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转三日月决定拯救世界》
1. 死亡
在视线彻底黑暗,意识陷入混沌之前,她脑海中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还没给远征结束回来的第四部队开门。
如果刀剑乱舞这个游戏里的一切是真实的,他们要被永远关在本丸大门外了。
明明本丸就在眼前,却因为没有审神者灵力的引导,怎么也无法进去,一墙之隔外空耗时间,真是可怜啊。
不,或许更可怜的是自己。
毕竟刀剑乱舞只是个游戏,而她是真的死了。
是死了吧?
感觉不到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恍惚之间自己的全部随意识一同涣散。像是从拥有实体的人开始变形,变成粘稠的水晶泥一样的胶状物,又如柳絮一般飘散而去,越来越轻,越来越轻,如果还能睁开眼,或许自己正在飘荡着向天空飞去。
接下来连这一切也会失去,意识彻底断开连接,感知不到世界,也感知不到自己。生命就此结束。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可她失去了对周围的感知、身体的控制,却还能感觉到自己正呈现灵魂状,在不知何处飘飘忽忽。
直到一个声音响起,环绕式地从四面八方响起,就像一个开关被打开,她突然对所有一切重新拥有的实感。
“审神者【寥星】,作为跨时空任职者,就职于时之政府已达十一年,业务娴熟,能力出众。如今于现世因意外离世,我们邀请您再度加入时之政府,为了维护历史而奋斗。”
……
时之政府?
邀请我?
不是吧,死了还要再打工啊?可以拒绝吗?
她在心中发出名画一般的呐喊,很遗憾,没有被听到。此时的她空有灵体存在,却还没有真正融入这个世界。
直到对身体的感知再度上线,心脏、头脑、躯体和四肢都慢慢凝实,当心脏泵动第一下,带动血液如河水流动之时,她睁开了眼。
眼前所见之景犹如在梦中,天地四方都是深邃的颜色,如同身处无际深海,又如飘荡在星空。其实都一样,星空不就是y轴上另一个方向的海洋。
这里天地一色,空荡渺茫,她略感新奇地四望,无论望向哪里视线都没有终点。
有星光在身旁闪烁,她仔细看去才发现四周漂浮着的大大小小的光点,并不是她以为的星辰,那没有实质的光泡一样的东西,里面或快或慢,有画面在播放着。
“【寥星】大人?”
是刚刚听到的那个声音。
顺着声音看去,不知何时这片空间里站了一个人。他披着垂到脚踝的长袍,包裹着身体却露出那堪称年轻的面容。从长袍未能遮住的缝隙中看去,他身上的制式西装格外眼熟,这个制服【寥星】见过,或者该说十分熟悉,这不是刀剑乱舞里时之政府的工作服吗。
对哦,他刚刚也说了时之政府。
才刚刚接受自己死亡事实的【寥星】,对于现状有些理解无能。她几次张口想要问些什么、了解些什么,却都没能说出口,喉咙里似乎塞满了柳絮,连带着胸腔到大脑都有窒息的感觉,于是她就这么站着看着面前的时政人员。
这位时政的工作人员很有耐心,即使话语没有得到回复也并不催促,又或者是因为他此刻比【廖星】还要紧张,只是为了身为工作人员的尊严强撑着。应当是从【寥星】迷茫的目光中看出了【寥星】正面临的困扰,他略带歉意对【寥星】说,“您是位十分优秀的审神者大人,对于您的遭遇,我们深感抱歉。”
所谓遭遇,是在说自己的死亡吧。
若是继续说什么再度加入时之政府,【寥星】只觉得没有实感,就像是缥缈莫测的临终幻想。但说到自己的死亡,【寥星】便感到真实了,毕竟那是自己刚刚才经历过的事情。
关于那人所说的“深感抱歉”,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好抱歉,她的死亡虽然突然,但并非没有征兆,她自己都早已接受。对她说抱歉什么的,果然只是社交礼仪吧,明明跟他、跟时之政府又没什么关系。这人还真是看重礼节,让她不太习惯。
不过这位时政人员语气表情都非常真诚,其间透着十足的认真,一番话语依然让她感到些许从心底泛起的宽慰。
于是她微微颔首,也认真回道,“啊,抱歉什么的,不用这样子,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过还是谢谢你,我感觉好多了,我们继续刚刚你想说的事吧。”
那时政人员抬手按在胸口朝她俯身,态度恳切地说,“是这样的,【寥星】大人您任职于时之政府十一年,虽然是跨时空任职,并未亲身上任,但多年来兢兢业业,战绩优异。现在得知您于现世离世,时之政府深感惋惜的同时想邀请您以特殊调查员的身份再度加入我们。请跟我们一起继续守护历史,维护世界的和平吧。”
站在或者说飘在这里,亲耳听到时政的工作人员说出这段话,【廖星】不由得发自内心地感叹:
原来是真实存在的啊。
时之政府也好,她的本丸也好,她的刀剑男士们,原来是真的存在的啊。
此刻她最在意的,并不是时政人员口中守护历史的职责,而是陪伴她十一个春秋的刀剑男士们。
总是披着被单的她的初始刀山姥切国光;从实装后初次限定锻刀一路坠机,锻了三年才到手的数珠丸;刚准备送去极化还没出门的山姥切长义;害羞胆小却是她本丸主力的初锻刀五虎退……原来都是真实存在的,只是在另外一个时空,在她曾经到不了的地方,存在着、生活着,在她不知情的时候陪伴了她十一年,从她入坑名为“刀剑乱舞”的游戏到如今死亡。
直到死亡……死亡……直到亲眼面见死亡,她才真正明白,人类的生命是多么脆弱。
再强健的体魄,与钢铁相比,也无异于纸碰上火;在疾病面前,更是蜉蝣撼树。
流淌的血液,可硬可软的肌肉,结实的骨骼,那属于人类的身体,已随死亡消融。如今这幅透明的躯体,有着人类的形态,却没有真实的、可以被触摸到的结构。
这应当是时之政府的手笔吧。
这算什么呢?勾魂?这个世界也有黑白双煞?
大抵是没有的,不知道时政具体做了什么,但拜他们所赐,在奈何桥上走过一遭的她,现在还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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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能听能感受。
即使是透明地飘着,也总归比化成一盒子灰好。
收下这份时政的礼物,拥有这样新的生命,答应时政的返聘邀请,是不是就能继续做审神者,是不是就能亲身去往她的本丸,亲眼看见、亲手触碰她养了十一年的刀剑们?
如此想,她也如此问了。
“意思是,我继续做审神者吗?”
她带着微不可查的期盼如此发问,却没有得到渴望听到的答案。
对面的工作人员再次躬身,为之遗憾,“很抱歉,在您死亡的那一刻,您与时政签下的合作契约便失去了效力,与付丧神的链接也自动断开。按照规定,也为了刀剑男士们考虑,在您死亡期间,时政完成了对该本丸的回收。”
“您的情况,”工作人员顿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忍,“已经无法成为审神者了。”
已完成回收?是什么意思?她立刻联想到楼下废品回收的大爷,骑着老旧的三轮车,车上挂着喇叭,一刻不停地喧闹着,“回收空调、冰箱、洗衣机……”;联想到小区里的垃圾分类,堆在不同垃圾桶里的干垃圾、湿垃圾和旧电池。
她的刀剑们也会像废品和垃圾一样被回收吗?垃圾一样被分类处理,或是废品一样堆放进仓库。
在脑中构建想象的第一时间,她的心跳急剧加速,这种事情绝对无法接受。
“什么叫回收?你们做了什么?”她问。
“您别担心!我们的回收是按照流程的、正规的行为。”工作人员听见她的声音干涩如柴,紧张之下是显而易见等待宣泄出来的不满,连忙解释,“我们绝对不会伤害刀剑付丧神的。只是暂时定性为无主本丸,由时政麾下的优秀审神者提供灵力。之后会经过多番商讨,再择优选取新的的审神者接管该本丸。”
“新的审神者”“接管本丸”。
她的脑海中回荡着本能抗拒的字眼,只觉得心都被掏空了。
沉默片刻后,她不死心地追问,“我真的不能再成为审神者了吗?”
被那双眼睛里深重的东西所打败,工作人员不敢再与她对视。在来这以前,他认真查看过她的任职资料。平心而论,这真是位极其适合这个身份的、合格的审神者。
任职期间,从未失去联络五天以上,持续联络时间最长达384天,满图鉴且所属刀剑全部满级,所有数值均max。
检察人员还调取了这位审神者参与活动的数据,真是让人不禁感慨,这是肝上长了个人啊!
如果能录用这位大人继续担任审神者,肯定是好事一件,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她的参与。想起上层对他的嘱托:一定要尽可能地说服对方答应他们的请求。工作人员斟酌后对【廖星】说,
“只有身负大量纯净灵力的人才能成为审神者。在您身死之后,您体内的灵力也逸散大半,如今已经无法肩负聆听神明、审判神明之权能,也无法唤醒沉睡之物内心的思念,并使之觉醒拥有战斗的力量。”
工作人员在尽量委婉地提醒她,再次回到她的本丸,继续担任审神者是不可能的了。
2. 复生
她闭了闭眼,不愿相信这个结果。
此前一直以为只是游戏的世界,在死后突然得知那是真实的,以为自己死而复生,会在自己熟悉而喜爱的本丸中迎来全新的生活。转头却又说,你的本丸已经不是你的了。
得而复失是假象,正如她失去了审神者的身份一样,在死亡的那刻她就已经失去一切。所谓的复生,或许也并不尽然。
先前被时政的返聘邀请吸走了所有的注意,此刻她才认真观察起自己的身体。
与其说是身体,不如说是灵体。她低头能透过自己的脚看见深邃幽暗的地面,抬手能穿过手掌看见对面那个披着斗篷的工作人员。
他的斗篷内外同色,没有兜帽,露出的面容上挂着半生不熟的职业性微笑。
正是这微妙的生疏感,让辉月愈发清醒地意识到,真的什么都不一样了。
她知道,如果她接受了时政的邀请拥有新的生命,那么未来的人生也会像这具身体一样陌生。
开始新的人生意味着抛弃过往,她真的能做到吗?审神者【廖星】已经死了,那么站在这里,以新的身体活下去的又是谁?
工作人员看着对方神情恍惚地观察起自己新的身体,并没有出声打断。
他知道这会是个让人难以接受的过程,在时政内部决定要尝试开展这个行动后,他们找过不少离世的审神者。意外死亡的,潦倒失意的,没有亲缘关系的,无论曾经的人生多么不如意,要想劝服他们向着未知的全新未来踏出第一步都非常不易。
不仅因为未知所代表的可能的危险,更因为人类便是这样,总是与太多事物有着深刻的联系。这些从过往延伸而来的联系化为丝线缠绕着他们,可以是支撑拉住摇摇欲坠的人,也可以是束缚牵绊住远去的脚步。
他做好了等待许久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很快【廖星】便从思绪里脱离,一双美丽且锐利的眼睛看向了他,“所以,你们需要我做什么?事先说明,我只是个普通人,如今连灵力不剩多少,可做不了太复杂的事情。”
真是敏锐啊,他在心里赞叹。
世界公平,赋予越多,索取越多。时政给予逝者第二次生命,怎么可能是一场全然的慈善,拒绝了续约审神者,那么一定有别的安排,这份安排会比做一位合格的审神者更困难。
这并不是时政第一次尝试这项行动计划,初次行动以失败告终。不少大胆的参与者加入其中,却往往达不到预期的目标,要么在接下来的行动里漏洞百出,导致行动暴露甚至丢失性命,要么就是在短暂取得成功后,承受不住过大的心理压力自行刀解。
这位大人作为审神者很优秀,但要作为此项重要行动的执行者,她能胜任吗?
这是个没有人能预先给出答案的问题,但在他主动提出之前就有所猜测,这份敏锐让他对其刮目相看。
“请放心,接下来我会向您说明,”工作人员神色友善而恭敬,“一直以来,时之政府带领着审神者们设立并发展本丸,唤醒并使用刀剑付丧神,对抗历史修正主义者,以守护历史。”
“我生前就任审神者十一年,这些内容堪称滚瓜烂熟,不如直接进入正题如何?”辉月道。
工作人员噎了一下,没想到这位大人适应能力这么强,都能坦然说起“生前”了。他把来之前员工培训的定制话术删去一半,继续说道,“我明白了。众所周知,凡有光明必亦有黑暗。在大众看不见的地方,潜藏着无数危机。如果不能及时发现并清除,会引发更多不幸。”
“有没有人向你们反馈过,这个说客稿子写得太文绉绉了。可以直白一点吗,请?”
【廖星】和善平和的语气莫名让工作人员感到压力。他小心地抬头看了眼【廖星】,只觉得这位大人跟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明明长着这么一张温柔友好的脸,谈及关键信息却这么难以应付。他擦了擦脑门上不存在的汗,将脑子里剩下的稿子再过一遍,删删减减,进行翻译后,再度开口,“总之,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还存在很多受压迫和侵害的审神者和付丧神,需要您前去拯救!”
这也一下子简洁太多了,而且拯救什么的,是时政的活吧,【廖星】暗暗诽谤。哦不对,如果答应他们的邀请的话自己也就是时政的打工人了。
她心里暗笑一声,果然死而复生、游戏成真还到了异世界,碰上这一连串的事情给人的冲击还是太大了,连她都有点不清醒了。
在【廖星】再度开口之前,工作人员终于讲到了正题:
“目前时政开展了一项新的行动计划,名为“火种”,主要派遣特殊调查员进入疑似存在问题的本丸进行潜入调查。调查过程中会有一对一的观察员从旁辅佐,调查具体内容为本丸的真实情况,如存在失格或失常现象则还需记录罪证。”
作为特殊付丧神,进入疑似存在问题的本丸,接近疑似面临险境的刀剑与审神者,收集资料,查明真相,帮助需要帮助者,解救需要解救者。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是可以接受的。能够为刀剑付丧神施以援手,即使是其他本丸的,也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倒也不浪费这多来的时光。
“只是调查?”辉月问。
“当然,只是调查。”工作人员生怕辉月多想,立刻坚定地颔首。
然而他肯定得再快再坚定,辉月也不可能不顺着往下考虑。
说到问题本丸,辉月立刻就想到了神隐与暗堕,这两个同人文里出现最多的“问题”。
简而言之,神隐是刀剑付丧神动用神力将审神者困在独立的小时空,暗堕则是付丧神因遭遇审神者虐待或受到污染发生异变,失去神性转而拥有极高攻击性。
不管哪一个听起来都很危险啊。
“如果真的存在问题呢?”辉月探究的目光落在工作人员身上,自带重量。
“所以正需要观察员的辅助啊,更何况到时候我们会为您重塑身体,融合付丧神神力后的身体拥有付丧神的机能,再加上您剩下的属于审神者的能力,只是调查的话是没有问题的。
如果真的确认问题存在,会安排您尽快离开该本丸,另外派遣专门处理问题本丸的队伍前往的。在这点上请不要担心。”
说到这,对面的时政工作人员似乎听出来辉月忧虑甚多,答应邀请的意愿低下。他回想着上司的要求,突然像是做了某种重要决定般略显生涩地说道,“付丧神的身体,人类的灵魂。很奇妙不是吗?只要您的心不死,神明塑造的身体将支撑您的生命,也就是说,您不会随时间老去。”
“付丧神的身体……我不会碎刀和刀解吗?”
工作人员停顿了一下说,“您的身体里还留存有灵力,使用灵力保持自身显形的同时,也完全可以治愈自身。”
真是有着致命吸引力的话语。
不会随时间老去,这不就是在暗示永生吗?时政这是把永生端出来当诱惑,引诱像她一样的审神者啊。
一般人死后重生,又得知能够永生想必会感激而狂喜,对时政充满好感,接下来时政再说明要求也就顺其自然地答应了。
可【廖星】不是一般人,时政放出的自认为最大的诱饵对她来说毫无诱惑力。
已经结束的一切再次开始是否必要,在她这里是个颇有所争议的话题。至于永生,如果没有重要的存在相伴身边,永生不过就是无尽的孤独罢了。
和工作人员聊了这么多,【廖星】的心情与想法并没有任何改变与动摇,依然没有打消回自己的本丸继续做审神者的念头。倒不如说,这才是她唯一的渴求,是她从来到这里后、也是以后的唯一目的。
想要继续做审神者,首先得活着不是吗?所以,这个返聘邀请她是必接不可了。
“很有意思的计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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辉月露出了一个浅笑,“那么接下来我们来聊一聊什么时候出发的问题吧。”
闻言工作人员的脸上炸开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比辉月的笑不知道真情实感多少倍,简直是肉眼可见地喜悦与兴奋,好像年终奖马上就到手上了一样,“您答应了吗,太好了!我们这边已经做好准备,只要您点头,随时可以出发。”
说着,【廖星】便看见工作人员抬起包裹在手套内的手,在虚空中划过,一道暗蓝的光纹随之流转,于是侧前方凭空裂开一道细长的口子,就像是刀尖划开的伤口。它被不知名的力量拉扯着,越开越大,直到能够容纳一人通过才停下。
空中传来一道电子女声,没有感情没有波澜,“确定坐标……传送通道已打开。”
工作人员对着裂缝弯腰有请的姿势都洋溢着快乐,“等您穿过时空裂缝后便会自动拥有新的身体。介于您第一次进行行动。这次选取了相对简单的任务目标,详情在您到达目标点后,我们会向您说明。”
裂口中间是一片沉沉的暗色,犹如捉摸不透的深渊,又像是吞噬一切的漩涡,只是看着便让人心底涌生寒意,即使是工作人员满身的雀跃也掩盖不了那扑面而来的压抑。
【廖星】攥住微凉的指尖,盯着那无边的黑,慢慢向前走去。
就在工作人员想着自己终于完成了说服这位大人的任务,暗自松了口气,用欣慰而激动的目光送她离开时,她突然停步。
“失去审神者的本丸什么时候会找到新审神者?”
“啊,这个,”工作人员没有料到这回马一枪,慌乱答道,“以时政总部所在时空为标准,大约两个星期。没办法,失去审神者的灵力供应太久,刀剑们会回归本体的。”
“给老本丸找新审神者很不容易吧,将心比心,大家应该都更希望有个属于自己的新本丸。”
“您说的没错,现实所需时间确实会比预计更长一些。”
“一个月?”
【廖星】背对着工作人员,侧着头轻描淡写地说着,就好像只是一场任务前的普通聊天。兼之说服工作完成戒心下降,虽然心底隐有不安,工作人员还是被带着放松了下来,摸摸下巴说起了自己调职前在办公室里的见闻,
“如果是审神者意外离世的话,可能要更久。有观测数据的同事休息时自己拉表计算过,平均时长两个月。就算是刀剑们,面对人类突然之间的生离死别也会需要时间去适应。”
“所以审神者不一定是要人类担任对吗?”
“啊?您怎么……”工作人员一下子睁大了眼睛,紧紧闭上了嘴巴,将“知道”两个字堪堪咽回肚子里。
不用回头都能想到工作人员慌乱的表现,【廖星】笑了,“看来不能,真遗憾啊。谢谢了。”
说完,她走进了时空通道。
留下一个大脑宕机的工作人员。
坏了,这到底是知道了还是没知道,要不要把这点上报啊。看着随着生命进入而关闭的时空裂隙,工作人员焦虑地原地转圈。
注意事项里有说不能让参与活动的人类知道还有再成为审神者的可能,是我说漏了嘴了吗,刚刚哪里有提到?
不对啊,我根本什么也没说吧。
被虚晃一枪了。他终于明白过来,再次看向时空裂隙存在过的地方,一边懊恼一边期待。
亲历死亡,又从死亡中脱离,经历这段不符合常理的历程,仍保持住了镇定。面对重生、强化的身体乃至可能的永生,时政抛出的一系列好处,依然不为所动。如此冷静,又总能抓住言语之后的关键之处,如此敏锐。
似乎任何人面对她都会不由自主地想,如果是她的话,投入更多希望也无妨吧。
工作人员有一种微弱但准确的直觉,这位大人一定可以完成他们的计划。只要能完成计划,这种细枝末节不上报也没关系吧。
3. 新手教程1
通过时空裂隙的速度比【廖星】想象的更快,脚从裂隙中跨过去便到了一处荒野。
脚落在了实地,大地的凹凸不平清晰传递到她的脑海。她居然真的在穿过时空裂隙后,拥有了实体,捏捏自己的手,摸摸自己的头发,她这才有了对死而复生有了真实感。
这就是工作人员说的融合付丧神神力所创造的新身体吗?
她抬起手,放在自己视眼中央,拉进,伸远,旋转,再握紧。眼前的这双手和自己原先的并不一样,虽然都纤细修长,但比自己曾经的更白皙有力。长发披在肩上,颜色也并非她原本的纯黑,是极深的蓝色,这似深海如夜空的蓝让她想起刚刚离开的神秘空间。
身上的衣服十分繁重,几乎到了难以抬脚的程度,将她的肩膀都要压垮。来不及低头去看也来不及抱怨,耳边传来一阵细微的电流声。
“@#¥”
这种被声音贴在耳边的感受不太舒服,她不由得抬手去摸耳朵,在右耳垂处摸到了一枚耳钉。好像就是这个东西漏电一样地发出怪声,她正准备把耳钉摘下来,里面传出了刚刚分别的工作人员的声音。
“&%大人,这¥%……”
“什么?”【廖星】捂着耳钉问。
“啊,这样可以听到吗?”那边传来的声音终于趋于清晰,原来刚刚的是人话不是怪声。
“可以,你刚刚说什么?”
“是这样的【廖星】大人。您耳朵上的耳钉既是通讯设备也是健康检测仪器。我会作为您的一对一观察员由此关注着您的身心状况,当您陷入不健康的状态,我就会通过这个通讯设备联系您。如果有必要,请及时向我求援。另外,接下来的任务发布都会由我通过通讯设备告知您。请务必将通讯设备妥善!保管,贴身!随时!佩戴。无论如何不要摘下!这是为了行动成功,也是为了您的安全。”
戴着耳钉睡觉会压到吧,会痛吧。【廖星】不喜欢痛,再细微的也不喜欢。但工作人员已经这么说了,那还是一直戴着吧。于是她放下了准备摘耳钉的手。
“我知道了。顺便问一下,我该怎么称呼你?既然以后都是你联络我,那么名字应该告诉我吧?”
“是我疏忽了!请称呼我为【A65】。”
“这是你们时政的员工编号?”
