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工团那个小可怜超厉害》 第一百零九章 突然健谈起来 邓青宁被她疾言厉色的训了两句,面不改色的继续。 一段十分钟左右的戏,跟搭档过了三遍,才勉强满意。 刚刚下台就被温可青抱住了:“怎么样?”她还没见过邓青宁被老师骂过呢。 更何况,在她看来,邓青宁刚刚那段舞从一开始就跳的很好。 演员在舞台上发挥应该是自由的,而不是刻板的。 纯粹就是鸡蛋里面挑骨头。 邓青宁面带微笑:“没事儿,你没发现我最后那一次完成的很好吗?”要求严格有严格的不好,也有严格的好处。 几个人围着她嗯嗯的点头:“真的非常的好。”换做她们任何一个人,怕是都难以达到这个程度。 这才多久啊? 安茹感觉她的整条胳膊都着力在边上的同学身上,下意识的往下看了一眼:“你的脚,没事儿吧?” 邓青宁踢了踢脚上的舞鞋:“还行。” “结束了就换下来吧,这鞋子看着都难受。”就跟旧社会给女的裹小脚似的。 “肯定得换下来,这玩意儿上台是不得不穿,下来了之后谁还愿意穿?”尤其是训练的时候,时间特别长,结束之后她感觉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这会儿大家都在彩排,他们作为观众在边上给加加油,鼓鼓气。 不能早早的退场。 大礼堂里也是寒津津的,邓青宁刚刚找个地方坐下来打算歇歇脚,她上台之前脱下来的大衣就被寄了过来:“邓青宁,你的衣裳。” 邓青宁转脸看了一眼,伸手把衣裳接了过来,对着汪春云说了声谢谢。 “不用那么客气。” 汪春云偷偷看了她一眼,干脆就在她边上坐了下来,目光努力的从她身上离开,重新落在了舞台上。 这会儿的彩排跟她们在团里排演完全不一样了。 站在即将演出的舞台上,每一个动作都要跟正式表演的时候重合。 伴舞,配乐,全部都到场。 跟在训练室对着空气发挥那是截然不同的。 更利于情感表达,更容易让演员进入状态。 “这是我们来到总政广工团之后第一次正儿八经的演出,你紧张吗?” 邓青宁听见她的声音微微侧目笑了一声:“还是有点紧张的。”她这也算是圆了上辈子的梦了。 做一次主角,站在舞台上。 紧张又期待。 “我听说你来之前已经演了好多场样板戏。”怎么还会紧张呢? 上台次数多了,胆子就练出来了,跟没正儿八经上过台表演过的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是好多场,不过来来回回就是那一部,就咱们之前排的红灯记。” “你在里面什么角色都演吗?” “倒也不是,主要还是演铁梅。反串的时候不多,除非出现什么意外救个场。” “那你岂不是每个角色的词都要记着?” 邓青宁点头:“是啊,就算是不需要反串,记住自己的词的同时也尽量的记住别人的,这样配合起来才能更加的流畅。” “那你舞台经验应该很丰富了,能跟你请教一下在舞台上都需要注意些什么吗?有什么突发事件?遇到了特殊情况怎么办?” 汪春云就是一个兔子性格,缩头缩尾的,话也很少。 有时候宿舍里七嘴八舌说的很高兴的时候,她会接一句,也没有人在意就是了。 总之是一个存在感很低的人。 再加上邓青宁这段时间身体和心理都疲惫不堪。早出晚归,很少在宿舍里跟谁开口说什么,跟她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了。 这会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彩排下来的时候还跟温可青她们一起,一个衣服穿的就跟汪春云坐在一块了。 对方突然健谈起来,让邓青宁感觉有点惊讶,还有一点不习惯。 “突发情况,我还真没有遇到过。一般上台之前服装什么的都会仔细检查,要表演的前几天吃东西的时候注意一点。然后上台之前再拉伸一下,这样身体也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说着说着后知后觉的就觉得有些不对:“我记得你原来是从地方文工团来的,在原来的单位,也是要演出的吧?” 汪春云深呼吸一口气,看起来很紧张:“我们那就是草台班子,没那么正规。” “那是以前,现在正规的不能再正规了。”邓青宁跟她玩笑了一句。 汪春云却突然不吭声了,目光落在舞台上并没有收回来。 实际上她并没有单独要表演的节目。 就像在迎新晚会的时候一样,她始终是没有勇气站在在前面展示自己。 最重要的是,连她自己都觉得文工团人才济济,她在地方文工团那会儿无论是样貌还是舞蹈都十分的拔尖,可到了总政文工团之后,啥也不是。 “你说,我选择跳舞是不是选错了?”可她除了跳舞也不会别的。 她不是没想过去练乐器,可是她一点技术都没有。 就连跳舞,也只是曾经被捧的自以为是的好,实际上就是个半桶水。 去了首都半年,她也很拼,她也不是那种怕苦怕累的。 可她怕苦了累了依旧没有出头之日。 大家跟她都一样,显得她的拼是那么的微不足道那么的平庸。 放弃打了这么多年的基础,从头再来,她仿徨又不甘心。 这个邓青宁就没法给她建议了。 “有舍有得。 有时候一条路走不通,是可以换另一条路去试一试的。 当然,这得看你有没有那换条路的决心。因为换一条路不一定就能像想象的那么好走,很有可能比原来那条路更难走。” 汪春云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才犹豫不决,仿徨不安。 自己都决定不了的事情,指望别人给自己下决心,怎么可能呢? 所有节目排下来,一上午时间就过去了。 回招待休息,但谁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休息的好。 不管是第一次上台演出的新演员,还是出过好多次任务的老演员,这会儿都在紧锣密鼓的准备。 就下午那点时间,快的不得了。 招待所的小食堂提前供应了年夜饭才吃的水饺。 白菜猪肉馅,芹菜猪肉馅,韭菜鸡蛋馅的。 大厨的手艺是相当的好。 那个馅调的香的很。 饺子包出来的样子也好看的很。 咬下去满嘴都是油,唇齿留香。 即便如此,邓青宁还是只吃了八分饱就放下筷子。 只为晚上那十分钟的表演。 吃完饭之后离正式开始还有一个多小时。 但谁也没有在宿舍里逗留,在外面溜达了一圈,稍微消了一下食就去了大礼堂。 舞台的后台,邓青宁找到了她的搭档杨志坤,还有其他几个伴舞的演员。 这会儿就得换衣裳了。 她得穿喜儿穿的那身马氏补丁的红衣裳,灰不溜秋同样全是补丁的裤子,以及舞鞋。 两条辫子打散重新编。 妆就不需要了,她这个冬天一直不是太好,原本白里透红的脸蛋带着微微憔悴,有些蜡黄,倒是刚刚好。 只需要把眉毛稍微再描浓一些就好。 随后就是要用的道具。 道具主要是杨志坤要用的,喜儿这一段拥有的道具就是那二尺红头绳。 邓青宁换好衣裳,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又把揣在大衣兜里的本子拿了出来。 第一百一十章 出了意外 “快,邓青宁,杨志坤,下一场就到你们了!” 邓青宁应了一声,起身跟着去入口处候场。 胡辛铭和另外一位报幕员候在邓青宁他们前边。 舞台上的演员有序的退下来,他们就紧接着上台。 听见“表演者邓青宁,杨志坤……”邓青宁深呼吸一口气,是他们要上场了。 随着音乐响起,几名伴舞的演员先开场。 邓青宁跟随着伴奏掐着恰到好处的出场时间。 这一场表演时间算是比较长,候场的报幕员和其他已经表演过的人,以及文工团跟随来的负责人都坐在一侧观看。 邓青宁刚刚上场,负责排练白毛女的老师边宁眉毛就是一拧。 重大失误! 就连胡辛铭也看出来,那一下跟彩排不一样。 邓青宁不该失去水准这么狠。 十分钟,唱词没错,但是声音颤了三次,动作失误了四次。 边宁的脸色已经可以用铁青来形容了。 虽然在别人看来这场戏已经足够精彩。 可演员临场发挥失去了该有的水准这是事实。 失误的次数邓青宁比台下观看的边宁更清楚。 她这会儿浑身都汗湿透了。 不只是紧张的还有疼的。 脚指尖上那钻心的疼让她感觉脑子里都有一种嗡鸣感。 但是她清楚,只要不要命,那就得忍! 这一场是她到总政文工团正儿八经的首秀。 她知道最终要辜负老师的一番厚望,但是她希望她竭尽全力了。 那样的话,无论结果如何,这一点她就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谢幕,刚刚走到后台,与报幕员擦身而过的一瞬,她腿一软,一个踉跄就朝前栽过去。 胡辛铭本能的一把抓住她:“你怎么了?” 后台出了事情。 并不影响下一个节目的上演。 另外一名报幕员快速的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和仪态,若无其事的走上了前台,播报下一个节目。 邓青宁是被几个人一起架到后台的。 “怎么回事?” “怎么了?” 邓青宁满头大汗满无血色大口的喘气:“我的脚,鞋子里有东西扎进了脚里。” 边宁沉着脸蹲下来亲自给她脱鞋。 夹脚的舞鞋从邓青宁脚上脱落的那一瞬,邓青宁差点把嘴唇都咬破了。 脚趾头被血染红。 “抓紧送去医务室!” 胡辛铭留在了后台,接下来他还得继续上场。 意外,他们外出演出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但是该做的事情不能受到任何的影响。 邓青宁被送去了军区卫生院。 脚趾头里取出来一根断针。 近一厘米的针尖没入了她的脚趾头里。 十分钟,脚趾头不断的受力,针尖直接戳进了趾骨里。 取的时候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当然,邓青宁这个伤员也很是遭了一番罪。 取出来的带血的断针让在场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舞鞋里面怎么会有这东西的?” 邓青宁也不清楚:“早上彩排的时候是没有问题的,刚刚穿上的时候上场也没有感觉有问题,做第一个动作的时候扎进去的。” 那只舞鞋还在边宁手里拿着,从大礼堂到卫生院,她的心情已经翻了好几番。 这件事情不能怪邓青宁。 平心而论,就算是她,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也未必能比邓青宁做的更好。 但是,鞋子里怎么可能有那东西的? 演员的服装都是提前做好在彩排之前发给个人的。 尤其是舞鞋这种东西,邓青宁是这部样板戏的主演,天天排练天天要穿,都是由演员自己保管的。 边宁也不是刚刚进文工团不谙世事的年轻同志了。 她什么事情都见过。 就这么转念之间一想,就将这件事情理了个七七八八,百之百人为的。 邓青宁她们现在住的那间屋子,一个是同剧组的伴舞演员。 另外一个不是。 不管哪一个,边宁都不觉得能干出这种事情。 但是,也不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件事情,势必是要好好调查的,绝对不能姑息。 她看着眼睛发红的邓青宁:“你好好休息,这件事情我会仔细的报上去的。一定会给你讨个公道。” 现在,找出始作俑者很重要。 文工团的队伍里不能有害群之马。 其次,邓青宁这个伤有点重,脚趾头短时间内都不能再受力。 别看只是一个针头,进了骨头了啊! 皮实如邓青宁,那么苛刻的训练都不吭一声,取针的时候都没忍住,哭的稀里哗啦的。 接下来…… 胡辛铭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忙的连大衣都没穿,穿的还是在台上的那身军装。 “怎么样了?” 边宁把取出来的针头给他看:“大概要休息一段时间了,伤了趾骨。我觉得团里的演员这个思想政治课还需要加强。” 这些都跟胡辛铭无关,上边怎么安排他就怎么来。 有关的是邓青宁,这是他的学生。 哪怕他要不了几天就要离开,他在一天都是邓青宁的老师。 休息一段时间这个说法对于文工团的演员,对于一个原本可以随时站在舞台上的人来说,不是什么好话。 邓青宁刚刚那会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这会儿当着胡辛铭的面却收了声,只不过眼睛还是红的,泪水在眼里转圈圈。 目光空荡荡的,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邓青宁!”胡辛铭在她的床边停下来俯身看着她,这是这么长时间来,他主动的离邓青宁最近的一次。 被调查之前就算是改剧本,排演,两个人共处一个教室,中间都一直隔着一张桌子。 邓青宁抿嘴,抬眼看着他。 胡辛铭努力的咧了咧嘴:“没事的,不用担心,就当你累了这么久,给自己一个假期。休息好了,我相信你会以更好的状态重新站在舞台上的。 还有,其实你刚刚在舞台上,表现的特别的好!” 这话一说,邓青宁的眼眶就又兜不住了。 比起那会儿八分疼两分刻意的哭,这会儿这个眼泪掉的真的是实心实意。 “老师不用安慰我,我错了好几处,我心里都清楚。我辜负了边老师的期望也辜负了我自己。” 第一百一十一章 很多事情都是没结果的 演是不可能再演了,哪怕原本定的只是联欢会演出,演出结束之后就要撤离。 但是在军区那边跟文工团的负责人交涉之下,文工团的演员要在这边多停留一天。 大年初一还有两场,中午和下午各有一场。 中午是两部完整的样板戏。 白毛女因为主演出现了意外,不在表演计划之内。 上去的是红色娘子军和沙家浜。 下午就是之前说的联谊会。 演员们自行发挥唱歌跳舞或者是演奏,去看表演的大多都是部队里面年轻的单身干部。 甚至也拼凑着出了一些节目,比如单人唱大合唱什么的。 文工团这次来的演员,大多数都才二十岁出头,花一样的年纪。 不管是她们,还是军区的这些同志,个人问题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所以,一年到头有几次联谊会是很正常的事情。 虽然成功率不高,但是也比没有强。 毕竟军区这边连蚊子都是公的,组织上不操心不行。 有一部分老家给操心在家里给定一个,还有一部分因为各种原因只能在外面找。 邓青宁一个人老老实实的在招待所养伤。 如果只是被扎了一下,其实几天就好了。 但关键是因为过度着力的原因,断针直接没入, 借助简单的医疗机械强行取出来的,所以她这个伤少说也得休养一个月。 她在坐在所里躺着也没睡着。 从昨天晚上她就在想这个事儿。 她的舞鞋彩排结束之后是拿到宿舍里来的。 也就是吃了顿饭的功夫她没在宿舍。 这边招待所有没有锁门的习惯她不知道。但因为左右住的都是文工团的人,所以他们出去吃饭是没有锁门的。 那么昨天有谁是没跟他们一起去食堂的吗? 当时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所以压根也没有留意。 但是同一个屋的肯定是知道有没有一起去的,这是一个调查的方向。 之后她就在想自己到底是得罪了谁,对方要这么狠。 鞋子里面藏断针,这是要毁了她,让她再上不了舞台。 之前被举报带走调查的事,她一直怀疑是徐云英。 因为除了徐云英,她跟其他人说不上关系特别好,但也没有什么矛盾。 但是现在徐云英已经离开了很久了。 她又怀疑汪春云。 如果举报的那个事情可以说是因为汪春云喜欢胡辛铭或者别的原因不希望她跟胡辛铭接触的太多走的太近还情有可原。 勉强能立住脚。 这会儿她跟胡辛铭基本上没有单独接触过,这段时间宿舍里相处的也算是太平,理由立不住啊。 她想起来彩排的时候汪春云一反常态的跟自己说了一大堆的话,被强行塞回去的怀疑又重新在心头聚拢。 她能想到的,团里的领导也能想到,甚至于比她想的还更加的周全。 但是一直到他们离开军区回到文工团之后,这件事情都没有个结果。 给人一种要不了了之的错觉。 邓青宁右边的那只脚还不能使劲,但是依旧咬牙一瘸一拐的去了办公室找胡辛铭。 她只能找胡辛铭。 虽然这个节目是跟着边宁排的,但是胡辛铭才是她名义上的专业课老师,甚至是他们整个班的负责人。 虽然还有两三天胡辛铭就要走了。 但是接替他的老师还没见有动静,不知道是谁。 胡辛铭找了一个干净的搪瓷缸子,倒了一缸子热水递给她。 然后在她对面隔着一张桌子坐了下来。 “我在跟进这件事情,边主任也在跟进这件事情。 但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个事情很可能到最后是没有结果的。” 邓青宁抱着热乎乎的搪瓷缸子,抿着嘴没吭声。 “这世上很多事情我们自己觉得总会有个结果,但实际上都是没有结果的。 去军区演出的演员每一个都有不在场的证据。在你们离开宿舍的那段时间,他们都可以相互做证一起去了饭堂。” “会不会存在相互包庇?”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是,可能性微乎其微。 因为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天衣无缝的事。 拿着自己的前途去冒险包庇别人要么是脑子不灵光,要么,那交情得好到什么份上?” 胡辛铭轻轻的叹了口气:“我知道这对于你而言会很难接受,但是人本身就是复杂的,人多的地方有些事情就会更加的复杂。 不是表面上你和我想的那样。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不管对方出于何种目的,也不管对方是以何种方式来做这件事的。好好的休息,尽快恢复重新回到舞台上。 边主任那边的那部戏暂停排演,但是为了你这个事情放出了风声要重新挑选备用的主角演员。她可能还没跟你讲,或者说她不会跟你讲这些事情。 我先跟你通个气,希望不要影响到你。 这也是调查的一部分。” 邓青宁的脚伤了,一时半会都上不了舞台的话,正常来说不可能整部戏都等她一个人。 势必得有别的演员顶上去。 边宁有自己的想法。 这件事情谁最终受益,谁就有动机。 “我知道你很优秀,所以你的起点你的眼界跟很多人都不一样。 也正因为如此,你可能根本就没有感受到在文工团里的竞争有多么的激烈,压力有多么的大。” 机会只有那么多,舞台只有那么大,站在最前面的寥寥无几。 到了这里,哪个不是削尖的脑袋想往上挤? 看着二十出头,年龄不大,一个个阳光明媚的年轻同志,实际都有属于自己的野心。 他很早之前就知道了,也是那样经历过来的。 所以不管什么事情,不一定就是他们自己想的那么片面,那么简单。 “老师,是真的要走了吗?” 胡辛铭点头:“还有几天,这会已经在交接中了。新来的带你们的老师想不想知道是谁?”大概是想活跃一下气氛,让她轻松一点,胡辛铭难得的卖了个关子。 邓青宁抬眼看向他的时候,他又把目光收了回去:“是边主任,我走了以后,她就正式接手你们这个班的专业训练。” 邓青宁觉得,这真的不算是一个好消息。 就她的经验之谈,这对于他们班其他同志来说,绝对是一个噩梦。 第一百一十二章 噩梦 胡辛铭走的悄无声息,没有任何的所谓的告别仪式。 甚至于除了邓青宁,班上没有其他任何同志知道。 他们也算是一起共患难过的,稍微优待一下也不算个事儿。 初八早操的时候,没看见胡辛铭,反而看见了给邓青宁排戏的老师边宁。 边宁是一个很严肃的人,一双丹凤眼加上严肃的神情,瞧着不威自怒。 再加上,班上部分出任务的同志在军分区的时候看见过她对邓青宁发火,回来传来传去,越传越凶。 以至于都没见过她就知道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母老虎。 这会见到了,还离得这么近,一个个心里都提心吊胆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老胡呢? 胡辛铭这会已经扛着铺盖卷跟一群和他一起积极报名下去支援的人上了火车。 他要去的是苏省,不是他的老家,而是几个省交界的那个地方,属于三不管的地方,特别的穷,也特别的乱。 就因为如此,才需要外来的人过去支援,从方方面面改变那块地方的现状。 这条路可能会更难走,但是如同胡辛铭他们这样的年轻人走的义无反顾。 邓青宁依旧在宿舍里养伤。 她暂时没办法出去出操,专业课也没办法上。 只有文化课和思想政治课依旧保持着一节课都不落下。 中午到了教室里刚刚坐下来翻开书,专业训练结束的人就陆陆续续的过来了。 温可青看见她已经到了,人还没到声音先到:“青宁,你知道吗?我们班换老师了,老胡走了啊。” 邓青宁十分配合,一脸惊讶:“走了?” “对呀,一声不吭的就走了。最重要的是新来带我们的专业课老师就是那个给你排戏的边老师。一早上我们连大气都不敢出,更不敢问她老胡到底去哪里了。” 是真的凶啊。 专业训练的时候,腿抬的高度,人与人之间,手指头和手指头之间的间距,节奏的快慢,都得不差分毫。 还好他们已经有半年的基础了,这要是刚刚来,没有哪个不崩溃的。 即便这样,一早上下来一个个也是苦不堪言。 胡辛铭走的第一天的第一个早上,一群人在心里默默的惦记着他。 难得遇到一位好说话的老师,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汪春云进来的时候脑袋是耷拉着的。 她向来没什么存在感,所以也没有人注意到她。 只有心里一直存疑的邓青宁多看了她两眼。 像是哭了。 “早上有人被老师批评了吗?” “有啊,肯定有,好几个都被骂了。被批的体无完肤,一无是处。”跟她说话的温可青留意着她的目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看见了趴在桌子上的汪春云。 凑在邓青宁耳边低声说了一句:“汪春云被骂的特别狠。说她脑子还有胳膊腿都是分开长的,完全是拼凑上去的,各有各的想法,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来团里的。说豫省那边那么大人口那么多,最好的水平就是她这样吗?” 邓青宁听的在那愣了半天。 边宁这个嘴,真的好毒啊! 别说汪春云这种胆小又敏感的,换成任何一个人也接受不了。 这样的话,哭的就毫不意外了。 郭秀清从前面转过来问她:“这段时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显然,她也被骂了。 被骂的原因不是动作不到位,而是她读剧本的时候有个别的字发音不标准被揪出来。 说她读剧本都带着一股大碴子味,这么长时间了,连基本的普通话发音都不准。 真的是太能挑刺了。 郭秀清在心里吐槽她吐槽了多少遍:就是个事儿精。 “就这样被骂过来的。一次两次接受不了,被骂时间长了脸就厚了就习惯了。” 侯敏也崩溃的不行:“熬,怎么熬呀?今天这才刚刚开始,也不知道要带我们多长时间,以前觉得我们的前途一片光明,现在感觉一片黑暗。” 这话说的。 邓青宁笑了笑:“严格有严格的好处,一开始没办法接受很正常,时间长了,习惯了,你就会明显的感觉出来自己有多大的进步。” “这个道理谁都懂啊,但是总觉得她有点太过了。跟老胡讲的完全都不一样。 老胡说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鲜活的个体,无论是演奏,还是唱歌或者跳舞,即便是同样的东西呈现的人不同,所呈现出来的效果也不同。 舞台上不该是一模一样刻板的,而是鲜活多样的。” 她们对这番话深以为然。 但是胡辛铭走了。 来了个边宁,方式和理论跟他截然相反。 想念老胡的第一天。 邓青宁默默的翻着书,脑子里全是走之前两个人的那场谈话。 胡辛铭那温润的声音似乎还清晰的在耳边回响。 这辈子不是下放,而是自己申请去了农村,到底是不一样了。 所以,她没有什么不开心的。 在心中,祝君安! “还有,说了你别难过,我听说边老师要重新选白毛女的主角。真的是,你只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她连一个月的时间竟然都不能等。 还以自荐的方式广撒网。说这话的是郭秀清,但是边上的人都悄悄的打量着邓青宁。 邓青宁低着头,手里捏着那一页书半天都没动。 边宁是女同志,而且还是一位早早提干有家室的女同志,所以没有胡辛铭一个年轻的男同志那么多顾忌,不用担心动不动因为跟学生之间的关系不好把控被举报。 对班上的男女同志向来一视同仁,该批评的时候言语锋利毫不客气。 但是该照顾的时候那是绝对照顾的。 还买了东西来宿舍看邓青宁。 这让宿舍里的人大感意外。 让邓青宁本人受宠若惊。 忙不迭的拿了条凳招呼她坐下,又倒了白开水招待她。 边宁也没推迟,看着她走路的姿势大概的估计了一下:“比前几天又好一些了吧?” “感觉是好多了,我想着明天是不是能去训练室做一些简单的训练。”基础性的东西是天长日久,日积月累下来的,不能长时间间断。 就跟铁钉一样,时间长了不用是会生锈的。 锈迹多了也是会断掉的。 早操就先不做,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反正说是一个月,但是她不可能真的就这么闲置一个月的。 “倒是可以试试,不过要量力而行,不舒服的话就不能勉强。” 她对训练的要求是很苛刻,但不是没有人性。 在她看来,基本功练习,只有要求的苛刻,才会更加的标准,更加的夯实。 如果说基础都打的歪七扭八的,还想着以后自由发展大放异彩,做梦呢? “最近没有出早操,也没有去做基础训练,更没有参加排演,在宿舍里都在做什么?”不能真的是在宿舍里睡大觉吧?那她可就看走眼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早早的就开始铺垫了 邓青宁犹豫了一下,伸手从床头拿了个厚厚的本子出来递了过去:“最近,在琢磨这个。” 边宁接过来翻开,只看了一眼目光就又重新落在了她身上。 “在琢磨新的本子?”还是个老一本口口相传的故事。 上一出戏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摆好,起码没有达到她的预期。 这又想着别的了? 演员最大的弊端就是静不下来好好去琢磨,急功近利是最要不得的。 “刚好这段时间没有那么紧张,琢磨一下。” “你在编写本子排戏方面也挺有天赋的。” “我只是对一些故事比较感兴趣,有自己的理解方式,想到了就写下来。我觉得无论只是单纯的跳舞也好还是演一个角色也好,都需要好好花时间去琢磨的。 这样,呈现出来的东西才有灵魂。而不是只是那些看起来很专业的动作,流于表面。” 脚不能动,她还有手。总不能因为暂时不能去训练室就无事可做,整日躺在宿舍里当一个无所事事的废物。 她不可能一辈子就演一部白毛女。 “我就觉得,利用可利用的时间多学一学练一练,总归是不会有坏处的。” 边宁点了点头:“说的也是,有上进心愿意学是好事,不过什么事情都要一样一样的来,脚踏实地的走好每一步这样才能稳,才能走的远。” 这也算是过来人的经验之谈。 “杨志坤他们这段时间一直在练习,我希望你归组之后能尽可能的跟上。” 邓青宁笑了:“好,一定不会辜负老师的期待。” 至于外边那些沸沸扬扬的传言,有胡辛铭走之前跟她说的话作为定心丸,她完全不需要去在乎。 这倒是让边宁忍不住高看了她一眼,邓青宁不问,她反而开口主动说起:“我重新选演员的事情你听说了吧?” 邓青宁点头:“听说了,第一天就听说了。” “听说了还能如此沉得住气?” “嗯,我对自己有信心。而且我相信老师有老师的考量。” 这话说的,边宁觉得自己身上的毛孔都是舒坦的。 邓青宁真的是她带过的最能吃苦最有天赋心胸最豁达的学生了。 这里,不缺有天赋的好苗子,但是有天赋还肯努力能吃苦,心态好,那就相当了不起了。 要是再有一点运气在身上,那,前途不可限量。 当然,前提是外面的局势别再继续恶劣下去了。 她看着邓青宁,目光难得的柔和:“保持住你如今的状态和心态,我相信你一定会走的很远。” 哪怕边宁恶名在外,是众所周知的严苛,但是要选角的消息传出去,好多女演员都闻风而动。 这跟之前边宁亲自挑选人不一样,谁都有机会,万一被看上了呢? 虽然没有明确的说是白毛女的主角,但是邓青宁受伤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的。 据说去出任务连正常的表演都没能完成,加上选角的事情整的如此声势浩大,都觉得是八九不离十的。 邓青宁她们宿舍七个人,有四个都偷摸去了。 这四个是谁,邓青宁知道,但是装作不知道。 人往高处走,这是本能。 就算是一个宿舍的又能怎么样?她们都是单独的个体,之间不止能有友谊,还有竞争。 谁能爬的最高,得各凭本事。 边宁走了,几个借口不打扰她们躲去别的宿舍的人才又跑回来。 “她竟然来看你了,真的是不可思议。”甚至还不是空手来的。 邓青宁道:“边老师,人还是很好的。” “咦!”温可青动手动脚的搓了搓她的脸蛋:“你说这话心虚吗?很好?” 她们这半个月都不知道掉了几层皮了。 同样的训练,结束之后胳膊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邓青宁笑了起来:“真的,你们把这个月熬过去就能感觉出来了。” “她不只是来看你吧?是不是有结果了?”郭秀清比较在意这个。 一想到她们身边有这种没理由就想毁了一个人的前途的心狠手辣之辈,她就觉得毛骨悚然。 比邓青宁这个受害者本人还关心这个事情。 邓青宁摇摇头:“没有。不过,我明天就回训练室训练了。” 几个人的失望溢于言表。 但是一想到她肯定更着急更难受,再不好围绕这个话题继续,有些担心:“训练,能行了吗?” “基础的应该没有问题,我已经歇了很久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会量力而行的。” 只是伤了趾骨而已,又不是骨头断裂了。 她现在正常行走已经没问题了,不然她不会说出去训练室训练的话。 至于脚趾头还能不能正常着力,她还没敢尝试,先练几天再说吧。 “老胡跑的真的太快了。你们听说了吗?好多文工团都准备撤销了。”侯敏突然来了一句。 引的宿舍里的人齐刷刷的看向她,邓青宁也不例外。 侯敏,消息这么灵通? 上辈子今年也会有很多文工团被撤销,不过那是入秋之后的事情了。 总政文工团也会随着政策要求改成宣传队。 除了部分老同志,其余的演员全部要下乡去支援。 这辈子时间有差吗?这么早? “所以她问了一句:“消息可靠吗?” 侯敏:…… “我也是听说的,反正这种事情无风不起浪,心里还是要有一个准备才好。” “那,我们这边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她们这是总政文工团,在首都,算是这行里最好的地方了,不是那些地方组织的草台班子。 “谁知道呢?” 一时间都有些心慌慌了。 好不容易才抱上别人说的铁饭碗,不会这么惨,没过多久就被打回原形甚至还不如以前吧? 邓青宁深呼吸一口气:“先不想这些事情吧,咱们这么多人呢,就算是真的要解散也会有个说法。” “会有什么说法呢?十有八九可能会跟那些人一样,到偏远的农村去支援。” 唐红筝觉得最近她们思想政治课的内容越来越诡异了。 虽然课本上没有,但是老师的嘴里时不时都会提到相关的。 早早的就在做铺垫了吧? 第一百一十四章 坚定了自己要走的道路 第二天往训练室去的路上,温可青跟邓青宁并排走。 “如果我们也必须得下去的话,你想去哪?” 邓青宁摇摇头:“我不知道,这应该不是我们想去哪就能去哪的。”都是上边安排的。 年前冬天响应号召已经下去了一批,开春这段时间各省,区,城,也在紧锣密鼓的安排了。 后续还会安排城里的知识青年下乡,前前后后持续那么长时间,总人口数量之庞大难以想象。 总政文工团这边,她们来的时间短,资历浅。 一些老同志,一些前辈都陆陆续续的主动报名去农村和偏远的三线参加建设进行支援,没道理她们年轻人,刚来不久的新人还继续留在团内。 邓青宁想着上辈子去的那个地方,随即摇摇头,就算那个地方有几户人家后来处的都不错,但是要有的选,她并不想再去那里。 她冷心冷肺,没有那种恋旧的特殊癖好。 那地方,实在太糟糕了。 但是,这些事情不是她能决定的。 别看这会儿还早,但就算是一切都没有变动,过了五月她也应该准备了。 比起上辈子被推着跟发配似的不得不下乡,这辈子她是自愿的,这样已经足够了。 她写了信寄回了岛上。 信中大概的隐晦的提了一下如今的现状,表明自己的志向。 “我也不是只会读书,或者只会站在台上唱歌跳舞,我也可以下去,到祖国需要我的地方去,为它的发展贡献一份属于我的力量。 但是到底要去哪,我似乎还没有方向……” 这个方向,她需要家里的长辈给予一些建议。 邓青宁十四岁之前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十四岁到岛上之后也没有什么时候是轻松的。 邓为先,他都知道。 所以,他其实并不希望邓青宁过于积极主动的下乡。 这不是他一个军人该有的觉悟,这是作为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私心。 他从农村来,太清楚农村是什么样的地方了。 但是他也清楚,在这个风尖浪口上,谁说了都不算。 他只是把自己知道的,能说的写在了信上。 然后等着邓青宁那边的回信。 无论是更北边的农场,还是各个城市周边的农村,如今穷苦的地方到处都是,到哪里情况都不可能太好。 他只能是,尽最大努力,让孩子不管去了哪里,都能稍微好过一些。 让邓青宁出乎意料之外的是温可青。 她算是宿舍里第一个最先走的,她要回她的老家,就在鲁省那边的一个小山村。 是温华庆听到些风声提前给她安排好的。 一个大姑娘,又是这么个花一样的年纪,离开了文工团,到哪去温华庆都不可能放心的。 思来想去就只有去老家。 他家里是城里的不假,但是乡下有亲戚在。 离城里也不算远,多少能照应一二。 起码有些事情上不至于有太大风险。 温可青也清楚,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人一辈子几十年,各有各的路要走。 她跟邓青宁不可能一辈子都形影不离。 她也不是小孩子了,不再是像以前一样一根筋。 所以,这一次家里来信,家里给她后面要走的路暂时做了安排,她犹豫了一下之后,很快的就做出了选择,坦然的接受了。 最难受的就是这个出发的时间。 离邓青宁的演出就差一个礼拜。 可惜她没办法去大剧院看邓青宁演出的完整的《白毛女》了。 抱着邓青宁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邓青宁的手绢都让她给打湿了。 “以前觉得你一直坚强的如同钢铁一样,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摧毁。 现在怎么越长还越倒回头去了? 变成水做的了。” 温可青气呼呼:“邓青宁,你有没有点良心?我们相处这么长时间了,现在我马上就要走了,以后说不定就再也见不到了,你竟然一点也不伤心,一点也不难过。” “谁说的?以后肯定会再见的。温叔叔退休了之后,说不定跟我们家老邓在一个干休所里养老,那时候我们不就能见到了。 还有啊,不靠爹也行。 就算是回去了你也别偷懒,该练的功好好练,遇到机会好好把握,分别只是今天的事情,明天会怎么样谁也说不清楚。 机会,从来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温可青吸溜着鼻子:“好,期待我们重逢的那一天。你也努力,争取这一场演出结束之后就能提干,这样或许就不用离开团里了。” 提干,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就算是提干了又能怎样? 更得以身作则积极响应号召投身到农村建设中去。 只不过,只要完成了这场演出,邓青宁觉得自己就算是彻底的圆了上辈子的梦,这辈子也没什么遗憾了。 她相信,到哪里都有她的舞台,都是一样的。 四月二十五,温可青扛着铺盖卷,跟团里其他几位演员一起去了火车站。 二十八,郭秀清也离开了。 她说她们北边那旮旯实在太冷了,纵使她有钢铁般坚硬的革命意志,她也要换个地方蹲了。 所以,就抓住了这一次去西南方支援的机会,干脆利落的报了名。 四月三十号,邓青宁,杨志坤等年轻演员去了首都大剧院。 从头年就开始排的样板戏《白毛女》《红色娘子军》正式在大剧院演出。 演出结束之后,包括边宁在内的干部,指导老师以及参加演出的年轻演员们都受到了首长的接见。 “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短短的几分钟,就简短的几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受到了莫大的鼓舞。 邓青宁离开大剧院回到团里第一件事情,就是递交了下乡支援的申请书。 心无旁贷的等着结果。 她并没有按着邓为先信上的建议,心里已经坚定无比。 不管被安排到哪里去支援,就算前路遍地荆棘,她也将奋力前行,披荆斩棘,趟出一条路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她有怀疑的权利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身上笨重的大衣早都脱掉了。 白色的衬衫,军绿色的裤子,红头绳绑着麻花辫,成了文工团里随处可见的风景。 汪春云约了邓青宁在宿舍楼下边的花坛边说话。 “我也要走了,你应该是可以留下来的吧?” 邓青宁有些意外,意外于临走之前她会主动约自己出来说说话。 可惜,邓青宁其实没有多少话要跟她讲,甚至不是很愿意跟她单独讲话。 “你喊我出来,是想确定我会不会走,还是说专门与我告别的?” “当然是专门来与你告别的。” 这就让邓青宁更加的意外了。 从出任务回来之后,她开始恢复训练,宿舍里的气氛就越发的诡异起来。 她发誓,自己心态其实很平和,虽然有些怀疑,但从来没有表露过 。 但是汪春云似乎被宿舍里的人不约而同的彻底孤立了。 邓青宁一天到晚都在忙,时间直接是被她掰开了揉碎了在用,根本没感觉出来。 只有汪春云本人感受最清楚。 这段时间没有人比她更煎熬了。 她从小地方一步一步的走到首都,刚刚知道不得不下乡的时候,心里满是不甘。 可是很快她又觉得离开这里似乎没什么不好。 连她自己都惊讶自己的心态转变的如此之快。 有些地方,有些团体是自己无论如何都融不进去的。 强行的进去,只会自取其辱。 “你受伤的事情,我说与我无关,你愿意相信我吗?” 邓青宁看了他她一眼,随后把目光转向了别处:“我从来都没有说过我收拾与你有关。” 汪春云笑了笑,有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我承认,我胆小,我自卑,我上不了台面,我羡慕着你,又嫉妒你。但我不会因为羡慕和嫉妒做出那种丧心病狂的事情。” 邓青宁点了点头:“这样就挺好了,不管是羡慕也好还是嫉妒也好,都是人之常情,你不用多想。 不管去了哪里,保重!” 人跟人之间相处是要靠缘分的,没有那个缘分就不能强求。 做没有做只有自己最清楚。 显然,她跟汪春云是没有那个缘分的。 就如同上辈子,她跟那些宿舍里的人也没有缘分一样。 她没想过搞小团体去孤立谁,但是她也不会过于的委曲求全。 怀疑不怀疑是她的权利。 她有自己的判断,有自己的思维,不需要别人说什么,也不需要别人保证什么。 她也要走了,跟汪春云是同一批。 不管过去如何,这一别,以后或许都不会再见。 宿舍里的人陆陆续续的走的七七八八,以后还会不会回来都是未知数。 她已经拿到了上山下乡的通知书。 通知书上有她去的地方的具体地址。 苏省北边与三省交界的睢宁县一处名叫陈下公社的地方。(公社名为虚构) 就是她上辈子去过的地方。 倒是没想到,换了个地方开始,最终还是去了这。 只不过不一样的是这回心态完全不同。 而且她有同伴啊。 唐红筝跟她去的是一个地方。 唐红筝也开心的很。 又要去陌生的地方了,这一路上有一个人是自己熟悉的人,真的再好不过了。 倒是有点理解温可青到首都的时候那一路的心情了。 文工团这一批走了不少人,该下去的人直接走了个七七八八。 到火车站的时候就分开了。 跟别的地方来的年轻人一起岔开,在候车室直接分开。 去的不是一个地方,候的不是同一趟车。 当真是一同出门,然后各奔东西,去了五湖四海。 山高路远,再难相见。 邓青宁跟唐红筝是一起的,一起的还有原本跟胡辛铭一届的江成安。 谁说这不是缘分呢? 江成安看见邓青宁和唐红筝的时候就乐了。 背着个铺盖卷,硬是在边上卡了个位置。 “居然遇到熟人了呀。” 他之前很少在团内,一直都在跟着队伍到处出任务,所以唐红筝根本就不认识他。 邓青宁对他稍微有点印象,还是刚刚到文工团的时候胡辛铭给她介绍了一回,记着了,所以有点印象。 后面又遇到了两次,还打过招呼。 “江成安同志,你也是去陈下的?” “对啊,我去投奔老胡去。” 邓青宁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老胡?你是说胡老师也在陈下吗?” 胡辛铭当然在陈下。 虽然这辈子有些地方跟上辈子是不一样。 但是大致的方向那绝对是一致的。 胡辛铭没有被下放,主动申请,依旧去了老地方。 “除了他还有谁呀?他跟我写信来着,据说在那边挺吃的开的。原本想着下去了人生地不熟的我心里慌慌的,但是一听说他在那边,这一次刚好又是去那边的,我可不得抓住机会。 没想到你们俩也是去那里的,这下可好了。先不说去那边什么情况,最起码路上不寂寞了。” “我们的车票不在一块啊,你是打算串位吗?” “这有什么呀?”江成安一年到头东奔西跑,外向的很,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根本就不叫个事儿。 “我们下去的人都在一个车厢里,到时候找人换一下位置不就行了。” “也行啊,回去路上我们还能认识别的人。” 候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天热起来,背着铺盖卷,提着行李挤一起真的难受的不行。 好不容易等来的火车,跟上战场冲锋似的,往进挤,像是生怕错过了时间上不去一样。 刚刚找到了座位,把能塞的行李放在了架子上,屁股挨上了座位,邓青宁只觉得身上黏糊糊的,浑身都是汗。 这种感觉在文工团的时候不是没有过,但是那边的大澡堂子从早开到晚,随时都可以去洗漱。 这会就没有这么方便了。 从首都到那边要坐好长时间的火车,到了地区下了车之后还要转几次车,光这一路坐车都要命。 大热天的那么多人,都挤在一个车厢里,即便是都有座位,依旧难受的要命。 什么味道都有,刚刚坐下来就头晕脑胀的。 跟去首都的时候坐卧铺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第一百一十六章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火车南下又东去,一路走走停停。 这个季节坐火车虽然不像三伏天那么遭罪,但是也不轻松。 这一路可不像她们从家里到首都的时候那样,家里还操心给弄点干粮什么的。 什么都没有,只有临行前给她们了一天时间,允许出门采购。 邓青宁走的时候家里给带了不少,在团里自己有工资。 前三个月的工资攒一起,给家里一人买了一点东西寄了回去,身上依旧还算是宽裕。 但是也没舍得乱花,只买了点红糖糖果之类的不怎么占地方的东西带着。 下乡去之后那日子才叫清苦,钱这个东西真的太重要了。 还有票,除非快要过期的票能换出去的换出去,能用的用掉,否则也不能浪费。 她的行李不少,一点东西都不能落下。 即便她清楚不出意外的话她还是会回城的。 毕竟上辈子没有她爸爸给她作为倚仗她靠着自己也一样回到了文工团。 这辈子有老邓在,她这个支援当真就是暂时性支援。锻炼,也是正儿八经的锻炼,一点都不慌。 但是这一次过去那边要待多长时间她心里还是没谱。 哪怕就待一个月,那也是要正儿八经过日子的。这过日子,缺了一根针一根线都不行的。 所有人跟她都是一样的。 甚至于比她还紧张。 因为她大概是有方向的。 而别人全部都是未知的。 好在一路上有个话痨一样的江成安,只要不打盹的时候,那个嘴巴都没闲着。 倒是让时间过得快了些。 “我听说你们家住在岛上,是不是随时都可以跑海边去玩?” 邓青宁捧着一本书还没翻几页被他给打断了。 江成安觉得邓青宁真的太好学了一些。 坐在车上什么味道都有,浑身黏糊糊的,时间长了难受的不行,她竟然还能看得进去书。 邓青宁真的有点服了她了,就没见过团里还有其他哪个同志像她这样爱看书,爱学习的。 邓青宁干脆把书合了起来。 因为她知道江成安这张嘴一开始启动,一时半会是不可能停的。 “虽然是在岛上,但也不可以随便去海边的 都有警戒线的。” “那你没有去赶过海啊?” “去过,不过很少,不能随意去的。”有驻军的岛屿,很多地方都不可以去。 “那你们在岛上吃什么呢?都是从海里打捞的吗?” “有捕鱼队专门出海,专门为岛上提供食物。 还有供给的船从内地运输粮食过去。 早上还要开荒,蔬菜什么的都尽量的自己自足。” “那你在岛上待时间长了,到内地来会不习惯吗?” “没什么不习惯的,走到哪里只要能吃饱穿暖都是一件幸福的事儿,人不能要求太多了对不对? 要说唯一不习惯的就是见不到家里人。” “你家里兄弟姐妹几个人啊?” “我,家里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说起来,邓国超怕是再过两年也要离开岛上了。 就他那个成绩,上高中是没指望了,一心想去连队呢,应该能如愿以偿吧? “光说我,你呢?你是哪里的人?” “我津市的,离首都不算远。” “你们家兄弟姐妹几个呀?” “两个哥哥,一个姐姐。还有一个弟弟。”他属于中间那个不上不下的。 他有自己的工作,这一次他其实是可以申请留下来的。 但是他这个年纪的小伙子热气腾腾的,热血一上来就不管那么多。 不是说农村的天地更加的广阔无垠吗? 不是说他们到农村去大有可为吗? 别人都去了,那自己也去,必定不能落后于人。 总要在一个地方轰轰烈烈的干出一番事业出来才行。 至于唐红筝,这会正在呼呼大睡。 这姑娘是真的能睡啊。 上车之后没一会儿就闭上眼睛开始打瞌睡。 睡了一路,除了去厕所和肚子饿了去打饭,就没见正儿八经的清醒过。用她的话来说,很久没有这么清闲的时刻了,得珍惜。 这个珍惜就是要好好睡觉。 江成安道:“这还好是一起出门的,这要是她自个啊,就这警惕性,得被人卖八百回。” “有没有可能就是因为跟我们在一起,所以她才会这么自在。”这要是一个人出门,哪敢啊。 再说了,年轻的姑娘也不好随便一个人坐火车跑这么远。 这年月出门在外危险还是很多的。 “胡老师给你写了几封信呀?” 江成安嘿嘿笑:“我还在想会不会问我呢,到底没忍住吧?” 邓青宁没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 江成安在那里挤眉弄眼的也没打算说明白。 “一共就一封信,他那人,到哪都热情的不行。热情代表着什么你知道吧?热情就代表着干不完的活做不完的事儿。就跟那毛驴子似的,从早忙到晚。 我们这是交情好,他才写个信来给我报个平安,让我知道他在哪个地方。不然他哪有那功夫写信啊?就算要写也是给家里边。” “他有没有说他在那边在干什么呀?陈下公社下边好多大队,他在哪个大队啊?”一个公社可是好大地方呢。 即便同在一个公社里,也有人三年五载都碰不到面的。 “这个没说诶,我听说是到了公社那边各个大队的大队长去领人,随机划分的。” “不是说可以申请吗?” “你打哪听说的呀?真的可以吗?那要可以申请的话,我肯定要去找老胡。你们俩呢?” “也不一定是真的,到那里看看情况再说吧。如果可以的话,当然在一起最好了。” 邓青宁迟疑了一下。 之后微微一愣。 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迟疑。 明明在得知胡辛铭还是跟自己在一个地方的时候还挺高兴的。 江成安没看出来,高兴的很。 异地他乡人生地不熟的,如果能遇到熟人在一起相互也能照应一下。 最重要的是,节省了磨合的时间,省去了很多的麻烦。 虽然说是平原地带,在县城根本就不通火车,没有所谓的火车站。 在地区车站下车之后坐汽车到县城,然后还得坐拖拉机哐哐哐的一路去的陈下公社。 新的世界,一群从外地来的年轻人,看什么都稀奇的很。 哪怕在车上捂了好几天,一身都带着酸臭味,坐在拖拉机上都挤成了一坨了,火辣辣的太阳在头顶罩着。 看着那一望无际的田地,还有田间地头一排排的白杨,内心依旧不由自主的就澎湃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给他一个惊喜 一群外来的年轻人一下车就这看看那看看。 负责接待他们的是公社革委会和党支部的人。 各个大队的大队长戴着草帽子,抱着晒得黝黑的膀子或站着,或坐着,蹲在阴凉处。 远远的打量着这一车一车从外面拉过来的人,议论纷纷。 不过都是从外地来的,还没有适应,并不太能听懂他们叽里呱啦的在说什么。 公社的干部操 着浓郁的地方口音喊了一声:“都别杵在那里啦,赶紧过来,该领人的领人,带回去该安排的安排,安顿好了你们回自个家慢慢歇去。”人太多了不行,大热天的,吵的人脑瓜子嗡嗡的。 邓青宁背上背着铺盖卷,胸前挂着好大一个塞的鼓鼓囊囊的帆布背包。 斜挎着一个军绿色的写着“为人民服务”的帆布口袋,两只手一左一右各提了一个塞的满当当十分瓷实的麻袋。 两条麻花辫一前一后的随意耷拉着。 头顶着火辣辣的太阳看着前方,只觉得要被晒化了,肉都出油了。 感觉额头上有东西滚了下来,她的眼皮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滚落下来的汗水就换了个方向,从眼角翻下来盖在了下方那颗不是特别明显的滴泪痣上。 到公社这里分到底下大队那全靠运气,这么多人,不可能申请的机会。 如果在这里被分配到别的大队去,那就别想了,就等着底下各个队长的小队长来抓阄,谁抓到就跟谁走吧。 听见梁渠大队这个名字的时候邓青宁就知道,大方向没变,小地方还是变了的。 梁渠大队应该是陈下公社最南边最偏远的大队了。 跟双营,宝安两个大队交界,活脱脱三不管的地方,尤其是梁渠一队。 邓青宁上辈子来过这边一回,这地方有个教堂,说是什么圣殿,实际上就是基督教教堂。 还挺有名的,但是因为革命运动的缘故,教堂明面上关闭了,但是依旧有人偷偷摸摸的进去做礼拜。 边上有个手工榨油坊,有人过来榨油他们跟着去转了一圈。 一个是帮忙推车,一个就是为了想看看所谓的圣殿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只记得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房子和池塘,还有乌烟瘴气的泥巴路。 还有一件印象最为深刻的事情,不仅仅是在梁渠发生,在附近别的大队也发生过,只是梁渠大队情况最糟糕。 那就是丢人。 丢孩子丢年轻大姑娘小媳妇。 说白了就是有拐子出没。 因为地理位置比较复杂,大队跟大队之间的那些鸡毛蒜皮的纠葛,反而给那些拐子提供了方便。 当时这个事情闹的很大,公社武装部的,县公安局的都出动了,可直到她离开的时候也没听说被拐走的大人孩子有回来的。 一听见到这个地方,邓青宁就觉得自己心里突突的。 可千万别是一队,不然真的要了老命了,睡觉都没法安心。 边上的唐红筝也好不了哪去,额头上的几缕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头皮上,格外的狼狈。 她是个很大方开朗的人,但是初来乍到依旧免不了有些紧张。 这跟当初从老家去首都文工团是不一样的。 去文工团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的,但是他们可以大概想象到以后的生活,平时要干些什么。 但是到这里来,说好听一点是来农村发展,支援农村建设的。 说实际一点他们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 所谓的锻炼,到底是个什么锻炼法这会儿一无所知。 也不知道这个梁渠大队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他们到那边会被怎么安排,那边的人好不好相处? 也不知道胡老师在哪个大队。 如果能遇到的话就好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有一个熟人当向导那是再幸福又幸运不过的事了。 江成安从后边挤了过来喊了一声:“我打听到了,老胡就在梁渠大队,他在一队,等会儿我们跟着大部队到了大队部,就去找大队书记说说。” 这真的是巧的不能再巧了。 这么远的地方前后隔了这么长时间,他们竟然还能在异地他乡重聚。 缘分这个东西真的是妙不可言。 “我们三个都一起去申请的话,能行吗?” “这有啥不能行的?行不行试试看啊!不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邓青宁觉得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就算不在一个生产队也无所谓,因为本身离得也不远,一队,二队分界线并不明确,也就是三四五六稍微有点距离,地也不在一块了。 江成安心心念念想要去找胡辛铭,如果他们三个不能在一块的话,邓青宁觉得自己去别的队上也可以。 可以争取一下,离得稍微近一点就行了。 分好之后,要去梁渠大队的几十个人就被划拉到了边上。 过来领人的是大队的大队书记,还有一个叫朱彬的瘦小年轻人。 公社到大队走路得半个小时。 大队有两辆拖拉机,这会儿忙完了暂时休假,所以就开过来装人。 “你们这批年轻人运气可真好,来的这个时候田里地里刚刚忙完,除了地里面的草,其他这会儿都没什么活干了。” 唐红筝在那跟邓青宁说悄悄话:“大队书记也会开拖拉机呀。” “开拖拉机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我也会。” 唐红筝看了江成安一眼:“真的假的?”这一路走来也算是熟悉了,唐红筝也算是有点点了解这个江成安。 是个话痨,还有点吹。 “这还用怀疑,等后边有机会你就知道了。我会用实际行动证明真假。” “胡老师不知道我们来啊,要知道他肯定会很高兴。” “当然了,我们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惊喜不惊喜胡辛铭这会儿还没感觉到,惊吓倒是足足的。 他刚刚把一个栽进池塘的孩子给捞出来。 虽然捞出来了,但是孩子呛水了,拍了拍吐出来了一些,但是依旧没醒。 他也不懂医,只能跟孩子的父母一起把孩子放在板车马不停蹄的往大队部赶。 第一百一十八章 他乡遇故知 陈下公社北边边有个很大的水库,承担了整个陈下公社田地的灌溉。 梁渠,这个渠就是从水库那边引水成渠,一条横梁贯穿整个大队,因此而得名。 双营大队还有一条大河,梁渠夹在中间什么都没有,一年一年的都是看天吃饭。 所以开了一条渠不算,大部分人家门口还挖了池塘。 就一队那儿那么点大的地方就有五个池塘。 除了灌溉,还有平时洗衣淘菜什么的都在池塘边上。 队上的人已经习以为常,小孩子也一样。 大人三令五申不许小孩子轻易往池塘边上去,但是没法保证一群孩子你追我赶的急眼了掉进去。 胡辛铭知道这两天大概会再有一批知青过来,不过全然没有在意。 来不来的都跟他没有太大的关系,之前怎么过后边要继续怎么过。 眼下就是,希望这孩子千万不要有事。 推着板车跑的飞快,把惊慌失措吓得腿软的孩子父母远远的甩在了后边。 梁渠大队的大队部是个土坯拉起来的大院子。 里面有小学,有卫生室,以及大队的会议室和一个不算太大的小卖部。 门边上用白灰刷了一层,刻写着“梁渠大队”几个字。 “那就是大队部吧?快到了吧?”再不到真的要晒化了。 这都还是次要的,主要的是,泥巴路不平啊,拖拉机上又挤的不行,一路上簸来簸去,颠簸的肠子都快从嘴巴里出来了。 “快了快了,那就是。”朱彬接了一句。 江成安咦了一声:“那谁?老胡?” 快到跟前了,江成安那个眼神真好使,看着一个穿着灰扑扑的衬衫的小伙子一身冒水的拉着车子往大队部院子里冲,一眼就认出来了。 虽然看起来比原来黑了不少,狼狈了不少,但是他们好歹一个屋里睡了那么长时间,不可能认不出来。 “还真是他!”唐红筝附和了一声。 “你们有熟人啊?” 边上有人问了一声。 江成安嗯了一声没回话。 出门在外,不能让人轻易摸清楚底细。 遇到熟人,这是一件让人羡慕嫉妒的事,不能过分的张扬。 拖拉机哐哐哐的进了大院子。 板车被孤零零的丢在卫生所门外。 隐隐传来女人的哭声,随即就被外面的声音掩盖。 江成安下了车就溜溜达达的朝朱彬凑过去跟他打听胡辛铭。 顺带的发了一根烟给他。 为什么不找大队书记呢? 大队书记太忙,要招呼这么多人呢,他去找,目标太大了。 “胡辛铭同志啊!你们认识?他分到一队那边的。” 当地的人没几个能抽的起纸烟的。 朱彬不抽烟,但是他老子抽,接着拿回去孝敬也不错。 拿了人家一根烟就等于承了人家情,自然要好说话的多。 “那我们能不能申请一下也分到一队去?” “你们?还不止你一个人啊?你们都跟胡辛铭同志一个地方来的?” “对对对,还有俩女同志,我们都是一起的。” “这个可不好说,这次来的人多,每个生产队上怎么分大队书记说了算,我帮你去问问看。” “谢谢,谢谢兄弟。” 不远处的卫生所里有孩子的哭声传来,很快就被外面闹哄哄的声音盖过了。 邓青宁打量着这个院子,顺便轻声的跟唐红筝说话。 主要是唐红筝说,她回答。 “你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吗?” “不是很懂,一半靠听,一半靠猜,不知道能对多少。”邓青宁觉得自己天生就是个当演员的料,谎话说的越来越顺口了。 不,她这也不算是撒谎。 她不过是一个心中藏着一些小秘密的寻常人。 说着当下该说的话,做着当前该做的事。 “待一段时间习惯了就好了,他们这儿说话的口音跟我们老家有几分形似。” 都在七嘴八舌的交谈着。 下课铃一响,教室里的学生就往外冲,看着院子里背着繁琐的行囊的人不敢靠近,远远的打量。 孩子总算是脱险醒了过来,胡辛铭松了口气,从医务室出来就看见外面一大堆人。 原来是今天就到了,不知道他们队上又会分来几个人。 “邓青宁!” 胡辛铭猛然转脸,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可是循着那声熟悉的“到”看过去之后,他发现不是,是真的。 江成安正在龇牙咧嘴的朝他挥手。 他咧嘴笑起来,完全忘记了从头湿到脚满身的狼狈。 冲着江成安挥挥手示意自己看到了。 分的很顺利。 江成安略微的“表示”了一下,就带着两个女同志顺利的混到了一队队长面前。 一边唾弃自己这种行为,一边又安慰自己这没什么。 做人不能太死板,该灵活的时候还是要灵活一些。 再说他也没有干什么坏事儿,到哪都是锻炼,还不如选一个自己想去的地方了? 这一次梁渠大队分了五十多个人,除了极个别有些特殊的留在大队这边统一安排去处接受改造再教育,其余的都分到各个小队上。 一个队四到五个人不等,男女同志搭配着来的。 江成安他们这一下子就来了三个,两个女同志,于是又给配了两名男同志。 一个叫刘社会,一个叫崔永成。 一队的队长姓高,叫高胜利,四十出头,长得人高马大的,看那模样倒是很有威慑力。 但是每个生产队上的这个队长不是光靠长得高大就能行的,虽然不拿工资,但是非常的考验人,各方面的协调能力以及信服力都得有才行。 他跟胡辛铭已经很熟了。 毕竟第一批来他们队上的只有两个男同志。 都是自愿过来的。 他们这种又穷又脏又乱三不管的地方,能有人过来支援简直稀奇的很呢。 跟胡辛铭一起来这边的那个叫周团结。 两个人暂时就被安顿在一队南边第二个水塘子边上那个教堂里。 高胜利看见胡辛铭,招呼了他一声:“怎么到大队来了?” “勤民叔家的小孙子掉前面的池塘里了,捞上来之后怕出事儿,帮忙送到这边来,让大夫看看。” 第一百一十九章 思想觉悟是真的高 高胜利吓了一跳:“怎么样了?”那可是他小叔的命根子,要有个好歹还得了。 “万幸,已经醒过来了。”溺水,醒过来就过了鬼门关,生死无大事了。 高胜利想再说点什么,大队会议室那边就有人喊:“高胜利,高胜利,你又跑到哪去了?” 大队书记喊了两声都没见回应,转身就去拿桌子上面的喇叭。 “来了来了来了,啥事儿啊?”还指名道姓的。 “你干别的不行,就躲清闲躲得快。” 高胜利莫名其妙的,这哪跟哪儿啊?乱给人安罪名。 “不跟你瞎说废话了,通知你们个事。 县里来的通知 这一批到我们这边来支援的年轻人比较多,针对之前其他各个地方出现的知青跟当地社员磨合性的问题,各个县成立了知青办,专门督察这些城里来的年轻人跟当地社员的协调情况。 所以你们回去之后,给队上的社员要把这个思想工作做到位。 人家背井离乡的大老远到咱们这儿来也不容易,别仗着自己是本地人就欺负人。 跟人家学点好的,别的不说,思想上要能让人看见明显的进步才行。 还有一个事儿啊,这个县里面的宣传队趁着这会农忙暂时结束了,要到各个公社来,对前后两批前来支援咱们这的年轻人进行欢迎仪式。 要我们每个大队也都要表示一下心意,出个节目啥的,到时候一起热闹热闹。” 说完都不给几个小队长说话的机会,着重点名了高胜利:“尤其是你啊高胜利,别给老子再得过且过,净拖后腿。 之前到你们队上的那个胡辛铭,那是个能人,找人家多取取经。” 高胜利在大队出了名的滚刀肉,几个生产队不管干什么他都是拖后腿的那个。 只有跟着社员一起在大队胡搅蛮缠搞事情,他跑的最快。 这也是江成安他们三个说要到他这个队上来的时候,大队书记神色十分复杂,却又格外爽快的答应了的原因之一。 主要是高胜利真不是个积极的玩意儿,就是个鬼见愁。 他的书记最怕的就是他这个名声,搞得没有人愿意到他们队上去。 有人去正好,多去几个文化人,给他们熏陶熏陶,多宣传宣传上面的政策,帮他们摆正一下思想。 看看能不能好一点。 这个大队书记对来的这批知青的底细不是很清楚,但人都是从哪来的他还是知道一点的。 只能说高胜利这个狗 日的孩子今年大概是走了狗屎运。 高胜利骂骂咧咧的从屋里出来,不敢大声,但是小声逼逼不断:“说的好轻松哦,农忙暂时结束了。还有那么大块的地,里面那么多的草一天到晚都得去锄,生怕慢一点就盖过庄稼了。 一群当官的吃饱了撑的,他们一张嘴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就得跑断腿。 欢迎仪式,欢迎个锤子! 欢迎仪式怎么不等人家来的时候直接到车站去举行?非得兴师动众的往公社跑,还要我们配合,我们这一群大老粗,斗大的字儿不识一个,怎么配合?” 叽叽歪歪的到了几个人跟前,到底还是履行了一下他队长的职责,大概的给几个人介绍了一下:“这边是大队部,这里是卫生所,还有个供销社,你们需要什么东西可以抽时间过来买。 我们队上离这也不远,走路也就1十来分钟。 你们来的正是时候,避开了最忙的时候,上工也是要上的,但没有早先那会儿那么紧了。 需要什么东西还是有时间过来买的。 走走走,先回去把你们安顿了。” 说完之后也没打空手,而是帮着两个女同志提了一下口袋。 邓青宁忙不迭跟他道谢。 别看他在队上跟大队干部胡搅蛮缠怪攒劲,遇到这种城里来的小娃娃,又是女同志,跟他客气一下还把他整的怪不好意思。 他咳嗽了两声表示这都是小事情:“就搭把手的事儿,看不着道谢。”说完看了胡辛铭一眼:“这几个都跟你认识啊?” “嗯,跟我认识。” “那感情好,交给你了。咱们一起回去,你把他们带去安顿。就安顿在你们住的那个院子里,缺啥再来找我就行了。” 胡辛铭爽快的应了下来。 胡辛铭这会儿也是两手不空,一视同仁的帮着邓青宁和唐红筝一人拎了一个蛇皮口袋。 江成安欠的不行:“不帮我提一下?” “没手了。你要好意思的话就把你的铺盖卷给我,我帮你背着。”也不是不行。 江成安怎么可能好意思? “你们三个怎么会到这里来的?这也太巧了吧?” “我说我是专门来找你的,你信不信?” 胡辛铭有些惊讶的看了江成安一眼。 江成安哈哈大笑。 “她们俩,那真的是巧合了。” 胡辛铭扭头看了一眼背着行李走在最边上的邓青宁。 邓青宁道:“真的是个意外,没想到下乡来还会遇到你。” 唐红筝倒是开心的很:“胡老师,咱们这算不上是有缘分?” 胡辛铭还没来得及回答。 被几个人晾在一旁的高胜利问胡辛铭:“你是他们老师啊?”小伙子年纪不大这么有出息:“初中老师还是高中老师啊?” “她是我们专业课老师。”唐红筝接了一句:“可厉害了。” “啊,有工作还到这里来啊?”刘社会有些惊讶的看着胡辛铭。 他们是因为乱起来了,没法继续上学也没有岗位安置所以才响应号召下来找条能走的路。 这当老师的,正儿八经的铁饭碗也跑农村来? 胡辛铭道:“能胜任我那个岗位的有很多,并不是非我不可。我希望到这里来接受再教育,进一步的锻炼自己。 我们单位,我会的很多人都会。有很多人比我更加的优秀。 我希望我到这里来能学到本领的同时,也能用我自己会的去帮助别人。” 听听,这觉悟,哪个听了不得刮目相看。 邓青宁听着都觉得好羞愧。 感觉自己的思想政治课还是上少了。 专业课老师,什么叫专业课老师? 这就有点超出高胜利这个土棒子的认知范围了。 一路遇到人不断的跟人打招呼,在对方的注目之下,几个人七拐八绕的在一个比大队部小很多的院子门口停了下来。 说院子也算不上,因为没有院墙。就周围堆放了一些石头,柴火垛子什么的。 前面是好大的一个池塘。 正北是一片土墙房子,大门朝南,前边有好大一片空地,原本应该是院墙,前两年才被拆了垫起来成了菜园子。 被左右两家暂时瓜分,现在被收回归集体所有。 现在暂时归安置在这个院子里的知青所有。 “好了,到地方了,房子提前打扫过了,们今天先安顿一下,熟悉一下环境,明天就跟着他们一起上工吧。” 高胜利这个安顿安顿的实在是敷衍。 三锤两棒子就搞完了,转身就打算走,走了没两步又想起来了,喊了胡辛铭一声。 “胡辛铭同志啊,那会儿大队书记跟我说了个事儿,说什么知青办宣传队整了一个欢迎仪式。 过段时间要在公社那边搞活动,欢迎你们从那么远的地方到这来。让我们各个队上都积极配合,出点点子也要参与一下,你有啥好的意见吗?” 第一百二十章 不能搞特殊 几个人齐刷刷的扭头看他,江成安连蒙带猜的弄懂了他的意思,快速的接话:“你可问对人了,胡老师是专门干这个的,关键在于你是什么想法。” 高胜利脑子晕晕的:“啥叫专业干这个的?” “不是说要表演节目吗?胡老师是专门教人表演节目的老师啊。你是想让我们外来的人自己参加,还是说动员你们队上的人都参加还是怎么的?你得自己有个主意。”确定好了他们配合就行。 他们是怎么样都行。 “说慢点说慢点,你这嘴巴跟机关枪似的我没听懂。” 胡辛铭放慢语速跟他解释江成安的话:“他的意思是,就我们这些人参加,还是说队上的人都要参加?你是想让我们去配合人家,还是说让我们帮你们排个什么节目 ?” “这个事情,我得好好想想。跟大家伙商量一下,看看他们是个什么意思。你们会那就再好不过了,到时候都去,嘿嘿!” 胡辛铭应了一声:“不着急,具体时间定下来了再说。”他们是怎么样都行的。 高胜利挥挥手走了。 怎么能不着急,他着急的很。 当然,心里也美的很。 都会,还有个老师,那就好办了。 都参加,都得参加,一个个的总得架点势才行。 邓青宁问胡辛铭:“他住哪里呀?” “就在教堂后边。这边几乎都↓姓高,边上这几户姓曹,里面还有姓姚姓夏的,后边还有姓朱的。 一队和二队都是杂姓。” “这边的住户都挺集中的。”边上不是树林就是田地,一个队就一二十户人家,都在这一片。 队与队之间也挨得很近,有的就隔着一条路,有的就隔着一条过水沟。” 胡辛铭开了边上一间屋:“你们俩就住这一间吧。简单的收拾过了,你们再弄一下。” 唐红筝道:“都行。”有地方住就行,她不挑的。坐了这么久的车,她这会儿两只脚踩在地上都觉得轰隆隆的在动。 江成安和其他两个问:“那我们呢?” “你们当然是跟我一起咯。” “你不是说还有个谁吗?那我们这五个人住一个屋能住下吗?” “那肯定是住不下的,睡的是以前的老式床,一张床两个人刚刚好。你们三个挨着我们的那间屋住吧。” 江成安把行李不讲究的往门口一丢,双手叉腰四下打量:“这地方挺宽的嘛。我听有的人说下乡之后都是好多个人挤一个屋,睡的大通铺。 可见平原也有平原的好处,再怎么贫穷落后也比山里面要强的多。” 胡辛铭把两个女同志的东西给提进屋就出来了。 带着他们三个往边上走。 “你纯属是想多了,这队上的住房也紧张的很。一家有的十来口人都挤在那么几间房子里,想修房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这个地方纯粹就是因为这是集体的,不属于个人。坚决不给开先例分给哪一个,所以都搞不成,就都只能看着,才会给你这种错觉。” 江成安推门进去看了一眼:“我这屋之前怎么没打扫啊?”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本来是想让你们跟我们挤一起的,现在不是说让我们随便安排吗?那就住宽松一点。” 也不知道会来多少人,就临时的弄了一间屋出来。 江成安其实是想跟胡辛铭继续住一屋的。 但是人家胡辛铭现在已经有伴儿了,不可能把人家挤出去吧? 而且他们一起来的还有两个,不好搞特殊。 那先这样吧。 也不想想胡辛铭愿不愿意跟他这个话痨继续再住一屋。 其实就是这么个院子,男同志跟女同志中间就隔了那么几步远的距离。 几个人说话的声音清晰的穿进了屋里。 邓青宁没有放下行李,先打量屋子。 “这土墙还怪新啊。”看起来好像才修了没多少年似的。 屋顶也是青瓦。 唐红筝也觉得确实很新:“这大概是整个队上最好的房子了吧。” 邓青宁点头问她:“你睡哪一边啊?”屋里边这会儿只有一张床。 还是那种刷了红漆的木头架子床。 屋里横竖放了两张桌子,是那种刷了黑漆的。 还有两个一高一矮的条凳没有刷漆是本色的,看起来确实很旧了,但是做板凳的木匠做的很细致,表面是抛光过的,坐的时间久了还挺光滑的。 “我都行啊,这两边都有床头。我们是各铺各的还是合在一起呀?” 床就这么大一点,跟原来的宿舍不一样。 邓青宁无所谓:“合在一起吧 这样睡的时候软和一点,被子我们各盖各的就可以了。” 说话的时候,她伸手在桌子上抹了一下,没有什么灰。 两个人先把背着的铺盖卷什么的放在了桌子上。 胡辛铭在外面敲了敲门,站在门口问了一声:“要先铺一层麦草吧?” 木板子做的架子床,光靠着带过来的被褥不行。 压实称了硌的很。铺上一点麦草在下边要软和很多。 “这边到哪里去找麦草呢?” 胡辛铭拿了两个布兜喊了江成安和刘社会,崔永成:“走了,走了,带你们去弄点麦草铺床。” 虽然都是上个月才打下来的麦草,但是麦灰还是很重的。 需要从垛子里扯出来,好好的抖一抖,在太阳下面好好的晒一晒然后再往床上铺,免得睡着睡着身上就发痒。 “走走,我们也跟着去看看,转一圈。”暂时没有办法铺床, 那就先熟悉一下环境。 几个人关上门出院子左拐。 “这门口这么多池塘啊。” 他们门口就有那么大一个,边上就隔了没有十来米远又是好大一个池塘。 他们来的时候,那路边上也有一个。 “这么多水塘子,有小孩子很危险啊。”那会儿不就说是掉了一个进去。 “真的,他们这里的小孩子能长大全靠命大吧。”这只要掉进去出来还能活着都是奇迹。因为没有哪个大人一天到晚不错眼的看着小孩子。 “绝大部分还是有人看的,下地都带到地里去,不会让跑远的。除非大一点看不住的那种。”不懂事吧,又管不住自己的腿。懂事吧,大人说的已经不听了。这种是最容易出事的。 “到了,就在这里。”不用说也看见了,跟小山一样的麦草垛子直接连片了。 有一群小孩子也不嫌这会儿太阳晒的难受,还在草垛子之间藏猫猫,你追我赶的玩的满头大汗。 看见他们过来了,几个小鬼你喊我我喊你,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转身就跑了。 “这里是专门晾晒的吧?”好大的场地,地面夯的好实在好平整。 “对啊,那边是放农具的仓库,那边是放粮食的仓库,边上是晾晒的棚子。 虽然大部分都是在中间这个坝子上晾晒。但还是搭了几个草棚子。 为的是以防万一,万一遇到久下不停的雨天。”这边的天是前半年使劲的旱,后半年使劲的下,就没有几个真正风调雨顺的时候。 胡辛铭把提在手里的麻布兜子丢地上,从麦草垛子里拽了里面金黄的秸秆出来丢在上边。 兜子是用废弃的麻袋拼凑出来的,平时在哪里弄点秸秆或者柴火烧锅都用这个去兜,方便省事儿。 江成安问:“你们在这边都干些什么呀?” “这个季节最要紧的活就是锄草,还有就是灌溉,没有什么大活,一早一晚干,中午最热的时候还能在家休息。” “那这边有什么好玩的吗?” 胡辛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他们来这边是为了玩吗? 第一百二十一章 重男轻女 把他们带回去之后,胡辛铭问了一声:“肚子饿了没有?要不要先弄点吃的?”在火车上肯定是不能饿肚子,但是下了车从地区一路倒车往这边来吃饭就没那么方便了。 邓青宁道:“我还行。路上那会儿是真饿,这会儿已经饿过头了,没感觉了。” 几个人跟她都差不多情况,也不是人人都出生在大富大贵之家,这年头谁没饿过肚子? 唐红筝问:“我们来的时候说的有半年的粮食补贴,要到哪里去领啊?” 胡辛铭有问必答,毕竟他先来多了半年的经验:“那个要到公社去拉,凭借下乡证明去。 明天跟队长说一下,找两个板车去公社那边,半年的口粮,你们几个加起来可不少呢!” 江成安问:“走路去啊?” “不然呢?” “来的时候从公社到大队坐拖拉机都坐了老长时间了。”这走路得走多长时间啊? “那没办法,就这条件。要不然你买个自行车,用自行车去驮,让我们也沾沾光?”什么毛病啊?以前在外面出任务的时候遇到特殊情况也不是没有走过路,而且还是急行军模式,一走一二十里。 另外两个都没吭声,就他话多。 江成安瞬间哑火了。 自行车那东西是他这种一穷二白的人能买得起的吗? 他是万万没想到下乡之后是这种情况。 话题被他们这一句那一句的一下扯远了。 邓青宁问:“还有一位同志是去地里干活了吗?” “对,那位同志叫做周团结,他在地里上工呢。 说是忙完了,实际上这会儿活还是不少,地里面的草这边锄着那边长。 而且这段时间也旱的很,得从池塘里面扯水。 池塘里面的水位下去了,没办法流到水渠里面去。你们要是不吃饭的话我也得到地里去了。” 中午回来遇到这么个事儿耽误了一下,刚好又碰到了邓青宁他们,又耽误了一下。 按道理来说他下午不去上工也没有什么事儿,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但是胡辛铭向来是不愿意搞特殊的,也闲不下来。 这会儿要是邓青宁他们还有别的事情需要他帮忙,那他可以不去地面。 没有的话他就不想闲着了。 “那我们也跟你一起去地里看看?”反正这会儿麦草晒着,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铺床,倒不如先去看看他们要干活的地方。 再看看要干些什么活,人家都怎么干的。 “啊,走走走,有帽子没有啊,有帽子的话戴上,不然的话几个太阳就晒得黑的不行。” 这还是其次的,就怕没有经常在太阳下暴晒过,脸上会起水泡,或者中暑。 毕竟这会儿已经入伏了,即便太阳已经偏西,这个温度在这里了。 邓青宁转身进屋拿了顶太阳帽出来。 唐红筝也一样。 女同志总归是要比男同志精致一些。 “你们两个的帽子一样的款式啊?” 邓青宁道:“走之前去百货大楼买的呀。” 想着下乡之后肯定是风吹日晒的,加上这个帽子戴着确实好看,所以她们一起去的女同志就一人买了一顶,还戴着去照相馆照了个合照。 天热,他们身上都穿着衬衫,团里统一发的军绿色的裤子,带着太阳帽,梳着整整齐齐的辫子,看起来洋气的很。 往地里去,又有一群晒的黢黑的小孩子攒着鼻涕老远看着他们。 胡辛铭喊了一声:“大孬丫,带弟弟和妹妹离塘子远一点知道不知道?” 小孩子跟胡辛铭也熟了,哦了一声跑远了。 唐红筝问了一句:“她叫大孬丫?”这什么名字啊?他们小时候好歹还有个花呀草呀红啊绿的。 “哪个孬啊?”崔永成也问了一句,不会是自己想的那个字吧? “就是那个孬,不好的意思。” “怎么这样给孩子起名啊?”唐红筝真的不理解,这地方重男轻女到这份上了吗? “当地的风俗吧,她还有两个妹妹,叫二孬丫,三孬丫。”确实是重男轻女严重的很。 但是话又说回来,现在全国各地哪个地方不重男轻女呢? 就算是城里这也是绝大多数人的思想。 因为政策在那,干部什么的带头,有的头胎是个女儿,为了二胎拼个儿子,送人的丢了的什么手段都使出来。 根本不把一条命当命。 这样能给口吃的,好歹能让她长大的,已经算是幸运了。 名字好与坏又有什么关系呢? 能活着长大就好了。 至于以后别人喊会不会难为情?那都是以后的事,那是长大了之后的事。 希望有一天她们长大了之后能自己做主,拥有一个自己喜欢的名字。 刘社会打了个岔:“嗨,也不一定是重男轻女,乡下的风俗有说贱民好养活的。 我的名字原来就叫狗蛋,后来才改的社会,我弟弟叫铁蛋,大名叫刘学生。 他们老一辈是真的不会起名字。” 胡辛铭点点头:“也是 ,这地方男娃儿的名字也很随意,什么大黑,小白,三瘪子,二流子,乱七八糟……”这个社会风气就是这样,大环境他们一时半会儿改变不了。 他们个人的能力有限,能做的事情也有限,只能说先融入,而后尽自己的微薄之力,尽量的看看能改变多少是多少吧。 积少成多,总有一日,这个社会不会再是现在这个样子。 几个人因为孩子的名字讨论了半天,说着说着就到了地头。 老远就看见地里面好多人。 “这块地有名字吗?”挨着一条泥巴路,边上有好大的水渠,只不过里面这会儿什么都没有,除了平时沉淀下来的泥沙,就是两旁的野草。 路两旁就是田和地,一眼望不到头。 “有啊,这边都是按照方向来的。这边在北边就叫北湖,西边就叫西湖,南边那就是南湖了。” 崔永成感叹:“这名字起的可真随意啊。”他来的时候为什么没想着买个帽子呢? 这太阳晒的人脑子发晕啊。 “这条路是分界线,路东是一队,路西是二队。” 唐红筝啊了一声:“胡老师,能不能不说东南西北,直接说左右不好吗?”她分不清啊! 边上几个人笑出声。 “说实话,我也分不太清东南西北。” 胡辛铭咳嗽一声:“我尽量注意。等你们待一段时间习惯了就能分清了这边的方位还是很简单,很好辨认的。 还有,别喊我老师了,喊我名字吧。都到这里来了,我跟你们一样,也都是靠着在地里刨食过日子了,没有什么老师学生的。” “行吧!”邓青宁接受能力极强:“胡辛铭同志。” 她一开口,唐红筝喊起来也不觉得特别别扭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适应能力很强 这边这个季节种的基本上都是玉米,还有高粱,路边上全部是黄豆之类的,水稻也有,但是很少。 刘社会问了一句:“这边都不吃米的吗?” “吃,但吃的少。 这边你也看见了,整个村都没有一条流动的河,全靠公社北边那边的水库放水,多久才会放一次。 水稻种起来太恼火了,而且产量又低,所以种植的面积小。 米还是吃的,种的这点基本上都不上交的,交公粮全部都是一季麦子,一斤玉米。 剩下的杂粮除了留种,其余的都分到各户了。” 这边因为是平原地都连在一块,地头长的很。 站在这头一眼看不到头。 老远就看见地里面拿着锄头在那锄草的人,还有大一点的小孩子提着篮子,背着筐子蹲在地里。 胡辛铭带着他们下地:“注意脚底下啊,不要把苞谷苗子给踩了。” “知道了,知道了。”他们这么这么大的人了,不至于分不清楚哪是庄稼,哪是杂草。 就算是没见过,脑子还是有的。 这一行一行的那肯定是庄稼,窜着中间的那肯定就是草了。 胡辛铭跟边上一个看起来大概三十来岁的妇女打招呼:“银花嫂子。” “这就是城里新来的同志,这么快就安顿好了,下地来了?”这城里的年轻人可真够实在的。 这么大的太阳,一来就往地里跑。 怕是从来都没见过没这样晒过太阳,头一回见稀罕嘞。 江成安回答:“还没安顿好,不过不着急,凉快了再收拾一样的。我们先过来认认地方学习学习。” 边上有人问胡辛铭:“不是说三大家的黑毛子掉汪里面了,你给送大队部去了,咋还来地里了?那小毛蛋儿咋样了?” “我在那边等着醒过来了就回来了。”胡辛铭下地跟在团里当老师的时候完全不一样,随和的本性暴露无遗,跟谁都能说两句。 手里多了一把锄草的锄头,开始给几个人培训。 “你们在家里使过锄头没?”这几个好像没有哪一个是从农村出来的吧? 邓青宁道:“我使过。”不说上辈子下乡的经验,这辈子她在岛上也是种了好几年的菜园子地的。 胡辛铭真的有些惊讶了。 随便到了这个地方,邓青宁依旧是出身最好的那一个。 居然会用锄头。 邓青宁从他手里把锄头拿过去就开始了,都是像模像样的。 “真的会啊。” 唐红筝在边上也惊讶的不行。 邓青宁问她:“你要不要试试?” “那肯定是要试试的。”万一不会得请教啊,先学一学,明天不是就要正儿八经的上工了吗? 江成安他们几个傻了眼,人家俩女同志在那商商量量,手把手的教来教去,他们在这里干站着干什么? 胡辛铭跑去地头上又找了一把锄头过来。 那边唐红筝已经能上手了。 邓青宁手里没工具,却也没闲下来,蹲在边上扯草,顺带的把草叶子掐了好些下来。 “你掐这个干什么呀?” “拿回去吃啊。” “这是草啊,这怎么吃啊?” 边上的银花嫂子接话:“能吃咋不能吃?你看那些毛丫小毛蛋,跑在前面不都是在掐野菜。” 说话的时候打量了邓青宁好几眼:“这女同志可以啊,以前在家里干过活啊。”看起来不是个外行,不是装腔作势。 邓青宁道:“种过菜园子。” “哪里的人啊?” “离这边近呢,鲁省的。” 那女人爽朗的大笑:“说起来是不远,但实际上还是远的很呢。” 毕竟交通不发达,寸步难行。 她家在公社那边,这辈子走过最远的路就是从娘家到婆家。 江成安边忙活边嘀嘀咕咕的问胡辛铭:“那我跟咱们一起的那个周团结同志人在哪呢?” 胡辛铭抬眼看着远处:“他到最前面去了,等下工的时候肯定会来跟你们打招呼的。” “那人好不好相处啊?” “好相处啊!再说了,就你这个性格,还能有跟你相处不好的人?”一天到晚那个嘴巴就跟抹了蜜似的,哄完这个哄那个,说不完的话。 江成安在那里嘿嘿笑,面不红心不跳的接受了他的赞誉。 高胜利背着两只手从那头过来的时候,江成安也能握着锄头像那么点意思了。 高胜利高兴的很:“可以可以,你们这些城里来的娃就是聪明,一上手就会。”别管别扭不别扭的先夸奖了再说。 再说了,到地方就来下地的玩儿能差到哪去啊?就冲着这份勤快劲儿都让喜欢的很。 他瞅了瞅二队那边,决定去找二队的队长唠唠嗑,问问他今天带回去的人都安顿好了没有? 他们一队来的年轻人一个个觉悟可是高了很,这会儿都下地学着干活了。 江成安就差没长条尾巴,有尾巴的话,这会儿都翘到天上去了。 “是吧?我也觉得自己怪聪明的。” 胡辛铭无奈的在边上摇头。 没有工具在手里,只能蹲在那里扯草。 倒是跟邓青宁干着同样的事儿。 边扯草边掐一些能吃的野菜。 这个季节地里可吃的还是挺多的。 灰灰菜,苦苋菜,马齿苋…… 只要嫩一点的都能吃。 早先大饥荒的时候,草根树皮都能吃,一会儿吃点嫩草尖尖那就更没问题了。 虽然今天没有正儿八经的记工分,但是几个人还是在地里待到了太阳落山。 随后没跟胡辛铭一起,先回去安顿。 回去的时候一人抱着一点野菜。 边走边研究要怎么吃。 三个男同志在家里就没有转过灶台,做饭这个事情就别想了。 唐红筝,家里条件也不错,从小是吃食堂长大的,不是在她爸的单位吃,就是在她 妈 的单位吃。 做饭更指望不上。 到了这么个地方,熟人倒是有了,邓青宁觉得自己大概就是那个伙夫没跑了。 “那得看看他们两个男同志这边置办了些什么。”野菜这个东西能吃的办法多的是,取决于跟它们一起搭配的食材。 “比如说呢?” “如果有芝麻油之类的素油,加上一点蒜和醋,凉拌也可以。 如果有面粉和鸡蛋,烙野菜鸡蛋饼也行。如果什么都没有,那就切碎了熬菜粥,里面放点盐吃起来也好吃。” 第一百二十三章 相互认识 煮饭这个事情倒是暂时不着急。 太阳过去了,晾晒在外边的麦草晒的热乎乎的,得抱进屋里去了。 江成安对此毫无经验,嘟囔道:“是不是要把热气散散再铺啊,这热乎乎的,晚上睡上去跟睡炕没什么区别吧?” “就是要趁着热乎乎的弄进去,按理说应该在太阳还没落山,正晒着的时候就弄进去。” 崔永成也不懂,几个年轻人完全就是生活小白:“这有什么说法吗?” 真要说邓青宁也说不清楚:“反正我看老一辈都是这样干的,说是太阳可以杀虫。就要趁着有太阳晒的发烫的时候收起来这样不生虫?太阳过去了潮气就起来了,反正就是不好。” “那就先这样吧,反正放床上也能慢慢晾凉。”说实话,这会儿这个天,不管是路上还是地里面都干的起灰了,露气,大概是不存在的。 邓青宁把麦草分了一些跟唐红筝两个人一人抱了一捆进了屋,在架子床上铺了厚厚一层。 随后才将褥子放了上去。 把床单铺好了之后唐红筝躺上去滚了滚:“咦,确实软和多了。我如今也是出息了,这日子真的是越过越好了,都能一次性铺两床褥子了。” 邓青宁忍不住笑出声:“其他的东西暂时这么着吧,先去煮饭。” 他们没口粮,这顿还得沾胡辛铭跟那位周团结同志的光。 “他们还没回来,我们贸然去灶房动他们的东西合适吗?” 邓青宁道:“没事,马上就回来了。我们暂时不动他们的东西,先把带回来的野菜收拾一下,然后看看还有没有水,有就先淘洗一下,没有就得去问问他们这在哪里打水。” 水是有点的,就是被几个男同志给用了。 他们那屋都是灰,擦洗是要了不少时间的。 邓青宁熟门熟路的在门后找到了挑水的扁担。 唐红筝觉得她真的是好神奇,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完全不像是初来乍到的人。 “你怎么知道扁担放在这里?” “习惯吧,我总喜欢把扁担放在门后,所以本能的就觉得应该是放在这里的。” 江成安看着她挂着两只笨重的木桶出来忙不迭的出屋:“是去挑水吧?我去我去。” “你能行?”邓青宁不是很确定,挑水不止是个力气活,还需要一点经验。 “瞧你说的,我们在外面出任务的时候也是要吃饭的,不是每次都会去军区,不是每次去的地方都有那个吃现成的条件的。”挑水这种事情,人家女同志都没有问题,他一个男同志凭什么有问题? 那样也显得太无用了吧? 邓青宁不跟他争:“那你去吧,找不到就问一下。” 江成安:他长了嘴的,这个还是知道的。 邓青宁看着他挂水桶的样子就知道这是真的会不是在逞能。 队上的水井只有一个,就在高胜利他们家西边,也就是大路西边那片空地上。 好深的一口井,连个盖子也没有,就在边上放置了一圈石板,打了几个木桩子意思性的拦了一下。 江成安回来的时候是跟胡辛铭和周团结一起的。 周团结比胡辛铭还高半个头,脑袋圆圆的,也是晒的黑黢黢的。 长着一张苦相,叫人一眼看上去就瞧出满满的仇大苦深的感觉来。 性格还腼腆的很。 那会儿在地里面老远看见胡辛铭带着人下地,犹豫了半天都没好意思倒回头来跟新来的几个小伙伴打声招呼。 这会儿到住处了,不得不打招呼了。 好在胡辛铭跟他相处了这么久也知道他是个什么性格了,先跟邓青宁他们介绍了一下他:“我的搭档,周团结同志。” 正在收拾野菜的两个女同志齐刷刷起身,习惯性的抬手敬礼:“周团结同志你好!” 太郑重其事了,周团结扛着锄头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你,你们好!” 崔永成他们把屋里收拾好了也出来了。 胡辛铭道:“你们自我介绍一下,相互认识一下,我先去弄饭。” “我叫邓青宁,老家鲁省的。” 开个头就容易多了。 毕竟一共只来了五个人,三个人都是能出趟的。 江成安把水挑进屋倒进水缸里,两桶水只有半缸:“还得去两趟。”他们这一路捂的都馊了,除了做饭,势必还有别的地方是需要用水的。 问了胡辛铭一声:“晚上怎么吃?” “前两天找老乡帮忙烙了一些饼还有点,你们又弄了不少野菜,熬个粥就着吃吧!”至于下饭菜,这个季节是不可能缺的。地里面刚刚结好的头一茬茄子辣椒他们都还没舍得摘,今天人多,摘一些吃了吧。 邓青宁第一趟进院子的时候就看见了,门口那地方种的都是菜,就留了一条板车能进出的道来。 菜园子收拾的不错,杂草扯的干干净净,应该是勤浇水的,菜苗子绿油油的,看不出来旱过。 种类还不少,结的也不错。 江成安出来又走了,她把摘好的野菜弄进屋淘洗,边洗菜边问胡辛铭:“院子口上的菜我们能摘吗?”具体情况还不是很了解,是要问清楚的。 “能,那就是我们种的,随时都能摘。” 邓青宁就放心了,扫视了灶房一圈,找到个黑黢黢的篮子提着出了屋。 茄子黄瓜青辣椒都来了点。 洋柿子也有,不过还没完全熟,有些发青。葱也拔了两根,齐全的让她真的感觉到意外的很。 要知道她上辈子下乡比这会儿还晚一些,只是因为这边过于偏僻落后,甚至处于三不管的地方,所以分到这边的年轻人好像也没有别的地方去的多。 她那会儿是第二批还是第三批来着,反正她去的时候已经有人在那扎根了。 但是那日子过的真的是苦大仇深一地鸡毛。 三天两头不是这个事就是那个事。 不是内部发生矛盾就是跟社员发生矛盾。 先去的各怀心思,后去的迟迟无法适应。 乱七八糟。 不能比较,一比较邓青宁就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胡辛铭从灶台后边起身看了一眼问:“会做吗?” 第一百二十四章 人和人的差别 “会,我都这么大的人了,哪能连饭都不会做。你跟周团结同志,你们俩谁做饭?” “我们轮流做。”这意思就是两个人都会,不是那种什么都不会只知道等着吃的。 “外边有蒜要用吗?”茄子废油,轻易不炒,要么炖要么凉拌。 “要。”她可是看见了门外边的柱子上挂着两串,但是没敢动手,不确定那是不是人家留种的。 胡辛铭出去了一趟进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块,直接就着自己的手给剥了。 邓青宁道:“你才来了半年,但是给人感觉已经来了很久扎根在这里了一样,什么都有啊!” “刚来是什么都没有,好在这边的老乡都很热情,这个接济一点那个接济一点。”这里的人日子过的难,就看那一张张不管老少都如同苦瓜皮一样的脸就能看出来。 老老少少一天到晚的忙,最后也不过就是保证不饿死,就没有几个时候是敞开肚皮吃饱过的。 人跟人之间,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就能闹的翻天掰扯好久。 但是对于他们两个外来的年轻人真的是给予了极大的包容和帮助。 这个给一把葱,那个给一把菜。 只要他们自留地里有的,没有哪个是吝啬的。 “我们来的时候还冷的很,到这边来之后还没到春耕的时候,这地都是两边的人种的,原本互不相让,而且因为你占多了我占少了这些事情三天两头的吵。 我们一来,队长直接不让种了,说我们要暂时在这里落脚,门口必须要我们种,谁也不许再废话。 然后就这么直接让了,顺利的让原本做好准备要狠狠费一番口舌的队长都意外的不行。” 邓青宁也觉得很意外,不过她很快就想明白了。 “人跟人是互相的,可能是因为你跟周团结同志原本也是很好的人,他们感觉到了,所以才会这样。” 这突如其来的间接性的夸奖是胡辛铭没想到的,小伙子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灶台是两口锅,但是铁锅只有一口,另外一个在樵子上用泥巴糊了个炉子一样的筒子,上边放着一个看起来还算是比较新的铝铁锅,还是带盖子的。 “这个是专门用来炖汤的吗?” “倒也没有那么专门,需要就用。” “那我在这边锅里蒸一下茄子。” 茄子蒸出来里面不会裹挟太多的水分,晾凉之后用蒜泥加点醋什么的拌拌特别的下饭。 “主食吃什么?” 胡辛铭起来从案板底下翻了薄薄一沓饼出来:“这边都是吃煎饼,这是前几天找人帮忙烙的,似乎有点不够,那只能粥稍微熬稠一点。”他跟周团结都不会弄这个,馒头也不会蒸,只能偶尔去麻烦一下人家。 好在都是很好说话的人,也都知道他们外来的不会弄这个,家里要是开始烙饼就会让家里的孩子来喊他们,他们把粮食备好拿过去,人家顺手花点时间就一起给烙了。 “最近天气热,没做多少,怕坏了。”就算是坏了也舍不得丢,吃进去就怕把人也吃坏了,就只能一次少做点,放在阴凉的地方两三天吃完了再弄。 “嗯,是这样,不过以后就不用麻烦老乡了,我做就行了。” 胡辛铭看着她:“这个你也会啊?” “会,烙饼嘛,我们那边一年到头也都是这些,大差不差的。” “那回头我看看能不能想办法自己弄个鏊子,然后你教教我?”总不能不会也不学,一直等着吃现成。 不管什么事情,有机会学学总是好的。 这样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会再为难。 “能弄到吗?需要用钱跟我说一声,咱们集资啊!对了,不止得有鏊子,还得有煎坯子和油毡。” 话音刚落,江成安第二趟水回来了:“你们在说什么呢,聊的这么热闹。” 胡辛铭道:“在说烙饼的事情,我跟周团结都不会,邓青宁会,回头想办法弄一套工具,跟她学学。” 他之前就想跟人学学,但是怕耽误人家老乡的时间就没好意思开口。 江成安把水倒进水缸里:“小邓啊,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会做饭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啊,长嘴不得吃饭?不学总不能一直依靠别人,谁能靠一辈子啊!” 天热水也烧的快,胡辛铭弄了口粮出来下锅。 邓青宁在蒜臼子里把蒜瓣捣成泥,弄出来之后加上醋和盐先腌一下去一下蒜的那个辣味。 然后再将切碎的辣椒放进臼子里也捣碎,拿来拌黄瓜。 腾出来手又将野菜也切碎了,等锅里的粮煮的差不多了锅底不再加火的时候把野菜放进去,加上一点葱花和盐,蘸上一点猪油在锅里化开。 野菜的香味混合着猪油的香味在饥肠辘辘的人的鼻尖瞬间荡漾开来。 饭好了,外面的暮色也重了。 江成安总算是把屋里的水缸跟水桶都装满了。 傍晚这会儿都来家里忙了,水井跟前打水的人多的很,都在那排队等着。 江成安是个嘴皮子利索的,这个大爷那个二婶子的上赶着招呼的欢实的很。 跑了三趟水井那边,一下子就跟这一片的社员弄熟了。 刘社会他们趁着这会儿不知道干什么,将屋里里外都擦洗了一遍,床上也弄好了。原本是没有这么讲究这么勤快的,但是看着大家都在找事情干,他们不知道干什么。无所事事的话显得也太废物了。 所以那床架子都被擦洗了好多遍,窗户框子被擦洗的跟崭新的一样。 门窗按上去这么长时间,怕是第一次有这样的待遇被整的这么干净。 滚烫的粥喝的人满头大汗。 但无论是刚刚下车初来乍到的人还是在地里干了一天活的人这会儿都是饥肠辘辘的状态。 谁也没有那个耐心等着冷凉了再往肚子里顺。 有些发硬的煎饼里面卷着黄瓜茄子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嚼。 一顿饭让胡辛铭和周团结深深得到感觉到了人跟人的差距。 同样的东西,看起来差不多的做法,不同的人做出来这个味道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第一百二十五章 目标很明确 吃完饭,做饭的人就不用管了,收拾厨房那是没做饭的人的事情。 别人就不说了,从团里出来的这点自觉性还是有的。 于是高胜利吃完饭溜溜达达过来的时候老远就听见了一点听起来不怎么和谐的声音。 “别抢,这个是我的!” “哎呀,你烦不烦人啊,边上去,今天我来。” —— 这是,打起来了? 他就知道,不可能一直那么太平,人只要一多起来那绝对有事。 但是到跟前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 外面黑咕隆咚的,菜园子里有萤火虫上上下下的,城里来的娃儿还在那看稀罕,对屋里的声音充耳不闻。 “小胡同志?”黑咕隆咚的看着高高矮矮的黑桩,高胜利也分不清楚哪个是哪个,只能挑了自己常打交道的那个喊一声。 胡辛铭应了一声:“胜利叔,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说着就站起来招呼他在房檐下坐。 高胜利的屁股还没挨板凳先问他:“屋里在干什么呢?” “哦,在抢着收拾灶台洗锅洗碗。” 高胜利整个人懵了一瞬,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洗锅抹灶这种事情还有人抢着干?这城里来的娃儿一个个的真的跟他们这边的人不同啊。怎么感觉一个个的都憨不愣登的呢? 心里这样想,但是嘴上不能这样说:“哎呀,我还当是有啥事情吵起来了呢。你们这些城里来的娃儿跟咱们这边这些人就是不一样,勤快,觉悟高,不怪你们城里的条件能比咱们这好,日子能比咱们这好过呢!”看看人家这勤快的,洗个碗都抢的打破头跟锅里的刷锅水泡着钱似的。 胡辛铭笑起来,等他坐下来才问:“这会儿过来是有什么事情通知吗?” 那会儿他听见屋后面动静挺大,叽里呱啦的。 原本也是没法完全听懂,隔着一点距离那就更模糊了。 但是他猜测十有八九就是下午说的那个事情。 “就那个宣传队到公社演节目的事情,我跟他们提了一嘴。你不晓得,我们这边这个情况比较复杂,就我们这一辈小时候那会儿这边没解放,乱的跟啥一样。说实话,能活下来那都是命大的。 识字的真没有几个。 现在呢,一群小娃儿倒是有那么少数能认得几个字,那也有限的很。你说这上边要我们配合,我们咋配合嘛! 总不能让队上的婆娘去叉腰骂人,这个她们在行,其他的都很够呛。而且现在说是最忙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但是地里面的活还多的很呐,说是下个月初,这掰起手指头算也不过就是大半个月的时间。 我下午听说你们会这个,我想着实在不行你们自己琢磨一下,弄个把节目,我报上去好交差。” 铺垫了这么多,最后一句才是最终目的。 下午他提了一嘴,队上的劳力说什么的都有,就没有哪个说愿意的。 高胜利想到过这种局面,这种情况实属正常。 但是一想到这个事情这回他们队上又要掉链子,他少不得又要被大队书记熊的跟孙子似的就头大的很。 吃饭的时候突然想起下午几个年轻人说的话,心里又有了主意。 胡辛铭想了想,高胜利说的也是实情。 “这个也不是多为难的事情。就你说的这个意思,不是大家不愿意参加,就是有困难,对吧?” 他们直接上也没什么问题,不说一个节目,十个八个都没有问题,毕竟他们是专门干这个的。 但是他们来这边的目的不是自己在人民群众中冒头表现。而是向人民群众学习,顺便的带着群众一起学习一起进步。 所以这个带动性很重要。 “是这么回事。” “那这个事情你就不用为难了,我们来想办法,尽量调动大家的积极性。在不耽搁干活的情况下咱们尽量给大家排一两个节目出来。 最后万一还是不行,我们随时都可以上,保证这次积极响应县里面的号召,绝对不拖后腿你看咋样?” 高胜利可太清楚自己队上这些男男女女都是什么德行了,那真的就是一个个的滚刀肉,难缠的很。 胡辛铭这个小伙子还是来的时间太短了,了解的不是那么透彻,以至于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 不过,对方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也没什么不好说的。 能不挨熊那最好不要。 他一把年纪了,隔三差五的当着人的面被熊的跟个孙子似的,他脸上也不好看。 他又不是贱的慌,一天到晚的找骂挨。 “那就先这么说着。就这个事情,我相信你们这些娃儿都是有能力的,这一回一定能让咱们队上不拖后腿。”对,他的要求就是这么简单。不拖后腿就行了,至于扬眉吐气这个事情,压根没想过,根本不敢想。 在屋里打着手电收拾东西的邓青宁出来在门口招呼了一声,趁着他人还没走问了一句:“叔,我们补助的那个口粮说是要去公社拉?” “啊,对,你看我这个记性,咋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呢?” 胡辛铭默默的扯了扯嘴角。 他来的早了,对这个队长时不时的不靠谱已经习惯了。 “是要去公社,那这样,我让养殖场那边套头驴子在车上,你们赶驴车过去,自个能行吧?”这要是自己不行,他还得大老远的跑一趟。 邓青宁实话实说:“我们自己可能不太行。”别人行不行她不知道,反正她是不行。 驴车她坐过,但是她没赶过。 反正那玩意据说是要点经验和技术的,驴子不是谁都能使唤的动的。 不然民间有形容人说犟的跟头驴一样呢! 胡辛铭也不太熟练,他就赶过一回驴子,差点出事情。 发明犟驴这个词语的人不知道遭遇了什么,总之这个词是一个极为深刻的领悟。 高胜利叹气:“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一早,趁凉快,社员都下地了我套车跟你们走一趟。把你们的证明还有补助的粮票拿着就行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看脸说话 “不是说明天要下地上工,耽搁一早上没关系吗?”唐红筝一手湿漉漉的从屋里出来。 手里端着的煤油灯出来就被外面的夜风吹灭了。 她站在那傻了半天,半天才反应过来。 高胜利又叹了口气:“唉,油灯要往外拿就用一只手挡着风。这边没有山,一年四季都有风。” 唐红筝哦哦的应了两声:“我有点不习惯,感觉这个地不是很平,过几天习惯了就不会把油灯往外拿了。”高一脚低一脚的,跟还在火车上没下来似的。 周团结没吭声,伸手把灭了的油灯从她手里拿过来送进了灶房。 高胜利这才回答她的问题。 “你们刚来,又是去办正事的,耽搁一早上也不会有人有意见。再说了,上工是你们自己的事情。干了活就有工分,不干就没有,跟别人也不搭噶,谁能 有啥意见?” 江成安又问:“那这个工分都是怎么算的?” “这个就复杂了点,不过你们这些娃儿聪明,我跟你们细说说,你们能听明白最好,听不明白问问小胡同志,或者时间长了自然就明白了。 季节不一样活不一样,工分不一样。安排活也要根据年龄和社员的实际情况来。远了不说,就说近的,现在在大黍地里面锄草,目前来说男女工分都是一样的,一天下来是八个工分。 十六岁以上的,能跟上节奏不磨洋工的都是这样算的。 十六岁以下的不安排,要么在家里自留地干活,要么扯草往养殖场交,也有工分,但是少一些。 大致就是这样,极个别特殊情况的那就特殊对待。只不过,既然是特殊情况,那必然是不多的。” 比如有的家里老的老,残的残,病的病,家里孩子没到十六,十三四也得拿着锄头跟着大人的脚步子下地了。 没有八个工分,五个六个还是要给的。 “一年两季,分两次口粮。夏季已经分过了,你们来的不巧,刚好错过。这一季是按人头分的。年底冬月份的时候还有一次,也是先按人头来,然后再核算工分,多退少补。 工分不够抵扣人头粮的就得给集体找补,补不上就打欠条,慢慢还。工分有多的,还能多领口粮,不要口粮也可以折算成钱,还有一些特殊的票据什么的。” 天热,说话说的口干舌燥的。 高胜利也不跟人客气,钻进灶房舀了一瓢水灌进肚子又出来:“好了,就这样,这会儿早上天亮的早,四点钟天就见亮了,五点左右准时到地里,太阳出来快到头顶的时候,差不多十一点钟就下工。 傍晚太阳偏西到那个位置。”他伸手指了一下:“差不多三点多的时候就又下地,到晚些七点那样的时候。一天也就十个钟头的活,不重。” 说的差不多了,他也得回去了。 早起那肯定得早睡,不然一睁眼就是这个事情那个事情。不睡醒了哪有精神去跟队上那些老油条扯皮。 胡辛铭送了他几步,问了一句:“民勤叔家的小黑蛋好点了吗?” “有点发热,那会儿又带去大队部找大夫了。”高胜利说着嘶了一声:“差辈了,你喊我叔,喊我小叔也是叔?你得喊四爷。” 胡辛铭这才反应过来,好像是这么回事。 “好,我知道了。” 不怪他啊,高民勤辈分长年龄不长。 再加上,高胜利长的真的有点着急。 他虽然来了一段时间了,但是队上这每家之间的牵扯还是弄的不是特别明白,招呼人向来都是看脸说话。 年轻的他就称兄道弟,年长点的就喊叔,实在看起来很老的才会喊一声大爷。 “行了,就这么着吧!” 锅底还有火,刷好了锅还烧了一锅的水。 主要是得灌点开水起来白天好喝。 男同志无所谓,洗漱用冷水凑合一下没问题。 两个女同志不敢直接用冷水,井水这时候凉呢,稍微要兑点热水。 黑咕隆咚的在自己屋里用盆子对付着擦洗一下,身上不黏糊糊的了舒坦很多。 至于头发,得等晌午太阳大的时候,用盆子晒两盆水就能洗了。柴火也是要节约的。 这边虽然有一片一片的树林,但是跟山里那种只要有力气就能柴火自由还是完全没办法比的。 冲洗了也没着急去睡,在外边继续喂蚊子,商量明天去公社的事情。 其实没什么好商量的,口粮是大事情,他们能贴着胡辛铭和周团结吃一顿,不能顿顿都占人便宜贴着人吃。 而且这东西因为有前车之鉴,是要自己本人拿着证明去的,本人签字之后公社那边才会放粮。 所以,他们都得去。 说了几句之后就各自散了,从屋外挪到屋里。 “你发现没,这房子都是空顶,上边没有吊顶。”瓦片晒的滚烫,弄的整个屋子都是热烘烘的,没有隔挡得到东西啊! “我听说这原本是基督教的教堂,不住人,所以才会这样吧。”这种房子是真的不适合住人。 夏天热死冬天冷死。 缝隙里面的寒风嗖嗖的往屋里灌,综合不了一点。 “睡吧,外边有风呢,过一阵瓦片不热了,屋里也就凉快了。”等正儿八经的凉快,睡的那是真的香啊,不过预示着也香不了多久,该起了。 在文工团训练过的人,无论严寒酷暑,就不可能赖床的。 高胜利担心他们刚来,那么早起不来,完全是多余的担心。 养成习惯,到点就醒了。 邓青宁坐起来的时候刚刚四点,外面确实是麻麻亮,不知道谁家的大公鸡叫的那叫个响亮,声音传出去老远老远。 早上的风凉快又舒爽。 她出门伸了个懒腰。 对面屋子里也有动静了。 都这么早挺好,也不用担心起早了打扰到谁。 其实还是打扰的。 江成安起来的时候怕吵到一起住着的两个,放轻了脚步,打算让他们再多睡半个小时再来喊。 结果出门在外,刘社会跟崔永成一时半会儿还没适应,他刚刚下地,床吱呀一声,两个人就醒了。 迷迷瞪瞪的问:“到时间了吗?”感觉外面有一点亮了。 江成安十分贴心的回答了一句:“嗯,还早,你们还能再睡半小时,睡吧。” 轻轻的到门口拉开了门出了屋。 但是年久的木门轻轻的也没用,照旧又是吱呀一声响。 第一百二十七章 接受良好 这下刘社会跟崔永成不约而同的全部清醒了,一下子坐了起来。 人家都起了,他们再多睡半小时,这也显得他们太懒了吧?那必须得赶紧起来啊! 出门在外,不求事事当先,但总不能拖后腿叫人笑话。 虽然但是,真的好困啊!这里的人为什么要起这么早啊? 哈欠连天的两个人顶着滚的乱糟糟的头发出了屋子,然后不约而同的伸手搓了搓眼睛。 院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也不对,还是有人的。 周团结拿着扁担勾着水桶从灶房里出来了。 他们昨天晚上做饭烧开水洗漱把水缸里的水给霍霍完了。 趁早早上这会儿凉快得把水缸添满了,免得中午回来那么晒还得去顶着太阳在水井跟前排队。 “早啊!” 崔永成跟他打招呼,周团结只嗯了一声。 “他们呢?” “出门去锻炼了。” 锻炼? 文工团的几个跟胡辛铭跑了,跑去他说的一个附近的小树林,在里面锻炼也好还是吊嗓子也好都不会影响到别人。 江成安有些搞不懂胡辛铭的坚持:“你觉得咱们从团里出来,以后还能回去?”各地好多文工团都没了啊! 总政文工团那可是香饽饽,可一样在高压之下也得暂避锋芒,护不住他们。 他们这些人,就大部分人来说,说好听一点是觉悟高。实际上,是局势到这份上了,不得不这么选择。 胡辛铭问他:“你进文工团之前就不锻炼?你进文工团之前难道是因为知道自己一定能进团里?”反正他不是,他是从小爱好,加上有少许的天赋。 这个爱好他坚持了这么多年了。 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爱好已经成了习惯。 江成安被问住了,叹了一口气。 是啊,一开始谁不是因为天赋和爱好,从来没想过结果,只是因为喜欢而已。 后来,后来渐渐的就把原本坚持的东西忘了,丢了。 邓青宁是不会有这种能不能回去的这种烦恼的,能不能回去都要继续训练。 机会都是给有准备的人的。准备好了才有可能抓住机会,而不是眼睁睁的看着机会从自己眼前溜走。 他们现在到农村来了,跟之前在团里完全不一样了。表演不再是他们的专业,劳动才是。 所以,更要抓住一切可以训练的机会。 身体想要保持原本的状态,只有日复一日的坚持。 铁钉时间长了不用是会生锈的,人也是如此。 “这个地方离队上说起来不是很远,但是这么大一片树林,看着还是很僻静的,一个人来的话感觉有点阴森森。”特别是不远处还伫立着不少的土堆,全是埋着死人的坟头。 大早上的就给人一种阴气森森的感觉。 胡辛铭道:“最好还是不要一个人来。尤其是邓青宁和唐红筝你们俩个女同志,尽量不要单独一个人往这边跑。或者去别的地方也尽量的找个人结伴而行,这边不是很安全。” “啊?”唐红筝倒立在一棵树跟前,听了这话利落的一翻身站起来:“怎么说?” “据说有人贩子经常在这一代出没,不止拐小孩,还有年轻的姑娘媳妇都会拐。二队头年的时候就丢了一个小姑娘,到这会儿都没找到。”怕是找不到了。 这片树林过去左边是一个大队,右边又是另外一个大队,并且不跟他们是一个公社。 一个个都护犊子的很,脚底下沾点泥巴都要分个你 的我的,闹的不可开交。 人丢了,撵过去都不起作用,几个转弯就能把人跟丢了。 社员又不配合,开口闭口上纲上线的。 当然,不是他们这边大队出过事情,那两个大队也有人丢。 就这也团结不起来。 一而再再而三的给那些坏人可趁之机。 邓青宁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以前只是听说,现在她身在其中了。 她知道的事情,大家比她更加的清楚。 所以她知道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她也不知道那些人贩子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也不知道都藏在哪里。 她也不是公安,只能自己注意一些。 几个人掐着点回去的,胡辛铭直接扛着锄头下了地,邓青宁他们随便洗了把脸,把要装的东西装在她那个军绿色写着为人民服务的帆布包里面挎着。 几个人一起往养殖场那边去。 “门锁了没有?” “锁了,说是这边不太平,但凡家里没有留人,门都一定得锁好了。”虽然没有万贯家财,但是来的时候钱和票还有一点。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贼之心不可无。 每个生产队都有自己的养殖场,养着几头耕种的牛和拉东西用的驴子,以及过年要上交任务和宰杀的猪。 就在仓库那头跟二队交界的地方。 “怪不得昨天过来扯麦草的时候闻见了臭味,这养了这么多,能不臭?” 臭归臭,也不耽搁几个人在边上围观。 看养殖场的就是昨天胡辛铭招呼的夏银花她爹,四个闺女一个儿,偏偏一个人上了战场再没回来。 他是烈属,所以队上特别照顾,给他安排了这么个活。 毕竟闺女都出嫁了,就剩下他一个人在家。 家里离养殖场也不远。 