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美人与愚人船》
1. 第一章
三月初,南城。
A大医学院附属口腔医院。
附近极难停车,初枳夏弯弯绕绕才将自己的小车规整地停在停车位上,拉开车门,撑起一把绛紫色阳伞。
非周末,但A大作为全国著名顶尖985高校,A大附属医院绝对称得上全省第一,医院永远是人挤人、一号难求的。
初枳夏一路走过来,附近路人纷纷扭头望向她。
三月,天不冷不热的,十五度左右,不晒,更无雨。倒也不仅因着这把伞的缘故,初枳夏今晨出门匆忙,妆扮素净简洁,深灰宽松运动长裤,上面是黑色练功服,怕冷,又披了件长袖连帽衫,戴一次性口罩。即使如此,都难以掩盖她的姿容出众。
很瘦,可瘦而骨肉停匀,只让人感到身段纤长姣好,浅蓝口罩往下是一截如天鹅般修长婉约的脖颈,冷白如瓷的肌肤。乌发浓密,瞧出匆忙,慵懒随意地低低挽着。
看不清脸,也绝对是个美人——且是高挑纤细、风姿绰约的大美人。
初枳夏平素被人看惯了,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当然主要还是因她牙疼,做不出表情,走到门口收了伞,用指尖按了按口罩边缘。
她是练早功的时候突然牙疼的,想来前几日也有预兆,吃了一餐桂花糯米藕后右侧后牙就开始疼,估摸是太甜,起初断断续续的,想着可以忍受,直到今天早上,疼得实在钻心。原想去私立医院,服务好环境清幽人又少,但现下比较关键,还是三甲医院靠谱些。也是幸运,早上小程序居然抢到了当日放的现号。
就是人多,流程有些长。
初枳夏去护士台签完到,接过一次性的漱口纸杯,耐心地坐在侯诊区的塑料椅上等待叫号。她鲜少来这样的地方,即使去也是去私立医院治个感冒,不由好奇地看了看。
这家医院有些年头了,后面便是其他门诊楼。隔着窗能瞧见外表都是白色的瓷砖,经年累月有些斑驳。内里刷的还是八九十年代那种老式白墙,下面有一半浅浅的绿色,角落摆有木质长椅。有些陈旧,但奇异得,居然给人一种严肃规整、大气整洁的意味,朴素又十分可靠。
初枳夏居然不讨厌这里,甚至有种安心感。
一个半小时后,广播里终于传来叫号声——请牙体牙髓科初诊07号初枳夏到三号椅位。
她是抢的空余号,不记得自己挂了谁,这才抬头瞥一眼电子显示屏。
绿色的字迹,在她的名字前写着,医师,沈青石。
沈青石。
初枳夏摘下口罩,一面攥紧了手里的挂号单,心底下意识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还挺好听。
看这样子,她显然挂的并非什么专家号——想也不可能抢到,不过A大的主治医师、口腔博士,很厉害了。她脑海里不自禁脑补出了一个形象,二十八九岁的博士,一边写论文一边下门诊,头顶上头发都不一定剩下几根,或者穿着白色尼龙袜、戴厚厚的框架眼镜。
初枳夏被自己的想象逗乐了,将口罩团了团丢进垃圾桶。相较而言,内里装修就比外面好上许多,大块瓷砖整洁而又明亮,落地窗,设备很新,蓝色的牙科椅。一共八个位置,用挡板隔开,她数着第三个走进去。
沈青石果然如她想象中一般,眼镜很厚,只是年纪好像略有些大——不过博士嘛,倒也正常。她脸上还隐约留着刚才的笑意,眉眼弯弯,唇角微翘。
男人正在电脑前写病历,看她一眼不由呆住,好半天才从座椅前站起,扶了扶眼镜框忙问:“初诊8号,朱丽丽?”
“您好,是7号初枳夏,三号椅位。”
初枳夏这才瞧见隔板上面有椅位标号,这里是六号,找错位置了。
“噢——”男人脸上霎时露出些许失望,挠了挠额头,愣了好几秒才朝外面探出脑袋唤道,“师哥,你的病人。”
初枳夏也猜到自己认错了人,顺着转头看去,真正的沈青石也恰好抬眸望来。
那一秒,她的心跳倏然漏了一拍。
定定地望着他。
可能是“师哥”称呼的原因,她原以为是个更老成些的博士——
但,却异常年轻。
非常非常年轻,甚至好像比她还要……小一些?
真正的沈青石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身量却很高,一身白大褂衬得身型清瘦修长,内里是一件浅青灰的衬衣,质地甚好,衣领妥帖往外翻折,更衬得肌肤如玉,简直赏心悦目。从干净的下颌线到冷白凸起的锁骨间还有一粒棕色小痣。他其实包裹得相当严实,浅蓝的医生帽,白色医用口罩、半透明手套,将整个人都遮挡了起来,却更显得那颗痣漂亮。
也更显得他露出来的眼睛漂亮,狭长微扬,清冷如霜。
他刚才应也在看电脑,微支起身子,另一手随意插着兜,整个人气质冰凉而安静。
许是她看得太久了,那双漆黑眼瞳也淡淡望向她。
不知怎的,其实这样的年轻男人并非初枳夏喜欢的类型——太干净了,太洁净了,还有丝丝缕缕的贵气,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但,初枳夏胸腔里的心脏,却剧烈得跳了起来——
怦,怦,怦的。
她居然好喜欢他!
初枳夏半晌未曾移开目光,连旁边的师弟都轻咳了一声。
沈青石许是被病人看习惯了,也早俯下身低头看病历,露出一截优美细腻的脖颈。
“初枳夏?”几秒后,他重新抬起头,声线清润无波,宛如秋日冷雨,“过来。”
*
初枳夏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年轻博士、顶级学霸,比她见过的所有男人都要惊艳。尤其是,离近了之后,他的面孔陡然放大了数倍。那双眼眸尤为动人,内勾外翘的眼型,俊秀内双,就连开扇都是好看的形状。
她躺在牙科椅上,简单说明自己情况,生平第一回,竟有些不敢看一个男人,指腹摩挲着。
但初枳夏到底是初枳夏,在沈青石回身拿器具的同时,快速地将自己头发的发绳解开了。
她出门实在着急,随意寻了根橡皮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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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扯就断。黑发如瀑,被挽起又放开后自然卷曲,蓬松娇美。要不是包放得太远,实在不好意思去拿——里面还有一根黑管的YSL,备用携带的,是个柔柔的豆沙色。
又绕了两根发丝到颊边,垂下眼睛也是曼丽的姿态——毕竟她是专业的,很清楚怎样的自己最好看。
只是,转过来的沈青石一如既往得平淡,他当然也注意到了她的头发,开射灯的同时隐约皱了下眉,说:“头发扎起来。”
初枳夏咬了下唇,眼睛睁大,无辜地将断掉的橡皮筋给他看。
想来男人也不可能随身带皮筋。
沈青石也没再说什么,离近一些,手指点了下她先前挂的浅蓝围脖,上面有两根带子,原本系在脖子后的。
这——初枳夏倒是完全没想到,只能仰起一点脖颈,手指“笨拙”地去解带子,又系头发。但她头发长而浓密,用带子去绑,的确很难。
她脖子都快酸了,忍不住道:“你就不能帮我系一下?!”
可能也算职责,也可能觉得她实在太慢,他戴着半透明手套的修长指尖绕到她耳后,他的动作很利落干净——不愧是做医生的。
一下子便系好了,她甚至都感觉不到他的手指。
但初枳夏很快又感觉到了,因为他直接单手握住了她的下巴,微微抬起,隔着手套,她也能感受到他指腹的温度,要比她的肌肤稍凉一些,心脏蓦地蜷缩了一下。
他的动作倒和清清冷冷的人不同,一点都不冷,很温柔,像玉一样。手指又很稳,修长而有力。
……很喜欢的感觉。
离这么近,她竟有些不敢看他了,转开目光,背脊僵直地贴着椅背,呼吸微窒。
“张嘴。”
“啊?”
他俯下身,另一手将口镜探了进来,平静探查她的口腔,低声道:“张嘴。”
“嘴张大。”
“张到最大。”
初枳夏:“……”
慢慢,她的身体又一截一截松懈了下来。
她觉得,不管她再动人、再撩人,可能性也不大了。
因为她张大嘴,可能会随之长时间张嘴还会有口水的样子,真的很丑。
很丑,很丑!!!
*
后半程,初枳夏都有点摆烂了。清醒过来后,愈发觉得不太可能有下文了——毕竟对方是这样一位年轻俊美的医生,而她张大嘴的样子不用想就很丑。
“好痛!”全部检查完毕后,她也不再装淑女与妖娆了,从牙科椅上坐起来慌忙漱口,捂住右腮,他刚才用口镜碰了好几次——其实很克制与温柔了,但她说痛就痛!
沈青石依旧眉眼淡淡,坐回电脑前,“去拍个片子。”
初枳夏极轻地哼了一声,拎起包包去付款拍片。拍完,想了想,还是去角落卫生间细细涂抹口红,又不死心抓了抓头发。
二十分钟后,沈青石从牛皮纸袋里抽出她的片子,指尖微顿,神色有些异样,望向她。
“这是——”
2. 第二章
年轻女人满不在乎地轻倚靠在隔板门口,手里拎了只白色托特包。她可能刚补过妆,气色比先前略好一些,长而浓密的黑发,很小的一张脸,下巴尖尖的,漫不经心的表情像一只慵懒的猫咪。
“坐,”沈青石旁边另有一把椅子,拖过来让她坐下,又从电脑上调来片子,放大看,“以前受过伤?”
初枳夏知道他问得是什么,她刚才拿到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这么看,是有点可怖。
但她不想说。
“整容整的,”她食指着一缕发梢,卷了卷,胡乱编了个理由,道,“反正是手术,好多年前了,不过早就没事了。”
“张嘴。”沈青石显然没有信前半句,但见她不想具体说,也没再强求,侧过身来,转向了她。
“有定期复查么,在我们院?有病历么。”
“不是,在别的城市,小时候的事了,反正……没问题了,有复查过。”
她嘴唇微张,只能含糊地应。
他的指尖再次握过了她的下颌,但这次,比刚才还要轻和温柔。又很稳,像托着一件易碎品。
听她这么说,他有些深地看了她一眼,检查得更细。
细到她一抬眸,就能看见他短密睫毛下投出的一小弧阴影,还有口罩下高挺鼻梁的清秀轮廓。
睫毛一扇一扇的,敛着深邃清亮的眼睛,又像振翅的蝴蝶,弄得她心痒痒的。
而且……这样的动作到底和在牙医椅上不同,他们是面对面的。
她又没有戴口罩,能感觉到他肩颈清清淡淡的气息,混杂着消毒水的味道,清冽,干净。
沈青石反复看了看片子,确定无疑后,松开手,转过身去,询问:“大牙神经都坏死了,要做根管治疗,周期可能比较长,下个周三晚上可以吗?”
“嗯嗯?”初枳夏有点热,手用力扇了扇风。
沈青石耐心道:“下个周三晚上七点,我这边挂回诊,你到外面缴费,直接来就可以了,不必再挂号。”
“好,没问题——呃,你等等!”今天才周二,初枳夏看一眼手机屏幕,反应过来,也降温了一些,“能不能快一点,我赶时间,周期不能太长了。”
“我……”初枳夏盯着他左胸上面的主治医师名牌,还有他年轻的轮廓,不知怎的稍有些不好意思了,愈发搂紧了怀里的托特包,“我有个考试,可能20天后,必须在那个时间前结束,我每天还要排练,牙疼的话,可能会影响我说台词,越快越好。”
沈青石:“什么考试?”
初枳夏觉得他大概只是随口一问,但也可能是认真的,毕竟这也影响他的治疗安排,能不能加号之类的?
“呃……嗯……”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难以启齿,毕竟她有点心动他,而他这么年轻,已经是顶尖三甲医院主治医师了,肯定早早读完博士了。
“研究生复试,”她心一横眼一闭,还是说了,立刻找补道,“我是工作几年后才考的,不是没考上啊,当时是我不想考。”
沈青石完全GET不到她的点,不明白这为什么需要在椅子上扭来扭去才能说。
不过,这个女孩一直都奇奇怪怪。
“嗯。”
“要不你把你微信给我,等你找出能加号的时间段再跟我说,我直接挂号就可以啦。”初枳夏顺势掏出手机,眼瞳亮晶晶。
“那周五晚上七点,你直接过来就行。”他并没有掏出手机,对着屏幕仔细核对完日程后,直接道,随后便让护士台叫来下一位病人。
初枳夏:“……”
她唇角微微扬起,不着痕迹地将手机收了回去,礼貌地道了一声谢,风轻云淡地转身离开。
*
一个小时后,初枳夏呈大字型躺在练功室的木质地板上。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牙痛居然好了一些,她用手轻轻拍了拍右腮,盯着苍白的天花板,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她——不是,所以她是被拒绝了吗?
为什么?!
是因为她不美了吗?她今天没化妆?没洗头发——还是?
但是也不对。
她抱着膝盖坐起,打量镜子里的人,没有一丁点不美,就在候诊室塑料椅上等候的那点功夫,都有三个男生过来要微信。
那是什么原因?
也可能是医院规定?不能随便加病人微信?
这么想着,初枳夏心底略好受些,将几缕散落的发梢绕至耳后,干脆又将头发全放下来,用手指梳了梳高高扎起。
“沈、青、石。”一面梳头发,她一面不自禁念道。
——她记住了这个名字。
“沈青石?哪个剧里的?”
初枳夏在想先前的事儿,也没注意到门什么时候开的,周皓荧拎着两杯咖啡就进来了,把咖啡放一边,走到她身侧蹲下。
周皓荧个高,足有一米八五,也是学舞蹈出身,腿长胳膊长,这么蹲着,比她要高大半个头。
他很美,浅金的头发,有时候有闲心就扎个半丸子头,更多时候是这么散下来,约莫到肩膀。他今天没戴配饰,但穿了件有轻盈绒毛的雪白修身衬衣,下面是白色微喇叭的长裤。
过来帮她排练,他打扮得倒是精致。
初枳夏喜欢看美人,即使常常见面,也忍不住在周皓荧如樱花般的脸上多看了几秒。其实——如果不是他太高了,肩宽腿长,完全是个男人的体型,不然乍一看,真会让人觉得是个漂亮姑娘,且是偏甜、纯美的那一类。
“老婆~”周皓荧先前参加过一些舞蹈比赛,那些疯狂的粉丝就这么叫他,初枳夏还是改不了喜欢逗美人的毛病,歪头望向他,笑盈盈说。
“皮又痒了是吧。”周皓荧倒是个会装的,对粉丝、对外人都很温柔,绝对是温柔貌美“大姐姐”,私底下尤其训练时才知道他有多冷厉严酷。不过他声音也好听,压根也不生气,哑哑柔柔的,没任何杀伤力。
“你到底有没有挑好剧作,你看看还有几天考试?”周皓荧把她从地上一把提溜起来,抱着手臂从镜子里睨她,关心道,“对了,牙齿怎么样?沈青石到底是谁。”
“谁都不是,一个——小牙医。”
初枳夏竭力用平淡语气说的,但最后三个字,却忍不住低头笑了。
原来她真的很喜欢他。
清清冷冷的,很安静。
却,莫名得吸引人。
一想到他把自己包裹得那么严实,一丝不苟的洁净白大褂和半透明手套,简直温润干净到骨子里,但偏露出那么一小粒诱人的棕色小痣。
那么聪明,手稳心稳的,却又那么冷淡。
真的,很有意思。
她笑容忍不住扩大。
周皓荧瞧着,声音都变冷了,“你到底考不考研了。”
“抱歉,”初枳夏很快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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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知道周老师生气了,伸手自然地环了下他精窄的腰腹——就像他们从小排练经常接触的那样,“别生气周大导演,我这就练,今天加班加点练,我这不是牙疼嘛,都疼一上午了,脑袋不清楚。”
她说完抽回手,带些委屈抱怨道:“再说了,哪有这样子的,成绩都出来一个周了,院线和复试名单没有一个出的,谁知道我到底能不能进线。”
听见“牙疼”周皓荧就半点不生气了,绕到她身前微微弯下腰,伸手帮她理了理鬓边碎发,鼓励道:“你肯定能过线的,也肯定能考上。”
“嗯。”
周皓荧扶住她肩膀转向镜子,“好啦,先练吧。”
初枳夏的情况比较复杂。
她本科毕业于国内顶尖的211大学的播音主持专业。毕业后,凭着美艳的容貌和超强业务能力分到了市电视台的体育栏目。
这个工作羡煞了她那一班本科同学,她的母亲、朋友都很满意。但只有初枳夏知道她做得有多内耗。第一,她真的对体育赛事不感兴趣,第二,体育节目主持人对身材容貌的要求非常高——个高、腰细、胸大,还要穿极短的小裙子。
最关键的是,导播特别爱拍她的腿。
初枳夏是个极坦荡的人,从不掩饰自己的美貌,也没觉得有任何不好意思。但是,她是有主体性的,她想要展现的时候,想要穿短裤短裙甚至比基尼的时候,是她想要,是为了愉悦自己。
而不是讨好别人,去迎合那些凝视目光——总是在突兀的时刻从下往上拍她,总是男解说穿着正常体面的衣服侃侃而谈,而她明明也握着麦克风,却是无袖V领、刚刚至大腿的紧身连衣裙。
还有一次最过分的,因为收视不佳,导演直接让她把紧身旗袍下摆卷起二十公分,露出玉腿。
*波伏娃说,定义和区分女人的参照物是男人,他是主体,而她是他者。以此来强调父权制社会下的男女差异。
但初枳夏就是觉得,她就是主体,不是他者。
干了两年多,仍旧不舒服。
辞职后,初枳夏颓了一阵子,也不知道该干什么,甚至不想再做这个行业了。她不缺钱,家里也没人逼迫她一定要工作。还是周皓荧跟她说,去考研吧,选个你喜欢的专业,重新开始。考不上也可以读读书,就当静心修炼了。
那就考研吧。
周皓荧考研那会儿初枳夏还没辞职,在电视台忙得团团转,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考上的,居然考了国内顶尖三大院之一的戏剧导演专业。
不过也不奇怪。
艺术是相通的,且他们本来就是很有天赋、又从小就很能很能吃苦的人。
周皓荧就这么念了戏剧导演,不再当他的小糊豆舞担。而她辞职后咸鱼在家,天天被迫去看他导的那些抽象烂剧。看着看着,居然还真看出了点意思来。
要不就去当个舞台剧演员吧。
可以不上镜,还很有意思。
反正她声台行表都很好。
就这么稀里糊涂报了名,学了二十几本专业书背了肖四,在最冷的冬天考了两天的初试,直到上个周出了成绩,轻松过了国家线,准备复试。
休息间隙,初枳夏走近镜子,捏了捏自己的脸。
一定会更好吧。
是个新开始。
不知怎的,她突然又想到了沈青石——
一定会是个甜蜜又美好的新开始。
3. 第三章
有着周皓荧这个前辈,初枳夏考的自然也是A院,好多年前还收到过该院的本科合格证。但艺考都是一年一变,更何况现下考研是相当得卷。复试和初试也是完全两个概念,初试就是文化课,英语政治不必说,专业课主要就是背书,梳理逻辑,看论文及热点补充案例。但复试,尤其是艺术类大院,考得更多的是业务能力、综合素质。
说难也不难,没有笔试,就是专业技能测试和面试,各占一百分。技能测试又分成了三部分,先是唱歌,再是形体,最后是中英文话剧表演,需各准备一段独白。
其实这些对初枳夏来说都不难,可难就难在选择上。唱什么——音乐剧?民歌?还是通俗?形体准备什么?舞蹈?那是什么舞蹈?现代?古典?拉丁?还有最后最重要的话剧表演,曹禺?莎士比亚?还是丁西林?吴祖光?莫里哀?易卜生?还是选个先锋派算了。
更难的是,这些选择都要与第二日的面试挂钩,你的每一个选择,都是你的人设。这跟艺考是一样的,你要有一个特别突出的人设,从最开始的一寸照片到妆容头型到练功服,跟别人不一样,才能在数十万名考生中脱颖而出。
才能告诉老师,你就是万里挑一的那个明日之星。
不过初枳夏不怕这些,他们都是当年被选择出来过的,现下再选一遍罢了。她抱着IPAD靠着角落,一边一遍遍看些话剧选段,一边做笔记。
她和周皓荧已经商量好了,舞蹈部分由他这个前舞担全权负责,这个周就是挑选试唱和试演的段落,选出最合适的风格,同时准备面试的自我介绍,反正人设都是一致的,只是不同层面展现。
“我看你最后还是要走你自己的风格。”周皓荧是卷王,学了导演也不忘练舞,动作干净利落,总是很柔美中突出一个极有力量且舒适的卡点,边练边道。
他是用心了的,特地没戴亮晶晶的配饰,衬衣上的雪白绒毛随着动作缓缓往下飘。
白雪金发,美貌佳人。
初枳夏撑着下巴都看心动了,欣赏自己一个月后可能要跳的舞,“我是什么人设呢。”
他一个滑跪要到她身侧,几片羽毛落在她手心,她握住,又轻轻扬起。
“有网感的,风情万种、性感火辣的体育女主播啊。”离得太近,他生怕撞到她,往旁边侧了一下,有些趔趄,微微喘着气,仰头看她。
“……”
人是好人,就是除了业务能力很强以外不太聪明的样子。
明知道她最不喜欢听这个。
“那你觉得你呢。”
“猛男野狼。”他做了一个极有力度的狼捕食的动作,手臂上线条清晰。
“行,野狼哥。”她忍不住拿笔戳了下他额头,调侃。
没事了。
看来每个人对自己人设的认知都和外人不同。
再想想吧。
……
出成绩后的日子过得特别快,眼一睁一闭,甚至都没做什么,口语还没练几句,倒计时就又少了一天。初枳夏是有些焦虑和压抑的,越是这样,越想念沈青石。
人在很难的时候,总要有些美好有趣的东西撑着自己,走完这段路。
她给自己的规划就是先撩他——反正也必须去看牙,必须在复试前治好,时间都要花掉,何不找些乐子?最好撩得他欲罢不能、情难自禁,等她考完,再顺理成章谈一场甜甜蜜蜜又昏天黑地(?)的恋爱。
她虽喜欢逗美人、撩美人,但还没谈过恋爱呢,从很小的时候,就想当一个八面玲珑的女主持,不想有任何恋爱史或黑历史。
不过,现在也无所谓了,她想有新人生、新开始。
转眼就到了预定好的周五。初枳夏五点收工,学了快一周了,每天十小时打底,晚上还要回去练英语,今天决定短暂放松一下。从排练室回到家,洗澡换衣化妆,紧赶慢赶着还是有些迟了,她现在住的地方离医院不远,当时也是因近便才去的,但短短两公里堵了好长的车。
想着迟到真不好,干脆也不开车了,下去坐了一站地铁。
进了医院,她直冲二楼卫生间刷牙补妆,准备得差不多,慢吞吞下去。
医院五点下班,这个点都是回诊了,人很少,候诊区塑料椅上寥寥坐了几人。护士台也无人,她想着沈青石说的直接进去即可,走到了诊疗室门口,站定。
一阵春日晚风顺着医院大门柔柔地吹了进来。
外面的树梢随着摇曳晃动,将一侧路灯的暖黄光影剪碎。
不知怎的,她忽然很紧张。
从未有过的紧张,整颗心脏都在用力收缩、战栗。
怎么会这样子……
她平复着呼吸,理了理头发,镇定着要往里进。
就在这个时候,她好像突然预感到什么,微微侧眸。
那阵风更柔和了,连枝叶被吹拂时的摇动都变得分外温柔,灯火简直旖旎,斑驳支离地映着夜色。
也映着年轻男人安静冷寂的面孔,高瘦而挺拔的身影。
沈青石就这样上了最后一阶台阶,静静出现在门口。
风都静了。
初枳夏彻底怔住,呼吸加快,身体发热。
灯光撒在他眉眼,一层层渲染,仿若渡了层柔光,但五官依旧清晰且英俊得极有冲击力——线条过于干净分明、且轮廓立体。沉静如水的清冷眸子。
自渺渺春夜走来,又多了分疏离贵气,脑海里不自禁出现那一句,“世无其二,郎艳独绝”。
此外,他居然没有戴口罩,比她想象中还要好看万倍,不知在想什么,微微低着头,极挺直的鼻梁,精致利落的下颌线,嘴唇……嘴唇薄而柔软,很、很好亲的样子。
初枳夏感觉胸腔一阵轰鸣,心跳简直要把耳膜炸裂——怦怦怦!
怦怦怦!!
她太喜欢他了!!!
这种喜欢简直没来由。
就是想靠近。
想亲,想贴贴。
想再再再靠近。
但很快,她排除掉脑海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第一反应居然是——
原来她生怕迟到,没想到来得这样的早。
她看一眼医院的挂钟,早到比预订还要提前了二十分钟。
而他才刚刚回来。
“今天下午有聚会,结束就过来了,没想到这么早。”初枳夏都有点佩服自己了,不愧是学表演的,明明紧张到要窒息了,但说出来的话听上去倒很自然、平静。
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来得这样早,又特地打扮得这样美。
沈青石似才注意到她,微微顿了一下。
随后他轻轻颔首,朝科室走去,淡道:“进来吧。”
“沈医生今天真好看。”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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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是他没有穿白大褂的原因吧,也没有戴手套、帽子等各种防护。她猜测,他应该是出去用餐了,所以格外大胆,微笑道。
沈青石走在她前面,疏离礼貌道,“谢谢。”
“先坐。”
他平淡地让她坐下,随后到后排的工作间换上防护服。
有帘子,初枳夏也无意窥探,她还是懂拉扯分寸的,乖巧安静地坐在牙科椅上等他。
没过多久,她便听见了他的脚步声。
“你回来啦。”她仰头望向他,甜甜地道。
沈青石抬眸,映入眼帘的便是这样一张如娇花般的脸。
这里晚上和白天截然不同,少了平时的紧张繁忙,只有零星几个人,可能在后排的诊室。
她上次来也匆忙,并未注意到牙科椅前正对的就是落地窗,虽旧,但能看见外面傍晚时分静谧美好的春日街巷。
看了便让人心情好,笑容也跟着甜美娇俏。
她今天还特地选了一条贴身的红色长裙,有些鱼尾的下摆,曼妙又撩人,就连肩带都是一粒粒圆润饱满的珍珠,很衬她。
“稍等。”沈青石看了一眼,便平静收回视线,垂下眉眼,侧对着她慢条斯理戴好手套。
就连这个动作居然都赏心悦目,她欣赏着他瘦削凸起的腕骨,冷白纤细的手指。
而且不知道为何,
她居然品出了一丝色气的味道。
美人啊。
大美人。
迄今为止,初枳夏认可的顶级大美人也就周皓荧一个。如果用比喻的话,周皓荧就像是甜美清丽的春雪樱花,美到令人雌雄莫辨。
沈青石却更胜一筹。
好似冬日泠泠细雨中高不可攀、温润冷清的绝世美玉。
疏离,质朴,大气,又无比珍重。
此外,沈青石就是异性的吸引力,说是“英俊”更恰当些,不会让她有“美女姐姐”的错觉。
“沈医生。”
“嗯?”他戴好手套了,长腿支着地,坐在椅子上拉近一些,听见叫自己下意识抬头。
——好好听的“嗯”,居然还有些乖。
“你有女朋友了吗?有没有人跟你说,你长得很好看呀。”他靠近得简直恰到好处,让她一俯身便贴近了他的耳朵,凑过去软软娇娇地道。
沈青石:“……”
“躺下,”他似是顿了一下,随后克制地扶正了她头顶上方的无影灯,“今天时间会有些长。”
“哦。”
她也有点后悔,毕竟他是这样一位好脾气、且有教养的正人君子。当了两年主持人,又在艺术学院见过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她看人相当准。
他一看就是家教非常好,而且绝不可能会跟病人生气的人。
但,她就是改不了这喜欢逗美人的毛病。
“我开玩笑的啦。”她今天把头发扎起来了,高高的一个蓬松马尾,系好围脖又躺下。
“嗯。”他果然不会计较,神色平常,帮她把漱口杯的水加满。
只是,不知道是灯光角度还是外面夜色折射进来的问题。
她敏锐地观察到,他压着蓝色医帽的耳朵似是染上了一缕很淡很淡的粉色,还隐有蔓延之势。
哎呀,是害羞了么——
还是,不好意思了?
这、这么不禁逗的嘛……
4. 第四章
是害羞了么。
还是,不好意思了?
这么不禁逗嘛……
这个想法让初枳夏心情一下子更好了。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沈青石告诉她,今天的任务是打麻药后对牙齿开髓,会有点痛,时间也比较长。
“你等等等等——”初枳夏考研任务重,也没有多查根管治疗到底是什么,也没空,大概了解就是牙神经坏死了,要挖个洞伸进根管清理坏死物质,但具体步骤是不清楚的。
“开髓是什么,会很疼吗?”她支起身体来,握紧扶手困惑地问,听起来好可怕的样子。
沈青石一边调整座椅高度,一边用她容易理解的语言解释:“和你理解得类似,你可以把它想象成在你牙齿上造一口井,通过井口对里面组织进行清理。”
井口……
听上去好像比凿个洞温和一些。
但是,还是很可怕!
“会有多疼?”初枳夏其实是个相当不怕疼的人,从小练功吃了太多苦,伤痛是常事,但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突然开始怕疼了。
见她真的好像很害怕,脸色都跟着白了,沈青石想到那日她拍的片子,低垂下眼睫,用安抚平和的语气道:“会打麻药,近乎感受不到。可以忍受。”个人对疼痛感知不一,且有些人内部还残存有细微的牙神经,也会不适,他遇见过这样的病人。
初枳夏不愿耽误他的工作,时间已经不早了,又躺了回去,微微张开嘴巴。
想了想,还是伸手轻扯了扯他的洁白工整衣袖,很快放开,紧张兮兮地道:“沈医生,我很怕疼。”
她稍侧着脸,半边脸颊被压得鼓鼓的,几缕发丝垂下,头顶光源映在她黑白分明眼睛里,湿漉漉的,好不可怜。
“我知道。”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平静,公事公办,但细听,果然比往日温和一些。
原来不管多正人君子,都吃这一套。
她路线走错了,就不应该穿红裙子,应该穿楚楚可怜的小白裙。
治疗很快开始。
但后半程,也不知她是先前打过不少麻药有一定抗性,天生对疼痛敏感;亦或她的牙神经其实没有完全坏死,或者说“开个凿”这种说法太有冲击力,的确不适。
吸痰器一直工作。
很晚了。
科室的人都几乎走了。
她终究还是不想影响他工作的,能忍就忍了。
他放下吸痰器,让她起身漱口,还是道:“疼么?”
“有一点。”
牙疼,好像不是那么容易忍受。即使她能忍,可疼得口水一直分泌,漱口的水也带着血沫,始终张大嘴巴下巴也都发酸。她揉了揉下巴,浓密黑发微乱,回过头对他道。
“牙神经没有完全坏死,打了麻药还是会有些疼的,”他很清楚,解释道,“如果你疼得实在受不了,跟我比一个一,我慢一点。”吸痰器、钻牙工具,让她没有办法说话的。
“为什么,你喜欢喝一点点啊?”
他好温柔,她甚至都不知道他对别的病人是否都这样,伸手左手比了个“1”,摇晃了一下。
沈青石让她重新躺下,俯下身望向她,“嗯。”
回答的是那个手势。
“那我下次请你喝。”
她笑盈盈的,唇角还有一点血渍,还有心情开玩笑呢。
沈青石拿过她戴的一次性挂脖帮她擦拭一下,看过她的片子,也没再多言,继续。
他在怕她疼。
可手还是很稳。
可能初枳夏压根都想不到,沈青石更擅长的其实是科研——比起他近乎完美的临床水平。要不也不可能这样年轻便聘上顶尖三甲医院的主治。
但初枳夏到底也没有比手势。
她喜欢调戏美人,但也心疼美人。
即使他那么沉稳平静,她也觉得,忙碌一天门诊,他真的累了。
她靠在椅上,静静地欣赏着他专注工作时的漆黑眼睛。
不过,最后上药戳进牙齿里杀神经真的有点疼,她还是忍不住眉心皱了一下。
“疼么?”
他很快察觉道,实际上,他一直注意着她有没有比手势,但一次都没有。
初枳夏说:“还好啦。”
后面的动作,他更温柔了,极富耐心,帮她用临时材料一点点暂时封好牙齿。
终于结束了。
初枳夏缓缓呼出一口气,用舌尖感受了一下治疗好的牙齿侧面,揉揉酸麻的下巴颏,丢掉一次性挂脖,漱干净口后从牙科椅上跳了下来。
沈青石没说什么,关掉正上方的无影灯,摘掉手套背对向她稍稍欠身在电脑上输入病历,一面提醒注意事项。
“沈医生。”
她等他说完了,忽而道。
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就是觉得他不会拒绝。
“您开车来的么,能顺路捎我一程么?”
*
沈青石敲打键盘的手指顿了一下,他写完病历,预定好下次时间,慢慢转过身来。
他好高,比周皓荧还要高上几分,身型简直优越,头小脸小,肩宽腿长腰还细,绝对是个上镜的好苗子——初枳夏职业病又犯了。
科室里无人,一天工作也结束了,可能有些闷,他摘了口罩,下半张脸有些苍白,淡淡望向她。
“我今天去朋友聚会了,所以才穿这么难穿的鞋子,又怕开车堵让您等,我直接坐地铁过来的。”
她说着,理了下贴身的长裙裙摆。
是一双头尖尖的、复古风的酒红小皮靴。
跟不算高,但异常磨脚,前后都磨。
“我家就住医院后面,两公里不到,肯定顺路的。我没法走路了,好疼。我不想牙疼,脚又疼。”
听见“疼”字,他的眉梢似隐约动了一下,但没言语。
等待半刻,就在初枳夏以为自己猜错了,被拒绝定了的时候,却听他道:“等我换下衣服。”
“谢谢沈医生!!”
她高兴得简直要原地蹦跶。
十多分钟后。
沈青石将所有工作告一段落,换下白大褂工作服,关掉所有灯光往门口走去。初枳夏忍着“脚疼”,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后。
沈青石说:“在这等一下,我把车开过来。”
“嗯嗯。”
她不知道医院职工停车场在哪儿,估计从这走过去是有段距离的。
沈医生果然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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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测得没错,从初见时他内里那件服帖名贵的衬衣便看得出来,他有着极好的家教与教养,是骨子里透出的风度。
甚至开得车都和她猜得都不错,非常非常低调的一辆黑色沃尔沃——就好像专门为了上这个班准备的一样。
初枳夏觉得自己越来越厉害了。
她犹豫了几秒,还是坐进了副驾驶,仔细系好安全带。
初枳夏很有分寸,这个时候,就不要再多说什么了。两公里本也不远,安安静静的一路。
“谢谢沈医生。”
车子停在附近一高档小区门口,她拉开车门便要下车,却倏然听他道,
“为什么不说。”
“什么?”她右手擎着车门,肩膀上的珍珠闪闪发亮,长发披了一肩,侧过脸问他。
“如果感到不舒服,为何不说。”他作为医生,不希望患者是这样的,好像他不值得信任一样。更何况,她……
“您是说疼嘛?”她忽的就笑了,又把车门关上了,转过身来,凑近他一些。
沈青石并没有躲,车里没有开灯,只有夜晚街道上的灯火。
他侧脸英俊安静的轮廓像一幅美妙的油画。
“因为我心疼你呀,小帅哥。”他既然没躲,她就再忍不住,伸出葱白的手指尖轻勾了下他漂亮的下颌。
沈青石一惊,完全未曾料到她大胆的举动,骤然转过脸来,眼底清寒一片。在他讶异又清亮的目光里,她弯唇一笑,拉开车门,走下车去。
“我只是不想让你工作更辛苦,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她留下这一句,也没再纠缠他,关好车门,挥了挥手,踩着小皮靴朝小区门口走去。
她是体面人,即使再“痛”也不会在其他陌生人面前表现出来,红裙黑发,拎着小小的戴妃包,走得缓慢却优雅。
*
车里。
沈青石沉默着。
半晌,他似是隐约轻叹一声,按了按眉心,调转方向盘,朝小区附近的地下车库驶去。
他不仅为该工作特地买了辆车,还买了套最近便舒适的房。
初枳夏回到家里居然已经九点了。
这套房子也是她买下没多久的,是最近大火的新楼盘,当然也是为了考研。她家太远了,位于城郊的一栋现代小别墅,初试可以在那里心无旁骛背书学习,复试就不太方便了,一方面需要专业的练功房,一方面她需要周皓荧。
周皓荧从小就不喜欢住在那里,他总觉得那不是自己的家,这点初枳夏是明白的。
今天真是疲惫且完美的一天。
初枳夏换上睡衣,将自己陷在客厅柔软的小沙发里,从抱枕底下抽出自己的复试打卡本,在上面书写着。
倒计时D23:
练功六小时。
专业课论文拓展一小时。
自我介绍一小时。
英语口语与听力一小时。
还有,
看牙,她想了想又划去,这样这一天也太可怜了,改成——找乐子,两个半小时。
她写到这里,突然想到哪里不对劲了。
她,是不是忘记要沈医生的微信号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百密一疏啊百密一疏。
5. 第五章
下次看牙的日程安排在周三。第一次的检查拍片不算,今天是第一次,一共去四次左右。初枳夏掰着手指头计算,复试应该是3月28、29日。也就是说,3月20号左右根管治疗就结束了。
时间都很紧张,不管是准备复试抑或治疗牙齿。
但初枳夏怎么都没有想到,周三之前,居然又见到了沈青石。
那天下了点小雨,约好的声乐老师临时改了时间,她便不想出去了,一个人抱着书包到小区里的咖啡厅学习。
咖啡厅也是业主活动中心的一部分,提供些免费咖啡和小蛋糕甜品,味道一般,不好不坏。胜在环境不错,落地窗外能看见大片绿色。
近乎无人,她选了个靠窗座位,看着雨痕顺着光洁玻璃蔓延,将几滴雨珠串成银线。
风吹树梢,扑簌扑簌,雨水淌进草坪里,潮湿的空气。
初枳夏很喜欢这样的氛围,远处还有一片螺旋花园,说是法国设计师重金打造的,很多棵古树,很宽阔的绿地,皆浸泡在雨里,幽深静谧的气息。
咖啡厅里亮着暖橘的灯光,咖啡奶泡浓密。
IPAD里是启蒙时期米兰多丽娜的一段经典独白。
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看见的沈青石。
他正穿过螺旋花园,顺着幽静的碎石子小径,步伐匆匆往这边来。
起先初枳夏还以为是自己学习太累,而出现了幻影。
也因为他实在太像幻影。
美得不真实,
满眼都是浓郁的、深深浅浅的绿色,绿得让人窒闷沉邑,雨水濡湿淋漓。而只有他是那一抹极度干净、清冷又孤高的白色。
洁净、清新又透彻,仿佛一下子有了空气和呼吸。
让人移不开眼睛。
初枳夏注意到,原本几个哈欠连天的服务生都挺直了腰背,呆呆望去。
耳机里放着音乐,也恰好唱到她最喜欢的那一句——
像你这样的天使,该有翅膀和名字,该美丽中带着刺。
该认真地属于我一次。
该认真地属于我一次!
初枳夏想也不想,摘下耳机,又问服务生借了把伞,朝他奔去,“沈医生——”
“您怎么会在这里,怎么没有带伞?”初枳夏道。
雨是突然下大的,她下楼学习时只有一点点雨。
沈青石看见她,有点意外,但没有多惊讶。
初枳夏懂了,将手里的伞抬高,撑过他头顶,“您也住这里。”
难怪他那晚稍有些欲言又止,原来不仅因为“疼”的问题。
不过她也能够理解,换作是她,别人没问,也不会主动说明自己住在哪里,太奇怪了。更何况还是医患关系。
沈青石说:“不必。”
她这把伞是借咖啡馆的,很小的一把透明雨伞,他又很高,撑过来她半边身体都会在雨里。
初枳夏笑了一下,也没强求,看着他黑发微湿,湿漉漉垂在眉梢间。
可能是淋过雨,像被水洗过——五官轮廓异常清晰,鼻梁又直又挺,下颌线收得利落干净,眼眸呈一种清冷的深灰色,又如晨星,能将人牢牢吸进去。
初枳夏也注意到了,往往骨相绝佳的人都有这个特点,越近越好看、越撩人,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而且很清晰,就如刚才在咖啡厅远远看过来,头小脸小,但眉眼依旧十分清楚且立体。
长长的、湿软的如黑鸦羽般的眼睫毛也沾了点水,湿润晶莹,一眨一眨。
她看得近乎窒息,心脏都皱缩成一团,收紧、再收紧。淋过雨的身体都跟着酥麻。
也许是她看得太久了,沈青石略有些不自然,微侧过脸去。
喉结凸起,淡棕色一粒小痣。
很清冷端方的模样,却无端有些艳丽。
他越这样,她越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好啦,我们站在这淋雨干什么呢?”初枳夏没强求,只伸手拉了下他被衬衫包裹的手臂——比她想象中硬一些,示意快走,“您这是要去哪里?”
沈青石淡淡看了她一眼,说:“取个快递。”
初枳夏奇怪问:“不是有管家送上来吗?”
他们这里快递都是统一的,会有管家一一推着车送上门。
“太慢了。”
他晚上不一定在,与其等人上门签收,不如自己取算了。
“也是。”初枳夏也理解,有时着急的快递也直接自己去扒拉取了。
她无意探寻他的任何隐私,没有多问。
雨隐隐有些下大之势。
他们走到小区入门的大厅,是下午接近傍晚的时刻,天还亮着,但这里仍旧灯火通明,头顶是华丽冰凉的枝型吊灯。
她没再跟上前,见他掸了掸身上的雨水,想了想,在门口等他,说:“沈医生,我一会儿能问您个问题么,想问您很久了。”
沈青石应了一声,服务人员听见开门声已热情上前,他先到另一侧去签收快递,动作利落。
“什么问题。”他回过身,低头问她。
是个不大的牛皮盒子,看上去倒有点像吃的。
“嗯——”
外面雨果然下大了,天色也更显得阴沉,旁边有沙发,二楼还有吧台,初枳夏找了个最近的沙发坐下了。
“您先坐下吧,这雨估计还要下好一阵,就是关于我牙齿的问题。”她有些慵懒随意地靠进沙发里,随后,微微仰起脸望向他。
沈青石不着痕迹转开目光,睇一眼窗外黑压压的倾盆大雨,默了几秒,在对面坐下,挺直的背脊。
但不知为何,可能是提到牙齿,又给了初枳夏一种在看病的错觉。
初枳夏想了想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一直都有好好刷牙,真的,从小时候就是,我也不爱吃甜食的,每半年都会洗一次牙,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牙好像很容易坏掉,就……到了根管那一步,那么严重。”
她说到这里,真的有点委屈的,眉毛都垂了下来。
第一次看牙时候就有,他不会认为,她是那种不喜欢刷牙懒惰的女孩子吧?
要知道,她小时候想当主持人后,就一直在做身材管理,当然包括牙齿。
沈青石神色冷清,但仍专注地听着,另一手闲适搭在了扶手上,道:“可能是没有仔细刷到后面的牙齿。”
“是嘛。”她捂着半边脸颊。
“那也有可能吧……”
有时候早上是有点着急。
沈青石顿了顿,道:“每个人口腔环境不同,这跟遗传因素有关,牙釉质发育不良,口腔微生物多易生龋菌,或者平日唾液分泌少导致,这些都是基因问题,很正常。”
初枳夏:“……”
“那、那可能还是我没有好好认真刷牙吧……”她小小声地辩解道,可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基因有问题……
“嗯。”
沈青石没再说旁的,侧过身,掏出手机,初枳夏以为他是不是有些不耐烦了,却见他修长干净的指尖轻点了几下,上身微微前倾,递过来,“关注下这个公众号。”
是A大医学院口腔便民服务的专用公众号,她从书包里忙拿出手机,点了关注。
“下面有刷牙方法。”沈青石提醒道。
初枳夏点了右下角的图标,果然弹出一个页面,很详细的巴氏刷牙法视频,还有如何使用牙线、漱口水等。
沈青石下颌点了点,示意她现在就看,“不明白的问我。”
初枳夏认认真真地把每个视频都看完了,看的过程,也感觉到他看向自己,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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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幅好学生的样子,只是,脸不禁还是有些发烫。
“我应该都看明白了。”全部结束后,她抬起眼睛,特别乖巧地道。
“我——我可不可以加下您的微信,万一我有哪里不明白的呢,还有现在我牙里是临时填充的材料吧,我这两天早上有大戏台词很多,万一激动碰掉了呢。”
初枳夏眨眨水亮的眼睛,在心里演示了好几遍,不等他开口,一口气道。
她说得简直有理有据,沈青石双腿交叠,手撑在扶手上微微支着头,敛着漆黑眼睫,看不出什么表情,轻摁了下屏幕侧面。
“我扫您。”
初枳夏立刻道,生怕错过这个机会。
“是工作号么。”她看着公事公办的穿白大褂的、统一工作照头像,干净利落的帅气,不过还是稍有些失落。
沈青石点点头,随后站了起来,道:“那没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等一下,”初枳夏又忙叫住了他,看向玻璃外的倾盆大雨,“我刚才好像忘了这个,我还带有伞的,这把给你吧。”她出来时只有一丁点小雨,就在小区内部也懒得打伞,真的忘记了包里携带着那把绛紫色伞,追他时又匆匆忙忙的,直接拿了咖啡厅入口的伞。
其实,物业这里也可以借伞的。
见沈青石微抿薄唇,似有拒绝的意思,她忙将那把绛紫小伞更往他怀里递了递,笑道:“你借我的和借他们的有什么区别,你也可以还给管家,让管家给我。我住7号楼,1单元顶层。”
“谢谢,我明天就还你。”
沈青石看看时间,也不愿再多耽搁了,拿起地上的快递,同她低声道了声谢,转身往外走去。
他走了几步,又停下来,侧过脸,淡道:“你不回去?”
她明显就是跟他过来的。
问题也是临时想的。
“我先不回去啦,我要打个电话,您快走吧。”
初枳夏点了点手机,朝他轻快地比了一个“拜拜”的手势。她不想让他觉得自己很粘人。更不想让他觉得她跟他一起,好像多想知道他住哪里一样。
沈青石倒没想那么多,自动门打开,撑起伞走进雨里,声线掺杂着雨水更显得有些清越低冷,十分动听,“那回头见。”
知道他只是客气一下,但初枳夏听得还是心花怒放的。
目送他颀长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雨里,初枳夏又坐了会儿,等雨小不少,这才出去,先去咖啡厅还了伞,然后直接跑回单元楼里。
她捋捋还是有些湿了的头发,跟一楼的管家小妹妹交代好事项,要是有人来送东西一定要通知她下楼。
随后她回到家,泡进热水浴缸里。
她泡了会儿澡才想起有些不对,也顾不上还有水了,擦干净手臂捞起旁边支架上手机,点开自己的微信。
因为用自己真人头像太多人加了,也不安全,她当时随便换了个卡通头像。
好像是哪个动漫里的女角色。
个性签名也是当时顺手换上的,配套的。
初枳夏来回看了两遍,小脸瞬间煞白,脑海里警铃大作,简直要晕过去,疯狂地想要点进修改页面,但一时想不出修改成什么,只好退了出去。
心里暗暗祈祷沈青石那是工作号,想来也不会关注太多。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点进去,只见自己挂着一个渣女大波浪的卡通美女头像,下面还配了一句——
“爱一个人太累了,我要给世间每一个帅哥一个家。”
初枳夏:“……”
太抽象了。
当时可能是考研把自己考傻了。
对,一定是学习压力太大了,所以没忍住抽象了一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怎么会这样啊!!!
还不如不加!!!
6. 第六章
后半程,初枳夏连澡都泡不好了,又戳进了周皓荧的朋友圈——这才是美人应有的样子。头像是简单的小动物简笔画,应该是狼吧。签名是一句看不懂的高深莫测的意大利文,朋友圈只显示了一个月可见,发的频率不多,文案简洁干净,都是一些高级的自拍。
她的风格应该也是这样的,如果不来考研的话。
自从开始备考,每天学习十几个小时,压力很大,又不想告知别人自己备考,有时情绪上来总想发些不知所谓的文案——这已经是她竭力克制后了。过去精美的自拍也没有了,每天扎个朝天辫穿着睡衣就开始学,也没有什么美不美的。
她先锁了个三天朋友圈,自动签名先删除了,头像没想好改成什么,只能保持原样。
做完这一切,初枳夏长吸了一口气,才小心翼翼地点开沈青石的,手指都有些颤抖。
确实是工作号,都是一些关于牙科的科普知识或者学术论坛,个性签名是一串手机号,她记下来细细保存在手机里,想了想,直接存储为沈青石——还是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
最后,她才再次点开他的头像,放大来看。
帅,真帅。
即使这样公式化的流水线工作照,都能看出巨帅来。
五官多一分则浓,少一分则淡。
俊美无俦,清贵俊逸,恰到好处。
也难怪他那么难撩了。
想到这里,初枳夏勾了勾泡沫里的脚趾尖,也原谅了自己的没进展。
她并非功力退化了,也不是因考试变丑或无趣,而是,可能他真的很难撩。
她也看得出他虽然开着一辆十足低调的黑色沃尔沃,住着和她一样的中高档小区,但,从他言谈举止和穿衣品味以及待人处事给人的疏离又不失教养的感觉而言。
他应该是来自相当优越的家庭。
甚至,绝非普通的有钱人。
初枳夏在艺术学院混了那么久,毕业后当过两年主持人,接触过各行业形形色色的人,这点识人能力还是有的。
但,到底多不普通,多有钱,她就有点拿不准了。
初枳夏也算是有点小钱的家庭,比她还要高、还可能高不少的圈子,真的分不太清楚,也不太敢去分。
这么想想,撩不动也不奇怪。可能他平日生活里就有很多大美女或者白富美真千金之类。
想着想着,初枳夏心底居然还有点酸酸涩涩。
是现在就开始吃醋了吗?虚空索敌?
但没有关系,初枳夏撩了撩浓密的长发,从浴缸出来,裹上浴巾。
她可是公认的美貌,艺考时三大顶尖学院表演专业都盖过章的好身段与好美貌。
相信自己。
……
相信自己。
这句话不仅是针对撩沈青石,也是针对她的考研复试。
乐子找够了,学还是要学的。
借伞那日是周六,回去已不早了,晚饭后又开始下暴雨,整整下了一夜。初枳夏觉得,沈青石周日来还伞的概率更大一些,且他也说了“明日还你”。于是整个周日,她都在家里看剧本挑独白。
剧本独白也是专业测试能力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初枳夏也和周皓荧等其他老师分析过,演唱,说白了也不可能真给你考视唱练耳,更多是听一听;至于形体就不必说了,就是看身段条件和外型。但是两个独白,绝对是最重要的,也是考试的重中之重。说是总共一百分,独白分值才是最大的,也是基础。
初枳夏起得很早,为了皮肤状态几乎不熬夜,给自己煮了一锅蜂蜜柚子茶——还是想喝点小甜水,其他饭也就不吃了。她把煮好的柚子茶倒进长颈玻璃罐里,加了冰块,黄橙橙的色泽鲜亮清新,摆在客厅茶几上,看着就让人心情明丽。再把垫子铺在地毯,她直接坐在上面学习。
学习间隙,去卫生间照个镜子,检查妆容——有上次经验,她化得很淡,很清新。
一边等着门禁响,沈医生可能会来。
因为有着这个盼头,初枳夏学得很开心,看剧本情感也很沉浸。
她这个专业是这样的,如果感到生活美好、心很静,剧本、戏剧、电影,哪怕很古典晦涩,也能沉下心读进去。相反,如果很功利,可能会看不进去,或者感受不到。那么只能通过字面上去记术语、去背别人论点,就会学得很累。
初枳夏其实以前不是个多会学习的人,当年艺考后过文化课也让她下了很多功夫。但是好像从电视台历练以后,或者说这次备考,她对于学习就透彻了很多。不再拘泥于形式——必须坐在书桌前刷题,必须学够三小时不能上厕所喝水。这些都是很表面浅层的东西,本质还是对知识点的掌握及背后逻辑。
初枳夏简单过到了古典时期,刚要看看代表剧作家和几个重点剧本有没有合适的,门禁终于响了。
她放下笔,拿出小镜子照了照跑过去,却没想到屏幕里是另外的人。
五分钟后,初枳夏把门打开,等电梯上来后,忙从鞋柜里给他们拿出拖鞋,热情道:“周皓荧?阿姨!!您怎么也来了?!”她完全没想到他们会来,想想搬过来后,也有段日子没见到周姨了,有些想念。
周皓荧脸色却有点不佳,低头换鞋,看一眼客厅里摊开的书和笔记,道:“妈,我都说了人家在学习学习,时间紧张非要打扰人家不行?”
周姨是个好脾气的,但被儿子这么一说脸色有点讪讪地,拎着保温饭盒有些无措。
“周皓荧你胡说什么呢,是不是不想让我吃你妈做得饭啊,怎么会是打扰呢。”
初枳夏用胳膊肘轻杵了杵他,忙接过饭盒。
但周姨还是有些不安,理了理衣袖,“小姐,我没打扰到——”
“周姨!!”
太多年了,周姨是老实人,就是改不过口来,初枳夏知道周皓荧最不喜欢听这个——所以在她记忆里周皓荧就很少回家,立刻打断道:“您又给我做了什么好吃的?您都不知道,我搬出来后只能点外卖,要么就不吃,也没时间做饭。”
周皓荧果然还是听见了,脸色微微暗了下去,安静地站到了一侧。
周姨倒不觉得有什么,这么多年,本来就是嘛,笑道:“那你想吃什么跟我说,我做好给你送过来,太太——绫姐也很挂念你。”
可能还是注意到了儿子很明显的低落,周姨改了口。
绫姐也就是初枳夏的母亲。
说句真心话,从初枳夏9岁开始周姨来到她家,后来发生了很多事,周姨就和周皓荧一直留在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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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家里,尹雪绫——也就是初枳夏的母亲,是真心把周姨当作妹妹来看的。
正如初枳夏也把周皓荧当作哥哥。
周皓荧还转到了和她同一所小学,再到初中高中……一起学习、一起学艺,他们成长轨迹几乎都重叠了。
尹雪绫后来出来单干创业,每天很忙,出不完的差、开不完的会,都是周姨在家里照顾两个孩子、做饭洗衣开家长会、安排司机接送,甚至都成了初枳夏的半个母亲。
可是,周姨就是很轴,她好像总是想用称呼,来记住他们的关系。
初枳夏抬手摸了摸周皓荧有些丧气的金发,弯腰收拾好地上的垫子,让他们在沙发上落座。
“不用啦,家里离这里好远,而且我最近减肥,也不想吃什么。”
初枳夏把饭盒放好,也坐了下来,想了想问,“我妈怎么样,她还生气吗?”
周姨看了儿子一眼,说:“你妈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嘴硬心软,她早不生气了,只是觉得你放弃主持人这个工作,还是有些可惜。”
初枳夏点点头,也知道母亲是怎么想的,“我知道,但是就让我先读读书嘛,就算还想当,硕士出来也不迟呀。”
“你这孩子,不过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回头我跟她说。”周姨笑了,看看时间,也到正午饭点了,忙打开桌上的饭盒,“快吃饭吧,别老喝饮料。”
好像所有家长都是这样。
初枳夏霎时觉得很温暖,也知道周姨说得是蜂蜜柚子茶,她忙笑着说下次一定注意,端起来给他们每人倒了一杯,特地给周皓荧多加了点冰。
“别不高兴了。”她不喜欢看美人难过,递给他时,小声哄道。
周皓荧喝了口茶,脸色稍霁,说:“快吃饭吧,都是你爱吃的,吃完饭再学。”
初枳夏这才放下心,洗干净手后也不管减肥与否了,先夹了一大块糖醋排骨,“好香诶!”
—
饭毕,周姨收拾好饭盒,又一定要帮她打扫房间,初枳夏说了好几遍真不用,最终周姨只好帮她换了垃圾袋,顺带着把其他垃圾带下去。
周皓荧似想要说些什么,看了看母亲,还是什么也没说,快速跟着下楼。
初枳夏把他们一路送到小区门口,也猜到肯定是母亲让周姨过来看自己的。
从过年那次突然爆发的争吵过后,她已经搬出来快一个月了。
要不然周皓荧总说她考试特别忙,周姨肯定也会怕影响到她学业,不会冒然过来的。
她不是不知道母亲对自己的期待和安排,但是……
初枳夏这么想着,心不自觉有些乱,午后春光甚好,也不是那么着急回去,可以稍微透透气。
她忽然又有些累,打从心里的疲倦和茫然,也懒得再找旁的位置,这里阳光就很明媚,直接抱着膝盖坐在了草坪的边缘。
低下头,春日艳阳晒在她后脖颈,暖暖的。
很舒服。
直到——
好像有一道阴影将她整个人拢住。
挡住了光线。
沈青石下楼没走多久,便一眼看到了这边。
年轻女孩坐在草坪最边缘,深埋着头,可怜兮兮地像一只小蘑菇。
他轻攥木质伞柄,走近。
7. 第七章
“谁啊,这么讨厌,周皓——”
没法晒太阳了,初枳夏有些恼地抬起头,一猜想着很可能是周皓荧,他刚才临走前就不断回头看她,八成会回来抽查自己。
话没说完,猛一顿住。
“沈医生?”
这么一仰头阳光从侧面刺过来,就有些晒了,她一手撑在额头,又惊又喜地望向他,“您怎么在这里?坐坐坐。”她心情不好便有些懒,不想站起来。
沈青石俯视着她,道:“地上凉。”
她还是居家那套打扮,也是今天特意选过的,上次看牙自以为知道了他的喜好,特地换上了很清纯的白色大T恤,下面配了条浅色牛仔短裤,露出两条纤细而笔直的长腿,白运动鞋。青春娇柔的小白花。
初枳夏以为是他怕凉,便豪气地往旁边让了让,“那您坐我坐过的好了。”
沈青石:“……”
“你还是先起来,昨夜下过雨,地上很凉。”
而且她裤子实有些短,他不禁皱了皱眉。
“等等——您是在关心我嘛?”初枳夏后知后觉才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笑容霎时如春花般灿烂,却还是没有站起来,而是仰起头,直视向他俊美清逸的脸。
不知为何,微微皱着眉,但眼底确实有一层浅淡的关心。
她不禁心情大好,朝他伸出一只右手,指甲圆润干净,涂着浅粉的颜色,泛着樱花般的美丽光泽:“那您拉我起来好啦。”
沈青石睇一眼她的手,身型却未动。
“快一点嘛,我昨天淋雨都有点感冒了,头晕晕的。”等待良久,她好委屈,撒娇道。
隐约间,她似听见沈青石低叹了一声,但不等她多想,一只属于男人的大手,便握住了她的那只手。
他的手有些凉,很大,简直能将她整个包住,又比她想象中还要修长有力,给人以冷静的感觉。
瘦削又纤长的手指尖,又像是指腹带着电,酥酥麻麻的电流霎时窜过她的手掌,一路顺着手臂往上蔓延。
半边身子都跟着酥麻,加之她也很意外,被他拉起来后,竟有些没站稳。
沈青石不由握得紧了一些,扶稳她。
这下刚才的触感更清晰了。
她下意识分开手指,同他十指交扣。
沈青石手臂似一僵,要收手,可初枳夏还没有完全站稳呢,握得更紧。
严丝合缝。
更多的电流涌过。
酥酥麻麻的触感。
那些电流又霎时间集合在一起,抵达到胸口,将她整颗心脏都包裹起来,用力收紧,不受控制地怦、怦、怦!
怦、怦、怦!!!
“好、好了……”
初枳夏怕他发现自己过于紧张,听见那么剧烈的心跳声,收回了手,慢慢细细摩挲着,“我站稳了,谢谢沈医生。”
抬头,却发现他半边耳朵也微微红了。
洁白如玉的耳廓像染上了红霞,因为那点红,映衬得清冷侧脸都漂亮得不可思议,下颌线收紧,喉结滚动。
两个人就这么站在原地,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初枳夏竟也有点不敢看他,心跳如擂。
今天是周日,小区里人来人往,有不少住户路过他们,都不禁看上一会儿,嘴角含了笑。
他们就像是一对完美契合的小情侣,男俊女美,惊艳出众。
让人想看了再看。
太多视线了,沈青石神色清明一些,将手里那把握了许久的雨伞递给她,声音却比往日哑些,说:“你的伞,昨天谢谢你。”
原来……
有感觉的可能不只是她一个。
他……也想吗?
初枳夏想到这里,简直难以呼吸、喘不上气,只感觉双腿发软,要站不稳似的,但不由更勇敢了些,没有去接那把绛紫色的雨伞,而是上前一步,微微垫起了脚尖,凑近他肩膀。
周日,他没有穿白大褂,而是一件休闲款的深灰衬衣,黑色长裤。
她认出了那个牌子,是一个很贵很贵的大牌中最低调的一款,没有任何LOGO。
贵到她和周皓荧两个人一年工资加起来可能都买不起。
但,穿在他身上,就完全看不出衣服了,他比这件衣服还要矜贵万分。
初枳夏心动得厉害,再次凑近些,问:“您下午有没有空啊。”
沈青石没有躲——细想下来,他好像从来都没有躲过,只是低下头,气息恢复平和,定定望向她,“什么事。”
初枳夏俯到他耳边,也有点摸透他的秉性了,求助道:“拜托了,您可一定要救救我!我要完蛋了!”
*
初枳夏就这么有些心虚地把他拐进7号楼楼道里。
路过一脸八卦偷笑的管家小姐姐,初枳夏挤了下眼睛,领着他上了电梯,刷了20楼。
沈青石早已如常,神色平静地站在电梯里。
初枳夏隔着反光的墙壁暗暗打量他,总觉得他其实什么都知道,也清楚她在编瞎话骗人,昨天也是,那个问题也是她随便编出来的,他这么聪明,肯定都了然。
但,不知道是处于教养或礼貌不好拆穿,亦或是什么别的原因。
只要他不说,她就是要演下去。
更何况,她真的很喜欢和沈青石在一起。
停在二十楼,独门独户,看着防盗门,沈青石步伐还是稍一顿。
“手都拉了,电梯上来了,您不会这么传统吧——”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初枳夏拽了下他胳膊往里进。
手都牵了,十指也扣了,碰下胳膊怎么了。
初枳夏将防盗门关好,想了想,直接反锁了。
沈青石:“……”
初枳夏帮他找来一次性拖鞋——幸好还有一双,让他在沙发上坐下。蜂蜜柚子茶没有了,她去找杯子给他倒水。
沈青石也没料到自己真会上来,看着玻璃杯里的水,声线有些低,道:“不必这么麻烦。”
“不麻烦,在这等我一下啊。”初枳夏又把周姨刚才洗净的蓝莓呈在小花碗里端到他面前,这才回到房间拿资料。
她动作很快,一会儿就回来了,把前几天一摞打印出来的厚厚论文塞给他。
编也要有点谱再编。
再说了,她也的确需要帮助。
沈青石看她一眼,接过,背脊轻倚着沙发,手支着扶手,低头认真翻阅。
初枳夏只觉得他看论文的样子都那么好看,优雅清贵。
她欣赏了好一会儿才走近,没有坐下,而是凑到了他身前,弯下腰指了指,“喏,前面就是我整理出来的语料库。到时候面试时老师会用英语提问,我回答的方向都在这些语料库里。您帮我翻译成英文好不好,尤其是老师可能的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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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DEEPSEEK了,但有些专业词语,它总是翻不准。”
沈青石大致浏览了一遍,说:“我不是文科类的。”
初枳夏:“……”
“您是在讽刺我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青石轻按了下眉心,温和同她解释:“我的意思是,我也不一定能很好理解这些理论,给你最精准的翻译,最好的方法,还是你直接去看英文论文。”
顿了顿,他补充道,也想说过很多次了,“不用叫我‘您’。”
“我要是有这能力,我还叫您来帮我干嘛。”初枳夏坐在了他身侧,拿起一只抱枕搂在了怀里,轻哼了一声,歪过头,偏要这么叫他。
“多看看就看懂了。”
沈青石继续往后翻着,都到研究生这步了,她学得也不是很基础的,很多文艺理论、社会学理论、美学理论相关。
这种文史哲学类,的确和他那种做实验、测数据不太相同。
可能有些真的较难理解,往后一页,都是用各色荧光笔勾出的,很刺眼。
“你到底帮不帮我嘛,你帮我这一次好不好嘛。”初枳夏又靠近了一些,眨巴眨巴眼睛,“你不帮我我真的会没命的,您想象一下,到时候面试现场,七八个老教授,然后他们提的英语专业问题我都听不懂,听不懂欸,直接开天窗那要多可怕——”
沈青石侧过脸,淡淡看向她。
那眼神像在说,你早干嘛了。
“关关难过关关过,像你们这种学霸,是不能理解我们艺术生的。我们专业上也有很多事,只能说走一步看一步。”初枳夏说到这里,左手很自然地搭了一下他的肩膀。
她自然到,甚至沈青石都没有感到什么不妥。随后,鼻翼间才浮动过一缕幽幽的暗香。
很淡很清雅,是一种极幽微的花香调,又有几分熟悉,给人一种梦幻的味道。
一瞬便逝。
“好闻嘛,”初枳夏也注意到了,手指动了动,凑过去闻了下腕骨,“是春天到处都有的紫藤花,我自己调的,更接近开到初夏的味道。”
调香是尹雪绫年轻时的爱好。
沈青石微微颔首,垂下眼睫。
难怪那味道熟悉,只是相较而言,真实的紫藤萝瀑布花香会更加浓郁,尤其开到初夏时节,迷离中透着粉状的脂粉香。但她的却中和了旁的香气——可能是柑橘,非常之淡,清新,如梦似幻。
“这样,我先给你找几篇英文论文你先看,然后我试试。”
他合上论文,对文史类涉略的确不多,但看她的那些语料库,也不算十分难。
“沈医生万岁!!!”
初枳夏恨不得想扑过去亲他一口。
但从刚才开始,沈青石便往旁边坐了些,又一幅生人勿近的冷清模样。
沈青石记下了她的重点和考核范围,看了看时间便要起身离去,客气道:“谢谢你的水。”
今天的一切,都让他实在出乎预料。
“您能不能再等一下,就再等一下下。”初枳夏自然很是不舍,也是真有些疑问,这些疑问埋在她心里很久了,不是不能问周皓荧,可总感觉周皓荧的答案浮于表面。
她想要从另一个角度理解自己。
听见她又说“您”,沈青石抿了下薄唇,还是站定了。
“我就想问,在您眼中,我是什么样的人?”
8. 第八章
这个问题太突然了,沈青石一时无法作答。
“不不不,您别误会,是这样的,我们复试肯定和你医学类的不一样。我们不太需要具体的什么实验项目研究成果,或者发过几篇sci的。我们最重要的还是人设。人设,让老师觉得有意思,吸引人,印象深刻,非常特别。不仅是长相外貌。”初枳夏绞着手指,慢慢地解释给他听。
艺术类学院,走到复试文化课是大差不差的,也没那么重要。敢报敢考,专业能力可能也不会差太多。很关键的就是眼缘。
它不像理工类有相对具体的数据,比较理性的评判标准。
眼缘,说来实在抽象。
沈青石静默几秒,如实告诉她,说:“我读的是八年制,并没有考过研,更不清楚艺术学院的选人标准。”
“我知道呀。”
初枳夏又往前走了一步,她后来在医院页面搜过他的资料,八年制本博连读的口腔医学博士,还去牛津交换过两年,另拿了生物医学工程的博士学位,货真价实双学位——据说也是当下最前沿紧缺的两个学科交叉领域的培养方向,反正优秀得不像话。她拨了拨蓬松的长发,仰头望向他,“所以我就是想单纯问你,你觉得我哪里最吸引人?”
“我就是想把最吸引人的这点,不断放大。”
一时间,房间里很安静。
正是春日午后,一天中最慵懒恣意的时分,明艳的春光顺着落地窗一缕缕撒下,镀在她的发梢、脸颊。
距离很近,近到能看清她脸上细细小小的绒毛,清透洁净的肤色,微微上挑的、仿佛映了一池春水的潋滟杏眸,要比往日睁得更大一些。
如樱花般光泽柔嫩的嘴唇,婉约、修长似天鹅的白嫩脖颈。
沈青石转开了眼睛。
“抱歉,我还有事。”
他垂眸看一眼银色腕表,背过身,径直走到了鞋柜边换鞋。
“你要的论文和语料库我整理好后发给你,谢谢你的款待。”他说罢便扭开门锁,走到外面按下电梯。
初枳夏:“……”
我也没款待呀。
看着电梯红色数字不断上升,沈青石走了进去,同她非常礼貌、疏离又显得分外冷漠地点点头告辞。
也不知道哪里得罪这位贵公子了。
初枳夏也有些懵,目送电梯下去,回到家,关上门,坐在沙发上。
明明刚开始还挺热情的,还让她不要再叫“您”呢。
初枳夏想了一会儿,干脆也不想了。
本来也没指望能得到答案。
不过,初枳夏看着他翻阅过的论文,原计划着专业准备得差不多花几天极限整理英文语料的,现在一下子应该能轻松好多。
还是很有收获的嘛。
*
沈青石说到做到。
三天后,也差不多是初枳夏又一次看牙的日子,她收到了他发来的文件,分成了两个压缩包。第一个是戏剧相关的英文论文,都是她需要的知网论文中导师研究关注的方向,最新的国外进展;第二个是按照她当时的语料库整理的英文语料,包括话剧、戏曲、戏剧,还涵盖了一份西方现代文艺理论、社会学、美学、传播学理论等的部分核心英文理论。
可能怕她看不懂,有的还标注了中文,比如“阿尔都塞的询唤”“马诺维奇的数据库逻辑”“斯蒂格勒的符号贫困”等。
很符合她需要的套话要求。
但他做得也很细,细到好像在努力让她理解概念,细到初枳夏都怀疑自己的记忆了,那天,她并没有哪里得罪他?
相反,她还很好地款待了他?
[谢谢大佬!]
初枳夏收到后,立刻给他回了微信。
但一直到她仔细看完他发的那些英文论文和语料,重新删改整理,再形成新的、更易背诵的英文问答,他都没有回复。
[晚上给你带奶茶。^ ^]
复诊都是额外加的号,这次依然是晚上。初枳夏还记得上次她答应过的“一点点”。
[不用。]
这次没等一两个小时,可能他忙完吃饭的时候,便回复了。
[谢谢。]
很有礼貌的回绝。
但初枳夏已经订完了,看见这条,眼疾手快回复,[沈医生是对戏剧也有研究吗?]
沈医生记忆力简直好得吓人,就那么翻看了一遍,就能记住她那么厚论文的全部方向,还有她语料库的所有框架、要点——当时还想问不用拍个照吗,她自己都晕头转向的。
但,初枳夏还是觉得,他应该是也懂一些的。
“有钱人家的小公子、牛津、英国、精英中的精英”——这几个关键词组合起来,就不像是没看过戏的人。
说不定比她现场看的戏剧都多。
但这次,沈青石再没回复了。
*
医院食堂。
“师哥,在看什么呢,有什么重要通知?”李大程——也就是之前被初枳夏误认成沈青石的人,他高考复读了两年,考上某重本的医科,后来辗转读了A大的硕博,读博路漫漫,毕业年纪不小,但理论上,也是沈青石师弟。
沈青石放下手机,说:“没事。”
李大程颇奇怪,同门几年,也对这个年纪最小的大师哥有些了解。
虽说到现在都没人摸透他的家庭背景,大家都默契避之不谈,但日常工作学习在一起,也能感觉出不同,很不一样。
说具体点,反正沈青石不太会在吃饭时玩手机,他好像家教相当严——除非有非常重要的消息。
但从刚在开始,沈青石居然看了好几次手机。
李大程一边吃饭,一边斜睨着他,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八卦问:“师哥,你是不是最近碰见什么事了?”他想问男女之事的,还是克制了。
李大程问得很含蓄,但沈青石还是听了出来,只是没在意,静静看了他一眼,反问他,“什么事?”
他也很少在用餐时说话。
李大程正好快吃完了,三两口扒完自己的饭,端着托盘起身,临走前才笑道,“我是看您眼圈都黑了,担心您。”
他单手端盘子,另一手点了点自己的下眼皮,“都快成大熊猫了。”
沈青石:“……”
李大程飞快跑掉了。
这位师兄出身应是相当不凡,但好在待人——不管是同门还是病人,都是非常温润体贴的,会照顾人且大气,从不会生气。
不过大师兄毕竟是大师兄,招惹不起。
**
傍晚。
从周日开始连续几日的晴天后,今晨刚下了场绵绵春雨,上午停歇,空气清新湿润。晚上还有点凉,初枳夏怕奶茶冷了,卡着时间让小哥送到医院门口。她也不知他爱喝什么,也可能他根本不想喝,可那天既然都开口了,还是说到做到吧。
此外,那些英文资料真的很有用,省了她至少三四天极限通宵整理背诵的时间,练习间隙插着空就给过了,让她心头一松,也是真想感激他。
她肯定是想请吃饭的,或者别的感谢方式——但一时还真想不到。至于吃饭的话,不用问就知道沈青石100%拒绝。
先买奶茶吧。
路过西饼店,还买了份可可爱爱的小甜品。
傍晚真挺凉的,初枳夏穿了件白色吊带长裙,外面搭了件浅灰的轻薄针织小衫,她总觉得他喜欢这样,长发简单绾起,柔雾质感的粉缎发圈。
很清纯,很美好,就是太冷了,三月上旬风还是有点凉,丝丝缕缕钻进来,她不禁打了个哆嗦。好在晚上人不多,也不用叫号,直接就进去了。
她怕迟,于是就稍早来一些,走进科室,沈青石正背对向她整理器械牙具。
穿白大褂的身影高大清瘦,挺直的背脊,肩宽腰窄,双腿修长,微微低着头,露出的一截脖颈细腻白净,简直干净温润到骨子里。
外面是华灯初上的夜色,更衬得他安静而冷清。
不是,怎么能有人连工作都这么好看——
她刻意把脚步压得轻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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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沈青石应是没注意,科室里人也很少,她上前一步,再忍不住,从背后轻环了一下他窄窄的细腰,又像是故意吓唬他。
“沈医生!”
贴在他耳边,语气娇而柔媚。
——十指紧紧交扣了,也来家里坐了,肩膀还拍了,初枳夏就是觉得,他不会生气。
甚至,都不一定会讨厌?
果然,身前的男人只是紧绷了一下身体,初枳夏感觉到他劲瘦的腰腹都收紧了,宽阔的脊背微微僵硬,呼吸凝住,但没有下意识反感地推开她。
怕被人看见,也就那么一瞬,不过一两秒的时间,初枳夏便快速收回了手。
男人身上清冽而洁净的气息让她微微眩晕,平复后,她把奶茶和小甜点的袋子放在他的电脑边,轻努了下下巴,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坐到了牙科椅上,拨弄着头发。
实际上,她也心跳得厉害,脸颊都在发烫,也没敢再去看他的眼睛。
等了半晌,沈青石仍背对向她,没有回应。
科室里很安静,一时间只剩下了他修长手指触碰器械时的轻微声响。
再就是,窗外风吹动树梢扑簌扑簌的声音。
以及她怎么都不停下来的剧烈心跳声。
沈青石仍继续低头整理,相当沉默,随之时间点点滴滴过去,沉默到初枳夏都不由有些慌了,手攥着座椅,难道真是她判断错了,她失误了?
如果不是看见灯光下他通红的漂亮耳尖,还有那稍有些慌乱的、不自然的整理东西的声响,初枳夏简直都要跪下来给他认错了……
但是,还是——
又等半刻,见沈青石仍没有开口。
丸辣!!!
不管她是不是判断错了,或者解读错了,反正——沈医生是不高兴了。
“沈医生,我——”
她错了她错了,她真的错了,她不应该一时色胆包天唐突美人——
“我……我……我刚才……”
见她支支吾吾的,沈青石默了默,放下器械,终于是转过身来。
他戴上了白色的医用口罩,压了压侧面边缘,露出英挺的鼻梁轮廓,眼睛漆黑如墨,有些幽暗,看不出什么情绪。
初枳夏不由微微松了口气,看他这样,倒也不像是生气或不高兴。
“工作时间。”沈青石朝她走近一些,声线低低的,清淡无波,但细听之下似有些无奈。
“嗯,我知道,是我错了。”初枳夏拨弄着头发,也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低下头乖巧真诚认错。
“我就是看见您太激动了,一时没有忍住……”
她这就反省!
不应该被美色冲昏头脑!
听见她又开始叫您,沈青石垂眸看了她一眼,隐约皱了皱眉,又轻轻叹了口气。
见他叹气,初枳夏更睁大了眼睛,睫毛颤抖,却听他声线依旧平淡,听不出多少的不悦或者怒意。
“我都说过——不用叫我您。”
“下次不会了。”
“嗯。”他没再多言,也没有再提那个轻抱,好像那就是她恶作剧般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坐在她身侧,长腿支着地,打开无影灯,同她拉近。
因为有着这个小插曲,后半程初枳夏都非常老实。
第二次根管治疗按理说是稍有些不舒服的,要拿细细长长的矬针在她牙齿里钻来钻去,还伴随着电钻嗡嗡嗡响彻头盖骨的声音,不仅身体不适,也是精神上的一种折磨,因而被很多病人戏称为“灵魂摄取术”。但初枳夏满脑子想的都是沈医生刚才到底有没有生气,都无暇注意旁的。
“沈医生。”
找了个时机,初枳夏起身漱口,吐出带血沫的水,拿挂脖擦了擦唇角,侧身问他,“你刚才生气了吗?”
“没有。”
沈青石迎上她湿漉漉、水润润的眸子,定定道:“不是。”
得到答案,初枳夏终于能够放下心,脖颈后仰往后躺了下去,视线盯着天花板上一点,却忍不住还问:“那你,开心吗?”
9. 第九章
她呼吸都放轻了,静静地、慢慢地等待着他的回答,胸腔起伏着,手指也在身侧绞在一起。
但等了很久,沈青石也没有言语。
“来。”他再次俯下身,根管已经准备好了,两指扣住她下颌,让她把嘴慢慢张开,总是敏感翘起的舌尖压下去,吸痰器放进她嘴里。
下巴上的触感温热,但不等她细细感受,沈青石便放开手,拿起根管,专注沉静工作。
因为清理工作,嘴巴里总一共血灰味道。
初枳夏也无法说话了。
只能静静等待。
这个过程应该是比较复杂痛苦的,矬针看上去实在有些惊人,冰冷细长,凭感觉也知道在她内部牙神经周围钻取。但沈青石动作很轻,手也非常精准沉稳。初枳夏没有觉得多害怕、也没有很难受。甚至……有点享受?
只是她总是想看他,又有些不好意思看他,只能偷偷地看,很快注意到他眼圈下的乌黑。
对上她的视线,沈青石手上动作很快停顿,离得极近,睫毛覆盖着清亮沉静的眼睛,内里是掩盖不住的关切担心,低声问:“疼么?”
初枳夏很快摇了摇头,心口更缩成了一团。
她想到了早上他发来的那些仔细整理的论文语料,不由愈发心虚愧疚。
“对不起。”待全部做完后,牙齿再次被封上临时材料,她按了按右边腮帮,漱口后摘下挂脖,从牙科椅上坐起,挺起上身认真地道:“谢谢你。”
“不用谢。”沈青石收拾干净她用过的工具。第二次治疗本来就是最难受的,都是他应该做的。
初枳夏说:“我是说那些英文论文和语料库,真的谢谢。”
“能帮上你就好。”他收拾完后便转过身去,摘下手套,如往常一般在电脑上整理病历,同时看下次的时间段。
初枳夏站了起来,一边拿起旁边桌上的小包搂在怀里,她在情感上很敏感,总感觉从上次他突然离去,就好像有些不对劲,风度教养下总有一点点刻意的冷漠和疏离。
包括这一次也是,治疗时他还是很细心耐心——甚至,她觉得他好像是比以前更关心自己的。
但是……
初枳夏咬了咬唇,打量他的黑眼圈,也不是那么不懂事的人,说:“当然能帮上我,帮我特别多呢,能省我至少三天的通宵极限学习呢。”
听见她“通宵极限学习”,沈青石终究忍不住,再次抬眸望过来,提醒道:“好好休息,不要熬夜。”
“我知道!”
果然,他是很担心她的,治疗时的在意也不是假的。
慢慢来吧。
初枳夏说:“我今天是自己开车来的,那我就不耽误你下班了,我先回去啦。”
“好,路上小心。”
他已经开出了挂号单和时间,她直接去外面机器上缴费即可,上面会显示时间。
沈青石看向桌角,以为她落下物品,“你的东西。”
“这些是给你带的,”初枳夏环顾四周,确认科室里仅剩下的人离得很远,注意不到这边,而且这些也不值什么钱,肯定不会有问题的,小声说:“奶茶凉了就不要喝了,但这个泡芙超好吃,你一定要尝尝,而且它超级可爱,是开心果味的!”
她掀起包装袋献宝似的说“超级可爱”,沈青石还是下意识跟着看去,黄黄胖胖的,表面一层酥皮,肚子鼓得满满都是开心果酱,浅浅绿色溢出,实在看不出哪里可爱。
原来他喜欢可爱的。
初枳夏笑了,“沈医生,天天开心。”
*
“大师哥,天天开心。”
连续几日,李大程用完餐端起托盘离开时,都会笑嘻嘻留下这么一句。那天正是他在科室里,初枳夏声音很小,但他非常有心留意听,自然听得清。
沈青石:“……”
他握起筷子的手顿了顿,随后把筷子轻轻放下了。
最近医院很忙,他所在的牙体牙髓科更是A大口腔医院的骨干科室,也是首批被国家评为临床重点专科建设项目,还获得过多项国家科学自然基金、卫生部研究项目等的资助。科室对年轻医生的要求非常之高,不仅要一流的临床,还要有科、研、成、果。沈青石是近些年来最年轻的主治医师,前途无量,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他回到家已经近十一点了。
鬼使神差地,他拉开了冰箱,将那盒包装完整的开心果泡芙和奶茶一并拿了出来。
奶茶当然不能喝了,当时回家后,顺手一并塞进去的。至于为什么当初没有全部直接扔掉或者让阿姨带走,他也难以说清。
冰箱里除去这些,再无他物。
——沈医生,天天开心。
可能是李大程重复次数太多,每一次都让他想……竟也有些挥之不去。
她献宝似的亮晶晶、圆溜溜的眼睛。
还有牙科椅上明明不舒服,却不想打扰他工作强忍倔强的样子。
以及那一天,很突然的伸过来那只柔软细腻的手臂,隔着衣服环过他腰腹……还……很大胆地撩了一下。
沈青石想到这里,脸霎时有些热,嗖的一声将那些烫手般的东西快速放进去,冰箱门关紧。
但最终又妥协般拉开,冰箱里的橘光撒在他寡淡冷清又泛了红的脸上,先将变质的奶茶丢掉,拿出那只装有泡芙的小盒子,翻开上方的包装纸盖。
因为家里原因禁吃任何甜食,他也很少很少去碰。
拿起一只,他对着酥脆的表皮盯了许久,又仔细看了看盒子背后的配料表,最终张开嘴、闭着眼睛咬了下去。
浓郁的开心果酱霎时溢满整个口腔,明显不怎么新鲜了。
但是……
他低下头,将剩下的快速放回去,吞咽下去后,非常仔细地用冷水冲洗干净手指,却不得不承认——
味道的确尚可。
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甜意。
……
那日看牙过后,初枳夏老老实实在家里学了一阵子,也没再去打扰沈医生。可学累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会点开他的微信头像和朋友圈,看他又发什么信息。
全部都是些转发的公众号推送,估计也是领导要求的,什么“医路同心—口腔疾病临床医学研究中心启动会”“心距离!偏远地区口腔疑难病例多学科会诊顺利开展”“白求恩式好医生”……没意思得紧。
转眼就到了3月20号,出院线和复试名单的日子,再不出也真不用考了,很多院校都已经开始复试工作。
但名单一出,复试日程和具体安排也紧随其后,也就意味着,只剩下最后八九天了。
气氛截然不同,再没有最开始刚出初试成绩时因分数不错而带来的快乐和得意。且那时刚刚开始学习,还没有完全进入状态,还沉浸在寒假休息时的悠闲放松中,还有时间撩汉、研究谈恋爱。
现在初枳夏两眼一睁就是学,每天排练室和家里两头跑,口语、英语,独白、跳舞。她还迷上了算分,没事就拿草稿纸开始算。
A院还是很重视实践水平的,初试和复试分数各占50%,但初试满分500分,复试满分200分,这么一换算,复试的每一分都比初试的珍贵得多。
周皓荧也是小天才,回学校后打听了不少机构,把和她一块进入复试名单里的人的底细都摸清了。
9个人,进3个人。
按初复试相加总分后往下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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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试不及格有一票否决权。
初枳夏居然只排到了第五,她一直以为自己分数很高,380多,能进有效名次前三呢。
除了她之外,基本都是科班应届生,有的有演出信息剧照的周皓荧直接推送了,初枳夏简单看了看,反正就是典型艺考生的漂亮或者帅气。
4男5女。
但可能初枳夏看沈青石那张神祇般俊美无俦的小脸看多了,总觉得男孩子帅气归帅气,就是感觉少了点什么。
随之考试愈发临近,初枳夏也不知怎得,越想见沈青石一面。
这种念头越来越强烈。
上次看牙因时间原因安排在下午,刚好和那位很爱改时间的声乐老师撞了,初枳夏也没办法,只能跟沈医生说改个时间往后延。
沈医生一贯体谅病人,自然理解,而且第三、第四次治疗内容不多,也可以合在一起。
这么想着,只剩下最后一次了。
只剩下……最后一次了吗?
初枳夏在日程表上将3.24的日期用圆珠笔圈起,忽然间觉得,好像不管什么事情,总要有个结局的,也总会有个结局的。
比如她看牙、她考试。
假如结局都是注定的,也要走完这么一程,能改变的能努力的,也只有这么一程。
不留遗憾就可以了。
想到这里,初枳夏忽然充满了无限的勇气,握紧了手机,打开微信,点开沈青石的头像,给他快速编辑了一条消息。
[沈医生,日期延后,我总感觉牙有些不舒服,上次啃黄瓜会不会把临时材料啃进去了TVT]
她当时就有预感,但想着不会那么倒霉,而且也很快复诊了……
[可我现在实在抽不出空去医院TVT每天都有好多老师]
她发送完后,用手拨了拨垂在身后的长发,一边学习看书背台词,一边耐心等待着。
应该是很晚了。
晚到她都有些困意了,揉揉眼睛。
地毯上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等我。]
还没等初枳夏作出更多反应,呼吸加快,另外一条消息很快弹出,
「我很快下班,一会儿过去。」
啊啊啊啊啊!
初枳夏攥紧了手机,将这两条消息来回看了两遍,只觉得手掌都跟着发烫,胸腔里心跳的频率跟着紊乱。
「你,你是来我这里吗?」
她发完又觉得自己有点傻,不然是去哪里……总不能这么晚去业主中心吧。
她瞥一眼时间,已经九点多了。
最近每天早上五点准时起来练早功,也难怪这么累这么困。
见那边没有回复,猜测可能是在开车,她又快速补充道,
「那你能不能等我一下,我排练一天浑身都是汗,必须去冲个澡,如果你早到了让管家给你开门就行,在楼下坐一下下,我马上好。」
初枳夏发送完,将手机丢一边,飞奔进浴室。
初枳夏紧赶慢赶洗澡护肤,都没来得及化妆,穿戴整齐下楼,还是有些迟了。
管家小姐姐给她发了好几条微信,说她有访客,正是上次的大帅哥!!!已经给他打开单元门,正在一楼等她。
初枳夏回了好的!!!
一面疯狂按电梯下楼。
她在电梯里焦急不安地等着,从来没有如此后悔过自己为什么要买在顶楼,这么高的楼层。
终于,红色数字变成1。
电梯门叮一声,缓缓开启。
隔着几株嫩绿的植被,初枳夏已经瞥见斜侧猩红沙发边立着的那道清瘦高大的身影。
她屏住呼吸,快步朝他奔去——
10. 第十章
“沈医生!”
快跑到时,初枳夏又稍放慢了脚步,右手按住心脏怦怦怦快要跃出的左胸,竭力平复着急促呼吸。
沈青石侧对向她,长身玉立,似在打量落地玻璃窗外的初春夜景。
听见响动和脚步声,他单手摘下耳机,稍稍转过脸。
头顶暖橘色的光源撒过他冷冷清清的眉眼。
他竟瘦了一些。
这是将近十天未见后,初枳夏见到他的第一感觉。
他已经很瘦了……
为什么会又瘦……
是工作上有什么事吗?
还是生活不开心……
初枳夏心尖皱缩,简直有一肚子问题想要问他,但是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在意他。
也很……思念他。
沈青石将另一边的耳机也慢慢摘下了,修长的手指夹着两只耳机放进白色盒子里。然后转过身来,微微低头,静静望向她。
被他这么注视着,初枳夏更有些说不出话,两只手的手指都轻轻绞在了一起,心脏狂跳不已。
直到——
外套里的手机震了震。
她很快拿出来,是管家小姐姐发来的微信——
[姐,我下班啦不打扰你们就先走了,人进去了吧?]
这里一般值班到九点半。
初枳夏回了个[谢谢辛苦啦],将手机塞了回去。
“是刚才的管家小姑娘——”
见沈青石仍看向自己,都没有转开过目光,她这样像是在玩手机很不好意思,走近一些,抬眼解释道,“她下班了,不知道你进没进去,跟我说一声。”
沈青石轻轻地应,脸上看不出变化:“嗯。”
“外面下雨了?”初枳夏这才注意到他黑发上细微得有些湿。
臂弯搭着一件衣服,可能是夜里有些凉,是件浅褐色质地上乘的长风衣,也有些许打湿的痕迹。
“很小的雨,不妨事。”
他顿了顿,视线下移,落在她右边的脸颊,道:“还有事么,感觉怎么样?”
初枳夏花了两三秒才反应过来他问的应该是牙齿临时材料的事。
初枳夏指尖点了点腮帮,咬了下唇,抱紧了手臂慢吞吞地说:“我也不太清楚,反正不是很舒服,这里好冷啊,要不我们上去说?”
说着,她又跺了跺脚,故意摩挲手臂。
她总觉得沈青石是看出来了。
也或者,他看得一直都很分明。
但是他仍旧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原地静了静,深深凝视她,随后微垂下狭长温润的眼睛,敛着点意味不明的情绪,
“走吧。”
*
初枳夏自己都不敢相信,他居然这么容易就又又被她骗进来了!
“这是热毛巾!”
“这是蜂蜜柚子水!没有加冰,刚煮出来,热的!!”
“给你垫子,你要不要靠着呀。”
她今天下午回家后就拉着窗帘闷头学习,完全没想到晚上会起风、下雨。他都瘦了,好怕他再感冒,一进来,初枳夏忙忙活活个不停。
“谢谢,不用麻烦。”除了她强行放在他面前的热柚子茶,他都示意真的不必。
初枳夏想了想也是,把毛巾及靠枕分别放了回去,坐到了他身侧。
还好她临走前非常快速地将房间拾掇了一下,乱七八糟的书和课本也都摞在一起,不至于太难看。
她不再说话,房间也一时静了。
只有墙面悬挂上方的钟表指针慢慢像10的方向移去,滴滴答答的声音。
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夜色深了,且是青年男女独处,初枳夏总感觉颊边有些隐隐得发热,也似有温热的水流不断涌过全身,一层一层,暧昧热潮翻涌上来。
她不确定沈青石是否也有这种感觉。
“我看看?”
沈青石见她终于坐定了,侧过身来,声音有些发沉,道。
“啊,什么?”
初枳夏又忘了,睁着一双大眼睛。
随后才在他的眼神中缓缓张开嘴。
下一秒,她的心脏又收紧了,那种暧昧的发热更深层次地翻滚上来,蔓延过全身,很热。
沈青石比她高很多,这么坐着也高不少,他稍稍俯下身,如同在医院一样,两根瘦长的手指稳稳托住了她的下颌。
白皙微凉的指腹直接覆着她的,却更激起她的滚烫、发热。背脊颤栗,脊椎发麻。
说不上哪里热。
或者——全身——
“没什么事情。”
但很快,他两指便收了回去。
“啊,噢——”
初枳夏有些失望,好像希望那只手能多留一些似的,有些恍惚心慌地应,转开眼睛,一时都不知道该看向哪里。
“可能是我那天在吃黄瓜,也没有注意……用这边咬了一下,硬硬的,就以为咬下去了。”她兀自解释。
“没事。”
沈青石乌黑的眼睛凝视她一秒,理了理袖口,缓道:“如果咬掉的话,一定要及时到医院处理,口腔细菌很多,会引起再次感染。”
他像是在解释为什么会这么着急深夜来到这里。
初枳夏慢慢地理了下鬓边的发丝,随手抱起了旁边的垫子,“噢,我一定会注意。”
“嗯。”
房间里又安静了,好像比刚才还要静。
静到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还是很快,还有彼此交织的呼吸。她惊讶发觉他的呼吸也没有她想象中那般平静。
“那个——”
“那天……”
初枳夏抱紧了手里的垫子,“嗯?”了一声,瞥过头看着他的眼睛,“你先说!”
“你先说吧。”沈青石淡道。
初枳夏说:“我就想问你明天上午或者下午有没有事,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询问你。”
说完,迎上他漆黑冷静的眼睛,可能是灯光原因,要比平日更暗一些,浓密柔软的小刷子似的睫毛垂下阴影。又怕他不来,她赶紧补充道,“关于我考试的事,你一定要来,求求你,我马上就考了。”
“好。”
“真的嘛!!!”
初枳夏忍不住朝他靠过去,仰头,亮晶晶的眼睛望向他,“那说定了,是下午上午?”她记得明天是周六的,考前的最后一个周末。
沈青石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日期,看向她,道:“下午吧。”
“好耶!”
下午阳光好,她也喜欢在下午见他。
“你刚才要说什么?”初枳夏想到上次“得罪”他的经历,也不敢离得太近了。
“没什么,就是想说那天的泡芙很好吃,谢谢你。”
沈青石看了看时间,的确也不早了,这便要起身告辞。
“真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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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吃了嘛?都吃了嘛?!”
沈青石缓缓转过身来,有些抱歉地道:“没有吃完,但我尝过了,很好吃。”
“真的嘛!那我下次给你买!!”他哪怕吃一口就很好,初枳夏笑道。
沈青石说了声“不必”,要朝门口走去,没走几步倏然又停住了,他弯下腰,白皙纤长的手指拾起地上一小块、团成一个球的草稿纸。
初枳夏:“……”
她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可能是算分的时候她随手丢的也没注意。
“给我吧,我扔到垃圾桶里。可能学习太忙了,我也没注意。”
初枳夏脸都红透了,颇有些不好意思,朝他伸出一只软软的小手。
“不用,没关系。”沈青石目光在那只手上停留一瞬,将纸团丢进入口处的垃圾桶。
丢的同时,把不知怎么又从垃圾桶边边掉下来的废弃便利贴一并放了进去。
初枳夏:“……”
沈青石脸色倒如常,仿佛这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坐到鞋柜边换鞋。
见初枳夏也要换鞋跟上,沈青石很快走到门边,低声道:“太晚了,不用送我。”
“还有,不用给我买什么,我不爱吃甜食,也不符合规定。”
“噢……”
他不会讨厌她了吧……
听他这么说,初枳夏瞬间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靠在门口掰着手指没有说话。
“沈医生——”
电梯还没有上来,初枳夏扶在门框边,还是有些不舍得,也想挽回一下形象,探出小脸朝他望去。
怕外面天冷,她一直在睡衣外面披了件宽松休闲外衣,但刚才想着他要走便脱下来挂在衣架——家里热,她一直都闷着。
内里是件丝绸长睡裙,有些单薄,外穿也不会太奇怪。无袖,圆领,领口一圈优雅抽褶,系着简单蝴蝶结。贴身而有光泽,软软糯糯的浅紫色。
沈青石听见叫自己,侧过身,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年轻女人眉目含情,曼丽慵懒的姿态,像高贵的猫儿,露出的肌肤雪白而细腻,同她那件睡衣一般,有着莹润透亮的光泽。整个人高挑而纤细,却又起伏丰丽。
乌发红唇,除嘴唇外脸上素净,更透出恰到好处的艳丽。
初枳夏有意撩拨他,也希望他今晚记得自己是现在模样,而不是小邋遢鬼。
果不其然,她看见沈青石轻皱起眉心,垂下眼皮,雪白脖颈上凸起的喉结滑动,下颌线条微微收紧。
“还有事?”
电梯已经上来了,他一手搭在门沿,低声问她,声音也要比平日更暗哑一些。
初枳夏忽然很想知道这个时候,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没什么事啦,那我下午等你大驾光临。晚安。”
“晚安。”
他走进电梯,面朝向她,同她再次礼貌、温和地道别。
快要关门前,他顿了顿,终究还是忍不住,提醒道:“晚上冷,早些回去。”
“好!!!”
初枳夏甜甜地应,见电梯门马上要合上了,伸手比了个“心”。
反正电梯也要下去了。
……
她真的好喜欢沈医生!!!
越来越喜欢了!!
防盗门关紧,初枳夏捂住了自己还火辣辣、发着烫的脸,还是想要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喜欢!!!
11. 第十一章
翌日,下午两点不到,初枳夏放下书本,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她心跳得有点快,也跟管家小姐姐说好,以后沈青石都直接上来就是。
终于,门铃响了,初枳夏理了理头发丝儿,拿出随身携带小镜子照了照,深吸一口气,拉开防盗门。
即使她做足了心理准备,不禁还是被门外的男人震了震。
沈医生今日帅得过分了。
他居然穿了一件修身的黑色立领衬衣,肩颈处有浮动的暗纹,古朴的暗银色袖扣,雕有低调内敛又繁复的花纹,给人格外冷清又冰凉的质感。下面搭了一条同色长裤,同样修身清瘦,包裹着两条颀长笔直的腿。
肩宽腰细,眉目清冷。
她感觉呼吸都不稳了,早知道他穿白色好看,干净温润到骨子里,却没料到穿黑色竟也这么好看,英俊高冷,贵气逼人。
她手一时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搭着门把,好半天才回神,赶紧请他进来。
沈青石道:“给你的。”
“什么?”初枳夏光顾着看那张颠倒众生的脸,也完全没注意到他一手背在了身后,惊讶意外地接过他带来的花束。
可能是出于教养和礼貌,这次也算是他们比较正式的邀约(约会?),沈青石没有空手上门的习惯。
初枳夏这么想着,呼吸发烫,接过。
——竟是一小束幽幽的紫藤花。
包裹在素清的白色卡纸里,蓬蓬的、一簇簇开得如梦似幻的紫色,就连枝干和茎叶都修建成颇具艺术感的造型。
非常典雅,也非常高级。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紫藤——”初枳夏声音都放轻了,说时才想到那日的香水,心里不禁又是一动——原来他都记得。
沈青石见她喜欢,稍放下心,薄薄的唇角不易察觉得微微扬起,很小的弧度,“喜欢就好。”
“当然喜欢!超级喜欢!谢谢你!”初枳夏低头嗅了嗅,正是她喜欢的花香,但绝没有那么浓郁到脂粉气,同样清淡,雅致。
她看了好一会儿才想到他还立在门边,赶紧侧身请他进来,又给他拿拖鞋,“请进。”
“这是?”
沈青石换好鞋起身,看向客厅,微微一顿。
初枳夏先将花束在窗边放好,也不舍得拆,朝他走近,“这就是我请你来的目的啦,你看看,这里有好多不同乐器。”
她一个个指着,也是上午的时候慢慢将它们从不同房间搬到客厅。
有电子琴、吉他、二胡、琵琶,还有原本就放置在客厅角落的立式木纹斯坦威钢琴。
沈青石淡淡看着,也不知她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你听我跟你说——”初枳夏请他坐在沙发上,掀开斜侧面的丝绒钢琴布,将琴凳搬了出来,坐好,正对向他的方向,慢慢解释道:“我们复试分成了两天,第一天就是专业能力测试,就等于其他专业的笔试,有100分,包含三个部分,声乐、形体、两段独白。”
她望向沈青石,怕他不耐烦听,却见他背脊轻倚沙发,修长双腿交叠,很沉静地注视着自己,凝视细听。
初枳夏微微松了口气,继续说:“第二天就是面试,也是100分,自我介绍,口语听力——也就是英文专业问答,这两个是80分,最后还有一个小加试,20分。加试比较特殊,什么才艺展示都可以,相声、魔术,以前还有人耍双节棍。不过备注上说,最好是乐器展示,届时教室有钢琴。其他自备。”
沈青石微颔首,端起桌上红茶抿了一口,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是想让我帮你选,表演什么?”
“嗯嗯!!”
初枳夏双手扶在琴凳两侧,认真地望着他,“因为加试相对自由,我是艺术生嘛,感觉怎么选都是固有思维,别人可能也这么选,所以想让你帮我看看。”
沈青石浅淡地应了一声,想了想问:“你别的表演什么?”
初枳夏兴致勃勃:“要我都给你演一遍吗?”
沈青石:“……不必。”
初枳夏歪了歪头,想想也是,在他面前表演会颇不好意思,客厅也比较乱,没有那种氛围环境,“那我简单跟你说,声乐的话是《小城故事》,我唱歌一般,平均分就可以;形体肯定是跳舞,有大佬编排,会好一些。”
“嗯。”
她说着,竟稍有些紧张,手指攥紧了琴凳一角,“独白的话,我选了两个,英文独白是《欲望号街车》的布兰奇;中文是《风雪夜归人》玉春。”
说罢,果然见沈青石微微讶异地抬眸望来,眸色有些深。
他果然是懂戏剧的。
“怎么啦?”初枳夏一手理着发梢,道:“我觉得有反差,也很有趣,你以为我只能演米兰多丽娜、茶花女,或者陈白露那种嘛?”
“没有。”他指尖稍顿了顿,黑眸静静望向她,“很适合你。”
“……”
他这么说,初枳夏倒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布兰奇是个欲望强烈、孤独堕落还带有病态破碎感的南方淑女;玉春则是被是权贵当玩意儿解闷,爱上同病相怜的戏子后开始觉醒的姨太太。
其实她最开始选的也是米兰多丽娜这种周旋于男人间,独立漂亮的女店主;或者干脆和她过往形象贴的交际花之类角色。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选了选去,她想暴露一下真实的自己,那种直视内心的恐惧。而不是看似适合她的角色。
“我的意思是,”沈青石背脊靠在沙发,定定望向她,温声道:“会很期待你的演绎,很有惊喜。”
她就是那样的人——像米兰多丽娜,风情、聪慧、又有民主意识和独立思想;也像陈白露,八面玲珑中保有知识分子的清醒冷静。
但,像布兰奇这种青春已逝、美貌不在,也完全失去前半生优渥的家庭和地位,欲望强烈又真实的女性形象;或者玉春那样,从完全被男性凝视的“他者”玩物,到自我觉醒的女性。会和她有反差,她身上又有那种特质,反倒让人觉得很吸引人,也很深刻。
“哼。”
初枳夏道,心里却很甜,比收到他的花还要甜。
原来,是有人懂她的。
懂她的恐惧,懂她的内心。
“那等我考完了,有机会的演的话你来看?”今天肯定不行,客厅杂乱,而且这种戏,还是最好在舞台上真正演绎。直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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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
她说着从琴凳上起来,坐到了他身边,就是想和他离得再近一点。
“好。”沈青石道:“我一定去看。”
“沈医生最好啦。”初枳夏要不是想到今天还有正事,都想过去直接抱住他腰了,拿起桌上热茶喝了一口,放下道,“那你觉得我加试乐器演什么好?”
她弯唇,望向他清冷如玉的侧脸,铺垫这么久,终于说出了今天自己的真实目的,嗓音都有些发僵,道:“要不我都给你演一遍,你看看再选,好不好?”
声乐、独白姑且就算了。其实她最想的就是跳舞给他看,可跳舞最好还是有音乐、环境氛围,在排练室最好。但总感觉——沈青石不一定会去。
那么,演奏最好了。
她可以化好妆,换好小礼服,展示给他看。
“好。”沈青石低垂下眼睑,看不出什么情绪。
“那你等我换下衣服!!!”初枳夏见计策得逞,立刻回去换衣服。
沈青石坐在沙发上,安静耐心地等着,拿起桌上的红茶,喝了一口。他轻轻放下,理了理工整的黑色袖口,又往落地窗外望去,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没多久,初枳夏就回来了,换了一件适宜弹钢琴的礼服裙。
是条深蓝色拖地长裙,裙身闪闪发光,似有无数颗星星。但穿在她身上,发光的不止是裙子。
细细的吊带,低胸的款式。
初枳夏选的不难,《野花》,很忧伤的曲子,但她弹得很有味道,也有感情。
弹完,一室寂静,她侧过脸,轻声问:“沈医生,你会弹琴吗?”
“我只学过小提琴,还有——”
他没再说下去。
“哦。”后来初枳夏才知道是他谦虚了,虽是爱好,但也没有止步“爱美剧”。
“那我再换一个吧。”初枳夏见他没有什么反应,神色如常,对她的裙子,低领,甚至因为裙身侧开高叉,她特地选了条黑色吊带袜打底。蕾丝长手套。
“枳夏。”
初枳夏手停在衣帽间门边,指尖霎时发麻,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见他这么叫她。
确切说,应该是第一次叫她。
他声音也好听,宛如清清冷冷雨滴,一滴一滴落在她心里……激起涟漪。
“嗯?”
她扭过脸,后背只有几根幼细的绑带,赤裸光洁的背脊,清瘦凸起的蝴蝶骨。
白皙到几乎发光,在光线里微微颤栗着。
沈青石微垂眼睑,道:“你不用换了。”
她个高,平日只觉得修长婀娜,也……相对比较丰腴。现在才看出她很瘦,可能考试原因,更瘦,就是一个瘦弱纤细的年轻女孩子。
每日练功,身上还有些青紫痕迹。
沈青石心底漾起了一丝难以形容的怜惜。
“我觉得那个很合适。”他想让她赶紧去休息。
“嗯?什么?”初枳夏也感觉到他的温柔,很温柔,温柔到她心口都要融化了。
她顺着他目光移向墙角,看去。
初枳夏:!!!
下一秒,初枳夏两眼一黑,简直有些不可思议:“你是说二胡吗?!”
12.第十二章
那把二胡,其实是她拿来凑数的……
倒不是说她不会二胡,作为从小到大被家庭重点培养的艺术生,她是很系统学过音乐的,当然也包括乐器,学的还不少。
可惜她音乐天赋欠了些,学了很多也没有最适宜的,没走这条路,不能算精。
不过,不是太专业的大赛,表演一下,还是很能拿得出手。
沈青石点头,“嗯。”
十分钟后,初枳夏虽不赞成二胡,但既然他想听,还是换了件月白旗袍,款款走近。
钢琴有钢琴的弹法,民乐也有民乐的拉法。
初枳夏坐在琴凳上,上身微微前倾,很久没拉了,简单拉弦试音,一面眼风飞过,柔声问:“公子想听什么?”
可能是刚才他的温柔,她忍不住胆子大了起来。
沈青石按了按眉心。
初枳夏也笑了,“你别笑,我是真不知道该拉什么。”
二胡凑数,她也没多准备。
“二胡……我也不了解。”
“那我随便拉一曲?”初枳夏侧头想了想,手扶住琴杆,随后起身,又重新入座,这次她只坐了三分之一的位置,挺直了腰背,上身微倾,将琴筒放在了她左腿根部,贴紧了小臂。
她微微侧过脸,垂下浓密眼睫,并未再看他,拿好了姿态。
“那就,《弱水三千》吧,望公子喜欢。”
他既然好风度教养,她就偏喜欢逗他,撩拨他。
也不知道该拉什么,之前听人演过,挺风情温柔的。
沈青石听她又这么说,剑眉轻蹙,想开口,但她已经开始了——
民乐也有民乐很独特的味道。
她身上着一件非常素净的月白旗袍,全无点缀,棉麻的面料,没有任何新式改良,稍有些宽松,腰那里也放了点量。
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斜襟,传统一字扣。
头发挽起,带了支百合花发钗,洁白的耳垂,耳环坠有银白流苏。
家常温柔得真就像旧时代的妻子。
——在为心爱的夫君演奏。
前面还特意加了句戏腔,她的戏腔也曾拜过名师,华美柔婉,清丽高亢,“——我不问弱水三千几人能为我苑
轮回百转只求陪你续前缘。”
手势停顿,低垂眼睫,眉染轻愁,媚眼扫来,耳边流苏摇曳。
随后二胡声骤起,如淙淙流水穿越过蜿蜒山岳,华美迤逦,百转千回,又哀怨柔婉,如泣如诉。
沈青石听着,一时都默了,挺直背脊靠在沙发后方,修长双腿交叠,沉寂地听着。
她不看他的时候要比看过来的时候多,但每一眼,就像晃动的、她所佩带的波光流转的流苏耳环上浮动的光影。
闪闪发亮。
照进了他的心。
很动听。
……
“沈公子——”
“沈青石——”
“沈医生?”
放下二胡,初枳夏连叫他好几声他才回神,掀起眼皮,缓缓看向她。
他眼神很静,又很冷清,像冬日平静的湖面,底下却又翻涌着许多暗沉汹涌的情绪。
“真的有什么好嘛?”
她忍不住放下乐器,直接贴着他坐在一边,伸出葱白纤长的指尖轻戳了下他完美白皙的侧脸。
“快出来快出来,从情绪出来——”
表演感染力永远是第一位的,她只是没想到沈医生也会被感染到。
她还要逗弄他几句,那根手指却倏然被他握紧了。
沈青石攥着她的手指,将她的手从他的颊边慢慢地、缓缓地拉了下来,随后男人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将她整个手背都包了起来,握紧。
初枳夏愕然地望着。
只感觉被他握过的手都跟着发麻,酥麻的电流从指尖霎时传递全身。
“你……”
沈青石做这一切时都没有看她,现在才转过脸来,“你叫我什么?”
“沈公子——”她心跳都跟着快了,不是再去逗他,而是脑筋空白,刚才一下子叫惯了。
包着她的那只手用力紧了紧,
“沈医生。”她清醒一些,还是有些慌乱茫然。
“叫我沈青石就可以。”他直接告诉她答案。
他喜欢听她叫沈青石,不是医生,职业,也不是什么打趣撩拨的称呼。就是他的名字,他自己。
“沈青石。”初枳夏感觉浑身都热了,呐呐道。
“嗯。”沈青石又握紧了她的手一些。
这一次,触觉也清晰了一些,没再那么云里雾里。
初枳夏反应过来后,稍稍地暗示性地张开了五指,他们不是没有拉过手,沈青石默了一下,随着她的,换了个姿势,手指插进她的,十指紧扣,严丝合密。
掌心紧贴……一时都静了。
等等——
她这算是,撩到他了吗?
她这么想着,却怎么都不太好意思抬眼看他,猜想自己的脸也一定很红,烫得吓人。
就在他们静静地、有些难耐地拉着手时,初枳夏忍了忍还是想要问些什么,入口的门禁突然响了……
声音在此刻显得很大。
初枳夏被吓了一跳,松开了沈青石的手。
沈青石也将她缓缓放开,坐直一些,眸色清冷,但耳尖泛红。
初枳夏忍不住摸了下他漂亮的耳朵,现在她不满足抱了,想要亲亲他,说:“可能是管家送快递,我去开门。”
沈青石有些不自在,但依然没有躲。
初枳夏撑着他的修长大腿从沙发和茶几间挤过去,走到门边,按下接听。
屏幕里显示着一张分外熟悉,却又让她意想不到的脸。
初枳夏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沈青石。
“怎么了?”察觉到她看过来,沈青石也起身上前。
那头见终于接听了,周皓荧长长吐了口气,“喂?通了吗?夏?”
初枳夏清了清喉咙,道:“通了通了,你怎么来了?”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周皓荧也不知道摄像头在哪里,手指扒了扒被风吹乱的金发,“你不是说返校第一周让我抽空来一趟,帮你全过一遍,还有加试要选的。”
“是吗?是今天嘛?”
也不知道为什么,听见“加试”两个字,她莫名有点奇怪的心虚,偷眼瞄向身后的沈青石,他倒很平和,神色无波无澜。
她确实不记得了,隐隐约约好像有这么一回事,还是很久之前说的。
“是啊,我请一周假后天周一必须报道了,明天还得坐车呢。不是,赶紧开门啊,姐。”这两天降温,三月末还挺冷的。
“噢。”初枳夏也没什么选择,按下了开门键,很快听见那头的拉门声,随后挂断。
“你朋友?”静了几秒,沈青石开口问,语气也很寻常。
初枳夏稍有些尴尬,解释说:“也是我找的老师。”
沈青石倒很平和:“是应该多综合别人的意见。”
“不是——”初枳夏总担心他会误会,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子,我确实问过很多人加试,但是加试这些乐器演奏什么的,我就是专门给你演的。”
她说完,又霎时感觉到不对,这不是把自己目的全暴露了么——就是想展示给他看。
她扶了扶左边发钗,脸上又有点发烧,头痛。
“我知道。”静了好半晌,沈青石才慢慢地、淡淡地应道。
初枳夏愣了一下,烧一下子蔓到脸上,嘴唇微动,还想要再说些什么时,门铃响了,应该是电梯上来了。
沈青石道:“那正好我就先走了,你们忙。”
“别,你等一下嘛——”初枳夏伸手想要拉他的手,但门铃一直在响,初枳夏无奈,只能先将防盗门拉开。
“怎么回事,这么久才开。”周皓荧有点抱怨地说,门禁都是单向的,也完全没料到还有人在,呆了呆,又多看了几眼。
沈青石也随之望向周皓荧,一时也没有说话。
“谁啊这是。”周皓荧又伸手理了理浅金半长发,他今天特地把上面头发抓了抓,半扎。也真是奇了,每次帮她排练,他打扮得倒跟上舞台似的。
门禁屏模糊,室外有风,看不清什么。
美人都是一样的,越清楚,越美。
但周皓荧今天却是美出了新高度,浅粉的大牌外套,同色长裤,内搭白T,腰细的只有一点点,又邪又妖。
要是往常,初枳夏真会被迷得多看一会儿,但今天克制了,只——还是没忍住偷瞄了一两眼。
觉得那粉色怪衬人的,面试可以考虑。
“你好,我是沈青石。”
不知是否错觉,她感觉到他的声音似乎冷了一点点。
“沈青石,我知道你!”周皓荧倒出乎意料的热情,初枳夏刚放下心,又听他道:“我师妹的新情人!你好你好!”
初枳夏眉心抽了抽:“……”
“喂,你别乱说。”
不过听他老老实实叫师妹,初枳夏还是安心些,沈医生应该不会……误会吧……
她抬眼望去,刚好迎上沈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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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的目光,刚才的凉意的确应是错觉,脸色也一如既往平静,微微放下心。
“哪有胡说,三甲医院的牙医,根管治疗对不对,我师妹全跟我说了,不过她就这样,三分钟热度,等着就不会影响你工作了。”
“周、皓、荧。”
初枳夏也不知道他今天怎么回事,热情得过分了。
“没关系。”沈青石看了看银色腕表上的时间,先行一步,冲初枳夏微微颔首,分外礼貌而平和地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沈医生我送送你!”
“你快别送了,这还有几天考试啊。”周皓荧一把圈住了她手腕,又看向沈青石,“不好意思,沈医生能理解吧。”
电梯一直位于20楼没有下去,沈青石按下下键后走进电梯,转过身来,看了看他们,视线又落在初枳夏脸上,低声道:“不用送我,好好休息。”
电梯门缓缓合上。
往下。
手指间依稀还有他的热气。
“不是,周皓荧你大白天喝酒了啊。”
他很瘦,有时会有上镜需求的私活,肉眼看可以说是瘦的一把骨头,力气还是大得很,初枳夏几下都没挣脱。
“我喝什么酒,我这是在帮你。”周皓荧松开手,小声问了句“没事吧”,随后换了鞋坐到了沙发上,“你知不知道还有几天考试了,哪还有那么多心情撩汉。”
初枳夏说:“那你也不能乱说,什么新情人。”
周皓荧说:“你紧张什么,我看他也没生气啊,新情人是什么很奇怪的说法么。”
他是没有生气。
可是,初枳夏总觉得,最后他是有些过于礼貌和客气了。
初枳夏不满:“我没有谈过恋爱,哪来的新情人旧情人。”
“你是没谈过,但被你撩得可不少吧,半年一个,几个月一个,以前咱们艺考那小子?隔壁那体育生?去年去你们台里上节目那律师?是不是大学里还有个小画家?”
