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设是塔罗牌面》
1. 【死神】
“千代!生、呃、生日快乐……”
本来是元气满满的祝福,接触到少女黝黑的瞳仁后,却忍不住心虚似的慢慢软了下去。
“啊,谢谢。”
少女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掀起眼帘无精打采地道了个谢,又重新趴了回去。
“……千代?”
粉发少年慢吞吞蹭过来,湿漉漉的狗狗眼里盛满担忧:“是昨天没休息好吗?今天看起来很累的样子。嗯,还有你眼睛和头发的颜色……”
实际上,从进学校到现在,已经有不少人朝她投来了惊异的眼神,要知道,能成为这所学校的风云人物,除开那张脸蛋,神山千代灿烂的金色长发和漂亮的浅绿色眼睛也居功至伟,然而今天,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墨汁,它们居然全都变成了黑色。
鸦羽一般,莫名令人胆寒,不敢直视、不敢靠近的墨黑。
“熬夜新染的,怎么样?”她很不走心地敷衍道:“生日想尝试点不一样的风格。”
很好的理由。
神山千代想,至少比在十八岁生日当天,凌晨时分,莫名其妙收到了一份包装像是礼物的残缺塔罗牌,然后抽出一张一看——嚯,【死神】,还没来得及感叹这意象有多不吉利,就被卡牌化作的光点钻了心口,然后发现自己房间变成了孤魂野鬼们的茶室靠谱。
一对半透明的老夫妻,正悠悠闲闲坐在榻榻米上喝着薛定谔的热茶,就发现整间屋子的活人指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蓦然归零。
上一秒还是金发绿眸,整个人灿烂到在夜晚可以当灯泡用的少女,突然从发丝到瞳仁全都变得乌黑,手上还出现了一柄巨大的弯月镰刀,在灯光下反射出冰冷的铁光。
老爷爷一口热茶梗在喉咙里,高血压心脏病一齐发作,差点儿没再死一遍。
神山千代收起镰刀,作为补偿,坐在床边陪老夫妻唠了一夜的家常。
直到白天打开家门,看到这个群魔乱舞、咒灵与妖物齐飞、死灵共鬼怪一色的世界时,她才终于有点恍惚地反应过来。
——啊,她别是被什么神秘侧的东西选中,要赶鸭子上架地去拯救世界了。
怀抱着这样有些兴奋又微妙不爽的心情,她还是臭着一张脸,按部就班地来了学校。
毕竟世界要不要拯救她目前不知道,东大是一定要考的。
一天紧锣密鼓的学习之后,神山千代收拾好东西,告别几个终于敢上前来跟她打招呼的同学,慢悠悠晃去了学校附近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店员姐姐看了她好半天,才不敢认似的,出声询问道:“神山同学……?”
“是我。”
神山千代照例要了两个包子和一根烤肠:“老样子,打包带走。”
店员姐姐愣愣地点头,正要转身拿夹子,却又被她出声叫住。
黑发少女扶着收银台的边缘,微微探过身子,向她伸出手来。
“那个……?”
“好像有什么东西。”
神山千代面色不变,抓住缠绕在她脖子边、螳螂般丑陋的复眼妖物,微微用力。那东西就像被捏爆的果冻一样,紫红的汁液霎时溅了对方满肩满脸,神山千代动作顿了顿,尽管看到妖物的血肉都在慢慢蒸发消失,还是借着安抚地拍拍店员姐姐手臂的动作,轻轻在她衣服上擦了擦。
“是虫子,赶跑了。”
她收回手后,店员姐姐紧绷的肌肉才放松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今天的神山同学给人一种特别大的压力,让她不敢像往常一样松快地和对方聊天。
她迅速打包好餐点,双手递上,带着一分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恭敬。神山千代倒没觉出什么不对,动作自然地接过,付钱,又道了声谢,才游魂似的晃了出去。
“咦……?”
压力源彻底离开后,店员小姐才终于长长地舒出口气,紧接着,她奇怪地按上自己后颈。
“脖子……不痛了?”
-
离家已经很近了。
神山千代两眼放空,脑子里一会儿是老师留的作业,一会儿是神秘的塔罗牌,一会儿又是这两天听说的八卦,像是猫咪扯过的毛团,乱七八糟的。她正想随机揪住某个线头抽丝剥茧,就突然被一声响亮的惊叫拉回现实,神山千代循声望去,只听得不远处的小巷里,紧跟着传出一阵噼里啪啦的打斗声。
动静不小,但她望了望身边的路人,发现没人对此做出任何反应。
好嘛。
她想,神秘侧的世界大概又朝她迈近了一步。
神山千代驻足片刻,到底还是脚步一转,握紧了手提包朝小巷走去。
这会儿天色不晚,但在她眼里,小巷昏暗得仿佛和外面是两个世界。踏过拐角的瞬间,神山千代身上蓦然出现一件破旧的黑袍,衣袍将她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尾部沾了些不详的血迹,大概衬得她像什么漫画电影里走出来的标准反派——电线杆上蹲着的运动服青年骤缩的瞳孔说明了这一点。
“……需要帮忙吗?”
像是在分辨着什么,神山千代定定地看了他好半响,才出声问道。
运动服青年有着柔顺的黑发、俊秀的面容、和一双漂亮的蓝眼睛,他像一只轻盈的飞鸟,落在电线杆顶端,浑身肌肉紧绷,和一头像是蟾蜍又像是壁虎的妖物对峙着,被突然出现的神山千代吓了一跳后,不知脑补了些什么,神色很快又变得和缓而古怪,反复打量她几眼,才出声拒绝道:“不用了,你的神器也不在身边吧?”
神器。
神山千代记下这个词,没有回话。
“这东西没有神器可不好对付,虽然谢谢你愿意帮忙,但还是赶紧跑吧……呜哇!小心!”
大概是被打断捕猎又被忽视得有些不爽,妖物身上无数紫红的复眼一转,黏稠的恶意如泥水般攀附上神山千代的身体,巨大的身躯也以与体型不符的敏捷迅猛地扑了过来。
然而她不闪不避,手腕一翻,一柄巨大的黑色镰刀出现在手中,弯月般的刀刃轻轻挥过,在月色下划出一道如水的流光。
“哇哦。”
妖物崩裂成雪花般碎片的瞬间,她听见运动服青年发出一声小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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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叹。
危机解除,他身上最后一丝严肃也随之褪去。青年轻快地跳下来,落地声不比一只灵巧的猫咪更重。他明亮的天蓝色眼珠从漆黑的弯月镰刀上转了一圈,又落在黑袍少女身上——宽大的兜帽牢牢遮去了她的大半张脸,几乎只露出了似乎不太高兴的、微微下撇的嘴唇。他摸摸下巴,做出标准侦探沉思的动作,语气狐疑:“这个实力,不像是什么籍籍无名的小神啊,还有这个【神器】……”
他说着,语气里无意识流露出几分垂涎,贱嗖嗖地凑上来道:“交个朋友?然后……这个,我看看?”
他指了指镰刀,脸上出现奇怪的梦幻神色:“要是我也有一把的话……没有灵魂,就不会辞职了!”
神山千代没有说话,黑色镰刀倒是在青年不舍的尔康手中化为金色粒子消散在空气中,无声地表达了拒绝。她围着青年转了两圈,将他整个人好好打量了一番,唇瓣微微翘起,方才冷淡倦怠的嗓音也轻轻上扬,道:“想知道?”
青年小鸡啄米似的快速点头。
“但在好奇别人的身份之前,是不是应该先来个自我介绍?”
青年听罢,原地转了一圈,背后忽然具象出无数纷飞的花瓣,他骄傲地扬起头,以一种奇异的、沉醉的、昂扬的语调说道:“啊,当然没问题!如你所见,我,即是八百神之一员,是总有一天,会站在这个国家顶点,拥有万千神社,被信徒们敬仰、依赖、供奉、歌颂的——”
“夜斗神是也!”
“……啊。”
看着鼻子仿佛匹诺曹般不断长长的黑发神明,听着他“哇咔咔咔”的陶醉笑声,神山千代斟酌片刻,还是把“完全没听说过”这样伤人的话咽了下去,抓了个不那么尖锐的重点:“总有一天?”
“……很快!很快了!”
他有些狼狈地揭过这个话题,又问道:“那你呢?”
“千代。”
“……”
“……没、没了?”
夜斗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神山千代睨他一眼,抬脚往外走:“毕竟你说那么长一串,有用的也只有个名字而已。”
运动服青年捂住心口,像是被她无情的话语打击成了一张灰色薄片,在冰冷的夜风中扭曲倒地,喃喃道:“什么叫有用的只有名字而已,我可是向你分享了我的梦想,也就是敞开了我心灵的大门!”
神山千代没理他。
“等等、等等!”见她脚步不停,夜斗像是什么新型爬行动物般扭动着四肢迅速跟上来,伸出手抱住她的小腿:“神器、至少告诉我你的神器是怎么回事——我真的也很想要一把这样子的啊!”
被巧妙地禁锢住了下盘以至于完全动不了的神山千代:……
她看着地上滩成一坨面露垂涎之色的陌生神明,危险地眯起眼睛:“不要让我发现你把口水抹在了我的袍子上。”
夜斗悄悄缩回一只手,在胸前擦了擦。
神山千代:“……”
她看了看视线中漂亮的白色魂火,最终还是无奈地闭上眼睛。
2. 【死神】
“……这就是你说的、聊天的好地方?”
两人此刻都坐在公园长椅上,神山千代把手提包放在一边,也拢在黑袍底下,回头看身后墙上的涂鸦。
“全能□□神——夜斗!”“只要五元,即可满足你的所有需求!”“价格实惠,质量保证!”……
这个神可真是不一般的落魄啊……
她收回眼神,目光落回到看天看地心虚吹口哨的黑发神明身上:“你对我的神器很感兴趣?”
夜斗立马点头,眼睛亮晶晶的。
“你没有吗?”
“……有过。”
短短两个字,说得分外心酸。
神山千代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就见夜斗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大马金刀地摊坐着了一个女人的鬼魂,她一手拿着酒瓶子,颜色已经很浅淡了,含糊不清地说道:“哎呀,我知道他,他前几天在这里和自己的神器吵了一架,之后就一直一个人啦,这些天到处涂涂画画的,也没什么人能看到,怪可怜的。”
女人往嘴里倒了口酒:“我活着的时候要能看到就好了……他干什么都只要五元!这我不得天天点他上门打扫卫生!”
神山千代在心里默默点头。
夜斗见她迟迟不说话,解释道:“也没什么,性格不合而已,我就同他解契放他自由了。”
女人在一旁拆穿他道:“人家嫌他不靠谱。没神社、没信徒、还存不住钱,换我我也跑。”
神山千代闻言,唇角牵出点点笑意。
夜斗见状急了:“你别不相信!他还不想走呢!”
女人笑了一声,还要再说,却忽然神色一顿。低头一看,才发现脚踝处正散出点点荧光。
“哎呀,时间要到了。”
像她这样的地缚灵,没什么执念,在死亡之地徘徊七天后,就会渐渐消散了。
“死后的世界其实还不错嘛,最近七天和我聊天的人比过去一年加起来都多了。”她看出来神山千代不想暴露自己可以和魂灵对话的能力,于是也不要求对方回应,只自顾自说道:“这家伙人还不错,周围的鬼都知道。你无聊的话,可以试着和他交交朋友——像你们这样的存在,没个人说话大概还是挺寂寞的……”
她顿了顿,把剩下的小半口酒全倒嘴里,咂巴两下,想了想又改口道:“我也就这么一说,没别的意思,你随便听听,别当真。这家伙确实也不太靠谱的样子……”
“我知道了,谢谢你。”神山千代突然出声打断她的絮叨。女人哑然,黑色的兜帽明明挡住了对方的脸,她却恍惚间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双幽深的墨色眼瞳,认真地凝视着她,轻声喊道:“幸子。”
人死之后,少部分执念深重的,为了不妖化堕落,会失去自己的记忆和名字,浑浑噩噩地飘荡在世间,运气好的,得神明赐名成为神器,便是新生了。像她这样很快就会消散的,反倒什么都记得,还能和其他地缚灵交交朋友、说说话。
如她所说,死后这几天,她过得比活着的时候自由自在、开心多了。
本该没什么遗憾了,但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名字的那一瞬间,心中还是生出了浓浓的不舍。
可惜地缚灵是没法……
没法……诶?等等?!
地缚灵也能当神器??
看着自己停止消散甚至开始重新凝结的膝盖,田中幸子大为震惊。
与此同时,夜斗也被突然出现在身边的女人吓了一大跳,像只受惊的猫咪,猛地跳上长椅。
“你谁啊?!”
他顺着幸子身上的缘线,看到了端坐一旁的神山千代。
“她是你的神器?而且应该是刚刚契约的?……不对不对,这附近的死灵根本没有能被契约的!”
误打误撞契约成功,神山千代也对所谓的神器很感兴趣,她招招手,轻轻喊了一声“幸子”,就见对方化作一条浅紫色的漂亮丝带,飘过来,缠在她手腕上。
好看。
但是吧……
她努力感受了一下,发现好像没什么用。
“哎呀哎呀,我这样的地缚灵肯定是派不上什么用场的啦,也就能当个装饰品这样子了。”
夜斗也咋咋呼呼地看过来,眼里盛满了惊叹:“原来如此,是地缚灵?你刚刚是在和她说话?你居然能和没契约的地缚灵说话?”
想也知道瞒不住,神山千代点点头。
“哇。”
夜斗苍蝇搓手:“那你能不能问问,有人愿意来当我的神器没?那个,稍微有攻击性一点的,待遇好说、好说。”
双向选择,这次总不能那么容易吹了吧!
田中幸子也飘过来跟她咬耳朵:“这活儿不难,可以答应,卖他个人情。”
不就是当中介嘛,这活儿她熟!
神山千代正有此意。
“这样吧,我们来定‘契’。”许是心情不错,语调也变得活泼了几分,她伸出手:“我会给你找到合适的神器,你呢,要在能力范围之内,答应我三件事。”
夜斗犹豫一瞬,到底还是抵挡不住神器的诱惑,和她击掌。瞬息之间,一根缘线凝结而成。
契成。
-
条件开少了。
足足给夜斗找了三天神器后,神山千代,陷入沉思。
田中幸子则愧疚地认为,是自己识人不清,唆使神山千代答应,才让还没进社会的小朋友提前体会到了被难缠甲方支配的恐怖。
谁也没想到,夜斗这家伙嘴里说着要求不高,实际上事儿多得很!
不要太有个性,但是刀剑类最好;离职要提前一个月打招呼,但是得接受他时不时玩消失;年纪不要太大也不要太小,不然他用起来有心理负担……
“要不把我的镰刀给你吧?”
“真的吗?!”
最后被好好教训了一顿。
顺带一提,神山千代其实是人类这件事,田中幸子和夜斗都已经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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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神器的幸子不会背叛她,而夜斗,【不暴露神山千代的特殊之处】,就是他答应下来的第一件事。
夜幕降临,神山千代披上斗篷,化作仙台的蝙蝠侠,走街串巷,楼顶跑酷。
仙台这地儿不大,今天晚上再一无所获的话,她就得考虑去其他城市看看了。
但是没关系,明天就是周末了,不用请假。
神山千代心里暗暗合计,手上镰刀翻飞,所到之处,妖魔片甲不留。
浅紫色的丝带安安静静缠在她手腕上,主打一个陪伴。
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神山千代猛然刹车,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来到了医院——这里的妖魔和死灵的确是最多的——她站在楼顶,看粉发少年如一支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他这会儿不应该在住院部陪爷爷吗?火急火燎地干嘛去?
