对方爱听的话说。
听到这里,乔辞竹恨不得原地挖个缝钻进去,她不自在地扭头,悄悄瞥了眼另一个角落站着的口罩男,脸颊烧得发烫。
要是只有她一个人听见这些,还不觉得有什么尴尬,但是还有个陌生人从头听到尾,尴尬程度直接翻倍。
夏天满意勾起唇角,正欲接腔,斜刺里突然传来一句戏谑质问:“乔辞竹配不上,难道你就配得上了?”
两人顿时停下议论,蹙眉看向电梯里唯一的男人。
“你是谁啊?凭什么这样说夏天姐!”筱筱立刻出声维护,目露不善瞪着他。
说话的人戴着墨镜口罩,花衬衫搭配西装裤,明明不伦不类,却因身材高挑显得别有风味。
男人轻笑一声,抬手取下墨镜,露出那双标志性的桃花眼,向来看谁都含情,此刻却寒冷如冰。
“我就是你们刚刚提到的云星端。”
电梯空间本就狭小,随着男人的话音落下,气氛片片凝固,落针可闻。
原来他就是云星端。
乔辞竹飞快而隐蔽地瞟了几眼,对这位的奇葩穿搭不敢恭维,隐隐有些好奇他们是怎么被拍到“拥抱照片”,制造出绯闻的。
她心知自己是她们口中的另一个主人公,此刻见场面如此尴尬,也没了火上浇油的想法,弱弱往旁边挤了挤,催眠自己一定是个透明人。
夏天回想起自己刚才口无遮拦说出的话,顿时面色煞白,身子僵硬,她怎么也没料到背后聊八卦,正主却恰好在眼前,听见了全部。
她暗地里掐了一把身旁的人,满目责怪,筱筱吃痛捂手,却低下头敢怒不敢言。
夏天努力调整好情绪,勉强挤出微笑挽回局面:“原来是云老师,是我们多嘴了,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们计较。”
“我当然没空和你计较,只是想告诉你,第一,我不会考虑你,第二,收起你的喜欢,别做多余的事。”云星端慢条斯理摘下口罩,唇角漾起笑意,但完全不达眼底。
夏天没想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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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这么直接,不留丝毫情面,瞪圆双眼,楚楚可怜地盯着他,却没有换来一丝柔情。
“听清楚了吗?”云星端语气轻挑,桃花眼淡淡扫过两人,不容置疑。
夏天噙住泪低下头:“……听清楚了。”
电梯终于停靠在六楼,两姐妹看也没看乔辞竹,径直踏出电梯,逃命似的飞速消失在走廊尽头。
乔辞竹这才松了口气,靠在电梯厢壁旁,暗自等待云星端先走。
可没想到,他的视线直勾勾盯着她,带着探究:“乔辞竹,你怎么能忍她们那么久的?”
她攥紧手提包,没想到自己戴着墨镜还是被他认出来了,讷讷:“不想惹麻烦而已。”
云星端嗤笑:“几天没见胆子倒是变小了,之前跟我抬杠呛声的勇气呢?明明连我都敢惹,现在随便一个小花都能欺负到你头上。”
乔辞竹不清楚失忆之前他们有什么纠葛,于是暂时默不作声。
“来找杨姐?”他没想到她如此乖觉,上下打量一番,暂且揭过那茬,单手插兜走出电梯,“跟我来。”
她只好跟在对方身后,走向一间办公室。
云星端抬手敲门,语气张扬:“杨姐,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杨培正坐在桌后整理文件,闻声抬头,皱眉训道:“早说过让你们俩这段时间保持距离,怎么又凑一块去了。”
“电梯里碰巧遇上……”乔辞竹从他身后站出来,试图解释。
“说明我们有缘咯。”云星端耸耸肩,一句调侃轻松堵住她的话头。
乔辞竹语塞,无奈看他一眼。
杨培朝她点头打招呼,语气熟稔:“坐吧,合同打印出来了,就在桌子上,你先看看,确定没问题再签字。”
乔辞竹依言坐在椅子上,拿起摆放整齐的合同翻看起来。
节目组给她的定位不同于其他嘉宾,是农业顾问助理,主要负责向其他人提供种植建议。
她松了口气,正因为记忆回退了五年,大学里学到的农业知识全都揣在脑海中,应付综艺节目应该足够。
这算是因祸得福吗?
确认无误后,她利落签下名字,起身将合同递给杨培。
杨培接过合同,眼角余光瞟见花衬衫,就气不打一处来:“小祖宗,造型师今天没管你吗?出门在外记得把口罩墨镜都戴好,别让狗仔看见你这身穿搭,网上没人欣赏得来。”
云星端正仰靠在长条沙发上,衬衫扣子没系好,胸口裸露出一片白皙肌肤。
他翘个二郎腿坐姿歪斜,左手端着纸杯晃荡,悠闲自在宛如在家里喝茶。
听见杨培的点名训斥,他随手拉扯好衣领,理直气壮:“这是我私服,今天没有营业活动,造型师凭什么管我。”
杨姐恨铁不成钢:“私下底也要有点顶流偶像的样子。”
“知道了知道了。”云星端敷衍回答,放下纸杯站起来。
他一动,乔辞竹的心也跟着提起来,视线强行扭回杨培手中捏着的合同上,默默祈祷他尽快离开这里。
然而,云星端没那么轻易放过她,桃花眼锁定乔辞竹,语气亲热:“走,绯闻女友,咱们俩出去聚聚。”
6. 跑路
即使乔辞竹做好心理准备,还是被“绯闻女友”这个称呼惊了一跳。
注意到杨培警告眼神,她识趣,赶忙摆手拒绝:“不去了,我今天还有事。”
云星端不满皱眉,张嘴想要吵吵。
杨培轻拍桌子主持局面,及时止住一场没有硝烟的战火:“云星端,闲得没事就去楼下录音棚把新歌录了,下午还有其他艺人要用。”
她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梭巡一圈。
“综艺开拍之前,别让我在热搜上看见你们。”
合同问题谈妥后,乔辞竹与杨培告别,拿起包率先离开办公室。
身后响起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一道阴影缓缓笼罩,她瞥了云星端一眼,继续面无表情盯着跳动的电梯数字。
“我要去楼下录歌,你想来听吗?”他慢条斯理戴上口罩,只露出一双笑眼看她,发出邀请。
凉风穿堂而过,乔辞竹拢紧外套摇头:“算了吧,等发行的时候通知我,我给你冲销量。”
云星端见她软硬不吃,只好暂且作罢:“那就下周综艺再见。”
“再见。”乔辞竹点头。
走出公司,晌午日光正盛,乔辞竹轻轻眯眼,从包里摸出墨镜戴上,沿着路边漫无目的闲逛,盘算着接下来去哪。
她不想回繁竹别苑,那简直是一座华美的牢笼,禁锢着她的自由。
突然,消息提示音响起。
她拿出手机细看,是来自“老公”的微信:“我要去A市出差一周,乖乖在家等我回来,到时候给你带礼物。”
乔辞竹勉为其难将“老公”这个称呼同沈锡联系起来,不禁感觉一阵牙酸肉麻,第一件事是火速把备注换掉。
金主就是金主,叫什么老公。
她转念一想,一周以后正好要去拍摄农综,这意味着,等他出差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成功进组。
天高皇帝远,沈锡肯定拿她没有办法。
这不正是她跑路的好时机吗?
于是,乔辞竹按捺住内心兴奋,假装乖巧发送一条语音:“好,我会想你的,路上注意安全。”
S市机场。
沈锡坐在贵宾休息室,直勾勾盯着消息聊天框刚收到的语音,右手拇指反复点击,播放一遍又一遍。
指节处还留有一道浅白牙印,似乎残余爱人的气息。
张特助在旁边提醒:“沈总,要准备登机了。”
他才依依不舍地取下蓝牙耳机,顺手将这条语音放入收藏夹,眉眼俱是春风得意。
沈锡收起手机,拍拍助理的肩膀,亲切询问:“小张啊,结婚了吗?”
“没有,目前单身。”张特助一头雾水,绷着脸认真回答。
可惜了,小张这个没有老婆的人根本体会不到他的快乐。
他露出怜悯目光,上下打量这位得力下属,然后啧啧摇头,转身脚步轻快走向登机口。
张特助低头,仔细检查自己的穿着,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只好茫然捋平衣角褶皱,跟上老板步伐。
乔辞竹最终还是回到了繁竹别苑。
她找出一个颜色嫩黄的行李箱,估摸着这应该是她平常出行时用的,摊在卧室地毯上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她从衣柜里挑出几件春季常服,看起来普普通通没有任何奢侈品标签,折叠好放进行李箱里,再将开过封的化妆品揣进化妆包内摆放整齐。
乔辞竹心想,如果有新的金丝雀入住这个别苑,定然不会用她用过的化妆品,与其扔掉浪费,不如直接带走。
内心残留的愧疚感顿时烟消云散,她边哼歌边整理,一想到自己马上要离开死对头提供的牢笼,过上自由生活,唇角忍不住上扬,效率提高许多,不一会儿就收拾完毕。
她环顾一圈蹲下身,熟门熟路拉开床头柜抽屉,那份《金丝雀包养协议》仍然压在腕表下。
一看见白纸黑字写下的“上五休二”,她就气得牙痒痒,实不相瞒,她对协议里的霸王条款不满许久了。
既然决定跑路,乔辞竹便不再犹豫,果断抽出这张纸,推开笔帽对着签名区唰唰一涂,将两人的名字统统抹黑。
确认无论是从正面还是背面,都完全看不清以后,她手指飞快动作,将其折成一架纸飞机。
紧接着,乔辞竹在机翼一侧潇洒写下留言。
直抒胸臆以后,她合上笔盖,小心翼翼抬起腕表,将变成纸飞机形状的金丝雀协议放回原位。
完成这桩大事,乔辞竹满意地拍拍手站起身,拉着行李箱下楼。
邵姨正在客厅擦拭花瓶,听见动静赶紧上前搭把手:“哎乔小姐,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今天给沈锡说,我接到了一档广告拍摄,需要去A市三天,”她甜甜地朝邵姨笑,搬出提前想好的借口,“结果你猜怎么着?他正好也要去A市出差,让我跟他一块走。”
邵姨一早就知道沈锡出差的事情,因此对她说的话深信不疑。
“这么急啊?中午饭不吃啦?”邵姨帮她提着行李箱走到别苑门口,一脸关切。
乔辞竹满嘴跑火车,糊弄道:“不吃了,沈锡正在机场等我呢,再不去他就要打电话催我了。”
“行,那你快去吧,路上注意安全。”邵姨不再多言,站在院子里目送她离开。
乔辞竹坐上网约车,隔着窗户看了这栋别墅最后一眼,竹林郁郁葱葱,翠绿欲滴,或许是临别的缘故,她的内心泛起焦躁不安。
“坐稳了,准备出发。”司机大叔爽朗提醒,缓缓启动汽车。
她收回目光,在心底默默告别这个不知道住了多久的地方。
只是不知为何,胸口某一处泛起淡淡涩感,仿佛不小心尝到橘子里最拧巴的那一瓣,酸得她皱起眉眼。
她将其归结于对未来的担忧。
乔辞竹双手搭在小腹,努力调整呼吸频率,压下这股异常感受。
未来皆是坦途,她没什么好怕的。
她需要做的就是好好照顾自己,和肚子里这个不请自来的小崽子。
到达高铁站,乔辞竹顺利买到票。
她坐在候车厅,看见手机上新鲜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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炉的车票信息,一颗飘忽不定的心终于安宁下来。
这趟逃跑的目的地是C市,一座热闹的山城,她的奶奶就住在那儿,是她为数不多可以投奔的亲人。
正巧,她早上刚看过合同,综艺拍摄地也在那里,可以提前踩点,熟悉环境。
到了C市,乔辞竹拉着嫩黄色行李箱走下高铁,箱轮在地面摩擦出咯吱声响。
有小孩从她身侧蹦跳跑过,欢快大喊:“下雨了,下雨了!”
她循声抬头,放缓脚步,小雨淅淅沥沥,温和打在她的发丝上,雾气如丝带般遮蔽双眼,视线变得朦胧,仿佛山城送给她的见面礼。
她拢紧风衣微微出神,第一次见到沈锡的时候,也是类似的阴雨天。
那一年,她才九岁。
父母因公殉职的讯息传回家时,爷爷向来身子骨不康健,直接一病不起住进医院,奶奶顾完大的顾小的,忙得焦头烂额,没几日就瘦了一大圈。
乔辞竹被大家蒙在鼓里,照常上学,只是时不时有怜悯目光向她投来。
此刻她尚且不知道,她的生活即将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直到下午,奶奶回到家,一脸疲惫拉过她的手:“乔乔,跟你商量一件事,你愿不愿意转学去S市?”
乔辞竹呆怔,不明所以地重复:“转学?”
她一派天真,歪头询问:“奶奶,你陪我一起去吗?”
奶奶挤出难看笑容,粗糙指腹蹭过她的脸,仿佛在抚摸世界上最珍贵的珠宝:“我不去,乔乔是勇敢的孩子,你自己去可以吗?”
“奶奶不去的话,我也不去,”乔辞竹童声清脆,“我还要在C市等爸爸妈妈回来呢。”
奶奶闻言,暂时止住话题,狼狈转身悄悄抹去眼泪。
农村矮墙后便是一望无际的田野,乔辞竹一想到奶奶询问她的话,就感觉心烦意乱。
她没了做作业的念头,冒着小雨跑出家门,蹲在田埂上看着眼前翠绿。
几天没人照料,田间野草疯长,她练就一双火眼金睛,能够轻松分辨出野草和小麦,不愿这些杂草跟着分享雨露甘霖,可惜没有趁手的工具。
她思考片刻,只能咬咬牙用手拔草。
“喂,你在干什么?”一道男声倏然自她头顶传来。
乔辞竹被吓了一跳,慌张间不仅没拔下来草,自己还摔了个屁股墩。
她捂着屁股龇牙咧嘴,愤怒抬头,却看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大哥哥,顿时愣住。
她在乡下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生,面容白皙,唇红齿白,此刻正撑着一把透明雨伞,居高临下俯视她,像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小王子。
她屏住呼吸,一时看直了眼。
男生侧过伞举到她上方,遮住逐渐变大的雨珠,语气偏凶:“你家人呢?谁准你在这拔别人田里的作物,不怕挨骂?”
