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侍寝时,我逆袭成宫斗冠军》 第28章 小主英明 桂枝遭殃,蔡嬷嬷也没好到哪里去。 之前负责盯着宁安的宫人打开了蔡嬷嬷的房门,将地上那张纸条递给了舒妃。 字条上赫然写着: “今晚子时一刻,重华宫后院院墙说话。切记小心。” 唐静舒实在憋不住了,亲手抽了一耳光出去,质问:“这是什么?” 蔡嬷嬷直喊冤枉。 然唐静舒却已不再信她。 “给我打,打断她的腿!”断了腿,总不能去通风报信了。等禁足一过,她势必得要将这重华宫宫人重新清换上一拨。 唐静舒回到屋中就一阵头晕目眩。 满地的狼藉啊。 一清点,这些个碎了坏了的,至少价值几千两银子,这叫她心都在滴血。 “娘娘,这些难不成都算了?”松枝一脸恨恨,“分明是她们故意摔掉的!” “可咱们没有证据。”要说恨,唐静舒更恨,“她们这么多人可以相互佐证,还有王院首帮着证明,真要去告发她们,只怕最后她们还会反咬一口本宫诬告!” 届时,倒霉的还是她! 不行! 禁足三个月时间太长了,她可不能这般被动挨打…… 离了重华宫的众人也都各自散去。 宁安却是将瑜贵嫔拉去了一边。 那张赢到的千两银票被她再次塞回了瑜贵嫔手心。 瑜贵嫔蹙起了眉,“都说了,愿赌服输。你这是看不起本宫呢?” “不敢不敢。” 宁安轻笑,压低声,“今日就是玩笑,哪来的赌注?娘娘忘了,宫里明令禁止,不许赌博的。你我就是玩一场罢了。奴婢结交娘娘高兴都还来不及,谈银子就生分了,娘娘快把银子收回去。” 宁安很好地给了瑜贵嫔一个台阶下。 短短一个时辰而已,瑜贵嫔这会儿看宁安,已是无比顺眼和欣赏,心道还是荣妃娘娘眼睛毒,这安贵人别的不提,仅“爽”这一字就值得结交。 “那我收回了。你别后悔。” “不后悔。” 瑜贵嫔收下银票,又从头上拔下了一根簪子。 “既无赌注,输了便是输了。本宫从不欠人情,这是彩头。给你了。” 簪子落在了宁安发间。 “放心,这簪子我娘家带来的。你留着玩也行,拆了卖钱也罢,回见!” 瑜贵嫔扭着细腰,气势十足地离开了…… 宁安细看这簪子…… 心满意足。 这是一支三翅莺羽宝石簪,沉甸甸的金底加三色宝石,价值绝对超了千两。 阔气爽快啊!瑜贵嫔! 她不过是将一张空手套白狼得到的银票送还,便平了仇怨,得了人情,结交了富豪,还反手多赚了一笔。 “小主这膝盖……”宁安走路都一瘸一拐的膝盖令得两个丫鬟想不注意都难。 “一个多时辰挣一千几百两,别说膝盖疼,腿断一次也值得。”至少,明日不用去慈宁宫抄经,相反唐静舒,这罚可轻易赖不掉了。 夏雨:“荣妃娘娘真厉害,竟搬来了王院首。” 是呢。 荣妃是真聪明。这种人,可尽量不能得罪了。 夏梦却是竖起一根手指轻摆几下,“要说厉害,还得是咱们小主。不是我马屁,今日原本是必输的挨打局,是小主英明判断,让我去找荣妃娘娘求救,才换来了眼下局面。” 她压低声音,“荣妃娘娘再厉害,也在咱们小主的算计之中。” 夏雨:“那是自然。能跟到小主,是咱们的大福气。” “你俩少恭维!说破嘴皮我也只给你们一份赏。” “多谢小主!”两人欢欢喜喜。 “以后不许给我戴高帽!”宁安严肃了起来。她怕自己忘记几斤几两。要在这后宫生存,清醒是最基本的条件。“你们也是!谁要飘了,谁要忘了本,别怪我手下不留情面。” “是。” “咱们相互监督。以后我若有错或有不及的,你们定要提醒我!” 宁安真诚的表态,收到的是俩丫头崇拜眼神的表忠。 这一路,宁安都被两人架着,一瘸一拐,三步一停,五步一顿,蹙眉喊痛。 自然,七分作态三分真。 知道她受伤的人越多越好。 如此慈宁宫才能手下留情,太后即便有心发作也得顾及面子,至于那些背后嫉妒她之人,就让她们开心些,她才能过得更轻松。 宁安:“对了,刚刚荣妃逼着唐静舒捐银子支持寿宴,最后唐静舒捐了多少?” 夏梦:“五百两。” “五百两?”才这么点? 夏梦:“是。荣妃娘娘说,至少得五百两起。当时舒妃气得眉毛都快飞起来了,命人去取了银票,丢在了荣妃娘娘跟前。” 夏雨:“要奴婢说,荣妃娘娘还是心慈手软了。就该要她两千三千两银子的!这五百两对舒妃娘娘,太便宜了。” 宁安笑起来,“只怕问题就在这里。荣妃这么轻易放过她,恐怕今日的手段只使出来一半,唐静舒怕是掉荣妃坑里了。且走着瞧吧。” …… 回到长宁宫,宁安特意泡了个澡。 时间不短,期间添了三次烫水。 夏雨夏梦:“小主真的不热吗?” 这大夏天,谁能泡这么长时间的澡啊! 宁安:“今日淋雨着凉了,驱寒。” 夏雨两个深表怀疑。 泡完澡后出浴桶,俩宫女就明白了。 宁安下浴桶时青紫中带红的两个膝盖,这会儿因为长时间热泡,内淤扩散,导致膝盖不仅如馒头般肿起,那淤青面积扩了一倍,颜色也变成了深紫色,看着极为吓人。 但由于热泡后淤青化开,实际反而没有那般疼痛了…… 宁安舒舒服服躺在贵妃榻上吃起冰酪,等着来人。 果然,在夏雨跑了趟慈宁宫,替主子以抱恙为由,请辞明日抄经后,慈宁宫那里的钱嬷嬷来了,还带了些活血化瘀的药材。 名义上是“太后娘娘关怀”,实则就是看看今日宁安究竟被整治到什么地步。 两个触目惊心的膝盖,叫钱嬷嬷都有一瞬的惊讶。 然这些都是人精,那钱嬷嬷故意用茶水弄湿了帕子,“不小心”帕子擦过宁安膝盖,以试探这伤是否用颜料来唬人的把戏。 结果宁安一声尖叫,大口急呼吸,整个人都如被掐一般弹起,差点从贵妃榻摔下去……帕子无痕,倒是那膝盖因为这一刮,留下一道深痕。 钱嬷嬷这才撂下一句,“小主先好好休养身体,这两日不用去向太后娘娘请安了。” …… 第29章 喝不喝汤 送走慈宁宫的人,宁安直接躺回了贵妃榻。 舒服了。 “皇上来了记得速速来通传。”她吩咐下去。 “小主怎知皇上会来?” “会来的。” 这后宫里,太后捧杀她,荣妃对付她,舒妃还恨她伤她,面上看,她已经完全得罪了后宫三大势力方,小命没准什么时候就呜呼了。 萧熠,应该舍不得她死吧? 果然,天色尚未全黑,外面就报皇帝来了。 原本安逸休息的宁安立马坐起身准备迎接。 于是萧熠进屋时,看到的便是宁安左手拿着鞋底,右手针线快走,而宫女则蹲在榻边给她上药的场景。 除了双膝一塌糊涂,她的左手手腕还缠着纱布。 可即便伤成这样了,她都没歇着,而是在忙着给他做靴子…… 就问皇帝你感不感动? 如此真爱,你可得好好珍惜——这便是宁安要告诉皇帝的。 萧熠眼神温和,快步而来,“伤了便好好休息,仔细眼睛。” 宁安一如之前,看见皇帝就喜形于色,瞬间从慵懒切换深情,如支只为他绽放的睡莲,摇曳生姿,暗香浮动而不自知。 “躺着吧,不用请安。”萧熠将她按回榻上,丢开她手上的绣活儿,握了下她的手。 萧熠注意到了她包扎过的手腕。他听说了,这是舒妃故意打翻药汤给烫的。 宫人们退下。 宁安直接栽进萧熠怀里,亲昵蹭了下,顺其自然抱住了他的腰,红唇也稍稍掠过他微汗的鼻尖。 萧熠抬着眉,好家伙,哪有人总这么一见面就勾搭的! “你可真行。”萧熠一掐宁安细腰,那厢便顺势将重量都靠在了他身上。 “才短短几日工夫,背伤,脸伤,脖伤,手伤都还没全好,这会儿又添腿伤和腕伤……朕要何时才能见个全须全尾完好的你?” “有皇上关心,受伤又如何?而且都是小伤。” “下次若不仅仅是小伤呢?” “皇上放心。妾身说过,皇上您这个人是妾身多年来的唯一向往,妾身好不容易得到皇上垂爱,正是人生最圆满之时,妾身还没过够。所以妾身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面对皇帝,宁安一贯用的是如对神佛许愿的诚恳和坚定态度,如看见金银财宝的真挚眼神,如带了蜜糖的口吻,来装点她编好的谎话。 所幸,萧熠很吃这一套。 他揽住宁安靠到榻上,“以后若有什么状况,机灵点,尽可能别吃亏。” “好。” “今日瑜贵嫔罚你,你为何没让人来找朕?” “皇上日理万机,劳累万分,需要操心一国之事,妾身心疼,不想再给皇上添麻烦。”说着,宁安又在眼里写满心疼,两只手在他脸上摸了又摸…… 继而,说他这两日定然辛苦,脸颊子没肉了,眼圈似乎黑了,毛孔也好像粗了,定然是没有休息好,叮嘱他定好少操劳,多吃饭。 这是她的爱! 至少是营造出了她的浓浓爱意。 她不信,世上有人会推开只奉献不索取之人。 “以后若自己解决不了的事,就找朕。朕若不在就找高福。别吃亏。” “好。”宁安昂起下巴,眼中柔情满溢,“皇上要喝汤吗?” 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朕不……”萧熠是在慈宁宫用了晚膳过来的,刚想说不,突然心中一转。“什么汤?补汤?” “是。” “朕要喝如何?不喝又如何?” 宁安钻进他的怀里,“皇上若要喝,就得等上三个时辰,那汤得慢炖。皇上若不喝,那肯定便是……不累。” 换而言之,累,就留下等汤。 不累,那自然更可以留下了。 如此卖力用心勾搭,萧熠如何不配合? “那安贵人劳碌一日,是累,还是不累?” “累如何?不累又如何?” 萧熠凑近到她耳边,“若累,朕抱你去里边休息。若不累,朕就留这贵妃榻陪你。” 宁安的手指从萧熠脸上一路滑到喉结。 “那皇上是热还是不热?” “如何?” “热,妾身帮您宽衣。不热,妾身想搂您更紧。” 萧熠眼里的光亮越发闪烁,炽热的眼里,有小火苗跳动。 “那安贵人以为这榻是挤,还是不挤?” “若挤……” 宁安牙缝里才出了两字,身边一阵小风起。 有人已经翻身而上,合了下来。 一榻两人,自然拥挤。但合而为一,如何能挤? 小小空间,自成一派天地…… 半个时辰后,萧熠手握太后赏赐给宁安的那只镯子,盯了又盯后,还放到鼻间嗅了嗅,最后被他直接丢开。 宁安瞪大眼睛,不顾膝盖跳下床,从地上捡了起来。 “皇上,这是妾身最贵的珠宝了。” “收起来吧!” “怎么?” “丑!还俗!跟你不搭!” 萧熠连说了三个理由,但宁安觉得,哪个都不是重点。 不过她还是听话将镯子收起。 “你要是喜欢珠宝,朕赏你些便是。” “不要!” “为何?” “御赐的东西,太吓人了。” 宁安立马就开始编起了谎,“皇上不知道,今日被罚跪时,妾身摔了下,当时可吓坏了。生怕磕了碰了这只宝镯,唯恐太后娘娘再治妾身个大不敬的罪过……所以妾身求皇上恩典,别御赐这些了。” 上次赐的那些珍珠和宝石就很好,实在不行,直接给金银也可以。宁安自觉已经很努力暗示了。 萧熠却打着扇子犹若未闻。 宁安便取出了那支瑜贵嫔的簪子。 “皇上看这个。” “嗯?” “瑜贵嫔赏的。好看吧?像这样没有宫中标识的首饰,妾身才敢用。”她努力提点皇帝。 萧熠却因此跑偏了,问起了她和瑜贵嫔的事。 宁安歇了讹男人一把的念头,将自己与瑜贵嫔不打不相识之事简单说了一遍。 萧熠在旁撑着头,听得倒是认真。 他又问起宁安为何去重华宫。 “妾身不想抄经,必须去一探虚实。”宁安早知他会问,一把将他抱住,“抄经就不能见到皇上了。妾身只能自己想办法。” 萧熠“嗯”了一声,没再往下问她是否与荣妃有联手之嫌。 “朕派人去了趟重华宫,传话明日起,舒妃所有抄的经书必须经朕过目后才能送去慈宁宫。舒妃这经,必须抄。” 萧熠抬起宁安下巴,“太后若再让你抄经,你便推在朕头上拒了便是。朕让高福给你打掩护。” “皇上真好。”宁安轻啄他唇,“但皇上太辛苦了。妾身不忍心让您再为这些事费心。妾身会自己想办法。” …… 第30章 那人死了 榻在窗边。 开了窗,晚风习习。 两人在榻上平静同看一方星辰。 “宁安,”萧熠叫了她的名字,“你爱看星吗?” “爱。”这是真话。 小时候,她抬头看星,想念父亲。想知道父亲是不是抬头也能看见同一片星空。 现在,她看星,“因为朱墙内外,只有这日月星辰是不变的。” 她,其实,想念宫外的自由了。 来时,本以为是五年期。 谁料,会再也走不出去。 话一出口,她惊觉嘴快,刚要描补,身边萧熠却是回了句“对”。 “朕也是这么以为。” “朕进入宫墙前后,唯一不变的,便只有这方抬头可见的星辰了。”他的母后变了,他的兄弟变了,他身边所有的人都变了。 宁安一身冷汗,已经清醒。 她清楚感觉到了萧熠身上淡淡的悲凉。 她靠了上去。 “皇上很寂寞,妾身也很寂寞。但妾身来到了皇上身边,以后,再苦再难再痛,都有妾身陪伴。您不是一个人了。妾身永远在您身后。现在的妾身很幸福,皇上您也要幸福起来。” 这话半真半假。 这宫墙里的人,哪个不寂寞? 他若对自己好,自己便陪伴他。他若狼心狗肺,自己便纯纯利用他。 相互取暖,各取所需也是生存之道。 萧熠搂了搂她。 “今日母后让朕过去用晚膳了。敲打朕雨露均沾,敲打朕早日立后,敲打朕早日开枝散叶,敲打朕少流连你这样于朕没有助力的女人身边。” 宁安默然。说什么呢? “但朕就是喜欢来。因为你和她们不一样。你为朕挡火,朕觉得你有所图。你说爱慕朕,朕觉得虚无缥缈。但你为朕做靴做衣,这些是真的。你为朕多考量,朕感受到了。 最重要的,是你肯跟朕说实话,也不掩饰你那些小心思。就如今日你去重华宫就是为了揭穿舒妃这种事,若换做其他人,肯定都会拼命隐瞒。但你没有,你对朕赤忱。 这样的你,让朕安心。朕希望,你可以如这方星辰一样,永远不变。” 萧熠很认真,宁安很心虚。 她,很假!就连她的真实,也是刻意表露出的虚假。 宁安怕被识破,不敢看他的眼,便紧紧抱住了他…… 她悄悄向满天星辰乞求,千万别有让他识破自己的一天!她想要好好活着! 临近子时,皇帝走了,说是要回乾清宫处理些积压的政务。 宁安早就累坏了,几乎是直接在贵妃榻倒头就睡。 还没睡够,她便被宫女推醒了。 “小主醒醒,该起了。” 她微微睁眼,天还没大亮。 “今日不用去请安。” “是荣妃娘娘来了。” “什么时辰了?” “刚卯时。” 这么早?荣妃来了? 宁安随便洗漱了下,在搀扶下出去了。 还真是荣妃。 看荣妃,妆容打扮都好生精致。这得是起得多早? 不等宁安请安,荣妃便免了她礼。 “妹妹膝盖好些了?”荣妃问着,却噗嗤笑出声,“问也白问,定是没好。昨晚受伤还要侍寝,想来辛苦得紧。” 宁安笑中有疑,昨日的荣妃可没这么贫。看她这红光满面的,想是有什么好事,心情不错啊? “本宫还要去慈宁宫请安,所以长话短说。两件事。” 荣妃一口干了杯桂圆茶,“第一,听闻你之前在重华宫与那桂枝是住一块儿的,那你可知桂枝家里是个什么状况?” 虽不知荣妃用意,宁安还是将所知都道出了。 “桂枝她爹娘都卖身在了尚书府,所以她是家生子。她爹前几年生过大病身体不好,尚书府便没再用他了。她娘还在尚书夫人戴氏身边当差。 四年前桂枝跟着舒妃进宫后,她家里请了个恩典,赎了他哥哥的卖身契。他哥离府后好像就用家里攒的银子做了点买卖。大前年娶了媳妇生了娃,我还随了份子……” 荣妃安静听着,手指轻敲桌面,顿了几息就笑了。 “娘娘为何要问桂枝?” 荣妃凑近,“悄悄告诉你,昨晚上,桂枝没了。” “啊?” 宁安还没反应过来。“您说什么?” “桂枝死了。昨晚半夜的事。” “怎么死的?”这也过于突然了。 “说是因为盗窃畏罪自杀。你信吗?” 宁安摇头。自是不信。 “那本宫便告诉你事情经过。桂枝昨日挨了打被关在了杂物房,谁料半夜的时候,那松枝大概是睡不着觉,想要泄愤,便进了杂物房,拿了根扫把就抽桂枝。 桂枝被打得受不了,就顺手抽了根烧炭的火钳自卫。后来两人扭打一起。可桂枝受了伤,根本不是松枝对手。 最后,火钳到了松枝手上,最终扎进了桂枝的胸口。人,当场就没了。” 所以,是松枝杀了桂枝。 这是宁安真没想到的。昨日她本意是要挑起重华宫矛盾,让她们狗咬狗,搅重华宫一个鸡犬不宁的。没想到最终是这样的后果。 宁安并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前世虐杀自己,就有桂枝的份。作为唐静舒爪牙,母亲的死她肯定也是帮凶。 现在这般下场,是老天有眼。 荣妃:“重华宫乱了一晚上。今早天不亮,唐静舒就花了银子找人去拖走尸体进行处理。说桂枝是自尽,找人尽量不声张地将她从宫女花名册里抹了。” “娘娘,这事,您如何知晓?”舒妃不是花了银子,不让声张吗? 荣妃摇着扇子哼了声,“本宫与唐静舒斗了这么多年,真会在重华宫连个眼线都没有吗?你也太小看本宫了。” “是,奴婢犯蠢了。娘娘英明。”宁安盯着荣妃,面上渐渐带笑,“娘娘问这么多,是否有什么打算?” “有啊!”荣妃却又拿了个本本出来搁在桌上,“所以咱们现在来谈第二桩事。” “您说。” 荣妃笑容一下灿烂,眼神里带着一种莫名的期盼,宁安直觉就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 “妹妹,太后寿宴,咱们姐妹商议着,各自出些银子,以助这寿宴可以办得漂亮些。妹妹看看,能不能慷慨解个囊?” “那娘娘看,捐多少银子合适?” 宁安心已经开始滴血了。费了大劲,各处讹了些银子,都还没能焐热。一两银子都还没花到她自己身上呢。 …… 第31章 真是厉害 一份明细摆到了宁安跟前。 荣妃表示,这事自愿,想捐多少,让她自己看着办。 自愿? 可以不捐吗? 太后不喜她,她一两银子都不想花。 可这明细,是越看越讨厌。 按着捐款数额大小排列的。 荣妃她自己,捐了三千六百六十六两银子。 一直在养病的庄妃捐了两千六百两。 瑜贵嫔捐了两千两。 这些人,宁安全都略过,视线直接往下扫了去。 在找到舒妃那一栏时,已经排到了第二十位。 啧! 萧熠这后宫没有经过大规模的选秀,所以后妃并不多,从以前王府的,到登基后迎进宫的,总共也就三十来个女人。 可这里边,居然有二十人出手就是五百两以上? 真就卧虎藏龙啊! 宁安大概懂了荣妃的意思。 “要不,奴婢捐个五百五十两?”小压唐静舒一头,将唐静舒的名次拉到二十一位就算了。 “妹妹你是真抠啊!” 要不是知道宁安手上的银子都是空山套白狼得来的,荣妃保证绝对不会翻此时的一个大白眼。 “再添。” “您直说吧。我该给多少?” 荣妃手指比了个数。 一千两? 宁安牙都跟着疼了。 有必要? “听本宫的,本宫不会让你吃亏上当。” 就这般,从戴氏那里讹来的千两银票没有输给瑜贵嫔,却最终奉献给了太后。 荣妃拿了银票就走。 宁安不开心,心中埋怨荣妃慷他人之慨去获自己之利。打着阖宫之名,最终太后只会夸她办事漂亮。没准一高兴,直接就让她协理后宫了。 荣妃太聪明,她们这些小鱼小虾也受伤啊…… 看她如被霜打,荣妃莫名又撂了一句:“妹妹且等着,有惊喜!” 荣妃要赶去请安,几乎是小跑着走了。 宁安大概猜到她的计划,心里有些遗憾,“早知道,今日就不该告假,应该拖着病体去慈宁宫看戏的……” …… 慈宁宫,荣妃上前禀了寿宴进程。 经过一整晚的努力,荣妃和她的人终于是找到了舒妃筹宴安排和准备里的漏洞。 舒妃被禁足又没法出来辩驳,这一局,就是荣妃一个人的戏台。 存心挑错,自然处处是错。 她有理有据,或明或暗地指出了舒妃筹宴过程中的懈怠,敷衍,不上心。 太后脸色急剧变差。 就连前几日,有工匠在搭建戏台时不小心掉落摔断腿的事也被荣妃经过加工和适当夸大后告发。 “整数寿辰,何等大喜,万不能有任何差池冲撞了太后娘娘。” 太后的脸几乎就垮到了地上。可不,若因疏忽死了人,她这寿辰晦不晦气? “也幸得娘娘庇佑,那工匠方才化险为夷。臣妾昨日已经派人前去安抚,工匠感恩戴德,说定携大家全家老小日日为太后娘娘祈福。” “臣妾还让人去犒劳了所有工匠。好在去得及时,工匠们怨气已经压下,眼下已开心返工,并承诺定尽心尽力为太后娘娘效劳。” 荣妃就这么一边给唐静舒上眼药,一边暗暗展示自己功劳。 又说,因着好几处需要返工,还需一大笔银子。然而连日来南方大雨滂沱,户部在忙着批赈灾银,这次她想着便不动用国库银钱,增加负担了。 她恰到好处在太后心情异常糟糕之时,献上了那本礼金名册。 说是在姐妹们的努力下,已经筹到了三万六千两六百银子,用以剩下的筹宴工作绰绰有余。 “这银子肯定还能余下不少。臣妾想过了,余下的银子,便全都以太后娘娘的名义做洪涝的赈灾款……” 太后眉头逐渐舒展。她一两银子没花,就能收买人心,能让天下人都为她庆贺,为她祝福,感念她的恩德,自然是好。 “荣妃有心了。”太后接过那名册,“哀家也心系百姓,最近夜不能寐,甚是为灾民担忧。待算好结余银子,哀家也添上一万两银子,用以赈灾。” 高公公到了。 原来荣妃今早还去请示过了皇帝。 要不荣妃会办事呢?自然不能忘了将孝子兼仁君之名留给皇帝。 高公公禀告,皇帝赞同荣妃主张,特意从个人金库里拿出了三万两银子,添作礼金。 如此,刚好凑了六万六千六百两。 太后终于展颜。 她细细翻看起了名册。 这时候,给银子多少,一定意义上便能代表她们对自己这个太后有多少孝心…… 当看见“安贵人”居然排在前几位,她倒是惊了下。 “安贵人不是从重华宫出来吗?竟然拿出了千两银?” 荣妃笑:“前几日尚书府来给安贵人贺喜,听说这一千两是整个唐氏族里给安贵人的贺金。这次安贵人是把压箱底的银子都用来表孝心了。” “她倒也有心了。”太后赞了一句。 不过在瞧见了唐静舒的名字后,她的面色又不好了。 堂堂舒妃,就捐五百两? 还不如她的宫女? 亏自己这般赏识她,重用她,差点就白抬举了。 太后拉了荣妃手拍了拍:“哀家最近乏得很,宴席的事你全权负责便好,不用再来禀哀家了。” …… 宁安刚听闻了慈宁宫发生的种种,慈宁宫便送来了赏赐。 说是所有后妃都有。 赏赐都是从太后私库里出的,算是太后给她们的心意。 宁安拿到的是一对成色极佳的和田玉镯。 她心情好了不少。这对镯子,大概回本大半了。 很快又有消息来。 说是高公公从慈宁宫出来后,便带着名册,将今日以荣妃为首的后妃主动为太后寿宴和灾情捐款之事传到了朝上,萧熠对此大为赞赏。 听到皇帝捐了钱,一众后妃全都捐了银,满朝文武如何能干看着? 立马有人提议,众朝臣也慷慨解囊,用捐款的方式为朝廷减轻压力,为太后娘娘祈福,为百姓解困,以固大乾江山千秋万载! 一呼百应,此次灾情甚至都不用再动用国库…… 没过多久,又有消息来,说太后娘娘收到了重华宫送去的三十页经书后,极为不悦,将其中十三页都打了回去,直言敷衍,没法用于礼佛,勒令舒妃娘娘诚心以待之…… 宁安听得直啧啧。 荣妃是真厉害啊! 所以昨日去重华宫时,她就已经想好如何让唐静舒气急败坏昏了头,在不理智的状况下当着众人面只掏五百两银子了吧? 偏昨日去重华宫还是自己提出来的,她那么短时间就已经想好接下去要走的好几步了? 难怪今日来那么早,还那么亢奋,敢情不是起得早,而是一夜没睡都在各宫游说捐款吧? 这一箭是射了几雕? 踩了唐静舒,讨好了太后,还卖了皇帝人情。荣妃娘娘心有大爱,连黎民百姓都得夸她一句。 …… 第32章 出宫惊喜 “今晚皇上,大概是不会来了。”宁安这么猜测。 萧熠明显和荣妃是打了个配合。 这三万多两只是引子,最主要是为了从权贵朝臣那儿弄银子。 只要上把劲儿,这次筹个百万银两不成问题。 如此,太后高兴,民间也不会有怨言,还得三呼万岁。 他们今晚,是得庆祝下。 宁安撑头思索。 荣妃一发力,她与自己的差距顿时显而易见。 或许自己也该学学如何成为一个对萧熠更有助力之人,才能更快往上爬。 “小主别难过,皇上心里有您。”夏雨她们来安慰。 宁安摇头。 难过倒不至于。 若萧熠一日不来,她便难过一日,这日子还怎么过? “用膳!” 没多久,还真就收到消息,说皇上去荣禧宫用晚膳了。 宁安刚打算让早早给门落锁,外边又有来报,说是高公公送东西来了。 一个小盒子,皇帝给的。 打开,里边全是银票。 宁安忍不住点了一下。 六千两银票。 心花瞬间绽放,宁安努力忍住,“这……是给我的?” “皇上说了,小主今日多有破费。这银子,小主留着给自己买些好东西。皇上转达,这是从皇上自己小金库里提出来的银子。小主愿意怎么花便怎么花。随心随意即可。” “那公公帮我多谢皇上恩典。” 送走高公公,宁安喜笑颜开。 这男人,总算也知道投桃报李了。 不知这五千两里,有没有今晚临幸别人,所以弥补她一下的意思? 如果有,那不来就不来,记得给银子…… 这边宁安刚沐浴完出来,夏梦又来报:“娘娘,皇上未留宿荣禧宫。刚又回了乾清宫。” 夏梦探过脑袋,压低声音笑道,“未见召公公记档。” 两个宫女相视一笑,看着比宁安还要高兴…… 近日难得可睡个整觉,宁安睡得正香甜,却又被人叫醒了。 又是荣妃! 昨日她还知道在外边等,这次却直接站在了宁安床边。 “什么时辰?”宁安瞥了眼外边。天还黑着。 “寅时。” “娘娘啊,您不用睡觉的吗?” “你昨晚也没侍寝,睡这么多做什么!”荣妃示意宫女给宁安薅起来。 “腿脚能走吗?” 宁安愣了一息,随后摇头。不想走。只想躲懒。 荣妃哼了声,“那便算了。本宫原本请了旨,今日要去行宫视察寿宴的准备事宜,还想带着安妹妹一道的。既然安妹妹腿脚不便……” “娘娘!”宁安急喊。 刚转身要走的荣妃再回头时,宁安已经站在了她的跟前。 “娘娘,奴婢刚试了下,膝盖好多了。” “那本宫给你一刻钟时间。” “是。”宁安边洗漱边喊着宫人们赶紧招呼荣妃喝茶吃点心。 宁安猜想,这才是荣妃要给她的惊喜吧? 确实开心! 这一次,亢奋的轮到了宁安。 她一度以为再也出不了宫了,却没想到,快乐来得这么突然。即便只是去嗅一嗅自由的空气,也是开心…… 宁安与荣妃共乘。 车轮驶出宫门,宁安打开帘子,只觉空气亦是香甜。 可惜,外边乌漆嘛黑,什么风景都无。 “娘娘,去行宫只要半个多时辰,为何这么早出来?”宁安问。 “皇上的意思。” 荣妃看了她一眼,“本宫这趟去行宫,理所应当。但你不是。按例,安妹妹你可不能随意出宫。皇上的意思,是帮你瞒上一瞒。趁天黑的时候走,瞒过宫里其他人。” “所以,放我出宫,是皇上的意思?” “嗯。” 宁安呼吸一重。 突然想到前天晚上观星时,她言语里表露出的对朱墙外的向往。她以为自己后来掩饰得很好,但他还是捕捉到了? 倒是不枉费自己卖力的伺候,那男人不但心细还肯哄自己。总算也是个收获…… “但即便皇上不提,其实本宫原也打算带你出来的。只是刚好与皇上不谋而合了。”荣妃拉了下宁安的手。 “今日,你得帮本宫多考虑些宴席的准备。本宫放眼周围,也就你的脑子好用。” “娘娘运筹帷幄,哪需要奴婢。” “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妹妹别自谦。而且这次的宴席不是简单办个半天,而是整整三天。 不瞒你说,要考虑之处实在太多,本宫唯恐有疏漏。另外,既出了宫,便别叫娘娘,也别自称奴婢,就以姐妹相称更合适。” “是,姐姐。” 荣妃上下打量宁安,手则在宁安手背摩挲。 “还说我运筹帷幄,可妹妹把皇上的心都勾走了。昨晚皇上去了我那儿,还几次提到妹妹。用完膳,我还没开口,皇上却说我前一晚整夜没睡,打发我好好休息了。” “皇上体贴姐姐……” 荣妃止了宁安的话。 “姐姐虽侍奉皇上四年有余,可还是走不近皇上的心。安妹妹,姐姐是真想请教,你是怎么让皇上上心宠爱的?叫人羡慕得很呢。” 宁安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怎么让他上心的? 说白了,以色侍人罢了。 她有什么本事?不过就是变着法子去勾搭罢了。下三滥,上不了台面,是曾经的她,看不上的手段。 可这怎么说? 宁安深吸一口,装出一副悲伤模样。 “姐姐其实比谁都清楚,皇上宠我,无非是因为我无父无母无家世无势力,无产业无银子无靠山,在宫里,我没有丝毫助力。只有我,最不可能牵扯任何一方势力。 皇上的心,谁能摸得准?什么宠爱?哪来的爱?如若真的爱,怎会让我站在高处?即便是宠,说不定也只是幌子。” 羡慕这东西,不小心就会演变成嫉妒嫉恨,她不得不小心应对。她不能再树敌了。 于是她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宫里谁不是自欺欺人?高门贵女们,谁会觉得自己比一个宫女差? 所以只能是皇帝本身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荣妃认可了。 “也是。皇上有雄图大志,自是有他的打算。” 或为了平衡?还是为了扶植一个新势力? 宁安反握荣妃手,“娘娘不用羡慕我。我拥有的,都虚无缥缈。没准哪天就如烟花转瞬即逝。不像娘娘所拥有的,都是实实在在的。这宫里,谁不羡慕娘娘您呢?” 最近天天在磨练表演,宁安已是熟门熟路。转瞬,她周身充满了悲凉感。 荣妃不喜欢这种氛围,立刻转移了话题。 她眼里有狡黠的光闪过:“妹妹以为,今日出宫,只去行宫吗?那日重华宫合作愉快,今日自然也要做点其他事的。” …… 第33章 命里的劫 前世今生,宁安都是第一次来行宫。 偌大的皇家园林和宫殿,都让宁安大开眼界,目不暇接。 来了才知,此处还配备有寺庙,温泉,狩猎场,蹴鞠场和马球场。 乐子颇多。 难怪寿宴能在这行宫摆上三日。 行宫主殿前,宁安随荣妃刚下车,就有一队人马前来请安。 是禁卫军。 “下官禁卫军副指挥使李瑜,见过荣妃娘娘,给娘娘给请安。”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名字,熟悉的挺拔身影出现,宁安有几分头晕目眩。 她低下脑袋,略微后退,不敢直视,只求这人别认出自己。 荣妃笑:“快免礼。李世子几年不见,成长飞快,依旧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听说你四年前去了军中历练?” “多谢荣妃娘娘还记挂臣。臣去了军中三年,去年回京后,就到了禁卫军当差。” “当年老侯爷征战沙场,英勇无人能敌,世子虽京中长大,但骨血里就有武学天赋,难怪短短时日就已是副指挥使。” “娘娘谬赞了。” “世子还未娶亲?” “未曾。” “侯爷和老侯爷都急坏了吧?男儿大可先成家后立业,世子得抓紧些了。” 李瑜没说话。 荣妃看出他不高兴了:“近日还得多仰仗李副指挥使帮忙盯着行宫这边。本宫初来乍到,能否劳烦李副指挥使,带本宫四处看看?” “臣遵命。” 一行人往前走,宁安的脑袋就没能抬起来过。 她刚来的路上听说这次寿宴安全是禁卫军负责,却不知李瑜去年已经回京入职了禁卫军。 李瑜,永宁侯世子。 永宁侯老侯爷与安阳侯老夫人是表亲,七算八算,世子与唐静舒那帮人也算是表亲关系。 入宫之前,宁安也是唤他一声“表哥”的…… 好在,李瑜全程都没发现她。 直至李瑜告退,经过她之后,宁安发现自己手里多了一张字条。 一声“造孽”骂在心中,自己到底是被他发现了。 想到李瑜刚给荣妃写了一份驻守行宫的禁卫军官员排班名单,定是那时他顺手写了张纸条。 趁着解手的空,宁安看了眼字条。 李瑜约她找空去一趟刚经过的戏楼,说她若不去,便亲自来找她! 宁安气得想砸了恭桶。 这男人,真是她命里的劫! 在荣妃去找工匠安排事宜时,宁安终于有机会硬着头皮去戏楼了。 她装作不经意间进了去。 好在,没有遇上其他人。 “不用看了,这里人都被我支开了!”李瑜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出现,吓得宁安腿都软了。 “世子爷,你我私下见面不合适。”宁安冷脸行了个礼。 “你叫我什么?” “请您注意身份。” “安安……”李瑜走前一步。 “你闭嘴!”宁安一下火冒三丈,接连后退了三步。“你离我远些。” “安安,我有好些话……” “不许说!”宁安直接手指了他,“你要是再敢胡说,我……我下辈子都不会放过你!我来见你,是为了警告你,从今往后,你我就当不认识。” “可……” “没有可!” “可你明知我对你的心意,我从第一眼见你……” “但你的心意于我,是把刀!” 李瑜,是她曾经口中的“表哥”。 她入京的第一天,他们就遇上了。 当时宁安带着母亲和幼弟去唐家投亲,被挡在了门外。家丁得了戴氏授意差点对她动手。正是李瑜的出现,护下了她,并带她进了尚书府…… 李瑜于她,有恩。 当时的她,很感激这个“表哥”。 豆蔻年华的某一阵,因着表哥的关心,她确实心中起了不该有的涟漪。在懵懂的她眼里,能文善武,俊逸如玉的公子,就是心里想要的人。 他也喜欢她——她当然知道。 但有些事,须得谋划。 李瑜却在她不知情的状况下直接求亲了。 可这位世子表哥是戴氏给唐静舒选中的夫婿啊!戴氏怎会答应?怎会容忍? 而她只是身份不明的“表小姐”,怎配得上将来要承爵位的李瑜? 这便是前世今生,唐静舒痛恨宁安的最主要原因。她认定宁安要抢走她的一切! 婚事自然成不了。 唐静舒为了争口气,开始筹谋入宫。 她的条件是宁安作陪,一为控制宁安,二为断了宁安和李瑜的可能。另一边,安阳侯则保唐安平仕途顺利…… 所以从这个方面,若没有当日李瑜的自作主张,她和唐静舒都不会入宫。那么她和母亲或许都能保下性命。 这些年下来,曾经的少女心事早已烟消云散。 “因为你,我成了唐静舒的目标。我还害了我娘我弟!高门大宅手段层出不穷,深宫后院更是如此!所以请你只当不识我。你有家族庇佑,你死不了!但我什么都没有!我不想死!” “我如何当做不识你……” 李瑜的声音低了下去。眼里的光也暗了下去。 “我为了躲避指婚去从军,靠着想你才撑下来。你却没有等我。原本,分明明年你就能出宫了。” “你凭什么觉得我能活到出宫?” 宁安眼里只剩了冷意。到明年,她全家三口人的尸骨都凉透了! “我若不是成了皇上的人,你这辈子都再见不到我!” 宁安之所以愿意说这些,只是小心思起来了。 虽说老一辈的亲属关系已结束,可安阳侯和宁远侯还是世交啊!她要挑拨他们的关系!利用李瑜对她的喜欢,来引导他的恨意。试试,万一成功了呢。 “他们,真的对你那么狠?” “我娘在我入宫三天后就没了,这事想来你也听说了。狠不狠,你明白。” “你怨我?” “是。” “对不住。是我错了。我当时想得不周到。” “你若觉得对不住我,就帮我照看下平儿。他下月回京,别让他枉死。” 这是宁安愿见他的最主要原因。 他在禁卫军,是最可能保得住弟弟平安的人了吧? “我会的!” “那你我扯平了。” 宁安说罢就头也不回离开了。 李瑜却原地坐下了。 两人都没注意到,后窗一道黑影闪了过去…… 第34章 吃点好的 处理完了李瑜,宁安也终于可以安心给荣妃出谋划策。 荣妃心思缜密,万事周全,宁安可不觉得她真的需要帮助。 于是宁安给出的,是类似这样的建议: 比如,提前就准备百种千余彩鸟,掐着在太后祝词后一口气放飞,来个名正言顺的“百鸟朝凤”。 比如,早些催熟太后喜欢的荷花,实现“百花祝福为她开”。 比如,来的那日安排“百姓”跪于行宫外,三呼千岁,表达爱戴,选取一些人拜见太后并献上瓜果粮油,表达心意…… 总之,就是各种马屁之道。 荣妃啧啧,“可不得带安妹妹来吗?这些主意随便一个拿出来,也能让太后娘娘乐上一天。你这脑瓜子,如何有这些的?” 宁安低调表示,自己“夹缝里求生”,能活到今日,全靠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 眼看荣妃有机会拿下后宫大权,宁安愿意暂时充当狗腿子,以求这把保护伞。 一直忙到了晌午,荣妃打算带宁安到行宫寺庙吃素斋。 谁知进入寺庙后,马车就没停下,直接从寺庙后山离开了。 “去哪儿啊?”说好吃完素斋后找个客院小憩一会儿的。 “千载难逢可以出宫的机会,你不会真想吃素斋,真想在硬板床上小憩吧?姐姐带你去好地方!” 马车一路飞驰。 直接回了城,进了闹市。 车最终停在了一家酒楼前。 荣妃早有准备,和宁安一人戴个帷帽就直奔二楼包间。 菜已经安排好。 店家所有的拿手菜直接全上了一遍。 窗口坐下,窗外是一条小街。 虽不如大路宽敞,但也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吃。” “嗯。”有人流作景,宁安胃口极好。 渐渐的,时不时看向外边的宁安似乎品出了什么。 荣妃问了心腹红袖,“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快未时了。” “吃饱了吗?没吃饱就赶紧,一会儿怕你吃不下。” 宁安摸了摸肚皮,好久没这么饱了。 “吃好了。” 桌上所有菜都撤了,上了浓茶。 “咱看戏,消食。” 她们这个位置下方马路正对面的,是一家点心铺。 而宁安已经认出了点心铺前的中年人和忙着正在摆点心的年轻男人是谁。 铺子前面已经排起了长队。 只因这家店每日上下午都只各售卖一个时辰的点心。 等未正时刻,今日下午的点心便将全部出锅,这会儿已经能闻到香甜气息。 而这家店生意这么好的最主要原因,便是据说这家的点心是宫里的配方。而这家的女主人,还曾在侯府,尚书府做过点心,连达官贵人都赞不绝口。 老百姓也都想尝尝贵人们和宫里的手艺,所以每日都不少人前来排队光顾。 店家老吴正翘着腿坐在门口维持排队秩序,“排好了。不着急!今儿的点心做得可好了!保证你们尝了赞不绝口。” “宫里的舒妃娘娘听过吧?她啊,就好这一口!” “每个月,我家铺子都要送不少点心进宫。不是我老吴打诳语,就是皇上也好这口!” “你们有口福了!” 排队的众人听着个个满脸恭维羡慕,赞她有个宫里当差的好女儿。 这时,一个媒婆扭臀过来了。 “吴老爷,总算赶上了。还没开卖,这会儿有时间吧?” “有好事!” “隔壁县刘老爷家的公子看上了你们桂枝,托我来问问,桂枝何时能出宫?” “按说,明年桂枝就在宫里伺候五年,可以求恩典放出宫了吧?” 老吴摸着腿就开始哈哈大笑。 “媒婆,想求娶我们桂枝的人可多着呢!” “诶!人家刘公子可不一样!相貌堂堂,年方二十。明年还要考科举。那可是方圆十里的大才子!” “不成不成!不是我舍不得闺女,而是宫里的舒妃娘娘舍不得我家桂枝!舒妃娘娘知道吧?那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舒妃娘娘不放人,我这个老爹说话没用。” “可人刘老爷愿意下二百两聘礼呢!” “多少?” “二百两!” 老吴小算盘打了起来。女儿在宫中,一年也就能拿回来二十两。虽说平日还有些赏赐,可二百两却是整整十年当差的银子。 若银子给得多,早些出宫成婚生子,支撑兄嫂父母倒也是不错。 “不是我说,谁娶了我们桂枝,今后前途可是一片坦荡。宫里有娘娘照应,又有尚书府和侯府帮忙,我们桂枝带来的门面和路子,可不是二百两银子的事。” “这聘礼银子嘛,好商量!吴老爷,我可给你透个底。那刘员外家在京城产业不少,不差银子。桂枝嫁过去,就是当家夫人了。” 这下,老吴兴趣起来了,还给媒婆搬了张板凳。两人一个吹刘公子,一个吹桂枝和舒妃,围观群众七嘴八舌赞他们好命,更想吃点心了…… 这时,有人大喊大叫,“让一让!” 排着的队伍被挤散,顿时乱糟糟一片。 “老吴!了不得了!不得了了!” 老吴已经在跳脚,“别吵别闹!把队伍都冲散了!” “老吴!老吴!你家桂枝……” 老吴一瞧,是街头的王麻子,于是叉腰就骂:“桂枝也是你喊的?” “桂枝,桂枝她怎么不在宫里?” “你说啥呢!放屁!我家桂枝可是舒妃娘娘最得力的宫女!深得娘娘信任和喜欢!她不在宫里,还能在这儿不成!滚滚滚!” 王麻子也跟着跳脚,“老吴!你家桂枝,被人弄死了!” “你……你胡说!”老吴看了媒婆一眼,生怕有人胡诌,女儿这大好的婚事会泡汤。 见王麻子还要说,他直接一拳就揍了出去。 可王麻子这张嘴,偏就不停。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桂枝已经死了。 这下,老吴那儿子吴雄也听不下去了,放下手中的活儿就开始揍王麻子。 众目睽睽下,王麻子被揍得满地乱滚。 “报官!你们打人!老子要报官!” “你敢编排宫人之人!老子也要报官!”说着,老吴又是一拳头打了出去。 “樵夫!樵夫你在哪儿?”王麻子冲人群中大喊。 “来了!让让!让让!” 一个樵夫,推着个板车来了。 他将板车往点心铺门前一横,直言到:“吴老板,你看看,这是你家闺女桂枝不?” 第35章 娘娘好狠 众人这才瞧见,那板车上有一只巨大的麻袋。 啥? 麻袋里是人? 活人怎会在麻袋里? 所以,是死人? 排队的百姓立马变成了围观群众,纷纷后退好几步。 空间一下宽敞,那樵夫卷着袖子就打开了麻袋。 这边老吴还在骂,那边力气巨大的樵夫已经将麻袋用力一撕…… 骨碌碌的,有东西滚了出来。 围观众人尖叫,尖叫,再尖叫…… 麻袋里滚出来的,正是一具尸体。 女尸! 肤色发白,尸身发臭。 显然,已经死了不止一天了! 老吴上去一扒拉,直接坐了地。 “桂枝!闺女!闺女啊!” 不是他闺女又是谁? 圆脸杏眼招风耳,耳边有颗小痣,自家的孩子,还能认错不成? 老吴当时就嚎啕大哭…… 下一瞬,那樵夫已被吴雄扑倒在地。 “你说,你为何有我妹妹的尸身?是你杀了我妹妹!” 樵夫莫名挨了一拳头,顿时暴起。 他一个砍柴的,还收拾不了一个卖点心的? 眨眼的工夫,樵夫就把吴雄捶打在地。 “睁大你的狗眼!这可是宫里的麻袋!她是被宫里丢出来的!老子好心好意给她收尸,你不给钱还敢打人?” 麻袋上有红印,老吴得过桂枝宫里带出来的东西,认出确实是宫里标识。 众人纷纷询问樵夫哪里找到的尸体。 “我今天去西山后山砍柴,见两个太监鬼鬼祟祟还骂骂咧咧,说什么乱葬岗太远了,就随便找个地儿丢了算了。 两人还嘀嘀咕咕,说什么桂枝别找他们,什么冤有头债有主,有恨就找她家娘娘,下辈子跟个好主子……” “我亲眼瞧着他们丢下了这个麻袋。我打开见是具尸体,可吓死了!我去报官的路上刚好碰到王麻子说了这事。 他说认识宫里的桂枝。我就带他回山上看了眼。这不王麻子就和我送尸体来了。” 樵夫走前,伸出手来: “我说吴老爷,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你闺女给弄下山的。您可多少也得给些赏银吧?” 王麻子也再次跳了回来,“老子辛苦来报丧,也得要赏银!少了我可不依!” 人群里七嘴八舌。 “真的是桂枝啊!” “原来这就是桂枝!” “看见了吗?她是被人捅死的!” “你看她胸口,好吓人!” “眼睛还睁着呢!是死不瞑目吧?” “不是说太监让她有仇就去找她家娘娘吗?肯定就是那舒妃害死她的!” “我看也是!你们看她的腿!腿上好多伤!那都结痂的地方,一看就是老伤了。” “可不?那腿都被打变形了。生前还不知吃了多少苦。” “可吴老板不是说她在宫里娘娘跟前很吃香吗?” “要么是老吴撒谎,要么就是老吴也被骗了。” 老吴也注意到了女儿一身的伤,从头到脚,几乎没有几块好皮肉。女儿在宫里,究竟过的什么日子? 他忍不住嚎啕大哭。 这时人群里又有人开始分析: “宫女若死了,不是得通知家人去收尸,还给银子吗?怎么会丢乱葬岗?” “你是不是傻!这明显就是非正常死亡。要家里人看到这尸体,还不得闹死?” “说白了,偷偷摸摸丢尸,就是那舒妃娘娘心虚呢。” “可不?看那尸体,都臭了!怕已经死了两天了。” “两天都没通知!老吴都被蒙在鼓里!” “若不是那舒妃授意,谁敢做这事!这可是宫里的人!” “要不是这樵夫赶了巧,这孩子在地下都不得安宁啊!” “是啊,这么年轻的小姑娘,说没就没!舒妃娘娘是真的狠毒……” “就是!这还是陪了十年,平日里最疼爱的丫鬟,说杀就杀,说抛尸就抛尸!” “听说她入宫前,就弄死过丫鬟……” “真的?” “可不?” 一条小街很快就被挤得水泄不通。越来越多人跑来围观。 后边的人原本还不清楚状况,可有媒婆在呢! 媒婆那一张嘴高声叭叭着,一边拍腿一边嚎,看上去比桂枝亲娘还要伤心。 短短时间,所有人都知道了:宫里的舒妃娘娘弄死了贴身宫女,还抛尸乱葬岗。是老天有眼,才让好心人发现,将尸体送了来。 “那舒妃娘娘那么嚣张吗?” “你们也不看看,她爹是礼部尚书,她外公是安阳侯。那都不是一般人!” “真是造孽啊!” “话说老吴,这事你报不报官?依我看,那舒妃就是认定你不敢报官才这么猖狂!你真要让女儿枉死?” 正说话呢,一队官兵正喊着“让开”过来了。 原来是先前王麻子挨打后,有人帮忙报了官。 这会儿官兵听说这事与宫里有关,第一反应就是赶紧疏散人群。 可百姓人太多,看热闹的心思又都太大,根本没人肯走。反而是听说连官兵都来了,更是越来越多人齐聚而来。 “官爷,你别管我们啊!地上都死了人,你们看不见?” “你们赶紧查清人姑娘死因,别让人枉死啊!” “那王麻子挨了打,你们不管?” “别是你们也在维护舒妃娘娘吧?还是安阳侯已经打点过你们了?你们官官相护!” 人群里,有人吼了这几句。 人群被煽动,顿时所有人都开始骂了起来。 骂官兵欺负人;骂权贵不要脸;骂宫里的都不是人;骂老百姓没活路! 眼看着,这民愤都起来了。 官兵们面面相觑,这破事,压不下去了! 完了,怎么整? 都带走——这是唯一办法。 于是,从尸体到老吴再到王麻子,全被请去衙门说话。倒是那樵夫,从吴雄那儿拿了十两银子后,早就走了,连板车都没拿。 媒婆跺着脚拉着老吴直道可惜,刚刚他们都已经说好,桂枝出宫嫁人,打算跟男方家里要上三百八十两聘金和一家门面房,以后安心做少奶奶的。 听到这么大笔的银子鸡飞蛋打,老吴更是心头滴血。 吴雄坚持也要去衙门,口上喊着要为妹妹讨回公道,实际则想着索性闹大事情,可以多得些银子…… 百姓爱看热闹,顿时跟着往衙门去了。 人群这一动,自然就形成了人龙。这么一路往衙门,跟着的人也就越来越多。 唐家闻讯第一时间冲出来一群家丁,本打算掩下这事的。 可他们还没跑到那条街,便已被冲散在了人潮里。 …… 第36章 你是何人 二楼的宁安完整看了这出戏。 “娘娘,那樵夫是您的人吧?” “媒婆也是我找的!”荣妃笑着喝茶。 “人群里,娘娘也安排了人刺激吴家父子,并煽动百姓情绪吧?” “没错。” “娘娘真运筹帷幄。” “桂枝莫名死了,可舒妃禁足中没法好好安排这事。这是本宫的机会。本宫便找人截下了尸体。今日之后,整个京城上下都会知道舒妃杀了人并抛尸。” “如此即便唐静舒是冤枉,即便唐家和安阳侯努力斡旋,也压不住悠悠众口。此事闹大,官府不处理,会被骂官官相护,处理则势必牵扯舒妃。 在这太后寿辰之前的关键时刻,宫中突现丑闻,皇上太后都定会不高兴,总有人得要发落一番。” 宁安忍不住提杯,“娘娘好计策!” “今日之后,舒妃即便解了禁足,即便有太后扶持,可名声也臭了。几年之内,她都晋升无望了。” 宁安低头,心下则是越想越惊。 所以,这才是前天荣妃所谓要给她的惊喜吧? 她还特意安排了这趟出宫之行来亲眼看戏。那么,从她筹款,与皇帝打配合,到请恩典出宫,都是她一早就设计好的。 好一出连环计! 宁安学到了! 她不由庆幸,现在与荣妃是合作关系。不管怎样,这次是大大伤了唐静舒和身后势力元气,这都是她乐于成见的。 “恭喜娘娘!”她提了一杯。 荣妃心情不错。 “刚看了尸体不吉利,走吧!咱们去看些漂亮东西,洗洗眼睛!” 宁安老实跟着,心里又雀跃起来。 她是真没想到,荣妃竟然带着她逛起了铺子。 准确说,是买珠宝。 “宫里的东西赏来赏去就是那些。还是外边的首饰有意思。款式新颖有趣,设计也大胆。” 荣妃进了家珍宝阁。 店中已做了清场,掌柜亲自前来服务。 荣妃一眼相中一支双翠步摇,随口一问,开价就是千两。 她又看上一整套珊瑚镶珠头面,一问,三千两。 宁安暗自咋舌,老实待去了一边。这种地方,就不是她能来的。 “干坐着干吗?赶紧选上几件!” 宁安笑,“没带银子,买不起。” “姐姐借你!”荣妃拍出了一沓银票。“不收你利息,随便选。” 宁安不忍拂她好意,借了张面值最低的银票。五百两。 最终,她选了一支赤金镶珍珠的簪子,加上两支百搭的珠花,总价一百二十两。 这边宁安心疼到不行,那边荣妃已经笑着来戳她的脑袋。 支开了掌柜,荣妃道: “本宫与你直话直说吧!是皇上让我带你出来买些珠翠的。他说你没有娘家支撑,连根像样的簪子都没有。等太后寿宴怕要出洋相,让本宫带你出来买一些。这是圣谕!” 这一点,宁安倒是没想到。 所以那晚,她说不要他的赏赐,萧熠并不是没有回应,而是已经有了应对。这才是他昨晚送来六千两银票,让她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的缘故。 他不但让她出宫散心,还让她自己来挑首饰了。 萧熠,他还是有心的…… 可宁安还是没法一掷千金。这些首饰虽是真金真宝,但将来回收时最多也就能回八成。相比买这些,她更想留着银子买宅子。 于是即便荣妃好说歹说,她也只又添了两件,总共花了五百两…… 又逛了两间铺子,荣妃收获满满。宁安则也陪着又多花了二百两。 两人还去了绸缎庄,脂粉斋,香料阁,买了些宫里不常见的。 她们也没少从来往路人的议论里听到有人在偷偷唾骂舒妃。她“虐杀抛尸”之事已经彻底传开。 荣妃悄声:“今晚开始,青楼茶馆酒楼,都会或明或暗以这事为唱演。” 眼看天色渐晚,便得准备回宫了。 荣妃伸了个懒腰,“尘埃落定,本宫终于能睡个踏实觉了。两晚没睡,该好好打个盹儿了。妹妹,姐姐想眯一会儿,你坐另一辆马车可好?” 宁安自然应下,乖乖上了后面一辆车。 回宫得要三刻钟,今日跑了太多地方,宁安也累得不行。加上昨晚睡得确实不多,上车只一会儿,她便眼皮打架了。 迷迷糊糊间,似乎突然来了一阵风,一声窸窣。 尚未睁眼,脖间已是一凉。 一身冷汗睁眼后,她入目的是个面具人。 来人蓝袍玉冠,腰间别了一柄扇,扇坠挂的是枚玉,是个翩翩公子形象。 宁安觉得眼熟。 下一秒,她突然想起,这不是记忆里李瑜最常的装扮吗? 李瑜? 他要做什么! 他好大的胆子! 竟然敢上她的马车! 马车还在平稳行驶,外边的内监竟然没发现有人上车吗? 她以为今日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她大仇未报,可不能因为名节这种事栽跟头! 她伸腿就是一脚,男人轻松躲过。 男人一把拉住她的手。 她刚要低骂他疯了,心中却是如有光闪过,叫她这句呵斥卡在喉间。 男人刚擦身躲过去的那一瞬,身上的气味好熟悉。 是隐隐的龙涎香伴松木香,混莲香的气息。 刚刚接连睡了那么多晚,这她还能认不出? 萧熠? 他来了? 好险! 好险啊! 宁安不敢相信,刚刚如果脱口而出“李瑜”,“世子”之类的词后,自己面临的将是什么后果! 皇帝跟她演戏,她只能陪着了。 萧熠还拉着她手,宁安直接一口咬了上去。 萧熠嘶了一声收回了手。 宁安已迅速拔下自己金簪在身前护着,“你什么人!” “你擅闯女眷马车,该当何罪!” “你若再碰我一下,坏我名节,我杀不了你就自杀!” 面具人哼了一声,抬手到脑袋后。 宁安却突然来了句:“你是……萧四?” 男人原本要解开面具的手一顿。 宁安已经扑进了他的怀里。 她的脑袋直接蹭了蹭他的脖子。 “如何认出的?”若仔细听,萧熠声音有几分低沉。 宁安听出来了,虽不明,但讨好总是不会错的。 “即便刻意装扮了一番,但我家公子那般器宇轩昂,那般强健有力,那般万里无一,妾身若认不出,岂不是白瞎了这么多年的爱慕?” 宁安睁大眼睛,努力将他想象成金子,深情以对。 …… 第37章 出大事了 宁安亲手给萧熠摘下了面具。 俊朗的脸庞如清风拂面,上钩的唇角如春日暖阳。君子如玉,但眼神过分坚硬,如铜墙铁壁,将宁安刻意施展的柔情全都挡在外边。 她这下能确定了,萧熠真的不太高兴。 作为宠妃,她自然有义务让男人开心一些。 她一如往常,贴了上去,亲了他一口。 “皇上穿常服也俊朗无比。” “皇上出宫是有公务?难道是专门来找妾身的?” “多谢皇上贴心,让荣妃娘娘带妾身买珠翠。” 萧熠紧绷的脸色略松。 “见到朕,真有这么高兴?” “自然是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都两日了,那便是六秋。本以为今晚也见不到皇上的。现在您突然出现,如何不惊喜?” “其实昨晚,朕去长宁宫了。” “真的?”这事宁安真不知。 昨晚她早早就睡了。 “荣禧宫用完晚膳,朕去了乾清宫。处理完公务去到长宁宫,却发现你宫门已经落锁了。” “奴才们大概以为,您会留宿荣禧宫……您怎么不让开门呢?” “朕不想吵醒你。又以为……或许你并不想见朕?” 宁安再次确定了萧熠的别扭。 他去看她,心疼她所以没吵醒她。 可她却压根没做他会来的打算。 “妾身错了。皇上给个机会,妾身一定弥补。”宁安主动凑上,抱着他的脸又亲了下。 见他没反应,宁安掀开一丝帘子,露出一片天,随后对天起了个誓: “唐宁安心系圣上,时时刻刻都想见到皇上,时时刻刻想与皇上在一起,对皇上的心意一片赤忱,天地可鉴。如违此誓,天打雷劈!” 真的! 都是真的! 她没做假誓。哪个后妃不想时时得皇帝宠爱。她需要皇帝帮助,自然赤忱。真的不能再真! “朕带你去用晚膳。”萧熠未置可否,但总算脸色松了下来。 而因着窗帘掀起,宁安才注意到,原本在前面的那辆马车已经不见。 “荣妃娘娘……” “回宫了。就你我。” “好。”宁安笑容甜美…… 一条不是特别繁华的街道,路两边却有不少特色商家。既有古玩店,金银楼,也有青楼酒馆。 这会儿已是傍晚,类似古玩店已经打烊。而青楼酒馆则还没上客。所以这街有些冷清。 马车进了一家叫“天香楼”的酒楼。但未从大门走,而是从后门进入。 一楼只寥寥两桌有客。 二楼全是大桌。 其中一桌已经有人坐了。看他们手边都配了刀,应该是宫中侍卫。 他们继续往上。 三层四层已做了清场。 已有侍卫守在了三层楼梯口。 宁安跟着萧熠进了四层的天香一号房。 谁能想到,整个四层就只这一个房间。南北通透。南可见正门大路,远眺可及好几条街。北可通观后院,再往北便是一览无余的运河景致。 环境很是舒服。 外间厅堂靠窗坐下。 菜上得很快。 色香味俱全,但宁安却总感觉哪里有些奇怪。 两人聊了几句后,萧熠问了她买的首饰。 之后他抓了宁安手: “买些好的,别亏了自己!你既不要朕赏的,那朕便买给你。朕想为你做些事。” 萧熠示意宁安,路对面刚经过的一家珠宝银楼。 “难得出来一趟,不得满载而归?趁着人家还没打烊,赶紧去一趟?” 宁安笑,这种好事,她也压不住笑容啊! “皇上陪我?” “朕这张脸,太多达官显贵认识了。”萧熠对外边喊了一声。 一个侍卫走了进来。 “这是清风,让他送你过去。不用拘着,朕有银子。想买多少买多少,想买什么样的买什么样的。不用问价钱,只管拿下便是。朕会安排结账。” 皇帝一脸宠溺,摸了下她的脑袋…… 再次从后门离开酒楼,宁安忍不住问了清风一句。 “皇上今日何时出宫的?” “啊?哦。下官……不清楚。” 宁安无语。不清楚? 她是傻子吗? 会信这种话? 这问题,有何难回答?有什么可避讳?就算不能说,直接拒绝回答就好了。 宁安一眼凿在了那清风身上。 那厮竟是直接低头,避免对视,就差将心虚写在脸上了。 宁安更觉莫名其妙。 她之所以问这个,就是觉得皇帝心情依旧不好,她怀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或是皇帝出宫碰见了什么问题。 现在看来,更不对了…… 天香楼四层窗边,皇帝正看着宁安背影发呆。 他的亲卫长上前来,“皇上,您确定真要这么做?” “去做吧!”萧熠收回了视线。 …… 当走进那家银楼之后,宁安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都被抛去了脑后。 今日荣妃带她去的,都是京里久负盛名的几家店。 谁料这家从没听过的店铺里售卖的,比荣妃喜欢的那几家还要精致高级。 三刻钟后,她终于满载而归。 她买了三整套头面。十根各式发簪,五只镯子,另外一堆耳坠等物,将老板送的首饰盒装得满满当当。 当然,她也没忘表达一下爱意。她给萧熠也买了一组手串和几块可镶嵌做配饰的玉。 虽说萧熠不让她问,但她还是忍不住。从掌柜口中得知,她的这些东西,总价过了万两。 发财了! 她心中大笑! 抱着首饰盒,她一点不觉得沉,也不让清风帮着她拿,开开心心回了酒楼。 后院门口,清风小声念叨了一句。 “奇怪。几个巡守的兄弟怎么不见了?” 宁安也注意到了。 “酒楼大门怎么关上了?” 进入院中,更觉不对劲。 车夫呢? 现在这院中,只有几匹马,几个车夫侍卫都不见了。 “娘娘跟在下官后面。” “嗯。” 两人放轻脚步,来到了后门。 推门而入,他们听见有人在一楼大厅里说话。 “老大,都放倒了。”大厅里有些烟雾,疑似迷烟。 “那还等什么!上楼杀了狗皇帝!” 清风和宁安对视后,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刺客! 要杀皇帝! 两人从过道小窗扒着一看,大厅里已经站了近十蒙面的黑衣人。而厅中其他人,全都倒了。 不管是之前吃饭的两桌百姓,还是皇帝安排在一层的两个侍卫,都在地上。 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有两人倒在了血泊里,手里还攥着抗争未成的官刀。 “娘娘先躲起来,稍待一会儿。下官上楼看一眼。” 宁安点头,她刚转身寻找躲藏之处,就闻身后传来了一句呵斥:“什么人!” …… 第38章 遭遇刺杀 刀剑相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宁安回头一看,清风被发现后,已有多个黑衣人冲了上去。 怎么办? 怎么办? 她吓到了,脑子跟卡住一样,一动不会动。 然后…… 然后! 她亲眼看到清风被几人围住,随后一把刀直落下去! 飞溅的鲜血瞬间滋射。 清风绝望地将脑袋扭来她的这边,嘴型分明,给了宁安两个字:快——走——! 宁安这才反应过来。 是啊! 再不跑,皇帝死没死她不知道,但她肯定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拔腿就跑的同时,她扭头看了眼。 刚刚还鲜活护着自己的那个年轻人,已经倒在血泊里,闭上了眼睛…… 眼泪无声滚落。 她要去报官。 用最快的速度! 宁安刚跑到马车边,就听到凶狠一喝:“站住!” 身子一凛,她赶紧将眼泪憋了回去。 完了!马车是用不了了! 怎办? “什么人!”有人正向她过来。 宁安迅速调整表情,转过身去。 果然又是黑衣人。 她有几分庆幸,来的只有一个人。 “女的?” 宁安低头行了一礼。 “说!都看见什么了?”男人提刀指向她。 “啊?您说什么?”宁安抬头,装傻。被刀指着,她顿时半真半假的泪流满面。“奴婢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小人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啊。好汉饶命。” 她抽抽着,瘪嘴哭得难看,生怕歹人对她起坏心思。 “算了!滚!老子不杀女人!”男人喝了一句,收起了刀,“数到三,你最好消失老子眼前!” “多谢好汉!”宁安大喜,拔腿就跑。 谢天谢地谢佛祖! 这人居然放过了她,似乎也没看见她手里抱着的锦盒。 但现在怎么办? 奋力奔跑之余,宁安有些不知所措。 萧熠,还能活吗? 要不,逃跑? 她本就不想留在宫中,不如就此山高水阔?她怀里抱着上万两首饰,足够她吃香喝辣几辈子了。 可安平怎么办? 安平还在使团。自己能找到他吗? 不可能的! 万一萧熠这次被刺杀死了,唐静舒,安阳侯和戴氏他们就再无顾忌。她害唐静舒至此,他们如何会放过安平?安平还不知将遭受怎样的折磨!他们只要抓了安平,自己还能跑去哪儿? 那折腾一大圈子,岂不又回到了上辈子的结局? 毕竟萧熠才是她和弟弟的靠山和倚仗啊! 而且,大仇未报!前世剖腹取子杀身之仇,娘的大仇,都还没报。 萧熠一死,唐静舒成了太妃,自己还怎么杀她?自己逃跑成了罪人,想要进入尚书府都不可能,如何报仇? 所以,萧熠不能死! 宁安原本已跑出去二十多丈,这会儿步伐却一下慢了。 这条路上依旧冷清,连路人都看不见! 放眼过去…… 宁安步子一偏,一咬牙,看准一家灯笼彩灯高挂的漂亮楼宇就冲了进去。 醉月楼——一家青楼。 时间没到,姑娘们都还没出来。 所以宁安冲进去时,门口只一个门童。 丢了一颗金豆子出去后,宁安便顺利进入。 “老板!老板!” 她大喊大叫。 “老板在哪儿!” “快出来!” “有大买卖!” “万两银子,挣不挣?” 她的喊声在大厅中回荡。 姑娘们,婢女们,龟奴,老鸨全都出来了。 “吵吵吵!谁啊!这才什么时辰!” “怎么是个女的!” “我们不接待女宾,出去!” 鸨母看了眼就想走。 哪来的小丫头片子,懒得搭理! 结果宁安直接将她的首饰箱拍在了桌上。 打开,一片金光几乎晃瞎了鸨母的眼。 几乎是两息之间,桌前就已经围满了人。 七嘴八舌的姑娘们尖叫不已,说这不是隔壁银楼,摆在最显眼处的那几套东西吗?她们天天在街上逛,这几样闭着眼睛都能认出来!掌柜都不让她们看,这会儿居然直接铺到了跟前? “姑娘,有话直说?”鸨母眼睛亮了,嘴咧了。 “对面天香楼进了盗匪,你赶紧集结打手,帮我把四楼的爷救出来。这箱子东西都是你的!” “啊?”鸨母愣了一下,“你说话当真?” “快快快快快快快!一会儿人都没了!”宁安着急,“赶紧去叫打手,越多越好!救下公子,可按人头结算银两!这只是订金!订金!” “赶紧让大虎召集人手!”鸨母刚咬过箱子里的金,看过里面玉石,已经意识到全是极品。为了拿下这一单,她也跟着喊了起来。 “带上家伙!人和家伙越多越好!越快越好!”宁安几乎急红了眼:“我家主子家财万贯!救了他,你们所有人都发达了!” “放心,放心姑娘!有老娘在!一定全力以赴!”鸨母大喊大叫,让赶紧抄家伙去砸天香楼的门。 她一边喊着所有家丁龟公们,只要是男的全都出来抄家伙,一边找了奴婢们去隔壁几家酒楼拉帮手。 “姑娘放心。能做咱们这种大买卖的,都养了些人手在身边。就如我家打手,有些是从军中退下的,有的是镖局请来的,没有草包,全是高手!” 鸨母盯着宁安腕上看了好几眼。 啧啧! 那只镯子,价值三千两。隔壁银楼掌柜天天拿出来擦呢!这姑娘绝对来头不小!她主子只怕更不是凡人!要能成了人家的救命恩人,她这辈子啥都不用愁了。 宁安看着冲出去的男人们,一口吊着的气终于呼出一半。 尽人事,听天命了。 可……不行! 她不能干看着。 她提气还是跟了出去。 天香楼前,青楼的男人们已在砸门。 门里门外嘈杂声一片。 黑衣人都被引到大门前了。 宁安再次回到后院,从后门往里看了眼。 后楼梯那里,没人。 心一横,她就进去了。 要不呢? 若皇帝死了,她也必死。 从她开始报复,她就已经与萧熠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后门通道,她发现血迹还在,但清风的尸体却已经不见了。 她管不了那么多,趁着前门已被冲破,打手们已经和黑衣人打起来,宁安进入了后楼梯。 没听见上面有动静,她赶紧提裙往上跑。 …… 第39章 一场大戏 后楼梯直上到二楼。 没人。 只有两个侍卫趴在圆桌,想来是晕了。 再往上,三层楼梯口,之前守在那儿的两个侍卫也已倒在了楼梯上。 宁安的心一下凉了,眼泪再次滚落。 所以,那帮人已经攻破三层,进了四层吗? 到底还是晚了? 这种想法出现后,她更觉手脚麻木脱力。 萧熠身边应该留有高手,希望能够保住他。他是皇帝,吉人自有天相。不会那么轻易死的! 宁安拖着双腿赶紧往上,发软的右腿沉重无比。 脚下一滑,她右脚那阶楼梯给踩空了。 她这一脚,不小心直接踩在了楼梯口晕倒的侍卫身上。 宁安一慌,歉意不已。 她这一脚下去,那侍卫眼皮子跳了两下,差点以为他醒了呢! 刚起身上了一阶,她又折了回来。 她伸手就去掰那侍卫的手,想要将他握着的刀拿出来。 如果四楼有危险,她虽未必能够杀人救人或自救,但哪怕能够及时自尽,或许还能保全体面,不累及弟弟…… 手指相触,她感觉到侍卫手指微微一缩。 若不是他晕着,宁安还以为他在避嫌。 嗯?避嫌? 一个荒唐的念头从脑中闪过。 宁安手上用力一拔,将刀拔出,人却一歪,故意摔进了侍卫怀里。 这次,她不但看见这侍卫眼睫毛连同眼皮跳了好几下,连胸口的肌肉也都排斥式跳了几下。手指再次微缩不说,手背青筋都凸了不少…… 她站了起来,突然意识到脸上还没干透的泪痕如若笑话。 但她还是一掐大腿,将脏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又抓乱了发丝,深吸一口气,一步一步踉跄走向四楼…… 天香一号房里,静悄悄的。 推门后的屏风上,全是血迹。 宁安的眼泪再次开始止不住地流。 “皇……萧四……公子?” 往里走,地上有血迹。 再往里,她愣在了原地。 刚吃饭的位子上,趴了一人。 蓝袍玉冠,是萧熠。 一动不动。 他死了? “皇……”宁安哽咽。 刚要往前走,一把长刀横在跟前。 一个黑衣人出现。 “念你是个女的,赶紧滚!” “你们狗胆包天!”宁安提刀就砍了出去。 这一刀,用尽了全力。 黑衣人避过,刀刃砍在地砖,火星迸起。 黑衣人伸脚一踹,宁安手腕一痛,那柄刀便飞了出去……宁安也痛摔在地。 “最后给你一个机会,滚!否则,你和他们一样,死路一条!” 宁安摇头,泪流满面。 她冲出去再次捡刀,随后反身就砍。 “我杀了你!” “我要为皇上报仇!” “你去死!” “去死!” 宁安连砍数刀,刀刀用力。 一刀未中。 还因撞到柱子摔出去老远。 本就没能完全恢复的膝盖再次剧痛无比,她的表情更是痛到极致。 她整个人摇摇晃晃,仿佛随时会碎,却又依旧苦苦支撑。 她精疲力竭,那黑衣人却当她是个笑话。 “你杀不了我。给你机会了,可你不中用!” 宁安又一次去捡了刀,这次却没有再去砍黑衣人,而是拖着刀,一步,一步,一步,走向了萧熠。 “皇上,皇上……” “对不起,妾身尽力了。” “可还是来晚了一步。” “妾身杀不了他,但可以自尽。” “皇上别怕,黄泉路上等等我。” “妾身兑现诺言,这就去陪您。永远在您身后!” 说着,她在萧熠脚边跪地而坐,举起了刀,闭上了眼,深呼吸,一咬牙就要将脖子撞上去…… “住手!” 随着熟悉的一喊,一颗石子飞出,准确打在了宁安握着的刀柄上。 一阵强震,手腕一痛,“哐当”一声,刀落了地。 宁安睁眼,眼前一道身影晃来,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放开我!”她奋力挣扎,双拳捶打推开来人。 “是我,是朕!”萧熠抱住宁安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 “朕没死,别怕!都过去了!”萧熠再次将她抱入怀里。 他看不见的背后,宁安泪流满面的眼睛里,冰冷一片。 真是一出好戏! “没死,没死……皇上你……你真的是皇上?” 既是他所愿,宁安自得配合。 她拍了拍他的脸,掐了掐他的肉,将明亮的眼眸牢牢盯住他,随后转向趴在一边的蓝衣玉冠男。 那男人已经站起身,抬起头,退了下去。他是萧熠的侍卫…… “怎么?为何?” 随后,就见这屋中倒地的那些人全都站了起来。 宁安摇晃脑袋,满脸震惊,推开皇帝,一连退了好多步…… 演! 不就是演吗? 都演起来就是了! 宁安早就发现这是个局了! 是个针对自己的局! 