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读心后成为秦国团宠》
1. 穿成始皇的哑巴公主
金乌东升,上方的贴金飞檐映射着日光,玲珑绚妙。
嬴秧在乳母怀里扭动了一下身体,将目光从系有彩带的朱红柱子抽离,转向缦回的阁廊,又滑过一排低垂脑袋的侍从。
一个头顶右上方扎着“丸子头”的黑色深衣女子从华胜纹屏风后露出侧脸,这是嬴秧今生的母亲,这个时间她一般刚请完安回来。
“啊,啊。”嬴秧叫了两声当作打招呼。
张开双臂的夏八子柔下眉眼,摸了摸女儿的脸蛋,一边更衣一边询问女儿女儿的起居饮食情况。
她一日要问三次,乳母早有准备,
换完衣服后,夏八子开始教女儿说话。
嬴秧盯着亲娘的嘴唇,试图跟着发出声音,却反应迟钝,说不出字腔。
夏八子心中冰凉,面上撑着笑容让乳母抱女儿下去喂食,嘴上还念叨:“今日我儿更有精神气,想来不久就能开口说话了。”
侍从们低着头,不敢言语,这话夏八子说了好几年了,五公主一直是痴呆模样……
嬴秧皱着脸,她最近才被系统唤醒前世记忆,事情还要从嬴秧前世说起——
嬴秧毕业后在互联网干了两年运营,就喜迎裁员大礼包,重找工作,面临的是千人竞争一个岗位的艰难现实。
她盘了盘积蓄和技能,心一横,开始创业做自媒体。靠着抓热梗的能力和勤奋的更新,她慢慢有了收入。不曾想,在她事业渐好时,体检突然查出她得了脑癌。
视力下降、平衡障碍、头痛呕吐,种种症状让作为旅行美食博主的她事业直接停摆。癌细胞没等她重鼓精神,三个月就带走她的生命。
就在她走马灯时,突然有个系统出现,问她要不要和它签订一个叫文明火种的计划,她可以重生在异世界当旅行美食博主,这之于嬴秧,实在是死马当活马医的稻草,嬴秧看都没看就签了绑定契约。
——那个时候她应该仔细看一遍协议,提出诸如“如果系统发生故障,导致宿主重生在科技落后世界,则取消强制任务或减轻任务失败惩罚,且必须给予补偿。”之类条款的。
【宿主您好,是否开启人气值系统新手引导教程?】
嬴秧咳嗽一声,险些呛奶。
人气值系统?不是什么文明火种计划吗?
当时系统拿出来的说辞十分高大上,说它是高维智能生物种族,种族职责是收集、保存各类智慧文明资料,她是被选中的人类之一。
【系统会根据宿主个人特质、技能与职业选择等元素进行综合测算,为宿主提供最合适的量化数据指标。】
嬴秧原本应该在现代平行时空醒来,继续当一名旅游美食博主,用人气值作为博主的成绩指标最合适不过了,但——
都穿越到不知名古代了,人气值系统有什么用?
【宿主您好,是否开启人气值系统新手引导教程?】
系统不语,只是一味地重复这句话。
……开开开!
嬴秧眼前一花,“看到”一顶聚光灯打下来,接着,一个和她今生长得一模一样的古装小孩从黑暗底下缓缓升起,伴随着激昂的摇滚音乐,古装小孩鬼畜地上下左右720度转了一圈,最后定格时,古装小孩鼻梁上架着墨镜,吸着蓝色奶嘴。
嬴秧:“……”
槽点太多,一时间不知道先吐槽哪一个。
唰!大灯同时打开的声音很有气势地响起,黑暗去除,墨镜奶嘴消失,古装女童身上射出一些射线,射线末端指着色彩斑斓的旋转艺术字,有“个人情况”“个人任务”“作品管理”“粉丝管理”“对手管理”“人气抽奖”等等。
抽奖?
嬴秧精神一振。
“人气抽奖”字块很有节奏地飘到她面前,渐变的灰色让嬴秧升起不好的预感。
点点点。
【人气值不足,抽奖功能未解锁。】
【奖池内容:身份卡、物品卡、线索卡等。】
抽奖池子半遮半掩,也不妨碍嬴秧对着它流口水,嬴秧深情地摸了抽奖池子好几下,才转向第二吸引她的“对手管理”。
还有PK环节?比什么?唱歌跳舞?美食整活?不会是宅斗吧!
【“对手管理”功能对您来说还是太早了,请尽情享受籍籍无名的安静时间。】
嬴秧:“……靠!”
接连被“耍”两次,她忍不住挥了挥拳头。
头一次意识沉浸在系统空间的嬴秧忘了现实,因此她不知道,在她亲娘和乳母等人眼里,她一会儿皱眉撇嘴、一会儿挥拳踢腿的样子十分怪异。
“这是魇住了!”
“叫女祝来,要悄悄的,要快!”夏八子焦急地吩咐。
“唯!”
……
嬴秧还不知道自己将迎来什么,她被系统搞得有点破防。
嬴秧试着和系统沟通:“不是说好我重生会有一副健康的身体吗?不能说话可算不上健康。我人气这么低肯定是因为我哑巴,古代人把残疾孩子当不详的!”
本就不高的人气还有下降的空间,嬴秧努力思考如何破局。
嬴秧前世的童年是在农村和老人一起度过的,她听太奶讲起过旧时代的事情,在物质贫瘠、制度落后、普遍迷信的旧时代,身有残疾的孩子被视为不详,会为家庭带来灾祸。
古代普通人家实在养不起残疾孩子,狠心的会杀掉,不忍下手的会选择抛弃,让孩子听天由命。富贵人家养得起,但是他们注重名声,往往觉得家族里有生来残疾的孩子很丢脸,要么把孩子“处置”了,要么送到乡下庄子或道观寺庙眼不见为净。
不过这一世的家庭对她还是不错的,不受重视的孩子不可能吃穿这么好,有这么多佣人伺候。
嬴秧点开“个人情况”。
【个人情况——】
【姓名:嬴秧/嬴阳滋(秦国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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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别:女
年龄:2.9岁
作品:0
收益:0
人气:4(避之不及↓)
粉丝:3】
秦国?公主?
嬴秧心跳加速,哪个秦?是我想的哪个秦国吗?
嬴秧狂戳“粉丝管理”,依然没有反应。
系统让她先完成新手引导教程,接取新手任务。
【新手任务一:一个清晰且有特色的主题是成功起号的基础,请为您的账号内容选择合适的标签。】
【任务奖励:舆论数据收集功能开启。】
嬴秧不解,她都穿到没有网络的古代了,还要做账号赚人气?而后又想起系统是高维生物,可能有更加高级的信号渠道保证任务完成。
她也只能相信系统了。删删改改之后,她选择了“穿越”“秦始皇”“宫斗”“哑巴公主”“宫廷美食”等标签,提交之后系统表示认证通过,奖励发放完成。
嬴秧耐心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到“舆论数据”几个字出现,不由问道:“怎么回事?我那么大个奖励呢?”
【滴——滴——】
系统卡了半晌,新手任务的奖励变成了“免费人气检查一次”。
嬴秧:“??”
人无语到极致反而会笑,都能倒霉到遭遇时空乱流穿越了,她还能指望系统一点功能都没受损?
飞速调整好心态,嬴秧点击“粉丝管理”,所谓粉丝,广义来说就是指对喜爱对象提供支持和助力的人。她猜测,3名粉丝大概率是她的父母亲人,不然她连活下去都难。
“粉丝管理”应该会显示父母亲人的真名和长相,就是不知道哪个秦国君主是她爹了——她之前选“秦始皇”标签是纯粹是为了蹭热度。
【粉丝数量不足,管理功能未开启。】
嬴秧土拨鼠大叫:“啊——!”
叫完,她接下第二个新手任务,然后使用新手任务奖励,她迫切需要一点好消息。
【人气检查完成,报告生成——
知名度:100%(宫廷)
讨论度:80%(宫廷)
作品数量:0
互动量:点赞0、评论0、转发0
……
粉丝画像:18-25岁青年(100%)
粉丝忠诚度:95%
粉丝转化率:15%
……
负面人气:80%(宫廷)
公众形象评语:生在流星之夜的哑疾公主,黑子众多。
……
人气提升建议:1.缓解神经中毒症状,学会说话;2.获得秦王嬴政的认可。】
唉,难怪宫里八成人都不待见她。
不过往好处想,亲爹是秦始皇就相当于拥有流量密码,有神秘多功能系统相助,只要好好做视频提升人气,她在古代的日子应该不会太差……吧?
2. 舆论收集插件
失去重心的下坠感传来,嬴秧猛地睁开眼睛。
前一秒是电子界面,下一秒是系彩带的圆木横梁,低沉古老的吟咏声萦绕耳畔,嬴秧花了点时间反应,张嘴欲言,嘴里东西掉下,周围顿时响起低低的惊叫。
嬴秧伸手一抹,鼻子微动,是苇草捆着有桂花香味的“叶包”啊,之前在门外看树叶的颜色,此时应该是春天才对,这个“叶包”拿干桂花熏过?
这个桂花香味很正啊,香甜而不腻,用来做桂花糕、桂花糖藕、桂花粥、桂花酱、桂花酒酿圆子什么的一定很好吃。
“噫——啊——”披头散发,彩衣赤足的女人念念有词,踩着“鬼步”跳舞。
“咚、咚!”两名衣服款式相同但服色较为黯淡的女子跪坐在不远处,循着某种节拍,闭目击鼓。
没过一会儿,彩衣赤足的女人步伐与鼓点一起变得急促起来,而后猝然一收,彩衣赤足女人在寂静的氛围里长长地低啸一声,同时向篝火猛撒香料。
嬴秧翻身坐起来观看这场古老的祈祷仪式,看着火焰腾高六次。
没料到仪式中途嬴秧会起身,女祝转身的动作一顿,隔着篝火与嬴秧四目相对,一大一小都怔了下。
女祝率先移开视线,继续进行仪式。
系统,有没有把这些东西拍摄记录下来?
得到肯定的答案,系统表示,这个时代虽然科技落后,但经过测算判定,她来到的是一个古老文明成型发展的重要时期,具有重要价值。
嬴秧:那可不!
所以有没有什么福利?比如人气提升更容易,奖励更丰富?
系统说,在她刚穿越的时候,它检索到有个上司在离蓝星只有1.5光年的奥尔特云,当时它就向上级打了申请,再过两个月,就能有好消息了。
一光年好像九亿多公里远?
嬴秧不吭声了,那是过于遥远的世界,还是专注自己、专注当下吧。
【新手任务二:成功发布一条视频,人气值不得低于5。
任务要求:视频时长5分钟及以上,点赞评论转发数据大于50,内容评分三星及以上。】
【任务奖励:新星推流x1】
【追加奖励:神经治疗x3】
嬴秧:“咦?”
不是说追加福利要等上级同意吗?
【基础奖励内容属于系统权限范围内。】
嬴秧:“!”也就是说,系统给它申请了更好的东西喽?
她再也不大声骂系统坑她了呜呜呜!
【系统提示:提升人气的根本是满足观众心理需求,您目前人气过低,舆论收集功能插件已经安装完毕,希望您合理使用此插件,为您的人气之路增光添彩!】
新功能到账了?
嬴秧在仪式完成、被抱去侧间更衣的时候抓紧时间,进入系统空间,然而翻遍所有角落,所谓的“舆论收集”插件半点影子都没有。
系统还坚持舆论收集功能插件已经安装完成??
还是那个熟悉的掉链子系统……
嬴秧短暂无语片刻,便回到身体里,免得亲娘她们以为仪式没用,又抓着幼小无助的她去驱邪祈福,弄这玩意要斋戒不吃东西的!
享受乳母为擦身换衣的间隙,嬴秧思索未来的视频主题。
单纯记录古代公主的日常生活不是不行,但是根据嬴秧过去三年的体感记忆,这个思路播不长久,古代贵族的生活属于金玉奢靡、规行矩步、吃喝玩乐原始古朴,看个新鲜还行,吸纳留存大量粉丝还是得搞点不一样的东西。
拍秦始皇和女儿的温馨日常?
嬴秧稍微回想了一下,意外地发现,很多过去的事情仿佛历历在目,她见过的人、听过的话、做过的事都能想起来,甚至场景里的气味声音等细节,她都有记忆。
然而,以她非比寻常的记忆力,她能想起来,她和未来始皇·亲爹近距离相处的时间不足双手之数!
——亲爹来看她,父女俩见面打个招呼,亲爹听乳母汇报她的起居饮食然后把她抱下去,在宴会聚会的时候集体给亲爹行礼等等不能算温馨日常,没办法引起观众兴趣吧!
宫斗是个引流的好题材,她本人就是宫斗的受害人,天然就能吸引关注。
【是否发布第一条视频?】
不,宫斗如果只有受害,没有反击打脸,那是不完整的。
嬴秧看着不远处悠哉享用酒水肉干的酱紫色曲裾妇人,目光微冷。
那是她的乳母之一,丰氏,出身小贵族,是三名乳母中家世最好的,而且丰氏的姑姑是嬴秧姨妈、如今后宫三夫人之一的夏夫人的乳母,有这层关系在,嬴秧的母亲待丰氏也十分客气,丰氏因此愈加骄矜。
如果丰氏只是爱偷懒享受,嬴秧并不会因此厌恶她,乳母都是离开自己尚且幼小的亲生孩子来奶大她,嬴秧对此感念。
丰氏的错在于她并不把嬴秧的健康当回事。
因为要为王嗣哺乳,乳母享受的饮食待遇是很好的。在宫外,一般的小贵族也不能天天吃肉。在宫里,乳母隔三岔五就有肉吃,这还是依例的常规情况。
还有夏八子这等心疼孩子又不缺钱的嫔妃,想着孩子吃健康乳母的奶才能健康长大,能日日让乳母吃肉,还愿意满足丰氏喝酒的需求。
绫罗绸缎穿身上,大鱼大肉入口中,丰氏回报的是什么呢?
——不爱洗澡擦身,导致嬴秧嘴里长泡、腹中拉稀;刚喝完酒就喂奶,致使嬴秧差点被闷死;从小就喂嬴秧含有酒精的乳汁,有时候为了让哭闹的嬴秧安静,偷偷喂酒水,以至于嬴秧发育不良,神经中毒,时常嗜睡、迟钝、流汗,日积月累之下,嬴秧神经中毒,三岁还不能说话。
桩桩件件,如果嬴秧能告状,夏八子能气得跳起来,怒吼着叫宫令把丰氏她们统统抓起来,关进暴室拷打处死。
问题就坏在“统统”上,嬴秧无声叹了口气,秦国是一个连坐遍行的国度,亲族邻里,什伍同侪,还有举荐人和被举荐人,都属于连坐范围。
一旦丰氏虐待嬴秧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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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露,丰氏下场惨淡自不必说,其余人也逃不了罪罚,这就是为什么丰氏行止越发大胆,还没人敢举报的原因。侍从也是人,会害怕被惩罚。
“公主何故叹气?有什么烦恼吗?”
嬴秧侧着头,看向说话的双丫髻侍女,双丫髻侍女叫“蓼”,一般都叫她阿蓼,脸型有些像鸭蛋。嬴秧喜欢阿蓼做事贴心,对她比对其他人要亲近二分,夏八子因此把阿蓼提拔成女儿的大侍女。
“嗤,”端着金杯喝米酒的丰氏闻言,头也不抬,讥笑道,“一个傻子,能有什么烦恼?你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还端起大人模样,让人笑掉大牙!”
她虽然不干活,也不喜欢不吉利的痴傻公主,却不愿意公主身边有别的人冒尖出头,她早就看阿蓼这个小侍女不顺眼了。
丰氏警告道:“在贵人面前,不该说的话别说,不该做的事别做,不然犯了忌讳,你就等棘鬼找上门吧!”
阿蓼身体一僵,眼中浮起恐惧。
当着她的面威胁人命!嬴秧眼中迸发出火光。
丰氏瞧见她的神色,心头微微一跳,紧接着一股火在腹中燃起,她啪地放下金杯,冷笑着要去扯嬴秧,嘴里说着:“乳母也是母,公主小小年纪,不敬乳母怎么行!哼,都是身边的小贱人带坏了公主!”
正在这时,洪亮悠长的唱名声响起。
“大王驾临——”
所有人面色大变,瞬间止住先前的动作,整理衣冠,为接驾做准备。
始皇爹要来了!
嬴秧闪过一个念头,她紧紧抓住阿蓼的袖子不松手。
先前不言不语仿佛透明人一样的另外一名乳母芮氏此刻出声:“阿蓼,你照看公主片刻,我要更衣。”
嬴秧已经换过一道衣服,此时不必再换,丰氏和芮氏却没来得及把带有褶皱和烟气的衣服换掉。
像秦王这种身份,谒者并不是等他踏入屋子才通传,而是看情况,隔着最少一里地就有跑来通报,让人准备好接驾,避免失礼。
趁两个乳母不在,嬴秧抓住阿蓼的手,让她和自己面对同一个方向,在她手心写字。
酉,巾,落,父。
除。
她身体迟钝,落和除的篆字又相对复杂些,只来得及在阿蓼手心写一遍,两个乳母就更衣完毕。
怎么这么快!
嬴秧最后狠狠握了握阿蓼的手,试图用眼神传达殷切的期望。
看到阿蓼犹疑不定的神色,嬴秧心中哇凉,怀着满腔悲愤,嬴秧被带到亲爹面前行礼。
“啊,啊。”嬴秧慢吞吞甩开乳母的手,坚持靠自己弯腰行礼。
“我儿……”
夏八子欲言,嬴政摆了摆手,表示不要紧。
他俩就坐在上首,看着女儿动作一顿一顿的……摔了个大马趴。
下巴戳到草席的一瞬间,嬴秧惊愕,又有点委屈。
[靠!虎落平阳被犬欺!我堂堂飞天遁地美食达人居然有一天连树獭都不如!]
嬴政神色微变。
3. 解决宫斗
嬴秧前世入场的时候,美食博主和旅游博主的竞争已经非常卷了,她前期吸粉速度快,从顺利起号做到中等体量的程度只花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卡在瓶颈期,隐隐有下降趋势又过了一年时间。
到了第三年,有粉丝细数嬴秧做了滑翔吃馍、攀岩揪草、潜水生嗦水母、森林徒步抢松鼠坚果等抽象事情,嬴秧灵机一动,让团队做了个鬼畜视频,从此爆火。
没火两年,她就得了脑癌。再然后,就到了战国末期这个鬼地方。
[上帝佛祖,无量天尊,求你们保佑我顺利赶走害人的奶妈,保佑我能顺利治好说话,我以后一定做好人好事!]
嬴秧咬着牙,哆嗦着胳膊,硬是靠自己撑起身体,脑袋啪的一下砸在席子上,含糊着啊啊作声。
[女儿拜见父亲,父亲吉祥,啊呸,长乐未央?]
[糟糕,做完仪式没来得及吃饭!身体没力气了!]
不知道是犯低血糖还是脑袋低久了供血不足,嬴秧眼前发黑,拱起的屁股在空中划了九十度歪倒在地,两只小脚胡乱蹬了两下,没动静了。
夏八子后知后觉惊叫出声,叫人传儿医,匆忙起身之际踩到衣角,要不是嬴政手快扶她一把,夏八子险些撞到桌角。
“勿要慌乱,阳滋是饿了,乳母抱下去喂养便是。”嬴政沉声道。
有他在,他便是所有人的主心骨,他的话语是不容迟疑的命令。
在贵人面前,丰氏是忠心耿耿、慈和温善的乳母,此时,她一膝当先,膝行上前,抱起嬴秧告退。
芮氏急忙弯腰,一齐告退。
等她们下去后,夏八子抚了抚鬓角,按下心中的焦急,与嬴政道:“大王,阳滋已有四岁,到了要选傅姆的时候。”
夏八子拜下身,“阳滋……身子不如她兄弟们强健,与生人相处时容易腼腆。妾想请命,任丰氏为傅姆、芮氏为保母,丰氏机敏忠直,芮氏温和贴心,由她们照顾阳滋,妾再安心不过,万望大王恩准!”
“噢?”嬴政不答,反倒问起不在场的另一个人,“公主应有三乳母陪侍,杜氏何往?”
他不记得所有嫔妃姓名,但记得所有儿女,以及儿女身边重要的陪侍姓名。
“杜氏粗心鲁莽,去岁初伏节赏荷时,她竟然饮酒不慎,跌入西陂池,虽然随侍尽快将其救出,到底受了寒、染了疾,移去北舍没二日就不治了。”
“唉,阳滋那时也懂事了,听闻此事后哭得眼睛都睁不开。我为了宽阳滋的心,赠了五万钱、五十石粟、五十匹白布给她家人。阿姊素来心善,又心痛阳滋,赐下五万钱、五十石粟、一百匹布。”
夏八子口中的阿姊是宫中三夫人之一的夏夫人,她们两姐妹的父亲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嬴政颔首,问了些杜氏和嬴秧相处的细节。
夏八子一头雾水,不明白夫君为何忽然关心一个死人,但她还是打起精神,仔细回答。
角落插在铜壶漏刻里的箭渐渐上升,嬴政招手,“已过两刻,乳母为何还不带阳滋前来?”
侍从请往探问,嬴政颔首应允,又改了口,他要亲自前往。
……
昨日夜里,熟睡中的嬴政忽然惊醒,得知有彗星自东方而出,见于北方,不等他从震惊中回神,耳边响起老鼠吱叫一般的古怪声音,于是连夜传召巫祝方士做法祈福,成效甚微。
祭祀后,嬴政依然耳闻杂音,他下令依照“不验辄死”的秦律,将无用的巫祝方士们处死。
生死之际,有方士悲愤辩解,不是他们不管用,而是妖邪太强。
“国野皆知,宫中五公主为不详之人!她出生时有漫天流星!今时又有彗星至,就是五公主招来的灾祸要到了啊!大王!大王!还请不要为妖星所惑,不然秦国危矣!”
不仅方士有此想法,因彗星经天而紧急召开的小朝会上,身为九卿的奉常和宗正也委婉提及此事。
他们当然不敢教唆秦王杀女,但是可不可以把五公主送走呢?
请五公主避去他处,衣食金玉照旧供应,这也是为了大王、为了宫中老小好哇!
……
嬴秧对于自己要被送走的事情一无所知,她只知道,她快被丰氏折腾死了。
为什么丰氏又不洗澡!
为什么孩子三岁了还要喝奶!?
三岁又不是三个月,让我吃辅食啊!
“呕——”嬴秧喉咙抑制不住地抽搐。
“公主,这是盐水,您……”阿蓼端来一碗清可见底的水。
嬴秧含了一口,漱口,吐在阿蓼掌心的手帕上。咸味压下人身上搓泥的腥气,嬴秧接着饮了杯柘浆。
甜分为大脑补充能量,嬴秧脸色好了许多。
觑着她不再面色发白,一副要厥过去的模样,丰氏放下提着的心,冷哼道:“殿下长大了,嫌弃乳母了。乌鸦禽兽之流,尚知反哺,公主从小闻礼仪教导,却嫌弃奶大自己的乳母,真是不孝啊!”
她在嬴秧身边人里积威甚重,此刻阴阳怪气发作起来,没人敢吭声。
见无人敢反驳,丰氏满意点头,侧头一看,阿蓼愤怒看着自己,公主冷冷看着自己,丰氏心里一突,转而冒出火气,“小贱人!敢这样看乃母!小心乃母把这双招子挖了去!”
她起身狠狠扇了阿蓼一巴掌,不知有意无意,指尖滑到阿蓼怀中的嬴秧下颌处。
[蠢货,没发现外面安静得出奇吗?]
嬴秧痛叫出声。
一道绯色身影扑了进来,照着丰氏劈头盖脸一顿厮打。
丰氏被打得一懵,而后大怒,想也不想就推了绯色身影一把,“哪个贱人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哎哟!”绯色身影跌倒在地,吃痛叫出声。
嬴秧:“……”
嬴政:“……”
[不是,妈你这么娇弱一人学什么耳光战神啊?你对自己的身体素质有什么误解?你就指挥一群人上啊!唉!还把自己弄摔了……严不严重啊?]
嬴政低头看侍女怀中仰着脸的女儿。
[不是?爹你老婆摔了都不扶一下吗?这么冷血?]
老婆?嬴政看了眼丰氏,有些迷惑。
[唉,宫斗太可怕了,秦始皇后宫的宫斗更是十级地狱难度,三岁小孩都得遭受各种明枪暗箭。]
嬴政:“……”
[咋回事啊爹?你傻了吗?你去处理事情啊!盯着我看干什么!难道我不是穿越到秦始皇时代?!不会吧不会吧!秦国公主要不是秦始皇女儿,那还有什么意思?]
[话说我爹眼睛还挺大的,我妈眼睛也大,我长大也会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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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吗?]
[……我应该能顺利长大吧?]
嬴政转身,下令道:“丰氏、芮氏凌虐公主,卸去公主乳母一职,关入暴室,羁押丰氏、芮氏父、母、夫、子及二人同产者。其余人明对丰芮凌虐公主一事知情不报,依宫规处置。命永巷令、宫廷狱史查明去岁杜氏落水一事。”
丰氏、芮氏以头抢地,流泪哭求:“求大王饶恕妾的家人!”
嬴政微微蹙眉,立刻有人捂住丰氏、芮氏及其他人的嘴,将他们拖出去。
有高大的宦官一把拉起阿蓼的胳膊往外扯,阿蓼忍不住喊:“公主!”
被亲妈抢回怀里又摸又抱的嬴秧见状,立刻急了,“啊!啊!!”
[不能把阿蓼带走!她是好人啊!]
【是否发布第一条视频?】
[——你会不会看人脸色啊?这么危急的时候你让我——]
刺耳声音炸起,嬴政捂住额头。
宦官以为他不耐烦,加快拖人的行动速度。
【是否发布第一条视频?】
系统没眼色地叫叫叫,嬴秧被激怒了。
[随便你想干什么!都说顾客是上帝,我看你才是上帝!没看到这会儿人命关天吗!]
阳滋在和哪位上帝对话?
阳滋,是贤是邪?
带着猎奇般的心态和期待,嬴政静静旁观嬴秧的举动,看着她指着小侍女露出愤怒的表情,看着她愤怒地张大嘴巴,看着她打了个特别响亮的嗝儿,啊啊叫变成——
“放、放放放放开她!”
童音陌生,吐字含糊,室内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童音主人身上。
童音主人也呆了。
[我能说话了?!]
[任务没有完成也能获得奖励吗?]
【恭喜您成功发布第一条视频,并取得“★★★★”内容评分,获得隐藏奖励“人气值+1”!
隐藏奖励说明: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当您行动起来,您就掌握了成功的秘诀!请在保证内容质量的前提下多多更新!】
【宿主当前人气值达到5,符合追加奖励发放条款。】
卧槽,系统你是我的神仙宝贝救世主啊!
[亲亲——,之前错怪你了真是对不起!多谢你为我打算安排!哇咔咔!我会说话啦!]
嬴政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跪坐下来,轻轻抚了抚女儿细软微黄的头发,“好阳滋,三载不鸣,一鸣惊人呐。”
他又对着喜极而泣的夏八子说:“这孩子身负气运,并非凡人,你要好好养大她。”
夏八子哽咽着点头,又想起礼仪,抱着孩子往下拜,“妾定不负大王嘱托!”