养殖场里面的活也多,但是他主要是指挥,负责干活的还有队上比较特殊的一家子。 夫妻两个一个聋子一个哑巴,生了一个儿子倒是没问题,又生了个闺女,也是个哑巴。 还好都不是脑壳有问题的,也细心也听话,就在养殖场里一年到头伺候着这些畜生,天天都有工分拿着。 虽然脏了点累了点,但是能养活一大家子人已经很了不起了。 再说,干什么不脏不累呢? 别说他们,就是队上其他正常人不也是这样。 但凡有那不脏不累的活能轮到他们? 邓青宁他们昨天听胡辛铭大概的说起过养殖场这边的情况。 倒也接受良好,到跟前看着人家早早的就开始在忙也没有不自觉的到跟前去打扰,就这瞅瞅那看看,看人家早上一睁眼起来都干些什么,顺带的等着高胜利过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都是小意思 高胜利风风火火的,人还没到跟前声音就先到了。 “都到了啊,家什拿没有?”粮食,得有东西装才行啊! “就腾出来几个麻袋两个箩筐。” 也不知道够不够,但是他们本身就没有任何家什,这都还是胡辛铭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呢。 “还有我们装衣裳的口袋也都腾出来带着了。”不管怎么样,办法总比困难多。 高胜利手里也拿着俩旧筐子,看起来沉甸甸的很有分量。 “那应该差不多了。” 随后问了夏老头一声:“叔,车子套好了没有?” “好了,一辆车能行不?”这去了这么些,连人带粮食可不轻。驴子这东西比不得牛也比不得骡子,离不得又无用的很。 “我估计不行,但是他们都不会赶车,只能这么着,回头来让他们走着回来。” 一辆板车就那么大的地方,四个筐子往上边一丢就差不多快满了。 “你们谁要坐车?坐筐子里?” 邓青云他们几个面面相觑,觉得走过去也不是不能接受。 当机立断拒绝了:“叔你驾车走,我们能跟上。” 公社离这边不过十来里路,还没有他们早上出操跑的远。 高胜利呵呵:“行啊,等会儿跑不动了喊我啊,总要试试坐驴车的感觉嘛!”年轻娃儿一个个抹不开脸,跑累了就晓得了。 两只脚的人想跑过四只蹄子的牲口那是不容易的。于是就这么驾车驴车出发了,车子后边跟了一二三四五一串。 刘社会跟崔永成一开始其实是想试一下的,驴车没坐过,怪新鲜的。 而且公社到这边距离可不算近,他们不觉得自己能跟上驴子的速度跑过去。 但是一瞅人家两个女同志都没吭声,他们唧唧歪歪那就没意思了。 结果这一跑起来见真章,才到大队部附近就喘的跟狗一样了。 而其他三个,包括两个女同志在内面不红气不喘,完全就没感觉一样。 “你们都不累吗?” “这才哪啊?不行你们去坐车?” 高胜利也停下来了,喊了一声:“别逞强啊,赶紧上来,咱们早点去早点回来。想走路,回头来有的是机会让你们走。” 刘社会感觉自己喘不过气了,面子不面子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得活着。 干脆利索的就上了车,蹲在了筐子里。 然后崔永成也爬了上去。 就这么一会儿得到功夫,其他三个人已经跑远了。 昨天来的时候一路上被晃的晕乎乎的,都没能好好的打量一下陈下公社。 这会儿来了自然是要看看的。 一条大路用石头沙子垫过,两边都是高低错落的瓦房。 有供销社,有兽医站,有种子站,有邮电局,有武装部,农机站—— 都在大路一边一字排开,门边上刷白刻的黑字。 比如:“陈下人民公社”的字样。 革委会跟党委什么的部门在一个院子里,边上有小学有初中。 外边刷白的墙上写着这样那样的标语,还张贴着大字报。 有带着红袖章的年轻人时不时的走过,审视的看着他们,还有上来就喊着口号盘查德尔。 高胜利也没想到这些崽子两只脚能跑这么快,还没到跟前就看见几个带着红袖章的小年轻跟几个孩子队上了,心里咯噔一声,手上的柳条虚张声势了一路,这会儿都快到地方了还是抽在了驴子的腚上。 但是等驴子叫唤着跑到跟前,那几个已经走了。 高胜利从车上跳下来:“咋弄的?” 江成安回答的:“没事没事,就是问我们来干什么的,我们说是从外边刚到这边支援的,来公社报个道,他们就走了。”小场面,首都那边比这紧张多了。 而且他们经常在外边跑,什么样的事情什么样的人没遇到过,这点事都不算个事。 高胜利这会儿亲身体会,自己这回可能大概是真的走运了。 分给他的这几个都他 娘 的是人才,这也太有本事太省心了。 一时间走路的时候那个脑袋都比平时昂的要高一些。 拿着证明什么的到革委会那边登记签字就能去粮管站放粮。 江成安这小子鸡贼又会来事,谁也不知道他裤袋里哪来的烟的,发出去几支之后,革委会还专门派了个小干事带着他们跑了一趟粮管站。 那边直接放粮,甚至还倒贴给他们三个麻袋。 高胜利原本想着这一个个的都才刚刚来,四下都不熟悉,自己跟来少不得要操心,不然一个个的不得瞎抓? 结果才发现,他其实就起了个赶车的作用,其余的事情人家自己都能办的妥妥的,压根就用不着自己。 不然说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呢? 城里的娃儿见过世面的到底不一样啊! 驴子这一趟拉了好几百斤粮食,真的有点吃力,连高胜利都没忍心再上驴车。 边走边跟几个年轻人闲聊。 “你们这个体力可真好啊,以前常跑?”他虽然是个乡巴佬,但是这么大岁数了,也不是那啥啥都不懂的棒槌。 什么事情都是练出来的,尤其是体力这个东西,没有生来就真的这么能耐的。 唐红筝点头:“对啊,就单趟这点距离还不够我们早上出早操跑的。” “你们是部队出来的啊?”刘社会反映过来了。 唐红筝看了一眼邓青宁,他们这应该算吧? “算是部队,我们是文艺兵,就那种专门上台表演节目的。” 虽然一知半解,但是不妨碍其他老少三个人一副明白了的样子在那不约而同的点头。 “那你们在部队里待的好好的,跑出来做什么?” 江成安把崔永成的话接过去:“我们这不是为了响应号召?跟雷锋同志学习。我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不管在部队还是在农村,我们是都是为人民群众服务的。 人民需要我们下地锄草进田插秧我们就锄草插秧。人民需要我们站在舞台上表演我们也能随时上舞台表演。 如果有了敌人需要我们扛枪我们也随时能扛枪去跟敌人拼命。” 第一百二十九章 想办法动员一下 几个人赶着驴子走路,一路你一言他一语,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地里面也热闹的很。 昨天下午新来的年轻人就下地了,看起来都勤快的很,按理说今天应该是正儿八经的都要上工了,但是等队上的人基本上都到齐了依旧没见到那几个的踪影,打问了一下才知道是去公社那边拉口粮去了。 少不得又是一阵羡慕。 城里来的到这就有口粮有补助,怎么 能让人不羡慕呢? 没有人在意这会儿来几乎半年都没工分,如果上边不给补助的话,光靠借支这些人在这边要怎么活。 胡辛铭今天干活没有之前那么老实了,心里是带着一点小九九的,这也是早上他们去小树林商量之后的结果。 生活已经这么辛苦这么累了,不管是谁都不会有很多热情很多精神去折腾的, 想要调动民众的积极性得想办法,这个办法就是从队上的小孩子入手。 胡辛铭性情温和,生的本身就面善,队上大孩子小孩子都挺喜欢他的。 早上这会儿凉快,不去学校的小孩子都提着篮子背着筐子下了地。 在大人时不时的叮咛和呵斥下在前边满是杂草的地里面到处乱串。时而说说笑笑,时而就掐起来。 胡辛铭抡着锄头游刃有余的干着地里面的活,喊了一声蹲在边上的小丫头:“大孬丫!” “哎,辛铭叔,你喊我干啥?” “你想不想学唱歌?昨天我们那边又来了两个姐姐,可以教你们。” 大孬丫昨天看见了。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长的那么好看的人,也没见过哪个女的能穿那么好,从头到脚都是气派的。 她看了一下自己,穿着草鞋满是泥土的脚,满是泥土脏兮兮的手,半天摇摇头:“学那有啥用?” 胡辛铭没想到他们商量了一早上自己酝酿了半天一开口就铩羽而归。 但是这点困难算个啥呀? “当然有用了。歌声是一种心情的表达方式,也是一种心情的发泄方式。” 姚中远家的大毛蛋凑过来道:“那辛铭叔你来唱一个我们先听听看呗,好听我就跟你学。” 胡辛铭咳咳两声:“想听什么?”这也难不倒他。 至于地里面人多难为情?那是不存在的。 他这些年面对的观众多了去了,大大小小的场合都经历过,地里面这点观众还不至于让他拘束。 “我们也没见过啥世面,你唱啥我们听啥呗!” 胡辛铭想了想道:“那就唱个学习雷锋好榜样吧!”在几个小孩子期待的眼神下,他开始哼唱着起了个头,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唱歌,也没耽搁他手下锄草。 “学习雷锋好榜样,忠于革命忠于党——”之所以选择这首歌,一个是传唱度高,思想端正有很大的教育意义,一个是因为歌词和调子都朗朗上口,不需要太复杂的技巧。 “爱憎分明不忘本,立场坚定斗志强。” “毛主席的教导记心上,紧紧握住手里的枪,努力学习天天向上。” 高胜利帮着几个人把粮食卸下来,又告诉他们怎么上磨去磨粮,再去养殖场还了驴车,这才下地。 好家伙,老远都听见了地里面的热闹。 走近了一听,都在那唱起来了,还怪有节奏怪有气氛的。 他背着手往胡辛铭跟前去:“这就开始了啊? “胜利叔回来啦!算是开始了吧。也没别的好办法,先以身作则起个带头作用,再看看影响力怎么样。” 高胜利看着不远处扯着喉咙在那齐啦喊的小崽子,又听见有些年轻人也哼哼唧唧的在跟着调子不成词的哼,不得不说,胡辛铭想的这个办法还是有点效果的。 但是效果好像没有太好太明显啊。 毕竟时间紧迫,没有时间慢慢来。 不过胡辛铭他们商量好的不止这一招。 “胜利叔,还有个事情要跟你商量一下。” “你说。”高胜利干脆拿着锄头挨着他往前刨起来。 他这人别看在大队那边名声不好,在队上其实还行,是个能镇的主场子办得了事的。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就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 反正就是你好我就好,我们大家都好。 你要不好,那咱谁都别想好。反正这早晚的,总能抓住时间逮着机会弄你。 胡辛铭这年轻人,一个是从城里来的有文化有件事,第二个是性格好为人处世样样都很得他的心。 所以胡辛铭在他前他会格外好说话。 “我们早上商量的,想跟你讨个主意。看看最近什么时候有时间,下午下工早一点,我们在晒场那边先给咱们自己队上的社员表演几个节目让他们看看。我们从多方面入手,提高大家的积极性,说不定很快就能把这个事情确定下来。 不管大家是不是愿意去参加节目演出,有点兴趣比没有强。我们在这要待老长时间,也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走了。有兴趣得到不管大人还是小孩,愿意学的我们都能教。” 高胜利瞅了他好几眼,看他说的一脸认真不像是假的,但还是不放心的确定了一下:“那是你们自己吃饭的本事,你们能随便教?” 胡辛铭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有什么不能教的,又不是像以前旧社会那样郑重其事的收什么关门弟子。有那个兴趣也得有那个天赋还得有恒心才能学到点真东西,不然就是我们再怎么出心教,也只能是个皮毛。” 但是这在高胜利看来已经是天大的好事情。 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要是不抓住他会被天打雷劈的。 他们队上,早先旧社会闹革命的不是没有,杀鬼子的也不是没有,去朝鲜支援的也有。 他们也不是怂蛋,也是生在英雄窝里的。 只是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早先这边被轰炸一次又一次,被扫荡一次又一次,大半的人都死了。 剩下侥幸活下来的苟且偷生到熬到今天,活的灰头土脸的,比起那些牺牲了的人,他们啥也不是。 他们这些后辈人更是如此,被条件限制的,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抬得起头。 第一百三十章 还不如个女同志 但凡能有一个有出息的能学几分真本事,能从这走出去,都是他们队上的荣光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他们那吃屎的命,能有机会学就得抓住机会。 队上这么多娃儿,大部分都没去学校,是他们笨吗? 不是,因为穷,因为饿,因为大人没办法让他们衣食无忧心无旁贷的老老实实的坐在教室里上课。 “那就宜早不宜迟,就今天下午吧。” 都在地里面,各家各户知会一声就行了,都等不到下午就直接传开了。 下午能休息,这是件好事情。还有热闹看那就更好了。 邓青宁他们上半天没打算来上工。 江成安喊了崔永成去推磨, 刘社会在家里拿了桶学着去挑水。 唐红筝帮忙烧火,邓青宁就着有限的条件,没有鏊子只能在铁锅里烙饼。 好在她经验足够丰富,先将锅好好得到用丝瓜瓤擦洗了好几遍,没有油毡就用猪油抹了一遍,面浆也是早早就调好的,一大瓦盆,没有竹坯子锅铲子也能用。 这个天气,不管是烧火的还是转灶的都不轻松。 烙饼烧火也是要技术的。 一开始一下子就烧糊了,唐红筝被整的手忙脚乱的,撤火的时候呛的差点咳的背过气去。 不过后边就掌握住了,一点点的往里面续碎柴火,保证整个锅腔里面有火不断掉就行了。 除了第一次因为火候问题失手,许青宁后边的操作就顺当了起来。 等太阳爬上来,胡辛铭他们俩从地里面回来熬好的杂粮粥早就已经晾好了。 案板上放了厚厚一沓煎饼,即便他们现在七个人吃饭,今天明天也足够了。 没有鏊子,眼下又是这么热的天气,围着锅一张一张的烙这么多饼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邓青宁身体不虚,平时已经不怎么爱出汗,今天依旧一身的汗。 下工的人回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晒了好几盆水,两个女同志晒的打算洗头洗澡用的。 “邓青宁同志这个手可太巧了,你这一来,我们都跟着你沾光了。” 胡辛铭跟周团结感叹于她能烙这么多饼出来,烙的饼看着薄厚匀净,像是多少年的老手艺一般,想必早先在家没少干过活。 没去地里的人就更震惊了,尤其是刘社会。 他折腾了一早上,来回跑了好几趟,到这会儿挑水还往外撒。 邓青宁那会儿去了一趟,轻而易举的从水井里把水扯上来,面不红气不喘的挑了两个满桶回来基本没见撒出去的。 他没想跟男同志比,却也没想到还不如个女同志。 邓青宁懒洋洋的靠在柱头那坐着:“我就这手艺,别嫌弃就行。今天上半天刚好没去上工,趁着凉快。”要是去上工了那就没这么宽裕的时间了,中午这会儿热的,她也不是那么乐意在烟熏火燎的厨房里待着。 几个男同志耍宝似的对着她抱拳行礼:“有你是我们大家的福气。” 邓青宁表示受不起,麻溜的提溜着屁股下的条凳躲的老远。 “别来这套,煮饭还是要学的,不能一个人煮。”不管煮好煮坏都得学,谁离了谁都得吃饭。 大家自五湖四海来,谁也不是谁的谁。 可以相互帮忙,但是不能相互依赖。 几个人嗯嗯点头。 江永成问:“你们谁不会煮饭?”不会煮饭的后面先安排烧火啊,坐在灶台后边看着,多看看,再上手操作一下,只要长手长脑子了,都能行的。 刘社会,唐红筝不约而同的举起了手。 周团结跟崔永成犹犹豫豫,你看看你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不该举这个手。 把几个人都看乐了:“你们俩到底是会还是不会啊?” 周团结道:“不是太会。”他是来了这边之后才学的,至今为止还是有些进步的,熬粥是可以熬熟的,并且熬的还不错,毕竟那个没有什么技术含量,而且之前只有他跟胡辛铭两个人吃饭,每一顿饭舀多少水进锅里,下多少粮都是定的。 但是复杂一点的就不行,炒菜不行,烙饼不行,更别说包子馒头什么的,提都别提,提就是不会。 他开了口,崔永成也跟着嗯嗯点头:“我差不多也就是这样。”他上边有姐姐下边有妹妹,这些围着灶台转的事情他从小就没参与过,还是下来之前听说可能是样样都需要自力更生的,于是家里人紧赶慢赶的给他突击了一下。 简单的东西他脑子是会的,流程都清楚,生火什么的也完全没有问题,但并不是什么熟练工,所以到底会不会他并不能确定。 邓青宁起身:“不说这个了,都不饿啊,先吃饭先吃饭。” 除了粥和饼还炒了小菜。 虽然只是一盆土豆丝,但是里面加了青辣椒,看起来都很清爽可口。 邓青宁是当做咸菜来炒的,卷在煎饼里面辣的一个个嘴里嘶嘶的声音此起彼伏。 尤其是胡辛铭这个不吃辣的,嘴唇跟抹了胭脂似的,眼尾都是红的。 “大意了,辣椒切了我该淘洗一遍去一下辣味的。” 胡辛铭那眼泪婆娑的好像被谁狠狠的欺负了一样。 他摇摇头:“习惯就好了。”他一个人清淡,总不能让大家都跟他吃那清汤寡水的。辣是辣了点,但是确实很可口。 几个人边吃饭边聊天,胡辛铭把下午表演的事情跟他们几个说了一下:“你们是不是稍微准备一下?” 刘社会好奇的问:“你们要怎么表演?” 江永成道:“就唱唱跳跳,会什么就给当地的老乡展示什么呗!你们俩,不对,你仨有什么想法吗?” 三个人齐齐摇摇头。 “唱歌也是可以的。”上过学,别的不会,吼几嗓子总是可以的。 “哎呀,大男人要能吃得开,别这么扭扭捏捏嘛!你们会什么,要大方的展示出来,这么羞答答的会很吃亏的。” 周团结沉默了半天才道:“我会拉一点二胡。”这算是家传的,他爷爷原来是戏院的,也算是耳濡目染,但是已经很久没碰那东西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都是多才多艺的人 “这个好这个好。”唐红筝问:“那你带二胡了吗?” 周团结点点头:“带了。”原本是不打算带的,那是他爷爷的遗物,不管值钱不值钱的都是老物件了。但是他想着离开家也不定什么时候能回去,或许很快,或许很久,或许一辈子都回不去。 所以就带着了,算是对故去的人一种缅怀一种念想。 就连胡辛铭这个跟他一个屋子住了半年的人都有些意外。 毕竟对方真的是话少的很,他不主动问,周团结是不轻易说一句话的,妥妥的闷葫芦。 不知道他还会这个,也不知道他还有这个技艺。 这样就剩下刘社会跟崔永成了,两个人都想了一下,似乎没有什么能拿的出手的。 “我会唱一段戏,但只是一段,以前听人家唱过,只记得一部分,其他的不全。而且我唱的不是很准。那个还是两个人对唱的。”他是以前听院子里的老年人经常哼哼学了那么点。 倒是没想到这个时候到这来了竟然能派上用场。 他没正儿八经的在观众跟前唱过,说实话,想想都有些不确定。 但是大家都参与了,自己什么都不表示,感觉好不合群啊! 这下就只剩下崔永成在那傻眼了:“不是,你们怎么能这么多才多艺,你们让我怎么办?”说好的一起下地干活,怎么还搞上文艺表演了? 唐红筝哈哈笑:“那你就为我们服务呗!还能没有你的事情干?” “我怎么服务?” “事情多了去了,比如等下去找队长决定好了时间,我们也要决定好节目,确定好活动场地,要去把地方平整一下,地面要夯实在,地上尽量不要有石头什么的。”当然,刚刚夏收结束,这种情况是不存在的,那么大的晒场这点地方还是能找到的。 “还有节目决定好了还需要一个报幕员,这个很重要。既然你没有节目,那么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 崔永成看着一双双注视着自己的眼睛艰难的点了点头,拒绝好像很不合适,那样自己就真的像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了。 随后又给自己打气,他也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观众就一个生产队这么点人,都是日后要打交道的熟人,虽然现在不熟也没关系,他不可能紧张,这点事情还是可以搞定的。 “交给我,没问题。” 这个事情就这么确定下来了e吃完饭,胡辛铭去找高胜利,江成安也跟着去了。 邓青宁拆了辫子洗了个头。 她这个辫子,每到洗头的时候她就萌生出强烈的想剪掉的想法。 辫起来还好,一打散,直接泡一盆,洗起来恼火的很。 洗完头坐在房檐下擦头发,问唐红筝:“你打算表演什么节目?” “我唱两首歌,你跟我合唱一首呗!” “行啊,咱们唱什么?” 就着这个事情商量起来。 刘社会把灶台收拾好风风火火得到跑进屋里拿了钢笔找了一张纸在那前所未有的认真的回忆起他记得的那段词来。 平时不留意的时候一哼唧一下子就出来了,这会儿正儿八经去想了,中间有那么两句死活都想不起来。 他恨不得把自己的脑壳对着桌子哐哐哐的磕几下。 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把自己能记起来的那几句写出来,然后出门去求助。 毕竟他们一起来的几个一个比一个牛皮,人家比较专业,说不定见多识广也听过呢! 几个人把他写的那词接过来在那研究。 “这些带杠杠的都是你记不起来的?”这可是有点多了。 刘社会点头:“我隐约记得中间这几处是有内容的,但是这个脑子突然连不起来了。” “你这个戏是属于什么地方的戏啊?” 邓青宁问了一句,感觉怪熟悉,但是不确定。 “豫省那边的,我们老家传唱度怪高,那些但凡是识点字的老一辈的信口都能哼一段。” “那我知道你这是什么了。”主要这个杠杠实在太多了,好几处词上下完全无法关联。但是这么一说邓青宁就想起来了,这不就是豫省那边出名的一出戏《火烧纪信》吗?这一段很有知名度《跪堂》。 问他要了手里的笔把纸张放在板凳上一会儿功夫就给他填好了。 “这一段我记得就是一个人唱的,你自己记得唱腔应该就没问题吧?” 刘社会深呼吸一口气,他觉得自己乱哼哼一个人是完全没问题的,但是当着很多人正儿八经的扯开喉咙唱的话还是有问题的,有很大的问题。 “这后边你看看,是要有个女声一起的。”老母亲和旁白角色。 两个人在那讨论,边上几个人也凑过来凑热闹。 江永成问:“邓青宁你还会唱戏啊?” 邓青宁摇摇头:“不会。”什么都会,她又不是妖怪:“不过这个我们那边也唱,我听过,大概有点印象。你们谁会,跟他合一下?” 胡辛铭被江成安推到跟前:“我推荐胡辛铭同志。” 他们之前有去过豫省演出,在当地也跟着那边的文艺兵学过一些,精髓那不可能,差的十万八千里,但是皮毛还是有一点的。 被胡辛铭拍了一巴掌:“别闹,这是女声。”他不会把自己的声音变成女同志的声音,他还不具备那种能力。 邓青宁问他:“你会啊,会的话能不能把这几句教我一下,我跟他唱吧!” 这倒是没什么问题,只不过,胡辛铭看了看其他几个人:“你们不休息吧?” 几个人齐齐摇头:“不休息。”下午有演出,就这么点时间进行准备,哪有那个时间去休息。 不休息的话,胡辛铭就不在乎打扰不打扰了。 稍微酝酿了一下,然后开了个嗓就开始了。 还别说,他真的有唱戏的天分,声音干净的实在叫人羡慕。 刘社会赶紧现场偷师跟着哼唱起来。 只希望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不管怎么样,绝对不能丢人啊! 周团结进屋把他带过来就没见天日的二胡拿了出来,然后拿了一块旧手帕反复的在那擦。 听见这边唱起来,他就把自己的手帕放一边,酝酿了一下,也跟着拉起来。 随后大家就知道这真的是再诚实不过的孩子了,人家是真的会啊。 很快就直接跟上胡辛铭和邓青宁的调子了。 见状,江成安也跑进屋里把自己带来的乐器拿了出来。 第一百三十二章 热闹的排练 江成安的乐器是一把笙。 这玩意不是干这一行的很多人都没见过。 江成安强烈建议:“唐红筝你的音色也好,唱的不也像模像样的吗?你上,你跟刘社会唱这个,邓青宁会吹笛子,胡老师那边还有长笛,老胡,你笛子带了没?咱们凑一凑,到时候直接给大家伴奏啊,这样节目才能更加精彩。” 唐红筝不客气的戳破他:“我可以唱,但是你也别想偷懒,咱们这几个人必须每个人都出个单独的节目,至少一个。不然你对得起那些耽搁一下午时间不上工等着看我们表演的老乡吗?” 伴奏归伴奏,其他的节目一个都不能少。 “行行行,我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这是两码事。” “胡老师还会长笛?”邓青宁怎么记得他之前弹琴来着? 胡辛铭道:“会一点,主要这个好带。”离开了,他总不可能走哪都扛着一把琴。 几个年轻人风风火火的准备起来。 吹的吹,唱的唱,把自己额家底子都拿了出来。 就崔永成一个啥也没有的,老早扛着大扫把就去打扫场地。 一个个的动静整的不小。 只不过因为大部分人都是初来乍到,跟队上的社员其实不太熟悉,所以听见他们这边有动静,好奇的不得了的人也没堂而皇之的到院子里来看。 最多就是使唤家里的小孩子跑来看。 在院子口上晃两下就不见人影了。 跑回去就各种给邓青宁他们宣传。 “城里来的胡叔叔他们在唱戏,在唱大戏,可好听了。” “还有翻跟头的,好像会飞!” 说什么的都有,这下让原本就有些好奇的大人越发的好奇了。 午觉也不睡了,不好意思到这边来听,但是可以在边上先偷偷听一下,顺便去高胜利家串个门,问一下确定时间,这个演出到底啥时候开始啊? 他们能干点啥? 就这么干等着? 高胜利这个组织活动的人太不称职了! 高胜利:你们行你们来? 真的烦求人的很了。 “这大晌午的才放下碗多大会儿?人家那些娃儿不要休息不要准备?这太阳晒的跟啥一样,一个个不长脑子是吧?” 嘴上骂骂咧咧,但是说实话,他也好奇。 就房前房后这点距离,前边的动静他也听见了。 要不是这些人一串一串的往自己家里跑,他这会儿就先去看热闹了。 “先去晒场那边看看呗,该扫的扫一下,我去问问胡辛铭同志他们表演需要多大地方,有什么要求。既然你们都不累不困,那就干活。自己给自己服务,别想着偷懒捡现成。” 高胜利说完转身就走,他不在家,看这些人这个戏要怎么唱。 到胡辛铭他们那跟前了他才反应过来,这一个个的又把他当棒槌使了。 算了,就这样吧。 反正就这么个事,他就是跑腿的命,别的也损失不了啥。 排练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终止。 当然,这个排练主要还是帮刘社会排练他要唱的这个戏。 自己会随便哼哼跟老师亲自教一下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再加上还有很专业的人不太专业的给配乐,那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高胜利也没出声咋咋呼呼额去打扰人家,自己找了个条凳在阴凉处坐下来头一点点的竟然也像是有节奏似的开始陶醉了。 反复排练了好几遍之后,伴奏和演唱都能跟得上了,不至于忘词或者跑调了这才停下来。 刘社会满头大汗的,一开始是紧张的,后来是激动的。 就觉得虽然是到乡下来了,但是自己也是出息了,竟然能跟这么多专业的厉害的人在一个舞台上正儿八经的演出了。 崔永成这小伙子别看白白净净的,但也不是那种怕吃苦不干事的。 等高胜利问清楚胡辛铭那简单的要求带着人来收拾晒场的时候他已经整的差不多了。 用树棍子将演出的地方画出来,把登台准备的地方也画出来了。 观众坐的地方也有规划,一目了然。 表演的地方原本就是最平整的一块地方,被他来来回回用脚丫子夯的平整的不行。 等他回去,脸晒的通红。 这鬼天气,戴草帽似乎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赶紧好好用冷水洗洗脸,别起泡了。”这白白嫩嫩的小伙子,下乡来真的是遭大罪了。 崔永成站在坎子下边撅屁股把整张脸都埋在水里泡着,直到那种火辣辣的感觉下去不少,感觉脸都被泡胀了才抬头:“你们准备好了吗?节目单出来了吗?” 胡辛铭交给他一张纸:“辛苦了!” “嘿嘿,我就忙活那一会儿,你们还有得忙呢!”这样一算,他真的捡了大便宜了。 “咦。这么多节目?”都是牛人啊! 就这么些人,加起来十来个了。 邓青宁除了伴奏还参与了三个。 她拽着胡辛铭演唱一段《红灯记》,然后跟唐红筝合唱一首《社员都是向阳花》,独唱了一首儿歌《让我们荡起双桨》 唐红筝除了跟她的合唱,还有一首《歌唱祖国》。 江成安跟胡辛铭各有自己单独的表演,还有合作表演。 主要都是以唱歌为主。 不过他们还有一首大合唱,是所有人一起的,包括崔永成这个临时得到报幕员。 所以,崔永成刚刚喘过气看完节目单,还没想好到时候怎么报幕更好更有意思一些就被拽过去又有了新的的任务。 好的是这首《军民大生产》调子不难,且歌词朗朗上口,早先传唱都很广泛,崔永成是会的,就是不太能完全记得词。 但是,胡辛铭他们又给临时配了动作。 当然,动作也很简单,一人拿着把锄头刨就行了。 边唱边刨氛围直接拉满。 这首大合唱可是几个人商量了之后给队上社员专门准备的。 要让这些人既觉得很有意思,很有气势,又觉得其实不难,他们也行。 这样今天的目的就达到了。 看起来是他们在演出,表演给当地社员看,实际上是为了动员。 目的始终都很明确。 下午四点左右,太阳彻底的过去了,高胜利家的两个小的一带头,一串小孩子就都跑去了晒场。 都是扛着家里的条凳去的,没有一个打空手的。 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占位置! 第一百三十三章 全是能人 邓青宁他们这么远过来,除了自己特别喜欢的乐器,其余的什么道具都没有。 但这都不重要,需要借助道具的就是那个大合唱要用的锄头,高胜利答应了他给准备。 几个人把节目准备好到晒场这边来的时候这边已经有很多人了。 多的超乎他们的想象。 因为晒场跟二队那边离的很近,加上队上还有人中午不睡觉到处串门宣扬,二队那边好多人也知道一队的晒场这边今天下午搞演出。 连上工都没心思了,跑去找队长请假。 二队长也想看高胜利他们这个队上到底在搞什么鬼。 干脆的,别请假了,下午跟一队学,休息半天。 这太阳大的,草没晒死人都要先晒死了。 休息半天也不过分。 毕竟这一年四季地里的活是干不完的。 想干活天天都有活干。 于是这么一来,一个队的观众就成了两个队的,人能不多吗? 邓青宁他们来的时候也拿了板凳过来,高矮都有,就在表演的场地稍微靠后的地方放着,回头他们谁得闲演奏的时候就坐这里,候场当观众的时候也可以坐这里。 没有一点事情想要几个来自五湖四海不同地方的人尽快的融合了解还真不容易,就像是胡辛铭跟周团结一起待了半年了,相互对对方依旧一知半解。 但是有点事情搞的时候,大家各显神通一下子就能合群的凑一起去了。 崔永成看似没有属于自己的节目,但是也是个能人。 为了当好这个报幕员,这个在学校里上学都是混一天算一天的作业都没怎么认真写过的人竟然认认真真的写了开场白和结束语。 并且谁都没给看,还用不知道从哪抠出来额饭粒子,找了张报纸圈了个喇叭假装那是公社的扩音喇叭。 走的时候才拿出来,看的几个人差点笑喷了。 真的是个很有意思的能人啊!也太有想法了。 胡辛铭看了看手表,再看看翘首以待的父老乡亲,喊了崔永成一声:”咱们开始吧!“随后还拍了拍崔永成的肩膀鼓励他:“放轻松,别紧张,就这些人。” 崔永成嗯嗯点头,心里发疯似的找优越感。 他一个城里来的有文化见过市面的还能在乡下一群没文化的人面前紧张? 绝对不可能! “亲爱的父老乡亲们,大家下午好——” 邓青宁他们几个面面相觑,随后又无声的笑了起来,在报了第一个节目之后,崔永成走过来,几个人都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牛啊,崔永成同志。” 这一场是胡辛铭的独唱,他唱了一首《东方红》。 他们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能表演,走到哪里都是舞台。 无论是大礼堂还是乡间小路,或者战场上。 哪里需要他们,他们的舞蹈就能跳到哪里,歌声就能传到哪里。所以,就是眼前这满是沙土的晒场,没有道具,没有服装,没有专业的配音,依旧不影响他们的水准。 江成安拍了拍崔永成:“可以啊!” 崔永成一脸期待的看着他:“怎么样?” “好!”几个人不约而同的开口:“跟舞台上那些专业的报幕员也没差了。”不论男女老少,谁都想被夸奖被认可。 崔永成激动的不行:“你帮我看看最后这段。” 江成安看了看,写的好是好,但是不能起最根本的作用:“你带笔了吗?我们帮你改一改。” 什么感谢大家来观看的话就别说了,说也得尽量少说,得三言两语把他们的目的说清楚。 崔永成看了他一眼又一眼:“这样真的能动员大家积极参与吗?”感觉不是很确定。 “你好好看我们表演节目,等你感受到了节目的魅力,恨不得自己也行自己上的时候,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很快,崔永成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胡辛铭的歌一唱完,就是邓青宁跟唐红筝两位女同志了。 她们俩落落大方的上场,伴奏也跟着响起来。 简单的伴奏,简单的场地,朴素的着装,但是依旧是很精彩一丝不苟的演唱。 邓:“公社是棵长青藤,社员都是藤上的瓜。” 唐:“瓜儿连着藤,藤儿牵着瓜。” 合:“藤儿越肥瓜儿越甜, 藤儿越壮瓜儿越大。” 高胜利把歌词听懂了,就觉得整这歌的人真是有文化,真的是能人,太形象太应景了。 唱歌已经让一群社员大开眼界了。 但是邓青宁跟胡辛铭临时组合的样板戏更是让他们震惊。 邓青宁是空翻着出场的,在舞台正中央整个人往上一跃,凌空一个一字马,在一群小孩子的惊呼声中落地:“她会飞啊,飞起来了!”随后极为连贯流畅的在原地接连几个回旋。 胡辛铭的表现一点也不弱于她,接连凌空几个翻越,落地卧倒,两腿借力直接一跃而起,甚至整个人还在半空转了两圈脚才落地。 两个人先后全部登台,邓青宁才开始唱那段她唱了好多好多遍的词。 刘社会跟崔永成看的眼珠子都直了。 这会儿长着最迫不及待的想要说点什么抒发一下此刻的心情,比如卧 槽什么的,可惜当时这会儿到底是没想出来。 “这也太牛了?”这是演杂技呢? 江成安一脸的与有荣焉:“那当然了,你也不想想上场的是谁。老胡可是我们那一届的代表性人物,我们还在东奔西跑的出任务的时候他已经成了专业课老师。没有一点过硬的本事,老师是那么好当的? 邓青宁同样是她们那一届里面的佼佼者。”要不是遇上了这股革命浪潮,在文工团继续待下去,他觉得就邓青宁那学习的劲头,超过胡辛铭是迟早的事情。 这才过了多久啊! 只能说明人家本身就有天赋而且功底扎实过硬。 原本只是打算唱一场之中的一段,但是因为反响过于热烈,在缺人的情况下,把一场残缺的戏全部都给唱完了。 在场的大人孩子拼命的鼓掌,巴掌都拍红了,整个人群都沸腾了。 二队的队长和知青边沸腾边沉默。 二队长看向高胜利的眼神满是羡慕。 这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遇到这么一群神仙娃儿。 回头他要去问问大队书记,咋分人的?分人的时候就不能分匀净一点吗? 这回头公社那边搞活动的时候一队还愁没人去响应? 高胜利的尾巴不得翘到天上去? 他看了看自己队上的几个年轻人,眼里带着明明白白的希冀:“你们城里来的年轻人可真厉害。” 二队的知青:“不不不,人跟人还是有区别的。” “他们会的你们也都会对吧?” “不不不,我们真不会。” 让他们随便唱唱歌还行,也不是不能上。 但是跟一队那几个是真的没法比,比不了一点。 第一百三十四章 惊艳了父老乡亲 胡辛铭他们这群年轻人是真的会给人惊喜啊,吹拉弹唱样样都会整。 除了唱歌跳舞,竟然还有会唱戏的。 说是豫省那边的戏,其实豫省,苏北,以及鲁省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口音虽然稍有不同,但是大差不差。 唱别的戏一群父老乡亲不见得能听懂,但是唱豫剧,那是真的能听懂。 别管专业不专业,反正在场的也没有谁能听的出来的。 但是表演到位了,唱的也听懂了,伴奏让气氛更加到位了。 一群男女老少听的眼泪哗哗的,这不就成功了? 眼泪还没干呢,最后的大合唱又开始了。 几个年轻人一人提着一把锄头上场。 江成安起的头,随后就一起唱起来。 “解放区呀么嗬嘿,大生产呀么嗬嘿——”技巧真不需要多少,主要就是图个气势,图个气氛。 胡辛铭看着底下有人受到影响嘴巴悄悄开始动起来的就觉得有谱了。 “有没有愿意来跟我一起唱一起跳的?” “别紧张,都是自己人,这个不难,跟着跟着就会了。” 高胜利的小儿子被他老子掐了一把噌的一下从板凳上站起来就看见胡辛铭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小亮愿意给大家带个头?来来来!”胡辛铭直接下来把他给拽了上去。 十三四岁的少年,平时在队上跟攒天猴似的皮的就差上房揭瓦了,生平头一回被赶鸭子上架,尝了一把拘谨的味道。 不过他放开的也快,被胡辛铭拉着手腕,跟着对方的步子先跳起最简单的步子,很快就能跟上大家的节奏。 嘴里一开始含糊不清的跟着调子哼唱,没一会儿就呵嘿呵嘿的跟起来了。 有他这么一带头,江成安又把二队的几个城里来的年轻人给怂恿过来了,队伍一下子就壮大了。 高胜利眼睛瞪的像铜铃一样,只觉得大事不妙,要被二队捡便宜了,骂骂咧咧的开始点名。 边上的年轻人一个都没跑掉,全部被赶鸭子上架似的给撵去了舞台上。 不管能不能学会,先学了再说。 他们队上的年轻人辛辛苦苦准备的,凭啥要便宜别的队? 所以就说这个事情缺哪一方面的努力都不行,还是要相互配合的嘛! 总之,原本还算是很宽阔的舞台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其实就是没这样整过,所以一时半会儿的放不开,这一放开感觉一下子就上来了。 年轻人有活力,有朝气,记性也坏不到哪里去。 大生产一遍又一遍的唱,胡辛铭他们扛着的锄头早就被队上的年轻人给拿过去了。 手上要有东西比划着才有气势。 原本计划的是四点半开始,最多六点半就能结束,结果一直闹腾到晚上八点多,实在看不见了才陆陆续续的散场。 高胜利还没来得及走,一只大手就搭上了他的肩膀。 转脸就看见了二队长那张令人生厌的脸。 “嗨,老高,厉害啊!” 高胜利哼哼了一声:“少给我戴高帽子灌迷魂汤,当我不晓得你们背后地怎么嚼我的?” 离的这么近,谁还不晓得谁。 那句话咋说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高胜利眼珠子一转就能知道他这会儿跟自己套近乎打的什么主意。 “哎,背后地里说人不如人,我哪能干那没品的事情,那都是吃饱了没事干的老娘们才会干的事情。” 高胜利信他个鬼。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不然我去家了。” “跟你商量个事,你们队上这几个年轻人都挺能的,借我使一下呗——” “滚边上去,还借你使下。你咋好意思开这个口了的?别的不说,人家从城里来的,分到我这个队上的,那就是我队上的人,你当是生产队的驴子,还借你使唤一下?我都不好意思说这话。你哪来的脸的。” “嘿,你看看 把你洋的,都是一个大队的,你这人咋一点团结精神都没有?” “我没有你有,咋没见你把你们二队的人叫来帮我们一队把地里的草先给扯了。就你会说话就你会做人,那你先打个样。” 两个人勾勾搭搭得到在那扯皮。 晒场上的人一时半会儿也没全部走完。 走了的都是那些纯看热闹的年龄稍微大一些的,年轻人还有好多小孩子都还在。 二队的知青也没走。 人都是慕强的。 一队得到这些人这么牛,在加上他们也算是有在一起表演的情意了,这也不算是生人了。 相互知道了姓名,也晓得了有几个是从文工团那边来的,更加的崇拜了。 跟马上要开始的活动没有什么关系,纯粹就是有了兴趣抓住机会想套近乎最好是能学到点原先在学校里没学到过的。 胡辛铭他们几个应接不暇。 周团结是应付不来这种场面的,早早的就溜走了。 他就会一点点拉二胡而已,没法跟人家那些专业的相提并论。 他也嘴笨的很,教不来别人也交流不来啥经验。 二队的年轻人交给江成安去应付,胡辛铭被本队的一群年轻人眼神热切的缠住回答各种问题,有一种一张嘴巴实在长太少的感觉, 对方七嘴八舌的这个问题那个问题层出不穷,根本顾不过来。 不止嘴长少了,耳朵也不够用。 跟麻雀炸窝一样不知道该听哪个说的是了。 “不着急不着急,你们要问什么咱们一个个来。报名是吧,能行能行,回头咱们一早一晚,你们愿意参加的直接到我们院子里来就行了。节目,一个是刚刚我们表演的那个,如果大家能坚持,根据大家的学习情况我们还有时间可以再排一个别的。” “早上哪有那时间啊?” 胡辛铭道:“我们早上都要练基本功的,四点起来,你们要是有那毅力也早起来半个钟头跟我们一起练。中午你们要休息就算了,傍晚吃了饭差不多七点过,咱们也还能练一会儿,到八点半不超过九点那样。” 反正这个就是重在参与,还有这么长时间呢,没必要整的太紧张,一天有一两个小时练习完全没问题了。 群众跟他们不一样,对节目呈现的要求也不一样。 邓青宁跟唐红筝跟前围了一堆小孩子,还有好几个年轻的姑娘和媳妇也有点想法。 邓青宁觉得这是好事情。 “妇女能顶半边天,他们男同志可以的,咱们女同志一样可以。” 这在刚才的表演中就完美的体现出来了。她跟胡辛铭同台,完全不输对方半点。 当然,因为表演的节目本身就是她的主场。 她主胡辛铭辅。 不过群众不懂这些啊! 就觉得她真的很厉害就是了。 “邓青宁同志,你什么时候开始练习基本功的啊?” “小学一年级的时候。”这个她没说谎啊,确实是一年级的时候她才重新捡起来上辈子丢下的东西。 第一百三十五章 把机会留给更有需要的人 “那我们这么大年纪了是学不成了。” “怎么能学不成呢?你声音这么好听,唱歌肯定也好听,学不了太复杂的学简单的,咱们可以学几首自己喜欢的歌。” “青宁姐青宁姐!”银花家的三黑往跟前凑:“我可以跟你学翻跟头吗?我想学翻跟头。” 大孬丫拽了弟弟一把:“你喊胡辛铭表叔,喊她姐姐,差辈了吧?” “哎呀,各论各的,我想咋喊就咋喊,你管我!”意思到了就行了。 邓青宁也不在意这些,喊什么都无所谓。 “对,喊姐姐喊姨都行。来来来,站好了,要跟红筝学唱歌的站这边,要跟我学翻跟头的站这边。今天不早了,让我们先看看咱们有决心的有多少人。确定了人数之后我们再计划你们的学习任务,我们来看看你们到底是一时想学还是一直想学,看看谁的决心最大,谁的思想最坚定!” 反复的强调了两三遍,人总算是分开了。 邓青宁还挺满意的,不管之后能有多少人坚持下来,但是这会儿大家产生想法之后目的还是很明确的,都知道贪多嚼不烂,明确的知道自己想要学什么。 站在左边的基本上都是年轻的小媳妇,还有一些年龄不算大,却也有十五六的姑娘,站在最前边的几个一看就是那种性格很爽利的。后边几个还有些不好意思,是被相好的小姐妹给拽过来的。 都是想学唱歌的,其实也有人想学学跳舞,但是她们绝对不可能想着学翻跟头。 人家打小就练的,她们多大了,骨头长得到硬的不能再硬了,根本不用想了。 人是该有目标,但是目标要适当,不能没点笔数。 至于小孩子就没有那么多考虑了,这也想那也想。 但还是邓青宁跳样板戏的时候那一套动作深深吸引了他们。 银花嫂子家几个孩子姚中远他们家几个,还有高民勤家的。 就连昨天差点淹死的小黑蛋晚上也来凑热闹了。 昨天溺水呛水了,又受到惊吓,一晚上又发烧又吐,把一家子折腾的够呛,他自己也没精神。 结果一个表演看的,精神一下子就上来了。 被吓着的事情完全不抛之脑后。 这会儿眼睛亮闪闪的看着邓青宁,恨不得报名了自己明天就会了。 邓青宁道:“学翻跟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是要吃很多苦得多。” “我们不怕吃苦。” “对,就要学!” 邓青宁微笑:“还要天天坚持,严格要求自己。不能光脑子里想,嘴巴上说,要用实际行动。我们要从简单的开始,比如我们先把身体练一练,打个基础,学一点简单的东西。大家都还小,有大把的时间去学习去锻炼,就看你们能坚持多久坚持到什么地步了。 好了,愿意学的,明天要早起,早上四点钟的时候在我们住的那个院子门口集合,晚了我们就不等了哦,因为我们也要争分夺秒的训练还要下地,没有很多时间。” 三黑子问:“青宁姐,你们都这么厉害了还要训练啊?” “当然了,人跟零件一样,要不断的磨不断的用才会发光发亮,长时间不用会生锈会报废得到。而且有一句话叫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你们看见的那几分钟的表演,那都是我们这么多年一天又一天从不敢间断不敢懈怠的练出来的。不是我们脑子里想就能一下子做出来的。 好啦,不早了,你们家大人还在不在,是不是都回去睡了?赶紧回去睡觉,明天早起,走路离池塘远一点。” 天气太大了,又唱又说的,整个人口干舌燥。 等把一群小孩子打发回去睡觉,边上已经没有几个人了。 连高胜利都没有人影了。 应该是摆脱了二队长的纠缠就赶紧跑了。 想把他们队上的知青弄去二队帮忙排节目,想都别想! 白天天热,但是晚上夜风从池塘刮过来还是很清凉很惬意的。 邓青宁一点也不着急,享受这到新环境难得的安宁惬意。 时间不同,心态不同,感受也不同。 有时候一件事情,尤其是一件自己压根无法去改变的事情,压根不必要多想没必要深挖。 最好的方式就是接受。 手伸出去要够自己能够得着的地方,心想要想能令自己平和下来的事。 胡辛铭跟在她后边,也慢慢在走,一前一后到教堂口上,江成安刚好在泼洗脚水。 “邓青宁你才结束啊,水在锅里温着了,赶紧洗漱,唐红筝早就回来了。” 邓青宁跟他道谢:“还烧了热水啊,谢谢。” “不用谢我,明天谢周团结,那小子表演一结束就跑了,我回来他已经进屋了,水是他烧的。” 说完也进了屋,完全没注意到胡辛铭才是最后回来的那一个。 邓青宁洗了把脸,涮了涮脚没着急进屋,端了茶缸子在那小口的喝着水。 屋里这会儿瓦片热乎乎的还没有外边舒服。 要不是外边有蚊虫,而且初来乍到怕不安全,这么惬意的夜风,她都想在外边打地铺了。 胡辛铭去了一趟厕所回来看见柱头跟前有个人影喊了一句:“还不睡?” “嗯,等会儿。” 胡辛铭干脆也在不远处的条凳上坐下来。 萤火虫都睡了,但是天上的星星还没睡,零零散散的围在月亮附近,一闪一闪的。 “怎么会想到下乡来的?” 胡辛铭是知道一点她家里的情况的。 她的家庭条件,就算是真的不能留在总政文工团,不管去哪都能给安排了。 “你学习成绩那么好,其实可以继续去读高中。虽然不能直接考大学了,但是每年各处都有保送名额的。” “但是名额也不多,我就不跟他们去抢了吧!我爸是军人,拿着枪杆子保家卫国的人,他的女儿不能这点觉悟都没有。我觉得我在哪都能活的很好,不如把这个机会留给更需要它的人。” 其实连邓青宁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这么想的,但是这话脱口而出没有丝毫的犹豫。 说起邓为先,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想家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说话得算话 她的话让胡辛铭久久没能回神。 “那要是可能一辈子都要留在这里了呢?” “那也没有什么大不了。我也不止是光会唱歌跳舞,拿着锄头跟泥土打交道这种事情我也能干好。更何况,风头从来都不是定的,今天吹南风,明天就有可能是西北风。”她意有所指,并且看了胡辛铭一眼:“有很多现在未发生甚至我们根本想不到的事情就未必不会发生。 我不想那么复杂,我走一步看一步,只把脚底下这一步先走稳就行了。” 胡辛铭笑起来:“你真的,真的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姑娘。” 邓青宁漂亮吗?对于胡辛铭这个身处文工团多年跟各种优秀的人打交道的人来说,确实是个很漂亮的姑娘。 但是她的漂亮不似当初那个月明明,一眼就能让人惊艳。 她的漂亮在于,跟再漂亮的人站在一起都让人无法忽视。 越相处越了解就会越吸引人。 她的毅力,她的思想,她的品格,她的行为,她的纯粹远超于她本人的长相。 闪闪发光。 胡辛铭当初其实就只是单纯的欣赏。 当然,现在也欣赏,而且越来越欣赏。 只不过当时被人举报说他跟邓青宁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有一点点没由来的心虚的。 因为他被迫的深刻的检讨了自己一番,他发现自己停留在邓青宁身上的目光确实远超于班上其他同志。 尤其是当初在车上遇到歹徒的时候,邓青宁抓住机会抓住乘警的枪开枪的那一幕,他经常想起,甚至做梦都能梦到,梦里都带着清晰的震撼。 所以才会促使他坚定不移的选择了申请下乡。 像他这样提干的,就算是申请下去支援也不用来这么贫穷落后的地方。 可以去连队,可以去工厂,可以去三线,但是他还是选择了跟土地打交道。 他需要双脚踩在黄泥上,站在太阳下,让自己清醒一些。 但是谁能想到…… 邓青宁也笑了,坦然的接受:“谢谢胡老师的表扬。你也是我见过的这个年纪最优秀的人。”原谅她没什么见识。 上辈子她因为家庭的原因本能的排斥着男同志排斥周围的一切,总觉得大家都心怀叵测。 后来在这边遇到胡辛铭,只觉得他是真的惨。 有了上辈子那不是很清晰的记忆,这辈子遇到胡辛铭的第一眼她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不由自主的格外的感兴趣格外的注意了一些。 因为这份关注,所以才发现原来他是这样一个无论从哪方面都十分有魅力的人。 胡辛铭被呛了一下,咳嗽了几声:“这是礼尚往来的夸奖吗?” “当然不是,我诚心实意的。” 胡辛铭的脸微微发烫,干脆站起来:“不早了,睡吧。”都是要早起的人,晚上不适合熬太久。 邓青宁给自己的茶缸子盖上盖子回了屋。 唐红筝已经躺下了,但是还没睡着。 “你给胡老师回来的这么晚?” “也不晚,刚才遇到又说了一会儿话。你想好了要教她们什么了吗?” 邓青宁把茶缸子放在了桌子上。 依旧觉得有点渴,但是晚上不敢喝太多水。 随后简单的用水擦了擦身上。 没办法,这个天气,晚上表演身上还是出了点汗,黏糊糊的,不擦根本就没法睡。 唐红筝道:“我想教她们之前我们跟郭秀清学的那个扭秧歌。我觉得那个很适合她们。然后再选一首合适的歌。剩下的回头再看吧。这会儿一时兴起,明天不知道有多少人打退堂鼓。至于真的有那恒心愿意花时间坚持到最后的人估计更少。先这么计划着。” 翻了个身问邓青宁:“你呢?” “我,明天早上他们要是能起的来我就先带他们去跑步,然后看情况,边跑边想。跳舞这个事情短时间内没办法做到很好,只能选择一首适合他们的歌,再给排练一点简单的动作。” 小孩子记性好,其实学唱歌是最容易的。 但是他们却对翻跟头更加的感兴趣。 翻跟头也不是不能当做表演节目,但是那玩意短时间内没有基础是不行的。 长时间,那是真的得吃苦才行,不是想想就可以的。 泼了水,邓青宁穿了一件细面花背心,穿了一条同色的长裤往床上一滚:“过两天还得去公社一趟,你去吗?” 唐红筝已经有些睁不开眼了:“去做什么?” “给家里写封信寄回去啊!” 唐红筝没回答。 邓青宁还当她睡着了。 但其实,她不止没睡着,还因为邓青宁这话一下子没了睡意。 给家里写封信啊,她倒是想,但是她写了寄给谁呢? 她生下来因为是个女孩父母就不要她,她是跟着外公长大的。 她外公半年前就去世了。 要是还在,她不会来这么偏远陌生的地方,她会回晋城的。 唐红筝说的果然没错。 早上不是谁都能来的了的。 别看五点钟上工基本上四点半就差不多都起了,四点跟四点半还是有区别的。 早上屋里凉快了,那睡觉真的安逸的不行,不是必须得起谁想早起啊? 四点半天麻麻亮,四点还黑着呢。 门外的大公鸡扯着喉咙踮着脚在那叫,屋里睡的正香的人恨不得立刻起来拿刀把它的脑袋给砍下来。 一天一天的跟叫魂一样。 所以邓青宁他们起来的时简单的洗漱了一下一共来了也没几个人,就银花家的几个孩子,还有高胜利家的两个。 都是被大人的巴掌给呼起来的。 想干什么就得好好的干,说出来的话就得作数。 从小就得养成这个好习惯。 能不能做成能不能做好那又是另外一件事情,态度是第一。 不然,还想有出息,吃屎可能都赶不上热乎的。 两个小年轻跟三个孩子哈欠连天的到了院子口上。 胡辛铭招呼他们:“你们要不要先洗把脸清醒一下?” 对方哪能好意思,摇摇头。 “那我们就出发!” 早上是要跑步的,先热个身,然后再等等看还有没有别的人主动来的,在具体安排排练的事儿。 第一百三十七章 没条件就创造条件 农村里的孩子一天到晚不停的忙,活动量挺大的。但要是真正的跑步,是需要学会换气的,跑第二圈的时候一个个就喘开了。 常在教室里坐的人,跟在外面一天到晚都动着的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围着队上跑了一圈,往晒场去又围着场子跑了一圈,然后就扶着膝盖在那喘,上气不接下气。 高光亮总算是找到嘲笑他的机会了:“哥,我知道你废,但是没想到你这么废啊!” 高光伟翻白眼。 江成安喊了一声:“其他人继续!让我看看你们的极限在哪里。”先摸个底,看看每个人的体力都是个什么程度。 剩下的但凡能跑起来的都继续在晒场上绕圈圈了。 最多的像三黑子这样皮实得到小崽子坚持了五圈,算是成绩最好的了。 跑完之后,江成安教他们了两个简单的动作简单的拉伸了一下筋骨。 胡辛铭他们该继续锻炼的继续锻炼。 于是大大小小的五个人跟木头桩子一样看着他们在那不约而同的走步子,双腿立在那练习下腰,翻过去站起来翻过去又站起来,再练拉筋。 住在晒场附近的人看见了,对着自家孩子骂骂咧咧的,热闹的很。 昨天一个个说的好好的要跟人学习的,今天早上不喊不起来,等喊起来都一大早上了。 都是人,吃的都是五谷杂粮,人家能起得来,自家这一个个的老祖祖咋就这么不省心。 还要上工的,所以快到五点的时候提前就停了。 大的带小的顺带的去仓库登记领了农具,然而扛着锄头提着篮子回去集体洗手。 没有去训练的人自觉的挑水洗漱,早他们一步已经出发了。 几个孩子不明白他们哪来的讲究:“这去地里面一会儿又是一手泥,这会儿洗手等于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三黑子话刚出口就被江成安一把拽着两只黑乎乎的小爪子塞进了盆子里:“这叫讲究卫生,养成良好习惯。任何时候,随时随地,只要有这个条件脏了就得洗。” 三黑子一边烦躁一边搓手一边问:“那要是没条件呢?” 胡辛铭道:“那就努力的去想办法创造条件。” 往地里面去路上,江成安那只空出来十分不安分的大手一路上时不时的盘着三黑子的脑袋:“怎么样?觉得自己能不能行?觉得枯燥不枯燥?” 三黑子不知道枯燥是个啥意思,但是前半句他是听懂了的。 “我觉得我肯定行!”男人不能说不行。说话说一句就得算一句,一口唾沫一个钉。 “你们几个呢?” 高光伟直接没吭声,他明天不想来了,如果注定要早起大半个钟头,他不如趁着早上凉快在家里多背一会儿书,他是要考高中去城里争取去当工人的。 他不想当农民了,也不想学什么表演。 都不适合他。 高光亮问:“我们不是直接排节目到时候去公社表演吗?” “是啊!”也可以这么说:“如果只是排节目去表演,那个容易,不用联系基本功,主要是等人差不多齐全了,定下来数量,一起联系两首歌就行。学会唱歌,学会简单的动作,做整齐做出来气势就行。 我们这个是要日复一日天长地久的练习,打基础的。两个不一样。” 高光亮果断的选择了前者:“我觉得我思想觉悟已经足够积极了。我不想要什么表演基础,就积极参与就行了,跟大家学几首歌,能去公社亮个相就好了。”这样他爹应该不会挎着个逼脸了吧? 他也算是给队上给家里争光了。 至于其他的,算了吧。他有自知之明,不是那块料。 但凡他能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认认真真坚持做一件事情,他能连一年级都没上完就跑回来吗? 这个事情随缘,无法强求,毕竟人各有志。 大孬丫也犹豫了:“我想先试试,至于能坚持多久她也不清楚。”她今年也十三了,是家里最大的一个,一天到晚干不完的活,虽然还都不是什么体力活,但是基本没有什么闲下来的时候。 但凡有点时间她也想玩,或者想休息一下。 虽然正是精力最旺盛的年龄,但是因为生活条件的缘故,她并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旺盛精力。 蜡黄的小脸,耷拉着的眼皮,哪怕是跟小伙伴在一起玩,那眼睛里也没有什么光彩,恹恹的。 邓青宁拍拍她的肩膀:“没事,咱们可以试试,行不行试试就知道了。就当做平时做游戏一样。” 几个人应该是来的最晚的了,一致的得到了两个队上社员的抬头注目。 江成安浑然不觉,一个个的招呼过去。 通过昨天,他可是认识了不少队上的人了。 年轻的年少的居多。 不分男女,一律的招呼一遍,顺便问一句:“不是说好要跟我们学唱歌排节目的吗?今天早上你们人哪去了?明天早上四点晒场集合啊,别再忘了。” 邓青宁真的有点佩服他了。 这样的人真的挺好的,走到哪里都能吃的开。 一个集体里面有一个这样的人,真的是大家都跟着受益。 虽然早上真正架势去找他们的人不多,但是并不妨碍一群男女老少对他们的钦佩。 要知道他们几个看起来年龄也都还不大啊! 本事都是一点点的学出来的,日复一日的练习出来的。 这几个有这样的本事,那都是有能耐吃了好多苦的,可不是表面上一眼看去这么简单。 邓青宁也没辜负大家对他们的赞赏之意,拿着锄头就是干。 大孬丫她们扯猪草就分批的跟在她跟唐红筝边上。 邓青宁就开始教她们唱歌。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胡辛铭跟江成安也在干同样的事情,目前已经确定了一个节目,那就是《军民大生产》,昨天晚上算是打了个好基础,那么今天自然是要再接再厉,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机会好好巩固一下。 江成安起了个头,一开始就是边上的小毛蛋跟着唱,唱着唱着一片老老少少都跟着吼起来,不由自主的跟着歌曲的节奏,手里锄草的动作都一致的整齐起来。 这就是歌曲独有的魅力啊! 这也是他们想要的结果的啊! 高胜利在那看了半天,一张黝黑的脸看不出来什么表情,正想喊了胡辛铭到边上商量一下,二队长眼珠子乱转的从路那边过来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一心奉献 “来来来,我们商量点事情。” “有话就说有屁你就赶紧放,忙着呢,别拉拉扯扯的。”苞谷地里面的草这里天得赶紧弄结束,还有棉花地里面的草还没动呢! 眼看要到汛期了,不在这之前把所有地里面的草铲一遍,到跟前下起来人下不了地,十天半个月之后那草得长疯了。 “哎呀,你看你拽的,好像就你们队上忙似的,哪个队上这会儿能少了活干?” 高胜利听见他这话转身就去摸锄头。 “哎哎哎,好好好,你别着急,咱们这边说正事,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 高胜利不说话,跟着他往地头的渠边走了几步,就看他表演。 “就说去公社表演的那个事情,让你们队上的几个年轻人帮帮忙呗,一头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放。” “说的这什么屁话,一头羊跟一群羊能一样?你日弄鬼呢?一个个的都才来,现在都是靠着那点申请补助过日子,一个工分都没有。这会儿不好好干活整天因为这个事情耽搁,没有工分年底分口粮的时候什么都分不到,你让人家这么大老远的过来就蹲在我们这里喝西北风?” “反正给你们队上操心也要耽搁嘛……”二队长回过味了。高胜利这狗东西话里有话,不见兔子不撒鹰,是想要点什么好处是吧? 高胜利无所谓:“参加不参加就那么大回事。人家会归会,人家会不代表就必须得配合。我又不是人家的爹人家的妈人家的领导,我也给人家发不了工资,没法去安排人家。你要是行你自己上,我绝对不拦着。 反正我们队上是出了名的掉链子,三天两头被大队批评,也不多这一回了。” 没别的话,就是两个字“摆烂”,爱咋地咋地。 想占他的便宜,门都没有。 知青是分到他队上的,麻烦人家就等于麻烦他。 不主动的拿点好处出来,想都别想。 “我跟你说,你这人看起来鸡贼,实际上就是个憨种。这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你队上这些娃儿都是有本事的人,要是带动你们队上的社员抓住机会在公社表演的时候在领导面前留下个好印象,好处多的你想都想不到。 别的不说,就你们家光伟,今年已经初一了,那娃儿是个有出息的不假,但也只是在一个生产队上看起来还算是有出息。 整个大队呢?不是他一个人考取了初中吧?整个公社呢?再往上,整个县城呢?多少人才啊!”就高光伟那个成绩,放去县城那都不够看的。 “当工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铁饭碗谁不想要?那竞争大着呢!你不去打听答应这次欢迎活动县里要来多少人,都来些谁?提前有个好印象是多么重要的事情。有百里无一害我跟你讲。 你要是觉得我在胡屌扯,那我就当我在对牛弹琴了。” 这话他说的是真心实意话。 他队上也有知青。 虽然比不得一队来的这几个,但是教队上的人唱两首歌还是没问题的。 他之所以废这么多口水还不是因为队上有社员心动了,想把家里的小娃儿弄来一队跟那几个学点本事。 先不说学多学少的事情了。 不是有一句话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好人学好事。 城里来的娃儿有文化有见识,跟着他们屁股后边只会好不会差。 小娃儿在家又干不了多少活,学校不愿意去,在教室里面坐不住。 难得对一件事情感兴趣愿意试一试,大人自然是要支持的。 “我说的也是实话,不是搪塞你的。”高胜利叹了口气:“我那会儿还琢磨呢,上边开了口,我们小老百姓肯定是要努力响应的。我今年算是运气好,遇到这么几个不让我操心说不定还能给我帮上忙的。 但是我一把年纪了,我也不能舔着个逼脸去占人家年轻人的便宜。我想着去问问看看应付这一次的任务大概得多长时间,不行就让他们集中时间给教一教,别下地了,工分给他们按着正常的算。 没脑子那就只能靠力气吃饭,有脑子那就用脑子吃饭。 我也不跟你打那马虎眼了,说的我口干。你想要干啥你想清楚,想清楚了再跟我说。但是不能让人家白干,你也休想占我们队上的便宜。 你们队上得出口粮,我这边记工分,你们那边至少出一半的口粮。” 不是他狮子大开口,是他太晓得这些人什么情况了,都是无利不早起喜欢占便宜的。所以不能太好说话,反正主动权在他们自己手里。讨价还价的事情。、 不过这个事情他还得跟几个年轻人通个气,孔径得一致才行。 当然这个事情也的跟队上的社员知会一声。 只是知会,同意不同意那不重要。 这个事情他不需要征求谁的意见。 没那屌本事的就别那么多屁话。 胡辛铭他们已经定下来第一个节目了,而且不用耽误干活,在地里面就能按着语气完成。 其实一个公社下面好几个大队,一个大队又分好多个生产队,按道理说有这么一个节目就可以了。 最多再发掘几个出挑的,搞个小型额合唱,这就完事了,不是那么难。 更何况邓青宁和唐红筝他们那边也有准备,队上的小孩子也要出一个两个节目。 他们自己肯定也要有所表示。 所以高胜利在说起这个事情的时候他直接拒绝了。 “如果说是我们自己练功,那就更不用这样了。我们到这来跟大家都是一样的了,锻炼只是我们的个人爱好,我们自己想办法抽时间就行,不能搞那个特殊。 至于节目,我们干活的时候就能完成,最终时间通知了之后,参加节目的人能放个一天假最好,我们花一天时间正儿八经的排一下就行了,不需要这样大张旗鼓的。” 高胜利心里复杂又熨帖,觉得这些年轻娃儿觉悟是真的高,是真的不愿意占他们队上一点便宜,一心来为他们奉献的啊! 第一百三十九章 她们有名字了 他把胡辛铭的话原封不动的回给了二队长,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你这个人啥都好,就是功利心太强,啥都想要好。其实有个差不多就行了。 我们队上这几个年轻人真的觉悟高,那我也不能拖人家后腿,人家这么说的我就这么转达,至于你要是还有其他想法那我真的管不着,你别来找我了。” 忙着呢! 小胡同志说的对,这都不叫个事,看把他们为难的。 邓青宁她们那边,一早上一首《小燕子》也教的差不多了。 小孩子记性好,一首歌反反复复的唱记起来是很快的。 到时候能加动作的再给加上一点简单的动作就行了。 别说小孩子,就连边上的大人跟着都学了不止一句。 这年头,处处都落后。 道路远,车马慢。 大多数人一辈子都在一个地方打转转。 城里这些年轻人的到来给他们繁重的日复一日的劳作生活增添了好多光彩,早早的就注入了新鲜的东西。 大孬丫她们姐妹俩因为学了一首歌有了属于自己的新的名字。 还没到下工的时候就凑过去在银花跟前显摆了:“娘,娘,我们有名字了!” “啥名字?” 银花不在意,孩子叫什么不重要,养大才重要。反正他们这边都是这样。 没有几个会绞尽脑汁的去费事巴拉的给孩子想什么好听的名字。 当然也有那极个别比较讲究的,比如高胜利他老子,就喜欢寓意好的,尤其是顶门立户的男孩子,那名字很重要,光听他给儿子孙子起的名字就知道了。 大孬丫:“我叫春燕。” 二孬丫:“我叫秋燕。” 以后她们就是大燕小燕,再也不是大孬丫二孬丫了。 邓青宁没给人起过名字,这不是因为教了一群孩子一首歌突然有感而发。 燕子多好啊,秋去春回,自由自在。 她希望这边的这些小姑娘也跟燕子一样,自由的,快乐的长大。 银花为了感谢邓青宁,下工的时候主动跟邓青宁搭话:“明天晌午家里要烙煎饼,你们人也不少,上次找我婶子烙的应该早就吃完了,你把面浆弄好端过来,我给你们烙。” 邓青宁拒绝了:“饼我也会烙,谢谢嫂子了。”中午就那么点时间,热的跟什么一样,银花他们一大家子老老少少好多人,烙饼是个大工程,还得帮他们,不好开这个口。 再说她也没撒谎,她确实会。 “嫂子,你知道哪里能弄到鏊子和竹坯子吗?我们现在都是在锅里面烙饼,没有那个用起来方便。” “那得去公社那边供销社边上看看,那有个铁匠,农具,鏊子他都打。你买鏊子他会送你竹坯子的。” “能花钱买到啊?”铁器不是说之前因为大炼钢全国各地都缺的很吗?有的地方连一口煮饭的锅都是紧巴巴的,分家的时候争的死去活来的。 “当然能买到,不过价格也不便宜就是了。你要是想要买个大点的,我估计得十块钱左右了。” 十块钱是多少钱? 这么算吧,一个六口之家起码得有四个全劳力跟着生产队的脚步子干,一年下来除了口粮大概能余下这么点钱,这就已经算是这个集体高收入人家了。 所以这玩意一般没有几个能买的起。 通常是一大家子可能有一个。 分家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分的,都留在老人手里,除非老人死了,这玩意就由老大家继承。 烙煎饼的时候都是约好时间,一大家子凑在一起,热闹的跟过年似的。 这东西尺寸不一样,小的会便宜一点。 但是没有几个那么想不开。打定主意要置办那咬牙也得买个大点的。 邓青宁从她这里打听了一下,知道了个大概,回去煮饭的时候跟几个人说了一下这个事情。 今天煮饭,是胡辛铭。 昨天烙的饼今天还能吃一天,只需要熬好粥,弄点小菜就行。 地里面掐的几样野菜焯水,用醋和辣椒凉拌就足够了。 崔永成道:“那我们集资好了。” 大家都要吃饭的,置办这个东西不是 哪一个人的事情。 “还得要个蒸笼。”胡辛铭觉得在有选择的情况下,馒头怎么着也比煎饼好嚼一点。 煎饼是烙软了不耐放,坏的快的很。 烙干了就像是啃树皮,啃的人腮帮子疼。 “那就集资,看看队上的驴车什么时候能去公社。”鏊子那东西铁打的,很有分量,这么远还是要借助驴车给弄回来才行。 “你们要给家里写信报平安吗?到时候一起去公社那边寄啊!” 崔永成问了一句。 几个人随意的响应了一下:“要写。”这个是必须的。 吃完饭,到处都静下来,只有门前的白杨树上有知了在叫唤个没完没了。 一群小孩子不睡午觉,拿着竹竿跑出去粘知了猴,说是好吃的很。 胡辛铭他们表示不能理解。 虫子,伸手一挤都是屎,要怎么吃? 江成安懒懒散散的靠在柱子上问刘社会:“你唱的那个戏,到时候参加一个?” 刘社会的脑袋摇的就像是拨浪鼓:“不不不,我不行,你们去就行了。”昨天他已经过了瘾。到时候要对着那么多人,他这个连半桶水都算不上的就别去丢那个人了。 专业的事情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干。 有他们这几个在,压根不用他自己为难自己。 他不愿意,那别人也不能强求。 四个人坐在那商量,要把最后的节目弄出来。 “就一个大合唱,队上男女老少都能参加,服装肯定是不可能统一,就各自穿自己的,穿干净整齐就行,精神面貌展现出来就可以了。 一首到两首儿歌,选胆子大能上的上。再给小孩子们弄个歌伴舞。”至于早晚锻炼的时候要带队上的人这个事情,他们几个可以轮流着来。 基本功这个东西他们都挺扎实,不存在谁比谁好谁比谁差这个事情。 基本的训练方法也都是一样的。 一人一天自觉的轮流着来就行。 主要还是看这一段时间能来多少人,最终能有几个坚持下来的。 不管是一队还是二队,愿意来都行。 第一百四十章 志向远大的很 刚商量完,银花带着三黑子过来了,手里提着个口袋,身后还跟着她那沉默寡言没有什么存在感的男人。 银花的男人叫高全顺。 名字是个好名字,满是老一辈的期许。 但是人跟名字不怎么搭尬,尤其是性格,既不全也不顺。 那真的是三棒子都敲不出一个屁来。 家里大事小事但凡是要开口的要露面的都是银花。 但是他一年到头也不闲着,不管是下地上工,还是年底去挖渠,从来都没缺席过,工分一年到头都是满的,真的比生产队的毛驴子还勤快。 “都在呢,没休息啊!” “顺哥,银花嫂子。” 胡辛铭招呼了一声,把人招呼到阴凉处坐下来。 三黑子比平时稳重的多,在银花的目光威压之下,老老实实的招呼了一圈,并且非常听话的改了口,顺着对胡辛铭的称呼,喊了邓青宁和唐红筝一声阿姨。 “中午没休息啊?” 银花道:“说是中午休息,但是又有几个人真的能休息,下地回来家里也还有一摊子事。” 说话的时候她看了看她男人。 在家商量好的,这个是大事情,要他这个真正能当家做主的开口。 但是来都来了,就嗯了一声就没动静了,银花有点上火。 高全顺憋了半天总算是开口了:“大晌午的打搅你们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主要是为了三黑着娃儿,闹着非要拜师,我们就寻思着来问问你们,就他这样的能不能收?” 随便学学跟正儿八经的拜师那还是不一样的。 他对这几个年轻人的印象还停留在头天下午耍把戏那会儿。 了解的真的不多。 看起来是有本事的,反正他们是不能比。 现在他就三黑子这么一个儿子,也不小了,今年出去就八岁了,后面还能不能再生儿子这会儿也不好说。 不管还会不会生,这个生下来的他都希望以后能顶门立户能把日子过起来,不说大富大贵,最起码能比他们现在强。 从头年就在给对方做思想工作了,让去学校。 但是在外边野习惯了的三黑子坚决不愿意去学校。 他志向远大的很,那就是挣工分。 好说歹说都不行,坚定不移。 一点大的孩子执拗的,高全顺这个大老爷们都觉得离谱。 想着实在不行再等两年年龄稍微大一点看看能不能听进去人话。 也不指望什么考初中考中专进城当工人的话了。就想着多少识几个字,别当睁眼瞎,最好是能学会算账,以后过日子不要被人给哄了也算是不错了。 但是还没能等到三黑子松口去学校,他先闹着要跟城里来的这几个耍把戏了。、 邻居笑话他:“你看看人家城里来的,不管是男是女都长那么俊,你再看看你,黑的给驴屎蛋子似的。人家往那一站就能招旁人去多看两眼,你往那一站指不定吓跑一片。你还跟人家学,学啥啊?你到现在都没弄明白人家会的那些本事叫个啥。 还耍把戏,我看你这孩子长的像个把戏。” 三黑子直哼哼,反正心意已决,回去缠了爹又缠娘。 他年龄虽小,但是心里却跟明镜似的,清楚的很。 他自己到底还小,说什么都不算。 说要干点啥就跟开玩笑似的,没有人会当真的。 想要正儿八经一点,想要城里来的人重视,还得他爹娘出面,靠牢了才靠谱。 高全顺跟银花两口子宝贝这个儿子宝贝的跟什么似的。 一听他要跟人学,合计了一下似乎也行。 银花听高胜利说,人家这些人都是文化人。 不是只会唱歌跳舞。 跳舞那得练功,唱歌那得识字得识谱啊,不比上学认那几个字轻松。 再三的跟他确定了,铁了心的要来,这就扒拉了家底子拿了点他们觉得能拿的出手的东西来了。 胡辛铭他们几个面面相觑。 末了还是胡辛铭开口询问:“他这么小不去念书吗?” 高全顺叹气:“念书,我们也想让他念,但是他不愿意去。就从昨天看了你们表演之后,一下子有目标了,要跟你们学,要练能飞起来的功夫……” 胡辛铭伸手对着难得稳重不跳脱的小孩子招手:“你过来!” 三黑子哦了一声,把他那坐在板凳上跟扎了刺一样的屁股给抬了起来,周身是长这么大难得瞧见的局促。 “胡叔叔。”他真的是怪紧张的。 人家说他黑说他丑,说他大字不识一个,城里来的是看不上他这样的不会收他的。 “我们在这里待多久不好说。”胡辛铭也没有底,他们是来支援的,来这边支援多久,来的时候并没有得到明确的指示要在这边待多久。 “最重要的是,你要清楚,能做到那种程度,就是你觉得像是飞起来一样的程度不是那么容易的。要能吃苦,要能坚持,要有很大的恒心和毅力才能有可能达到那种程度。”他尽量让自己的话说的明白且简单一点,希望对方能听的懂。 “这个吃苦你大概是想象不到,就是以后你每天,不管是刮风还是下雨,不管是天冷还是天热,你都要像今天早上那个点起来。绝对不是今天早上那样简单的跑跑步,训练的内容很多,每一样都很苦,很枯燥。一个动作要天天做,反复做。 像我,像其他的叔叔阿姨,我们都是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练习,一直到现在,我们都这么大了,天天的天天,从来都不敢间断。 学我们这个,不比坐在教室里轻松。能听明白吗?” 三黑子点点头,但是胡辛铭觉得他大概还是没明白,稀里糊涂的。 胡辛铭看着高全顺两口子:“所以这不是我们收不收的是,这个不能着急,让他先跟着我们练练,我们可以看看他到底有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也让他自己好好感觉一下,看看他自己到底能坚持多久,到底能不能坚持下来。” 光想不行,得切身体验。 无论是唱歌还是跳舞,天赋和后天的努力同等重要,缺一不可。 第一百四十一章 机会是争取来的 两口子也不是那不知道孬好的人,知道胡辛铭这话也不是搪塞他们,而是实心实意的。 忙不迭的跟他们道谢:“给你们添麻烦了。”说着就把口袋递了过来:“也没啥,就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们千万别嫌弃。” 他们也不是很懂,只知道有求于人那肯定是不可能空着手上门的。 胡辛铭怎么可能收呢! 一码归一码,真的要教人家孩子也不能随便收人家的东西,更何况现在八字都还没有一撇。 “这算啥麻烦,我们来这也是为了想着能帮大家做点什么。如果孩子真的感兴趣,我们能教他点什么,这也是一件喜闻乐见的事情。” 银花道:“没啥值钱的,就是我们自己腌制的咸菜,也不晓得你们能不能吃惯,不值几个钱。你们要是推辞,那我们也没那脸皮让我们家毛蛋再来打搅你们。就算是没有这个事情,咱们这也是邻居,邻居之间相互分享一下自己的一点东西这是多正常的事情啊!” 胡辛铭到底还是收下来了。 银花他们两口子没在这多留,大晌午的有活的要干活,没活的也想休息一下。 来过了,目的也算是达到了,就没有必要在这多逗留,打扰别人总归不是一件好事。 顺带的把三黑子也带回去了。 一回去大孬丫,不,春燕就从屋里出来了:“娘,成了吗?” 三黑子想拜师,家里都知道。 说实话,春燕跟秋燕都羡慕的很。 但是她们跟三黑子不一样。 她们是不会有那个胆子跟自己爹娘开口提要求的。 尤其是春燕,她是老大,从小除了干活就是干活,到现在连钱都不认识。 数数能从一数到十,还是跟别人学的,超过十她就不行了。 银花带着太阳挥洒的一声热气到了门口,叹了口气:“那是正儿八经的学本事,哪有那么容易。” 说完喊了三黑子:“你胡叔叔说的你听懂了吗?” 三黑子点头:“听懂了。” “你怎么想的?” “还是想学。” “行,想学你就去,早上我肯定不可能天天的喊你,能不能起得来就看你自己。能不能坚持下来让人家满意也得看你自己的本事。想要机会得你自己去争取,机会是争取来的,不是坐在那干等等来的。” 这年头就这样,但是为什么同样都是干活,同样都是受累,有的人能过的好一点有的人怎么努力都过不好。 那是因为过的好的人又争又抢,还是恰如其分用对方法的争抢。 而老实人,永远都只能被挤在队伍的后边。 他们这个年纪的人上有老下有小的,要做的事情多,要操心的事情也多。精力有限,不可能可着盯着某一件事情。 即便是最上心的孩子也不行。 三黑子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因为这个事情,胡辛铭他们也没能进去午睡。 银花拿了一包盐豆子,还有一包用辣椒跟不知道什么东西一起呼出来的咸菜。 除了这两样之外,底下还有一斤红糖。 这是家里一年的量,也是家里现在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邓青宁看了一眼:“咸菜留下,糖,等下午上工之前我去还口袋给还回去吧?” 她这里也有糖票,还有从首都那边带来的水果糖都还没动。 胡辛铭嗯了一声,问她:“那孩子要真有那恒心,你们谁收啊?”说的是你们,但是目光却落在了邓青宁身上。 因为三黑子之所以有这想法,纯粹就是被邓青宁那精彩绝伦的出场给震撼到了。 以至于他后来出场对于这孩子来说,都逊色的多了。 每次说话的时候,那孩子看的都是邓青宁。 唐红筝无所谓:“我没带过孩子,更没带过徒弟,我肯定不行。但是不是说先不收吗?先考察一下再说吗?那就按着原计划,我们轮流带着呗,带上道了再说。” 计划赶不上变化,现在说这些没必要。 江成安打着哈欠:“说的就是,到跟前再说,睡了睡了。你们不去眯一会儿吗?” 邓青宁摇头:“我就不了,你们去睡吧,时间差不多了我喊你们。” 她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从首都过来的时候带了书可以看。 不过她打算今天把信写好,最近看看有没有时间去公社,刚好可以寄走。 报个平安的同时顺便问问她爸爸能不能给她弄一套高二的课本。 在文工团有文化课,她也能静下心来学,高一的课程基本上是完成了的。 但是高二的因为排练的缘故,她压根就没有时间去接触,连书都没来得及弄到。 学习也好还是排练也好都不能落下,一旦丢下那就真的丢下了。 时间长了,那真的就全部前功尽弃,彻底的还给老师了。 胡辛铭也没睡,拿了个高条凳在门边上,拿了钢笔和本子也在那写写画画。 随后就看见同样没睡觉的三黑子鬼鬼祟祟的过来了。 邓青宁听见那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抬眼对着他招手,轻声道:“过来。” 三黑子欢快的跑了过去,学着她压着声音道:“你们怎么没睡觉?” “你不也没睡觉?” 三黑子嘿嘿:“我晚上睡得早,白天没瞌睡。”正常情况下这个时候他们一群小孩子要不是去粘知了要不就去你追我赶的钻草垛子躲猫猫去了。 但是他突然觉得,那些一下子就没意思了。 邓青宁他们几个对他的吸引力远超他们平时玩的那些。 “你在做什么?” “我在学习。” “你不是唱歌跳舞的吗?为什么还要看书啊!” “唱歌跳舞也需要学习。我们一天里看书听老师讲课做作业的时间还是占很长的。学习跟学那些是关联在一起的。所以,你就算是跟我们一起,也还是要去学校上课学习文化知识的。不然我们教你,你都听不懂。” 三黑子傻眼了,这绕来绕去还是要去上学啊? 邓青宁把他脸上的神色尽收眼底,笑着轻轻摇头:“书到用时方恨少,你想想看,大家都要去学的东西那必定是很重要的东西。表演也是一门很复杂很高深的学问,是需要学习文化知识去进行辅助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 还挺有恒心的 邓青宁有弟弟妹妹,对于怎么引导不想上学的孩子她多少还是有点心得的。 反正不能一直说,尤其是不能一直说他本身就不感兴趣的。 比如上学这件事情。 所以说了几句之后邓青宁就再不提学习这个事情,开始教他基本的站姿。 毕竟这个是他感兴趣的。 不想学习也不想睡觉,那么时间就别浪费了,干点想干的事情好了。 “对,就这样站着,肩膀要再抬起来一点,脖子也要抬起来,目光平视前方,小肚子收回去,不要挺这么高。” 三黑子从来没这么规矩过,也从来不知道只是简简单单的站在这儿就要有这么多要求,好累人。 “好的仪态是一个演员必备的,站姿是仪态里面最基本的。要练习到你随时随地都能保持,变成一种习惯才行。” “那开始就只学这个吗?”这也太无聊了吧。 “你别小看这个,想学好得花大把的时间,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 这个训练的不只是你站立的姿势,还有你的耐力和恒心。 如果你连最简单最基本的东西都坚持不了,那就不要谈再学别的。 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有意思的,尤其是学习,学习任何东西都很枯燥。 但是只要你熬过这个枯燥的过程,那么你带给观众的感官那一定是很有意思的。 就像你看我表演,你就觉得很有意思,很厉害。可那也是我就这样日复一日的坚持出来的。” 恒心这东西别人给不了,只能自己给。 她现在只能交给对方最简单的,用最简单的方式告诉这个孩子,他现在面临的最简单的挑战和困难是什么。 让他好好想想清楚,这条路他到底能不能走想不想走。 什么事情光说是没有用的,得做了才行。 三黑子被她软硬兼施的拘在这里站了一中午。 也不算是站了一中午,一开始只是站了半个钟头。 然后训练他的方向感,左转,右转前后转。 好的,是他方向感还挺强的,不存在顺拐的现象。 然后借用房檐下的柱子,以及从燕子边上捡来的一根树棍子,开始训练他的下盘。 总之中午这一会儿,一直到太阳偏西近三个钟头,三黑子从摸过来之后就没能闲着。 虽然在房檐下阴凉的地方站着,但是那个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 一开始还问东问西的,到最后是精疲力尽,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这孩子也够倔的,咬牙坚持就是不认输。 看起来倒是有点毅力的。 邓青宁说了一声可以结束了,他一屁股坐在泥地上,靠在柱子那里,整个人都不想动弹了。 江成安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从屋里出来,看见他哟了一声:“这小家伙怎么在这里睡觉啊?” 胡辛铭把写写画画弄了一中午的东西收起来:“他就没睡觉,在这练了一下午的站姿。” “呵,你还怪有恒心吗?”江成安蹲了下来看着他:“感觉怎么样?” 三黑子虽然没有文化,但是人家有生活经验呀,开口就给他打了一个特别形象的比喻。 “我感觉我现在就像一条被钓上岸马上要翘了的鱼。” 几个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这还在哪呀?才刚刚开始你就翘了。后面咋整啊?咋坚持啊?” 唐红筝看了他一眼:“你别吓唬小孩儿了。”说着把三黑子从地上给拽了起来:“虽然说是学的简单,但因为你从来没有接触过身体,接受不了,所以感觉很累,等熬过这十天半个月的,身体能习惯了,就不会这么累了。” “真的吗?”三黑子听她这么一说就又有信心了。 “当然是真的,都是这样过来的。你没听见人家说过一句话叫万事开头难吗?” 这话小孩子家家的还真没听说过。也有可能是听说过,却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 邓青宁把他拉过去,伸手给他捏了捏胳膊腿:“训练完了之后不能像刚刚那样直接倒过去,还要简单的做一些动作缓解一下,不然明天早上你就爬不起来了,会更疼的。爬不起来的话耽误了训练,那就更糟糕了。” 三黑子被她捏的嗷嗷叫:“邓阿姨,你下手也太狠了吧?你能不能轻一点?” “我也没使多大劲儿啊。这样才能起到效果,不然不给你白揉了吗?”一般人还没这待遇呢,他们训练的时候可没有人帮着疏通筋骨,都是自己来的。 三黑子拖着沉重的腿,带着沉重的心走了。 走之前还问了邓青宁:“阿姨,那晚上还练吗?” “你晚上还能来吗?” “我觉得能。” “你要能来我就陪着你练。” 现在嘛,该下地了。 盆子里的水晒得热乎乎的,中午也没有用上,放在房檐下,等晚上的时候用正合适。 三黑子回去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沉重的样子。 恹恹的,一点精神都没有。 他现在真的是手脚无力,四肢发软。从来都没有想过就这么简单的事情还能把他整这么累。 现在他最想干的事情就是爬到床上去好好睡一觉。 但是人都已经爬上床了,又滑下来,想了想还是拿了个篮子关上门去了地里。 经过一早上的磨合,下地的年轻人基本上都能拿着锄头像模像样的了。 就是崔永成和刘社会两个人纯纯的刚刚从学校里出来的,说实在话是真的有点跟不上。 就跟三黑子练功一样,一切都才刚刚开始,是需要过程的。 捏了一中午的锄头,手掌心都快起泡了,火辣辣的疼。下工的时候回去腰都直不起来,吃完饭就进屋躺着了。 下午到这会儿都没缓过来。 下午这会儿也热的很,别说是他们,就队上的这些社员算是地里的老油条子了,也没多大的精神。 不像早上边干活边还在那里说说笑笑。 甚至还能在胡辛铭的带动下连吼带叫的唱歌。 江成安他们几个人的体力是可以的,能跟得上,但是用锄头到底还是新手。 坚持了一天到晚上下工的时候,几个人手掌心都起了水泡。 就连邓青宁这个快有一年时间都没有拿锄头在地里干过活的人也不例外。 第一百四十三章 非要自讨苦吃 往回走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很久了,红彤彤的余晖还挂在西边天空经久不散。 唐红筝扛着锄头懒洋洋的跟着邓青宁一起往回走:“你说那小家伙晚上还会来吗?” “我觉得应该会,他的目光挺坚毅的,或许能坚持下来也说不一定。” 人不论做什么事情,不分事情的大与小,能坚持做一样事情,不说做的好与不好,就说能坚持下来就已经是一种非常了不得的本事。 精神和品德真的很重要。 三黑子吃饭的时候都没什么精神。 这可跟他平时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银花有些担心:“你咋了?是哪里不舒服?” 三黑子浑身不舒服:“中午训练有些累。” “已经开始了吗?” “上午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都教了你些什么呀?” “肯定都是最简单的呀,我什么都不懂,要从最简单的开始学。” 春燕看了他一眼:“最简单的都能把你整成这样,你到底行不行啊?” “你懂什么呀?有本事你自己去试试啊。”说风凉话还怪攒劲。 “我要有时间我也想去试呢,这不没时间吗?” 晌午天又要洗衣裳,又要学着做针线,连串门跟小姐妹玩儿的时间都没有。 三黑子呵呵了两声:“你要有时间,你肯定是去跟你那些狐朋狗友的背后地里蝈蝈别人,你还会去学这些东西。” “说的啥玩意儿话,谁狐朋狗友。你那狗嘴里能吐出象牙来吗?” 三黑子不想跟她打嘴仗:“吐不出来,别跟我说,我得省点劲儿,晚上还得去。” “晚上还得去啊?” “嗯,早上,中午,晚上都得去。” 银花背后地跟自己男人讲:“看起来压力不小啊,这怕不是想让他知难而退吧?” “要真的是知难而退也是一件好事儿。不过也不见得,学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一件很恼火的事情。 说起来坐在教室里上课读书才是最安逸的,小畜生不听话,非要自讨苦吃,有什么办法?” “自讨苦吃就自讨苦吃吧,只有尝过苦的味道才知道甜的难得。我倒要看看他能坚持多久,要真能坚持下来也真的是一种本事。” 三黑子不知道自己爹娘别在背后议论自己。 吃完饭天已经快看不见了,但他依旧熟门熟路的从边上的路上跑了过去。 邓青宁他们也才刚刚吃完饭。 干了一天活都乏的很,周团结他们已经在洗漱了。 蹲在坎子边上,边洗漱边说话。 邓青宁没动,身上汗唧唧的,其实早该洗了。 但是这不有约吗? 说好的,肯定要等一等。 “不会真的不来了吧?” “也不一定,都是下工之后才回去做饭然后才吃饭,要耽搁时间的。”可以再等一等。 邓青宁的睡眠一向好,从来都是倒头就睡,基本上不挑环境不认床。 睡上六个小时左右就能非常的精神。 所以就算是昨天晚上有点晚,中午也没睡觉,这会儿也不是那么困。 直到看见院子门口那个小黑影朝这边挪过来。 她打开了一早就捏在手里的手电。 突如其来的光亮吓了三黑子一跳。 反正的伸手去捂住自己的眼。 最后就听见邓青宁在喊自己:“来吧,我们抓紧时间,晚上就一个钟头。” 随后把手电丢给唐红筝,唐红筝直接把手电光亮对准柱子跟前。 邓青宁双手着地,一个利落的翻身,就倒立起来。为了给三黑子看清,她刻意的选择在柱子跟前,倒立的时候两只脚可以靠在柱子上。 “中午跟你说了很多动作都需要下盘稳,我现在跟你讲手心和双臂的力量。” 倒立的基础就是俯卧撑,前支撑,和折体支撑。 邓青宁在院子的泥巴地上双手着地以身示范给三黑子做了一组俯卧撑。 “你来试一下。” 不管什么东西,首先都要规范动作,然后才是他们各自练习这么多年以来掌握的小窍门儿。 都毫不保留的告诉了三黑子,能记住多少,能领悟多少,那就是他自己的事儿了。 这个做起来难度可比中午的时候要高多了,完全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在动作标准的情况下,三黑子就完整的做了两个,第三个就不行了,直接就塌下去了。 说的是一个钟头,其实没到一个钟头就提前结束了训练,剩下的几分十分钟时间还是邓青宁给他揉揉筋骨。 江成安特别的好奇:“你这个揉法是有什么讲究吗?” 邓青宁让他把胳膊伸过来:“主要是穴位和经脉,可以缓解疲劳。” “你还懂这个呀?打哪学的呀?”说着嗷了一声,嘶嘶的吸着冷气:“你这是合适的力度吗?”怪不得那小家伙叫的那么惨,跟杀猪似的。 “没有所谓的合适的力度,只有适合每个人的一种。” “也就是说你给我摁的时候跟你给这小毛蛋摁的时候用的力道完全是不一样的。” “那当然了,就跟医生看病开药一样。同样的症状不同的程度还有不同的年龄,那下的剂量肯定是不一样的。” “你懂得好多啊。” “还好吧,都是训练的时候慢慢摸索出来的。”其实这还归功于她向阿姨和她爸爸的指点,她把两个人告诉她的办法融合在了一起。 “以前温可青跟我一起训练的时候经常被练的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都是我给她摁,要不然第二天根本就上不了课。” 主要是温可青没基础,却偏要凑上来,百折不挠,所以她也就直接下狠手。 她对三黑子下手算是很轻的了,毕竟年龄小的孩子是需要特殊照顾的。 即便如此,三黑子也依旧被按的嗷嗷叫。 跟被人毒打了似的。 最后是被胡辛铭给送过去的。 家里人也都还没睡,晚上有晚上的活儿,能摸着做的就摸着做,不能摸着做的就打着火把做。 银花看着人背回来,心里还吓得突突的跳了两下。 知道是训练之后太累了的缘故,一颗心才放回了原地,连忙给胡辛铭道谢。 胡辛铭没有在这边做过多的停留就离开了。 回了屋里,周团结早就已经睡熟了,甚至发出了细微的鼾声。 他们几个在外面发出的一点动静对于乏的不行的人来说,根本造不成任何的影响。 第一百四十四章 发现异常 “你说明天早上会有几个人过来跟我们继续训练啊?” “不好说。” “那就不管了。”唐红筝早都困了,但是没好意思先回屋。这会儿哈欠一个接着一个的打。 邓青宁也困了,已经差不多九点过,对于他们这种早睡早起一直保持着良好作息的人来说,这会儿已经不早了。 昨天晚上睡得晚,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不能再晚了。 跟胡辛铭他们说了一声转身就进了屋。 躺下之后闭上眼睛,眼皮就再没睁开过。 第二天早上没有多人,还少了一个人。 高胜利家的高光伟没来。 其实高光亮也不想来的,本来早上就不想起,睡不醒啊,还要提前这么早,实在是招架不住。 更何况他听胡辛铭在地里说过了。 节目已经定下来了,干活的时候顺带的就能完成。 然后还跟他老子申请了两天的时间专门给他们排练,根本就不需要起早贪黑的来搞这个。 但是他老子自尊心作祟,总觉得别人家能行的他们家都得能行。干什么都得走在别人前面起带头作用。 这个带头作用他真的是一点都不想起,谁想起谁起。 但又不敢回嘴,毕竟翅膀还没硬。 所以只能一肚子气,打着哈欠跑过来。 过来的时候,胡辛铭他们已经去了晒场那边。 不得不说银花家这几个孩子是真的有精神。 别管是不是被大人鞭策的,早上又来了呀,早的不行。 姐弟三个人一个不漏。 秋燕感觉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呢。 头发也没梳,毛躁躁的就过来了。 既然来了就是一视同仁。 和昨天一样继续跑,不过因为昨天算是邓青宁带的,今天就胡辛铭上,其他的人跟着一起跑着跑着就不见人影了,去小树林那边吊嗓子去了。 才练了没一会儿,邓青宁突然停下来,四下打量。 江成安挂在那里正在倒立看见她突然的警惕,搽 着脑袋也四处看了看,低声问了一句:“你这是怎么了?” “那边好像有人。”邓青宁抬手指了一下。 “有人不稀奇啊,天都亮了,都下地干活了。” 邓青宁怀疑他倒立久了脑子里充水了:“这边是树林啊,地离这里老远了。地里面干活的人大早上的都还没有大亮跑到树林里来干什么?总不会跟我们一样也是锻炼的吧?” 这个地方她可是听胡辛铭说了,在当地是臭名昭著的乱坟岗。 其实就在大路边上不远的地方大概就十几座坟头的样子。但不知道以前发生过什么,好多人对这里都避讳的很。 这种地方,天没大亮,太阳都没出来,怎么会有人来呢? 江成安一下子翻过来站稳,面色也凝重起来。 他想起来之前胡辛铭说的,这地方可不止有鬼。 还有比鬼更可怕的人。 二队丢的那个姑娘到现在都没找到,可能永远都找不回来了。 唐红筝原本也打算停下来的,但是眼珠子一转又继续旁若无人的开嗓。 邓青宁压低声音:“你在这边跟唐红筝在一块,我过去看看。” “不行!”江成安拒绝了:“你们俩在这儿老实的待着,我去看看。”他一个大男人,不怕这个。 邓青宁没有固执的去坚持:“你小心一点。” 江成安打了个手势,在边上摸了根棍子,捏手捏脚的朝着邓青宁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那就是几座坟头,平时大白天也没人敢去的地方。 说实话,这会儿天才微微亮,江成安 一个从兵团里出来的从小接受教育的唯物主义者也有点打怵。 还没到跟前呢,一道人影就从上面一下子窜了出来。 江成安喊了一声:“什么人?” “过,过路的,在这儿解个手。”对方手里还提着裤子,裤腰带都还没绑上。 江成安那咯噔了一下又咯噔一下的心并没有因为他这副样子而落地。 “大早上你在这里解手,你们家没有茅坑啊?”这会儿就算是家里没有茅坑解手,也得解到自己生产队的地里,肥料是不能浪费的。 所以,这个借口看似很合理,其实是很拙劣的。 “这不吃坏了肚子了吗?这天热,哎呦,弄点什么东西坏的要丢了吧又舍不得,这吃进去就闹肚子,这才刚一下地就不行了。 地里面那么多人,又不好意思当着人面脱裤子,你说是吧?” 随后疑惑的看了他两眼:“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我们本地的,你这从哪来的呀?城里来的知青吧? 这会儿怎么不往地里去跑到老林窝里来干啥呀?你们都不害怕呀?” “害怕什么呀?我们不信那一套,真有鬼还不一定谁怕谁呢。” “你们这些年轻娃儿哦,不知道天高地厚。赶紧走吧,以后别来这里,这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的。”说完绑上裤腰带就要走。 江成安喊他:“这话说的有意思,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的,那你就不是什么随便的人喽。” 本地人都不敢来的地方,大早上天不亮就提着裤子在人家坟头上撒尿。 那人挥挥手出了小树林。 江成安这才折返。 邓青宁看他过来了才松了一口气:“怎么样?” “感觉确实有点问题。回头回去问问高胜利,树林那边的地是哪个队的,他们附近几个大队人说话口音是不是都一样的?” “那个人口音有问题吗?” “乍一听好像区别不大,但是轻重不一样。”他对声音一直都很敏感。 “那就要注意了。” 几个人继续在这边吊嗓子,待的时间差不多了才往回走。 去了地里的时候看见了高胜利。 招呼了一声,江成安过去跟他说了个大概。 高胜利的神色一下子就凝重起来,急匆匆的就跑过去找他向来不怎么待见的二队长。 “怎么了这是?” “最近把家里的孩子看好了,家里的年轻媳妇儿啥的都不要随便跑。南湖那边的老林窝里面有人。” 二队长一听见这话哪还能按捺得住?队上丢的人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回来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啊。 “怎么发现的?能确定吗?” “怎么发现的?当然是偶然发现的。 确定,确定个锤子。确定了人还能回得来吗?就是怀疑,人的口音不对。大早上天不亮就蹲在那个坟地里。总之把你们队上的人看好了。” 他也得跟他们一队的人挨个的多敲几遍警钟。 他们队上离那地方可比二队更近一些。 妈了个巴子的,这日子过的真是够操蛋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 来啊,打一架啊! 随后他才想起来问江成安:“你们怎么知道的?大早上你们跑去老林窝了?” “对啊,我们在那边小树林里练功,刚好遇见了。” 高胜利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伸着手指头指了他好几指头才发出声音来:“你们这一个个的胆子也太大了,那地方是能随便去的吗?” “嗨,那有什么不能去的呀?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们都堂堂正正的,谁怕谁呀?”来个鬼,他们打一架! “一个个不知道天高地厚。既然知道那地方有问题了,以后就更要少去了。你们这些从城里来的不知道这边的这些人有多坏,万一要是出个啥事儿你让我怎么交代?” “放心好啦,我们自己心里有数,又不是傻子,轻重还是知道的。就算是去也不可能单独一个人去。 再说了,你不想试试看能不能确认是不是之前的那一伙人吗?” 高胜利否决的非常的利索:“不想!我跟你们讲啊,不要拿这件事情开玩笑。尤其是你们两个女同志,千万不要以为自己多厉害。那些人手段脏着呢,防不胜防,万一要是着了道肠子悔青都没有用了。” 他听人家说那些人会随身携带蒙汗药什么的,一不小心只要粘上,别管大人还是孩子,睡得就跟死狗一样,任由你五大三粗有多大的本事都能给你弄走。 胡辛铭道:“胜利叔说的对,既然发现了有危险就要注意一些。”不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身在异乡千万不能托大。 但是,就这样明明知道有问题是假装不知道不管也不行。 他们做不到。 四个人拿着锄头边在那里干活,边一心二用的在那里商量事儿。 江成安心里总觉得不顺当:“这个事情不能这么算了吧?” 唐红筝道:“那要怎么办呢?当地公安都搞不定的事儿,你不会觉得我们几个能搞得定吧?” 江成安:“我们是不是可以尝试一下?” “你疯了?”唐红筝手上的动作停下来,觉得没有把握的事情最好不要去冒这个险。 “我是说我们一起。 他们不是只要年轻的女人跟小孩子嘛?总不可能连男人都弄吧? 我们回头下工了去看看,看看周围那片哪里有没有特殊的痕迹。 还有,他们这个闹鬼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时候传开的?从谁那传开的?会不会就是那些人的手笔? 那里面会不会就是他们的窝点?专门闹出来吓唬人的,让附近的人都不敢去他们在里面就安全了。 不然的话哪有那么容易下手啊?” 就算是小孩子就算是给弄点蒙汗药弄晕了,也要抱着那么大个人。 这边的路虽然都平坦,但交通工具就这些,不至于抓不到撵不上。 就算是抓不到撵不上,那么大的目标,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怎么可能次次都跑的那么利索? 邓青宁道:“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当地的不作为。” 胡辛铭看了她一眼轻声提醒了一句:“不要乱说。” 邓青宁就再也没开口。 她也不想是这种可能。 胡辛铭一锤定音:“那就去看看,下了工之后吃完饭就去看。 但不管是男同志还是女同志都要切记,绝对不能一个人单独行动。” 必须保证自己的安全。 胡辛铭这会儿虽然不是老师了,但是该操的心是一点都不能少。 他知道江成安分析的是有道理的。 就他自己而言,遇到这种情况也没办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危险离他们这么近,威胁到的不是哪一个,必须尽最大的可能去消灭这种威胁。 而且,他知道不是他自己一个人有这种想法,与其发生分歧,让个别人偷偷摸摸的单独行动,不如整合意见大家一起。 吃完饭之后,唐红筝被留在了家里。 因为三黑子的训练不能断。 孩子既然能坚持,而且多少有一点天分,那就不能耽搁了。 本来今天应该是胡辛铭带,但是去老林窝那边的事情胡辛铭不放心江成安,要跟着去。 就连崔永成和刘社会还有周团结也要跟着去。 想着那片林子那么大,人多一点确实更稳当一点。 几个人趁着中午太阳大,队上的人都在屋里歇凉没人注意的时候跑去了南湖那边。 邓青宁为了保险起见,出门的时候还带了把刀子。 那还是她从海岛上带出去的,一路带到了首都,又从首都带到了这里。 “你说我们早上会不会已经打草惊蛇他们已经跑了?”这些人顶风作案,不缺手段,也不缺心眼。 邓青宁道:“不好说,说不定没有呢!”这就看运气了。毕竟人心是复杂的,别人心里怎么想他们也不一定能弄的正确。 这会儿太阳挺大,阳气也挺足,什么鬼不鬼的完全不在意。 几个人直接去了早上发现那人的地方。 在十几座坟头中间乱窜。 “这里应该有人经常来。”好多屎啊! 一个个的不都说这里不能来,有鬼吗?闹鬼还有这么多大便在这里,难道是鬼拉的? “再看看。” 光一堆一堆新新旧旧的大便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几个人结伴把整个树林逛了个遍。 这个树林最南边靠近双营大队。 双营大队那边有一条河,是这边为数不多的流动水。 大河两边密密匝匝的全部都是芦苇。 树林的东南角刚好跟那个芦苇荡相连。 “这里有人来过。” 东南角这边真的是荒凉的很。 这片树林里面以侧柏杨树为主。 是完全属于双营大队的。 到了冬天的时候,大队会组织青壮劳动力过来将一些枯死的还有一些枝丫剔回去烧柴火。 但是剔的都是靠近地边和路边的,靠近湖泊和芦苇荡这边基本上没有人动。 里面长满了各种各样的灌木,什么构树之类的。 明明是很平坦的地方,却遍地荆棘,十分的不好走。 可偏偏里面就有一条小路,是被人硬生生的踩出来的。 这条路通往东南角的芦苇荡。 “要不要过去看看?” 胆大如江成安这会儿也有些犹豫。 主要是前面的那一片芦苇荡长得太茂盛了,站在树林里面根本就看不到头。完全看不见外面的河到底在哪里。 里面藏了什么真的不好说。 崔永成道:“我觉得可以去看看,我们这么几个人呢,就算里面有埋伏也能应对。 如果对方人多我们也不怕。 而且我觉得不可能人多。就算是里面有问题,这里也最多就是他们的一个点。 人多在这种地方肯定是有生活痕迹的,到目前来说并没有看出来有任何的生活痕迹,只有来回走动的踩踏痕迹。” 胡辛铭一锤定音:“那就去看看。” 为了保险起见,每个人手里都拿了一根棍子。 胡辛铭打头,江成安断后,将邓青宁他们四个人围在中间朝芦苇荡摸了过去。 第一百四十六章 当机立断 “看看,那什么东西?” 芦苇荡还是密密杂杂,里面也有一条被夯实了的小路,可见这里是经常有人走动。 也正因为如此,几个人心惊胆战的。感觉心跳的快的都要到嗓子眼上,直接从嘴里冒出来了。 人倒是没发现,但是穿过厚厚的芦苇之后,在下方看见了一艘木头船。 “有没有人知道这条河从哪边来?通到哪里去啊?” 这都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 这艘船藏在芦苇下面,绝对不是正儿八经的路子。 “我们回去吧,回去得去公社那边报案。” 这就是上面的事情,他们无能为力。 几个人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没有找到什么确实的证据,但是疑点找到了一大堆。 是该回去说一声的。 刚刚转身,胡辛铭就感觉脚脖子一股刺痛,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小心!”一条手指头粗的花斑小蛇被邓青宁一棍子砸飞了出去。 但是已经迟了。 夏天穿的单薄。 胡辛铭的腿脖子那里直接被咬出来一对尖细的血窟窿,正往外冒着黑血。 “别动!” 几个人直接傻眼了,江成安迅速反应过来。忙不迭的蹲下来,伸手掐着他的伤口,企图把毒血尽量的往出放一些。 “你这样不行。” 邓青宁也跟着蹲了下来,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伸手卷起胡新斌的裤腿,对准伤口直接一口咬了下去。 毒血不会因为你掐着伤口它就不蔓延,也不会因为你站着就循环不到心脏去了。 这玩意有毒,毒性就不会弱。 得吸。 江成安愣了一下,忙不迭的喊了崔成安:“拿芦苇叶子卷一下,赶紧给她弄清水,多漱口。” 被咬了很危险,但是吸血的那个也会很危险。 万一一不小心把带着血的唾沫咽下去,这跟服毒有什么区别? 胡辛铭已经有感觉了。 整条腿都麻木的没法动弹,脑子也因此昏沉沉的。他甚至都感觉不到疼,就连看人眼前都有那些重影。 他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也知道邓青宁这会儿在干什么,想往后退一步,可整个人都是麻的,感觉动一下都那么艰难。 邓青宁没有犹豫半分的把伤口的血往外吸。 直到那黑色的血色变得逐渐正常。 然后才腿脚发软头晕脑胀的趴在河边去反复漱口。 但最后,两个人都是被背着回队上的。 高胜利知道的时候,胡辛铭跟邓青宁已经被背去了大队的卫生所。 他顶着大太阳马不停蹄骂骂咧咧的往大队院子里跑。 这一个两个的就没有一个省心的。 大中午的在家里歇口气不行吗? 非得往外面跑。 好端端的怎么能遇上这种倒霉事儿呢?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这个蛇叫七不倒,要是被咬了之后走上两步那死的可快了,指不定这会儿人都硬了。 还好你们还知道把毒血给往出吸一吸,没有让蔓延的这么快。” 他们这个卫生院的大夫水平也就这样,大夫本来也就是个乡下赤脚大夫。西药缺的不行,大多用的还是土方子。 这玩意儿蛇咬了毒性发作的快的不行,别说就是个赤脚大夫的水平,就华佗在世也赶不及呀。 当场该给继续拔毒的拔毒,该熬药的熬药。 搞了两大碗药汤子给迷迷瞪瞪的邓青宁和胡辛铭灌了下去。 高胜利过来的时候几个人正在给两人灌药了。 高胜利走的满头大汗,脸晒得黑红黑红的。 “人咋样了?” 大夫没好气的开口:“还行,鬼门关转一圈又回来了,命还算大,没死成。” 一听说是被七步倒给咬了,高胜利连连倒吸冷气:“你们跑哪儿去了?跑南湖边的芦苇荡去了。大热天的你们往那跑什么呀?不会是去洗澡吧?一个个的都疯了是吧?看着你们都挺懂事儿,咋这么莽撞呢?” “没有的事儿。”确定了两个人没有性命之忧之后江成安把高胜利给拉了出去,细说了一下他们上午干的事儿。 高胜利听的眼珠子都直了,反应过来之后,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给了他一脚:“你们这些混账玩意胆子太大了,不是说过了不能再往那边去了吗?” 江成安也没有躲开,结结实实的挨了他一脚。 “这个事情我们已经发现端倪了,不弄个明白是不可能的。 那地方离我们队上这么近。上一次是二队的人丢了,那谁能保证下一次? 再加上边上又是一条必经的路,一时半会儿不往那边去可以,谁能保证长时间的不从那里经过?警惕心只能保证一时,还能一直保持? 再有下一次,谁家的孩子不是孩子,谁家的姑娘不是姑娘。 被蛇咬,这是个意外,是我们考虑的不周全。 但是现在有这么重大的发现,必须得去公社那边报案。让那边公安或者武装部的人过来侦查。 他们从那条河里走的,你们跟着大路去就算是跑断腿也不可能追到人的。” 高胜利明白他的意思:“那我现在就回队上去套驴车,你看看你们哪个跟我去,我们去公社那边,实在不行可能还得去县里。” “我跟你去吧。”这件事情是他起的头,胡辛铭也是被他连累的。 万幸的是人没有性命之忧。 但是情况也不是那么的好。 剩下这些跑腿的活就由他来做好了。 这边给灌了药,又用草药给胡辛铭再一次拔了毒。 号脉之后,确定没有什么大问题了,两个人才被送回教堂那边。 唐红筝和三黑子看着被背回来的两个人吓了一跳。 “出事了?”唐红筝能想到的就是跟人贩子有关的事儿。不会这么巧,这么几个人过去依旧着了道? “不是,河边的芦苇荡里遇到了毒蛇,被蛇给咬了。” 这更严重了好吗? 崔永成补了一句:“这会儿已经没有事儿了,给拔过毒了。” “两个人都被咬了吗?” “胡辛铭被咬了,邓青宁给他吸毒来着。 那玩意毒性太强了,多少有点影响。这会儿估计他们脑子都昏昏沉沉的有点不清醒。 那会儿给灌的药,你先让他们睡一觉,等到傍晚的时候再喝一道药据说就能有个差不多了。” 崔永成说这话的时候没忍住的往两个女同志住的那屋看了好几眼。 这几个人真的是一个比一个反应快,一个比一个生猛。 