神山千代皱了皱眉,忽然想到什么,从天台一跃而下。
她沿着医院找了一圈,最终在大门口看到了那个苍老的身影。
脾气暴躁的倔老头安安静静坐在医院门前的公共长椅上,眺望着虎杖悠仁离去的方向。
对比其他地缚灵,他的身影还算浓烈,但终究呈现出一种和活人不同的透明质感。
是新生的魂灵,也是他人死去的亲人。
神山千代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臭小子。”
虎杖爷爷哼笑一声,收回目光:“你是来接我这个老头子的?”
“……不是。”神山千代没有摘下兜帽,只是问:“你想和他再见一面吗?”
如果是作为她的神器现世……
“不用。”
虎杖爷爷嘴硬道:“我可不是死了都还要给人添麻烦的老头子。”
神山千代轻叹一声。可能有些多管闲事,但……至亲骤然离去,倘若有什么没来得及说出的话,没来得及做完的事,此后的每一天,只要回想起来,都一定会非常、非常的遗憾吧。
尤其虎杖悠仁是个很固执的人,哪怕是亲人临终前的随意一句遗言,或许也会成为困其一生的诅咒。
她和虎杖算得上是不错的朋友,既然有这个能力,当然不愿意他走向这样的死胡同。
他应当永远热烈、耀眼、带着蓬勃的生命力走向未来,在众人的簇拥中踏上鲜花织锦的光明道路。
然而固执的倔老头拒绝了她的提案,看起来却也不像完全释然的样子。神山千代也不多浪费口舌,站起身,准备挑个时间打探一下虎杖悠仁的意愿。
她正准备离开,却身形一顿,在这个瞬间敏锐地感知到,在仙台的某一处,有什么强大、邪恶、早应死亡且腐朽的东西,重新睁开了眼睛。
胸口处散发出灼热的温度,那张融入她身体的卡牌告诉她,那是不应存在于世的彼岸之物。
祂应由【死神】引渡。
神山千代抬起眼帘。
——那是虎杖悠仁离去的方向。
3. 【死神】
宫城县杉泽第三高中,教学楼楼顶。
伏黑惠单膝跪地,脸上满是鲜血和尘土的混合物,浑身是伤,好不狼狈。
他死死盯着背对自己的粉发少年。对方沐浴着月光,张开双臂,身上遍布被寄生产生的黑色咒纹,嘴里嚷嚷着要吃人的暴论。
眼前的咒物,很强。
两面宿傩的手指,哪怕只有一根,也不是他能对付的。
但。
附近没有其他来这里做任务的咒术师,如果就这样放任祂离开,仙台市很快会成为一座人间炼狱。
一定要阻止祂。
哪怕同归于尽。
奋力压榨已经到达极限的身体,努力调动仅剩的一点咒力,伏黑惠抬起手,想要结印。
“咒术师?”
咒力波动吸引了两面宿傩的注意,他眯起眼睛,嘴角咧开,强大的杀意朝伏黑惠汹涌袭来:“啊,你……”
“唰!”
正当此时,一柄黑色镰刀划破夜色,带过一条如水流光,稳稳钉入伏黑惠身前地板。
什么人?
他带着警惕之色抬头望去。
那人轻飘飘落至他身前,身上一件黑袍如烟如雾,像是一只散发着不详之气的纤细乌鸦,让人窥见不到羽毛底下半分颜色。
-
神山千代其实有点紧张。
论相性,对面那玩意儿肯定被她克制得死死的,但问题在于,和其他妖魔鬼怪不一样——他很明显有脑子!
她毕竟只是一个普通JK,顶了天学过两年跆拳道。就像打游戏,回合制还能单靠数值取胜,灵活度稍高一点,同样的角色,有操作和没操作的差距就很大了,被对面逆风翻盘也不是没有可能。
再加上这两个灵魂挤在同一个容器里,她一刀下去,万一砍中虎杖了怎么办?
好麻烦。
神山千代还在头脑风暴怎么把他俩完美分割,对面两个灵魂已经自顾自地掐了起来。
等她拿起刀,一黑一白两团灵魂已经彻底换了个位。
如果说一开始的白芯镶黑边,她还可以仔仔细细地把皮给削了,那现在的黑芝麻汤圆形态……
她总不能把虎杖削了再捏回去。
可恶,果然犹豫就会败北。
“哇,现在是什么情况?”一向很心大的虎杖悠仁同学,看看突然出现的黑袍人,又看看浑身戒备的伏黑惠,挠挠头。
“我也想问,现在是什么情况,惠?”
“五条老师!”
看到来人,伏黑惠心下一定,一直绷着的那口气也悄然散去。
尽管很不想承认,但这个男人在正经事上还是很靠谱的。
“五条老师,特级咒物被……”
五条悟大手一挥:“这不重要。”
伏黑惠:“?”
他下意识接住无良教师抛来的纸袋,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就眼睁睁看着他长腿一迈,窜到黑袍人身前。
“少女!我见你骨骼惊奇、天资绝佳,来东京咒高,你就是下一个‘最强’!”
神山千代:“?”
伏黑惠:“??”
这是招生的时候吗?!
紧急的事态,但离奇的发展,一时间,空气都为之凝滞。
神山千代后退几步,拉开距离:“不好意思没兴趣。”
“先别急着拒绝嘛~”五条悟契而不舍地贴上来:“优越的教学环境、强大的师资力量、高昂的任务补贴,东京咒高、应有尽有!了解了解?”
神山千代继续后退:“不用。”
五条悟摘下眼罩,漂亮的蓝色眼珠像是蕴藏了一整个星海,眼波流转、顾盼生姿:“考虑考虑嘛~”
神山千代:“……”
这人怎么那么像大街上发小广告的,烦人。
虎杖悠仁一点点挪到伏黑惠身边,戳戳他:“你们老师真热情啊。”
他注意到对方被戳得一激灵,下意识又戳了下:“咦,你怎么了?”
两次被戳到伤口的伏黑惠:“……”
够了!他说够了!五条悟这家伙到底在干什么!
忽然,虎杖悠仁光溜溜的右胸上裂开一张血盆大口,正对着神山千代,道:“哈,果然如此,你是……”
银光一闪,伏黑惠脸色一变,下意识想挡在虎杖悠仁身前,但反应不及,在他有所动作之前,刀刃已经擦过了虎杖悠仁的右胸!
虎杖悠仁,完好无损:“诶?”
“哦!”五条悟在一边呱唧呱唧地鼓掌:“好厉害的刀工!”
六眼看得清清楚楚,只是一瞬间,凸出来的那部分宿傩就被拔除了!
“过奖过奖。”虽然只割掉了一小部分,但总算不是战绩为零,再加上五条悟的情绪价值给得实在到位,神山千代心情很好地搭了个腔,态度肉眼可见的柔和了许多。
五条悟顺势道:“嗨呀,这样的能力,要是埋没真是太可惜啦——这样吧!”
他从怀里摸出张名片:“东京咒高诚邀您加入!考虑好了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哦~”
神山千代这次没拒绝。
“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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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欢快地跑到虎杖悠仁面前,一把把他夹在胳肢窝下,冲神山千代摆了摆手后,又不容拒绝地把正在悄悄远离的伏黑惠夹在了另一边,在他心如死灰的死鱼眼中高呼着“五条老师特快号,出发!”,“唰”地一下消失不见了。
神山千代静默片刻,摸出手机。
拨通某个号码后,夜斗也“唰”地一下出现在她身边,眼睛亮亮:“是找到神器了吗?!”
神山千代拉着他,振臂高呼:“夜斗特快号,出发!”
夜斗:“……不要因为这种奇奇怪怪的事情叫我啊!而且我没办法带着人瞬移的!”
神山千代默默放开他:“好逊。”
夜斗:“别太过分了!明明你一叫我就来了诶!”
神山千代抛了枚五元硬币出去。
“下次请务必还叫我!”
出息。
神山千代把那张名片给他看:“你知道这个人吗?”
“五条悟?”夜斗珍惜地收好硬币:“听说过一点。”
咒灵出没的地方,往往妖魔也会更多,再加上他横跨各行各业,什么活儿都接,偶尔碰到几个咒术师再正常不过。
而夜斗注意到五条悟,是因为他那双眼睛。
他对各种能量的感知都十分敏锐,因为好奇那双眼睛能做到什么地步,夜斗还偷偷跟过他好一段时间来着。
“你遇到他了?”
“嗯。”神山千代把名片上的号码存进手机里:“他邀请我去当咒术师。”
“咒术师?”夜斗皱着眉头,语气难得正经:“我不建议你去。”
他道:“那群人的精神状态都不太稳定,好人坏人只在一念之间。况且,你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还能保持多久,万一……”
“放心吧,我也不打算去。我只是单纯地对他还蛮有好感。”神山千代说道:“他的灵魂很漂亮。”
和张扬的外表不同。五条悟的灵魂,是一团纯白色的,不断燃烧着的火焰,安静、恒久、又很温柔,只是存在就令人心安,仿佛能驱散周围的所有黑夜与寒意。
她想了想,又很认真地补了句:“像你一样。”
夜斗一愣,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怎么了吗?”
“没、没有。”黑发神明突然解下胸前那一块三角布,系在头上,信誓旦旦地说:“就是突然想起来……我可是很有职业操守的神明,哪有拿钱不办事的道理!放心吧,今晚一定会把你家打扫得干干净净!”
神山千代:“……”
他抽什么疯?
4. 【皇帝】
坏了,把虎杖爷爷给忘了!
周六收到虎杖悠仁要转学的消息时,神山千代已经踏上了前往京都的新干线。她无奈地询问对方什么时候有空再见一面,却得到了周末两天要迎新和考核的噩耗。
虽然但是,谁家好学校周末入学考试啊!
周末的京都之旅不出意外地无功而返,不仅如此,周一的早晨,神山千代还生出一股莫名的预感——【死神】这张卡牌的失效大概就在今天了。
时间紧迫,她不得已跟老师请了个假,又和虎杖悠仁约好了下午在东京一家甜品店见面,出家门就往医院赶。
坐上出租车的那一刻,心里还没由来生出几分不安。
总觉得,开了这个头,以后会有各种各样需要请假的突发事态接踵而来……
神山千代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不行!这次是因为平时和虎杖关系还不错,才非得管这闲事。下次说什么也不能请假了,她可是要考东大的人!
下车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后,神山千代才披上黑袍,走向医院。
虎杖爷爷还是坐在大门口的长椅上,旁边有个个子矮矮、几近透明的小姑娘同他说话,还没等神山千代走进,就一阵烟似的消散了。
虎杖爷爷看向她,和那天晚上不同,小老头的气息平和了许多,也不怎么扎人了:“又是你啊。”
神山千代开门见山,再次问道:“要去见见他吗?”
“不用。”出乎意料的,虎杖爷爷还是拒绝了:“我要交代他的话,早已经说完了。前两天,悠仁又来了一趟医院,我能看出来,他把我的话听进去了,也已经找到自己的道路,这样就足够了。”
前两天?
啊,是来看望佐佐木学姐和井口学长的吧。
“死人不应该再打扰生者的世界,我也不希望那孩子再经历一次与亲人的离别。”虎杖爷爷站起身,慢悠悠地朝医院里走去:“谢谢你了,小姑娘。”
神山千代看着他的背影,到底还是没有出口挽留。
既然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她这个外人就不再掺合了。
就是可惜了这张请假条。
既然如此,就让她这个活人去看看吧——虎杖这家伙在东京过得怎么样。
-
【不对劲,九分甚至十分的不对劲。】
【?】
【虎杖今天下午请假。】
【嗯,说是和以前学校的朋友有约。】
【你不觉得奇怪吗?】
【?】
【那家伙已经换了三套衣服了,拜托,来迎接本小姐入学那天他都没这么正式!】
看着伏黑惠发来的六个点,钉崎野蔷薇恨铁不成钢地关上手机,再一次痛恨起这一届新生的稀少——作为一年级中的“一点红”,别说逛街了,她甚至连一个一起八卦的同伴都找不到!
“钉崎!”粉发少年咋咋呼呼地跑进来,期待地看着她:“这次怎么样?”
钉崎野蔷薇,言简意赅:“丑。”
虎杖悠仁顿时失去了所有颜色。
“真是白瞎了这张脸……算了。”钉崎野蔷薇拍拍手:“把伏黑也叫上,让本小姐来好好给你们改造一下。”
钉崎野蔷薇,高专一枝花,时尚女达人,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
“所以……你们怎么也跟来了啊。”
虎杖悠仁无奈地看着坐在对面的两个同期,伏黑惠跟他一样焕然一新,却生无可恋地支着手在一旁默默消沉,钉崎野蔷薇则手速惊人地在手机上啪啦啪啦狂点,像是在和什么人吵架。
“因为很好奇啊。再说了,我辛苦忙活一上午,总不能什么报酬都不收吧。”钉崎野蔷薇目光危险:“我可不是你能利用完就丢的女人。”
虎杖悠仁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没敢反驳。
真神奇啊,明明感觉每件都和平时的款式差不太多,穿上后却完全不一样诶。
“叮——”
风铃清脆的撞击声响起,虎杖悠仁若有所感地望过去。
“虎杖?”
钉崎野蔷薇突然掐上伏黑惠的大腿,在他吃痛的眼神中做口型道:“大——美——人——”
是和霓虹主流审美完全不同的丧系长相,高高瘦瘦,有一头鸦羽般的长发,简单束成两个低马尾搭在身前。穿着黑红色露肩上衣和短款牛仔裤,踏着一双黑色长靴。虽然都是很简单的款式,但是!看那枚若隐若现的深蓝色耳钉!看那条亮晶晶的锁骨链!看那根恰到好处的皮质腿环!
钉崎野蔷薇,猛拍腿:她和虎杖看起来根本不是一类人!没错,她和自己才是天生一对啊!这么会打扮的女孩子生来就是要和她一起玩的!
伏黑惠:“……别拍了,钉崎。”
那是他的腿!
四人小卡座只剩虎杖悠仁身边还有空位,神山千代从善如流地坐下,先和两个陌生人打了招呼:“你们好,我是神山千代。”
“伏黑惠。”
“钉崎野蔷薇,是虎杖现在学校的同学,叫我钉崎就好。”
神山千代点点头,这才将目光重新放在虎杖悠仁身上:“这身……是钉崎搭的吧?”
潮过头了,完全不是虎杖私服能有的水平。
“没错!”钉崎野蔷薇语气骄傲:“怎么样?”
“很帅气。”神山千代一本正经地点评道:“加个耳骨钉会更好。”
钉崎野蔷薇眼睛一亮:“你懂我!”
“来加个line吧神山。”
“可以哦。”
等、等等。虎杖悠仁圈圈眼:千代不是来找他的吗!
“同学们都是很好的人啊,看起来虎杖在新学校适应得不错。”神山千代撑着下巴:“不过,为什么突然就转学了呢?”
“啊,这个、这个……”
手机屏幕一亮。
一点红:【好好糊弄!要是把普通人牵扯进来了可是很危险的!】
“就是……这样那样的原因……”虎杖悠仁说着说着,表情突然变得痴呆,眼神空茫,就差没流口水了。
神山千代:“……”
钉崎野蔷薇:“……”
伏黑惠:“……”
伏黑惠深吸一口气,正想给他找补,就见神山千代说:“我明白了。”
伏黑惠:“?”
不是,你明白什么了?
神山千代: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就是随口一问,不说明白了难道还要陪着他们在这个问题上演八百个来回吗!