“是的。”
“还真是没有人情味啊。”
通讯设备那边安静了几秒,随后传出无奈中带着羡慕的声音,“您还真是……出人意料地坦率啊,何曾几时我也这么直言不讳。”
或许是因为年轻,A56自然而然地和第一次见的人提及自己的经历。这独属于年轻人的没心眼,阴差阳错拉近了【廖星】与他的心理距离。
【廖星】听见他的话没忍住笑出了声,“看来英雄所见略同了。”
“然后我就从办公室到了这里。”
“这算外调吗?”
A56思考片刻说,“算贬职。”
【廖星】真心诚意道,“为你逝去的勇气和变差的工作环境默哀。”
不用再担心捞来的审神者拒绝返聘,不用为业绩问题苦恼,放松下来的A56自带大学生一般的清澈和幽默,让【廖星】顿时升起逗逗他的兴致,但此刻到底不是闲聊的时候。
她回头去看来时的方向,已再不见来时裂隙的踪影。
果然是高科技啊,她发出来自21世纪的跨越时空的感慨,随后开始观察四周。
环境陌生又熟悉,跟游戏里的出阵地图有些类似,但因为老玩家的通病总是挂机刷图,自然不会去细看地图的差别,于是她无法判断这到底是哪张图。
前方远处是一片密林,植株茂密,对行动灵活的刀剑还好,对人类来说极其不方便通行。另一个方向是空旷的平原,非常方便通行但没有任何遮掩,遇到敌人想躲都无处可躲。
观望半天也没想好该往哪个方向去,她干脆原地坐下。
果然让一个21世纪三好青年来这种地方,实在是太让人为难了。
“我现在要做什么?”她直接问耳钉里的工作人员。为“玩家”解答疑惑,“客服”不就是这么用的吗?
“请原地稍等一会。目标本丸的出阵队伍正向着您的方向前来。”工作人员说。
太好了,看来她不用在这里枯坐很久。
“接下来请让我为您介绍目标本丸的情况。该本丸碎过两次刀。因为审神者入职不久,碎刀次数也不多,时政判断可能是不小心碎刀,恶审概率小。但因为近段时间,该名审神者行为有异,虽然仍在出阵,但既不完成演练,也不再进入万屋,时政还是将其列进了待检查行列。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进入这座本丸,确认具体情况。”
“碎刀两次也不多?”她问。
工作人员的声音带上了无奈,“是这样的。新手审神者缺乏经验,有时判断不清楚形势导致出阵时碎刀,这并非不可避免,但也算得上是常见。一般度过新手期这种事情就不会再发生了。”
说不定还有人是因为对碎刀好奇刻意去试。【寥星】这么想,但没有说。
耳钉里传来的声音突然压低,紧张混杂着激动,“他们来了!请做好准备,不要紧张,这次任务经分析非常简单,您就当成游戏里的新手教程就好。”
【廖星】闻言笑了一下,“你说过一遍了,放心,我一点也不紧张。”
相反,相比之下,A56像是更紧张的那个。至于【廖星】,她的状态更接近于平静地兴奋,如常的表情之下是跳得极快的心脏,发热的血液,以至于她不得不有意地调整呼吸,以免脸上发红被人看出异样。她已经迫不及待想亲眼见一下那些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刀剑付丧神们,即使不是她家的。
如A56所说,片刻之后,她注意到远处有人影晃动。只是和他说得不同,那憧憧人影晃了两下,没有向她继续靠近,反而找了另外一个方向离开了。
发现她后第一反应是绕行,这是什么意思呢?
可不能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她立刻起身想要追上他们,事情却并不如她意。新到手的身体用不习惯,又重又长的衣服更是让人头疼,刚走两步她就踩到了衣摆一下摔在了地上。
这一下尘土飞溅,不仅弄脏了衣服,还让她忍不住咳嗽。她平复好呼吸,勉强避开衣摆撑着地爬起来,拍了拍身上沾的灰,扯扯衣袖拎拎下摆。
好不容易恢复能够行动的状态了,已过去不少时间,她想着那队刀剑付丧神应该早跑掉了吧,只好让A56再想办法了。结果一抬头,眼前站了一排六个人,正是一队刀剑男士。
这就是目标本丸的出阵队伍吗,真是群好心的孩子,居然被她摔倒的动静引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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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看来摔也有摔的好。
她环视一圈,只见队伍里人人带伤。所幸伤的位置多是手臂肩背等常见的位置,伤势不算严重,几人的表情也都算得上从容。目前看起来像是正常的出阵队伍,不过是路上和时间溯行军起了些摩擦。
于是【廖星】稍稍放心,将目光移向为首的队长。
棕色短发发尾留长,金棕色的眼瞳,她一眼就认出这是初始刀之一陆奥守吉行。
同一时间,陆奥守吉行也认出了她。
“哇,是三日月宗近?”
三日月宗近?
等等,我居然变成了三日月宗近?
那个天下五剑之一,被称为最美的剑,审神者圈子里出了名的谜语刀?我吗?那个死之前只是个平平无奇劳碌命的社畜的我吗?
我扮演三日月宗近,那不是涮涮辣拌小米辣——完啦么。真的不会一眼就被看出不对劲吗。
【A65】!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没有提前说,但凡说了,她一定会更郑重更谨慎地考虑要不要答应时政的任务。
【廖星】在心里诅咒时政,这个任务再也找不到下一个愿意接的人。
而且她扮演的还是性转的三日月宗近,哈哈,难度大上加大。本来不紧张的,现在开始紧张了。
“啊,不好意思,【廖星】大人我忘了提醒您了,您体内融合的付丧神的灵力来自于三日月宗近大人。如果需要谴责我的话,请之后尽情谴责吧。现在请您扮演三日月宗近大人,拜托了!”
A56的声音颤抖得堪比大地震,隐隐透露出天塌下来般的绝望气息,跟以前见过的一不小心犯错的实习生一模一样,让【廖星】谴责的心情都消散了一半。
先把面前的难题过去再说吧。她拼尽全力用出了毕生积攒的演技,才压抑住了内心的震惊,没有在面前出阵成员的注视下失态。
“啊,是陆奥守呐。哈哈哈哈见笑见笑,果然是年纪大了走个路都会不小心摔倒。”她抬手掩住小半张脸,遮住因情绪急剧波动而僵硬的面容,尽力保住了几分优雅。
“原来是摔倒了啊,远远看见你突然倒在地上,可真是吓咱一跳。怎么样?没有摔到哪里吧。”
果然是热心又可靠啊陆奥守,温暖的话语让她因紧张而寒冷的心也回温了。
她正想说没事,红发的小男孩已经凑近过来,“三日月殿,衣服乱了,我帮你整理一下吧。”
啊,是爱染国俊。
红发金瞳的小短刀细致地帮她抚正衣摆捋顺衣袖,又垫起脚伸长手,想要打理她的头发,却因为短刀太刀的身高差完全碰不到。
她轻笑一声蹲下身,方便他的动作,“爱染很会照顾人呢。”
对于三日月宗近这个付丧神她姑且算是了解,可对他那出阵时穿的端庄优雅的狩衣却是完全不了解,如果不是被旁人指出,她怎么也看不出哪里有问题。这点倒是和三日月不擅长打理自己的特点对照上了。
“咦,”爱染国俊将她头上的发饰摆正,疑惑地说,“三日月殿原来是长头发吗?”
哈哈,不仅是长头发还是女孩子哦,说出来一定会把这里的大家吓一跳吧。【廖星】恶趣味地想,但她是不会说出来的,除非他们发现。毕竟他们被吓一跳,就是被吓一跳,而她这颗短时间内经历颇多的脆弱心脏已经经不起一点折腾了。
4. 新手教程2
至于爱染的疑问,就发挥平安老刀的特殊技能,说谜语一样说了好像没说地糊弄过去吧。
“哈哈哈哈长头发嘛,嗯嗯,长头发呢。爱染也觉得很难打理吧。”
她的长发过了腰,比她生前还要长,是让爱染国俊束手无措的长度。即使是擅长照顾的小短刀,在没有任何工具的情况下,也只好稍微摆正了发饰就回到了陆奥守吉行的身边。
嗯,是她的错觉吗,总觉得这振爱染有些安静了呢。
陆奥守吉行捞过爱染国俊,手搭在了他肩上,隐隐透露出保护者的态势,“没事的话,咱们就先走咯,出门在外请务必小心一些啊。”
等等,这样就要走了吗?
不应该问一下我好好一刃为什么会孤身在外面吗?
【廖星】环视面前六刃,陆奥守吉行,爱染国俊,山姥切国广,堀川国广,歌仙兼定,小夜左文字,没有一个人对此提出疑问。两振国广甚至站得远远的,一幅恨不得立刻就走的样子。
不行,可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走了。
【廖星】立刻开口挽留,“虽然不想说,但似乎到了必须要求助的时候了。老人家我啊不小心迷路了,不知道可不可以先去你们本丸修整一下呢?”
陆奥守吉行似乎犯了难,他的热心肠促使他想要帮助面前遇到困难的人,却又出于不可说的缘故迟迟不肯应下这份请求。他挠了挠头,为难地说,“这个,不是咱不想帮忙,只是可能不太方便。要不咱把你扶到路边坐一会,这里是桶狭间,来的队伍很多,很快就可以遇到下一队了。”
“原来这里是桶狭间啊。”
你游著名资源点,那确实来的人很多了。
听到【廖星】的感叹,陆奥守吉行眼中划过无奈之色,彻底相信了面前自称老人的刀是迷路于此了。
“【寥星】大人,请一定要想办法让他们接受您!虽然该本丸出阵频率不低,错过这一次很快也能再遇到,但是对您来说,野外还是太危险了。”A56在她耳边轻声催促。
你不说我也知道啊。但面前的刃看起来很不想带我走。
怎么办……?
【寥星】目光瞥见出阵队伍成员破损的衣服,身上几处血迹,突然灵光一闪。她按住胸膛,发出一声痛呼,原地缓缓地蹲了下去。
面前有几刃见状收回想要离开的脚,重新靠了上来。
“三日月殿还好吗?发生什么了?”
“是摔倒之前就受了伤吧。”
她原本是想演得夸张一点,最好一副命不久矣却苦苦忍受的模样,“扑通”一声倒地上。但头顶三日月宗近的名号,竟使她背上了不知从何而来的偶像包袱,最后还是收敛着来了。还好,还是成功留住了刀剑付丧神离去的脚步。
“唔……没关系哦,你们应该是有事要去做吧,去吧,不要因为我耽误了。”她幽幽开口,声音尾部刻意压出了近似疼得颤抖的波澜。
这一招叫做以退为进!
她就不相信有人听到这话还能撒手就走。
但显然和她“搭戏”的不是人。
“他说没事,快点走吧。”披着快变成灰色披风的金发青年如是说。
【寥星】:?
真不敢相信,山姥切国广,你36°的嘴里怎么说得出这么冰冷的话语,是什么让社恐害羞的你修炼出这样的刀子嘴?
她真的很想抬起头,用强力的谴责目光刺透山姥切国广身上的被单,但那样就能看出来她什么事情也没有了。于是,她只是继续掩唇,一边假意附和,一边沉闷地咳嗽两声,“是啊,虽然老人家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容易迷路,也不擅长照顾自己,咳咳,但好歹也是平安时代的刀剑了,不会放任自己碎在外面的,咳,你们就放心吧。”
你们就担心吧!
先不管ooc不ooc,这么一番话下去,陆奥守吉行确实走不开了,他眼中原先对于“三日月”的担忧甚至多出来些同情。
歌仙兼定从头到尾一言不发,游离在外,小夜左文字紧紧靠在他身边。山姥切国广整个身子都侧着,随时都能走的样子。堀川国广站得最远,存在感也不高,只有目光始终不冷不热地粘在“三日月”身上。
除陆奥守吉行外,唯一对她的表演作出反应的是爱染国俊,他于心不忍地拽了下陆奥守吉行的衣袖。
看得出来,最终做决定的还是陆奥守吉行。
说来有些卑劣,了解各刀性格的【寥星】利用陆奥守吉行的热心可靠终于还是混进了这座本丸。
【寥星】?不,已经不是【寥星】了。
三日月宗近?不,她绝非三日月宗近。
“您是要给自己取个代号吗?”身处目标本丸的闲置部屋中,她听见耳钉里A65说,“我是不推荐您这样做的,一个新的名号可能会引起其他刀剑付丧神的猜疑。”
仗着部屋暂时没人,她光明正大地和A65对话,“但我是女生,不是吗。和正常的三日月做个区分很合理吧。”
好像合理?
A65的声音略显迟疑,“但是作为刀剑付丧神,不管发生什么,即使变换性别,它们也不会否认自己的姓名。”
“因为那里蕴含着它们的逸闻,是塑造它们的一部分,是吗。”
“您能够理解真是太好了。”
“我无法理解,”她故意说,“人类怎么会理解呢。”
“叫我辉月吧,”片刻无人作声的沉静后,她对A65说,“至少你要这么叫我。”
不然套上另一副壳子、使用另一个姓名、扮演着的我会忘记自己是谁,忘记自己从何而来,要往何处去。
那是绝对不行的。
“你也不想任务失败吧小65?”
“……我知道了,辉月大人。”
辉月在A56看不见的地方满意地点了点头,终于开始观察起所在的部屋。
就在刚刚,陆奥守吉行带辉月进本丸后,一进本丸,出阵队伍自行散开。陆奥守吉行隐蔽以至于有些鬼鬼祟祟地将辉月带到了闲置部屋,还有一直跟着陆奥守的爱染。
陆奥守对她说,“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吧,我拿药过来。”
随后带着爱染走了。
刚刚来的路上,她有心观察本丸,奈何陆奥守带着她走得很快,掐在太刀的机动勉强跟上的极限。她全部精力都消耗在跟着一打刀一短刀,什么也没观察到。
但总归是要对这个本丸仔细观察一遍的,就从这个部屋开始吧。她没有如陆奥守嘱托地那样安定休息,而是在部屋里四处审视查看。虽是闲置部屋,但看起来很新,全无磨损痕迹,与建造时长不匹配的是积了很多灰。
随手在柜子上一摸便沾了一手灰尘,留下几道清晰的指痕。看着灰掉的指尖,这下她理解了陆奥守为什么让她原地别动,是怕等他回来,自己就变成灰月了吧。
闲置部屋也是需要定期清扫的,这个本丸都不做大扫除的吗?或许审神者是个懒散的人,连带着刀剑们也疏忽了,辉月猜测。
趁着陆奥守还没回来,辉月打算再做多点事。她推开部屋的门,走了出去。
生前玩游戏的时候,她很喜欢隔几天就换个景趣,隔着屏幕也算是欣赏美景了。不知道是什么原理,现实里本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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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色也由审神者决定,天气晴朗或暗沉随审神者心情变化。这是A65补充给她的,“这里”的常识。
“天气和心情挂钩,那不是一看天就能猜出来审神者的心思。”辉月问。
“是啊,”A65说,“所以曾有审神者以‘侵犯隐私’为由对此投诉抗议,不过上层顶住了压力,抗议没有成功。”
这座本丸的天气不太好,天灰蒙蒙的,云层厚重地像积满水的抹布,似乎要下雨但又给人一种这雨绝对下不下来的僵持感。
这儿的审神者心情不太好啊。如果可以,在本丸巡查一圈没有问题就走吧,没必要去打扰心情不好的人。
“为什么抗议失败了,现在年轻人好像还挺在意隐私的?”辉月问得随意,就好像她不是审神者之一。
哦,现在确实不是了。
耳钉那边的声音有些无奈,“在保护审神者的同时,我们也要在一定程度上考虑刀剑付丧神的心情。有的时候,刀剑们也需要一些途径来感受主人的心情,他们是会有这种渴求的。当然如果审神者对此很不满,他们也很会装聋作哑。”
部屋外连着长廊,是非常日式的庭院,坐在长廊便能欣赏院中的精巧景致。或许是此处是闲置部屋的缘故,面前的风景即使在多元化的审美下也只勉强能称为风景,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辉月听着耳钉里的话,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短促地笑了一声。
这让A65摸不着头脑,犹豫几秒后他还是选择发问,“您笑什么?”
“想到了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帝和抓破脑袋猜心思的妃子,如果审神者和刀剑付丧神的关系也成这样,那确实有些可怜又好笑了。”
A65只是一个工作人员,对于这种问题无法做出评论,于是他只是继续往下说,“而且,在审神者暂离本丸时,根据本丸天气可以推测审神者的生命状况。”
辉月点了点头,“这个挺重要的。”
“根据数据统计,现在审神者对于自身与刀剑付丧神的关系的态度,大致分为几个类型,有认为是单纯君臣的,有认为是朋友甚至亲人的,也有认为刀剑就只是刀剑的。对此您是怎么想的呢?”
能听出来,A65说得十分试探,他把声音放得很缓,咬字清晰到慎重。他似乎觉得认识第一天就交流这个问题为时尚早,但问句最后的小心,又表现出他对问题答案十足的重视。或许行动人员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也关系到这一系列任务能否顺利完成吧。
这里没什么好看的,辉月顺着长廊往外走,想去别处看看。
就算陆奥守等会回去没看见她也没关系,反正她现在的人设是个记性不好总要迷路的上千岁老刀。
A65问的问题在她看来颇为复杂,她和她的刀剑们是什么关系?
主人与刀剑?好像太生疏了,好歹一起经过那么多年呢。
朋友,亲人?可是他们甚至没见过面,隔着屏幕算见面吗?
说起来人与人的关系往往都复杂地难以概括,人与刃的关系真的可以简单形容吗?
或许事情没有那么复杂,是她想的太多了。
她一边思索着,一边顺着长廊走,走出去没两步,脚下一抹一闪而过的奇怪亮色抓住了她的眼球。
她下意识后退两步,角度变换却又看不见那东西了。
“……寥星大人?呃,辉月大人?”
“嘘。”她发出短促一声,A65立刻噤声。
缓缓俯下身,把头深深低下,尽量凑到地板面前,终于通过木板与木板的缝隙,她在木板的侧面找到了那抹亮色。
是深红色的。
5. 新手教程3
如此看来,部屋外的长廊是打扫过的,只是再全面的清洁也终究会漏掉一些角落,譬如这地板缝隙里的红色。它被遗漏了,经过一段时间,已经顺着纹路渗进了木板里,除非是在一个特定的角度,不然很难发现它。
如何区分干涸的血迹和油漆,这又是社畜(死而复生版)的知识盲区了。
她正准备开口问A65该如何判断,就听见有脚步声从前方而来,来的速度很快。三日月宗近以一个不太雅观的姿势蹲在陌生人的地盘,歪头看着脚下的地板,这幅场面实在诡异到引人深思,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可疑,她立刻放弃了开口询问的打算,站起身望向廊外假装看风景。
就当她的视线在不雅观程度和她刚刚的姿势不相上下的景致上游移两圈,那个脚步声已经转过弯来,是陆奥守吉行。
“诶?你怎么在这里,走走,快回部屋。”
出人意料,他完全没问辉月为什么在这里,只是着急地带着她回了部屋。
回到部屋后,他便如回到了危险环绕下唯一的安全屋一般松了口气,“怪咱没跟你说,日落之后不要离开部屋。”
这一句话犹如警钟,“咚”得一声,在辉月心中敲响。
她的目光绕过门口的青年往外望去,此时太阳正模糊地挂在地平线,只差一点就要掉下去,灰色的天空染上了红,就像木板沾染了血迹。
旁晚的风卷着凉意,从长廊滚进屋里,冷得她攥紧了宽大的衣袖。
“这个本丸有问题。”
出于一些顾及,陆奥守没有询问辉月,是否需要帮她查看伤势,只留下了一些药和一些忠告便匆匆离开。
又只剩下一个人后,她对A65这样说。
耳钉里传来一些杂声,A65似乎十分苦恼,当新手教程分配下来的任务居然出了意外状况,可以想象他抓耳挠腮的模样。
“路遇受伤付丧神抗拒提供帮助。带回目标本丸后忽视手入治疗。本丸内原生付丧神举止怪异,包括不限于言语怪异、举止怪异或关系不睦……已经达成三项,再达成两项就可以向上申请调查了。”
A65的声音慌乱一瞬但很快又强行冷静下来,“辉月大人,我很抱歉……”
话刚开头,便被辉月打断了。与其对已经出现的意外情况说一箩筐的抱歉,不如具体聊聊接下来的行动计划,辉月是这么觉得的,与后者相比,前者简直是客套得浪费时间。
“不用说那些,总之继续调查就是了对吧。”
A65轻舒一口气,“是的,请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尽可能地多调查吧。我建议您不要违反陆奥守吉行大人提出的几条规则,先接触其他刀剑,如果可以的话请尝试接触该本丸的审神者。”
陆奥守走之前留下了四条近似规则的忠告:
1.只能在日出之后日落之前的白日离开部屋;
2.不要单独行动;
3.不经部屋主人的允许不可进入、靠近其他部屋;
4.日落之后日出之前的夜晚,如果要外出,请提前找到短刀或胁差寻求帮助。
这一条条的列出来简直像规则类怪谈,听陆奥守一句一句说出口时,辉月猛地生出自己掉进游戏副本的错觉,冷汗都要下来了。也难怪A65当场将其定义为“本丸内原生刀剑言行有异”。
不过,第二条,不要单独行动,那就有点麻烦了。
她情况特殊,就不可能跟其他刀剑一起行动。
不论她付丧神的壳子里套个人的情况,单论她来此的目的——调查本丸情况,在这个本丸她就注定只能形单影只。
最后一句和“只能白日离开部屋”似乎格外重要,陆奥守离开前不放心地重申三遍。
根据她在出阵地图碰瓷他们的情况,连对路边的受伤刀剑付丧神都如此冷淡且顾虑颇多,如果她不主动出击,只是在这闲置部屋的门内门口徘徊,是绝对接触不到其他刀剑,获取充足的信息的。
必须得违反规则,至少这个本丸还在时之政府的监管之下,不可能真的像规则类怪谈一样,违反规则就死。
但不是今晚,她刚来到这里,一定会引起本丸内成员的警惕,顶着所有人的注意行动太不保险。暂且安分一天,明天日出再离开部屋。
她列好了行动计划,只是,有个关键的问题正横在面前——她还没吃晚饭。
部屋外的天色昏暗下来,太阳的光芒几乎要完全消失了,而她的肚子越来越空空荡荡,饥饿感在她坐下来休息一会后愈发强烈。
既然是陆奥守告诉她的本丸规则,他一定会执行,那么他不会来给辉月送饭了。
死后再就业的第一天就要饿着肚子睡觉,这怎么睡得着啊。
“我会饿死吗?”她对着门外跟肚子一样空旷的景致发出来自身体最深处的疑问。
“辉月大人……您已经是刀剑付丧神的身体了,不吃东西不会饿死,不睡觉也不会困倦而死,在这一点上请放心。”A65认真的回答让辉月并不满意。
这有什么好放心的,只是不会饿死,又不是不会饿。饿到极致都不会死,听起来更悲惨了。
辉月摸了摸肚子又说,“能不能给我加点饱腹感,或者有没有什么直接输的能量饮料,饿不死也会影响我的心情,从而影响我的行动啊。”
A65欲言又止,止了又言,“非常抱歉!我只是与您保持联络、观察您身心状况的观察员,不是寄宿在您脑子里的万能系统,这个服务我们真的做不到。”
“说好的辅佐呢。”
“这个,那个……”A56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拿出了以头抢地的气势大喊道,“对不起!其实这也是我在这个部门第一天上工,我经过员工培训的,但果然还是不熟练。我被下调是有道理的,怪不得同事都说我笨,不我在说什么,这不可以跟特殊调查员大人说,总之对不起!这次回去我会加急培训的!”