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儿,半点都不含糊的,这得多过硬的交情啊! 第一百四十七章 平摊风险 因为这个事情,下午唐红筝就没有下地去上工。 只有剩下的几个男同志去了。 江成安跟着高胜利去了一趟公社,又跟着武装部的人过来了一趟,陪着一起去了树林里面。 把他们中午发现的情况都说了一遍。 原本是想把那木船直接给捞上来,断了对方窝点的后路。 但是又怕这样做打草惊蛇。 干脆的就想着用守株待兔的方式在这里等等看。 就冲着这边这么明显的痕迹,这些人在这里踩点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按理说是不可能轻易放弃的。 他们要怎么做,那跟江成安他们就没有关系了。 江成安回来的时候邓青宁已经缓过来了。 从床上爬起来,到外面砍子上坐下来,抱着碗正在大口大口的往自己肚子里灌药。 既然说了要再喝一次那就得喝一次。 还是要听大夫的话。 药汤子苦的她直皱眉。 她这辈子身体一直挺不错的。还是头年冬天的时候,因为那个事儿得了一场病,喝了好长时间的药,从此就怕上这个味道了。 但是没办法,事到临头为了自己的身体不得不低头。 “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虽然脑子还有一些昏昏沉沉的,但感觉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 “老胡呢?”胡辛铭也清醒了,不等邓青宁回答他就从屋里一瘸一拐的出来了。 江成安忙不迭的迎上去:“哎,哎,你跑出来干什么?你在床上好好躺着。” “好多了,没事儿了。”胡辛铭的目光从出门都一直在邓青宁身上。 想对她说声谢谢来着。 但是又觉得谢谢这两个字太过于轻飘飘了,不足以表达他此刻内心的想法。 “你怎么样了?” 邓青宁刚刚才回答了江成安,但是不妨碍再回答他一次。 “好多了,你呢?” “我也好多了,谢谢你啊!”要不是邓青宁义无反顾的帮他吸毒,说不定他这会儿名字都报上去了。 这要是因为别的什么牺牲了他也觉得无所谓。 但是因为自己的不小心被一条蛇给咬了,他这条命真的就过于浪费了。 邓青宁笑了一声,接过唐红筝递过来的清水跟她道了一声谢,然后漱了口。 “这么客气做什么?于公于私都是我应该的。” 江成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在边上蹲下来,饶有兴致的打量她:“于公于私,这话怎么说呢?” “于公,我们都是一起到这边来支援建设的同志,同志有了危险,我不能见死不救。 于私,他是我的老师,我更不能见死不救。” 尽管这很危险。 但是那种情况她没有去想很多。 她的举动不是去送死,而是跟对方平摊风险。 “这样啊!”江成安的语气在邓青宁听起来怪怪的。 “不这样还要哪样啊?” “我是觉得你真行,你就不怕那个毒性太大,救不了他,还把你给搭进去了吗?” 他问的也是胡辛铭想问的。 “哪想那么多啊?有时间考虑那些,那就说明情况都不够危急。” “你那边怎么样了?”胡辛铭不想再让他莫名其妙的再问下去,总觉得怪怪的。所以开口问起了正事儿,打断了他的话。 “去公社那边报了案,又陪着武装部那边的人跑了一趟。过去没有什么新的收获,船也还在。 他们打算先守株待兔等等看,能不能弄到人这个就是他们的事了,我们没法管。 当然我希望他们运气好一点,也希望那些人能胆子大一点,这一半天能再回来一趟。 真的要是能被按住,虽然说不一定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不见得就能把对方一网打尽,但是这个地方最起码能安稳上一段时间。” 对方再怎么猖狂也会投鼠忌器,消停一段时间不敢再轻举妄动。 别的不敢多想。 毕竟他们的力量有限,做到这个地步这已经算是极致。 剩下的专业的事情就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干,他们插手不了一点,也没有那个本事去插手。 “晚上想吃什么?我来弄。” 两个人总算没什么大事儿了,唐红筝心情也好了:“这是可以点菜吗?这不得取决于你会做什么咱们就吃什么吗?” 说是轮流做饭,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轮到江成安,他们对他的手艺一无所知。 “我可没有邓青宁的手艺,但是跟老胡还是能比较一下的,反正不能比他的好但也不比他做的差。烙饼我是不会的啊,做点别的还行。” “那你想做点别的啥呀?” “我琢磨一下看吧。” 其实也没啥好琢磨的,被蛇咬了,胡辛铭是要忌口的。 所以只能熬了一锅白水稀饭,连下饭菜也都尽量清淡一些。 下午刚刚一下工院子里就热闹了。 除了住在这院子里的人,三黑子是第一个跑过来的。 队上就这么大点地方,就这么些人,屁大点事儿一会儿就能传个遍。 一下午时间地理的人都知道,南湖那边的老林窝就是人贩子的据点,被城里来的几个年轻人给发现了,还去查看了一下。 还有两个还因此受伤了。 对于人贩子,无论一队还是二队,无论男女还是老少,都痛恨的不得了。 这一次公社那边出动的武装部那么些人 能不能一网打尽不知道。 但是这个事情多亏了这几个城里来的娃儿。 离这多近啊,谁也不能保证家里的孩子一定长记性不往那边去。 要是被摁走了上哪找去?可能这辈子都找不到了。 所以 在队上这些老老少少的眼里,胡辛铭他们可以说是立了大功了。 怎么样都得来表示一下。 三黑子听说邓青宁和胡辛铭都被抬去了卫生院。一下午都心不在焉的,这会儿大人都回来了,他也解放了。都顾不得肚子饿,撒开腿就往教堂这边跑。 看着两个人在外面坐着才松了口气:“叔叔阿姨,你们俩没事儿吧?” 胡辛铭道:“没事儿,不过只是运气好,你们可不要像叔叔一样不听话大中午往芦苇跟前去啊。里面有毒蛇呢,被咬一口就不得了,是真的会没命的。” 第一百四十八章 你们俩在处对象吗 胡辛铭其实一开口的时候是想说自己没大事儿了,不想让这么点大的孩子跟着担心。 但是话都说出来了,说着说着他觉得又不能这样说。 还是要给这些小孩子敲个警钟。 拿自己当个反面教材吧,刚刚合适。 “这个毒蛇毒性强的很,要不是你青宁阿姨反应的快,帮我吸了一部分毒,我可能就醒不过来了。” 三黑子心有余悸的蹲在他的脚边上瞅了瞅他腿腕上的几个疤。 又往对面的邓青宁身上看了看,用他自以为别人都听不见的声音“悄悄”的问胡辛铭:“胡叔叔,青宁阿姨是在跟你处对象吗?” 不然咋这么勇敢呀?连命都不顾了。 胡辛铭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往邓青宁那边看了一眼,只觉得自己的耳根子在那一瞬间变得滚烫,跟做贼似的,飞快的又收回了目光。 “别胡说,没有,我们是朋友。” “那一定是关系很好很好的朋友。” “为什么要这么说?” “这么危险的事情,只有关系很好很好的朋友才会去做。” 胡辛铭伸手拍了拍他的光头:“人小鬼大,还没吃饭吧?赶紧回去吃饭去吧。” “哦,那我吃了饭再来看你们。你们好好休息啊。”说话跟个大人似的,一板一眼的。 邓青宁笑着对他挥挥手:“去吧。” 胡辛铭又飞快的看了她一眼。 实在是不能确定刚刚的话对方有没有听到。 邓青宁其实是听见了的。 有点想笑。 但又笑不出来。 处对象啊。 她活了两辈子了好像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上辈子她对男同志其实一直很排斥。 这辈子好像没有那么明显了。 无论是之前在文工团里面训练的时候跟班上的同学或者老师必须的身体上的接触。 还是说来到这边之后,似乎都没有那么排斥。 但依旧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这会儿却被这么一个小孩子都问的出来。 处对象吗?好像或许是可以试着处一处的。 但是跟胡辛铭? 她又不是很确定。 因为上辈子他们的交集就那么一段。 后来对方的具体情况她也不清楚。 人家后面有没有家室她也一无所知。 如果起了这种念头,真去跟人家处的话,会不会是断了另外一个人的姻缘? 她没发现她担心的竟然是这么一个问题,而不是担心胡辛铭的本身适合不适合。 没等她多想,又来人了。 随后陆陆续续的,一个傍晚院子就没有消停过。 队上不是这个过来看,就是那个过来看。 这个过来拿两个鸡蛋,那个过来拿一点菜,都没有空着手的。 江成安和崔永成嘴皮子都挺利索的,但那依旧架不住社员的热情,根本就没招,拒绝不了。 干脆就拿了个小本本儿,谁来了,拿了些什么都给记下来。 回头找机会,能还回去的还回去。还不回去了,就换一种方式给还回去。总之他们是绝对不能白拿人家的东西的 。 还有人直接把家里的老母鸡都提过来了,那肯定是断然拒绝。 太贵重了,贵重的简直离谱。 三黑子吃了饭之后练功也没能清净,因为不断的有人过来。 看望这两个人的同时,看见了三黑子在那里练功,不断的有人打量,不断的有人夸奖他。 还有人鼓励他让好好的跟他几个叔叔阿姨学,还说他机灵聪明,一看就是有大出息的人。 这跟之前说的可完全不一样。 一个个热情的会说的让三黑子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人还是那些人,脸明明都很熟悉,但是那说话的态度让他觉得他自己仿佛是认错了人一样。 他临走的时候悄悄的凑在邓青宁边上小声嘀咕:“大人可真善变啊!” “这话怎么说的?” 三黑子又说不清楚了:“反正就是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的,变来变去完全不一样。” 孩子真的是吃了没上学的亏,不知道见风使舵这个词儿。也不知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句话。 不过现在离开学还有一段时间,说不定等到开学他就改变主意了,愿意去上学了呢。 江成安蹲在那里盘点东西:“银花嫂子家拿了六个鸡蛋,还有半斤糖。”没错,那一斤拿过来的红糖被邓青宁送回去之后又分了半斤送过来,还搭了六个鸡蛋。 “胜利叔家婶子来的,也有半斤糖,还送了好多黄瓜,茄子。” “曹叔家婶子也过来了,提了两条鱼,说是家里孩子钓的。”也不大,但是也不小了。一条有巴掌那么长,但是一条有筷子那么长。 这玩意虽然没有什么油水,但好歹也是肉。人家孩子千辛万苦的钓上来的,拿回去还能给家里改善一下生活,硬生生的给他们拿过来了。 姜成安费了半天的嘴皮子,胡辛铭也劝,愣是没让人能把东西拿回去。 其余的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好的就是鸡蛋,大多数都是地里长的。 但不管怎么说都是一番心意。 江成安看着堆在那里的东西伸手挠了挠头:“我们也没有那个本事给他们解决根本的问题,就是巧合的发现了那么一点点端倪,真的感觉有点受之有愧。” 太热情了,让他有点招架不住。 因为他觉得他们也没做什么。 不止他这么感觉。 其他几个也都这么感觉。 他们一心想到地方上来能为当地的老乡做点什么事儿,可来了之后这短短的时间,他们似乎还没有发挥自己多大的作用。 在农村这片舞台上,他们学的那些用不到实处,作用真的不是很大。 这里那些拿着锄头挥洒汗水的社员才是这个大舞台上的主角。 而他们满肚子的学识和文化,到这里来之后就像是个从头开始的学徒。 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感觉什么都做不了。 可这堆的一大堆的黄瓜,茄子和辣椒,满载着社员对他们的感激。 刘社会在那里一拍大腿:“送来了就收着吧。也不知道在这里待到啥时候才能回去。说不定一辈子都回不去了,以后肯定有机会还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 有点后遗症 但是这个他们说了不算,人家主要是来看望胡辛铭和邓青宁的。 邓青宁道:“嗯,既然已经收了,现在想这些也没用,心里有本账就行。” 胡辛铭没什么精神,跟平时完全不一样,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一样,叫人心里怎么也安宁不下来。 “老胡,不早了,还是进屋躺着吧!”江成安喊了一声。 胡辛铭嗯了一声,正要起身,身体一晃差点没站稳,还是边上的周团结眼疾手快的扶了他一把。 几个人都被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胡辛铭深呼吸一口气缓了缓:“没事,刚刚晕了一下。”那种感觉就像是对自己身体失控了一样,可真不好受。 “要不然我们再去大队部让大夫给你号个脉?” “没事,都这个时候了,明天再说吧。” 邓青宁看了他好几眼,直到他进屋自己才挪动步子进了屋。 睡觉的时候还有点担心,但是一会儿就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睡的特别沉,沉的让她觉得自己还是有点后遗症的。 第二天早上她到点就醒,唐红筝看着她起来还是有点不放心:“要不然今天别去了吧?在家好好休息两天。” 这也不是在团里了,没必要这样苛刻的严格要求自己。 邓青宁双手叉腰站在门口深呼吸了一口早上的空气。 “我去试试看。身体要好好锻炼,才有抵抗力。” “那你慢着点儿啊,又有哪里不舒服,不要硬撑。” 一出门,江成安也惊讶的很,就觉得她这个人也太要强了吧。 不过,向来快言快语的人,这次难得的没有多说。 “也不知道胡辛铭怎么样了。” 江成安没跟他睡一个屋,听见邓青宁的声音回了一句:“等咱们从那边回来大家都起来了,什么情况都知道了。” 等动起来之后邓青宁就感受到了,她高估了自己,低估了这个蛇的毒性。 还没跑多远,那种晕眩和心慌恶心的感觉就冒了上来。 江成安叹了口气:“别跟我们了,赶紧回去吧。 休息三两天影响不大。 虽说勤快是好事,咱们也不能这么勤奋,赶紧回去歇着吧。” 不行的话,等会天大亮了还得到大队部那边去,让人家号个脉看看。 他心里的怎么有一种发慌的感觉呢?那可是毒蛇的毒啊,不会埋下什么隐患吧? 这两个人年纪轻轻的,不要因为这个事情得了什么后遗症,江成安觉得自己一辈子思想都不能解脱。 不行的话他早上就不去上工了吧,回去问问胡辛铭的情况怎么样,要不然再陪他们去那边再检查一下。 “我陪你回去?” 邓青宁拒绝了:“也没走多远,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劳烦你跟唐红筝带一下三黑子,就你们两个大人,就别往那边去了。” 这会儿不管人多还是人少,都不适合在往那边去。 武装部的人还在那边呢。 虽然说那地方挺大的,但是男宝他们的出现不会对人家执行任务有什么影响。 “好,我知道了,我们就在晒场这边,最近都不会往那边去的。” 邓青宁不舒服,就没有多话。 挥挥手,然后拖着步子走了。 大早上的从外面回来让刚刚才从屋里出来的几个年轻人有些意外。 崔永成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邓青宁你没在屋里休息,还跑出去了呀?” 这也太刚强了吧。 邓青宁在柱头边上坐下来,缓了口气,摆了摆手:“别提了,早上刚刚一起来感觉没什么问题了,但是一跑起来总觉得呼吸不够顺畅,所以我又回来了” “还是好好休息吧。”周团结也说了一句。 “就别去上工了,好歹休息个两天,或者你们去卫生室让大夫再看看?” 别看小地方的赤脚大夫,还是有两下子,挺有胆量的,那可是蛇毒啊! “我就是这么打算的,不知道胡辛铭同志怎么样了?等他起来我问问他要不要也去再检查一下。”就两碗药汤子,真的能把体内的毒清理干净吗? 胡辛铭可比她严重多了。她现在都这么难受,估摸着对方也不会好受到哪里去。 “这个不清楚,不过他人已经醒了,等会他起来了问一下,我们洗漱一下得下地。” “嗯,你们先去忙吧,帮我们给队长请个假。”这一天天,来了这么几天,也一共都没干到多少活,又开始耽误了。 这个假还用请啊?高胜利跟明镜似的。 要这会儿两个人都出现在地头上,怕是要被他骂。 中毒了,这种事情这是大事,不在家里好好缓一缓,瞎积极什么呀? 上工的人刚走,胡辛铭就从屋里出来了。 天已经亮了,能明显的看出来他的脸色和整个人的状态都不怎么好。 “你今天感觉怎么样?”不等邓青宁开口问他,他先开了口。 邓青宁他跟前走了两步打量着他:“我早上起来的时候还行,但是出去溜达了一下感觉有点喘不上气,你呢? “我总觉得身体里的余毒还没有清完。你有没有呼吸不顺畅,反胃的那种感觉?”她昨天下午就有这种感觉,今天早上起来感觉好一点了,一跑步之后这种感觉又上来了。 胡辛铭靠着墙在门墩上坐下来点了点头:“昨天晚上睡的时候还吐了一次。” 邓青宁昨天晚上倒过去就睡着了,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 “那这肯定就要再去检查一下了。”把他们的症状再说给大夫听一下,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如果不行的话,找队长开个证明,是不是到城里的医院去检查一下?” 胡辛铭道:“先去队上看看,那大夫还是有两下子的。 过去看看什么情况,万一他要是觉得自己拿不准,建议我们去城里的话,那我们就去城里。” 不管怎么说,命保下来了。 说完问了邓青宁一句:“要吃点东西吗?我去给你做一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说话的声音比平时更加的柔和了一些,看着邓青宁的目光柔和的像是要化成了水。 邓青宁一转眼,刚好碰上他的目光,愣了一下,本能的低下了头,心里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异样感。 第一百五十章 很多药都是相生相克的 “我不是很想吃,你吃吗?吃的话我去给你弄一点吧,昨天收了好多东西。” 胡辛铭收回目光,缓缓的摇了摇头。 邓青宁努力的站直:“那我去喝点水,等会咱们就过去。” 早上的风还带着一些凉意。 邓青宁穿了一件格子布的衬衫,黑色的裤子,一双凉鞋。 辫子上红色的发带像是一对展翅欲飞的蝴蝶,被清风刮着晃晃悠悠的,随时都会飞起来的样子。 胡辛铭我也是生产的抬起的手,像是要把眼前那只飞走的蝴蝶抓在手心里。 邓青宁却突然转脸看了他一眼。 胡辛铭下意识的心虚的把手收了回来,脑子在那一瞬间也清醒了一些。 “怎么了?很难受吗?” 胡辛铭摇摇头,闭眼又睁眼,然后才继续迈开步子往前走:“恍惚了一下。” 看着是天亮了,但是卫生室的门没开。 好在大队今天要开会,没一会儿功夫,大队会议室的门就开了。 胡辛铭,大队书记认得他。 昨天,那个事情也都知道, “你们这是哪里不舒服吗?”被毒蛇咬了,虽然反应的快,没有什么性命之忧,但也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这玩意谁也不好说,说不定当时没出人命,过后又有问题。 这会儿大队书记问的时候,心都是提起来的,可千万不要有啥事才好。 邓青宁道:“就是感觉有点不舒服,气不顺,还有点恶心。 我在想是不是那点药没有把身体里的毒排出去,来找大夫再看看。” 听她这么一说,大队书记连会都不着急开了:“啊,那你们先在这坐会,等一下,我去帮你们喊。” 说完,急匆匆的就走了 邓青宁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他人还怪好。” 胡辛铭跟她并排在外面的长条凳上坐下来,忍不住笑了:“人确实不错,但关键在于我们要真的有点什么事他是会被问责的。” 不过,世上这些大小事,不能想的太深层太复杂,只看表面就行了。不然的话,挺累挺没意思的。 听说他们两个不舒服,卫生院的大夫跑得飞快。 还伴随着大队书记骂骂咧咧的声音。 “怎么不懒死你算了?这都几点了?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还在家睡。 家里的人都下地去上工,你咋好意思的?” “我有啥不好意思的,我又不需要干地里的活。” 在卫生室里上班,不需要下地,是靠手艺吃饭的,不只有工分补贴,还有别的特殊待遇。 是别人羡慕不来的。 但他也足够懒就是了。 家里的活是一点都不干啊! 而且家里人也不敢说他。 别看他在卫生室上班的时候一副很温和的样子,实际上,在家里脾气大的很,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火急火燎的过来之后开了门,招呼胡辛铭和邓青宁进了屋。 “你们两个除了气不顺,恶心,还有啥症状?” “我早上起来没什么问题,稍微跑了几步就感觉有种晕眩反胃的感觉,有点恶心。 但是他应该比我严重。” 胡辛铭把话接过去:“我昨天晚上吐了,早上起来气就顺不过来,然后这个伤口有点肿,还发痒。”所以那个草药可能是有点用,但是喝的还是太少了。 “先过来,我给你们号个脉。” 先从邓青宁开始,大夫上手翻了她的眼皮,又让他她把舌头吐出来,看了一下她的舌床。 给她号了脉,还用听诊器又听了一下,反正是挺仔细的。 胡辛铭大概也是这么个流程,不过他有伤口,又检查了一下伤口,并且还给他量了个体温。 “我把药加重一点,今天再喝一天,好好休息啊,不要不当回事。 大早上的,你还跑,跑起来那个血液循环不就更快了吗?” 邓青宁有些不好意思:“我以为药停了,就是彻底的清除干净了。” “干净,哪有那么容易干净的,除非把你身上的血全部都放了,重新换一遍,那可能会快速的干净一点。 早上起来的时候空腹喝点淡盐水,就放一点点盐,弄上一茶缸子大口的灌下去。 最近吃饭尽量吃清淡一点。” 他之所以只让喝了两顿药,是因为他本来下药就下的猛。 很多药都是相生相克的,可以解毒,但本身也是有毒的,所以不能喝次数太多。 这一次,他又调整了处方 然后快速的给抓药。 还有弄了一点黏糊糊黑乎乎臭烘烘的东西给胡辛铭敷在伤口上,外面用纱布给裹了一圈。 “这还是拔毒的吗?”感觉跟昨天不太一样,味道也臭了很多。 “继续拔毒,不过里面加了消炎的,这个一天一次,到晚上洗脚的时候就可以洗了。 明天早起看看情况,如果不肿的话你就不用来了,如果还肿的话你再过来,我继续给你弄。” 胡辛铭跟他道谢:“谢谢了,昨天加今天的药钱是多少?得给你。” “什么要钱啊?你们是我们队上的功臣,为的也是我们队上的社员着想。高胜利说,你们这是工伤,所以不要钱。” 两个人再一次跟他道了谢。 胡辛铭把桌子上的药都提了过来。 那大夫忍不住说了一句:“你别弄混了啊,你们两个的药,里面多少还是有点差别的,要分开熬的,可别偷懒图省事儿。” “不会。” 胡辛铭怎么会弄混呢? 他只需要记得哪一包是邓青宁的就行了。 剩下的那就是他的嘛! 邓青宁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 目光落在他提着药包的那只手上。 手怎么那么快? 往回走的时候邓青宁还在嘀咕:“也不知道武装部的那些人撤走了没有,还是说继续埋伏在芦苇荡里的。 那里面可不安全,密密麻麻的芦苇太潮湿了,又挨着水边。 既然有毒蛇出没,就绝对不止那一条。” 胡辛铭让她不要担心这些:“有我这种前车之鉴他们肯定会预防的,到现在都没见动静,我估计还在。”因为不管是把那条船弄走,还是说摁到了可疑的人,会有动静的。 南湖离他们队上这么近,不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到。 刚刚出大队院子走了没多远,就看见急匆匆过来的高胜利。 高明海看着他们从院子里出来,手里提着纸包就知道是来干什么的:“你们俩是不是还是不行?” 胡辛铭道:“还有点不舒服,但是比昨天好多了。过来让再检查了一遍又拿了药,你这是?”该不会又是为他们专门跑这一趟吧? 要是这样的话,他们就过于不好意思了。 “我去大队开会。” 邓青宁问:“是为昨天那个事吗?” “十有八九就是。”这会儿过年不节的,有啥别的大事。 “那些人还在那边吗?” “还没撤走呢,都到这份上了,肯定还是想要个结果的。至于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我先去听听再说。” “好好好,你赶紧去,我们就不耽误你了。” “你们两个回去好好休息啊,别一天到晚又瞎胡跑。” 第一百五十一章 她从来都是坦坦荡荡 胡辛铭应了一声。 高胜利就急匆匆的走了,不快点不行。 早点搞完早点回去干活。 最重要的是,也不知道别人是什么时候来的,反正大队书记老是针对他。 去晚了又要被点名,一张老脸火辣辣的,直接没地方搁了。 不知道是不是不舒服的缘故,胡辛铭走的特别慢。 邓青宁被他影响的不由自主的也随之慢下来。 “青宁去过江南吗?”问出这话,胡辛铭心里砰砰跳的像是毒发了。 平时连名带姓的喊习惯了,邓青宁也听习惯了,这样丢了姓只剩下名让她一下子浑身不自在。 “没有。”她向来有问必答,活了两辈子,她从来没去过书中说的云烟细柳,如诗如画的江南。 “那,有机会的话,愿意跟我一起去看看吗?” 邓青宁停下步子,猛然转脸看着他,两个年轻人站在路上相互凝视一瞬,在胡辛铭再三深呼吸的时候邓青宁突然笑了。 “胡辛铭同志,我不是挟恩图报的人,你应该也不至于以身相许吧?” 邓青宁觉得自己可能是理解错了想多了。 但又怕没想多。 所以还是问清楚的好。 胡辛铭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只觉得一股子热气从后脑勺经过耳根子一下子蔓延至整张脸。 “不是,不是因为吸毒的事情。是在比那更早之前,就喜欢,欣赏。” 在他眼中,邓青宁是不一样的。 哪怕她站在万人之中,只要她站在那,他一眼就能找到她,就能看见她。 但是那会儿他尚能克制。 现在,大概是真的中毒了,突然就克制不住了。 邓青宁不懂:“什么是喜欢呢?” 胡辛铭一噎,完全没想到她突然跟自己一本正经的讨论起这个事情来。 两个人也不杵在那当木头桩子了,大早上的叫人看见还以为世风日下他们在干什么呢! 继续慢悠悠的往回走。 “关于喜欢,可能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对于我而言,喜欢一个人,就是远远的在一群人里一眼就能看见某一个人。 总是在不经意间想起这个人。 总是,在想到她的时候格外的欢喜,在看见她的时候其他任何的人和景都无法克制的变成了陪衬。” “你说的,说的那个人,就是我?” 胡辛铭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了,深呼吸一口气承认了:“是。” 邓青宁很认真的想了想:“我也很欣赏你。你是一个很好的人,我见过的,为数不多的这种。 你很有才华,你的性格也很好。 但是我,我现在对你还没有你说的那种感觉。” 她从活过来之后心里一心想的都是怎么往前走。 情情爱爱的,依旧没想过,依旧没有人教过她。 她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大概就是她爸爸跟她阿姨那样? 但是好像又跟胡辛铭说的不是很像。 “我们对彼此的感觉就现在来说,完全不对等,如果有一天对等了,我想我是愿意跟你去你的家乡看看的。” 胡辛铭闻言就笑了起来:“好,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邓青宁的回答让他意外,但是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对方从来都是个坦坦荡荡的人,不会说假话,也做不来虚假的事情。 他这样,邓青宁心里那点一下子升起来的歉意又没了。 被人喜欢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胡辛铭没主动挑破之前邓青宁其实没感觉。 她欣赏对方,清晰的感觉到他们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有一种难言的默契。 但是挑明了之后,邓青宁就觉得好像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总觉得一抬眼,对方的目光就在自己身上。 等到中午的时候,小树林那边总算是有动静了。 却是撤离的动静。 这对于队上的父老乡亲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眼睁睁的看着有点线索,期盼了半天就这么个结果。 武装部整的动静还挺大,好多人,把河里的那个船给捞了上来。 在那个小树林跟前徘徊了好久。 别说这边队上的人听见动静了, 就双营大队那边地里干活的人也看见了。 整了差不多有一两个钟头人才散。 那片地方又这么安静下来。 崔永成他们都失望的不行,在那里议论了好半天。 邓青宁坐在门墩上懒洋洋的靠在那里好像整个人都提不上劲儿,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 她总觉得武装部那边不应该撤离的这么快。 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的计划,不是另外的人轻易能摸得透的。 高胜利气的不行,都快跳起来了,在那里骂骂咧咧的。 “我就知道,这些叼毛都是酒囊饭袋,白瞎了几个娃遭罪了。 路都给他们探好了,多在那里睡一会会死啊! 多守两天,说不定就把人蹲到了呢?这下好了,把船弄走,起个啥作用啊?人家能弄来第一艘就能弄来第二艘。” 船能值几个钱?不管拐一个大人还是一个小孩回去卖了都出来了。 他哥在边上劝他:“你悄悄的,公社那边的人是你一个小生产队长能说的?” “就因为我是生产队长我才要说。他们山高皇帝远的,人贩子又不到公社那边霍霍,祸害的不还是我们队上? 这没把人按住,回头变本加厉的报复我们怎么办?” 他这么一说,在场的人都忧虑起来。 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那些人都是畜生,丧心病狂,毫无人性。 没法按常理来论的。 什么事情都能干的出来。 但现在也没办法,武装部都不愿意管了,他们小老百姓能干啥呀? 知青点几个也失望的很。 原以为找到了这么重要的线索,怎么着也得有个结果。 谁能想到最后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我们以后还能不能去那个小树林锻炼啊?”唐红筝问了一句。 江成安:“怎么不能啊?我们一起的怕他啊。再说了,我们又不往深处走。” 主要他们天天早上要练嗓子,吵得很,不然的话倒也不需要跑那么远。基本的训练,哪怕就在住的这个院子里都能完成的。 在队上社员的痛骂声中和满心失望中一晃又过了几天,这件事情渐渐没有人议论了。 苞谷地里的草也锄的差不多了,上工的人都转战棉花地里。 沉寂了好久的小树林突然又有了动静。 抓住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知识青年下乡来 高胜利听见这个动静的时候拿着手里的锄头就往南湖那边跑。 不用他开口,地里面干活的人也都纷纷跟在他后边。 这会儿干什么活儿?必须得去看看。看看那小逼养的人贩子到底长什么熊样? 江成安他们跑的最快,比高胜利都快。 但是等他们过去的时候,武装部的人已经把人弄走了,只老远看着应该是两个人,被五花大绑跟捆猪似的弄走了。 队上的人晚了几步,什么也没看见。 一路撵去了大队部。 高胜利又被大队书记骂的狗血淋头的。 “你们这是想干啥呀?提着锄头,拿着棍儿,想造反呐?” 高胜利平时挨骂是不回嘴的,这会儿硬气的很:“人贩子抓到了总得来看看。” “看看看,看个什么玩意儿,该干啥干啥去。给你们看了起啥作用啊?”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一个一个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玩意呢。 人家蹲了这么久把人抓到,那肯定是要弄回去审问的,最好是顺藤摸瓜,看看能不能找到老巢。 让他们这么多人拿着棍棒打一顿还得了,万一打死了呢? 高胜利整个人都要气炸了。 他们连人影子都没看到,他还要被熊一顿,简直日 了 狗了。 大队书记骂完了之后又安抚他。 “好啦,你望望你那个憨熊样,你是生产队长,把队上的该干的事情抓好就行了,其余的事情少瞎凑热闹。 不管咋说,人抓住了,这是好事儿,你队上的那几个年轻人说不定还会受到表彰,到时候你也会跟着沾光。” “我能沾啥光?” “表扬你几句总还是能行的啊。” “你少没事儿找事儿熊我我就谢天谢地了。”还沾光,沾个锤子光。那些虚了吧唧的东西他才不稀罕。 高胜利转身跟队上的人招呼了一声:“走吧走吧,回去吧,该干啥干啥去。我们就是撵到公社里也没有用。 人家说了要弄回去审问,要送到城里去让公安审问,不会让我们见到的。” 比他们更义愤填膺的是二队的那些人。 二队可是丢了人的,到这会儿都找不回来。那是真的把对方生吃了的心都有。 不过再怎么闹腾都跟高胜利没有关系,大队书记自然会摆平的。 摆不平那就等着被公社那边骂吧。 反正他们就这样,一级压制一级。 时间过去的还是挺快的,一晃就到了月底。 对上老老少少期盼的欢迎大会总算是来了。 到了县知青办,宣传队到他们公社演出欢迎外来年轻人支援本地的这一天。 一大清早公社就热闹了起来。 公社的那个大喇叭里面的声音传出去老远。 “青年人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要说服城里初中,高中,大学毕业的子女送到乡下去,我们要积极动员各地农村的同志应当欢迎他们……” 活动场地放在城下公社初中后面的操场上。 这个地方是专门弄出来开运动会,给学校的学生以及武装部的人进行拉练用的。 宽敞的很。 最重要的是后边有一片在这边来说算是比较稀罕的小土山。 坝子中间用泥土加石头夯实了垫起来的好大的一个台子。 那上面升的有国旗。 国旗下周边上的地方拿来进行表演就足够了。 这样站在远处的人也能看的清楚一些。 “胡辛铭!” “邓青宁” “唐红筝!” “江成安!” …… 县宣传队的人拿着个大喇叭站在国旗下的那个台子上,声音响的传遍四方。 名字的全是上一次和这一次从外地来支援的年轻人。 点到名字的人就从人群里出来站到台子前面。 然后知青办的人就会拿个大红花用别针别到他们的胸口。 看起来喜庆的很。 今天这里的人是真的多呀! 一个公社好几个大队,一个大队好几个生产队。 不管是参加表演的还是不参加表演的能来的全部都来了。 毕竟这种热闹一年到头也没有几回。 胡辛铭他们这个队上可以说是全队出动。 但凡还能走得动的,无论男女老少都跑到公社这边了。 就想看看县上大张旗鼓的搞了这个欢迎活动是个什么样的大场面。 随着广播里的声音响起,再这是个密密渣渣的人群交头接耳集合起来的人声鼎沸,胡辛铭他们一群外地来的年轻人都精神抖擞的站在台子前面,胸口带上了大红花。 县上还有专门过来给照相的,给他们拍了个合影。 据说回头还要放在报纸上。 周围乌压压的全部都是人。 江成安来的时候找了一块麻袋,弄了支毛笔,还写了个梁渠一队在上面,弄了一根竹棍子做了一个旗帜让高光亮他们扛着。 这样能明显一点,大家不至于走散了。 万一真的不小心走散了,集合起来也容易的多。 邓青宁他们今天都收拾的干脆利落,精神抖擞的。 几个人都穿着他们最能拿得出手的衣服和裤子,头发整整齐齐的。 就连队上的父老乡亲也是如此。 穿的不是说多好,那绝对是洗的干干净净。 就连头发也是前天彩排的时候,相互帮忙,能剪的剪,能剃的剃。 用唐红筝的话来说,彩排还没啥, 帮对上的乡亲们剪头发,剪的手指头都疼了。 但是看着一个个的从头到脚焕然一新,精神焕发的又觉得一切都值了。 她又掌握了一项新技能,给人理发,也算是一种进步了。 一队今天真的是显眼包。 除了走在前面的那个半大小伙子扛着一个写着梁渠一队的旗帜。 好多人手里都还提着锄头。 知道的是来看演出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打群架的。 进公社大院子的时候还被武装部的人好好的盘问了一番。 胡辛铭和高胜利给解释了半天,说这是他们表演要用的道具这才被放进去。 簪花结束,广播里的声音也结束了。 随后就是县政府那边的领导致词。 大致跟刚刚广播里说的差不多就是一个意思。 欢迎各位知识青年从各地到他们这里来支援,也希望当地的社员积极配合,热烈的欢迎他们的到来。 希望这群有文化,有干劲,思想觉悟极高的年轻人的到来能给他们这片土地带来新的面貌。 也能带动着这片土地上的人换一种新的精神面貌。 排山倒海的掌声响起来之后,好半天才慢慢的静下来。 县宣传队那边,首先高歌一曲《知识青年下乡来》,用于欢迎从各地背井离乡到这里来扎根的年轻人。 “知识青年下乡来,步伐整齐多豪迈。贫下中农齐欢笑,敲锣打鼓迎村外……” 第一百五十三章 给整个大队长脸了 胡辛铭他们几个从台上下来之后就站到了他们队上的队伍里,却没办法安安静静的看上面的演出。 大队书记摸了过来,给他们的一个节目单。 一队这回可是给他长脸了。 他们生产队自己长脸,也给整个梁渠大队长脸。 报上去了六个节目,别管节目质量如何,光这个数量就一骑绝尘,遥遥领先。 再加上其他生产队七拼八凑的,节目数量上,梁渠大队高调的排在了第一位。 报上去之后,县知青办和宣传队那边也惊讶的不得了。 实在是没想到梁渠大队的社员竟然如此的多才多艺,能整出来这么多节目。 为了鼓励把社员能够好好的表现,能够积极的参与,但凡报上去的节目基本就没有刷下来的。 宁可让县宣传队把原本安排的节目缩减也不可能缩减人民群众群众的,不可能打击他们的积极性。 今天这边是要热闹大半天的,县宣传队根据陈下公社报上来的节目大概的安排了时间。 自己删删减减的就组织了4个节目,意思到位就行了。 这大概是他们最近下到各个公社最轻松的一回了。 他们就是起个带头作用,主要还是看底下各个队上的社员以及城里来的这批年轻人。 这个舞台的主要力量是他们。 胡辛铭他们报上去的六个节目是岔开的。 一个年轻的社员不分男女都要上去表演的歌舞大合唱《军民大生产》。 有一个专门给小孩子排的歌舞《让我们荡起双桨》。 还有一个是春燕和秋燕姐妹俩上去唱的《小燕子》。 邓青宁唱一首《社员都是向阳花》。 唐红筝唱一首《北京的金山上》。 几个人迅速的看了一下节目排序表。 春燕和秋燕的演唱排在最前面,总节目单的第四个。 邓青宁跟唐红筝带她们过去。 “紧张不紧张?” 姐妹俩深呼吸一口气:“还是有点紧张的。” 邓青宁哄着她们俩,给她们俩打气:“紧张是多正常的事儿。我们一开始上台表演的时候也好紧张。不过没关系,我把经验悄悄的告诉你,你只要按我们说的去做,就不会再紧张了。” “什么经验啊?” “江叔叔不是做了一个很大的旗帜吗? 等你们上台表演的时候,我们就让他把那个旗帜挥动起来。 我跟唐阿姨就站在边上,在那里跟你们一起唱。到时候你们不要看别人,唱歌的时候目光就看着我们就可以了。就像咱们在队上排练的时候一样认认真真的把歌曲唱完就可以了。 不要东看西看,也不要东想西想,你们的脑子里就只有这首歌。你们的眼睛里就只有我们和我们队上的人,好不好?” 姐妹俩认认真真的点了点头。 她们喜欢唱歌。 虽然她们没有恒心像弟弟那样跟着一起练功。 但她们觉得能上台表演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情。她们会珍惜这次机会努力的去完成。 今天姐妹俩也是好好收拾过的。 虽然身上的衣裳是大人的衣裳改小的旧衣裳,到处都是补丁。 但是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头发是邓青宁送她们的新头绳。 大早上的亲手帮她们编成了小辫子。 脸上洗的干干净净的,还用胭脂在她们的眉心给点了个红点点。 是很漂亮的小姐妹俩。 唐红筝就站在一旁当陪衬,看着她哄孩子,就觉得她是真的好适合当老师啊,实在是太有耐心了。 等到宣传队那边的报幕员声音在前面响起:“下面有请梁渠大队一队,高春燕,高秋燕为我们带来一首歌曲《小燕子》,大家掌声鼓励!” 掌声再一次响起来。 听见这动静,刚刚信誓旦旦说努力不紧张的姐妹俩再一次紧张起来。 邓青宁和唐红筝分别抱了抱她们。 “上去吧,我们俩就在台前,就在你们能看得到的地方,陪着你们一起唱。” 高春燕和高秋燕打从记事起,已经没有被大人这样抱过了,总觉得好亲切,好温暖啊,甚至忍不住伸手回抱她们俩。 录音机的旋律她们已经听了好多遍。 两个人怀着忐忑的心,生平第一次踏上属于她们自己的舞台。 望着下面乌泱泱的人,努力的让自己不要紧张,去寻找自己认识的人。 江成安按照约定努力的挥动他手里的旗帜,希望台子上的小姐妹俩能看见。 春燕和秋燕确实看见了。 在看见熟悉的面庞的时候,心里一下就踏实下来了。 录音机里的熟悉旋律随着那个大喇叭往外扩散。 两个人掐着节拍开始了她们的演唱。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银花跟自己男人拉着三黑子站在人群中远远的看着自家姑娘在台上放声高歌。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鼻尖发酸眼泪忍不住的就滚了下来。 她明明是高兴的,怎么会掉眼泪呢? 自己也有些糊涂了。 唐红筝原本还想教队上的妇女扭秧歌的。 不过因为时间关系,没来得及彩排。 也算是幸运,不然的话就跟宣传队的撞上了。 宣传队那边就有个节目是扭秧歌,连选的歌都跟他们选的是一模一样的。 最热闹的应该就是那首歌舞表演《军民大生产》了。 连同他们知青点个人,再加上队上愿意参加的年轻男女,一共四十多个人,手里全部提着锄头。 虽然服装不统一,但是已经尽量的统一了。 清一色的布鞋。 女同志能扎辫子的扎辫子。 不能扎辫子的头上都跟扎辫子的人一起戴着头巾。 男同志都把头发理短了,看起来精神的不得了。 声音喊起来就像号子一样震天响。 “解放区呀么嗬嘿,大生产呀么嗬嘿,军队和人民 西里里里 嚓啦啦啦 嗦啰啰啰嘿,齐动员呀么嗬嘿……” 整齐的声音,配合着整齐的动作,以及整齐的步伐。 即便动作再怎么简单,依旧给人一种完全不一样的气势和精神面貌。 台子下边大了一圈儿桌椅板凳,都是临时从教室里弄过来的。 坐的都是县里面和公社里的干部。 “梁渠大队,大队书记是哪一个?” 第一百五十四章 看人下碟菜的玩意 “就是那个,陈正生,在那边坐着呢。” 人家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到哪都是一样的。 县里面跟县里面的坐着,公社这边跟公社这边的坐着。 公社的一把手二把手陪着县里面的干部。 大队的干部就坐在最边边上。 “请他过来,到这边来坐,跟他聊一聊他们队上的情况。”他们队上这些社员的精神面貌很拔尖,年轻人,就像主席说的那样,就该如同初升的太阳一样,满是活力,光芒万丈。 生产要抓,精神面貌也得抓。 这个队上这一次起了很好的带头作用啊。 陈正生听说县上的领导找自己,还慌了一下。 他也算是个老油条了,五十来岁,土改那会儿他从部队里回来就是书记了,当了这么多年。 大部分时间都是跟公社打交道。 跟县里面的领导见面那是少之又少。 还是有点紧张的。 最重要的是对方点名让他过去,又不说是什么事儿。 心里没底就很慌啊。 “赵主任,李书记。”打招呼的是公社革委会的主任和党支部的书记。 这两个一来就跟县里面的人坐在一起的。 他跟这俩人熟,跟其他的人少部分有点印象,但是名字都叫不上。 “你就是梁渠大队的陈正生同志?” “啊,对对对。” 党支部的李书记给他介绍了一下:“这是县委罗书记,县武装部的刘主任。” 陈正生点头哈腰的样子要让高胜利看见了不知道要鄙视多久。 这就是个见人下碟菜的玩意儿。 这场热闹从早上天刚亮不久一直持续到下午太阳偏西的时候。 有热闹看也不嫌晒。 演出结束之后,高胜利就跟放羊似的拿着手里的旗子在那里吆喝:“一队的一队的,梁渠一队的到这里来集合了啊。要干什么也先集合了再说。” 邓青宁跟胡辛铭在说话:“我们今天把鏊子一起买回去吧。下午还有点时间呢,刚好弄一下就可以开始烙饼了。” 他们今天因为要拉东西,驾了驴车过来的,刚好能帮他们把那玩意驮回去。 “行!” 崔永成拍了江成安一巴掌:“你在那眼巴巴的看啥呢?” “我在看,真般配呀!他们俩怎么就没感觉呢?” “般配,谁跟谁呀?” “没谁,我大白天在这做梦呢。” 高胜利在那里点名,数来数去人数都不够。 “曹清华呢?又转到哪里去了?”刚刚那会儿还看见那老东西。 “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能转到哪里去啊?还能被人绑跑了。” “说人话,说人话啊,不要乌鸦嘴。” “在那边,在那边呢。” “喊一声,快点!让我看看人齐了我就不管了,你们爱咋溜达咋溜达去。 尽量别一个人啊,上哪都结个伴儿。尤其是自己家的小娃儿小媳妇儿自己都上点心看好了。 别回头有啥问题又哭天抹泪的来找我。 我可给你们赔不起。” 人都弄齐了,他也不管了。 他媳妇喊他呢,说是要去供销社买啥玩意。 孩子也都跑了。 他也难得清闲这么一天,难得这么清闲的到公社来转转,那就好好转转吧。 可惜呀,当这么个队长清闲不了一点。 念头才刚刚出来胡辛铭就过来了。 找他帮忙去选一个好用的鏊子。 一口一个胜利叔:“这个你有经验,我们都不懂,你帮着掌掌眼呗。” 高胜利想着,这也不能不去呀。 不过这玩意儿就在供销社边上,也不需要走多远,不是个什么大事。 “去,去,去,跟你们去看看。心里有谱了没有啊?要买个多大的?” 胡辛铭下意识的看邓青宁。 “买尺寸最大的那个,稍微大一点用起来方便。”虽然说要贵一点,但是在小的基础上也贵不到多少,多出来的那点钱是不能省的,贪小便宜吃大亏。 “对对对,还是你们这些娃儿聪明,会想。我们队上那些老娘们就喜欢贪小便宜,最后麻烦不断。 弄这些东西呀,就得一次性到位,这玩意用几十年都用不坏,肯定得弄个好的,弄个大的弄个趁手的。” 江成安他们都跟在后边。 毕竟置办的这个东西做出来的煎饼他们都要吃的。 而且都要集资掏钱的。 江成安又看见了二队的那个朱斌。 虽然不是一个队,但两个人来往还挺多的。 都是嘴皮子利说爱说爱闹爱吹牛的,臭味相投,可不就很快熟悉了嘛。 “你们上哪去呀?” “趁着有驴车过来买个鏊子驮回去。” “买完就回去了吗?” “买完不回去干啥呀?又蹦又跳的整了一上午了,一身的汗,回去冲个凉凉快一下。” “来公社一趟,不好好转转多玩玩呀?” “这边有什么好玩的吗?” “倒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就这么些地方可以转转。不过北边那里有水库啊,挖了一大半了,蓄水量挺大的,你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江成安就是一个爱玩的,听他这么一说,眼睛一亮:“你去不去啊?” “去啊,怎么不去啊?我们这边又没有大河,就是门口的小池塘。 那水库跟小池塘可不一样,边上可凉快了,里面有好多鱼啊。” 平时都没有时间到公社这边来,既然都来了,肯定得去一下子。 “那你等我一下,我喊他们一下,大家都没去过呢。” “那你去看啊。”朱斌因为江成安的缘故,对一队的这些知青态度比对他们队上的好多了。 过去的时候,邓青宁现在那边选鏊子。 江成安悄悄的问了胡辛铭一声:“还没好啊?” “马上好了。”胡辛铭实际上也是个外行,不懂这些。 意外于邓青宁竟然懂。 在那里跟高胜利议论的时候说的头头是道的。 他觉得邓青宁就是一座怎么掏也掏不尽的宝藏,时时刻刻都能给人惊喜。有着跟她年龄完全不相符的稳重,博学…… 无论干什么,有她在总觉得很心安。 邓青宁顶着他的目光挑好了鏊子付了钱,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东西搬去了驴车上。 高胜利问了一句:“你们现在回去还是再转转呀?” 江成安:“我们想去水库那边看看。” 第一百五十五章 工分不是那么好拿的 高胜利抬眼就看见了不远处频频往这边看着朱斌。 “不会是跟那小崽子一起的吧?” 江成安道:“对对,我们没去过,他给我们当向导。毕竟难得来一趟,这会儿还早呢。” 高胜利一嗓子吼出老远:“朱斌,你给老子过来。” 朱斌下意识的背脊骨一寒,脑子里本能只有一种想开溜的冲动。 但是脚步子还是不听话的到了跟前。 “表佬,啥事儿啊?” “你撺掇他们去水库啊。” “不是,这怎么叫撺掇呢?来都来了,我们这边也没啥好地方,就那么个水库也才挖了一半,带他们去看看嘛。 反正到了冬天闲下来的时候,说不定大家都要去继续挖的。”姓高的这张嘴说话咋就这么让人不爱听呢? “要是这样最好,你别忘了,人是你带去的,你给我好好的带回来啊! 别一跑过去见到水跟见到命似的,就你那狗刨的两下,你要敢下水,你老子不打断你的腿,我都得给你打断!” 这一个个的,都能的不得了。 但是肠子肚子里面有几斤屎他还是知道的。 往水库那边去想干什么,他不用脑子用脚趾头都能想的出来。 水库里面的鱼是够肥的。 但还没到时候。 现在是汛期,那水深的跟啥一样,没有那两下子少去逞能。 “我知道我知道,我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 “哼,最好靠谱一点,老大不小!的人了,不靠谱的人可不好找对象” “嘿,你别咒我啊!”他最近就在相看对象了。 “谁说我咒你了?我这是激励你。 去吧去吧,溜达一圈,赶紧的啊,我在这边等你们。要是不回来的话看我回去怎么跟你老子告状。” 朱斌的那两只眼睛都快翻过头顶了。 管的真宽,比那水库还宽,管天管地,还要管人拉屎放屁。 “走吧走吧!” “唐红筝人呢?” 怎么转了一圈又少了一个? “那会儿不还在这边吗?” 银花带着几个孩子从那边过:“你们跑的太快了,公社那边的干部在喊呢。 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你们,刚好小唐在跟前就被喊过去了,去了办公室不知道在说什么。” “那我们要不要等一下她?” “那我去看看,要是还在说事,我们就不等了。” 唐红筝这会儿在革委会办公室。 革委会的赵主任亲自招呼她:“唐洪筝同志是从首都那边文工团过来的?” 唐红筝回答了一声:“是的。” “那让你到生产队跟土地打交道,真的是委屈你了。” 这话说的,让唐红筝怎么接呀? 她没跟革委会的人打过交道,但是在首都那边的时候听说过,这个部门挺复杂的 ,无论是大城市还是小乡村都是一样。 所以她在脑子里斟酌了好几遍才开口。 “在哪都是革命,在哪都是奉献,文工团的舞台也是舞台,生产队的土地一样也是舞台。 我们有手有脚,是革命的接班人,能唱歌能跳舞,能握枪杆子也能握锄头把,哪里需要我们我们就往哪里去。” 到底是站在舞台上表演的人,也是见过世面的,到地方上来,就算是公社的干部,也不是不能应对。 紧张,那根本不存在的。 “唐红筝同志是觉悟极高的同志。我就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到公社来。 县里边要在公社这边弄一个文化站,也算是宣传队的一部分,需要一个有经验的人来接洽和指导一下工作。我们看了你的演出和资料觉得你挺合适。” 当然,来的几个都挺合适,但是这会人也不知道上哪去了,就找到了这么一个。 而且上面还有另外的打算,他不可能把几个人都要过来,所以就先逮着一个是一个。 这件事情是唐红筝没想到的。 他们这才来了几天。 而且论表现的话,邓青宁他们不比她差 当然,她也没说自己不好。 她可以唱,也可以跳。 但是 , “论组织能力的话,邓青宁同志和胡辛铭同志,我个人认为比我更强一些……” 邓青宁过来的时候,已经说的差不多了。 她站在门外看了一眼。 唐红筝看见她了,对着公社的干部敬了个礼,然后退了出来。 “我们要去水库,就差你了,你去吗?” “去呀,难得去转转,怎么能少了我呢?” 两个人往那边走去跟胡辛铭他们集合。 到跟前江成安直接开口问:“喊你什么事啊?” “说公社也要成立个文化站,跟县上的宣传队一个性质,让帮着参谋一下。 目前主要的事情就是从底下各个大队挑选精神面貌好的年轻人,带动他们,帮助他们丰富劳动生活。 打算年底的时候在公社这边进行演出,年后还要去县里演出。 我觉得这个任务有点艰巨。”反正不是她一个人能干好的事,她看了看胡辛铭和邓青宁:“估计后边还要找你们几个谈话。” “那目前呢?” “目前没说,该干啥干啥。”她估计就是临时起意:“是什么时候的政策不清楚,估计还要开会商讨。” 不大不小的也算是个部门。 各方面都得准备妥当。 “不说这些了,到跟前说跟前的话,反正我们干什么都是干。会干的就好好干,不会干的就好好学呗!”反正她是这样认为的。 其他几个人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从小学的时候就开始思想政治课,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走走走,今天就是来玩的,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在朱斌的带领下,七个没见过世面的城里人齐扑扑的去看人家挖出来的水库。 用当地人来说,水库其实就是个水塘子,充其量就是一个大一些的水塘子。 但工程量是真的大呀! 现在只挖出来了一半,那个蓄水量就已经不得了了 后续还在扩展,等全部挖出来,一眼看去,就像一处人工造出来的汪洋大海一般。 可以想象,日后这里绝对是当地代表性地点之一。 这么大一个水库,蓄水量轻易无法预估,得造福多少田地和父老乡亲。 所以说,人的力量真的是无穷无尽的。 看起来渺小,但是只要团结一心,定能排除万难,创造出奇迹。 “看到没有,那边,那边等到小麦种到地里之后就要组织劳力过来继续挖了。 每天十二个工分,那个不分男女,只要你能干得动,不磨洋工,不拖后腿,都能拿到。” “那你来吗?” “我想来,但我爹不让,说年纪轻轻的把身体累垮了。”就他这骨瘦如柴跟小鸡仔似的,这边的工种没有哪一个是他能hold住的。 十二个工分可不是这么好拿的。 﨔 第一百五十六章 鲤鱼跃龙门 他这么一说,几个人心里就有大概的概念了,过来干的活绝对不会轻松。 那十二个工分不是那么好挣的。 “那可以选择来或者不来吗?” “不可以选择,每家有任务的,必须得出一个人至少得干半个月的义务工,半个月之后才有工分,也得至少来一个人。” 那要是能选择,谁愿意累死累活? 都不愿意来的话,这个工程怎么往前进? 江成安四下看了看:“过来的人还不少啊。” “那是,也不止咱们队上的呀。”好多都没来过这边,尤其是从外地来的年轻人。 再说了,一天到晚忙的跟什么似的,也轻易不会到公社来,来了可不得到处转转。 除非买东西啥的要办事儿,要闲转的话,这里大概是最合适的地方了。 朱斌提议:“我们分开转吧,等会儿到这个路口上集合。” “那不要跑太远啊,尽量早一点,胜利叔不是说在供销社那边等着了吗?”去晚了肯定又得挨骂。 “你听他瞎胡巴扯,他能等我们才怪,不过尽量早一点,太晚了,回去肯定要挨熊。” 邓青宁也不想太晚回去,鏊子买回去了,下午回去还有事儿要干呢。 几个人说好了之后就在一过来的路口上分道扬镳。 江成安就跟被关久了的小狗似的,撒欢一样迎着风往前跑。 其他几个也好不到哪去。 也就周团结整个人跟他的性格一样稳的很,慢悠悠的朝前走,目光如炬的瞅着水里不断往外冒的鱼。 这会儿就插个竹竿,插根鱼线和鱼钩,不然的话就完美了。 邓青青走到河堤上就停下来,没有跟其他人一样继续向前,伫立了片刻之后从碎石头铺就的斜坡上往下走了一段,在靠近水的地方停了下来。 胡辛铭不远不近的跟在她身后。 邓青宁在海边上生活了四年多。 虽然说没有经常去海边玩,但时不时的都会跑到码头远远的看。 比起真正的一望无际的海,人工开凿的水库到底还是差点意思的。 但又具备着自身独有的优点。 没有海水的湿咸味儿,风刮过来的时候,带着一股子清凉之气,叫人在这炎热的季节里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个汗毛根都随之舒展开来。 不过,看见这一眼看不到边的水库,邓青宁是真的有些想家了。 她来了没两天就写了信回去,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吧? 说起来时间过得其实也快的很。 “我离开家已经整整一年了。” “我已经,好多年了。” 邓青宁转脸看着胡辛铭:“想家吗?” “还是想的,我每个月都会给家里去一封信,不过我很少收到他们的回信。” “为什么?” “以前是因为家里人不太想让我走这条路,现在是因为大家也都各奔东西,不是很方便。” 他曾开口与邓青宁约定,想带着她与自己一起回江南去看看。 可他也知道,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已经不是他想回就能回的地方了。 大概是因为离开的太久,老家的记忆就如同一幅画卷一般刻在他的脑子里,依旧带着江南的烟雨朦胧,不是那么真切了。 邓青宁没有细问,但大概也能知道一点。 眼下这会儿到处都不太平,尤其是一些文化人,或者说一些牵扯到政治立场的人更加恼火。 “那你当初主动申请到这边来,有家庭的原因吗?”问的话已经是他她能想到的最含蓄的方式了。 “有一部分吧,但不算是很多。 我们家,我不是思想觉悟最高的那个。” 他们家虽然是平常家庭,但也都有自己的事业。 有搞教育的,也有上前线的,还有参加过抗战的。 并不在意他们年轻一辈是否扬名立万,只希望他们脚踏实地的能深耕某一个领域,为人民为国家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他算是他们家最独特的一个。 从小就喜欢唱唱跳跳的,一个热血男儿就跟个女孩子似的,不受待见也是正常的。 没什么共同语言。 你跟他们说这是艺术。 他们问你才吃饱饭几年? 邓青宁听出来了他的弦外之音,意思就是说其他人的思想觉悟也都很高,背井离乡到地方上去不一定是因为政治立场或者其他原因被迫,很有可能都是像胡辛铭这样自愿的。 所以不存在成分的问题。 “那你打算以后是偶尔回去看看,还是想回南方去发展,我是说如果有机会的话。” “还没想过这个问题。”胡辛铭转脸看着她:“以后我应该会有自己的家,家在哪儿,人就在哪儿。你呢?你有想过回海岛去,离你爸妈他们近一点吗?” 胡辛铭觉得,就邓青宁而言,只要想回去,随时都可以。 邓青宁轻轻的摇了摇头,在水边上坐了下来,看着从中间到边上冒头荡起波纹的鱼儿:“这片天地如此的广阔,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一步一步的要走向何方。 但有一点我很清楚,在路上,只能往前,不能往后。 或许,偶尔会停下来回头看一眼,但绝对不可能再走回去。” 说完两个人都没有再继续交谈,令牌坐在那里看着水面。 “看!”邓青宁突然出声:“一对鲤鱼跃起来了。” “这算是鲤鱼跃龙门吗?” 胡辛铭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顺着她的手指头看过去只看见两条鱼落下之后相对荡开的涟漪。 但是,这不妨碍他此刻兴致勃勃的附和邓青宁的话。 他要不这么说邓青宁还不会这么想,这么一提倒是反应过来了:“算吧!双鲤凌波,鱼跃龙门,这是难得的好兆头啊!我们可真幸运。” 没人不喜欢好兆头。 “在我们老家,还有另外一种说法。” 邓青宁转脸,眼中带着微微的好奇,等待着他的下文。 “双鲤代表着双喜,意为携手共度,恩爱一生。” 这已经是胡辛铭能说出来的最大胆最直白的话了。 说完,他忍着脸上的热意,眼里带着细细碎碎的光亮,脸上带着浅浅的笑,一直看着对方。 邓青宁突然笑起来:“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如果是这样,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﨔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不怪她以貌取人 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需要说的那么直接就能心领神会。 胡辛铭很高兴。 从上一次之后,他们两个人之间好像还和之前一样,没有任何的进展。 可是在这一刻,进展不就来了吗? “这算不算是已经同意给我一个机会?” “嗯,算是吧,我们彼此给对方一个相互了解的机会。” 还不是追求的机会,但是胡辛铭觉得这两样其实是可以同步进行的。 “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相处?” 邓青宁转脸看着他。 胡辛铭很少这样近距离的专注的跟她对视,心再一次不可遏制的加速跳动。 “没有,一辈子很长,选择陪伴自己一辈子的人慎重一些是人之常情。” 他又何尝不是这样。 邓青宁收回目光:“是啊,一辈子很长,相伴到老何其不易。”毕竟,人心易变,有几人在感情的事情上能做到从一而终呢? 就像她爸爸跟…… 算了,不想那些。 感情的事情,说不来的。 说这话的时候,胡辛铭心里突然有一种感觉,总觉得面前的姑娘好像已经活了半生,带着一股子与当下年龄不符的沧桑。 他站起来:“我们到那边去看看?”询问间,伸出手。 邓青宁看着他,迟疑片刻,伸出手,将自己的手搭在他的手心,借着他手上的力道起身。 不远处朝他们兴冲冲走来的江成安的脚步子戛然而止,然后向后转,嘿笑一声跑了。 拉手了,有情况! 这种时候是不能打岔的,气氛到位不容易,一打岔就没了。 所以听见朱斌在那喊他们,江成安率先响应跑过去。 顺带的把崔有成和唐红筝他们都喊过去。 给那两个把空间场地留的足足的。 胡辛铭有他这么贴心的哥们,可真的是三生有幸。 但是,胡辛铭真的只是拉了邓青宁一把而已。 不可能因为拉一下就拽着对方的手不放了。 这会儿这种举动,他认为还有些不合适。 很唐突。 跟流氓没什么区别。 最多两个人沿着水库并肩前行,走了走。 胡辛铭跟邓青宁说了些他在原来那个文工团的一些趣事。 多是与练功有关的。 这方面,他们还是很有共同语言的。 正说着,就听见一声惊呼。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朝不远处看过去,唐红筝他们几个在水库边上把t朱斌围着,那家伙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已然是已经下了水。 “就知道他不可能老实。”高胜利白叮咛了。 下水这个事情不是好事。 就算是会游泳,每个人的技术也不一样,运气也不一样。 明令禁止之后大家都执行就对了。 一旦有人破例,那就等于带了个不好的头,很快就有人跟风。 这股风气只要出现就无法再遏制,断绝不了了。 邓青宁道:“那人看着也不像是个老实人啊。”尖嘴猴腮,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长相摆在那了,与性格相辅相成,也不能怪她以貌取人了。 “过去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还没到跟前都看清楚了。 朱斌怀里抱着一条鱼,满身满脸都是水,却依旧难掩他脸上的兴奋之色。 那鱼还在挣扎呢,少说也有五六斤的样子。 水库边缘还不算深,长了好多的水草,水草下边有大大小小的碎石头可以站脚。 但是刚刚那会儿要不是旁边有人眼疾手快的拉了朱斌一把,他要没站稳再后退几步的话,那就是深不见底了。 邓青宁跟他不熟,也不知道他的水性好不好,就瞧着他胆子挺大的,跟他那个个头完全不相符。 有惊无险的站稳之后,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朱斌很快就忘了刚刚的惊喜,只剩下满脸的嘚瑟。 真的是走大运了。 可不是谁都有那个运气和技术,徒手就能在水边上按到这么大一条鱼的。 “赶紧上来吧,还泡在水里干什么呢?不会还想再抓一条吧?” 朱斌熟稔的伸手扣住鱼鳃,控制住活蹦乱跳挣扎着的大鱼,掩不住脸上的得意之色:“想啥呢?这就是运气,这玩意儿没有一点方法哪能轻易抓得到。” 他今天也不算是白来一趟了。 当然,他压根也没打算白来。 过来的时候就朝水草茂盛的地方走,一直注意着呢,不然怎么可能让他逮着这样的机会呢? 这条草鱼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上来进食的,大概昏了头了吧,跑到岸边上来。 一下子就成了人家的囊中之物。 胡辛铭在岸边捡了两块石头,朝他站立的地方后边儿砸过去。 又往边上砸了一个。 真的是够幸运的,就那么一点点浅的地方,连两个平方都没有,边上都深不见底。 “你会游泳啊?”他随意的问了朱斌一声。 “嗨,游泳多简单的事儿啊!像我这么大的,还有稍微小一点的,就没有几个不会的。 你看我们住的那地方,出了门就是塘子,前面又是湖,得闲的时候大人都会带着小的去学一下,多少要会一点。” “那你水性还挺好了。” “也不是很好,反正就家边上的那些水塘子进去沉不下去就是了。 我能直接在水底上穿一个来回不露面,也还行吧。” 随后问胡辛铭:“上次我听说民勤老太家的那个小崽子到池塘里去了,是你给捞上来的,你水性也怪好?” 胡辛铭摇了摇头:“我只会简单的刨两下。” 等从公社回去天都快黑了。 还是早上出发的时候吃的饭。 一个个的饥肠辘辘。 跑进屋里排队,一人灌了一瓢水进肚子,算是暂时混了个水饱。 随后才七手八脚的开始做饭。 地里面各样的菜,茄子,黄瓜,洋柿子,随便切了往锅里一丢,一锅乱炖。 然后拌一点面疙瘩撒进去,这是最快的做法了。 鏊子高胜利驾着驴车早早的给驮回来丢他们灶房门口的。 还要好好收拾一下才能用。 “今天是来不及了,但是可以先收拾好,明天下工回来就可以直接用了。” 这个,就邓青宁勉强算是个内行,自然是她说了算。 邓青宁才刚刚准备动手,就隐约听见房后传来的那鬼哭狼嚎的动静 﨔 第一百五十八章 尝试一下 毫无疑问,朱斌挨打了,而且是被他老子拿着棍子追的前后队到处乱跑。 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了还被打,在这边庄子上没什么稀奇的。 大概是因为大部分都是放养的缘故,本着树大自然直的思想,一个个的性格千姿百态。 像朱斌那样性格跳脱,胆大妄为的可不在少数。 高胜利不可能去帮人家教儿子,他也不可能插手别的生产队的事儿。 但是他能告状啊。 几个兔崽子说是运气好,在边上就抓住了。 猜猜他信不信? 感情他活了几十年白活了,这么没见识,没见过这么想死的鱼呀。 人家都说守株待兔,这也没听说过守着草能待鱼。 咋滴,还想效仿古时候的圣贤开创先河? 拿他的话当耳旁风,阳奉阴违必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高胜利找了二队长,说了朱斌去了水库的事。 队长找队长一点错都没有。 他要是直接去找朱斌他老子,那就显得他手有点长了。 这样正合适。 二队长一听这还得了。 这会儿汛期三天两头的下雨,就家前家后的水塘子里面的水都深的不行,更别提那边的水库了。 熊孩子真欠收拾。 原本被高胜利添油加醋过一番的话,从他嘴里又添油加醋一次,说给了朱斌他爹朱老三。 所以才换来朱斌的这一场棍棒教育。 “都这么大人了,还要这样被打呀?”教堂这边几个人一下子不觉得肚子饿了,都站在路口去看热闹。 高民勤弯腰驼背的站在边上拄着棍子努力了半天才把弯下去的脊背稍微抬起来了一点。 “这么大了算啥?还有都抱孙子了还挨打的。只要老子在一天,老子就是老子,儿子就是儿子。” “朱斌今天晚上这一顿可丰盛了,不只能吃到炖鱼,还能吃到竹笋炒腊肉,幸福死了。” “这种幸福你也能有,想不想要?” “哈哈哈哈,不要不要,我有口吃的就行了……” 一伙人都在那路口上唯恐天下不乱的看热闹。 朱斌挨个打,连夜都没过,一队二队人尽皆知。 难得的就天晴了这么两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还看见月亮了,到了后边儿就乌云密布。 早上天干麻麻亮的时候,外面还黑黢黢的。 风呼呼的刮,刮了风前屋后的树左摇右摆的,树叶子的簌簌作响,响的热闹的不得了。 “这个地方这个风可真大呀。” 这还好是夏天,这冬天还得了。 感觉站在外面人都要被刮上天了。 “没有山峰遮挡的地方是这样。还好有这些树多少能挡一下,要是没有这些树更可怕。” “今天这天应该是上不了工了吧。”刘社会双手叉腰在路口上瞅了两眼,都一大早上了也没见有人出门,都猫在家里呢吧? “这种天怎么上工啊?”江成安提着个篮子,在邓青林的指挥下,把院子里菜地里能吃的东西都往下摘。 风吹的眼睛都睁不开,站的有点站不稳。 这边这个土质全是沙土,好多都是纯沙土,还有二合土,含沙量太高了,一刮大风的时候眼都睁不开。 不过倒是凉快的很。 烙饼原本要在外面操作。 但是这个风大的,底下的火又不好生,只能挪去屋里,到底是拥挤了一些。 胡辛铭在邓青宁的指挥下调了满满一大瓦盆面浆。 昨天已经弄好过的鏊子,今天用肉皮又擦了两遍,擦的油光水亮的。 新鏊子其实没有旧的那么好用。 尤其是刚刚开始的那两张,哪怕是用猪皮擦过的也不是很利索。 随后就一张比一张好了。 “这一张才需要这么一点面浆,这一盆得弄好多啊。” “就是趁着今天天气不好,不用去地里面,所以多弄一点,稍微干一点。你们别在这里看热闹,帮我折一下。” 唐红筝问:“这个要怎么折?” “就四边折一下,折成一个方的吧,冷了的话就硬了,不好弄了。” 单张压的太多的话,等冷了就揭不开了。 “我想试一试。”崔永成对烙饼还是感兴趣的,跃跃欲试。 能学着做点吃的这也算是学到东西了。 以后不论走到哪里,万一自己一个人,起码饿不到嘛。 “你看会我怎么操作了吗?” “眼睛会了,但是手会不会我还不知道,要试一下。” 邓青宁站起来把小木墩子让给他:“你多试几次,手熟了就好了,这个只要知道怎么弄,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主要是手熟。”熟能生巧。 愿意学邓青宁还是很支持的。 这可是他们这个小团体里面第一个带头要学烙饼的,值得表扬。 她扭头看了一眼胡辛铭,好吧,胡辛铭同志也没闲着。 在收拾弄回来的菜。 崔永成真的只是眼睛会了。 明明看起来很简单,但是一搞起来手忙脚乱的。 感觉哪一样都不听使唤。 面浆舀的也是邓青宁操作的时候那么多, 甚至他还偷偷多弄了一点,但是感觉还没有糊匀称就长在了上面。 “底下的火是不是太大了?” 邓青宁蹲在那里帮他看火:“没有啊,这个火刚刚合适,也很匀称。 鏊子有那么厚呢。 你还是不熟练,再多练一下,你用铲子铲一下,可以翻面了。” 崔永成一动手,原本就没有很好成型的饼又碎了。 他偷偷看了一眼正在那里刨火的邓青宁,有一点心虚。 邓青宁不是没看见他那张饼烂了,不过为了维护他的自尊心,假装没看见。 鏊子底下的火这会儿正合适,根本就不需要刨。 到了第二张依旧是手忙脚乱的。 胡辛铭擦了手上的水凑了过来:“我来试试。” 崔永成站了起来,把手里的工具交给他:“你整一下看看,我总感觉我这个手不太听话,跟心里一点默契都没有。” 胡辛铭笑着挽起袖子:“我也没弄过这个,估计不比你好到哪里去。” “没事儿,反正这有一大盆面浆,足够你们练手了,练到你们都会弄为止。反正都是自己吃的,只要熟了就行了,卖相好不好的根本不重要。” 﨔 第一百五十九章 找对象这种事情要靠自己 事实证明人跟人他真的是有差别的。 崔永成看着胡辛铭刚刚下手的时候跟自己一样生疏的笨手笨脚的,心里还有点安慰。 最起码大家都是一样的,这样不会显得他很无用。 但是人家只是动作生疏啊,学着邓青宁的样子像是一比一复刻一般,就算是第一张薄厚有些许不一致,因为生疏的缘故有些手忙脚乱,但人家依旧是完整的一张饼啊。 就这么适应了一下,人家就适应了。 第二张的时候就熟练很多,仿佛掌握到了诀窍一般,根本就不存在什么薄厚不一致的问题。 “怎么样了?”胡辛铭问了邓青宁一声,虽然目光没看她,但是语气就像是个求表扬的小学生。 “嗯,可以出师了!” 崔永成蹲在边上叹气:“这人比人真的活不成啊。 胡辛铭同志,过于优秀是会招人嫉妒的。” 江成安靠在门口戏谑的看着他:“得了吧,不管什么事情都是要靠天分的,这跟人脑子聪明不聪明其实没啥关系。 你在那里干什么呀?你就没有那烙饼的天分,不如去多干点别的啥吧。 虽然说今天挺凉快的,但你也不至于冷到在那里烤火,就那么大点地方,蹲在那里不嫌挤啊?” 崔永成站了起来,伸手搓了搓脸,回头看着那糊了饼的鏊子,一脸不甘心的从灶房里出来。 “还有啥活要干?”不等江成安开口,他就呀了一声:“下了啊!” 来势汹汹的风,来势汹汹的雨。 被大风裹挟着的雨滴落下来砸的地面上噼里啪啦的响。 “这种天除了弄口吃的还能有啥干的?让你休息一下不好啊?” 他们这个队上几个人真的奇怪的很,跟别的队上那些外来的年轻人完全不一样。 江成安是个善于交际人缘广的。 不管是队上的老老少少,还是隔壁队的大姑娘小媳妇,他见到了都会招呼一声。 来的时间不长,但是认识的人比胡辛铭这个已经来了大半年的人多多了。 认识的人多了,一天到晚听说的事情就多了。 毕竟消息来源广嘛。 他听说人家那些队上可没有他们这么和睦。 一天到晚的就那么一点活儿还抢着干。 远的不说就说二队的。 周斌见着他就要吐槽。 总人数比他们多一个,一共八个人。 三个女同志,五个男同志,前后两批来的,吃吃不到一块住,住住不到一块。 一天到晚都有矛盾,一天到晚不是这个找二队长就是那个找二队长。 尤其是第二批,就是今年过来的那几个来了之后那个事情多的呀。 原来根本就没有这么多事儿。 人员安置,因为没有他们对队上没有一队这个条件,再加上其他各种问题,八个人还分了两下安置。 怪不得他看着二队长总觉得日常憔悴,整个人都带着一股暴躁的气息。 也不知道后面还会不会继续来人,这样来的人越来越多啊,事情更多,够呛的很。 跟城里人打交道这个事情二队长还偷偷的跟高胜利取过经。 就是想知道要怎么搞定这一群从城里来的年轻人。 太难搞了。 一队怎么就没有一点动静,没听说有人找事情闹起来呢? 高胜利能给他传授啥呀? 他们自己队上这几个都是放养。 他压根就没操过心好吧? 真要说个一二三,那只能说是他命好,命这个东西,别人羡慕不来的。 雨彻底的下下来之后天上的风就稍微消停一点了。 虽然还不停的把树吹的东倒西歪的。 但是整体比原来小了很多。 噼里啪啦的雨点子很快就将整个世界打湿。 地面原本就是被泡透过的,雨水渗不下去多少,很快就在上边儿汇集起来,房檐水噼里啪啦的落。 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风雨声。 周团结一如既往的窝在灶台后面烧火。 用大黍米加上地里面的各种野菜熬了一锅野菜粥。 锅里放了猪油,用青椒炒了茄子,又凉拌了一个黄瓜。 刚好卷在饼里面。 也不知道是被辣的还是烫的,一个个吃的嘴巴里吸溜吸溜的,那声音此起彼伏的就没有断过。 吃完饭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要做,但也不可能闲着。 江成安带着崔永成他们跑去了高胜利那说要去跟人学着做草鞋。 三黑子风雨无阻,吃了早上饭就跑过来了。 春燕和秋燕也跟过来,春燕手里还拿着一只鞋底子。 这么点大的小姑娘就已经开始做针线了,能纳鞋底子了,着实震惊了唐红筝。 因为她到现在都还不会。 “除了会拉鞋底子,还会做什么针线活儿?” “缝扣子,补衣服,这些都会。” 唐红筝:“你也太厉害了吧。” “我这么大的这些都要会的,不会的话人家会笑话的。” 她都十三了,从十岁的时候就开始跟她娘学做针线活。 唐红筝:“那我就已经是个大笑话了。”她都二十出头的人了,还没自己做过鞋子呢。 唯一拿过针干过的事就是缝扣子。 她连补衣服都不行,针脚不够匀称,补丁不够平整,连及格的水平都达不到。 “阿姨你多大了?”秋燕三黑子在那边照猫画虎的学站姿边一心二用的插话。 “今年过完就二十一了。” “那你有婆家了没有啊?”都二十了呀。 “还没有呢。”唐红筝之前在团里的时候一天到晚都在训练,没机会也没有那个精力,更没有那个心思。 现在到农村来了,想起这个事儿她挺愁的。 说找吧,当时在团里的时候没好好把握,现在到这边来了又能找个什么样的? 说不找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机会回去。 她也老大不小了,再蹉跎下去就更加的恼火了。 秋燕天真的看着她:“那要不然我回去跟我奶说一下,让他帮你留意着,给你介绍个有本事的。” 他们这十五六就得相看对象了,十七八就到人家家里当媳妇儿了。 这都二十一了,就已经是老姑娘了。 再耽误下去就没人要了。 唐红筝愣了一下,随后忙不迭的摆手:“不用不用,找对象这种事情啊,你不懂,还是要靠自己的。” 﨔 第一百六十章 争论 春燕愣在了那里,纳鞋底子的针半天都没再动一下。 自己揣摩了半天到底还是没能弄明白:“找对象这种事情怎么能自己来呢?” 他们这都是父母给操心的。 要请人介绍,相看,父母觉得能看得过去才会让自己的姑娘去看一眼。 这一眼谁也不好说喜欢不喜欢,反正就是看得过去,没有什么残缺就嫁了吧。 再说,只要是父母相看上的,年轻人要是不喜欢似乎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稍有微词,还要被指教,说不听话不省心什么的。 “怎么不能自己来呢?选择的是要跟自己过一辈子的人呢。 别的不说,外貌要过得去吧?性格要好吧?人得踏实勤快吧? 这些自己不去了解,不去相处,不去观察,哪能把自己稀里糊涂的就那样嫁了呢? 光听别人说有什么用啊?” 春燕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点了点头。 胡辛铭问她:“你点头是什么意思啊?她说的这些你能听懂?”才多大一点啊,十三岁,还小的很呢。 “能听懂,唐阿姨的意思是找对象是一辈子的大事,要找一个跟自己过一辈子的人,所以别人说的都没用,只有自己觉得好才是真的。” 江成安拖着板凳从对面门口跑过来凑热闹。 “你可别听她胡说八道,婚姻大事不能儿戏,你爹娘对你们挺好的,不会随随便便给你们找人家的。 这些事情你要相信他们的眼光,绝对比你眼光要好的多。最起码的他们挑出来的绝对是能过日子的。” 他看了唐红筝一眼,不是很赞成她跟这边这么一点大的小姑娘说这些。 人和人怎么能一样呢? 这边的姑娘终身大事都是父母给操心。 学的一知半解的,只会害了她们。 跟习俗抗争,赢面太小,脱一层皮去半条命都不见得能达成目的。 他们可以教她们知识,可以跟她们讲外面的世界,可以把他们会的倾囊相授。 但是在她们自己有那个能力之前,精神不能叛逆。 可惜,唐红筝没能看懂他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意思,在他说完这话之后竟然开口反驳他。 “现在又不是旧社会,都解放多少年了,亏你还是有文化的人呢,思想怎么能这么迂腐呢? 我们之所以到这边来,不就是因为这边落后吗? 这个落后不仅仅是生活上的,还有精神上的。 人民都解放了这么多年了,精神还在被裹小脚,这哪行啊?” “不是,这些事情要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也不是说一个人的力量就能改变的。咱们不能本末倒置,否则就不是帮人,而是害人了。 大家都是同样的思想,同样的做法,这时候突然来一个人说这样是不对的,难道其他人就能因为他的反对来改变自己的思想吗? 不会,那个搞特殊的人,会成为人民群众的公敌,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被抨击。” “你知道的难道我不知道吗?万丈高楼平地起,什么事情都是一点一滴慢慢来的。可总要开始才行,不能光喊空口号吧? 总要有人带头,总要有人走在最前面,总要有人牺牲。 当初的革命战争不也是因为那么多的先辈前赴后继的积淀才迎来了最终的胜利吗? 如果我们都担心这个,害怕那个,那我们下乡的意义是什么? 我们给不了他们任何的帮助,给这个地方带来不了任何的变化,我们大老远的跑到这个地方来到底起了个什么作用?” 唐红筝平时不显山露水的,这会儿因为婚姻问题,思想上发生了歧义之后那个嘴皮子利索的不得了。 并且态度坚定不移,完全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问题。 再说下去,别说闻见火药味儿了,火星子都冒出来了。 春燕和秋燕听他们在这里针锋相对,听的一愣一愣的,没听懂他们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们说话的语气还是听懂了,在吵架啊。 江成安真没有要跟她吵架的意思。 “扯远了,我们就事论事。” 唐红筝却道:“我没觉得扯远,我们说的这些的本质还是围绕在这件事情上。 今天这是话赶话巧了,所以我才跟她说这些,我明白你的意思,是觉得我不应该跟她说这些,但我没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的。 我们四万万同胞早就站起来了,身体早就解放了,思想怎么还能继续做奴隶呢,继续被旧社会的思想荼毒呢?” 任由江成安平时嘴巴巴的能说会道,这会儿也熄火了。 解放,是需要循序渐进的。 唐红筝这女同志你在团里的时候不认识没接触过,这会儿相处下来,江成安怎么觉得她真的挺锋利的。 她这个思想实在是过于激进了一些。 眼看着两个人语气越来越不对劲了,邓青宁开口打了个岔:“也不仅仅是这边农村,很多城里面其实还都是这样的。 也不能说思想裹小脚吧,有利有弊。 这得看做父母的思想到底正不正? 如果做父母的思想正,一心为儿女考虑,那基本上他们的眼光是远超于年轻人的。 别的不说,就生活经验这一块,在跟人打交道上看人这一块儿,是绝对比年轻一辈的人要强很多的。 当然是事无绝对 也有对孩子不好的,这样的也不在少数。 他们应该是不在乎自己的孩子能不能过好。 但是,如果父母都不爱自己的孩子,那么这些孩子从一开始就不具备反抗的能力。 就算是明白一些事情需要抗争,也是不具备这样的能力的。” 唐红筝道:“我能明白你的意思,不具备那个能力,却依旧迎难而上那必将头破血流。 可是,如果被父母的愚昧无知影响,搭进去的是自己的一辈子。 一时的痛苦和一辈子的痛苦,是不需要刻意的去比较的。” “所以,在执着于这个观点之前,我们是不是可以换个方向,力所能及的帮助她们,逐渐的具备这种能力,这样不是更好吗?” 﨔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不要本末倒置了 这就像是一场旗鼓相当的辩论,各自都坚持自己的道理,企图说服对方跟自己站在同一战线。 可最终谁也没能说服谁,没有个胜负。 邓青宁向来不喜欢随随便便为一件事情去跟人过分的争执。 这个世上的人形形色色,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想法,只是思想不同,无关对错。 没有谁非得听谁的一说。 她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在说之前也斟酌了自己的措辞,算是比较中肯。 唐红筝倒是听进去了几分,再开口就没有之前那么尖锐了。 “是,比起盲目的抗争,自身的本事才是最重要的。打铁还需自身硬,有能力的人就算是在泥潭里也能求生,没有那个能力,就只能被追着下沉。” 火星的总算是灭了。 江成安顺手搓了搓脸,起身去了雨地里:“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不也是这个意思嘛。我在这费事巴拉的跟你说了半天,把你气的好像要跳起来打我一样,还不如人家邓青宁三言两语。” 再说了,不要本末倒置了好吗? 他们真不是下来教育别人的。 他们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 需要被教育的是他们这些人。 充其量也就是互帮互助,相互影响,相互学习而已。 真不需要有太大的优越感。 在这些靠着锄头在泥土里刨粮食求生存的老乡眼里,他们这些从外面来的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却穷讲究的年轻人看上去真的没有多大的用处。 思想觉悟这个东西其实人人都有,或高或低,但方向不能跑偏了,跑偏的是真的会出事儿的。 “那你倒是像她那样三言两语的把话说出来,说清楚啊。” “我怎么就没说清楚了?我意思还不够清楚吗?” “你想想你说的话,那语气是那个意思吗?你说话的语气就跟人家爹似的。”教训谁呢? 江成安瞠目结舌,这是什么形容? “不是,我说什么了?怎么就跟你爹似的了?”真的是要命了,这什么形容?他一个年纪轻轻的黄花大闺男,有这么形容的吗? 他可要真的生气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己刚刚都说了些啥玩意儿来着?怎么这会儿想细想一下还想不起来了。 胡辛铭放下手里的笔,打断了他:“不是跟他们去学做草鞋去了吗?学会了没有? 怎么这么快就跑回来了?”一起去的都没见人影,就他一个。 好不容易熄火了,再这么多话,抬来抬去的又要吵起来了。 江成安穿过雨幕去了对面门上,在胡辛铭面前停了下来:“我感觉我可能是没有做那玩意的天分,过去了这么大一会会儿,刚刚上手就被骂了几次。 崔永成那小子烙饼烙不好,学那玩意儿倒是挺快,在那边练着了。 我就先回来了。 那个高胜利,这段时间真的是混熟了,一混熟就原形毕露了,狗脾气厉害的很,骂人难听的要死,我可不想蹲在那里被他骂。” “你不学你穿什么?” “你不是会吗?我跟你学。”再不行他可以买着穿啊,他之前有工资还是有积蓄的。 胡辛铭觉得:“我只能凑合,论经验还是人家当地人有经验。” “到跟前再说,等你编草鞋的时候,我跟着看看,先在你这边积累一点经验。 打点基础了再去向他请教,不然被骂的脑子都麻了,怎么学啊? 哎,你这一天到晚的在这写写画画的弄什么呢?” 胡辛铭没让他看:“反正是你不感兴趣的东西。” 江成安也就这么顺口一问,并没有好奇的非要去看一眼。 “这雨今天怕是不会停了,进屋睡觉睡觉。” 从教堂那边往回走的时候,秋燕懵懵懂懂的问自己的姐姐:“那会儿唐阿姨跟江叔叔是在吵架吗?” 春燕也说不好。 三黑子嗨了一声:“这算啥吵架啊,明明就是在争论。” “争论和吵架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意见不一致,你觉得你是对的,我觉得我是对的。 三黑子又说不上来了。 “不想这些了,他们大人说的话,跟我们其实没啥关系。找对象,那是他们现在要操心的事,我们还早得很呢。” 几个孩子一走,门口就更安静了。 唐红筝进去了一趟,从原来的行李里面拿了,才刚刚起头不久的毛衣出来织。 她买了两个颜色的线,墨绿色的和大红色的,这是在首都那边百货大楼才有的东西,到这边来倒是没去逛过,不知道有没有。 反正她带的毛线足够她织两身毛衣了。 她也没有亲人了,也不需要惦记哪个,织的都是女式的,织给她自己穿的。 邓青宁倒是没有这方面的闲心。 她对穿的东西不怎么在意。 她也会织毛衣,上辈子跟人学过的。 她有想过给老邓织件毛衣寄回去,但是给邓为先了,向薇那没有表示似乎也不太好。 毕竟对方亦师亦长亦友,这几年在岛上的时候对她拂照不少。 想想算了吧,她似乎没有那么大的耐心一针一线的去织一件衣裳。 她还是在看书。 唐红筝已经见怪不怪了。 反正邓青宁训练的时候就是个拼命三娘。 不训练的时候就是一个手不离书的书呆子。 这会儿都到这里来了,他们学的那点东西应该说是足够用了。 毕竟主要是以种地为主,要跟当地人学习。 这一场大雨一直下到第二天下午才彻底的停下来。 傍晚的时候,高胜利在门口喊:“邓青宁,邓青宁,有你的包裹。”邓青宁这才知道雨刚刚一停他就驾着队上的驴车去公社了。 沉甸甸的好大两个包裹,还有一封挺有厚度的信。 帮忙的崔永成羡慕极了:“这什么呀?这么沉?”看看人家在家里,多舍得呀! 这才刚来没多久,包裹就到了。 沉甸甸的这么大两个包裹,一看东西就不能少。 邓青宁也不好说,因为她也不知道会给她寄些什么。 她信中是想让家里帮忙给她弄一套课本,但是课本的话不可能装这么两大包。 跟高胜利道了谢:“谢谢胜利叔。” “谢啥呀?顺道的事儿。”随后就驾着驴车走了。 崔永成帮着邓青宁提着包裹到她们住的那门口。 邓青宁进屋放下一个,出来从他手里把另一个接了过去。 “谢谢你啊!” “客气什么呀?咱们一个屋檐下,顺手的事儿。”崔永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伸手挠了挠头转身走了。 江成安抱着膀子靠在门口打哈欠,瞅了一眼从边上屋里出来的胡辛铭,喊了对方一声:“老胡,你不行啊!” 胡辛铭被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得稀里糊涂的。 “我怎么了?” 﨔 第一百六十二章 恨铁不成钢 江成安用眼神示意,胡辛铭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看见从对门过来的崔永成。 小伙子原本生的白白净净的,来到这边干了一段时间活之后也变得黑黢黢的了。 江成安看他什么都没明白,有点恨铁不成钢,伸手拽着他到边上去说悄悄话。 “你有没有发现崔永成同志对邓青宁有那么点意思啊?” “啊?”胡辛铭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的?” “用眼睛看,用心去感受啊!你看这段时间他是不是老往邓青宁跟前凑?邓青宁只要有芝麻大一点儿的小事儿,他立刻屁颠儿的去搭把手。 他对别人可没有这么热情过啊。” 胡辛铭沉默了一瞬:“你观察的倒是挺仔细。” “那是,什么能瞒过我的火眼金睛?”江成安说完之后眉头皱了一下:“不是,老胡你这么平静啊?” 胡辛铭转脸看了他一眼:“不然呢?” “你别说你对人家邓青宁一点意思都没有啊。那会儿在团里的时候我就发现有点苗头了,只要一提起你们班上的演员,必然就会提起邓青宁。 老胡啊,你不会是喜欢而不自知吧? 就算那会儿你还没有开始喜欢,但是对方对于你来说也是很特别的吧? 你每次提到她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眼里的眼神都不一样。 那会儿不合适,不方便。 后来你走了,到这地方来了,我们又那么巧也跟过来了,这会儿你也不是老师,她也不是你的学生,我就不相信你不心动。” “她,是一个很优秀的人。”无论是个人的能力,还是家庭出身,都非常的好。 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有她在,总是能让人一眼就看见。 这么耀眼的人,不会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的。 “优秀的人被人喜欢是多么正常的一件事儿。” 江成安嘶了一声:“我怎么感觉自己在对牛弹琴呢?你要是不喜欢你就当我说了一堆废话。 你要是喜欢啊,你就抓点紧。 咱们都老大不小的了,难得遇得上一个让你欣赏心里喜欢的人。 你也说了优秀的人肯定会被很多人喜欢的。 你要是不抓紧,自然有人去追求她。 要是被别人追到手了,下辈子你想起来都会遗憾的。” 胡辛铭嗯了一声:“我在努力了。” 江成安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怎么努力了?我真没看出来。” “以后你会知道的。”这会儿,还是不要说太多吧。 毕竟他们现在属于相互了解期,还没有真正的确定关系,不好随便乱说。 说完这句话之后胡辛铭都不想让他再提这件事情。 索性主动开口岔开了话题。 “你一天到晚都在给我操心,你自己呢?也老大不小的了,我记得你是不是比我还大一岁,个人问题应该解决了吧?原先你跟那个……” “那已经黄了,黄了八百年了,你是真的一点都不关心我呀,都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提?” “我走的时候你们不还来往着吗?” “你走没多久就算了。”志不同道不合的,勉强也没什么意思。 “那你怎么打算的?” “有合适的重新找一个呗。吃一堑长一智,这回无论如何得找个性格温顺一些的,不然相处起来真的太累了。” 两个人蹲在门边上叽叽咕咕的也没有人注意。 邓青宁在整理包裹。 其中一个里边是她要的书,如今高中也从三年变成了两年,课程也不一样了。 她爸爸她找了全套的,还给她寄来了一支钢笔,以及两个笔记本。 这边公社里就能买到笔记本,稍微好一点的钢笔在县城也能买到。 但是邓为先总觉得孩子出门在外,又是这么落后的地方,可能啥啥都没有。 除了这些里面还有厚厚的一沓报纸,都是这半年他在岛上搜集到的,也一并给邓青宁寄了过来。 所以这个包裹才格外的沉。 毕竟都是有分量的东西。 出门在外,尤其是眼下这种时候,多知道一些外面的事情掌握风向是很有必要的。 会让人更明确的不知道接下来的路大概要怎么走。 报纸是唯一的途径。 邓青宁在岛上的时候就喜欢看这东西。 到了首都文工团之后也喜欢看。 只不过到这边来之后就没有那条件了。 另外一个包裹里面那就全部是吃的了。 虽然这会儿天还有些热,但是头年年底晒的这些干货倒也不怕臭。 到农村去跟在文工团的时候就不一样了,是要自己开火的。 所以,向薇把家里面的存货全部都给她打包给寄了过来。 苏北这个地方不靠山又不靠海,真的是荒凉的不行,啥啥都没有。 不像他们在海岛上,靠海吃海,随时随地都有补给和供应,这些东西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不稀罕。 早先也不晓得邓青宁会下乡,会到这么偏僻落后的地方来。 要不然的话,头年冬天的时候还能再多风干一些。 邓青宁拿剪刀把包裹拆开,那一瞬间,海货的腥咸味儿一下子就窜了出来。 她赶紧将包裹从睡的屋里提了出来。 胡辛铭看见她出来,结束了跟江成安的对话,从坎子上到院子里,踩着湿漉漉的泥巴地到了跟前:“这什么是海鱼吗?” 邓青宁嗯了一声:“有海鱼,还有别的,但都是海里的东西。”这么一大包可是有些分量,光邮费都不得便宜。 “我们明天炖鱼吃吧。” 吃的是大锅饭,寄来的这些东西那肯定都是一起吃了。 唐红筝有些不好意思:“会不会不太好?我们这么多人呢!” 邓青宁把要吃的东西收拾出来:“这有什么不好的呀,寄来就是要吃的。” “那明天一早我们去公社看看能不能割到肉,我们几个集资去买一点肉。” “真不用,寄来了这么多东西,就算我们7个人也要吃好几回才能吃掉。 明天先吃这些吧,等回头有时间了,你们再想吃肉了再去割。” 都这样说了,那大家就不客气了。 崔永成问:“是不是要先拿水泡一泡?” “对,要弄个盆子盛一点清水过来泡一阵然后才能炖。” 崔永成积极的很,转身就跑去灶房里抬了一盆水出来。 胡辛铭因为江成安的话多看了对方好几眼。 﨔 第一百六十三章 通透而豁达 虽然说胡辛铭跟姜成安说的轻描淡写的,但是危机意识他还是有的。 毕竟,喜欢和不喜欢还是有区别的。 人都是自私的,喜欢了产生占有欲才是常态,成全分明就是不正常。 只是他有一些不知道该怎么样表达自己的情感,但是他从崔永成身上突然就悟到了。 即便是没有确认关系还处于相互了解的阶段,但是自己毕竟是个男同志,主动一些脸皮放厚一些应该是没错的。 但实际上,邓青宁真的不需要他格外的主动格外的脸厚。 就目前这种相处的尺度在邓青宁看来非常合适。 比普通朋友稍微多一点,但又不是属于处对象的那种。 君子之交淡如水到底是什么样的邓青宁自己也说不来。 可跟胡辛铭相处让她有这种感觉。 就非常的舒服。 可进可退。 若是刻意的主动,把握不好度的话,在邓青宁这里说不定适得其反。 毕竟她不是寻常刚刚二十岁出头的姑娘。 曾经有好一段时间她都觉得自己不是很正常。 如今能够不排斥跟男同志相处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对男同志之间的那点关系半点不知,正在收拾自己的包裹。 先把弄来的干货放在通风的地方先晾了晾。 任由那股子海货的味道弥漫着整个院子。 洗了个手之后进屋把报纸整理出来。 唐红筝今天做饭,在灶房里忙完之后过来看了一眼。 “这都是你家里给你寄的吗?”好多东西啊。 “对呀!” “这么多书啊,高中的课本啊,还有这么多报纸。”这真的是名副其实的书呆子,走哪里都不忘学习。 “你有没有想过再回去重新上高中啊?”就这个学习的劲头,再加上家里有那个条件,给找一下关系找一下机会,按理说应该是可以的。 “暂时没想过。”她要是想的话就不会下乡来了。 上辈子是她心胸不够宽广,思维也不够宽,钻进了牛角尖。 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她深深的体会到,无论是走哪一行,人生的经历都得丰富起来才行。 不管是在什么地方,经历越丰富脑子里的见闻就越丰富,内心世界就越丰富。 这样,才能更好的去完成自己想要完成的事情。 “高中的课程跟小学的不一样,复杂的很,自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这是实话。 如果真那么容易,很多人都能自学成才,那还要学校要老师干什么? “我先看看,先捡自己能看得懂的看。”高一的知识他们在学校里学了一年。 别人怎么样邓青宁是不知道的。 但是对于文化课她是从来没有放下过的。 她觉得光书里的知识她还是吃透了的。 因为局势的问题,走之前匆匆参加了考试,那个试卷是他们老师自己出的,不是很正规,但是成绩还算是可以。 现在嘛就只能自己看书,多看书,往脑子里看,往心里看,总归是有用的。 “你以后还是想上大学的吧?”唐红筝觉得对方都不用回答,肯定是这样。 邓青宁也没瞒着她:“不过有机会我还是要去上的。” “我们到这里来,也不知道在这里要待多久,有没有离开的机会。”如果没有的话,还谈什么上大学呀? 倒是有指标,工农兵大学的指标。 但僧多肉少,竞争大的不得了。 像她这样的,家里没有一个给她操心的人,很难有这样的机会。 “是真的羡慕你呀。” 邓青宁抬头看了她一眼:“你羡慕我什么?” “羡慕你,无论做什么身后都有家里人支持你。”说要课本,没多久就给寄过来了。沉甸甸的课本光是邮费就得不少,更不要说还有那么一大包海货,那不只是东西,更是父母对子女的牵挂与爱。 这是她这辈子都拥有不了的。 “还有你无论做什么都能保持镇定,拥有一份处事不惊的态度。” 邓青宁笑了起来:“前一样,或许不是每个人都有的。但后一样只要你愿意你也可以。” “我也可以吗?” “当然可以为什么不可以?心态这个东西任何人都改变不了,只有你自己。 世事本无常,无论过去多么的难都不要过多的去回顾,过去就是过去了。 无论以后的路多么崎岖也不要去深想,毕竟那是以后的事儿,现在想不过是徒增烦恼,因为本身也改变不了什么。 我们珍惜眼前人,做好眼下的事。 不管是站在舞台上,还是拿着锄头在地里,做什么就去爱什么,尽全力就好。 想多了是会累的,不妨顺其自然,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货呢?” 唐红筝在那里感叹:“你比我还小一点,你满二十了吗?” “快了,马上就满二十了。” “是吧,你比我还小,但是你这个思想就像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一样。 也不对,好多活了大半辈子的人都没有你通透。” 邓青宁把书籍收了起来,放在靠墙的抽屉里:“如果你想看,自己拿啊。”弄一套高中课本对于这个地方来说其实还是不容易的,她也乐意跟人分享。 唐红筝暂时性的拒绝了。 “我没有自学的那个能力,我对学习其实真的不是那么感兴趣。” 她但凡要是个学习好的,可能就去考高中然后正儿八经的找份工作了。 人总是擅长一样就会迷失一样。 她从小就喜欢唱歌,换音乐,文化学习学的一塌糊涂。 在文工团的时候,尤其是在首都那边一听还要学文化课,感觉天都要塌了。 上课的时候从来都是坐最后一排,云里雾绕的。 好不容易摆脱学习的日子了,她才不给自己找罪受呢。 雨一停,第二天就又恢复了寻常的锻炼。 这边的沙土地干起来是真的快啊! 换个地方,昨天傍晚才停下的雨,第二天路上根本就没法走,烂泥粘脚。 刚刚下过雨的早上还是挺凉快的。 但是邓青宁那一套动作练下来又是满头大汗。 回来之后其他几个人已经走了。 胡辛铭从屋里端了满满一木盆水出来,把房檐下晾着的毛巾泡进水里。 喊了邓青宁一声:“赶紧来洗一下。” 这会儿也只是洗一把脸。 又要去地里了,身上的衣服没法换,因为有露水,出门就是一身水和泥沙,回头来还得洗,真的是没有半点必要。 邓青宁洗完脸拧了毛巾擦了把脸之后,刚刚把毛巾在盆里洗干净,胡辛铭顺手就接了过去,给搭在了晾衣绳上。 并没有人在意他的小动作。 就连邓青宁也没有意识到。 毕竟,太自然了。 但是时间长了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﨔 第一百六十四章 都知道他们在处对象了 唐红筝是第一个发现的,毕竟目前知青里面就她跟邓青宁两个女同志,日间形影不离。 再加上她因为家庭原因本身就要比别人敏感几分。 发现胡辛铭在日常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对邓青宁与众不同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 “胡辛铭是不是喜欢你?” 话问的直接的让邓青宁怎么回答呢? 她只能不答反问。 “你怎么会觉得他喜欢我呢?”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我觉得他对你跟对其他人都不一样。” “比如呢?” “非要我说呀。” 邓青宁嗯了一声,她以前一直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现在好像知道一点了,但是她觉得自己依旧是需要学习的。 “首先他看你的眼神不一样。怎么形容我也不太会,反正就觉得他看你的时候眼里面就只有你,没有别人。 你自己没有发现吗?” 邓青宁摇了摇头,她只是觉得胡辛铭看人的目光十分的柔和,没有半点攻击性,就特别包容的感觉,让她感觉特别舒服。 她不知道自己的感觉和别人的感觉是否一样。 “那他看别人呢?” “有你在的地方他还看什么别人?没有你在他跟别人说话的时候我也没注意呀。他跟我说话的时候,就很平常啊。” “会不会是你感觉错了?你也不可能一天到晚都盯着他的眼睛看吧?” “那倒不至于,明明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视线,有这种感觉。再说了,他不只是看你的眼神跟看别人不一样,他平时对你也不一样啊。 就让人觉得你们很有默契,有一种相识多年老夫老妻的感觉。 你端碗他就能给你递筷子,你舀水他就能给你递毛巾。你下地他转身就能把锄头给你拿过来。 他编的草鞋第一个就是你的尺寸,总是能第一时间给你所需要的这还不够吗?” 这要不是对邓青宁有意思,唐红筝都想把名字倒过来写。 邓青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你都观察的这么仔细了,这么肯定了,你还问我,我还不如你清楚呢。” 唐红筝一下就来劲了:“那你怎么想的?你喜欢他吗?” “我说不上来,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啊?” 跟别人邓青宁也没法说。 唐红筝毕竟也是姑娘家,两个人在一屋睡了这么久了,相处的也算是比较和谐。 借着这个机会,邓青宁刚好可以问一问。 “你问我我哪知道啊?我又没有喜欢的人,也没人喜欢我。还不如你呢。 不过呢我看见过人家处对象,感觉跟你们不太一样。 邓青宁你过于大方了,没有那种含羞带怯的感觉。” 不然她怎么会用老夫老妻来形容邓青宁跟胡辛铭呢? 两个人实在太有默契,各方面也太般配了一些。 “含羞带怯?” “对呀,比如你们两个人独处的时候,或者他的目光过于专注的看你的时候,你的心会怦怦的跳。 你会觉得不好意思,会觉得脸发烫,想避开,却又忍不住想偷偷看他。 比如你们两个分开的时候,分开一会儿会儿你就会想到他,甚至晚上睡觉的时候做梦都能梦到他。” 邓青宁听的云里雾绕的。 唐红筝问:“你有没有这种感觉啊?” 邓青宁一脸的镇定:“才没有,我只是不讨厌他,我一直觉得他这个人挺好,相处起来也挺舒服。 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我们也到年龄了,遇到合适的人就结婚呗。不管男同志还是女同志,总要有个家的。” 说话的时候,邓青宁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就看向了别处,并不是很敢跟唐红筝对视,生怕被看出来什么苗头。 唐红筝这个没处过对象的说起这个事情来倒是头头是道。 邓青宁不由自主的回想了一下,虽然没有唐红筝说的那么夸张,但是多少还是沾边的。 所以,也没算是白聊。 她大概能确定,自己也喜欢胡辛铭。 唐红筝觉得跟她说了半天跟没说一样。 愣是是没从她的嘴里套出一句自己想听的,有些失望。 不止唐红筝,迟钝如周团结那样的老实人都看出来了苗头。 “你喜欢邓青宁啊?”老实人向来说话很直接,要么不说,要么就单刀直入。 虽然两个人同住一个屋檐下,但是因为周团结过于内向,话特别少的缘故。除了干活的时候必要的交流,他跟胡辛铭平时很少聊天。 所以他主动这么一开口,胡辛铭还挺惊讶的。 “嗯,喜欢。”他回答的非常的直接,他没有邓青宁那么迷茫,他对自己的感情一向都很清楚明白。 “那你们打算在这里结婚吗?” 胡辛铭忍不住笑出声来:“那是以后的事儿,我们现在离结婚还早呢,都还没有开始正儿八经的处对象。” 这话说的周团结又有一些迷糊了:“你们相互这么默契,相互这么关心,还不算处对象啊?她连蛇毒都敢给你吸了,连命都不要了,还要怎样才算啊?” “她说,如果是别人遇到那样的事情,也会那样做的,这跟喜欢不喜欢没有关系。” “那你就没想过她口是心非啊。 毕竟出事的是你,而不是别人。 她嘴上那么说真要遇到那种情况未必就能那么豁的出去。 打从她来之后我就能感觉出你跟之前不一样,不是到这来才喜欢的吧。” 胡辛铭沉默没有回答,第一次觉得人话少一些其实挺好的。 这老实人一旦开口真的太直接了,显得的话好多啊。 “那你喜欢人家的时间也不短了呀。 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没法克服的困难挡在你们中间。 你们看起来挺般配的,邓青宁挺优秀的,喜欢就更要抓紧一点了,这人跟人错过了可就是一辈子。” 他他说原来一个是老师,一个是学生来着。 这种关系的话,就算是彼此有好感也得克制。 但是到这里来了之后就没有这种困扰了呀。 这种婚姻大事,他们都没在父母跟前,女孩子的沉稳矜持一些是正常的,男同志总该是要主动一些的。 “听你这说的头头是道的,好像挺懂啊,该不会也有情况了吧?” “我能有啥情况,还没影呢!”要是没有下乡在老家的话,这些事情父母是肯定会给操心的。 但是现在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来到这里什么时候能回去也不好说。 什么时候能遇到合适的人,成个家了就更不好说了。 他也不是很会说话,又不是很聪明,这么不上不下的,找对象最不好找。 﨔 第一百六十五章 每个人的方向是不一样的 两个人相互磨合相互了解其实就算是在处对象了。 处对象,顾名思义不就是两个想搞对象的人在一起相处,彼此了解吗? 觉得合适了,那就确定男女关系步入婚姻。 觉得不合适那就及时止损,各奔东西。 只不过他们两个因为没有父母兄弟在边上指点这个事。 但是胡辛铭自己又有不一样的想法。 两个人在一起相处,愉悦非常重要。 没有固定的定义。 什么情况什么阶段算是处对象,然后再什么情况可以去结婚。 他觉得两个人要相处,要磨合,要经过点点滴滴,水到渠成的那一刻就是可以组建家庭,把彼此交给对方,携手一生的时刻。 两个人一个个过于委婉,一个有些迟钝,就这么磨磨唧唧的。 自己不急,倒是急死了周围的一圈人 就连三黑子都知道胡叔叔跟邓阿姨在处对象了。 大人问他:“你怎么知道?你知道处对象是什么样子的吗?” “用眼睛看啊,就是他们俩那样的。明明站的老远,胡叔叔的眼睛恨不得长邓阿姨身上。” 只有他们两个人依旧不着急的样子,天天一起出去练功,轮换着指导三黑子。 不上工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在水塘子边上散步。或者找个阴凉的地方,邓青宁靠在那里闭目养神,胡辛铭就给她读报纸。 出伏也就意味着忙天要来了。 三伏天一过,早晚慢慢的就凉下来,只有中午的时候,太阳依旧火辣辣的晒。 不过这会儿到了雨季,雨很多就是了。 新的学期如约而至。 不愿意上学的三黑子总算是想通了,去了学校。 至于能不能坐得住,能不能坚持能坚持多久暂时不得而知。 但是他能愿意去学校多识几个字,对于银花两口子来说已经足够让他们高兴了。 一起去的还有秋燕。 她年龄也不大 不管学的进去学不进去,先去试试看再说。 春燕那就没办法了,那么大的人了,家里有好多活能做也需要她做。 早先就她一个的时候,他们一队这边有识字的先生教着认字呢。 她也没能静下心跟着好好学。 反正就不是学习的那块料。 一天天的,生活都困难,对于学习这个事儿,真没有填饱肚子那么重要。 邓青宁他们迎来了下乡之后的第一个忙季。 开始摘棉花了,队上种的棉花不算多,主要是要完成任务指标。 完成之后剩不了多少。到年底核算工分之后发放到各家的少的可怜。 可即便如此也得种,上面的任务压在那里呢,没有的话拿什么交? 种一点多少还有点余头,家家户户不需要棉花票到年底按人头都能分到一点。 不种的话,等到冬天寒风嗖嗖的刮。一家老少没有棉衣,没有棉裤,没有棉被,这日子要怎么过? 每年收这个东西的时候是最烦人的时候。 最烦的就是高胜利。 因为队员的思想觉悟道德素质参差不齐。 