系统出品的神经治疗不知道是什么手段,嬴秧身上那种灵魂和身体不匹配的错位感减轻许多,不仅脑子嘴巴听话多了,眼神都更好了。
之前总觉得眼前发雾,看东西不清楚,原来不是错觉,如今看得清楚了,一眼就对上亲爹那占了半边脸、极其富有存在感的胡子。
嬴秧瞄了一眼,又瞄一眼。
她的视线过于明显,嬴政不由伸手摸了摸短髭,就听见女儿在心里说——
【不是吧?秦始皇长这么丑?年纪轻轻就一把年纪。】
嬴政:“…………”
4. 读心之我,秦始皇
“哎哟嗝!”捂着被捏了一把的脸颊,嬴秧吃惊地看向亲爹。
嬴政收回手,面无表情,就好像刚刚不是他捏的那样。
[我爹……不会是个闷骚吧……]
这个猜测令嬴秧不敢置信,震惊又狐疑地瞅亲爹。
有抽泣声传来,“公主救命……”
“嗝——”嬴秧回过神来,指向阿蓼,想让人放开她,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见状,嬴政摆摆手,宦官松手后撤,阿蓼知机,马上叩头表示自己以后一定好好伺候公主。
嬴秧又指了指室内没欺负过自己的面孔,她点的人基本处于十岁到十五岁的年纪。
[欺负我的坏人受到惩罚是应该的,这些人却是无辜的,还是不要造孽为好。]
嬴秧打着嗝给嬴政、夏八子摇头摆手,比比划划,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气得捶胸。
夏八子误会了,双眼一厉,“还不快将奸徒拿下!”
吓得嬴秧疯狂摇头,小侍从们哭泣祈求。
嬴政摸了摸女儿的脑袋,淡淡道:“你受辱三载,这些奴婢未曾尽到护主之责,该罚。”
嬴秧急了,拉着嬴政的袖子,哀求地看着他。
[别啊!上天有好生之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们是活生生的人命啊!他们又没欺负虐待我,不应该死啊!]
嬴政若有所思,嬴秧不自觉双手合十,朝他做出“拜托”的手势。
嬴政道:“寡人已命有司严查丰氏、芮氏同党,若非同党,宫规不会要他们的命。”
[不杀这么多人就好。]
嬴秧松了口气,给了个大大的笑容。
[还好还好,年轻时候的秦始皇还不是后来的暴君。]
刚露出一点笑意的嬴政:“??”
凭空飞来一口巨锅!
——周朝建立后,秦朝二世而亡前,暴君是桀纣两个亡国之君的专属称谓。
咋突然不高兴了?看着眨眼间变得冷冰冰,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生气了的亲爹,嬴秧摸不着头脑。
[六月的天,始皇的脸~这变幻莫测的脾气……不愧是干得出摔死弟弟、连杀二十七个劝谏大臣、焚书坑儒的狠人啧啧]
嬴政的怒火转为惊愕与不敢置信。
刺激过了头,嬴政反而冷静下来,他并不认为自己现在和未来是暴君。
皇从王,是用于天神与祖先等尊贵存在的称号,譬如三皇。
帝乃配天之君,是至高神圣的尊号,比如四方上帝。
始者,妇人之初也,女子成年嫁人谓之始。他当然不会嫁人,但他会迈入人生的新阶段——统一七国,成为天下之主,所有人都将拜倒在他脚下。
如斯伟业,当然只有摘自‘三皇五帝’的‘皇帝’之称才配得上!
对于权力统治者来说,天下伏拜于自己的场景光是想想就足够浑身热血沸腾了。
嬴政面上能维持稳重威严,身体反应还是很诚实的心脏急速跳动。没等他喜悦平息,就听见“先知”女儿叫他暴君,还有寻常人编都编不出来的大事件“佐证”。
幸亏嬴政年幼践祚后历经五国合纵退秦、天下大旱粮价飞涨、差点被亲祖母兄终弟及等大事,练出极能抗压的强心脏,又年轻,才没被嬴秧折腾得气血翻涌、心神不守导致伤身。
抛开情绪,嬴政仔细思索短短几字下极为重要的信息。
焚书坑儒——书籍宝贵,儒士重礼,此举确实惊骇,所以未来会有什么事会让自己宁愿付出大代价也要完成?为了建立新的礼制,统一天下人之心,让世人遗忘上一个时代?那就是一统天下之后的事,可以先放放。
摔死弟弟——寡人已有五男,成蟜还未终结继位之心吗?且慢,成蟜业已十七,并非稚童,自己虽有八尺五寸(约196cm),又如何能摔死七尺五寸(约173cm)的成蟜?
杀二十七个谏臣——究竟是何等大事,能让朝中大臣如此不惜命也要维护?一定是涉及秩序根本的大事。大母夏太后帮助成蟜叛乱,自己囚禁甚至弑亲了吗?夏太后秉国七年,持重内敛,不像冲动之人啊?况且还有华阳太后和阿母在呢……难道阿母和华阳太后在叛乱中丧生了?!这是阳滋说的今年将要发生的大事吗?!
事关重大,嬴政从政治角度将几件事翻来覆去地琢磨,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女儿吐露其他重要的事,仅在心里说些生活琐事,嬴政便给女儿和姬妾八子赐下许多财帛当作嘉赏与安抚,然后拔腿走了,他需要静心思考。
……
【神经治疗分为三个疗程,第一次治疗结束后,宿主会感觉明显好转,然而宿主神经中毒已久,身体需要时间适应健康状态,建议宿主做好保养康复工作。】
【注意事项:疗后饮食推荐与忌口x1;正确发声训练x1;肌肉唤醒动作流程x1】
暮春三月末,嬴秧嚼着一小截嫩柳枝,在清脆鸟鸣声中,拒绝侍女的帮助,自己刷牙。按照上下左右的顺序,嬴秧用嚼烂的柳枝把一口米粒牙刷得干干净净,含一口盐水,让盐水在口腔里左突右进,末了仰头咕噜噜。
不是为了好玩,而是为了锻炼喉腔后面吊着的悬雍垂,悬雍垂俗话叫小舌,上古汉语很多弹舌音,小舌不发达,跟半哑差不多。
刷完牙后,嬴秧叫人搬来铜镜,对着清晰的黄色铜镜做脸部按摩,按着康复文件标出来的交感神经节点、中医叫穴位的点位缓慢揉动。
按完脸,拿出几张按照她颈、背、四肢大小量身裁制的白绢,提笔轻轻点上深褐色的药水,叫人把有褐点的白绢贴在颈、背处。
“阿蓼。”
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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秧喊了一声,头插银梳、戴红色丝绸发带的双丫髻侍女用大拇指将褐点按在公主身上。
撕下白娟,等药水干了,阿蓼与另一名梳双丫髻但发饰朴素的侍女阿罗一同伸手,遵照公主的教导,微微用劲,顺着同一个方向缓慢按揉沾了药水褐点的皮肤穴位处。
穴位,神经,是公主开口说话、惊艳众人以来常常挂在嘴边的话。这些陌生的名词,别说不识字的侍女宦官不理解,就连读过诗书的贵人们也不懂得。
可不论其他人如何觉得奇怪,如何私下议论畏惧,五公主一日好过一日的身体情状是做不得假的。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见五公主走路越来越灵活,说话越来越流畅,从时常昏睡变得目光炯炯。
一个“废人”重焕新生,能跑能跳,这是活生生的神迹啊!
一定是祖先、天神保佑,一定是五公主生来非凡,才有神迹出现!
……
【姓名:嬴秧/嬴阳滋(秦国公主)
性别:女
年龄:2.9岁
作品:1
收益:500金、200绢(匹)、***(不可查看)
人气:18(敬而远之)
粉丝:15(可查看)
关注者(Followers):***(不可查看)】
收益部分为什么会有马赛克?前世差点被机构骗钱,嬴秧对此很敏感,收益不透明就意味着她可能拿不到全部劳动所得。
【此项内容需要上级权限许可,才能对宿主开放。】
嬴秧:“。”
沉浸在系统空间,把各项功能摸了个遍,找到‘投诉’所在,暗暗记下,要不要投诉就看两个月后所谓的“上级回复”结果是什么了。
……也不知道这个‘投诉’功能到底有没有用,嬴秧叹气,要不是突然会说话,一天天康复,她都不会完全相信自己绑定了高维系统——之前她心里一直有个声音质疑系统她得了“宗教妄想症”的后果。
系统,你能感知到我的想法吧?
【是的。】
我怀疑你,你不生气?没有什么想法?
【您的思维非常合理,符合人性。】
【是否需要心理疗愈服务?】
【请根据您的需求选择心理疗愈模型:1.心理医生;2精神科医生;3.宗教人士;4.系统。】
嬴秧扯扯嘴角,选了4,她倒要看看系统能说出什么安慰。
【好的,感谢您的信任。以下是我对您的心理状况分析与建议:完成最终隐藏成就,人气奖池可能出现您最渴望的内容。】
最渴望的?
她都不知道自己最渴望什么呢……
【滴——系统违规透露信息,启动禁闭惩罚程序!】
嬴秧愣住了。
5. 百粉达成
【新手任务三:您目前属于“地下”阶段,为了顺利升级到“地上”,请在三十个太阳日内达到100名粉丝、人气100,收集30条真实反馈,站上职业博主道路的起点!
任务奖励:职业规划x1;人气抽奖x1;高级拍摄道具x1;细胞治疗x1(追加奖励)】
自从出现所谓的违规提示后,嬴秧再也没听到系统的电子音,只有任务文字无声投放。
新任务的数据要求一下子拔高这么多,嬴秧有些犯难。由于时空错乱,系统的任务要求和数据计算方式也发生了混乱。
根据文明保护法,系统不能向科技水平低的秦代人发布视频,而是链接不知道哪里的网络发布视频,视频吸引的观众距离过远,无法收获人气值能量,因此不会被判定为粉丝,嬴秧只能从秦国获取粉丝和人气值。
在没有网络,甚至没有报纸的时代,又是个小女孩儿,短时间内要达到100名粉丝、100点人气太难了!嬴秧点开个人情况界面,发现粉丝数达到20,人气值涨至25点。
为什么粉丝数涨了这么多?嬴秧盯着数据,思索起来,忽然,一道灵光闪过,点开“粉丝管理”界面。人气到达5之后,就可以进入管理界面查看粉丝头像和姓名,之前心思花在康复训练上,把这件事搞忘了。
【粉丝列表——
死忠粉丝:夏仙莳(母亲/夏八子)
核心粉丝:嬴政(父亲/秦王)、杜泽若(乳母/已逝)、蓼(贴身侍女)
寄名者:陈姜、方叔姬、罗、段轮、夏长君(姨母/夏夫人/怀孕)、赵姬(祖母/太后)、池、捐、捐之、孺儿、卢豚、衷牛、羽、叶、桃枝、女丁、丰富儿(前乳母)】
陈姜?方叔姬?是谁?噢!是陈阿婆和方阿婆,她俩是陪母亲一同入宫的保母和傅姆,说起来,陈阿婆以前也是母亲的乳母来着……
这个时代,乳母和乳子女之间是比较亲密的,嬴秧伸出手,轻抚虚空,好似触碰那代表逝者的深灰色。
屈原在《楚辞·九章·惜往日》中吟咏道:“自前世之嫉贤兮,谓蕙若其不可佩。”
若,香草也,君子常以香草自喻、自励。时人注重信义,有风骨的人自有气节。
嬴秧自问,假使换位相处,自己能不能做到杜泽若乳母那样,冒着生命的风险试图揭露不公?嬴秧惭愧地想,恐怕不会。
同僚在宫中府外有人脉,是官眷世族,唯有自己是普通士人出身,并不受主人信重爱厚。小主人是个傻子,所有人都不认为小主人能活下去,甚至觉得小主人死了不是件坏事,按照惯例,小主人死后,生前照顾她的人会得到一笔钱财,放出宫去。
对于有女儿等着的杜泽若来说,忍耐几年,拿钱出宫是稳赚不赔的好事。所以,杜泽若有什么理由为一个几乎所有人都等着她死的陌生女婴去死呢?
对于秦王、后宫嫔妃来说,杜泽若是一个值得嘉奖的忠仆,她一定是恪守忠孝之道,才会愿意为五公主赴死。
侍从们也这样认为,夸赞又唏嘘杜泽若的忠心,艳羡她因忠心而获得的赏赐——为救主而死和工作中酒醉失足而死,宫廷发的抚恤金不同,贵人们的心情更加不同,真相大白后,不仅公主和公主生母有所赠,大王和太后都给了赏赐哇!
只有能清晰回忆过往的嬴秧知道,杜泽若不是出于忠心的道德要求做出牺牲,杜泽若是出于人性最本身的怜悯,不忍心看到一个小女婴被祸害致死,才做出此举。
希望以后有机会出宫,对杜泽若乳母的家人当面道谢,以及,表示歉意。
低落的心情在看到粉丝末尾的‘丰富儿(前乳母)’时不翼而飞。
嬴秧:“???”系统,你又bug了吗?罪魁祸首为什么会算进粉丝列表啊?恶毒的丰乳母该不会是辱追吧……
这种事情不要啊!
数一下,二十名粉丝数,名单却有二十一人?肯定是哪里搞错了!
【根据检测,丰富儿目前对您有强烈的支持情感,希望为您所用,符合粉丝标准。】
啊啊啊,妖魔鬼怪快离开!
嬴秧愤怒道:“滚!”
“公主?!”
来人吓了一跳,惊疑不定。
嬴秧被拉回现实,“啊,是你啊,阿蓼。刚刚做噩梦了,不是对你不满。”她随口胡诌。
噩梦?公主方才直愣愣盯着屋顶,不是醒着吗?怎么会做噩梦?
不解,不敢问,阿蓼恭敬道:“公主,时辰到了。”
“噢!到这个时候了!要的!”
几名侍女上前,将准备好的漆案、白绢、毛笔、药材、秤砣、一小壶水、小勺、杵臼、研钵等一一摆放至固定位置。
嬴秧坐在桌案前,先看各项药材的成色,再嗅闻味道,然后亲自称量各项药材的重量,这是她根据系统处方,找爹妈要的药材。
事关己身能不能康复至正常健康,嬴秧很多环节都不放心,亲自经手才安心。说是经手,药材研磨这种辛苦活肯定不是她干,而是由挑选出来的勤劳稳重侍从们来炮制药材。
名字叫‘罗’的侍女在按照尺寸裁剪白绢,叫‘段轮’和‘池’的宦官在捶打坚硬的鹿茸和牛膝,在交替捶打和研磨朱砂、麝香、石菖蒲、丹参等药材的侍女名唤捐、捐之、孺儿、卢豚、衷牛、羽、叶、桃枝、女丁……
“啊!”嬴秧恍悟,知道粉丝从哪儿来了。
“阿蓼,拿新来的人员名单来。”
丰氏、芮氏乳母虐待案事发,除了嬴秧力保的阿蓼以外,其余人都被关进暴室狱。
嬴秧曾结结巴巴地向亲爹亲妈求情,试图保下大多数人的性命,遗憾的是,这件事报到夏太后和华阳太后处,两宫太后震怒,表示要处死小公主和八子身边没有尽到责任的数百人,以儆效尤。
秦王尚未亲政,国事委于祖母与母亲之手,眼下两位太后一致要处死一帮奴隶,因此他虽然不赞同,但也没坚定反对,判决宣布后,他带着太后们的赏赐和慰问,驾临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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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殿安抚女儿。
旧人下狱,新人到来,总不能让堂堂秦国公主身边光秃秃的。
为表安抚与亲爱,秦王与太后拨了一百个人给嬴秧。
嬴秧放下竹简册子,眨眨瞪得有些圆的眼睛,这个任务实际并没有那么难。
所谓粉丝,到底是什么人?各人有各人的看法、定义。嬴秧只从系统给出的粉丝名单和分类去推测,她的粉丝得是喜欢她,提供情感、物质的支持的人。
系统对粉丝的三种分类中,寄名粉丝的称号很有意思。
寄名,就是记名、挂名的意思。
为了让孩子健康长大,父母请道观寺庙为孩子取一个出家的名字,让孩子与神仙菩萨建立一种关系,祈求通过这种联系来保佑孩子,这是一种古老悠久的习俗。
那么,结合字义与粉丝名单,如何争取寄名粉丝就很好懂了——与新侍从们破冰,分配各个侍从事务,并根据事务完成状况给予奖励或惩罚。
……老实说,这种粉丝获取方式有点地狱,嬴秧扶了扶额头。
然而,这法子真的有用……
嬴秧根据新侍从手册,召见、询问各人,表扬工作做得到位的人,粉丝+12,人气+15。
吩咐侍从帮忙找软硬适中的猪鬃、马毛、山羊毛、兔毛,用过滤后的草木灰水浸泡这些动物毛发,再准备一些细线绳,最好是白色的,粉丝+10,人气+15。
抓笔蘸墨,在长一尺、宽二寸半的方形柳木版上歪歪扭扭地画出牙刷刷柄的大概形状,让人用竹子或木头制作有米粒大小圆形孔洞的刷柄,粉丝+8,人气+10。
又叫人找山胡椒叶、松脂、茯苓、槐树枝、柳树枝、桑树枝、生姜、荷叶、青盐、皂角、地黄、旱莲、细辛等,还要收集艾蒿艾叶、苦楝花、柏子仁、菖蒲,把提到的草药画个大概模样出来,粉丝+60,人气+80,任务完成!
“你小小人家,用那么多药做什么?”听了有一会儿的夏仙莳忍不住推门而入。
“阿母!”嬴秧起身行礼,“我准、准备……”做牙膏呢,奖励只能晚点看了。
话还没说完,见母亲身侧那位憔悴的美人要步入充满药味的室内,嬴秧赶紧叫了一声:“问阿姨安。阿姨,屋里有麝香,您就别进来了,闻到就不好了。”
夏仙莳嗔怪着打圆场,“你这孩子,忒小气。你阿姨什么好香没闻过,还怕阿姨把香味吸走了不成?”
嬴秧连忙解释药性,“麝、麝香活血化瘀,孕、孕妇不好闻麝香的。”
夏仙莳一愣,“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你阿姨什么时候……”
她正想说女儿乱讲,忽然想到女儿奇异变好的身体状况,方才又老成熟练地报了一大串药材名,其中很多她都没听过。
难不成……
夏夫人也想到同一处去了,止住脚步,甚至后退几步,心跳加快。
“快,去请医待诏,不!请太医令来!”夏夫人苍白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红色。
6. 求子与上帝与抽奖
“李医令,如何?”
香味清淡,装饰文丽的厢室内,夏夫人与夏仙莳一同倾身,紧张地注视下方满头白发的太医令。
太医令诊完夏夫人左手的脉,又换右手,皱着眉沉吟半晌,斟酌道:“夫人之脉,时而虚弱,时而有力。敢问夫人近日饮食如何?可有胸闷晕吐之症?”
夏夫人没有言语,由她的傅姆水氏回答太医的询问。
水氏是一个穿淡赭色深衣、簪饰素雅的中年端庄妇人,看起来很和气,慢慢说起夏夫人近日的状况。
少寐少食,日渐消瘦。月信晚至,时日短,见红少。
太医令更加恭敬地弯下脊背,问道:“夫人近来可曾用药?”
水氏微微摇头,道:“未曾。”
太医令便道,“夫人忧思成疾,身形渐虚,臣为夫人开一温养补血良方,请夫人善用。”
其方中有干姜、芎穷、当归、术、大枣、黄耆、地黄、甘草、茺蔚子……
嬴秧凝神细听,大部分能听懂,只有茺蔚子没听过,芎穷、术、黄耆不确定。
这确实是一剂温补的方子,只是不适合孕妇饮用。
她不禁摇头。
上首夏氏姐妹把她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夏仙莳忍不住道:“这孩子,净捣乱!”
她有点心虚,女儿说阿姊有孕,姐妹俩都当真了,急忙请了太医令来诊脉,结果和孕象不搭半点边,夏仙莳心虚又恼火,怕堂姐对女儿产生不好的印象,她这个做母亲的先骂几句,堂姐听了,心里应该会好受点,不会再责怪阳滋了。
孩子有时候不乖,又不是犯大错,做家长的难免要在外人面前使用一点小技巧。
嬴秧明白,被骂也不生气,朝亲妈、姨妈躬了躬身,溜达到角落的漏刻旁边。漏刻是一种计时器,由会漏水的铜壶和身有刻度的箭组成,一般漏刻为壶型,或水鸭形状,眼前的漏刻为鱼形,刻箭最顶部为燕子雕像。
转头看亲妈和姨妈,亲妈一身蔻梢绿深衣,衣袖澜边是蛋黄色底的方胜纹,姨妈夏夫人则是一身象牙黄深衣,玉色澜边,深衣和澜边都有刺绣,那图案是……螽斯。
螽斯羽,揖揖兮。宜尔子孙,蛰蛰兮。
日入时,太阳渐渐落山,嬴秧用完晚饭,陪亲妈聊天。
“阿母,那个太医令开的药,你让阿姨不要吃呗。”嬴秧慢吞吞地说,“那是滋阴活血的,孕妇不宜。”
夏仙莳手中缝衣领的动作不停,瞪了女儿一眼,“亏得你年纪小,还能用稚儿不晓事搪塞过去,以后你可不能再像今日这样乱说话,不然要结仇的!”她吓唬女儿。
比起秦代的不知名太医,嬴秧更信让自己死而复生的系统。鬼知道秦代太医令有没有治死过人!现代中医经过新式科学验证方法,不断去芜存菁,和古代中医一脉相承但有了很大不同。对于古代医生的医术水平,嬴秧只信得过历史留名的神医们,至于其他人……
那个太医令开的方子除了喝药,还有跳大神呢!搞笑吧!
“女子怀孕一个月时,是有可能少量出血的,通常那血颜色较浅,如粉、如红梅色或浅褐色,一二日后不会流血。”嬴秧说起孕早期可能出血的症状,让亲妈去问问姨妈,是不是只有一两天,那血就没了。“如果血多,可能是先、先兆流产、宫外孕、葡萄胎等恶性征兆……”
听得夏仙莳一愣一愣的,放下小衣服,追问女儿师承,问她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问她后面的恶性征兆是什么意思、怎么治。
嬴秧淡定回答:“梦中学的,学得不全,你听听就行。后面的恶性流血我不会治。”
夏仙莳拿起纺线的‘瓦’使劲儿按了按女儿的手掌心,嬴秧哎哟痛叫出声,“阿母,你做什么!?”
“我、我怕你入邪了……”夏仙莳讷讷,直着眼神发了会呆,她忽然脑袋凑过来,低声问,“儿啊,你那三年,真是去仙界学习了?”
“仙界?不是,呃,比起此间,说是仙界好像也没什么错?”
嬴秧下意识否认,随即想起现代人的生活,对比秦代人的生活,光是人人能吃饱就足以称为仙界了,便言辞含糊起来。
“上帝保佑!巫咸大神保佑!”夏仙莳呼了口气,喃喃道,“我儿不是癃人(残疾人),是仙人!”
“上帝?”嬴秧一惊,试探道,“Hello?Jesus?”
“此仙人语耶?”夏仙莳狐疑。
嬴秧追问之下才知道,秦代的上帝和现代的上帝不是一个意思,秦代上帝是指上古神圣的帝王,秦人祭祀五方上帝,分别为黄帝、炎帝、太皞、白帝少昊和颛顼。
“哦~原来是这个上帝~”嬴秧顿时兴趣缺缺,缠着让亲妈点头出钱买药材。
夏仙莳被缠磨得不行,也想看看女儿到底能捣鼓出什么仙品,便点头应准了,“只一点,茯苓价贵,你仔细点用啊。”
翌日,嬴秧起床后,发现身体轻了。不是变瘦的那种轻,是四肢更听大脑指挥的轻巧灵便感。进入系统,查看奖励,细胞治疗后面出现“已使用”三个字,高级拍摄工具是什么?无人机?点一下,“该道具必须在充分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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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镜头内被拍摄者权益的情况下使用”?四舍五入一下,这玩意在秦朝用不了==
算了算了,嬴秧熟练地安慰自己,系统就这德行,划过去,抽奖!看看奖池内容有什么,以系统半吊子的水平,所谓的抽奖一定没什么……
纷扬的各色声音响起,变换极快的画面闪过,有马上飒踏的将军,有仰天观星的文士,有嫣然一笑的美人,有转动的罗盘,有水池的乱絮,有航行的大船……
最后,那些画面和声音汇聚成硕大的水墨字——
【此为人气汇聚之所,万象奔赴之地!】
【你准备好了吗?】
嬴秧激动起来,兴奋地搓搓手,点开奖池内容。
奖池只有一个,奖品内容分为两大类,角色卡和装备卡,物品等级也分为两种,普通和高级。可惜的是,没抽到的物品都是黑色阴影形状的图案,下方的名称也是“???”。
纠结了一会“马上来一发”还是“攒个十连再抽”,嬴秧拿不准主意,抱着一点希望问系统有没有新手保底?一般抽卡游戏开头都会送一只SR呢!
还真有!那还等什么!抽!
意念一动,奖池出现确认界面,询问她是否确认使用一次人气抽奖机会。
是!
嬴秧就看到自己好不容易升到125点的人气值锐减到25点,与此同时,“咴咴咴”的嘶鸣响起,一匹棕马凭空出现,向嬴秧奔来,就在嬴秧以为自己要被撞飞的前一刹。棕马潇洒地一个漂移转弯,马身侧腹对着嬴秧,马头和前蹄高高扬起。
嬴秧看呆了,棕马侧头,龇着牙挤了挤眼睛,很像后世邪魅的马儿表情包。见嬴秧没动作,棕马不耐烦地打了个响鼻,头一甩,把嘴巴叼着的东西望嬴秧脸上一甩,然后一溜烟跑远消失不见。
低头一看,棕马甩给她的是一个金色信封,信封上写着“人教版语文三年级下册第10课”,拆开,是《纸的发明》,非常简易的说明概括,还不如嬴秧记忆中古法复原造纸术的视频内容详细。
总结,没啥用的新手SR保底。
就算放好运来,也不愿开启欧皇模式吗?哈基统,你这家伙……
扶额,苦笑,倚着门框忧伤望天,在旁人悄悄投来的眼神中灰溜溜走开。
就在嬴绕着庭院小竹林里溜达锻炼的时候,早上去登记物件阿蓼疾步走来,说毛发和药材已经整理好了,公主要不要去看看?
“这么快?”
嬴秧震惊了,这才一个晚上,就找到大半东西了?秦朝人也搞996啊?
7. 古法牙粉能算菜吗?
“这些羊毛很柔软,适合做笔刷,做牙刷可能弹性不足,留下,再拣选其中稍微硬一些的羊毛。”
“这些马毛提前洗过?还没晒干,无法判断它的柔软度,等毛干了,再拿过来我瞧瞧。”
“兔毛不行,有腥臊味儿。”
“狼毫?狐毛?不要,颜色深,脏了也看不出来,这些毛我要用来刷牙的!要入口的!”