“你,多大了?”
“啊,我刚毕业,去年入职的时政。”
“算了,你也是个可怜人。”辉月感慨一般说道。
年纪轻轻就被贬职也就算了,第一天上工居然还没老员工带,生前做了多年社畜的辉月猜都能猜到员工培训培训了个啥,但凡有一点实际的干货都算她白活。
她想起了在导师手底下做毕设自学成才的那些年,好不容易毕业进了公司工作内容百分之四十五是猜老板心思,百分之四十五是瞎编胡诌,剩下百分之五是如何在工位上假装认真地摸鱼。什么你说还有百分之五哪里去了,不好意思,这就是我们社畜,活着就不容易了谁还算得清数。
真是没用的时之政府,虐待员工啊——一虐虐两个。
辉月郁闷地关上了部屋的门。
将随伤药一起带来的被褥铺好,只是跌了一下衣服厚实又有护甲并未受伤,辉月便将药放在一旁。夜晚不能出部屋,那便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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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可做了,她脱衣服脱到了天彻底黑,随后便进了被铺闭着眼睛等待暂未上岗的睡意。
就在此时,门被敲响。
辉月一下睁开了眼睛。
轻而清脆的敲门声,规律得如同打点计时器,在空旷的部屋内敲出了让人心惊的回音,除此之外别无他声。
没有得到回应,敲门声短暂停顿,又再次响起。
这就是夜晚不能离开部屋的原因,外面有怪东西在游荡?还真是规则类怪谈啊。既然如此只要不开门,就是绝对安全的吧。
在敲门声第二次响起时,她被烫到背似的从床铺上坐起,而现在想到这一点,她又慢慢地躺了回去。
“三日月殿。”
阴暗的童声幽幽地响起,没有一点孩子应有的轻快,顺着门的缝隙钻进屋内,传到辉月的耳边。
因起身时钻进凉风的被子还没被二次捂热便又被掀了开来,她起身来到门前,推开了一条缝。
“小夜?”
门外赫然是那个总是惦记着复仇的短刀——小夜左文字。
本丸的夜晚出人意料得阴冷,不像是温差小的阴天该有的温度。
陆奥守说,夜晚如果要出门,必须和胁差或短刀同行。也就是说,在晚上,胁差和短刀是永远可信的。
辉月把门开得更大些,把寒意关在门外,只让小夜进了屋。
“冷不冷?要来暖和一下吗?”
辉月邀请小夜进被铺来暖一暖手脚,被拒绝了。即使心里清楚孩子模样的短刀实际年龄并不小,阅历与见识可能比十个她还丰富,但她还是忍不住把短刀们当未成年的需要照顾的弟弟们看待。
被拒绝她也只是面露无奈,将他拉到了离门最远的地方。
“可惜没有热茶,不然这个时候手捧着喝一杯就不会冷了。”
“要喝茶吗?”深蓝色的中短发束在脑后,语气毫无起伏的小夜抬头注视着她,她相信这时候她一旦点头,这实诚孩子真会出去找茶。
“不是哦,不是我想喝,是担心小夜过来路上冷到。”她解释说。
“我不用,不冷。”
“那么这个时候过来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来送晚饭。”
很朴素的一顿晚饭,朴素的不像晚饭像早饭,看到它的那一刻,辉月还以为自己回到了早上6:00的高中食堂。以此作为她的晚饭,要么是对她不满有意寒碜她,要么就是这个本丸肉眼可见的贫穷,只有这些物资了。
她尝了一口,嗯,味道也是很有阅读理解的空间,寡淡中带着点阴险的巧思。
但她实在太饿了。死而复生,接下任命,随即开始第一个任务,所有一切极大的转变发生在一天之内,结果这第一个任务又比预计多出风险,外表看上去毫无异常但她实际身心疲惫。
她真的太饿了,可现在还不是能够放松的时候。
一边把食物往嘴里塞,她一边观察着坐在一旁的短刀。
小夜左文字,虽为短刀,有着孩童的稚嫩脸庞和幼小身量,却没有孩童应有的轻松与明快。他与他的名字极为相称,就像星光黯淡的夜晚,也最适合夜晚。
从辉月拾起筷子开始,他便安静地坐着一言不发,身为刀剑未有人形时的过往轶事已被抹上仇恨的色彩,注定他拥有人身后的底色依然晦暗。个人色彩太过鲜明,导致从他身上很难看出这座本丸真实的氛围。还是得打探点什么。
6. 新手教程4
正好辉月吃得差不多了,于是她放慢了进食的速度,偶尔动动筷子,将注意力放在了和小夜的交流上。
她决定从简单的问题开始。
“小夜,怎么是你过来送晚饭?”
这振小夜说话很慢,为了不错过他话里话外的细节,辉月几乎是屏住呼吸在听,“爱染白天出阵,晚上需要休息。今剑去了……他有事。”
辉月眨了眨眼睛,“爱染啊,他似乎受伤了,他还好吗?”
“嗯,陆奥守会照顾好他。”
“那就好,陆奥守虽然阳光又活跃,但却很可靠,多亏他把我从野外带回来,不然今夜就要难过了。”
小夜认同地点了点头,“他是初始刀,很厉害。”
似乎说到戳他心坎的话了,他稍稍激动地多说了一句,“宗三兄长说,遇到问题永远可以找他。”
这番对话虽然日常但信息量不少。
今日出阵队伍的队长陆奥守是这个本丸的初始刀,深受大家信任。这意味着他作为该本丸审神者的第一把刀,见证了本丸发展至今的所有一切,他一定是最了解审神者也是最了解本丸现状的刀剑,同时肩负着比其他刀剑更深重的责任。
得把他列为重点对象,如有机会要好好聊聊。
她从碗底夹起一粒米,在碗沿碰了碰,“这里的夜晚来得格外快,夜色也格外深,这个时候在外面,你的兄长会担心的吧?”
“不会,我很安全。”
这倒是印证了陆奥守告诉她的规则,短刀和胁差比其他刀种有更少的约束,夜晚他们是安全的。
又聊了几句,屋内的温度温暖了他整个身躯,小夜明显比一开始更加放松。见状,辉月望了眼门外的方向,装作无意地说道,“说起来今天天气很差呢,这里的审神者大人心情不太好吗?”
刀剑,作为武器被打造,生来被人所使用,生来被人赋予价值。它们是主人身体的延伸,指向主人意志的方向。对于刀剑而言,谈论审神者——他们的主人,尤其是主人的心情与喜好,就像谈论吃了吗吃了啥一样家常便饭,就像谈论美食无论是清蒸大闸蟹还是加了两个蛋的鸡蛋灌饼,都让人心生喜悦。
本应如此的。可谈及这座本丸的审神者,却没能让小夜左文字打开话匣,正相反,他低下了头,几乎要将整张脸埋进自己单薄的胸膛。
突然的沉默,突然厚重的空气,让辉月一时分不清他在想些什么,是什么样的心情。
“……我,等会有事,那个……”小夜低着头说。
“好,我知道了。没事,我已经吃好了。”辉月放下了筷子。
小夜左文字立刻收起碗筷,端着跑了出去。
对审神者避而不谈的态度已经说明了很多,至少那个人类给小夜左文字留下远不是正面的印象,不然也不会一提到便心情低沉。
重新关上部屋的门,辉月叹了口气,抬手摸着耳钉说,“这算是异常指标之一吗?”
这里的夜晚似乎尤其漫长,陌生的环境,心里又装着事,注定辉月睡不着好觉。
到了后半夜,她又被远处传来的声音从似睡非睡中吵醒,断断续续的走动声、交谈声不断响起,时远时近,在深夜显出不可细听的诡异,简直堪比午夜凶铃。
她捂上耳朵把头埋进被子里,试图将细碎的声音挡在外面,却没有成功。
声音甚至更近了。
错觉吗?
不,不对。
辉月放下手屏神静听,是真的有东西靠近过来了。
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从庭院走上檐下长廊,鞋底与木板相触,如湖边垂柳触及湖面,泛起一个又一个涟漪。脚步不停,突然,又响起金属快速摩擦的声音,在深夜中极为刺耳,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攻击性。
像是刀发出来的。
辉月轻手轻脚地从被褥中爬起,握住睡前放在床铺上压被角的本体刀。
在手触碰到刀身的那一刻,她猛然意识到,那是刀出鞘的声音。
有赖于她做了十来年审神者,看了大量的衍生剧,即使是跨时空网上任职(俗称玩游戏),也对刀剑有了不少了解。
她甚至能从那悠长如磨刀般的出鞘声中辨别出,那应当是一把长刀。
门外走来的这一位刀剑付丧神,不是短刀,不是胁差,又只有一个脚步声,说明他没有在夜晚跟短胁一起行动。
为什么?为什么他可以违反陆奥守所说的规则。
辉月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个问题,因为持刀而来者已经停在了门口。
一道身影模模糊糊地印在门上,随后静止不动。
太过模糊,辉月只能看出他是短发,身姿挺拔。
即使清晰记得陆奥守吉行的话,夜晚呆在部屋里就是安全的,但此刻,面对着门上泼墨一般的人形阴影,她仍不由得紧张起来。
她此刻的心跳一定很快,但她感觉不到。她所有的注意都用于提防门外不请自来的付丧神。唯一一个能通过数据监测,通过数字清晰感知到辉月紧张的人,在另一个空间不敢说话。
只要行动者没有先行提问,就不要主动开口,这是行动组长再三叮嘱过的。不然在紧要关头突然开口分散辉月的注意导致出现意外状况,A65就又要面临降职了。
于是此时,明明察觉到辉月那边可能遇到危机了,但A65也只能继续盯着她的身体监测数据,一言不发。
这边的局势远比那边A65的心情更为焦灼。
门外的身影不动,辉月也跟着按兵不动。
她一手按刀,半跪在床铺上,不过一刻,腿便麻了。
明明有了新的身体,体力相比以前似乎并没有提升多少。只不过从坐一会站起来眼前就发黑的当代脆皮青年,进化成了跪一刻钟就腿麻的半脆皮。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门上的“人”影动了,肩膀的位置扭动,手臂抬起,似乎是把手按在了门上。他想开门进来?!
辉月很清楚这扇门并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只要他推门,门就会开,没有任何阻碍,然后空有刀不会用的她就会暴露在攻击性极强的来者面前。她一直按兵不动就是因为陆奥守说了,不离开部屋就会没事。
这算没事?
门外的手用力,门发出“嘎吱”一声。
都要被闯入了显然不能算没事。她的头脑空白了一瞬,随后很快意识到绝对不能让他进来。她从地上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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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起,奔向门前,已然不压制自己发出的声音,只想第一时间按住门。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另一个声音。
“……哥。”
这个声音距离稍远,又或许是被辉月发出的响声盖了过去,辉月没有听清。
但门外的付丧神显然听得一清二楚。原本还对辉月所在的房间抱有特殊关注的他,在听到呼唤声的第一刻,转身而去,赶往呼唤发出的地方。
门上的身影消失,匆忙的脚步声指向庭院。
他们应当是汇合了,压低声音交谈了几句,辉月依然没有听清。
“……我们回去吧。”
辉月走至门口。
在最后一句话响起片刻后,她轻轻推开了门。
门外夜色深重,仿佛要凭空滴出浓稠的黑色液体。部屋门前杂草丛生的空地上,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正背对着她向外走去。
就在她的目光落在那牵着手的两个身影上时,其中矮小的那个猛地转过头来,那双在夜里微弱的光线下散发着流光的浅色眼睛和她的目光撞在了一起,是短刀前田藤四郎。
他的目光平和而沉静,虽然如此,却像是无风的湖面,在波澜不惊的表面之下,湖底潜藏着或钝或尖的暗石。说来奇怪,辉月从他的目光里读出几分对于自己的担忧。
担忧?我?
辉月不解。
前田回头后望的时间不长,但他身旁的那位很快察觉到了他的举动,想顺着他的视线方向也跟着回头,却被前田拉住了。
披着过臀披风的妹妹头男孩,快走两步走到身边那刃的身前,让他望着自己跟着自己,随自己一起继续向前。顺着前田拉着的手看去,身旁的那位赫然是粟田口短刀和胁差们的长兄——太刀一期一振。
这振一期不对劲,行为上的不对劲她已经领教过。但气质上似乎也和常见的一期一振不太一样,辉月来不及多看几眼发现不对劲之处,前田已经拉着他远去了。
她最后看到的一幕,是前田紧握着一期一振的手,侧过脸来微微摇头。
辉月知道,那是叫她不要出去。
门外的空地终于又空无一人,部屋的门随之又被关上。
危险似乎远去了,辉月却怎么也放松不下来。她的脑海里不断放映着刚刚看见的关于粟田口兄弟的画面。
这下辉月可以确定,即使抛去陆奥守所说的不知从何而来的规则,这个本丸也绝对可以被定性为存在问题的本丸。
从爱染到小夜再到前田,每一振短刀都对旁人抱有显而易见的善意。
而其他刀剑,歌仙兼定和山姥切国广在出阵见到她时就根本不想管,除了陆奥守因为是初始刀而不同,打刀都态度冷漠。
刚刚看到的太刀一期更是浑身弥漫着古怪而诡异的气息。
所以规则里才说要和短刀胁差一起行动吗,还是说正是规则的存在让打刀太刀们变成了这幅奇怪的模样。
此时辉月暗暗后悔生前的知识面还是太窄了,她对规则类怪谈根本不懂。
但无论如何,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遇事不决找短刀。这个本丸只有短刀和陆奥守吉行是可信的,安全起见,明天就找个短刀绑身上一起行动。
7. 新手教程5
“辉月大人,您还好吗?”在看到辉月的心跳恢复到正常水平后,A56试探着开口了。
直到这时辉月才想起来自己似乎并非孤身一人。还有一个人一直在以一种既直接又隐晦的方式观察着自己。
她把事情和猜想和A65简单说了一下。
“辉月大人,您没事真是太好了。这个本丸比想象的更加危险,您一定要小心啊,请优先保证自己的安全。”A56说。
没想到A56居然是安全为先的类型,果然是未经污染的毕业生,正是最有良心的时候。
“所以啊,时之政府连起死回生以及人与付丧神融合的前沿技术都发展出来了,怎么不发展一个系统呢,就小说里常写的会在人脑子里说话的那种。”辉月半是调侃地说。
她看不见,但通讯器那端,A65已经开始坐立不安,天生平稳的声线下藏着起伏不已的波动,
“我们……尝试过,效果并不理想,甚至可以说,携带系统进行任务失败率反而更高了。
刀剑付丧神大人们是很敏锐的,人心也是很复杂的,很多时候额外的帮助反而会使本来纯粹的东西变的浑浊而矛盾。
正是因为我们想要做的事情十分困难,才更需要高素质的优秀人才,拜托了辉月大人,至少请完成这一任务吧,之后如果您选择退出,我们是理解且可以接受的。”
不得不承认,真诚总是那么打动人,辉月本来还想动用阴阳怪气之力发泄一下新手教程就被坑大了的怨气,此刻也只好偃旗息鼓。
但逗还是要逗一下的,她可好久没见到这么认真又纯净的职场新人了,“你们这个行动招募到了多少愿意参与的特殊调查员,概率一定很低吧。”
A65尴尬地“呃”了一声。
“行动失败率也很高吧。”
A65沉默以对。
辉月故意长叹了口气。
引得A56立刻放了大,“虽然我只是您的观察者,只负责观测您的身体数据,为您颁布任务,以及在您主动提问时为您解惑。我并非系统,任务途中只能靠您自己,我很抱歉,为这事实。”
A65声音放的很低,尤显郑重,“但请放心,我会尽我全力保障您的身心安全。”
从中辉月感受到了一份决心,一份放上公平之秤值得再一次信任的真诚而坚定的决心。她微微勾起一个笑,将话题揭了过去,“那么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是?”
“请尽量在不触发规则的情况下,尽可能多地了解本丸的情况、刀剑付丧神们的经历,了解付丧神们出现异常的原因。”
“即使可以确定付丧神们出现异常,本丸有问题,也不选择派出时政的监察队,来这里直接调查吗?”
并非有意挑刺,辉月是真实地为此而困惑。
在看到一期一振时,她就可以肯定,那把本应优雅温和的、象征着吉光荣耀的太刀,已经完全脱离原本的行为框架,扭曲了性格了。不管怎么样,他都没有理由对从未见过的、初来乍到什么也没做的来客,抱有如此提防与恶意,乃至于深夜持本体刀夜袭。
除非是曾经发生过什么,让他在本丸内不得不警戒一切。
今天A65情绪波动的次数有点多,他就像再再再一次看见毕业论文的数据跑出来结果不理想一样,无奈中带着麻木地说道,“如果您也经历过正经调查却被投诉私闯本丸冒犯审神者,经历过审神者相互竞争恶意举报甚至散播谣言伪造证据,您就明白了。
除非有审神者恶待刀剑们的直接证据,否则无法派出调查队进入本丸。其余的间接证据也好,猜想也好,只能上报给上层以提高关注与警惕。”
果然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哪里都有啊,把人性的丑陋之面展示得到处都是就算了,还要影响正事。
“现实啊,和地里挖出来的千年古尸一样,真让人倒胃口。”辉月说。
经历午夜惊魂这一出,接下来也不用再睡觉了,不然她怕梦见男鬼版一期一振伽椰子一样爬着来找她。
不行啊,她不想自己对粟田口优雅王子的印象变成阴暗男鬼啊。
天亮后,来为她送早饭的是昨日出阵队伍中见过的爱染国俊。
红色短发的小男孩,相比小夜左文字性格更开朗些,在等她用餐时主动询问昨夜休息得怎么样。
既然你主动问了,就别怪我顺势打探消息了。
“本丸夜里很热闹呢。”辉月这么回答。
确实很热闹,热闹得堪称百鬼夜行。这种情况爱染明显也清楚,他苦恼地挠了挠头,看起来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没关系,辉月会将话题引导向她想了解的方向。
“爱染昨天出阵了,今天又起那么早很辛苦吧。我还以为今早过来的会是今剑呢?”她说。
爱染惊呼出声,“您见过今剑殿了吗?”
当然没有,不过是昨晚听小夜提到。
“对了,您和今剑殿是兄弟!”爱染想起这回事后,恍然大悟,以为辉月提起今剑是源于兄弟情谊,便主动多说了些,“他昨晚跟着粟田口的队伍一起出阵了,现在正在休息。他跟我们住在一起,还不知道您来了,等他醒了我告诉他,你们就能见面了。”
说到辉月能和今剑见面,爱染表现得很兴奋,手撑着地面挺直了上半身,好像雨后的笋要拔地而起。
辉月感受到他身上激昂起来的情绪,心里很高兴,这才是闹腾而热血的爱染国俊该有的样子。
“这里的大家休息都那么晚么,这可不行啊,可不能仗着年轻就熬夜胡来。”
她掩唇遮住自己受爱染的情绪感染而压制不下去的笑意,故意摆出长辈的姿态,说些略带责备的话。果然听得爱染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
他们确实很需要休息,接连不断的变故消磨掉大部分的精力和心气,现在的大家不过都是在苦苦支撑。
多久没有在夜晚安心地闭上双眼,多久没有在樱花树下悠闲地赏樱,多久没有再诉对于那些仅为刀剑时便存在羁绊的同伴的思念。每个刀派都或多或少有成员还没有到来,他们当然是渴望再会的,但从某一天起这个本丸再也没有人会说“希望他也能来啊”“想要和他见面”。
原因很简单,这里不是一个值得抱有期待的归处,现在他们会想“他没有来真好”。
面前这个面容美丽而沉静的付丧神,在桶狭间初见时,爱染便从她身上感觉到了亲切。或许是她那副需要人照顾的样子,让他想到了他的那个明明应该很靠谱却总是需要被照看的监护人,于是他忍不住上前帮她整理了衣饰。
而此刻,爱染又从她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海纳百川般的包容。
可能是他想到了混乱的过往,想到了尚未见面的重要之人,无意间表露出了什么。她微微俯身问,“爱染,你还好吗?”
她好似在等待他说些什么,什么都可以,在此刻他可以尽情倾诉,而她会安静而认真地听。
这好似可以接受一切的包容,如同不会刺伤任何的柔软的钩子,勾出了他心底埋藏许久的悲伤与恐惧。
可以告诉她吗?
真的可以吗?
他到底还是没有说,相比于自顾自地倾诉,他更希望无辜之人不要被牵扯,本丸的大家应该都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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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之前,爱染国俊站在门口对她说,“三日月殿,修养好请尽快离开这里吧。我们没有办法招待您,尽快离开会更好。”
简单的一句话背后似乎藏着千言万语,辉月忙问,“你呢,爱染,你没关系吗?”
“我可是有爱染明王加护,没有问题的!”