初枳夏:“……你倒记得清楚。”
她也不是撩,只是——的确有那么几个长得特别好的,小美人。她也不过就偶尔调侃几句,没料到会往暧昧上走。
那时从没想过恋爱,一旦觉出暧昧和不对劲便停手了。
“我对美女也一样,一样的用心呵护。”这是真的,她就是喜欢美人,无论男女。
“你怎么不对你师哥我呵护一下呢,我请假一周天天跑舞台,好不容易找出一天找你。”
初枳夏轻哼,“反正有那么多‘老公’粉丝呵护你。”
“我看你皮又紧了是吧。”周皓荧冷哼一声,从沙发上斜着坐了起来,不禁吐槽,“你这什么打扮。”
他一连吐槽好几句,初枳夏也懒得同他吵,独自走到落地窗前,那里摆了一个小小的咖啡角,紫藤花花束暂时放在那里,俯下身,静静地看着。
周皓荧也上前,看见了那束造型极其优美的花、一看便价值不菲的花束,“他送你的?”
初枳夏唇角扬起,想起沈医生背在身后的手,“嗯。”
周皓荧微微眯起了眼睛,“看上去很贵。”
“可能吧。”
周皓荧也凑上前,仔细地观察,看了好一会儿,轻轻地道:“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花吗?哪家店,等着我考完去瞅一瞅。”他喜欢的花店,她也想要了解。
“不是,”周皓荧顿了顿,迟疑地道,“应该是人……这么好看的脸,不会出错,只是……”
他其实第一眼就认出来了,很眼熟,不敢相信是他,也在反复确定。但看那身衣服,应该就是。
初枳夏很高兴,一下子找到了共鸣,说:“你也承认他好看啦,我还以为你会不服气呢,只是什么,等等,你见过他?你也去过医院?”
“不是,是那种很高级、很私人的地方。”周皓荧也不知道怎么同她解释,道,“反正不是咱们普通老百姓,或者简单有钱人能去的地方。枳枳,我怕你受伤。”
周皓荧戏剧圈里也有点名气,再加上这么一张脸,跟过好几个顶尖剧团。有的是那个圈里爱看戏的,特别是富了很多代的。他也参演过那么一两出名戏,隐约记得在谢幕时,灯亮了,最顶上最隐秘华贵的那个正中包厢位置,他看过一张清冷矜贵到极点,让人难以忘怀的脸。
——公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
当时脑子里他妈就窜出这个诗句。
原来他妈还真有这样的人。
忽然就明白,为什么那么多演技好的圈内大美人,不要钱倒贴都要演今晚这出戏。
13.第十三章
“我会受什么伤,我早猜到他家境好,不是一般得好。”初枳夏笑了,完全不在意,只觉得荒谬。
“那你还——”
“我又不跟人家结婚,不需要过他父母这关吧,谈个恋爱父母还管?”
——我是怕你引火自焚。玩到了不能玩的人。
但周皓荧看着她完全不在意、开心拿手机拍花的美艳侧脸,也不去影响她情绪了。
她以前是最好的主持人,应该能处理好这种关系。
“好了,赶紧练吧,你票买了吗?开车还是坐高铁去?酒店呢,赶紧的吧,姐姐。不会是想二战吧?”
“你少乌鸦嘴!”
*
那天过后,考试前的最后几天过得极快。
她最终也订了二胡作为加试,觉得沈医生是有道理的,她的人设、演的内容、唱的歌曲、跳的舞,都还是挺文艺的一个人。弹钢琴、吉他很容易联想到,选的考生肯定也很多。也就二胡,有些反差,意料不到。
她也选了一首比较热闹的歌曲《赛马》,气势磅礴、奔放热烈。
转眼,就到了根管治疗的最后一个日程。
这几日,初枳夏并没有给沈青石发微信,也没有对那天的事情过多解释。
一来,他真的不像是生气的样子,解释多了反而显得有问题。二来,初枳夏也有点小情绪,他没有因周皓荧那些乱七八糟的话生气,她很安心;他一点儿不生气,她又很难开心得起来。
他是……完全不在意吗?
“新情人”“三分钟热度”,他就不想问吗?
也没有什么质疑和不悦吗?
他们不是……牵过手了吗,十指交扣,不止一次。
还是,只是牵了手。
一时情动,算不得什么。
不管周皓荧怎么说他家庭到底有多显赫,初枳夏都觉得,沈医生在这方面是个挺单纯的人。
他应该没有多少感情经历的。或者什么,都没有。
但是……
算了。
初枳夏也有点搞不明白了。
正因为搞不明白,她不想让自己多想,在这时候影响考试,干脆什么也不做,不问,不说。就当没这回事。
但是24号,是早约定好的最后一次治疗日子,初枳夏必须要去。
仅仅剩下两天复试启程,要提前一天抵达考点。初枳夏也无心打扮了,穿了身平日练功的黑T恤、长裤,扎个马尾就去了。
因为两次合成了一次,安排在下午,病人很多。
初枳夏被叫到号进去的时候,前面病人还没有结束,一直在询问手术相关,听着是显微根尖手术,问得很细致。
初枳夏也不好进去坐,只拎着包站在稍远一点的位置等。
那是个同样很年轻的女人,看上去应是刚毕业没多久,圆脸,大眼睛,睫毛扑闪扑闪,很清纯。隔得这么远,初枳夏都能看见她羞红的脸,娇怯怯的姿态,还有刻意拉长的询问——磕磕绊绊,也想和他多说几句。
小姑娘的羞□□慕,尽显无疑。
她隔这么远能看明白,沈青石那么聪明,自然早能看出来。
即便如此,他也保持着极好的教养和礼貌耐心,一一回答她的无聊问题,没有半点不耐。
初枳夏看着看着,手指间慢慢攥紧了包带,稍有些明白了。
是否在他眼里,她也是如此。
那能怎么办呢。
这么多年的家教修养,总不能当众让一个女孩下不来台。更何况,还是病患。
初枳夏了然,她那日的表演是很富有感染力的——毕竟是她的专业,学的就是这个,所有的行为,也都是刻意撩拨他的。
是她在暗暗引诱。
他没有感情经历,那么纯粹干净,也不是这个专业,一时被迷惑上头,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更何况他们也只是牵了手,牵手而已,还都有原因。
终于,年轻女孩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临走前还回头看了好几眼,小声说“那有事我就找您。”
沈青石应了一声,书写病历。
初枳夏咳嗽了好几声,将包丢在桌角,坐到了牙科椅上。
沈青石早看见她来了,写完病历,转过身来望向她。
“怎么了,心情不好?”
他依旧平和而温柔,就是医生的样子,递来一次性围脖,帮她纸杯里注满水。
“关你什么事。”初枳夏系上围脖,忍不住轻叱。
短短一句话带了三根刺,沈青石乌黑安静的眼睛看了看她,垂下眼皮,不再说话了,修长的手指慢慢整理好这次工具。
她是……凶了他吗?
初枳夏平躺下去后,望着天花板,也有点惊异。
她不是个脾气太好的人,年轻漂亮的女孩没有点脾气,是件很危险的事儿,会被人欺负死的。
但凶美人……还是这样完美出众、脾气温和的大美人。
初枳夏也没想到。
算了,她就是心情不好。
考试压力也大。
心情不好归心情不好,也没有再影响沈青石的工作。这是最后一次看牙了,上次根管清理做完时间太晚,后来她还抽空去影像科补了个片子,确定无误。沈青石早看过片子,现下又从电脑上调出片子来看了看,最后检查。他们先前也商量过,初枳夏牙齿缺损不多,剩余牙体完全能够支撑,且并非门牙易崩裂,她还是不想做牙冠的,更不想把本来牙齿再磨小。
沈青石技术相当过硬,根管做得准而精确,鲜少有后续问题,也建议先观察一阵,再说。
因而这次时间相当快,半小时左右也顺利结束了。
做得过程,初枳夏也刻意没有去看他。
不想看他。
怕看进那双漂亮的、仿佛能把人吸进去的深潭般幽邃静默眼睛,再影响她的情绪。
沈青石一如往常,对待病人永远是温和而耐心的,不过——初枳夏觉得他今天有点太耐心了些,动作非常轻柔、精细,像对待一件工艺品。
修长有力的手简直稳得可怕。
垂下眼凝视时的眼神也非常专注、沉静。
越不想看,越又想看。
有一次对上了他的眼睛,初枳夏抿了下唇,很快眼神往侧飘去。
他手竟微微一顿,像是分心,她有极轻微刹那间的不适,迅速恢复自然。
全部做完,初枳夏直起腰来,将围脖摘掉丢进垃圾桶,抱着手臂坐在了浅蓝色椅子上。
“那就全部结束了是不是,再也不用来了?”
“嗯。”
沈青石长腿支地,将椅子拖到电脑前,写最后一份病历。
下午是最忙的时候,病人很多。
初枳夏看着他清瘦挺拔的背影,拨了拨长发,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也不知道她今天到底怎么了。
忽然间又想到了周皓荧那日的话。
或许,周皓荧真的是想多了,她根本就没有撩动他,谈什么恋爱结婚。
像他这样的人,身边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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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绕着很多千金小姐、白富美。
在他眼中,她应该和刚才的女孩没什么区别,顶多更大胆难缠了些。
她觉得有点意兴阑珊了。
也承认自己失败。
反正两天后就要启程复试,再熬三天,一切也都结束了。
也该结束了。
原本就是无趣的考试路程上的乐子而已。
初枳夏想到这里,还是有些难过,手指从发梢上放了下来,见他仍在写最后的病情,日期,背对向自己。
从椅子上起身,拎起旁边的包,“沈医生,我走啦。”
——还是很感谢他的。
不管是看牙,还是复试英语、专业方面,他都帮了很多,也很有乐趣。
她吸了吸鼻子,也没让自己再看他,径直走了过去,可余光还是忍不住,
瞥见他摘下手套、敲打键盘的白皙修长的指尖像是顿了顿。
他微侧了侧身,似是想要说什么,但下个病人已经急急忙忙进来了。
初枳夏来时也看见了,候诊区全是人,坐都坐不开。
她也没有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叫下一个的。
初枳夏耸耸肩膀,轻松地比了个“拜拜”手势。
没有回头看,但觉得他一定看得见。
……
离开医院,初枳夏在原地伤春悲秋了好一会儿。
可能今天是周一,门口看病的人来来往往,保安维持着秩序,初枳夏也不想挡着人家,去停车场开车。
她没工夫伤心,28号复试,今日小程序上已经出了具体的教室安排、入场时间,机构自建的复试群里炸开了锅,到处问从哪个入口进。
初枳夏看了看放下手机,发动起车子。
她又不是18岁了,马上考试,哪有那么多时间青春疼痛。
青春疼痛……
妈的。
初枳夏心里暗骂了一声,回到家里已经五个多小时了,快晚上九点了,可她仍旧没有学进去。
她刚才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开始收拾要带的各种备考东西。
但收拾完,还是没意义。
算了。
不内耗别人,就得内耗自己。
初枳夏咬咬唇,拿出手机。
[你下班了么?]
[你为什么一直不给我发微信?]
[你那天什么意思,你不应该问我一两句嘛。]
[还有今天你什么意思。]
[你今天还把我弄痛了!!!]
她发完大一堆绿色消息,往上翻了翻,看见最后一条还是他的[一会儿过去找你],想到那日他冒雨急匆匆深夜前来,也有些心虚。
她也,没有给他发过消息,那天后。
算了。
[我要考试了,这段日子还是谢谢你。]
[我们这个专业的人就是喜欢发疯,我还是把你删了吧,我觉得你技术这么好,不需要观察做不做牙冠。]
[OKKKK,我就是扑克牌里的大小王,哥谭市里我最忙。]
还在发疯……
初枳夏还是感觉气闷,但要删,又怎么都下不狠心,就在她犹犹豫豫发消息道歉还是直接删除时,那边显示着正在输入……
初枳夏呼吸一时都凝固了,完全没想到他会回。
这样的不礼貌发癫,以他的教养应该无视掉的。
好在不用等她焦灼等待多久,很快出来了一条非常清晰、简洁且有力的消息。
[开门。]
14、第十四章
因为过于清晰简洁,怎么看都不会错。初枳夏来回看了两遍,心脏都不会跳了,感觉两眼一黑,就要晕厥过去。
可能是见她没有反应,那边又发了一条消息,听不出任何语气,[我在你门口。]
初枳夏闭了闭眼睛,她不是一个只会窝里横的人,心里一横,干脆直接上前,一把把防盗门拉开了。
下一秒,她心忽然就软了。
她是不是……太过分了。
沈青石一看就是下班没多久刚换下衣服就过来,下面是一条休闲长裤,最近有些降温,上身着一件深灰的、看上去非常柔软且有良好质地的毛衣。
——不像白大褂那样洁净,也不像那天黑衬衣那般矜贵,显得清冷、干净,且没有令人生畏的距离感。
初枳夏看得愣了愣,对上他的眼睛。
灯光下,他的瞳孔显得格外的黑,墨一般的色泽,浸染着许多的难以言喻的情绪。光也撒在他的睫毛上,往下敛着,晦暗不明,不解、一层浅淡的凉意,还有些许克制与耐心。
原来他这样好的人,也会有脾气。
初枳夏咬了咬唇,却仍嘴硬道:“你干什么,你不是说我适合布兰奇么,那你就应该知道我会发疯,你受不了删了我就是。”
他一手插在休闲长裤的兜里,另一手握着先前给她发消息的手机,初枳夏边说边向那只手看去。
沈青石没有动,也没有反应,仅修长白皙的手指微微捏紧了手机,仍那么低着眼睫静静望向她。
眼里的不解更多。
初枳夏被看得愈发心虚,但也拉不下脸来做什么,只瞧了瞧外面,声音小了点,“你是来找我吵架的嘛,你要不进来吵,别影响楼下的人。”
“我可没有你别的女病人那么好脾气。”
初枳夏撂下这一句就要往里走,想着进来再慢慢转圜吧,刚要迈步,右手手腕被他的一只手攥住了。
今夜有些冷,他深夜而来,手心微凉,瘦长纤细的手指,能感觉到分明的指骨,很有力。
她挣了两下竟没挣脱,回过头望向他,眨了眨水润的眼睛。
他好像终于知道了症结所在,眉宇蹙起,隐约地低叹了口气。
“今天病人多,不是不顾及你。”
“那你看见我了是不是应该至少给我打个招呼,还有最后离开的时候,背对我连话都不说,你——”她说到这里也有些恍悟,也觉得自己今天下午很奇怪,原来不仅仅是因为他那日的全然不在意,还是因为……她其实是吃醋了吗?是有点介意的?
“枳夏。”见她转过身来,沈青石也没有就这样放开她的手,而是拉着她让她往前更近了一些,呼吸交织,视线定定落在她的脸上,低声地询问,“为什么生气?”
见她扭过脸绷紧嘴唇不答,他语气不急不缓,直接了当又清晰地道:“该生气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他那日之所以没有生气,或者说没有表露出来,是因为想到她要考试,不想要影响她的情绪。也不想她耗费精力去解释。
更何况,他也不会因为别人随便说什么就有看法、轻易听信。
有那个时间,她不如多睡会儿觉,多看几道题。
听他这么说,初枳夏就像是被针戳破的气球,什么气焰都没有了,她手腕一旋,反握住了他的手,睫毛颤抖,轻声问他:“那你生气了吗?”
沈青石默了两秒,侧过眼睛,坦诚地道:“有一点吧。”
听见他亲口承认生气了,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不在意,先前的气闷、不快和失意尽数烟消云散,心一下变得很软很软,“我还以为……”
“那你在气什么?”她反客为主,更攥紧了他修长的大手,往前一步,直直看进他的眼睛里,呼吸也跟着快了。
沈青石:“……”
他眼神淡淡,这次没有再避开,而是直接回视她,低低地应,“你说呢。”
“哼。”
被这么看着,想到今日一天所为,反倒是初枳夏有点不好意思了,轻哼一声,颊边泛红,低下头,把玩着他漂亮干净的手指。
心下有点了然了,他对她是有情意的,不是普通病人,也不是处于教养和礼貌。
这么想着,她一下子轻松了很多很多,也开心了很多很多。
初枳夏仰起头,同他解释:“周皓荧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哥,他母亲和我妈是好姐妹,但我就当他是师哥,好朋友。”
“嗯。”
“那些话是他乱说的,我对你是……”她轻咳了一声,迎上他黑沉沉、仿佛直抵人心的眼睛,耳朵也红了,稍有点微妙的心虚,“反正不是三分钟热度,你知道就好。”
“嗯——”
她一边解释,一边还在把玩着他的手指,简直要把他的手指都玩了个遍。沈青石瞥了一眼,有些无奈地皱了皱眉。
“好了,我们老站在门口干什么,你要不要进来坐?”初枳夏慢慢地放开手,侧过身,声音里完全没有刺了,邀请他进来。
说罢,她想起有些不对,下午到晚上她一直都学不太进去,烦躁地收拾行李,家里也弄得乱七八糟。
“不了。”沈青石余光也注意到了她脚底下的行李箱,知道她马上就要考试出发了,说:“别耽误你休息,时间也不早,我先回去了。”
“你别!”
他今天的毛衣,像一只柔软高贵的大猫皮毛,很好抱的样子,初枳夏这几日也一直在想他,有点不舍得,踢了一脚箱子,把它踢到另一边去,“就陪我十分钟,我们下去走走透透气,好不好?我快闷死了。”
*
认识也快一个月了,现在想想,他们不是碰面在医院里,就是在她家中,他们都很忙,忙得不可开交。像这样室外并肩慢慢地走,也只有他取快递那一回。
小区夜景极美,草坪幽静,树木被风吹动发出沙沙的声音,中间铺有碎石子的小径,角落置有黄铜提灯,浅浅的暖橘光晕。
“有点冷。”今夜降温,又一阵风吹过,初枳夏不由缩紧了脖子。
余光注意到身侧的沈青石下意识屈起手臂,摸了摸衣服。
“好可惜,是毛衣,不能脱。”初枳夏也看出他的动作,可能以为穿了外套,想要脱下来给她。
沈青石站定了脚步,也想到要考试,怕她再受风生病,道:“要不回去?”
“这样就不冷啦。”
一点儿也不可惜,初枳夏直接上手,挽住了他的手臂,贴他很紧很紧,温热体温传来。他那件毛衣真的很柔软!
沈青石垂眸看向她,下颌微绷,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初枳夏就这么挽着他走了半程,心跳得很快,但她今晚总有点心事,时不时浮上来。
两人在业主中心外面的桌椅边停了下来,中心内里已经下班了,仅有玻璃内部同样亮着昏沉的暖橘灯光。
初枳夏拉开太阳伞下的一把椅子坐下,手臂托腮撑在木质的桌子上,望向远处的螺旋花园。
沈青石看早看出她的心事,坐在了对面,“怎么了?”
“沈医生……沈青石。”初枳夏开口了才想到称呼的问题,望向他,沈青石冲她轻轻点头,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我就是在想,我要是复试没通过,没有考上怎么办呢?”初枳夏摸了下耳朵,另一手在桌子上随手画着圈子。
大家都说她一定没问题的,也说她初试名次不算差,排第五,逆袭前三轻轻松松。
但,她觉得她可能没有那么好,心态也没有表面上那么平和、风淡云轻。她也会害怕、她也会恐惧,她也有很大的压力。
只是没有人可以说。
也没有人真正去听。
沈青石也随她看了看花园,转过来静静地凝视她,一支手肘搭着扶手,低声问:“那你会怎样?”
“我也不知道,其实我也挺迷茫的,我以前工作很好,在电视台的一个体育栏目做主持人,我不知道你看没看过我。”
现下看电视的人就不多了,像沈青石这样忙得吃饭都紧张的人,更不可能会看电视,初枳夏也不意外,慢慢地继续道:“我做得应该挺好的,领导都很喜欢我,所以当时我离职的时候,闹得挺不开心的,反正也不可能回去了。那未来呢,未来是什么样,难道我就去找个坐办公室的工作,混混日子么?随便上个班?”
她不想再回到那个行业里了,可是如果她考不上研,没有转行,她该去做什么。
她的专业是什么?
“对不起,沈医生。我可能最近没睡好,有些负面情绪。”初枳夏看向夜色里他清寂温和的眼睛,也觉得他上班忙一天肯定很累了,不应该一味把情绪发泄给他。
“没关系。”沈青石顿了顿,特地等她把情绪都发泄出来,慢慢道:“不过以我的经验来说,解决问题要比解决情绪重要。因为问题实际上一般都比情绪好解决,问题再难,它也只是问题。”
“等你解决问题本身,情绪也会迎刃而解。”
“解决问题比解决情绪重要……”初枳夏来回把这句话默念了几遍,觉得颇有道理,也渐渐理解他的意思。
如果单看问题本身,倒也不是那么难解。
考研的话,无非就是复试的每一个科目做好,都是很具体详实的任务,譬如口语、介绍、独白、形体……客观清晰的问题。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旦掺杂了情绪,开始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就变得好像很难。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是我总是喜欢想太多。”
初枳夏顺着这个思路想了想,骤然感觉松快了一些,又不禁好奇问:“不过你刚才说,以你的经验,你也有这样的时刻么?”
“每个人都会有的。”沈青石默了一下,尾音比往日轻了一点,似隐隐促狭,道:“比如收到你轰炸微信的时候。”
初枳夏:“……”
怎么还绕回来了。
她有些恍悟。
原来这就是解决问题么。直接上门,把问题解决掉。
而不是像她那样,一味地一遍遍发泄情绪,闹脾气、发微信。
“我以后不会了。”初枳夏道。
“嗯?”他眼神持有怀疑。
“哼,不跟你说了。”初枳夏四下看了看,夜色愈发安静了,不管她多么希望时间能慢一点,时间还是会过去,到了零点,就只剩下两天了,还是要上考场。
“走吧。”沈青石也很能理解,起身站起,又帮她把椅子推进去。
沈青石道:“枳夏,不用去猜,结果总会来的。”
他们顺着刚才的一盏盏黄铜提灯,慢慢走回去。
“我知道,我知道——”这么聊完,她心情真的畅快轻松了许多,步伐也跟着轻盈了,瞄一眼角落的灯,“不是有首歌就这么唱嘛,我知道灯不会在任何时候为我开~是好是坏该不该~还没来的不用去猜~~*”
沈青石:“……”
“其实我可以是个rapper。”客观来说,这不是歌,是首rap,初枳夏很有节奏地唱完,朝他比了个salute手势。
初枳夏的确也会rap——所有艺术形式她都很感兴趣,还问过周皓荧加试能不能用,被他无情拒绝了。
沈青石:“…………”
“你们这个专业——都是这个样子么?”他捏了捏鼻梁,好在附近无人。
“什么样子?”初枳夏还沉浸在自己的beat里。
“没什么。”
“也不是吧,可能艺术学院相对自由一点,如果在综合大学读艺术系的话,会保守一点。”初枳夏解释给他听,所以他可能没见识过像自己这么有意思的人。
“嗯。”
回去路上,也没有那么冷了,沈青石将她送进了楼道,就不方便再上去了。
“加油。”他在门口站定,眸色深深,对她道。
“沈医生,你等我考完,我会找你的。”
我会给你个交代的。
初枳夏说完,伸手按下电梯,电梯始终停在一楼,门缓缓打开,她刚要迈步,又倏然停下,转身朝他奔去。
初枳夏早就想抱他了,很想很想。
这一考试,至少有五六日不能再见。
她伸出手臂,直接将他抱紧。
沈青石高大的身体僵了一下。
担心他抗拒,她手臂在他那极细的腰上收得更紧,抬起头可怜兮兮道:“我好害怕,贴贴学霸气运。”
沈青石:“……”
半晌,他俯下身,手臂竟也慢慢环住她的,往里微收,身体贴紧,能清楚感知到毛衣的触感,初枳夏霎时感觉自己浑身皮肤都热了,感觉自己腰上的手似都带着电流。她都不敢呼吸,腰腹绷得很紧。
“你……”
“不要怕,有事给我打电话。”
他也很难理解,怎会有人怕考试怕成这个样子。
“嗯。”
他顿了顿,还是伸出了一只手,安抚般拍了拍她的头,“去吧。”
15、第十五章
a院距离南城约莫一百公里左右,开车的话两小时就到了。初枳夏是去考试的,没有心情开这么远的车,早早买好了高铁票。25号这天,她让自己稍稍放空了一些,最后在排练室过了一遍所有项目,也把行李、日用品、化妆品服装等全部备好。
26号一早,她踏上了旅程。
酒店也是半月前就订好的,周皓荧推荐的——他当时就住在那里,很方便,步行到学校也就十多分钟,不担心迟到。
高铁车程一个多小时,初枳夏抵达a院周边已经十一点多了,她和酒店通过电话,由于大多数同学都是27号才来,现在空房间多,可以提前入住。
a院是国内三大院之一,名气很大,也有好几个校区,复试所在校区是近些年新建的,周边不免有些荒凉。周皓荧很忙,说是晚上有空接她吃个饭,初枳夏一个人拉着偌大的行李箱,办理入住。
房间在四楼尽头,上面写着8408,推门进去,比她想象中还要小、旧,入口处几个挂钩,狭小的卫生间,往里走是一张深褐色的长电视桌,左边空余暂且可以当书桌,然后就是两张不大的单人床,标间。
好在有两扇明净的大窗,都可以开,房间整体也算干净,铺着深色的木质地板。
初枳夏将窗打开,让清新空气进来,这两日天气不好,窗外雾蒙蒙的,像是要下雨。
先把复试几身重要服装拿出来挂好,她有些累,也懒得再收拾箱子,躺到床上拿起手机。
没有人关心她。
尹雪绫不可能给她发任何消息,甚至都不一定知道她何时考试。
周姨可能知道,但周皓荧提醒过她不要打扰自己。
其他同学同事自辞职后都和她疏远了,从小到大她都和周皓荧在一起,也没什么太好太亲热的其他朋友。
周皓荧上午有演出,很忙,顾及不了她这边。
初枳夏看了看,还是不免失落,就在她放下手机准备打起精神学习时,屏幕上方突然跳出一条微信提示。
她屏了屏呼吸,手有些抖地点开。
[沈医生:到了吗?]
初枳夏心跳都快了,仿佛能想象出他工作之余修长指尖给她发消息的清冷样子,霎时感觉好温暖,立刻回复,[嗯嗯,刚到酒店,这里有点破qaq。]
[哪个位置?]
初枳夏知道他是担心安全问题,将酒店名称和地理位置都给他发去。
[我一个人住,也没人陪考,你每天晚上给我打电话好不好,大概7点左右我肯定就结束了,确认我回酒店。]她补充一句,按下发送,有些揪心地等待着。
沈青石却回复很快,[好,如果联系不上,我会立刻跟前台确认。]
初枳夏捧着手机,唇角不自禁翘起,刚才的低落伤心霎时消失殆尽。
有他真好。
有他足矣。
初枳夏最后回了一个[我去学习,你加油工作。]翻了个身又躺了会儿,把要用的各种专业书、问答、谱子剧本等堆到书桌上,随时随地大小练、大小唱,开始学习。
*
3月28号、29号两天考试,分别是周五、周六。
学校前一日就封校了,27号下午,初枳夏抽空想去看考场,可惜门卫不让进,并说明28号当天早一点来就是了,会有引领和具体指示。
初枳夏道了谢,回去路上遇见好些来看考场的,看模样都是应届生,很稚气,三三两两结伴而行,要么就是家人相伴,像她这样独身的,很少。
想到明日这个时候就开考了,难免紧张,她绕着校外的观景长廊走了走,望向远处的紫藤花架。
时日尚早,花还未开。
她长吐一口气,竭力缓解内心的焦虑,用手机拍完照片,一个人背着包回到酒店去。
这一夜她洗完澡想要早些睡,却怎么都睡不着,胸口像压了巨石。抬眼望去,陌生狭小的房间,阴冷暗沉的天气,深夜还下了点小雨,冷冷地打着她的窗沿。孤独而恐惧。
隔音不好,依稀还能听见隔壁同学的大声背书声,夹杂着压力大的哭声,更加重了这种焦虑。
昏昏沉沉的,拿起手机已经四点了,六点半就要起床,初枳夏头痛得要死,又困又睡不着又急,混乱中给沈青石发了条消息,太困了也不知道发了什么,却平静了一些,沉沉睡去。
……
第一天却比她想象中顺遂的多。
翌日一大早,感觉没睡多久就被闹铃吵醒,她也不敢再眯,立刻去洗澡化妆。第一天是专业能力测试,重头戏,学院要求是素颜,但和艺考类似,伪素颜。也问过师姐,不会擦妆,浓妆会扣分,看不出来妆感即可。
初枳夏没请化妆师,自己简单化了,做了个高颅顶丸子头造型,换好衣服,好在天不冷,披个风衣即可,不用像艺考还要羽绒服。
等她到学校的时候,各专业考生都来了,a院也有主持、编导、摄影等,还有不少参加笔试的。
初枳夏目光在播音生上停了停,也是和她当年类似的端庄半扎高马尾、西装套裙。
七点一刻,保安喊话进场,存取所有电子设备。
不知怎的,她正式踏进校园的那一步,感觉出奇的平静,再无任何焦虑。
——解决问题,而不是解决情绪。
一上午抽签进场,很快也就结束了。
时间上卡得很紧,按小程序上的教室自己排队,9个人基本没有交流。
初枳夏也说不上来,和老师们也没有交流,四处都是摄影机,就是按照流程,从声乐、形体、两段独白,过了一遍。
她说到布兰奇和玉春的台词时,想到了沈青石,稍有些颤栗。
结束后鞠躬退场,出来还不到十二点。
面试和英语都安排在明天,换句话说,今天没事了。
一种骤然的轻松席卷全身,初枳夏恨不得在原地蹦跶了两下,教学楼旁边就有卖咖啡的,她扫码等待机器慢慢磨豆子,一边给沈青石拨去电话。
那边响了一声,打不通,考场屏蔽。
初枳夏端着热咖啡,朝餐厅走去,中午还包饭,涵盖在复试费用里——两荤两素,居然还不错,明天还有面试,也不敢多吃。
她喝了口紫菜汤,才想起昨天半夜的微信。
打开手机,好在睡觉她开的都是飞行模式,早上太忙也没来得及调,到考场后一直屏蔽,所以那条信息始终没有发出去。
她微松口气,关掉飞行模式。
*
转眼就到了28号,最后一天。
小程序上显示着表演专业1:30开始签到候场,包含面试和英语,除去专业课老师外现场还有会有专门负责提问的英语教师。
有了昨天的经验,初枳夏放松了很多,不过还是复习英文专业问答到半夜,庆幸下午考,她能睡一个好觉。
面试服装不必穿练功服了,她不紧不慢化好清透妆容,选了件修身白色t恤,下面是深色的长牛仔裤,有点喇叭款式,显得腿极细、极长,很清纯干净学生气,全部扎起来的清爽高马尾,同样做了高颅顶,无任何鬓角碎发。
走出酒店电梯,周皓荧正靠在墙边等她——今天最后一个下午,他也抽出时间陪考,不由眼前一亮,“好美。”
“真的?我还担心太素了。”
初枳夏想到昨天打过照面的那几位考生,跨考很少,都是表本,还有一位是本校本专业。
周皓荧:“不素,很美。”
的确很美。
而且大美人都是越素,越美。
初枳夏平日都是散着头发,或者随意地拿鲨鱼夹夹住,马尾也是蓬松随手一扎——她总觉得扎太紧会掉发。但真正的美,就是这样360度无死角,没有任何鬓发、碎发,不需要任何修饰脸型,非常直观立体、具有冲击感的美貌。
完美的骨相皮相,扑面而来的美美美。
“在想什么?”一路上,周皓荧都有些安静,初枳夏也不知道他是替她紧张还是什么,问。
“在想如果我们有孩子的话,那该多漂亮。”周皓荧说罢,迎上初枳夏无语的目光,不由发出一阵大笑,“开个玩笑,这样你就不紧张了。”
“我今天本来也不怎么紧张了。”
可能是反正也要结束了,也要去考,做好就可以了,也没那么紧张。
“那就行——”也走到校门口了,今日有专业上午、有专业下午,等的人不多,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周皓荧扶住她的肩膀,“加油,就做你自己就好。我今天进不了学校,就在外面等你。”
初枳夏说:“但我不知道要面到几点。”
面试时间挺长的,每个人至少25分钟,而且和专业测试不一样,防止作弊,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组老师,人也更多。一个学院基本是一批老师,同时面mfa和ma。
“没关系,我找个咖啡店等你,估计最多也就五点多,巧克力备了吧?”初枳夏减肥,就带了一小块黑巧克力防低血糖,周皓荧也猜到了,将口袋里早准备好的柠檬糖、口香糖和几条费列罗都掏了出来,零零散散塞到她手里。
周皓荧难得严肃,叮嘱:“带着外套,以备不时之需。”
“谢谢师哥。”
他们在校门口说话,送考的家长和考生们也频频看来。
“那我进去了,晚上考完请你吃大餐。”
周皓荧嗯了一声,眼看她要进去,还是伸出手臂,轻轻抱了她一下,就好像很多年前——他们一同在北京艺考那样。
周皓荧拍拍她背,“加油,出来也给我个拥抱。”
“知道啦。”
*
进入候场室,初枳夏才知道什么叫作真正高压。
她明明今天已经不紧张了,睡得也好,但进入这种环境里,还是让人觉得——很残酷。
所有专业都要面试,不像昨天还有人笔试,所以全部考生分成2-3个大教室,初枳夏在的应该是最大的阶梯教室。
每个专业考生都必须集中坐在一起,也就是说,你身边的人,都是你的对手……你的敌人。
也正是这个原因,容纳100人的阶梯教室,竟雅雀无声,没有人闲聊、交头接耳。
为了公平起见,每个专业所有人到场签到后,有监考老师统一抽签。
初枳夏打开纸团,是8号。
很不怎么样的签。
一共9个人,一般1号最好,印象深刻,老师也比较有耐心和精力。2号也不错,属于刚开始和颜悦色那一批,越到后面越疲惫。但最后一个也还不错,因为快要下班了,且印象深刻。
越靠后又不是最后一位,就不是很占优势了,可能会反复被比较,也会不耐心。
她心更往下沉去。
但抽也抽了,也没有旁的选择,初枳夏望望窗外的蓝天——今天天气晴了几分,轻叹口气。
候考室可以带些纸质资料,大多数人都不看进去了,初枳夏也将资料推到一边,趴在桌上,闭目养神休息。
也不知道要等上多久。
午后的阳光愈发好起来,暖洋洋的,晒着她的脖颈。
她昏昏沉沉快要睡去时,耳边有人叫她,“诶。”
16、第十六章
初枳夏抬头望去,是一个圆脸的小姑娘,除去脸稍圆了点,长得很漂亮,是一种端庄、正派的漂亮,很适合演历史剧、抗/日剧。
“嗯?是要进去了吗?”初枳夏问。
小姑娘盯着她的脸愣了两下,小声说:“不是,学硕都没进去呢,估计还要很久。”
初枳夏往四周看了看,果然,阶梯教室还是坐满了人,只有靠门区域空了些。
“我就是想问问你,我们前面在交换作品集,你要不要跟着一起换?”小姑娘小心翼翼地说。
他们九个人,分了三排,一排三个,集中在靠窗区域。
初枳夏当时来得晚,坐了最后一排角落,瞥一眼正前方挂钟,居然已经候场一个多小时了。可能实在太闷,教室开始有些私语声。前面两排的同学也有的回过头说话,翻作品集。
“好啊。”都到这个时候了,也不能改,看看也没什么,将带有自己简历的小册子递给小姑娘。
“漂亮妹妹,你叫什么名字?”见小姑娘红着脸就要坐回去,初枳夏叫住了她,手撑在桌上轻笑。
被称漂亮妹妹,小姑娘脸一下子更红了,像只圆润的小苹果一样,她今日梳的造型也很适合她,两条麻花辫,格纹衬衫,可爱又一身正气。
“阮萍萍。”
还真带个萍字。
初枳夏在复试名单公示上见过她的名字,知道是哪个萍。
初枳夏刚要开口介绍自己,阮萍萍道:“你是初枳夏,对不对?我看过你的节目。”
“啊?你是南城人?”初枳夏有些意外,可能是她声音有些大,其他同学也都看过来。
“我不是,我是在b站上看过你的视频——盘一盘那些绝美体育主持人,当时觉得你超美!身材也爆好!一下子就记住了你的名字,不过我一开始没想到真是你,你怎么会跨考啊。”阮萍萍声音压小了,像耳语,说。
初枳夏也陪着她压小声,俯在她红红的耳边,“突然脑子痒了,想要读点书。”
阮萍萍不禁被逗笑,两个酒窝,异常可爱。
“开个玩笑,就是突然对舞台剧感兴趣。”
阮萍萍不在这一排,但一直坐过来,这排上多了一个,虽说监考老师不会管的,也有点不好意思,闲聊几句,就抱着她那些作品集过去了。
没多久,又让同学把其他作品集传过来。
初枳夏翻了翻,大部分资料周皓荧都给过她了,而且她也觉得,名单公示了,大家应该都彼此搜索过,要么是网页上排演资料、演出信息;要么是公众号学校之星之类;或者当年艺考名单。
不过她的履历还是震了震,前排两个一直想回头看她的男生立刻转过身,“你真的在南城卫视干过啊,那很好啊,节目都上星的,正儿八经的主持人,又是体制内。”
“还好吧……”初枳夏也不知道怎么应。
“好厉害,为什么不干了,你为什么要转表演啊?”
“你为什么不考你母校央传啊?”
“我觉得她应该考北大。”
“咱们这真有北大来考的,最前面那个考导演mfa的,她跟我一个机构,是当年省文科状元。”议论声愈发大,表演这边本来也比较特殊,吸引了其他考生的目光,阮萍萍有些歉意,引开话题。
话题也顺利被引过去——
“真的啊?北大也来考啊?转导演啊?”
“这些人都这么卷,我们怎么活啊。”
“那是导演那边考虑的了,你没看考导演的都苦兮兮的,听说今年导演淘汰4/3,真·复试绞肉机。”
“太惨了太惨了。”
初枳夏静静听着,发现大家话也是越说越多,一开始坐她边上的那个男生很腼腆的,最后话也不少,还时不时小心翼翼偷瞄她,初枳夏回以一个灿烂微笑。
女孩子们则都很活泼亲切,更好交流一些。
确实是……太难熬太无聊了。
指针从1转到3转到4又转到5,外面天色渐沉,阶梯教室居然还有一小半人。表演、播音几个专业纹丝不动。
初枳夏双手叉腰,都觉得是不是故意的——就要等他们妆也花了,人也累了,再看人。
她拨开锡纸,拿了块巧克力吃,也把其他零食分了分,只是随着时间越来越晚,六点了仍没动静,心里不免想起一件事。
她和沈青石说好,每晚七点通话。
昨日她回酒店很早,也没再出去,早早打了电话,当时沈青石在工作,来不及多说。
即使六点钟开始进的话,轮到她这个8号,七点钟也回不去。
电子设备都锁在校门口,里面是没法联系的,出教学楼就算作弊。
她害怕沈青石担心。
随后又想到周皓荧,他还好一点,可以去门卫亭问,应该知道还有考生没出来。
终于,在初枳夏百般焦虑中,监考老师终于一一叫号进去了。
初枳夏进去时,看一眼窗外,暮色四合,天马上就要黑透了,已经七点。
门一开,发出沉重的嘎吱声音,前面离场的同学看不出表情,初枳夏冲他点点头,理了下发丝,深吸一口气,敲门后,推门而入。
桌上的计时器开始计时,摄像头也开始运转。
里面的人比她想象中还要多,足有十二位教授,好在初枳夏作品集准备充足,签字后一一分发。
随后她坐在椅子上,先看向英语老师——居然还是外教,等待他随机抽题。
两个专业问题复杂的提问都听懂了,初枳夏内心长松一口气,想起沈青石给她备的英文资料,最新的戏剧研究方向,先就第一个问题分点作答。
她答得很有深度且还算流利,外教笑眯眯点头,非常和气,教授们翻看作品集同时也听了个大概,初枳夏敏锐觉得应该是挺满意的。
后面就是些常规的介绍、中文问答。
最后她拿出二胡进行才艺展示。
一曲《赛马》她拉得抑扬顿挫,成功把年轻外教调成了翘嘴,热血沸腾,连连点头。全部结束,初枳夏正考虑如何收尾,怎么鞠躬感谢老师要不要多说几句,主考官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目光陡然犀利严肃,视线重又落在她脸上,缓慢地、又带着点威压开口:
“你跨考的原因,以及为什么选择戏剧我们也了解了。我们现在比较好奇的是——到底是哪件事促成你一定要放弃主持人,选择戏剧?”
……
初枳夏走出考场,还有些恍惚,不敢相信就这样结束了——真的结束了,对身后要进去的紧张又腼腆的男孩点了点头,小声说了句“加油”。
她来考场前已经把候考区所有东西都带过来了,有些慌乱将十二本作品集塞进书包里,随后背上乐器。
监考老师说,她可以离开这里了。
初枳夏对老师道了声谢,顺着走廊往外走去。
他们是今天考的最后一个专业,其他所有教室灯都灭了。监考考场老师也都下班了,走廊上很安静,几乎无人。
好些地方灯也关了,初枳夏进来时是师姐引领,现下也忘了来时的路。
四处弯弯绕绕,总算找到一楼出口。
校园里同样沉寂,只余几盏瘦长的莲花灯,还有自助咖啡机的暖光。
地上投下她孤独的、孑然一身的影子。
身后教学楼的光也撒在了她脚底,她回过头,看见三楼教室还亮着白光,一楼大厅也明晃晃的,在春夜里显得格外明亮。
她想起了刚才的那个问题——
主考官问完后,考场再度安静了。
其他几位小声议论的老师也终止了说话声,抬头朝她望来。
外教似也听懂了,好奇地睁大眼睛看向她。
——校园里很静,静到仿佛只有初枳夏一个人,她却像是突然拥有了全世界,又拎了拎背着的乐器,骤然感觉一阵久违的轻松,转过身,往外走去。
考场里,见她不说话。
有一位年轻些的女老师温和地鼓励道:“没关系,我们也就是简单问问,了解了解,你不用有压力。毕竟你之前的工作已经很好了,我们的研究生出来以后有些也是进入你之前的岗位。所以想知道你到底为什么会放弃——是工作不顺心,压力太大,还是——”
“对对,面试是个双向了解的过程,你想说什么就说。没事的。”另一位男老师见气氛微微凝重,也出来圆场。
初枳夏低下了头,一手攥紧了椅子边缘,指骨有些发白。
可能是等的实有些久了,主考官咳了咳,再度望过来,眼底压力却不见少。
——她马上就走到校门口,再往前是笔直而宽阔的大路。
“其实……没有放弃。”
初枳夏手指攥紧了,又松开,再度攥紧。
她完全可以编个理由的,如同刚才女老师所说的,工作压力太大了,就是太爱戏剧了,或者随便什么。
她咬了咬牙,抬眼望去,12位教授,只有3位女教授。她抿了抿唇,还是说出了口,“没有放弃。”
“只是……不想被凝视。”
“我不是说主持人就会被凝视,但我之前的工作是。”
“想要有主体性,不想做被凝视的‘他者’,但我现在也没有找到答案,所以想读更多的书,从人生的戏剧,戏剧的人生中找到答案。”
“谢谢各位老师。”
……
初枳夏背着书包和乐器,越走越快,也不再去想刚才打结果。终于找到了一条通向正门的大路,步伐逐渐轻盈坚定,一面从书包侧面掏出钥匙,插进入口处的电子设备存取柜里,急急想要拿出手机。
也不知现在到底几点了。
他会不会非常着急。
她刚要拧动,余光却瞥见校门口外的一道身影,手一下子慢了下来。
四下都黑了,只有门卫室的橘色灯光,再就是外面街巷上昏沉的路灯。
有人竟等在那里。
他穿了件深灰色的衬衣,黑色长裤,长身玉立,灯光撒在他安静的侧脸,旁边是一棵樱花树,衬的面孔清俊又显得有几分昳丽。
初枳夏很少见到他这样的样子,似乎要和这清寂沉凉的夜色融合在一起。
她心跳都遗漏了几拍,竟觉得,这校门口简直放反了,应是他来考戏剧学院,而不是她才对。
随后她脑子里才像有烟花炸开,心跳一点点放大——
等等等,沈青石为什么会在这里?
难道他是看到了那条微信……还是发出去了?
初枳夏脸一下子通红,她动作实在太慢,有留下来看管柜子的师姐道:“快一点,东西取完了吗?还有人吗?”
听见响声,沈青石也跟着眸色微动,淡淡望来。
可能是终于等到了他要等的人,冷清的神色渐渐温和,眼神清亮。
——如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初枳夏感觉自己都快要不能呼吸了,又惊又喜,浑身发热,想扭动钥匙却笨得要命,不过她感觉到师姐似也有些僵硬,催促她的话语也都结巴了,“没、没人了吧。”
初枳夏轻摇了摇头,“还有一个同学,不过马上也结束了。”
“噢。”
师姐点头致谢,一面又理了理头发,又觉得有点不自然,小声道:“等了一下午了,也不知道是哪一届的表演生,帅得有点夸张了,你不知道一下午有多少人想合照。”
“不过我估计是在等哪个教授。”
初枳夏也跟着朝那边望去,放下心来,真的是沈青石,的的确确是沈青石本石,不是她因为过于思念的幻觉。
“谢谢师姐,”初枳夏将钥匙递给她,手机快速塞进包里,感激她的夸奖,小声道:“其实,那是我老公——”
她是想要逗他的,反正人都来了还能吓跑不成,声音压得小,但吹过去的风应该能让他听到。
师姐杏眼圆瞪:“啊?!”
“帅吧,我拐了好久。”
初枳夏也逗了下可爱的小师姐,比了个拜拜后,拎着包离开了。
“沈医生!!!”
出了校门,初枳夏背着二胡和鼓鼓囊囊书包就朝他冲去。
他真的听见了。
因为初枳夏注意到,迎上她热烈的目光,他清冷冷的眼神稍有些回避,漂亮的白皙耳尖变得很红很红。
甚至比往日都要红。
啊——
他是不好意思听她叫“老公”吗。
这可怎么行——
她知道师姐还在往这边看,也能听见,偏要道:“老公——”
1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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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初吻。(一更)◎
最后几步路,初枳夏简直连蹦带跳一下子跃到了他面前。
“老公!”
“老公?老公——”
她知道师姐仍没转开目光,特地围着他高大修长的身型转来转去,绕了多个角度,全方位魔音穿耳,“老公~”
沈青石:“……”
半晌,见她还闹个不停,他轻捏眉心,深吸一口气,有些忍无可忍道,“你一定要这么叫我?”
初枳夏“嗯?”了一声,抬眼看他。
他俊俏的小脸已经红到不行了,像一只嫩嫩的、刚剥了皮的水煮虾,但神色淡淡,薄唇微抿,甚至有些刻意的寡淡冷清。
“怎么,不行?”
怎么办,她真的好喜欢逗他。要不是还有路人,以及门卫亭里若有似乎的八卦目光,也怕别一会儿再撞见出来的老师了,她都想要掐一掐他漂亮脸蛋。
“那我叫你夫君吧,或者沈公子——你喜欢哪个?”
她还是忍不住指尖勾了下他的下巴,笑盈盈道。还要继续发威,却听他忽而声音低了些,像是忍无可忍不愿再忍,道——
“不用,挺好的。”
“啊?”
他侧过脸来,目光一下子直视向她,眼眸幽深,定定地、一字一顿道,“那就这么叫吧,以后记得都这么叫——别叫错了。”
初枳夏:!!!
她在他沉静深邃的眼睛中一下子无所遁形,心瞬间跳到嗓子眼,几欲跃出。
他……他是在撩她吗?
他是不是跟她学坏了……
不是吧……
他这么一说,她反倒说不出口了,跟哑了一样,安安静静站在他身边。
回去一路上,初枳夏整个人消停了很多,也老实很多。
沈青石视线掠过她好几次,道:“给我吧。”
“给你什么?”初枳夏还沉浸在刚才的斗嘴里,她就应该问他“那叫什么”“你想让我叫什么”“我可喜欢叫了你敢听吗”再来撩拨他试试的,看他还怎么嘴硬。
脸红成那个样子了,还不忘欺负她。
沈青石一只手已经伸在她身侧很久了,道:“不用我给你背?”
她的书包和二胡,看上去分量都不轻。
“噢噢噢。”初枳夏都忘了这茬了,很快将身上东西尽数递给他。
“您背这二胡真好看,像卖唱的一样。”初枳夏不忘道。
沈青石:“……”
“嘶——”初枳夏把东西都给了他,骤然浑身轻松活动筋骨,拍了拍脑袋。
“怎么了?”
“等*下,我好像忘了一件事——”初枳夏来回踱了踱步子,也没想起来,“算了,想不起来了,我们回去吧。”
沈青石嗯了一声,把她白色书包下方没有拉好的拉链慢慢拉上,单肩背在左侧,“我送你回酒店?”
“你不跟我一起住么?”初枳夏可算找回场子了,凑近些热气喷洒,“我就猜到了今天下午面试可能会面到很晚,专门买了明天回去的票。对了,你是坐高铁来的还是?”
“开车过来的,可以送你回去。”沈青石自动忽略了刚才的问题。
“开车来的更要明天回去了,疲劳驾驶知不知道?那你把车停在哪里了?如果在学校附近的话,是不是要开走啊。”他们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
沈青石微抿了下唇,“没,酒店停车场。”
“哪家酒店?”初枳夏说着,也明白了,轻轻地“哦”了一声,心口泛了丝甜。
她告诉过他具体酒店名称和地址,他应该是看见微信后开车过来的,肯定是先到酒店找她,她不在,他才去校门口等的。
他也可以不去校门口等的,像大多数陪考那样,反正她考完一定会回酒店的。
“你真的看见我那条微信了?”初枳夏皱了皱鼻子,小声问。
那条微信还是考前那晚焦虑得不行太害怕了乱发的,后来又是飞行模式又是信号屏蔽,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出去的。
可能是第一天考完后的晚上。
所以他今天就过来了,算算时间,刚好。
“——嗯。”沈青石似也有些不自然,声音都沉了几分。
那条微信字数不多,但语气却甜得不像话——[沈医生,我好怕,您能不能过来接我?如果终点是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初枳夏现在想到,恨不得拍死自己。
什么矫情又甜蜜的情话……
太酸了吧。
初枳夏红着脸咳了咳,“当时做了个很可怕的噩梦,昏沉沉的,也不记得自己发什么了,都是胡言乱语。”
“我知道。”
他什么都懂,也什么都看得透,但她不说,以他的教养也不会为难她,让她尴尬。
——可,他还是来了。不管她有多么“胡言乱语”。
初枳夏想到这里,既甜蜜心动,整个人也放松了许多。
校门口外分出两条岔路,一条就是寻常的马路,有公交站、地铁站,可以直接通往酒店;他们却不约而同走了另外一条,也就是那条观景长廊,弯弯绕绕的幽深小径,风景极美,夜风吹动树影。
初枳夏看考场时经过过这里,伸手惊喜地指了指:“看,紫藤花开了!”
沈青石随着望去。
“我跟你说,我来的时候没有开的,这里都是光秃秃的枝叶,现在都变成紫色的小排铃了,跟藤蔓一样,好漂亮,是不是?”初枳夏一路跑过去,站在花架下,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他。她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心里痒痒的,也可能是这花开得太梦幻,太漂亮了。
香气也勾人馥郁——让她很想要,迫切想要,在这里亲吻他。
或者做些……涩涩的事。
沈青石也跟上前,“是很漂亮。”
杳杳春夜,接连几日风雨,夜还未深,花却已经开好了。
且是这样迤逦娇美的紫藤,一株一株,长长花藤从木架间隙垂落,宛如紫藤瀑布,配上幽深曲折的长廊,开得如梦似幻、亦假亦真。
“你说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一定能考上呢?”初枳夏掰着手指,竭力没话找话,驱逐那种压抑不住的莫名情绪,春天是真的到了,有风都热得不像话。
见沈青石居然还有心思还在赏花,她说:“你说是不是,沈医生?你有时有没有这种有预感的时刻?”
“嗯?”他回过身,花衬着那张如美玉的脸。
他美得竟也不似真人,如俊逸出尘的谪仙。
“我从不信这些。”他淡声道,随后补道:“不过,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她听出后半句他特地宽慰的意思,心更软,呼吸也更加热,忍不住凑近再凑近,离得近一点都好,“你从来不信吗?神佛呢,也不信?我还一直以为你会是清教徒呢。”她说着喘了口气,继续说:“不过我也从来不信这些,这个世界上我是只相信我自己的。世界是物质的,物质是运动的,只有正确的世界观和方法论,才能指引我们前进……”为了不亲他,克制住那种难耐的欲望,她已经开始背书了。
沈青石:“……”
“你要在这给我背马克思吗?”
初枳夏默了一秒,慢吞吞说:“不是。不过,你能不能给我亲一下?”
沈青石:?
“算了,我们还是赶紧走吧,这花跟有毒似的,催情,不不不——我是说,要不我还是跟你背背书吧,我这刚考完,还热乎着。”初枳夏一不小心说出了真心话,她此时不能看他,只要一见他薄凉的、但好像又很柔软的唇,她就想要亲。
使劲亲……
她吞咽了一口口水,转过身去,努力让大脑塞满一些正常的东西,“你知道戏剧史么?戏剧其实是从酒神祭祀开始的,酒神你肯定认识吧?狄奥尼索斯,对了,一直也没有问过你,古希腊三大悲剧家,埃斯库罗斯、索福克勒斯还有……”
她最后一个人名还没说完,便听见他叫自己——
“枳夏。”
声音低低地,有些哑,也极富磁性。
“嗯?”
她几乎是下意识转过身来,却看见他竟上前一步,离近了——他们本来就已经很近了。
“欧里庇得斯……”她迟顿地念叨着最后一位人名。
沈青石俯下身,那纤细而瘦长冰凉的手指轻托起了她的下颌。
还不能等她做出任何反应,他头低了低,浓密纤长的眼睫毛几乎要触到她的,挺直的鼻梁靠近,薄而柔软的嘴唇碰到了她的半边脸颊……
贴近,如清冷澄澈的露水……
美得不像话。
可是……只是脸颊?
“我偏向索福克勒斯,因为是命运之悲,也是无错之悲。”沈青石知道她要问什么,声音同样低哑,望进她的眼睛,道。
可这次,还不等他说完,初枳夏再也忍受不了,被他亲过的半边脸颊带着全身都跟着酥酥麻麻,他又离得如此之近,她直接伸出手臂,垫起脚尖,环住了他修长白皙的脖颈。
“我喜欢欧里庇得斯。”
其实她一个都不喜欢,她压根就不喜欢悲剧。
但是在她说欧里庇得斯的时候,沈青石亲她了!
她也直直看进他的眼睛里,如欧里庇得斯的《美狄亚》一般渐渐染上疯狂的□□,然后微微侧过脸,直接封上了他柔软微凉的唇。
她好想要他。
反正他也知道了——她喜欢《美狄亚》。
那疯一点,偏执一点,做一个像美狄亚那样的女人,欲/火夹杂爱火,应该也没关系。
……
初枳夏能感觉到沈青石最开始有些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
她手臂环得实在累了,便也放开他,只是嘴唇还勾着他的唇,时不时黏连一下,舌尖轻轻掠过他的唇缝。
一直垫着脚尖,也实在累,就在她喘着呼吸要放开他时,腰上的那只大手收紧了,他抱着她,换了个姿势,俯下身,将她抵到了木柱子边……
原来想要的人,不只她一个。
她忽然想到很久以前,他们第一次牵手的时刻。
他亦有感觉。
初枳夏很快被他亲得气喘吁吁,脚趾蜷缩起都在发软发麻,慌乱中看进他如水般的眼睛,干净得不像话,却染上了和她一样发疯的爱/欲。
夜风吹过,紫藤花都开得有些妖异……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酒店呐?”她扣住了他修长清瘦的手指,声音媚如春水,唇瓣还在彼此摩挲着,含糊不清地提出邀请。
【作者有话说】
庆祝v,红包雨~两章连更,下面还有。但是大家别忘记评论这章好不好。毕竟初吻啦!!![亲亲]
18
第18章
◎你点的爱火就要负责。(二更)◎
听她这么说,沈青石却像是回过神来,又温柔地轻吻了下她的唇,手指按在她的下巴,放开她一些。
他低涩地道:“——抱歉。”
她发丝乱了,衣服这么拉拉扯扯也很是不整,口红也被亲花了,脸更红得像煮过似的。
她靠在柱子上都要站不稳了,抱着手臂道:“你道什么歉,我告诉你,你点起的爱火你就要负责到底。”
沈青石忙扶住她,沉稳而温柔,应道:“我会对你负责的。”
初枳夏:“……”
她怎么感觉他好像会错了自己意思。
沈青石低下头,稍有些笨拙地帮她理了理头发和衣服。
“好了好了,你别弄了,那边是不是有人来了——”他这么弄,跟两个人真干过什么似的,可惜压根就没有……初枳夏隐隐感觉那边有动静,也不知会不会是某个老师下班了,从这边走来。
“是有人来了。”
沈青石平复一些,眸色也恢复清明,道。
“那快走啊——万一是刚才面试我的老师呢?”初枳夏也懒得计较了,牵过他的手便往路尽头奔去,“快跑!!”
**
回到酒店,居然已经快十点了。
他们到底亲了有多久……
初枳夏慢慢踏入酒店电梯,还是有些不解,歪过头看他,“沈医生,你真的不和我住在一起吗?”
不是,他们刚才不都酱酱酿酿半天了吗……
她疯狂暗示:“我订的是标准间,两张床。”
“不必了,我明早来接你。”沈青石却好似打定主意不会和她住一起一样,也恢复成先前清冷温和、光风霁月的样子。
装什么装,全身上下就嘴最硬。
不对,以刚才来说,好像也不是……
初枳夏想到那幕,没忍住轻笑出声。
沈青石订的房间就在他隔壁——下午很多人考完就回去了,空房间很多。四楼很快就到,他等她先走出去,背着她的大包小包往外,还是不禁奇道:“笑什么。”
“没笑什么。”
房间弯左一拐走几步便是,初枳夏从他肩膀上接过包包和二胡,翻出房卡,瞄见他也要刷卡开门。
她忍不住再次笑他,打趣道:“我在想你全身上下比嘴还要硬的地方。”
沈青石:“……”
他这么聪慧通透,一下子就听出她的暗有所指。
这话是有那么一点过分,尤其对他这般有风度的君子来说,不是“老公”那种玩笑了。
他脸色稍沉,也似有点不好意思,抿着薄唇,这就要拉门进去。
初枳夏特地眼疾手快补了一句,“很硬很硬的哦——”
还很大……
大得离谱……
果然高高瘦瘦就是……
她心里又默默补充道,还没说完。
门阖上了。
好修养。好家教。
即使这样,都没有摔门给她看。
初枳夏心里满意得不得了,不只是对他的身体,而是她就喜欢好脾气的大美人,可以任她搓扁揉圆。
不过回到房间,时间真的很晚了,初枳夏这几日也困乏得很,终于考完——她全身上下都放松下来,也懒得收拾明日的行李,洗了个澡躺床上就晕过去了。
**
翌日,她醒过来时,居然已经近十一点了。
看看手机上的时间,掀开一角窗帘,刺眼剧烈的日光射下来,她瞬间清醒坐了起来。
沈青石呢?
随后才想起,他好像住在隔壁房间。
初枳夏颇有点遗憾地拨了拨头发,起身到台子前洗漱,反正也考完了,她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睡前已经想好了,高铁票能退就退,不能退就算了。她要磨沈医生一天,陪她在海市玩一玩,玩够了再回南城。
幸亏她衣服带得多,从箱子里找了身来这还从未穿过的干净衣服,全部收拾好后,扎了个马尾,简单化了个淡妆,去敲他的房门。
没有人?
初枳夏连敲几下,心底不免有些慌,难不成她昨夜真把人气走了,看见打扫卫生的阿姨便上前问,“您好,8406是退房了吗?”
“不是,没有吧。”阿姨也弄不清楚,让她找前台问。
初枳夏急匆匆奔向电梯,下到一楼,电梯门缓缓开启,飞快绕过拐角迈进大厅,长舒了一口气。
这家酒店也就大厅唬人,勉强有那么点艺术的味道,窗明几亮的,墨绿色的软沙发,暖橙色调的矮椅,拼着胡桃木长桌,干干净净。旁边还置有咖啡机,还提供些热牛奶和甜橙饮片、橙子硬糖。满室的新鲜橙香。
初枳夏抓了把硬糖,朝沈青石走近。
考生们早就回家了,新校区较荒僻,大厅很清静。他就坐在靠街景的一扇玻璃格子下,双腿交叠,姿态闲适,正静静翻看一本商业书籍,从封面看像是什么金融期刊。
她不知道他还懂商业。
不过也是,精英中的精英嘛。
初枳夏原想悄没声息靠近再吓他一跳,刚要伸手“嗷呜”,他却早料到一般,抬眸淡淡望来。
目光已恢复了往日的清寂安静。
“嗷呜~”初枳夏还是嗷呜了一下,两手作爪,随后坐在他身侧,吐槽道,“你真是没意思得很。”
她将头自然倚靠在他肩膀,替他慢慢剥开一枚橙子硬糖的糖纸,递给他,“喏,起晚了让你久等,请你吃糖。”
沈青石看了她一眼,先将腿上的书页缓缓合上了,放到木桌边,随后握过她的手,将她的手拿至自己唇边,低下头就着她的手,含住了那颗糖。
初枳夏目瞪口呆地望着他,脸嗖得就红了。
掌心还有他唇边喷洒的热意。
这人……
从昨晚开始是不是就中邪了,又清冷又撩人的……
他怎么还能如此平淡地做出如此色气的动作!!!
“走吧,”他吃完糖,起身将那本书放回书架,转过身来见她还僵在沙发上,睇一眼腕表道,“先去退房,再去吃饭,想去哪玩?”
初枳夏这才注意到沈青石今日应也是打扮了的。
白色衬衫,黑色长裤,深灰的坠感长风衣,清新干净得仿佛刚毕业的矜贵男学生。不过她眼尖,再低调的牌子都认得出来,这几件全是大牌,贵得能买下这家破酒店了。
初枳夏欣赏了好一会儿,往旁边一歪,其实还是挺累的,毕竟连续熬了那么久,懒懒地道:“这里就离迪士尼最近,几站地铁就到了。”
“不想去?”沈青石看得出来。
初枳夏老老实实道:“说实话,我只想找个好一点的酒店睡觉。”
话毕,见他看过来,眼神有点意味不明。
“你想什么呢你,我只想睡觉,不想睡你。”
她轻哼一声,却见沈青石淡漠内敛地侧过眼去。
这什么人?这什么人?!不是他先想歪的吗?!!
初枳夏简直无处说理,最后干脆懒得跟他计较,说出内心真实想法,“要么就是打游戏,我好想打游戏,好想好想打游戏!最好能找个既能打游戏又能睡觉,一边打游戏一边睡觉的地方。”
沈青石:“……知道了。”
四十分钟后。
沈青石开上车,领着她进入市区。他开车快而稳,车上味道也清淡好闻,她睡多了还想睡,一路都昏昏沉沉。等回过神来,已经在一间极度舒适奢华的酒店套房内了。
“哇——”初枳夏走到窗前,这里居然能俯瞰整片华美江景,今日有些薄薄的雾,江上游艇若隐若现,斜对面便是整座城市寸土寸金的标志性建筑,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钢筋森林搭建成电影里最熟悉的繁华都市画面。
她是想找个好点儿的酒店睡觉,但没想到这么好。
好得有点夸张了。
她回过身来,稍微有点不自然,主要是之前她还真出差还来过附近,大概知道这里价格——三十多万一晚。
当时同事们还津津乐道要不每人拼个五六万上去打个牌看看。
以她的家庭,一两万刀的也住过,但那是在旅行,三十多万随便补觉属实有点夸张了。
可看沈青石的样子——她觉得他大抵昨晚住在那个小破酒店也是这幅样子。就是住。而且很符合她的要求,好亿点的酒店。
沈青石早让殷勤备至的套房管家下去了,工作原因,他随身携带有笔记本,已经帮她在视野最好的会客室里那张深色长书桌上摆好。
“怎么了?”见她不动,他看过来。
“你不用想太多,是我家人的长包房,平日空着也是空着,价格也和市面不同。”他俯身帮她插好网线和电源,开机,用眼神示意道“来打吧”。
“噢。”
反正开了就开了,贵也就贵了那么一点,接受就好。
她很快坐了过去,他还靠在桌边看她还有什么需求,她伸出手拉住了他垂着的手,慢慢摩挲着他的手指和指缝。
初枳夏说:“那你留下来陪我,这么大的套房,我一个人会害怕。”确实很大,从左边走右边走都不同,弯弯绕绕跟迷宫一样。
“好。”
房间很多,又是白日,他不认为会有什么。
初枳夏放下心,发现他电脑桌面上全是文档,理得很整齐,但特别多,还有些数据、论文什么,就是没有游戏。
“我真能下游戏吗?会不会把你电脑给弄死机?”初枳夏狐疑问。
“不会的,玩吧。”他垂眸瞥一眼她的手,她一面认真看电脑,一面还在娇柔暧昧地摩挲,在他手指里穿穿插/插,几次想抽出又被她握紧。
“算了。”
美人当前,初枳夏也没什么兴致玩他电脑,也怕给他弄出问题来。
他欺负她一天了居然还想躲?
初枳夏扣紧他的手,掌心紧贴,从椅子上起来,直接坐在长书桌上,小腿勾着他的,仰头望向他,“沈医生亲亲——”
她眼瞳晶亮,水润,映着点侧面窗外江景上的日光,斑驳细碎的光撒在她翘起的眼睫毛上,随着一扇一扇轻轻跳跃着。声音甜糯。
他一顿,哪里受得了这般蛊惑,不必她抱他,俯下身,含住她的唇。
一回生,二回熟。上次他们都是初次接吻,难免牙齿磕牙齿、也不知何时伸舌头,伸到哪里。
都是聪明人,这次就好得多。
唇舌来回试探、勾缠。
初枳夏很快被吻得背脊酥麻——他吻技提高得快得惊人,要不是拉着他手,就要往后瘫软到桌上,她轻咬他的唇,停住了。
“嗯?”他低下眼睫看她。
“我想跟你在这里做。”她直视向他,声音软得一塌糊涂,轻轻的,却毫无保留地、赤诚地坦白自己欲/望。
三十万啊三十万啊。
而且这里风景那么好,四面都是窗。
【作者有话说】
沈医生坐在酒店学习了一晚上吻技~[摸头]
下一章更新在晚上22:00,大家记得来~
19
第19章
◎“沈青石,我们恋爱吧。”(三更)◎
十分钟后。
听见套房门关上的声音,初枳夏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他明明动了情,吻得那么温柔且深情,但听见这话后,眼神竟是带有禁止和克制的,甚至初枳夏觉得,好像还有一丝失落和凉意,像清凌凌的冬夜,让她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我们认识还不到一个月。”
他声线带着些暗哑和生硬,语气也稍有些冷,丢下这句话后,就走了?走了???
初枳夏把自己摔到那张柔软的大床上,这床大得像三人床,可以滚来滚去。
她承认,从踏进这间房间时,就不自觉想……
初枳夏手臂支起一点身子,门未关,这个角度,还能看见外面会客厅那张桌子,他放在那里的笔记本。
她知道他的意思。
也知道他的负责。
但是她就是……
她是想和他好好谈一场恋爱的,就像她考前许愿的那样吧。但是她没谈过,也不知道怎么谈?不就是她想要他,他想要她这么简单?
而且,她可能也有点怕。
怕自己……
——算了,先哄他吧,都是她不好。让他伤心了。
初枳夏掏出手机准备给他发消息认错,再说点好听的软和话。
就在这时,套房门突然被轻轻扣响了,很尊敬的敲门声。
初枳夏心里一喜,以为是沈青石想明白或改主意后回来了,听了听敲门声又直觉不是,但还是抱着点期望地拉开房门。
外面站着最开始见过的一位西装革履的男管家。
“初小姐您好,这是沈公子让我给您送的午餐——”管家微微欠身,身后两位服务生推着白色送餐车走进。
听见“沈公子”几个字,初枳夏恨不得把耳朵捂起来,她一点都不想知道他的任何家庭背景,忙打断道:“谢谢谢谢,沈先生他还有说别的吗?”
管家:“沈公……先生说,他在海市临时有些事情,等您用完餐休息完再联系他即可,他会送您回去。”
“谢谢。”
她高铁票都退了,他也不能不送。
——还说有事,这么拙劣的借口,不就是被她要么吓跑要么气跑了吗。
初枳夏关上门后腹诽一阵,目光落在那些精致佳肴上,也觉得有点伤心后悔,早知道她不招惹他了,还可以让他好好陪自己待一下午。
吸了吸鼻子,也怕他还生气,她最不舍美人生气,给他发微信——
[我错了,我就是对你是生理性的喜欢,有时候会控制不住。]
[我是喜欢你的,不会再这样了。你说可以我们再可以好不好。]
初枳夏来回看了两遍,总觉得自己像一个渣男流氓,可想撤回也来不及了,更无心用餐,握着手机等了一会儿。
坏了,真生气了。
——丸、辣!!!!
*
沈青石看到这条微信时,已经是两小时之后了。
他刚从海城一家地下酒吧走出来,同作为千年古都、拥有无数风骚文人墨客和历史底蕴的南城相比,海城就时髦摩登许多,也开放许多。酒吧街上一串风格迥异的店面,不过现在是下午,大多还没开业。
他去的是家朋克酒吧,店名叫‘苏珊与女妖’,致敬的是上世纪70年代英国最著名的一支后朋克乐队——苏克西与女妖。
下午有人排练,鼓声震得他耳膜生痛,并没有注意到手机提示音。
他逛了一圈,去吧台上点了杯清水,也没等来他等的人。
出来后,才看见斜对面站了个女人,女人约莫三十三四岁,但模样生得好,烟熏妆也浓,看上去和二十出头无异。
沈青石眼神骤然温和了许多,轻轻颔首,朝她走近。
“去我那里坐,还是回酒吧?”沈丹颜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番,好心提醒道,“我家也和酒吧差不多哦。”
沈青石想了一想,说:“还是找个能说话的地方吧。”
旁边两家酒吧中间就挤着家小咖啡厅,店面不大,但安静,能说话。
“行,那走吧。”沈丹颜也看见了,她着一身黑皮衣、内搭露脐背心、黑短裙,网袜、紫灰长发,不过海城开放,并没有路人投来异样目光。
“你呀,还是这么安静,跟小时候一样。所以我才让你早点过来,去酒吧听听歌放松一下。”沈丹颜调侃道。
咖啡馆很近,沈青石同她选了个靠街位置,在白色沙发上坐下,如往常般要了两杯黑咖,说:“谢谢大姐。”
“给我换成拿铁,我现在不爱喝苦的。”沈丹颜对服务生说罢,转过来对弟弟笑道,“你谢我做什么,对了,歌好听么?”
等了几秒,见沈青石低头看菜单不语,沈丹颜目光转向外面街景,若有似无感叹道:“是啊,现在都没人能写出好听的歌了。”
沈青石合上菜单,给她加了一份甜点,是一块开心果巴斯克。
“你什么时候爱吃蛋糕了?”咖啡和蛋糕很快上来,沈丹颜有点讶异,以为是他给自己点的。
沈青石将蛋糕推到她面前,温声道:“这个很甜。”
沈丹颜一下子就笑了,“你怎么知道甜?你吃过,你小女朋友请你吃的?”
见沈青石目光微移,握着咖啡杯的指尖也顿了顿,沈丹颜道:“你突然说来海城,还打电话说可能住一夜,我肯定要问问管家情况了。”
那套房,是沈家长包的,原是给沈丹颜用——服务殷勤、管家周到,显然沈家父母也认为女儿单住照顾不好自己。但沈丹颜一次都没住过,套房便长年空在那里。
后来,沈青石来出差、参加学术会议、或者看大姐,便会来这里短暂休息。
反正每日都有专人打扫,非常干净,且地理位置奇佳,要比住其他公寓方便多了。
但沈青石处于礼貌,每次来,都会告知大姐。
沈丹颜实在太好奇了,问:“是个什么样的女孩?有照片吗?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她……还不是我女朋友。”沈青石之所以出来见沈丹颜,就是想逃避这个问题,没想又被提出来。
“噢~~你还没追到?”沈丹颜了解弟弟,突然来海城、又是住最好套房,又是问附近哪里好玩好吃,肯定是喜欢人家小姑娘,不可能只是玩玩,大概率是还没追到。
“也不是——”沈青石是极内敛的人,但对着自小爱护自己的长姐,还是愿意多说几句,握着杯壁的指尖慢慢收紧,“我是感觉,她对我不是真心。”
“她追你啊。”沈丹颜想想也是,弟弟跟个闷葫芦似的,哪里会追人,抱着手臂靠在沙发上,“那你觉得她是图你钱,还是图咱家啊?”
“都不是。她不是这样的人。”沈青石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了,本意也只是情感上有些困惑。
“噢,那她就是图你人?”
沈丹颜听出他言语里强烈的呵护之意,都快要乐死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幼弟这幅样子。
但弟弟打小就是极聪明灵透的人,他若感觉到不是真心,那女孩必然不是完全真心。
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
真心不真心的?
沈丹颜问:“那你是真心吗?”
沈青石顿了一下,似是略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但几秒后,漆黑幽深的眸还是定定向姐姐看来,极为认真、肃然地点了点头。
“那就够了。”
感情里有一方是真心就够了。
“既然如此的话,你可以把你的心里话,你的一些想法告诉她,感情里老让女孩主动可不太好。”沈丹颜宽慰完,见弟弟若有所思,似有领悟,也放下心来。
她还是希望弟弟爱一场的,受伤就受伤。
就跟她千方百计想让他去朋克酒吧放松一下、听听摇滚一样。
沈青石想了半刻,也明白许多,看向姐姐,转开话题,“你呢,最近怎么样,演出还顺利吗?”
“就那样吧,过一天是一天呗。”
沈青石默了默,斟酌后道:“爸妈一直都很牵挂你,还有二哥——”
“牵挂又怎样?”沈丹颜提起这个,眼睛上像覆了层薄冰,听见后半句,强忍了下来,简单问了问沈青玄最近的情况,稍稍安心。
“那今年过年……”
“青石啊,姐姐辍学得早,英语不太好。”见沈青石还要再劝,沈丹颜打断,抱着手臂转了下身子,下巴努了努,指向刚才那家朋克酒吧外墙上印的字体。
是几行斜体的哥特风英文字体。
沈青石随之看去。
“这行字我天天看,但总是翻不好,你帮姐姐翻一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沈青石看了看,手搭在桌子上,眼睑微动,慢慢地道:“是赫伯迪格的一句话。”
沈丹颜眉眼斜过来。
“是赫伯迪格用来评价朋克文化的——有意亵渎神,社会抛弃我。”
“……我甘之如饴。”
沈丹颜笑了,“果然和我理解得差不多。社会抛弃我,我甘之如饴。”
她起身买单,“好了,你也快去陪你的小女朋友吧。”
……
坏沈青石。
臭沈青石。
混蛋沈青石。
已经下午五点多了,天色慢慢暗沉下来,毕竟现在只是三月末,刚到春日,天黑得早。
江景美是美,华灯初上,都市风光繁华喧嚣。
但看多了也就那样。
而且套房这么大,那么多房间,色调说是端庄厚重大气,在初枳夏看来,也死板沉郁得很。她都不敢想晚上会是什么样子,吓都吓死了。
沈青石一直没回微信,也不会再发了,她可不是那种缠人的人。
——爱回不回。
她还在他的电脑上一口气下了很多游戏,玩着玩着也挺没意思的。就在她决定干脆留下张字条去火车站碰碰运气,说不定有回南城的高铁补票时,房间门再次被敲响了。
初枳夏冷哼一声,瞧瞧时间,估摸是来送晚餐的人。
他脾气大,人倒是周到。
她都懒得穿拖鞋,反正地板一尘不染,地毯也舒适柔软,光着脚走到门口,一把把门拉开了,说:“你们沈先生是又……”
话没说完卡住,被她骂了一下午的真沈青石就立在门口,黑眸静静地注视着她。
三秒后,初枳夏重重把门关上了。
她调整了下呼吸,理了理头发丝,又做了些表情管理,再次把门拉开。
“你还知道回来。”
“你别回来了你。”
房间里静了一静。
初枳夏说着,觉得这气氛有点微妙,中午她微信里还像个渣男流氓,现在这些话听上去却像个独守空房、特别期盼夫君还嘴特硬的娇娘。
初枳夏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她还没有得到他呢。
沈青石默了默,率先打破了安静,“对不起。”
无论哪种原因,他都不应该将她一个人丢在这里——即使他确定这里很安全、不会有问题。
听见他道歉,初枳夏气焰也没那么嚣张了。
“你不用跟我道歉,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初枳夏低下头,诚恳地道。她不应该那么心急的,他就像是春日花园里开得最美的那支花,她应该好好呵护、好好怜惜,然后在两厢情愿、顺其自然时摘下。
“那个,你先进来吧。”这么站着说话实在不便,初枳夏拉着他进来,将门关紧。
“不冷么?”他早就注意到她没有穿鞋。
“不冷——冷啊。”初枳夏很快改口,动了动贝壳*般晶莹圆润、涂着透明颜色的脚趾,“着急给你开门,都忘穿鞋了。”
沈青石嗯了一声,怎会看不出来。
但见她往最远的会客室走去,他还是上前一步,一手环过她腰腹,另一手搭在她腿窝间,将她打横抱起,稳稳带在怀里。
他知道她不是真心的。
或者真心里掺杂了四五分假意,欲/望,他也不知道什么。
但没关系,他很真心。
**
初枳夏窝在他怀里,愣愣地望着他的俊美侧脸。她本意只是想要他心疼自己一下,中午的事就赶紧过去,却没想到会被他直接这么抱着。他看着清瘦,人真是很有力,抱她轻松得像个娃娃。
“我瘦不瘦?”初枳夏问。
沈青石实话实说:“你太瘦了。”
最开始还没那么瘦,可能考试刻意减吧,越来越瘦。
学表演的人都喜欢听这句话,初枳夏很满意,奖励地亲了他侧脸一口。
“但,我胸很大。”
初枳夏还是不忘强调。
之前还有流.氓男观众形容她细枝挂硕果,把她气得不行。
不过她身材真的很好,属于非常少见的、逆天的那种。她现在想要展示,也没任何不好意思,昂了昂头。
沈青石本也没有看她在看路,听见这话,更别开了眼睛。
初枳夏想伸手去摸摸他泛红的耳朵,但怕他再生气。
沈青石将她稳稳地放在了会客室那张最长的牛皮长沙发上,这里天花板挑得很高,巨大的玻璃外除去江景,还能看见漫天繁星。
沈青石理了理整洁的衣袖,望着她道:“我有话跟你说。”
“巧了,我也有话跟你说。”初枳夏拉着他的手让他坐下,一同抬头,望着窗外的江景和星星。
沈青石说:“你先说吧。”
“不,这次换你先说。”
初枳夏也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说白了,他们现在什么关系也不是。只是暧昧些的朋友吧。他若烦了,或者觉得真的被冒犯了,结束也就结束了。
她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也只是用些撩拨他的小手段。
她也清楚,他知道,是默许了的。
“你到底要说什么呀?”
见他望着星星静默不语,她也有些着急,道。
“稍等一下。”
沈青石拨了拨腕表,睇一眼时间。
“要不换我先——”
初枳夏话还没说完,套房内所有的灯光都骤然灭掉了,就连昏沉的小壁灯也跟着暗下。
房间一时变得黑暗而安静。
而这黑暗有些不同寻常,初枳夏顺着玻璃往外望去,近乎就在刚才同时,江边原本繁华的灯火也跟着暗了,那些作为地标的摩天建筑的内透光也尽数熄灭,只余下星星点点的灯火和夜空里的漫天繁星。
初枳夏怔了怔,有些预感到什么,想要转过脸来看向沈青石询问,可下一秒——天空突然有绚丽烟花炸开,撕裂了黑暗。
与此同时,大楼的灯依次亮起。
变幻成她再熟悉不过的两个字:枳夏。
游艇满载玫瑰驶过江面,数千架无人机掠过天空,变幻成戏剧缓缓拉开的帷幔,梦幻的一缕一缕垂下的紫藤花,一棵小橘子树,莎士比亚几幕著名戏的人物剪影,旋转的芭蕾舞女孩,玫瑰花,最后变幻成余下的几个字。
枳夏,做我女朋友好吗?
初枳夏:“……”
她愕然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也能感觉到下面的街道都似沸腾了,到处都有拍照的闪光灯,挤满了热情激动的游客。
初枳夏看了一会儿,没忍住,还是哂笑出声。
沈青石:“……”
她能察觉到沈青石也是十分惊愕的,大概也没想到,会弄出这般轰轰烈烈的画面。
初枳夏咳了一声,调侃道:“确实挺戏剧的。”
还是忍不住扭头问,“你是怎么被骗的?”
“收了你多少钱?”
沈青石并没有言语,烟花还在一朵朵绽放,无人机变幻形状。
他抬手,轻按了按眉心。
大姐说他应主动一点,他原本计划的就是灯灭,无人机掠过,一行干干净净的小字即可。
正对着酒店,只有她能看见。
至于舞台剧,紫藤花,是他在沟通时同设计人员提及的她的特点。
——他想要主动,也想要浪漫一些。
“你不会是给了张空白支票随便他们填吧?”
“喂喂喂,沈青石你别跑啊——做了就要认。”
初枳夏见他起身就要往房间里回,赶紧笑着跟上,“啧啧啧,没想到你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你要喜欢这种,我也给你摆,咱摆一夜——”
“让你成为这座城市最亮的崽。”
不就是多花点钱嘛,实在不行她回家舔着脸问尹雪绫要一些。
“……”沈青石懒得理她,自己躺到那张三人大床上,衣服都不换,背过身生闷气。
“哎呀,这窗真是太多太大了,卧室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初枳夏手撑着额头趴窗上一边笑话他,一边继续看。
“你说我到时候给你摆,字我都想好了,就摆沈青石——”
她知道他听得见,声音放慢了些,
看着烟火继续腾空,载着玫瑰的游轮掠过江面,无人机继续变幻,摩天大楼上的枳夏二字,她……还是感动的,不只一点。
“沈青石,我喜欢你。”
“我们恋爱吧。”
这就是她今天要说的话。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这座城市最亮的崽:沈青石。
我今天三更,更了1W2大家知道嘛!!求夸奖![抱抱]换封面啦,大家别走错~
20
第20章
◎沈青石:一个登徒浪子。◎
翌日。
初枳夏搭了男朋友沈青石的车,一同回南城。
他们在那家酒店住了一夜。
当然,什么都没有做。
沈青石已经过分到连抱都不可以抱的地步了,更遑论接吻和下一步。
套房里有好几间卧室,也是彻底分开睡的。
不过,车上这种地方,肯定没法到下一步,他还是愿意让她亲的。
沈青石将她送回了玫瑰郡,也就是他们都住的小区。
今天周一,他没有门诊,但下午要回趟A大实验室等数据。
“我不可以……嗯哼……同你一起去嘛?”初枳夏解开安全带,却不舍下车,扣住他的手,凑过去一点一点亲吻他嘴唇,边问边吻。吻得都不深,如蜻蜓点水,又像含吸一颗软软冰凉的果冻,她喜欢得不得了,还有意发出些暧昧喘/气的声音——让他这几日欺负她!
沈青石并不回应,倒也任她亲,听见这话微微低下眼睫看她:“要等很久,你确定?”
他近期主要研究方向就是IPS细胞与牙齿及周边组织的修复再生,再细一点,涉及到生物工程与牙根支架搭建,数据相当多。
且,她也进不去。
“那算了。”
来回奔波,初枳夏也挺累的,再说她还没有心理准备去见他那些同事、带的实习生之类。
“嗯……”
想到这么快要分离,初枳夏心里居然漾起点不舍,柔软舌尖来来回回轻轻扫过他唇缝,手抓得更紧,就是不肯放。
沈青石到底也没办法,把人捞过来,搂住她腰深深地吻。
——食髓知味,而且也需要反复学习。
初枳夏被吻得晕晕乎乎,云里雾里,全身发麻,只觉得他吻技愈发好,她竟有些难以应对,招架不住。
直到有人敲了敲他们车窗。
初枳夏这才如梦初醒,放过了沈青石,也放过……她自己。
是小区侧门一家门面店的店主,他们在这里停车,挡着门楣了。
看着老板略有些尴尬的脸,沈青石脸色也极不好看,渐渐红成了一种酱菜色,“抱歉,我马上开走。”
老板走后,初枳夏轻笑出声,她觉得沈青石大概一辈子都没有过这种时刻,挡着人家店,还光天化日下搂着性感女人接吻——没错,因为她箱子里所有衣服基本都穿了一遍,只剩下这身,原是打算考完出去HIGH穿的,是件品红挂脖短吊带,稍一动就露腰露脐的,后背就几根漂亮绑带;下身是条修身牛仔长裤,极其性感。
不过,一大早就出发了,管家送来毛毯,沈青石一上车就把开始补觉的她裹得严严实实。
刚才热吻,毛毯拉拉扯扯,半露不露的,还不如不盖。
初枳夏都不敢想,这老板从正面看到的是什么画面。
也难怪沈青石脸色那么难看。
他很快调转车头,往前开了一段,再次停好车。
反正也要下车,初枳夏把毛毯卷了卷丢给他,露出内里漂亮的小吊带。
“啧啧啧,登徒浪子——”临关门前,她不忘火上浇油,再调侃他一下——谁让他理智回来后,开车时又变成那副清冷冷的端方(酱菜色)样子。
她听见沈青石呼吸都沉了,指骨搭着方向盘,竭力忍耐着。
她转过身,迎上刚才老板那“当下真是世风日下年轻人也忒开放了”的眼神,大大方方点头致歉道“不好意思啊没注意”,余光瞥见那辆黑色沃尔沃停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驶去。
初枳夏了解沈青石,他只会因为一些原则性问题生气,这种事不值一提。
顶多顶多也就生几秒钟的闷气罢了,和昨晚一样。
但逗他一句,她能开心好些天。
值了值了。
*
一个小时后,初枳夏接到电话,飞快来到小区附近再熟悉不过的排练室。
周皓荧坐在把杆下面的一张圆凳子上,双腿大敞着,手搭在大腿,上身前倾,脚下还放了一瓶冰镇的矿泉水。
“初枳夏啊初枳夏。”
初枳夏看到周皓荧,也自觉理亏,头飞快低了下去。
她也不知道为啥,真的把他忘得干干净净!!!甚至到接到他电话,来到排练室她才想起有这么一茬子事……
不过好像,那天,她依稀是有什么事给遗漏了,但就是想不起来。
“初枳夏啊初枳夏。”周皓荧摩挲着细长的手指,又重复了一遍,“你真是长能耐了你,你知不知道你让你哥我等了多久?”
是的,那天他们好像说过,复试完见面的。
不对,不对劲——初枳夏记忆回来,说得似乎是他等她复试完。
那他人呢?
总不能说,沈青石太帅了,她把一米八四大高个的周皓荧直接给忽略过去了吧?
“你真的等了我很久吗?”初枳夏抱着手臂,冷静一些,找回一点场子,问。
周皓荧听她这么一说,喉结滚动了一下,稍微有那么点点心虚。
初枳夏:“那我怎么出来的时候,没看到你?”
周皓荧别开眼睛:“咳。”
“你人呢?你去干嘛了?”
果然——初枳夏就知道!
要不然她怎么会把他给忽略过去?
八成是他那天说等,等着等着去哪里玩了,毕竟也不知道到底几点,玩完再来人就走光了,打电话也没信号,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结果越等越不对,初枳夏怎么也没来质问他,他就先发制人了。
“你到底去哪里了?”初枳夏压根也不生气,那天情况确实有点特殊,谁知道会那么晚,只是好奇。
“你真不生气?”周皓荧盯着她的脸,微微松了口气,擦了把脸解释道,“但我确实等你了,我等你到下午五点半,实在太饿了就去吃了点东西,结果——”
“嗯哼?”
“结果遇见了几个小粉丝,也是来考试的,他们结束得早,我没想到他们会认识我,说来也可能是以后的师妹师弟,就请他们喝了点儿酒。”
“噢——啊?”初枳夏继续听着,她理解周皓荧,周皓荧以前真的是一个很糊很糊的舞担,但再糊,也有点真爱粉,而且非常真诚。周皓荧是那种粉丝送过一点东西就会珍藏起来的人。他稍火的时候还开过线下,有个女生一直硬要叫他“老婆”缠了他两小时,他也会非常耐心、温柔地听着。
听到后半句的“酒”,初枳夏慢慢扬起眉毛。
周皓荧:“我一喝酒就不舒服,买药吃了缓过劲来已经快九点了,再回去门卫说全走了。”
“你喝什么酒啊?你不知道自己酒精过敏?”
初枳夏都无语了——不能喝酒,也是周皓荧火不了的一个重要原因,长这么好,没法陪/酒。
“小过敏,吃药就没事了。”周皓荧声音低了下去,“再说,他们想喝,难得考试来一次,扫兴多不好意思。”
“你啊。”
未来的师弟妹,还是粉丝,也不知真粉假粉,反正BUFF叠满了。初枳夏朝他走近,俯下身,按了按他太阳穴,低头打量他脸,“没事吧?”
“没事。”可能是离得近,周皓荧都不好粗声讲话了,声音温和些许,也透出关心,“但我给你打了好几次电话,都是关机。”
“那是因为我——”初枳夏说到这里,也想到什么,往后猛退了一步,指尖点了点额头,“就是,因为……因为考试时手机存柜子里,我就关机了,然后一直也没、也没顾得上开机。”
她不是不想告诉他,只是不知道怎么说。
“为什么会顾不上开机?”
周皓荧手插在兜里,微微仰视着她的脸,看着她难得有点忸怩,脸颊微红,不自觉间眼角眉间噙着点笑意的样子,这么多年,也只见过她提及一个人时是这样,懂了,“那位小牙医小公子?他去接的你?”
“——嗯。”
想到那天,初枳夏还是不自觉笑。
周皓荧眼底微暗,但不过一瞬而逝,“睡了?”
“师哥你真是!”
初枳夏都被他的开放惊呆了,也不知他在那小糊团过了什么日子。
他们虽然是学艺术的,排练时搂搂抱抱常有的,但总体还是清纯那挂的,为了来日,大学四年杜绝任何恋爱史就怕出黑历史啊啊啊啊。
“看来还没有。”他声音安定了许多,拿起边上的矿泉水递给她,“喝吗?”
聊这么久,也确实有点渴。
要是往日,初枳夏肯定就喝了,但她现在可是有男朋友的人了!而且他们刚才还……
“不了不了,太冰了。”
初枳夏摆摆手,四下看看,“你为什么约在这里见我,我不都考完了吗?走吧,我请你吃大餐,感谢你帮我这么多。”
“排练室一直包到了这个月末,反正也没事,本来想再练练舞的,想最后跳几遍录一下,要不一起?”
“我怎能拒绝你共舞一曲的邀请呢。*”初枳夏想了想,明白他的意思,用台词回答他。这个舞本来就是为复试准备的,现在考完了,以后估计也再没机会跳了。备考时练和现在练心情怎会一样。这是最后一次记录了。
初枳夏理了理头发,好在她出来时穿的是方便练舞的衣服,拿起手机,放在前面对着镜子准备开录。
周皓荧轻门熟路去调音响。
很快,音乐声起——
这是一支标准的女舞,就是为了展示她的形体与基础,但周皓荧是货真价实大舞担,他早有设计,很多动作便改成了对称动作和男舞,动作柔美至极然后极富力量感的精准卡点,腿长胳膊长,绝佳陪衬男伴,把她衬得都跳得更好几分。
他今天也是用心打扮过的,浅金发做了小造型,前面抓起,后面半披,穿了特别适合的那件小白绒毛衬衫,轻盈而细腻的雪白羽毛随之静静往下飘。
落在两人发梢。
初枳夏看着镜子里都被自己迷死了。
也后悔死了。
早知道跳这么好就让沈青石过来看看了,也欣赏欣赏她的撩人舞姿。
这不得把货真价实登徒浪子沈青石也迷死——
*
那天下午,初枳夏跳了一下午,录了好几遍才挑出最好的,仔细保存,也算是给需要剪“一路生花”的时候储存素材吧。
想到这个,初枳夏原本因谈恋爱、考完试的高涨情绪平复一些。
也是,她开心什么。
是考完了,也不是考上了,还没有出成绩呢。
这么想着,初枳夏心情又一点点DOWN下来,不行,她需要沈青石!
[老公你在哪里啊,我想你了。我们今天晚上没有活动了吗?]
[我是指普通活动,我知道你肯定又双叒叕想歪了。^^]
初枳夏等了一会儿,也不确定他做实验忙不忙。
大概快到晚上的时候,才收到他的回复,六个非常干净利落的句号。
[想做什么?]
初枳夏想了很久,早就想好了,而且想到这事还有点不快。
[我要去你家。这不公平,凭什么每次都是你来我家,你家在哪我都不知道,而且一次都没去过!我们不是住在一个小区吗?]
初枳夏以为沈青石会推脱一下的,毕竟他是一个有教养但蛮疏离的人?美人闺阁肯定还是有点私密性的,不能跟她的小陋居一样。
他居然回复得很快——[好,是我考虑不周。]
她都能想象到他有点歉意地微微拧眉的样子。
[那我今天晚上去找你,你把门牌号给我。但我先说好,我不会做饭,我看你也不像会,你最好订好餐,或者让阿姨提前做好。或者我订餐。]
她还记得大半个月前看他取快递,好像是某种速食食品,反正不像是会做饭的人能买的。
等了一会儿,那边回复得很慢,似也在思索,道:[我可以试试。]
【作者有话说】
加更一章~晚上22:00还有一章,妈耶,是谁这么勤奋呀>_<是我是我是我![彩虹屁]求夸夸~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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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他就是被美色所惑,如何?◎
试什么试!
万一把你烫了怎么办!!
这也是初枳夏不会做饭的一个重要原因,烫到了就不是好玩的了,而且她头发又厚又密,总觉得做饭时油烟会丝丝缕缕钻进她的头皮里,掉发同样也不是好玩的事。
但,沈医生愿意给她做饭,家有大美人贤夫,这怎么听上去都很有诱惑力。
她手指摁在聊天页面上,一句[不用啦]却怎么都不舍得发出去。思来想去,她输入:[那这样吧,我现在去超市买点菜,到时候给你带去,我再买点火锅底料酱料之类,如果实在麻烦,我们就直接涮火锅吃?]
[好,七点半左右。]
初枳夏回复OK后,拿上车钥匙火速去附近商场买菜。也不知他会做什么,打算做什么,她便看见什么买什么,路过熟食区还拿了好几盒卤味,柠檬凤爪夫妻肺片之类。最后买了好些牛肉卷羊肉卷的,旋风般扫荡完回去。
原想去小区门口等他,但她拎着两大袋子也不方便,直接从地下车库上去,来到他给的地址。
5号楼的19层。
这里都是一层一户,但也不知是5号楼因视野最好,既能看见大片螺旋花园绿地,又能俯瞰秀丽城景,房价也最贵,她竟也觉得楼道内里好像也比她那边好……
黑心的开发商!
沈青石给了她密码,但初枳夏思虑几秒,还是不想先闯入,安安静静地等房屋主人归家。
沈青石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她来来回回也折腾好几次了,又是见周皓荧又是去超市,也刚从海城回来,真是累了。见他,她特地换了双高跟鞋,站久了腿酸,便蹲在地上,红色连衣裙,裙摆盛开盖至小腿,露出一截白皙纤美的脚踝。
那双高跟鞋也是精心选的,煜煜的宝石红,冷光的皮革质感,又带有摩登的滴跟设计,从侧面看,像一支冷艳红酒杯。
终于不用考试了,长发可以任意做造型,卷卷的蓬松披在腰间。
头轻倚着门,委婉侧过脸,圆润的珍珠耳环。
即使明知她是刻意摆造型,但沈青石还是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美。
那是一种,难以说清楚的,像是完全属于另外一个领域的美丽。
可能这就是……艺术生?
每天都像小松鼠掰松果一样掰扯她的人设,如何有吸引力,让人牢牢记住,上瘾……
无需动用一点理性,感性上就是美极。
沈青石也一直对自己有清醒认知,就是被美色所惑。
她说的——登徒浪子,倒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么想着,他妥协般也蹲下,朝她靠近。
初枳夏原想等他靠近后吓他一下的,或者以为他会拍拍自己让她起来,再或者就是直接把她抱起。但他竟这般小心蹲下,靠在她颊边。
热意落下,她扬了扬眉梢,睁开轻阖的眼睛,狐疑望向他。
他两指托起她的下巴,俯下身,就直接在这里,吻上了她的唇。
二十四年来,他读书、跳级、读书、再跳级、读书,直到读完医学和理学两个博士学位,开始工作。始终都是逻辑缜密、永远理性的。他从来都不曾认为,也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会被美色女色这种事物诱惑。
可是……
他把她摁在门上,一手扣住她乱动的两只手,热烈地吻着,另一手往下,轻轻抚摸她酒杯般的细高跟,不动声色往上。
初枳夏被亲得眼睫毛颤抖,睁大眼睛斜过去看他,他闭上了眼睛,微扬的眼尾有点偏执清艳的泛红,眉心蹙着,似在思索。
“喂喂喂——”
初枳夏都愣了,都没料到他这么疯,比她还疯,在外面就……
她被他亲得简直都有些蹲不住,小腿绵软,往后仰去,他一只手托住她腰,另一手顺着刚才细跟往上,摸住了她光/裸细瘦的脚踝,慢慢握紧。
“你要在这做吗?”
她感觉到了,心尖一颤,开口问。怕摔倒,被他摸过的脚踝简直过电一样,酥麻电流涌过全身,气也喘不匀,软得不行,双手只能自然抱住了他脖颈,她倒是不太介意……只是,还是有些太意外了。
“不是。”他静静回答她,又吻半刻,慢慢分离了她的唇,声音暗哑却温和,还抽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别怕。”
初枳夏抬眸望进他眼睛。
那是一双很冷静也很清醒的眼睛,眼底也透着熟悉的温和。
但他的动作,却色/得要命。
那只手分明还停留在她的脚踝,微微控制着。
“我怕什么?沈医生你可真是……”初枳夏稍稍有些紧张颤栗,但看着他温润眼眸,很快恢复自然,搂住他腰两个人慢慢站起。
虽不知道他怎么了,还是不禁感叹了一句:“难怪大家都说理智的人其实最容易发疯,禁欲的人也——”
也最容易纵欲。
但她怕他再生气没说完——因为她从他眼神里看出来他真没有那个意思,没有说下去。
他是清醒地被诱惑。
一面很清醒,一面却还……发痛。
沈青石叹了一声,握紧她稍有些颤抖的手,用指纹开锁。
他知道她要说些什么,将那两大包东西都提了进来,缓缓地道:“我不是那样的人。”
初枳夏问:“你不是什么样的人?不是禁欲的人,还是不是会发疯纵/欲的人?”
见他抿唇不语,她跟着进来把门关上,道:“其实我第一眼就看出来了,你把自己包裹得那么紧,又是手套又是帽子口罩,生怕被人碰到一样,可实际上是不是——”
先前贴得那么紧,她自然也感受得很清楚,从背后搂过他,手慢慢往下。
“特别想被人碰呀?”
他近乎是本能性地僵了一下,发出很轻的“唔”了一声。
“你到底为什么不愿意啊?”她头贴在他挺直得背后,手被他的纤细指尖握紧了,比刚才握过她脚踝时,还要有力。
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写满了禁止禁止禁止禁止二字!
他低下头,从耳根到脖颈都是潮红一片。
半晌,他才道:“因为我想跟你,好好在一起。”
不是只有这个。
他是被美色所惑。
可是,他也很珍视,很珍惜。
他低低地、有些沙哑破碎地说完这一句,便径直朝浴室走去。
“我从实验室回来,要换身衣服,等我一下。”
……
听见走廊尽头的门关紧后,初枳夏在原地站了很久,稍有些心神不宁。
她甚至都没有精力去打量这间从进来时就觉得好高级、又好素雅的豪宅。
她往后一步,靠在了墙上,望着沈青石离开的长廊,手指卷了卷头发。
她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啊?
好像跟她以前那种撩不一样,以前就是觉得好看的男孩子逗一逗,然后到要暧昧那里,她就自然地保持距离了。
但是对沈青石,她是想要往前走的,第一次萌生出谈恋爱的念头,可说到底了还是……
不是不想和他有精神上的交流,相反,初枳夏倒觉得他是很能和自己有交流的人,就是因为这样,她才越会害怕,想速战速决,怕时间越久了,他会伤心。她也不舍。
反正她是不可能结婚的,也不想结婚,也不想进入那种需要认真经营的长期恋爱关系,她只想永远保持自由和独立。
这是她和周皓荧以前说好的。
算了,顺其自然吧。
初枳夏学着他那样按了按眉心。该甜甜该睡睡该分分,到时候再说,不用去猜。
不过这么想来,是不是有点不公平啊?
但是,他也不公平啊。
凭什么他就可以想亲就亲,想抱就抱,还做出那么色/气的动作,换作是她,就什么都不可以?亲他一下都要哄半天?
算了……
他人美脾气好,就这样扯平吧。
又等了半刻,初枳夏隐隐听见拉门声,沈青石从浴室出来。
“这么久?解决完——”她清楚他刚才有多……想像往日那般打趣他一两句,看着他稍显冷隽的脸色,收了回去。
她上前一步,换了话题,他换上了一套丝质的家居服睡衣,双臂搂着他腰,朝他撒娇:“我饿了,都等你到快八点了,好饿好饿。”
他迟疑一秒,抬手,摸摸她头,“好,我这就去给你做饭。”
十分钟后。
初枳夏看着他对着视频给她做饭,他真的学什么都好快!
时间还是比预计中的晚,都八点多了,他仔仔细细地跟着学了做完两道家常小炒——鱼香肉丝和蒜蓉西蓝花,初枳夏也不让他做了,在客厅里摆好火锅——幸亏她在超市想过这个问题买了一只圆胖的电热锅,又把卤味拆开,一一摆好。
沈青石也在餐桌对面坐下,可能是刚才的原因,还是有些闷。
她不喜欢坐这么远,起身坐到他身侧,先尝了尝他做的菜,由衷赞了一句“好吃”,再把两盒辣的不辣的蘸酱都撕开,分别舀在小碗里,放到他面前,说:“这还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吃饭呢,不知道你能不能吃辣,我买的是菌菇锅底,不过蘸酱有辣的。”
沈青石:“谢谢,我都可以。”
初枳夏不禁扶扶额,主要是他这么聪明,她现在说些什么甜言蜜语的估计他也不信,也太假了些,可她真的一时不知道怎么哄他。
她清了清喉咙,决定换个话题:“上次一直也没问你,当时你是买了什么吃的呢?就是取快递那一次。”
沈青石看了看她,回忆道:“我家人寄来的,一箱……火鸡面。”
怎么还提到家人话题了?!危险危险!
她换了个切入点:“你喜欢吃火鸡面?”
“不是——”他提到家人,眼神还是温和了许多,“我二哥寄来的,他就那样子,自己被辣到不行,所以硬要寄给我让我吃。”
“在哪呢?”
迎上初枳夏亮亮的目光,他咳了一声,下巴点了点。
初枳夏立刻去厨房橱柜里翻了出来,下到火锅里,她酱料单独加在自己碗里,也不会影响整个锅的辣度。
“尝一口嘛,尝一口——”初枳夏可喜欢吃火鸡面了,为了考试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辣了,一点都没有,补偿般吃了一大半,才想起来给他吃。
沈青石隐约地笑了笑,轻轻摇头。
“我喂你,就一口!就一口!——”她用筷子夹起一根长长的面,先咬一半,朝他那边探去。
“你嫌弃我——”
沈青石目光对上她的,拗不过她亮晶晶、圆溜溜的眼睛,低下头,含住了剩下半根。
初枳夏没有咬断,贴了过去。
她知道这个辣度对他来说肯定太辣了,轻轻摩挲着他的唇,以示安慰。
他轻咳了两声,手指微拢搭在鼻尖,还是咽下。初枳夏忙给他倒来水。
安抚后,她再次慢慢夹起一筷子他做的菜。
第一次做,真的很好吃的,毕竟每一步都按照视频步骤来,他学习能力又超强。
“沈青石。”
“要是我有一天真离开了你,你不舍得我的话,可以留住我。”
她突然好感动,轻轻握住了他的手,看着他被辣的还有些红的脸,泛了红的唇,美得不像话。
“怎样留我都可以,我一定会舍不得你的。”
她还买了点冰镇果酒——当然沈青石是滴酒不沾、烟也绝对不碰的那种乖宝宝,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慢喝,脸也有点红。
她现在就不舍得了,就是不舍得,所以才那么想赶紧得到他。
“怎样都可以?”他停顿,慢慢地问,在向她确认。
“嗯。”
她也不是个能喝酒的人,美色美酒上头,加上奔波一天也累了,有些懒懒地趴在桌上。
反正他那么君子,顶多也就拉个手抱一下,不过压根也不需要……他俯下身,有些微凉的手指轻轻慢慢掠过她脸颊。这个角度他意外得漂亮,也可能是他家灯光极其高级的原因,美得竟有几分妖异昳丽。
算了。
不结婚就可以了。
她觉得,他这么好看……只要他不愿意分,她也愿意就这样一直在一起。
反正他的家庭八成也很难结婚,好像还挺合适的?
沈青石默了默,竟低道:“如果有一天你遇见真心喜欢的人,我不会做出强留的事,只会祝福你。”
她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只是觉得,看吧,他就是这么君子。
他的手指还在她的颊边温温地摩挲,很温柔也很耐心,垂下眼睛,睫毛投出一小弧阴影。
初枳夏握住了他修长如玉的手指,真的也困了,眼皮子都要耷拉下去,央求:“我今天住你家好不好?好累,不想回去。”
反正他家房间看上去也很多。
“好。”
他道,说着轻*车熟路把她打横抱起。
“我可不可以一直住在这里?我怎么感觉你家比我家大一点?”她窝在他头颈间,亲了亲他喉结,又轻舔了下那颗她觊觎很久的淡棕色小痣,变本加厉、讨价还价道。
沈青石被她舔得扬起修长脖颈,下颌线条绷紧,睨着眼皮看她,抱得动作温和,声音听上去却有些无情:“不可以。”
“那就这么说定了……”
她装醉,又舔了一下,想了想还是很生气,道:“黑心开发商!”
也算是其中一份子突然被骂到的沈青石:“……”
他把她抱进客卧,暂时先放在床边上。
初枳夏翻了个身,继续装醉。
“过来刷牙。”
“……”
哦,都忘了他是牙医了。
他已经帮她把崭新的牙膏牙刷拿到次卧卫生间,挤好牙膏后,提醒她:“枳夏。”
“……”
她真的很想继续装醉,这样就能继续同居的约定,等他走了再偷偷刷,打了个滚,小声嘟囔道:“反正你说我基因不好,刷不刷牙都一样……”
“初枳夏。”
他稍稍放慢了语速,还是平和的,但莫名带了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初、枳、夏。”
初枳夏:“……”
他好凶哦。
好怕怕。
初枳夏强撑着走到卫生间,乖乖刷牙。
【作者有话说】
明天那章挪到明天早上10:00好不好呀,因为晚上要上夹子~大家不用担心,我会非常努力写好哒!夹子下了就是每晚22:00啦。谢谢你们![抱抱][抱抱]
22
第22章
◎联姻/钓系沈青石。◎
翌日。
初枳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上午十点了——她最近疯狂补觉,可能先前熬夜熬的,现下怎么都睡不够似的。
她看看时间,也知道沈青石肯定早早去上班了。
她拍拍额头,回忆起昨天一幕幕,总感觉沈青石好像和往日有些不一样,但哪里不一样,也说不太上来。
不过人相处好像都是这样的,随之熟悉,都会愈发了解。
她之前和沈青石其实都不太熟的,讨论的也都是“看牙看牙”“考试考试”这种限定话题——要么他是医生,要么她是考生。
慢慢来吧。
妈耶,他家的床真的好舒服……
而且还有一股沈青石特有的味道,像那种秋冬清晨山雾缭绕间凝聚的净澈露水,清清冷冷,却又分外干净、分外纯粹。
她在华丽幽凉的丝绸被面里都不想起来了,动来动去,勾了勾脚趾。
这么缩了好一会儿,她不情不愿下床。
推开房门,趿上绵软的拖鞋,穿过长廊。
真的是——好少爷的家啊。
初枳夏一路走一路都在感慨,完全不是书上或者电视剧里男主人公的北欧性冷淡风或者华丽欧式,相反——是非常清寂典雅的中式美学。
从整体色调到空间设计再到家具无一不透露出东方神韵和含蓄藉藉的诗意——移步换景、大片留白、迷而不乱,意味无穷;
不仅如此,角落、露台、长廊等还特地置有避实就虚的竹帘、屏风、绿植造景等,简直如中国画般视点游移,虚虚实实,却又辩证统一。
整体也很通透清简,结合了现代实用的一些家具——融合的恰到好处;阳光肆意撒落,让整个偌大客厅都透出一种沉静内敛、韵味无穷的东方美。
好美!
好美好美好美!!!!
她昨天满脑子都是恋爱的事儿,晚上灯也没有多开,且一直待在餐厅,再就是被抱回房间,也没有注意太多。
这也——太美了!!!
简直像极了那一句——“使人人‘同化’在我一个空气里”——原是针对电影的,将“空观”“气论”结合在一起,含蓄委婉的东方美学,讲究气韵,氛围,空气。
但沈青石家的空间,就给以她这样“空气说”感觉。
——他,真的是一个很有品味,不是一般的懂,也不是一般的有钱的人。
这样的房子,不错是不错,但完全没必要这样装,像她的小破家就很好。
初枳夏默默想着,还是给编辑微信,[有空可以一起看费穆的电影。]
[不过,这种风格的话,我更喜欢蔡楚生,还有吴永刚。^^]
看看这房子,看看家,他喜欢什么,她还不清楚么!
在某种程度上——他们真的很契合,不止身体。
她全部发送完,才注意到沈青石桌上留下的字条——青隽大气,沉稳有力的字体,可能出门有些急,笔锋稍显浑厚,冷峻。
[餐桌给你留有早餐,记得吃。]
没了?没了?!!
初枳夏来回正反看了三遍,也没说她到底能不能留在这里,算了她从“疑罪从无/不晒等于没有”这几个观点出发,在下面认真留言——[那我今天回家收拾,过两天搬到你这里可以吗?周末我一定要跟你在一起,因为可能出成绩。]
周六考完的,按照往年风格,一周出成绩。
她写到最后几个字,有点紧张,手有点抖。
这么比起来……
她的字真的有点丑,像是幼圆体?
为了弥补不足,她在下面画了一个哭哭求抱抱的卡通小人,还小小的写了“老公”两个字。
做完这一切,她最后留了个浅淡唇印,用完早餐,收拾东西先离开了。
*
但那天过后,沈青石并没有来找她。
他给她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最近的确有事,门诊忙,过两日还要上急诊,另要抽空回家一趟——已经很久没回去了。周末出成绩他会过来陪她,还问她想要去哪里查。
初枳夏当时听着心里稍有点空落,说不上来,也听出他并非敷衍,是真的忙碌。
握着手机一时想不出哪里,想了想道那就附近寺庙或者山里吧——过了就跪下来磕头,过不了就跳下去(bushi)。沈青石略一沉吟,留下一句会查好攻略准备,到时来接她,便把电话挂断了。
也就是说,他看见她的留言了。
果然——还是想要同居被拒绝了吗。
拒绝就拒绝吧,也不是没有机会。
听见他说回家一趟,初枳夏心里动了动,她好像也该回家一趟了。
周四那天,初枳夏休息得差不多,先去商场买了个小礼物,给周姨打了个电话,确定母亲在家后,开车回家。一路上有些心事,因为她听出周姨好像是在医院里,那端有些嘈杂,只是不知陪人还是自己有什么事情,在电话里也不太方便问。想着等有空再问问周皓荧。
初枳夏自己原本的家位于城郊的一栋现代风白色小别墅。
这套别墅是尹雪绫离婚后独立买的,装修上很是用心,属于现代与温馨结合那类,她下午跑的商场,一路开过来,接近傍晚了,在车库停好车子,出来是铺满草坪的小院,白色地灯随之步伐一盏盏点亮,一楼都是整扇落地窗,外面是低矮灌木丛和海棠花盆景。远处有绿意盈盈的樱桃树,悬挂浅粉色、流光变幻的玻璃灯。
尹雪绫实在是个……很有少女心的人。
所以那件事后,她才真的难过。
也能理解有时母亲对她显得无理的要求。
一楼正门是白色的弧形拱门,壁灯闪闪发亮。尹雪绫知道她要回来,客厅里放了轻音乐,悠扬的萨克斯乐声缓缓流淌。
初枳夏进去的时候,母上大人正在调配她的花茶,刺梨、玫瑰花、红枣干和桑葚,零零散散摆了一桌子,看上去很忙的样子。
但初枳夏怎么看,都觉得,她像是搁着摆造型呢。
“妈——”
初枳夏换了一副样子,完全忘记先前过年时的争执,笑嘻嘻地将礼物双手奉上去,贴心地帮她拆开外盒包装——是个水晶小飞象摆件,没什么用,但她就是觉得尹雪绫肯定喜欢。
“可爱吧?”她摸摸飞象的水晶长鼻子。
“没任何用。”尹雪绫懒懒抬了下眼皮,不屑道。但两指倏然一伸——初枳夏都没看清,便把小飞象旋风般带着包装盒卷走,放到侧面小桌子抽屉里。
初枳夏:“……”
“回来了?考完了?”尹雪绫也算是正眼看她了,问。
初枳夏甜道:“考完了。”
“考上了?”
“还没出成绩呢。”
“哦。”尹雪绫应了一声,不答话了,继续调配她的花茶。
“妈——”她坐近一些,摇摇母亲手臂。
尹雪绫没抽手,但语调仍冷冷地道:“考不上就去相亲,我看你电视台也回不去了吧。”
“我说过好几次了,本来也不想回去,早就不想在那里干了!还有我不想相亲,我才刚24岁,毕业两年,我同学都还没读完研究生呢,相什么亲。”初枳夏松开手臂,颇有些不满地道。
尹雪绫实在是个——很奇怪的人。
她自己的婚姻用世俗标准来说相当差劲,年纪轻轻嫁给了初氏集团的二少爷——一个空有皮囊游手好闲的花花公子,也是初枳夏的生父初明雨。
初二少自己没有任何能力,还心胸狭隘,严禁尹雪绫外出工作。尹雪绫真就那么在家里伺候他了十多年,也勉强算是好日子吧,周姨也是那时候来的,叫尹雪绫“太太”,叫她“小姐”。
后来两人还是离婚了,原因不知情,可能是尹雪绫实在当不下这笼中雀了,也可能是跟……周姨有关。
但尹雪绫从没有怪过周姨,反而把她一块儿带走了,离婚时分了些房产,她都卖掉开始创业,再后来,买下这套小别墅。剩下的日子,就是周皓荧周姨和她们母女俩住在一起。
不过,尹雪绫怪就怪在她该是很恨初氏的——毕竟后来还出了点事。可居然不是,尤其近几年来一直有业务往来,拿到不少订单资源。从她长大开始议亲后,尹雪绫更往初氏那边靠近。
初枳夏也能理解母亲,谁会跟钱过不去,而且她爹就是个只领零花钱的街溜子,在集团没任何位置,好像也没啥太大关系。
——只是只是,母上大人自己婚姻如此坎坷不顺,为啥非要让她也跟着往火坑里跳啊???
尹雪绫放下手中的木头小勺,像是能读懂她心里的想法,语气难得温和了一些,也认真了一些:“初氏这两年看似不错,实际上也不是那么乐观,你现在虽然没了体面工作,但年级还小,相肯定能相到最好的。”
“你自己想想清楚,我也让你大伯一直帮你留意着呢,以后可就没这么好的资源了。”
尹雪绫同她摆事实、讲道理。
“那我就不结婚。”
有初明雨这样离谱的父亲,初枳夏幼时见过母亲数次深夜落泪、呜咽。也记得母亲以前是个很有少女心的明丽大美女,外出时那些阿姨都以为那是她姐姐,后来越来越幽怨下去。
反倒是和周姨周皓荧一起生活后,漂亮开心多了。
这不,树上粉嫩嫩、亮晶晶的玻璃灯都挂起来了。
“我本来也没打算结婚,我以前还跟周皓荧他们一起发过誓呢,我们都不结婚,不谈恋爱,不生孩子。永远热爱自由、独立。”
初枳夏见母亲不信,认真地道。
她的确和周皓荧一起发过这誓,十七八岁的时候在北京,艺考完下了茫茫大雪,大家伙都是第一次真正踏入大院——烫金的字体,少年们梦想中的艺术殿堂。
他们一起发誓,要永远追求梦想。
此生永远永远也只有一个殿堂——那就是艺术的殿堂;而不是世俗的婚姻殿堂。
“阿荧那孩子也是真不错,但我感觉他好像没看上你。”尹雪绫却误会了她的意思,拿起另一边的茶盏抿了一口,很是可惜地道,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稍有些暗淡。
初枳夏:???