嬴秧一个个检视过去,或揉或捻,或嗅或闻,给出评价。皮毛是贵物,尽管眼前的毛发并不多,但带来他们的人是一群底层侍女和阉割过的宦官,想必花了他们不少心思和金钱。
宦官段轮在竹简上写下“小隶妾蓼,献山羊毛一斤,色白,软,有杂质,约值肆佰钱”“小隶妾麻,献马毛二两,色棕,硬,约值叁九钱”“小阉人突,献兔毛二两,约值十八钱”“大阉人犴,献狼毫一两,色棕黑,如针,约值七十五钱;狐毛一两,色棕黑,适中,约值八十钱”。
——靠,普通侍从不会写字,那我之前在阿蓼手心写字商量的计谋算鸡毛……
后知后觉明白之前犯了傻,嬴秧内心抠脚。
嬴秧道:“阿蓼有心。给麻百钱,若马毛可用,另有奖励。给突五十钱,给犴三百钱。”
【叮,获得十点人气值。】
【叮,获得五点人气值。】
【叮,获得三点人气值。】
一行人中,唯有最尽心,花了最多钱的那个人没领到赏赐,许多人的眼神悄悄飘到阿蓼身上,或惊讶或嘲笑,只有少数人投去羡慕的目光。
【叮,获得三十点人气值。】
这一笔人气值怎么来的?嬴秧困惑一会,没想通。
“接下来看看药材吧……”
四月正是草木发芽抽枝的季节,宫中种了不少柳树桑树槐树,因此这三样是最多人带来领赏的,少则二两,多则二斤。剩下的草药中,生姜有二斤,皂角有三斤。如今正是楝树开花的季节,苦楝花也多,有三斤。荷叶不应季,只有二三两。
让嬴秧惊喜的是,侍女阿捐和捐之找到了旱莲。旱莲在秦代还未被发现入药,要等唐朝的时候才列入本草经。
“墨旱莲一斤,可用,奖励五百钱!”嬴秧知道会有人不服,因为墨旱莲其貌不扬,和随处可见的野草野花差不多,便当着所有人的面掰开一根墨旱莲,“这种草茎身乌黑,有乌汁流出,花细而白,像小小的莲房,又长在地里,因此叫它墨旱莲。”
【叮,获得十点人气值。】
侍女阿捐和捐之喜笑道:“公主赏它个好名字,是它的福气,奴婢们不通文字,只叫它黑菜。”
嬴秧不免问起她们俩姐妹怎么找到墨旱莲的,她画的木版画由于手不稳,线条歪歪扭扭,参考性其实不强,聊胜于无罢了。
大一点的阿捐平静地说起俩姐妹的经历,她俩是双胞胎,双胞胎本是吉兆,可她们家本就家贫,父亲又因为没有儿子而颓废,两姐妹出生后,父亲不喜反憎,觉得她们俩姐妹占了他和儿子的福禄,破口大骂道:“此二女捐之!捐之!”
嬴秧疑惑道:“捐之?”
阿蓼低声解释,“此乃丢弃之意。”
阿捐和捐之的母亲没有同意,加上时人迷信,其余人觉得她们俩姐妹能平安出生,在缺衣少食的情况下依然能长大,是很大的福气,有神明保佑,因此邻里和其他长辈多多少少都会照拂一二。阿捐和捐之自幼便需要靠摘野菜饱腹,因此一听公主说的药草特性,便知道姐妹俩的发财机会在哪里。
嬴秧默然,要给她俩再赐五百钱。
妹妹捐之跪倒在地,“奴婢斗胆,请公主赐名!”
“阿娣!”阿捐惶恐喊道,然而拗不过妹妹,也拒绝不了贵人赐名的诱惑,阿捐忍着羞热,俯身小声请求。
【叮,获得十点人气值。】
嬴秧若有所思,状似发呆,实则打开系统界面,发现阿捐和捐之的粉丝等级从寄名者升到核心粉丝等级,跟在段轮后面。
“既然如此,你二人便以墨旱莲为姓名罢,阿捐以后就叫韦墨,捐之叫韦莲。”
“姓?我有姓了?!多谢公主赐姓赐名!阿姊,我们有姓了!我们以后姓韦!哈哈,韦莲,我叫韦莲了!”
“韦墨!我、我不叫捐了……”
系统界面里,二人的名字也随之改变,括号后是曾用名。
【叮,获得四十二点人气值!】
卧槽!给人改名能有这么多人气值?嬴秧可耻地心动了,看到周围人的诧异目光,她讪讪地咳嗽两声,鼓噪的冲动降下去,心虚道:“好了,收心!还有一堆活计要做!”
韦墨和韦莲愿意改名,其他人不一定愿意,不论好歹,爹妈给的名字总是不同的。
新鲜出炉的韦氏姐妹应得特别大声:“唯!”
一开始工作,嬴秧就全身心投入进去,盯着人研磨青盐,剪碎竹叶,将二者搅拌混合,放入生长三年的鲜绿竹筒中,再用湿润黄泥封口,投入飘着松木香气的火炉中。
盐本来是酸性,经过竹筒烧制后的竹盐是碱性盐,具有抗炎杀菌的功效,可以食用,可以入药,可以用来刷牙。
嬴秧不知道秦代火炉的温度有多少,只能交代段轮,等竹筒烧得消失不见,只余白色或淡灰色盐棒的时候,才能夹出来。
又准备找竹头、竹筒烧制竹炭,被阿蓼劝阻,说有贵人喜欢用竹炭烤肉,厨房有现成的竹炭。
竹盐烧制费时,在等待的间隙,嬴秧配起驱蚊药。
柏子仁和石菖蒲没找到,把晒干的苦楝花、艾叶、和普通的菖蒲碾成绒,再磨成粉,加水和成黑色的“面团”,搓成细细的线状,等到阴干,就成了驱虫驱蚊的线香。
过了两日,所有材料都备好,嬴秧准备配牙粉、牙膏,嬴政听到消息,特意驾临观看。
嬴秧茫然地抓了抓头顶小揪揪,“这有啥好看的?阿父,你无聊就去欣赏歌舞呗~”
要不是她放下脸皮坐在地上蹬腿,“誓死”抗议,估计蕙草殿剩下的十名嫔妃和她们的贴身近侍也会一同来看她做牙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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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是有多无聊……
[还有,爹你今天穿得好骚啊……]
上首的嬴政今天一身特别鲜嫩的粉色袍服,耳畔还簪了朵粉红杜鹃花,配上他一米九六的身高和下颌短髭,就挺……
[居然还挺自然顺眼的……]
或许是他一派坦然的缘故,粉袍簪花的他并无脂粉气,而是通身风流气度。
作为前自媒体人,嬴秧内心呐喊系统快拍快拍!
最大boss姿态闲适,嬴秧紧张少了许多——她前世不是走古法复原赛道的,如今按照记忆中的视频、药方配比,心中其实有点打鼓。
【任务:作为一名职业博主,请在30个太阳日内完成一次旅行、一款美食制作,并获得10条真实的好评!
任务奖励:人气值+100;古法酱油配方x1;‘技能管理’功能开启;】
就在嬴秧称量药粉的时候,新任务的提示音响起,嬴秧抽空看了眼大概,继续配牙粉和牙膏。
最简单的是竹盐牙粉,其次是竹盐加竹炭,复杂一点的就是竹盐里加薄荷碎末和柳树汁液阴干成的药粉,贵一点的就是加珍珠粉、松脂和茯苓。
每份牙粉分别装入陶罐、漆罐和玉罐里,再用写了字的白色、黑色、淡黄色、淡红色丝绢在罐口系带打结。
再做几份同样配比的牙粉,只是这次要加入过滤的草木灰水或不易发酵的熟蜜,调和成糊膏状。
最后是两份药用牙膏,一份来自《普济方》,二两烧好的皂角、生姜、升麻、熟地黄、墨旱莲、槐角、细辛、荷叶、青盐粉末混合;一份出自《太平圣惠方》,由煎好、滤去渣滓的槐树汁膏、柳树汁膏、桑树汁膏做底,加入青盐和川芎和细辛碎末。这两方牙膏可以洁牙固齿,也能清热止痛。
“当真能止牙痛?”嬴政细细端详玉罐中黑乎乎的、泛着草药气味的膏体。
应该可以吧?嬴秧有些苦恼,经验和直觉都告诉她,此时最好能给上位者一个准确的好消息。
忽然,她想到什么,问系统:“统统~我没记错的话,系统有保障食品安全的监督责任吧?”
【滴,根据《文明法案》第一千一百五十六条,假如宿主制作的食品不符合食品安全标准,系统有权不发放任务积分。】
“行,那你给我检测下这些牙粉牙膏。”
【滴,该项目不属于旅行和美食……】
“怎么不算?牙粉和牙膏多少有一点都会被秦代人吞进肚子的!别和我说什么‘不吃进肚子就不算美食’啊,‘爆炒鹅卵石’知道不?名菜!炒鹅卵石都能算菜,我这又有生姜又有荷叶又有盐的,又是煮又是烤的,凭啥不算美食?”
【滴……】
“别滴了,这可是要给秦始皇吃的东西!万一吃死他,谁能承担责任?统啊,你也不想成为破坏珍贵古文明的罪统吧?”
【滴,安全检测通过,注意不要大量食用。】
谁会对牙膏大吃特吃啊!
呃,应该没有人吧……
8. 赵姬牙疼又犯了
配完牙粉牙膏后,嬴秧和亲妈、亲爹一起率先试用。
嬴秧习惯用牙膏,分别沾取普通的竹盐牙膏和加了熟蜜调成的竹盐牙膏试用,得出的结论是,日常用竹盐牙膏就好,平平淡淡才是真。
嬴政和夏仙莳都选择了牙粉试用,可能因为时下书写用的墨是由墨粉加水调成的。
夏仙莳用的是加了茯苓、松脂和珍珠粉的牙粉,对用料、香味、清洁度表示满意。
嬴政先让女儿给他每样牙粉牙膏都打包一份,他过后要每种都试试,然后选择用了最多种类的太平圣惠方牙粉试用,用完后赞其芳香化浊。
询问过各种牙粉牙膏的效用后,他说自己牙齿后方有块地方红肿疼痛,现场敷用加了柳树汁的普济方牙膏,仔细感受它入口的味道、口感和香味,得知用料中有蜀地进贡的芎穷,敷了一刻钟后,惊讶欣喜地发现牙龈肿痛消减许多。
未来始皇帝的满意还是很值钱的,不仅大手一挥给嬴秧赐了十万钱,还给嬴秧送了二百五十点人气值。
嬴秧:“……”高兴,但是又有点微妙。
为啥偏偏是250点?!
在得知亲爹的赐的钱约等于二百五十两金后,嬴秧心中长满了草。
……
赵姬牙疼又犯了。
面容清秀的近侍捧着一碗药汤,劝太后多少用一用。他是嫪毐不在时,赵姬比较宠信的宦官,能说会道,很是灵巧,换做平日,他这样低声柔柔劝说,赵姬多少怜惜他两分。
现在不成,细细密密、持续不断的牙痛让赵姬很是烦躁,“不饮!连日服用,毫无寸效,苦我也!”
赵姬倚着凭几,捂着颊边,深深皱眉,忽然,余光瞥到还没撤走的镜子里自己的模样,赵姬连忙松开眉头,按压眉心,试图抚去纹路。下一瞬,牙齿又传来锐痛,赵姬一下蜷起身体,体生汗意,说不出话来。
若在雍城,定然有一双温热健壮的臂膀将她紧紧搂住,怜惜她的痛处。
才回咸阳,赵姬就开始想念三百余里外的雍城,想念雍城里的英武丈夫和一双幼子。沉浸在温暖的回忆中,赵姬的牙好像也不那么疼了。
熬过这一阵,赵姬回过神来,更觉空虚,发了会儿呆,赵姬懒洋洋地命人上蜜酒。
赵人爱酒,也喜甜食,赵姬年轻时爱酒却不嗜甜——怕吃多了甜让腰变粗,后来从商人姬妾到秦国公子之妻,再到和儿子胆战心惊地求娘家庇护,甜成了奢侈。
归秦之后,她染上了甜。一别经年,她抱着丈夫大哭,夫妻诉完别离之情,开始认亲。赵姬这才知道,和丈夫分别的六年里,她多了十二个儿女!十二个庶子中,年纪最大的那个成蟜只比阿政小三岁。算算时日,丈夫逃回秦国后不久,就与姓韩的美姬有了成蟜,呵呵。
她与儿子在赵国时朝不保夕、瑟瑟求生,归秦之后也要殚精竭虑保持宠爱,害怕被废黜。
从那时起,赵姬爱上了蜜酒蜜枣,甜意生暖,让赵姬觉得不那么孤单恐惧。嘴里充满甜味,她才能继续吐出柔情蜜语,将那些刺痛、不满、怨怼压在心底,对着掌握她生死与荣宠的丈夫展现温柔美好的一面,保住自己和儿子的地位。
“太后,大王来了。”
近侍低柔的声音戳破苦涩的回忆酣梦,赵姬回神时,还花了点时间想“哪个大王来了”。想到这儿,她不禁失笑,先王过世七年了,还能有哪个大王?
赵姬换了身衣服出去见儿子。
“阿母!”嬴政一见到母亲,就迎了上去,作揖下拜,问候母亲三餐,问母亲来时路上如何,舟车劳顿有无不适,末了,还说,“儿子不孝,不能常伴阿母左右,侍奉衣食。”
赵姬眼含笑意,温柔道:“我在雍城一切都好,到了咸阳,牙痛又犯了。问了巫师,还是需要‘避时’。”
在雍城,她最大。在咸阳,头顶两个婆婆。也是当祖母的人了,哪还有耐心侍候两个不怎么看得上她的婆婆?
嬴政顿了顿,说:“阿母,阳滋做了两方止牙痛的药膏,您用一用罢。”
“阳滋?”赵姬花了点时间才把人名对上号,孙辈不长在跟前,也不是排行最长的孩子,她没啥印象。
“可怜的孩子,作孽的乳母!”赵姬怜惜道,“小小年纪遭这么一番罪,你多疼她倒也没什么。为何要传扬她的异象名声?”
“阿元,你莫哄我,四岁稚童,从前脑袋还不灵光,怎会制药?宫中侍医众多,无一人能治我牙痛之症,阳滋要是能治,怕不是扁鹊托身!”
嬴政正月出生,又是头一个孩子,元月出生的元子,,赵姬本来想给儿子取个‘元娘’‘元春之类’的小名,以求好养活,出身秦国的异人表示不如叫儿子‘阿大’,赵姬于是折中,唤儿子‘阿元’。
嬴政名人呈奉青玉罐、白玉罐和牙刷,道:“阿母何不亲试一二?若无用,也不碍身体,只当寻常洁牙之物。若有用,能解阿母之痛,那再好不过了!”
“此物名牙刷,是阳滋挑选马尾毛和羊毛混制而成,柄身是春竹所制。”嬴政在蕙草殿试用过牙刷牙膏,知道是好东西,听闻母亲牙痛犯了,连忙求见,亲自讲解,恳请母亲试用一二。
“马尾毛?羊毛?入口?岂不腥臊?”赵姬嘴上嫌弃,手已经伸向牙刷,嗅一嗅,讶然道,“一丝膻味也无!”
揉捻刷毛,擅长女红又养尊处优十年,见过不少好东西的赵姬客观评价道:“这个毛不算顶好,软硬撮合得还算不错。”
她对于用这玩意入口刷牙,不是那么排斥了。
敏锐地观察到她的松动,嬴政大力劝说母亲勇敢尝试。
拗不过儿子,赵姬绕到屏风后,按照儿子说的步骤,先打湿口唇和刷毛,然后捏着竹柄沾取青玉罐中的褐黄色牙粉。
牙粉还未入口,赵姬就闻到了草药的芬芳,正是这股芳香,才让赵姬愿意忍受草药粉末在口舌中腾挪,才愿意突破犹豫,不终止尝试。
香,是好物,是贵物。这是时下所有人的共识。
一件东西,只要染了香,总不会太差。
舌尖先是尝到一点咸味,里面掺了盐?这股咸没有漱口盐水那般味重,放的盐比较少?
咦?为何其中竟有丝甜味,甜味过后是苦,苦中还有生姜的辛、荷叶的香。
这是药粉还是调味料啊?知道的是在刷牙,不知道的以为在吃菜呢?
赵姬心中嘀咕,手上动作不停。
三年王后七年太后生涯,她也算用了不少好东西,西蜀的井盐,齐鲁的白盐,羌人的青盐,甚至曾经只有周天子能用的饴盐,赵姬全都享受了个遍。怪东西也用过,曾经牙痛时,有人献上西南夷的苦荼,说是能止痛退毒,赵姬用了,苦得舌头发麻,满嘴涩味。
赵姬第一次感受到,牙齿的舒展。
用舒展来形容洁牙的感受有些奇特,但赵姬不是名士,想不出什么华丽的辞藻,她只觉得,她的牙齿像肢体刚沐浴完一样。
轻松,慵懒,畅快!
赵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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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出带粉的水,忍不住舔了舔牙齿。
以前的漱口原来都没洗干净牙齿么!
不然今日怎么会有种牙齿陈垢尽去的舒畅感?
赵姬伸手,让近侍离近点捧镜,不顾太后风度礼仪,兴奋地张开嘴巴,仔细瞧自己的牙齿。
“这……药粉、牙粉真是阳滋做的?哎哟!可真好用!”
“这个牙粉让我想起二十多年前,我刚到吕不韦家的时候。”
嬴政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侍从们深深埋下脖子。
赵姬瞥了儿子一眼,道:“你摆出这副模样作什么?嫌弃你老娘?我要不是被吕不韦买了,指不定饿死在何处,也没有遇到先王的机会!”
嬴政沉声道:“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阿母,儿子保证,你以后不会再受屈辱了。”
“明日还要见你大母呢。”赵姬慢悠悠道。
作为一个“嫁”过两次,生了先王嫡长子,还成功成为王后、太后的女人,赵姬注定不怎么受两个婆婆的的喜欢,没办法,谁叫王后身份和太后身份能占据许多政治资源,赵姬“横空出世”,让楚系和韩系两派外戚凭空少了许多利益呢。
嬴政见识过早年三位太后斗法的场面,深知母亲的家世、政治素养、学识、口才等力量都比较薄弱,在出身显贵、经营日久的夏太后处经常十分狼狈,但母亲还是尽心竭力地守护他的利益。
随着他日渐年长,眼看着他的王位日益稳固,无法轻易更替,夏太后对赵姬的打压渐渐松了。
至少赵姬不会在给婆婆问安的时候冷不丁就被阴阳讽刺一下。
不过,早年的经历还是让赵姬留下了阴影,一想到要去见夏太后,赵姬就心烦,心烦之下就想吃甜的,吃多了甜食就犯牙痛。
嬴政隐约明白母亲曾经在大母处受过委屈,但不知道全面,只以为是政治博弈的下风让母亲郁郁不乐。
“待儿加冠亲政,阿母无忧矣!”
亲政?那很好啊!熬了这么多年,阿元终于亲政了,我也能放心了!
赵姬第一反应完,又有点遗憾。
就是,唉,这个太后当了和没当似的,一点威风也没享到,不像亲婆婆夏太后,她说句话就是钧令,所有人都不敢得罪她……
心中闪过复杂的想法,赵姬脸上是“我儿如此孝顺,我很欣慰”的表情,问起之前的问题:“这牙粉真是阳滋自己配的?莫不是夏氏提前找好方子,让阳滋背下来调配……欸!四岁年纪,能背诵药方还能不闹腾,按照大人的吩咐去做,也很聪明了!”她转过弯来。”
“巫咸大神保佑!我孙阳滋如此聪慧!还孝顺!”赵姬美滋滋地笑起来。
一听她的语气,嬴政就知道母亲喜欢牙粉,“正是阳滋亲手调配,孩儿亲眼所见,不会有假。”他闲聊起配牙粉牙膏方子的场景。
听着听着,赵姬提高声音,“有加了熟蜜调成的牙膏!”她谴责地看了儿子一眼,“怎么不给你老母带熟蜜牙膏?”
嬴政:“……”
嬴政:“阿母,牙膏不能吞服,少量误用无碍,大量服用有伤身体。”
“阿母,假使儿孝敬您熟蜜牙膏,您能保证自己不会经常“不小心误服”牙膏吗?”
赵姬呃了一声,心虚道:“当、当然!我都是当祖母的人了,怎么会做小儿事?”
嬴政微微一笑,没有言语,却道明了他的心思。
他不信。
赵姬气得翻个白眼,转过身子,不理儿子。
9. 赵姬的惊喜与召见
嬴政笑着让母亲试试白玉罐中的药膏,“阿母,您试试用‘普济伍草膏’敷牙齿牙肉,能止痛。”
“伍草膏?”赵姬低头看向白玉罐,罐口系着淡青色的丝绢,丝绢上写着''普济伍草膏'',青玉罐上系着绛红丝带,丝带末端有“太平捌草膏”。
“嘿!用了五种草药的膏子比用了八种草药的还好?这药能吃不?”赵姬嘀咕了一下,口嫌体正直地躺下,准备让近侍给自己敷药。
“敷用或洁牙时不甚吞下些许,且是无碍,饮服却不成。”
赵姬乐了,“又不能吃?这药能敷在口中,却不能吃?”
嬴政严肃道:“此膏若是饮服,恐致胃痛如绞,严重的可能有内伤出血。”
“啊?!那算了!”赵姬随意挥手道,“且让我的牙吃一吃、用一用这粉这膏,看看有无效用。儿啊,你且下去休息罢。明日还有宴饮……”她声音渐渐低下去。
嬴政便不打搅她敷用药膏,告退了。
儿子告退后,赵姬躺在榻上,黑色的黏糊药膏甫一沾上齿肉,便生出一股清凉,口中火气溃败而逃。
药膏铺开,令人心烦气躁的痛楚渐渐远去,尽管不小心吞下少许,导致喉间不是很舒畅,赵姬却浑身一松。
也不知这六草膏用了什么珍贵的草药,生效得好快!
如果嬴秧在,她会说,盐能杀菌,川芎、细辛、桑树、槐树和柳树汁液中的都有止痛、消炎、抗菌、抗肿的成分。
尤其是柳树树枝和叶子提取的汁液,其中含有水杨苷,水杨苷入胃后会转化为水杨酸,而水杨酸是后世大名鼎鼎的止痛药阿司匹林的关键化学物质。止痛、缓解风湿、退烧,水杨酸妙用多多,同时也有着对胃肠道刺激严重的副作用,胃痛、胃溃疡甚至胃出血都有可能。
嬴秧不是专业医生,不知道能用哪种药物和水杨酸中和,她只能按照古老的配方做牙粉牙膏。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嬴秧在把白玉罐交给亲爹之前,还特意让人写了几份注意事项,强调牙粉牙膏不是药,只能外用,不能内服。这是为了交接责任,为了留底,防止天外来锅——虽然真大佬要搞她,她也没法防备就是了。
翌日清晨,赵姬是笑着醒来的。
侍从支起户牖,外边檐廊上的雀儿轻快地跳跃鸣叫,赵姬对着镜子左看右看。
“真的不痛了!”
捧镜的近侍与她说起玩笑,“从前治好赵简子和虢国太子的名医扁鹊本家是秦氏,五公主说不定就是那位扁鹊投身呢!”
“胡说!”赵姬嗔笑,“我孙女怎么会是个男人投身?这话叫国君听见了,非罚你不可!”
捧镜近侍连忙告饶,“小人无知失言,求太后饶恕。”
赵姬珍惜地抚摸清爽不痛的脸颊,若有所思,“阳滋我孙……”
该不会真是仙人弟子,有神明在上面保佑吧?
……
【叮,获得一条真实好评。】
【当前任务:……完成一次旅行(0/1),完成一款美食制作(1/1),获得十条真实好评(1/10)】
嬴秧吐出带着药草苦味的泡沫,漱完口后照旧练小舌头,一边咕噜噜,一边看似盯着屋顶横梁发呆,实则借此机会看系统提示。
……系统真把牙粉牙膏算成美食制作啦?
作为这种丧心病狂的计算方式提出者,嬴秧的良心有一点点痛,痛了两秒后是利用擦边球完成难度任务的大大大快乐。
嘿嘿。
很快,嬴秧就不嘿嘿了。
赵姬亲切召见。
嬴秧有点见历史名人的激动,也有点小紧张,毕竟赵姬在史书上一些的操作十分迷惑,嬴秧怕不小心踩雷。
朱车骏马停在甘泉宫门口,嬴秧半颗心放下来,无他,宫门口站了几十号女人和几个孩子,这么多人的集体行动有效打消嬴秧的紧张。
也对,赵姬是宫里嫔妃的婆婆,论理,她们都得来拜见尊长,孩子们也得问候奶奶。
下了车,嬴秧抓紧时间,背对甘泉宫门,比了个剪刀手。
系统说只在门口拍照不算。
和系统斗了两句嘴,亲妈发来召唤,“阳滋,来见过芈夫人和你兄姊。”
目前宫里存活有十个孩子,比嬴秧年纪大的有长公主孟原、长公子扶苏、二公子将闾和三公主叔华,比嬴秧年纪小的有四公子高、六公主都都、六公子荣禄、七公主和七公子。七公主和七公子是今年生的,已满百日,入了齿序,还没赐名。
在场有九个孩子。
“母太后已诏赵夫人携公子将闾先行前往。”站在所有女人前面的青冥色曲裾女子对有所疑问的嫔妃说道。
嬴秧不由多看了她几眼,这位青冥色曲裾女子便是长公子扶苏的生母芈夫人。
青冥在人类的想象中是天庭的别称,因此只有如仙境天空一般美丽的蓝色才被称为青冥色,这是一种兼有华贵与幽静美感的颜色,让嬴秧想起明亮的矢车菊蓝宝石。
芈夫人高挑瘦削,面容清丽,本就白皙的肤色在浓亮黑发、青冥色曲裾、琉璃黄衣袖澜边的照应下,如上好的羊脂白玉一般温润而高贵。
所以为啥扶苏小时候是个黑娃子?
嬴秧看着芈夫人身侧浓眉大眼的小麦色男孩,有点怀疑人生,扶苏不是温文尔雅的贵公子吗?
温文尔雅贵公子的标配是皮肤白啊!难道男孩子长大也会十八变?
扶苏以为妹妹一直看着自己是表达友好,便朝妹妹笑了笑。
哈哈,他门牙掉了一颗!嬴秧让系统赶紧拍素材,等扶苏长大,出个扶苏的幼年黑历史集合好了,肯定很有流量。
要是有机会拍始皇帝年轻时候的黑历史,嘿嘿嘿……
嬴秧露出迷之微笑。
……
嫔妃队伍以两个夫人为首,其次是美人、良人和有生育的八子、七子,低等级的长使和少使地位太低,没有资格来拜见太后。
嬴秧有点无聊,今天算是重大场合,作为大人的嫔妃都穿着深衣,不论直裾还是曲裾都很束缚身体,穿着深衣就走不快,只能慢步缓行,而且嫔妃们腰上还系着绶带组配,不仅不能走快,还不能乱了步伐,不然腰间玉佩会发出乱糟糟的噪声,而不是好听的、富有韵律的响动,会很丢脸,可能被嘲笑甚至斥责。
小孩子就不一样了,自成一队跟在嫔妃们后面,可以让保母、乳母或者内侍抱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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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嬴秧没怎么出过门,问了夏夫人派过来的大宦官关于宫门和正殿的距离,得知只用步行一里,也就是五百米左右的路程,便要求下地自己走,锻炼一下身体挺好的,五百米也不至于出汗狼狈,被骂的话就说自己以前让祖母担心了,今天走路是为了表示孝顺。有‘孝’的名义顶着,场面就不会难看,亲妈顶多念叨两句,不会真生气。
大宦官被嬴秧说服了,落地之后,嬴秧的眼睛不由偏离队伍,左瞧瞧,右看看,她前世去过紫禁城,如今在甘泉宫内行走,感官上也不会无聊,隔着两千年的宫殿还是有很多地方不一样的。
复道走完,将要步上檐廊时,人群发生了一点骚乱。
大宦官等人跪了下来,嬴秧后知后觉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
?