乔辞竹无辜眨眼,指了指背后的低矮房屋:“这是我家的地。”
“而且,我刚刚拔的是野草哦。”她得意挑眉强调,揪着草叶子,想要迫不及待向他分享这个知识。
7. 关于庄稼
乔辞竹始终记得,前几个月父母好不容易休假,回到乡下探亲,她连着乐了几天,甚至做梦都能笑醒。
他们会整日陪伴在她身边,坐在田坎上聊天,教她一些关于庄稼的知识,她支着脑袋听得专注,纯净眸子里满是崇拜。
在她眼里,父母是最为博学的人。
可惜好景不长,他们突然接到紧急任务,需要立刻归队。
她站在村子门口,小心翼翼地拽住父母衣袖,噙着泪不舍得同他们分开。
父亲临走前,大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指着广阔田地,温柔告诉她:“乔乔,当你会分辨麦子和野草的时候,我们就回来了。”
现在,她已经成功做到这点,他们也定会遵守诺言,平安归来。
小小的乔辞竹对此坚信不疑。
男生狐疑扭头,视线落在田里作物上,却没有看出任何不同。
小麦和野草有什么区别,繁华城市里来的小少爷当然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可能凶错人了。
于是他心虚抿唇,默默听面前的女孩滔滔不绝讲解。
乔辞竹摇头晃脑,洋洋洒洒说完小麦和野草的区别,却对上一双严肃而茫然的眼睛,顿时泄气:“哎呀,反正你也听不懂。”
这人真是无趣,她没了除草的劲头,拍干净手上的泥土站起来。
“你要去哪?”小少爷叫她。
“回家。”她笑眯眯回答,脱离伞的保护范围,像一只轻快的花蝴蝶,飞进低矮院墙后消失不见,仿佛再多的雨水也打不湿她的翅膀。
后来,乔辞竹才明白,像沈锡这样的大少爷,生来养尊处优,不识人间疾苦,她所了解的一切庄稼知识,都是他所不需要的。
他们阴差阳错相伴成长,被迫产生更多的纠葛,恨也好爱也罢,都像那场淋漓不尽的雨,在年少岁月里倾洒而下。
只不过,沈锡是茁壮生长的小麦,而她,只是田垄里侥幸分享甘霖的的野草,躬身弯腰,提心吊胆地等待春天。
冰凉雨滴滚落而下,乔辞竹回过神,顺着挨挨挤挤的人流向外走,在出站口买了一把透明雨伞。
她掂在手上,垂眸看了许久,才撑开伞,拉着行李箱大步踏入湿润雨幕。
山城交通路况复杂,乔辞竹转了几班车,从城内晃到城外,摇得头晕脑胀才到达乔家村。
她从客车上艰难下来,皱眉挥手,散去鼻间萦绕的复杂气味,抬头看向面前村庄。
现如今,乔家村焕然一新,逐渐产生向小镇发展的趋势,年轻人也多了起来。
她循着记忆里的道路摸索过去,待看清自家宅基地时,震惊地瞪大双眼,上下打量。
面前这个三层高的精致小洋楼究竟是谁家?
她脑海中冒出无数猜测,好的坏的都有,拖着行李箱在院门外徘徊,近乡情更怯,半天不敢进去。
正贴在铁艺门上,透过缝隙狗狗祟祟向里张望,背后传来一道流氓哨声:“哟,谁家漂亮姑娘搁这儿偷窥呢?”
吓得乔辞竹险些原地跳起来。
她怒目回头,想看看究竟是谁在捉弄人,率先映入眼帘的是火红发色,像一团嚣张冷焰。
来人身穿铆钉皮衣,单边耳钉熠熠生辉,吊儿郎当低头点烟,云销雨霁,那一点星火恰好融入身后晚霞,忽明忽暗。
“你是谁?”距离有些远,乔辞竹看不清他的面容,皱眉询问。
熟悉声音传入耳,男人愣怔片刻,倏然一惊站直身子,唇瓣张合两下,声若蚊蚋:“乔姐姐?”
听见这个久违称呼,她紧张的心顿时放松下来,露出礼貌笑容:“……原来是你啊,陈澈。”
陈澈直勾勾盯着她,控制不住上前两步,又慌张回身,用左手生生掐灭烟头,将半截烟揣进裤兜。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过气,小心翼翼伸出右手,眸光璀璨:“乔姐姐,好久不见。”
乔辞竹大方同他握手,看着眼前这个便宜弟弟,一时乐不可支:“多少年过去了,你还记着这个称呼呢?别叫姐姐了,叫我乔辞竹就行。”
陈澈呆站原地,掌心仿佛落下一片柔云,轻飘飘被风吹走,心里也空落落的。
他选择退而求其次,固执道:“那我叫你乔姐总行吧?”
乔辞竹推辞不过,只好无奈应声。
陈澈瞥了眼院子,空无一人:“你是回来看乔奶奶的吗?她去隔壁村打牌去了,与其干站着等,不如先来我家坐坐,我妈在家炒腊肉呢。”
乔辞竹一路舟车劳顿,双腿早已疲乏,又听见“炒腊肉”三个字,口中不由自主分泌唾液。
她咽咽口水,还是选择婉拒:“不了,我坐门槛边休息一会儿就行。”
话音刚落,她的肚子突然响起“咕咕”声。
乔辞竹尴尬咳嗽,望天望地,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
陈澈见状,扑哧一声笑得猖狂,换来一道怒视。
他自来熟抢过她的行李:“走吧走吧,乔姐,别不好意思,就当报答你小时候借我抄作业的恩情了。”
“你还好意思提,抄作业都不知道动动脑子,连我的错别字一起抄走,害得咱俩一块被李老头撵到教室外面罚站。”乔辞竹想起这茬,忍俊不禁。
两人有说有笑,不一会儿便熟络起来,走过一段水泥路就到了陈家院子。
乔辞竹看着面前景色,游亭池塘相得益彰。
她拍拍他的肩,赞叹道:“阔气啊,家里什么时候开起农家乐了?”
“前几年,”陈澈解释道,“你忘记了吗?沈氏集团过来投资旅游业,在附近开发了几个自然景区,乘上这股春风,村里人都富起来了。”
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乔辞竹脚步微顿,莫名感觉背后一凉,悄然缩回搭在幼时玩伴肩头的手。
她悄悄向身后看了一眼,确认空无一人,才放下心来,又忍不住笑话自己疑神疑鬼,沈锡如今正在A市出差谈合作,哪里顾得上她这个小小的金丝雀。
路过游亭,再往后走,一位中年妇女快步迎上来,抬手就要揪陈澈耳朵:“死小子,跑哪里躲闲去了?一天到晚不务正业……”
“妈!”他及时歪身躲开攻击,尴尬低喊,“我带乔姐来坐坐,你就少说两句吧,给我留点面子。”
陈母这时才看见儿子身旁站着一个女人,赶忙撤回手,在围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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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蹭两下,热情招呼:“哎呀,是小乔回来了,来,进来坐,给你们安排个临水的包厢。”
乔辞竹推辞不过,被陈母拥进包厢就座。
落地窗外就是曲水池塘,倒映着天边夕阳,锦鲤悠然跃金,别有一番意趣。
农家乐的菜肴主打现杀现做,需要耐心等待,于是三人围在桌前闲聊。
“小乔这次回来待多久?”陈母将果盘推向她,好奇问,“你们明星一般挺忙的吧。”
乔辞竹捏起一把瓜子,如实回答:“在村里待一周陪陪奶奶,然后要去隔壁村录综艺。”
陈母似懂非懂,捕捉到关键词,拽着自家儿子衣角推荐:“既然要在附近拍综艺,那需不需要摄像师啊,这小子摄影专业毕业以后,全国到处跑,搞什么……巡回摄影。”
“妈,那叫旅拍。”陈澈插话,纠正道。
“哎对,旅拍,他看着没个正形,其实拍摄技术还是不错的,剪辑也会,你看看他发在网上的视频。”陈母拿出手机给乔辞竹翻看陈澈以前的作品。
“就是在外面折腾半天,没见他赚到什么钱,反而搞了一头花里胡哨的红毛回来,现在躺在村里游手好闲,连对象都找不到,我看见他就烦。”
她嫌弃地撇撇嘴,向乔辞竹投去期待目光:“你看能不能帮忙引荐一下,有份像样工作,也方便相亲嘛。”
虽然陈澈很想和乔辞竹多多相处,但他没想到老妈能为了一份工作求到她面前,顿时有些傻眼。
他烦躁挠头,自暴自弃:“你别为难乔姐,综艺摄像组都有固定人员,哪里需要我。”
“过段日子我再出去接点婚纱摄影,怎么都能过下去,你别操心这些了。”
乔辞竹拿着陈母的手机,一一看过陈澈往日作品,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几把刷子,拍摄构图和谐,视频丝滑节奏灵动,BGM搭配得当,可以去某站投稿当百万剪辑手的程度。
她不由得起了几分惜才心思,但毕竟自己只是小小顾问助理,不敢打包票。
于是她斟酌言辞:“这样吧,我帮你问问导演,如果摄像组缺人手的话,我推荐你去试试。”
陈母大喜,一迭声道:“好好好,那就拜托小乔了。”
说罢,还不忘一巴掌拍在陈澈背上:“愣着干嘛,还不赶紧谢谢你乔姐。”
“嘶。”
陈澈小声吸气,没想到穿一身铆钉皮衣都挡不住母亲突如其来的攻击,只好乖顺道:“谢谢乔姐。”
乔辞竹慌忙摆手:“还没办成呢,先别谢我。”
说话间,菜肴端上桌,陈母心情舒畅,热忱招呼道:“乔乔一路赶回来,肯定饿了吧,来,多吃点,不够还有!”
乔辞竹放眼望去,现杀的土鸡焖洋芋酥软多汁,入口即化,清蒸鱼肉质鲜嫩,小炒腊肉油润飘香,样样色香味俱全。
三人边吃边聊起村里近况,陈母感慨道:“多亏了沈氏集团帮扶,在村子东边建起一所医院,你奶奶看病的时候都不用上城里,之前哪有这个条件,嗨,卫生所将就一下得了。”
乔辞竹心里咯噔一下,一块米饭从筷上滚落回碗里,隐隐生起不好的预感。
8. 燕归巢
乔辞竹抓住重点,身体前倾,急切询问:“我奶奶生病了?”
在她现存的记忆里,高中时,爷爷病重到药石无医,终是没挺过鬼门关,撒手人寰。
奶奶虽然消沉了一段时间,但身体还算硬朗,大学寒暑假从B市回村探望她,都是能说能笑的,看不出病容。
究竟是得了什么样的病,才需要沈锡专门在村附近建一所医院?
要说是他人品好心地善良,特意帮扶农村建设,她一点也不信,像他那样的商人往往以利益为重,冷情冷性,怎么可能干费力不讨好的事。
其中肯定有猫腻。
她努力安慰自己冷静下来,毕竟刚刚陈澈才说过,奶奶去隔壁村打牌去了,若是身体真的差到极点,哪有力气跑那么远。
这句话宛若一根救命稻草,被她牢牢攥在手心,不敢轻易放开。
陈母回答:“就是人上了年纪出现的毛病,脑梗,哮喘,心脏不好,前几年还做了心脏手术,烧钱得很。”
“上回去你奶奶家里探望,呼吸机制氧机一应俱全,比病房用的还高级呢,这得花不少钱吧?”
乔辞竹对这些事一概不知,僵着脸不清楚该说什么,只好胡乱点头,脑海里闪过阵阵刺痛,却什么也回忆不起来。
一想到这几年里,病痛一直折磨着奶奶,她眼眶逐渐发烫,手指颤抖到连筷子都握不稳。
这是她为数不多的亲人,她不接受任何可能的失去,不愿当一株无根浮萍,随水漂流不知去往何方。
陈母没有察觉异常,还在连连赞叹:“孙女有出息就是好啊,庆玉老人家能跟着享福,这辈子也算没白折腾。”
乔辞竹垂眸吸吸鼻子,强行憋回眼泪,面前一桌子佳肴瞬间变得索然无味。
她低头扒拉几粒米,机械性清空碗里的食物,整顿饭吃得浑浑噩噩,神游天外。
饭局结束,天色擦黑,乔辞竹站起身,迫不及待提出离开。
陈澈被母亲大力推出农家乐的门:“去,送你乔姐回家。”
他半推半就走上前,帮忙拖动行李箱,轮子在沙砾丛生的水泥地上磨出突兀声响,夜色中尤为刺耳,惊得乔辞竹蓦然回神,望了他一眼。
陈澈一个激灵,赶忙换成提着行李箱,吭哧吭哧埋头走。
夜空繁星点点,路灯朦胧映照,一个心不在焉,一个紧张到寻不见合适话题,于是沉默蔓延,直到乔家院子门前。
望着一楼亮堂灯光,确认奶奶正好好呆在家里,乔辞竹才算暂时放下心。
她回身接过行李,对陈澈笑道:“谢谢今天款待,工作的事,我会帮忙留意的。”
“我听天由命,你也不用勉强,我妈现在不管见到谁,都想给我找份工作,跟疯魔似的,你别理她。”
陈澈摸了摸鼻尖,不好意思低下头,红发在院门小灯照耀下愈加显眼。
乔辞竹认真看他:“别妄自菲薄,其实你在拍摄方面挺有天赋的。”
“真的吗?”陈澈唰的一下抬起头,像被夸奖的小狗,眼眸晶亮。
她诚恳点头,恍惚间忆起在村里小学和他当同桌的日子,那时他也如此好哄,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相信。
她与陈澈挥手告别,转身按下院口门铃。
“谁啊?”一道熟悉声音响起。
她屏住呼吸,视线锁在紧闭的铁艺门上,看着它在遥控指挥下一点点打开,露出宽敞院子。
奶奶拄着拐杖,沁凉月色披在她肩头,仿若蒙上一层绸缎,此刻正隔着老花镜眯眼看向来人。
“奶奶,是我!”乔辞竹推着行李箱奔进院子,像归巢乳燕般冒冒失失。
没想到,老人家横刀立马,举起拐杖抵在她身前,疑惑发问:“你是谁啊?”