上楼时候,在侍卫避嫌地缩手后,宁安就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些人,不是在装吧? 装? 为何装? 今日这里吃饭的,除了皇帝就是她。 所以,是在试探她的忠诚? 如果是…… 宁安想到封贵人后的那晚,皇帝也是掐着她的脖子试探她; 想到今日从看见皇帝后就开始说不清道不明,哪哪儿都很怪; 想到这天才刚黑,什么团伙敢这么光明正大暗杀皇帝; 想到黑衣人发现她后,却放过了她,放过了她的钱财; 想到清风的尸体为何凭空消失?他分明倒在血泊里,如果是黑衣人带走他,只能是拖或拽,那地上肯定会留下血痕。可地上只一滩血…… 细细一想,今晚全是疑点。 但若是皇帝做局,一下就说通了。于是当时的宁安,就顺便反试探了楼梯侍卫。 触碰圣上宠妃的后果是什么?谁敢碰她? 当时的侍卫,害怕到都快蹦不住了。 宁安看懂了,但不想害了那侍卫,便没揭穿。 既然皇帝不信任她,她没有别的选择。就利用他这些设计,试着让他再信任自己一些。 而当进入这房间后,那黑衣人对她只恐吓不动手,由着她既是砍又是骂,她就知道赌对了。正因如此,她才敢真的将刀横在脖子上…… 这时,楼梯间也传来了声音。 清风进来了。 他向宁安行了一礼后,又退下了。 有一队侍卫也进入房间,迅速将房间地上血迹擦净,将屏风等物拖走,又将房间复原。 短短十几息,房间恢复了原样。 楼下的喧哗声也渐渐低了下去。 一切归于平静。 如什么都没发生过。 …… 第40章 你我对峙 宁安直接坐地。 皇帝将她抱去了榻上。 宁安不看他,也不说话,只是单手摸着膝盖。整个人都散发生人勿近,谁都不信的味道…… 萧熠则打湿了帕子,给她将脸上的脏灰擦去,又卷起她的裤腿。 上楼的时候,她摔跤擦伤了。 原本淤青就没好,这会儿伤上加伤,一片血肉模糊。 想到她就是用受伤的腿去奔跑求救,又带伤去一刀刀抗争,萧熠脸上闪过一丝内疚和不忍。 “疼吧?”他问了句废话。 宁安幽幽:“妾身何德何能,值得皇上调动这么多人手,费时费力费银子,只为了一次试探。” “对不住。以后不会了。” 宁安扫过的视线,却是定在了萧熠之前吃饭位置的窗台上。 那是什么? 一把……弓箭? 她清楚记得,那把弓箭原本是挂在墙上的! “所以,妾身如果直接弃您逃跑了,皇上就会亲手用那把弓箭射杀我?” 宁安重重吐了一口气。 原来她刚刚,真的差点就去地府见阎王了! 若不是她多想了几步,若不是她还有大仇未报,若不是有那么一股不愿重蹈覆辙的不甘心,现在的她,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从一开始就是计! “故意放我出宫,故意用价值万两的首饰诱我,故意安排了马车就在附近,故意给我大行方便,故意弄这么一出暗杀大戏,是为了试探我会不会逃走?还是为了试探我的忠心?” “确实是试探,但试的,是你对朕的心意。试的,是你是否在欺骗朕。” 萧熠拿了药,亲手给她膝盖伤口涂上。 宁安的眼泪刚好砸在他的手背,他手顿了下,生平第一次愿意给人做出个解释。 “你与众不同,又不隐藏心思,朕很喜欢你。你向朕屡次表忠,多次示爱,朕确实开心。朕也喜欢与你亲近。” 那晚看星,他第一次对一个宫妃说起了真心话。可之前的他,从不信任任何人,怎会与人交心? 有这么个他愿意分享之人出现是好事,但他也怕。 怕这是他的软肋。 怕他被骗,被背叛。 他的软肋,总得是能让他放心的人吧? “可你,虽然做的都是为朕的实事,可朕却老觉得你不够真,朕感觉你是在投机取巧,只是比其他宫妃的手段更高明而已。” “您的错觉!” 宁安用反驳来掩饰心虚。 她确实就是骗子。她以为自己演的好,事实证明,皇帝打小在人精堆里长大,火眼金睛,慧眼如炬。 “错觉吗?比如那晚朕因为二公主生病被支走,你却欢欢喜喜倒头就睡。没有失望,没有挽留,没有吃醋。比如朕去荣禧宫吃了顿晚饭,你却一早落了锁,满不在乎,甚至都没等高福来禀。” 宁安再次心惊。 他怎么知道,那晚他离开后,她倒头就睡? 还用说吗? 长宁宫里,有他的人! 宁安来不及去思考,哪个是皇帝的人;最近有没有说过什么谎;她可做过什么不该让皇帝知道的事…… 她得赶紧糊弄过去。 骗不过,她唯有用真情来遮掩。 “妾身只是不喜等待。” 宁安在一瞬间就再次泪崩, “从妾身记事开始,我娘都在等我爹回家。妾身亲眼看着娘从一朵娇美的花朵渐渐枯萎。等待的滋味太痛苦,从有到无的过程更难熬,妾身不愿像我娘一样,永远在等待和失望之中。 您是皇帝,三宫六院,三千佳丽,我若计较您的去留,只会消耗自己,自找苦吃。纵然妾身真的爱慕您,可以为您付出一切乃至生命,但也不想将生命浪费在无谓的等待里。 这就是妾身,与您的其他女人不一样!皇上若因此怀疑,妾身无话可说!” 宁安一直在想他招人恨的爹和委曲求全的娘。 真情实感一上来,她的情绪也扩大了。 就为了这些事,他就差点杀了她? 憋屈,委屈和生气,看着萧熠她就厌烦,索性将他跟前的药一股脑给丢到了地上。 萧熠的眼睛微微眯起:“那李瑜呢?你有没有等过他?” 什么? 李瑜? 宁安一愣,心下既惊又怕。 原来症结在这儿呢! 他知道李瑜! 显然,是今天行宫与李瑜的见面,没能避开他的耳目。这才是他觉得受骗,觉得被绿,觉得自己一直口口声声的“爱慕”是假的原因。 “你惦记朱墙之外,其实惦记的是李瑜?” “所以您今日故意给我逃离的机会,莫不是以为我会与李瑜私奔吧?” 萧熠没有否认。 “朕已经知道了,李瑜与唐家是表亲,你们算是青梅竹马。李瑜还曾向你提亲。若不是两家阻挠,你们孩子应该都已经能跑会跳了。 他还等了你四年,为了躲避家里逼婚特意去参军,如此深情厚意……” 要是这么说,宁安就不心虚了。 她对李瑜已经没有丝毫感觉,因而不但理直气壮,还直接起身,高了萧熠一头,将他给打断了。 “如此深情厚意,您觉得我定旧情再起,被他感动。觉得我但凡有那么些机会就会背叛您,奔向他。您设局就是要看我怎么选择,看我是真的爱您还是真的骗您?看我会不会弃您不顾?以此来判断我是否对他有情,是吗?” 萧熠没吭声,算是默认。 宁安:“您既然知道我与他见面,难道不知我对他踢踹对他呵斥?对他厌烦对他埋怨,对他生气,与他保持距离?您是如何觉得我对他有情?” “因为你愿意麻烦他!” 萧熠站起了身,与她对视。 “你让他去照顾你的弟弟!那是你唯一的亲人。是你最重要的人。你信任他,你将唐宁平托付给了他!朕也曾问过你弟弟的事,但你说,不用朕插手。你不要朕帮忙,却选择了他!选择了他!” 萧熠将最后一句强调了两遍,不但声音扬了起来,连拳头都捏起来了。 到此,宁安才彻底明白萧熠别扭的点! 说白了,嫉妒。 他的脸和耳朵都红了。 到了这会儿,事实宁安的气已经全消。相反,她窃喜。皇帝比她以为的,对她更上心!她距离宠妃的位置,更近了一步。 “找他帮忙,是因为他活该!是要他付出代价!当年他一厢情愿去求亲,导致唐静舒恨我至极,这是他欠我的,我要他偿还。从此两清后,与他就是陌路人。 还因为他在宫外,他更方便照看!因为他在军中,更适合出手!仅此而已,这回答,皇上可满意?” 此时的宁安坦坦荡荡,带着怒气相对,就差双手将腰叉起来了。 …… 第41章 如何补偿 多说无益。 萧熠认了。 这女人的解释,他能接受。 她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她的真心。 她没跑,相反,为了自己,她居然进了那么危险的青楼!那么抠门的她,为了搬救兵,竟然将价值万余两的珠宝都砸了出去。 当看到她提着一把刀出现时,萧熠感受到了自己心脏强烈的跳动。她一身狼狈,那么柔弱,却带伤挥舞长刀,拼尽全力。明知敌我力量悬殊,明知她也可能被杀,依旧试着为他报仇! 他看在眼里大为震撼。 能做这一切,不是因为爱,还能是为了什么? 尤其是看到她愿意为他殉情之时,萧熠完全后悔了。他不该做这蠢事。他害怕了。怕万一没救回她…… “今日这事,是朕的错。” 萧熠再次搂回宁安。 纵是宁安还在使性子故意推他,他也没放手,还更箍牢她几分。 “朕愿意补偿你。”他轻声细语,亲了她的鬓角。 “你想要什么,朕能做到,都可应你。” “皇上当真什么都能应下?您可想清楚了。否则天子一言,一言九鼎的。” 萧熠愣了一秒。 “皇后之位……不行。”他说。“妃位的话,再静待时机,朕会给你……再就是朕可能没法像你那般爱……” “妾身不要那些。”宁安赶紧打断了。 皇后位?她不敢肖想。 妃位?她本就势必拿下! 爱? 不要!她不要! 她不爱他,所以也不要他的爱!多吓人!天子的嫉妒,已如雷霆之箭差点要她小命,爱那么奢侈的东西,她就更承受不起了。 玄宗爱贵妃,为了皇位不还是赐死贵妃? 老爹说爱娘,为了上爬不还是抛弃了娘? 不要! “妾身只要您的信任!” 只有信任才能让他不再怀疑她!谁叫她撒了那么多的谎呢?她从一开始就算计了皇帝啊! 也只有信任才能助她复仇!她才能充分借到皇帝之力! “您之前不是说,希望妾身永远不变吗?那就从您给予信任开始,我们用时间证明,我永远不变,正如朱墙下的那方星辰。好吗?” 多动人的诺言,宁安眼泪汪汪说出来,萧熠很轻易就给出了承诺。 “好。朕以后,信任你。” 宁安看着他,歪在他怀里,眼里带着疑惑。 “那么……长宁宫您安插的人手是谁?” “明日,朕安排她重新拜见你。” “清风呢?”今日跟在她身边,担当重头大戏的,肯定也不会是一般人。 “暗卫。朕信任的暗卫长。”不是侍卫长。 “那这楼里的其他人……” “都是朕的亲信。蒙面黑衣人,基本都是朕的暗卫。这家店今日提前清场了。” 宁安了然。 难怪外边来了这么多被鸨母称为高手的打手,却全都悄无声息被压下,原来他们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水准的对手。 “之前那些地上的血……” “猪血。” “您以前还这么试探过别的女人没?荣妃,您信任她吗?您是原本今日就要出宫,还是为了妾身出宫的?” 信任的第一代价,便是有问必答。 萧熠倒是耐心:“前两个问题的答案都一样,从未。朕从不轻信任何人,你是唯一一个朕给了承诺的女人。 今日朕原本出宫,是要给你一个惊喜,带你看宫外的星空。只可惜,……” 宁安突然想到一桩。 “皇上还得答应我一件事。” “说。” “下次,如果,妾身是说如果,如果您又怀疑了妾身,不要着急拉弓放箭,您至少多等一等,至少得要听一听妾身的辩驳。 比如今日,你若看见妾身跑的时候就射杀,那如何知道妾身只是在想办法求助?如何知道妾身跑得快不是为了逃,而是在争取时间希望可以救您?” 宁安到现在都还在后怕。 萧熠若再冲动一丁点,她就得怄死在九泉。 当然,此时说这话,只是预防将来某一天。谁叫她假呢?万一要被揭破,总得有机会辩上一辩吧? “朕答应。” 这下,宁安基本满意了。 “那皇上打算如何补偿妾身?为了您,今日精挑细选的珠宝也都送出去了,想想就心疼呢。” “这天香楼你要不要?” 萧熠一句话就吓宁安一跳。 “哈?” “这家酒楼是朕登基前就置办下的产业,没几个人知道。你若喜欢,朕便将这里赠予你了。” 经过刚刚这一遭,萧熠已完全信任她。他愿意分享。 “不要。”皇帝的产业,和宫里的赏赐有什么区别?烫手!不要不要! “你确定?这条街做的都是达官贵人的买卖。这家店也多是包间,接待贵客,利润颇丰,每年进账至少上万两。” 宁安张了张口,很想继续有骨气地拒绝。可是,上万两!真金白银啊! 但她从未做过生意,她又是个宫妃,还没有人脉,即便接手下来也运营不好。 扫眼出去,宁安想到了什么。 “皇上置办这产业不是为了银子吧?” 做皇帝的,想要银子轻而易举,完全没必要私下做买卖。 宁安看出来了。这条街上全是吃喝玩乐。这种地方,最是适合打探消息,监听权贵,或是释放消息。 “皇上有需要,妾身自不能夺人所爱。不如这样,这酒楼还归您,您挣多少银子,分妾身一些便是。咱们各取所需。” 如此,她不用操心,不用操持,不用费力,纯纯白拿。 “行!”她的小心思,萧熠装作视为不见。“利润都给你。” “立字为据。” “好。” 这下,宁安完全舒服了。 她要买宅子,养些自己的人手,让宁平可以搬出尚书府…… 萧熠将她抱在怀里,轻声细语,“可以消气了么?” 宁安看皇帝,一下顺眼了太多。 俊朗挺拔,年轻多金,身价丰厚,实力强大,还愿意一掷千金,若不是皇帝,简直就是完美夫婿。 可惜了。 她莞尔一笑。既是皇帝,她还是得哄,得适可而止,得继续勾搭。 这次,换她捏了萧熠的下巴。 “萧四小子,告诉你,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我二人的共有产业。你若再敢欺负我,回头我就把你一掷千金送我酒楼的事宣扬出去,让整个后宫的姐妹都找你算账。掏空你这个皇帝!” 萧熠勾唇就凑来她耳边,“那与其便宜别人,不如你自己下手,现在就掏空朕?” …… 第42章 情之所至 今晚,不一样了。 萧熠自觉对宁安的认识深了一层,感情更是深了好些。 整个后宫,能吸引他的,只她一个。 愿意为他死的,还是只她一个。 她于他,是何其珍贵的唯一。 萧熠尤其小心,轻轻吻上宁安的唇,如同对待他的心爱珍宝瓷器,生怕她会碎掉。 而宁安虽说今晚吃了好多苦头,耗费好多精力,眼泪和情绪,但她清楚,值得,很值得! 甚至此时,是她入宫到现在,最轻松的时刻。 皇帝的信任和包容,将是她上行路上最大的王牌!心情愉悦时,她看萧熠也多了几分喜欢。 加上没有一个旁人在,他又告知这里隔音绝佳,她也以一种轻柔放松的态度回应他。 反正今日她有理,她索性如泥瘫在萧熠身上,慵懒等着他的讨好。 感情到位了,一切顺其自然。 宁安眼前一花,便被抱走。 包间的内室,宽敞到比她的寝殿还要大。 来不及细看格局,她便已在床榻之上。 她脸上没擦干净的灰土,手上的些些血迹,发丝的各种凌乱……都没有被嫌弃,反而成了她爱的证明。 萧熠越看,情越起。 不像曾经,是身体带动大脑。 这次,一切的行为都源自本心的情感…… 碰撞带来的五感尤其强烈。 萧熠投入。 宁安则尝到了甜头。 总之,满意。 原来已熟门熟路的事情,带上些感情之后,美妙无比…… 快乐一而再。 滂沱大雨再次倾泻而下,风声雨声嘤咛声,夹杂一些哼叹声,交织成两人忘我的乐章。 星空自然没看成,时间却飞逝到了子时…… 得回了。 马车上,宁安遗憾表示,今晚亏了。 萧熠一听就懂,直言“下次”,“下次重新带你出宫”,“边看星空,边制造我们不一样的记忆”。 宁安开心了。 本以为被彻底关在牢笼里,原来有人愿意为她时不时打开那扇门……那她岂不是或许还能在宫外见上弟弟一面? 她更坚定了要讨好萧熠的决心,于是捧着他脸就亲了好几口。 结果,萧熠动情了。 目之所及,宁安脸红。 “回宫三刻钟,马车也宽敞……” 难得放纵,入了宫,他就得是那个正襟危坐的皇帝,哪能行任何越矩之事? “机会难得。” 马车的颠簸,这会儿似乎也充满了逗趣。 情之所至,难以自拔。 为了配合两人,马车还特意在宫门外来来回回多跑了一刻钟…… 回到长宁宫已是丑时。 荣妃帮着做了遮掩,所以没人知晓安贵人今日出过宫。 宁安已累瘫。 可萧熠精神抖擞,直接给她抱进了寝殿。 萧熠回了乾清宫,宁安拖着已经快废的双腿简单沐浴。 刚躺到床上,萧熠就又差高公公送来了一个箱子。 打开之后,宁安笑难自抑。 那盒子她拍在醉月楼鸨母那儿的首饰,一件不少都回来了。 高公公:“皇上说了,小主精挑细选的东西,其他人不配拿走。皇上说,小主用完后,再买。皇上结账。” 好个财大气粗的爷,喜欢! 宁安心想,若他能永远这般宠着自己,那她这辈子就被关在这么个华丽的牢笼中似乎也能忍受…… 宁安这一觉,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 王院首得了萧熠授意,亲自来给她看了膝盖又用了药,让她好好休息。 吃完午饭,萧熠又派人送来了些精致的茶果。 打开一看,最中间的茶果被咬了一口,其间还夹了张纸条,说是晚上会过来…… 来是好事,就是累啊。晚上没准又得磨到后半夜。 宁安决定午睡。 这才刚躺下,谁知慈宁宫那钱嬷嬷又来了。 也不知太后怎么又想起她来了,说寿辰将至,届时一众后妃在行宫见人,后妃的水准就代表了皇上和太后的水准。可放眼整个后宫,就她最有欠缺。 所以太后让她即日起,修身养性,开始练字。一天至少得练五十页…… 送走钱嬷嬷,宁安直接躺回了床上。 唐静舒那种三十页礼佛的经书不好抄,自己这种五十页狗爬字随便写写又有何难?若写不好,便是自己资质差。太后还能如何? 还是自己英明……睡觉! 睡到太阳西沉,吃个饭泡个澡,皇帝如约而至。 “皇上,这长宁宫,究竟哪个是您眼线,赶紧告诉妾身。”宁安今日观察过众人,结果什么都没看出来。 “如意!”萧熠喊了一声。 一个宫女从外边快步而入。 这是一个低调不起眼的宫女。 宁安平日都没太注意过她。 只知她很听话,泡的茶很不错。 被内务处送来时,名字叫“秋儿”,可实际却是“如意”? “如意拜见小主,给小主磕头了。”她恭谨拜下。 “如意是朕给你选的。医术拳脚都懂些皮毛,留在身边,对你大有助益。如意,以后你好好效忠小主,保护小主。你们小主若有危险,你可直接找朕。” 如意磕了头表了忠。 “给我倒杯茶来。”宁安吩咐。 “是。”如意动作麻利,一碗茶很快端来。 宁安伸手去接,却又突地一松。 那如意果然反应极快,重心一低,在茶碗落地之前准确托住底,再次端回…… 身手不错。 但似乎有点过于轻松了。 于是宁安又突然拿起果盘,直接连果带盘丢了出去。 如意意识到小主在试她水平,身形一闪。 宁安还没看清,就见果盘已经回到如意手上,那几只果子也前前后后落了进去。至于她之前端的那碗茶,则一滴没洒,还在她手上。 这么厉害? 宁安冲萧熠一笑,伸出手去。 下一息,萧熠腰上那块佩玉已被宁安强行扯下丢了出去。 这可是皇帝的玉佩! 如意一慌。 自己若能力不济接不住,皇上这玉可就因为自己而碎了。 宁安将玉佩抛得既高又远,一个弧度就飞过了如意头顶。 随后,就见如意左手果盘,右手茶碗,几乎是滑步腾出,赶在玉佩落地前,将果盘推了出去。 玉佩刚刚好落在了几颗果子的缝隙里,给牢牢夹住了。如意则略有些狼狈,差点摔个狗吃屎。 如意已是一脑门的汗,将茶碗奉上,果盘放好,玉佩归还后,就乖乖跪地。 “奴婢请小主责罚。”生怕宁安这是因为她是眼线而记恨。 …… 第43章 多谢公子 事实宁安对如意并没意见。 做奴才的,有什么选择? 她只是想看看这个如意的能力。 相反,她很满意。 她身边太需要这样的一个人了。 如意的出现,刚刚好。 宁安作势一叹,萧熠抬眉,大概懂了。 “以后如意就只效力于你,放心吧。你若还是有顾虑,打发她到外间干活儿。你也可把如意当做护卫来用。朕既已当面揭穿她身份,她以后自当知道谁是她的主子。” 宁安昨日趁着萧熠心虚,多问了几句。 知道宫里多处都有皇帝眼线,不仅是他多疑,更因朝堂不服他的人太多,而他当年匆忙登基,准备不充分,身边总有人想做小动作。 所以他这些年安排了不少培养的人手进到宫中,既做耳目,也为防身…… 如此,宁安放心了。 “如意,你以后便是我的人了。” “奴婢定当尽心竭力效忠小主。” “你既主动请罪……我自然要罚你的。”宁安示意对面自己的书桌,“如意,你去写几个字我看看。” “是。”如意愁眉紧锁。 她一个习武之人,让她动笔? 果然,如意奉上的纸证明了,如果宁安那日在慈宁宫的鬼画符是狗爬,那如意的字就是蟹爬。 一塌糊涂不能看的那种。 宁安很满意。 “从今日开始,你每日抄写五十页字,修身养性,以作你通风报信的惩罚。现在就去!” 如意一脸命苦地领罚退下。 萧熠则在旁憋不住,直接笑了出来。 他的安贵人,别的不行,耍小动作整个后宫第一。 “皇上,妾身没按太后旨意罚抄,您没意见吧?” “没有。朕的安贵人,伺候朕已经够辛苦,哪还有时间罚抄?”皇帝抓了她的手,摩挲她手上最近接连不断,始终痊愈不完全,一条条的细碎伤痕…… 趁他正深情,宁安打铁趁热,“妾身宫里,没有您的其他眼线了吧?” 萧熠摇头。 宁安:“那这长宁宫里,还有其他宫的眼线吗?” “据朕所知,没有。当日你住进来时就是个走狗屎运的小宫女,谁都没把你放眼里,谁闲着没事给你这儿安插人! 至于朕,之所以这么做,主要担心你是谁安排到朕身边的棋子。” 总之,经过昨日事,萧熠已经完全对宁安放心。 如意这眼线,不如用来保护宁安了。 再次将宫人们遣走,萧熠拽着宁安在贵妃榻躺下后就一把搂过。 “你昨日说的有一句,朕甚为赞同。” “哪句?” “就是那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今儿一整天都很高兴,时不时就会想到那个为他赴汤蹈火的女人,一想到心跳就加快,然后就想到不可言说的场面……令他只想赶紧来长宁宫。 为此,他今日午膳都是边处理公务边吃的,就为了争取时间早些过来。 说着,他的手就勾住了宁安腰带。 宁安直接将他手拍走。 “毛毛躁躁的,您是什么情窦初开的愣头青吗?怎么就猴急猴急的!” “安贵人情场老手,朕确实……情窦似乎要开了。” 要不然,他怎么每天都不想翻牌子,只想来这长宁宫? 萧熠唇贴过来的时候,宁安看到他的眼里,有一些炽热,如墨一般浓重,轻易化不开…… “妾身腿疼,昨日跑得太多太快太远。今日怕不行了。” “不要紧。放着朕来。” 萧熠凑到她耳边,“你且为朕鼓劲便可。” 很快,宁安分析,萧熠对自己的宠里,真的多了些认真的情愫。 自己躺那儿什么都不做,他一个人一样能玩出乐趣。若不是感情作祟,还会是为何? 宠中有情,是惊喜,也伴着微微的危机感。 但事已至此,除了迎头而上,再无其他选择…… 事后休整,萧熠给她打着扇,“你弟弟那里,朕已经派人去盯着了。他不会有危险的。等他下月回京入职礼部后,朕也会暗中关照他。你暂时不用为他担心,也不用再去麻烦别人了。” 萧熠紧盯了她,生怕提到李瑜时,她眼里会出现乱七八糟的情绪。 不过他的担心完全多余。 宁安闻言,欣喜非常,本就媚眼如波的双眼里如有星辰闪烁,完全倒映出了他。 “说点好听的。”萧四眯眼。 “谢皇上,谢公子,谢我家大宝贝。”皇帝愿意罩着弟弟,还是暗中相罩。这种好事,比弟弟科考中举还要强多了。 宁安一个翻身,吧唧吧唧,就抱着他亲了又亲。 “大宝贝?”萧四暗自咀嚼这仨字。 “爱你,我的大宝。”他既爱听,宁安自然得哄着,趴在他身前继续说好听的…… 萧熠再次抱牢了她…… 劳累半夜并没能给宁安带来一夜好眠,因为白天睡多了,这晚上反倒是失眠了。 她看着身边安睡的萧熠,摸到了自己小腹。 前世,一次就怀上了。 这世,没道理会不中。 可她就算平安生下这个孩子,她只是个贵人,头一条,就不会让自己养孩子。荣妃,庄妃,舒妃,都比自己有资格。 甚至太后都有可能夺走这个孩子。 那种事,绝不能再次发生。 而且现在她大仇未报,适合怀孕生子吗? 想想就心烦。 又一声叹息不小心呼出…… 宁安闭眼思考之时,完全不知身边男子微微睁眼,看到她边一圈圈抚摩小腹,边叹着气,也是若有所思。 他的第一个儿子,应该让这个女人给他生养吗? 如果他愿,他又该如何助力和确保?时机,对吗? …… 宁安又是一天日夜颠倒。 她一觉睡醒已是日上三竿。 检查了如意的五十页字,她很满意。 “再接再厉。”她鼓励道。 如意顶着一张苦瓜脸退下…… 夏雨将五十页字送去慈宁宫后回来禀告,说她去的时候,刚好碰到尚书夫人戴氏拜见完太后出来。 看见夏雨,戴氏还警告了一句:“来日方长”。 宁安听完就乐了。 很显然,在宫里的她们风平浪静,而宫外因为桂枝的死和荣妃的算计,必定轩然大波已起。 宁安赶紧让夏雨去找高公公,问皇上中午要不要过来用膳。 …… 第44章 她没怀上 萧熠是真宠。 到了晌午,他还真就过来了。 来了才知,这顿饭的目的并不在他身上。 但他还是和盘托出。 前日一番折腾,“舒妃虐杀抛尸宫女”之事几乎传遍整个京城不止,桂枝父兄也在各种怂恿下去官府求青天老爷做主。 数百百姓都跟着涌去府衙看热闹。 面对悠悠众口,不便草草了事,官府便进入了“调查”和“取证”阶段。 唐家和安阳侯府好不容易供出来一个舒妃,还指望她给家族添荣耀,自当全力压下这事。 桂枝她爹娘被安阳侯亲自约谈。 最终桂枝家里收了一大笔银子,条件是即刻火化桂枝尸体,不再追究这事,并认同桂枝是自尽且关闭他们的点心铺,离开京城永不回来…… 摆平了桂枝一家后,唐家和戴家人便努力在京城各处做了澄清。 然而百姓不买账,当日许多人看得真真的,桂枝分明是伤痕累累被虐杀。就算自尽,也是受不了舒妃的虐待,才连性命都不要。 再加上有人暗中推波助澜,舒妃还是不可避免成了整个京城茶余饭后的八卦。 这事传到了朝堂,萧熠大发雷霆,当众斥责唐尚书教女无方,管教不力。 这事传到了后宫。太后怒不可遏,认为舒妃这点破事连累整个后宫被人议论,影响皇室颜面。 萧熠直接借此机会,撤了唐尚书下月主持太后寿宴,中秋祈福,接待藩国使臣之职,命其将这些主要工作都转交礼部左右侍郎负责。 为了亡羊补牢,安阳侯求见萧熠,表示愿意前往南方赈灾和重修堤坝,并捐出十万白银以作赈灾。 唐夫人今日去慈宁宫则主要是送礼,此外带了唐府准备的一万两,捐作寿辰需要…… 宁安啧啧! 十一万两加各种善后,多少也是伤筋动骨了。 “另外……” 萧熠手指轻敲桌面,斟酌了一二才开口。 “这月与北部鞑子有一场和谈,若不顺利,朕有意起兵。若安阳侯能够站出来支持并主动带兵,朝堂上朕的阻力会小很多。若到那一步,舒妃的禁足,恐怕得解。” 宁安放下筷子。 她没想到,皇帝居然愿意提前将这么重要的事讲出来。 她握住萧熠手,“皇上多虑了!妾身虽出身不高,但懂得大我小我,主次之分。国家大事为重。妾身理解也支持。” 一个没犯大错的妃子,加一个有从龙之功的家族,区区禁足,脱身早晚。宁安早就有心理准备。 与其抓着不放,不如明事理些。 萧熠点头,看宁安的眼神更热了一丝。 “朕知道你委屈了。会对你更好。”他亲自给宁安夹了菜。 “妾身记下这话了。您若是反悔,妾身一定与您算账。” 宁安笑得温柔。 其实她心里清楚,萧熠这么疑心病重之人,定然早就将她扒了个底朝天。她爹陈世美;她娘被害死和她其实才是唐家嫡长女这些事,萧熠肯定心里有数。 他没提过,是因为自己那便宜爹和安阳侯那边的关系。 但他对自己的种种作为视而不见,也是一种纵容和补偿。 他不言,她也不语。各自只做自己立场需要做的,倒也默契和平衡…… 午休,宁安本打算好好睡一觉。 结果这次没成。 谁叫萧熠在。 他不安稳。 好好的午后,被足足折腾了半个时辰。 他意犹未尽,直言晚上还过来。 “皇上,来日方长,细水长流,不可这般……” “王御医每日给朕号脉。朕身强体健,脉实有力。”他笑着打断,“二十多,正当年。” 以前他觉得身边女人都有目的,他办这事就如例行公务。只有在这长宁宫他才能放松下来,这才发现这事个中滋味。 “好好休息。”他阔步离开。 宁安体力不支,感觉自己过于废物。 这几天,她连做针线的精力都没了。 招来夏雨夏梦,研究了她们的书法功底后,宁安又唤来了如意。 “明日,你把抄写的活儿交给夏梦,你教我些强身健体和拳脚功夫吧。” 这是宁安自打重生后就想做的。她不求成为高手,但至少得不那么容易丧命。现在看来,还得先把体力提上去。 如意欢欢喜喜接下了这个活儿…… 萧熠果然晚上又来了。 又是一夜春风化雨。 除了长宁宫,其实很多人都坐不住了。 宁安在后宫几乎已成专宠之势,再这么下去,要出大事…… 后半夜,宁安小馥一阵疼痛。 癸水来了。 躺回床上的她好一阵的发呆。 没怀上? 居然没怀上! 不是一次就中的吗?前世喝了避子汤,都没躲过。 今生这么频繁,反而没了? 问题出在哪儿? 宁安眉头紧蹙。 最后她将视线锁定在了萧熠身上。 他登基已四年,尚无皇子。 就连先皇后也曾身怀六甲,可依旧没能平安生产,子嗣似乎尤其艰难。 可他已经有了两位公主,证明他生育能力没有问题。 那么,便很可能是人为了。 是他不要?还是有其他人的手脚? 自己,是不是也和其他后妃一样,中招了? 宁安思考不停…… 萧熠微微睁开眼,见她又在摩挲腹部,大概猜到她在想什么。他暗自掐了掐时间,也做起了盘算…… 天刚亮,宁安没睡醒,就被夏梦叫起。 “小主,慈宁宫传话,让小主过去请安。” “我昨晚侍寝,不去。” “怕是不行。慈宁宫的原话,是天塌下来也得去。” “……”这么严重? “奴婢给慈宁宫传话太监塞了红包,说是所有宫妃都得去。” 宁安一叹,酸疼的身体,伴着月事第一日的腰疼无力,其中难受,简直无法言说,也不知太后又要折腾什么…… 三刻钟后,慈宁宫,答应位份以上的宫妃都到了。 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太后现身。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太后才被一宫装女子搀扶着,有说有笑走出来。 宁安看了那女子足足三眼才想起,这不是抱病不出已有两年多的庄妃吗? “不少人都没见过庄妃吧?还不赶紧给庄妃请安!”太后笑道。“庄妃终于痊愈了,哀家高兴,快坐,离哀家近些。” 随后,荣妃在众目睽睽下,不得不让出她的座——那个离太后最近的位置。 谁叫庄妃是萧熠府邸里出来的,资历比她深,年纪比她大,封妃时间也比她早。 荣妃秀眉一拢。这早不痊愈晚不痊愈,她刚将舒妃名声弄臭,这便再次横空出世了? …… 第45章 新人入宫 一众宫妃皆是心有明镜。 太后之所以让她们都必须来这一趟,就是要警告她们: 庄妃回来了,宫中不可能是荣妃一家独大。荣妃再厉害,位子中间都还隔了一个庄妃! 宁安小心打量了庄妃。 她不似荣妃的明艳,素白的脸,小巧的鼻和嘴,看着温婉亲和,眼神也淡然,像个可交心的姐姐。 太后询问了荣妃寿宴的准备工作,随后便表示有个想法。 “大概是年纪大了,总想多看看年轻人。这次寿宴,王侯公子们倒是安排不少活动,喝酒狩猎玩马球,倒显得咱们女眷无趣了。 哀家想着,不如多叫些京城待字闺中的姑娘们,办上一场千金宴,弄个比试,热闹热闹。” 太后的寿辰,太后有自己的想法,在场谁敢说不好? 可谁又会真的觉得好? 荣妃:“那彩头方面……” 太后搁下手里茶盅,扫眼众人,“自然是要选一些姑娘充实后宫的。” 她的视线在宁安身上定了一息后,又转到了荣妃那儿。 “还是你们不争气啊!皇上登基已四年,都还没个皇子。一个个肚子都没动静,原本按着哀家想法,早就该选秀了。 不过皇上励精图治,忙于政务,刚好今年又逢灾年,皇上不打算大肆操办这些事。可对于皇室来说,开枝散叶才是最重要,哀家不能坐视不理。 所以哀家打算,借着此番千金宴,选出一些德才兼备的女儿家入宫侍奉。” 众后妃脸上的笑容全都消失了。来了新人,她们就更难出头。 太后看到众人面色难看,笑容却更深了几分。 “哀家觉得,像是卢国公家千金,李太傅家孙女,兴昌伯家嫡孙女都是京城闺秀中的佼佼者。若能入宫侍奉,那是最好不过。” 众人不语。 太后已经点出了重点——兴昌伯家嫡孙女吕清秋,是她堂侄女。 先皇后是她亲侄女,已经没了。现如今她就将视线锁定在了堂亲之上。 比赛只是幌子,但她这侄女必须入宫。 就这意思! 这吕家小姐要入宫了,怎么也得至少嫔位起吧? 荣妃的一声长叹,只能闷在腹中。 她还在斟酌办法,太后却点了她的名。 “荣妃最近也辛苦了。哀家看你这寿宴筹措得极好。所以这千金宴啊,哀家不放心交给其他人,便依旧还由你来辛苦几日。” 荣妃赶紧行礼领命。 “不过哀家担心你顾此失彼,所以你便只管全力办好千金宴,至于其他琐事,便交给庄妃吧。” 太后手指庄妃,“你都躲了两年懒,这次哀家寿辰,你可躲不过去了!” 荣妃胸中一把火差点冲出来! 几个意思? 其他琐事?那不就是她最近做的所有事? 她折腾这么久,熬了几个晚上,好不容易将寿宴的事准备了七七八八,连皇帝都赞不绝口。现在给她架空?让她去办什么劳什子破宴席? 她的付出,全都拱手相让了? 荣妃赶紧跪了出去: “太后娘娘,寿宴事宜繁杂,涉及颇多,庄妃姐姐养病已两年,一时间怕理不清头绪,臣妾以为还是……” “你说得对。” 太后笑着打断了她,“所以荣妃,你得好好协助庄妃。她要是有任何问题和不明之处,你便好好帮衬着。有你在,哀家什么都放心。 你们姐妹齐心办宴,孝心一片,哀家看在眼里,这便是最好的寿礼。” 话已到了如此地步,荣妃还如何辩驳? 好个协助,好个帮衬,都在打她的脸。亏她之前还那么努力,既是为太后寿宴筹银子,又帮着算计那些朝臣,到头来,全是为他人做嫁衣了。 宁安也听明白了。 如自己先前猜测,太后要的,就是后宫平衡。舒妃倒下她就扶庄妃,总之谁都别想拿到后宫真正大权。说白了,应该都是在为她的自己人铺路…… “荣妃和庄妃还得要忙,便散了吧。”太后挥了下手。“千金宴的名单,荣妃尽快拟定好,交给哀家过目。” 荣妃深吸一口,“敢问太后娘娘,参加千金宴的闺秀,总人数定在多少合适?” “至少也得个……百人吧。” “那入宫的名额定在多少合适?” “咱这后宫人太少了,看着冷清。这次最少也得选十五人以上。二十到三十最佳。” 这话,令得殿中抽气声不断。 这边众人刚要行礼退下,太后却又手指了宁安,“安贵人留下。” 她笑得和蔼,“这阖宫啊,哀家最喜的就是安贵人。只有安贵人能够伺候好皇上,为哀家分忧。这些日子,肚子可有动静了?” 太后就这么当着众人问出这话,成功将宁安架到了众人厌恨的高处。 “奴婢福薄,未有动静。” “所以哀家就说,安贵人还是得多求神拜佛抄抄经。