红发的短刀将胸口的衣服上的图案扯平给辉月看,那黑线勾勒出的爱染明王像就那样盘膝端坐在莲花上,无声地注视着辉月、注视着爱染国俊,也注视着这个本丸。
说完他便跑了出去。
就在这荒废许久的部屋内,短暂的相处后,他看上去比初见时增添了不少活力,也将心中对辉月的亲近直白地表现了出来,或许再见几次面,他就会愿意敞开心扉,告诉辉月这个本丸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究竟遇到了什么困难。
事情似乎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辉月莫名感到了些不安。
她眼前闪过爱染欲言又止的模样,他看起来有很多话想要诉说,但最后还是选择了闭口不言。
他的眼睛望着她,没能说出的东西似乎都从眼睛里宣泄而出了。承接那份目光的辉月心里沉甸甸的,越来越在意这个本丸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要知道爱染的未能说出口的话语,想要知道一期变成如今这样的原因,她必须要采取行动。
只在部屋等着一个两个付丧神来找她过于被动,她必须得主动离开部屋,前往本丸的其他地方,即使这样会违反规则。
那也未尝不可,适当地违反规则也是加深了解的方式之一。
她已经做出决定,于是利落起身,推开部屋门走了出去。
出门的时候有多潇洒,站在空地上因迷路而左顾右盼就有多狼狈。
虽然她生前也分不清东南西北,但走两步也迷路也太夸张了吧。她回望来时的路,明明只是拐了个弯,怎么就分辨不清方向了。
算了,事已至此,继续走吧。反正都是要探明本丸情况,迷着路也可以探。
就这样走着走着,她走到了一处部屋前。
这里有着明显的活物生存的痕迹,建筑比她暂住的更新也更大,看得出来有人时常清扫,细节处又有更多磨损,连部屋门前的草丛也比别处稀疏。
因为之前在部屋门前长廊上看见的红色痕迹,辉月不由自主地往此处的长廊看去,门口的木板处有一个小动物的脚印,印子上沾着泥土。
带着小动物的刀剑付丧神,辉月的脑子里一下来蹦出来好几个刃选。
部屋的门紧闭着,很合理,毕竟是有着不要随便出门、不要随意走动的规则的本丸,选择紧闭部屋门是很好的防范措施。
但此刻,这扇门阻止了辉月进一步查看。
要过去看看吗?
这其实很危险。她已经违反了“不能单独行动”这一条,虽然暂时还什么也没发生,但或许是惩罚的到来有延迟,再违反一条规则,谁也说不准会怎么样。
但这座本丸太神秘了,越是被规则束缚着,她越是想要知道,规则的背后隐藏着什么。
要过去看看吗?
来的路上一路冷清,什么活物也没看见,空空如也,就好像这是一个被掏空的深洞。
然而面前的部屋不一样,直觉告诉她,里面有很危险也很关键的东西,似乎是一把直通boss关的钥匙,拿到就能直接解开这座本丸的谜题。
在这样的诱惑面前,理智阻止了她,直通boss关确实很快,但现在刚开始新手教程的她死得也会很快。
她正准备转身离开,到下一个地方去,就被一手从背后伸出的手捂住了口鼻。
8. 新手教程6
一瞬之间,四肢的血液向内倒流,手脚冰凉,愣了一秒后,她立刻将这当成是违反了规则的惩罚。
原来一个人行动真的会突然遇袭。
她下意识地要挣扎,却有另一双手拦住了她。一双手避免她发出声音,另一双手拦着她把她往后拖去。
什么东西有两双手?!这还真是恐怖主题的剧本啊,没人告诉我还有变异生物啊。
这下辉月真被吓到了,一下子慌了神,想要挣脱束缚,反而把自己弄得重心不稳,和身上的人一起摔到了地上。
“啊呀!”
天真的童声响在耳边。
“三日月你没事吧?”
这个声音是……辉月回过头去,看见了银发红瞳的小天狗——今剑。
“三日月殿还好吧,摔到了吗?”
他的身后又冒出一个头,是爱染。
太好了,不是什么四只手的怪物,是两把短刀。两把刀合力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她正要大舒一口气,望见面前的担忧地看着她的今剑,连忙把这口气又憋了回去,收起脸上后怕的表情。
面前的短刀可是她这个壳子,三日月宗近的兄长,可不能让他看出异样来。
她拼尽全力维持脸上的表情,没法像千年老刀一样遇事从容不破,至少保持在了“得体”的范围内,“没关系没关系,只是摔了一跤而已。倒是今剑兄长怎么在这里?”
这一问句瞬间让小天狗面上的担忧转换成了不高兴,他就像一个兄长教训幼弟一样狠狠敲了辉月一下,只是苦于身高,本该落在额头上的板栗最终落在了后腰上。
辉月配合得做出一个踉跄,这才让今剑不悦的神色消下去一半。
他说,“我要问你才对,你怎么会一个人在粟田口部屋门口。陆奥守没有跟你说这样很危险吗?如果我们没有抓住你,你是不是还要过去看,不能随便靠近别人部屋,这个也有说的吧。三日月真是的,刚见面就让人这么担心。”
小天狗教训人也闲不住,一边说一边踩着小高跷围着辉月蹦来蹦去。
实在太可爱了,辉月被教训也一点不生气,反而顺着今剑的话道了歉。
“哼,先不说这个了,快先离开这里。”
今剑和爱染带着辉月来到了他们的部屋。
初见的喜悦还是盖过了担忧和不悦,一进部屋,今剑便跳进了辉月的怀里,来了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刀剑本身是没有温度的,但化为人形的他们拥有了人的□□,也拥有了人的温度。
辉月的怀抱里很快温暖起来,像是抱着个温度刚刚好的暖手壶,那让人心尖发软的温度顺着与今剑相拥的地方向四肢传去。
明明任务还迫在眉睫,明明还身处不知底细的危险本丸中,她却整个人都柔软了下来。
今剑此刻也被温暖与感动包裹着,辉月低头便能看见他微红的眼眶。
他或许正沉浸在与幼弟的久别重逢,其间还搀着些经历许多后再见家人的微不可查的委屈。
多么感人的场景,爱染在一旁不愿上前打扰。
在场所有人都沉浸在这种氛围中,只有辉月觉得可惜,毕竟她不是三日月宗近,只是一位对今剑而言完全陌生的审神者。
他如果知道这件事,也不会像此刻一样,亲近地依偎在她怀里了吧。
为之可惜的同时,辉月从今剑的反应中感觉到了不安,他低头埋在她的肩颈处埋了许久,久到辉月暗自担心他是不是在偷偷哭泣。
“今剑兄长?”她轻轻地问,唯恐惊扰了他。
今剑这才从她的怀里起身,还好没有哭过的痕迹,察觉到辉月对他的担忧,反而反过来安慰辉月。
仗着辉月蹲下身拉近了身高差,他抬手拍了拍辉月的头,“虽然很想和三日月一起玩,但是不可以哦。在这里必须要听陆奥守的话,不能蹦来蹦去、跑来跑去的哦。”
说到这他微微皱了皱眉,显然对不能蹦蹦跳跳到处玩耍的生活十分不满,但目光落到辉月身上他又露出一个笑容,“不管没关系,只要一会会就好,等三日月离开这里就可以尽情玩耍啦。”
辉月望着他的眼瞳因笑而微微眯起,红色的眼影挂在眼尾将笑衬得更加艳丽,听着可爱而充满活力的童声尾调轻飘飘地上扬。他在为辉月能够离开这里而发自内心高兴,辉月却无法拥有与他相同的心情。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句话或许不该在此时来问,不该这么着急地问,今剑很明显希望误入此处的三日月能够安然离去,又怎么会把之前的事情告诉她。
但辉月的心被今剑的话、被他的笑搅乱了,一时心急就这么问出了口。
果然今剑闻言回避了她的眼神,后退一步犹豫一瞬又坚定地握住辉月的双臂,“什么也没有哦,就当是一场游戏吧,游戏不是都有规则吗,三日月遵守就好啦。等明天……不今天傍晚之前,我就和爱染一起把你送出去。”
“今剑兄长。”辉月轻唤一声。
爱染说,“今天就走?也太着急了,陆奥守说还要准备点行囊,至少也要明天吧。”
今剑被提醒后恍然惊叹,“对哦!还有行囊呢。路上没有人照顾,三日月一定会把自己弄得一团糟的,要多准备一点。”
虽然三日月宗近确实是不会照顾自己的人设,但是说把自己弄得一团糟也太夸张了吧。这就是长兄对幼弟的滤镜吗?
今剑积极主动地考虑着要带哪些东西,俨然一副要尽早把人送走的架势,连带着爱染也激动起来,自荐要帮忙准备。
辉月无奈地看着两把短刀讨论该如何照顾一把太刀,你一言我一语,一时之间竟插不上话。
“今剑,”终于在辉月正色地喊出他的名字时,今剑才停了下来,“之前发生了什么?”
今剑低着头,固执地抵抗着辉月对过往真相的探寻,“一定要问吗,对三日月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不要再问不就好了。”
他扭过头去,只留给辉月后脑勺上扎起的小丸子,企图以此向辉月表示抗议。这幅样子简直就像小孩子耍脾气,但辉月知道不是的,他只是在担心她,他只是不想她被卷入这场让人不安的事件。
但这是不可能的,她已经看见了这个本丸的不对劲,发现了许多刀剑的异常行为,就不可能装作视而不见。她来到这里本就是为了解决问题。
更何况,如果不小心来到这里的是真的三日月宗近,在看到今剑这样不安又这样地牵挂他,也一定会留下来直到查寻到问题所在。
今剑是害怕过度的接近,与真相的接近也好,与他的接近也好,会让辉月对这里、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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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产生留恋,主动或是被动地被牵扯进来,受到他们曾经受过的伤害。
所以他转过头去,就好像不看辉月,辉月就能挥一挥手轻巧地一走了之。
他在意她,担心她,以这样孩子气的方式,但又那么可爱。
辉月没有强硬地靠近他,只是坐在那里,望着今剑留给她的背影轻轻地说,“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吗,在今剑兄长的心里,我们之间是无关紧要的关系吗?我的心情和你是一样的,如何才能做到漠不关心地一走了之呢。”
辉月说得真挚,换来了今剑的沉默和爱染的动容。
爱染说,“今剑殿告诉她吧,兄弟之间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才对吧。”
今剑没有说话,爱染又说,“如果你说不出口,就让我来说吧!”
“不可以!”今剑双手握拳大喊道,“才不是这样的,三日月什么都不用知道!”
他终于转过身来对辉月说,“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的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已经没有人再会痛苦了,出阵也好,初步的治疗也好,我们都可以做到。所以没有什么好让三日月担心的,我已经对现状很满意了。”
他的情绪随他的话语一起宣泄而出,眼泪从他眼角落下,他灵巧转身,背对着门口将自己埋进了阴影里,将眼泪也掩盖起来。
气氛一时沉寂下来,就好像这座本丸也在为之哀叹。
今剑的情绪十分激动,如果不安抚好,接下来很难进行任何事情。
辉月暗自叹了口气,对爱染轻声说,“有些口渴了呢,可以拜托爱染找些茶水来吗?”
刚刚被吼后便僵在原地的爱染终于被解放了,他应了声看了眼自闭似的今剑,丢下一句“我觉得不管怎么样,都应该把事情直接说出来”便飞也似的跑出去了。
望着那如释重负窜出去的身影,辉月想事后要好好感谢爱染啊,如果不是他引发了今剑的情绪爆发,今天还真难找到问出真相的突破口。
至于现在。
她缓慢地向今剑靠近。
情绪爆发的时候也是人最脆弱的时候,只要方式得当,这时也正是打开人心扉的好时候。
不过这也算是趁人之危了。
心怀半分对今剑的愧疚,她从背后抱住了今剑。
身材娇小的小天狗轻易就被她抱了个满怀,或许是因为心疼而产生的错觉,她感觉怀里的孩子轻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于是她稍稍用力,想要将他挽留。
直到今剑慢慢地从她身上汲取温度,直到他从一动不动的状态中脱离,将手搭上辉月环绕着她的手臂,她才开口,“兄长在难过吗?可以告诉我哦,没关系的。孤独也好,悲伤也好,为兄长分担这些,也是我的责任啊。”
她手臂上的那只小手骤然收紧,在她的衣摆上扯出深深的褶痕。
“不是的,”他的声音轻得如同羽毛一样,将要随风飘散,“在这里不是这样的。兄弟,是会让彼此受伤的。
粟田口的大家,左文字和堀川派的兄弟,在习合场刀锋相对,大家的身上都是彼此造成的伤口。我和爱染真的很庆幸,我们的家人没有来到这里。”
辉月的心一下子缩紧了,声音也变得干涩起来。
“是、是这里的审神者让他们那么做的吗?”
9. 新手教程7
今剑没有回答,但辉月感受到他骤然紧张的身体,看见他低下的头。
即使已经有了这样的预期,但猜想印证时,辉月还是感到一阵的难以置信。
让同刀派感情深厚以兄弟相称的刀剑们互相攻击,这是何等大的恶意。即使刀剑付丧神的本体是刀剑,是冰冷的铁器,在接收灵力化形拥有人型后,也在向人靠近着,拥有了人的情感。亲眼看着自己手中刀在重视的兄弟身上留下伤口、造成蜿蜒的血迹,看着对面的他无力支撑地倒下,他们心中是自责、后悔、不解还是在痛苦中安静地滋养着恨呢。
难怪今剑那么迫切地希望她立刻离开,难怪会在刚刚情绪奔溃。
辉月脑海中回溯过一幅幅画面:
不再害羞的山姥切国广,像是对周遭一切失去了感知能力,无情地要求丢下她。
出阵队伍中无比冷漠的堀川国广,站在最偏远的位置投来冰冷的视线。
初夜夜袭而来的一期一振,对着紧闭的部屋门默默拔刀。
她于是理解他们为什么会如此警惕,正是因为承受过太多的恶意,才会对身边陌生的存在持有十二分的警惕。尤其当他们自身变成刺向兄弟的利刃,连自己都可能为兄弟带去伤害,这世间又有什么可以信任。
可这本不是他们应当承受的。
“我不会这样的,我不会伤害今剑,今剑也不会伤害我的。”辉月说。
“可是、可是……”
今剑不敢去相信。
辉月看出了他心中的胆怯,起身走到了他面前,侧身贴着他坐下。抬手轻柔地托起今剑的脸,让他能看见自己,她望着今剑的眼睛说,“可以相信我吗?”
月亮,悬挂在寂静夜空的月亮,总是那么耀眼,让人见之不忘。但是奇怪,望向面前这振特殊的“弟弟”的眼睛,今剑看到的却不是眼眸中的新月。
是大海,他在她的眼里看见了一望无际的大海,无风无浪,水波不兴。
她没有很坚定地兀自强调什么,要求他去冷静,要求他去信任。只是望着她的眼睛,今剑便觉得心情如那海面一般平静下来。
见今剑的情绪不像起初那样激烈,辉月将托着他脸的手移开,放在了他的肩上,想以此给他更多一点的支撑。
“来了这么久,还一直没有见过这里的审神者,真想知道这位大人是什么人。”辉月也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的心情说出这句话,一股无名火堵在胸口,让她真想亲自会会这个审神者。
刀剑存在的意义便是斩杀敌人,刀剑付丧神的存在更是为了与时间溯行者战斗,以守护历史。而这人作为刀剑的主人,作为审神者,却用刀剑付丧神满足自己邪恶的私欲,让他们互相伤害以取乐。
完全失格的审神者到底是什么样?
她的疑惑中带着自己也未曾察觉到的冷静的愤怒。
欺负信任着人类的付丧神算什么本事,有种来跟她人类对人类地硬碰硬试试呢。
“她在天守阁。我们也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她不会出来,三日月也不要去见她好吗?”
被安慰好的小天狗,重新与辉月亲近起来,他仗着娇小的个头扑到辉月身上,将头埋在辉月的肩上,撒娇一样地说着。
“她不会出来吗?”辉月再次将今剑揽进怀里。
“嗯嗯,不会哦。嗯……她应该不敢出来了吧,反正有长谷部守着她,也不用担心她会怎么样。”
今剑的语气尽量轻松,但还是能听出来心中的复杂。主人、审神者的称呼在嘴里打了一架,最后还是称之为“她”。
辉月注意到今剑说的是不敢。不敢出来,不是不想也不是不能,其中似乎还有更复杂的状况。会让审神者龟缩天守阁不敢出门,难道是之前的事情做得太过分导致有刀剑反抗甚至试图弑主了?
辉月希望事情不是这样,毕竟她没来得及问A56关于暗堕的信息。
她把刀剑乱舞当游戏打的时候,暗堕是同人设定,官方并不存在,但这个世界是否也是一样,她就说不准了。
在暗堕的设定下,如果有刀剑弑主,那他就会暗堕。
属于神明的圣洁被染上血色与黑暗,从此与过往的自己、与正常的自己分道扬镳,坠入恶意侵染的深渊。
千万不要啊,这种事情可以她来做,反正她不是标准刀剑付丧神,不怕暗堕……吧?
沉浸在思绪里的辉月被身前的拉扯感唤回神智。今剑抬着头,睁着那双橙红色的眼睛期待地看着她,“所以,可以答应我吗?”
辉月这才反应过来,对于希望她不要去见审神者的请求还没有回复。
这个孩子真的很没有安全感啊。
“那兄长同意我留下来,多休息几天了吗?”辉月不答反问。
就算是小孩子的模样,小孩子的性格,年龄上也是三条派的大哥。今剑没有被这么糊弄过去,非常坚决地说,“不可以!等我和爱染帮你把行囊收拾出来,我就送你离开。”
辉月无奈失笑。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今剑跳起来就要去找爱染。一边因刚刚凶了爱染而苦恼着该怎么道歉,一边勒令辉月就呆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他蹦蹦跳跳地出了部屋。
今剑走后,部屋内再无其他人,辉月摸了摸耳垂上凸起的耳钉说,“刚刚今剑说的你听见了吗?”
“是的,我听见了。”A56答,“刚刚您与今剑大人的对话这边已经完整记录,确定该本丸审神者失格,罪名为迫使同刀派刀剑自相残伤。已向上级申报紧急搜查。”
“意思是时政会派遣专门负责的人过来吗?”
“是的,以时政中心所在时空为标准,大约需要三天时间,稽查队就会达到您所在的本丸。介于您是第一次参与特殊调查,这边建议您如今剑大人所言,尽早离开本丸。”
A56为了她的安全着想,也算是殚精竭虑,不止一次强调优先保证安全,这倒是和今剑的想法殊途同归了。只是辉月心有疑虑,罪名是迫使同刀派刀剑自相残伤么,只是自相残伤么。
如果只是这样会让一期一振紧张到神经质的地步,在路过暂住的刀剑部屋门外拔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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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只是这样会让今剑担心到无论如何都要她离开,他甚至并未亲身参与事件。
如果只是这样会让一座本丸变成规则类怪谈的模样吗?
真相还没能被挖掘出来,一句简简单单的自相残伤后似乎还隐藏着更多秘密。
更何况,辉月还没有忘记在最开始A56对她说的,这座本丸碎过刀。碎的什么刀,为什么会碎刀,在确认审神者失格的情况下还能将其视为意外吗。
这座本丸发生了什么,真相只露出了冰山一角,还远没有到可以离开的时候。
辉月没有回话,这让A56心提了起来。这只是一次新手教程,一开始搞错了难度就让他十分内疚了,他不想看到新接手的特殊调查员在这里受伤啊。要知道刀剑无眼,虽然拥有了融合刀剑付丧神神力的新身体,但辉月的灵魂才刚装进去,磨合还需要时间,这个时候她是发挥不出付丧神的应有的水准的,遇到失控的付丧神绝无一站之力。
他说,“会刻意让自己的刀剑互伤的人普遍心理扭曲,辉月大人长时间留在这里难保不会被施展手段造成伤害,何况还有异常付丧神,您一定要小心啊。”
“我知道,放心,我心里有数。更何况,我不是孤身一人。”
她是来调查事情真相,帮助这里的刀剑的,又不是来单挑幕后大boss。审神者虽然用心不良,但这个混乱的本丸已经足够她喝一壶了,只要足够谨慎就不是问题。
至于异常付丧神,目前表现出明显攻击性的只有一期一振,但依昨晚的情况来看,粟田口的短刀们有在很努力地控制着他们的兄长。
就在这时,A56突然警示道,“检测到有刀剑付丧神接近,请辉月大人小心。”
有刀剑付丧神过来?
辉月下意识想到刚刚出去的今剑,是带着爱染回来了吗?她在屋内等了一会,等两把短刀飞一样地撞进来,却没有等来任何响动。屋外没有人走近的脚步声,连风声也没有,安静地让人忧虑。
可以确定来者一定不是住在这座部屋原本的刀剑了,那几振都是活泼的阳角,做不出这种诡异的事情。
“A56你确定有付丧神过来了?”即使门外没有声响,她也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或许是被氛围感染,A56的声音也轻了起来,“是的,检测结果可靠。这是我刚刚新装的功能,就为了防止再出现昨晚的情况,代码是从前辈那讨来的,绝对好用。肉眼未能发现行踪,连检测结果都很模糊,这应当是一振极其擅长隐匿的刀剑。”
知道屋外有人却捕捉不到一点踪迹的感受并不美妙,难以辨别是错觉还是真实,好似有蛛网一样的视线落在辉月身上,让她倍感坐立难安。
这座本丸里刀剑的异常行为都是往诡秘方向发展的吗?
昨晚的一期也是,现在门外这个也是。
再僵持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
辉月主动走出,立于部屋门前,对着空阔潦草的庭院说道,“客人来了却不现身,需要我邀请一下吗?”
10. 新手教程8
闻言黑发蓝瞳的胁差才从庭院的树木后现身,有着一张笑起来就让人心暖暖的可爱面庞的堀川国广,此时脸上毫无情绪流动,就仿佛一场干旱席卷而来将肥沃土地熬成了荒漠,他身体里所有情绪都被抽干。
即使被辉月从藏身之处叫出来,他也没有表现出任何诧异,“没有看见我,却主动走出来,不怕被我暗杀吗?”
辉月并没有被他轻而易举说出的暗杀吓到,反而露出一个笑,“看来并不会呢,我现在还好好地站在这里。”
“这样啊,相比邪道的我,您看起来真是正大光明。那么,要聊聊吗?”