除了亲妈身边的人和无知茫然的小孩子,其余人的眼神都算不上和善。
探究、嘲笑、不屑、冷漠、不满、嫌弃……
“阳滋此前身体不适,少来拜见母太后,此次时机难得,阳滋便徒自行走拜见,略表孝顺。”
亲妈就是有默契!嬴秧内心点赞。
“五公主孝顺,甚好。”为首的芈夫人颔首道,“扶苏,下来。”
“尔为长男,应为表率。”
夏夫人微微蹙眉,芈夫人这样做,堂妹和阳滋反而下来不台了。
没等夏夫人和夏仙莳说什么,第二排右首的姬美人出声了,“孟原,你下来。”
“速领芈夫人教诲。”姬美人是大公主的生母,不阴不阳地说道,“长幼有序,弟妹业已下地,你这个做长姊的还让人抱着,岂不让人笑话?”
这下换芈夫人蹙眉了,她有点烦姬美人不识时务,但姬美人话没说错,也没做错。
兄弟之间要长幼有序,不论是男兄弟,还是女兄弟。
芈夫人转念一想,反正场面上最难看的人不是她,便袖着手沉默下来。
三公主的生母蒲七子本是奉席的侍女,幸运有了生育且女儿健康长大,才成为七子。蒲七子向来谨小慎微,面对高级嫔妃的修罗场,不禁慌乱起来。
“放我下来。”三公主人小主意大,直接命令乳母。
见女儿有了决断,蒲七子松了口气,朝女儿露出欣喜的笑。
三公主强撑着拱手行礼,道:“我应上顺兄长,下爱弟妹。”
嬴秧没想到,下个地走路而已,都能成为嫔妃口舌争斗的引子,一时间有点无语,这就是宫廷吗?果然针锋相对、龙争虎斗、血雨腥风。
“许久不见诸位兄弟姊妹,今日能一同行走漫步,阳滋实在欢喜。”为了证明自己很欢喜,嬴秧先拉住三公主,然后小跑过去拉大公主,示意大公主去牵扶苏。
“高、都都和两个阿七年纪尚幼,晨起时还未睡足,这会儿倦意未散,抱着也好,省得着凉。”嬴秧又开了个玩笑,“且檐廊狭窄,只能容我们四个小人并排走,再多一个,怕是挤不下。”
夏仙莳和夏夫人很配合地轻笑掩面,嗔笑打圆场。
其他嫔妃也配合地换了脸色,言笑晏晏地打趣两句,和乐融融地夸赞王嗣们孝睦友爱。
仿佛方才的冷眼旁观、针锋相对没发生过似的。
10. 甘泉宫内
“拜见母太后,母太后长乐未央!”
甘泉宫正殿内,嬴秧跟在亲妈身边,朝上首行礼,对太后问礼后,各人又对坐于太后下首西侧的赵夫人行礼问安,赵夫人对众人还礼,又有嬴秧等王嗣依据排序互相见礼,而后依次落坐。
生母爵级高的王嗣跟着生母坐,生母爵级低些的王嗣傍着亲近的高爵嫔妃坐,嬴秧被教过这项规矩,乖乖跟着姨妈夏夫人坐在一张席子上。
“阿妹,阿妹!”有人低声喊她。
嬴秧转头,和一个向前倾身的小男孩对上眼,他和母亲赵夫人离母太后赵姬最近,位于赵姬身畔的西侧,和同坐西侧的夏夫人毗邻。
见她看过来,小男孩反而一愣,圆圆的眼睛瞪大,一脸震惊的样子,然后撇撇嘴,转过头去。
嬴秧:“?”怎么感觉他有点嫌弃的样子?
什么毛病?
嬴秧也撇撇嘴,转过头去,借孩子的身份便利,暗暗观察起人来。
如今是四月孟夏,按照周礼,天子和贵族的穿衣应顺应天时。虽说不知道礼崩乐坏了多少年,周王室也在十几年前彻底亡了,但按季节变换衣裳颜色的习惯还是传了下来,现在殿内十八个嫔妃里面有九个穿红粉色衣裳,而且仿佛早有约定似的,居然没有撞衫的,在场嫔妃穿的每种红都不同。
嬴秧的姨妈夏夫人一身亮丽朱红的凤鸟纹曲裾,而且凤鸟衔日花纹的‘日’是由金线绣成一团的,这身美衣服艳丽夺目又不失庄严美感。寻常人压不住如此耀眼的金红,但夏夫人穿就不一样了,乌云一般的青丝、霜雪一般的皮肤、秋水一般的眼睛、温柔的鹅蛋脸、菱形的嘴唇,夏夫人的绝世美貌让殿中所有人为之失色。
母太后赵姬盯着左手侧的夏夫人欣赏了好一会儿,才如回味一般开口,“数月未见,长君的美貌又有进益了。”
这话说得好笑,嫔妃们半是习惯半是真心,按捺住酸涩,配合地笑起来。
场面一时看起来和乐融融极了。
姬美人容貌端丽,仪态气度上佳,仿佛有根柱子装在她的脊梁里,一袭绛红方胜纹深衣高贵大气,她抬起袖子,半遮面颊,道:“妾坐在夏夫人身侧,羞得不敢见人呀~”
嬴秧还以为姬美人是那种注重礼教、比较端着的类型,没想到开起玩笑来十分自然,自嘲、讲幽默小段子信手拈来,逗得母太后前仰后合。
就连因为紧张而紧绷的夏仙莳都忍不住低头闷笑,穿着妃色曲裾的她笑起来十分鲜妍。
嬴秧美滋滋地欣赏亲妈低头一笑的风情。
夏仙莳笑完抬起头,习惯性看了眼女儿。
嬴秧与亲妈对视上,嘿然一笑。
夏仙莳不笑了,她略刻意地移开眼睛,脸绷了起来,她也是鹅蛋脸,不过下巴尖而小巧,因此在时人眼中不够大气,但她还是很美的,秀挺的琼鼻,樱桃似的嘴,上挑的大眼睛笑时如桃花,忧愁时带着一丝清冷。
妃色曲裾本显得她娇嫩妩媚,几个呼吸间,她发木发愣,于是明媚的美貌渐渐淡黯,变得像被包裹起来的陶土瓶。
亲妈害羞起来有点厉害啊……
嬴秧嘀嘀咕咕地惋惜了一会,又看起其他人起来。
对面的芈夫人和其身后的人皆着青绿之色,且发髻、腰带、纹绣样式很相似。
都是来自楚国的女子?
或者说荆国。
先王曾为讨嫡母欢心而改名叫子楚,当他薨逝升天,成为祖神后,‘楚’就成了秦国上下需要避讳的字眼,落笔须为‘荆’。
荆楚习俗和周礼还挺不同的,别人穿红的时候,荆楚女子爱着绿。
红花绿叶中有几点鹅黄,嬴秧瞄了眼上首母太后的正黄色琦绣华服和赵夫人的黄栌染深衣,猜测衣黄的嫔妃属于赵系。
三位太后,三系外戚。
十八位嫔妃里有四黄五绿九红。
是巧合?还是韩夏、楚芈、赵母三系势力的缩影?
……
“五公主献玉璧一双。”
听到自己的名字,嬴秧回过神,发现流程走到侍者念诵孙辈们送的礼,芈夫人作为嫔妃代表开口向母太后表达恭敬的问候,献上众嫔妃做的衣服鞋袜,夏夫人当代表表述宫里孙辈对母太后的思念与濡慕之情的漂亮话等步骤都过完了。
王嗣的礼单是按排行念的,嬴秧对自己什么时候送了礼都没印象,听到后半程,侍者念说两个小七只知道哭、吃、睡的小七都“送”了一双玉环,顿时明白王嗣的礼物就是走个过场。
“阳滋,阳滋!”
嬴秧被亲妈捏了捏手,“母太后叫你呢!”
又走神了……都怪宫廷问候太无聊……
“母太后见谅。方才扶苏为表孝心,与大公主、三公主和五公主一同步行入内,五公主想是倦累了,才有些出神。”芈夫人出声道。
嬴秧不禁多看芈夫人两眼,这位夫人是个人才啊,说的是真话,但微微调整顺序,意思便大有不同,而且旁人还不好纠正她这番话,不然有小题大做的嫌疑。
人不可貌相啊……这位夫人长相气质是典雅如兰花那一挂的,两场交道打下来,嬴秧觉得芈夫人就算是兰花,也是会吃人抽人的食人兰花。
嬴秧扬起甜甜的笑容,“大母~”
赵姬没把孙女小小的走神当回事,小孩子都这样,她有些稀罕地招了招手,让孙女上前,握着孙女的手,让孙女转了一圈。
“嘿,真是奇了!”赵姬说道,“阳滋与从前大为不同,简直像重焕新生似的!”
又问夏仙莳:“可有祭祀感谢上神?”
夏仙莳说有。
赵姬问了祭祀细节,说:“癃者复全,神迹也,非大祀无以谢神。”她叫来甘泉宫令,当场下了一道命令,让宫中巫祝在夏至节后为嬴秧做一场大型祭祀。
嫔妃们都吃了一惊,看向五公主母女俩的眼神都变了。
夏仙莳又荣耀,又有些不安,目光悄悄投向夏夫人,希望得到从姊的指点。
夏夫人垂着眼睑,盯着身下的蒲席,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看到堂妹的求助。
夏仙莳只好忐忑地接下母太后的喻令,夫人还能在太后面前有两分说话余地,八子就别想了,只有唯唯诺诺的份。
亲妈在不安的时候,嬴秧在发呆。
【叮,获得人气值100点。】
为啥啊?嬴秧想不通,困惑地挠了挠头。
赵姬见孙女懵懂可爱,不由揽住她,嗔道:“阳滋她阿母年轻不懂事,你们也不知道帮忙看着点?”
赵夫人是她内姪,因此赵姬看向芈夫人和夏夫人。
芈夫人姿态恭敬,淡定甩锅,“五公主居于蕙草殿,妾以为,夏夫人应为主事者。”
有道理,夫人和王后毕竟不同,不好插手管彼此殿里的事。
赵姬视线转向芈夫人旁边,“长君?”
有夏太后在,旁人称呼其他夏氏女,要么喊爵名,要么叫名字。
“长君?长君!”
夏夫人浑身一震,回过神来,慌忙请罪。
赵姬摆摆手,没有责怪她,反而为她解围,“想必是昨日你与阳滋一道制牙粉,累到了。”
夏长君感激地行了一礼,顺着说下去,“说来有些羞,妾昨日新获阳滋所制的牙粉,晚间入睡时还在惦记未曾试用过的不同品类。”
赵姬哟了一声,“除了那‘普济伍草膏’和‘太平捌草膏’,还有别的?阳滋啊阳滋,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方子的?莫不是真有仙人指点?”
竖着耳朵的众嫔妃迷糊了,牙粉?什么东西?五公主所制?为什么太后知道,夏夫人知道,独她们不知道?
嬴秧傻笑,“差不多吧!”
没料到她当场承认,赵姬愣了一下,好奇又郑重地问道:“哪位尊神为你师呀?”
嬴秧胡乱道:“很多人!分不清!”
“五公主能否说出尊神一二特征,”芈夫人忽然道,“妾不才,自幼随父祖读过一些书,或许解得尊神名号。”
赵姬抚掌,“修奕家曾为楚国左史,是有家学的。”
不好,刚刚想着含糊过去,一时嘴快,给自己挖坑了。嬴秧暗叫不妙,有点发愁,还有点怂,她不是爱搞事、挑事的性子,现在遇到的又是可怕的宫斗,心里更慌了。
下意识看向亲妈,亲妈一脸焦急,精心描画的红唇咬得发紧,眼里不只有担忧,还有许多委屈和无奈,看上去快哭了。
是了,亲妈实际只有十八岁,还是个小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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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姨妈,皱着眉头,忧虑又思索的样子,额头上浮起一些水珠,竟然冒了冷汗?
是了,姨妈怀孕了,怀相还一般,这种情况不能忧思过重的。
嬴秧惭愧了,又不是真的无知小儿,怎么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还不如前世自己年纪大的两个小姑娘上。
宫斗再怎么可怕,自己也是公主,死不了,说错话顶多挨一顿骂,而且年岁越小,旁人越宽容,正常人是不会对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围追堵截的。
所以芈夫人犯什么病呢?
嬴秧无语地看了芈夫人一眼,心中“不好得罪扶苏的亲妈”的念头淡去,另一个不怎么友善的念头升起——
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么,未来就算我想靠扶苏吃饭也靠不上啊,他死得比我还早!
原地开窍就像手机突然满格信号,嬴秧半点卡顿都没有,望着微笑的芈夫人,摆出天真好奇的神色,直言道:“芈阿姨怎么证明你家家传是对的?”
她这声反问在众人耳畔无异于平地惊雷,炸得本有些窃窃私语的殿内集体收声。
被人当堂质疑家学,是个注重体面的人都受不了啊!
有嫔妃同情地看了眼夏八子,生了个女儿,女儿不详,女儿还蠢,之前不会说话的时候是丢脸,现在会说话了,就给夏氏女结个大仇嘿!
“阿姨,您先别急,也别生气。”嬴秧笑眯眯地说道,“我们来玩一个游戏,您就明白我为何会有此问~”
若是当堂辩论,赵姬还会打圆场、和稀泥,果断让孙女赔罪,可孙女说玩个游戏就能证明芈姓家学有错漏,对孙女来历有些嘀咕的赵姬立刻就应了!
嬴秧道:“这个游戏很简单,只要传话就行,我需要六个人,大母您看,是您点人还是?”
“我能玩不?”赵姬比较关心这个问题。
嬴秧一囧,“当然!再叫五个人在您面前列坐就可以了,传话得悄悄的,小声说。”
于是赵姬点了姪女和自己的两个侍女、两个宦官。
嬴秧踮起脚尖,遮住嘴巴,在赵姬耳畔小声说了句话,赵姬一乐,对跪坐起身,倾向自己的姪女说了句话。
赵夫人脸上礼仪性的微笑不变,转头对侍女说话,侍女传话给宦官,宦官接着传话……
六个人的传话游戏很快结束。
赵姬看向孙女,嬴秧奉上帛与笔,赵夫人也有一份。
“请大母和赵阿姨在帛上写话。”
侍女宦官不认字,更不会写字,嬴秧就省略他们写话的步骤。
四个侍从说完话,太后和赵夫人帛上的字大白于人前,长了耳朵和眼睛的成年人都明白今日之争的赢家是谁了。
芈夫人如玉的脸色隐隐有些发青,夏夫人脸上浮起真切的笑意。
夏八子惊喜又骄傲地看着女儿,姬美人侧头,虽有衣袖掩盖,短促的笑声却是做不得虚的。
太后很纳闷:“阿冉啊,我和你说的是‘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为何要写‘今日是戌午日’?”
赵夫人一愣,“今日确是戌午日啊!”
嬴秧知道传话到最后一定会面目全非,但也没想到,从第一个人起,传话就歪得厉害。
“大母,我和您说的是‘今天是四月的第几日’……”
虽然已经强调过,游戏规则是要一字不漏地传话,不要随意增添、删减字词,也不要同义替换,但每个人还是按照自己的理解去传话,其中还有方言的影响——
赵夫人说话有赵国口音,与赵夫人交头的侍女以为赵夫人说的是‘今日快到午时了’,传给身后的宦官时说的是‘午时将至’。
第一名传话的侍女是楚国人和秦国人的混血,说话秦楚之音混合,这名侍女身后的宦官是雍城那边土生土长的故秦人,不知道他听的是啥、理解成了什么,总之他传话给身后的人时说的是‘今天中午吃什么’。
故秦人宦官身后的年轻宦官是咸阳人,听成了‘今天中午吃虾米’,最后一名侍女也是咸阳人,倒是没听错,也没说错前一个人说的话,但和嬴秧出的题句早已相差甚远。
嬴秧朝众人转了一圈作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语句简单如斯,传话者也不过六七人,所传之言便已面目全非,何况神仙事乎?”
11. 粔籹蜜饵
“夫人家传固然渊源深厚,但神仙事经过万年千年转述流传,十分中能有一分存真,都是万幸。您问我师承哪位仙人,我年纪小、见识微薄短浅,却是不敢妄言猜测,以免惊扰尊神。须知,有大能者,唤其姓名,祂也有感应呢!”
童音嫩脆,不卑不亢,有理有据,随口之戏、所论之言一起化作无形的簧剪,轻易裁破试探的笼罩。
芈夫人气息与脸色已然平复,腹内措辞已好,正待开口还击,却听得上首母太后呵呵一笑。
“修奕教扶苏开了蒙?”
虽然年幼,许多事还弄不明白,但年纪稍大的大公主孟原、大公子扶苏、三公主叔华皆隐隐察觉到殿内气氛的细微变化。小孩子本就敏感,何况生长在宫廷之中的孩子,耳濡目染之下,旁人动动眉毛眼睛,他们便心中有计较。
几乎是瞬间,扶苏拱手答道:“回大母,母亲教孙儿读了蒙书。”
赵姬慈爱地看了眼孙子,笑着说定是孙儿爱问问题,惹得他母亲费心教导,才导致芈夫人刚才说话时把教儿子的习惯带了出来。
这便是上一个话题终止,不得再起争辩的意思了。
芈夫人顿了顿,随着母太后的心意,转而说起扶苏的开蒙情况。
长男总是特殊的,大王很关心,太后们也很关心。
秦王政四年六月出生的扶苏实际年岁比嬴秧大一年不到,但在一众关心他的人眼里,他已经是个五岁的大孩子了!读书进学早了点,开蒙认字是必须提上日程的。
芈夫人出身史学之家,扶苏耳濡目染之下,学业进度很是不错。
赵姬便满意地赐下珍玩,笑眯眯地让将闾等男孩向大哥学习。
嬴秧看向姬美人和大公主,绛红色的母女俩俱是一脸平静。
再望望其他人的脸色,也都面色如常。
低头细思一二,嬴秧便隐约懂了,若论长幼,姬美人和大公主是一定要刷一下存在感的,到了男女待遇差异的时候,她们是一定会沉默的。
这种沉默不是认输,也谈不上心甘情愿,而是一种习惯——世间有些道理从娘胎里便能听到,一代又一代,一岁又一岁,“女子不如男”“女儿无用”的言论思想,女子不能通过正常途径掌握权力的无情现实让她们从小就明白,自己和兄弟是不一样的,自己不能、也不应该去和兄弟争。
周朝八百年,世人早就习惯了“女人不能为朝官”的规矩,“好好读书”这种与为官作宰有深切联系的期许自然也与女孩儿无关。
所以始皇爹给蕙草殿送那么多书,让她好好读书,是有点怪的。
嬴秧不怎么文雅地挠了挠下巴,嗐,管他呢,只要不说破,日子照常过。
又说了会儿话,有侍者来报时。
赵姬便道接下来要往步寿宫和步高宫拜见华阳太后和夏太后,只带三位夫人、孩子们和孩子们的生母去。
打发走许多人后,母太后并未立刻启程,而是关心道:“孩子们用了朝食吗?要不要吃点儿再动身?”
有内侍奉饮食入内,四公子、六公主、六公子、七公主、七公子的乳母便抱着孩子下去喂食。
大公主、扶苏和三公主拱手称谢,才斯斯文文地拿起一块蜜饵。
将闾拿着粔籹的手一僵,慌忙补上礼仪,偷偷去看阿母,喜提母亲冷眼瞪视一枚,将闾心慌慌地等了两秒,爱的巴掌并未降临,将闾便挺起胸膛,大口大口吃起来。
嬴秧混在其中,拿起用面粉扭成环状、涂了蜂蜜、在油锅里煎炸而成的,不知道该叫圆环饼干,还是该叫中式甜甜圈,最后决定还是沿用大诗人屈原的文章叫它粔籹的点心,舔一舔,泡一泡啊呸,是咬一咬。
伴着“咯吱”的一声轻响,甜蜜而酥香的滋味在口腔炸开。
嬴秧赶紧去拿杯子,这糖环饼干也太甜了吧!究竟放了多少蜂蜜啊!哎哟,这水怎么也是甜的!
原本不怎么起眼的五公主瞬间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将闾惊呼:“大母的粔籹把五妹好吃哭了!”
我谢谢你啊哥!
在场众人不用费心思找借口把场面圆过去了,真小孩的一句无心之言顶大人十句场面话。
夏仙莳顾不上责怪女儿尊长面前失仪,她被女儿直直爆出的泪水吓到了,立刻让侍从倒一杯淡盐水来,若是来不及寻盐,烧过的白水也可以。
赵姬则命人把嬴秧那盘粔籹蜜饵端上来,拈起一块尝了尝,甜度正好,是她平日里惯用的口味。
大公主孟原默不作声地奉了自己那盘点心上前,赵姬也拿起一块,咬了一口,“这盘口淡些。”
太后心中有了计较。
放下点心,太后赞了声大孙女,“好孩子,知孝睦。”随即下令责罚今天负责上点心、上水的侍从。
嬴秧连喝了三杯温水,甜腻的味道仍旧在口中残留。
犹豫了一下,嬴秧小声道:“大母,我能不能借您的牙粉刷个牙呀……”眼巴巴望着赵姬。
不是什么大事,赵姬应了。
侍女引着五公主转去洗漱的小厅室,其他小孩也闹着要一起去,大人们带着嫌弃的表情让他们“去去”,她们也有话聊。
剩下的嫔妃又一次听闻‘牙刷牙粉’,纷纷向母太后请教起来。
母太后便含笑同儿子的姬妾们闲谈,提起昨夜儿子孝敬牙刷牙粉的事,其言语用词声调与得巴蜀进贡之珍惜香料时无异:新鲜奇巧,可堪一用,值得谈论。
一位母太后,一位大王,用了都说好,那送给另外两位太后,也不丢分了!
夏仙莳心中一动,看向姐姐。
夏夫人心里也觉得这是一份荣耀,值得欣悦,表面上仍稳得住,浅笑着用谦虚的言辞谈起五公主的神奇变化和细心琢磨来。
“为何五公主能制出牙刷牙粉这等巧物?”
——因为,五公主她孝啊!
一旬前,五公主偶然听得夏氏姐妹谈起母太后牙痛难忍之事,悄然记下,不作声张,只是默默将此挂怀在心。凭她小小一个人儿,竟能按捺孩童天性,聪慧又勤恳地日夜揣摩药性,亲自研末试料。
姬美人叹道:“五公主孝心赤诚啊!”
就连芈夫人都说:“昔日曾参百里负米,为父母炊饭不敢懈怠,而今五公主的孝顺不逊于曾子啊!”
夏夫人微笑道:“想来神明也是认可五公主的孝顺,才令五公主不出十日便制出数种洁牙抑痛的粉膏。若非天助,凡人稚童如何能凭空生出制作这等奇巧之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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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头?纵有巧思,又从何获得配方?”
这话说到赵姬心坎上了,“是了,是了。”她点头。
芈夫人没有吭声。
向来寡言的赵夫人有话要说:“公主纯孝是好事,只是工匠技艺为贱事,不是正道,日后公主当远离。”
牙刷牙粉这种东西,若是出自平民、工匠、商人,抑或寒门士人、中小贵族之手,还能想想给己身、给家族搏一搏富贵。
对于王侯之家来说,物件的技艺再巧妙新奇,终究属于“贱事”,并非淑女君子所为。
赵夫人这话在理,且好心,众人纷纷点头。
嬴秧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被剥夺提高生活水平的权利,她正在几个萝卜头的注视下用手揩牙。
……有点尴尬。
甘泉宫内的牙刷是成人款,不适合儿童用。反正只是想除去口中残留的甜腻,嬴秧就洗干净手,让侍女舀了牙粉放在她手上,她用沾着牙粉的手指和牙齿摩擦。
好奇的四个豆丁照着嬴秧的动作试了试,然后他们同时皱起脸。
“好苦!好苦!”将闾哇的一声哭出来。
屏风外说话的女人们安静下来,打发人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大公主和扶苏稳重地含着泪水。
三公主体验了完整流程,眼中一点水珠都没有,舔了舔牙齿,眼睛闪闪发光,“牙齿轻轻的!好吃!”
感谢三姐挽尊!
嬴秧立刻说晚点给三姐送点牙粉过去,等过几日儿童版牙刷紧急赶制出来,也会给诸位姐姐兄长送过去。
将闾嚷嚷道:“五妹,你很爱吃苦吗?你能不能爱吃蜜?我的牙想吃蜜粉!”
又道:“五妹,你要多吃点呀,这样你才能长得漂亮!”
外间屏风女人们的笑声停了,有女声拔高,警告地叫了一声:“将闾!”
将闾苦得耳朵嗡嗡,没听见亲妈爱的警告,“五妹你现在很丑唔唔唔唔!”
扶苏捂着将闾的嘴,低声让弟弟给妹妹道歉。
大公主嘲笑地看了将闾一眼,“将闾,你又要讨一顿打了!”转过头安慰小妹妹,“别伤心,将闾胡说的。咱们家人,就没有不好看的!”
三公主拉着嬴秧的手,道:“我阿母说,稚儿只要多吃肉,就会白白胖胖很好看的。阳滋,你多吃肉就好了!”
扶苏松开手,板着脸教训弟弟,“岂不闻‘以貌取人,失之子羽’的道理?”
将闾迷茫的眼神告诉长兄,他真没闻过。
“大公子说得好!”
赵夫人不知何时来到附近,闻言叫了声好,面色不是很好看地走过来,提起将闾的领子。
咳,作为身高逼近两米的秦王的嫔妃兼表亲,赵夫人也不是什么娇小身材。
她身高八尺,八尺约等于一米八五。
将闾才四尺。
八尺的赵夫人拎着四尺的儿子,就跟拎鸡仔似的。
“一点当兄长的样子都没有!都怪我平日太纵容你!”
甭管将闾的脚如何用力,他还是和敬爱的母亲一起消失在厅堂转角。
嚎哭声不受墙壁家具的阻隔,响彻每个人的耳边。
“呜哇!阿母!阿母我错了!哇——”
12. 太后太后又见太后
将闾哇哇哭了一会,赵姬闷笑着派人去劝和。
不一会儿,赵夫人领着抽抽嗒嗒的将闾出来给嬴秧道歉。
嬴秧照过镜子,她就是普通的孩子模样,将闾这样说是因为他是个颜控熊孩子吧……
况且将闾实际才三岁半,和他有什么好计较的。
“晚些时候我让人给诸位姊妹兄弟送几罐牙粉过去。”嬴秧趁机摸了把将闾圆圆的脸蛋,“竹盐牙粉甜咸甜咸的,不苦,还有加了熟蜜调成的竹盐牙膏,但是不能吃进肚子哦。”
“真、真的吗?谢、谢谢妹妹!呜呜呜我再也不说你丑了!啊,长兄!你踩我干什么?”
“闭嘴吧将闾!”
“竹盐是什么?”
“五娘,我不要蜜粉,我要苦粉!苦粉好吃!”