她呆愣在原地,脸上写满不可置信:“我是乔乔啊,乔辞竹,您的孙女!奶奶您不记得我了吗?”
乔辞竹焦灼万分,直接伸手握住拐杖末端,走近两步急切解释:“你手里这根龙头拐杖,还是我拿奖学金给你买的。”
奶奶低头拉住她的手,浑浊视线逐渐变得清明,喃喃道:“对,对,是孙女回来了没错。”
“哎,我这记性越来越差了,现在连宝贝孙女都记不住,真是老糊涂咯!”
她长叹一口气,慢慢收起拐杖,鬓边白发被夜风吹动,悄然诉说着岁月痕迹。
乔辞竹看在眼里,疼在心底,一阵酸涩涌上鼻腔,险些流下泪来。
她强忍心酸,小心翼翼搀扶着奶奶回到客厅,电视里正在播放年代剧。
两人刚落座在沙发上,卧室门骤然打开,走出一个中年婶子,皮肤略黑,嘴唇厚实,看起来是个老实人,
婶子热情招呼:“乔小姐,您回来了。”
乔辞竹估摸着她应该是请来照顾奶奶的住家保姆,点头应和:“我奶奶最近身体怎么样?”
“老毛病了,上回脑梗发作留下一些后遗症,记性不太好,最近农闲,我陪她去隔壁村找老朋友打牌,倒是稍微恢复一些……”
婶子将她扔在院子里的行李箱推进屋子。
奶奶出声打断保姆的话:“你的房间在二楼,刘婶天天打扫,没什么灰尘,等会换套被褥就能住了。”
她笑眯眯地看着宝贝孙女,嘘寒问暖:“饿不饿?要不要让刘婶给你做顿宵夜?”
乔辞竹摆手:“不饿,下午回来得早,没见着你,陈澈邀请我去他家吃了顿饭。”
“是那个成天在村子里晃悠的红毛混混?”
她憋笑点头,第一眼看见陈澈的中二打扮,她也以为是村里面的小混混。
“那小子上回还抱着相机跑来,非要给我拍照,你改天帮我问问,能不能洗出来?”奶奶想起这茬,低声喟叹,“人老了,照片拍一张少一张咯。”
“奶奶!”乔辞竹听不得她这样说,不满嗔怒。
老人温柔宽慰:“我乱说的,我还要活到能见着重孙的时候呢。”
乔辞竹愣怔片刻,刚想说其实她真的怀孕了,话到嘴边还是咽下去。
算了,还是先瞒着吧,毕竟老一辈的人不一定能接受未婚先孕这件事,最好不刺激奶奶为妙。
刘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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削好苹果装盘,送到客厅茶几前。
乔辞竹叉起一块嚼嚼嚼,腮帮子鼓起来像只小仓鼠。
奶奶安静一阵,小心翼翼问:“这次小沈没陪你一起回来?”
她悄悄观察孙女表情,心里直犯嘀咕,大老远赶来看望她,小两口不会闹矛盾了吧。
又是沈锡。
乔辞竹默然无言,回村仅仅不到半天时间,她就听见了三次关于他的消息,简直是个无孔不入的坏家伙。
她相信,失忆前的她不会到处声张自己当了金丝雀,奶奶肯定不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或许还误以为他们在谈恋爱呢。
念及此,乔辞竹半真半假糊弄:“沈锡工作忙,现在正在A市出差呢,下回肯定带他过来看你。”
奶奶仿佛洞悉一切,搭着她的手轻拍:“别怪我老婆子多嘴,俗话说,床头吵架床尾和,你们俩哪有隔夜的仇。”
这段话听起来怪怪的,怎么像是在劝和一对闹离婚的夫妻?
乔辞竹晃晃脑袋,甩掉莫名想法,抬眸对上奶奶隐含担忧的目光。
她搂住奶奶胳膊,头枕在她肩侧,小鸟依人的姿态,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放心吧,我们没吵架。”
陪老人坐着看了会电视,直到年代剧播完最新一集,奶奶心满意足取下老花镜,准备睡觉,她才起身走上二楼。
推开半掩的门,陌生房间静静等待她的光临。
乔辞竹打量一圈,装修风格是她喜欢的类型,书架上仍旧摆放着她年少时的课本读物,窗边挂着一串老旧风铃,随着微风叮当作响,如落玉盘。
她上前闭合大敞的窗,风铃也慢慢归于寂静。
“叮铃铃——”
A市私人会所,包厢里光线昏暗,几人围坐在一起玩“抢铃”游戏,气氛热络。
唯有沈锡置身事外,正蹙眉盯着手机屏幕,荧荧白光照在他脸上。
飞机落地A市以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老婆发信息报平安,直到晚上都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为什么她一点都不关心他?明明临走前还会发甜言蜜语声称想他。
如今看来,多是口是心非。
望着空荡荡的聊天界面,他气得牙根痒痒,退出微信,手指悬在屏幕某个软件上,犹豫着要不要点下去。
“沈总,怎么一个人坐在这,玩得不开心?”有人不合时宜凑过来,抄起一瓶罗曼尼康帝送到他面前,“要不要来喝点小酒助助兴?”
被人打断思绪,沈锡只得暂时收起手机,抬眸看了眼面前笑容谄媚的中年男人,没有说话。
男人醉意朦胧,没听见回答,自顾自旋开红酒上的木塞,深红酒液倒入水晶醒酒器中,一股芬芳扑散开来。
“来,我敬沈总一杯,提前祝我们这次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李总。”
第一次在生意场上相逢,沈锡愿意给他面子,抬手接过高脚杯浅啜。
李总眯眼看他,不赞同道:“你这样喝酒算不上爽快,唉,要是保持这个态度,明天的合同可不好谈……”
9. 恭喜发财,大吉大……
沈锡平生最讨厌被人威胁,闻言姿态慵懒放下酒杯,绿宝石袖扣在灯光下散发着迷人色彩。
“家里那位管得严,不许我多喝酒,”他掀起眼皮,慢条斯理地看了李总一眼,故作苦闷,“真羡慕你啊,没有这样的烦恼,想喝多少酒都可以。”
李总脸色一僵,顿时笑不出来了。
他的婚姻一地鸡毛,夫妻冷战分居多年,连孩子都记恨他,向来是他的一块心病,没想到对方将他的底细调查得清清楚楚。
这回是他小瞧了这位沈总,看着年轻,却做事缜密,比他父亲更加伶牙俐齿,完全不给人留面子,真是难缠。
看来明天的合同谈判是场硬仗,不能掉以轻心。
应酬结束已近午夜,沈锡没有被灌太多酒,脑子还算清醒。
他拖着疲累身躯回到酒店套房,洗完澡还要坐在桌前打开电脑,借着昏黄台灯处理几份加急邮件。
一想到沈父当起甩手掌柜,带着母亲美滋滋出国度假,自己却被迫和老婆分别一周,在这里苦哈哈出差卖命,他就忍不住心烦意乱。
瞥了眼放在桌边,没有开静音免打扰,却至今毫无动静的手机,沈锡眉间泛起一阵跳痛,甚至怀疑这块板砖是不是没接入互联网。
……疑似被全世界孤立。
终于忙完,时间来到凌晨两点,沈锡轻移鼠标,确认邮件发送成功,才合上电脑。
酒店套房偌大,却盛满孤独,他仰靠椅背闭目养神,轻轻揉捏太阳穴,放松紧张的血管,一时昏昏欲睡。
突然,手机传来短促响声,沈锡欣喜睁眼,手比脑子快,抢先一步点开屏幕。
映入眼帘的不是来自乔辞竹的消息,而是一道来自某软件的提醒——
定位失败,芯片疑似被拆除。
红色感叹号突兀亮起,他心头悚然一惊,死死盯着这条深夜推送,直到淡红血丝浮现眼眶,刚酝酿起的睡意倏忽奔逃。
沈锡手指轻颤,飞速划到主屏幕,不带一丝犹豫点开软件,其中赫然陈列着乔辞竹常用手机的定位信息,仅保留24小时。
最后一条记录显示,它正持续停留在S市手机公司维修部。
明明A市正值四月暖春,沈锡却刹那间如坠冰窟。
夜幕四合,万籁俱寂,他的手肘抵在桌沿上,印出深深压痕,却无知无觉,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她发现了。
翌日清晨,乔辞竹被院子里的狗叫声吵醒。
她迷迷瞪瞪睁眼,窗外鸟雀声声,伴随着奶奶的吆喝:“大黄,去那边玩,别来捣乱。”
睡意暂时消散,她拉开帘子趴在窗边往外看,院子里,一只田园犬正围在奶奶身边,生龙活虎地蹦跳。
乔辞竹对这条狗有印象,只不过那时它还是小小一只,只会蜷成一团,嘤嘤叫着朝主人撒娇,如今已然变得气宇轩昂。
奶奶提起一袋收割好的春小麦倒在院子里,准备趁天气放晴进行晾晒,扭头看见大黄兴奋凑上前叼走蛇皮口袋,满院子撒欢跑,没倒干净的小麦粒飞了一地。
她腿脚不太利索,撵不上正值壮年的大黄,只好拎起拐杖气呼呼训斥,却换来一串得意“汪汪”声。
乔辞竹路过一楼,恰好看见这片狼藉景象,赶紧上前帮忙。
大黄惯会欺软怕硬,看见有人气势汹汹朝它走来,立刻松口,扔下麻袋呜咽一声跑开。
它侧身趴在狗屋里,睁着一边眼睛,露出眼白无辜瞅她们。
乔辞竹笑骂:“捣蛋鬼,跑得还挺快。”
大黄立刻垂下立耳,甩甩尾巴假装听不见。
“奶奶,你坐边上休息吧,我来干。”
她从奶奶手中抢过扫帚,弯腰收拾零落一地的小麦粒,堆成一座小山丘,再拿钉耙均匀摊开,平铺在院子里,给水泥地盖上一层金灿灿的薄被。
奶奶犟不过她,只好摇晃蒲扇,坐在藤椅上晒太阳,忽然想起什么,警惕抬头:“乔乔,既然你和小沈没吵架,那你跑回来干嘛?不会还没死心吧?”
死心?什么意思?
她茫然拄着钉耙,动作停顿片刻,听见奶奶继续说:“你别想劝我跟你去S市生活,不可能的。”
语气平淡,却斩钉截铁。
乔辞竹沉默半晌,在心底盘算自己不当金丝雀以后,要跑多少个娱乐圈通告,才能存下在S市安身立命的首付房款,把奶奶接到大城市生活。
奶奶跺跺拐杖,唤回她的思绪:“我还是之前那话,我就是放心不下你爷爷,还有这一亩三分地,不论怎样我都要待在村子里。”
“如果我跟着你去城里住,确实享清福了,但你爷爷一个人孤零零埋在后山,上好的田地荒在村里,我怎么能睡得踏实!”
说着说着,奶奶伤感地别过脸,悄悄用手背抹泪。
见状,乔辞竹慌张扔下钉耙,凑过去轻声哄这位“老小孩”:“奶奶,我肯定尊重你的意愿,不会强迫你跟我走。”
“真的?”奶奶坐直身子,再三确认。
乔辞竹点点头:“当然,我这次回来不仅是为了看望您,还是为了工作。”
她将参加农综的事一五一十告诉对方,老人听完长舒一口气,彻底把心放在肚子里,悠哉躺回藤椅。
铺好小麦,乔辞竹将农具靠墙摆放整齐,站在水池边洗手。
她打上肥皂揉搓,突然玩心大发,大拇指和食指圈成一个圆,在阳光下形成一层七彩薄膜,轻轻一吹便化为几个泡泡,慢吞吞漂浮在空气中。
大黄从窝里跑出来站在旁边,嗷嗷撒欢,高兴地跳扑肥皂泡。
奶奶隔着大老远笑话她:“乔乔,你今年几岁了?”
“五岁!”乔辞竹自娱自乐,笑嘻嘻喊。
冰凉井水冲过掌心,带走绵密泡沫。
恰逢刘婶做好早饭出来喊人,她甩干水珠,颠颠凑上去帮忙。
葡萄架子上藤蔓缠绕,枝芽繁茂,洒下一片阴凉,恰好够支起一张木桌。
三人围坐在一起,其乐融融吃完早饭。
饭后,乔辞竹准备给杨姐打个电话,却没想到一打开手机,沈锡的微信消息率先跳了出来。
她做贼心虚,以为自己跑路的事情惨遭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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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战战兢兢点开聊天框,才发现是平平无奇的报备行程。
【沈锡:已到A市,记得想我。】
鬼才想你!
乔辞竹松了口气,只觉得肉麻要命,捂着胳膊浑身不得劲,想不到该如何回复。
不如当只缩头乌龟,假装没看见。
她正准备左滑退出聊天界面,沈锡突然发来一条新消息。
【沈锡:[微信红包]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大学时混迹在外卖群里抢红包薅羊毛的肌肉记忆过于深刻,她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指已经飞速点击领取。
不好,装死计划失败!