既安贵人已经能连续伺候皇上,想来伤也养好了。那么,今日便留下陪陪哀家吧。” 众人纷纷离开。 荣妃一肚子的气,走得飞快。 瑜贵嫔慢了一脚,拍了拍宁安肩,留了句“自求多福”。 宁安心中叫苦不迭。 她这身子,真就很不舒服…… 人都走了,太后也不装了。 她甚至都没搭理宁安,只瞥了一眼,就离开了。 宁安就这么站在殿中,一站,就是两刻钟。 知道她膝盖发软,酸痛不已,钱嬷嬷这才出现,让宁安跟上她去小佛堂。 一步入,宁安便知,太后这是存心让她今晚没法侍寝。 这不,小佛堂里已经摆了几桌子的佛经。 扫了眼,其中大部分都是重华宫唐静舒的笔迹。 钱嬷嬷: “昨日有小太监冒失,不小心将这些经书给打乱了顺序。小主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先将这些次序错乱的经书一份份整理出来。” “整理出的每一份,都得从头到尾检查可有错漏和错字。” “每整理一份,都要用线装订。” “以上的这些步骤,小主都得跪于蒲团,真心实意,恭恭敬敬完成。” 钱嬷嬷开始给宁安做示范。 “装订完的经书供置佛前,随后回到蒲团三拜九叩。” “随后再开始第二本经书的整理,比对,装订和供奉……” “太后娘娘说了,小主只要心诚,佛祖定然保佑小主早日怀上麟儿。皇上能否早日开枝散叶,就看小主诚意了。” …… 第46章 随手反击 宁安无语。 好高的帽子啊! 什么?皇帝开枝散叶,就看她的诚意? 她要有这本事,这天下都能手到擒来。 明知她膝盖有伤,还让她跪着整理几百页的东西,更得三拜九叩,这摆明要整她啊! “小主字写不好,这简单的整理总不能推辞了吧?皇上和太后宠爱您,您忠孝,定会好好为皇上和太后祈福的,对吧?” 瞧瞧! 理直气壮,理所应当的,就算萧熠来了,单就“祈福”二字,就是孝子没法说不的。 除了恭恭敬敬点头,还有何法? 只要你们别后悔! 宁安这便跪去蒲团,开始整理。 这一页页的经书,不但有的黏在一起,还乱到毫无章法。 她用了一刻钟才勉强凑出了一份经书。 钱嬷嬷也是毒妇,说是奉太后命顺便指导她仪态,拿了根戒尺就站在了她的身边。 她膝盖酸痛,跪坐腿上时,挨了一下; 她腰酸不已,刚弯了下腰,就被戒尺戳了下; 她脖子疼,刚将脖子下压了两寸,后颈又被敲了下…… “嬷嬷,能否转告太后娘娘,我真的不太舒服。这几日白天做针线,晚上侍寝,几乎都没怎么睡。原本就受伤,身子还不爽利,真的撑不下去了。”宁安一求。 “小主,这可是佛前。您若不老实,佛祖可不会赐福给您的。”嬷嬷讪笑。 宁安继续整理。 趁着钱嬷嬷不注意,她擦掉了唇上不多的那点口脂,将身子蜷缩的次数越来越多。 “嬷嬷,您帮我求个情……”宁安二求。 钱嬷嬷有意教训她,虽看出她面色不太好,但还是拒绝了。 再继续。 半刻钟后。 宁安已经咬破了唇,唇上带血。 “嬷嬷,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求求您……”第三求。 “小主还想不想要皇子了?若不想……”钱嬷嬷没说完,刚把戒尺戳出去,就见宁安直接冲着她的戒尺倒了过来。 钱嬷嬷收尺不及,宁安脖子刚好撞到尺上划过,留下了一道血痕。 “小主您……”再一看,宁安已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小主?” 晕了? 装的吧? 钱嬷嬷推了宁安几下,宁安都没动。 她吓到了。 她再能仗太后之势,也是个奴才。这唐宁安再卑贱,也是皇帝的宠妃。 钱嬷嬷赶紧喊人,喊太医,又亲自去禀了太后…… 宁安就这么被抬出小佛堂,送去了外殿榻上。 到了外边亮光下,宁安那煞白的脸,脱色带血的唇,受伤的颈,还有湿漉漉的发丝……更是叫太后看了都蹙眉。 “怎么办事的!”太后横了钱嬷嬷一眼。“晕在佛前,简直晦气。” 太医来了。 宁安竖起耳朵,一听,来的是王院首,心里更乐了。这下不怕皇帝不知这里发生何事了。 王太医把完脉表示,安贵人气血两亏,脾虚体寒,血滞不畅才会晕倒。 “安贵人的体质就阴虚血亏,身子底弱,不宜操劳。” “这次晕倒便是身子虚弱的信号,须得好好静心休养上一阵才能复原。” “下臣这就开些固本培元,滋养气血的药方。” 太后和钱嬷嬷一对视,面上都松快了。 不是有孕就好。 阴虚?那最好了,这种体质最不易有孕。 “既没什么大病,赶紧弄醒了送回去,看着心烦!”太后发现了,这唐宁安大概与她八字不合,每回过来都叫她心烦意燥,哪哪儿都不爽。 王太医拿出了醒神露,放到宁安鼻下摇了几个来回,又掐了几次宁安人中。 宁安“终于”醒了过来。 御医问她最近都有哪些不适。宁安一一道出。 当然也少不了那句重点:来了月事。 本就劳累过度,偏来了月事。腰酸背痛直不起腰还得长跪礼佛,身子吃不消,所以晕了——这就是不适的全过程。 站在床边的太后,直接失态了。 常年笑容挂面的她,这次直接将手里茶碗拍碎在了桌面。 什么? 月事? 她带着月事,当着佛祖,整理佛经? 那她岂不是弄脏了所有佛经? 她岂不是冲撞了佛祖? 是自己让她去的,佛祖会不会怪罪自己? 最是信佛的太后气到浑身发抖,手指宁安,差点喷出脏话来。 “既身上不干净,为何还来慈宁宫!你该当何罪!”太后这一吼,叫太医都吓了一大跳。 “奴婢收到口谕,不是说天塌下来也得来请安吗?奴婢不敢不来。” “还敢顶罪!那哀家留下你时,你为何不拒?” “太后娘娘那么喜欢奴婢,说要留下奴婢,奴婢也不知是要拜佛理经啊。” “那去到小佛堂呢?”钱嬷嬷站出来替主子发声,“你明知要去佛堂,为何不据实相告?” “嬷嬷您忘了?当时您传了太后娘娘的话,说皇上能否开枝散叶,就看奴婢是否诚心了。奴婢不敢诅咒皇上和皇室,唯有硬着头皮进佛堂。 佛祖有灵,只要能庇佑皇上,奴婢哪怕受到反噬也在所不惜。” 宁安躺在榻上,病恹恹地回到。 这段漂亮话,更是说给王院首听的。有他传话,萧熠就能知道自己受了多少刁难,而自己又是怎样的心诚心爱心系于他。总之,就是因为他,她才受此磨难,才“晕倒”! 而太后听到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来,狠狠剐了一眼钱嬷嬷。 钱嬷嬷心想自己因着唐宁安,这回怕是少不了一顿罚,这会儿也火大。 “安贵人就是这么回太后娘娘话吗?奴婢都是如何教您礼节的?还不赶紧从榻上下来,跪着回话!” “是。”宁安一点点从榻上蛄蛹着往下挪,边挪还边回头看看榻上,随后低声来了句,“还好没弄脏。” 太后的眉头一瞬间都快打起结。 谁把她搀扶到榻上的? 晦气! 这榻也不能要了! 宁安半滑半爬时到地上,虚弱蜷起,半跪半坐。 “安贵人会不会跪?”钱嬷嬷又喝到。 宁安一脸委屈抬起了头,来了句:“太后娘娘爱护我,都没说什么,嬷嬷怎么对我这般苛刻?刚在佛堂我已经对您百般相求了,我这次确实没带银子,下次一定再给您补上。” 宁安暗戳戳直接给了两刀,一暗示她僭越,无视主子。二指责她收贿,已经不是第一次。 下一息,扑通一声。 果然,钱嬷嬷已经在太后脚边跪地…… 第47章 太后首败 钱嬷嬷跪地磕头,表示自己没有自作主张,也没有暗示小主要收银子之意。 宁安自然不能帮她解释,刚跪到地上,就扶额,蹙眉,闭眼,身子前摇,后晃,随后直接倒地…… 她再晕! 就晕了!怎的?有本事的,再把她薅起来…… 太后盯着宁安,面上更是烦躁。 突然想到她身上不干净,一上午都没去处理下,再这么折腾,怕真是要弄脏自己的这慈宁宫。 这一次,果然太后也懒得再搭理她,直接喊人将她送回去。 短时间内,太后一眼都不想看见宁安了。 真真瘟神! 她故意把唐宁安架得这么高,本想借手将之处理掉的。可后宫这帮废物,这么多天了,竟没有一个人能压这唐宁安一头。 皇帝更如被灌了迷魂汤,天天厮混在长宁宫。 这自是不行! 指不上他人,她只得自己出手。 本打算这几日好好教训唐宁安,打断她的连续侍寝。等皇上那新鲜劲一过,自己那堂侄女入宫后的机会才会更大。 只是没料到,这次自讨不痛快。 这小贱人冲撞了佛祖,那几百页的经书也都不能要了。她待会儿得去上炷香,恐怕还得请大师来诵个经……真就哪哪儿都不爽。 而这时,她的宫女还又指了榻…… 太后过去一看,拳头都捏紧了。 之前宁安躺过的地方,有一个微小的,几乎不查的红点点。 怎么看,都像是……脏东西。 到底,到底她的慈宁宫,被弄脏了! “丢出去!把这榻给哀家丢出去!”太后大概永远不会知道,那个红点点是宁安趁她们不注意,故意从咬破的唇上蹭下来的一点血印,就是为了膈应一把那折磨她的老太婆…… 她成功了。 这是近年来,太后最为动怒的一日! 她憋了一肚子的气,实在找不到地方撒,唯有将视线锁定在了跪地的钱嬷嬷身上。 一只茶碗就这么被砸到了钱嬷嬷脑门,磕出了一道口子。 太后的眼神尤其锐利。 “听安贵人的意思,你之前就收过她不少银子?你收了多少银子?有没有帮安贵人做事?今日又有没有故意暗示她给银子!想好了再答,最好自己主动交代,若被哀家查出来……” …… 此时的宁安已经快出慈宁宫大门…… 无惊无险,顺利脱身! 她虽难受,也确实面白出冷汗,但还远不及晕倒的地步。 她就是不想被摆布。 皇帝在上朝,没人能帮自己。重活一世,她不想再吃苦头。 随机应变一小下,局势瞬间扭转。 随便抛个疑问到钱嬷嬷身上,太后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毕竟,蝼蚁般的她和身边的白眼狼相比,哪个的危害更大,显而易见。 那钱嬷嬷,这次得吃苦头喽! 上次钱嬷嬷去长宁宫送药的时候,确实收过她的银子。当时宁安不想得罪慈宁宫的人,给了足足五十两呢。 可这次,这钱嬷嬷一点都没有看在银子的面上对她稍微宽容些,那她也就不客气了。 等太后查到她收的那五十两,势必认定她为自己做过什么,狗咬狗,那便精彩了。 眼看慈宁宫外,自己的两个宫女已经等在那儿,宁安故意又是用力一咬唇角。 唇上再次开始流血。 她咬了又咬,血丝就这么挂在了嘴角。 若不仔细看,只怕还得以为她是在吐血…… 要的就是这效果。 果不其然,她等在慈宁宫外的两个宫女一看见她这惨样,皆是惊叫“小主怎么了”,“可还好”“出什么事了”…… 抬着她的小太监回说安贵人晕倒了。 晕倒?俩宫女急了,一个上来摸她额头,一个上来握她的手。 躺在担架里的宁安略微睁开了一丝眼睛,又将握着她手的夏雨一反握,俩宫女顿时明白她是在装晕,立马会意哭了起来。 “小主,您的手怎么冰凉冰凉?” “小主,您怎么出了这么多冷汗?” “小主这是怎么了?进慈宁宫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就……就……” “小主你醒醒啊!” “小主你别吓咱们,小主,您能听见我们说话吗?” “小主您怎么吐了这么多血?”看出她只是咬破唇的夏梦说着,还拿帕子在她唇上糊了一把,又按了按。 血流的更多了,盖住了伤口,扩大了面积,更像是吐血了…… 这一路,不少宫人都看见了。 御花园里,更是不少宫妃都在。 瞧见宁安被抬出慈宁宫,谁不好奇? 她们皆是走近来看,却又怕走太近,关心太甚会被慈宁宫的人盯上,于是,大家几乎都是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而这,刚好是宁安心中的完美距离。 看个朦胧,最便于发挥。 宫妃宫人们伸长脖子,都看到宁安煞白的脸,低垂的手,昏迷还吐了血。当然还有长宁宫宫女口中“冰冷的手”,“微弱的气息”,“叫不醒”的状态。 啊这…… 各种窃窃私语开始扩散: 太后不是说,最喜欢安贵人? 怎么把人弄成这样? 这是下了多重的手,才会将人打到吐血昏迷啊?莫不是用了毒? 太后这……真是两副面孔啊! 听说太后有意要将娘家人弄进宫里来,这是怕安贵人挡道吧?这吃相难看了啊? 看安贵人这状态,怕不会救不回来了吧? 刚刚看见太医院王院首都亲自去救治了,若是等闲小病,还用得着王院首亲自去? …… 就这样,都不用宁安派人去扩散,就她这惨兮兮不省人事的样子在宫里被抬上一圈后,谁都知道她在慈宁宫被下黑手了! 如此,短时间内太后定然再不敢对她动手。除非其真不怕晚节不保了! 如此,整个宫中都不会再觉得太后喜欢她,抬举她,这可以让她无形中少许多无端恶意。 如此,太后的名声将大大受损。而其尚未入宫的堂侄女,已经引起所有人关注。太后这么着急要帮着铺路,显然是要有所作为?莫不是还想吕家再出一位皇后? 如此,等那位吕小姐入宫,就将收获最大程度来自各方的关照和恶意。 她也算成功玩了把一箭多雕! 宁安还没能回到长宁宫,关于她和慈宁宫的传言已经迅速扩散。 许多人言之凿凿,说亲眼目睹,加上一些道听途说,没一会儿的工夫,半个后宫的人都知道她被慈宁宫针对,恐怕快死了…… 第48章 美人来了 长宁宫内殿门一关,宁安才松了下来。 王院首已经从太医院亲手配好了药过来。 他送来了两种药。 一种,是按着他在慈宁宫的说法,配制的固本培元,专治气血两虚的大补之药。 另一种,则是按着宁安真实状况所配,吃了有好处,不吃也没大碍的药。 “小主聪慧,应该知道怎么做。” 做戏做全套,接下来几日想要安稳休养,便得好好熬药,让长宁宫飘满药香,让药渣不留把柄…… 宁安知道今日王院首帮了大忙。 他显然是听说她晕倒才亲自出马;他没给她施针或用药;还告知太后她体寒体虚暗示不适有孕,这都是在保护她。 王院首被请到隔壁喝茶。 宁安亲自去了她的库房。 同为萧熠的人,便是盟友,得打好交道。银子太俗,最终,她亲手准备了上好的一方茶,一块名砚和一盒灵芝做礼,塞进了王院首的药箱…… 都是御赐的好东西,王院首留着是体面,转手则是千两。 足足喝了两开茶,王院首才离开。 长宁宫外,有宫妃拦住他,询问安贵人状况。 王院首作势擦汗,“刚给安贵人施过针,安贵人还在昏睡,下官着急去配药,还请小主借个道。” 短短一句话,更叫人想入非非。 王院首都来看诊两次了,还没把人完全救过来,这哪是普通晕倒?难不成真是中毒? 难道真是太后支走其他姐妹后,毒杀安贵人为自家人开道? 各种谣言进一步传开…… 萧熠到了。 他一下朝就听说了各种各样宁安在慈宁宫的消息。 有说人已经凉透了,有说只剩一口气被抬回,还有说被毒得面目全非,口喷鲜血…… 他用了最快速度往长宁宫赶。 在路上碰见王院首之前,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原来如此在乎那个女人的生死和安全…… “可还好?”满头是汗的他按住了要起来请安的宁安。 “妾身没事。已经缓过来了。” “以后慈宁宫别去了。”萧熠缓了一口气。“以后聪明些,别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今日不一样,她们当着佛祖之面,拿皇上将来的子嗣和妾身的孩子说事。妾身不想赌。” 宁安故意这么说,只是想看萧熠对她孩子的态度。 这一世没怀上,她怀疑是皇帝或太后的缘故。她要知道原因在哪儿。 她一眼不眨盯着萧熠。 可萧熠低垂着眼,她看不清其中的情绪和内容。 “咱们的孩子,你现在很想要吗?”他问。 “不想。”宁安摇头。“若我已经怀上,今日在慈宁宫把出喜脉的话,结果会如何?” 空气安静了。 会如何?都有可能。 说白了,现在不是时候。 宁安没有能力。 萧熠也有顾虑。 宁安主动打破了这冷冰冰的气氛。 “还没恭喜皇上,很快又有许多新妹妹入宫了。”她几分阴阳怪气。 “吃醋吗?” “人太多,吃不过来。”宁安闭上眼。 她不想浪费时间做这种事。若非得要报仇,她这重活一次,才不会用来抢这全天下女人最多的男人。 萧熠横了她一眼,解释道:“朕为了避免选秀和避免立后,在朝上与那帮老臣吵过很多回了。这次,已经是协商后的让步。” 他这皇帝不易当,先帝给他留了太多烂摊子。偏偏权利还不集中在他手中。 “好好休息。朕现在去趟慈宁宫,晚上过来看你。” 皇帝走了。 宁安睡了。 好好养身体,才是反击的根本。 很快,高公公送来了一大堆的补品,都是适合女子服用的好东西。 各宫也都送来了各种滋补品,想要一探她状态,结果全被挡了出去。 慈宁宫居然也来送东西了。 这次来的,不是钱嬷嬷了。 而是宋嬷嬷。 宁安眼一闭,继续装晕。 不得不说,今日她在慈宁宫那场戏还又收获了一个好处:那便是太后发现满宫都在议论她,编排她,诽谤她后,她不得不做出一些动作来证明她没有。 她总不能亲自来长宁宫探视,于是送些赏赐成了最简单的办法。 但整个后宫的眼睛都在望着,她的出手,自然不能寒酸。 慈宁宫来了整整十二个宫人。 每一个的手中都托了一银盘,里面放了锦盒。 一路列队招摇,生怕人看不见。 东西收下,宁安要求一件都不许拆开,全部入库封存。 她这次算计了太后,太后赔了夫人又折兵,丢了颜面,反过来还要砸礼物做戏,不用说,此时此刻的太后一定恼火异常。 对付她,更将是必行之事。 她得谨慎些。 太后送来的这些东西,她可不敢用。 这时夏雨来报,说那宋嬷嬷趁着净手的空,居然分别去了两个侧殿。她四处晃悠,不知意欲何为。 不过她们并没有疑惑很久。 因为在两个时辰之后,长宁宫就来了一大群人。 他们直入了长宁宫东侧殿。 夏雨夏梦赶去,结果发现人家有太后口谕。 说是孔常在原本居住的储秀宫因为年久失修,有些漏雨,需要重新修缮。所以太后娘娘做主,将储秀宫的小主们分别安置去了各宫。而孔常在则是奉命搬来了长宁宫东侧殿居住。 既是太后旨意,宁安自然不好阻止。 何况对外界而言,她还晕着呢。 夏雨气呼呼,“这分明就是趁咱们小主病着,故意膈应和刺激小主呢。” 夏梦哼了声:“恐怕还不止。太后娘娘盯上了小主,可又插手不了咱们长宁宫的事,所以就故意光明正大安插眼线来了。这孔常在,绝对是太后娘娘的人。” 这时如意来禀:“打听过了,荣妃和庄妃宫里也都被塞了人。” 宁安哈了一声。 毒啊! 没想到太后的报复这么快就来了。 此时的荣妃和庄妃只怕都在抱怨她这个恶人,得罪了太后连累了她们。她这一不小心,又成靶子了。 太后一石几鸟,如此还能顺手搅浑后宫这摊水。多方互斗,各败局伤,才能便于她的人站稳脚跟。 “孔常在,美不美?”宁安问了一句。 夏雨:“那肯定我们小主更好看。” 夏梦:“奴婢不喜欢她的假脸。” 宁安问如意:“你说,说实话。” 如意低头:“美。” 宁安啧声,“都知道皇上爱往长宁宫跑,可我身上有月事,身体也不好,没法伺候皇上。这位小主,怕还是抛出来分宠的。” 太后这手腕也是不一般,不愧是上届宫斗之王。 …… 第49章 常在作妖 萧熠来长宁宫用晚膳了。 刚吃两口,侧殿开始了行动。 “皇上,孔常在来拜见皇上和小主。”高福来报。 萧熠蹙眉。 “她搬进来的时候就该来拜见安贵人了,等到现在才来,已经是不敬。不见!让她滚回去抄经。” “别啊!” 宁安笑着阻止的同时,赶紧躺回榻上装病,且让人把她的碗筷藏起来。 “孔常在忙着搬家,我又晕着,没及时来见很正常。皇上,见见吧。” 主要是宁安好奇,想看看太后安插来的这美人究竟什么水准。 十几息后,孔常在到了。 黛眉如烟,眼波婉转,肤白如玉…… 宁安唇角勾上去了。 所以,她的三个宫女说得都对。 她不太记得这位不受宠的孔常在以前模样,但绝对不长现在这样。 孔常在现在的这张脸,明显是照着她唐宁安复刻的。 眉是剃除原眉用笔描的,眼长眼角都是画出来的,唇也是遮了原样勾的……就连衣着,也是模仿她最近常穿的浅蓝简易常服。 乍一看,这长相与她至少四分相像,可见太后也是精挑细选过的。 是美,但也如夏梦所言,这就是张假脸。 只不过,宁安永远不会用她那种哈巴狗一般,小心翼翼,乞求带可怜,羞中带闪,欲拒还迎的眼神看人。 哪怕是主动去勾搭萧熠,自己也从来都是坚定的正视,大方而充满真诚的回应。 学了皮毛,却不够了解自己。 这替代品,不太行。 宁安躺在榻上,“虚弱”看向萧熠…… 萧熠只淡淡瞟了孔常在一眼,最终只回了一个字,“嗯。” 随后,那孔常在就被高公公请离。 “皇上,姐姐”,孔常在柔美一笑,声音也娇媚,“妾身刚为皇上和姐姐炖了虫草汤,炖足了两个时辰,最是滋补,妾身请个恩典,让妾身伺候您二人喝汤吧。” 她的眼神从头到尾都直勾勾黏在了萧熠身上,媚眼如丝,意图明确。天色已晚,安贵人没法侍寝,那舍她其谁? 她捧着白瓷盅子上来,随后就在萧熠脚边跪下了,刚刚好,露出了她雪白的脖颈。夏风盈盈,香气醉人。身姿优美,线条动人。 她大概还没注意,但宁安看得清楚,萧熠的整个人已是山雨欲来,气势压人。 孔常在一勺虫草汤已经喂来,萧熠终于是眯眼看她,“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觉得朕就那么贪嘴不挑,什么来历不明的东西都会吃是吧?滚!” 他一语双关,也不知那孔常在听懂了没。 孔常在还欲多言,一声“皇上”,酥得宁安一手臂鸡皮疙瘩,又说她“心意拳拳,忠心一片”,萧熠却开口打断。 “来,左手拿着你的汤盅,右手舀满一勺汤。” 孔常在照做。 “举过头顶,走出去,保持这个姿势,然后跪在长宁宫院中。”喜欢喂汤是吧?那就一次性做个够。 孔常在不敢再多言,只得含泪,保持姿势离开。 半个时辰——萧熠给她的时间。 期间若是敢放下汤盅,就去罚抄一百遍宫规。 人走了,宁安又坐回了桌边吃了起来。 “皇上是不喜这位妹妹?还是不喜欢这位妹妹被安排在长宁宫?” 宁安给他夹了一筷子菜。萧熠的回答,对于她之后如何与这孔常在相处颇为重要。 “都不喜欢!”萧熠直视她,“朕喜欢来长宁宫,是因为这里自在轻松。因为这里有你。因为在这里朕心情愉悦。” 看他说得认真,宁安笑,“那这位妹妹要是惹妾身不痛快,妾身可是要反击的。” “朕与你说过吧?谁敢欺你,你就给朕打回去!在这长宁宫,就是你的地盘。不用担心!出了事,朕给你兜着。” 这种时刻的萧熠,通常都是宁安最喜欢的。 如往常一样,她掰过萧熠的脸就上去亲了下。 萧熠将她捉住,反亲一口道:“这个孔常在,朕会处理掉。但太后刚安排来,朕就撵走她,有些太不给面子了。所以且过几天。你反正在休养,暂且就不用管她。” 萧熠又喊了如意,“这几天,你小心盯一盯侧殿那位。别叫他们折腾出什么来。” 如意领命退下了。 皇帝安排妥当,宁安就安心做米虫,躺回床上问了句,“这位妹妹,什么家世?” “朕你不信你没去查?”萧熠快吃了几口。 “查了。查到的不多,说她家里就是个地方小官,还是买的那种。就是不知道确不确实。” “差不多,没什么家世。你不用多有顾虑。” “好。” 问这么多,就是为了判断将来可以行事的轻重程度。毕竟,宁安也不喜欢乱七八糟的人在跟前晃悠。 萧熠吃完,居然又爬来了她身边。 “皇上今晚还是去别处吧。” “不去。”他直接躺下了。 “可妾身今日不方便。” “难道朕喜欢在这儿,只为与你做那事吗?”他突然凑近,揽住宁安,“当然安贵人若还是想做,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宁安往边上让了让: “庄妃病愈了,您今日是不是该给个面子?” “越是这般,朕越不去!若去庄妃那儿,似乎朕是被母后牵着鼻子走。去荣妃那儿,似乎朕与母后分庭抗礼。朕偏就要留在这儿!朕,谁也不能摆布!” 萧熠习惯性眯起眼。这唐宁安一开始吸引他,就是因为她愿意效忠且无利益纠葛。当时他就有个想法,在后宫扶植一个坚定站他的团体…… 一夜无梦。 萧熠早起离开,又碰上在亭中一脸柔弱悲悯的孔常在。 她拿着一本书,口中叨叨几句词,时不时抹个泪,看着我见犹怜。 “惺惺作态!” 这是萧熠留下的四个字。 萧熠一走,窗口的宁安就见孔常在气得直接撕掉了手中整本词…… 宁安好遗憾。她得装病,否则真想出去收拾下残局。 不过从这次开始,孔常在就成了宁安养病期间的最大乐子。 这不,今儿晚上,她又开始了。 天刚黑,孔常在就开始在外边踱步。 等了足足半个时辰,宫女报说皇上来了,她裙摆一转。 宫女吹笛,她起舞。 宁安则特意挑了个好位子看她表演。 素衣水袖,舞步飞旋,婀娜多姿。 显然是练过的。 夜风里,跳得极美。 转啊转,如同一朵昙花,刚好盛放在了萧熠走进来之时…… 第50章 又不行了 孔常在刚刚好舞定在了萧熠的前方,挡住了路。 萧熠的脸瞬间黑了。 他毫不犹豫伸出一脚踹了出去,“什么鬼东西!大晚上出来吓人!” 高公公憋笑。 他早就看见这位小主了。舞跳得是不错,可皇上心情不好,自然看不见她的美,反而只觉这是作妖。 被踹一脚,皇上已经是收着了。 “大晚上的,形同女鬼,不瘆得慌吗?你这么爱跳,不如朕送去你乐坊跳个够?” 孔常在被踹飞出去一丈远,却只能捂着腰过来跪地认错求饶。 “滚!” …… 不过这晚,萧熠只在长宁宫用了晚膳,随后就回了乾清宫。 如意去东侧殿盯了一会儿,说隔壁那位回去后就嚎啕大哭,把晚饭都砸了,口中喊说“怎么办”,“太难了”,“不想活了”…… 宁安笑:“显然太后给她下任务了。她若完不成,再得罪了太后,在这后宫的日子确实难。” 宁安又叮嘱了如意,“你这几天多费心,盯牢了。她肯定不能认命,还得折腾。狗急跳墙,她如果没法攻下皇上,怕就得在我身上下手了。你若分不了身,咱们屋里的人手你可随意使唤。” …… 又是一天过去。 傍晚时分,一场夏雨滂沱而至。 长宁宫正殿一如既往摆好了晚膳等皇帝。 不认命的孔常在也打算继续努力。 今日,她做了充分的准备。 她打听清楚了唐宁安第一次承宠的全部经过。 当时还是宫女的唐宁安跟着舒妃在御花园。大雨突至,她回重华宫给舒妃取雨具。 结果她偶遇了经过重华宫,喝多了酒的皇帝。 唐宁安当时被雨淋透,不但一身凹凸尽显,常年用黄粉遮掩的脸庞也被冲刷掉,第一次露了真容。 一贯冷静克制的萧熠当时居然冲动,直接抱着唐宁安就进了重华宫……唐宁安就此崭露头角,圣宠不断。 孔常在打算复刻那个场面。 经过几次努力后,她已经不指望萧熠对她这个人感兴趣了,她只求利用萧熠对唐宁安的不同,试着让萧熠找个泄火处。 她备了一套小号的粉色宫装,束紧了腰,在胸臀处做了垫。一头湿发调了又调,确保每一根发丝都在最完美的位置。 随后她找了一把油纸伞,开始在宫墙下徘徊。 她知道自己很美,尤其是背影,宫女们一致认定,和安贵人很像。 那就好。 但愿皇上看见她后,也能直接将她抱进去…… 皇上来了。 在朦胧的水雾里她蓦然回首。 萧熠大步走来,在伞下与她四目相对。 他与高公公说了什么,高公公便打伞进了殿中。 而他,则一把夺过了孔常在手里的伞。 孔常来不及为皇帝要给她打伞喜悦,就发现这伞只撑了皇帝一人。 “皇上……”她刚要开口,皇帝向她伸出了手。 下一息,皇帝已经在拖着她往前走。 啊啊啊啊!她的心中在尖叫狂喜。终于!终于皇帝要带她进屋了! 孔常在一手由着皇帝拖拉,一手挡在头顶遮雨,双腿快速倒腾,努力跟上皇帝。 只是……诶……不对。 方向不对。 这不是要去她的侧殿! “皇上,去哪儿啊!妾身屋,不在这边。” 孔常在那一头精美的发丝已被雨水冲刷到贴面,眼睛里也都进了水。再不赶紧进屋,她就不漂亮了。 很快,萧熠拖着她到了后院。 她正不明所以,就见萧熠打开水缸盖子,随后将她的脑袋按了进去。 孔常在吓坏了。 她连呛好几口,双手不停扑腾。 足足七八息之后,萧熠才松了手。 孔常在直接坐地,既是哭又是咳。 “你脑子不清爽,朕帮你清醒清醒。” 刚好高公公也到了,将一物直接丢进了孔常在怀里。 “这是朕赐你的。” 一面铜镜。 说着,萧熠还抓起孔常在的袖子,在她脸上揉了好几把。 “好好认清楚自己什么德行!” 孔常在偷偷扫了一眼,顿时哭得更厉害了。 描的眉,化了。画的眼,糊了。更重要是,她从脸到全身盖的雪色脂粉,全都掉了,露出了她黄黄的本色肌肤…… 此时的她,顶着的就是一张极丑的花脸!她抱脸再不敢抬头。 “朕警告你,这是最后一次。你要再敢作怪,休怪朕不客气!东施效颦!” 萧熠大步离开,没有一点怜惜…… 宁安又一次在暗处观看到了这整场戏。 萧熠离开之后,孔常在又在雨里淋了许久。她呆呆看着萧熠进入主殿后,将手中那镜子砸了个稀巴烂,咬牙切齿,一脸可怖。 “今晚开始,如意,夏雨,夏梦,你们轮流盯住侧殿。”这孔常在看着有些癫狂。宁安觉得,这戏只怕快要到自己身上了…… 第二天,宁安就收到了多条关于东侧殿的消息。 早上,他们的太监出了趟门,去借了一整套的铁器。什么锤子起子之类。还心虚用了块布包着,偷偷摸摸回来的。 可长宁宫杂物房里就有这些工具,为何还要去借?分明有问题。 当晚三更,孔常在的贴身宫女青儿出了趟门。如意尾随发现,果然与之交接的是慈宁宫的人。 而今儿,整个侧殿的人都鬼鬼祟祟,一上午都几乎没人进出,可隐隐又能听见侧殿里边有动静传出,并不知里面在捣鼓些什么。 傍晚的时候,长宁宫门外,有两个别处当差的太监打起来了。当时闹得可凶,几乎整个长宁宫的奴才都出去看热闹了…… 又是一晚过去。 这天,长宁宫侧殿的门早早就开了。孔常在的太监宫女轮番在院中扫落叶。 终于,正殿那里传出惊呼。 “快快快!快去找王院首!” 侧殿众人笑了出来,可继续听下去,他们笑容便逐渐僵在了脸上。 “小主又晕过去了,还发起了高烧。” “小主呕吐还吐血!” “小主看着不太好,很虚弱,脸色和唇色都变白了。” “小主,小主比那天抬回来还要不好!” “怎么办啊?小顺子,赶紧去找皇上。” 夏雨和夏梦急得团团转,两人哭得眼睛都肿起来了。 孔常在听到这些,直接腿一软,差点坐了地。 怎么?多大点事?唐宁安怎么就这么严重了? 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 第51章 中毒病危 孔常在心下不安,一脸关怀去了正殿探究竟。 正殿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平日趾高气扬的宫人们这会儿也没空搭理她了,一个个红着眼睛围在唐宁安的身边。 她瞧见了宁安。 她真的吓了一跳。 唐宁安的脸色,已经白到没有一丝丝的血色,活像个死人。而她的床褥和被子上,都是一块块的血迹,就连幔帐上都有。 看那形状,应该是喷射形的吐血。 她的宫女一直在她耳边呼唤,她也没有反应。 掐她人中,给她擦了醒神露,全都不管用。 她的呼吸好轻,几乎快没了。 她不会,真的要死了吧? 是因为自己吗? 孔常在连退好几步。 不对啊! 慈宁宫那里,分明说那就是凉药。 她们说唐宁安正在癸水期,身体寒凉。加上她本身就有寒症,这时候给她再下些寒药,面上只会让她拉个肚子,实际却对她身体有大损伤。 神不知鬼不觉,就能让她再没法怀孕。 等时过境迁,她后知后觉,早就没了证据,没法指证…… 而自己,则立了大功。 说只要事成,慈宁宫那里不会亏待自己。 以后她就有太后的庇佑,还会关照她的家里。 她不讨皇上喜欢,她只剩太后这一条路了啊! 于是她就这么听信了太后的话。 可现在这药效不对! 孔常在顿时心惊肉跳。难道慈宁宫那里骗了她?难道是借了她的手之后,还要拿她垫背? 她决定此时就去找太后问个清楚。 她快步往外走,迎面却是直接碰上了前来探病的荣妃和瑜贵嫔。 “多日不见安妹妹,本宫特意来瞧瞧。孔妹妹这是去哪儿啊?” “就是走走。” “别走了,怪热的!”荣妃直接拉住了孔常在的手,“陪姐姐说说话。热闹些。” 说着,荣妃大步进入,将孔常在拖了回来。 她的几个奴才则守在了门边。 “荣妃娘娘来得正好。”这时,夏雨上来了。“我们小主病得很重,还请娘娘为我们做主。” “又病了?做主?做什么主?” “小主早上醒来还好好的。之后喝了几口粥,一碗药,然后就突然不太行了!吐了好多血……”夏雨把症状形容了一遍。 “怕不是……中毒了吧?”瑜贵嫔突然开口。 “中毒?” 包括孔常在在内的几人异口同声。 夏雨满脸惊讶,随后慢慢点头,“确实,小主这还挺像中毒的。” “多长时间了?” “就一刻钟。” “可有人进出过长宁宫?” “除了去请御医的奴才,还未有。” “那就好。听我的。” 荣妃站到了正殿之前。 “既已经请了御医,咱就先别慌。得做好准备工作。” 她扫眼四周,随后发号施令,“来人!将长宁宫的大门守起来,谁也不许进出!” 孔常在刚示意了她的小太监去趟慈宁宫,就听见荣妃下了这么个命令,顿时叫她脑袋都胀痛了。 “娘娘倒也不必这么严重吧?” “你懂什么!” 荣妃横了她一眼,哼了一声。 “若真是有人能有本事给安贵人下毒,罪魁祸首必定就是这长宁宫里的人。可不能掉以轻心叫人跑了!谁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帮凶?封锁长宁宫,还能防止串供!” 瑜贵嫔则连连点头,“姐姐,这事怕不简单。皇上最近每日都来,这毒……” “你提醒本宫了!”荣妃摸着胸口,“这毒没准还是冲着圣上来的。这事了不得了。须得查清楚了。若是冲着皇上,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孔常在一瞬间天晕地转,额头上细汗密布。她没想要平步青云,她只想要个保护伞,她只做了一点小小的坏事,怎么就要株连九族了? 她扶额退步,瑜贵嫔一下扶住了她。 “妹妹怎么了?” “有些晕,不碍事的。” “哎呀。妹妹怕不会也中毒了吧?冬雪!”瑜贵嫔叫来了她的贴身宫女,“赶紧扶孔常在进去!好生照看着!孔常在若有什么事,本宫唯你是问!” “是!” 冬雪一把拽过孔常在,“小主,走吧!” 孔常在腿软,这一拽,差点就栽了……就这般,孔常在也被软禁了。 王院首到了。 他进到内殿就去翻看了宁安眼皮,随后给宁安喂了几颗丹药。 