几个豆丁围着嬴秧叽叽喳喳,就连扶苏都忍不住红着脸,小声说他喜欢薄荷,他能不能要加了薄荷的牙粉。
赵姬和众嫔妃都一脸笑容地看着这温馨的一幕。
“待会你和几个小的共乘一车。”赵姬偏过头对芈夫人说道,“阿冉和长君与我共乘。”
“许久未回咸阳,我很是想念你们呐。”
发生的小插曲没耽误多少时间,众人坐车辇去步寿宫拜访华阳太后。
华阳太后有小恙,隔着帷帐受了晚辈们的礼,收到嬴秧献上的礼物,柔和地低声说了句“五公主孝顺”,又说“疾病全消是幸事”,赐了百匹丝绢,勉强寒暄一二,就让晚辈们退下。
出了步寿宫,车辇行了一段路,嬴秧忍不住问了:“不是要去步高宫拜见夏太后吗?怎么往回走?”
扶苏道:“步高宫毗邻甘泉宫,所以要往回走。”
“哦哦。”嬴秧点点头,似懂非懂,话到嘴边,被某种直觉压下。
有些地方不对劲……
嬴秧望着安车支起的户牖,咂了咂嘴。
其实,嬴秧起初是只知道华阳太后的,史书留名的“子以母贵”案例啊!
要不是这辈子的亲妈是夏氏女,从小听亲妈念叨夏太后如何威严治国、夏氏因夏太后而获得的权势荣光,嬴秧还真不知道这位史书上没什么存在感的夏太后有多厉害。
譬如华阳太后的弟弟早早就封了阳泉君,但夏太后的兄弟也不差啊,两个封君呢!
嬴秧亲妈的祖父是夏氏少阳君,夏夫人的祖父是夏氏长阳君。
长阳君去世后,夏太后令其嫡长子袭爵,朝野没有异议,平静地通过了这道命令。
嬴秧出生那一年,夏太后还为其姪女与先王所生的儿子,今王的仲弟,公子成蟜谋划功勋,喜获长安君之爵。
长安是什么地方?
和咸阳隔着一条河的县邑,妥妥的王畿中心,卧榻之侧。
这样要紧的地方居然拿来给大弟弟做封邑,比周王室还慷慨!
欸欸欸,是不是要重现昔年武公、德公故事啊?
指不定长安君就是下一个穆公,能让大秦再次伟大呢!肉烂在自家锅里,总比权臣吕不韦篡位乱政好吧?
那些年,嬴秧不能说话的日子其实藏了不少“彩蛋”。
虽然贵人不把下人当人,但下人也是人,他们也是有一双眼睛、一对耳朵和一张嘴的。
在贵人看不见、听不见的地方,那些在贵人面前低眉顺眼假装不存在的人会聚在一起聊天,聊侍从仆役奴隶之间的事,也聊贵人们的事。
侍女宦官们一会说夏太后是不是要奔着宣太后去呀,又说华阳太后可怜,昔日先庄襄王能被先文王看中,立为“后子”,多亏华阳太后呀!
哪能料到华阳太后的侄儿还有没法承袭父亲阳泉君爵位的一天呢?唉,惨啊!
唉,华阳太后当年随先孝文王搬入步寿宫才三天,就没了丈夫,惨啊!
唉,虽说先阳泉君的女儿嫁给了先孝文王姊妹与楚考烈王生的两个儿子,但华阳太后父家的男儿确实没有君侯之位了呀!惨啊!
听上去,华阳太后快被挤兑得不成样子了,非常凄惨。
嬴秧似信非信。
在嬴秧印象中,太后这种生物弱则尊贵吉祥,强则废杀皇帝,中高档能引起皇位动荡。
得知自己名声不好,嬴秧一想到未来要和三个明显或暗地里很厉害的太后见面打交道,就有点慌。
要是不小心说错话、做错事,她会不会被拖出去“暴毙”啊!?
——她还没明白,老人和底下非长非嫡的孙女、重孙女不怎么熟,也不怎么在意。
不知道自己在瞎操心的嬴秧正认真想:掉头折返多走一段路也要先问候华阳太后,可见华阳太后的地位还是很高的!
而且这种地位具有某种坚定不改的性质?
总之,是个boss,必须尊重!
希望华阳太后不要因为天象讨厌她这个小透明,楚国人好像挺迷信的。
也希望厉害的亲曾奶奶也不要讨厌她哇!
亲曾奶奶连见都没见她。
她们到达步高宫的时候,步高宫里的人面色焦急、脚步匆匆。
等了一会,有个戴冠的蓄须男子一脸凝重地急步而来。
朝母太后和各个嫔妃行了礼,这名男子肃然道:“夏太后突发恶疾,不能见客。”
嬴秧手指一抽,忍住查看系统界面人气值和名声变化的欲望。
“君姑头风犯了?”赵姬一脸关切,“夏詹事,传太医了没有?”
秦国太后属下一定有的两个卿级的高级官吏:詹事和将行。
詹事行少府之职,管太后宫里的钱和内务;将行以后会有个好听的名字——大长秋,管太后宫里的人事和诏令。
夏太后重病,为稳定人心故,将行走不开,就由夏詹事出来禀报了。
夏詹事很恭敬地回答:“已召太医令、丞、疾医速行。”
赵姬颔首,问起病情,表达对君姑的关切和担忧,叹息着说要侍疾。
众嫔妃也说什么心痛啊,侍疾之类的话。
夏詹事当然不会代表夏太后答应啦!
夏詹事代表夏太后非常感动,长叹着、忧愁地说,若是神明保佑,跳一跳大神,用一用汤药,夏太后病好那就太好了。
若是夏太后不能现身,华阳太后也有恙,那夏至日就得辛苦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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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主持祭祀和宴饮了。
母太后当然不能就此应下。
“唉,君姑有疾,我心忧不已,如何尚有心思行主祭,何况宴饮!?”母太后微微侧头,说:“将今日的迎宴罢了。”
夏詹事连连感叹母太后一片孝心,有此国母,病中的夏太后也能放心啦!
嬴秧竖起耳朵学习拉扯的话术。
事实证明,她还是很机智的。
母太后拉扯完,夏夫人拉扯,夏夫人拉扯完,芈夫人拉扯……
在场的女人小孩都得“上台”表演,所有人轮一遍……
嬴秧眼神都空了。
几个小的还好,能在乳母的怀里呼呼大睡,或是哼哼唧唧,大的几个……
大公主孟原揪着母亲的手,偷偷闭目,打起瞌睡;三公主叔华低头数蚂蚁;扶苏体面地和嬴秧面对面发呆。
将闾毫不做作地开始啃手。
对于孩子来说,这是难挨的三刻钟,对于大人来说,她们聚精会神地倾听言辞、观察神情、打探消息。
不论何等尊贵,掌握多少权柄,人的生命都如烛火一样,看似灼灼发光,实则不知哪来的一阵风就可能将其吹灭。
夏太后不是有恙,不是有疾,而是病了。小小的不适是‘恙’,有明显的病症是‘疾’,‘病了’是‘救不了等死吧’的委婉说辞。
医者下了‘重病’的判断,家属就可以把殡殓准备起来了。
但这是一般人的情况。
声势最大的辅政太后‘病了’,多少依附她的人会惶惶不安?支持今王的忠臣也不会为此感到舒心,再等两年,夏太后就要归还王权,大家对怎么和夏氏打交道都很熟的!都默默准备好了呀!万一夏太后弃世,下一个主持国事的是哪个太后?两个太后和她们背后的势力会不会有争执,会不会斗得厉害?胜利者主政时的才华性情如何?胜利者两年后会愿意归还权力吗?
嫔妃们关心的是,夏太后重病对于夫君的影响,大王是会亲自侍疾,还是挑选嫔妃侍疾?我要不要努把力选上,刷刷大王好感?万一夏太后薨逝,夏氏女会不会被大王厌弃?我有没有机会成为夫人?我的姊妹姻亲狗腿能当个八子也好啊!还得想办法给宫外的父亲兄弟提个醒,可不能在这个时节触大王霉头!
除了小孩子,每个人都很忙。
小孩子嬴秧也有事忙。
【当前任务:完成一次旅行(1/1),完成一款美食制作(1/1),获得十条真实好评(4/10)】
多了三条好评!任务进度大大推进,嬴秧有点惊喜,其中肯定有三姐一分。
没想到哇,大姐大哥嘴上嫌弃牙粉苦,实际还挺喜欢这个苦味?
之后送礼也送一份苦方牙粉好了。
扶苏和孟原忽然打了个喷嚏,大人们瞬间回神。
夏詹事立刻说诸位贵人孝心赤诚,但也要保重身体,不然夏太后即使在病中也不能安心,那就是他们这些下属没尽到劝谏的职责了。
这才散场。
回蕙草殿后,嬴秧四肢着地,在矮床上,在蒲席上,一边爬行,一边想怎么搞到六条好评。
13. 公主撒币啦
嬴秧首先问亲妈和姨妈,牙刷牙粉好不好用。
两位美人很给面子,都说好用,母太后和大王都爱用的东西怎么会差?
亲妈念叨,这回就算了,以后她少干些工匠事。
嬴秧低眉顺眼地在心中数了三百个数,哼哼说肚子饿了,一溜烟跑路。
出了门,嬴秧溜溜达达着往药室的方向走,药室从前不叫药室,是一个放置香草、薰笼等日用杂物的房间,自从嬴秧征用它之后,侍从们便称呼此地为公主的小药室,还专门弄了块地方砌灶——烧制竹盐。
嬴秧到的时候,药室里正热火朝天地干活,她答应要给便宜姊妹兄弟送牙刷牙粉,本想随便敷衍一下,把第一次做好的牙粉打包分类一下,每人送一两罐过,面子上也过得去。
亲妈不许,说不能这么小气,要她好好做、做多几样、做点贵的。
“咦?”嬴秧扫了一圈药室,发现药室内每个人分工不同,有条不紊地进行生产工作,“流水线雏形?这是谁安排的?”
清瘦细条的宦官腼腆道:“奴婢家中曾是工官,和阿蓼姊姊说起过作坊工匠如何行事,阿蓼姊姊便依照此前众人所做的事情好坏程度,一一分配至各处,让他们只管做自己分内的事,其余事一概不管。若发现有误,上报与我或阿蓼姊姊即是。”
差点忘了,段轮是见识过秦代工匠流水线工作体系的人。
不过,“阿蓼姊姊?”嬴秧扬眉,“我记得你比阿蓼年纪大?”
段轮赔着笑脸说:“阿蓼姊姊统管我等,小人不好直唤其名。”
“唔,这些小事你们说好就成。”嬴秧甩甩手,“阿蓼,你拿些牙粉送给阿母和姨母身边年高的老人。”
阿蓼躬身道:“唯。”
“不能光送别人,你们离我近,也该分点新东西用一用。阿蓼,你领六罐竹盐牙粉。没分到牙粉的,就用嫩柳枝清清牙口。”
段轮好容易才撑住笑容,不急,不急,迟早有一天公主会看重他的!
嬴秧立在原地想了想还有没有啥事没交待清楚。
还真有一件,“阿父赐我十万钱,这十万钱中有你们一份功劳,奖励你们二万钱!”
“多谢公主!”
“公主仁德!”
“公主真好!”
一时间,药室附近散发着洋洋喜气。
天降横财,别看二万钱分到每个人头上不多,那也是意外得来的惊喜呀!
而且一二百钱对于底层侍女宦官来说,能买粮买盐买肉,改善伙食,也能买麻买衣买鞋,收拾己身,还有攒着送礼、寄给宫外家人……
【叮,获得人气值……】
嬴秧带着一大波人气值走了。
走得太快,导致她错失好评。
……
“阿母,给你钱!”
嬴秧豪气地把写着“肆万”的柳木版往漆案上一拍,又拿出另外一张“叁万”的木版,移到夏长君面前,“阿姨,你也有。”
平整四方的柳木版上的字体歪歪扭扭,夏仙莳看着,有些好笑,又有股莫名涌起的感动,这股热流烘得她身子软软、心也软软。
“你这孩子……”她轻嗔,顿了顿,才吞下喉间的哽咽,道:“如何只给你阿姨三万?”
夏长君连忙捅了捅妹妹,“阿莳,你又来了。孩子有孝心,你不夸奖,怎么还责备起来了?你是她亲母,她不给你多些,才叫不分亲疏呢!我也是沾你的光才得分!”
夏仙莳何尝不知道道理?
不过是把场面圆过去罢了,大人的世界~
夏仙莳轻哼:“阿姊你就纵着她罢,她才多大,就晓得藏私财了!”
虽说十万钱是秦王赐给女儿的,可嬴秧没长大成年,她名下没有多少财产,就算有,也是放在监护人亲妈手里,要用得亲妈点头,嬴秧赐下二万钱这件事,夏仙莳自然知晓。
“你藏的那一万,就当是你阿姨赠你的。”夏仙莳道,“我这再给你拿一万。”
意外之喜!
“多谢阿母!多谢阿姨!”嬴秧团团拱手。
瞧她为了二万钱就喜得眯眼张牙,两个夏氏贵女乐得前仰后合。
“跟猴子似的!”
嬴秧嘿嘿一笑。
三娘母玩笑了一会儿,夏长君打了个哈欠。
夏仙莳担心起来,“阿姊可是为筹备祭祀劳累过多?召个太医看看吧?”
嬴秧就说:“阿姨找个可靠的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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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确认妊娠孕相吧。”
夏长君疲倦一笑,“我写信让家里为我寻找医术佳、人品好的妇医,已有人选,过几日我便召她入宫……”
有侍女低声说有事要通报。
那侍女进门后,和夏长君的傅姆水氏耳语片刻,水氏又和夏长君附耳。
夏长君脸上先是有些惊讶,而后皱起眉,“她就这么急着进宫?”
水氏低低说了几个词。
嬴秧只听得懂“少阳君”“逼迫”等零星词汇,好奇心被勾起,倾身的幅度越来越大。
“坐直!”夏仙莳扶正女儿。
夏长君从倚着凭几到坐直,淡淡说了句:“传。”
想了想又怕有人从中作梗,命傅姆水氏亲自出面去领人。
水氏退下后,夏长君说要待会有客人,她要更衣。
嬴秧以为这是逐客的委婉说辞,心中失望,仍老实地准备退下。
夏长君却问嬴秧要不要一起见客。
嬴秧反倒有些迟疑,“我吗?阿姨是想面试妇医吧?我不懂医理……”
夏仙莳帮腔,“是呀,阿姊,她一个小孩儿家,懂什么?”
夏长君沉默片刻,说道:“大王不以寻常小儿视阳滋,我也如此。”
她只说了那么一句,就不再多解释。
人多眼杂口杂,有些话不能说得太直白,只能放进心底——
夏长君无子却封夫人,其中有生得美貌、出自夏氏的缘故,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她天生对人有种敏锐的直觉、认知,能在短时间内摸清一个人的大致性格、喜欢什么、厌恶什么,更了不起的是,她能够隐约感知到哪个人在哪方面强些。
五娘年幼,理应无知,可现实是五娘懂得很多,她的小脑袋里装着大人都不明白的东西。
古怪的,新奇的,有用的。
打心底里说,夏长君相信五娘是有神异的,或者说,她愿意相信。
不着痕迹地抚了抚肚子,夏长君微笑道:“阳滋在一旁吃喝玩乐便是,可以直接说,也可以暗暗记下,咱们私下说。”
嬴秧立刻比了个ok的手势,见姨妈目露迷茫,改说好好。
一个时辰后,女医公乘卓求见。
14. 女医公乘卓
公乘卓是个二十几许的年轻妇人,五官容色寻常,但肤色均匀细腻,体态端正,一看就是有体面出身的妇人。
“敢问夫人,近来晨醒后,可有神色困顿、口中腻酸之感?”
梳成椎髻的年轻妇人轻声和缓,仔细询问夏长君的一日三餐、作息日常、身体和精神健康状况。
嬴秧搞了一根红绳,和亲妈玩翻花绳,母女俩的心思都不在这上面,红绳很快就打结了,于是慢悠悠重来。
“夫人确是有妊。”细致到繁琐的诊断后,公乘卓下了诊断,“夫人多思少觉,需要静养,思虑过甚会影响胎儿。至于此前见红之事,根据脉象,并无大碍。夫人注意少用浓香,少食鹿肉獐子等野物即可。”
竟然和阳滋所言有些重合,夏氏姐妹俩脑海里同时闪过这个想法。
“彩!彩!”夏长君喜得直锤凭几,“赐钱!”
“阿姊,且慢!”夏仙莳唱白脸,“前些时日,太医令为你诊治……”
新来的女医脸上浮现出微妙的轻蔑神色。
夏仙莳以为女医在对自己甩脸色,脸一沉。
嬴秧扯扯亲妈的袖子,问道:“公乘侍医,你晓得太医令?”
“不敢欺瞒贵人。”公乘卓收敛神色,“凡是入秦的医者都听过秦国李氏太医令的名声。”
“昔年神医扁鹊为秦王治病,那时的太医令李醯嫉妒扁鹊医术,重金收买杀手暗害扁鹊,以至一代名医殒命。如今秦国太医令也姓李,正是当年太医令李醯的曾孙!”
说着说着,公乘卓对李氏太医的鄙薄又藏不住了,“李氏明白为官之道,深谙排除异己之术,在本职医学上却平平无奇,庸医罢了!”
“他岂能和我公乘氏家学相比?”公乘卓神情平淡又自信。
“先祖公乘不仁成为魏国上客后,置下一份家业。只是子生孙,孙生子,代代相传下来,一个上客的家业无法保子孙个个富贵?有一支为寻出路,奔到齐国去,却没有先祖的本事,无力成为齐国客卿,于是渐渐没落行医。”
“公乘家所传医术有黄帝脉书、扁鹊脉书,还有数十个秘方,由是公乘医家之名在齐国故地也算小有声名。”
“及至妾之大父时,大父曾为蒙骜将军所救,为报将军救命之恩,携全家追随蒙骜将军入秦,随军侍医。大父医术精湛,多次为蒙骜、蒙武等将军治伤,也曾获太医员吏职位。”
传到公乘卓这一代,公乘家人到了秦国,抱上蒙家的大腿,加上家中几个男丁在战场上也争气,公乘氏相继获得爵位、田宅、奴仆。
日子阔了,再要人苦读医术就难了。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学医的,以前在齐国那是没办法,不学医就没饭吃。
眼见子孙要把家传医学给丢了,公乘卓的祖父苦闷不已,痛思许久,决定叫出嫁后过得很不好的小孙女离婚回家,继承家传。
公乘卓于是秉承祖命,日夜修习医术,奉养家人。她生性沉静有耐心,当年她就是公乘家孙辈中学医最快最好的,只是后来母亲觉得这不是女子的本分,多次要求公乘卓放弃医学,勤练织布等女红技艺,有一次发了大火,公乘卓不敢不听,从此专心织素裁剪,为嫁人做准备,谁想到后来会离婚。
“离婚?!”夏仙莳面露惊骇,“你家就挑不出一个中用的子弟继承家学,非要你离婚?”
公乘卓顿了顿,神情有些感伤地说道:“传承家中医学是一,大父叫我回家,实是怜悯我婚姻不幸,救我脱离前夫家那虎狼之窟罢了。”
“你夫家是谁?如何就虎狼了?”夏仙莳皱眉,她是典型的保守思想,对公乘卓的印象由高转低。
“我那前夫姓樊,名於期,他……”
“噗咳咳!”喝水的嬴秧岔气了,见一圈人围上来,她赶忙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只是喝水喝急了。
夏长君留了个心眼,让公乘卓继续说她前夫。
嬴秧竖着耳朵听,越听越觉得,公乘卓又倒霉又幸运的。
她前夫确实是历史上那个被她爹怒而悬赏千金的樊於期,此人能把执政多年的秦王气得要灭他的族,实在很有本事,也很有性格。
其人勇武善战,嗜酒爱肉喜渔色,是个典型的武夫,优缺点明显,做他的亲人朋友很幸运,他对仗义疏财还护短。做他的妻子就比较惨了,对于没生下一儿半女的公乘卓,樊於期当着亲友的面呼喝辱骂她没用,还羞辱公乘家的医术,说公乘家算什么医学世家,公乘家连自家女儿的不孕不育都治不了!
“此人荒唐!!”夏仙莳拍案而起,气愤不已,“你这婚离得好!”
她一整个态度大转变,“那姓樊的敢如此侮辱你家门第,你和你家要是连这都能忍,干脆不要做人了!”
嬴秧噗噗闷笑,亲妈有时候怪单纯的。
公乘卓也忍俊不禁,“贵人所言极是,妾家中大人长者同为此想!”
嬴秧叹道:“你被折磨这么久,樊於期说话太过,辱你家门,你才有机会脱离苦海啊。”
苦海,公乘卓在腹中将这两个字反复咀嚼,觉得这词用来形容那几年的婚姻生活再合适不过。
“有福之女不进无福之门。”嬴秧笑眯眯地说道,“公乘女医,你这婚离得好。”
夏长君敏锐察觉她话语中的未尽之意,追问道:“什么福?樊家无福么?”
嬴秧含糊道:“以后的事情啦。反正樊於期迟早会惹出大祸,离他远点不是坏事。”
再问,她就不肯多说了。
拜这一打岔所赐,公乘卓身上的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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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冲淡不少,夏仙莳的白脸也唱不下去了,静静看着公乘卓为堂姐诊脉开药,详细叮嘱孕期注意的事宜。
嬴秧看公乘卓收拾药箧,不禁问道:“公乘侍医,如今医者不写病历本吗?”
公乘卓一愣,“敢问公主,病历本为何物?”
嬴秧两手比比划划,简单说了说病历本的格式和用处。
公乘卓立刻就意识到病历本的好处,伺候贵人不怕精细,只怕不够精细,若是有病历本,医者就能通过查阅病历记录获知病人曾经患过什么病、病情如何、用了什么药、治疗效果如何。病历本记录不仅对病人后续诊疗有好处,对医者提升水平或是培养子弟也大有裨益。
只是……
“不知贵人是否准许妾将脉案书写下来?”
这年头,普通人没钱问医买药,有钱人也不一定找医生治疗,还可能找巫觋……还有不一定能找同一个医生看两次病、同行相轻、讲究的病人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生病等等原因。
公乘卓在家时给亲友看病,时不时就遇到亲友不让宣扬病情具体情况,有些是女性亲友怕羞,有些男性亲友是怕同僚政敌获悉他的身体情况,暗中发难。
宫中忌讳多,公乘卓不得不多问一嘴。
夏长君果然犹豫了,她怕有心人通过各种手段“拿”到她的病历本,从中作梗。
再三考虑之后,夏长君选择折衷,让公乘卓只记日期、病症、药方,不写姓名年龄等特征,而且病症要写得隐晦难辨,不能让他人轻易窥伺、纂改。
嬴秧耸耸肩,宫斗是大人要考虑的事情。
就在夏长君准备让女医告退时,公乘卓迟疑地说了声:“公主……”
嬴秧:“嗯?”
公乘卓请五公主站起来走走,又问五公主年岁几何,身高几何,又换手把脉。
“我儿如何?”夏仙莳忍不住问道。
公乘卓有些凝重地说:“五公主身量较同龄稚童而言,身量有些不足,还请容许妾观察公主饮食。”初来乍到,她比较委婉,谨慎地没有把“中毒”两个字说出来。
嬴秧却眼睛一亮,挑明了说。
听到五公主从小被喂酒,公乘卓呆了一瞬,道:“难怪五公主比我见过的其他孩子矮一截……”
卧槽!扎心了!
嬴秧捂着胸口,险些吐血,“一、一截是多少?”
公乘卓小声道:“约莫一尺喱。”
她家没穷过,亲戚朋友家的孩子和来她家看病的孩子都是不缺吃穿的类型,吃饱的孩子个头长势不错,和记忆中一对比,就显得嬴秧特别矮。
系统还追着她打。
【经过鉴定,您确实长期处于营养不良状态,身高远低于三岁女孩平均标准。】
15. 来日谁为后
远低于!
嬴秧差点昏过去。
在只有系统知道的内心深处,嬴秧因为后宫大会面悄悄地破防过好几次。这么多姊妹兄弟,除了躺在乳母怀里的老七X2,能站起来的人里,比嬴秧矮的一个都没有。
一·个·都·没·有!
为什么她一个公主会营养不良?
因为她长期食用掺了酒精的奶水,偶尔食用粟米糊糊、豆子糊糊什么的。
对于需要发育的婴孩来说,这么单一的营养来源是不够的。
她需要蛋白质,需要维生素。
公乘卓不懂什么叫蛋白质和维生素,她只是建议五公主要多吃肉、多活动。
嬴秧认可点头,想到一件事,她交代公乘卓:“我有一方名为‘二至丸’,由墨旱莲和女贞实两味药合而制成,据说对虚弱的女性有很好的补身效果,你帮我验证一下。”
嬴秧会说话之后时不时和亲妈睡在一起,发现亲妈有失眠多梦的毛病,偶尔还会腰膝酸软、眼晕耳鸣。
嬴秧前世吃过“二至丸”的补身药,这个丸子的原材料和做法都不算难搞,她捣鼓牙粉的时候顺手做了出来,只是一直没找到靠谱医生给亲妈诊察身体,二至丸毕竟是药,是药就不能乱吃。
公乘卓先是愣住,而后不解又震惊:“公主这就将秘方传给我了?!”而且,公主到底懂不懂医术药理啊?
说不懂吧,公主随手就是一道简单又有大益的丸药秘方,说懂吧,公主也不确定谁能吃这丸药。
“差不多吧。”嬴秧知道古代人重视秘方、传承,但她毕竟是现代人思想,认为技艺广为流传才能造福大众,而且她脑子里储存了不少配方,二至丸这种补肾养肝的中成药方给了就给了,不会有什么大影响。
她态度轻描淡写,公乘卓却并不等闲视之,而是郑重承诺,在没有得到五公主的准许前,二至丸配方和作用绝不外传。
许完诺言,公乘卓心道:圣贤孔子有言,三人行必有我师。今天公主教我以秘方,我本该以半师之礼敬奉公主,可公主与我本就贵贱有别,我叫公主老师反而过于谄媚,这样不好,我自己知晓,悄悄礼敬公主便是。
嬴秧不知道公乘卓心里暗自发愿,也不知道一大一小交接配方的行止被禀报给夏氏姐妹。
“这孩子……才见了几面?竟这样轻信他人?”夏仙莳抚额,“还不知此妇医是否可靠?是否会被人收买呢?”
夏长君道:“她家是蒙氏的门客家臣,性格忠义。她在亲友邻里中素有沉稳医术佳的名声,蒙氏才举荐她来我宫里避祸的。”
“避祸?”
夏长君招手,让堂妹附耳过来。
当夏仙莳听到祖父少阳君欲以重金聘公乘卓为妾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大父、大父……”为尊长故,夏仙莳骂不出来那句荒唐。
公乘卓二十八,少阳君已经五十八了!
夏仙莳蹙起眉头,“若是寻常寡妇也就罢了,低爵人家也成,公乘爵比上大夫,这等人家的女儿如何能强纳为妾?”
上大夫之女做妾,也是为王妾、王子妾、公子妾,你一个靠裙带的封君凑什么热闹?封户十万的文信侯都不敢强纳公乘之女为妾!
夏仙莳算不得聪颖通悟,但她的所在所见令她对君王的心有足够的敏感——大夫的女儿入宫最差也是七子,而不是长使少使。
国君尚且不把大夫的女儿当作仆役,外戚封君竟然想把大夫之女充作女奴?
夏仙莳本能地觉得不对。
“此事不可成!”夏仙莳凝重道,“若成,或为御史大夫攻讦!”