不是,这是亲妈吗?
“算了,这事也不着急,等你成绩下了再说吧。万一考上了,再做别的打算吧。”
什么叫万一考上了???
初枳夏很不喜欢母亲的一些说法,也没再多留下去,快到饭点,她原本还打算请尹雪绫出去吃个饭的,想想也算了。
“那我走了。”
初枳夏拎起包道。
尹雪绫扬扬眉,也不说送送她。
“对了,我之前打电话听周姨好像在医院里?”初枳夏还是挺担心的,问。
尹雪绫眼睫翕动,放下茶盏道:“她一个老家朋友病了,过去照顾。”
初枳夏这才放下心来,临走前想了想,还是俯下身亲了母上大人香喷喷的头发一口,这才匆匆离去。
“啧——满是口水!”
尹雪绫摆摆手非常嫌弃道。
“快走快走,别影响我喝茶。”
……
从家里出来后,初枳夏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总的来说,母上大人还是讲道理的人,有时候脾气是大了那么一点点,比如过年听说她辞职考研的时候。但过上那么一阵,也就好了。
但是,到底什么叫作周皓荧没看上她呀?
她也没看上周皓荧好不好!
他们那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妹,四舍五入也跟亲兄妹差不多了,要是看上了也太奇怪了吧!
初枳夏打了个寒颤,坐进车里。
要是他也有那么好哄就好了……
初枳夏先没发动车子,忽然想到了沈青石。
他已经好几天没来找她了。
他忙起来微信都少少的,虽然每晚还是会报备一下,但那报备也挺寡淡的。
而且,也不知是忘了还是什么,她没有提,他也没有主动,并没有拿私人号加她,一直都还是那个工作号。
他真的,喜欢她吗?
她想到他那一天的——“我想和你好好在一起”。
如果他知道她被家里人安排相亲,会怎么样?
但是她今天好像也没有提及自己有男朋友了。
算了,不清不楚的,初枳夏也不想去想了,可仿若心有灵犀一样,手机亮了。
她拔出车钥匙,按下接听,视线追着车窗外树梢间悬挂的那一闪一闪的粉玻璃灯。
他声音一如既往低淡平和,在电话里要比往日更有磁性,道:“是我。”
初枳夏真的很喜欢他的声音,他的所有其实她都喜欢,她真的很想他,想到都有些委屈了,语气却故意无所谓调侃:“我当然知道是你。这不就是我那大忙人男朋友,医院离了你都不能转高冷之花无敌学霸沈青石沈大医师嘛。”
沈青石默了默,道:“生气了?”
她真的很讨厌他这样压倒性的感知能力啊!
不是都说学霸是智商高情商低嘛。
为啥他双商都高高的,心里随便想什么他都知道。
“没有,莫名其妙,有什么好生气的。”
她的演技真的这么差吗……她可是要读表硕的人啊。
“我刚下班,就是想跟你说,我做好攻略了,开车去灵山查成绩的话周六早上五点就要出发。”
“哦。”她也查过了,灵山那里的寺庙还蛮灵的,就是稍有些远。
见她没有听出自己意思,沈青石继续道:“如果方便的话,你周五晚上过来?这样早上直接出发也方便些。”
初枳夏轻哼了一声:“不用不用,反正咱们住一个小区,早上五点在楼道见就行了。”
“——那也好。”
不是,他这语气怎么还真有点松了口气的意思?
“沈青石,你说一句想我不行吗?就难着你了吗?”她还是有点生气,都恨不得按一下喇叭震他一下。
“枳夏。”停顿几秒,那端才道,声音低了许多:“我很想你。”
怎么会不想呢?
那些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夜里……他越想让自己冷静,越无法真正冷静。
初枳夏这才满意了,刚想开口吐槽他嘴可真硬,又觉得有一点破坏气氛,心里还甜丝丝的,小声说:“沈青石。”
“嗯?”他这“嗯”听上去好乖,声音里面居然有一丝丝期冀。
“我也很想你——笨蛋,超想你的!!”
她再也忍不住了。
那天都想好了和他谈一辈子恋爱!!!
只要他不说分就不分开,他说留她就愿留。
对不起了周皓荧,不恋爱这条咱就先跳过去。
“那我可以搬过去了吗?”听见他那边呼吸都快了,她借坡下驴,期期艾艾问。
沈青石像是极低淡地笑了一声,很是愉悦,然后温和道:“不可以。”
——别太会钓了,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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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第23章
◎期待与真心告白。◎
把她钓晕过去有什么好处啊!
这么想着,初枳夏还是蛮享受的,以前都是她费尽心机去撩他,现在被他钓,还真是——别有一番滋味的呢。
他们此番要去的灵山位于南城一百公里外的一个千年古县,山势险峻,层峦叠嶂,灵山庙就立于山巅之上,三面环山,正面临河,因山路崎岖难行,商业化程度较低,但风景极美,据说许愿也灵。
周六一大早,初枳夏便和沈青石一同出发。她昨晚是住在他那里,但他回来得很晚,而且她还是住在原先客房,没什么意思。
所以一路上,初枳夏心里都闷闷的。
“怎么了?”
因有山路,沈青石换了辆吓人的越野车开——传说中的奔驰g系列。但在他手中,就是很纯粹的适合跑山路的车罢了。
初枳夏将车窗降下来,让清爽的山风掺杂一点山涧凉意扫了进来,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头发,睨他一眼,还是忍不住调侃他道:“你说你人温温的,车开起来还猛猛的嘛。”
沈青石怎会听不出她话里张狂肆意的挑衅,但并不在意,眉梢都没有皱一下,说:“谢谢。”
“所以我们到底什么时候能开车?”初枳夏仍不死心凑过去问他。
她已经决定这一辈子好好跟他谈恋爱了,只要他不分,她就不,这样还不够吗?
她就是很好奇嘛。
沈青石开着车,倒是难得有点兴致,道:“你为什么一直这么执着?”
“因为我怕九月份我就开学了,到时候就没有机会了。”初枳夏说着往车窗外山顶上的寺庙望去。
这话不假,虽然竞争激烈,她最后回答得也有点乱七八糟,但她总感觉……还是蛮有希望的。
一旦被录取,九月份就要去念书,他又那么忙,肯定不能经常去学校找她。
所以她急啊急!
沈青石听她这么说,不由浅笑道:“哦?这么自信。”
初枳夏扭了扭腰,说:“不是自信,你看咱这身段,咱这外貌,咱这业务能力,连你这么难搞都能被撩到,这老师们不得被我迷死?”
沈青石看着她自信的模样,忍俊不禁:“有道理。”
“我可跟你说好啦,考上就算了,这事也不着急。要是没考上,我要立刻洞房立刻立刻立刻立刻!!”
沈青石稍有些无言,就没见过她这般大胆直接的姑娘,抽出一只手来轻摸了下她头。
“其实就是因为我……”初枳夏亲了口他的手掌便拨了下去,示意他好好开车,自己靠回了车座上,抱着手臂,想了想,才慢慢地道:“就是因为我,可能真的很喜欢你吧。”
她难得说点真心话,沈青石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都收紧了,静静地听。
“我大学同学有些还是蛮开放的,当时在宿舍里的时候也会讲,我一直都觉得这有什么,男人有什么好玩的。”她说到这里,注意到沈青石眉宇轻轻抽了一下,“但是我遇见你,就不一样了。”
“我——我不是说你好玩啊,当然你也挺好玩的。我的意思就是,有生之年,我竟第一次会开始期待——期待做那样的事。”她说到最后,到底还是有些羞涩,声音都轻了。
——耳鬓厮磨,鸾凤和鸣,两心相知。
想看他好看的眉毛轻轻蹙起,想看他清冷安静的脸上遍布红霞染上情/欲,想看他永远那么沉静那么清明的眼睛里透出发疯炽热的爱/欲。
更想听他求之不得的喘/息,破碎的暗哑的声音。
想看他不一样的样子,只对她一个人的样子。
可能她真的,是个大色女吧。
是就是了,怎样。
连弗洛伊德都说人天生就喜欢找快乐呢,尤其是性/快乐。
“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就是弗洛伊德说的,用来形容此刻的我的——”初枳夏考完就忘,转过脸问他,惊觉他脸上居然没有多少讶异之色,仿若早就洞穿她的心事。
还是……他也是如此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她竟不敢深想,面颊变热。
“……力比多。”
“对对对!就是力比多,性力。”初枳夏用手扇了扇风,将窗开得更大一些,笑嘻嘻说,“沈医生,你不觉得其实我们很契合嘛?不只是身体,我们也可以做一对灵魂伴侣的。”
“——嗯。”
他居然应了。
初枳夏好高兴,又想到他的“嗯”也针对自己说的身体,心尖皱缩、发烫。感觉他神色间也似有冰化之迹象,热切道:“那下山后我就搬到你家里?”
已经开至山腰,剩下的路必须步行,他将车子停好,帮她拎过后座的背包,“再说吧。”
很有戏!!
……
灵山寺分为上下两院,古木参天,庙宇前有一道溪水流过,清流涓涓,因受商业侵蚀很少,所以风景极美,游客也甚少。上山的路也分了两条,陡峭的山壁上分别刻有“疑无路”和“别洞天。”
初枳夏牵过沈青石的手,朝“疑无路”走去。
说来也是奇怪,他们两个人都是唯物主义者,但走到了这里,不免有些肃穆虔诚。
初枳夏拿了香,进殿后朝每位佛像拜过,侧殿还有文殊菩萨,特地拜了又拜。
全部拜完后,她发觉沈青石始终立在殿外,并未进去。
她拉着他的手又走到庙前,俯瞰渺渺山景,这里三面临山,山都极陡,崖壁仿若被刀削过,风亦很大,迎着风问他:“你不许什么心愿?”
沈青石轻轻摇头,伸臂将她揽进怀里,手掌轻护着她的额头,挡着那风。
初枳夏也理解他,他比她在各方面都坚定得多,并不强求,转身安静地埋进他怀中,嗅着他好闻清淡的气息,“你不问问我许什么心愿吗?”
“不就是考试?”沈青石温和地垂眸看她,又亲了亲她的鬓发,无非就是考试通过,顺利录取之类。
初枳夏猜到他想什么,摇了摇头。
初枳夏:“走吧,我再带你去个地方。”
这次他们从“别洞天”下去,初枳夏也是做了一些攻略的,知道别洞天的确别有洞天,穿过一道极幽窄两侧都是嶙峋奇石的山路,眼前豁然开朗,一处视野格外开阔的山崖,能俯瞰整片郁郁葱葱的群山,宁静淡泊的深潭。
山崖最前面还立有一棵参天古树,千年榕树近乎一木成林,枝叶遮天蔽日,随着风动,上面悬挂的红丝带随风飘扬、木牌、香囊等祈福物件也随之碰撞,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初枳夏让沈青石停下,从自己带的小包里翻出一只小香囊。
迎上他投来的淡淡目光,她稍有些心虚,道:“我图个彩头不行嘛。”
唯物主义者也想吉利一些嘛。
“青石。”
“嗯?”
“不是叫你。”他每次的“嗯”都听上去有点乖,她忍不住垫起脚尖来好好亲吻他,随后想到,可能是因为这次叫的是“青石”。
她把另外一只手握了一路的手掌心慢慢张开,上面有一块小小的青色石头,“我在叫它,刚才寺庙里捡的,我挑了一路,觉得它最像你。”
寺庙那一程,他一直立在殿外,也未曾注意到她何时捡的。
听她这么说,他垂眸看去,小小的一块,说不上多通透,但到底算是青色,也不算光滑,反倒有些铮铮。
初枳夏摸了摸石头些许嶙峋的边缘,笑道:“像我们家青石,看上去是个温柔的人,其实很有原则呢。”
沈青石心尖竟一颤,微微眯起眼睛,倒不是说他默认多像自己,而是那句“我们家青石”。而且不知怎的,她既然这么叫,她的手……竟好像真那么轻轻慢慢摸过自己一般。
初枳夏垫起脚尖又吻了吻他,将那块小石头细心放进香囊里,笑着递给他:“打开看看。”
沈青石有些被蛊惑,接了过来,是一只正红色的丝质香囊,上面绣有婚嫁合卺的一对鸳鸯,他抽开挂着璎珞的绳,看见里面除去那块青色石头,还有一小支紫藤、一小片橘子皮。
他不由笑:“怎么你有两个?”
他最近总是笑,轻笑、低笑、淡笑,她哪里受得了这般诱惑,双臂环过他白皙脖颈,亲亲他侧脸,俯在他耳边,“因为老公——老公——老公——老公!”
她学着那日的样子,魔音穿耳,多方面全角度欺负他。
“要有多多的我,才能照顾好这么好的你呀。”
“笨蛋青石。”
她总觉得他比她小,即使可能他年岁上大了一些?书读得多了一些成了厉害的博士?职称和工资高了一些……但她就是觉得他比她小。
需要更多的照顾,更多的宠,更多的爱。
“沈青石,我真的很喜欢你。”
她一时都不敢去看他黑得发亮的眼睛,如晨星一般,只握着他微微有些抖的手,一同将绳子抽紧,找了老榕树中一根粗壮而有力的树枝,将香囊挂了上去。
她刚刚挂好,便被沈青石拨了过去,牢牢按进怀里,热烈地吻上她的唇。
他好像想要通过这一吻,将自己所有汹涌的情绪,都一腔宣泄给她听。
非常非常炙热。
——也非常非常温柔。
……
其实她还有很多话没有说给他听呢。
接吻的时候,她偷偷看他漂亮俊冷的脸颊,微微颤抖如蝶翼般的柔软浓密眼睫毛,一扇一扇,简直就要扇到她心底去了。
她并没有许任何考试的愿望。
那些东西,她通过自己努力就可以获得了。不需要神明。
她许的还是——沈医生,天天开心。
“专心一点。”
察觉她此刻居然还在偷看自己,沈青石惩罚般轻咬她唇。
“……哦。”
*
三个小时后,山下服务区。
这里山势奇险,因而一直不是什么太成熟的商业旅游区,附近人烟稀少,也只有那么一两家家庭旅舍。
沈青石选了一家看上去门头稍大些的,要了间标间,从前台桌板上拿过钥匙。
初枳夏这才安心了些,忙挽紧他手臂往里进。
此刻倒也不是图谋别的,只是她刚才远远看着这些低矮的小房子就说好了,她是绝对绝对绝对不可能一个人住房间的。太危险了,连门卡都没有。而且窗户也很随意,随便翻翻就能进了。
她也是倒霉,下山的时候想要试一试他的越野车,谁会知道那车那么难开,方向盘都轮起来很吃力,明明在他手里轻描淡写跟开他那辆沃尔沃没什么区别。
然后还没开出多久,就七拐八弯地陷进满是泥地的山坑里去了。
再然后就是等待拖车,也不知道要等上多久,他们先前来来回回上山下山,拜佛祈福,一路上磨磨唧唧谈情说爱,等快上车时天就已经黑了。
初枳夏很怕会在山里过夜,便和沈青石一同步行下山。
山路很黑,晚上还起了雾,完全无灯,好在沈大博士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记忆力超群,方向也辨得清楚。
但还是走了很长一段时间黑黢黢山路,看见人间灯火时,初枳夏都长松了一口气,心情也跟着激动起来。
“对不起嘛。”
家庭旅舍房间很小,仅两张最简单的木板床,木制桌椅,桌前一扇对着明月的窗,胜在还算干净幽静,即使如此,初枳夏都觉得真是委屈他了,刚一进门便拽紧他手臂道。
“这有什么。”他一如既往淡淡地,仿佛住在哪里也没什么太大区别,还伸手安抚般摸了摸她的头,低声问了句“不怕了?”,见初枳夏摇摇头,这才将她的背包先放好,洗干净手后坐在那张木桌前。
初枳夏本来也不是很怕,也早就不怕了,她走山路累得要命,选了一张床坐下,直接往后仰倒。
房间很小,床离桌子很近,她也没完全躺下,双腿还在床尾,一抬腿便能碰到他的腿。
他们进门后也没有换鞋,实在不想用这里的塑料拖鞋,她现在才将鞋子脱下,然后轻轻抬腿,先用脚尖触摸了一下他包裹在黑色长裤里的小腿,见他腿部肌肉微微收紧,但脸上没什么反应,仍低头看着手机上的消息,这才稍稍放下心,又勾了两下,撩拨的,意味深长的。
沈青石从书桌前转过头来望着她,目光清冽如水。
“我脚酸嘛。”
她放下腿,坐了起来,其实倒真没那个意思。
一来爬山真的很累,二来这里的环境……反正她是接受不了第一次在这里的。
她只是觉得好玩,也有点无聊,想要逗逗他而已。
“今天有山雾,拖车的话也要很晚了,可能要在这里住一夜。”沈青石道。
说着,便稍俯下身,修长而有力的手指握住她柔软纤细的小腿肚,将她的两条腿一一放至自己膝盖上。
他一手圈住她的细瘦的脚踝,另一手用指骨抵了抵她的脚心,问:“这里酸?”
“住一夜就住一夜,唔——”
她很快被激得一片酥麻,也不知他是故意的还是存心的。
明知她很喜欢他,所以也很敏感,腰都蜷缩起来。
“还是这里酸,嗯?”
他却没有放的意思,按住她乱动想要挣脱的脚踝,分别抵了抵。
脸上却还是那副寡淡冷清的样子,仿佛就是给她做个简单按摩而已。
“喂——”
“你别太过分了!!”
她又被按了两下,脚尖都在发抖,明明是隔着袜子的,可就是能感觉到他指腹间的温热。
对她来说亦有些道不明的燥热,一路顺着小腿蔓延。
同时,仿佛有热流直直往下涌去。她侧着身,抱紧了手臂,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腰都要扭在一起。
沈青石又平静地按了片刻。
他稍一松开手,她便立刻缩回小腿去,也不跟他闹了,抱着小腿飞快往后坐了坐。
他这才从椅子上转过身来直视向她,双腿轻轻交叠着,若有似无地低低叹了一句,“你真的很敏感。”
目光微移,落在床畔她坐过的地方。
“喂!!!!”
初枳夏简直不可思议地望着他,调戏不成反被调,她是又气又恼,可偏偏又说不出话来,而且还是这么丢人的时刻……
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狠狠瞪了他两眼,趿上鞋子往卫生间走去。
【作者有话说】
以后每晚22:00日更!
大家不要着急!!感谢你们陪伴。[抱抱][抱抱]
24
第24章
◎醋意与强制。◎
幸好,初枳夏做过准备,背包里塞了件备用的睡裙和一次性内衣。浴室水很热,虽简陋,仅一个淋浴头,冲起来还是蛮舒服的。
她简单洗了洗,换上吊带睡裙,吹风机在外面,只能拿毛巾擦了擦。
临出门前,她拿起架子上的换洗衣物。
因为今天爬山,她特地穿了条很休闲轻薄的长裤,很凉快很薄的那种冰丝,所以可能才……
算了。
但是沈青石他真的……
不管现在是谁在沈青石身上都赶快下来好不好!
他怎么会说出那么色/气的话,还偏偏用一幅那么寻常平淡的语气,还顶着一张那么清冷不沾尘埃般的脸。
初枳夏捂了捂自己发烫的脸颊,还是有那么点不自然,回到房间。
沈青石立在窗边,像是等她,也像是在看窗外的月,听见开门声响,稍侧过脸。
初枳夏不想看他,飞快低下头去,人在尴尬的时候就会很忙,自顾自去找吹风机,然后插上电源。
没吹多久,她听见脚步声,沈青石走了过来,握过了她拿吹风机的手,接了过去,稍稍俯下身帮她吹头发。
他没有再提刚才的事,她不由长松了一口气,也自然了许多。
她头发多,吹了很久,也就床头这有插头,就这么一直站着吹。
他的手一缕缕绕过她的头发,很温柔。
她忽然想,在那个方面,他会不会也……这么温柔。
——也可能,不会。
初枳夏也说不上来,但直觉沈青石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她这么想,又有点感觉,也可能他离得太近了,几乎虚虚地把她环在怀抱里——看来他刚才说得敏感也没错。
吹得差不多了,她从他手里夺回吹风机,关掉了电源。
余光掠过外面的月,她才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现在几点了?”
沈青石看看时间:“八点五十。”
今天肯定是出成绩的,她昨天给招生老师打过好几次电话了,一般都是周五出,但今年可能复试人数比较多,往后推了一天,但老师电话里也说了,今天晚上一定会出。只要院方下名单,加班加点也会公布。
初枳夏白天光顾着谈恋爱,把这事都抛在脑后,现下想起来,脸色霎时有点白。
她往后一倚,靠在了沈青石怀里,又拉着他坐在床边,整个人全部依偎在他怀中,让他双臂环着自己。
“你帮我查。”
她拿出手机,握过他的手,打开招生系统的查分页面,让他帮自己点,紧紧闭上了眼睛。
“过了就亲亲我。”
她紧张到肠胃都用力绞在了一起,一颗心扑通扑通,声音还有点颤抖,说:“没过的话——没过的话你就让我看看。”她本来想说do的,但是觉得那这样一天也太悲惨了吧?没过,第一次还在一个小破旅馆?不好不好。
沈青石却被她逗笑了,低头亲亲她的发顶,“你想看什么。”
“什么都想看,那说好了,如果没过的话给我看。快点击吧,快打开吧。”她闭上了眼睛,更往后靠去。
她也确实,挺想看看他的。
之前也摸过,是薄肌,该有的都有,八块腹肌形状清晰,手臂肌肉线条也流畅好看。
这样的家庭,估计都要比她更重视身材管理。
——算了,看命吧。
初枳夏紧紧闭上眼睛,紧紧贴在他怀里,可等待了很久,都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亲吻,也没有其他的。
她有些困惑,晃了晃上身,微微张开了眼睛,只敢露出一条缝隙。
下一秒,尖叫声差点贯穿屋顶——
震得沈青石都跟着胸腔震了震,忙伸出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唇。
她攥紧那只手顺着往床后面倒去,又翻了个身将他压在身下。
“看看,看看,你老婆我的实力。”她早从他手边夺过手机,拿着屏幕给他看,又怕他看不见似的,都快贴在他眼皮前,还晃来晃去。
“嗯——”
听见她称自己老婆,他微微一顿,眉尾还是扬了扬,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初枳夏平时逗他叫老公也叫惯了,所以一时顺嘴叫了出来,反应过来后也有那么丁点不好意思。
“反正过了就过了,啧,分还很高呢!”她完全沉浸在录取的喜悦中,也不管羞涩与否了。
“是,很厉害。”
他看见了,里面有各项小分,她英语是满分,口语听力都一分未扣;面试、综合能力测试也只是象征性地扣了几分。
“英语和面试都靠你呢。”她俯下身来,脸直接贴在了他的胸膛上,一再划着手机,来回看满意得不得了的分数,以及下面的“恭喜你,初枳夏同学!您已被我校录取”几行字。
啊啊啊啊啊啊啊!
还是很开心。
从来都没有过这么开心。
但她也不是不知感恩的人,也知道面试分数这么高,同她的英文流利有着分不开的关系。一上来那么难的英文专业问题都听懂了,回答得既流利又全面,还都是最新的前沿进展,词汇也无比精准、理论用得也恰当,所以给老师们留下了极好的印象。她也自信了,后面的一切就都顺理成章。
这些都是沈青石的功劳,给她整理了一份那么详实专业的英文资料——毕竟大佬的英语就跟母语一样,又那么懂戏剧。
“说吧,你想要什么奖励。我都给你。”
初枳夏终于舍得放下手机,转了转眼睛,望向他一直安静凝视自己的双眸。
沈青石:“不必,是你自己努力。”
“那你还欠我一个亲亲呢。”
她往上了一点,脸颊离得他很近。
沈青石低下头,如朝露般啄在她的唇上。
真敷衍。
初枳夏搂着他脖颈好好亲了亲,又亲又抱,察觉他气息也热了,吻得正湿,手机突然又震了起来。
她以为是群里消息,捞过来一看,屏幕上赫然闪烁着“老婆”二字。
初枳夏简直一惊,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存的鬼称呼,他们平常也很少打电话都是微信,额头冷汗瞬间就下来了,忙要摁掉,但知道离得这么近,沈青石肯定是看见了。
“接吧。”
他修长的手指有力地握住了她的手腕,眼神稍有些意味不明。
初枳夏没有接,而是先将手机放在一边,也不知道他猜没猜到是谁,但想他那么聪明,看她过于敏锐的反应,估摸也猜到了,所以先硬着头皮好好解释:“是我师哥,我当时存这个称呼,纯属是想恶心他一下,因为他总觉得自己很MAN,但他的粉丝就是喜欢叫他‘老婆’。”
言下之意,只是随之粉丝叫罢了,逗逗师哥而已。
“我知道。”他攥着她的手腕那只手却更紧了紧,没有半分放开的意思,眸色清寂,
“接。”
初枳夏:“……”
铃声挂断了,又一遍响起来。
她被他扣得有点轻微得疼,另外一只手划开接听。
“喂,枳枳,我靠你终于接电话啦!”
那边声音很高兴,非常高兴,满满的喜悦都要溢了出来,跟他当年自己考上四处报喜时差不多,甚至还要过一点。
“嗯……”
她左手举着手机,手腕仍被他圈着,陡然往前一拉,按进了怀里。
他们刚才抱来抱去,她睡裙也有些乱,裙摆堪堪遮过大腿。沈青石一手仍圈过她细瘦的手腕,另一手顺着她的裙摆探进往上,揽过她后腰,手掌直接覆过她刚洗完澡的皮肤。
她真的很敏/感,刚被热水淋过,不禁哆嗦了一下。
他更按紧了,静静望着她,双目如深潭。
好在周皓荧那边太开心了,也没多注意她的语气。
“卧槽,你不会还没查吧,名单已经出了,就在官网上公示呢,你复试第一,逆袭了,总分也第一,太牛了。”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说实话我真不想当你这个师哥,妈的,还要听你天天叫老子师哥,还要叫两年,妈的妈的妈的。”
可能真的太热情了,沈青石眼底闪过冰凉之色。
初枳夏慌忙用能动的那只手搂紧了他的腰,以示安抚。
她调整了一下语气才对着电话那头道:“嗯嗯,我查过了,录取了。”
“谢谢你啊师……周皓荧。那个,我现在在外面呢,不是很方便,就先不跟你说了,等着回去找你庆功。”
“哦。”
那边也是很细腻的人,几乎瞬间就懂了。
“沈青石?”
周皓荧语气里似乎带了点微不可查的笑,语调微扬,说不出来。
沈青石淡淡地应:“是我。”
……不是你们俩怎么还搁着聊上天了!
“行,那就行。你们知道了就行,恭喜你们。”
周皓荧道,“挂了,注意安全。”
什么叫注意安全啊啊啊啊啊!
电话挂得很快,几乎是说完最后一个字就按下了挂断,一片忙音。
初枳夏稍稍平复了一些心情,抬眸望向沈青石。
他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一如既往平静寡淡。
但相处这么久了初枳夏也愈发了解他,他越平淡,越疏离,跟你越客气,越有礼,证明越不开心。
扣着她手腕的那只手也慢慢松开了她。
初枳夏忙抓住了他的手,握过,十指交扣,清了清喉咙想要解释,却听沈青石道:“把备注改了。”
改改改,立刻改!
初枳夏立刻拿起手机,老老实实将备注换成了[周皓荧]三个字。
“好啦,不生气了?”初枳夏伸手摸了摸他冷淡的小俊脸,又用指尖戳了戳他脸颊,一再安抚道,也不知道他哪来的那么多醋要吃。
她也觉得自己真是很倒霉。
要不是她今天嘴说顺了称自己为“老婆”,他应该也不会这么生气吧。
都赶到一起了。
可她今天又录取了,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运气守恒定律吧。
“睡觉吧。”片刻后,沈青石从她手中也慢慢抽出了自己的手,起身去浴室洗澡洗漱。
他躺到了另外一张床上。
夜深了。
初枳夏猜测他应该是睡熟了,还是掀起被子下了床然后爬到他那边,从背后紧环住他精窄的腰,头轻倚在他永远挺直清瘦又宽阔的背脊。
沈青石自然没有睡,握过了她的手,十指交扣,温热的掌心紧密相贴。
“沈青石,我只对你这么敏感,你知道的。”
单单一个牵手都让她心跳不已,她也不想再过多解释了,也不愿再提及别人。
“我知道。”
他转过身来,一缕皎洁月光顺着窗帘缝隙撒下,清清淡淡落在他俊美无俦如神祇般的脸上,居然有些神圣的意味。
“我只是想要知道,你今天说的话到底是否真心。”他轻轻托起了她的下颌,隐约叹了口气,想起寺庙里她的样子,也没有再跟她生气了。很温柔细致的动作,却莫名让她心口有些颤栗。
月光也撒在了他的睫毛,垂下深深的阴影,极沉静幽深、黑得纯粹赤诚的瞳仁,还带着点闪动的微光,像在期待她的回答。
初枳夏信誓旦旦:“寺庙那里吗?当然、当然真心!”
不是哥,我为了你都背弃了和师哥及小伙伴们的十八岁的约定,还不够真心?
“那就好,睡吧。”他放下心来,扣着她的手指,微微紧了一些。
“晚安。”
她就知道他是好脾气的人,也跟着安心,爬山一天也很累了,靠着他背脊就这么睡下。
她睡熟后,沈青石才慢慢地侧过身来,将她的脸颊再度托起,静静地端详。
他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将人轻轻带进了自己怀里,温声道:“晚安。”
*
那日过后。
初枳夏顺理成章地搬进了沈青石家里。
她理由给得充分,一来是考上研九月就要去上学了,海城离南城虽不远,也是货真价实的异地恋,所以从现在到入学前,她是绝对不要和他分开的!二来,那天在小破旅舍都抱着睡了,她也没有做什么,能够充分证明她是个三好女青年,绝非女流氓。
在她的撒娇耍赖下,如愿以偿地搬到了沈青石的主卧套房里。
他的家真的比她的大,户型问题,要大上不少。
初枳夏毫不客气地把自己性感的内衣、裙子等,都放进了主卧套房中独立敞亮的衣帽间里,同他的衣物都放置在一起。
可真正开始同居后,却不是她想象的那个没羞没躁的样子。
大概在家庭旅舍有些过分刺激了,第二天她就来了例假。
但搬都搬了,她也不可能再搬回去,就是要抱着沈医生睡。
而且每次来例假期间,她激素分泌都很旺盛……有时候控制不住上下其手,玩得不亦乐乎。夜,总是很漫长。
反正这种时候,沈青石无论如何都不会同她置气的。也任她去了。
她姨妈还没完全结束呢,沈青石却又不住这里了。
他的理由也无法反驳,二哥沈青玄回家了。他这几日也必须回去。
初枳夏对他的家庭完全不感兴趣,心道回就回吧,反正早晚也要回来,你跑得了和尚还跑得了庙。她自己是独生子女,也不太了解这种多子女的家庭关系。
初枳夏也没想过跟沈家其他的人有什么交集,直到那一日。
她彻底拟录取后,终日也没什么事情,每天就是颠倒黑白打游戏,一觉睡到下午——反正沈青石也不在,她睡醒后隐隐听见客厅那里似有动静,还以为沈青石回来了,换了件衣服欢天喜地地冲出去,也没顾得上看别的,径直抱住了沙发上沈青石的腰,头埋在他脖颈间蹭来蹭去。
“老公我好想你。”
她甜甜地做完这一切,才察觉到有些不对。
客厅有些诡异的寂静,沈青石的身体也有些不同往日的僵硬。
随后,她才注意到斜对面投来的一道似笑非笑的目光。
【作者有话说】
希望大家珍惜此刻白白的沈青石。我知道大家都很希望他黑化哈哈哈哈哈。但是珍惜,珍惜![摸头]
25
第25章
◎大富大贵之家往往多生情种。◎
沈青玄就坐在斜侧方的沙发上——也怪这中式风格太讲究气韵生动、迷而不乱,光线美到她根本就没注意到那居然坐了个高高大大的男人。
沈青玄一身黑衣,三十岁上下,剑眉星目,五官清朗,和沈青石有两三分像,只是稍显粗糙了些,少了那种出尘的好看,但也自有一种味道。他斜倚着沙发,修长的双腿交叠,饶有兴致地朝他们看来。
“青石,怎么也不介绍一下?”
沈青石握住了她的手,让初枳夏坐到了身边来。
好在她刚才换了衣服,虽说还是睡衣,但好歹不是她平常睡觉时穿的那件极轻薄、勉强遮住臀部的小吊带,是件很正常的宽松衬衫式格纹长睡裙,平常也作家居服。
但她还是有点紧张,也有点羞赧,坐下后扯了扯衣角。
沈青石安抚般握紧了她的手,开口道:“初枳夏,我女朋友。”
随后他温和地朝她看过来,说:“这是沈青玄,我跟你提过的,二哥。”
初枳夏说:“沈先生好。”
沈青玄轻笑一声:“怎么这么客气?叫我二哥就可以。”
初枳夏稍有点叫不出口,她其实并不是很想和沈家人攀亲戚,而且沈青玄这个名字……她应是听过的。
可能是在电视台的时候吧,她是做体育栏目的,台里还有其他新闻、军事、财经等栏目的女主持人,很是端庄。忘记是哪位美女同行提过的。她不在意,只是有点稀薄印象,当时觉得这人名字忒大了,居然敢叫青玄,像是皇家用的名字。
沈青玄,沈青石。玄石。因为印象不深也没往那上面想。原来如此。她心里稍有点沉。
但是迎上沈青石的目光,还是开口了,声音稍有点僵:“二哥。”
沈青玄也没有为难她,分外和气地笑了笑。
“我早听大姐说过你有女朋友了,一直不知道庐山真面目,现在可算是见到了,难怪让你痴心成这个样子,确实非同一般。”
“二哥莫要打趣我了,大姐她现在怎么样?”
“还是那副老样子,每天守着她那家店,事都过去了还跟个宝贝似的。”
他们兄弟闲谈,沈青石怕她觉得被冷落,解释道:“我大姐在海城开了一家朋克酒吧,下次去的话带你去看看,有些歌还能听,你应该能感兴趣。”
初枳夏也不知道回什么,只弯了弯眼睛:“好。”
沈青玄这次说是过来看看幼弟住的地方,实则也是奉姐之命过来看看,见看到了真人,也不再打扰他们,闲谈了几句,起身告辞。
临走前,他郑重道:“初小姐,我们家人都看过你的节目,很高兴咱们将来能成为一家人。”
……
沈青玄离开后好久,初枳夏才有点反应过来。
“什么叫作,你们都看过我的节目?”她有点愕然,也有点惊喜,暂时先没有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而是牵过了沈青石的手,坐在了沙发上。
“你看过我的节目吗?在这之前?”
她记得她复试之前问过他的,他当时并未言语。
沈青石说:“偶尔看过。”
初枳夏:!!!
“所以沈青石,其实你是暗恋我吗?早有预谋?”
“不是。”他不知如何同她解释,他鲜少归家,老一辈人还是爱看电视的,他偶尔扫过,的确见过她。
——她的美丽,的确会让所有人不自禁驻足。
“所以你一开始就认出我来了是不是?沈青石你这就叫暗恋我,你别不承认。”
初枳夏也是逗他的,她知道他没有。
也知道心理学上有一种晕轮效应,也常用在电影上,往往开场群像时会不经意间扫过一些女配角的脸,中后期该女演员真正出场时观众就会莫名生出好感。
哪怕最开始压根没留意,只浅浅有个印象。
这么说来,她还是占便宜了呢。
“不对,你这就是见色起意!”初枳夏早就想说了,在沙发抱着膝盖道。
“是。”他这次承认得倒利落。
她有点惊异地望着他。
得,一个月全白干了。
早知道她就按兵不动,说不定沈医生还能来追她也未可知……
她胡思乱想一阵,越想越多,姨妈还没有完全过去,再加上刚才见到了沈青玄,还有最后那句“一家人”的话,心里还是稍有点乱。
“你哥,他是个怎样的人啊?”
卧槽,万一……她负了他,到时候不会过来打她吧?
沈二爷看上去挺能打的。
她完全没多想这句话,下颌却被沈青石轻轻攥住了,抬了起来。他俯下身,对上了她的眼睛,“你想做什么。”
“你在想啥呢!”
初枳夏都被气笑了。
沈青玄算帅哥,但说句实话,不算是大帅哥。也就是娱乐圈中游水平?而且也就跟周皓荧差不多高?
如果用比喻的话,周皓荧是春雪樱花,沈青石绝对称得上是绝世美玉,那么沈家二哥有点像……她一时想不出来,开山斧?
有点抽象,也不想了。
他淡淡道:“我哥还没有结婚。”
“……”
你怎么谁的醋都吃啊!
“你姐结婚了没有啊?她应该很漂亮吧——我喜欢大美人朋克姐姐!”从他们兄弟二人脸上,她已经差不多能想象出沈丹颜的样子了,还玩朋克,这么想想怪怦然心动的。
沈青石看出来了,眼神愈发转凉。
不是,你女生的醋也吃啊!
初枳夏都无语了,只觉得他吃醋的样子都那么好看,伸手揉了揉他的脸颊。
“等我姨妈结束后吧,我们就do,天天do,省的你天天乱吃醋。”她把他拉在沙发上,坐在他怀里,笑盈盈道。
难得的,沈青石并没有开口拒绝。
可能这些日子也真是被她撩烦了。每天,每天。夜里,夜里。
他从背后扣住了她的腰,将她按在了怀里。
她感觉到了他的……
这些日子,真的有些难耐……
也应该快一点。
她真的很敏/感,忍不住轻轻地。
他闷哼一声,腰上的手收紧,不让她乱蹭。
先这样吧。
她舒服间胡思乱想,反正先这样再说。
大不了……大不了被打一顿就算了。
她也愿意。
而且……而且沈医生肯定会保护她的,他那么好,那么温柔,不会怪她的。
……
心里这么想着,但见过沈家人之后,初枳夏却还是有点闷。
那几天也刚好赶上下雨,她寻了个由头,说要弄转档案的事,开车回了尹雪绫那里。
周皓荧居然也在,他人瘦了很多,本来已经很瘦了,跟把骨头一样,现在更像个骷髅架子。
“师哥,你还好吧?”初枳夏也不知道他怎么了,站在窗边呆呆地发怔,她走过去,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有些冰凉,并不烧。
周皓荧握过了她的手,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你怎么了?”
他眼真尖。
这都看得出来。
她抱着靠枕坐在沙发上,低着头说:“我见到沈家二哥了。”
“沈青玄?”
他果然也是听过的。
“你怎么对他们家那么熟?算了,反正我也不想听。我就是有一点点想要分手了,师哥。”
她说罢,看着周皓荧,他脸上神色倒没什么变化,压根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
看,她说吧。
沈青石成天醋这个醋那个,人家压根就不喜欢她!
连尹雪绫都说周皓荧没看上她,他还在那里醋醋醋……
他没问原因,“打算什么时候分?”
“再过一阵子吧,等开学吧?他现在才刚刚接受我……”初枳夏也有点迷茫,但想到沈青玄那句“一家人”还是有点担忧。
他眉尾扬起,听懂了,似有点意外,“你们还没有?”
见初枳夏摇摇头,他叹道:“他对你倒真心。”
他们那样的人,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沈青玄身边就有好几个,据说缠得厉害,也就沈青石眼光极高,洁身自好。
沈小公子确实是那种,干净纯澈到让一些别有用心的女人都会自惭形秽的人。
也就他师妹考研脑子糊掉了,敢拿这样的人物解闷。
“大富大贵之家往往出情种,你确定忍心?”
“我就是怕伤害他,师哥你知道我的。我不能接受婚姻关系的,还有那种很长期、很稳定的亲密关系。我受不了,我害怕。”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也觉得自己有点跳跃。先前还想跟人家谈一辈子恋爱,可能是见了他家人,现在就又……又有点怕了。
周皓荧道:“那就开开心心地过完这个暑假,其他等开学了再说。”
距离远了,可能也就淡了。
初枳夏也听出这个意思来了,有些期待地问:“真的会这样吗?如果我一直缠着他,死缠着他,是不是不用等开学他就腻了?”
这倒是个好的无痛分手方法。
周皓荧没回答这个问题。
他也有点心事,再次望向窗外。
“师哥,如果我有一天被人打了,你会保护我吗?”她也看出来他心事重重,但是周皓荧是那种他不说,你问不出来的人,某种程度上他是远没有沈青石通透、好沟通交流的。她把他的脸掰了过来,再次问。
“当然。谁会打你?”
“沈二哥看上去很凶,很能打的样子。”
也很爱弟。
她看人很准,那是非常爱弟。
周皓荧:“……”
“会……吧。”
这个“吧”就很微妙了。
“行叭。”
看来咱们数十年的师兄妹情也不过如此。
“那你记得多吃一点。”她捏捏他格外瘦的手臂,说出了内心最想表达的话。
……
从小别墅回来,初枳夏心情稍转好了一些,也明媚几分,不是有首歌怎么唱呢——开始总是分分钟都妙不可言,谁都以为热情它不会减,除去激情褪去后的那一点点倦。*
他们是真爱吗?
应该也……不是吧。
他也承认了是见色起意。她也差不多。
他没有开过荤,所以很上头,但他哥既然是那样,之后应该也……
这么想着,她心安了一些。
算了,先享受了再说。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不用去猜。
还是沈医生教给她的。
她姨妈已经彻底结束了,算了算日子,拿起手机瞄了眼时间,现在是周五下午五点,他今天不用加班,明天周六也不用去值班。也就是说,他们有一整夜加一个白天的时间。
这么想想。
她喉咙有些发干,身体也有些难言的烫意。
把手机直接关机,IPAD上网络也关了,确保他联系不到她,只能下班回家。
她走进衣帽间,拉开侧面隐秘的小柜——她最近一直在挑,在选,存了好多“特别”的衣物,精心选了一件。
她就是要把他的感官尽数放大,让他的感性彻底赢理性的那一面。
选到最后,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脸烫,脚尖也蜷缩起,先把衣服抱进浴室,然后回到客厅拿出香薰烛光,一盏盏慢慢点亮。
玻璃杯里橘光幽幽,浅浅的妖异紫藤花香,一路顺了过去。
……
初枳夏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去的,等她醒来的时候,浴缸里水已经有些凉了,她有点冷地抱了抱手臂,一边起身拿浴巾,一边捞起旁边小桌上的手机。
花了好几秒开机,已经晚上十点了,沈青石竟没有回来。
微信里有两个简短的字:家宴。
得了。
她下午白摆半天迷魂阵,余光擦过悬挂的那件衣物,脑筋骤然清醒了一点,还是感觉……咳,太夸张了——真不愧是精挑细选的。脸红了又红。也不敢再看,拿起浴巾把自己裹紧,有点冷,打了个喷嚏。
一面回复:[那老公什么时候回来呀?]
[姨妈过了,想做/恨了。QAQ]
她也想很久了。
估计得挺晚的吧,这不得跟父母们多交流交流,八成今晚都不一定回来了,肆无忌惮地发过去。
她就是喜欢逗他欺负他,甚至都能想象到他一本正经在家宴上收到这条消息时,被震了一震、清冷寡淡又难以自持耳朵红红的样子。
没等多久,那边居然正在输入。
她一下子玩心大起,[我买了好漂亮的裙子,就是你能想象中布料最少的样子。]
是不是太过分了……
她还故意让他想象。
文字是有感染力的,他读的时候哪怕不自知就会不自觉想象。
啊啊啊啊啊好刺激!
但还没等她乐呵多久呢。
那边回复了。
是一行非常简短,绝不会看错,清晰利落,在此刻却显得非常非常有力的字——
[我在家里。]
初枳夏:???
【作者有话说】
下章~明天一定要准时来,我觉得我写的是非常文艺,浪漫美好为了人物服务的。但我不知道会不会有问题。但我还是希望别改。抽个红包~
26
第26章
◎笛卡尔与斯宾诺莎的情动/第一次。(虫)◎
十多分钟后。
初枳夏讪讪地吹干了头发。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件裙子,却怎么都不好意思穿出去了。她把它捏成一团——反正也没有多少布料,就那么捏在手心,也没拿别的衣服,就那么裹着浴巾出去了。
沈青石果然在家里。
不是你在家里怎么不说?
他应该也是刚回不久,还没有开灯,不过——从浴室到长廊再到客厅的一盏盏蜡烛都还没有灭,烛光幽幽。紫藤香氛香气浓郁,梦幻,迤逦。
窗开着,卷过纱帘,快到初夏的风也旖旎温柔。
他就坐在那里,沙发上,侧对向她,正低头看着她发的那些消息。屏幕上的光浅浅撒在他轮廓干净的侧脸上。
听见脚步声,他微微抬起眼睫,转过脸来。
下一秒。
初枳夏再也忍不住了,肖想了他一晚上,也早已想过那么多天,上前一步,也顾不了那么多,吻住了他。
没亲多久,她手腕被沈青石轻轻握住了,拉了下来。
“你还是不肯吗?”
她有点委屈,也有点难过。
“不是。”他道,瞥见了她紧紧攥着的手心,“这是什么?”
“就是我跟你说的,漂亮的衣服。”她展开手,几根细细的丝绸带子,一点点碎纱。
反正没有半分衣服的样子。
沈青石:“……”
他极幽微地叹了一声,随后伸出手,将她再次按到了自己怀里。
“我本来想穿给你看的。”
她小声说。
哪会想到人家连盘丝洞的门都没有进。
“我刚回来,以为你在洗澡,所以没有打扰你。”
他抱她抱得紧了一点,将头埋在她脖颈间,这些天他都没有怎么回来,也很想她,仔细地亲了亲,道。
“那你……”
她感觉到了。
他们最近都是这样。
只要稍微一点,就都会……
“那你,到底要不要?”初枳夏侧过脸来,动了一下,贴得很紧,大胆地问他。
那只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又紧了紧。
他再次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额发,脖颈。
就在她以为他要再次拒绝、都已经快习惯了的时候,却听他声音极低淡地道:“那你换给我看罢。”
初枳夏:!!!
不是。
你还玩得挺开。
不愧是沈小公子。
“那你帮我换?好不好?”她靠在他气息清淡的肩膀上,得寸进尺道。
“好。”
他们这样反反复复拉扯,沈青石也有些累了。
既然一定要发生。
那早一点,晚一点,倒也没什么关系。
而且她前几日也见过他家人了,并没有什么让他觉得她有不满的反应。
剩下的一段时间,初枳夏觉得*整个人都有点云里雾里。
她一直都是背对向他整个人靠坐在他怀里的——他清瘦修长,但也非常高大,将她完整地拥着。他也没有让她转过来,先握紧了她的手,一同慢慢解下毛巾。随后在黑暗中摩挲着,帮她穿好那件漂亮的裙子。
烛光幽幽。
她能感觉到他闭紧了眼睛,浓密纤长柔软的睫毛剧烈颤栗着。
她记得他的眼睫毛,特别好看,像小刷子一样,又像蝴蝶振翅的蝶翼,一下下闪动着。
现在那蝴蝶飞快地刮过她脖颈。
有点痒,带着热意。
他的动作越来越慢,似也在慢慢研磨学习——衣物或者别的。
一贯温凉的修长手指也有点烫,沉稳而有力,也极其耐心。
——他一直都是个手稳心稳的人。即使如此。即使他的呼吸已经很浑很浑了。
她忽然忆起了看牙的日子,怕不小心触到她哪根牙神经会疼,他很小心,待她就像是一件易碎的工艺品。
但到底不是在看牙啊……
他这样子。越慢越仔细,她越……
“你……”
他似也有点意外,抱着她的手更紧了紧。
这次是直接贴到了肌肤上。
黑暗里,她看见他耳朵红透了,清冷安静的脸上果真遍满红霞,爱/欲。
“我忍不住嘛……换个地方?”
要是现在有条缝,她也想直接钻进去,浑身都在烧,羞恼得不行。
这里是不能坐了。
地板也是。
他这身很贵的衣服估计也不能要了,得送去干洗。
“怎么会……”
他还是有点意想不到,嗓音暗哑得磨人,但终究不舍得多说,即使如此,如此,他的教养也一直都在。
怕她会羞恼下不来台,怕她会生气。
好在那衣服真没有多少。
他帮她把最后的穿完,再沉稳的手也开始微微得抖了,呼吸灼热。
“我好不好看?”月光下,她皮肤雪白,美得像个女妖,问他。
反正刚才那么……已经过去了,人就是这样,超出某个点极限,也无所谓了。可以没皮没脸了。
“——嗯。”
“我性不性感?”
她掰过他要侧过去的脸,更挺起腰,就是要让他看。
“我……”她声音低了一些,俯在他耳边问出了最后一句。
是她平日都不好意思说的字眼。
他果然再受不了,深深地看她,眼底满是蚀骨滔天的情/欲,也没有回答她这个话题,将她打横抱起,径直走向卧室里。
*
你知道情动吗?
那一天。
她好几次扣紧他指骨发白、青筋凸起的手掌,同他十指紧扣,掌心相贴,欣赏那么骄傲干净的一个人被困囿在如此低等情/欲里。
最开始他还是有理智的,帮她把那件衣服穿上,又帮她慢慢收好,甚至还如当初一样用温和清冷的声音问她“疼吗?”,指尖温柔地抚摸过她因太夸张而痛红了的眼睛。
但渐渐,看着她欢喜快活的样子,也没有再问了。
——沈医生果然和她想象中一样,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热情得不像话。
热情得她都忍不住好几次软声求他,什么“老公”“宝贝”“主人”“甜心”这种字眼都往外抛。
他也很喜欢听。
他太喜欢听了。
——你知道情动吗?
她看向窗外也开始下暴雨的世界。
觉得他们就像被锁在高塔之上,或是在颠簸飘摇的小船间,被困在属于人类最原始本能的这场狂欢里。
当笛卡尔一定要在肉/体和精神之间划一条泾渭分明的线,当理性主义一定要将情动放到□□领域里。把它视为人类的缺陷,人类软弱无能、变化无常的原因。*
可是斯宾诺莎却说——如果我们的身体和身体发生作用,那么灵魂就一定会对身体所产生的情状形成一个相应表达。
这个表达,就是情动啊。*
怎能被单一归在肉/体里?
怎能被单纯认为是缺陷,是懦弱本源?
它理应被理解,被重视。
——她觉得他一定是知道的。
当我们身/体在剧烈碰/撞时,原来灵魂也会有回音。
早就有回音。
所以才如此欢愉。
*
翌日。
初枳夏醒过来的时候,望着窗帘被掀起一角露出来的天,一时都分不清到底是清晨还是傍晚。
她揉了揉眼睛,这才看见了身侧的一直环着她腰的沈青石。
他也是累坏了。
先是怕她痛,始终小心翼翼克制着,后来又被她千娇百媚“老公老公”叫得头痛,她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他也没再那么收着,紧接着又被她哭痛求得不行,只能再收敛些。
也挺不容易的哈。
初枳夏这么想着,还是转了过去,手撑起侧脸,奖励般亲了他白皙俊冷的脸一口。
她刚亲完,就看见他慢慢睁开了眼睛。
一双眼睛里居然还有点未散掉的情/欲。
他本就是极清冷俊美的人,这样眼角偏红,把持不住的模样,简直有种令人心跳的昳丽。
只一眼,她就又……
他也察觉了,欺身上前。
初枳夏推他:“等等等。你先告诉我,现在是几点?”
他拿起昨夜怕碰伤她摘下来丢在一边的腕表,嗓音里有种欲求不满的暗哑低沉:“下午五点。”
她就知道不是清晨!
难怪她觉得昨天那场暴雨怎么一直都不停,跟连续剧似的。
“还有什么问题?”
他轻垂下眼睑,明明还是熟悉的低淡温和的语气,她却分明感觉到他控制不住了。
“至少……换个地方?”她道。
这里也不能睡了吧。
感觉就像睡在船上似的,四面都是海,潮潮的。
他眼角似有点笑意,慢条斯理问:“那你还想弄到哪里?”
他用的居然是弄!!!!
——果然学坏了。
初枳夏脸都烧透了,肌肤下毛细血管都在发热。
但客厅、沙发、卧室……感觉去一个就不能要一个了。
她觉得干洗都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浴室?”她红着脸想了想,道。
她只是顺着这个思路想,好像只有浴室比较方便。
说完,才意识到可能是有点劲爆了……
“好。”他却极干脆利落地应,眼底掠过一丝灼人的光,直接将她打横抱起。
她还是痛的,又酸——即使他足够温柔,不禁啊了一声,脚尖都在颤。
他低下头,深深凝视她,抱得也更小心点。
临出门前,还是回头看了看那张床。
啊啊啊啊啊啊啊!
“别看——”她伸手去捂他的眼睛。
他笑,往上掂了掂她,去亲她的手,温和道:“很漂亮。”
她怎样都是漂亮的。
尤其是……
你不会夸就不要硬夸了好吧!
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夸啥呢。
……
那天过后。
他们彻底解了禁。
沈医生真的跟她之前所料想得都差不多。
——理智的人最容易发疯,禁欲的人最容易纵.欲。
人就是这样子的,你总是在另外一条线上,被压到了极致,一旦穿过那条线,就很容易到天平的另一边,疯狂倾斜,掰都掰不过来。
还是像她这样比较懂平衡的人最好。
除了那三个,他们还慢慢解锁了其他地方。
她在哪里都一样。
就连沈青石都有点……按了按眉心。
那天的沙发、床品床垫等也都没有送去洗。
沈青石在这点上变变/态态的,说是洗不出来,全部换了新的,卧室也换了更大更舒服的新床,然后把沙发和那张床都原封不动搬到了另外上锁小房间里。
有的时候他们还会在那里,锁紧门。
就那样,一遍一遍,反正变变/态态的。
到最后初枳夏都觉得,他确实是君子,很有涵养,也很包容,在这种事上也很尊重她。她说不,就不;她说停,就停。
但有的地方,她又觉得,他挺衣冠禽兽的。
说不上来。
……
但总体生活还是很快乐的。
转眼间,就到了四月底。
那段日子他们真的很疯,没事就待在那个上锁封闭的房间里——当然初枳夏是真的不想再弄脏再红着脸请人打扫换洗了。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很上头。一进去就…
里面还添了一些别的东西,地毯、琴凳、画架、衣柜等,都是一样的原因。
那天她出来时都要晕过去了,被他抱着去浴室,她实在是不想让他进了,将他推走,想自己好好放松放松。
她一边泡澡一边放松玩手机,竭力不去想刚才那过于令人疯魔上头的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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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一提,今天也是纱纱恋爱十二年,结婚三周年纪念日。是不是好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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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第27章
◎这么清冷骄傲的人也会向此低头啊。◎
但越不想越往脑子里钻。
怎么可以满身都……
到底在那里待了多久啊?
今天是周末吗?不会从周五一直都在吧?
初枳夏感觉自己脑子都昏沉了,反正考完试后她也没事做,每天就是在琢磨这种事。她之前太苦了,太苦太苦了,像个苦行僧一般学习,现在自然是变着花样寻开心。这可比她打游戏开心多了。
沈青石嘴上不说。
但就跟她叫他那些疯狂称呼一样,他可太喜欢了。
这也算是某种程度的“臭味相投”吧。
初枳夏胡思乱想一阵,累归累,还是上头……
呜。好好睡一睡,醒过来再继续好了。
她疲惫又欢喜地靠在浴缸边缘休息,就是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声响起。
屏幕上闪烁着周皓荧几个字。
她按了按太阳穴,也不知道他有什么事情,按下接听,“喂?怎么啦师哥,有什么事呀。”
可能她语气太过慵懒娇媚,那边明显顿了一下,清清喉咙,声音有些严肃,是一种她很久没听过的严肃,也比较着急,“赶紧回家一趟吧,有事跟你说。”
顿了顿,补道:“出事了。”
*
一个小时后。
初枳夏搭了沈青石的车一同往山溪美墅去。
周皓荧在电话里说得不清不楚,一定要当面说,她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一路上都有点忐忑。
等绿灯间隙,沈青石抽出一只手来握紧了她的。
他们已经有半个多月的亲密接触,从最开始的初尝磨合到熟悉淋漓,但平日相处,还都是正常小情侣模式。
沈青石是一个在乎□□,更在乎灵魂的人。
这半个多月同居,他们还一起看了好多电影,从费穆吴永刚到蔡楚生孙瑜,几乎把那个年代电影看了个遍,还陪他过了左岸派新浪潮,有时候初枳夏还会业务能力爆发,给他讲讲一二,她总觉得沈青石可能也知道,但还是很配合地浅浅地笑。
没想到的是,新好莱坞是他们两个都最喜欢的——“他们年轻,他们恋爱,他们杀/人。”
还有后期的独立制片,各种r级电影。
所以初枳夏觉得,沈青石清冷禁/欲、端方沉静的皮囊下,是有一点点疯的因子的。
看电影本来也是宣泄代偿作用嘛。
不过他生活中还是很稳的,开车也是。没多久,车子停在了那栋白色现代风小别墅门口。
初枳夏说:“这里不是很好停车,你先回去吧。”
主要她一时也摸不出周皓荧说的是什么事,万一是家事呢,也不是很方便听。
他们才在一起不到一个月,认识也不过两个月而已。
而且她也不想……
沈青石猜到了她心里所想,看了看她的眼睛,道:“好,那有事给我打电话。”
初枳夏有点不舍得地亲了他一口,留下句“在家等我”,拉开车门下车。
她有一段日子没回来了,上次也还是小半月前,顺着院子走进室内,尹雪绫不在,她在二楼的书房才找到周皓荧。
他正在给人打电话,语气有点急,声音隐隐飘了过来——
“哪有这样的事情,你至少要告诉我是谁啊?谁举报的?”
“什么叫保护举报人,不是,你偷偷告诉我不行吗?还有证据,证据也看不到,证据不应该公示?别TM搞笑了。”
初枳夏听见举报两个字,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周皓荧骂了两句脏话,眼角一瞥,见她已经来了,又冲那边说了两句,将电话挂断。
初枳夏见他脸色有点不对,上前一步:“怎么了师哥?你被举报了?”
她一直觉得他有些戏很抽象,也有点太超前。
周皓荧上下打量她两眼,被气笑了,没好气道:“是你被举报了。”
“举报我?我有什么可被举报的——”她说到这里,喉咙一哑,敏锐地明白过来了,“不会是考研吧?可是公示不都结束了吗?而且我也没有接到过电话啊。”
她是四月七日出的成绩,同时开始公示,现在都四月底了。
这么说着,还是拿起手机看了看,她一直都拒接陌生电话的,往上翻了翻,好像是有几个,就今天上午的,归属地是海城。
那个时候她应该在……腾空,飘飘然,可能根本就不知道手机在哪里。
周皓荧叹了口气道:“公示期结束也可以举报的,在你没收到录取通知书转完档案前,都可以。”
初枳夏不解,也觉得好笑:“可是,举报我什么呢?”
周皓荧道:“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听负责查邮箱的师弟跟我说的,对方是实名举报。我觉得你还是要想一想,复试那天,你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或者把考题之类的泄露出去?”
初枳夏想了一遍,脸色有点不好,摇摇头。
复试前都是签过协议书的,不能把复试流程、考题透露给别人,虽然考完一门就会有很多机构老师来询问,但是她一个都没有说。更不可能傻到和其他考生谈论题目。
而且她觉得,也不太可能。那天大家聊得都很好,他们一直在那个教室里待了整整一下午,到最后都放松了,他们聊艺考、聊梦想、聊过去、聊爱好……
他们亲切得就像认识了很多年的朋友一样,每一个人都不希望被淘汰掉,能成为同学多好。
“确定不是搞错了吗?是我吗?那会不会是我之前的同事同学之类举报的?”她说到这里,也停顿了一下,更觉得不会,因为这件事,除了周皓荧、尹雪绫几个极亲密的都不知道。大学室友也不知道。
周皓荧抽出她的手机,说:“你现在当务之急先给学校回电话,问清楚情况吧。其他的再说。举报校方也会调查的,不会那么简单成立的。”
初枳夏嗯了一声,还是有点懵懵的,也觉得莫名其妙,她坐在书房角落的椅子上,拨去了海市的电话。
一开始没人接,连打几次才有人接听。她刚报上了名字,教务老师就知道她。
初枳夏握着手机走到窗前,静静地听着。
大概说了十多分钟,电话挂断了。
“怎么样?”
初枳夏摇了摇头,还是觉得这事莫名其妙,说:“说是我在网络上发表过不良言论,有人实名举报,但不能告诉我是谁,要保护被举报人。然后让我这两天去学校一趟,给我看证据,然后再政审面试我一次。”
周皓荧听她这么说,稍有点放下心:“说是要再面试你一次?那应该还好,估计是要走一遍流程。不过你到底有没有发表什么——”
初枳夏飞快摇摇头。
谨言慎行,她一直都是知道的。而且什么叫不当言论,怎么可能。
周皓荧叹了口气:“去检查检查你微博吧,或者其他社交账号,会不会被有心人盯上了。”
初枳夏也没太当一回事,刚才电话里老师语气虽很严肃但也带点温和,主要就是让她过去一趟看证据,然后加试。也说了校方这边会调查清楚,但也要保护证人,细节不方便透露。
初枳夏用力点了点头:“那我先回去了,准备准备去海市。”
“我也帮你盯着这事,一定帮你问出是哪个杂种。”
“师哥,算了吧,你别再扯上别人了。”他问也是问帮老师检查邮箱之类的师弟师妹,这种按理说都不应该透露的,初枳夏劝道。
临下楼前,她想了想,还是折返回去。
“我和沈青石在一起了。”
周皓荧还在拨电话的手指微微一僵,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先缓缓放下了手机,脸有点白。
“就是你想的那个样子,但我不会跟他在一起多久了,就到这个暑假。”
的确是很欢愉很快乐。
可是她觉得再这样下去不行,她已经见过沈青玄了,搞不好沈丹颜、沈家父母她都要见上一面了,到时候再抽身就难了。
周皓荧点了点头,眼皮复又低垂下去。
他这个周末就在南城,听见这个事马不停蹄过来先去网上查,然后打电话,又叫她过来。书房窗帘也一直未拉,就立在阴影里,有点看不出脸上表情。
“你先弄你的事吧。”半晌,他道,朝她摆了摆手,扭头打电话去了。
初枳夏本来还想说些别的,想问问他怎么好像最近每个周末都在南城,回来得这么勤。也想问问他最近怎么样,怎么会更瘦就是不见胖。
但看着他的样子,也没再问,说了句“谢谢师哥”,转身下楼去了。
**
初枳夏一路走出了别墅区,原以为沈青石早就回家了,没想到刚至路口,就看见了那辆熟悉的黑色沃尔沃。内里不便停车,他一直在这里等她。
“老公——”她心里突然变得好软,还有点莫名泛酸,朝他飞奔过去,拉开车门上车。迎上沈青石投来的淡而关切的目光,她再忍不住,环住他脖颈,凑过去闭上眼睛道:“你先什么都别问,吻我——”
明明也就分开了不到一个小时啊。
她居然这么想他。
哪里都想。
沈青石应了一声,俯下身来托过她后脑勺好好吻她。
在外面,他总是吻得很轻柔的,温温和和地厮磨她的嘴唇。
她不开心,用力环过他脖颈,搂紧,加深这一吻。
见他沉浸,气息逐渐变热,她另一手熟练地往下探去。
他轻握住了她的手,眼底有制止之意。
制你个大头鬼!你在那个小屋里可不是这个样子。
初枳夏还是有点烦的,因为被举报的事,很想要宣泄——纵/欲。
“我今天不想回家了。”
她舌尖抵了抵他的后牙龈,慢慢扫过他的唇缝,眼睛抬起,风情万千、楚楚可怜的样子。
然后她放下环住他脖颈的另外一只手,不等他制止,拨了拨他腰上质感冷硬的银色皮扣。
这种类似玩意,解开多少次了。
她早就熟练得不行,趁他不备,轻巧俯下身。
……
很长一段时间后。她抬起头,抚摸过他搭在边上,因极力克制而青筋凸起的白皙手背,指骨都在发抖。
就这样修长如玉般的手,可刚才还是没有控制住,把她头发都弄乱了。
这么清冷骄傲的人也会向此低头啊。
但没有用。
她很有分寸,关键就停。
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俊美干净的脸上满是潮/热的风雨,睫毛剧烈颤抖着,高大精实的身体也都绷得极紧,腹肌都绞紧。
他忍无可忍,还是忍无可忍,侧过脸,覆盖着睫毛的眼睛沉在阴影里,低声问:“你确定要在这玩这么大么。”
她舔了舔唇,妖妖娆娆地笑,“怎样?”
下一秒,被他直接抱了过去。
“呜……”
初枳夏不可思议地瞪着他,手下意识撑在车边。
不是不是——
到底谁玩得大啊!!
*
不过这么细想下去。
沈医生一直都是闷声做大事的主。
他看上去总是不冷不热的,但第一次接吻,他主动的,虽然只亲了脸,但她回应后,他可是把她按在柱子上亲,亲到她都以为要……后来在那间酒店套房也是,把她直接压在了桌上。
后来还在门口那次,更是直接。
还有“漂亮裙子”,她也只是想逗逗他而已,他就直接让她换、给、他、看。
隐密小屋也是他创造的吧?
件件是大事,卷卷有他名。
也就最开始还很生涩,但他学习能力超强,光速前进。又懂,又会玩。
这天夜里,他们都没有回去。
好在这附近都是别墅区,灯光幽幽,路人也少。
后来他们又一路开到了湖边,山野,人更少得地方。
当然这一路也不可言说。
“诶,我那天看了一个梗——”不可言说到初枳夏都忍不住要打趣他了,她实在累得不行,申请休息了片刻,就抱着臂轻倚着车,抚摸着他如此冷隽洁净却被情/欲淋湿遍布潮热的脸,这样一张俊脸,她光看着就要……
“嗯?”
此刻夜空也是漂亮的。
“说如果被称作疯狂博士的话,就会觉得这个人很厉害,要毁灭世界做大事了。”
“嗯。”
“但是要是疯狂硕士的话,就会觉得这个人大概是写不出论文发疯猝死前的最后幻想。”
“……”
初枳夏甘拜下风:“所以我确实不如你,大佬。”
她也只是小骚一下,他比她可能干多了。各种意义、各种层面上。
她嘴巴一张一合碎碎念,却感觉沈青石似也没有细听,只凝视着她玫瑰花蕾般的唇。今日数次暴雨,那些花瓣都似被蹂/躪。
他看得眼角都泛了红,忍不住再次靠近,俯下身爱怜地亲她,过了会,又亲亲她。
“说话会让你少……一点吗?”
“好像会诶。”
她看他一眼就会……说话还能分散点注意力。
“不用这样。”他再次亲过去,握住她虚抱的手臂,拿开,顺着往下,目光有执迷之色,“在这里不用担心弄脏。”
“嗯?”
“给我看——多看几次。”
初枳夏:!!!
喂!!!
……
第二天早上。
他把她送了回去,冲了个冷水澡就去上班。
初枳夏觉得他们最近都是疯了,他以前没事就待在实验室,现在是能不去就不去,所有时间都给了她。
她的时间更是,反正也没有事做,就专心等他回来,就是太累了,太累了,要不断养精蓄锐,连挑“新衣服”的时间都没有。
初枳夏稍微睡了一会儿,简单收拾了下东西出门,不会在海市住,所以也不必带什么。
中午的高铁,下午就到了,周皓荧反正也要返校,陪着她一起。
下了车,他接过她的小包,“怎么累成这样?”
初枳夏一直在补觉,打了个哈欠,“有点焦虑,昨天一夜都没睡。”
她也没有撒谎,真的焦虑,所以为了忘掉,更要找人快活。
周皓荧理解,扶着她的肩膀,“走吧,别太担心了,就是走个流程,好好说。”
【作者有话说】
[害羞][害羞][害羞]但愿今天也没什么问题!继续求评和营养液!~谢谢你们
28
第28章
◎她需要沈青石。◎
倒也不是只走流程。
初枳夏是先参加的单独面试,这次是另外一批新老师,可能是被抓来加班,脸色都不好。而且看上去也不像是专业类老师,更像是专门搞政审工作的。问的问题也很是奇怪,比如从小有没有做过弊、记过过,奖惩情况等,还特地问了她有没有出过国,亲属有无案底之类。
初枳夏干干净净,都没有。上次出国还是本科毕业旅行,后来她工作、考试忙得团团转,哪里顾得上。
生父初明雨虽然混蛋,好吃懒做、游手好闲,但也不至于到犯罪的地步。
全部问完,她看见老师们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神色也温和了许多,又例行公事地问了她一些读研规划、人生计划之类。
面试结束,初枳夏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再由另外一个教务老师带她去看举报内容。
证据被打印在A4纸上,其他看不到——果然是新浪微博,也的确是她的账号。但那个账号她早就不用了,是以前手机号注册的小号。
后来手机号换掉,她也上不去了,就放在那里。
也不知是谁盗用,确实发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言论。
她以前也是当小号用的,就是吐槽一些日常琐事,后面那些言论则都是恨/社会,反人格,恨恨恨,纯恨。乍一看,倒像是出自她之手。
“我们也调查过了,来自一个海外IP,只要确认你没有出过国,那就没有什么问题。”教务老师道。对于千挑万选出来的学生,他们还是很信任的,只是实名举报,流程必须走,也必须查。
初枳夏道:“我的确没有,这个查入境记录你们就知道了。”难怪还让打印出入境记录,还带了档案存放地出具的政审表原件。
“我们知道,现在来看是没问题。”教务老师看着她,又仔细核对那些文件,继续道:“放心,我们也会继续调查,进一步落实,等全部落实好确定没问题的话,是不会影响你录取的。”
初枳夏心稍安了一些,但转念一想,却更沉重了,询问:“老师,那既然问题不大,我能知道到底是谁举报的吗?”
教务老师扶了扶眼镜,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和气说:“不能。”
从校园出来以后,初枳夏双腿更像是灌了铅一般,再也没有上次从这里出来时的轻松舒畅。
周皓荧一直在等她,迎上前大手握紧她肩,急急道:“怎么样了?”
初枳夏摇了摇头。
周皓荧比她更急:“你摇头什么意思,要再考一遍吗还是?”
初枳夏看着他着急的样子,站定了,同他解释道:“不是,那些言论不是我发的,号被人盗用了,学校也查了,但要等进一步落实,不过看那个意思,应该不会影响太多。”
周皓荧这才放下心,手刚收回去,又抬起重重拍她肩,“那就行。”
“那怎么还这个样子?”
初枳夏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头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将包带往上拎了拎:“走吧。”
周皓荧一路把她送到了高铁站。
因为猜到晚上就能回来,她买的是往返票。
周皓荧难得提出吃东西:“真不留下来和我一起吃顿饭?”
“师哥,反正以后开学了我们也有的是时间相处。”她轻声说罢,见他担忧的神色似乎好了一些,脸色也跟着好看不少。
“赶车,先走了。”
*
从高铁下来,她叫了辆快车驶进小区,也没有让沈青石来接——她甚至完全没有告诉他这件事,难得的,不想回沈青石那里,而是回到了自己的20楼。
很久没回来了,房间里有长期无人的闷窒气息,她把窗户拉开,拿了块垫子,抱着手臂坐在窗边,轻轻倚靠着咖啡角。
说不难受都是假的。
去和回的一路上,她把所有可能的人都想了一遍。
也不得不承认,周皓荧说的是对的。亲戚朋友没有知道的,老同学、大学室友自她离开电视台后也不怎么联系了,她也不会闲着没事告诉别人。就算知道,人家也没有那个必要。
最有可能的,概率最大的,还是她的竞争对手。
而且,初枳夏这么想着,也翻出抽屉里她之前多印的那几本作品集,上面是有她个人简介,微博大号,粉丝数等。只要有心,多翻翻记录,可能也能摸到她的小号。
看见上面的言论,实名举报,一气呵成。
倒也不能说人家错。
可能真以为那些反社会言论是她发的,所以去举报。
——但其中用心,不言而喻。
公示期结束了,档案还没转完,一志愿补录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可是,会是谁呢?
初枳夏越这么想,越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可能因为那个下午她刚开始的确是有点紧张,可后来真的太开心了——那天阳光太温暖了,撒落在他们闲谈时言笑晏晏的脸上。那天沈青石来接她了,还是他们初吻的日子。
那天真的很美好。
压力很大,但是是她生命中非常美好、非常特别的一天。
是她的新开始。
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呢?
会是谁呢。
初枳夏越不想让自己想,那几个年轻朝气的面庞却越浮现在她脑海,录取的人不可能做这种事,也不会多此一事。排除掉被录取的阮萍萍和那位本校女生,剩下的人她也想不出是谁。
会是那几个看上去很羞涩的男孩子吗?
还是那几个很好说话的女孩子?
……
胡思乱想一阵,又觉得会不会是想多了,不会是他们的,一定另有其人。
就在她烦得快要打人的时候,沈青石的电话打过来了。
沈青石问:“怎么不在家?”
初枳夏看看时间,猜测应该是他下班了,见她不在才来问,有些疲惫地应:“回我这边来拿点东西。”
“需要我帮你吗?”
“不用,你明天上班吗?”
沈青石顿了顿,问:“嗯,怎么了。”
“你明天能不能不上班,陪我一天。”初枳夏将手机夹在脖颈和脸颊间,望向外面的星空夜色,“我想让你今晚再陪我出去玩,想去找些更刺/激的。”
她需要沈青石。
越烦,越需要。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是遇见什么事么?要我帮忙——”
“不要,已经解决了,就是转档案有点小事。”她也没有撒谎,事情听上去应该是解决了。
“去不去?我真的很想你。”
她说到最后,声音都湿软了。可能真的很想他,不仅是这些事让她烦,需要更多的快乐消解,也是因为,快要离开了吧,舍不得,所以想留下更多回忆。
听见她说想,他语气都温和了几分,“那你想去哪里?要不我们去看场电影?”
“电影院是不错,但我怕被拍诶,有没有那种私人影剧院?”
沈青石呼吸沉了沉。
初枳夏一直在想自己的事,也没听出来他隐晦的不悦,想想也觉得算了,昨夜就在外面,外面是好,但难免有些脏兮兮也不方便清洗。今天想玩些大的,好像还是在家里更放松自在些。
初枳夏说:“算了,我回家吧,你现在来接我。”
等了几秒,那边有些听不出情绪的“嗯”。
约莫十多分钟后,初枳夏已经在黑暗中准备好了,直接用热水冲淋就出来,连毛巾都未用,头发也没干,房间所有灯都关掉,*窗帘紧密。
听见敲门声,她一拉开门便把他抵到旁边墙边,直接靠在他身上,伸手去摸他精窄结实的腹肌。
身上全是湿意,就那么,贴上了他那件上班时穿的扣得一丝不苟的衬衣。
水透过去。
“你——”
他声音一下子就哑了,客厅里是没有开灯,但房门还未关,走廊昏沉沉的灯就那么撒下来,落在她半边身体上。分外雪白,分外干净。
“让我看看。”
她早就想摸摸他的腹肌了,但是每一次都干柴烈火,也就第一次慢了些,可那个时候更多是在探究学习,关注点不会在腹肌。
她掀起一截被她贴过去弄湿的衬衣,往上卷了卷,手指轻轻剐蹭着。
很漂亮的薄肌,瘦,但分外有力,有时有力到她都……八块腹肌块垒分明,两边腰那里刚好凹陷下去,人鱼线往下蔓延,顺进裤腰。
他眼睛一时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被她碰过的每一个地方都跟着僵硬,也跟着……耳尖通红,只能伸手要把门关上。
“别关。”
反正一整层一户。
她有时候也觉得他挺有意思,穿不穿衣服就像两个人。
俯下身去,舌尖轻轻舔舐上面水珠。另一手慢慢地往下……
……
“现在没有人耶。”时间很晚了,应该是半夜吧,她把他拉到了阳台,就用刚才的垫子,手指擦了擦玻璃上的雾气,看着外面。
“你敢不敢这么过去?我们穿上衣服但不分开,躲着点监控?”
他似再忍不住了,攥紧她手腕将她掉了个,突然一下——让她不要再胡言乱语,俯身凝视她。
“今天到底怎么了。”
“心情不好。”
她皱了下眉,但突然那样还是极度愉悦,愉悦得她都出了口气,“拿你解闷,不可以吗?”
他一顿,眼底掠过细微寒意,往后退了出去。
摘下,丢进垃圾桶。
“喂——”
他起身去拿散在地上的衣服,很快穿戴整齐。
“你就这么出去?”
初枳夏简直不敢置信,视线下移。
沈青石闭了闭眼睛,勉强算作温和道:“我明天还要上班。你好好休息。”
“你生气啦?”
她很快起来去拉他,也不在乎别的了。
他不想看她,怕看见她这样,就又……
“你别生气。”
她见他真要走,也不舍得,从背后直接抱住了他,将头倚在他肩背上,小声说:“我就是有点不开心,对不起。”
见她道歉,他很快温柔下来,半点都不跟她计较了,紧握住了她的手,整个包在掌心,道:“你可以跟我说的,不开心的事,或者什么都可以。”
他说罢,转过身来,声音压低了一些,有些笨拙生硬,但还是在哄她,微微涩哑:“宝贝。”
初枳夏愣住。
这其实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叫她,因为她有时候会“老公”“宝贝”各种混乱称呼叫他。
他听多了,也会叫她宝贝。
但大多都是在那种时候,她累得不行,或者直接……他一遍遍安抚让她不必羞/耻的时候。对于这种过于甜腻的称呼,他也不是那么适应的,也会不好意思。
初枳夏眼睫眨了一下,牵紧了他的手,往房间走去。
这里也没剩多少能穿的衣服了,她把他那件矜贵无比的白衬衣扒了下来,盖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歪头靠进他宽阔精壮的胸膛里,一边摩挲他的腹肌,给他慢慢讲。
**
举报的事告一段落后。
初枳夏也很快就忘记了,没过多久校方就给她打了电话,落实清楚,不会影响她录取。
她也长松了一口气。
只是,随之时间过去,她的分手计划也逐渐提上了日程。
——再这样下去,他们简直就像是真爱了。
初枳夏已经想清楚了,七月中旬收到录取通知书就去海市。周皓荧不怎么住学校,在那边租有房子,跟人合租,但条件很好,还带能看见星空月夜的阁楼。同屋租户毕业刚搬走,初枳夏正好可以搬过去。反正他俩从小就住在一起,也没关系。
直到,一个周末的下午,她刚见完周皓荧,突然又收到了一条微信。
居然是阮萍萍——录取之后,她们很快都加了彼此微信,可除去共同分享下喜悦,也没有怎么聊过天。那边挺委婉的,说正好来南城,还带了一个朋友和她一起,想约她一同吃顿饭。
初枳夏一直都很喜欢阮萍萍,这次录取的三个都是女孩,阮萍萍,她,还有那个本校女孩。
本校女孩也很对她胃口,是个安安静静、极富有艺术气息的古典美女,名字也很好听,好像叫姜翎雨。
原本以为她们俩会一起过来,因为初枳夏和姜翎雨完全不熟——那天坐得远更没怎么说过话,以为那个朋友指的就是她。她还特地跟沈青石请了两天假,订了南城最棒的酒店,想带两个漂亮妹妹好好逛逛。
未曾想到的是,阮萍萍带了另外一个朋友,居然是个男生,初枳夏也是见过的。
阮萍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让初枳夏到他们订好的包厢来。
初枳夏拉门进去,看着那个男孩低着头不敢瞧她的样子,忽然就明白了。
——原来是他。
【作者有话说】
快要那啥啦~前排兜售花生瓜子零食啦~
29
第29章
◎决断与分手。◎
只是初枳夏怎么都想不到,居然会是他。
就是那个坐在她身边的,有点羞涩,最开始一直都不敢跟他说话,但偷偷瞥她的青涩男孩,她还回以他一个灿烂笑容。
也是那天的9号,最后进去的那位。她进去的时候,这个男孩还跟她说了一句“加油”,她临走之前,也同腼腆的他说了一句“加油”。
说句实话,猜到是被其中一人举报后,初枳夏一直都很难受,像一口气被憋在那里,不上不下。她不知道是谁,又不想乱猜,怀疑别人,可没有个答案,总是不安。
即使不愿疑心,隐隐得,也疑心了他们中一个。有时候午夜梦回还会过电影般思考是否哪句话得罪了人。就像很多人说得那样——当公示期越来越长,当举报蔚然成风,人与人之间的信用度也越来越低。
她自认为那天没有哪里做错的,可是也不知道会不会未来哪一天,同她笑盈盈谈天聊梦想的人,转身就去背后举报她。
那天大家聊得真的很投机。
她还记得这个男生最开始是非常腼腆的,但是后来等待太漫长太无聊,到最后,他话也多了起来,还说过一些——他是二战生,一个人在家里备考,因为他知道不会有人相信他能考上,所以他也没有告诉任何人。
没有老师,没有同学,没有同伴。
考表演的又是各机构冷门中的冷门,没有太多群和资料。大家都很低调。
他感到非常孤独,一整年里都非常孤独,像一个人飘在海上,直到今天见到了大家,才觉得一切都变得真实起来了。
原来真的有人和他一样,在做同样的事。
初枳夏当时听得挺震动的,因为她也有这种孤独之感。
这一年中,他们其实才是彼此最相知的人,在全国各个默默无闻的小角落里,看了同样的书,学了同样的知识,读了同样的论文,有同样的感受,追一个同样的梦。是对手,也是朋友。
阮萍萍见初枳夏在那里站了很久不动,忙道:“先坐吧,有什么坐下说。”
她被举报这事也是公示的,所有调查环节也是公示的,也是A院近年来第一次被举报公示的,大家都挺关注的。阮萍萍自然也清楚,所以李俊来找她请她帮忙联系初枳夏道歉的时候,阮萍萍也了解了。
初枳夏回过神,先将包放到一边,坐下了,拿起桌上的杯子抿了口水,还是开了口:“是你举报我的,是不是?”
“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吗?或者那天说了哪句让你感觉到不舒服的话——我可以道歉。”她手按在前胸,慢慢地、极为认真严肃地道。
李俊一直都不敢看向她,听见这么说才缓慢地抬起头来,声音十分艰涩:“没有。”
其实他长得挺好看的,属于挺阳光乖巧的那种小男孩,黑色刘海很整齐地垂到眼睛。个子不太高,但业务能力应是挺强的,加试的时候好像还带了根棍子,要表演武术。
初枳夏不解:“那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因为我就差了那0.01。”李俊往后坐了一些,话一旦说出口,也没有那么难了,道。
包厢里静了一静,阮萍萍视线来回在两人之间流转,觉得稍有点不方便,就先行退出去了,帮他们掩好门。
她离开后,包厢里愈发安静,静可落针。
初枳夏托起下巴,仔细打量他。还是不解。
李俊两只手手指交叉着,用力捏了捏,呼了一口气,半晌才继续道:“姐姐,你不记得我了吗。”
初枳夏一时没反应过来,“你指什么?”
“就是考试前几天订酒店的时候,我在群里发过一条消息,我说有没有人愿意跟我一起拼青旅。”
初枳夏想了想,好像是有这回事,酒店要提前订,因为考试房费水涨船高,翻了三倍不止。当时复试群里有人提出来住青旅,还有同学在下面回复建议别这样拼,青旅不定会住什么人,万一吵影响休息,最后一哆嗦了,得不偿失。
那人一直问,还问有没有男生可以一起拼,这样大家都考试早点睡,也不会影响休息。
问了好几次,慢慢也没人搭理。
初枳夏正好也在订酒店,知道价格多不良心,看见这条消息顺手转给了周皓荧,问他学校周边有没有便宜安全点的,哪怕远一点,但是能一个人清静休息。
周皓荧老油子了,发了她一个小旅店,私人开得便宜,但绝对安静,男生住也不必担心危险,早上还有公交直达。
初枳夏也没想多少,问到就直接截图给群里发回去了。她也是替该同学着急,别真的因为住宿问题影响复试。
初枳夏愕然道:“是你——”
订酒店那么忙碌,日程那么多,她也不可能去留意头像和ID,也对不上号,自然不知。
李俊见她想起来了,很是高兴,用力点了点头,但眼神很快又黯淡下去。
“对不起姐姐,对不起……”
他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她走近,然后深深地、用力地躬下身去。
初枳夏看见他漆黑的头顶上掺杂着几根白发,手指一抖。
男生的头埋得越来越低,瓷砖上被溅上了水滴。
只是……他也没有办法。
在他看见和录取名单公示上差了0.01之后,他整个人都崩溃了。
——不是0.1,而是0.01。
他喜欢她啊。
那天收到旅馆截图之后,他还戳进去看了她的朋友圈,看见了她的自拍,竟然是同个专业。
所以后来看作品集也记下了她的微博名,在等成绩的那些日子里,每一条都认认真真看去。
也看见了她的小号。
为什么要举报呢?
大概就是抱着一丁点的可能性吧。
举报成功了,他就可以上去了。
他知道她一定会再考的,也一定能再考上的,还是可以成为同学的。
如果因举报而不录取他,那也可以共沉沦去——说不定还可以共同报团取暖,商量再考一次。
初枳夏仍旧盯着那几根白发,还是心惊。
好半天,她才勉强回过神,道:“那你为什么现在又要跟我道歉呢?因为举报不成立吗?”
“不是。”
李俊喉咙有些发干,听她声音多了几分温和,缓缓地直起腰来。
“是因为有人找到了我,那个人跟我说,被举报的是你,但困住的——会是我。”
他说到这里,眼角悬挂的一大滴热泪一下子滚落。
初枳夏默了默,心里倏然一痛,也是说不出的滋味,问:“那个人是叫沈青石么。”
“我不知道是谁,但是是一个……是一个很好的哥哥。很温柔……长得也很帅气……”
李俊说到这里,眼泪越流越多,越流越多,怎么都收不住似的。
“他并没有怪我,只是让我找你说清楚,说这样我们才不会都被困在这里,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初枳夏伸手去扶他,将他扶到了旁边的座位上,坐好。
“我不会原谅你。”
她还是没有办法接受被举报。
初枳夏顿了顿,语气和缓继续道:“但我也不怪你。”
因为作为局中人,她也能够理解——理解那种就差了一点点的感觉。
当你竭尽全力,千辛万苦走到了这里,可终究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可能是运气,可能是命运。
“对不起。”
李俊再三道歉,说完后也没有脸再留下去了,拿过旁边抽纸用力擦了擦眼睛,再次鞠躬道歉,然后飞快跑了出去。
包厢里更静了。
他离开后,过了好一会儿,阮萍萍才小心翼翼推门进来。
她见初枳夏也坐在刚才的位置上,双臂撑在桌上,抱着头,身体轻轻抖动,也是很难过、很难过的样子。
阮萍萍慌忙去拿纸巾盒里的抽纸,朝她递去。
初枳夏感激接过,但朝她轻摇了摇头,转过脸来。脸上是干的,没有哭。
好半天,她才继续道,声音还有着刚才的干涩:“你看过宇野常宽的决断主义吗?”
“李老师论文里提的?”阮萍萍想了想,自然是记得,声音放轻了一些,“就是那个,决断本身比决断的内容和理由都重要的说法?”
“是。”
初枳夏点了点头。
压力太大了,资源太少了,我们必须陷入内卷,名额就是那么多,你上了,别人就下去。但机会是不可以错失的,更不可以被糟蹋浪费,让给别人。
但当我们上的同时,决断就开始了——要么我,要么你。
为什么要决断?决断的内容到底是什么,重要吗?不重要。
只要开始决断,本身就是一种意义。
所以电视上才会有那么多饥饿游戏、大逃生竞技。
“我先不吃饭了,等下次吧,下次你来南城我再带你玩。”初枳夏揉了揉脸,竭力让自己的神色正常一些,反正海市离南城也不远,以后也是同学,有的是机会。
阮萍萍当然没有意见,玩不玩都行,本来也不是来玩的,只是有些担心地望着她,“你要去哪儿?”
“有一件事,我想我也应该去做个决断。”
“也早该决断了吧……”虽与今日无关。她幽幽地说着,声音很轻。想了想,不自禁忆起李俊说的“是个很好的哥哥”“很温柔……没有怪我”,她眼睛有些疼,心也跟着尖锐得疼,像用小刀片刮一下一下的疼,身体都跟着微微有些发颤,强忍着擦了擦眼睛。
她朝阮萍萍道了个歉,拉开包厢门,步伐分外沉重地往外走去。
*
他是那样好的一个人。
一路上,初枳夏都在想。
不是有人说过吗——你应该去爱一个本来就很好的人。
他是那样好的一个人。
因为知道她被举报会从此有疑心,生命长河中留下暗痕,他暗中帮她找到了举报她的人。
但他还是那样好的一个人。
是真正的君子,光明磊落、无愧于心,说出那般的话——被举报的是她,但困住的,也会是你。
她甚至能想象出他说这话时温和通透,端方大气的语气,直抵人心。
他那么高高在上,不谙世事,可又是个心思细腻,真正能与人共情的人。
——君子光而不耀,静水流深。*当应如此。
他就是这样好的人。
还把她放在了最心尖上。
她的每一点细微的情绪都照顾到了。
她怎么忍心再欺骗他,戏弄他下去?
一遍遍发/泄自己的欲望,玩弄他的感情?到她腻了为止。
……
想到这里,初枳夏再忍不住,一大颗滚烫眼泪不争气滑了下来。也不知是愧疚,还是歉意。或为自己感到羞耻。
她伸手拭去眼泪,更加快步伐往前走去,没走几步,却撞进了一双满是关切的清亮眼眸。
沈青石猜到她情绪会有波动,所以一直等在了这里。
他站在一棵五月的樱花树下,高大清瘦的身影,长身玉立,也不知等了多久。
是傍晚,清霜落满了他肩头。
初枳夏静静地凝视他,心里一瑟,紧接着又是一痛,到底说不出分手的话。
沈青石上前一步,伸出双臂,以为她是因为被举报而难过,将她稳稳地带进了怀里,“别哭。”
手摸过她后脑勺低哄:“别哭,我在这里。”
他一遍遍低沉地安抚道,从生涩也变成了脉脉温情:“宝贝,别哭。”
他越这样,她却越难过,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一只手紧紧攥紧了被她眼泪打湿的衬衫胸襟。
沈青石就那么抱着她,一直温声哄着。
过了好久好久,她眼泪才收了一些,不舍他的味道,又靠了会儿贪恋去闻,擦去睫毛上挂着的泪滴,仰头望着他:“沈青石,我们去看电影吧。”
她提议,迎上他逐渐幽暗的眼睛,忙解释道:“就是看电影,我听说张国荣的电影最近都在重映。”
她想补上那一天,他说的,看电影。在最后,多留下点回忆。
“好。”
“看一整夜,就一直看下去,像电影节那样。”
他笑,眼里有光:“好。”
【作者有话说】
我现在暑假ing中,没啥事情,所以你们每条评论我看见都回~我会努力写更新的。今天下雨码字还蛮享受的。
30
第30章
◎深情与多情种。(捉虫~)◎
从餐厅出来,他们找了一家最舒服的影院,在深夜影厅里消磨了整整一夜。
一场一场电影往下看去。深夜剧场播得也杂,有搞笑片,有文艺片,居然还有“十七年”时期电影。
不过精挑细选出来的,也都挺有意思的,初枳夏买了超大两桶爆米花,靠坐在舒适宽大的情侣椅中,倚着他肩,抱着吃。时不时抓起一把,喂给他,撒娇道:“焦糖味的。”
沈青石不喜欢吃甜的,但被她喂,也吃了好多颗。
看到最后,初枳夏困得不行,录取没有问题,可这几日因为被举报的事,她也不曾睡好过,一到晚上就会来来回回想。
“沈青石。”她将头枕在他肩膀上,扣紧了他的大手,还是有些不舍,迷糊间道:“谢谢你。”
沈青石白日工作连轴转,晚上还要陪她,但他是高精力人群,始终很有精力。他摸了摸她的头发刚要回道一句“不必”,却听她声音压得更小了一点,像是梦话,也是呓语——“我爱你。”眼角还有泪滴。
他愣了愣,手一下子僵在原位,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怕吵醒她,低下头,去吃掉她挂在颊边的泪滴。又从爆米花桶中挑出了最饱满的一粒,喂给她吃。他不想让她哭,想喂她最甜。
见她没有动,他含在嘴里,有些急再喂给她去。
“我也是。”他声音很低,见她吃下眉心解开才安心些,尾音却带了点细微的颤。
又怕她听不见,抬高些许,清晰有力地道:“宝贝,我爱你。”
——原来这些食物,真的都很甜。
比他想象中,还要甜。
……
后来他们也不知怎么就那么睡过去,就在空荡荡的电影院,两个人紧紧搂在了一起,他环紧她腰,她偎着他温热的身体。
直到最后一场电影结束,金色灯光缓缓亮起。
天亮了。
真的该结束了。
初枳夏望着漆黑的银幕,暗想。
“等一下,我有个小礼物想要给你。”沈青石拉过了她即将要抽离的手,下意识握紧,同她掌心紧贴,十指相扣,另一手拿出身侧的纸袋,朝她递去。原本想一早给她,后来见她哭,就忘了这回事。
初枳夏想了想,还是先接了过来:“什么东西。”
在一起这一个多月,他送过好多东西,从最常见的各种秀场大牌的漂亮小裙子,再到各色性感内衣,高跟鞋,还有她一直想买又有些狠不下心的各种大牌包包。此外,还有一些很特别的,例如她夸他字漂亮,他就给她写了一封手写信。还送过她喜欢的剧作家的原版手稿剧本,也升级了她的各种装备乐器。
迎上他明亮的眼睛,直觉这应该是个了不起的礼物。
她一时不知该不该接:“我……”
“打开看看。”沈青石握紧了她的手,一同把纸袋打开。
里面是一个小一点的精致礼盒,再打开,还是一只盒子。
——不过这个盒子很特别,木头所制,纯正的克莱因蓝色,正面还带有一个三角形锁眼。
“你怎么……”初枳夏认出它后,都有些拿不稳了,小心翼翼捧着,生怕摔到,又怕留下指痕。她知道沈青石不会有仿品,也就是说这就是那位著名大导拍摄时的那只原版道具小盒——价值连城,而且绝对是非卖品。
他们都很喜欢新好莱坞,也很喜欢后面延伸的更有特色的独立制片模式。
她手都在颤,来来回回欣赏好一会,不可思议问:“你怎么弄到的。”
沈青石见她喜欢,也不答这个问题——自然是用钱砸出来的,只更握紧她的手,随后将开启该盒子的钥匙一并递到她手心。
盒子和钥匙本为一体,当钥匙旋转,盒子开启,就会结束光影为网、以爱为笼的梦境,回到真实时间线里。
“老公……”
她太懂得这个盒子的意义,也是她跟他说过好多次最喜欢的电影,她再忍不住,坐到了他大腿上,环住他脖颈,最后一次非常热烈地拥吻他。
她吻得又有泪滚落。
他也炽热回应她,用指间帮她慢慢拭泪,也一遍遍去吻她的唇,舌尖勾缠,带着爱/欲,带着满心怜惜。这一次,换作是他主动说给她听:“我爱你。”
事情结束,顺利录取,沈青石也很替她开心,帮她把一缕垂下来的发丝别至耳后,再亲亲她的唇,笑说:“祝福你,宝贝。新的开始。”
——也是他们,崭新的开始。
*
当日,从电影院出来后,沈青石早上还要上班,把她送回家后再次亲了亲她就赶着回科室。初枳夏站在原地,一直凝视他背影远去,半刻都不舍移开目光,直到彻底远去。她擦擦眼睛。
低头看去,她还是很喜欢这个礼物的,实在是舍不得,所以把盒子留给了他,钥匙留给了自己。
然后她把她这里的其他物品都找出来,打包在一起。
有些奢侈品,那些大牌包包、高定裙子什么的,她几乎没有用过,一直好好地收在柜里。
收拾到那件仅有几根细细带子、一点碎纱的衣服,思虑再三,还是留下了。
她不舍得扔,也实在不好带走。他这点也挺变/变/态态的,那些衣服,不管上面留有多少……他都没有清洗,也无法清洗,也和那些家具一样,被收到了一起。
当然,他也没有再让她穿,就那么锁在箱子里。
初枳夏知道钥匙的位置,也不再看了,把它们重新全锁回去。全部打包好后,她给周皓荧拨去电话。
她已经想好了,要和周皓荧周姨一同去一趟他们老家的山里。
周皓荧近来每个周末都回到南城,人也愈发清瘦,前几天再架不住她的逼问关心,周皓荧也只能说了实话。
——周姨生病了。
她很多日前打给周姨电话里听得没有错,也并非是尹雪绫解释的周姨只是陪老家来的亲戚去看病。
初枳夏现在还能想起周皓荧那日告诉她实情的样子。
她去医院找他,一同去看了瘦得不成人样,一直在睡觉的周姨,周皓荧让她把补品和鲜花放下后,就拽着她胳膊拉到了无人的楼梯间。
他点了一支烟,细管的那种,夹在纤细苍白的手指,吐出灰白烟雾。
初枳夏也是第一次知道师哥抽烟,像他们这样的人,不应抽烟的,加速衰老,对声音也不好。
但周皓荧看上去抽了很久,老烟鬼似的,也什么都无所吊谓的样子。
只跟她说了周姨的事,胰腺癌,治不好的那种,在医院再躺下去也没有意义。
周姨心心念念想要回老家一趟,周皓荧也下狠心了,不治了,圆了母亲最后的梦。
初枳夏看着师哥疲惫孤独的眼睛,她第一次觉得师哥是像他自己说的野狼的,有点戾气,也很孤独。
她当时就萌生了同他一起去的想法,她知道尹雪绫工作忙,走不开,但肯定也希望她这样做。毕竟他们是在一起那么久的家人了。
听她说要去,周皓荧还是挺意外,灰暗的眼睛里有了点亮。
——既然答应,就要做到。而且她也想再陪周姨一段。
她说的时候,也想过可以当作分手后清心之地,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初枳夏花了整整一上午收拾好东西后,给周皓荧打去电话,直接约在小区楼下见。
“我们先把这些东西送回家吧?”
毕竟在沈青石家里住了一个多月,她自己那边几乎都搬空了,还是收拾出两三个大皮箱。
前几天,她也把自己20楼的钥匙留给了中介,等着就出租出去。
反正她计划里不会再回来了,能陪周姨多久陪多久,直到住到开学不能住为止。然后直接和周皓荧一同返校去海市。
周皓荧瞧着她那几只大箱子,脸上挺森凉的,也知道她说的家是尹雪绫那里,帮她把箱子放到后备箱,道:“嗯。”
他们订好计划——等安排妥当,下午再去医院接上周姨。周皓荧家比较偏远,在山区里面,需晚上出发,先坐飞机,再转火车,还要转汽车,这样差不多抵达是明天早上,也比较安全。
初枳夏知道他这些日子心情都不好,也没在意,坐上他那辆冰蓝色的宝马后,才拿出插卡器,把她的电话卡取了出来,递给了周皓荧,“你帮我存着吧。”
周皓荧没接,只系好安全带:“不用我帮你扔了?”
“存着吧,别扔。”
她盯着那个小卡片,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跟沈青石去说。她觉得她一辈子都说不出口的。
周姨家那么偏远,信号不好,网络也不稳定。
她本来入学后也会换新卡。计划就是这张卡不要了,微信也换掉,反正微信上那些以前同学朋友也不熟,亲人可以再加,实在要找朋友,让周皓荧帮着联系就行了。
但是真让她把这张卡扔掉,她又不忍心。
可放在自己这里,她害怕哪一天忍不住,跟沈青石联系。
“你要玩消失啊。”
周皓荧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想了想,还是把那张卡接过去,揣自己口袋里。
“女人都这么心狠吗。”
她听出了一丝幸灾乐祸的意思。
初枳夏极怨怼地看了看他,也把安全带系好了,深吸一口气说:“别嘲笑我了,师哥。”
“我真的,很难过。”
她说到这里,又有泪下来,往车窗外望去。玫瑰苑的门头逐渐远去。
她好害怕沈青石会突然回来——比如说科室里突然休假了,或者忘拿东西了,或者突然想她不想上班了。可是她心里又有点盼着他回来,如果他回来了,她肯定就不忍心了。也可以不走了。
可是周皓荧就跟看出来她心里所想一样,给她递来纸巾,让她擦泪,随后一脚油门直踩到了底。
*
后来那段时日,初枳夏过得都挺平静的。
没错,是平静。
周姨的家真的很偏远,在北方的一个弯弯绕绕的山区里,属于给到人地理位置,都不一定能找到的那类。
电话卡换掉了,微信也是,也很难上网,幽静的山区,确实平静。
不过最开始,她还是会经常崩溃。
初枳夏其实是个很不爱哭的人,就跟她一直都很能忍痛一样,忍受力超强。之前哭,要么就是因为跟沈青石做的时候爽得哭,要么就是撩他勾引他的时候装哭罢了。
但是最近,她发现她自己真的很爱哭!
不仅是分手那两天,每天晚上都会忍不住哭。有时候情绪上来,直接嚎啕大哭。
周皓荧快被她折磨疯了,最开始那两个周,都是打地铺陪她在房间里睡的。
她身边真的离不了人,和所有戒断不了的失恋女人一样,只要一没有人陪着说话,就开始胡思乱想,越来越崩溃。
有的时候,初枳夏总疑心会在哪个角落看见沈青石,她仿若也看到过,但又不是,只是一些山下树梢投下的暗影。是她思念在作祟。
这里的山也很高,很是险峻。
周姨回到老家后,情绪好了许多,病情也平复了些许。白日,周皓荧就会开着车带他们去山上逛逛。
偶尔,初枳夏站在山顶,俯瞰着山下清凉的深潭。担心周姨的同时,也会想起她和沈青石的灵山。
也不知道那个鸳鸯锦囊怎么样了,有没有被风吹下去,落到山谷里。
她真的很想他。
但是随之时间慢慢进入夏天,六月、七月,尹雪绫也打电话来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八月,准备去学校。
初枳夏也感觉自己慢慢走出来了一些。
她还是挺喜欢自己一个人的,比较自由独立,开心也是自己给的,没太多牵挂。
而且时间长了,她也觉得,是否也是她在自作多情。
沈青石并没有来找过她。
她知道这个地方很难很难找到,但她觉得,以他的能力,有心,应该也不难。
可是他没有。
一次都没有。
或许,也是她在做多情种?
毕竟他也亲口承认过,都是见色起意。
可能,他也没有她想象中那般深情。
他是个很好的人,所以在那个时候,对她格外好些。
但也不过,仅此而已。
……
【作者有话说】
明天早上10:00加一更~所以明天是早上10:00/晚上22:00两章。记得来看~今天抽个红包~庆祝一下分手成功?(沈青石:[问号][问号][问号])
上船
30-40
31
第31章
◎重逢/草草草草草草沈青石黑化了。◎
一年半*后。
那年九月的时候开了学,她居然还会幻想沈青石会来学校里找她,后来想想也是多虑了。
读研后的生活就像按了加速键,过得非常之快。A院是进校以后第一个月和导师双选,初枳夏自己也没想到,居然选到院长大人——也是那日复试不断给她上压力的主考官宋桦教授。
院长大人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年轻时主演过无数话剧、戏剧,还赴俄、日、罗马尼亚等地演出,获得过“和平艺术家”之称。
年长后为了陪伴师母,将重心转移到了教学工作。
带出来的学生也获得过各种华表奖、白玉兰奖等。可以说,基本上半个娱乐圈,戏剧界,都是宋教授的学生。
选到这样的导师,可以说是荣幸之至,也意味着初枳夏非常忙碌。每天不是在排练,就是在排练的路上。仅有的时间,也是赶紧看期刊、写论文。
转眼就到了研二。
那年的十二月底,距离寒假还有几天,初枳夏回了南城,演一出戏。
这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回南城。
和沈青石分手后,寒假、暑假她都选择留校。尹雪绫以为她忙,也没说过旁的。只是偶尔电话来,语气稍有点疲惫,初枳夏也没多想。
想想一年半,也都过去了,她也不能永远不回家里。
那是个圈内顶尖的小众艺术剧团,原创话剧,她被宋教授推荐过来演一个花瓶小配角,原本的女演员被借调去参加一个戏剧节的表演。
都是宋教授的学生,沟通起来也不吃力。
周皓荧也在,饰演男二号,可能是他自己导的剧实在太抽象了,近一年来,老是被老师抓壮丁演戏。
最近,他们的关系也愈发亲近起来。
周姨——是他们返校后一个多月走的。他们走前,她的病情分明已经很稳定了。
是突然恶化。
好在尹雪绫在身边,发现得很快,送去医院。
临终之际,见孩子们都赶了过来,周姨拉住了初枳夏的手,和周皓荧的手轻轻放在了一起。
初枳夏懂她的意思,周皓荧的生父,就是一个山里天天只知道喝酒家暴的粗鲁汉子。周姨和他离婚之后,没多久就酒精中毒把自己喝死了。周皓荧除了她们,再也没有旁的亲人了。
初枳夏知道,周皓荧又是一个那么轴的人,以前在小糊团里就吃亏,和粉丝还吃亏,她一定会好好照顾好他的。——哪怕,一辈子。
尹雪绫一直都很喜欢周皓荧,起初还怕他不愿,但看着他红着眼睛下意识攥紧了自家的女儿的手,这才明了,若有似无地“噢”了一声。
从那之后,也有那么点默认的意思吧。
他们两个人,从小到大都被人拉郎过好多次了。初枳夏知道他们之间是没那个意思的,但尹雪绫总让她去联姻,新学校里也总有人示好,有周皓荧这个挡箭牌,也会轻松许多。
反正看周皓荧,也没什么不情愿。
就先这样吧,和沈青石分手以后,她把所有感情之事都看得很开。再灵与肉的碰撞,也就那样。
那样,而已。
这次他们演的是场原创戏剧,叫《金影记》,据说是出自A院毕业的某位大编剧之手,可能是用了什么间离、打破第四堵墙各种艺术形式。
这些初枳夏也不怎么懂,只知道她演的是一个很小的角色,女主角身边的一个女友。
主要讲的是中国第一代女影星离奇死亡的故事,有点悬疑因素。
和忠贞高洁、为灵魂而死的女影星形成对照的,就是她这个沉迷于浮华世界、纸醉金迷的女友。
没有办法,外形受限,只能打个酱油。
周皓荧的戏份比她重得多,男二号,也是女影星所在戏院的经理,满腔深情,一直追踪女影星的死,串起故事的灵魂角色。
“这他妈真不是烂剧?”周皓荧已经扮上相了,他长得好,也不用怎么化妆,就头发染黑了,戴个金框眼镜,忍不住小声吐槽。
初枳夏脸色一黑,也刚化好妆,扯他袖子:“你小点声,这可是我导介绍的,你不要命了。”
周皓荧的导师是林教授的弟子,硕士生导师、副教授,换句话说,按师门算周皓荧现在应该称她一声“师叔。”
但她大人有大量,当然不会同他计较那么多,不过偶尔逗他一声“小师侄”,还是很有趣的——
已经一年多了,她几乎已经走出了那段感情的阴影,可以开玩笑了。
周皓荧也是,再加上母亲走得相当安详平静,他也和正常人差不多无异。
“你们小两口别拉拉扯扯,干啥呢,化妆呢。”周皓荧总乱拨头发,化妆师过来给他定型,看不下去了。
初枳夏猛松开他西装衣袖,周皓荧对镜望她,娇羞一笑。
初枳夏毛骨悚然:???你笑啥。
他一直很美,戴了眼镜换了西装,更显风流倜傥。这么一笑,化妆师服装师都跟着看来,目光直直的,化妆间都亮堂几分。
导演重重地咳了一声,该换场了,最后交代几句,入场。
……
全部结束后,所有演员到舞台谢幕。
初枳夏这一年多也谢了不少幕,已经习惯了。
都说谢幕是话剧演员的顶级浪漫,拥抱荣光,感谢观众。
周皓荧每次都别出心裁,轮到他们,他用力牵过她的手,雀跃地奔上舞台最前沿,双双鞠躬。
台下掌声沸腾。
小众艺术剧团,但有大佬背书,南城最奢华的剧场,周末两场,观众座无虚席。
周皓荧混了多年,再加上那般惊艳的脸,掌声格外热烈。
周围还不断响起“璧人一双”的热议。
他微笑,更牵紧她有些想要挣脱的手。
谢幕完,灯亮起。
帷幔还没有完全拉上,初枳夏随着其他演员下场,快走下楼梯时,似忽的感应到了什么,脖颈有点凉,想到周皓荧很久前同她说过的话,下意识往最顶上最居中的那最华贵隐秘的包厢望去。
那包厢浸在暗影里,两边垂着丝绸的帘子。
南城大剧院建得很早,当年斥巨资,完全就是欧洲歌剧院的模式。
华丽冰凉的壁灯,猩红色沙发椅。
有人坐在那里。
极冰冷的一双眼睛。
不带一丝温度的,没有任何感情。还有些厌倦暴戾地,像看无数渣滓蝼蚁一般,俯瞰着这里。
【作者有话说】
[托腮][托腮]别着急听我慢慢讲。晚上还有一章22:00更新~你们就让我放飞一下吧,但我真的是超级认真写滴。我超爱这本哒!!这章开始上船啦~我正好卡在31章太牛了!还加了卷标![墨镜]
32
第32章
◎“他也只不过是条疯狗而已。”◎
——是沈青石吗。
是他吗???
离得太远了,她看得也不是很清楚。
初枳夏险些都有些站不稳,用力撑了一把周皓荧的手。
那道目光仍旧是倦怠阴戾的。
但初枳夏觉得,也可能不是他。
因为她从来都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那么冰冷厌恶的表情。睥睨众生,仿佛他们都是最卑贱肮脏的蚂蚁。
他是一贯温润如玉,端方大气的,能够平和地,真诚地,温柔地对待每一个人,与人共情。他是真正的君子。就像李俊那天说的“一个很好的哥哥”。
所以她觉得,应该不是他。
也可能只是一个,长得和他有点相似的人而已。
可话说回来,那样一张颠倒众生、宛如神祇般矜贵清冷到极致的点,他一出现,别人仿若都消失不见。初枳夏觉得,她应该不会认错。
毕竟时间好像很漫长,但物理意义上,也不过是过了一年半而已。
她倒不会那般健忘。
——草草草草草草草。
初枳夏心底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沈青石他不会是,黑化了吧。
但凭什么?!!
她都没有——
这么想着,初枳夏到底还是有些心虚,随着其他演员一同下去,临回后台前,还是不禁在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人走了,灯已灭。
她不禁又有些失落。
“怎么啦,枳枳。”周皓荧伸手环过她肩膀,像平日庆功宴那般,拨了拨她的额发,说着痴迷靠近,“你今天真美。”
“好了师哥,别闹了。”这一年多来他们扮情侣都很近,可此刻她忽然有些心生厌倦,推开周皓荧。
旁边还有其他工作人员,周皓荧脸色沉了沉,终究没说什么。旁人以为他们小两口闹别扭,没当回事。
明日还有一场,初枳夏有些累,也不回家了,准备回附近酒店休息时,年轻导演叫住了他们。
《金影记》编剧厉害,在国际上都获过各种电影节大奖,但导演很年轻,也就三十多岁,正是事业上升的时候,主动道:“走吧孩子们,去给投资人敬个酒,再庆功?”
初枳夏听见“投资人”几个字,敏锐得有种不好的预感,反正她不过是最小的配角,也没这个必要。
但周皓荧却一把拥住了她,比女演员还热切,跟着导演就往外冲:“走走走。”
——为什么就会在这里看见他呢。
初枳夏心想。
她难得回来一次。
戏剧院顶楼有个鸡尾酒廊,只给贵宾和演员们开放使用的。
带着俯瞰整座城市夜景的露台,也是奢靡DRAMA的剧院风,猩红沙发椅,古希腊雕像,黄金圣杯。
灯火昏暗,烛光幽幽。
他就坐在吧台边,要了杯酒。
没错,是酒。
初枳夏认得出来酒的颜色和质感。
他也还是那身洁净的白衬衣,黑色长裤,银色的雕有古朴龙纹的袖扣。
但她就是觉得,他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倒也不仅是因着那杯酒的缘故。
而是,她也说不上来的味道。
也可能一年半的时间,五百多天,很长了。
有一瞬间,她都会疑心他是否有个双胞胎哥哥之类,一样清冷矜贵、高高在上不沾尘埃,但私下里烟酒都来,颓靡厌倦那类。
“枳夏,去打个招呼?”年轻导演也是第一次导戏,接触这样大的人物,且也听闻,这位爷脾气很不好。
目光在几个千挑万选的女演员、男演员脸上徘徊,最终落在最美艳出挑的初枳夏身上。
女主角也美,娴静温和,但……太瘦,肉眼看缺了点视觉冲击力。
初枳夏:“……”
你倒是很会挑,知道他好哪口。
不等她拒绝,周皓荧已经拉过了她的手,笑说:“我陪她一起。”
“哎——我说你就不用去了吧!”
但周皓荧完全不搭理导演,牵着她就直冲上去,仿若跟沈青石很熟似的,漂亮的手指搭在桌沿,敲了敲,笑盈盈道:“沈公子,好久不见。”
她师哥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自己当不了导演,就要撕烂别人的伞。
初枳夏都无语了。
但既然已经被拉过来,也只能牵强地、礼貌地挑了挑唇角,说:“沈医生。”
她完全是下意识的称呼,但下一秒,见他的眼神变得极冷。
“沈先生。”
她立刻改口。
但沈公子这种……她真的叫不出来。
而且她好像……在那种时候也叫过,不止一次。
沈青石并没有看过来,从头到尾都没有给他们一个眼神,修长冷白的指间懒懒地捏起杯壁,低头喝酒——是真的在喝。
“行啦,你们俩给我滚回来!”
导演跟收回精灵球一样痛心疾首地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那我们回去啦,我和枳枳还要回去休息呢。”周皓荧倒笑得很开心,春风拂面,牵着初枳夏的手跟旋风一样回去。
导演又派了另外的女演员上。
他们得以提前下班,周皓荧饶有兴致地拉她坐到远一点的沙发上喝果汁。
初枳夏完全没心情放松,给自己点了杯酒。
明天还要演出,她还是忍不住闷了一大口,视线总往那边瞥去。
他真的变了。
但对别人,还是绅士温和得多。
再凉薄,骨子里还是有那么点风度的。
他帮那位娴静女主演拉开了凳子,给她点了一杯度数不高的酒。
初枳夏看着,又喝了一大口酒,心更直直坠了下去。
“我都跟你说过了,他们都是一样的。”
“开过荤就好了,别太当回事。”
周皓荧帮她把杯子夺了下去,将她轻轻带在了怀里——就像她刚失恋那一阵天天哭天天哭一样,低声安慰道。
初枳夏不知说什么,推开了周皓荧。
冰凉的液体下肚,她脑筋也清楚了一些,走去露台吹了吹风。
她抱紧了手臂,把混乱的思路全部理了理。
可能也是她想太多了吧。
这么梳理,他们是去年三月份相识,四月初在一起,相恋了也就十天,她例假过后就迫不及待上了床,然后就是做做做,各种做。每一天都是。花样也层出不穷。
一直到她消失前,也就那一晚在电影院没有。
现在想想,也就正儿八经在一起一个多月。还多半都在睡觉。
只是,她以为他说的爱是真的。
他的温柔坦荡是真的。
但想一想,他也说过见色起意,美色所惑。
她也清楚自己的诱惑力,那些刻意引诱的言语。让人沉浸、有感染力。毕竟她就是学这个的——
他的上头是真的,说爱应该也是真的。
像最初他们牵手一样,都是被她引诱。
仅此而已。
是她,在做多情种。
她身上穿的裙子很薄,吹了会冷风,有一件衣服带着温热的体温,盖到了她身上。
她下意识转过头,见是周皓荧。
“以为是他?”周皓荧轻笑了一声,也不生气。
她疲惫道:“有点累了,回去吧。”
“要我背你吗?”她穿了很高的鞋子。
“不用。”
初枳夏随着他一同离开,临走前,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吧台那边。
他身侧换了一个女伴,女N号,演的是女学生,戏外也是极可爱的类型。
这个就直率坦白得多,没刚才那么矜持,痴迷地、直勾勾地盯着他漂亮的脸看,时不时搭话。
她看出来,沈青石很明显得厌烦不耐。
女孩很快就被导演叫走了。
他那样好脾气的人,居然也会厌烦、不耐。
——太意外了。
**
周皓荧将她送回附近的酒店后,自己回隔壁房间休息。
夜深了,实在睡不着——他也有些闷,想要出去透透气,换一身轻便衣服下楼。
剧院在市中心附近,另一侧就是酒吧一条街。
他挑了家往常放松常去的——他喝不了酒,但跳舞也可以放松些。黑暗又带劲的门头,松了松衣领,推门进去。
内里是漆黑的。
只有舞台上几道散乱的光,杂乱的音乐鼓点。
周皓荧常来这里,敏锐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刚要往外走,衣领被一只手抓住了,重重地摁在墙边。
紧接着,对方一拳朝他侧脸挥去!
另外一只手又牢牢摁住他,不让他挣扎乱动,或者还手。
周皓荧耳朵嗡嗡的,反正也打不过,都快习惯了,抬手擦了擦唇角的血。舞台的灯光依旧散乱,时不时掠过这里。
他在白光和黑暗的快速切换中,认出了那张熟悉的、有几分粗狂冷峻的脸。
“沈青玄?”