总体来说,只能往中等偏下了说。 尤其是那些老娘们儿脸厚的不得了。说一百遍,说的再难听都不长记性。总是偷偷摸摸用各种方法私藏棉花。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高胜利一天到晚都是骂骂咧咧的,恨不得自己像孙猴子那样有一双火眼金睛。 一到这个时候队上的气氛是最差的。 没有哪一个不骂他的。 说什么的都有。 江成安给他出了一个主意。 “这都不是事儿,你开个会,开个动员大会,让队上的社员相互监督。 如果发现谁手脚不利索,私藏棉花,举报之后一经查实,有奖。把对方藏起来的棉花奖励给举报的那个人,再适当的给讲点别的。 被人举报过的,不仅要把赃物搜出来,忙完了之后还要开批评大会,到了年底的时候,在总工分上再扣一点。 人不狠站不稳,有罚有赏就能事半功倍。” 高胜利砸吧的嘴琢磨着他说的这个。说不定能行,反正听起来还是有点名堂的。 他执行力度还是挺快的。 琢磨了一下之后当天下午就把这个会开了。 并且扯虎皮拉大旗:“这个事情我已经给大队那边说了,别的生产队后面怎么执行我不管,咱们生产队绝对是严格执行。 举报的人也不要怕得罪人,我这个人做事情一向给人留余地。回头我就在门口订个木头箱子,看见谁私藏了,你就把谁的名字写纸上,给我塞箱子里去就行。 把你的名字也留上,回头奖励的时候我也不会大张旗鼓。咱们相互监督了也相互不得罪。” 江成安在那里感叹:“这人不怪能当队长的,真鸡贼呀!”周全的比他这个脑子还周全。 “是不是感觉遇上对手了?”在团里的时候,江成安的脑子就是出了名的活络。 不管是在团里训练还是外出任务,那点子一茬接着一茬的。 “不至于不至于。我还是没有人家老道,想事情虽然能想到那个点,但是没有人家周全,还得好好跟人家学习呀。” 胡辛铭问他:“你跟唐红筝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一前一后说不训练就不训练了?以后就都这样了?” “就都这样呗,都下来当农民了,还训练什么呀?我是没有你跟邓青宁那样的恒心。 既然从团里下来了,很有可能就要在农村待一辈子了。 就算是有机会回去,大概也不会再从事这方面的工作了。这就当个兴趣爱好得了,没必要那么拼。 人也不是铁打的,秋收是一场硬仗。本来就够累了,还要坚持训练,我是做不到啊。 唐红筝怎么想的我不知道,反正我就是这么想的。 你不会觉得,咱们还能回首都还能回那个文工团吧?”文工团现在都不是文工团了,也不知道这个世道到底要变成什么样子? 他们虽然丢了铁饭碗到农村来,但比起外面农村已经算是够平和的了,从某些方面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胡辛铭不知道:“我不想放弃,坚持了这么多年的事儿。我觉得如果我放弃了以后会失去很多,一定会后悔的。” “你能坚持的了你就坚持啊。人跟人是不一样的,每个人的能力和恒心也都不一样。做自己的事,走自己的路,不用总向别人看齐。” 﨔 第一百六十六章 秋收如打仗 不管是摘棉花还是掰大黍,都是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一整天重复同样的动作,哪怕有驴车往仓库这边运,不需要人力,也依旧辛苦的不得了。 到了晚上一个个腰疼的都直不起来。 不管是天天练功的人,还是天天干活的人。城里来的也好本地的劳力也好,没有谁能例外。 年轻人都下地去掰大黍,年龄大的也都纷纷出动,整天在晒场上从早到晚的剥。 剥出来要趁着太阳好赶紧晒,晒个差不多了之后就要开始搓大黍粒。 搓下来之后晾个七七八八,该交公粮的交公粮,该入库的入库。 这可是后半年辛苦这么长时间的成果。 别的不说,得抢天气啊! 最怕的就是这种早上起来看着太阳烘烘,都下地去干活了,干着干着天就暗了下来。 “会下雨吧?”闷热成这样了,这会儿这个天真的不好说。 高胜利说不准:“太阳还有半边脸呢,看起来像是过路云。”这不还刮着风吗?基本上刮着刮着云就散了。 他也算是有经验的了。 但经验这个东西现在不是特别的准。 没有一会儿太阳就真的不见了,天空彻底的暗了下来。 风刮的越来越起劲了,大黍秸秆被刮的弯下去半天都爬不起来。 “这个天不泛好像啊,还是先回去吧,回去把晒场上的大黍给堆起来,堆到棚子下面去。” 虽然刚刚收回去刚刚剥出来的都潮的很,堆在一起会起热,但是也比来一场大雨直接在雨地里泡一遍要强的多啊。 这会儿这个雨可不是下了就能停,有时候一下好几天,没完没了。 边上的人话音才落,豆大的雨滴一下子就滴了下来,砸在了干活的人的额头上,那分量还怪有感觉。 “下雨了!” 都不需要高胜利喊。 地里面的人一窝蜂的往地头跑。 邓青宁他们根本没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儿。 就听见有人在那里嚷嚷:“搞快点,搞快点!晒场那边还有那么多大黍呢,淋了雨还得了。”这是要跑回晒场那边把晾晒的大黍往棚子下面扒拉。 那可是他们一年里最重要的口粮。 要是淋湿了出芽子了生霉了到年底他们能分到什么东西?那明年一年一家老老少少吃什么呀? 这可比在地里面收庄稼累多了。 邓青宁他们这才明白这是要去干什么,也撒开腿往回跑。 别说他们这个队上隔壁队上也是一样,只要累不死,那口气可以缓都不缓一下,以最快的速度往回冲,就是跟天气赛跑。 天上滴点就往回跑,等到地方雨就下下来了。 因为雨点大,所以暂时还没有那么密集。 一窝蜂的拿着箩筐,拿着撮箕拿着各样的工具装大黍棒子。 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七手八脚的都在以各种方式往棚子底下运粮食。 邓青宁没有找到工具,毕竟人太多了,分不过来。 直接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了,用衣裳兜着大黍棒子一趟一趟的往棚子底下跑。 起了这么个头,那些没有拿到工具的人一下子打开了思路都有样学样兜着粮食往棚子底下跑。 这真的像是跟打仗一样激烈,迅猛,争分夺秒。 哪怕是人多,干的也算是比较快,依旧淋了雨。 等把坝子上的大黍棒子全部弄进去堆在了棚子里,用干草给盖起来之后一个个全部都成了落汤鸡。 累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社员蹲着或者坐着,或靠在那里半天都缓不过来。 一身湿漉漉的,不止有雨水,还有汗水。 高胜利蹲在雨地里,伸手不停的抹从头上滴下来的水。 “收这点粮食真的不容易,全是人的汗水泡出来的。什么时候不晒好不把公粮交了不把剩下的收进仓库里,什么时候这颗心就稳不下来。” 真的是拿命在拼了。 邓青宁他们体力算是够好的了,可经过这么一场激烈又刺激的抢收也累的不行 ,直接坐在雨地里,动都不想动一下。 胡辛铭把自己的外套搭在了她的身上。 虽然都是湿的,但到底还是可以遮一下的。 只穿着一件衣裳淋湿了,对于女同志来说不是那么友好。 邓青宁这才反应过来,回头看了他一眼。 再低头看看捏在自己手中的外套,上面全是大黍须子,不好好洗一下的话暂时是没法穿。 喘过那口气之后她才缓缓的站了起来。 “地里面的呢?” 驴子还在地头上呢,都没人管吗? 高胜利一拍大腿,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对呀,还有驴车,驴车还在地头上呢 ,赶紧赶紧去几个人给弄回来。”这么大的雨地里肯定是去不成了。 把驴子弄回来,车上的大黍棒子给卸了之后驴子也得进圈躲雨了。 驴子也淋成了落汤鸡,要不是身上有绳子绑着,屁股后面拖着沉甸甸的车子,估计早就跑了。 在那里抖着耳朵和睫毛上的水不停的哕哕的叫。 没有人懂驴语,不然的话给翻译一下,看看这会儿是不是在骂骂咧咧的骂高胜利。 都跑了,不拿驴子当人看,但好歹也别忘了它们也是血肉之躯呀。 几个人筋疲力尽的回到了住处。 邓青宁感觉脚踝跟前火辣辣的疼。 等到了门口才注意到 也不知道脚什么时候被草鞋磨出了泡,泡还给搓烂了,可不就是火辣辣的疼吗? 胡辛铭没有第一时间进屋换衣裳。还是直接去了灶房,把水缸里的水全部都添进了锅里,点了火开始烧水。 锅底下的火燃起来之后他才回屋。 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出来拿着毛巾把头发反复的擦了好几遍。 男同志还好一点,头发短,多搓几遍就好了。 女同志就麻烦了。 辫子滴滴答答的滴着水,跟你抹布似的拧了好几遍。然后得拆散了再用干毛巾擦。 邓青宁换了一身干衣裳,辫子拧了好几遍水之后给拆散,湿漉漉的贴在后背。 她喊了唐红筝一声。“要不然,你帮我把头发剪了吧。” 唐红筝深感意外:“不是一直舍不得吗?” “太麻烦了,很不方便。天天梳头发都要浪费很多时间。以前是因为要表演,头发留长一点好收拾。”需要短的时候可以剪,需要长头发的时候接起来又不好接,麻烦的很。 现在下来劳动了,一时半会儿肯定回不去,那就先剪了再说。一切以节约时间以方便为主。 唐红筝去找剪子。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到外面坐下来。 “想清楚了啊,咔嚓的一剪子下去可就没有了,你得留好长时间才能留到如今这个样子。” 﨔 第一百六十七章 优秀的人不缺追求者 “想好了,剪吧。” 她不是那种做什么事情犹犹豫豫的人。 有了这个念头之后就干脆利落的实行了。 “剪头发呀?这个季节把头发剪短会很热。”虽然说是入秋了,但是没过八月十五依旧热的够呛。女同志又不能跟男同志一样剪成寸毛。 长不长短不短的杵脖子里,地里面又忙,一天到晚的干活,汗都干不了。 邓青宁看了崔永成一眼:“剪了梳起来方便,也不用剪太短,到肩膀下边一点就行,这样还能扎起来。” 这样的话,唐红筝下手就没有那么难了。 只不过,只是剪个头发而已,要不要这么多人来围观? 她给邓青宁剪个头发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吗? 胡辛铭来看就算了,崔永成跟刘社会凑什么热闹呀?明明挺简单的事情,搞得她还怪紧张。 她看着胡辛铭:“你觉得邓青宁这个头发怎么剪更好看一点?给点建议?” 胡辛铭飞快的看了一眼:“怎么剪都好看。” 几个人噗嗤噗嗤的在那笑。 只有崔永成的目光在他跟邓青宁的身上来回的打量。 “那要不然你来?” 胡辛铭犹豫了一瞬,拒绝了。 “还是你来吧。” 他也不是不会剪,但是总觉得寓意不太好。 他一个革命战士,在这种时候却不由自主的迷信起来,也是可笑的很。 唐红筝叹气:“还得我来。”靠不住啊!就不能主动一点吗? 趁着头发湿的时候,给邓青宁梳的整整齐齐搭在后背,拿着剪刀比划了一下,让她感觉了一下:“那就从这里剪喽。” “行,就从这里吧。”邓青宁没什么要求,能扎上就行了。 唐红筝把剩下的头发从下边用头绳给绑住。 免得剪子剪下来之后散一地不好收拾。 留了这么多年的长头发,剪下来留在那也是个纪念。 绑好了之后,干脆利落的就是咔嚓两剪子。 头发落下却没落地,落在了蹲在一边的胡辛铭的手里。 手真的快啊! 邓青宁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轻了一截。 “这大概是我在这边来给人剪头发剪的最轻松的一次了。”完全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就跟割韭菜似的。 虽然前面没动,只是后面剪了,但是总感觉好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你要不要照镜子看看?” 邓青宁果断的摆手:“刚剪完头,照什么镜子啊,好不好就这样吧,反正等一会儿干了我就能扎起来了。” 唐红筝转脸看着胡辛铭,一脸的戏谑:“好看不?” 胡辛铭点了点头,一脸的认真:“很好看,怎样都好看。”说完自己先不好意思了 ,只觉得脸上火烧火燎的。 他一向都比较内敛,别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就算是跟邓青宁私底下在一起相处的时候也没有这么直接过。 邓青宁也好不到哪去,坐在那里整个人都僵了,完全不敢转身。 她害怕自己一转身被别人看见自己脸红。 红没红不知道,反正也是火烧火燎的。 江成安他们笑着跑开了,只有崔永晨站在那里傻傻愣愣的站了半天,似乎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再一次来回打量了两个人几眼,挠了挠头,默默的走开,瞧着就有一种失魂落魄的感觉。 就连唐红筝也收拾了剪刀麻溜的走了。 她自己的头发也还没干呢,回屋里去好好擦擦。 房檐水滴滴答答。 房檐下就剩下胡辛铭和邓青宁。 胡辛铭没有说话,把手里的头发递给了邓青宁,问了她一声:“可以分我一点吗?”头发,从古至今对于一个姑娘家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哪怕解放了,在许多人的心中,依旧意义非凡。 邓青宁看着手里被头绳绑起来的头发看了看他。 从中间抽出来了小小的一缕。 解开上面的红头绳,用细细的头绳把那一缕头发扎了起,。伸手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那你呢?你要送我点什么吗?”这是邓青宁迄今为止难得的主动。 胡辛铭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头发有点太短了,想像古人那样结发显然有点难度。 “你等我一下。” 胡辛铭站了起来,握着手心里的青丝,急匆匆的回了自己的屋。 把手里的东西妥善的放好之后,拿出了他平时写写画画的那个厚厚的本子又去了外边。 隔壁屋里的刘社会叹了一口气:“别想了。好肯定是好,但是人往高处走不会像水一样往低处流。 他们俩原本就认识,而且在一个团里待过,学的东西也差不多,又有共同语言。你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优势。” 这世上的人和世上的事都要看缘分的。缘分不够,你再喜欢也没有用。 优秀的人从来都不缺乏追求者。 人家自然会从中挑选最合自己心意的那一个。 不是每一段喜欢都必须要得到回应的。如果得不到回应,就想不开的话,这辈子有几个时候能想得开呀? 胡辛铭拿着厚厚的本子到了邓青宁跟前。 “这是什么?” “这是我重新编写的《白毛女》,你看看,跟你们之前编排的有什么区别?” 还没有完全结束,只进行了三分之二,但这已经是他从在团里的时候到现在这么长一段时间内呕心沥血的成果。 但凡是有时间他就在琢磨这个东西。 他没有那个机会去看邓青宁最后在大剧院的演出。 这是他到现在为止都觉得非常遗憾的一件事情。 在闲暇的时候,他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出现过很多次画面,都是邓青宁在舞台上表演的时候的样子。 他帮着邓青宁对过词。 对当时邓青宁他们排演的那个样板戏里的内容他记忆还是很深刻的。 精彩还是很精彩的,把整个故事的起伏涵盖在内,人物的形象也刻画的活灵活现。 但总归还是薄弱了一些。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有重新去改编这一版的想法,反正想到了他就去做。 到这会儿总算是明白了,他见过的邓青宁在舞台上耀眼夺目的样子。 他想为邓青宁写一本内容更丰满人物更生动的戏,不止局限于在舞台上让观众直观的看,还应该在更广阔更真实的地方,用别的方式更广泛的传播。 让邓青宁演绎的喜儿深入人心,走进千家万户。 﨔 第一百六十八章 这不是他们该问的 前几年的电影《绿林行》《焦裕禄》这样的片子就是最好最优秀的榜样。 不管是在传播方式上还是在立意上都给了胡辛铭极大的启发。 “你是想用电影的方式把这部样板戏重新来一遍?” 邓青宁只看了前面两页就看的两眼放光。 她能懂胡辛铭的意思也能明白这厚厚的一沓稿纸的分量。 胡辛铭点头,轻声道:“我是希望我写的东西能由你完完整整的演绎出来。 你是一名很出色的演员,一名很优秀的战士,只可惜时间太短了一些。” 如果不是时局变化,邓青宁不下乡,这会儿应该在全国各地进行演出了。 她演绎的喜儿这个角色应该如同白毛女那一场戏一样,走进千家万户,被无数所人所知。 邓青宁问他:“那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已经到这里来了,很可能要在这里待很多年甚至一辈子,这辈子都回不了舞台,只能跟与土地打交道了。那你的一番心血完全就白费了。” 来的时候不觉得,来了之后渐渐的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也正因为如此,江成安和唐红筝先后都停止了继续训练。 甚至不是很理解邓青宁跟胡辛铭到底还在坚持些什么。 胡辛铭在她边上坐了下来:“想过这个问题,我自己不知道在这里要待多久,但是我觉得你在这里应该是待不了太久的。” “这么肯定啊?” 胡辛铭嗯了一声:你虽然跟边宁同志排戏,跟她相处了一段时间,但是你还不够了解她这个人,她对表演,对艺术非常的执着。 她难得欣赏一个人,只要她能重新回到团里,必然会把你弄回去的。” 想要遇到一个让自己满意的业员是非常不容易的一件事情。 邓青宁跟边宁磨合了那么长时间,还有其他的演员,一起辛苦了那么长时间。 好不容易排演好了《白毛女》,绝对不可能只是在国家大剧院去演出那么一次就算是结束了。 “你很了解她?” “倒也不是很了解,但是她这个人的认真众所周知。” 除此之外,还有邓青宁的身份背景,只要她想她愿意,很快就可以回去。 文工团也只是更名宣传队,并没有完全解体。 这一场轰轰烈烈看似没有硝烟的革命不断的在发生着改变,前进的道路依旧混乱,但不可能一直混乱,最后总会摸索到一条正确的路,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倒不是胡辛铭的眼界有多么的宽广,具备走一步看十步的能力。 他只是清楚一点,中国在苦难中挣扎了这么多年,无数先辈们前赴后继用血肉换来的胜利不会是昙花一现。 他能力有限,眼界有限,不懂发起这场革命的必然性。 但始终坚信这是一场必要的洗礼,短暂的黑暗之后必然会有黎明的到来,曙光依旧会照亮这世界每一个角落。 “那,如果,如果真的有那么个时候,我回首都了,你呢?” 胡辛铭道:“那我一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努力的跟上你的步伐。” “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 胡辛铭伸手,邓青宁也伸手,两个人轻轻的击了个掌,算是正儿八经的约定了。 说虽然是这样说,但是对于边宁,邓青宁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她不喜欢把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 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一旦失望心里就会失衡,无法平稳了之后就会做出错误的选择。 到这边时间还短,半年都没有,所以她一点也不着急。 既然来了,待个一年半载那都是常事。 比起她重新回文工团, 胡辛铭先她一步接到了县政府那边的消息。 经过上面再三开会研讨,把他从陈下公社这边直接调去了县政府的宣传队。 在收到消息之前, 大黍还没有全部收好入库的时候,教堂这边的几个年轻人被通知前往公社接受表彰。 之前那个人贩子的事已经过去老长时间了。 几个年轻人都忘记了。 谁能想到在八月十五到来之前,公社那边把他们喊去,针对这个事情,郑重其事的给予了表扬。 跟着一同被表扬的还有大队的大队书记以及高胜利这个生产队长。 两个人算是沾了胡辛铭他们的光,他们谁都得说一句他们运气好,这种运气是别人羡慕不来的。 参与行动的几个年轻人,一人得了五块钱的奖励,一个写着为人民服务的搪瓷缸子。 大队书记和高胜利也一人得到了一个搪瓷缸子。 这笔钱据说是县里面的出的,可以说相当的大方了。 给予了实质性的奖励之后,专门叮咛了大队书记陈正生,让他回去尽快开一个表彰大会,当着全队父老乡亲的面郑重其事的给予这几个年轻人表彰和鼓励。 随后把胡辛铭单独喊去了党支部办公室谈话。 邓青宁抱着新到手的搪瓷缸子,手里拽着上面系着的红布条和其他几个人在院子里等胡辛铭。 崔永成问:“你们说,那些人真的被一网打尽了吗?” 他们看见的只有两个,后面有没有进一步的具体行动,他们一无所知。 这个奖励来的有些突然,但他们并没有半点被奖励的欣喜,反而有一种心里发慌的感觉。 “要不然等会儿去问一下?不知道人家会不会讲?” 江成安道:“会不会的问了才知道。” 邓青宁没有吭声,她觉得这个事情可能就会因为表彰了他们之后不了了之了。 至于有没有一网打尽。 答案绝对是否定的。 那个鬼地方,她以前听人家说过,一个村子都是干那个事情的。 相互包庇,错综复杂。 就算是按到了两个,从嘴里撬出点什么,顺藤摸瓜摸过去,想要真的一网打尽给定罪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到时候除了定罪,还有早先那些被拐卖去的妇女儿童寻回与安置,必然还要进行一系列的问责,牵连盛广,根本就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做到的。 江成安去找大队书记陈正生。 把自己的意思跟陈正生提了一嘴。 刚刚得了奖励和表彰的大队书记原本很开心,但是听见他问的话之后,面色就严肃起来。 “我建议你不要去问,就算是问也不见得会有结果,这不是我们能问的该问的。”不管人家怎么处理,这都是属于保密性的东西。 﨔 第一百六十九章 抓住机会很重要 大队书记这么一说,几个人就只能歇了心思。 有的闲事能管,有的闲事不能管。 显然这就是他们不能管的。 但是几个人怎么也想不通,这有什么不能问,有什么好保密的呀?抓完了就是抓完了,没抓完就是没抓完。 这么和稀泥一样的答复,怎么让乡亲们心里踏实?还要求队上开什么表彰大会,想想心里都虚的慌。 要是抓完了跟大家说一声,大家也能踏踏实实的,以后再也不用担心家里的大姑娘小媳妇或者是孩子被拐走了。 要是没抓完也该说一声,让大家继续提高警惕,不要掉以轻心,免得又着了道。 这边这些人办事真不行啊。 但有一点陈正生说的很对。 不管是个什么样的结果,这都不是他们该问的。人家能说自然就会通知的,不能说他们问了也不起作用。 得到嘉奖的兴奋劲在这一瞬间荡然无存,几个人坐在水泥台子上这瞅瞅那看看,等了半天胡辛铭才从办公室出来。 “老胡,这里!”江成安喊了一声。 胡辛铭揣着东西大步的朝他们走过来。 “结束啦?” “结束了。” 江成安好奇的问了一句:“找你干什么呀?”不等胡辛铭回答他又立刻改口:“要是不能说的话,你就当我没问。”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胡辛铭下意识的看了邓青宁一眼:“让我回去收拾一下,三天后到县里宣传部去报道。” “给你安排工作啦!”几个人惊讶的看着他。 随即又觉得这是应当的。 胡辛铭本来在文工团的时候早就提干了。 到这里来,资料虽然对外是保密的,但是该看到的还是会看到的。 他的个人能力摆在那里了。 更何况他来的时间也最长,有工作机会就先安排他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恭喜恭喜呀!” 几个人嘴上说着恭喜,目光却又随着他的目光都在看邓青云。 邓青宁浑然不觉也笑盈盈的向他祝贺:“恭喜啊!” 在县宣传部工作跟在文工团那边工作性质或许有些相似,但又不完全一样。 这是对一个人一种全新的认可。 胡辛铭心里特复杂的很,尤其是面对邓青宁的时候。 前不久他们说话的时候,他还跟对方讲或许要不了多久她就有可能回首都去。 要真有那么一天,为了这段感情他也会竭尽所能的奋力追上去。 谁能想到先走的竟然是自己。 “你们还要买什么东西吗?” “你们谁带票了,咱们看看有没有肉,割点肉吧,庆祝一下,咱们这也算是双喜临门了。”一喜是他们受到了嘉奖,二喜是胡辛铭有了正式工作。 胡辛铭道:“我去买肉吧,你们还需要什么可以在供销社看看。”虽然说公社这边到队上也不算太远,但是来回一趟也挺麻烦。 加上前段时间秋收很忙,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到这边来了,很久没有吃肉了。 唯二的两次见荤都是邓青宁家里从海岛上寄过来的海鲜。 香肯定是香的,但是没有油水。 一个个肚子里都缺油的很。 邓青宁跟他一块去。 其他人都极有眼色的没凑上去打扰人家。 两个人好不容易才有点苗头,看着像是才刚刚正儿八经的处上,结果胡辛铭又要走了。 虽然还是在这边县城,但是一个有正式工作,一个还是农民,这区别就大了去了。 县城到生产队的距离不远可也不近,拖拉机都得坐俩小时,没那么方便的当天来回。 两个人的关系还没正式确定就要分开,整的跟牛郎织女似的多久才能见一面。 当事人怎么想的不清楚,几个旁观者满心唏嘘。 邓青宁心里其实很平静。 “我……”胡辛铭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有心里负担,机会难得,要好好把握。你不是说我迟早都会回首都去吗?比起首都到这里的距离,县城到这里的这点距离都不叫距离。” 他们之间的感情注定不可能像其他人一样,从确定开始就一直不离不弃,长相厮守。 前途和感情,自然是要努力的先握住前途。 换做她,她会毫不犹豫的抓住机会。 “我们,你觉得会因为不能天天见面就渐渐疏远了吗?”只是彼此喜欢,也算是确定了关系吧,但离成家还差老大一截。 这其中的变数,可不仅仅只有工作的调动这么一次半次的,多着呢。 如果连一次考验都通不过,那么想必也不是那么合适。 胡辛铭回答的斩钉截铁:“不会!”就像他在首都就注意到邓青宁,把人烙进了心里,并没有因为来了这里就忘却了一样。 虽然这其中掺杂着一些别的原因,可这也未尝不是缘分的一种。 “那不就是了。如果得闲你可以回来看我,我不忙了也可以进城去找你。 当然,如果以后你觉得因为分开的距离对你产生了困扰,你也可以直接跟我说明或者写信跟我说一声。” 虽然说十八就可以结婚了,她已经二十了,早就够年龄了。但是她觉得自己还很年轻。 婚姻这种事情是需要好好打磨,最后真正确定了才能进入。而不是头脑一热,纠缠在一起,最后剪不断理还乱,徒增痛苦。 这一次的调动或许就是对他们的一次考验。 胡辛铭觉得:“除了不能时刻见面,不会有其他困扰。” 邓青宁笑了:“那可不好说,胡辛铭同志说话不能说太满,时间和距离是很考验人的。 你这么优秀,等到了城里去,说不定会有很多人喜欢你,给你介绍对象什么的。 那时候你骑虎难下,不知道该怎么抉择的时候,你就会觉得有困扰了。” 走在大路上,大庭广众之下胡辛铭硬生生压制着脑子一热产生的冲动。 只飞快的拉了一下她的手:“你说的或许会发生,但是产生了困扰绝对不会是源自于你。 我以前从来不是个患得患失的人。” 胡辛铭飞快的拉了一下她的手又松开,和她继续并肩前行。 “可自从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之后发现自己就变成了这样的人。 你觉得我很优秀,你又何尝不优秀呢?人外有人,我总担心自己不够好,有一天你身边会出现比我更好的人。” 﨔 第一百七十章 出门的饺子进门的面 未来可控又不可控,就如同人心一般,所以邓青宁不想就这段感情做什么保证,也无法保证。 就像她上辈子,曾经那么努力的想好好活,但是最后依旧早早的选择了死。 感情这东西,无法复制,没有旧例,没有什么经验之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刚刚到卖肉的地方就遇到了陈正生。 陈正生看起来跟人家挺熟悉的样子。 胡辛铭跟邓青宁一起招呼了他一声:“正生叔买肉啊?” “买点回去改善一下伙食。”他们这边也养猪,但是跟西南山区那边不一样,不会整腊肉,也吃不惯那烟熏火燎的东西。 最重要的是不像那边到了腊月就有很多柴火烤火。 这边烧火都是各种秸秆,以及树枝,哪舍得用柴火去烤火,大寒天的全靠哆嗦。 自然也就没那个条件去熏什么肉。 手上宽裕的,有点票的,就时不时割点肉有点油水。 有会的,冬天风干点咸肉,大部分都是吃新鲜的。 所以陈正生来一趟顺带的捎点肉回去家里改善一下生活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 他们家又不是贫农,有他这个干了这么些年的大队书记在,想当贫农也够不上。 “你们俩也买肉?” “要买一点,最近干活有些累,增加一点营养,补充一下体力。” 卖肉的看着他们说话喊了陈正生一声:“陈书记,这是你们队上的?”看着咋那么面熟啊? “对呀,上次公社表演就是他们。” “怪不得呢,我说总觉得眼熟,在哪里见过,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而且听说话的声音也不像是本地的。 “你们俩也割肉啊,要多少啊?” “要个一斤多,不超过两斤,只有两斤的肉票,切多了可没有票,叔你挑肥的给我们切点呗。” 对方乐呵呵的:“别人说这话我肯定不爱听,谁都想吃肥肉,那你们就不一样了 大老远的到这边来不容易吧? 都是能干有出息的年轻人,我给你切最肥的。” 胡辛铭笑着跟他道谢。 两个人凑了票割了两斤肉,又花钱买了点不要票的下脚料。 这都源于大家对他们的印象和眼缘非常好。 从肉摊子上过去,邓青宁突然感慨:“这个地方虽然贫穷又落后,但是好人还是挺多的。”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 虽然各自都有各自的毛病,三天两头也有吵架的,锱铢必较,但至今没发现什么穷凶极恶的人。 “就像这个世界总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一样,穷凶极恶的人不是没有,只是少数,我们比较幸运的没有遇到而已。” 胡辛铭提着酸的肉的早晨往回走:“还需要再买点什么吗?雪花膏什么的。”姑娘家的脸和手都需要好好保养,就算在农村要干粗活,稍微抽点时间养一养,总归是比不养要好很多。 “带来的还没有用完。”除了肉,其他的不打算再买了。 “打算什么时候去县城?”说是三天内,总不可能最后一天掐着时间过去。 已经决定要过去了,就没有必要在那里磨磨唧唧。 每一份工作,不管是做什么,在胡辛铭这里都是需要被认真对待的。 “收拾一下,明天中午就过去。”这样的话他们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可就不多了。 但必须先提前过去。 县宣传部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到现在一无所知。 唯一接触过的就是上一次表演节目,只是看到了一部分人打了个照面,都没有那资格去正儿八经的跟人打招呼接触一下。 “那咱们今天回去,包饺子。” “行啊!”这边的风俗,出门的饺子,进门的面。好好的吃一顿饺子,祝胡辛铭前程似锦,算是为他践行。 过去几个人把买肉的钱凑了之后就没在公社继续闲逛。 地里面还没忙清呢。 他们今天因为这个事儿集体请了半天假,没有去上工。 不能都浪费在这里。 肉都割了,怎么着也得想办法吃到肚子里去啊。 光有大黍面肯定是搞不成的,还需要一点小麦粉。 这个交给了江成安。 他那个门道多的很,认得的人多,不管是找人去买也好,换也好,总能搞定的。 也不可能整纯小麦粉,这边怎么吃都是二合面,三合面。 要么大黍加小麦粉,要么大黍加小黍加小麦粉。 这里冬天的时候大面积的种植小麦,但是小麦的产量并不高,交的任务也很重,所以分到各户并没有多少。 相比之下,大黍产量就高的多了,算得上是这边的主要农作物之一,主要的粮食之一。 再加上自家门前边边角角种一点豆子,种点小黍,南瓜什么的,刚好就可以搭配在一起吃,这样才能省一点,才能吃的久一点,免得青黄不接的时间太长,勒紧裤腰带都过不下去。 要掺一点大黍粉,但是这玩意得有点技术才行。 要先用开水烫过,把这个面烫熟之后,里面再慢慢的一点点的加小麦粉。 而且两下的比例不一样,揉出来的面团感觉也不一样。 邓青宁做这个向来是得心应手。 江成安他们也学了,毕竟常吃,不管是掐面片还是擀面条都得揉面团。 但是,不是每个人都能学的好,学的乱七八糟才是常态。 包饺子这种大事情,当然要让邓青宁这种有经验的人上了。 江成安拽着崔永成去老乡那里换小麦粉去了。 唐红筝他们在外面摘菜,都很有眼色的没有去屋里打扰干活的两个人。 胡辛铭在剁饺子馅,他做什么都很有耐心,剁饺子馅这种活非他莫属了。 把肉剁的稀碎,然后加了一大把小葱还有韭菜进去,拌了一大盆饺子馅。 哪怕就滴了一点酱油,放了一点盐,闻着都喷香。 “这么多饺子馅,得包多少面啊?”虽然只有两斤肥肉,但是还带回来了一些边边角角能剁的都剁进去了,再加上那么多菜,油汪汪的一大盆儿。 邓青宁看了一眼馅和面的比例,是用不完:“嗯,包不完的可以包一点包子。这里不还有茄子吗?这会儿天气还暖和,面头子泡一泡起来的快的很。” “这会儿泡面头的话要半夜起来了怎么办?” “那就半夜起来蒸吧。”难得吃一回,平时都是煎饼煎饼,感觉咬的腮帮子都鼓起来了,牙齿都快缺口了。 能吃一口鲜活的包子,熬个夜算什么? 江成安的人脉不是假的,出去跑了一圈,买了十斤小麦粉回来,还是纯的富强粉。 “你这在哪弄的呢?” “保密。” 胡辛铭呵了一声:“跟我还保密啊,我这还没走呢,就这么生分了。” 江成安道:“那是当然了,你这一走就是坐办公室的人了,我们这种跟土疙瘩打交道的农民,跟你都不是一条道上的,生分是多正常的事儿啊。” 这话说的欠的不行。 于是得到了胡辛铭独宠的一脚踢。 﨔 第一百七十一章 分别 人多吃的多,包饺子这种活就得大家七手八脚的一起干,不然光靠一个两个人那得整好半天都整不好。 包饺子这个活儿每个人的手艺都不一样。 那个造型五花八门的,不过自己吃也不介意,只要能包住不露馅儿就行。 邓青宁在那里擀饺子皮。 江成安在那里看的咂舌:“你这个技术都快赶得上后勤部炊事班的人了。你说你年纪轻轻的一姑娘家怎么那么会做吃的呢? 这还真的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 你要不去文工团,去国营饭店当个厨子也不是不可以。” 一个人擀饺子皮,他们三个都没办法完全跟过来,还有三个在那凑数的,人家都能供得上。 一次性擀几张,这是正常人的技术吗? “可能是因为我好吃吧,以前在家里经常做吃的,时间长了,熟悉了就会感觉比别人利索一些。” 而且这面团本来就是二合面,本来就不容易粘,擀起来就更加的容易了。 “就我这手艺自己吃吃还能成,当厨子就算了,差的还远的很。”国营饭店的厨子可不只是会擀饺子皮。 她这会儿就算是再去那也只是个打杂的份儿。 虽然已经秋凉了,但是一顿热气腾腾的饺子吃的几个人依旧身上冒热气。 江成安靠在那里跟胡辛铭说话,碗都没捡。 “你这一走,邓青宁可就一个人在这边了。”崔永成那小子还没死心,可是虎视眈眈的想要撬墙角的。 在得知胡辛铭要走的时候,眼睛都发亮。 胡辛铭嗯了一声:“我只要有时间就回来看你们。” “都到这会儿了,还这么含蓄,就不能直接说有时间就回来看她呀?” 胡辛铭笑了起来:“跟你这样说不起作用,这话我会直接跟她说的。” 江成安虚晃的砸了他一拳。 “走吧走吧,有机会还是要去城里,就算是不表演,学点别的东西也挺好的。 我们早先学的那些东西到这里来感觉起不了多大作用,要是能学一点真正能可以用的东西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没说当初来这边的时候就是奔着胡辛铭来的。 说这话没意思,给人家增加心理负担。 不到这来也会到别处去,总归是要下来的。 他们给这个地方带来的变化没感觉出来,这地方给他们带来的变化他已经深切的体会到了。 这会儿再回头想那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算是彻彻底底的知道了其中的含义。 没有多耽搁胡辛铭。 江成安这个平时嘴上不把门儿,看着非常不靠谱的人,在有些时候是非常靠谱非常贴心的。 把时间留给了即将暂时分别的两个人。 胡辛铭跟邓青宁出去走了走。 这会儿天凉了,渐渐也就黑的早了。 吃完饭暮色已经很重了。 只能勉强看到路。 两个人肩并着肩沿着小路往东边的地头走去。 分别在即,这会儿有很多话要讲,但似乎又觉得没有什么再讲的必要。 于是谁也没先开口。 “这几年可能都不会稳定。”胡辛铭到底还是先开了口:“我们……” 他不知道这会儿更进一步的确定一下他们的关系是否合适。 “到年底的时候,能不能跟我去拍一张合照,我想把我们的照片寄给家里人看看,把我们的事情跟家里人说说。” 邓青宁道:“行啊,我也还没有给我们家里人说。”他们认识的时间不算短了,但相处的时间其实并不长,确定关系的时间也不长。 就那一次,她将头发赠给了胡辛铭,算是彻底的回应了对方,表明了心意。 “就像你说的,反正最近几年我们都稳定不下来,不是你在这就是我在那,没办法跟人家正常处对象的那样天天都见面。” “我知道,我有心理准备。”胡辛铭停了下来,转脸看着她:“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青宁,在寻找人生伴侣一生一世的这种大事情上,我从来都很认真,也很执着。 我有心理准备,就是你,我担心你。” 轻易不动心,一旦动了心,那便是刻进骨子里的。 可不是每个人都一样的。 在感情上,渴望朝夕相处的蕴养,天长日久的陪伴才是常态。 他自己愿意,不怕,并不代表别人能接受,也不怕。 邓青宁脸上的热度再一次不可遏制的升起。这人,向来含蓄,突然这么大胆直白,让她觉得有些措手不及。 心里突然有些不受控制的慌乱,却又强行镇定下来。 微微垂眸:“我是不是应该也回一句?” 胡辛铭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我很期待。”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胡辛铭先轻笑起来。 伸手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 只是握住了手而已,再没有更多的进一步的举动。 胡辛铭要走的事情没给队上其他人说,只告诉了高胜利一声。 高胜利心情好复杂呀! “这是好事,人往高处走,你是个有本事的人,离开这里是迟早的事。不过 你不是跟邓青宁同志在处对象吗?你这走了,她留在这里……”这岂不是等于黄了? “没事,我已经跟她说好了。” “哎,你们现在这个年轻人办事情越来越不爽快了,原本就认识,你对她也有好感,有机会也不知道抓紧,三锤两棒子的把证领了,然后你到哪里就能把她带哪里,也不用这样分开两地。 你们这个关系又没有确定,一点保障性都没有,那女同志也是个优秀的人,这个变数怕是会有点多啊。” 反正没有结婚的男女,分开时间太长了,他是不看好的。 虽然算是萍水相逢,非亲非故,可高胜利就是个操心的命,也真是操碎了一颗心。 胡辛铭何尝不想早些跟对方领了证,名正言顺的守在一起。 可感情这种事情,不是单方面的事情。 他也希望水到渠成。 两个人到了那个点,双方都有那个意思的时候再从处对象变成正儿八经的夫妻。 而不是因为这样那样的考虑仓促的就软硬兼施的促使对方答应了自己,草率的完成了人生大事。 他谢过了高胜利的一番好意,高胜利又提起另外一桩事来。 “银花家那个三黑子,一天到晚的跟在你们屁股后面转,是不是真的拜你为师了?你这一走他咋弄啊?” “那倒没有,我们不讲那些拜师不拜师的,他愿意学,有那个恒心,也多少有点天分,那我们就教。 基本功其实都教给他了,以后能念到什么份儿上取决于他自己,别说我走了还有青宁他们几个都可以指点他。 就算我们大家都调走了,该教的其实也都教了,完全没有问题的。” “那你要不要跟那小崽子说一声,不然的话,怕是要哭鼻子。” 胡辛铭考虑了一下:“就不说了吧,有时间我还是会回来的,也不是多远。”一个人知道很快,一个队的都知道了,太麻烦。 他都这样决定了,高胜利就点到为止,也不多操心了。 第二天一早,驾驴车送胡辛铭去公社。 先去公社那边,然后再去县城。 不说别人,高胜利都怪舍不得胡辛铭的。 把人送到地方之后,从驴车上跳下来拍了拍他肩膀:“我也没有什么文化,也不会说什么话,只能祝愿你鹏程万里,一帆风顺。” 﨔 第一百七十二章 邓青宁的离愁散的很快 胡辛铭走的晚,是从二队那边那条路上坐着驴车走的。 没谁知道。 就连三黑子也不知道,早上还一如既往地的跟着一起去晨练呢! 早上练完功之后回去洗把脸就往学校里跑。 胡辛铭坐的驴车从学校外面经过的时候,他们正在上早读呢。 这会儿地里的活接不上了。 大黍掰回来还没入库,小麦暂时还不能种,白芋也还没到挖的时候,这会儿挖回来不耐放。 眼下最重要的活就是那堆积如山的大黍。 剥总算是剥完了,但是搓大黍粒这是个大工程。 队上的劳力去地里面腾地,其余的老老少少都早晚的在这边,还得抽时间去干自留地里的活。 邓青宁他们早上一睁眼,洗漱之后就往晒场走。 在这边干活也有工分,但是不多而且有任务量。 毕竟一群女人凑在一起坐在板凳上干活实在是太能磨洋工了。 邓青宁跟唐红筝一起拿着小板凳去了晒场,在仓库那里领了筐子,合力去扒拉了两筐子大黍到棚子边缘的位置坐了下来。 她们两个干活向来都喜欢挨在一起。 然后春燕带着跟她年龄相仿的几个小姐妹也会凑过来。 邓青宁会在不影响手上干活的情况下努力的教她们一些东西。 不局限于只是唱歌,还有简单加法,减法口诀表。 或者拿个树棍子在面前的泥土地上教她们写几个简单的字。 看起来学的都很认真,学进去了多少暂时不知道。 今天依旧如此。 这几天天天搓大黍粒,一个个搓的手板心都起泡了。 唐红筝真的是佩服她,都这样了,还有精力搞这些。 “胡辛铭走了,你不难过啊?” 这话说的。 “他只是调去了别的地方工作,有了更好的前途,又不是跟我闹掰了,有什么好难过的?” 唐红筝总觉得她不是很喜欢胡辛铭,并没有很认真的在跟对方处对象。 真正投入了感情,一旦分开必然是难分难舍的,绝对不会像邓青宁这样淡然。 但这话又不好随便说。 “你就不怕人跟人之间有了距离,心跟心之间也会产生距离啊?” “不想那么多,真的有了距离再说有距离的话吧。” 就算是贴在一起,人心也隔肚皮,也是有距离的。 胡辛铭调去了县里,具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一概不知,只能等着他得闲回这边来,或者等对上种完了她抽时间到城里去看看才能知道。 现在分开两地,自个儿在那里东想西想的,不过是图增烦恼罢了。 若有那闲心,她觉得还可以在脑子里温习一下前几天看的书。 或者再想一想要怎样才能让自己的身段更加的柔软一些。 毕竟现在已经不是以训练为主了,每天训练的时间压缩的太少了。 秋收这场仗已经到了尾巴上,随着天气逐渐冷起来,上工的时间也会缩短,早晚都在家里闲着。 或许可以增加一下训练的时长了。 如今,江成安跟唐红筝已经不愿意再继续坚持训练。 就剩下了她一个人,如果银花家的三黑子还能继续坚持着,那么她就只有那么一个小小的伴了。 一大一小也不好走太远。 早上的时候吊嗓和喊嗓只能在晒场最南头驴棚子跟前进行了。 那边离住户远,轻易吵不到人,只能吵一下驴子了。 发声和柔韧性训练只能算得上是辅助性训练。 除此之外还有身段基础:学习“手、眼、身、法、步”五功即手势:如兰花指、剑指、眼神:对视、环视、传神。 ? 身法:腰肢转动、亮相姿态、步法:云步、碎步、圆场步以及武打技巧。 邓青宁练的是样板戏,但是样板戏属于传统戏曲范畴,基础训练融合了戏曲表演的经典功法,说起来简单,每一样都有每一样的讲究。 不下功夫好好的去练好好的去琢磨根本不行的。 都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这话可不是夸张。 邓青宁到现在为止最拿手的样板戏就是红灯记和白毛女,里面的武打戏份不多。 她没有机会去训练,也没有机会得到名家的指点,都是之前看别人打把式的时候看了个皮毛。 照猫画虎的自己在练。 毯子工还算好。 把子功和武打套路她实际上是一窍不通。刀枪剑戟的使用更是没有亲自的摸过。 比起跟胡辛铭处对象谈感情这个事儿, 邓青宁脑子里面大多时候都在琢磨之前弄的那根棍子怎么耍起来更加的灵活一些更加好看一些。 颇有一种走火入魔的感觉。 所以,分别的时候离愁感虽然很重,但散的也快。 三黑子中午放学回来才知道胡辛铭走了。 饭都没吃就往这边跑。 今天江成安做饭,邓青宁她们在晒场上赶进度,想早一点完工。 所以跟唐红筝说好了轮流回来吃饭。 邓青宁才刚刚到院子口上就看见一路跑着过来的三黑子。 “高光兴!”邓青宁站在院子前面的路边上喊了他一声:“跑这么快干什么呢?这是要上哪儿去呀?”这个点应该是放学回来吃饭的,吃完饭该去学校再对。 三黑子入了学,开学之前也有了名字。 这名字还是胡辛铭给起的。 “邓阿姨,胡叔叔回城里了吗?”三黑子问这话的时候眼睛发红,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转了。 小家伙跟他们这段时间相处出感情来了。 原本跟胡辛铭认识的就早,再加上胡辛铭对他的指点算是几个里面最多的,说话有耐心又温和。 三黑子真的特别喜欢这样的人。 “不是回他们原来的城里了,是去你们这边很近的县城,去干别的工作了。 你好好上学,如果你能考取高中的话就可以去县里找他了。” 这个饼画的大的,邓青宁都觉得有些过分了。 因为三黑子这学期才入学上一年级呀。 就算是学习的那块料,很争气,能考上高中,那也是好些年之后的事。 那时候她在哪儿胡辛铭又在哪这会儿谁都不好说。 “总之只要有机会进城,你就能见到他。 而且他还说了,只要他有休息时间就会回来看你。 要检查你基本功练的怎么样了,有没有偷懒。 他走了我还在,我也会监督你的。 训练的时候有什么不明白的,你也可以问我。 别等着他回来检查的时候发现你偷懒没有用功,那就不好意思了啊。” 第一百七十三章 义务工 三黑子年龄毕竟小,丝毫没有感觉出来邓青宁在给他画大饼。 听邓青宁这么详细一说,他觉得心里好受多了,有奔头也有目标了。 “你放心好了,我要么不去学,要么肯定好好学,我一定会努力考上县高中的。” 邓青宁笑眯眯的摸了摸他的头:“好啊,我会把你的话转达给你胡叔叔的,那咱们就县城见。现在先回去吃饭,然后去学校好好学习。” 三黑子挂着眼泪来的,斗志昂扬的回去了。 苏北这边的冬天,最具有特色的大概就是每个路口的寒风。 时时刻刻都在刮,就没有不刮的时候。 区别只在于大和小而已。 大风三六九,小风天天有。 吹的人头晕脑胀的。 邓青宁那双手和脸早晚都在抹雪花膏,但是依旧感觉到发疼。 生产队冬天是没有活了,但是要去修水库。 有义务工要干呢,不去不行。 胡辛铭一走,还剩下四个男同志。 关于义务工这个事情,他们决定几个人平均着去,不就半个月嘛,一人去个四天就解决了。 不管再怎么辛苦,咬牙坚持呗。 反正不能干那拖后腿掉链子的事儿。 唐红筝跟邓青宁却有自己的想法。 “我们是一个集体,不能让你们去,我们在家里闲着。 既然是义务工,按工天算的话,明天一起去。 那一天就能干六个工出来,要不了三天就能把我们的义务工干完,还能挣点工分。” 不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吗? 所以干活这种事情为什么非得让男同志顶在前面? “你们俩可要想好了,听说去挖水库可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我们队上我已经打听过了,基本上过去干的都是挖土方和筑坝的活。” 这两样不管哪一样,都不是那么容易。 挖土方全靠锄头,铁镐,从早挖到晚。 水库那东西跟在地里挖地是不一样的。 那得挖的老深了,一镐头砸在石头上,火星子都能冒出来。 邓青宁嗯了一声:“想好了,能不能拿下来先去试了再说。”重在参与,反正是义务工,他们又不是去当显眼包的,只是力争上游,不拖大家后腿就行了。 队上也不是没有妇女去参加这个劳动的。 别人能行,她们也可以。 不说别的,就体力这一块,两个人都不觉得自己会拖后腿。 只要不拖后腿,能跟得上干活的节奏,那我就能拿下这一个工。 原本跟高胜利沟通的事情一直都是胡辛铭在做。 胡辛铭走了,就变成了江成安搞这个事儿。 几个人商量妥了,他就去跟高胜利说这个事。 高胜利刚刚从大队开会回来,正站在路口抱着膀子抄着手,跟二队长在议论刚刚开会的内容。 眼下已经进了冬月,据说开春之后又会有一批年轻人到这边来支援,这一次上边早早的给他们通知,就是要让他们做好接待工作。 来这边的年轻人越来越多了,人一多就容易出岔子。 安置工作必须得整到位。 二队长提起这个事儿就一个头两个大。 他们队上两批知青本身就搞不到一块去。这要再来一批,还不知道来几个,他咋安置啊? “我算是弄明白了,合着我们这个农村这个天地是真的广阔,外面塞不下的都往咱们这里塞。” 高胜利看了他两眼:“这话可不能乱说,小心被人听见了,给你扣帽子。” “我哪里乱说了,不就在跟你说吗?这要传出去一定就是你没管住你那张大嘴巴。 你就说我说的是不是实话吧? 也别说来的个个都像你们队上那几个这样省心,但最起码的不能让人闹心啊。 不会不适应这都能理解,但是你得学习你得努力呀。 都那么大一个个的人了,一身的臭毛病,出门在外还指望旁人拿他们当大爷一样伺候着。 一天到晚的就像是做梦一样。这都做了快一年了,到这会儿都没醒。” “抱怨也没有用,上面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弄吧。 不能好好弄,也得凑合着弄,得交差呀。” 高胜利也在琢磨这个事情,这开会通知的稀里糊涂的,也不知道到时候能来多少,分到他手上的又是什么秉性。 他从头年到今年运气一直不错,但靠运气不牢靠啊。 毕竟他运气好的时候真的不多。 “你看你们队上的那个江成安来找你了。”这会儿来找,十有八九就是义务工的事儿。 二队长因为这个事情头疼的很。 他们队上本来社员就不架势,一堆偷奸耍滑的,每次到了年底干义务工的时候总有那么几户人家要死要活各种借口。 现在那群城里来的 也有样学样要死要活的,他都不知道咋整了。 现在一队也找过来了。 他也不着急走,他要看看胜利怎么摆平这件事情的。 对于他的没眼色高胜利已经无语死了。 江成安还没到跟前声音先到了。 把两个人都招呼了一遍。 高胜利问他:“啥事儿啊?” “胜利叔你这话说的就没意思了,没事儿就不能来找你唠唠啊?” “谁有那个闲工夫陪你唠唠,要唠嗑去我家,找个避风的地方,咱们慢慢说。站在这风口上唠啥玩意儿啊?一起喝西北风啊。” “我也寻思着你们在这儿说啥呢?半天都不走。啥事儿不能到门口去说呀,我还以为你们俩喜欢吹风呢。” 高胜利一巴掌就呼过去拍在了他的肩膀上:“老大不小了啊,嘴上还没个把门的,小心找不到对象。” “那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这么优秀的人从来不担心这个。” 优秀,倒是挺优秀,就是有胡辛铭那样踏实的年轻人珠玉在前,江成安这小伙子总觉得太跳脱了一些,不够稳当。 “说吧,找我啥事儿?” “就是那个义务工的事儿。” 二队长一副了然的样子,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表情:看吧,果不其然。 “你们咋安排的啊?我跟你们说啊,你们现在六个人算一户,已经是我对你们格外的照顾了。 十五个义务工,一个都不能少。”剩下的他就不强求了。 “不是,我们肯定听从安排,关键是这个要怎么出人怎么干,是不是我们自己说了算?” “对,不掉链子不磨洋工不偷奸耍滑,怎么安排人你们说了算。” “那我们商量好了,明天我们都去,争取两三天把这个义务工搞完,后边就谁有精力熬谁就去。” “邓青宁和唐红筝也去吗?这可比秋收还累。你让她们想清楚了。别去干上一阵,拿不起来了又跑回来,那就白挨累了。不可能给你们算工的。” “想好了,我们到这儿来就是这里的一份子嘛。干活这个事情不管啥活都得挨累,没有哪样活是那么好干的。总不能因为要挨累就往后面缩。” “行啊,希望你们明天能坚持到傍晚,然后还能说的出这句话。” 第一百七十四章 放水也得放的不着痕迹 江成安去找高胜利,邓青宁他们也没闲着。 趁着天还没黑在烙饼。 苏北的这个煎饼跟别的地方的不一样,不是非得热了吃。只要别放在过于通风干燥的地方,别放的硬邦邦的,凉了也可以吃。 就是有些难嚼。 他们跟队上的人学了做咸菜。 去水库那边干活的离家里的距离比较远,就不可能再回来煮饭。 是要带干粮的。 基本上都是煎饼,然后拿着饭盒自带一点咸菜,卷个煎饼吃。 要是有水壶的话,再带一点热水,都是这么凑合的。 这已经是在眼下这种有限的条件下最好的了。 听说西北那边的山里面修大寨地,连杂粮饼都吃不起,不是红薯干就是萝卜干,就那还是限量的,就吊着一口气饿不死就行。 烙一次饼就要捞不少,几个人至少吃上三五天的。 反正他们干活至少一口气得干几天,一次性解决了最好。 咸菜的话,炒两个,都用盆装着,自己带自己的,吃多少带多少。 才刚刚开始没一会儿江成安溜溜达达的就回来了。 崔永成问:“说好了吗?” “说好了,这也没啥好说的。高胜利说了,可以都去,到时候看情况。 真能跟得上趟不拖后腿就算一个工,如果不行,那就只能算半个工。 这个工虽然是每个队各自记着,但是那边眼睛杂着呢,管理的挺严格的,浑水摸鱼是不可能的。” 唐红筝笑了一声:“我们也不是那种浑水摸鱼的人呀。”赶紧把这个事情解决了,她得去公社那边一趟。 早先的时候不就说是要喊他们谁去组织过年的时候的文艺演出。 说过了之后到现在都没见动静。 她想去打听一下。 那会刚来,不知天高地厚。 还谦虚推让。 这会儿才知道机会是多么的难得。 尤其是她这种有家跟没加一样根本没有人管的。 早先的时候,在文工团自命清高没有早早的找一个合适的对象把自己给嫁了。 顺应政策风向,不得不跑到这边来支援。 要是不能自己为自己争取一个机会,找一份合适的工作。 怕是要一辈子待在这个地方了。 干活她倒是不怕,也不是拿不起。 她怕的是找对象的事,这是一辈子的大事。 她去过首都,到过部队,也算是见过世面,到过一定的高度。 没有办法接受在农村随随便便找一个。 尤其是在这边待时间长了,跟当地的人接触的时间长了,就越发不能接受在这个地方找一个男人过一辈子。 婚姻这个事情对女的真的太不友好了。 真的就像是牛马一样。 这边的男人跟别人相处起来看着大气的很热情的很,可是相处时间长了就很容易发现特别的自我。 一穷二白饭都吃不起了也不缺优越感,吹牛吹的有天无地的。 除了这些之外,脾气都特别的不好。 两口子吵架,打架都是常事。 唐红筝一想到以后要是留在这里找个本地的男人要过这样的日子就觉得不寒而栗。 一次次的后悔,后悔当初的清高,后悔当初的不知天高地厚。 人这一辈子,不是说有觉悟都能过好的。 这是她心里的秘密,就连一屋的邓青宁也不知道。 也不是像秋收的那样见不见亮就下地。 早上早早的起来该做饭的做饭,吃完饭之后天都大亮了,太阳还没露脸,就在高胜利他们家门前的那条路上集合,高胜利拿着个小本本,一个个的点名。 事关队上的义务工,家家户户都得去,不能缺一个人。 邓青宁他们几个一起过来的时候显得格外的扎眼。 队上虽然也有妇女过去,毕竟是少数。 基本上都是家里男人靠不住,家里的妇女只能咬牙自己上。 毕竟那个劳动强度真的很高,正常都是男人自己去。 有的是因为多少能体贴一下自己的家属,也有纯属是为了好面子。 只有不中用的男人才没办法顶在前面,让自己家里的女人去上。 像城里来的这群人一起上的,就让人看不懂了。 这都是咋安排的呀? 问高胜利。 高胜利张口就来:“人家年轻人觉悟高,不怕苦不怕累,这有啥好奇的?你们都学着点啊,一个个的大老爷们,可别不如人家城里来的年轻人。” 工具也是从各自生产队自带的。 大多数都是拿着镐头。 邓青宁选择了挑泥的担子。 昨天她让江成安去跟高胜利细问了一下。 她觉得比起拿着镐头去挖塘子,往堤坝的那个地方运送泥巴和碎石头自己更能胜任一些。 因为可以两个肩膀换着用。 抱着镐头挖一天的话,不是她的两只手能接受得了的。 唐红筝虽然跟她商量好了一起去,但是要干什么,自己能干什么,心里没有一点谱。 只是看她拿了担子,也跟着有样学样的拿了担子。 刚来的时候,唐红筝连挑水都不会。 通过这么长时间的锻炼,挑水这个事情也能干的游刃有余了。 她觉得这玩意儿也是用扁担,跟那个应该差不多。 一路说说笑笑的,也没有影响步子的速度。 关键是也不能走慢了,走慢了高胜利要骂人。 到那边的时候,老远就看见了攒动的人。 这玩意全靠人力,整个陈下公社除非情况实在特殊,否则家家户户都出动了。 高胜利跑过去,把参加劳动干义务工的人的名单交给了来的比他们还早的陈正生。 两个小本本,上面是每一个来干活的人的名字,大队那边有一份,生产队这边自己要留一个。 每完成一个工之后上面都会打个勾,每一户上面要满十五个勾勾之后才会给正式登记工分。 “你们队上的六个年轻人都来了?” “对,都来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拿得起。要是真的能坚持下来,我想着有个差不多,是不是就能给他们算一个工? 别的不说,这个精神就是值得肯定的。也不是说格外的放水,但也不能按照我们本地的这些劳力去要求他们吧。” 他可是看到了,二队那边来了两个男同志,一路上都吊着个脸,难看的跟二队长那张老脸有的一拼呢。 他们自己队上的年轻人懂事儿,有觉悟,他这个当队长的,自然也得照顾着一点。 干什么不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谁没事儿干喜欢为难别人呢。 又不是贱的慌。 “先干着再说吧,看情况,这么多双眼睛呢,搞特殊是要不得的,主要还是得看他们的表现。”就算是放水也得放的不着痕迹,不然的话让人抓住小辫子还得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义务工 邓青宁可没打算搞特殊。 既然来干了就得尽最大的努力好好去干。 修建水库,修筑河坝这是个大工程, 是造福万民造福子孙后代的大事情。 她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没有流芳千骨的大志向。 但是既然来了,有机会的话,她觉得自己也可以参与一下。 等老了以后,如果有机会再来这里,或者回想起来。 她会很自豪的想着,这里的土地也曾被她的汗水浸染过。 用担子运送泥土和石头跟挑水还是不一样的。 挑水就那点距离,一天到晚的用水量再大也就挑那么几回。 而且他们一起的那么多人,大部分时间都是轮换着来的。 这种出力气的活不会靠给哪一个人的。 但是在这边干活不一样。 那是从早要干到晚,各干各的,一直干,没有停下来喘气的时候。 中间只有一次休息的时间,大概有一个小时,留给他们吃饭休息。 一担泥的重量不算轻,但是邓青宁觉得还好,能接受。 不过这只是一开始的想法。 上半天从八点钟开工,干到中午一点钟,整整五个钟头。 负重五个钟头来回的走,哪怕是两边的肩膀来回的换,地势也还算是平摊,斜坡的高度不算高,消耗也非常的大。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几个人在一起,但是因为分配的工种不一样就完全分开了。 邓青宁跟唐红筝干的都是一样的活,但也没挨在一起,中间的距离不算近,来来回回的速度也不一样,到了后边就完全一个见不到一个。 邓青宁今天干活的时候还把手表带着的。 还没到一点,十二点刚过,她就觉得时间难熬起来。 表里的那个指针一分一秒走的慢的很。 哪怕她一直在有节奏的均匀呼吸,长时间高负荷的劳动依旧让她有些呼吸紊乱,腿脚发软。 胳膊酸胀渐渐无力。 然而这一天还没有过去一半。 一点钟随意找个地方休息,吃一口干粮。 两点钟又要开始。 一直要到下午的六点才放工,然后到家差不多七点,再弄口吃的洗漱一下也就都九点了。 这还是因为冬天昼短夜长的缘故,加上都是公社下边各个生产队的社员来干活,路途有远近,这边无法统一安排食宿。 要不然时间绝对是要延长的。 这一天一个工可不是那么好挣的。 邓青宁他们来的时候带着的口袋都放一起的,一个生产队的干粮都放一起,这样不会弄混。 高胜利这个生产队长实际上还是很靠谱的。 早上来的时候驾了驴车过来,吃的东西都放在车子上,还在附近找了一大堆干草铺了一片。 过来上工的社员,到点都拖着疲惫不堪的两条腿往跟前走。 邓青宁也是如此。 又累又渴又饿,感觉呼吸都有点困难,更别说说话了。 找到了自己的口袋,拿过来之后就近往干草上一坐,从里面掏了水壶出来,拧开就往自己嘴里灌。 喝了水之后总算是好受了一点。 额头几根调皮的碎发湿漉漉的贴在上边,要不是怕受寒生病,身上的棉衣是真的穿不住。 一身汗的黏糊糊的。 “你怎么样?”邓青宁问了唐红筝一声,唐红筝猛喝了两口水,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摇摇头:“不是很好。”话都不想多说,多说一个字都觉得费劲。 “下午还能坚持吗?”江成安有些担忧的看着两个女同志。 他自己也累的够呛,但是比起女同志来说,他到底还要好很多。 体力这方面,似乎男人先天就占的优势。 当然后天的锻炼也很重要。 邓青宁的气息总算是平稳了下来:“缓一缓应该能行。”今天应该没有问题,就怕明天爬不起来。 天天锻炼又能怎么样,这样的强度依旧是第一次经历。 唐红筝全不想说话:“下午再说下午的话。”喝了两口水准备吃点东西。 原来咸菜的煎饼里面,连吃东西都是有气无力的。 咬煎饼挺费劲的,她感觉自己现在连这个劲都没了。 邓青宁一口饼一口水的吃着喝着努力的恢复着自己的体力。 边上的几个人直接没说话,四仰八叉的往那一躺,眼皮都不想抬了。 这活真不是人干的。 累的脑子都模糊了。 吃喝这种事情都被抛弃了。 邓青宁嚼完一张煎饼,转身就听见身边不远的地方鼾声四起。 “要不要喊他们起来?这不吃东西,下午怎么办?” 江成安有些犹豫:“这会儿喊人,会不会被暴打?崔永成那小子有起床气,太烦人。 要不,你试试?” 说的很轻松,但是他其实是有些不怀好意的。 胡辛铭去了县城,这小子贼心不死,一天到晚围着邓青宁转,跟屁虫一样。 老胡虽然不在,但是他在啊,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老朋友的大后方失守啊! 邓青宁看江成安一眼,江成安有些心虚的避开了她的目光。 “我们一人喊一个。”她也不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也不至于迟钝到什么都不知道的份上。 但是崔永成只是热情了一些,并没有直截了当的用言行表示人家对自己有意思。 她总不能自作多情的让人家离自己远一点,理由就是怕人家对自己有非分之想。 她邓青宁又不是什么香饽饽,谁都想来啃一口。 同在一个院子里,崔永成平时也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和不适当的话,她不可能去冷脸对人家的热脸。 “行!唐红筝你打算喊谁?” “我,我喊周团结吧。”几个人里面,周团结性格算是最稳的了。 邓青宁从地上爬起来,过去,在崔永成边上蹲下来,手伸出去,也不知道按在崔永晨手臂上哪里,睡得眼皮都长在一起了的,崔永成嗷的一声一下子睁开了眼。 “干……什么!”就三个字,第一个字声势有多浩大,后面两个字就有多微弱。 他还没跟邓青宁如此近距离对视过,哪怕困乏的不行,脑子还不是很清醒,心跳依旧不由自主的加速。 “起来吃点东西再睡,不然下午熬不出去。” “哦,好,好,谢谢啊!” 邓青宁站了起来:“不用客气。”说着,把他的干粮口袋递了过去。 刚刚吃完干粮,打算躺一会儿,高胜利过来了。 手里拿着个小本本问他们:“怎么样?下午还能坚持的出去吗?” 早上几个人的表现可是有目共睹,绝对没有半点拖后腿。 这半天的半个工是拿到手了,后半天还行不行高胜利也没多大把握。 第一百七十六章 从来不曾懈怠过 “能,必须能。”江成安回答的斩钉截铁,别人能不能他不知道,他是肯定能。 累肯定是累的,但是这点累算什么呀,轻伤不下火线。 邓青宁也道:“能行。”最起码今天下午还是能坚持出去的。 女同志都这样说了,苦大仇深在啃煎饼的几个人就更不能掉链子了。 高胜利满意的拿着小本本走了。 然后几个人不约而同的往后一倒,也不在乎什么形象不形象的,四仰八叉的往那一躺就闭上了眼。 趁着还能休息就赶紧休息吧。 上工的号子一响,靠在那里低声交谈或者是闭目养神的人立马就爬了起来。 邓青宁甩了甩酸痛的胳膊也跟着起身,挑过担子继续干活。 下午也不知道是从哪边刚开始兴起的。 反正是从他们本地开始的,操 着他们本地特有的口音,唱着他们本地的民歌。 来了这么长时间,邓青宁他们已经完全能听懂这边人说话的口音了。 “四月里南风大麦黄,下河的姑娘甩大秧,手拿船桨口唱歌,棒打鸭子呱呱叫…… ?” 随后,有知青跟着带头唱起了《大海航行靠舵手》。 原本有些低迷的劳动队伍因为歌曲的带动一下子活跃了不少。 起了这么一个头,不时的就有歌声从这里那里传来。 歌声的力量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让疲惫的人快速的再一次斗志昂扬起来。 人的潜力真的是无穷无尽的。 如果从一开始就觉得自己不行,那大概率是真的不行,就不可能行了。 但是如果大胆的去尝试一下,努力一把,拼搏一下,是真的可以突破上限的。 邓青宁昨天干活的时候还以为第二天爬不起来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为了第二天起来身上不要那么疼,很认真的拉伸了一下。 然后把带的很久都没有再用的药酒拿出来,跟唐红筝两个人相互帮忙给对方涂了涂,摁了摁。 第二天早上虽然还是有些难受,但是已经比想象中的好多了。 别说是队上那些社员,就连她们自己也没想到,一口气能坚持下来。 干完了义务工之后竟然还能继续干下去,拿那个对上好多妇女都不可能去拿的十二个工分。 整个水库那边,从早到晚不是这边在喊号子,就是那边在唱民歌,热闹的不得了。 边宁是从地区那边直接过来的。 她也没想到邓青宁居然有勇气来参加这种劳动。 所以直接去了梁渠大队,结果去了之后才知道,自己要找的人竟然跑来修水库来了。 之前胡辛铭走之前还在跟邓青宁说,边宁这个人对表演有多么的执着,还在猜测着十有八九会把邓青宁弄回去。 当时邓青宁其实并没放在心上。 边宁也是有职位的,资历比胡辛铭这个刚刚提干的人要老到的多,背景更是胡辛铭这样的没法比的。 但是现在风向不明,有多少背景深厚的人不也依旧下去了嘛。 所以边宁不一定就能留在首都那边。 或许以后会回去,但一定不是现在。 所以,邓青宁其实做好了最近一两年都待在这边的准备的。 她没想过这么快回首都。 更没有想过边宁会从首都跑到这边来找自己。 真没想过,不过是一个角色而已,不是无人代替,真没有那么重要。 电线杆子上面的大喇叭突然就响起来了。 “梁渠一队,邓青宁同志,梁区一队,邓青宁同志,有人找,请立刻到……”广播一响,别管喊的是谁,干活的人都停下了脚步子往声音来源地看。 邓青宁挑着土,灰头土脸的正在路上走着呢,眼看着爬上去就到了,广播突然就响了。 自己的名字还出现在了广播里。 她努力的加快了步子,把身上的担子挑到了目的地,把担子里的土倒了出去,随后才拍了拍身上的泥,挑着空出来的担子往广播站那边走。 有人找自己。 会是谁呢? 胡辛铭放假了? 想起这个人,邓青宁脚步子都欢快了几分。 还没到跟前,就看见公社的几个领导陪同着的那个穿着军大衣的年轻女人。 “边老师!”邓青宁向来稳得很,她的那张脸除了表演的时候表情多变,丰富多彩。 正常情况下向来都平和的很,少有眼下这样满脸惊讶的时候。 边宁那张一罐不苟言笑的脸难得的多了一丝笑容。 “看见我很惊讶?” 邓青宁如实的点头:“确实,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到这边地区办点事儿,知道你在这边,所以过来看看你。” 当着人的面是这样说的,但实际上是怎么回事儿,只有她心里最清楚。 “我们到边上去聊几句。” 邓青宁的目光看向公社党支部的两个人。 “去吧,不会因为耽误这点时间就扣你工分的。” 邓青宁跟人家道了谢。 随后把担子放下来。 跟着边宁一起往不远处人少的地方走去。 “这里干一天多少个工分?” “十二个。” “你真的是太要强了,到哪里都是这样。” “这话怎么说?” “我看在这边拿这个工分的女同志不是很多。” “那也不是没有啊。”还是有部分坚持着在干的。 “干了多久了?” “快半个月了。”原先的时候她跟唐红筝一起的。 后来唐红筝就不来了。 昨天,唐红筝去了公社,据说在那边找到了工作。 在下一批知青到来之前,目前梁渠一队就剩下她这么一个女同志了。 任谁也没有想到,她能跟好多男同志一样坚持到现在。 “打算以后一直这样干了吗?在这个地方跟泥土打交道,靠着那一点工分过日子。” 边宁一开口还是一如既往的犀利。 邓青宁也很直接:“当然不是,只不过是在等机会,在机会到来之前把自己分内的事情做好。” 走着走着脚步子就停了下来,她十分认真的看着对方:“来到这里的每一天我都在争分夺秒的训练,包括到这里来参加劳动,对于我来说也是一种训练。 我坚信自己迟早有一天还是会重新回到舞台上的,所以,专业性的东西,我从来都不曾懈怠过。” 第一百七十七章 各奔东西 “所以,我来找你来了。” 边宁转脸看着她:“遇到合适的演员不容易,能认认真真的拍出一部让我满意的戏也很不容易。 我们练习了那么长时间,吃了那么多的苦,排出来的戏不该只在大 剧院里就演那么一回。” 她要集齐那出样板戏的所有演员,带着他们到全国各地进行巡回演出。 让他们的样板戏深入到基层,能走到各处,走进千家万户,演到人尽皆知。 还真的让胡辛铭给说中了。连说的话都八九不离十,可见也是相当的了解了。 “你愿意回到这个集体来吗?” 邓青宁一脸认真的看着她:“当然愿意。” 她一个没有任何芭蕾舞基础的,为了拍白毛女,为了练基本功,脚指头都练变形了。 她付出的,不比边宁少。 虽然她没有边宁心目中的不甘,能在大剧院演出,见到大领导,得到他老人家的亲自嘉奖已经算是彻底的圆梦。 但是有机会重新站在舞台上,有机会给更多的人演绎他们所排出来的戏,她当然是愿意的。 “那就回去收拾收拾,跟我一起走吧。” 邓青宁犹豫了一瞬:“如果时间不是很紧迫的话,我还是想把今天的工上完,然后明天要去一趟县城,去看一个人,跟他好好道个别。” 她不能什么都不交代,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走了吧。 边宁微微蹙眉,到底还是答应了她的要求。 “手续我会让人给你办好的,我没法在这边耽误,暂时先回地区那边,还有工作要完成。 可以等你两天,到时候你到地区区委大院,报我的名字就好。” 邓青宁目送她离开,时随后默不作声的重新挑起担子回了自己工位,继续跟着大家一起运送泥巴。 一直到下午收工往回走的时候崔永成问她:“邓青宁,下午那会来找你的,是你什么人啊?” “是我之前在团里的老师。” “啊?不是说胡辛铭同志原来就是你的老师吗?” “也没说只能有一个老师啊。” “是专门来看你的吗?” 邓青宁还没回答,江成安替她答了:“边主任,是来接你回去的吧?”毕竟,邓青宁是边宁亲自挑选的。 这话说的,一起的那几个人都看着她。 邓青宁嗯了一声:“是啊,明天我就要走了。” 江成安笑道:“恭喜啊!我就知道,胡辛铭走了,唐红筝也走了,你不可能在这里待很久的。”这下好了,原本是四个人,最后就只留下他一个人。 光杆司令一个了呀。 这也不能说其他人不够义气。 机会这种东西可遇而不可求,有了自然就得紧紧抓住。 下乡是大势所趋,不得不来。 来了之后有机会再回去,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我觉得,你应该也快了。”江成安也是一个挺优秀的人,这样的人只要有机会就会顺风而起。 无论在哪里都能活的很好。 江成安就笑嘻嘻:“那就借你吉言了。” 至于崔永成就郁闷了。 胡辛铭走了,他想着近水楼台总能先得月。 他在跟前陪着看着,温水煮青蛙一样总能熬到水到渠成,熬到有勇气表白的时候。 结果这还没开始呢,计划又落空了。 他这个感情里怎么就这么波折? 追求一个姑娘怎么就这么难呢? “三黑子要是知道你也要走了,怕是真的要哭鼻子了。”这下估计是没有人能哄得住了。说再多也架不住一个又一个的都离开啊。 “那可不一定,也不是头一回了,他也应该明白人这一生就是聚聚散散,没有谁会一直在原地,想要同路那就得一直奋力的追赶。” “那你走了胡辛铭怎么办?” “我打算明天去县城去看看他,然后我们在各自的岗位上继续努力。”距离和时间从来都是很考验人的东西。会悄无声息的将自以为很浓郁的感情一点点的削弱淡化。 在情感的道路上,这两样向来都是很可怕的东西。 就看他们之间能不能经得起考验了。 邓青宁从公社走的时候,那边的供销社已经关门了,她想买点东西来着,但是时间不凑巧就没办法了。 这一路上她都在想,要给三黑子他们姐弟三个人留下点什么。 这姐弟几个跟他们是走的最近,相处的时间最多的。 到底还是有点感情的。 虽然没有花钱买到新的,但是等到住的地方,邓青宁已经想好了给他们送什么了。 崔永成蔫巴巴的跟刘社会两个人在那里准备晚饭。 刘社会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要不然吃了饭去跟她说。” “啊?说,要怎么说啊?她都要走了。如果一直留在这里我或许还有点信心去努力一下。 但是她回到首都,我们之间的距离就像是高山和溪流,,一个已经到了山尖上,一个还在山根下,怎么说呢? 显得多冒昧啊。”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说的大概就是他这种了吧。 以前真的是没有看清楚现实,头脑发热。 人家以后有大好的前程,他要是没有合适的机会,怕是要在这里留一辈子,种一辈子的地了。 根本就不会再是同一路的人了。 “那总归是你喜欢了一场。”哪怕是空欢喜一场,自己一厢情愿,也是喜欢过了:“就算是知道,也该有个结果。” 崔永成摇头:“不了吧,都要走了,就不给她添堵了。 怪丢人的。”喜欢不喜欢是他的事情。 他自己都这样决定了,刘社会还能说什么呢? “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你不去说算了,我回头肯定要去跟她说两句。 不管怎么样,咱们也算是在这里共同生活过,并肩战斗过,如果可以,还是不要断了联系,多个朋友多条路,不会有坏处的。” 说真的,别人他不知道,就他自己这种原来在家里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没干过活的人,到这里来要不是邓青宁他们几个激励着,根本不可能有现在这个样子。 比起其他队上的那些知识青年好不到哪里去。 尤其是修水库,两个女同志给了他们莫大的鼓励,让他们咬牙一路坚持到现在。 一个接一个的都走了,他们在这里要待多久,这会儿谁都不知道。 有没有机会离开不知道。 但不管怎么样,都是各奔东西了。 哪怕以后他在这里种一辈子的地呢,人家前途无量走的老远老远。 他们也曾是战友,是朋友。 想起来,也会感觉与有荣焉。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临别 饭依旧是简单的一顿饭,但是几个人各自端着碗,坐在屋里却吃的异常的安静。 吃完饭,江成安站起来。 “我去一下高胜利那里,明天请个假,你们有谁要请假休息的吗?” 明天邓青宁也不知道几点走,反正他一想到四个人已经走了三个,是没有一点心劲去上工了,先缓一缓再说。 谁知道他这一带头一开口,其他几个人都齐刷刷的举手:“我我我!” 去河堤上干活,完成了义务工之后都是缓缓的来,好多都是三五天歇一次。 他们坚持这么久都还没有休息过,请一天假也不算丢人,高胜利不可能不批的。 邓青宁靠在那开玩笑:“我不去上工了,你们也都不去了呀?应该不会是这样吧?” 周团结向来直接的很:“还真的就是因为这样。 其实我早都想请假休息了。 但是一看到你一个女同志都能坚持,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不能坚持的?” 说话可能有点大男子主义,但他说的是事实。人家女同志都能坚持,他一个大男人请假过于丢人。 邓青宁道:“我明天就要走了,后面不能再陪着你们了。你们根据自己的情况,能干就好好干,不能干就休息。” 相互攀比着上进其实是一件很好的事。 可惜她没有办法再继续跟大家一起了。 “理解,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能从不同的地方相聚在这里,一个屋檐下生活这么长时间,已经算是缘分。”刘社会跟他们一起来的,没有周团结话那么少,但是也没有崔永成那么活跃,看来都是中规中矩的。 此刻却主动开了口,显得一向很活跃的崔永成突然变得安静起来。 “到这里来之后时间虽然不长,但是跟你们在一起,我还是学到了不少东西,真的很感谢你们。” 邓青宁微微一愣,随后笑起来:“我也是一样啊,不存在谁感谢谁,大家都在相互帮忙,相互学习。”这大概就是将知识青年送往农村各地最初的意义之一。 也是她明明可以想办法留下来,却毅然下来的目的。 接触不同的团体,在不同的条件下生活,去学自己没有的,感受自己不曾感受过的东西。 一个表演的人,要学的不只是老师教的,课本上写的。 而是要亲自去尝人生的酸甜苦辣,去看人生百态,去感受各种各样经历各种不同的东西。 浮于表面和经过沉淀完全是两码事。 江成安去的快来的也快。 后边还跟着三黑子他们几个 “批了吗?” “肯定批了呀。”江成安在坎子边上坐了下来,也不嫌那石头坎子凉。 “你们三个怎么过来了?” “去后边刚好碰到了,说了两句,知道你要走,就跟过来了。” 三黑子问邓青宁:“邓阿姨是要去城里找胡叔叔吗?” 孩子还是太小,有些弄不太清楚,只知道胡辛铭去城里了,邓青宁也要去城里,这个城里跟城里大概就是一个地方了。 邓青宁道:“也不算是,我只是换个地方去工作。”她明天去看看胡辛铭,跟对方道个别,然后就要去地区。 后边到底是怎么安排的,她到现在都还不清楚。 不一定是直接回首都,很有可能是已经有了新的计划,直接辗转各地。 春燕问:“那你还会回来吗?” 大概回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或许以后有机会,她还是可以回来看看的。 “以后有机会会回来看看你们的。”给孩子总是要留下一点念想的。 邓青宁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欺骗,但她下意识的觉得这样说更合适一些。 秋燕眼巴巴的看着她。 邓青宁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要好好珍惜机会,跟弟弟一起好好学习呀。” 这个地方的女孩子能到学校里去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儿。 有这样的机会就得好好珍惜。 多练一点是一点。 字多认一点是一点。 总归是不会有坏处的。 她原本是想明天早上带着几个孩子做最后一次训练的时候再把准备好的东西交给他们。 但是现在既然都来了,不如直接给了吧。 “在这儿等我一会啊。” 邓青宁进屋一趟,很快就出来。 给春燕和秋燕的是一人一块手绢儿,和一人一对头绳。 春燕到底大了,连连后退,不愿意要。 那看着还是崭新的手绢和头绳不是她能要的。 “拿着,我也没有别的东西送给你们,手绢我没有用过,但头绳都是用过一两次的,你们别嫌弃就好。 有点仓促,原本是想去供销社重新给你们买点什么的,但是下工之后那边就关门了,到底是没来得及。” 小姑娘家,她手上的东西除了这两样,也没有别的比这更合适的了。 春燕那会儿只是有些难过。 可这会儿拿着手里的手绢儿和头绳,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她长这么大,没有得到过任何一件礼物。 第一次得到礼物,却是以这种方式分别的方式。 三黑子得到的是一支钢笔,是一支崭新的钢笔。 是邓青宁到这边来之后,从岛上那边给她寄过来的。 到这边用的时候少,也一直都没舍得用。 这会儿她将这支笔送给了三黑子。 就是希望他能真正做到勤学不辍,有一天,真的能到更广阔的天地去。 大人看的通透,孩子到底是孩子,还不明白人这一辈子分别才是常态。面对即将的分别,难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三黑子问:“那我们明天早上还来吗?” “来,明天还是我带着你们训练。” “邓阿姨,你马上就要走了,我也没有什么能送给你的,你跟唐阿姨,胡叔叔,还有江叔叔教了我们这么久,我表演一段给你看看吧。” “好啊,你要给我表演一个什么?” “我给你唱首歌,再给你翻个跟头跳上一段吧。” 还没开始,在江成安的带领下,几个人都不约而同的鼓起了掌。 崔永成起身去点了个火把放在边上,照亮了他们这个小院子。 三黑子满心都是难过,却没有一丝要当着众人表演的怯懦。 清了清嗓子,就开始唱起了那首《学习雷锋好榜样》。 胡辛铭说三黑子是有天分的,也是有毅力的,如果能坚持下去,所学的这条路未必就不是一条可走的路。 这孩子是真的有天分,学过的歌曲,每一首音准都拿捏的十分合适。 短短的几个月,身体的韧性已经拉开,就连翻跟头也有模有样的了,只是坚持的时间还不是很长,这个还需要更加持之以恒的坚持锻炼。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一起进城去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春燕和秋燕俩唱了一首送别。 倒是很应景。 可就是有点太应景了。 唱的在场的人原本就有些低迷的心情,越发的低落起来。 一首歌结束,邓青宁站起来:“那我也来一首吧,我给你们再唱一回红灯记吧。” 虽然白毛女才是她重新回去的根本。 但是红灯记显然更适合此刻唱。 “我家的表叔数不清,没有大事儿不登门……” 邓青宁唱完江成安又继续:“日落西山红霞飞……” 唱戏的唱戏,弹奏的弹奏。 因为三黑子起了这么一个头,院子里说热闹就热闹起来。 反正无所谓了。 明天都不去上工,晚睡一点有什么关系呢? 以后,大概是不会再有这样的热闹了。 大家唱着歌,跳着舞,陆陆续续的吸引了不少人。 一开始还挺伤感的,后来人多,逐渐热闹起来,这一场原本为了欢送邓青宁的表演一下也跟着热闹起来。 什么伤感不伤感的一点也感觉不出来了。 难过也好,不难过也好,唱完跳完,到了夜深人静也都不存在了。 他们可以不去上工,但是三黑子他们该上学还得去上学。 训练完了之后,邓青宁把他们送到路口上。 三黑子一步三回头,走出好远一段之后站在路中间大声喊。 “邓阿姨,我一定会好好学习,以后去城里面找你们的!” 邓青宁站在那里看着他微微笑着。 三黑子说完之后转身一股脑的挎着书口袋就跑远了。 孩子都送走了。 她也该走了。 一转身就看见江成安从高胜利他们那边出来。 “你这么早干什么去了?”串门的话,这会儿也太早了,没被高胜利给打出来啊? 江成安挥了挥手上的东西:“我去找高胜利开了几张证明,然后等一下去大队开介绍信,我们送你进城,顺便去看看老胡啊。” 还不知道老胡在单位里怎么样呢? 也不知道他们单位到底在哪里。 他们来到这边这么长时间,还一次都没去过县城呢。 就连比他们来的早的周团结也没去过。 这不正好是个机会吗? 邓青宁摇了摇头。 “难得请假一回,不在家里好好休息吗?” “只要不干活就算是休息了。咱们也不能一直待在农村,有机会到城里去还是得去看看,转转,见见世面啊。” 江成安这张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至今还没有遇到对手。 邓青宁自认为自己也不行。 不过这样也好,人多一路上也热了。 邓青宁回去才开始收拾东西。 除了被褥之类的还有一些生活用品,吃的东西是一概不落的都给他们留在了这边。 还有她爸爸寄来的那些报纸和书。 她犹豫了一下,喊了刘社会他们一声。 “高中的课本,我觉得对于你们来说还是能用的上的,要给你们留下来吗? 万一以后有机会又能上学了,这个真的能用得上。” 高考是会恢复的,只是还需要一个比较漫长的等待过程。 如果其他几个人不能像他们一样提前有合适的回去的机会,那就只能往那块等了。 到了那会儿,那真的就是千军万马一起过河,唯一的最后的机会了。 到那个时候,那真的是一书难求。 还有很多人因为时间长了,把之前打下的基础都丢的一干二净,临阵磨枪都来不及了。 可是在场的人,没有哪一个是愿意学习的。 在学校里都不是很乐意学习,更何况到了这里,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跟泥土打交道。 干一天活都够累的了,哪还有那个精力? 崔永成拒绝的干脆利索:“那不是你家里好不容易寄给你的吗?如果能带走的话还是带走吧,留给我们都浪费了。” 留在这里就算是当做念想也不是那么合适。 其他人也是这个意思。 “你不用担心拿不上,我们今天也打算进城,一人帮你拿一点都差不多了。” 他们可以先送邓青宁去跟胡辛铭见面。人家见人家的面,他们溜达他们的。 然后再帮着直接送去车站,完全不用邓青宁提行李的。 等到上了车,行李再多也不怕。 邓青宁默默的叹了口气:“也就是两个学期的课本,重倒不是太重,对于我来说也没有多大的负担,我是真的想留给你们。 机会都是给有准备的人的。多读书,多看一看课本上的知识,绝对是没错的。 不说一定有什么用,但是至少以后不会后悔呀。 万一,我是说万一”她压低了声音。 “政策总是不断的在变的,现在不允许随便考了,万一以后又允许大家都去考了呢?” 刘社会叹气:“就算是允许了,我们也不是那块料呀。但凡我们是那块学习的料,就不至于高中都没考上,老大的年纪了混到初中毕业跑到这个地方来。” 行吧。 他都这样说了,邓青宁也不坚持了。 强扭的瓜不甜。 再说这确实是她爸爸给这么远寄过来的。 他们不要她还舍不得呢。 干脆利索的就收拾起来,塞进了背包里。 几个人一起出发,打算走路去公社坐车。 顺便的从大队部经过去开介绍信。 城里这会估计还乱着呢,之前到公社都盘查的那么紧,到城里能好到哪去? 没有介绍信,那是寸步难行。 “也不知道老胡在忙些什么呢?”对象在这边呢,这一走就没见人影了。 都不知道回来看看。 也不怕人给拐跑了。 胡辛铭是真的挺忙的。 他一去就住在了单位的宿舍里。 宣传部不是现在才有的,老早就有了。 只是因为风向和政策的缘故,各个部门都在变动,拆封,重新组合。 如今的宣传部是重新拆分组合了。 他负责底下的宣传队,搞文艺工作。 对全县文艺工作者和文艺爱好者进行统一规划,开展学习,排演等工作。 首当其冲的就是各个学校的老师。 县城里的高中小还好。 底下包括公社的那些完小什么的,音乐课形同虚设,更别提什么舞蹈之类的,听都没听说过。 文艺传播也是文化传播的一种,更是最容易让老百姓接受的一种信息和政策传播方式,当然得重视起来。 第一百八十章 来看看她对象 除此之外,还有各个工厂里的,各个公社下边的有这方面功底的文艺爱好者。 就算这会依旧乱的不得了,但是上面对文艺方面抓的还挺紧,有要求,要在今年办一次大型的演出。 这场演出既要具有当地特色,又要按着当下这场革命为主题。 算是命题作文了,不是那么好写的。 从大年三十到正月十五,从县城开始要辗转到下面每一个公社进行巡回演出。 这是一项十分艰巨的任务。 排演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一个人的事,需要有人力的支撑,和多方面的配合。 所以,胡辛铭是真的忙。 初来乍到哪哪都不熟,也没有一个人能帮衬他。 就算是没有谁为难,但也非常的不容易,什么都得一点点的摸索。 经常因为一点事情就来回跑好多趟,别说回去看邓青宁,就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多的。 看起来是一份正式的工作,好像权利还很大似的,要组织这个,要安排那个。 可实际上很多东西都卡在别人手里,并且在没用到之前根本就不知道具体的流程。 手底下也没有一个能帮他跑腿办事的人。 临时班子就是这么恼火。 邓青宁他们来的时候,他才刚刚跑下来一份文件。 为了这玩意儿他跑了这是第四趟,总算是把那个红彤彤的章子给盖在上面了。 看见单位门口站着的人,他觉得有点不真实。 在不远处一个急刹车,一只脚还在脚踏子上,另外一只脚已经踩在了地上。 他感觉自己是不是最近太忙了,没睡好,眼花了。 直到邓青宁站在那里挥了挥手,喊了他一声,并且朝他走过来。 “胡辛铭,你站在那儿干什么呢?傻了吗?这才多久啊,就不认识了吗?” 胡辛铭一下子就笑了起来,周身的疲惫在这一瞬间像是全部销声匿迹了一样。 从自行车上下来,直接把自行车丢在了原地不管了,大步朝邓青宁跑了过去。 有一种直接在大门口就想把人抱住的冲动,却又硬生生的被他克制住。 “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呀!你没时间回去看我,我抽空来看你嘛。” “那你等我一下,我把东西放回办公室,马上就出来。” “会不会耽误你工作?” “不会,等我一下。”说完抬脚就往前面院子里跑。 他一天跟生产队的驴似的都没歇过气。 这会儿对象来了,就算还没到下班时间,歇口气又怎么了? 胡辛铭真的是太激动了。 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从里面出来的时候邓青宁正在打量他的自行车。 “你的呀!” “嗯,上个礼拜刚买的。”不买不行,一天到晚到处跑,这边交通又不方便,靠着他两只脚一天能去多少地方能办成多少事儿啊? “工作顺利不顺利?有没有人为难你?” “顺利,我好歹也算是从首都文工团来的,就算是在这边没什么背景,但我的履历就是我最大的背景了。 再说了,我这个工作实际上还是没有离开本质,依旧是为人民服务的。 也不掌握多大的权利,不存在什么为难不为难的。” 他一个搞文艺工作的,纯粹的很,不跟人争名夺利的,他也没有那个心思。 谁也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就算是有,他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在邓青宁面前提起来。 工作上的事情不想跟生活混在一起。 总要有一个轻松愉悦的时候的。 “我带你去吃饭吧,国营饭店那边避风能暖和一点。”这边县城里的这个风一到冬天真的要人命,一天刮到晚,跟刀子割一样。 胡辛铭那双手这会都没法看。 他一个从江南出来的人,也不是没有去过条件恶劣的地方,但没有在哪个条件恶劣的地方待这么长时间。 邓青宁在哪都无所谓,主要是跟他说说话。 她在车站招待所开了一间房子,行李都暂时丢在里面。 虽然有点奢侈,但她也不是经常这么奢侈。 她不想大包小包的带很多东西来见胡辛铭。 也不想让江成安他们难得来一次城里逛个城,还帮她驮着东西。 这个季节骑车其实是一件挺遭罪的事情。 但是这边离国营饭店还有一段距离。 “我们走过去,还是我带你?” “慢慢走过去吧,咱们边走边说话。” “行。” “你是在外面住还是在宿舍里住啊?” “在宿舍里,单位那边有合在一起的食堂,吃饭的话直接去食堂就行了。” “单位的同事都好相处吗?” “还不错,对我挺照顾的。”毕竟他专业水平在那里了。人年轻,性格也不错,耐心也好,跟谁都能处的来。 上面布置的这个任务,主要还是要靠他去完成。 不至于特别的为难他。 “这边有照相馆,要去照个相吗?” “现在?”胡辛铭打量了一下自己:“我忘了换一身衣裳。”他穿的还是之前文工团里领的军大衣。虽然也不脏,但他们第一次照相,他总觉得有些不够正式。 再看邓青宁,穿了一件深色的大衣,扎着两个小辫子,裹着围巾还戴着帽子,洋气又好看。 总觉得有点不配。 “挺好啊,不用换。”她身上这大衣还是去首都文工团的时候带着的,在那边穿过一回,到这边来之后就再没穿过。 这会儿都要走了,因为要来见胡辛铭,特意拿出来穿在身上的。 “那,那就这样吧。” 两个人进了照相馆。 在照相师傅的指导下,坐在了桥凳上。 “哎,再稍微近一点,这样显得亲密一些。”胡辛铭就暗戳戳的把头轻轻的往邓青宁那边挪了一点。 “这个男同志,你的眼睛不要老朝人家女同志脸上瞟,你要看我,你们两个的眼睛都要看着我,这样照出来才正。 等一下照完了,你们出去了,想怎么看怎么看啊。” 在师傅戏谑的声音中,照相机闪着光,咔嚓咔嚓的不断响起。 照片当天是不可能取的。 给了钱之后,要过一个礼拜。 不过胡辛铭就在城里,来取照片也方便。 从照相馆出去,到了国营饭店。 两个人坐下来之后,邓青宁才跟胡辛铭讲:“江成安他们也来城里了。” 胡辛铭微微一愣:“那他们怎么没有一起过来?”大家正好一起吃个饭。 邓青宁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可能是觉得不好意思吧。”不好意思打扰他们。 毕竟他们这一次见面,下一次见面不知道是多久之后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珍惜在一起的时光 “想吃点什么?” “我都行。” “这边国营饭店里好像也都是包子,馒头,煎饼为主,然后熬上一大锅菜粥。” 但菜还是可以的。 “他们这一家有一道菜叫做地锅鸡,挺不错的。”他们两个人要一小锅都足够了。 “地锅鸡?”邓青宁回头看了一眼,小黑板的最边上还真写了这么一道菜。 之前听说过,甚至还吃过,但吃的不是很正宗。 也不是在国营饭店里吃,而是上辈子下放的时候,过年在人家老乡家里。 “对,就是一只鸡切块,像是红烧的,但是里面又加了辣,然后里面加上干豇豆,之类的干菜一锅炖,锅边上贴着一张张的饼子。要不然我们来个这个?” 这玩意算是这个地方的特色,但是价格不便宜。 基本上是一整只鸡,那个面饼子还是纯白面的。 吃这个东西要去国营饭店后面院子里吃。 泥台的灶,上面放着一口不太大的铁锅,灶台边缘挺宽的,可以放碗筷茶杯什么的。边上放着条凳,可以围着灶台吃饭 边吃边烤火,还挺暖和的。 “好!”吃饭什么的都是次要的。 主要是他们两个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过面了,想在一起坐一坐,好好说说话。 两个人前脚刚进后面院子,江成安他们后脚就进了饭店的门。 “看见了吧?老胡和邓青宁刚刚去后面院子里。咱们就在这个角角上吃顿饭等等他们,等他们从里面出来了咱们碰个头见个面,问问老胡最近啥情况,然后再去别的地方转悠。” 来一次,反正是不用着急,开了介绍信的,今天晚上回不去也能拿着介绍信在城里住一晚上。 明天打早坐车回去就行。 “来来来,我请客。” 周团结拒绝了:“你请干啥,我们自个都带着钱和粮票了,想吃什么各买各的,放在一起,咱们凑着吃就行。” 出门在外他们又没有什么收入,身上都紧巴巴的,有钱了就吃好一点,没钱了就吃差一点,哪能让别人当那个冤大头。 其他人也是这个意思,那江成安就不坚持了。 他也不是什么很富裕的人。 不过一起出来了,总要客气一下。 邓青宁他们两个并不知道前后脚的功夫江成安他们就到了同一个地方。 坐下来之后没上菜还要等一会。 邓青宁跟胡辛铭说了他走了之后队上的一些琐事儿。 听说他们去参加修水库,胡辛铭惊讶的不是一点半点。 因为去年冬天他们来之后也去过。 那个劳动力度真的强的很。 “今天你们集体请假出来玩啊?”难得请假一天,该在家里好好休息。 “他们是集体请假出来玩,刚好送一下我。” 胡辛铭又是一愣,抬眼看着她,静静的等待她的下文。 “边老师来这边了,就像你说的那样,她来找我了,我也答应了。 原本是昨天,当时就应该跟着她的车子一起去地区那边的。 但是我不想走的这么仓促。 我要来跟你见一面,亲自跟你说一声。” 胡辛铭深呼吸一口气,笑了一声,目光收回去了一瞬,又重新落在了她的脸上,跟她说了一声:“恭喜你啊!” 只要能重新回到那个地方,后边稍微注意一点,他觉得应该是不会再有什么波折。 文工团目前以另一种形式存在,并没有直接全部解体,这就是一个信号。 这说明,无论风向和政策怎么变动,这个团体都有它存在的必要性,都有属于它无可替代的价值。 只要能坚持下来,以后说不定能重现辉煌。 “我……”邓青宁不知道该怎么说。 刚刚确定关系没多久,就面临着分别。 原本胡辛铭在这边县城工作还好,他们离得也不算远。 想见面的话总能抽时间见到。 但是她跟边宁一走,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会到哪个地方落脚。 更不知道下一次见面又在何时。 甚至于她都不敢说他们这辈子到底还能不能再见面啊? “是要直接回首都去吗?” 胡辛铭问了她一声。 “还不知道,我来看看你,然后就坐车去地区,去那边找边老师,随后再听具体的安排。 等我真正安顿下来,给你写信吧。”最起码现在,胡辛铭工作的地方暂时是稳定的,不用担心信寄过来接收不到。 “好!别忘了我们一起照的照片,我等你的来信,到时候我好把照片也寄给你。 不管是回首都继续训练,还是去别的地方演出,在有条件的地方把能用到的东西都置办一点,注意安全注意保暖,好好吃饭,也要好好休息。 你的基本功已经很扎实了,努力归努力,但是不能像之前那样过于的拼。 要照顾好自己。” 热气腾腾的一锅鸡倒进了锅里。 灶下面的灶腔里点燃了火,坐在条凳上一下子就暖和了起来。 香喷喷的味道似乎暂时冲淡了离别的愁绪。 胡辛铭去找了碗,倒了两碗热水。 “先捂捂手。” 邓青宁嗯了一声,捧着微微发烫的茶碗。 胡辛铭重新坐了下来:“现在局势就这样,也不知道以后到底会怎样,但我觉得总不可能一直这样。 等你安顿好了,稳定下来了,我想办法去找你。” 山高路远的,很多人看似走到一起,但走着走着就散了。 想要一起走的长一点,走的远一点,甚至于一起走到最后,那总要主动总要努力才行。 邓青宁看着他:“好!一言为定。”他们这个对象处的,就跟眼下这个世道一样,实在太不寻常了,一点也不稳定。 一会一个在这里,一会一个在那里。 想要长相厮守,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一言为定!” 胡辛铭拿了筷子给她夹了个鸡腿放在碗里:“吃饭吧!我们可以边吃边说。”愁绪虽有,但是饭也得吃。 分开是注定了的事,就算不吃不喝也改变不了。 那不如在这眼前最后的相聚时刻,好好在这里吃一顿饭。 好好独珍惜为数不多的属于他们相聚的时候。 第一百八十二章 别忘了我 江成安他们一人要了一大海碗面条,又喝了人家两碗免费的汤。 吃的已经够慢了,但是吃完了之后在那里坐了半天依旧没见两个人出来。 真不好意思继续赖在人家这里占位置。 已经到了饭点,陆陆续续都有人来了,他们得给人家腾地方。 “咱们现在去哪儿啊?”胡辛铭也没见到。 “也不能出去喝西北风吧。” “再溜达一会呗,然后去招待所那边等一下。邓青宁今天就要到地区去,胡辛铭也要工作,不可能待太久的。” 于是,邓青宁跟胡辛铭两个人一起步行到车站招待所门口的时候,就看见大门边上排排站在那里搓手跺脚的几个年轻人。 “不是,你们都逛完了?在这里等多久了呀?” “还没开始逛呢,就寻思着把你送上车,我们再慢慢溜溜达达的去逛。嘿,老胡,好久不见,想我们没?” 江成安冲过去抱了胡辛铭一下。 “老胡不行啊,这怎么还变虚了?”真的是明显的瘦了。 胡辛铭道:“可能是想你们想的。”他感觉他一天到晚没干多少出力气的活,但是比在生产队干活的时候累多了。 大多数时候都是心累。 “得了吧,也不知道是想谁想的。” 说话的时候江成安看了一下手表问邓青宁:“几点的车来着?” “下午两点半的。” 现在差不多快一点,还有一个半小时,这里离汽车站也不远,就在对面,所以大可不必这么早过去。 但是他们这么多人跑去人家招待所,那屋子里显然也不合适。 “你们今天下午回去不回去?” “不好说,看情况吧,等下送你去了车站之后,我们想去百货大楼看看,要是没别的什么事儿可能就回去了。”虽然说住招待所也不贵,但毕竟要花钱的,能节省一点就节省一点。 邓青宁道:“你们不是还帮人家捎带点东西吗?要不然你们先去转转,不用管我,车站这么近,那点东西我能拿的上。”站在这里吹寒风,实在是遭不住。 胡辛铭也是这样想的:“到时间我帮她把东西拿过去就行了。你们可以先去转,买你们需要的东西。 我送了她,到时候来百货大楼那边找你们。” “送她还要来送我们吗?会不会耽误你的工作?” “想得美, 你们离这才多远一点,我送你们干什么?就是咱们好长时间不见了,说说话而已。” “咱们说话啥时候说都行,再说咱们也没有那么多话讲,你好好上班就行了,有啥事……算了,有啥事儿我们也帮不上忙。” 胡辛铭看了他好几眼:“谁说帮不上忙了?正需要你帮忙呢,回头来找你。”江成安的作用可大了去了。 刚好这会儿不是农忙的时候,修水库是全公社的事情,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 他不去影响也不大。 “那回头说。”能用得上他那就说嘛。 就是这会儿,时间珍贵,他们就不在这里碍眼了。 最后几个人一窝蜂的跑了,就剩下了邓青宁和胡辛铭。 这会男女关系抓的严的很。 别说他们只是处对象,就算是结了婚,两口子走在路上手都不能挨着手,两个人之间得隔着一拳的距离。 所以,胡辛铭想进招待所去她屋里坐坐这根本不可能的事。 干脆就去了招待所门里面,找到一条板凳,在避风的地方两个人坐下来。 但是坐在这里,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如果不是时间不早了,我还想带你去我上班的地方看看,带你去我办公室坐坐也行。” 邓青宁看了一下时间:“那要不然我们直接去车站,先进候车室吧,那边也没有风,就是空旷一些,或许能找到坐的地方。” 不然坐在这里,坐在招待所工作人员的眼皮子底下就像被监视的犯罪分子一样,浑身都不自在。 “也行。” 胡辛铭去跟招待所的人说了一声才被允许上楼,帮着邓青宁把行李给弄下来。 开了一间房,开了一天的时间,结果就放了个行李,放了两三个小时。 邓青宁一共就三件行李,铺盖卷和枕头裹成在一起是一件,四季的衣服装了一大包是一件,其他的杂物放在一起,又是满满一口袋。 都挺有分量的。 胡辛铭帮她拿了两件。 她自个儿背着最轻的铺盖卷两个人一起去了车站。 进了候车室。 候车室里面有几排长板凳,是专门给候车的人休息用的,这会也没几个人。 原本也不大的地方因为人格外的少,所以显得空荡荡的。 但毕竟是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两个人身上穿的都不是很单薄,所以也还好。 在长椅上坐了下来邓青宁问胡辛铭:“你真的需要江成安帮忙呀。” “对,上面要求年底要安排大型的演出,都是我们自个准备,要结合当地的色彩,还要结合当下的革命风向。 当地有基础的群众不多,半个月的演出呢,从早演到晚,需要好些名堂来支撑,不是说三两个节目就能行的。” 所以,他需要江成安来帮忙。 或许这也是一次机会,江成安那人脑子活络的很,到城里来待一段时间,说不定就能遇到别的什么机会。 在生产队跟土地打交道,就只能等机会,大概率比天上掉馅饼好不了哪里去。 但是到了城里,只要有那个头脑,有那个本事,就可以找机会。 虽然胡辛铭觉得既然已经下来了,在哪都是工作,在哪都是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但是一想到他们陆陆续续的都走了,就留江成安一个人在那里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忙的吗?”邓青宁开口说出来之后又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废话。 她人都已经到候车室里了,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就这么最后一个小时了。 能帮上什么忙呢? 胡辛铭听了这话却突然开口:“还是有的。” 邓青宁嗯了一声,疑惑的抬脸看着他。 胡辛铭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大衣下面的手轻轻的捏住了她的手:“别忘了我,一定要给我写信,给我报个平安,别让我牵肠挂肚。” 第一百八十三章 请了外援 边宁在开会,一天开了几个会,忙的焦头烂额。 邓青宁过来的时候好一阵等。 好在边宁提前打过招呼,到地方之后有人接待。 行李也暂时有地方安置。 不仅如此,她还看见了自己的老搭档杨志坤。 杨志坤比她早到好几天,是边宁往这边来的时候捎过来的。 差不多有半年时间不见,杨志坤整个人沧桑了不少。 唯一没有变的还是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 身上穿的也是之前在团里穿的大衣,带着一个火车头帽子。 看见邓青宁就笑起来:“离开的时候,真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又能见面。”他觉得自己沧桑了不少,感觉邓青宁倒是还没怎么变,就是比之前稍微瘦了一点。 老搭档见面,自然是高兴的。 邓青宁脸上的笑意也浓郁了几分:“我也没想到啊,边老师太厉害了。” 杨志坤也这么觉得。 他们都下去了,又把他们弄回来,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他们这位专业课老师大概就是那些人嘴里说的,属于他们的一般人难有的人脉。 所以他在接到信之后,干脆利索的办了手续,马不停蹄的就赶了过来。 机会不是没有,但少之又少,很可能就这么一次,错过了以后或许就不会再有了。 他不想在很多年以后,每每想起这一次的错失就后悔到捶胸顿足。 “如果不出意外,第一场就要从这里开始。不过,眼下也不能确定,因为我听说黄国栋有了别的工作,不打算再参加这个演出了。” 黄国栋就是之前饰演王大春的人。 这出戏里面主演有八个,每一个戏份都很重。 挑选合适的人,一点点的磨合到最后正儿八经的站在舞台上,边宁付出了极大的心血。 所以她是希望原班人马出演的。 但是人各有志。 黄国栋也是一个很有天分的人,但也是一个思想很执拗的人。 从文工团出去之后直接去了西北参加三线建设,因为路途比较遥远,边宁第一时间联系他,又是发电报,又是写信。 但是对方拒绝了,认为在哪里都是革命,做什么都是革命都是在做贡献。 他个人认为参加三线建设比在舞台上进行表演更加的有力量,更加的能让个人的力量发挥到实处。 强扭的瓜不甜,对方不愿意再出演,边宁也没有办法。 “如果是这样的话,从这里开始就是不可能的事。”王大春的戏份还是很多的,虽然主要出场只有四次,但是第一次就在除夕夜。 主演班子凑不齐,这个戏还怎么演啊? “所以,边老师一连发了几封电报,又寄了挂号信过去,到现在依旧在等消息。”参加三线建设的人那么多,多一个黄国栋不多,少一个黄国栋不少。 但是他们这个班子不能少了黄国栋啊。 杨志坤也希望黄国栋能想清楚。 既然在哪里都是革命,在哪里都是为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怎么就不能回来呢? “如果他坚持不回来呢?” “据说也做了两手准备,请了别人来救场。” 行吧,边宁要干的事情,再大的困难她也会想办法克服。 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争取到这种机会是一件十分不容易的事情,机会都到手了,如果不能把握住,那真的是要抱憾终身。 如果黄国栋不能来参演,以边宁的人脉找一个有芭蕾舞基础的演员来重新饰演王大春不是什么难事儿。 但关键在于,如果时间安排很紧张的话,那么这场戏里面王大春这个角色就需要弱化。 因为演员需要磨合。 “你在那边怎么样?” 杨志坤去了农场,离首都不是很远,所以他应该是最早跟边宁重新取得联系的。 这个早,也就比邓青宁早了一个多礼拜。 跟边宁前后脚的功夫来这边,在这里汇合的。 “我还行,主要就是体力劳动,劳动要用的体力跟我们训练的时候那种体力还不一样。 一开始感觉就像是掉了一层皮一样,不过熬了一个多月差不多熟悉了之后身体也能适应。” 比繁重的体力劳动更恼火的是清汤寡水的生活条件。 “整整三个月没见到一点荤腥,我感觉我肠子掏出来泡在盆里都见不到一点油花,天天都是头晕脑胀腿脚发软。” 为人民服务的热情是有的,为国家的建设奉献的精神也是有的。 但是这些东西都太抽象了。 抽象的东西,在一些具体的事情面前不堪一击。 “我在想,如果这是一场战役,我今天撤退算不算是个逃兵?” “怎么能这样想呢?你只是有了别的机会有了别的事情要做,性质是完全不同的。” 两个人正聊着呢,门就被敲响了。 看见门口的人,邓青宁杨志坤不约而同的站起来。 “边老师。” 边宁点了点头,脸上满是疲惫。 “先带你去这边的招待所安置,我们暂时都是住在那里的,今天先休息一下,然后已经到场的人你们先接个头熟悉一下。明天我再给你们具体的演出安排。” 说完之后,邓青宁应了一声。 边宁打量了邓青云几眼,眉头微微皱巴了一下。 “你怎么把头发给剪了?”这还挺麻烦的。 邓青宁这才想起来。 伸手摸了摸后脑勺左右两边的小辫子。 “在生产队干活洗头发不方便,就给剪短了。”别说洗起来不方便,晾晒也不方便啊。 尤其是在天寒地冻的时候,洗了多久都干不了。 边宁微微叹了口气,无话可说。 毕竟,这个变动实在是太仓促了一些。 邓青宁没想到这么快能回到团里继续表演是正常的。 边宁身后跟着的一个女同志过来帮忙,加上杨志坤三个人一人拎了一点就出了大院的门。 “在地区这边有条件就暂时住招待所,如果到下面县城去,没有那条件就要自己创造条件,就比较艰苦一些。”