寻常跋扈之事,势大的外戚可以不当回事,‘僭越’之罪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个不小心,全族都要去修城墙!
夏长君赞许地看了堂妹一眼,“然也。蒙氏因此荐公乘卓入宫为我女医。”
夏太后势大,旁人摸不准这位太后底线如何,因此不把这件事闹大,能悄悄解决最好。
三代深受秦王宠爱的蒙氏对宫里的消息很灵通,想办法求到夏夫人头上。
夏氏与嬴氏生一个小公子是很重要的,要不是四年时上一位夏氏女难产而死、五年时夏氏女诞下一女,而芈姓女、赵氏女接连产子,夏太后也不会下定决心为公子成蟜谋划长安君之位。
出个太后对家族的提升实在太大,夏氏又因太后之荣做下太多跋扈事。
为了家族延续荣光,夏氏真的很需要家中女儿与国君生一个男孩。
且夏夫人的爵级比少阳君高。
家族使命和地位差距双重加持,夏夫人压制起叔祖来毫不费力。
公乘卓得庇护,夏夫人既得良医又获蒙氏人情,蒙氏彰显恩义的同时,低调秀了把实力。
三方都得到了好处,只有少阳君“受伤”的世界诞生了。
不过有一点夏仙莳不明白,“蒙氏如何得知阿姊有妊?”
……
“宫里人谁能不对蕙草殿睁一只眼?”
芈夫人跪坐在华阳太后榻前,搅动汤药。
“五公主那句话说出口没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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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钟,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芈夫人对华阳太后说,“况且夏长君之母求妇医的行事并不如何隐秘。”
散开发髻,闭目养神的华阳太后闻言就是一乐,“到底是年轻人精力旺盛。”
她当了十年太后,早就不关注后宫争宠之事了,她关注那些更大、更重要的东西,其余时间就是享受生活。
“你有扶苏,她还未生出来,生出来也未必是男儿,何须着急?”
芈夫人低着头,“我有扶苏,赵家阿姊有亲有将闾,才得封夫人,她却因大王之爱而封夫人。”
“来日,她若成了王后……”
到了那一天,夏氏女就算生不出男孩,难不成没有人把乖巧孝顺的儿子送到她面前吗!夏氏女的儿子有厉害的母家,有受大王宠爱重视的“神异”姊妹,届时扶苏哪里还有立锥之地?
平时拜一拜、祭一祭神明,上层人都很重视,但要是真遇到为对手加持的“神异”,那祂必须是假的!
芈夫人就是这样解释针对小公主的行为。
有人把甘泉宫内众人玩的小游戏当成笑话讲给华阳太后听,华阳太后才召芈夫人前来侍疾。
她不关心孙子姬妾的争宠,她在意的是,身为秦王长公子的扶苏绝不能有一个给他拖后腿的母亲。
“王后不会是夏氏女。”华阳太后平静道。
芈夫人惊喜道:“当真?”
“也不可能是你。”
芈夫人道:“那……”
“尔等均不配为秦王后。”
华阳太后吐出堪称冷酷的一句话。
芈夫人面色惨白,“妾,妾明白了。”
比后族之女还强的,唯有诸侯王女。
既然三人都不可能为王后,芈夫人何必要在别人还没“异军突起”的时候迫不及待地进行打压呢?
说不准两年后新王后来了,她们需要结盟才能过下去呢。
华阳太后抚了抚族孙女的乌发,温声道:“修奕,你比我得神明护佑啊。国赖长君,你好生养大扶苏,自有你的福气。”
国运无常,时间往前翻十四年,谁能想到强大的秦国会在短时间内连丧三位国主,谁能想到强秦也有被人逼到老家、险些攻进国都的一天?
谁又敢断定现任秦王的寿命?
要是今王英年早逝,那就长安君上位;要是今王活得再长一点,如他父祖一般的年纪薨逝,那就是扶苏的机会。
以华阳太后的眼光和经验看,后者可能性更大一点。
今王又不爱举鼎。
16. 姊妹兄弟
嬴秧的亲妈说:“瞧大公主、大公子、二公子这个头长势,八九岁便会有六尺余了。”
不要啊!
想到前世一米七的小学生,嬴秧慌了起来。
亲爹二十岁八尺五寸,196厘米,目前有生育的嫔妃里,只有蒲七子不到七尺(160cm),其余都不低于七尺二寸(166cm)!
——嬴秧不止一次听到亲妈、姨妈、侍从议论蛐蛐嫔妃的身高,曾经她不放在心上,现在她挨个对比!
高个娘配巨人爹,姊妹兄弟们会长得多高、长高有多快速,嬴秧都不敢想!
到时候十岁左右的年纪,姊妹兄弟们一米六、一米七了,她才一米五怎么办?
……如果还有更可怕的,她到时候只有一米三、一米四怎么办?!
蛋白质!蛋白质在哪里!
蒸鸡蛋煮鸡蛋炒鸡蛋,哦炒不行,没有铁锅,那就鸡蛋羹吧。
虾肉鱼肉鸡肉牛肉不要肉酱,要新鲜的肉糜。
我吃吃吃,大吃特吃,就不信没有用!
等等,下个月太奶好像要噶,得守孝。
守孝吃不了肉……
嘶,嬴秧猛搓下巴,有多久不能吃肉呢?
围着亲妈打探一下重孙守孝的规矩,被亲妈黑着脸警告说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灰溜溜离开,凭亲妈的态度,嬴秧敢肯定,到时候是一点荤腥都沾不了的。
最少几个月都不能吃肉……
决定就是你了!
豆腐!
亲妈冷酷无情地镇压了嬴秧的计划。
“磨什么菽?我看你是菽!看书背书去!”
嬴秧嘟着嘴撒娇,“阿母,菽做成的豆腐是极好的吃食!极养身的!”
亲妈不听。
无论嬴秧怎么撒娇打滚,甚至撒泼,都不听。
嬴秧垂头丧气地从地上爬起来,换衣服的时候,阿蓼小声道:“大公主、大公子他们正在竹苑玩耍,您要不要出去走走?”
转换下心情也不错,嬴秧半走半被抱着到了永巷中的一处竹林院子里,竹林里铺了几张大席子,一圈侍从搁旁边伺候几个金疙瘩。
大公主挥舞着一根草,招呼嬴秧赶紧过来,“阳滋,快过来斗草!”
一旁的将闾很不屑地说:“切,这有什么好玩的?只有女孩子才爱玩这个!阿兄,我们去骑竹马吧!”
三公主叔华撇撇嘴,拆台道:“仲兄斗不过我们,输了就想跑。”
将闾的脸飞速红了起来,“谁、谁说我斗不过你们小女娘?”他眼珠一转,“阳滋,你敢不敢和为兄比比?”
阿母说阳滋从前生病,不得出门,许多事情不懂,要他不要欺负妹妹,嘿嘿,他当然不会欺负妹妹啦。只要让他先赢一局,证明证明他的厉害,让他能对叔华“批你”一下,他就让阳滋赢,还会把心爱的鸠车送给她!
嬴秧对将闾心中滴溜溜的盘算是半点不知道的。
“我没玩过斗草,怎么个玩法?”
斗草爱好者大公主兴致勃勃地给妹妹讲解玩法。
斗草分文斗和武斗。文斗是报花草名,要彼此对仗,谁报的花草名称多,谁就赢;武斗就是两个人把草交叉,互相勾住往后拉,谁的草断了谁输。
“噢!是这个啊!”
嬴秧前世童年时期玩过这种游戏,但那时她们不叫游戏的正经名字,只说“嬴秧,你今天敢不敢来战一场!”这种幼稚的放话。
将闾一愣,“你玩过?”不是新手?难道是高手?
“已故的杜乳母和我讲过。”嬴秧随口道。
扶苏道:“阳滋先和我玩一局吧?”
“好呀。”
稚童游戏而已,谁先谁后无所谓,嬴秧在侍从们准备的草里挑了一根。
绿色的圆形草茎相交成结,而后一根拉成八字形,一根拉的角度窄许多。
“啪”的清脆一声,扶苏有点惊讶地看了看手中的绿草,他怕五妹没玩过,被将闾打击到,因此打定主意先让妹妹赢一场。
没想到他的草断得这么快。
大公主挤开他,摇晃手中的草,两眼放光,“好妹妹!瞧你的姿态手法,你不虚我呀!来来来,咱们姊妹正经斗上一场!”
使劲儿,放松,顺着对方的力过去,再冷不丁往自己的方向用力一扯!
大公主的草断了。
将闾拉着兄长的袖子,求兄长和他骑竹马去。
“我也想玩,我也想玩!兄!姊!带带我!”四公子高左看右看,希望有一边能带他一起玩。
大公主和三公主不想带小弟弟玩,五娘才是玩得来的小伙伴!
“哎呀我们女孩子玩的东西不好玩的!高你去和扶苏将闾玩儿,乖啊~”
公子高就乖巧地看着大哥二哥。
“四弟尚小,拿不动竹马。”揉揉眼神黯淡的四弟,扶苏道,“咱们玩鸠车如何?”
公子高兴奋点头。
将闾看看一个眼神都没甩给自己的三姐妹,再看看手拉手去牵鸠车的哥弟。
“阿兄,四弟,等等我!”
将闾屁颠屁颠跑过去。
岁月一片静好,斗草的斗草,牵鸠车跑的牵鸠车跑。
陪小女孩斗了会儿草,嬴秧有点累了,不是真累,是觉得无聊。
斗草高手大公主敏锐地察觉对手的“疲倦”,默不作声地赢下几把,又让三妹妹最后赢一把,才说休息。
“阳滋,你是不是也想玩鸠车?”大公主以为妹妹想玩新东西不好意思。
嬴秧摇摇头。
这些小孩游戏她都玩过,兴致来了玩一玩尚可,玩多反而耗神。
三公主看了她一眼,道:“阳滋,你是不是想回去看书?”
大王派人给五公主送了许多书,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消息,蒲七子听了就有点开始张罗给女儿选个懂诗书的女史近身服侍。
三公主就这么提前开蒙了。
嬴秧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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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自己在无形中卷了三姐,当下一脸莫名其妙,“这大好时光,我不和你们玩,缩回屋子里看书,那也太浪费这太阳、这和风、这绿竹,还有哥哥姐姐、侍女宦官们的陪伴啦!”
三公主就高兴了。
犹豫了一会儿,嬴秧小声嘟哝了一句话。
大公主和三公主没听全,凑过去仔细听。
嬴秧这才“扭扭捏捏”地说自己想做豆腐玩,但是阿母不允许。
豆腐?豆腐是什么?
大公主眼睛亮晶晶的,很配合地小声说话:“哦哦!妹妹从神仙处又学了新东西!”
三公主好奇道:“也是牙吃的吗?有没有苦香?”
大公主很不理解妹妹爱吃苦的癖好,“不要苦!要蜜的,阳滋新送来的熟蜜竹盐牙粉就很好!”
从前漱口用盐水,她都是别开脸、皱着眉,乳母哄着、亲妈吓着,她才勉强用一用,如今有了熟蜜竹盐牙粉,不用人哄啊吓的,她恨不得有空就舀一勺放嘴里含一含,不行的话,舔一舔也好呀!
大公主的乳母是个善于烹饪的贤惠人,试过几回后,私下偷偷说,若是这粉拿来做吃食,想必就是仙家膳食了?
大公主就心动了,让乳母做一份“鲜家膳食”尝尝。
没人敢动,蕙草殿送来的牙粉不只是几个罐子,还有一长串叮嘱,叮嘱话说完,还奉上一张尺帛,说是五公主特命要写的劳什子“注意事项”。
大公主那个耐心听,她身边伺候的人却是骇得将这玩意仔仔细细背下来的——五公主说了,牙粉不能大量食用,若是吃了许多进肚子,保不齐要胃出血、胃溃疡等等。
大公主的生母姬美人揍了撒泼的女儿一顿,回过身就笑,说五公主这小女娃心思细,笑完说谁也不准给大公主吃牙粉的机会,不然视同丰、芮之流。
反正大公主不用自己刷牙,新增的奉刷侍女能在大公主的威逼利诱下把持住,控制好牙粉用量就成了。
【叮,获得一条真实好评!】
嬴秧愣住了。
“味道好吃,就是有些麻烦。”三公主苦恼地说,“我有颗牙松了,用牙刷一刷,就有些吓人。”
想了想,三公主又说:“不过这颗牙周围原是有些发肿发痛的,依五娘说的法子弄了些膏子敷一刻钟,就不肿不痛了!”
牵着鸠车时而溜圈,时而抖绳令鸠车“相斗”的三个男孩子听到了,也七嘴八舌地说起自己的想法。
稳重的扶苏说牙粉用完口齿很清新,真的好用,他最喜欢他不忍心独享这份快乐,强烈推荐阿母用,他阿母用了虽然不说话,但从她需要扶苏劝用到主动饭后用就能看出她也喜欢这新奇玩意儿。
顿了顿,扶苏还很不好意思地问以后妹妹能不能给他分牙粉吗?妹妹喜欢什么呀?他想办法给妹妹弄来,做哥哥的不白要妹妹的东西!
【叮,获得一条真实好评!】
嬴秧:“???”
之前的两条好评不是你俩给的?
17. 熊孩子将闾
和兄长比起来,将闾就不客气多了。
他对牙粉的味道、牙刷的用料、做工、朴素得没有图案不像王侯用品等指点了个遍。
嬴秧翻了个白眼,“呵呵。”
将闾惊呆了。
他鼓鼓脸,不高兴地说:“五娘你怎么这样!我是你兄长!你不尊敬我!”他转头看哥哥,“兄!你看她!”
怕兄长溺爱妹妹不溺爱他——兄长素日对姊妹比对他要和善宽容,将闾又转头用眼神催促大公主赶快出马,伯姊(大姐)论理要管好所有妹妹呀!
击倒将闾的是另一个妹妹,“仲兄这话没理!五娘又不是工匠!她是受了神仙的点化,因忧心大母牙痛才制的牙粉,又因我们姊妹兄弟缠她,她费许多心力,多制出几十罐来赠予我等。仲兄不承情便罢了,如何还挑起阳滋的理来了?”
大公主冷笑,“你平日蛮横耍滑,赵阿姨屡次管教,你都仗着阿姨的爱纵,蒙混过去。不把礼仪道理当回事,迟早有一天吃大亏!”
扶苏一张小方圆脸板着,说:“将闾,妹妹一番心意,太不知礼了!”
公子高跟着嚷嚷:“吃大葵!不知泥!”
将闾冲公子高吼:“有你什么事儿?”
公子高愣了一会儿,小声哭起来,乳母赶紧抱着他哄,一边哄一边胆战心惊地看这群尊贵的孩童吵架,指望有个人能来管一管劝一劝。
有好心的就让她安心,“一家人哪有不红脸的?都是兄弟,只要不动手,稚儿玩闹罢了,岂有我等插足之地?”
将闾眼里蓄起泪水,“你们、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我、我要告诉阿母!”
大公主鼓励他快去。
扶苏无奈道:“你要错过夏至日吗?”
怕傻弟弟不懂,扶苏道:“今天你对阳滋这样无礼,赵阿姨若是知道了,一定会把你关到懂事才放你出来。”
大公主、扶苏、将闾是一年生的,表现却不像同年生人,盖因赵夫人对将闾的管教属于时而严格时而松弛,但这也怪不得赵夫人。
赵夫人比表弟大六岁,是宫里最早怀孕的,加上和前任丈夫的一次生育,一共有妊四次,只有将闾存世。
宫里人都知道将闾对赵夫人的意义,知道母太后和大王念着母家庇护的情义,对二者宽容忍让。
将闾就比较熊。
从前,其他人都会让着他的。
遇上嬴秧,将闾吃了两次亏,他就不忿了,气呼呼了。
没有人哄他。
等了一会儿,依旧没人哄他,就连乳母和保母都没来哄他!
将闾震惊了,受伤了。
跺跺脚,将闾气咻咻地往昭阳殿方向跑,他的乳母、保母、内侍忙不迭跟上。
跑了几步,偷偷抹了把眼泪,将闾回过身,他的小尾巴不得不紧急“刹车”,跟着调转方向。
“五娘是个小矮子!”将闾停在嬴秧面前,恶狠狠地说,“你带着人合伙欺负我,你是坏种!你再也长不高了!”
后半句他是边跑边说的。
扶苏愤怒地追着臭弟弟跑,让他站住。
将闾回头“略略略”,“大兄坏!不理你了!”一个没看脚下,他身子往下栽。
“当心!”扶苏吓得直喊,“将闾当心呐!”
离将闾最近的内侍时刻注意小主人的行止,快而稳地叉住小主人的腋下,一捞,将闾“飞”起来了。
内侍根据惯性往前快步走了几步,将闾发现有内侍当坐骑,比靠两条腿快多了,哼哼着让内侍把他赶紧抱回昭阳殿。
他要和阿母告状!狠狠告状!还要和大母告状!
望着熊孩子遁去的背影,嬴秧对生气的姐姐妹妹哥哥说了两句玩笑话,把这事带过去,本想就此散了,各回各殿,各找各妈,忽然想到一件事,不由眯起眼睛,奸笑起来。
熊孩子,是你先招惹我的,别怪我扯你当旗子用!
几根竹叶突到嬴秧鼻子前,“姊,阿姊。”
是公子高的奶音。
眨眨眼睛,嬴秧捏着这捧由细竹枝系起的“竹叶花”,对睁着大眼睛的公子高笑了笑,“四弟,多谢你的安慰。”
公子高颇为软萌,手里搅了搅,低头害羞地笑了。
“以后姊姊带你玩。”
公子高“唰”的抬起头,“真的吗!”
“不骗你!”白白净净的乖巧孩子谁不爱呢,尤其这孩子还是史书盖章的爱护家人。
走出竹林,看看天色。
晴天白云,太阳还挂在东边,不确定今天来不来得及。
“明日吧,明日我制豆浆豆腐,请你来看来吃好不好?”
“姊姊兄长们也来。仲兄那边,我派人去说一声,来不来随他。”
扶苏道:“将闾明日到不了。”
嬴秧一愣,“赵夫人真打啊?”
扶苏认真说:“赵夫人出身大族,是守礼之人,焉能教将闾失礼至此还无教训?”
三公主垂下眼睑。
大公主看了眼三公主,撇撇嘴。
……
将闾对姊妹无礼的事情不是头一回了,说起来都是小事,只要有来有回,年岁相仿、伴着长大的至亲之间哪有龃龉?
然而,不是每个被将闾霸道对待的孩子都有底气还嘴还手。
扶苏不是什么软性子,他身份特殊,且生得黑壮,自幼被看重,自带一股气势,将闾不仅不敢惹扶苏,还十分崇拜依赖长兄。
将闾也不敢惹大公主。大公主也是爱子,她是宫里第一个出生、第一个站住的孩子,意义非凡,从小被教导是“长女”,对弟妹有爱护的心,也有适当教导引领的责任。大公主可不惯着将闾,将闾被怼了几次,告状也没用,就知道老实了。
面对年龄排行和生母不如他的其他人,将闾就霸道惯了。
对于大人来说,孩童之间的拌嘴推搡不是大事,不值得大动干戈。孩子自己反抗回去,也不会有什么嘛!大人下场,那就不一样了哟!
——一般的大人不会下场,赵夫人不是一般人。
三公主有口才、有机敏,有胆气,机智地把将闾怼回去好几次。
数次赢不了,将闾回昭阳殿又哭又闹,嚷嚷着“气得吃不下饭”,过了饭点两刻钟,赵夫人坐不住了,请了蒲七子和三公主来,送上礼物,请求三公主劝一劝兄长。将闾要三公主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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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公主不肯,说自己没骂兄长。
赵夫人生怕儿子少吃一顿饭坏了肠胃,得病去了,软声求三公主给儿子道歉,又和蒲七子拉起家常,说起旧日主仆二人之间的相处,说起蒲七子有孕时昭阳殿送了多少人、多少药,说她知道将闾不占理,可她实在是死孩子死怕了,孩子一哭闹,她的心就跟有人在剜似的。
赵夫人给蒲七子伏身行拜礼。
蒲七子大惊失色,连连叩首说自己不敢忘记旧主的恩德,拉着女儿去小偏厅劝解。
最后将闾大获全胜,愿意吃饭,赵夫人送了三公主许多珍玩。
要说三公主对这件事、对将闾多恨,那不至于。
一个殿里长大的同龄人兄妹,抬头不见低头见,且凡是将闾有的一份,小到吃食用具,大到金玉珍宝,赵夫人一定会给三公主也送一份。
赵夫人还对蒲七子说过,来日三公主出嫁,赵夫人一定多添几箱。
唉,有些事让三公主烦躁,但三公主没法说。
……
“我看未必。”嬴秧对扶苏说。
扶苏惊讶道:“五妹?”
“除开极少数特例,寻常孩子只要严加管教,不会像仲兄这样反复。赵夫人应当是那种气上心头时狠管,气消了又对孩子愧疚,安抚过量的家长。”
嬴秧不知道三公主母女和将闾母子之间的故事,她是根据自己的经验做出的判断。
上次亲眼见到赵夫人打孩子,嬴秧以为赵夫人是“虎妈”类型,将闾上次是偶尔调皮。
今天竹林这场相处下来,嬴秧略一细思,发现不对啊,将闾不是调皮,是熊。
熊孩子后面必有熊家长。
一个时不时被亲妈严打、认真教育的孩子就算天性调皮,本性一般也是善良,或者说是守序的,不可能天天这么熊。
而且,将闾那些挑剔话不像他自己想的,倒像他学某个大人讲话。依将闾的性子和说话风格,他不够满意的时候,会说他要什么样的,只有大人才会把两样东西的细节嘀咕个遍——这点就不必和小朋友们说了。
扶苏等人若有所思。
三公主忍不住小声说:“好像的确如此……昨日回去,赵阿姨就命人做了许多烤肉和甜饮子……”
扶苏道:“五妹,你好聪明呀!”
他摇头,一副小大人似的苦恼皱眉,“将闾以后还这样怎么办?唉,我身为兄长,不能规劝教导弟弟,是我不好!”
大公主和三公主也跟着担忧自责起来。
嬴秧:“??”
她忍了忍,还是没想通,“将闾性格如此,与你们有何干系?你们还是孩子啊!”
她收到三道奇怪的目光。
“干系甚大!”大公主严肃地说,“我们是家人,是兄弟呀!”
察觉嬴秧对将闾的疏远,大公主和扶苏对视一眼。
一个背《棠棣》:“棠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一个背《角弓》:“骍骍角弓,翩其反矣。兄弟婚姻,无胥远矣!”*
嬴秧:“……”这么有文化?
没有文化和觉悟的嬴秧淡定说:“俺听不懂!”
18. 豆浆豆腐豆腐脑
嬴秧和三个大孩子大眼瞪小眼,公子高坐在地上啃手,一边啃一边望着兄姊发呆。
三公主说:“阿父送去许多书,五娘不是都会背了?”
嬴秧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阿姊你别瞎说啊。”
“我从前痴傻,话都不会说,何况识字读诗?近来只学了几个字罢了。”嬴秧一屁股坐在地上。
三公主就对着嬴秧发呆。
大公主道:“成。那我们就和你讲讲《棠棣》和《角弓》!”
嬴秧说:“我有个法子,能教仲兄学会这个道理,你们干不干?”
大公主就被带偏了,“什么法子?”
扶苏很坚定,“先说‘诗’。”
大公主不耐烦,“你愚啊?她明白!你多说也没有用,先听五娘讲法子!”
三公主说:“五娘你骗人!”
嬴秧:我走了。”
“欸欸欸!”三双手同时拦住嬴秧,公子高连忙伸出沾了口水的手。
嬴秧勾了勾手指,揽住大公主和三公主的肩膀,弯腰低头……
呃,嬴秧用不着弯腰……
四个人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公子高急得站起来,啊啊乱叫,见兄姊不理他,硬往里挤。
扶苏抵着四弟的头顶,怀疑道:“这计策能成吗?”
嬴秧很光棍地说:“成与不成,试试就知道了。再说,不成又如何?”
“成吧!”
嬴秧又道:“我要准备家伙什,散了散了!”
大公主跃跃欲试,“五娘,我同你一起!”
带了这么久小孩,嬴秧快到极限了。
不好直接拒绝,想了想,她一脸为难道:“第一回做新东西,要准备许多物料,其中恐有不及之处,需要现找。”
又说:“今日在诸位姊妹兄弟前夸下海口,若是明日做不出来,我恐怕日后无颜见人。”
她都这么说了,其他人只好止步,或失望或眼巴巴地目送她的背影。
蕙草殿。
嬴秧指挥人去找豆子、石磨、漏斗、盐卤、石膏,不知道盐卤和石膏在秦代叫什么,她大致形容了一下,让人去问相熟的医官。还有三尺长宽的,用来使豆腐成型的木制模具,以及相应大小的白色细布。
“菽最好是黄色的,算了,绿色和黑色的菽也行,黄菽要多些。”
黄豆、绿豆、黑豆都能用来磨豆浆,点豆腐的话还是得黄豆。
绿豆可以做绿豆沙。
秦国实行颛顼历,颛顼历十九年置闰七次,今年闰二月,如今说是四月,换算成西历的话是六月。
这也是扶苏说夏至将至的原因。
一道莲红身影气冲冲走近。
嬴秧的手在胸前快速摆了摆,小声道:“速去!速去!”
有几个领命的侍从腿脚飞快,有两个迟疑未动。
嬴秧记下两个人的脸,转过身,面对亲妈,两只小手搓了搓,一脸谄媚笑容,“阿母~~~”
“你早上是怎么答应我的?”夏仙莳瞪着女儿,气愤地叉腰,“和你好说歹说,让你不要沉迷工匠技艺,你竟和我耍滑,悄没声地又捣鼓起来了!”
“岂不闻君子远庖厨!你是王女贵嗣,饮食自有人服侍,要你亲自行庖丁事,定是奴婢们伺候不周!哼,不如拉下去砍了!”
闻听此言,侍从们惊呼一声,伏倒在地求饶。
“阿母何必激我?”嬴秧无奈,“纵使阿母今天真要杀鸡儆猴,我日后也不会老实远离庖厨之事。”
“杀鸡儆猴?”夏仙莳愣了一下,“此语甚妙,出自何典?”
而后反应过来女儿说了什么,夏仙莳勃然大怒,这下是真怒了,“逆子!你说什么!”
嬴秧跪了下来,“钻研吃食是儿一生所爱,也是儿一生愿行之事,求阿母成全!”
不等亲妈说话,嬴秧紧接着说道:“纵是秦国庖丁之才济济,也做不出儿要的美食!请阿母放心,待儿教会庖厨,儿自不下厨!唉,爨室烟熏火燎,土墙黑地,儿也不想多踏足,只恨儿没有使得顺手的膳夫庖厨呀!”
悄悄瞄一眼亲妈脸色,怒气未消,但明显和缓许多。
嬴秧眼珠一转,说起竹林中发生的事情来,说着说着,还挤出两滴眼泪。
夏仙莳先是震惊,而后嘴唇颤抖,眼眶红了,明显是心疼了。
对亲妈说了声抱歉,嬴秧回想前世年纪轻轻早逝的悲惨,眼泪哗哗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夏仙莳一颗慈母心肠被绞成好几瓣,“你早经磨难,体弱多病,这是宫里都知道的,二公子竟丝毫不体恤妹妹么?!”