堀川微微侧身,示意辉月跟自己走。
在这样一个被确定为异常的本丸,孤身跟随陌生刀剑前往部屋是一件危险的事情,但清醒一点讲道理,这个本丸哪里不危险。
所以辉月稍一思索便说,“请带路吧。”
辉月的回答来的比想象中的快,引得堀川多看了她一眼,毫无热度的目光稍稍有了波动。他率先转身往外走。
跟着堀川穿过几处庭院,绕过几处回廊,他们终于来到这一程的目的地。
凭借着薄弱的方向感,她察觉到本丸里几处时常住人的部屋都隔着遥远的距离。这里的刀剑付丧神们似乎分成了几派,分隔而居。
以陆奥守初始刀为中心,今剑、爱染关系更亲近;粟田口大家族自然是一起的;压切长谷部自成一派;而堀川避着今剑来见她的行为彰显了第四个派系的存在。
审神者的失职与事后隐身,导致了本丸内派系林立,对辉月来说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堀川推开了门,或许是付丧神的身体自带的敏锐察觉力,在踏入部屋之前,辉月已经感觉到了里面不安分的气息,躁动着的,好似要吞噬什么。
她的脚步在门前停了一瞬,又自然地继续走了进去。
已经从今剑哪里得知本丸异常的原因,事到如今她相信本丸的大家都是好孩子,只不过是遭遇过一些不公的对待。如果连她都要以迟疑的姿态面对本丸其他的刀剑,他们又该怎么信任她呢。
所以即使知道部屋里藏了出乎意料的存在,辉月还是跟进去了。
在她进去的一瞬间,落于后方的堀川抬手往后一推,关上了部屋门。
凛然的气氛扑面而来,杀意如果可以化为实体,她将看见尖锐刀锋直刺过来。她立刻起了生理反应,衣袍之下汗毛竖起,一股凉意从脚开始上涌。
但也是在这刻,她的心反而放了下来。
因为她感觉到了这股杀意不是冲她而来的。
部屋里除了刚到的她和堀川国广,还坐着两位刀剑付丧神。
正对着部屋门直视着辉月的大和守安定,和蹲坐在角落整个人埋在白布里的山姥切国广。
相比于陆奥守、今剑和爱染住一起,面前这个阵容更为正常,也更在意料之中,只是总让人觉得少了两振刀剑。
看见辉月十分自然地走到他们对面坐下,大和守安定和堀川交换了一个眼神。
不愧是平安时代的刀剑,在这种局势下也如此泰然自若。这样一把新来到此的刀剑,会给他们带来的是助力还是阻力,谁也无法预料。
但是不管是从哪来的什么人,他们都会抓住这个机会,达到他们的目的。
最先发难的是始终直视着辉月的大和守安定。
在辉月坐下后,他微微向前倾身,明明是本性很可爱的打刀,此刻身上的气势却不容小觑,“看着自己的兄弟身处地狱之中,你居然是这样漫不经心的态度。就这么离开,难道不会觉得羞愧吗?”
辉月的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他怎么知道今剑想要她尽快离开。
稍一反应她便回过神来,今剑会立刻将她送走只是他们的猜测,事实是他们并不知道她已经打算留下来直到时政的搜查员到达。
既有温和可爱一面,也有魔王一般面貌的大和守安定,在这种处处不安的环境里,将原本只在战斗时流露的狂放完全释放了。
坐在他的对面,接受着他的直视,相当具有压迫感,但她不会也不能将任何一点慌乱表现出来。握紧的双手藏在长而宽大的衣袖里,一同藏起的还有在大和守逼视下生出的紧张。
既是因为她现在披着以优雅豁达闻名的三日月的壳子,更因为越是在这样紧张的局面下露怯,越是容易遭到胁迫。很多时候言语交锋,气场是胜利的第一步。在这点上经历职场洗礼又从企业跳出来单干的辉月很有自信,她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两次呼吸间,她便缓解了自然而生的紧张,半遮下眼眸让对面的刀剑付丧神难以看清自己的神情,唯有脸上还挂着的浅笑散发着柔和的光,看上去神秘又优雅。
“你想说什么呢?”她说得温柔,却无端让人紧绷。
大和守顿了一下说,“如果我重要的同伴面临这些,我一定不会离开,我会打破他面前所有的阻碍,和他一起去往光芒的未来。”
沉吟一声后她微笑开口,一针见血,“大和守,清光不在很寂寞吧。”
加州清光,大和守安定口中的重要的同伴,只要两人同时在本丸便总是形影不离。然而在这振大和守的身边却未能看见他,这便是辉月由此入手试探他的原因。
无论是加州已经无法行动,还是加州根本尚未来到,在他主动将自己带入到受害刃亲友的处境上时,便已露出了软肋。
话音落下,大和守的反应出人意料地平静,表情没什么变化,依然保持着之前的姿势。
但他骤然攥起的手显示出他的心情没有看上去那么平静。
“这种事情不需要你来管吧。”
很努力地绷住嘴角不往下压了,语气里却流露出几分不快。
果然涉及加州清光还是会表现出真情实感啊。
三言两语间,辉月试图通过他的言行去分析他的意图。
他说出口的话与其说是一种指责,不如说是诱导。他诱导辉月如他言语里的那样去做,其中也暗含了他想要做的事。
为了身陷此处的同伴打破阻碍么,如果阻碍来自于审神者呢。
谈及清光没能彻底破他的防,看来加州清光还未能来到这座本丸。
辉月大胆推断,他目前的心境是:无论如何希望清光不会来到这里,无论如何希望能在下一个地方和清光相见。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渴望摆脱面前的困境。会在战场上兴奋高呼首落死的少年,面对失格的审神者也是狂放派。既然审神者烂掉了,那就不要了。然而,审神者和刀剑的契约一旦绑下无法私自解除,除非一方死亡。
这家伙是在向我发起反叛的邀请,并用这些话语测试我的态度啊。
今剑说过,现在的生活他觉得没有什么不好。
如果说今剑他们是选择了维持现状,那么这个部屋里的刀剑付丧神们便是想要打破现状的一方了。
辉月终于抬眼细细将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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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刀剑们看过一遍,大和守安定、堀川国广和山姥切国广。
抱有这样心情的在这个本丸只有这三把刀剑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怪不得他们一直按兵不动,甚至向并不熟悉的她寻求助力,这个数量有些少啊。
三把刀剑可以突破压切长谷部的阻拦到达审神者面前,但本丸其他的刀剑也不会坐视不理。想要保持现状的那几位难说还对审神者有几分衷心,但想来也不希望失去为他们、为本丸提供灵力的源头。毕竟那个源头现在困守天守阁,轻易出不来,对他们来说危险程度很低。
想到这辉月不禁感叹,论稳定还得是三角形啊,好一出三足鼎立。
“我明白了,”她说,“和你们一起的还有别人吗?”
大和守安定张了张嘴,被堀川国广的话拦截,“套取情报之前应该先表明立场吧。”
辉月看向堀川,对上了那双天蓝色的眼睛。
这应该是这里最不好应付的刃了吧,擅长暗杀的刀剑果然心眼也多。
就在辉月准备给出答复时,耳畔传来几声杂音。在下意识循声望去前,她克制住了自己的动作。
那个声音,听起来好像是从耳钉里传来的。
果然下一秒,A56在那边焦急又轻声地说道,“不要答应。辉月大人,不要答应。我们绝对不推荐帮助刀剑弑主,这不利于刀剑身心健康,也不利于您的!”
A56在“绝对”二字上狠狠加了重音,辉月相信如果不是她面前有别人,不能发出太大声音以免被发觉,A56能激动地破音。
事实上,能让循规蹈矩的A56在有其他刀剑付丧神在场时出声提醒,说明这个问题有点大啊。
辉月理解A56的紧张,也知道为什么不推荐这么做。
毕竟这样风险太大了。
这份风险不是指弑主难以成功。有她在这打破三方对立的平衡,不可能成功不了。
是弑主这件事本身对刀剑而言太过残酷了,为主而生的刀剑拔出自己的本体却是为了杀死自己的主人,简直就像亲手扼杀曾经的自己、亲手抹去自己存在的意义。就算没有暗堕的存在,也会让他们陷入迷茫与痛苦的漩涡。
至于她……
从始至终堀川一直斜睨着辉月,看她进入部屋,看她与大和守言语交锋。他的目光仿佛来自于视线死角的摄像头,记录下辉月的一言一行,在不为人知的阴影下逐帧分析。
就在此刻,他从辉月的神态里捕捉到了一丝犹豫,像是机器突然被注入了情感,他说,“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会行动的。”
辉月不由得重新看他,那一瞬间,她似乎从他眼瞳深处望见燃烧的怒火,红色的焰火似乎要将他眼瞳中的天空焚烧殆尽。
只是望着他,辉月便觉得那火的热意要蔓延过来,将她的灵魂也灼伤。
知道接下来的举动可能会脱离三日月的行动框架,但辉月还是避开了他的视线,深深闭上了眼睛。
堀川是抱着怎样的决心说不管如何都要行动的,她不得而知。
可能会在行动中破碎,可能会与本丸其他的刀剑决裂,就算成功也会成为一把不祥之刃,永远蒙上弑主的阴影。即使这样也一定要做些什么打破现状。
作为一位曾任职多年的审神者,她已被那言语后的不计后果而震撼。
于是她说,“看来你们已经有计划了,那么就让我这个意料之外的变数,为你们的行动撕开突破口。”
11.新手教程9
之后一人,姑且算人,和三刃一起畅谈行动计划。
同意加入行动后,堀川他们便不再对她隐瞒,给出了更为详尽的关于本丸的情报。
关于本丸的所谓规则,以及一期一振。
他们说,一期一振已经疯了,因为他亲手斩断了自己的弟弟,药研藤四郎。而在此之前,粟田口已经碎过一振鸣狐了。
接连失去想要守护的家人,整个粟田口就如陷入了漩涡一般,一期一振对粟田口剩下的成员表现出了过度的保护欲,不眠不休地守着每一个。一旦有其他活物靠近粟田口,都会受到他的攻击,只有短刀胁差因为有着与他弟弟们相似的体型而不会遭到袭击。
为了不让长兄失控,白日粟田口成员都会闭门不出呆在他的身边。只有在晚上这个利于短刀胁差行动的时间,他们才会外出搜集资源、交换物资,而此时也是一期一振全本丸巡逻的时间。因为守护的执念而陷入疯狂的太刀锐不可当,无论是天守阁的一人一刃还是本丸的其他刀剑都只能避其锋芒。
于是辉月明白,这里并没有什么“规则怪谈”,有的只是一个问题深重的本丸。
只有白日自由行动,夜晚只能在短刀、胁差的协助下外出,是为了避免碰上巡逻的一期一振。不要单独行动,不能擅自靠近、进入其他部屋,是因为刀剑们各自为营,避免发生冲突。
谈话结束后,堀川亲自把她送回了今剑的部屋门口。
他说,“陆奥守尽力隐瞒了您的到来,不过很可惜这座本丸里活跃着的都是短刀和胁差,他的隐瞒在我们的侦查下显得有些薄弱了。不过没关系,反正大家都觉得您会和今剑殿站在同一立场,在行动之前,您就和今剑殿一起好好相处吧。”
以此掩人耳目吗?这倒是合了辉月的意。刚刚和今剑谈完,他那副样子她还是有些不放心,正想再确认一下他的心理状况。
说完之后堀川便离开了。
他们约定的行动时间是今夜凌晨,在太阳升起之前,趁着今剑还没把她“赶”走,也趁着审神者还没注意到她。
而现在,部屋里又只剩下辉月和耳钉里的A56。终于让A56找到机会发声了。
“辉月大人——”A56的声音早已彻底失去初见时象征着时政工作人员的体面与平稳,其中能隐隐听出崩溃的前兆,“我这就去催稽查部的人尽快动身,您就老老实实呆在这间部屋里好不好!”
“别这么激动嘛,又不是真的要去杀人。”
“真、真的吗?可是您刚刚答应了他们。”
辉月忍不住想笑,“答应是答应了,但具体怎么样,谁知道呢?”
A56的心情如同坐上了过山车,刚刚驶入平地就又飞上云霄了,前后落差太大反叫他生出近似无语的平静,“辉月大人……这个时候就不要上三日月大人的皮了。”
这下辉月真的笑出声了。
“……辉月大人请不要逗弄时政工作人员,我们是有人身保险的。”那语气里的哀怨几乎要穿过耳钉传过来了。
“我说A56,刚刚和堀川大和守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吗?”辉月突然问,“碎刀啊,怎么看也不是不小心的,事情可比我们想象的严肃不少。”
根据堀川的情报分享,这位审神者是会伪装的,在本丸建立的最初,她给大家留下的印象是强势但溺爱短刀的女子,以短刀为主的粟田口刀派更受她的关注与喜爱。本丸里的短刀无论什么性格,都很喜欢和她待在一起。
直到一期一振来到本丸,她要求粟田口短刀和一期一振真刀手合,且手合结束不给手入,大家才发觉不对劲。
刀剑们的心开始不安,审神者却似乎从其中获得了满足感,她越来越频繁地要求一期和弟弟们手合。藤四郎们不明白人心的复杂,在手合结束后哭着道歉,而她还会笑着就像什么事情都还没发生过一样,安慰着短刀们,就仿佛自己是他们唯一的依靠。至于那把太刀,他身上的伤就这样越叠越深。
渐渐地,她的目光又转移到其他地方,左文字、堀川派也受到了影响。
鸣狐断在了出阵收集手入资源的途中,因为审神者说想要修复一期的话,你们就自己努力。
药研因为擅自使用药草被变回本体,摆在了天守阁的刀架上。原本是展示刀剑的刀架,变成了另一种意义的展示台,展示着不服从审神者命令的下场。
弟弟们的惊惶像是敲响在他头顶的警钟,一个两个家人的离去更是火上浇油,一期一振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忍无可忍的他终于向审神者拔出了他的刀。
就在挥舞的太刀向着审神者的脖颈落下时,那人慌乱之中以药研相抵。如果不是药研断在那一刻,或许审神者已经死了,也轮不到辉月再来到这里。
他们说一期一振疯了。
“A56觉得呢?”辉月问。
“付丧神是不会疯掉,作为神明,只存在神性崩坏的可能。”A56答。
神性崩坏,这倒是第一次听说。
辉月接着问,“是暗堕的意思吗?”
“暗堕?”A56似乎对此有些陌生,停顿后反应了一会才说,“我好像在同人专区看到过这个词语。”
耳钉那边传来一阵查找东西的声音,“暗堕,原来如此,审神者大人们是这样称呼的。官方还从未明确发布过相关内容,但大人们已经猜得差不多了。从原理上来说十分类似。
付丧神也好,鬼怪也好,都是一种超脱的存在,因人类的执念、寄托的情思,他们从器物、生物中产生。神性彻底崩坏之后,付丧神就会走向另一个方向,异变为鬼怪之类的存在。但是与同人区的审神者大人们所以为的不同,神性崩坏后,刀剑们会逐渐失去理智,变成凭本能行动的物类。唔,暗堕本丸……这种事情在现实里不存在,神性崩坏的付丧神可是完全没办法管控的,时政也绝对不会派遣审神者前往这样危险的本丸。”
“救赎暗堕本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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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吗?确实很有意思,我以前看过不少。不过最近流浪暗堕刀剑被捡回正常本丸的看得更多,推荐给你,看正常本丸的刀剑和审神者被创可有意思了。”
“啊这样吗?我看看,还真有啊……不对!现在不是聊这个的时候。目前接触还太少,没办法判断那振一期一振是受刺激过度还是已经开始了神性崩坏。”
“是吗。”
A56隐约间恍然意识到了什么,“等等,辉月大人,您不会想亲自去确认吧,这太危险了。”
他还想再说下去,却被辉月强势打断。
“A56,从接下这个任务起,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特殊调查员的存在到底是为了什么?”
A56没有半点犹豫地说,“当然是为了那些刀剑付丧神也为了审神者们。为了调查真相,为了伸张正义,为了解救受困受难者,我们所做的事是在拯救世界啊!”
非常正义凌然,也相当中二的发言,辉月揉了揉被他逐渐激昂的话语震到的耳朵。但A56会将其和拯救世界划上等号是辉月没想到的,他不会就是这么被骗到新部门的吧。
“既然这样,那我做的和你说的那些稽查员做的有什么区别?”辉月又问。
这个问题问住了A56,等了许久才等来了他的回复,“稽查员的行动需要申报,只有在基本确认审神者失格后才能行动,到达本丸后会直接接管本丸,对审神者和刀剑男士进行审问。但是想要确认审神者失格并不是简单的事情,一直以来时政都对此十分苦恼。
本丸内审神者权力小,容易导致神隐事件。审神者权力大,又容易出现伤刀碎刀。经过多次商讨尝试,才最后定下了特殊调查行动。
如果要说区别的话,大概就是灵活且温和吧。人类的灵魂、付丧神的躯体,便于融入付丧神群体,又了解人心,能够准确判断形势,所作所为也更能为受害者接受。”
“听起来还挺麻烦的啊。”辉月说。
“嗯,也可以这么说吧。即使确定审神者失格,稽查部从派遣到到达也需要一段时间,”谈及正事,A56摆出了专业的姿态,将记在脑子里的员工培训内容搬出来,详尽地为辉月说明,
“每个本丸都处于一个独立的时空,为了防止时间溯行军发现本丸,进行袭击,本丸坐标都经过特殊工艺加以隐藏,想要前往不是那么容易的。
从时政前往本丸需要构建临时通道,加上调取资料、确定坐标、集结成员、出战准备,不同时空之内还存在时间差,大约需要一天到五天不定。”
没想到A56的回答如此认真,即使只是一位坐着监督确认人员安全的工作人员,也对该项行动有过深入的了解与思考。
辉月听得都要为接下来要说的话感到一点点点羞愧了。
“灵活,你说了灵活对吧。”
“嗯?”
“所以我接下来准备灵活行事了。”
“嗯!等等辉月大……”
12.新手教程10
在摘下耳钉的那一刻,整个世界像被最纯净的雨水冲刷过一般清净,辉月不由得喟叹一声,享受了片刻真正意义上的个人时间后,又将耳钉带回原处。
“辉月大人!就算要放飞自我去做什么,也别把时政专供特殊调查行动版联络仪外加生命检测器摘下啊!”
看的出失去监测的这段时间A56真的很慌张了,把“耳钉”那么长的专业用语都一溜串说了出来。
“嗯嗯嗯,不用担心我,我相信你,有你们专业团队在背后辅助,不会有问题的。”
“好,好。”
辉月哄小孩一样地说,A56还真被感动得说不出话了。
人果然是折中的啊,不管在哪个时空。这么一个大动作下来,A56就不再纠结于什么灵活不灵活的行事。
当然,相比说出的内容,辉月实际上考虑的更多。
这个审神者是会伪装的,在本丸成立初期甚至成功和短刀们打成一片。有过幸福而满足的过往,稽查部到来后刀剑们会愿意指控主人吗?
且如A56所言,走正规的官方流程不知道要耗去多少时间。这座本丸里有些刀剑心理已经不太正常了,在等稽查部的时间里,又会发生多少变化呢?
受过伤害的刀剑们啊,辉月又想起寂静深夜那响起在紧闭门外的拔刀声。就算失格审神者被抓,也难以摆脱过往梦魇,难以再去信任新的同伴、新的主人。
辉月还是想尽可能地帮一下他们,有些事情从内解决会比从外打破有更温和而易于接受的结局。
对于她这个从天而降的“弟弟”今剑似乎并不放心,辉月回到部屋后不久,他便又回来了。
一路上惴惴不安想着她的小天狗在进屋看见她后明显松了一口气,上来先讨了拥抱,才悠然地紧靠着她身边坐下。
“今剑兄长这是怕我一个人跑掉吗,没有哦,我可是很听兄长的话的。”假装听不见耳钉处传来一声疑惑的“嗯?”,辉月摸了摸今剑的银发。
长发在他的后脑处盘成团子,跟他人一样小小的很可爱。辉月没忍住摸了又摸,后又张开手将团子包在手里捏了捏。
这个事情她很早以前就像干了,没想到有一天能成真,而且手感比想象中的更好啊,幸福的小泡泡从她心底往上涌。
今剑扭了扭头,没把辉月的手甩开,所幸不动了任由他的“幼弟”偶尔胡闹一下,“因为爱染说,我们难得见面,就让我回来陪你了。我们给三日月准备了口粮哦,不过本丸里剩下的食材不多了,做得比较粗糙,但就算这样也要吃掉。如果浪费粮食,陆奥守会愁得尾巴掉毛的。”
说得好像三日月是什么挑食的大少爷似的,辉月觉得今剑的嘱托十分可爱,但转念一想,她还真没亲眼见过活的三日月,他应该不会挑食吧,应该?
“兄长和爱染的心意我当然会好好享用的。等下次见到爱染,我会感谢他的,真是贴心的好孩子。”辉月对好好的团子头被自己弄乱稍感良心不安,哂笑一下,抬手将上面翘起来的碎发压下,又将垂下的发尾理顺,“还有,陆奥守的尾巴只是装饰,不会掉毛的。”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同意让我随便摸。对了,陆奥守和左文字两兄弟去照看田地了,晚上应该会去他们部屋,本来我今晚要和粟田口的藤四郎们一起出阵,爱染替了我。所以今天一天直到明天,我们都可以一起玩耍了。”
今剑看起来非常高兴,直接从她身边蹦了起来,脚上高高的木屐仿佛不存在一样,绕着她转了一圈又一圈。
他右手长长的衣袖随着动作在空中划过,带来的细风都满是快活的气息,辉月也被他影响,脸上染上笑。
然而心底同时升腾起的一阵凉意让她难以忽视,无法沉浸在快乐的气氛中。为与同刀派兄弟相见、为能尽情享受兄弟时光而高兴着的小天狗啊,你知道我并不是三日月宗近吗?
她当然因为能看见今剑的笑颜而高兴,但她的心似乎与他的快乐隔着什么,要让她与今剑一起品尝快乐的甜味,心虚便会将她打败。
感觉到了辉月在这个瞬间的不自然,今剑突然从背后抱住了她,将她的感受与情绪全部打断。
他小小的身体从身后努力将她整个抱紧,樱桃一样甜的声音在她脸庞边响起,“不要担心,就算这个三日月不太一样,也没有关系的。”
这句话语气柔和带着身为长兄的包容,辉月却在听到的一瞬不可抑制地僵住了身体。
他是看出了吗?看出她的身份有问题?