他也不是第一次挨打了。
初枳夏说得没错,沈家二爷确实是沈家最能打的人,而且他非常爱弟,非常非常爱弟。
他找不了女人算账,气只能撒到他这里。
只是没想到的是,这次居然是沈二爷亲自动手。
“你胆子倒大,睡我弟弟的女人,现在居然还敢带人过去挑衅他。”
沈青玄本已经放过他了,毕竟都过去一年多了,这次真是被气着了,接到剧院经理电话,火气直往上窜。
沈青石往日最爱看戏,为了一场戏会特地飞到伦敦、里昂、巴黎。
但是这一年多里,他连剧院都没进过。
沈青玄坚信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的道理,是连哄带骗,连拖带拽,总算弟弟这一两个月里愿意去看戏了。
他也检查过那些戏的演员名单,没问题。
谁知道会临时换女演员,还是那么小的配角,换了就换了,离那么远谁认得清,谁能想到有人居然会胆大到带着人过去挑衅?!
真当他沈家是吃素的不成?!!
沈青玄想到这里,又是重重一拳。
这拳太狠了,带着破空的风声,即使他拽着周皓荧衣领,后者都被打得侧倒过去。
周皓荧晃了两下,还是站起来,冷笑:“怎样?”
“我告诉你,别他妈在老子这里撑英雄——真男人追女人,就得正大光明地追,不是背地里搞那些小动作花花肠子,撬人墙角,算个什么东西。”
“她就是吃我这套,怎么样?”
周皓荧擦了擦嘴角,这事他确实有问题,所以从不还手。
挨打,是他小时候最常做的事。
都习惯了。
“她就是喜欢得不了,每晚都喜欢。你说怎么办?二、哥?”
刚才周皓荧隐约听见了开门声,站稳后,微微撩起眼皮,往二楼大片的黑暗里望去。
一点火星微明。
“你说呢,沈青石?”
“艹——”
沈青玄哪里受得过这样的挑衅,这般无耻下作的人,居然敢当着弟弟面开黄腔,觉得再打下去脏了自己手,抬手一挥,叫来后面都开始无聊玩鼓的几个人,“给老子打!不打死就行,狠狠打——”
周皓荧也无所谓,就那么站着,反正每次被暴打一顿也就没事了,被几个穿黑衣高大保镖用力摁在了地上。
他脖颈被人狠狠压着,两只手也是,全然没法还手,当然他也懒得还手,脸勉强贴着地侧着——只要不伤脸就行,浑然不在意的样子。
直到,余光里瞥见了一双做工极精湛的黑色手工高定皮鞋。他认得出是哪个牌子的限量品,全球就那么一双,私人订制。
“——好了,二哥。”
耳边也传来那般平平淡淡、不高不低的声音。
那些保镖立刻停住了手。
——沈小公子可比他二哥好脾气得多,也好说话得多。
周皓荧心底这么想着,也有那么一丁点歉意,下一秒,那双皮鞋的主人却蹲了下去。
他指尖轻捏了一只雪茄,猩红滚烫的烟头就停留在了周皓荧雪白/精致的颊边。
沈青石俯下身,静静地凝视他。
目光和初见时甚至都未曾有什么差别。
可是那个烟头,却一再贴近。
直到,停留在几毫米的位置。
周皓荧猛闭上眼,能感觉到火星令人惊惧战栗的热意。
沈小公子比他哥哥聪明得多,很知道他最怕哪里。
沈青石手很稳,停了半刻,像在愉悦地欣赏他的恐惧。
然后他起身,目光转向也跟着目瞪口呆的沈青玄,平和又厌烦地道:“他也只不过是条疯狗而已。”
沈青石说着,想到了周皓荧刚才说的“每晚”的话。
也想到了一年多前他看过的,很多个夜里,他们抱在一起。
每一夜都是。
他从一个个夜晚等到了清晨,窗帘掩着,没有一个人出去。
他见过她的风情。
“走吧哥哥。”
“我都说了,没意义。”
【作者有话说】
哇哦!其实我个人感觉吧,谈恋爱吧,就是一个~越来越认识真实的自己的过程?今天要去买杯冰豆奶喝,去了好几家便利店都没有,SAD。
33
第33章
◎去见沈公子~◎
很久以后,人被抬走了。仿若无边的黑暗里。
沈青玄转向了弟弟,反问:“那你觉得你现在做的事有意义吗?”
他还以为他走出来了,却没想是——
陷得更深。
……
第二天下午,整个剧团都炸了。
初枳夏醒来的时候是中午,她昨天也没睡好,后半夜才浑浑噩噩睡过去,还做了许多奇怪的梦。
她拿起手机,看见了群里好多条消息。
飞快起身穿衣服,刷牙洗漱,去敲隔壁房间的门。
周皓荧不开,她更用力地去拍,完全拿出雪姨喊门架势。
周皓荧:“……”
他咬着牙穿衣服,戴上口罩,还是给她开了。
初枳夏:“你被人打了?”
周皓荧刚穿上衬衣,扣子也是匆匆系的,但还是错乱几颗,最下面也没来得及扣,流畅的腹肌上全是青紫。
“谁敢打你?!!!”
初枳夏眼睛一下子就热了,忙拉着他在床边坐下,想到周姨临终前的叮嘱,慌乱地帮他把其他扣子解开——反正她又不是没看过,小时候看过多少次了。
“怎么会这个样子?”她的手都跟着抖。
腹肌、胸肌、背肌,青紫一片。
趁他不注意,一把摘掉他口罩,果然,半边脸也肿了,嘴角还有淤血。
见她这般担心,周皓荧再按捺不住,两臂一合,将她收进了怀里。
“我没事,枳枳。我昨天想去酒吧跳舞放松一下,有个男的看我长得美,居然敢来调戏我,我没忍住和人家打了一架。”
“然后你就被人打成这样?”初枳夏怕推他再伤到他,目瞪口呆地听着。
周皓荧以前也遇到过这样的事,但被揍成这样,难评——看上去也不像一个人。她掏出手机,立刻就要报警。
周皓荧忙抢过她手机,说:“别,别报警。”
“为什么?他们群殴你一个,为什么不报警?”
“不是,不是你想得那样。是我嘴脏,多骂了几句,骂得忒难听了,我该。”
“周皓荧,你给我说实话。是谁打的你?”在一起这么多年,她还看不穿他撒谎的痕迹吗,伸手掰过他的脸。
“谁打的你,告诉我,我一定替你讨回公道!!”想到答应周姨的承诺,她急道。
迎上周皓荧欲说还休、让她不要再问的眼神,她突然领悟,一下子冒出了个名字,心里又是一痛。
“沈……?”却没往下说,感觉背脊有点冷。
周皓荧轻点了点头,又很快用力摇头,握紧她手:“不关你事,枳枳。没关系的。他心里有气,昨天也是正常的。”
“他以前也找人打过你么?”
初枳夏很快有所顿悟,只感觉那股冷意更甚,但又觉得不敢相信,难怪之前在学校……有时——他还说是练功摔下来的伤。
“你也不能当导演……?”
“你想到哪去了。”周皓荧抱紧了她,不让她看见自己脸上浅浅的笑。
“枳枳,别招惹他们了。他变了,我们,惹不起。”
“他是变了……”
而且变成了一个她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的样子。
可是——
“我们是惹不起,但我们也不能怕事。是我跟他分的手,错也是我错。他可以怪我,打我。为什么牵扯到你?”
还打得这么重。不止一次。
“好啦——”见她真要冲出去算账,周皓荧忙拉住了她的腕子,央求道,“赶紧帮我涂药吧,晚上还要上台呢。”
“你这样怎么上台?”
“戴个面具呗,神秘经理~”周皓荧还有心笑着打趣她,拿起早准备好的面具在脸上晃来晃去。
*
周皓荧戏份重,没有人能替换他这个位置。
卡点走位也都过了好几遍。而且现在戏剧节,另外一个组的卡斯也不在。
周皓荧涂了药,吃下止痛片,也只能戴个面具上场了。就神秘经理吧,当彩蛋了。
这次谢幕的时候,初枳夏下意识往那个最中的隐秘包厢看去,果然是空的。
他不会来了。
看来昨天真的是巧合。他本也爱看戏。
初枳夏去后台准备回衣服,周皓荧昨天去过医院了,但一下台还是痛得不行,导演寻了个工作人员把他再送去。
初枳夏原想立刻跟去,却被人叫住——之前见过,应是这家影剧院的经理,姓徐。
徐经理彬彬有礼中带着不容置疑,伸手比了一个请的手势,道:“初小姐,有位先生想见您,请跟我来一趟。”
初枳夏心一下子绞紧,颤抖着指尖理了理头发,下意识以为是沈青石。
虽然她也不清楚他为什么会想要见自己。
也可能是为了周皓荧的事?
昨夜有点误会也未可知?
回到剧院,随经理顺着楼梯上去,一路上心跳得也愈发快,怦怦怦的,好几次都要窜出胸口,手轻轻按着。
终于抵达顶层包厢,舞台灯都已经灭了,只剩下最右侧包厢里枝型壁灯冰凉的橘黄光晕。
她长吸一口气,拉开帘子,一道高大结实的黑色人影背对她而坐。
居然是沈青玄。
徐经理:“沈二爷,人我带到了,先下去了。”
沈青玄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双腿敞着,回头瞥了一眼,语气里还是透了点勉为其难的客气:“初小姐?坐。”
初枳夏也不知晓他叫自己来是做什么,在斜对面的一个平日放衣服的软脚蹬上坐好,双手乖顺搭在膝盖上。
她以前觉得沈家人个个都有教养,好脾气,现在看来,也不是。
倒是骨子里都有点乖戾。
“上次见面,还以为初小姐会成为沈某的弟妹呢。”沈青玄给自己斟了一杯茶,黑眸沉沉看来。提及往日,颇有点唏嘘。
初枳夏其实一直也挺担心沈青石的这位哥哥,而且总有种感觉,周皓荧的伤可能是和他脱不了干系,慢慢斟酌着开口:“世事无常,感情有变也是常有的事。”
“是吗?那初小姐的感情变得也太快了些,不过一个多月,就移情别恋,无缝衔接?”
“我跟我师哥,是打小的感情——原是我不懂。鬼迷心窍,错过了真心人。”
反正在别人眼中他们是一对,而且她已经决定不再回头,那也没有必要去解释清楚。
至少和周皓荧在一起,是舒服的。是按照不结婚不恋爱那个契约过的,毕竟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
“你的意思是说,和我弟弟不是真心的?”沈青玄说到这里,上身微微前倾,拳头攥紧,近乎动怒了。
见她是个年轻女人,还穿着先前的戏服,一身格外纤细华美的旗袍,说这话时也柔软凄楚。他放下拳头,忍了。
“你知不知道我弟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还是把茶杯重重放在桌上,起身喝道。
“你可能不了解我弟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个很纯粹很纯粹的人。可你以为他真的就什么都不懂吗?他什么都懂!!我们家其实是个——”他说到这里稍有些说不下去,抿了抿唇。
“是个相当复杂的家庭。”
“他从小什么都懂,什么都很通透,他眼睁睁看着我和他姐一个个陷到了泥里。我们父母又——”
“但是他觉得,一切都是可以避免的。他是个相当理性的人,以为只要每个环节做好做到,就可以去规避一些风险,走上他所想要的那种干干净净的理想人生。”
“我说这些,你明白吗?”
初枳夏沉默地听着,脸稍有些白,细细的手指也绞紧了。
其实对于他的家庭,她一直都有所回避,不曾——也不想去了解。
“你这个样子,会让他对人性都产生怀疑。如果所有的数值都没有带错,最后却出现了一个全然相反的结果?你觉得他会怎样?你让他觉得,他所追求的纯粹与美好,是不是只是他的一场虚妄。”
他捏紧了拳头,声音也沉了。
“原来人,都一样。”都为了那么点欲。
“我……”
初枳夏想辩驳几句,话噎在喉咙却有点说不下去。
她想说,沈青石也未必就是那般深情。可是看着沈二爷的样子,也有点困惑了。
沈青玄看了出来,目光如刃:“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她有些无力地道。
这个事说到底,的确是她先负了他,不管他是否深情。
“对不起,二哥。”也不知怎的,可能想到了那一天,她脱口叫了这个称呼。
听她叫了“二哥”,沈青玄脸色稍稍温和了不少。
“你至少应该跟他说清楚。他为什么被判出局的一个理由。”愿不算太晚,愿还能补回。
见初枳夏用力点了点头,颤抖着身体想要从凳子上起来。
他默了一瞬,终究是提点道:“还有,你那个师哥不是什么好人。我们都清楚。”
——沈青石也清楚,可是眼看她还是选择了。
“你自己也当心点。”
沈青玄深深看她一眼,先她一步,离开了这里。
……
“可我怎么去找他?!”
她突然想起来,不认为他还会住在玫瑰苑里了。
有很多话,她也想去问清楚。
“下周末,我会让他过来听戏。”
//
一个周后。
初枳夏搭乘摇摇晃晃的古典电梯,直接上了剧院顶楼。
她没有提前到,像沈青玄安排的那样,提前在包厢里等他。她总有种感觉,如果她坐在那里,沈青石大概会直接掉头就走,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更不可能留下来说话。
他那日的眼神,让她觉得,她很脏。
可能,是这样吧。
她想到分开前他为她做的事,对举报自己的李俊说的话,她也觉得,自己是个很卑劣龌龊的人。玩这种无聊的感情游戏。所以才一定要走,不愿再伤害他。
戏已经结束了。
但顶层那扇极华贵的包厢门还是紧闭的。
也就是说,他还在这里。
初枳夏抿了抿唇,理了理紊乱的思绪,往前走去。
门口站着两个人,左边是戏院的服务人员,每扇门前都立着一个,右边……应该就是沈家的人。
沈青玄已经打过招呼了。
那人并没有拦她。
初枳夏余光瞥见那人铁塔般的身型,脖颈和侧脸上还有道道狰狞的伤疤,手心更覆上一层薄薄的汗水。
她有时候也觉得,自己真的很不了解沈青石。
不管是他本人,还是他的家庭,他的经历。
可能那个时候,虽然她说是“女朋友”,但她从来也没有把他当成真正的男朋友吧。
难怪。
难怪有的时候,在激情退却的时候,他也会伤心。那么伤心。
镶有宝石的旋转门把有些冰凉,她的手也很冷,只是有一层汗。
她轻轻旋转开后,擦了擦手,静静往前走去。
【作者有话说】
哇哦!沈公子的第二面>_<!大家别着急,纱纱更新很稳定,昨天更了6K有点累,明天字数会多一点哒~今天还是没有买到冰豆奶……sad。
34
第34章
◎(本文双洁!!)他好危险*危险危险危险!◎
包厢要比她想象中还要奢靡,是他们家专属的,两侧都是各类名画,幽幽的昏黄水晶壁灯,浮动的碎光随着她的影子一摇一摇,四处都是龙纹,纯金的镜框设计。
脚下的地毯也很华贵松软。
她竭力放轻了脚步,思考着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坐到他身边去。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了一声很细弱的娇/吟。
戏早已经结束,舞台大幕已拉上,观众也都有序退场了,这里很静。
所以她怎么都不可能听错。
尾音还带了点颤,就来自再往前一些的猩红沙发椅上。
他——
初枳夏猛地停住了脚尖,想到了刚才进门时,那个服务人员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
原来如此。
原来这里面,不只他一个人吗?
沈青玄肯定不会这么安排的。
也就是说,是他带了个人?
是谁?
会是昨天的女演员吗?
他就这么急不可耐吗?
初枳夏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滋味,不等她继续胡思乱想,沙发上的人已经注意到了她的影子。
“有人~”是一道有几分熟悉的,娇滴滴的声音,带着点害羞撒娇的语气。
“别怕。”
原来他对别人,也说过这种话,也是这般温和的语气。
初枳夏心更沉了下去。
但既然已经被发现了,也没什么遮遮掩掩的,她从黑暗里大大方方走了出来,坐在了先前坐过的斜对面的矮脚凳上,理了理裙摆,静静地打量他们。
果然是她认识的人。
是一不知名野生剧团的女主角,演技很不怎么样,但人生得很美。属于周皓荧都酸过几次的美貌,腰肢很软,水媚娇柔的类型。
让初枳夏稍庆幸的是,她没有衣衫不整躺在沙发上,也不是她想象中那般旖旎缠绵的样子——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女人娇俏俏地半跪在柔软的地毯上,头发微乱,口红微花。就算作——算了,就算作他们在做足底按摩之类的吧。
初枳夏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知是香水味太浓还是旁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包厢里有几秒的静寂。
她不想看他,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还是没有办法接受他会和一个女人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画面里。
她也能感觉到,沈青石也不想看她,一眼都不想。
余光却瞥见。
他歪斜着靠坐在沙发边,以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慵懒颓靡的坐姿,一手还夹着烟,另一手散漫地支着扶手,轻抵着额头,长腿交叠。
他伸出手,仍旧是过去一般如玉石似洁净修长的手指,温柔地将地上的女孩拉了起来,坐在了身侧。
随着女人起身的动作,初枳夏的眼角跳了跳。
这个女人穿了一双,和她穿过的,一模一样的高跟鞋。
初枳夏再次抬眸,朝沈青石看去。
这次,她连呼吸都感觉到有些发窒了。
“你让她出去,我有话跟你说。”
静了几秒,沈青石目光隐隐地掠过了她发红的眼圈,还是抬了抬手,让女人先出去了。
然后他极度厌烦、极度阴戾地靠在沙发边。
等她开口。
人终于走了。
初枳夏感觉稍稍好了一些,也能呼吸了,卷起眼睫,朝沈青石看去。
之前,她也一直没有办法好好看他。
怕看他久了,他会生气,又用那种极度冰冷、仿若她是什么垃圾一般的眼神回视。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这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他好像,好了一点。
他瘦了很多。
之前见,就察觉到瘦了。
现下离得近,更瘦。她一直以为周皓荧很瘦,因为有上镜需求,但现在看来,沈医生瘦得应该在把人拉宽的镜头里,都很消瘦。
他为什么会瘦成这个样子……整个人都很消沉颓靡。
衬衫衣扣也没有好好系好,松散地敞着,瘦到凸起的锁骨……
还想再看,被他厌恶打断了——“你看够了没。”
“你为什么要让别的女人,穿我们的鞋子?”她吸了吸鼻子,听他说话,几乎是下意识说出了她最想说的话。
就是那双她最喜欢的,滴跟状的高跟鞋。侧面看像红酒杯一样。
在解禁后的那大半个月里,她经常穿着那双鞋……她也知道他是最喜欢的,有时候只让她穿那双鞋。
就是因为有那么多回忆,愉悦的,颤栗的。
所以她才……
“我的女人,她穿什么还需要你来管吗?”
“你的女人——”
她竭力让自己平静地说出这四个字,就像在陈述一个事实,但说出来的时候,还是不自禁鼻子泛了酸涩。
尾音也颤了。
她敏锐得感觉到,沈医生气息也沉了。
甚至有一瞬间,她会觉得他会不会过来抱住自己,像以前那样安慰地哄,生硬低哑地叫她“宝贝”。
但是他没有。
他只是什么都没说,好像更陷在那个阴暗昏沉的角落里,烟也抽得更狠了些。
初枳夏擦了擦眼睛。
她觉得,沈青玄让她说清楚的那些话好像也没有太大必要。
她理了理头发,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是你哥哥让我来的。”
她说完这句话后,包厢里陡然间比刚才冷了十度。
都能感觉到脖颈间的阴冷。
初枳夏:“他想让我给你道歉。我想了想,也是应该跟你道个歉的。”
沈青石在黑暗中侧过眸,脸上是一时间没有作出反应、有一种近乎本能般空洞的表情,像是在听她到底要怎么说。
“我当时考试压力实在太大了,我就想找一个喜欢的男人谈一场恋爱,减压放松一下,就是那个样子。”
“正好去你那里看牙,时间浪费也是浪费掉了,所以就想……”
初枳夏说到这里,对上他那双那么黑、那么深又那么冰的眼睛,真的有些说不下去了。
“对不起,沈青石。”
她朝他弯下腰,深深地鞠了一躬。
真的对不起。
其实,他不用用那种眼神看她,她也觉得有时候自己挺恶心的,居然会无聊到想要玩这种感情游戏。所以以后,再也不会了。
过了很久很久,仿若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才听见他的声音,竟有一种奇异的平淡与意兴阑珊。
因为过于平淡,竟然有种荒诞感。
“我知道了。”
“你出去吧,让阿弦进来。”
初枳夏愣了一愣,随后才想起来刚才那个女人是叫什么弦,好像是朱弦。
原来他们,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吗。
初枳夏迟钝地点了点头,拎起旁边的手包,稍有些趔趄地往外走去。
“还有一件事——”她快走到门口时,突然站定了。
“玩感情游戏,是我的主意,和别人没有关系。我知道你怪我,如果你有什么气,可以朝我撒,不用找别人。”
“还在替你的那个师哥说话。”
沈青石怎会听不出来,弹了弹烟灰,很淡地开口。
他语气,从刚才开始,似乎又恢复成了往日的平淡从容,那缕阴戾都少了一些,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敏锐感应到了一丝危险。越平静,反而越危险。
“是。”
“看来你真的很在乎他。”
他似是叹了一句,初枳夏想要解释一二,但她的手刚才已经扭动门把,因为她不想再待在这里了,她很害怕再去多看他那双冰寒彻骨的眼睛。
门外,朱弦已经等了很久,见门开,扭着软软的腰风情万种地就进来了。
朝他奔过去,撒娇道:“沈公子~”
原来他喜欢的,就是这种类型。
不在乎是谁。
初枳夏不想再看下去了,头有些痛,朝门外的服务人员点头示意,快速离去。
……
那天之后,时间突然快了起来。
马上要放寒假了。
反正人已经见过了,初枳夏也没有什么理由不再回南城。而且近来,也不知怎的,尹雪绫常给她打电话。她以为是一年多没回去,母亲太思念自己了,身边突然又没了周姨。
可有的时候,电话那端,还有些疲惫与欲言又止。
初枳夏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隐约能感觉到,可能是家里出事了。初氏这些年来情况也一直不佳。近来尤甚。
所以寒假一到,她很快从和周皓荧合租的房子那里收拾好剧本与乐器,买机票回家。她们这个专业实在特殊,每个室友都有自己的时差,为了皮肤不能熬夜,基本住在外面。
周皓荧没同她一起回,他研三了,没课,要考虑毕业的问题。
据说国外有个剧团,很想让他去。
反正寒假也就是写论文,搞不了毕业大戏,他思来想去,决定去试试。
日子也就这么平平淡淡过去,她一直陪伴尹雪绫,有几次她感觉到尹雪绫想要跟她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不说了。她也没有再问。
直到,过年前夕,她居然又接到了沈家人的电话——这次是沈丹颜,沈大小姐。
对于沈青石这位早早离家的朋克姐姐,初枳夏一直都有强烈的好奇心。
当年相处时日太短暂,她也无缘得以见面。
只是她不太明白,沈家大姐现在找她做什么?不应该去找朱小姐?
可不管怎么说,初枳夏抱着各种微妙情愫,还是应了这场邀约。
她到的时候,有些迟,下雪——路上堵车。稍忐忑地走进某商场里,也不知沈大小姐会在几楼。
想要打个电话问问,抬眼竟看见进门斜对面的一家红火串串店里,一个相当出挑的女人同她招了招手。
在女人浓艳黑暗的妆容下,初枳夏还是看出了她和沈青石有一两分像的眉眼,看看店面稍有些意外,快步朝店内走去。
沈丹颜正在开开心心撸串,“怎么,很吃惊?”
“没有,觉得姐姐好漂亮。”
初枳夏这话倒不是假的,沈丹颜,确实很漂亮。
即使她染着绿灰的长发,穿着皮衣皮裤皮靴,还戴着黑色颈链,整个人都相当大胆前卫先锋,但还是漂亮。
相较沈青石的俊美无俦,沈青玄的大刀阔斧。沈丹颜是相当明丽的,像朵带刺的黑暗玫瑰,且眉眼间带着股英气。
而且她也大概知道,沈丹颜要比沈青石大至少十岁,可肉眼看,完全就是二十出头的样子。
美人,相当抗老。
“你倒是嘴甜。”沈丹颜没说下去,就是心硬。
“吃吗,想吃点什么。我加。”沈丹颜把菜单递给了她,“等你太久了,就先吃了。”
“对不起啊,今天下大雪,路上好几起交通事故,没想到这么久。”她接到电话就出发了。
沈丹颜笑了笑,她来南城也就一两天,见初枳夏也是临时起意,实在是……有点放心不下。
初枳夏简单点了点。
“不用跟我客气,我跟那俩小子不同,虽是靠演出费的,也不至如此。”沈丹颜早早离家,沈家的钱,她是不会用的。但在地下酒吧混了那么多年,不至于连串都请不起。
她把菜单上基本好吃的都点了一遍,“喝什么?”
听她提那两小子,自然包括沈青石,初枳夏还是有些恍神,几秒后轻声道:
“冰豆奶吧,谢谢姐姐。”
沈丹颜细细打量她几秒。
冰豆奶上得最快。
初枳夏喝了两大口,勉强回神。也不知沈丹颜为何会约在这里,有何目的。总有种感觉,八成就是沈丹颜找了个最近的地等她,可等很久没等到,就找了个最易看见的店。没想还挺香,就又点些开始吃了。
沈丹颜给她一种,相当随性洒脱的感觉。
果然整顿饭,沈丹颜也没问过她什么,更没提沈青石。
饭毕,她擦了擦嘴唇,忽然道:“你穿多大码的衣服?”
“啊?”
“看你们做演员都这么瘦,一般穿多大码,你三围多少?”
“……嗯,好像是109,56,90?”虽然问题挺怪,但既然姐姐问了……
沈丹颜刚才也看出来了,只是听这个数字,还是扬眉:“Sohot。”
难怪把自家弟弟迷成那个样子,不择手段都要——
“那你平日喜欢吃什么,喜欢吃辣吗?”
都是好奇怪的问题,她愈发不明白沈丹颜约自己干嘛了,想了想还是如实道:“我喜欢吃辣,但一般的话,是不吃的。喜欢吃海鲜,尤其生鱼片。或者原汁原味的菜。”
她挺矛盾的,很喜欢吃辣。可一般不能吃,吃其他的就喜欢保持食物原本风味的,最好别加调味品。
“知道了,”沈丹颜一个问题接一个抛,“有养宠物吗,猫或者狗之类?”
“没有诶。我们平日工作忙,都在外面,我母亲也是各地跑,养宠物的话怕它一个人在家孤独。”
沈丹颜安心:“那很好。”
沈丹颜又问了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包括她最喜欢什么颜色,有没有过敏,平日学校忙不忙,若长期缺课会如何。
初枳夏都一一答去。
他们专业特殊,还……真不是很忙。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有合理理由可以请长假的,比如外出拍戏。只要学分修够,能毕业就行。
“行了,我也了解得差不多了。”沈丹颜还真是一句弟弟都没提,看看时间,不再说旁的,结账。
临走前,她步伐缓了缓,道:“我虽不是很喜欢你,跟你也算投缘。若你以后真有什么困难,或者实在撑不下去了,可以来找我,我尽量帮你。”
这么漂亮的女孩一口一个姐姐,还是把她叫心软了。
初枳夏觉得她这话有几分深意,她为什么会撑不下去?可摸不透具体什么事。
“谢谢姐姐,那我也回去了?”
她实在不知这次见面是为了什么。
也可能正如她一直也好奇沈丹颜一样,沈家大姐对她也很好奇?
“回去吧。我步行来的,不送你了,你也不用送我。”
她抱着手臂笑笑:“有缘我们会再见的。”
//
这个年过得相当冷落。
往年,都有周姨负责打点。周皓荧不喜欢这儿,过年肯定也会回来。四个人把家里收拾得喜气洋洋的,窗上都贴着大红新春贴纸,入口挂着红灯笼。
可现下,周皓荧在国外。周姨……也走了,而且看尹雪绫的样子,完全没有心情。
最近很多事都接撞而来——
尹雪绫夜里睡得越来越晚,偶尔看她的眼神也有几分深意。
过去,他们从不会和初家一起过年,但从她打算议亲开始,也会去大伯家走走亲戚,今年也一直未提。反倒是从不登门的大伯来过几次,都避着她,在书房说话。
今年冬天气候也不好,那么冷,还爱下雨。
初枳夏还是把灯笼挂起来了,有时候独自坐在花园里,看着被雨打湿、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的大红灯笼,总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终于,这天还是到了。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怎么调整作话再上面,搜索了一天,告诉我该功能取消了?[问号]强调一下:本文双洁。即1V1。所以有些会是假象,但是剧情问题嘛,我也不想多说。[可怜]谢谢你们的包容和理解,真的感谢追连载。抽个红包?谢谢大家。
35
第35章
◎联姻!结婚!!!◎
初五的时候,尹雪绫叫上了她,一同前往初家老宅一趟,说有个家庭股东会议,她也需要到场。
初枳夏也察觉到这次有些不同,肯定不是因她父亲的缘故,简单化好妆换身衣服,一同坐进车里。
刚上车,便听尹雪绫问道:“你是不是在外面惹上什么风流债了。”
尹雪绫说着揉了揉太阳穴。
她这个女儿,打小就是这副样子。
在刚上中学的时候,就有痴情的小男生抱着玫瑰等在别墅门外,一站一整夜。别人家女孩都是避之不见。她倒好,还真挺心疼人家漂亮男孩被冻得苍白的脸,居然还真跑去,还跟人家好声好气说:“你快回家吧,别冻着了。我们明天学校见。”
小男孩还真被她乖乖哄回家了,也乖乖不再来了。
当然后来,也没下文。
她一直处理这种事也比较有分寸,尹雪绫也不愿多说。
真没想到,二十多岁了还会惹出这种事。可现在,不是随便哄一两句就行的问题了。
“可能……有吧。”
初枳夏也不想瞒着母亲。
“罢了,一会听你大伯跟你说吧。”
既然是风流债,那或许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尹雪绫长叹一声,不愿多言。
车子很快驶进了初家老宅。
初氏集团也是几十年的老牌企业了,做得是传统林木业,以及木质家具一条产业链。自千禧年开始,集团一直也在转型,还算成功。直到电商出现,稍有些不适。大伯手段强硬,一些观念却落后了,再加上家族企业难管理,利润一直下滑。只能说靠老本撑着。可就在这半年,或者说近一两个月,愈发无力回天。
老宅位于郊区,一栋相当老派的中式建筑。
内里全是红木家具。
幼年时,初枳夏还挺喜欢这里的,觉得很神秘。
但她去过沈青石那里之后,才知道,真正的中式,还是要懂的人才能品出它的韵味来。
移步换景,含蓄藉藉,迷而不乱,哀而不思。不是只靠好家具撑着的。
初枳夏也不知怎的会想到沈青石来,可能是上车前母亲提到的风流债吧,且她再迟钝,也能察觉出来,今日的集团家庭会议,恐怕也和他有脱不掉的关系。
只是,若真是沈青石。她想不明白,他会做什么。何必呢。
她们到的时候,初家人都已经到了,早在正厅坐好。
随之她坐定,数道目光都纷纷朝她看去。
三婶先开了口:“咱们家夏夏可是出落得愈发漂亮了,跟女明星似的。”
初枳夏的父亲排行老二,这种场合一概不到场。以初枳夏看来,三叔还不如父亲,说是有事业心,事做得也是一塌糊涂。也就三婶精明点。
小姑忙道:“这怎么跟女明星似的,人家本来就是。”
初家家庭也复杂,大伯已经五十多岁,小姑也才三十多岁,刚结婚。
初枳夏一贯和初家人不是很合,也就大伯尚可。后来母亲离婚后,关系更是淡薄。
现在听她们话语中,都有点阴阳怪气意味,抿了抿唇。
初明雷:“好了。”
初家几位叔父长辈也在,大伯不愿争执再闹什么口角,现在这节骨眼,也没意义了。
他比了个手势,让初枳夏和尹雪绫都坐下了,随后拿起茶盏低头啜饮一口,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截了当地问:“枳夏,大伯问你,华融资产,你知道吗?”
“我……”初枳夏不懂金融行业,下意识要说不知道,但这四个字,话到嘴边,又怎么觉得颇有几分耳熟。
“金汇公司呢。”
“我听说过。”
初枳夏想起来了,虽然考试已经过去一年多了,但在她为了刷高分学习资本论的课程中,这两个名字,都是听过的。
她当时真搞不懂金融资本是什么,也就知道是工业资本和银行资本的巨型联合。后来,老师就举了个例子。这两个名字,都是用来做最典型例子的。
一听就明白了,不可言说。甚至大街上好多完全想象不到大型企业,背后都是。
“这两家,背后一个姓沈,一个姓白。但现在,本质是一家人。”
听见“沈”这个字,初枳夏睫毛抖了抖。
——果然是他吗。
大伯也看出她神色有异,继续道:“姓白的,一直在逼我们,你可能不清楚,我们家近年境况一直不佳,必须需要大量融资,才能保住现在的地位。咱们家是做实业的,我说句实话,打心眼里不想掺和进这种金融游戏,这种都是聪明人的游戏,而且这种玩法,实在相当危险,搞不好多少年心血全成泡沫了,对咱们家,咱们品牌,都是非常不利。”
大伯说到这里,其余人纷纷点头。
他们是实业,过度虚拟化,风险太高。他们又不像大资本,背后始终有工业支撑,强强联合。
“但我们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当下情况就是这个样子,我们只能如此。”
“倒是这个沈家,愿意给我们伸出援手,扛过这一阵。”
“挺有意思的。”
大伯说到这里,房间了静了一静。
更多的目光,聚集到她们这边来。
初枳夏感觉呼吸都有些发窒,好半晌理顺思路才道:“他们真是……一家人?”
“据我们所知,是。除非说这两夫妻早就撕破了脸。但这么看下来,更像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个逼我们,一个给台阶。”
初枳夏:“……”
“害,不就是一个人在玩呗,调用两边的资源罢了。”
三叔自己做事能力是没有,看事还是能看出来的。
反正他们那种人,也不缺钱。实业利润其实相当单薄,和这种富了如此多代,形成这么大的……人家比起来,实在可笑。
这些钱,也不过是让公子哥练练手罢了。也是很好的实践游戏。
再说无论红白脸哪方,都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好半天,初枳夏才张了张口,缓缓地道,她能听出自己的声音也有些空洞,颤抖,“我知道了。”
“那你知道,你三叔说的那个人是谁吗。”
初枳夏能感觉到尹雪绫皱着眉投来的目光,感觉呼吸更有些困难了,“……我想,我应该知道。”
“你真知道,你知道还会发生这种事?”小姑先坐不住了。
“我们还以为——”
他们最初也没搞明白,是白家的人先狠将了一军,卡他们融资,在关键节点压成了一种融资租赁模式。
这是前几年相当疯狂的模式,打着“回归本源”“盘活存量”“服务实体”,实际是在给传统制造业疯狂加数倍杠杆——万物皆可融。
短短就能规模推上数万亿,可背后呢?它们是制造业,是一棵树一棵树,一棵螺丝一颗螺丝打下来的。不是金钱的浮沫游戏。大浪淘沙后,他们赚到钱抽身,而他们只剩下残骸——连残骸都不一定有。
前些年也有,迷了花花眼睛,以为可以分一杯羹,死状相当惨。
一旦实业都开始空心化,那只有等死的命。
这个白家,手段何其狠辣。就是想玩死他们。
为了和其对抗——总不能真坐以待毙。他们先想方设法和同行筹款,借贷。
可,之前也借过不少了,债务背了一身。原也是希望以债券融资方式缓一口气重焕生机。最关键时刻变成如此,是求都无门求。金汇又是什么实力,既然都这么做了,别人也不会没长眼睛,去碰钉子。
当背后没有那么雄厚的资金撑着,是蜉蝣撼树,不可能和其对抗的。
就在他们眼见都要绝望的时候,沈家又出面了。
那个时候,他们才觉得可能这事有点隐情。
中间人也帮着递了话。
但钱也借了,债也背了,台阶不下也得下。
可是,到底念着是初明雨的唯一女儿,尹雪绫这些年也帮了初家不少,对方显然来者不善——绝非善类,他们想再等一等,试一试,或许能撑过去。
甚至尹雪绫,为了保护女儿,都没有提过一次。
直到突然一两个周前,对方像是没有耐心了。
就是要搞到人,或者搞死他们为止。
不得不提了。
“你是怎么惹到的这种人,哪里得罪人家了?竟要我们这多人背上身家性命?”
“就是,我们那么多员工背后都是一个个家庭啊,那是需要这个饭碗的啊。”
“我……我也不知道了。”
初枳夏是真不知道。
她知道沈青石可能是讨厌她,也可能是有点……恨她吧,但到恨那个程度吗?她都不一定能够确定。怎么会……
他为什么——
何必?
尹雪绫:“好了,先别说那么多了,现下说这些也无意义。她大伯,你就说这事现在怎么解决?”
初枳夏也跟着望去。
“那位爷,就是想要你的人。相当偏执。”
“你人去了,我们应该就没事了。”大伯看着尹雪绫霜雪般的脸色,但没办法,还是说了这一句。
其实也不是没事,是初氏这个品牌没事了,融资后,员工也能滋润些。但是他们初家,终究是要受制于人。
“哎呀,那怎么成呢。我们初家大小姐,怎么能嫁给这种人!这种玩弄人的公子哥,手还这么狠,一看就不是良配!就算是让我们所有员工全部下岗,去喝西北风,也不能嫁给这种人!您说是吧?大哥?!”三叔清了清喉咙,用一种不高不低、不清不楚,义愤填膺的声音道。
“我看也是,就跟他撑大哥!大不了我们拼个你死我活,家破人亡!绝不能让夏夏的幸福就此断送!”三婶叉着腰附和丈夫。
其他人见他们夫妻俩这么道,也不好开口。
这一两个月,尤其是最后十来天,中间人递了好几次话,大家也都大致清楚了,只是初明雷护着“孤女寡母”不愿开口,他人也不便开口。
房间里又静了静。比刚才还静。
过了好半天,小姑才道:“这位沈家的公子,是那位沈二爷吗?我听说,人是浪荡了点,倒是相当帅气的。”
她年轻,一切都听大哥,只知道有人冲着夏夏朝他们来,但今天才具体知情。
她年岁和沈青玄相仿,当时也听过对方的大名,只是初家比起来是高攀了,也就是肖想而已。
“好像是,沈小公子吧。我怎么听说,沈家的大小姐和二公子都快被家里人放弃了,一个在什么酒吧驻唱,一个好像常住西北啊。都不怎么和家里往来了,倒是这个沈小公子——”三婶知道得多一些,这些天也在打听。
“沈家白家都这么由着他来,谁当家,看不出来吗。”
他们并不想被玩死,还欠这么多贷呢,虽说沈家也好不到哪里去,但终究,还是能保住的。
“夏夏,你——”
大伯听大家说了这么多,再次看向初枳夏,还有……尹雪绫。
初枳夏也早听明白了,也听出三叔和三婶字里行间就是要让她去的意思。她只是有些意外——没想到尹雪绫还有大伯会为她撑这么久。甚至都没有跟她提过。
她一直觉得,大伯挺照顾他们家的,但也是初家人,挺生疏的。
“那我现在该怎么做?”
她话未说完,尹雪绫就清了清喉咙。
“她大伯,我有话想跟你单独说,还有夏夏,你也一起来。”
/
十分钟后。
他们从正厅离开,顺着回廊往前,抵达一间素净茶室。
尹雪绫坐下后,道:“我今天带夏夏过来,原以为还有转圜余地,没成想也无用了。但我有几句话还是想问问她,也再请您帮着我们多想一想。”
初明雷点头:“应该的。”
“夏夏,你跟妈妈说句实话,你跟那位沈小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之前有没有感情,还是——”
还是得罪过人而不自知。
这点很重要。
这个沈小公子,挺狠的,不管有没有感情。
可尹雪绫还是想知道。
“我也不知道了……”
看着母亲和大伯的目光,初枳夏挠了挠头,手搭在茶桌上,也是真的有点茫然了。
他们是有感情的吧?
反正是睡过。
睡过……还很多次。
她是以为他是深情的,至少当时是。可是后来看来,包括朱弦的出现,也就那样子。
可是……
她道歉时他的那个空洞目光,好像整个人都没了生气,又让她觉得……
“应该有吧。”
初枳夏头也疼得厉害。
不过这样说的话,倒是对上了他那日最后,那些平淡的语气了。
因为知道了今日的结果,所以也不必跟她生气了?
尹雪绫听她承认,再次看了看初明雷,轻轻摇头。
“不是良人。”
有感情还狠成这样,比没感情纯粹报复还可怕。
初明雷也清楚,早就清楚,可没办法,“确实不是善茬。”
尹雪绫再次皱了皱眉。
她想到了周皓荧,周皓荧这孩子,怎么说呢,她是一直都挺喜欢的。但是她也一直没看出来,这孩子喜欢女儿。直到周姨去世,得到了承诺,这孩子才表现出来。
尹雪绫是稍有那么点不舒服的,觉得有点小心思,但这姑且可以归结为少男恋爱的小心机。
可跟这一位比起来。
那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心思这么深,这么狠,釜底抽薪的,真不是善人。
“那你跟妈妈说,这门婚事,你真的愿意嫁吗?”
事已至此,好像也没有旁的法子了。
但她还是想听女儿说一句。
“嫁?”
这下子,换初枳夏有点意外了,愣了一愣。
她还以为是——
主要他们一直说要她的人,还以为是床伴、情妇、或者更可怕一点奴/隶之类……
居然是结婚吗?
【作者有话说】
夏夏:[问号][问号]你们都把我整不会了。
继续求营养液和撒花和评论QAQ谢谢大家![可怜][可怜]
36
第36章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直接做你情妇呢?”◎
她也觉得沈青石之前就有点疯疯的,说不上来,就是疯狂博士,你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给你搞个大的。闷声做大事是很有一手的。
这次回来,她更觉得他疯。不是那种温和良性的疯,就是大伯说的,偏执。
她又想到他那么瘦,那么颓靡阴戾的样子,就像是黑化后的病态反派。
就连那些温柔耐心,尤其是最后那相当平淡从容的语气,都让她当时觉得,有些危险……也有些怕。
现在回想,更感觉汗毛都跟着竖起。
原来他那时就全想好了吗?
可是,为什么。
她是过分,玩弄他感情,但他后来已经有新人了呀。不止一个的样子。
“是。沈家提出的是希望尽快完婚,就在这一个月内。”
尹雪绫仔细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也拿不准女儿到底什么态度,“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去回中间人。我也和你大伯说过了,步骤不能错,再急,也要从相亲、订婚,一步步开始。”
从初家出来时,初枳夏已经不记得她最后说的是什么了。
可能是“行”“好”“没问题”之类的吧。
她不想跟尹雪绫一起,自己打车回去的。
坐在车上,看着外*面道路上未融化的积雪。南城很少下雪,但今年居然下了两场,这场还大了一些。
好冷。
她不由抱紧了手臂。
脑子里不知怎的,跳出了沈青玄的话——
如果他每个数值都没有带错,最后却出现了完全相反的结果,你觉得他会怎样?
你让他觉得,所有的纯粹与美好,都是一场虚妄。
你至少要跟他说清楚。
原来那个时候,沈二哥是在提点她啊。
让她去道歉,好好地说明。
可是她那个时候,确实没听出更深的层次来。
因为她也完全想不到——居然会发生这种事。
沈青石,真的是因为喜欢她吗?
想要跟她结婚吗?
他不是很厌恨她吗,觉得她很脏,这次回来每次看她都像看垃圾一样。
那为什么还想?
她觉得,可能还是想报复她吧。可能那日她说“浪费时间之类”说得太狠了,真的刺激到他了?
可是报复她,也要搭上他的初婚呀。
难道就像是沈青玄所说的,反正结果全相反了,那前面数值就随便乱带吧,也无所谓了。摆烂!?
这点,倒挺像是沈青石的风格的。
那么理智,但一旦过那个度,就会疯狂往另一边偏移过去,掰都掰不回来。
要么婚姻很重要,要么婚姻狗屁不是,比垃圾还不如。
可能……是这样?
初枳夏将目光收了回来,望向车子前方。
她忽然间想到了很久以前看过的一个学术名词,好像叫“千年虫”。
大意是说千禧年前,电脑采用的是二进制,但是从99到00年,所有的算法一下子都会出错,形成了编码上的整个错乱,数字故障。被称为“千年bug”,千年虫。
沈青石这个理工脑袋,也是这样吗?
因为一个数字错了,整个人都故障起来了?病病态态的。
不对,他以前也变变态态的。
可,话说回来——
嫁给他,尤其是现在的他,会是什么样子?
她莫名得,打了个哆嗦。
不知道。想不出来。
直觉不会好过。
从计程车上下来,初枳夏随便找了家甜品铺吃点东西,想让自己冷静一下。
她拿了盒熟悉的开心果泡芙,吃得满嘴果酱。
忽的想到了以前的沈医生。
她从来没想过和他结婚,可大抵也能猜出来婚后是什么样子,每天做做做。不过——除了夜里那些时间,应该还是平淡温馨又美好的吧。
那现在呢?
也不知怎的,有很大一滴泪,滴在了泡芙上。
因为她忽然想到,那个时候的沈医生,会不会——其实是真想和她结婚呢?
至少想过?
所以出现故障了,还是……想?
*
第一次正式相亲,就安排在了两天后的中午。
一家西餐厅,包场。
初枳夏是从初宅出发的。
尹雪绫还找了记者,她就是这样,即使仓促,即使仓促到普通人家也不会一个月就结婚,也要每个环节都做好,他们是从相亲开始的,每一步都要有。
沈家人自不会说什么。
初枳夏觉得挺荒谬的。
他过去那般低调,从国外回来,安安心心当他的小医生,写他的论文,评他的职称。
现在,却要以这幅样子来见面?
还是,她一直都不清楚,他的真面目是什么呢。
或许他本来,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她想到大伯说他的那些话,每一件都那么惊人,真把他们家逼到了绝路之上。玩弄于股掌之间。
初枳夏知道他聪明,他很懂,很会玩。
原来,只是不想跟她玩。
——他只是想好好跟她谈一场美好纯真的恋爱。
这一路上,初枳夏的心情都挺复杂的。
不过让初家人放心的是,她到的时候,沈青石已经到了。
男方还是讲礼貌的,提前等着他们。至少面子上是过得去的。
铺着典雅餐布的桌上还摆了一束花。
初枳夏看了看,是最常见的红玫瑰。
当然不是她的紫藤花。
但是,沈家父母并没有到场,到的是,沈青玄。
尹雪绫脸上稍有点挂不住,好在沈青玄是相当热情的,一口一个伯母叫着,仿若把初氏当蚂蚁险些踩死这事根本没发生似的。
不过也是,本也不是他做的。
只是他这幅样子,让初枳夏有些想到第一次同沈青石见沈家二哥的模样。
从刚才入座后,初枳夏都刻意没去看沈青石。也有点不敢,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但,他此刻好像也有所感应,稍稍朝她这边侧来。
初枳夏仍没有去看他。
气氛稍有点僵。
“行啦,尹伯母,咱们先让让,把空间留给孩子们吧。”
沈青石是家里最小的,比哥姐都小上近十岁,沈青玄说这话也算合适。
“夏夏。”尹雪绫还是有些担心,从刚才开始女儿甚至都不敢看对方——明明对方是个那么帅的小伙子,可见真是怕极了。她在桌子下面用力握了握女儿的手。
初枳夏知道母亲的意思——如果她真实在不愿,尹雪绫会努力,哪怕拼尽一切都会帮她想办法。
“妈~您快去吧。”初枳夏耸耸肩,故作轻松地道。
她是真的不想让母亲和大伯为难了。
而且她刚才也想过了。
她对沈青石,愧疚,终究要比旁的多一些。
而且大伯也说了,只要她愿意,那初家不也没事吗?那些一直发不下薪水,但跟了他们多年也不愿离职的员工,不也能滋润一些吗?
所以她,其实也没有多少不愿。
只是有一点,害怕罢了。
两边家长都离开了,将整个空间,都完整交给了他们。
沈青石何其敏锐,早将这些都看在了眼底。
当着家长的面,还是温和有礼的样子——简直就跟沈医生没有任何区别。
这也是初枳夏始终不敢正视他的原因。
只剩下他们两个了,他眉眼间稍有点阴凉。
初枳夏也察觉到了,清清喉咙,决定随便找个话题先开口,“这花——挺漂亮的。”
沈青石:“我哥准备的。”
“沈二哥有心了。”
她就知道他不会准备花了。
“是么。”他顿了顿,目光淡淡落在花上,“所以现在喜欢玫瑰了?”
这是什么话。
她本来也不讨厌玫瑰。
服务生开始上菜。
古典乐队从刚才一直都在演奏,悠扬温柔的旋律。
见她终于肯开金口,沈青石抬了抬手,让他们先停了。
乐队的人极其恭敬地朝这边鞠了躬,持着乐器退了下去。
“菜也不错。”
居然都是她爱吃的。
她说罢,又想着他会不会来一句“我姐点的”。
因为初枳夏也明白了那日为何沈丹颜会约她见面,还问东问西。
好在,他对此没再多言。
沈青石基本都没有吃东西,就喝了点红酒,看着她吃。
初枳夏这两日都没怎么吃下饭,一直在焦虑此事。
现下,居然平静了。
吃得差不多,她擦了擦唇角,道:“沈青石,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听她叫沈青石,他目光稍有点游弋,好似早猜到她会这么问,一直在等着,轻轻颔首。
“你能告诉我,你现在在做什么吗?我是指工作。”
她不认为他这幅尊容,这种状态,还能去医院里了。
其实,他外表看上去真差不多的,还是那么清冷俊美,干净出尘,像刚才彬彬有礼同家长问好的时候,简直和一年多前无异,完全就是温润如玉的正人君子。也难怪尹雪绫忍不住看了好几次,都有点不敢置信。
但就是,有那么点不一样。
说不上来。
可能是瘦了太多,脸色苍白,有点病态;也可能是若有似无间,有股倦怠和戾气。
沈青石确实没想到她会问这个,还以为是问结婚相关之类。
沈青石:“我不在科室了,回A大教书,也负责院里科研的工作。”
“——教书?”
好像是有什么人才计划吧。青选之类的。她也不太懂。
不过之前,她也猜到了。
他不会在一线做那么久的,肯定还是科研方向。
未来的规划,估计就是附属医院院长、正教授。
他们家也是很懂的,差在了医疗的资源上。他这里就补齐了。
“怎么?”
“没什么,挺合适的。”
真挺合适的。
她估计以他的履历年龄,现在应该直接是副教授,带硕士生。
不适合面对病人,但这种疯疯的状态,很适合指挥牛马。
他好像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唇角极隐晦地抿了抿,“我对学生,就是正常的样子。”
初枳夏点头:“懂。”
好像只有跟她在一起,才是有意思的。
明明也是想——
“最后一个问题,”初枳夏手肘撑在桌上,思虑了再三,咬咬唇还是问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就是因为,想跟我结婚吗?为什么。”
餐厅里静了静。
刚才稍有些缓和轻松的氛围,也随之消失了。
他没有回答她前面的那个问题,因为没有这个必要,只针对后面的那一个,慢慢地开了口,语气是相当平缓的,可又带了点玩味的轻慢:“因为有些事,还是跟你做起来,更有意思。”
“跟我做起来?”
她很快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只是后半句,更有意思……
更有,意思。
是比较过吗?
和谁,朱小姐吗?
她又想到沈丹颜曾好奇地问过她三围尺寸,还惊叹了一下。
原来是这个样子吗。
所以他一直都是,见色起意。
他一直都很喜欢她的身体,简直爱不释手,日夜沉迷,班都不愿上,她知道的。
只是她还以为——
因为这次是,以结婚的名义吗。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直接做你情妇呢?”
都走到这一步,就算他说是奴/隶、宠物、床伴,她也会去的。
“有什么区别。”
他靠坐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轻轻交叉,目光有些寒凉,“你觉得你是什么?”
即使已经猜到了,可是听他这么说,还是有些……她眨了眨刻意睁大的眼睛,竭力让声音平静,可还是起伏:“我什么都不是。”
“是。”
他把手放下,隐约动了动,稍侧过脸去,不想看她的眼睛,“只是跟初家有个交代,不至于闹得太难堪。”
虽说他本就打算结婚,可也看得出来,初家是把她当宝贝的。
所以后来才……有几分不忍心,给了那么多缓冲的机会。也在给自己机会。可惜他们家人,一次都没有抓住——实在是不聪明。
“我知道了,我会伺候好您的。”
几秒后,初枳夏凝视他冰冷清俊的侧脸,他竟连看自己一眼都不想,很快就调整过来了。
他还是好看的。
甚至比以前,更好看一些。
她是喜欢他清冷如玉的样子,高高在上洁净到骨子里。但是他堕落了,颓靡了,却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性魅力。
就像是清艳冷傲的良家妇女突然变成沉沦爱/欲的名妓。又冷清又艳丽,你说哪个更迷人?
甚至他现在坐在这里,道貌岸然跟她讲这些话,可她就是能感觉到他隐隐的欲/望,还有一种炽热到接近疯狂的渴望。
她简直可以打赌,从他说做的时候,可能就石更了。
他就那么想要她吗?
不择手段也要。
可是难道她不想吗?
在那半疯半痴的近一个月里,她已经被他……分别一年多,她有多少次梦到过?
那日在剧院包厢里碰面,看着他冷淡抽着烟的样子,微微敞开的性感又矜贵的衬衣衣领。一面为他的堕落心惊,一面又做了好多梦。
既然都是如此,那也没什么可装下去。
而且,她背后还有初氏。更不想为难尹雪绫。
“沈公子。”
她今天也穿了一双很美的高跟鞋,很优雅,但也很性感,抬起脚尖,慢慢朝他包裹在西裤里的小腿靠近,轻轻蹭了一下,熟练摩挲去。
沈青石的肌肉却骤然绷紧了,似乎完全没料到她真会这么做,抬眸看过来,看她的眼神,又很烫,又很寒。
初枳夏没有感觉错。
烫是他的身体,寒是他的心理。
他眼底好像又有了那么几分看垃圾的感觉,厌弃。
初枳夏愣了愣,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那种事,我也是的。”
她想同他解释,话未说完,就知道自己又又又说错了。
因为他直接站了起来,眼底冰寒一片,彻底生气了。
不是。
他也太难哄了吧。
是怎样都不行?
他是不是有病——
不对,他现在就有病。他哥不是说了吗。
搞不好还有医生开的证明。
【作者有话说】
夏至开心,抽个红包~
37
第37章
◎带她回家,把她抱在自己腿上~◎
初枳夏不告而别的那一天。
沈青石就去找她了。
他是晚上回家后才发现的。他先前请过假陪她,实在不好再同科室请假了,所以这一天加班到很晚。
他知道她肯定生气了,路过没有打烊的甜品店,停下车,特地给她买了最喜欢的几款甜品。开心果泡芙,知道她喜欢这个口味,还买了上次大姐夸好吃的一整只开心果斯巴克蛋糕。
她不会吃多少的。
但她肯定会很开心。
想着她眼睛亮亮的样子,他不由加快步伐,在电梯里都有些焦急。
指纹开锁,开灯后,却隐约感觉到有几分不对劲。
家里很干净。
他家一贯都干净,钟点工常来打扫,但到底多了个年轻女人,还是明显不同的。
而且她是个……那样特别的女人。
想起可爱的女朋友,沈青石就会忍不住笑——这种状态,已经在科室里出现过很长一段日子了。
她很喜欢打扮自己,到哪里都会补个妆。零零碎碎的化妆品、小镜子各处都是,眼睛已经很大很漂亮了,还喜欢捣鼓些形状各异的双眼皮贴,再贴贴试试。
因而,偶尔在沙发垫子下,还能找到她的一支细管口红,双眼皮贴,或者小梳子。
她这乱扔东西的毛病,倒从没变过。
他也会跟着去捡。
可是今天,有点不一样了。
有一种奇异得规整和整洁,仿若刚被人仔细打扫收拾过。
不过今日,钟点工应没有上门。
沈青石是个极敏锐的人,很快察觉到不同寻常,快步走到了主卧套房的衣帽间,随之柜门拉开,她最喜欢的几座亮晶晶的华丽“鞋天轮”开始旋转。
少了一小半。
沈青石又把其他柜子拉开,气息沉下,也不用看了。
他买的,不管是包、还是裙子、配饰、高跟鞋,都还在。
也只有几件她上过身的日常穿性感内衣,她给带走了。
至于那种内衣,他一直都单独锁着的,倒是全在。
沈青石靠在墙上,按了按眉心。
想到了她昨夜今晨的样子——原来,如此。
……
*
见他直接转身就走,初枳夏收拾下餐具,也只能跟了上去。
从餐厅出来,尹雪绫一行人一直在隔壁喝茶,见到他俩忙迎上前,抓住了女儿的手,捏了捏,用眼神询问。
初枳夏也用眼神回应,点了点头。
其实,也还好。
除了他最后有点莫名其妙以外,前面还是挺顺畅的。
沈青石是那种,他就算再气,再气,表面上也是跟你和和气气的。
闷声做大事也好,作(别人)大死也好,也是闷声暗地里的。
还是要维持他那谦谦君子、尤其现在还是为人师表的形象的。
“尹伯母。”
这不,他又彬彬有礼上前,相当优雅地欠身行礼。
余光见到她那只刚放开母亲、垂下来的手,他伸出指尖,将她轻轻拉住了。
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牵过手了。
初枳夏忍不住指尖抖了抖,睫毛狂颤。
他的手指,还是那么瘦。那么修长,那么冰凉。
可是,非常有力,要比往日每个时刻都有力。
她下意识想要挣脱的,有些不习惯、也不适应,但他偏更拉紧了,攥在手心。
尹雪绫:“什么事?”
不得不说,沈青石的模样行为都是极其有蛊惑力的。
明明知道他背地里做了那种事,可他这么低着头温和行礼的样子,再加上这么出挑的一张俊脸,如此修长挺拔的身型,让尹雪绫语气还是不由放柔了。
初枳夏也听出来了,扬眉看向母亲,又看看沈青石,不知他要做些什么。
“我看现在时间还早,左不过下午,想让枳夏到我家里来坐一坐——她还没有来过,这样我们彼此也能更了解一些,您看如何?”
他喊的是“枳夏”,不是“初小姐”,明摆着是旧相识的,但却又说“彼此更了解一些”。
尹雪绫稍蹙了下眉。
第一次相亲,哪有直接带人家回家的,的确不合适。可看看时间,确实还早。
初枳夏察觉到,从沈青石说这话开始,沈青玄冷峻的目光就看了过来,似有点不赞同。
“那——您说个时间,等结束后,我们初家派人去接她。”今日,初明雷自然不会来,但三叔来了,只算不得十分亲近,一直在外面喝茶。他来,就是怕尹雪绫改主意,生事端,忙道。
沈青玄把头直接扭到了一边去,像是不想再听。
初枳夏也明白了几分——他现在就想要,现在就开始。果然,沈青石微微笑了笑,还是十分礼貌温柔地,“不必了伯母。”
“家姐也在,且时日紧张,礼服、备婚流程十分复杂,我想最合适的,还是枳夏这段日子就留在沈家,我们也能时刻商量着婚礼的一些细则。”
尹雪绫先前差点就被蛊惑到了,现下才听明白,脸色微变:“那怎么可以!?”
“伯母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绝对不会让她在沈家受半点委屈。”他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五指慢慢分开,这次是十指紧扣,掌心直接相贴。
她对他还是有感觉的,即使如此……
手臂稍有些僵,掌心热意传来,但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妈——”初枳夏想了想,转向尹雪绫,觉得反正都要结婚了,住不住的又有什么区别?难道不住,他们初家就有脸了,就不受制于人了吗?
都已经这样了呀。
“妈,您不知道,我跟丹颜姐相当投缘,我特别喜欢她,我们之前就见过,我当时还说了,真想和她在一起多住上几天,她是搞朋克乐队的,可酷啦。”
“妈,我也想跟丹颜姐住在一起,每天都能说话。”
初枳夏这么说着,居然感觉到牵着她的那只手更紧了,紧到她骨头都微微发痛。沈青石修长冰凉的手指也因使力而轻轻颤栗。
不是吧。
初枳夏都无语了,使劲捏了下他近乎都是骨头的手背,侧过头瞪向他。
他这人有病吧。
正常人都能听出来她就是故意这么说说,让母亲放心。
难道她说说想跟沈丹颜一块儿住都会惹着他了?
不是,就算退一万步,就一起住了怎么着了!
她是钢铁直女啊。这有什么可不爽的!!!
但很神奇,被她用力捏过之后,沈青石居然好病了,眸色都平静了几分,也清明一些。
“家姐和枳夏一贯投缘,伯母可能不知,我大姐刚从海市回来,身边也没有能说话的人,若枳夏能陪陪她,我和父母都会感激不尽。且,我们的婚礼也是交由大姐一手操办的,枳夏在这里常住,两人商量起来也方便些,届时一定会办得风风光光,让伯母您,叔伯您,以及初家上下都能满意。”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相当谦恭诚心。
沈青玄都听不下去了,几次想要拿烟来抽,想想又放下了。
“那就这么做吧!”三叔见尹雪绫还在思虑,大手一挥,干脆直接应了。
“谢谢伯母,叔伯。我一定会照顾好枳夏。”他再次重申,更加有礼。又向尹雪绫温柔恭敬看去,还带点感激和小心翼翼,完全就是完美女婿第一次见丈母娘的谨慎样子。
他实在很会蛊惑人,尹雪绫被他看着,近乎是本能般恍惚了一瞬。甚至都在想,是否有隐情?
初枳夏:“……”
算了。
她母亲都能看上草包初明雨,可见有多颜控了。
你很难让一个极度颜控的人,在看一个极度好看甚至宛如神祇般的人面前,头脑还能保持清晰,说出重话。
但她还是忍不住朝沈青石看去。
像在提醒他,也在提醒自己,又用力捏了捏他的手指。
他好像还挺喜欢这样的,也暗中捏了捏她的,不过温柔很多。
倒像是过去的样子。
算了,她知道母亲也看见了,全当作让母亲安心了。
//
回沈家一路上,车内相当安静。
他们开了两辆车过来,一辆劳斯莱斯慧影一辆古斯特,沈青石和沈青玄各坐了一辆。
可回去的路上,沈青玄硬是同他们坐了一辆,坐在慧影副驾驶。
初枳夏:“……”
她看着沈青石稍显厌烦的样子,总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接触不多,初枳夏也能感觉得出来——
沈丹颜是有点傲娇的类型,嘴上说不喜欢她,内里是挺关心她的,知道弟弟要做什么,又控制不了,只能东拉西扯问她很多问题。
那么沈青玄,看似浪荡,其实还是个蛮靠谱、正派的男人。
他应该猜到了,如果他不上这辆车,弟弟很可能在车上又又又会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所以沈青玄是非上不可。
可能她盯着沈青玄思索的时间稍有点久了,沈青石攥着她的那只手也更加用力。
这次可以说是她的骨节都在发抖。
他把挡板升了上去,在还没完全升上去前,伸出手臂,将她直接强硬带进了怀里,抱在腿上。
沈青石将下颌抵在她发顶,低淡问:“在看什么?”
挡板是相当隔音的,可能毕竟在外面,他还是要维持点好形象的。
他以前,也是。
不管在隐秘小屋里多……外面还会跟她不好意思,耳尖发红呢。
但被他搂得太紧了,肩膀都被他手臂箍得有点痛,她也不太好去转过脸来,看他此刻耳尖是否会红。
她也不想看,八成,不会了。
这么想想,还有点伤心。
他一贯五感敏锐,也注意到了她的伤心,以为她是不愿跟自己回去,抱她的手更重了几分,简直要把她掰开揉碎摁进自己骨头里一样。
“好了好了——”
她真是服他了。
真是故障了,时不时犯点病。
初枳夏转过身来,也展开胳膊,环紧了他那么细瘦的腰,将头靠近了他的胸膛里。
他那么好看。比以前每个时候都好看。
她不抱,还吃亏了呢。
沈青石怔了怔,似是有点意想不到她会这般,搂着她的手臂也下意识放松些。
“笨蛋。”她窝在他怀里,总算自由了些,抬眸望去,发觉他耳边居然还是有点红。心里忍不住有点酸也有点甜,小声念道。
她见到他的脸色也变了变,目光又有些恍惚。她收回视线,更往他怀里偎了偎,“我刚才是在想,我们婚后到底要怎么过日子。”
所以她才会看沈青玄嘛,那毕竟是他亲哥哥。
以后真的就是名副其实的一家人了?还有丹颜姐?
“嗯。”
可她说完后,沈青石却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稍疏淡了些。
初枳夏还是忍不住,戳了戳他那么漂亮的,洁白泛了红的耳垂,就像是在雪地里初绽的清绝红梅。
沈青石,到底还是沈青石。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下意识间,居然还是有那么点不好意思,头偏了偏,长腿也往里收了收。
逗他还是很有意思的。不管是黑的,还是白的沈青石。
她莫名放松了一些,心情也明媚了一点,将他的手以一个她感觉比较舒服的姿势环在自己腰上,靠进他怀里,轻轻阖上眼。
他身上的味道还是很熟悉清淡、干净好闻的。可能换了正装,没有那日烟酒颓靡消沉的味道。
闭目养神片刻,感觉沈青石似也有点倦,头抵在了她的脖颈间,像是在浅眠。
她怕吵醒他,也感觉得出来,他也好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更是动也不敢动。
只是,慢慢睁开了眼。
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应该快要到了,前方都是静穆庄严的林荫道。
初枳夏就是这样的人。
如果有选择的时候,她可能会纠结纠结。
但没有选择了,那反倒简单了。
就只有那么一条路了,做好就可以了。
她也是个生命力超强、超卷的女人。
初枳夏一直觉得,就算把她丢在满是丧尸的世界里,她也不会放弃的,会想方设法用最好的方法活下去。并且也一定能活得很好。
那么嫁给他,也一样。
既然没有旁的路,那她也会,活得很好。
她刚才也想过,无非就是两种结局。
不管是情妇还是宠物还是妻子,无非就是他玩腻了,离婚将她抛弃。但以表面君子来看,他也会给她相当丰厚的一笔,比较体面的理由,至少面子上会过得去。
——行,就算是豪门弃妇。
那好像也无所谓,反正她也没打算过要结婚,这样子好像更可以杜绝婚姻了,以后反倒和人相处能轻松点。
那么还有一条路。
初枳夏侧眸,小心看了看沈青石。
他睡着的样子,好像还和以前的沈医生一样,总是让她觉得,有一点点乖的。
浓密纤长柔软的眼睫毛,直挺的、高高的鼻梁,狭长微扬的眼眸,内双的褶子微微敛进去。
因为闭着眼睛,少了那些冰凉和戾气。
只让人觉得,好英俊好干净,好伟大的一张脸。
其实她从来没有想过结婚。
如果能选择,现在也不会结的。
可是如果一定要结婚,不结就要死的那种。
她还是情愿是他的。
而且,只有他可以。要不然还是死吧。
也不知是她的想法他都能感应到,还是他根本就是在装睡。
握着她的那只手,居然又紧了紧,掌心更亲密地贴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周末要陪家人~心都散了。其实这一段,是我超喜欢的一段!>_<[可怜]
38
第38章
◎“以后就是少夫人了。”(捉虫~)◎
初枳夏也碰碰他的手指。
反正不管哪条路——是豪门弃妇还是恩爱眷侣。
现在当务之急,都是做好这个妻子,不管是为了初氏为了尹雪绫,还是为了她内心的、也始终挥之不去的那点羞愧、歉意、阴影。
她都会好好照顾他的。
至少先把这个故障给修复了吧。
她可不想他真的变成什么毁天灭地的反派疯狂博士——虽然他现在对初氏做得那些事,也八九不离十了。
……
十多分钟后,穿过一片极幽静安宁的林荫道,车子抵达了一处庄园。
凭借她对资本论的稀薄学习认知,也知道沈白两家联姻后,想必是非常非常非常有钱的。但她没想到沈家有钱成这样。
他们不是刚才还在西餐厅,那里也算是市中心吧,现在也没开出多长的时间吧?地图上有这里吗?
沈青石也醒了,只是仍抱着她,将头倦倦地靠在她肩颈上。
见她眼神中带有惊奇和好奇,他脸色稍暗了一些,侧过脸,贴了贴她的颊边。
初枳夏伸手摸摸他温凉细腻的侧脸,另一手扣紧了他的手指,说:“你家好漂亮。”
“嗯。”他也玩着她手指,不凉不淡地应。
几分钟后,车子缓缓驶进庄园。初枳夏更好奇看去——一路都是草地、绿景。还有华美的雕塑、汩汩流动的喷泉。西侧像是一个小山坡,栽种满各类花卉,连接着一小片池塘。东侧则像是香樟林,幽静清新。只可惜现在不是夏日,少了那般葱郁。她暗想。
“到了。”
沈青玄先下得车,正门口两侧都立着门卫。现下是冬日午后,但今日阳光甚好,是难得的灿烂明媚,一位中年男管家持着伞,正在台阶下方恭敬迎接他们。
沈青石已经病态到走几步路都需要撑伞的地步了吗?
门被管家拉开,初枳夏刚一下车,那把手柄带有龙纹的黑伞就撑在了她头上。
初枳夏:“……”她是一年四季都很爱打伞啦!
“少夫人。”李管家已经做足了功课,把这位未来沈家真正的女主人所有喜好都摸透了——少夫人爱美,怕伤害皮肤,总是撑伞的。他一路撑着伞护着她上了高高的阶梯,殷勤又极其恭谨道。
“哎呀,您别这么叫我,还没结婚呢。”这位管家是中年人,但沈家的人,个个精挑细选,似还有几分外国血统,身姿笔挺,容貌成熟,轮廓相当分明。
“……”沈青石脸色都沉了,这次不再是攥她的手,而是直接将她带进自己怀中,手在她肩头环紧。
初枳夏也察觉到了,有些无语,正门前阶梯还挺高,也挺不好意思人家辛苦,再回头道:“不用帮我打伞了。”
“是。”李管家收伞,退到沈青玄那侧去。后者冷哼一声。
真正踏入沈家大门时,初枳夏即使心里作过各种充分准备,还是被眼前的金碧辉煌给晃到了。
原来欧式,也是可以极美的。
只是她还是觉得,沈青石中式的家里,更有韵味一些,那种含蓄藉藉的美感,也更像他自己。
正厅里,所有佣人都已经等候多时。
初枳夏自己也不是缺钱的家庭,但这种架势,也是第一次见。
好在沈青石似是知道她不适,或者他也早有点倦和不耐了,待佣人们见过女主人后,就让他们下去了。
“带你去看看房间?”他侧过脸来,温和地问。
佣人们很多,有些还没有完全离开,他语气是相当低淡柔和的,似乎比往日都要稳,可初枳夏却总感觉,里面有一丝极隐晦的兴奋,渴求,和危险。
不等她开口,一直抱臂冷眼瞧着他们的沈青玄重重咳嗽了几声,脸色不悦。
“二哥现在是愈发多事了。”
沈青石也是忍他很久了,放开初枳夏转过身,声线低沉平常却不容置疑:“如果二哥还想从我这里拿钱,回您的西北当土皇帝的话,我劝您不要再多事。”
“沈青石,你以为你是在跟谁说话?”沈青玄身量不如他高,可是在西北风沙下打磨得相当结实健壮,上前一步,也道。
但,看着弟弟凉淡且完全无畏的眼睛,他摆了摆手,还是气势先弱了下来。
他压低声,商量:“人已经到手*了,没必要吧?”
沈青石没有回应,而是朝初枳夏望去。
“好啦各位,各位。其实——其实我住哪里都可以。”
初枳夏不知这有什么可吵,忙摆了摆手,反正这里哪里都漂亮。她朝沈青玄极轻摇头,示意真没关系。随后仰起脸看向沈青石,然后朝他慢慢伸出一只手去。
她的手,仍旧和往日一样,白皙柔软。
有些剧组有要求,从不做夸张美甲,只涂了层极清透的浅粉色,干净莹润,在灿烂阳光下泛着晶亮光泽。
沈青石黑眸凝视几秒,伸手握过。
他牵着她的手,朝庄园东翼走去。
接近下午,东边的日头有些落了,冰凉华贵的瓷砖上拖曳出长长的暗影。
//
一年半前。
她是真的要走。
沈青石看着她打包的这些东西,留下这样规整的家,再不明白也明白了。
但几分钟后,他还是给她打了个电话。
是忙音,无人接听。
对于这个结果,沈青石也不意外。
因为他今天早上就感觉到有些不对,他说不上来,只是当时又觉得——或许是他猜错了。
他猜错过很多次。
在最开始的时候,他以为她是真心喜欢自己的,就像在他念大学时、毕业后在科室里,有很多偷偷爱慕自己的女孩一样。她们也不知道他的家庭、境况。也——不单单是看他的脸。沈青石感觉得出来。
但是后来,他才明白,她就是看他的脸。再后来,他也看得出来,是欲。
女人的欲和男人的有什么区别?
可是随之相处下去,她还是让他感觉到了真心。不管是在酒店套房说喜欢他谈恋爱的告白,还是她在寺庙里为他祈福、低眉挂上香囊的样子。以及在那种时候,她可以把她全权交付给他。
有时,他也知道会过火——太过火了些。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怕。很放心。
如果一个女人不管在他多么炽热疯魔的欲望中,以及在那些难以启齿的羞/耻和癫狂里,都可以把自己完整地全身心交给他,还心甘情愿,还会笑着亲亲他,温柔地摸摸他耳朵。
他没有办法,也不可能,再认为她不是真心。
所以昨夜和今晨,他都在告诉自己,想多了而已。
——原来,又一次猜错了吗。
沈青石苦笑着低下了头。
他有时也觉得她千变万化、捉摸不定。
有时也觉得,她可能连自己,都搞不懂自己。
这么想着,他还是给她继续打电话,一边拉开门下楼,朝对面的楼走去。
她当然也不在家里。
门上还挂了一个中介带人看房的注意贴士,在最右下角留了房主联系电话。
他拨过去,手有点抖,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他没有说话,但单从对方“喂?”上,就听得出那是谁。
——她的师哥。周皓荧。
沈青石挂断电话,一边跟沈家老宅去了个电话,一面还是抱着点希望,去楼下开车,朝她母亲的家,山溪美墅开去。
夜很深了,别墅的女主人不在,只有一位新来的住家阿姨,模模糊糊地告诉他夫人生意上有事,这些日子都在外地。小姐陪男朋友回老家去了。
见他站在门口半晌都没有说话,阿姨可能以为他没有听明白,又好心解释道,小姐男朋友的母亲就是这里以前的阿姨,和主家关系相当好。因为生病了,才把同乡的她推荐到这里。是很重的病,他们可能是回家结婚去,也冲冲喜。
每个字都像巨石般重重砸去,把他砸进无边的黑暗里。即便如此,沈青石都仍维持着一点空洞的体面和礼貌,勉强站稳,颤声朝阿姨道谢后,回到车里。
他打开手机。
父亲的人已经给他查得很清楚了,她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去的,和谁一起,包括路上拍到的一些监控画面,票据。
听他无比冰冷的沉默,阿宏还问了他一句——他们刚下飞机转高铁,明天早上高铁才到,他可以找人过去,把人直接给他带回去。交由他处理。
沈青石闭上眼睛,最终回了一句“不必”,放下了手机。
他一直在车里坐到了清晨。
沈青石其实,也一直都有感应。
她对这位师哥,并非她自己所言的那般“无情”。
即使当着他的面,她都会好几次无心瞥过去——不止那一次。
还有在他没出现的那两三年里,他在她手机里,可一直都是“老婆”二字。
就连最后一个月,她快乐得连游戏都懒得玩,满脑子都是和自己的性/事,但就是这样,都不忘时不时隔三差五给她师哥发条微信,还反复叮嘱“多吃一点,再多吃一点”。有时怕他吃醋还会偷偷的。每次听见,他夜里也会更狠一些。
更别说还有不少——
他天天帮她收拾乱扔的东西,发现两人实名去海市的票据。就连沈青玄都提点过他一次——也不知是否大姐勒令的,沈青玄对他的感情一事一直都很上心。
沈青玄提醒过他,这两人离得很近。
还要一起租房子。
但沈青石也没当一回事,觉得可能是开学排演上的一些安排,工作室之类。因为在那些夜里——他们情浓到灵魂都在战栗。
他也从不轻信他人所言,哪怕是哥哥。
天亮的时候。
沈青石发动了车子,决定对着地址,自己亲自去。
一路车程是相当辗转不顺,按照周皓荧他们的走法,下去还要换汽车、乡村巴士。所以沈青石决定直接开车去。
他开得很快,的确难找,但两天多也就到了。
他近乎都没有睡过,到时也是夜里。山里温度要比他想象中还要低。
可能又冷又累,他竟开始发烧,但终于找到了山上那户人家,步伐还是很急。
然后在那栋二层小楼的窗上,他看到了终生难忘的一幕——
她勾着她师哥的脖颈,在索吻,眼睛都湿了。她师哥一开始似也有些害羞,往后避了避,但到底拗不过她的风情,一把将她抵在了窗边。
然后,男人因情欲而青筋凸起的大手,缓缓拉上了窗帘。
原来她的风情,绝不止对他。别的男人,也可以。
一样欢喜。
**
十多分钟后。
初枳夏随着沈青石上到了东翼顶层。
这里很大,分为东西两翼和主楼。主楼自然是沈家父母在住——虽然他们也不住。丹颜姐原本住的是东翼,那时沈青石很小,也就三四岁,一直和父母同住主楼。直到丹颜姐十五岁离家出走,再不回来。沈青石年纪也到了,就搬到了东翼。
沈青玄和姐姐年龄相仿,一直住在西翼,现在也是。
即使做足了心理准备,初枳夏也从一路上沈青玄几次阻拦中猜到了——沈青石估计又双叒叕要做大事了。
他现在不作就会死。
但,停在回廊尽头这扇分外熟悉、还悬挂着更加熟悉锁的小门前时。
她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背脊有点凉意。
沈青石他——他居然把他们那个日夜疯狂的隐秘小屋搬到了这里!!!!
说搬,应该也是不准确的。
看上去,更像是平移。
因为这扇门,完全就是之前那扇,连木纹的纹路都没有错,方位朝向好像也没有错。初枳夏完全能想象到里面肯定也是如此。
沈青石搞不好把之前的木头地板都跟一根根拆卸下来,挪到这里了。
——搞不好还叮叮当当,把原本房屋结构都给变了。
难怪,沈青玄会那般无语——眼睁睁看着弟弟做笼/子,换谁谁不疯。
见她站定了脚步,沈青石没有看她,只是更握紧她微微发抖的手,说:“认出来了。”
用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不是这人真的——
初枳夏有一瞬都觉得,她真的救不了了。
但她很快调整了下呼吸,也平复着情绪,说:“你是想让我现在进去,找下过去的感觉。还是想让我——一直都住在这里?只住这里?”
其实隐秘小屋本身,没有什么。只是他们情侣间的小情趣——就是喜欢在这里,在这里只做这一件事,另一种卧室而已。
但,如果只住这里……
“你说呢。”仿佛她这个问题实在好笑,他尾音都轻了。
住住住!
另类卧室,也是卧室。
而且里面家具也是正常的,每一样先前都是沈青石装修时精挑细选的呢。
“最后一个问题。”
初枳夏绕到他面前,一面拉着他的手,晃了晃,一面仰头看向他,“那你陪不陪我一起住呀?”
【作者有话说】
晋江抽了真的好无语啊。本文双洁!再提醒一遍~
39
第39章
◎“是我夫人爱喝奶茶。”(捉虫)◎
“你想让我陪你一起住?”
他这话别有意味,低眸看向她。
初枳夏一顿,听出了那个滚烫的意思。
要是一起住的话,她想到曾经,一个周末,他们从周五晚上就待在这里,反反复复,一遍一遍——也幸亏他周一要去上班,不然她真心感觉自己快出不去了。
“我、我还是自己一个人住吧。”
一个人住,就是特别点的房间嘛。而且她记得里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嗯。”
“我有需要,会来找你。”
“……”
行行行,你病得不轻我让着你。
“那我有需要呢?”她想了想,忽然抬头问。
沈青石:“……”
“那我给您发微信吧。”她好脾气地拿出手机,点了点。“或者我跑下去,找您。”他家太大了,就当跑几个八百米了。
沈青石不语,极轻地抿了抿唇。
初枳夏明白了,“是我不能用手机,还是不能出去?”
“都可以。”
他语气很平缓,也很礼貌,细听还有一丝熟悉的温柔与耐心,静静地凝视她。
“你想清楚就行,我现在也可以派人把你送回去。”他从来,从来,都没有做过任何强迫之事。初家的事也是,他只是“施以援手”而已。他想要的,一直都是心甘情愿。
初枳夏:“……”
“我可以不出去,但是我需要网和手机。”
她记得里面应该是有书桌和笔记本的——好像还是他的那台。
沈青石想了想:“可以。”
初枳夏长松了一口气。
笑话。
只要有网,他以为她多想出去一样?
她以前刚离职颓靡那阵,在家里可是整整待了三个月没出去,昏天黑地打游戏。也就是实在太过分了,尹雪绫才打给周皓荧,逼着他带自己出去看那些抽象烂戏。
想到周皓荧,她神色不由暗了暗。好像也有点明白,他为何会突然出国去了。
也不知他怎么样了。
但是现在,绝对不是过问的好时机。
“还有什么问题?”看着她稍黯淡一点的脸色,以为她还是有些不愿,可是——他也没得选,还是慢慢抬手,将她的一缕头发梢,轻轻绕至了耳后。
初枳夏:“我怎么吃东西?”
“我会让人给你送,”他还是心软了,“想吃什么都可以。”
“那我想喝奶茶,一点点。”她试图让他清醒一点。
“没问题。三分糖,不加料,加冰。”他居然还记得。
“每日给你送。”
“……”倒也不用每天。
“好了好了,那就这样吧。我同意!”初枳夏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点难过,居然还有点心疼他——这也太奇怪了。
明明是她失去了自由好不好!!!
锁上插着钥匙,钥匙链还是她当年自己选的,是一个在游戏里代表SEX的紫色爱心。
她亲切地摸了摸那颗爱心,直接把门打开了,然后把他重重关到了门外。
临关门前,她道:
“明天我要吃帝王蟹,还有生鱼片。”
“还有有的时候我会上分,你记得进来前敲门——最好提前告诉我。”
过了很久。
听见他的声音,很低沉:“嗯”。
//
门一关上。
初枳夏像是骤然间失去了所有力气,抱着手臂,贴着门蹲了下去。
他居然,那么喜欢自己吗?
用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手段,都要把她强留在身边。
就算她再笨,也能隐隐感觉到他的心了。
可是——那朱弦,还有其他女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初枳夏按了按脑袋,也不想了。
反正过一天是一天吧。日子总会过好的,也总会有答案的。
事缓则圆,慢慢等,就可以了。
她在房间里蹲了很久,小腿都跟着酸麻,才勉强扶着墙,站起。想打量下这间曾经有无数特别回忆的房间。
可就在这时,她竟听见门外的脚步声,走得比往日慢一些,但很平稳,逐渐远去了。
原来他一直都没有走吗?
就站在门外?
他是否——也在摇摆?
算了。
太费解了。还是听以前沈医生的话,不要去猜。
下意识哼了下RAP旋律,朝四周望去。房间里果然和记忆里一模一样。就连那扇开在高处,和沈家整体风格完全不一致的窗,都是一样的。他把原来的拆了下来,安在这里。
窗很高,也不大,要站在椅子上,才能看到外面的风景。
她觉得自己真像高塔上的公主,或者说是囚/徒——别给自己贴金了。
拍了拍额头,坐到书桌边,好在这里应该是消毒过吧,但愿如此。有以前那股味道,也不是很重了。
这种感觉也挺奇怪的,因为房间一模一样。
有一瞬,她以为回到了玫瑰苑。
而且一进到这里,就是只做……那种事。所以会条件反射。
她强定着心神,将电脑开机。
——草草草草草草。
沈青石没有给她WIFI密码!
她掏出手机,想要给沈青石发条微信。
——草草草草草草!!!
她微信早就换了,一直也没加回来过。
初枳夏盯着屏幕上面那些图标,居然还都是她当年下的游戏,凌乱摆在桌面上。和他的各种论文、数据分门别类整理在不同文件夹里,形成鲜明对比。
他居然都还留着。
当时同居后,她就把自己台式搬过去玩,也不用他的了。笔记本之所以在小屋里,是因为他有时也必须要回消息,视频会议、给规培生答疑之类……每当那个时候,她都会异常得兴奋刺激。
她会在视频那头看不见的地方,桌下或者地上,疯狂欺负他。
而且,她点了点图标,总有种感觉。
她走之后,他也是用过这台笔记本的。
怎么用,就不知情了。
初枳夏胡思乱想一阵,还是觉得这个小屋太上头了,他就是故意的——会玩得很。
她一边随手戳开个主机游戏,一边忆着他的电话号码,给他拨去。
原来,念念不忘,也会忘记。试了两次才对。
响铃很久,那边才接起,呼吸稍有些粗沉不稳,静了一静。
初枳夏敏锐得猜到他在做什么——
他真是堕落得不轻!
“你,你是一个人吗?”她呼吸竟也有点热,但默了默,还是试探性问。
她隐隐知道了他的心,但也知道自己的地位。在这种事,她更不能确定——要不为什么不直接来找她?
“……”
“我还没有无耻到会把情妇们带到家里来做。”
听他果然有情妇,还不止一个,还都……而且以后也没有要断的意思,她心都凉了半截。
“你又有什么事。”
见她半晌不答,他放低了声音道,而且也不知为什么,里面有一丝很微妙的期许。
他在期许什么?
期许她同意?得到明面上不会计较的保证?听她再说一遍很清楚自己是什么东西。还是什么?
“——初、枳、夏。”等待片刻,见她还不说话,他语气都沉了。
她再忍不住叱:“你那么凶干什么?!老娘现在上不了网了,你没有给我WIFI密码!!”
他有情妇,把她娶回来还这样对她,比情妇还不如,现在还敢凶她???
那边狠狠噎了一下,好像完全没有想到她会说这个。
“密码和以前一样。”只是换到了这里,需重新连。
“狗才能记得以前密码!”
他聪明得很,密码一大堆,又是乱码又是字符,好像还是什么数学上的特殊公式,鬼才能记得清。
“你现在加我微信,发给我。或者你现在立刻给我滚上来,帮我连。”
她可以一无所有,但不能没有互、联、网!!!
“……”
也不知为什么,明明她用了“滚”,还骂他狗,语气也相当凶狠,但她就是觉得,他好像,半分都没有生气。还……还轻快了一点。
沈青石说:“我下午有会。”
“那你还在这里嗨皮?”她不可思议,毫不客气回怼,用劣质直白英语:“MakeyourselfhappyDoctor”
“……”
他不想说,因为看到了她心甘情愿住进去。
一想到她在那里,也会不会——
他就,忍不下去。
“我晚上找你。”
不等她再说别的,他将电话挂断,继续。
没多久,微信上收到申请加好友的新提醒,还有一长串“密码密码密码!”的备注。
沈青石粗重地闷哼一声,脊背弯起,终于是……
可这次,没有过往那般大片大片的空虚。
果然,他早应该这么做了。
不是吗。
这么想着,他靠在先前他们一同新挑选的那张又大又舒适的大床上,长出口气。
修长冷白的手指再次捞起手机,点开新的朋友页面,选择“拒绝”。
思虑几秒,终究是没有点开她的朋友圈。
草草草!!
初枳夏死死盯着手机,简直不敢相信。
他要娶她,却还不加她好友?
他还想做什么!
但,想想算了,初枳夏也没有给他再拨回去,百无聊赖地玩主机游戏。
*
去年九月,沈青石才接了A大聘书,回来任教,带了第一批他的研究生。
现在不过初七,年还没有过完,学生们也还没有返校,院里科研方面,也没有复工。
所以他今天,其实无事。
为什么要拒绝她,他也说不清楚。
又为什么晚上要去,沈青石更难以说清。
他让司机带他出去兜了一圈,最后还是回了一趟华融,开了个小型会议。
他既然答应施以援手,那就会施,但也叮嘱了秘书组,绝不可半点松弛。初氏的资金他们必须全部都要有数,始终要捏在手心。
先前的错误,他已经修复完毕,绝不会再出现第二次了。
他要她,永远待在那里。
会议结束,他先没有离开,而是叫住了一位准备起身的秘书组女士。
这位女士好像是有位念中学的女儿,有时下班接女儿时,会给她带冷饮。
“沈公子?”女士颇有些意外,也十分谨慎,过去沈小公子也会参与一些有趣的并购之类,但从来都是在幕后。先前也听说过,沈小公子钟灵毓秀,智商极高,是非常少见的高智商高精力人群。不仅对金融资本了如指掌,还读了两个博士。
也是沈白两家最看好的孩子。
只是这几个月真接触了。
才觉得,这位沈小公子看似温和有礼,待他们也算不错,但内里,极狠。和他父母其实本质一样,骨子里都是狠的。
所以她搓搓手,额头稍冒出点冷汗。
“徐姐,我就是想问您——”沈青石刚才还在看文件,这个初氏真是步步惊心,太糟心了,现下才抬头,见她这般紧张,也愣了一下。
“不是文件的事。我是想问您,这附近有没有奶茶店?最方便的,一点点就行。”
徐姐比他还愣,好半天才回神,也是吓了一跳,还真以为自己做的出了问题。
“有,有。东门出去就是,稍一拐,星巴克对面。”
徐姐说完,表情稍有点怪。
这位爷,喜欢喝奶茶?还挺……特别。
沈青石也被她看得稍有点讪讪,但面色大体未变,他合上文件,拿起西装外套往外走去,道:“是我夫人爱喝。”
顿了顿,又补一句——“非要我亲自给她买。”
“噢哦哦!”难得老板愿拉家常,也听说他要大婚了,据说父母不同意,可他相当强硬,忙赔笑道:“我女儿也是,就爱喝这些甜的。”
沈青石想了想,竟漾起了一丝极浅的笑意:“差不多。”
**
这个沈青石……
真不会打算让她在这待上一辈子吧……
一辈子,她也是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他不能不出现啊。这算怎么个事。
让她一个人在这里孤独终老吗?
这就是他想的报复手法吗?
初枳夏看看时间,居然已经十点多快十一点了。时间太漫长了。
主要还是没有网。
没有网,没法上分。
主机游戏她在这里下的那些,后来她都自己在台式上玩过了,都通关了,能有什么意思。
也真的是太无聊、太漫长了。
她后来还是没有忍住,拉开了一个隐秘的小柜子。
好在,都在。
他过去很不喜欢她玩这些,他对她的身/体有一种诡异的占有欲,不喜欢别的东西去碰。
但后来慢慢也得了点趣,比如在他开会时她欺负他太狠了,他也会将她控制住,用一些……冷淡地抱着臂坐在远处看她……然后等她求自己。报复回去。
他一直都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
她以前怎么都没注意到这点?早知道多听一听天蝎座就是天生dom的话了。
不过这样——时间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但结束后,好像又更难熬了一些。
这里全都是他们的回忆,每一个角落都有,四处也都是他的气息……
短暂得满足,也可能根本没有满足后,是更加巨大的绝望的空虚。
他为什么还不回来???!
初枳夏觉得这样不行,反而更加……她将那些消毒放回去,走向连接的一个小浴室。
原本的隐秘小屋自然没有卫生间,但为了方便她起居,还是准备了一间。
也是把过去的浴缸、洗手池等平移到了这里。
当然也有,他们的回忆。
她洗干净,感觉清爽许多,裹着被子躺在丝质大床上,默念清心寡欲的诗句,准备睡去。
就在她快要入梦时,听见门锁隐约的响声,随后门被推开了。
她在黑暗中睁了睁眼睛,继续闭上,装睡。
沈青石进来,明显停了一停,也不知是否闻到了什么。
脚步声靠近。
“好冰!”
她遮着脸颊的被子被猛地拉开,一个很冰的物体贴了上来,带着冷意。
“玩得很开心?”
他坐在床边,怎会嗅不出来她的气息,沉声问。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还是没有买到冰豆奶。[化了]喝了一大杯菠萝冰美式。有你们陪我过暑假,开心捏。
40
第40章
◎宛如暴雨。◎
“是。比跟你开心多了。”
她虽然开窗透了气,也竭力把柜子恢复原貌,但可能有些感觉就是挥之不去。本来就等了很久,不能上网很烦,被他拆穿更是生气。
也不知这句话怎么得罪他了,他脸色陡变,扣住她的腕子,欺身上床,将她锁在了身/下。
“你……”
她这才注意到刚才很冰的竟是杯奶茶,还是她最喜欢的品牌与口味。心一下子软了。
她也不想跟他吵,只想好好过日子罢了。伸手想要去环他的腰哄一哄,却被他再次攥住了手腕,两只手都攥在一起,往上抬去。
这个姿势有点羞/耻……
她想要挣扎,却更被他摁紧,他很瘦,但一直都很有力,她知道的。
“那你,跟谁更开心?”
他欣赏了一会儿她的羞/耻,俯视向她,寒声问。
“跟你师哥吗?”
“……”
怎么还提到他了,初枳夏有点无语,而且在这种时候提到别的男人真的很古怪,“你不是都把他弄国外去了吗。”
“所以你很担心他,在想他?”
他不应该给她留下手机的。他确定周皓荧接不到国内号码,但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旁的联络方式。
“我是在想你。”
——果然是他做的。
她叹了一声,看着他近乎嗜血的眸,觉得还是要说清楚一些。
“你把我留在这里,就应该知道我会想什么,想你,想我们的事,全是。为什么还要问。”
她抬眸望向他,眼底有一丝邀请。
他不是就图这个吗,那天相亲也说清楚了。
但是,又有一点点不情愿。
因为朱弦的事,她还是有一点不舒服。
“为何又不愿意。”他看出来她没有撒谎,稍怔,语气温和了几分,动作也缓了些,另一手挑了挑她的下颌,问。
“除了朱小姐,你在外面还有几个?——”她说到这里,停了停,还是有点难掩的酸涩,“都要结婚了,我总可以知情吧?”
那一瞬间,沈青石很想告诉她,一个都没有。从来没有过。
沈青玄那一阵倒是常给他介绍女人,光带来家里的就好几个,各种类型都有。还有一次,居然还带了个颇像她的。
恨得他差点把沈青玄的所有卡都停了。
可是,他就是不想告诉她。
见他不说话,初枳夏点了点头,也明白了——不想让她问。
“算了,睡吧。”
他忽然也觉得意兴阑珊,放开她的手腕,帮她理了理凌乱的被子,从背后抱着她的腰躺下了。
“你在这睡?”
想到朱弦还有别的女人是否也被这么搂过,她还是有些难受,挣扎了几下。
他似是知道她想什么,也没有气她的挣扎,反而更搂紧了一些,也比先前都温柔了些许——倒有几分像恢复成了过去的样子。
“以后不会有了。”
他俯在她耳边,低低地道,同她保证。
可还是有过……是吗?
可是,算了。
她重重地掐了下他的小臂。
毕竟也是她先负了他。
他有,也算不得什么了。
可还是——
她又使力,更重更狠地掐了他一下,又一下,又……
沈青石也任她掐,好像还很喜欢她掐一样,连气音都没出。身/体也烫了,终究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洁白发烫的耳廓。
慢慢慢慢……
竟又被他亲出了一点感觉。
他本来也是故意的,就是要让她在这里,回味过去,陷入得不到又逃不脱的境地里。
他真的是一个很懂,很会玩的男人。
很聪明,也很危险。
她想要去掰他的手,却又被他抱得更紧,热意渐涌——
他一顿,视线下移凝视几秒,手指轻轻摩挲她的唇,声音压得极低,像恶魔的低语:“又?”
“这里每一个地方,你应该都很熟悉,好多遍了。”他好温柔,就好像真的在问她房间如何住得是否舒适一般,“住在这里什么感觉?”
初枳夏:“……”
她喘不匀气,嘴唇又被他恶劣堵着。是又羞、又恼、又气,可是又……没有真正得到过,沉浸在更巨大的绝望和空虚里。
“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用力掰开他的手指,身体有点抖,坐起来,扭头怒视他。
她好像这才真正知道,他有多可怕。
如果每一天都让她待在这里,每一次都是这样……
她觉得她会崩溃下去。他是真的,想要玩/坏她吗?
“你能不能直接给我个狠的?”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并不可怕。她就是讨厌这样慢慢磨刀。
就好像他对初家一样,就是那种,玩弄的姿态。
“——沈、青、石!!!”
见她火气愈发大,他似也叹了口气,起身坐起,拿起刚才被放在床头柜上的冰奶茶,朝她递去,还给她贴心戳上了吸管。
“喝点冰的,去去火。”他语气居然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与包容。
初枳夏:!!!
她气得真想拿起枕头抡他。
他好像也看出来了,眉梢隐约动了一下,“不想我给你弄网了?”随后理了理被她弄得满身褶皱的衬衣,翻身下床,朝电脑边走去。
初枳夏咬牙切齿:“你最好是。”
可是也不知道何故,好像从刚才她死命掐他开始。
气氛稍稍融洽了些许。
**
“可以上网了吗?”
她在这里没有别的换洗衣物。初枳夏也是晚上才发现。沈青石真的阴险得很。他相亲时直接把她带走,她怎么可能随身带有衣物。他也绝不可能好心打电话让初家人来送。
也就是说,她正常的衣服也就身上这套。
刚才洗完澡,她不想穿穿过的,可是柜子里只有那些衣服……
他真的——
初枳夏凑过去,看着网络顺利连接,稍稍松了口气,又偷瞥一眼他俊美冷淡的侧脸,和过往一样,可她就是知道,他很可怕。
那种把她每一步都算准了……的可怕。
“可以了。”
察觉到她在偷看自己,他还是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那你可以滚了。”
她虽然对他有愧,可也不喜欢这种受制于人,被人玩弄于鼓掌的感觉。
沈青石扬眉看她,仿若不敢相信她会说出这般无情的话。
但初枳夏感觉得出来,他不是真生气。从刚才开始,他整个人都温和了许多。
沈青石伸手,把她揽进了怀里,放到自己腿上。
“今天晚上我留下来陪你。”
“你想要,我给你。”
他本也没有折磨她的意思,只是想让她待在自己身边而已。
初枳夏被他的温柔动作蛊惑到几分,还以为掐他后病情稳定了。但下一秒,她背脊僵硬,感觉到了更多更多的危险。
那种危险随之他修长冰凉指尖的动作愈发明确,她手臂上汗毛都根根竖起,冷汗也下来。
“你想干什么——”她声音都在颤抖。
“沈青石你别疯。”
“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沈青石手臂扣紧她的腰,不让她乱动,隐约地低哑叹道。
这是他最后悔的一件事。好在她还没有……他嗓音平定了几分。
他看上去真的不生气了,语气也是平和耐心的,但就是——不容她商量,不容她质疑。
她看得出来,他不是处于惩罚或者报复的某种目的。
他是真想要!!!
“你——”
“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
他抱着她回到了床边,让她背朝向自己,手很稳,很温柔,很耐心,一点点,慢慢地,试图让她绷紧的后背放松下来。
“别怕,我不会伤到你。”
他不忘抽出另一只手,帮她擦了擦额前因为惊惧和疼痛滚落的汗滴。
这不是伤不伤害的问题——而是!!!
可初枳夏也能感觉得出来,这事是没有*回旋余地的。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要么不做,要么做定了。还全是大事。她冷汗下来,反复吸气,只能调整自己——不管是精神、心理还是身/体。
但好在,他确实是当医生的,和当初看牙一样,手稳心稳的,修长干净的手指沉稳而有力,也很精准、耐心。
“……”
她说不出话来。
沈青石抱紧了她,他先前研究过很多资料,也查过很多书籍,让她一点一滴细致感受,其中的隐秘欢/愉。
**
夜深时分。
她还是忍不住讨了饶,“疼——”
沈青石只能再从背后把她搂紧,让她不要乱动,他看过人体骨骼类、肌肉类、神经类各种论文,确保不会有问题。
而且刚才,也看出她隐隐的欢喜。可能是他终究——太久没亲眼看过她这样了,没控制,有些急。
他稍稍放缓。
可书上又怎会细写,越慢,反而越——
她靠在他胸前,脸色都白了,只再重复那个字,软声道:“沈公子……”
以为他还是想惩罚自己。
他一下子就慌了,学习找节律。
窗外下了暴雨。
密密麻麻的雨点,时轻时重,时快时急,砸在玻璃窗上。
留下长长的湿痕。
见她终于长舒了口气,他亲了亲她汗湿且红润的颊边,她眉头总算舒展了一些,也似浅浅得了点其中的乐趣——沈青石也总算放下心。
——他彻底完整地得到了她,所有。
把她搂在怀里,怜惜地亲了又亲。
想把这些日子很多很多想对她说的话都说给她听。
可是又,说不出口。
心里泛起一点点的涩和委屈。
——即使如此,即使如此,都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是没法真正狠下心。
看着她终于得到后靥足地躺在床上,微微眯起眼睛,就要翻身睡去。
他把她捞起来,腰按下去,再一次……反正夜也很漫长。在这里,也本就是只做这种事。
见她吓了一大跳,本能性要喊疼。他闭上眼睛,不想听。
“从来只是我问你疼不疼……”他抚摸她痉/挛的身体。
还是来了狠的。
“你知道我有多痛吗?”
也不知是气她,还是气自己,把她压到冰冷的镜前,托起她下颌,让她看着自己。
……
……
……
原来这就是做恨吗。
再次醒来的时候,初枳夏也看不出那扇高高的窗外到底是什么样的天光。
原来这就是做恨啊???
她闭上眼睛,混沌地去想。
虽说他们以前,她老是拿“做恨”来调侃他。可是每一次,也不是真的如此。
他们会拥抱,亲吻,摸摸耳朵,贴贴脸,有时还会相视一笑。她还会放点音乐。
她总喜欢调戏他,挑逗他,各种大胆火辣的语言和姿态。他那么闷骚,当然不会说,紧闭着唇,但还是喜欢得很。有时也会从行动上直接……弄得她都羞/耻了,他又会在结束后有些低哑地哄她,夸她,说她“漂亮得像个女神”“很美,宝贝”。
所以她老是说做恨,原来都不是。
真正的,是没有亲吻,没有那些情侣间的旖旎柔情。而是就是纯粹发/泄吗?
刚开始还有点温柔的,可能念她初次,等她适应后,就完全是……
可,也不知是不是这个房间的问题,到最后她竟是反反复复。
他慢条斯理欣赏着她,好像早猜到她会如此。然后也没有吻她——一直都没有过,最多就是头发脸颊。等他自己差不多可以了的时候,就直接穿上衣服离去。
更没有夸她,也没有像以前一样抱她去洗,甚至都没有再看她一眼,帮她掩一下被角。
所以他还是恨她的是吧。
还是在报复她。
还说什么“陪她睡”全是假的,就是纯睡的意思。
……
头晕。
头好晕。
痛。还是痛的。好痛,四肢百骸都痛。
身上也满是……
她环顾四周,昨夜已经知道了,但还是觉得——他好可怕,好可怕。
果然理智的人,绝不能黑化。
他会发疯地朝另外一个顶点奔去的。过往总有很多限制,一旦打破一个,就会层层坠落下去。无所畏惧。
“……”
初枳夏拿起手机,提醒自己要保持心神清醒。
她揉揉眼睛,发觉他也不知昨夜或者今天何时,加上了她的微信。
上面有一条消息:[吃饭的话和我说,让人给你送过去。]
初枳夏看了看,应该是他刚离开后发的,今天中午的时候。他们从昨夜开始整整折腾了十二个小时。
现在已经快傍晚了。
也是很饿。
她编辑道:[我的帝王蟹呢。还有生鱼片。]
那边没有再回。
没过多久,她就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将门打开。
真的有帝王蟹。
还有她的生鱼片、一点点。可能怕太生冷,还配了热粥、几道可口的家常小菜。一些水果和点心。
初枳夏也不意外,狠一下,收一下,打一棍给个枣,资本家pua常态。
不过终于能上网了,她休息了许久,忍着去冲洗,然后勉强坐到电脑边。
还好——还好。可能她真的很敏/感,算是种保护,而且最后,可能也是涂了点药,虽然她完全没有记忆了。
吃了点东西回回神,啃着蟹钳点开游戏图标,看着熟悉的排位页面,感觉自己活过来了些,轻舒一口气。
她又把其他吃的零零散散摆开,手也痛,被他扣的,花了很长时间,灯光调成暖黄色,居然还有点温馨。像是周末可以放纵的夜晚。
拍了照,给他发过去。
[还不错。]
她也不知自己出于何种心态,是有点赌气吗。就是想让他觉得自己是无所谓的。舒适得很。才没有害怕不安,受他的力。
那边仍没有回复。
她拍的时候还特意漏出来游戏画面。
[我上分去了,如果你来,提前跟我说,我可不想被队友骂。还有明天我想吃和牛。最好的那种。]
她分明看见他正在输入了,也知道他肯定在看,可仍没有回。
很久之后,她都快连跪一夜了,他才回了两个字,[可以。]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一切只是为了人设!![托腮][托腮]而且男主是医生,也学了很多……我抽个红包吧[可怜]
今天还是没有买到冰豆奶,因为生理期了,喝了热红茶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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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小声点!这不光彩。◎
那日过后,他们完全进入了一种奇怪的模式。
初枳夏有时候都搞不清楚她到底算什么了,时而觉得她应该算是他正式的未婚妻吧,他是真心想要娶她的,她能感觉到他的心。可有时候又觉得,她就是他豢养的一只宠/物,可能连宠物都不如,完全就是泄/欲工具而已。
后来她在想,这是否算是一种另类调/教?
如果一直都把她当作后者,她心早已经死了,慢慢就无所谓了,摆、烂!如果一直当前者,那也不可能。
他还是,有一点恨她的。
她感觉得出来。
不过这日子过下去,也是有些无趣。
沈青石是个行必果的人,他说过,就不可能有余地。
最开始还可以,她终于过上了过去梦寐以求的日子。上午金铲铲,下午LOL,晚上模拟人生。
沈青石既然同意,也任她玩。
有时候他再想要,也会很有礼貌和修养地等她结束这一局,支着侧脸撑在桌边安静地看她玩。
每当这个时候,她还是觉得他有一点乖,总是想摸摸他头。
可是有时候,她又有些不敢了。
还是……有点怵他。
因为偶尔他们也会情好,她一定要让他玩玩试试,他很爱学习,对所有新东西都本能感兴趣,也会尝试。
他还看见过她在SIMS里建的他们两个小人,下了很多MOD,捏成了他们两个样子,结婚,住在一起。
那天,她都觉得他病情稳定了。
抱着她亲了很久,以为也可以正常发生关系了。
可是,还是没有。
然后那天后,他连续几日都没有出现。
初枳夏渐渐才明白,他真是玩弄人心的高手,她最害怕的,原来不是他发疯或他温柔,而是他不出现——再也不出现。
所以过了好久,他终于肯现身后。
她竟都有落泪的冲动。
没有其他服装可以换,她只能穿那些,勉强正常一些。原来他真要把她的所有都踩在脚下。把她变成豢/养的一只金丝雀。金丝雀都不如。
可是她真去放下一切讨好他的时候,他又不是真的开心。
他近乎是第一时间就把身上那件矜贵衬衫脱下来,披在她肩膀,盖住了她最后的脸面。
然后吻了吻她,说了句“对不起”。
他们像被卡在了一个程序里,一个真正的、无法修复的千年虫BUG里。
因为实在解不开,后来更多时间,还是用来做恨。纯做恨,他来得相当勤,夜夜都来这里,有时干脆待到第三日清晨,比过去还上头。发/泄不完似的。但只要发/泄完,立刻就走,绝不停留。
再这样的地方待下去,时间久了,实在惑乱人心。
直到,约莫这样的日子过了十多天以后——居然才十多天吗?
她以为整个冬天都快要过去了。
沈丹颜回来了,她也拿出了雪姨拍门的彪悍架势,势必让弟弟把门打开。
这位沈家大小姐,其实真的是很好的。
初枳夏坐在房间里,换了一身比较正常的衣服——那次之后沈青石也没有那般过分了,她先前的衣服洗干净后也送还给她,还送了几身质地柔软、相较不算暴/露的睡衣。
他还是不肯打破自己新立的原则的——穿什么,由他定。
初枳夏理了理棉麻袖口,这一局游戏都结束了,盯着胜利二字,听见外面居然还没吵完。
夹杂着沈青玄的声音——
“她也不过是个女人而已,你又何必。”反正换作是他,不忍心。
沈丹颜比起沈青玄,还是更了解自己弟弟一些,长叹了几口气,说:“你怎样闹,只要是你情我愿,我们也不干预。但有一点,别真闹出什么事,你明白我说的话。”
“还有,不管怎么说,再有二十天就大婚了,你总得让她出来试试礼服、试试妆吧,我们也不是南城什么没名没分的人家。”
沈青玄见劝不动,忙附和道:“大姐说的是。”
后面沈青石回复什么,初枳夏也没怎么听清,也可能他根本没回。
随后她听见了很低沉的一句,是对沈青玄说的——“此事和二哥无关,还请先行回避。”
“我为什么要——”随后沈青玄也猜到了可能为何,声音一下子变哑,似乎颇不自然。
“罢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这种糟心事,老子还不乐意管!”
他相当不自然抛下这句,脚步声很重很急,渐渐远去。
初枳夏凑在门边也听见了,稍稍松一口气。
这种事是你情我愿,她心甘情愿。对他的愧疚,对自己过去无耻行径的愧疚。她愿意。但终究不光彩,得小声点,是不是。
她又理了理头发,还没完全整理好坐回电脑前,门就从外面打开了。
他们昨夜是在一起的——即使复工后也每夜都在一起,今早他才刚离去,离去前还拿了个……她清洗都花了很长时间,又补了好久的觉,下午才起床,刚打开游戏来。
看见他和姐姐如此正经地出现在门口,她也有点不自然,微红着脸。
“我的天,你这弄得都是什么。”沈丹颜可不想进这种地方,眼角快速扫了一遍,稍稍放下心,还好。
是挺正常居家的打扮,婉约的棉麻长裙,也就胸那里露一点。
人看上去也还好。
居然气色还比上次红润饱满了一些?完全不是她想象中颓靡被折磨的病态样子。
电脑前摆有下午茶——热红茶、还配有柠檬片、薄荷糖、冰糖粒。另有起司蛋糕,各类泡芙。还挂着游戏,ipad开着综艺。
卧槽——怎么过得看上去比她还顺意???
只能说,这两个人某种程度上还真挺相配,算得上是怨偶天成了。
且沈丹颜也不得不承认,女孩还是稍胖点好,之前瘦得跟骨架子一样,再好看也觉得凄凉。
——无论处于哪种原因,弟弟真的把她养得挺好。
这么想着,沈丹颜也更安心些。
“大姐要看到什么时候。”沈青石开了口,淡淡地问,嗓音里有些不悦。
沈丹颜:???
她花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这话是对自己说。
“呃——姐姐要不要吃点糖?”初枳夏也略微尴尬,也觉得从门开后沈丹颜目光就直勾勾在自己身上。
是她穿得太暴/露了吗?可这已经是她最体面的一身了。
这么想着,她还是忍不住瞪了沈青石一眼。
她现在黑夜是不太敢了,真怵他,但白日里的他,尤其和家人在一起,看上去挺好说话的。
沈青石被她这么一看,只觉浑身舒爽。还是喜欢这样的她,大胆泼辣。夜里的她,也不知真心还是假意,就是在承/欢而已。
他竟想要俯下身好好亲吻她。
沈丹颜:“……”
眼见这两人当着她面都要天雷地火,她重重清了清嗓子。
“不用了,我不吃。你跟我出来。我们出去谈谈你们婚礼的事。”沈丹颜最后几个字特意放重了。
“在这里谈,就可以。”
他想起之前她还说过想和丹颜姐住在一起,眉心皱起。
“沈青石,你变态也不要变态到你老姐身上,你把这里弄得乌烟瘴气,你让我坐在哪里跟她谈,又怎么试礼服?”
沈青石静默几秒,环顾四周,也觉得有点不合适。
沈丹颜不给他否定的机会,见她那件服装也没多不合适,直接把人拽了出来,门关紧。
“人我先带走了,我们女孩子单独谈,你要还认我是你姐的话,就别跟过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沈丹颜对他还是有血脉压制的,狠狠点了点他的肩。
初枳夏回过头,看见沈青石居然还真没跟上来,只是有些倦地靠在了墙边。
黑眸沉沉看着她。
那个神情……初枳夏怎么说呢,有点冰,可又好像怕她会不回来一样,有点不安,也有点害怕。明明他做了那么多恶劣的事。但她几乎是一瞬间就心软了。
冲他轻轻点了点头。
“你们两个,倒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啊。”
沈丹颜也注意到了,不禁道。
不过她想说的是——初枳夏愿打,弟弟愿挨。
见她没理解自己的意思,沈丹颜也不过多解释了。
*
沈家订的婚纱礼服,也是今日刚从英国空运过来。
沈青石不愧是沈青石,这种情况下办婚礼,居然都能找到海盗爷来订婚纱。
她都不知道海盗爷什么时候出山了,不是和各大时尚圈大佬1VN全部撕逼之后,一气之下去搞他的艺术了吗。
不过话说回来,海盗爷的风格也确实同他们很接近,英式传统的古板肃穆与上世纪末的歌剧浪漫,还有他那永远充满哥特怀旧情愫的疯狂立裁。
礼服简直美得惊人,他本也是用纱的高手,上世纪还被评为“无可救药的浪漫主义大师”。
设计极有张力,戏剧性与艺术性兼顾,诡异到近乎邪气的流畅剪裁。长长的古典薄纱曳地,腕上也带着白纱,整体很薄,很清冷。
初枳夏试完,不禁问:“沈青石也要穿这身吗?”
海盗爷是做女装的,男人做女装,偶尔会有些奇异的灵光,和女设计师形成不同的两面。相较而言,男装,不是十分擅长。
沈丹颜也笑了:“他自己挖得坑,自己跳吧。”
既然做了,沈青石就不能不穿。礼服也是对应的,沈青石是纯白色西装,同样立裁,线条会更洒脱外放些。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男装额头上也是要戴花与白纱的。
和女装一对,只是她那身,皎洁空茫的白纱一直垂到收得极窄的腰腹。而他是到锁骨附近。
整个系列也都是如此——“水下婚礼”,很华美,也很哥特、戏剧。
“应该也挺……可爱的吧。”想想他再黑化,结婚头上也要戴花花,她不禁有点想笑。
沈丹颜盯着她的脸,若有似无道:“看来你是很喜欢他。”
一个人说对方漂亮、英俊,不一定是喜欢。但如果觉得他很可爱,那就是很可、爱了。
初枳夏暂时没答,同设计师助手试来试去——礼服几乎无可改的地方,难道沈青石都考虑到会把她养胖?
她换下裙装,沈丹颜还是给她拿了套自己衣服,是身难得不朋克的运动服。她感激得换上,低垂下眼睛才答道:“我本也不讨厌他。”
沈丹颜笑了笑,提议:“出去走走?”
她们试了许久,但现在也才下午,窗外的阳光是极好的。
初枳夏:“可以吗?”
她好久没出去走了,有时候只能趴在窗上晒会儿太阳。
沈丹颜点点头:“怕什么?你若真想搬来和我一起住,他还能找到我头上来?”血脉压制还是很管用的。
“还是……算了吧。”
她住那里也挺好的。
而且她也不想影响他们姐弟之间的感情。
沈丹颜就猜到她会这么说,早知道两人是你情我愿,沈青玄还不信。
沈青石礼服则由他自己试,她们边聊边往外走,很快走到了草坪迷宫的边缘。
初枳夏第一次真的走进沈家花园,不由多看了看。
但她许久没出来,都快忘记阳光还是这么晒。
她真的不喜晒太阳,同沈丹颜坐在迷宫第一个转折的长椅上,微微眯起了眼睛。
“丹颜姐,我能不能拜托您一件事?”她放下遮阳的手,深吸一口新鲜空气,还是很舒服惬意地,问。
“什么事?怎么不去找你老公。”沈丹颜奇怪道,又如实告知她,“你应该也看得出来,现在这个家里是谁说了算,他的话比我父母现下都要管用了。”
初枳夏一时不语。
“你老公,是个很厉害的人。”她顿了顿,还是为弟弟骄傲的,要不她也不能和沈青玄日子过得这般舒畅,“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他会给你解决得很好。”
自然是……不能同他说的事啊。
初枳夏心里这么想。
“我就是想打听我一个朋友——”
沈丹颜只是不喜欢卷,但不傻,很快猜到了,不可思议:“你不会是想问那个男小三吧?”
“什么男小三?”
“就是你那个,你的那个——”
沈丹颜朝她抬抬下颌,了解得也不多,她生性洒脱,也不气不怪,就是觉得这事挺搞笑的。
她的弟弟,居然能被人撬墙角。而且据他们查,也是个“很了不得”的人。
“你们不会是指我师哥吧?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好吧,他母亲可能是把他——”
“好了好了,打住!打住妹妹!我不听!”