“儿啊,儿啊!”夏仙莳哭道,“是阿母不好!从前只盼着你身子康健,能说几句话就好,如今你好了,阿母倒对你事事求全了!”
“罢,罢!”夏仙莳爱怜地抚了抚女儿的头发,“且随你去,也不知你能陪我几年……”
想到今天和堂姐聊的另一件事,夏仙莳声音渐渐低下去。
“阿母,我长长久久陪着您!”
“女儿总是要嫁人的。”夏仙莳叹了口气,“也不知你及笄后归宿何方……”
若是嫁与秦国重臣,夏仙莳定要谢天谢地。
可,若是女儿嫁到韩国……那女儿出嫁后,母女俩便再也见不到了啊!
嬴秧不知道亲妈这番愁肠,如果她知道,一定会古怪地笑着安慰母亲。
“以后不许再行自害之计。”夏仙莳板着脸,擦去女儿脸上的泪水,“你尚年幼,大哭伤身。”
嬴秧眨眨眼,用哽咽的声音说:“阿母?”
“你是我生下来的,我还不知道你?”夏仙莳哼了一声,“你岂会因二公子的无忌之言伤心?”
“……冤枉啊大人!”嬴秧一脸悲愤,“仲兄骂我矮,我真心难受!因为我真的矮!”
嬴秧跳下来,比比划划,“儿要做的豆浆豆腐富含植物蛋白质,呃,就是养身的好东西!”
夏仙莳质疑,“那为何古来贵人皆为肉食者,而非菽食者?”
分辨这玩意就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
嬴秧简单粗暴地说道:“哎呀,等我做出来几样东西,您就明白啦!”
“你花样挺多。”夏仙莳嘀咕道,“每次一动,都是数种。”
嬴秧谄笑着搓手告退。
“慢着!”夏仙莳想到来时目的,“你配的驱蚊驱虫香效果甚佳,方子是何?何人会制?”
嬴秧忍住斜眼看亲妈的冲动,嘟嘟囔囔:“您要我的驱虫线香配方,怎么还骂我沉迷工匠之事啊?”
夏仙莳脸上一红,强撑着说道:“香,香乃高雅之物,不与工匠事同列!”
嬴秧撇撇嘴,行吧,您大,您说了算。
……
握着一把黄豆搓了搓,嬴秧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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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点点头,表皮光滑而不是干瘪,色泽发亮而不是黄中带黑,颗粒饱满圆润,大小整齐均匀,硬度尚在,没有轻轻一捏就成粉末,没有破瓣和虫蛀现象,嗅一嗅,清香淡淡。
是新鲜的好黄豆。
绿豆一小把一小把地握住往下落,声音清脆的挑出来,声音沉闷说明品质不好,弃用。
确认黑豆里面没有长灰白或黄绿色霉菌的,也没有比正常黑豆更暗的豆子,再让阿蓼剥十几个黑豆,确认胚芽没有霉变。
夏仙莳坐在上方,摇着便面,静静地看女儿认真挑拣豆子。
看了一会儿,她道:“我与君上的女儿,第一次做活,这般麻利!”
坐在她身后的,两鬓银丝的陈姜与方叔姬微笑道:“国君所言极是,公主是有神异的。”
“此为幸事,八子为何不得开怀?”
夏仙莳幽幽道:“我怕她神异太过,留不住。”
若是从姊一举得男,阳滋嫁韩之事二三年间便会定下,夏仙莳高兴不起来。
若从姊生女,第三代夏氏女与秦王室未生男儿,暗流中的风波总有涌起之日,届时她们这对姊妹和所生的孩子前途也未可知。
……
嬴秧不知道亲妈内心的纠结,她把把合格的豆子洗干净,然后放盆里泡水。
只待明日……
想到香香甜甜的豆浆、豆腐花、豆腐、绿豆汤,嬴秧露出圣光一般的微笑!
找石磨的人回来了,垂着脑袋,不住地擦汗,肩膀内扣,腰可怜地躬起。
一见小宦官这副模样,嬴秧心里有数了。
“奴婢办事不利……”
“你先喝口水,喘喘气。”
小宦官眼泪汪汪,“奴婢笨嘴拙舌,有负公主使命,不敢喝水……”
“不至于,不至于。”嬴秧摆摆手,“多大个事?你先喝水,喝完跟我说说为什么没找到,是没有,还是不肯给?”
看了看小主人,又看了看陶杯,小宦官喉咙不由自主地抽动两下,最后还是犹犹豫豫地喝了两口。
滋味在嘴里绽开,小宦官瞪大眼睛,上帝呀!这水里竟然放了盐和蜜!
小宦官就忍不住喝完了一杯水,被宦官头头段轮瞪了一眼。
小宦官抹抹嘴,弱弱地说:“奴婢去爨室、考工室都问了,人都说没听过这种工具。”
不应该啊,她记得石磨春秋战国时期就发明了呀。
“你有没有说石磨是鲁国匠人公输班所制之物,其物又名石碾、杵磨、硙,是由两个有圆孔的盘形石头、石槽或木槽、支架和推把组成的工具?你说了这些吗?”
小宦官连连点头,“奴婢说了,都说了!还花了钱问祖籍齐鲁的人,他们都说不曾听闻……”
“啊?”嬴秧皱起眉,苦恼地挠了挠头,“这可怎生是好……早知道不把时间定在明日了……算了,改期吧!等凑够材料再邀请……”
反正她脸皮厚,不会真的“无颜见人”。
不知道找盐卤和石膏的人成果如何……
说曹操,曹操到。
负责寻找盐卤和石膏的两个宦官领着两个面生的人,一脸焦急地小步趋行而来。
“公主,公主为何欲购毒药啊?!”
嬴秧望着一揖到底,急切中带着悲痛和某种壮烈表情的人,发出呆呆的声音。
“啊?”
“我买毒药?”
19. 夏无且与少府左丞
两个小宦官身后一脸狼狈的人并非无名之辈。
“少府左丞章升拜见公主、八子。”少府左丞秩俸千石,乃是高官,但王女和王的姬妾意义非同,因而章升行了个较深的揖礼。
“侍医夏无且拜见公主、八子。”章升背后的小冠短须男子仅是员吏,地位卑微,因此一揖到底。
夏无且!
让始皇爹发出“无且爱我”暴言的医师?
嬴秧让他们起来,歪头看夏无且。
两名外男均低着眼睛,很有分寸地不乱看。
夏无且旧汗未干,又冒新汗,内心愤愤咒骂该死的上司和从前天真的自己,说什么“无且氏夏,必与夫人八子有亲,此役非你不可!回来必有重赏!”
骗子!牵扯进公主后妃买毒药的案子,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医吏能全身而退?不死也得残呐!
“夏?”来自廊下的声音。
嬴秧看去,只见亲妈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那侍医,你父何人?大父何人?”
夏无且恭恭敬敬地答了。
他俩中途好像换了两三种语言,嬴秧不确定,嬴秧眯眼睛。
耳朵听不懂,只能徒劳活动眼睛牙齿了。
有听懂的人凑到嬴秧耳边,小声说:“公主,八子和侍医用韩语和魏语论祖籍呢。”
一句韩语险些让嬴秧没绷住。
“阿罗,你听得懂韩语和魏语?我记得你母亲虽是齐人,你却是秦国生的。”嬴秧有些诧异。
阿罗脸上也有意外和惊喜,“公主何等贵人,竟记得奴婢!”
她肤色不白,但只要一笑,脸上就挤出两个小梨涡,看起来很讨喜,“奴婢自小随母亲生在隐官处,隐官里哪国人都有,奴婢听人交谈,时日一久,便会说些外国话~”
卧槽,活的语言天才!
嬴秧眼睛都睁圆了,“那你和我说说,我阿母和夏无且都论了些什么?”
“唯!”阿罗很正经地屈身行了一礼,而后利索道:“八子问医吏父祖何人,任何官职,医吏答说父曾为秦太医丞,祖曾为魏太医令,出自魏国夏县,之后定居安邑。魏文侯迁都大梁时,医吏的六世祖不舍故地,不迁大梁。后来医吏的祖先多历磨难,先后去过韩、赵、齐,终不得用,于是至秦为医。”
……试了四个国家才考虑秦国呢。
要不是燕国太北,比较苦寒,楚国湿热又有瘴气,中原人闻之色变,嬴秧估计在夏无且祖先的心中,来秦国求职的顺序还要再往后稍稍。
一个世居魏国,一个世居韩国,两支早就远得不是亲戚了。
不过夏仙莳还是给了个面子,“念在尔等心焦正事的份上,我就不追究尔等失礼之处,下不为例。”
“多谢八子!多谢公主!”
夏无且心里懊悔,说公主欲购毒药什么的,这不是失了智是什么?
深深吸了一口气,夏无且张开嘴。
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如此反复几次,夏无且心中惨然。
知道不该说什么,这很好,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对的呀!
很想买本《职场说话之道》的夏无且苦着脸,硬着头皮道:“公主、公主可知盐卤是何物?”
“制盐时渗出的残液,加热熬煮后形成白色或灰色的颗粒。我要用它做样东西,为何说它是毒药?”
夏无且呆了几秒,公主知道的不比他少啊!
要不是祖先去过齐国,他家都不知道盐卤是什么东西呢!土生土长的关中人就不懂这些!
本以为他讲一下盐卤的危害,再暗示一下公主身边有小人作祟,这事儿就算完了。
没料想,公主并非对盐卤一无所知!
夏无且就拿不准公主想拿盐卤作什么了,不会真要作毒药吧……
三族——!
“这、这盐卤若是误食,”夏无且结结巴巴地说,“会、会使人头晕、头痛、胸闷、呕吐。若是不经布帛包裹便用手触碰,人之皮肤会发红、发肿、发痒……”
夏无且的祖先到齐地时,与故交到晒盐场地游历过,问故交为何特意收集晒盐时产生的水液,故交给夏无且的祖先讲了个鲁国故事——
曾经有个鲁国人,买不起盐就偷晒盐场的水液充作盐水家用,全家因此受害。后来还有人不死心,狠心咬牙买了柴薪,想要将这些水液炼成盐,结果熬出来的“盐”有毒,那家人吃了,去掉半条命。
夏无且的祖先惊讶问,为何此液有毒还不断有人尝试。
故交摇头,说因为他们穷,买不起盐。
至于为何产盐地的百姓还没钱买盐,为何齐国还存在那么多鲁国穷人,那就是另外的话题了。
秦国公主是断不会吃不起盐的。
所以她要盐卤作什么!?
“此等害处,公主定是不知的!”
“我知道啊。”
夏无且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公主,公主!”
“章左丞,你说句话呀!”
夏无且求助上司。
上司不愧是上司,一出口就把场面挽救回来了。
“少府左丞升敢言于公主:公主欲用盐卤、石膏为何物?”章升顿了顿,试探地问道,“可是与菽食有关?”
“正是。”嬴秧淡定说道,“夏侍医博学,关心则乱,一时乱了分寸,我不怪你,你莫慌。”她朝夏无且笑了笑。
又对章升道:“我欲以菽为浆、为粥、为……呃……为玉方乳。”
为腐为脑不仅不好听,还有点可怕……
端肃但努力微笑展现亲和的章升就懵了,“什么玉?什么乳?”
嬴秧不耐烦了,一甩手,“问那么多干嘛!我做出来,你们自会知道是何物!就问你,东西能不能给我吧?”
骄蛮的语气,不耐烦的态度,这才是熟悉的贵人模样啊!
章升莫名其妙地心宽了,但还是谨慎地说:“可否令侍医从旁观看,到底是用药,公主贵体,若有损伤,我等虽死无用!”
“可可可。”嬴秧看了眼廊下瞪着眼睛、抿着嘴唇,在外人面前给自己颜面的亲妈,“两样东西带来了吗?”
带是带了……真给啊?
夏无且摸了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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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间系着的药囊,看了眼上司。
章升下巴微点,让这个幸运的小医吏把两样药物交给公主的侍女,又对小医吏使了个眼色,让他对公主的举动留心,千万不能出现公主当着他们的面“不小心”尝了口毒药这种事!!
万一公主摸了把盐卤,然后顺着孩童天性舔了舔手,全家高低得去修一下城墙……
“犹犹豫豫拖拖拉拉的干嘛呢!”嬴秧一声厉喝,夺过药囊,又丢回给夏无且,“倒碟子里。”
夏无且便将药囊解开,小心地打开两个小木盒,二者俱是纯白。
一个细些,是盐卤;另一个是块状,是石膏。
嬴秧用筷子挑了点盐卤,再扒拉两下,点头。
用另一双筷子夹起石膏块,皱眉,这是生石膏吧?能用吗?以前做豆腐用的要么是卤水,要么是熟石膏粉。
【统统,帮我检测一下呗~】
【好的,本次检测完成,已扣除100人气值。】
嬴秧嘴角一抽,她有诡辩和价值威胁,系统也不会傻傻打白工。
【宿主左手边为海盐卤水凝固体,主要成分为氯化镁……】
【宿主右手边为生石膏,主要成分为硫酸钙……】
【建议宿主使用以半水硫酸钙为主要成分的熟石膏为食品凝固剂。】
自己心里有数是一回事,毕竟是入口的东西,秦代医术水平又那样,花点人气值买安心,划算!
“我之前没有说清楚,我要的是经过煅炼烧制、放凉后碾碎的熟石膏粉末。如何,有么?”
夏无且点点头,“生白虎少量饮之可清热泻火、除烦止渴,煅白虎外敷能收湿、敛疮、止溃、生肌,对痈疽疮疡、溃口、汤火烫伤等有极好的效果,此二者乃太医室夏日常备药物。”他又解开药囊,找出一个小盒子,“下吏身上带了一合!不知可够公主所用?”*
一合约等于20毫升,如果装水就是20克,熟石膏粉密度和水不一样,重量不好估算,但做一次豆腐肯定是够的——一斤黄豆用三到五克熟石膏粉即可出三斤多的豆腐。
“夏侍医忠于职守,行事谨慎,彩!”嬴秧夸了一句。
夏无且受宠若惊,激动之余,欲言又止。
嬴秧便道:“我今日不取盐卤和石膏粉,来日我要用时,你须给我带来。生石膏我要留一些,放心,我不用来吃,只是用其吸附毛发上的脂肪杂质。”
章升眼神一动,“得令!”
夏无且慢了一拍,道:“诺!”
嬴秧以为说清楚后,二人就会退下,却见章升上前一步,问道:“下官有一事请教公主。”
“敢问公主可知牙刷牙粉?”
不用嬴秧亲自回答,阿蓼站出来了。
“此二者乃公主梦中所得仙方所作,未审左丞尊意?”
章升快速地扫了她一眼,便心里有数了,一身彩色丝衣,双丫髻上有银插梳,如此打扮定是公主器重的侍女,她说的话就是公主想说的话。
章升连忙解释道:“臣不敢犯上,臣敢有此问乃是因前日少府卿得大王口谕……”
20. 秦王父亲的玩笑
那是嬴政得用牙刷牙粉的第二天,他召来主管礼仪祭祀的奉常、负责王室和外戚事务的宗正和掌管禁中钱财政事的少府。
夏至日近,一应祭祀、宴会事宜必须安排妥当。
冬至祭天,夏至祭地。
两至日祭祀不仅要祭宗庙祖灵,还要祭祀神祗,举行疏通水井等极具象征意义的仪式。
王室还要举办大型宴会,宴会分四类、分三天进行。第一日宴会宾客主要是嫔妃王嗣和王室宗亲,座次细节那些东西嬴政不关心,也不用他操心,他召宗正来是为了对老病的宗亲心里有个数,届时这些老弱宗亲宴会上略有失仪,他就不记小本本了。
勋贵重臣和百官群臣之宴,嬴政就没那么宽容了,要么提前告病,来了就得不出错地撑到宴会结束。
但有个人例外,“告诉蒙骜将军不必勉强。过了夏至日,寡人要亲自去看望他。请他善养身体,寡人年幼,还需蒙骜将军帮助我!”
朝政殿的雁形铜壶漏刻箭支一点点下沉,秦王与重臣的议事也告一段落。
说完正事,嬴政笑着对新任少府卿说:“寡人欲在夏至日宴饮时赏赐一宗巧物,少府匠人可在夏至日前制出千柄千罐否?”
军吏出身的新人少府卿没有多问,本能答应:“王上有令,臣必不辱命!”
新任少府卿面前的王上眨了眨眼,有些惊奇地看了眼他,起了顽皮之心,说了句:“些许时日未见,虎卿大有进益啊!”便让臣属退下。
这让想张口的新任少府卿苦着脸把话咽回肚子。
出了朝政殿,新任少府卿造虎对奉常嬴子嘉、宗正嬴筑团团拱手,求两位嬴氏宗亲赐教“牙刷牙粉”为何物。
刻板恭肃的奉常嬴子嘉对于少府卿不懂装懂的行为表示生气无语,你丫都是宠臣了,接这种和王上私人爱好相关的任务前不知道问一句吗?接完任务也可以问啊!偏偏来烦两个同事!
造虎就明白了,“噢~~奉常卿也不晓得此物为何!欸?奉常卿你走这么快干嘛?慢点!当心脚下!”
宗正嬴筑是个和气的老头,笑呵呵地捋了把胡子,“吾年老不知事,对此物并无头绪。”
那你留下来干嘛?
造虎用眼神表示。
嬴筑不以为忤,“吾虽年迈,心却活泼,恰与王上相同。吾王为秦主,什么奇物没见过?能得大王一个巧字,大王还想在夏至日宴上遍赐众人,想来此物蕴含大妙。吾怎能不好奇?”
“造虎将军,还请有解之后遣一僮仆为我解惑,老朽在此多谢了!”
同事靠不住,下属又如何?
造虎召集当值的直系下属紧急开了个小会。
会议议程有三项:大王说的巧物是什么?巧物怎么做?千柄千罐要多少人、花多少时间能做出来?
见他面色凝重,下属中有人撇了撇嘴,对寒门出身却走了狗屎运,连得两任秦王青眼的新任少府卿妒忌又看不起。
真真是田舍汉出身!一点都不懂为官的艺术!不懂猜测贵人的心思!不懂悄悄打听消息的重要性!
王上随口说要个东西,他不明白,竟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唤来这么多人为他出谋划策!
可见无知!可见骄横!
怎么偏偏是这种人赶上上任少府卿犯下大错呢?唉,夏太后秉国持重,也不拦一拦大王,如何让这等卑贱出身的人一朝为九卿?
他也配!
造虎问了一圈,问谁,谁说不知道。
恼得造虎“砰砰”拍案几,“无用!何其无用!大王竟让尔一群无用家奴白食官禄!”
“你们是不是想说,王上宽仁,只要我去厚颜告罪问一声,此难便能解了?哼!这就是为啥我能得先王和今王宠爱,从一介田舍汉登为九卿,尔等世代为官,却居于我之下!”
“不服气?哈哈!俺造虎遇敌能为大王舍身,平日也能为王上一句戏言卖死力气!少府官吏为何人?王上家奴尔!”造虎咆哮,“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尔等能居高位、贵己身,全因跟了个好主人!主人有令,尔等不思报效,还想平白进步!?白日上榻去罢!”
“都给我滚去探听!交不了差?乃公提着你们的脑袋去给王上请罪!”
在少府卿的威势下,少府众人很快弄明白王上要的巧物是名为牙刷、牙粉的东西,也知道拥有两样配方的人是何等尊贵。
少府卿沉吟后,让属下写了个文书,他揣着去求见王上,回来后从少府账上支取二十万钱,又自掏腰包出了二十万钱,命左丞章升带着钱和礼物求见五公主。
……
“这么多钱!”嬴秧眉开眼笑,“太客气了,少府卿!章卿!”
之前宫里补偿逝去的乳母杜泽若时,嬴秧问了几个人,那些补偿价值几何,够杜家用多久,然后把名义上属于自己的财帛都给了杜家,尽一份心意。
始皇爹赐下的十万钱,她转眼就快花完。如今钱包鼓充,一下子获得四十万钱,嬴秧美滋滋地盘算该怎么花。
章升的小声请求将她从美梦拉回现实。
他,或者说少府朝嬴秧接人,把会做牙刷牙粉的侍女宦官带到少府去干活,用完还回来。
“大胆!无礼!”夏仙莳气得站起来,指着章升骂道,“好狗贼!胆敢窃王命裁撤王女近侍?”
章升连忙道:“不敢,是借。”
嬴秧笑容淡了,“只是借人,就给我四十万钱?”
想也知道,若是少府用惯了人,或是和侍女宦官谈妥了条件,一定有一部分人节后回不到嬴秧身边。
这些人都是她耐心培养,甚至有些人是手把手指导过的熟练工!
涉及的人数也多,有二三十人,“你把他们带走,我日常起居怎么办?”
章升小心道:“少府为公主新选三十人可否?”
“你果然不想把人还给我了!”嬴秧叉腰,大声说,“我不给!”
章升硬着头皮道:“王上有令……”
“你莫哄我!”嬴秧撇撇嘴,“阿父要我做什么,和我说一声就行了,哪里需要用这许多弯弯绕绕?”
“定是少府问了阿父,阿父无可无不可,让你们来问我。我若愿意,你们带着人走,我不愿意,你们自领苦果吃。我说得对不对,章左丞?”
章升惊讶地睁大眼睛,忍不住抬头看小公主。
“我猜对了。”嬴秧叉腰。
“公主聪慧。”章升复而垂首,朝嬴秧讨饶,“求公主怜悯臣下,臣与少府上下必定感怀公主、八子恩情!”
夏仙莳冷着脸走过来,轻嗤道:“若是我儿不答应,少府就要克扣欺凌她么?”
章升惶恐说不敢。
“哼,谅你们也不敢!我儿要什么东西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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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罕区区四十万钱?!”
亲娘欸,我要的石磨就没有!四十万我也是真稀罕!
钱谁不喜欢?别看嬴秧是公主,吃穿精细,所用之物无一不贵,实际她没钱,一点活钱没有,要买什么东西或是赏人,钱得找亲妈要,长辈们随机掉落的赏赐基本是珍奇物件,其中混着的一些钱帛也会被亲妈收管起来。
只有上次始皇爹大手一挥给了十万零花钱在嬴秧手里过了一遍,收获上千人气值。
人气值有亲妈感动高兴给的,有姨妈意外给的,剩下全是侍从们几十上百点贡献的。
要不某著名宫斗剧女配有句名言“最重要的是银子要赏下去”呢!
走了会神,嬴秧看亲妈气出得差不多了,慢吞吞道:“借人也不是可以……”
章升大喜!
“臣多谢……”
“我也要跟着去少府。”
章升:“啊?”
夏仙莳黑脸:“胡闹!”
嬴秧对亲妈说:“到底是阿父要的东西,我去少府帮帮忙也好。虽然阿父没有直接下令,但他的话就是天宪,是一定要达成的。我知道,少府借不到人、没完成王命,上下只会说少府办事不利,不会有人怪到我头上。可我身为人子,若是力有能及之处却坐视父亲的期望达不成,让父亲失望,这不符合孝道。”
又对章升说:“我花费心力做出来的东西,我最明白它们的好处。少府不会只用做一次牙刷牙粉,未来你们定是要专门派人为王室制作牙刷牙粉的。我的人已有经验,你们瞧了、用了,必会眼馋,想办法留人,或是长期借用。少府有本事,他们有心思,你们私下接触、调动,悄悄的也就罢了,一下子要走二三十人,我不能坐视不理,不然宫里人和少府上下都会以为我们母女柔弱可欺。”
抬手止住章升的辩解,嬴秧冷静道:“从来只闻君索臣,没听过臣索君的。非战非乱时,君若轻易应臣,定然有损自身威信,臣也有僭越之讦。”
章升讷讷道:“无王上许可,臣不敢请公主出宫。”
嬴秧微微一笑,“那就是章左丞和少府卿的事了。反正要么我带人去帮你们,要么你们拿着我的配方自去研究。”
章升和夏无且走后,夏仙莳恨恨道:“新少府卿仗着君上的宠爱,竟骄横至此!敢对你无礼!”
嬴秧好奇道:“新少府卿是谁?也是外戚?”
她没听亲妈说起过母家、后族、外戚以外的人和事。
“后族?外戚?”夏仙莳红唇往下撇,“从前不过一田舍汉罢了!虽有一身勇武,却不会为官做人,屡次贬爵,起起伏伏多次,直到三十岁才是个上造。后来交了好运,护卫先王有功,先王赞他忠直,派他去赵国接母太后和大王回秦。先王薨逝后,大王也爱用他宿卫,任他为右中郎将。”
牵着女儿的手,夏仙莳一边走一边说:“上个月,丰氏和芮氏两个罪人丑事败露,太后与大王问责少府,上任少府卿和左丞因此免官。就让这个田舍汉捡到九卿之位了!”
她冷冷一笑,“就跟吃了豹子胆似的,敢来欺负我们!且等着,我要好好告一状!”
嬴秧听完,心里就有谱了。
摇摇头,嬴秧抬头望了眼碧蓝天空,微笑道:“阿母别生气,这不是什么大事,也不是少府想欺负人。”
“是阿父同我开玩笑呢。”
21. 少府顾问记(一)
“哦?她竟这样说?”
路寝庭宫殿,嬴政坐在背有屏扆的矮床上,听少府左丞章升转述其与五公主的对话。
“她是个孝顺聪明的孩子。”
秦王说话的语气与平时不大一样,说不清具体微妙之处,反正不是纯粹的喜悦。
周围人都是把猜测逢迎上意刻入骨里的经年老官吏,本能地琢磨起来,没脑子琢磨的也暗暗记在心里。
秦王让随侍的尚书郎李斯拟了道手令,盖完印,这就是五公主出宫往少府去的凭据了。
“照顾好公主,不要让人冲撞了。”
造虎、章升恭敬道:“诺!”
出了路寝庭,造虎对章升道:“子腾,你往五公主处传达王命后便下值回家吧,今日辛苦你了。”
章升看了看天色,与上官告辞后提起直裾下摆快步而走。
望着下属为工作奔波的背影,造虎满意地捏了捏翘起的胡髭。
……
“不用带这么多东西吧?”嬴秧看着把人指挥得团团转的亲妈发呆。
有秦王爹同意,亲妈不好再反对,只能勉强应允嬴秧去少府当顾问。女儿的保傅还未补齐,怕女儿身边没有老成持重的人护持帮扶,夏仙莳把经验老到的保母陈姜借给女儿。
给人还不够,夏仙莳焦虑地把女儿要带的东西盘点个遍,吃的食盒水罐,坐的蒲席蔺席,穿的厚薄衣服和伞披等等……就连上厕所用的小马桶和厕筹绢帛也要注意……
嬴秧一脸呆滞,怀疑了一瞬:少府难道很远吗?
少府当然不远。
作为秦国王室的“内务府”,少府是距离内朝最近的一处官署,也是唯一坐落于咸阳宫内的官署。
夏仙莳此番做派不过是分离焦虑犯了。
嬴秧早产体弱,亲妈从小怜爱,虽说出于时下贵族养儿的风俗习惯,夏仙莳并非亲历亲为、时时不落地看护孩子,但她从未有过孩子主动离开她身边的经历,骤然发现女儿要独立出门,夏仙莳心慌不定。
“儿啊,咱能不能不去?”夏仙莳带着哭腔问道,“少府有什么疑问,派人来问,你答复就是了。”
嬴秧只能抱着亲妈拍拍,哄亲妈,“都是为了阿父,我指点完少府就回来,很快的!”