今剑说,“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在我这里都是一样的。”
诶?原来被看出来的是这个点。
辉月被白白吓了一跳,一口气卡在中间提不上去松不下来,闻言只好无奈一笑,“原来你们看得出来啊。”
今剑只把那无奈之声当做被他看穿的证明,攀着辉月的肩膀摇晃着,颇为自豪地说,“那当然啦,第一眼就看出来了,不要小瞧我们短刀的侦查哦。更何况我对三日月多了解。”
“从来没有人说啊。”
“因为不重要嘛。已经不重要了。既然在这里见到了,不管怎么样,我都会保护你的。”
因为经历过很多,所以对她的变化不在意了么,想到此处她一时百感交集。
明明知道今剑是在对她的壳子【辉月】说,但她还是感到心如同泡进了温泉里,柔软而温暖起来。
辉月呼出一口气,将心情平复下来。她暗自决定在实施行动前,要与今剑度过一段轻松而温馨的时光。作为辉月,给他留下一段能在以后回忆起来还会高兴的记忆。
她笑起来对今剑说,“想要和我一起玩耍吗?我这有很多很好玩的小游戏。”
果然无人打扰她和今剑。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夜深。
即使已经面露倦意,今剑依旧缠着辉月不肯入睡。辉月再三保证等他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就会是她,他才靠着她慢慢睡去。
而辉月并无半分睡意地望着他,细细端详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手头无事的时候,时间的流逝就显得格外漫长了。原本欢闹的部屋突然安静下来,更显得时间难熬。所幸辉月很有耐心。
借着门外朦胧的月色,她细数着时间。
“辉月大人,您不休息一下吗?有今剑大人在身边,不会再发生昨晚的事情。”
A56只能听见耳钉传过去的声音,看不见辉月这边的场景。也是在白日辉月跟他说了,才知道昨夜辉月差点遭遇突袭。
辉月虚掩住今剑的耳朵,轻声说,“不了。你知道吗,太安静的夜晚不适合入眠。”
夜晚的静将她的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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绪衬托得纷乱吵闹,她想着今剑,想着一期一振,想着大和守和堀川,想着天守阁那尚未谋面的审神者,想着等会的行动。今夜是注定睡不着的。
A56没听过这个说法,但也能从辉月的话语中听出些别样的意味。他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气氛更安静了几分。
天亮之前,辉月将今剑摇醒。
今剑揉揉惺忪睡眼,迷茫地爬了起来。部屋门外还是黑的,只有比睡时稍亮一点的微光显示着时间指针已偏向凌晨。
“太阳还没出来。”还没有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的今剑呢喃道。
“今剑兄长想和我一起看日出吗?”辉月问。
闻言今剑立刻清醒过来,橙红色的眼瞳闪出惊喜的光。他对“弟弟”的提议没有半点犹豫,将什么规则全抛在脑后,只因可以和弟弟一起行动而单纯地高兴,“一起看日出,好呀好呀!有我在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辉月揉了揉他睡得蓬松的头。
本丸不大,但绕过天守阁再往远处走些,有一处小湖泊正好在日出的方向。湖泊对面还没被开发,今剑说那里可以看见一整个日出。
于是两人往那个方向而去。
辉月佯装好奇地问道,“今剑兄长知道粟田口部屋在哪吗?”
“知道哦,我们等会会经过粟田口部屋的。不过不用担心,一期一振这个时候一般都在时空转移装置那里,等出阵的粟田口们回来,绝对不会碰到。遇到粟田口的其他人的话,他们也会帮忙隐藏行踪的。所以三日月只要跟紧我就好了。”
今剑说着去拉辉月的手。
辉月牵住他的手轻握一下,随后不经意地将手拂开,“嗯嗯,我明白了。”
短刀在夜晚所能发挥的实力名列所有刀种之首,且他来到这个本丸的时间很早,战斗经验很丰富。即使真的偶遇一期一振,今剑也能凭借短刀的机动掩护辉月离开。所以只要辉月跟着自己,今剑一点也不担心。
他偶尔也会在夜晚跟着粟田口的短刀们一起出阵,和他们一起收集资源;也会每隔一段时间来到粟田口部屋附近,和他们交换物资,和他们关系还不错。如果路上遇到了,就打个招呼吧,可惜不能邀请他们一起去玩,但他会跟他们保证下一个夜晚会来分享这次难得的体验的。
他的心思全被一会的兄弟活动占据了,自从主人变了之后,他就再也没这么开心过了。
“前面就是粟田口部屋了。”他指着一个方向,转头对跟着他的辉月说。
夜空的月亮失去了踪迹,或许是因为太阳正等在地平线下。
他的身后辉月的表情看不清楚,她似乎点了点头,朝着他手臂延伸的方向看去。
“以前我经常会来这里和他们一起玩,对这里的路可熟悉了。鲶尾和我比赛过谁跳得更高,当然是我赢啦。乱扎辫子的技术特别好,真想看他会给你扎出什么发型,妹妹呀,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妹妹三日月呢。”
喜悦充斥着他的全身,轻快了他的脚步,也掩盖了身后的异动。
等他绕过粟田口部屋,从集中精力的侦查与领路状态中抽离,回头说,“我们已经离开粟田口领域喽!三日月~接下来也要跟紧我哦。”
却发现身后已经失去了另一个身影。
“三日月?三日月!”
13.新手教程11
东方晨光微熹,那一片天空都被即将破土而出的朝阳染上亮色。
粟田口部屋内,留在本丸前往他处与其他刀派刀剑交流的成员都回到了屋内,夜晚出阵的队伍在一期一振的护卫下回归。
大家排成排在一期一振的注视下躺进被窝,有的回来的早,此时已经熟睡。
有着晴朗夏日一般的青色短发的太刀守在门口,身上满是与发色不符的阴沉,默默数着已归来的弟弟。
他的眼神和正常的一期一振不太一样,宛如地下溶洞中漏出的冷风,只有在落在弟弟的睡颜上时浮现出一丝温度。
但粟田口的大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兄长。
性格各异的他们在这件事上懂事得很一致,为了不让兄长担心,他们外出前都会主动报备,回来时都会尽量提前。自从审神者躲进天守阁后,从来没有出现过有人逾时未归。
然而此时,一期一振将弟弟们一个个数尽,心头念到的最后一个数让他全身瞬间紧绷起来。
火苗顺着引线飞速地燃烧,他的血液似乎也沸腾到燃烧,不到一秒引线燃尽,他的大脑中像是烟火爆开一样迸发出让他双手颤抖的激烈情绪。
一个,少了一个。
乱,没有回来。
最无法接受的现实摆在面前,他的眼前似乎又复现出刀剑断裂所发出的耀眼光芒。
弟弟,有危险。
在意识到这一点时,不受控制地他想起那个人。那个所有一切不幸的源头。
女人在短刀们面前笑容是有温度的,会纵容他们挤在她的身边讨要拥抱。弟弟们为有爱着他们的主人而快乐,身为兄长的他便也为此满足,于是他接受了女人只针对他的冷淡,接受了暗地里投射过来的针一样的目光。尤其是看见弟弟们向他撒娇,看见他宠溺地弯下身与弟弟们说话时,那目光像是要将他刨开,再埋葬。
明明是刀剑的主人却将他视为对手,他不明白那冷淡之下的警惕,不懂得这名为嫉妒的情绪。
直到他身上愈加汹涌的暗火蔓延到弟弟们的身上。
被要求同刀派手合,没有人表现出迟疑。手合本就是提高他们能力的方式,何况那是主人的命令。
他会指导、带领弟弟们变得更强大更敏锐,哪怕是真刀相对,他也会控制不真正伤害到弟弟。审神者是“爱”着弟弟们的,她纵容他们,在意他们,使用他们。那么自己的身上被划开伤口、浸满鲜血也没有关系。和藤四郎们保持距离,看着他们在审神者的衣袖下钻来钻去,看着他们被审神者抚摸头顶,看着他们展露发自内心的笑容就足够了。
可是,他在哭,他们在哭。
当疼痛在自己手臂、腰背跳动着昭告存在感,当血液滴落将手合场的地面染色,当那个人冷眼旁观说手入室暂停开放,弟弟们在哭。
哭着对他说对不起,哭着求审神者为他手入。
明明平时表现得那么疼爱短刀们,那个时候却无动于衷,明明弟弟们哭泣得那样悲伤,她却只是俯视着跪地不起的他,表情飘忽在得意与挫败之间。
他猜不透人类的想法,只知道那是第一次恨意裹挟的波浪在他胸膛中涌动。既然是“爱”的,为什么要让弟弟们难过?为什么要强迫着他们做注定要痛苦的事情?
他们并非为此而存在的啊。
审神者以太刀修复消耗资源太多为由拒绝手入,所幸本丸里流溢着审神者的灵力,藤四郎们只要自行出阵收集所需资源,再投入手入池,即使缓慢他的伤也能好转。鸣狐殿在此途中碎刀是他所不愿的,而不久后的那一次手合,不小心伤到弟弟后他的崩溃是自己无法控制的,挥向审神者的刀锋斩断了药研更是意料之外。
无法接受的现实接踵而来,如同轰然倒塌的巨山压垮了他的理智。
跟随此主,吉光的荣耀已不复存在。接下来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弟弟们。
最后看了一眼弟弟们,将门关紧,他握紧腰间的刀向天守阁奔去。
天守阁作为本丸的中心分为上下两层,一层是审神者办公所用,二层是审神者的住所。这座本丸的审神者大人正于二层闭门不出。
一楼压切长谷部跪坐于房间中央,四面门窗紧闭,但依然隐约可见逐渐亮起的天色。这个时候本应正是鸟啼虫鸣响起的时刻,但这座本丸并没有这些充满生命力的小生灵。对于这座本丸而言,这个时刻也并非象征着复苏与清醒。
夜里归来的出阵队伍方才睡下,唯有白日才能外出的刀剑或仍于梦乡或静等天明。在这片空间,每次天亮之时,反而是一日之内最寂静的时刻。
昨日本丸似乎出现了骚动,昨夜相比平时更为喧闹。或许又是谁在出阵时受伤了吧。
没有审神者提供手入,受伤变成大家都不愿看到的事情,所幸审神者尚在天守阁,本丸里依然有灵力流转。在手入室投入大量资源后,刀剑仍然可以得到修复,只是需要更多的时间。
为了已经受伤的同伴而出阵,于是途中有新的同伴受伤。所有人似乎陷入了一个不断循环旋转的怪圈,却又无法挣脱。
他为他们感到可悲,但这些都与他无关。他所要做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为主人献出一切。
因为他是主人的刀剑,被主人信任、托付的刀剑。
这座本丸里有失去理智无差别攻击一切的危险分子,有对主人心怀恨意甚至要弑主以求新生的狂妄之刃,也有希望主人永居天守阁再不出来的保守派。他们心思各异,却微妙地保持住了平衡。
他一刃无法对抗其他所有,只能在平衡之下尽可能地挡住向天守阁挥出的刀刃。为了主人的安全,他殚精竭虑,只能在每天日夜交替之时,趁着一天之内难得的寂静安分小憩片刻。
他深感疲惫,却甘之如饴。作为最后一振挡在主人身前的刀剑,作为当下唯一被主人信任的臣下,对于主的忠诚在他热情的心中与疲倦的身上发热发烫。他已找到存在于此的意义。
窗外更亮了些,即将到来的又是一个一无所有的白天。
没有风,没有太阳,更没有鸟虫的啼鸣。
值守一夜的困倦将他的眼帘合拢,他始终挺直的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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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弯曲,在这个短暂的休憩时间。
然后今日并不是他想象的平凡而重复的一天。
就在他放松警惕之时,天守阁一楼的门被从外面破开。来者气势汹汹,长刀破开大门后直往里冲。
长谷部立刻举起身前的本体刀,一步上前,阻挡住了来者前冲之势。当看清那张套着儒雅外壳,平静之下暗潮汹涌的面庞,他心里暗道一声不好。
来谁不好,偏偏是一期一振。
正常的刀剑付丧神都不愿意和同类动真格,两败俱伤又得不到实在的好处,最后还要想办法修复自身。
但失去理智的付丧神就不一样,他的脑子里没有利弊,只有不达目的不罢休。刀剑的本能占据上风的他,达到目的的方式也只剩下了——杀。
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上楼,在刀刃碰撞的铮鸣声中,长谷部下定决心。
太刀威力巨大,每一次落下都如锤击,但此次交锋的地点是室内,相对之下灵活的打刀更有优势。
以防守为主,长谷部架住他的每一次劈砍,慢慢将一期引到破了个大洞的门口。靠他一个人无法制服一期一振,但正如一期一振总是守着藤四郎们保卫着他们的安全,藤四郎们也总是担心着状况总不稳定的长兄。
果然,透过残缺不堪的门,长谷部看见不远处鲶尾藤四郎正在观察他们。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手上的刀往一期一振脖子上砍去,鲶尾一定会飞身过来加入战局。
藤四郎们是这枚名为一期一振的炸弹的引线,同样也是熄灭他的唯一办法。
“喂!如果主人死了,你们都会变回刀剑,难道你不知道吗!”他一边抵挡一期一振的攻势,一边朝鲶尾大喊。不要做什么,只要鲶尾现身叫一声“一期尼”,这个疯子长兄都会立刻收手回到弟弟身边,带着人回部屋亲眼看着睡着。
鲶尾听见了他的话,却只是面露犹豫,依旧没动。
“啧,”他一个矮身,躲过一次挥刀,“虽然我不会让这个假设成真,但如果那种事情真的发生,第一个支撑不住的绝对就是他!”
一边朝鲶尾喊话,一边接一期一振的招,过招时最忌一心二用,很快他就受了伤,手臂上衣服晕出血色。
血的气息飘散出来,让一期想到了过往某些片段,他金色的眼瞳里闪过一抹红色,下手更重更狠,震得长谷部双手泛麻。
所幸他余光瞟见鲶尾终于从草丛里站起身,向这边走了过来。
然后就在鲶尾张口欲喊之际,从另一个方向飞出一道身影将他扑回了草丛中,飞出得太快,长谷部甚至没看清那是谁。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了。
门外又走出两个人,是大和守安定和山姥切国广。
这下知道刚刚那个飞出去的是堀川国广了。
对主人怀有恶意的刀剑们都来了,长谷部冷笑一声,已经猜出一期一振的突然发难背后必有伏笔。
长谷部和一期在门口处交锋,后来的大和守和山姥切国广进不去门。大和守见状索性一刀劈在门边的木质墙壁上,一声巨响之后墙裂开一条缝。
14.新手教程12
“你们想做什么?”长谷部喊道。
看着长谷部刚喊完话就被一期一振的下一轮攻势夺走所有注意,大和守不回话只是一味挥刀。
比寻常山姥切更阴沉的山姥切国广更是哑巴一样,守在大和守身后。
他们都清楚,天守阁这边的动静太大了。其他的刀剑付丧神很快也会被吸引过来。压切长谷部在等他们来,而大和守和山姥切要赶在他们来之前,争分夺秒地攻入其中。
最先赶到的是爱染国俊,短刀的机动还是快啊。他看清情况之后直取大和守安定,被山姥切国广拦下。
接着初始刀陆奥守吉行也到了。此时木质墙壁上已伤痕累累,可即使是木质的,也并不脆弱,想要破墙而入,这还远远不够。
陆奥守拔出了刀,这一次挥向大和守的刀一路顺畅,没有任何阻拦。似乎一切都要在此结束了。
可看着那向自己而来的锋利刀光,大和守却笑了,他在刀光逼近自己的最后时刻,转身接下。巨大的惯性推着他向后倒去,整个撞在身后的木墙上,他与墙一同轰然倒下。
就在墙倒下的那瞬间,辉月闪身进入天守阁。
此时天守阁一楼已经乱成一团,没有人在意她,即使注意到了也分不出心神,更何况她又不是弑主派。
于是她机动不高,也顺利进入,贴着墙走上了通往二楼的楼梯。
背后在墙倒后就像是播放器按下了暂停,声音短暂停顿片刻,下一秒是更大的刀刃相接之声,甚至还听到了几声叠在一起的惊呼。
是墙的倒塌惊扰了一期一振吗?辉月无暇分辨。
她快步上楼,来到了二楼——这座本丸审神者的所在。
门依然是关着的。标准日式的推拉门,不厚却好像隔绝了一切,楼下的混战传不到楼上,整个本丸的异常也与门后的人无关。所有的一切都被这一扇门关在门外。
而此刻辉月要将它打开,她即将见到那位来到此处后听闻许多却未曾谋面的失格审神者。
她走上前,推开了门。
和辉月想象的不一样,二十出头的女人蜷缩在离门最远的地上,蓬头垢面,看不出一点审神者应有的模样。
双腿曲起,双手环抱着自己,神情萎靡又激动,就像失眠一周的人,困得睁不开眼大脑却无法控制地清醒着。
门打开的时候,她如同缩在窝里还被猛兽找上门来的兔子,受惊一般地打着颤。嘴唇紧抿着,用力到发白,眼睛睁得巨大,在看见辉月的那刻,吓得眨也不敢眨。
将本丸变得一团乱的人,就是这样一个人啊。
莫名得辉月感到了失望,面对着这个看上去害怕到马上就要碎掉的女人,她甚至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她甚至感到了荒谬,堀川他们耗尽心思要来杀的就是她啊。要杀她吗?她看起来那样疲惫无力,看起来比辉月自己还要手无缚鸡之力。
辉月迟疑地摸上了腰间的刀,向女人走去。
她尚未下定决心,而审神者已经被这个动作吓到,试图往后退,可后面已经没有任何空间。退无可退,女人胡乱挥舞双手,将她的头发衣衫弄得更加凌乱。
“别杀我,别杀我……”她絮絮说着。
在离女人三步的距离,辉月停下脚步,叹了口气。
女人从中似乎捕捉到了求生的契机,一下撑着地坐了起来,对辉月道,“我也没干什么啊,我没做什么啊,为什么,为什么都拿刀指着我?”
“没干什么?”辉月听到就笑了,本来还觉得女人瑟瑟发抖的样子有些可怜,这下最后半点可怜也灰飞烟灭了。
她将本体刀从腰间取下,自己的本体刀自己不心疼,直接用刀鞘轻敲两下地面,“听见了吗?下面都快乱成一锅粥了。没干什么为什么他们要反抗?在天守阁蜗居太久失忆了?要帮你回忆一下自己做过的事吗?”
女人在辉月取刀时畏缩地朝后躲去,看见辉月刀不出鞘,又听到说她过往的事,她突然又不怕她了。
“我做错什么了?我没错!”她提高了声音,几乎到尖锐的程度,简直就像轮船开动时的汽笛声,让辉月耳朵隐隐不适,“我是他们的主人,他们把我放在第一位是应该的。什么哥哥弟弟,器物有什么血缘关系,就应该永远看着我、依赖我,把我当做唯一,没有我就活不了,本来就应该是这样!”
“所以,你是在嫉妒一期?”辉月难以置信到想发笑。
“嫉妒?我才不嫉妒他,仰仗我鼻息而活着的东西,我不给他手入就只能永远流着血,有什么好嫉妒的。只不过让他真刀手合了几次就快碎了,我反倒可惜当时没让他碎了。”女人展露的笑容里终于出现了辉月预料之中的带着恶的肆意。
“是吗?真好笑,因为一把属于自己的刀变成这副模样,你哪里担得起主人二字啊。”
“闭嘴!闭嘴!!我是这里的主人,轮不到你来否定我!”她为辉月的话感到耻辱,大声呐喊企图盖过辉月的声音,用力到整张脸都憋得通红。
“嗯,本事没有,自尊心还挺强。”辉月轻飘飘一句话随意地出了口,也不管又给她的玻璃心上来了一刀。
地上的审神者怒极反笑,越笑越大声,笑得前仰后合,手随之微微抬起,就仿佛掌心握着谁跳动的心脏,只要捏下就会有一个生灵失去气息。
一直呆在这里呆得太久了,女人明显体力不支,笑声很快就停了下来,坐在地上低着头喘着气,“随便你怎么说,你继续说吧,等一会长谷部就会上来砍了你。他可听我的话了,我只是随便说了两句好话,说他是我最信任的人,他就迷糊了。哼哼,你等着吧,我要看你死在我面前。”
审神者有多激动,辉月的表现就多平淡。靠骗骗做“人”不久的付丧神建立起虚荣心的家伙,她还没准备当一回事。
趁着审神者安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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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原地喘息着,辉月观察起天守阁,这个审神者呆了相当长时间的地方一定留下了很多有用的痕迹,比如在离审神者不远处的桌子上,一把断成两半的短刀。
它被放得很随意,像是被随手往桌面上一丢,因为惯性滑出去一段,然后就停留在那个位置,再也没有变过直到现在。
辉月走过去将它拿起。
刀剑乱舞游戏里的刀剑越来越多了,辉月记性不好,记不下每把刀剑的特征,融合了三日月的灵力后,她隐约感觉自己记性更差了。端详片刻她本应认不出这把短刀的,然而在她听到的这座本丸的故事里,断掉的短刀只有一把——药研藤四郎。
没想到他断成两半的本体被留在了这里。
辉月握着残刀回头,对上了审神者的目光。
她在看到辉月中的刀剑碎片时眼神飘忽了一瞬,但随后她说,“为我碎掉是他的荣幸。”
“看来你承认自己逼迫刀剑真刀手合,并在此过程中导致药研碎刀了。”辉月说。
“关你什么事。”
“确实不关我事,但是事实对吧,还有鸣狐。”
“你知道的还挺多。”审神者看起来对此很不高兴,眼睛眯了起来紧盯着辉月,如同即将订上木板的钉子一样,“那你知道吗,和泉守兼定现在还重伤不起,堀川亲手打的哦。”
看见辉月脸上闪过惊讶之色,她开心地拍着手笑起来,“你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嘛。”
辉月握紧药研的碎片深吸一口气,将心底翻涌的情绪压了下去。
差不多可以了,再聊下去,不宰了这个嚣张的失格者都收不了场。
她转身向审神者走去,一手握着药研一手握着本体。
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审神者又露出了惊惶的表情,“你要干什么?”