她盯着屏幕,一千块红包成功躺进账户,木已成舟,顿时有些欲哭无泪。
她已经不想当他的金丝雀了,下定决心准备断开联系,现在莫名其妙产生金钱纠纷算什么?
……算孩子的抚养费?
她脑海中蓦然跳出这个念头,苦中作乐地憋出一个难看笑容。
为了防止再次发生误触,乔辞竹闭了闭眼,逃难似的关掉聊天框,转头将电话拨给经纪人杨姐,拜托她帮忙问问节目组缺不缺摄像师。
另一边,沈锡正在去会议室的路上,他没有浏览合同的想法,盯着已被领取的红包看了半天,试图揣测老婆的心思。
发个红包,只是为了试探乔辞竹有没有将他拉黑。
但只领红包却不说一句话,证明她确实因为被定位跟踪生气了。
根据目前情况来看,怒气程度暂时没积蓄到拉黑那一步,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他只能努力宽慰自己,情况没有特别糟糕,至少她还愿意通过领红包的方式搭理他。
等出差结束,回去以后老老实实承认错误,努力争取宽大处理,老婆大人有大量,肯定会原谅他的吧……
张特助抱着电脑跟在沈总身后,眼睁睁看着老板垂眸看着手机屏幕,脸色像被打翻的颜料盘,一秒钟变一个颜色,绷着脸写满严肃,不带一丝轻松笑容。
他茫然地眨眨眼,在生意场上身经百战的沈总也会紧张吗?难道今天的合作谈判难度很大吗?
“沈总,会议室到了。”张特助及时出声提醒。
闻言,沈锡收起手机,踏进会议室以后,立刻变了气场,面容镇定,又成为了助理最熟悉的那个雷厉风行的沈总。
李总一看见沈锡,就想起他昨晚在会所里说出的讥讽言语,气势顿时矮了半截。
谈判持续,他颤颤巍巍抹了把汗,在心底叫苦不迭,嘴皮子说干了,连一个利润点都没能多占,他怎么给公司交差?
僵持了一整天,李总借着上厕所的名义溜出去,偷偷电话请示董事长,最终一脸菜色回到会议室。
他暗自瞪了一眼沈锡,咬牙:“行,我们同意签。”
沈锡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个结局,老神在在地举起茶杯,隔空敬李总。
李总这位中年男人被熬鹰战术抽空了精气神,整个人神游天外,完全不想搭理他。
沈锡得了便宜自然不恼,浅啜一口清茶,唇角上扬:“合作愉快。”
10. 情敌
乔辞竹询问杨姐以后,不久就得到肯定回复,由于新一季综艺要采取全程直播的形式,摄像组正好急需人手。
杨姐说:“巧了,何导今天早上到达莲花村,你可以带着你朋友去见见他,当面聊更合适。”
乔辞竹点头答应。
奶奶闲不住,坐在屋檐下慢腾腾剥豆角,乔辞竹路过,跟她打了个招呼,准备出门去找陈澈。
“中午还回来吃饭吗?”奶奶在她身后喊。
乔辞竹扭头挥挥手,俏皮点餐:“当然,我想吃豆角焖饭。”
奶奶应下,露出宠溺的笑。
没想到,她刚走出院子没两步,就撞见陈澈。
乔辞竹抬眼看他,第一时间发现不同,好奇问:“你的红发呢?”
他伸手摸了摸一头利落短发,不好意思:“去镇上理发,顺便染回黑色了。”
“乔姐,你这是准备去哪儿?”陈澈转移话题。
“准备去找你。”乔辞竹望着村边抽芽的树枝,随口道。
他眸光微动,却听见她接着说:“你有个人简历吗?打印一份,我带你去莲花村见何导。”
“有,我正好拿了。”陈澈赶忙应声,向后走了几步,露出一辆深黑摩托车。
他从摩托车后备箱里翻出简历,递给她。
“准备挺齐全嘛。”乔辞竹感叹一句,接过来简单翻看。
陈澈头皮一紧,视线落在她手上,仿佛回到了被班主任查作业的瞬间。
乔辞竹在大学里刚学完简历制作,确认没什么大问题,便合上简历交还给他:“那咱们就出发吧。”
陈澈长腿轻松跨上摩托,将一个头盔扔到乔辞竹怀里:“上车。”
乔辞竹踩着脚蹬爬上后座,手忙脚乱戴好头盔,整张脸罩在厚重头盔下,只露出一截清瘦的下巴。
陈澈扭头,对上一双明媚眼眸,伴随着呼吸,雾气涌上镜片,轻微遮云蔽日。
他压下心头悸动,移开视线:“坐好了吗?”
“坐好了。”乔辞竹清脆应声。
“抱着我的腰,别摔了。”他握住车把,轻咳一声提议,嗓音艰涩。
乔辞竹垂眸,没说话,只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他的衣角,克制有礼。
陈澈感受到衣摆传来坠感,失望抿唇,不再多言,发动摩托车绝尘而去。
乔家村距离莲花村大约二十分钟车程,陈澈的车技不错,一路上平稳到达莲花村村口。
车辆停稳,乔辞竹小心翼翼从摩托车上下来,卸下头盔长舒一口气,抬眸看向面前村庄。
相比于乔家村而言,莲花村的环境较为质朴,唯一特色表现在一池荷塘,如今四月,正是荷叶生长的好季节,放眼望去,碧绿连天。
一个中年男人正站在村口一棵大槐树下,拿着喇叭发号施令:“这个草棚位置不对,往里面挪一点。”
乔辞竹猜测他就是何导,快步走上前打招呼:“何导好,我是乔辞竹。”
何导取下墨镜,一本正经打量她:“你就是吴教授力荐的得意门生?”
乔辞竹心虚抿唇,硬着头皮应下:“嗯,是我。”
他的视线转移到她身后的男人身上,轻抬下巴:“听老杨说,你要介绍一个人来当摄像师?就是他?”
乔辞竹点点头,帮忙介绍:“他叫陈澈,C市大学摄影专业毕业的。”
陈澈适时上前一步,递过个人简历:“何导好,感谢您愿意给我这次面试机会,这是我的简历。”
他染回黑发收起痞气,瞬间正经起来,与人交际倒显得专业许多。
何导摆摆手没接,大气道:“我看过你的作品,挺对我胃口。”
“这样吧,第一期节目是你的试用期,如果拍摄效果好的话,就留下来跟拍完一整季节目,之后可以商量签署长期聘用合同,怎么样?”
陈澈没想到事情发展如此顺利,呆愣片刻,乔辞竹站在他身边,察觉不对,悄悄用手肘怼了他一下。
陈澈这才回过神来:“谢谢何导!”
他直接当着导演的面露出兴奋笑容,喜怒形于色,显得有些傻气。
何导重新戴上墨镜,嘟囔道:“一个个都来这么早,我还没有布完景,真把这次农综当旅游景区了?”
乔辞竹竖起耳朵,听到这里,心下泛起一丝警惕。
她憋闷半晌,忍不住出声询问:“何导,还有谁到了?”
何导还没来得及回答,斜刺里窜出一道张扬声音:“还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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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辞竹不用看就知道来人是谁,眉头微蹙:“云星端?”
不妙预感瞬间成真,她没想到这位大忙人也能腾出空闲档期,提前赶来农综拍摄地。
不知怎的,乔辞竹总觉得来者不善。
何导嗅到一丝火药味,瞥了眼声音来源,精明选择不掺和。
他像条泥鳅一般悄然溜走,继续扬起喇叭指挥工作人员布景。
槐树下落影一片,不大不小,云星端单手插兜缓步走来,恰好越过何导挤入阴凉。
或许今天造型师发力,他换掉了丑绝人寰的花衬衫,浅灰色涂鸦短袖搭配黑色工装裤,一件格子衬衣松松垮垮系在腰间,显得随性不羁。
他站在她身边,似笑非笑:“是我,怎么?不想见我?”
“你忘了杨姐说的话?”乔辞竹不想同他起正面争执,索性搬出杨培恐吓他。
杨姐曾经警告过他们,综艺开拍之前,不许被拍到绯闻上热搜。
云星端耸耸肩:“这么偏僻的地方,不可能有狗仔跟过来,更何况……”
他的视线落在陈澈身上,恶劣又轻蔑地笑:“与其和乡野混混传绯闻,不如和我传,你说对吗?乔辞竹。”
“你!”
陈澈脾气本就暴躁,自然容忍不了对方挑衅。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拽住云星端的衣领,拳头高高扬起,如同他高涨的怒火。
即使衣领被拽到变形,云星端依旧淡定自若。
“想打我?一拳下来你可赔不起。”他抬起头盯着陈澈,眸中尽是嘲讽。
乔辞竹不愿事态激化,赶紧上前拦架:“陈澈,别打他!”
她拽住陈澈的胳膊,将那高举的拳头尽力扯下来。
云星端见状,顿时得意起来,斜睨陈澈,张嘴想要继续说话,却被乔辞竹狠狠瞪了一眼:“你也给我闭嘴!”
他停顿片刻,选择后退一步,将被扯得皱皱巴巴的衣领从陈澈手中拯救出来。
“辞竹,”云星端故作亲昵,“提醒你一句,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一定要离这种暴力狂远一点。”
陈澈不愿理睬这个疯子,背过身面对槐树平复心情。
“走吧,我们回去。”乔辞竹厌烦蹙眉,对陈澈说。
11. 骚扰电话
陈澈深呼吸,压下胸口燃起的火苗,点头同意:“走吧,乔姐。”
乔辞竹率先走向路旁停靠的摩托车,却在经过云星端身边时,小臂蓦然被攥住。
“你们要去哪?”他固执发问。
“松手。”乔辞竹声音平静,视线慢慢下移,落在这只毫无边界感的大手上。
目光轻飘飘,却灼得云星端火燎般疼,他仿佛做错事的孩子,下意识抽回手,指尖微微蜷缩。
云星端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两人骑上摩托,伴随油门发动的嗡鸣声,身影逐渐消失在村路尽头。
他暗自咬牙,没想到她对他的态度变得如此冷淡,心头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
难道……她知道那次攀上热搜的绯闻,是他一手策划的?
他摇摇头,试图甩掉这一念头。
不可能,他自信做得万无一失,无论怎么查,都不会查到他的头上。
更何况,上次绯闻炒作明明是对她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她有什么理由对他产生不满?
娱乐圈多少人都上赶着和他扯上关系,他都没给一丝机会,反而在乔辞竹这个最想产生关联的人身上,栽了跟头。
云星端眸中划过一丝不甘,暗自握紧拳。
天无绝人之路,他不信他得不到她的心。
他收回目光,视线随意一扫,一辆灰扑扑的小电驴映入眼帘。
她可没说不许他跟着,云星端漫不经心地想,转身向何导走去。
回村的路上风不止息,树木葱郁而过,乔辞竹坐在摩托车后座,思绪纷飞。
经过今天这场针锋相对,饶是她再迟钝也品出几分不对劲。
在此之前,乔辞竹一直都把那次娱乐圈绯闻当做误会看待,如今根据云星端的诡异态度倒回去揣摩,才察觉其中或许另有隐情。
但她并不在乎,虽然离开了沈锡,暂时恢复自由,可她只想安安稳稳拍完综艺,赚到孩子的奶粉钱后扬长而去
“前一阵……”陈澈突然开口,声音闷在头盔里,散在风中听不真切。
“嗯?”乔辞竹疑惑抬头。
他专注看着乡间小路,蜿蜒向前,两边田野青绿,仿佛为他们插上自由翅膀。
犹豫半晌,他还是将憋在心底的问题说出了口:“乔姐,你和云星端的绯闻,是真的吗?”
乔辞竹沉默,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其实她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毕竟她丢失了五年的记忆,甚至不清楚,那晚狗仔偷拍到的拥抱照片究竟是在什么情景下发生的。
不过,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云星端仅仅是她的娱乐圈同事,走得近了反而会带来棘手麻烦,何必产生多余交集?
“……是狗仔造谣而已。”乔辞竹收拾好心情,小声解释。
闻言,陈澈暗自雀跃。
既然如此,云星端这个追求者明明和他站在同一起跑线,哪来的底气如此傲慢无礼?
他正准备继续追问,却看见乔家村近在眼前,只好暂时按下话头。
摩托停在乔家院子外,乔辞竹取下头盔还给他,发出邀请:“正好中午饭点了,要不要进来吃顿饭?”
一路上头盔压着头发,此刻略显凌乱,她将不乖顺的头发别在耳后,抬眸看他。
陈澈刚通过她的关系找到工作,不好意思连吃带拿,摸摸鼻尖想要拒绝。
没料到,大黄从铁艺门下的缝隙里钻出来,嗷嗷叫着咬住他的裤角,一个劲往院子里拽,亲热得紧。
下一秒,伴随着“刺啦”一声,陈澈暗道不好,慌乱低头,看见一截布料从自己的左腿上跑到大黄的嘴里,劲瘦的小腿突然裸露在空气中。
他不自在地后退一步,听见乔辞竹气急败坏喊:“大黄!你在对客人做什么?”
大黄叼着布料兴奋转圈,得意洋洋炫耀战利品。
它有什么坏心思呢?只是想当只狗裁缝,帮陈澈把破洞牛仔裤改造成七分裤而已。
“大黄最近叛逆期,天天就会调皮捣蛋,今天早上祸害了我奶奶晒在院子里的小麦,现在又跑来祸害你。”
乔辞竹挥手赶走大黄,转过身歉意看向陈澈:“对不起啊,你还是先进来吧,我给你找条裤子换上,顺便把钱赔你。”
“不用赔钱,七分裤也挺潮的,我们是老同学了,用不着这么客气。”陈澈活动一下左腿,忍不住笑起来。
他跟在乔辞竹身后进入院子,奶奶恰好拄着拐杖走出来,迟钝地盯着他看。
“乔奶奶好,我是陈澈。”他自报家门。
奶奶这才反应过来,点头:“哦,原来是陈家小子来了。”
她跺了跺拐杖,指着他一边长一边短的裤子:“你怎么穿成这样到处跑?”