而且比起这个,她真正操心的问题其实是……
“听你说,现在的学校是一所宗教类高专?”她道:“这所学校的知名度好像不太高,以后的工作渠道会不会太窄?”
咒术师说白了也只是一份职业,虽然工资高,但是殉职风险也高,万一有一天虎杖悠仁想要转行,拿着这张高专学历,会不会都很难找到其他工作?
“诶、诶?”虎杖悠仁豆豆眼:“我没想过这个问题诶。”
“我们包分配。”伏黑惠补充道:“不干了也能帮着安置找工作。”
不过这样的很少,大多都是直接死在岗位上。
神山千代肃然起敬。
几人又聊了会儿,钉崎野蔷薇看看手机,道:“啊,逃课被发现了,我们就先回去了。虎杖,你送神山。”
五条悟在学校转了一圈没看见一个学生,已经在群里吵翻天了,他们再不回去,他就得闻着味儿追过来了。
她跟服务员打包了几分经典甜品作为压制五条悟的最终手段,又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用银色丝带精心打包好的玫红色礼盒,递给神山千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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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高兴认识你,神山,这是见面礼,有机会再约哦~”
神山千代笑着道:“谢谢。”
她拉着伏黑惠一阵风似的走了。
虎杖悠仁看着神山千代,突然结巴:“呃、你现在要回去吗,千代?”
神山千代点点头:“送我到车站吧。”
他们结了账,走出甜品店。
“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神山千代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匆匆忙忙,都是为了生活四处奔波,看起来死气沉沉,咒灵、妖魔、亡灵却各自狂欢,反倒更加生机勃勃,活像一出荒诞喜剧。
“我很喜欢哦。”虎杖悠仁笑容灿烂,比起说给神山千代,更像是说给自己在听:“这是只有我可以做到的事,我可以帮到很多人。只要一想到这些,我就觉得很幸福。”
“那就好。”不知不觉就到了车站,神山千代停下脚步,看着他,认真祝福道:“那就去做吧,虎杖,就算后悔也没关系,只要‘当下’你觉得是正确的,那它就是最好的选择。”
“嘿嘿。”他挠挠头,笑得傻乎乎的:“千代,以后就叫我悠仁吧。我们也认识这么久了嘛。”
“好哦。那再见啦,悠仁。”
虎杖悠仁朝她挥手,站在车站外,看着神山千代的背影渐渐远去。
有一件没来得及告诉她的事,大概也不会再有机会能说出口了。
-
“我来守着你?”
晚上十一点半,神山千代躺在床上,双手交叠,安详地闭上眼睛。
就在刚刚,幸子和她的契约断开成佛了,【死神】卡牌化作光点从她身体里析出,那抹墨色也从她身上褪去,现在的神山千代,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女子高中生一枚。
看目前的情况,如果她的猜测没错,应该是每周一晚上十二点,卡牌进行轮替。这二十二张主牌从人到物,什么都有,也不知道下一张会抽到什么,有个信任的人在旁边守着,她还是安心些。
比如有一张【战车】,万一抽到她真的变成一辆战车了……
微笑面对。
于是,一个电话,五元硬币,靠谱的万能神夜斗,堂堂登场!
“而且能力失效,幸子的契约和我断开了,万一我也看不到你了怎么办?”神山千代道:“别忘了,你还欠我两件事呢。”
夜斗一愣,下意识反驳:“可你还没给我找到神器。”
“这不是也挺好么,”神山千代睁开眼睛,失去了卡牌的影响,她的眼珠变回了漂亮的浅绿色,像是雨后的一支新芽,生机勃勃,冲散了眼下黑眼圈带来的颓丧感:“在我们各自完成约定前,我都会是你的稳定客户啦。努努力夜斗,说不定还能把我发展你的信徒呢?”
信徒……么?
夜斗看着两人之间相连那根缘线,突然像被烫到似的移开了目光,含糊不清地嘀咕了句什么。
神山千代没听见。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坐起来,从床头柜里拿出那副塔罗牌,一张张平摊在床上,双手合十,开始漫无目的地拜神。
不管怎样,起码让她有个人身吧。求运气拜什么神来着?福神?嗯……惠比寿、福禄寿、毗沙门天?
“喂!不是说好了要当我的信徒的吗?”夜斗不满地大声嚷嚷。
“谁和你说好了?”神山千代继续乱拜:“再说了,拜神又不是谈恋爱,当然要广撒网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慢慢地,二十二张主牌浮至半空,围绕着她,高速旋转起来。
来了!
十二点的铃声响起的那一刻,一张卡牌在她面前缓缓停下。
王座上端坐着至高无上的君王,他头戴嵌满宝石的王冠,手中掌握着象征财富与权力的金苹果和权杖。
【皇帝】。
它化作一道流光,“咻”地钻进了神山千代的胸口。
5. 【皇帝】
【皇帝】。
万幸的是,这张卡牌并未对她的外貌产生什么影响,但……
神山千代隐约感觉到了什么。
“夜斗。”她说:“把白天钉崎送我的礼物拿过来。”
夜斗“哦”了一声,走到衣帽间,打开首饰盒,精准地找到一条湖蓝色水晶手链,拿给神山千代。
神山千代:“……夜斗,你不觉得奇怪吗?”
夜斗:“什么奇怪?”
神山千代:“首饰盒里那么多东西,你怎么知道我要的是这个?”
夜斗:“对哦,我怎么知道?”
神山千代:“……”
夜斗:歪头.jpg
坏了,好像是言灵。
还是当事人丝毫察觉不到哪里不对的言灵。
神山千代试探着又说了一句:“我困了。”
夜斗瞬间行动力拉满地给她理好枕头床单,扶着她把身体躺平,细心又工整地掖好被子,熄灯,然后站在床尾。
他居然!要给!自己!守夜!
神山千代瞪大双眼。
夜斗也看着她,冰蓝色的眼睛熠熠生辉,非常清明,好像没受到丝毫影响:“怎么了吗,陛下?”
神山千代:“……”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更坏了,不是言灵,是圣旨。
-
就算是皇帝,该上学还得上。
好在在学校呆了一天,神山千代发现,这张卡牌的影响力暂时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只要尽量不“下圣旨”,除了身边的人都恭敬了一点,谄媚了一点,诚惶诚恐了一点,还经常脱口而出“陛下”这个称呼……
可以忍受、都可以忍受。
“……你们在干什么?”
“回陛下,下节是体育课,我们正在把您要经过的地方和触碰的器材擦拭干净。”
神山千代惊悚地发现,在一个地方呆久了,影响好像会渐渐加深。
就连上学那条路,也已经是会被路人让出一条康庄大道,然后出租车接连鸣笛希望能成为她的座驾的程度了。
神山千代:“……”
忍不了一点了!
艰难地熬过三天后,周五,神山千代终于还是请了假。
上三休一,她终归还是堕落了。
她只能呆在家里,让夜斗帮忙买菜做饭,自己打死不出门。
顺带一提,这位全能五元神已经自封为一等宫廷侍从了。
与此同时,东京咒高二年级的学生们,接到一份调查任务。
【仙台市xxx区及杉泽第三高中,推测出现假想咒灵“陛下”,受影响人数已达千人,但暂无人遇害,推测为一级及以下,杀伤力未知,请各位谨慎调查,若有能力,则将其拔除。】
“这咒灵的活动范围还挺大。”禅院真希咂舌。
熊猫因为体型过大,只能蜷缩着侧躺在后座,即便如此,一只熊也占了大半位置:“‘陛下’……不会是和天皇有关的咒灵吧?”
狗卷棘,被挤在一边,痛苦地:“……鲑鱼(有可能)。”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独享副驾一人宝座的禅院真希,露出一个战意十足的笑容。
三人先去了人员集中、更好打探消息的高中。
“惠上次出任务就在这里吧?”禅院真希拍拍熊猫:“你去。”
狗卷棘说不了几句话,禅院真希又气势太盛,打探消息这活儿,就这么水灵灵地落在了在场最不像人的熊猫身上。
好在熊猫有自己的办法。
他假装自己是人偶演员,佯装笨拙地走向学校大门,冲早已被吸引住的几个女孩儿招招手——现在是社团活动时间,学校对大门的管理并不严格,进出都很容易——几个女孩儿只是犹豫一瞬,便双眼放光地朝他跑来。
熊猫牺牲自己打理得柔顺又香喷喷的毛发,送了每人一个埋肚皮,带着情报步履沉重地归来。
“晚上要吃炸猪排饭。”
“少说废话。”
“‘陛下’请假了。”
“?”
禅院真希狐疑地看着他:“你被骗了?”
狗卷棘:“大芥(你没事吧)?”
“我觉得她们说的是真话。”熊猫一本正经:“咒灵经常出现的地方不是还有一个吗?”
禅院真希深吸一口气:“好的,假设她们说的是真话。”
她道:“也就是说,这只咒灵在这所学校上了几天课,没伤一个人,转移阵地前,还特地跟学校请了假?”
几人面面相觑。
半小时后,依然没在学校发现任何痕迹的禅院真希无奈拍板:“……行,去那边看看。”
-
仙台市,xxx区。
神山千代面无表情地坐在餐桌前。
烛光灯台、鲜花、红酒、崭新的陶瓷餐盘和银质刀叉、以及她一点都不喜欢的西式晚餐。
然而她最开始,其实只是想吃一份简简单单的关东煮来着。
她切下一小块牛排,放入口中。
嚼嚼嚼……嗯?再嚼嚼……哇,夜斗的厨艺、嚼嚼、这么好的吗?
真香。
能保持这个水平的话,西餐也不是不可以。
神山千代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另一边,高专三人已经到了公寓楼下。
附近没有咒力残秽,但在他们表示自己是来“朝贡”的之后,周围居民都一口咬定“陛下”就居住在这里。
“我现在基本能确定不是咒灵,是诅咒师了。”禅院真希道:“还是会洗脑的那种。”
狗卷棘:“鲑鱼美乃滋(同意)。”
熊猫:“夏油老师那样的?”
禅院真希:“……闭嘴吧你。”
公寓是一梯一户的布局,他们不知道具体楼层,只能慢慢往上排查。
13楼。
神山千代用餐结束,夜斗收碗,门铃在此刻响了起来。
她还没来得及起身,夜斗已经“唰”一下出现在门口,擦干净手,打开门。
看不见他的熊猫:“不愧是陛下家的门,还能智能遥控!”
神山千代:“……”
很好,又傻一个。
她看着另外两人身上极具辨识度的黑色校服和金色漩涡纹纽扣,无慈悲地想:对不起,悠仁,弄傻你的同学实非我本意,都是他们自己撞上来的。
禅院真希,面色冷酷,语气肃然:“我们可以进来吗,陛下?”
神山千代:“……请。”
几人在专门隔出来的小茶室里落座,神山千代理所当然是上位,两人一熊则自发地坐成一排,夜斗适时端来一份下午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弄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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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打扰到您,陛下。”禅院真希秉公执法,贴脸开大:“请问您是诅咒师吗?”
神山千代:“……不是。”
“好的。”她点点头,拽起熊猫和狗卷棘就要走人。
神山千代:“等等,你们都不求证一下的吗?”
熊猫震声:“陛下是天子,天子怎会有错?”
狗卷棘:“鲑鱼(就是就是)!”
“……好的。”她顿了顿,又道:“坐下,说说看,你们是怎么知道这附近不对劲,又是怎么找过来的?”
几人立刻倒豆子似的把任务详情和调查过程说了个彻底。
“……原来如此。”神山千代恍然大悟。虽然也知道附近的异样迟早会被注意到,但咒术界居然还有专门的情报部门——这就是包分配的含金量么?不会还和政府挂钩有编制吧?
不行,这是真得多了解了解了,总觉得以后少不了和他们打交道。
于是她示意三人娓娓道来。
熊猫:“这是一个漫长的故事。”
话说那咒术界,以御三家为首,家族封建、高层腐朽、目无法纪、胡作非为……
“是屎。”禅院真希言简意赅。
直到十年前,五条悟和夏油杰,两名天才咒术师,从东京咒高毕业。两人并称“最强”,不仅积极投身教育事业,还励志改革,身为五条家家主的五条悟从高层下手,平民咒术师夏油杰则从草根入手,两人里应外合、暗渡陈仓,花费近十年,终于将咒术界改造成了……
“被虫蛀了的苹果。”禅院真希心平气和。
神山千代:“……”
难怪夜斗不建议她去,果然不是好地方。
她撑着头,咬了口外酥内软的司康,在心里默默把夜斗提拔为宫廷御用大厨后,继续思索。
最好是把这件事简单定性为咒灵作乱,让他们回去上报说已经拔除。但是吧,卡牌失效起码还剩三天,这三天只要她还待在这里,周围的人不仅解不了控,受影响程度还会进一步加深,这就势必会和三人呈上去的结果相悖……
“来咒高吧!”
茶室窗户被猛地推开,白发男人蹲在窗沿边,扒拉着窗框,探出头:“有我在,没人敢查!”
熊猫大惊失色:“悟!”
他指责道:“你怎么能踩陛下家的窗户!”
神山千代:这人打哪儿来的?
“没关系,陛下不会介意的。”五条悟嘻嘻哈哈地勾上神山千代的脖子,行为之放浪、语气之轻浮,“陛下”从他口里说出,不带一丝崇敬意味,反倒像是某种调情的手段了。
他捻起黑色眼罩的一角,露出一只钴蓝色的、如雨后天空般纯澈透亮的苍天之瞳,冲她wink了一下。
“来咒高吧,陛下,向你保证,在你做出决定之前,我会压下所有消息,不会有任何不长眼的东西敢来打探你的身份哦~”
这个男人好特别。
神山千代默默拉响了警报。
这是她见到的第一个,似乎完全不受卡牌影响的人。
事实上,如果她再多加试探一番,就会发现,并非不受影响。
他有如此表现,只是因为——
——五条悟其人,随心所欲到了一定境界,是真能做出和天皇或首相勾肩搭背这种事的。
但抗旨不尊,是要杀头的。
6. 【皇帝】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位于郊区,四面环山,地处偏僻,人烟稀少,与世隔绝。
五条悟把二年级的小朋友们打发去写报告,自己却拉着神山千代逛起了校园。
“这里是食堂~”
“这里是训练场~”
“那边是宿舍楼~”
他看神山千代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沉思片刻,突然拉开衣领,开始展示身上的衬衫:“看这个看这个!二十五万,这样的衣服我还有一屋子哦~”
神山千代闻言,终于被勾起了些兴趣:“咒术师都像你这么有钱?”
她不缺钱,父母常年在外,每个月打给她的生活费都不少,但神山千代本人物欲极高,以至于这么些年,小金库仍然瘪得可怜。
她想考东大,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希望自己毕业以后能找到一份高薪工作,继续保持这样的消费水平。
五条悟的确有提到过咒术师这一行有“高昂的任务补贴”,但居然能支撑得起他买这种平平无奇设计上没有任何亮点除了贵一无是处性价比低得吓人的衬衫一屋子?
当冤大头也是需要实力的。
神山千代有一点心动了。
“当然不是啦。”五条悟道:“我是五条家家主,钱这种东西对我来说只是数字啦。不过,如果能评上特级的话,光是接任务,一次少说也能赚这个数哦~”
他慢悠悠比出一根手指。
“十万?”
“一百万。”
神山千代倒吸一口凉气。
更心动了!
但她还有一丝理智尚在。和夜斗结缘并不代表她就此踏入了神明的世界,反而白嫖了一个长期保镖,是很划算的买卖;答应五条悟成为咒术师不一样,夜斗说过,这就是一群疯子,一旦掺合进去,再想脱身就难了。
不过说起来,虽然可以理解五条悟的惜才之心,但他是不是太自来熟了一点?