接着就见他拿出了长长短短的银针,直接一针戳进了宁安脖颈间,看得荣妃和瑜贵嫔都瘆得慌,赶紧退出了内殿……打算等王院首出来再深问。 瑜贵嫔拉了荣妃到一边悄悄询问,“姐姐知道今日究竟什么状况吗?” 荣妃摇头,她并不太清楚。 昨晚都入夜了,宁安的宫女夏梦求见…… 只说今日安贵人很可能要被小人暗算,请她收到消息后,最快速度帮忙去长宁宫控场,又说之后定当涌泉相报。 问了几句,知道作祟之人是孔常在后,荣妃当时就答应了。 即便不承唐宁安人情,就冲孔常在是太后的人,她也要帮这个忙。 她心头憋着气窝着火呢! 她入宫时间比舒妃还长,能力比舒妃强,可太后这两年一直偏着舒妃; 她好不容易接手寿宴,件件桩桩办得漂亮,可太后又弄出庄妃来捡漏; 她这几日筹办千金宴,太后一会儿对名单不满意,一会儿又说要添人。眼看寿宴将近,可人数和名单还没落定。老妖婆还责怪她办事不上心…… 就是各种想方设法将她踢出局! 枉费她这么多年的孝敬就如个屁,她是越想越不平。 眼看太后又有制造下一个“皇后”的计划,她即便阻止不了,也绝不想受窝囊气了。 想到这几日,安贵人让太后颜面扫地,吃了大亏,现在还有胆量对太后的人出击,她又有什么不敢不愿的? 于是,纵然今儿是每十日一次的百官休沐,皇帝不朝,慈宁宫不请安日,舒妃也一大早就起来了,还叫上了瑜贵嫔。消息一到,便带着一大群人赶来了。 “所以您叫嫔妾一起是……”瑜贵嫔睁大一双葡萄眼问。 “壮声势,拉人手,多几个见证人。”最重要是,闹大了这事,才方便将太后的脸面踩在脚下。 荣妃已经看透了,只有越过了太后,她才有继续往上走的机会! 这才有了眼前这出。 至于唐宁安究竟什么病,是不是中毒,下一步如何,她丝毫不知。但不妨碍她看戏和做戏,是吧? …… 第52章 该当何罪 荣妃既下场,就决定把事给办漂亮了。 她又下令封存了所有从昨晚到今早,宁安吃过,用过,碰过的物件。 她亲自带人与瑜贵嫔坐在了廊下。 不用上朝的皇帝很快就到了。 他怒气冲冲,进内殿看了眼,叮嘱王院首几句后就出来了。 “做得很好!辛苦了。” 萧熠一出来,就赞了荣妃。 “朕之后重重嘉奖!” 重重嘉奖?不知怎么个重法?荣妃一喜,眉头都飞扬了。看来这一趟,来得值了! 此时此刻,整个长宁宫,除了在宁安身边伺候的几人,其余宫人全都被叫到了院中。 按着皇上的意思,安贵人病情蹊跷,他们每个人都有嫌疑。为防串供,就得放在眼皮子底下。 一番清点后,突然发现少了一个孔常在的太监。 去侧殿里里外外一顿找,都没见那太监。 一问,谁都说不知。 而这时,长宁宫大门处一阵喧哗。 有太监来报,说是他们在长宁宫后墙处发现有个太监正爬墙出去,这便将人押送了来。 一看,被抓的可不就是那个消失的太监? “抓起来!”萧熠一声喝。“好好问问,他为何爬墙?意欲何为?有何企图!主谋何人?同谋又是谁?若是说不清楚,今日查出来的所有罪名,全都他来背!” 躲在偏殿正跪地向天祈祷的孔常在闻声直接瘫坐在地。 长宁宫前后门都被荣妃的人堵了,她刚只能派个身手敏捷的太监去趟慈宁宫。 到了此时,她已经不求弄清自己下的究竟是毒还是寒药,她只想求太后看在她忠心办事的份上救一命,不要让她沦为弃子。 现在那太监被抓了,还能守口如瓶吗? 现在莫名其妙成了毒杀,谁又敢担这个罪名? 想到之前荣妃提到的“诛九族”,孔常在吓到腿软,爬都爬不起来了…… 王院首终于出来了。 “王大人,安妹妹究竟是什么状况?”荣妃很关心。 “禀皇上,禀娘娘,安贵人确实被人下了药。”王院首这话说得模糊,并没有否认是毒。 “下官一番诊治后,暂时封住了安贵人的几大穴,延缓了病情恶化速度,但安贵人能否挺过这一关还犹未可知。 下官必须弄清楚,安贵人若真被下了毒,是哪种毒!安贵人身子本就虚弱,前些日子又亏损严重,若不能对症下药,就算救回,身子也彻底垮了。” 这么严重? 所有人都抽气连连。 侧殿那帮宫人则一个个都面如死灰…… 王院首说完就赶紧跟着夏雨去查看那些今早宁安的吃食和用具了。没人注意到,他的一张老脸红通通。 一把年纪,也算德高望重,他居然还要帮人这般圆谎。 安贵人没病在装病。 偏要求他把其当做濒死之人来救,还不让露出破绽。他只得给安贵人喂了他给自己服用的强身丸,又给她几个不痛不痒的穴位轮番扎…… 这帮人都糊弄过去后,偏又要他按着编好的说辞抖出去。 安贵人这般也就罢了,这皇上居然还来了句:“安贵人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 哈,宠,您就宠着吧!…… 后院那里,小太监挨板子的动静和哭喊声一下下传来,不但那躲在侧殿的孔常在听得心惊胆战,就连长宁宫外边也有许多人都被引了来。 消息已经传开,都知道安贵人被人下毒,奄奄一息。而孔常在的太监,正在挨打…… 如此讯息,已经让真聪明和假聪明们都觉得自己推测出了来龙去脉。 越来越多的宫人赶来了长宁宫看热闹。 运气很好。 长宁宫的宫门虽被守住,但却是大开的,刚好可以看见正殿门前发生的所有事。 短短半刻钟时间,长宁宫大门外已是人头攒动…… 高福一声尖锐的禀告声传来,说小太监已经招了,是孔常在让他去慈宁宫求救。 慈宁宫? 又与慈宁宫那位有关?长宁宫内外再次发出了一声声叹。 所有人都想起,前几日太后已经对安贵人下过一次毒手,安贵人差点撒手人寰。这是又故技重施了? 安贵人上位才几天啊?往日无仇,怎会这般遭太后记恨?只能说明太后扶立她堂侄女上位的决心之坚定。 她们吕家已经出了太后和皇后,就一定要这么贪?下手这么狠吗? 一众宫妃和宫人全然忘了她们之前对唐宁安的嫉妒,这会儿只觉唏嘘和不平,感叹宠妃也不见得是什么好差事…… 众目睽睽下,东偏殿被皇帝的两个大太监踹开,如惊弓之鸟一般,整个人瑟瑟发抖,全身是汗的安贵人被拖了出来…… “说,你派那小太监去慈宁宫作甚?” “妾身未曾。妾身不知。”孔常在这个时候哪敢拖慈宁宫下水,唯有否认。 小太监已被带来对质,听到这话顿时趴地哭求。他不想死啊! “小主,小主您不能过河拆桥啊。明明是您让奴才去慈宁宫搬救兵的。皇上,奴才只是听命行事,其他一概不知啊……” 萧熠走近到孔常在跟前,“你做错了什么?心虚到要去慈宁宫搬救兵?你好好待在侧殿里,朕什么都没对你做,为何要找人救你?嗯?” 孔常在已经抖若筛糠,可她不敢说。 “妾身真的什么都不知。这小太监,定是被人收买来陷害妾身。”这是她唯一能想出的说辞了。 抵死不认!她不认! 萧熠看向了小太监。 “你小主说你陷害她。你一个奴才,谋害两位主子,你该当何罪?” 小太监大哭,求皇上彻查。 “对了,孔常在指使奴才时,她的贴身宫女青儿也在。青儿可以为奴才作证!” 躲在一众宫女里的青儿被推了出来。 她看了眼孔常在,立马选好了站队。 “没有的事!这小内监在诬陷我们小主!” 小内监顿时嚎了起来。 不是他的锅,他凭什么要背,这是杀头的罪!他大喊冤枉,求皇帝彻查孔常在。 萧熠淡淡:“你们各执一词,总归有人在撒谎。朕警告那个撒谎的,除了死罪,你还又多了一条欺君之罪。” 正好这时,王院首端着一只药罐出来了,说味道不对。除了他开的药,里边定然还有些别的掺杂。只要找出添加物,就能对症下药,救回小主。 “事不宜迟,还请皇上当机立断!” “来人!给朕搜!尤其是东侧殿,一寸都不能放过!给朕翻个底朝天!” …… 第53章 还有后手 “若真下了毒手,怎么可能不毁尸灭迹?” 瑜贵嫔表示疑惑。“现在来搜?又能搜出个什么?” “你给本宫闭嘴!”荣妃翻了她个大白眼。蠢笨东西!“要我说,绝对能搜出东西来!” 还看不出吗?所有节奏,一环扣一环,全在主殿这边呢! 皇帝虽看着愤怒,实际却冷静淡然,显然尽在把握。 区区孔常在,值得来这么多人,费这么大力气吗? 这明显,是冲着慈宁宫反击去的! 荣妃可太开心太舒服了。 这口气,倒是没想到,还是安贵人这儿给自己出了! 果然,这边话刚说完,那边就有太监冲了出来,说找到了东西。 黄色油纸,里面包着些白色药粉。 不但有强烈药味,还是从那青儿的枕头下面找出来的! 瑜贵嫔轻轻哇了一声,“姐姐料事如神!” 荣妃瞥了她一眼,一时无语,在宫中还能这么天真快乐,真是她的福气! …… 王院首拿着药粉嗅了嗅,又拿着药罐一番比对,最终表示,“安贵人的药罐里,正是被下了此物。” 说罢,他还特意将药粉呈到了皇帝跟前。 瑜贵嫔好奇,被荣妃撺掇着上去看了眼。 王院首特意又将药托到她跟前,一股药味扑面而来。瑜贵嫔生怕有毒,赶紧捂住了鼻子,蹙起了眉头,“啊”了一声,急急退了下去。 荣妃赶紧上前,拽着瑜贵嫔往宫门方向退了几步,“妹妹,怎么样?” “一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味道好恶。那只药罐里确实也有这气味。”瑜贵嫔刚嗅过药罐,此时,她无形中就成了证人。 而因为荣妃这一拽,无意间还将她的话在宫门口传开了。 眼见为实,鼻嗅为真,众目睽睽搜出来的,怎会作假? …… 此时此刻,孔常在如冰封在了原处。 她的双目紧盯住了青儿,完全不敢置信。 “不是,不可能。你们不可能找到。你们……”青儿挣扎否认。 “别让她串供!”萧熠喝到。“把这宫女带去后边,先好好审一审!” 青儿的嘴被堵上,她努力冲孔常在的方向将脑袋摇了又摇,示意不对头。 孔常在却已经傻了。 她千叮万嘱,让青儿行事后一定不能留痕迹,不能留下药包。 而昨儿青儿分明也来回,药包被她扔到了炭炉里,她亲眼看着烧成灰烬后才离开的。 按理,早就该成灰了,为何还会留下药包? 青儿的挨打声传来。 听着痛不欲生。 孔常在早已六神无主。是青儿背叛了她?还是有其他人暗算了她? 她捂着耳朵想不明白…… 侧殿的一众宫人站在那儿,几乎和他们的主子一样,全都冷汗涔涔。 萧熠扫眼他们,“若有主动招认和主动指证的,一概从轻发落。反之,你们主子若被定罪,你们,全部与主谋同罪!” 这一句,令得几个宫人全都跪下了。 后边青儿的哭声渐渐弱了下去。 高公公来禀,“青儿已经招认。”随后,他凑到萧熠耳边一阵细语…… 而这时,已有侧殿宫女绷不住,往前一扑拜,表示要指证青儿前天晚上丑时出了门…… 又有侧殿太监主动招供说,昨日傍晚长宁宫前有人打架,大家出去拉架时,他看见青儿偷偷去了主殿…… 一个招了,个个都觉得躲不过去,主动开始指证。 孔常在被萧熠盯着,后背发毛,浑身再无力气。 完了!全完了! “妾身,招……” 夏雨和夏梦悄悄一对视,强忍了唇角的上勾。 她们小主英明,猜到侧殿要动手,这几天一直不敢掉以轻心。 昨日傍晚那打架来得莫名其妙,还刚刚好就在长宁宫外,当时她们就猜测,是有人调虎离山来了。 宁安便只留了两个宫女在内殿,让其他人都出去看热闹了。如意出去后,悄悄绕了半圈又翻墙隐在暗处。 结果就见青儿鬼鬼祟祟来了主殿茶房,将药粉化水擦在了宁安的药罐内壁,随后直接烧了那药包就跑了。 然,侧殿这帮家伙虽打探到宁安早上服药,而药都是在茶房熬好端进去,但他们不知道,王御医给开了两种药。 茶房里熬的药,本就是掩人耳目用的。宁安压根就不会喝。他们原本也就是白忙乎。 但宁安却觉得,不如索性以身入局,将计就计。 于是今早,她直接躺下,“吐血”,“昏迷”,“将死”……这一整套,加上王御医和荣妃的配合,直接将侧殿一群人干傻了。 事实上,昨晚她们就将孔常在下的药送去给了王御医查检,知道药方后还重新配了一副一模一样的药粉,又拿黄油纸包了。 刚刚进去搜的时候,直接就塞在了青儿枕头下。 没有物证? 在宁安的指示下,她们就这般生生造出了一份物证。 至于那个青儿,并未招认。 刚把她拖到后面打了几板子,她就晕了。 但偏殿的奴才们早就六神无主,听到说青儿已经招认,丝毫不觉有诈,立马再扛不住,开始了一波招认。 事已至此,孔常在已经没有坚持的意义。 然而,然而…… 在这所有人都以为大势已去,孔常在开始招认之时,奉旨搜查侧殿的一队人出来了。 他们拿出了所有搜到的可疑之物。 皇帝想试着找到孔常在与慈宁宫勾连的铁证,所以让他们彻查。 结果,找到了那么一件,令首领太监支支吾吾,却也不得不奉上之物。 一只盒子。 皇帝一看里面,面色也是变了一下。 就连走上来的荣妃和瑜贵嫔也是惊了。 “啊……这……”——这反应,是包括高公公在内,所有人的反应。 一对娃娃。 类似巫蛊。 一个是皇帝的造型。一个则是安贵人的模样。 “安贵人”身上贴着她的生辰八字和名字。 “皇上”身上,则是一张符。 众人再次齐齐抽气,历朝历代的宫中,都严禁用巫蛊符咒之术。这是杀头死罪! 皇帝的面色黑了。 他早年以为继位无望时学得很杂,看过不少道家杂学。符书也在其中。 眼前这道符,他认出了,这是媚术符。 这会儿,就连瑜贵嫔都知道事情严重了。 这场斗法,没那么简单。 以为结束,却还有后手。 看似有诸多疑点,可显然,现在危险的一方成了安贵人。 …… 第54章 八字错了 萧熠的一张脸,已是山雨欲来。 “这东西,哪里找到的?” “东侧殿的最东边,地砖松动,走路空响。奴才一检查才发现下边被掏空了。里边就有这只盒子,贴了一张封印符纸。”那太监又拿出一张符。 是最典型的召唤道家神君的那类符。 长宁宫突然静了下来。 所以说,皇上之所以专宠唐宁安,正是因为中了唐宁安的媚术符?而东边为尊,将巫蛊之物埋于东面请神君庇佑,听着倒也煞有其事…… 宁安站在了暗处。 听到夏雨来回话后,到此时此刻,她才完完全全弄懂太后的计划。 太后让孔常在给自己下寒药,自己肯定会腹泻。届时也不管是真怀疑,还是想设计孔常在,都一定会求皇帝搜查侧殿。 那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必定会找到这盒子东西。 长宁宫是自己的地盘,肯定是自己之前就早早埋下的。 巫蛊之术,被皇帝当众翻出。就算皇帝想保她,也得顾及声誉和宫规。那么届时,自己必定完蛋! 宁安哈了一声。 她之前还想过,太后的手段怎会这般低级。原来下药不是重点,娃娃才是后手。 这一瞬,宁安终于明白,那日慈宁宫宋嬷嬷来长宁宫后,跑去各殿各处张望查看是为何?原来是在找适合的下手之地呢。 难怪这几日侧殿闭门,却一直有些奇怪响动在其中。 难怪他们昨日出去借工具,其实就是在抠地砖,挖空地下那块呢! 太后,果然不能小觑。 不过说什么?娃娃上贴有她的生辰八字? 宁安不由笑了。老天都在帮她…… 外边,一看情势变了,孔常在也清醒不少,立马为自己想到了辩解办法。 “皇上,妾身明白了。妾身全都明白了!妾身有话要说!” 萧熠蹙眉,还没让她继续,孔常在已经迫不及待当着众人大喊起来。 “是安贵人!是安贵人买通青儿要陷害妾身!” 她刚确实这么想过。她甚至怀疑青儿压根就没下药。她怀疑青儿留下药包,是故意陷害自己! 至于安贵人,没准就是苦肉计。 “妾身是太后娘娘安排来的人,安贵人不喜妾身,却拿妾身没有办法,便想谋害妾身。因为只有妾身死了,那她在东侧殿做的手脚,埋的巫蛊才不会被人发现! 巫蛊是杀头大罪,她害怕,所以妾身必须死!这才有了安贵人对妾身的陷害。定是如此!此时证据确凿,还请皇上对安贵人严加拷问,还妾身一个清白。” 孔常在深深拜下。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当然,即便不能脱身,但拖着唐宁安一起死,她也能舒服许多。 萧熠:“那你又如何证明,这不是你埋进地下,用以陷害安贵人的?” “当然不可能是妾身。”孔常在渐渐有了些底气。“妾身只是个小小常在,身份低微,怎么可能拿到安贵人的生辰八字?还请皇上明鉴。” 萧熠面黑如炭。 他还是相信宁安的。 因为他对宁安的宠,理由充分。他的身体和理智都很清醒。不是什么玄之又玄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相比那些,他更相信自己! 可眼下,人太多了! 他带来的人,招来的人,长宁宫主侧殿的人,荣妃和瑜贵嫔身边的人,加上长宁宫外观望之人,加起来都不止两百了。 他不能明着包庇。 他当如何帮宁安脱身? 萧熠示意高福进去先看一眼,表面是让去看看王院首有没有配出药方,将安贵人救醒。实际则是想看看宁安的想法,她可有何对策。 高福刚要进去,王院首却从内殿出来了,禀告说安贵人已经醒来。 很快,宁安在补了个“妆”后,几乎是被左右宫女架着搀扶了出来。 她昨日就已经排演过病重的戏,这会儿手到擒来。 她眼皮耷拉,面和唇一个颜色,两条腿已经不会站,整个人不断往下沉。她特意身着大了好些的宽袍,整个人缩在其中显得瘦若柴棍。而她雪白的宽袍上,还有星星点点的红色,此时看来触目惊心。 宁安终于来到了“主战场”。 这个位置可是精心安排的。宽敞,足够容纳好几十人,还能完全让长宁宫门外的那些人看个清楚。 果然,在看到她此时此刻的鬼样子后,宫外那些人又悄声感叹起来。 这安贵人若真要对付孔常在,哪怕仅凭位份之差,也有的就是手段和办法。何必演这么大一出戏,惊动这么多人?还将自己弄成这么惨? 实在不像。 “妾身,来证明自己了。” 宁安轻声细语开口。 所有人都自觉闭嘴,侧耳倾听。 “皇上能否把那娃娃给妾身看上一眼?” 娃娃到手,宁安只看了一眼,就微微摇头道:“这绝不是妾身所为。因为……上面生辰八字,不是妾身的。” “怎么可能?” 孔常在自然不信。这八字可是太后给准备的。太后娘娘如何可能弄错?“皇上,安贵人定然是在狡辩。生辰八字还不好查吗?皇上只要去……” “闭嘴!”萧熠厉声呵斥打断。“什么时候还需要你教朕做事?” 孔常在一凛,只得闭嘴。 萧熠:“安贵人,你继续说。” 宁安声音虽弱,但口齿清楚,“这娃娃上的生辰,是妾身被封贵人那天的日子。” 皇帝一看,还真是。六月初八。 “那日搬进长宁宫后,内务处公公来登记妾身信息。当时妾身自觉宛若新生,便将六月初八那日报作了生辰。” 那是她的重生日啊! 她要报仇要改变,她要重新做人,她要脱胎换骨!她要自己记住前世遭遇的一切!于是她将重生日报作了生辰。 “但实际妾身的生辰八字,重华宫舒妃娘娘最清楚。皇上找人去问她一问便知。若皇上怕妾身串供,还可以去内务处找到妾身四年前入宫时的档案,又或是去调取妾身户籍,看是否一致,看是否与娃娃上的八字并不是同一天。” 萧熠一挥手,他的人就去比对了。 “为防有人说朕包庇,你们带些证人,立即查清楚!” 萧熠这么一发话,遵命前往重华宫去的高福身后顿时跟了一串人…… 第55章 继续清算 重华宫。 依旧被禁足的舒妃正在愁眉紧锁地抄经。 家里帮她做了转圜,等太后寿辰,就会给她解禁。 她不断安慰自己,只剩最后几天了。 宫门突然被打开,远远瞥见进来的是高福。她一喜,还以为可以提前解禁。 结果,高福身后还跟了许多杂七杂八的宫人,并请了她去一边问话。 “敢问娘娘,安贵人生辰?” “那种恶鬼,自是七月十五。还用问吗?” “娘娘,知情不报,罪加一等。”高福示意手下太监去将松枝和钱嬷嬷带来。都是唐家出来的人,有没有人撒谎,相互就可佐证。 “六月初一。”舒妃哼了声,甩袖就走了。 宁安是府里身份特殊的“表小姐”,夫人戴氏每年都假模假样给她准备一桌饭和礼物,所以松枝和钱嬷嬷确实都知她生辰。 被分开问询的三个人,回复是一致的,都说的是“六月初一”。 消息传到长宁宫后不久,萧熠派去内务处的太监也拿着登记册子回来了。 白纸黑字,上面清清楚楚登记的,也正是“六月初一”。 全都对上了。 萧熠又将册子丢去了荣妃那儿,以供她们传阅。 事实证明,安贵人是清白的。 毕竟,谁会用错误的八字行巫蛊之事?根本说不通! 萧熠:“孔常在,你又多了一条诬陷之罪!” 孔常在再次跌坐在地。 她的狡辩已口不择言,“也许,也许安贵人是故意用娃娃,用错的八字来暗算妾身……” “闭嘴吧你!”萧熠一脚将她踹翻。 “你的意思是,安贵人会飞天遁地偷偷潜入你的住所挖坑埋巫蛊?还是说安贵人未卜先知,知道你会入住东侧殿提前埋了错误的巫蛊来陷害你?真是冥顽不灵!” 萧熠对着后面吼了一声,“东侧殿这帮奴才的口供全都弄好了没?” “禀皇上,马上就好。都已经在签名画押了。” “听到了孔氏?你的奴才已经全招,个个都在指证你。你抵死否认,只会让你死得更惨!” 萧熠走近两步,居高临下,气场压人,眼里波涛势起,压得孔常在喘不过气。 “朕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自己说。你想清楚了。你招了,最多也就是一死。但你若与朕对着干,你谋害在先,欺君在后,现再加一条诬陷,死的就不止你一人了!想想你的家里!想想老老小小!你护着的那主谋可救不了他们!”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我招,我招,妾身招了。” 孔常在重重磕头,将手指向了慈宁宫方向。“那边,宋嬷嬷送来的药。但妾身不知那是毒!妾身真的不知啊!” “那这娃娃呢?” “也是,也是那儿送来的。” “细细说来。” 萧熠下巴一抬,长宁宫大门就在这个外边所有人都竖起耳朵的时候被关上了。 众人议论纷纷,话都说成这样了,皇上这个时候还顾念太后颜面帮遮掩呢? 他们都看到听到了。 慈宁宫的宋嬷嬷送来的药和娃娃不是吗? 哎! 来龙去脉很清楚了。孔常在受了慈宁宫指使下毒下巫蛊,就是为了置安贵人无翻身之地。昨日打架的太监就是慈宁宫安排,为的就是方便孔常在的人下手…… 长宁宫围墙那侧,孔常在正不停磕头,将太后私下召见到她下手的全过程说了一遍。她信誓旦旦表示不知那是毒药,以为只是寒药。 萧熠失笑,“怎么?就算是寒药,你的罪就能变小了?你谋算的,是朕的子嗣!” 宁安听得一声唏嘘。 太后这回下了双重保险,本可确保除掉自己这个眼中钉。谁料自己天时地利人和,连老天都在帮忙。 事实上,还有众人不知的一点:其实六月初一也不是她的生辰。 她当年入京落户籍时,便宜老爹怕她是亲生女儿的事暴露,户籍上的日子是他改过的。 她江南老家府衙户籍本上的日子,才是她的真正生辰八字。但这秘密,她可不打算说出来…… 孔常在的供词已经全部写好,她绝望地签名画押。 一众侧殿宫人也都分别招认,各自写下供词,按下手印。 “全部带走!先严格看管起来!” 萧熠眯着眼,这些人若直接杀掉,可太不划算了…… 长宁宫宫门大开,当着门外所有人,孔常在等人被押走。 众人顿时噤若寒蝉。 萧熠转向众人,厉声道:“孔常在的下场都给朕睁大眼睛看清楚了。与朕作对,忤逆朕,暗算朕,轻视朕的,最终都会是一条不归路! 朕可以清楚明白告诉你们,朕宠安贵人,绝对无关乎什么符箓巫蛊,而是因为安贵人的忠诚。 有件事或许你们都不知,当日重华宫走水,危难时刻,是安贵人不顾危险,不惜破相,奋不顾身为朕挡火!如此忠君忠诚,朕如何不宠爱?而你们又有谁能做到?所以不用羡慕嫉妒,那是拿命挣的!是她应得的!” 萧熠说着,眼神还落在了荣妃瑜贵嫔身上:“朕需要的,就得是如安贵人这样能够以朕为先,以朕为重之人!” 如此这般,萧熠抓住这次机会,敲打了众人,立了威信,还将宁安形象立了起来。 当然,他还得是个赏罚分明的皇帝。 他转过了身,面向宁安,“安贵人谎报生辰,必须得罚。但念在安贵人这次遭人算计,无妄之灾,受了重伤已是惩罚,便从轻发落。着,安贵人,禁足三日,不得出长宁宫一步!” 宁安配合演戏,五体投地跪拜。 这与其说是罚,不如算是“护”,她都“病”成这样了,本也不可能出去玩啊! 萧熠手握一沓子证供,手一挥,示意高公公跟上。 “与朕去趟慈宁宫!” 众人本以为大戏收锣,却没想到这次皇上这般强硬,带着这么多供词,这是要去对质还是清算? 许多人悄悄跟上了。 慈宁宫,大门紧闭。 皇帝被拦在了外边。 有嬷嬷来报,说太后娘娘抱恙,谁都不见。 萧熠扬了扬手里证词,高声道:“既如此,朕便只能将罗列的证词,证人,证物,以及已经认罪的犯人,从犯,一并交到宗室,由六王叔来进行彻查,按着皇室宗法来进行惩处了!” …… 第56章 渔翁得利 萧熠刚说完转身,身后的慈宁宫大门便大开了。 里边有人匆匆来报,“太后娘娘有请。” 萧熠一声哼,带着人大步进入。 他就是威胁太后来了。 他的六王叔恒王,先帝时期就因不偏不倚,刚正不阿闻名。因着这份正气,他由先帝指定掌管一切宗室事务。 若由他来处理这事,那就不再是宫中之事,不再是母子俩之事,而是宗室内部的一桩杀人巫蛊案。 事情闹大,再想盖下就不可能……太后不可能不有所忌惮。 “皇上是要来兴师问罪吗?” 太后侧躺榻上,看似不以为然,实则气得面上潮红都还未退。 “不过是个小小贵人而已,皇上可别伤了咱们母子情分。因小失大了。” 萧熠不是太后亲生,但当年登基却得了太后和吕氏一族领衔的旧族助力。作为交换,萧熠许下了吕家女的皇后之位。 吕皇后短命死后,太后继续拿回后宫大权,且没少在后宫掀风搞雨。他至今未有皇子,就有太后一份功劳。 对此萧熠睁一眼闭一眼,但并不代表他不在意。 眼看又有吕家女要入宫,萧熠本就准备做点什么。 而这次,刚好瞌睡递来了枕头,叫他找到了借题发挥的点。 “母后下的药,是冲着那个小小贵人吗?如此大寒之药,冲的,是朕的子嗣。伤了你我情分的,也是母后。” 太后呵呵呵,冷笑了好几声。 果然啊果然,皇帝知道是寒药不是毒药,却与那安贵人联手以毒药为引,反做了她一局。 “那皇上当如何?要给哀家治罪吗?” 太后睨着他。搜集这么多证人证词;假做了证物;还没有立即诛杀孔常在等人,这是摆明有所图了。 “纵然母后没有顾及母子之情,儿臣依旧敬你重您。” 萧熠作了一揖。 “儿臣只是不太舒服。想着母后即将大寿,还要为宫里诸多事宜操心,导致多有疏漏,令得奸人在宫中有诸多可趁之机。儿臣觉得,母后应该适当放手,好好休养一番,迎接寿辰了。” “要哀家放手?放给谁人?儿啊,你可没有新皇后!先前是你自己当着文武百官之面言之凿凿,说与吕皇后感情甚笃,三年内都不会立新后的!” “母后,朕已经登基亲政四年了!这是朕的后宫!”他的事,为何要向她请示?经她允许? 萧熠将手里证词抖了一抖。 若非大部分兵权都集中在那些老臣手中,若非防止有心之人给他冠上“不孝”之名,若非他培养的势力还缺火候和时机,他何必这般忍气吞声! 但太后弄错了,他这次不是来商量的,而是来通知的…… 半个时辰后,一道旨意传遍了整个后宫。 太后后天就将前往避暑山庄小住,下月寿宴再前往行宫。在这段时间里,所有后宫事宜,全都交给荣妃和庄妃协理。 很快又听说,慈宁宫的宋嬷嬷因为顶撞忤逆了太后,被送进了慎刑司。结果那宋嬷嬷刚被关进去两刻钟,就直接自尽了…… 太后这次不得不低头。 皇帝抓了把柄,控制了孔常在等一群人,导致太后想要灭口都来不及。主谋从犯,人证物证,皆在皇帝手中,直接成了威胁她的利器。 太后还想着扶立堂侄女,这次只能选择退步。 慈宁宫愁云密布。听说太后差点连小佛堂都给砸了。 重华宫舒妃也发了好大一场疯。 在她听说后宫协理权落在荣妃身上,她就已经崩溃了。而在知道因为她和两个亲信的“六月初一”四个字,直接帮助唐宁安走出死局之后,舒妃更是失控。 尤其在花了二十两银子打听到,亦是因为唐宁安,太后才栽跟头,后宫协理权才花落荣妃,直叫唐静舒尖叫了好几息。 能砸的砸了个遍,就连院中开的漂亮花朵,也全被她给揪光了! 这和直接在她胸口插上一刀有什么区别! 唐宁安个贱人!这个瘟神!这个克星! 总有一天,须得弄死了她,抓花她的脸,拔光她的发,给她开膛破肚才舒服。她得想办法,越快越好,必须出手了…… 荣妃则喜从天降。她争了那么久的后宫协理权,居然这般莫名其妙就到手了。这便是皇上与她说的“重重嘉奖”吧? 就是庄妃白白捡了个漏,叫她有些不爽。 或许今日皇上对她意有所指的敲打,她也该考虑一二了。她要不要劝说家里,试着往皇上身后站一站?…… 当晚,萧熠还是偷偷来了长宁宫。 “妾身被禁足呢。”宁安憋笑。 “那朕走?” “来了还想走?” 宁安很自然就抱住了他。 “今日,皇上可算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了。”利用这次事件,太后败下阵来,萧熠的君威进一步树立。 太后不在的时间里,他可以做的事可太多了。 “妾身立了大功,皇上打算怎么赏妾身呢?” “想要什么?”皇帝捏住她下巴。 想要什么? 想要银子,想要晋升,想要在宫外买宅子养人手,想要有大杀四方的能力,想要圣宠不断,想要皇帝能够一直信任她,想要弟弟永远平安,想要亲手杀了舒妃,想要为母亲报仇…… “就看您愿意给什么了。” “你很快便会知道。”萧熠还卖了个关子…… 晚饭后,宁安直接问了萧熠:“庄妃究竟是太后的人吗?”对于庄妃,宁安也疑惑。 “不算是。”萧熠把玩着宁安的手。“荣妃太能干,后宫没有牵制她的人,太后才不得不推出庄妃来制衡她。 太后执意要将后宫的水搅浑,朕就满足她,索性搅得更浑!所以直接将后宫协理权给两妃分了。 太后肯定不会放手,两妃也定会努力保住这点权利。她们三权鼎立,接下来肯定互捅刀子。” 他眼神多了丝柔软,“如此,这些人的关注点就不在你身上了。”乱斗之下,她才更有机会往上走…… “以后,长宁宫都是你的。朕不会再让人来扰你。”这是他在后宫唯一的清净地,他也不希望被打扰。 “妾身谢恩。”宁安轻啄他唇。 “今日你可歇够了?一直躺着不动,容易长胖。” 皇帝又抓起了她的手。 “朕教你些别的?给你找些事做?” …… 第57章 无中生有 第二日午后,宁安正在做针线,荣妃来了。 “妹妹身子可好些了?”事实这宫中大部分人都以为宁安是中了毒。慈宁宫那里不便就这事说话,皇帝就更不可能解释。 这不,荣妃还带来了大量药材。 “好许多了。”宁安谢过了她。 屏退左右,荣妃露出一张愠怒的脸。 “给妹妹讲个事。” 原来,今日太后午时出宫前还做了件事。 她趁手里还有权利,通过家族将寿宴时期间千金宴的事宣扬了出去。说是只要德才兼备,出自名门,户籍在京的姑娘们,都可有机会参加千金宴。 荣妃气到不行,说是此时京城不少官府通告栏都已经贴了千金宴告示。原本这宴是宫里邀请参加,现在好了,成了推荐制,由两妃和太后共同审核。 原本人数定在百余,按现在这发展速度,参加者至少三五百人。 而太后为了调动千金们积极性,更放言不但所有参加的千金都有赏赐,十之有一的机会还可以册封入宫伴君。 “如若这般,这回入宫的妹妹们,没准会有近五十人。这和来一次小型选秀又有何区别?”须知现如今后妃总人数也就三十余人。 想想就糟心。 荣妃很难心平气和。 “原本那百余人,都是精挑细选,各种权衡出来的名单。现在好了,人多且杂,浑水摸鱼之人怕也多了。本宫听说,太后还不知何时又认了两个义女,这次也会安排参宴。” 宁安算是明白荣妃生气的点了。 太后觉得自己有失势危险,便一边给宫里新安插人手,一边为自己多加保障。 他们老族都算是名门,这要是一家安插进两三个女儿家入宫,这后宫……除了太后,除了吕家人,还有谁镇得住她们?又还有谁能与之相斗? 太后先斩后奏,此时即便萧熠收到消息再不爽,也不好收回成命了。毕竟是太后的寿宴,孝字当头,不能当着天下人拂了寿星的面和意。 所以荣妃这是找宁安想办法来了。 “妹妹也该意识到严重性了吧?你是太后眼中钉,可不能叫她再起势。” 荣妃还有一个难点。 寿宴只剩十多天了。 一下来了这么多人,她原本的安排怕是都不能用了。 她思来想去也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思路。 她去找了趟庄妃,结果庄妃也正一个脑袋两个大。整个寿宴一下多了三百左右的宾客,外加至少七八百的奴才,许多场地和事宜都要推倒重来了…… 太后,这就是折腾她们呢! 她们若连宴席都办不好,可不仅仅要受太后怪罪,还得叫所有人嘲笑她们的无能……那到手的后宫协理权怕是又要丢。 “妹妹可有办法?”不知何故,荣妃就是觉得宁安能给她解忧。 宁安想了想。 罢了,昨日欠了荣妃一个人情,以后也还有要劳烦她之处。那她便出个手吧。 “有个想法,或可一试。” “姐姐索性把千金宴的比试拆分开来。” “别用比分制,而是用淘汰的方法。” “比如先来个初试,直接淘汰掉三百人。姐姐是否就可松口气了?” 荣妃已经眉头起飞,“具体说说?” “妹妹我可以为姐姐分忧,做这个恶人!” …… 又过了一天,荣妃又上门了。 还是来求帮忙的。 “听说了吗?安阳侯要带兵出征了,舒妃的禁足在寿宴前一日就会提前解。” 这一天,果然来了。 荣妃:“太后寿宴献礼时,她那点翠凤冠一出,其他所有人,什么样的礼物都将黯然失色。你说太后会不会一高兴,为了恶心咱们这些人,索性当众让舒妃也来个协理后宫?” 这事,宁安原本没想到,但这会儿被提醒后一思考,还真就不是没可能。 三妃之中,太后本就最倾向同为老族的唐静舒,现在她与皇上开斗,在她娘家人上位之前,她确实得有人代表自己势力。舒妃可不就是最佳人选? 不过…… “姐姐,您不会这么长时间,还没想好能压住那顶点翠凤冠的礼物吧?” “说得轻巧,那是点翠!各地搜罗翠鸟,得好几年的准备!本宫实在想不出何物能压住它!对了,你呢?妹妹给太后准备了何物?” 宁安呵了一声。 原本她还打算给那老婆子绣个什么东西表表心意。可现在的她,宁可把时间拿来睡觉。 “妹妹只是小小贵人,不用出风头。随便准备就可。”她就算掏颗心出来,怕太后也不会多看一眼。 她连一两银子都不想花,连库房里的东西都不想动用给那想要弄死自己的老妖婆。 所以她前两天就跟萧熠提了这事,说她不想准备寿礼。 萧熠完全理解她的情绪,表示寿礼他来办,从他库房里出。 当晚,萧熠送来了五份礼物,说这些都是他私人所有,让她自己挑其中之一做寿礼。 她挑好了,收下了。 但其他四件也“忘记”还给萧熠了。 