懒得理她,辉月当然不会回答她的问题,只按着自己的步伐走去,“你有一颗畸变的心,传播出不能称之为爱的畸形感情,简直就像一场瘟疫,于是本丸变成这样。我想这么说,但又觉得说了你也不会明白。”
她已走至审神者面前,低头看着那张涂上油漆一样煞白的脸,那失去颜色的唇还在蠕动着说着什么,“我是爱他们的,我是爱他们的,是他们没有给我应有的回应。他们擅自有了重要的同伴。是他们辜负了我,我……”
那张嘴里吐出的话语辉月一句没听,就像辉月说的话,她也不会听一样,“不具备审神者应有的心智,也不明白审神者所代表的含义的你,没有资格成为审神者。扭曲的心,扭曲的欲,连清醒地活着都做不到了。”
手起刀落,审神者的身体如那栋被刀剑付丧神以血肉撞倒的墙一般,轰然倒下。
空气突然变得很安静。
楼下刀刃碰撞的声音爬山楼梯,穿过未关的门,模糊地传进辉月的耳朵里。于是她知道混战还未结束。
她要赶紧下去了,希望时间来得及。
15.新手教程13
在和堀川三刃商讨计划时,他们就明确表达了尽量不要将粟田口卷入。藤四郎们是一股庞大且好用的力量,但藤四郎的长兄已经失去理智,这股力量就如同失去领头的鸟群,稍不留神就会迷失方向、四处乱撞。
是她提出要引来一期一振,将天守阁下的混战搅得更浑,她不希望因此有刀剑受到重伤。
踏上向下的楼梯,一楼的声音更清晰。
在最后一段楼梯上,辉月便看见压切长谷部已经昏迷着瘫坐在一旁,现在是陆奥守吉行和大和守安定一起控制着一期一振。
他的状态看上去比辉月上楼时更加不稳定,那不畏疼痛不知退缩的样子,让人看了胆寒。
明明已经浑身浴血,分不清那里是新的伤口,哪里是旧伤崩裂,却依然没有一点要倒下的征兆。
辉月站在最后一段楼梯上,高举起药研的碎片,对他大喊,“一期一振,看看这个!”
一期一振被她的声音吸引,目光转过来时瞬间便锁定了她手上的碎刀。他嘴唇嗫嚅几下,好像要说什么,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突然从濒临极限的身体内爆发出巨大的能量,一下将大和守和陆奥守挥开,他直奔辉月的方向而来。
不,他是奔着她手上的刀而来。
“三日月!”大和守喊声中带着疑惑、震惊而微不可察的担忧。
陆奥守被挥开在地上翻滚一圈后,连忙爬起来,向这边赶来。
这些发生在一楼的场景辉月无心留意,她在一期一振动了的第一刻就转身向上跑去。
身后传来跌跌撞撞的响动,伴随着间歇的嘶吼,辉月上了二楼,进了审神者所在的房间后将碎刀放在了一旁。
一期一振紧随着冲了进来,既没看她,也忽视了倒在墙边的审神者,直奔碎刀扑了过去,一把将其抱在了怀里。
即使是断成两半的刀剑也锋利无比,将他用力怀抱着的手划破,辉月看见有新鲜血液往下滴落,本就浓郁的血腥味更重了。
等待片刻,估摸着他稍微冷静了下来,辉月对着那一动不动比审神者更像尸体的他说,“没能找到鸣狐,抱歉。”
在一阵宛如拉锯的怪声之后,她恍若听见他开口说话了,“……”
辉月上前一步讶然道,“什么?”
“……”
“啊是啊,出阵时碎刀,流落战场了。”辉月半蒙半猜想着他说的话应该是这个。
“……乱……”
这下辉月听清了其中一个字,很确定一期仍想着他正在寻找的弟弟。他原本以为和从前一样,又是审神者伤害了他的弟弟,但在这里他找回了药研,却没有寻到乱的踪迹。
辉月为自己利用了长兄对弟弟们的感情而感到抱歉,如实向一期解释道,“乱没有丢,我知道他在哪里。我们在天亮之前会过面。”
话音未落,一期瞬时回头,盯上了辉月。
面对一期一振锁定猎物一般的发着凶光的双眼,她没有胆怯,只是微微侧头,向一期展示自己被绑成麻花辫的一小缕头发。
那一缕头发是乱藤四郎喜欢的编发,上面的发绳也正是乱平时用的粉红细绳。一期只需要一眼就看出,那是乱自愿帮她编的。
他稍稍放心,却没有就此放下警惕。
在辉月靠近他到一定距离时,他的目光愈发危险起来。
面对这样一个伤痕累累又露出獠牙浑身是刺的危险付丧神,辉月在悲悯他的伤痛与遭遇的同时,感到了让手脚发凉的威胁。
但也是这样,她明白这振一期一振是可以交流的。她堪称马后炮地想着,早知道死后会遇到这种事情,生前就再多锻炼锻炼谈判技巧了。
她停在了一个对一人一刃都安全的距离,尽量温和地说道,“你受的伤很重,需要治疗。”
他的身体猛地顿了一下,发出了一声近乎无奈的冷笑。辉月说的话似乎隐秘地刺痛了他。
“不会再有碎刀发生了,不会再有刀剑受到磋磨了。”辉月弯曲一边膝盖,缓缓蹲下来,与他保持平视,“时之政府检测到了这里的异常,我正是为解决此事而来的。”
生前朋友说过她说话很温柔,尤其是轻声细语之时。她对自己的声音没什么想法,但如果这种温柔能安抚到面前的付丧神就太好了。
可惜他听闻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如同一尊染血的石像。
辉月与他对视一会,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失格的审神者会被处理,藤四郎们,这座本丸的大家都会重新拥有好的归宿,包括你。”
好像这时候才想起来世界上还有这样一个审神者,他看向倒在墙边的女人,沉默着走了过去。气氛在这一刻就变得凝滞起来。
辉月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本体,但随后又控制着自己放松。在和这振一期交流过后,她知道他没有完全失去理智。
他站定在审神者身侧,垂首望着她,凝视了许久。从那个背影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只能感觉到似乎他的身体里有一个漩涡正旋转着、吞噬着,将他的心掏空之后,又接着向看着这一幕的旁人张开深渊巨口。
几乎是一种本能,在气氛凝滞到极点之时,一期一振手摸上了刀,手臂用力到紧绷是将要拔刀的前兆。
在辉月终于按捺不住要开口时,另一个人先于她开口。
“一期尼。”
一期一振比辉月先回头看去。
是鲶尾藤四郎。
不知道何时上来的,不知道他在那看了多久,两把太刀都没察觉到胁差的存在。
他在并未关上的推拉门外,紧靠着门探出身体,那声呼唤颤抖着,却又难掩深处的坚定,“不要。”
“什么?”一期一振依然不语,疑惑出声的是一旁的辉月。
鲶尾没有看辉月,直接跑了进来扑到了一期的身上,“我们不想要失去一期尼。”
他的双手紧紧缠绕在一期一振身上,就像是攀着巨木生长的藤蔓,又像是拖住失足掉落之人的登山绳。
在看到一期尼疑似要弑主之时,他的心跳得比任何时候都快。即使是要将刀锋对向一期尼的时候,即使是得知审神者抛下他们据守天守阁再不会出现时,他都没有产生这样的惶恐,仿佛下一秒自己会失去很重要的东西。
即使是在这个被主人抛弃的世界,即使再也无法回到曾经普通而快乐的生活,只要和兄弟们在一起,永远只能行走在黑夜之中也没关系。
唯独不想失去一期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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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藤四郎们都是这样想的。
主人生或死,做出那个改变的都不应该是一期尼。那把象征着吉光之荣耀的刀剑如果将主人的脖颈斩断,如果沾染上由弑主所带来的血液,他们就会失去他。
鲶尾紧紧地抱住他,不知道谁才是救命稻草。
“是审神者率先做出失格之举,违反了和时之政府签下的契约,刀剑付丧神反抗暴行却不曾取下失格者的性命。”辉月对抱在一起的兄弟说,“不要担心,事情尚未到无可回转的地步。”
她虽然不忍心打断兄弟情深,但也不想看悲伤的气息愈发浓郁。如果亲眼看到粟田口的两兄弟相拥而泣,当然这不太可能真的发生,那她的一些素质一些美好品德都会原地消失,说不定回头就抗议时政压榨死人还压迫刀剑付丧神。
“……”一期一振张了张嘴,干涩的声音如同生锈的齿轮艰难运转一般从他嘴里冒出,和他当前的形象很配。
辉月依稀听见他说的是,“我弑过主。”
闻言鲶尾有些着急了,盯着一期一振好像在说,‘这个时候就别说这些了’。
一期接收到他的视线,原本阴沉冰冷的面庞柔和下来,勉强挤出一个僵硬的笑,还不忘分出手搂住挂身上的他。
看看鲶尾又看看一期,辉月不由得感叹家人的力量真是强大,弟弟一来,一期会说人话也会笑了。
“说什么呢,哪有弑主,审神者这不还没死呢。”辉月说。
另外两刃的目光瞬间投注到躺在地上的那具身体上。
“只是打晕了而已。我不能让她死,因为她需要接受公正的审判,接下她应得的罪名与惩戒。但做错事的人需要承担做错事的代价,所以我可以替你们偷偷划两刀,放心,之后来的时政人员不会发现的。我会跟他们说,只是在制服人的过程中发生了一点小摩擦。”
闻言一期一振轻笑一声,笑里混杂着淡淡的苦涩和缥缈如烟的释然。
“谢谢。”他的声音也轻得如同烟雾,风一吹便刮跑了。
“没什么,我也挺看不惯她的。”辉月说。
他缓缓摇了摇头,不再分给地上那人半点眼神,转而注视起手中药研的碎刀。
“药研……”鲶尾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药研已然断裂的残刃,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三日月殿,我想拜托您一件事,”一期一振再度握紧手中断刃,突然望向辉月,大抵是许久没有好好与人交流过,他说话语速很慢,如同闲置许久到生锈的大型机器,但也显得尤为郑重。
与他眼神相接的那刻,辉月像是与他完成了一波无声的交流。
鸣狐在离开前也一直记挂的是他,药研即使碎刀也会希望兄长无恙,所以哪怕已经浑身被伤,满目血色,也请怀念着他们,继续往前走吧。这样也算是完成了他们未完成的心愿。
他已经知晓她尚未出口的说辞,但他只是说,“我希望弟弟们能有更好的未来。”
他将手中的碎刀交付给了辉月。
断裂的刀落在手心带来微弱却锋利的痛意,像是喉咙里攀爬着长出蔷薇,辉月说话时,身体里也泛着相似的微痛,“我明白了。”
她直直地对着一期说,“你也会有。”
16.新手教程14
整个本丸最大的难题——一个审神者已倒下,一个一期一振已被控制,这场混战便就此停歇了。
楼下的刀剑付丧神们在一期一振跟着辉月上楼后,便停战了。几个人留在一楼收拾残局,几个人上了楼。当时二楼推拉门外的阴影里其实不止鲶尾一把刀,遗憾房间里两把太刀的侦查没有一个能比得上门外刀剑的隐蔽,直到走出门外辉月对上了好几双眼睛,才发现这一点。
姗姗来迟的短刀藤四郎们和鲶尾一起将他们的长兄带回了部屋,当然还有与辉月约定躲起来,此时才现身的乱藤四郎。
走出二楼房间时,堀川国广站在楼梯的墙边,在辉月经过他身边时问,“你是谁?”
此时的辉月尚未从刚刚的情绪中走出,闻言也没有多少惊讶。
“一振特殊的三日月罢了,正如我刚刚所说,我是为了解决这里的问题而来。”她说完顿了一下,“抱歉,一开始骗了你们。”
堀川又问,“你什么时候联系了时政?”
这个问题辉月无法回答,于是她摇了摇头答非所问,“那边的人现在正在来的路上。在他们来之前,这几天还是要麻烦你们了。”
堀川深深地看了一眼后,错身绕过她,往二楼走去。
辉月见状提高声音道,“在时政来之前,审神者最好还是活着,不然可不太好交代。”
堀川嗤笑一声,但还是停住了脚步,听辉月接下来的话。
“我听说了和泉守的事情。”
“那个人跟你炫耀的?”
“我很抱歉。”
“跟你有什么关系。”堀川的语气冷淡中多了些不忿。
“我是想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跟我说,比如给她两刀撒撒气?”
耳钉那边传来什么东西被打翻的声音,先前辉月第一次说这话,A56还以为是稳住一期一振的话术,这下再听见他简直无法不怀疑,辉月是真心想要这么做的。
偏偏现在辉月身边都是刀剑付丧神,A56内心慌乱,却连想开口劝阻都不敢。独自一人处于观察室的他只能一个人默默承受着欲哭无泪的心情。
辉月只当没听见耳边的异响,在堀川回头看她时,展露一个优雅的微笑,就好像刚刚只是在品鉴什么风雅之物。
这略显离奇的发言震惊了A56,也让堀川身上萦绕不止的愤懑消去了几分,“我也不是什么执着于仇恨的刀剑,弑主的事情计划过,要不是因为兼先生……你都那么说了,我现在只想上去再看一眼。
说来奇怪啊,总觉得她的脸变得十分模糊,我快忘记她是个怎样的人类了。”
最后一句从他口中说出,宛若叹息。
跟着上来的陆奥守对辉月说,“你在房间里说的那些话,再跟下面的大家说一遍吧。咱是相信你的,但大家心里还有疑虑啊。楼上交给咱吧,不会出问题的。”
说完他快步上了楼,在朝辉月挥了挥手后跟着堀川进了房间。
这把接受能力极强的刀剑付丧神,面对出人意料的混乱也总能展现出稳定可靠的一面,作为初始刀降临在这样一座本丸,碰上这样一个审神者,也真是辛苦他了。
哪怕没有他的那一句话,辉月也会让这场计划之内的混战完整做结,更何况得到了初始刀陆奥守的嘱托。
她转身向下走去,和其他刀剑一起收拾残局。
次日,时之政府的稽查队终于到达。
与寻常时空转换装置不同的声响回响在空旷寂静的本丸。虽然已经从辉月那里知道了后续的走向,但此刻听见那未曾听闻的声音出现在生活许久的本丸中,他们的内心还是感到一阵惘然。
这支直接隶属于时政的神秘队伍由人类和刀剑付丧神组成,有着比寻常时政员工更为严肃的行事风格,更为严密的内部纪律。
他们穿着特殊制服,白色打底上面有金色纹路流转。上身近似于紧身风衣,衣摆前短后长,尽显风流倜傥的同时也不影响行动。手臂和腿部上上下下绑了很多绑带与挂包,辉月不由得对此多看了两眼,心中暗想,这衣服设计得好闷骚。不过那些绑带挂包并非只是装饰,在某位稽查队员的走动间,她在衣摆遮掩下看见了腿上绑着的短刀。
稽查队一部分成员前往天守阁羁押失格审神者,一部分成员将本丸中的刀剑付丧神召集到大广间,其中不包括辉月。
一个自称队长的女人将辉月叫到一旁。
她没有和队伍里的其他人类一样,带着审神者同款护神纸,而是带着遮蔽大半张脸的覆面。
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女人看上去神秘又冷酷,这让今剑有点紧张,他拉住辉月问,“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昨日他被辉月骗去了通往池塘的小路,又在辉月不见后一路找回了部屋,等他顺着嘈杂的声音赶到天守阁时,一切已尘埃落定。
伤员们被带到手入室,辉月在手入室帮忙了多久,今剑便在旁边用谴责的眼光盯了她多久。
直到现在隐约感知到了分别的前兆,他才终于不安地靠近辉月。
辉月顺着今剑拉她的力道蹲下身,轻抚他的侧脸,“抱歉啊,我不能跟你们一起。”
今剑似乎不太乐意,拽了拽她的长袖。
“我是时政派遣过来的,所以不用担心,不会有任何危险的。”任由今剑动作,她笑了笑,面对着撒娇一般的短刀,语气不由得变轻。
“我知道,三日月解释过了,还跟我道了歉,明明不用这样的。只是,我们以后还能再见吗?”
以后还能再见吗?
这个问题,辉月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啊。
或者该说,她也是被这个问题困住的人啊。
还能再见吗?还能再见到曾经属于她的刀剑们吗?还能再回到那个陪伴她数年之久的本丸吗?
当时她这么问A56时,他委婉否定了这个可能性。
她明白的,人生不就是这样,总是有太多错过,有太多遗憾。人们总是希望万事能有一个美好的、圆满的结局,可真正好的结局,世上又有多少。
她知道的,她连自己的未来、自己的结局都摸不清楚,又怎么可以向这振期待地看着她的今剑做出任何保证。
可即使这样,她依然不想让他失望。
“会哦,”辉月将今剑鬓角的碎发捋顺至耳后,笑着对他说,“会再见的,虽然不知道是哪天。可能会等很久很久,才能等到下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么,今剑兄长愿意等我吗?”
“当然!我还想和三日月一起玩。我会一直等着的哦,所以不许忘记,不许忘记我们的约定,不许忘记我。”今剑毫不犹豫地握住了辉月的手。
辉月回握住他,两双手紧紧交织在一起。
“那么,说好了。”
她此刻的决心比任何钻石都闪耀而坚硬,为今剑,也为她自己。
说好了。要回到那个属于她自己的本丸,要再见到她的刀剑付丧神们。这是她与自己立下的约定。
直到今剑和爱染、陆奥守他们一起随着稽查队的成员前往大广间,稽查队队长才解除旁观状态从远处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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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听到了辉月和今剑对话的她对此没做出任何评价,双手一叉上下打量了辉月一番,突兀地笑了一声。
“你就是那个什么,辉月?”看不见那人的脸,但辉月可以想象,覆面之下她一定拽拽地挑着嘴角。这人说起话来和看起来完全不像,尾音上挑,没有一丝时政公务员的严谨倒有路边混混堆里大姐头的风采。
“为什么要笑呢?”辉月对这种人很没辙,很多时候你都分不清他们对你是善意的好奇还是恶意的揣度。
“没什么,”她又发出一声近乎气音的笑,“就是觉得你真敢说啊。”
闻言辉月皱了皱眉。
“啊别在意,我就随便一说,我的副队总说我喜欢多嘴,或许现在也是?”她挥了挥手,就仿佛把之前说的话、留下的印象都挥走了,“说正事吧。你在这里的任务已经完成,我派两个队员先送你回总部,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好。”
辉月回头望向今剑他们离开的方向,已经看不到半点人影,“他们会怎么样?”
“别担心,我们的处理方法一向人道,嗯?刃道,算了都一样。愿意的就分配到新的本丸,继续他们本该有的生活,不愿意的可以留在时政。嗯,如果留在时政的话就业面就很广了,你可能不太清楚,其实除了审神者们可以接触到的出阵地点,还有很多遭遇时间溯行军入侵的时空位面。其中有很多遭遇了严重入侵,需要时政人员和强大的本丸通力合作,进行控制之后再下派给审神者们进行日常或活动。
当然有部分刀剑可能留下比较严重的创伤暂时不适合再上战场,就会分配去后勤或是进行文书工作。不过呢,这种的一般干两三年就会主动要求调往前线或是下放新本丸。果然啊,社畜什么的,刀剑们也干不了。”
蒙着面的女人不知道是性格使然天生话多,还是有意为辉月作详细解释,说了一大段话也没有要停的趋势。
一大段信息冲进辉月的脑子里,让她的反应都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该吐槽刃道是什么东西吗,刀剑也讲就业面?至于他们在后方待不下去,只是因为刀剑的本性还是渴望听见刀刃碰撞的嗡鸣,望见敌人垂死挣扎着倒下,在安稳中待得太久,反而要钝掉锈掉,反而更加渴求在战场上挥刀饮血。只是这样吧。
但她说得实在认真,以致辉月吐槽的话说不出口。
“也有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可能觉得主人死了自己也没什么好活吧,会选择自行刀解。”
看到辉月突然转头看她,她歪头笑了一下,“据说是不痛的,更何况相比你这次看到的那样,干净利落的刀解反倒更好吧。我是这么觉得的。啊呀,不要这么看我,就随便说说咯,我是不懂刀剑付丧神的,大概这就是为什么我做不了审神者。”
辉月收回了望向她的目光,微微叹了口气,“知道了,走吧。”
“回总部?”
“嗯。”
见人比想象中识相,稽查队队长眼睛弯弯笑意溢了出来,身边的空气都雀跃起来,“太好了。我叫乌玫,是稽查部第三小队队长。你可能不太想记,但我劝你记住比较好,过段时间说不定还要见面。”
“幸会。”辉月中规中矩地说道。
这人说话的语气和方式总让人有种胸口憋气的错觉,明明是在正儿八经地讲话,却总感觉受到了挑衅。初次见面就给人留下个吊儿郎当不靠谱的印象,这样的人怎么当上稽查队队长的,还是说就是这样的人进入问题本丸盘查更容易把失格审神者气得露出马脚?
那可真是剑走偏锋了。
17.初入总部
时政总部是一栋银白色的大楼,位于独立的时空位面中。
这是带她过来的两位稽查队队员告诉她的。
事实上在她的认知里,应该说这一整处时空位面都是时政总部才更合适。因为当穿过为此行专门建立的特殊时空通道后,辉月抬头,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整座后现代风格的城镇中央。
或许叫城池也没有问题,因为它很大很宽广,一眼望过去,看不见城的边缘。
参差错落着宛若群山一般往远处延伸而去的楼宇将银白色的大楼包裹在中间,楼宇同样以银色为主色调,科技感十足。与银白色大楼不同的是,楼宇并不是纯色,其上覆盖穿插了许多颜色,看起来比大楼更有活人气息。而另一侧是偌大空阔的广场。
此刻他们正站在广场上,脚底下、广场的地面上分布着错综复杂的线条,交错之后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法阵。
看起来挺不科学的,但也不一定,或许科学的尽头就是魔法呢。
见辉月注视着脚下的法阵,其中一个面相比较成熟的队员解释说,“这是时空法阵,辅助配合特殊时空通道使用。为了防止坐标泄露,每次任务结束后,我们都会把法阵抹除。”
时政总部所在时空位面是始终移动的,这既是防止在与历史修正主义的对抗中遭受时间溯行军的袭击,也是一种对于自身所拥有的时空技术的自信。
说完那名队员向广场边上挥了挥手,辉月顺着他挥手的方向看去,是穿着和A56一样的工作制服的人,正守在法阵边上,准备随时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和留守工作人员打完招呼,他一面带着辉月往里走去,一面介绍,“这就是时政总部了。”
向他抬手的方向望去,辉月观察起面前的大楼。楼很高,辉月尽力抬头脖子都酸了也数不清有多少层,大楼表面的材质十分特殊,有着独特的反光技巧,自带隐形。那位队员说,走到楼底才能看见楼的存在,如果是在城里甚至城外就看不见。
辉月不禁有些好奇。
那位队员补充说道,“这栋大楼就是时政主楼。不过也只有在文件上、公开会议上这么称呼。因为这整个时空位面里住的都是时政员工及家属,所以我们一般直接把整个位面叫总部,叫它主楼。你知道的,在这种无伤大雅的细节上,民间偶尔会和官方唱唱反调。”
另一个看着年轻一些也更活泼的队员插话说,“还不是因为这片城镇叫员工城,不知道谁想到的名字也太难听了。反正我不乐意叫,委屈委屈总部改叫主楼刚刚好!”