要么找个院子临时居住,要么寄宿在老乡家里,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们以前出任务什么样的条件都遇到过,什么样的困难也都遇到过,全靠克服。 “是要从这边开始吗?” “对,既然大部分人已经都到了这边在这边集合了,那就从这边开始。 下午开了会,这边会配合我们,地区这边的宣传队文艺骨干会提前走街串巷的通知。”这么说的话,演出的时间就已经定下来了。 “大家这两天都能到齐吗?” “差不多,最迟明天。” 她已经不打算再等黄国栋,已经请了外援。 这个外援,让邓青宁还挺意外的。 第一百八十四章 没之前那个状态了 临时找的这个人还真的是熟人。 邓青宁怎么也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江成安。 真的就是前后脚的功夫,就错一天啊。 当然,边宁没说的是,她最想找的还是胡辛铭。 但是胡辛铭现在有别的任务,不能随时撂挑子走人,那就只能找别人。 有些人啊,错过了就是错过,没办法的事。 好在江成安也是一个很优秀的人。 聪明,脑子活络,沟通能力强,功底也扎实。 也算是文工团的老人了,前几年走南闯北的去过很多地方,参加过很多演出,已经见过很多场面。 刚好人也在这边,还能挤出一点时间来磨合,目前来说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 江成安看见邓青宁就大笑起来:“意外不意外?惊喜不惊喜?”反正他自己是意外的不得了,惊喜的不行了。 原本他还在想,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结果一转眼,他也能到城里了。 简直就跟天上掉馅饼似的。 “意外,惊喜!”邓青宁打量着他大包小包的:“你们昨天下午回去的?” “对呀,大家都舍不得浪费钱在城里多住一晚上,所以昨天下午就回去了。 结果一回去就听见高胜利来喊我,我就赶紧去了。 得知边主任这边有事儿需要我帮忙,我就赶紧收拾东西,一刻都不敢耽误,马不停蹄的就过来了。”就这过来也都到这个时候了。 邓青宁他们已经拿到了边宁排出来的这个月的表演计划,时间是真的挺紧张的。 正说着呢,边宁就过来了,把手里的一沓纸丢给了江成安:“时间紧迫,你的任务挺艰巨的,别在这里耍活宝。你跟邓青宁也算是熟悉,让她带一下你,今天你们就要磨合好,明天一早去看场地,明天下午我们就要进行第一场演出。” 地区这边一共是两场,然后这一片底下的县城就足够他们在这里辗转不少时间了。 她除了组织这么一个班底,还带了人过来,有乐队,还有搞后勤的,人数比起之前去连队和基层演出也差不到哪里去。 申请了两辆车,主要就是拉人,道具,拉行李。 还有搞摄制的也要跟他们一起。 要一些照片放在报纸上作为宣传。 最重要的是边宁还有更大胆的想法。 她想要把她排出来的样板戏再好好磨合一下,找个合适的机会录制下来,制作成电影,以那种形式上映。 他们自己跑巡演,电影公演,这才能达到最终目的。 当然,这都是在边宁的计划背书里,需要一步一步的实施。 如今成功将班子重新组起来,这是第一步。 演起来这是第二步。 后边如果真的要完整的录制,那里面的动作以及台词等等,就需要重新更加的精雕细琢。 而且,这只是个开始,他们也不可能只有这一场戏,中间的时候还得抽时间再去拍点别的。 她带了助手来,但是很多事情都需要她自己去跑去操心,焦头烂额。 好的是,基本上都是原班人马,演出这个事儿不需要她太操心。 唯一有点担心的就是后来加入的江成安,需要盯紧一点。 于是江成安一来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就接手了这场样板戏的剧本,开始背台词,对台词。 以及在邓青宁几乎苛刻的要求下,去完成王大春在戏中必须要有的一些基本的动作。 对于他们来说还好,训练了那么长时间,只需要稍微熟悉一下,就能找回当初的感觉。 但是对于江成安来说一切都是陌生的,要从头开始。从今天这会到明天下午,时间真的是太紧迫了一些。 邓青宁平时看起来挺随和的一个人,一排演起来整个人固执又较真,严肃的不行。 一丝一毫的差错都要反复的纠正。 江成安在她身上隐隐的看到了边宁的影子。 这女人就不能太认真,认真起来真的好可怕。 甚至连开玩笑的时间都没有。 当然他也得认真才行。 既然接下了这个任务,答应了别人,那就绝对不能拖后腿。 他好歹也在舞台上演出了那么多次,专业的素养还是有的。 王大春虽然只有四次重要的出场。 但是台词真的不少,其中不乏经典的语句。 比如“咱们是贫农的儿女苦菜根,风吹雪打长成人,青松不怕风雪狂,贫农的儿女苦大仇又深……” 唱词和念白相结合,这不仅是要把台词背下来这么简单,还要跟其他人磨合,完全能对得上才行。 这已经是在边宁有意的放水之下需要达成的结果了。 大概的动作以及词不出错就行。 至于眼神,还有一些细微的面部表情以及其他动作只能看他自己的领悟,以及在后面演出的时候的磨合了。 毕竟这一场戏不是演一场两场,要演绎好多场。 招待所场地有限,只能腾出来了一间屋子,让他们专门排演。 边宁他们人多,这边接待的时候直接把招待所二楼包了下来,倒也不用担心会打扰到别人。 江成安的底子真的不错。 或者说,能进入首都文工团的人,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有扎实的基础,那么戏中的一些动作反复多练,不求一次性就能神似,形似还是能做到的。 大冷的天,空荡荡的屋子里也是凉飕飕的,寒噤噤的。 但是排演的几个人棉袄都没穿,就穿了里面一层,有的最多在外面套了个毛背心。 江成安整个人就像从水里刚刚捞上来的一样。 “已经有很久没这样出过汗了。”他有一段时间没有训练了。 而且就算是训练,在生产队的强度跟在团中那种专业的强度也是完全没法比的。 “所以,这些东西是做不得一点假的,偷懒就等于在欺骗自己。”邓青宁身上也冒着热气。 其他几个人也好不到哪去。 在当时演了那一场完美闭幕之后,几乎时间差不多都响应号召去了各地。 在适应农村贫瘠的生活,适应繁重的劳动生产生活之后,大部分人都觉得可能是回不去了,没有那个心劲也没有那个精神继续坚持训练。 也就这么几个月时间的懈怠,感觉一下子离当时那种状态相去甚远了。 “来来来,再对最后一遍,然后出去看看还有没有地方能买到东西吃。”一不小心错过了饭点,不过外面饭店拿上钱和粮票,应该是能弄到吃的。 江成安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从地上爬起来:“那给你们添麻烦了,最后一遍,然后出去看看,我请客。”大家所有人都在围着他转,一遍又一遍的帮他对词,帮他矫正各种动作,请人家简单吃顿饭,这是应该的。 这钱得花。 绝对不是客气,而是实心实意。 第一百八十五章 就剩下一个唐红筝 完整的过了一遍之后,饰演黄世仁的演员张海兴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结束了,有那么点感觉了。 顺手拍了拍江成安的肩膀:“边老师的眼光从来都是这么独到,你小子进步的真快。”每过一次,他们都能亲身感受到对方跟上一次的不同。 “之前组这个班子的时候,好多人来试了,都没有达到边老师的满意,怎么没见到你来呢?” “我那会儿啊,我那会儿应该是在外面出任务,没在团里。”就算是在他那会也不可能往跟前凑啊。 边宁在团里是出了名的凶,谁不怕呀? 套上外面的棉衣和大衣 ,几个人腿脚发软筋疲力尽的出了招待所。 “都这个点了,不知道有没有饭?”有没有都得想办法填肚子。 缓口气之后就要去看场地了。 在下午正式开始之前,要先熟悉一下舞台,顺便的再帮忙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不妥当的地方。 这是他们离开文工团之后再回来的第一场演出。 不管环境怎么样,都希望能顺利的完成,开一个好头。 刚刚出门就看见一直跟着边宁的那个叫于荣的女同志。 “边主任让我过来带你们去食堂吃饭。” 已经过了单位食堂吃饭的点了,这会去还能有吗? 这是几个人共同的想法。 他们是想去国营饭店看看的。 如果能去食堂的话肯定不用去国营饭店了。 去国营饭店他们得掏粮票得掏钱。 去食堂,十有八九是报销的。 而且去饭店还得走好远的路,大院那边的食堂就很近。 于荣看出来他们在想什么。 带着他们先往那边走,边跟他们解释。 “是已经过了饭点了,边主任知道你们肯定是在排演忘记吃饭了。 所以她自个儿掏了粮票和钱,让食食堂帮忙加餐。” “边老师真是好人呐!” 这人凶起来是真的凶,严厉起来也是真的严厉,但是大方起来是真的大方。 “她还在大院那边吗?”邓青宁问了一声,今天一直没看到人影,不会又开了大半天的会吧? “吃完饭就去看场地了,那边需要仔细的检查。” 他们演出不是给这边地区的各个单位领导看的。 而是给群众看。 所以没有在室内,而是在离车站不远的一处广场上。 那个地方宽阔,可以容纳很多人。 也算是这边的中心位置,比较好找。 舞台要搭建,就算是再怎么简陋台子还是要有的。 还有一些简单的场景,道具。 一个是增加观众的感官。 另外一个也能让演员迅速的进入角色。 所以别看是一些简单的道具,不可或缺。 这场表演足足两个小时,是需要消耗体力的。 所以边宁特别的大方,让食堂那边帮忙做了手擀面,浇头还是肉酱,量大管饱。 几个从早上天麻麻亮一睁眼就开始一遍一遍排练,连饭都没有去吃的人饱餐了一顿之后,感觉自己好像又活过来了。 吃完饭之后几个人跟冲锋似的跑去了澡堂子,洗了洗身上的汗臭味,然后快速的跑回了招待所。 妆还是要化一下的。 毕竟是要登台演出,除了服装要贴合角色本身,妆容也是必要的。 倒不需要多精致,尤其是的邓青宁的妆那再好画不过。 最麻烦的就是她那个头发。 原先长长的辫子被她给剪掉了。 这会也能编起来。 但是时日尚短,头发到底还是短了很多。 想要把头发接起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最起码现在边宁手底下没有这样的人。 只能把头发按照原来那样弄在后边里面裹了一些黑线,勉强弄成了一个辫子。 她的五官没有什么要化妆来微调的。肤色,这段时间在生产队里操劳的,蜡黄蜡黄的,倒是很符合老苦大众的形象。 麻烦一点的就是其他几个人的老年装。 都是年轻轻的人,要化成地主老头,地主婆,还有化成大爷大妈的。 就像杨志坤的杨白劳一样。 那是需要点功夫的。 邓青宁跟江成安这两个年轻人的角色妆容完成的还是挺快的。 弄完了之后,在外面等候别人的时间,总算是有机会说两句闲话了。 “走的仓促,老胡那边也不知道。 他要知道我来投奔你了,跟你还在一个台上演出,指不定怎么羡慕呢。”这不止在一个台上演出,演的角色还是跟邓青宁相好的。 胡辛铭要是知道了,怕不仅仅是羡慕,门牙都要酸掉了。 “现在不知道,迟早会知道的。 你又不是来临时救场的,这一场演完之后还得继续,回头我给他写信的时候,会告诉他的。” 江成安叹了一口气:“这下就把唐红筝一个人丢在那边了。” 胡辛铭好歹去了县里。 唐红筝还在公社呢,在那边当了音乐老师。 人跟人的境遇是真的,没办法一致的。 “我去公社坐车的时候,过去跟她说了一声。” 唐红筝脸上的惊讶直接压不住了。 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这么一个工作。 结果一转身,邓青宁重新背被她老师喊回去了,就连江成安也跟着沾了光,重新回到了那个舞台上。 所以,心里那一瞬间真的是特别的复杂。 所以,这个社会就是这么现实。 什么理想,什么抱负,什么热情,什么觉悟都是假的。 有家世有背景才是真的。 下来的时候大家都很积极,在体验过了农村的日子之后,大家抓住机会回城的劲头也同样的很积极。 没见哪个能放弃机会心甘情愿的继续留在农村。 口号喊的再怎么响有什么用? 其实也就那样,大家都一样。 她浑然忘了,当初她们一起进的文工团,边宁的戏当时有不少人跃跃欲试都没被看上。而她,当时连试一试的勇气都没有,直接被对方的严苛给吓的劝退了。 邓青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如果,她能坚持的话以后也不是没有机会。”但是,不好说。 唐红筝不喜欢读书。 甚至因为参加了劳动,最开始看不到希望,连自己的专业都丢在一旁,不愿意继续练下去。 “她现在当音乐老师也算是专业对口了,有那个底子在,说不定能脱颖而出呢。” 第一百八十六章 现场看演出的代入感 机会稍纵即逝,错失一次,很多时候错失的就是一辈子,原本同路的人只要一个交叉点分道扬镳,就再也没有重合的机会。 许多年之后想起来或许会悔恨,会叹惋,但那又能怎样呢? 门被推开,打断了两个人的交谈。 杨志坤化好妆出来了。 江成安转脸好奇的打量他。 俏生生的小伙子化妆成一个老头,还画的怪贴切,看起来一点也不假,这化妆的人也是能人啊。 “都好了吗?” “还要一会儿。”杨志坤看了看江成安:“要不然我们再对一下词?”闲着也是闲着,时间总不能浪费了。 江成安估算了一下他化妆的时间,琢磨着剩下的几个怕是还得要点时间。 确实不应该站在这里说闲话。 “词我觉得应该没有问题的,就是你们帮我看看这几个动作。”虽然已经弱化了一些, 但是也不能过于敷衍,能做到的还是要努力的。 而且也不能一直这样。 已经抓住了机会的尾巴那就得顺势而上。不然不是机会从手心里溜走,而是他直接松开了手,自己掉下去。 行吧,既然他对自己要严格要求,邓青宁他们几个也觉得也不是不能满足他。 挑毛病这种事情不只是邓青宁,杨志坤他们也深得边宁的真传,毕竟是手把手教出来的,也是这样被掰扯出来的。 如今从自己身上复制,粘贴到江成安这个最后来的身上,太容易不过了。 一通各种指手画脚下来江成安是真的后悔了。 他甚至想好好的扇两巴掌他这张欠欠的嘴。 马上要登台正式表演了,还给自己找虐。 这几个人认真起来真的不是人啊。 一开始只是挑剔,甚至还给他打个样,告诉他要这样做,那样做。 到后面直接动手动脚了。 于荣掐着时间过来喊他们的时候,江成安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睛已经带着死灰了。 邓青宁见好就收开始一顿夸赞:“你真的好厉害,是我少见过这么聪明的人,一说就通,一点就透。 就这么一会会功夫跟上半天又不一样了。”信心还是很重要的,这会看起来有点被打击惨了,得夸一夸安慰一下才行,免得影响等会上场发挥。 杨志坤也跟着夸夸夸:“确实,眼神比上半天的时候到位多了,动作也更加标准……” 被折腾的筋疲力尽的江成安眼里总算是没有那么灰暗了,好像又重新活过来了。 他就是这么没出息,就是这么不经夸,有什么办法呢?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过去了,那边已经去了好多人了。”乐队什么的都过去了,就他们几个主演在化妆,还没到。 因为提前两天就在宣传,所以广场那边这会人已经有很多了,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几个化好妆的人从招待所出来就上了来接他们的车。 这会儿就算是在地区这种地方大街上一天到晚都看不到几辆车,更何况他们坐的是边宁从团里申请来的车。 有点扎眼。 不过也没人在乎,坐在车上的几个人依旧在那继续说傍晚演出的事。 于荣在边上就像是个隐形人一样,默默的听着。 最后到底是没有忍住,又插了一句。 “你们大剧院都去过了,这种到基层来跑场的事情需要这么较真吗?”她一个在边边上配乐的都被搞得紧张起来了。 “那不一样啊,以前咱们是专业的,现在咱们是仓促凑起来的,说白了就是一草台班子。 这是第一仗,要努力打的漂亮。” 于荣无言以对,有他们这样的草台班子吗? 车子到了目的地,直接穿过大街,到了舞台后。 从车上下来的那一瞬间,接他们的不只有瑟瑟的寒风,还有广场上那人山人海的观众。 为了配合演出,舞台上早早的就开始用高音喇叭扩录音机里面的歌曲。 负责舞台的后勤人员,上上下下的有条不紊的正在忙碌。 边宁也在。 该做的工作她都做了,该检查的她的也都检查过。 这会儿她在跟地区这边抽空来观看演出的领导在说话。 随后掐着时间,提前20分钟就开始准备。 于荣她们配乐的演员提前到位,调试自己的乐器,做好最后的准备。 在报幕员上场的那一刻,喧嚣的广场上很快就安静下来。 简洁的报幕之后,样板戏的前奏就随之紧锣密鼓的响起来。 地区这边跟乡下不一样,看电影什么的还是很方便的。 有那条件的年轻人处对象的时候电影院是必去的地方。 但是看现场演出又不一样。 电影里面的那些快意恩仇是演的,是用技术印在大幕布上。 但是现场演出,好与坏,都活生生的在自己的眼前。 在剧情进度到了黄世仁带着穆仁智在除夕夜上门逼债,要抢走喜儿抵债,杨白劳坚决反抗却遭毒打,被强行按手印签下卖身契,最终含恨而死的那一场时,底下有不少人甚至难过的哭了起来,义愤填膺的捏紧了拳头的也不少。 到后边的黄世仁逃跑途中躲进庙中避雨,喜儿也在庙中,见到不共戴天的仇敌,她愤怒地追打黄世仁的时候全场都沸腾。 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在那高呼了一声“打倒黄世仁!”随后那排山倒海的声音接踵而来。 戏中只有黄世仁,还有杨白劳。 可早些年黄世仁不要太多。 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劳苦大众,个个都是杨白劳。 对人物的精准刻画,对剧情的精彩呈现,演员进去了,观众也被带进去了。 想要的效果也就达到了。 解放之前劳苦大众都处于被剥削的状态。 解放之后在党的领导下,大众有了主心骨,万众一心的开始反抗剥削,到今日为止,看似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农民当家做主了, 和潜在的剥削依旧存在。 依旧需要人民群众去监督,需要人民群众团结一致去反抗。 这一场演出带来的效果在众人的意料之外,却又似乎在意料之中。 回招待所的路上,几个人都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上台表演,谁演谁知道。 与当初最后一场大剧院的演出相比,他们的水准还是在的,但多少还是有点出入的。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别看将群众带入进去,有了这么激烈的反响。 他们自个在台上演出,是能清楚的感觉到与之前的差异的。 第一百八十七章 旧事重提 苏北的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很快就将在台上演出的时候激发出来的热气吹散。 江成安他们几个年轻的男同志一天到晚使不完的牛劲,演出结束之后还没觉得累,跑去帮人家后勤干活。 邓青宁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远远的看着那闹哄哄的人群,靠在那里一动不动。 边宁刚刚跟人寒暄完把人送走,转身就看见老神在在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神游天外的邓青宁。 她走过去,在邓青宁边上坐下来。 “累了?” “老师不累吗?”她不信。又不是铁人,血肉之躯呀,一天到晚的不停,怎么可能不累? “累,但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觉得很有意义,就觉得很有劲。”说完她转脸看着邓青宁:“其实那会你要是来找我,可以不用下去待这么一段时间的。” 她也不需要大费周章的又重新把人给拽回来。 毕竟那个时候她的想法已经成型了,已经写下报告,把申请材料什么的都递交上去。 虽然那会还没有批复下来,在大剧院露面之后,得到了大领导的肯定之后,基本就没有多大的问题。 只是需要时间等而已。 谁知道这一个个的闻风而动,一点也沉不住气。 那头忙完之后回过头来才发现自己的学生都跑完了。 “如果没有下去,荒废这么一段时间,你们不说有多大进步,但不至于生疏。” 表演这个东西,技巧是刻在骨子里的,但其他的东西是需要身体每天不断的训练来达到的。 人的潜能就跟土地一样,开垦了之后越种越肥沃。 荒废一段时间之后就会杂草丛生,时间长了沃土也会变成荒野,没什么用了。 在表演这方面,边宁是内行,今天晚上的第一场演出,他作为观众在下面看的很认真。 影响力倒是达到了,但从专业的角度来看,小失误太多了。 这是以前上台之后从来没有过的情况。 “但是我不后悔,人这一辈子没有白走的路,但凡走过,都是一笔财富。” 说实话,邓青宁压根就没有想过在那种时候去找边宁。 “你知道为什么会选择这边作为第一站吗?” 邓青宁哪里知道? 她这会儿有点惊讶,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她跟边宁学习了那么长时间,除了专业训练和排演的时候,两个人基本上没有任何的交集。 一个是边宁那近乎苛刻的训练方式,还有一个是她这个人除了上课没有其余的一句废话,不苟言笑,怎么相处都觉得她很难以接近。 即便邓青宁很得她看重,甚至因为那一次受伤她还主动到宿舍里探望,也没好到哪去。 可眼下边宁显得比原来在团里的时候平易近人的很多。 一副要坐在这里跟自己促膝长谈的模样。 简直让她受宠若惊。 邓青宁没有回答,只是转脸看着她安静的等待她的下文。 “因为已经有一个黄国栋放弃了,我不确定你是不是也会放弃。”喜儿这个角色可比王大春重要的多,贯穿了一整部戏。 如果邓青宁这边出了意外,那么她前前后后的忙活了这么久那就是一场空。 也不能算是一场空,只是会麻烦很多。 要重新组班的,重新挑人,重新去培养,这就需要看运气,还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老师对我这么没信心啊?” “也不是对你没有信心,而是对你的情况综合分析之后得到的结论。 说实话,你可能不爱听,但是你的家世背景在那里,你比起别人有更多的机会和选择。” 既然选择了离开,那势必就不会也不用在一条道上走到黑。 “而且,当初在团里出的那个事……”并没有给邓青宁一个确切的说法。 算是不了了之了。 “当初,老师没有告诉我调查结果,现在这是能说了吗?” 要不然以边宁的性格不会突然提起这一茬。 边宁沉默了一瞬,说了一个名字。 说实话,邓青宁还是有些意外的。 她怀疑过徐云英,也怀疑过汪春云,甚至在走的时候也没减少过这种怀疑。 毕竟对方曾模仿过胡辛铭的字迹给自己写信试探。 只不过她那会儿脑子里没有那种男女私情,坦坦荡荡。 所以试探也不了了之。 对方想要做什么她也不得而知。 也就是因为那件事情,让她一直觉得汪春云有很大的嫌疑。 但她没想到会是她们宿舍里最坦荡的那一个。 实在是令人费解。 “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一个提干的名额,一个可以留下来的机会。她哥哥当时在前线牺牲了,他们家就他们兄妹两个,她父亲早先也是在朝鲜那边牺牲了的……” 所以,凑在一起了。 当时风向不明,谁也不知道下一步的路要怎么走。 所以就只能暂时压下来。 如今已经各奔东西,私底下倒是没有什么在藏着掖着的必要。 机会太少,邓青宁锋芒太过,挡了别人的路自然就会有人想办法要把她扒拉开。 可惜的是,有些东西再怎么努力,不属于一个人的就是不属于一个人。 人各有命,努力很多时候是干不过命的,逆天改命那是个例,不是常态。 更何况是用不正当的手段。 “所以,就是查出来是谁动的手也因为这些原因,没有办法让对方得到该有的惩罚,是吗?” “她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这就已经算是惩罚了。”最重要的是邓青宁伤的不算重,康复之后能重新回到舞台上。 行为那必然是很恶劣,但是造成的影响算不得特别的严重。 权衡再三,那件事情就被上边压了下来。 “很多事情就算是你看见了听说了知道了,也只是你以为你知道的。 挺复杂的。”意思是就算是她说的这些也是很片面的。 很多事情无法用三言两语来说清楚。 比如说她能争取到如今的这个机会。 比如说邓青宁之前受伤的事儿。 对方家里连续出了两个烈士。 但是邓青宁家里长辈也有功于国于民。 “这世上的事,复杂与简单,端看人怎么去想。 你愿意让它简单它就是简单的,你又是要让它复杂也能复杂起来。” 邓青宁的神色晦暗不明:“那老师呢,老师认为我是该想的简单一点,还是该往复杂里想?” 第一百八十八章 极端天气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八十九章 小别重逢 这短短的路程啊,早上就出发的,原本想的,中午过的时候就能到,先把人员安顿好,然后再去跟那边接待的人接洽,但谁能想到在这也能遇到这种极端天气。 妖风整整刮了两三个小时,等快要熄火的时候,车子才继续勉强的正常发动。 但是发动机又出了问题。 反正这一路,非常的不顺。 一直折腾到天黑,车子才驶进县城。 人没来,负责接待的胡辛铭他们就算是到了下班时间也得在办公室里等着,时不时还得出去看看。 办公室里面还好一点,有一个煤炉子,里边从早到晚一直有火,上边放着一个大茶壶,一直在热着水。 外面就不行了。 雪已经垫了厚厚的一层,风倒是停了,但是雪没有要停的意思,下的没有之前那么大,但依旧不小。 几个人轮流到门口去看,已经记不得看了多少遍了。 终于在八点过的时候到了。 胡辛铭他们几个快速的到大门口迎接。 邓青宁他们从车里跟下饺子似的,一个一个的往下跳。 跳下来,脚底下就是厚厚的积雪。 以及迎面而来的寒风。 原本已经包的严严实实,挺暖和了,一下来就是迎面而来的寒气,让人接连好几个哆嗦。 一个个都包的严严实实,但是胡辛铭站在边上一眼就看见了邓青宁。 还有最先下来的江成安在咳嗽,并且对他眨眼睛。 只可惜这会儿他还在跟边宁说话,连过去招呼一声的机会都没有。 只能微微点头表示自己看见了。 这会已经不早了,寒暄了几句之后,胡辛铭直接了当的把人带去了食堂。 食堂那边能暖和一些。 因为他们这边晚到,食堂里也留了师傅加班,为的就是他们过来之后能吃口热乎的。 吃的依旧是他们这边的特色,杂粮煎饼。 不过大手笔的杀了一只羊,炖了一大锅浓郁的羊汤。 这个季节也没有别的菜,白菜萝卜管够。 羊肉汤里面放了白菜,一个盐豆子,蒜苗炒鸡蛋,还有一个当地人喜欢吃的黑乎乎的咸菜丝,全部都是卷煎饼用的。 一到屋里面离开了有风的地方邓青宁就感觉好受多了。 把围巾往下拉了拉。 胡辛铭招呼他们:“坐下来喝点热汤吃点东西会暖和一些。” 在她面前经过的时候停留了一瞬,两个人相视一笑,胡辛铭才继续往那边去。 桌子上摆了碗筷和简单的饭菜,厨子从后厨端了两大盆熬的奶白热气腾腾的汤出来。 几乎看不到油花,但是闻着就觉得很香。 奶白的汤里带着绿,是放的白菜叶子和芫荽,里面还有他们本地加工出来的粉条。 羊汤里加了黑胡椒,多了一丝辛辣。 一口喝下去,感觉那股暖流一下子就传遍了全身一样。 “这个汤不错啊。” 胡辛铭道:“我们食堂的师傅手艺还是很好的。” 杨志坤直接拿了一张饼撕吧撕吧丢进了碗里。 他已经到这边这么些天了,依旧啃不动这玩意,但是汤好就行,泡着吃也能管饱。 团里出来的人,吃饭的速度都不慢。 边宁已经吃好了。 胡辛铭在跟她说住宿的地方:“离这边不远,是一处早先收回来的老房子,收拾了一部分出来,里面烧了火炕,车也可以直接开过去,大家先好好的休息一晚上。” 这接待工作也算是做的很到位了。 他喊了同事一声:“小宋!” 那个叫宋元的男同志过来问了一声。 “你们先回宿舍,我跟车过去,给他们带个路就回去。” “行!”接待就是把人等到了,带去安置的地方就算是结束。 这个天真的太冷了,而且也确实不早了。 带个路,没必要他们三个人都去。 吃好了的人也没在食堂做过多的停留。 这里虽然比外面好一点,但是没法跟暖烘烘的被窝比啊! 胡辛铭去了车子的驾驶楼跟司机一起,带着两辆车去了离这边不远的临时安置处。 车子能开到大门口,胡辛铭从上边跳下来到先带着边宁进去看了一眼。 “这是土改的时候收回来的房子吧?”到处都有这样的,基本上都是早先的地主乡绅之流的富贵人家住的地方,所以会是一个很大的几进几出的院子,看起来陈旧,但是真的很宽敞。 “对,后来分了一部分出去,还剩下一部分。” 胡辛铭他们这次接待边宁他们申请来用一下。 主要是一个团队人数不少,附近很难有这么合适的地方。 看了一圈之后出去,邓青宁他们已经下了车,把各自的行李也拿了下来。 至于要用的道具之类的都在后边那辆车上放着,不需要弄下来,明天舞台搭建好了直接拉去现场。 邓青宁觉得手上一松,手里提着大口袋已经被另外一只手接了过去。 胡辛铭笑着看了她一眼,很自然的开了口:“走吧,带你们去安顿。” 这已经偏离了他的工作范围。 他原本把人带到之后就可以回去了。 但是分开这么长一段时间总算是见了面,但是连话都还没来得及说两句,怎么会走呢? 即便他的动作做的很自然。 但是依旧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 不过两个当事人都没在意,胡辛铭帮着邓青宁把她的东西提进了屋子。 一间屋里一个火炕,可以住四个人。 上边放了一层薄薄的褥子,但是不御寒。 因为这会儿炕提前烧过是暖和的感觉不出来,后半夜就只剩下人体温度了,这一点根本不行。 所以还需要她们各自将自己的被褥铺上去。 铺完被褥之后再收拾其他零碎的东西。 邓青宁并没有着急收拾,而是出去看了一眼。 外面的雪花还在纷纷扬扬的落,胡辛铭也没走。 就在边上屋檐下的栏杆边上站着。 屋里的灯光从窗户纸上透出,将光亮分了少许给外面的世界,让人一眼看着有一种别样的景致。 邓青宁去了外面,缓缓走到他边上,转脸看了他一眼:“不早了,还不回去啊?” 第一百九十章 之前这是没藏好啊 胡辛铭转脸看着,目光微垂:“路上没什么事吧?” “没事,主要是天气,糟心的是司机,我们抱着铺盖卷睡了一觉,然后就又能慢慢往前走了。” “边主任说,你们会在这边过年,顺便配合我们下乡演出。”不过最多不超过三场。 但是这对于胡辛铭来说已经算得上是意外之喜。 就算会很忙,大部分时间都忙,但是两个人在一起忙,有几率一抬眼就能看见对方,对于他们这种时刻面临分别聚少离多充满了不确定性的人来说,也已经很难得了。 不远处的窗户闪开一条缝,两颗脑袋排排放悄咪咪的在那看热闹。 “原来邓青宁的对象是小胡老师啊!他们在文工团的时候……” “没有的事情!”江成安否认的很快:“文工团那会儿没有,是下乡之后的事情,刚刚确定关系,胡辛铭就被调来县里,然后没过多久边主任就找到了邓青宁。” 杨志坤收回脑袋往炕跟前走,四仰八叉的往过一倒,给予了真诚的建议:“如果彼此真的喜欢,不如趁着喜欢的时候找机会把证领了吧!” “这不是还没找到机会吗?而且确定关系之后他们几乎没什么相处的时间。” 杨志坤双手枕在脑袋底下啧了一声:“那就难了。” “什么难了?” “难成。”一男一女关系还没真正稳固的时候却怕的就是聚少离多。 真正能经得住距离和时间考验的真的太少了。 感情是相处出来的,没有时间相处,再浓烈的感情都会随着时间随着环境一点点被消磨掉,更别说才刚刚确定关系。 不是不看好,而是根本不用看了,看不到希望。 江成安觉得他真的是个乌鸦嘴,就不能说句人话? “你也老大不小的了,结婚了没?” 他记得,杨志坤应该二十四了吧? “没,暂时没人要。” “以前在团里,你没谈过啊?” “处过一个,最后没成。”原本都打算要结婚了,却出了变故。 要不然他也不会去北边的农场,就算是不在文工团待了,也会想办法找到工作,把自己安置了。 处对象的时候,只是相互信任,彼此有好感。 但是面临结婚的时候,需要考虑的问题就多了。 一个暂时没有机遇,没有什么好工作,看不到好前途的男人,很难维系住原本的东西。 江成安闭嘴了。 杨志坤看了他一眼:“你年龄也不小了吧?之前没谈过。” 江成安直接堵上他的嘴:“换个话题。” “这次巡演也不知道会到什么时候,演完之后也不知道对我们做怎样的安排。”他们年龄都不小了,就算是不会再往乡下去,也要考虑退役的事情了。 邓青宁跟胡辛铭站在房檐下说了几句,也不早了,外面的寒气实在太重。 邓青宁将人送到了大门外面。 这下倒是没有人跟在他们后面看了。 外面静悄悄的一片,静的雪花落地的声音似乎都能听见。 “怎么回去啊?” “走回去也要不了多久,这边县城也就这么大。”就拐两道弯,快一点,也就十来分钟的事。 “就送到这里吧!”天气不好又这么晚了。 邓青宁应了一声,脚步子停了下来,站在了原地。 胡辛铭正准备走,却又突然转身,喊了她一声。 还没来得及回应,人就被一只手轻轻的拽了过去,一双有力的胳膊抱住了她。 隔着厚厚的棉大衣,邓青宁依旧能听见彼此加速的心跳,感受到对方传递的欢喜。 “要是有时间,我带你出去转转。”希望天气争气一点,明天能晴起来,且无风。 “嗯!”邓青宁抬头看着他:“年三十总会有时间的。” 胡辛铭走的恋恋不舍。 邓青宁先回了屋。 天寒地冻的站在外面喝冷风送人远去显然不是她的风格。 胡辛铭那种心细如尘的人也不会做这么没谱的事。 是先看着她进了院子自己才走。 邓青宁跟于荣还有同组饰演张二婶的女演员何明秋以及另外一名乐队的演员一个屋。 原本只跟何明秋还算熟悉,但也不算太熟。 熟在舞台上,之前出了训练室下了舞台就没有什么交集,因为他们不是同一批到文工团的,也不是同一个班的。 也就是到了苏北这边故人重逢之后才更加熟稔起来。 邓青宁出去了一会会,几个人已经把明天要用的洗漱的用品都掏出来了,并且已经钻进了被窝。 烧过的炕真舒服啊,直接热乎乎的,让人好想抱着被子在床上来回的打几个滚。 “嘿,你真跟胡辛铭谈上了啊?”那会儿在团里两个人被突然带去调查不是什么秘密,好多人都知道。 看来也不是空穴来风,无迹可寻。 “嗯,但是是到这边来之后才开始的。” “边主任对你真好。”何明秋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邓青宁拿着盆子的手微微一动,转眼看了她一眼:“这话怎么说?边老师对我们每个人都挺不错啊。” 最起码每个人都给了平等的机会。 在专业训练上的严苛也向来是一视同仁。 甚至因为这一出样板戏喜儿这个角色贯穿整场戏,戏份最重,邓青宁一天到晚都在挨训。 哪里看出来边宁对她最好了? 何明秋但笑不语。 不好,会把这边县城当做苏北的最后一站吗? 会选择一起留在这边过年吗? 还不是因为邓青宁跟胡辛铭在处对象,给两个人见面和相处的机会。 边宁只是严苛,但是人情世故一点都不差的。 跟胡辛铭处对象的事情邓青宁从来都没有在人前说起,边宁这种大忙人又怎么可能知道。 她把最后一站放在了这里 并且打算在这里过年,一个是时间赶巧了,还有一个就是胡辛铭给她写的信。 信里面提到了她感兴趣的东西。 那就是把《白毛女》这出样板戏剧本化,搬上大荧幕。 这个想法跟边宁的想法不谋而合。 所以,借着过年这一点时间,借着他们还在这里有机会见面,需要碰个头,当面探讨一下。 所以,当她知道两个人已经确定关系处上了的时候还是挺惊讶的。 随后笑了一声:“胡辛铭这小伙子看似老实,实际上藏的很深啊。” 早先在团里被带去调查,看起来并不只是别人栽赃陷害的手段,确实是有点端倪没藏好啊! 第一百九十一章 技多不压身 不过,这跟她没有关系。 她只关心自己要做的事情。 演员的个人生活只要不影响到接下来的巡演,她是不会管的。 而且都老大不小的了。 婚姻也是一件大事。 阴差阳错的给两个人制造了这么点机会,也是一件好事。 后半夜天快亮的时候雪总算是停了。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一个个的都睁开了眼睛。 已经有人起来了,外面传来了扫雪的声音。 邓青宁打着哈欠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看了看时间,五点四十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竟然也开始贪恋被窝的温度了。 干脆利落的爬起来,把搭在被子上的衣裳套在身上。 身上的暖意还没消散,却被衣服上的寒意一点点的侵蚀。 扫雪的是昨天跟胡辛铭一起的县宣传部的宋元。 这边有厨房有灶台,吃饭还是去食堂吃,但是要用的热水什么的就近解决。 边宁带的有负责做饭烧水的人,甚至还带了锅碗瓢盆等一些基础的炊具。 就怕外出遇到什么意外,首先得保证吃喝。 所以拒绝了去县委食堂吃饭的提议。 一大早上负责做饭的人就摸去县食品站去采买了。 宋元过来的时候这边他们临时收拾出来的锅屋里已经冒烟,早就烧了两大锅热水,但是屋里没人。 于是他干脆的去把水缸帮着添满了,然后把院子里的积雪清除一下,扫一条往外的路出来还是很有必要的。 房门被打开,屋里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出来,然后有条不紊的排队去锅屋打水洗漱。 洗漱完毕就结队的往外跑,从宋元跟前经过的时候,不断的有人跟他打招呼:“同志,早上好!” 宋元一手抓着扫帚,一手抬起来挥了挥:“哎,早上好!”随后就看见穿的怪单薄的一群人快速的跑远了。 这些搞表演的人看着真精神。 这种天寒地冻的天穿那么少,也不怕冻出来毛病。 倒也不至于,邓青宁他们只是没穿外面的大衣,里面还是穿的挺厚实的。 这会儿出来是要活动一下筋骨,顺便趁着晨跑看看这个县城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目的地就是他们要去演出的地方。 跑起来,一会儿就能热起来了。 天是真的冷,呼出去的气在眼前瞬间成为一团清晰的白雾,时间长了,脸上都湿漉漉的了。 路上还遇见了开车出去采买的人,不过擦肩而过,谁都没停留。 最后倒是找到了地方,不过因为天气和时间原因,一个人都没有。 等他们晨跑结束回到院子这边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很热闹了。 胡辛铭也在这边。 接待工作完毕之后,这边其实不需要他再继续负责,他还有别的任务要完成 明天就是除夕了,他组织的演出队伍明天傍晚在县里演出之后从后天开始就要下乡巡演。 任务还是很重的。 但是因为边宁他们的到来让他又有了新的想法,所以过来找边宁进行详细的商讨。 还不是他一个人过来的,还有县委的几名干部也跟着过来了 。 这还是邓青宁他们听宋元说的。 都有正式要干,没人那么没眼色的往跟前凑。 想训练的就在房檐下有限的地方拉伸,借着有限的地方做一些简单的基础训练。 不想训练的就回了屋。 在外面出任务的时候向来都是这样,跟在团里训练的时候是不一样的,没有那么苛刻,全靠个人习惯和自觉。 邓青宁那个争分夺秒训练的习惯从来都不会改变。 于荣她们不一样,她是乐队的,需要联系,也需要将乐理知识掌握的滚瓜烂熟。 上台表演的演员别管戏份的多少,也别管之前那段时间有没有懈怠过,这会都非常紧迫的在训练。 何明秋却是个例外,晨跑结束之后就回屋。 于荣进屋的时候看着她坐在桌子前面照镜子,往脸上抹雪花膏还愣了一下:“你不跟他们一起啊?” “我就那点戏份,来来回回的练了无数遍了,觉得实在是没有什么必要。” 于荣总觉得她心里有事,在床头坐下来之后:“基本功还是要练的嘛,这一出戏戏份少,后面有机会要是遇到别的戏的呢。”有句话不是说,机会都是给有准备的人吗? 准备这个东西是要持之以恒一点一滴的积累的,不是说想要一下子就能有的。 “大概是没有别的机会了,我都二十三了。如果不是边主任决定重新带团全国巡演,我都打算在当地处个对象把自己嫁了算了。 巡演结束我必须得考虑自己的个人问题了。” 之所以愿意重新回来,也是想借着这一段时间的巡演看看能不能重新找个别的工作稳定下来。 人这一辈子能一飞冲天的有几个?大多数人求的不过是个温饱,不过是个稳定罢了。 之前以为下乡就是到另一个新的环境里去生活,就能彻底的解决他们当时的困境。 结果去了之后短短一段时间让她后悔了无数次。 峰回路转,又来了这么一个机会,死死的抓住之后她也开始重新为自己考虑了。 并且一次次的后悔,早先出任务的时候去各个军区演出参加联谊会的时候,自己到底在矜持,清高个什么劲? 找个差不多的把自己的终身大事定下来不好吗? “那你怎么想的?是回老家去还是……”正式退役安置的话,基本上都是在老家那边。 他们这会儿才刚刚开始,这个巡演到底要去多少地方?要多长时间谁都不清楚。 一年一年的蹉跎起来快的很。 “暂时是这么打算的,剩下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也不一定非要要回老家,哪里能有个饭碗就到哪里去。 至于找对象这个事跟工作这个事,她之前还矛盾的很。 这会看着邓青宁和胡辛铭,她一下子茅塞顿开。 这玩意儿真的不分先来后到。 遇到合适的先抓住再说吧。 邓青宁眼下没这个烦恼,在房檐下的走廊那儿借着柱子和栏杆在走步,压腿。 随后从最边上对方旧物的那里找到了一根还算是直溜的棍子开始练习花棍。 这技能眼下的这场戏里面是用不到,但是她向来是见到什么能学的都要学一学,想起什么需要练的都要练一练,主打一个技多不压身。 第一百九十二章 协助 边宁答应的三场那就是三场。 大年三十晚上,大年初一,大年初二,初三一早他们就要出发北上,去鲁省。 接下来的行程虽然还没具体通知下去,但是跟胡辛铭谈到工作安排少不得要谈到这个事情。 三场,但是对于胡辛铭来说已经足够了。 边宁只是这么笼统的答应了场次,回头会统一通知一声。 具体的节目,还需要胡辛铭自己去沟通。 边宁难得跟他玩笑了一句:“给你个假公济私的机会,好好去跟你对象沟通,她会鼎力相助的。” 工作,也算是并肩作战了。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接触一种相处呢? 明晚联合演出边宁觉得问题不大,毕竟就在县城,还是在他们今天傍晚演出的地方。 接下来的两场要配合胡辛铭他们下乡,边宁不想强求,完全采取自愿。 一个是过年呢,另外一个,在这歇口气他们就又要动身,接下来要不断的辗转各地,会非常辛苦。 不见得有这种在一个地方停留几天可以喘气的机会。 而且这不在他们的任务范围内,所以她不打算再以任务的方式安排下去。 能争取多少助力,那就看胡辛铭自己。 来的人他大部分都认识,他这个人人缘一向不错,边宁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说完胡辛铭的公事,就该说她的公事了。 “接下来我们要谈谈你信上说的,剧本的事。” 胡辛铭直知道边宁为什么而来,他来的时候也不是空手来的。 两个人在屋里敞开门谈了两个多小时。 结束之后从屋里出来,邓青宁他们晨练已经结束了。 有的待在屋里看书继续熟悉谱子。 有的凑在一起闲聊。 还有的都在房檐下。 江成安还在跟邓青宁杨志坤他们对戏。 不知道在说什么,跟耍宝似的不断的比划,眉开眼笑的。 站在一旁的邓青宁被他惹的没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胡辛铭的步子微微一顿,随后大步下了台阶再上台阶。 “在对戏?” 江成安道:“大家在帮我进步。” “那你进步了吗?” “胡老师帮我看一段?” 胡辛铭失笑:“我一个外行哪来的底气指点你这个内行?” 江成安虚晃的拍了他一下。 边宁在院子里喊了一声,屋子里的人也都出来了。 接到边宁的临时通知。 “明天晚上县城这边宣传队和文化局一起组织的以及底下公社的宣传小组要进行除夕汇演,我们既然来了也去热闹一下,都参与起来啊!想好了,今天晚上演出结束之后就来我这报名。 初一初二胡副部长他们要下乡去巡演,有愿意去的也可以参与一下。这个不强求,不想去的可以留在这边休息。” 胡辛铭站在了扫了一圈:“要倚仗各位鼎力相助啦!” 于荣先笑起来:“相助相助,胡老师难得开口,更别说还得看在邓青宁同志的面子上,我们必当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一群人哄笑起来。 胡辛铭在这边蹭了个早饭。 自己带的人做的饭总是比在外面吃有感觉。 厨房熬了一锅白粥,煮了鸡蛋,还蒸了饺子。 一早上也没闲着。 吃完饭,邓青宁跟边宁请了个假:“我去他工作的地方看看他们排演的情况,下午我直接去演出的地方跟大家汇合。” 说起来要在这边待几天,但是他们两个人各自有各自的事情要忙,确实是没有多少单独相处的时间。 这个对象处的,细想真的怪心酸。 边宁答应下来:“那助演的事情就交给你,你根据他那边的情况,跟我们的人沟通安排。” 邓青宁干脆利索的答应下来。 别人去不去的暂时不知道,她肯定是要去的,县城要参加,下乡她也会去。 就是不知道会到哪个公社去。 说妥了了之后回屋跟于荣她们说了一声,顺便的套了大衣戴了围巾,又把行走都要带着的口袋挎在了身上。 于荣喊了她一声:“你过去看看那边什么情况,演出时长以及具体节目内容,回来跟我们说说,我们也好有个谱。” 她虽然是乐队的,但向来都是很积极的。 邓青宁拍了拍自己挎着的口袋:“带着本子和笔呢,过去就是为了这事。” “我不信,过去不是为了陪对象吗?”何明秋接了一句。 邓青宁笑道:“陪对象这不也正常吗?两不误。走了走了!” 身后传来何明秋的声音:“啧,真叫人羡慕啊!” 邓青宁脚步飞快的穿过院子,带着雀跃去了外边。 胡辛铭在外面牵着自行车等着她。 听见脚步声转脸看了一眼,就见她从院子里小跑着往跟前来了。 一时间只觉得这化雪的天气也不像人说的那么冷了。 邓青宁跳上自行车轻轻抓了一下他的大衣就松开了:“我们去哪里?” “先去我们县委大院那边,公社那边的人陆陆续续的往这边来,说好了在大院子里集合。” 他有一间单独的办公室,屋里有炉子,不知道这会儿有没有灭。 邓青宁可以去办公室里坐一会儿,然后等人齐了他得让人先带去招待所那边办理入住,然后去县一中那边的大礼堂跟其他几个厂区的宣传队汇合进行彩排。 “这次来的人多吗?” “人数不少,但是每个地方都有两到三个节目。”加起来就不少了,但是质量可以说参差不齐。 好在县城这边各个厂区以及师生团只需要安排餐食,不需要安排住宿。 不然光接待工作都足够他们头疼。 “今年主要是给各个基层打个样,过完年之后会着手组织更加正规的文艺团体。”不止落实到公社,甚至还要落实到公社下边的大队,生产队。 宣传部的工作其实与文工团的工作十分契合,都是要承担着宣传党的政策、活跃群众文化生活等任务。 这一次汇演和巡演,主要目的还在于选拔人才。 骑着车说着话,原本就不算太远的路就更近了,胡辛铭感觉脚踏子还没蹬两下,话也没说几句就到地方了。 车子房子棚子下边,跟邓青宁一起往办公室走。 “那这一次你们一共多少人负责这个事情呢?” “我负责,另外还有两名干事协助,昨天晚上你见过的。 排演的事情,文化局那边也来了两名同志协助。” 第一百九十三章 假公济私啊! 还没走到办公室门口就碰见了刚刚提起的宣传部干事宋元。 “胡副部长,有你的信。” 胡辛铭接了过来跟他说了一声谢谢,顺便把邓青宁正式介绍给他认识:“总政文工团那边的邓青宁同志,过来协助明天傍晚的演出。” 宋元伸手跟邓青宁握了一下:“欢迎欢迎!”这又来一个专业的,底气更足了呢! 怪不得人家年纪轻轻一来就能是副部长,他们拼死拼活才能是个干事。 这人脉,哎! “来的人都在大会议室了。” 胡辛铭点了一下头:“你先去忙,我这边要整理一下文件,人齐了来喊我。” 宋元急匆匆的走了。 胡辛铭带着邓青宁进了自己办公室。 “坐。”他提了一下茶壶,里面还有火,换了一块煤,然后去柜子里摸出来一个茶缸子。 崭新的,还是那次他们一起被表扬的时候领的,他一直没用。 用开水烫了一下,给邓青宁泡了一杯茶。 “捂一下手。” 邓青宁接过来戏谑的看了他一眼:“谢谢胡副部长!”原先只知道他来宣传部工作,其他一概不知,这会儿才知道一来竟然就是副部长了。 胡辛铭不好意思的笑了一声,顺手把桌子上的信放进了抽屉。 “别这么喊我。”别人这样喊他已经适应了,邓青宁这样喊他真是有点难为情。 说完把桌子上的纸张拿出来看了一下,挑选了几张递给坐在对面的邓青宁。 “这是初步拟定的演出明细,你看看。” 总政文工团协助,不知道会有几个节目。 “你们那边的节目最迟明天中午要交给我。”这样才好最最后的规划。 “没有问题。”邓青宁看了看,这边有六个规模比较大的厂子都组建了宣传队,都有节目参加。 小学,初中,高中也有节目。 加上公社报上来的,不少。 平均一个节目四到五分钟计算,两个小时不够。 不过节目单有留白,总计划时长是三个小时。 邓青宁看了胡辛铭一眼没开口胡辛铭就知道她要问什么了。 “在知道你们先从这边开始巡演的时候我就先给边主任去了一封邀请信。得到了回复之后才做的计划书。” 邓青宁把手里的东西仔细的过了一遍,脑子里有个大概之后递给了他:“不会是假公济私吧?” 胡辛铭还好没喝水,不然非呛到不可。 “嗯,差不多。”公也有,私也有。 他是真心诚意的想邀请边宁他们到这边来过年的。 同时也是真心实意想借这个机会跟邓青宁在一起过个年的。 哪怕他这几天忙的脚不沾地的,就算是来了,他们独处的机会也少之又少,他也依旧不想错过。 他坦荡荡的,反而让邓青宁这个先打开话题的人不好意思了。 看出来她不好意思了,胡辛铭也不继续了,从抽屉里拿了几张照片出来递给她:“还有一些在宿舍里,回头我抽时间拿给你,你选一选。” 照片递给邓青宁,他就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开始忙自己的。 他们照了合照,还照了单人照,因为打算要自己留,还要寄回去,所以洗了好几份。 “怎么还分开放了?”邓青宁每一张都仔细看了一下,照的还行。 他们这个年龄这是一个人一生中最好的年纪,照片怎么照都是好看的。 更何况男俊女俏,样貌都不差。 胡辛铭飞快的抬头看了她一眼:“原本没想到你还能到这边来过年,所以除了照片就分开放,不管是休息的地方还是工作的地方,只要空闲下来,想起你就能看到你。” 这话说的,他自己脸都一下子烫起来,更别说邓青宁了。 邓青宁强装镇定,伸手拿了茶缸子,起来喝了两口茶缓了缓。 她以为两个人确定关系之后就是跟之前一样,只是相互对对方的关注多了一点罢了。 但是这会儿她才感觉出来,根本就不一样。 将照片收起来,她从口袋里掏了本子和笔出来。 还是找点事情做吧,办公室就是工作的地方。 他们这,太不像话了。 两个人在屋里也没待多长时间。 宋元就过来了。 “胡副部长,底下各个公社的人都到了。” 胡辛铭应了一声 放下手里的笔,看了看刚刚起草的东西,暂时的先放进抽屉里锁上。 “文化局的人来了没有?” “一早来过了,跟小郭去跟进舞台搭建了。” 那个比彩排更重要,今天傍晚就要用,昨天因为天气耽误了,就这么一点时间,还挺紧张的。 临时又增加了几个人,就怕来不及弄不稳当。 “行,过去看看,差不多的话,我们就去一中那边。” 随后喊了邓青宁一声:“一起过去看看?” 邓青宁正有此意,跟在他身后出了门。 到大会议室门口,里面轻微的交谈声戛然而止。 好多目光不约而同的都朝门口看过来。 胡辛铭之前一直在各个公社之间辗转,也算是都熟悉了。 不过这会还是正儿八经的介绍了一下自己。 随后又隆重的介绍了一下邓青宁 “这位是总政文工团的邓青宁同志,各位的彩排和明天晚上的演出以及后续的演出由我和宋元,郭守同志,以及文化局的两名同志负责。 邓青宁同志临时协助。 我们现在先去一中那边跟其他人汇合,争取今天我们再排一次,查漏补缺,努力做到更好。 傍晚总政文工团的各位同志会在这边举行一次样板戏演出,大家刚好可以过去看一看。” 胡辛铭在说话的时候,邓青宁就在一边往人群中打量了一下。 这一打量就看见了熟人,唐红筝。 她微微惊讶,随后又觉得这是在情理之中。 唐红筝在公社那边当老师,她本身就是文工团出身,属于少有的专业人士, 来参加汇演再正常不过。 如果真的像胡辛铭说的要从县级开始往下成立基层专业的文工团,说不定又是唐红筝的又一个机会。 唐红筝看见她就惊讶许多。 不是说跟边宁走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消息到底还是闭塞了很多。 第一百九十四章 关系不一样,人就大变样 刚刚出大会议室的大门,唐红筝的脚步子就加快了,喊了一声:“邓青宁同志!”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 这是哪个公社的,居然跟总政文工团的人认识。 啊!唐老师跟总政文工团的人认识?哦,她就是从那出来的,那没事了。 邓青宁放慢了步子,等她跟上来之后一起同行。 唐红筝边往前走边转脸看她:“我以为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了,真好。” “是啊!”邓青宁也挺开心的:“我们巡演,刚好走到这里,马上过年了,要在这里停留几天,要不然还真的没有这个机会。”尤其是跟唐红筝再见面,那机会就更少了。 “在这里停留几天啊?” “算上今天四天。” 唐红筝有些意外,她虽然去首都之后就没有外出出过任务,但是在原来的地方是外出过的。 在一个地方停留这么久真的少之又少。 毕竟一行人数量不少,消耗也会不少。 秉持珍惜时间,杜绝浪费的原则,绝对不会在一个地方多待。 演出任务完成之后,需要及时撤离,去下一个地方。 邓青宁不会多说。 唐红筝倒是想问,但是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这会儿已经不属于文工团的人了,问多了未免冒昧。 “你是来专门指导我们表演的?” “我就过来看看,顺便看看。我们傍晚有演出,看一看之后我就得去那边跟我们团里的人汇合。” 唐红筝也没有跟她多聊。 主要是陈下公社是她带队的。 有公社那边挑选出来的能歌善舞敢上台的社员,还有他们从学校里挑出来的学生。 公社那边的领导明天下午也会到场。 看起来挺重视的。 干哪一行务哪一行。 她只能先将眼前的事手底下的事做好再说。 脚底下的积雪踩起来咯吱咯吱的响。 邓青宁随着公社来参加表演的人往一中那边走。 一中那边也来了不少人。 比各个公社的人多的多。 为此,政府和学校沟通,这两天重新开放学校食堂,不然吃饭都是个大问题。 县一中这里有一个能容纳差不多上千人的大礼堂,是前两年扩建的时候新修出来的,平常举行一些比较重要的活动都会在这边举行。 这一次的彩排也会在这里进行。 邓青宁看见了于荣,老远朝对方招了招手跑过去。 “你们也来了!” “也没别的事,我们过来看看。这边县城今年真的很热闹啊。”每到一处她都喜欢忙里偷闲的抽时间转转,感受一下不同的风土人情,也算是一种收获。 “我估计每个县城都差不多,只不过方式不一样吧。”毕竟要过年了呢! “我们在这里看他们彩排,时间差不多了再过去。” “行啊!” 于荣用胳膊肘捣了一下邓青宁:“你去吧,不用在这里陪我们了,去陪你对象吧。” “他忙着呢,我过去不合适,总不能一直跟个跟屁虫似的他走哪我跟哪吧。知道我在这边就行了,有事会来找我的。” 然后她也看看彩排,看看各地方的节目排练的情况怎么样。 “哎,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好上的呀?”于荣对这件事情一直挺好奇的。 “没多久,下来之后的事了。” “那不是刚好上你们俩就分开了。”这也太倒霉了点吧。 “那有什么办法呢?有那个条件和机会,不管是他还是我,都不可能放弃的。” 总不能因为两个人好上了,一个不愿意跟一个分开,都去把送上门来的机会推开,真的在苏北这个地方跟土地打一辈子的交道吧? 胡辛铭行不行她不知道。 她不行,她可以待个一两年,但从来都没打算过在这里待一辈子。 于荣叹了口气:“不过,胡辛铭人确实挺不错的,主要还是性格好。这样的人在一起长时间的相处不会有太多的矛盾,不会那么累。” 说实话,也就是提干晚了一点,然后在团里又没有待多久就申请到下面来了。 但凡早一点,估计都轮不到邓青宁。 这种男人虽然职位不高,但人品在哪里了,相貌也在那里,还是挺吃香的。 邓青宁点了点头,算是认可她的话。 她下定决心跟对方确定关系,也是通过相处在欣赏的前提下,觉得两个人相处起来比较轻松。 说着话呢,胡辛铭就朝她们走了过来。 于荣跟他打了个招呼。 胡辛铭把文工团的人跟一起过来观看彩排的领导介绍了一下,最后亲自安排他们在最前面坐了下来。 于荣悄咪咪的拽着邓青宁猫着身子在那换位置。 总算是把人给推到了胡辛铭边上。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两个人挨在一起,坐在了一条长板凳上。 刚刚落座胡辛铭就开始不规矩了。悄无声息的在大衣袖子底下勾了勾邓青宁的手指头 邓青宁顿时有一种做贼的感觉。 咳嗽了一下,喊了他一声:“你把那个初步拟定的你们表演的明细给我再看一下。”找点事情干吧,不然她害怕自己的定力不够,绷不住。 这么多人啊,又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场。 胡辛铭松了手,从随身携带的口袋里挑了几张纸出来递给她。 脑袋轻轻往她那边偏了一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跟她讲:“不能白看啊,看完了一定要给点建议。” “先看看再说呢,你别抱太大的希望。”排节目这种事情,胡辛铭的经验不比她少,需要她给什么建议呀? 关系一旦发生了变化,整个人像是也跟着彻底的变了一样。 邓青宁没忍住转脸又看了他一眼,恰好跟胡辛铭偷看的眼神撞在了一起。 两个人同一时间就跟做坏事被人抓住了似的收回目光,正襟危坐,刻意的往台上瞅。 台上的报幕员也来走了一遍,算是提前排练了。 随着报幕员的声音响起,底下为数不多的观众响起了掌声。 参加演出的队伍一个接着一个上场了。 两个人也一起收起了乱七八糟的小心思,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舞台上。 睢县这边最有名的就是落子舞。 随着演出彩排的递进,胡辛铭也不逗邓青宁了,很快进入了状态,给对方讲解他们这一回排演的一些重头的具有当地特色性的曲目。 “落子舞分文落子和武落子,文落子歌的成分重动作幅度小,表演文雅细腻。 武落子舞蹈成分重,动作幅度大,热烈奔放粗犷。” 都由学校的学生来完成。 不过因为是初步的排演,还没有正式的专业的挖掘,所以这个舞还演的比较简单,只能看出来那么个大概的意思。 除了落子舞,还有淮海戏。 “这边有叫小戏,唱腔属“板腔体”,加上了当地方言说唱曲调。” 这一场是底下一个公社演出来的,名叫《三拜堂》。 第一百九十五章 这也算是她的人脉 除此之外,还有锣鼓队,还有舞狮。 县宣传部这边原来还是有一些能人的,锣鼓队和舞狮就是老班子。 这两样一结合,一下子就热闹起来,过年的气氛足的不能再足了。 别看乡下,乡下也是卧虎藏龙的地方。 邓青宁他们算是专业,但是舞台之上各显神通,即便只是彩排,也依旧给他们带来了不少惊喜。 结束之后,胡辛铭带着邓青宁他们去了大礼堂后台。 “来来来,邓老师,于老师,各位文工团的老师们,咱们大家的表演你们都看了,给指点指点。” 不是说笑,胡辛铭是认认真真的在把握这次机会。 他们这边到底是基层,有特色归有特色,但除了特色之外,还需要一定的水平才行。 难得遇到文工团的过来,当然要抓住机会,请人家专业的给指点一二。 邓青宁他们也不藏着掖着。 刚刚看彩排看的挺仔细。 无论是唱歌还是跳舞,或者是乐队,都很有特色,也各有不足。 选择自己擅长的去给人家交涉。 邓青宁就不说了,在这边待了这么长时间了。 于荣他们在这边也跑了好多地方,跟当地人简单的交流还是没有问题的。 倒是省找人给他们翻译了。 当地的这些演员还有些不好意思,不过邓青宁他们很主动,看起来也很好说话,语气很亲切,态度很和蔼的样子,很快就说到一起去了。 邓青宁给两个小团体示范了他们表演的歌曲,纠正了几处音调。 随后又被一群跳舞的小孩子给围了起来,忙的不得了。 胡辛铭也同样分身乏术。 别看他挂了个副部长的职位,是个当官的。 但是他从上任之后一天到晚都在外面跑,净跟这些人打交道了,好多人都认得他,客气的不得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谁嘴里传出去的,说他是从首都那边来的,总政文工团来的,在那边的时候都是给人当老师的,可厉害了。 一群爱唱爱跳搞文艺的人一下子崇拜他崇拜的不得了。 哪个都想要他指点。 但是都知道他是个大忙人,今天在这里,明天就在那里,一个地方根本不可能长时间的停留,所以请教的机会少之又少。 今天这会可算是逮着机会了。 怎么能错过呢? 要不是下午还有安排,得提前去食堂用餐,然后就得步行去露天舞台那边。 就是当地这些人缠着他们请教的上劲劲,怕是到天黑他们都不得脱身。 好在请教归请教,套近乎归套近乎,也知道分寸,最基本的不能耽误人家别的事情。 来到这里就得按照人家的安排来。什么都得适可而止,不能太过。 从大礼堂出来,迎面而来的寒气,好多人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到了食堂,胡辛铭去找了碗,先去要了两碗热水过来,一碗给了邓青宁。 “先润润嗓子,坐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打饭。” 邓青宁双手捧着碗抿了一口,点了点头。 这近两个小时她都没停过,不是在唱就是在说话,感觉喉咙都要冒烟了,不喝点水真的不行了。 傍晚她还要上台呢。 吃饭的人三五成群的凑在一块,基本上都是一个地方认识的,坐在一起。 叽叽喳喳的在讨论,有讨论他们演出的,也有讨论被指点后的感受,还有在讨论晚上要去看的演出。 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吵的人脑子嗡嗡的。 今天人多,食堂这边还是吃煎饼,菜就是醋溜白菜帮子,炒豆芽,盐豆子炒鸡蛋,还炒了个咸菜。 然后杂粮粥管够,一大桶一大桶的。 不管是饭还是菜,都是自取。 吃多少取多少,管够,但绝对不能浪费。 当然,这个年月都是饿过来的,没有谁会把粮食不当粮食把碗里的东西浪费了。 这天寒地冻的天气,热乎乎的菜卷在干巴巴的煎饼里,煎饼也因此变得软和起来。 再有加上滚热的粥,一口煎饼,一口粥,暖意从嘴里进去,一点点的暖和了整个人的身体。 “吃完饭我就要过去了。” “我送你过去。” “你不是还要招待这些人。” “现在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了,回头让人问一下,看看他们怎么计划的。 是直接去舞台那边,还是回招待所那边休息。 如果直接过去的话,让人给他们带个路就行了,我就不用管了。我陪你去后台,陪着你。” 他陪着邓青宁训练过无数次,无论是在团里还是后来下了乡。 也听邓青宁唱过很多次歌。 也见过她在台上表演的样子。 但那真的太少了。 尤其是后来花了那么长时间,费了那么大心思排演的白毛女,去了大剧院,他却没有看到。 每每一想起来都觉得很遗憾。 舞台上的邓青宁是不一样的,整个人就像是会发光。 “唐老师你也是从首都过来的,跟胡副部长以前是不是也很熟啊?” 唐红筝也不藏着掖着:“熟啊,他也是我的老师。” “那你怎么不过去跟他们一起吃饭。” “我啊!”唐红筝远远的看着坐在角落里的一男一女:“我现在是你们的老师,当然得陪着你们呀。” 没看其他人都没往跟前凑吗? 人家两个人处对象呢,难得有这么一点相聚的时候,她往跟前凑得多没眼色啊。 只不过,过了这几天,还是要想办法跟胡辛铭接触一下才行。 能在公社待着,她就不想在生产队待着。 但是要能来县城待着,她也不会扒着公社不放。 毕竟那是她的老师呢。 只要人还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就不能断了联系。 谁说她没有人脉,这不就是她的人脉吗? 吃完饭,宋元大概的征询了一下意见,没有要回招待所休息的。 大家来一趟县城不容易,当然是要趁着机会多见见世面。 文工团的演出,怎么能错过呢? 更何况还有城里几个学校师生和工厂的工人,都是不打算在这边留宿的,要一起过去看演出。 宋元带队带着长长的队伍往那边去。 胡辛铭骑着自行车,吃完饭就带着邓青宁去跟文工团的其他人汇合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过于激进 胡辛铭到文工团就跟回自己家没什么区别。 并不因为他下放了这会人已经不在团里了,跟之前相熟的人生分。 就连江成安也搭着他一口一个胡老师,让他给自己指点指点。 他们今天晚上演的那个样板戏,那是边宁一点一点的磨出来的,胡辛铭认为在这方面自己还算是个外行,能指点什么呀? 开始拍的红灯记,他毫无经验,还是邓青宁出了大力。 “我今天就是个观众,专门来看你们表演的,能指点什么呀?” 江成安站在不远处看着邓青宁在那里化妆:“老胡 如果有机会的话,你愿意回来吗?” 胡辛铭道:“你都说了,如果有机会,想回来也得有那么个合适的机会才行啊。” 那个地方,出来了就不是那么好回去的。 他当初是自愿申请的,如果有合适的职位大概会优先考虑的。 但是,现如今大概是没有了。 这场革命闹的,那么多演员都下去了。团内的职位一再的缩减,想回去谈何容易。 邓青宁跟江成安这已经算是难有的机遇了。 而且到现在为止,也只是边宁带着巡演。 还按照之前的工资发放。 后续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到现在都不得而知。 “那你们,你跟邓青宁总不能一直这样聚少离多。”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当初别整这一出,这事闹的。 “我知道,我会尽量想办法的。”但是这些事情总是需要时间的。 话又说回来,就算是他这会儿还在团里,也不可能一直待在一块朝夕相处。 他们都各自有各自的事情来做,无论在哪里,感情和事业都是可以并行的。 各个公社的演员提前到场,使得原本还没有什么人的坝子上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人都喜欢扎堆。 过路的看见一堆人围在那里都得去看个究竟。 何况还有那么大个舞台,还有那么大个高音喇叭宣传。 离正式演出还有个把小时坝子上就聚满了人,人山人海。 虽然天气冷,但是架不住凑热闹的心是火热的。 出门的时候冻得打哆嗦,但是人多聚集在一起好像就没那么冷了。 就连傍晚时刻悄无声息刮起来的寒风,都没有那么渗人了。 靠近舞台的地方搭了两排板凳。 不过那可不是给寻常的父老乡亲用的。 县政府大院那边,几乎各个部门都出动了。 别管对这个戏感兴趣不感兴趣,总归是要来捧场的。 胡辛铭作为宣传部的副部长,半条板凳还是能混到的。 已经在苏北这块地方辗转了这么多场,当初的那种感觉早就已经回来了。 甚至于因为接连上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表演。 每个人都显得越发的游刃有余。 就连后来才来的江成安也迅速的跟了上来。 不止他自己,就连特别挑剔十分苛刻的边宁都能明显的感觉出来,每一场都在进步。 这一次,不知道是因为要过年了的缘故 还是不是因为别的缘故 边宁下意识的看了看坐在不远处的胡辛铭。 总觉得台上的人发挥的是前所未有的好。 无论是唱词,念白,还是动作,还是眼神,都到了让她无可挑剔的地步。 眼下这种状态真的太适合她之前计划的那些。 可是眼下还不是时候,让她心中稍微有些遗憾。 随后脑子里就又疯狂起来。 大年三十,大年三十啊,明天就是大年三十。 再加上这一场雪,可太应景了。 或许,她可以先试一试,先拍上一段再说。 这个舞台明天晚上还要继续用,所以都结束之后就没什么事儿了。 边宁让于荣安排演出结束的演员先回去休息。 留下了邓青宁,还有跟着一起的几个工作人员,找了胡辛铭,还留了文化局的几个同志。 胡辛铭看了一下手表,这个时间不算早,但也还不算晚。 “这样,我们去政府大院那边,到小会议室去说,那边怎么着也暖和一点。”至少有茶水供应,还能捂个手。 不然这地方人一散是真的冷。 寒风嗖嗖的刮。 周边那些没扫过的积雪,三两天都化不了。 “行!”边宁现在是需要别人配合她,需要别人给她帮忙,所以格外的好说话。 一群人冒着寒风裹着大衣回了政府大院,去了小会议室。 胡辛铭提了两壶开水过来,一人泡了一杯茶抱在手里。 边宁才开始说自己的计划。 “我想明天趁着积雪还没化就把大年三十那一晚的戏给拍了。 胡副部长,你写的那个本子我看过了,里面的改动不大,但是场景设计什么的,比我们这样直接演出要精细的多,所以可能还得麻烦你们帮我们在附近找一处合适的屋子。” 既然要搬上大屏幕,那就必须是实景拍摄。 跟在舞台上直接演出是不一样的。 在场的人都看过今晚上的表演,边宁言简意赅的解释了几句之后,他们就明白边宁是要干什么了。 虽然这跟他们没有关系,但是是在他们这里拍摄的,就不能说完全没关系。 脑子一转,有人的想法就跑到了十万八千里外,预算着各种可能。 “关键在于明天晚上的联合演出,胡副部长他们花费了大量的心思,明天的工作量很重。 这个时候要拍摄你们的戏,过于仓促了。” 这才是个实际性的问题。 胡辛铭有没有三头六臂,也不是铁打的。 明天能保证晚上的汇演顺利完成,还安排各处出来的演员还要到一中那边一起吃个年夜饭。 都从各地赶来的,不至于连一顿饺子都管不起。 演完了还得饿着肚子冒着寒风回去,那这样的事儿以后谁还愿意干? 光这两样,这么多人要都完完整整的照顾到,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文化局有的人觉得首都来的这位女干部有点想起一出是一出了,完全不结合实际,真的过于激进。 胡辛铭也不是那种大包大揽的人。 他费尽心思去改编剧本,可不是为边宁扬名例外的。 他是为了邓青宁。 能让邓青宁这个人在大屏幕上亮相,能让更多的人通过喜儿那个角色知道这么个人。 “边主任,明天真不行,我可以找人帮忙,先找合适的地方,适合拍摄的地方还是有的,场景里面需要的道具准备起来也容易。 但是你要让我这时候跟进,我真的没办法保证。”他不是要忙明天的工作,还有后面的,一直到正月十五都没有多少精力去弄别的事情。 边宁是打算让团里的人支持一下他的工作,协助一下他的演出。 投桃报李,他也是愿意支持边宁的工作。 但他们都一样,自己的本职工作优先。 第一百九十七章 对联 邓青宁回来的挺晚的,但是屋里的几个人都没睡。 轻轻一推门,躺在床上的人就翻身往门口看。 “回来啦!” 邓青宁进了屋:“你们都还没睡啊?” “等你啊。” 于荣指了指桌子底下:“提了热水壶过来,里面有水,你赶紧洗漱。” 邓青宁跟她说了声谢谢,然后简单的洗漱钻进了被窝。 随后于荣才问她:“边主任喊你们去干什么呀?”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边主任想在舞台下边实景拍摄咱们演的那个戏。” “那为什么要找胡副部长他们帮忙呢?” “需要在这边寻找一处适合的景。” 这么一说就都明白了。 何明秋一下来了兴致:“实景拍摄是想做什么?弄成电影那样在电影院放吗?”那样的话她就感觉又有点盼头了。 “应该是吧。”边宁没有正式宣布之前,就算是没什么不能说邓青宁也不想说太多。 就怕说的跟人家实际安排的有出入,多说多错。 从当初在团里被举报之后,她就下意识的跟每一个人保持着距离,不会交心。 所以,即便是一个团,在一起排演磨合了那么久了,她除了专业上的问题会跟大家很仔细的沟通,其余的闲话向来不说的。 何继续问:“那什么时候开始啊?讨论好了吗?” “具体时间还是没定下来,定下来肯定会通知的。” 邓青宁问了于荣一声:“明天他们做最后的彩排,你还去吗?” “去啊,我跟一老乡约好了,要跟他学柳琴。” “你还找到师父了?” “相互学习嘛。我们在外面演出说是出任务,实际上也是一个锻炼的过程。”有机会就学,学了又不吃亏。 邓青宁躺下之后又爬起来:“你们有愿意明天晚上到大后天去助演的吗?”今天忙叨叨的,差点都忘了这个事儿了。 何明秋问:“他们安排了那么多节目,还需要我们助演吗?” “这不是需要不需要的事儿,人家开了口,我们也答应了。”不能说话不算数。 而且意义也不一样。 “我一个乐团的,我也不知道我能表演什么,明天过去看看。” 何明秋想了想:“如果需要的话,我就去唱首歌。”有能上台的机会,还是要上的。 邓青宁那是必然要去的,这是他们团队的主演,又跟胡辛铭在处对象,对象的工作她不得大力支持啊。 还有那个江成安,跟胡辛铭关系也不错,他肯定也会去的。 邓青宁默默叹了口气,又缩进了被窝里。 烧过的火炕热乎乎的,打散了从外面带来的那些许寒意,消耗了一天的人熄了灯,闭上眼睛,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再一睁眼就是大年三十,在异地他乡短暂的停留,顺带过这个年。 县宣传部那边已经有了安排,早上中午文工团这边自行解决,晚上演出结束之后,所有人都跟当地表演的人一起包饺子,吃年夜饭。 胡辛铭今天实在是太忙,没有时间过来接邓青宁。 邓青宁她们一早起来按部就班的晨练,回来就看见杨志坤在大门外边靠近大街的地方摆了个桌,在那写对联,边上已经围了好多人。 邓青宁她们凑过去看了一眼,杨志坤穿着厚厚的军大衣,带着帽子,在那泼墨挥毫。 “他写的字不错啊!” “怎么想起出来写对联了呢?” 这个于荣知道:“之前在外面出任务他也在当地写过对联。” 过年,贴对联这是全国各地都有的习俗。 不过很多人都不识字更别说写字了。 杨志坤觉得赶上在外面过年,帮人写一副对联,这也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正议论着,后勤的人就拿着杨志坤一早就写好的对联和浆糊出来了。 邓青宁他们不需要这个就没继续围观,跑去看一起的同志贴对联。 “这字迹还不一样啊!” “这一副贴在外面大门上的是边主任写的。” “边老师这字大气啊!”真的是干什么都行啊! 还别说,对联一贴一下子就有过年的那个气氛了。 说是早饭中饭自己解决,但是能在一起吃的也就是早饭。 吃了早饭各自都有自己的安排,中午饭的时候人就不可能有早上这么齐全了。 所以,早饭比平时都要丰盛一点,竟然还蒸了包子。 郭师傅在那吆喝:“中午需要留在这边吃饭的等下报个火啊!”有多少人做多少饭,能估计个大概,不然多了少了的都麻烦的很。 邓青宁趁着团里的人在一起吃早饭的空档把接下来协助演出的事儿都解决了。 有乐团的人愿意跟着一起去下乡的,都有些谁,擅长什么乐器,等会过去跟胡辛铭交涉一下,他那边看情况安排。 剩下基本上都是唱歌,他们在台上演出的都可以参加,根据那边晚会安排的时长,独唱或者双人唱或者合唱都可以。 至于排演倒是不需要多么费事,只要能确定下来,他们自己就能解决了。 吃完饭安置的院子里就没多少人了。 邓青宁他们都去了一中那边。 就像是于荣对这边的柳琴感兴趣一样,邓青宁对这边的戏曲也特别的感兴趣。 她想再去看看人家彩排,看看是否能找到机会请教一下,哪怕只是一点皮毛呢? 技多不压身呀! 边宁暂时没过去,邓青宁走的时候她跟跟团的摄影师不知道在说什么。 当地来演出的人也是,早上天一亮,就从招待所去了一中那边。 早饭都是在那边吃的。 邓青宁过去的时候已经各自的排练上了,三五成群的在大礼堂凑在一起,还有在外面找地方练的,主打一个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胡辛铭还没来这里。 据说演出的戏台那边还要怎么布置一下,具体要怎么布置倒是不清楚。 人没在邓青宁也不着急,先把他们打算上台演唱的歌曲暂时写下来,自己先在边上开个嗓练了练,回头就看对方怎么安排吧。 上午快十一点,胡辛铭才骑着自行车急匆匆的到学校这边来。 手上拿着最后确定好的节目单。 中间留白的地方就是文工团助演的目录。 邓青宁赶紧把自己准备好的交给了他,让他筛选。 “都加上吧,两个单人唱,一个两人,还有合唱。”他留的时间绰绰有余。 难得来一趟,难得有这么专业的人来给当地的父老乡亲搞个演出,自然是多多益善,一个他都舍不得剪掉。 “老胡你到时候不上台?” 第一百九十八章 受益匪浅 江成安凑过来问了他一句。 胡辛铭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上台的机会留给大家吧。”他这两天事情太多了,一天到晚的不是跟这个在交涉,就是跟那个在交谈,这话说的他都有点不想张嘴了,还登台表演什么呀? 邓青宁盯着他看了两眼:“昨天晚上没好好休息?”眼下两个青眼窝子,眼睛的都有红血丝,看起来好疲惫的样子。 “是睡的有点晚。”胡辛铭伸手搓了搓脸:“早上起来的又早,过了今天就不会这样了。” 可惜过了这几天,邓青宁又走了。 难得来一趟,他们却连独处的机会都没有多少,说话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 “过今天就好多了,明天下乡巡演大部分事情都移交给他宋元和文化局那边的人去弄。” 他好歹是个副部长,什么时候任何事情都需要他亲力亲为的话,他两只脚也跑不过来。 而且毕竟过年了,他们也需要轮流休息一下。 “明天你不跟他们一起下乡去啊?” “明天不去,明天我轮休,我带你去转转。” “这附近有什么好转的地方吗?” “还是有的,离县城不远的地方有山,虽然这个季节也没什么看头,但在这里也算是比较出名的地方。”毕竟这里也是平原地带,山算是很稀奇的。 希望明天天气争气一些,别那么大风。 “还有一处水库,修好有十来年了,也挺不错的。刚好今天想一想我们明天去哪里?” “去哪里都行,就算哪都不去也行。”邓青宁觉得只要在一块,就算是忙着,一抬眼能看见对方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就挺好。 那必然是不行的。 胡辛铭第一次觉得住宿舍不是太好。 如果他住在外面的话,可以邀请邓青宁去他住的地方,两个人煮煮茶,做做饭,说说话也挺好。 但条件限制,没办法。 “我去一下那边,等会儿过来找你。” 邓青宁点点头:“你去忙吧,我去跟他们说一声。” 大家都做了两手准备,居然报上来的节目全都录取了,那就再稍微准备一下。 胡辛铭过去看了彩排的情况,该确定的确定好,接下来的安排都再三叮嘱了之后,又跟宣传部的部长说了几句。 正准备去找邓青宁,又被文化局局长给喊过去。 邓青宁这边也没闲着,兴致勃勃的跟一群唱戏的人待在一起。 跟人家学了几句,还学了几个动作正在对方的指点下不厌其烦的练着。 苏北这边除了柳琴还有锁啦也很出名。 这次演出锁啦就占比很重。 两位大概四十来岁的师傅吹了《柳金谣》又吹《将军令》。 锁啦那个穿透力实在是太强了。 报幕员有两个,一个是一位刚刚毕业到一中那边代课的语文老师,一位就是唐红筝。 唐红筝的名字还是胡辛铭提的。 这事唐红筝之前没干过。 但是在台上待习惯了的,这种事情她也不是拿不下来。 一个向来不喜欢学习的人,拿着节目单和她要念的台词在那里背的可认真了。 她比一般人都敏感。 这个敏感不是单指与人相处,而是各个方面。 她觉得自己的第二个机会要来了,所以必须全力以赴,牢牢的抓住。 别人彩排了大半天,邓青宁他们混在里面学习了大半天。 当地人一开始觉得他们是首都来的,都还不敢跟他们说话。 从昨天到今天相处下来,就觉得首都文工传来的这些年轻娃娃各顶各的好脾气,大地方来的人真的不一样。 年龄虽然小,但一点也没有高高在上的傲气,一个比一个虚心。 胡辛铭倒是难得的闲下来,但是一看他对象像是比自己还忙的样子,他直接插不上话了,干脆就回了政府大院那边,去了办公室一趟。 找了他的军用水壶,找了一点之前老乡送给他的蜂蜜冲了一壶蜂蜜水骑着车子又跑去了一中那边。 彩排一直到食堂那边开饭才结束。 胡辛铭陪着邓青宁去了食堂。 今天和昨天一样,还是提前开饭,吃完饭就要去演出点汇合。 今天和昨天不一样的是,今天过年呢,肉联厂那边专门送了半扇猪一头羊过来。 猪肉晚上要包饺子,只把里面的骨头和一些零碎东西全部剁了烧了一大锅。 又烧了奶白的羊肉汤加粉条,就连吃的饭也不再是煎饼,还是一个个二合面的发面馒头。 这年头,没有几家,没有几个时候是能舍得这样吃的。 底下的人来演出,虽然是没有工资,但是吃喝住宿还是要给保障的。 一个个都高兴的跟什么似的,没有谁因为大年三十不能在家团圆而有什么不好的情绪。 胡辛铭去食堂要了个碗过来给邓青宁先倒了点水:“润润嗓子,我看你一下午都没停过。” 邓青宁跟他说了声谢谢,捧着碗喝了一口,眼睛一亮:“蜂蜜水啊。” “嗯,我去办公室给你冲的。” 嗯,真贴心啊! 原来处对象还有这样的好处。 “下午怎么样?” 邓青宁又抿了一口甜甜的蜂蜜水:“受益匪浅。”高手在民间啊。 不显山露水那是因为没有机会,有展示的机会这不就显露出来了吗? “我在苏北这边最近也跑了不少地方了,我觉得这里应该是我以后记忆最深刻的地方了。” 她在这里待的时间最长,在这里有了两辈子第一个对象,在这里跟人学到她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东西。 这每一桩每一件都足墨重彩,足够刻进她的脑海里,不会因为时间的推移岁月的流逝悄无声息的淡化掉。 “边主任有没有告知你们接下来的行程?” 胡辛铭替她感到高兴:“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可以回家一趟。” “具体没有说要去哪些地方,不知道会不会去海岛。”不管去哪里,都需要提前接洽,逐一安排,不是个人能干预的了的。 如果能去的话那可就太好了,她也离家好长一段时间了,家里的每个人她都特别的想。 只不过有喜也有忧。 她看着胡辛铭,犹豫了半天才开口。 “如果还是按照这边的进度,每个县城都去的话,可能还会,去我老家一趟。” 胡辛铭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总觉得她嘴里说的这个老家不是他们知道的那个海岛,是一处让她非常不喜欢的地方。 “我当初,是偷偷从家里跑出去的。”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主动提起 以前的那些事,就算是当着邓为先邓青宁也只是言简意赅的提了几句,剩下的都是邓为先自己派人去了解的。 这还是邓青宁第一次这么主动的跟人提起自己那些前尘往事。 以前是不知道该跟谁说,也不觉得有这个说的必要。 但是这会儿,突然就脱口而出。 连她自己都觉得很惊讶。 只说了这么一句,胡辛铭就沉默下来,听着她的语气就知道那必定不是多好的过往。 “那一天我把家里所有的面和鸡蛋都给霍霍了,烙了几十张饼背着,趁着家里的大人不在从县城跑了出去。 我没有见过我爸,只是听别人说他是个当兵的,在军区那边还是个官,我就想着往省军区去 我能打听出来的。 别人不相信,军队里的人我还是能信的。 大热的天,我背了那么多饼,带着换洗的衣裳,没有敢去开介绍信,没有拿家里的一毛钱,悄悄的爬上拉煤的车……” 说到此处,邓青宁笑了笑:“都是过去的事,我早都不放在心上,只是一想到有可能要去那里,甚至有可能见到以前老家的那些人,就……” 活了两辈子,那是她做的最正确的事。 说实话,她觉得自己如今应该是不会去在意以前的那些人和事儿了。 她有爸爸,还有弟弟妹妹,有那么多人喜欢着她,都是她坚强的后盾。 可上辈子的阴影延续到现在似乎依旧没有驱散。 一想到后面要面对的,再想到上辈子发生的事,她还是有些打怵。 胡辛铭道:“吃了饭我去找一下边主任,问她要一个详细的行程,掐着时间我请个假,过去陪你一起回去。” 忙完这段时间,过了正月,他请几天假还是没问题的。 这边离那边本身就不算远,就看看邓青宁他们老家到底是在哪个地区哪个县。 虽然邓青宁没有说自己为什么从家里跑出去。 但是胡辛铭能想得到。 一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小姑娘,没有介绍信,没有一分钱,下了那么大的决心从家里跑出去必定是已经被逼到那种完全没有办法再过下去的份上。 老家的那些人,绝对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 “不用,就是想到他们心情不好,真要遇上,我也是不怕的。”他这辈子是有后盾的,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怕什么? 总不至于像上辈子那样心虚,最后不得不选择了去死。 邓青宁抱着装着蜂蜜水的碗,看着胡辛铭:“我们先吃饭吧,晚上还有任务呢。” 大过年的,不该提这一茬的。 在这边吃了饭之后,邓青宁他们跟演出的大部队里一起去了舞台那边 因为今天是大年三十,演出是为了欢庆除夕,辞旧迎新。 所以舞台这边又重新布置了。 舞台周围不知道用什么搭起来的,糊的是用金色红色勾勒出来的龙头剪纸。两边但凡能挂的地方都挂的红彤彤的。 各个部门的领导都写了对联致词。 还有用红纸红绸缎扎的大红花,大红灯笼,挂的到处都是,气氛浓郁的不得了。 大白天的就去了好多人,都是县里面以及附近跑过来看热闹的。 离正儿八经的演出时间还早的很,宣传部那边组织的锣鼓队,还有吹锁啦的人就已经轮换着上场了。 秧歌队也跟着扭了起来。 没有所谓的统一的演出服装,但是有提前糊好的大红色扇子,还有大红色的伞,红艳艳的,一样喜庆,一样好看。 “好热闹!” 于荣惊叹了一声,喊了邓青宁:“我们一起去跟她们扭秧歌?” 扭一扭,能暖和一点。 今天就是个凑热闹的日子,有热闹就往跟前凑啊。 邓青宁喊了胡辛铭一声:“我跟于荣她们去了,你先去忙?” “好!” 邓青宁挥挥手跑了。 江成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一直没吭声,看着邓青宁走开了之后到跟前拍了胡辛铭的肩膀一巴掌。 “哎 ,你有没有发现邓青宁跟之前不一样了。” 这有对象跟没对象还是不一样的。 “怎么说呢?” “像个小姑娘的样子了。”一天到晚的观察别人倒是很入微。 从在团里认识的时候江成安就觉得邓青宁这个姑娘太稳重了,甚至有点假。 感觉不管是说话也好还是做事也好,就连脸上的表情也好都像是刻意提前设计好的,用尺子量过的一样。 多一分嫌多少,少一分嫌少,表露出来的一切都是不多不少刚刚好。 下乡之后倒是好了很多,但是依旧看着稳重的不行,但是到此刻他才感觉到邓青宁总算是像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了。 邓青宁跟于荣她们几个女同志手拉着手跑到了人家秧歌队后面,跟在后面就扭了起来。 一群穿着带着补丁的花棉袄的妇女身后跟这几个穿着军大衣的年轻女同志,竟然一点都不突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们带了个头的缘故。 陆陆续续竟然有别人跟着一起去扭了。 没多大一会,胡辛铭才过去跟文化局的同志说了几句话,秧歌队就再一次壮大起来。 扭秧歌很好学,左右就是那么几步,只要能跟上节奏就行,只要愿意试的,要不了几下就能跟得上。 边宁今天来的晚,跟着宣传部这边给安排的人去县城周边找合适的地方。 室内要拍的她打算趁着演员最近休整,状态比较好,要全部拍了。 边宁这个人性格真的执拗的很。 一旦决定想要干的事情,想方设法的都得实现。 胡辛铭没有那个精力去跟进他们录制,没有关系。 反正剧本已经拿到了。 压力交给上台演出的演员就行了。 剩下的工作他们自己来搞。 过来的时候浩浩荡荡的秧歌队伍刚刚停,文工团过来助演的人拿到了节目单,看到了自己的节目顺序已经在指定的位置上去落座了。 边宁也拿了一份节目单,跟县委那边的领导坐在了一起。 胡辛铭并没有往跟前去。 先去后台看了一下,问了宣传部跟进节目的干事,确定人员全部到场,没有任何问题之后就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 随着大喇叭里面的锁啦声响起,声音直接一下控了全场。 紧接着锣鼓队先上场,哐哐哐的敲起来,秧歌队紧随其后,然后就是舞狮。 底下密密匝匝原本在那里聊的热火朝天的的人群,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这个时候报幕员才从后台上场。 这一场热闹从下午五点一直持续到晚上八点,随着县委那边准备的鞭炮声响起,三个多小时的演出落下了帷幕。 广播里传来了宋元的声音,让参加演出的所有人在舞台后面集合,各个公社,各个学校,各个工厂自己清点人数,然后前往县一中参加今天晚上的饺子宴。 县一中那边食堂的师傅都已经忙疯了。 饺子馅倒是都剁好了。 面也揉好了,但是包饺子是个大工程。 那么多人吃饭,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第二百章 男人就没有真正老实的 不过,安排这件事情的人倒也没有那么丧心病狂,原本就打算的是全体参与。 食堂这边只给准备面和馅以及场地就行了。 就连擀面杖都给准备了十来个,人一过来就挽起袖子开始动手。 邓青宁拿了根擀面杖找了个条凳坐下来开始擀饺子皮。 比起包饺子,擀饺子皮这个活技术量更高一些。 包饺子,只要能把馅包进去,管他什么形状,只要能捏住不露馅就行。 擀饺子皮不行,得擀的好也得擀得快才行。 邓青宁一手拿擀面杖,一手拿饺子皮,一次能擀好几张。 边上来来回回给他们搞指导的师傅看了她好几次,还是没忍住问:“以前学过呀?”看起来怪专业。 “啊,是跟学过一点。” 那就怪不得了。 邓青宁他们这一伙基本上都是文工团的,包饺子都利索的很,而且因为来自各地,包的方式都不一样。 饺子的样子五花八门。 猪肉白菜馅儿的,猪肉韭菜馅的,韭菜鸡蛋馅的。 食堂拼起来的桌子上全是饺子。 边上有人在那议论:“这大概是我过的最热闹的一个年了。” 从来都没有说这么多人在一起包饺子,吃饺子。 “谁说不是呢?这一个年,足够我记一辈子了。” 吃完饺子已经快到凌晨。 向来都是早睡早起的人,放在平时这会早就已经哈欠连天,睁不开眼了。 可这会儿一个个都精神的不行。 演出已经结束了,离县城近的,比如工厂,学校,已经组织着往回走了。 底下公社的人还要在招待所再住上一晚,明天早上各自回公社。 安排好要下乡演出的人是不能走的,也要住在招待所里,明天一早就要去政府大院集合,坐车前往第一个目的地。 不过这些都跟邓青宁没有关系。 文工团的人也不着急回住的地方。 干脆就在外面又溜达了一阵。 杨志坤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去供销社还买了两脚踢,边走边放。 时不时的这里砰一声,那里砰一声。 大半夜的有点扰民,但那种感觉挺到位的,气氛挺浓郁的。 一群人嘻嘻哈哈的边走边玩。 胡辛铭跟邓青宁慢悠悠的走在最后面:“想好明天去哪了吗?” “那,我们去爬山吧。” 水库对于邓青宁来说没有什么诱惑力。 爬山倒是不错。 毕竟她活了两辈子,待的时间最长的地方都是平原,基本上没什么机会往山里去。 “行,那我明天吃了早饭之后过来接你。” 就这么说定了。 刚走到住处,十二点刚过,新的一年正式开始。 胡辛铭站在大门外头看着邓青宁:“青宁,新年快乐!” 邓青宁站在离他只有两三步距离的地方笑着回了他一句:“胡辛铭同志,新年快乐!” 哪怕已经到了半夜,邓青宁觉得自己的脚步子依旧非常的轻松。 可能是因为她本能的尝试着跟胡辛铭提及了些许过往,让她意识到有些话和事情以后都无需全部压在自己心里,有一个非常合适的人分享。 也许是因为胡辛铭说的那句要陪她一起回去,让她觉得无论什么事情有一个人不会多问一句还本能的会站在她身后。 所以,那种由内而外的喜悦,让她崩了许久都不自知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的松动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要去跟着转乡助演的人就爬起来。 得知邓青宁今天不去,都惊讶了一瞬。 在得知胡辛铭今天休假,于是大家也都不惊讶了。 平时就不说了,大过年的,人家两个处对象呢,还不能让人家歇口气聚一聚了? 边宁倒也没说别的,这个本来就是采取自愿。 只是把拿来的剧本丢给了她:“你的台词本来就是最多的,里面好多处都做了改动,处对象归处对象,别耽搁了正事。” 胡辛铭个臭小子,明明有休假的时间,非要跟她叫苦连天说的自己有多忙一样。 哼! 谁说这人是个实在人。 男人,只要一开窍,一处对象就没有实在的时候。 胡辛铭来的时候边宁已经不在了,院子里静悄悄的。 邓青宁自己弄了个炭盆,在那誊抄她的台词,弄完了要交给其他人。 台词改动的地方多,但是改动不大。 主要还是动作,眼神,以及场景转换的地方改动的比较多。 胡辛铭没直接开口打扰她。 在边上坐了下来。 他今天没有穿那身半新不旧的军大衣,换了一身深灰色呢子大衣,带了一条浅色羊绒的围巾,整个人看着儒雅又贵气。 “你等我一下啊,马上就好了。”就还差最后一段,一鼓作气给你弄完算了,这样就是了一桩事。 胡辛铭嗯了一声,并没有说多余的话去打扰她。 邓青宁快速的誊写完了之后站起来,把东西收起来放进了屋里,脱了身上的短袄,也穿了一件大衣在身上。 胡辛铭把炭盆送回锅屋。 过来的时候从带着的鼓鼓囊囊的口袋里掏了一条崭新的浅灰色围巾出来。 邓青宁的脚刚刚从屋里迈出来,他就递了过去。 “新年快乐!” 除了一条围巾,还有他自己折的新年红包。 邓青宁愣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伸手:“给我的呀!”但是她好像都没记起这回事,什么都没给胡辛铭准备。 “嗯。”本来他看中了一条大红色的围巾,但是那个不是羊毛织的,所以只能选择了一条浅色的。 羊毛的带着会更暖和一些。 “谢谢!”邓青宁收了,把围巾重新递给他:“你帮我戴上?” 胡辛铭求之不得。 接过来之后,认认真真的给她套在了脖子上。 “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 胡辛铭的目光始终在她的脸上不曾挪开:“你能到这边来陪我过这个年,就是最好的最珍贵的礼物。”也是他最意外的惊喜。 邓青宁只觉得脸颊滚烫,大概是红的不像样子,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还会有这种感觉,有这种姿态。 咳嗽了一声缓解了一下:“我们走吧,远不远,要不要再带点什么?”干粮和水什么的。 “不用,我都准备好了,你跟我走就好了。” 第二百零一章 白云峰的传说 两人一起从院子里出去,胡辛铭的自行车停在门口, 除了他身上挎着的口袋,车把上还挂着一个口袋。 鼓鼓囊囊的,大概就是他所说的准备好的东西。 “离这边大概有多远啊?” 胡辛铭牵着车子利落的翻上去,邓青宁跑了两步,抓着货架子轻巧的落在了上边。 “大概有二十公里左右的样子。”他们慢慢悠悠骑车过去估计得个四五十分钟吧。 他也是听人说过,还没有去过,知道大概的位置,边走边看吧。 这边的山,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 胡辛铭说的是位于县城北边三十公里处的岠山,海拔两百多米,并列四峰,主峰白云峰常有云气蓬蓬,山上有不少古迹。 车子只能到山下,找了个地方寄在那里。 胡辛铭身上挎着口袋,手里拎着口袋跟当地的老乡打听了上山的路。 山根下的当地人早就见怪不怪了。 谁让他们这儿属于平原地带,有点山可不就是稀罕。 三天两头的有城里的人过来,还有学校组织学生春游专门来爬山的。 总之,虽然他们吃不饱,但是总有这种吃饱了不闲饿的专门往山里跑。 瞧着那一身打扮,口音也不是他们这边的,又跟队里的那些年轻人不太一样,不知道是哪个单位端着金饭碗铁饭碗的,大过年的不走亲访友跑到这里来。 反正就那么一座山,倒是成了他们这的西洋景了。 邓青宁伸手:“我提着吧。” 胡辛铭没给,反而是伸出稍微回温了一点的手捏住了她的手:“我提着就行了。” 山根脚下还是庄稼地,往上面稍微走一点就只剩下树了。 大概有不少的当地人过来砍过柴火,所以山脚下那一片还挺光的。 枯枝枯叶什么的都没有,而且路也比较宽阔。 再往上走就不一样了。 两个人纯粹是出来溜达的,想找个清静的地方说说话,所以也不在乎登顶不登顶。 走走停停,边走边说话。 胡辛铭显然是做过准备工作的。 打听了不少关于这座山的事,边走边跟邓青宁介绍这块地方。声音和他人一样,带着一股子温润之气,语速不急不缓,叫人听起来只觉得格外的舒服。 “白云峰,据说是这座山上最有灵气的地方。 有不少关于它的故事流传至今。” “比如呢?” 邓青宁还是挺喜欢这些民间流传的事儿的。 真真假假,离奇的不得了。她上辈子下乡之后能听懂当地人的口音之后最喜欢的就是听当地那些上了年纪的人闲聊,一道一道的。 这边离县城都还有这么远的距离,以前她只听说西北这边也是有山的,却从来都没有见过,这回真的是正儿八经的第一回。 “据说白云峰下原来有一个很大的庄子,大部分人都姓白,那儿有个员外,就暂时称作白员外。不知道这个庄子是由白云峰得名,还是这山由那庄子得名。 据说有一年遇到了天灾,民不聊生,庄子里有人走投无路,就上了山,做了土匪。 靠着整座山作为掩护,打家劫舍,很快就成了气候。 其中一个,就是白员外家佃户的孩子。 这个人跟白员外家的掌上明珠白小姐自幼一同长大,两个人也不是说有好感吧,反正算得上是那种挺好的朋友。 白员外为了利益将白小姐送去县里面给年过四旬的县令做填房。 半道上的时候,白小姐就被土匪给劫了,连同那丰厚的嫁妆一起被劫上了白云峰。” “然后呢?” 原以为是富家小姐跟穷小子相爱的故事,就像牛郎织女那样的。 倒是有点不同。 “然后,白员外报了官,连同他那未来的大女婿一起出兵围了白云峰。” “他不怕绑匪一怒之下伤害白小姐吗?” “不知道,可能在他看来,女儿被一群土匪劫走,清白已失,失去清白的姑娘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了价值,反而是一种耻辱,不如死了。 在被劫走的那一刻,白家的那位小姐在他心里怕是还不如连同她一起被劫走的嫁妆重要了。 所以,他全没有犹豫的带人围了白云峰。 白小姐本来就不愿意嫁一个年龄跟自己爹一样年长的男人。原本被人劫走之后还挺害怕,却没想到劫走自己的人竟然是自己从小的玩伴。 索性主动开口留在了山寨,跟对方结为夫妻。 被官兵围困,夫妻二人原本是可以在其他人的掩护下杀出去,但是两个人却不愿意抛开其他重情重义的兄弟,最后退回他们的老巢,一处十分隐蔽的山洞里。 为了逼迫他们出来,白员外让人守住山洞的出口,在入口和出口的地方分别堆放柴火,将原本聚集在一起的百余口人活活闷死在山洞里。 从那之后,白云峰上就不安静了,有附近上山打柴的人不停的出事,有活着回去的都疯掉了,惊骇的大叫,说遇到了鬼。 白云峰有好长一段时间成为当地的禁忌,但凡提起来无不色变。 还是后来解放之后,解放军来到这里在山上设立了雷达站,谣言才不攻自破。” “我们要上白云峰上去看看吗?既然建立了雷达站,我们能随便上去吗?” “那不太清楚,刚刚那会我跟人打听了一下,山下的人基本上都是在底下活动,没有谁会往上去。我们今天就是出来玩的,走哪算哪,要是能找到一个避风的地方,我们在那里坐会可行? 我带了吃的,咱们就当野炊了。” 邓青宁没觉得有什么不行的。 她这辈子回来过了这么几年了,无论在什么地方都紧紧的绷着,几乎没有花上时间这样没有任何目的的出来闲逛过。 这会儿跟胡辛铭边走边说话,只感觉整个人都松动下来。 两只交握在一起的手一直不曾分开,哪怕寒风凛冽,手心里也是暖融融的。 山上有的地方积雪都还没化,今天太阳又不是争气,时有时无的。 走到一处低坳处,胡辛铭干脆就停下来:“咱们就在这儿坐会吧。” 这地方好歹还背风一些,虽然今天风也不大,但是寒气还是很重。 这地方到了汛期大概是会有积水的,不过这会儿只有化雪后的潮湿,看不到一点积水。 东西放下之后,胡辛铭快速的聚集了一堆枯枝,摸了火柴点了篝火。 邓青宁也没闲着,在边上扒拉了一些枯草,堆放在那里给两人弄了一个能坐的地方。 从来没干过这事,感觉挺新鲜的。 虽然说没有什么太阳,但身上穿的厚实也不觉得冷。 甚至于一直在往上坡走,还有一些热乎乎的。 “饿了没?” “不饿。” 邓青宁抬手看了一下时间,还早的很。 第二百零二章 家里的一些情况 胡辛铭往火堆里添了一些柴火,从口袋里拿了水壶出来倒了热水给她喝。 “我们家原先不在苏城,而是在豫省那边,我算得上是豫省人,小时候在那待过一段时间。 后来我爸妈因为工作变动去了苏城,再后来是因为那会儿年头不好,豫省那边遭灾,我们举家都搬去了苏城。 但是我出生在豫省,在那边待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是家里最小的。 豫省老家有一位本家的叔父,他就是那种戏文里说的纨绔子弟。 从小不喜欢读书,就喜欢一些旁门左道的。 尤其是喜欢养鸟听戏,后来自己还唱戏。 甚至还因为这个在当地很有一些名气。 我一开始就是跟他学的。 那时候年龄小,只觉得他掐着嗓子唱曲跟平时说话的声音完全不一样,还能变来变去的,就觉得十分的有意思。 还有他唱曲的时候那动作那身段,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优雅。 那种美在他身上展现的是那么淋漓尽致,让人挪不开眼。 于是我就悄悄的跟着他学。 他也特别喜欢我,觉得我很有灵气很有天分。 经常偷偷带我出去看戏听曲。” “为什么要偷偷的?” “他怕我爷爷。”胡辛铭笑起来:“我爷爷是一个比较传统的人,特别排斥那样的。他老人家思想比较守旧,总觉得那样的男人少了几分血性,没有了男人该有的阳刚。 不过因为隔房,不是他的孩子,所以不喜欢也不会表露。 但是他思想作风在那,家里的小辈都挺怕他。所以我那位叔父每次都会找机会偷偷带着我出去玩。 用他的话说,我打小就男生女相,是个好苗子,不能浪费了。 那时候家里因为一些事情乱糟糟的,加上我爸妈很忙,总是不在家。 我爷爷奶奶到底年纪大了些,家里孩子又不止我一个,而且我是那种看起来就很乖的,所以他们不觉得我能干出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情来。 一直到我上五年级的时候,被我叔父忽悠着上台演戏,他们都没察觉。 还是后来一次欢庆活动,学校组织活动搞大联欢,我登台表演家里人才知道。” “那你家里人会不会很生气?” “我爷爷是挺生气的,把我那位叔父收拾了一顿。最生气的是我初中的时候就开始频繁的参加各种表演。我总觉得当初我爷爷跟奶奶下定决心搬去苏城,不仅仅是因为豫省那边遭灾也不单单是因为我爸爸的来信。 还跟我和那位叔父有关系。大概是想让我远离他,免得近墨者更黑。 但是即便是换了地方,从小就刻在骨子里的爱好不是那么容易就丢下的。到上高中的时候,刚刚上了一学期就直接去了文工团。 我大姐是医生,二姐早先去的连队,成家之后到地方当了公安。我哥哥原先在当地中学教书,这些在我爷爷奶奶眼里才算得上是正经工作。 我这个,简直就是邪门歪道。 我大姐说我这也算是参军。我爷爷说人家参军都是抱着枪杆子打敌人,我这是在台上扭来扭去供人取乐,不是一回事。总之,那会儿闹的很不愉快。 但是我那会儿也挺执拗,原本是喜欢,也不一定非得走这条路。他越反对我越要走。” 跟他相处的人都说他性子好,温和,热心——但是没人知道他其实有时候也是个犟种。 “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他跟我奶奶了。不过时有书信来往,他们上了年纪需要人照顾,被我大伯接走了。” “所以,老家现在是没人了吗?” “早先我哥在那边教书住在家里,后来因为这场革命,他也去下边了,家里就暂时没人了。” 胡辛铭从离开家之后从没有跟谁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也没有跟谁这样详细的说过自己家里的情况。 “等过了十五,我就写信去,把我们俩的照片寄回去给他们看。” 邓青宁要是没听他说这些还好,听他这么一说就有些紧张起来。 “他们不喜欢在台上唱啊跳的那一套,会不会——”会不会很排斥胡辛铭找了她这么一个对象? “不会!”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胡辛铭打断了:“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早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世道不停的在变,年龄也在变。到了他们这个年龄只想着儿孙自有儿孙福。也清楚每一个人都有自己该走的路。 这个时代早就不是他们那会儿了。” 胡辛铭转脸看着她:“他们见到你,只会觉得我可能是撞了大运,遇上你这么优秀的姑娘。” 以前说话挺含蓄的人,这会儿真的越来越直白了。 直白的让邓青宁觉得自己真的有些招架不住。 看出来她有些不自在,胡辛铭默默的移开不怎么想移开的目光。 邓青宁伸手搓了搓脸:“我年前给我爸的信里提了一下我们这个事情,但是没细说。等过几天我再写一封信说具体一点,把照片寄回去给他看看。” “什么时候写啊,这边有不少特产,要寄个包裹回去吗?” “我提前没准备,这会儿也难买到了。” 年前那段时间到处辗转,都是跟着集体一起行动,行李都是精简了又精简。 半道上被一起的女同志拉去买了毛线说织毛衣,到现在就缠了线球起了个头,到现在都没多少进展。 邓为先和向薇同志想穿上她织的毛衣,怕是要等到下个年了。 “我这边准备。” “不行。”邓青宁拒绝的干脆利索:“怎么能让你准备呢!”他们只是在处对象,又不是已经结了婚。 胡辛铭道:“这也没什么,总归是我这个晚辈对长辈的一点心意。”虽然还没见过面,但是提前铺垫一下,留个好印象还是很有必要的。 “苏北是苏北,鲁省是鲁省,换个地方,特色就又不一样了。而且之前叔叔跟阿姨寄了包裹来,我也沾光尝了海边的特色。” 他现在距离行动就还差邓青宁亲口说出来的地址。 “或者,你要是觉得不妥,等你到了鲁省,那边有什么特产给我打包一份?” 第二百零三章 互诉衷肠 别看苏北这边眼下还比较贫穷落后,也是一个具有厚重的历史底蕴的地方,特色的东西真的不少。 胡辛铭带邓青宁出来玩就带了好几样。 这回没带什么煎饼,带了一只烧鸡,还有狗肉,山楂糕,蜜三刀,还带了一包点心。 邓青宁看着掏出来两个饭盒,又拿出来好几个油纸包。 “这都是你一早准备的?” “这是前天就开始准备的。烧鸡是我找人帮忙做的,狗肉是别人送的,其他这些是年前就抽时间去买的。”买了不少,打算等邓青宁过来让她带走的。 都是一些裹糖的食物。 他记得邓青宁从首都到生产队的时候就带了一包糖,觉得她应该是喜欢这些甜丝丝的东西。 今天能出来玩一天纯粹是意外,意外之喜。 所以他就每样都拿了点。 “凉了,但是这些都可以凉了吃。” 邓青宁吃了一块蜜三刀。 这玩意真不亏蜜字开头的,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甜的,甜的人喉咙都快粘在一起了。 她一连喝了好几口水才缓和了一点:“这东西真的甜的过分。我其实也不是很能吃甜的,早先来这边的时候在首都那边买了点糖果都送队上的小孩子了。不过我妹妹肯定喜欢,小孩子都喜欢甜甜的东西。” 说起自己妹妹,邓青宁脑子里就浮现出邓国英那圆溜溜的脑袋圆溜溜的眼睛。 小姑娘这会儿也跟当初的邓国超他们一样,是小学生了。 邓青宁没在跟前,想都能想到家里那小馋丫头挎着书口袋在路上慢慢悠悠挪步的样子。 “我们家,我跟两个弟弟都算得上是急性子,尤其是俩弟弟,干什么都是风风火火的。但是英英跟我们完全相反,除了吃比较积极,干什么都是慢吞吞的。” 向薇就是个急性子,邓为先也不可能是个慢吞吞。 邓国英那性子也不知道怎么养成的,也不知道随了谁。 因为养的好,所以从小就是个人见人爱的小胖丫头。 她走的时候有点抽条了,这会儿少了一个投喂的她,在她阿姨严格的鞭策下应该彻底的抽条了吧? 邓青宁说自己是从老家跑出去,几经辗转到了海岛上投奔自己父亲的。 她只是言简意赅的提了几句。 但是当初她去文工团是胡辛铭去接的人,后来又做了一段时间她的老师。 对她的家庭背景多少还是知道一点。 这个弟弟妹妹,应该是她爸爸后来娶的那位生的? “你跟,跟那位阿姨还有弟弟妹妹关系都很好啊!”倒是很少见。 多是被后妈磋磨的小可怜。 有的稍微好一点也都是相互保持适当的距离,这种的都少之又少。 毕竟,人心失衡,人性残忍。 “嗯,我刚刚找上岛的那会儿我知道我爸爸再婚了。我心里其实挺忐忑的,我怕他不要我,我怕对方不好相处。” 简简单单几句都让胡辛铭难受的不行。 伸手将她嘴角一点糖渍拭去。 十三四岁,也就是上初中的年纪,一个人什么都没有,连目的地在哪都不知道,一个人毅然离家去拼那么一把。 可以想象她以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若不是被逼到一定的份上,那么点大的小姑娘怎么会下那么大的决心做出那样的举动。 “我想找个落脚的地方,想着尽量的不要让我爸爸难做。等我稍微再大一点了我就离开岛上,去外面做工,我能养活自己。 她一开始大概也是不能接受家里突然多出来一个我这么大的晚辈的。 她那么要强又那么体面的一个人,嫁个二婚的男人就不说了,男人在老家从不曾跟她提过的孩子还找上门来,放谁身上大概也是接受不了的。 但是我弟弟真的很可爱,他们一点也不排斥我,一开始就对我很好。 后来,阿姨大概也接受了,也对我很好。 遇见他们,在岛上那些日子,是我此生最大的意外,我连做梦都不敢做那样。有人关心我,有人告诉我姑娘家该是什么样子的,要注意些什么。 我能上学,我爸和弟弟早上有时间就陪我晨练,我阿姨有功夫就指点我训练。” 邓青宁笑着在说,说着说着眼里就有泪花在闪烁了,她看着胡辛铭:“就像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来没想过自己这辈子会处对象,会跟一个男同志走这么近一样。” 所以,你们都是我此生的意外,此生的惊喜,无可替代。 她没说出来,但是胡辛铭却听出来了。 顺势握住了她的手:“感情的事情是我此生最郑重的事情,它甚至超越了我曾经对舞台的向往。”他握着邓青宁的手,缓缓放到自己的心口:“从这里因为你开始跳动的时候,它此生就只会为你跳动,直到我生命终结,直到它再也不会跳动为止。 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站在你身后。” 邓青宁的手轻轻的贴在他的心口,隔着衣裳依旧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心跳以及他这个人传递出来的温度。 “还记得我去鲁省接你们去文工团的那一路吗?” 邓青宁的手从他心口拿开:“当然记得,那会儿我跟温可卿,还有月明明,我们一块的。在站台汇合的时候我先看见了月明明,那姑娘可真好看,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真好看啊,看的人心都化了,就跟会说话似的。”她长那么大都没见过长的那么好看的人,老一辈形容姑娘家好看,总是说谁谁谁跟天仙似的。 天仙什么样子的谁见过啊。 但是见到月明明的那一刻,天仙这个词在邓青宁眼里一下子就具体化形象化了。 可惜进了团之后她们没分到一起,关系还没有真正热络起来就彻底的淡了。 邓青宁走之前见过她一回,她结婚了,没有留在团里,去了军区,随军了。 “然后我又看见了你!”邓青宁坐在那,胳膊肘放在膝盖上,一只手托腮,微微侧目看着胡辛铭。 明知道她有可能是在逗自己,胡辛铭还是好奇的问:“然后呢?你看见我第一眼的时候是个什么印象?”虽然是无意间闲谈,但是胡辛铭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于他来说还是挺重要的。 第二百零四章 那二尺红头绳 “就只有四个字,君子如玉。”端方君子,温润如玉。 跟她上辈子见到的潦草的胡辛铭简直就是两个人。 只可惜,这是她心中此生谁都不能说的秘密。 就四个字,却让胡辛铭的心跳再一次加快了速度,他觉得自己脑子似乎有些不受控制的想做一些心里觉得此刻还有些逾越的举动。 属于他们的时间实在是太少,所以即便没一直在山上待着,邓青宁回临时安置点也已经到了傍晚天快黑的时候。 安置点已经回来了不少同志,边宁不见踪影,大概还在外边忙。 邓青宁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引来了一片戏谑的目光。 “邓青宁同志,你可要加油啊,希望明年这个时候能听见你跟胡副部长的好消息啊!” “这也不能只让邓青宁努力,回头见了胡副部长也得喊他努力才行。” 这种事情男同志总归要主动一点才对啊! 虽然说现在提倡男女平等。 但是传统并未被完全摒弃,女同志多少还是矜持的。 邓青宁在众目睽睽之下面红耳赤却佯装镇定的回屋一趟,出来的时候手里就拿了早上誊写下来的东西。 “来来来,都在进步,带上我一个,要进步得一起进步。”这次是真的镇定下来了。 什么都需要一个过程,她感觉自己的脸皮现在其实已经比以前厚很多了。 “那是当然了。”主角要是没进步不努力,他们再努力起什么作用。 “边老师还没回来啊?” “中午回来吃了个饭就又走了。”带了不少人出去,虽然是大年初一,说好的在这休整,但是谁也没真的闲下来。 “江成安杨志坤他们下乡助演也还没回来。” 真正闲了一天的大概就只有邓青宁了。 大家都这么努力,倒是显得她有点荒废时间了。 邓青宁原本想的是初一初二下乡助演她肯定是要去的。 结果初一跟着胡辛铭出去转悠了一天,初二的时候一大早就被边宁抓着去了离这里不远的一处土坯房院子里。 不需要对方开口,邓青宁看了一眼就明白过来了:“这儿就是拍摄地点?” 边宁肯定的点点头:“这里拍大年三十的戏份,黄世仁的背景戏份就在我们住的那地方拍。后边相遇的戏份,据说这边有一处叫做白云峰的地方,那边有一处仙人洞挺出名的,就在那里拍。 我已经安排人过去踩点,合适的话那边就要根据剧本进行大致的改动。” 真的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 她原本只有初步的想法,在听见别人无意间的话之后一下子就反应过来。 杨白劳的主要戏份在这边找地方拍了。 黄世仁的也可以啊。 他们住的那个地方简直太符合条件了,稍微收拾一下子就像模像样的了。 要不是今天还有一天的助演任务,过来的就不止邓青宁一个人,杨志坤他们肯定也得在了。 听的邓青宁一愣一愣的,这效率也太高了吧? “那我们表演的道具也都要实体了吗?”白云峰,他们昨天差点就爬上去了。 谁能想到后边还能再去啊! “对,实体,大屏幕上呈现出来的要比我们在舞台上表演出来的更加的具体更加的形象化。” 边宁没有拍过电影,但是不妨碍她有这雄心壮志。 在拿到胡辛铭改写过的十分详细的剧本之后,这个她打磨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戏结合剧本上的改动很快就在她脑子里成了型。 还没有开始拍,一切都还在筹备中,但是成果是什么样子的已经在她脑子里了。 邓青宁也迅速的进入了状态。 首场戏还是很重要的。 先是又检查了一遍到时候要用的。 随后在屋里比划了一下走位。 舞台上的一些大幅度动作真正到了屋子里就有局限性了,要适当的收一收,改动一下。 嘴上说了挤不出时间来跟进的胡辛铭还是来了。 一来就跟邓青宁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没来得及说第二句话就被边宁给叫走了。 要敲定电影开幕的时候唱哪一段,呈现哪些画面,结束闭幕的时候也要琢磨。 边宁做事一向如此,必须胸有成足十拿九稳,不然睡觉都睡不踏实。 别看她要拍的这戏场景简单剧情也简单,那只是在舞台上呈现出来的简单。 真要一帧一帧的录制,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稍微不注意哪里出现瑕疵,影响的是整部片子。 邓青宁看了一下这处院子以及屋里的陈设,简陋,破败,干净,且拥挤。 不管是从外观还是从里面的布置,都很符合早先贫农家的情况。 她大致的转了一圈,然后继续看剧本。 和边宁一样,她对这场戏每一个动作每一帧呈现镜头也都非常的在意。 不仅仅是因为这是她要参演的第一部电影,更重要的是这是胡辛铭花了很长一段时间花了很大的心血写出来送给她的礼物。 只有把剧本尽最大努力完美的演绎出来,才不负对方的一番心意。 虽然变成了实景,但是整体还是以芭蕾舞为基础,以念和唱相结合。 这也是当下无论是荧幕上还是舞台上都常用的演绎方式。 算得上是传统与创新的结合,也算得上是革新的一种过渡。 大家都热情高涨的,根本不需要边宁盯着,都投入到这场从未参与过却要即将参与的制作中来。 每个人根据自己要演绎的角色在结合场地之后都有不同的想法和建议。 最终由边宁和胡辛铭拍板。 就连其中的配乐也有多处删改,乐队也要重新磨合。 看似简单,但是一直到大年初六,第一场戏才正式开拍。 而那二尺红头绳也成了这部电影的片头曲。 胡辛铭亲自操刀给改动了调子,节奏听起来欢快了很多,却与故事内容半点都不违和。 以欢快的曲调,唱出了那个年代贫苦百姓在极度剥削之下依旧对生活充满了热爱与向往,随后那份热爱被打破,变成了绝望,最终在不屈不挠的斗争之下,找到了新的出路,善恶终有报。 第二百零五章 婚姻大事也要来掺和一脚 胡辛铭这一下子又是两头跑,一天到晚几处跑。 年前二十九收到的信被他丢在抽屉里,一直过了正月十五他抽时间给家里写信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办公室抽屉里还有一封信没看。 信是他大伯写的,但是却是给老爷子代笔的。 问了他在这边工作的事情,提到了他的个人问题。 提起了一个他早就忘了的人——汪春云。 当初他随着父母工作调动还有当时的情况所迫去了苏城,他大伯一家留在了豫省。 前几年老两口因为年事已高又被接了回去。 虽然没有住在早先那个大院子里了,但是约莫早年的人情来往没断过。 他大伯家跟汪家还有来往。 信里,老爷子说了,说他见到汪家那小姑娘了。两个人一起长大的,小时候相处的也不错,女大十八变,那姑娘长的好,也在文工团待过,能跳能长,跟胡辛铭也算是有共同语言,也算是般配。 家里问过对方,人家是很中意他的。 两个人年龄也早就够了,该把终身大事给定下来了。 胡辛铭只觉得自己脑瓜子突突的疼。 事业上掺和不了了,他倒是没想起来婚姻大事上老爷子还能掺和一脚。 信肯定是要写的。 但是胡辛铭怕来不及,干脆利索的跑出去给家里发了电报。 主要是年前到现在,半个月了啊,耽误的时间太长了。 电报言简意赅的只一句话“已经有对象,不需要家里安排。” 发完电报之后才重新斟酌着这个信要怎么写。 原本是打算直接写给他爸妈的,毕竟给爷爷奶奶的问候信年前已经写过了。 这下不止要写,还得差不多一式两份。 而且还要写的比自己之前打好的腹稿更加详细一些。 除了照片,还有邓青宁的具体情况,家庭情况,他们认识的过程以及他们现在的情况都要写。 邓青宁还不知道他这边还有这么一出,这会儿全身心的投入到电影里面。 “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雪花那个飘飘年来到。爹爹出门去躲债,整七那个天,三十那个晚上还没回还——” 哪怕边宁觉得自己准备的已经足够充分,但是在指导录制一部电影这件事情上她也是头一回。 看似充分,实则多有不足。 哪怕演员都很努力,大家都在竭尽全力的配合着努力的将这部戏拍好,但是台上演出跟细化了的剧本还是有区别的。 录制出来在荧幕上播放的人就跟纸片一样单薄,全靠演员的功底以及氛围营造来让每一个角色鲜活,让观众看起来有血有肉有灵魂。 除了团里带出来的演员,还有里面增添的背景板群演,直接从县城这边的宣传队找,人倒是不缺。 但是背景板边宁都要求的严格的不行。 拍完之后,为了以防万一,又重新统一录制了一遍里面的唱词。 这些都是在这边完成的。 一开始只打算的停留三天,到后边的只打算拍大年三十的戏份,结果到最后所有的戏份全部都在这个地方完成。 只能说计划赶不上变化。 白毛女在他们之前有人拍过电影,他们这已经不是第一版。 边宁那个性子,要么不做,要么就得做到极致。 从胡辛铭的想法和本子打动了她开始,想法萌芽,到差不多结束已经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 邓青宁也没想到这个变化跟计划错差这么大,更没想到会在这个县城里一下子逗留这么长时间。 但她是个很敬业的人,无论在哪里,都对她造成不了什么影响。她都会很快集中精力去做好面前的事情。 为了真实的还原喜儿逃到深山老林,跟风雪严寒跟饥饿斗争,日渐苍老,头发变白的过程。 她在山里整整蹲了一个礼拜,连续好几天不吃不喝。 用她的话来说,真实的就是真实的,假的就是假的。 有些东西光靠妆容是体现不出来的,更不可能只靠演。 只能代入,让自己变成自己原本要演的那个角色那个人。 原定的计划往后推了又推,一直到阳历三月底才离开睢县,坐上前往鲁省的车。 胡辛铭将人送走,转身马不停蹄的就要继续自己的工作。 头年就在筹备的县文工团在各方努力之下,通过一个又一个的会议层层筛选已经初具雏形。 成立一个团体,看起来容易,干起来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除此之外他还有别的工作,跟文工团一样性质的宣传队下乡活动要继续,帮扶活动要更近一步。 所以,即便分开,却连思念对方的时间都没多少。 无他,实在是太忙了。 刚刚到公社大院子门口,就看见从里面兴冲冲地走出来的宋元。 “这是要上哪啊?这么高兴,遇到什么好事了?” “胡副部长,我正要去找你,咱们来帮手啦!”还是个贼专业的。 也是从首都文工团那边来的呢! 首都文工团那边的人的专业能力他是见过了,可惜人家只是路过,人家忙的很,指望不上。 这下好了,来了一个能留在这的,这让宋元这个焦头烂额的小干事一下子激动起来。 胡辛铭愣了一下,推着自行车往院子里走,边走边问:“从哪边调过来的?” 宋元还没开口,一道声音就在前方响起来:“胡老师!” 胡辛铭站在那没再往前,闭眼又睁眼,多么希望是自己眼花了看错了。 是他的错,他该收到信就拆开看了,早早知道情况早早发电报回去。 这样,汪春云此刻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胡老师,好久不见了,不认识了?” 胡辛铭客套的笑了笑:“怎么会?你怎么到这边来了?” 心里清楚大概是什么回事,但是嘴上还是问了一句。 一年多没见,汪春云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看起来跟之前大不一样了。再也不是之前那样唯唯诺诺的样子了,整个人看起来大方了许多:“我,听说你在这边,我来找你啊!” 宋元在边上张着嘴,瞠目结舌。 谁能跟他说说这到底什么情况。 胡副部长他对象这才刚刚走啊,还没出苏北地界呢吧? 第二百零六章 就是奔着他来的 汪春云早先跟邓青宁前后脚离开的文工团,她比邓青宁走的还要早些,据说是回了老家,具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没人知道。 哪怕胡辛铭之前收到家里的信知道家里有打算撮合他们俩,也没想过对方会这么突然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不可能一直站在外边说话,胡辛铭把人请去了办公室。 汪春云真的是刚来,一下火车就直奔这边来了。 她的工作没安排在政府部门,安排的是县一小的老师。 她也是上过高中的,虽然没毕业,但是教小学生还是可以的。 但是她的主要目的不是来教书的,是通过两家大人的认可来跟胡辛铭领证结婚完成终身大事的。 这边她也只认得一个胡辛铭。 拿着临走的时候大人给的地址,直接就过来了。 行李都还堆放在胡辛铭办公室外边。 “坐!” 胡辛铭招呼了一声,自己先在办公桌后边坐下来。 “什么时候从老家出发的?” 其实按着大概的路程和火车行驶的速度是能推算到的,但是胡辛铭这会儿真的不想为这些事情动脑子。 他很生气,甚至有些愤怒。 就算是他看信看晚了,但是他随时就发电报回去了。 他大伯那边不止没回电报,寄去的信也早该到了,到现在都没有音讯。 关乎他的终身大事。 别说爷爷奶奶大伯,就是亲爸亲妈也没权利干涉。 他这个人,看起来好说话,实际上执拗的很。 他愿意做的事情谁阻拦都没有用。 他不愿意做的事情,谁阻拦都没用。 汪春云这会儿才到这边,不用想也是在收到他电报好多天之后的事情。 先斩后奏? 以为把人弄过来就板上钉钉了? 他当初力排众议顶着那么大的压力依旧能去文工团站在舞台上。 凭什么会觉得他现在都二十多岁了,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要受他们的摆布。 “我从首都回去,回家待了几天,然后去了我们那边一处比较偏远的地方支援,在那边待了一年。然后接到家里的信,说给安排了工作,只不过工作不在老家,在你这边,所以我就来了。 一路上要转好几道车,所以差不多是一个礼拜之前出发的。” “工作安排在哪里的呢?” “安排在了这边一小。我听这边的宋干事说你们在筹备县宣传队,还要帮扶各个工作,忙的很,我觉得我也是可以帮上忙的。” “这是县宣传部的事情,跟别的单位没有直接性关系。你先休息一下,等我下班,送你去你单位报到。那边应该是有职工宿舍的,你先安顿好再去跟校领导接洽你的任务。” 真的是,他怎么不知道汪家这么厉害了,隔了这么远竟然能把家里的孩子安排到这边县小学来。 这边县一小根本就不缺老师。 缺的是底下公社,大队那边的老师。 支援,倒是直接继续下去支援啊! 他们城里的岗位本身就供不应求,大批县城得到孩子也给弄到农村去了。 这还从外边来一个占一个名额。 汪春云看了他好几眼,欲言又止。 胡辛铭只当没看见,低头忙自己的。 但是被这个事情搅合的,脑子里千头万绪这会儿愣是理不出一点头绪来。 但是他真的不想跟对方过多的交谈。 不是说对汪春云本人有成见。 而是对这个事情有成见。 更何况他是个有对象的人了,得尽可能的避嫌。 “你家里,跟你说了吗?” “说什么了?”胡辛铭头都没抬,看起来真的很忙的样子。 他大伯那边没有回信,他爸妈那也没回信。 什么意思? 时隔这么些年,家里在他婚姻大事上又一次打破了距离的壁垒再一次达成一致了? “就,就我们的事情。”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汪春云还是汪春云。 哪怕表面上看起来谈吐比早先大气了很多,本质上还是那样。 更何况是结婚这种事情,到底是姑娘家,没有那么厚的脸皮。 “我们的事情?我们能有什么事情?”胡辛铭抬眼看着她,面色一如既往的温和,却看的汪春云心里发凉。 “我是奔着你来的。这个工作也是因为你才拿到的,说我过来就可以直接跟你领证,我自己的证明什么的我都办好了,都带来了。” 汪春云看着对方,深呼吸一口气,用尽了此生最大的勇气:“我知道你很优秀,我也知道自己不够优秀,但是我从小就很喜欢你,这么些年从来都没改变过。我知道你可能一时半会的还是没法接受,但是——” “不用但是了。汪春云同志,男女之间的喜欢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是相互喜欢才算,而不是你喜欢我我就得喜欢你。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们确定关系已经交往了好长一段时间了。 暂时不会发生改变,我想以后也不可能发生改变。我们也算是相互磨合经历了重重考验才走到一起的。” “但是,家里都,说好了。” 汪春云的声音再大不起来,说这话的时候低下了好不容易抬起来的头,声音小的坐在对面的胡辛铭都差点没听清楚。 胡辛铭叹了一口气。 “你是新时代的女性,不论是国家还是人民,早都解放好多年了。 你能从省城到首都,也是有能力也是见过世面的,怎么还能被封建那一套裹挟呢? 婚姻这种事情早就不需要父母包办早就自由了。 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但是我不想耽误你所以这会儿就跟你说明白。 我是一个独立的人,而且已经从家里独立出来好多年了。我能养活自己,无需依靠家里得到庇佑依旧能活的很好。 婚姻对于我来说太重要了,这是关乎我或者说关乎每一个一生的事情。 所以,家里的安排跟我没有关系,我自己的感受最重要。 就算我这会儿没对象也不需要家里给我准备。更何况我说的已经很清楚,我已经有对象,我们相互都很喜欢对方。 你这么远来也不容易。不管是因为什么得到的工作,既然来了就好好的把自己的事情做好。你很好,会遇到那个适合你的人,实在不必要一直把目光放在我身上。” 第二百零七章 半路故障 三四月正是生机勃发的时候,花红柳绿,沉寂了一冬的世界彻底的苏醒,阳光回暖给这一年带来第一轮崭新的馈赠。 车子稳稳当当的驶出了苏北的地界进入鲁省。 电影后期要怎么弄邓青宁不懂,她只负责演,其余那都是边宁的事情,不是其他人可以过问的。 她只知道他们的巡演任务还在继续。 虽然是自己在台上演了很多很多遍的内容,但是那种感觉又是之前从未有过的。 比在台上那不到两个时间更加的深刻,就像是,就像她就是喜儿,真的过了半生,真的跟亲人经历了生离死别。 这辈子她心里有很多重要的人,有在乎的人了,所以那种欢喜,绝望,悲愤,千帆过尽就更加的有代入感了。 上辈子她没有这样的机会,但是她觉得没有才是应该的。 就算是有,就当初的那种性格也不合适,根本演绎不出来人物的内核。 录制结束之后,哪怕胡辛铭第一时间喊了她一声:“邓青宁!” 她也没能及时从喜儿这个身份中彻底的抽离出来。 不过好歹她清楚之前那是在演戏。 别说她是主演,就其他人也是很久才从当时那种状态中剥离。 这种新奇的体验让几个主演一路上都没消停,坐在车里叽叽喳喳的议论个没完没了。 还好边宁也算是有先见之明,这回他们跟后勤那些人坐一辆车,不然真的好吵人。 到鲁省的第一站,停在了微山。 没能到县城,车子半道出了问题,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打算在半道搭帐篷露宿来着,遇到了当地的老乡,知道他们是从首都那边来搞慰问演出的,很热情的邀请他们去庄里落脚。 “不远,就前边那杨树林过去就到了。” 热情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是因为稀奇。 首都那是什么地方啊,那是全国人民无论男女老少无论有文化还是没文化都向往的圣地。 那是伟人们居住的地方。 用老话来说,那是天子脚下,人间圣地。 从那边来的人,看着还穿的是军装,像是当兵的又不太像。 也不好扒拉着人家乱打听。 倒是演出两个字当地人听懂了。 这会儿也不算太忙,难得遇到,不知道能不能在他们这边演一场,叫他们看看热闹见见世面。 “前边是我们村子叫小王庄,过去不远就是公社。你们车子要是弄不好可以去那边公社找个师傅来看看,咱公社有农机站,那边有修理师父,也怪厉害。” 虽然是维修农机的,拖拉机什么的,但是都是冒烟烧油带轱辘的,应该差别不大吧? 边宁没立刻答应下来,主要是他们人多。 贸然到人家村子里去过于叨扰当地社员。 喊了江成安:“你跟杨志坤跟他一起去他们庄子里看看,如果可以,看看能不能跟当地社员买一点物资,不行就问一下路往公社跑一趟,看看那边能不能采购。”先探探路,回头万一搞不定说不定还真的得往公社那边跑一趟。 他们这个车,边宁估计公社也不一定能整好。 现在就寄希望于千万不是什么大问题,师傅自己用现有的工具就能整好。 现在还在故障排查。 边宁不懂这个,就不指手画脚。 江成安应下来就跟杨志坤去跟对方交涉,还没开口,烟先发到位:“老哥哥,我们人多,到庄子里去太打扰了。老乡能不能带个路,我们去你们庄上看看,可能还想去公社那边看看。” 也不知道怎么说的,那看起来五十来岁皮肤被风霜侵蚀的黝黑的庄稼汉子虽然有些遗憾,但依旧带着他们高高兴兴的走了。 其余人开始在边上找合适的地方帮着厨子老郭搭灶台,在附近搜集柴火。 走的时候睢县那边送了不少当地的特产,煎饼,盐豆子,风干的咸肉,腊肠,粉条豆饼什么的,但是还得继续补给,这么多人,路上的吃喝得保证,不能断了顿。 火弄起来,先烧了一大锅开水,一个个都排队去打水,剩下的装进车上的暖水壶里回头路上的时候好用。 “郭师傅,今天咱们吃什么啊?” 一群女同志这瞅瞅那看看,企图在附近寻摸一点能吃的野菜啥的,可惜啊,除了一眼看不到头的麦地,田坎上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 当地人真的好勤快啊,收拾的真干净。 不干净也没用,麦地里还有没干净的荠菜什么的,这会儿已经开花了。 这边就是这样,一开春接连几个太阳下来温度一下就上来了。 就比如现在,即将到清明了,大晌午这个太阳火辣辣的,晒的人脑子都是懵懵的。 “车上还有之前那些同志送的冬白菜,天气大了放不住了,得赶紧吃了,咱们今天切点咸肉,吃白菜炖粉条。” 邓青宁爬去车厢里在自己行李里翻了半天,翻了一大包 蜜三刀出来分给一起的伙伴。 “来来来,润润口,人人有份。” 人多,一人分到一颗就差不多结束了。 但是能分到一颗也行。 这玩意足够甜,吃进嘴里感觉脑子里都跟着甜了,再灌上两口水进去均衡一下正合适。 “甜,这玩意感觉比直接吃糖还甜。邓青宁,我们这算不算是提前吃到你跟胡副部长的喜糖了。” 前段时间拍戏,胡辛铭时不时就要来跟进,所以两个人相处的时间还是挺多的,没少被一起的人开玩笑。 邓青宁觉得自己现在已经修炼到家了,皮厚肉糙的了。 面不红心不跳的点头:“你们觉得是那就是啊!”等以后,算了以后是多久之后呢? 就他们现在的情况一年半载的大概是别想结婚这个事情。 真的等到那天,他们现在这群人又在哪呢? 尝了一点甜,剩下的人都七手八脚的去给郭师父去搭下手了。 主要也没别的事情要做。 男同志拿着盆子去附近找水,女同志就去处理白菜或者继续在附近扒拉能烧火的秸秆。 边宁喊了邓青宁:“你们之前是将红灯记全部排完的吧?” 突然来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邓青宁也摸不清楚她突然问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 下意识的点头:“是啊!”不是还去军区演出了,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怎么还单独拎出来问一下呢?” “之前排练的台本你还有没有?” 邓青宁大概能猜到她想干什么了。 “有,我带着呢,我去给您拿。” 边宁这是忙习惯了,一闲下来就浑身不自在想找点事情继续忙了。 红灯记算得上是邓青宁的成名作,倾注了太多的心血和汗水,哪怕离开了文工团她是走哪带哪的。 第二百零八章 人不能既要又要 当初排好了之后只去军区演出了一回,之后边宁带他们之后将团队打散,她去排白毛女,剩下的人虽然继续在边宁手底下练习基本功,但是他们自己也有自己要排演的戏。 一出戏,厚厚的笔记本写的密密匝匝。 黑色的字是原本的剧本,红色和蓝色的字就是邓青宁自己的注解。人物分析,动作剖析等等,十分的详尽。 边宁看的抬了好几次眉。 这东西只要是有基本功的,谁拿到都能很快上手。 都说勤奋在天赋面前不值一提。 但是有天赋又勤奋又愿意专研那就很可怕了。 “你这个字写的真的是很不错,就是挺狂野的,没有一点姑娘家的娟秀之气。” 邓青宁真想说彼此彼此,边老师的字也没有半点娟秀之气,谁也别说谁了。 “我是临摹的我爸爸的字。” 怪不得。 “我听说,”边宁合上笔记本暂时不打算继续看下去,一副要跟她闲聊畅谈的架势:“你学习是挺好的,考上了重点高中的,怎么没去上?” “没考试之前就答应了的,答应了的事情不能说话不算数。而且,我喜欢表演。人这一辈子很多时候都是要做选择的,选了这样就不能再要那样,不能这也要那也想。” 最重要的是,早先那会儿革命闹的沸沸扬扬,听说学校那边都乱套了,她去了又怎样啊? 她总不能去跟那群人提着浆糊一起去张贴大字报吧? “那,我是说如果,如果后边有机会再去学校学习,你愿意去吗?” “当然愿意。”邓青宁回答得到没有丝毫的犹豫:“不管以后从事什么样的工作,学习那是必须的。如果有机会去学习,那我乐意至极。” “去上学的话,可能就没办法跟着大家一起到处巡演,可能就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办法站在舞台上,甚至可能错过很多机会。你有天赋,也足够勤奋刻苦,错过很多站在舞台上的机会我想你应该清楚意味着什么。 我记得你今年就二十了。” “还是那句话,有得必有失,我当初放弃了学业选择了站在舞台上就没后悔过。 以后如果有学习的机会,那我也可以暂时放弃站在舞台上的机会去学习去充实自己。 老师,我喜欢舞台不是因为我虚荣,不是因为我喜欢被万人瞩目的时候那份虚荣,我是真的喜欢真的热爱。 但是初中的学识是不足以我走的更远爬的更高的。 所以不管有没有您嘴里说的那个机会我都不会放弃继续学习的。” 边宁点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随后扬了扬手里的笔记本:“我可能要借来看几天,甚至可能会用到里面大部分东西。” 邓青宁没有什么意见:“是要重新排红灯记吗?” “是啊,就一出戏,过于单薄了些。” “我们今年的目标是走遍鲁省各处吗?” 边宁也没觉得她问这个冒昧不冒昧:“计划是这样的,但是你知道的,变化防不胜防。东西我先留着,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我会找机会还上的。” 高度不一样眼界不一样,所要考虑的东西也不一样。 她这样的,脑子里思考的需要面对的,不是如今的邓青宁能知道能懂的。 邓青宁有自己的分寸,不该她问的她不会去问,做好眼下的事情就行。 这个季节,就是个青黄不接的季节。 还不如冬天,起码萝卜白菜什么的管够。 江成安他们出去的时候也算是满载而归,甚至不知道从哪还弄了一辆板车。 没办法,他们就去了两个人,东西有点多,手根本拿不了。 一大口袋煎饼,是用粮票买的。 然后还有好大一块豆腐,大概有五六斤:“多亏王队长热情,带我们找到了豆腐加工坊,弄了这么些东西来。”除了豆腐还有人家揭下来的豆皮,大概有十来张,老精贵了。 “鸡蛋是庄子上的人东一家西一家凑的,我记了账给了钱的。然后剩下的这些就都是人家送的。” 两大麻袋的青菜苔子,还有大葱蒜苗什么的。 “我得把板车给王队长送回去,借人队上的。” 于荣问:“就先前那个跟我们说话的人?他是大队长啊?” “对,我先去还车。”免得久了不去人家还当他们把人家车子给弄跑了。 “你 要不先吃口饭?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给你们俩另外放的,还是热乎的,郭师傅往里面加了不少粉条,放时间长了粉条就泡烂了。” 江成安想了想觉得也行,反正他吃饭速度快,也确实是饿的不行了。 边宁喊了他一声:“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再给人道个谢。”这么两大口袋菜,不谢不行。 说的一路上绝对不给人添麻烦的,到这里到底还是占了人家的便宜。 边宁趁着江成安跟杨志坤正狼吞虎咽的在那吃饭过去问那师傅:“怎么样?还是不行吗?” 司机灰头土脸的从车子底下爬出来,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不行,我估计公社农机站的人不一定就行,我得先去问问,不行就得去县里面求助。咱们怕是要搁浅在这一阵子,暂时走不了了。” 边宁去拿了公章给他开了一张证明:“你跟我们一起,先去公社那边,他们能行你就直接带过来,如果不行你跟他们问一下有没有什么便捷的交通工具去县城一趟。” “哎,好!”有了盖公章的证明,办事就容易多了,不然得处处碰壁。 走了,都走了。 郭师父的大锅还没撤,底下又添了点秸秆把火生起来,放了点油在锅里:“得把这豆腐煎了,不然放不住。”主要他听见了,一时半会儿走不了,所以这个下一顿饭十有八九也要在原地解决了,趁着这会儿锅底还热乎着。 “这豆腐啊,尤其这边这个豆腐,其实还是煮烫了蘸辣椒吃活豆腐最好。什么东西原汁原味吃起来最带劲。”只不过他们出门在外没这个条件,有口吃的就行了,不讲究那些。 第二百一十章 好像过去了半辈子 其实也没过去几年,但是对于邵华峰来说就像是过去了半辈子。 那会儿他还是家里的宝贝疙瘩,那会儿他在学校任性的不想学,要不是遇到那么个有意思的同桌,他可能连初中都考不上。 他最遗憾的是就差一个月,就差一个月就能参加初中的毕业考试,就能知道他努力了之后跟对方还有多远的差距。 或许,或许她走的时候他还能去送送她。 但是人生没有如果,也无法重来。 他跟着家里大人下放到这里。 从此再也没有老师,没有同学,只有从早到晚干不完的活和当地人异样的目光。 明明没过去多久,但是曾经的一切都不复存在,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要不是听见队上的人奔走相告说晚上有演出,他几乎都忘了以前。 脑子里有些恍惚,也不耽搁他手上干活,还差一点才能干完,但是时间已经不早了,羊群要回圈了。 要趁着那些家伙回来之前把圈里收拾干净,把干净的草垫进去。 对于他们这种成分不好的人来说,生产队的牲口都比他们金贵,得伺候好了。 “哎,小邵啊!快弄好了没?” 邵华峰回神忙不迭的回应:“快了快了,马上好了。” “赶紧的,搞快点,队长说大队那边的坝子上晚上有演出,都能去看。” 都能去看啊! 他们这样的也能吗? 邵华峰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身上。 满是补丁的衣裳,脏的已经没有了样子,身上那股子屎臭味和羊膻味儿就像是融进了他的皮肉里,无论怎么洗那股子令人作呕的味道都还在。 晚上的演出就在大队院子后边的那块晒场上。 这地方比较特殊,不单单是用来晒粮食的。 大队开大会的时候也会在这边进行。 比如批 斗大会什么的,来个几百上千人完全没问题。 邓青宁他们在商量等下要表演什么,要怎么表演。 先商量好了,不管唱还是跳都得有个名堂,然后把节目单给于荣他们,人家也好配合。 邓青宁跟何明秋商量完转身拍了江成安一下:“你准备几个节目啊?要不然我们再搭一个?唱个选段什么的?” 江成安被她吓了一跳,本能的往前窜了两步,停下来深呼吸一口气:“人吓人会吓死人啊邓青宁同志!” 邓青宁疑惑的看了他两眼:“你干什么缺德事了?心虚成这样?这一下就把你吓着了?”不会是魂丢在了白云峰,走的时候忘记带走了吧? 江成安深呼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砰砰乱跳有些不受控制的心:“搭一个,搭哪一个?” “你选,你自己看着办。” 邓青宁不管他了,自己去准备去了。 她们几个女同志要跳一段舞,她自个儿也要跳一段,还准备了两首歌。 一首是她特别喜欢在生产队给广大人民群众唱的那首《社员都是向阳花》,还有一首《唱支山歌给党听》。 边宁在那边喊邓青宁:“你喊杨志坤,唱两段红灯记里面的选段。也可以让江成安和何明秋她们试一试。”算是给后边排演做个铺垫,提前熟悉一下。 邓青宁点头:“行!” 红灯记里面的唱词她倒背如流,但是不代表别人也能行。 她从边宁手里接过本子去找其他人。 几个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商量了半天。 最终选了好几段。 《都有一颗洪亮的心》《浑身是胆雄赳赳》《我家的表叔数不清》——一共选了六段,几个人各自准备一段,各唱各的,然后来个大串联。 都是行家,虽然功底上多少有些错差,但是基本功都不差。 邓青宁起了个头哼了几句,其他人就找到了调,很快就跟上了脚步掌握了调子。 就像当初在梁渠一队的时候一样,没有舞台,就在坝子上用铁锹划了一个印子,中间那一块长方形的地方就算是舞台。 边上零零散散的搭了不少板凳,都是离这边不远的社员弄来的。 有那个条件能坐着谁想站着,怪累的慌。 邓青宁他们吃了饭就过来了。 原本在坝子上有不少人,见着他们说说笑笑的来了反而不好意思了一样,三三两两的竟然散开了。 倒也没走,就是往远处走了点,站的老远在那偷偷打量着他们。 在外边也跑了不少地方了,形形色色什么样的人都遇到过。 所以邓青宁他们对此也见怪不怪了。 既然已经开了口。 他们就要全力以赴好好的表演。 群众来不来,能来多少人,那就不是他们能操心的事情了。 到最后,表演要真没人看或者来看的人很少,那他们肯定是要好好检讨自己了。 是表演的不够好,还是节目没有吸引力? 当然,迄今为止还没有出现过这种需要他们检讨的情况。 即便是已经解放了这么些年,城里乡下日子依旧不好过。 物质上紧巴巴,精神上也紧巴巴。 别说这种现场真人演出,就算是看一场电影,对于好多地方人来说那都是此生难见的西洋景。 就算是那大字不识一个的,一场演出下来也能跟着哼唱两句,也能记得演的节目里都演了什么,说的头头是道。 演的人用了心,看的人也用了心。 演员和观众从来都是相互的,互补的。 邓青宁他们这边准备好了,大队长那边跟边宁又攀谈了好半天。 然后拿着上工的铜锣一敲就算是正式开始了。 要是几下敲的还是没感觉。 乐团的锁啦一下子响起来那感觉就来了。 乐团的人现学现卖。 这还是在睢县那边闲暇的时候跟县宣传队那边的老喇叭匠那学来的当地的曲子。 苏北跟鲁省相连,无论是口音,饮食,还是文艺习俗等各个方面都有很多地方相似。 《将军令》一响起来,老少爷们一下子就觉得这个调子好亲切啊! 这可比什么正儿八经的报幕员都要有用的多,镇场子真有效。 在一群小孩子无所畏惧往前涌的带动下,伴随着窸窸窣窣“开始了开始了”的议论声,人一下子就从四面八方拥了过来。 第二百一十一章 想看看她现在是什么样子 早先分散开来,三五成群的站在远处还觉得没来多少人似的,但是这往前一凑,坝子上一下子就黑压压的,批 斗大会都没有这么整齐过,真的好多好多人。 锁啦声停止,完全没有让彻底安静,整个乐队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邓青宁打头先唱了那首《唱支山歌给党听》,接下来就是杨志坤《学习雷锋好榜样》。 没有报幕员,这个结束那个上,几乎是无缝连接。 邵华峰来的晚,节目开始老一会儿了他才来。 一个是距离的问题,还有一个是他爸爸执拗的不愿意来。 他们跟其他人不一样,成分不好,属于那种需要被监督需要好好改造的人。 虽然人家说都能去看热闹。 但是这种话邵家两口子都觉得听听就好。 生产队的狗都能随便去,他们不能。 实在是,这一路走来真的被整怕了,只想安安分分的,能活着就行,实在是不想再节外生枝。 可是自从来了这里之后就十分乖巧安静的邵华峰这一次却十分的执拗,谁说也不管用。 就好像,就好像那时候在岛上,他还小,调皮捣蛋的一点都不听话的时候。 但是那时候只要他好好的不干什么坏事,家里都有那个能力给他兜底。 现在,不行了啊! 邵华峰连一件像样的换洗的衣裳都没有,每件衣裳上都沾满了让他深恶痛绝的羊膻味。 他直接跳进了水塘子里,从头泡到了脚。 把邵家两口子吓的不轻,生怕他是因为这点事情想不开不想活了。 邵华峰怎么可能不想活呢? 哪怕前途一片黑暗,看不到半点光明,他也想好好活着。 只有活着才有无限的可能。 真要死了,死了就死了,什么都没有了。 闭眼的那一刻他一定会后悔的。 他只是想把自己洗干净一点,想让自己身上的味道淡一些。 他不知道自己在幻想些什么。 就算是真的是首都的文工团,也不一定是她啊! 但不管是不是,但凡有一点关系的,他都想去看一眼。 看看那些跟邓青宁一样的人都是什么样子的。 看看那些人表演的有没有她好。 这个季节,晌午时候太阳出来了已经感觉到热了,但是毕竟季节没到,池塘里的水还很凉。 他在里面泡了半天才爬出来。 把自己身上的衣裳使劲的拧了拧,衣裳湿漉漉的贴在他身上,别提多狼狈了。 邵华峰浑然不觉,快速的朝大队那边赶去。 他已经晚了,不能再慢,不然就会错过很多了。 他到的时候,邓青宁在跳舞。 配乐是白毛女里面的《秋收》,边上还有给她这段舞助唱的。 “清清的流水蓝蓝的天,山下一片米粮川。高粱谷子望不到边,黄家的土地数不完——” 邵华峰远远的站在人群之后,远远的,一眼就看见了,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想走近一些,但是他没办法跟其他人去挤,不远不近的混在人群中,反而看不清了。 于是就这么远远的看着人群中间那道翩翩起舞的身影。 许久不见,她似乎比以前更优秀了。 比以前似乎瘦了不少,但是更好看了。 邵华峰就想睡一个做梦做了很久,突然在这一刻美梦成真的疯子一样。 咧着嘴远远的站在夜色里看着远处亮堂堂的地方无声的笑着。 笑着笑着,眼睛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热乎乎的就顺着脸颊滚落了下来。 演出从傍晚太阳还没完全落山开始,一直持续了三个多小时。 除了一开始商量好的节目,后边不断的临时增加。 难得这么自由的演出,一个个都激情澎湃的。 这场难得的热闹在坝子上持续了很久。 曲终人散,已经不早了。 边宁那边跟大队的人沟通,把另外两辆没什么问题的车子先开过来,帐篷拉过来在这边支起来,今天晚上就暂时在这里安顿。 后边那个大院子里就有井,可以去取水,也算是比较方便。 所以邓青宁他们这边结束也不用往回跑了,在这边等着就行了。 去几个人把他们的被褥什么的都塞这边车上就可以了。 演出已经结束,但是群众没有那么快就散了。 三三两两的要么走要么停,在那意犹未尽的讨论着。 邵华峰站在那没动。 哪怕一批又一批的人从他面前不断的经过,他的目光依旧在前方,在前边不远处那个人身上。 邓青宁正在跟何明秋说话,突然听见江成安喊了她一声。 “邓青宁!” “啊?” 邓青宁转脸看了他一眼:“咋了?” “那边有个人!”江成安往不远处指了指:“一直在看你,看了你老长时间了。” 他是无意中发现的,那会儿他去上厕所,演出还没彻底结束呢,那个人站在那跟个傻子一样。 他之所以注意到,是因为对方不合群。 站的远远的。 然后刚刚结束他无意间一抬头就看见对方还在那个位置,真的就像是傻子一样完全不动的。 循着对方的目光来回的试验了好几遍,就发现对方的目光是落在邓青宁身上的。 邓青宁在哪他的目光就在哪。 就很古怪。 邓青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确实有一个衣衫褴褛看起来十分狼狈的人站在不远处往这边在看。 她一抬眼,刚好跟邵华峰的目光队上。 邵华峰就像是一个进屋偷东西的小偷被发现了一样。嗖的一下子就收回了目光,转身就跑。 邓青宁其实没认出他。 他跟早先在学校里的样子差别实在太大了。 身上那股子眼光的但是欠欠的劲儿荡然无存。 瘦的跟麻杆一样,下巴上还胡子拉碴的,一点也不像个而是出头的小伙子。 最重要的是邓青宁也没想到会在这遇到他。 当初走的很突然,连告别都没来得及。 走了之后就彻底的断了联系。 所以邓青宁根本就没想过会遇见他会在这遇见他。 但是他转身跑掉的那一下,邓青宁愣了一下,久违的记忆一下子涌上心头。 跟着就撵了上去。 不确定是谁,但是很熟悉。 第二百一十二章 就见这么一回了 “喂,邓青宁,你上哪去?”黑天半夜人生地不熟的。 江成安又想扇自己了。 这张死嘴,就没有不欠的时候。 看见了就看见了,怀疑就怀疑,为什么非得说出来。 邓青宁那个什么事情都要整个究竟的性格他又不是不知道。 拔腿也跟了上去。 陌生的地方,黑咕隆咚的,一个女同志单独跑出去可太不安全了。 这要是有个什么好歹,他这辈子都不得解脱。 邓青宁日复一日练出来的速度和耐力,真正追赶一个人还是很容易的。 奈何天黑了,她对这边不熟悉,追出去没多远对方就不见人影了。 她也不是猎犬,闻不到什么特殊的味道。 看不见人了,她就只能停下来。 慢了一步的江成安也追上来了。 “你认得对方?” “总觉得转身跑掉的那一瞬间很熟悉,但是没认出来也没想起来。” 江成安觉得要真的认识,一定是很熟悉印象很深刻的那种,不然那人不可能用那种眼神看邓青宁看那么久。 但是他这回总算是管住了自己的这张嘴。 熟悉不熟悉有什么关系,不重要。 就冲着对方是个男的这一点,没追上没记起来最好。 不然他真的对不起老胡。 “想不起来那说明还是不够熟印象不够深刻,肯定不会是什么重要的人。回吧,刚刚边主任就在边上,回头问起来不好答复。” 邓青宁点点头:“好。” 说完,往远处黑暗的看不到一点光线的地方看了一眼,然后转身走了。 等她走很远了,藏在房屋小巷子里的邵华峰才出来。 站在路上,往大队那边看了好半天,最后转身朝他所在的生产队走去。 能见到已经是意外之喜,他不去奢求别的。 他那会儿脑子发热想着试试看对方会不会认出自己。 随后他就又后悔了。 他们从小学到初中,在一条板凳上坐了那么久,他陪她过了那么久,走遍了整座海岛。 他们曾经是那么的要好。 曾经的学习生涯是那么的美好。 他如今这样子,真正叫对方认出来,是对曾经的美好的一种侮辱。 也许这辈子就见这么一回了。 邓青宁有花团锦簇的前程,而他这辈子就在这个地方铲一辈子的屎放一辈子的羊。 但是他希望有一天邓青宁想起以前的时候,想起自己这个同桌的时候,想的是他们一起出去郊游,一起赶海,一起学习,一起谈笑风生的样子。 而不是现在这般的狼狈。 回去之后边宁果然来问了一句:“刚刚怎么了?” 邓青宁道:“没事,看见了一位老乡怪熟悉,想看看是不是以前的朋友,不过追过去人已经走了。” “需要我去帮你问问吗?”邓青宁老家又不在这里,这里还能出现让她觉得熟悉的人,那十有八九就是到这边来支援或者下放到这边来的。 邓青宁想说不用了,真要是熟人,真的要认识自己不可能转身就跑了。 但是话到嘴边又改了口:“那就麻烦老师了。” “这种小事还不算是什么麻烦。不早了,去洗漱休息吧!” 连续的上场演出也是一件耗费体力的事情。 后勤那边把帐篷支起来,邓青宁他们也找到了水井把水打回来了。 蹲在远处简单的洗漱了一下,结伴去了一趟厕所,窸窸窣窣的钻进了帐篷里。 “邓青宁你是第一次住帐篷吧?” “嗯,第一次。”有点新鲜,还有点不自在。 新鲜在于住帐篷就像是住在露天坝里,就隔了薄薄的那么一层。 不自在是因为第一次一起这么多人住在一个空间里。 “忘了问于师傅的车子弄的怎么样了,明天不知道能不能顺利上路。” 对哦,邓青宁也忘的没影了。 但是这会儿,都睡下了,算了吧,明天起来就知道了。 邓青宁有点睡不着,想翻身,但是又怕吵到别人。 直挺挺的躺在那,半天到底没忍住,悄咪咪的侧身蜷起来,没一会儿又躺直了。 反反复复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渐渐入梦。 一夜好眠。 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外边就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邓青宁一下子坐了起来,边上的人也陆陆续续起身:“是天亮了吗?” “还没亮,才四点半。” “啊?外面是谁啊?比我们还早。” 就他们正常训练也是五点过才起来。 “正常,天气渐渐暖和了,下地干活的人就会早早的起来。” 不知道是谁带头打了个哈欠,然后就跟被传染了一样,帐篷里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哈欠声。 “起吧起吧,我感觉我听见边主任的声音了。” 于荣坐起来拿了衣裳往身上套。 希望车子好了,今天能顺利到县城,找个澡堂子冲一下啊,昨天晚上还出汗了。 说实话她是真的佩服边宁。 好像也三十多岁了,结了婚,也有孩子了,但是那个事业心简直强的没边。 一年到头撇下爱人孩子天南地北的漂,一天到晚都精神抖擞的,不服气不行。 没有几个人能做到她这样。 邓青宁她们女同志在帐篷里稍微收拾了一下才出来。 出来外面一个人也没有,天还没大亮呢! 好像那会儿听见的动静是她们在做梦。 几个人去弄水洗漱了一下驱散了睡意,然后穿着单薄的衬衫围着坝子跑起来。 跑到身上发热,隐隐开始出汗,圈数也差不多了才停下来。 总算是见到点亮光了。 后勤的人已经开始拆帐篷了。 郭师傅那边水也打好了,还是照旧先烧开水,完事之后才准备早饭。 “江成安你没去问问车子到底弄好没有?” “没呢,弄好了郭师傅的灶就不会在这里支起来了,我们这会儿就该上车了。” “这么麻烦啊?” “嗯,说是有比较重要的部件坏了,去城里找了师傅来维修,但是又没带能换的部件,连夜回去拿了,估计早饭过就差不多了。” 这折腾的。 不过,原因只要找到并且能修理就好办。 说完,边宁也过来通知了一声,先做饭,吃了饭再说。 昨天答应的事情完全没提,像是邓青宁的错觉一般。 第二百一十三章 还是太年轻了 吃完饭,司机直接将车子开了过来,整理好的帐篷之类的东西倒是不必再倒一道手。 上车的时候,边宁给了邓青宁一张纸。 爬上车,邓青宁才将折起来的纸捋开看。 上边是人名字,是从这场革命闹开之后到这边支援以及下放到这来改造的人的名字。 只一眼,邓青宁就看见了“邵华锋”三个字。 要不是他们这会儿已经出发,要不是他们是一个集体,是在出任务,她这会儿会毫不犹豫的喊停车,跑回去看一眼。 虽然,她也不清楚跑回去她能做些什么,但就是有那么一种冲动。 她年少时,在老家过的战战兢兢。 后来去了岛上,有了家人。 也有了很好很好的朋友。 比如温可青,比如邵华锋。 他们从小学到初中,有那么多共同的美好的回忆。 温可青还好,她们一起毕业,一起去首都。即便后来分开了,她起码知道温可青在哪里,也知道她过的也还不错。 唯有邵华锋,走的那么仓促,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告别。 邓青宁还是从她爸爸嘴里隐晦的听见那么两句,据说是家里出了点事情,他爸爸复员回了老家,搞不好一家子都会下去改造。 邵华锋老家在哪来着? 邓青宁有一段时间经常在想这个事情,想来想去才发现当了同桌那么些年,邵华锋从来没提过自己的老家。 没想到会在这遇到,仓促的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 一想到那个衣衫褴褛的背影仓惶的离开,邓青宁只觉得心里没有来的难过。 邵华锋,在她的记忆里那是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无所谓的,只做自己愿意做的事情,他不愿意的事情谁也别想勉强。 在到微山县县城的这一路上邓青宁心里一直都没能平静下来。 一直到安顿下来之后边宁才喊她:“上边有没有你认识的人?” “有一个以前的同学。” “有什么想法?” 边宁甚至没问那个同学是谁,那双眼睛像是随便都能洞察一切,让人内心的一些想法无所遁形。 “如果早一点,我想我或许能去看看他。”别的做不到,给点钱票,救救急也是好的。 下放,邓青宁也不是没见过下放的。 上辈子胡辛铭就是被下放的那一个。 那样的日子足以把一个意气风发的磋磨的面目全非。 边宁笑了一声:“还是太年轻了。”看起来稳重不代表内心就真的成熟。 岁月沉淀这个东西是任何事物都无法代替的。 不够圆滑,不会权衡利弊,任何事情只是一股脑的遵从本心。 邓青宁茫然的看了她一眼,不是很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愿意见你,是下放到这边来的吧?不管是因为自己过于狼狈还是说不想让人知道他认识你,这人都挺聪明的,起码比你聪明的多。” 这场革命闹到现在,虽然没有早两年那么乱了,随着各地的革委会成立,算是摸到了方向步入了正规,后边会不会根据局势拨乱反正边宁也不好说。 但是对于成分有问题背景有问题下放下去的人,谁都避之不及。 一旦牵扯上,被人拿去上纲上线的说事,那是很麻烦的事情。 邓青宁明白她的意思了。 也正因为听明白了就格外的难受。 她总觉得,不管怎么样,既然遇见了,总是要做点什么的,否则她这一生每每想起这个事情怕是都会难以释怀。 边宁觉得她还是太闲了,任务不够重。 人这一辈子几十年得遇到多少人,很多人分别之后注定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再见的。 那种就属于人生过客,不值一提。 与其操心别人不如好好操心操心自己吧! 于是从微山开始,将《红灯记》再次排演的任务交给了邓青宁。 对于邵华锋而言,那天晚上看的那一场演出,就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梦总是醒的那么快,梦醒了之后他还是那个在羊圈里铲屎的。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努力了那么久认了命,好不容易让自己的心沉寂了下来,在看了那么一场演出之后又开始躁动。 他不甘心。 他这一生,不该是这样的。 “邵华锋,邵华锋!” 他再也没法用全部心思沉寂似的去做手上的任何事情了,大多数时候都在神游天外,叫人看起来就像是个傻子一样。 对方喊了两声之后他没反应就有些不耐烦了,正打算把手里的包裹给他丢进圈里,邵华锋抬头转脸了。 “你的包裹。” 邵华锋点点头,伸手接了过来。 早先看见人还晓得招呼,现在不喊人也不打招呼了。 从上回文工团来演出之后发了一场高烧,差点没活过来,据说是把脑子给烧傻了。 所以,没法计较。 好端端的正常人谁能那么跌份去跟一个傻子计较。 邵华锋依旧在发愣,主要是他手上的包裹没被打开翻的乱七八糟,是前所未有的完整。 他实在想不起来谁还能给他寄东西,并且寄来的东西还不会被队上的人翻来覆去的“查看”。 好奇又有些忐忑,完全没管送东西来的人走了还是还在。 邓青宁也没寄别的,那包裹看着大,是因为里面装了两件衣裳,都是在百货大楼估计着买的,一件棉衣,一件单衣,还有一包水果糖。 衣裳,她是想着只要邵华锋足够坚强,一定能等到云开月明的那一日。如果真能熬到离开的那一天,能堂堂正正的不那么狼狈的离开那个地方。 糖,纯粹是邓青宁脑子一抽买的。 她想到了自己以前。 日子过的那么苦,偶尔能尝到一点甜,或许才会更加的有盼头一些。 她也不知道这样能不能帮到邵华锋,但是这已经是她争取了半天的结果。 包裹是边宁让人帮她寄的。 她自己根本不行。 邵家一家子身份背景不好,稍微一不注意就会惹下麻烦。 而且,但凡是外边给他们的东西,那都是要经过层层审查。 到他手里是个什么样子,还剩下什么那都不好说。 也无需让对方知道是她寄的,她做自己觉得应该做的事情,求的只是心中的那一点安宁。 第二百一十四章 那些过往 时光如梭,悄无声息的过的快的总是那么出乎人意料。 到栖霞县的时候到了一年里最热的时候。 太阳火辣辣的炙烤着大地。 在得知这一站要到栖霞的时候邓青宁那个心情就再也没办法好起来。 离她离开这个地方已经整整六年了。 她离开的时候就没想过这辈子还回这个地方来。 谁能想到兜兜转转还是回来了。 偏偏何明秋知道她老家是这里的之后一路上还一个劲的问。 “这可是走到你的地盘上来了,你可是东道主,要是有时间,你带我们去附近转转呗。对了,邓青宁,你是栖霞县哪里的啊?” 一个县也好大地方呢,下边有好几个公社,还有好些大队。 邓青宁道:“就是城里的。” “城里啊,那你可以趁着这次机会回家看看了。” 邓青宁道:“那倒是不用了,我爸不在家。” “那你妈呢?好像从没有听你提起过。” 于荣在边上已经有些忍不住想动手拽她了。 何明秋这人是真的没有一点眼色啊,好像也完全听不出来话音一样,没见邓青宁根本就不想回答吗? 还问! “我妈,改嫁了。”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但是能说跟愿意说那是两码事。 “至于县城,就那么大点地方,特色就是穷,跟别的县城相比好不到哪去。真需要我当向导也不是不可以。” 邓青宁真没胡说。 别的县城是什么样子的,他们也只是路过只是听说。 栖霞这个她活了一二十年的地方她还是清楚的,是真的贫穷落后。 到现在为止,县城里的工业才刚刚开始起步,农业机械企业也才刚刚冒出棱角,一共三处。 普通群众身上穿的都是自己纺织弄出来的粗布,县城的棉纺织厂才刚刚开始建修。 就算是县城,主要交通工具依旧是自行车驴车马车。 一下子来了这么几辆汽车,那就是正儿八经的西洋景了。 哪怕下一刻就要咽气了,这一刻也得睁眼看看,看过了也就算是见过世面了。 红灯记已经差不多有点样子了,从上一个县城开始就是两场,一天一场,一个地方连到达安顿到离开差不多也就三天时间。 今年年初因为拍摄电影耽误了不少时间,为了能按着计划完成今年的巡演任务,年底能顺利的回首都修整,到鲁省之后这一路上都挺赶的。 邓青宁已经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 他们的演出依旧是提前通知,县宣传队和文化局早早就敲锣打鼓走街串巷的宣传。 甚至还宣传到底下公社去了。 反正这会儿天气这么热,除了早晚下地锄草,其余的已没有什么要紧的活了。 这年头谁都喜欢凑热闹。 难得有这么大型的演出活动,但凡能来的都会来。 邓青宁不可能因为自己家里的事情去找边宁。 他们是来完成巡演任务的,不是来郊游溜大街的。不可能因为她个人的问题改变计划。 她想着上辈子周红月找到她的时候做出来的那些事情说出来的话,哪怕这辈子很多事情都跟上辈子不一样了。 但有些事情至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 比如她有个周红月那样的妈。 比如她跟周红月在高家生活了十多年。 又比如高家父子对她动手动脚的不规矩。 这些都是真实存在,并且抹不去的。 她觉得自己是可以镇定的去面对的,因为这辈子她又退路,她身后有力量。 但是一想到那种很可能再次上演的场景,心里依旧控制不住的发慌。 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样。 哪怕于荣,也只当是她妈妈改嫁她对这个地方没有什么好印象,所以不高兴。 还安慰她:“没事的,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就在这边演两场,她未必能认得出你,就算是认出来了又怎么样?别说已经改嫁了,就算是没有,父母跟子女之前的缘分也有深有浅,感情也有薄有厚。 我们做好自己的事情,把任务以最好的状态完成才是最重要的。” 邓青宁知道她说的是有道理的。 知道自己眼下这种状态是不对的,得调整。 她不去想那些假设,比如走了六年,对方认不出她来什么的。 认不出来最好,但是假设就别提前假设了。 她这六年是她两辈子过的最舒心的时光,可周红月就没那么舒心了,甚至可以用糟糕透了来形容。 她跟姓高的在一起那么些年都没有再怀上。 主要是两个人都不想。 她有女儿,对方有儿子。 也不是像邓青宁那么单纯的以为她是邓家老两口把她卖了的,她是自愿跟那姓高的走的。 年轻的时候的周红月长的是真的好。 要不是跟邓为先早早的定下来,家里门槛都得被媒婆踏破了。 至于高胜利他爹,那就是个死了女人拖着儿子的老流氓。 偶然遇见周红月,那绝对是见色起意。 那会儿邓青宁还在周红月肚子里呢,五个来月,已经显怀了。 依旧被姓高的给半强迫半哄骗的睡了。 男人跟女人之间那点事情,只要有一就有二。 一开始或许不愿意,但是次数多了,自己男人又不在跟前,半推半就的就真的好上了。 后来邓为先跟家里断了联系,都以为他死了,周红月生下邓青宁满月之后就再没什么顾忌,三天两头的往外跑,被村里的人看见过。 但是邓家老两口又没有亲自抓到对方,反而被反咬一口说因为男人死了邓家老两口容不下她们孤儿寡母。 后来有一次被抓住了。 邓家人要去告,邓为先就算是死了,周红月也属于烈属,干出这种事情,这对狗男女一个都别想跑掉。 高胜利他爹花了一笔钱,算是封口费。 周红月带着邓青宁离开了邓家。 后来不知道怎么传的,就成了周红月被邓家给卖了。 周红月当是还是挺感激对方的。 她喜欢邓为先,但是邓为先死了啊! 也幸好死了,不然要是知道她跟别的男人发生过关系,真的不好说。 而且对方不止收留了她还同意她将邓青宁这个小拖油瓶一起带着。 第二百一十五章 她离开讹那些日子 后来她才知道对方从一开始起的就是老配老小配小的心思。 姓高的自己也有一个几岁的孩子,还是个男孩。 在她身上是花了钱,但是也值。 给自己找个女人,连同自己孩子的对象也有了,算算还是很划算的。 周红月一开始是不愿意的。 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 一开始偷偷摸摸的时候新鲜感还在,男人馋她身子,加上偷偷摸摸本身就带着一股子刺激,可以说对她百依百顺。 后来在她身上差点栽了跟头不得已花了钱,把人弄到手知道她没有了退路之后渐渐地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也不是不舍得下狠手揍她。 胳膊拧不过大腿,时间长了周红月就怕了。 好在,高家父子对邓青宁一直很不错。哪怕周红月知道这份不错的原因在哪,也依旧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她觉得这样也好,有这个小丫头在,起码能让她过几年安宁的日子。至于姓高的想把邓青宁说给自己儿子。 那是以后的事情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反正总是要嫁人的,嫁谁都一样。 她那么辛苦的把人生下来养大,让她过几天安稳日子是应该的。 等邓青宁才刚刚十三四,甚至于初潮都还没来,但是周红月心里又有了别的想法。 就邓青宁这模样,在城里找一户家庭条件殷实的她觉得还是有希望的。 能得一笔彩礼钱,干什么要便宜了高胜利那小畜生。 所以她一边拿邓青宁哄着高家父子,一边软硬兼施的压制着邓青宁,一边偷偷摸摸的跟人打听合适的人家。 高胜利那个小畜生早就按捺不住了她是知道的。 甚至那姓高的老东西有那不要脸的想法她也清楚。 她就像先拖着,不说拖到够年龄,至少得那个来了。 就跟地里面长的瓜一样,至少得熟了才有人愿意去摘。 谁能想到这小讨债的说跑就跑。 邓青宁这一跑,周红月只觉得天都塌了。 她的养老钱没了,她后半生的指望也没了。 这都还是次要的。 最重要的事高家父子简直气疯了,到嘴边的鸭子飞了,能不气吗能不疯吗? 就差没把整个县城翻过来了。 能找的地方都找了,没人。 钱没拿,户口本没拿,证明也没去开。 就霍霍了点粮食。 于是几个人都笃定是她害的高胜利受伤害怕,所以在哪里躲起来了。 那种天气在外面也冻不死。 等到她东西吃完知道肚子饿了就知道回来了。 谁知道怀着最后一点希望这一等,等到了邓为先派来的人直接从当地将对方的户口和粮食关系转走了。 并且是先斩后奏,压根就没问过周红月这个当妈的。 手续都办完了好几天了他们才知道。 一家三口子在他们所属的办事处闹了好几次。 但是起什么作用呢? 有本事去找邓为先啊,邓为先派来的人还留着话给两个人。 人他带走了,从此跟周红月再没有任何关系。 要是还不死心再想折腾,他不介意亲自回来一趟把当初那件事情跟她和姓高的好好再捋一遍。 既然大杂院住着不好,工资拿着也不好,不然就进去蹲着吧。 邓为先在高家父子和周红月的眼里那就是位高权重惹不起了。 当初,当初那事情除了高胜利那会儿年幼不懂,当事人可心知肚明。 邓为先说这话什么意思? 一想到他可能什么都知道了,周红月心里就开始打哆嗦。 如此,再不提邓青宁,只想着自己现如今这个年龄也不是不能生,不如抓紧机会再生一个吧。 可惜,越想要什么就越不来什么,也这么几年了,就是没见动静。 最烦的事高胜利,他对邓青宁简直就是势在必得的。 结果到嘴边的鸭子飞了。 他不知道他爸在忌惮什么,反正他就是不愿意。 邓青宁是他们家养大的。 那个邓为先就算是当官的,也没有二话不说就把人抢走的道理。 亲爹也不行。 早干什么去了? 家里鸡飞狗跳,周红月度日如年。 都不知道这几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后悔吗?当然后悔。 早在那年邓为先活着回来找到她的时候她就后悔了,肠子要是有颜色她的必定是青的。 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他们青梅竹马的情谊,终究抵不过人心易变。 不止悔,周红月还怨,既然没死,为什么不能早一点回来。 如果邓为先早一点回来,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全然忘了一开始走错路的时候邓青宁都还没见天日啊! 这些事情,哪怕邓青宁活了两辈子也是不知道的。 作为一名专业演员,任何事情都只存在于台下,任何思想包袱和个人情绪在上台的那一刻都得丢的干干净净。 脑子里只有戏,眼里只有跟自己对戏的那个人,所有的一切都将为自己所演绎的角色服务。 这是在录制电影的时候她才感悟到的。 如此,也算是一种演绎的升华了。 这会儿一场戏演下来可不容易,哪怕是傍晚,错过了一天最热的时候,在台上依旧汗流浃背。 一点点夜风完全驱散不了热气吹不干流下来的汗。 台子下边密密匝匝全是攒动的人。 周红月挤在人群里,位置并不是很靠前,但也还好,能看清楚台上的演出。 “这些人这么热的天又唱又跳的可真不容易。” 边上有熟人回应她的话:“这年头干什么容易,各有各的苦。他们早上不出门,中午不出门,晚上就这么一会儿。”感慨别人之前先想想自己吧,天底下不容易的人多了去了。 “不过,台上那姑娘长的可真俊啊,也真厉害。 老远看着还真有点像你们家青宁。 不过比你们家青宁那时候高,要好看许多。” 青宁,这简直就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忌讳,有很久都没有人在他们面前提起过了。 这会儿这么一说,又勾起了周红月很多不好的回忆。 跟邓青宁那个白眼狼很像? 之前就是看热闹没往这上边想,被人这么一提,还真的越看越像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找上门来 真的是越看越像。 比原来是饱满了很多。 不过那时候才十四,月经都还没来,还是黄毛丫头一个,根本没长开。 这一晃六年都过去了,已经是二十岁的大姑娘了,有些变化是很正常的。 但是,她记得那会儿人家说过,邓为先在一个海岛上守道,这是从首都那边来的。 又有些不确定。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还有没血缘关系却长的很像的人呢! 又没法挤到前边去看,这么老远的看着只不过是看起来侧脸有点像而已。 但是人就是这样。 任何事情,心里没起念头就算了,念头一旦起来不弄个究竟那是怎么也压不下去的。 台上才刚刚开始谢幕,周红月就开始努力的往前边挪。 邓青宁这会儿整个人就像是从河里面被捞出来的一样。 长时间的大汗没有机会喝水,让她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 但是谢幕的曲子一响起来,她轻微愣了一瞬,随后迅速进入状态,精神头一下子又上来了。 无他,因为谢幕的时候唱曲的人明显换了,虽然换了,但是也足够耳熟。 是胡辛铭。 早先是说过一次,那次邓青宁微微表露了一些对老家这个地方的不喜。 胡辛铭说掐着时间会赶过来,但是被她拒绝了。 毕竟交通也不发达,离的距离也不算近,而且胡辛铭也很忙。 想要往上动一动或者争取其他的机会,那必须在现有的岗位上做出成绩。 就像是一场开卷考试,无论如何要提交一份最完美的答卷才行。 如此,哪有那个时间专门跑一趟。 随后胡辛铭没有再提,邓青宁也就忘了这件事情。 但是在听见对方的声音的时候她依旧欢喜不已。 闭幕结束之后第一时间离开了舞台去了临时搭建起来的后台。 根本没留意到千辛万苦挤到舞台边上来的周红月。 在一场酣畅淋漓的演出之后,喜欢的人老远来了,她早就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乱七八糟的事情抛在一边了。 周红月总算是挤到了跟前,可惜还没来得及细看人就不在了。 反正已经结束了,她跟疯子一样冲到边上准备撤离的乐团跟前:“同志,能不能跟你们打听个事情。你们演出队里有个叫邓青宁的女同志吗?” 周红月今年也四十了,脸上已经有很明显的老态。 但是那五官真的有几分邓青宁的影子。 乐团有人愣了一下:“请问你是?” 之前来这边的路上大家都在说要到邓青宁老家了。 不会这么巧吧? 邓青宁还不知道周红月看见她了并且从自己团里的伙伴那已经确定了就是她。 兴冲冲的跑到后台,惹得走在身后的几个人不约而同的嘲笑她。 “也只有胡副部长能让她这么失态,看起来总算是有点姑娘家的活力了。”而不是平时那副跟年龄完全不相符的老持沉重。 江成安笑了笑,随后又叹了口气。 杨志坤一巴掌排在他身上:“热傻了吗?又是傻笑又是摇头的。” 江成安煞有其事的点头:“是啊,傻了。” 邓青宁离胡辛铭不过几步路的距离,突然停下步子,眼里全是欣喜和雀跃:“谢谢胡副部长的倾情助唱!” 边宁在一边脸上也带了笑意:“确实的好好感谢一下胡副部长。邓青宁,这个任务就交给你吧!” 边宁都带头开玩笑了,边上其他人都跟着笑起来。 “邓青宁,有人找!” 突兀的声音打断了刚刚起来的哄笑声。 邓青宁循着声音回头就看见他们乐队鼓手身后跟着的周红月。 六年不见了。 周红月倒是老了很多。 她记得对方今年也就刚刚四十的样子,但是灯光下对方的鬓角好像已经有了白头发。 “青宁!”周红月激动的不管不顾的冲了过来:“真的是你!” 邓青宁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是我!” 胡辛铭上前两步错开邓青宁半步站在了她边上,打量着面前这个衣着朴素面容隐约与邓青宁有几分相似的女人。 邓青宁没跟他细说过老家的事情。 电影录制他们三天两头的见面,每每提起家里的人和事情多数说的都是海岛上。 他大概能猜到一些。 邓青宁早先跟母亲生活的时候日子可以说很不好过,甚至发生过特别不好的事情,否则她不会有那么大 用勇气破釜沉舟的逃离。 "怎么回事?" 边宁问了一声也到跟前来了。 带人过来的那位女同志总算是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了:“这位周红月同志说她是邓青宁同志的母亲——”但是这看起来也不大像正常的母女啊! “青宁,我是你妈啊!我知道你怨晚上没本事,不能给你优越的生活,你最后选择去找你爸妈不怪你,但是你不能不认我啊!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哪怕当初那么难得时候也没想抛下你,我九死一生的生下你,养了你十来年,你不能因为认了你爸爸你就,你就不认我了。” 周红月说着说着像是再也绷不住,声音哽咽一下子哭了出来。 原本那些在二人身上来回游离的目光如她所愿得齐刷刷的落在了邓青宁身上。 来了来了。虽然跟上辈子说的话有些出入,但依旧是这个调调。 胡辛铭转脸看了边宁一眼:“边主任,时间也不早了,演出也结束了,让大家收拾收拾先回去休息?” 认也好不认也好着都是邓青宁的家事,这么多人围观不合适。 这个周红月一口一个邓青宁不认她,说的邓青宁好像是个嫌贫爱富到亲妈都不认的白眼狼一样。 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还不知道那张嘴里会继续说出什么海恩听闻的话来呢。 “不用!”邓青宁深呼吸一口气,退回去的那一步又被她挪步还了回去:“趁着我的领导我的同事我对象都在这里,我们把话说清楚。 不然你这说的我真的成十恶不赦的混账了,我自己听着都觉得自己有些不配为人了呢!” 她邓青宁早就不是上辈子那个没有底气,看见周红月就如同惊弓之鸟的邓青宁了。 “我是去找我爸了,你知道我怎么找到他的吗?我十四岁那年就拿了一身换洗的衣裳,拿了十几张饼,身上没有一分钱,没有任何的证明,从栖霞一路偷偷爬拉煤的车到的省城。 ” 第二百一十七章 原来她这么可怜这么惨 “我怕被站台上的人发现,车子没停稳就往下跳,结果误判了速度和距离,整个人落在了铁轨边上,差点被撵成了肉泥。后来在车站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几经周折我才去了岛上,见到了我爸。” 邓青宁说到此处冷笑连连,又不由自主的往前了两步,倒是让周红月心虚的开始往后退了。 “至于我为什么要跑出去,你确定要我在大庭广众之下一字一句的说出来吗?” 周红月步确定,随后又硬气起来,双手叉腰,像是这样就有了底气:“你不过是嫌弃我没有本事,怨恨我护不住你。你不是说要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你说啊,也好叫我清楚,我含辛茹苦的将你拉扯长大,到底是犯了什么错,让你如此狠心绝情。” 一个人的名誉是多么的重要啊! 这里有邓青宁的同事,有她的领导,甚至还有她的对象。 周红月下意识的看了看邓青宁身边站着的那个看起来器宇轩昂的年轻人。 她不信邓青宁真的能豁得出去,能当着这些人的面扯那些口说无凭的家里的烂事。 邓青宁是豁不出去,但是她心里清楚这会儿必须得豁得出去。 有些话就得趁着人多说,还得说的清清楚楚,免得叫人听的一知半解,脑子里浮想联翩。 “你当初那些烂事不要以为我年纪小什么都不知道,我清楚的很。不过你的那些事情我这会儿不想提,过去了,跟我也好跟我爸爸也好早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我就说点跟我有关系的吧。 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这几年日子不好过吧? 你那个男人跟你那个继子没少折腾你吧? 想想也知道,我这个马上就要到嘴的鸭子飞了,他们能善罢甘休? 当初我才多大一点点,他们早早的就打了等我大一点就给你那继子当媳妇的主意。 我才十四,才十四,老少都手脚不规矩,动手动脚。 我不止一次向你求助,我希望你看在我是你亲生的份上能帮帮我。 但是你呢? 只要你能硬气一点稍微护着我一点,再过几年,我甘愿让你拿我去换一份高价彩礼,最起码我能堂堂正正的嫁出去。 你一边觊觎我给你画的大饼,一边继续纵容他们爷俩当畜生。周红月,你是怎么有脸跟我的同事说你是我妈的? 我没有来报复你,你就应该感恩戴德,而不是这会儿遇见了又巴巴凑上来,企图三言两语就坏了我名声,还像早先那样轻松的就能拿捏我! 你笃定我不敢说这些,但是我邓青宁走到现在九死一生你觉得我还会怕吗? 我是回了栖霞,那是为了完成任务回来的。 如果可以,我一辈子也不想踏足这个地方一辈子也不想再见到你。 不过既然来了,见到了也无妨。 明天我还有一场演出,你大可以回去跟他们父子俩说我回来了。 你可以试试看,我能不能把当初你们二人那些烂账翻出来。 如果当工人委屈了你,那不如去劳改,好好过上几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吧!” 周围的人都愣住了,目光再次在周红月和邓青宁身上来回的徘徊。 怪不得这一路上提起老家提起栖霞这个地方邓青宁一直情绪不高。 现在知道了,这哪是情绪不高,这根本就是极度排斥啊! 天哪,被继父和继兄一起觊觎甚至亵渎,邓青宁说的是这个意思吧? 这也太可怜太惨了。 早先她们一直觉得邓青宁出生军人家庭,出生好,人长得好,天赋好又肯吃苦肯努力,厉害的不得了。 这种生来会投胎天生命就好还如此奋进的人真的超厉害。 谁能想到,原来以前过的竟然如此可怜如此的糟心。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你说的这样。”周红月看着近在咫尺的年轻姑娘,眼里再没有之前的气势,只剩下惊慌和不敢置信:“邓青宁,你疯了吗?当初是邓家没有我们娘俩的容身之地,是他收留了我们母女,你怎么能恩将仇报怎么能乱说呢? 我们是无所谓,都这一大把年纪了,你还年轻,你怎么能因为不愿意认我给自己泼这样的脏水呢? 你不要自己的前途了?不要自己的婚姻了?” 邓青宁冷笑:“是我不想要吗?这会儿你记得我的前途记得我的婚姻了。 先前一来口口声声说我有了富贵的爹就不要你这个贫穷的娘的人是谁啊? 作恶的人是你,在这假惺惺当好人的也是你,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伪善的人? 你走吧,我从家里跑出去的那一刻就没打算再认你。 不要再对我寄予任何希望,也别往我身上打任何的主意。 现在只是我这样跟你说,如果说不清,我也不介意发电报给我爸爸,让他来跟你说。 都不在一个户口本上了,把你那些自以为无私实则只会利己的想法收起来吧!” 说完,邓青宁转身就走。 她一个字也不想听对方再说。 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再待下去。 胡辛铭转身追了上去。 这会儿这个天啊,哪怕夜晚也带着让人烦躁的热气。 哪怕从台上下来,身上的汗也没能彻底的干。 反而因为先前这个事情让邓青宁身体里的燥意越发的重。 打湿的头发贴在额头上,说不狼狈那是假的。 可即便如此,她的腰板也挺的笔直。 她邓青宁这辈子行得端坐得正,无所畏惧。 绝对不可能再像上辈子那样胆怯,轻易的弯腰轻易的低头。 可这只是面对周红月的时候才如此。 说完这些,她其实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胡辛铭了。 对方这么大老远的跑来一趟给她惊喜。 她这一开口,大概只有惊吓吧。 胡辛铭的脚步子在她身后几步开外放缓,没有贸然上前打搅,就这样慢慢的跟随着她的步子缓缓前行。 直到走过长长的大街,拐弯,再向前,招待所遥遥在望。 有车从边上缓缓开过,似乎有目光透过车窗在看自己。 邓青宁抬头看了一眼,车子已经过去了。 她停下来转身看着胡辛铭,看着对方一直没有停下脚步,缓缓朝自己走过来。 第二百一十八章 坦白 如果不是在大街上,胡辛铭现在是真的想抱一抱她。 可惜哪怕入夜,这座据说很贫穷落后的小城依旧不安宁。 时有时无的路灯散发出斑驳的亮光。 也不知道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都到这会儿了,街上还能时不时的看见带着红袖章的人走动巡逻。 胡辛铭在她面前站立,到底还是没忍住, 将贴在她额头上的头发轻轻的撩起。 “对不起!” 邓青宁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一开口竟然是道歉,也想不到他接下来到底要说什么了。 因为不知道,所以心中破天荒地的仿徨起来。 她没有面上表露出来的那么无所谓。 这段感情她一直在很努力很认真的对待。 而此刻,她就像是一个等待对方审判的犯人一样不安。 胡辛铭叹了一口气:“我以为我来可以帮到你,不会再让人为难你。我会想戏文里说的那个从天而降的英雄一样,将所有你不愿意面对的事情全部挡开。 来倒是来了,却没能起什么作用。” 他想过无数种邓青宁独自一人被迫离家的可能,却从来没想过事情的始末竟然是这样。 才十三四的姑娘,被继父和继兄亵渎,唯一的母亲靠不住,只能破釜沉舟的重新找一条能走的路。 他记得邓青宁之前说过,她在去她爸爸那之前没上过学。 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小姑娘,一无所有,连自己的爸爸长什么样子的都不知道,只有一个名字,就从家里跑出去。 一想到那种情景,胡辛铭就有一种心如刀割的感觉。 邓青宁突然就笑了起来,路灯照的她眼里全是斑驳的碎光。 胡辛铭知道,那是她压了很久到现在都倔强的不愿意流下来的泪光。 “胡辛铭同志,早先我从来没想过自己的个人问题。 我一直觉得曾经的这些事情就像是定时炸弹一样,随时都能炸开。处对象这种事情需要的是真心诚意,需要的是彼此一点点越来越深的了解。 但是我有不敢提起的过往,我想无论是谁,大概都无法忍受自己的妻子曾经有这样的过去。 所以我想着这辈子不想这些事情也好。 我喜欢唱歌喜欢跳舞,喜欢表演,喜欢站在舞台上,我愿意把我的一生都奉献给舞台,知道我唱不动也跳不动了为止。 但是现在——” 邓青宁到底还是没忍住,眼泪落了下来。 她快速的低头,哪怕跟胡辛铭面对面,她 也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如此的狼狈如此的软弱。 “现在这样,给你一个好好想清楚的机会。就算是你现在转身离开,这也与你无关。” 她这辈子已经拥有很多了,她不能再贪心去奢求一段真正能长相厮守恩爱白头的感情。 虽然或许差点就有了,又从指缝中间溜走。 虽然很难过,但是总比以后再后悔要强的多。 胡辛铭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轻轻的叹了口气,摇摇头,伸手拉过她的一只手,另外一只手擦过她眼眶再一次翻滚出来的眼泪。 温热的眼泪烫的胡辛铭心里发疼。 “一直觉得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最聪明的姑娘,却不想你也有这样犯傻的时候。人这一辈子有几个是真正能顺风顺水的,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事情。 过来了就不要再回头看了。 我在你心里是那么肤浅的人,是会因为你年少时遇到不好的事情就放弃的人吗? 我一直以为我们走到一起是经历过考验也是经得住考验的。 你说呢?” “我只是不想你以后后悔。也不愿意让我的过往成为你心里的一根刺,埋在那里,时不时就疼一下。 胡辛铭,一辈子时间很长,我不敢奢望由始至终的恩爱,但是我不想今天埋在你心里你暂时觉得无所谓的刺日后变成刺向我的利剑。” “说什么傻话,利剑那是刺向敌人的。 我对感情由始至终都很郑重。 不会冲动也不会盲目。” 胡辛铭拉着她慢慢往招待所走:“看来我也要跟你坦白一下的,不然邓青宁同志始终是不放心我的。” 原本大老远来一趟,他只想好好陪陪对方,不想说一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浪费心情浪费难得的相聚时间。 但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觉得还是说出来比较好。 “还记得汪春云吗?” 这印象可太深刻了。 在一起那么长时间,还发生过不少事情。 这才分开多久,不可能忘了的。 “怎么了?” “她到睢县了,在小学那边教书,还进了县文工团。” 邓青宁惊讶的看着他:“不会是奔着你来的吧?” 这下轮到胡辛铭惊讶了:“你知道?” “我们宿舍里那会儿谁不知道。”有些话她还真不知道跟胡辛铭说到底合适不合适。 想了想干脆说了,纯属破罐子破摔。 “你们俩小时候在一个院子里长大,小学还是同学,青梅竹马来着。她喜欢唱歌跳舞据说还是受你的影响,据说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你了。 听说你在首都文工团,努力的不得了,当初会进总政文工团也是受你激励奔着你去的。” “你知道的比我还多啊,这些我从来都没听说过。” “你猜我是从哪听说的?” 胡辛铭当然不可能傻乎乎的问。 一想就知道。 除了汪春云自己说,还能从哪知道。 “她对每一个稍微跟你走的近一点的女演员都很防备很排斥,哪怕那会儿咱们大家都是师生关系。” “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当然有,但是邓青宁没有确实的证据不能确定那就不能说,不然跟背后造谣有什么区别。 “你还没回答我她是不是奔着你来的。”这姑娘可真执着啊! 胡辛铭叹气:“是的,他们家跟我大伯家关系一直不错,哪怕现在不住在一起了依旧有来往。 我爷爷奶奶跟我大伯他们现在在豫省生活,想着我年龄够了就自作主张的给我介绍了一个。那次你到县里,宋干事不是刚好给了不一封信。 我顺手往抽屉里一放就给放忘了,好多天了才记起来,虽然赶紧给发了电报回去,但还是晚了。 你们刚走她就到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用行动来证明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婚姻是一个人一辈子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得自己说了算的。我之前不是给我爸妈去信了,寄了我们的照片去,我爸妈是很开心的,还再三叮嘱我要努努力,争取在领证的时候工作能在一个地方——” 他喜欢,他爸妈也同意,别的,别说是大伯,就算是爷爷奶奶那也又是一辈人了,插不上手的。 “那汪春云你打算怎么办?” “她住学校宿舍,我住县委大院那边的宿舍,工作已经铺开了,不需要我事事都亲自跟进了,见面的时候不多。 她来的时候我就跟她说了我有对象了,希望她别过于执着,找到属于自己的真正的幸福。” 邓青宁觉得够呛。 胡辛铭一个男同志再怎么细心都不可能了解一个女同志对感情的执着。 何况,汪春云对胡辛铭这个小竹马格外的执着。 胡辛铭说这个可不是想给她增加烦恼的。 “原本没觉得这算是什么事情,这个时候说出来就是想跟你说,我也有糟糕的事情,咱们也算是彼此彼此。” 邓青宁哭笑不得:“这是两码事。一个在过去一个在现在。 当然,有人喜欢你这说明你很优秀,这也说明我眼光很好。 但是,胡辛铭,如果你们真的有了点什么,不管是什么原因,我们都注定走不到最后。” 她没有那种跟人抢来抢去的习惯,尤其是男人。 胡辛铭这会儿觉得自己真的又干了一件挺糟糕的事情,虽然邓青宁似乎不再纠结过往了,但是他好像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我对党对毛 主席发誓,我对邓青宁同志的心绝对忠贞不渝,此生不变。若我辜负了邓青宁,对她的感情不能如一,让我——” 邓青宁伸出汗唧唧的手捂他的嘴:“你省省吧,你是无产阶级革命战士,竟然做这样荒唐的举动,跟谁学的发誓。” 胡辛铭笑出了声:“那不发誓,我会用行动来证明。”说完看了邓青宁一眼:“有礼物要送你。” 邓青宁转脸看着他:“什么?” “是一首歌,想哄哄你。” “火车鸣笛驶向远方 你扎着麻花辫背着行囊与我相逢在路上。 手里的书本一页页刮着我的心脏 我偷偷把心跳 藏进异地他乡。 训练室的舞步来回的旋转 像大树的年轮一样积淀着岁月的芬芳。 汗水混合着笑容划过美人尖上。 我想着有朝一日是否能带你回我的家乡。 咱们要修几间朝阳的房 窗台上摆你爱的紫丁香。 或者我骑着我的二八杠, 载着你去寻那我们都梦寐以求的远方……” 邓青宁回房间,一个屋的人都梳洗好在床上了。 不过都还没睡,各种姿势坐在床上你一言她一语的在讨论什么。 邓青宁进来的时候讨论声戛然而止。 “你回来啦!”何明秋一个转身看着她:“桌子下边的壶里水都是满的,快去洗漱吧!热死了。” “谢谢啊!” “客气什么。” 邓青宁从行李里翻了一条的确良裙子,把凉鞋拿了出来换上,然后才提着水壶拿着盆子去了尽头的卫生间。 天热,但是水凉,光靠冷水冲还是不行,尤其是洗头的时候拿冷水更不行。 没条件就算了,有条件还是要兑点温水。 头发用拧干的毛巾反复的擦了擦,依旧潮湿。 这会儿大家都睡下了,卫生间里也没谁。 邓青宁干脆在外边的水池子跟前接水把晚上的衣裳洗了。 向来都是这样,上台就是一身汗,下台只要有条件洗漱,那必定是要连衣裳一起洗了的,哪怕就是涮涮也好,起码能去一下汗气。 邓青宁洗衣裳的动作并不快。 不是因为她一贯都比较慢。 只是刻意为之。 她希望磨叽一会儿,大家都睡了她再进屋。 这样或许就不用—— 刚刚揉完衣裳正打算回去找地方晾起来,就看见胡辛铭从过道那边过来了。 “还没休息?” 他们一起上来的,胡辛铭自己在招待所开了一间房。 她从女厕所出来的时候边上没见任何动静,她还以为对方早就睡了。 毕竟冲澡这个事情,男同志总是要比女同志利索的多。 “嗯,有点事情耽误了一下,这就睡了。边主任说,明天上半天休息?” “嗯,正常都是这样,上半天我们自由安排,下半天演出。”这会儿天热,演出都安排在了傍晚。 一个是天气原因,一个人迎合群众的时间。 无论城里还是乡下,大家都要生活,一天之计在于晨,没有哪个大早上有那闲工夫看演出的。 “明天一早陪你去晨跑?” “好啊!胡老师很久没训练了吧?还能跟得上吗?” “明天试试看不就知道了?早点睡!” 胡辛铭跟她擦肩而过。 才刚刚错过一步又倒回头来轻轻的抱了她一下,然后又松开。 怀揣着一颗砰砰乱跳的心进了屋,原本黑咕隆咚的屋子这会儿竟然开了灯。 “你们,还不睡啊?”邓青宁说话的时候假装忙碌的找地方晾衣服,主要是在把曾经那些事情以一种破釜沉舟的气势说出来之后,她勇气好像在那一瞬间就用完了一样。 最开始最害怕面对的事胡辛铭。 两个人走了一路,敞开心扉的谈了谈之后这种担忧没有了。 但是面对其他人的时候还在的。 “没有啊,还早的很,平时也不可能回来就睡下啊!” 招待所里的条件并不好,四个人一间屋虽然不算拥挤,但是依旧闷热。 稍微晚一点,房顶上的瓦温度降下来了就凉快了,只有那会儿才会睡得格外的踏实。 屋里还有其他人晾的衣裳。 邓青宁把衣裳晾好了之后问了一声:“你们还有谁要起来吗?我熄灯了?” “熄灯吧,本来就是给你留的。” 邓青宁抬头微微一愣,那边何明秋已经躺了下去。 “就知道你一时半会儿不会那么早回来,毕竟你对象大老远的刚刚过来。 哎,有对象就是好,有人惦记有人关心,不像我们啊,孤家寡人一个。” 虽然说这会儿重新回来了,但是年龄也在这了。 这一次任务是巡演,到现在都还没有时限,不知道彻底结束是什么时候。 她们大多数人的想法都一致的矛盾。 想要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好为以后做打算。 第二百二十章 人各有志 又不想太早的结束。 毕竟只要还在这个团体,还在舞台上,他们就还是文工团的一员。 该有的待遇一点也不会少。 之后,之后能留下的真的凤毛麟角,其他人总要有个去处的。 这个去处会是哪里,到现在一无所知。 人对于未知的东西总是带着一些忐忑,尤其是这种关乎前途的大事。 邓青宁关了灯也没立刻睡,坐在床边擦头发。 笑了一声:“你只要想,我觉得愿意跟你处对象的大把,是你自己要求太高。”乐团那边,后勤那边,还有他们一起的,有不少优秀的男同志,年龄也都合适,还没对象。 当然,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小瑕疵,毕竟人无完人。 主要还是得合眼缘。 “倒也不是。”何明秋叹了口气:“我们现在这样东奔西跑不稳定,再加上年龄的缘故,后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谁都不好说。早先那会儿是不想,现在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聚少离多,变数太大了。能做到你跟胡副部长那样总归是极少数。” 而且不是她唱衰,就胡辛铭跟邓青宁这样的,以后也够呛。 一年半载还好,时间长了谁知道呢! 都不好说。 找对象就是男的女的相互给自己找个伴,连最基本的陪伴都做不到,怎么可能长久的走下去。 早知道还不如趁着早几年年龄小多参加几次联谊会,挑一个。 不管怎么说总是要结婚的,不说十全十美,总要占一样才行。 她们这真的倒霉,遇上这么个时候。 邓青宁道:“两个人的事情如果总是考虑的那么清楚明白,其实是会错过很多东西的。”当然,不是说考虑清楚不好,但缘分很多时候都是稀里糊涂的就来的。 “可不考虑明白就会活的稀里糊涂,到最后后悔都来不及。” 边上另外一个人接话:“有没有可能是我们年龄有点大了,所以脑子里才总会在婚姻这个事情上想这么多?我看很多年龄小一些的都是稀里糊涂的就嫁了。” “或许是不甘心吧,如果真的随随便便嫁了,在舞台上坚持了这么多年,最后这双手依旧得洗衣做饭。曾经坚持了那么多年的事情以后再没有用武之地,只能像一件曾经喜欢却再也没有机会穿出来的衣裳那样永远的压在箱子的最底下。” “最怕的是什么都不在乎,也不考虑,也能放下也去努力了,到最后依旧是一地鸡毛过的十分痛苦。” 出生没法选择,那时候她们还没有思维,主打一个看命,主打顺其自然。 可现在她们有思维,有成熟的思想和灵魂。 婚姻如同第二次投胎一样重要,选择大于努力啊! 邓青宁有一瞬间的茫然:“可这不是每个人活在这世上最基本的吗?没有谁能真的在舞台上一辈子,总有唱不出跳不动的那天。 就算是我们现在,站在舞台上也只是那么一部分时间,离开舞台我们跟其他人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而且,选择从来都是个相互的事情,你选择别人,别人也在选择你。 如果,她是说如果,到年龄很大的时候依旧没人追求,没有对象,有没有可能不单单只是自己心里考虑的太多,更重要的是自身的资本不够有吸引力呢? 如果是那样,大概年龄是最基本的资本了,如果连这个都失去了—— 当然,人各有志,每个人的想法是不一样的。 而且也是会变化的。 就像是她早先也没想过找对象这个事情。 这可能就是老一辈人所说的缘分吧!她虽然说重新来了一回,但在处对象和婚姻这件事情上,依旧是新手啊! 原本是想安慰一下邓青宁,不知道怎么弄的,一开口话题就跑偏了。 扯了一大堆没用的,最后愣是说困了睡着了。 夜晚该很凉快才对,但是邓青宁却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关在一个生了火炉子的屋里。 找不到门也找不到窗,哪怕她足够镇定,急促的呼吸也暴露了内心的不安。 她能清晰的感觉到有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 “邓青宁,你在这装什么?你妈早就同意了的事情,你迟早要被我睡的,这会儿就摸你一下怎么了? 还是说你看不上我这个跟你年龄相当的,就想跟我爸有一腿,就喜欢被那老东西——” 明明什么都没有,邓青宁却觉得有一双手禁锢着自己的腰,让她几乎窒息。 她猛然用力,一个后踢朝身后踹了过去。 一声闷哼让她一下子清醒过来。 边上的人被她踹醒了:“邓青宁!你半夜三更做梦杀人啊?” 之前也不是没一起睡过,怎么不知道这人晚上做梦也这么狠,一脚差点把人踹床底下去。 直到屋里的灯亮起来邓青宁才缓过来,歉意的看了看一脸怨气的何明秋。 “对不起,踢到哪里了?要紧不要紧,我——” “算了,你去洗洗吧,你看你头上那汗。” 生气肯定是生气,睡得好好的被踹。 但是想着才发生过不久的事情,又觉得她睡不安稳也怪可怜。 毕竟小时候遇到过那种事情,真的是一辈子都抹不掉的阴影。 时间长了或许能淡忘一些。 但是故地重游,再遇见,再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来,跟把愈合了的疤硬生生扯开也没什么区别了。 再想想,邓青宁这个人的性格是真的烈啊! 换做她们任何一个人怕是都没有那么果决那么有勇气。 已经凌晨四点,邓青宁洗了把脸就没再睡。 站在招待所尽头的窗户外边,看着外面还在沉睡不曾苏醒的城市。 夜风还是凉的,吹的刚刚出过汗的身体跟衣裳贴在一起竟然还有些冷。 四点半过,外面就一点点亮了起来。 胡辛铭如约早早的出了屋下了楼。 邓青宁将头发盘在头顶跟个道姑似的已经在下边了。 “这么早?”胡辛铭大步朝她走过去。 他以为自己已经算是很早了。 “嗯,我也刚刚下来。”两个人沿着大路边往前缓缓跑去。 第二百二十一章 过水面 天一亮,整个世界都苏醒了。 早晨很凉快,但是毕竟已经到了季节。 这是个只要一动就会一身汗的季节。 晨跑结束之后,在偏僻一点的地方做了简单的拉伸,两个人往回走的时候就遇到了红袖章的排查。 语录说了一堆,解释了半天两个人才得以脱身。 邓青宁边走边叹气:“这地方说起来落后,整这些事情可是一点也不落后于人啊!”现在已经是呈平稳之势了,早两年那会儿跟无头苍蝇一样,这边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了。 “不是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吗?如今这场革命早就燎起来了。”如今已经算是走上正轨,虽然依旧有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之感,却比早先的时候好多了。 最起码不会随处可见造反派拿着鸡毛当令箭跟疯狗似的到处乱咬了。 胡辛铭继续道:“所以,说起来咱们还算是幸运的。”文工团虽然也被波及到,但是好歹没有真的乱起来。 他们在里面多少受到庇护,后来又下乡,没待多久就遇到了机会回城。 虽然跟之前有所不同,但是完美的避开了最乱的时候。 “唐红筝在那边怎么样了?” “挺不错,调到县里来了,而且,有对象了,是当地人,应该是下定决心要在当地落户了。” 这可真算得上是个好消息了。这年月没有什么比稳定更重要的了。 “在这边能待几天?” “晚上凌晨一点的火车。” 算得上是十分的仓促,不过算起来也刚刚好,邓青宁她们今天晚上演出结束之后就要撤离栖霞前往下一个地方。 胡辛铭来这里就是奔着她来的,她走了自然也没有在这继续待下去的必要了。 送走了她就能去候车,时间衔接的正合适。 “走走走,我们去国营饭店,我请你吃我们这边的特色,过水面。” 这东西很多人家都会做,但是各有特色,特色的都不是那么正宗,基本上都是用了个名字。 县城的国营饭店有个厨子做这个特别拿手。 邓青宁还是上辈子吃过,走到这块记忆依旧如新。 大早上的,吃这个也还算是比较合适。 吃完饭邓青宁就开始打哈欠。 “没睡好?” 邓青宁是没睡好,但是她依旧摇摇头:“今天还有别的安排吗?” “我的目的就是来陪你,今天都听你安排。” 邓青宁看了一下时间:“那我回去洗漱一下再说?我对这边其实也不太熟。”虽然土生土长,但是周围有意思的可去的地方在她脑子里几乎没有。 “要去看电影吗?”胡辛铭问她。 “这边好像没有固定的室内电影院?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有电影队,会定期在一些胡同或者单位大院子播放。” “那不着急,我们先回去洗漱。”在哪都一样。 只要在一块,哪怕哪都不去呢? 还没走多远就遇到了熟人,江成安他们几个男同志晨练结束,勾肩搭背的出来觅食。 县城原本就不大,离招待所最近的能吃饭的地方就是这里了,所以遇到了也不稀奇。 “你们这是吃过了?”江成安一如既往的主动。 胡辛铭昨天来的时候他在台上表演,后来又意外的出了那么一桩事情,所以跟江成安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 “刚刚吃好。这边过水面不错,而且很实惠。” “行,这就去尝尝,你们继续转,我们就不打扰了,回见!” 要做个有眼色的人。 “怎么就谈了呢?”边上有人嘀咕,江成安没有听清楚:“什么?” “啊,没什么,就是觉得他们真般配。”可惜就跟牛郎织女一样一年也难见两回。 这样处对象还有什么意思。 有没有意思,别人说了不算,相处的两个人最清楚。 早上太阳刚刚出来就照的人格外的不舒服,但是比起中午已经好很多。 两个人也不着急。 就是那种哪怕一句话不说,单纯的肩并肩走路都觉得很开心。 当然,这么久没见,也不可能没话说。 谁都没再提昨天晚上的事情。 但是,有人不死心,非得往跟前凑。 刚刚到招待所外边,还差几步就到门口,邓青宁就遇到了熟人。 高胜利。 六年了,高胜利去年就已经结了婚。 对邓青宁的不甘和恨意随着时间的推移早就被他不由自主的压下来,仿佛淡忘了。 女人不就是那么回事。 衣服一脱灯一灭,跟谁做那事不是做。 原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 偏偏有个人还没老脑子已经完全丢了的继母。 失魂落魄的回了家,不需要人问就一五一十的说自己遇到了邓青宁。 高胜利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图什么。 早上天一亮骑着车子就出了门。 离去单位的时间还早,他满城转悠,跟人打听来这边演出的文工团在哪里落脚。 然后就一直在这个地方等着,守株待兔。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这样干有什么意义,想要做什么。 就是要把人找到,但是找到之后呢? 看着从不远处走过来的人,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再看见对方身边的男人,他瞬间的没由来的愤怒。 “邓青宁!” 邓青宁看见他了,原本打算假装没看见的。 但是被喊住了。 这下没法当着胡辛铭的面假装没听见了。 停下步子转脸看着满身颓废但是眼里喷火的男人。 “有事吗?”语气神态都很陌生,仿佛面前的人就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不,比陌生人还不如。 连最基本的礼貌和客套都没有。 高胜利咬牙切齿的看着她:“据说你现在巴上了你那个爹,出息了,发达了?” “然后呢?” “你别忘了,当初要不是我爹好心收留你,你到现在骨头渣滓都不剩了。你搁我这拽什么拽?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我要是白眼狼,你这会儿就没机会站在这里跟我大放厥词,没被枪毙也在里面蹲着了!你当初对我动手动脚被我拒绝将我从二楼推下去差点把我摔死,你不会觉得我摔傻子失忆了把那件事情忘了吧? 高胜利,我没跟我爸说这个事情,没去告你,已经仁至义尽了。 更何况,当初为什么愿意要我,你回去好好问问你爸跟你那个妈!”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不听话 邓青宁回去用最快的速度冲了个澡,没有用热水,直接用凉水冲的。 冰冷的感觉刺激的她浑身起鸡皮疙瘩,也让她压制不住的戾气一点点的消散。 刚刚从卫生间出来就被胡辛铭拽去西边最后一间屋。 “干嘛,我头发还没擦。” “坐,我给你擦擦。” 胡辛铭拿了晾干的毛巾出来给她擦头发。 邓青宁还从来没被人这样照顾过,略微的局促,很不习惯。 她故作镇定的四下打量,这是个单人间,没有她们住的那个屋子大,但是一个人住也足够宽敞。 “关于那些,那些,你真的没有什么要问的了吗?”就这一次,如果胡辛铭问她就说,有问必答。 错过这一次,她不想再一次提起了。 “真的可以问?” “嗯。” 胡辛铭在她边上坐下来:“什么都可以吗?” “什么都可以,我不会撒一个字的谎。” “那我想知道,邓青宁同志最喜欢的人是谁。弟弟妹妹不能算。” 邓青宁愣了一下,缓缓转脸看着他:“这个问题有点超纲。” 胡辛铭放下毛巾,伸手扶着她的肩膀,一脸的认真:“但这是我唯一想知道的,如果让你为难——” “不为难!” 邓青宁觉得自己如果不回答,就是个骗子,是个负心汉。 但是—— “主要是这个问题,不应该你先问。”她的那些都是过去式,而胡辛铭同志要面临的问题可都是现在时。 即便他不认为那些是问题,但是对于邓青宁而言,多少还是有些压力的。 “那,不然你问我一次,我先回答,然后你再告诉我?” 看着他眼睛里的倒影,邓青宁只觉得自己心跳的快的不受控制,问什么怎么问,完全没有章法。 她抿嘴掩饰自己的紧张。 胡辛铭看出来了,凑近她,抵住她的额头:“好了,不要你问,我自问自答好了。胡辛铭同志最喜欢的是谁?那一定是邓青宁同志!” 男同志脸皮是要厚一些,但也是会不好意思的。 还好就他们两个人。 还好离的近,邓青宁或许看不见他脸上的羞涩。 他也算是个内敛的性格,也只有在感情上,在邓青宁面前会放飞很多。 谁让他喜欢的人是一个比他更内敛,基本不知道如何表达的。 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太少,总要让彼此知道双方的心意,这样才能更加坚定不移的继续走下去。 邓青宁不敢再抬眼看他,低声道:“我也是。” “是什么?” 得寸进尺。 邓青宁不信他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意思。伸手推他,不想离他这么近,总觉得下一刻又要发生什么不受控的事情。 又不是打架,原本也没使什么劲儿。 没把人推开,反而被拽了过去。 胡辛铭顺势躺在了床上,她刚好趴在对方身上。 姿势暧昧到了极点。 只感觉下一刻可能就会发生点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所以,那些对于我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我只想让你现在开开心心的,以后都开开心心的。我知道那些是你不愿意提的过去,我其实也不想听。 我只要一想到你那么小,什么都不懂,谁都没法依靠,遭遇那些,心里就特别特别的难受。 心里想过很多如果,但是哪有那么多如果。我的过去没有你,你的过去我不曾参与也无法参与。 我只盼你余生欢喜。” 他清楚邓青宁说那话的意思。 无非就是给他机会弄清楚一些可能存在的疑问。 但是他没有疑问。 他有什么疑问。 那些事情那么不好,不需要邓青宁为了他再去事无巨细的回想一遍,那跟被人戳了一刀刚刚长好再戳一刀有什么区别。 一个靠不住的母亲,一个杳无音信的父亲,别有用心的继父和继兄,不用问,那日子都只有苦没有田。 如今这条路,是邓青宁自个儿披荆斩棘自己趟出来的。 他除了心疼,再没有别的。 他忍着心中的悸动扶着她坐起来让邓青宁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从口袋里摸出来家里来的信。 “我妈的信,我带过来了。还有给你的见面礼,我也带过来了。她在问我们什么时候有时间能去拜访一下你家里的人。” 说是这么说,但是离的太远,估计会很难。 一个是眼下时局不好,距离远,一来一回要不少时间。现在不是说你想去哪就去哪,想走多久就走多久的。 更何况胡家两口子也都有自己的工作。 还有一个,邓为先身份比较特殊,那是胡辛铭爸妈所不了解的,只知道是要遵守很多规定,所以也不是说他们想拜访就能拜访的。 这天南地北的缘分,就是这个特别的麻烦。 胡辛铭的手穿过她的腋下,搂着她,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把折的整整齐齐的信纸摊开给她看,还给她轻轻的读。 他是知道邓青宁喜欢自己什么的。 比如此刻,他轻声的给她读信。 信是胡辛铭妈妈执笔写的。 字体娟秀,被胡辛铭柔和的声音读出来,邓青宁眼前就隐隐约约出现了一道婉约的身影。 “虽然是我妈妈执笔写的,但是这里面带着很多我爸爸的影子。” “伯父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嗯,我的样子有七分随我妈,三分随他。但是性格,有七分随他。他是个很温和话很少的人,反正我长这么大没见他跟谁正儿八经的发过脾气。 我妈不一样,她性格有点急,很多人都说字如其人,但是她写的字跟她性格完全是两码事。 我们小时候挨揍都是我妈动手。 我爸只负责说服教育,查漏补缺。” “你小时候一定很幸福。” “是啊,比起大多数孩子,我是很幸福了。” 在那个缺衣少食无数人饿死的年代,他没饿过肚子,那便是最大的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幸福了。 “我爸爸那边我也收到他的回信了,说是如果有机会,要领你去岛上让他看看,最好是在领证之前。” 但是胡辛铭现在没时间,她的行程里是有去岛上的机会,但是胡辛铭那会儿过不来。 “不听话啊,都说了这次不要来,留着我们一起去岛上多好。” 她知道胡辛铭出发点是好的。 想在她不开心的时候陪着她。 但是她之前一点也不想让胡辛铭知道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不能拖后腿 “嗯,我会再找机会的。”去见未来的岳父,这点时间还是能挤出来的,要是没有,那就再挤一挤。 “如果,如果你的时间不凑巧,我可以自己去吗?”他知道对方的意思,肯定是要见过面经过考验,人家才能放心把姑娘嫁给他。 处对象又不是为了耍流氓,是为了要过一辈子的。 领证这个事情,他比邓青宁要积极的多。 虽然他也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但是筹备是必须的。 邓青宁问:“自己敢去吗?”不会紧张吗? 胡辛铭原本是没想过敢不敢这个事情的。 邓为先是军人,是去过战场的那种,在他心里是英雄。 他更多的是尊敬和崇拜。 但是邓青宁这么一说,还真有点了。 “邓叔叔很严厉吗?” “那倒也不是,他挺随和的一个人。” 胡辛铭觉得这话不能尽信。 毕竟他是要把人家姑娘拐走的。 但转而一想又觉得还好。 只要让人家看到他的诚意,明白他的决心,能放心把人交给他,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如果真的有问题,那十有八九就是他自己的问题,是他没做到位。 “那我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不过,我会尽量配合你的时间。” “我或许要在过年的时候才能闲下来。”预计是年底回首都,至于年后会有什么安排,暂时没有一点风声。 这个胡辛铭就说不准了。 这个邓青宁就没办法了,工作是这样的。 只有尽量在能力范围内合理安排,没有办法让集体来迁就你个人。 除非你不干了。 没关系,大把的人可以。 他们都是普通人,每一个岗位都没有那种不可代替性。 就算是一出戏里面的主角也是如此。 胡辛铭松开她去拿东西。 他过来的时候就带了一身换洗的衣裳,十分的简洁,毕竟就这么两天,主要是路上倒车比较花时间。 但是却背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背了一路。 里面有他爸妈给邓青宁这个未来的儿媳妇的见面礼,还有他在那边给邓青宁买的东西。 他信里说的仔细,态度也坚决,所以在他爸妈看来这个事情已经算是定下来了,就差双方父母见个面。 如果有机会就举行一下仪式,如果没有,那就直接领证。 这种特殊时期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所在在这之前,该给的都得给到。 胡辛铭带过来的是一个巴掌大的木盒子。 邓青宁不识货不知道那是什么木的,就是觉得工艺很精细,上边的花纹挺古老的。 “打开看看?” 邓青宁下意识的看了他一眼,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只被绒布仔细包裹着的镯子。 玉镯子,看起来是个老物件。 很漂亮,说剔透又不足以形容。 拿在手里感觉格外的舒服。 “这个,会不会太贵重了?”虽然不识货,但邓青宁也能感觉出来,这是个老物件,价值不菲。 “这是我外祖母当初留给我妈的,当时留下的不止这一样,可一直留到这会儿的大概就这一样了。 我哥哥结婚的时候也有一样,这应该是最后一件,留给她最小的儿媳妇,留给我媳妇的。” 这种东西,向来都是用来传家的。 听他这么一说邓青宁只觉得有些烫手。 把盖子盖起来重新塞到他手里:“八字还没有一撇呢。”怎么说的好像马上要领证结婚了似的。 胡辛铭就那么站在她跟前,也不伸手接。 双手扶着膝盖,俯身看着她:“是还没有做好跟我过一辈子的准备吗?”怎么能说八字没有一撇呢,一撇应该还是有的吧? 邓青宁一张俏脸火烧火燎的,不敢看他。 “倒也不是没做好准备,就是,我好像没有准备什么东西要送给你。” 胡辛铭总算是站直了身体,伸手接过了盒子,却当着她的面把盒子给打开了。 拿着那只价值不菲的镯子,直接套在了她的手上。 “这是我爸妈送你的,是他们的心意,你不要有压力。” 是对邓青宁这个未来儿媳妇的认可。 “你给他们的信里都说了些什么呀?”这东西别管贵重不贵重,按理说应该是领证之后人家才会给的。 他们现在还在相处阶段,又没见过面。 “因为情况特殊,距离太远,我也不确定,一时半会大家能不能在一起见个面,所以信里面该写的,该说的都说了。” 这年头,不在一个地方,因为各种原因,别说是一年半载,三五年,有因为各种原因甚至一辈子都见不到面的,也比比皆是。 虽然胡辛铭爸妈在信上说的是要找时间去岛上跟邓为先见个面。 但也只是表明了这种态度,能不能做到那还是两说,需要后边发电报或者写信继续沟通。 他们也是自动到基层去支援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任务 不是说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的。 