萧熠果然也没跟她要。 宁安差点嘴都笑烂了。 她京城的宅子啊,可升级了…… 所以寿礼这玩意儿,在她这儿从来就不是个事儿。 但荣妃的出手,代表了一族颜面。确实不能低舒妃一头。 宁安帮她头疼了一会儿,脑中就有灵光闪过了。 “既然压不过,就毁掉!” 宁安眼里带了丝狡黠。 “如何毁?那凤冠尚未出现,还不知现在何处呢。”荣妃不是没想过这办法。若凤冠已在重华宫,她有的就是办法。 “姐姐,无中生有听过没?” 宁安已经想出了个绝妙的馊主意,还叮嘱荣妃稍安勿躁,等到寿宴前三天左右再实行,打唐静舒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于是十天后,前朝刘皇后的墓突然被“盗墓贼”光顾了。说是里面什么都没被盗,只被盗了件稀世珍宝——刘皇后生前最爱的点翠凤冠。 此话题当日就在大街小巷开始传开。 说那凤冠价值连城,是倾世之宝! 说一顶头冠需杀五十万翠鸟,一只翠鸟值五两,是寻常百姓三口人一年用度。 说头冠配了鸡蛋大的珍珠,一颗就要十万两。 说另有指甲盖大的珍珠三百颗。一颗是五百两。 说头冠上宝石九百多颗,每颗都价值千两。 说头冠的托子全黄金打造,好几斤重…… 传言夸张了。 极为夸张。 可有人信啊! 尤其百姓。 有人算了算,这一顶头冠差不多要价值四百多万两? 一时间,大街小巷都在骂。 骂前朝帝后盘剥民脂民膏,不管百姓死活;骂他们残忍杀生,比畜生还不如;骂前朝活该被灭;骂这种奢靡败类都不得好死! 一番操作下来,点翠凤冠名声大噪,小老百姓也都知道了这东西就是政权腐败的象征。本朝的皇后太后若敢打造这玩意儿,看他们百姓不骂死,咒死她们…… 第58章 一笔烂账 这一波关于点翠凤冠的谣造下来,已经注定即便唐静舒敢送出去,太后也不敢收。 但凡唐家敢将点翠凤冠拿出来,百姓的唾沫星子能淹死他们,太后能恨死他们,就连皇帝都不会放过他们! 这和诅咒有何区别? 哪怕实际他们这顶凤冠的成本只十余万两。 所以这份耗时年余的厚礼,基本是砸在手里了。 别说是今年,恐怕十年内,这都是废物一件! 更重要的是,距离寿宴只剩两天,而后天一早她们就将启程前往行宫,这么短的时间里唐静舒根本不可能再准备一份像样的寿礼。 果然,荣妃很快就收到了舒妃在重华宫发疯的消息…… 说是差点连桌子都掀了。 也是。 本就被关了近一个月,还得每日从早到晚抄经抄宫规,整个人已半癫了,还时不时能够收到宫里各种叫她不如意的“噩耗”。 若不通过摔砸物件,殴打下人来泄恨,她怕是早就该疯了。 荣妃怎么可能错过这般可以奚落的好机会? 她心情畅快地去了趟重华宫。 “你怎么来了?”舒妃见她春风得意,面色如鞋底。 “妹妹就是这么给姐姐请安的?这是禁足禁傻了?基本的宫规都忘了?还是说皇上让妹妹抄的宫规还不够?” 荣妃扫眼重华宫,笑道:“难怪皇上不愿来,妹妹你自己看看,好好的重华宫被你糟蹋成什么样了?姐姐可得劝劝你,糟践自己可以,但别拿花花草草,瓶瓶罐罐撒气!” 被随口刺了几句,果然唐静舒又气到了,砸出了手里茶盅,直让荣妃滚出去。她与荣妃平级,她才不受荣妃的气! 荣妃则侧头问向身后,“可记下了?” 身后太监:“是。” “你以为本宫愿意来?” 荣妃嗤笑。 “还不是因为你大手大脚,天天暴殄天物,内务处都怕了你了!短短一个月,砸碎的好东西都有五十多件了。再照这么砸下去,内务处都得倒了。” 所以,她就是来算账的。 “来人,查点,清算!” 随着荣妃一声令下,她带来的内务处的人一边检查重华宫各处,一边清点和核算这短短一月,重华宫毁掉的物件。 松枝等人上前阻拦,荣妃则将后宫协理权发挥到了极致。 重华宫几个嚣张的奴才一个没躲过,全因“阻挠公务”被赐了耳光。 很快,一张长长的清单呈现,太监念个没完。 “彩釉珍珠珐琅碗具两套,青瓷山水文房四宝一套,翠玉梅瓶一堆,岫玉文房四宝一套,青瓷手绘茶具一套,白玉酒壶套组,钿螺屏风一件……” 唐静舒最近每隔两三天就要砸一轮。她自己的玉器瓷器都砸了不少,更别提原本宫中物件。 于是这一个月她宫里没少向内务处索要物品。 但每一次支取,既无人多问,也无人阻挠,送来的物件也都是符合她身份的上品。 她还以为内务处的奴才们都有远见,不给她送普通白瓷青瓷,是知道她还会东山再起,是在给她示好! 谁曾料想,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荣妃这个贱人!和唐宁安一样贱! 内务处太监:“舒妃娘娘请过目,这里是明细。娘娘看,这笔账……该如何平?” 唐静舒一眼扫过去,那账上,最终给她记了三千六百两。 “滚!都给我滚!” “姐姐只是领差办事。妹妹若是阻挠,姐姐便只能带着清单去找皇上了。明日妹妹就解禁了,可切莫因小失大。” 这一威胁,令得舒妃除了捏拳,只能咬牙和瞪眼。 能怎么办? 太后也不在宫里,现如今,连个能站她的人都没有。 唐静舒已有半月未见家人,最近各种打点没少花银子,现如今总共手上也就剩了一千多两。这银子她还不敢动,生怕前往行宫又有什么需要开销处。 最终,她唯有在那账上签上大名,按了手印,用宫俸来抵。 “妹妹一年六百两宫俸,六年就能还清了。弹指一挥间而已。当然,有个前提……” 荣妃上前,压低声音在她耳边,“妹妹可千万得要保住妃位,否则,怕是得还一辈子了!” 荣妃笑颜灿烂,大步离开。 唐静舒气得在原地大喘气,又是一巴掌扇在松枝脸上。 “怎么办事的?内务处不也送了银子吗?就这么算计本宫?” 唐静舒没法再继续打砸,便直接扇了松枝十几个耳光来出气…… 第二天,舒妃终于解禁。 踏出重华宫的第一件事,她便是带着一群人直奔长宁宫去了。 她心里过于憋屈,只想找个能令自己心情舒畅之地。 听说唐宁安最近中了两次毒,两次都差点一命呜呼,到现在都还在休养。如此凄惨,正适合纾解她的坏心情。 结果刚一踏进长宁宫,她就开心不起来了。 长宁宫入目,一点都不华丽。可却处处透着贵重精致。 院中的花,全是名品。每一盆都至少百两银子。 墙上挂的画,几上摆的瓶,全是古董。桌上那套玉壶,底子温润细腻,比她家里带来的还要好,一看就不是凡品。 皇帝疯了,要不就是眼瞎了,居然能看上她? 唐静舒来势汹汹,唐宁安瞥了她一眼,只说了俩字:“来啦?” “大胆安贵人,看见我们娘娘,还不起来请安,该当何罪!”松枝喝到。 夏梦上前一步,“皇上免了我们小主养病期间的所有请安。这位宫女姐姐如果有意见,大可去向皇上请示。” 唐静舒和松枝又是一噎。 火气再次烧上唐静舒,养病?唐宁安这贱人,哪里像是中毒,像是重病? 她那皮肤比扒壳的鸡蛋还要白润平滑,比白玉还要细腻透光,整个人的气色比自己还要好,半倚在那儿,慵懒随性中带些娇媚,有些过分的活色生香,人比花娇。 贱人,就是用这般下作姿态从自己手中勾引的皇上!还有李瑜!真是该死! “娘娘这一趟,可有要事?”宁安手上绣活儿不断,眼皮都没抬一下。 “本宫有话要与你说,都给本宫退下!” 唐静舒厉色一喝,结果,几息过去,宁安的奴才一个没动。 “娘娘,寿礼准备好了吗?此时此刻,您该操心的,是我吗?” 宁安这一句,如把飞刀,直刺唐静舒胸口。 …… 第59章 我数到三 提到寿礼,唐静舒轻易就被宁安拿捏,几乎暴跳如雷。 “好啊!果然是你!唐宁安!我就说,怎么寿宴在即,突然出了这样的事。原来又是你做的小动作!你个黑心肠的蛇蝎!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打住!” 宁安自然不会承认,“不是我。我病重多日,在宫外又无权无势的,怎么有这本事?你栽赃也动动脑子!” “荣妃是不是?你联合了她?你把我用点翠凤冠做寿礼之事宣扬了出去!联合她一起对我做局!” “阖宫谁人不知,荣妃娘娘看我不顺眼?我上次被她们罚跪,腿都差点断了。我怎会和她联手?” 宁安面上带了一丝丝正经,“还是那句,你动动脑子想想吧。我早就告诉过你,你宫里有奸细,你偏不信。” 抿了一口绿茶,宁安将眼神轻飘飘在唐静舒的三个奴才身上逐一扫过。 三人见状吓一跳,纷纷摇头晃脑表示不是她们。 唐静舒更烦躁了。 因着唐宁安的挑拨,她近来一直疑神疑鬼,看谁都怀疑。现在又是这般,虽知不能信这贱人,可她却也忍不住怀疑,身后这仨人是否因心虚才着急否认? “娘娘,给你个忠告,多看看身边的人。别再像上次,白白害了桂枝。多好的姑娘啊!被你们弄死了!” 提到桂枝,唐静舒又恼了。 “你给我闭嘴!”不过,“白白害了”是什么意思? “桂枝不是我的人。你冤枉她了。” 宁安笑。 “我送了她两次银票,依旧久攻未破,她对你忠心耿耿。可惜,你却害死了你身边最忠心之人。” 挑拨,挑拨,就是挑拨。 真好玩! 看着唐静舒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宁安好不痛快。 唐静舒憋不住了。 桂枝,是她心头一根刺啊。 毕竟是相处十年的丫鬟,多少有感情。可自己有什么办法?谁叫她死于非命?也只能将她草席一卷处理掉,难道自己再把松枝供出去吗? “桂枝是我害死的吗?明明是你,是你……” 唐静舒说着就要冲上来。 “来啊!”见她上来,宁安倒是巴不得,索性抬手示意如意别动。她还伸出了脸,就等唐静舒出手。 噗嗤! 果然,她越是这般,唐静舒反而不敢动手。 丽嫔的下场还历历在目。 她好不容易才解了禁足,付出了何等的代价?她不能,不能冲动了。 唐静舒就这么站在宁安身前一尺外,抬着手,却迟迟不敢落下。 “这么多人看着呢!你究竟打不打?你不要面子的么?”宁安笑得绚烂。 正是如此。唐静舒也觉得自己颜面扫地。 她抡着的手,最终向榻边茶壶伸出。 “悠着点。这可不是内务处的便宜货!这是皇上喜欢的紫砂壶。前朝方大师的绝技,你要摔了,我这个做表姐的,可不会帮你求情!” 唐静舒快气死了。 熊熊怒火在胸口烧起来,却没法发泄,几乎憋成内伤。她不敢砸。确实不敢! 深呼吸一口,唐静舒才回味到刚刚唐宁安提到的“内务处”。 她居然知道昨日内务处上门讨债的事! 她为何会知道? 是她和荣妃有勾结?还是自己身边真有她的眼线? 所以她连桂枝的死,都一清二楚…… 唐静舒觉得,接下来的几天自己又得疑神疑鬼睡不着觉了! 天下怎会有这般下贱之人! “唐宁安,你会后悔的。”唐静舒用放狠话的方式,悄悄缩回手。 “所以你不砸,不打了是不是?” 她的手在往下,宁安的手却又抬了起来。 唐静舒看到宁安手里捏着那壶配套的紫砂杯。 “你再不滚,我就把这杯子砸在你脚下。然后告诉皇上,这茶杯是你砸的。”这恶毒的话,宁安说来面不改色心不跳。 言辞慢慢悠悠,却如铁锤砸过,气得唐静舒一抖又一抖。 “你也太猖狂了!你敢这么明着栽赃我!” “你猜皇上信你还是信我?” “贱人!你有什么资格叫我滚?” “赶紧滚,我数到三。” “你敢!” “一。” “唐宁安!” “二。” “贱人!” “三。” 随着宁安手一抬,唐静舒已是一个迅速的转身,大步走出去好几步…… “唐宁安,走着瞧!终有一日,我要叫你悔不当初!”她只留下了这么一句威慑力几乎为无的废话。 殿中众人接连噗嗤笑起。 听说舒妃来了,她们本以为是一场硬仗,个个腰板挺直,注意力集中。 然而她们小主是真真厉害,人都没从榻上站起,手上活儿都没停,随意这么几句,就将来势汹汹的这么一帮人给打发了…… 萧熠已经有两天没入后宫了。 只因太后又折腾了一把。 她找什么大师算了下,说这次寿宴“三”属忌讳,“五”为大吉,于是她当即便宣布寿宴从三日延长为五日。 萧熠居然也没反对。 这几日他正在加急处理各种公务,据说忙得不可开交。 庄妃因为这突如其来多出来的两日宴,亦是忙得嘴角生疮。 倒是荣妃笑歪了嘴。反正她只负责千金宴,庄妃捡了她的漏,承了太后的情,现在该还债了。 太后的宴,宁安也没打算出风头,所以只简单收拾了一个箱笼。 吃了晚饭入了夜,梳洗完毕刚要关门,高公公来传话,让宁安收拾一下,皇上要履行上次的诺言。 宁安愣了两息才反应过来,顿时雀跃。 终于有人想起上次答应还要带她出宫去看星辰的允诺了。 半个时辰后,宁安顺利到了天香楼。 萧熠已经早她一会儿到了。 天香楼的四层上去屋顶,是个超大露台。 今夜天气清朗,星辰点点,璀璨夺目,正是绝佳赏星地。 露台上早已置下巨大的软榻,备下了瓜果茶点酒。 再有夏风阵阵,舒爽无比。宁安只觉久违的舒畅惬意,竟是不顾萧熠惊讶的眼神,直接提裙就在露台上跑了两圈。 萧熠受她感染,撑头在旁看着她笑了起来。 “别跑累了,过来吧!” 宁安心道,怎么会累? 最近“抱恙”在长宁宫,她每天早晚都坚持跑上十圈。就这么几步,她都不带喘的。 但她还是欢快如平常,直接跳进萧熠怀中,直接抱住了他。 “多谢四公子带我出宫。甚是惊喜。” 萧熠轻啄她一口,“走,看星星。” 宁安却不放手,“跑累了,走不动。” …… 第60章 狠心东西 萧熠满脸宠溺,将人抱去了榻上。 两人紧挨着,看了许久的星。 在宫里,无论怎么抬头,天都不可能如此广袤,星也从未如此明亮。 “皇上,近来这天香楼生意可好?” “还不错。” “哦,那就好。” 萧熠又笑了,基本知道她想问什么。 “每月十五结账,届时将利润给你送过去。” “多谢我四公子!” 宁安喜笑颜开,亲了他一下。 “缺银子?” “暂时还不缺。” 宁平再有半个月就抵京了。她要买宅子。她要在宫外有个家。她不要再寄人篱下。她要将户籍迁出唐府。她想要尽可能照顾好弟弟。 “缺银子的话可以跟朕提。” “多谢。”宁安握了下他的手,“不过,今日这趟出宫就是您前几日所说,要给我的奖励吗?” “不是。给你的奖励,比这个大。” “那可太好了。” 宁安笑着躺了回去。 萧熠侧身看她,“你可知道,你笑起来,眼睛比星子还亮。像一方阳光下的宝石湖面,一闪,动人心魄。” 他居然说这般甜言蜜语? 宁安扭头,用手环住萧熠脖子,“你喜欢星辰,因他们闪亮。我比星辰还闪亮,那你是不是已经很喜欢我了?” 宁安当然知道自己眼睛好看。她从小就被人这么夸。 她七八岁的时候就有媒婆上门了。说她这么漂亮的眼睛,定能给她谋桩好婚事。 当日李瑜就是说,看见她的眼睛一眼倾心,所以明知她上唐府是搞事,也忍不住帮她。 当日进宫前,戴氏也直言讨厌她的一双勾人眼。为此入宫后,唐静舒勒令她必须时时刻刻保持敛目。唐静舒见皇帝或侍寝时,更是从没一次将她带在身边…… “嗯。” 萧熠薄唇轻动。“朕很喜欢你。只有你这颗星,是属于朕的。” 四目相对,宁安似有错觉,看到了萧熠眼中有一团过于厚重的深情闪过,叫她心头一动,无缘无故闪过一丝危机感。 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定然是被自己忽略掉的。 虽然糟心,但也不妨碍她撒谎。 “我也喜欢您。您是我心中最亮的星。” 萧熠眉头动了下,亲了过来。 宁安努力装出深情回应。 随后就发现自己腰带松了。 “做什么呢!”她抵住唇齿,差点咬到了他。 “花前月下,孤男寡女,还能做什么!” “这是露天!” “那怎么了!” “您的君威呢?还要不要了?”就算他不要,她还要呢。果然男人都好新鲜,宫里可没这么方便的地儿。难怪要带她出来。难怪今晚这酒楼又清场了。难怪他准备这么大的榻…… 宁安正襟危坐,萧熠笑出了声。 “没有朕的命令,谁敢来扰?且方圆一里地,这里是最高处,也没人瞧得见你我。能放心了?” 萧熠手一揽,宁安就倒下了。 “你算算,都多少日子了?你就不想朕?口口声声说爱慕,其实就是个薄情没良心的狠心东西!” 这段时日,宁安先是月事,后是禁足,再后来便是萧熠不得空。确实,有数十天没和他相处了。 罢了。 他个皇帝都不要脸,她有什么可操心的。 “那妾身就不客气了。”宁安嫣然一笑,就要去咬他。 正是情浓时。 一声轻咳从不远处传来。 “滚!”萧熠咬牙。 结果,那边又咳了两下。 显然是有要事了。 “上来吧!”萧熠放开了宁安。 来人是清风。 宁安乖巧老实去了一边…… 看见高福在上来了,宁安就去找他说话。 “高公公在京中定有宅子吧?在哪处啊?” 宁安之前在尚书府基本没怎么出过门,对京城各处熟悉度不够,所以找宅子有些无从下手。 思来想去她决定就找个紧挨达官贵人家的宅子。 理由无他,一般这种地方,安全性能高不少。即便自家护卫力不够,只要有强大的左邻右里,便可以少许多麻烦。 因而最近她没少从后妃处打听,大致圈了几块地方,准备趁这次去行宫的某日,请个恩典,出去找找宅子…… 这边她和高公公说着话,突然发现皇帝和清风先后都看了她一眼。 怎么?和她有关? 清风说有要事禀告?据她所知,清风一直在宫外活动。 她和宫外?能有什么事? 只有一事! 那便是事关宁平! 宁安赶紧大步走回去了。 “皇上,你们的要事,可与妾身相关?” 萧熠示意清风,“告诉她吧。” 清风开始回禀,简而言之就是,唐宁平,被人绑架在京郊了。 “可宁平不是半月后才回吗?” 萧熠咳了声,“朕的错。朕想让你高兴,原打算这次寿宴在行宫,就让你们姐弟见上几面的。所以安排人让他提前回来了。没有提前知会你,是想给你惊喜。” 清风告知,唐宁平一行人在到京郊附近,突然遭遇了黑衣人挟持。 圣上提前安排了人暗中保护唐宁平,本打算出手救人。 但在发现黑衣人不是劫财不是杀人,而是单纯只想带走人时,他们便没露面,而是选择暗中跟着,想要放长线钓大鱼,看是何人所为。 随后唐宁平就被带到了京郊一处民居,并被关在了那儿。到目前为止,主谋没有露面,似乎也没有露面的打算。 那些绑人的黑衣人也就是守着唐宁平,并无下一步动作…… 暗卫来问皇帝,是要解救?还是继续暗中关注。 “想如何,你决定。”萧熠对宁安说道。 “清风大人,有没有可能,让我亲自看一眼再决定?”宁安知道自己这要求有些过分,可上次清风骗她不轻,多少有些内疚。万一答应了呢? 清风只思考了一息,还真就点了头。“可以。不难。” 萧熠则是一叹,罢了,他的美好夜晚,还没开始,就又彻底结束了。 …… 三刻钟后,京郊一处村庄。 有那么一屋舍,独立在村尾林子边。 院中有两个黑衣人坐着喝酒,完全未曾发现身后林中有人影闪过。 农人皆早睡,这个时候的郊外,静谧无声,几乎只闻虫鸣。 冷不丁的,几声狗叫打破了平静。 …… 第61章 启程行宫 一黄一黑两条大狼狗,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对着屋舍就是一顿吠。 “去去去!”黑衣人起身赶狗,那狗却叫得更响亮了。 “怎么回事?”屋中有人问到。 “应该是村里的狗。见咱陌生,就乱吠了。” 屋中传来一阵咒骂,“赶紧把狗赶走!这种吠法,可别招来什么麻烦!” 院中俩黑衣人只能起身赶狗。 那狗却是极为灵敏,两人石块砸了多下,没对狗造成什么伤害,两条狗却是越吠越凶了。 再一看,前面接二连三又跑出好几条狗。是村民家中的狗全都给吸引来了,一时间狗叫声响成一片。 十余条狗一顿狂吠,令得两黑衣人手忙脚乱。 响动太大,原本一直待在屋中的一个彪形大汉走了出来,叉腰看着俩兄弟打狗。 此时,总共三个黑衣人已全被吸引,屋中无人把守,清风从屋顶卸了瓦片入屋,打开了后窗。 宁安正在后窗等着。窗一开,她终于见到了被关在房中,阔别已有四年多的弟弟。 高高瘦瘦的唐宁平应该是晕了,双目紧闭,手脚被绑,脸上有擦伤,好在人还算干净整洁,脚边有水有馒头,应该没吃什么大亏…… 宁安看了几息,思索了下后,点了点头。 清风将窗关好,爬上房梁,撤了回来。 几人神不知鬼不觉进了林子。 宁安暂时不打算救人了。 对方既无杀心,必会拿宁平来要挟她做事。她若不将计就计,怎么顺势而为,将那臭虫抓出来? 那宁平的苦岂不是白吃了? “麻烦诸位,一定帮我守住弟弟。若有人对他下毒手下狠手下虐手,定为我将人救回。”宁安鞠了一躬。 众人回礼,表示定不辱命。 为了安慰宁安,他们明确表示,那些黑衣人虽身手不错,但与他们这些皇上暗卫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他们定不会让公子出事。 宁安心不静,已无再去天香楼的心情,只想打道回宫。 这出意外,谁人所为,还用说吗? 宁平离京都已经四年了,在京中哪有仇家? 明显是冲她这个亲姐来的。 而她不论宫里宫外,都只有那一群仇敌。 自己脱离了他们掌控,他们想要按死自己,最简单无害的办法就是从她的弱点下手。而宁平,是她唯一弱点。 加上宁平出使是为礼部办事,礼部又是那陈世美爹的天下。能够准确知道宁平提前回京并捉拿到人,自然也少不了那便宜老爹的手笔。 也正因是亲儿子,没有亲情也有骨血情,所以才抓了却没虐…… 真是个好爹爹! 而这帮人此时抓了人却不作为,明显就是要等明日开始的行宫之行了。 宁安的拳头紧了起来。 她这么努力,除了报仇,就是为保最后一个至亲的平安。 她担心的事,依旧在发生。 “皇上。” 坐在马车里的宁安不打算遮掩意图,“妾身忍不了了!这次,不管对面人的身份,我都必还击!” 萧熠正闭目假寐,闻言回了一声“嗯”。 这帮人啊,天子眼皮下动手,预备行宫作恶?明知唐宁安是他宠妃,还嚣张谋划,这是一点脸面都不打算给他啊。 安阳侯全族,的确都该好好修理了! “明日开始,朕让人每隔半天给你报一次你弟弟的状况。你若心疼想救他,随时可以开口,不用来问过朕的意思。” “多谢。”宁安靠在萧熠肩上,真诚谢过。 萧熠则是哼了一声。所以,李瑜有什么用?现在她总该清楚,谁才可能是他们姐弟最大的倚靠了吧? “朕再给你多派一个宫女。万一有什么事,也好有照应。” “谢皇上。” 过了半晌,宁安又开了口,“敢问皇上,此去行宫,随行太医都是哪几位?” “王院首,朱副院,蔡太医。应该就这三位。” “妾身以前在重华宫的时候,舒妃娘娘得病都是刘太医看的。娘娘说,刘太医的医术最最好,人品更是最信得过。这次出行,要不要也带着刘太医?有备无患嘛。” 是的。 这次出行势必是大动干戈了,索性,趁此机会一起出手算了。 刘太医可是舒妃一大帮手。 宁安怎会忘记,他一刀刀将自己肚子剖开,将那孩子取出,直接闷死的场面? 都说医者仁心,可这人连生而为人最基本的怜悯都没有一丝,这般冷血禽兽,留在宫中也是害人。 若有机会,不如一起收拾了! 宁安小心翼翼看着萧熠,生怕他会觉得自己僭越。 结果,萧熠只是在听到舒妃与刘太医关系不错时眼皮动了动,随后又“嗯”了一声。 “知道了。” 宁安抱着他手臂晃了下,又想起了一桩,“所以皇上,您之前说要给妾身的惊喜,就是安排宁平回京?” 萧熠微微睁开了眼,宠溺尽显,“不是。” “还不是?” “嗯。” 宁安越发好奇了。 …… 第二日一早,萧熠派来的新宫女就到了。 名唤“锦绣”,也会腿脚。和如意类似,话不多但能干。 午时,后宫贵人及以上嫔妃收拾完毕后,就启程前往行宫了。 今晚休整,明日就将是寿宴的第一日。 从到行宫下马车开始,宁安就暗暗关注了唐静舒。 如她所料,唐静舒对她,与前几日的态度大相径庭了。 那种因为恨意生出的愤怒不见了,转成了一种居高临下的蔑视。 为了论证猜测,宁安故意翻了她一个白眼,随后冲她一笑。 结果她一点没急,只是慢悠悠上前来了句, “唐宁安,等着瞧,本宫倒要看看,你还能嚣张几时!等你跪在我脚边,求我的时候,我们再好好聊!” 说罢,她重重哼了声,勾唇离开。 性子急躁之人,被人明着欺负,却连气都不生了,这还不够反常吗? 宁安挑挑眉。 蠢货!轻易就试出来了。果然是她! 行吧,知道是她,就放心了…… 此外,宁安观察到,随行太医还真就来了四位。那刘太医,正在其中…… 入住行宫。 宫中众人皆是住于内宫。 一些远道而来的贵宾也已经被安排进了行宫驿馆和客院。 而内宫也分了两片区域。 皇帝,太后,以及嫔位以上后妃住去了百丈外的温泉山庄。其他宫妃等人则住在普通殿宇之中。一人一小院。 宁安知道,接下来的五天,是她不可掉以轻心的五天! …… 第62章 恶人出手 寿宴第一日。 今儿正是太后的寿辰,所有人全天都将围着太后打转。 卯正时分,太后将带领皇亲和后妃们前往行宫寺庙烧香拜佛,所以宁安寅末就起床梳妆了。 眼看时辰将至,宁安刚准备前往集合地,却有一宫女到了。 “传太后娘娘口谕,安小主不必陪同前往烧香拜佛,原地好好休息即可。” 夏雨上前打点,问了下缘故。 那宫女笑,“这还用得着问?太后娘娘不想看见你们小主呗。你们就别自讨没趣了,就地待着不是更好?” 这等好事? 宁安本也不想去,转身就回头坐下喝茶。要不,去睡个回笼觉? 夏雨还在与那宫女说话,又问是否只自家小主一人不用去? 那宫女回道:“问这么多作甚!今日是太后娘娘的好日子,望小主切莫惹了太后娘娘不悦。到时候谁也救不了您。” 说着她便转身离去了。 夏梦在一边气坏了。 “瞧瞧,好个狐假虎威的东西!即便咱小主身份不高,总也是主子。她主子再厉害,她也是奴才,怎么敢对咱小主这么说话的!我可记住她脸了,晚些偏要扒出她是哪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 听到这儿,宁安突觉茶水烫嘴,“等等,夏梦你不认识刚刚的宫女?” “见都没见过。” “你呢?”宁安又问夏雨。 “奴婢也没见过。” 宁安眉头一动。 夏雨夏梦在宫中伺候都已五年以上。稍有些脸面和年长的宫女,她们哪个不认识?可她们现在都说没见过刚刚的宫女? 太后身边,怎么可能用新人?又怎么可能放心用新人来传话? 不对头啊! 宁安警惕心顿起,直接丢掉了茶杯。 她让如意锦绣赶紧去追那宫女…… 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怎么证明刚刚的宫女就是太后的人? 万一这是个套? 万一是有人假传口谕? 万一又或是太后报复自己的手段? 那自己无端不去拜佛进香,就是大不敬!是骄横无礼!是目无宫规!是恃宠而骄!太后定然借题发挥,绝不会手下留情。 今日是她寿辰,皇上即便有心包庇,也不可能当众忤逆太后。 自己要吃大亏! 可……若这真是太后口谕,自己贸然前往,依旧是忤逆太后! 前狼后虎,怎么样都是错! 夏雨夏梦也意识到了不好,皆是急如热锅蚁。 果然,如意两人来回话:没追上,那宫女连个人影都不见了。 这要不是有诈,就有鬼了! “小主,怎么办?” 锦绣道:“奴婢刚是往集合地追的。各位小主已经上了马车。这会儿赶过去,怕是马车都已经离开。” 宁安深吸一口气,快速思考,想从这左右为难的难题下找个突破口。 “走吧!”必须得去。 两权相害取其轻,没遵太后口谕总比被借题发挥强。而且,既然说太后看见她会不痛快,那她就更得去了。 快步走出小院,到达集合点时,果然同住这一片的贵人小主都走了。 宁安呵了一声。 空荡荡的场地,一辆马车都没给自己留,果然,有人就是不希望自己能赶上上香。 那边夏雨夏梦已经上前和负责送人的太监争执起来。 那太监软硬不吃,表示没有马车了。除非安小主愿意坐轿子。他们倒是可以安排,不过得要稍待片刻。 坐轿?还稍待片刻?寺庙在山上,一路上坡,这要坐着这帮软脚太监的轿子,即便不怕被翻沟里,到那儿怕仪式也都快结束了。 越是这般,宁安越确定有人在对付自己。 她让如意锦绣两个过来,做了吩咐。 两人立马往寺庙方向飞奔了过去…… 今日上香,从皇帝太后到皇亲国戚都在场。这么多贵人在,山上山下必定少不了禁卫军巡视。 为了上下山方便,有一半禁卫军都配了马。 没有车,借马便是。 宁安倒是不信,那幕后之人还能连禁卫军的人也全都收买了! 果然半刻钟后,如意和锦绣已成功借到马匹,骑马赶回。 两人下马,一左一右伸手准备扶宁安上马。 “小主先上,奴婢带您。”如意道。 “不用。” 宁安没用她们相扶,已经翻身上马。 “我会骑。” 当年,她可是千里迢迢从江南上京城来寻父的。 她母亲体弱,弟弟还稚气,所有的责任和担子都在她的身上。 为了省下一笔雇车夫的费用,她做了整整一年的准备。 一路上吃了多少苦,只有他们一家三口知道。 所以她不但会骑马,还会驾马车。 这点小困难,难不倒她。 哪知,她刚要拉缰绳,那个负责马车的太监已经拦到了跟前。说她这个小主没被允许,禁止在行宫中骑马。 宁安哼了一声,懒得搭理,绳一拉,“驾——”。 马匹窜了出去。 至于那太监,还在考虑要不要冒死拦一下,后襟已是被人强力一拽,天旋地转后坐了地。 他直接被锦绣给提溜去了一边。 “公公,我救了您一命哦。”锦绣冷着脸,认真道。“不用谢。” 太监还没来得及开口骂,锦绣和如意已经同上一马,两人追随宁安的方向,消失在了眼前…… 山门处,宁安又被拦下,她表明自己身份后,直言被落在了院舍。 可那俩侍卫排查好久,依旧不放行。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各种阻挠,至此,宁安基本确定了主谋。 这种时候有能力从太监到侍卫,给自己安排重重关卡的,也就只负责宴席的庄妃和太后了。 庄妃还不至于。她们之间没仇。且庄妃的后宫协理权一定意义上是托了宁安的福。她没必要下这个手。 所以,这回对付自己的,还是太后!…… 侍卫还不放行,宁安正欲骑马冲出去,身后有马蹄声传来。 回头一看,竟是带着人骑马过来的李瑜。 “这确实是安贵人。”李瑜拿出了自己禁卫军副统领的令牌,眼神示意宁安先走。 宁安点头表示谢过,快速上山…… 临近寺庙,为示尊重,宁安下马快速步行。 走出去没几步,就碰上正在指挥马车停靠的高福徒弟——小顺子。 “哎呀!小主怎么才到?”小顺子五官皱成了小包子,“里边仪式马上开始了!大门关了。小主进不去了。” “没关系。多谢顺子公公。不用管我,您忙。” 宁安已经尽力,进不去,也没什么不好的…… 第63章 豁出去了 大雄宝殿前,唐静舒第一个发现宁安没来。 “是不是少了人?安贵人没来?真是摆了好大的谱!太后娘娘寿辰,给佛祖上香祈福她都不来?” 她声音不小,站位又前,这么一开口,她前面的太后,旁边的长公主,以及身后各王妃公主等人都听见了。 众人面色皆是不好,眉头也蹙了起来。 舒妃怎会放过这般好机会,立马转向庄妃,“安贵人没提前向姐姐报备吗?还是姐姐忘记核实了?” 舒妃夹枪带棒,不仅矛头直指宁安,还意在数落庄妃。她暗自得意,心想她这么一说,庄妃也该恨死唐宁安了吧? 庄妃立即向太后请罪,表示没有收到安贵人的报备,并不知晓安贵人为何没来。 “来人,去看看安贵人。”庄妃吩咐了她的宫女桂儿,“看安贵人因何未至。” 众人皆纷纷开始议论唐宁安目中无人,没有规矩,瑜贵嫔忍不住开口,“安贵人身子向来不好,怕是又病了也不一定。” “即便病了,也该早早知会庄妃姐姐一声。” 舒妃哼道,“可她却这么不声不响的。不但没把庄妃姐姐放眼里,更是对太后娘娘大逆不道。她恃宠而骄,倒是叫人误会庄妃姐姐办事疏忽了。” 舒妃暗暗打量太后,见其并未有要打断的意思,自是更得抓住机会。 “只是一小小贵人,就敢如此无知无礼,目中无人,庄妃姐姐……” “行了!” 荣妃低低一笑,出言打断了舒妃。 “安贵人既犯了错,庄妃姐姐自会按规处理。舒妃妹妹这般喋喋不休,教庄妃姐姐做事,又何尝不是无知无礼,目中无人? 安贵人与妹妹你同宗同源,同出唐府。妹妹又教了安贵人足有四年。若安贵人真有不对,妹妹你和唐家也是难辞其咎,又何必咄咄逼人? 眼下,还是太后娘娘寿辰与拜佛上香更重要,诸位以为呢?” 荣妃被太后耍了几次后,早已不指望老太婆还能助力她。相反,她也觉得有必要试着站一站皇帝。 这不,她可不怕得罪太后心意,当众打了舒妃的脸…… 荣妃这么一开口,众姐妹也都齐齐应是,再不议论。 倒是另一边,带着一众皇亲的皇帝,正受着恒王的告诫。 “听说皇上极宠安贵人?这安贵人若真是恃宠而骄,连佛祖和太后都不放在眼里,皇上确实不该纵容。” 萧熠只得应是,表示定会查清楚缘由。 萧熠有些担心,示意高福亲自去查看,安贵人究竟是何状况…… 在住持的主持下,仪式开始进行。 钟响,跪拜,上香,祝词,磕头…… 期间,众人便注意到桂儿和高福都回来了。 不是去找安贵人吗? 这么快? 等大雄宝殿仪式做完,桂儿立马上前来禀了庄妃。可她一番耳语,其他人听不清楚,只见庄妃眉头和眼睛一起往上扬了起来,似乎听到了什么匪夷所思之事。 太后也好奇。 “安贵人如何?”她都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处置一番那小贱人了。 这边庄妃刚要回禀,那边正在同样回禀皇帝的高福声音已经传来。 此时的高福,声如洪钟,掷地有声。 “禀皇上,安贵人来了!不过人正在庙外,带领一众宫人和将士进行祈福跪拜!” “什么?”太后,众后妃,甚至皇亲,至少有几十个声音都异口同声发出了疑问。 这太监在说什么? 荒不荒唐! 恒王呵斥,“你再说一遍。佛祖面前,不许打诳语,也不许夸大其词。” 高福微笑鞠躬,淡定应对,“安贵人正在寺外带领众人跪拜祈福。王爷若有疑问,一看便知。” 萧熠唇角往上勾了起来。 “刚好,大雄宝殿已经完成祭拜。诸位先随朕看一眼,这寺庙外究竟是何状况,再行回来继续往内殿去吧。” 萧熠这提议,居然没人反对。 都在好奇呢。 包括太后,也是一肚子的疑问。她倒要看看,唐宁安是否在外边煽动什么人作妖,看能否再治她个扰乱之罪。 打开殿门,外边威武之声已经传来。 众人赶紧往外张望。 大雄宝殿建得高。走出殿门,已能看见庙门外状况…… 一众皇亲和后妃们全都张大了嘴,看着区区一个女子,在最前面带领了好几百人进行三拜九叩。 浩荡之声在整个寺庙上空回荡,威武雄壮,振奋人心,撼人心魄! 太后眯着眼,舒妃揉着眼,都觉得自己看错听错了。 唐宁安,她是怎么做到的? 那些都不是她的人,怎么就为她所用的? …… 百息之前,发现被关门外,宁安就决定豁出去了。 