说完他对着辉月露出一个明媚的笑,“我叫溯阳,叫我小阳就可以。这是灰灰。”他自我介绍完又自作主张地帮旁边的人介绍了,不正经的话斩获了不赞同的一瞥。
“是安武灰。”那位偏成熟的队员补充道。
按照他们队长乌玫的说法,她的资料他们应该都看过了,于是辉月只是笑着点了点头,权作回应。
刚刚那则关于“总部”之名归属权的逸闻还挺有意思的,两人之间有来有往的互动也像一出未经彩排的小品,让尚未从任务氛围中脱身而出的辉月稍稍放松了些。
她转头回望那一望无际的楼宇,可以想象时政内部有多少员工。
在死亡来到这里后,从A56那里得到更多消息,也亲眼见识了时政下的隶属部门,时政这个在生前被她以游戏设定而知晓的组织逐渐真实立体起来。这个名为时之政府,也如名字一般掌握了极为先进的时空技术的组织,从各个位面吸纳来了许多有能之士,其中有的举家搬迁过来,便是到了眼前的城镇中,有的放不下原本的世界,选择签署保密协议,隔一段时间时空穿越回家一趟。
而她前世的身份审神者,大家说起来都戏称是时政的打工人,但事实上任职归任职,严格意义上来说,审神者不属于时政下的任何一个部门,两者的关系,就像时政和刀剑付丧神的本灵一样,属于合作关系。
所以,这片位面里,她应该是唯一一个审神者了。
不,她也不是审神者了。
已经感受过的愁绪暂时放下,且让它随风散去,不必执着揪心。她现在最好奇的正是眼前这栋大楼。
“时政主楼,为什么要做成隐形的?”
不然就像某苏市的大裤衩,当个地标多有意思,放假的时候还能来打卡拍照。正好时政主楼在城镇中央,能看见的话还能当立体北极星指路用。娱乐价值皆实用意义这不就都有了。
辉月第一个想到的是,莫非像隐形战斗机那样是出于战争目的。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不说隐形战机主要是电磁隐形,眼前的大楼那是直接肉眼隐身了。如果真有历史修正主义者那么厉害,派遣时间溯行军直接突破到时政总部,威胁到时政主楼,那时政也别开了。
听到辉月的问题,安武灰微妙地笑了一下,“担心是不是时间溯行军会打到这?好像很多第一次来的人都会这么想。”
溯阳立刻跳出来接话道,“我就说这个设计有问题吧,好两次来上班我都没找到路,结果迟到了,都怪它隐形。”
安武灰闻言笑着往他脑门上来了个重重的毛栗,教训说,“还不是因为你一边走路一边看小说,什么《星际快递,使命必达》,什么《被蚊子咬后获得异能,我靠码字称霸一方》,不许看了听见没,再看销了你的光网号。”
见溯阳缩着脖子闭了嘴鹌鹑一样乖乖听训,不再说些不着调的话,他放下心继续向辉月解释,“总部所在的时空坐标一直在变化,且经过多层加密,非常安全。更何况时间溯行军也不是只靠眼睛索敌,它们能感知灵力,还能察觉时空波动,肉眼隐形对它们没用。”
辉月瞥了眼故意落下两步,在背后朝刚刚训他的人扮鬼脸的溯阳,觉得很有意思,也不检举他的幼稚举动,继续问道,“那设计成这样是为了宣扬武德?”
安武灰笑了一笑,没有否认补充说,“也是因为之前的表面材质会反光,被附近住户投诉光污染严重。”
“光污染?”此时三人聊着天已走入了主楼的大门门口。辉月站在门内,回首抬头看了看没有太阳依然晴朗的天。
光线正好,天也蓝得清澈,看着便觉得舒心,辉月却怎么也看不习惯。没有太阳的天空会晴朗成这样吗?
应该是人造的,考虑到时政的科技树,她做出这样的判断。唯有这样可以解释,为什么见过自然太阳的辉月看它就像在看一幅精美的风景照,美丽且真实,但你就知道那不是存在你面前、可以触摸的真实之物。
溯阳跟着小声附和道,“是啊,太阳都没有,人造自然光还说什么光污染。”
说着几人走进了主楼的电梯,应当是电梯吧,虽然长得和生前的电梯并不相似。它并不是嵌在位于墙体内的长方体,而是呈现出椭圆的鸡蛋状直接竖在地面上。辉月跟着两人走进去,看“蛋壳”在面前合上没有留下一点空隙,就在合上的瞬间,光滑的内壁上突然凸显出了画面,并随之响起了声音。
“今日菜单。主食:红烧肉营养液,全新配比,堂堂登场,保留了红烧肉最原本的风味……菜蔬营养液。以苦瓜汁为主味,辅之以芹菜、胡萝卜……副食:混合果汁,以荔枝作为基底,加入苹果……”
从内壁里飞出来的画面是立体的,随着声音变化着,展示着所描述的餐品。或许不应该叫画面,毕竟那立体呈现的混合果汁跟实物没什么两样,且都快贴到她脸上了。辉月看不出是什么原理,有点类似3D打印,组成物是光,但她抬手,却从那立体画面中穿了过去,或许是光粒子在空中组合又重构?
死而复生以来辉月第一次的无助就在此刻,一方面因为那贴脸展示的没见过的高科技,一方面为时政员工居然吃的这么简单而心酸。
身边两人对此毫不在意,就像是她从前在电梯里看见小屏幕上的广告一样,看不见也听不见似的直接忽视,既不新奇也不心酸。
就在她的注意力都被立体菜单展示吸引走时,电梯不声不响宛若没动过一般到了8层。
直到各种颜色的营养液化为粒子消散在空中,电梯内重归安静,她才发现已经到了。
安武灰带着辉月走出电梯,行走在主楼内部,一边和辉月闲聊着,一边在闲聊里自然加入了对时政的介绍,无形之中打消了她在全新环境里的不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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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你之前是个老牌审神者?没来过这里吧。不过这也很正常,一般审神者入职都是直接进本丸签契约,只有很少一部分会在升至高级本丸后,接下和时政战斗部的合作行动,在行动开会的时候来到这里。
楼里的人都是像我们一样直接隶属于时政的,包括战斗部、科研部、后勤部、宣传部、统筹部,当然还有我们稽查部。说起来,稽查部的位置是离地面最近的,每次出任务都很方便。这算优势吗?我们倒是觉得不算,但其他部门不服,觉得楼层低下班也快,不公平。”
说到这他笑了两声。
进了时政主楼溯阳便像是放假结束回到学校的学生,变得无精打采起来,在听到说起时政的部门后,又突然活跃回来,从安武灰手边一下子窜到了辉月身旁,“你知道吗?战斗和后勤这两个部门可是宿敌啊,主楼外表面反光据说就是战斗部的人故意投诉的,看后勤那边的为着换什么材质做工抓耳挠腮他们可开心了。”
“传言而已。”安武灰插话道,一句话截断了传播中的谣言,“出阵需要物资、需要装备,回来还要治疗,都是钱嘛,要想出阵大捷又不能不顾这些。因为经费两部多有摩擦,但远远算不上敌人。”
对辉月解释完,他又问溯阳,“主楼重修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这没依据的传言,你从哪里听来的?”
“躺在医疗室聊天的时候,随便聊聊也不知道是谁说的。”溯阳小心地去瞟安武灰的脸色,见人没有严肃地板下脸便知道没什么事,于是挠了挠头,放心地又挂上没心没肺的笑转头和辉月大谈八卦,
“还有科研部,也是花钱大户啦。他们和后勤不对付就算了,和战斗部也老吵架。这三个部门的爱恨纠葛可以写成一本书咧。上次我在食堂看见有两人饭也不吃就吵了起来,走过去一听,一个说上次任务失败是因为配置的战斗设备有问题,一个说放屁,分明就是你们战斗部人不行。天哪,你不知道,这两个公认脾气最怪的部门凑到一起有多好玩。”
这是什么未来科技版燃冬,恨比爱更长久,祝福他们永远纠缠。辉月在心底为自己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想法小敲木鱼。
脸圆圆的,看上去十五六岁左右的少年,眼睛咕噜转着揭隔壁部门同事的底,直把辉月逗得想笑。从作为辉月拥有新的生命开始,她的面前要不是科技感十足但与生前时代及其割裂的技术,要不便是浸没在沉重气氛里,需要她去拯救的付丧神。此刻,听着这些没头没脑的小趣闻,看安武灰时不时家长一样提点一下溯阳,而溯阳酌情决定回嘴还是认了,她竟感到久违的心静。
这属于生活的最普普通通的碎片,让她有一种失足落水扑腾许久终于从河道里爬出来,双脚落于平整大地的踏实感,仿佛自己回到了平凡普通的人世间。
她这边感觉良好,甚至有种人间的阳光终于穿过缝隙落在他身上。那边安武灰又因为溯阳的话皱起了眉,“在时政主楼里光明正大说这些,小心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他虽皱眉,表情却并不严肃,只读出犹疑没看出严厉,于是溯阳毫不担心反而抱怨起来,“你也太谨慎了吧,才不会有人在意呢。”
两人又就此事掰扯了几个来回,辉月就在后面看着,默默跟着两人继续沿着走廊往里走。
现在应当正是工作时间,进来的路上只在一楼大厅看见两三个行色匆匆的人,主楼里没什么声音,尤其是这一层。时不时规律响起的疑似机器发出的声响,更将氛围衬得安静。
轻松与安静拖慢了她的脚步,她侧头去看两边的房间,在路过某一间房门大开的办公室时,她看见窗外没有太阳作为来处的自然光悠闲地倾洒,自动窗帘在起风时自己分开,将误入的清风放了进来,扰乱了桌上一株永生花的思绪。
墙上挂着白大褂,这里看来是医生的办公室。
辉月大概知道来此的目的是什么了,确实需要检查一下,她也对自己新的身体十分好奇。
“快点呀,快来。”溯阳一边双手作喇叭状一幅呐喊的架势,一边又因为所在的场所不得不压低了声音。
被这一声唤回神来,她快走两步跟上了他们。
18.医疗检测
检测室里早已有医生等在那,是个戴着眼镜的温柔女人,栗色短发及肩,脸上有点点雀斑,为她增添了几分可爱。注意到她工作服上的工牌,辉月下意识瞟了一眼,医生叫“地丁”。
和溯阳一样,不像是她认识里的人名。果然是接洽各种位面、包罗万象的时政,名字都如此丰富自由。
另外两个人没有跟进来。安武灰安抚了一句,说只是个普通检查,便停在门外关上了门。
地丁第一次见她,却对她早有耳闻一般亲切地说,“来的比我想象得早啊。”
顺着地丁的指引,辉月在一台仪器上躺下,疑惑地“嗯?”了一声。
“辉月吗,以后我就是负责你的医生了。放松不要紧张,我们做个小检测。”
她的声音如外貌一般温柔,听着像是耳边下了一阵淅淅沥沥的春雨。辉月不由自主跟着她说的做。
在地丁说完“闭上眼睛”后,她的眼前灰了下来。人双眼看不见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将注意力凝聚在其他感官上,她也如此。双手平放身侧,手掌下的触感平滑,似乎有什么东西将自己笼罩了起来,地丁的声音被削弱了几分。
“使用一下灵力。”
话语简短,指令清晰,现在她应当按这位地丁医生说的调动身体内残存的灵力,毕竟在医院自然是要听医生的话。然而,这件事她是有心无力了。
“我不会使用灵力。”
她闭眼平躺如实陈述。
咱们21世纪好青年本本分分一辈子,是不会这些乱力怪神相关的技能的。咱们只会熬夜看小说和不吃早饭。
也不是没想过、尝试过,尤其是A56明确说过,她体内还有作为审神者的灵力。在上个本丸时,看见刀剑们泡进手入池,血液将整个池子染红,她想用自己体内的灵力去帮助修复,却怎么也用不出来。只能感觉身体内有什么存在着,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口,怎么也无法让它动起来。
听到这话地丁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语气中多出两分惊讶,“你原本是跨时空审神者啊。真没想到。没事了,可以起来了。”
没想到什么?这语气好像是见证植物人从病床上跳了起来,惊讶又赞叹,辉月不免奇怪,但不是问的时候。
从仪器上爬起身,她犹豫片刻,还是俯身抚平了刚刚动作间带出的衣上褶皱,捋顺了衣袖。她必须得承认,套上了三日月的壳子,她的名剑包袱就背上了,就算房间里只有地丁一个人。
在辉月紧急形象管理时,地丁在仪器的侧面操作面板处点击了几下,很快检测结果就从面板旁边的窄口出来了。那是一张薄板,表面有字流动,地丁在板上滑动手指,便能查看所有结果报告。
她似乎因为刚刚那句辉月未能理解的“没想到”对辉月产生了额外的兴趣,一边娴熟地查看结果,一边对辉月说,“作为计划内的对接医生,‘火种’计划重启我是知道的。因为签订契约的跨时空审神者更多,所以上面选择的跨时空审神者也相应更多,但灵力还是很重要的,缺少灵力使用经验到底是会面临更大的困难。你是这一批特殊调查员里第一个完成任务的,没想到真没用灵力啊。”
她的指尖将报告的内容滑回到上方,再确认了一遍身体状态为健康。身体无伤,又在不会使用灵力的情况下完成得这么快,她自然而然地以为辉月分到的第一份任务很简单。
于是她说,“这趟旅程很轻松吧,作为付丧神在本丸生活的感觉怎么样?”
轻松吗?应该说是恰恰相反吧。辉月不由得沉默了片刻,回想起在那座本丸里的经历。
“还……挺新奇的?违反了不能违反的怪谈一样的规则,还和几把刀一起冲进了天守阁,拿本体把看起来快吓疯的审神者敲晕了。”她手指一下一下点着下巴,就像是在计数在刚玩的密室逃脱里撞见了几个NPC,“感觉的话,很难说。大家都很热情算吗?有半夜来偷袭的,突然从背后窜出来抬人走的,还有躲在屋外面偷窥的,从来没有两天之内受到这么多关注,有点受宠若惊了。”
听到她说新奇,地丁还只以为是有了新的身体又换了个身份觉得很新奇,直到后面越听越不对劲。不是说第一场任务都是给新手熟悉流程的吗?一上来难度这么高?
看见地丁的脸色瞬间转变,面部肌肉僵硬,和蔼的笑都快维持不住,辉月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涌上了被理解的喜意,恨不得和地丁握手。她就说这次任务难度有问题吧!打游戏还有新手期呢,出阵地图还有难度分阶呢,哪有一上来就上强度的。都到总部了,等会能见到A56吧,见面了一定要让他向上反馈,不给点补偿简直说不过去。
“和刀剑付丧神发生直接冲突了吗?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再单独做个伤势检查吧。”地丁慎重又飞快地看了遍结果报告,看过每一处正常数据后,不信邪地靠近辉月,试图用肉眼从她的神色、体态上看出什么。
“没有,没有冲突。我感觉挺好的。这次运气很好,那个本丸的刀剑们都是很好的刀,没有任何伤害他人的倾向。”
确定辉月的面色很健康,外表也没有什么损伤,地丁放下了心。但作为医生的责任心还是让她忍不住多嘴,“不止是付丧神,你们做潜入调查的,对审神者也要很小心。第一期‘火种’计划,我当时跟着老师接收过一个被潜入本丸的审神者碎刀的。那个时候计划还是初期尝试阶段,很多方面并不成熟。虽然第一时间派出稽查队前往现场抢回了寄存着灵魂的本体碎片,但那位调查人员的灵魂已经跟着本体一起碎裂了,在穿梭时空时不小心被时空的自然流动卷走了几小块灵魂,后来没能抢救回来……”
地丁停顿了一下,“啪”得将手上的报告扣在胸口,像是把泄露而出的经年之前的情感又塞了回去,“啊,我多说了,这些事本不该拿出来说的,毕竟签了严格的保密协议,不过你是现在新一期计划的参与者,想来也没关系……算了,你就当没听到吧。”
辉月想说些什么,还没开口她就已经调整好了状态,又变回了进来时看到的气质温和的医生,“我们来说说你的检查结果吧。”
“根据检测出来的数值,你的灵力是正常审神者的一半。你别听只有一半好像很少,但跟普通人类相比已经很多了,只要掌握方法就能正常使用。之后稽查第三小队应该就专门与你对接了,他们队长乌玫挺厉害的,差点就成为审神者了,你可以向她请教一下灵力的使用方法。”
乌玫吗?辉月回想初见那个女人的场景,她一手揣着兜,另一只手随意晃悠两下,便使唤着一个队员将辉月叫了过去,站姿看似歪歪扭扭却又带着难以忽视的力量感。从外貌到性格都充满了攻击性,说她厉害辉月是相信的,但差点成为审神者?
乌玫说的那句话又浮现在她耳畔,“我是不懂付丧神的。”
或许这就是她“差点”成为审神者的原因。
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与辉月无关。收下地丁的提议,她礼貌道谢。
灵力使用技术可以学习,可以锻炼,可以依靠努力进阶,但灵力值该是多少就只能是多少,这让她有点担心,是否会影响治疗效果。
灵力对审神者至关重要,他们依靠灵力激活本丸,在独立的时空间创建属于自己的一方小世界;依靠灵力唤醒刀剑付丧神,使他们得以以人身显形,得以拔刀与时间溯行军对抗。而付丧神受伤之后,也需要审神者的灵力进行手入治疗。
很多人无法成为审神者就是卡在灵力不够充足这一关,无法将付丧神从刀剑中唤醒,或是无法为付丧神提供充足的治疗。
如今辉月与三日月宗近的神力融合,作为半个付丧神已经无法唤醒任何付丧神,但她并不在意,这对如今的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治疗,她不想再亲眼看着刀剑们的血将修复池填满,却无能为力。她的灵力在死亡时已经逸散一部分,治疗效果自然大打折扣,但究竟还能做到哪一步,这需要专业人员的判定。
面对辉月的问题,地丁点了点头,说,“自然是比不上审神者的手入,甚至可以说就不是手入。”
她突然沉默,盯着报告面板眼神却未曾切实落下,手指在报告边缘敲击三下后才说,“作为医生,不建议你给其他付丧神进行治疗。我是想这么说的,但你应该不会听。以防你私下尝试弄伤自己,或许还是现在直接告诉你比较好。因为你和他们一样都是付丧神,所以你只能通过灵力将他们的伤减免部分后转移到你身上。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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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说了,总感觉之后我们见面的时长会大幅提升。”
如水的目光流动到辉月身上,其中蕴藏着浅浅的无奈,地丁就好像看见熟悉的剧情重演,对故事发展与结局谙熟于心,于是选择在做主线的路上做一个坦荡的NPC,对每一个自认为是主角的人直言不讳地告知所有信息。
是个很有故事的人。辉月如此判断。
“我是付丧神,我也有审神者的灵力,那我是不是能治疗自己。”辉月问。
“可以的。”果然地丁点头了,“如果治疗对象是你自己的话,可以根据消耗气力的多少自行决定治疗速度和程度。”
“我也有气力值啊。”
辉月叹气一般感叹道。
方便治疗自己当然是个好事,甚至可以通过治疗自己来治疗别的付丧神。但气力值是个很麻烦的设定。这东西在游戏里代表着刀剑们的心情,安排任务越多,心情越差,战场上能发挥的实力就越差;相反心情好,好到樱吹雪,身上往外冒花,实力就能大幅提升。
这意味着,辉月需要控制自己的劳累程度,不能过于疲劳,否则气力值太低,平地摔一跤都可能轻伤。
敲板的声音响起,将辉月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后,地丁认真地说,“所以,每次任务结束都要来做检查,以防下次任务状态不好。气力值太低的话,我们可以也给你提供放松服务。这次是第一次任务,加上时间比较短,气力值消耗不多,倒是没什么影响。”
检测完毕,她将辉月带出检测室,安排到旁边与之相贴的房间,请辉月坐下。而她在辉月对面,将检测报告面板设置到自动记录模式后,摆出了谈心的姿态。
“身体觉得怎么样?”
房间温度适宜,座位柔软贴身,地丁医生气质柔和,态度严谨,短暂接触下来,给辉月留下一个专业医生的印象,不知不觉让她放松下来,整个背部靠在了座位的靠背上。
“还是有点不适应,身体素质是上来了,但我还是不会用刀。”
闻言地丁朝她露出一个早已习惯的笑容,似乎在说这很正常,大家都一样,“没有关系的,用刀的本能是刻在付丧神的身体里的,不会用刀是因为你没用过刀,没有激发身体里潜在的本能。你的身体素质已经达到付丧神的基础水准,大概三十级普刀的水平,不用担心,随着融合继续深入,加上日积月累的经验,会逐步提升的。身体素质和你的刀技都是这样。”
辉月闻言彻底放心了,还升起了打趣的闲心,“也就是说,我可以给自己练级?”
地丁被这个准确而风趣的形容逗笑了,“是啊,可以的。”
两人又简单聊了几句,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地丁起身准备将她送出门。
在出门而去的那一刻,辉月无意间看见了放在房间角落的镜子,是一面放在这个时空十分古典的镜子,和辉月曾经在家具城见过的梳妆镜很像。椭圆的镜面镶嵌在奶白色的镜框里,可以翻转,往下纤细的圆柱立在圆而宽的扁平底面上。医疗室里出于干净安全的考虑不能开窗,为了模拟房间里自然舒适的感觉,房间的墙壁在自动缓慢而吹风,微风将原本盖在镜子上的布吹到了桌面上。
于是在那圆镜里,辉月看到了自己,那张全然陌生的面孔。
长发是深海一般的深蓝色,脸侧的一缕还缠绕着乱藤四郎的发绳。或许是受限于她的年龄,面容比真正的三日月宗近看起来更稚嫩一些,也更柔和一些。身上的衣服也发生了变化,大体相同的情况下,稍加与她性别更符合的修改。
望着镜子里的“辉月”,她停下了脚步,轻轻扑簌眼眸,那藏在眸中的月色便隐现一次。
真的就是性转的三日月宗近啊。她全然没有赞叹技术与容貌的心思,只从喉咙口涌上一股想叹息的冲动。
娴静,优雅,美丽,唯独不是她自己。
在这一刻,她感觉一些东西彻底从她灵魂中抽离,消散。那叫过去。
与此同时,一些决心更加坚定——要作为廖星,回到她的本丸。
“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吗?”医疗室的门已经打开,地丁手抵着门站在门边回头问她。
她笑了笑,摇了摇头,走出了医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