陈澈顿时尴尬起来,左腿往后缩,想要藏起狼狈。
完了,这下打扮更像村口混混了,在奶奶面前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乔辞竹赶紧解释:“奶奶,这是大黄干的好事,它把人裤腿扯烂了。”
奶奶视线移动,才看见大黄叼着那截同色布料,趴在狗窝里欢快地蹬着玩。
她轻咳一声收起拐杖:“这大黄也真是的,一天天净闯祸……”
“来,进来坐,饭马上做好了。”刘婶从厨房里探出头招呼。
陈澈坐在沙发上,略显拘谨。
乔辞竹回到二楼卧室,在行李箱里找了半天,才翻到一条宽松的黑色运动裤。
她举在半空中看了一眼,连吊牌都没有拆掉,想必是没人穿过的。
乔辞竹抱着裤子下楼,取下吊牌递给陈澈:“这是条新裤子,应该是之前买大了,你试试能不能穿?”
陈澈接过:“谢谢。”
他迅速起身钻进一楼客房换裤子,乔辞竹蹭到奶奶身边,怀揣抱枕看电视,年代剧正好演到精彩情节,两人头凑在一块看得津津有味。
突然,扔在桌面的手机响起悠扬铃声。
乔辞竹随手摸过来,只看了一眼,唇角笑容顿时凝固。
电话备注赫然是“沈锡”。
铃声响彻客厅,宛若一道催命符,变得愈发刺耳。
奶奶问:“怎么不接?是谁打来的?”
“……骚扰电话。”乔辞竹假装淡定,滑到挂断键。
她刚准备把手机放回原位,继续专心看电视,可现实偏偏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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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安生,又开始铃声大作。
她烦躁拧眉,抄起手机接通电话:“喂?你到底想干嘛?”
尾音上扬,充满质问。
电话那头停顿片刻,传来一道有些委屈的声音:“乔辞竹,你能来接一下我吗?我迷路了。”
乔辞竹愣怔:“云星端?”
“是我,你以为是谁?”
“你又在搞什么把戏?”她不满地啧了一声,握着手机往外走。
奶奶侧头看她一眼:“你要去哪?”
“接个同事。”乔辞竹说。
“喂!什么同事,我可是你的绯闻对象。”云星端隐约听到关键词,立刻出声反驳。
“假的,”乔辞竹走出院子,低声威胁,“你再胡说,就在山里住一晚。”
云星端心虚:“……我错了。”
她心道,被她猜对了,果然是假的。
“定位发给我。”乔辞竹言简意赅,挂断电话。
随后,她打开微信,垂眸看着屏幕上同时跳出几条消息。
【沈锡:为什么不接电话?你在哪里?】
【云星端:[实时定位]】
【云星端:求你快来,这里有只羊在瞪我[流泪]。】
眼不见心不烦,乔辞竹确认云星端的位置信息,便收起手机,顺手从院墙边堆着的草料里拨出一捧,朝着正确方向找过去。
她走了大约十分钟,驻足在田埂边眺望,瞅见一道高瘦身影站在小路上,旁边停着一辆小电驴。
云星端被几只带崽母羊层层包围,时不时蹿出一只羊顶撞他,黑色工装裤蹭上一堆灰印。
他哪见过这种场面,只得用手撑着母羊的头连连退让,瞥见乔辞竹出现,如同见到救世主,眸中迸发希望。
“乔辞竹,快来救我!”
“别喊。”
乔辞竹赶忙比了个“嘘”声,蹑手蹑脚靠近,尽量不惊动护崽的母羊。
她将怀中抱着的草料沿着田埂边撒了一排,最后一撮直接抛进羊群里。
母羊们抖抖身子,新鲜草料唰然落地,再低头耸耸鼻子,食物清香阵阵飘来,顿时转移了它们的注意力。
看着羊群排成凌乱一排,啃食草料越走越远,云星端终于舒了口气:“谢谢。”
一小时前,他向导演要到车钥匙,便骑着小电驴出来,企图沿着乔辞竹和陈澈离开的方向,跟上去探个究竟,却没想到乡间小路曲折,走着走着不仅迷失了方向,还被羊群围堵,搞得自己狼狈不堪。
“送你回莲花村?”乔辞竹问。
云星端盯着她,一脸倔强不说话。
“哑巴了?”她拍干净手心沾染的草屑,假装感受不到视线。
他眼珠一转:“何导说村子里布景没做完,开拍前没地方给我住,你就帮人帮到底,收留我几天呗。”
“我不是好人,不帮。”乔辞竹态度冷硬,转身离开。
没想到,云星端推着小电驴跟在她身后,一副赖着不走的痞子模样。
回程过半,乔辞竹终于忍受不了这块狗皮膏药,夺过他手里的车把。
她凶巴巴地瞪他一眼:“上车。”
12. 风铃
“哎,来了!”
云星端飞快坐上小电驴后座,大长腿卡在狭小空间里,显得有些憋屈。
他仿佛感受不到任何不适,扶着车前座,高兴地哼起歌。
“吵死了。”乔辞竹嫌弃道。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居然嫌吵?你知道我开演唱会票价多高吗?”
“不知道,”她头也不回,扭动车把,“反正我没兴趣去听。”
云星端立时气得仰倒。
方向正确,小电驴跑得飞快。
乔辞竹将车停在院子里,云星端下车后左顾右盼,满是新奇:“这里是?”
“我老家,”她催促,“别傻站着了,洗个手准备吃饭。”
“哦。”他提腿跟上,路过一口水井,探头往里看了一眼,深不见底。
乔辞竹站在水池边等云星端过来,半天没见声响,一扭头,看见他指着井边刷着红漆的压水泵,脸上写满跃跃欲试。
“要用这个洗手吗?”
乔辞竹:“……”
她用看傻子的目光瞅他,抬手打开水龙头,清澈自来水倾泻而下。
云星端卸去尴尬,若无其事凑过去。
两人进屋,饭菜已经上桌。
陈澈换上了乔辞竹送的黑色运动裤,坐在乔奶奶身边,收起痞气,静静听她唠叨,时不时点头附和,哄得她眉开眼笑。
他听见餐厅门口响动,抬头望去,看见云星端跟在乔辞竹身后,掀开门帘走进来。
“乔乔,这是你说的同事?”奶奶眯眼打量,笑容和煦,“快来坐,刘婶,添双碗筷。”
乔辞竹应声:“嗯,我综艺里的同事,云星端。”
介绍间,云星端已经自来熟地坐到乔奶奶的另一侧,仿佛同陈澈一起当上了老人的保镖。
见状,乔辞竹只好坐在奶奶对面。
往日清净的屋子一下子热闹起来。
“既然人齐了,那就开动吧,”奶奶招呼道,“都是家常小菜,随便吃点,别嫌弃。”
“不嫌弃,这比我在剧组吃的盒饭美味多了。”云星端夹起一筷子春笋炒肉,率先吹捧。
陈澈紧随其后:“比我家农家乐主厨做的还好吃。”
刘婶从厨房探出头,笑眯眯问:“小陈,你说的那位主厨是不是姓刘?”
陈澈疑惑点头:“你怎么知道?”
刘婶:“那是我爹!”
乔辞竹正捧着碗扒饭,看见陈澈吃瘪,险些笑岔气。
饭毕,午后日头正盛,树影婆娑,大黄缩进窝里,垫着一截牛仔裤布料睡得香甜。
奶奶拄着拐杖,慢悠悠晃到客厅吃药。
乔辞竹近期有些嗜睡,此刻觉得眼皮发沉,索性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挥挥手:“你们自便,我要去睡午觉了。”
主人发话,陈澈自然不好意思留下,正欲起身告别,却听见云星端拖着尾音说:“辞竹,我现在没地方住,你收留我几天行吗?”
陈澈一个激灵,忍不住侧目,真想看看他的脸皮有多厚。
没待乔辞竹说话,他皮笑肉不笑,哥俩好似的揽住云星端的肩:“走,我收留你,农家乐的客房任你挑。”
云星端被陈澈用巧劲挟住脖子,一时挣扎不开,只能跟着他往外走。
乔奶奶刚吃完一把药,抬头看见两人搂着肩膀出来:“这是准备上哪去?”
“我带他去农家乐参观一下,顺便住几天。”陈澈自然回答。
在奶奶的注视下,为了维护形象,云星端的挣扎力度变小了许多。
他剜了陈澈一眼,小声说:“松手!我跟你走行了吧?”
陈澈料想他不会进行激烈反抗,索性松开手。
云星端整理好衣领,站直身子同奶奶告别。
两人一起走到院外,四月底正午天气逐步升温,鸟雀叫声都显得无精打采。
陈澈拿出打火机,支在嘴边点燃一根烟,看着烟雾缥缈上升,圈圈消散在空中。
他斜睨云星端,冷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计划着住进乔姐家里近水楼台先得月?想得倒美,做梦去吧。”
“你管得可真宽,”云星端掀起衣领,试图让凉风拂去身上燥热,眼皮懒懒垂着,“你算什么东西?”
陈澈气极:“我们是青梅竹马!”
“哦哦,青梅竹马,”云星端捻着院墙外伸出来的树叶,无所谓地点点头,“不过,在村里小学同桌三年也能算青梅竹马?”
陈澈一愣,没想到云星端把自己调查得这么清楚。
他反唇相讥:“你呢,你算什么东西?以为传了一则假绯闻,就能打蛇随棍上,缠上乔姐了是吗?”
“……谁告诉你是假的?”云星端蓦然松开树叶,五指蜷成拳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乔姐亲口告诉我的。”陈澈毫无畏惧。
闻言,云星端的肩膀突然塌下去,他闭了闭眼忍下暴躁情绪,再次睁开时,视线重新恢复清明。
“陈澈,其实你真正的敌人不是我,乔辞竹心底有在意的人。”他语气平缓,仿佛在阐述一个确凿的事实。
云星端目光悠远,恍惚想起那晚酒吧里好友聚会,乔辞竹坐在卡座里醉醺醺阖眸,嘴里含糊喊着“溪”。
灯光明灭间惊鸿一瞥,那双漂亮眼尾滚下一滴泪,直直灼烧进他心底。
那一刻,云星端无比痛恨那个叫“溪”的男人。
他忍不住暗暗发誓,如果是他的话,一定不会让她哭。
“我不会放手。”陈澈突然说,表情倔强。
云星端回过神:“我也不会放手,我们各凭本事。”
顿了顿,他上下打量他,失笑道:“不过,你这个工作都要乔辞竹帮忙找的软饭男,有什么底气跟我叫板?”
“你……”陈澈想要反驳,却发现他说的是事实,只能无力地垂下头。
云星端得意洋洋,抬腿向前走,陈澈在他身后问:“喂,你要去哪?”
“当然是去你家住。”他大摇大摆,走向不远处的农家乐。
陈澈气急败坏:“记得给我付房费!”
他抬起手,轻松比了个OK。
送走两位客人,乔辞竹松了口气,回到二楼卧室。
推开门,老旧风铃挂在窗口晃动,富有节律,她看了又看,忍不住取下来轻轻摩挲。
这种样式的风铃,本该毫无裂缝的。
那一年,离开乔家村,去往S市沈家的时候,乔辞竹不顾奶奶的阻拦,用厚实衣服包裹住一串风铃,小心翼翼装进行李箱。
这是父母送她的九岁生日礼物。
到沈家时,已是傍晚,辉煌别墅闪烁着通透灯光,水晶吊灯高垂在客厅,像动画中的公主城堡。
她站在玄关,低头看了眼自己洗得发白的运动鞋,怯懦地向后缩,不敢踏足未染尘埃的地面。
那一块块砖宛若看透人心的魔镜,不费吹灰之力,照出她的手足无措。
突然,那位小王子般的少爷出现了。
他从旋转楼梯上拾级而下,举手投足皆是矜贵。
她盯着他瞧啊瞧,直到他走到自己面前,倏尔觉得他陌生了许多,变得高不可攀。
他们之间的距离瞬间拉长,有地面到月亮那么远,
胸腔里,一颗心也拧巴起来,仿佛塞进柠檬,骤缩着散发她读不懂的情绪。
“你、你好。”
乔辞竹的语气变得不再自然,结结巴巴说。
她发现自己变了,变得怪异起来,无法像最初相遇时那样,兴致勃勃地同他攀谈。
小少爷开口了,嗓音一如初见:“上次你走得好快,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乔辞竹。”她壮着胆子自报家门。
他重复了一遍,蓦然笑起来:“好名字,‘断崖修竹,竹里藏冰玉’。”
“什么是冰鱼,能吃吗?”小姑娘没听清,怯生生问。
小少爷看向她,露出费解目光。
笑容转移到一旁管家脸上,他鞠躬解释:“‘冰玉’不是鱼,是梅花,天色不晚了,乔小姐早点休息吧,明天正式为您接风洗尘。”
乔辞竹隐约感觉自己犯错,默默抿唇,不愿说话了。
走进属于自己的房间里,她从行李箱里取出那串风铃,小心挂在窗边。
坐在属于自己的床边,床铺柔软,新换的床品散发淡淡馨香。
她将自己埋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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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软的枕头里,听着叮铃铃响起的风铃声,恍惚间以为自己还在乡下熟悉的小院,还在奶奶身边。
第二天睁开眼,迎接乔辞竹的是伺候她洗漱的女佣。
她呆若木鸡,像一个任由摆弄的洋娃娃,被装饰上漂亮公主裙,戴上一顶镶满钻石的小王冠,在聚光灯的笼罩下,提着裙摆小心走下楼梯。
沈父沈母一左一右牵着她,温柔细致地替她扶正头饰,向亲朋好友介绍她。
所有大人都对她亲生父母的去向绝口不提,只是送上真挚祝福。
可当她松开沈父沈母的手,走进小孩堆里打招呼时,变故突然发生了。
一个长相柔和的小男孩主动凑过来,乔辞竹立刻扬起笑脸,没想到他直接伸出手,拽住她头顶的小王冠,硬生生向下扯。
“给我!我要这个!”