为今之计,只有做戏。 当寺中钟声响起,她就站直了腰,随后跪下了。 如意锦绣见状,也赶紧跪在其后。 钟声一响。 “愿天佑大乾!” 宁安叩头。 叩了三下。 声音清脆,目不斜视。 寺外众人,从驻守的禁卫军,到守着寺庙门的宫中侍卫,再到一众等在庙门外的宫女太监,全都目瞪口呆看了过来。 总共差不多三百双眼睛,齐刷刷定在了宁安身上。 没一个人说话,都想看看这安贵人究竟搞什么鬼。 钟声二响。 “愿大乾国泰民安!” 她再叩头,还是三下。依旧是挺直腰板,目光坚定。 钟声三响。 “愿大乾风调雨顺!” 钟声为三响一组,刚好停了十息。 宁安看向小顺子: “皇上太后带着一众皇亲,正在为大乾,为国运,为黎民百姓诚心祈福,你我既享皇俸,如何能干看不做?你我既享浩荡皇恩,佛祖脚下如何能够不跪拜?你我既为大乾子民,如何能不诚心为大乾祈福?” 这话,虽看似是对小顺子说,但宁安却是用了最大的声音,几近嘶喊而出。 小顺子一下反应过来,立刻跪到了宁安身后。 小顺子身份特殊,他是高公公的人。高公公是皇上的人。所以,小顺子公公此时代表的就是皇上那一边。 一群宫中侍卫和宫女见状,赶紧跟着跪了。 宁安也开始了她的第四拜。 眼睛余光所及之处,越来越多的侍卫都跪下了。 一被她的话架上去了,二是从众心理,三是确有道理,四是再不跪,就不合群,显得不忠诚了…… 就这般,刷刷刷跪下的人越来越多。 宁安:“愿百姓安居乐业!” 跟随她复述之人也越来越多。 随着以李瑜为首的数百禁卫军的加入,这一动人心魄,气势浩大的求祷祈福跪拜场景就形成了。 …… 第64章 重重看赏 有了禁卫军加入后,整齐浩荡的求祷声越发震撼,回荡众人耳边,叫人听了热血澎湃,心头激荡振奋。 一门之外,宁安还在带领求祷。 “愿吾皇万岁!” “愿太后千秋!” “愿国运昌隆!” “愿大乾永国富民强!” “愿大乾兵强马壮,所向披靡!” “愿人间再无疾苦!” “……” 别说是萧熠,就连太后,在寿辰这一天听到这些声势浩荡的祝祷也觉得通体畅快,面上有光,心中生豪情。 若非领头人是唐宁安,她今日非要好好抬举才是。 “哗众取宠!”在一众后妃和皇亲也开始犹豫自己要不要也跟着马屁几句时,舒妃这不和谐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不会说话就别说话!”萧熠蹙眉喝了一声,满脸不耐,厌烦舒妃天天抓着小仇恨折腾,眼里没有一丝丝的大局。 皇帝阔步往庙门方向去了。 众人赶紧跟上。 庙门开,宁安见皇帝太后等人出来,赶紧又带着一众身后之人进行跪拜,三呼万岁。 恒王好奇打量,“你便是安贵人?” “正是。给恒王殿下请安。”宁安知道恒王在宗室的地位和威信,老实跪拜。 “作为嫔妃,你为何不进去庙中随其他人一道?反而在庙外带人跪拜?你究竟是哗众取宠,蓄意闹事,还是有所图谋?还不赶紧招来!”恒王严肃喝道。 “回禀皇上,太后娘娘,恒王殿下,妾身冤枉。妾身近来多病痛,这是阖宫都知的。今早起,头痛病又犯了,耽搁了没能坐上马车。 可祈福进香这是何等重要之事?妾身即便再痛,爬也要爬过来!妾身到寺庙时,考虑到毕竟带着病气,一怕冲撞太后,二怕冲撞佛祖,最后决定便在寺外进行祈福。” 这话,就是意有所指。 整个宫中还有谁不知,太后不久前刚因为她的“冲撞”,在慈宁宫将她打到半死后抬回去的? 将这一点拎出来后,那她“为防冲撞而不入庙”这一理由听来也就顺理成章了。 “妾身真心诚意为皇上,为太后娘娘,为大乾朝,为黎民百姓求祷。众宫人和将士看在眼里,亦是自发加入。天佑大乾,大家都忠心耿耿,一腔热血为国为主效忠。” 宁安特意强调了是众人自主加入,不是她煽动,不是她图谋。 “今为太后娘娘寿辰,妾身带着一片忠孝之心,祝福太后娘娘千秋万福,福泽延绵!” 一时间,“千秋万福,福泽延绵”之语又开始回荡,众人三叩首。 看她,多识大体! 纵是你待我如草芥,我依旧以德报怨。 带着这么多人给你祝福,给你跪拜,给你面子,你可感动? 人人都得道她做得好,可太后您若不接受,便是您的小肚鸡肠,直接沦为诸君笑话…… 宁安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将太后也给高高架起。 这般道理,太后哪能不懂? 所以即便笑容不达眼底,也依旧爬满了太后的老脸。 如此冠冕堂皇,也只得抬举。 太后亲自上前,将宁安搀扶起身。 “你做得好!你的心意,哀家收到了。”太后咬紧了后槽牙,“哀家甚为欣喜。安贵人重重有赏!跪拜祈福的诸位也都重重有赏!” 宁安再拜,谢恩,三呼万岁。 而这一次,听到有赏,她身后那威武雄壮之音相比之前,又高了好几个度。从宫人到侍卫到将士,全都一脸喜气,暗中感叹跟随安贵人的此举实在明智。 太后拢在袖中的手都在微颤。 气死她了! 贱人!着实贱人! 这么个两难情境,居然叫她化险为夷了!自己还得外掏一大笔赏赐,到头来那恩情却还都落在了她的头上,反给她树立了威信口碑,太后想想都几乎要怄出一口血来。 萧熠在旁通体舒畅,“难得母后如此开怀。安贵人这算是给母后带来了生辰第一礼,朕心亦是愉悦。朕也有赏,每人都看赏!” 皇帝这一加油添火,在场万岁声更是如雷鸣。 此般山区,回音层层扩开,久久不散。一众皇亲包括恒王听着也是通体舒畅,众人无形中都在打量宁安,对她高看了几分。 太后快受不了了,上前握了宁安手,“好孩子,哀家喜欢你,怎会怕你冲撞?这寺外风大,仔细一会儿头更疼了。你若身体还好,不若随哀家一道庙中进香吧!” 还能如何? 再让她跪上几轮,风头得都被她抢走了,白白助长她的嚣张气焰,惹得自己不舒坦! 萧熠也点头。 宁安应是,跟着众人进了庙门。 而萧熠则招来了御前侍卫,“去问问负责马车的是哪个?阻挠安贵人的又是哪个?按律处理!” 至此,一场危机成功化解。 太后白忙一场,还赔了夫人又折兵…… 回到院舍,宁安倒头就躺下了。 “给我备些水。” 大夏天,先是吓出一身冷汗,后又策马狂奔,再是一段小跑,最后跪拜个没完,宁安出了一身的汗,只觉快馊了。 “帮我上药。” 而宁安的最大损失,便是硬石板地上重重多轮跪拜后,膝盖又肿了。 高福也奉皇帝之命给她送来了药,让她赶紧休息。 可不得赶紧? 宁安一叹,再过两刻钟,太后的第一场正式寿宴就要开始了。又是得要跪个没完。 这时,太后所谓的“重重有赏”也到了。 一只漂亮的雕花镂空紫檀木盒,打开来,里边是只墨玉壶。 拿在手中,宁安笑了出来。 看懂了呢! 她给几个宫女解释道:“这是在骂我,一片黑心在玉壶。看这壶身胎薄,虽看似漂亮通透,却极为脆弱。拿个硬邦邦的木盒装着,稍有不慎,就粉身碎骨!” 这般指桑骂槐的威胁警告对宁安已经构不成任何伤害。 这礼物,宁安很喜欢。 这般脆玉做了精美雕刻,一看就值钱。 这是太后私人赏赐,无关宫中,她怎么也得拿出去卖个好价钱! 将玉壶收起后,夏雨突然一拍脑袋,提起了今日众小主都去庙里祈福之时,丽贵人的宫女和隔壁葛贵人的宫女差点打了起来。 说是丽贵人的一件衫子被风吹到葛贵人后院,丽贵人的奴才不顾阻拦,就进了葛贵人院中翻找,然而折腾了半刻钟,也没有找到那件衫子。 “奴婢就是觉得怪怪的。” “嗯。”宁安应了一声。“这几日,院中时刻至少留个人便是。” 丽贵人那蠢材,宁安暂时还不放在眼里…… 第65章 宁安献礼 巳时,在礼部官员的主持下,所有妃嫔,皇亲,高官和贵宾们在行宫主殿门对太后进行跪拜祝福仪式。 宁安终是见到了她的那个便宜爹唐易之。 堂堂礼部尚书,因为舒妃行为受了皇帝斥责,被夺了主持寿宴大权,这会儿正灰头土脸,面目无光站在人群之中。 不经意间,宁安与他视线交接…… 已是隔世,宁安确定,早先对这个爹的崇拜敬爱,早已随着一次次的迫害和他的纵容烟消云散。 从他抛妻弃子开始;之后抹去他们一家三口身份;让他们寄人篱下;逼她入宫;纵容那些人害死母亲,害死她;到现在他利用亲生儿子逼迫亲生女儿入局…… 桩桩件件的烂账就都该记到这个烂人头上! 他的所作所为要的,不就是平步青云,滔天权势吗? 可惜,这一次,有她在,便绝不会叫他得逞! 那青云,她来登!那权势,她来掌! 她要他带着全家匍匐她脚下,好好跪着! 宁安毫不掩饰眼里恨意,用眼神将他从头到脚剐了一遍。 而这个爹眼中并未见悔意,反而和她一样,全是恨意。 好好好! 真是好爹爹! 将视线收回,宁安感应到身上另有两道灼热的视线。 顺着循去,她看见了一个三旬左右的美妇——福慧长公主,太后的亲生女儿正盯着自己。 都不用想便知,讨厌自己,憎恨自己,要对自己出手之人,又多了一个…… 礼毕,入宴。 开始献礼。 皇帝送了太后三份礼。 第一礼,是只会说话的鹦鹉。会请安,会祝福,会讨好,很是机灵逗趣。 第二礼,是一株双生幽昙。稀世罕见,叫人稀罕。 第三礼,是皇帝以太后名义重修了京城古刹白云寺,并给佛祖重塑了金身。 太后大赞皇帝有心。 可笑容却怎么也灿烂不起来。 很多人都品出来了,皇帝这是要太后闲着没事,以后就多玩玩花鸟鱼虫,多去拜佛念经,少将手伸得过长…… 之后便是诸位王爷献礼。 皆是珠光宝气,炫人耳目。 再有些使臣之礼,亦是件件珍宝。 宴至后程,才到了众妃嫔献礼。 庄妃准备了一对在大场合永不会出错的玉如意。 荣妃在解决掉舒妃的寿礼后,自然不再头疼。她的礼很是拿得出手,是一件珍珠褙子。通身一共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颗珍珠串制。 其中九千九百颗是彩珠,阳光下可见温润的五光十色,刚好构成了祥云图案。 手工和心思皆属一流。 太后很喜欢,颇有几分爱不释手。 到舒妃了。 宁安睁大眼睛等看好戏,随后,她吃到了唐静舒飞来的狠狠一眼刀。 对此,宁安选择灿烂一笑。 她也是发现了,自己开心一笑,有时候杀伤力比提着刀子还要大。 太后对舒妃的寿礼很好奇。 “哀家可听说了,舒妃的礼物准备了足足一年多。” 这话,还是当日舒妃想要承办寿礼时透给慈宁宫宋嬷嬷的,现在看来,明显是搬石头砸脚。 她硬着头皮上前。 打开礼盒。 结果,是一套彩凤头面。 黄金托子,宝石镶嵌。 这样的头面,对于出身本就不凡,还入宫几十年的太后来说,手边至少已有三十多套。丝毫不稀奇。 “舒妃费心了。”太后的笑明显淡了下去。显然,所谓的一年多准备都是想要谋权的谎话,自己这大寿,是丝毫未见其诚意。 太后再不给唐静舒一个眼神。 其他众妃嫔也都交头接耳,不明白家世这么好的舒妃怎么就给了这么一套东西? 尤其这头面在荣妃那身流光夺目的珍珠褙子之后,完全就是小家子气。 退回的唐静舒红着眼睛,盯住宁安。 她突然想看看,这死丫头究竟又会送什么? 三妃之后的妃嫔献礼,则是以流水型,太监报礼单,宫女呈托盘的形势走一遍。 速度很快。 从古董到名家书画,再到玩物摆件。皆是精致华贵。 只是到宁安时,众人想不关注都难。 太监报:“半斤重赤金镯子一只。” 众人:……??? 镯子?金镯子? 单纯的赤金?连颗宝石都没有? 一只?还不是成对的? 等等,唯一的一个前缀,是什么?半斤? 莫不是那报单的太监没话可说,自己加的吧? 于是,众人也顾不上吃喝了,皆是伸长脖子往托盘看去。 可不? 那红色托盘里,就是一大圈的金灿灿。 那镯子,比犯人手上戴的镣铐还要粗呢。 就连荣妃也是睁大了眼睛看来,示意性询问宁安是否弄错了? 宁安一颔首,表示没错。 哼哼。 谁叫太后一直在对她出手呢? 所以么,这寿礼的品阶自然也得不断下降。 原本她确实已经将萧熠准备的一对玉瓶装了盒。 可出了今早寺庙之事后,宁安改了主意。 老妖婆都不愿让自己平平安安,自己又何必送她玉瓶,祝她平安? 按着宁安的心意,她巴不得随便抓把土扔进礼盒,祝老妖妇早日入土才是。现在给这么大只金镯子,她已经很心疼了。 这只镯子,是上回皇帝让她去天香楼对面珍宝斋随便选的时候,她就挑中的。宫中银票用起来不方便,她缺可以随时用作各方打点的金银。 这沉甸甸的赤金镯子就刚刚好。需要的时候,只要绞下一块即可。 这次将镯子带来行宫,本是以备不时之需的。 结果刚来就被人谋害,宁安也不客气,就将这粗笨如手铐的玩意儿赠予太后,暗中咒一咒她…… 众人纷纷打量太后,太后倒是只轻哼一声,她压根也没指望唐宁安那里能有什么好东西送出来。相比下,舒妃更令她失望。 长公主却是笑了起来。 “安贵人还真是别出心裁。本宫也是第一次看见这般实在之礼呢!” 宁安知道她不怀好意,起身行礼,笑得天真。 “多谢长公主殿下谬赞。” 果然,她厚脸皮的痴笑,引来的,是长公主的咬牙切齿。 “实在是实在,只是这赤金镯子看着略微敷衍了。” “还请太后娘娘与长公主殿下明鉴。”宁安起身,跪拜。 “妾身入宫并无家底,且总共封贵人也就只一月。这只镯子,已是妾身所有月俸与积攒相加,是妾身倾尽全力的献礼。天地可证,日月为鉴。妾身一片真情实意,还请太后娘娘笑纳。” 恒王妃笑着举杯敬太后,“皇嫂,安贵人这般的实诚人也是难得。这十足十,沉甸甸的奉献,总比花花肠子,说十做一来得强。” 太后点头,示意宁安回座。 一边的唐静舒又气到了。不是?什么意思?这恒王妃点谁呢?究竟是谁花花肠子?究竟是谁说十做一?为何大家都眼瞎了? …… 第66章 狗都不要 午宴之后,亦是热闹。 皇帝带着男宾们过来给太后磕头请辞,要去前边行酒令。 太后却是喊来了三个姑娘,说是让大家见见。 三个十六,十七岁的娇嫩姑娘走来,谁又看不出,这些女子都是太后给皇帝准备的? 之所以当众“介绍”,便是要过了明面,叫萧熠心里有数,不收也得收。 一众后妃顿时都没了胃口。 虽知本也挡不住,可真到这一刻,多少还是不爽。 “这是哀家的堂侄女,吕月溪。” 姑娘翩翩而来,款款行礼,看着知书达理,温婉腼腆。 “月儿诗词歌赋女红样样精通,是京中一等一的千金闺秀。” 吕月溪抬起头,相貌与太后有三分相似。吊梢眼看上去略微带些凌厉。 荣妃来了宁安身边,轻道:“觉得如何?” 宁安:“他怕是不喜这款。” “谁问你这个了!”荣妃横了一眼。自己在意皇帝看法吗?自己在意的,是她手段如何,是她品行好坏,是她能否在宫中走高,是否会挡自己道! 宁安笑,“姐姐待会儿想法子试她一试不就好了?” 这会儿子,太后已在介绍第二位女子。 “这是哀家的义女,名唤柳轻烟。哀家八字与轻烟极为有缘。自打收了轻烟之后,哀家头痛病都好了许多。轻烟实在是个有福之人。” 这个姑娘,好美! 绝色! 万中挑一那种。 聘聘婷婷,婀娜风流,腰细到一手掐,胸臀却惊人。一开口,一句“给皇上请安”,硬生生将五个字转出了五个调,那眼神更是几乎柔到掐出水,媚中带羞…… 瑜贵嫔过来,嘀咕了句。 “看看她的眼神,这那像是个良家的?分明就是狐……” “嘘!”宁安嘘了她一声。“这可是太后义女,怎么说话呢!” 第三个姑娘出来请安了。 身量娇笑,清新可爱,声音甜美,看似无一点心机。眼神清澈,捂嘴咯咯笑。 “这是吕初彤。哀家看着长大的。小时候就冰雪可爱,虽是庶出,但人懂事听话,善解人意,调得一手好香。哀家每每一见就心情愉悦,是个可心人。彤儿,得空记得为皇上调个适合的香。” “是。” …… 眼见瑜贵嫔又要开口嘲,宁安赶紧将她拉走了。 记住本站: 好家伙,她要不是出身将军府,得皇上器重,位份高,还有荣妃护着,怕是早就祸从口出了。 “那三个,一看就都不是省心的。”走远了,瑜贵嫔再憋不住。 荣妃也慢悠悠跟了上来:“都预料中的事。” 宁安悄声警告瑜贵嫔,“这仨,一个是血亲,太后口中的‘京城一等一’;一个是义女,是太后钦点能治她病的‘有福之人’,一个是看着长大的旁亲,能治疗太后情绪的‘可心人’。 话已至此,谁动了这三人,都是不孝。太后寿辰,皇上也不便多言,姐姐你还是忍忍吧。” 荣妃摇着扇子,“一个大家闺秀,一个绝艳美人,一个小家碧玉。各有特色,各有所长,总有一款能得君心。真是费了好大的心!” “是啊!千金宴之前就先露面,也算是个二手准备。”荣妃挑眉看宁安,“明日千金宴便将开启,妹妹打头炮,可准备手下留情,保一保那三位姑娘?” 宁安亦笑着反问,“那姐姐可有将千金宴的具体比试方式透给太后娘娘?” 荣妃一举杯。 她巴不得吕家人进不了宫。自然不曾! 无论如何,都希望明日千金宴开始,这三位都无法出头才是…… 大概是见她们三人交头接耳,既是干杯又是笑,便有不速之客前来自讨不痛快了。 除了舒妃还有谁? 她绕着三人石桌走了半圈,“真不知道,安贵人什么时候与荣妃姐姐这般交好了?” 瑜贵嫔帕子捂嘴娇憨一笑,“我们荣妃姐姐人这么好,宫里谁不愿与之交好?”不像她舒妃,自打禁足与虐杀宫女事之后,整个宫中愿与她一道之人已少之又少。 舒妃翻了她个白眼。 心道这仨人果然狼狈为奸,谋害自己。唐宁安,怕是一早就投靠了舒妃。真没想到,她竟是如此白眼狼! 想到今早又叫唐宁安出尽风头,舒妃便是一身的不痛快。 “安贵人,看到那三位吕家来的姑娘了吗?一个比你知书达理,一个比你娇媚诱人,一个比你温柔小意。你说你以后还拿什么来保住宠爱?可急坏了吧?” 唐静舒故意来刺宁安,更巴不得宁安做点什么忤逆太后之事。 然而,她并没能看到宁安的失望。 相反,宁安抬头,笑着看她,“舒妃娘娘为何不顾好你自己?吕小姐入宫之后,你又当如何?皇上不喜,太后不爱,你还想做贵妃?我荣妃姐姐和庄妃姐姐至少还有后宫协理权傍身,你又有什么?” 宁安凑身,压低声音,“太后娘娘身边的人满了。你连再想去做狗,她都不要了!” 这话一出,荣妃都没憋住笑。 瑜贵嫔更是噗地一下,一口茶水全都喷了出来。 舒妃手指宁安,“你,你,你……” 周围不少人都看了过来,舒妃红着脸,只能放下句狠话“走着瞧”,转身甩袖走了。 瑜贵嫔重新倒了茶过来碰了宁安杯,“你行!你比我行!她位份比你高这么多,你居然敢当众指着她鼻子骂畜生。还是你行!宁安你不怕吗?” “怕什么!我是骂她了,可我不承认。她有证据吗?你们俩会帮她作证吗?” 瑜贵嫔摇头,“还是你狠。” 记住本站: “她没证据,她就活该受着。我若愿意,还可以联合你们指证她诬告。丢人和麻烦的,都是她!” 要不说,唐静舒也学乖了,没有就地暴起。 “再说了,我和她都姓唐。真闹大了,还是她没脸。” “话说……”荣妃道,“今儿,皇上处置了好几个太监侍卫。比如那管马车的,比如守庙门的。因为妹妹你,人家好几条手足被砍了,妹妹你可得小心点。” 瑜贵嫔探着身子问,“都死了?” 荣妃嗯了一声。 宁安深吸一口。 这事她一点没听说,应该是暗中处置了。 皇上下手果决,面上看或是为了她,恐怕更是借机除掉些祸害吧? 除了暗钉,来了新人。 就看是清除速度快,还是安插本领大了! …… 记住本站: 第67章 公主找茬 下午宴席很热闹。 开了戏台和曲台,也安排了诸多乐子。 众人可各自找乐趣。 宁安老实待在棵花树下喝茶,找茬的还是上门了。 宫女来添水,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茶杯。 宁安下意识站起身,往后一退,随后就撞到了身后之人。 回头一看,是福慧长公主。 “大胆!”长公主厉声呵斥,眼中带笑。“大胆安贵人,竟敢踩了本宫的鞋。” 长公主的刺绣珍珠鞋面,染上了好几个泥点。 “安贵人可是故意而为?” 宁安赶紧行礼道歉。 “本宫怎么觉得安贵人是对本宫不敬?如若不是,安贵人要么赔本宫一双一模一样的鞋。又或是现在就跪下,给本宫擦干净鞋。听说安贵人宫女出身,能让皇上赞不绝口,想来伺候人的本事是一等的吧?” 宁安刚已经打听过这位长公主。 因是太后独女,颇有几分恃宠而骄。因着这性子,太后怕她吃亏,不敢将之远嫁,所以留在京城下嫁了当年的状元郎。 可状元郎本该入仕为官,突成驸马断了官路,心中对这长公主有怨,并不待见她。长此以往,长公主的性子也是越发跋扈。 此时此刻,事实证明长公主这手段实在不高明。 宁安一看便知,这只可能是她自发想为亲娘出气,而不是太后授意。 “殿下稍安勿躁。妾身不能跪下给您擦鞋。原因么,还请殿下听妾身一言。” “本宫不想听。”长公主一脸不耐。 贱人说话,肯定没一句好话。 “可这话涉及太后娘娘。”宁安满脸都是郑重。 “什么?” 宁安小嘴已经叭叭说来。 “现如今宫里宫外都传遍了,说是太后娘娘几次三番迫害于妾身。皇上不久前刚因此事震怒,还连累了太后娘娘。但其中必然是有诸多误会。 这次寿宴,妾身一心想要与太后娘娘和平相处,以此化解和澄清之前的误会,也可以让太后娘娘免遭被诋毁中伤之苦。 但……若殿下此时贸贸然让妾身当着这么多人跪于脚下擦鞋,被人瞧去更得议论纷纷,以为殿下您是得了太后娘娘授意来刻意报复妾身。 那岂不是证实了先前的谣言?还叫太后娘娘再次声望受损?” 长公主不聪明。但此时明显已被说得一愣一愣。 “而且,您贸然这么做,反倒显得太后娘娘今早对妾身的夸赞全都是做戏,更是落人话柄。您说呢?” “唐宁安,你果然是个巧言令色,油嘴滑舌的贱人!” 长公主嘴上厉害,表情却已经变了。张牙舞爪已被一脸无奈取代。 “那本宫的鞋如何说?你总不能让本宫顶着脏鞋离开吧?” 宁安作势一叹。 “既然您还揪着不放……” 宁安甩了甩手里帕子,将桌上水壶里的茶水倒湿了帕子,“我给您擦就是。” 说着,她便慢慢蹲下身子。 这下,却是长公主不干了。已有许多人看了过来。一会儿真就成了自己欺负人,反而生出谣言来。她可不想母后再在避暑山庄住下去了。 于是,宁安还未蹲到底,长公主已经连连退到了一边。 “贱人,你滚远些。” 宁安莞尔起身。 完美解决。不是自己不擦,是她不要自己擦的。 自己现在是皇帝的人,气节总要有的。怎能随随便便跪着给人擦鞋? 就长公主这种人,对付起来还是绰绰有余的。 宁安刚就已经想好,如果长公主一意孤行定要她跪,那她就索性闹大这事,直接跪着晕倒在其脚边…… 毕竟谁都知道她今早就头痛病发作,都知道她还在寺庙外的硬地上跪了好几轮,这会儿再跪,体力不支也是理所应当…… 就看看最终谁倒霉! 大喜宴席,她被虐倒地,别说是皇帝,就连太后都饶不过长公主。 长公主终是拂袖而去。 宁安刚要坐回,那边瑜贵嫔又来找她。 “走啊,玩去啊?” “玩什么?” “去了就知道。” 瑜贵嫔将宁安拉去了花园一个转角。 远远的,就见那太后堂侄女吕月溪正走来。 她那知书达理的脸上,这会儿有些浅浅的不悦。 瑜贵嫔:“我刚找人故意翻了一碗浓浓的红茶在她身上。她不得已,必须走这里去换衣服。” 宁安:“然后呢?” 瑜贵嫔一脸得意拍了拍胸,“你和荣妃姐姐不是说要试试她的德行吗?我来帮你们。” “你当怎么试?” “你看着就行。” 瑜贵嫔拖着宁安就这么躲进了墙角的老树草丛里。 宁安叫苦不迭。 要不要这么拼? 全是蚊子啊! 其实想试探,可以有别的办法的。 “嘘!” 随后,宁安就看着瑜贵嫔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把弹弓…… 等着那吕月溪带着两个丫鬟走过去约莫十几丈的时候,她眯了一眼,拉紧弹弓,果断一放……随后将宁安的脑袋按低在了草丛里。 一颗石子飞了出去。 正中了吕月溪的后膝窝。 吕月溪腿一软,一个踉跄,直接摔倒在地。 本就心情不悦的她,猛地一个回头,扫眼看了附近,并无他人。 她蹙了下眉,没多说什么,只狠狠瞪了丫鬟一眼后便继续往前走…… “姐姐还有这手段?”宁安一赞。 “这才哪儿到哪儿?我射箭更准。”瑜贵嫔得意,随后拉着宁安跟了过去。 吕月溪进了最角落的客房。 瑜贵嫔则带着宁安听墙角。 还不到十息,就听见里边传出了哭声。 “不长眼的东西!” “不是你还有谁?” “附近也没有其他人,难不成是鬼?” “小贱人!回去就发卖了你!” “你俩都没用!先叫人翻了茶在我身上,又偷偷踢我。莫不是想勾引皇上?” 这次,两个丫鬟都在哭了起来…… 瑜贵嫔偷偷骂:“果然是个刻薄玩意儿。面上装正经,私下里毒得很!” “走吧。”宁安道。 “别啊!”瑜贵嫔摇头。“来都来了,不能白来。” “你还想作何?” “放心。我的宫女在盯梢呢。若有人过来,会提前来禀。”她一拍宁安肩,“我将军府出来的,不会掉链子。” …… 一刻钟后,吕月溪发泄完,又净了手补了妆,换好衣服,警告了丫鬟几句后,准备回宴席去。 吕月溪调整好状态,脖子一抬,就等着丫鬟一左一右站两边,一齐将门打开。 只是下一息,吕月溪就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 嚎出了个动天震地。 …… 第68章 杀了她吧 尖叫? 何止是吕月溪在尖叫,连她的俩宫女也跟着大喊大叫。 如何能不叫? 谁能不吓一跳? 试问,有谁试过,正常将门往里打开,可不知何时,有人将一物提前靠在了两扇门中间,并用石块将一边给垫高了。 于是,当门被往里打开后,外边靠着的那物,直接就跟着门往里倾倒。 已经被吓一跳。 结果一看这物件…… 吕月溪当时只有一个想法——杀了她吧! 靠在门上的,居然是一只恭桶。 当门打开的一瞬,一恭桶的东西全都往门里倾倒了过来。 纵然恭桶里提前拌过香灰,可到底,里面装的还是脏东西啊! 吕月溪避之不及,那一桶干的湿的,香的臭的,都还是无可避免的最大程度全都落在了她刚刚才新换的裙子和鞋袜上! 谁叫她站在中间呢? 她自然承受了最多! 这是何其可怕之事? 她直接哭了。不知是被吓哭还是被气哭! 谁干的? 她要弄死那人! 谁?谁?谁? 可放眼看过去,一个人都没瞧见。 她倒是挺想追出去看看是谁这般恶毒,可她没脸追。 她脏了,臭了啊! 这会儿吕月溪还是后悔,她就不该来这最角落的客院。 可…… 等等! 她是摔跤后,为了好好审问丫鬟才选的这间房。难道说,她之所以摔跤是被人暗算了?哪个黑心肠的这般针对她? 吕月溪气到跺脚。 可这一跺,脚底感生软生潮,气味还冲天。 眼角余光扫到鞋底……她顿时再忍不住,呕!呕!呕! 边退边呕。 脚下有点湿润,一不小心,脚跟打滑了。 扑通。 平沙落雁。 一个坐地。 双手一撑,她又开始哭喊。 手,也脏了! 俩丫鬟想来扶她,可看见她的手,下意识犹豫了一下。 结果,吕月溪已经掐了来。 丫鬟也跟着哭,说这就去喊人来帮忙。 “等等!” “不许去!” “都给我闭嘴!” “不许喊,不许哭,不许闹,也不许叫人来!” 这要真惹来了人,看到她摔在了一堆屎尿里,这将是整天最好笑的一幕吧?这将是宫里最大的笑话吧? 不不,不仅是宫中,还得是整个京城女眷圈子里的笑话。 因为好笑,只怕都不用一刻钟,她这里就将围满了人。 到时候她才真就不如死了算了。 到时候就算太后允许她进宫,就算皇上不嫌弃她,她也得被人笑死。她入不了宫,甚至连人都不好嫁。 所以眼下,除了打落牙齿和血吞,没有别的办法。 就这般,在接下来的最短时间里,吕月溪一边哭,一边指挥俩丫鬟一个去外边守着不许人过来,自己在另一个丫鬟搀扶下,用最快速度,带着一路脏兮兮的脚印跑去了一个干净客院。 她将身上用胰子洗了多遍,拿香熏了多回,又等了丫鬟重新去取裙子和鞋子……总共折腾了近一个时辰。 回去的时候,她还始终觉得自己身上脏脏臭臭的。路上遇见人,她都不敢抬头,总觉得自己被人发现秘密了。 “姐姐,你没事吧?”刚离开客院没几步,就有人拦住了她的路。 抬头,吕月溪看见的是她的那个庶妹吕初彤。 “你为何在这里?你在高兴什么?” 吕月溪顿时起了疑心。 她刚刚就一直在想究竟是谁在搞自己。思来想去,能用这般恶毒下作招数的,应该是不如自己之人,害怕自己会遮掩其锋芒之人。 现在吕初彤突然在这儿,难道是她?是她干的? 她嫉妒自己是太后姑母将要全力扶持之人,所以将自己设成了劲敌?所以用这种下三滥手段! 吕月溪越想越有可能。 这种庶女,有什么事是她做不出的? 自己之前摔倒,难道也是因为她买通了自己丫鬟? 吕月溪这会儿突然看谁都可疑了起来。 吕初彤闻言,笑容一僵,回道:“妹妹刚玩投壶赢了彩头,这是妹妹得到的第一件宫中之物,所以高兴。” 她拿出一只珠花。 “本想找姐姐同乐,可有人说,姐姐在这里弄脏了,让我过来看看。我就来了。姐姐,你哪脏了?我瞧瞧?” 于是,吕初彤就弯腰绕着吕月溪走了起来,丝毫没发现她的嫡姐此时已经憋红了脸。 吕初彤嗅了嗅,“姐姐,这个你要不要?” 吕初彤擅长调香制香,这会儿拿出来一个香喷喷的小盒子到吕月溪跟前。 吕月溪脖子上的青筋都快憋出来了。“你几个意思?” “我就是觉得,姐姐身上的气味……啊——” 吕月溪一个耳光扇了出去。 “贱人!”说着,她一把抢过吕初彤手里的珠花,丢在地上,直接给踩烂了。她那盒香膏也被吕月溪直接丢进了池塘里。 吕初彤原地呜呜哭了起来。 她说什么了? 她就是想说,姐姐身上怎么这么重的胰子味?想卖个好,献出她近来调的梨花香…… 吕初彤慢慢捡起地上自己的珠花,眼中不甘取代了眼泪。庶女怎么了?庶女就活该被欺负?还没入宫就给她眼色看,以后宫墙之中还不知得对她如何欺辱呢。 这假惺惺疯癫颠的嫡姐落选才最好。 她哼了一声,大步离开…… 假山之后,宁安与瑜贵嫔走了出来,两人笑歪了嘴。 恭桶那馊主意是瑜贵嫔想出来的。 让两姐妹相遇,则是宁安的意思。 这姐妹仨若是全都入宫,那也太过助长太后气焰了。让她们自己玩一玩,斗一斗,没准还能有出其不意的效果呢? …… 一整天的宴席一直持续到了晚上。 宁安已经累了。 随便泡个澡,刚爬到床上,就有人来了。 是小顺子公公。 他满脸是笑。 “皇上说,安贵人今日劳累,急需要解解乏。是以,皇上让奴才来请安贵人前往温泉山庄泡药泉。” “可以不去吗?” 温泉山庄走过去就得一刻钟。 这回出行,等级分明。温泉山庄那边只有嫔以上的位份才有资格入住。十二个小庄园,三妃六嫔加皇帝太后,基本已经住满。 她贸然过去,被人瞧见,又得拉一波仇恨。 “皇上想您了。”小顺子恭敬道。 这五个字,足以让宁安闭嘴。 想做宠妃,怎能忤逆? 宁安不想这么去,就找了套与宫装类似的粉色裙子,梳了个宫女头。 她可不想被人瞧见。 …… 第69章 不想脏手 宁安不想遇见什么人,就只带了如意与小顺子,偷偷从后院离开。 打开院门,刚走出去,三人一齐停步。 都似乎听到了有哼哼声。 什么动静? 好像是来自另一边的院墙那里。 宁安跟着如意贴墙走过去。 结果看见,一张石凳上站了个宫女。这宫女肩上还骑了个正往院墙上爬的宫女。 两人一番努力,上面的宫女终于爬上院墙,盯着宁安的院中瞧。 “还没熄蜡烛,还得再等会儿。”她说。 等?她们要等着做什么? 三更半夜,还能有什么好事? 宁安与另两人悄悄绕围墙从前门又进了院中。 宁安想到今早夏雨夏梦听到隔壁莫名其妙差点打起来的事,便让如意带着两人绕墙去看了一眼。 果然两人回来后都点起了头,说在院墙折腾的那俩人就是丽贵人的宫女。 宁安嘶了下。 丽贵人,这是陪着唐静舒刚解了禁足,就迫不及待想出手了? “那就……熄灯吧!”不熄灯,怎么知道人家要做什么呢? 一刻多钟后,墙头动静再起。 明月光亮下,依稀可见那宫女终于再次爬墙过来,顺着院中桃树滑了下来。 她踮着脚尖,熟门熟路,在好几扇后窗之间,准确选中了宁安床边的那扇窗。 大夏天的,窗是开着的,很方便她动手。 她拿了提前扔进院中的竹竿,将肩上背的油包打开,把竿头伸进油包里。 等竹竿再抽出时,竹竿的上半段已经盘了一物——一条蛇。 蛇头呈三角形,显然是毒蛇。 那宫女走到窗边,将竹竿伸进屋中。 竹竿往屋中床的方向伸去。 为了准确让蛇落下,她将半个身子也探了进去…… 她手上力道一重,竿子一扬。 嗖的一下,竹竿顶端那条蛇就被挑落在了床上。 宫女唇一勾,抹了一把汗。 总算办成了。 她悄悄将竿往回收,可…… 咦? 突然之间,那竿子竟是怎么都抽不动了? 非但如此,她的肩膀一重,有人拍了下她的肩。 差点吓死的她一回头…… 什么都没看见,就失去了知觉。 与此同时,墙那头的宫女也被宁安的人敲晕。 她们索性开了后院门,将人拖了进来。 宁安作势一叹,跟小顺子诉起了苦,“公公也看到了,我现如今是怎样的处境,是何等遭人恨。一个个变着法子都想折腾我。 这还是公公看到的,许多背后更腌臜的破事,我都没人可倾诉。” 宁安假惺惺,“今日多亏公公来了这一趟,否则我早已经睡下,必定已经遭了歹人的道。公公恩情,宁安绝不敢忘。” 说着,一个荷包被塞进了小顺子手中。 “还请公公再留一会儿,帮我做个证。” 小顺子也是义愤填膺,收下银子,当时就点了头…… 如意和锦绣两人已经把床上的蛇抓了起来。 确实是毒蛇。 且是剧毒蛇。 所以,这是杀她来了。 宁安呵呵。 丽贵人因为她,从嫔位跌落,心头必定恨到不行。大概率是联系了家族或找人去采买了毒蛇,趁今日行宫人多杂乱,浑水摸鱼将蛇弄了来。 今早丽贵人的宫女在隔壁院闹事找什么衫子,应该就是为了确定她这个院子的布局而在做打探。 “小主,接下来如何?”几个宫女都在问她。 小顺子:“奴才去皇上跟前告发她们?还是请皇上过来?” 如意:“要不然,奴婢和锦绣翻墙,再把毒蛇扔去丽贵人床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锦绣表示赞同:“丽贵人俩宫女都在这儿了,身边应该没人。奴婢与如意能玩死她!” “又或者,直接闹起来?”夏梦道。“反正咱抓到了两个人,算是人赃并获。” 夏雨:“小主您说吧,怎么办,都听您的。” 她们出的主意都可行。宁安全都想了一遍。 但她都不打算选择。 “你们可知庄妃和荣妃都在何处?” 这事,小顺子知道。 “今日宴席主要招待的是皇亲。明日,京中收到邀请函的达官贵人都将到场。千金宴也将开宴。明日总宾客过千。任务重,事繁琐。庄妃娘娘和荣妃娘娘都还料理明日事宜,尚且未回。” 未回,那就好办。 “夏雨夏梦,你们去请两妃过来。就说要事。