沈丹颜捂住了耳朵,半点都不想知道。她清楚如果弟弟知道她知情一些细节,还不得找她算账?
“我劝你,别问。你今天问,我就当没听。更别去问别人了,再传到他耳朵里,又是腥风血雨了。”
“我只是挺担心他的。”
周皓荧过去没怎么出过国的,现下突然去国外,没个音信,想到周姨嘱托,很难不担心。
沈丹颜恨不得把耳朵摘下来。
她叹了口气,决定提醒她几句,“你知道,我弟弟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作者有话说】
海盗爷的本名我懒得查啦![可怜]就当我杜撰吧~有参考某DIOR系列。今天中雨,码字很开心。^_^/看到这里啦,再求个作者收藏吧!现在是5780,好想到6000!谢谢泥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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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自己人与撒娇。◎
沈丹颜道:“我那二弟,就是沈青玄,也就是看着凶。但沈青石,是刚好相反,他是看着温柔。内里,尤其对外人,是个很狠的人。”
初枳夏:“我看出来了。”
她都开始怕他了,真的怵,要是再看不出,就有问题了。
午后阳光闲适,沈丹颜反正今日也无事,让人送来点心,边吃边讲给她听。
是两个弟弟小时候的一些事了。沈丹颜比青石足足大了十一岁,比青玄也大了三岁。
所以沈青玄十三岁上初中的时候,沈青石不过才五岁。
那还是她离家出走前的事情了。
因为她的糟糕,完全是家里的残次品,沈家人一时对这种一路国际学校的精英教育产生质疑。沈青玄跟她年龄相仿,培养路径也差不多,表现更是差到离谱,完全不学无术。所以沈家父母衡量来衡量去,想着沈青玄年级小或许还有救,把他送去了公办重点初中试试。
西式教育不适他们家,中式教育或许尚可?
但沈青玄自小大少爷做惯了,每天不是高尔夫就是足球,三点半放学,哪里受得了这种约束。
且,他的做派生活习惯和其他同学实在是大相径庭。刚到青春期,长得又帅,出尽了风头。
他们家花钱送,自然也有别人家花钱送,沈家对外一贯低调。他又是新转来的,过去的少爷们看不惯,联合起来找他事。
沈青玄是块硬骨头,也不喜欢什么事都找家长,一个人单挑一群也无所谓,他不好过,别人也好过不了。
只是,沈青玄这么多年“不能惹事”的家风也听惯了,再说他也真不是下狠手的人,把对方揍趴下也就罢了。
可能就是如此,对方更觉得沈青玄可以欺负——他在忌惮。
有时沈青玄下手稍重,其他少爷父母们也不知底细,找到老师,联系家长。
沈家父母是不护短的,尤其又一个残次品,对他更是失望透顶,永远不学无术,永远打架斗殴。
就这样,沈青玄在学校的日子相当难过。总是有人挑他事,他又不敢下狠手打,下手重一点,人家告家长,他回家又要跪祠堂、挨打。
后来,还是沈青石告诉他的。
让哥哥不要怕,就往死里打,怎么狠怎么打,就把人当狗来打,真的打狠了,打透了,骨头打碎了,肉都打成泥。对方也就知晓你不怕了。看看到底谁会有事。
你不忌惮,别人就开始怕了。
知道你是真有底。
那时沈青石也就四、五岁,还是上幼儿园的年级,可说这话时,很认真、也很平静。就是在听完哥哥倾诉困扰之后,稍作思考,帮他出的可行主意。好像还为哥哥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有点高兴。
沈丹颜也在,她那时马上就要走了,实在是挂念二弟,每天要帮他涂好几次药。
她承认小弟说的是对的,沈青玄就是太软了,越软别人越以为你怕。
他要第一次就揍服了,那些人保管连家长都不敢叫,即使叫了,估计也都灰溜溜办退学手续去了。
错的又不是沈青玄。
可是听这么小的弟弟说这话时,还是不自禁发冷。
尤其小弟最后还有点高兴、求表扬的笑意。
“如果换作是他,肯定会这么做。把人不当人来打。可他还这么小啊,那么童真,我父母对他可是极好的。”沈丹颜现在想到弟弟说话的样子,仍旧有点心有余悸。
“……”初枳夏也听得沉默,她也清楚,沈青石说这话绝不是童言无忌,什么都不懂。相反是什么都懂了,才这般说。
原来他那个时候,四五岁,就已经这么懂人心了吗。也懂欺软怕硬的道理?
她那个时候——是不是还在欺负漂亮小男孩来着?
幸亏没欺负到他头上去……
初枳夏很好奇:“那后来这事怎么解决的?”
“就照他那么说得呗,不过二弟他终究是下不了狠手的,还是给人留了大半口气。再后来召开家长会,我父母是不可能去的,还是青石,找了我们一位远方叔叔。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初枳夏点了点头,也知道,沈家的远方叔叔,也肯定不是个简单人物。
“沈二哥,倒是个好男人。”
她轻轻赞道。相处时日不多,但每次碰面,也感觉得出来,也就是看着浪荡,实际挺正派的。
沈丹颜忙道:“你这话可也别让小弟听见了。他连我都防得厉害。”
说到这事她就有点气,也颇无语。哪有人连老姐都担心?况且她可是纯直女。
“……”初枳夏也颇无语,摇摇头。
她们聊着,好像隐隐听见后面的灌木丛有些动静。
但再听,也没有了。这里绿化好,鸟很多。
不过说话还是更压低一些。
沈丹颜:“我跟你说这么多过去的事,不是想让你怕他,忌惮他。而是想告诉你,其实小弟他,早就把你当作了自己人。”
初枳夏奇道:“自己人?”
沈丹颜重重点头:“对。虽然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们相处应该也没多久。但他就是把你当作了自己人,可能比我们跟他还贴近些。正是因为是自己人,所以有些事,他也没有真的难为你。”
“他还没有吗——”
“你们家的事,很复杂,我不评判。但他对你,有做过一件狠事吗?或者真说过什么狠话?”
见她咬唇不答,沈丹颜继续,也是真担心,很认真问她:“他有真的伤害过你吗?不管是在……那种方面?”
初枳夏被她看得脸颊微红,忙道:“那倒也没有。”
他是把她当泄/欲工具,但也谈不上什么伤害。当然也可能是她的体质问题……一看见他就会。也是她自己愿意待在那里的。
“如果不是自己人,你那样玩弄他,还跟别的男人嗯……你觉得你能还这么好好地出现在这里,跟我谈天,还吃着点心?在上面打着游戏?”
她说得也是实话,沈家父母不护短,但沈青石是护的,但凡不是自己人,以自己弟弟那个性子,她的下场,肯定会相当惨。
她说着还望东翼顶层看了一眼,察觉窗上有道暗影,挑了挑眉,全当没注意了。
初枳夏解释不清楚,丹颜姐也完全不想听,想了想,只说:“或许是吧,可是他的自己人,恐怕不止我一个。”
“你是说,他有别的女人?”
“——他哪有什么狗屁别的女人!”
灌木丛后的沈青玄再听不下去,三两步走到两个细细碎碎聊了一下午的女人面前。
见初枳夏,他还是难免不自然,好像比刚才更甚,目光落在她的运动裤脚,才长吐了一口气。算是能正眼看她俩了。
“他没有别的女人,朱小姐是我替他找来的,剧团里演戏的,什么戏都接。他俩还签过合同,我是中间人。”
沈青玄说到这里,还是按捺不住,一口气道:“不过老子还真给他找过不少女人,每找一个,他妈老子卡里钱就少一半。”最后那个他精挑细选的,还差点把几张副卡都给停了。
“是、是吗?”
初枳夏被他们姐弟两人念叨的头都晕了——又是“自己人”又是“没有女人”。
可是,每次沈青石说起朱弦和那些情妇时,都很真。
难道跟她在一起久了,他都会骗人演戏了?
初枳夏揉揉额头,也愈发头晕。
就在这个时候,她也不自禁抬头,往东翼塔楼瞥了一眼。
主要是他们家太大了,她在这个花园里,也有些调向,搞不清楚他们那个隐秘房间到底在哪个位置。
是沈丹颜刚才看,她才看的。
小屋外面连接着长回廊,一片明窗,窗很高,隐约可见一道高瘦挺拔的人影。
沈丹颜笑了:“才看见?他一直在看你呢,生怕我把你拐走了。”
初枳夏心里也更加乱了,理了理运动服上衣下摆,想要看看时间又发现没带手机。
“那要不,我就先回去了?”她想一个人静一静,想一想。
沈丹颜打趣:“这么急?现在天没黑呢。”
沈青玄刚才说完后就抱着臂背对她俩,现下也懒得多聊了,招呼都未打,继续遛弯去了。
“你别急,他今晚有事,看你回去了,他也未必去找你了。”沈丹颜劝道。
“他今晚有什么事?”初枳夏不解。
“他明天一早的飞机,好像要去外地。他耽搁一天了,现下不得回去收拾东西?”沈丹颜看着她的神色,一凝,“他没告诉你?”
初枳夏心里更乱了,简直乱到不可开交。想到之前他没露面的那几日,也是什么都没说,更没说什么时候来。那种揪心的等待。即使她不让自己期待,但在那个环境里,期待慢慢还是成了她唯一的事。
所以说,沈青石,真的很可怕。
难怪她越来越怵他。
见她神色不对,沈丹颜也道:“好了好了,说这么久也累了,那我送你回去了?”
“谢谢姐姐。”
沈丹颜一路将她送回东翼,果然正如她说的那样,见她回来了,沈青石也不再等她了。
回廊上没有人。
沈丹颜还是略微不放心她,让她拿了手机加自己微信,“你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啊?”
*
初枳夏坐回了房间里。
门关上。
她很讨厌这种情绪被他控制的感觉。
而且再这样下去,可能不只情绪,还有精神和心理。
以及早就是的,身体。
虽然他是在说心甘情愿。
但就是一种驯/化,让她只有他。很可怕。
难得的,她没有打开游戏,那会加重这种空虚和失重感,而是选了本在线书籍来看——《当代西方文论》。
看得差不多,心勉强静了静,她又掏出手机,开始背单词。
背单词在某种程度上,算得上是缓解焦虑的最好方法。
因为它能刚刚把你的大脑占得差不多,但还能余下一点,让你思考一下。
她在想沈丹颜和沈青玄同她说的话。
以及判断,沈青石到底是对她怎样的。
这种日子会持续多久,到她彻底崩溃疯癫离不开他,还是到结婚以后?
她想到了刚才自己看过的,布兰特的一本讽刺诗集,以及丢勒的同名插画,都是出自一个中世纪的寓言故事——《愚人船》,一艘与世隔绝、航向不定的小船。
当高度缺乏与外界的互文,那船上的人只会愈发病态自噬,最终尽数沦*为疯子与愚人。
就像她被困在这里。
而他是唯一能使她与外界交互的,所以她只会愈发期待他。
不然,她真的害怕自己会变成愚人疯子,或者和闪灵电影中,困在酒店里,每天只知敲打那行英文的疯子作家。
现在每天的一局局游戏,也颇有这种循环意味了。
不过理清思路后,初枳夏还是稍清醒一点。
因为,她还是更相信沈家姐弟说的,她是自己人,也是唯一的人。
而且她看看时间,也总有种预感,他今晚一定会来。
……
果不其然,大概在十点左右,她还没睡下多久,沈青石就来了。
他脱了衣服上床,从背后轻车熟路抱紧了她。
可能是想到他只有自己,朱弦那些不过是演员、全是假象的话,她感觉这个拥抱都比寻常温暖贴心些许。
“你明天要去哪儿啊?”
他也没那么可怕了,她连眼皮都懒得抬起,闲散地问。
他们之间总是很敏感的,他也能感觉得出来她今日的不同,好像一下子放松了许多,也没那么怵他。
——沈青石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怕他。
他不过是想让她留在自己身边罢了,世界只有他。
但他还是很喜欢她的不怕的。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头顶,拉着她手指问:“我姐告诉你的?”
“她如果不告诉我,你是不是打算永远不告诉我?又要像上次那样,一走好几天,不露面?”
“你很害怕我不出现。”
他环在她腰上的手臂都紧了,声音里都有点藏不住的欢喜。
“废话,愚人船的故事你听过没有?”
你现在可是我唯一的外界了。
不过沈大博士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自然是听过的,他把背对自己的她翻了过来,手撑在她身侧,俯下身亲了亲她的眼睫,道:“我早就是了。”
她被他亲得发痒,骂了一声“讨厌”伸手去推他,他们总是这样,只要不是纯做恨,就会永远往另外一个方向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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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她这么推,只觉得浑身舒爽,偏按住她的手,继续亲她愈发乱眨的眼睫毛,热气烫得她脸颊发痒。
一面亲一面低声告诉她,“院里安排的,要去西北偏远的地带,参加一个疑难杂症的口腔义诊,大概是一个周。”
“就是那个‘心距离’?”她有稀薄印象,一年多前在他微信转发看过。
“嗯,婚礼前肯定回来。”他倒没料到她会记得。
“你爱回不回。”不过提到婚礼就想到他头顶上戴的那圈花花,忍不住想乐。
他可真是个小天使。
现在也是美丽中带了刺了。
他永远能猜到她现在想什么,乐什么,脸沉了沉,捏着她下巴,提议道:“我不在,每天视频给我看。”
他还记得今天早上离开时,她的美丽样子。
“拔出来的感觉如何?洗了多久。”他又轻轻摩挲她的脸。
“滚。”
她用力踹他。
他亲够了,也没再做别的,而是伸出手臂将她带进了怀里,静寂地躺在她的身边。
初枳夏能感觉到,他好像在等自己开口。
要不,就开口试试?
“沈青石。”
“嗯?”他搂得更紧了一点,每次嗯都会带点乖,还有一丝一缕期待的样子。
霎时间,她把那些他控制她、霍乱人心的恶事都压了下去。
“你能不能带我一起去啊?”
【作者有话说】
大家不要害怕男主啊!!!!谢谢你们的营养液和评论,我爱泥萌!你们就是我的更新动力![星星眼][亲亲]
43
第43章
◎把沈青石叫爽了。(捉虫)◎
他像是笑了一下:“不可以。”
原来是她期待错了。
她没再开口,在他怀里背过身去。
却又感觉他有些焦虑了,搂着她的手臂都紧了紧,有那么点让她发痛的意思。
初枳夏:“……”
她懂了。
“沈青石,求求你,带我去好不好?”她再次转了过来。
“我会伺候——”察觉到他陡然冰冷的眼睛。
“照顾好你。”
见他不语,她又温声哄了他好几句,包括不限于白天、夜里。
他黑眸凝视着她,半晌,才颇“勉为其难”地应了,摸摸她头,说:“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她看看时间,居然已经十一点多了,她可不是沈青石这种高精力人群,听他的意思,估计四五点就要起。
“你真的带我去吗?”她还是有些不可思议,原来就这么容易?哄他两三句。
“快睡觉。”
他也困了,他们很久没有这样单纯地睡过,把她转了过去,像过去一般从背后抱着她睡,下颌抵在她发顶。
……
翌日。
四个小时后,飞机在兰州降落,随后需要搭乘火车前往敦煌附近的一个小镇。
初枳夏从来也不太了解这种疑难病例会诊的事情,只在飞机上听沈青石大致介绍道,是A大和西北偏远地区达成的一个公益项目——“心距离”,他们基本一个月会线上会诊一次,负责口腔疑难问题答疑。
这也是第一次实地前往,会先去兰州医院和众位当地专家汇合,讨论先前线上的一些疑难问题,以及探讨当下新技术、新科研方向。随后会分成两队,一队留在兰州坐诊,一队前往敦煌附近,在周边的各个小城医院停留。
沈青石居然选了后者,这点初枳夏也觉得挺神奇的。
飞机抵达兰州就快中午了,这次来的都是年轻医生,包括最开始初枳夏见过的科室里的李大程,还有沈青石带的两个研究生——不过这两个主要还是写论文、搞科研方向的。主力还是科室里的主治医生们。
大家在医院附近简单用了餐,就不去食堂吃了,先回宾馆休息,下午再前往医院开研讨会议。
去敦煌的火车晚上出发,到时候分队的人直接从医院出发,前往火车站。
一路上,初枳夏都有点想笑。
“笑什么。”他们一并吃完饭,回到院里给大家安排的宾馆房间,沈青石脱下外套,挂在木钩上,问。
条件还不错,因为他们现在完全就是未婚夫妻了,给订的大床房,可以一直住到晚上。
沈青石下午去开会,她就可以一个人在宾馆休息。
“难得出来,我开心啊。”
她觉得和同事出来的沈青石也很不一样,毕竟是医生,职业形象是在的,又是教授,还带着研究生呢。所以很高大温柔、也很正派。
任谁看到这个样子,都会觉得是光风霁月的君子,怎会想象得到他在隐秘小屋里的禽兽样子。
她真的很开心,没想到沈青石这么好说话。
走到他身边,双臂环住了他的脖颈。
“你是在笑这个?”毕竟宾馆也是在外面,他还是那般清雅,也不愿拆穿她。
初枳夏:“我就是觉得他们叫你导~挺好笑的。”
:=
那两个研究生也就比他们小一点——毕竟初枳夏现在也才研二。医学类本科又是五年。
可能也确实是沈青石年纪太轻了,今年也才二十五岁多一点,真没比他的研究生大。还有个更活泼些的,私下直接喊他“哥”。
初枳夏忍俊不禁:“他们是‘老师’‘教授’的叫不出口嘛?”
不过她也不会喊教授的,太奇怪了。
沈青石从来也不在乎称呼问题,见她这么问,反问她:“你叫你导师什么?”
“我都叫他老板。”因为老给她接活,初枳夏说到这里更忍不住笑,“不过我私下都喊他——”
“什么。”他猜到了,挑起她的下颌,却要听她说。
“老登。”
沈青石:“……”
“对不起,我只要一想到他们私下也可能喊你‘登’,‘小登’,我就觉得好笑——”
她说着早放下了手臂,坐在了床边,轻笑不止,用手掩着鼻尖都无用。
沈青石:“…………”
所以他真的很喜欢她。
他也是后来才想明白的。
也不是——为了色。或者从来,就不是过。
只是,也没法跟她说。
“你生气啦?”见他站在那里半天也不说话,只那么静静望着她,脸上还有点无语的表情,她一时也摸不准了。
她还是怵他的。
毕竟有那些夜晚,那些另类的调/教时刻。他心思那么深,让她害怕。
“没有。”
他也不知她为什么怕他。即使那些纯恨,他也不曾真的伤害过她,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他又太想要她。
“那你过来抱抱我。”
不管是夜里还是白日的他,其实初枳夏都很喜欢的,但是现在的他,就是沈医生,让她有些熟悉也有些怀念,情不自禁想要撒娇。
沈青石很快坐到了她身边,抱住了她。
“那我以后也这么叫你吧?”
真的是很难得的温情时刻,她依偎在他怀里,伸出一只手,对着窗边的光。
“怎么叫?”
“沈老师~”
她嗲声嗲气。
在玩弄人心理方面,他真是天生的大师。
他淡道:“不叫疯狂博士了?”
“……”他怎么知道她心里总想这么叫他。
“我还叫你疯狂星期四呢。”
她吐槽,又把手绕到后面摸摸他俊美的脸。
“怎么了。”察觉到她突然有些低落。
“我只是突然想到,你还没给我求婚呢,我就要嫁给你了。”刚才对着光看,她看见了自己光秃秃的手指。
她知道他们家会准备的,肯定是最好最特别的,跟那身婚纱一样,但是意义是不一样的。
沈青石一时默然。
“没关系,我知道我是什么。我就是您养在笼子里的一条狗。”她见他沉默,也明白他的意思,“连狗都不如,对吧?”
“别这么说自己。”他抱她抱得非常紧,将头埋在她肩膀上。
“我没有这个意思。”
“哦?那你是什么意思。把我养在家里,那样的房间,只能穿那样的衣服,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走时间长了,也不会跟我说一句。你就是故意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想控制我,从我的大脑到心理。”有些话她早就想说了,一想到如果她没有多问,他可能压根就不会带她来。
“肉/体只是最基本的,对吧。”
“……”
“你真的很危险,沈青石。”
初枳夏感叹道。
果然天才和疯子是一念之间吗。
她有时候也很庆幸,就像丹颜姐告诉她的是他“自己人”——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要不然,她觉得,沈青石真的会玩/坏她,让她彻彻底底堕落下去。
“我会给你补上的。”
他亲了亲她的头发梢,也不同她争辩,认真地道。
“算了——”今天气氛挺好的,而且她觉得,说不定整个旅程气氛都会还好,也不想闹得僵,毕竟他同事也都会在。
“但是你确定,你没有穿过粉领子吗?”她总觉得他应该也读过一个心理学、或者哲学类博士之类。
她话题转得很快,他不由愣了愣。
“如果你要,我可以去读。”
“……”什么学习鬼才!
怎么办。
可能她是从小文化不好的艺术生,总是对这种学霸有点乱崇拜的。
算了,就把他这几日当沈医生好了。她也……真的很思念他。
“我下午想出去逛逛。”她靠在他怀里,像过去最喜欢那样把玩着他修长洁净的手指。
“不可以。”
“不可以。”
她都猜到他会说什么,异口同声地替他道。
“为什么不可以,你去开会,我一个人在宾馆也没事,去附近逛逛都不行吗?我保证在你结束前回来。”
“枳夏。”
他手指也任她把玩着,随便怎么捏,将她的小脸掰过来对着他,他也完全就是沈医生的温和样子,语气也是平平淡淡的。
“不要让我后悔这次的决定。”
他平淡起来说话,有时比他带点怒意、冷意的说话还可怕。
“在房间里待着,如果你出去一步,我会知道的。”
他又怕吓坏她,语气竟温柔了许多,还温情地揉了揉她软软的指肚。
“……”您还是不要温柔了。
*
罢了,不出去就不出去吧。
反正晚上还要坐火车,过几天说不定还要跑,那么多地方,也够累的。
一整个下午,初枳夏都待在房间里打游戏。她最近对游戏没有那么上头了,感觉还不如背单词来得开心。但是又无聊,时不时给他发点骚扰消息。
自从知道除了自己,他再没别人,她的胆子又大了起来。白天已经完全不怵了。
而且她也觉得,这趟旅程毕竟有那么多外人在,他也不敢怎样的。等回去清账前,她再哄哄他,估计也就忘了。
[登,你还没开完会呐?]初枳夏看看时间,都快下午四点了。
见他不回复,她继续[小登小登小登小登~]
不过这么叫他,还真的蛮开心的。
[等你老了,我也叫你老登。好不好。]
也不知他是不是看见了,那边短暂地显示一秒[正在输入中],但是仍没有回复。
初枳夏给他发了一个亲亲的表情包。
然后又发了一句,[沈巨巨,您是不是对福柯的权力观点,很感兴趣呀?]
她时而想,他现在对她,就有些像是权力本身。记得《性史》中也说过,权力,从不是靠获得、夺取的,而是自然弥漫生成与各种关系间的,一种转替无定的游戏。
沈青石在这点就拿捏得很到位。
不愧是三个学位的博士——姑且就算他再拿个文科博士。
他有夺取她的权力吗?获得吗?强迫吗?
但是就在这种奇怪的关系里,转替无定间,他在她身上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
权力当然会生成对抗,但她愈发对抗,拒绝对他来的期待和欲望,本质愈处于他权力无边蔓延的网络中。
换句话,她越对抗,越是在臣服,认可他的权力。
她早就察觉出来了——他就是想做她世界的主人,所有的一切,而已。
卧槽沈青石还是太可怕了。
卧槽还有点带感怎么办。
初枳夏在这边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手机还是震了震,那边似是忍无可忍——
[你想太多了。]
他只是想找个度,让她除了她自己外,全部都是他。
如果他真想那么做,也早就可以了。成为她所有世界的绝对碾压主人,让她除了他,脑子里不会再有任何个体的东西。她本也不是个精神上很坚定的人。
但是现在,更多的权力,分明还是在她。
[果然登都是深不可测的哈。]她也是试探他一句。
几秒安静后,沈青石回复了整齐的六个句号。
随后还有一句,[晚上七点的火车,我回宾馆拿上行李直接出发,记得把你的瓶瓶罐罐收好。]
他今天早上三点多钟就被她摇醒了,她事多得很,让他给她收拾衣服和化妆品,衣服还好说,可以在机场现买,化妆品多了去了。
一到宾馆她也不是补觉,而是立刻拿出瓶瓶罐罐补水。
[知道了。坏登。]
沈青石还在开会,嘴角轻抽了一下,“……”
*
记忆里,初枳夏应该在很小的时候坐过这种火车。
尹雪绫家境小康,嫁给初明雨当年也是高嫁,且她不是本地人,很小的时候,没有高铁的时候,好像带着她坐过一次,回老家。
后来和周皓荧一行人高中毕业旅行,可能转车的时候也坐过一次,但时间很短。
不过,这么多年了,这种火车设施看上去也好了不少,车厢里干净明亮。
他们订的是卧铺,一上车,初枳夏就自告奋勇,帮沈青石买了两张豪华软卧。
主要是,她很难想象他住在普通卧铺的样子。
火车要坐一夜呢。
“你自己住就行。”间隙间,她同沈青石说了,沈青石轻摇了下头,毕竟他的同事和研究生都在这里。大家,还是普通人居多。
“你不怕我跑了呀。”她轻笑。
他目光如水,淡淡看来,道:“这是我哥的地盘,你想跑到哪去?”
“你哥未必会帮你,不帮我。”她说的是实话,以这几日对沈二哥的了解。
沈青石眸色骤寒,挑起她下颌,声音都冷了八个度:“你什么意思。”
她就是喜欢看他这种狂吃飞醋的样子。
比起来他平淡,其实她更喜欢他情绪能外放一些,至少是真实的。
“意思就是——”她圈住他手指,放在自己嘴边吧唧亲了一口,好在其他人都在说说笑笑,无人注意他们这侧,“那我先不去了,陪你住好了。或者等他们睡下,咱们再过去住。”
按理来说,是不能带家属的。
但是沈青石比较特殊,据说之前大病了一场,需要人照顾,又是新婚燕尔,而且也保证过,家属也就路上在一起,剩下的时间都会待在酒店里,绝不会影响工作。
沈青石抿紧薄唇,但当着同事,也不好同她多计较,刚要说旁的——
“师母!!”
那位相当活泼的研究生蹦了过来,记得叫小昭,拿了一摞扑克牌,“要不要一起打牌?!”
其实大家年龄真的都差不多大,初枳夏也不确定这个男孩会不会比自己小——万一人家复读了两年呢?
所以这声师母,真的蛮怪的。
却把沈青石叫爽了。
他手很快放下,毕竟也要维持自己为人师表的形象,神色是待学生特有的温和,也有点距离感:“你怎么不喊我一起?”
“哥,您就不用了吧,谁打得过您。”
初枳夏:???
凭什么叫他哥?叫我师母???
这不把她喊老了吗???!
【作者有话说】
初枳夏:[问号][问号]凭什么凭什么!
沈青石:[墨镜][墨镜][墨镜]
——
妈耶,好甜!周末愉快大家~
44
第44章
◎“我是你的人。”◎
“以后还是叫我老师。”沈青石也看出来了,对着小昭道。
正在小桌板边泡泡面的小陈也看过来,抬头问:“那我也这么叫吗,导儿~”
他先前说得没错,他对学生确实是正常的样子。至多也就是有些学术、身份上的距离感。私下里应该也是不错的,所以学生待他也是发自内心的亲近。
沈青石原想说都喊老师,但想到了初枳夏叫过的称呼,也觉得有点意思,说:“导和老师都可以,但不要再叫哥了。”
他们一直站在车厢连接的地方说话,初枳夏听他这么说,侧眸看向两个年轻男孩,用口型比了个“登”。
都是做研究生的,两个男孩怎会不知道,噗嗤一下子全笑了。
活泼点的小昭都快抱着肚子笑到地上去了。小陈比较内向,笑完,头埋在泡面盖里,有点不好意思看她。
沈青石余光也瞥见了她的口型,眉心轻抽了一下,转过脸来,目光渐凉。
“我开个玩笑嘛。”
她也察觉出来,他的凉绝不是因为玩笑。
应该是不满她又去逗别的男孩子。
但是她真的是无心的啊!
而且这两个男孩一看就是标准理工男,白净归白净,可完全不是她的菜。
“看来真不应该带你出来。”
他凉飕飕地抛下这一句,回到自己的铺位上看书去了。
初枳夏望着他颀长挺拔的背影,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打牌了,她还蛮想打的,可除去她以外,基本都是男性,而且好些年纪也差不了太多。
她冲小昭遗憾地摆了摆手,示意不打了,走回他们订的床铺边,
票一直收在沈青石那里,她来回看了看铺位号,隐约记得——
自己好像是被安排在下铺的?
毕竟一起出行,也不可能他们夫妻俩都在下铺。
但现在,沈青石半躺在属于她的铺位上,上身坐起,背脊倚靠着后面,一条长腿弯起,手里正拿着一本……
她现在看见金融两字就害怕。
初枳夏在他面前站了一会儿,见他没有要让的意思,连眼皮都不抬,直接把他手里的那本书收抽走,然后坐了下来,靠进他怀里。
他极冷淡地道:“有人。”
“反正他们在那边打牌呢。”
因为她后来是补的票,沈青石也陪她换了票,在最里面呢。
“再说看到了又怎样?反正咱们都要结婚了,师母都叫上了。”提到这个称呼,她还是颇无语,埋头用力蹭了蹭他的胸膛,嗅他好闻的衬衣。
沈青石也没阻止,只一手绕到她脑后,手指轻盈一绕,把她披在后面的长发卷起,轻轻往后一拉。
她被迫被他拽得微微仰起头来,对上他清寒一片的眼睛。
他还搁这生气呢。
目光里还有丝丝缕缕的探询。
像是在看她到底是否真的乐意,对结婚,对师母一词。
沈青石一直都是个很敏锐的人,目光也极有穿透力——况且他现在还是她的“另类主人”呢,更是直抵人心。
可看到最后,沈青石也稍有些困惑了。
她没有不乐意。而且对上午没钻戒没有求婚一事,还挺不开心的。
“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他语气松了几分。
“改不了,从小就这样,看见美人就走不动道。”她实话实说,怕他下次再生气,卷着她发梢的手又紧了,这次微微往下扯,绷紧她的头皮。
“疼!”
“改掉。”他真很烦她这样,随便什么人都想去逗两句,招蜂引蝶,无论男女。自己又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恃美行凶,到最后让别人伤心。她也不知让多少男孩伤心了。
且,即使关着她,囚着她,她分给自己的时间都那样少。
“改掉。”他声音更沉了几分,但听得出不是在吓唬她,或是开玩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要不然你一辈子,就待在那里。”
初枳夏:“……”
“沈青石你不要成天这么吓人好不好!”
她用力摆脱他的手,挥不掉,只好抬手去轻拍他的脸,她是断掌,天生打人有点疼,以前也没做过这种事,不知分寸,可能是稍有点重了,啪一声,打得沈青石脸都侧了过去。
他本就肤白,病之后又苍白,很快泛起浅红,惹眼。
他似是也没料到,就那么侧着脸,慢慢撩起眼皮,带点冷,还有一丝……委屈地看她。
“我——”初枳夏一下子就心疼了,也不顾头皮痛不痛,挣扎开他的手贴了过去,捧着他的脸反复地亲了亲。把被她打红的那一圈,都仔细亲了个遍。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让你清醒清醒,别老说那么可怕的事。”
“我以后一定改,不去招惹别人。如果你真、真不想让我出去,我就待在那里。”
“一直待在那里,做您的人,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不好?”
妈耶,她打得还真有点重。
越亲还越红。
“好了。”他被她亲得满脸口水,抬手,她以为是要挡住她不让她亲,没成想竟是抬高,轻轻细致摩挲她的头皮,听她说最后一句,眼睫幽微地颤了下,不忘道:“当真?”
她对他,也不知为什么,总是愧疚和心疼多一点。尤其是这次,他居然……居然被她结结实实扇了个耳光,更到达了顶点。
她用力点头:“嗯,你想当我的主人,那你就当好了。”
反正他操控人心有一手的,要真不让她出去一辈子,没什么区别。
沈青石叹了一声,拿掉她的手,把她抱在了怀里,满是口水的脸也贴了贴她的,很低地说:“也不知谁是谁的。”
又道:“不用叫我您。”
她愣了愣,也想到了很久以前,她拜托他帮自己弄论文的时候,也是一口一个“您”。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又听他再次开口,幽幽地道:“你就心疼我这张脸。”
初枳夏:“……”
沈青石抱着她,不再说话了。
他们在这边拉拉扯扯半天,有不少同事都好奇的,沈青石在医院和学校都相当低调,但事实恰恰相反,他是非常得有人气。
即便今天,大多数都不知道他的家庭背景,最多也就是很优越的家庭,但凭他的年纪、学历、相貌、发的顶刊SCI、职称,还是太出众了。
他平日话少,也不会说感情的事,大伙至多也只知道他病了一场,就专心回学校搞科研去了。但知道点内情的,比如当年的李大程师弟,频频去车厢另一头接水、泡面,过来偷瞄他们两眼。
“罢了。”刚才吵闹一番,两人感情倒和谐点,也有点累了,他拥着坐在床边的她继续看书,李大程又路过了一次。沈青石放下书,想想自己的脸也不好见人,简单收拾了几样随身东西,牵过她的手,妥协道:“走吧。”
“去哪里?”
她还是心疼他的脸,都不太敢看他。
“去你的豪华软卧。”
时间也不早了,明日还要早起,除去爱看热闹的,基本也都睡了,走就走吧。
“哦哦。”
她也松了口气,也怕再生出点什么吃醋事端,更怕他的脸被人看到笑话,很快同他一起起身。
她本也心疼他,上车直接订得就是最贵的小包厢——虽说是普通火车,也算旅游专线,条件很不错,两张床铺,对着一个铺白色碎花的牛皮小沙发。就他们俩,不可能有外人。
且这趟车上,住这种豪华软卧的人也不多,整个车厢空荡荡的。
他们进去后,初枳夏反身把包厢门锁“咔哒”锁好。
她靠在门上,仰头看他。
她总觉得今天晚上,他们更不一样了。
好像往前走了一步,有点像他们过去的样子。
或许今晚可以——?
沈青石也看出了她湿漉漉的眼神,俯下身将她搂紧了,抵在门边,“就这么想要?”
“我只想要一些正常的。”不是纯做恨,而是稍微正常一点的接触和关系。
他脸上隐约可见她留下的指痕,泛着薄薄的红,底下的清透的毛细血管都能看清,无端有些艳丽。背后包厢窗户的窗帘未拉,大西北的月光,清凉皎洁如纱,细碎撒落在飞驰而过的戈壁滩,美得空茫、旖旎。
也撒在了他们身上。
火车继续往前开,仿佛要开进宿命里。
美好、罗曼蒂克得简直不真实。
“我给你。”
他也早忍不下去了,多少次想要正常地亲吻她,正常地和她做/爱。
“只要你刚才说的话,是真心的。”
“真心的。”她现在就可以叫他“主人”,他让她做什么就做,或者随便他想要什么称呼。她都快愧疚死了。
他修长的手指抵到了她柔美的唇边,稍有些重地摩挲了一下,那从不是他想听的。
另一手卷起她的毛衣下摆,慢慢往上。
出来旅游,她穿得很是轻便、舒适。下面配着宽松牛仔裤。
“冰!”她恼他。
但下一秒,他的嘴唇印了上来,堵住了她还未合上的唇——
唔!
她被激得浑身酥麻,大脑过电一般,霎时间丝丝缕缕无数电流涌过,密密麻麻包裹全身。
她还是喜欢和他接吻。
不是亲脸、亲耳朵,哪怕亲私/密处,都远不比接吻。
可是这么多日子,十多天了,他们做过无数次,各种体/态姿/位,都没有真正接过吻。
她两只手臂很快勾住了他的脖子,热烈地回应着,舌尖剧烈触碰、勾缠、绞在一起。
他也热烈得不行话,托起她的后脑勺,渴求得要命。
很快,她又想笑。
因为此时此刻,她完全可以确定了,沈青玄说得话都是真的。他肯定没有过。吻技这种东西,再聪明的大佬也是需要练的。不像做,更多还是欲/望本能。如果一段时间没有练,技能点很快就掉下去了。
就像他现在这样,大抵他们真的很久没接吻了,又热情,又有点生涩。
但他还记得很多,比如她喜欢他重重吮他的舌,舔她最后那颗被他处理过的牙齿,喜欢一边亲,一边摸她的……
他唇舌很热,指尖还是冰的。
她背脊弯起,险些都站不稳,被他那几下拧的,甚至都不需要他往下,这次比每一次都来得快,也是因为太久没有……比起纯恨,她更喜欢浓烈的爱意——情动本身。
他眸色极深地凝视她,像验证一般,探了下去。
“我真的很敏、感。”她简直都知道他要说什么,捂住他嘴,直接替他说了。
他拿潮湿的手碰了碰她的脸,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然后把手指塞进了他自己嘴里,一点一滴舔干净。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看他,整个人又红又热。
他太好看了,脸上的红痕,慢条斯理吃的……样子。另一只手还在,什么绝世魅魔。
他换手来吃,来来回回几次。
她也被折腾得不成样子,靠在门上,虚虚撑着门把,站都站不稳了。
“沈青石!”
他抱着她的腰,俯在她耳边,确认:“再说一次你今天说的话,是我的人,只要我不让,你就会永远待在那里。”
“……”
他还是好可怕。
还说不搞福柯权力那套呢。完全就是权力本身好吧。
“改掉你的恶习。”他一定要让她改掉这个毛病。
“你才恶习!”
他眼神陡然危险,手往后探去。
“我是你的人。”
算啦算啦,都不容易。
而且她觉得要是此刻反悔,所有的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沈青石恐怕也会变本加厉,再没这么好说话了——他一直都很难说话。有时想想,以前的沈医生也是。
“我是你的人。”她重复道,带着点哄的意味,“只是你的。”
是人就行,别再是什么别的奇怪东西——以他的疯癫程度。
他听出来了,但他吃这一套的,满意地嗯了一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我也是你的。”
“嗯。”
这点她还是深信不疑的,没有朱弦及任何一个人。
沈青石低头看了看她,眼神也温和了几分,也没再欺负她“调/教”她,伸出手臂,将她打横抱起。
“你选上面下面?”
初枳夏:???
“……我说床。”
这里是上下铺,他从来都没有坐过火车,也不知道哪里更合适一点。
初枳夏秒懂,所以他今天是不知道怎么爬到中铺去吗?所以一直占她的铺位?
他看出来了,“你在笑什么。”
“那个中铺,就是在下铺那里有一个扳手,你把它掰下来,脱了鞋子踩着它,就可以上去了。”
沈青石:“…*…”
她窝在他怀里,眨了眨眼睛,也无比期待他爬上爬下的样子。
“我要到上面去!”
见他不选了,就抱着她要在下面开始,她立刻道,“不,我就要上面,我就要到上面去!”
“沈公子~~”她又撒娇,就要看他爬床。
“……”
他还是把她先抱上去了,上铺的床不大,但很软很舒适,还不等她躺好反应过来,看看他是怎么上来的,他就已经上来了,将她锁在了身/下。
“喜欢上面,是吗?”
【作者有话说】
今天出去散步,好巧不巧,正好那会儿下暴雨[问号],淋了个落汤鸡。QAQ
满脑子都是“雨下再大又怎样干脆开心地淋一场”[墨镜]
日常求评论求撒花求营养液![害羞]
45
第45章
◎酒神狂欢而已。◎
别说,这种悬空床,还挺特别的。
初枳夏研究生是基本不住宿舍的,上次住还是本科时期呢,感觉很是新颖。
他撑着一侧的栏杆,也有这种感觉。
初枳夏:“……我还是比较喜欢下面。”
他点点头,但就是从上面开始了,“那一会儿再下去。”
顿了顿,又有些恶劣地低语道:“要是能同时就好了。”
她说不出话,背脊倏然有点发寒,瞪他。
“你不是说过,有好几个你就好了?就可以好好爱我。”见她想起来了,他也想到了当时她给自己送锦囊的事,里面还特意装了她两个物件,还是——不可谓,不伤心。
所以,他永远不会再像以前那般温柔、事事妥帖,由着她欢喜。
扣紧她的手,还是带了些做恨的意味——不只一点。只是没有先前那般纯粹,完全就是发/泄。
这种又爱又恨的感觉很快让她忘乎所以,飘然下去。
从上面到下面,又到小桌板,沙发。
恨多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想要求他,她情/欲世界里唯一的主人。
爱多的时候,他们就会像一对最甜蜜的小情侣那般拥吻。
有时候是柔情四溢、满是怜爱的吻,可动作又……
极狠极无情。
她被这种感觉简直弄得抛上抛下,完全沉沦、癫狂、发疯。
他们是在火车上吗?
她有时候都觉得,他们应该是在她说的那艘满载愚人和疯子的船上。
与世隔绝,不知航向。
这也不重要。这样最好。
完全封闭自噬,就像这间小包厢,东翼的高塔,他们过去的隐秘小屋,只要一直做下去、做下去就可以了。
朦胧间,她竟真的听见他的声音,浸透在情/欲里面也有认真在思考,“要是真有好几个我就好了?就可以完全地占有你。”
“你也一定会欢喜的罢。”
她那么敏/感,不知道会敏/感成什么样子。
“……”
她看着他黑漆漆的眼睛,脸上清艳绝伦的红痕,真想给他再来一下。
但又怵他。
一到夜晚,她就是真怵他。
以前的沈医生就很疯狂了,但终究带一点理性,是真君子,她说要就要,说停就停。所以不怕。
但现在……就像是永无止境的酒神狂欢,即使灵魂都疯了,都战栗,可他也不一定会停。
有时就差一口气,他又停了,好整以暇欣赏你。
他那样的人,怎么求,就是真给他跪下,都没用。
这种完全摸不透,由着他性子胡来的感觉,让她像坐过山车一样。
很疯。也极度欢愉。
*
私人小包厢有卫生间,跟船上类似。
火车是早上七点多抵达的,他们自然是一夜未睡,爱了一夜,也恨了一夜,看时间快要到站,又一起黏连着去卫生间淋浴洗漱,继续爱恨,反正也分不清了。
还有二十分钟到站。
总算梳洗干净,也换了身干净体面的新衣服。
赤/裸相对一整夜,什么样子都看过了,突然穿上衣服还怪不习惯的。
也可能是真有点累了,他拿了支烟来抽。
想想他也是够累的,前天三点多被她踹醒去收拾行李,下午她在宾馆休息,他又去开会,一夜火车他不断暴击,输出超高。白天她还可以回酒店睡,他又要工作去了。
相处下来,她也懂了,他这样的人,就是基因里带的高精力人群,睡眠少、对什么都有强烈的求知欲、脑子也转得快、聪明,欲……望也很强。
相辅相成嘛,好基因也想被传递下去。
不过,这还是第一次见他正儿八经地在她面前抽。
初枳夏也是累晕了,浑身酸得要死,感觉四肢都不是自己的。穿戴好也不想坐着,也绝不可能再回到先前车厢拿行李从那里下车,动都不想动,就躺在还算干净的下铺上,耷拉着眼皮倦倦地休息。
沈青石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
见她不愿再动,他刚才洗完澡后独自回去把东西都搬了过来,又拉开一只皮箱,从里面拿出一只更精致典雅的小木盒,打开后,是他这次带来的几支雪茄,不多。
那箱子挺眼熟的,她先前在剧院包厢里似是见过,靠着枕头瞄他。
因为是他自己抽,随意地剪了剪,直接用火机点燃了。
“暴殄天物。”她不禁评判道。
初枳夏不喜欢抽烟,雪茄也一样。也绝不会碰这些,但先前陪尹雪绫应酬过。尹雪绫有时倒会来一根,不过也是去放松,偶尔还会叫个侍茄师,都是眉清目秀的西装小帅哥,帮她弄好湿度、再剪茄、用雪松木条慢慢点,一边温柔说笑着,情绪价值拉满。
她也知道有些富人家里还会养一两个,就专门伺候雪茄的,她以前同学找兼职还问过她,把她惊呆了,赶紧替同学严厉回绝。
但是看着他现在这样……不会是在暗示她什么吧?
他脸上的指痕居然还没有完全消,也可能是这里没有冰块敷,他也不曾好好休息的缘故。
她勉强撑着手臂坐起,有点心疼,问他:“要我帮你吗?”
如果他要,她也可以给他提供情绪价值的。而且雪茄这种,要不大佬还是纯享受吧,她总觉得怪浪费的。
“什么。”他完全就是单纯在抽,换了身洁净的白衬衣,黑色西裤,弹烟的动作,矜贵又优雅,在纵/欲过后,更有几分颓靡的味道。
她看得眼神稍直,几秒才回神,“我可以去学。”
她完全不懂雪茄,据说侍茄师也要考证,国家认可呢,她是卷王,肯定能学得很好。再说技多不压身嘛,多几个证也是好的。
“学什么。”他顺着她目光,很快明白过来,“我没有这种癖好。”
可能有人有吧,有些也就是正正常常的,有些还要年轻女孩跪在地上,露着胸过去点。
他们家人都没有,沈青玄都不会如此下/流,最多让男管家帮忙一下。
“哦。”而且也不知为什么,他说这话时,目光又有些冷。
其实他们昨夜已经好了很多了。还有好几次甜甜的吻呢,虽说下面……很激烈。
“你很希望我抽?”
沈青石过去从不碰烟酒,对于所有上瘾性——包括咖啡,都很注意。也是后来才明白,原来有的时候,真需要一点东西,调解一下,释放自己。
原来在这等她呢。
“没有没有,”反正也快下车了,她看看时间,从床铺上坐起来,反反复复还是酸胀,站着也累,干脆直接坐进他怀里抱紧,“我只是想照顾好你,让你开心。”
“而且我怕你有那种奇怪癖好,比如,朱小姐——”她那天不就跪在地上嘛,虽然初枳夏知道都是在演戏。
“你很在意她?”
他低眉看她,演得真好,初枳夏觉得这人真是选错专业了,他眼睛里一点都看不出来他们没关系,还有点护着呢。
“嗯,很在意。”
但她不想拆穿,她觉得要是拆穿了,沈青石估计不会对她这么好了。
“她做的,我也可以做,而且肯定做得比她好。这样你就不会离开我了,是不是?我一个人在东翼可无聊了,每天都盼着你来找我呢。”
他实在看不下去,蹙眉:“你演得也太假了。”
初枳夏:“……”
但她有一点演得还不错,因为他声音柔和几分,说:“我说过,不会再去找她们了。”
“嗯。”她怕被他看出,更用力地抱紧了他,将头埋进他肩膀里。
昨夜,真的很舒服。
而且她也感觉到了他的温柔和极隐晦的爱意,一小丝。眼角眉梢和动作间都有,藏不住似的。
原来,他还是爱她的。
当时的“我爱你”,居然不是她引诱下说的吗,难道是……真的吗?
不是见色起意,为了她的身体?那种喜欢?
她也有点不明白了。
沈青石感觉到她在轻轻颤抖,以为昨夜太过激烈,她还是没缓过来,将她也抱紧了。
他摸摸她的头,温声嘱托:“我今天可能有点忙。”
“你会不会很累?”她关切地问。
“不会,”听她关心,他更温和了许多,听着简直跟以前的沈医生都没多少区别了,“中午我会尽量多午睡一会。”
“那我还只能在酒店里待着吗。”她想去看看他的,工作的样子,也很好奇。
他误解了她的意思,“不可以出去,在房间里等我。”
“哦。”但她察觉到了爱意,才不会怕,所以打定主意会去的。
好在她还是埋在他肩膀里,他根本看不见她不会说谎的眼睛。
沈青石提醒:“昨天的话,你别忘记了。”
“我是你的人。”她哄他,重复道。见他掐她的腰,忙道:“只是你的。”
他满意了,侧过来亲了她一下,也低低地道:“我也是你的。”
只有你,我才会这个样子。
暴露所有的欲/望,和自己。
“不可以出去。”最后一遍,他再三叮嘱。
*
这TM居然还是个移动监狱!!!
从火车站出来,医院安排的车已经到了,敦煌城区内面积并不是很大,她在小巴后排落座,还没顾得好好欣赏车窗外的西北风景,车子就在酒店门口停稳。
因为会住两天,条件比先前好一些。离医院也很近,穿过一条街就是。
放下行李,沈青石他们就要过去会诊了。
初枳夏在房间里好好地抱了抱他,爱这种东西,还真是越做越有,一夜就不一样了,也可能是又懂了点他的心,明知道他晚上肯定就回来了,还是有点舍不得他。
他也看得出来,居然好心情地揉揉她脸,低头问:“舍不得我哪里。”
“当然是下面啦~”她忍不住拿昨夜的话回他。
他脸色骤冰,揉变成了掐。捏起了她脸上一点肉,她最近胖了点,软软的,很好掐。
“好了好了。”
她踮起脚,也觉得自己真该减肥了,去含咬他薄凉如果冻般的唇,服软:“上面也舍不得,都舍不得,最舍不得我们沈老师了。”
“我看舍不得的是你,后面……也是?”
他还是有点气,怕又绕回过去的漩涡里,最后几个字都压轻了。他昨夜唯独没有喂这里。
“你赶紧滚。”
她莫名抖了一下,想起做恨的日子,那些幽微隐秘的神经末梢,推他出去。
想了想,还是给他手里塞了一样东西,是只小巧粉饼,“自己补一补吧。”她知道他大部分是戴口罩的,但食堂吃饭的时候,可能会摘下去。
他皮肤苍白洁净,离得太近了,还是能看出些许。
“……嗯。”他却没有接,只是把玩了两下,放到了一边。
他把她推到了门边,重重吻她。
“晚上换了衣服等我?”
他今天想早点睡,但太久没有了,睡前还是想。
“看你表现。”
她打定主意要出去看他,如果他生气了,想都别想。
……
送走沈青石后,她实在是很累地坐回床边,长叹口气。
跟他在一起真的好累啊。
一年多前就是了,那时他还很温柔呢。但是每次他能神采奕奕去上班,她余下的所有时间都要用来休息了,养精蓄锐等他下回——她可没有他那么好的基因,睡不够八小时就困极。
在车上洗过澡也不用再洗,换了身睡衣躺下。
换得时候,她简直都不看自己。
身上全是各种红痕,吻痕,咬痕。
这么想想。他也挺不容易的。
过去应该也忍得很难受吧?
在他们最纯爱的时候,他那么温柔,就算变态也是个温柔的变态,锁着她也都慢慢的,发疯也会注意点她的脸色。知道她最在乎皮肤,他什么都不敢,除了她允许的掐,重揉都是带了分寸的。
后来搞纯恨,他是不碰她的,没有爱/抚这回事,就是发泄。
他应该是憋了很久了,早就想这么做。在她身上每一处,都留下他的痕迹。
痕迹加涂抹。啧。真变态。
想到他衣冠楚楚离开的样子,头愈发疼得厉害。
这一觉,睡到了十点半,她被闹钟吵醒,只睡了两个多小时,但清爽了不少。
赶紧下床换衣服——还是不适,不过转好一些。
刚才来时在车窗外就注意到了,附近就有一家很热闹的菜市场。
她想去看看他工作的样子,更想知道这种偏远疑难会诊是什么意思,也想知道他天天研究的ips细胞到底什么玩意。
他哥不是说她从来都没有了解过他吗。
如果真的步入婚姻,她觉得这些应该是了解的。
而且最主要的是,她感受到了他极隐晦压抑的爱意——虽然只有一丝丝,她也还很模糊、迷惑。
所以,想要补齐。
手指搭在房间门锁上,还是犹豫了片刻,推门出去。
嘁,也没有什么人拦嘛!
【作者有话说】
初枳夏:溜了溜了。[加油][加油][加油]有人给我助力让我跑得更远吗?[让我康康]
沈青石:[化了]
(我感觉这个表情好适合青石啊!有一种疯疯的颠颠的感觉,还歪着头?)
谢谢评论和营养液,谢谢收藏,谢谢撒花!
今天是六月最后一天,抽个红包!
46
第46章
◎老公真厉害。◎
冬末,这里比南城温度低得多,西北的风都带点肃杀之意,她不由缩了缩脖颈,抱紧手臂。
这是她这小半月来,第一次独立出去。
就算坐飞机、去火车站、换乘,看了很多野外风景,可她身边永远都有沈青石。
他永远不会离开她超过十米——也可能五米?三米?
而他不在的话,她就是在沈家的东翼塔楼,或者宾馆酒店的房间里。唯独那一回和丹颜姐,他也在窗上看着她们。
久违的自由气息!
菜市场很热闹,比她想象中还热闹,她先前也没怎么来过类似地方,尹雪绫也不是个会做饭的人,顶多带她去抽抽雪茄,不会带她买菜。
她算着时间,再不会做饭,也大概知道炖汤至少需要一个多小时。
也就是说她必须十一点前买完,借酒店厨房或菜市场的火,炖好。医院很近,一条街就是,应该够给他午饭点送去。不过,她还是想提前一些的,这样在送饭前,可以看看他工作的样子。
初枳夏逛来逛去,最后选定一家鸽子汤铺,她从不喝这类,但隐约记得一年多前,周皓荧常订来送给周姨。
想起他们,初枳夏心头不由一沉。
她没有忘记的,也很是挂心,只是上次问了丹颜姐被怼回去,这段日子又接触不到旁的人,也没法去问。
她总不能打电话问尹雪绫吧,母亲已经够担心她了,再加一个周皓荧。别再记恨上沈青石,那只会更糟。
不过,她觉得母亲可能不会恨沈青石,但事态会麻烦。
而且,周皓荧怎么说也没有毕业,学籍也都在。沈青石就算再疯,也不至于真做出太可怕的事吧。
大概率,就是想个法子,回不来就是?
只是联系不上,也不知是国外换号了?反正也挺焦虑。
年前,她问过宋桦教授,导师人脉广。但过年,导师和师母在国外度假,始终没有回音。
当务之急,还是先哄好沈青石吧——哄好他,他平静了,大家也都好过了。她也可以旁敲侧击找个机会问他试试。
这么想着,初枳夏在摊位前仔细挑了一只肥美饱满的鸽子,让店家直接给她处理好,拎上肉和其他零碎回到酒店。
这里有个员工内部的小厨房,有明火,她出来时已商量好,租下一中午,还让他们帮她借了只隔壁店铺的大砂锅,一个人对着手机视频慢慢做。
真是跟沈青石久了,她的学习能力也呈指数级增长。每一步都很完美,慢炖四十多分钟后,最后加上银耳、枸杞、红枣等出锅。
盛到菜市场隔壁超市买来的保温饭盒里,她盯着黄澄澄汤汁,相当满意。
又美味又营养,就是有点……嗯,怎么说呢。可能有点像坐月子吧?
但她买的时候也没想那么多,就觉得应是补气养身的。他不是干出一夜暴击嘛,应该也……补肾之类的吧?
也不懂这些,初枳夏小心翼翼旋转上盖子,想着大不了以后再考个营养师证好了。
照顾好他。
忙来忙去还是累,腰更酸,双腿也绵软无力,她不想走路,叫了辆车,直接到医院门口。
*
人民医院比南城的还要古朴素净,也非常老旧,刷着灰绿的墙。但毕竟也是三甲公立医院,设施齐全,她加快步伐走到口腔门诊。
正踌躇该怎么进去,直接进还是挂个号,要不顺便复查下牙齿之类?突然有人叫住了她——“嫂子?”。
听见这个称呼,初枳夏回过头,看见是一个非常熟悉的人,忙道:“李医生。”
客观说,这个李大程跟他俩挺有缘的,第一次去A院,初枳夏还以为他叫沈青石。
且,跟他一起进去,她觉得,应该比跟他那两个研究生一块好。
这位李博士是他的师弟,但年龄不轻,估摸是已婚人士。
“嫂子怎么过来了?”李大程也算知道点内情的,看她来非常高兴,瞧瞧时间热情道:“正好,师哥估计也快忙完了,一会儿一起去食堂吃饭去?嫂子还给加餐啦?”
他一口一个“嫂子”叫得她怪怪的,还不如“师母”好听,初枳夏心里这么想着,笑道:“也没什么,就是看附近有个菜市场,做了个鸽子汤。他这几天舟车劳顿,想着补一补。”
“是,师哥当时——”他顿了下,也不知该不该说,打了个哈哈,“反正病挺重的,不过师哥身体真好,精力也好,现在跟没事人似的。”
“病挺重?”她一直说他病是指心理上的,只知他瘦了很多,还不知道他是真的病了?身体层面上?
李大程笑笑,也不便多说,这种事让他们夫妻俩自己掰扯去吧,别再扯到他了,他可得罪不起。
“估计还得一会儿,今天挺复杂的,嫂子是在外面等还是?”
“我能进去看看他吗?就一眼,一眼就可以。我肯定不会打扰你们工作。”她把保温饭盒挂在手腕上,双手合十,请求道。
李大程想了想说:“可以。但不要进去,就在玻璃那里看看就好。”
“嫂子也……别出声,也别太久了。”
想想也没什么,都有记者来拍照登报宣传呢。
“嗯,谢谢您。”
初枳夏好感激,先把保温盒放到护士站,理了理衣服,跟着他进去。
“别出声。”李大程再次提醒道。
初枳夏有点奇怪,也皱了皱眉,她也不是个很吵的人啊?怎会打扰别人工作?
一路往里,顺着走廊拐了个弯,人民医院确实该翻修了,灯很暗,只有一盏小白灯,外面起了风,显得走廊阴沉、冷清。
这个科室,今日主要就是针对疑难病例,普通的在另外一头。
她走到玻璃门前,顺着往里看了一眼,陡然退了两步,捂住了唇。
还好。
还好!
还好李大程提醒了一句。
“疑难嘛,情况比较特殊。不过师哥很厉害,做个手术就可以了,就是困扰了这么久,大姐也挺不容易的。”李大程把她拉到了一侧,低声道。
“你还行,今天来拍照的记者,都给吓了一跳。”
初枳夏放下了手,也不知该怎么说,往旁边侧了侧,透过玻璃,皱眉忧心打量内里。
科室内,一个女人侧对她而坐。
女人打扮十分朴素,看上去像是山区里的人,风尘仆仆赶来,雨靴上还有点泥斑沙尘,穿着一件洗得看不出颜色的厚实羽绒服。年纪乍一看约莫有六十上下,脸上沟壑丛生,也可能是多年疾病困扰,非常凄苦苍老之状。
但细看下去,以初枳夏的阅人水平,实际年纪可能也就四十多岁左右。可能还要再轻一点。
她眉目依稀清秀,额头也宽宽的,看上去应是有福之人,但左半边脸却极度不对称,尤其是腮帮和下颌位置,不对称像两个图层,整个都歪斜高高鼓起,所以显得很怪异,像两张脸拼在一起。
想必也很痛苦,嘴唇上全是疮。
初枳夏看得心抽抽的,也颇不是滋味,只想把刚才的鸽子汤给她。但又担心她会不会喝起来也痛苦?
她也立刻别开了眼睛,觉得再看下去是种不尊重,换了个角度,望向女人正对着的沈青石。
心里不禁有些安慰。
他——很温柔。
他还穿着那身白衣服,高高瘦瘦的,弯下腰轻托起女人下颌检查,眼神很沉静,另一手拿着片子在看。因为疑难病例,还侧头轻声和其他组同事低语。又怕大姐担心,时不时回应她。
初枳夏敢打赌,他当时待她,也就是这个样子了。可能现下还要温和、耐心。
她也看得出,那位大姐很依赖他,也信任他,常常抬头看他,就跟她当初一模一样。
此时此刻,他简直就像个天使。
或者,一直是?
“天生颌骨发育不全,随之年龄加重了,以前做过手术,面部肿胀切开引流,但可能……没处理好。反而愈发严重。”
李大程见她长久凝视他们,面色带着担忧困惑,解释道。
“都张不开嘴了,大姐也是真能忍,二十多年了,怕给丈夫添负担,一直忍着。”
“那她……怎么吃饭?”
“就挤个缝,也吃不了什么,刚才拍了片子,里面牙,全坏了。全是残根、残冠。”
“那——”
她声音都哑了,还记得自己的牙齿,到根管治疗那步,基本就是坏死了。但她发现得早,还是保留了不少,不影响吃饭的。
而且就那么一颗,沈医生也是千方百计不愿再磨小了,能多保,就保。
如果全是残冠,那这些牙,就等于全是死了的。
就算有点根,里面神经也全是坏的。而且如果没有处理,就像她先前那样,一定会很痛很痛。
就等于说,牙齿没有了,只余残骸,脏东西、各种细菌可以随意侵入内部牙神经,又没有经过根管处理,重新消毒、封存。
她不敢想象所有神经加起来有多痛。
她上次看牙就明白了,人的牙齿其实是非常珍贵的,不可再生的,“那怎么办?”
李大程见她明白,也点点头道:“唉,没办法。手术也只能说张开嘴。所以师哥也一直在研究嘛,如果真能把ips细胞用好了,牙齿就可以再生了。”
“真的能再生吗?这个什么细胞。”初枳夏早就想问了,一直也没弄明白过。
“当然。ips细胞,是干细胞的一种,利用得当,可以分化成牙髓细胞和牙本质细胞。它至少提供了一种可能性。”
李大程解释道,毕竟是亲师门亲师哥,说到这里也有点激动,
“你知道这是一件多牛掰的事吗?要是真研究出来,可以得诺奖的。尤其对于咱们国家来说,意义非凡。”
初枳夏愣了愣,算是稍稍明白,当然还是不够懂。想着回头再查查论文好了,轻微颔首。
不过李大程说的这个意义,她还是很明白的。
即使到了今天,2012年进入了新时代,2021年的全面小康,但大家和西方的理念是不一样的,还是落后的。除去城市中产家庭往上,大不多数家庭,还是没有养成定期看牙的习惯的,也不具备那个条件。
就拿她来说,小时候很重视,会正畸、有一口好牙。
但年长后忙起来,也不会每个周或每月定期看牙。
拿她身边来说,有些中年人,当下收入不错的,有的都一口烂牙,都到不能洗牙的地步,一张嘴全是可怕的大洞,只能靠牙结石撑着那一口牙。总不能颗颗根管吧?只能依靠止痛片。
还有些应届毕业生,她身边的,幼时没有条件,错过了很多,赚到的第一桶金——就是修补牙齿。
有没有一口好牙,有时都成为判断原生家庭好坏的标准——烂牙是穷人的勋章,挥之不去的阶级。
因为,实在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有那般幸运。
能在幼小的时候养成好的习惯,父母注意,定期看牙医。
但如果这个IPS细胞,真能够分化成一些牙质细胞等,能够再生和修复。不管是龋齿、牙结石,或者意外摔伤,或者像里面那位大姐一样。这个意义都是完全不同的。
初枳夏想到这里,心里不禁一动,再次抬眸,望向了沈青石。
“他真的能做到吗?”
“如果他做不到,就没有人能做到了。他去牛津攻读生物工程博士,就是为了这个。好好的为什么要再读一个理学呢?你以为很好读吗。这个技术,属于交叉学科,不是单纯口腔医学博士能做到的。”
“但愿……如此吧。”
半晌,她凝视他修长挺拔的白色身影,一时也有几分说不出的感觉。
倏忽间,又想到了沈青玄的话。
她真的了解他吗?
他的家庭、经历、理想、科研、工作、未来……她真的一点都不了解。
以及他现在这个人,她都觉得也还是不太了解。
就在她胡思乱想、脑袋嗡嗡之际,也可能凝视他的时间实在过久。沈青石余光应早注意了,只是忙,无暇顾及。
现下他才抽了个空,抬眼,朝她看来。
初枳夏不由一震,下意识哆嗦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有参考论文~今天是建党节,建党节快乐!
有人能看出来标题其实是夏夏的心声嘛![害羞]
真的很想多要点评论~马上破千啦!!看过的宝子们能给我留评论嘛ORZ比如从来没说过话的?我每条都会认真看和回复诶[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47
第47章
◎甜甜彩虹屁。◎
他就跟会变脸似的,待大姐分明是温柔如天使的面孔,看她时,目光冷极。
也是克制过后,毕竟李大程还在她身侧,但仍旧冷。不仅冷,还有细微戾气和倦。
冷到李大程都擦了擦汗,察觉出不同寻常,道:“那个,要不我们去外面等吧。”
“嗯。”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的双手,觉得可能是没有把饭盒拎过来,所以他没有看见。以为她是胡乱跑出来玩。
她跟着李大程步行至候诊区,靠着墙,安安静静等他。
“要不,李医生您先去吃饭吧。”每个组工作可能不同,他刚才应该是下班了,初枳夏说。
李大程往拐角看了看,说:“那,也行。”
“嫂子,其实师哥是个很好的人。”李大程也不知道怎么说,毕竟家务事也不方便掺和。不过,他也算是爱情见证者了,大概也猜出一些。这次出来,旁人看不出,就觉得是对模范夫妻,沈老师对师母温柔得很呢。但他见过,先前他们的样子,不太对劲。
“我知道,你快去吧。”初枳夏也想起来,指尖摸过墙面,也有点怀念过去的初恋。
李大程告辞后,约莫又等了半个多小时,沈青石才忙完出来。
他跟同事一起,自然是待她很温和的,打过招呼后牵起她的手往食堂方向走去。
路过无人楼梯间,他扣住她腕子,将她拽了进去,重重抵在墙边。
初枳夏早就猜到他都会这么做,刚才想了一大堆对策,靠在冰凉的墙上,还不等他开口,先一步,双臂抱住了他。
“宝贝,你真的好棒!”
沈青石:“……”
他原本的冷言冷语到嘴边,像是被她狠狠地噎了一下。
他没有拒绝的意思,也永远不会回避她的怀抱,这么多年,她早就发现了,从沈医生开始就是。不会躲她的。
所以她更肆无忌惮地抱紧他,手在他宽阔挺拔的后背摸来摸去。
“……”
“李大程跟你说什么了。”
伸手去打笑脸人,这真的很难。尤其是她笑得这般甜的,而他骨子里,还是有从小到大养成的教养与风度的。
“没说什么,就说了些你研究的课题。虽然我也听不太懂,但感觉很有用。你一定要研究下去,如果真成了,真的会影响很多人的。”她真诚地同他道,也想到了自己那颗连神经都死掉的牙齿。如果真能研究出来修复和再生,她简直不敢想,这是一件多么造福人类的事情。
“太厉害了!”她回去就要看看他的论文,还从未看过呢。
沈青石怎回听不出她后半句刻意奉承的意味,可迎上她眼睛里那一点点闪烁的真挚光芒,还是避了避。
但终究,也没法那般生气了。
“先不说这个了,我就想问你,那位大姐怎么样?”她见他缓了些许,又抬手捋了捋他的毛,哄多了,也顺手了。温柔捧起他脸颊,垫起脚尖,在他还有极淡指痕的脸上,亲了又亲。
沈青石被她亲得眼睫轻颤,拉住她的手,站稳。
“挺麻烦的,”他看出她是真切关心,也先不去计较旁的,慢慢讲给她听,“今天的片子,不仅有口腔的,还有颅内CT,双侧颞关节的CBCT。”
见她不懂,也只挑紧要的讲,“她这个问题,涉及很多科室,不仅是我们,还有修复科、正畸科、关节科,颌面外科等。手术很麻烦,而且要联合会诊多次,讨论个治疗方案,到底谁主刀。而且也要让两边主任都同意。”
“那这样下去不是更要拖上很久?”
初枳夏难*受地道。二十多年,换作是她,一天都等不下去。
且听李大程那个意思,不想拖累丈夫和孩子,再跑很远去治,又花钱,就这么忍着好了。她怕他们不会再这里多留,再讨论半天,错过时机。
“不会,我会尽快争取。”他提到病人,就是冷静负责的样子,稳稳的,很放心。
“就是恐怕要在这里,多待上几日了。”话毕,他对上她眼睛。
“多待就多待呗。”反正对她而言,哪里都一样,不都是移动监狱。
“但您一定会治好她的,是不是?沈青石?”她抓过他的手指,认真严肃地看他。
“是。”
他心里微动,也下意识回握她的手,低声应。
听见她叫您,他也没有再说什么。
“哼,”她放下心,一截截松开他手指,侧身提起刚才抱抱时放到窗台上的那只保温饭盒,朝他递去,“奖励你的。”
他刚才牵她手时就看见了,却没有接,“你就是来给我送这个的?”
“对呀,鸽子汤。犒劳你的。”
沈青石把她拉近了一点,低眸看向她:“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就在房间里等着,不要出去。”
“可也没有人拦我啊,我还以为会像游戏里那样有个空气墙或者BUG呢。”
听她东拉西扯又要岔开话题,沈青石脸上浮现淡淡不悦。
“好了,你别跟我计较了,汤是我亲自做的,我做了很久,还舔着脸借人的厨房和砂锅,你不要生我气了,就赏脸尝一尝好不好。我们去食堂吃饭,然后去休息?”
她说到这里,停了一停,也是真心疼他熬夜,成天不睡,“这是我第一次做饭,人生的第一次。”
她真的是一个很不喜欢做饭的人。那次煮火锅,应该不能算。
沈青石俯视着她,像在打量她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初枳夏真有点急,怕在这拉扯半刻再耽误他午睡时间,晃了晃他的手,直接往前带去:“走啦,吃饭。”
沈青石皱了皱眉,还是先妥协了,任她拉着往食堂去。
*
人民医院的食堂条件和他先前的类似,面积很大,蓝色塑料椅和白色桌子,窗口打饭,菜色也颇丰富,门头有点像她学校食堂,不过外在条件稍差一点。
但味道居然很好!
很入味、正宗。
不像他们那个学校食堂,贵得要死还啥都不放,生怕学生吃胖了。
她最近真的挺爱吃东西,打了好几道肉菜,咬了一大口猪黑肉烧干豆角,好吃死了。又忍不住给他夹,看着他攥着筷子睇了她一眼,慢慢吃下。
“好喝吗?”这么比起来,她做的汤,也没有那么完美了,问沈青石。
果然,见他低头用汤勺舀起一口,淡淡地道:“还可以。”
“就是有点像坐月子。”
初枳夏:“……”
还真跟她想到一块儿去了,也可能出锅时她放了太多的红枣和枸杞。想让他补身体。
“不好喝就别喝了。”她放了补血补气的一大堆,也不记得放没放过盐,刚才尝了一口,比起有滋有味的西北菜,汤真说不上来好不好喝。
也可能,鸽子汤就是这个味儿?
转头见远处李大程还没走,还有他那两个小研究生,“要不我拿碗盛一些分给他们,别浪费了?”她做了好大一个砂锅呢。
“不用,”他按住她蠢蠢欲动想要拎起饭盒的手,低头用勺子慢条斯理搅了搅汤,“别难为他们了。”
“……”也没有那么难喝吧。
不过,大概也是这些西北菜对沈青石来说偏咸了,他天天一副死人微活的样子,吃什么都淡淡的,所以需要解咸,最终居然还是喝下整整两碗。
“剩下的怎么办?”初枳夏狂吃肉去,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感觉最近自在了很多,也可以稍微吃点喜欢的。但余下的汤,她可真喝不下。
沈青石:“留着吧,你带回去,晚上喝。”
“那就坏了吧。”他们是盛出来的,下面是干净的,但那时就不新鲜了。
“这里天冷,不会坏。”
“你喝?”
“我喝。”
他定定说完这两个字,也不再看她,吃得差不多。他没有浪费的恶习,打得少,吃得也干净,端起盘子起身。
初枳夏也不好意思浪费,还余了块肉三两口扒完,端着盘子跟了上去。
看着他还不忘拎着她的那只饭盒,心里甜甜的,忍不住想笑。
*
下午。
她回宾馆休息,也不打算再出去了。
他最近忙,她也不想再惹他——下次肯定就没这么好哄,况且她也很累,只想睡觉、恢复体力。
医院里,沈青石趴桌子上简单午休后,下午继续工作,针对上午的病例他们先开了个会,因为病情实在复杂,涉及四五个科室,商讨不出最佳方案来。
方案出来后,还要远程会议,上报A大附属医院的主任,审批、通过。
然后跟病人沟通、家属沟通,商量住院、手术日期,还要增加辅助检查,抽血化验等等、再准备具体手术。
可现在拿不出方案,后面也要拖下去。
当下关键问题是,好几个科室会诊,学科间要打配合,到底谁来负主责。且,这是首例心距离偏远地区项目,来时领导也交代过,一定要开个好头,成功案例。
当地记者也来了,人民医院常务副院长赵教授、王处长等,都参加了这次会议。同事们压力都大。
大家还是更偏向保守治疗,没有问题,大姐面部问题也能解决,但,治标不治本。颌骨问题、咬合问题都没能真正解决,只是面部改观,可能有一定改善,但也没法真正张开嘴来。
会议结束,各有优劣,讨论不出来。
因为是首次免费义诊,其它疑难病例也不少,纷纷工作去。
赵教授机缘巧合认得常在西北的沈青玄,也认得沈青石。会议结束后,特地过来同他问好。
沈青石头一回,想要在工作场合直接动用——
罢了。
专家们分享各自真知灼见,也有一定道理。
但他,可以负主责的。
而且他清楚,其实大家也都知道,最好的决定是什么。
但不管如何,再理想方案也要具体细化,多听其他科建议,大姐在外地打工的丈夫明天才能赶来,届时还要一起商定,更要尊重大姐本人的意愿。
暂时,只能做到如此了。
还是心里有些闷。
晚上门诊结束后又开了个会议,散会后,他去食堂给她打了饭——因为她中午反复说这里好吃。他挑了几个特色菜,大盘鸡,胡杨闷饼,以及她爱吃的黑猪肉豆角。
拎在手里,回到酒店,想起她送的那桶无滋无味的汤,也思量过,等工作结束他请一天假,带她在附近玩玩。
他让阿宏订的东西,应该也快到了吧。
走至门边,沈青石还是礼貌抬手,先敲了敲门,明明很累,事也多,可一想到她在里面,完全属于自己的,竟忍不住还是想——
她没有给他开门,他敲门等待片刻后,脸色微变,刷卡推门而入,看着她的模样,不由顿了一顿。
初枳夏也是一惊。
她正在认真看他写的论文呢,完全没听见敲门声。
怕他还因中午的事儿生气,她还是换了衣服的,挑了身相对保守的。倒不是不好意思,她什么样子他都看过了,多耻/辱的都有,早没皮没脸了。选保守的,是因为她总觉得一边穿这种衣服一边研究论文,有种学术妲己的意味。
不好不好。
沈青石在学术上是个很认真的人,她怕马屁拍到马腿上,再给他弄生气了。
果然,见他脸色不虞。
【作者有话说】
这章很甜,有没有~大家不要着急[亲亲][亲亲]
其实紗紗算勤快的了,有没有。我看好多作者每章才3000字+。我每章都特别肥美!是不是!
48
第48章
◎“要不,我们去床上吧?”◎
她忙解释道:“是你让我换的。”
“你去打印店了?”
她手里攥了一沓论文,桌面上还有,床上也有。
他发表过不少顶刊一作,从本科阶段就开始。尤其是读博和近几年,基本都是Q1或者说一区。她也是挺会找的,他简略扫去,还有一些很早期的,影响因子不怎么靠前的,都能翻出来。
“我没有去,我是直接打给前台,传文件给她们,打印后小机器人给我送上来的。”她摊手,忙道。她那么累,睡醒了就开始找论文,哪有空再打印。
不找不知道,一找吓一跳。
沈青石真的好牛啊。
她也不懂医学,但是他好像很早就开始发论文了,而且他还在《CELL》上发过,那时应是刚读博吧,这种顶刊发一篇就可以横着走吧。
还有在一些口腔顶刊上,她也搜索了,像什么《periodontology2000》《OralScience》他都有诶,而且都是一作。
就是……看不懂。
“你来你来。”听她没有再出门,沈青石脸色稍霁,被她拉了过去,靠坐在桌子沿。
房间里仅有一把椅子,她把散乱在书桌上的很多论文摞起,给他腾出一块位置。
她侧了侧身,趴在他长腿上,拿起日期最近的一篇,关于IPS细胞的,“你看,为什么我每个单词都认识,但组合起来,我就不懂什么意思呢。”
沈青石随之她目光看去,头有点疼。
“你为什么不直接在电脑上看?”
她一直就有这个问题,很久以前那些论文就是,打印下来,拿各色荧光笔画得乱七八糟,再用彩色笔到处标注。
“笔我也是订外卖的。我看不懂嘛,电脑上密密麻麻的。”
她还懒得去打印呢,先在他给她用的那台笔记本上看,后来又用IPAD看,可以划一些,还是不懂,才打印出来,用纸笔慢慢拆分句子,标注单词。
“……”
沈青石叹了口气,迎上她真的很有求知欲和探索欲的眼睛,让她先起来,坐在椅子上,把她抱在怀里搂紧。
“不能这么看的。”他觉得很多东西,的确要从头开始教起,是思维概念的问题。
“语言只是信息的外壳,核心传递的还是信息。不管是中文,还是英语。”
他握住她的手,拿紧她的笔,“你没有必要每个句子都拆分,每个单词都去查清楚中文释义。不要去做翻译,你既然每个单词都认识,你试着直接用信息,去理解这个句子。”
“专属名词,你就随便先用一个名词带过去。”
“可是这个句子真的很长,它是长难句——”
“它只是信息,不是成分,也不是中文释义。”难怪她总看不懂英语论文,“你如果每个单词都去做翻译,有很多释义,你又去找它做什么成分,句子什么成分。”
他看她标注的太阳穴就开始突突狂跳。
“那么你只会更陷进去,你就去理解它传递的信息,它的所指。”
初枳夏:“……”
好抽象哦。
“所指和能指吗?”
见她还懂这个,有点惊喜,他扬了扬眉:“可以这么理解,去看它的所指,不是能指。”
比如“桌子”这个词是能够用来指桌子——能指,而该词所指的就是桌子本身——所指,具体事物本身,是该词传达的信息量。
她不能去翻译,而是在看到这句话后,直接抓取作者传递的信息,在大脑中直接生成。GET到那个意思,哪怕只有一点,就看懂了。
“……我试试?”
初枳夏也觉得自己的英语学来学去都很差,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不开窍。
她这次再读,有意不再一个词一个词翻译、拆解成分,而是扫过去,就像他说的,能抓到什么信息什么信息。
“好像——是不太一样诶!”她惊喜道。
“如果我不跟你说话,比手势,你能看懂我的意思吗?”他抱紧她,俯在她耳边,低淡地问。
“废话。”她朝他翻了个白眼。
那个时候,他可是从不爱说话的,闷骚至极。但他有时一个眼神,一个手势,让她“翻过去”“掰开”她都能懂的。
他咳一声,“就是这个意思。假定我和你有一套语言系统,比比划划你就懂我的意思。因为传递的是,信息。英语,也是。”
“语言就是让你懂。不要去翻译。你每个词都去翻译,它可能有多个释义,你又不是真正懂它,在这里它可能是个专业词汇。所有词都拿不准,你再用中文拼凑去代一遍,你永远读不懂。”
“但是我大概知道它们所表达的,从词根上来说。”
她是纯靠背单词学习,卷王本王,靠词根硬学的。很多词她背到最后,她就是模模糊糊知道那个意思,应该就是他指的“信息”,GET到了。只是,说不出来。
“对。”
“直接用英文理解信息,不要来回翻译。”
硬要用中文再转一步,一个词转好几步,一个句子成本也忒高了。真正的翻译,也是读懂了,信息提取,专门从事翻译。再用中文外壳去包裹信息。
“我发现你真的是博士诶!”初枳夏抱着论文,不再去一个词一个词翻译,一个个句子成分来拆,分析一大堆。而是直接用英文在脑海里理解,虽然吧,还是不太懂,但是这是知识层面,知识本身不懂,其他的大概能懂一点了。
就像在看艰深的中文论文。
沈青石:“……”
他有时都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
她很聪明,也很有天赋,但学什么都不够专精,就拿她懂很多乐器、戏曲、舞蹈、RAP来说,她确实有艺术天赋,每一样都能很快掌握、做到中上。但再往上,就不行了。这也可能是她先前选主持人的一个原因。
因为也不知道该选什么。主持人相较而言,更偏向全能。
在某种程度上,其实她不如她那个师哥做得好。她师哥还是很专精的,不管是舞蹈,还是戏剧。
所以他才……
只是想到这个人,他脸色沉凉。
初枳夏也注意到了,拿笔帽戳了戳他,以为是他不耐烦了。
想想也是,工作那么忙,回来还要教她英语,还是从最基础教起。教来教去,反正她也还是无法真正看懂。有些就跟数学一样,不懂,就是不懂。
“要不,我们去床上吧?”她放下论文,轻声问。
“不用,就在这看,看懂了再说。”
她居然还想去床上学习,哪里养的坏毛病?
“哦。”
初枳夏侧过身,亲了亲他的脸。
她喜欢和他做的,不管是纯爱纯恨,因为按情动来说,灵魂都在碰撞。
但,有时不做,他这样温柔抱着她,也很欢喜。
有时都会想到谈恋爱的过去。只是,他们是在谈恋爱吗?她也有点不明白了。
“到底在想什么。”
见她总是不专心,做什么都是,他也有些无语。
“罢了,先吃饭吧。”他睇眼时间,把她从腿上抱了下来,自己去拎过那只保温饭盒,又把桌面收了收,把她手里的论文直接抽走。
“我忘给你热汤了!”她突然想了起来,看着他把打包来的饭盒一一放在桌面上,打开。
“不用,不是很凉。”
他直接旋转开盖子,把里面的碗拿出来,也不能再留了,拿起一只勺子喝。
“沈青石——”她托着腮支在桌子上看,饭盒里每一道都是她爱吃的,还有好几道是她中午想吃但是没好意思多打的,怕浪费掉。他居然都留意了。
她又转过脸,记得他晚上平时都不怎么吃东西的,而且那汤凉掉肯定更难喝了,他却慢慢地舀着喝。
“嗯?”
“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我?”
她一直都想问了,这次回来以后。
“不是身体?也不是见色起意?”
因为没有另外一把椅子,所以他就坐在床边,静静地端着保温碗喝汤,听见她问,握着勺子的手停了停。
“不是。”
他把最后几口喝干净,随后把碗连同保温盒一并放在桌面上,动作很慢,可就连这样的动作,他做出来也很优雅。
“我对你,只是肉/欲。”他坐回床边,双腿交叠,很淡地道。
初枳夏夹着肉的手停了一下,不可思议地回头看他。
其实她猜到他会这么说,因为那些丝丝缕缕的情意也都是极隐匿的,可真听他这般说,心里还是难免伤心。
沈青石眉目不动,也没有回避她的目光,并没有说谎的意思。
“——那你也要洗碗。”几秒后,她默默转开了目光,但还是伸出手指,点了点用过的保温盒和小碗,好心提醒道。
别想用这个来逃避责任。
沈青石:“……”
“知道了,等你吃完,我就去洗。”
饭毕,听着一侧哗哗的水声,初枳夏又想到他刚才说的话,心里也跟着乱,再看那些论文,怎么都看不下去了。
*
一年半前。
沈青石在窗上看到那一幕后,他第一反应就是转身离去。
一眼都不想看了。
他觉得恶心。
而且,他也知道了她离开的原因——没有原因。她就是铁了心想要离开自己。她烦了,她腻了,她玩够了。
或者,她已经听见了他说的“我爱你”,得到了可以炫耀的战利品。
但是,他再想,也没有真正离去。
可能内心总希望这事,是有点隐情的。
无论是哪一种,或者是她就是想分手,猜到他会来,故意来气他的,让他死心,也没关系。
直到他站在那里,等了一个多小时。
他是医生,已经能感觉得出来,自己病得很严重了,烧得愈发厉害。整个人都很烫。
终于,他还是等到了。窗帘拉开。
如果再有什么不确定,这一幕,也基本可以确定了。
他是个讲概率的人,到了这一步,到底发没发生,本质已经没了意义。
沈青石转身就走,可那一眼,终是挥之不去。
她师哥赤身裸/体地站在那里,肩膀上还有娇丽的口红印记,指尖夹了支烟,半垂着,脸上是只有男人懂的,靥足表情。
他也看见了沈青石,朝他轻快笑了一下,点了点手机。
沈青石明白他的意思。
他走出了巷口,险些没有站稳,扶住了墙,一边拿着手机搜索最近的医院或卫生所,朝地址走去。
他来前,他们是通过电话的。
不是那个租房中介电话。
而是他终于打通了初枳夏的手机号,他还是想听一听她解释的,哪怕只有敷衍的一句。可接听的,还是她师哥——周皓荧。
周皓荧只笑了笑,对他说了一句话,然后说——“不信可以来看”。
以沈青石的能力,肯定也是知道他们的地址的,所以他也不需要多说。
只是,在往后很多个午夜梦回时,沈青石还是忍不住一帧帧回忆——在想她。她师哥当时那句话,都很戳心。
他忘不掉,走不出,却也实在看不破。
……
沈青石后来也没走成,一直在那个卫生所住了七八天。
他病得很厉害,高烧不断,连续不间断开车,水土不服,又细菌感染。
如果不是沈青玄飙车来找他,他大概回不去了。
因为他连再开车下山的力气也没有,而且,他也不想不为别的司机负责。山路那么崎岖、难开。
他也不想通知家里人。
阿宏他也没有再联系了,父亲的人电话一概不接。
他就是有点自虐地待在卫生所那个小房间里,药也不给自己开,每晚都会坐在窗边,黑漆漆的眼盯着那栋房子。
他们的窗帘总是不拉。一夜一夜,她师哥几乎每晚都会留宿,到早上,都不一定出去。
他也常常看到她师哥,赤/裸着身体在窗上抽烟。
他后来清醒一些后,才回过头去想,他那时候在想什么呢。
在想,她师哥也不过如此。
有时连一个小时都没有。
身体也就那么回事。
可想得最多,实际还是——他还是希望她能来找他的。
能给他打个电话,他每晚都抱着手机等。或者偶然间知道他在,跑过来看看他。
他不想去找她了。也不可能再去找。
可内心深处,还是想她能来找自己。
其实。
她只要哄哄他,他可能还是会……原谅她的。
原谅她的吧?
——也可能,不会。
他也不知道了,只记得在八天后,气得发疯的沈青玄找到他时,他已经烧到了四十度,自虐到药片都不愿吞,快要死了。
被推进icu前他想,他要是真死了,也应该把她杀死的。
她不是常说——要死也要死在你手里吗。
她不是最爱欺负他吗。把他的“我爱你”当战利品。
他可以把她带到地下,再让她欺负自己。
……
沈青石洗个碗也洗太久了吧。
初枳夏听着哗哗水声,还是有些不放心,走进卫生间。
从镜子前,她看出他脸色稍有些不对,也不知想起了什么。
初枳夏愣了愣,从背后抱住了他,不知道怎么又惹着他了。
“放开。”他冷声道。
还真惹着了?
是因为她论文看得太慢,还是她问了那么一句他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还是因为她偷偷溜出去的事情生气?
她却偏不放,搂得更紧了一点,哄他:“要不我去换件你喜欢的?”
她知道他不喜欢这种保守的做派。他刚才不是也说了,肉/欲而已。
“我去换那身小猫的,你带没带?”
“……那我去床上跪着,可以了吧?就当我跑出去的惩罚。”
她居然还敢提。
他放下,用毛巾慢慢擦拭手指,低声:“太轻了。”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他有时太难说话了。
他抿紧了唇,却也不知道该怎么惩罚,他觉得这事需要立个规矩,但一时想不出怎么立规矩。
半晌,他转过身来,高大的身体倚靠着被他衬得显小的洗手池,俯视看她,“把衣服脱了。”
“你也就这点能耐了,我跟你说过,我可以是天体主义者。”
比起乱七八糟的衣服,她其实更喜欢不穿。以前去澳洲玩还专门去过天体主义者浴场呢,有什么不好意思?
天体主义者宗旨:大大方方、拥抱自然。
“清醒点,把论文读完。”
“……”
但半个小时后,他很快后悔了该决定。
她蜷缩在酒店唯一的那张大床上,故意把被子掀起来,他不是就想让她冻着,脑筋清醒点吗?可怜兮兮地指责他:“都怪你,肚子痛。”
“我来姨妈了。”
沈青石轻抽了一口气。
他是气她想要惩罚她,还是气,但她总能卡到他的bug,钻进被窝里看。
西北天冷,有暖气、开空调也冷,他也没说什么。
现在却故意掀起被子来吗?
【作者有话说】
沈青石:[问号][白眼][化了](最近收到你们的评论啦,超开心,谢谢你们)
——正好写到大西北嘛,推荐基友的文,大家看兴趣可以去收藏下喔~
《赋彩[公路]》散漫钓系公子哥x藏族少女
宁玛是被遗弃在喇嘛庙的孤儿,被寺里的堪布抚养长大。
22岁这年,她终于离开故乡,去了沙洲壁画研究院当边缘临时工。
暑期旺季,宁玛被指派去接一个人。
据说是院长请了好多次才邀到的一位先锋艺术家。
那天风很大,吹得她有点傻。
她看见男人戴着墨镜,头发被吹得张牙舞爪。薄黑色的外套鼓着风扬起,露出他瘦劲的小臂。
张狂、昂贵、触不可及。
宁玛被风沙吹湿了眼睫,紧张中带出了乡音:“你斗是邹其谚儿?”
“……”周亓谚出尘的气质突然中断了片刻-
散漫钓系X敏感坚韧-
她叫宁玛,是古旧的意思。
最开始,周亓谚觉得她人如其名。
后来,海拔4300米的昆仑山瑶池旁,宁玛恼羞成怒:“周亓谚,你再这样,小心我把你亲到窒息。”
周亓谚敲了敲没开封的氧气瓶,眯眼笑:“来啊。”
他以为,这么传统的小姑娘,这样就算默许了终生。
但没想到,他只是宁玛送给自己的一场艳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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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第49章
◎冷脸洗内裤的神。◎
不过来姨妈,初枳夏还是挺高兴的。
沈青石是个真男人,从头到尾,不管是一年多前还是现在,他都是做措施的。
即使纯恨,他进入那里,有风险,也做了。
唯独,大概就是昨夜火车上。
他只拿了几本书,她的随身物品。
他要去拿,是她不让他去的。
算算日子也到了,而且她也想,和他有一次更加紧密的亲密接触,肉贴肉的。
况且,可能真的和沈青石相处时日久了,也学了他不少坏毛病。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去——反正都要结婚了,那要真有孩子,也、也行吧。
只要打破第一道线,就会层层坠落下去。
难怪他们会一起去寺庙,大家辩证法都学得很差。
但沈青石,是真的很男人,他玩得那么疯,到最后也没有……当然也可能是他就是想要涂抹。把她包裹起来,也不好说?
不过想起昨夜她说“不用”时他极深的眼睛和略带意味不明的目光,她还是……挺有感觉的。
——啊啊啊啊啊!
“你在这杵着干嘛?给我去买卫生巾去。”气血上涌,她怕弄到床上,毕竟也要在这住好几天。暂时拿起他的矜贵衬衣来垫着——谁让她的衣服都是机场现买的,也没来得及多买几身。
沈青石不可思议扭过脸看她,简直就没见过如此无理取闹的人,“我刚才说要去给你买,你说要订外卖的。”
“那我哪里知道外卖要这么慢?你没看见我拿手机在这里刷半天了?”
其实她也是刚发现的,也就看了三五分钟手机,但,就是心里不爽。
可能还是因为他那句“肉/欲”吧。
她撩开被子后,他一眼都没有看过来,也就是说,他是在意的。喜欢她身体,所以怕克制不住。不想看。
“我现在去给你买。”他不愿同她争辩,起身拿起衣架上悬挂的大衣。
初枳夏斜他一眼,不禁道:“你没有羽绒服吗?非穿这种。”
他高高瘦瘦,以前就瘦,现在更瘦,身板又那么好,肩宽腰细腿长,人跟个国际超模一样,穿这种质地上乘的大衣——可能也是他选出来很普通的了。但还是太超模了,走出去要多出挑有多出挑。
这趟也有女医生,一直接触不多,卧铺也在另外车厢,现在都住这里。
他不想让她被看,她也跟他学。
以为她是关心自己,沈青石脸色稍缓和几分,说:“我没带,有空去买吧。”
他平日出入的场合都有空调,再就是车里,从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初枳夏说:“好吧,那你快去吧。多买几包,记得再买个垫子。”
他们是同居过的,他自然记得,也不知是不是想起了那段日子,低垂下黑鸦羽般的眼睫,很低地“嗯”了一声,推门出去。
二月末了。
白日还是晴天,晚上竟开始下雪。
他定位完,朝附近最大的商超走去,倏然想到,马上就是三月初。
他们相识两年的日子了。
他还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
他的世界在崩塌、重毁、又重组。
他无数次想要杀死她,又想要去爱她。
其实他最想要的,还是她爱他。
好在——毁灭之后,便是新生。
沈青石很庆幸,做了这样的决定。
他从不后悔,也无所畏惧。
*
沈青石回来的时候,初枳夏都快要捧着他的论文睡着了。
她大概也看懂了一二,大抵就是说有一种叫牙根的东西,是牙再生研究中的关键,而这个东西怎么做呢。首先,大概需要从各种身体组织之中分化提取,合成IPS细胞。而且还是有很多高标准高潜能(?)的IPS细胞。
最后呢,还要用上他读的第二个博士,生物医学工程理学博士,用一种高难度的生物材料,和IPS细胞融合,构建出来。
这个材料的难度呢,也很难。反正就是难难结合,提取难、材料难,融合更难。
而牙根,也是牙再生的一部分,还有别的成分。
比如他早几年研究的,牙本质基质,也不知道她理解得对不对,也属于他的领域,在此之上开展了修复研究工作。
当然,他写得很深入,重要的是创新点,具体方案和实验、数据。但那些她都看不懂,只能了解个框架和目的。
看完之后,她竟有一种通体舒畅的感觉,原来直接用英文去阅读英文,提取信息,也没那么难。总能提取到的。
就是他说的,语、言。
不过,他写得真的很好。
虽然她阅读英文材料不多,只读过一些剧本,和被出题组改的七零八落摘自外刊的考题。但他写得,就是很好。
有一种母语感。
初枳夏也早有感觉,大家虽然是国人学英语,但是去读中国人写的英文,比如试卷,思维是很混乱的。反而不如直接读外刊舒服,英式思维和英语,就像他这样。很流畅干净。
呜呜呜。
沈巨巨还是太厉害了!
而且他研究的,也好厉害,她还搜到了同行评审(peerreview),全是惊叹,那可是地球顶刊《CELL》啊,搞得她乱崇拜的!
所以当沈青石回来,换了衣服上床从背后环住她时,她也没有再跟他生气了。
沈青石:“怎么不用衬衣垫着了?”
垫子还要洗,他进门时先拿去泡着,一会儿照顾完她再手搓。
初枳夏早把论文收起来放到床头柜上,怕他太骄傲,说:“怕真给你弄上血,我洗不出来,也赔不起。”
其实她就是不太好意思了。她一直都知道他厉害,那么年轻的主治医师,顶尖985的副教授。但现在更多了点敬佩吧。想到李大程说他专门为此读第二个学位,又想到医院的大姐。
他那么好,对她差一点——差就差吧,也不是真有那么差。
沈青石都不想拆穿她,“你何时洗过衣服?”
初枳夏:“说得跟你洗过一样。”
他俩都差不多,一般都是阿姨洗或送干洗店。而且好多衣服也就穿那么一两次就*不穿了。这点沈青石还好一些,不太浪费。
“那你这几天的内裤,自己洗。”
哦,好像以前是他洗内裤来着。这种东西也不方便外人洗。
只是她内衣太多了,又买买买,没太多印象了。
“那我也给你洗好不好,”她可算是找着机会了,转过来抱着他,迎上他狭长清冷、没有多少情绪的眼睛,“衬衣太大了,我洗不了,反正你带得也多,自己换一换吧。但你的内裤,我可以帮你洗。亲自用手搓,还可以亲一亲。”
“……你一定要加后半句吗。”他扬眉,就知道她不是真心的。
“太麻烦了嘛。”她靠近他怀里,给他解释,一边用另外一只手比划着,“那么大,你的——那么那么大。我的面料那么小,这公平吗?”
“但你说好了给我洗,不准反悔。”这次带的有好几件她珍视的,不想扔掉。
“……”
他抿唇,承认,还是被她取悦到了。
“真的很大吗?”所以她老是在那个时候哭,又哭又闹的,还总是说一些特别露/骨的话,想让他快点。因为真的,受不了吗?
他也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感觉。
初枳夏本能性点头,“很大。”
“很夸张的,大。”
她实话实说,也听过以前很懂的室友解读过高瘦的人是最顶的,但真的,有点夸张了。
而且他学习能力超强,每天也不知道搁那研究啥,技术愈发巅峰。真的,会让她完全忘记自我,沉沦在本我中。什么意识都没有了。
“那你——舒服吗?”他垂下眼睛,干净的手指轻轻抚摸她的脸颊,问她。
初枳夏抬眸望他,觉得他此刻好像比之前温和了几分,是因为她来姨妈很虚弱的缘故?
她蜷了蜷脚尖,被他看得竟有点不好意思了。
因为她现在,除去对他一直有的感觉和愧疚外,真的还很……崇拜他。
可能她一直都很崇拜他?只是,此刻尤甚。尤甚。
想转过身去。
却被他猛的按住身体,控制住了,牢牢箍在怀里,指尖钳住她下颌,强行抬起,就让她回答这个问题。
离得很近,清淡好闻的热气撒落她一脸。
她睫毛卷了卷,又卷了卷,实在拗不过他,想了想说:“宝贝,您就是当代卡萨诺瓦。”
说罢,想到夜里那些控制不住的爱欲,对他的依赖。还是羞/耻,使劲掰开他,转过身去。
“……”听她居然用意大利历史上最负盛名的性/爱大师形容自己,沈青石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初枳夏觉得这已经是她吹出来的最好的彩虹屁了!
卡萨诺瓦诶,因为太完美了从意大利到法国,从贵族夫人到平民少女,没有一个不心甘情愿臣服的。就靠这个名垂千古的大师,他还不满足?
几秒后,却听他幽幽地道,似是真不满意:
“若我真是卡萨诺瓦,等我老了,就把你做成机械女。”
初枳夏:!!!
你不要成天说这些好恐怖的话好不好!
初枳夏真是服他了。
她觉得还是安抚一下吧,太渗人了,又转过身来,头贴了贴他的,“如果真是那样,你老了,我只会更爱你。”
在他们共同看过的那一版中,情圣卡萨诺瓦猎爱无数,年轻时做/爱大赛都从不停止,沉沦兽/欲和性/欲。女人对他却也是有性无爱,也从未有人真正赏识过他的灵魂和才学。等他老了,无人问津,只能靠一个机械女相伴。
挺可悲,也挺可怜的。
听见“爱”这个字,他微微愣了一下,没想她居然还敢提,脸色变了变,却也不让自己多听,也不想在她不舒服的时候计较了,无情道:“你才不会呢,你只会叫我老登。”
原来他还搁这记仇呢。
“沈青石,别生气啦。”
她知道他今天就是不开心了,摸不着缘由,但就是不开心。
“我刚才很认真地看了你的论文,我其实对你——”
人为什么总是这样,十分只能说出三分,“是挺敬佩的。”
“你好好工作吧,我帮你洗内裤就是了。”
“衣服也帮你洗。”
反正就是送干洗店嘛。
她不好意思抬头看他,更往他怀里钻了钻,趴在他宽阔结实的胸膛,听见他的心跳得很快,和以前一样得快,好像更快——怦怦怦,怦怦怦的。还有些乱,很乱很乱。她忍不住,抬头又亲了亲他。又亲了亲。
他按住她的头。
过了很久,才听到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的手慢慢往下。
她微愣,想到肉/欲的话,眼睛还是闭了闭。
而且来姨妈,也可以搞纯恨的……
他猜出她心里所想,又有点气,冰凉的指尖也不搓一搓暖过来,直接按住了她的小腹。
“冰!”
却感觉到他手指按在她腹部位置,就像以前她同居教过他的一样,顺时针转着揉十圈,再逆时针揉两圈。
“一会儿我去给你洗垫子,你先用衬衣就行——我、洗。”
“卫生巾给你买了,你是自己换,还是我给你换?”
初枳夏更用力埋进他怀里,嗅着他身上还带有外面风霜的气息。
心口莫名有点酸涩。
肉/欲就肉/欲吧。反正他对她真的好,也就是了。
等他真的玩腻了,她变成豪门弃妇,弃就弃吧,她也会过得很好的。
不影响。
……
她也就是说话好听。
嘴甜心硬,沈青石算是明白自己姐姐对她的评价了。
真够懒的。
她指挥他选了夜用的那包安睡裤,给她换上,还是怕侧漏弄上床铺,选了他一件深色的衬衣垫着。
然后又指挥他给她拿来挤好的牙刷,帮她刷牙。全部刷完后,抱着她去卫生间漱口。洗脸。水乳都要他来擦。
“你做得好嘛,反正你老命令我张嘴,我都习惯了。”她还很有道理。
他是牙医,以前就老让她“张嘴”“嘴张大一点”“张到最大”。
现在也差不多了。
她舔了舔最后面那颗小牙,他刷得真的很干净,水乳涂得也透透的,放心地歪倒在床上,戴上真丝眼罩,准备睡觉。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好甜的一章!
沈青石:冷脸洗内裤的神。[化了][化了][化了]
50
第50章
◎甜。◎
沈青石看着她,也不跟她计较,毕竟坐了一天多飞机和火车,舟车劳顿,昨天又那么折腾,白天也给他送饭了。
不过想到这事,他还是气。
晚上还要想想方案,先不睡了,把她眼罩撩起,再次提醒道:“不要再有下一次。”
见她完全无所谓的样子,他道:“再有下一次,我会让人过来接你,把你送回去。”
“然后呢?”
其实她挺怕的,在一个封闭的空间待久了,不想出去,和不能出去,是两回事。而且她听出了他那个意思,他什么时候再来,就会看他心情了。
等待的滋味是很痛苦的。
但她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怕。
“你快开学了吧?如果你还想回去上课,拿到你疯狂硕士的学位的话。”他真是记仇,还记得她当初调侃他的话。
就知道拿这种事吓她!
她轻轻嘁了一声,歪头问他:“那沈公子有没有什么方法,让我不去上课,也能拿到学位?”
“我还不想写论文呢。”
她可马上也要准备毕业论文了,好几万字呐,说得她好像很想写很想上课一样。
果然,这话成功激怒了学术真爱沈青石——
“你可以试试。”
他强行掰过她的下颌,让她转过来看着他,“如果我知道你有任何学术不端,你就退学。在家里。”
“像你说的,做条狗,大脑这种东西,不用也就没必要要了。”
“……”
“知道了。”
总是冷不丁吓她一下。
真讨厌。
不过她感觉,要是她真敢抄袭什么的,搞不好他真会这么做。说不定更过。估计都能气疯。
当然,她也不可能那么做。考上去也很辛苦得好不好!
她躺回去,翻来覆去睡不着,还是心有余悸的,他成天不怎么睡觉、不怎么吃饭,碳水也没有,所以情绪不稳定?
她又翻了个身,明明困,可一个多小时也没睡着,看看时间,居然都快十一点了,明天他还要早起的。
“沈青石你是不是太久没睡觉精神不好?”
初枳夏吐槽完,见他也不回应,书桌上就开了一盏很昏暗的小台灯,还有电脑屏幕上的反光。他对着电脑,像在想事情,手肘撑在桌上,微微支着额头。房间条件很不错,比之前的好许多,就是有点小。桌子也不大,他大大一只坐在那里,长腿都伸不直似的。
她看了会儿,还是心疼了,起身,搂过了他的脖颈,俯在他耳边商量道:
“陪我睡觉了,好不好?”
“没有你抱着我睡,我都睡不着。”
“肚子也痛,要贴贴。”
沈青石淡漠地看了看她,知道她就是嘴甜,心里不定怎么想,说不定还嫌他碍着她睡觉了,但也有些不忍,“我忙完这些就去,你先睡。”
他在想明日的方案怎么说。
初枳夏“哦”了一声,房间太暗,怕他看坏眼睛,还是把房间灯都打开了,坐在床边抱着膝盖等他。
沈青石是个工作至上的人,且这不是开玩笑的事,又不忍她跟着熬,只能加速思考。他忙忙碌碌还是搞到了十一点半,洗漱完抱着昏昏沉沉的她上了床。
“沈青石。”
“嗯?”他也是真困了,阖上眼就睡。
“我会好好写论文的。”
她其实想说,我对你是崇拜的,既然真要结婚,不可能让你有一个学术不端的妻子的。
但她好困,只能说这些。
“我会检查的。”他冷冰冰地道,手却特地暖了暖,贴在她腹部,“现在,快睡觉。”睡个觉都不专心。
……
第二天一大早。
他六点准时起床,六个小时睡出了三个半小时的深睡,神采奕奕地打开电脑继续工作。七点左右,换了衣服上班。
临出门前,他还是俯下身亲了亲她,想了想,也给她换了一条新的安睡裤。
他把她穿过的那条捏了捏,丢进垃圾桶。昨夜给她洗的垫子还没有干,检查了一番,继续挂着。可能他抱得很紧,她也没乱动,也没把血弄得到处都是。
他又摸了摸她的脸。
觉得不管是身体原因还是旁的,她应该不会再乱跑了。
快到科室前,沈青石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阿宏打来的,简短道:“人跑了。”
沈青石在原地站了站,第一反应是她,随后才冷静过来,是阿宏的电话。稍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两人不愧是同一师门一起长大的亲师兄妹,都很爱跑。
不过他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到了。
“怎么跑的?”医院清晨人极少,设施老旧,走廊顶上只悬了一盏摇摇欲坠的吊灯,且昨夜下过雪,更显阴冷昏黄。
“赔了一大笔钱,走的。”
因为真跑不了,只能老老实实的。
沈青石稍有些意外,“他倒是够有钱的。”
让他意外的点还有很多,他给找的机会,难道不是最好的吗?
“那边让我问您,要不要强留。就说合同不对,有演出走不了,让人给扣下来?”
“现在留,还没跑远。”
“不用。”
“让他回来吧。他不来参加婚礼,也挺没意思的,是不是?”
沈青石猜到他会跑,但没想到这么快,这么急。宁可赔钱都要跑。
他安排的,本来也是她师哥熟络后,差不多卡着婚礼时间跑回来。他会安排个好时机的。
沈青石对她师哥,其实原本没什么——如果真是郎有情妾有意。如果不是周皓荧屡次挑衅,当沈青玄面几次开黄腔,还让他……让他查出一些事后。
不过,沈青石心底也一直清楚,他们感情的问题,是在她的身上。
是她主动消失,是她要跟别人一起回去,是她把手机交给别人,也是她,主动索吻。
没有周,也有别人。
想到那个画面,他还是恨。
恨极。
哪怕她已经完完全全属于自己,从头发丝到脚跟,全身上下每一个部位。每一个部位都被他那般狠得清洗、又蹂躏过了。
她也永远不可能逃出去,装也要装好。
但他还是——
想到这里,他也没任何胃口去食堂吃早餐了,打电话给前台,让人给她送一份,势必要把她叫醒。他就没见过这么爱睡觉的人,仿佛时间跟不要钱似的。有那时间,还不如多研究研究他的喜好和论文。
初枳夏还真被送早餐的吵醒了,她看看时间才八点,气得跳脚,但想想既然沈青石这么有心,怕她来姨妈不吃饭饿着,也就吃了。
吃完,还给他发了一张照片。
[这里的饭真的好好吃呀。谢谢沈公子。^_^有心了。]
沈青石开会前看到的这条信息,更是气得眼前一黑一黑。
但今天开会很重要,是再次最后确认手术方案问题,也没空同她算账。
……
初枳夏在这里一住,就住了五天。
她从小练功,大姨妈也不能停,吃止痛片照常压腿。又长期减肥,只吃黑咖和黄瓜,也就最近放肆了一些。但是每一次例假,痛经都很严重。
有时候会痛得额头冒虚汗,脸色煞白,痛得什么都做不进去,当然也不可能出去,就抱着平板在床上打游戏,分散注意力。
这种情况下,沈青石也很难同她生气。
只能照顾她,陪她。
她有时候情绪也会很不好,非常不好,会抱着他狂哭,会问他是不是一辈子都不会把她放出去,一辈子只能住在小屋里,是不是也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她,就是泄/欲,以后是不是真的会把她作成机械女。
沈青石:“……”
他有时候觉得真的很难跟她沟通,衣服他来洗,内裤都是他亲手搓的,她说帮他洗没有洗过一次。脸也他洗,牙也是他刷,澡也是他抱着去洗。
她还嫌不够,让他借厨房给她煮红糖水,熬鸽子汤,他那么忙也抽空做了。
她实在懒得洗澡,脚也帮她洗了。她的脚还很难洗,一点都不是电影上那般纤纤玉足、美丽娇软。她常练功,国标、芭蕾都跳过。拇指外翻,内收肌收得很紧,很多茧子,脚趾破皮好几次,还缠有创口贴。
沈青石心底是心疼的,但他怎么都说不出,不是肉/欲这种话。
初枳夏也不问了,反正他们以前也是,他之前不是也说过见色起意嘛。而且随之激素下去,情绪转好,她还是能感觉到他隐隐的、难以言喻的微妙情意。
他怎么说也无所谓了,反正日子,都是一样过。说不是就能给她自由吗?也不会。
不过这几天她最关心的,还是医院大姐的病情。
沈青石既然愿意负这个责,大家也很乐意。本质上,心里也是希望做这个完美方案的,只是风险高、难度大,还都很年轻,没有人想拿未来去赌。赌赢了好说,赌输了,自己职业生涯先不提,但这是院里第一次和西北“心距离”,第一个案例,多丢人啊。记者都跟踪报道好几次了。
但,沈青石当然有这个水平的,自己主刀,就让他去吧。
实话实说,也没人比他更合适。
那位大姐姓妥,叫妥西子,名字拗口,是当地少数民族——东乡族。
初枳夏后来听沈青石说,也了解了一些。
妥西子来自甘肃贫困县东乡县,也是国家现在唯一一个没有正式按地名+民族命名的县,同时也是深度贫困县之一。
高山连绵、山路难行,贫寒、封闭,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该县的标签。
妥西子生长在这里,又天生面部畸形,只能早早嫁人,生了孩子。
后来,实在难忍肿胀,去县医院做了手术,没想术后更严重,竟连嘴巴都张不开,难以说话,难以进食。只能靠一点流食生存。
但为了孩子和丈夫,二十多年来一直强忍着。
事情变化大概在一年多前,有年轻大学生回来创业,东乡族封闭,但这里的女人们多有一门好手艺——绣艺。和玲珑柔软的苏绣、广绣不同,东山族的刺绣,融合了北方粗犷高原风情,大气、浑厚、有力量。
大学生很快把这种地缘风情的绣艺发挥出来,将一批绣娘们带到了敦煌,和莫高窟结合,申请了非遗。还推上国际时装周。
妥西子二十多年闭门不出,怕吓着人,但绣艺是研究到了极致。大学生以高薪诱惑,也把妥西子强行带到了敦煌研究所。
大概就是如此,打开妥西子的大门——第一次走出高山,发现有不同可能,她开始攒钱,想要解决面部问题。
这次敦煌免费会诊,也是她鼓起勇气自己去的。
“好!!!不愧是我们大女人!也不愧是我们大学生!!!”
初枳夏听得眼泪哗哗的,坐在床边,简直都要给妥西子和创业大学生鼓掌了。
难怪书上说教育强国,教育是国之根本、党之大计,教育永远是社会主义国家的基础性、战略性支撑。永远有先导地位。
是真正的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那,那位妥阿姐的丈夫呢?”初枳夏忍不住问。也知道快要手术了,只是一直不知道那位阿姐家人的态度。
“你以为她的丈夫是渣男,很差劲,对吗?”沈青石站在床边,淡淡看她,都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一直控制她,吸她的血,不让她做手术?”
“恰恰相反。她丈夫也不过是个山里人,一直在外面打零工。像她那样的手术,若不免费,路上车费、手术费、住院费,至少也要几十万元。大学生没来之前,她们的绣艺是不值钱的,大多都是给女儿的陪嫁品。”
“她丈夫也要养活她,养活两个孩子,送去读书。又不能走太远,怕照顾不了她。赚到的钱,交学费、生活,也只能买买止痛片。”
初枳夏:“……”
也是。
不是每一个男人,都会像她的父亲初明雨那样。
“你也一直不认为,我能做到这些,是不是?”
她好像对男人,有一种天然的不信任感。产生依赖,就想离开。
沈青石坐到了她身侧,她例假基本过去了,情绪好转许多,只脸色还是很苍白。
他想到签手术协议那日,妥阿姐的丈夫还是把这些年一点一滴攒下来的所有钱——说不定有天能做呢?说不定攒够了呢?有的都发了霉、带着毛边,一股脑都给了他们。
就怕出现一点,他说的术后有可能的风险,这些是必须要说明的。
李大程也解释过都是免费的,公益计划,国家报销。
但她丈夫真的很怕,好像不把所有钱给出去,不安心似的。
“我……”
初枳夏总是能被他看穿,攥了攥床单,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沈青石也没再多言,看看时间,他白天还有别的病人,下班肯定是挺晚的,又和她说了这么久的话,道:“我明天手术,不照顾你了,早一点休息吧。”
“嗯。”
她也不想打扰他,很快就洗漱完乖乖躺回来了,把灯关上。
“沈青石。”
夜色里,她轻轻地靠了过去,她也不想给他很多压力,也猜到这个手术肯定很难,毕竟是“疑难”,而且那么多科室,都没有人愿意负主责。
她想了想,抬头亲了他一下,只道:“明天加油。”
“快睡吧。”已经抱习惯了,不抱着她,都睡不着。他把她的睡姿调整了一下,整个儿窝在他怀里。
“我就最后一个问题,等你做完手术了,肯定会很成功的。我可以去看看她吗?你带我去,我不离开你身边。”
“看情况。”他把她的胳膊缠在了自己腰上,把她的腿压了下去——什么毛病,总爱压着他腿睡觉。
然后也低头,勉强亲了她头发一口,也在提醒她赶紧睡,“晚安。”
“晚安宝贝~”
【作者有话说】
沈青石:明天手术[墨镜]
初枳夏:大学生以高薪诱惑招人,大妹子这是中文嘛?[问号][问号][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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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收到了录取通知书,有点感慨。但我会继续在晋江努力的!!一定会好好写,用心写,写出好故事。今天抽红包~所有人@晋江乔其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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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真的要结婚啦?◎
翌日八点,早上第一台手术。
沈青石这个手术,是做得确有风险的,还不止一点——毕竟是各个科室都推来推去的二十多年的“疑难”。
手术的关键,不是在于面部改善,而是在到底如何能让患者轻松张口,这涉及到一个口腔修复、颞关节、颌面、神经、还有牙齿咬合等综合问题。
后续术后,也需要正畸科,进行一个咬合关系的调整。
但这不是他负责的方面,他负责的,还是手术本身,和修复。
口腔医学博士,从来也不仅仅是大家单纯意义上以为的牙齿、牙医。是涉及到各方各面的,整体的口腔问题。
其实,沈青石是一个相当适合下一线的人,手稳,心更稳。而且从研究生阶段开始,他就下临床,一来是为了积累更多的丰富案例,或许能有更好的新方向和创新点;二来,也是沈家的要求,希望他完美无缺,一定要有履历。
后者沈青石是不CARE的,他只是真的很有精力,也有能力,可以同时做好临床和科研两件事。
可惜后来,事与愿违。他不认为以他那时的精神状态,还能在科室里待着了。
但,他手头上的功夫,还是在的。
他做任何事,都是一个追求极致的人。
*
七点整,妥西子就已经准备好了,昨夜空腹,术前也做了许多相应的抽血等检查,再之前,也拍了从颞关节到大脑的各角度CT等。确定无误。她选择的,也是最佳的方案,对称与否、漂亮与否,不重要了,最核心的,是能和正常人一样说话、张嘴、吃饭。
七点半,她换好病号服,腰上先被扎了一针镇定剂,然后推向麻醉室等待。家属只能在外面等待。
沈青石换好手术服进去时,人已经麻醉了,宽宽的额头,紧闭着眼睛。
无影灯亮起,他屏了屏神。
……
此刻,初枳夏坐在床上,却有些坐立难安。
她时不时拿出平板想打一局,随便做点什么,或者找个剧来追,但又做不进去。她心底很乱,说不上来。
他是看出点什么来了吗?
他是看过她的片子的,在第一次看牙的时候,就让她拍了CT,像他这般冷淡平静的人,看着片子都稍有些愕然。还有昨天晚上,在她讨论妥西子丈夫的时候,她的不自然。
她总感觉他可能看出点什么来了,所以早上走的时候,在她给他紧张地“手术加油”的时候,给她说了一句“不要怕”。
她又很担心妥西子。
这种涉及到口腔、颌面、关节、尤其是面部很多神经的大手术,是很危险的。
她有过,所以她知道。
有时候面部有些痘痘没处理好,都可能出事。
没事可能就没事,像她一样,好好的。
如果出事,面瘫、嘴歪眼斜,都算是轻的了。
重则……
很可怕。
她自己术后是成功的,都在ICU住了近半个月。
痛,那种痛彻心扉的痛。
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初明雨的。
与此同时,她也很担心沈青石。
她觉得他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照顾她的情绪——她真的克制不住,谁让他就是不肯说一句软和点的话。
如果他手术不成功,会怎样?