一大撮发丝被钻石狠狠挂住,她疼得鼻尖发酸,一手捂着头,一手去胡乱扒对方的手,一不留神在他的手背上划下一道血痕。
小男孩愣了一瞬,顿时哇哇大哭起来,像声嘶力竭的乌鸦。
“妈妈,我要妈妈——”
乔辞竹怔忪低头,看着自己未经修剪的指甲缝里藏着鲜血,彻底手足无措,睁着眼睛流下泪来,沁入不属于自己的公主裙中,无声而隐蔽。
她也好想喊妈妈,她好想回家。
后来,沈母过来收拾残局,抱她在怀里安慰,不带一丝责怪。
她伏在沈母肩头,贪婪地吸鼻子,想要汲取更多与“母亲”相关的气息,心底隐隐明白。
她的亲生父母,或许再也回不来了。
洗尘宴散,乔辞竹回到卧室,没有听见熟悉的风铃声,心头悚然一惊。
她的视线飞快扫过窗边,没有。
地板上,没有。
床下,没有。
她感觉浑身热血瞬间变得冰凉,不可置信地翻箱倒柜,可那串风铃宛若凭空消失的幽灵一般,遍寻不见。
她齿关打起寒颤,连骨头缝里都透着冷意。
泪水已经流不出来了,她扑出去房门,跌跌撞撞下楼,拉住每一个能看见的人:“你看见我卧室窗边的那串风铃了吗?”
管家摇头,佣人摇头,就连小少爷的妹妹,也无辜地摇摇头,含着手指呀呀不清:“咩有。”
直到撞见从书房出来的小少爷,她鼓起全部勇气,问出同样的问题:“你看见我卧室窗边的那串风铃了吗?”
“看见了。”小少爷冷静道。
她的眼里重新燃起希望,语无伦次:“它在哪里?你把它还给我好吗?我愿意用我所有的玩具跟你换!”
“它不在了。”小少爷说。
“不在了?”她喃喃重复,一脸疑惑,“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小少爷别开脸:“不在了的意思就是……被打碎了。”
乔辞竹感觉整个人被抽光了力气,险些跌坐在地,她眨眨眼,干涩眼眶重新变得湿润,瞬间蓄起一汪清池。
她呜呜地哭起来,哭得比那个被她挠破手背的小男孩还要大声,还要伤心。
小少爷慌了神,害怕惊动父母,索性拉着她进了书房。
“它很重要吗?”小少爷问,眸子泛起担忧。
她哭得喘不上气,只能坐在书房地毯上拼命点头,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半晌,她脸涨得通红,才从齿缝中憋出一句话:“特别特别重要,那是我父母送我的最后一件礼物……”
说完,她又伤心地大哭起来。
小少爷手足无措,暗自懊恼,却不知如何安慰。
思来想去,他许下一个诺言:“给我一周时间,我把它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真、真的?”她小声问。
小少爷点点头。
“是你打碎的吗?”她问。
小少爷摇摇头,又点点头。
乔辞竹哭得视线模糊,只隐约看见他做出一个点头动作,泪水顿时如雨点般噼里啪啦砸下来。
“就算你把它变回来了,我也不会原谅你……”
小少爷内心煎熬,深深地叹了口气:“那你恨我吧。”
如果恨我可以让你不伤心的话,那就请你一直恨我吧。
13. 离家出走
窗缝中悠悠送来凉风,拂去午时燥热,也唤回乔辞竹的思绪。
她摸着风铃上隐约可见的拼接痕迹,呼出一口气,将它重新挂回窗边。
现在回过头想想,玻璃易碎难以修复,也不知道沈锡熬了多少个夜,才将它拼成现在这般模样。
但是时间无法倒流,裂痕无法复原,他们的开始算不上美好,后来变得势同水火,也算情有可原。
乔辞竹轻叹一声,简单洗了个澡,便躺回床上,闭眼酝酿睡意。
而沈锡那边,则是彻底睡不着了。
他坐在A市分公司办公室里,仔细清点账目,时不时分神瞥一眼手机,却始终没有收到他想看的消息。
他胸口一阵憋闷,忍不住抬手松松领带,眉眼压低,周身冷如冰窖。
张特助候在一边,屏息凝神,生怕触霉头。
终于算完了最后一笔账,沈锡盯着表格繁多的数据,冷笑一声:“分公司这个季度接了几个大单子,现在突袭查账却显示亏空,原来是有老鼠钻进米缸了。”
他推开键盘,捏了捏山根:“总经理是谁?”
张特助说:“是你的表弟,沈智。”
沈锡蹙眉,当初他在A市分公司实习历练,仅用一年时间坐上总经理的位置,带着分公司成功走上正轨,才回归S市总部,顺利进入管理层。
他一走,分公司总经理的位置自然空出来了。
结果,父亲居然任人唯亲,安排沈智这个蠢货空降总经理。
如今看来,这位表弟不仅蠢笨,胆子和胃口还挺大。
“叫他过来。”沈锡发号施令。
没想到,张特助还没走出办公室,沈智不请自来。
他轻轻扣响门扉,面上挂着假笑,看似如沐春风,实则流于表层:“原来是沈总,有失远迎。”
“这是在……”他的视线在沈锡和张特助身上梭巡一圈,明知故问。
“别装傻,聊聊公司这个季度的账目,”沈锡抬手将显示屏转过去,面对沈智,“为什么会出现亏空,这五百万的窟窿,你准备拿什么填上?”
他的目光紧锁在沈智脸上,企图找出蛛丝马迹。
沈智的表情无甚波动,坦然道:“我又不是会计,哪里知道为什么,沈总,你想问责、挑毛病,怕是找错人了吧?”
“是吗?”
沈锡向后仰靠在椅背,姿态悠闲,他移动鼠标,向上滑动,轻轻点在某一列数据上。
沈智的视线随着光标移动,在看清屏幕的那一刹那,唇角骤然僵硬,笑容逐渐消失。
“沈总好眼力。”他慢慢抚掌,装模作样地赞叹。
沈锡忍着怒火,决定给他一次改正机会。
他轻挑眉梢,声音沉沉:“不管你把钱挪去干嘛了,只要三天内补上资金缺口,看在亲戚关系的份上,可以不追究你的法律责任。”
映在沈智眼中,成了赤裸裸的挑衅。
“沈锡,你为什么一直和我作对?”他装不了云淡风轻,走近一步,咬牙低吼,“从小到大,你处处给我使绊子,以为我不知道吗?”
沈锡嗤笑,按着桌子站起来:“我跟你作对?你知不知道挪用公款是犯法的,需要我去法庭上教你这个道理吗?”
“五百万而已,我又不是补不起,用得着这么上纲上线吗?”
沈智双手抱臂,越说底气越足,无所畏惧扬起头:“更何况,沈伯父把分公司交给我管理,不就是让我随便折腾的吗?”
沈锡觉得这个表弟愈发陌生,胸口一阵憋闷:“让你随便折腾,不是让你监守自盗。”
“账目资料我已经拷走了,三天后我会派人来检查,顺便接替你的位置,而你,给我老实滚回S市,等我爸从国外回来再收拾你。”
一句话的功夫,沈智就丢了工作,顿时气急败坏,忍不住叫骂起来:“沈狗,你这人就是小心眼,爱记仇!从小到大都这个德行,只是我没抓住你的把柄而已。”
“现在我一不留神,被你抓到把柄了,就故意搁这儿报复我,你这人恶不恶心?”
他骂着骂着,眼珠子一转,想起一些前尘旧事,瞬间恍然大悟:“你是不是知道了?”
“知道什么?”沈锡扭头看他,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
“你不知道?那更有意思了。”沈智嘴角撇开,露出阴恻恻的笑,像只森森恶鬼。
“实话告诉你,你老婆的宝贝风铃,当年是我弄坏的。”
他舔了舔唇,格外得意地回忆起来:“你妹妹可真好哄,我说带着她去二楼玩,她就颠颠地跟我走了,看到风铃碎在地上,还以为我在跟她玩游戏……”
话音未落,一道拳风凌厉袭来,直冲他的面门,他躲闪不及,生生挨下重重一拳。
剧痛传来,黏膜被牙齿顶破,血腥味在口腔中肆意蔓延。
沈智“呸”的一声,吐出血丝,仍不肯服软,目光满是挑衅:“唉,可惜的是,我没有亲眼看见你老婆伤心的样子,肯定很可怜吧。”
沈锡没想到表弟如此不知悔改,挪用大额公款后,不仅理直气壮,还敢三番五次出言挑衅,简直目中无人,再不教训,尾巴恨不得翘到天上去。
他索性不再忍耐脾气,捉住沈智的衣领,将对方狠狠撂倒在地,接着一拳揍上去,打得他彻底消了气焰,除了惨叫,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原来是他,竟然是他。
沈锡胳膊轻微颤抖,仿佛感受不到指骨上传来的麻木钝痛。
他早该怀疑的,妹妹年纪小个子矮,怎么可能够到挂在窗边的装饰品?
竟是有人在背后栽赃。
张特助及时上前拉架,还不忘不动声色地补几脚,为老板分忧解难。
终于分开两人,沈智仰躺在地上,盯着天花板喘粗气。
半晌,他才从染血的齿缝中憋出一句话:“你居然不知道这件事是我干的?那小时候,隔三岔五蹲点套麻袋揍我的人是谁?”
“是我。”
沈锡表情淡淡,平静眸光下满是怒火,他抽出一张湿巾,慢条斯理擦过每一根手指,拭去肮脏血迹。
他将废弃湿巾扔在沈智脸上,居高临下,眸光森然,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不过只是因为你欠揍,别以为我不清楚你那时背地里偷偷给辞竹起侮辱外号。”
“既然手贱嘴欠,总该付出点代价。”
突然,扔在桌边的手机响起铃声,沈锡才从暴怒的状态下抽离出来。
他逼迫自己平复心情,快步冲过去接起电话。
没待他询问,话筒那边率先传来邵姨焦急的声音:“沈少爷,出事了,乔小姐离家出走了!”
“什么?离家出走?”沈锡立时失声,拿起外套,从地上睡着的沈智身上跨过去,急匆匆向外走。
“你别急,慢慢说,她走的时候有说什么吗?”
邵姨努力回忆那天的情景:“乔小姐说,要去A市拍三天广告,正好陪您出差,我想着您确实要去A市,就没有起疑。”
“谁想到,我今天打扫主卧的时候,发现床头柜里放着一架纸飞机,拿起来一看,上面还写着字。”
沈锡死死握紧手机,屏住呼吸,仿佛等待审判的罪人。
“写的什么?”他眼眶爬上血丝,一字一顿问。
邵姨盯着纸飞机看了半晌,犹豫片刻:“唉,反正是不好听的骂人的话,还说她跑路了什么的,我实在看不懂,您快点回来自己看吧。”
她忧心忡忡叹气:“乔小姐一个人跑出去,也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闻言,沈锡顿时加快脚步,沉声吩咐:“我马上回来。”
挂断电话,没待他张口安排,张特助按下电梯键,主动说:“已定好回S市的机票,是最快班次,司机就在楼下等待。”
沈锡尽力按捺心底焦灼,点头嘱托:“合作流程还没有走完,你负责留下收尾,这个月奖金翻倍。”
张特助藏起上扬唇角:“谢谢沈总。”
飞机落地S市时,正碰上晚高峰,回别墅的路又远又堵,仿佛一辈子都走不到头。
窗外广告牌不断闪烁变幻,沈锡支着额头,重重揉捏发疼的太阳穴,手指漫无目的敲打窗沿。
可堵车一时半会儿无法疏解,再急也没用。
他只能揪心难熬地等。
终于捱到繁竹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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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院门外,隔着一片竹林眺望那栋小楼。
别墅里灯火通明,却没有他想见的人。
一路颠沛化为近乡情怯,他的心空落落的,泛着浓重的茫然,无所适从。
明明出差之前,一切都好好的,她乖乖地答应会等他回来,却转头选择离家出走。
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难道不管他如何努力,都无法阻止她离开他吗?
他只是想把她留在身边,可到头来,连这个愿望,也实现不了吗?
夜风扰动竹林,发出沙沙声响,似乎在催促他向前。
他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迈进别墅。
打开鞋柜,沈锡怔忪片刻。
白色拖鞋依旧摆在熟悉的位置,上面印着的兔子图案似乎在朝他眨眼睛,如同女主人一般俏皮可爱。
他眨眨酸涩的眼,这座专门为乔辞竹设计打造的“金屋”,处处残留着她生活的痕迹,然而她已经远走高飞,不知去了何地。
快步走进二楼主卧,他第一时间直奔床边,跪在地毯上拽开床头柜,随手将抽屉里的名贵腕表扒拉到一旁。
借着一束微弱月光,一架纸飞机彻底显露出来。
他的动作停顿片刻,小心翼翼捧起纸飞机,视线下移,想要努力看清上面的字迹,却发现是徒劳。
直到此时,沈锡才惊觉自己忘了开灯。
他暗骂自己蠢,抬手拧开流苏台灯,暖黄灯光骤然倾泻而下。
他眯着眼眸细瞧,一行字终于映入视野。
“狗男人,万恶的资本家,当你看到这则留言时,我已经跑路了,我在此单方面宣布协议作废,这金丝雀我不当了,你找别人玩去吧!”