再次被五条悟凑过来勾肩搭背的神山千代面无表情地把他的脸推远了点。
-
治疗结束,照例叮嘱几句,净手、摘口罩、开窗、点烟。
家入硝子靠在窗边,极目远眺。
片刻后,又厌倦地垂下眼帘。
身为珍贵的反转术式拥有者,她十年如一日地被拘在这小小的高专里,倒也不是完全不能外出,但打报告、协调时间、申请人陪护,流程繁琐,几次过后,也就懒得折腾了。
也还好每年都有些新面孔入学,再加上老朋友们会时不时来看看她,倒也不至于太过无聊。
说起来,五条悟前几天好像又从外面捞了个好苗子,看来今年的一年级也很热闹啊……
嗯?
树影婆娑。斑驳光影间,一抹显眼的白色闯入视线。
家入硝子眸光怔怔。
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她第一眼注意到的,都应该是更为熟悉也更为瞩目的五条悟,然而,她的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牢牢锁定在了他身旁的金发少女身上。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炽热,少女转过头来,一双略显冷淡的翠绿色眼睛,穿越漫漫时光长河,再次出现在她眼前。
家入硝子鬼使神差地打开手机,给备注为“人渣创业中”的某个人发去了消息。
——【她回来了。】
-
谁在看她?
神山千代收回目光,指着那边问:“那是什么地方?”
五条悟看了一眼:“啊,那是医务室哦~是硝子吧,不用担心,她是我们这边的。”
神山千代点点头,又问:“我住哪儿?”
这家伙仗着自己能瞬移,一眨眼的功夫就把她行李卷走了,然后又火急火燎地把她也抓到学校,生怕她跑了似的。
五条悟被她问得一愣,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道:“就在老师的公寓旁边~”
对于自称“老师”的五条悟,神山千代下意识想反驳说“我还没入学呢”,又觉着这句话有“以后再入学”的嫌疑,只能有些烦躁地咽下,恹恹地说:“那麻烦带我过去吧,我想休息了。”
“好嘞!”
五条悟利落地应声道,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等……”
神山千代还没来得及发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就眼前一花,下一秒,人落进一张柔软的大床里,五条悟像那天晚上的夜斗一样,细心地给她理好枕头床单、掖好被子,看了看窗外明亮的天光,最终把自己的眼罩取下来,戴到了神山千代脑袋上。
遮光性很好,但有点大,丝丝缕缕的光线还是能从缝隙中透射过来。
于是他把窗帘也拉上了。
神山千代:“……”
她终于发现了。
这家伙,根本,就不是,不受影响啊!
“五条先生。”神山千代实在不想再要一个新上任的一等宫廷侍从了,她斟酌着字眼,尽量让自己的语言精确而简洁:“把我脸上的眼罩摘下来,戴回去。”
五条悟一一照做。
嘴里却还不断叭叭着:“怎么了,戴着不舒服吗?哎呀我那里还有好几款哦,你要试试吗,陛下?”
神山千代现在听见“陛下”这两个字就头疼。
“不用了,”她道:“你去做自己的事吧。”
“我的事就是照顾好你啊陛下。”
“……除此之外的事。”
五条悟沉思了一会儿,人没动,小嘴一张又要说话。神山千代恶向胆边生,手都从被子里拿出来了,想着他要是再叭叭,就捏住他的嘴巴手动禁言。正巧这时,门“砰!”地一声被撞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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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是,飞了。
怎么回事,五条悟的仇家吗?
神山千代垂死病中惊坐起,看着骑着咒灵突然出现的黑发眯眯眼,发现他那双小眼睛死死盯着的不是五条悟,而是自己之后,莫名其妙地歪了歪头。
啊?她的吗?
黑发男人微微喘着气,风尘仆仆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匆匆赶来。他抽动唇角,似乎是想牵起一个笑容,却又被无线的线向下拉扯,最终露出一个扭曲到几近崩裂的表情。
神山千代默默移开目光。
这副看负心汉的模样是怎么回事?她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
五条悟终于找到其他事可干了。
他小手一指,语气做作地指责道:“杰!你怎么能锤飞陛下家的房门!”
神山千代:“……”
好熟悉又诡异的场面。
她现在是真头疼真想休息了,特别想让这两人都滚,又怕话一出口两个人真的物理意义上的滚了,只能再次硬生生憋回去,尽量冷静地道:“二位,请出去。”
五条悟大叫着“啊——!不要!”,转身向门外走去。
神山千代看着漏风的大门,和最终真的就只是蹲在了门外勾肩搭背不知道说些什么还说着说着眼看就要打起来了的两个人,头更痛了。
但她一句话都不想再说。
从现在开始,她要当一个冷酷的哑巴。
-
五条悟放过她了,那个眯眯眼没有。
他安安分分站在门外,看起来已经收拾好了失控的情绪,勾起一个传销头头标准微笑:“陛下,鄙人夏油杰,是二年级以前的班主任。”
他着重强调了“以前”两个字。
这人还挺有心机的。
神山千代也确实被勾起了一丝兴趣,歪了歪头。
五条悟被一通电话叫走了,熊猫说过,作为常驻日本的唯一一位特级咒术师,他的任务量可以用“海量”来形容。
“以前还有夏油老师可以分担一二,自从夏油老师叛逃之后,总监会下发的任务就只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了。”
“叛逃?”
“嗯,大概一年前,夏油老师从高专叛逃,还带走了好大一批平民术士,创立了一个民间咒术组织,现在名义上已经被打为诅咒师了,不过我们心里都清楚啦,这只是总监会气急败坏下的决定而已。”
看夏油杰这进出自如的样子,看五条悟那放心离去的模样,要说他这创业之路高专没在背后偷偷支持她是不信的。
“这就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他悠悠道:“陛下可否允许我慢慢道来?”
神山千代:“……”
她今天好像总在听故事?
她冲夏油杰比了个“请进”的手势。
7. 【皇帝】
咒术界真的能得到拯救吗?
叛逃前,夏油杰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和五条悟的改革之路说顺利也顺利,说波折也波折。顺利是因为,二人的实力足以压制所有反对的声音,逼着这辆偏轨的马车朝他们想要的方向行驶;不顺则是因为,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那些存在千年的陋习、顽固不化的观念,始终潜藏在阴影之中。
咒术界以家族为根基,历史最浅的也少说有百年,他们可以因为这“最强”二人的锋芒毕露而暂时俯首,但只要有一天,两人露出了哪怕一丝破绽,他们都会如恶狼一般,凶猛反扑。
乙骨忧太入学那年,被压制了近十年、好像已经被基本驯化的咒术界高层就再次显露獠牙。他们同时支开了五条悟和夏油杰,谎报任务等级,只为将这名未来的特级术师提早扼杀在摇篮里。
五条悟和夏油杰回来后大发雷霆也没关系,他们总不能杀掉所有人,但只要乙骨忧太死了就赚——如果东京校再多出一个还年轻、且又坚定隶属于他们一派的特级,高层才是永无翻身之日。
夏油杰于是恍然大悟。
改造咒术界是行不通的,他要创造一个全新的咒术界,一个由平民组成的、流淌着新鲜血液的咒术组织。然后,再来取代这颗腐烂的果实。
只有打破朽烂的屋顶,耀眼的阳光才能重新照进这一方天地。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双眼熠熠生辉,即便已经失去了【死神】的能力,在这一刻,神山千代也觉得,他的灵魂一定和这双眼睛一样,是非常耀眼的颜色。
“所以,要不要来加入我们呢,陛下?”夏油杰冲她伸出手。
嗯……啊?
神山千代悚然一惊——这家伙的话术好生厉害,三两下就把她带进沟里了,他到底是搞改革的还是搞传销的啊!
“比起咒术界,我们更开放、更自由、也更人性化。”他拿出手机,点开一个图标是一支嫩芽的APP,介绍道:“‘拔除么’APP,可以在上面注册成为‘窗’或‘术师’,提供线索和接取任务都有佣金,平台抽取百分之二十的服务费,即便如此,能拿到手的也比总监会给出的要高得多。”
“这也是我们的成果之一,专门为不想暴露身份,只把术师当成一份兼职的人而设立。”
“它很适合您,陛下。”夏油杰诚恳地忽悠道:“当然,如果您愿意直接加入我们,那将令我感到无上的荣幸。”
神山千代自动忽略后半句话,严肃地点点头,手机屏幕上已经是“下载中”了。
这个好哇!她回去后还可以介绍给夜斗,没事干就接一单,虽然达不到结缘的目的,但至少能赚个吃住钱,生活条件好起来了,神器的辞职率说不定就低了呢?
果然,无论是神明还是特殊能力者,只要能跟上时代的步伐,顺应潮流、把握机会,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这不就是很好的例子么!
还是得读书!知识改变命运!
先前被五条悟勾得蠢蠢欲动的跳槽之心消失无踪,神山千代再次坚定了考东大的决心,并准备找机会和虎杖悠仁促膝长谈——不能因为包分配了就不思进取,要居安思危、不断进步——具体表现为文化课一点都不能落下!
夏油杰默默挺直了腰板——或许神山千代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现在看向他的目光多么炙热,充满了欣赏。
人在受到表扬后,会更加忍不住表现自己,夏油杰现在就是这么个状态。他道:“陛下,交流不方便的话,要不要用特定的无意义词汇来表达自己的意思?我曾经的学生,狗卷棘,术式为言灵,就是这么做的。”
神山千代在记忆里扒拉出一个白发紫眼、沉默寡言的高领少年,回想起来,似乎唯一听他说过的话就是——
“鲑鱼”?
她还以为是怪癖,原来是术式副作用么?
“正好二年级最近也没什么任务,悟很忙,您和他们认识一下,有什么需要直接找他们就好。”夏油杰打开line:“我把您推给他们。”
两个人顺理成章地加上了联系方式,神山千代也紧跟着收到了二年级们发来的好友申请。
夏油杰心满意足,站起身:“我也该走了,如果陛下改变主意,随时可以联系我,‘盘星教’的大门永远向您敞开。”
说完,骑着咒灵悠哉悠哉飞走了。
神山千代目光复杂地看着line上一下多了一串的人名。
这家伙好厉害。
完全想象不到他和五条悟会是“挚友”的关系。
比起五条悟的死缠烂打式招生,夏油杰有进有退,完全是一副成熟的大人做派——这两个人平常是怎么相处的?男妈妈和他的好大儿吗?
她摇摇头不再深思,看着这间破破烂烂的公寓,举起手机拍了张照,发给名字为【不是禅院】的某人:“你好,可以麻烦给我找一个新住处吗?(微笑)”
-
在禅院真希的帮助下,神山千代成功从教师公寓搬到了学生宿舍。
高专的学生少,为了聚在一起有人气儿,就男女混寝,男生住二楼,女生住三楼。即便如此,这栋宿舍楼还是空寂得吓人。
一问才知道,常在校内的也就一二年级,学校大、人数少、还时不时要出任务,非休息时间自然抓不到什么人。
“下节是体术课,陛下也一起来吧?”禅院真希看她无所事事地倚在走廊上,建议道:“一个人呆着也没什么意思——放心吧,平时和棘呆在一起,我们的交流能力都还挺强的。”
毕竟狗卷棘的饭团语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个词,之所以能做到无障碍交流,也要多亏了他们看脸读心的能力。
神山千代想了想,觉得也是——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很能宅得住的性格,有人愿意带她玩再好不过——而且,她确实对体术课很感兴趣。
比起正经高专,咒高的上课时间显然更加随和,神山千代到的时候,正巧撞见一个高速旋转的黑白色物体呼啸着从眼前飞过。
哦,是被甩飞的熊猫。
黑发男人站在训练场中心,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雄狮。似乎只是短短几秒,狗卷棘也“唰”一声沿着熊猫的轨迹飞了出去,撞在他肚皮上,还弹性很好地“duang”了两下。
男人转过身来。
这是迄今为止给她压迫感最强的一位。
神山千代谨慎地后退一步。
倒不是别的什么,动物天生就会对体型偏大的同类抱有畏惧感,这是与生俱来的避险本能。而五条悟和夏油杰虽然也大只,但并没有过于外放的攻击力,这个男人不同,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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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实,长得也凶,肌肉绷紧得像是拉满的弓弦,好像下一秒就会跳过来用沙包大的拳头随机送一个人上西天。
男人看着她,突然咧嘴一笑:“哟,是你啊。”
神山千代:“?”
她想起自己的哑巴人设,忍了又忍,手机打字道:“我们见过?”
“当然……你不记得?”男人惊讶了一瞬,马上又想到了什么似的逻辑自洽了,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干脆利落地自我介绍道:“我是伏黑甚尔。”
手机:“神山千代。”
照理说,这么有记忆点的男人,真见过她肯定会印象深刻。但神山千代想了想,莫名直觉这不是现在能搞明白的问题,于是没有继续问下去。
她的直觉一向很准,是足以被称为特异功能的地步。
伏黑甚尔拿了把薙刀抛给禅院真希,又选了把小巧的匕首,冲神山千代晃了晃:“一起来?”
神山千代默默摇头。
这和她想象里的体术课有点不一样。
就禅院真希手里那把锋利无比的大薙刀,她怕一个不留神能把自己头给削下来。
还是她主动撞上去那种。
伏黑甚尔也不勉强,只是露出了有些遗憾的表情,随即手中匕首一翻,硬生生挡住了禅院真希横劈来的一刀。禅院真希一击不成,立刻后退半步反手一刀斜砍而下,一柄大薙刀舞得虎虎生风,一刀比一刀沉重。大刀配美人,别有一番飒爽风姿,神山千代看得津津有味、心驰神往。
但也只能神往一下了。
不讲武德的熊猫和狗卷棘见缝插针地补了进去,然后便是刀光剑舞十几分钟,三个人叠叠乐似的被垒到了一边,再起不能。
伏黑甚尔却还没尽兴,再次向神山千代发起决斗申请:“真不来试试?可以用你那些……”
“嗨!”
又是突然出现的五条悟:“大家干什么呢?”
他站在神山千代身后,一只手搭在她肩上,微微弯腰,勾起唇冲伏黑甚尔比了个嘘声的手势,复又兴高采烈地说道:“老师的任务奖金刚刚发下来,请大家吃饭怎么样!”
禅院真希露出鄙夷的表情:“你什么时候靠这点任务金过活了?”
“不要这么说嘛,这可是老师的血汗钱,意义当然不一样!”
他说着,又挪到二年级们身后,“啪”一掌拍在狗卷棘背上,把刚受过暴打本就摇摇欲坠的“羸弱”咒言师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神山千代离得近,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她看着白发咒言师因为受惊而微微睁大的紫色双眸,没由来想起刚加上好友后熊猫发给自己的“饭团语大全”,脑子一抽,下意识道:“大芥?”
狗卷棘肉眼可见地愣了一下。
……
等等,他只是不能正常说话,不是有听障啊!
而且作为一个正经哑巴,饭团语也是不能说的!
神山千代觉得自己怪神经的,正想收回手打个哈哈掩饰过去,就见狗卷棘眼睛一弯,很认真地回应道:“海带。”
五条悟:“?”
不对,她和二年级的学生们怎么好像突然熟起来了?
他细思,然后恐极。
好哇,杰,你个浓眉大眼的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8. 【皇帝】
刚刚结束任务的虎杖悠仁接到一个神秘来电。
“悠仁——”电话那头的人压低了声音喊他,鬼鬼祟祟地:“老师要拜托你一件事。”
他再三强调道:“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虎杖悠仁,一股使命感油然而生:“放心交给我吧!”