她知道他肯定不会真有什么事,但是像他那般骄傲、高高在上的人,肯定会接受不了吧。
此外,现下也不是最完美的时刻。
他不是最完美的状态,医院也不是最完美的设施。其他科室,也不是最好的配置。
初枳夏等到中午,感觉快崩溃了,她记得自己当时也就做了一上午吧,也可能到下午?她没印象了,反正记得自己醒过来时,应该是晚上在ICU了。
那也可能是一整天。
初枳夏一直等到了中午,下午。
她实在放不下心来,也顾不上自己昨天的承诺了,决定拎着包去医院看,被送走就送走吧。
大不了再哄一次。
刚要推门,手机却响了一下。
初枳夏赶紧掏出来看。
上面只有三个字,[过来吧。]
初枳夏如蒙大赦,也分不清这是成功还是失败的意思,迫于他的淫威,她都没有加过李大程、研究生等人的手机号。
她一路跑过去,还是累,也很紧张,火车的累居然蔓延到今天,他也是真够能耐的。再加上刚结束例假,身体虚弱,还有些喘。
站定后,看见沈青石立在医院门外。
她下意识想要跑过去抱抱他问个清楚,可看到他穿白大褂长身玉立的样子,心里又不自禁动了一下。
想要多看看他。
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过这样的他了,上次也是隔着玻璃简单看一看。
前几日敦煌下了雪,这几日雪停了,但将化未化。这里人不多,扫得干净,被堆积在路旁。
他就站在一棵西北特有的馒头柳下,静静地等她。
“怎么样了。”
几秒后,她看够了,上前走近,担心紧张地问。
见他淡淡地点了点头,眉眼平和安静,她才彻底放下心来。
沈青石:“手术很成功,但还要在ICU住三天,观察术后情况,你现在还看不了。”
“哦。”她轻轻应了一声,听见很成功也安心了。
想到自己在ICU住,手臂上都缠满观测器,挂着尿袋,确实是看不了的。
“在想什么?”他走近些,低声问。
“没什么,就是在想,那她出ICU后,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拜访了。”
见她仍不愿对自己开口,他也稍有些失望。
“如果你想看,应该是有机会的,我会多请一天假,在附近转一转,结束后也差不多了,再回来一趟。”
“为什么要多请一天假?”初枳夏一开始还没听明白,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沈青石,你是想要在这里带我出去玩玩吗?”
“如果你不愿,我们就直接回家。”行程耽搁了几日,回去短暂休息,还要准备不少,也该婚礼了。
“愿意愿意!”她拉过他垂在侧面的手指尖,放在手心里捏紧了。
“那我就先回去查些攻略,准备准备,我想去看妥阿姐绣的飞天。”
初枳夏国内玩得不多,也就去过海南,她觉得国内景点都太累了,人也多,只喜欢度假。
“嗯。”
罢了。
反正结婚以后,她永远都是他的人——其实,结不结,也一样。
她总有一天,会把她自己的所有事情掰开了揉碎了亲口讲给他听。
*
那天过后,时间过得飞快。
他们在敦煌多留了几日,毕竟术后要仔细观察,初枳夏始终也没见到ICU的妥阿姐,也见不了。
但是她在医院走廊,居然见到了妥阿姐的丈夫。
妥阿姐真实年龄确实只有四十出头,比她猜得还要小,子女们都不小了,一儿一女,一个刚考上大学,一个在念高中。现下过完年开学了,也不方便回来照顾。
丈夫进不去,也挂念,就天天在病房外转悠。
沈青石给他单独开了个房间,他也不住。
沈青石这几天好说话得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例假过后脾气也正常的缘故,他每日都会让她来食堂吃饭,不过就是很忙,也无法带她出去吃。
那天碰到的时候,就是他们刚刚吃完饭,她准备回宾馆午休。
那是个个子不高的男人,完全不像初枳夏最开始想象中会家暴、吸妻子做刺绣的血的山里汉子——周皓荧父亲那样的,相反,还有几分文秀。
据说自己学了门水电工,手艺还不错,十里八乡装修新房都会来找他走线路,就是无法离妻子太远,附近也不是太有钱的家庭。赚得不多。
后来妻子到了敦煌研究院,他也想跟去,但家乡还有很多老主顾——这种生意都是介绍做熟,脱不开身,就两地跑。
男人看见她,很是高兴,还四下看了看,确定沈医生不在。
反正要带她出去玩,她那么高兴,沈青石又忙,也不担心她跑,就让她自己回去了。
“老师。”中年男人很是局促,也不知道该叫什么,听好几个年轻人叫沈医生老师,自己也跟着叫。叫他太太老师,应该也没错。
初枳夏还是第一次被人叫老师呢,受宠若惊:“是马大哥吧?”
东乡族最多的姓氏就是马,初枳夏记得沈青石提过,很好记。
“您知道我?”
初枳夏点了点头。
她也知道,为什么妥西子二十多年前会做第一次手术了,因为结婚了。丈夫拿攒下来的钱给面部肿胀到难以忍受的妻子做了手术。可没想到,手术复杂程度超乎县医院想象,失败了。
后来二十多年,马大哥也一直活在愧疚、无力中。以及对医院的极度不信任。
初枳夏拿下意识的恶意揣测过别人,现下也是极愧疚的,而且对这个山里汉子,也是有点敬意的,不是每个男人一结婚就能拿所有积蓄帮妻子做手术,“当然,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听见您,马大哥也受宠若惊。
两人都受宠若惊了一阵,马大哥才缓缓开口,将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拿到前面,拎着一只尼龙袋子。
上面写着“尿素”,但初枳夏知道肯定不是,也猜到了里面是什么。
她忙摆摆手,示意不用。
“这袋子,就是我给她做手术存的,我是不信医院的,都是骗人的。但你说她这个病,要不信医院,还能信谁呢?那天手术前,沈老师是收下了,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又出现在床边了。”
他不愿住酒店,周边有专门照顾病人合租的,还能做饭,沈青石也就帮他联系了床尾。
“因为手术成功了呀,您担心什么。”初枳夏太了解沈青石了,要是不收,这家属得多煎熬,收了,是某程度上的安心。
现下成功了,当然要退回去了,本来也是不花钱的。
“*哪有手术不花钱的,查过了,一天ICU就得几千到几万呢。”
初枳夏就是不肯接那袋子,一边往外走,一边想着怎么跟他解释,想了想又道:“您办过医保吗?您是少数民族,肯定有不一样的医保政策,我也不太了解。医保里面呢,有一个项目叫统筹,统筹的意思就是,一部分是您自己的钱,一部分是交到社会里的,大家都往社会里交钱,全社会在一定范围内互助共济,共同分担风险。”
其实她也不太清楚,不过她知道有好多政策,包括新农合之类,就是好多人不懂。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人才和教育的重要性了。
拿她同学来说,学表演的,还有去考大学生村官的呢,就是得有人懂,负起责,贯彻下去。
“我没有医保啊,西子她——”
“她肯定有。而且您这个,都被列为‘疑难’,应该是有别的基金、公会之类。您就不要担心了,反正就是钱,已经交过了。您再交,他们对不上账,这算受贿了。”
“噢哟,这么严重。”
受贿还是懂的,马大哥拎紧了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弄了。
“您快拿回去吧,别让别人看见了。还有医保问题,您可以咨询下你们村干部之类的,或者让妥大姐去问问那个创业的大学生,应该是有办法的。”初枳夏是真不懂,也不瞎出主意了,肯定有政策,多提醒了几句。
送走马大哥,初枳夏长松了一口气,给沈青石发了条微信。
[见到马大哥了,之前是我不好,胡乱揣测人家。]
[我没收钱,他应该也不会再送了,我给他解释了好多,不过你知道有什么政策适合他们办吗?]
她以为沈青石不会回的,但居然没下班前抽了个空回复了——
[去办了。]
初枳夏回了一个飞吻的表情。
沈青石这个人,就是又天使又魔鬼的。
他总是想把自己作成机械女,脑子抽抽的;但是对外人,都很清醒平静。
*
在敦煌忙完最后几天,他们一路转去了酒泉附近。
沈青石也带她看了莫高窟,旅游——还是太累了。
沈青玄过去应该常年在这里,但沈青石只会看望姐姐,绝不会去找二哥,所以也是第一次来。
他是真学霸,就连去逛个莫高窟、博物馆,都要花高价请最好的讲解员,从第一窟开始给他娓娓道来。
而且初枳夏敢打赌,估计过个一两年的再给他出张卷子,他都能做到一分不扣的。
他听一遍就记住了,记性特别好。
就连一年多以前,她追他时说的一些小情话,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他都不会忘的。
比如那只香囊。
从莫高窟出来,初枳夏看着又有挂红色绸缎和祈福牌的大树,不禁想到了。
沈青石也想到了,所以脸色更冷了一些。
他这几天也是时好时坏的,不过大多数都是冷飕飕的。
“喂。”初枳夏戳了戳他,觉得这趟旅程要比她想象过得快,但实际时间是不短的,“是不是再有一个多周,我们就要结婚啦?”
【作者有话说】
真的要结婚啦?!!![抱抱][抱抱]
52
第52章
◎他他他他他求婚了!◎
初枳夏还是有些懵懵的,觉得不可思议,也反应不过来。
他们真的就要结婚了?以后就是夫妻了?
在这种奇怪的关系之下?
沈青石眼睫微动,领着她上了越野车,说:“嗯。”
这里都是戈壁滩,公路难开,而且沈青石也累了,直接让沈青玄安排人接的他们。
沈青玄确实混得相当好,都快成了大地头蛇,没惊动沈家和白家的业务,就是单找的人,服务都非常殷勤周道。
“是只结婚,还是,也要领证什么的?”
初枳夏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憋在心里好久。
“你说呢。”沈青石记了一上午知识点,正是在复盘内化的时候,靠在车座上闭目养神。
初枳夏就是不想让他记,他有时候就真的跟个电脑程序一样,学什么东西就立刻逻辑梳理清楚存个思维导图在脑海里,还可以反复深化,细究。有的逻辑还能搭在一起,形成新的逻辑。然后用的时候时不时调动出来找她下茬,还可以双线、三线进程。
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意思。
她用力戳了戳他,还凑过去来回亲了他脸几口,反正司机和导游都很认真开车,也不会注意到他们。
沈青石按住了她亲来亲去的脸。
初枳夏:“我猜就是办个婚礼,真要领证这种,婚前财产怎么办?而且你父母我都还没正式见过呢。”
“他们你用不着见,”沈青石道,“至于婚前财产,我们家还不至于出不起这笔钱。”
初枳夏却误解了他的意思,以为他是不想让她见父母,不配,也还没到那个份上,轻轻地“噢”了一声。
“不是,那我们到底领不领证啊?”她就讨厌他这种说话拐几个弯子的样子,要么就什么都不说。
“如果真领证的话,我还要打扮一下呢。那个照片是会出现在结婚证上的,搞不好要一辈子的。”
这种证件照,很重要的。
她以前同学就有,稀里糊涂领证当天拍了,丑得要命,但又有纪念意义,总不好随便换掉吧?
沈青石原想说她居然还敢不领证结婚?她真当这是儿戏?过来玩场游戏?听到后半句,“一辈子”几个字,默了默。
“你想打扮成什么样子?”
他扣住她还在乱戳乱动的手,把她揽在了怀里,低头问。
“我们可以打扮成COSPLAY……咳,我想穿旗袍。”初枳夏看着他的脸色,火速改口,她之前也当过模特,拍过不少照,有时候看见摄影工作室会挂一些,女孩穿旗袍,男孩穿中山装或西装,挺好看的。
“可以。”他很快应了,只要别奇装异服就好。
“那你穿中山装或者西装。”
“没问题。”
“那我们到底哪一天去领?”她还要预定照相馆和化妆师呢,还要给他做个造型。初枳夏来回看他,肯定比那个头上戴一圈花花的好。
“婚礼早上,先开车去。”
初枳夏点点头,婚礼是春分的日子,用心记下了。
她懒懒窝在他怀里,上午逛莫高窟真是累极了,不用学习,但走路也很累人。她又不是沈青石,体力也好,脑力也好,那么优越顶级的基因。
只是她忍不住,总是想要偷偷瞥他。
沈青石被她看得微恼,皱眉。
“你怎么了吗?”初枳夏掰过他脸来,直接问。
她总感觉沈青石有点奇怪,说不上来。他是一贯的不冷不热的,精神不太稳定,偶尔温和,偶尔冷漠。
但是,总感觉有点不对。
毕竟他们天天在一起,除去他上班外都不会超过三米。
有点微妙。好像又有点,紧张?
沈青石会紧张吗?
他紧张什么?
他绝对是那种就算世界炸了,全是丧尸了,他也会淡淡地抓来几只,淡淡地找个地方开始研究,甚至把丧尸脑袋剁下来做实验都淡淡地,想办法能不能解决的人。
他是一个解决问题,而不是解决情绪的人。
这种人,有啥可紧张的事吗。
“没事。”沈青石目光看过来,可能是她说的“一辈子”的话实在好听,他眼神也温和几分。
“明天回敦煌,早上你可以去看看妥阿姐,中午的飞机。”
他们不回兰州了,可以从敦煌转西安,再飞南城,更便捷些。
“好啊。”他们在博物馆还买到了妥阿姐的绣品呢,绣的是九层楼内的巨佛,很庄严肃穆的一种神性漂亮,浑厚大气。
……
“宝贝,你说海洋和沙滩,有什么区别啊?”
最后一站是鸣沙山,初枳夏还真不知道,沈青石对沙漠这么感兴趣,淡季,人很少,他们找了个视线开阔的位置,坐在山顶上,望着远处连绵不断的沙海,她整个人都依偎进他宽阔温暖的怀里,轻声问。
沈青石从背后抱着她,反正也无人,他修长结实的两条长腿分开,让她直接靠坐在他两腿间,完全贴在他怀里。
初枳夏在女生中算不低的了,但所有的国际超模都很瘦,同时也非常高大。她每次都觉得在他面前挺娇小的,做不到她喜欢的大鸟依人(?)。
也不知他在想什么,过了会儿,才嗓音疏淡开口:“没什么区别。”
初枳夏:“……”
她还以为沈大博士会给她讲一讲地形变化之类。而且这哪里能没什么区别?
“那你喜欢海洋还是沙滩?”
她总觉得好怪,今日天气也很好,都有一丝春天的味道了,沙漠之上的蓝天,蓝得非常纯粹、干净、也明快。
就像幼儿园孩童的简笔画,云朵都是直率的线条,白白软软的。
“也没什么区别。”
她都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这种感觉,太怪了。
她摸了摸被风吹起来的头发丝儿,更往后靠了靠,竟然好像有一种——要被告白的感觉?
如果他们不是这种非正常关系的话。
可是沈青石,要给她告什么白呢?
跟她说——我爱你,不然我就杀了你?
沉默片刻,沈青石道:“枳夏,有个问题,我一定想要问你。”
“你问。”听他居然叫枳夏,她眼睫颤了颤,用力点头。也实在想不出他要问什么。
“你——你是真心愿意嫁给我的吗?”
“我……”她听出了他语气里有几分严肃平淡的味道,不温柔,也不像他有时平淡说话时隐隐的可怕,就是在认真平实地询问她。
“如果我说不是,你会不跟我结婚吗?”
他环在她腰上的手紧了几分,还有点发抖,头靠在了她耳边,竭力平和地道,就是在陈述事实:“不会。不管你愿不愿意,婚都是会结的。”
“除非你真的能接受,用一种另外的方式,永远留在我身边。”但是以他对她的了解,对初家的了解,是不可能的。所以结婚,就是最好的方法。也最体面。
“那你还问我干什么?”初枳夏都无语了,他什么时候爱说一些废话了,他不是一贯言简意赅的嘛。
她回过头,忍不住弹了他脑门一下,他被她无所谓的动作有些激怒,扣住了她的手腕,两只手都扣紧了,按在一起。
把她弄得腕骨都有些发痛,挣扎了几下没挣扎开,便任他去了。
“沈青石,我也跟你说清楚。”
“我是真心愿意跟你结婚的,不管你把我当什么,妻子,情妇,还是玩物。”
她想到了妥阿姐的丈夫,先前不加掩饰的恶意揣测,还有他此时此刻,扣着她那么用力的手指,他微微颤抖僵硬的身体。
“我承认,我从来都不想结婚。即使现在也是。我从小就很害怕结婚,不管是在我父亲身上,还是在我师……”她说到这里,突然刹住了车,因为她也觉得在这个场合下,不适合提周皓荧。
他应该是听出来了,难得的,没有一丝生气,只是攥着她的手一样紧,沉静地听她说。
“我觉得,很靠不住。可有些东西,当你不想依赖的时候,还是会依赖的。”
“就像,我对你。”
她明明说好了以前只是谈一场恋爱,可还是想要去绑定。居然想谈一辈子的恋爱,不分开。
就这么几天,她对他也开始依赖了,不仅是夜里。
最鲜明的一点,就是她居然可以开始吃东西了。
她的身材,就是她的饭碗。
她和周皓荧应该是一样的,不可以享受美食的滋味,严格控制。从本科时期他们就会定期上秤的,还会作为平日成绩,那种焦虑感,也吃不下去。
因为他,她居然都可以大口吃饭了,感受到西北菜真的很好吃。
因为就这么几天,她潜意识觉得,稍微胖一点,好像也没关系了。因为有人“爱”她,有人会养她。工作少一些,没关系。
可是内心深处,她又不认为有人永远会这么做,所以她过得很痛苦。
“那你为什么又说愿意?”他的声音,居然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攥着她手腕的手往上移,把她的手整个包住了,十指紧扣。
“因为是你非要娶我啊,我有什么办法!”她这话都带了丝赌气的意味,可尾音还是微微发颤。
人,是不自由的,反复说一些话、听一些话,就会洗脑给自己。就像她过去洗脑给自己“不喜欢吃东西”“吃东西很恶心”一样。她也可以洗脑给自己听,说她是真心愿意的。
“嗯,是。”他嗓音里却带了点哄的意味,听出来了。
她就是想要被强留,强留。才行。才能抵抗她那种焦虑,和恐惧。
所以她做什么,也静不下心。
初枳夏不想理他了。
她觉得他真的很厉害,语言对他来说真的只是信息的一种,他总能从其他角度,听出她真正的声音。
“我不想跟你说话了。”她怕再说下去,很多事就刹不住。
“好。”他更用力地握紧了她的手指,他们只要好好牵手,永远都是十指紧紧扣着的,严丝合缝,掌心相贴。
“沈青石,但我有件事,也还是想跟你说。我不想结婚,永远不想。不想依赖,我也不信这种制度。但那天我也想过,如果一定要结婚,如果这是一场逃杀游戏,不结婚就会死的话,我……我。”她觉得有些话也要说清楚,毕竟他们是真要领证啊,不能这么稀里糊涂地进入婚姻,有法律关系。还举办一个那么盛大的仪式。
“你怎样。”他声音都轻了,像是怕打断她。
“如果一定要结婚,我情愿是你。如果是别人,我不如死去。”
她话刚落下,就被沈青石很用力很用力地抱紧了。
他像是要把她的每一寸骨头、筋肉,都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痛痛痛痛痛!”
她痛得龇牙咧嘴,他却没有停,反而越抱越紧。
“我也会那样做的,”好久,他才舍得放开她一些,也知道把她弄痛了,抬手帮她捏了捏肩,“记住你今日的话。”
“你怎样做?”
她的左手被他拉了起来,她都不知道他从哪里拿出来的,刚才放开她时似是听见衣物摩擦间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只纯黑色的戒指盒竟出现在他手里,她从来都没有见过那般纯正的黑色,不像是在这个世界上能天然出现的颜色。
也可能,是世界最本身的颜色。
沈青石拇指轻抬一下,将黑色小盒打开。
初枳夏侧眸看向他,稍有些不寒而栗。
她其实猜到了他可能会求婚的,不是表白,而是求婚。因为他做事情是个臻于完美、追求极致的人,应该不会少掉这一环。且她那日都提过。
可她确实没想到,他的婚戒会是这样。
好……好特别?
他不会再给她有任何选择了,“是我给你戴,还是你自己戴?”
“你给我戴吧。”
她伸出手,朝他递去。
好美。
因为是在极致的黑色小盒之中,那些黑色是完全不反光的,更显得那枚戒指极其璀璨、绚丽夺目,从未见过如此美的钻石。同样也衬得很冰冷,很幽深。
它的外型也很独特,是一颗完整的钻,戒身也是钻石,而且是流畅而整体的,像是从一颗巨型的完整原矿中直接切割的,全钻钻石戒指。
也由于全是钻石,通体泛着冰凉的色泽,无须黄金珠宝等点缀,极其华贵纯粹,可看上去——也有点像缩小版单只手手铐?
此外,她也是有丝印象的。
某一年瑞士拍卖行,被媒体诟病为浪费了一块人类最宝贵的原矿,但同样也达成了钻石的巅峰级工艺。每一个切割面,都是人类至极的狂热与艺术,世界最完美纯粹的戒指。
150克拉,实心——
所以,很美很美。
【作者有话说】
如果真的到了丧尸世界:
沈青石:淡淡地剁丧尸脑袋做实验[化了]
初枳夏:啊啊啊啊啊崩溃大哭疯狂宣泄情绪算了给大家来段RAP吧卷王要活下去[害怕][愤怒]
沈青玄:没啥太大感觉,就是要保护好弟弟妹妹。[托腮]
周皓荧:每天检查师妹有没有变丧尸。[害羞]
沈丹颜:太好啦是世界末日[加油][哈哈大笑]
求婚打卡,今天必须要抽奖!!所有人!!你们不要着急嘛,也是一个彼此认识的过程。
53
第53章
◎亲亲。◎
但,初枳夏还是觉得有点怪。
可能戒圈也是钻石,坚硬而结实——毕竟钻石不都能用来拉玻璃吗?
戴上去,实在像手铐,挣脱不了的那种,美又华丽,也沉重。特别沉。
“不喜欢?”
沈青石只是觉得既然是钻石戒指,为何要有别的物质?
初枳夏:“喜欢喜欢。”
美得惊人是真的,尤其在漫天黄沙映衬之下,简直像另一个维度的美丽。她不禁抬手看了又看。
“你的呢?”
“是求婚戒指,等结婚,我会戴对戒的。”
“噢。”想想也是,这个她记得贵得惊人,毕竟浪费了一块极珍贵的原石,工艺也花了好几年。
“等等,你什么时候和我求婚啦?”她转过脸,还是不禁道。一个字一个字回忆,好像都没有诶。
没有“嫁给我”,也没有好不好。
“不用求。”他拉过了她的手,颇为愉悦又满意地欣赏着,戒身是修改过的,尺寸刚刚好。
但瞧着她有几分不爽的意思,他道:“我说了,那些事,我也可以做到的——妥阿姐丈夫那些事。”见她还没明白,他低声道。
他成天思路超前,说话绕来绕去的,谁能明白?听他这么说,她才懂了一点。
心里不自禁一动,“你真能做到?”
“我只会想尽一切办法,看能否做得更好。”
拿所有积蓄给她治病。即使不相信医疗体系,只要存着丁点的可能性,也是唯一的可能性,去做。尽力做好。
誓言在说的那一刻,一定是真心的。初枳夏知道他对自己,肯定还是女色更多,但还是感动的,不止一点。
“你真会这么做?”
“会。”他沉声应道,去吻她被拷上的手指。
“怎么办。”初枳夏真的很想哭,她真不是一个爱哭的人,但在遇见他之后,想哭的时候总是很多,她更往他怀里靠了靠。
“嗯?”都到这一步,他的‘嗯’居然还有几分期许。
“我好像真的开始期待嫁给你了……”
她还是没有忍住,说出了心里话。
沈青石道:“我也期待。”
初枳夏又有点想笑:“嫁给我?”
“对。”只要在一起,嫁和娶又有什么分别?
“那我要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沈青石扬眉:“我是这么做的。”
“切,”初枳夏都不想吐槽他,“你搞那个,头顶戴一圈花花。”她用那种我都懒得跟你讲的表情。
“……”沈青石也有点无语,抬手按眉心。
“必须戴,我戴你就戴。”她好久没看过他这样的动作了,不禁回过头看了又看。她还不了解他,既然设计了,肯定会强逼着她穿。
他点头:“戴。”
她干脆直接转过来抱住了他,觉得他今天真的格外好说话。
难道是因为真的正儿八经要结婚了吗?
“沈青石。”
“嗯?”
“亲亲。”她今天,就信一次。就今天。
他低下头,像过去一样,捧起她下颌,温柔地亲了又亲。
亲得她又差点落下泪来。
“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又那么对我?那些纯恨的晚上?她觉得自己都不是人了,只是承载他欲望的容器。
他见她还提过去的事,愣了愣,脸色也变了几分。
见他不想说,她也不问了,而且这件事,说到底也是她的错,他这么骄傲的人被人拉黑后消失。换谁都懂了,肯定是不会再低头的。
即使现在,他也没有真正给她低过头。
初枳夏:“算了。我想去骑骆驼,你可不可以带我去?”
他们是下午到的,在这儿说了好久的话,日头已经下来了。这样的天空,澄净的蓝色尽头已是金灿灿的落日暖橙,中间那里是过渡的色调,一种明快鲜亮的紫色。
高原的天空,纯度都很高,饱满而漂亮。
“走吧。”
他不想提,也根本不想回到过去,攥紧她一直紧握的手,将她拉了起来,朝有驼铃声的方向走去。
初枳夏:“我要跟你骑一头!”
“……它是有驼峰的,容不下两个人。”
“那你下去给我牵着,万一它把我摔了怎么办?”这个骆驼好高啊,骑在上面也颠颠的,傍晚的风沙也大了起来。
“……”
“我扶着你。”
*
临回南城之前,他们最后一次去敦煌看了妥阿姐。
妥阿姐已经从ICU出来了,这样的手术,还是要修整很长时期,下半张脸都是高高肿起的,鼻翼上还留有插管的痕迹,但已经能看出骨骼上的修复,而且嘴巴也可以张开了。肿,还张不了太大,等完全消肿后,肯定就没问题了。
因为一直闭着嘴不方便说话,所以现在哪怕有点肿,都会念叨些话。
她牙齿残得厉害,也能勉强咬一些,可以用吸管喝鸽子汤,还有点碎肉——不管怎么说,都比之前好很多。
等完全消肿后,再加上正畸科、修复科的调整,牙齿虽不能再生,大体也和正常人无异了。
沈青石,真的很厉害。
初枳夏自己也是做过手术的人,肯定还是要比这种“疑难”轻不少的,就是正常大手术,可从面部肿胀度来看,都能看出妥阿姐手术相当成功。
马大哥也申请了补助,还有各类补贴,这几日也没再出工,专心陪着她。每次她一说话,他就凑过去听。因为很久没说话,很含糊,再加上肿,音也不准,但马大哥歪着头靠过去,很耐心。
听说沈医生和她要结婚了,马大哥还拿了一对绣得极精致的鸳鸯枕套,送给了他们。
据说是原本给女儿准备的陪嫁,绣了多年。
初枳夏忙摆摆手,表明在莫高窟已经买过,而且她担心沈青石看见鸳鸯——会想到她当初那枚也算是在淘宝精挑细选许久的香囊。
但妥阿姐靠在摇起来的病床前,朝他们温暖地笑了又笑——那是过来人对年轻夫妻最美好真诚的祝愿。
初枳夏瞧了瞧沈青石也极温和的神色,再三道谢后,珍惜地收下了,小心翼翼地尽量不折叠收进箱子里,带回去。
……
离开西北后,日子过得飞快。
初枳夏原以为回来会有什么变化的,毕竟那日在沙海之上两人缓和了好多,贴心些许,尤其对着妥阿姐和马大哥,简直就是正常未婚夫妻。
比如带她参观参观他的房间,他们正式的新房。或者至少带她转一转沈家。但是,一样都没有。
飞机落地,慧影来接,紧接着回到了东翼的高塔——他们的隐秘小屋里。
要真说有什么区别,那就是沈青石也挺自虐的,好好的房间不睡,天天过来陪她睡。大概率也是之前抱在一起睡惯了。沈青石是个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人。他不准她的腿压在他腿上。他自己的腿,倒很喜欢压着她。
不过睡久了,被他这样整个儿抱着,枕着他手臂,腿也被他压着,腰也被他另一条胳膊环紧,还是睡得很香的。
而且他睡眠质量超好,身上味道依旧清淡好闻,宛如冬日冷冷细雨的清晨,山木间纯澈露水的味道,如果非说有变化,那就是更沉了些,也更有成熟男人的气息。
看来男人过了二十五,也会不一样?
她也马上就二十五岁了,四月的生日。
不过她有时候也会有点不好意思地想,他愈发成熟有男人味,那种浸透情欲之后的,不会是她的功劳吧?毕竟他只有她这么一个女人,从头到尾。
随之时间逐渐接近婚礼,初枳夏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沈青石,真的没有打算让她搬离这里。
以前的规定也都生效,如果没有他陪着,她连下楼去花园透透气都不可以。
而且越快到婚礼,越严密。
有时候她必不可少要去试衣服,试妆、换造型,他工作又开始忙起来,回家就很晚,会让阿宏跟着她去。
明明在沈家有那么多佣人,她又不出去,还有丹颜姐陪着,但他还是不放心。
而且初枳夏也看得出来,丹颜姐都有点怕这位脖颈上有刀疤的阿宏,明明跟在她们身后,也保持一段距离,但丹颜姐都只吐舌,不说话。
直到完全是女生和设计师们的空间,沈丹颜才会自然许多。
初枳夏也觉得这事有些不太对,这不是沈青石的风格,他没有必要,而且他了解她的,她既然都说了真心要嫁,肯定会的。
除非,他是故意在暗示她什么?或者提醒她?
果然,在她婚前三天,最后一次修改完裙身——她又强逼自己瘦了回去,设计师助理去外屋对着人体模特记录修改的尺寸,沈丹颜趁她换回衣服的功夫,推开门钻进了试衣间。
“有个巨好看的金发大帅哥一直求我,堵了我好几次,想要让我带你出去,见他一面,他说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你见是不见?”
沈丹颜对什么也都淡淡的,她的淡和沈青石不同,是带点戏谑和无所谓的。
她对初枳夏这些事也不怎么感兴趣,就是觉得挺好笑,以前也听沈青玄大概提过有个了不得的男小三。
这几日一见,才知道卧槽原来这么帅!
也难怪,会有那么多“惊人的了不得”的历史了。
初枳夏愣了愣,拉运动服拉链的手猛的顿住,随后晃了晃,稍心安地靠在了墙壁上。
阿宏估计还在最外面那扇房门的门口等待着。
原来真是师哥回来了。
沈青石也在提醒她。
可是他又是什么意思呢?他是希望自己见,还是不见?
她又隐隐有种感觉,他是希望自己见的。
他那种人总不能明说,你师哥回来了,安排你们见一面吧,见完了你嫁给我才是心甘情愿的。
初枳夏清楚,沈青石肯定是误会的,毕竟一年多的时间她和师哥扮的都是假情侣,他们一起在外面租房子、同居,演出会互相送花,社交平台也有互动。到最后,周皓荧还牵着她的手舞到沈青石身边去。
可她怎么说?
说我们只是因为从小住在一起,所以同居也没有发生关系。
扮情侣也是为了挡她的桃花和联姻,还有周姨临终的殷殷嘱托,所以她才对师哥那么好,百般护着和迁就?
沈青石也得信啊。
他要真信,她早一年多前就说得很清楚了。
而且,初枳夏自己也觉得,到最后,她和周皓荧之间的界限也很模糊了。
他们是一起发过誓的,不恋爱、不结婚、不生孩子,再加上周姨和尹雪绫几十年姐妹情,他们是可以一起这样生活一辈子的。一辈子。
再说,沈青石就算信,此时此刻也不会有区别。
“他还好吗?”
初枳夏把拉链拉好,整理着下摆,每次出门,她还是穿着沈丹颜送她的这套运动服的,也很轻便舒服。
如果真的很好,那就不见了吧。她去了反而是证明,她和师哥是有关系的,所以要去表明心意,再心甘情愿嫁他。
“嗯嗯!长得很好。”说实话,可能自己看弟弟久了,弟弟是长得很绝,但老一本正经的,原没有人家带点邪气的吸引人。
“……”
“噢~你在关心他。”
沈丹颜这才听出来,同时又别有意味地点了点头,表示我不会说出去的。
她往外面瞥了一眼,蓦地走近些,沈丹颜很高的,沈家人都很高。她足有一米七五,即使没有穿高跟鞋,也比初枳夏高小半头的,离得很近,逼在角落里,俯视她,又弯下腰凑到她耳边去。
“不太好,像是受了伤。”
“走路有点不便,但脸没事。”
看着初枳夏陡然苍白的脸色,沈丹颜瞄了一眼她绷紧的侧脸,也很好奇。
这两人,她会更相信哪一个?
【作者有话说】
沈丹颜:丸辣!老弟你不中啦,你不如人家帅。[加油][撒花]
沈青石:是亲姐。[化了]
——
啊啊啊啊我们青石就是太骄傲啦。我是一个大写的HE作者,别担心。[害羞]
54
第54章
◎“周师哥输了,倒也正常。”◎
沈丹颜不是很关心他们这对小情侣的。
反正她是做不到沈青玄那样,天天跟追个连载故事似的,时不时就要找人去查一查、了解一下动向。怕弟弟又发疯,或者真搞出什么不能回头的事儿。
但沈丹颜不蠢,她也了解弟弟,婚礼名单上,本来就有周皓荧,请帖的名字都是她亲手写的呢。
沈青石会故意弄伤周皓荧,让他来参加他们的婚礼?
他闲得蛋疼吗。
婚礼现场,让新娘心疼情敌,厌恨自己?
可,迎上初枳夏极不同寻常的脸色,沈丹颜也不想多言。
“师哥他是舞蹈演员,”初枳夏很轻地抛下了这一句,衣服也换好了,拉开试衣间的门,想了想,回头冲眼神也稍稍变冷的沈丹颜道,“我见。”
她知道是沈青石把师哥支走去国外的,沈青石也承认了。
沈丹颜很快恢复了自然,笑道:“那我去给你们安排,避开阿宏。”
“不用避开。”要是阿宏真这么容易避开,沈青石也不会让他跟着自己了。
他就是想让她见,但是在可控范围内私下见。
“那也行,明天吧,明天下午,就说——就说你同学来了,想请她们喝个下午茶。喝完,我把人带来。”反正那边人是等着的,什么时候什么地点都可以。
“行。”
初家的人,她要是想见沈青石肯定是不许的。可她同学,不知内情的外人,他还是愿意的。
婚礼上,她同学们是真来的。不管是以前高中本科,还是阮萍萍、姜翎雨她们。
沈青石一概邀请了。
大家很惊讶,八卦之下,更是积极。
从试衣间出来,设计师助理早已经处理完毕,等待两位大小姐*。她们一并走到外屋门口,阿宏也面无表情地守着。初枳夏朝丹颜姐点了点头,让阿宏直接送她回房间就是了。
晚上的时候,她在和两位室友一起的群里发了微信。婚期很近,沈家大手笔,礼堂附近的酒店都安排了最好套房,两个女孩都不是海市人也不是南城人,还没有开学,加之太好奇新郎,昨天就入住了套房,也打算在附近玩一玩。
她们说是室友,也就姜翎雨常住宿舍,可关系处得真挺好。阮萍萍还是想走电视剧方向,一直也在接戏、正剧,算小花旦。姜翎雨气质绝佳,本科也是A院的,是很典型的A院偏好的古典大青衣美。但她很特别,似是真的只喜欢读书,已经有读博计划,未来想留校做老师。
大家没有利益冲突,有也无所谓,关系亲,反倒比一个宿舍的本科同学好,也可能大家都愈发成熟,不再比来比去,而是专注自己。
微信发出去没多久,她俩很快响应,约好下午三点在咖啡馆。
初枳夏也很遗憾不能带她们出去玩,或者吃顿饭。但两个姑娘说她们在这里吃了好多好吃的,只用签单就行,而且也知道婚前新娘是最忙的,能抽个下午茶很够意思。
初枳夏松了口气,也给沈丹颜发了条消息,约在四点左右。
沈丹颜回复OK。
全部安排好后,她躺在东翼小屋的床上,对着那扇高高的小窗思考。
她不认为,沈青石会做这种事的。
如果他真的误会她和周皓荧有关系,那就更不可能。她会恨他的。他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情感她也不清楚,但他想要的,肯定不是她的恨。
而且沈青石也不是这种LOWLOW的人,会打伤人?
包括先前师哥挨打的几次,尤其是她更熟悉沈青玄之后,觉得那事应该跟他脱不了干系的,也更贴向沈二哥的风格。
这事沈青石做真是LOWLOW的,可沈二哥就那性子,直率了当。
但这回,肯定不是。沈青玄也没这个必要。
可师哥为何会行动不便呢?
他是舞蹈演员啊,以前的大舞担。
她当时真应该多问问几句的,又怕沈丹颜跟她细说,她见不到,更忧心。
算了,反正明日就见到了。
初枳夏心底也有些乱,想到周姨的嘱托,更是愧疚难安。不管怎么样,这事是不是另有隐情,或者哪里误会了,国外出什么事了,都跟她脱不了干系的。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门被礼貌敲几下后,打开了。
和以前还有一点区别,那就是沈青石没有再锁她。总之她也不会主动开门出去的。马上开学,她还要最后打打游戏呢。
有时候白天她倒会锁上门,不是很方便。
等到晚上,差不多他下班时分,她就会把门锁扭开,等他回来。
“你今天可真够晚的。”初枳夏调整了一下情绪,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A大开学得早,可能刚开学有很多任务,他这加班也是越来越晚,都快九点了。
“你吃饭了吗?”她如常地问。
白日发生的一切,沈青石大概也猜得到吧——毕竟她和沈丹颜在试衣间太久了些,阿宏肯定也如实汇报他。但见她面色如常,他也很平和从容,温声:“在食堂吃过了。”
“那你也是挺惨的,要不要再吃点?”A大的食堂可远不如西北食堂的菜色好吃,更比不了沈家大厨的手艺。
“或者我让厨房做好,再让司机给你送去?我亲自做?”
他想到那桶无滋无味还巨多无比喝不完的汤,抿了下唇,“算了吧。”
他今天挺温柔的,也不知是不是刚开学心情好。
“过来抱抱。”初枳夏懒得起来,让他换好家居服,坐在床边。
她人在这里,天天网购一大堆,快递到处飞,也算是游戏和看书间的调解,反正沈青石都会给她买单。从她住进来开始,他也给她开副卡,初枳夏一开始还不好意思花呢。后来想想,花,为什么不花!要不是她哪里都出不去,才不会有这么多购物欲。
沈青石此刻身上穿的家居服就是她前几天买的。
刚立春,还没有完全回暖,毛茸茸的,是只恐龙款式。青绿色的。她的则是粉紫色,情侣服。
他先前规定的就是情趣内衣或睡衣,这怎么不算了,她就要卡他的bug。见她穿,沈青石也不计较,自己也穿。
他也挺喜欢穿的,总是进来就换,初枳夏靠在他身上,摸他领口边缘那一圈软软的毛。
“我明天下午约了两个来参加婚礼的室友,她们难得过来,请她们喝个下午茶。”她抬眼看他,演技也越来越好,眼神澄澈明净。
沈青石都懂,但她信自己,他还是很愉悦的,“好,要我送你去吗?”
他明天下午可以抽出空来。
“不用,我自己去吧。再说她们都是大美女,不想让别人看你。”她也要跟他学,不让别人看他。
“好。”沈青石从不强求。
“可能会待到晚一点,五点左右。我会让阿宏陪我去的。”
“可以。”
沈青石低下头,握住她还在揪自己脖颈那圈毛毛的手,稍有些不悦。
初枳夏无所谓:“没毛了我再给你买件就是。”
沈青石绷唇,毫不客气地拽她垂在帽子后面的恐龙角。
“沈青石,不管怎么样,我都是真心愿意嫁给你的,那天说的话,是真的。”周皓荧的事情,她真的不认为会是他做的,只是她不放心师哥,不管怎样明天都是要去的。
“我知道。”
他刚才坐在床边,现在把腿也放了上去,往后靠了靠,把她熟练地揽在他怀里。
见他扯自己的角,初枳夏也抬手扯他的,还把他的帽子给戴了上去,两只恐龙紧紧贴在一起。
“下次也给你买个小猫的,这样我就可以扯你耳朵了。”她仰头,撞进他毛茸茸帽子下乌黑发亮的眼睛。
沈青石听懂了她的暗示,“喜欢我扯着你耳朵做?”
“喜欢我扯着你耳朵做。”如果他有非人的耳朵,一定是书上那种尖尖的耳朵,肯定很漂亮。她又拽拽他头顶绵软的恐龙角。
“诶,问你个问题,在你没有遇见我的时候,你是怎么解决的?”初枳夏玩着玩着感觉他气息逐渐发热,从例假过去,除去手术前那一晚上,他们每天都会都会。
回到南城更是,他完全是养成了习惯,每天晚上不做几次,精力就泄不出去,睡不着觉。
“你会看那种片吗?”她知道他会看R级片的,也和她一同看过。
“我会忍着。”他会看情欲片,R级片,那种赤.裸.裸的片子,不会看的。
“噢。”合着就是都留给她了呗。
不过他的答案,也挺符合她的预想的。
沈青石就是那种,即使下.流,也不会特别低级的人。
“你也是够淫/乱的。”她还是忍不住吐槽他。
他们现在愈发像过去的样子,除去她还要住在这里,也比较偏纯恨外,其他基本都和过去无异了。所以她胆子也愈发大,爱好欺负他。
“你说我还是你?”他被气笑了,手按住她腰,另一手从毛茸茸的两粒纽扣之间……
这种睡衣挺热的,大大一件,也宽松,所以里面也不能再加衣服。
他手往下移,轻轻挑起眉头来。
“怎么,让你少洗一条,还不开心啊?”
他基本都没怎么碰,就……抽出来摸了摸她的脸,她唇瓣红润,宛如玫瑰盛放,被打湿。
他没换她的睡衣,自己的也没,就那么直接——
“你很淫.荡。”他抱紧了她,感受着她睫毛剧烈颤抖,终于回答了一年多前,她撩拨他发生第一次时她问的最后那个问题。
但他,最喜欢。
前提时,只能对自己。
过去的错误他不会再犯了,也过去了。他也有问题。
未来,他只会锁得更紧,更紧。
所以那枚戒指,不管她嫌多重,多奇怪,他从来都没有让她摘下来过。
隐秘小屋,也是。
*
哪怕要结婚了,他私底下还是那么变.态。今天好像更变.态了些?
一遍遍亲吻她的戒指,又让她承认那些话。是他的,宝贝,主人。
不过这么想来,沈医生一直都变.态来着。最开始就有隐秘小屋。
也可能是她更激发了他?
这些日子,初枳夏也较为习惯睡前的激烈运动,释放宣泄自我,睡得也很香甜。可今日,终归有些心事,被搅得很乱。
不会是他做的。
但,周皓荧出国,说到底也和他有关,不对,是和自己有关。
还是连累了师哥。
初枳夏胡思乱想一通,被沈青石从后面抱住,“如果你睡不着,我不介意再来几次。”
原来他也没有睡。
初枳夏从背后转过来,把他修长而结实的大腿压在了自己腿上,胳膊也搭在自己腰上,枕着他另外一条胳膊,然后像八爪鱼一般抱紧他。
“晚安~”明天再说吧,不要去猜。
沈青石挺满意的,摸了摸她的头发,知道她明日要见她师哥,也很想再多一些,再多。但是她太累了——体力太差了。
“晚安。”
翌日。
初枳夏如约来到咖啡厅,先见了阮萍萍和姜翎雨。
她们两个人算是难得知道假情侣内情的人,毕竟是嫡亲室友,刚入学时还夜聊过一两次。两个师妹都对周皓荧很感兴趣,尤其是姜翎雨,暗搓搓问过几回。
初枳夏是和周皓荧一同发过誓,可也不想挡他的桃花,坦诚地说,他们就是兄妹或亲人。她不想谈恋爱,家里也逼她相亲,所以会拿周皓荧作挡箭牌。就凑一对。
阮萍萍知道更多一点,毕竟当年是她把举报自己的李俊带过来的,也听李俊偶尔提过,是一个很温柔英俊的大哥哥。
那天初枳夏从餐厅离开后,阮萍萍出来也隐约看见他们抱在一起。她是见过沈青石的。
仅一个背影,也足够惊艳、难以忘记。
开学时还问过一两次。
因为有这个过去,所以初枳夏读研后有时都不太敢多跟阮萍萍深聊,怕她提及,怕自己想起。
两个姑娘挺意外的,毕竟当时开学夜聊就听她说和初恋分了,而周师哥又那么帅,假着假着,可能也就真了。
阮萍萍:“好可惜那天没看见你初恋的正脸。不过想想那个背影,周师哥输了,倒也正常。”
“还能有人比周师哥还帅吗?”姜翎雨气质古典高冷,人还是颇活泼的,不信。
“反正背影是,正脸嘛,等婚宴上见喽。但那个气质,主要还是气质——”阮萍萍似也想到了那一天,有些游弋。她就从来没见过那般出尘的男人。
初枳夏听她们提及过往,又提及周皓荧,心底也愈发焦灼。
她看看时间,给她们多加几块蛋糕,先起身前往洗手间,想问问丹颜姐师哥的情况。
刚一进拐角,手腕便被人拉住了,那人的手瘦得只有骨头,极细极长的手指,小指上带着黑色指环,手背上还有伤痕,苍白细瘦的腕骨。
“师哥?”初枳夏认出了那枚指环,惊喜道。
【作者有话说】
[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看看追文的小可爱!你们真好,夏天快乐呀~
55
第55章
◎我可以脱下裤子给你看。◎
听她这么叫,周皓荧再忍不住,要把她带进怀里。
初枳夏能感觉到帘子后面,阿宏隐隐投来的威压目光。
她忙避了避,轻轻摇头。
随后往走廊尽头睇了一眼,两个姑娘还在热聊着,她撩起一角帘子,和周皓荧走进了咖啡馆暗暗的包厢里。
“他还找人盯着你?”周皓荧也不知在这等了多久,累极的样子,直接坐进了沙发椅里。
“不是啦。”初枳夏没有把丝绒帘子放下,这家咖啡厅环境极好,桌面上摆着一盏五彩玻璃灯,折射出碎碎的光影。
“我们三个女孩出来逛,也挺不安全的不是吗?哦,翎雨也在。”
初枳夏口吻是蛮不在乎也很轻松的,目光一直上下扫着周皓荧。
还好。
可能是见自己,他脸色看起来还好,略微有些没有血色,一贯红润的唇也浅浅的。金发随意散在肩膀,颜色像是刚染过,更浅了些。
整个人看上去像被雨水淋湿的樱花,很凄美,也很帅气。
师哥总是能在帅气和美丽之间找到一个交集。
但大体真的还好,除去手背上的伤痕。
听她提姜翎雨,他也并不太在意,过去也知道初枳夏隐有撮合他们的意思,脸色不太好看。
“师哥这些日子到底去哪里了?我问过宋教授,说你去了个欧洲的剧团,但具体也不清楚。还有你的腿,你手上的伤——”初枳夏刚才也没多留意,他走路的姿势。
“先不说这个了。”
周皓荧不想提这些事,只简短问,喉咙有些沙哑,“要结婚了?和沈青石?”
他果然是因为这个回来的。
“是。”
“你不是说不会结婚的吗?”
周皓荧道,“你跟我后来说过的,我们不要再谈任何恋爱,也永远不会结婚。”
“师哥我——”
“他逼你的,对不对?”
初枳夏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周皓荧的眼神也有点危险,除去危险,还有些阴翳。
师哥的危险和沈青石的不同,沈青石是很内敛平淡的,让人心理恐惧,不知道他会做什么。但师哥很直接,就好像她此时此刻,就很危险。
这种危险连很远的阿宏都察觉到了,敏锐往这边靠了靠。
“也、也不能这么说。”
算是逼吧,但更多也是她自愿的。她是真心愿意嫁给沈青石的。
“你还是喜欢他。”
周皓荧也看了出来,余光瞄了一眼外面铁塔般的人影。
他坐定了一些,默了几秒,脸色也恢复自然。
“那你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你就愿意嫁他。”
“我知道他把你送到国外去了,肯定让你吃了不少苦。对不起师哥,但这件事说来说去也是我的错。事情是因我而起的。”
初枳夏之前也听说过一些,中国人在欧洲剧团是挺难混的。
“国外是我自己要去的,但我说的,不是这些。”周皓荧径直拿出手机,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划了划,然后把手机背了过去,放到桌面上,推给她。
“什么啊。”
初枳夏目光一直也追着他手背上那道红痕。
“这是排演时我摔下来的,被道具划伤,不干这个事。”他是来剧团好几日后才偶然得知居然是沈青石让他来的,他分了心,摔了下去。
伤不重。
是他,不想让它愈合。
初枳夏瞧着他推过来的手机背面,师哥从来不用壳,很薄很脆的紫色。
周皓荧见她半天都没有拿起,问:“不敢看?”
“这有什么不敢的。”初枳夏也不知道周皓荧要给她看的到底是什么,猜测可能是一些霸王合同条款之类?或者是他哪里搜来的信息,她也真的毫无头绪,猜不出来。
她拿起手机,屏幕已经黑了下去,指尖轻按了下侧面。
下一秒,她指间如触电了一般,将手机猛丢了出去。
手机顺着桌面滑下,落在地面上,发出极清脆的声响。
底面应该是裂了。
她慌乱地道,声音都在剧烈打颤:“对不起师哥——”
但摔在地上,手机反而亮了一下,屏幕对着正上面。
上面赫然是一张非常清楚的照片。
“你看都不敢看,能想象得到,我有多屈辱吧?”
周皓荧弯下腰,将手机慢慢捡了起来,他拿着照片瞄了一眼,还是放到了桌面上,转过去对着她,就是让她看。
照片上,隐约可见应该是周皓荧的大腿内侧附近,因为太接近私密部位,还可以看见一些乌黑紊乱的毛发。
初枳夏竭力不让自己去看那里,可也想让自己真的看清楚,不想误会、看错任何一处,目光尽力集中在另外的地方。
但她多看了两眼,眼睛就发痛。她对周皓荧,也是有一种怜惜的,可能是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怯怯跟在周姨身后,太瘦小可怜了。
所以她一直都记着,要保护师哥。
但她不知道师哥受过这么多伤,大腿内部,密密麻麻都是。
“乌普曼,最贵的雪茄。也就你的未婚夫,能让人拿它烫我来玩。”
“他早就想废了我,因为以为我们同居住在一起。”
“……”
初枳夏瞧着上面鲜红的疤,后面还有,半片肌肤都有,可能是角度问题,后面要暗淡一些。她看清楚了,还是把手机摁灭,指尖发凉地放回到周皓荧面前。
周皓荧看懂了她的神色,“你不相信?”
“你不信的话,可以去问沈青玄。他是揍了我好几次,但他还是比较公正的一个人。”
“那天我带你去跟沈青石问好,晚上就被他们堵到了我常去的酒吧里。”
“他当时就想这么做了。”
“我——”
初枳夏点了点额头。
她也不是完全不信,也真不是全信。
她说不上来,脑子很乱,想一个人静一静。
“不过你不用担心,这种伤,也就是屈辱点,等好了落下疤,不会影响我走路的。”
桌子不大,两边沙发靠得很近,周皓荧弯下腰,忽而拿起了她的手,顺着桌底往他那侧探去。
隔着薄薄的黑色修身长裤,她触到一小片不同寻常的凸起,手像被烫到下意识往回缩,周皓荧却极用力地攥紧了她发着抖的腕子,让她整个按了上去。
手掌贴着面料又压过肌肤。
应是很疼,他眉心轻抽一下,大腿也在打颤。
初枳夏很快缩回了手,眼睛更痛。
“如果你还不信,我可以脱下裤子给你看。”
他们太亲密了,阿宏再忍不住,朝包厢门口走近,站在丝绒门帘外侧。
初枳夏收回了手,侧眸看了看阿宏,轻声:“我没有不信你。”
“但你也给我一点整理思绪的时间,让我理一理。”她朝周皓荧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我同学还在那边等我,也不能再跟你说下去了。师哥,你好好保重。”她最后几个字加重几分,真切的关心。
别再伤害自己了。
她看向他手掌上那道久未愈合的伤痕。
然后起身,拉开帘子走了出去。
见她半天不在,两个姑娘还以为她临时有什么事呢,时间要比她预想得快一点,但她也实在没再有心情喝茶了,又加了些甜品让她们打包,推说是婚礼有事,她们也很理解新娘的忙碌,朝她说了一声“恭喜”,也和她一同出门,手挽手准备换个地方逛街去。
初枳夏和她们别过,临上车前,回头又望了一眼那个咖啡厅。
这里能看见包厢的窗口,周皓荧仍靠坐在那里,浅金的头发,疲倦而阴翳的神情。
阿宏坐在前排,吩咐司机开车。
周皓荧看不见车上的人,余光注意到了这辆车子,抬眼看来。
眼睛很伤心。
*
整整一路上,初枳夏都忘不掉师哥伤心的眼睛。
她不认为周皓荧会去骗她,如果说她很在意自己的肌肤,一年四季都要打伞出门,生怕晒伤晒出问题来。那么周皓荧远比她在乎十倍。
周皓荧和她还不一样,她可以短暂地咸鱼,依赖尹雪绫。
其实周皓荧也可以,可他的性格不容许他这么做,他是真要靠这个打拼的。
在容貌和肌肤身材上,周皓荧的卷度是她的数倍不止。
所以他不可能让自己去做这种事的。
师哥喜欢她,她也在周姨去世后看出来了。虽然,她之前真是硬没有看出来一点。
师哥的性格,还真跟他雌雄莫辨、有些偏女性的柔美外表不同,他确实是个挺MAN的人,他是不会允许他自己在事业上比她差的。
这些年,她大概也知道,师哥赚了很多很多钱。很优秀。
所以无论怎么看,师哥都是会非常在乎容貌和皮肤的,他要靠这个努力啊。他不可能做这种把自己烫伤、腿脚不便的事。还会留下疤痕。
就为了让她误会沈青石?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他要真感染了出事了,演不了出、跳不了舞,怎么在事业上超过她?来喜欢她?
怎么看,都绝对不可能。
可是,真让她去怀疑沈青石,初枳夏又觉得……
他不是这样的人。
他不是吗?
初枳夏也有点模糊了,其实这个,不似普通地打人,倒有几分像他的风格。
私密部位,心理折磨,说不定还会给他治,用上各种科学手段,治得好好的。
但,她又觉得不会。
沈青石绝不是那种残忍的人。
胡思乱想一通,车子已经回到了沈家,阿宏面无表情地拉开车门请她下车,要把她送回东翼。
“我能去见一下二哥吗?他在这里吗?”初枳夏忙完。
“谁要来见我?”
沈青玄在遛弯呢,刚才就听见车子驶进大门的声音,他还以为是沈丹颜呢,正想问她婚礼上宾客的事儿,朝这边一路小跑来。
“二哥。”
初枳夏从来都没有哪一刻这么期待见到他,朝阿宏看去,后者转向沈青玄。
沈青玄是不怕阿宏的,使了一个眼色。阿宏没有退,他又使了一个。
沈青玄头痛说:“给点面子,宏哥,还是我让父亲把你调到青石身边的。”
“所以他可能记恨你。”初枳夏幽幽地小声道。毕竟沈青石真的是个表相温柔,内里弯弯绕绕、还有点偏执、疯疯的人。
她说完这句后,估计阿宏也是在证明自己没有记恨沈青玄,也没有不喜欢沈青石,稍微退远一些。
沈青玄:“咋了,找我啥事?”
在一个家住久了,就算从来不见面,也熟悉了不少。
初枳夏也知道沈青玄内里是个挺正派、善良的人,也没有最开始的惧意和紧张,完全就是看家里比较好说话的兄长。
“我有点事想请问您。”
“你问就行。”
“我今天去见周皓荧了。”她说到这里,果然见沈青玄脸色稍一变。
沈青玄抱起手臂,“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什么都没说,就说他腿上受了些伤,轻伤,不严重。我就是想问您,有一次在酒吧,就是我回南城第一次登台那一次,你有带人揍过他吗?”
听她提这个,沈青玄很坦诚:“有,揍过他不止一回。”
果然是沈青玄,之前在剧院包厢那回,她也有些误会沈青石了。
“那沈青石后来去了吗,他有拿雪茄,或者烟,想要靠近我师哥吗?”
迎向沈青玄的眼神——二哥是个能打的人,可也真不是个藏得住事的人,初枳夏就懂了。
她往后退了一步,有些发抖。
“但他没有那么做,他只是不想让我再揍周皓荧了而已。也不想再被他缠。”
“你那个师哥,不是什么好人。换我也会这么做,你们都分了一年了,他还来挑衅,缠得厉害。”
“我知道了,谢谢您二哥。”
“你——”沈青玄想要说什么,但他一时也摸不着头绪。
他查到的,也就是弟弟安排人送到了欧洲剧团,周皓荧可能一开始不知,机会难得也去了。去之后,发觉不对,就死命要回来。据说还受了轻伤,排演时摔下来过,腿脚有点不便,手上也有伤口。其他不知。
初枳夏问完,又朝沈青玄道了一声谢,朝树荫下方保持一段距离、给他们私人闲谈空间的阿宏走去。
“回去吧。”
【作者有话说】
沈青玄日常:老大爷遛弯……遛弯……追弟弟妹妹连载……[吃瓜]找宏哥玩。
——
没有人觉得沈青玄挺萌的吗,其实这几个配角我都很用心的![害羞]
昨天被锁啦,所以我开段屏了。以后不会再被锁了QAQ。抽个红包补偿大家一下吧ORZ,谢谢你们。
56
第56章
◎领证快乐。◎
后天就是大婚的日子了。
迄今为止,她依然没有见过沈青石的父母,也没有去看过婚礼场地。
沈丹颜告诉她,不用担心,跟她在舞台上差不多,弟弟会拉着她走位的。
他们都是无神论者,也不会有神父等复杂仪式,就是交换戒指。
婚也求过了。
初枳夏想起那日大漠边的求婚——勉强算是求婚吧,心里更乱了。
沈青石,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初枳夏一直觉得自己算是个千变万化的,可此刻,真有点猜不透他。
他爱自己吗?
她不知道,或许爱吧。
可他对自己的爱会让他伤害另外一个人吗?
沈青石是个狠人。对自己狠,对别人也狠。
但真的会狠到这个地步吗?
还是他真的有精神疾病,不太稳定,所以……
或者像他那样的身份,不是他做的,但有人看出来他想这么做过,所以替他做了?
最后这个,也不是不可能。
初枳夏不想再像以前那样随便对人恶意揣测了,可是她……
她也不认为这是师哥自己做的。总要有人做吧。
在房间里胡思乱想到深夜,沈青石却没有来。
今天是周五,婚礼在周天,一般周五他总会回来晚一些,有时候组会后要请研究生吃饭,也可能做实验熬得晚。毕竟周末学校人会少,他们也能心更静些。
一直等到了早餐,初枳夏可以确定,沈青石今夜不会来了。
可能,是阿宏告诉他了什么?
不过当时阿宏站的那个位置,是听不见她和师哥的谈话的。
[你今天不回来了吗。]
天亮了,初枳夏还是有些揪心,也有些烦闷,给他发了一条微信。
即使猜到他可能真会对师哥下这样的手,可她还是——
算了,不等了。
初枳夏等到早上八点见他仍没有回复,明天就是婚礼了,早上四点多就要起,她实在困得不行,又累又烦,也不想再想想让自己逃避,让人送来了点热牛奶喝了睡去。
等再醒来,就是下午。
房间没有开灯,是阴天,高高的暗窗上撒下一小缕浅浅的影子。
沈青石立在床边,背对向她,仰头望着高窗,也不知等多久了。
“你回来了。”
她下意识坐起,临睡前喝了牛奶,喉咙被甜腻齁得有些干哑。
“嗯。”听见她的声响,他顿了顿,转过身来。
他朝桌边走去,端起玻璃水壶,给她倒来半杯温水。
初枳夏靠在床头,接过水杯低头啜饮。
她又有些不敢看他了。
沈青石也察觉到了,但他今日却是很温和的,还有一丝包容和不忍。
他坐在了床边,接过她喝干净的杯子,攥着杯壁捏了捏放在床头柜,低下头看她。
初枳夏稍有些躲避他的目光,因为她真的看不出,也看不透。
沈青石修长的手指端起她下颌,将她的脸抬了起来,对向自己,“见过了?”
初枳夏点点头,垂下眼睫,想到师哥身上的伤痕,还是有些难过和不安、焦心。
沈青石放下了手,像是在喃喃自语:“明天就是我们结婚的日子了。”
“嗯。我也跟他说了。说了我是真心嫁给你的。”
沈青石轻轻颔首。
他之所以昨夜没有回来,就是因为听阿宏说了,她师哥是想对她有亲密举动的,但她并未越矩,也就出来时,她有几分压抑不住的伤心。
既然得到了她,她也是真心愿意嫁的,他愿意给她一个晚上独自伤心的时间。毕竟他们认识了那么多年。
“沈青石。”
“嗯?”
初枳夏伸手抱住了他,还是想跟他说,自己是很崇拜他的。崇拜他的研究,崇拜他的理想,崇拜他的情怀,崇拜他的一切。
虽然她不明白,也想不通,那件事,到底会不会是他做的。
沈青石似能感受到她无边的情意,也伸出手臂环紧了她的腰,摸了摸她的发尾,低声道:“枳夏,我想过了,等明天婚礼结束后,我们就住在一起。”
“我们不是本来就住在一起吗?”反正他每晚都到这里来。
“我是说,搬到我们的新房里。我也想过,再有两周你就开学了,我不会干预你。”
“我中期作品已经完成了,主要就是毕业论文和开题报告。”
他们学校真的蛮自由的,尤其是这个专业,只要订好时间开题、答辩就可以了。换句话说,她可以大部分都住在这里,如果老板让她演戏,她有戏过去排练就行。然后等快毕业时再准备毕业大戏。
“你想留在我身边?”沈青石听出来了,问。
“我肯定舍不得你啊。”
既然已经结婚了,明早领证,她已经认命了。而且她对他,真的是愈发依赖了。只是,想到师哥,她觉得这话说出来很对不起他。
可是她又没有办法隐瞒自己。
再说,也不一定就是沈青石所为。
“我知道了,让我想想。”沈青石道,还是不愿影响她的学业的。他们家在海市也有多套房产,或者他可以找套最近便的,他下班早些,让司机送他过去。也可以在车上工作。就是辛苦。
“沈青石,你是打算放我出来了吗?”初枳夏听出了他的意思,有些不可思议地问。
“不是。但你上学期间,我不愿耽误你。”
初枳夏更往他怀里窝了窝,“我知道啦。那就是上学的话就正常一些,寒暑假我会回到这里来的。”
“还有明晚能在新房里住,我还不知道新房是什么样子呢,是你的房间吗?”
“嗯。”明天毕竟是正式的洞房花烛夜,他专门布置过了。
“如果你不想回到这里,也可以住在我的房间里,也是你的房间。”他还是心软了,也可能是因为她也愈发的柔软。
“不离开家就行。”
“知道啦。”初枳夏也听懂了,抬手勾住了他的脖颈。
她明白他的意思,不是完全放她,而是她的活动范围变大了,在家里她可以比较无约束地走来走去去找他,不出门即可。
等到学校,她也理解,不耽误学业,其他时间回到他给她安排的住处去。
“嗯。”
他再一次慢慢摩挲她的戒指。
沈青石问:“照相馆联系好了?”她不是要弄证件照。
“我跟丹颜姐说了,她说明日摄影师化妆师一块过来,在家里拍*好了去礼堂路上直接去就行。”
沈青石点点头,知道都会安排得很好,不再过问。
“你昨天为什么没回来啊?”她将头贴在他肩膀上,想起一事,问。
“在实验室,没注意时间。”
初枳夏就猜到会这样,因为阿宏是确认她不会跑,却没有偷听的意思,不管是和师哥还是沈青玄,应该也是他叮嘱的。
沈青石真的很怪,会控制她,又还挺讲风度,有那么点礼貌。
“那你快点休息吧,我也想再睡会儿。”她拽着他衣袖重新躺下,正好她还没有刷牙洗脸起床呢。
“你还睡?”沈青石简直不可思议,他从下午一点回到这里她就一直在睡,现在已经快要五点。
“还是很困嘛。”因为师哥的事情弄得她一夜都没睡好,好不容易睡过去梦里也是,总是惴惴不安,睡不安宁。
沈青石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定她没有发烧或生病,他也困了,在实验室也一宿未睡,去卫生间洗漱完,抱着她睡去。
“枳夏。”他还是把她摆成了自己喜欢的睡姿,腿压着她,一手绕过她脖颈,另一手扣着她腰。
想了想,尤其是在见过他后,她还是偏向于更信他的,枕在他手臂,抬眼凝视他。
他眼瞳清亮,带着熟悉的光:“我很期待明天。”
“我也是。”
/
他们昏昏沉沉拥抱着睡了许久。
翌日,四点多就被沈丹颜拍门喊醒,化妆和摄影老师已经到了。
不管怎样。
今天的行程都不会变的。
自然不能在隐秘小屋化妆,两人前往东翼试衣服的房间。按照初枳夏提出来的,要穿旗袍和西装,而且拍证件照,妆容不能太浓,还要露眉毛耳朵。
他们简单化了妆,赶着七点半民政局开门,排在了当日第一对。
是春分,新人还不少,后面很快排了四五对。
“拍够了吗。”沈青石看了看一路跟过来的摄影师,扭头问初枳夏。
他觉得她也太爱拍照记录了些,领证这种事,难道也要跟进去拍吗?是他们领,还是四个人领。
“最后录一段。”
初枳夏还是更信任他,毕竟这么久以来点点滴滴的朝夕相处,她也调整过来了,不愿破坏他的期待。
勾住他脖颈,她没有戴纱——太刻意了,就把长发素净挽起,做了个造型,留了一点鬓角,戴了个庄重质朴的珍珠耳钉。
沈青石中午要换白西装的,现下选了个深灰色的,也衬她的月牙白旗袍。
“亲一口。”初枳夏对着摄影机,很懂怎么上镜,也踮起脚尖抬起他的下巴,让他也看过去。她觉得他也超有上镜头性的。
“观看此段录像的观众朋友们大家好,今天是2026年春分,我们领证的日子。”反正大门还没有正式开,初枳夏挺起胸膛,拿出过往科班主持人的架势。摄影大哥很快追了过去。
沈青石:“……”
“好,现在沈先生有点害羞,不愿意亲我,让我们来对他做一个简单采访。请问您现在是什么心情?”
“……”
“好吧,那您最喜欢我哪一点呢?非娶不可的原因?”初枳夏还是想问。
等了一会儿,见沈青石仍捏了捏眉心,似是觉得她真有点无聊,完全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后面还有不少排队新人,都好奇朝他们看过来。
初枳夏替他答了:“漂亮。对吧?”
“OK,那我们进入下一个问题——”
“也不是。”沈青石轻叹了口气,看着她今日特地细心的妆扮——她真的准备了很久很认真,还有民政局几个字,伸出手臂环住了她的腰,把她往里带了带。
初枳夏一顿,抬眸望向他。
“不是因为你漂亮,可能,从来也不是。”他说着,倒也没有不好意思或害羞,而是淡然又平静地道。
她呼吸骤然有些快:“那是因为什么?”
“我也说不上来。”沈青石低下头,自然地亲了她发顶一口,见玻璃门内似有工作人员要过来开门,他又俯下身弯腰亲了她脸颊一口,随后抬了抬手,让摄像和摄影大哥停止再录。也不要再跟进去了。
初枳夏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毕竟从头到尾,他一直说的都是见色起意,美色所惑。
他对她的身体也是那么偏执、痴迷。
她脸颊泛红,眼睛却瞪大了,见玻璃门打开,工作人员朝他们招手,她还是有些不可置信,攥紧他瘦长的手指问,有些急地问:“那是什么!?”
沈青石不紧不慢反问她:“你喜欢我什么?”
内里工作人员已经指挥着让他们过去在一排排长桌上坐好,填写登记资料。
初枳夏接过号码条,大红色的纸上写着“1号”,她来回看了看,在手里攥紧了。
“我也不知道。”她手肘撑在桌面上,看着他拉开帮她拎了一路的小包,翻出两人的身份证。
然后拿起桌上的黑笔,开始一条条对照填写。
“我也不知道……”她望着他沉静淡漠的侧脸,握着笔的白皙手指,好像有些懂了。
因为她也是这样。
其实也不是因为他长得好,当然肯定是生得好的。
但他也一直不是她喜欢的那种坏坏的类型,他太干净出尘了,也太俊逸清冷。
可她看着他的第一眼,就好喜欢他。
一种,感觉。
也不仅是欲望。
难道,他也是吗?也是这个意思?
初枳夏一贯毛毛躁躁的,神经也有点大条,这种纸不能有划改痕迹,沈青石便一块儿帮她写了。
他写快时字迹凌厉,线条锋锐遒劲,像他的内心。
她一直都好喜欢他的字,就跟字帖上印的书法大师的一样,可更有风骨和味道些,字形是大气的,但笔画清隽又寒厉。
手肘托腮,趴过去看。
“原来你喜欢我,和我一样,是不是?”她还是想要确认。
她还记得他给自己写过一封手写信,上面虽啥也没写,就抄了一段她最喜欢的莎士比亚的独白。
他也说过的,让她做“女朋友”,给她哥哥介绍时也是。
她当时觉得,更多还是她引诱的,他贪恋她的美色,但又是正人君子,才会这么做。
“一见钟情的,不只你一个。”沈青石乌黑的眼睛盯了她一秒,沉声道,低头继续写字。
分明他还更早一些。
沈青石写完最后一个字,是她家的地址。
原来他都记得这么清楚。
初枳夏眨了眨眼睛,他居然用了一见钟情四个字?她都不太好意思用呢——当然肯定是啦。也不顾后面还有小情侣在写呢,凑上前,歪过头,亲了他软软的唇瓣一下。
沈青石微微一凝,不动声色地继续写邮编,连抬眼看她都没有,低垂的睫毛却颤了颤。
亲完,她垂下脑袋瞟一眼,刚才就注意到了,抬手拍拍他的肩膀,戳戳纸张,无情指出来:“你写错字了。”
他这么三线进程的人居然都能写错字。
心,乱了。
也就是说,他说的居然都是真的?
沈青石:“……”
他也看见了,邮编多写了一个数字。
“那你来写。”两份是一样的,只是右下角申请人不一样。他邮编都多写了一个数字,也不能划掉。
也就是说,全白写了。
“笔给你,你来写。”
沈青石有点不悦,冷飕飕地道。
让她过来亲他,就知道影响他。
初枳夏略有委屈,也还是挺懵——他居然真的是一见钟情吗?他居然还承认了吗?
“……哦。”
【作者有话说】
沈青石:笔给你,你来写。[化了]
初枳夏:[狗头叼玫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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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第57章
◎一见那个钟情。◎
从民政局出来。
初枳夏还有几分恍惚和不相信。
她这次自己拎着包,又拉开拉链把小包翻开,将两人正红色的结婚证拿出来,对着阳光打开。
初枳夏:“我们真的就结婚了?”
早上拍的登记照,很美。直接在家里就打印出来,刚才填完登记表到柜台前哐哐盖章。
现下结婚是越来越容易了,连户口本都不需要,工作人员就瞟了他俩一眼,连“是否自愿结婚”都没问,章就盖好了。
沈青石:“嗯。”
今日阳光也好,明媚的光线撒在正红外皮上,很正式端庄。
“那我们就是正式的夫妻了?”这种感觉还是好怪。
先不论之前关系如何,突然就变成了法律意义上的夫妻,永远绑定在了一起?
好像,好像有一种奇异的安全感。她也难以言喻。
“不然呢。”
沈青石挺高兴的,他是个不动声色的人,能让她感觉出来他眉眼间是欢喜的,那肯定内心高兴疯了。
现下,她更加确认他“一见钟情”的话,都是真的了。
不过,也可能他对所有能绑定的东西,都很感兴趣。
“收起来吧,别弄脏了。”沈青石也抽出一本看,刚才在民政局两人已经反复看过好长时间了,现下,他居然拿出手机对着阳光拍了张照,然后把他手中的放了回去,提醒她。
“我再看会儿~”初枳夏道,仍旧觉得这种感觉很是奇怪。
“去车上看。”沈青石没由着她,怕她毛手毛脚不小心再掉地上粘上灰。
“好吧好吧。”初枳夏暂时把小红本封皮合上,塞回包中,这附近人多,停车不是很方便,司机已经把车开过来。
沈青石怕她拿出来再看,主动帮她拎着包,扶住她手臂朝车上走去。
上车前,初枳夏似是有所察觉,往民政局所在的这条街道的巷尾瞟了一眼。
她刚才看结婚证的时候,就感觉依稀有人在看她,目光还有几分熟悉。
但当她仔细去看时,这条街上却平平无奇。也可能是樱花吧——春分,正是樱花开得最盛的时分,所以总让她不经意想起了师哥。内心深处,她也还是担心师哥的。
她悄悄望向沈青石,后者脸上却一如既往平静,心里安了安。
沈青石比她敏锐得多,要是周皓荧真来他早就看见了。看来真的是她疑心生出幻觉了。拉开车门上去。
沈青石其实注意到了,可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他不愿提,也没影响,便不去在意。只安排人把他好好送回去,参加婚礼与否也随意了。
车门关好,沈青石坐了进来,挡板升上去,把她搂在怀里,带到大腿上。
“一会儿是婚礼,累不累?”沈青石问。
“不累。”
初枳夏还是有些恍惚,说到了底,还是担心师哥的。
内心深处,她挺想和周皓荧再见一面,问个清楚。但沈青石看她那么严,不会再给她机会了。
此外,初枳夏心底也有些没想好,不知道见面该怎么说。
不管是直觉还是旁的,她还是更倾向于信任沈青石。
可是那些伤又是怎么回事呢。
初枳夏也知道,师哥一直隐瞒她不少事。
见她一直在走神,沈青石怎会看不出来,捏了捏她的下巴,提醒道:“今天是我们结婚的日子。”
“我知道。那你还不让我看。”
罢了。反正师哥现在没事就行。再说现在见,很多事也没定下来,也不好。
等真结了婚,再去说吧。初枳夏自己也有体会,事情一旦成为定局,就会好很多。
而且这事,现在已是定局。
她回过神,还是挺想再看一看结婚证的,这种感觉实在新颖、奇妙。
沈青石瞧出她目光一直追着包包,也看出她对这事的在意——远超他的想象,早知道,他早带她来领证了。
他从包里小心拿出来,两臂环在她腰上,翻给她看。
初枳夏想清楚后,思路也转回来,也不愿再影响了沈青石的期待。
她手指轻轻摸了摸最下面登记员的签名,叹道:“这人名字真好听。”
“赵天意。”沈青石也瞧见了,俯在她耳边道。
“我在网上搜,还有叫金煜的,金玉良缘。还有齐眉,举案齐眉,都很好听,八成这个岗位选人都是要挑名字的,”初枳夏为领证做足了功课的,“我一直担心我们遇见的会叫什么名字。”
“满意吗?”沈青石也很喜欢这个名字。
“挺满意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初枳夏一直都有这种感觉。
不然为何,那日她突然要去公立医院,又为何那么多早上开放的号,她偏偏挂了他的。
他那时也不是什么专家,只是普通号而已。她随便抢的,名字也未曾注意。
直到叫她号时,她才第一次看到——哦,原来她的医生叫沈青石。
她那时还觉得他名字很有感觉,多念了好几遍。
“嗯。”
沈青石很喜欢她这个说法,他也觉得,是天意。
“对啦,一直想问你,你记不记得我第二次去的时候?”这次换初枳夏担心了,怕把证给弄脏,放回包里,小心别压着角,放到最内里。
“嗯?”
“就是我穿了条大红色的裙子,让你送我那次。当时你应该是刚吃完晚饭回来,我从二楼下来,在大门口正好碰到你。”
“你当时在想心事,你在想什么?”
她还记得那日的样子,他从正门口的阶梯上缓缓往上,高大挺拔的身形,若有所思。
沈青石怎会忘记,“你猜不到?”
“你真的在想我!”初枳夏当时就有一点这种感觉,因为毕竟她是晚上单独加的号,以他的记性肯定是记得的。
见他又垂下眼睫,她往里凑了凑,咄咄逼人:“那你当时在想我什么?”
沈青石抬手轻弹了下她的眉心,慢慢地说:“在想,你一定是个很难缠的病人。”
“……”
“我还以为你会想我多漂亮呢。”初枳夏抿抿嘴,不喜欢他对自己的第一印象。
“你很漂亮。”但真的,不仅是因为漂亮。
“我知道。就是,感觉。”初枳夏坐在他怀里,把他下巴也抬起来,两边揉了揉他俊美的脸。
“我对你,一直也都有感觉。”反正婚也结了,初枳夏也能更坦诚自己内心了。
“一见钟情。”她也说出这四个字。
也想让他说,沈青石却偏抿唇不语,只热烈地亲吻她,再不肯说了。
*
领完证后便是婚礼。
沈青石的婚礼也很特别,没有像寻常人家订在酒店,沈家也确实很厉害,直接选在了南城大礼堂。
这个礼堂,原是用作政治活动接待中心的。内部还设有观众厅、宴会厅和大型会议室等。也是承办国庆招待会的最核心政.务场所。
礼堂也建成六十多年了,接待过很多著名国家的领导人。后来因历史原因城区规划,市中心转移到新区,不再接待国宴。
礼堂也没有完全对外开启,偶尔,还是会接待一两场特殊宴会,也包括特别的婚宴。
反正以初家的能力肯定是订不到的。
不过沈青石,肯定没问题。
他选在这里,没有选择一些浪漫商业的地方,初枳夏也挺意外的,心底也明白,他对他们的婚姻——不管他过去嘴上怎么说,他都是慎而又慎的。
这样大的体面和尊重,也给到了初家,初枳夏婚礼前终于见了尹雪绫。数日不见,尹雪绫极担心唯一的闺女,可看她脸色真的很好——好似比过去还好,化妆前还有点不舍得和沈青石分开,总算也放心不少。
且女儿在沈家,也每日给她报平安,有时还会开视频。去西北也给她发来好多旅游照片。
可能是先前真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尹雪绫看向沈青石那张清俊完美的容颜,她也不完全是被蛊惑,只是总觉得——说不定女儿也有错?以女儿那个四处留情的性子。
既然都结婚了,证也领了。近日初氏木业也蒸蒸日上,就连初明雷都慢慢转了点口风。
那就好好过日子吧。
当妈的,也只是希望女儿能幸福而已。
尹雪绫同化妆的女儿别过后,也不再打扰她和化妆师们,起身回到礼堂。
此时宾客们都还未正式入席,来的也是沈家和初家的人,过来检查和最后确认的。尹雪绫同沈青玄和沈丹颜分别打过招呼。她对这两位哥姐都很满意,都是好相处也负责的人。但对沈家的父母,很是不满——儿子结婚居然都不到场的吗?说是在国外,回不来。
尹雪绫检查一圈,也消了气,沈家办得确实绝佳。这样的场合,以前都是国宴场合,建的时候也比较早,参考当时的苏联。绝美磅礴的苏联美学。
也有些像非常辉煌的影剧院,顶上还有圆形包厢,庄严而大气。
罢了,反正据他哥姐说,他们的父母也许久没回来了。很多事也不管。
尹雪绫也不再计较,对上初明雷也很是赞许婚宴的目光,安下心,等待婚礼开场。
目光扫视一圈,发现了礼堂门口角落位置的周皓荧。
她心里一跳,随后也很是喜悦,朝他走近。
“阿荧,回来啦?”
“怎么也不跟阿姨说。”
这么多年和周姨的情意,也是亲如母子了,先前周皓荧出国还跟她说过的。尹雪绫知道周皓荧是个上进的孩子,也没想太多。
只是,她也知道这孩子对自己女儿的感情,也知道沈公子没发怒前,他们挺亲密的,所以有些担心。
“绫姨。”
周皓荧调整了一下脸色,坐直了身体。
他今天也盛装打扮了,穿了一身浅粉的高定西装——记得很久以前在玫瑰苑那日,他也是穿这样的颜色帮她准备加试,她当着沈青石的面,都多看自己好几次。
尹雪绫是真切的关心,比起新郎那一位,她虽也不太赞成周皓荧先前隐瞒对女儿心思的小心机,肯定更偏好阿荧的。阿荧若真作她的女婿,她也是很放心的。所以先前她看出来女儿和他是扮假情侣,也没戳破,也还可以。
“你还好吧?”
周皓荧靠在椅背上,淡笑:“没什么好不好的。”
今天看他们领了证,师妹是真欢喜的,拿个证跟宝贝似的都来回看了好几次,周皓荧也不知该怎么好了。
他是喜欢师妹的,可很多事,错过了也就错过了。是他没把握住。
他只是,还有点不甘心而已。所以才那么做。
其实他也不在乎师妹结没结婚、谈没谈过恋爱、睡没过睡过。根本就不在意这些。
只希望,她心里还有自己。
尹雪绫有意想安抚几句,见周皓荧脸色也尚可,挺体面的,冒然提及也不太好,便拍拍他的肩膀,“等回头绫姨给你介绍个好姑娘。”
“像咱们阿荧这么帅,还怕找不到对象?”
“谢谢绫姨。”周皓荧体面谢过,西装口袋里手机震了一震。
“我去个卫生间,一会儿开场回来。”
他推开礼堂门,原也只是看一眼到底能有多辉煌,掏出手机往卫生间走去。
[监控给你修复了。但你可千万别说是我修复的啊哥们儿。我们是正经生意,这种处理过的一般是不给人修复的。]
[还有我妈要的签名照哥们儿。当时她追你可勤呢。]
周皓荧回复一串快递单号,他早上已经寄出去了。
[我知道了,不会说的。替我谢谢阿姨,再次谢过。]
周皓荧回复完,点开压缩包,收到复原后的监控视频。
沈青玄做事是不细致的,那日酒吧的监控他是删得干净。周皓荧人脉广,还是能找到大牛帮他复原。
可能沈青玄也想不到,周皓荧居然还有胆子去要监控,更别说间隔这么久再偷偷去拷。
[卧槽,快递收到了,哥们儿够意思啊,居然还有亲笔信。我妈开心疯了!!]
周皓荧拇指动了动,回了一个“嗯”,戳开视频。
他只是有点,不甘心而已。
【作者有话说】
赵天意、金煜、齐眉,都是我在网上看到的,民政局工作人员真的叫这个诶,好神奇![撒花]
呜呜呜小两口好甜!不要怕!!!
水下
58
第58章
◎水下婚礼。◎
另一侧,礼堂。
初枳夏换好礼服,静静地等待着。
婚礼流程不复杂,沈家的父母始终未到,更不需要敬茶、改口之类。她和沈青石是从民政局直接出发,先让司机把她送回初家,然后他再过去接亲。
沈青石是个挺新派的人,类似堵门、闹伴娘都没有,当然初家也没人敢堵他。伴娘初枳夏没找同学,是初家亲戚里的两位妹妹,沈家也找来两位。
整体还是很严肃流畅的。
唯独有点可惜的是,没有让初枳夏拍出和伴娘们的晨袍造型,也没有看到伴娘们堵门整蛊沈青石,他吃瘪的表情。
还有类似藏鞋啊,再次表白表忠心啊之类,更是没有。
有的——也就是沈青石在初家陪她吃了饺子,对尹雪绫敬茶,改口称了“妈”。
话说回来,初明雨也没来,据说在海岛度假,不方便回来。
这么看来,也挺公平的。
不过一想到在初家,沈青石规规矩矩地陪她一同鞠躬敬茶,清冷恭敬的模样,还有尹雪绫听到“妈”后,颇受用的表情,她心底还是挺甜暖的。
沈丹颜是流程总负责人,先前过来陪了她一会儿,后来去忙,等快到她入场时,推门提醒她。
他们是无神论,其他婚礼规则还是有的,尹雪绫代替了一般婚礼中的父亲角色,需要挽着女儿的手臂交到沈青石手中。
临上台前,桌面上的手机震了震。
但初枳夏实在忙碌,也没工夫看,她把手机交给了沈丹颜保管,拎着拖曳在地上长长的、如柔软的水般薄纱裙摆,入场。
推开化妆间门,尹雪绫正在等她,也换了身大气利落的白色礼服,骄傲地望着女儿笑。
初枳夏:“这么开心啊?”
尹雪绫真是独特,人家母亲见女儿出嫁都伤心得要命呢。
“你出嫁,当妈肯定开心啊。不过我更开心的是,初明雨没过来。我可以挽着你上去。”
初枳夏说:“就是他在,也是您来。”
礼堂大门还没有正式打开,可以闲谈一二。
“妈还是挺开心的。我看得出来,这位沈公子人是有点怪,但对你,还是真心的。”
“怪?他是疯好吧。”不过他最近好一些。
“咳,妈就是这个意思,”尹雪绫顿了顿道,“但妈看得出来,你很喜欢他,是不是?”
“他——是挺好的。”
可能他太强要强要了,有时候,她反倒挺安心的,在他身边也蛮自在的,她也不知道了。
“你爸,就是初明雨对我,没有那么好过。”
言下之意,也不是每个男人都会那般无情。
“你不是说初明雨当年是英雄救美吗?刚结婚也对你特别好?”
初枳夏说到这里,见尹雪绫表情有异,也不再多问了。
她知道母亲对初明雨还是有感情的,母亲一直都是一个很有少女心的人。
“妈妈希望你能开心,用这里,去感受。”尹雪绫按了按心脏的方向,朝她轻轻点头。
门,刚好打开了。
母亲刚提过,所以她格外留意心跳的声音。
原来真是,一见钟情。
原来,他头顶戴一圈花花的样子,也是那般俊美无俦。
初枳夏很喜欢海盗爷这套设计。
他同她一般,头顶一圈破碎委婉的鲜花,下面垂着皎洁素白的清冷面纱。
只是他的刚至下颌,而她的稍长,要搭那身摇曳轻透的薄纱礼服,所以垂至了细细的腰前。
他脖颈间系着白色的丝巾,白色挺括的西装面料,高大笔挺的身型,右手腕也缀着一截白色长绸,垂至身侧。同她两边腕间的一圈纱交相呼应。
班多钮手风琴演奏的幽婉旋律响起。
初枳夏挽紧了母亲的手臂,缓缓朝他走近。
沈青石也上前一步,站在礼堂中央,肃穆地等待她靠近。
隔着面纱,他们都有些看不清彼此的神情,但又,看得很分明。
“一见钟情?”
尹雪绫将她的手递给沈青石时,她同他轻声对着暗号。
面纱很薄很透,能看清他高挺的鼻翼,和浅淡的唇,微微扬起。
“一见钟情。”
回答正确!
初枳夏圆满地朝他走去,在尹雪绫促狭和安心的目光中,挽过他手臂,却还是忍不住小声打趣道:“果然美人就是要半遮面。”
他面上的白纱,真的极美。
那面纱不仅遮在他面部,勾勒出完美立体的五官轮廓,也在脑后。
他连后脑勺,居然都是好看的样子。
两人手挽手走到舞台正中后,主持人已经等待许久。
穿红舞鞋的小花童送来了结婚戒指。
好在——初枳夏微微松了口气,毕竟是当着众人面的,结婚戒指,就是正常的模样。
沈青石拿起,缓缓戴进她的无名指间。
戴的同时,他也轻轻抚摸过始终没有让她摘下——她也不敢摘下的那枚中指上的全钻订婚戒指。
每次目光落在上面,初枳夏还是感觉心底有点微凉。而且她的右手,也同他的手腕一样,反复交缠着白色长绸——真是古怪戏剧的设计。
她抬眼望向他。
沈青石倒很温柔,也很坦然虔诚。
初枳夏笑了笑,模仿着他的样子,也将那枚闪着光的钻戒,戴在了他的无名指间。
这种感觉好怪哦。
凭什么她就要戴两枚,其中一枚,还像极了锁铐。而他却那么正常,她还以为他会有个对应的全钻一类。
他就是在告诉她——就是他要锁着她,而她不是。
初枳夏这么想着,稍微抿了抿唇,可看到他头上那一圈可爱的花花,也不再计较什么了。
随后,她被沈青石拉进了怀里,她身上纱很薄很轻盈,勾勒着她纤美丰丽的身影。他的大手扣在她腰上,她都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控制与温度。
隔着那层浅而薄软的纱,沈青石低下头,直接而热烈地拥吻着她。
薄纱和唇齿纠缠,撕扯的爱欲。
……
新人拥吻后,基本就剩下乐队演奏,第一支舞。没有太多复杂环节。
好纯粹的婚礼。
今日就连沈丹颜和沈青玄,打扮得都同国际超模无异,最后合拍合照时,她都不禁多留意。
沈丹颜换一条深灰色面料素冷的紧身长裙,同样戴有灰色头纱。沈青玄则穿了身黑色西装,同样是大胆立裁,廓形分明,披了件浅驼长风衣。
只可惜,一直到婚礼结束,她都没有见到沈青石的父母。
不过,看沈青石似也完全不在意,她也不愿多问,再生事端。
礼仪结束,他们也没有其余事情,也不需要像一些新人又拍照、吃饭之类,他陪着她同来的同学们、朋友们都分别敬酒。
到阮萍萍、姜翎雨那一桌时,大家伙格外热情。尤其是阮萍萍,看直了眼好几次,被姜翎雨用力戳才清醒过来,恍惚地道:“总算见到庐山真面目了。”
姜翎雨倒还好,私心里还是觉得周皓荧更有特色一些。
“师哥刚才来过了,不过很快就回去了,脸色还好。”见沈青石招呼旁人,姜翎雨轻声道,让她放心。
初枳夏重重点了点头,宾客太多,她实在也没有注意,听周皓荧脸色不错,她也更放下了心。
从礼堂出来后,他们的婚礼就全部正式结束。
服装也换了下来,初枳夏除去那套水下婚礼般柔曼的主纱外,还有四套。包括迎宾、第一支舞、敬酒、送客。
被装点一新的慧影车上,司机平稳地开着。
初枳夏已经非常娴熟地坐在他大腿上了——这辆车根本不需要如此宽敞的后座。双臂环着他脖颈,想到刚才第一支舞的样子,就忍不住偷偷笑。
第一支舞是她今天硬加的,也算弥补她没有看到沈青石被堵门吃瘪的样子。总共就排练了十来分钟,选的探戈。
沈青石跳得真差!!!
他会跳,毕竟是英国留子,可就是很差。
不是肢体不协调那种差——相反,他还蛮协调大方的,就是没有感情的那种差。
艺术没有感情表达,怎能还叫艺术?
沈青石看懂了她欲言又止的目光,重重掐她的侧腰。
“我回去练。”谁让她临时要加,还就给了他十分钟准备时间。
“你练也练不出来哒!”初枳夏可算找着他弱点了,他也有做不好的事,在他怀里又亲又蹭的。
“你唱歌不会也很难听吧?”
“哎沈青石我还没听过你唱歌呢。”
“你现在给我唱首歌听吧!我想听《龙的传人》。”他家团徽,哦不徽章,不是好多龙吗?
初枳夏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沈青石烦了,俯下身,堵上了她的唇。
“唔——”早在今天交换戒指亲吻时,她就察觉到了,他始终强忍着,可眼睛里是滔天的爱/欲和拥有她的炙热欢喜。
“还在车上呢……”
不过想想,今天应该是他们正式的洞房花烛,无论是领证还是婚礼哪个层面上。
“今天那身礼服,我会让人送到房间里。”
“嗯嗯。”初枳夏被他亲得气喘吁吁,舌尖勾缠在一起,拉扯出暧昧银丝,她抬眸望着他眼睛。知道他说的是哪一件,全裹着白纱那件呗。
“那你也要换给我看。”她也喜欢他头顶戴的那一圈花花,还有那身立体剪裁下性感得清冷肃穆的白色西装礼服。
“我们穿着做。”她也知道他要说什么,先替他说了。
“可惜没有尖尖耳朵。”
沈青石:“……”
/
正式结婚后果然不一样了,回到家后,他们没有再前往塔楼,而是停在了东翼的二楼,他的套房门口。
沈青玄和沈丹颜没回来,留着帮他们招待其他客人。
初枳夏想到沈青石同她承诺的,她以后可以在沈家自由出入,大有进步了。她指尖抠了抠他的手掌,问:“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你父母呢?”
他的父母又不像初明雨那般过分,想了想,还是应该见一下的。
她现在也相信沈青石了,不只是肉/欲,是一见那个钟情呢。
“你见不到他们的。”
沈青石淡淡地道,随后示意她伸手推门。
初枳夏:“好吧。”
她也知道他父母肯定超忙,一年四季到处飞。她现在知道了沈青石的心,可也猜到他父母肯定对她一百八十个不*满意。
毕竟听李大程那个意思,当年沈青石是大病一场,命都快没了;后来搞他家,沈青石是狂用两边资源。
这种儿媳妇,确实不招人待见哈。
沈青石自知失言,从背后搂住了她,握紧她的右手,覆盖着她的手背,一并落在门把手上,慢慢将他的房门打开。
他的世界,正式对她而开。
【作者有话说】
KSWL![紫糖]让小两口甜一甜。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男主有点吓人,写着写着给我自己写害怕了。
这是什么原因捏。[化了][化了][化了]你们有这种感觉吗?
婚礼抽红包,今天太热啦呜呜呜呜!
59
第59章
◎咦!不是说好让我来这当少奶奶的嘛QAQ◎
好多书。
是她走进这里的第一感觉。
东翼的主人套房,包括客厅、书房、起居室、卧室等。
从客厅开始,就全是书。
初枳夏慢慢走进去,竟有一种恍惚之感。
好像回到了玫瑰苑他们第一次同居的那个家里。
最开始承载着他们第一次那张床,被原封不动送进隐秘小屋里,所以后来没办法,她就陪着他选了一张更大更舒适的。
整个沈家是偏西式的华美装潢,他把过去玫瑰苑的所有都搬到了这里,看上去也异常和谐。
有些细微角落,带上折衷主义的元素,沈青石唱跳RAP不行,但在审美上,还是很哲学思辨,也很高级的。
“好漂亮!”初枳夏由衷夸奖,简直比之前,更漂亮些。
“我的鞋天轮还在不在!”她兴冲冲哒哒哒跑去。
主卧套房很大,完整衣帽间也比之前更宽阔,初枳夏推开门,按了下按钮,柜门打开,过去他给自己买的所有高跟鞋,都在。
她拿起那双滴跟、侧面宛如酒杯的,这一层都是同一个款。
她当时自己买的是宝石红色,因为他喜欢把玩,所以买齐了其他颜色——白色、黑色、水晶色、还有红宝石色上面覆盖一层软软绒毛的。特别土,但他强迫症,必须补齐。
“你是不是早知道我会回到这里?”初枳夏拿的就是那双覆盖绒毛的,摸了摸。
她还以为他会一把火烧了呢。
沈青石倚靠在墙边,还是觉得她穿这双鞋,最好看。
初枳夏也把玩了一会儿,觉得不太对,她忘记进入角色了,把朱弦给忘了,将鞋子捏在手里,作势要朝他丢去。
沈青石都无语了,“……你不是早知道了?”
“诶,你是怎么知道我知道的,你没有别的女人?”
初枳夏还不舍得丢这双呢,好好地摸了摸上面的毛,放回旋转鞋架上。
“当时就猜到了。”沈青石能感觉到那日她突然的变化,不再那么怕他,也开始自信,且他也目睹沈青玄同她们一起说话。
“我还以为是我演技太差呢。”
他利落颔首:“是很差。”
当时只是有察觉,后来她故意演吃醋,太烂了。
初枳夏凑近一些,仰头望他,结婚真是不一样,她一下子就更喜欢、更依赖他了。
“那你怎么不说啊。”
“你怎么不说?”沈青石走到先前的鞋架上,拿起那双红宝石的,走回她身侧,弯下腰,要帮她穿上。
初枳夏蹬掉了那双绵软的拖鞋,手撑着他宽宽的肩膀,小心换上。
“因为我怕我说了,你可能就不会对我那么好了。”
师哥的事情,她说不清楚。他信与不信他们清白,本质也没有太多区别。如果他有好多个女人,他心里肯定会公平一些。
“我对你很好么?”沈青石也想到那些夜里,她分明是害怕的,又沉沦,又惊惧。他是心疼的,可是,太恨了。
她想了想,客观道:“还不错吧。”
除去纯恨的时候,其实纯恨,也还好——就像那日她太羞.耻的时候,他也会给她怜惜地披上衣服,只是少了些温言温语。
“反正比我对你好?”
——原来她都知道。
她的好,也就那一次做汤了。再也没有。
沈青石没好气:“以后记得给我洗内裤。”
“知道啦。”反正他都给她洗了那么多回了,她洗一回也不算什么。
今夜是洞房花烛,他们回来得尚早,晚上也没有安排宴会,想把更多的时间留给自己,倒是管家准备有烛光晚餐,在主楼餐厅。
看看时间,还有一段。
初枳夏换上高跟鞋,陡然拔高了七八厘米,总算能过他肩膀,气势一下子也回来,“真的没有吗?”
她还是在意的,很在意。
沈青石漆黑的眼睛深深凝视她。
“一次都没有?亲密接触呢?”她问到这里,稍有些心虚,她和周皓荧是有一点的。他们本来也有——那跳舞嘛,搂搂抱抱很正常,有时候也会搭一些戏。
沈青石看出她的心虚,眼神微凉,牵过她的手,摩挲着那枚特殊戒指,语气低了几分:“我没有。”
他也想有过的。
他也想和沈青玄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一样,四处留情、纵欲。有时候能同时带几个女人回家。
可是他做不到。
不管哥哥挑来多美的女人,他都觉得厌烦、排斥。
有时候哥哥会专门带来轻佻美艳的——知道他喜欢这类,故意撩拨他,他表面礼貌客气,心底只觉得反感。
看着他的表情,这次换初枳夏轻轻叹气了。
“要不你现在脱下来我给你洗吧。”
她勾住他腰间的皮带,道。
沈青石:……
“脱下来脱下来!”
他从礼堂下来就换了衣服,可能穿了一天白,换成黑色衬衣和长裤,英俊冷淡得不像话。
浸透情欲之后,那种愈发成熟的男人气息也熏得她有些发软。
见她闹个不停,还真要给他脱裤子,想扒拉他的内裤去洗,沈青石额角跳了跳,按住她乱动的手,将她调了个位置,背对自己,压在了柜子上。
“一会儿还要去吃饭呢?”她还等着管家摇铃呢。
沈青石没有别的意思,婚后正式第一次,洞房花烛还没有开始,他也不愿这般草率。
只解开皮带。
……
十多分钟后。
她踩着高跟鞋的脚踝都在轻轻发颤。
他一松开,她虚虚地靠在柜子上。
怎么能弄得这么过分。
沈青石摸了摸她的额头,迎上她湿漉漉的眼睛,“回来给你。”
随后他也不像过去那般换衣服清洗,而是直接收进去,鼓鼓囊囊勉强拉上拉链。
他忍了一会儿,还是无法忍受下去,立刻走进浴室。
不忘提醒她,“过来给我洗。”
初枳夏:“……”
就知道他不安什么好心!
“用手搓。”他提醒道。
想到就气,在西北的时候,她承诺了一大堆,他也信了,换下来的就给她,工作又那么忙早出晚归,结果她偷偷摸摸攒了一堆,一条都没洗。他只能全扔掉,买新的。
分明她的,只要一换下来,他都一丝不苟地搓洗得非常干净,晾晒在阳光最充裕的地方。还会检查有没有干净。
“好好洗。”
“我一会儿还要吃饭呢!”初枳夏好委屈。
“洗不完不许吃饭。”
不是,哪有刚结婚就逼她洗内裤的道理!
骗人的吧!不是说好她是来做少奶奶的嘛?!
……
晚宴,陈管家是用了心的,新婚第一餐,烛光,红酒,还专门请来小提琴手。
就是桌子实在太大了,又长,跟个T台似的,说话都要用喊的,应该配上喇叭。
饭毕。沈青石有些事要叮嘱,让她先回房间换衣服。
初枳夏难得来主楼,免不了多看几眼,跟着佣人一路走回东翼他的房间。
她实在是太少出来了,一直只活在隐秘小屋,他家又太大,完全可以跑好几回八百米,一开始还留意记路,后来想着反正也不太会来这里,便也不记了。
一路走过去,初枳夏特地有留心,也是好奇,想要看看他父母长什么样子——毕竟生出这样好看的三个子女。
很可惜的是,实在也没有什么照片、相框之类。
也可能他父母,真的很少住在这里。
或者就像大伯之前说的,估计就是联个姻生个孩子,各做各的事,彼此不干预?
初枳夏也没放在心上,乖乖回到了他的套房。
基本和过去玫瑰苑一样,还是这里最熟悉温馨。
沈家太大,尤其到夜晚,总让她感觉到有几分幽幽的冷意,仿若风都在呜咽。
她换下衣服,走进浴室。
还是有点怕怕的。
想给沈青石发条微信,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哪有新婚夜还在外面的。找来找去也没找到手机,随后才想起,好像在沈丹颜那里?结婚忙,人也多,就让丹颜姐保管。
走时丹颜姐在忙,可能忘还给她了。
算了,反正今夜,应该也用不着手机。
她洗完澡,换上那身全是白纱的礼服,配上他爱不释手的滴跟高跟鞋,白色的。
想到大庭广众下隔着柔软透纱的那个撕扯爱欲的吻——他也是够变.态的。还是把纱也戴上,对着镜子整理着额头上一圈花。
这个设计,不愧出自大名鼎鼎海盗爷之手,轻盈纤细,美轮美奂。
她在衣帽间对着镜子来回欣赏,也没注意到门打开的声音。
沈青石走进来,呼吸微微发沉。
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美貌中,对着华丽冰凉的全身镜舞来舞去。她一直都很乖,当然也可能是为造型整体的美丽,右手也缠绕上了繁复的白纱,轻慢垂在地上。
皎洁的面纱也一直垂至轻薄的腰腹,裙摆拖曳在地面。
“你就知道吓我!”
初枳夏被他从后面一把抱住,吓了一跳,缩了缩肩膀。
他们家,真的很吓人。
这么想来,远不如她的隐秘小屋温馨可爱。
“就知道臭美。”他隐约不满,连他都没有看到。
“不行不行,你也要去换。”她看出他的动作,简直就想从这里开始,去推他高大温热的身体。
“嗯,来。”沈青石牵起她的手,到另外一侧,他专属的衣帽区,礼服已经重新熨烫挂好。
“帮我换。”他已经洗过澡了。
“好~”
她正愁没有表现的地方呢,把他推到沙发椅上,从衬衣开始,一件件慢慢帮他换。
最后也帮他戴上那圈花花与面纱。
她低下头,越看他越好看,轻纱覆盖的轮廓都是清绝英俊的,她心里满意得不得了,亲了又亲。
沈青石哪里抵得过这个诱惑,从婚礼就开始了,迫切想要占有她,把她重重揽在怀里,一再厮磨她的唇。
……
好奇怪的感觉。
那身白纱因为极薄透,所以包裹好几层,这样被他按在床上,一层又一层轻撕扯开。
后来又相拥着滚到地上,地毯上,纱半掩不掩的,他完整地占有了她的所有。
所有。
最后到衣帽间,在华丽冰冷的镜子前。
轻轻发抖、微微抽搐的身体,紧贴的掌心。
……
那一夜足足折腾到清晨,他才停止。
他先把地毯上还在发颤的她抱回到床上,吻了吻她的耳朵和手指,再是唇,然后哄着她睡去。
做完这一切,他回到地上,把所有被湿透的白纱捡起来,慢慢收拾整齐,依旧不清洗,锁到箱子里。
慢条斯理收拾间,他想到了一年多前,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为什么还想要她?
从北方的群山回来后,他住进ICU,高烧和细菌感染,好在他身体强劲,一个周也就病愈。
但出来后,他还在生病。
他是一个解决问题,而不是情绪的人。
她既然做出这种决定,他也随她去。
那段日子,他翻看了很多的书籍,心理学、西方文论、社会学、福柯的性史、萨特的存在主义,等等所有他过去并不太在意的文史哲学类书籍。
他想从中找到一个原因。他自问对她没有问题,对这份感情绝对真挚,为什么还会有一个这样完全相反的结果?
没有答案。
后来他还去过寺庙、教堂,想要从信仰中解决他的问题——因为他是真的有情绪,过不去。
他还是想她。
直到最后,沈青石才慢慢明白了。
为什么她做这种事,还是要离开自己,不重要。
重要的是,既然都发生了,他为什么还想要她?
还是想要她?
想不惜一切、不择手段得到她。
完全地占有她。
哥哥总说另找个女人睡一觉就好了,情关就过去了,以后就不会了。可他走到最后,他觉得情关根本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她为什么要这样?可他为什么又还想要。
——从来都没有别人,只有他自己。
和他自己内心的千百种面向,一遍遍相遇,释怀,决定。
所以从他又踏进剧院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决定。
也或许,从最开始,他就想这么做。
只是更加,认清了自己。
*
痛痛痛!
再醒来的时候,初枳夏哪里都是痛的。
猜到了新婚夜会不同寻常,也没想到能这么不同寻常。浑身上下,每一处,都被他恶劣占遍了。连头发丝儿和手指都……
变.态沈青石。
她翻了个身,看见身侧,闭着眼睛应是睡过去没多久的沈青石。
他不会趁她睡着时又做了什么吧?
不过他现在,又变成了天使的样子。
“亲亲。”初枳夏忍不住过去亲他。
“痛吗?”昏昏沉沉间,他被亲醒,摸摸她发顶,半掀起眼睫问。
“你给的,不会痛。”她甜甜地应道,又亲一口他面颊。
她就是说话好听。
沈青石还是抬了下唇角,把她搂在怀里,“快睡觉。”
“我想在你家玩~”
她已经睡过一小觉了,兴奋得不得了,再说难得有些自由,想逛逛。
“不行,睡觉。”他按住她乱动的脑袋,她不是最喜欢睡觉吗?
“好吧。”就当陪他了,反正也有时间逛。
沈青石嗯了一声,瞧着她,稍有些欲言又止,怕自己真睡着后她偷摸溜出去玩,“主楼和西翼,最好不要去。”
他怎么知道她想去主楼?
不过西翼,是沈青玄住的地方,让她去她都不去的。
“我不去,我就陪你睡。但我怕我太兴奋睡不着,一会儿实在睡不着的话,我就在东翼转转,然后回去打游戏?”
“开学前我想上大师!”
“……”
“我看你是想上天。”
沈青石扣住了她肩膀,听她说“太兴奋”,唇角还是忍不住翘起,又翘起。
“睡觉,回头我帮你上。”
很难吗?
不就是一堆几费几费的卡牌吗?卡池里就那么多,他看一遍就全记住了,比幼儿园游戏还简单。
【作者有话说】
沈青石: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墨镜]
初枳夏:你唱跳rap不行。[狗头]
沈青石:[问号][害怕][化了]
——
不行我要被他们笑疯啦[紫糖][紫糖][紫糖]今天这么甜,日常求收藏评论营养液啦~~
60
第60章
◎新婚第一日甜甜哒。◎
“切,说得跟你上过是的。”
在她的极力安利之下,他可能会碰一些制作精良的主机游戏,对于网游他都不太敢兴趣。
就知道说大话。
八个小时后。
沈青石六小时超高质量睡眠回血完毕,被蹦蹦跳跳超乎兴奋的她一同拉回隐秘小屋。
比起他的主人套房,还是她的隐秘小屋更甜蜜温馨些。
然后,初枳夏看着沈青石双腿交叠,闲适地坐在桌前,捧着她的IPAD一直连赢,就没有过第二名,沉默了。
不是,这不是个运气游戏吗?凭什么他的运气都这么好?要啥来啥牌?
而且,她作为资深老玩家,有时候新赛季都分不清那些带皮肤的英雄到底是谁,光记阵容名字就要记好久,他是怎么一下子就记住的?
“可以了。”因为一直连赢,胜点加得特别多,在短暂的胜利动画后,跳出了紫色的超凡大师图标。
“没意思。”初枳夏绷绷嘴,是手游,所以上了就不会再下去。
她每个赛季都会上,然后就觉得没意思,不愿再玩。
“你——”沈青石也看她打游戏很久了,她是赌狗,赌不到就一直赌,气得抓头发把所有钱花了都要赌到她要的那个阵容。他有意想教她几句,真想上分不能这么做的,跟运气也无关,想想有那脑子研究不如多干点旁的事。
“知道你聪明,但也不能这么欺负人。你上去了,我还玩个P。”初枳夏没好气。
沈青石:……
他有时候真的,觉得她实在是刁蛮任性得不可理喻。
“今天新婚第一天,我们去干嘛呀?”
初枳夏也知道自己有点作了,不知道为什么,随之她愈发依赖他,也越作。
因为知道他会无底线包容自己,在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上,不会同自己生气。
提到新婚第一日,又看着她一直那般兴奋的样子,沈青石眉眼也带了点笑意,拉过她的手心,“你想去做什么。”
“我想去逛街,过两天回门,我想给我妈买点礼品,”初枳夏道,眼睛亮晶晶,“老公陪我一起去吧?老公会给我买单吧?”
“我没给你买吗?”
他又不是不知道她每天网购哐哐哐花钱。
花钱也不会,都是些零零碎碎小物品,也可能大额的不好意思花。有一次他点进去,全是花里胡哨的本子和笔,也难为她挑了那么久。
但听她叫老公,他神色有几分恍惚。
她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叫过了。
初枳夏也意识到了,轻咳一声,怕他又想起以前的事不高兴,先一步坐进了他怀里,把他手里的IPAD抽走,退出游戏。
沈青石也没什么好生气的,过去都过去了,而且她也愈发柔软诚心,也信任自己。
他环着她腰,强调:“是妈。”
初枳夏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随后才道:“是妈?咱妈?”
“咱妈。”
他很少同她说甜言蜜语,冷言冷语倒是说了不少,至多也就那一句“一见钟情”。
她觉得此刻他这两个字,比什么都好听。
“我妈,啊不,咱妈超喜欢你的。”初枳夏笑嘻嘻摸他的脸道。他们顺序也是奇怪,明明都结完婚了,他这个女婿才算是正式见丈母娘吧?
“我知道,”他说完又淡道,“谁会不喜欢我?”
“你真够臭屁的。”
在一起久了,初枳夏发现沈医生也是有很多小缺点的,比如爱吃醋、床上变.态、唱跳RAP不行、有时候还很自恋狂傲。
“是是是,她老人家最喜欢你。那你快去换衣服吧。老公我想买点贵的。”
自从读研后,她不是很有钱,主要导师的活她也不能要钱,平日也忙,接不了私活。她早习惯每个季度买买买,之前做主持人的存款也快花光了。再加上前阵子初氏不好,她都二十好几,总不好再问家里要钱。
“没给你开副卡么。”
她手上的戒指加起来就大几千万美金了,他给她的卡,只多不少。
“呃,我没好意思花。”她是很美,可一直属于漂亮、可花不到男人钱,也不想花的那类。
“走吧。”
沈青石亲了她被他下颌蹭乱的头发一口,把她从膝盖上抱了下来。
他要好好教教她,到底怎么花钱。
*
逛了半晌,初枳夏也觉得挺没意思的。
他的花钱,就是拉着她进一些店,进去就闭店,被殷勤无比的SALE拉到VIC然后递上这个季度的最新款,他瞧着哪个好,就点一点。
一般完美主义者都会有选择恐惧症,他嫌选择浪费时间,一般也不选,全要了。
初枳夏总算明白为什么她的鞋天轮上每个款都有无数颜色了。
而且她猜测沈青石估计都不会来店里的,八成就是新一季的送到家里来,他简单挑选。
初枳夏有钱,一直也没有钱到那个份上,尹雪绫家教还是很严的,有时候买个要配货的包包,她还是会心疼一些、犹豫许久。
那个样子买到了,好像会更开心一些?
沈青石也看出她无聊了,合上手里的新品订货单,“带你看秀?”
那样订货的话,会有意思点。
“不要。”
没长到一米七五成为正式模特,一直是初枳夏的一个心结。
她不像他们家人,各个拉上T台都是国际超模。
“就先这些吧。”沈青石也知道她没耐心了,也不再多逛,牵起她的手往外走去,等待她进一步指令。
“我想去你们学校的图书馆学习。”
初枳夏说完这一句,察觉沈青石投来的目光都带着点诧异。
他就没见过她学习。这也是他觉得她挺聪明的一个原因。当然也可能背着他偷偷学?
“干嘛,我不能去么?”
“可以。”既然她要去,沈青石也没什么不同意的。先让司机回家陪她去隐秘小屋拿了几本要用的书,再驶向A大,沈青石帮她背着白色书包,走进校园。
“唔——综合类大学就是不一样哈?”
初枳夏感觉空气都明晰清朗几分,而且在校园里面,沈青石可比在奢侈品店里顺眼不少。
相处时日久了,她也慢慢了解他。他确实是个有些矛盾的人,骨子里还是有点上位者的淡漠和冷意的,可能从小受他父母影响。可他又是个自我修复检索能力很强的人,意识到不对,竭力在改。
所以在校园、医院,这种场合,他会显得温柔真诚许多。
就是——他人气未免太高了些。
今日是周一,沈青石请了法律规定的婚假,现在正是下午,学生们应该忙着奔赴课堂的。但路上每一个同学,几乎都会停下来同他打招呼。
最离谱的是一个男孩子,一边骑自行车一边在电脑上写程序,都不忘停下来,扶着车筐上面的笔记本,脚撑着地面,同他问好。
“不愧是985哈。”初枳夏幽幽感慨道。
他们学校就不会这样,校园里基本冷冷清清,大家上课也不慌不忙——当然上课也是很认真的。偶尔有人溜达,多是在拍自媒体。
“走吧。”
沈青石觉得今日更多来打招呼的原因是冲着她。
她打扮素净,可那股张扬鲜艳就很不寻常。牵过她的手,快步走进图书馆,选了个靠窗包厢坐下。
环境很好,玻璃门是隔音的,桌子侧面是完整大扇落地窗,二楼,能看见变绿的树梢斑驳的光影。幽静而安宁。
她煞有其事地先把IPAD摆上去,开始学习计时,从包里翻出完整的外戏原文剧本,一边用IPAD查单词,一边看。
沈青石不是来学习的,就是陪她,也没带任何书,手肘撑在桌上,静静地望着她。初枳夏有点受不了,吐槽:“你别老看我。”
“没见过美女学习吗?”
沈青石被她骂笑了,轻手轻脚地将椅子往她这边移了移,手臂从背后环住了她,下颌抵在她肩膀,陪她一同看外戏剧本,“你学你的。”
隔音真的很好,这样完全听不见外面的一点声音。所以她也可以稍微多说几句。
“你这样抱着我怎么学?缠死了,放开。”时间久了,她发现沈青石真的挺缠人的,他工作还好,毕竟上班去也,只要一回家,拿之前在西北来说,房间已经那么狭小,他还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比如她躺在床上打游戏、看剧的时候,非要过来抱着她。
回到东翼也是,他工作只要不需要极度专心的时刻,都会抱着笔记本上床搂着她工作。
特别得粘人!
沈青石不回应,亲了她白皙脖颈一口,手臂更搂紧些,同时抽出一手掰过她下颌,往下压了压,示意她认真学习。
“讨厌死了!”
沈青石听得出来,她没有多少讨厌的意思,还往他怀里舒服倚了倚。
反正春分嘛,天也不热,靠着他比椅背舒服多了。
“你自动播报哦,我不会的单词释义你立刻报给我。”也省得她再输到平板上查询。
“嗯。”
抱久了,沈青石又忍不住贴贴她耳朵,亲吻她的侧脸,捻起一缕她垂在颈边的发丝来玩。
“……哎呀,你真的烦死了!”
初枳夏实在受不了了,啪一声,合上手里的书。
最可气的是,每次她想让他住手,他都会在耳边淡漠地提醒“学习要专心”。
“你真的烦死了!什么粘人怪!”
她受不了了,干脆伸出手臂好好地抱了抱他。
她学习,他很开心。但新婚第一天学习,沈青石也是难得请假,还是想让她多陪陪自己,注意力也都集中在他这边。
所以他伸出手臂,轻搂住她,摸摸她脑后,“下次再学,我陪你学。”
他也知道她一页都没有看进去过,何必浪费这个时间?
“那你到底想干嘛。”初枳夏知道外面肯定听不见,还是把声音压小一些,在他怀中仰头看他。
沈青石想了想,低眸看她,道:“我想和你说话。”
稀奇!