感叹号力透纸背,真切表达出乔辞竹的愤慨。
他蹙眉看完,手指动得飞快,拆开纸飞机捋平折痕,露出一个标题——《金丝雀包养协议》。
一些记忆慢慢回笼,他蓦然想起那晚,他是怎么耳鬓厮磨,诱哄着她签下和剧本中一模一样的协议。
沈锡自认最懂她。
指尖划过光洁脊骨,在漂亮腰窝轻轻流连,她会无力同他争辩,只能轻轻咬唇,忍住险些脱口而出的喘息。
他俯身贴上嫣红,将那抹唇瓣从齿关拯救出来,不依不饶地纠缠:“如果你实在想演这部剧,不如和我演。”
他自卖自夸:“假如我当金主的话,应该够格吧?”
“……你想包养谁?”乔辞竹意识略显混沌,微微睁大双眼。
沈锡轻笑,不答反问:“你说呢?”
乔辞竹别过脸不理他。
她哪里清楚他在想什么,暗自恼恨他搅黄自己辛苦争取到的资源,一次又一次。
这次反对的理由是男主角是绯闻对象,剧本尺度大,上次是要去外地时间太久,上上次……
她想不起来了,反正每次他都能找出不同的理由来阻挠。
她算是看明白了,他根本没想她在娱乐圈里大红大紫,赚到快钱。
他就是想让她欠他一辈子,永远都比他矮一头。
沈锡不满她的抗拒态度,轻轻捏着她下颌,逼她面对自己:“跟我演,听见没,你不是想快点赚钱吗?我给你发片酬不就行了。”
“我不拿你的钱……”她倔强抿唇,想要坚守原则,可没一会儿又被海风席卷,迷失在汹涌浪潮里,说不出反对的话。
到后面,她只能无力地垂下手臂,遮住自己微红的眼睛:“演,我演还不行吗?”
他百般哄弄着她在协议上落下签名,却在她追问片酬金额时避而不答,大笔一挥写下“再议”糊弄过去。
得逞以后,沈锡收起协议塞进床头柜,抱着她去洗澡,还不忘吹枕边风:“乖,答应我,以后离云星端远一点,他不是好人。”
她累极了,连手指都抬不起来,窝在他怀里,脑袋一点一点如同小鸡啄米。
什么云端不云端的,乔辞竹烦躁蹙眉,实在分不出精力听清,只好胡乱应下。
得到肯定答复,沈锡哪怕伺候人也觉得开心,喜滋滋地哼起歌。
又是为自己的婚姻生活增添保障的一天。
14. 她逃他追
可是,当这份旖旎时签下的协议,沦为摧毁他婚姻的重锤,沈锡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他用力捏着这份协议,折痕纵横,皱皱巴巴,视线掠过标题下移,发现本来留下签名的地方变成两块难看的黑疤。
他颓丧地跪坐在地毯上,额头抵着床柜边沿,那抹黑疤仿佛烙刻在他的心脏,换来阵阵抽疼,后背衬衣被冷汗浸湿,黏糊磨人。
微风徐徐穿过卧室,拂动台灯流苏串珠,发出清脆碰撞声,唤回他一团乱麻的思绪。
沈锡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努力振作,扶着床站起身。
不论如何,他要不计一切找回她。
沈锡总觉得,他和乔辞竹朝夕相伴着长大,早已彻底融入对方的生活。
他见过她蹲在田坎边无忧无虑的样子,也见过她转学后不适应,悄悄躲起来流泪的失落无措。
甚至见过,她在情窦初开的年纪,立于学校长廊凌霄花下,对一个不认识的男生露出羞涩笑容。
惊艳漂亮,人比花娇,生生令他驻足,久久挪不开眼。
那一晚,他曾像现在这般辗转难眠。
胸腔烧得滚烫,翻涌着拧痛酸涩,年少的他死死盯着天花板,一遍遍在心底叩问。
为什么她会对别人笑得温柔,却对自己避如蛇蝎?
向来顺风顺水的小少爷,终于品尝到了名为“嫉妒”的情绪。
白日里那抹生动的容光,他只在初遇那年,隔着淋漓小雨惊鸿一瞥。
后来,她寄住在沈家,看他的表情总是怯怯,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
S市常常下雨,他的心也总在面对她时,变得湿漉漉、沉甸甸,发出难过的坠痛,一点也不听话。
为什么明明处在同一屋檐下,却仿佛陌生人。
他开始讨厌她对自己摆出的疏离态度,宁愿用拙劣手段惹怒她,也好过将他当做透明人对待。
他们有过争吵闹过矛盾,一度势同水火,她曾在他面前对天举起手,恶狠狠发毒誓,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他。
他总是不以为然,在心底冷笑,想得美,这个世界上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包括乔辞竹。
只要他不放手,她就离不开他,只能选择留在自己身边,与他纠缠到底。
直到这一刻,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望着手中这则决绝的留言,沈锡才恍然醒悟,认命地低下高傲头颅,选择承认。
原来是他离不开乔辞竹,是他彻底栽在了她的身上。
接下来的几天里,沈锡扔下工作,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找人中,险些把S市翻了个底朝天。
他从别墅周边的监控查起,看见乔辞竹走出别墅,拖着行李箱坐上一辆网约车,赶紧记下时间和车牌号,拜托交警队的朋友肖安帮忙寻找。
沈锡几天没睡好,此刻神经紧绷,未经打理的胡茬趁机生长,显出凌冽的下颌线。
他疲惫揉揉眉心,拖动进度条,反复观看别墅监控里乔辞竹离开的背影,恨不得将她烙在自己眼底。
“沈哥,闹这么大阵仗,你哪里犯贱惹到嫂子了?”肖安在电话那头嘲笑他,毫不留情。
沈锡沉默片刻,不好意思说是因为她不愿意陪他玩金丝雀play,只能简略总结:“她发现我给她的手机安装定位芯片了。”
肖安正在帮他查沿途监控,闻声啧啧感慨:“唉,之前你问我要那个定位芯片,我就不该给你,我猜到早晚会惹出祸来,劝你半天你非不听……”
“马后炮,”沈锡咬牙骂了他一句,“你什么时候提醒过我?”
肖安一噎,梗着脖子说:“我在心里提醒过了,更何况,你这人脾气这么倔,好像我劝了你就会听似的。”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就你这性格,谁受得了你,嫂子能忍你几年已经是奇迹了。”
沈锡怔然:“我对她很不好吗?”
“不算好也不算坏。”肖安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挠挠头寻找描述词。
他斟酌着说:“是诡异,谁家正常夫妻,会在婚后给对方安定位器?你以为你在守护国家安全,当监视间谍的英雄呢?”
沈锡下颌紧绷,想要反驳,却说不出理由。
可是,其中许多内情,肖安这个外人并不知道。
他们本来就不是正常夫妻,这一份红底黑字的结婚证,是他用尽百般手段,强求来的。
为此,他提心吊胆许多年。
刚结婚那段时间,沈锡总在半夜惊醒,急切地探过手去,碰碰枕边人,确定她还好好地躺在自己身边,才能缓下过速的心跳,重新沉入梦境。
最近一年,乔辞竹的态度缓和许多,对他也有了几分好脸色。
他喜出望外,小心翼翼地搁心底猜想,这么长时间,就算是捂一块石头,也该捂热乎了吧。
就在这时,她忽然惹上了一桩绯闻,照片里的两人肩靠着肩,姿态多么亲密,多么刺眼,令他一瞬间想起年少时站在远处,窥见她朝别的男生弯眼笑的画面。
掌控欲浸润着沈锡的身躯,经过十几年的时光滋养,不断茁壮成长,也是在这时,他彻底起了定位监视她的心思。
他以为这样就可以阻止她离开,却没想到千防万防,噩梦仍会成真。
突然,肖安开始大呼小叫,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沈哥,找到了!嫂子当时直奔高铁站,在进站口下车了,继续去查高铁信息表准没错。”
沈锡眼眸微亮,顿时燃起一丝希望,飞快行动起来。
乔辞竹远在C市,自然不知道沈锡那边闹出的动静。
陈澈提前进组熟悉跟拍工作,云星端则被杨姐一个电话叫走,要去市区拍一组宣传写真。
出发那天,他颠颠跑到院门前喊她:“要不要进城逛一趟?综艺马上开拍,可就玩不了了。”
她正躺在葡萄藤下,拿蒲扇遮住自己的脸,过得惬意舒适,自然表示拒绝。
云星端发现劝不动她,只好遗憾离场。
他走了不过半天时间,乔辞竹就在热搜上看见他。
词条为“观音桥偶遇顶流云星端”,后面还跟着一个红色的“爆”字。
她将樱桃含进嘴里,拍着胸口躺回去,给自己压压惊,暗自庆幸还好没信他的鬼话。
若是陪云星端一起去热搜上溜达一圈,那杨姐的死亡电话将会光速追杀过来。
接下来,乔辞竹过了几天平静日子,吃饱喝足就陪奶奶去田地里逛一圈,悠哉背手,仿佛领导巡视基层。
她机智地随身揣上两个折叠凳,走累了便打开小凳,两人排排坐在田埂边,借着夕阳余晖观察菠菜长势。
再在临走时,顺手揪一把冒得最高的那撮,拿回去让刘婶做香辣凉拌菜。
综艺开拍前一天,她还偷偷去了一趟村旁医院,复查被撞坏的脑子,顺便做个孕检。
许是做贼心虚,她默默戴上口罩墨镜,比做手术的医生都遮得严实。
医生拿着脑部检查片子仔细观看,微微蹙眉:“有一处淤血形成小肿块,压迫到了脑神经,这应该是导致你失忆的罪魁祸首。”
“但是你现在在怀孕期间,不适宜服药或者手术,这个孩子,你想留下吗?”
乔辞竹坐在诊疗桌前,沉默片刻询问:“我能留下吗?”
她心底惴惴不安,双手搅在一起,面露紧张。
她既想要这个孩子,也想要自己的命。
“应该可以,目前看来,肿块面积小,边缘很清晰,扩散的可能性很低,更何况大脑还有自我修复能力。”
医生推了推眼镜,瞥她一眼:“受伤以后,有恶心呕吐等症状吗?”
乔辞竹回忆片刻,老实摇头:“没有,胃口很好。”
她不好意思地抿唇,昨晚洗澡的时候,忍不住透过镜子打量自己的肚子,才发现腰身稍微粗了一圈。
一定是最近吃得太好了。
“那先采取保守治疗,给你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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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孕妇可以吃的药,调理一下,每天晚上用热毛巾敷在后脑勺,促进淤血散开。”医生放下检查片子,敲打键盘开出药单。
乔辞竹期期艾艾:“医生,那淤血散开以后,我的记忆就能恢复吗?”
医生头也不抬:“理论上是这样,平常可以多接触熟悉的人和事物,帮助刺激记忆复苏。”
闻言,她悄悄松了口气,只要有机会找回记忆就好。
沈锡的存在就像一颗定时炸弹,扰得她整颗心静不下来。
她不喜欢失控的感觉,这会让她感觉手足无措。
因此,她迫切想要弄清楚,这五年里,她和沈锡究竟发生了什么纠葛,而自己又是怎么沦落到如今这般处境的。
医生将打印好的药单递给她:“记得及时复查,一旦出现严重不适,要以最快的速度来医院。”
“谢谢医生。”乔辞竹接过药单站起身。
取完药,妇产科的号正好叫到她。
她拎着药袋子走进诊疗室,医生温柔抬眼:“怀孕多久了?”
乔辞竹盘着指头算了算:“大概六周左右。”
她暗暗咂舌,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成功躲开沈锡一周了。
“已婚还是未婚?”医生继续询问,下意识偏头看向她身后,“孩子父亲来了吗?”
乔辞竹强忍尴尬,磕磕绊绊道:“未、未婚,孩子父亲在忙,没空过来。”
她眼前闪过沈锡那张傲慢的脸,一时无法将他同“孩子父亲”这个称呼画上等号,怎么想都感觉别扭。
话音落下,诊疗室气氛略微凝固,医生歉意收回视线,确认道:“那您准备留下这个孩子吗?”
一天之内,同样的问题出现两次,乔辞竹内心已经麻木了,默默点头。
见状,医生不再多问,动作利落开了腹部B超检查单。
她立刻拿起检查单,逃难似的离开诊疗室。
缴完费,乔辞竹坐在检查室外等待。
也不知道今天撞上什么日子,陆陆续续来了好几对夫妻,所剩无几的椅子瞬间被占满,检查室门口一下子热闹起来。
她捂紧口罩,起身将座位让给一个大月份的孕妇,悄悄躲到角落里。
孕妇们凑在一起,就开始叽叽喳喳聊起孕期知识。
乔辞竹本想图清净,却忍不住竖起耳朵偷听。
她在得知怀孕以后,匆匆忙忙寻找退路逃跑,还没有时间耐心学习这些东西。
“哎,你能天天记住吃叶酸吗?我老是忘,几天没吃不要紧吧?”