他瞥了眼身边的两位同期,偷感十足地转过身,小小声:“五条老师。”
钉崎野蔷薇&伏黑惠:“……”
两个智障。
“好样的!”五条悟不知道另外两个学生正在怎样编排自己,只是为虎杖悠仁的信任和贴心感动无比:“任务不难,悠仁,你只需要在今天的晚会上配合老师,大夸特夸,显示出老师的靠谱和成熟就好!”
“一切就看你的了,悠仁!”
成败在此一举——他在神山千代心里的形象能不能压杰一头,就看今晚了!
“诶?等等……”虎杖悠仁被这没头没尾的委托砸得一懵,还没来得及再问,电话就“嘟嘟嘟”地显示了忙音。
他茫然地露出一对圈圈眼。
“那个笨蛋老师找你干嘛?”钉崎野蔷薇拿着手机抢新出的限定口红,不走心地问。
虎杖悠仁不确定地道:“好像是说……今晚有宴会?”
“!”
空气一瞬间安静下来。
虎杖悠仁不解地转过头,倏然间,和一张扭曲的女鬼脸迎面贴上。
“今晚有……”钉崎野蔷薇露出一个足以和今天拔除的三级咒灵相媲美的阴暗表情,一字一句道:“宴会?”
虎杖悠仁咽了咽口水,颤颤巍巍地点了头。
-
今晚确实有“宴会”。
五条悟身为一年级的班主任,做东请客当然要叫上自己的学生,这么一来,刚好一二年级可以认识一下。他略一合计,干脆将这次晚宴定性为“高专迎新晚会”,还贱兮兮地跑去找夜蛾校长批了经费。
神山千代本来不打算去,奈何五条悟发动钞能力,预定的餐厅是她一直想去打卡但畏于价格始终没能真去的那家——这家伙居然还奢侈地包了场——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显然她不是。
她和二年级们一起。几人到的时候,诺大的餐厅里还只有五条悟一个人,孤零零的,像个守望离家子女们的空巢老人。
“好——慢——哦——”五条悟毫无形象地在地上打着滚,长桌一侧的坐垫都被他拖过来一起垫在身下,即便如此依旧逼仄,看着就像一只超大型缅因猫硬挤进了不合适自己的猫窝,倒是傻里傻气中又带着一丝别样的可爱。
“你是熊孩子吗?悟。”熊猫绕过他,一屁股坐下去,棕色的坐垫瞬间没了影子。
“怎么跟老师说话呢!”嘴上这么说着,五条悟却像是突然被提醒了似的一下坐直,他难得拿出封建大家族常年熏陶出的贵族仪态,端起一杯清茶,送至唇边:“老师平时可不是这么教你们的。”
狗卷棘露出警惕的模样,作势要拉下衣领。
“怎么样?靠谱的大人就是这样的吧!”
五条悟又瞬间瘫软下去,刚刚凸出来的一点正经感一下就被那沾沾自喜的得意模样打破了。
狗卷棘:“明太子(好危险)。”
“就是啊。”熊猫松了一口气,趴在桌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咒灵附身了。”
“诶……这么说也太让人伤心了。”五条悟撇撇嘴,又拉长了语调:“陛下——真希——怎么还在外面啊——”
两个女孩子终于掀开帘子走进来。
禅院真希一幅饱受摧残的模样:“陛下一定要先在门口拍照……”
袖口处传来轻微的拉扯感,她转过头,就见神山千代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玄关不远处的吧台,意思昭然若揭。
“饶了我吧,什么灯光、构图……我都完全搞不明白!”然而她已经口嫌体正直地拿起了手机。
如果是别人提出这种要求,她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拒绝,但陛下……怎么能拒绝陛下呢!
好在神山千代看出了她的勉强,于是拍了拍她的手臂,示意算了。
虽然很可惜自己这一身专门为了打卡而搭配的衣服,但她也不愿意勉强别人做不喜欢的事,这也是拿到【皇帝】卡牌后,比起仗着愈来愈大的影响力在学校为所欲为,她更愿意呆在家里不出门的原因。
“拍照啊……”五条悟摸了摸下巴。感觉会和野蔷薇很合得来呢——他是不是找错外援了?
没等他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布帘突然被人一左一右拉开,随后,穿着黑色绒布小礼裙的橙发少女闪亮登场!
“哼哼。”她一手叉腰,一手抵胸,如同一只高贵的黑天鹅般轻扬起头:“本小姐惊艳亮相!……等等,你们怎么都穿的校服啊!”
五条悟呱唧呱唧地鼓掌:“因为是新生欢迎会哦~也就是学校团建啦。这是学长学姐——”
他一一指认过去。
“棘。”
“熊猫。”
“真希。”
“这位是陛下~”
神山千代笑着冲她挥了挥手。
“什、什么啊!”钉崎野蔷薇看起来就快要抓狂了:“虎杖那家伙不是说宴会吗?宴会啊!不应该是、是……”
那种大家都隆重着装、觥筹交错、笑里藏刀(好像有哪里不对)的、城里人的那种聚会吗?!
五条悟面露无辜:“悟酱不知道哦~”
“虎!杖!”
钉崎野蔷薇额角蹦出两个十字,一下就锁定了罪魁祸首,动作迅猛如闪电,一个猛回头拎起两个想趁乱偷偷溜走的同期,把人抓进来:“要丢脸一起丢,谁都别想跑!”
虎杖悠仁:“我不是故意的!”
伏黑惠:“和我有什么关系!”
两个明显被精心打扮过的少年被拽进了店。
潮,很潮,比那天和神山千代见面还要潮,甚至用发胶抓了发型,仿佛下一秒就要原地出道。
虎杖悠仁还好,只是不好意思地想要挠头,然而手还没摸到后脑勺,就被钉崎野蔷薇以“不准破坏她好不容易做出来的造型”为由暴力镇压了。
而伏黑惠,他低头捂脸,耳朵通红,脑袋上简直要具象化出升腾的蒸汽。
“哦!”五条悟掏出手机,像瓜田里的猹一样上蹿下跳:“咩咕咪(惠)快看这里!”
伏黑惠:“不许拍!”
他恼羞成怒地召唤出了玉犬要去扑咬五条悟,但很显然,无下限不是那么容易打破的。无良教师啪嗒啪嗒按着手机,明显是在群发消息,嘴里还说着:“哎呀,不要这么小气嘛,也给你爸和禅院家那些老头子们看看,麻辣教师五条悟把学生教得多么优秀,精神十足!”
伏黑惠气得简直要咒力暴动了。
另一边,虎杖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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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已经把羞耻感抛诸脑后,成功和小伙伴搭上了线。
“……陛下!”
他跪坐到神山千代身边,兴高采烈地:“你怎么会来这里?是五条老师邀请你过来的吗?你是不是知道我……不管了好高兴!”
狗狗高兴的时候就喜欢乱叫,虎杖悠仁也是如此。他直觉自己和神山千代的关系应该更亲密一些,但又不能直呼陛下名讳,犹豫了半天,最终灵机一动,喊道:“千代陛下!”
神山千代,一口热茶哽在喉咙里,差点喷涌而出。
这个叫法听起来更奇怪了!
“千代陛下,你怎么不说话?”虎杖悠仁露出有点伤心的神色:“你见到我不高兴吗?”
神山千代坚定地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开始打字。
虎杖悠仁看她不正面回答反而玩起了手机,更难过了。
“给我起开!聊得明白吗你。”
也就在这时,钉崎野蔷薇上前一步,把他挤开,拉起神山千代,晃了晃手机:“又见面了陛下。我一眼就看出您和我一样是要打卡的,来吧陛下,girls help girls!”
神山千代眼睛一亮,果断跟人跑了。
徒留一个手机放在桌上,机械女音冷冰冰念着“我现在不方便说话”,渐渐熄屏。
虎杖悠仁:?
太过分了!
“啊,悠仁。”五条悟终于回过神来:“陛下和野蔷薇呢?”
虎杖悠仁委委屈屈:“屏风那边拍照去了。”
“哎呀,她们果然很合得来啊。”五条悟按铃叫服务生上菜,嘴里嘀咕着:“看来应该找野蔷薇帮忙的。”
虎杖悠仁默默垂泪:“连五条老师都嫌弃我了吗……”
“不要灰心嘛,悠仁!”五条悟宽慰道:“来,我们提前演练一下。”
他道:“说说看,五条老师都有些什么优点?”
“嗯……”虎杖悠仁做沉思状:“强大!”
五条悟:“嗯嗯。”
虎杖悠仁:“帅气!”
五条悟:“嗯嗯!”
虎杖悠仁:“还很会照顾人!”
五条悟:“这不是很好嘛!”
伏黑惠:“最后一条,你确定说的是他吗,虎杖?”
虎杖悠仁露出“这不是当然的嘛”的表情,看得自小饱受五条悟摧残的伏黑惠一阵牙酸。
不过他很快又和自己和解了。
想也是,能生吞宿傩手指的,会是什么正常人。
不和他计较。
伏黑惠心平气和地在二年级身边落座,成功和五条悟隔开了一条对角线的距离。
因为父亲在高专任教,他平时没少往这边跑,再加上和禅院真希有点亲缘关系在,还没入学时就和二年级们关系不错了,坐在这里也不算突兀。
没过一会儿,神山千代和钉崎野蔷薇也回来了。两人亲亲热热地靠在一处,明明是一个人单方面说着话,另一人只管点头摇头,却自有一股旁人无法插足的氛围,仿佛久未谋面的心灵之友。
五条悟拍拍学生的肩膀:“悠仁,上!”
虎杖悠仁鼓起勇气:“嗯!”
他一转身:“喂,钉崎,你能不能……”
钉崎野蔷薇,猛回头:“哈?”
虎杖悠仁:“……”
好、好可怕啊五条老师!
9. 【皇帝】
很难形容事情是怎么发展成现在这样的。
一边肩膀一沉,显然是某个不老实的家伙将她当成了猫头支架。五条悟歪在神山千代身上,因眼罩而高高竖起的白色短发蹭在她脸上,既不柔软也不刺人,反而像套着一层看不见也摸不着的奇怪薄膜,让她有一种被空气霸凌的异样感。
也正是因为这股异样感,她神奇地没对五条悟有些越界的亲密动作感到多少不适。
两人现在不在餐厅,而是在东京市内某栋高档公寓楼的楼顶天台上。
坐在几十米高没有护栏的天台边沿,晃荡着腿。若不是夜色浓厚,附近警局怕是早就收到疑似自杀的相关报案了。
而造成这一切的,硬要说起来,只是一杯小小的清酒。
晚上吃饭时,虎杖悠仁应该是接到了什么“要好好夸奖老师哦”的任务,十句里八句是在说五条悟的好话,关键是还特别真心,结果把其他人夸吐了,把五条悟吹爽了。
这家伙于是在“五条老师干什么都是最强的!”的总结性陈词中,兴高采烈地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意外发生了。
——他那杯茶,不知什么时候,被换成了一杯清酒。
然后,就这么水灵灵地滑进了五条悟的肚子。
-
起初,没人发觉不对。
他只是像只精力过剩的猫咪,挨个儿闹了遍在场的其他人类,身上也没多少酒气,行为、语序都正常,顶多是比平时更烦人了些。
直到酒足饭饱,大家准备打车回高专。
五条悟高高举起手:“老师来!老师来送大家回家!”
他欢呼一声,猝不及防地将神山千代一把抱起,搂小孩儿似的让她坐在自己臂弯里,还颠了两下,随后不等其他人反应,“咻”地一下就瞬移走了。
回过神来,她已经被“劫持”到了这里。
五条悟高高兴兴地哼着不知名小曲,没有回去再接其他人的意思。神山千代问他为什么不回高专,他也只是叽里呱啦地说些什么“我们不是就住在这里嘛”之类的话,颠三倒四,不知所云。
他还非要拉着神山千代看星星、看月亮。
可惜今天天气不怎么好,夜色沉得像要滴出水来。神山千代给其他人发了消息后,依着他仰头望了半天,别说星星了,月亮都若隐若现,看不分明。
五条悟问:“好看吧?”
神山千代昧着良心点点头。
五条悟哼哼两声,突然又很有逻辑性地:“你骗人,你根本看不到。”
神山千代忍不住拍拍他的头,心想,难道你就看得到?带着个眼罩cos盲人的家伙,能认路就不错了,还真以为自己能透视?
五条悟不知道她心中正怎样腹诽,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嘀嘀咕咕地念道:“以前就是这样,只知道敷衍我,天天围着??转……”
什么东西被消音了?
神山千代疑惑地侧了侧头,下意识想追问,却在这时,耳尖一动,敏锐地留意到不远处传来“咔嗒”一声。
她不知怎么一下就忘了几欲出口的问题,全副心神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动吸引而去。
五条悟却神色一肃,一把抱住她的头,像小孩子塞糖果一样毫无理由地揣进怀里,控诉道:“你又这样!”
神山千代:?
她使劲推了下五条悟,没推动,只能开口道:“松开。”
五条悟气呼呼地松开了。
视野不再受阻的同时,男人温和的声音也从背后传来,有过一面之缘的“诅咒师”长发披散,眉目含笑:“悟,怎么突然来这里了?”
他穿着简单的衬衣长裤,袖口向上挽到手肘,腰上还围着围裙,全然一副居家好男人的模样。
五条悟大声道:“这可是我的房子,我怎么不能来?”
夏油杰轻笑一声,微微侧开身子,让出可供一人通行的空隙:“当然可以——我做了醒酒汤,要试试吗?”
明明是在和五条悟说话,他的视线却牢牢钉在神山千代身上,未曾离开片刻。
是觉得醉鬼无法交流,所以干脆把选择权交到她手上吗?
有点怪怪的。
神山千代心里不解,但想了想,夏油杰总不会对和自己站在同一战线、有十几年相伴情谊、甚至暗戳戳包庇自己的挚友不利,于是坦然接受了邀请。
直到她进门后,黑发的诅咒师神色自然地为她拿出一双合脚的拖鞋,又顺手将她脱下的小皮鞋收进鞋柜,她才突然有了种唐僧进了盘丝洞的感觉。
这个男人……
夏油杰直起身子,一只手扶在鞋柜上,小臂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他抬眸,狭长的眼睛微微上挑,似笑非笑,很有一股狐狸精的勾人感。紫黑色的瞳孔转动看过来时,还带点眼波流转、顾盼生辉的艳色。
这个男人——!
“……陛下?”
五条悟不知什么时候贴了上来,熟悉的空气感薄膜贴上脸颊的一瞬间,神山千代放飞的思绪和高高提起的心脏都落回了实处——是了,才认识不到半天,这位传说中的诅咒师必不可能对自己有什么企图。就像五条悟虽然看起来很没距离感但实际总很有分寸地用那个什么术式把人隔开一样,他看起来这么烧,也一定是因为本人就是这么一个居家好熟男,而不是在刻意勾引人。
想通后,神山千代的心态迅速改变,看人的目光也变成了单纯的欣赏,甚至很有闲心地在心里偷偷点评——长得好、身材好、还很顾家(看上去),如果不是这么大一只,那完全是梦中情人的级别。
“悟很重吧?真是抱歉,他一直都这么任性。客房是最里面那间,他就交给我吧,我会好·好·安置他的。”
夏油杰察觉到这种变化,笑容一僵。上前几步,一把抓住想要逃跑的五条悟,语气不知怎么,突然变得有些咬牙切齿起来。
那就再好不过了。
猫很闹腾,但有“圣旨”辅助,神山千代和夏油杰还是顺利完成了五条悟的交接工作。
“明天见,陛下。”
她颔首,房门关上前的最后画面,是夏油杰高高扬起、即将落到五条悟脑瓜顶上的拳头。
神山千代:“……”
错觉吗?他们其实不是挚友,是死敌?