夏仙莳难过道:“其实就是你想出去玩耍,也不顾念你老母。”
“阿母你才十八!哪里老了?”
“日后你想做什么,阿母就随你做什么,你别出去了好不好?”
“阿母哇,我去少府就半日!又不是不回来了!晚上我和阿父一道回来,给你带豆腐吃好不好?阿母你陪阿姨聊聊天,给弟弟妹妹做小衣服,时间很快就过去啦……”
好不容易安抚好亲妈,在亲妈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嬴秧披着晨风与露水,坐上秦王特赐的辇车。
铜制车轮碾过复道,咕噜噜的声响打破清晨的寂静,有住处位置不佳、睡眠浅的嫔妃被惊醒,问昨日国君临幸了谁?
消息灵通的内侍答道,外面乘车路过的人不是大王,是要去少府的五公主呢。
嫔妃两眼中的羡慕转为轻蔑,“明明是个公主,却爱做工事,果然是流星夜出生的……”
嬴秧不知道自己私下又被蛐蛐了,知道她也不在意。人活在世上没有不被说道的,只要不当着她的面找茬,她就当不知道。
少府官吏神色各异,惊讶不解居多,少数人脸上闪过皱眉等负面表情,嬴秧对此一掠而过,淡定自若,并不将少府众人的反应放在心上,沐浴官吏们的目光下没有丝毫不自在。
章升先是捧出一道帛书,宣称王命,众人肃穆下拜,应承王命。
树立团队目标严肃性和重要性之后,下一步是分解工作任务——昨日嬴秧顺嘴问了一句章升,少府打算怎么在十日之内完成“千柄千罐”的任务目标?会不会害怕完不成?
章升老实说:“怕。”
不止他怕,少府接到命令的人都怕。
在人格相对平等的现代社会,很多人都会害怕完不成领导临时派发的任务被责骂罚款,在阶级森严的秦国社会,交不上国君想要之物的下场更令人恐惧。
没有人会去想、敢去想秦王的要求不合理,也没人去想“万一完不成怎么办”。
从上至下,少府等人的想法只有一个:尽快学会配方,然后加派人手,通宵达旦也好,头悬梁锥刺股也罢,总之就一个字——
干!
是的,章升的工作方法就是——猛猛干活!
少府有的是人手和手段,传统秦国官吏章升相信,在鞭子、巴掌、罚金、赏金、评比等方式的综合激励下,千柄千罐的小目标一定会如期完成。
听得嬴秧一脸黑线,在章升走后,让段轮给她弄来两张更大的柳木板子。
嬴秧捏着烧制竹盐时顺手烧的炭笔,在柳木板子写写画画。
“诸位,请看!”嬴秧示意侍女揭开蒙在两块“手抄报”前的包裹。
轻柔的布料掀开,流程清晰的制作步骤通过火柴人简笔画的方式呈现在少府官吏面前。
众人愣了一会,窃窃私语起来。
“这便是牙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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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粉的配方吧?公主竟让人画出来了!”
“这是哪一派的画?谁画的?人怎么没个人形!古怪……”
“怪是怪,偏又能看懂……”
“贤兄,你可识得圈中字?这是什么字?什么意思?一?弓?”
“公主怎么把配方公布出来了?若是被宵小窃取怎么办?”
“谁敢窃取秦国公主的配方?不要命了?”
“话虽如此,若有那等大胆狂徒,暗自记下配方,私下制作巧物,或自用,或贩卖,又当如何?”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先操心夏至赐物的事情吧!完不成小心被发配去修城墙!”
“子腾?”
少府卿造虎小声问下属:“你有这份巧思,为何不报给我?”
“啊?”章升被上司凭空指责,先是一呆,而后意识到上司误会了,“敢告少府主,这两幅画应当是公主、公主身边的人献计,下吏愚笨,并无此本事。”
造虎看向小公主身后鬓发如银的老妇人,高人是这位?
……气度端庄的老妇人和线条简单、笔画放纵的怪画不是很搭啊。
“这是我随手书画而成,笔力柔弱,不成样子,大家将就着看。”嬴秧也不说多多包涵,直接说,“能看懂就行,其他的别挑剔!”
有人就嘀咕有错别字什么的。
嬴秧叉腰,“你就说这画是不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懂吧?”
话糙,但有理。
在场众人不懂什么叫火柴人、豆豆眼,但他们只要看两眼图就能知晓陌生事物的制作原料、制作过程和成品模样——
火柴人面前画着小马、小兔和小羊,略画两笔表示从二者的尾巴和腹部处去毛,接着把毛放入水盆里,碎石子一样的点点旁边写着“草木灰/石灰”几个字,之后是简笔太阳和木架……
择选、洗涤、泡除、晾晒、混合、绑线……
伐木、削木、阴干、涂油、凿孔……
刷毛和刷柄的制作过程宛如树枝的两根枝桠分叉,最后交集为一体,一个火柴小人穿针引线,另一人剪去多余的毛发,使其变得平整。
“此物看似麻烦,实则简单,只费些许人工。”从基层工官升上来的老工师略微一想,便指出关窍,“用料也不费。”
一根牙刷才用多少毛?用多少竹子?就算做一千柄,所费不过数十斤毛、数十根竹子罢了,可能还不如织一块锦罽耗费大。
“倒是这牙粉……要用火工啊……”
老工师凑近牙粉制作图,对着简笔火焰灶膛皱眉。
22. 少府顾问记(二)
工匠干的都是技术活,可技术活也分难易,与火有关的工种都不简单。
人眼能观看到水的变化,记录在案,总结成人人皆知的经验,火焰的变化却不能单靠眼睛就能看明白,尤其那项事物要在火中静置、烧炼,而非人用手持拿物体于火面烘烤。
烧制竹盐的窑炉建造成多大的样子?一炉能生产多少竹盐?其中要使用多少斤柴薪?全程要用多大的火?中途有无火力变化?火力调整的时机为何?
千罐牙粉是怎么算的?一罐算多少容量体积?一斤?半斤?
若要十日之内生产千斤竹盐,窑炉小了不行,得造多少个窑炉?
可往大了造,也没人有经验呐!
五公主和手下的人只有小灶小炉烧竹盐的经验,大灶大窑没砌过没用过,还是得少府工匠从头开始摸索。
时间紧,任务急,没人有闲心和耐心等少府工匠一一试验,从零开始。
五公主人都亲自来了,你还重新摸索什么?
嬴秧笑眯眯一挥手,段轮双手呈上竹盐烧制记录的竹简和帛书。
工师眼巴巴地看着,却要等上司们接过,挨个装模作样地看一眼之后,才传到工师这一等级的人手里。
工师不是纯粹的工人、匠人,而是官营作坊里的工匠小头领,有官方编制,相当于生产厂长,具有丰富的制造实操经验、产品把关经验,以及培训经验。
秦国《均工律》有要求,工师必须好好培训手底下的工匠学徒,保证有经验的学徒一年学成、无经验新人两年学成。期限到临时,学徒假如没能出师,师徒一起受罚,若是提前学成,师徒同样受奖。
因此秦国官籍工匠教学时即使有藏私,情况也不多,或者说不严重。
私人作坊里的工匠教学就是老一套,优先教自家子侄,其次女儿女婿,再次才是外姓徒弟,徒弟往往要当几年免费劳动力,给师父全家干活,展示足够诚心,师父才可能大发慈悲,教授一点技艺。贵族士人传学,对外人教授学问技艺也是如此。
少府上下不明白五公主为何亲至,也是出于此种缘由。
所有人都没想到,五公主竟然来真的!
她竟然把两样巧物的制作过程、要点、难处写画详细,讲得清楚明白!
她甚至还列了张清单,上面写着牙刷牙粉的任务粗解和粗估情况:炼制竹盐所用的竹筒必须来自生长三年的壮年楠竹,三年生的楠竹长度在八十尺以上,口径有大有小,最好能选三寸宽口径的竹筒,截至一尺半的长度,其中装三分之二筒海盐或矿盐、井盐,剩下三分之一塞入新鲜竹叶。
照此估算,一根合适的楠竹能制作四十到六十斤竹盐,用二十口小炉烧制一天一夜。
取个中值,一根楠竹、二十口小炉、一日一夜能烧五十斤,十天就是五百斤!
咸阳乃秦国都城,聚集工匠者众,官营私营手工作坊多,寻用不到百口窑炉对于少府来说并非难事。
原本担忧的任务被公主直接解开烦难结点,少府官员皱起的眉毛和脸皮舒展开来。
少府官吏不是吃干饭的废物,花些时间,动用脑力,自然能想出解决办法,可公主白送上的解决之道真的很香!
少府主官造虎大拇指蹭了蹭嘴唇上边的八字胡须,嘿然道:“多谢公主垂怜臣下,这下我不必厚颜向大王撒娇了。”
铁塔般的黑壮大汉声如洪钟,说自己原本想撒娇,其效果不亚于大黑熊歪头卖萌——卖不了一点。
包括嬴秧在内,在场所有人都抖了一下,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少府卿!
“撒、撒娇?”嬴秧忍不住追问,“怎么做?打滚?坐地上哭?”
她脑海里闪过两百斤的黑脸大汉娇滴滴说“人家要抱抱”的表情包。
造虎哈哈大笑,“吾岂会如小儿般行事!”
他的撒娇无非是在向大王禀报告饶,申请将牙粉的计量单位从“罐”变为“合”“瓶”罢了。
牙粉无疑是一件奢侈品,原材料要用上等青盐,就连焚烧所用的柴火都得是松脂松木,一斤竹盐牙粉的成本一千钱都打不住。
用料昂贵,工艺复杂,出品珍稀,那秦王赐几瓶几合也不算吝啬,不会丢脸。
当然,能不打折地完成领导布置的任务最好了。
造虎真情实意地感谢五公主出手相助。
【叮,获得人气值一百点!】
【叮,获得人气值五十点!】
多费一些功夫是值得的,嬴秧满意笑纳不断增加的人气值。
还有项意外收获——
【声望功能开启!】
点开说明,人气值达到1000后,开启新地图,并在新地图获得300点人气值以上即可激活声望功能。
新功能出来,嬴秧心里痒痒,想赶快探索一番,留段轮和阿蓼两人带着侍女宦官去帮少府干活,剩下贴身侍候的人簇拥着她前往少府早已洒扫好的厅堂歇息。
叫人搬来一座长方形的木桯,小桯上再放一个木制支架,支架上放空白柳木板,嬴秧手捏炭笔,借画画之名沉入意识深处。
一卷古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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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图缓缓铺开,一座小型宫阙于地图亮起。
【咸阳宫:15(友好)】
嬴秧:“??”我人气值那么高,在宫里声望才15点,区区友好程度?
在看到少府声望18点的时候,嬴秧对系统的质疑之心愈加强烈,系统是不是算错了?
系统没有回应。
撇撇嘴,嬴秧回到现实,画起石磨、漏斗和豆腐模具的图样。
不知道是帮了少府忙,还是亲临少府带来压迫感的原因,闻着花椒茶的嬴秧等来了好消息。
夏无且和石磨一起到的。
“夏侍医,公主欲以此石硙做何用?”
从考公室库房翻出石磨的年轻小伙子悄悄来到夏无且身边,低声问道:“很多人都不知道石硙是什么东西呢?我见此处并无麦子,公主不是想石硙用来研磨麦粉?”
小伙子出身秦国墨家相里氏,和专心研究军事工程、工具的家里人不同,他性情散漫,热爱工匠事但不持续钻研其中一项,喜欢做一段时间某种工具便更换他物。
一旦少了乐趣,相里继就不情愿工作,在他因为心不在焉而出错几次后,家里人怕他迟早有一天被严格的秦法惩治得失去性命或身份,找人托关系让他从工师转为考工室文吏,负责看管、维修百样工具。
这项无奈之下的安排反倒让相里继如鱼得水,工作得有滋有味。
“你是什么人?好无礼!公主想做什么还要向你禀报不成?”侍女严厉叱喝,骂得相里继浑身一激灵。
奇怪,他明明是找了块空地来问相熟侍医相关情况的,为何会有陌生女子听见?
“小人一时失察,多嘴失言,无意冒犯……”相里继本能地喏喏求饶。
“你这竖子,怎么越发眼拙!”夏无且拍了一下相里继的后脑勺,向五公主拱手赔笑道,“还请公主饶恕相里继失言之过,他年纪虽轻,眼神却老得快,看物看人有些花……”
原来是个近视眼。
难怪她就站在他面前,他跟看不见似的。
嬴秧看了眼努力瞪大眼睛还是显得茫然的青年小胡子,摆摆手没和他计较。
“把石磨洗刷干净。”
清水浇过灰扑扑的石磨,用干丝瓜瓤子粗粗刷过两遍,不止磨盘表面,就连两块石盘中间的孔洞都要用布穿过,拉扯着擦拭。
待石磨洗干净,嬴秧派去拿泡好豆子的人刚好返回。
洗刷石磨的动静不小,又是担水,又是泼水,一些闲人闻声而来,并不默默地站在庭院附近观看起来。
23. 少府顾问记(三)
“咱们少府有菽,为何公主还要派人去宫里搬?”
“嗐,小儿多奇想,大人不懂不奇怪。”
“你观五公主行事,是寻常小儿否?”
“五公主是比寻常稚童聪颖些,可你看她爱弄些什么?吃喝玩乐!这不是小儿天性是什么?天潢贵胄,不爱玩黄泥,爱玩黄菽,也挺配嘛!”
“哪里配了?贵人爱藿,这像话吗?若是我家孩子如此不知好歹,我非得……”打一顿不可!
那人知道这话不恭敬,哼唧着咽下肚子不提。
……
“大个子,使点劲儿!”
“阿池,加油!”
嬴秧鼓掌激励。
身形高大的赭衣宦官略有点紧张地整了整腰带,两手握住木把,深吸一口气推动木把。
咔,咔,沉寂已久的灰色磨盘转动起来。
木勺舀起浸泡了一夜的黄豆,磨眼孔小,起初磨盘之间并无浆汁。随着一勺又一勺吸饱水分的豆子入磨,洁白的浆液混着豆渣缓缓流出,落入下方搭起的白布。
白色细布盛起豆渣,过滤泡沫,滴下更加细腻的玉白浆水。
夏无且浑身一震,“当真如公主所言,菽豆成玉浆了!”
他不禁握了握药囊,里面有公主点名要的盐卤与熟白虎石,夏无且开始期待公主说的“玉方乳”。
一道人影自夏无且面前闪过,是相里继。
“这是什么原理?为何!为何石硙能将菽变为浆?硙不是磨麦粉的吗?哦!此菽含水!浸水过后的菽能磨出浆,麦子浸水后岂不是能成麦浆?”
相里继表情夸张,大喊大叫,状似疯癫,他抱着石磨,深情地摩挲,又探手深入木桶,捞起一把黄豆握捏。
这嬴秧就不能忍了!你小子洗过手没啊!?
“你们就看着他破坏我想献给我父的豆浆?他都不知道有没有洗过手!!”
怔愣的众人惊醒,负责推磨的阿池怒气冲冲地揪着相里继痛殴两拳,“小贱人,敢坏公主的事?”
“不妙!不妙!”夏无且慌得跺脚,他听到公主说的话了,相里继此举极为冒犯,不是一两句话就能为他脱罪的,“相里继,你发癫啊!”
嬴秧冷着脸走到木桶边,检查黄豆和水的颜色。
……你永远可以怀疑秦代普通人的卫生情况。
木桶里清澈透明的水染上了浑浊灰色。
秦国可没有七步洗手法的宣传,除非贵族和贴身侍奉贵族的人,其他人的手要干活做事,就算是小有资产的官吏阶级也没有经常洗手的意识习惯。
相里继负责管理工具仓库,搬动、维修之间不免手上沾灰,书写文简时难免残留墨痕,如今还未至午时用饭,他手上脏污是一点也没洗过。
“换水,把这桶黄豆用干净的水冲洗一遍。”看到石磨上洁白的豆浆豆渣也有黑印,嬴秧忍着气,道:“还有这些,快弄干净。”
“今日午间用饭,我要献此吃食给阿父。”
她看向被人压跪在地上,依然用眼神渴望地看着她的相里继,不禁皱眉,“你这么大个人了,不知道尊重二字怎么写吗?心有困惑,可以向我直言,直接对他人之物上手?毫无家教可言!”
别说她是公主,就算她是普通人,相里继也不能因为好奇,直接去动别人的东西啊!
“你长这么大,家里人想必很辛苦吧!”
没让相里继出声,嬴秧怕自己心软,让人把他带下去处罚。
生气过后,嬴秧又忍不住问相里继会怎么样,会被处死吗?
夏无且心下稍宽,道:“只要公主不想让相里继死,他就能侥幸保得一命。”
“可。”嬴秧点头。
相里继被拖走,石磨和黄豆重新洗过,被打断的磨豆浆事业继续进行,这回很顺利。
假装不经意路过,然后驻足观看的人变多了,经历过相里继发疯事后,少府派了一队卫士来维持秩序。
“阿池歇一歇,换人。”
嬴秧曾听过一句老话——人生有三苦,撑船、打铁、磨豆腐。
推磨是件苦差事,因是做吃食,不能以驴马替代,只能人力,时间一长,肉做的胳膊和腰止不住累。
“谢,谢公主。”阿池呼哧呼哧地喘气,起初还好,他还有空想,公主安排人替换是小瞧了他,他天生长得快、力气大,磨点菽费什么力?
过了一刻钟,阿池就不这么想了,时间的流逝变得缓慢起来。
嬴秧指挥人把生豆浆倒入砌灶上的陶釜里,少府卿造虎提出有新的铜釜给公主用,嬴秧考虑了一下,婉拒。
撇去表面的泡沫,微火慢煮,间隙用大勺搅动浆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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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腥味消失,浓郁的豆香弥漫开来。
仗着身份高,离得近的造虎抽抽鼻子,讶然道:“好香味!”
他也是苦出身,童年和青少年时期没少吃豆饭藿羹,对菽不陌生,可从来不知道菽豆磨成浆、煮过后会拥有如此香甜温暖的气味。
看看那玉白的色彩!闻闻那醇厚甘美的味道!
这还是菽吗?
千百年来,穷苦人为了饱腹而食用的菽,竟然如斯之美?
“今日造虎是开了眼了!”造虎瞪大眼睛,搓搓大手,期待道,“尊敬的公主殿下,臣能否厚颜请赏一杯玉浆饮?”
“当然可以!”嬴秧陶醉地吸了口气,大方道,“待会分两斤给少府官吏品尝一二。”
她又笑道:“不是我小气不肯多分,实在是我昨日只泡了四斤黄菽和二斤黑菽。”
两斤黄豆和两斤黑豆做豆浆,剩下两斤黄豆做豆腐脑和豆腐。
“少府卿可以让人泡些菽。”嬴秧看看日头和系统时间,“此时隅中一刻(9点),少府的菽泡过日失(15点),正好晡时(15点-17点)磨豆煮浆,还可以点豆腐。”
“点豆腐?”
点豆腐需要时间,所以第一锅豆浆先不喝,嬴秧朝夏无且伸手。
确认是煅烧过的石膏块无误,嬴秧才用。
夏无且自告奋勇磨粉,他居然还带来了小药钵!
一釜豆浆约有两斤半,嬴秧拿起小匙,她专门花了人气值请系统检测计算过,这个小匙满而不溢的情况下,一匙是1.5克,嬴秧小心翼翼舀了一匙半的熟石膏粉放入陶碗中,加水,搅拌均匀。
造虎眯着眼,“敢问公主,这粉和这水有何用?”
“这是凝固剂。”嬴秧把加了熟石膏粉的水倒入热气腾腾的木桶里。
“凝固剂?何解呀?”造虎和夏无且异口同声问道。
“液态之物变为固态,即为凝固。凝固剂就是帮助凝固的方剂。”
说话间,第二桶豆浆煮好了。
造虎愕然,“还不能喝?”
“少府卿稍安勿躁,第三桶就可以喝了。”嬴秧把盐卤水倒入第二个桶里。
造虎长叹一声,“臣开始羡慕王上了……”
大王不必经历令人心焦的等待过程就能直接吃到美味的新奇之物,真好!
24. 喝豆浆啦啦
哗啦啦——
热气腾腾的玉白浆水从陶釜缓缓倒入陶方口壶、陶圆口壶、陶蒜头壶和陶茧形壶中。
“这么多?都是赏给咱们的?”造虎有些吃惊,“公主赐两斤玉浆给少府下吏尝鲜,便是天大的恩典了,下吏们感激不尽。这些……有四五斤了吧?”
嬴秧眨眨眼,意识到自己先前说的话有歧义。
“哈哈,少府卿,是我之前没说明白。我说的分两斤,是分两斤菽磨成的……”
顿了顿,嬴秧停下来,换了个说法:“磨浆的时候,菽与水的配比是有讲究的,我为了豆浆浓郁,采用一斤菽加六斤水的比例,这样一斤黄菽约莫能制出六斤豆浆。”
一斤新鲜黄豆加水,可以制作出五到十斤豆浆,具体出浆率如何受黄豆品种、浸泡时间、加水量、研磨工具破壁能力等因素综合影响。如果不考虑豆浆浓度降低的影响,还可以用二次过滤的方式来增加豆浆产量。
嬴秧费这么大劲不仅为一口吃的,更为的是好吃,她今天用的是早餐店的豆浆制作比例,现场煮熟的豆浆味道特香!
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了,“路过”的人听到同僚说公主愿意赏赐一些新奇玉浆给少府人饮用,眼睛一亮,一边嘴里说着“妙妙妙”一边往前排内里挤靠。
有机灵的看了看在场众人的脸,认出其中不乏高官高爵者,悄悄地走出人群,到一旁叫来一个奴隶杂役帮自己跑腿送口信,呼唤自己的“关系”速速到场赶热闹。
“一斤菽能制六斤玉浆?”造虎不小心揪下几根胡子,痛得龇牙咧嘴。
嘶嘶着狠狠按压痛处,造虎脑海模模糊糊地闪过一些东西。
没等造虎想明白脑子里那些闪亮而模糊的碎片,他的手里多出一个硬物。
低头一看,是一只玉浆八分满的漆耳杯。
嬴秧手里也拿着一个黑底红边的卷云纹漆耳杯,这种耳杯是椭圆形剖面带两个耳朵,比圆形直筒的‘卮’平面大,散热更快。嬴秧轻轻吹气,等豆浆温度降下来一些,试探性抿一小口。
豆浆的香气分子在口鼻炸开,这具身体没有尝过劣质乳汁、淡酒、带腥味的肉糜、没有谷物香气的粥、只有咸味的酱菜以外的东西,偏偏拥有一个厨师和美食评论家梦寐以求的灵敏鼻子与舌头,而且还处于味蕾数量巅峰的儿童期,对甜味和刺激性味道的感知更加强烈。
她之前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对她而言与上辈子的猪食无异的秦代食物,是因为她有成年人的灵魂,明白在秦代吃饱不容易,不能浪费食物。
积蓄良久,忍了个把月,终于做出符合她味觉审美的食物了!
豆浆!我爱你!
嬴秧热泪盈眶,没有加蜂蜜,直接吨吨吨喝下一杯无糖浓豆浆,末了,发出舒爽的喟叹。
“呼哈——”
“呼哈——”
“烫烫烫——”
嬴秧年纪小,吹气小,不耐烫,她早拿到,喝完倒比一些人晚。
站满人的庭院中,喟叹声接二连三地响起,中间夹杂着一些心急之人嗷嗷叫唤的吸气声和同僚的嘲笑声。
“多谢公主赏赐玉浆!”
官吏都是有身份、受过教育的人,加之有上司和卫士在一旁看着,很有自觉地排起队领豆浆,接过豆浆前不忘对嬴秧躬身作揖,道声谢,而后走到一旁,满面喜色地和认识的人聚在一起,忍着口水,聊天等美浆降温。
吹得差不多了,端起这玉一样的液体喝一口,戴冠浓胡的秦吏享受地眯起眼睛,口感顺滑,滋味甘美,原来菽豆也能如此香甜!
庭院内气氛和乐融融,一为新奇美食,二为工作摸鱼聊闲,三为王女赐物的荣幸。
肃穆的秦吏们难得闲适,三三两两站在一起,于树下、廊下端着杯饮说笑。他们个个都蓄着胡子,头发编成束股盘成发髻,戴着前平后扬的长方形板冠,穿着便于活动的直裾,有人袖子宽大,外披丝质袍服,有人一袭细布直裾,袖子较窄。
这一幕让嬴秧有些恍惚,记忆中的兵马俑一个个从沉睡的地宫步出,在她面前活过来了。
他们是鲜活的历史。
两只手的大拇指和食指首尾相连,嬴秧放下漆耳杯,后退几步,找了个构图不错的角度,比了个拍照的手势。
一些上过战场的老吏察觉到到什么,目光锐利地看过来,待看到是小公主,下意识低头或弯腰,而后才后知后觉地想,公主那个手势是啥意思?
一派祥和之中,谨慎老成的左丞章升靠近上司,有些不安地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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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言于少府主,还请少府主下令众人早归其位。此情景若是被御史巡视到……”
在法度严谨的秦国,官吏在工作时间离开工作岗位,吃吃喝喝聊天,而且一个官署几十号人集体摸鱼溜号,这叫玩忽职守!
造虎摆摆手:“子腾太过小心了,今日公主赠我等巧物制法要害,她赐下玉浆,我等怎能拂她的面子?就算巡察御史知道了,他能定我什么罪?你们早些吃喝完,回案前便是。”
章升说了声“喏”,面上仍带着一丝忧虑,默默啜饮豆浆,一杯饮完,拢起的眉心不知不觉平复,少府主说得对,少府人休憩几刻钟能耽误多少事?
“章左丞,要不要尝尝豆腐脑?”
“唯!”章升下意识应承道。
回过神来,他手里又多了一碗白花花的新吃食。
老实的章左丞有点不安地想,待会还是要提醒同僚下属,千万不能在公主到来的期间耽误事物交付的期限和质量,不然被有心人用来议论公主可不好。
舀起一勺珍贵的蜂蜜,晶莹的琥珀色在洁白如云朵般的豆腐脑上缓缓流淌,轻轻吸入一口,甜味伴着豆香滑入喉间。
嬴秧幸福地眯起眼睛,就是这个味儿!
又有些惋惜,白糖一时半会做不出来,还有玫瑰酱、桂花糖浆、芋圆、西瓜、芒果……
“拿上好肉酱来!”造虎对自己杂役叫嚷道,“乃公、咳咳,我今日算是开了眼了,公主!这些都是您在仙人处见识到的美食吗?太好吃了!”
他回忆道:“我曾蒙先王恩典,有幸吃过一次乳酪酥。乳酪原料难得,做起来费时费力,是边地贡品。公主制的豆……酪滋味不逊乳酪,却比乳酪便宜多了!”
一旁的夏无且听到此处,也忍不住说:“少府主此言是极!小臣家中不丰,此玉菽酪就连小臣家中也能吃得起喱。”
嬴秧关心地问道:“庶民呢?庶民能不能吃得起豆制品?菽豆价廉易得,只要能有工具加工处理,所得制品美味又富含营养,若是能够推广食用,平民百姓可借此改善饮食,增强身体。”
造虎恍然,他之前模模糊糊想到的就是这个!
用菽豆作的食物能不能推广开?惠及穷人?
沉吟之后,造虎给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