“我老公每天提醒我吃,为了孩子健康,这可不能忘。”
乔辞竹心头一凛,琢磨着等下一定要拜托医生开点这个药。
“多喝点水,不然等下B超检测效果不好。”
乔辞竹默默踱步到饮水机面前,接了杯温水捧着喝。
“36号,乔小姐。”
她一口饮尽杯中水,视死如归地走进检查室。
上次做B超检查时,她处于昏迷状态,此时保持清醒,躺在床上接受检查,心底忍不住泛起紧张。
冰冷的耦合剂均匀涂抹在肚皮上,乔辞竹忍不住瑟缩一下。
“放轻松,别害怕。”医生嗓音轻柔,悄然抚平她的慌乱。
她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
探头贴上去,轻轻移动,屏幕上显示出一个黑白灰影像。
医生看向屏幕,温声介绍:“恭喜你,孕囊状态很好,已经发育出胎芽,能检测到胎心了。”
乔辞竹目光怔怔,循着医生的指示,盯着显示屏仔细瞧。
影像中,一处小小黑点正在规律搏动,仿佛在好奇地向她打招呼。
一股奇妙感受浮现心头,乔辞竹终于有了怀孕的实感。
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碰上那处起伏的黑点,在心底小声说:“宝宝,你好。”
希望你不会怨恨妈妈,选择独自一人将你带到这个世界上。
15. 神秘嘉宾
乔辞竹从医院里出来,心情轻松许多,连带着路边树丛都顺眼起来。
她拎着药袋子,站在医院门口清点种类。
忽然,一辆摩托车疾驰而来,精准停在她面前。
“乔姐?”陈澈掀起头盔,看了眼医院招牌,疑惑确认,“你怎么在这儿,生病了?”
乔辞竹没想到会碰巧遇见他,下意识遮掩,反手将药袋子背在身后,隔绝他的探寻视线。
她慌张扯出一抹笑:“有点感冒,来医院看看,你呢?”
陈澈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节目组说要提前准备几个医疗箱,后勤有事要办,我正好闲着,帮忙采购些药带回去。”
“那你快去吧,我就不耽搁你时间了。”乔辞竹点点头,趁机将药袋子揣进挎包。
她正欲转身离开,却被陈澈叫住:“喂,你的东西掉了。”
乔辞竹还没有反应过来,陈澈已经率先弯腰,拾起滚落到他腿边的小药瓶。
她捏紧挎包,飞速扫过那瓶药,心立刻提到嗓子眼。
糟糕,她就不该随手将它装在衣兜里。
“叶酸片……”陈澈下意识念出药名,轻轻蹙眉,“乔姐,这药不是治感冒的吧?”
乔辞竹僵手僵脚,大脑飞速运转,想要寻找合适的借口。
“医生说我有点贫血,正好补充一下维生素。”她视线四处游移,抬手摸了摸鼻尖,中气不足。
“哦,”陈澈表情恢复正常,将药瓶递到她面前,好心提醒,“贫血的话要多吃猪肝,正好我家今早杀了一头猪,等会儿给你家送些。”
乔辞竹接过药,匆匆塞进包里:“不用了,综艺马上开拍,吃多了上镜不好看。”
“你还担心这个,忘了我是干嘛的?包在我身上,保准给你拍得漂漂亮亮的。”
陈澈轻笑,不再给她推辞的机会:“好了,又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你就别推辞了,回头我亲自给你送去,顺便蹭顿饭,在节目组吃了几天盒饭,实在想念刘婶的手艺。”
“……行吧。”话都说到这份上,乔辞竹只好点头应下。
陈澈站在医院入口,楼檐阴影切割出明暗交界线,他目送乔辞竹一步步走向与他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入漫天日光,渐行渐远。
她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连撒谎的小动作都没什么变化。
可他还是甘愿选择相信,不戳穿她的隐瞒。
心口传来一阵刺痛,他忍不住抬手按住,唇角勾出自嘲的笑。
他不得不承认,在暗地里窥伺多年,自以为天赐良机,可以助他揽住这轮明月,却终究还是晚来一步。
云星端说的没错,确实有人捷足先登。
倘若那人对乔姐真心实意,他就能彻底死心,选择退出,不做那惹人厌烦的第三者。
可根据云星端的说辞,和近日的观察,陈澈估摸着,她或许是遇到不负责任的渣男了。
一想到这里,他心里一阵揪疼,对那位素不相识的渣男漫起怨恨。
世上竟有这般不负责任的男人。
到了下午,陈澈按照约定前来。
他拎着一袋子新鲜肉菜,离得老远听见大黄活泼的叫声,低头看了眼自己新换上的裤子,隐隐有些后怕。
拐过角,乔家院子逐渐显露,他随意一瞥,看见一辆外表低调的黑车停在路边,挡了大半条村道,忍不住蹙眉。
不知道这是村里谁家的车,这么霸道。
但他没有放在心上,绕过这辆车,径直向乔家走去。
“大黄,不要扒拉葡萄藤,我还等着它成熟结果呢。”
乔辞竹正站在院子里,叉着腰训话,可惜大黄露出眼白,无辜地看了她一眼,仍不死心,继续向架子伸出魔爪。
她索性大声威胁:“你再扯架子,今晚别想出门遛弯了。”
大黄天性热爱自由,只好选择妥协,呜咽一声,夹着尾巴远离葡萄架。
刚安静片刻,它抽动鼻子,成功锁定食物香味来源,狗头一转看向院门口,欢快地冲上去。
陈澈早有准备,拿出一根大棒骨迅速扔给它。
大黄嗷呜一声扑起来,精准叼住这块骨头,高高兴兴地在原地转了几圈,庆贺完毕才缩回窝里品尝美味。
乔辞竹看着边啃骨头边傻乐的大黄:“你居然学会收买狗心了。”
“吃一堑长一智。”陈澈笑道。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乔辞竹就想起上次的乌龙事件,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两人并肩走进屋子,身影逐渐消失在院外人的视野中。
车窗外骄阳正好,风轻云淡,车内却一片冰寒,恍若严冬。
沈锡坐在黑车驾驶座,自虐一般逼自己看着这一切,眼眶不知不觉爬上血丝,胸口戾气翻腾。
查到乔辞竹的去向以后,他连夜从S市追过来,一路几经波折才赶到乔家村,看到的却是这样刺眼的画面。
他生怕惊扰到她,彻底惹怒她,怕她逃到自己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只敢相隔遥远距离,坐在车里偷偷窥见她,像一只不见天日的地鼠。
只要确认她目前一切安好,他便觉得心满意足。
然而,已经有男人可以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同她谈笑风生。
两相对比,他的心更加疼痛起来。
沈锡单手紧握方向盘,咬紧牙关忍耐,指骨绷得发白,响起咯吱咯吱的声音。
就在即将失去理智的时候,他的脑海中响起好兄弟肖安的叮嘱:“不管你看见什么,千万记住一句话。”
“夫妻最难得的是信任。”
信任……
这个词在沈锡的舌尖上滚了一圈,强行将他从崩溃的边缘拽回来。
他松开方向盘,看向远处那座小院,眸光复杂。
他忽然觉得肖安说得对,他似乎从未毫无保留地给予她信任,从小到大,猜忌始终藏在阴暗心底,叫嚣着想要跳出来作祟。
生生将平路走成一道坎坷,将爱意缄口不言,直到最后逼走了她,才知道后悔的滋味有多么苦涩难尝。
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
就算是犯罪的人都有当庭辩护的机会,他怎么能这般糊里糊涂被乔辞竹判处死刑。
沈锡按捺下心底躁动,决定打开车门下来透透气。
再坐在车上胡思乱想,他指定要憋闷死。
午后日头正盛,务农的村民都回家休息了,田埂边静悄悄,风光一览无余。
春季种下的种子正在努力抽芽生长,四处探寻雨露与阳光,想在未来献上丰收贺礼。
沈锡撩起西装裤脚,顶着烈日蹲在田坎边,靠观察小苗消磨时间。
他看见几只小虫趴着作物上,悄悄啃食叶片,心想这田地主人或许是个懒汉。
正准备抬手将它们消灭,背后传来一道张扬的男声:“喂,你在干什么?”
熟悉的问题,令沈锡一阵愣神,那年初遇乔辞竹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质问她的。
转过头,却看见一张可恶的脸——曾与他老婆一同出现在绯闻热搜上,令他醋意大发的罪魁祸首。
这人怎么也追过来了?难道是想趁虚而入?
前有狼后有虎,沈锡心下立时一阵警惕,隐隐明白自己的处境极为不妙。
见他绷着脸不说话,云星端打量他片刻,率先说:“看你这打扮,不像是本地人。”
一身西装革履,气质显贵,整得跟要去开董事会一样,却突兀出现在乡间小道,怎么看都显得怪异。
“嗯,外地来的,今天刚到。”
沈锡暗暗警告自己,面对情敌一定要沉着冷静,虽然他和乔辞竹目前处于隐婚状态,但他终究是拥有结婚证的正宫。
红底黑字,名正言顺,毋庸置疑。
一念及此,他的底气顿时充足。
他撤回手站起来,光明正大地观察他:“你就是云星端?”
对方站直身子,一片阴影瞬间笼罩下来。
云星端微怔片刻,他以为自己的身高已经可以俯瞰大多数人,却没想到,此刻需要视线上移才能和这位西装男对视。
“你认识我?”他下意识反问,随后恍然大悟,“你是不是准备来参加综艺,走错村子了?”
综艺?
捕捉到这个关键词,沈锡轻挑眉梢,一时间心思百转千回。
他大概明白乔辞竹为什么要选择躲回这里了,不仅因为乔奶奶在这里,还因为她背着自己当上了综艺嘉宾,地点恰好在这附近。
为了套取更多信息,他没有过多犹豫,选择点头承认。
见状,云星端在心底啧啧称叹,导演真有两把刷子,很会制造节目卖点。
原来他曾经提过的神秘嘉宾名额,最终给了这位精英人士,看这样的人下田插秧喂猪,反差够大,直播时话题度肯定不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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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乔家村,拍摄地点在莲花村,我要是闲的话可以带你过去,但我现在有重要的事要做,你自己过去吧,我就不奉陪了。”
云星端单手插兜,他讨厌被人俯视,索性扬起头摆出高傲模样,恨不得用下巴看人。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位男嘉宾不仅长得眼熟,看他的目光也不友善。
可在记忆里搜刮一圈,也没有想到自己在哪里得罪过这号人物,只得暂时搁置想法。
沈锡微微蹙眉,大概猜到云星端要去忙什么事。
刚准备找个理由阻止他撬自己墙角,转念一想,与其让方才那个陌生男人同乔辞竹单独相处,不如派他过去当个人形电灯泡。
有他在,肯定会帮忙搅局的吧。
他对云星端寄予厚望。
沈锡放弃阻拦,盯着云星端离开的背影,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如今好似人人都有资格接近乔辞竹,唯独他这个“正宫”被排挤在外。
他自嘲摇头,什么时候胆子小到这个地步,连面对她的勇气都消失了,居然使起“坐山观虎斗”的小把戏。
他回忆着云星端话中透露出的信息,弯腰拍掉裤腿沾着的泥土,决定驱车去莲花村一探究竟。
只要能追回老婆,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愿意,区区一个综艺嘉宾,倒也不是不可以去挑战一下。
刘婶负责烧硬菜,乔辞竹则赖在厨房里挑战烙饼。
她和着面团,兴致勃勃朝奶奶撒娇:“奶奶,你快教教我怎么做,你烙的煎饼最好吃了,我要当亲传大弟子。”
“好好好,没问题。”奶奶被她哄得团团转,咧着嘴笑得开心,恨不得把技巧全都传授给她。
忽然,门口传来一阵响铃声。
奶奶疑惑问:“谁来了?”
乔辞竹满手沾着面粉,面团黏黏糊糊的,不方便去开门,陈澈正在一旁认真洗菜,见状擦干水渍说:“我去看看。”
他走到门口,没作多想,一把拉开防盗门,待看清来人时,目光怔怔。
“云星端,你来干什么?一天到晚怎么阴魂不散?”陈澈扶着门扉,用身子挡住入口,心底隐隐有些后悔。
下回绝对不能开门太快。
云星端瞬间收敛笑意,换上一副嫌弃表情:“你管得真宽,这是你家吗?”
他听说陈澈今天下午请假没来节目组,就猜到他要偷偷来找乔辞竹,果然被他逮了个正着。
他微微皱眉,视线越过陈澈肩头,自动开始找人。
恰好,乔辞竹的吐槽声从厨房里传出来:“陈澈,你择的韭菜怎么是这个样子?能吃的部分都被你揪光了,这简直是浪费粮食。”
陈澈略显尴尬,单手握拳,遮在唇边轻咳一声。
云星端睨了他一眼,满是讥讽:“蠢货,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他轻松挥开陈澈挡路的手臂,越过他径直进入屋子。
“我记得你,是上次那个帅同事吧?”奶奶看向云星端,和蔼道。
他收起乖张,开始油嘴滑舌:“是的奶奶,您记性真好。”
“变脸王。”陈澈跟在他身后,偷偷翻了个白眼,小声骂道。
云星端暗中顶了他一肘,报复回去。
乔辞竹终于揉好面团,才有空搭理他:“你来干什么?”
“当然是找你聊聊工作上的事。”云星端站在厨房门口,一本正经回答。
她将信将疑,洗干净手从厨房走出来:“我跟你有什么好聊的?”
“明天综艺就要开拍了,你不想提前了解一下嘉宾名单吗?”云星端一路尾随她走到客厅,摆足神秘感。
乔辞竹一脸冷漠:“前几天已经在微博上官宣嘉宾名单了,你村里刚通网?”
有第一季的良好口碑铺垫,《田园农歌》第二季未播先火,嘉宾名单刚刚爆出,便引发热议,接连上了几个热搜,饶是乔辞竹不想关注都不行。
云星端叹气,只好提前抛出终极诱饵:“那你就不想知道神秘嘉宾是谁?”
“……是谁?”她疑惑抬眼。
在对方故意停顿的这几秒时间里,乔辞竹睫羽微颤,不安感突然在心底酝酿、放大,叫嚣着逃离。
她很想捂住耳朵不去听,可云星端的低语如同魔鬼,仍然一字一句地刺进她的耳膜,换来一阵揪疼。
“是沈氏集团的总裁,沈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