坏了,五条悟今晚不会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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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神清气爽。
神山千代眯着眼进到浴室,一番洗漱,人稍微清醒了一点,还没太反应过来不在自家,就已经顺手拉开了衣柜。
然后彻底醒了。
已知,这是五条悟的房子。
再已知,目前是夏油杰在住。
那为什么衣柜里会有这么多过时女装?
不会……
是他两年轻的时候自己穿的吧?
神山千代:土拨鼠尖叫.jpg
她正头脑风暴的当头,房门被轻轻敲响。
神山千代合上衣柜,略带嫌弃地捻了捻身上的旧衣服,最终顺了顺头发,打开门。
夏油杰站在门口,长发梳成简单利落的丸子头,露出耳垂上漂亮的紫色耳钉,身上也换了件更休闲的条纹短衫,整个人风格大变,比起昨晚的随性勾人,更添了几分活泼的青春气。
但刚刚经受那一柜子女装洗礼的神山千代暂时有点无法正视他。
而且……身上怎么又换了一条围裙,这是什么新型穿搭思路吗?不理解。
夏油杰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睡得还好吗?我做了早餐。”
神山千代游移的目光蓦然凝实了。
什么女装不女装、围裙不围裙的,各人有各人的爱好,不理解还不能尊重了?
夏油杰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餐桌上虽然摆着三份早餐,但还有一个人没有受到邀请。他体贴地为神山千代拉开椅子,又坐在了对面,眼神期待地邀她品尝,目光专注,好像餐桌上不是简简单单的牛奶三明治,而是烛台、鲜花、和……
直到视线触及到他健硕身躯上的粉色小花围裙。
神山千代,再次猛然回神。
怎么会有人穿着围裙勾引人?真是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她在心里默默唾弃自己。
“我开动啦!”
双手合十的瞬间,第三道声音横空插入。五条悟坐到餐桌前,“嗷呜”一口将三明治塞进嘴里,又呸呸呸地吐出舌头。
“杰!你昨天晚上到底给我喂了什么?我都没有味觉了!”
神山千代正准备去拿的手猛然顿住。
……不会吧?看起来卖相还不错啊?
夏油杰微笑:“怎么会呢?只是一碗醒酒汤而已,再怎么也做不出这种效果呀。是悟自己的体质问题吧?酒精不耐受什么的。”
神山千代:有道理啊。
五条悟反驳:“怎么可能啦,我以前又不是没有喝过……”
“悟。”夏油杰的额角上已经崩出非常明显的青筋了,却像是顾忌到什么似的始终没有发作,只是道:“我们很久没聊聊了吧?”
五条悟:“……”
“哈。”他笑了声,突然战意十足地站起来,漂亮的蓝色眼睛微微下压,显露出锋利而冰冷的光泽:“好啊,也确实该活动活动了。”
夏油杰于是也站起身,握上他伸出的手。
“抱歉,陛下,我们去去就来。”
说罢,一闪身便都不见了。
神山千代:啊?
所以……他要穿着围裙去打架了?
好小众的爱好。
10. 【皇帝】
“综上所述,你可以和棘一起出任务,辅助监督会安排我们这边的人,对外就说是咒言术出现了些许变异——反正棘已经是咒言师一脉的末裔了,解释权归我们所有。”
五条悟摆了摆手,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虽然更希望神山千代能和他一起行动,但树大招风,五条悟是个多大的靶子大家心里都有数。哪怕什么都不做,光是站在他身边,那些烂橘子也会想尽办法把人祖宗十八代都扒出来。
神山千代没有异议,转头去看另一位当事人。
恰逢白发的咒言师投来视线,与她对视上后,瑰丽的紫色眼眸颤动一瞬,随即又弯起漂亮的月牙弧度:“鲑鱼。”
“那就这么说定了。”五条悟说完,画风突兀一变,抓起神山千代的手上下晃了晃,托孤似的语重心长道:“棘就拜托你了,陛下。”
狗卷棘:?
话说,他才是前辈吧……?
-
“讨厌、电话……讨厌、短信……讨厌、讨厌、讨厌……”
帐中显现的咒灵,扭曲蠕动着身体,无数细小的手掌从两侧伸出,捂住明显没能长对位置的眼睛和耳朵。
狗卷棘比了个停下的手势,将神山千代护在身后,一只手捻住衣领上的拉链,轻轻拉开一条缝隙。
“讨厌讨厌讨厌——走开啊啊啊啊啊!!!”
它尖啸着朝两人冲来。
“吹飞吧!”
少年带些沙哑的嗓音掀起一阵无形的气浪,丑陋的虫型咒灵瞬间被掀飞出去,“砰!”地砸在墙上,如果头顶上有血条,只怕已经下去了三分之一。
这是一只二级咒灵,对于准一级术士狗卷棘来说,当然构不成什么威胁。
他正要再补一句咒言送它去死,就感觉到肩膀被轻轻拍了拍。
金发少女指指自己,又指指咒灵。
她想测试一下这张卡牌的生效条件。
卸下【死神】后,她不再具备能看到妖魔和咒灵的能力,能看到夜斗也全靠那一根细细的缘线支撑。出任务前,五条悟拿来了禅院真希同款眼镜让她戴上,至少能避免出现“虚空锁敌”的情况。
——新卡牌不再赋予她“见灵”的能力,可受影响的夜斗又表明,这张卡牌绝不只是对人类生效这么简单。
狗卷棘心领神会,以为她是想测试自己的术式效果,侧身让开一步。
出乎他意料的,神山千代并未直接开口为它赐下死亡,而是提起脚步,缓缓走到了正挣扎着从墙上爬出来的咒灵面前。
狗卷棘紧张地跟了几步,心中天人交战,最终还是出于对“陛下”的信任不再上前。
大概还有五步之遥时,她停了下来。
咒灵终于把自己从墙体里拔出来,啪唧一声掉在地上,却并未发起进攻,而是蠕动着靠近神山千代,最终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掌触碰她的鞋尖。
“陛、下……”
目之所及,皆为她的臣民。
神山千代后撤几步,冷淡道:“去死吧。”
咒灵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用自己的咒力洞穿了心脏。
有神山千代帮忙,狗卷棘完成任务的效率直线上升。与受制于自身咒力总量、使用时可能遭到反噬的“咒言术”不同,她的指令生效条件简单粗暴到不讲道理——即作用对象必须是“她所能看到的”,也就是说,戴上咒具眼镜后,她才可以对咒灵下令。至于等级什么的,似乎并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果然没有数值就是最大的数值。
此外,咒灵的思考模式比较单一,且作为负面情绪的集合体,虽然能做到绝对服从,但往往会控制不住地溢出黑泥,比如嫉妒、怨恨、敌意等等,至于是冲谁来的,就很明显了。
狗卷棘但凡和她站得近了点,都会持续拉仇恨,像是挂了个“目标集中”的超级buff。
狗卷棘倒不介意,毕竟这样一来,引蛇出洞都容易了许多,只需要下帐—站着—等咒灵找上门来就好,直接跳过调查步骤,非常方便。
也因此,在比往常多了一半的任务都被尽数完成以后,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还剩大半天休息时间。
嗓子的状态也很好,一瓶润喉药都没喝完。
他几乎是手舞足蹈地向神山千代表达了感谢,并从自己的任务金里扒拉出一大部分要分给她。但神山千代并不知道咒言术对施术者的反噬,只以为这些咒灵也是他张张嘴就能随意消灭的对象,再加上任务途中狗卷棘明显的关照,就更不好意思收了。
两人演默剧似的比划了半天,时不时还蹦出几个饭团馅料,终于在辅助监督都快看不下去之前达成了共识。
——神山千代拿走三分之一的任务金,狗卷棘再抽空整理一份东京游玩清单给她。
日本不大,东京和京都又是难得的繁华地段,说没来过肯定是假的,但无论美食还是景点,都肯定比不得本地人了解。
狗卷棘笑意盈盈地接下“任务”,又向辅助监督报了个地名,等到地方后,比划了个“去去就来”,便匆匆忙忙下了车。
约莫二十分钟后,他提着个袋子回来了。
“相信我,这是全东京最好吃的饭团,要尝尝吗?”狗卷棘哒哒打完字,从袋子里掏出两个饭团递给她,又赶紧再掏两个递给辅助监督,整个人忙得不行。
他分好后,很期待地看着神山千代,顿了顿,想起来什么似的,又连忙打字道:“我把觉得不错的口味每样都买了一个,鲑鱼和金枪鱼蛋黄酱的买了三个,你可以挑自己喜欢的呀,剩下的我带回去给胖达就好了。”
他发完消息,又抬起头来冲她笑了笑。
和拔除咒灵时认真冷肃的模样不同,他平常看起来就是那种很典型的乖乖学生。白色刘海柔顺地垂落在额前,衣领又高高遮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圆润明亮的大眼睛,让人不自觉心生怜爱。
神山千代挺住了,辅助监督没挺住。
“呜呜呜呜呜——”一个大男人捧着两个饭团,坐在驾驶座,满心感动、涕泗横流:“狗卷同学,你居然还分给我,我……呜呜呜呜呜——”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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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不是和伊地知前辈轮着对接五条先生,就是被夏油先生使唤来使唤去,都快对咒术师这个群体绝望了,然后发现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贴心又可爱的学生!
他要是能一直负责狗卷同学就好了呜呜呜呜呜……
只是顺手的狗卷棘:“……?”
-
和狗卷棘一起出任务的这两天,神山千代的饭团语可谓突飞猛进,已经能很顺畅地用这门新学来的小语种和二年级的大家无障碍交流了。再加上分得的任务金,她的小金库也充实了不少,可谓是友情事业双丰收,心里美得很。
不过,就像灰姑娘要在午夜十二点魔法消失前回到家中一样,她也必须在卡牌更替前离开。
但在她行动前,五条悟先一步拦在了宿舍门口。
“要回去了么,陛下?”
这个男人,果然知道些什么。
她眸光微沉,心中开始不断地盘算起应对方案。
卡牌的效果似乎无法在更替后持续,直接对他下令行不通。那就像夜斗一样,让他与自己定下“束缚”吧?有【皇帝】在,完全可以强制订立条约。
然而,她刚打算开口,五条悟就捂住了她的嘴:“在想什么可怕的事情呢?”
他凑得极近,近到神山千代可以看清他鼻尖上细小的绒毛、和仿佛涂了蜜釉般水润鲜亮的唇瓣。
他也没用多少力气,只要神山千代想,随时可以说出话。
【皇帝】的命令和音量可不挂钩。
也正因为这份态度,她没张口,只依旧用警惕的眼神看着他,示意他放手。
“好吧好吧,别这么看我,我真的不会伤害你的。”他松开手,又后退一步,双手举起,想以此来展示自己的无害。
神山千代掏出手机:“为什么?”
五条悟:“不能说啦。不过,我有个朋友说过这样一句话,或许你可以听听。”
“时间是一个巨大的闭环,在跳出这个圈之前,一切的一切,都只能等你自己去摸索。”
神山千代不明所以。她当然可以直接开口让五条悟一五一十地交代出来,但……想到那天晚上没能听清的字眼,她总觉得还是不要深究地好。
“听不懂?”五条悟突然笑得贱兮兮的,摘下墨镜,凑过来,像是发现恶作剧成功了的小孩子:“听不懂就对啦。简单来说,就是不要管这些,到时候就知道啦。”
“不过,也不用害怕哦。”他又说:“这是属于你的力量,也只会听从你的调令,所以——随心所欲地去使用它吧!我很期待看到你完全掌控它的样子!”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整个人完全兴奋起来了,苍蓝色的天空之瞳看得她头皮发麻,总觉得他既是在看着自己,又像是透过自己在看着别的什么人。
神山千代看着这一幕,突然就很理解了夜斗对他的评价。
不论那天晚上看见的灵魂多么温柔,都掩盖不了它本质是一团烈火的事实。
咒术师都是疯子。
越是强大、越是如此。
11. 【恋人】
新的一天,新的开始!
神山千代站在镜子前,左转一圈、右转一圈,依旧没发现什么零部件的新增与缺失,觉得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信心满满地拎起手提包,换鞋出门。
昨天晚上抽中的卡牌是【恋人】,这张牌的牌面由一名天使和两个赤身裸体的人组成,她连忙检查自己,发现既没长出翅膀,衣服也没有莫名消失。又赶紧上网搜索,才知道他们分别是大天使拉斐尔、亚当和夏娃——卡牌强调的似乎是联结与沟通,或许是说她这周的表达能力会很好?
那太好了,虽然她并不是什么话很多的人,但也真的不想再当一周的小哑巴了。
神山千代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电梯,或许是提前对自己进行了心理暗示,她觉得这会儿分外有与人沟通的欲望,路过楼下面包店时,心情很好地同店主打了声招呼。
“早上好,田岛叔叔。”
“哦、哦呼*!”田岛朔突然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惊叹,整个人颤了颤,然后叫住她,抱着很大一包刚出炉的烤面包跑了出来:“神、小千代,还没有吃早餐吧?把这些带上吧,一定、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神山千代,莫名其妙地:“好?”
田岛朔捂着心口,飘着花花,颤颤巍巍地挪回了店里。
神山千代:……应该,只是因为这张卡牌的亲和力太强了吧?一定是这样的吧?
她又走了几步路,然后被一个戴着眼镜、夹着公文包的典型社畜青年拦住:“这位小姐!”
青年苍白的脸颊上浮上两朵特别明显的红晕,磕磕绊绊地表白道:“虽然很唐突,但、但我非常喜欢您!非常喜欢!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能、希望您能给我……”
“等等,”神山千代举手打断道:“你认识我吗?”
“不、不认识。”
“所以?”
“是一见钟情!”
神山千代:“……”
可、可以理解,她本身就很漂亮了,加上卡牌的亲和力光环,被路人表白也不奇怪。
她冷酷地拒绝了对方的表白,收拾好原本欢快的心情,尽量低气压地再次踏上了上学的道路。
为了避开拥挤的人流,她还特意挑了条人少的小路。
然后,短短三四百米的路程,她再次收到十七个路人的表白,其中九男八女,被拒绝后皆是一脸不舍的表情。
神山千代的脚步逐渐沉重起来。
话说,她今天、真的还要去上学么?到了学校情况只会更严重吧?
神山千代深吸一口气,刚掏出手机拨通老师的电话,想要申请线上学习,就被突然投来的一大片阴影挡住了光亮。
她抬起头。
文质彬彬的男人站在她面前,高高瘦瘦,脸上除了几乎是像从前面几个人身上复制粘贴下来一样的羞涩笑容,还多了几分隐秘的痴迷,令人不喜。
他刚要开口,神山千代就先发制人道:“抱歉,不谈,让一让,谢谢。”
男人肉眼可见地愣了一下。
紧接着,他的笑容猛地扩大,整个人透露出一股病态的癫狂,喃喃道:“夏娃、我的夏娃!你是我的肋骨与血肉,最终也应当回到我的身体中去!”
神山千代:“……?”