如果离得近,耽误个三五天还能努努力。 但是,两个人一早都去了西南那边参加三线建设 从那边到鲁省的海岛上,一来一回所需要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 孩子的婚姻是一件大事情,父母帮不上忙的情况下,绝对不能拖后腿。 所以,虽然只有那么一封信,但是夫妻二人把要给邓青宁的见面礼 以及要去岛上提亲的东西,还有他们结婚要用到的东西,都尽自己的能力,一次性全部给胡辛铭寄了过来。 “主要是一张汇款单,不确定我们什么时候定下来领证,也不确定到时候我们在哪里领证。 还有一些特殊的票和工业券,后续还会留意着有特殊的也会寄过来。” 成立一个小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从一针一线开始置办,父母能扶持一下,两个人就会轻松很多。 当然,胡辛铭觉得他跟邓青宁如果真的要领证的话,自己也能搞定。 但这毕竟是他爸妈的一份心意,是要让邓青宁知道的。 “其实我都带着的,就是怕你压力太大,没敢一次性全部掏出来给你看。”总要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不然总觉得有一种胁迫的嫌疑。 所以他只掏了这么一个手镯出来,还有他给邓青宁带的两身衣裳和一双鞋子。 “你试试看,鞋子是在那边百货大楼买的,我看到的时候,我就想着你穿上肯定好看。”好歹也相处了那么长时间,两个人在拍摄白毛女的时候关系突飞猛进。 邓青宁能穿什么腰身的衣裳,多大的鞋子,他还是知道的。 裙子是他去扯的布,让当地一个名气特别好的裁缝帮忙做的,是市面上见不到的款式。 一条大红色的,还有一条碎花的。 第二百二十四章 老父亲的心 都说相由心生,一个人的品格怎么样,能从外貌上看个大概。 但也有话说,人不可貌相。 邓为先知道邓青宁在外面处了对象的时候第一次感觉自己老了。 孩子都有对象了,他可不就是老了嘛。 随后就开始担心起来。 对这个女儿 他自知亏欠的实在是有些多。 虽然在岛上待了四年,他也曾想尽办法去弥补。 可是时间这个东西是弥补不了的。 他除了给孩子提供了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给了口吃的,其他的真的是没让他操一点心。 甚至于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整个家里都减轻了不少负担。 过于懂事了一些。 处对象这个事情,原本应该是在意料之中的。 毕竟,他的孩子是那么的优秀,被人喜欢合情合理。 但又在意料之外。 他总觉得孩子还小呢。 就怪突然的。 然后就是无休止的担心。 他自己是个男人,他最清楚一个男人看上一个女人之后会有多么的努力会有多少手段和花言巧语。 再怎么稳当懂事的孩子,毕竟是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万一被骗了呢? 而且据说两个人这会儿工作还不在一块,虽然对方的家庭条件听起来还不错,但是详细情况信上写的也不是多详细。 邓为先只看懂了一个大概的意思,就是家里人这会儿都不在一块,七零八落的。如果两个人成了,那边家里是帮不上一点忙的,指望不了一点。 当然也不是没有好处。 这样的话就是两个人过自己的小日子,不需要跟公公婆婆在一块相处,会轻松很多。 他在信里写的明明白白,一定要在领证之前把人带回来,让他看看。 虽然他也知道,可能性不太大。 两个人干的不是同样的工作,现在还不在一块,聚少离多,要怎么样才能把时间协调到一致一起回来呢? 这一走,都两年了。 正在邓为先为自己女儿的婚事担忧的时候,岛上接到了消息。 文工团已经到了鲁省,在各地进行巡演,会到岛上来。 邓为先一下子就开心起来。 信上面写的再详细,终归没有面对面交流来的有用。 走了两年了,可算是能回来了。 哪怕就一天呢。 所以,向薇下班回来之后就发现自己忧心忡忡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男人心情一下子好了。 这是遇上什么好事儿了,还是说时间长了,自愈了? 反正从得知邓青宁谈了对象之后一天到晚唉声叹气的,晚上睡觉都睡不踏实。 随后她就想起来了。 “青宁要回来了?”文工团到岛上来演出,这不是什么机密的消息。邓为先那边知道,向薇这边也能知道,没什么稀奇的。 虽然她没有接到那边的具体名单,但是一想除了邓青宁要回来了能让邓为先暂时安稳一点,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好事情能让这个紧张过度的男人暂时松口气了。 邓为先嗯嗯的点头眼里都带着笑。 “这一次跟团回来,她那个对象应该不会一起吧?”有时候人就是差那么一点点运气。 原本是在一个地方的,说分开就分开了。在一块的时候没确定关系,偏偏确定关系之后就分开了,你说这个事情整的。 “估计是不会一起,人还在苏北那边呢。”有正式工作的,哪能随意的说走就走。 不过邓为先还是希望对方要来一趟,这毕竟是个大事,是骡子是马他得看到人才行。 “说实话,看着照片挺好的,一表人才,眉眼感觉也挺温和的。” 反正比邓为先那会儿看起来还要温和一些。 “光看照片有什么用啊,得看到人才行,要过一辈子呢。” “那你现在担心也没有用啊 。你也没有那个时间,就算是有,你也不可能直接上门去考察人家。”女方父母咋能干那丢分的事儿呢? 邓为先是真的没办法轻易离开岛上,但凡他有时间,他还真能干出来。 “哎!先不说那些了,来不来的那都是他们的事,青宁要回来了,该嘱咐的我会跟她讲的。 不过有些话我这个当爸的不好说,还得麻烦你。” 向薇觉得有点头大:“我该说什么合适呢?”她一个后妈。 再说了,早就婚姻自由这些年了。 现在的年轻人多数都是自由恋爱,相互看对眼,觉得合适就步入婚姻。 个人的感觉太重要了。 人家既然这么郑重其事的拍了照,说的这么详细,那就说明已经决定在一块了。 别人说那么多起什么作用? “就给你过来人的择偶的标准 经历的感悟的那些东西跟她讲讲。能听进去多少那是她的事儿,我们总要把心尽到。 除了她咱们还有个英英呢,你就当提前练手了。” 向薇:……你还真是物尽其用啊。 邓青宁他们在岛上正好赶上十一文艺汇演。 也不能算是正好赶上。 他们这个演出安排时间也是有技巧的。 国庆这是个特殊的日子。 边宁是刻意把这个日子留给岛上这边的。 九月三十号下午,演出队伍就乘坐渡轮来了岛上。 接待工作还是向薇负责的。 这才是真正的到了邓青宁的地盘,虽然她只在这里待了四年。 还没下船,老远的看见留着齐耳短发,穿着一身军装的向薇,邓青宁的心里面一下子就明媚起来。 这是她第二次来岛上。 第一次来的时候她带着茫然,彷徨和不安。 这一次只有回家的欢喜和雀跃。 向薇也看见她了。 一晃两年多了,比起走的时候精神气更足了,气质更好了,也更长开了一些。 向薇先接待了边宁,握手客套了两句之后,带着大部队去了提前准备好的招待所让他们安置。 随后又留了小干事,在这边进行接下来的招待工作。 邓青宁只把自己随行的铺盖卷放在了招待所里,最后就背了个大口袋下了楼。 向薇交代完了没走,在楼上等着她呢。 “向阿姨!” 向薇笑了:“回来了,走吧,家里一早就收拾好了,就等你回来呢。”说着伸手去接她背上背着的口袋:“这么沉啊?” 第二百二十五章 以后给你养老 放学的铃声才刚刚响,挎着书口袋的小伙子就跟离弦的箭儿一样,从教室里窜了出去。 “邓国超,你跑那么快干什么?你等等我!” 徐敬业在身后紧追不舍。 都是十四五岁的少年,远远的看着模样已经没有太多小时候的影子。 但是这个放学就往出冲了劲还和当初一模一样。 “你跑快一点,我今天没时间等你。” 不止他没时间,五年级那个教室里的邓国强还有二年级教室里的邓国英都是这个样子。 放学铃一响就往回冲。 “你跑这么急干什么?” 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连兄弟都不要了。 “我姐回来了!” 好吧,这个事情确实是挺重要的。 虽然邓青宁已经走了两年了,但是徐家兄弟还是清楚的记得她在家里的分量。 邓国超他们兄妹三个在邓青宁面前就跟小狗似的,邓青宁说往东,他们俩绝对不往西。 也正因为走了两年了,现在要回来了,所以激动啊! 怪不得跑那么快。 但是,有必要吗? 回来了就在家里,又不会飞了。 他这种没姐姐的怎么能体会到邓国超他们的心情呢? 什么叫路过,路过懂不懂啊,就是在家里歇口气可能就要走了。 他们回去晚了可能都说不到几句话。 还是原来住的那间屋子,被褥都是洗干净重新晒过的。 “安安跟学平在的时候,家里感觉还怪热闹,你一走,他们陆陆续续也走了,感觉一下子又空下来了。” “国超明年也要走了吧?”邓青宁把背包放在客厅的桌子上,没有直接拿进屋,从里面一样一样的往外掏东西。 向薇嗯了一声把外套脱了下来挂在了门口的架子上:“一个个的一年年的都大了,我们也一年年的都老了。 你们都飞出去了,最后就剩下我和你爸俩了。” 邓青宁道:“我也不可能一直这样天南地北的飘着,肯定会稳定下来的,等您跟我爸退休之后,我就把你们接过去。” “那我就等着了。”虽然说还有儿子。 就算邓青宁是亲生的,也不可能跟邓青宁去,更何况他们以后老了退下来肯定是要回内地,直接进干休所。 但是邓青宁这话让她听着很开心啊。 她也是付出了的。 又不是圣人。 说那些付出不求回报的废话。 邓青宁有这心意,她就很开心了。 邓青宁是真的这样想的,她现在之所以跟着边宁天南地北的到处跑,一个是因为还年轻,一个因为时局还没有稳定下来。 后面肯定是要稳定下来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她总能找到机会,迎风而上的。 半天总算是把包里的东西掏干净了,全是给家里带的礼物。 在得知了具体要回来的时间之后,她就开始搜罗。 每过一个县城她都要去百货大楼好好转转,走街串巷的寻点当地有特色的东西。 家里每个人她都带了礼物, 吃的,穿的,用的,大大小小,都分不清给谁给谁的了。 摆了一桌子还没开始整理,就听见邓国超的大嗓门“姐,姐,你回来了吗?” 邓青宁去了外面:“我回来啦!” 身上的军装都还没脱呢。 站在房檐下,像一只亭亭玉立刚刚蜕变出来的竹子。 邓国超的脚步子戛然而止,老远站在那里傻笑,这要是小时候非得冲过来抱一下。 可现在他们都长大了。 很多事情都没办法跟小时候一样了。 唯一不变的就是姐弟之间的感情。 紧接着另外两个也回来了,屋里一下子就热闹起来,叽里呱啦的跟炸开了锅一样。 向薇很久没有疼的脑门子又开始疼了。 “姐,我想吃你煮的饭了。” 向薇伸手就是一巴掌拍在了邓国强他脑门上:“我看你是想挨抽了。你姐刚刚到家你就指使起来了。怎么不见你把饭煮好了,让你姐吃口现成的。” 她真的是不会教孩子。 不如一个小姑娘。 邓青宁在岛上待了几年,家里这几个皮猴子是真省心,反正她是没有操心一点。 结果一走之后没多久,一个个又翻了天了,什么时候肚子不饿不回家,早上干干净净的出门,晚上回来就跟一只只的泥猴子一样。 邓国强抱头嘿嘿:“就我那水平就不献丑了。” 邓青宁都回来了 哪能不满足他们这小小的要求。 她不觉得自己做的饭有多么的好吃。 只觉得这是弟弟想念自己的一种表达方式。 本身就不累,就算是累她也甘之如饴开心的很。 “那我们今天一起,你们都给我打下手啊,我看看我走了这么一段时间,你们在家有没有进步。” “行行行,我们一起做饭。姐,你都带了什么呀?堆了这么多。”邓国超下手随便翻了翻,都包着呢,看不出来。 “那不然还是先分分吧,除了一些吃的,都是带给你们的。” “这是给爸的,这是给向阿姨的,嗯,这是给英英的,这些差不多都是给你们俩的。” 邓为先刚刚进院子里,就听见屋里面的欢声笑语。 已经多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氛围了。 邓青宁一走,感觉家里凝聚力就没了似的。 他跟向薇还是早晚的忙。 三个孩子没坚持多久,又开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不是这个留级,就是那个留级。 下午放学之后什么时候饭不熟,什么时候一个个不见影子。 吃饭要么是去食堂,要么是从食堂里往回带。 “爸!” 还没到门口屋里的声音戛然而止,邓青宁就从屋里出来。 站在门口很正式的对着他行了一个军礼。 邓为先笑了,在不远处给她回了个礼。 “长大了!”两年时间好像一晃就过去了,但又好像过了很久。 “这次回来还能待多久啊?” “只能在家住俩晚上。”明天汇演结束之后,岛上也有联谊活动,边宁的意思是让大家也参加一下。 任务归任务,个人问题该解决的也得解决。 “两晚上也行。”总比不回来要强的多。 邓为先进了屋,看着桌子上摆的满当当的东西:“这都是你带回来的?” “对啊,我走在外边的时候就想着你跟阿姨一时半会也没有机会到外面去走走,那我就替你们走一走。 有的东西放不了太长时间,只能带回来一些能存放的。” 她要再攒点钱,然后去学一下摄影,最好是买个相机,以后再有机会到外面去就可以把见到的那些好的东西都拍下来。 这样的话感觉会更有意义一些。 第二百二十六章 父女叙话 晚上,邓为先下厨,邓青宁打下手,向薇把其他三个没眼色的全部都赶了出去。 手艺好不好的另说,主要是高兴。 “现在工作强度怎么样?能不能适应?” “能!”说好的邓为先下厨,邓青宁打下手。 但是一进厨房,爷俩不由自主的就倒过来了。 谁也没在意,主打一个顺其自然。 “一直这样来回的跑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要有一个地方稳定下来。 就跟那鸟一样,得有个自己的巢,不管飞多远,累了都能回来歇个脚,倦鸟归巢嘛。” 不可能一直跟他们在一块,各有各的路要走,但是能在这条路上有个稳定的落脚点那是必须的。 “边老师说,年底就会回首都,明年可能会有别的安排。 我们这一拨人年龄都不小了,不可能一直这样。”个人问题还是很重视的,不然不会留在这里参加什么什么联谊会。 要知道,边宁之前是最不耐烦这个。 现在也不得不为她手底下的人考虑了。 后方安稳,前方才能安稳,任何时候都是这样。 “其实也还小呢,要是有那个机会,我还是想让你再念几年书。 咱们老邓家就出了你这么个会读书的能读书的苗子,连高中都没上,想起来有些可惜。” 谈对象什么的,其实也不着急。 才刚刚二十,可以先留意着,有那看起来还行的也不能着急,得好好考察考察。 毕竟要过一辈子呢,不能只看表面,得经得住考验才行。 这些话在邓为先脑子里翻来覆去的不知道过了多少遍了。但是这会儿孩子回来了,他又感觉有些说不出口了。 他想做个开明的父亲来着,但是总觉得没那么容易。 “边走边看吧,先把目前的计划完成了,过完年再看。” “你……你那个对象,你们处的怎么样了?”邓为先踌躇了半天,心里给自己做了半天的思想工作,到底还是问出了口。 这个事情他指望不上向薇。 向薇比他更含蓄更开不了口。 到底不是亲生的,关乎婚姻大事,他要撂给向薇就是在为难人家。 他自己也不放心。 “嗯,还行。上次我们演出到栖霞,他请假过去看我了。” 邓为先愣了一下:“去栖霞了?怎么没跟我说一声?” “知道您忙,不想让这些事情烦你。 而且那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就算是我也不怕。” “那,你去那边演出,遇到,遇到你妈了吗?” 邓青宁嗯了一声:“遇到了,她来看演出的,认出我,找到后台来了。 不过我没吃亏,我当时特别不客气,没给她说话的机会,把之前那些事情当着我同事和领导的面都说了,没给她添油加醋的机会。 我还吓唬她了,我又不怕她。” “哦?你怎么吓唬的?” “我说如果她还想继续掰扯我就发电报给您,让您去栖霞好好跟她掰扯一下以前的那些事情。” “是该这样,你心里不必有什么心里负担,虽然她是你妈,但是她不能影响你的前途,不能妄想掌控你牵着你的鼻子走。 至于以后她老了,你怎么打算,我不参与那些事情。” 这个事情,说实话,邓青宁没想好。 她只是跟过去的那些经历释怀了,而不是跟过去的人释怀了。 邓为先也只是这么一说,他更关心的是:“你对象知道吗?” “他就在跟前。原本是要给我个惊喜的,结果还没能说上话,她就找来了。” 邓青宁说话的时候手里也没停,拿着菜刀砰砰砰的切。 锅里的水开,邓为先手里的蟹洗干净了,重新绑好丢进了蒸笼了,蒸了满满一屉。 这玩意就是吃个鲜,就肚子里那点货,这会儿正是吃的季节。 其余都是壳子,平时他们也少吃。 中秋节已经过了,那会儿邓青宁没能回来,不过没关系,这会儿再过一次。 随后又将虾仁剥了出来 邓青宁从外面拿回来的粉丝,晶莹透亮的,泡了一扎。 呛了半碗蒜泥,粉丝焯水之后把炒好的虾仁放上边,然后油泼蒜泥。 反正今天就是海货,各种各样的海货。 向薇老早就准备好的。 “本来想着等我回岛上来,他抽点时间看看能不能跟我一起回来一趟,结果那次请了假,一时半会儿没法再请长假。” “这个事情不着急,他什么时候有时间什么时候来。” 反正他不着急。 “就是怕跟我时间没法协调一致,怕是要到年底再看了。 他还问我万一没办法协调,他一个人上门拜访您会不会有些冒昧。” 邓为先笑了一声:“这有什么冒昧的,难道他来了我还能不让他进门?他爸妈在现在在哪里?上次你信上说都不在他们老家了,也都下去支援了?” “嗯,西南山区那边早先不是在搞三线建设,前几年就去支援了。” 这点邓为先还是很满意的,也算是根正苗红,一家人思想觉悟都很高。 “他对你好不好?” 邓青宁回答的很中肯:“目前来说挺好的。”以后谁知道。 不过,一个人的教养和品德会决定一个人的行为。 “那就再看看,成家不只是一张结婚证就行的,需要准备的东西挺多。 他是男同志,他得挑的起一个家的大梁才行,剩余的你才能给他添砖加瓦。” 这点邓青宁是认同的。 “我也不是什么奉献型的人。” “他不打算回团里了吗?” “应该是不打算了,现在在睢县那边宣传部干着呢,后边看情况,如果有机会进修学习那就再好不过了。” “如果没有呢?”邓为先看了她一眼:“你愿意跟他在睢县那地方呆一辈子?” 邓青宁愣了一下,这个问题她好真没想过:“到那天再说吧。我们还年轻,总会有机会的。” 父女俩嘴巴没停,但是也不耽误手上干活。 厨房里的香味飘去了外边。 早就已经到了饭点,邓国超他们几个被向薇三令五申不许去厨房打扰,只能眼巴巴的趴在桌子上看着屋里咕叽咕叽的咽口水。 “快了吗?快了吗?孩子要饿死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进修名额 时间就像指缝里的沙。 流失的快的让人猝不及防。 长大之后家就不是终点,只是旅途上不经意间的一个拐点,伫立片刻随后又抬脚继续向前。 国庆汇演之后感觉没过多久就到了元旦汇演 ,元旦汇演结束,一年多的巡演也随之结束了。 71年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到来。 再回到文工团,不知道是道路两旁的树叶凋零了,还是因为天上的雪花纷纷扬扬。 地方还是那地方,时不时的都有一张张青春靓丽的脸从身边经过。 却给人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好像在很久很久之前,曾经来过这里。 早先宿舍里的人都各奔前程,现在宿舍也被占了,是一群更年轻的小姑娘,也是一群更有天赋的小姑娘。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成了文工团的老人。 歌舞和乐团的演员都凑在一起,才把宿舍凑满。 “人少了很多。”哪怕又有新人来。 “是啊!”于荣坐在自己的床上捧着刚子喝水:“离过年还有一段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排我们。” “不管怎么安排,每天的训练肯定是必不可少的。我们也需要好好的训练一下了,在外面时间没有规律,虽然每天都在坚持,但是强度实际上说来是不达标的。” 邓青宁说完之后看了于荣一眼:“边老师喊你去做什么?” 说完才反应过来,这话问的不太合适:“如果不能说就别说,当我没问。”真是的,她怎么会犯这种错误呢? 于荣笑了笑:“没什么不好说的,她很快就会找你了,你去了就知道了。” 这话说的,怪怪的。 很快就得到了印证。 第二天早训结束之后。 邓青宁就被边宁喊去了办公室。 “有几个事情要跟你说一下。” “第一件是一件非常值得庆贺的事情,我们之前录制的影片,已经做好了,年前就会上映。 虽然沿用了之前的风格,但是又注入了新的东西,不管是剧本还是拍摄都跟之前的电影不太一样,所以很受关注。 如果有时间可以去看看,参演的演员到时候都能拿到免费的票,或许还会评个奖。” 这可真的是个好消息。 至于免费的电影票,有没有都无所谓,主要是能上映。 “还有一件事,这里有两个进修的名额,一个我给了于荣,一个留给了你。 希望你不忘初心,砥砺前行。” 邓青宁是真的很惊讶。 如果说电影上映是欣喜,那么这个事,就是个惊喜。 上辈子那些遗憾,走到现在为止,其实已经很圆满了。 剩下的那都是这辈子的事儿了。 随后她对着边宁很到位的鞠了一躬。 “谢谢老师。”真的很感谢。 边宁带的队伍这么多人,把名额给了她。 “不用谢我,这本来也是我的工作之一。你应该感谢你自己,足够努力,足够坚持,足够有天赋。 你这样的人站在那里身上是会闪光的,无论谁带你,你都会出人头地的。” 机会是自己争取的,不是别人双手捧着递到面前的。 邓青宁被保送到中央五七大学进修,上学的话那是年后的事儿了 ,在这之前她可以继续待在文工团,休整,顺便继续训练。 当然,也可以请假回去探亲。 虽然像邓青宁这样的已经来了两年了,加上她现在也算是情况特殊,是可以回去的。 但是这么远,自己一个人往回走边宁是不建议的。 临近年底,坐车的人比平时多,也比平时乱。 一个姑娘家坐长途还是挺危险的。 不过,邓青宁暂时没考虑这个。 危险不是没遇到过。 出门在外跟在家里是不一样的,时刻保持警惕。 在努力的避开危险的同时,她也不惧怕危险,多少有那么一点面对危险的能力。 这个事情在她去学校报道之前,不打算传开。 有些事情早早的传的人尽皆知,不是什么好事儿。 于荣也是这样想的。 “我已经好几年没有回去了,这次得回去看看了。”她这也算是衣锦还乡了吧? 毕竟这个时候上大学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 邓青宁上次倒是机缘巧合的回去了一趟。 但就住了两个晚上,有什么用啊? 最重要的是,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能回去待一段时间,跟家里一起过个年。 等到年后去学校报道,又会是什么样子的,一时半会还有没有时间回去她也不清楚。毕竟活了两辈子,她都没有上过大学啊。 他 甚至都没上过高中,这一下直接成了大学生了。 “我也打算回去,回去跟家里好好过个年,然后等到开学的时候直接拿着材料去学校报道。” 就是说在走之前,需要用到的这些材料以及证明都得办好才行。 于荣问她:“你有没有同乡或者同路的人一起走?” 邓青宁摇摇头:“没有,这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原来还有一个温可青,现在就只剩下她自己。 团里她倒是知道,还有从鲁省那边来的,但是人家应该是不会回去的。 “你有伴吗?” “有!”说起这个于荣还有点不好意思:“我对象,我们已经处了很久了,这一次刚好能一起,我带他回去见见我父母。” “是团里的还是跟我们一起出去的同志啊?” 邓青宁惊讶了,这也捂的太紧了吧。 她们在一起一年多,从来没有听于荣提起过。 “不是团里的,是军区那边的,他也挺忙的,我们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面。 一直有书信来往,这一次时间刚好,回去见过父母,差不多的话就可以领证了。” 其实,如果没有这一次机会的话,她过完年就打算转业了,直接去军区随军。 但突然有这么个机会,又打破了原来的计划。 这个事情她还没有跟她对象商量,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如果去学校,那可能就算是领了证依旧是聚少离多。 不过学校跟别的地方又不一样,至少有个寒暑假,还是能在一块待一段时间的。 “你呢?你跟胡辛铭是怎么打算的呀?他在睢县,离这边这么远,你又要去进修, 那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在一块。 说实话,不在一块是挺折磨人的,这点我深有体会。” 正因为她也正在经历,所以特别的理解邓青宁和胡辛铭现在这种状况。 “还不知道呢,他说要抽时间去见我爸妈,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去。上学我肯定是要去上的,就算是不上学,一时半会我也不可能去睢县。” 除非有什么任务或者是工作调动,不得不去。 他们都是完整的个体,活在这个世上都有自己存在的意义,有自己的路要走。 可以努力的相互靠近,但是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那种彻底去依附对方的打算。 她觉得以后也不会有。 “那就祝你一路平安,万事如意!我们年后再见。” “我也是一样,祝你万事顺遂,平安到家,过个好年!” 第二百二十八章 归途 打算回去,那家里的电报就不用发了,给他们一个惊喜好了。 就给胡辛铭发了一个电报,然后还给他写了一封信。 知道她们俩都下定决心要回去了,边宁又叮嘱了一番。 让她们把不需要带的东西暂时都留在这边,边宁的家就在首都,回头这边要是不方便继续放宿舍她就帮着两个人把东西带回家去。 等她们从老家过来往学校去的时候再去拿就行了。 一个是两个人都算是边宁带过的比较喜欢的学生。 还有一个是在不出意外的情况下,两个人以后要去进修,进修出来之后前途不可估量。 边宁不是个傻子。 无论她是在文工团或者是调去别处,人脉都是很重要的东西。 如今与人方便,就等于是以后与己方便。 这样确实方便很多,邓青宁没跟她客气。 她们要回家,过完年来就算是直接去学校,在这之前也是要先去边宁这个老师那里拜年的。 这是是实打实的授业恩师,是带着她们一路前行并且又给她指明方向的人。 至于车票,当然是要去买卧铺票了。 能降低风险,花点钱怎么了? 邓青宁也不差那点车票钱。 但是边宁考虑的十分周到,直接开个证明,帮她们两个把票买了。 冒着首都的寒风,邓青宁背着行囊上了回乡的列车。 时间是过的很快的,到了年底过得更快。 接到通知的时候还是在元月上旬,但是一切手续证明都办理好之后就已经快到中旬的尾巴。 这个小年要在火车上过了。 饺子是吃不到了,能赶回去吃大年初一的饺子已经挺好了。 卧铺票一般不对外出售,所以里面还是很清净的。 最重要的是她就是带了换洗的衣裳,以及在首都那边采购的给家里的礼物。 没有别的特别大件的行李拖累,算是轻装上阵,回家这一趟跟旅行似的。 衣裳也没有穿在团里发的衣裳,穿着一件深灰色的毛呢大衣,围巾还是胡辛铭送她的那一条。 邓青宁在下床,对面是一位看起来四十来岁的男人。 穿着中山装,没有补丁。 戴着眼镜。 看着斯斯文文的,但是在他上车落座的时候抬头了一瞬,看起来是个挺严肃的。 另外一边是两个年轻人。 邓青宁的上床是个女同志。 里面的座位大半都是空的 车上不时的有人走过,多数都是乘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快要过年了的缘故,邓青宁就觉得这车厢里的乘警来回的过于频繁。 她将行李安置妥当,重要的东西放在口袋里一直挎在身上。 从口袋里翻了一本书出来,还是之前文工团里发的书,是一本毛选。 刚刚拿在手里,对面的人又抬了头,看着她手里的书露出一丝惊讶。 随后扶了扶眼镜,又继续看自己手上的书了。 这年头,坐车都还带着毛选的人不是很多。 更何况对方还是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女同志。 邓青宁也不只是光看书。 她包里还有没有完工的毛线,里面的毛衣快到收尾的时候了。 邓为先同志跟向薇同志一人一件,她从去年织到现在,这个进度也是够够的了。 坐车打发时间还是能行的,希望到家之前能完工,作为新年礼物送给二位长辈。 长途列车上有多乱当初邓青宁来的时候就领教过了。 但是这一次往回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买了卧铺票的缘故格外的安静。 车子一路走一路停,不时的有人下车,也不断的有人上车。但是他们这一节车厢始终都不见有人下去,也不见有人上来。 邓青宁除了接开水就是去厕所。 坐在车上完全不怎么活动,也感觉不到饿。 而且她带的有干粮,也不需要穿过长长的车厢去餐车那边打饭。 对面那人好像也差不多不过人家的搪瓷缸子里不是白开水,是茶叶,闻着味道还挺浓。 而且,人家可不是一个人,过到对面的那两个年轻的男同志跟他应该是一起的,会帮忙打饭过来。 甚至还客气的问了邓青宁需不需要帮忙? 邓青宁很礼貌的拒绝了。 安静的过了第一天,第二天的时候对方大概看书看腻了,总算是抬起了头打量着靠在那安安静静的看毛选的邓青宁 “小同志是要去鲁省?” 邓青宁听见声音愣了一下,确定是在跟自己说话之后,目光才从手上的书上挪开。 “是啊,我到终点站,您呢?” “巧了,我也是。是去那边工作还是?” “探亲,您呢?” “我,我去工作。首都离鲁省可不算近,小同志胆子很大呀,竟然一个人坐车。” 邓青宁笑笑:“现在比以前好多了,自己注意一点,没事。” 邓青宁觉得边宁给她买的这节车厢是有点不同寻常的。 她对面坐的这个人,也不太寻常。 昨天整整一天,再加上昨天晚上一夜,平静的有些过分。 她又不傻,也不是那种迟钝的人,多少还是能感觉出来一点的。 面前这个人,可能是比较特殊的。 她不仅沾了边宁的光,还沾了车友的光。 在没有感知到危险的前提下,猜到对方身份或许比较特殊,却也没有要一探究竟的意思。 出门在外,还是少点好奇心。 只要顺顺利利的到达目的地就行了。 “是在首都那边工作?” 邓青宁点点头:“是啊,您是住在首都吗?” “算是吧,咱们这还算是有缘分呢。” 邓青宁不可置否的笑笑。 缘分啊,一面之缘吗? 那彼此之间有缘分的人可太多了。 不说别处,这车厢里的人都是啊。 看出来她很警惕,对方倒是没有再继续跟她说话,也没有坐在那里继续看书,而是站起来在走廊里走了走。 坐久了总是要活动一下筋骨的。 邓青宁看着他在走廊里来回的走动干脆也把书合上,靠在了枕头上,闭上了眼睛。 睡是不可能睡的,昨天晚上前半夜睡了差不多有两个小时,后半夜一直保持清醒,不敢睡。 这会儿,依旧如此。 出门在外,身边没有可靠的人,哪敢轻易的睡? 但是,身体是需要睡眠的。 靠在那里,警惕心还在,眼皮已经有点打架了。 她心里有点后悔,早知道走的时候也该买上一大包茶叶,路上多冲几缸子浓茶也好提提神。 但实际上对于年轻人来说,茶叶这个东西提神有一点用,真的抑制瞌睡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不欢迎我吗 列车员报站的声音响起,邓青宁一下子清醒过来,她已经在车上昏昏沉沉的待了好几天了,人都快熬干了。 休息不好真的是一件很要命的事,那种感觉没有经历是想象不到的。只有经历过,才能切切实实的感受到多么的考验人。 收拾东西准备下车,对面的那个人也要在这下车了,因为已经到了终点站。 邓青宁坐在那里没动,等着人家先行。 对方打量了她两眼:“家里会有人来接吗?” “会的。”一面之缘,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邓青宁虽然不可能说实话, “那么,有缘再见。” 邓青宁脸上带着得体的浅笑:“有缘再见。” 她连对方姓氏名谁都不知道,只不过是机缘巧合一起坐了一趟列车,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 巧合常有,缘分可不常有。 那人一动,边上的几个人都跟着动了,看起来很寻常,仔细一观察就知道动静不小。 邓青宁跟尾巴似的跟在后面慢悠悠的下了车。 就连出站的时候都跟在对方后边。 一直到了站外,人家有车在那里等着。 邓青宁一点也不意外。 背着自己的行李晃晃悠悠的往站外走去。 她得去汽车站,坐车前往渡口,然后或许还要在那里耽误一晚上才能赶得上去岛上的渡轮。 “首长,那个小姑娘……” “一个老朋友的孩子,她没见过我,不认识我。”实际上他也不认识,是第一次见。 如果不是听朋友的儿媳说起这个名字,还有家世,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在首都。 他要来这边开会,也是赶巧了,顺路,那就一起坐趟车好了。 小姑娘还挺有意思,胆子大的很,脑子也转的快,警惕性也很强。 邓为先被调去岛上这么些年了,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想的,是打算这辈子就在岛上过了? 要想往上走一走,也不是不行啊。 邓为先是真的没想过再往上走。 他觉得他现在已经很满意了。 稳稳当当的守到退休,安安心心的进干休所去养老。 他就是这么的没有大志向。外面乱七八糟的,政策一天一个样,风向一会往这边倒,一会往那边倒。 他这个脑子,提着枪上战场杀敌行,搞这些真的不行。 稍微一不注意就被兜进去了。 现在不是当初了,年龄大了,考虑的就多了。没有那种不记后果一股脑往前冲的勇气了。 邓青宁要去上学的事儿和要回来过年的事都没跟邓为先提前通信。 家里人压根都不知道。 虽然已经临近年关了,但是都在各自忙碌着。 就连邓国超也没闲着,放假跟着岛上的垦荒队继续去垦荒,搞建修去了。 就剩下个邓国强和邓国英能勉强把自己照顾着就不错了,其他的是完全指望不了一点。 所以邓青宁这一次是没人接的。 因为压根就没有人知道她回来。 半道上的时候碰见了刘桂英,喊了一声婶子。 刘桂英半天才反应过来:“哎呀!是青宁啊。你回来啦?哎,咋没听你爸跟你阿姨说起来?” 刘桂英把头发剪了,留了个短发,两鬓两个用红毛线缠过的卡子卡着。 已经隐约有些白头发了。 手里提着个篮子,是刚刚去供销社买了东西。 “我没跟他们讲,他们都不知道,我是想回来给他们一个惊喜。” “哎呀!这个是天大的惊喜。走走走,外面这个风大的很,赶紧回家去。” “首都那边冷吗?你们什么时候回去的呀?放了多久?能在家待多长时间啊?” “冷,那边冷跟这边的冷不一样。我们元旦就回去了,也没有放假,是允许休假探亲,我就回来了。 机会难得嘛,谁知道下一次回来又是什么时候了。这趟回来在家里好好过个年,年后再过去。” 两个人嘀嘀咕咕的,边说边往家里走。 早先刘桂英还想把邓青宁说给他们家老大。 被拒绝了都还不死心。 邓青宁一门心思的上学。 邓为先一门心思的支持女儿上学。 急着给儿子说媳妇的刘桂英再不死心也等不了了。这会儿也是抱孙子的人了。 儿子媳妇在外地,孩子生下来没多久就被送到岛上来了。 真的是带大了儿子又带孙子。 她出来了这么一会会功夫徐敬成被约束在家里看自己的小侄女已经崩溃到了极点。 哄孩子是真的不在行啊。 但凡他年纪大一点,也能跟他哥他们一样去垦荒了。 干点活不好吗?为什么要哄这么个玩意儿,一会功夫又是拉又是尿又是哭的。 还有他妈,说出去一下就回来了,怎么出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烦死了! 邓国强和邓国英也在,离的远远的,看着徐敬成崩溃的拿着水给他的小侄女擦沾了屎的屁股。 真的好想掐死啊,救命啊。 “咦,我的妈呀,太脏了,小孩子怎么能那么脏。” 邓国强看着梳这两条麻花辫的妹妹:“你小时候也那样。” “我小时候才没有那样呢。” 刘桂英就这个时候回来的。 院子门才推开一道缝,徐敬成把手里的尿布一下子就丢在了盆里:“妈,赶紧的,赶紧的,你孙女拉屎了。” “拉屎了就拉屎了,瞧你小题大做的。人吃五谷哪个不拉屎啊,你不拉屎啊?”刘桂英急匆匆往里面走,走出几步才想起来边上的兄妹俩。 “英英也在这啊?你赶紧回去看看,你们家来客人了。”嗯,虽然说是自家人,但是又这么长时间没回来了,说客人也不为过吧? 反正就是个惊喜,她就不直接说谁了。 “啊?我们家谁来了?”兄妹俩不约而同的都站了起来。 “回去看看就知道了。”刘桂英把提着的篮子放在边上,风风火火的去伺候她的小孙女去了。 “谁会来我们家呢?”这天寒地冻的。 兄妹俩出了院子就往回跑,他们家的院门他们出来的时候就没关,这会半敞着。 院子里依旧静悄悄的,一点也不像是来客的样子。 “谁呀?” 邓青宁从屋里出来:“当然是我呀!” “姐,你咋回来了?” “咋了?不欢迎我啊。” 第二百三十章 自己谋前程 “怎么能不欢迎呢?就是太意外,太惊喜。”邓国英直接跑过去抱住了她的胳膊一阵乱晃:“姐,国庆的时候你不是回来的吗?我们以为今年你又没法回来了。” 长大了就这一点不好,走的远远的,想见一面可真不容易。 邓青宁伸手揪了揪她有点肉肉的腮帮子:“这不就回来了吗?”随后看着不远处的邓国强:“怎么傻乎乎的站在那里,进屋啊。” 邓国强挠了挠头,嘿嘿笑着往屋里跑。 “怎么就你们俩啊?你哥呢?” “我哥跟隔壁的徐敬业一起去垦荒去了。” “哟,现在这么能干了。” “倒也不是自己能干的,是被我爸和他爸给丢过去了。说他们那么大的人了,放假待在家里啥事儿不干,就是个废物和饭桶。” 邓青宁笑了起来:“确实,在家里闲着不像话。反正也不想看书写作业,不如去干点活活动一下筋骨。你呢?” “我我还差一点呢,我过两年再去。” “我是说你在家有没有好好写作业啊?还要继续上5年级吗?” “啊,这个,姐啊,你才刚刚回来,咱们先不说这个话题行吗? 你回来能待多久啊?” “肯定要过完年才去啊。” 兄妹俩一下子就开心了。 “我爸是不是不知道你回来啊?”但凡是要知道不得高兴成啥样子啊,早早的就指挥这个指挥那个准备了。 当然也准备不了个啥,到年根的时候,过年的物资会发放的,还有一些供需,他妈都会抽时间去准备的。 这不离过年还有一些日子吗? 但是他爸那个状态十分的到位。 “嗯,没跟他们说,就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 向薇回来的稍微早一点。 刚到院子门口就是一愣,他们家的烟囱竟然冒烟了。 这比邓为先家祖坟冒青烟还难得。 邓为先这段时间都忙得很,这会都不在岛上,一大早就走了,去军区那边开会。 难道是邓国超已经回来了? 那也没这么主动啊。 虽然说简单的饭是会煮一点了,但是自己的崽是个什么样子的还是清楚的。如果回来家里大人还没回来,那必然是拿着粮票和菜票去食堂打饭,绝对不可能自己开火的。 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 揣着一肚子的疑问推开了院子门。 刚刚进院子邓国英就从屋里出来,妈妈的一声连着一声跟叫魂似的。 “听见了,听见了,有什么事儿你说啊。天天都这样,我都快被你喊成聋子了。” “我姐回来啦。” “什么?” 向薇怀疑自己听错了,也怀疑她在说胡话。 “哪个姐呀?” “我还有哪个姐呀?不就一个姐姐吗?” 邓青宁听见说话的声音擦了擦手上的水去了外面。 “阿姨。” “青宁回来啦!” “对呀,回来了。” 向薇把手上的包儿往桌子上一丢就往跟前走:“你这丫头回来怎么不跟你爸说一声呢?让他找个人上岸上去接你呀。那火车站乱的跟啥一样?倒车倒来倒去的。” “我已经是大人了,不接也行了。这不是回来了吗?我想给爸和您一个惊喜。” 确实是惊喜。 “那真的是给到了,等你爸回来啊,不知道得惊喜成啥样子。” “阿姨,你先休息一下,我厨房火还开着呢。” “一回来就忙,我收拾一下过来给你搭手。” “行!”邓青宁也没拒绝。 这种大家都在厨房里你做一点她做一点,再聊聊天的,感觉真的挺好的。 向薇绑了围裙在身上进了厨房。 “是请假回来的吗?还是?” “算是请假,我年后就要去学校上学了,年前也不会外出任务。留在那边也是常规训练,手续都已经办好了,可以回来探亲我就回来了。” “要去学校上学了呀,是哪个学校呀?”“还是首都那边,五七大学。” 向薇微微有些惊讶,然后又觉得这都是在意料之中的。 之前邓为先还在跟她讨论这个事儿呢。 说邓青宁已经处对象了,在文工团如果迟迟不能提干的话,怕是也待不了多久。 到底是去继续上学,还是说听从组织上安排,转到地方弄份工作就这样干下去邓青宁也没给他们透个底。 邓为先这个当爸的想操心又帮不上忙,一想起来这个事儿就焦虑的很。 关于邓青宁的事情向薇一贯秉持的原则就是能帮上忙就帮上忙,帮不上忙就闭嘴,不参加任何的意见。 这不到底还是杞人忧天了。 人家自己能给自己搏一份前程。就跟当初在学校里念书一样,早早的就规划好了自己的路。 真的是不用家里人给操心一点。 要知道现在不管哪里都很不景气,这种机会太难得了。 不管哪个单位都有名额,但真正能拿到手的那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差不多好了,也不知道我爸什么时候回来,回来就能开饭了。” “不用等他,他今天肯定是不回来了,出岛去开会去了。不然说呢,你要上车之前给他来个电报,他真能到火车站去接你。” 邓青宁愣了一下:“这不是不知道吗?”随后笑起来:“那就不等他了。我们先吃。” 吃完饭之后,才去收拾自己的行李。 “这次没给你们单独带礼物啊,就带了一点副食,首都那边小吃也挺多,但是没法带,路上还是有点远,想带只鸭子,就怕回来臭了。” “想吃鸭子的话,咱们也能吃到啊,回头看看有了就去买一只。” “不是,首都那边的烤鸭跟咱们这边吃法不一样,想带回来让他们尝尝的。只能等以后有机会你们什么时候过去再说了。” 她带了几份京八件还有一大包关东糖。 糕点糖果这些东西天凉的时候还是很耐放的。 尤其是京八件,里面装了八样点心,自己吃也行,拿去送人也行,反正这边是没有的。 “这是我给您和我爸织的毛衣。” 向薇愣了一下,随后有点激动从她手里把口袋接了过去。 “还给我织毛衣了。” “对啊,我织这玩意儿真的太慢了,毛线还是去年没有下乡之前买的,去了那么多地方背来背去的,到前不久才织好。” 第二百三十一章 初次来岛上 邓青宁自己回来过年就已经让向薇够意外了,送了她这件礼物让她更意外。 心情很久都没有平复。 邓青宁倒是没有想太多。 毕竟是爸爸的伴侣,而且在岛上几年向薇真的教了自己不少。是长辈,也是老师。 这份情谊到什么时候她都不会忘记的。 谁也不是天生就冷心冷情冷血。 上辈子她被逼到那份上,哪怕是从家里跑了她也没怨恨过周红月。 直到对方后来找到她,当众说出那些话,她心里才萌生了铺天盖地的恨意,即便重新来过一回,一点点圆满,她都无法彻底放下。 “你提前也没说,你那屋里的被褥也没晒。” “没事,我摸了一下,不潮。明天有太阳的话我自己晒。”她就睡了两个晚上,走了之后向薇又洗了一遍,晒好了给收起来的。 倒也没必要那么讲究。 “既然你回来了,我就松口气了,过年这个事情就交给你了。”向薇向来是很放心她的。直接把供应的本本以及家里的票券和计划好拿出来过年用的钱一股脑的丢给她。 “你没事就去看看,供销社有什么你就买什么,过年吃不完,过完年你就带走。” 家里向薇当家掌权,钱都经她手但是她从小就没有养成那种节约的好习惯,向来是有一分就花一分,手上能时不时的攒半分那就相当不得了了。 反正,节约这种美德她是没有。 钱挣了不吃进嘴里那就一定要穿在身上。 他们家几个孩子就没穿过带补丁的衣裳,哪怕不是顿顿在家做饭,一个个脸上都肉乎乎的,就没缺吃少喝过。 这会儿被邓青宁这礼物激的,就更加的大方了。 邓国超跟邓国强在一边看的羡慕不已。 姐姐就是姐姐啊,一回来就掌握了家里的财政大权。 他们什么时候才可以啊? 他们羡慕不羡慕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邓青宁要准备起来了。 两年都没回来过年了。还有,胡辛铭发了电报来,说是尽量会在年前过来一趟。 那自然是要好好的准备,好好款待一下。 除了向薇给的这些,她自己也攒了不少。 有些票有时限不能留的只要能拿出去买到东西肯定要花掉。 邓为先惊不惊喜?简直惊喜过头了。 他在那边开会的时候遇到了老朋友,从朋友嘴里知道自家孩子回来了,所以回岛上的时候已经平静很多了。 这份平静在看见了那件一针一线织出来的毛衣的时候又破功了。 就在邓为先穿着邓青宁给他织的新毛衣,拿着邓青宁带回来的京八件以各种姿势炫耀的时候。 邓青宁开始提着个篮子在岛上到处跑。 每天雷打不动的的都要去供销社报到。 吃不完的豆腐再放上石板狠狠的压压水。 做成霉豆腐,然后裹调料,装坛子,做豆乳。 带回来的海鲜剥壳的剥壳,腌制的腌制,晾晒的晾晒。 割来的肉,也是想各种办法腌制处理。 或者剁成肉泥弄成丸子,或者包成饺子,或者做成包子。 邓为先家院子里再一次热闹起来,一天有半天的时间那个烟囱里都在冒着烟。 腊月二十九,胡辛铭紧赶慢赶的赶上了年前来岛上的最后一趟渡轮。 什么时候靠岸邓青宁已经很有经验了。 所以早早的就带着弟弟妹妹过去在那边等着呢。 胡辛铭这还是第一次坐渡轮出海。 好在没有晕船,还算是比较稳。 他带的行李实在是有点多,多到让邓青宁他们姐弟几个都好惊讶。 这不是第一次上门见老丈人,这是来逃荒的吧?咋啥玩意儿都带着了? 邓青宁也很疑惑:“你是打算在岛上不回去了呀?怎么盆子水壶都带着?”“嗯,不回去了,打算去投奔你了。” “真的假的呀?” “真的,原本就是想着来岛上拜访一下,然后再去首都那边,不过到那边应该就在年后了,没办法跟你一起过年。” “你不是在睢县那边工作吗?”邓国超到底大一点,问话也能问个头头道道出来。 “嗯,但是已经辞了。” “辞了,不会是我们想的那个意思吧?” 胡辛铭跟邓青宁简单的解释了一下:“北影厂那边的于老师要拍一部片子,看了之前排的白毛女,加上边主任牵线,就写信给我,邀请我过去帮忙做动作指导,我想了一下,这也算是个机会。” 在睢县这边基层的岗位上熬个几年或许可以调岗。 但是调到哪里他说了不算。 怎么去首都,这是一个伤脑子的事儿。 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让邓青宁放下大好的前途再跑回苏北。 所以他去首都是最好的选择。 尤其是在接到邓青宁的信,得知她要去五七大学上学的时候,他几乎就放弃再考虑了。 机会摆在眼前,他就没有犹豫,当机立断就给对方回了信息。 然后对方给他发了电报,确定了这个事儿之后,他就把那边辞了。 “所以说,你现在没工作了。”邓国超这孩子问话总是那么一针见血。 邓青宁伸手拍了一下他脑袋,替胡辛铭回答了:“只是暂时没工作,过完年去了北影那边就有工作了。” “北影厂是干什么的?是什么厂子,能跟在政府大院里工作一样啊?” 反正他理解不透。 不过,这人看起来长得还行啊。 说话声音也怪干净,温和。 希望表里如一啊。 “你辞了工作去北影厂是为了我姐吗?” 胡辛铭愣了一下,随后如实的回答他:“不全是。”“那你以后千万不要后悔啊,别到时候后悔了把责任都推到我姐身上。说是为了我姐,放弃了你的大好前途。” 胡辛铭愣了一下,忍不住笑出声:“不会,我保证。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不管是婚姻也好,还是事业也好,都有自己的规划和打算。 自己走的路走一步算一步都是自己的选择,不会扯到对方身上的。” 邓青宁不会对他的选择指手画脚,他也不会对于邓青宁的选择指手画脚。 只是在对方需要的基础上力所能及的给予帮助。 这在他看来才是两个人一起度过余生的意义。 “这还差不多,要记得你今天的话,反正我是一定会记住的,你不要欺负我姐。” 胡辛铭脚步子停下来看了看这个小舅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还是能保证的,不会。我会由始至终的尊重她。” “好了,赶紧走吧,有什么话回去再说。这两手不空,都带的什么呀?” “行李已经寄了两包去了首都那边,年后我过去拿就行了。除了没办法寄的我带着了,剩下的都是后来置办的。” 初次上门,礼是必不可少的。 宁愿重一点,也不能轻了。 以免让人觉得他礼数不周到,对邓青宁不上心。 更何况他这次不只是上门拜访,还带着他爸妈的歉意,没能到场,希望可以正式的跟邓青宁确定关系。 听邓青宁说邓为先喜欢喝一口,所以他在睢县那边的时候提前就在搜罗那边的酒。 随后又托朋友从外地买了这边没有的茶。 烟肯定是必不可缺的。 还有给其他人的礼物。 甚至于在下了火车之后还花了点时间跑了一趟,省城那边的食品厂买了不少东西。 他爸妈这个时间过不来,他过来一趟,下一趟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 这一趟来就等于是见了他的岳父。 有独属于他的心意,还有他爸妈给邓青宁的。 所以带的东西自然是不可能少的。 第二百三十二章 没一个省油的灯 “叔叔跟阿姨身体都还好吧?” 胡辛铭话音还未落,邓国超张嘴就把话接过去:“嗨,你这话问的,他们年纪轻轻的,天天都在锻炼,能有啥事儿啊?” 邓青宁又拍了他一下:“懂不懂这是问候啊?”书都念到哪去了? 邓国超哼哼。 他当然懂,这不是准备好的要给对方一个下马威吗? 要让这个姓胡的知道他们家不是那么好说话的,都不是好惹的。 以后要变卦欺负他姐的时候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这是他跟他的兄弟商量了很久,还专门从人家那里取经得来的经验。 邓国超闭嘴了,邓国英和邓国强又轮流着开口了。 “我姐姐说你是南方人,你在我们北方过的惯吗?你们那边都吃米,吃的来煎饼吗?你是喜欢吃米多一点还是喜欢吃面多一点?” “你是喜欢吃清淡一点的还是喜欢吃味儿重一点的。能吃辣吗?还是喜欢吃甜的呀;” 这能不能吃到一起很重要啊。两个人要是成了夫妻,要在一个锅里吃饭吃几十年呢。 他们隔壁的徐家,就三天两头因为吃饭的事儿吵架。 都这么多年了都磨合不好。 徐征途总是嫌弃刘桂英做饭这不对那不好的。 “你自己会做饭吗?” 问题此起彼伏的,两张嘴轮换着来。 胡辛铭连回答的机会都没有。 “我在苏北待了两年了,煎饼还是能吃习惯的。 我不挑食,什么都吃。我自己也会做饭……” 邓青宁一声到了,胡辛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然后又紧张起来。 “不用担心,我爸跟我阿姨还没回来,明天就除夕了,他们每年这一天都不会早。不忙的话肯定会来接你的。”尤其是邓为先,年底事多着呢,不可能因为来了个还不算女婿的人把工作撇一边提前走了。 邓青宁招呼胡辛铭进了院子。 胡辛铭抬眼打量了一眼这个院子。 这是邓青宁生活的地方。 很宽敞,不管是豫省那边的老家还是苏城那边的家,在这个院子面前都显得格外拥挤。 进门一条道,两边都是搭理的整整齐齐的菜园子地。 院子里还有石头做的桌子,边上有凉亭。 走廊连通客厅。 边上挂着一串串外皮刚刚风干的咸肉咸鱼。 边上还有串起来晾晒的干菜和柿饼。 “进屋进屋,外面这个风真担心你吃不消。” “岛上一直这样吗?” “倒也不是,看起来像是要变天了。” 一进屋,一下子就暖和起来。 邓青宁提前收拾过了,把分开睡的邓国超哥俩又撵一个屋去了。 腾出来一间屋子暂时给胡辛铭。 “姐弟几个手里的东西都放在客厅的喝茶的几案上还有桌子上。” 邓青宁推开边上的一间房门:“你暂时住这屋啊。” “嗯!” 胡辛铭提着自己的家当进屋。 其实就是一身从里到外需要换洗的衣裳,还有就是盆子水壶什么的,属于他自己的东西并不多。 留在外边的是邓青宁他们几人提回来的,基本上都是他带来的礼物。“要歇会儿吗?” 离下班还要一会儿。 “我去给你弄点热水,你先喝点暖暖。” 胡辛铭还没应声,抬眼就看见门后边的三个脑袋。 被发现了,邓国超他们嗖的一下就把脑袋收回去,跑去门口叽叽咕咕,不知道又在商量什么。 邓青宁轻轻摇摇头:“他们跟你熟悉了就好了,就是皮了些,其实对人很好的。” “我们去外边坐着说话吧。” 在屋里,外面还有三个小的等着听墙根,总觉得他们好像在屋里说什么秘密的东西,做什么羞于见人的事情。 虽然他其实是想的。 邓青宁知道他拘束,就由着他,招呼他去外面沙发上坐下,然后去找了干净的缸子给他倒了水。 “喝一点,也能捂手。” 看着是白水,但是胡辛铭喝了一口,是甜的。 看着邓青宁笑,那水里的糖像是在他眼里化开了,叫人看着都是甜的,觉着黏糊糊的。 邓青宁去外边喊了邓国超一声:“跑哪去了?” 邓国超刚刚到院子外面,打算去满足一下好兄弟的好奇心,吹嘘一下自己未来的姐夫,就听见她的声音,只能要回院子里来。 “什么事啊?”这是离不开他了? 不是说很久没见,他们先撤,给他们俩留点地方过一下二人世界啊! “带你,带你哥在院子里转转,熟悉一下环境,我要去厨房忙。” 胡辛铭站起来:“不着急,要做什么,我给你打下手。” 哪怕就是蹲厨房,只要跟邓青宁在一起都行。 比起外在的环境,他觉得内在的环境更需要他适应和熟悉。 家里有什么忌讳的,他需要再问问邓青宁,免得说错话失了礼数。 “也行。”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唯一熟悉的就是自己了。邓青宁表示理解。 厨房里准备的东西也不少。 排骨汤早就在炉子上炖着了,门一开,香味儿迎面而来。 橱柜里案板上,放了好些吃的,都是邓青宁这几天忙忙碌碌准备的年货。 “要做什么?” 邓青宁拿了个小板凳给他:“帮我剥点葱和蒜苗,我擀面,迎客面。” 胡辛铭用笑起来,把外边的大衣脱了拿出去,只穿着毛衣进来:“我来擀面。” 邓青宁轻轻挑眉看着他:“倒也不这么急于表现。” “倒也不全是。” 这个邓青宁还是相信的,胡辛铭是那种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男人。 “行吧,双手支持你。”把身上的围裙解下来,给他围上。 手刚刚伸过去就被对方给握住了。 随后又恋恋不舍的松开。 邓青宁给他系身后的带子的时候差点把他捆死,好在理智尚存,没干那事。 向薇知道今天家里要来客,所以尽可能的提前回来了。 刚刚进院子正顺便喊邓青宁就先被邓国强和邓国英给喊住了。 “嘘!妈妈妈,别吱声。” 向薇蹙眉:“你们俩怎么回事?什么别吱声。” “我们家来的那客,就我们未来那姐夫,在厨房下厨呢!我姐也在。” 向薇没好气的一人虚晃的给了一巴掌:“一个个的给我正常点,听见没有?不许没礼貌不许戏弄人家,听见没?” 自己生的自己清楚,家里这三个,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一点眼色也没有 厨房门半掩着,向薇在外面敲了一下。 “青宁!” 邓青宁在里面应了一声。 向薇推开门,胡辛铭在擀面条,手上还沾着面,有些腼腆的招呼了一声:“阿姨好。” “哎,你好你好,怎么一来就进厨房了,快到外面来歇会儿。青宁你这个丫头真是的,人家刚来你就使唤人家干活。” 到底是第一次上门,哪怕是两个年轻人的情趣呢?当长辈的看见了也不能装瞎假装看不见啊。 哪能让人家在厨房里忙活。 向薇把两个人一起赶了出来。 邓青宁出去又跑进来:“阿姨,汤我已经炖好了,还有小菜也配好了,麻烦你炒一下,面条……” “好了好了,别操心了,先去陪你对象吧。你爸一会就回来了,你先给他鼓鼓气,让他别紧张。 剩下的我会弄。” 菜都弄好了。就面条再稍微擀一下,叠起来切了在锅里煮就行了。别的不行,这个还是可以的。 邓青宁倒了热水招呼了胡辛铭一起去外面洗了个手。 两个人隔着一个搪瓷盆,面对面的蹲着。 手放到水里,手指头不由自主的就凑到了一起。 胡辛铭伸手不老实的抓住邓青宁的手,感觉这洗手水里好像也放了糖一样,哪怕一句话不说,心里都甜丝丝的。 院子门从外面推开,邓为先回来了。 “爸!”听见声音,邓青宁转脸,胡辛铭忙不迭的站起来,手上快速的拧了毛巾擦掉她手上的水。 自己随意的抹了一下,然后身姿挺立的向邓为先行了个礼。 邓为先回礼之后,他才把手放下来喊了一声叔叔。 整个人在邓为先进院那一瞬间一下子就有一种剑拔弩张的紧迫感。 感觉整个人都拔起来了。 邓为先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他两眼,随后挪开了目光往屋里走。“来了,到了多久了?”邓为先看起来很严肃,行为却很随和。进屋把手里的包放在桌子上,外面的大衣脱下来挂在架子上。 胡辛铭跟在他身后进了屋:“刚到没一会儿。” 邓为先看了一眼桌子和几案上堆的满当当的东西:“进屋进屋,不要拘束,到这儿就跟在你自己家里一样。” 胡辛铭也不想拘束,但是控制不住。 邓为先其实也是那么一句客气话。 都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第一次见老丈人哪个不拘束? 除非是那种混不吝的。 人他算是看到了,比照片里还周正一些。 眼神看起来也很干净,很规矩,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坐!”邓为先看了一圈,问难得老老实实趴在那下棋的小兄妹俩:“邓国超呢?” “应该是在隔壁。”在跟隔壁的徐敬业交流心得,交流怎么整姐夫。 邓为先听他们这么一说就不管了。 跟胡辛铭说话:“在睢县那边怎么样?听说去年年底的时候你们特别忙,今年居然能请下来假,请了多久啊?” 胡辛铭又把先前跟邓青宁说的话重新对着他说了一遍,不过这一次说的就详细很多了。 主要是针对要去北影厂之后干的工作以及后面大概的发展方向。 谈吐得当,规划的非常清晰,也很务实。 邓为先点了点头。 邓青宁在边上听了几句之后想了想,还是先去了厨房。 虽然说基本上都弄好了,但是要吃饭呢,总是要先端菜,摆碗筷。 不然他们都在客厅里闲聊,让向薇一个人在厨房里忙,这样就太不合适了。 进去之后她才问向薇:“阿姨,外面他带来的那些东西怎么收拾?” 向薇愣了一下:“都是节礼吗?”虽然她没仔细看,但是光看那大包小包的就知道不轻。第一次上门,这礼未免太重了。 “应该是吧,我也没仔细问。他说一个是来探望您跟爸爸,还有一个就是想趁着这次过来把我们俩的关系定下来。 本来他爸妈是打算来一趟的,但是那边太远,时间调不到一起去,来不了。 可能除了他自己准备的,还有他爸妈让准备的。” “那你回头去问问他,是先收起来,等过两天找个合适的时间摆一下,还是说我们晚上吃了饭就自己归置一下。我等下也问问你爸。” 邓青宁嗯嗯点头,这些她也不懂啊,不还得听长辈的吗? 信上说的再详细,都不如当事人面对面亲口说的详细。 邓为先知道要有这么一遭,也知道对方过来一趟不容易。 也能理解他父母过不来。 但知道和理解是一回事,表面的态度又是一回事儿。 “青宁,才刚刚满二十,还小,找对象这种事情在我看来其实是不用着急的。 她在我跟前也没待几年,小时候吃了太多苦,等我有机会想要弥补却发现根本无法弥补。 我是希望她能做她自己想做并且喜欢做的事情。 所以即便我觉得她是个读书的料子很希望她一直念下去考个大学。 我也依旧遵从他她的意愿让她去了文工团。 所以我其实不怎么赞成她这么早处对象,然后步入婚姻,整天面临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事。 处对象的时候都是你好我也好。新鲜感还在,彼此都吸引着对方,就觉得很甜蜜。 可处对象的尽头是婚姻,一旦步入婚姻各种琐碎的事接着就来了…… 比如这考虑到结婚的事你就得有个稳定的地方,总不可能她在她宿舍里住着,你也在你宿舍里住着。 麻雀长大了都得搭个自己的巢,何况是人呢? 你们选择在哪里发展我都不干涉,那都是你们自己的事,但是人生大事一定不能仓促,要想好了。 这关乎到你们的未来,除了前途,还有下一代。 她喜欢,我也不会阻止,你们好好的我就只有祝福。如果不好,虽然我不止她一个孩子,但是不管哪一个,我都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受委屈。”话说到这里就终止了。 向薇从厨房里出来:“吃饭了!”真的是服了这男人,人家孩子刚刚到,就不能让人家缓一缓吗?搞这么严肃跟要吃人一样。 虽然说是手擀面,但是还是很丰盛的。 做了好几样小菜当做浇头,还有满满一砂锅的排骨萝卜汤。 邓国超就跟那狗似的能闻见味,每次都是饭上桌,掐着点进屋。 要不是今天有客在,向薇又要开始每日一次的骂人时刻了。 冬天天黑的早,吃完饭,外面已经看不见了。 邓为先再没逮着胡辛铭说话,让邓国超帮着邓青宁待客。 向薇喊了他一声:“老邓,邓国超,你们俩进来一下,帮我拿点东西。” 父子俩先后抬起屁股,懒懒散散的往屋里走。 “什么东西需要两个人拿?” 一进门稍微砰的一下就把门关上。 “你们爷俩能不能有点眼色?人家都几个月没见面了。给点时间让人家说个话行不行?” “不是,我们不能没有待客之道啊!让人觉得我们不重视人家,没有礼貌。”这是邓国超回答的。 “谁稀罕你的待客之道?跟你们两个老爷们有什么好说的。让人耳根子清净清净。 邓国超去喊邓国强和邓国英,该洗洗,该涮涮,弄完赶紧回屋去,一点眼色都没有。 老邓你留下,我有事给你说。” 邓国超从屋里出来的时候,胡辛铭还坐在那。 邓青宁给他泡了茶,就坐在他对面,两个人轻声在说着什么。 邓国强和邓国英兄妹俩十分没有眼色的,趴在边上瞅瞅这个,看看那个。 邓国超一手一个,扶着他们的脑袋:“天这么冷,吃完饭还不赶紧的去洗漱,上床捂被窝?要不然就趁着还没到大年三十,把假期作业拿出来做一做吧。” 做作业这三个字简直就是绝杀,两人一溜烟的就跑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提的东西就是诚意 邓青宁在跟胡辛铭说带的那些东西 “要先拿回你住的屋里,随后找个时间正儿八经的摆一下吗? 对了,你能在这待多久?” “我跟你一起走。至于带来的东西,有一部分是新鲜的,我在省城那边下车之后采购的,虽然天冷,但是也不能长时间的放着。 至于要怎么拿出来,我也不是太了解你们这边的风俗,得看叔叔阿姨怎么安排,我都行。 我爸妈也没来……”这个事情一提起来,胡辛铭就觉得有些对不住邓青宁。 邓青宁倒是不在意。 “我们老家在内地,岛上就我们一家几口,也没有别的亲戚。 就看看我爸爸会不会邀请跟他关系好的叔叔伯伯,其实我也不是很懂。阿姨答应帮我问一下爸爸,看看他们商量之后怎么说。” 正说着话呢,邓为先就从屋里出来了。 “爸爸!” “叔叔!” “哎,你们坐你们坐,都是自己家里的,不要那么客气,我们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和讲究。 刚刚我跟你阿姨商量了一下,也知道你这一趟来是为什么,咱们家人口简单,一家就这么几口人,也没有别的亲戚。 再加上这个时间,又刚好是过年的时候。 咱们就热热闹闹的在家里好好过个年。 过完年你跟青宁在家也待不了几天怕是就要走,那些礼节什么的就免了吧。 等过了初一,让青宁带你去送节礼。 当然也就是跟家里关系不错的几家,你去认认门,也让他们认认你。”就算是已经答应了他们的事,正式认可了。 “谢谢叔叔。”胡辛铭来的那路上把什么可能发生的情况都想象了一遍。 说实话,还是挺忐忑的。 毕竟这也不算是一件小事儿。 是他第一次为自己办这么大的事儿。 他面对的是对方的父母,但他身后又没有自己的父母兜底,生怕行差踏错哪里有不得当的,搞砸了让邓青宁为难。 “这话就见外了,只要你们俩好好的,什么谢不谢的?”一个女婿半个儿,只要邓青宁愿意,喜欢,只要对方对邓青宁好,其他的邓为先都不在意。 邓青宁站起来:“那既然这样,这些东西就要整理一下了,说是有的东西都是现现买的。新鲜的不能再继续放了。 要就咱们自己,也没有那么多讲究的话,明天我就把它放进锅里炖了,摆在餐桌上,咱们好好的吃一顿。” 屋里的人都笑出声来。知道海岛上不缺鱼虾。 胡辛铭过来的时候去食品厂买了一条羊腿。 这大概是分量最重的了。 说是腿,基本上就是一头羊的四分之一了。 包了好几层,外边一打开那个浓郁的膻味儿就散出来了。 还有猪肉。 邓青宁深刻的怀疑他把自己一年的肉票都霍霍进去了都不见得够。 向薇先提去了厨房。 随后就是烟酒茶叶点心。 以及给邓青宁买的衣裳,给向薇买的围巾,还有邓国超他们三个的礼物。 一家几口人各个都顾及到了。 邓青宁这一忙起来就没闲下来,干脆一股脑的都收拾了一遍。 能拆的都拆了,当着邓为先和向薇的面过了一遍。 也好让家里长辈心里有个数,知道对方这一趟来都带了什么过来。 第一次上门,并且要正儿八经的确定两个人的关系,跟订婚没有什么区别,那么手里提的东西就等同于诚意。 诚意邓为先看见了,反正比他那会儿追求向薇的时候厚重多了。 虽然人没到,但是礼到了。 “辛铭啊,大老远的过来,一路上坐车也难受,让青宁带你把家里熟悉一下,烫个脚早点睡。” 胡辛铭站起来:“好,叔叔忙一天了也早点休息。” 邓为先就去了书房。 他自然不可能这么早睡,但是就向薇说的,总要留点空间给两个年轻人。 老少都进屋了,客厅里就剩下两个年轻人,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邓青宁和胡辛铭相视一眼,随后不约而同的笑了。 虽然彼此也不知道对方在笑什么。 “累不累?累的话,洗漱了早点睡。” “不累,我们在院子里走走?” 这个要求也不是多过分,这会天黑了,听着动静好像没有之前那么大的风了。走走就走走呗! 不过两个人还是套了大衣裹了围巾才从屋里面出去。 屋里屋外,完全是两个天地。 两个人也没有瞎跑,就往亭子跟前走了走,胡辛铭问邓青宁:“叔叔早上一般几点钟起来?” 这是在跟自己打听家里面人的生活习惯了。 “跟我们时间差不多,他也是要起来晨练的。 我们晨练回来之后阿姨就起来了,然后就开始做早饭,吃完早饭之后,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 不过明天年除夕,明天早上起来锻炼结束之后第一件事情可能就是贴对联送福字。 我们家以前的对联都是隔壁许伯伯写,附近好多人都是他帮着写。 后来我写,再后来邓国超邓国强就被我爸逼着写大字。 这两年我不在家,学习怎么样不清楚,毛笔字还是挺不错的。 今天一大早我们就写了对联。 明天就是写福字,除了贴门窗,然后要去给关系好的人家里送福。” 两个人慢悠悠的在外边走着,然后在亭子下面停了下来。 胡辛铭伸手将邓青宁拉过来,抱住她:“有没有想我?” 邓青宁轻轻嗯了一声:“好几个月没见了。” 她虽然能给胡辛铭写信,但是因为不停的换地方,很难收到对方的回信。 “我也是,特别的想。 你的信,我只要有时间就会拿出来反复的看,每一封信我都给你写了回信。 我知道你有可能收不到,所以也没有给你寄,但是我都收着呢。” “带来了吗?” “带来了,什么都不带,那个也得带来。”他所思所想每一句话每一个念头都用笔墨记录在了纸上。 每一刻心情,每一缕思念,都化作了文字。 他只是看起来内敛,实际上内心底里火热又奔放。 他的心意他已经掩藏不了半点,零星一点他都想让对方感觉到。 “我要努力,以后咱们尽量再也别分开了。”别人的喜欢是什么胡辛铭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的喜欢就是,他喜欢的那个人只要他一抬眼,就在他能看得见的地方。 第二百三十五章 像日记一样的信 胡辛铭是打定主意要早起来陪邓为先去晨跑的。 不过,半夜飘雪了。 邓为先这种一年到头天天早起的人就算大过年也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刚刚去外面看了一眼进屋就看见胡辛铭从屋里出来了。 邓青宁紧跟他的步伐,前后脚也出来了。 “今天过年,好好休息啊。 外面下雪了,就别出去了。”邓为先还伸了个懒腰:“我回屋再躺会儿,你们也再捂一会儿,起来太早也没有什么事。” 起都起来了,睡是不可能睡了。 只不过,如果不出去晨跑的话,这会儿确实还早。 邓青宁出门看了一眼,确实是在飘雪,还挺大的。 连风加雪的,这个年三十不好玩了,门都不想出。 别说是穿的利索一点在外面简单的练一练。 裹着大衣出来这么一下子都给人一种透心凉的感觉。 她果断的缩了缩脖子回屋关门。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六十四天都早起,休息一天也不过分吧? 她感觉自己是不是上了年纪了,以前小时候压根都不怕冷,大雪天穿着漏脚指头的鞋子到处跑也过来了。 这会儿捂的严严实实的还哆嗦。 她回头看了一眼原本整装待发现在又偃旗息鼓的胡辛铭一眼:“再回屋躺会?” 屋里还开着灯,其他人都没起。 灯一关,咕隆咚的。 胡辛铭黏黏糊糊的拽着邓青宁的手没撒开,耍着赖把人拽进了自己屋里。 邓青宁嘶了一声,伸手戳了他两下,随后没敢发出一点声音,任由他带上门,两个人一起栽倒在床上。 就单纯的倒在一起,胡辛铭在那傻乐。 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又觉得不够,又去亲她的嘴角。 屋里的灯没关,门缝里还能透出光亮。 大过年的,胡辛铭初来乍到,也不可能在这里做出什么过分的不可描述的事情。 最多就是抱着邓青宁亲了又亲,恨不得把人给啃化了。 他们确定关系也一年多了,在一起的时间实在少。要不是在睢县拍摄耽误了一段时间,隔三差五见面,怕是还发展不到这个程度。 黏黏糊糊的让邓青宁都有点招架不住。 跟平时简直判若两人。 “你给我写的信呢?我要看。” “这会儿?” “嗯!” 胡辛铭松开她,稍微平复了一下才起身,去背着的包里取出来厚厚一沓。 除了正儿八经装在信封里的信,还有个笔记本。 不过邓青宁只是看到了一眼,胡辛铭并没有给她。 “从你第一次给我写信,每一封我都回信,有时候一封信要断断续续的写好久,看起来比较长……”胡辛铭说着说着还有点不好意思了:“就写的很琐碎,你一目十行的瞟一眼就行了。” “那怎么行呢?这都是你一笔一划写出来的,我肯定要一字一句,仔仔细细的看。” 确实很琐碎,就跟写日记一样。 做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事,他高兴与不高兴,甚至于某一天见了什么人,吃了什么饭,都写在里面。 邓青宁一开始看的很想笑。 但是到了后来就笑不出来了。 字里行间全是思念。 这样的信,她哪里会嫌长呢? 于她来说,字字句句都是珍宝。 她看信,胡辛铭就坐在边上,手托着下巴,歪着头在那里看她。 两个人看的目标不一样,但结果都是一样的,都很入迷。 一直到外面有动静,邓青宁才回神给看过了,信打了个标记,收拾了一下。 “这些现在都是我的了。”给她她可就不还了。 说完整理好站起来:“不早了,我去熬个粥,早上喝一点会暖和很多。” “我去给你打手,要烙饼什么的吗?” “想吃饼啊。” “不是,我的目的是给你打下手。”邓青宁从胡辛铭屋里出去,刚好跟从外面进来的向薇碰了个头。 邓青宁突然就有点心虚,轻轻的扬了一下手里的东西:“我去他屋里拿了点东西,早上饭怎么煮啊?” “你们说你们的,我去弄就行了,早上熬点粥,暖暖和和的喝一口。” 家里现在什么都有,饺子,丸子,包子,一篮子一篮子的。 早饭好弄的很。 说是这么说,邓青宁还是进了厨房。 向薇在那里跟她说话:“你去陪辛铭说说话,天又不好,没办法出去转一转,只能在屋里蹲着,闷得慌。 他跟我们都不熟,最熟悉的就是你,你不要离得远远的,把人家一个人丢在那里,回头跟你爸单独待在一块又紧张的不行。” “好。话又说回来,我爸对他其实挺和蔼的,也不严肃啊,那么随和,紧张什么呀?” “第一次来,彼此都摸不清楚对方的性情,加上你们又没有正儿八经的领证结婚,紧张是很正常的。”毕竟还没在一块,这会是两个人相互最稀罕对方的时候。 “换做你,第一次要是去他们家见他的父母,我估计你也一样。” 邓青宁把炉子里的火弄起来,茶壶拿下来,然后把蒸锅坐了上去。 “说的也是。要煮鸡蛋吗?” “煮,一人煮一个吧,包好的饺子和包子一样再蒸上一屉。”早上吃不了多少,就每样来一点。 邓青宁搭了个手,弄好之后就出去了。 发现胡辛铭跟邓为先坐在客厅里喝茶,下着棋。 大早上的下棋,果然是已经无聊的不行了吧。 邓青宁没打扰他们,拿个盆子去弄水洗漱。 其他那三个,今天难得光明正大睡懒觉的机会,不可能不珍惜的。 邓青宁也没喊他们。 收拾完再进厨房,向薇已经准备好佐粥的小菜了。 “怎么又进来了?” “跟我爸在那里下棋。” “大早上的,哪那么大的棋瘾。” 邓青宁笑了起来:“他也没别的爱好了吧?等一下吃个饭你看,绝对要跑去隔壁徐伯伯家串门,找人杀上几个来回。” “他不嫌冷他就去呗,在家里也起不了什么作用,还不够挡道的。”当然,主要是邓青宁回来了,厨房里别人也搭不上手。 邓青宁要是不在家的话,在向薇的鞭策下,邓为先是偷不了一点懒的。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不殷勤不好找对象 吃完早饭,邓国超他们三个就被邓为先抓去贴春联,历来如此,不过今年又多了一个胡辛铭。 有他在,邓为先就开始偷懒,支使他去贴对联,邓国超在一边端着浆糊,邓为先跟个老大爷一样双手抄袖子里跟其他两个崽在边上瞎指挥。 一点也不像坐镇岛上的军官。 反正是刷新了胡辛铭对他的想象和固有的认知。 邓青宁跟向薇在屋里压根就没出去。 外面的雪已经垫下来了,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屋里暖和着,没必要出去折腾。 客厅的桌子已经收拾好了,红纸和笔墨都摆在上面了。 等外面的人弄完了回来随意发挥。 向薇收拾好碗筷,打扫好厨房之后刚刚出来邓青宁又钻进了厨房。 向薇原本想把围裙拿下来的,抬了抬手又没拿下来。 跟着进去问了一声:“这会就要开始准备了吗?” “我泡一点东西,还早呢,倒是不用着急。”这会儿才刚刚八点,外面冰天雪地的感觉整个世界都还没睡醒一样。 向薇又从厨房出去解了围裙,进屋去收拾屋子。 邓青宁把提前准备好的大枣,百合莲子,糯米什么的泡好, 还泡了梅菜,粉条。 昨天晚上漂了一夜的羊腿换了水,再等一阵再剁了熬汤。 想了想又磨了磨菜刀从羊腿上割了一大块肉下来,连同连着的排骨也割了下来。 这么大一条腿,全部炖汤有些可惜了。 胡辛铭从外面进来没见着人,熟门熟路的来到厨房。 “这么早就开始准备午饭了吗?要弄些什么?我来。” “我把羊肉切片腌制一下,你帮我把骨头剁一下。”既然来了那就使唤,她是不会客气的。 邓国超在外面往厨房里看了一眼。 啧了一声:“真勤快啊!”殷勤的有些过分了。 虽然说这样家里就又多了一个勤快的人,不需要他再这么勤快。 但是,同时也提高了被比较,然后被骂的几率。 邓为先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想要追求对象,不勤快不殷勤是不行的,学着点。”也老大不小的了,一晃一年一晃一年快的很。 面前活生生的榜样,得好好学习。 邓国超还没开窍呢,眼睛都快翻到头顶上去了:“我才不会跟他一样呢,我要是遇上喜欢的了,我得用我的人格魅力征服她。”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被一个女人指挥来指挥去。 “有什么人格魅力?”向薇从屋里出来:“好吃懒做的人格魅力,还是酱油瓶子倒了都不扶一下的人格魅力? 以后在外面别说是我生的,千万别提我的名字。 我怕人家背后背地骂我,我安安分分的在岛上蹲着都觉得丢人。” 说完还看了邓为先一眼:“爹会娘会都不如自己会,找对象是为了好好过日子的,不是为了来伺候你,给你当保姆的。 衣服媳妇给你洗,饭媳妇给你做,什么事情人家都给你大包大揽,要去干什么?没有大爷伺候了。 不学好,就等着以后看看有没有那个狗屎运,看看哪个姑娘眼神不好,好的不要专门挑孬货。” 这话说的,真的是粗鄙极了,反正是邓为先是从来没听她嘴里说过这样的话。 而且,说话就说话,为什么眼神不断的往自己身上瞟。 这个意有所指也太明显了吧? 邓为先觉得自己也还行啊,也不是那种好吃懒做,酱油瓶子倒都不扶一下的人。 他时不时的也下厨的好吧? “大过年的,不说这些,不说这些。 来来来,裁纸,邓国超,我等着你们几个大显身手啊。看看你们今年这个毛笔字有没有进步。” 学习可以不好,留级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反正年龄还小,不上学又安排不了,不如先在学校的那个鸟笼子里给关着。 但字很重要,首先得端正,其次得漂亮。 这是一个人的门面,绝对不能马虎。就像他没上过什么学,自学了一点,后来去进修,在学校里待了两年,也是下了苦功夫去练字的。 不然的话,别管他怎么有前途,他一个结过婚的也不可能把向薇给追到手了。 这个东西,真的特别能彰显人格魅力。 邓青宁磨了的刀十分锋利,在她手里格外的听话。 胡辛铭在梁渠大队那边跟她在一个锅里吃了那么长时间的饭,知道她做饭的手艺好。 但是不知道这么好。 用刀的架势就像是个很有经验的老厨子一样。 看起来在那边因为缺食物的缘故,还是影响了邓青宁同志的发挥。 羊肉用锋利的刀片成了薄片,用薄如蝉翼来形容有点夸张,但确实是很薄很薄,而且看起来还非常的均匀一致。 到时候提前用胡椒粉什么的腌制一下,也不能提前太久,太久肉就没有鲜味儿了。 “这个要怎么炒?” “这个用葱爆,到时候卷饼。” 既然已经切了羊肉,干脆就着手把头天准备好的活鱼给宰了,依旧是一鱼两吃。 头是头的吃法,尾巴是尾巴的吃法。 身上的肉和骨头也都全部剔开。 弄好了之后用水洗了洗手,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出了厨房。 客厅里面已经摆满了。 邓国强提着毛笔在那里泼墨挥毫。 人不大,字好不好都不知道,反正气势是很足了。 邓国超喊胡辛铭:“哥,来来来,人人参与,人人有份。” 胡辛铭这么大的人了还能不知道他那点小九九。 过去看了一眼,先挨个的夸了一遍。 “这个字写的可以啊。”他听邓青宁说两个弟弟都不怎么喜欢学习,是那种坐不住的。但是这个字,显然是下了功夫去练的。 “还差的远,我爸说还要好好练。”嘴巴上说的谦虚,那眼神其实已经骄傲的不行了。 “哥,你来!” 胡辛铭结果毛笔,蘸了蘸墨汁。 规规矩矩的在四四方方的红纸上写了不大不小的一个福字。 “会不会太小气?”看着倒是挺周正的,很漂亮。 “不小,还没写完呢。” 留出来的四个角,又分别用不同的字体写了福。 文工团里的人才辈出,有不少毛笔字写的好的。 胡辛铭从来没有在人前写过,很少有人知道他也写的一手好字。 他的字是那会儿在他爷爷的鞭策下从小就开始练的,算是正儿八经的功底深厚。 半路出家的半吊子跟他这种只要一比较,那区别可太明显了。 邓为先和向薇还没有开口,邓国超已经服了。 忙不迭的把边上的纸都递过去:“来来来,写的好你就多写几张,等会我好带出去显摆。”能者多劳。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毛笔字已经比他姐姐写的好了。 毕竟他姐心思不在练字上面,钢笔字写的虽然不错,但毛笔字也就只是能看。 他学习虽然没有对方好,但是经过这几年勤学苦练自觉已经远超对方。 甚至于觉得他是家里最好的了。 尤其是这两年出门去送福,被人都夸的飘到天上去了。 但是家里多了一个姐夫,他那点水平一下子就不够看了。 根本就不用别人开口,那点飘飘然的骄傲劲儿一下子就熄了火。 第二百三十七章 辞旧迎新 邓国超又缠着胡辛铭写了几幅对联,邓国强和邓国英蹲在那噗嗤噗嗤的吹着,希望墨迹能快点干。 弄完了之后急匆匆的就要去送福。 大早上的,也不嫌冷。 还要拽着胡辛铭一起。 要是没有写字的这一出胡辛铭就跟着去了。 但是,写了一堆,知道邓国超要去显摆他就不是很想去。 他这么大的人了,跟人熟悉还好,完全不认识,大过年的拿着写的字上门,显摆的意味就太浓了。 邓为先咳了一声:“走吧,我带你们去,我刚好去找老徐下棋。”顺带显摆青宁带回来的对象。 年三十跟大正月不一样,不算拜年,也不难为人。 邓为先不喜欢干那事,而且过了初一给他拜年的人也多,所以跟相好的老伙计来往都是三十这天。 向薇想了想也行:“你跟你叔叔去隔壁转转,徐征途跟他是老战友,两家来往多,关系一直很好。 其余的,青宁,你要不要去一下温家,我听说可青也回来过年了。” “真的!那我要去看看。” 向薇也有自己的朋友,趁着还没有开始张罗中午饭,过去跟人家说说话。 除了邓青宁手里提了个口袋,其他人都只带了福字和对联。 意思到了就行了,不搞那些虚的,你提过来他提过去真没什么必要。 今年徐征途他们家过年除了多了一个小孙女,其余的也没有别的变化。 徐征途那才是向薇说的酱油瓶子倒了都不扶一下的人。 惯的家里两个小男孩也是那样。 大过年的就只有刘桂英屋里屋外的忙活。 现在还多了一个小孙女,徐征途这方面还好一点,只要在家里都会搭把手照看一下。 大概就是人的天性,隔辈亲。 以前生儿子的时候他也稀罕的很,可就没见他早晚的抱过。 现在孙女送回来了,他倒是伺候的像模像样的。 邓为先他们爷几个进院子的时候,院门上的对联都还没贴,老远都听见小孩子的哭声。 “老徐,老徐啊!这都一大早上了,在弄什么呢?” “弄什么?给小孙女当孙子。”徐征途把尿给把了,刘桂英把兑好的奶瓶给拿了过来塞嘴里,一下消停了。徐征途抱着孩子:“这就是养儿养女,养完大的养小的,啥时候不闭眼,啥时候就不得解脱。”做完之后才注意到跟在后面的胡辛铭:“嘿这是青宁的那个对象?” 邓为先故作矜持的嗯了一声。 胡辛铭主动跟对方打了个招呼:“徐伯伯好!” “哎,好好好。”回应的时候扫了胡辛铭两眼,长得人模人样的,还行。 这样的小伙子最容易骗小姑娘了。 “家是哪里的呀?” “苏城那边。”徐敬业和徐敬成出来招呼了人,被迫把小侄女抱走了。 邓为先趁着两个人说话的功夫,装模作样的打量了一圈:“这都一大早上了,对联还没贴啊?” “早饭都还没吃到肚子里呢,急个啥呀?” 邓国超震惊了:“这会早饭都还没吃到嘴里,那中午饭啥时候吃啊?跟晚上一起吃吗?” “啥时候煮好啥时候吃呗!”刘桂英从屋里出来,两只手都是水,冻得跟胡萝卜似的。 屋里面虽然不冷,但是水凉啊,要洗这个又要洗那个。 她的目光可没有徐征途那么内敛含蓄,大大咧咧的在胡辛铭身上来来回回的打量。 也就那么回事儿,就人才样貌来说,比他们家老大也强不到哪去…… 好吧,是要强那么一点点。 她到现在还心不顺,总觉得儿媳妇哪哪都不如邓青宁。 可惜就差那么点缘分。 完全没想过,差的何止是那一点点缘分啊。 邓青宁跟他们家老大就打过一回照面,那会还不开窍呢,压根就没想过找对象这个事。 “对联写了没?” “写了,昨天就写了。”他昨天原本没有什么事情,但愣是忙了一下午,一直在写对联,给这个写给那个写。 “我还说你要没写,我这有现成的,直接贴上算了。” “嘿就你那狗爬的字,我要贴大门上,你好意思吗?” 他是不如邓为先,但他一直不服输,总觉得比起来自己不过是差了点运气。 别的就不说了,在写字这方面,他远胜于邓为先这个大老粗。 “那可不一定,一年跟一年不一样了!”他今年手里也是有王牌了。这场雪下的,原本很热闹的大年到处都是静悄悄的。 邓青宁裹得严严实实的踩着厚厚的积雪顶着一头寒气进了屋。 温家一如既往的氛围不是那么好。 这一回是因为温可青谈对象的事。 温可青在内地工作,自己处了一个。 偏偏温华庆看不上在岛上看中了一个。 在这件事情上,又像当初一样,父女俩发生了严重的分歧。 邓青宁又不是个傻子,这种情况下自然不可能在那里多待。 她待在那里,温家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都不自在。 温可青她妈妈还语重心长的跟邓青宁讲,让她帮忙劝一劝温可青。 这种事情她怎么劝呀? 找对象这个事情在她看来两个人之间相互感觉很重要,父母的意见也很重要。 但非要一较高下的话,父母是拗不过孩子的。 因为这毕竟是他们自己的人生,又不是旧社会了,父母的意见只能参考。 好不好的,谁也没法打包票。 所以,安慰了温可青几句之后她就赶紧溜了。 有什么话,后面在信里慢慢的说吧。 胡辛铭从外边回来的时候客厅的门虚掩着,刚刚到门口就闻见了从屋里飘出来的香味儿。 他看了一下时间,刚刚11点过,不算晚,但也不早了,出去了老长时间。 他未来的岳父大人跟隔壁那位伯伯都是臭棋篓子,两个人坐在那里就起不来了。 拽着他在那里看了半天。 “已经开始了?”他推门进去,自觉的从门后拿了围裙绑在自己身上。 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违和。 邓青宁已经忙开了:“不早了,该收拾了,晚上大礼堂那边有表演呢,所以早点吃饭,吃完饭把饺子馅和面弄好,看完演出之后就可以回来包饺子了。”岛上的年30,年年都是这么过的。 基本上吃完饺子就到了凌晨,放了炮仗辞旧迎新,然后才会进屋去睡觉。 随着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起,这一年彻彻底底的结束,农历的七一年悄无声息的到来。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临行叮嘱 一个年过的,家里的东西真不少。 可惜邓青宁带不了什么。 她过去是上学,还要继续住宿舍吃食堂,自己开不了火。 不过,岛上的特产还是带了一点,她要过去给边宁拜年呢! 肯定是不可能空着手的。 马上都要走了邓为先才想起来。 “你回来的时候,是不是遇到你陈伯伯了?” “陈伯伯,哪个陈伯伯?” “哦,陈学礼,你应该是不认识,但是他认得你,据说你们两个还坐的是同一个车厢。” “啊?”邓青宁这才想起来之前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人:“是爸爸的朋友啊?” “以前的老战友,年前他从首都那边过来开会遇到了,也很久没见了。”一起战场上拼杀过的,他在岛上蹲着自由倒是自由,但是在别人看来就跟流放似的,没啥前途,凄凄惨惨。 反观陈学礼他们这样的,人家早就混到京圈去了,别管在那边干什么,优越感是必然的。 语重心长的让他想办法往上挪一挪。 但他压根就没想过。 只打着哈哈圆过去了。 随后又提到邓青宁,知道对方会去大学进修,好一通夸赞,倒是狠狠的给邓为先涨了一波脸。 不管什么大学,那都是大学,他们老邓家也是有大学生呢! “在那边万一,我是说万一有什么事儿,你自己解决不了的,可以去找他。”随后在邓青宁在行李里塞了一封自己写的信:“找他的时候拿着这封信去。” 邓青宁想着:“那要去给他拜年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去拜访一下。”毕竟有些年没联系过了,他不愿意去首都并不代表他不愿意维系关系。 之前是没见面,现在见过面了,也聊过了,知道对方的情况,该维系的就得维系一下。 这天长日久的,谁也不能保证没有用到人家的时候。 用人的时候才去维系关系,那就迟了 人情关系就跟那什么似的,是需要提前投资长期保养的。他就算了,但这不是还有孩子吗?趁着他还能撑着,也算是有几分脸面,让孩子去走动走动,万一以后有什么事情用上人家了呢? 于是行李里面又多了一堆东西。 向薇给邓青宁塞了钱。 人情来往也不是一锤子买卖,都是花钱的事。 之前就不说了,有工资拿着,现在是去上学,虽然说有补助但那也仅仅只能够吃喝,其他的都得自掏腰包。 向薇叮咛了她好几次:“学校发的补助饭票该吃就去吃,不要舍不得。”她还记得邓青宁当初刚刚来岛上的时候,邓为先给他们几个的饭票菜票,邓青宁每次都会剩下很多。 她也听说过有的孩子格外的节约,饭菜都打最次的,就连菜汤也是去喝免费的,多出来的饭票都跟条件好的学生换了钱。 他们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但也不至于让孩子在外面求学如此抠抠搜搜。 邓青宁把钱还了回去:“我身上有钱,再加上学校补助足够了,这次回去可能还会拿到一笔工资。”是他们拍电影的奖金。 走之前边宁说过, 应该问题不大。 就算没有那点钱她也够活了。 她都二十的人了,早都该自力更生了,还从家里面拿钱算怎么回事儿?想想都觉得丢人。 更何况家里还有三个小的呢。 她爸的工资虽然不低,向薇工资也不低,但是除了人情来往生活开销,这些年也余不了多少。 这一下给她这么大一笔钱,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收。 向薇又塞回去了:“你们这算是定下来了,离得远了各有各的事,也不知道下一趟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是不是过去相处的差不多就要领证了。 总之,你们两个情况都比较特殊,天南地北的,两边的大人都没办法为你们操心。 这不是给你的生活费,这算是给你的嫁妆钱。真要成家的话,需要什么就得你自己去置办。 要成一个家,柴米油盐啥玩意都得一点一点的去从头准备,不是那么容易的。 除了给你点钱,其余的暂时也帮不上什么忙。”这也是邓为先的意思。 向薇没有过多的意见。她大手大脚惯了,这些年也没存到什么钱。 但是什么钱该花什么钱不该花她心里还是有本账的。 “不过,这钱是给你的,你自己留个心眼啊。 之前他给你的钱,之后要是给你钱,给你就收着,总归是要用来以后过日子用的,没有什么不好意思。 这会你要羞羞答答不好意思,以后毛病就惯出来了,再想要就不好开那个口了。” 两个人相处也要相处有道,这个道就是从一开始形成的默契,相互给对方设定的界限,潜移默化,慢慢养成的习惯。 如果一开始养不成好的习惯,那这场婚姻从一开始注定就是失败,在短暂的甜蜜的假象之下是一生无休止的痛苦。 “两个人过日子,相互理解扶持是很有必要的,但是要清楚自己的底线在哪里,适当的让对方知道你的底线在哪里,这样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如果有机会到人家父母那边去探望,也不要过于小气。 我还是希望你们领证之前抽点时间过去一趟,跟人家父母见个面,彼此稍微了解一下。 就算是以后不在一起过,通过他的父母可以看见很多你暂时从他身上看不到的东西。” 这些向薇是没有经验的,她跟邓为先就是在军区那边结了婚,这么些年从来都没有去过邓为先老家。 跟公公婆婆从来没打过交道。 这还是她从同事身上取的经。 不说家里有个邓青宁,她自己也有姑娘也有儿子,不管儿子还是女儿找对象的时候都是一样,得找个家风端正品德优良的。 邓青宁静静的在那儿听着,听着听着就笑了,笑着笑着眼睛就红了,跑过去伸手抱住了她。 “阿姨,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向薇有些不自在的伸手回抱着她拍了拍她:“这些都是你爸爸的意思,他这些年对你总觉得亏欠,你走这么远他又不在跟前,有什么事情都照应不到,总归是不会放心的。” 可是邓青宁心里很清楚,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这话不是说着玩的。 活了两辈子,都没有哪个人这样给她操心一点,也没有人絮絮叨叨的跟她说过这些话教过她这些。 这个女人,她喊了这么几年的阿姨,可是对方所说所做的远远超过了一个阿姨对孩子的分量。 “可是我还是想谢谢你,这些都没有人跟我说过,我是想,想喊你一声妈,但是我觉得把你给喊老了。你还年轻,这么漂亮,不能有我这么大个闺女。” 向薇原本一点点感性很伤感,被她这话弄得一下子就冲散了 伸手拍了她两下:“说的一点都没错,我还这么年轻,哪来的你这么大的闺女?不过,你要愿意叫,也不是不行。”老点就老一点吧。 妈跟阿姨到底是不同的。 “妈!”邓青宁轻轻的喊了一声,眼泪一滚就掉下来了。 向薇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她真的喊了。 心里有微微的震撼,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 邓为先在外面跟胡辛铭也在交代:“我还是希望你们在领证之前抽时间带青宁去拜访一下你的父母。 这样大家彼此都有一个了解。 一切准备充分再去想领证的事。 青宁这孩子从小我就没管过,没过几天好日子,就算是拿到岛上也因为过于的懂事过的战战兢兢的。 我都能看得见,也明白。 我把她带到这个世上,谁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这是我的过失。 你是她的选择,我希望这个选择是正确的,也希望你能好好的不要让她为自己如今的选择后悔。 她是个好姑娘,你也是个好孩子,希望你们相互都不要辜负彼此。 少年夫妻老年伴,这互相扶持白头到老才是结为夫妻真正的意义。无论以后你遇到再多的人……” 邓青宁跟向薇两个人手挽手出的屋,外面一老一少也说的差不多了。 邓国超他们三个蹲在不远处拿着个棍子在地上画圈圈,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玩意。 可能觉得大人真烦啊,要走就赶紧走,哪来那么多话。 该叮咛的,该说的,在一起这么几天不也说的差不多了吗? 没说的那早干什么去了,非得等到要走的时候才说,真的好烦人! 一家子提着大包小包的把两个人送去了码头。 邓国超直接把他们俩送上了渡轮。 安置好了行李。 扬帆起航,邓青宁跟胡辛铭并肩站在甲板上看着岸上的人越来越远,变成了一个小点,直到完全看不见。 第二百三十九章 因为牵挂,所以不舍 这是邓青宁第三次离岛,可不舍的情绪比前两次要来的猛烈的多,情绪一直都不是很好。 胡辛铭在她身边坐下来:“后边有时间我们再回来。”他们还年轻,时间总是会有的,就是没有,挤挤也是会有的。 “我知道,但是心里还是很难受,送走和被送走,心里都不会舒服。 小时候总想着长大,觉得长大了就能无所畏惧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去哪就去哪。 但是我们大了他们就老了。各在一方,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见一面少一面。” “但这也说明了你是幸福的,你心里有了牵挂的人。这份牵挂来自于有人爱着你,在你的心里留下了烙印。” 邓青宁微微一愣,随后转脸看着他:“胡老师说话一针见血啊!”说的对极了。 有爱才有牵挂,有牵挂才有离愁。 胡辛铭轻轻捏着她的手:“我希望你永远都开开心心的。” 邓青宁是明媚的,沉稳的,自信的,唯独不应该是难过的。 可人的感情从来都是不可控的。 上了火车才算是正儿八经的暂时稳定下来。 两个人都定的卧铺,下铺。 面对面的坐着。 今天才正月初六,火车上的人少的很,车厢里一如既往的安静。 “上次回来的时候也是下铺,但就我一个人,一直没有敢踏实的睡觉。 前两天还行还能坚持,到后面的时候困得要命,感觉眼皮拿棍子都撑不起来了。一直恍恍惚惚的,但始终都不敢睡过去。”下车之后找了个招待所,狠狠的睡了一觉然后才坐车往回走。 “一个人坐车是这样,不安全。以后我努力,争取你走哪里都能陪着你。” 邓青宁并没有当真:“哪能啊?除非你什么都不做,不然是绝对不可能的。” 没有人能一直不做事,碌碌无为。 胡辛铭不可能,邓青宁也不希望他那样。 人只有有事情做的时候才有奔头,才有灵魂,有精神气。 胡辛铭没有多说,刚刚是有感而发,但再说一遍就过于刻意了 日子还长着呢,多说不如多做。“过去怎么打算的?” “我先回团里安顿,然后去边老师那里拜年,等到开学的时候再去学校。” “还可以回团里吗?” “可以呀!我现在还是文工团的人,只是请假回去探亲而已。反正边老师说可以回团内住,继续训练。 你呢,你怎么办啊?” 胡辛铭应该是回不去的。 “哦,下了车之后送你倒文工团顺便也去拜访一下边主任。 然后去北影厂那边那边找于老师,先过去谈谈,看看要给我安排什么工作,安顿下来了我再去找你。” 邓青宁在首都待的时间不长,对北影厂一点都不了解,只是听说过这个地方,拍了不少片子。 “于老师是干什么的呀?” “他叫于聪,算是副厂长吧,在文学部那边,兼任总编剧,之前他在信上说让我过去参与剧本创作,兼任他下一部戏里的动作指导。 只是这样说,具体还要见了面之后再详谈。” 待遇,说是不会亏待了他。 但是具体是什么样子的,现在暂时也不清楚。 胡辛铭另有所图,主要是想着能离邓青宁进一些。 北影厂也是国营企业,且与他的爱好和邓青宁所要继续发展的方向偏差不大。 眼下过去只图努力尽快的站住脚跟,其他的暂时不考虑。 他这人向来脚踏实地,不是那种好高骛远的性格。 一切都只有等站住脚,稳定下来才能考虑其他的。 “不知道你去的学校离北影厂有多远。”学校倒是挺出名,他听说过,但是到底在哪里他也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据说是在什么朱辛庄这个地方,我也不清楚。”说起来在首都待了一段时间,但是整日的除了训练就是训练,偶尔出去一下也都是在附近的百货大楼逛一逛,购买点日用品。 对于首都那边地理概况风土人情知道的实在太少。 不只是她,胡辛铭也差不多:“那只有到时候走一趟才知道远还是近了。”但不管是远还是近,两个人想要朝夕相处那必然是不可能的。火车一路况且况且的朝首都驶去。 正月的时候这边依旧冷得很。 下了车之后,两个人提着笨重的行李叫了一辆车一起去了文工团。 邓青宁回宿舍看了一下,东西还在宿舍里原封不动的放着。 趁着外面有点太阳,她先把被褥什么的捋开晾晒着,其他的放在那里没有收拾,只把要送给边宁的东西拿了出来。 很扎实很有分量的一个小包裹,外面罩了个其貌不扬的布口袋。 随后就去大门口那边跟胡辛铭汇合。 “边老师在团内,我们不需要去她家里拜访了。”真要去,邓青宁还有点犹豫。 在团里再好不过了。 胡辛铭在门口登记了,一起去了办公大楼找边宁 已经正月十二了,虽然还没有过元宵节,但是对于有工作的人来说,这个年其实已经过完了。 这几年风声鹤唳的,逢年过节来往也少了,少了些应酬倒是可以全副身心的把精力都放在家庭和工作上。 早先在外面巡演出任务就算了,一年到头都在外面跑。 现在回首都这边来,边宁是不住在文工团内的,她住在政府大院那边。 公公婆婆暂时退下来了,但是丈夫还在首都这边工作。 孩子已经上小学,家里有人照应,所以过完年之后她就又投入到工作当中。 对于两个人一起来给自己拜年,她一点也不意外。 很开心就是了。 “怎么还带这些东西来?”这种敏感的时候,之前很多来往的朋友现在都不来往了,生怕被抓着小辫子上纲上线的连累了前途,连累了一家老少。 邓青宁也不是没有一点数。 “是我年前回去自己在家里晒的一点海货,不是去百货大楼买的,只是我的一点心意。”就算是有人问,有人查,也是经得住推敲的。 学生给老师拜年太正常不过了。 没有烟,没有酒,只是带着自己家里做的一点特产,这算什么? 真要上纲上线说贿赂那就离谱了。 第二百四十章 君子之风 “但是对于我来说已经很贵重了。”还是那种能收的贵重,对方真的有心了。 海里的那些东西对于内地的人来说向来很稀奇。 何况邓青宁加工过,什么生蚝肉,蟹黄酱,虾仁干,用罐头瓶子装着,朴实无华。 边宁在办公室里招待了他们。 就连说话的时候,办公室的门都是敞开的 她这个人就是这样,做什么事情有魄力,但是也谨慎。 不只家庭背景,她个人的行事方式也是能一直留在文工团并且还能继续一点点往上爬的原因之一。 “我听于总编说你要来,有些惊讶,但又觉得可能是在意料之中的事儿。我原本想着看看有没有机会,看看你还能不能回团里来。 但是这会儿一时半会的还真没有这样合适的机会。 去了北影厂,可能就更没有机会回来了。”但是事无绝对,也不好说。 现在不管哪里都是一天一个变化,搞得人措手不及的。 胡辛铭无所谓:“在哪里工作都是工作,都是一种革命方式。答应到北影厂已经是我私心作祟,倾向于个人问题,剩下的不敢再有更多的想法了。” 人心不能过于苛刻,否则定会遭到反噬。 无论做什么都要弄清楚自己心里最想要什么,不能这也想,那也想,那样的话,最后只会一事无成。 “这有什么敢不敢的,人要敢想,才能敢做。连想都不敢想那就是懦夫,还能指望有什么成就呢? 不过,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在哪里都能发光发热,能做的很好。” 文工团不缺有才的人,但大部分都是一技之长。 身怀各种才能的人也有,但是不多,胡辛铭就是其中之一。 最重要的是他这样的人又踏实又低调,从来都不显山露水的。 不管在哪里,只要能稳定下来,很快就能把手底下的事做好。 跟人相处也游刃有余,包容心实在太强。 好多人都说他是老好人,实际上只是人家的精神面貌不一样,有一种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的胸怀。 在边宁眼里,是正儿八经的能当得一句君子之风的年轻人。“谢谢边主任。” “我们一起出去吃个饭吧。”这也算是来给自己拜年了,不能连顿饭都不管,再怎么注意也还是要有所表示才行。 邓青宁拒绝了:“我们一起去吃个食堂吧!”天太冷了,也不想让对方破费,更不想因为这些事情被人拿住做文章。 “能一起吃食堂的机会不多了,咱们食堂里的伙食还是挺好的。” 边宁看了她一眼:“这话说的,我们三个人一起在团里的食堂吃饭的机会或许不多,但我们俩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你只是去上大学,人事关系还在团里,毕业之后还会回来,还怕没有机会?” 这算是她难得清晰又肯定的答复了。 邓青宁对以后自己大概要走的路再一次有了清晰而又确切的认知。 三个人在办公室又聊了一会,到了饭点,才一起去了食堂。 胡辛铭离开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在团里的熟人不少,一路上过去的时候,时不时的就能遇到。 遇到了自然是要寒暄两句,原本吃完饭就要离开,也因此放慢了脚步。 等到到北影厂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他也不着急,在附近的招待所开了一间房,把随身带的东西都放了进去。 随后才晃晃悠悠的去了北影厂大门口,在门卫室那里先登记了一下,跟人招呼了一声,算是提前预约。 坐车是休息不好的,哪怕有两个人也是一样。 邓青宁醒着的时候他不想睡,总想跟她说话,即便不是不说话,哪怕就是看着对方也是好的。 邓青宁睡着了他就更不能睡了,两个人在路上都睡着了那是多危险的事儿啊! 所以,其他的事情一概没有影响到他。 把最重要的事情办了之后去附近的澡堂子里洗了个澡,然后回招待所倒过去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起了个老早。 他一向如此,多年来的习惯,不管在哪里都不贪睡。 出去跑了一圈,找了个地方。吃了一顿算是比较清淡的早饭,回来洗漱之后,才提着准备好的东西又去了北影厂门口。 昨天来了一次,值班的人对他有印象,刚好马上要换班了。“于副厂长刚刚进去不久,进去的时候我跟他提了一声,她说让你来了直接进去找他。” 北影厂年初刚刚搬到北太平庄这边来。 最重要建筑还在按着计划按部就班的完善中。 首当其冲的就是一个摄影棚群、一个特技棚、一个录音棚。 此外,还建有四座摄影棚,一、二、三号摄影棚连成一排,相对较小,特大摄影棚与它们对面而建,面积几乎是其他三个摄影棚的一半大。 其他还有各个部门的工作车间,以及部分职工的宿舍。 占地十分宽阔。 于聪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带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 一身的书卷气,挡都挡不住,哪怕是秃顶也影响不了多少。 不知道是因为近视才戴的眼镜,还是说想挡住他那双犀利的眼睛,好给人一种斯文的错觉。 总之戴着眼镜的时候,你会觉得他是一个像胡辛铭一样性格温和,十分好相处的人。 两个人之前没见过面,但是彼此都听说过对方的才名。 胡辛铭在文工团的时候,并没有那么醒目。 不管是唱也好,还是跳也好,或者是身段也好,文工团里都不缺乏佼佼者。 真正能入了于聪眼的就是他们拍的那部电影。 “听边宁老师说,那部片子是你一手改编的,里面的场景指导,动作指导,以及编曲,都是你。” 说着就竖起了大拇指:“厉害啊!你这样的全才当真是可遇不可求。你人都来了,我也给你说一个掏心窝子的话,我们这边是求财若渴,广撒网,真没想到你会这么爽快的答应。” 这话说的,听起来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了。 胡辛铭半真半假的回了一句:“那我是应该稍微推脱一下再答应了。” 对方笑了起来:“不不不这样就挺好,这样就挺好。说个实在的话,胡老师一身才华,就在地方宣传部实在是屈才了。 北影厂才是你能大展拳脚的地方。” …… 第二百四十一章 女人不该是只能生孩子 第二百四十一章 女人不该是只能生孩子 一天一天的临近开学,于荣一直没来。u天′\禧?$¥小/`:说u网?# `已±?发¢布3最?新?章£&节d# 邓青宁心里就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山高路远的,通讯也不方便,不知道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阳历2月底就是开学报道的日子,于荣是头一天傍晚才回的文工团。 一脸的憔悴和疲惫。 话都没来得及跟邓青宁说几句就先急匆匆的去找边宁。 她遇到一点事,这些事儿不好跟别人说,但是得给边宁说。 毕竟她回来晚了 哪怕是要去大学了,她依旧是文工团的人,纪律还是要遵守的。 她甚至担心因为出了这么个岔子去不了了。 去了边宁那一趟回来,眼睛瞧着就有点发红,应该是哭过。 她是一个很开朗的人,性格十分的坚韧,比邓青宁稍微大一点,但是感觉性格稳重的像是大很多一样。 各方面都挺拔尖的,不然的话也不会被边宁看重,走哪都带着。 邓青宁倒了一杯水给她递过去:“从来了之后我就一天天的数日子,啊,尤其是这两天晚上觉都睡不好,生怕你那边有什么事情耽误了,来不了。” 这话说的于荣眼皮一抖,眼泪就滚落了下来。 “是差点就来不了了。,¨5@4a看°2书/° {?首|(发x?” “如果说出来好受的话,如果可以说的话,你可以姐觉得自己能说的,说说看。”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就是婚事受到了阻挠。 原因就来自于上学这个事。 她对象包括家里面双方父母都觉得年龄已经差不多了,该结婚了,领证的就让她去随军,该生孩子了。 但是, 于荣心里又不甘心。 这是她从小坚持到现在,坚持了10多年的道路,她也在家庭和事业当中摇摆犹豫过。 但凡家里人理解一点,她对象能稍微包容一点,她或许脑子一热就真的放弃了这次机会随军去给人生孩子去了 。 “也谈了好几年,只有巡演那一年我们没见面,我所有的假期,所有的空闲时间,都给了他。”除了没正儿八经的发生关系,两个人该做的都做了。 于荣也不是那种很开放的人,骨子里还是很保守的 所以才会再三犹豫。 但是多方的咄咄逼人和压迫让她一下子就产生了逆反的心理,让她觉得自己这个时候让步,实在不值得。 她也是一个人,在成长的过程中,她也是奋发向上。 家庭她也想要,孩子她也是想要的,但她不能是在到了年纪之后只能生孩子。 好像她就是个传宗接代的工具,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必须走这一条路了一样。@|:齐=3盛?小@d说1网? t更+??新§最¤快?/ “所以你们,算了?” 于荣眼泪巴巴的往下淌:“算了,大不了这辈子不嫁人了。等到我上完学安顿下来,我去领养一个,以后也不怕没人给我养老。” “现在想这些是不是太早了?既然已经选择了,就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在别人看来,过了20岁就必须得结婚,不然就没人要了。 可实际上,你这个年龄还年轻着呢。 在一起相处了并不代表就真的有那个缘分能走到最后。说不定前面的道路上还有更适合你的呢?” “我是真的差点婚姻没了,事业也没了,边主任挺生气的。” 生气归生气,但是对于学生的选择,边宁还是很尊重的。 得知于荣选择了继续求学,她觉得挺欣慰。 人活一辈子,无论男女,无论什么时候,都该清醒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即便到最后结果并没有起初想象的那么好,也绝对不会后悔。 邓青宁暂时告别文工团的训练生活,带着自己的行囊前往五七大学报到。 临走的头天晚上,几个相熟的人才知道她要去学校进修了。 江成安嘻嘻哈哈的建议一起去食堂加个餐,吃个饭,算是给邓青宁践行,也算是一种庆贺。 毕竟知道的太晚了,也没那个时间出去。 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 邓青宁怪不好意思的:“走走走,我请客!” “当然得你请客啊!”去大学进修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团里对这个人的重视,意味着彻底的在文工团站住了脚跟。 再也不用考虑转业这些事情。 一群人怀揣着各种心情说说笑笑的去了食堂。 直接把两个并在一起的桌子包圆了。 难得的心安理得的坐在那里享受邓青宁最后的服务。 邓青宁拿着几个人的饭盒这个窗口那个窗口的跑。 全部都是硬菜,菜票饭票什么的花了不少。 但是一点都不心疼。 难得的再凑在一起。 等她去了学校,他 们这些人想再坐在一起吃饭就不容易了。 时间一天天过得快的很,等毕业回团里来,不知道大家的都还在不在团里。 这些不能细想,细想总是会让人觉得很伤感。 “让你破费了。” 杨志坤是个老实人,整这一桌子的菜让他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这算什么破费?难得我请你们吃回饭。” “你也捂的太严实了,咱们都认识这么长时间了合作过这么多次,要走了都不提前讲,明天走今天才讲有点不够意思啊!”说这话的是何明秋。 几个男同志附和。 不然怎么着也得请假到外面去找个饭店,这样还能喝一杯 压压离别的愁绪。 邓青宁笑的腼腆,说的话也是半真半假:“之前是接到通知,但没有确定我也不敢随便说。” “那地方在哪来着?”江成安把话岔开了,他知道邓青宁向来都很稳重。 