他言简意赅的,特别不爱说话,能说一个字绝不说一句,居然想跟她说话?
他不是老嫌她废话特别多吗?
“你说吧,我听着,”她抱着手臂看他,想了想先道,“但你得先跟我说句甜言蜜语。”
沈青石:……
【作者有话说】
好粘好粘[抱抱][抱抱][抱抱]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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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他又甜,又粘。◎
沈青石哪哪都好,有钱、大方、温柔。即使纯恨她也能接受。
唯独美中不足的,就是不会说甜言蜜语。说话还很难听。
过去她一直觉得他不喜欢自己,不是真正的喜欢,只是身体上的吸引,现下她才知道,哦原来不是。就是他这张嘴!
所以她一定要听他认真说一次甜言蜜语。
他是真的喜欢自己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在他面前,可能是第一次看牙他太年轻优秀了,总让她有一点不好意思和自卑。
初枳夏:“你不说,我就继续学习了。”
等待半刻,他没有要说的意思,初枳夏转了回去,翻开剧本。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看电视的时候。”沈青石也没阻止,手臂继续绕过她的腰,靠在她身边,低沉地道。
包厢里很安静,空气里还有书卷油墨的清香,窗外枝叶被风吹得扑簌作响。她支着侧脸,也没转过去看他,静静地听。
“是二哥在看你,他一直对这种体育赛事很感兴趣,也很喜欢你的节目,体育风云。”
听到熟悉的四个字,初枳夏嘴唇轻抽了一下。
“我那时刚接了个电话,感觉到——”他说到这里,稍稍停顿了几秒,语气比往日深一些,“很累。然后我下楼,就看见了你。”
“不会是那一天吧——”
那种莫名而奇异的第六感又来了,初枳夏隐约感觉,可能正是那一天。
沈青石手肘也搭在桌边,十只修长冷白的手指轻轻交叠,问:“哪一天?”
“就是我穿旗袍的那一天?我被那个该死的导播气炸了。我上半场还好好的,那旗袍是设计师订制款,裙长就应该到小腿肚。”初枳夏说到这里,过去这么久还有几分气。
“是那一天,上个镜头还是正常的,下个镜头旗袍就被卷起。”沈青石也回忆起了那一日,印象实在深刻。他瞧着她,也有几分恍惚,难道世上真有心电感应这回事?或者量子纠缠?
“你不会看见我翻白眼了吧。”
因为太生气了,且导播的镜头一直从下往上拍,卷起三十公分后,裙摆堪堪到大腿,勉强遮过臀部。
那也是她第一回这么失态,职业素养尽失,居然翻了个白眼。很快切去,可看直播的人,可能也有留意。
沈青石:“嗯,还看见你怒气冲冲主持的样子,像只火鸡。”
初枳夏:“……”
这是甜言蜜语?
这是哪门子甜言蜜语?
初枳夏很是不开心,也知道他看过自己节目,之前还说是“见色起意”呢,原来,还有这么多的内情。
初枳夏:“所以你就一见钟情啦?”
她为什么总拽着这四个字不放?
沈青石也是后来想明白的。
他不是个纵欲的人,为何和她在一起后,却总是想——
他也不至于真那般下.流,在第一次看见她时就会浮想那些床笫之事,不可能。
那时他只觉得她不一样。
他没有恋爱过,所以以为,大抵就是她过于美丽,所以见色起意?
原来是“情”,不是“意”。
“你不说我就继续学习啦。”初枳夏好得意,还晃了晃桌子下面翘起的二郎腿。
“别翘二郎腿。”他俯下身,把她的腿掰过。
然后又粘在了她身上,靠过来,抱着她的腰。
“是一见钟情。”他低淡地承认。
怎么办。
沈医生跟糖醋年糕似的。
好粘,但好甜!
因为他实在粘人,老在图书馆抱抱也不好,还有桌椅影响谈恋爱了(?),到傍晚时分,外面天色暗淡一些,沈青石牵过她的手,领她漫步至湖边。
天黑了,也看不太清脸。
他们专门挑了人少的地方,前面有芦苇遮挡,湖面边上杨柳依依。
沈青石带有外套,从包里拿出来,铺在地上,把她搂在怀里,一同赏着湖面上的春景和皎皎圆月。
“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不准再让我说甜言蜜语。”他手指摸着她的头发,心底很满足,轻慢地道。
他今天已经说过很多,把心里积压许久的话,都跟她说了,“也不准再问问题。”
她想听她说,她的事。
难怪叫谈恋爱,就是要“谈”。
初枳夏思来想去,也没什么事和他说的,新婚第一天,也不至于笨到提师哥的事情。想到师哥,她的手机还在沈丹颜那里,丹颜姐现在都没还给她,好像也没回来。
难道是丢了?
“说说你父亲的事。”见她毫无主动的意思,沈青石直接道。
“我父亲叫初明雨,他的事,你应该都猜到了吧,或者查到了?”在西北,当妥阿姐做手术时,他应该就看出她的不同寻常。
沈青石摇摇头。他是猜到了,可没有查过她。他从来都没有查过她的家庭背景,唯一的一次也是她突然失踪的一次,想要知道她去了哪里,和谁去。他想听她自己告知他。
初枳夏依偎在他怀中,思索半刻,他现在已经是她的丈夫了,不管以后会如何*,她愿意讲给他听。
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十年前,她刚上高一。
那时她就已经决定念播音主持,她也尝试过乐器、舞蹈、声乐之类,综合来看,主持更适合她。因为她演技也不是很入流。
尹雪绫和初明雨离婚,是在她九岁的时候,带着周姨另买了别墅来住,还让周姨把乡下的周皓荧带过来。
从初枳夏九岁到十五岁,这六年间,她和初明雨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尹雪绫对初明雨是有感情的,即使他对女佣下手,他是个很差劲的丈夫,也不让她工作,她也不至于要斩断初明雨和初枳夏之间的父女情。
在初枳夏面前,还会说些初明雨的好——即使离婚,爸爸妈妈都是爱你的。
初枳夏也是信的,当时年少,不懂周姨的事,就以为只是父母感情破裂,她同学有好多家庭也是如此。
每到周末,她还会跟初明雨一起碰个面,打打网球羽毛球,买点小女孩喜欢的小裙子亮晶晶饰品。偶尔周五还会开车来学校门口接她放学。
初明雨长得非常帅,那时也不过三十七八岁,风度翩翩,每次倚靠着跑车来接初枳夏,都引得无数同学观看,羡慕。
初枳夏是颜控,对大人的事情也了解不是很多,所以也是很爱她的父亲的。
事情的变故,就出在十五岁。
那日,父亲单独开车带她去临市的音乐节玩,初枳夏太爱父亲了!因为上高中后,她也发育了,学业压力上来,母亲看她愈发严,不让她单独跟同学跑外地。
回来的路上,太晚了。也玩得太HIGH。
她在后座睡觉,父亲有些困,没看清前面的卡车,刹车已经来不及,只能撞到侧面的护栏,车侧翻出去。
初枳夏是不怪父亲的,她拉着父亲蹦跶了太久,也熬得太晚。
出事以后,父亲系有安全带,侧翻时也下意识本能性地保护了他自己,驾驶座是安全的——初枳夏也是不怪的,这是人性求生的本能。
可是——
父亲分明听见了,油箱泄露的声音,鼻翼里都是汽油的味道,车头应该着了火——很可能下一秒就爆炸了,烈焰吞噬。
她被卡在后座,没系安全带滚到地上,下颌不知撞击到哪里后剧痛,骨头都撞裂。
人大体是没事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卡住,推不开门。
她只是需要,父亲搭把手而已,帮帮她,把她赶紧抱出来。
余光里,却看见前座的父亲惊醒后,立刻打开车门跑下去。
初明雨也是怕爆炸,竟再不敢接近。
汽油的味道越来越重。
她怎么求、呼喊,哪怕帮她拉一下门,都没有用。
初明雨的手机也落在驾驶座上,他自然也不敢回来拿。
好在,卡车司机很有良心,飞快帮他们报警。
还立刻下车,试图把初枳夏从卡住的门里解救出来。
一个陌生人都做到如此?她亲生的说爱她的父亲却不可以?!
她不知道有没有人替她报警,也不知道警察什么时候会来,这条路好远,好黑。
她好痛。浑身都好痛。
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毁容,会不会突然爆炸,火会不会烧到她身上。
那夜的绝望和孤寂……以及后来终于得救,紧接着就是火快速蔓过车身,连续不断的爆炸,再到上手术台,医生告诉她可能要在她下颌间固定十根钢钉,术后一定是有风险的。
如果感染,后果很严重。面瘫仅是最基本的。
但她,必须要做。
她不想毁容,正常生活,就必须要做。
即使今日,偶尔在夜深人静时,她都会想起那一天,汽油的味道,燃烧后汩汩的黑烟,父亲冰冷果决的身影,锁在车里等死的恐惧。
后续更多的——消毒水的味道,无影灯刺目的光,麻醉师让她心里倒数“10个数”,她太害怕了,不愿让自己被麻醉,怕一觉醒来,等待她的是破灭的命运。
还有ICU被层层监控仪器包裹得抬不起的手臂。
插的尿管、病床边的尿袋。
还有她骨头里真的有那样寒利坚硬的钢钉?
在最开始,她只要一张口说话,就会痛的,哪怕她已经很幸运很幸运,没有明显排异反应。
至于父亲,初明雨。
得救后,初明雨就站在路边,他也是有愧的,都不敢抬头看她,警察把她解救出来后喊过好几次家属父亲,他都不敢答应,上前。
就像决断主义一样,没有为什么,没有内容。她就是被决断的那一个。
事情过去这么久,初枳夏也慢慢明白过来。父亲爱她的,可和他要拿自己生命冒险比起来——父亲也才刚四十岁,大把好时光,不过如此。
她说得轻描淡写,好多已经是无所谓的口吻,沈青石还是听心疼了。他猜到和她父亲有关,没有猜到是这样。
因为她被抛弃过。
所以不让自己再被抛弃的最好方法,就是先抛弃别人。
感到依赖,就想逃开。
“需要我帮你处理么。”沈青石抱紧她,抱得很紧很紧,低声问。
婚礼时他也大致听说,她父亲过得居然还不错,拿着集团的零花钱,到处度假。
“不要。”
他每次这样,她都有点怕怕的。她知道沈青石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但他只要说了,肯定不会让她父亲好过的。
“人性如此,不用指责。”她道。
所以赤诚的爱,才最珍贵。
可换作是她,车里锁的不管是当年的父亲,尹雪绫、周姨、周皓荧,今日的沈青石,她都会那么做的。
她不能要求别人也这般。
她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沈青石低下头,吻了吻她潮湿的眼睛。
说这么久的话,初枳夏也累极,口干舌燥的,她不愿让自己哭,即使已经哭过好多回了,随之长大,她也明白成熟许多。人能要求的,真的只有自己。
初枳夏吸吸鼻子,都是他非要让她讲的,扯他的衣袖:“我想喝奶茶。”
也不知为何,沈青石即使不说,她却莫名相信,他可能也会这么对自己。好奇怪的感觉。
所以她当年才莫名会依赖他,意识到后,想要逃离。
因为她还是不信。
“好,学校里有一点点。”沈青石一直把她抱得极紧。她的缘故,他去哪里也开始留意,不远,立刻道。
“你去给我买,我想一个人坐会儿。”湖面微风很舒服,远处的教学楼亮着暖橙的灯,还有年轻学子们骑着自行车摇着车铃从不远处路过,她很珍惜此刻的美好,也想多享受,静一静。
“好。”
“赶快回来,我没有手机。”
沈青石知道她的手机落在沈丹颜那里,不用手机的她,不会老想着看消息,相处起来都愉悦简单许多。
初枳夏抱紧膝盖,歪头凝视沈青石走进夜色里的高大清瘦身影。
他走得颇快,步伐匆匆,怕她等。
连特地停车问好的学生有时都顾不上呢,只点点头。
她目光转回湖边,附近桥面上,学生三三两两、说说笑笑走过。
或许人生,本就应该如此纯粹美好。
【作者有话说】
小两口/交个心~~
别着急!![红心][红心]
我真的服了这个屏蔽词[问号][问号][问号]
62
第62章
◎“坏老公。”(后面有修改)◎
法律新规定,婚假居然有十三天。
沈青石忙碌,自然请不了那么多,就请下三天,刚好到回门的日子。
这三天里,沈丹颜人直接不见了,打电话也不回,不知道又去哪个地下酒吧演出去了。好在初枳夏手机里也没什么很要紧的东西,沈青石给她买了部新的,也补了张南城当地的卡。
去学校后,她就一直在用校园卡。
想想再有一年多一点就毕业,换回来也是早晚的事。
因为现在是真正意义上的夫妻,沈青石也会问她毕业的规划。
初枳夏回答的是,没有规划。
还是茫然。
她选择很多,可以去演戏,反正只要她想,宋教授肯定能给她接到一些卡司,可说白了,也是她外型标签化的小角色;
做主持人的话可能有点麻烦,但若她开口,沈青石也能帮她解决的,送回电视台,再面试一次。
她应该也可以留校,导师名额是有的。姜翎雨跟她不是一个导师。
也就出国不行,沈青石太粘人。她不想影响他的科研工作。而且没有周姨陪伴的尹雪绫,她不放心。
选择太多,约等于没有选择。
看了很多剧本,却依然不知道该如何过好这一生。
新婚第二天,她就把自己关在他的书房里,苦苦思索这个问题。
沈青石也陪着她。
他已经粘人到放弃书桌,陪着她坐在地毯上学习,这次是把她的头拨进他的胸膛里。
“你为什么会去学口腔医学呢?”初枳夏抬头摸摸她的脸,好奇问。
“噢,对。众生平等,抹除原生家庭的痕迹。”初枳夏回忆起李大程说过的话。
“我没你想得那般高尚,最开始,也只是为我哥而已。”沈青石道,可对这个问题,对他的家庭,还是讳莫如深,不愿多谈。
“你哥?”
“对,你没觉得他一直都很怕我?”
“不是因为你控制经济大权的缘故?”
“我哥自己也有钱,他在西北做生意的。”只是大头在他这里,沈青玄也不至于纯靠家里。
“该不会是你总要去检查他的牙齿吧?”
初枳夏想到那个画面,总觉得挺好笑的。
“小时候是如此,他很贪食。”
沈青玄是不乐意出国的,雅思总也考不过去,勉勉强强去了一个尚可的大学,期间还当了两年大学生士兵。
那时候沈青石还小,才上小学,每次哥哥回来,他都要仔细检查一遍他的口腔,防止他再有龋齿。
沈青玄烦得不行,偏打小就怕这个弟弟,也吓得不行。
初枳夏弯唇偷笑,都能想象得到小小的他冷冰冰、板着脸让沈青玄张大嘴的样子——初枳夏了解的,他一直都很难说话。
初枳夏:“所以你就从那时候,决定开始当牙医?”
“有这个原因。”
“真是高尚的理由。”
见初枳夏规划来规划去也想不出所以然,他握紧了她的手,抱起她放到自己宽大的书桌上。
“所以你现在,完全属于我了吗?”沈青石低头凝视她,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下颌问。
他已经告诉她了那么多,包括家里的事,哥哥的事,这些都是他不会给外人说的。
初枳夏用一个炽热虔诚地吻,回应他。
*
回门当日。
因为初枳夏是从初家老宅出嫁的,所以也回到了初家。
初明雷和三叔三婶、姑姑等人都来了,整个初家都被装点得大红大紫,十分喜气,弯弯绕绕的回廊上都贴满了喜字,声势浩大。
沈青石在她的威逼利诱之下,穿了一身正红色的西装,整个人都快要气得爆炸了。
初枳夏是很用心给他搭配的,内里是同纯度的红色衬衣,系黑色长领带,下面是黑色长裤。
她一直都不喜欢什么高级灰、马蒂斯、清冷冷的颜色,人嘛,还是要花团锦簇得好看。
且他穿这一身,衬得肤白如玉,五官昳丽。他还有什么不满意?
但看他的面色,他是真的不满意。
对着尹雪绫他是极尊敬客气,那一声“妈”唤得心甘情愿,尹雪绫笑得眼睛都眯缝在一起。
对着初明雷,也算客气。初明雷好面子,毕竟今天自己是长辈,打了个招呼问过几句就离去。
至于对着三叔三婶,还有其他不熟悉的亲戚,他是礼貌的,可也很疏离。
不过初枳夏知道他主要还是因为红西装的原因!
要不然沈青石就算之前有多么冷酷不留余地,今日表面功夫都会做得足足的。
不像现在,每个毛孔都隐约透出不爽来。
初家人本来也知道这个姑爷很不好惹,他们是实打实高攀,热闹地吃了回门饭,收下礼品也就识趣地离开。
“我挑的衣服,真的不好看吗?”初枳夏觉得他穿大红色真的好看极了,总算宴席散掉,拉着他到弯弯绕绕的回廊,拿手机拍照。
“很土。”沈青石极度不悦地道。
他早就想说了,她很爱打扮,可有时候买的都是些丑衣服,也就是她那种“我怎么这么好看”的气质,硬生生让别人怀疑是不懂她的时尚。
初枳夏见他不愿拍,也只能放下了手,“好吧。”趁他没走,她又哐哐哐狂按下几张。
沈青石猜到她会偷袭,也就让她拍了,今天回门他实在不愿全程录像,她已经很不满意了。
“枳夏,来一下。”
宴席结束后,尹雪绫暗中观察他们许久,按照回门的规矩,今天女儿是不能住在初家的,也不能住在山溪美墅,意头不好。晚上也要走,见时间不早,她想和女儿单独多说说话。
沈青石自然理解,温和道:“快去吧。”
/
传统回门的习俗来说,也就是看看出嫁的新婚女儿在夫家过得怎么样,询问丈夫如何,婆媳关系处得如何。
而新一辈子,就是问问两人共同搭建的小家庭如何,在家里听谁的,收入怎么分配。
但,初枳夏实在很特殊,她是真的嫁到了沈家。
可沈家更加特殊,说有公婆,常年不在,说有哥姐,也不常住。所以还是要细问一问。
初家也很大,尹雪绫离婚了,当年初明雨和她单独住的院落,还是保留下来的。
尹雪绫就领着初枳夏到了这里,推开门,经过回廊有个小鲤鱼池。初枳夏的祖父,也就是初明雨的父亲当年是个粗人,所以只懂买房子投资,装修是不懂的。装修公司来装,报价很高,装得花哨,很多昂贵绿植和造景,但少了点真正含蓄藉藉的古韵。
当然,如果不去沈青石那里看,也会觉得这里很美很华贵。
她们在锦鲤池边的小亭子坐下,尹雪绫拨了拨她被风吹乱的头发,问:“这段日子,到底怎么样?”
“妈妈好几次打电话给沈公子,哦,小沈。他很礼貌,但总说你很忙,后来没几天你们俩就去了西北?他对你到底如何?”见女儿不说话,尹雪绫问。她也注意到女儿中指上那枚特殊戒指。实在惊艳,造型也实在惊奇。
“还行吧。”
初枳夏察觉到母亲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哦,他让我当防具用,关键时候可以拉玻璃。”
尹雪绫:“……”
“妈,他确实对我挺好的,”初枳夏想了想,也不乱开玩笑了,“他有时候是有点小变态,我也不知道,感觉可能跟他父母有关,但对我都挺好的,还会给我洗衣服呢。”
尹雪绫也知道,女儿的内衣肯定是不方便给阿姨洗的,之前住家里,女儿每次洗内衣都抱怨半天,换得很勤,买和扔也都很勤。
难道小沈真能做到这一点?
听到变态两个字,尹雪绫还是立刻坐直了,“变.态?他不会伤害过你吧?”
“没有没有。”
初枳夏忙摆摆手道。沈青石是很爱让她叫他主人啦,宝贝啦,之类涩涩尺度很大的话——虽然他自己从来都闷骚抿唇不说。但要说沈青石有什么SM虐待之类的倾向,绝对没有。顶多就打打屁股之类?
“就是占有欲比较强,比较粘人。”
初枳夏客观道。不是比较,是非常!
尹雪绫:“看出来了。”
沈青石没有要偷听的意思,但回廊和庭院间每个院落都是连着的,一道圆拱门隔开,他站在圆拱门外的庭院,这个角度,能看见他的侧影。
他也不是偷看她们,连往这边看来一眼都无,也听不见他们谈话,就是想在看得到她们的地方。
可能是当初她拉黑删除消失,给了他很多阴影?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妈妈也就放心了,那等你开学了怎么办?”就那样一个轮廓干净的侧影,尹雪绫也不禁多看了几眼。
初枳夏把沈青石的计划都告诉给了她,当然不会提自己以前在沈家没自由的事,只说很自由,但沈家好大,她光下楼走到门口就快赶上跑八百了,冬天那么冷,才懒得出门。
“嗯。”尹雪绫越听越放心,她是母亲,情感上也细腻,也能感觉出来,两人是有意的,尤其这次婚礼和回门。和第一次见时不一样,彼此都坦诚了许多。
“噢,对,妈妈这几天,一直也有件事想问你,”尹雪绫压低声了一些,还是要问一句的,“你知道阿荧这几天在哪里住吗?他都没有回家,妈妈给他打了好几次电话,也没人接。你有联系到他吗?”
周皓荧毕业没多久就在南城买房了,自己住。可只要从学校回来、放假,工作修整等,都会来一趟山溪美墅的,拜访一次尹雪绫。
这回从婚礼离席后,却始终没去。尹雪绫知道这孩子心情不好,好几次打电话想问,都无人接听。
“我同学说他还好,也可能是提前回学校了,等着联系联系。”提到这个,初枳夏也很担心,可沈青石太粘真没机会。师哥后来的电话就总打不通,她换手机后又记不清楚。不过她挺信任姜翎雨。喜欢一个人,是能感知到对方情绪的,姜翎雨那日说还好,应是真的还好。
“那还是妈妈联系吧。”尹雪绫也知她尴尬,那日婚礼周皓荧脸色也的确尚可,道。
“好了,快去吧。”她也觉得实在让沈青石等太久了。
初枳夏最后和妈妈说了几句,起身时亲了她香香的头发一下,在她嫌弃的目光中,朝那边奔去。
“以后不要再给我买水晶饰品了!”这次她特地带来的是只巨大无比的水晶企鹅。
“知道啦,会给您多买的!”
“等多久了?”初枳夏作势要从背后吓他,他应该感觉出来了,故意没有转身,而是让她“哈”了一声后,从背后环住了他的腰,头靠在他背上。
唔,沈医生真的变了。
变得粘人,也变得可爱。
不对,他一直都很粘人。只是以前冷冷的,她感觉不明显。
“说完了?”沈青石握过她的手,拇指摩挲她的掌心。
“说完了,我们回家吧。”
“老公~”
知道他爱听,待他转过来后,又特地多叫了几声,“老公老公~”
从这边溜达过来想直接回正厅的尹雪绫,“……”
初枳夏也挺不好意思的,很不想在母亲前秀恩爱,横了沈青石一眼,“都怪你。”
“坏老公。”
沈青石:……
*
连续几日。南城都下大暴雨。
三月末,天气也很快热起来。
沈青石也没有再请假,继续上课、带研究生,做他的科研。
初枳夏很快适应了新婚的日子,就是——还是挺兴奋的。
这种兴奋也是怪莫名其妙的。
他们没有拍过婚纱照,沈青石那样的人,也很难想象婚礼现场会把婚纱照做个ppt放在后面配上煽情的歌曲。绝对不可能。
正式试妆和礼服的时候,摄影师也拍过不少,都洗印出来,放大后被初枳夏挂到床上。
沈青石也没再说什么,只问她“不怕砸下来?”,在她摇摇头确定不怕后,也不再多问。
有时候回到房间,他还会久久地看。
不过初枳夏最喜欢的,还是他们领证那张。喜气洋洋的大红色背景,她穿着他第一次见自己时的相似旗袍。
也冲洗出来,放在木质相框里,她时不时捧起来看!!
就是有种淡淡的兴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过去,她也想过自己可能结婚的样子。尤其是尹雪绫那段日子因初氏危机唉声叹气后。
可能是随便找个能帮助他们家的人草草领证,进入婚姻。甚至也想过,和师哥领证,如果实在是催烦了。当然,这样也有点不负责,不管是对初家还是师哥。
只是想到师哥,她心里还是万分忧虑的。
好在,她用新手机号注册微信重新加入室友群后,立刻跟她们悄悄打听了。姜翎雨在群里回复微信,说周师哥回学校了,有人看见,一切如常。腿好像也没什么太大事啊。
初枳夏想着那可能就是那些伤好了?跟着安心。想着开学了一定要好好问清楚。事情已经成定局,她再跟师哥好好说,他应该能理解一些。
姜翎雨也正好问她什么时候回。
初枳夏数了数日子也快了,不过再有一个周就是报到日,估计会卡着当天回。
阮萍萍表示热烈欢迎,晚上约饭。
姜翎雨:[新婚怎么样?]
两个姑娘都是大美女,都是母胎SOLO,喜欢搞事业不想谈恋爱那类,初枳夏作为当中唯一一个有恋爱史还结了婚的人,她们都非常好奇。
初枳夏听说师哥没有大碍了。新婚的欢喜又重新上来。
初枳夏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挺开心的?]
姜翎雨:[详细说说。]
初枳夏又拿起红底结婚照看了看,想了想打字道,[可能是一种,男人娶到老婆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因为我之前感觉节奏有点慢了。然后我就把最后一段改了,加快节奏。
但我刚才回头看,我觉得不是很合适。
还是慢慢来吧。我慢慢写。我现在没存稿了,有点EMO。比较难写。我努力吧。>_<
抽个红包~~不知道还有没有小天使在看啊啊啊啊
63
第63章
◎爱是最小单位的共产主义。◎
姜翎雨来了兴趣:[再详细说说,让我们看看是怎么个事儿。]
初枳夏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要具体来说,就是有人帮她洗内裤了——她真的很讨厌做这件事。
而且沈医生很细致,洗得比她洗得干净多了。初枳夏是不信任何专门内衣洗衣机的。她见过沈家的洗衣房,他的更是有专门的洗衣房和洗内衣的机器。
不过,沈青石也有很多毛病,就是不喜欢别人碰这种私密东西。他自己的也都是自己手洗。或者干脆扔掉换新的。
初枳夏则是被母亲教得从小到大的习惯,必须自己洗。
现在有了沈青石帮她洗,她轻松很多。
而且她有时也帮沈青石洗,每次也很好笑。他简直觉得这是一个娱乐项目,每次都会靠在墙上指挥她。欣赏她皱眉和一脸哀怨的样子。
反正就是,有了很多乐趣。
这种事情还有很多。
比如她背单词、看天书一样的外国剧本也有很多意思,沈青石跟个步步高点读机似的,有时都不需要她点哪里他就能说哪里,词性、俚语都能说得很详细。
那么,再抽象来说。
她觉得自己有了一个无形的依靠,她会有一种安全感,就好像ADC一个人走下会心里毛毛的,但辅助跟着,就会安定许多。
她觉得她也是个依靠,虽然沈青石物质上没什么靠她的地方,但生活中,跟她在一起他就很开心,总是笑,情绪——发自内心得平和稳定。
总之这个世界上,他们是彼此的唯一。
因为有这种唯一性,所以不会再害怕灵魂的孤独、幽寂。
他总会去懂她的。她也会试着,去懂他。
姜翎雨:[听上去好像很玄妙。像是共产主义。]
一直沉默的阮萍萍道:[爱本来就是最小单位的共产主义。]
[不是我说的,是一个左翼哲学家说的。]
因为你幸福,所以我幸福;我幸福所以你幸福;我们在奉献当中都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在最高级阶段,人民物质生活水平大幅提高,思想觉悟高度上升,我们的工作,是为了奉献,为了让大家更幸福。因为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
姜翎雨:[可婚姻制度不是呀。]
阮萍萍大哲学家:[那你总得给人家从必然王国走向自由王国的时间。]
初枳夏:[醒醒醒醒,各位大哲学家们。我只是结了个婚,不是去革命了。]
她也发现了,她的同学们,包括师哥,在一个阶段,就开始搞抽象了。
姜翎雨:[哈哈哈哈哈哈反正你幸福我们就安心了。]
阮萍萍过了好久才回复道,[其实结不结婚不是重点,能找到彼此真心喜欢的人,才是最令人羡慕的。要珍惜!]
「嗯。」
初枳夏觉得她已经不能再珍惜沈青石了,他这几天下班工作忙,不方便在床上抱她,就会在书桌前工作。她哪次不是主动过去,靠着他学习看剧?
还会给他煮点奶茶、柚子茶之类。
时间久了,初枳夏发现,沈青石挺喜欢甜食的,反正不排斥,喂给他啥他都吃。
她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暴雨,天空从下午开始就昏沉沉,也看不太出时间,正思考着要在群里回复什么,听见一阵敲门声音。
混杂着雷声,也听不真切。
初枳夏有些无奈,都已经真正结婚了,他每次回到他们的卧室,还要礼貌敲门。
“进来吧,门没锁!”
门把手旋转,竟探出了一个灰绿色的脑袋。
“我弟弟不在吧?”居然是沈丹颜。
初枳夏很惊喜:“姐,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哎呀,这声姐,叫得就顺畅多了。”
沈丹颜摸了摸自己绿豆灰的秀发,笑嘻嘻打量她,又回头瞪了沈青玄一眼。
主人套房的大门一般是不关的,要不然初枳夏总有点怕怕的。
尤其是在这样暴风雨的傍晚。
“怎么了嘛?”初枳夏探头望去,能感觉到门口的沈青玄脸色不太对。
“不用管他。”沈丹颜又朝弟弟摆了摆手,不过沈青玄是不会进来的,只是皱了皱眉,还是离开了。
沈丹颜走进初枳夏所在的卧室,关上门,拉着她到床边坐下。
“你们结婚也快有五天了吧?”
初枳夏掰着手指头数数,是五天了,她也马上就开学返校了。
“有件事,我要跟你说说”
沈丹颜原本是打算等他们新婚三天后说的,回到沈家,看见两人蜜里调油的样子,稍有点不忍心。
这事,她觉得不管怎么样都不能不说。而且她总不好把人家手机里的消息删掉了吧?删掉也没用。也会回到学校的。
“你手机这几天一直在我这里,那天你要上台,我就给你保管了,后来有点事情,一直也没找机会给你。”
“没关系,我已经买了新的了。”初枳夏正好也在群里说话呢,握着手机。
沈丹颜看着她,也没再说什么,“有些遗漏的消息,我觉得你还是要看一看。”
沈丹颜说完这一句,不再多留,她本来也不是爱管闲事的人,能把这事推迟三五天,已经很够意思了。当然,当时也怕婚礼上影响沈、初两家的颜面。
初枳夏说了一声“谢谢”,没多想。暂时把手机放到了一边。
她也没再给群里回消息,也没再有动静。
她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暴雨,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一点乱。
可能是前几天的兴奋让她花光了很多精力——毕竟兴奋也是累的。也可能是想到再有一个周就要回学校了。
回学校后,她一定会见到周皓荧的。初枳夏这几天不是不关心他,相反,就是很关心他。所以才有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去面对。
内心深处,她肯定还是相信沈青石多一点的。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门又被礼貌地敲了两下,初枳夏听出来这应该是沈青石,看看时间他也下班了,道:“进来吧。”
这是他们结婚的第五天。
他昨天已经上过一天班。
婚后,说有区别,也没太有。
先前从西北回来后,在隐秘小屋就是。他下班回来后就粘着她,除去非常必要地要在书桌前的工作。
不过就是从小屋,换到了更华贵宽敞的主卧。
“怎么了,心情不好?”沈青石回来后还没换衣服,他下车时还是淋了点雨,只把被打湿的外套脱了,挂在客厅。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有点累。可能快来姨妈了。”
“也可能是前几天,太兴奋了。”初枳夏撇撇嘴道。
兴奋也是需要体力的,沈青石明白,更主要的是,她被他在小屋里关久了,不爱运动,体力也差些。
听她说“兴奋”,他还是很欢喜,抬手捏了捏她软软的脸。
“明天开始,我每个周抽三天,陪你打网球?”沈青石提议。
沈家很大,西翼对着小山坡,上面有一片网球场。
“再说吧。”初枳夏不喜欢网球。其实她等回学校就好了,学校有训练室,每天还要出早功。只是现在放假,最近经历这么多,一下子还结婚了,她也犯懒。
“你快去洗澡吧,我想早点睡了。”
沈青石嗯了一声,摘下腕表,看见床头柜上的两部手机,“手机回来了?”
初枳夏简单地说了说,是丹颜姐前些日子有事耽搁了,沈青石看了她一眼,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起身前往浴室。
初枳夏本来都把这茬忘了,反正新微信入了新的室友群,学校里有消息也会说的,但想到沈丹颜叮嘱的,有消息要看。
她懒懒地拿起手机,早已没电,插上充电器,等待开机。
沈青石在浴室沉默地洗着澡。
沈丹颜唯恐天下不乱,自然不会跟他说,还是沈青玄给他打的电话,说丹颜姐扣下的手机里,有酒吧的一段视频。
沈青石没什么可说的,这都多长时间的事了。
初枳夏终于等到屏幕亮起,打开她这个微信号,她的微信也换过好几次,上次还是拉黑他的时候,加的人也不多。
反正以前的同学嘛,想联系得话也很容易。加不加微信都一样。
她不知道丹颜姐说的什么消息,看来看去也没什么新消息,无非是这一级的研究生群里有些事,学院群里有些通知,再就是导师让她记得开题报告。
初枳夏那个号还没加导师呢,回了个“好的”。
所有带红点的消息都看完,才往下翻。
翻到周皓荧,指尖顿了顿,看见了[视频]两个字。
*
沈青石出来的时候,瞧见初枳夏坐了起来,把枕头竖起,倚靠在上面,手里拿着一模一样的那个老手机*——壳不同,以前的官方透明壳稍有些灰暗。
看见他出来,她有些慌忙地把手机屏幕摁灭,掖到被子里。
“在看什么?”
“没什么,就是看见导师发的消息呗,催我开题报告。”初枳夏演技是越来越好了,也知道此刻脸色有点苍白,补了一句,“想到毕业论文,我有点害怕,这辈子没写过那么多字。太吓人了。”
“嗯。”
他在浴室里吹了头发也洗漱过,上了床,躺在她身边,从背后环住了她的腰腹,把她熟练地带到怀里,低声道:“睡吧。”
原来,即使已经结婚,成为了彼此唯一的爱人。
她也会不够信他。
初枳夏还没洗漱,温柔地摸摸他有些冰凉的手背,把他手臂打开,掀起被子下床趿上绵软拖鞋,朝卫生间走去。
她拿了手机一起去的。
初枳夏把门关上,先把浴缸里的水龙头打开,她也想泡个澡冷静冷静,一边在哗哗水声中,再次点开视频。
她没有锁门,那样显得太刻意了,毕竟他也不会锁,他又那么粘人,有时候会抱着洗——可刚才他已经都洗过了。
“你在看什么。”
门打开,沈青石抱着手臂,靠在门框边缘,淡漠平静地朝她看来。
【作者有话说】
前方来报!存稿箱死于六十二章!让我们庆祝它居然撑到了62章!!!!这章有红包。
64
第64章
◎吃醋?◎
水声不小,初枳夏又很专注地拉着视频,想要再看清一些,放大。她先前已经来回看过很多遍了,可总觉得看不太清,也可能始终都没有看清楚过。
也没听见开门的声响,听见他的声音,才吓了一跳,下意识靠在浴缸边缘。
初枳夏握紧手里的手机,抬起眼眸,神色有些复杂地望向他。
“这个视频,是前几天我师哥发给我的,婚礼那天。丹颜姐帮我保管手机,所以我也一直没有看过。”初枳夏把手机递给他,坦诚道。
沈青石不用看也知道怎么回事,接过来,把她手机平静地放在了洗手台边缘。
他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只低声问:“你信了?”
“也没有。我只是觉得你,有点陌生。”初枳夏继续坦诚地道。
她就是觉得他有点陌生。
其实这么久以来,她作为他的枕边人,也能察觉出他是有阴暗面的。还不浅。就连最开始和沈医生相识,她也有所感觉。他有点刻意地在做完美男友——学做饭、陪她、客气又礼貌。隐秘小屋可能才是真实的。
她也总觉得,他像是一体两面,既是天使又是魔鬼,既是天才也是疯子。
即使到现在,他对她也很好,尤其在外面,模范丈夫。
可是他真的有给她自由吗?她还是连沈家都出不去的,上学也是。
不管怎么说。
这些都还算在她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陌生吗。”沈青石愣了愣,简直没想到她会用这两个字,声音有些沙哑。
“我不是说这个。”初枳夏朝他走近了一点,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搂他靠在洗手台上的腰,他扣住了她的手,握紧,放在她身侧。
“在结婚前,我师哥跟我谈过一次。你知道的。他当时跟我说,他的大腿上,就是接近私密部位的位置,被人用雪茄,烫过一连串的包。”初枳夏说到这里,还是有几分不忍,因为她看过刚才的视频。
原来沈青石,真的有那般冷酷漠然的样子。
他望着周皓荧,修长冷白的手指攥着雪茄,就像他姐过去说他小时候那样,不把人当人来看。
“你知道这件事?”初枳夏一顿,看着他稍有些意外的目光。
他的目光不是惊奇、震惊,不可思议,或者被她暗指的愤怒;而是有点意外,像是有点意外,周皓荧居然会提这种事。
“真是你做的?”在这个目光中,初枳夏都有点不自信了。
但很快她知道她可能是猜错了,因为他的目光陡然变得很冰冷,也很无情,还有几分厌倦。
“不是你做的?”初枳夏很快抱紧了他,他扣住她的手也没用,用力挣脱开,随后环紧他精窄的腰腹,安抚地摸摸他后腰,抬头望他,“可是这事不会是我师哥自己做的,我了解他的。难道他是化妆吗?可是也不可能啊。我碰过,肯定是——”
沈青石不愿再听她说下去,想到她居然碰过那种地方,把她的手指用力掰开,朝外面走去。
“我累了,睡觉吧。”
他顿了顿,冷声道:“你既然不相信我,为什么又要跟我结婚?”
他还以为,他们之间是他想要的那种极致纯粹的唯一性。
*
“喂!”
初枳夏也不洗澡不洗漱了,跟着他出来,走回房间里。
“我有点搞不清楚不可以吗?因为我了解周皓荧,他是一个舞蹈演员。如果他想要让我误会你,他完全可以烫在胳膊上,手背上,这种能看得见又不影响跳舞的地方。大腿根,你知道对舞蹈演员来说是什么意思吗?万一化脓了感染了——这种影响——”
“你还真挺心疼他的。”
沈青石已经不想再跟她说任何话了,关灯上床。房间里一片漆黑。
“你如果不睡的话,就上楼去。”
“你又想把我关起来是吗?你老说我不信任你,我不相信你,那你相信我吗?我也跟你说过,我跟我师哥就是纯纯的师兄妹情,我以前就告诉过你。你信任过我吗?”
“是么,你没有喜欢过他吗?”
沈青石看得很分明。
“我——”初枳夏稍微一哑,那都是很小的时候的事了。而且那也不能算吧?都还没发育呢……
“睡觉吧。”
很多事,沈青石真的不愿跟她计较,他想要的,就是交心后的唯一性,理想的爱情。
可她也不愿给他。
他知道她嘴上说信任他,心里,还是会有几分怀疑的。
要不然她也不会看视频看那么多遍了。
“你给我起来,不准睡!”初枳夏直接坐到了他脚边,把他从被子里一把薅了起来。
“给我起来!!!”
沈青石:“你到底想怎样。”
“我就要你说清楚,我师哥腿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听到她还这么问,他眼底更冷,也不愿跟她吵,道:“既然你摸过,你感觉不出来么,那伤是什么时候的?”
“就是最新的啊,这段日子的,还有水泡。照片我也看过了。”
沈青石在黑暗中顿了两秒,随后嘴唇微微扬起一个弧度,露出讥讽和意外的笑。
“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会有疑心,又何必让我说呢。”
他说到这里,也有点厌倦了,这不是他想要的那种感情,他拉住她的手腕,把她圈住,躺下,搂在了怀里。
初枳夏被他抱在怀里,其实还是信他的,可这事——尤其是她看过那样一个视频之后,实在是说不过去。
视频里的他,冷得就像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我那天去之前,周跟我说了一句话。”沈青石把她搂得更紧了,还低头亲了亲她的发梢,捻起了一缕她的发梢放在了唇边。
“他在电话里说,不喜欢是可以演出来的,喜欢也是。”
初枳夏听得有些乱,哪天?他们私下见过面?也可能是见过罢,毕竟视频中的酒吧场面,不像是他们第一次见。
“你知道你师哥是喜欢你的吧?他以前的不喜欢都是在演。但你却真的不知道。所以我也在想,你的喜欢,是不是也一直在演。”他摸摸她发尾,低声问。
其实周皓荧这句话还有后半句——
“你忘了我们是做什么的,这是我们的专业,弟弟。”
所以才让他不信,来看。
沈青石也看到过了。
这句话也实在太戳心,在后来很多个夜晚,他也在想,她是不是在演。
甚至她有的时候,是不是都不知道她自己在演?
就比如她看见视频的时候,她下意识偏向的,永远是别人。
初枳夏:“你在胡说什么啊,乱七八糟的。我演技确实没有他好,我也确实没有看出来他以前喜欢我。我也是后来才看出来的,但我也跟他说得挺清楚的。”
“我知道,睡觉吧。”
“那伤——”她还是没弄清楚。
“他原来就有。”
沈青石在黑暗中,最后和她说的一句。
后来不管初枳夏再怎么问,再怎么闹,他都搂紧了她,按住她动来动去的脑袋,睡觉。
沈青石真乃神人也。
她脑子里都快翻江倒海、翻云覆雨了,乱成一锅粥,他却居然还能真得睡着,而且睡得很香,很沉,呼吸也很均匀。
初枳夏在他怀中,心底还是很乱,乱得不可开交。
反正她明日也没有事,在黑暗中躺着实在难熬,她慢慢地拨开他的手臂,拿起两个手机,到外面去。
已经快十二点了,东翼很大,她也不想再回到隐秘小屋,虽然在那里会让她更安心一些,她走到书房,抱着手机坐下。
黑暗里。沈青石搂了好几次没搂到人,有些不习惯,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身边空荡荡的床榻,抬手,按了按眉心,眼底掠过倦怠和凉意。
初枳夏这次锁好了门,靠在书桌对着的沙发椅上,回看视频。
时间已经不早了。
但她觉得这个时候,周皓荧应该没有睡。
他回学校了,排他的毕业大戏。不能不回。
毕业大戏都是熬夜的,大家都喜欢晚上工作。
所以他肯定没有睡。
沈青石说,那些伤是他原来就有的。
初枳夏是信沈青石的,她先暂且不说他的新伤,就说他的旧伤,会是怎么回事?
她真的是,很担心的。
连拨了两次都没有人接,第三次才接了,周皓荧声音很疲惫,但见是她,语气里是带点惊喜的,也尽量强打起了精神,“怎么了?这么晚给我打电话。”
“师哥——”
想到沈青石说那些伤是他原来就有的。
原来,是什么时候的原来。
谁给他留下的,为什么会在那样的地方,那样一大片。那些新的又是怎么回事?
她忽然很心疼他,想到周姨临终前托付自己时的目光,想到第一次见师哥时,他怯怯地、躲在周姨身后看自己的样子。
她声音都克制不住,掺了点哭腔。
周皓荧很快就紧张起来了,“怎么了?”
他猜到可能是那个视频给她带来了麻烦,他也猜到了她前几天可能没有看。
因为他也试探地打过电话,是沈丹颜接的。
“怎么了,是他又关你了还是?怎么了?”
“没有,我只是,挺担心你的。”
她想问,可话到嘴边,有点问不出口。
“我看过那个视频了。但我,还是相信沈青石。我爱他。”她最后声音都压低了。
周皓荧沉默了。
却又听她道——
“我想回学校了,等我回学校找你。”
周皓荧听着,暂时理解成,她在想自己。
“我不能跟你说了,我就是想跟你说,我还是相信他的,对不起。但你也要好好保重你自己。”
“坏的时候,别放弃自己。好的时候,守护好自己。”
“嗯。”
初枳夏也没再多言,她觉得师哥应该听懂了她的意思,轻轻把电话挂掉了。
她又在书房里待了一会儿,原本想打开游戏玩玩的,转移下注意力再回去睡觉,可还是感觉很累,也玩不进去,把电脑关机。
她推开书房的门,感觉到地毯好像有轻微移动过的痕迹。
初枳夏摸了下把手,上面有指纹的印迹。
初枳夏头有点痛,回到卧室。
见他没说什么,阖着眼睛沉沉地睡着,她重新钻回了他的怀里,把他的手熟练地环在自己腰上,腿也压了上来。
她抬起脸,亲他的下颌,“我相信你。”
“我喜欢你的。”
沈青石在黑暗中,极度温柔地摸了摸她头发,手指却有些冰,闭紧了眼睛。
……
那天晚上。
初枳夏也没太当一回事,毕竟最后两个人也说清楚了——在她看来是如此。
她相信他的,他也相信她。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他上班前还低头含了含她的唇,和同居后没有任何区别。
【作者有话说】
周末愉快呀宝子们我又要放飞自我了[摊手]
65
第65章
◎“我怀孕了。”◎
可慢慢,还是有些不对了。
最开始是沈青石一直也没有具体告诉她返校的日期。不过这她也没放在心上,因为海市离南城不远,去两边机场的时间都比交通上长了,所以提前一天或者买当天的高铁票就可以。也可以直接让司机送她去。
可,马上就开学,沈青石也没提过这事。
他还是那个样子,待她淡淡的,也很温柔,也没有让她再回到隐秘小屋,必须待在小屋。一切都是照旧。
唯独有什么不同,可能就是夜里他狠了一些。
不过他们婚后经常爱恨、纯恨的,看状态,也看心情。
交心之后,他们更随意些。
只是,初枳夏也能感觉得出来,尤其在这种时候,他有些变了。
初枳夏抬手抱住了他的腰,有点委屈:“痛!”
他抿紧唇,拿过转椅上的靠垫垫在她腰后。
他们这次在书房。
书桌侧角贴着一整面的落地玻璃,夜很深,窗帘未拉,房间内里也没有开灯。
窗外是山坡与香樟林,春景极美,旖旎的月光撒落在她白皙的肌肤上。
她半躺在宽大办公桌上,上身贴在窗边,贴着垫子,没有那么冰,起伏丰丽的曲线,抬眸望向他。
她美得就像女妖。
结束后。
沈青石也没有把她抱下来,先去清洗。
他洗完穿戴整齐出来,发觉她还没下来,也没遮掩。
她好像对这些,也不太在意似的,大大方方地坐在他的书桌边,左腿搭在右腿上,优雅慵懒的姿态,托着腮,像在想事情。
“在想什么。”沈青石走近,轻轻抬起她下颌问。
“在想今天是我们结婚的第十天,我们居然冷战了五天。”
初枳夏觉得这应该算冷战吧?温柔是温柔,待她好是好,她让他帮自己上分,他都会接过IPAD给她上,可那种感觉,就是跟过去甜蜜蜜不一样。
沈青石也有点惊异:“一半都在冷战吗。”
“马上要超过一半了。”
初枳夏抱着他脖颈,自己跳了下来,他顺势托住她臀部,把她往卧室床上抱去。
“我还没洗!”她身上黏黏糊糊一片,都懒得说他。
“不用洗。”他道,就是喜欢她拿这个清洗的样子。
初枳夏也由着他,只觉得这里也快变成隐秘小屋了,她打了个寒颤,还是他希望这里也变成?
“再有三天我就开学了,离开前,我不希望我们再冷战下去。”初枳夏主动提议,拉拉他毛茸茸的袖子,示好。
都已经快四月了,他穿这个不热吗?
还是在提醒她,该给他买新的了?这是妻子的责任?
初枳夏也搞不清楚,但是她知道一点,那就是那天的不信任,又双叒让他伤心了。
沈青石看似是一个很平静淡漠、逻辑自洽的人,可有的时候,挺容易破碎的。
一破碎就黑化。
初枳夏都习惯了。
不过这次他也没怎么黑化,就是冷战冷战,她还是挺安心的。
下一秒,却听沈青石道:“我已经给你请假了,说你要演戏。”
他拿开她仍习惯揪自己衣服上毛毛的手,眉头皱了皱。
初枳夏:?
她转过身,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他不是说,怎么都不愿意影响自己的学业吗?
沈青石:“你不是先前说过,学校也没事情,如果开题答辩,或者有重要的话剧排演,我会陪你去。”
初枳夏咬了咬唇。
她是那么说过,专业特殊,比如阮萍萍,那拍戏就是她在校的作品,一个电视剧请一两个月的假,也正常。要没有还毕不了业。可她又不是。
“沈青石,你什么意思?”
沈青石抱紧了她,温声道:“没有别的意思,我也有问题。”
他还是有问题,之前没有考虑到,以为只要对她好,做完美男友就可以了,她却拉黑消失;他以为一定程度上控制她,再交心结婚,就可以得到他期望的,让她对他就像那枚全钻钻戒般的极致的感情。
可是他发现不是这个样子。是他把这个问题又想简单化了。
他想要的,就是结婚时他们说的彼此唯一。
那也不过是新婚几日的虚妄和幻觉而已。
她心里永远还有别人,不是唯一。
他不能剖开她的心,但是可以占有她的大脑。
他改主意了,不要百分之五十,给她留下一半的自己。
他想要百分百。
“你病得不轻。”
初枳夏知道他这个问题不是普通的问题。
“对不起。”
初枳夏:“……”
你还挺礼貌。
“但有件事,我也要告诉你,本来也是想跟你商量的。”她还是要揪他衣袖上的毛,他很生气,不知道她怎么养得坏毛病,把他心爱衣服上的毛都要揪光了,强行掰开她的手,她去抓他的手背,两人腻腻歪歪,最后紧紧握在了一起。她也不揪了,十指交扣,掌心相贴,温热有力。
“什么事。”
初枳夏话到嘴边,也有那么点不好意思,毕竟也没往这上面想过,也有些难以启齿,“我可能,只是可能啊。怀孕了。”
沈青石:“……”
她痛经严重,但经期还是准时的,上次是刚到敦煌,在敦煌差不多住了十来天,回来后又快两个周,也差不多。
但她最近,尤其是婚后,天天吃辣、吃冰。
沈青石慢慢说:“也才晚了一天。”
“可我一般都会提前一两天的。”
“那是因为你的周期是29天。”所以每个月31、30天的时候,看似是往前了两天。
见他记得如此清楚,初枳夏脸有点红。
“你测过吗?拿试纸,或者去医院。”
“我哪里能去医院,试纸我测过,但测不出来。”
沈青石:“……那你为什么认为自己怀孕了?”
他想知道她的论据到底是什么。
“就是一种感觉嘛!感觉!我就是有这种感觉。而且百度上说了,刚怀孕试纸可能就是测不出来的。再说你每次都那么——我最近又很累,特别累。每天都困困的。”
“我有做措施。”
他每次都做过,除了火车那一回,一丝不苟的,是会在她身上——但那也是退出来,之后。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伤害她身体。
“沈青石你是不是不想要孩子?”
初枳夏再迟钝也听出来了,问。
正常情况下,不管是不是,不都应该先欣喜若狂,再等一等,带她去检查吗?
不过想一想,她现在也没有正式见过他父母。
也是。
沈青石沉默了。
他承认,在她说“怀孕”的时候,他心里倏然闪过点光——还意外闪亮。但很快冷静下来。一来,没有道理;二来,彻底冷静后,她分给他的部分,已经很少了。
他原本希望她至少给自己50%,再留一半给她自己。可她的心七零八落,她师哥永远要占她一部分的。哦,她还有游戏,虚拟人物,三次元老公,路边的花花草草但凡漂亮一点,她也喜欢。
如果再有孩子,沈青石觉得他在她心中可能不剩什么了。
这不公平。
她对他来说,就是95%,只有那5%留给了自己和哥姐。
“我知道了,如果真不幸怀上了,我会自己想办法解决掉的。”初枳夏看他长久沉默,再不懂也懂了,她用力想要把手抽出来,转过身去,却被他握得更紧。
“我本来也不想生,还影响我学业呢。”初枳夏故作轻松道。
她只是这几天太累了,有种奇怪的感觉,而且就像她之前想的那样,既然结婚了,那就会生子。一旦突破那个度,就会往前进。
主要是她这几天也在想,如果真有个和他生得很像的小女孩或小男孩,会是什么样子?
但愿不要那么容易破碎黑化。
应该也挺可爱的吧?
“嗯。如果你不放心,再过两天带你去检查。”
“沈青石你!!!”初枳夏彻底失望了,他是真的不想要,至少情绪上没有一点波动欢喜,“你不是说对我是一见钟情的么?”
“我对你的心意,你到现在还要质疑?”
她这次又用力抽手,沈青石也没再阻止,任她抽开,转过身去,气鼓鼓地背对向自己。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算是勉强回过味来。手慢慢伸出,摸了摸她的后背。
“我不是不想要。”他放缓声音。
“如果真的有了,你就衡量下,自己衡量清楚。打掉它对你身体的损伤,和你学业毕业时因为生孩子带来的影响,哪个更严重,哪个更能接受。”
虽然沈青石完全可以确定,她根本就没有怀孕。就不可能。
初枳夏:“……”
“还有,如果你真的怀了,要生下来。我也想过,可以送到我哥那里。”
“你送到沈青玄那里干什么?”初枳夏一个仰卧起坐从床上坐起,不可思议扭头看向他,她有时候都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这样不会影响你的学业,也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
如果真的有那么万分之一的概率,她又真的愿意生下。他们之间有了一个孩子,这让他想到还是很温暖滚烫。可不用她带着,也不会影响她的学习,应该也不会分掉她的精力,抢占他在她那里已经不多的部分。
“你给我滚!”
上床前,他们就把灯关掉了,一直也没亮起来过。
黑暗里,初枳夏听见了自己硬邦邦的声音。
“滚!!!”
见他不动,初枳夏拿起床边的枕头,就朝他脸上丢去。
他也没有躲,就被她狠狠地砸了一下,但没有动,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他就是要让她成为他一个人的,身心大脑都是,他不想再给她机会了。不可以分给任何人。孩子也不行。
“你不滚我滚行了吧?”初枳夏头很疼,他对她真的是爱情吗?还是赤裸裸的占有欲?前几天明明还幸福得冒泡。她都有点看不太分明了,翻身下床,去摸椅背上的睡衣,披在身上想往隐秘小屋走去。
其实在某种意义上,那已经是她的安全所,庇护地。
所以说沈青石真的很聪明。
即使吵架闹别扭,他让她下意识想回的,都是那里,而不再是尹雪绫的家里。
说白了,也在他手心。
是她想要更多了吗?
因为知道了他的心,也结婚了,彼此坦诚。他既然喜欢她,她也是。她渐渐也想要,正常对等的爱情。
她知道他家庭比较特殊、复杂,从隐秘小屋开始,就有一点偏执疯癫的因子。她也有错,那么决绝地伤害他,玩弄他的感情。所以可能带点报复的心思。
所以她也一直在等,等到结婚后,或者慢慢来,不着急。
可是——
她想到这里,更加快步伐朝门口走去,想一个人静一静,手握紧门把,还没旋转,被沈青石从背后环住了腰,扣进怀里。
“放开!”这次换她让他放开手。
他也任她挣扎、闹腾,反正也挣脱不开,把她悬空抱起,放回了床上。
“你怎么就不懂我的心。”他只是想让她多爱他一点。
“谁能懂变.态的心。”她反唇相讥。他觉得累,她还觉得累呢。
听她这么说自己,沈青石脸色倏然也暗了下去。
“睡觉吧,我明天还要上班。下午请假,陪你做检查。”
“用不着,反正你也不想要,我就拿试纸测测,要是有了,自己吃药打下去。”
她话没说完,沈青石就把她手腕攥紧了。
明明是她不信任他的。
明明也是她要走的。
明明是她心里还有别人的,不管是不是爱情。
他就是想让她多爱一点,他已经到95%,她到100%,全是自己,这也有错吗?
迎上沈青石黝黑的眼睛,初枳夏气焰也小了一些,不再故意气他,“算了,我知道了。那明天下午我们就去检查。”
“但如果真的有,我是绝对不会养在别人那里的。丹颜姐,沈青玄——都不可以。”因为那个视频里面,是沈青玄带着人找师哥麻烦的,所以她那句“二哥”也稍微有点叫不出口了。
罢了。
都过去了。
只是想到他也那般冰冷狠戾的样子,还是有点陌生,眼睫垂了垂。
“再说吧。”沈青石从背后搂紧了她。
他也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了。
是想要?还是不想?
因为知道不可能,所以也不愿深想。
“晚安。”
初枳夏也烦得厉害,这几天就是很累,也没有睡好。
半晌,她感觉到沈青石越抱她越紧,紧到她骨头都开始隐隐发痛,还在她耳边低低说了句“对不起”,她也有点无奈,转过身去,抱了抱他。
“我是以为,我们有孩子,你会超级无敌开心呢。”
这才是让她最难受的点吧。
和预期的不一样。
“我是不舍得你生。”所以他每次措施都做得很严密,那就不可能。
“也不想让孩子,分掉你对我所剩无多的注意力。”
沈青石觉得,他只是想要她100%,有些话,可以跟她说了。也不会说不出口。
“可是如果有孩子,如果是女孩,肯定长得超级美,如果是男孩,妈耶,我都不敢想有多可爱。总之,一定是你我的长相,加上我的性格,你的智商,完美。”
沈青石:“……”
他的性格不好吗?
“太容易破碎了。”
沈青石:“……”
“我记得以前你给我讲过一个小品。”听她这么说,沈青石也打从心底温柔几分,原来他说的那些理性选择的话,真的让她伤心了。
“嗯嗯?”沈青石从来不看小品,是那种“宫廷玉液酒”都接不下去的那类人。
要不是了解他,初枳夏都觉得他也可以是行走的50W了。
“讲,一个人说自己中了五百万,所有人规划了一通,最后问他彩票在哪儿,他说还没买呢。”
初枳夏:“……”
“所以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哈哈哈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他俩有一种喜感???[让我康康]
66
第66章
◎检查/“我想你了。”◎
初枳夏记得,沈青石说好下午陪她请假去医院检查。
换句话说,她有一上午的时间。
她现在还是出不了沈家,尚能够在家里自由活动——不过过几天就不好说了。
他们之间是有感应的,能敏锐觉察出沈青石的变化。
可能昨天她又说怀孕的事,他缓和了一些。
她现在知道他对自己的喜欢了,是真的。可他那种喜欢,带有多少占有欲先不提,也不是谁都能受得了的。就不能有一点瑕疵。
所以,她打算去找一趟沈青玄,想要问问视频里酒吧那日的事,师哥的伤她就不问了,她信任沈青石,他说是以前的,肯定是。
此外,还有一些别的事情。
如果能跟沈丹颜一起,更好了。
但沈丹颜那日说完就跑,初枳夏最近也挺无所事事的,前几天心里发闷,还想找她说说话来着,据说是去跑场子去了。
她下到一楼,果然见阿宏跟了上来。
除去套房、隐秘小屋这种私人场合外,她一出去,总是在附近的。
“我要去找下沈青玄,我有事情问他。”初枳夏直截了当地道。
怕他不同意,她补充了两个字“宏哥?”。
阿宏嘴角也有刀疤,似是扯了一下,点点头道:“他在花园里遛弯,要我帮您叫进来吗?”
全沈家上下都知道她不爱晒太阳。
“不了吧,我去找他。”老待在室内,也不知道几天后会怎么样,她也想去晒晒上午的太阳了。
沈青玄已经不在花园,正在迷宫里打太极,初枳夏找到他的时候,他穿了件绸缎白大褂,黑色长裤和……一双极不匹配的运动鞋。
他正弯下腰,蹲在地上,系鞋带呢。
“二……沈先生。”
听她这么叫,沈青玄一愣,抬头睨了她一眼,见她脸色不虞,好半天才慢慢把鞋带系好,起身,直起腰来,“咋了?来找我?”
沈丹颜那个视频早拿给他看过,还把他臭骂了一顿,“真是闲得慌”,早猜到初枳夏会来找他问,也没出门。但弟弟似乎这几日心情不好,她也跟着身体不适,也没功夫找他问。
“我就是想问你,所以到最后,监控没拍到的地方,青石他也——他也没有伤害过他吧。”
“后面的他是周皓荧啊?”
沈青玄也确实有点不理解,“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呢?”
“我对他喜欢,不是那种喜欢。”初枳夏一直也不理解,他们家人为何总觉得她喜欢他,“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不是像你们那样,天之骄子,家庭出身特别好,从小就有特别好的教养,落落大方的性格。我知道你们都有点,看不上他。”
初枳夏想到沈青石看他的那个目光,心还是有点寒的。
只是想到他当时看自己也不怎么样,跟垃圾似的,她才能勉强,勉强说得过去一些。
其实还是因为——她爱他。
沈青玄抱着手臂说:“我们从来都没有因为这个看不上他过。如果你不信,我们也没有办法。”
初枳夏哦了声,原以为沈青玄不想听她说了,她想点点头离开的,因为沈青玄还是挺直率的人,她问完,瞧着他的神色,就知道那天在酒吧后面没有其他事情了。
刚要挪步子,却听沈青玄道:“继续说下去。”
也让他听听到底是怎么个事儿。
他坐在迷宫附近的木头长椅上,左腿潇洒地搭在了右腿膝盖,伸展手臂伸了个懒腰,顿了顿又道:“你先等等。”
他打了个电话,很快叫人送来一盘水果,叉起一块西瓜:“坐。说吧。”
初枳夏:“……”
长椅就那么大,她也不好坐过去,思索几秒,就站着道:“我和师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但他刚来的时候,我不喜欢他。”
有些事可能真要解释。
她那时候年纪小,很多事也分辨不清楚,才9岁,隐隐知道父母离婚可能是因为家里*的周姨,能有多喜欢周姨带来的小孩?
更何况那时候周皓荧又瘦又小,脸上还长有疮,能有多喜欢?
“他那时候特别瘦小,被晒得也特黑,说好看吧也看不出来,还因水土不服,脸上出了好多红疹子。”初枳夏慢慢回忆道。
好多话,她没办法和沈青石说,他的占有欲会更让他发疯——因为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参与初枳夏的童年和少年。
但是,兄弟关系好,或许跟沈青玄说,他能代为表达一些?
“他比我大一届,十岁,念四年级。因为小嘛,男孩子发育晚,又从外地转来,说话也有口音。就老在学校里被欺负,我师哥是个犟种,可能从小被他父亲打惯了,被打也无所谓,不吭声,也不找老师家长,也不求饶。”初枳夏说到这里,还是难掩酸涩,想到视频,看了沈青玄一眼。
沈青玄只默默听,只手里的瓜稍有点不是滋味。他从小都用拳头说话,也没想那么多。
“当时他们班同学都欺负他,以欺负他为乐。有一次,放学了,我看见他一个人背着书包从高高的台阶上下来——我们学校门口就是那种特别长的大阶梯。也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了几个男生,其中一个趁他不注意,猛地把他踢了下去。”这么多年了,为什么那个画面还会这么清晰?
“当时已经放学很久了,也没有保安什么的。他一直滚到最底下,那几个同学就围了上去,以他取乐。然后我做了一件,我很多年来都后悔的事情——”
“你做了什么。”沈青玄放下了果盘,他的眼睛要比他弟弟的更黑一点,带点慑人的光。沈青石的眼睛在有些角度的阳光照射下,会呈现一种冰凉的有质感的灰色。
初枳夏想到那日,还是很难过,“我本来都上车了,嗯,我不愿让司机送他回家。我觉得他母亲破坏了我父母的婚姻。但是我看到这一幕,我也不知道处于哪种心态,可能是可怜吧?同情?我下车了。我——”
“我救了他。”
初枳夏其实知道,如果她看不见,就像在学校里“听说”那样,可能周皓荧会更好受一些。那些取笑声那么大声,保安会过来的,有些路人也看不下去。实在不行,她也可以给值班的老师打电话。
而不是把他挡在身后,还把他拉上了车。
她其实早就想这么做了,能极大满足她的优越感和正义感。却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周皓荧的感受和自尊心。
周皓荧其实刚来到家里对她挺好的,也知道逃离酒鬼父亲,是她们带给他的,还小心翼翼帮周姨给她送过水果。
她不至于记恨周皓荧,到底有些高傲,一口都不吃。
“反正从那时候开始,我们的关系就一直不好。当然也没好过。一直到十几岁吧,初中吧。他开始发育了。不过他后来脸上疹子退了,白一些。我也看出来他长得挺好看的了。”初枳夏磕磕巴巴地道,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和沈青玄说了这么多。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沈青玄是个挺好的吃瓜对象。
“你就开始喜欢他了?”沈青玄听得挺专注的,不仅因为她是主持人,习惯过去看她节目,也是因为,这些经历让他想到了自己。但他没那么惨,至多就是学校里过去的少爷们看不惯他,争校霸而已。
“说喜欢,真的谈不上,用今天的话来说,可能就是有点CRUSH吧?青春期的悸动?”毕竟他们天天住在一起,同一个屋檐下,同一个学校,装不认识而已。
“他拒绝了我。他没有明确说。但是每个毛孔都在表达,他真的很讨厌我。我当时有个很不喜欢的女生。隔壁班的,他跟她关系还很近。”想到青春期的苦涩,初枳夏也有点无奈笑笑。
所以她一直都觉得周皓荧不喜欢她嘛!
如果喜欢,怎么会在青春期她想要接近他的时候,他避得那么远,有时候她拖着朋友去看他,他还会跟其他哥儿们和她不喜的那个女生,勾肩搭背装看不见,甚至有时会露出厌烦和嘲弄的表情。
总不能说她伤害了他的自尊,所以他也要伤她的吧?
“男人的自尊心,有时候是很奇怪的事物,尤其在少年时。”
沈青玄摸出烟想点,想到她在这里,缓缓放下。
初枳夏抿唇,这样也不用去解释她觉得自己可能怀孕的事了,估计又牵扯出一大堆。
“我就没有这么多事。”
所以后来她出车祸,差点毁容在医院里躺着,周皓荧立刻过来照顾她,还帮她倒尿袋,关系好得仿佛他们是书上的青梅竹马,也没有再跟他计较初中的事。
当然也可能是两人更成熟了一些,毕竟那时是高中,不是十三四岁。
“好了,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如果你有空能和青石转达一下的话,我会感激不尽的。我们确实没有喜欢过,至多也就是悸动而已?”
初枳夏自问已经相当坦诚,但愿沈青石得知后能够满意。
“我知道了,你还有别的事情么?”沈青玄原想问她说这么久要不要喝点什么,想想也作罢,看出她有别的话要讲。
初枳夏梳理了一下:“两件事。第一件,我想问一下,你上次见到你们父母是什么时候?”
“他如果没带你见,肯定有他的原因,”沈青玄也知道她到现在都没见过两个人,不过这两人有什么可见的。
“我不是问这个,我记得有一次,一年多前,他提过有个家宴,是那时候吗?”就是在他们第一次恋爱,发生关系的那天。
“对啊,那时候见过,”沈青玄仔细回忆,“不过是视频,我父亲在洛杉矶开会,母亲在度假。当时家宴主要还是其他亲戚在。”
初枳夏嗯了一声,不过见沈青玄脸色淡然,也不再多问。
“第二件事,我要回学校一趟,必须回。”
初枳夏想过了,不管下午检查结果怀没怀孕,都要回学校一趟。
首先就是课业问题,她作品是OK,学分也够了,是只等中期答辩吗?
还有就是周皓荧,她实在放心不下,必须当面问清楚,并且确认不会发生类似的事了。不放心。
初枳夏也不认为,如果她真的回到宿舍住学校,沈青石还能强行把她弄回来不成?
再说,她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既然确定了心意,她也想要正常的爱情和相处模式。
*
南城妇幼医院。
初枳夏已经等沈青石好一会儿了,才看见他那辆熟悉的黑色沃尔沃。
初枳夏没好气说:“你可真慢。”
好在下午停车位还比较宽裕,他停在侧面就行。
沈青石解释:“帮学生答疑,耽误了时间。”
“我还以为你把这辆车报废了呢。”初枳夏道。
当然主要是因为她出门不多,也没注意他开什么车子。
沈青石淡淡睇了她一眼。
他是这么想过,可车上也有很多他们的回忆——他,不忍心。
初枳夏被他看得低下头,他也就能拿这点事说她了!
“好了不说这个。你怎么不带我去你们医院?或者私人医院什么的?”这个妇幼医院颇远,司机送她来都送了好长时间。
“怕你不放心,还不相信。再说我买通别人。”所以号都是他提醒她自己挂的专家号。
“我才不会呢,我就是有感觉嘛。”
“先过来。”下午人不多,沈青石看了看,也没往门口走,将她先拉过来,俯下身碰了碰她的鼻尖。
“想抱我就直说。”初枳夏伸手抱住他的腰,大庭广众下抱抱也不算什么,再说人也不多。
她头贴在他怀里,静静地听了一会儿他加快的心跳。
“我想你了。”
见她要松开,他按住了她的腰,更往怀里搂了搂,低声道。
初枳夏:?
她简直都以为他听错了,这是沈青石能说出的话吗?
“多抱一会儿。”他又道,搂得更紧些,将下颌抵在她头顶,蹭了蹭。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好甜~[害羞]
67
第67章
◎“我爱你。”◎
初枳夏将头埋在他穿着衬衣的宽阔温热胸膛,脸色别提多精彩了。
他不是一贯高贵冷艳的么,甜言蜜语都吝啬得要命,今天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沈青石只是单纯想要哄哄她,怕她一会儿检查真没有,再把气撒在自己头上。
他看得出,她挺想要孩子的。
这让他心里真的很暖。
可他还是想要她100%,身心专属。
“好了别撒娇了。”初枳夏这么吐槽他,实际自己却也在蹭蹭他的胸膛,更认真听他心跳,一面说他:“不准撒娇!”
沈青石:……
分明他就是抱着她而已,是她一直在撒娇。
两人这么抱了好半天,路人不多,但他们本就外型抢眼,这么用力抱抱,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了呢。
沈青石到底面皮薄一些,放开她,牵过她的手,“走吧。”
“嗯嗯!”
这么抱抱,好像那种甜甜又回来了。
她有时候也搞不懂沈青石了。
他到底想要什么?
不过挂号单上的时间不等人,再加上等他本就有些迟到了,牵紧他的手往里进,来到妇产科。
刚在护士台刷了挂号单,紧接着就是叫号。
初枳夏拉紧了他,知道这种门诊,肯定可以带丈夫一起的。
带丈夫一起。
心底这么想着,竟有一种微妙的奇异感。
沈青石肯定也有感觉,攥着她的手掌紧了紧。
“来,小姑娘你坐下。不管是男朋友还是家属啊,你,先站到一边儿去。”推开专家室的门,房间不大,内里是一位相当干练的中年女医生,对着电脑正在输入上个病人的病历,扫他们一眼,干脆利落地道。
“呃,是家属。”初枳夏小声道,嘴角却不自禁翘了翘——就是有一种很奇怪的幸福感嘛!但是她察觉到女医生的目光,爽快地从沈青石手中抽走自己的手,朝他摆了摆手,让他站到墙角去。
主要是来这里检查的,好多都是蜜里调油的新婚夫妻,或者热恋小情侣。医生问个多久没来例假,那女孩脸还红啊,男朋友或者老公还得拉着抱着,谁受得了啊!
但男的还非要进来听,一律到墙边罚站去。
沈青石也很乖,也在回味“家属”二字,安安静静地立在墙角,也不打扰她们问问题。
女医生问过初枳夏两个问题,就猜到,这女孩估计没怀孕。
自己吓自己。
“上次同房有超过十天了吗。”但本着职业精神,还是要问。
“十天前肯定是有同房的。但我们天天也会,就是从十天前到现在也会。”初枳夏挠了下头,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是从不讳忌行医的,也知道在医生面前要实说实说。
沈青石:“……”
女医生还是扫了他一眼,刚才他一直低着头护着他太太,也没看清,现下看了一眼,又多看了一眼,意外觉得还有几分眼熟。
“有自己买验孕棒验过吗?
初枳夏:“订过外卖,但没测出来。那个我百度查了,不准。”
“……”其实以现在的科技,还是挺准的啊,小姐。
“例假是迟了两天是吧?一般情况下,我们这边都是至少晚一个周,或者快到下个周期还没来再来检查的。用试纸也是能测出来的,然后直接来这边建档,我们给开点叶酸之类。”
“我知道,但我是要回去上——咳,”初枳夏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因为过段日子工作事情比较多,我想确定下来,到底有没有。”
“好吧,那我这边给您开个抽血吧,下班前出结果。如果没有,那就是没有。或者您可以再等个一个月,像我说的,下个周期还没来,再过来检查,可以吗?”医生妥协道。
初枳夏用力点头。
她就是想抽血确定,因为例假延迟,又想偷偷回学校,事情比较多,必须要确定。
而且一直不来姨妈,很焦虑的。
沈青石又那么……有力?
“一楼验血。”刷完医保卡,医生吩咐道。
初枳夏道了谢,牵过墙角罚站的沈青石往外走去。
“哎,小伙子,不是,等下。您是不是姓沈,沈博士?上过医学周刊的那个?我好像还在上刷过您。”
沈青石:“是我。”
“哦哟,我儿子也在你们院,不过是皮肤科的,跟我还说过你的。说你是他偶像,那么年轻就是副教授,主治医师了。我儿子还在规培呢。”
沈青石点了点头,礼貌道:“谢谢您。”
女医生还想多问几句,下个病人已经进来了,这一看就是怀了孕的样子嘛,肯定是测过了,夫妻俩面色红润。
沈青石也不愿影响人家的工作,愈发礼貌道:“那我们先过去了。”
女医生又多看了他两眼,倒不是说长相,而是,你自己也是做医生的,怎么家属会少了点医学常识?这才晚两天,就急哄哄要验血?
沈青石也不多解释,因为他也理解初枳夏,她就是那种风风火火的人,干什么就要立刻干。而且,他也反思了,可能是他最近每夜都……很激烈。
所以一旦迟了,焦虑也是正常的。
验血很快,不需要排队。
抽完,初枳夏“虚弱”地靠在他肩膀上,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上,估计要两小时出结果,拉紧他的手指:“我们是在这里等,还是回车上,还是回家?”
这家医院是南城最大最专业的妇幼医院,但老院区在翻新,新院区实在有点偏远。
“去车上吧。”
小程序上可以查出来的,不过最快的还是医院内部联网,以他的经验,说等两个小时,不等一小时就能打出化验单了。
若等小程序,可能要再慢一点。
反正下午也没事。
她肯定是要在这里等的,专心陪她。
回到车里。
初枳夏拉着他上了后座,这里空间比较舒适,展开手臂,环住了他精窄的腰,靠在他身上,“不是让我抱你嘛?”
沈青石低头笑,先任她靠了一会儿,然后把她抱起,放在了腿上,横抱着。
“当心!万一怀孕呢!”
初枳夏现在也有点不确定了,扶着车顶。
她也是那种,有时候会有焦虑症,特别是没事做的时候。担心自己哪里有病,等到医院就立刻没事了。
只是,沃尔沃的后座没有先前那么宽敞,她只能横着坐,往下一些,低着头,嘴唇俯在他脸颊。
几缕发梢慢悠悠地扫过他耳垂、脖颈。有些扫进衬衣领口里,细微得痒。
“以后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沈青石问。
离得那么近,他的脸放大了无数倍,可都那么好看,皮肤白皙毛孔净透,跟建模一样,棱角分明,鼻梁挺直弧度都完美。她太喜欢了,一路顺着他脸颊亲了下去,发出啾啾啾好几声。
“才不要,我不要被你关一辈子。”
那种感觉还是挺可怕的。
那是她亏欠他,她现在想要正常的爱情。
“做我的人不好吗?我会帮你安排好的。”沈青石循循善诱。
南城话剧艺术中心,前身是南城话剧团和南城青年艺术团,分别在1976年,1950年建成。1980年合并,一部分按照老话剧团现实主义传统前进,莎士比亚、曹禺、陈柏尘、丁西林等人,经典剧目演绎;一部分结合了青年艺术团的探索性,继承了老一辈宗旨“团结能与时代共痛痒之有为青年作先锋运动”,小众剧场、多元创新。
沈青石帮她请假,理由也是合理的。
他帮她安排进去实习,斯特林堡的《朱莉小姐》,是B角,但,场次多的话,她上场的机会也很多。
他可以亲自教她研磨剧本,吃透——撩拨了男仆,以为自己占尽权力上风,实则被爱情奴役,走向毁灭的朱莉小姐。
以后她的每个剧本,他都会帮她挑选。
初枳夏之前隐隐听他提过,当时也没放心上,以为就是开学后的事,好的实习机会。
但是第六感告诉她,怪怪的。
演员有时候是会代入角色的,朱莉小姐这个角色,很复杂,也很有深度。但是她对爱情那种奴性和软弱,让初枳夏很不喜欢。
初枳夏也说不上哪里怪。还爱上男仆,就很怪。
现在想起来,也觉得怪,她看沈青石的眼神也有点变化。
“怎么了?只是说戏而已,如果你不喜欢朱莉小姐,我再挑挑别的剧本。”沈青石摸了摸她的头发。
也可能只是她想多了,因为《朱莉小姐》确实是这几年在改编方面很火的剧。
“沈青石,我爱你的。”初枳夏又啾了他脸一下,托起他的下颌,专注地凝视着他的眼睛,道。
“我知道。”
他知道她的爱,只是不够完整。
他会慢慢教她,从帮她挑剧本开始,让她的脑子里慢慢只有自己,只剩下自己,绝对专一。
他也会把自己的大脑共享给她,她不是做什么都不深入吗。现在可以了,合二为一。
“那好吧。既然你这么喜欢朱莉小姐,那你给我演一段吧。就在这里。就演她的鸟被男主角杀死那段。”初枳夏见他这么喜欢,干脆道。
沈青石:……
“切,我告诉你沈青石,不要拿你的爱好,挑战别人的专业。”
沈青石:……
好歹她也是从小学艺到大的,他连首歌都不会唱呢。
还想教她演戏?
“不跟你说了,出结果了没有啊。”实在是有些挤,他那么高大,初枳夏从他身上下来,下午也有点困,这几天心里烦躁都睡不好觉,趴在了他的大腿上。
沈青石看看时间,还没到半小时,摇头。
他摸摸撒在他膝盖上她的长发。
她头发很多,发质也很好,为结婚造型发尾还烫了卷,蓬松稠密。
午后阳光有些暖,他特地降下车窗,一缕春日的微风拂过。
他摸着她软软的头发,忽然就觉得很安稳,也很温馨。
真想和她就这么在一起,一辈子。
初枳夏:“睡不着给我唱支歌听。”
沈青石:“我爱你。”
两人同时道,初枳夏猛地转过身来,看向他在阳光下漆黑清寂的眼睛,“你说什么?”
“我爱你。”他低沉道,再不掩饰自己。
爱你爱到可以杀死我自己。
他想到在西北回去高烧的路上,那5%也可以不要的。
她不是他的自己人,而是在她面前,才能做自己。
他也一步步,越来越直视自己,洞见内心。
“我也爱你,宝贝。”初枳夏脸有些红了,可想到自己无论如何还是要回学校一趟,也有点愧疚,蹭蹭他的膝盖。
谁让沈青石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帮她请假,还是那么合适的理由和机会,肯定不会让她回的。
“但现在甜言蜜语也没用,我就想让你唱首歌给我听。”
她倒是想看看他有几把刷子,还想教她演戏?
“你要实在不会唱,就唱《我爱你中国》吧。”反正他都说我爱你三个字了,唱出来应该也不难。
沈青石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抬手,扣住她的后脑勺,把她的头强行掰了过去,脸朝下,贴紧他的膝盖。
然后他俯下身,慢慢理着她顺滑的头发,给她唱了一首很老的英文歌。
初枳夏不记得自己在哪里听过,但她现在英语已经很好了,大致都能听懂——
“Somepeopleliveforthefortune/Somepeoplelivejustforthefame/Somepeopleliveforthepower/Somepeoplelivejusttotheplaythegame.”
“…Somepeoplewantitall
ButIDONTWANTNOTHINGATALL
Ifitaintyoubaby
Ifiaintgotyoubaby.”
“但这些我都想要!”她还是忍不住转过头来,对着他道。
他唱的——有些人为了财富而活,有些人为了名誉、权力而活,有些人只是把人生当作一场游戏,有些人认为外在的物质才能定义他自己。
还有些人很贪心,什么都想要。
但对他而言,如果没有她,整个世界都没有意义。
但是,不好意思,她就是他唱的那么庸俗肤浅的那个人。
她什么都想要!!!
沈青石:……
“要不你还是唱《我爱你中国》吧。”初枳夏幽幽地道。
他果然还在找她茬,结了婚唱个歌都不忘骂她一下。
沈青石:……
沈青石又把她的脑袋掰了回去,叹道:“乖,你还是睡觉吧。”
【作者有话说】
沈青石:我会唱歌。
初枳夏:[捂脸笑哭]
初枳夏:你在骂我。
本章抽个红包~
68
第68章
◎我们会长长久久,在一起一辈子的。◎
一个小时后。
初枳夏在他的大腿上香香地睡了一觉,还做了个不错的梦。
她也知道他没有睡,一直在看着她睡。
她睡觉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他也很安静,只是时不时会摸摸她头发,亲她额头一下,用指腹轻刮她的脸。但他好温柔细致,也没有吵到她,还挺舒服温馨的。
等她睡醒,结果也出来了。
她还有些迷糊,沈青石牵过她的手,一路走到医院,打印凭条,“放心了?”
结果是阴性,没有怀孕。
初枳夏攥紧了那张小小的纸。
她为什么会希望自己怀孕呢?
因为那个样子,就有合理的理由,美化他逼着她留下来的原因了。
她只是不想再直面,他的占有欲和控制欲。
初枳夏心里叹道。
看着她如此失望的样子,沈青石心尖也动了动,安抚道:“我们会有一个孩子的。”
如果她真想要,等她毕业,不避孕,很快就可以了。
初枳夏下意识念叨:“我想要两个,一儿一女。”
他太好看了,跟他的孩子,她也真的打从心眼里期待……
那不得烦死了。
沈青石一想到那个画面,把好不容易变成他的所有物的她,再切割成三份,太阳穴就开始痛。
但现在看着她失望又懊恼的样子,只能先安慰,俯下身帮她擦擦眼睛,“只要你想,生几个都可以。”
西翼很大,主楼长期空着也可以。
沈青玄和沈丹颜都不结婚,都可以给他养孩子去。
初枳夏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得,又要回到那个家里。
又要成为他的所有品。
“怎么了?如果你不想回去,我可以带你出去玩。”
初枳夏:“不好意思,我想一个人玩。”
沈青石把她按在怀中,吻了吻她的额头,“会有那么一天的。”
等她的脑子里都是他,只有他,他就是她的世界。就像她是他的一样。
她就可以一个人了。
但沈青石觉得,那个时候她就不会想要离开他了。只想要天天地黏着他,缠着他,抱怨他为什么不能多陪她一点。
“我的工作计划是到三十岁,”上车后,他帮她仔细系好安全带,解释,“到时候实验成果会出来,就可以退休。偶尔会回去上课,集团实在有事我会去看,剩下时间,全用来陪你。”
“到时候你就自由了,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想做什么工作都行,我陪你。”
沈青石是不是对“自由”两个字有什么误解?
不过初枳夏也不想跟他计较了,他的逻辑自成一体,有一种病态荒谬的美感,她还停留在没有孩子的EMO中呢。
“对了,我4月7日过生日。”初枳夏仍有些困倦,靠在车座上,懒懒地掀起眼皮,装作不经意道。
她的计划就是这一日。
沈丹颜也会回来的。
她原可以安排——趁沈青石去上班,让沈青玄暂时把阿宏支开,把其他盯着她的佣人保安们支开,她一个人买张票走就是。
可那样子,不管是沈丹颜回来帮她,还是沈青玄,肯定会影响他们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
沈青石必然知道是他们帮她,她才能绕开阿宏的。初枳夏是独生子女,也不想破坏这种亲缘关系的信任感。
所以,她计划是在生日的时候,沈青石应该不太能喝酒,到时候她想要个热热闹闹的家庭宴会,沈丹颜和沈青玄一并帮着劝酒。等他醉后,她自己趁其他人不注意,溜出去就是。
是他喝醉的,不关别人事,在他眼皮子底下走,想来应该也不会破坏家庭关系。
她是这么想的。
等到时候沈青石追过来,她就让他陪着她在学校附近住就是——他最开始不也这么安排的吗。
大不了再哄一哄就是。
如果他不追,很快就端午、五一假期了,她会回来给他道歉、陪他的。
不对,她是不是被洗脑了?
她为什么要道歉呢。
初枳夏胡思乱想一阵,也不再让自己多想,就是想回去看一看,问一问师哥和毕业的事,而已。
沈青石专心开车,问:“你想怎么过?”
“是我25岁生日,我想让你陪我。一整天,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然后我想有一个小小的家庭聚会。丹颜姐和沈青玄都过来,我也邀请他们了。”
还是需要他们帮一下忙的,她一个人万一应付不来阿宏呢。只是这样责任更多在他自己,是他自己没看好她。
“好,”见她和自己兄弟姐妹关系这么好,他自然也是欢喜的,顿了顿道,“但你不准让我做什么过分的事。”比如穿小丑服、跳奇怪的舞之类,要是什么都答应她,她是能让他做出来的。
“不会啦。”
红绿灯间隙,初枳夏抬头,眷恋地亲了他脸颊一下。
“我爱你。”
“你别着急,我们会长长久久,在一起一辈子的。”
初枳夏道。他老是那么着急,强制要让她在他身边,她也不能够明白。
明明是他告诉她的,凡事不要急,慢慢来。
*
周五报道日。
现在不是新生入学,报道日可以请假不回。
周末两天休整,周一正式开学。
初枳夏的生日在周六,刚好可以过完,晚上就溜,然后周一返校找导师。她计划周日去找周皓荧。
现下课程不多,只剩下选修,还是实践多一点。
她是专硕,学校也是希望她们更多去实践。拍戏的拍戏、导演的导演、搞纪录片的去做纪录片。
别成天在宿舍里躺着混日子。
所以沈青石帮她请下长假,也不稀奇,毕竟明面上是那么好的机会。
周六一早,初枳夏醒来的时候,沈青石就已经醒了。
那天从医院回来后,果然,焦虑解除后,她就来例假了。
不过这三天,最难忍的那一阵也过去了。
但沈青石已经养成习惯,还是怕她不适,醒来后也没下床,而是把她虚虚地搂在怀里,手掌按在她的小腹间,贴紧暖着。
初枳夏歪了歪头,很开心每天一睁开眼,就能看见他。
“我爱你。”她已经习惯撒娇了,埋进他怀里。
“我也爱你。”从那天说“我爱你”后——也是他们这次重新开始后的第一次,沈青石简直摇身一变,成了情话王子。他越来越多的,能表达自己的内心。
会说“想你”“爱你”“喜欢你”。
最近不能涩涩,他还是喜欢抚摸她,在夜色下剥干净后欣赏她的每一寸肌肤,留下独属于他的印记。
也会像最开始那般,夸她“很美”。
他也成熟了许多,不再像最初说这些话时那般生涩,只是偶尔被她笑盈盈的大眼睛盯着,睫毛会敛起,掩住乌黑幽邃的眼睛。
然后亲得她更狠一点而已。
“好了好了。”
初枳夏现在就被他压在床上亲着,他的唇已经在她脖颈下方流连过许多次了,吻痕都交缠着。
要不是盖着被子,她都不好意思看自己。
因为不能做吗?
所以他在用这种方式?
他又那么变态,只吻被衣服遮盖看不到的地方,就集中在那几片,红痕好了变淡,又一层红痕覆盖。有时候简直没法看。
“先把礼物给你。”沈青石怕晚上忙碌忘记,起身下床,很快穿戴整齐。
初枳夏打了个哈欠,想到今天一天的事情,晚上还要逼他喝酒,也有点累,压力大,不想起。
不过他实在想她的话,她也就是回学校看看而已,很快再回来就是。
这么想着,她裹着被子起来,靠着坐在床边的他的肩膀,环住他腰,“什么礼物呀?”
是一只墨绿色的古典珠宝盒子,初枳夏打开,眼睛陡然变得亮晶晶。
一条非常闪亮璀璨的钻石项链——他好像就对钻石情有独钟。
说是项链,也有点不确切。
一看就是古董珠宝,带点路易十六时代的风格,古旧镂空的花环式样,数千颗钻石组成的花环,一直从脖颈间垂到胸前,比起项链,更像是钻石胸衣,或者围脖?
“是因为你给我留下了红痕吗?”他今天亲得太过分些,可能是下面交织的红痕太多,他留下的痕迹都快蔓延到脖颈上方。
“嗯。”
因为知道送她这样一条项链,所以他给予的标记也更放肆些。
——好想再把她全身都占满。
就像过去在隐秘小屋和西北的时候,因为她要穿厚厚的冬装,都能遮掩,浑身上下也都任他亲。
现在也可以。
可是夏天衣服少,她有时还是要见人的,沈丹颜和沈青玄,他不想让他们看见。
不像在隐秘小屋,只能他看。
不过,他不再需要隐秘小屋了,空间会带来界限,他要的是没有界限,她也完全属于自己。
“好看!”没有女人会不爱珠宝,而且他这次挑的,就是纯粹的古典珠宝。不再是奇奇怪怪的,所以她很喜欢,盯着看了许久,才把盒子关上,“我等晚上就带。”
“那你现在要做什么?”
见她磨磨唧唧在他身上蹭来蹭去,也没有要起床穿衣的意思,沈青石好奇问。
“我再抱你一会儿,然后就去给你煮面。”
她已经想好了,今天是她生日,但她打算再大展厨艺,给他精心煮一碗长寿*面!然后再给他洗条内裤,她又藏了好几条了,表表忠心。
一个小时后。
初枳夏敲了敲书房的门,随后慢慢推开,手里端着一只木质的托盘。
上面摆有她认认真真跟着沈家主厨一步一步来做的长寿面。
“为什么要给我煮?又不是我生日。”沈青石以为她就是说说而已,她的厨艺他已经领教过了。再说她也那么不爱做饭。
今天是周末,他上午有个视频会议,也无暇管她去哪里。
初枳夏满意得不得了,将面放在书桌边上,毕竟是沈家大厨做一步她一步跟着做的,龙须面又细又长,上面还煎了香喷喷的单面荷包蛋。
“因为我想跟你一起,张嘴——”这次换她让他张嘴了,“长长寿寿,太太平平,永远在一起。”
他那天给她唱得歌,低原唱好几个八度,但她自己私下来回听了好几遍。
夜深人静时,想想若没有他,只余下她一个人,她确实想要财富名声地位。但,若真的没有他,没有他分享,那也的确好像,挺没意思的。
“永远在一起。”沈青石勉强咽下去后,立刻握住了她的手,随后也夹起长长一根,喂给她吃。
“好咸!!!!”初枳夏皱眉道,她这次肯定放盐了。只是好像放得多了些。
“你吃。”她毫不犹豫推给他,想起上次那碗忘放盐的汤,这样综合一下,也算可以了?
沈青石如水的眼眸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最终果然如上次一般没拒绝,安静地低头吃面。
其实还不错。
就是有点咸——太咸了。
“做得不错,就是下次,别再做了。”
他吃得很利落也很干净,反正总要吃的,不愿给别人或倒掉,连面条汤都喝了下去。
“我下次会继续努力的!那我先去给你洗内裤了?”她今天就想对他再好一点,说着,去翻她藏好的他的内裤。
沈青石深吸一口气,终究是忍无可忍,“你先把手洗干净,再去。”
他也不知道她藏到哪里去了,他衣服也很多,也不一定记得清。
“再洗几遍。”他听着卫生间的哗哗水声,终究不放心,声音极沉。
*
这次生日会是完全按照初枳夏的心意办的,很热闹也很大方。
二十五岁生日,也不小了。
沈青石原打算请妈也过来的,被初枳夏言辞拒绝,说母亲最近工作很忙,而且有自己的社交圈,跟年轻人在一起,她会不习惯的。
等回头她再按农历过一次,和母亲一起。沈青石见她执意,也就此作罢。
实际上,初枳夏是怕尹雪绫来的话,她突然逃跑回学校,这事再迁怒到她身上,那就得不偿失。
最近伯父说初氏挺好的,可初枳夏还是有点担心的。
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真不好。
初枳夏暂时也解决不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来来来,老弟,让我们祝福你的宝贝今年二十五岁啦。”沈丹颜特别喜欢这种场合,是家宴,大家随便穿。初枳夏自己穿了一条黑色的裙子,也方便她晚上直接逃跑。
因为时间急,也没买到高铁票。
反正他醉也是醉一晚上,初枳夏绕去机场远些就远些吧。
沈青石听见“宝贝”二字,不禁皱眉。
“不是吧,我都说了是你的宝贝。也不行吗。”弟弟的脸色,给沈丹颜都整不会了。
初枳夏解释:“宝贝是我们的专属称呼,不过一般都是我这么叫他。”
家宴只有他们几个人,朋友同学都没来,沈丹颜今天也放飞自我,上身穿了一件非常短的露脐装配黑色长裤,腹肌线条清晰。
初枳夏腰细,顶多就是马甲线,还没练出腹肌,好几次都想摸姐姐的,总往那边靠。
今天这桌,女生是坐在一侧的。
沈青石怎会看不出来,眼风都扫过好几次。但她生日,总不好换位置。
“那他都叫你什么?”沈丹颜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就要气弟弟,他明天有的好气的,先预热一下。
“枳夏,初枳夏。”初枳夏也喝了点酒,模仿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她酒量尚可,毕竟在艺术学院混过,红的啤的都喝。
沈丹颜嘁了一声:“真没意思,那他没叫过你老婆么?”
毕竟这两人结婚也有一阵子了。
初枳夏摇摇头,也有点遗憾地望着他。
一次都没有。
宝贝是叫过的,夜里有时太狠了也会叫,哄她一句。
他过去——最开始的过去是不哄会停。后来是不哄不停。现在都会哄人了!
但老婆,还真没有。
桌下,沈丹颜忙踢了自己弟弟一脚。
沈青石清冷目光扫来。
【作者有话说】
初枳夏:叫一句听听。[狗头叼玫瑰]
乔其紗:老婆老婆老婆老婆~[红心][红心][红心][红心]
——
当时起笔名是简体的纱,被占用了,所以才用的这个“紗”。大家记住我呀,我要高产卷起来,用心写好每一个故事,继续求一个作者收藏。^^马上到6000啦,想冲一波。
69
第69章
◎想要幸福再久一些,贪恋人世间。◎
毕竟涉及财政大权,沈丹颜只好把目光默默转开,转向无聊到爆、托腮看他们闲聊的二弟。
“来,喝酒。”
沈青玄给每人都倒了酒,他不像沈丹颜那般游戏人间唯恐天下不乱,内里还是有点担心。
但既然答应了,就会做到。
“宏哥也喝点?”他还是有愧,也不想参与她们女孩子的话题,干脆起身去找宏哥玩去。
东翼的餐桌很长,大家都坐在最头上,见沈青玄离席,初枳夏摸了沈丹颜漂亮的腹肌一把,然后在沈青石冷飕飕的目光中、沈丹颜促狭的眼神里,快速坐到了沈青石身边。
“这个葡萄酒还蛮好喝的,你要不要尝尝?”据说是来自勒桦酒庄,真正的好酒,初枳夏道。
沈青石不爱喝酒,过去是滴酒不沾,后来会喝一点,和抽烟一样。极度克制。
所以对他而言,酒就是酒。拿出这些酒时,沈青玄腮帮子都鼓起来了,一群不爱酒的人,喝他的好酒。
沈青石低头抿了一口。
今天是她生日,应不愿他醉的。
沈丹颜见小两口一坐在一起就柔情蜜意,根本看不见别人,哼笑了一声,也知道今天计划,去找沈青玄玩去了,也去哄宏哥喝酒。
初枳夏握住了他的手,想了想,说:“我想看你醉一次。”
沈青石:“为什么。”
初枳夏:“因为他们说,酒能放大一个人的情绪。如果这个人是高兴的,喝完酒会更高兴。如果他伤心,会更伤心。但不管怎么说,把情绪发泄出来后,第二天都会好一些。”
这也是她的真实经历,第二天会轻松很多。
也不仅是因为她的计划,也是因为她真的希望他把情绪都宣泄出来后,轻松一点。
沈青石也看出她有过这样的经验,反握住她的手,关切问:“是什么时候?”
她也不爱喝酒,他知道的。
初枳夏坦诚:“第一次和你分手的时候,当时我也很难受。”
尤其是最开始那阵,每晚都会靠几罐冰啤入睡。
沈青石沉默几秒,攥了攥她的手指,他一直以为她没心没肺,不知她也会如此难受,所以才……?俯身,额头贴了贴她的,提醒道:“喝酒会让人变笨。”
“你已经很聪明啦,笨点反倒会可爱些。”她点点他鼻尖,也想让他真正的,放松宣泄一次。明明已经结婚了,他每天都那么压着,怪累的。
沈青石嗯了一声,既然她为自己醉过那么多回,那她想看他醉一回,是不是真的开心,也有道理。
沈青石说:“我很开心。”
他认真地道,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其实他醉过,也曾有一段,看了很多书也想不明白那一段,靠烟酒活着。她说的是对的。
是后来他想明白后,才开始克制——只在实在需要调解的时刻喝。
初枳夏:“我也是。我们要一起过三十五岁生日,四十五岁,五十五岁……一直过到一百零五岁。”
可沈青石酒量还是不错的,毕竟曾喝过那么多,又给自己倒了好几杯,眼睛里才慢慢缭绕有醉意,稀奇道:“为什么要活那么久?”
初枳夏环住他脖颈,亲亲他带着酒意的唇,也把心里话说给他听:“因为和你在一起太幸福了,所以想要幸福再久一些,贪恋人世间。”
她就是说话好听。
可是他感觉得出来,她说的每一句都很真。
他托起她下巴,亲亲她湿热柔软的唇,又亲了亲。
也不顾他哥姐就在不远,反正他们也不往这边看,按住她后脑勺,撕扯她的唇。
既然她想让他醉,他便继续给自己倒酒,他也愿意醉一回,看她说的更开心是不是真的——好像的确是,是和他之前喝醉麻痹的感觉不同,大脑发热,有些飘飘然的。
他答应她的事,她生日让他做什么就做,他会做到的。
彻底醉倒前,他很安心地靠在她戴着古董钻石的脖颈间,低声说:“照顾好我。”
……
十分钟后。
初枳夏同沈青玄一起,把沈青石送回了卧房里。
“晚上九点的飞机,你必须出门了。”沈青玄帮她一起把人放下后,就站在门口,不再进去了,帮她算着时间,倚着门框提醒道。
“我知道。”
初枳夏摸了摸沈青石的脸,她还是心疼他喝这么多的,可也是真心希望他醉一回,然后再由衷地能放轻松些。
她是爱他的。
不必用这种极端的方式。
她也会心甘情愿地陪在他身边。
她都打算给他生孩子了好不好,两个欸!
初枳夏摇了摇头,还是有点不懂他。
“咳,”沈青玄咳了一声,“我到外面等你,注意时间。”
“阿宏酒量这么差呀,还敢给人当保镖。”另一头,沈丹颜懒懒散散端着调成漂亮颜色的鸡尾酒上来,见她还没动身,有些意外。
沈青玄:“他这种工作,从来都不能喝酒的,怎么练出来?”
“再说今天青石都说了,放假。”
“你就向着他吧。”沈丹颜撇撇唇。
沈青玄:“你就记恨你小时候去酒吧玩被他抓回来吧。”
初枳夏最后啄了一口沈青石的嘴唇,不行——她还是被他洗脑同化了,心里已经决定只要导师说没有什么太严重的事,确定周皓荧没事,她就立刻飞回来陪他了。
她帮他理好被角,还是有些不舍,听着姐弟俩斗了半天嘴,再次催促她,她才依依不舍出来。
“我爱你。”
她知道他真的醉了听不见的,仍旧道。
“走吧,我开车送你去。”沈青玄看一眼时间。
初枳夏怕沈青石发现,只简单收拾了个小包,反正衣服宿舍里也有,就带了随身物品,一面拿出来背在身上道:“你不是喝酒了吗?”
沈青玄:“我怕出事,你们喝了,我没喝。”
沈丹颜哦了一声,道:“我说你怎么不喝酒呢。光让阿宏喝。”
因为沈青玄说他不喝,所以阿宏才喝的。
沈丹颜说:“让他送你吧,他开车快,要不然你打车,或者再叫网约车,真不一定能赶得上。”时间已经很紧张了。
初枳夏也不想连累沈家的司机——居然敢送她去机场,更不可能让尹雪绫她们来接她,原想的就是溜出去打辆车。
“也行,谢谢。”初枳夏早把项链放好,最后回头瞧一眼沈青石,也不再磨蹭,“拜托姐照顾好他。”
“会的会的~”沈丹颜冲他们欢快摆摆手,“那个,替我问大帅哥好啊。”
一直上了车,初枳夏才恍悟丹颜姐指的大帅哥,应该是周皓荧?
沈青玄开车的确很快,开的是他自己的车,一辆悍马。
到机场路也很顺遂。
从东翼出来时也是,因为说了今天休息,丹颜姐和沈青玄能支开的也支开了,更何况天色又暗。
至多也就是大门那里受了点阻拦,但初枳夏披着沈丹颜的朋克外套,学着她不羁戴帽子,又跟沈青玄一起,看不出什么。
沈青玄:“到了,内里不好停车,我就不送你了。”
初枳夏对他道谢。
她也喝了点酒,不多,但头也有点疼——酒精就会让人情绪无限放大,她现在除了担心就是担心,而且,居然还有那么一丝丝后悔。
她想问一两句沈青石醒后发现她不在会怎样,可时间太紧迫,还要过安检,实在来不及。
“我觉得你做的是没错的,如果你不情愿,就表现出来。不能让他胡闹下去。”沈青玄也不愿看他弟这样,这不越陷越深,助纣为虐吗。
“谢谢。”
初枳夏朝他摆摆手,真的来不及了,火速过安检登机。
……
半个小时后。
飞机在海市机场降落。
真的太快了。
初枳夏贪恋地看了看舷窗外的风景。
她承认,担心是担心的。
但是,两个多月来,从冬天到春天,她身边一直都有沈青石。
要么就在他指定的空间里。
即使后来她可以在沈家花园啊山坡啊香樟林逛一逛,也没什么意思。
她能接受沈青石粘着她的,她去哪里他就跟去哪里。
她也很喜欢跟他贴贴,粘在一起。
但,这个意义不一样。
她真的接受不了,这种私人禁/脔的生活?
她想象中应该就是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沈青石可以跟去。
不像现在,就算沈青石说的三十岁后退休模式,初枳夏觉得,也不是她指的那种正常模式。
所以现下,那点不该出来的后悔完全淡去了。
她应该让沈青石也清醒清醒。
要不然他真的在变本加厉,初枳夏能感觉得出来。
一下飞机,初枳夏就感受到气温热了几度。
海市和南城其实很近,但海市毕竟更繁华摩登一些,人口密度也要再大些。
她把飞机上当毛毯披的外套脱下来塞进包里,露出内里的简单小黑裙。
哇。
突然自由了。
一直都被他控制,她还有点不知道该去哪去。
要不先去喝个咖啡吧。
或者去逛个街?吃点小吃?找个深夜书吧看看小说?吃个烤吐司早餐?然后再打个车回学校去。
反正计划也是明日再见师哥。
她现在又改主意了,回不回去,看心情。
不能老这么纵容他!
果然空间,很重要。
要不怎么说哲学家突然开始空间转向呢。
要不福柯怎么会写那么厚一本著作,论证空间就是任何权力运作的基础呢。
她总待在他给予的空间里,人都异化了。
他他他,满脑子都是他。他会不会伤心,会不会生气。
初枳夏去卫生间简单补好唇膏,这几天焦虑,嘴唇都有些干。
然后她背着小包步伐逐渐轻盈地朝出口走去。
还没完全出去,就瞧见出口外面站了个相当瞩目的年轻男人。
“师哥!!!”
其实说到底,初枳夏这趟回来最放不下的,还是他了。
只是时间太晚,她也怕影响他休息,而且——稍有点不合适吧,她不是禁脔,可毕竟已婚,太晚和未婚男性单独相处不太好。
但周皓荧不会管这么多,他接到沈丹颜的电话就在这里等了。
三两步大步上前,将她搂住,一把按进了怀里。
初枳夏:“……”
她忽然觉得沈青石的担心和怀疑,也是有道理的。
这么想,她又对沈青石愧疚了几分。
忙推开周皓荧,保持距离。
“我结婚了,我也是真爱他的。”初枳夏叹了一声,有点不敢看周皓荧的眼睛,但他只是默了默,然后跟没事人一般,伸出手想要接她肩膀上的书包。
“我自己背就可以了,不重的。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好在海市到处都是咖啡厅。
初枳夏找了个灯火通明人也比较多的,舒适地窝在靠窗的沙发椅里。
好吧。
比起上次阿宏跟着见他,时不时还要注意着,她还是挺喜欢这样自由悠闲的时刻的。
“他对你如何?你这样过来,不会有事么?”
“他也没有你想得那么糟,本来我们也说好他陪我回学校的,然后给我安排一个地方住,再找个阿姨照顾我。他下班早的话,就直接让司机开车送他过来。反正现在课也不多嘛,就周一到周二有。没课了我就回去。”
其实,如果没有她今天坐飞机、可以一个人到处逛想去哪儿去哪儿的话,她可能也觉得那样也不错?
反正在校园是自由的,只是离开学校时有阿宏跟着。
周皓荧不说话了,也猜到估计是那个视频的事。
初枳夏也想到了,手肘放在桌上,指尖微微交叉,“师哥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确实和他无关。”
周皓荧慢慢转着手里的杯子,道。
初枳夏猛地抬起眼睛。
即使已经猜到了,可真听他说出来,还是难过的。
也为自己怀疑过沈青石难过。
也为师哥真的受过那样的伤难过。
“是我太心急了。”周皓荧竭力用一种比较平静的语气道。
因为酒精过敏,不能陪酒。可他为了快点上位,什么都接了。
他也没有想到,真会有人变态到如此。吃药还不够,多人也不够。
“你——”
初枳夏也隐隐猜到了,毕竟她也在这个圈子混了很久。
她之所以安然无恙,一来是她本来对火啊红啊也没太大兴趣,当时让她选主持人,也是因为体制内,稳重些;二来,初家也确实保护她很多。
拿她同学来说,阮萍萍家庭就不错,不是说多有钱,而是有个舅舅也在行业内。
姜翎雨大青衣又如何,读博的确是最稳妥的路。
但是师哥,真的没有这个必要的。
初家是保护不了他,以他的外型和条件,那是早晚的事。
初枳夏猜测可能是他大四到毕业那段时期。
也是他最着急的时候。
可那个时候,他实际上还很年轻,也才20、21岁而已。他后来还沉寂许久,读书,又到现在,明明是演舞台剧,却反倒积累了很多很多的人气。
他当时慢慢来,一定也可以的。
金鳞岂非池中物?谁会看不出来?
那为什么着急?
初枳夏这么想着,心脏蓦地皱缩了一下,再次抬眸,对上他闪烁着微光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哇,大家看到这里有没有那种——哇,好自由啊,想做什么做什么的快感[狗头叼玫瑰]
其实我还挺喜欢周皓荧的,有人喜欢他吗?
周皓荧:[害羞][害羞][害羞]大家好。
——
抽个红包,再次谢谢你们陪我过夏天。
70
第70章
◎沈青石来找老婆啦。◎
周皓荧撞上了她的目光,又像做错事的孩子,慌忙避过,稍有些无措地转着杯子,“对不起。”
初枳夏心里颇有点不是滋味,“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是我太着急,真的不是因为你。”
他只是想被很多人看到,或许就能,再被她看到一次。
初枳夏伸出手来,握住了他有些颤抖的手,检查着他手背上那道到底有没有愈合的伤口。
看见上面贴好创可贴,她总算安心些,好半天才问:“其它的呢?”
“是我自己烫的,就烫了一点点,已经好了。”
他说是一点点,但初枳夏上次碰过,不只一点。
他头埋得更低了一些,“对不起。”
初枳夏长叹了一口气,有一瞬间,她真的很想冲上去抱抱他。
她有时候也不知道,他背地里还受了多少苦。
“你不要再这么做了,如果一个人不在意你,你怎么做,她都不会在意你的。”
“所以你很在意我,对吗。”
“毕竟我们一起长大嘛,而且你这样,我都不知道将来到底该怎么面对周姨了。好了我不说了。反正你好好的。以后这种事千万不要再做,不管因为什么。我坐飞机也累了,想要回宿舍休息了。”
周皓荧:“是回宿舍还是——”
“我回宿舍就可以。”初枳夏怕说多了,再给他希望,他再做任何傻事。
“那我送你。”
周皓荧忙道,周姨去世后,那辆冰蓝色宝马就被他开到学校里。
“我也要回去的。”周皓荧见她犹豫,说。
“也不是,”初枳夏想起机场隔一段距离有一家通宵书店的,报出书店名字,“你送我到那里吧。”
说这么半刻话,现在就快十点,学校又远,开车过去至少两小时。到宿舍十二点多,刚开学,可能大家都住宿舍,万一有人要休息呢。她也很久没回去,还要换被单床单之类,折腾太久,也累。
不如在书店看看书,也让她享受一点久违的一个人时光。
“要我陪你吗?”太晚了,周皓荧挺担心的。
初枳夏:“不用啦。”书店灯火通明,主打的就是24小时通宵营业,还有午夜档在这里加班学习,年轻单身女孩也不少的。
书店确实不远。
十多分钟后,车子在大门口停稳,玻璃窗透出内里暖橘色的光。
初枳夏解开安全带,想了想,还是牵过了他的手。
她其实想抱抱他的,可毕竟已婚,不合适。
她重重地握了握他的手掌心。
“师哥,你一定会非常棒的。”
“你一定会功成名就,人生圆满的。”
初枳夏还是再次握握他的手,然后拉开车门,回头朝他笑了笑,下车。
*
那天晚上。
初枳夏在通宵书店坐了一夜。
她窝在墨绿色的沙发椅上,从包里拿出IPAD,戴好耳机,随意找来部喜剧片看,还要了杯店里主推的黄油拿铁。
好幸福哦。
自由自在。
可幸福没多久,她到底有些挂念沈青石,走到可以讲话的走廊上,给沈丹颜拨去电话。
那边响铃好几声才接,听声音像是打算睡了,说换沈青玄在照顾他,没事的,只是醉了而已。
还说以前沈青石也天天醉过一阵,很乖,就是睡觉,一睡能睡好几天,醒了再喝,继续睡。从不发酒疯或者闹。
“他以前,醉过吗?”初枳夏愣了愣。
“嗯,就跟你分手那一阵嘛。他从大帅哥老家回来,也不对,应该是回来有一阵子了,反正天天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先是天天看书,再是天天喝酒。”
“姐,你等等。大帅哥,是我师哥周皓荧吗?”
“不然呢。”
“他去找过他吗?”上次的事,初枳夏也感觉到他们应该是私下联系过,也有点懵。沈青石找过周皓荧?
“他是找你啊。”沈丹颜也被她说懵了,这事,她也不是很清楚。当时还长居海市来着,是沈青玄实在劝不住,才给她打的电话。
她所知道的,就是分手后弟弟追过去,又回来,也不知怎得大病了一场。
“所以他当时找过我。”
挂断前,初枳夏再次确认道。
听见沈丹颜困倦的“嗯啊嗯啊”,她看着通话记录,攥紧了手机,呼吸稍有些发窒。
要不回去吧。
现在回去,或者买早上的票,趁他还没有发现。
她也见到了师哥,稍微放心了一点。
可是回去的话……
初枳夏叹了一声,不能回!
如果回去的话,她就会永远作为“他者”的存在。
沈青石越来越过分了。
他懂的,他都懂。
可他就是想要掠夺她、占有她。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然,在感情中,她一定也是有问题的,没有完全信任他。但是她也在慢慢变,已经变了很多,更可以依赖他……不像最开始那样,刻意逃离。
但是,她也想要正常对等的感情。
总不能一直被他关在家里吧?
这太荒谬离奇。
初枳夏这么想着,更打定主意。
只是想到他居然来找过她,在他那么骄傲的时候?
她心里还是有点微微得酸涩。
算了,等以后好起来,再慢慢补偿他吧。
她在书店坐了一夜,还睡了一会儿,早上的时候,等天大亮才打车回学校。
周皓荧排大戏,还是不忘给她发一条微信,确认她有没有回到宿舍。
初枳夏看着空无一人的宿舍,沉默后,回复消息,早知道昨夜就回来了。
她从衣柜里翻出干净的床单被罩,把床铺铺好,洗漱后躺上去。宿舍毕竟离教室和剧场近,有时候间隙还是会来这里午休,她把先前挂好的床帘放了下去,也是困极,不管旁的,先睡觉再说。
迷迷糊糊间,她做了很多奇怪的梦。
一时间觉得自己还在沈家,还在隐秘小屋,还在他的房间,还在之前玫瑰苑的卧室。一时又回到了宿舍,而沈青石,正在床下的桌子上边看书边等她——她们宿舍也是非常标准的上床下桌。
初枳夏被这个梦惊醒,猛地坐起。
随后才想到不对,这是女生宿舍。
沈青石就算法力无边。
但,凭他的修养和品行,也不可能硬闯女生宿舍。
应该不可能吧?
初枳夏这么想着,也有几分头疼,刚才那个梦实在清晰,她竖起耳朵静静听,宿舍里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和刻意压低的说话声音。
她们回来了?
初枳夏抿唇,还是有些想大家的,而且此时此刻,室友在,会让她安心些。
明明是他的不对。可她对沈青石的愧,还是要多一些。
坏人。
初枳夏平复了半刻,慢慢拉开床帘,还是问了句:“刚才有人进来过吗?”
姜翎雨正在站着吃小西红柿呢,一边戴耳机看综艺,听见声音,惊喜转过头来,“果然是你,我就说你回来了。”
她们是四人间,专业原因,少了一个人,反正宿舍也够住,就空一张床。
阮萍萍居然也在,在初枳夏这侧的楼梯上压腿,跟着探过头来,“怎么回来了?我怎么听说你请长假了,要去南城大剧院来着。”随后补充道:“那可是好单位呢。你现在过去实习,毕业直接签约。又是体制内,又稳定又有曝光率。”
“是呢,而且有片约的话,也可以去拍戏的?”姜翎雨已经决定读博留校当老师了,见室友过得好,自然也为她开心。她之前还担心过呢,不会毕业后只当人家太太吧?
“嗯,不限制的。”阮萍萍也挺羡慕的。她是有舅舅在业内,可只能接些小配角,很辛苦,且朝不保夕。初枳夏这样,将来说不定能评职称的,一级演员。有戏还能去拍,多好。
初枳夏从不怀疑沈青石给她安排的选择。
只是……
那是他给她的选择。
“刚才没有人进来吗?”还是那个梦太真了,初枳夏问。
“一共就咱们三个,你还想让谁进?哦,不过刚才穗穗来过,她来干嘛来着。”姜翎雨挠额头。
穗穗是音乐剧的,和她们导师关系都很好。
阮萍萍也回来没多久,并不知情。
“想起来了!实在是你睡了太久,差点给忘记。说让你醒来去找下你老板,他今天一天都在新剧场。”
新剧场是他们这个新校区最大的剧场,传统的镜框式舞台,当时设计花了不少心思。
初枳夏看看时间,现在正是下午,还不到饭点,肯定是在的。
她本来也要找一趟导师的。
初枳夏谢过。身上黏糊糊的,熬一宿实在太困,铺完床单就睡下,先起来快速淋浴,对着镜子化好淡妆,然后换了件有领子的衬衣和规整半身裙,“那我去啦。”
“祝你好运!”