坏了,是变态。
更坏了,这张卡牌,一点武力值都没有。
-
那通拨出去的电话最终救了神山千代一命。
她在这头和变态周旋,老师在那头魂都快吓飞了,迅速拨打了报警电话,又在事后细心安慰她,并爽快地通过了长达一个星期的假期申请。
然而这治愈不了神山千代阴暗长草的心情。
【皇帝】牌把她变成了一颗金苹果,虽引人注目,但也坚硬无比。【恋人】牌倒好,把她变成了个香饽饽,谁都能扑上来咬一口。
真是的……
她颓丧地躺在被窝里,左滚滚右滚滚,最后爬起来,怒做了几套卷子。
之后,啃了点重新加热的面包,又刷到了钉崎野蔷薇的动态。
【一点红:东京银座的寿司真的很不错啊,下次一起来吧!(配图.jpg)(配图.jpg)】
【消灭手指饼干*:吃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太善变了你这个女人!】
【超级无敌麻辣教师:惠羡慕了吗?说一声“五条老师最好了!”我就带你来吃,怎么样?】
【伏黑惠:不要。】
似乎已经是两三个小时前的动态了,神山千代动动手指,回复道:【啊,看起来很香呢,我也好想吃啊野蔷薇——】
留言刚发出去,手机就响了几声。
【虎杖悠仁:千代?】
【虎杖悠仁:你没在上课吗?】
神山千代愣了一下,直到看到手机左上角显示的时间才反应过来,平常这个时候,她应该坐在教室里。学校虽然允许携带手机,但都必须在课前锁到专属的储物柜里,虎杖悠仁才转学没多久,还记得校规是很正常的事。
她回复道:【出了点意外。】
她还没想好要不要对虎杖悠仁坦白卡牌的事。说实话,她和虎杖从初中认识到现在,关系一直不错,她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热情、真诚、有担当,她信任他超过高专的每一个人甚至是夜斗,但……
【虎杖悠仁:什么意外?严重吗?】
【虎杖悠仁:你现在怎么样?需要我帮忙吗?】
【虎杖悠仁:我现在就可以过来,五条老师就在旁边,我们很快……】
【神山千代:等等!】
他有时候太过操心了。
总觉得告诉他的话,这个人会夜不能寐食不下咽,然后天天对着这几张塔罗牌挠头。
神山千代打字道:【没什么大事,真的,你别担心。】
那边沉寂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回复:【我知道了。】
神山千代觉得他的情绪有点不对,但又说不出奇怪在哪里,走神不过半分钟,就发现虎杖悠仁很快又给她发了消息。
【虎杖悠仁:五条老师也好像知道些什么的样子,让我不要担心……千代,哪怕在高专,我也不是你最好的朋友了吗?】
神山千代:“……”
不对。
谁干的?谁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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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阳光可爱热情开朗的虎杖小狗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神山千代:……野蔷薇在你身边?】
【虎杖悠仁:没有。】
【虎杖悠仁:我只是有一点点难过。】
【虎杖悠仁:千代知道我去当咒术师了吧?五条老师和高专的同伴们都告诉我,成为咒术师后就要尽可能地与普通人进行分割,否则只会给他们带来没必要的担忧与不幸。】
【虎杖悠仁:所以那天千代来东京找我,我就已经做好没机会再见的打算了。没想到后来又能看见千代,我真的非常、非常高兴。】
虎杖悠仁的信息还在一条接一条地发过来,神山千代能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奋力钻开坚冰,一点点试探性地向她靠近。
【虎杖悠仁:我知道咒术师危险、隐秘、不被理解,即便如此,还是卑劣地为你能继续出现在我的人生中而感到幸福。】
【虎杖悠仁:我很抱歉,千代。】
虎杖悠仁最终打出了这样几个字。
他不知道神山千代为什么会拥有神奇的能力,为什么再次出现和二年级的前辈们在一起,为什么好像和五条悟很熟捻。
他只知道他印象里的千代,是努力的、聪明的、漂亮的普通女孩子。
她甚至不像自己,从小就表现出非凡的运动天赋,她看起来就应该永远与咒灵这种恶心东西无缘。
可是她出现在咒术高专。
她为什么来这?她也要和那些怪物战斗了吗?她会不会受伤、会不会死去?
她为什么不留下来?她要回到普通人的生活中去了吗?可是她能看见咒灵、也没受过训练,那似乎是更为危险的境地。
他的脑子一团乱麻,狗卷前辈告诉他千代很强,五条老师也说不用担心,可他就是会悄悄想,万一、万一呢?
……她来到高专,和咒灵搭上关系,是不是也和他心底那些微末、又卑劣的希冀有关呢?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只能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她的消息了?她是……她是自己最重要的朋友,是代表着平静生活的美好花朵,她就应该、就应该一直和自己天下第一好才对!
【神山千代:悠仁?】
这条消息如及时雨般将虎杖悠仁唤醒。他悚然一惊,为刚刚那些雨后春笋般不断钻出来的奇怪想法而失神。
他怎么会这么想?
他是……怎么了?
宿傩在他身体里发出一声冷笑。
【神山千代:你最近任务很多吗?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虎杖悠仁抹了把脸,正想也回一句“没事”,就见对面如他刚刚狂轰滥炸一样,一条接一条地很快发来了消息。
【神山千代:我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情况特殊,虽然这么说很无情,但悠仁,我不得不提醒你。】
【神山千代:我出现在哪儿都和你无关。】
【神山千代:事实上,不论是亲人、朋友、还是恋人,都无法左右我的决定。】
【神山千代:我不是谁的肋骨、不是谁的血肉、不是谁的夏娃,我是我自己。你清醒过来了吗,悠仁?】
12.【恋人】
虎杖悠仁沉默了很久,久到神山千代以为他不会再回复了,才姗姗来迟地发来消息。
【虎杖悠仁:千代!我刚刚好像疯掉了!】
太好了!
她长舒一口气,总算是放下心来。
虎杖悠仁消息轰炸她的时候,神山千代突然想起几个警察把那个变态抓起来时发生的一幕。
“这个人在流窜到附近之前,已经绑架杀死过三名女性了,老实说,以他的谨慎程度,不该光天化日毫无理智地再次犯案才对。”
年轻的警察偷偷瞥她一眼,道:“神山小姐,您先回去吧,最近还是不要出门了,不然的话……”
“尾形!你这小子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年纪更大的警官恶狠狠地拍上他后脑勺,骂道:“要受害者通过不出门来保护自己,我们警察干什么吃的?都死了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年轻人好像被从一场大梦中骤然叫醒,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急忙解释道:“我就是担心、哎呀不对,我就是、就是……”
他就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面对前辈越发失望的眼神,整个人都快要碎掉了。
神山千代那时隐约意识到是卡牌的效果,于是赶紧给他解了围,却也没细想。
直到虎杖悠仁隔着手机突然“发疯”。
她迅速复盘了今天遇到的这些人,并得出以下结论:
对于大部分正常人来说,这张牌只会提升那些人对她的好感值,或许还会引出一些小小的阴暗面,但也无伤大雅,拒绝或骂醒就好。
然而对于长久与负面情绪相伴、相对而言不那么正常的人来说,卡牌就可能会引诱他们做出一些自己都无法控制的举动了。
很不幸的是,咒术师属于后者。
但又很幸运的是,虎杖悠仁刚入行不久,还有的救。
即便如此,他刚刚说的话,也确实都是出自真心。
送走亲人,离开朋友,然后被命运推着踏入一个完全陌生的、充斥血与火的怪物战场,即便看起来再乐天派,对于还完全可以称作是个“孩子”的普通高中生来说,其中的迷茫与不安可想而知。
或许她认为的麻烦,对于对方来说,反而是令人安心的、甜蜜的烦恼。
神山千代于是打字道:【你没事就好,是我的问题,别担心。】
【神山千代:是和上次一样的神奇小能力的副作用,你想知道吗,悠仁?】
【虎杖悠仁:……欸?】
【神山千代:我觉得你会很担心,所以没提。但只要你想知道,我就很愿意告诉你,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悠仁。】
虎杖悠仁的眼睛突然就湿润了。
【呜呜呜呜,千代!】他打字打得飞起:【我们一定要一辈子都是最好的朋友!】
哎呀。
神山千代哭笑不得地看着手机,心想,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昨天对卡牌的预测也没出错。
这不是确实沟通表达能力提高了很多嘛。
-
意识到这张卡牌甚至可以通过通讯工具影响别人后,神山千代跑回去删了自己的评论,又叮嘱虎杖不要外传。
至于已经看到了的人……
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她向来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决定要告诉虎杖悠仁卡牌的事情后,当天下午就跟他煲了近一个小时的电话粥。
其中三分之二的时间是在把他从阴暗小蘑菇骂回阳光小狗,然后安慰他不会有事,让他别多想。
有点累。
点个外卖。
她下单了一份牛丼饭,然后在静静等待它送到的期间,一扭头,看见了紧贴在窗户上的一张人脸。
非常紧密的贴合,以至于五官都扭曲变形,夜色衬着,极为可怖。
神山千代冷静地抓起手机想要砸他。
“不要不要!”青年的声音隔着玻璃有些失真,钻过窗户的缝隙飘进来,极力表明自己的身份:“是我!是我!”
神山千代翻身,走过去开了窗。
夜斗四肢并用地爬进来,狠狠舒了口气,正要说些什么,一扭头,才发现神山千代不知什么时候退了好几步,远远站到了墙角。
夜斗不解:“你离我那么远干什么?”
神山千代:“我抽到的新卡牌是【恋人】。”
夜斗:“……”
他的耳朵一下就红了,像是熟透的石榴,一拧就能挤出汁来,不满地大声嚷嚷道:“你想什么呢!我可是神明!神明怎么会爱上人类!”
“就算是因为卡牌也不会?”
“当然不会!”
神山千代看他信誓旦旦的样子,确实不像说假话,这才放下戒心,又懒散地躺回了床上。
“你今天一直呆在家?”夜斗打量了一下房间,又想到她刚才见不得人的反应,笃定道。
“嗯。”神山千代有气无力地应声。
他想到对方除了饮料外可以说是空空如也的冰箱,有些无奈:“也没吃饭咯?”
“吃了面包。”
“哎呀,你早点打电话叫我嘛。”他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堂堂神明怎么会被小小卡牌影响到?你也太不信任我了!”
给神山千代当一天宫廷御用厨师能挣十元呢!还报销餐费!
“也不知道是谁第一次见面就把我误认成同事。”神山千代挥了挥手:“好啦,接下来一周都拜托你啦,夜斗大人。”
夜斗一愣。
“你刚刚……叫我什么?”
神山千代:“夜斗大人?”
夜斗的眼睛好像一瞬间亮了起来,pikapika的,像散落的星星,他扑到神山千代身边,一连声地催她:“再叫一遍再叫一遍,我很久没有听见信徒这么叫我了!”
神山千代无奈地:“夜斗大人夜斗大人……好了差不多行了!累死我了!”
“哼哼,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夜斗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她:“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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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东西?”
神山千代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个朴素的铜质铃铛,看着有些年头了,表皮上还有几处不甚明显的锈迹。
她目露迟疑:“这是……”
“是我给你买的礼物啦。”黑发神明一脸骄傲:“做委托的时候路过了一个小摊,据摊主所说可以保平安,是传家宝一样的存在!就斥巨资买下来了。夜斗大人我对自己的信徒可是很慷慨的!怎么样?为我的神明魅力所倾倒了吧?就算你要在家里日日供奉,我也是不会介意的哦,嘿哈哈哈哈——”
神山千代:“……”
传家宝什么的……
一看就是被骗了吧这个笨蛋神明!
“不喜欢?”夜斗看她反应并不热烈,有些犹豫,最终还是一咬牙,又从怀里掏出好几个物件,摆在地上:“我这里还有可以招财的、旺事业的、招桃花的……不对不对,这是个什么东西!”
他掏着掏着,突然一个小布包滚出来,掉到一堆花里胡哨的塑料制品当中,十分惹眼。
“这是什么?”神山千代以为也是他摆出来待选的小礼物,下意识伸手去拿。
“这这这这个不行!”夜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劈手就从她手底下抢了过来,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快出一道残影。
他把布包按在怀里,护得死死的,衬得神山千代像个强抢民女的恶霸。
神山千代:“?”
“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啊?”她两只手撑在地上,越过那些杂七杂八的物件,作势要探头去看。
她其实没有强迫别人的爱好,但看他一个大男人这副没出息的扭捏样子,又确实很难忍住不去逗弄一番。
“……秘密。”黑发神明嗫嚅了半天,憋出这两个字,又窝窝囊囊地拍了拍地板,道:“总之,你只能从这些东西里选。”
神山千代笑了笑,见好就收,坐回原地,最终还是拿走了夜斗最开始送她的那枚铃铛。
“就这个吧。”她轻轻晃了晃,铃铛虽看着老旧,声音却依旧清脆:“谢谢你啦,夜斗大人。”
夜斗被这一声“大人”叫得身心舒畅,瞬间忘了她刚刚的“僭越之举”。
正是此时,门铃乍响。
夜斗起身去帮神山千代取了外卖回来。
外卖送得不算慢,但还是有些冷了,神山千代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拿去微波炉加热,一番折腾下来,用餐结束已经是晚上九点。
二次加热的饭菜口感不好,她没吃多少,也就没了消食的兴致,简单洗漱后就滚上了床。
流浪神明顺理成章地在客房里安了窝。
她睡着前迷迷糊糊地想,要不配把备用钥匙给夜斗吧?反正他也没处去,就当是雇了个住家保姆。
不过很快,她的思维就慢慢凝滞下来。
跌宕起伏的一天终于结束,神山千代陷入了香甜的梦乡。
而此时,有人按耐不住,正趁着夜色,悄悄朝这个方向奔来。
13.【恋人】
晨光熹微、天朗气清,窗外的百灵鸟儿肆意伸展着歌喉。
勤劳的夜斗先生开始了他一天的劳作。
神山千代打开卧室门,就见黑发青年戴着头巾、拿着抹布、唱着歌儿,快乐地洗洗擦擦,走过的地方,闪闪发亮、光可鉴人。
她在心底正式敲定了住家保姆雇佣计划。
但很快,她就注意到了对方侧脸上两道不正常的淤青。
“你半夜睡觉滚下床了?”神山千代说着,折返回卧室拿了点药出来。
她叫停夜斗的劳动工程,把药递给他,又去把毛巾打湿,放进冰箱。
夜斗站在镜子前,一边呲牙咧嘴地抹药,一边道:“昨晚有个咒术师半夜跑过来,看着不像好人,我给赶跑了。”
神山千代一愣:“谁?”
夜斗:“黑色头发,扎着个半丸子头,眯眯眼。”
夏油杰?
他来做什么?
神山千代自认和他不熟,寥寥几次见面,对方也是进退有度,看不出来是会半夜兴起突然潜入独居女性家中的人。
倒是五条悟更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来。
而且……
“那可是特级咒术师,你没有神器,也能打得过?”
不会是什么东西假扮的吧?
“你那是什么话?我需要神器只是因为拿着它才可以对妖物造成有效伤害,本质还是因为我厉害好不好。”夜斗不满地纠正道。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个咒术师似乎也不想闹出太大动静,没拿武器,也没有展现自己的术式,只是赤手空拳和他肉搏,发现打不过后,就干脆利落地跑路了。
神山千代颔首,又弹了个五元算作他的辛苦费,坐在沙发上,暗自思忖。
思忖不出来。
没理由啊实在是?!
“千代,”夜斗敷着冰毛巾,突然出声道:“你加入咒术师了吗?”
神山千代:“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夜斗垂眸:“我听见他叫你‘神山同学’。”
神山千代想了想:“大概是习惯吧,夏油先生当过很长一段时间老师。”
夜斗没再说话。
神山千代看着他,问:“怎么了?”