走之前说有走之前说的道理。 “说是在朱辛庄,具体现在也不清楚。” 杨志坤问:“团里会送你们过去吗?” “会的。” 几个人吃完饭也没有立刻就散,凑在一起你一言他一语唠了半天。 最后天黑了都走了,唯独江成安站在那里还没动。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再跟邓青宁说说话。 “离你们真的是越来越远了,先是老胡,后是你。” 邓青宁笑了笑:“都在首都,迟早还会见面的,这个圈子里来来往往就那么些人。”除非江成安转业回老家,这就另说了。 “我听说你年前回去探亲了。” “嗯!”邓青宁不是太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 “家里都还好吧?” “都挺好的。”这天聊的越发的一头雾水了。 “老胡在北影厂那边安顿下来了吗?” “应该安顿下来了吧,离得有点距离,我也没有出去,有什么事情他会来找我。” 江成安看着她,目光让邓青宁觉得有些难受:“都要走了,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送我一样东西吧!” 第二百四十二章 跟想象的出入太大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跟想象的出入太大了 邓青宁愣了一下,甚至有点警惕。_j_i*n*g+w`u¢b.o?o.k!._c`o_m* “你想要什么?” “送我点你们岛上的特产吧,就那个你做的酱,应该带的有吧?馋很久了。” “有有有,你等我一会,我去宿舍给你拿。”邓青宁转身就往宿舍里跑,江成安双手插兜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远不见,很快又出现在视线里。 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不提在一个锅里吃过饭,就巡演一路上,相互帮忙也是常有的事,他们也算是并肩作战的战友。 一罐酱而已。 “如果有机时间出去,你就去北影厂找一下他,或者也可以来学校那边找我。 我们两个的地址,这一年半载暂时应该是固定的,如果你这边有变动,安顿好了可以给我们来个信,这样才能保持联系。” 江成安抱着手里的罐头瓶子看着她:“你回宿舍吧,早点休息,祝你前程似锦,事事如意!” 邓青宁笑了起来:“同样的祝福也送给你,我也祝你前程似锦,万事如意!” 胡辛铭原本是要赔邓青宁一起去朱辛庄那边看看。 不过,团里直接送他们过去,就没办法一起了。 朱辛庄这个名字这段时间邓青宁也有意无意的跟人打听过。£¥如}¥文¤网· ?<免>d费{阅·d#读1- 据说挺偏僻的,在农村。 但是怎么个偏僻法只有到这里来之后才能深刻的感受到。 实在是被震惊到了。 “首都附近还有这么荒凉的地方!” “百废待兴的时候,哪里都有荒凉的地方!” 位于朱辛庄的中央五七大学是由中央音乐学院、首都舞蹈学院、首都戏曲学校和首都电影学院四所艺术院校集中合并而成。 现在大概就是一个雏形,还没正式弄起来。 他们这算是先锋军,第一批到这个学校来的。 校区的环境简陋的有点离谱,在农村,周围是辽阔的农田,种有松树、白杨树等树木,还有苹果,枣树等果树。 连同这个季节的庄稼地一起光秃秃的,看不出半点生机。 学校没有围墙,大门坐北向南,校牌是教师用毛笔写的“中央五七大学”,小小的牌子挂在大门口看着凄凉的不行。 到这边来上学的人无一不怀揣着欣喜和兴奋。 但是还没到跟前,心里的那份激动劲一下子就被一盆来自于现实的冷水给浇灭。 一群人这瞅瞅,那看看,眼里全是茫然。 但是到了学校大门口,还是背着自己的行李齐刷刷的依然下了车。@-求?书,¨ @¥首·发,°[ 他骑着借来的自行车,一路问过来的。 虽然早早的就听厂里面的人说朱辛庄在农村,是个很偏僻的地方。 但是到地方之后依旧震惊。 他来的时候,邓青宁他们正在上劳动课。 这会儿劳动课除了去树林里修剪树枝整理柴火就是去菜地里拔能吃的菜,然后把拔过的菜地翻出来。 男同学到农机棚里弄了一台已经不知道下岗多久的拖拉机,在专业的师傅的指导下,愣是给捣鼓的能用了。 开着拖拉机在那儿耕地,整的热火朝天的。 把“既来之则安之”这话直接贯彻到底了。 “邓青宁同学,有人找。” 胡辛铭以北影厂编剧的身份在门口做了个登记,查看了证件之后顺利的进了学校。 这个学校比起他们厂,真的好像劳改的地方,劳改的地方都没有这里荒凉。 他不确定邓青宁这会儿在哪里,只能在大门里面等着。 邓青宁跑的满头冒汗 老远就看见他一身中山装,提着大包小包两手不空的在那站着。 “你怎么来了呀?” “来看看你呀!早该来了,一到那边报道了之后就被抓去干活了 ”邓青宁接过他递来的东西:“这都什么呀?” “买了一些吃的和用的 ”知道学校里基本上都是吃食堂,所以他就只买了罐头,糖果,还有鸡蛋糕什么的。/x^g_g~k.s~.~c¢o′m? 谁知道这边伙食怎么样呢? 万一伙食特别差的话,还能救救急。 “我这边伙食还行,下次如果过来的话你人过来就行了,不要再这么破费了。” 他们这边虽然处处都跟一开始想的不一样,就连吃饭也得自力更生,但毕竟有两个大厨带着,不说吃多好,但是也不差。 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餐餐管饱。 没有之前听说的什么餐补,饭票菜票之类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本身这个学校就还在筹备中,不怎么正规。 大事情上都正规不了,小事情那就更没办法吹毛求疵了。 胡辛铭总觉得她在逞强,没有说真话,大概是不想自己担心。 虽然也清楚眼下这也算是一种磨炼,但毕竟是自己喜欢的人,还是心疼的。 “万万想不到这大学是这样子的…” “是啊”邓青宁原本在干活,又跑了这么一段,浑身冒热气,但架不住寒风吹的她鼻尖发红。 看的胡辛铭好想伸手给她捂捂。 末了到底还是忍住了。 邓青宁环顾萧条的校园:“没有谁能想到是这样子的,不过那边在建修,困难只是暂时的,也不是不能克服,等到下半年或许就能好一些了。” 这是学校老师给他们画的大饼,也是他们自己给自己画的大饼。{小±说??宅* ?@免??费d?<阅?.读#~ 说完往前走了几步:“你陪我去把东西放到宿舍里,然后我们去学校转转。” “会不会打扰你上课?” “已经打扰到了!”邓青宁那开玩笑:“我跟指导员请假了,我们这边相对来说还是比较自由,主要大家都很自觉,所以也比较宽松。” 都是大学了,那肯定跟小学生不一样。 谁也不想说思想觉悟不够,被抓出去当做典型那多丢人。 到底是来上学的还是来丢人的? 两个人一起从宿舍那边走。 “你在那边怎么样啊?” “还好,能适应,条件比你这边好多了。 伙食还不错,工资待遇也不错,比预想的要好一些。暂时在厂里的在宿舍住,在给安排外面的职工房了,需要排号。” 邓青宁有些惊讶:“你刚过去就有机会安排职工房了?”她听说现在很多单位住房都很紧张,要按职位按资历排队,多久都排不上,有一家好几口人挤在筒子楼那种很拥挤的地方。 “嗯,可能是我运气好?”总是要谦虚一点的,总不能直接说自己过于优秀。 排队那是普通演员和职工。 他不需要。 当然,好的福利对应的是能力。 他有能力,所以才有机会。 “感觉瘦了点,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 胡辛铭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瘦了吗?我感觉我吃的还好,作息也没太大的变动。” 早睡早起,精神头不错,工作完成的也挺好。 至少这一段时间的适应期还是不错的。 可能就是有这么一种关心叫做对象觉得你瘦了。 胡辛铭的脚步在宿舍外边停下来,打量了一下写满标语的这排平房。 邓青宁进屋把东西放好 ,出来的时候拿了屋里的唯一一张条凳,放在宿舍前边压井那头的空地上。 又回去了一趟给胡辛铭泡了一缸子茶端出来。 两个人坐在那晒太阳。 “这边老师上课比起文工团那边如何?” 跟他没什么不好说的。 专业课程度我感觉比不上我们在团里那会儿。当然,也有可能是教学不成熟的原因。 文化课教的很不错。尤其是跟专业挂钩的,感觉有升华。 思想教育课老师也很厉害,一点也不枯燥,经常讲的我们热血沸腾的。 然后每天还有三个小时的劳动课,就是去地里面干活。” 他们都是基础很扎实的人,专业训练基本上用不着老师多费心。 当然也有少数很需要费心的。 她们宿舍里就有一个,宋玉。 直接从学校出来到这边来的,别管人家怎么能来的。 小姑娘外貌条件不错,骨头也软,有一点基础,但是那点基础比起文工团出来的像邓青宁这样的真的差远了。 尤其是仪态方面,基本上是从零学起。 宋玉本就有点娇气,就没有哪天不哭的。 其他,都还好。 反正邓青宁觉得自己适应的挺好的。 胡辛铭想了想还是提前跟她说了一下:“我在参与一个剧本创作,这个本子跟之前你演的不一样。没有戏曲痕迹,枪战打斗的地方比较多,里面有一个角色,我觉得很适合你。 过段时间会进行演员海选,你要不要来试试?” 邓青宁问:“什么样的剧本?” “现在还不能说,要到海选前,剧本全部完善好了才行。我想跟那边推荐你过去,但是怕你这边不行。” “既然选择了来上大学,当然是以学业为主。 到时候看吧,如果在假期我是可以去试试。不在假期,那得问问指导员能不能请假。” 前提是她对本子感兴趣,并且能被选上。 胡辛铭却觉得没有问题,因为他在跟着完善剧本细节,对人物的塑造他很了解,觉得非常适合邓青宁。 而且于聪不止一次在他跟前提起邓青宁,觉得她在电影里演绎的角色具有本身的灵气又有灵魂,整个人仿佛跟角色融为一体了一样。 这个胡辛铭当然知道。 当时邓青宁在睢县那边录制电影,几乎大半的时间都用在出戏上。 入戏对于她来说太容易了,出戏反而难的多。 她对人物塑造和理解以及要怎么演绎了解的太深厚了,基础太厚。 胡辛铭觉得她来上学基本上就是需要借这么个机会。 其余的,真的没什么好学的。 第二百四十六章 适合邓青宁的角色 当然,胡辛铭过来不是这么一个目的。 除了看看邓青宁现在的情况,看看她,跟她说说话,还有要征求一下她对他们下一步生活的规划意见。 比如:“你喜欢住在楼上还是在楼下呀?” “你们厂子那边的职工家属院是什么样子的?你去看了吗?这个还能自己选吗?不是说还在排着吗?” “是还在排着,但是也需要根据实际情况,比如说对位置和格局有什么要求。 有要求的按照要求需要等的时间就长一点。 我去看了他们那边整的还不错,家属院是三层楼,好几排房子,户型都不一样。 有单人间,有大长间,有两居室三居室的套间。 房子是早几年才修起来的,还很新。 我们能拿到个两居室的,就看你喜欢楼上还是楼下的?”他虽然说还在排着,但是心里已经有了点谱,不然他不会早早的说出来的。 “我都行啊,问我做什么?那地方要你住的。” 胡辛铭捏着她的手,握着她的指尖,来来回回的玩着她的手指头:“那也不可能一直是我一个人啊!我一个人的话,就住厂里的职工宿舍就可以了,那以后是我们一起要住的地方。” 别说以后了,等到邓青宁放假,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安排,可能也会住过去。 前提是两个人得领了证。 就像小麻雀一样,不管怎么样得先有个窝。 邓青宁这边没办法那他那边就得想办法先把那个窝搭起来,然后再一点点的完善。 邓青宁只觉得手指尖被他捏的滚烫, 说是这样说,她还是忍不住简单的憧憬一下:“楼上或者楼下都行,最主要的是邻居好相处。” 她也不是个不会跟人相处的,在岛上的时候跟左邻右舍关系都很好。 但关键那会儿她是个孩子。 成年人之间的来往跟小孩子是不一样的看似简单,实际上要复杂的多。 但她也清楚住房这个东西不是说你想在哪住就能在哪住的。 邻居到底好不好相处也不是个人能决定的,全靠个人运气。 想要分到一套很合心意的住房,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厂里的住房必须得申请,还得经过审核,最后还得公示,大家都没有意见之后你才能正儿八经的住进去。 职工住房,除非赶上好时机,比如新建的房子落成有多余的。 要不然那就得等里面有职工搬出去才能有多余的安排,后面排队的一长串,难着呢!“你看着弄,我都行。” “那房子下来了之后呢?有没有特别想要的?” 屋里的陈设很重要。 搬进去之前就要弄好。 以后是要过日子的,不能像住宿舍一样,只需要有个能睡觉的床就行了。 邓青宁要求不高:“能有个单独洗澡的地方吗?” 这个很重要。 冬天还好,可以拿着票去澡堂子。 夏天呢?总不能天天去澡堂子。 “厕所应该也是公厕吧?” “是的,男女公厕,在院子最后边。”晚上上厕所要么出门,要么提桶。 “洗澡的地方,到时候想想办法。厨房在屋里,原本就有下水,想办法改一下应该能行。” 至于要怎么改,那得等分配到手之后进去看里面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那暂时就不说这个了,其他的邓青宁没有什么要求。 她也是苦过的,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有个家就好了,脑子里没有太多的想法。 过日子都是走一步看一步就跟种菜似的,只有种下去长出来才能选择是直接吃了还是腌咸菜。 “对了,你跟江成安他们有没有联系呀?” “还是过完年来之后见过一面,我一直在忙着,他训练估计也挺忙,所以就没再见过面。” 好不容易空闲出来一点时间,首先想到的就是邓青宁,想过来看看她,别的都还没想到呢! 胡辛铭这回跟于聪一起编写剧本,算是一个很大的制作。 在原来的那些电影上又有突破,在当下样板戏非常流行的时候彻底的打破了影片中跟戏曲相结合的模式,又大胆的创新往前跨了一步。 剧本的名字叫《荒原》,主要讲述的就是解放前国共合作抗日那一段时间,无数中华儿女前赴后继,为救家国,共赴国难的悲壮故事。 虽然依旧是短篇形式,依旧是围绕抗战进行创作,但题材非常的宏大,拍摄的难度也相当的高,实在是具有挑战。 算得上是厂里开年之后的第一个大项目。 从头年就开始筹备了。 剧本大概的线于聪已经整理的差不多。 胡辛铭要做的就是将里面的全部细化出来。然后导演那边就要开始进行选角了。 里面有一个比较主要的女性角色,也是一名非常优秀的无产阶级革命战士,叫孟含秋,跟主角是兄妹关系。 是一名家庭条件在当时算的十分优越正在念书的大学生。 当革命轰轰烈烈的扬帆起航的时候,哥哥放弃安逸的生活毅然投身革命。 孟含秋也毅然和身边的同学离开学校参加革命,并且迅速的以工厂女工的身份隐匿起来从事地下接头活动。 但最后为了掩护刚刚队伍撤离暴露被抓,饱受折磨,英勇就义。 胡辛铭心里觉得邓青云合适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这个角色在暗中执行任务的时候有好几处需要用枪。 在细化这个角色的时候,他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就能想起邓青宁当初在火车上夺枪开枪的那一瞬。 可以说刻画这个人物,邓青宁就是他脑子里面的原型。 他跟于聪讨论过一次。 当然,也很坦白的告诉了对方他们两个现在的关系。 他不在乎对方怎么想。 举贤不避亲。 合适就是合适,这跟两个人是什么关系关系不大。 最重要的是他觉得邓青宁可以而且邓青宁本身有那个能力。 于聪和厂里的一个导演对邓青宁也十分的欣赏,甚至还知道她已经被边宁推举到五七大学进修。 就只看邓青宁这边有没有时间过去试一下戏,要是觉得合适再看邓青宁这边能不能请假。 不只是拍摄这么简单,前期工作也是要做的。 有些专业性的东西是需要针对性训练的。 就算是你有很扎实的功底你所呈现出来的东西不一定是导演和编剧想要呈现出来,那就必须得进行磨合才行。 这边离他厂子那边有点距离,过来的时间也不早了,而且这边也没办法安顿他。 所以大老远的跑一趟只是见个面,两个人在学校里转了转,在一起晒了会太阳,说了一会话,相互交流了一下各自的近况,然后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他离开,劳动课也结束了,一群因为参加体力劳动消耗过度的饿狼拿着饭盒直接往食堂冲。 三合面窝窝头,已经不再是一开始那几天那样奇形怪状了,越长越标准了。 就连菜里面的豆腐条都煎的两面金黄模样越来越标准了。 白菜豆腐条炖粉条,一人两大勺,满满一饭盒,就着馒头一口菜一口馒头。 吃完了窗口边上有能照镜子的稀饭和菜汤,自取。 第二百四十七章 怎样都好看的年纪 高红樱干掉了一个馒头之后肚子里才感觉有了点东西,那种饥肠辘辘的感觉才下去了点。 “那会儿谁来找你的啊?你在这边有熟人?” “我对象,他在厂里上班,今天休息,过来看看我。” 邓青宁大大方方的回答,这也没什么藏着掖着的。 她们一起的,还有已经结了婚的,这是她最近才知道的。 “这也太幸福了吧!”休息就能过来见面,这说明离的不远啊! 具体在哪里,在干什么,有人想问,但又觉得她们还没熟到那份上,问这些感觉实在冒昧,所以只能暂时压下那份好奇。 回了宿舍,邓青宁把带来的糖和糕点分了一点给室友。 没有人不喜欢甜的东西。 就连家庭条件很好的宋玉也很开心。 这种蹭室友吃白食的感觉让人很开心。 “你没留他在食堂吃个饭啊?” “啊?能行吗?他不是学校的学生或者职工,在食堂吃饭不太好吧?” “可以的吧,你单独花点粮票或者钱应该是可以的。 没有那么死板。” 邓青宁点点头:“没想起来。不过就算是想起来了也不现实。吃完饭天都快黑了,他回厂里还有老远的路,走夜路不安全。” 崔兰叹气:“等后边那房子修起来投入使用应该就能好很多了。我听说不只是教学楼,宿舍,还有其他的比如招待所什么。” 这些就不是她们这才来不到一个月的新学生所能了解清楚的了。 “你们在宿舍还是去教室啊?” “当然是去教室。” “我还得去训练室。”宋玉一脸苦哈哈,她的基本功跟别人差距太远,不付出加倍的努力真的不行。 事实证明拔苗助长是真的不行。费尽心思弄来的这么一个名额,结果来了之后才发现大学生活原来是这样的。 一个比一个厉害,她什么也不是。 倒也不是多么奋进,纯粹是自尊心的问题。 可以不如人但是别落下这么远这么难看啊! 关键:“有没有人跟我一起?”她需要人指点啊喂! 崔兰果断的拒绝了:“去教室,不想去训练室。没有正规的澡堂子,弄一身汗洗都没法洗。我感觉我已经感冒了。” 邓青宁也不打算去,不正规的训练室,没那个劲头去。 早上的训练强度已经可以了,下午还有体力劳动,不想把自己搞那么疲惫,时间还长着呢,得学会循序渐进。 毕竟在这里过的每一天都不轻松啊! 每个人除了每个月要去食堂帮厨三天,还要去扫三天的猪圈,三天的羊圈,剩下的时间才是正常的上课。 时间从早上八点~下午六点,1/3的时间是专业课,1/3的时间是思想政治课,还有1/3的时间就是劳动课,时间安排的紧凑的不行。 晚上吃了晚饭之后跟文工团一样还是自由活动时间,可以去教室里上自习,也可以去训练室,甚至你也可以留在宿舍里睡大觉。 没有硬性的规定,也不会有谁盯着你。 但是不管参与的哪一样,都有一个考核标准,每学期末都会有一个综合评分。 哪一项不达标就会影响考核,就会被以大字报的方式连名带姓的写出来贴在公告栏上。 至于对毕业有没有影响目前来说还没人知道,但就前面那一条就足够丢人了。 没有人愿意以那种方式让全校的人重新认识一遍。 教室虽然简陋,但大部分学生还是愿意去教室自习的。 毕竟是通了电的,而且好歹有个桌子,自己的课本什么的也都在教室里放着。 不像在宿舍里,除了个大通铺啥也没有,板凳都没有多的。 逼的学生都想自己学木工自己做点家具。这日子过的,哪一样都是抠抠搜搜的。 胡辛铭走的倒是挺早的,太阳还没落山就从学校里出来往回走,但是回厂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好半天了。 交通不发达,就是这么糟糕。 不过他依旧很开心。 今天跟邓青宁聊了很多,基本上都是两个人想起来什么就说什么,没有任何的章法。 为了见一面,来回骑了几十公里的自行车。 但是值。 对于他来说,休息就能骑车去见一面,比起去年已经有很大的进步了。 他想再大胆一点,早点把他们的小窝弄好,这样就有很多的时间能名正言顺的待在一起。 刚刚到宿舍,灯才亮开门就被敲响了。 于聪拿着厚厚的一沓本本伸手揪着眉心出现在了门口。 “于总编你没回去啊?” “回去吃了个饭又过来的。”他在厂外边有房子,是地道的首都人,结了婚之后,他家属那边也分了房子。 所以北影家属院分房子他就没要,在厂里要了一间条件比较好的宿舍。 只要一有项目,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宿舍里。 他自个加班就算了,三天两头的来拖着胡辛铭一起加班。 胡辛铭这个作息向来十分标准的人,一看见他就觉得头大。 他觉得加班这个事情除非真的灵感爆棚,不得不干。剩下的时间加班真的毫无意义。 不如早睡早起,保持充沛的精神和体力才能更好的投入工作。 “咱们争取把这个东西弄完,只要一开机就没有这么忙了。”剧本只要定下来,这后边最多选角的时候参与一下,给出一定的意见其余的就没有什么好忙的了,就能好好的歇一歇了。 当然这是对于他来说,胡辛铭后期还要跟进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这不是身兼数职吗?“我琢磨着这个剧本弄完通过之后你那个房子的事情也就稳了。” 这话他不是第一次说了,刚来的时候就是这样说的。 倒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 胡辛铭就觉得自己就像那个生产队的驴。 家属院的房子就像掉在驴嘴巴前面看得见却啃不到的胡萝卜。 想啃却啃不到,还必须千方百计想尽办法的去啃到。 谁让他很需要。 试镜的时间是在4月20号。 作为内部人员胡辛铭知道时间就往学校跑了一趟,约定好了时间,当天天没亮就骑自行车去的朱辛庄去接邓青宁。 好在这会天气已经暖和起来了。 他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天才刚亮,可见出发有多早。 邓青宁是提前请过假的。 也知道他会早来,所以起来的也格外早,跟要去食堂干活的同学基本上是一起起来的。 她们宿舍今天没有值日,正常上课。 起来她也没像之前那样早早的去单独训练。 收拾好了之后外面天蒙蒙亮,她先去食堂打包了几个包子,随后就去了校门口,在门卫室外面等人。 之前剪过的头发又养起来了,变成了两条麻花辫一左一右的耷在肩膀上。 身上穿着一件白底碎花的衬衫外面套了一件大红色的毛开衫,黑色的裤子,一双白色的球鞋。 虽然没有化妆,但是身上的穿戴映衬的人更加的水灵。 这个年纪,正是怎样都好看的时候。 第二百四十八章 半途中 明天刚好是周末,所以今天去了之后也不着急回来,可以在厂子附近的招待所住一晚上,明天傍晚之前回来都来得及。 胡辛铭迎着晨曦而来,一件衬衫,外面套了一件中山装,头发是刚刚打理过的,满是意气风发的味道。 这是他好好的休息了两天之后才有的精神面貌。 不然身上那股疲惫劲不休息好是怎么都掉不下去的。 还没到跟前,老远看着邓青宁在那里招手,他就忍不住开始笑。 人高兴的时候,再怎么内敛的人都想笑啊! 胡辛铭笑起来格外的好看。 月牙一样的眼里倒映着心上人的影子,周边全是斑驳细碎的光亮。 “要歇一会吗?” “不歇了,又不累,走吧,我们早点过去,争取过去还能吃个早饭。” 车子在他的手里利落的摆了个头,调回头重新蹬起来,缓缓的往前滑了一段。 邓青宁小跑着轻轻的一下子就跃了上去。 货架子上多少有了一点分量。 这段路被修整过车子来回的压还算是平稳,她把油纸包里面包着的包子拿出来。 还热乎着,身子往前抬了一点递到胡辛铭的嘴跟前:“先吃个包子垫垫。” 倒也没那么饿,但这是邓青宁的一番心意,并且是亲手喂给自己的。 怎么能不吃呢? 就着她的手边骑车子边吃了一个包子。 “你吃了没有?” “没有,打算让胡辛铭同志带我进城下馆子见见世面,所以我得空着肚子。” 胡辛铭被她逗得肆意的笑出声:“行啊,带你下馆子!”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用来形容胡辛铭眼里的邓青宁再合适不过。 安静的时候是真安静,文静的让人一开口都不愿说一句重话,但凡重一点都觉得冒犯。 却又不是那种真的清高的,她跟谁似乎都能相处的很好。 两个人相处,含羞带怯的时候有,大胆的时候也有。 相处的时间越长,越熟悉,越能深刻的感觉到她性格的魅力。 多面性,时不时的都能给人惊喜。 在意识到只有在自己跟前邓青宁才会这样多变肆意,时不时不由自主的流露出另一面之后胡辛铭就更开心了。 带了几个包子,被两个人分着吃了。 最基本的要垫一垫。 尤其是胡辛铭,天不亮就骑车往这边跑,赶路也是一件消耗体力的事。 更何况这是邓青宁的一番心意。 “今天去的人多不多?” “多,虽然只是个预计时长两个多小时的电影,但是从主角到配角,但凡有镜头有台词的全部都要试一遍。”等到到了拍摄的时候就算是没有一句台词只露脸的群演都得挑一遍。 负责拍摄这部片子的导演梁军成是出了名的严苛。 胡辛铭还没跟他正儿八经打过交道,但是后边要负责拍摄期间一部分工作,两个人正式的见了一面,私下跟人了解了一下。 严苛之名,整个厂里人尽皆知。 胡辛铭第一次正儿八经的接触厂子里面的试镜,还没开始光听见人说话,都觉得好严苛。 不过严苛有严苛的好处,演员有功底,演绎的能力强,能跟角色契合,拍摄起来也更容易一些。 这样也不枉费他们没日没夜逐字逐句的打磨本子。 往前走了一段,胡辛铭停下来,从挎着的口袋里掏了个本子交给邓青宁:“这是最终完善过后的版本,里面关于你要试镜的那个角色的戏份我全部都用红笔给你勾出来了,你可以先看一看,心里有个底。” “这算不算是作弊?”“不算,这怎么能算是作弊呢?重要的角色,愿意过来竞争的,都会拿到剧本提前熟悉的。 毕竟是为了拍片,一切为拍好这部影片服务。 挑选到合适的人,能把角色活灵活现的展现出来才是最重要的。” 接下来这一路就安静了。 胡辛铭放慢了速度慢慢悠悠的骑车。 邓青宁在那儿认认真真的看剧本。 不止要看她演绎的片段,还要看整个的,联系上下文掌握整个故事的情节走向,理解这个故事所蕴含的核心理念,以便于更好的去理解文字背后隐藏的人物特性。 这个故事不长,上一次胡辛铭过来的时候就给她讲了个大概,这次是更细节的。 直到进了城快到跟前了胡辛铭才出声问她:“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很难?” 邓青宁合上了本子,给他装回了口袋里:“我觉得还好。”是个群像戏,里面每一个人都很鲜明。 她本身就有一定的功底,在文工团又学了那么长时间,在加上这段时间早就在以各种角度揣摩角色,理解角色还是比较容易的。 再说这个本子本身就不复杂,时代背景很明确,立意也不复杂,她好歹也是演过主角的,不至于连这个都拿捏不住。 试镜的地方在厂子里面,今天大门是一直敞开的,进去的人只需要拿着证件和推荐表登记就行。 邓青宁去按照要求走了个流程。 胡辛铭骑车带着她在里面的大道上转了一圈,然后在去了宿舍楼底下的车棚子跟前停下来。 看了一下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我们先去食堂吃个饭?” 邓青宁拒绝了:“你自己去吃可以吗?我想先去试镜的地方看看。” “可以,是不是紧张了?”他吃不吃饭都无所谓,饿一顿又:不会死,他担心邓青宁过于紧张影响发挥。 邓青宁深呼吸一口气:“是有一点的,怕表现的不够好,给你丢脸。” 胡辛铭失笑:“怎么可能?一个角色会有很多人来试,每一个人的表现方式都不一样。 最难揣测的不只是角色,还有导演以及总编的心理。 不是说来试了就能过,也不是说不过这个人就不够优秀,只是和这个角色和这一场戏差那么点缘分而已。”所以,真的就是试一试,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邓青宁点点头。 “那我再陪你转转,我们直接走过去,你放松一点。” 邓青宁答应下来。 试镜的地点在专门的摄影车间那边,时间还没到,外面已经有很多人了。 邓青宁甚至还看到了熟人,是文工团那边的何明秋,还有他们学校的戏曲系那边的同学。 她跟胡辛铭说了一声:“如果你有事儿的话就先去忙,不用一直陪着我。 我看见认识的人了,去跟他们打个招呼,等会直接排队进去就行了。” 胡辛铭也确实不能一直陪着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你要是试完了就在这边逛逛,我大概十二点结束,然后来找你。”说完从口袋里掏了一把钱和票出来塞给她:“如果饿了的话可以去吃点东西,不用等我。 厂后面还有个供销社,里面也能买到一些小零嘴。这是我宿舍的钥匙,上面有编号,你也可以进去歇一会儿。” 面面俱到,仔仔细细的叮咛了一堆。 邓青宁接过钥匙看了一下上面的编号。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放心好了,我跑不丢。你忙完了直接到宿舍来找我就行了。” 胡辛铭挥挥手转身走了。 邓青宁才溜溜达达的往人群跟前走。 伸手暗戳戳的拍了何秋明一下:“嗨!” 何秋明紧张着呢,她也是请假出来的,抱着试一试的态度。 她没有邓青宁这个条件拿到完整的剧本,只是在那儿登记的时候报了自己要面试的角色,拿到了一部分,这会儿还继续在那里琢磨角色。 真的被邓青宁吓了一跳。 第二百四十九章 再见可能遥遥无期 随后一下子就高兴起来:“你怎么也来了呀?哦,是你们家胡辛铭同志把你给喊来的吧?” 羡慕的话他她已经说倦了。 从早先拍摄白毛女那部电影的时候她就在羡慕甚至还嫉妒,但时间长了,已经麻木了。 “对呀,你怎么也来了?” “我听说这边招演员,请假出来的,对了,江成安也来了,刚刚还在这里呢,这会儿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来的不只有各个文工团,还有各个学校里的,业内业外的但凡是感点兴趣的都来了。 正说着呢就看见江成安从那边过来了。 “邓青宁!”看见邓青宁的那一刻,江成安心里压不住雀跃,脚步子都快了几分。 邓青宁笑着问他:“没想到你也来了。” “我就是来碰碰运气。”江成安挠挠头,他好歹也参演过电影,据说这一次跟之前大屏幕上放的那些都不一样,创新力度很大,他心里也没底,真的就是试试看。 行不行,试了才知道。 如果有机会能留在首都,他肯定是不想转业回老家的。 这个机会不是说有就有,必须有一定的积累才行。 “今天有时间吗?等会结束了咱们一起去吃个饭?” 有段时间没见面了,而且难得见一面。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摇头:“今天真的是巧了,没时间,我们试玩就得回去,半天假。” 文工团里又进新人,让他们这些老人压力越来越大,难得请假一次压根就没有在外边多逛逛的想法,一心想着弄完了赶紧回去,该训练的训练,该排练的排练。 “不过后边肯定会有机会的,比如你跟老胡领了证,无论如何都得来喝你们的喜酒。” 何明秋也在边上附和:“领证的时候一定要请我哦,我要喝你们的喜酒吃你们的喜糖,沾沾喜气。” “那是必然的。”革命友谊在这了,怎么能不请呢? 但是领证这个事情到底在什么时候也不好说。 如果没有那么宽裕的时间去见一下对方的父母,那么他们可能就是去照个相,然后领个证就算是解决了人生大事。 或许要不了多久了。 这边时间挺准的,说9点开始就9点开始了。 进去的快出来的也快。 每一次都掐在5分钟之内。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虽然知道内容,但是压根不知道自己要演哪一段。 而且眼缘很重要,一个角色在导演和编剧心里是早早的就有大概轮廓的,一个人的试镜过程不是从导演发话让开始才开始的,而是从外面走进去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江晨成安他们排号排在邓青宁前面,先进去。 怀揣着忐忑的心思进去,出来的时候一脸死灰。 “怎么样?” “我感觉糟糕透了,果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紧张的要死。”在外面完成过了那么多次任务,在舞台上表演了那么多回,也参与过录制,谁能想到还能紧张成那样。 “没事儿没事,说不定是超常发挥了呢!” 邓青宁安慰了他两句。 主要是不太会安慰人,最重要的是很快要轮到她了,她也有点紧张了。 她进去之后何明秋刚好出来。 江成安问何明秋:“怎么样?” “我感觉还行,我要面试的那个角色戏份不多,镜头也不多,让我等通知。”他们登记的时候,通讯地址都写的很详细,如果过了之后会寄聘用通知书到该地址。 江成安羡慕了:“我估计是没戏了,什么都没说,直接让我离开了。” 深呼吸一口气之后他的心态已经调整好了。 这次不通过,那就回去写申请书,专业到地方去吧。 反正这是迟早的事。 他这么大年龄了,家里每次通信的时候都在催。 无论是事业还是婚姻都该有个着落了。 该有个家了。 邓青宁进去之后老半天才出来。 两个人在外面说了半天的闲话,按理说应该出来了,但是没见动静。 江成安在那里看了两次表,前后过了十几分钟才从那边出来。 “怎么样啊?怎么进去了这么久?” 邓青宁也不清楚:“你们进去演了几段呀?”她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试镜,一头雾水。感觉江成安和何明秋进去出来的挺快的,自己进去感觉耽搁了好长时间。 “就一段,命题作文似的,让演什么就给了一句话,剩下的就全靠自己发挥。 你跟我们不一样?”“我演了两段。”一段是学生时期投身革命的那会儿的那一场戏,还有一段是孟含秋暴露到被捕然后直至牺牲,算是一个长镜头。 弄的她到这会都还有点没缓过来呢。 “你这该不会是稳了吧?” “不好说,什么也没说。” “你什么也没说啊?” 江成安有点弄不懂了:“那到底是大家都没希望了,还是说其实我们都有希望?” 他觉得应该是后者吧?他希望是后者! 就算邓青宁是内部介绍,选角这种事情也不可能马虎,不可能按照人情来,怎么也得有个差不多才行。 胡辛铭就算是再有才再厉害也才到这里面,最多起个引荐的作用,没有那么大的面子直接内定演员。 能让邓青宁在试镜的时候耽搁这么长时间,演了两场,那说明是看上了? 江成安死去的心又微微的活了。 江成安他们时间紧,要回团里,先走了。 邓青宁看了一下时间,才刚刚11点,还早得很。 因为紧张没有吃早饭就吃了两个包子垫了垫,这会儿感觉有些饿了。 但是她想着同样没有吃早饭的胡辛铭,暂时没往食堂去。 这会不早不晚的,估计还没到供应的时间。 堂而皇之的跑过去估计也是白跑。 事情结束了也就不紧张了,对于她来说能行就行,不行就算了。 唯一有些失落的就是万一没试上辜负了胡新辛铭的一番心意。 其他的都还好。 反正她觉得自己是有认真的去揣摩这个角色,努力的去演绎的。 努力了之后结果怎么样那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事情了。 顺其自然吧! 大概的在外面转了一圈,找到了宿舍楼,按照钥匙上贴的号码上去之后开了门。 胡辛铭在二楼的楼口处,是个单人间。 不是每个职工都能住单人间的,很多都是几个人一间。 能住上单人间的都说明在厂里混的已经算是不错的那种。尤其是像胡辛铭这种刚来的,那就更加不简单了。 屋子里面陈设比较简单,但是邓青宁她们还睡着大通铺呢,再简单能跟她们的捡漏相提并论吗? 人家这墙是白的,好歹是刷过的。 窗帘也是有的。 前后都有窗户,不仅透风,而且采光也很好。 房间也挺宽敞,后面放着个床,中间拉了个帘子,边上还放了一个带抽屉的小柜子。 一进去的地方就是一张办公的桌子,靠着窗户放着,上面用的东西一应俱全。 最不缺的就是墨水、钢笔,还有稿纸以及喝水的茶杯。就连板凳也是两条,比她们那边富裕的多了。 虽然来了厂里,但胡辛铭到底是团里出身的,还保持着这么多年以来的良好习惯。 屋里弄得一尘不染,床上弄得整整齐齐,被子都还是豆腐块。 还没到下班时间,宿舍这边基本上是没有人的,安静的不得了。 所以外面的脚步声就格外的清晰。 并且那脚步声还是在门口停下来的。 敲门声还没响邓青宁就先站起来了。 “青宁,在里面吗?”。 胡辛铭的声音响起来。 邓青宁开了门:“不是说十二点吗?” “正常是那个点去食堂,食堂那边1十二点放饭,倒也没有那么准时,有时候早,有时候晚。 我把手上的事做完了就过来了。 目前的工作还算是比较自由的,尤其是最近几天,算是在休假了。 过段时间开机之后就要又要开始忙了。”甚至都有可能不在首都这边。 得看看拍摄地点定在哪里。 “我那会看见江成安和何明秋,原本说一起吃个饭的,结果他们时间比较紧,没能约成。” “那就下一次吧。”但这个下一次是什么时候就不好说了。 人跟人,谁也说不好当下这一面是不是最后一面。 有些事情有些话遇到的时候没有做没有说,等以后下一次这样的话可能就是遥遥无期。 第二百五十章 自由结合 胡辛铭伸手将她抱住:“今天这一身真好看。”原本就很柔和的声音此刻轻轻在邓青宁耳边呢喃,一股缠绵感瞬间席卷而来。 “我之前不好看?” 邓青宁趴在他怀里,只觉得一股子温热带来的痒感从耳垂一下子走遍全身。 “好看,只要是你,怎样都好看。”只不过从认识到现在,邓青宁一向朴素,难得换一身新衣裳,原本就明媚娇艳的姑娘就跟初春时节那枝头突然绽放的花儿一样让人眼前一亮,只惊艳两个字已不足形容。 “哼,就会花言巧语的哄人。” “没有,认识我这么久,你什么时候见我说过谎?”他对任何人任何事情都极为认真,更何况是心上人。 邓青宁没回答。 她听人家说,没结婚之前的男人最会哄人了。 但是她从认识胡辛铭到现在,对方无论是为人还是处事,确实都认真极了,从没见过他虚来晃去的。 “我们假期如果不能去我爸妈那边,就先领证好不好?”房子已经落实下来了,他在一点点收拾了,等到到那个时候应该差不多可以住进去了。 “领了证可就一辈子不能变了,你要想好了。”说的这会儿就能变了一样。 两个人在邓为先那边已经过了明路,就算是没有,在这个思想解放与束缚相互博弈碰撞的年代,大多数年轻人背井离乡在外,遇到能一起革命一起前行的人自由结合也比比皆是。 “想好了,早都想好了,天天都在想。房子已经公示了,我已经开始收拾了,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带你去看看?” “这么快?” 邓青宁惊讶的抬眼,刚好碰上他低头,轻轻在她嘴角一吻,随后就有些把持不住的加深了这个吻。 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无论是拥抱还是亲吻,都会本能的上瘾。 两个人抱着无声的缓了好半天,直到外边不断的有脚步声和说话声响起才恋恋不舍的分开。 “我们一起去食堂还是我打回来在宿舍吃?” 一贯大方的邓青宁少有的不好意思:“能行的话带回来在宿舍吃?” 他们少有这样亲密的行为,她感觉自己这会儿不太正常,就有点羞于见人的感觉。 “行!”胡辛铭摸了摸她的脑袋:“那你休息一会儿,等我一阵。” 说完松开她,拿了饭盒和票走了。 北影厂这边福利在当下来说算得上非常好了,食堂菜式也多,每月月初都会按着工资标准发放固定的餐补饭票菜票。有人愿意省有人愿意吃。 胡辛铭带着一个饭盒走的,回头来提着颇有些分量的口袋。 然后掏出来一个两个,三个饭盒。 第四个不算是饭盒,像是个铝铁的保温桶。 “打了这么多饭菜?” “我觉得还行的每样打了一点,给你尝尝。”只是看起来多,是因为东西不一样,所以分开装了,实际并不多。 随后揭开盖,一盒米饭,其他两盒都是菜,两条手指头长的黄花鱼,一份肥瘦相间色泽十分诱人的红烧肉,一份小炒肉,还有一份炒笋丝。 保温桶里是汤,说不来是蛋花汤还是别的什么,反正闻着有股子海鲜的鲜腥味儿。 虽然没出去下馆子,但是就看着比起外面饭店里的菜色也不差什么了。 到处都还吃不饱饭。 “你们厂里食堂伙食这么好?” 厨子手艺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啊! 胡辛铭从柜子里拿了一套看起来挺精致的小碗出来用开水烫了一下:“确实很不错。厂里原来的厂子是个饕鬄,就好那一口,所以食堂招厨子要了一番功夫,然后大家就跟着有口福了。” 同样的东西,不一样的人做出来,吃起来那是不一样的。 用厂里流传着的那句话来说,做不好东西,那就是在浪费。 胡辛铭招呼她坐下,然后给她盛了饭递到她手边上。 “尝尝看怎么样?” 邓青宁还在打量面前的碗:“好精致的碗。”拿在手里让她觉得自己都有些粗糙了。 “这是刚刚来不久于总编送的。” “你们关系很好?”没听说之前认识啊? “关系……”怎么说呢:“据他说是相见恨晚。”但胡辛铭有自知之明,这些话听着就行。 邓青宁笑了一声,大概也听出来了他的言外之意。胡辛铭拿着筷子挑了肉片往她碗里放:“先吃饭,吃完饭有大把的时间研究。” 先挑菜到碗里,随后就直接送嘴边了,恋爱中的男女就是吃饭也能腻腻歪歪吃出点花样来。 “饭盒是借的还是……” “买的,反正以后要用的。”总能用到的。 吃完饭洗好了擦干净塞进了柜子里。 胡辛铭问她:“要出去转转吗?”厂子里还是有很多可以转的地方的。 当然,一直待在宿舍也不是不行,但是他怕自己忍不住有点什么逾越的举动。 “转转吧,消消食。”这会儿正值深春,中午有太阳也不是那种晒的不能出门的。 这种最适合出门春游踏青的时候,没机会出去,但是在厂子里转转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你下午没工作吗?” “嗯,非说有的话还是有的,比如好好陪陪邓青宁同志。” 邓青宁笑着伸手拍了他一下:“什么时候学这样了!”嬉皮笑脸油嘴滑舌。 很快她就知道了,出了宿舍门不是他们俩的时候胡辛铭就不这样了。 一路上遇到人,要么他招呼人,要么人招呼他。又成了邓青宁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的样子,温和有礼,却又始终跟人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跟他打招呼的人无不悄悄打量邓青宁。 也还好,也不是没被很多人注视过,倒也能接受。 “晚上不回去了吧?” 邓青宁是这样打算的:“附近有招待所吗?” “厂内就有,专门代客用的,离得很近。” “那我可以明天下午回去。”她现在进城一趟不容易,难得胡辛铭也在。 “嗯,这样,我们明天早上可以去外面转转。” “外面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就出去走走,傍晚跟人打听一下有没有好去的地方。” 第二百五十一章 想泡个澡 “我们这会儿先在厂里转转,然后带你去看一下招待所,傍晚我们去外边带你去家属院那边看看,看看我们分享的那套房子,你给点意见。” “这么快分下房子让人觉得有点不敢置信。”不管是哪个单位,想要适合的住房那都得等,周期长的让人绝望。 胡辛铭这个快的让人觉得有点离谱。 从他入厂到现在这才多久啊? “住房不是要有公示吗?这么快出来那其他人都没有意见吗?” “那不知道,反正明面上是没听见谁有意见。” 北影厂占地是真的大,就他们这样慢悠悠的散步,只从主道走都得走很久走不完。 重要建筑包括一个摄影棚群、一个特技棚、一个录音棚。 除此之外,北影厂设有文学部、导演室、演员剧团等创作部门,以及摄影、美术、录音、洗印、特技、照明、置景、化妆、服装、道具等工作车间。 “那你现在在哪个部门?” “我文学部和剧团两边跑。” 协作和指导。 不然也不可能给他这么好的待遇,早早的就把住房给申请下来。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从小就喜欢在台上表演,现在算是转到了幕后,会不适应会难受吗?” “我觉得还好,从当初在文工团带班开始就已经倾向于从台前到幕后了。 这个过程不算是仓促,所以也还好。 而且,也没有那么绝对,有机会我还是一样能到台上表演的。” 这话他说的绝对不是盲目的自信,而是对自己的肯定以至于对未来绝对的从容。 他精通好几样乐器,无论是舞蹈功底,自身仪态都绝佳。像他这样的人无论是台前还是幕后都能混的风生水起。 别的不说,只看这短短几年他一路走来所做所遇便知。 不管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下乡的那么多,到现在还在一批一批前赴后继的往乡下去。 说是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说是去支援农村建设,可何尝不是给城里减压减负。 当下的经济,城里承受不起这么多人,提供不了那么多的岗位,只能借着这股子风把一堆无处安放的人弄去乡下。 去是去了,回来呢?没有任何明确的说法。 要去多久,三年还是五年,或者是一辈子? 有多少到了地方不适应想要回来却回不来的? 火车站的车票都不卖给下乡的年轻人。 但是胡辛铭在短短的时间算是三连跳。 直接从生产队到了县里,而且一去就被委以重任。 随后就一年时间,从一个偏僻的小县城直接到了首都。 虽然性质不一样,但是已经实现了许许多多人想都不敢想的跨越度。 能在北影厂的剧团继续指导演员的仪态,这就是对他从小练功到现在所付出的所有努力的认可。 “也就是说如果有机会的话,你还是会上台表演的。” “是的,其实我现在对上台表演没有那么热衷,我最想的是,能跟你一起上台表演,希望后边有这样的机会。” 有一段时间,就是在睢县那边的时候,他心里难得的有过一点嫉妒感,嫉妒姜成安,能在舞台上和电影里跟邓青宁搭档。 虽然只是表演,但一想到他们各处巡演,朝朝暮暮的都在一起,有好几个时候心里都不是滋味。 虽然他也知道这是不对的。 他们俩这辈子的路还很长,就算是一直从事同样的工作,也不可能那么巧,时时刻刻都被安排在一起。 邓青宁会有别的搭档。 他也会有自己的搭档。 但在意一个人,总会有各种明知不合适却忍不住的想法。 邓青宁觉得这样的机会不是没有。 “我也很期待。” “累不累啊?我们那会出来应该把自行车骑上的。” “我觉得还好。”天天锻炼,每天早上起来要跑那么远,还有别的训练,她的体力一向是挺好的。 “前面那里的两层小楼就是招待所吗?” “那只是招待所的一部分,前边的那处楼房才是平时用的。”意思是后边那座小楼有些不同寻常。“既然走到这里来了,我先带你去看看,把住的地方定下来,累了的话就可以过去休息。” 他宿舍里也可以住,但是两个人这会儿没领证,还是要有分寸,要避讳一些,不然的话对邓青宁的名声有影响。 胡辛铭拿着自己的工作证和邓青宁的证件去开了一间单人房。 雪白的墙壁,水泥地面,窗户还挺大,向阳开着,帘子一拉,光线很足。 屋里的床跟家里睡的床差不多大小,已经算得上是这一处招待所里最好的房间了。 邓青宁在那打量屋子,胡辛铭就去外面看了看:“厕所还是在楼下,不过中间那里有水池子可以洗漱,楼下提供热水。 你要是想泡澡也可以,厂子里面有澡堂子,礼拜一到礼拜六下午五点后开放,礼拜天是早上十点到下午五点。” 别的都还好,这个澡堂子是真的让邓青宁有些心动。 这会儿天不热,她来的时候打算好了明天回去,所以带了贴身换洗的。 “会不会不方便?” “不会,你想去,缺什么我们等会儿都可以去供销社买。” “我真的是太想去澡堂子泡个澡了。我们学校冲澡不方便,但是天气暖和起来之后天天训练天天出汗。” 都是一截一截的擦洗,糟心的不行。 要是一直那样也就罢了。 早先她在家在文工团的时候是可以随时去洗漱的。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下午五点开放到晚上十点,有个大水池,如果想要泡澡的话,就得早一点去,去晚了水就没有那么干净了。 好像是一天换一次水。 如果不泡澡,只是去水龙头上洗的话随时都可以。 澡堂子挺大的,而且大部分都是错峰去的,人不会很多。” “需要票吗?”她一个外来人口,不是厂里的职工。 “不需要,就是专门为厂里的人提供的。 就算是招待所这边,招待的也大部分都是特殊的人群,都不需要那东西。” 邓青宁心里在那里感慨,胡辛铭这个运气,是真有一点让人羡慕的。 第二百五十二章 家属院的新房子 “不知道要等多久才有结果。”面试的结果邓青宁还是有点在意的。 “最多一个礼拜应该就能决定下来,到时候过了的话,是我去通知你还是让他们直接公事公办给你学校去信?” “直接去信吧,确定好了拍摄的时间,到时候我也好提前请假。” “能不能请到假?” “我去问了,说的是可以的。进行考核的时候甚至可以加分。 我们现在的学习任务就是把革命和劳动与舞台相结合,这个题材的电影刚好符合。” 在学校里就算是劳动也是为了更好的感受生活,积攒素材,寻求灵感。 他们最近在排舞,把下地锄草,用锄头用镰刀的动作都穿插在了舞蹈里面,编撰出来了好多不同的劳动歌和插秧歌。 “那就行,就担心学校不好请假。”毕竟每个地方情况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现在就是想着能不能过吧。” “我觉得没问题!” 邓青宁笑了起来:“面试的是我,我都不知道我表现的怎么样,你怎么就那么肯定?你比我自己还自信啊?” 胡辛铭笑起来,轻轻的低头抵了一下她的额头:“那当然,我们家青宁无论哪方面都是最好的。 如果不过,那要不是本子里面的角色刻画有问题,要不就是他们眼光有问题,绝对不是你自己的问题。” 邓青宁伸手给他胸口戳了一下:“就会给人灌迷魂汤。” “那也要看谁,除了你,谁也别指望我去灌迷魂汤哄她。” “你自己说的话要记得啊,别现在说了等以后又不承认了,我可是会翻旧账的。所以你跟我说话的时候一定要三思而后言。” 两个人说着话去了一趟供销社,给邓青宁置办了一套洗漱用品。 回头用了也不需要带回学校,放胡辛铭这边宿舍就行了。 离傍晚还早,在厂里转了一圈之后胡辛铭骑车载着她出了厂子,往家属院那边去。 如果不是很讲究,要住现在就能简单添置点家具住进去了。但是两个人对于自己以后的住处不可能不讲究。 尤其是这会儿还没领证,不着急入住,这地方收拾出来以后就是他们结婚的新房,所以当然要好好的修整一下。 胡辛铭来的时间不长,但是在厂里认识的人不少,到家属院这边一共也没来几回,但是过来时不时碰见人就有跟他打招呼的。 “胡老师,这是,你对象?”这称呼一听就是剧团那边的,胡辛铭去做仪态指导,所以都喊他老师。 胡辛铭点头:“是我对象,我带她来看看房子。” 这么一介绍,邓青宁少不得就要被人打量。 她落落大方的点点头算是跟人打了招呼,然后跟胡辛铭继续往前走。 “厂里的家属院分为几处,有老房子也有新房子,这里算是年头最短最新的了。” 所以这边才是楼房。 楼与楼之间的间距还是挺宽的,屋里还通了自来水,跟之前的老房子一个大院子共用一个水龙头或者共用压井不一样,新房里面每一层中间都有水池子,用来洗衣淘菜,很是方便。 正因为条件好,所以竞争激烈的不行。 胡辛铭能在这里占一个名额,于聪真的是使了大劲了,也算是兑现了一开始的承诺。 他们的房子在北一楼最靠边的位置,门口有两个水泥台,车子能放到门外的房檐下,当然也可以放到边上的车棚子里。 胡辛铭拿着钥匙开了门,屋子里全部都收拾过了,空荡荡的,墙壁上还用炭笔画了好多道,应该是胡辛铭自己的杰作。 邓青宁跟在他身后进了屋,屋子坐北朝南,光线还挺好的,进屋左手边上就是一扇窗户,大概是可以拿来当客厅,直往里边就是一间屋子,靠着后墙的地方有一小间应该是厨房。 是那种两居室带厨房的格局,算不得宽敞,在这是对于邓青宁参照他们在岛上的房子来说。 这样做参照比较的话,何止不宽敞,简直拥挤的可怜。 但这里是首都,能拥有这样两居室的房子,即便仅仅只是居住权,已经超过了不知道多少人了。 “你看看这个。”胡辛铭从兜里掏了一张图纸出来,给他指了指墙上画的线:“我约了施工的师傅,过两天过来把这里打掉,从这个地方砌一道墙,这个地方重新做个排水,这里面就可以洗澡了。” 他是看了好多遍,想了很久,想了几种改动的办法最终确定了这个。邓青宁接过图纸看了看,脑子里便已经有了个大概的轮廓。 这个洗漱的地方不会大,但是站两个人足够了,毕竟地方有限。 “能行,不过,既然只有居住权,能让随意改动吗?” “略微的改动一下还是可以的。只是不能私下转让买卖,其他的没有问题。” “那就没有问题了。” “那我就确定下来,让人过来弄了。冬天的时候还是得去澡堂子,这里只是天气暖和的时候图个方便。” 首都这边的冬天时间还是挺长的,谁也没有那个勇气在家里面洗澡。 除了这个之外,地面还算是光堂,墙壁还需要重新刷一下。 之前住在这里的人不是什么讲究的人,住了没多长时间,已经脏的不像样子了。 “我联系了木匠,还没有说妥,在去拍摄电影之前应该会弄妥。 要了一个书柜,一个橱柜,一个衣柜,一个书桌,一张床,还有桌椅板凳什么的。 想想看,还有什么想要添置的。” “两间屋只要一张床吗?” 胡辛铭从身后拥住她:“暂时一张,你想要两张?那另外一间做一张小一点的?”然后还能放一个书柜和书桌。 这么远,少有人过来。 这就是他们两个人的窝,以后或许会是三个人,不过现在得把那个八字的一撇画出去再说以后。 “等以后有了孩子,小的时候暂时也没办法分开,大一点的能单独睡了再给她准备房间。”这之间至少还有好几年可以奋斗,或许到那时候条件就会更好一些了。 现在他暂时只考虑了他们两个人。 “还没领证呢!”虽然她也是那个意思,但就直接这么说出来有点难为情。 “我随时准备着呢,你呢?”只要邓青宁点头,甚至现在都可以去。 第二百五十三章 被带走调查 “找个合适的机会吧!”邓青宁也不是那种扭捏的人。 既然已经确定了,迟早的事儿。 “那就等暑假之前,我们找个合适的时间。” 给邓青宁再留一点时间,也给他再留一点准备的时间。 这房子只有个顶,有几面墙,里面的任何东西都需要重新添置,这也需要时间。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们有个属于自己的窝,也有奔头了。 在这边看过之后,两个人能说的话就更多了,时不时的就要就着这个屋子讨论几句。 傍晚的时候回到厂里就去了澡堂子。 去了之后邓青宁才知道胡辛铭看似说的很仔细,实际很片面。 这边的澡堂子弄的规矩的比文工团那里还要专业。 外面成排的清一色的柜子,每个柜子上都有钥匙。 衣服脱在外面可以放进柜子里锁上,带着洗漱用品直接进里面就行了。 一排一排的水龙头,从上面直接撒下来,西北角靠墙的地方是有一个好大的水池,有人在里面泡澡。 邓青宁并没有过去,找了个没人的角落。 用热水从头到脚的好好的泡透了搓洗了一番,跟在盆子里打点热水用毛巾擦一擦那完全是两码事儿。 感觉从头到脚掉了一层。 从澡堂子里出来之后,就算头发是湿漉漉的,也没有感觉增加重量,反而觉得浑身都轻了一截。 胡辛铭坐在澡堂子外边的大树底下等着她。 原本就是陪她一起过来的。 “是直接回招待所还是去宿舍?” “直接回招待所吧,已经不早了。”他们去外面逛了一圈,吃了个饭才来的澡堂,这会儿天已经黑下来了,再跑去胡辛铭的宿舍就不像话了。 “我送你过去。” 这一送就直接送到屋里。 胡辛铭送过去也没舍得走,正常这个时候他还在忙,不会这么早睡觉。 这会儿难得暂时闲下来,更何况他跟邓青宁相处的时间真的是太少了,难得有机会,可不得争分夺秒。 这一次见面之后可能就是要等拍摄的时间确定下来正式开机,然后他们或许才能见面。他坐在床边上,邓青宁躺在床上,脑袋枕在他的腿上。 头发被他用毛巾包裹在其中一点一点的挤着水。 “又长了很长。” “我头发是长得挺快的,你觉得这样长的好看,还是剪短了好看;” 胡辛铭低头在她嘴角轻轻的亲了一下:“都好看。” 邓青宁伸手把他的脸推开:“回答的好敷衍。” “我说实话,我感觉什么样的头型你似乎都能驾驭。你看到过外面理发店现在实行的那种卷发吗?烫出来的那种。” “我还真没留意过。”他们同班的女同学基本上都是留着头发的。 要么就是梳着长辫子,短一点的就两边扎起来,就算是额头上的碎发也是用发卡收起来的,主打一个干脆利索不毛躁。 “要不要去试一下?” “暂时不用了吧?”邓青宁也不是没见过那种,就感觉很少见,特立独行的那种她也不是很能接受。 “我暂时不想再动自己的头发了,上一回剪了之后去拍电影,接头发的时候可麻烦死了。” 长了弄短容易,短了再接长可麻烦了。 而且她骨子里其实还是一个很保守的人,那种张扬的发型除非以后可能满大街都是,看习惯了,她或许能接受。 现在想象一下,自己顶着一头炸毛就觉得脑瓜子疼。 “也是,后面根据角色的需要再做调整吧。”他总觉得邓青宁如果烫了头又不一样,不过他迟早会看到的。 “不早了,你是不是该回宿舍了?” 胡辛铭抬手看了一下手表:“确实。” 邓青宁从他的膝盖上爬起来,胡辛铭又把她抱了回去,搂在一起贴了贴才松开她。 “明天早上多睡一会,我晚点过来找你,给你带早饭过来。不要起来那么早,难得出来一趟,适当的学会偷个懒,给自己放个假。” “好!” “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吗,要不要去厕所?晚上去厕所自己一个人会不会害怕?” 邓青宁摇摇头:“我不至于胆小成那样,你赶紧走吧。”再说的话,意思可太明显了。 不想走也不行啊! 孤男寡女的,大晚上的共处一室是相当的不合适。邓青宁的适应能力还是挺强的,不会因为换了一个地方就失眠什么的。 当然,梦里面梦见胡辛铭两个人卿卿我我也是不可避免的事。 主要是日有所思心有所感夜有所梦。 总体来说这一觉睡得还是挺好的。 招待所的床很舒服,比学校的大通铺舒服太多了。 睡得稀里糊涂的邓青宁有那么一个隐约的念头。 以后不管住在哪里,不管房子有多大,一定得要有个洗澡的地方,有一张舒服的床。 在人家厂里面肯定没有在别的地方那么随意。 邓青宁还是原来那个点就醒了,外面黑漆漆的。 她开了灯起身拉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周围还是静悄悄的。 在屋里简单的拉伸了一下,最后又爬回床上躺下来感受了一把该起来的时候又跑回去睡回笼觉的感觉。 别说,真的挺舒服的。 人自律起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堕落起来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 滚来滚去的,竟然也能迷糊过去。 直到听见外面敲门的声音她才从睡梦中惊醒。 又是小情侣腻歪的一天。 等到把人送回学校,已经到了傍晚天快黑的时候。 邓青宁没回宿舍,直接去了教室。 一进教室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教室基本上看不到他们班上的人。 要知道之前晚上大部分人不睡觉都在教室里学习,周末也不会例外。 尤其是她们宿舍的人,一个都不在这儿。 她喊了班上一位同学问了一声:“今天人怎么这么少啊?” “哦,应该都在宿舍吧,出了点事到现在都还没解决,没有几个有那个心情来教室里来学习。”应该是来了,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出什么事儿了?” “就你们宿舍的那个宋玉,被带走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被上纲上线 回了宿舍,宿舍里少了一个人感觉像是少了一半的生气。 崔兰跟高红缨你一言她一语的跟邓青宁讲了讲事情的始末。 宋玉可以说是她们宿舍最努力的一个了。 小姑娘大概家庭条件好,从小没吃过什么苦,整个人看起来都很讲究很娇气。 但是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子不服输的韧劲儿。 她声音甜美,唱歌很好听,但不知道是因为没有专业的学习过还是说对自我的评估不足,跑来了舞蹈系。 没有半点舞蹈基础的人在这里生存实在是艰难。 所以真的是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 一到专业课,差距就被拉的一目了然,被打击的体无完肤,批的一无是处。 是昨天晚上出的事情。 她这段时间晚上都额外的在加练芭蕾舞的基本功。 基础不好的不止她一个人,都是被推荐来的,虽然各有所长,但是这个长不一定就是现在所学的专业。 被盯上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反正就是昨天晚上被抓了,好好的同学关系成了“黑灯瞎火乱搞男女关系”,明明是在相互帮助一起进步,学的是专业的技巧,却被扣上了“资产阶级情调”的帽子。 “那现在呢?” “一共抓了七个人,全部都带去了养猪场那边了,说要他们在最艰苦的和环境里深刻的检讨自己。” 简直就跟脑子不正常一样。 “跟学校反映了吗?” “都是些什么人,怎么能在学校里随便抓人呢?” “反应了,是所谓的军代表,指导员说是正在交涉让大家不要浮躁,继续上课学习,等消息就好。但是我们也不抱什么希望。军代表在学校地位本身就高,很难不怀疑学校老师跟他们沆瀣一气。”高红缨也难得的压低了声音生怕隔墙有耳:“到哪都不缺上纲上线的顽固派。我合理的怀疑就是有人不想均摊那些脏的累的那些劳动任务,想自己躲清闲,所以寻个由头抓替死鬼。发生这种事情,有几个能静心继续学习的。 我们就是来上个学,环境简陋不怕,生活艰苦也不怕,但是敌人出现在我们内部,这就很可怕了。 如果这个事情得不到很好的解决,我们的安全得不到保障,谁还能静心学习。” “就是。”崔兰叹了口气,这个大学上的,真的跟想象的差距太大了:“我们能被推荐过来上学,其他的不说,政治背景那绝对是清白的。就这也能随便被扣帽子,说带走就带走,谁给他们的权利。军代表,做这些事情代表了谁?受谁指使? 礼拜一,哦,就是明天,明天要开大会,宋玉他们要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做检讨。 如果允许学生发言,我将第一个冲在最前面。我要问问学校,我们不远千里来求学,求的是什么,学的是什么。我们的人生安全,我们的个人名誉能不能得到保障。 刀枪对准的是敌人,怎么能对准人民自己。 就算是流血就算是死也该死在战场上,怎么能死在自家家里!” 说完看着邓青宁:“你没在,所以我们不能替你做决定,但是我跟高红缨已经达成一致,从昨天到今天已经找了很多同学谈话,我们从今天开始就不会再去教室,明天也将不再参加任何劳动任何学习,直到宋玉他们回来,直到学校给我们一个交代。” 团结起来力量大。 这个时候他们要是不能拧成一股绳抗议,谁知道哪一天祸及自身。 邓青宁点点头:“如果大家都不去那我也不去。”说完把刚刚放下的口袋又拿起来挎身上:“我去别的系串个门再打听一下。” 没有不信任她们的意思。 但是邓青宁谨慎习惯了,没法完全相信她们一面之词。 她打算去找于荣,再问问,看看两下说的有没有出入,出入有多大。 然后再去考虑接下来怎么办。 毕竟军代表在学校的地位和意义还是很重要的,都是军队选派到学校来的干部,承担着对学校进行政治领导,参与学校管理等职责。对学校的政治方向,师生思想教育起监督和引导作用。 清楚这一点,所以邓青宁更加的不会轻举妄动。 年轻人热血一点冲动一点不是错,但是不能昏了头。真的错了,就是错了的做法。 真的没错就是没错的做法。 这会儿本身各处都还处于敏感时期,比起解放前在行为约束和思想上更加的顽固守旧。 一个不小心是要出大事的。 不是一个系,但是这个事情闹的挺大的,这一批就这么多学生,又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这会儿说人尽皆知也不为过。 于荣去找过邓青宁,邓青宁昨天早上就请假去了城里,所以扑了个空。 料想她回来知道了会来找自己,所以于荣就在宿舍里等着。 她们宿舍人多,矛盾也多,也是三天两头都是事。 邓青宁找来的时候她跟着对方去了外边说话。 “说你进城了,是去跟胡老师约会去了吗?” 邓青宁笑了笑:“是啊!”去北影厂试镜的结果还没出来,邓青宁不想见人就说弄的人尽皆知。 “你们宿舍那个” “宋玉。” “对,就是她,被抓了。还有音乐系的两个男生。你们舞蹈系本身就只有两个男生,这一下都跟着去了,全军覆没。” 这词是这样用的吗? “我也是刚刚回来听说了,听的稀里糊涂一知半解的,所以我过来问问你,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于荣听出来了,这是饱含信任在里面的,想听一下自己客观的说一下这个事情的始末。 “我没在场我不清楚,我知道的也是听说的,不能完全作为参考。我感觉上纲上线的成分是有的,他们个人没有注意也是有问题的。芭蕾舞在样板戏里的分量那么重,我们本身就是搞艺术的,单纯的练习基本功怎么可能有事。” “你的意思是,被抓的人里面有无辜的,也有本身就有问题的,被盯上了,所以其他人被牵连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她不吃这套 “我没这么说啊!我是觉得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也没办法见到他们本人,没有办法百分之百还原当时的情况,那么任何人说的都会有偏颇,带着自己对这件事情的主观意识都不会完全正确。 我听说你们系的学生要罢课抗议,你打算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邓青宁也头大的不行。 崔兰跟高红缨两个人的情绪很激烈,那会儿她已经能明显的感觉出来了。其余的人到底是什么情况她还没有去接触,但是估计好不到哪里去。 “明天不是要全校开会吗?看情况再说吧,你别贸然出头去跟着闹。军代表那边不是吃素的,也不可能随便抓人,更不可能被学生牵着鼻子走。 希望这件事情能妥善圆满的解决。意气用事起不了任何作用。” 在于荣看来,该检讨检讨,该认错认错,毕竟是学生,家庭背景都没问题。 学生犯错多正常,有错能改就不会有太大问题。 就怕有人硬着头皮不愿意,或者觉得自己根本没错,要硬气的犟到底,这就很麻烦。 邓青宁打算走了,她又犹豫了一下:“你们系里的那个男同学作风是不怎么规矩。”具体她就不细说了,反正是有人看见,一天到晚的总是往不同的女同学跟前凑,一点都不注意分寸。 军代表抓人那十有八九就是抓到什么东西了。 有人不冤有人冤,冤枉的那只能是自己倒霉。 邓青宁回了宿舍,宿舍的灯倒是灭了,人还没睡。 崔兰跟高红缨盘腿坐在床上还在激烈的讨论什么。 邓青宁推门而入,声音戛然而止。 见是她又松了口气。 “还没睡?” “在等你。”崔兰这话一出邓青宁就有些不妙。 正准备去弄水洗漱就听见对方问自己:“你打听的怎么样了?要加入我们吗?” 不等邓青宁回答,高红缨就激动的不行:“我们是一个系的同学更是一个宿舍的,邓青宁你不能不团结。这件事情如果我们不强硬一些,以后我们就跟砧板上的肉有什么区别,别人想怎么样作践我们就怎么样作践我们。 人这辈子谁能保证不遇到事情。 今天别人遇到事情你畏畏缩缩的不愿意冒头。明天要是你遇到事情呢?大家要是都瞻前顾后袖手旁观你当做何感想?” 谁别人上纲上线的。 高红缨现在这咄咄逼人的语气和态度又好到哪里去。 邓青宁刚把盆子拿起来又放下去,重重的放在地上,发出来的响声让滔滔不绝的高红缨一下子噤声。 邓青宁深呼吸一口长气:“宋玉被带走之后你们见过她吗?或者有见过跟她一起被带走的同学吗?” 两个人面面相觑,随后下意识的摇摇头。 “没见过,你们怎么就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整个学校几个系一共就一百来个人,大家都是从五湖四海各个地方经过严格审查推荐过来的。 学校虽然在建设,条件艰苦,可这也是正规学校,是为了培养人才延续革命火种筹建的。 不然怎么会除了老师还有军代表的存在。 他们的存在正是对我们的重视。 他们代表谁?代表军队,代表政治立场和风向。我们系一共多少人,所有人都不去上课也无非就是隔空挠痒,能起多大作用。” “那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就是不愿意跟我们站在一条战线上。你觉得宋玉他们真的有问题,活该被抓了?” 邓青宁看着高红缨:“你少把你那一套往我身上套。我的意思是相信,相信学校也相信宋玉。 军代表那边今天应该找你们谈过话吧?你们却对我只字不提,只一味得到鼓动我跟你们一起去稀里糊涂的抗议。 事情到底是怎样的,那边就算是抓了人也会调查。 我相信他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姑息任何一个有问题的人。 来这里进修的机会来之不易,你们不愿意珍惜有的是人愿意。” 对别人坦诚不坦诚邓青宁不在意,对她坦诚不坦诚她其实也不在意。 但是别坑人。 别把所有人都当傻子。 强势胁迫这一套她不吃,别想用在她身上。说完之后拿起盆子就从宿舍里出去了。 前后脚,高红缨一下子从床上翻了下来去闩门,被崔兰给喊住了:“你疯了?现在才九点,不是半夜,你这会儿闩门不让她进来像是出气了,你信不信,明天我们就能去畜牧场那边的猪圈跟宋玉作伴了。” 能不能长点脑子。 邓青宁还不知道自己差点被关门外边了。 她去打水洗漱了之后进屋,宿舍里静悄悄的,一丁点的声音感觉都放大了。 人真的是由奢入俭难难,就在北影厂那边的招待所住了一晚上,回来她竟然有点不习惯了。 躺下之后可以清晰的听见边上两个人的呼吸声,都没睡着,但是谁也没说话。 邓青宁知道,不管宋玉他们的情况如何,不管明天会怎样,她跟其他两个人的梁子算是彻底的结下了。 这辈子重来一回到现在这么些年了,还是头一回跟同学不和睦的,还挺新鲜的。 除此之外她没有任何多余的担忧。 还是那句话,人跟人之间无论是什么样的关系都是看缘分的,顺其自然不强求。 她绝对不可能因为这些事情给自己增添烦恼。 无论在什么地方她都有自己明确的目标。 只朝那个目标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星期一早上,正好轮到她们宿舍和隔壁宿舍去食堂打杂。 邓青宁醒来的时候似乎忘了昨天晚上的不愉快,喊了一声:“崔兰,高红缨,起了,今天我们宿舍要去食堂值日。” 不知道是不是她声音不够大,没把两个人喊醒,反正就像是睡死了一样没动静。 邓青宁也不在意,反正她能感觉出来两个人是醒了的。 都要罢课了,值日算什么,不去也正常。 但是别人不去她要去。 定好的事情,不能轻易更改。 任何人和事情都不能影响到集体的秩序。 第二百五十六章 这姑娘是真的莽 这两天学校里面不安稳,学生也不安稳,就连食堂的厨子都知道。 毕竟那会儿动静整的不小,再加上一群热血的年轻人义愤填膺的闹腾,想不知道都难。 昨天的三餐就因为人心浮动做的有些艰难,两个厨子一晚上都没能睡安稳,谁也不知道今天是个什么情况。 早上食堂的灯刚刚亮起来就有人进来了。 忙碌的宁厨子松了一口气。 转脸看见就一个女同学,又觉得自己这口气松早了。 要是学生闹情绪不来打杂,这一百多号人的饭他跟老朱两个人很是够呛。 多一个很能干的邓青宁是能减轻一点,但那也只是从累瘫两个人变成累瘫三个人。 “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还有的人呢?” “马上就来了。我跑的比较快。” 邓青宁早早的挽起袖子系好围裙开始上案子。 面是昨天值日的同学晚上就发上的,这会儿已经起来了。 早上依旧是蒸馒头,揉面也是个技术活。 馒头弄起来简单,但是工序一样少不了。 要成型之后再发酵一次,再进蒸笼,这样出来的馒头才足够鲜活。 邓青宁刚刚上手,就有人陆陆续续来了。 除了不在宿舍的宋玉,最后都来了。 闹归闹,饭得吃。 再怎么极端,肚子不受管控。 都不是第一天干活了,要干什么,先干什么后干什么都清楚。 平时这个时候后厨热闹的很,几个年轻人一起你一言她一语的热闹的不行。 今天却十分的安静,安静的两个厨子都有些不习惯。 连相互间说话声音都不由自主的小了下来。 时不时放声使唤一下学生调配一下,感觉跟平时说话声音也差不多,但是听起来就像是格外的放大了一样。 总之,一早上整个后厨的气氛都很诡异。一直到打完饭,帮厨的学生也去吃饭了,两个厨子才松了一口气。 “礼拜天闹的那么凶,这突然一下子安静下来,我总感觉心里毛毛的。这些年轻娃儿怕不是再憋着啥坏吧?” 宁厨子啃着手里的馒头,半天才就着清汤寡水的粥咽下去:“能憋着啥坏。糊涂蛋是有的,总不可能个个都是。正好也能借着这个事情看看,看看这些——” 邓青宁迅速的吃完早饭去了训练室。 可能是她去的早了,一个人都没有。 斑驳的墙壁,脏兮兮的地面,在一段时间的磨合之后似乎已经看顺眼看习惯了。 地面上被学生锲而不舍的冲洗,已经没有最开始的油污,干净了不少,这会儿就算是在地上翻跟头,身上也沾不了多少灰。 集合的号角声响起,她结束了当下的动作,呼了一口浊气出去,快速的朝操场跑去。 平时这个时候就是直接去操场集合出早操。 今天没有早操,今天早上开会。 昨天一天学校都在喊不同的学生去配合调查去谈话。 该了解的情况也都了解的差不多了。 昨天晚上被带走的人都没回宿舍。 邓青宁就知道,今天的当众检讨和通报是必不可少了。 和之前早操的时候集合不一样,今天不像往常那样快速有序的安静下来,学生三三两两的显得很躁动。 邓青宁独自一人站在舞蹈系队伍的最前方没有跟任何人交谈,显得格格不入。 暂时没有看到宋玉他们人影,先是校领导讲话,再一次着重强调了建设五七大学的初衷,鼓励学生劳动与学习相结合,弘扬革命先辈不怕苦不怕累的革命精神传统,珍惜先辈们用热血铺就的康庄大道,以最大的热情积极参与学校劳动建设,珍惜得来不易的学习机会…… 随后就是军代表讲话。 这个讲话就很有针对性了。 “某些同学”“某些人”这样的称呼不断的出现。 “经详细调查……” 一开口就是重磅出击,原本依旧躁动不安的学生被这一句话震的瞬间安静下来。 军代表和学校不会无的放矢。 抓人之前是经过观察酝酿的,抓人之后也是各方调查才盖棺定论的。 这番讲话结束安抚了绝大部分的学生。但依旧有部分顽固分子,比如邓青宁她们宿舍的高红缨。 这姑娘真的是,邓青宁很怀疑她脑子少根筋。 昨天晚上她都说的那么直接了。 今天军代表的讲话也讲的十分详细了。 但凡有脑子的都听懂了。 有人确实有问题,其余人或许是被牵连,但是也存在思想不端正,意识不警醒的问题。 所以要深刻的反省并且进行检讨,还要接受相对应的惩罚。 但凡检讨的那就是还有机会的。 像宋玉这样的,要在畜牧场那边待一个月。今天做了检讨之后到时候还要检讨一次,需要在艰苦的环境下深刻反省,提高认知。这个认知需要在检讨中体现出来。 最严重的是遣返回原籍,不会让其继续留在学校。 但高红缨还是不服气。 也算是相处这么长时间了,平时真没发现这人这么莽。 军代表的话刚刚讲完,以她为首的学生就嚷嚷起来。 “请问军代表,调查是怎么调查的?都调查了谁?调查的人所说的是否靠谱。调查方式是什么,是否存在诱导性提问……” 不得不说这姑娘是真敢。 也不知道怎么到这来的。 放在外边,这活脱脱就是个激进派造反派,绝对能整的风生水起的。 这一开头,紧接着就有学生不断提问不断质疑。 直接打断了接下来原本的检讨环节。 “这位同学的提问我现在就能回复你,调查自然是深入你们学生群体中调查,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一切牛鬼蛇神魑魅魍魉都会无所遁形。至于是否存在诱导性提问,你应该也被带去调查过,你觉得我们提问的方式真的存在诱导性吗? 我们诱导性提问的目的是什么?仅仅是为了给你们的同学定罪吗?你们到现在为止似乎依旧没能完全把学校老师和领导的话放在心上,依旧没能记住我们建校的初衷和你们自己到这来学习的初衷。 我很失望,也很痛心。 你们到这里来,环境虽然艰苦一些,但是温饱不愁。 是国家和人民群众合力省吃俭用在支持你们。 你们回馈的就是连最基本的东西都记不住……” 第二百五十七章 她的身边有坏人 宋玉这种蜜罐子里泡大的姑娘能有什么心眼子?真的挺单纯的,被抓的时候差点吓死。 她只是想努努力,不说超过别人,至少不要在集体里过于的拖后腿,只是在训练室跳个舞,跟男同学请教了一下竟然就这么严重了? 这两天她直接在崩溃的边缘来回了。 吃不好睡不好,天气逐渐热起来,蚊虫也多起来,畜牧场那边的草棚子四面通风,臭的人脑子发晕。 她也不是以前那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宋玉了。 这段时间也跟着同学在积极参加劳动,畜牧场这边也来过,但那是值日,一个月就三回,只是干活脏点累点都能接受。 这下直接住过来了,跟牲畜住在一起了。 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那些闹革命的,成分有问题作风有问题的人据说就是这种待遇。 关键问题是她没明白她到底有什么问题啊! 她只知道如果成为那样的人,那这辈子就完了。 不只是她完了,她家里的人都会受到影响。 可这已经由不得她了。 直到这会儿面对全校通报她才意识到问题出在了哪里。 她的身边有坏人! 坏人混进了他们这个集体里。 是她警惕不够意识不清,确实有错。 一个月,想想都很可怕都很煎熬,但也不是没有盼头。 她看着人群之中她们宿舍里的舍友,目光落在先前慷慨激昂的为她出头的高红缨身上,看见了对方德尔窘迫和挫败,心里又多了一股子浓郁的担忧。 她是有错的。 在通报之后高红缨还针对这件事情强出头,不知道后边对高红缨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高红缨这会儿还没去考虑影响不影响的事情,她现在十分的愤怒。 说好的今天一起,一起问学校要个说法,甚至要一起罢课抗议,结果才刚刚开始,她就成了孤军奋战。 跟她在一个战线上的同学寥寥无几。 别人就算了,就连崔兰也临阵倒戈。 就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接下来跟她想象的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想也知道,有之前学校闹革命乱起来的例子在前,这会儿新建伊始,任何事情都要尽量周全,不能再出乱子。 孙悟空再厉害也终究翻不过如来佛的五指山。 别管用的什么手段,能稳住就是目的,达到目的就行。 检讨结束之后,该去改造的改造,该去上课的上课。 傍晚吃完饭之后,邓青宁她们把明天的准备工作做完这一天就结束了。 依旧没有去教室自习,也更不可能还有人去训练室。 她跟崔兰她们几个人提着口袋在夜色的掩盖下鬼鬼祟祟的去了畜牧场。 这地方她们来过好多次了,已经很熟了。 没有月亮,手电是不敢用的,被巡逻的人发现就糟了。 口袋里提的是她们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悄悄藏起来的吃的还有喝的水。 打湿的毛巾以及换洗的衣裳。 本来还想带一壶水去让宋玉梳洗一下,被邓青宁阻止了。 “别整太明显。这会儿了还讲究那么多干什么?回头别人都灰头土脸的就她干干净净的,被发现了怎么办?” 高红缨冷笑:“胆小鬼!”现在是演都不演了。 邓青宁不跟她一般见识。 能去看看宋玉,给她打打气送点吃的是她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也是一件很大胆的事情了。 别的她觉得都不能做,多做多错。 吃的东西当然都带了,过去分分,不图吃饱好歹垫垫。 其他的就只有给宋玉的。 这条路是之前她们来了之后才休整过的,破旧的拖拉机在上边来回的碾过好多回,算是很平顺。 所以没有光线也还好。 到了地方,按着来的时候说的,高红缨放风,崔兰去给跟宋玉一起的几个人分吃的。 邓青宁趁着这个时间把宋玉先弄出来。 让她借着夜色先让宋玉缓口气然后再给宋玉打打气。跟打游击战似的分头行动。 “你们快点!”高红缨那个大嗓门,压低声音说话她感觉喘不过气,就像是要死了一样。 宋玉跟其他人一起也才结束了一天的劳作,整个人累的腰都直不起来,就像是被圈里和茅坑里得到粪便给腌入味了一样。 连吃进去的黑窝窝头都带着一股子粪便的味道。 被邓青宁给喊出来的时候人还是懵的。 邓青宁她们白天来踩过点了,知道哪个地方比较隐蔽,小声说话能比较容易避开巡逻队。 拉着她去了一处旧秸秆垛子的夹角缝里。 “你们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什么情况,给你送点吃的喝的。” 邓青宁把弄湿的毛巾拿出来给她:“先擦擦脸再擦擦手。” 宋玉接过去往后缩了缩:“你离我远点,我都要臭死了,回头把你也熏的一股子屎味儿。” “哪有那么夸张,你擦擦,我给你带了素包子和煮鸡蛋,还有一壶糖开水。” “嗯嗯!”宋玉眼泪又留下来了。 长这么大加起来也没这两天的流泪的次数多。 吓的,崩溃的,绝望的,感动的。 她现在都不敢说话,就觉得说话嘴里都是臭的。 “给你们添麻烦了,你们赶紧回去,别被发现了。”万一被发现了就麻烦了。 “没事,你慢慢吃,别噎着。嗯,坚持过这段时间就好了。你把衣裳换了我们拿回去给你洗了,明天晚上我们找机会再给你送吃的。” 宋玉嘴巴被鸡蛋堵着呜呜的,半天才艰难的咽下去。 “别来了别来了,有这一次就行了。我一定会坚持下去的。就一个月,总比那些黑五类下放遥遥无期好得多。”有个时间就有个盼头。 “没事的,我们会很小心的。”也不单纯是送口吃的给宋玉,主要还是来看看她,跟她说两句话鼓励一下她,这样或许那繁重的体力劳动也就没那么难熬了。 宋玉换了衣裳,吃了一顿饱饭,不敢再外边继续耽搁。 主要是外边有点吓人,巡逻队在不远处过一阵就要走一遍,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邓青宁她们刚刚碰头,高红缨刚刚开口说话就被发现了:“什么人?” 一束手电光照了过来。 邓青宁当机立断一把拽一个直接钻进了秸秆垛子里面。 第二百五十八章 差点被发现 等到手电光散去脚步声也远去,三个人才狼狈的从草垛子里爬出来。 顾不得身上和头上粘的草鞋,趁着夜色掩盖拔腿朝校园那边狂奔。 一口气跑到校园里,快到宿舍跟前了那颗悬着的心才落地。 崔兰气的拍了高红樱一巴掌:“你能不能不要咋咋呼呼的?你那个嗓门只能大不能小是不是?” 高红樱理亏,难得的不吭声反驳她。 嘟囔了一句:“那些巡逻队的人简直烦死了,一会来一会来,跟阴魂不散的鬼一样。” 邓青宁调节了一下呼吸:“没有巡逻队也不行啊,这么大的地方,一时半会也规划不好。百来号人住在这里,周围那么空旷,真有点什么措手不及的。” 高红樱不以为然:“都解放这么多年了,这里也不是山区,离首都这么近,能有什么呀?” “那可不好说,安全是建立在严密的防守之上的,如果疏忽的话,就很容易被人钻空子。” 这一片地方实在太大了,田地,果园,树林,还有荒废的院子,他们这点人根本就不够看的,可不得耗时耗力的早晚巡逻着。 除非后面真的全部建修起来了,拉起了院墙, 就会好很多。 几个人回屋之后相互看了看才发现每个人身上和头上都是干草屑。 相互摘了摘,拍了拍。 崔兰问了她们俩一声:“我想去打水洗个澡,你们去不去?” 这会儿天气已经暖和了,兑点温水从头上往脚底下冲一下还是能行的,比早先天冷的时候好多了。 打点水猫在那里擦洗总觉得不得劲儿。 “去吧,早上出了一身汗,后来捂干了,这会身上又汗滋滋的。 不冲洗一下,弄的床上都是一股汗臭味,睡觉都睡不舒坦。” 在洗被单和洗澡之间,其他两个人也都果断的选择了后者。 头天晚上还剑拔弩张的三个人,因为一起合作干了同一件事情之后又和好了。 当然,不管是闹翻还是和好都没有表现在明面上,只是氛围明显是不一样了。 三个人各自端着瓷盘,拿着洗漱用品和换洗的衣裳关了门往外走:“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那个鬼地方我进去了一下,差点被熏死。那口气一直到外面才出出来。 宋玉他们要在那里面住一个月,真的很要命。” 冬天太冷,夏天太臭,这不冷不热的时候也不好受。 邓青宁很平静:“那没办法,已经这样了,更改不了。我们每天给她送一下换洗的衣裳,给她送点吃的喝的,希望她能熬过来吧。” 目前能做到的,敢去做的就只有这些。 其他的不行,稍微忌惮一点,隐秘一点,就算是学校那边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过于的明目张胆很有可能起反作用。 崔兰想的比较多一点:“我担心的是今天晚上我们是不是已经打草惊蛇了,明天会不会巡逻的更严了。” 邓青宁没有把这个事情当做一种烦恼:“明天看情况再说吧,如果这个时间段不合适,我们可以晚一点。” 不管怎么样,她们都得去。 能做的不多,就只能尽量的去做。 说这话很快就到了地方。 洗漱的地方有光亮,但不是多亮堂 这样也正好。 免得脱的光溜溜的,一个看着一个尴尬。 就这样高红樱都管不住她的那张嘴:“哎,邓青宁,你的脚怎么那样?” 邓青宁低头看了看:“练舞的时候鞋子夹的。难道你的脚就很好看?”只要是练芭蕾舞的,那脚就没有正常好看的。 谁也别说谁。 高红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丫子,确实,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真丑。 跳个舞,为了这么一个爱好坚持到现在,付出的太多了。 算了,不看了,越看越糟心。 冲澡还是很麻溜的,最麻烦的就是洗头 洗了头还得一点一点的把头发捋开,高红樱头发不长,扎了两个小刷子在后脑勺上。 但即便这样,她也依旧没有什么耐心去一点点的把头发理顺,拿着木梳在那里把自己拽的呲牙咧嘴。 好不容易弄顺了之后,端着盆子慢悠悠的往回走,边走边借着夜风吹头发。 然后在门前的压井跟前停下来。 换下来的衣服也得洗了。 还好晚上的时间比较宽裕也比较灵活,用水不像早上的时候那么拥堵。 三个人蹲在那里边洗衣裳边说话:“哎,邓青宁,你那个对象在城里是干什么的呀?” “在剧团。”她这也算是实话实说了,只是说的没有那么详细而已。 “剧团,是演员吗?” “算是吧。” “在哪个剧团啊?” “北影厂。” 这个崔兰知道:“啊,那个地方啊,那怪厉害了。你们怎么认识的呀?交往多久了呀?” 邓青宁微微斟酌了一下才回答:“我们在文工团认识的,确定关系好长时间了。” 高红樱手上都不动了,直接凑过来:“那你是打算毕业了领证,还是说这一两年就领证啊?” 这个话题不怎么好回答:“还不知道呢,走一步看一步吧。” 高红樱又蹲回去继续忙:“我觉得可能应该晚一点比较好。” 邓青宁看到她一眼,不太清楚她接下来又会发表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 这姑娘的脑回路跟寻常人不太一样,经常让人琢磨不透。 果然:“谈对象就得结婚,结了婚就得生孩子,一生孩子身材就会走形,跳舞这辈子都别想跳了。 你能想象一个身材发福的中年妇女在舞台上跳舞给别人看的样子吗?” 邓青宁无法想象,也没想象过。 “那到了年纪也得结婚啊,总不可能一辈子不嫁人吧。 家庭和事业想办法兼顾好了,如果不能兼顾,那就退而求其次。 再说了,就算是不结婚生孩子,人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天天的老去。 没有谁会一直年轻,会永远保持眼下的这幅状态和这幅样子。” 这就关乎到每个人的想法了。 到底是家庭重要,还是事业重要? 二者不可以兼顾的时候,到底选哪一个呢? 第二百五十九章 顺利请假 崔兰蹲在那里看着远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正半天才开口:“反正我是没考虑那么多,到目前为止呢,肯定是学业最重要,好好学习,圆满毕业,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任务。” 然后等毕业之后找一个好工作为以后打一点基础。 真的需要为了家庭牺牲退而求其次的时候,那时候也有个饭碗,不至于把日子过的那么艰辛。 人这一辈子,大概就是这样。 胡辛铭估计的还是很准的,他们那边确定角色没要到多长时间,基本上当场都能定下来。 只有极少数的会存在争议,要讨论一番,甚至还要二试。 而且主要还是以厂里的演员为主,当然厂里的演员也是需要去试的。 邓青宁接到通知书是面试之后的第二个星期。 通知书上很简单,恭喜她面试通过,有整部影片的名称,有北影厂的公章,有去报道的时间。 邓青宁拿到之后就去学校那边请假了。 一个月的假,时间可不算短,就算能按时回来,也都快到放假的时候了。 所以她去的时候其实心里没什么底。 但学校不可能不批。 学生有自己的奋斗目标和前进的方向,他们不能当对方的绊脚石。 前提是,以学业为重,期末考的时候各种考核得及格才行。 要不然假期可就难过了,登上大字报挂出来也就难看了。 邓青宁也不敢掉以轻心,回去收拾的时候除了换洗的衣裳,还有一大包书带着。 倒不必等胡辛铭来接她,学校有采购的车,每天早上天不亮就会出发。 想进城得头一天去跟后勤那边说一声,第二天早上早些起来,跟着车一起走就行了。 假请下来之后就没有别的顾虑了 但要说完全没有,那也是不可能。 宋玉那边还没回来呢! 等到下午下课崔兰他们回宿舍,邓青宁已经把东西都整理好了,两个包裹放在床头。 其余的暂时不需要。 胡辛铭一早就跟她说过了,那边会准备的。 东西太多她自己上哪都不方便。 通讯也不方便,不是说随时就能通知到位他随时都能过来接。 “你这是什么情况?” “我请假了。” “啊?请假,请了多久啊?出什么事儿了?你这是要上哪啊?”高红樱噼里啪啦就是一连串的问题。 “有件事情之前暂时没有结果,所以也没跟你们讲。 我对象不是在北影那边吗?他们要拍一个电影,里面有个角色我之前请假出去试了一下。 也就是试了一下,也不清楚能不能通过,所以我就没讲。 前两天我接到通知书了,通过了,然后我就拿着通知书去请了假,明天一早跟后勤的车去城里,到那边去报道,大概要走一段时间。” 高红樱不开心了:“你也太能憋得住了吧?这么长时间了,这都请下来假了你才说。” “这不是没有接到通知,就怕提前说出来结果通过不了被笑话。只能接到通知书,确定了再跟你们讲。” 这个借口一点都不完美,很快就被崔兰揪住了漏洞:“那你是今天接到通知书了吗?” 邓青宁难得的哑口无言。 好吧,她错了,她接到通知书之后,光想着怎么去请假怎么去办手续了,根本就没有想起来这一茬。 “说吧,怎么弥补我们吧?” “要不然等我从城里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 邓青宁试探的问了一句。 “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要带点好的,不然不能轻易原谅你。我要吃首都那边的烤鸭,听说老好吃了。”反正崔兰从来不掩盖自己是个土包子的事实。 “那我也要,必须一视同仁!” “好好好,一视同仁一视同仁。” 邓青宁又想起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的宋玉,这才过了没多久,还有一段时间要熬呢! “你们要再过去的时候一定要注意一点,千万别被抓住了。”其实她感觉学校早就知道她们偷偷摸摸的去那边了。 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但她们自己也要自觉,也要注意,不能太过于明目张胆。 “等到她到时间做检讨的时候我肯定不在,是听不见她深刻的反省了。 你们记得跟她说一声,让她把她的检讨书留着啊,等我回来了给我看看。” “不是,你什么人呐?居然惦记着她的检讨书,宋玉要知道了不得骂你。” 邓青宁哈哈笑。 高红樱还有一件很在意的事情:“你去演电影,有钱拿吗?” “没提钱的事,不过,我们之前演电影的时候都是领工资,在外边一天有几毛钱的餐补。”后来倒是得了一点奖金,但也不多,毕竟荣誉才是最重要的。 她这回参演的这个又不是主角,只是其中一个比较重要的角色之一。 她只是想着能不能通过,能不能去参演,根本就没有想过钱的事情。 不过既然提起来了:“等我到那边了得问一下。” “是得问一下,干活也不能白干啊!” “我觉得多少还是有一点的,说不定会跟你之前在文工团一样,给你按月开工资呢。” 听了这话之后高红樱就是一声羡慕的长叹:“啊,人比人活不成啊! 都是一个学校的,一个宿舍的,甚至睡在一张床上,你都是能拿钱拿工资的人了,我们这还摸不着方向呢!” 谁也不清楚在这学几年毕业之后会给安排个什么样的工作。 “羡慕我干什么?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机遇,说不定以后你们比我混的更加的风生水起。” “那就借你吉言吧。不过话又说回来,下次要是有这种消息提前跟我们通个气,我们也去试试,万一成了呢?哪怕是个小配角也行啊,也算是一种体验了。 可不能再藏着掖着了,不然的话就太不够意思了,这一次就暂时原谅你了。” 毕竟这才第一学期,人家刚刚出去面试的那会她们也只能算是认识,还没有建立起深厚的革命友谊,自然不能什么话都讲。 但现在不一样,因为宋玉这个事情,她们也算是变相的并肩作战过的战友了。 那就不能再像以前了。 第二百六十章 不然我们去领证吧 这算什么事儿? 邓青宁爽快的就答应下来了。 第二天早上依旧是早早的就起来。 背着一个大大的背包,挎着她的口袋,手里又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包离开了宿舍。 上一次来北影厂才过了没多久。 邓青宁进了城之后找了个车拉着自己直接到门口,在门卫室那里说了一声,就在边上等着了。 她请假批的实在是顺利,自己都没想到顺利,所以来的有点早,还没有到通知书上规定好的出发时间。 所以,她先来找胡辛铭提前打听一下具体安排。 然后到跟前再出发去沪市。 拍摄地点就在那边。 听说有人找,还是个年轻的女同志,胡辛铭第一时间就在猜测是邓青宁来了。 不然还有哪个女同志找自己? 他一天忙的跟陀螺似的,并且向来洁身自好。 他把手里擦脸的毛巾往架子上一搭,关着门就跟保安急匆匆的往厂门口来。 他出来带人,邓青宁简单的登记了一下, 门卫室放了行。 邓青宁还有点不好意思:“来的有点早,会不会打扰到你工作?” “那必然是会打扰到的。”胡辛铭提着她的行李,轻轻的歪了一下脑袋看着她:“你来了,有你在跟前,我工作的效率可能会更高一些。” 最后自己先笑起来:“工作效率高了,才能有更多的时间跟你待在一块。” 邓青宁也跟着笑了起来,就觉得他那个笑明媚的跟太阳似的,照的人脸上发热。 “我要先去导演那边报个到吗?” “不着急,现在时间还早,我先带你去我宿舍把行李放下来。”他抬手看了一下时间:“你先歇一会儿,然后我们一起去食堂吃个早饭。这边我会先跟他们招呼一声,等人都差不多过来了一起去吧。” 这会儿天才刚刚亮起来,随处可见来来往往的人。 就像上次去家属院那边一样,胡辛铭时不时的都能遇到熟人。 招呼下来,等到到了宿舍,好多人都知道胡辛铭的对象来了。 宿舍里跟之前没有多大变化。 非要说有什么变化,那就只能是胡辛铭了。 东西才刚刚放下,邓青宁就被他给抱住了。 男女之间的相处,越是亲密越是分不开。 一分开就想着。 说起来离上一次见面也没过去多久,前后加起来还不满两个礼拜。 但是胡辛铭却觉得好像已经过了很久一样。 他是一个很内敛的人,只有在面对邓青宁的时候才会变得热烈起来。 这会跟往常的克制又不一样,像是有什么东西完全克制不住,在这一瞬间倾泻而出。 “青宁,真的好想你。” 直白的让人猝不及防,连一句话的铺垫都没有。 邓青宁趴在他的胸膛上轻轻的蹭了蹭:“分开还不到半个月。” “嗯,但是我感觉过了很久了。就想天天都能看到你,怎么办?” 那必定是不可能的。 “要往好了想,距离产生美。天天都能见着,总会有理念不合的地方,产生分歧,产生矛盾,久而久之两看相厌。” “不会,我们不会。我们不是一见钟情,不是头脑发热只被表面所吸引。 我们是长时间的接触和相处,内在和外在都彼此了解,心心相惜,然后才一点点的靠近。 青宁,在遇到你之前我没想过成家这个事情,没想过要找个对象一起过一辈子。” 他很早就动了心,越陷越深,哪怕努力的克制了,甚至离远了,却依旧念着,放不下。 下去之后,他其实后悔过。 走那么远,相隔千里,或许此生再也见不到面。 或许以后就在那里扎根,等到年龄大一点,找一个人组成家庭,生儿育女,就这样过一辈子。 一想起来这辈子这样过,他就陷入悔恨之中。 但没想到兜兜转转居然又在异地他乡重逢。 说真的,在大队院子里的时候,他听见点名的时候有人在喊邓青宁的名字的时候根本就不敢相信。 那一瞬间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或者说是思想出了问题。 以至于出现了幻听。 “我有一点贪心。”一开始只想着能有机会表明自己的心意,能正大光明的给他一个追求对方的机会就好。 后来又想着如果对方能考虑一下,能答应他,跟他相处一段时间,好好的了解他一下。 再后来确定关系之后又想着虽然是分开了,但只要彼此牵挂着,相互知道对方安好,这便也足够了。 如果没有睢县那两个月的朝夕相处,他们的关系可能不会发展的这么快。 再接下来那么长时间的分别,只能在忙碌之余挤时间,跑很远才能见一面。 或许年底的时候不见得就能正式的确定下来。 正式确定下来了,他就想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从睢县到首都,同在一座城市,离得说起来也不算远,可见一面却不是那么容易。 什么叫相思之苦,他总算是切切实实的体会到了。 “就恨不得一直这样,抱着你,不分开,一直到天荒地老。” 邓青宁隔着薄薄的衣衫听着他的心跳,感受着他说话的时候胸腔的震荡,心里软的一塌糊涂,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一向自持冷静,不是个会被轻易哄骗的。 可这会脑子里和心里以及身体明显的已经超出了自我认知。 “那我们,回头就找个时间领证吧。”反正迟早的事。 她这个人,要么不做,做了就是认定了。 没有说随随便便的去接触一个人做一件事情的习惯。 或许她主动开口有些不够矜持,甚至于没有按照父母的叮嘱过于仓促。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此刻他想她也想,他们彼此都愿意。 “不过,你要想好,就算是领了证,可能也达不到你的预期,没办法,朝夕相处,天天都在一块。 我的学还是要上的。 上完学之后还要回文工团,随时都会出任务。 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 邓青宁抬眼看着他,伸手勾着他的脖子:“以后不可避免的要演戏,拍电影,可能随时会跟不同的人做搭档,你能行吗?” 她也想过了,舞台也上过了,梦想也完成了。 电影也拍过了,主角也当过了。 如今的学习不过是为了沉淀。 如果有机会的话,她会争取像胡辛铭一样退下来,做一些幕后的工作。 但这只是她的个人想法,得走一步看一步,根据情况决定。 这会话不能说太早,不能说太满。 只能挑最不好的,打个预防针,让对方有个心理准备。 第二百六十一章 二搭了 胡辛铭低头亲了他一下,然后嗯了一声。 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轻轻的摩挲:“我当然知道。你有你的理想,不用为了我或者我们的婚姻去改变什么。 还有,结婚这个事情不要跟我抢好不好?” 没给邓青宁疑惑的机会。 胡辛铭的身体往前微微倾了一点,将她抱的更紧一些,贴着她的耳根子轻声问:“愿意嫁给我吗?一生一世,无论在哪里,无论你我都在做什么,无论年轻还是年老,我们把心都放在一块。 像革命战友一样相互尊重,彼此信任,把自己的后背和心都交给对方,一起携手或者短短又漫长的一辈子。 ” 这个开口的机会他先抢了过来。 男同志总归是要主动一些,就像一开始追求对方一样。 说完之后,他松开了邓青宁又没完全松开,只是微微跟对方拉开了距离,双手还搭在邓青宁的胳膊上,似乎有些紧张,目不转睛的看着对方。 邓青宁也很紧张。 别看她好像很爽快很大方。领证这种话,嘴巴一张就说出来了。 但话语权交到对方手里,这么郑重其事的谈论这个事情的时候,她也不轻松。 艰难的咽了咽口水,然后抬眼看着胡辛铭的眼睛深呼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愿意,我愿意。” 此刻她再也不想强调什么不离不弃相互不辜负的话。 人这一辈子从出生到死亡随着时间的变化一直都在变化,无论是事业还是生活还是家庭也是一样,没有由始至终真的能一成不变的事物,唯有用心二字。 胡辛铭笑着一下子把她重新拉回了怀里,紧紧的抱着她。 “那我们等拍摄结束就去把证领了,可能会仓促一些,需要置办的东西我们一点点的置办。” 那边的屋子已经打好了,并且已经找师傅粉刷了,但是家具什么的还没有送来,但也快了,其余的现在有时间就可以买。 不管是屋子还是家具都需要好好散散味才能住人,这个过程少说也得几个月到半年,确实仓促了些。 “就,就先领证……”胡辛铭说这话的时候自己脸上也烫的很。 “我这几天可能比较忙,还得辛苦你,需要置办的买一买。” 之前他爸妈那边给的票券还有钱都交给了邓青宁,他身上的也就是积攒下来的工资,这个还没有给她。 “剧团的演员一个月18块钱的工资,我稍微高一点,因为要兼顾两个部门的活,一个月42块钱。”这个工资其实没有比他在总政文工团的时候高多少。 但是在这边来说已经不低了。 “厂里面的福利不错,基本上没有花钱的地方,除非去外边,据说是是要带粮票掏伙食费的,但会统一补贴,算下来差不多持平了。” 但是他们目前来说大部分都是在场内完成录制,外出取景的时间很少。 就算是出去,也不一定需要他。 每一个本子都会成立新的摄制组,说起来工作量其实不是那么繁重。 忙的时候那一段时间确实是昏天黑地的,但是忙完那一段时间就会有一段时间缓和,会闲很多。 说完松开了邓青宁,去开了桌子下面那个柜子的锁,拿了个盒子出来,把盒子里的一个信封拿出来直接交到了她的手上。 邓青宁觉得有点烫手:“这什么东西啊?”心里有预感但并不是很确定。 “我所有的工资,拿着帮我们布置一下我们的家。” “你的工资你拿着就好了,给我干什么?”她手里这会真的很宽裕,胡辛铭过年的时候去岛上给的,还有家里面给的,都在她手上拽着的。 别说只是简单的布置一下,就有合适的直接买一处,邓青宁觉得都错差不大。 “你都答应我领证了,这个当然得交给你保管了。”别人他不知道,反正他从小看到的受到的教育就是男人挣钱女人持家。 两个人齐心协力把日子过好。 如果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又怎么携手一生? “那你自己也要留一点,万一要用呢?” “用的时候我问你要啊!” “我们离这么远,你用钱的时候问我要,你觉得方便吗?” 方便不方便的另说。 态度要端正。 胡辛铭难得的强势直接塞到她的口袋里。 “走吧,我们先去吃饭。”外面已经热闹起来了,隔着门都能听见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 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门,又是一路招呼着去的食堂那边。 “我们这个拍摄的流程是什么样子的?要出首都吗?” “不需要,我们厂里面有摄影棚,还没有带你去参观过,好几个摄影棚,这样的影片都是在那里面取景。 之所以花费的时间长,是因为前期的准备工作比较长。 里面的镜头需要导演跟演员逐一的磨合。回头我带你去拜访一下梁导。 ” 因为胶片比较贵,片比有限,在开拍前剧组会进行分镜头设计,必须精确规划每个镜头的景别、台词等。 这是他们前期在设置组成立之后就要准备的。 ? 拍摄时候更麻烦,导演先和演员对戏、走位,确定最终拍摄方案后演员才进行妆造、服装准备。 导演再跟摄影师、灯光师商量如何执行拍摄。 执行导演跟摄影师声音指导等同步确认信息,打板员报镜次后,演员正式表演。 导演等主创在监视器后密切关注画面,直到拍出满意的镜头。 总之就算是不去外面采景,在摄影棚内就可以搞定的事情,依旧不是那么容易的。 邓青宁突然想起来:“不知道江成安和何明秋通过了没有。” 胡辛铭看了她一眼:“江成安过了。你知道他试的是哪个角色吗?” 邓青宁摇了摇头,他们没有谈论过。 胡辛铭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江成安试的那个角色跟邓青宁的那个角色虽然没有男女感情,但有深厚的革命友谊,牵扯还挺多的。 这是两个人二搭了,胡辛铭平时都不愿意想,想起来就觉得羡慕嫉妒。 第二百六十二章 是个好苗子 吃完饭,邓青宁回宿舍去学习,胡辛铭继续去摄制组忙了。 刚刚一到那边,导演梁军成就喊他:“听说你对象来了?”不只是对象的缘故,他亲自面试的,对那姑娘印象还挺深,是个好苗子,人物理解实在到位,转场更是自然的不行。 往那一站,你就会忘了这是来面试的,仿佛故事里的人物活生生的出现在了眼前。 他干这一行也有些年头了,这样的苗子不多见。 别管是天生的还是后天下了功夫的,都实在难得。 要不是人家是总政文工团那边培养的,他真的想直接给挖过来。 怪不得胡辛铭当时跟他推荐的时候那么有底气。 胡辛铭点头:“对呀!” “瞅着你小子这春风得意的样子,好事将近了吧?”胡辛铭怎么说也是他们厂的人,结了婚,那四舍五入,邓青宁也算是半个北影厂的人了吧? 合作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 一回生二回熟嘛! 希望她在录制的时候有她之前那么出彩。 胡辛铭已经跟邓青宁说好了,所以也就没有藏着掖着,早一点领了证,他们相处起来也容易一点。 免得稍微一不注意就被人上纲上线的,拿两个人的关系说事儿。 “快了,等把这部片子拍完就去领证。” “那要摆上几桌吗?到时候肯定得请我啊!” 胡辛铭还不知道。 “也有可能就领个证,不摆。毕竟现在跟早先不一样,还不是太平静。” 他这话已经说的很保守了,何止是不太平静,其实乱的很。 有那么个由头,扯虎皮拉大旗,各种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防不胜防。 所以不管是个人问题也好,还是终身大事也好,能低调的就低调一点,能简单的就简单一点。 邓青宁也是这个意思,她在这边认识的人不多,早先一个宿舍的也都各奔东西,就算还留在首都的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 现在逢年过节很多人都不随便的来往了。 更何况他们双方的家人也都不在跟前。 这段时间该置办的置办了,照个相领个证就行了。 既然已经决定了,邓青宁就先写了一封信寄回岛上去。 然后就心无旁骛的继续温习自己的功课。 下午胡辛铭忙完过来接她出去吃饭,就要考虑自己的住宿问题了。 “还是去住招待所,定的还是上次那一间?” 邓青宁是进来要参与录制的演员,又算得上是他的家属,招待所那边要不了多少钱。 他们内部的员工每一年都有相对的福利,住宿也是其中之一。 其实也可以住他宿舍里。 但是邓青宁住宿舍里他就得去招待所,实际上是一样的。 宿舍里还是简陋了些,而且他那两边住的都是男同志,不是很方便。 “我都行啊!”邓青宁对住宿没有太高的要求,只要头顶不漏雨,地面不塌陷,有张床就能睡得着。 毕竟也是在外面出过任务的,风餐露宿什么的常有的事。 “在宿舍里待着会不会无聊?”开机在即 ,胡辛铭想请假的也请不了,只能一早一晚和吃饭的时间陪她一会儿。 “我觉得还好,我带了好多书和作业,一直在看书,时间过得还是挺快的。” “还带了作业过来?”怪不得那一包行李沉甸甸的提着很有分量,原来都是知识的分量。 知道她是个喜欢学习的,但是这也太好学了吧? “请假时间有点长,如果不是这里不方便,其实我早上起来还是想去训练一下的。”课程是不能耽误的,训练也是不能落下的,三两天可以,时间长了不行。 “休息两天吧,回头进组了,认识的人多了可以跟这边的演员一起去训练室。 厂里面有专门的训练室,如果你不想休息,明天一早我也可以陪你过去,我早上起来也是要晨跑的。” “那你喊我呀,我也要跟你一起!” 睡懒觉是有瘾的,她不想上瘾,年纪轻轻正是往前冲该拼搏的时候。 等年纪大了拼不动了,再慢慢睡吧! “好好好,喊,我早点去招待所喊你。”对象太上进了怎么办?只能支持啊! “可以的话,你跟我简单的介绍一下你们摄制组行不行?导演好不好相处?还有其他的那些演员,都是从外面找的,还是说是你们厂里本身的?” “梁导这个人是非常挑的,按理说我们厂里有自己的演员,大部分片子都是让自己的演员来演的。 他不一样,他跟于老师有点臭味相投,他们弄的东西是不管那么多的,必须要跟角色契合,不是说谁来就行的。 所以这次这部片子场内的演员只有60%,剩下40%都是从外面找的,这40%里面,文工团那边的占比还是挺重的。 他这个人挺较真的,较真到严苛的程度,之前我只是听说过,进了摄制组这也没多久,我算是感受到了。 不过,你能让边主任都满意,我想跟他合作应该问题不大。不需要有太大的压力。” 边宁在文工团也是出了名的难搞,演员在她手底下哪个不是被折腾的苦不堪言,几乎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 很多被她带过的演员提起她就变色。 邓青宁能跟她磨合的那么好,跟梁军成,胡辛铭觉得还是挺有信心的。 “再说,这次不是主演,只是其中的一个角色,要跟他磨合的演员多着呢,到时候你可以先看看别人是怎么弄的。” 拍摄这个东西,其实也是一个学习的过程,参与了并且用心了,真的能学到很多东西。 胡辛铭现在已经深深的体会到了。 他当初尝试着写剧本分镜头是为了想给邓青宁一份礼物,把她送到更大的舞台上,让更多的人知道她。 要按专业的来说,他那个真的不够看,也就是误打误撞的巧了。 这会儿进厂来,短短一段时间真的获益匪浅,学到了很多以前从来都没接触过的东西。 舞台跟舞台还是有区别的。 隔行如隔山大概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