初枳夏住在二楼,也不用坐电梯,顺着楼梯下去,心口却莫名有点慌。
她摁亮屏幕,手机一直很安静。
按照沈丹颜的说法,沈青石说不定现在还在醉着,也没有醒。
所以也没有必要找她。
避嫌,她一直也没有沈青玄的联系方式。
初枳夏将手机放回包里,校区不大,很快走到剧场门前。
不公演、不上课的时候,学生都是可以自由进出的。
今天有人在这里排练——这种都是要提前预约的,跟导师商量好。
她进去后在侧面看了看。
这组也是毕业大戏,届时都会对外公演售票,极优秀的剧目还会直接入选戏剧节。
因为要公演,市民会买票来看,所以很慎重。
自然不是周皓荧那组——师哥那组全靠他一个人撑着,也以突出他个人风格为主,自导自演,编剧舞美也都是和他交好的同学。且周皓荧表演经历丰富,已经是一个很成熟很有风格化的演员、导演了,跟普通学生不是一个段位级,其他环节他也会自己把关,压根不需要导师操心。
今天这组,就是很正统的优秀学生剧目,需要教授们把把关。
从舞美到服装道具,都透露着很优秀很认真但也富有学生气的稚嫩感。
想法比较多,也杂。
初枳夏还蛮喜欢看这种学生剧的,老师们也喜欢看,有一种对艺术莽撞的赤诚与热爱。
不是一个足够成熟和面对市场的作品,但有那些作品不具备的微光与灵气。
初枳夏欣赏一会儿,应是彩排,等中间换场的时候,才朝宋教授走近。
剧场大部分都是空的,只零星坐了几个人,可能是打发时间的同学,也可能是幕后工作人员,浸染在黑暗里。初枳夏也没在意。
宋教授坐在第一排正中,左手边还坐了位舞美专业的教授。
初枳夏同两位老师轻声打过招呼后,在宋教授另外一侧坐下,尊敬道:“老板。”
宋桦教授也许久没见这位特殊的跨专业弟子,不免多看两眼,轻轻颔首道:“回来了?先看戏吧。”
换完场子,舞台灯光复又亮起,是契诃夫的四幕剧《樱桃园》。
已经到最后一幕,贪慕虚荣寄生虫般的兄妹始终不肯对樱桃园改造,也拒绝能换得钱财偿还债务的各种办法。最终樱桃园被拍卖,新主人是曾经农奴的儿子。
初枳夏明年也要参加毕业大戏,看得很认真,演得是不错的,大抵就是她明年的水准。
幕落,师哥姐们谢幕,她用力鼓掌。
舞美老师先到后台和他的学生讲话。
宋桦教授做点评后,几个表演专业的同学也到舞台侧面和导演、编剧同学沟通——都是不同专业的毕业生,也是大家共同的毕业大戏。
宋桦:“这次叫你过来,就是想问问你,实习如何?假这边我给你通过了,你只要*把你的学分算够,社会实践分算够。毕业没问题,我这边就没有问题。”
研二下,很多同学都放出去实习,去电视台的、戏剧节的、跟剧组的、跑综艺的。
初枳夏:“我就是想跟您说,我不打算请假了,实习机会我在这边再找找,这样也不影响学业和写论文。”
“南城话剧艺术中心,是个好单位。你是还没想好以后做演员吗?”
初枳夏一时沉默。
“你当时说,想来这里学习戏剧,想从戏剧的人生,人生的戏剧中找到你问题的答案。你现在找到了吗?”
初枳夏:“我觉得我找到了,一点点。”
她当时说的就是,不想被凝视,不想做“他者”,终日扮演一个性感美貌的花瓶体育女主持,迎合男人们的目光,想要找到自己的主体性。
因为不知道,所以才来读书。
“那你想做什么呢?不要不好意思,大胆说。”
“我还是想做主持人。但我想做纪实频道的主持人,也有一点想去拍纪录片。”
她当时在西北的时候,遇见了妥阿姐和她的丈夫,就萌生出这个想法。不过当时,也只是想一想而已。
直到现在,她也没有完全确定。
“为什么想要拍纪录片?”
“我觉得,当然这也是我粗浅的见解——我觉得,故事,或者说戏剧,是一个生活的比喻。人物,或者说角色,是一个人性的比喻。但是生活,有时候就是生活。它不是比喻,也没有那么多的标签和戏剧性。有时候我觉得我像是生活在一个拟态环境里,它不是真实的,无形之间我就在被洗脑。当然我不是在说戏剧,我是说以前的我。”
初枳夏道,就像她下意识以为妥阿姐的丈夫一定是渣男,一定在吸妻子的血。
就像她曾觉得她想要的自由,就一定要是“独立女性”不结婚不生孩子的那种,遇见真心也可以弃如敝履,遇见真爱嘴上也要说我只是玩玩而已。只有这种自由才是自由。
她为什么会下意识就这样想。下意识就这样决定。
她从来都没有真正静下来,听见自己内心作为一个“人”——拥有主体性的一个声音,去理性思考、探询。而总是人云亦云。
人,从来都是不自由的。就连她每天给自己洗脑“不喜欢吃东西”就可以吃不下去,更何况她每天听见那么多声音。
网络里的,社会里的,生活里的。
“所以你想做点真实的?”
“可以这么说吧。”虽然按照李普曼的“探照灯”来说,即使她做纪录片,可媒介本质也是如探照灯一般的,是有选择权的,也是在选择照亮什么,不照亮什么。
真正的真实,还是要在生活中感知。
“那既然如此,我倒觉得你可以去剧团试试。主持是你的本科专业,你也有相应的工作经验。但是,当你去剧团仔细揣摩一个和你截然相反的人物时,有利于将来你在采访时,更好理解受访者的内心。尤其做纪实方向。”
也很有道理。
初枳夏点了点头。
她毕竟也学过很久的表演了,艺考前也学过的。
只是,她现在才算是比较有信心,认为自己能够真正地沉静下来,研磨人物的内心。
同样,她认为现在去做纪实频道、纪录片,她也有能力做好。去体悟感受。
“好了,你也再考虑考虑,机会难得。也可以跟你家属商量商量。沈先生在这方面,还是挺有研究的。”
“是吗?”初枳夏知道他打电话来帮她请的假,找的实习,稍有点不好意思。
“你觉得咱们这个新剧场怎么样,还有隔壁的黑匣子剧场?”
“挺好啊,都很有想法。”尤其是新剧场的正门,被夸过好几次。
“都是他出资修建的,职业规划上,你也可以跟他多探讨。”
“……好吧。”
不过他确实很爱戏。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回南城她就不自由的话,她也愿意去接一个好本子,用心打磨的。
“老师,那我回去再跟他商量商量,我也先回宿舍想想。”
“嗯,”宋桦应了一声,才反应过来,看一眼时间,奇道:“为什么要回去跟他商量?”
“他不就在后面坐着吗?”
初枳夏:“啊?”
初枳夏差点从凳子上翻下来。
【作者有话说】
沈青石:[化了][化了][化了]你都没有看到我?
初枳夏:[红心][红心][红心][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
“故事是生活的比喻……”那两句话是罗伯特麦基说的。
我我我就是先按照自己想法写,总之我们夏夏是越来越好啦!
70-77
71
第71章
◎占有欲。◎
看来晌午那个梦,也不无道理。
他确实在等她,只是不是在宿舍。
梦里推门进来,看似是学音乐剧的穗穗,实际估计也是他让老师叫她过来的。
要不今天周日,导师一般也很少会影响大家的假期。
初枳夏也不知道为什么,总对沈青石有一种奇怪的心电感应,能感知到。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真爱?
她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胡乱想了一通,心跳和呼吸都十分快,这才稍稍侧过头去,往后看去。
一颗心瞬间绞紧。
果然是他。
他坐在距离他们约莫四五排的位置,因为也不是正中,也不靠边,进来时她压根就没有想到这层,也没有往那个方向看,加之灯光极暗,根本未曾留意。
现下她一往后看,他一眼便察觉到,视线从还在排练吵嚷的舞台上转开,稍稍垂下眼皮,对上了她的目光。
初枳夏猛地攥紧了椅子侧面的扶手,呼吸更快。
“怎么了,去打个招呼吧。”宋桦也跟着往后看了一眼,对上沈青石极为温和的目光,跟着点点头。
他是今天上午接到的沈先生的电话。
说是昨天工作太忙,没有空送太太返校,正好也快赶上毕业大戏了,顺路过来都看看。届时工作忙,就不买票来看。
原是请他坐第一排的,但沈青石觉得自己坐那儿,也不是老师、校友,不是真正公演,再影响学生们彩排。
初枳夏一时没说话。
他看上去,至少这么看上去,很温和很温和。甚至比平日都更温和一些。
可能是来学校找她,他特地换了身质地上乘的工整洁白衬衫,没有系领带,黑色长裤。背脊轻松靠在椅背上,双腿优雅交叠着。
观众席很暗,但舞台上有明黄的灯,有些撒落下来,隐隐映过他清冷出尘的脸。
他又那么那么年轻,乍一看,完全就是纯良优秀的学子模样。
教授就算跟他有戏剧、校舍上的交流,但也不会真正了解他的。或者说外人,都是不足矣了解他的。
只有初枳夏都能感觉到,他是很温柔,唇角也有一抹淡淡的、礼貌的浅笑。可初枳夏就是能感觉到他此刻表象下的空洞。
就像这个谦和有礼、富有英俊,对戏剧和艺术热枕的年轻人,只是他的一具皮囊。皮囊而已。
那他的本质到底是什么呢。
想要什么。
初枳夏也不知晓了。
其实她也大概能猜到,只是不愿让自己深想,有点怕。
“好了,那你先回去休息吧。实习的事也再考虑考虑,也不用多想,实习请假是很正常的,我们都理解。毕竟还是要以你实践作品为主嘛。”宋桦教授通情达理地道,又不是真指着她写学术论文做出什么研究,见她一直往后看,以为是当着老师的面,不太好意思过去。
宋桦:“快去吧。”
平日也不见这孩子是个内向的人。
他大抵也猜到一些原因,初枳夏过去和姓周的那孩子很要好。可感情这种事嘛,也很难说,只要不违反道德,别脚踏几只船,老师们也不在意的。
初枳夏听老师这么说,也实在不好再坐下去,说了声“谢谢老师”后,硬着头皮拎起包包,穿过走道朝后排他的位置走去。
她背脊有些发麻,也不太敢去看沈青石的眼睛。
这种感觉很莫名,但她就是有点紧张,也有点害怕。
他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呢,又是什么时候发现她不在的呢。
他又是什么时候来的学校,等了她多久,又在这里坐着,看了她多久。
四月初,不冷不热,但剧场一直都是开空调的,温度适宜,她额间上还是挂了几滴汗,站在侧面多瞧他几眼,才在他身边坐下。
沈青石沉默着,一只手肘懒懒地搭在扶手上,支着侧脸,望着舞台,就好像真的很认真地在听学生们为戏而争辩、热切讨论,看着导演又重新让道具组拿道具,调度走位。
初枳夏感觉得出来,他的注意力压根就不在舞台上,全在她身边。
“你什么时候来的。”
初枳夏把他撑在扶手上的那只手拿了下来,握紧了。
想到沈丹颜电话里说的话——原来在他最骄傲的时候,分手后他就立刻来找过她。
她声音也不自觉柔软。
到底是和他生不起气来的,就算他有些地方真的很过分。
沈青石看了她一眼。
反正没有外人再看过来,这里也足够黑,他这一眼没有太多情绪,就是温柔面具摘掉后的空洞,还掺杂着几分压不住的锋利和冷意。
初枳夏又觉得有点冷,额头上的汗也消了,伸手去摸他的头,小声关切说:“你昨天喝醉了,有感觉好一点吗。”
她有时候喝醉后第二天会感觉到由衷放松,有时候也会有点头疼。
沈青石不语,只按住了她乱动乱摸的手,牢牢控制在掌心,攥得极紧。紧得她骨头都跟着发痛。
就这一个动作,初枳夏就明白,他是真的生气了,确切说是动怒。
细细想来,他真正动怒的时刻,也很少。
这回在一起后,至多也就两次。
一次就是在敦煌的时候,她硬要去医院看他,给他送东西。
还有一次,就是现在。
沈青石这人也挺奇怪的。
哪怕是那回在南城大剧院的包厢正式见他,亲口告诉他自己就是拿他解闷而已。
他也只是失望,意兴阑珊,平淡中蕴藏着危险,但也不生气。
还有就是她因为师哥的事情不信任他,他也不生气。
因为那些——可能都算是在他预想范围之内?
他早知道了她对他不真心,也猜到她可能更偏向师哥一些,失望,可也没什么可气的。
这两次,是超出了他的范围和掌控。
他没想到。
初枳夏也觉得,以那天生日的情况来说,沈青石应该是想不到的。
毕竟一直以来她都表现得很优异,也是真心爱他的。那次逃跑前科,也更印证她爱他,想去了解他的工作。而且跑了也是去找他,太想他。
和这次意义完全不一样。
这次是真的想要逃开他的控制。
他应该想不到她会如此大胆、决绝。
见他一直不说话,继续默默看戏,初枳夏也不说了。
她也想用这个事情告诉他,这样不行。她不愿意了。
她想和他谈来着,但他说一不二就给她请长假,又安排了工作,剧本都给她拿来了,就是不行。
快到饭点。
排演的同学也马上该去吃饭,舞台灯光一盏盏暗下,这里学生可以随意出入,可六点以后,没有特殊要求排练,也是要锁门下班的。
宋桦教授讲评完后先行离开,离开前见他们俩靠坐在一起,也不便打扰,只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
沈青石也回以礼貌浅笑。
等所有人几乎都退场后,还有最后十分钟关门关灯。
观众席仍没有亮灯,只余紧急通道的暗光。
沈青石松开了她被自己钳得发痛的手,掰过了她的下颌,就在这里,强行地含咬住了她的唇。
“有监控!”
初枳夏含糊惊呼道。
他并不睬,另一手托住她后脑勺,将她调整到一个更适宜接吻的姿态,更深更用力地吻。
他吻技已经很好了,可以说是出神入化,每次都会亲得她如痴如醉,飘飘欲仙,很有感觉。
但这次,他就不是为这个——让她享受。舌尖重重地碾过她口腔的每一处,一遍遍含咬着、撕扯着,吮吸着。强行控制着她已经不稳的呼吸频率。
初枳夏很快被亲得喘不过气来,浑身麻痹,只能抱紧他的头,想要推开,却根本推不开。
他就是想用吻告诉她,他的占有欲。她是他的。
要不是他那点修养和品德还在,这又是她的学校。要不然她真觉得,他会在这里强要了她。当然不是为了爱。而是占有,控制,以及确定。
确定她在这里。确定她在自己身边。确定他拥有她。
就这么亲了大概一刻钟左右,她嘴唇都被亲肿得不像话,几次都快要窒息,有锁门的阿姨从外面过道走近,传来逐渐接近的脚步音。
她更用力地推,试图让他清醒。
沈青石也听见了,这才不得不放开了她,冰冷的手指擦了擦她唇上的血迹。
然后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缓慢擦干净手指,“走吧。”
初枳夏:“……”
那你怎么不直接用手帕给我擦。
她被他亲得嘴唇还在肿,被他咬破的地方也很疼,而且长久呼吸不上来,头也有些晕眩。
被他拉起时,险些都有些站不稳。
沈青石忙环过了她的肩膀,手下移,扣住她的腰,毕竟有外人进来锁门,一会儿又要出去,说不定还会碰上她的同学,所以又恢复成好好先生、谦谦君子的样子。
“小心台阶。”他温柔地扶着她下楼梯,低声提醒。
*
直到走出黑暗的剧场,外面傍晚春末的柔风拂面,初枳夏才感觉好一些,没再那么闷窒惊惧了,长吐一口气,又大口吸了吸新鲜空气。
“你——”
她气还是有些不匀,喘了喘,平复着。
沈青石站定了,一时也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只能低下头,静寂地等着她开口。
初枳夏动了动嘴唇,刚要说点什么,听见斜对面有人在叫他们。
“夏夏!!”
初枳夏抬头望去,是下午来宿舍传话的穗穗。
穗穗也很高兴在这里碰上了她,赶紧过来,也友善打招呼道:“噢,沈先生。”
沈青石冲她礼貌颔首,“你好。”
她前往剧场找导师的时候,沈先生也在,所以才派她去喊人。
也是她来回话的,说初枳夏睡得实在太沉,她不好意思大声喊醒,留话给了室友。
也是这位沈先生说,那就不要再叫她了,等她醒后再过来吧。
她还专门又给姜翎雨发条微信,说导师不着急,让她慢慢睡,醒了再去。
后来才听说,这位沈先生是她的老公?
当时在剧场就觉得非同一般了,只是灯光太暗。
现下,简直比她见过的所有大明星师哥都帅!!!
“翎雨说你过来了,你见过导师了吧?那就行。”她以为是导师真找她有特别要紧的事。
初枳夏没好气地看了沈青石一眼,朝穗穗点点头,“聊过了,谢谢。麻烦你啦。”
“不麻烦的,我和翎雨她们也约好了去食堂吃饭,那——那我就先去了?”穗穗看向时间。
初枳夏下意识转向沈青石。
沈青石以为她也想去,自然松开了她的手,妥帖道:“你跟她们一起去吧。”
初枳夏看了看他,微舒一口气,至少当着同学面,他还没疯得太厉害。
“一起去吧,我还没带你去过我食堂呢。”
罢了。
等吃饱饭,再跟他谈。
【作者有话说】
昨天更多了,今天有点累。快啦快啦。[可怜][可怜]
72
第72章
◎惊!沈青石的惊天大秘密。◎
最终。
他们也没一起去成食堂吃饭。
食堂的饭真的很难吃,这都是大家有口皆碑的事,就连沈青石都听说过。
既然他要扮演一个好男友好丈夫,那按照大学惯例,本来也应该正式地邀请她室友和朋友吃一次饭。
反正说一起吃,那就今天吧。
初枳夏实在不想去太远的地方,她有话要跟沈青石说,估计要谈很久,不想浪费精力。
而且她怕离学校太远,会有种不安全感。
好在明天周一,阮萍萍汇报完也要跟组去,也不想去太远,早听说学校附近开了家海鲜姿造,贵是贵点,对沈青石来说还是很便宜的。环境也好,在独栋花园洋房里,仅距离一公里。大家早就想去打卡来着。
也正合初枳夏的意。
因为近便,从小路穿行的话,几分钟就到,也不必开车去。
平日,初枳夏跟姜翎雨关系似乎更好一些,都是手挽手出行。
今天,因为沈青石的缘故,三个女孩都很自动地走在前面,给他们两人留下足够的空间。
初枳夏只能牵着他的手。
“不情愿?”
因为保持着一段距离,她们听不见他说话,沈青石寒声问。
初枳夏握紧了他的手,知道他还在生气,很生气,超级生气,而且是哄不好的那种生气。
“情愿情愿。”
初枳夏也不知道该怎么哄他,而且他们现在有点像对立面,哄了也没有用。
沈青石自然听得出她话语里的轻微敷衍,只深深地凝视她一眼,脸色更沉也更苍白,随后更攥紧她的手。
十指紧扣,掌心相贴。
就不哄。
初枳夏也了解沈青石,她就算不哄,当着室友面,他还能给她发作不成?
她之前也听说过,请室友朋友吃饭的,结果小两口闹口角,闹得下不来台。
但沈青石就不是这种人,他是体面人,公子哥,贵族小少爷,他就算再恨再气,动怒动到吐血,在外人面前也要给足她颜面,还有他自己的颜面。
所以,不哄。
果然,踏入店门,大家坐到能看见春日小花园的包厢后,沈青石除去脸色苍白点外,又恢复了平日里温柔端方的样子,耐心地帮女孩子们点菜。
姿造,就是摆盘漂亮些的日本料理别称。以海鲜为主,以一种视觉方式来呈现新鲜食材的美味。
虽然初枳夏对此充满了怀疑。
实际也没有太过特别的,沈青石就顺着海鲜一一往下点。
也让她看看帝王蟹怎么能摆出艺术感来。
菜品上得很慢,半刻后,终于一一上齐。
美则美矣,也没有太多心意。
帝王蟹也就是将蟹肉剃出来后单独摆,和柠檬片组合在一起;
东星斑能有特色一些,用鲜嫩的鱼肉制造成了仙鹤腾云的式样。
然后就是虾,三十多支玲珑剔透的斑节虾立了起来,站在冰面上,像极了虾兵蟹将。
还有些鱼肉做成了风车式样……
吃到一半,初枳夏悄声问大家:“好吃么。”
“好吃的,很新鲜。”毕竟是别人请客,室友们还是很给面子的。
“挺好拍的。”姜翎雨快人快语,笑道。
初枳夏坐东,问了一圈,也顺便问了下沈青石,“好吃吗。”
问完她才想到。
哦,不对。
他们在吵架来着。还是大吵。
她不要跟他说话,省得他以为她在哄他。
正在帮她慢慢剥虾的沈青石,“……”
她嘴上被他咬破了皮,所以他剥得非常仔细。
好在同学们都是见过大世面、演技也好的人,外面天黑看不清楚,进店后早看出她嘴唇不太对劲,但个个都当没看见,非常自然地嘻嘻哈哈吃饭。
那虾壳有些硬,沈青石动作细致,内里实则有点漫不经心,虾壳几次扎进了他拇指里,往外渗血。
初枳夏见他也没什么反应,还是阮萍萍瞧见提醒了两次。她叹了口气,牵过他的手起身,先去前台要来创口贴和消毒棉签,然后大步往卫生间走去。
洗手池在中间,男女并没有分开。
拧开水龙头,把他的手拿到大理石洗手台前用大量清水冲洗。
她低头帮他认真清洗伤口,也担心这种生冷的虾壳万一带什么细菌呢……
沈青石从镜子里静默地看了看她关切紧绷的侧脸,还是忍不住伸出手臂,将她的腰搂紧,俯下身,头轻轻靠在她肩上。
“别乱动。”
她叱道,顿了顿又补充道,“你今天真的很过分。”
那可是她的学校!
想想他过分的也不止今天了。
“过分的是你。”他毫不示弱道。
清晨醉酒惊醒,在睡梦中就隐有不安,她竟真不在身边——是她劝他喝醉的,也是她答应过一定照顾好他的。
他是那么信任她。
最开始还以为她在楼上玩游戏,他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她,跑遍了东翼——那般绝望与恐惧。
她曾经也是这样,给了他很大的期望和安心后,说了那么掷地有声的“我爱你”后,突然消失。
他真的恨透恨透了她。
而且,到现在还不认错,还不哄他。
“那还不是因为你,一言堂的暴君。算了我跟你说不清楚——我同学还在等。”
初枳夏不想跟他现在吵,更不想让同学等。
反正一会儿有的是时间。
沈青石抿紧薄唇不语。
他本也不擅长吵架,惜字如金。更何况在外面。
他只是要从她手中强行抽回自己的手。
既然她根本不在意他,又何必在意他这种无暇轻重的伤口?
这么小,他自己都没当回事,过几天就好了。
“别乱动!!!”
初枳夏瞪他,她爱吃海鲜,有段日子尹雪绫沉迷海钓,被鱼划伤过,没处理,晚上就开始发烧,好在就医及时。
当然,他这个应该不会,但万一呢?
他执意要抽回手去,不用她再涂酒精、缠上创可贴。
“哎呀烦死了!”
他动来动去力气又大,初枳夏也实在恼火,干脆搂住他穿着白衬衣的腰,踮起脚尖,用力地亲了他一口。
他不是把她嘴唇都亲破亲肿了嘛。
就跟她不会是的。
她亲得非常用力,另一手拉不住他的手,只能扯住一截他洁白衣袖,不让他完全抽走。
不伸舌头,就是使劲按他的唇,咬他的唇瓣。
但她终究也狠不下心,也就轻咬了几下。
使劲贴住大概七八秒钟,便把他放开了。
迎上沈青石深黑幽邃的眼睛,睫毛垂下一小弧阴影。
她又有些不好意思看他了,因为这样一个吻,实在是泄露了自己太多情绪。
她还是爱他的。也心疼他,也愧疚于他。
而且她不觉得自己是玩消失,如果他给她打电话,她会接的啊。再说他不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这不是半天不到,就找到了吗。
她只是想要用行动告诉他,他那种方法是不对的。
“擦酒精就可以了,不用创口贴。”
但亲一下,沈青石也平静了许多,看着她糟糕的处理方式,忍不住提醒。
“你行你上。你自己来。”
初枳夏还不想给他涂了呢,把他手撒开,抱着手臂背过身,也不去看他了。
看着她气鼓鼓地靠在洗手台边,沈青石居然真的感觉自己好了很多,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
他刚才在黑漆漆的剧场里真的想过。
这次把她带回家后,要彻彻底底地把她锁在身边。
就是物理意义上的锁。
她哪儿也别想去。
现在想到,他身体还是很滚烫,还是想要那么做,但他觉得,可以慢慢来。
就像他原本计划的那样,按照他的方法,她会100%爱他,求着他,缠着他,离不开他的。
“回去吧。”
沈青石看看时间,已经出来有一阵。且,他的手指消过毒即可,不必包裹,会不透气。
伤口也真的很小。
“嗯。”初枳夏也不跟他斗气,将头发理了理,还是托起他的手指检查了一番,确定无误后跟着他一并回去。
快到包厢时,挽住他的手臂。
他们离席这么久,几个女孩子也吃得差不多了,聊天拍照也很开心。
“那我们先走啦,就不打扰你们了。”
姜翎雨看看时间,笑道,开始收拾包包。
他们俩好像也没怎么吃,光招待她们,负责点菜加菜,周到殷勤。不过她们吃得也很少,还有一盘造型精美的生鱼片仅动了一小片。
阮萍萍想再多坐一会儿,反正也要一起回去吧?姜翎雨和穗穗交换个目光,架着她起来。
沈青石没有开车,陪同大家散步来的,但已经让司机把车停过来。
初枳夏和沈青石一起先去门口送她们,因为时间晚,实在是不放心她们再步行,让司机直接送进学校里。
上车前,姜翎雨把初枳夏拉到一边,眨眨眼睛悄声问:“今晚还回来吗?”
初枳夏看向温声叮嘱司机的沈青石,道:“不一定。”
送走同学们,初枳夏在花园里吹了吹春风,重新坐回包厢里。
初枳夏:“还吃吗?好浪费。”
沈青石也没什么胃口,道:“撤了吧,你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那我再吃一点吧!”
说实话,味道也就那样,毕竟主打的是视觉美,胜在食材新鲜。
她刚才忙着招待室友同学,谁让沈青石是个绝世大i人,对女孩子们照顾归照顾,话极少。大家又不熟,可对他都特别好奇,她还得活跃下氛围,帮着介绍介绍。还要跟他斗气。
现在总算好一点了,她也是真饿极,想想也就早上在书店吃了片吐司,中午都在睡觉,现下大吃特吃。
沈青石看不下去,给她加了碗白粥。
初枳夏奇道:“这里还有粥?”
沈青石道:“肯定有米。”
初枳夏也不问,反正喝就是。白粥滚得极好,热气腾腾,米粒糯糯软软的。
她吃得整个人都逐渐放松,心情也敞亮几分,又舀了一大勺递到他唇边,喂给他喝。
“全是口水。”
沈青石嫌弃道。
嘴上这么说,还是喝得很干净。初枳夏觉得他恨不得把勺子吞下去。
“全是口水。”初枳夏好嫌弃,把勺子“当啷”丢到了一边,换了只新勺子。
然后在沈青石冷冰冰的目光中,又换了回去。
总算吃得差不多,初枳夏让服务员把餐都撤下,桌面收拾干净后,重新铺上白色桌布。
初枳夏说:“沈青石,我可以跟你回去。”
这是学校附近唯一的一栋老洋房,地理位置原本就偏,到了夜里,客人更少。
玻璃窗外,小花园里橘黄的灯也不剩几盏。
更衬得包厢内光线也跟着黯淡几分,实木墙壁上的支型壁灯光晕朦胧,随之花园里散进来的春风柔弱晃动着。
“但我有两个条件。”
沈青石嗯了一声,就知道她会回去的。
初枳夏吸了口气,道:“第一,你不能再干涉我的自由。我会去南城话剧中心,但我要靠自己的实力,面上什么角色是什么角色,本子我也自己选。”
“可以。”
初枳夏噢了声,觉得自己没说清楚:“我指的是,日常生活你也不能干涉我。我想去喝咖啡就去,想找同学就找,想回家就回。你也不能派阿宏或者任何人跟着我,监视我。就跟我住在我自己家,以前住在玫瑰苑一样的。”
“你先说下一个吧。”
他果然不同意。
“下一个……”
初枳夏目光落在那壁灯晕染开的光圈上,不知怎的心跳有点快,手指拢了拢,拿起桌上的热茶抿了一小口,手肘撑在桌子上,视线又有些游弋,望向夜色里静谧无人的花园。
这个花园,有时会让她联想到沈家的花园。
但沈家的花园,要比这里阴森的,尤其在夜里。
这里,虽灯光昏暗,至少草坪上每间隔几米,就会亮一盏微弱的白灯。
而他们家,尤其是那个弯弯绕绕的迷宫,夜里暗得吓人。也就西翼沈青玄对着的那个小山坡,会在花架间挂些小灯。
初枳夏定了定神,才道:“下一个,我必须要见见你的父母。我们也结婚有一阵子了。差点,差点孩子都有了。”
沈青石听到后半句,眉心轻抽了抽,“……”
“反正我必须要见,于情于理,你也应该带我去见。”
“有机会会见的,你还有什么要求?”
“沈青石。”
两个要求都被他驳回了,按理说,最后一个实在是不应该的。
毕竟他们已经结婚这么久了,他也承认,是真爱她。她也能感受到。
除非——
除非……
但他神色真的很自然,“嗯?”
初枳夏抿了抿唇,既然开了口,还是决定大胆说下去,她有这个想法也不是第一天了,也试探过好几回,也问过沈青玄。
“你知道电影里有个术语叫麦高芬吧。指,其实根本不重要或者不存在的事物。”
沈青石模样还是很温和的,坐的位置离她很近,身体前倾,静静地听她说话,只是听见这三个字后,眼神稍有些变了——很轻微的,要不是她那么熟悉他。
初枳夏轻吸了一口气,心跳得愈发快了,觉得她要是说了的话,可能回不去了,说不定也不会再出沈家了,答应姜翎雨那句不一定回宿舍,绝对会变成一定不回。
但她还是想要说清楚,也必须搞明白。
“麦高芬源于英格兰,火车上,有一个人问斜对面的乘客,他的包包里装的是什么。对方回答,是麦高芬,是用来捕捉苏格兰的狮子的。那人奇道,可是苏格兰根本就没有狮子啊。对方说,是啊,所以什么都不是。”
“我知道,你不用给我解释基础知识。”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就想说,你真的有父母吗?或者说,他们现在真的还存在吗?”
【作者有话说】
沈青石:[化了]
初枳夏:[问号][问号][问号]
——
累死我了,终于写到这里了!今天的章节名好有意思,像那种无良小报哈哈哈,日常求评论求营养液求撒花!
73
第73章
◎她把他压在墙上,狂吻他。◎
初枳夏也不是胡乱猜测的。
只是,这件事就是很奇怪嘛。
按照他哥姐的说法,家里父母都是对沈青石很宠爱的,最小的孩子。
沈家的小公子,沈、白两家最看好的孩子,所有资源都随意他调用,任意挥霍,包括在对初氏的事情上。
可是这不更奇怪吗?
这样宠爱的孩子,就算是再讨厌他的妻子,再不认可,至少都会见一面吧?
这么厌恶,说不定还会给她个下马威。初枳夏家庭还不错,但在他家面前,也是稍稍有些拿不出手的。
当然*,最开始初枳夏也是想过的。可能只要不见,就代表着不认可。
婚礼没用,领证也没用。
但,这又不符合沈青石的作风。
他是真爱她,初枳夏能感觉得出来,要是真的父母不认可,他一定会、而且是故意会带她到他们面前,说清楚的,他,就是认。
他有时候是个挺唯我独尊的人。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
主要的是,有一次他好像说错了话,就是他们新婚那晚,他说的是“你见不到他们的”。这话好怪,她当时就心里不太舒服,觉得他有种高高在上之感。
——你见不到总统先生的。
正常情况下,比如今天,他都会委婉说“有机会再见”“在国外,比较忙”之类的。
而且那天,她后来想,他没必要高高在上啊,他当时已经承认了一见钟情,爱她的。
但那天他很开心,他那种人能看出开心,内里肯定高兴疯了。
因为高兴疯了,所以没注意,说了真心话。
就是字面上的见不到?
当然,后面确定的,还有沈青玄那句“家宴视频啊”。
听上去也挺正常的,针对的是其他亲戚,但所有组合在一起,就有点微妙了。
包括初枳夏心里的感觉。
一种他提及他父母时,那种莫名的感觉。
房间里愈发沉寂了。
“你倒是真敢提。”沈青石双腿交叠,背脊轻倚在有软垫的椅背上,慢慢地道。
见他承认,也没有打个哈哈,或者含混过去——“怎么会呢”“你在想什么”说什么其实都可以。
虽然他声音还是很温和平静的,但初枳夏还是有点毛骨悚然,周身也有点发寒。
“所以,是真的吗?”
她知道此刻不应该去看他的,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扭过脸去睁大眼睛看向他。
她想看看他的眼睛,是不是熟悉清润温和的样子。
可是,不是。
初枳夏其实一直都知道,他是戴着假面的,戴太久了,他可能自己都不知道摘下面具来是什么样子。所以有时候会露出很空洞的表情。
他是被驯化出来的绅士与温柔。
他真实的性格应该是什么样子?
初枳夏有时候也会想,大概是他的字吧,毕竟字如其人——还是写快了那种,锋锐又寒厉的。
或者在床上……
他的样子。
对周皓荧那一次?
也可能是。
——也可能不是。
因为驯化下的温柔,一定会挤压出暴戾。就像权力论下一定会滋生对抗。那么他真实的性格,可能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所以才会在不知作何反应时,露出空洞的表情。
就比如她在剧院包厢同他说玩玩的时候,他不是温柔的,实在是戴不了这个面具了,但也不想暴戾——至少对她不是。
“他们已经死去很久了。”
半刻后,沈青石道。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一点怪异,有一种特意的平淡与缓慢。
他也有一会儿没有开口了,又有些沙哑。
让初枳夏想起她在课堂上学的,对AI生成的影像和声音的评价——机器怪诞、故障美学,以及记忆还原主义。
因为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所以只能基于大视觉数据模型——他看过的所有电影和戏剧,通过自我幻觉的生成机制,去对此进行还原与模仿。
此刻,他实在装不下温柔,也用不了暴戾。
难怪,他那么爱看戏。
“沈青玄和丹颜姐知道这事吗?”初枳夏别过脸,不愿去看他漠然空洞的眼睛。
她不是害怕,当然,肯定是有些的。
但更多的,应该还是气愤吧……
“沈青玄不知道。”
“沈丹颜,可能知道了。”
沈青石继续极缓慢地道。
即使他已经做得很好了,继续帮沈丹颜长包着那套海市的酒店套房——父母原本的初衷是让她能老实住在这里,不要出去丢人。
他也会适当去看她,说:“父母有点想你,希望你过年回家”。
他了解沈丹颜,越这么说,沈丹颜越不可能回。
要是不说想了,沈丹颜估计真会故意回来把头染成绿的气一气他们。
她是什么时候觉察到的呢。
可能还是因为和初枳夏分手的事,大姐担心自己,所以回来住了。就是因为有所察觉,所以现在频频回来。当然也是因为担心她。
至于沈青玄,沈青石清楚,二哥是没有任何怀疑的,压根就没往这上面想过,常回来住,只是因为担心她……和自己的感情。
沈青玄以为自己看不出来吗?
见他如此坦诚冷静,初枳夏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只摸了摸被空调吹得发凉的手臂。
包厢里更寂静了,简直静可落针。
“回家吧。”
又等了片刻后。
沈青石说,勉强想要露出一点昔日温柔得体的微笑,但实在笑不出来。
只朝她伸出干净白皙又修长的手指。
顿了顿,他道:“若你实在想回宿舍,今天晚上回去住一夜,就当道别,我明早来接你。”
初枳夏默了默,放下用力摩挲着胳膊上一根根竖起汗毛的手,不语。
沈青石眼神渐冷。
半刻后,她深吸一口气,抬起手,非常有力地,使劲地、温暖地,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手掌心。
害怕是害怕的。
但她早也知道沈青石是个心机很深沉的人。
当然,她确实想不到他隐藏得这般深……
但是,这事情,还是太气人了!!!
“走,我跟你回家!”
初枳夏握着他的手,果断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拿起椅背上的薄针织衫外套,披在了自己身上——她本来想给他披来着,可她觉得他穿着长袖衬衫,不冷。
还是太气人了!!!
她不知道他为何要隐瞒父母的死讯,但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而且,从沈青玄、沈丹颜先前的对话来看,他父母真不一定是什么好东西。
要不然也不会遭到两个孩子那么激烈的对抗。
沈青玄和丹颜姐其实都是很好的人。
沈青石也是。肯定是。
她已经因为师哥的事误解他一次了,绝不会再误解他第二次。
而且,把一个人驯化得这么温柔体面,风度翩翩,驯化到他都不知道真实性格应该是什么样子。
他父母,也挺异化的哈。
“你不怕我吗?”
沈青石稍有些愕然,怎么都料不到她会是这个反应,低头看着她坚决的动作,她还是把那件外套披在了他身上,手指拢了拢领口。怕他心冷。
垂下的左手被她的另外一只手握得那般那般紧——十指紧扣,掌心相贴,他走到包厢门前,还是有些奇怪地问。
初枳夏下意识点了点头,又很快摇了摇头,“你是想问我怀不怀疑你吧。”
“……你是真敢说。”
所以他是真的很爱她。爱惨了她。
沈青石攥紧她的手,也把领口拢好衣服披好——因为是她给他穿的。强硬地把她拉得近了一些,视线下移,紧盯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
“我不怀疑你。”
“你应该怀疑我的,因为,我知道他们会死。”
按照他测算的,他们对制造业的投资和控制,私人飞机一定会出事的。
就是早和晚,天气和运气的问题。
甚至那一日,他都有所感知。
商品会把人异化成什么样子?他也不知。
初枳夏手指轻轻抵住了他的唇,示意他不必说下去,也不会去分辨探寻其中的真实性,因为她真的很信任他。
她相信他不会。
如果真的是他做的,他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沈青石……是个心机很深沉很腹黑的人。
但是她其实也能感知到,他的灵魂,又是个很纯粹很追求极致的人。
她倒不是觉得他做不出来,他啥事做不出来。而是如果他真的因为某种逻辑原因做了,他一定会跟着自毁,因为不再是他所追求的洁净的灵魂。
沈青石看得懂她的眼神,握着她的手也轻轻放松了些,整个人也都轻松了很多,有了体温。
“是那一日吗?你在电视上第一次见我的时刻?”
初枳夏想起来,问。
对上了,都对上了。
他当时怎么说的,对她一见钟情的时候,他接了一个电话,感觉到很累、很累。
然后下楼,看见了她的主持。
就是她不满旗袍裙摆卷起,翻白眼的那天。
那个电话。
可能就是,他父母的死讯吧?
原来,如此。
难怪他那么那么喜欢她了。
沈青石轻轻点了点头,摘下假面后终于也是无尽的温柔,只把她搂进怀中,更用力地抱紧她一些,再紧一些。
嗅着她头发上的香气。
这个世界疲乏,压抑,又无趣。人与人之间是无法沟通的,注定是心灵上的荒漠。社会秩序之荒谬,人生之渺小孤独,就像存在主义那样。
不是驯化、物化,就是异化。
只有她是那么鲜活真实。
坚信存在先于本质,坚信人应当自我寻找。
即使上帝,也不可靠。
“沈青石。”
初枳夏被他那么用力地抱着,自然也能感觉到他的不对劲了,温热的手指摸摸他冰冷的脸。
“别消极,别搞抽象。我在这里呢。我在,我在,我在。你看看我。”
她仰起头,把他的脸掰了过来,露出一个明媚蓬勃的笑。
“我在这里呢,活生生的我,真实世界的我。”还是有美好和真情在的呀。
只要你愿意,抬起头,静下心来,在这浮躁异化中感受一丝真实。
还有很多美好在。
“……嗯。”
“可是你——还是要离去。”想到昨夜,他语气艰涩。
“我不走,我不走。我刚才还想,我不回宿舍了,我要带你一起去书店呢。”
“去书店干什么?”他一顿,看看时间,已经很晚了。
“当然是要——买书!等我买完书,就跟你回去。你想关就关,想锁就锁。别担心。没关系。没问题。”
沈青石俯下身,将头埋在她温暖的脖颈里,感受她发丝扎在自己脸上微微得痒,有些诧异她为何如此听话。
“你不是告诉我说,解决问题比解决情绪更重要嘛。你的情绪,我可以帮你解决,我觉得我已经解决得很好了。你的问题——你给我点时间,好好钻研一下社会学心理学书籍,一定也能解决掉。”
没什么可难的。
她现在觉得自己,简直强得可怕。
不就是黑化吗?
不就是疯批吗?
不就是喜欢强制爱吗?
不就是被物化后,想要物化别人。
驯化后,想要驯化她吗。
SOEASY。
“枳夏。”他都不知道她一天到晚哪来的驴子般的活力与精神。
“嗯?”
“不用看书。”
“你多看看我,就够了。”
多看看我,再看一看,透过表象,然后告诉我,我到底是什么样子。
作为人,应该有什么样的性格。
性格是作为“人”在稳定真实环境中的反应,有社会属性的。
而不是驯化。
做不到就关,就会立刻放弃他。
他和哥姐,注定也是不一样的。
他根本不是沈家最“宠爱”的孩子。
“我不是一直在看着你嘛。”
他的表情还是让她心疼了。
她其实不想流露出心疼的表情的,她知道他不爱看。他想要的是极致纯粹的爱。
心疼谁不会呢。
她看见暴雨天躲雨的猫猫、被晒得蔫蔫的小草,都会心疼。
对师哥,也会心疼。
但是这回,沈青石一反常态没有不开心,而是愈发抱紧了她,抱得极紧极紧。
吻如密密匝匝的雨点般落下。
“你亲得我满脸是口水……”
初枳夏委屈。
她也喜欢这么捧着他的脸亲他,但每次都被他嫌弃。
所以在他“雨停”之后。
她反过来,一把把他压在墙上,也这么狂吻他。
木马木马!
啾啾啾的声音。
回荡在不大的包厢里……
听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啦!
最后,她还对准了他的唇,给了他一个温柔绵长的吻。
亲了简直有半刻钟,初枳夏还细细含了下他的唇,才勾缠着放开他,抬眸问:“还去书店吗?”
初枳夏觉得沈青石也有那么点点无奈了。
他那么高,她一直踮着脚,他也要一直弯下腰,脖子都被她压弯了。
嘁。
看来沈青石也不是那么喜欢被缠嘛。
估计她要真很缠很粘很缠很粘他,他作为工作狂,没多久也就烦了。
沈青石:“你还想去吗。”
“想。”
“为什么,那些书,我都看过。”沈青石一直都在解决,修复。包括她离开之后,他一直都在努力地去做,想要解决那种病态的渴望和占有。
“医者不自医嘛,”初枳夏捏捏他的手指,在他清冷温和的目光中还是说了实话,“不过倒也不是,那家烤吐司,真的很好吃。”
所以想带你吃嘛。
沈青石:……
他就知道。
【作者有话说】
初枳夏:???驴子般的活力??[问号][问号]
沈青石:[红心]
——
不好意思连载两个多月太累了QAQ,昨天请了一天假。今天抽个红包~
其实也快完结了,可能还有一个周?有一直追读下来的嘛,谢谢你们。[害羞]求点评论和营养液好不好,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再次感谢。[求求你了]
74
第74章
◎双胞胎来袭/师哥的最后一张牌~◎
那天过后。
他们简直又回到了蜜月期。
初枳夏问:“是很好吃吧?”
温馨静好的深夜书店。
明日是周一,所以今日客人很少,又是晚上。
整一层几乎都无人。
他们挑了个最靠窗的好座位,舒适宽大的双人墨绿色沙发椅,实木长桌,桌角还置放着一盏亮着暖橘色光晕的玻璃灯。
初枳夏一口气点了三盘柠檬香草烤吐司,然后帮他把吐司边边都用刀子切掉,放到自己盘中。
沈青石:“……”
这家吐司真的特别棒。
不是普通的烤制,在烤前除去常规的裹上牛奶、鸡蛋外,还加了点香草籽和柠檬汁,烤至焦黄,温度正好。
还配上海盐口味的清爽冰激淋球。
初枳夏:“干嘛,你看我干什么。我这是宠你呢。”
实际上,普通的吐司边边不好吃,但这样烤过后,吐司边是最好吃的,酥脆金黄、口感绝佳。
初枳夏继续哄他:“以后吐司我来吃吐司边边,草莓你来吃草莓尖尖。”
“诶?我是不是单押了?!”她扭过脸,欣喜道。
沈青石:“……”
“你说话一定要像RAP吗。”
偌大的书店,只有最边上的角落包厢可能有客人,剩下空空荡荡的。
他确定,她说话别人压根听不见。
但还是……
他真怕她突然发作,又像当年一般突然给他来段rap。
初枳夏忍不住偷偷地笑,将软软糯糯的吐司中间最香甜的部分喂给他。
沈青石只要不黑化的时候,还是很可爱的。
要不怎么说i人是e人的玩具么。
她吃得差不多,笑着抱紧了他细窄的腰,将头埋进他脖颈里,蹭了蹭,告诉他:“你不用吃完的,冰激淋化了就化了。”
“可是,是你特地买给我的。”
他每一样都很珍惜,怎舍得化。
给他做的饭,不管多么难吃。
给他买的睡衣,多热都会穿。
给他披的衣服。
还有那只香囊……
都是她爱他的证据。
“我经常给你准备好吃的吧。”
她怎么记得她经常会在他工作时给他煮点柠檬茶、柚子水之类……
“那不一样,那还是你给你自己煮的,只是顺带喝不完给我。”
也有道理……
这么想想,他经常给她买东西的,最新一季的女装包包高跟鞋,会有专人送到家里让她选,尤其是她喜欢的那几个大牌。有些她杂志上看中的秀场款,也会直接订货给她。
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她出不去呢?
她实在是不懂男装,就算他给自己绑副卡,也不太懂怎么给男人选衣服。
尤其是在网上……
如果她能出去的话,至少,肯定会经常给他带点好吃的。
例如糖炒栗子、喝到的古古怪怪的饮品。
提到“自由”这个问题,沈青石只是沉默。
她懂他,而且自己也做出了承诺,她双臂抱得他更紧了一些,更紧,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超级温柔依赖道:“我答应过你的,不会变。不要质疑一个卷王的尊严。”
她说了要做到,那就能做到。
她之前只是不知道症结在哪里。
猜出是在他父母身上,可见不到,不知道具体在哪里。
现下她有了方向,一定会好的。
他握紧了她的手,“嗯。”
“沈青石。”
“嗯?”
“你腰好细。”
明明在一起那般久了,她还是忍不住摸。
那么漂亮的腹肌,八块整整齐齐,还那么有力,怎么做到的。
“……”
初枳夏:“我想要了。”
他已经感觉到了她湿热的气息,攥了攥她的手指,低声问:“在这里?”
“有一点想。”
这毕竟是公共场合。
很刺激,他们这样做,有点像无良小情侣?
但是她……
“开个房间吧。”她还是妥协道,确定角度看不见后,手已经摸到了……
“天呐。”
她忍不住抬眼看他,迎上他极深极沉的眼睛。
沈青石真是深藏功与名哈。
……
后来他们撕撕扯扯到最近酒店房间时,几乎已经要进去了。
房门都来不及关,她发出一声喟叹。
他却不动了,低头凝视她。
初枳夏咬唇,早知道他腹黑的一面了……很黑很黑的那种。
所以也预感到今晚肯定有惩罚的。
爱是爱的,原则是另外一回事。
毕竟她跑了嘛。
初枳夏能理解,真的。像他这样疯起来不知道搞出什么惊天大事的人,如果再没有原则和规则作为一条线,那到底要跌落到哪里呢?
所以今晚,她也打算很主动的。
他说什么都会听。
但沈青石也只是看了看她,蹭蹭她的鼻尖,然后温柔地用那个姿势将她整个悬空抱起——这个姿势还是太刺激了,比惩罚都……她一下子就……
回到了床边。
……
反正学校附近荒僻,落地窗外都是一望无际、沉浸在清凉月色里的田野。
他后来又把她抵到了窗边,手同她的一起,扣紧,按在玻璃上。
在她最癫狂破碎的时候。
他还是极低哑地唤了一声“老婆”。
其实他心里,早就这么想要叫她了。
在她每一次甜甜地唤他“老公”的时候。
只是他怕有时候他叫了,会让她想到别人。
但是他现在觉得,她不会想到别人的。
果然,在被他转过身来后,她迷离潮湿的眼睛只看着他,只有他,双臂勾缠着他的肩膀,一遍遍“老公老公”回应。
……
那日后。
初枳夏看了很多的书,当天的早上还是回了书店一趟,几乎把所有她需要的书都搬进家里。
大部分沈青石都是有的,可那是他的书,在书房里。
那么高贵整洁。
好多都是外文原版。
初枳夏除了英文其他看不懂,还是挑些翻译更易理解的般本,此外,她还是喜欢用荧光笔做各种标记。
这也不太重要,学进去,就是学进去了。
她现在已经可以很静下心来,学所有的事了。
沈青石有时候也是在慢慢变好的。
她的活动范围已经彻底从东翼蔓延到了整个沈家。
偶尔她单独想去些地方,比如突然心血来潮想吃某种甜品,还是可以和他请假的。
他会让司机送她去,在店门口等她出来,也不会再让阿宏紧紧盯着她了,不能离开视线。
比如,她最近特别迷恋可露丽和肉桂卷。
也由于她还没面上正式角色,天天只能在家里看书或钻研剧本,太闷了就会和他请假让司机送自己去面包店。
她已经跑遍了全城的面包店,一家一家尝,势必要找出最好吃的那款。
每次也会给他带,有的店特色并非这两种,也会给他带些特别的。
他不是说她不给他送东西吗?
他还是老毛病,只要是她专门买给他的,吃得都很干净。所以她也只给他带一两块最好吃的。
哦,她还给他买了新的夏天冰丝睡衣,和她的也是情侣款。
所有的一切,似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初枳夏毕业后,出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是她发现自己怀孕了。这次是真的。
她计划得也很好——
快研三的时候,她终于得到了第一个角色,是《欲望号街车》的布兰奇。还是B角,但因为场次多,有不少上场机会。
这个角色,也是她在最开始请教沈博士的时候,询问他的。
他当时看她眸色微深,告诉她,很合适。
初枳夏当年复试现场演得还是蛮青涩的,毕竟跨考,也是在看她的声台形表,有没有未来的潜力和可塑性。
现在这个,是非常正式的国家级话剧节目的角色。
初枳夏上过两次公演,她觉得,还是挺不错的,甚至不无自恋地觉得,除去舞台经验外,不比A角卡斯差。
职业规划就是先演话剧,她认为自己还是有些不足的,对人性的理解,对人心的理解。
纪实频道,对主持人的要求是极高的。
主持人绝对不只是她以前充当背稿的美美花瓶,是一个涵盖了节目气质、综合形象的主导者。是要把她的精神风貌、观点阐释和整体节目的定位整合在一起,给予观众一个完整的体验。具体来说,她知道的,是要负责选题、亲自策划、撰写组织词的。
所以,她规划就是研三下怀孕,不显怀的时候忙毕业大戏,回学校准备论文也没法再去剧团,然后等毕业后休整一段把孩子生了。这样也不影响工作的档期。
计划演两年,同时大量阅读书籍,拓展知识面,她还办理了听课证准备去沈青石的大学旁听。等到28岁的时候,开始往纪实频道上转。
初枳夏认为有这两年的积淀,即使先当一个节目的副手,也是可以的。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嘛,比预期要晚。
沈青石知道她想要生孩子,也没多言。毕竟涉及到她日后的工作安排。
正好现在是空档,要是真赶上上升期,也对她影响不小。
只是,他有时也不明白,她为何一定要生。
可能他的焦虑给了她压力,当然最根本原因是她太瘦了,很难怀孕,后来也都懒得管。
所以拖拖拉拉到答辩完,才知道自己怀孕了,还是双胞胎。
她怀孕后,还是两个!沈青石的焦虑简直与日俱增。
他又开始想要控制她,粘她,哪里也不想让她去。请假也不可以。
领完毕业证后,她就一直被锁在了东翼。
初枳夏觉得,这是一种很另类的争宠。
因为怕她有孩子后,注意力分散,不爱他了。
再加上孕激素问题,有时候初枳夏都沮丧地想,是否之前自己的努力都前功尽弃了?
还是,这是黑暗到黎明前的最后一跃?
第二件事。
就是沈家父母的死讯,隐瞒了四年之久,还是被媒体得知了。
爆出来的自然是其他私生子。
其实集团内部早有揣测。
毕竟四年之久,不是一两年。
沈青石厉害就厉害在,他吃透了阿宏这个人——初枳夏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是因为沈青玄吗?
阿宏是跟在沈父身边很多年的老人,当初借故调来病重的儿子身边,但也和沈父多年情谊,要是沈父真出了事,怎会一直不说?
不过以初枳夏视角看来,就是沈青石早买通阿宏,可能在沈父活着的时候就是,后来沈父去世后,阿宏先在外面迷惑一阵,不让人怀疑,等有好的理由就顺势回到了他身边。
然后又大材小用来到了她身边……
至于沈青石为何要这么做。
初枳夏对这件事是不问的,问,就代表了不信任。
但在一起时间长了,初枳夏也是能慢慢体会的。
沈青石是一个,有着绝对绝对掌控欲和极强报复心的人。
以她的学习研究,很可能是潜意识里对父母从小驯化和掌控他的反向投射。
权力等于掌控,只有绝对的控制,才能给他带来安全感。
如果他不这么做。
死讯会立刻公布,沈白两家肯定闹得不可开交,牵扯出一大堆双方的私生子女,权力资源分散。
届时会相当麻烦。
尤其是对于沈青玄和沈丹颜这两个被放逐的孩子来说。
但是只要他隐藏得够久,背后指向的实际都是他一个人。
他可以好好地把两位不争气的哥姐护在羽翼下——当然这也是种隐形控制。
而四年之久,早就足够他权力集中、独揽资源,重新控制人心,全部做好了。
所以新闻也就曝光一天,随后很快平平淡淡压下去了。就是死讯未公布而已。私生子、他人再闹也没任何用。
初枳夏有时觉得,沈青石其实两年前就完成了,早可以公布的。
这不是她横插一脚吗。
怕引来怀疑后,她害怕他。
而且到他这一步,也无所谓公布与否了。
但消息压下去后,内部还是有些怀疑声的。
毕竟这事总归有点蹊跷。
怀疑就是他亲手做的,也不无道理。
*
七月末,南城话剧中心。
这天,初枳夏是过来请假的。
六月答辩的时候,她得知自己怀孕快两个月。
现在暑假太热,连公演场次都很少,新的大型剧目也未开始,很多演员都请假了。
话剧演员是一个有些特殊的职业,他们是签约的。可绝非普通上班族的朝九晚五,是以剧团为家,以舞台上的表现为核心和基准,个人还是相对自由的。
没有剧目或不排练的时候,可以请假的。
只要正当理由报备和审批,经领导同意,还可以外派放出去参与影视剧、综艺等。不冲突演出任务即可。
初枳夏是怀孕,正当理由,也不是外派拍戏,不需上级审核合不合流程,所以很快就批下。
下个剧目应该是夏衍剧作家的《上海屋檐下》。
外国戏剧往往多有改编,贴近时代。
中国戏剧,尤其带有历史感的,很难演的。
初枳夏打算回去钻研一下,好好学习。
她刚从领导办公室离开,走到中心大厅,一抬眼,竟看见了周皓荧。
初枳夏也不意外。
周皓荧也常来这边,他已经毕业一年了,没跟任何剧团签约——签了就只能参演这个剧团的项目,很难再借调到别的单位。师哥属于哪个剧团都抢着要的香饽饽那类,还经常跑海外剧场,只要他在,好多粉丝都会专门支持买票。
有的跟着他连续跑,一包好多场。
初枳夏能理解的,只为一睹他舞台上的绝世风华。
但今天,他好像是听说她过来,专门在这里等她,手插在裤兜内。
话剧中心要刷卡才能进,初枳夏来前一再保证了只是请假,沈青石很忙,不愿让她出去,但也没再大材小用让阿宏那么紧盯着。
所以仅安排司机在停车场等她。
初枳夏给司机发了消息,说还要片刻。
她预感到,师哥可能有很重要的事同她说。
估计是看到了坊间的一些不太好的消息。
他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苍白至极。
初枳夏:“我们出去说。”
这里不太方便,会有工作人员出入,四面也都是落地玻璃。
初枳夏知道外面拐角就有家咖啡厅,领着他从侧门离开,推门进入。
【作者有话说】
大概还有几天就完结啦?让我把故事好好讲完,有些误会也要解开……
别着急,我真的很爱这个故事。[亲亲]虽然有些凉凉?
我尽力啦。谢谢你们,你们真好。今天也抽个红包~
75
第75章
◎甜蜜。◎
一进去,冷气开得十足。
初枳夏过来请假,只穿了件最简单的白T和浅色牛仔长裤,不由抱了抱手臂。
周皓荧这几日似是在休假,上着黑色衬衫,内里有背心,下面是黑色休闲长裤,下意识要将衬衫脱下给她。
初枳夏忙道:“不用了,谢谢师哥。”
“不是怀孕了么。”
周皓荧知道,还是把衬衫递到了她这边,怕她吹空调感冒。
咖啡厅里人不多,也常有话剧演员出入,但刚才他们推门进来时,还是吸引了全场的视线。
初枳夏清楚,目光还是更聚焦在师哥身上。
就连她都不得不承认,周皓荧经过这几年的淬炼,愈发成熟性感了。
单看他脸,有一种雌雄莫辨的美感。
他没再染那么浅的金发,颜色稍深了一点,还随意烫卷,微微凌乱地披在肩上。
狭长艳丽的狐狸眼,微丰的唇,苍白的肌肤。
他有时有一种,美到让人心痛的感觉。
可他偏又是那么高大,穿着无袖的黑色修身背心,手肘支着桌子,手臂的肌肉线条精壮又流畅。
不只她看,所有人都想看,看不够似的。
“你这样看我,不怕你老公怀疑吗?”
周皓荧道。
他毕竟是专业的,一举一动都是很吸引人的。
想摸出烟来抽,想到她怀孕,这又是咖啡厅,立刻放下。
“要是他知道我跟你出来,他已经怀疑了,看不看也不重要了。”
初枳夏靠在沙发上,随意地搅着热牛奶道。
这就是债多人不愁。
“而且他也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他现在也挺好说话的。”初枳夏道。
反正从得知他父母的事以后,沈青石对她信任了很多,也甜蜜了很多,就连当时她灌醉他逃跑都再没有同她计较。
他最近抽风,单纯是因为孩子的事情,他焦虑,在争宠。
周皓荧扯了下唇角道:“是么。”
“师哥今天这么着急来看我,到底是因为什么。”
那件衬衫她还是不好穿的,也不好披,又递还了他。
周皓荧也不再穿回去,团了团,放在他那侧沙发上。
“是出什么事了吗?”初枳夏问。
她看他那么久,也是因为他脸色真的很难看,很苍白,尤其是刚打照面的时候,确认看见她、真是她后,他才稍好了一些。
周皓荧指尖摩挲着杯壁,像是有点不好说。
“枳枳,我看了一些新闻,也……也找人打听了一些消息,我觉得这个事情,让我有点不安。”周皓荧沉默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初枳夏声音轻了一些,明白了,“你是说,青石父母的事吗?”
“对。这个事情,是让我很不安*的。我从第一眼见到的他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安了,想让你远离他。”
初枳夏有印象,当时排练两人撞到了一起,周皓荧就说,让她远离他。
初枳夏:“你想多了。你是问过丹颜姐吗?”
初枳夏知道沈丹颜很欣赏他,会来往一些。
“丹颜姐肯定不会认为这事是他做的,太干脆利落了。但她毕竟是他亲姐姐。谁会怀疑自己弟弟呢?”
周皓荧说到这里,还是觉得此事荒谬,实在相当不安,压低了声:“谁会去怀疑自己弟弟杀了自己的父母?”
初枳夏:“是啊,那你为何还要怀疑他?”
“我只是觉得这个事情让我不安。枳枳,我倒不是真怀疑他会手刃了亲父母,可,总觉得这事可能跟他脱不了干系。行,就算没有干系。他隐瞒四年,至少前两年都没有人怀疑过,你让我怎么想。”
“你让我怎么心安?”
初枳夏道:“原来是这样……”
难怪师哥见到她后,反复确认了好几次,她开口后,他才放松下来。
“师哥你是不是演什么抽象烂剧演多了?”初枳夏忍不住道。
“不是的,枳枳。如果你现在日子好过,是正常的。至少你出来跟我见面,他是以一种正常的吃醋方式,而不是你躲躲闪闪,我不会说什么。”
“可是你不是。我听丹颜姐说,你现在和过去本质也没什么区别。出去一趟也要请假。这还是你们好的时候。那如果有天你们不好了呢,你做出什么让他无法忍受的事呢。他不会伤害你,我相信。但他会不会让你社会性死亡呢。比如说,他想个办法,让我们都以为你死了,实际上你没有呢,被他藏起来?”
初枳夏语重心长:“你一定是抽象烂剧看多了。我都跟你说了,人不能老是搞抽象——”
“枳枳,这事他干得出来吧。还可以以一种为你好的方式。让你相信。扮猪吃老虎,他最擅长了吧?”周皓荧也把沈青石看得透透的了。表面温润如玉气质高雅,实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什么事做不出来?
“师哥,这就不是一回事。”
“枳夏。”
初枳夏愣了愣,从长大以后,她就再没听过周皓荧这般叫她了。
一般都是枳枳,或者师妹。枳夏这个称呼,对于周皓荧来说,有些严肃了。只有沈青石才会这般叫她。
所以她抬起眼睛,睁大了看向他。
“作为一个男人,我知道你不爱我,从来没有爱过我。但我真的没有办法,也做不到,看着我心爱的女人长年生活在一个危险系数这么高的人身边。”
初枳夏沉默了。
一时呼吸都有些静止,手都不知该放在哪里。
她知道周皓荧喜欢自己的,也是很后来——周姨去世后才模糊知道一点的,他从来都没有正式同她袒露过心意,表白过,一次都没有。
就连上一次,都没有说过。
周皓荧提议:“我们出国去吧,找个欧洲的小镇,我可以养活你和孩子。”
这些年,他也攒了很多很多的钱。
而且欧洲那种地方,戏剧资源还是比这里好,以他的实力,赚钱不成问题。
这一路,实在辛苦。可他也终于走到了这里。
他不会给她比她在这里差一点的生活的。只会更好,更自由,更开心。他有信心。
“不是师哥,你、你先让我缓一缓。”
初枳夏脑袋嗡嗡嗡的。
“你,你知道我有孩子了吧?我怀孕了,而且是双胞胎。青石的。我合法丈夫的。”初枳夏清晰地道。
“我知道啊。如果到了欧洲,我们可以去威尼斯,不去主岛,那里游客多对孕妇来说不方便,可以去利多岛。利多岛你肯定知道,威尼斯电影节举办的地方,那里有私人海滩,一些电影史上的小酒馆。你肯定喜欢。”
“多接触这种文化,也有利于孩子成长。或者,也可以去瑞士,去蒙特勒,我去过一次,能看见日内瓦湖。不太热闹……不过很适合妈妈们,补助也多。”
初枳夏:“……”
“枳枳,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我现在的钱,足够养你和孩子们几辈子的了。”
“师哥,我——”
初枳夏都不知道怎么该跟他说了,她原以为有些话,他一辈子都说不出口的,也就不必说了。
“师哥,我是爱你的。你应该知道的,但不是那种男女之爱。”初枳夏还是坦诚地道。
周皓荧压根也不在意,“那你就当哥带你走,舅舅没有办法看见孩子,生活在一个如此不健康的环境里。也不想让孩子,看见妈妈每日都要被控制。”
也不仅是他现在有能力了。
他原本也真的认为——沈青石是有问题的,更多是被他当年那一晚刺激的,处于一种报复心理才这么对她。师妹又那么爱他,他愿意退让,让师妹开心,他也希望她能开心。等过阵子,两人感情稳定了,大概率也就正常了。
可,这跟新闻报道上的,不是一回事。
这可是有可能弑父弑母啊?
师妹真以为这是在演话剧《俄狄浦斯王》?
就算有一点概率和可能性,他都赌不起。
最关键的是,师妹还有孩子了。
他怎么忍心?
初枳夏默然了。
她承认,是有一点。她也想过这个问题。
虽说她也觉得,可能在生下孩子后,沈青石会慢慢好一些的。养一遍孩子的同时也在养他自己。她也是在赌概率。
“走吧。”
周皓荧见她隐有动摇,拉过了她的手。
“我不能跟你走。”
初枳夏忙抽手道,“这是我承诺青石的事,我会帮他治好的。一定会的。而且那件事,真的不是他做的。”
“你怎么治?他就是在典型的扮猪吃老虎,就希望你这么想,留在他身边。他心机那么深你看不出来吗?”他就怕这个,到时候沈青石再挖个坑,她也往里跳,还很开心。
“师哥,我不许你这样说他。”
初枳夏开口,用和她在沈家对着沈青玄提及他时一般的口吻。
“他和我们,是不一样的。我的意思是,我知道我们的父亲都不太好,都有问题。但是你看,周姨是很爱你的,全身心爱你的,你是她的唯一,她的光。我爸也不好,其实……其实他挺爱我的,只是懦弱些。更多的是我妈很爱我,特别爱我。即使她希望我去联姻,去相亲,去做一些我不想做的事。可如果我真的很不开心,很抗拒的话,她什么都愿意为我做。”
“这种感觉,无条件的爱,不是每一个人都能那么幸运的。”
“因为被无条件地爱过,所以我和你都能正常地爱人。我运气再好一点,所以我也愿意爱得更勇敢些。”
——就像我也曾更勇敢地靠近过你。
因为我觉得,我好像更幸运一点。所以愿意更勇敢些。
“他不一样,他没有得到过这样的感受。他哥姐也是爱他的,但,都不是这种唯一。他们自己的爱也是乱七八糟的。”
“反正,反正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我不会跟你走的。”
“我真的很爱他。”
“可能你不知道,其实他在知道我怀孕的时候,是非常开心的。真的很开心。他眼睛里都有光。”
初枳夏难以形容。
是后来,他才开始焦虑的。
“如果我逼你走呢?”
这就不是一个正常的感情,怎么给孩子一个正常的家庭?
她把周姨当亲生母亲,难道他就没有把尹雪绫当亲生母亲吗?如果尹雪绫知道,不是会担心死了?看到一些坊间新闻和消息后,尹雪绫就已经开始忧心了。
“你怎么逼?”
周皓荧没有再继续了,只沉声道:“你再想一想吧。”
他承认,他是有私心的。
因为过去也是他不够坚决。
他总觉得自己差一点,差了那么一点点。
因为爱她,所以他不愿让她下陷。
也是后来他才察觉,师妹要的可能根本不是这些。
车祸事件后,师妹也没有那般勇敢了,她好像要的,是谁更坚决、更爱她一些。
“我不会跟你走的,这事情没有什么可想的。好了师哥,你快回去吧,我也不跟你多说了,这里空调很冷,我有点不舒服。”
初枳夏认真道别后,抱着手臂起身离开。
她心里有点乱,也不想让身边的人担心。
但是她真的,很相信沈青石。
*
周皓荧听见了咖啡店玻璃门被拉开,又合上的声音,带动着室外盛夏的热意。
他坐在了桌边,沉默着。
他已经想好了这么做。
这次他也想要,放手一搏。
如果她还是坚决——
他手里还有最后一张底牌。
他觉得,可能是因为这件事——那个山里的夜里,他让沈青石亲眼目睹的那个夜里。
是根源,是症结。
他愿意还给他们。
或许,能够解决。
……
初枳夏回到家时。
沈青石正在东翼的书房,坐在宽大的书桌边,低头工作。
初枳夏跑过去,坐下,欢喜地搂紧他的腰。
别人越怀疑他,她就对他越心疼。
“写什么呢?”初枳夏亲了他侧脸一口。
书桌前原本只有一把椅子的,但她老是陪他工作,所以也习惯放置两把。
她的是一个粉色的带长耳朵的电竞椅,有时候她就直接在他身边打游戏。
初枳夏一字一字地念:“纪录片?”
“诗意模式,反身式纪录片,观察式纪录片,直接电影。参与式纪录片,真实电影……”
“这都啥跟啥啊?”
沈青石:“对不起,枳夏。我对纪录片的了解,很少。”
初枳夏:“我知道。这些我也不怎么了解~”
她看出来他现在研究的,都是些国外的纪录片,确切说是纪录电影。
她想做的,更多的是国内的纪录片,电视专题片。
沈青石听她这么说,淡淡看过来,“你应该了解。”
她毕业也没有多久,他也是她研三才知道她想做纪实频道纪录片的——她之前也一直很专心地研究剧本,以及准备毕业相关的事情。
他最近也很忙,实验到瓶颈,新闻的事,确实也激起了一些波动,不管是集团内部还是他的工作岗位,也需要他去平息。
不过这一段日子,他也一直在抽空研究她所说的纪录片纪实频道的事。
国内,不管是20年代最开始的,一些早期上海电影公司、商务印书馆等拍摄的,再到后来延安电影团的,以至于后来50年代的,纪实转向的,新纪录片运动的,再到拿国际大奖的一些边缘化的,现在社会化的。
他都已经看过一遍了,包括里面的一些纪实手法,拍摄模式,主持人定位。
但是这些,肯定是远远不够的。
除国内外,还有国外的。
她如果要当一个纪实频道——以播国内外纪录片为主的频道主持人,以及她自己可能会投拍纪录片,作为采访者出镜,这些都是她应该具备的。
为什么要这么拍。为什么要讲故事。真实性和纪实性怎么区分。
怎么去平衡审美纪实与规训的话语。
沈青石觉得,自己先前对纪录片确实知之甚少,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更好地帮到她,让她快速成长起来。
他近期抽不出空来,再加上她怀孕体弱不方便,他还约了好几位国内外著名的纪录片制作人,国内包括拍“游民三部曲”的,拍西藏居委会的,都是国际上获过大奖的;国外,他试着约了近百岁高龄、以客观姿态记录过美国半个世纪社会变迁的著名导演,想安排她和他们面对面交流、学习。
“哇!”
初枳夏也知道沈青石为她计划了好多,“感觉自己要得小川绅介奖了。”
所以说。
师哥那些担心——还什么把她藏起来,社会性死亡,根本就是没必要的。
沈青石其实是一个很单纯纯粹的人。
只要她完全信任他。爱他。
他也是希望她能做到最好,得到她真正想要的。
【作者有话说】
其实我也很急QAQ,这几天急得都睡不好。但是越急越崩溃……都睡不好觉0.0
所以静下心来慢慢完成!努力[加油][加油]
正文不会超过78章~[红心][红心][红心]
76
第76章
◎“和我生孩子,就这么让你欢喜?”◎
“不过我今天去见周皓荧啦,在话剧中心遇见的,还去咖啡厅坐了会儿。”她能大大方方说,就代表没问题。
果然,沈青石眼皮都不抬,继续对着屏幕上的论文做一些笔记,淡漠地应:“嗯。”
沈青石问:“他好像要到国外去了?”
毕竟沈青石很爱看戏,也知道很多欧洲剧团在联系他,包括他推荐的那一个。
“是啊。”
她就说沈青石真的进步了很多很多。
当然也可能是——
他现在的主要竞争对手不是师哥了,他也能感觉到周皓荧完全是过去时了。
她的一颗心都扑在他身上,以及……未出世的孩子们。
“你要不要过来听听他们的心跳?”
初枳夏凑过去,将他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合上,提议。
说罢,能觉察出沈青石有些紧张了。
“过来嘛,感受一下。”
初枳夏慢慢抓牢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软软的小腹上。
“感觉到了吗,是我们的孩子。我猜测,很可能是一男一女,龙凤胎。”
她的每次预感都非常得准,总有一种很神奇的第六感。
沈青石:“……”
他还是把手收了回去,半刻,才转过脸来静静望向她。
所以现在这段日子,是他们最后单独相处的日子了吗?
未来,终生。可能都会伴着两个不知道会是什么模样、什么性情的小家伙?
一想到那个场面,还是两个。
至少会缠她到他们进入青春期以前。
而沈青石也清楚,她是对工作上很上心,现下目标感也清晰。但有了孩子,肯定也是个非常负责的好母亲。她总有很多很多爱。
沈青石想到,就有种莫名的燥郁感。
“别怕,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就是你。”初枳夏认真地道。
沈青石不解:“为何一定要生?”
明明很痛,也有危险,又影响她的工作、生活。
“不是因为你,也是因为,我自己真的想生。”初枳夏慢慢地道。
她是认为有孩子会治愈他——等孩子生下来后那么全身心地爱他,他就能明白了。
但,最根本的原因,也是因为她想生。
他那么好看,那么聪明,她真的很想有和他的孩子,肯定很有趣!是很美好的小生命!
会用一个孩童的童真美好的眼光,重新看世界。
而他,可能也会跟着看一次。
此外,她既然决定生,肯定要找一个最有利于她工作和前途的时机生。初枳夏就是这么想的。
“嗯。”
沈青石看懂了她的目光。
“和我生孩子,就这么让你欢喜?”他还是不懂,但这种感觉,却奇异得又让他有些幸福。很幸福。
“当然,一想到再多两个宝宝和我一起欺负你,我就幸福得要死去。”
“……”沈青石低下头,很用力地啄了她唇一下,带点不悦,“不可以说死。”
——沈青石居然都开始迷信起来了。
他真的不一样了。
初枳夏伸出手臂,抱紧他,将头轻轻依偎在了他肩膀。
“那我这几天就不出去了,在家里多陪陪你?”
反正天也那么热,没人想出去。
“嗯,”他还是提醒她,“出去跟我说一下,发微信就行。”
初枳夏:“你就那一个微信号?”
在一起很久很久了,初枳夏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沈青石好像真的只有那一个微信,就是他的医院工作号,分享过很多医学新闻医学信息,头像是流水线穿白大褂的工作照。
过去,她真的误会他很多。以为他对自己不真心。
沈青石:“对。”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为你注册一个专属的情——账号。”
“你是不是想说情侣号?”初枳夏又忍不住抱着他脖子亲了他一口,提醒道:“是夫妻号。”
“是夫妻号。”
他改口。
可想到两人单独相处的时日不多,按住她想要逃离的腰,也知道她胎气稳定了,想多做些夫妻之事。
……
那天晚上。
沈青石还是在她的撒娇耍赖下,贴近了她的肚皮。
她坐在床边,他半跪在地上,将头靠了过去。
“能听见吗?”初枳夏好奇地捏捏他白皙耳垂问,当时在医院里,用专业仪器是能听见的,医生还给她听过,很清晰很有力。
是双胞胎,但按照现在发育阶段,心跳声几乎是一体的。
“听不见的,”沈青石握住了她抚摸自己耳朵的手,再次解释道:“我和你说过,如果不用多普勒仪器是听不见的。现在心跳还很微弱,只有20分贝左右,还要穿透羊水、子宫壁、腹壁脂肪层、再到皮肤,你觉得能听见吗。”
“那我看人家电视上演的,都听得见的。还有的会哈哈大笑。”
初枳夏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毕竟他是医生嘛。
“你也给我哈哈大笑一个好不好?”初枳夏手指挑起了他的下颌,道。
沈青石轻轻牵扯了一下唇角,但,很勉强。
“怎么了?”她敏锐地问。
“没什么。”沈青石点了点头,又抱着她的腰静静靠了片刻,不再说话了。
直到。
半夜的时候。
初枳夏摸身侧的床,空空的,并没有摸到他高大的身体。
她已经彻底习惯了被他抱着睡,所以很快惊醒。
翻身坐起,下意识推开书房的门,以为他会在这里。
随后又跑到了起居室——那里初枳夏准备改成一个婴儿房。这样孩子小的时候可以和他们一同住在一起。
最后,初枳夏跑到了原来的隐秘小屋,颤抖着手指推开门。
长舒了口气。
沈青石果然坐在这里。
黑暗里,他抱紧了膝盖,穿着她给他买的那身粉蓝色的真丝睡衣,坐在他们的床边,望着高高的窗。
还好不是坐在地上。
要不然初枳夏真的会心疼死的。
她忙朝他走近,也没有开灯,好在今夜月光清凉如水,浅浅照亮。她穿着同款的情侣真丝睡衣,只是她的是粉白色,坐在他身旁,依偎在了他肩膀。
初枳夏说:“在想什么呢?大晚上不睡觉。”
“对不起,枳夏。”
沈青石如水的眼眸清淡地看了看她,坦诚道,“我只是有点嫉妒他们。”
初枳夏问:“嫉妒谁?孩子吗?”
沈青石:“嗯。”
“哎呀,我只是最近会把精力多放在他们身上一些。”
“不是的,宝贝。”
沈青石已经可以很平常地说这些事了,只是——还是有些难掩的妒忌而已。
在短暂的停顿后,他缓声道,也终于愿意更多说一些自己的事,可仍有几分涩哑,
“我,我不是我母亲亲生的。”
沈青石迎上了她陡然睁大的眼睛,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他们的私生子。我是——是被代孕的。”
他说到这里,头还是低了下去,像是有些不齿。
初枳夏已经隐隐猜到了一点点。
“在国外,他们甚至都没有性.交,就那样,直接把我生下来了。”
“你不觉得我的产出,没有爱,没有性,很像一个商品生产模式吗?”
沈青石竭力竭力在控制了,但尾音还是有点轻微颤栗,“对不起,枳夏。”
“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你愿意为我生孩子,也愿意期待他们来到这个世界上,猜测他们像我还是像你。”
“但我真的,也很妒忌。”
初枳夏在愕然和惊讶过后,抬手,用力环住了他绷紧、轻微发着抖的腰腹。
沈青石:“难掩的妒忌心。不仅是对他们,有时,对我哥姐也是。”
初枳夏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话。
也是听一次,听他像手术刀一样,同她冷静又残酷地剖白自己的内心。
也可能他自己在很多个夜里,默默剖白过无数次了。
沈青石:“他们什么都做不好,当然我父母的教育理念和模式也是有问题的。但是在生他们的时候,我想,可能是有一点爱的吧,至少是有感情,至少是正常的属于人类的□□模式。”
“所以,父母是抛弃了他们,急于产出一个我来。但实际上,还是对他们会用心些的。”
所以沈丹颜少女时期叛逆去酒吧,阿宏都会亲自过来抓,盯着她。
后来哪怕去地下酒吧,父母也会给她长包一间最好的最繁华位置的酒店套房,有专人照顾,可以她随时住,不管她住不住。
沈青玄表现不好,也愿意让他尝试公立教育。他还是表现不好,打架惹事,不愿意出席家长会怕丢人,但是也愿意打他、教育他、骂他。
对私生子女,都比对他正常。有好多,都是有很多爱很多爱的。
只有他,是不一样的。
他们甚至都不愿打他,浪费自己的力气和情绪。
因为他出生的那个时候,父母两个人已经没有了一丁点爱意,尚算年轻时,因为对方家世相当、容貌相当,还是有些荷尔蒙和躁动的。
随之激情过去,步入中年,全是两看生厌。
但又对对方的条件满意——容貌、智商、家世、能力。
总会是外面养的女人或者小白脸比不上的。
就这样,生产了一个他。
沈青石毫不怀疑,如果他做不好。
会像流水线一样再生产出一个他,甚至好几个他。
他也无法确定,前面是否有过,或者有无任何基因疾病,流产了、打掉了,或者用来做什么,或者养在世界某地。
他和沈丹颜、沈青玄,注定还是不一样的。
永远不一样的。
“所以,你总是想要感受一点极致?极致的爱?极致的性?”在漫长的寂静后,初枳夏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哭的,因为她清楚,如果她哭,他只会更难过。
但她又忍不住想哭,滚烫的眼泪在眼眶里转了一圈,还是滚下,紧接着刹不住似的,越滚越多,将头更往他怀里埋了埋,尽量用一种较平和的,似有顿悟的语气道。
因为在诞生他时,什么都没有。
没有爱,没有性。
他和那些渴望单身生子买精的女性也不同,她们还是真心期待一个孩子的,期待孕育——有爱。
难怪,他的报复心那般重,隐瞒死讯,没有葬礼。
沈青石:“嗯。”
沈青石摸了摸她脸上的温热,低头盯着手指,问:“你现在是最爱我了吗?”
他也渐渐明白,自己所想要的那种戏剧性般的极致和唯一,可能就是不存在的。
可是父母产出他的方式,也不应该在这世间存在。
这,不公平。
“当然。沈青石,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就是你!”
初枳夏也不躲藏了,抬起头,大声告白,捧起他苍白清瘦的脸——他最近都瘦了好多,之前都被她养得健康一些了,和初见时一般。现在又瘦下去。他一瘦,就少几分温润如玉。更多的是英俊冷意。
“你知道我最爱你的时候我都想过,等我们死去后,要把我和你的骨灰搅拌搅拌放在一起——”
“我怕你一个人,不愿让你一个人。”
她是真的好爱他,好爱好爱他。
不管别人怎么说。
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心底有情绪,怕她像上次般误解他不愿要孩子,尽量解释给她听,又怕她听后不开心,承担他的负面情绪,所以先会对她说声“对不起”。
沈青石:“……”
他总是会被她一些惊世骇俗的情话震惊道。
但是,他爱听。
非常非常爱听。
沈青石:“你再说一遍。”
初枳夏:“我爱你。”
“后半句。”
“我不愿让你一个人。”
沈青石:“……”
初枳夏悟了,“骨灰搅拌搅拌放在一起?”
沈青石好独特的癖好?
“嗯。”他满意了,嘴角终于翘起,道。
“再多爱我一点。”他抚摸着她的头发,命令。
【作者有话说】
沈青石:好听多说点我爱听。[化了]
初枳夏:[问号][问号][问号]
——
终于认识青石99%啦。
下一章完结,如果太长了就分两章。不长就一章。
尽量明晚十点,如果实在写不完,就后天周日。呜呜呜好辛苦,我太厉害了。表扬一下自己。[红心]也谢谢你们。再抽个红包?
77
第77章
◎“美好的动心”。◎
甜蜜的日子,似乎总是过得很快。
沈青石有时也好好坏坏的。
好的时候,他会钻心研究各类育儿书籍,以及在纸上给孩子规划未来的方向。
初枳夏觉得他也太早了些,且她不愿意局限孩子们未来的发展方向。
可是他计划得很细,不管是医学生、理科生、工科生、表演生、播音、舞蹈美术声乐等,就连体育生都计划了……
不管孩子选择哪条路,他都会确保给他们最好的指引。
但是,体育生这个……
他们有这个基因的可能性吗?
初枳夏八百是跑得挺快的,那是她经常健身、练舞排练,体力好。如果一旦不练的话,就不行了。
沈青石看向她目光所视的方向,说:“我,短跑很好。”
“多好?”初枳夏表示怀疑。
“高中时一百米,10.8。可以进省队的。”
而且他并没有拿出很多时间来训练,就是天赋。
沈青石继续说:“我哥武术也很好。”
初枳夏点点头,“看出来了。”
沈青玄比他大八岁,今年已经35岁了,阿宏更大一些,四十多岁左右,具体看不出年纪。
两人表面相处很寻常的,实际好的跟亲兄弟一样。初枳夏就猜测,估计是切磋切出来的。
沈青石“嗯”了一声,见她信服,继续写规划。
他之所以学医,是沈青玄的缘故,妒忌归妒忌,他还是能分辨出二哥的好来,大姐也好,但大姐是女生,很多事不方便,且大姐离家太早。
沈青玄,在枳夏没有出现以前,是对他最重要的人。
检查二哥的口腔,从童年到少年,都是他生活里最大的或者说唯一的乐趣。
他不愿让二哥有哪里不好。
此外,他也很需要一份表面上体面,有一定社会价值和意义的工作,技术层面上游刃有余的。足以让他应对某日沈家万一出了任何问题。
钻研的同时有很多乐趣。
且,从他十三四岁展现出惊人的数字、金融天赋后,他的父母已经对他很满意了。
驯化成功。他们年纪也愈发大了——在生沈青石的时候,年纪就不轻了。
只要他能帮到沈家,表面的爱好专业,也由着他去了。
——这是沈青石好的时候,会为每一个孩子着想,想得很多,也很深。
对她的职业规划也是。
但,随之她的肚子越来越大,双胞胎已经完全能够从B超中看出来,确实是对可爱的龙凤胎,时不时还会踢她肚皮一下后。
沈青石有时,确实崩溃。
初枳夏不知道他过去的事。
她时而,看着他无声崩溃的样子,也会心有懊悔。
或许她不应该这么做,应该再对他有更多深入和了解、或者更多的体谅。
怀孕五个月的时候,快要到孕中期的最后一段。也是医学上公认性.爱安全的时期。
七个月以后进入孕晚期,就需要加倍注意了。
所以在孕中期最后一个月的时候,沈青石常常将她带到隐秘小屋里。
他动作是很温柔的,也足够小心翼翼,只是想要更密切地感受她,独占她最后的唯一的爱。
也常常以她的感受为主——几乎就跟最初的纯爱无异了,没那么收着和刻意。
可有时候,太久了些。
——他确实挺有体育天赋的。
初枳夏太累了,虽然很享受就是了。
她很累的时候,就全权放任交给他动。反正他也不会伤害她,只会让她更享受、更舒服、更离不开一些。
迷蒙中,她还是忍不住凝视他痴迷幽深的凤眼。
仿佛又回到了,记忆里的那艘癫狂的船上。
他这一次终于结束,她都不知道来多少次了,一遍又一遍的……她靠在他汗湿精壮的怀里,贴着他有些温凉的肌肤——很奇怪,人出汗的时候,皮肤却是凉凉的。
“如果没有遇见我,你会是什么样子?”
初枳夏累得不行,声音都倦倦的,还是好奇,忽然问。
“我也不知。”沈青石不愿去想那样的日子。
大抵,大抵还是那般体面温吞的生活,尽量把生活的中心都放在牙齿再生和修复的研究上,以此为目标,对抗那种下陷般的虚无。
新闻爆出来后,不管旁人猜测,也会如此,周而复始。
可能会对哥姐的“照顾”再多一些,让他们在他身边。
初枳夏来了兴趣,偏头问,“你会结婚吗?如果你在遇见我的时候我结婚了,你会怎么样?”
“怎么有这么多问题,”听到后半句,他微微得恼,“我不介意多来几次。”
他手指轻轻抚摸过她的腹部,他很懂克制,绝不会伤害到她。
所以总觉得,还是不够……
总是不够。
“我不会结婚的。其他的,结果应该都一样。”沈青石低声道。
“什么叫结果都一样?”
沈青石只搂紧了她,亲亲她被汗水打湿的额发,不愿再说。
结果都是一样的。
他想要她。
从第一次见面就是。
可能——如果没有“美好的动心”作为基础,他不懂那是一见钟情,她又不爱他的话。大抵会慢慢到手后将她彻底物化吧,圈养起来一点一滴驯化……达到他想要的极致的爱与性?
他也不知道了。
“沈青石,你真的好变态。”
“对不起,我也在改。”
有些东西,他也是后来才能悟到的,亲密关系就像一面镜子,为什么想要?为什么会这样。如果没有她这面镜子,洞穿不了内心,或许他会随着本能和欲望不断下沉下去。
可能到最后,他才能悟清明。
那个时候她会是什么样呢?
所以他不愿深想。
……
他不愿想。
事做得还挺一致的。
不过,初枳夏也能感受到。他和过去最开始的囚禁占有欲不一样。他现在就是想跟她多贴贴,多在一起,每天在一*起。抓紧这段只有他们两人的时间。
东翼太大了,那么多房间,她只想躺着看看剧本。他很多工作还是要在书房里的,严谨细密地完成。最近,他似是研究卡到了一个极为艰难的瓶颈,在实验室待着也没数据,没课的时候就会回来陪她。
就想待在隐秘小屋里,小,一转身就能看见她。很温馨。也让他很安心。
干脆把很多书和资料都搬到了这里。
初枳夏也不在意,她本来就很喜欢这里,散漫惬意。现下比起高塔牢笼,更像是他们的亲密空间。
直到,快到九月的一天。
临近开学,沈青石说要再回趟实验室,可能要晚一些,明早回来也不一定。
初枳夏傍晚的时候却听见敲门声响,还以为是沈青石回来了——不管锁不锁,他总都是敲门的。理了理头发,有些诧异地拉开门,探头问:“不是说可能要明早吗?”
这里再没有锁过。她有时候会自己反锁,可以比较沉浸地玩游戏。
现下整个沈家都没有对她上锁。
“二哥?”初枳夏看见门外的人,还是呆了呆。
好在,沈青石以前的规定早失效了,加上快要进入秋天,夏末多暴雨,家里冷气开得十足,她换了一身长袖的棉麻家居长睡裙,也是情侣款。
细想下来,初枳夏也很久没有看到沈青玄了。
对于新闻的态度。
沈青玄和沈丹颜是截然不同的。
沈丹颜百分百相信弟弟,她之所以老回来就是想知道父母早去世的事是不是真的,她对父母的感情还是很复杂的,恨他们,恨他们不近人情的教育方式,恨他们乱搞男女关系还会带来家中在主楼一起,以为孩子们不知。恨他们过早让他们看见成人世界的丑恶。
又有些怅然若失。
但她也是能理解沈青石隐瞒的原因的,更多时间也住在家里,一来陪初枳夏,有时候,她好像比沈青石更期待她的孩子,很好奇会长成什么样子;二来,也是照顾沈青石。也觉得可能在弟弟童年和少年时期,她明明有所察觉,因为自己原因离家疏远了。
沈青玄态度比较微妙,初枳夏觉得他心底应该是信弟弟清白的。可这事,对他来说,还是有点过不去。不能理解弟弟居然骗了他们四年之久,说不定还要骗下去。
也不能理解,没有任何葬礼,尸骨无存。
——原来孩子也是能明白的,哪怕父母只有一两分爱,孩子都能敏锐感知。
而且,反应也有不同。
沈青玄和沈丹颜虽说爱得乱七八糟,自己生活也比较混乱,整体来说,还是一个比较健康向上、正面稳定的人格。
沈丹颜天天爱惨了哥特朋克黑暗文化,但真让她做囚禁男人的事,也是做不出来的……吧?
总之,不管怎么说,沈青玄最近都很少来这里了。
所以初枳夏这次看见他,挺意外的。
“有什么事吗?”
初枳夏见沈青玄久未开口,只站在门外,道。
沈青玄沉默半晌才开口:“我打算回西北了,我就不见他了,你帮我转告一下吧。”
“你要不再等等吧,他今天去做实验了,你至少等他回来,亲自告别?”
“不了。”
他专挑的就是今天。
他最近没有回家住,也没离开过南城。
他为什么不走?
是在担心什么吗。
“那——要不你至少给他留一段话?”
初枳夏忙转身,拿起桌面上自己随意做笔记的本子和笔,翻出崭新一页,递给他。
沈青玄接了过来,拔开中性笔笔帽,对着空白的横线页迟疑了片刻,却迟迟未落笔。
他压低声了问:“你最近还好吗?”
“嗯?”
初枳夏以为自己听错了。
初枳夏想了想,想着他可能是问孩子的事,毕竟是亲人,说:“挺好的,预产期在十二月,可能会是魔羯座,让我有些烦。”
魔羯座的人据说都比较安静、沉稳、腹黑(……)。
初枳夏还是希望小孩子活泼可爱一些的。
她可不想面对一个大沈青石和两个小沈青石……
“嗯。”
沈青玄想了想,也没什么可写的,将本子和笔帽都合上。
他原本,想问她需不需要自己帮助的。
他也听阿宏说,他们最近又回到了那个屋子。
如果她需要,或者觉得对孩子不利,他可以帮她安排一个地方,好好待产,不受弟弟影响。
但看上去,不是他想得那样,一切都好。
但愿一切都好吧。
“就这样吧,你跟他说,等侄子侄女满月,我会回来的。”
“好。”初枳夏干脆应道,接过他递回来的纸和笔。
“期待能在电视上再看到你。”
沈青玄说完最后一句后,转身下楼飞快离开。
他快走到大门口时,余光掠过,倏然又停住了脚步。
……
那几天,也不知是孕反还是接连几天暴雨后的降温,抑或是沈青石九月开学后不能常在家里陪她。
她总有些隐隐得不安。
难以形容。
有时候睡梦中,她不知怎得会忽然梦见师哥。梦见师哥美到让人心痛的脸。
随后坐起,发现沈青石不在。
卡壳后,他重新调整了实验思路,加上学生们返校,常在实验室里待着,一待一整晚。
沈青石是个很聪明的人。
初枳夏觉得,真正治愈他的,一个就是工作,他对知识本质、终极的研究探寻,延缓着他的空洞和坠落。随后才是她。
他不在,初枳夏想到刚才那个梦,仍不免有些担忧。
师哥那□□她走的话,不是说说而已。
但,那天后,师哥也没什么行动了,也没再找过她——当然也是因为天太热,她没有出去过的缘故。
最近尹雪绫也给她打过电话,说阿荧可能要去欧洲了,这次一走,不定什么时候回来。言及此还很是伤心。
之前,新闻出来后,尹雪绫也旁敲侧击问过女婿的一些问题。
初枳夏回答得都很好,且她不想动,尹雪绫还是可以常常来探望她的。
沈青石也还说过,如果实在放心不下,可以搬过来一起照顾和住。
尹雪绫这才安心了点,她有自己的工作和业务,最近初氏蒸蒸日上也忙得不行,且也觉得住在这里,是外人,女儿被照顾得很好,也不过来了。影响夫妻感情。
初枳夏想到刚才的梦,又联想到师哥的话,母亲的电话,总感觉,可能就是这几天了。
只是她搞不清楚。
师哥到底想要怎么逼她。
怎么做?
而且她当时和师哥,也说得很清楚了。
……
一直到很多年以后。
初枳夏都能记得那年的秋天。
明明几场暴雨后天气应是转凉,但偏偏燥热又闷窒,像是在等待一场真正的暴雨。
她是半夜被吵醒的,沈青石仍不在。初枳夏觉得,可能也是沈青玄骤然离开的事情,对他有些打击。
再加上学校真的很忙,毕竟开学没多久。白日要应付教务工作,晚上才能做实验——好不容易有了新思路和进展。
初枳夏也能理解,且只要休息日,他都会尽全力陪她。
她是被一阵急促拍门声叫醒的。
初枳夏披上外袍,拉开门,竟是李管家。
沈青玄离开后,阿宏也请了一段长假。
沈青石是准许他跟去的,但沈青玄不需要,硬让他留在这里,阿宏心情不爽,沈青石干脆给他放假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初枳夏能听见楼下脚步匆匆的声音,那点不安更强烈了。
【作者有话说】
下章结局啦,一起发!
第78章【大结局】
78
第78章 大结局
◎正文完结,非常圆满,感谢支持!◎
“太太楼下着火了,您先别担心,暂时来看火势能控制,不过出于安全考虑,希望您暂时下楼,到花园里避一避。”李管家还是很沉稳的。
初枳夏深吸了一口气,早猜到会出事,心跳得厉害,一面折返去拿枕边的手机一边裹好外衣同他下楼,“知道是什么情况吗?是打雷了还是厨房那边?”
前几天下暴雨有雷,劈在了树上,就差点起火,好在发现及时。
“具体还不知情,找人去查了,可能是东翼这边的线路短路,不过火势不大,最多就是有点烟。”
走到拐角,李管家训练有素地拉开柜门——房子这么多年,这里也起过火,装备齐全。将内里的碳素防火服快速递给她,又拿了呼吸器让她戴在脸上。
他自己也披上防火毯,一边扶着她小心下楼,一边戴好呼吸器。
初枳夏走到一楼的时候,才发现事情没有李管家说得那么简单。
整个一楼都弥漫在阵阵黑烟里,什么都看不清。
李管家大抵也没料到事态会发生得这么快,扶紧她手臂的同时,高声指挥其他人往快速通道撤去。
初枳夏抽回了手,好在呼吸器里过滤空气,还能说话,也看出李管家一贯肃穆的脸上有很多忧虑,也很担心其他人,“你去看看主楼和西翼那边情况吧,还有会不会有人在睡,没听见,不用管我了。”
即使烟雾报警器一直在尖锐的响,她也怕楼上有人没听见。
说是东翼西翼和主楼,实际上也都是连着的。
李管家深深地看了看她。
“快去吧,我装备这么好,没事的。”
初枳夏不由咳嗽了几声,也不好再多言,弯着腰凭借记忆,快速往门口撤去。
火灾,跟她想象中和电视里的完全不一样。
沈青石家是很大的,通道弯弯绕绕复杂,白日或有灯还好,到晚上遍布黑烟,可见度极低,几乎什么都看不清楚。
初枳夏走到拐角,一时都看不清楚哪是哪里,通往大门的路在哪里。
她皱着眉辨别,忍不住又被呛得剧烈咳嗽了几声,刚要抬腿,却忘记前面是有台阶的,险些绊倒,一只大手有力地扶住了她。
随后焦急地把她带到了怀里,往出口方向走去。
“沈青石?”
初枳夏下意识以为,牵紧了对方的手。
烟太黑,视线可见度也越来越低,加上呼吸面具挡着眼睛,初枳夏看不清楚。
周皓荧一直将她带到了室外,果然,外面开始下雨了。
“师哥,真的是你?”
初枳夏刚才逐渐冷静下来随着他走时,就摸到了他小指上的那枚戒指,还是有些不相信。
“你犯什么病啊?!!”
她也是气急,摘下呼吸器后看清楚,用力推了他胸口一把。
“我,不是我——”
周皓荧一愣,一个趔趄险些都没站稳,从来都没有见过师妹这副样子,他来时已经下雨了,披着雨衣,摘下兜帽来,脸上被烟熏黑,金色额发上也滴着湿漉漉的水珠。
周皓荧坦白:“我只是想有些烟,趁乱带你走。我、我一直见不到你,约你出来你也不见,很担心你。”
“而且我是想……想让你以为我放火,我必须立刻要到国外去,不然就会被抓,你一时担心我,就跟我一起走了。”
他就是想逼师妹一把,趁乱中就跟他走了再说。
师妹肯定不会让他被抓的,如果以为他真纵火,只要她不跟他走,他就不走,就留在这里等着被拷上,师妹绝对会先跟他走了再说,决不会让他出事,被抓住,影响名誉。
等出去,上飞机,他再慢慢跟她解释就是了。
师妹那么好脾气,肯定会理解的。
而且……也不是太大的事。
“这事还不大!???”
初枳夏听见解释都惊呆了。
不过,他说得倒没错,也很详细。
如果真这样,她肯定会先跟他走了再说,肯定不会让师哥名誉受损的,不管任何原因,这是一定的。
“确实不是他。”被火光照亮的黑暗里,沈青玄走上前,道。
他那日临走前看到周皓荧在附近,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就留了点心思。
沈青玄道:“但也不能这么说,这房子很老了,线路电路全老化,再加上这几天下雨打雷,一点就着。”
“你去过主楼吧?那里什么都没有,就是因为着过火。不止一次。”
初枳夏点了下头,她自然去过,当时还想着他父母就算感情不合,也不应该一张合照、合影都没有。
周皓荧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了,“我——”
“你先静一静。”
沈青玄也知晓他不是有意的,抬手重重拍了下的肩膀,随后突然想到,扭过脸来敏锐地问,“你出来时,看见丹颜没有?”
瞧着初枳夏陡然变白的脸色——丹颜姐最近常回家住,想要照顾她和弟弟来着,因为主楼也没人住,翻修后很新,沈青石不愿让她住的,但她不避讳这个,再加上也没人受过伤。而且近几年来都没有事了。
“把衣服脱了给我。”沈青玄脸色大变,命令道。
初枳夏也明白,立刻把身上的轻便防火服和面罩递给他。
“我跟你一起去!”
周皓荧脸色也极难看,沈青玄问完后,就一直在出来的工作人员中找沈丹颜。
“你看好他。”
沈青玄没再多言,朝初枳夏轻点下颌示意,朝烧得果然最厉害的主楼奔去。
“我现在可以跟你一起走了,我们走吧。”初枳夏按了按太阳穴,抱紧肩膀上的外衣,看向周皓荧,道。
“走啊,你不是想让我跟你一起走吗?!!”
她有时候真的不知道师哥是怎么想的。
她内心也清楚,师哥肯定是不会伤害人的,他八成真的是想趁沈青石不在的时候,放点白烟,最后买通几个工作人员帮他演演戏,凭借他高超的演技,骗她走而已。
但是想到这里,她还是气不打一出来!
“走啊,你为什么不走了?!我们现在就可以走,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留下来,即使能和警察解释清楚,你也是有纵火嫌疑的,你以后怎么办!!?职业生涯怎么办?行,就算我跟沈青石说——”
沈青石那个人,报复心是那么重的。
她都不知道他知道了会怎么样。都不敢想。
“我只是很后悔而已——”
沉默过后,周皓荧再忍不住,用一种她从来没有听过的音量和语气,冲她喊道。
“你后悔什么?”
初枳夏凝视他湿漉漉的眼睛,明白了,“所以其实你知道,我喜欢过你。”
“至少心动过你。”
即使她没有正式写过情书,即使大家只有十三四岁,刚刚上初中的年纪。
可她觉得,他应该是知道的。
他也是个很细腻的人。
周皓荧喉咙被烟熏得很哑:“是。”
那是周皓荧最后悔的事。
他当然知道,怎么会感受不到?一个十三岁情窦初开的女孩子天天挽着闺蜜的手来看他打球、练舞。
他从中学就办理住宿,不像她一样每天走读,周末必须回到家的时候,她会敲他房门,问他一些排练上的安排。
但他为什么那么做,故意和她讨厌的女生来往,有时候会嘲弄她、她来送点东西时当没看见她。
可能他只是,有点自卑而已。
有些自尊心,他记得他刚来家时,她高高在上的样子,也记得她救自己时的善良……以及优越感。
他也记得自己在她面前那般狼狈,面子上有那么点过不去罢了。
周皓荧:“所以我只是想让你给我一个机会,再看到我一次。”
所以他先前才那么着急,什么不堪的都肯做,什么都愿意接受。
“师哥,”初枳夏调整了一下呼吸频率,承认,“我以前,确实是很喜欢过你的。”
尤其是那一段刚步入青春期。
可能比她自己以为的,还要多一点。
再多一点。
毕竟是人生中最美好温柔的一段少女岁月。
只要和好朋友手挽手着喝着奶茶,在学校练功房里看见他,她就会发自肺腑的开心。
校园里的光,都是明媚温柔的。
以至于,后来出车祸后,她对父亲失望,对天底下男人失望,对婚姻和爱情失望,可是她有的时候,还是会怀念当初的美好。
她有时候也分不清楚,是怀念那段无疾而终的少女情怀。
还是怀念当时的那个自己。
但是她能明确一点,如果那个时候周皓荧跟她表白,她应该是……应该是会接受的。甚至可能会被治愈一点。
可,他没有。
所以她就觉得,师哥是真的不喜欢自己。哪怕自己出了车祸,他可以照顾她不去上学,也不会跟她在一起的。
“那我们现在,可不可以——”
“不可以。”
“因为我现在真的很爱沈青石。”
她今天最大的庆幸,就是沈青石不在这里。
“和钱、地位,家庭,这些有关系吗?”周皓荧终究还是问出了口。
初枳夏一时间没有说话。
这一刻,她好像有点能够体会在她第一次怀疑沈青石烫他时,沈青石的失望和寒心了。
“没有关系。”
初枳夏抬起眼睛,认真地、坦白地告诉他。
“师哥当时曾经说过一句话,说——大富大贵之家往往生情种。”
“我不置可否,可能是‘往往’吧。但我想说,如果没有往往两个字,只有大富大贵之家才能生情种。我认为是错误的,大错特错。”
“情种就是情种,我爱你,就是爱你。不管我是穷人,还是富人,你是穷人还是富人。我都可以爱你。凭什么只有富人才有爱情?”
“爱情,或者说珍贵的感情,就是人类——我们作为‘人’最珍贵的东西,和机器的区别。我不认为分什么高低贵贱。”
“师哥说这话,真的很让我伤心。今天沈青石不管是乞丐,还是王子,不管是精神病人,还是大学老师,我都会爱他的。”
“对于师哥你,也是。”
她已经勇敢地走了九十九步了,他当初只要往前走一步,就可以了。
“好,那如果我们相爱了,你今天又遇见了沈青石呢?你敢担保你不会动心吗?我、我只是一个佣人的儿子而已!!?”
“我什么把你当成佣人的儿子了?我又什么时候把周姨当佣人了?!”
“如果你一定要问,我可以告诉你。我不会动心。”
“如果你当时喜欢我,跟我表白,我们在一起。那就很可能会从青春期的悸动,变成少年喜欢的心动,再到深爱的两心相印。那今天有十个沈青石,我也不会动心。因为我的感情都给了你。我已经爱上了你啊!!”
初枳夏道:“如果师哥觉得我的爱也分什么高低贵贱,会轻易改变,看来也不是真的爱我了。”
周皓荧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看她的眼神,不知为何,终于有些轻松和释怀,他嘴角似乎都有了一丝隐约浅淡的笑意。
他张了张嘴,刚想要说些什么,目光一斜,忽然朝她背后望去。
初枳夏也察觉到了,忙跟着回过头去,“沈青石!”
她受了一晚上的惊,最想见的人就是他,再忍不住朝他跑去。
沈青石稳稳地扶住了她,把她抱在怀里,安抚般摸了摸她的头发,手指有些冰。
“沈丹颜和沈青玄呢?”
他看向周皓荧,目光也是从未有过的冷。
“这是个意外——”初枳夏拉了拉他,想要解释。
周皓荧释怀了,所以看着沈青石的目光也逐渐轻盈平和,听他提到这两个名字,心头重重一沉。
周皓荧也发现了,“我现在就去找他们——”
“我跟你一起去。”
沈青石毫不犹豫道,往前走了两步,还是不禁回过头来,朝她望去。
初枳夏猜测,他可能是听见了后半句。
他猜到她要问什么,点了点头,“我都听见了。”
整段对话,包括他是乞丐还是王子,都听见了。所以他的目光,很温柔。竟是从来没有过的温柔。
只是,他终究还是有些不舍,目光也变慢了,慢慢地、一帧帧地扫过她白皙温柔的脸。
他们两个人离开后,初枳夏是孕妇也不方便,一个人抱着手臂等。
消防员到来后,李管家也走到了她身边,把借来的伞想要撑到她头顶,初枳夏摆了摆手,示意一块撑就行。
李管家:“东翼和西翼基本上没有大碍,人缘也都疏散了。”
“可能是线路问题,之前一直下雨,线路短路,主楼的厨房爆炸了,才变成这样。”
“嗯。”
初枳夏颔首,现在什么原因已经不重要了,都难掩焦急。
等待这么久,也没个影子。
……
又是十分钟过去了。
消防员进去救火。
映照天光的火终于隐有消退之势。
沈青玄一手提了一个,在消防员的帮助下,把如梦初醒、头发爆炸、戴着呼吸器的沈丹颜和脸色熏黑的周皓荧丢了过来。
李管家忙接住。
“沈青石呢?”
不等李管家上前,初枳夏焦急问。
周皓荧剧烈咳嗽一阵,好在火势都小了很多,一愣,问:“他没出来吗?”
周皓荧他们冲进去的时候,火势已经减小很多,消防员有些摸不清他们家复杂地形,但沈青玄救援很及时,几乎已经把沈丹颜带到了一楼走廊,马上就出来了,大家也都撞上了。
沈青石很快就不见了,可见度太低,周皓荧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被沈青玄提溜着脖颈就离开了。
他想,也可能是见哥姐们都安好,就出去了?
“他不在这里吗?”沈青玄说着冷汗也下来了。难怪他当时打照面时,觉得有些不对,但也没多想。
……
……
……
初枳夏出来时,东翼隐秘小屋的门并没有关,她来不及再换防火服只披了层毯子,一路奔上前,朝沈青石走近——他果然在这里,她低声问:
“是我刚才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一楼二楼的火都已经被扑灭了。
这里原本烧得不多,后来火势逐渐蔓上来。
“没有,枳夏。”
沈青石听见她的声音和脚步声,有些愕然也十分惊喜,慌忙回头道。
“那我是又做错了什么吗?”
沈青石:“没有,都没有。你快下去,是我的问题。”
“就是因为我说,如果周皓荧当年跟我表白,我会跟他在一起,也会爱上他,是不是?”初枳夏感觉得出来了。肯定是这话有问题。
他那最后的眼神,就让她有些不安,当时太匆忙,她来不及细想。
沈青石想要的,就是那种极致和唯一性。绝对的,排他的,不可替代的。
因为他从来没有得到过,所以太想要,太渴望。
可是——那些事情没有发生啊。
是她和他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沈青石沉默几秒,嗓音低哑道:“枳夏,那天你问我,如果没有你会是什么样子?我觉得,可能也就是这个样子。等研究做完,等我累了,一切就到此为止。”
“我——我不是什么好人。我做过很多坏事,包括把主楼烧了好几次,也包括对你伯父,对你母亲,对你。即使现在,我都在伤害你。”
他虽然没有再名义上锁她,囚禁她。但她考虑到他的情绪,就没有离开过。
她是个很爱自由的人。
他还是在无形之中,对她形成了精神控制。
而且——而且随之她有了孩子,他表面看上去是转好,可深夜里那种嫉妒和痛苦如影随形。
“原来是你……”
难怪沈青玄说,这里线路老化,很容易起火。
沈青石:“是我。”
“那你父母的事——”
沈青石苦笑了一下,“我很希望是我。”
“果然。”
初枳夏长叹了一声,长久的静默后才道,“看来有时候话,真的是不能乱说的。”
迎上他不解的目光,她解开防火毯朝他走近,伸出手臂环住了他的腰腹,将头用力贴在了他的胸口,
“我上次还说,等我们死了,骨灰搅拌搅拌也要在一起。”
“这样,是不是可以达到你的极致了?”
因为按照他的逻辑,他永远达不到圆满。
即使她跟周皓荧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
但他亲口听她说出来了,所以接受不了。
他一直都有自毁倾向,他有时候也觉得给她带来了很多的痛苦和枷锁。
尤其在她有孩子之后。
所以他要以这种牺牲姿态,获得圆满。
既然他不是不可替代的,不如放她自由。
更何况那段日子,她和她师哥过得也不错。
“那个——”
“那个——”
就在这时,门外又响起更加紧急的脚步声。
初枳夏以为是消防员,下意识抬起头。
“师哥?”
看见来人,她明显感觉到沈青石皱起了眉。
但沈青石很快又冷静下来,原本也不需要她这样,平静吩咐道:“把她带下去,我约了怀斯曼,就是跟你说的那位美国纪录片导演。在你预产期后两个月,还有——”
周皓荧匆匆打断:“那个能不能先听我说两句,我长话短说。”
一楼的火被扑灭,走廊上的火势还是都愈发蔓延上来。
“她是不可能跟我走的,所以大概率要跟你抱着一起死,但是你觉得这就是你想要的极致了吗?双死,是很有戏剧性。但是我跟你说,不可能的。如果她真抱着你一起死,我也会抱着她一起死。”
“到时候到了地下,不好意思,还是我们三个人。”
“你永远达不到,你要的极致唯一和圆满。”
沈青石:“……”
初枳夏都能感觉到,沈青石的呼吸都沉了,想杀死周皓荧的心都有了。她抱着他的腰更紧了一些,轻轻安抚。同时嗯啊嗯啊点头,表示师哥真的干得出这个事。
“还有不是双死,三死,是我们五个人一起死,还有两个孩子。”
沈青石清楚,所以他不忍心,他很痛苦。他从来也都没有想过让她这么做。
“还有。”
周皓荧这话真的很不想说。
因为不说,好像还能给自己留一点念想。
直到他现在,真的已经释怀了。
“他来找过你。她也没有真正放弃你。那天晚上,是我把她灌醉了,穿了你的衬衣,让她误以为是你——”
“如果这个是你的根源,让你想到你小时候可能再演完美,不管是完美孩子还是完美男友,都是注定被抛弃、可随意被替代的结局。那么我告诉你,她没有抛弃你。”
“师哥——”
“你——”沈青石脸也白了。
“先下楼吧。”
周皓荧在楼下休息了很久,他本就是舞台演员,体力很好。
他也记住了沈青玄的姿势,一手一个小朋友,将这对怨侣强行拉了下去。
……
初枳夏:“……那我们到底有没有?”
一路奔过火海,楼下沈青玄一手一个接应。沈丹颜一遍遍拨着她被燎干的头发,焦急地等待着,看见他们,才长吐一口气。
周皓荧干脆利落:“没有。”
他是做过很多这种事情。
那天晚上,当然可以。
师妹喝得那么醉,那么痛苦,他演得那么像,真以为他是沈青石。
可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真的和她做。
是不是真的做了,就不一样了?
但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希望,和她的第一次,是她真心的。不是什么替代品。
可以两情相悦,两心相知。
他只是故意演得很害羞、很不好意思而已。
他也再清楚不过,如果他演得很主动很热情,沈青石肯定也能猜出来了。
对演技,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
眼前的火海,跃动的腾腾火焰。
逐渐变成了童话书里,公主在熊熊燃烧的城堡中,救出王子的画面。
“好了,公主救出王子后,就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了。”
初枳夏懒懒地合上了蜡笔绘本,忍不住恶狠狠地瞪了沈青石一眼——凭什么她要这么辛苦带娃,而他就可以在沙发上闲闲地看书。
两岁的沈瞳紧张问:“那魔鬼呢?魔鬼就消失了吗。”
初枳夏:“消失了。”
同样两岁的初憬关切:“冒险家呢?”
初枳夏:“冒险家肯定要去世界各地精彩冒险了。”
初枳夏趴在大床上,抬手摸了摸两个小包子的脑袋,忍无可忍地又看了沈青石一眼。
“你就不能过来给他们讲?”
沈青石:“我再挑下一本你要给他们讲的。”
那件事后,他的心魔,果然好了许多。正如初枳夏猜想的,那也是他的最后一跃了。
不过真正大好,还是在孩子出生以后——孩子太粘人了!他不就是想要被极致地、强烈地爱着吗,绝对不可替代。被孩子不分昼夜地缠着,还是两个,他可算是明白了。
初枳夏生完孩子后修养一阵就去忙工作了,再加上她粗枝大叶的,沈青石也不是很放心将孩子完全交给阿姨带,都是自己日夜照顾。
他对孩子来说,绝对不可替代,换个人气息不对都不行,就会狂哭不止。
现下儿童读物很多,他要全部看一遍,确认适合他们这个年龄层和心智程度,再递给她。
“你们去跟爸爸说,就要那一本,你看那封皮上面还花了好多花,还有妈妈最喜欢的紫藤花,然后你们让爸爸给你们讲。”
初枳夏看看时间,好晚了,已经快九点,她想睡觉了。
沈青石的孩子果然跟他一样,高精力人群,因为是小孩子贪睡一点,也只要七个多小时就睡饱了。
沈瞳撒娇:“不嘛,我想让妈妈讲。”
在孩子的姓氏上,他们当时说好,先生下来的跟她姓初,是哥哥初憬;妹妹跟着他姓沈,沈瞳。也好记。
沈青石原本不想要这个姓氏的,但初枳夏告诉他,他就是他,姓氏不过是姓氏。
“我也想让妈妈讲,妈妈讲得好。”
初憬也不知是耳濡目染,明明是男孩子,居然也很爱撒娇。
沈瞳:“妈妈讲着讲着还会唱起来演起来,爸爸就不会,就知道闷头讲……”
初憬:“就是就是。”
“不过我那天听见爸爸一个人在偷偷练唱歌……”
“不,我看到的是爸爸一个人在练跳舞!探狗——探戈!”
因为见过妈妈跳过,两个孩子很聪明,道。
“真的吗?沈青石?”
想想他一个人转圈圈,画面不要太美。
沈青石:……
他从中挑出最适合的一本后,将其他书放下了。
“来。”
坐到床边,他拿起绘本来。
*
夜里。
两个孩子终于睡下后。
又是春夜。
花园里,月光清凉如水。快要到紫藤花开的季节了。空气里都弥漫着淡而清雅的梦幻花香。
迷宫里加了*一些儿童设施,在夜色下也没那般阴冷沉郁,反而多了很多童趣。
这次大火后,整栋房子也彻底翻新,鲜亮温暖许多。
“哇,沈青石!你真的会跳舞了耶!”
初枳夏很欢喜,腰被他大手揽住,她抬起右腿,勾在他肌肉绷紧的大腿上,转圈。
“小灶开得不错。”
就是想到他一个人转来转去,还是很好笑的。
沈青石:……
他又握紧她的腰,将她抬起,悬空转一个圈后,拉进了怀里。
“初枳夏。”他在回忆第一次喊她名字的时候。
“嗯?”
“我爱你。”
他低下头,在月影和花香中,吻住了她的唇。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写完了写完了终于写完了!这两章都有红包wb@晋江乔其紗
一个作者本人的后记:
我还是觉得,爱或者说是情感,是人类最重要最珍贵也是最本能的东西。虽然现在社会压力很大,加速社会下,可能很多时候感受不到那种属于人类的很纯粹的感情了。但,还是很美好的。
所以大概,想要写这样一个故事吧。
以及。
故事灵感最开始来源于20年我在杭州工作看牙,一个非常温柔年轻的牙科博士。但不是原型哈哈哈。
还有,最开始想写一个跳舞的女孩子,她应该是练功经常会痛但已经习惯忍痛,直到遇见男主后,她可以说出她的痛了。枳夏这个名字是后来起的,有一种微微苦涩的、依旧明媚的夏天之感。
沈青石名字是20年就决定的,简洁大气。有没有!
胡言乱语很多,再次感谢看到这里。[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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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们超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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