自从抽到【恋人】卡后,她总觉得自己感知情绪的能力强了很多,就像现在,她能察觉到夜斗的情绪很低落。
“……”
夜斗沉默良久,低声道:“千代。”
“术师都是疯子,不要相信他们。”
-
昏暗的和室里,夏油杰坐在榻榻米上,垂眸看着桌子上的手机。
昨晚铩羽而归,大早上的又和几个政府官员周旋半天,他现在的心情实在不怎么美妙。
盘星教发展到现在,名义上是人人喊打的诅咒师集团,实际上却已被不少咒术师所承认。民间咒术师的摇篮、几乎与总监会成分庭抗礼之势——这样的名头和规模,自然会引起政府部门的关注。
与总监会以三大家族为首、固步自封的清高态度不同,夏油杰对政府的招揽并不排斥,或者说,他根基尚浅,要彻底取代总监会,政府的支持本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
那个半夜出现在神山千代家里的男人到底是谁?!
作为五条悟点名认可的大前辈、二年级们盖章认证的靠谱前教师,一年级的新生们自然也有夏油杰的联系方式——以便总监会又支开五条悟,暗戳戳想对他的学生们动手时,有人能及时赶到救他们一命。
于是很巧合地,夏油杰就这么卡着神山千代删除的前一秒,看到了她在钉崎野蔷薇动态下的回复。
他调查过衫泽高中的校规和课表,知道若是正常行课,她在这个时间点绝无可能拿到手机。所以这条回复是怎么回事?她又因为卡牌请假在家了吗?
好奇心与窥视欲一瞬间烧上心头。他不断告诉自己,凭你们现在的交情,你根本没有立场展现那份过度的关心。不能着急,慢慢来……
去他的慢慢来!
他当晚就骑着咒灵偷偷跑去了仙台。
本来想的是隔着窗户远远看一眼,结果神山千代拉了窗帘。于是他又想,悄悄进去一下,就一下。没想到刚用咒灵撬开锁走进去两步,就被一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小子袭击了后脑勺。
要不是咒术师身体素质过硬——
两人就这么从玄关打到客厅,在狭小的单人公寓里你来我往地干起架来。
虽然都有收手,但拳拳到肉的闷响声也绝不含糊。
偏偏在这期间,神山千代没有出来看哪怕一眼。
她不会被打晕了吧?
他想到这里,心神一乱——对方的体术本就比他精湛,都是从尸山血海里与人搏杀出来的技巧——只这么一晃神的功夫,就立马被人抓住机会,一把抡在地上按住。
“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男人这么问道,语气冷凝,隐隐带着杀意。
却也是这么一句话,让夏油杰意识到,眼前的男人并非歹徒,而是以保护者的身份自居。
他的肌肉一瞬间松弛下来,换上盘星教主惯用的假面,柔和地笑道:“我是她的朋友。神山同学今天没去上课,我怕有什么意外,所以过来看看。”
男人于是也迟疑下来,显然是知道神山千代和咒术师们有来往,无法判断他所说是真是假。
“什么朋友不吱会一声,大半夜偷偷摸摸找过来?”然而对方也不傻,很快找到漏洞。
——关你屁事。
夏油杰在心底这么回,面上却依旧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好像刚刚和人大打出手的不是他一样:“我身份特殊,直接过来怕给她带来麻烦。左右只是确认一下她是否安全,就没特意提起。”
这话实在是很没道理,说得他自己都想笑。但没关系,他本意也不是真心同对方解释,而是趁答话的时候,操纵数十只蝇头从男人背后的影子里钻出,嗡嗡地朝对方扑去!
他反应很快,松手侧身避开。
夏油杰轻笑一声,身侧弥漫出大片的黑雾,面目狰狞的假想咒灵撕开一道缝隙,扭曲着探出半个身子。
然后,在男人如临大敌的眼神中,一转身,干脆利落地夺门而逃。
不过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现在回想起来,那男人的脸居然就像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雾,已然记不清模样了。
他究竟是谁?
夏油杰上下抛接着手机。他一面希望神山千代能主动联系他——以她的性格,知道了这件事必然不会轻轻揭过;一面又不希望收到她的消息——倘若她知道,不就代表着那人是受她认可登堂入室的吗?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如毒液腐蚀心脏,令他妒火中烧。
如果不是因为、如果不是因为——
如果不是因为时机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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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闭上眼,按耐下沸腾的内心,从胸中呼出一口浊气。
-
夏油杰猜得没错,神山千代确实准备主动出击。
其实这会儿她不太愿意去联系别人,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总不能等一周后再提起,万一对方搪塞她说不记得了怎么办?
速战速决吧。
她把夏油杰的联系方式翻出来,打开聊天框,输入信息:【夏油先生,深夜造访,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她已经努力控制自己的语气不要太尖锐,但怎么说——他都做出这种事了,还怕别人笑话吗?
对面秒回,像是一直在手机前蹲着:【抱歉,神山小姐,昨天在钉崎同学的动态下刷到了你的回复,不知怎么就做出了这种事,给你造成困扰了吗?】
……还有意外收获?
他这话的指向性太强了,几乎是拿着喇叭在神山千代耳朵边上喊“我就是受到了卡牌的影响,我本人不这样的!”。简而言之,夏油杰绝对和五条悟一样,知道卡牌的存在。
神山千代支着下巴,没来由地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对方那混杂着怀念与惊喜的复杂表情。
像是终于寻回了丢失已久的宝物。
事后她也就此询问过对方(在手机上),他怎么说的来着——
“神山小姐,很像我从前的一个朋友。”
神山千代尝试思考,神山千代突发奇想,神山千代灵感大爆发!
神山千代明白了。
夏油杰和五条悟,一定是认识这套卡牌的前主人!
就在她思考并得出结论的当头,对面又道:【不过我记得,神山小姐应该是独居状态?但昨晚……我还遇见了其他人,如果需要帮助,请务必告诉我。】
神山千代看着手机,脑海里还在迅速推演:夏油先生和TA一定是很好的朋友,说不定还是恋人,所以甫一见她,恍觉有故人之姿,才露出那样丰富多彩的表情。
又也许这套卡牌就是那个人的特殊咒术,因为什么意外而受到损毁,只保留下22张主牌,又阴差阳错地落到了她手里。
——合理,太合理了!
【夏油杰:神山小姐?】
【多谢关心。】神山千代快速回神:【不过夜斗是我的朋友,暂时借住在这里,并不是什么坏人。】
夏油杰不知道她脑补了多么精彩的剧情,只是盯着这条信息,在那头牙都要咬碎了,做了无数个深呼吸才勉强冷静下来,抖着手回复道:【这样吗?那我就放心了。不过你现在情况特殊,如果不方便的话,也可以考虑让他来我这里,盘星教很大,安排一两间空房还是没问题的。】
哇,这下更是演都不演了。
神山千代心中惊叹,手上却拒绝得毫不含糊:【不必了,他不会对我不利,夏油先生费心了。】
夏油杰看着聊天记录里一个个疏离的“夏油先生”,与对那个名叫“夜斗”的男人截然不同的信任态度形成鲜明对比,终于还是没能忍住,一寸寸捏碎了手边的桌角。
他站起身,拍拍衣角,慢慢走出和室。
“夏油大人。”
匆匆走过的男性术师看见他,下意识放慢脚步,低下头恭敬地打了声招呼。
“啊,是井野啊。”
夏油杰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
“来得正好,麻烦你帮我查一个人吧。”
他一字一句道:“好好、查一查。”
14.【恋人】
说是住家保姆,但其实也就是偶尔收留下无家可归的流浪神明,顺带委托对方照拂下自己的生活起居。大多数时候,神山千代还是一个人。上上网课,做做习题,和虎杖悠仁聊聊天。
那枚小铃铛被她挂在手机上,里面塞了些棉花,既能随身携带又不会太过吵闹。
这天下午,她坐在书桌前,刚做完两套习题,暖融融的阳光透过玻璃慢慢淌进来,落在身上,照得人骨头酥酥的,渐渐生出了些困意。神山千代于是闭上眼,靠在椅背上,打算小憩一会儿。
直到温暖的光线似乎被什么东西遮挡住。
神山千代睁开眼。
白发男人浮在窗外,身上的黑衣将周围的光芒都吸收了般,像一道突兀的裂缝。他带着副圆形小墨镜,微微低头,唇角勾出一抹肆意轻佻的笑容。
“哟,小千代。”他敲敲窗:“五条老师来看你啦。”
神山千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沉默良久,终于还是无奈地放人进来了。
咒术师这个群体都疯的很,五条悟只怕更是个中翘楚,硬把他关在外面,她怕家门不保。
五条悟心情很好地把一个纸袋扔她怀里:“伴手礼~”
喜久水庵的毛豆生奶油味喜久福,仙台特供——哪有人伴手礼给本地人带本地特产的?
神山千代把纸袋放桌上,坐回椅子里,道:“五条先生怎么突然过来了?”
夜斗、夏油杰、五条悟,一个两个的,都不打招呼、不爱走门,最前面那个还好,毕竟是自己往回捡的流浪神明,最后面这个,是不是还得感谢他没和挚友一样深夜拜访?
“可以叫我‘悟酱’哦。”五条悟比以前更自来熟了,直接越过她,走向客厅的沙发,一屁股坐下来:“这几天发现悠仁很不对劲,总是看手机、心神不宁的样子,稍微一炸,就炸出来啦。”
“我们应该还没熟到那种地步,五条先生。”神山千代提醒他:“既然是从悠仁那里套出来的,那也应该知道,我现在不方便见人。”
“有什么关系。”五条悟翘起二郎腿,不甚在意地道:“你还有十九张牌没轮到吧,如果以后的每一张牌都这样畏畏缩缩、瞻前顾后,岂不是要在这个小屋子里呆一辈子?”
神山千代一愣。
“小千代,这么快就忘记我说过的话了吗?”
五条悟笑吟吟的:“——是你掌控力量,而不是力量掌控你。”
他说这话时,鼻梁上的小圆墨镜滑落下来,露出一双锐意逼人的蓝眼睛。
直到这一刻,神山千代才恍然意识到,虽然平时看起来很不靠谱,但眼前的人,的确是名本职教书育人的好老师。
“那五条先生认为,我应该怎么做?”但这并不代表她就认可了对方的话:“利用这份力量,每天斩妖除魔、奔赴在战斗的第一线?”
“还是胡作非为、趁机为自己谋取暴利?”
十七八岁的少女,骤然间得到一份这样神奇的能力,忐忑之余,也不免有些隐秘的期待与浪漫的幻想。尤其她了解自己,知道自己自我、冲动、且爱管闲事,说不准头脑一热就做出什么事来,所以控制卡牌的影响,为平静的生活保留一丝余地,这就是她为自己设下的最后防线。
——这有什么问题?
“硬要说的话,其实也没什么问题啦。”五条悟道:“倒不如说,你的确已经做得很好啦。突然得到这样强大的力量,既不害怕退缩,也不为之疯狂。嗯!是个好苗子呢!”
“不过,”他站起来,长腿迈开,几步跨到神山千代面前,一只手撑在座椅扶手上,俯下身:“如果我现在想对你做些什么,你能怎么办呢,小千代?”
神山千代与他对视。
五条悟靠得不算近,即便如此,高大的身影也几乎将她整个笼罩住,带来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而她被困于其中,既不能反抗、也无法逃走,只能被动地接受对方所给予的一切,无能为力。
她知道对方想说什么了。
神山千代一咬牙,伸出手,一把攥住了五条悟的领口。
然后猛地用力,迫使他愈发矮下身子。两人间的距离倏然缩短,几乎是鼻尖相抵、呼吸交融。
“你想对我做什么?”
“嗵嗵——嗵嗵——”
心跳声开始变得清晰、血液在耳膜中鼓噪,五条悟的眼睛里逐渐浮上一层兴奋之意,像是野兽锁定住心仪的猎物,从头到脚都散发出恐怖的侵略性。
神山千代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在微微颤抖,空置一旁的左手攥得死紧,指甲几乎要抠进肉里。与此同时,有什么东西在胸口发烫,一股莫名的力量伴随着暖流涌向她的四肢百骸,温和地安抚下她紧绷的精神,然后,接管它。
我亲爱的,若你爱我,当为我放下尊严、放下自我,全心全意地保护我、成就我。
你应当为了我——
她浅绿色的瞳孔蒙上一层细碎的金光,像是融化的蜜糖滴落其中,散发出惑人而神秘的异彩。
五条悟忽地抬手捂住她的眼睛。
“哎呀哎呀,好危险。”他的声音里还带着未能完全褪去的兴奋:“差点就被小千代迷惑啦!”
神山千代瞳孔中的金色流沙一般消失不见,抓住他的手腕,大喘一口气,整个人卸力往后一倒。
五条悟顺着她拉扯的力道放下手,看她失神的样子,饶有兴趣地问:“怎么样?掌控力量的感觉很不错吧?”
弱者是没有退路的。
她可以在足够强大后主动选择回归日常,却不能在一开始就为了虚伪的和平而闭门不出。
五条悟的确很用心地在引导她。
神山千代低声对他道了谢。
“好乖好乖~”五条悟摸摸她的头:“叫声五条老师来听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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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山千代固执道:“抱歉,五条先生,我还是不想成为咒术师。”
“诶?我有说今天是来招生的吗?”五条悟故作惊讶地看着她。
神山千代:“……?”
-
五条悟的确不是来招生的,他纯粹是过来玩的。
“因为很好奇嘛,”五条悟坐在地上,手里拿着switch,嘴里嚼着水果软糖,含糊不清地道:“这张牌对我会有什么影响?真的会让我爱上你吗?光是想想就很有趣啊。”
他道:“而且我还以为上次谈过后你就会自己摸索用法了,满怀期待地跑过来,结果还是躲在家里嘛。”
神山千代:“……没能给你一个惊喜真是对不起了。”
她狂按手柄,意图偷袭五条悟的角色,却被反摁在地上爆杀。
五条悟哈哈哈地笑了会儿,一伸手又过来揉了揉她的脑袋。
神山千代:“……”
气死了。
她又开了个比较擅长的赛车局,一边在比赛开始时弹射起步,一边问:“所以呢?你有没有被影响到?”
“有啊。”五条悟游刃有余地跟上:“一看到你心脏就会怦怦乱跳,只是呆在一起就很放松,偶尔还会冒出一些把你杀掉然后诅咒成咒灵的极端想法……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啊,确实还蛮有趣的嘛!”
神山千代手一抖。
你们咒术师……
偏偏五条悟说得极为坦然,让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出言指责。而且,明明是在剖白心迹,近乎告白的话语,却不带一丝暧昧气息,平常那么没有距离感的一个人,在这方面却又有股正得发邪的纯真感。
太可怕了。
神山千代默默抬起屁股,把自己挪远了些。
然后她就又被弯道超车了。
神山千代:“……”
不玩了!
她把手柄一扔,站起来赶人:“你什么时候走?”
“?”五条悟理所当然地躺在地上,伸展成长长一条,像是对自己的领土宣示主权的猫咪:“为什么要走?我就住在这里了啊。”
神山千代:“你?住在这里?”
她不可置信地指指自己:“我同意了吗?”
“我不管。”他一下又任性起来,不久前引导她时的靠谱感离奇失踪,这会儿浑像是个因为要不到糖果而撒泼耍赖的臭小孩:“都说了和你在一起很舒服很安心啦,我才不走呢——我就要住在这里,除非你跟我一起回去。”
他道:“你没办法反抗我吧?你看,这就是你不思进取的下场啦。”
他说话的样子真的很欠揍,神山千代咬咬牙,转过身开始给某人发消息。
我的确反抗不了你,她想,但总会有人愿意为我反抗你的。
毕竟……
【恋人】只有一个,而想得到她的人何其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