若庄妃推辞,告诉她这里有事涉及了她。劳烦她走一趟。” 时间已经很晚。 明日两场宴席多有交集,此刻两妃刚好在一起。收到消息时,她们正准备回去休息,便索性一起坐了轿撵过来了。 她们一进宁安院落就吓一跳。 两个宫女,竟这么直挺挺被丢在了前院。 还是荣妃眼尖,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个宫女是丽贵人身边的。 “什么状况?”两人齐问。 如意拿着油布袋上前。 两妃探脑袋一看,又是吓一跳。 宁安:“这两宫女爬我院墙,小顺子公公顺路发现后,悄悄前来告知。然后我们的人就抓到这俩宫女在我床上放毒蛇……” “确实如此。真是好险。若非咱家刚好多管闲事,今晚安贵人怕就没了。” 小顺子抚着胸口,“这蛇剧毒。一口就要命。两位娘娘可要慎重处理这事!” 荣妃与庄妃一对视,从未如此默契。 面上看,这事针对的是唐宁安。 可唐宁安一死,必定要追责。 那哪来的蛇? 这责任是谁的? 还不是她们两妃? 她二人可是宴席的前后承办人! 行宫依山傍水,夏日又本就是蛇虫鼠蚁活动时期,这一个月来,她们蛇药和各种虫鼠药都下了好几轮,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确保没有危险活物。 这么一条毒蛇突然出现,总得有背锅的。皇上这么喜欢安贵人,若人没了,皇上怎会善罢甘休?那她二人,这般小事都办不好,只怕到手的后宫协理权就又没了。 而若今晚死了人……更是冲撞了太后寿辰。太后也不会放过。 所以这事,很大程度就是冲她二人来的。想想都得出身冷汗! 宁安提醒道:“这事,妹妹原本可以抓个人赃并获的。但想到如果无法证明这蛇的来源,只怕连累两位姐姐的前期灭杀工作。思来想去,这事就还是请了两位姐姐来处理。” 嗯嗯。 看她多会办事! 宁安就是要卖两妃一个好。 让她们欠自己一个人情。 她的敌人实在太多了,她需要同盟,需要保护伞。 而且,谁不知道丽贵人与唐静舒交好?如此一来,两妃很可能会认定是唐静舒嫉妒她们得了后宫协理权而来蓄意搞事。 三妃相斗是最好。即便不能,等她这几日与唐静舒正面交锋时,如有两妃给把助力,也将事半功倍。 所以宁安放弃了去找丽贵人大闹一场的打算。 眼下,两妃一样不会饶过丽贵人,宁安不脏手就能达成目的,一箭多雕,何乐而不为? …… 第70章 杀人害己 两妃先后夸了安贵人思虑周全,随后便将两个宫女带走了。 荣妃伸出了她的手腕,褪下一只镯子。 “皇上赏给本宫的镯子不见了。也不知哪个狗胆包天的,竟敢偷盗本宫之物?还请庄妃姐姐帮忙彻查?” 庄妃:“本宫既负责这次寿宴,自是责无旁贷。” 宁安无意间促成了两妃的一次合作。 …… 此时此刻,丽贵人还在后院踱步。 她两个宫女居然到这会儿还没回来? 她唯恐两人被唐宁安给逮住。 好在,一点动静没有,应该是时机未到,俩人先躲起来了。 可她就是心神不宁。 这不,她又悄悄开了后院门,伸着脑袋往宁安院落方向瞧了又瞧。 看不到一个人,也没有一点动静,她刚要学鸟叫,突闻一声巨大的砰响,吓得她差点坐地。 动静是前门处传来。 丽贵人赶紧跑进屋中。 未至前厅,她便知不好。前面灯光大亮,喧哗声起。 有人闯进来了! 难道被发现了? 丽贵人深呼吸,大步走出。 她以为是唐宁安来了,预备来个死不承认。 谁料,来人却是两妃。 庄妃:“荣妃御赐的镯子丢了。有人看见是你的宫女拿了。你的宫女呢?都交出来!” 庄妃已经累了,懒得多折腾,所以言简意赅。 丽贵人自表示不可能,也交不出人来。 “既如此……”庄妃一挥手,“搜!给本宫细细搜上一遍,一搜宫女,二搜荣妃的镯子。” 丽贵人刚要开口,结果迎面就被个嬷嬷甩了个耳光。 最后,还真就在后院一块石头下找到了一包粉末。 “这是什么?”庄妃紧逼。 丽贵人却是一慌,死活说不知道。 找人一查,得知这一包原来是蛇药。 只要蘸取一些,不但能够吸引蛇,还能叫蛇亢奋更具攻击性。 其实丽贵人的宫女刚就是在竹竿顶部涂了蛇药以此确保对付唐宁安不失手。 然此时的庄妃却想入非非,觉得丽贵人今晚放蛇之后还有后手,还欲行在行宫四处引蛇闹事,所以才偷偷准备了蛇药。 如此,她更不能放过丽贵人了…… 半刻钟后,丽贵人的两个宫女被人在不远处的竹林找到。 其中一个宫女身上正藏了荣妃的镯子。 偷窃御赐之物,罪大恶极。 丽贵人即便不是主谋也得担个纵容恶奴,管教不力之责。 于是,丽贵人和两个宫女当即就被遣返回宫,等待寿宴结束后再行重审定夺罪责。 回宫路至一半,侍卫听到马车里丽贵人的惊呼。 开了车门一看,丽贵人已是双瞳涣散。 她的手腕有血点。 她的手边,盘着一条毒蛇…… 杀人未成终害己,丽贵人便这般没了。 …… 寿宴第二日。 上午,是太后接受百官恭贺,接见达官贵人。 和宁安没关系,她一觉睡到了中午。 下午,便将是千金宴的初比。 最终来参宴的,总共有四百九十八位闺秀。此时姑娘们都已经入了行宫。 行宫后院,已是欢歌笑语阵阵。 都知道午后皇帝会至,所有千金们都进行了一番精致打扮。 于是,便出现了一桩颇为好笑之事。 原本正常宴席,这种时候,千金们都会尽量打扮得与众不同,花团锦簇,各有特色。 可今儿,放眼过去,不是淡淡的紫色青色,便是微微的蓝,隐隐的黄,就连一贯姑娘们最爱的粉色和鹅黄,今日都没几个人穿。 一众千金更是打扮得简单雅致,妆面素净。 哎! 都知道皇上最为宠爱安贵人。 今日都想让皇帝对自己有个好印象,都希望自己能够投皇帝所好,于是在很多人打听到安贵人平日的单一打扮后,都开始了模仿。 这不,远远看过去,多人雷同,叫人眼盲。 宁安来了后,自己都愣了下。 说好的姹紫千红,争奇斗艳呢? 这些傻东西,与她比什么呢?她只是穷酸,且没家世,怕遭人嫉恨才如此低调罢了。 就像此时此刻的她,既是出席重要场合,自当华丽。 嗯。 她今日破天荒穿了件玫红。 也是被册封后第一次穿红。 昨日穿的是品阶宫装,倒是无所谓,今日唯恐会被太后或长公主挑刺,宁安特意穿得喜庆。 亮眼得很。 这颜色,一般人可不敢穿。 稍微不慎,就会显黑。 可宁安本就肤白透亮,这玫色一上身,反而更显得她肤色玉白细腻。 她一走出,便成了人群里的一抹亮色。 反而吸睛…… 太后与皇帝到场,一众千金含羞偷偷打量皇帝。 年轻俊逸,长相出众,品行端正,风度翩翩,没有皇后,且尚未生子的萧熠可不正是现如今京城中最好的夫婿选择? 不少千金面露微红,已经开始想象自己入宫后的场景。 宁安扫眼一众十六七,娇滴滴,嫩生生的千金,感叹年轻真好啊。转眼,自己都二十二了,居然还得跟这么些小姑娘争抢个男人。 宁安唇角带笑,索性开始想象自己若是皇帝,会钟爱怎样的美人。 一不小心头一偏,刚好对上了萧熠的眼神。 啧! 她突然发现这男人看过来的眼里……怎么有那么丝幽怨? 宁安想起来了。 昨晚……后来……忘记去……泡人家特意准备的药泉了。 小顺子离开时,荣妃还没走。当时她点头示意了小顺子,暗示晚点就过去。结果庄妃杀去丽贵人那儿去后,她便跑去看热闹了。 回来已经后半夜,累得不行,倒头就睡了…… 宁安有些心虚,唯有冲萧熠眨眨眼,让他稍安勿躁。 萧熠一轻哼,别过了头。 太后扫眼过来,看到宁安这“轻狂”,眼中差点又淬了毒…… 原本吧,这千金宴,是不安排其他宾客过来的。 但太后执意想搞事,特意在午宴时邀了不少皇亲贵胄,公侯权贵过来相观,以示公允。如此架住皇帝,待一众千金被选出后,皇帝也就没法当众拒绝。 太后宣布千金宴开始后,荣妃作为承办人,上前说明了规则。 今日午后,是初选。 一共三关。 不计具体成绩,也不卡人数,只要通过,即算是过关,可参加明日的终选。反之则淘汰。只要成功进入终选的千金,都有丰厚彩头。成绩最佳者,将得皇上恩典各一。 随后荣妃就宣布,这初选第一关,关主为安贵人。 …… 第71章 天都塌了 听到第一关的关主是宁安时,太后发出一声闷哼,舒妃忍不住嗤声,下方一众千金则相互对视,面露微微的不悦。 看不上,真看不上! 唐宁安虽是宠妃,可不就是个媚主成功的宫女吗? 让个宫女来考她们? 和她们比试? 好掉价! 这荣妃娘娘是怎么想的? 不过,也好。 许是娘娘好心,想要保住所有人的颜面,这第一关就找个宫女保送她们都留下? 又或许,是荣妃娘娘讨厌唐宁安,故意想让她出丑吧? 千金们捂嘴笑,并没把这一关放在眼里…… 倒是太后,幽幽道:“荣妃这千金宴的规则,怎么改得连哀家都不知道?” 这种宴席,都是比谁做得好?怎么还弄出淘汰,弄出初选终选来了? 荣妃笑得温婉,“太后娘娘离宫后定下的。臣妾怕扰了娘娘避暑,也不好前往打扰,便自作主张了。” 太后哼了一声,看向了场中…… 近五百姑娘纷纷入座。 坐席已经排好,以唐宁安为中心座,姑娘们一圈圈往外坐下。 一人一桌。 宁安的座是加高的。此刻的她,立于最中心。 五百个姑娘里,一眼就能看见她。 她的那一身玫红,实在抓人眼球。 放眼看过去,颇有些众星捧月,所有姑娘的存在都似为了衬托她一般。 太后看着就心烦不悦。 萧熠的眼神当着众人就定在了她的身上,这个时候还来了句:“安贵人可别丢了朕的脸!” 皇帝的力挺更叫空气里的酸味到达了顶点。 宁安环顾四周。 “我的这一关,比的是女红。” 大乾朝女子,各种德行里,女红通常都是排在最前面的几项之一。哪个女孩不会做针线? 千金们暗笑不已。 这一关,自是轻轻松松。 姑娘们一人面前被放上了一只托盘。 宁安:“待荣妃娘娘鸣锣开始后,大家便可以打开托盘上的红布。里边会有一幅花样子,一块底布帕子和各色丝线。姑娘们须得自行完成分线,穿针,刺绣以及帕子的锁边。必须按花样子的颜色和大小完全复刻。 底布,针和线都只提供一份。若弄坏弄毁,便算是淘汰。 我会在中间与姑娘们一起进行整块帕子的女红。待我全部完成后,会倒置我面前的沙漏。待沙漏走完,所有没完成的姑娘,都将即时淘汰!” 姑娘们闻言又笑了起来。 她们不明,这唐宁安怎么就这般自信,觉得能比她们快一沙漏的时间? 比试开始,掀开桌上红布,不少人面上的笑容有些僵了。 给她们的针,不但是见过最细的绣花针,还是偏软,极考验手指感觉的那种。 而那针眼,更是小到快看不清的那种。 并且,一共就只这一根针。没有其他大小,也没有替换。 给的一摞线,不但颜色变化极小,还尤其柔软。吃不上力,分线不出来…… 终于,有人开始慌了。 这要是被淘汰,便是连个宫女都还不如,那以后还有何颜面? 一时间,紧张氛围已起。 尤其坐最中间的宁安手脚极快。 她这会儿已经拿针开绣,而在场的大多数姑娘,都还在和那一股股的丝线拼命。 比如太后带来的三位姑娘中,坐中间的柳轻烟,这会儿脑门上便已经开始出汗。 她学的,都是服侍人的本事。擅长的,是男人喜欢的歌舞。 叫她缝个破洞还行,叫她现场绣花? 她好不容易分出两股线,却怎么都戳不进针眼,一着急,手一用力,那针尾竟是咔的一下,断了…… 宫女直接上来,端走了她面前的托盘。 她就这么虚无地被淘汰了。 和她类似状况的还有好几个。 有将针掉落在地后,找不着针的;有不小心针戳了手指,指血掉在底布上的;还有因为穿不进针开始抹泪结果打翻茶碗的…… 女红这玩意儿最考验的便是心态。只要一紧张,肯定做不好。 而宁安越是快,越是好,下边不甘心被她压下去的家伙们就会越来越多,越来越急躁。 既然是比心态,就得将紧张气氛渲染起来。 有女官每隔半盏茶通报宁安的进度,千金们中最快者的速度;有宫女故意在众千金身后巡视,走来走去,看来看去,悄悄施加压力;还有女官实时通报哪家的哪位千金退出了竞争…… 手里银针正飞起的千金们听到一旦被淘汰,不但要被通报名字,还要连着自家家族一起被报,一个个更是急躁。 再抬头看看,发现这里还吸引来了越来越多的男宾。其中不乏谁家世子爷,谁家小公爷,谁家什么前途无量的举子公子小将军…… 所以这要丢了人,不但入不了宫,连将来的好亲事恐怕也要受影响。 手上功夫发挥失常的姑娘也是越来越多。 另外,场上还有那种故意搞针对之人。 比如瑜贵嫔。 看着吕月溪速度尚可,她提前安排好的两个宫女便故意“巡视”到了吕月溪身后不远处聊天。 一个问: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另一个回:好像有点。臭臭的。像恭桶的味道。 听到“恭桶”两字,吕月溪的手便顿了一下。 随后,两宫女就提到昨日客院屎盆子翻了的事,说昨日有人看到了,是位姑娘摔在里面…… 本就紧张,不想被吕初彤比下去的吕月溪的手都抖了起来。 她既担心有人知道她的糗事,又觉得自己身上的气味还在,还想仔细听听她们究竟在说什么。 听到身后有人笑起,她更是涨红了脸。 实在忍不住一回头,还没看出究竟是谁笑了她,她的手上已是一偏。 一针,直接歪出去半寸。 绣面,毁了。 那一瞬,吕月溪的天都塌了。 她,淘汰了。 被太后给予厚望的她,被淘汰了! 她下意识看向太后,结果吃了太后狠狠一瞪眼。 太后这几天没少四处抬举吕月溪。 都知道她秀外慧中,琴棋书画女红样样精通。可现如今,比不过庶妹,比不过宫女,过不了第一关,还是最早被淘汰的一拨人。 太后颜面尽失。 此时此刻,比昨日宁安在庙外折腾时还要叫她生气。她空掌一手大权,送都送不到吕家女儿手中吗? 吕月溪收回视线后就想找出刚刚是谁揭她伤疤,坏她心态,可哪里还找得到人?身后的宫女,这会儿一个都不见了…… 第72章 千金比试 最终,只有八位针线了得的千金比宁安的速度还要快,提前宁安完成了整块帕子。 八人皆是松了口气。暗道自己总算保住了颜面,没被比下去。 她们纷纷看向荣妃,等着作为判官的荣妃一赞。 结果荣妃对她们轻轻摇头,示意还是安贵人更胜一筹。 八位有些不服,难免质疑荣妃是否不公。 好在太后发声,让把几幅作品都拿来看看。 结果,一看一个不吱声。 还是萧熠笑着发声,“安贵人女红了得,重重有赏。” 萧熠直接让高福当众展示了宁安那幅成品。 正面与花样子一模一样,完全就是拓下来般,不差分毫。可重点在于反面,这帕子的背面,居然还有一个“安”字。 这是一幅双面绣! 这么短的时间,完成了一幅双面绣! 这难度,多了不止一倍啊! 全场安静。 谁还敢小觑唐宁安? 显然,人家可不是普通宫女,人是有些本事在身的。就这技艺,哪怕不在宫里混,也能过上不错的日子。 到此时为止,所有人已对宁安刮目相看。 而宁安跟前的沙漏还在计时。 沙子落尽。 时间到了。 众人目瞪口呆。 因为淘汰之众,高达了两百八十人。 超过了半数。 这还只是第一轮。 宁安与荣妃庄妃一对视。 那两位皆是面目含笑。 这效果,已是很好。按着这个走势下去,这次最终能留下的人数,绝不会太大。 而淘汰之众越多,无形中宁安的声望也被抬得越高了。 一场比试,她没有对手。 有了如此战绩,今后再无人能轻易嘲她,否则那些不如她的贵女又算什么? 这也是宁安要的效果。 这也是她之所以一袭亮眼红衣的原因。 她要所有人都记住她的“红”。 昨日赢下一波声望,今日赚下一笔名气,这趟行宫之行,收获已叫她满意。 宁安在万众瞩目中行礼退下…… 太后面色难看,却又不好发作。 虽恨唐宁安造成大淘汰,可人家赢得光明正大。 她吕家三位姑娘,最终只留下了那个庶女吕初彤。 太后却不知,就吕初彤还是荣妃特意保下来的。 吕初彤虽在时间内完成了帕子,可刺绣部分那朵花,少了一片花瓣。为保太后颜面,荣妃只能手下留情。 区区庶女,即便最后能入宫,撑死也就是一个贵人。无足为惧。 初比第二轮很快开始。 和第一轮女红一样,这一轮内容也是宁安的主意。 比的是体态。 “体态”二字出现时,过了第一关的众女都还暗中呼气。她们,哪个不是体态完美? 可荣妃又来了句:“高门贵女,千金之姿除了女红,必备便是优雅端庄大方的体态,沉着冷静处变不惊的能力……” 听到“处变不惊”,千金们知道,这事怕不简单。 第二关的关主是姚贵人。荣妃的小跟班,曾与宁安一起去闹过重华宫的那位。 姚贵人与宁安有一点类似,便是出身一般。她因为擅舞而常被人取笑是舞女。也就是投靠了荣妃后,宫中对她的诋毁声才渐渐小了。 有人也品出来了。 两关的关主,都是一众千金贵女看不上的低阶嫔妃。 现如今她们想要一飞冲天,若连这些人都比不过,又有何资格入宫一争高下? 姚贵人出场。 比试内容是走独木桥。 可这独木桥却被凌空架起,距离地面有一丈高。 窄窄长长一条,桥中间还放了好几个箱子,不知是作何用的。 姚贵人按要求手捧了一托盘,盘中有一整壶共两斤的茶水,和倒了八成满的茶杯四只。 只见她身着极难走路的曳地长裙,目不斜视,直接走了上去。 五丈长的独木桥,她用了差不多十息,就四平八稳走完了。托盘被呈给众人查检,盘中干爽,茶水一点没有洒出来。 看她做来简单,有千金跃跃欲试。 可上桥才知不简单。 凌于空中,有人上去就脚抖,虽知下方有保护摔不痛,依旧不敢走; 有人走了几步,发现桥中部分偏软,开始晃荡,身体没法平衡; 有人走到箱子处,往下一看,发现那一箱子,全是正往上爬的老鼠,顿时吓得胆战心惊,尖叫不已; 还有人已知最后一只箱子全是爆竹,踩上去会噼啪作响,却不知还会有麻麻的触感和痛感,生怕出了意外被扎伤而打翻了托盘…… 相比宁安那关平静的淘汰,这一关的淘汰则直观且有趣多了。 太后越发怒在心头,可萧熠偏在旁看得兴致勃勃,忍俊不禁,直夸荣妃这比试办得好。 太后也不好公然与皇帝唱反调,只能命荣妃尽可能放松些标准。 于是托盘里杯中茶水最后剩多少也不管了,只要能过桥,不摔不叫,能端住托盘就算过关。 这一场比下来,只勉强剩了一百人。 场中氛围已完全不对。 哪怕是连过两关的千金们之前的兴致勃勃和志在必得的状态也全无,一个个低调自问,真的要进宫与这些各有本事的女人争强弱吗? 这还只是初试了两场,便已经这般狼狈,再这么下去,还能不能保住颜面? 第三轮紧接着开始。这次的关主,是一位纪常在,位份更低,输了更丢人。 于是,有千金突然头痛,腹痛,脚痛,纷纷退出了千金宴。 比如大学士家千金,在看到平日比她声望高的几位千金都已经纷纷落马,便立即聪明选了这条路。 带着千金宴不败的名头,足可以助她在京城闺秀之中结最好的亲事,挑最好的郎君。皇帝这种,还是谢过算了…… 太后脸色都变青了。 她一场用以削弱荣妃之权,打压唐宁安之宠的算计,居然就这么被轻易瓦解了! 而坐在一边正看得津津有味的宁安身边,突然来了一个宫女。 说有人让她递个东西。 是一只荷包。 打开,里边一块玉佩一封信。 宁安顿时脸色变了。 来了,终于来了! 这玉佩,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宁平常年随身带身边的。 本是一对。她与宁平各有一块。她的上面有“安”字,宁平的上边有“平”字,是娘定制给他们姐弟俩的。 展信,内容是让她立即起身,前往行宫一处客院。便可见到玉佩主人…… 第73章 好好享受 宁安看完信,神色又恢复如常,似乎宁平的下落与她毫不相干。 她继续兴致勃勃看向场中,等待第三次比试开启。 她这么淡定,显然不符合送信人的预期。 于是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后,她又收到了第二封信。 这封信的内容更直白,说唐宁平要见她。让她不要惊动其他人,按着地址赶紧过去。 宁安忍不住笑了一声,依旧没放在心上,还伸手抓了把瓜子开始磕…… 果然,有人坐不住了。 “小主,能否借一步说话?”这一次,来人是松枝。 她难得的恭谨和一脸忧色,看上去就很假。 果然啊果然,唐静舒是一点不让自己失望。绑架弟弟之人就是她! 宁安:“不能。” “小主,有要事。” “哦。”宁安丢了个瓜子壳在她脸上。 “小主,是真的。” “滚!” 松枝只得悻悻离开。 宁安眼角余光追随她。果然,见她回了唐静舒身边,得了唐静舒好大一个白眼。 几息之后,唐静舒终于来了。 宁安冲她微笑。她费了那么大力,自己要是不上钩,她这戏就废了。 “唐宁安,出大事了,快跟我来!” 宁安这才起身。 唐静舒将她带到一边,“宁平来了行宫。你知道吗?” 宁安就笑,“怎么可能?宁平得半个月后才能回京。” “可……可我看见他了。就刚刚去更衣的时候。”见宁安满脸不信,唐静舒只能把自己也放进了局里。 “你是宫妃,他是外男,你上哪儿见的他?” “他大概是跟着宾客进来的。今儿行宫不也许多男宾吗?他现就在一个客院。我好歹与他同一屋檐下生活了几年,总不至于还会认错了他吧?” “他为何提前回京?怎么进来的行宫?” “这……我如何知晓?你该去自己问问他。”唐静舒不断努力暗示宁安,“他难道没有找你?他入行宫,只可能是找你的。你说他会不会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宁安点点头,拿出了玉佩和两封信。 “可这也不是他的笔迹啊?” “但这不就是他的玉佩吗?笔迹么,这么多年没见,他或许改了字体。”唐静舒努力在找补。 “我倒不知,你何时这般热心,还关心起宁平了?” “我……”唐静舒一愣,想了一息才道:“他是唐家出去的。万一做了什么坏事或有什么状况,连累唐家怎么办?唐宁安,他是你弟弟,你赶紧去把他劝走!” 宁安抱起了胸。 “唐静舒,你不对劲。你这么着急,莫不是在搞什么鬼吧?你今日太好心了。要我相信你,除非你跟我一起去!” “你——”唐静舒不想去。陷阱是她造的,她得不在场才是最好的保全。 可现在打退堂鼓,她可退不起。 “你什么你?要去就去,不去就算了!”宁安道。 唐静舒一咬牙,一甩袖,“走就走!” 她带了两个宫女,宁安则只带了低着头看似老实的如意。 唐静舒自是没看到,紧随她身后的宁安的笑都快收不住了。 与之废话这么多,可不就是为了将她请在局中,黄雀在后么?…… 宁安一路都不远不近跟着唐静舒,更直言若唐静舒骗她,她便回头就走。 唐静舒没办法,只能带路。 这一片全是专留给宾客休息和更衣的客院。 越往里走,人越少。 目标院落附近,总共也没看见几个宫人。 “就是这间!你弟弟就在里面!” 唐静舒手指一院落。 “那走啊!” 宁安上去紧紧抓了她的手腕。 唐静舒被拖着,就这么进了院中…… 小小的院舍,两间房。 进屋之后,唐静舒便示意了里间。 透过帘子,可见里间床上躺了个人。 宁安往前走,扒拉了下那人。 “这不是宁平!” 唐静舒也正踱步走来。此时的她,从头到脚都似变了个人。 “哎!既然大家已经面对面,那我也不装了!唐宁安,你被我算计了!” “什么意思?”宁安很配合,作势慌了下。“这人是谁?” 唐静舒顿时开怀。 “还不明白吗?”她狞笑。 “你弟弟在我手上!你拿到的玉佩,是外公的人从他脖子上扯下来的!你拿到的信,也是我们的人写的!想要你弟弟平安,你就得好好听话!至于这人是谁,我管他呢!反正马上就是个死人了!” 宁安无语。真是个草菅人命的垃圾! “你要我做什么?” “喏。”唐静舒努了下嘴。 “等会儿,你会躺在那张床上,和那个人一起脱光,一起钻被窝。放心,我会给你提前喂药,到时候你稀里糊涂,就不会难堪了。 你不是一直想出宫吗?我帮你设计好了。等有人不小心闯进来,看见你们的不堪后,你就能以最难看的方式离宫。从此,你就自由了。” 唐静舒近来在宁安手下输了太多次。 现在既已经说出来了,她也不再藏着掖着,畅所欲言,如此,可以看到宁安死前惨痛的模样,也不失为一桩畅事。 她又紧逼了两步。 “你且记住。等会儿的你可别想着撇清,记得为弟弟做些事。那可是你唯一的亲人了。你要是胡说八道,你弟弟就活不成了!明白吗? 至于我,你就更别想泼脏水,我会有从未来过这里的证据。所以我建议你,等会儿就乖乖认下。知道了?” 宁安拳头都已经捏痛了。但她还是多问了一句,“那我临死,可以知道我娘是怎么死的吗?” “不能!” 唐静舒噗嗤一下就笑出了声。“我干嘛这么好心,要让你死得瞑目?反正你们很快就能在地下相见,到时候不如你自己问她?” 宁安冷笑。 所以果然,自己还是没有冤枉他们! 娘不是因为上香,马车落下山死的…… “那你能放过我的宫女吗?”宁安又一问,手指了如意。 “自然也不能!”唐静舒扫眼如意,“贱人的宫女,自然也是贱人!合该一起死!” “如意,都听到了?”宁安轻叹。 之所以和唐静舒废话,引诱其和盘托出,就是为了让如意看个清楚听个明白。她是萧熠的耳目,必须得要知道眼前这个舒妃究竟有多毒! “好了,你我姐妹也算是道别过了!唐宁安你个贱人,好好享受接下来的美好时光吧!来人!” …… 第74章 姐姐饶我 “来人!” 唐静舒冲外边喊了一声。 结果没人应答。 她又喊了一声后,终于来人了。 进来了两个太监一个宫女。 “唐宁安,这三个都是我的人!都结束了。” 唐静舒看着宁安,慢慢后退到门边。 她手指了刚进来的宫女,“你,去外边盯着,别让人进来。” 宫女遵命。 她又将俩太监推了出去,“你俩,先收拾掉唐宁安的宫女!” “是。” 俩太监冲了出去。 唐静舒忍俊不禁。此情此境,她可得好好记在脑子里,时不时翻出来开心下。 可她看见了什么? 俩太监直接撂倒了正前方的女子? 唐静舒跳了起来。 “弄错了!让你们收拾的,是那个安贵人的宫女!不是这个!”她刚眼睁睁看到的,是松枝被打倒在地的场景。 可那俩太监压根就似没听到她的话,又是一人一拳砸向松枝。 “你们疯了!你俩做什么!住手!” 唐静舒的喊叫却戛然而止。 因为那俩太监这会儿已经转身向她走来…… “做什么!你们要做什么!本宫可是舒妃!你们弄错了!小心本宫治你们死罪!站住!站住!” 唐静舒一退再退,目光扫到宁安,突然发现宁安正抱胸在笑,巨大的不安感顿时将她包裹…… 她转身就去开门。 可她用尽了全力,也打不开这门了。 透过门缝,她看见刚刚的那个宫女正扣住了门,叫她没法出去。 所以自己刚喊来的这三人,不是爹娘那里安排的人? 那些人呢? 都去哪儿了? 唐静舒大喊“来人”,可下一息,其中一个太监就伸手一把卡住了她的脖子,叫她一点声儿都发不出来…… “饶命……救命……放过我……求你……”唐静舒下意识开口相求。 离得近,这太监的脸在她的面前渐渐放大。 她的一双美目也跟着越来越瞪大。 什么? 什么? 什么? 唐静舒不敢置信。 眼前的太监,是……唐宁平! 他为何在这儿? 他不是被外公安排的人扣住了? 今早去取他玉佩他还老实在城郊,怎么入宫的? 他又是怎么取代了她的人的? 所以,唐宁安从一开始就在看自己乐子!自己以为暗算成功,实际却是被将计就计了? 眼看她呼吸困难,唐宁平终于是松开了手。 可他还是恨意上头,又一脚将她踹倒在地。 他刚刚听到唐静舒亲口承认才知,绑架自己的是她的人;母亲的死与她有关;她还在利用自己想要害死长姐! 他就说嘛,好好的,长姐怎么可能入宫?长姐是被逼走投无路,才会将自己关在了牢笼里! 唐静舒,这个蛇蝎毒妇! “姐!”唐宁平走向宁安,跪了下来。“您受苦了!” 时隔四年终于见面,青涩的少年郎长成男子汉,宁安热泪盈眶,没能挡住他连磕了三个头。 姐弟俩抱头抹了一把泪,为母亲! …… 唐静舒乖乖跪下了。 主动的。 她这辈子都没这般低声下气过。 她突然意识到,刚刚唐宁安为何要逼着自己带其来这儿,其实人家一早就准备好对付自己了。 她已经不想知道唐宁安是怎么做到的,现在她只想保全自己! “宁安,宁平,咱都是唐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我们是一家人啊!” 宁安哈了一声,她真的听不到她自己在说什么吗? 不过看唐静舒跪在脚边低声下气还挺有趣。 宁安索性坐下了。时机未到,还得要等一等,就看看她的表演吧。 唐静舒却误会自己还有机会,立马变得诚恳。 “姐姐,姐姐我错了。您是我的亲姐,但我却一直对您不恭。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我这次。以后不会了。 以后我们姐妹同心,好好相处。以后你要什么,妹妹都帮你。我有权你有宠,以后这大乾后宫都是咱们的。 姐姐,我让外公帮你,你就可以晋升嫔位了。好不好?” 宁安差点要掏耳朵。 这么多年,她第一次听唐静舒叫她“姐姐”。 宁安故意捉弄她,“那你承认我是嫡姐吗?” “是。你是我嫡姐。” “好!那你便是承认,我娘才是唐家夫人,你娘只是外室。我是唐家嫡长女,正经唐家大小姐。而你,只是个外室生的庶女。是你娘联合你外祖家,欺世盗名,鸠占鹊巢,霸占我母子三口的身份地位。对不对?” 宁安说这些的时候,天知道旁边一个暗卫一个如意,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这都是什么狗血秘密? 唐静舒不吭声了。 宁安笑了起来,“所以,我才该以唐家大小姐的身份入宫为妃,而你这个庶出,才该做我的宫女,是不是这个理?” “贱人!你也配!” 唐静舒终于忍不了了。她扶墙站起,满眼都是毒意。 “贱人!没有我外祖和我娘,爹他什么都不是!他现在还得坐在翰林院修书呢!他爬得上尚书位吗?你娘不过是个绣娘!你从头到脚都是穷酸味!凭什么与我争? 从你找上京城的那天我就知道你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抢我爹,抢我位子,抢我表哥,你什么都要抢!还妃位?若没有我,你连入宫做宫女的资格都没有!给萧熠提鞋的机会都没有! 我才是你的贵人!” 唐静舒咬着后槽牙,“唐宁安,我劝你想清楚了,你若今日对我动手,后果是什么?爹不会放过你,家里会断了你的供养,你一张银票都拿不到! 我外公不会放过你!他出征了,等他回来,皇上势必嘉奖,届时他的功劳更甚,势力更强!你觉得,你还有活路吗? 你放我一马,我也饶你一次。你以为如何?” 唐静舒歇斯底里咆哮许久,结果宁安压根就没理她,反而时不时看眼窗外。唐静舒又慌了。 “贱人!你是不是在等什么?你要做什么?” 唐静舒转身又去拍门,结果,唐宁平脚一勾,她就又被掀翻在地。 这时,院中有声音传来。 来了! 等的人来了! 宁安一下笑了。 “你给我安排了相好的,费了那么大的心思。我总要回报给你的,对不对?” 摔在地上的唐静舒没看见院中人,却隐隐听到了说话的声音。 好耳熟! 是他! 她瞬间再次滑跪在地,“对不住姐姐,是我错了。你放过我吧。” …… 第75章 有请皇上 来人是刘太医。 唐静舒听出来了。 她几乎已经能预见等会儿的场景。 她和刘太医…… 她不要!她不能!她不敢想象! 唐静舒虔诚磕头,求宁安手下留情。 她还伸出手,指天誓地表示今后唯唐宁安马首是瞻。 可宁安连个眼神都不再给她。 唐静舒快疯了,她只能大喊大叫,让刘太医赶紧滚蛋! 殊不知,那刘太医原本还在奇怪,今日舒妃点名要他看诊,可前去请他的,却不是平日的宫女。这会儿听到舒妃的声音,他还快走了几步,以为舒妃真就发了急病…… 可刘太医还没能走进屋中就被打晕了。 宁安恨他! 前世,是他用刀剖开她的肚子,取出那个孩子,又亲手了结了那个孩子,将那孩子当个玩意儿一般抓在手里,毫无一丝怜悯。 也是他,在宁安怀孕的半年里,助纣为虐地看着唐静舒各种折磨她,却又不断用补药吊着她和孩子的命。 他就是个麻木不仁的刽子手! 作为唐静舒的刀,他没少干坏事。 他该死! “宁安,不要。求你了。”看着刘太医被拖进来,唐静舒再次相求。 外边来了个宫女,拿出一只瓷瓶。 唐静舒终是瘫坐在地。 这瓶药,她认识。是家里准备的。青楼常用,强力助兴的那种药。是她原本给唐宁安和奸夫准备。 现在这药到了唐宁安手上,还用说吗?自己的人,都被她控制住,且招认了。 这药,全被倒入了刘太医的口中。 随后俩宫女走了来。 唐静舒努力挣扎,又有何用?她彻底被控制住…… 宁安没有一丝怜悯。 若不然,躺在那里,承受这一切的,便该是自己了。 恶有恶报,全是活该。 唐静舒被扒光后又被打晕。 那刘太医倒是因为药物有些转醒,感受到了身边有女人,几乎是意识没醒,但身体已经能动作…… 众人退了出去,还带走了那个原本被弄晕在床的倒霉鬼和已经吓晕的松枝。 时间上,刚好第三轮千金宴结束。 众人都散开活动了。 因着千金宴,加上今晚还有一场宴席,所以今日是行宫人最多的一天。 比试坐那儿已有近一个时辰,许多人急着喝茶,休息和更衣。 这不,就这边的客院也一下热闹了许多。 恒王妃被一群千金和贵妇簇拥着正往这儿来。 一个宫女迎面过来,却在看见她们后,转身就走。 不请安,还敢跑? 鬼鬼祟祟,一看就有问题! 恒王妃责任心上头,立刻喊她站住。 结果那宫女听声之后,非但没停下,却是走得更快了。 她走得急,没注意脚下,突然一滑,还摔倒在地。 这一跤摔得惨,一看就很疼。可她却又立马起身,回头看了眼后,再次快步逃离…… 更古怪了! 她在怕什么? 如此心虚,必定有问题。 “快!赶紧追!”恒王妃吩咐道。 立马就有脚快的宫女丫鬟和姑娘跟了上去。 她们跟着那宫女转了两个弯后,就见那宫女冲进了一个院落,隐隐可闻她在边拍门边压着声音喊,“娘娘,不好了。娘娘有人过来了!快!” 一大群的姑娘跟进院中时,却只眼睁睁看着那个宫女正爬墙逃走。 只是她们晚了一脚,那宫女已经跳下了墙头,不知跑去哪个院落了。 究竟什么事,要冒着摔断腿的风险逃跑呢? 还有,她刚刚喊的什么? 娘娘?什么娘娘? 有娘娘在这里? 又有什么事,是不好了的? 一大群人就这么走进了这个院落。 这院中分明就很古怪。 院门开着,可屋门却从里面锁上了。 但窗没锁。 有丫鬟上前拉开了窗,随后往里间一瞥后,“啊”了一声,急急退回,臊红了脸。 后边众人好奇,也伸出脑袋去看,结果,谁看了都退步。一退好几步,还踩到了好几人。 恒王妃刚跟进来,见到姑娘们一个个红了脸,又隐隐听到里边动静便知没好事。 她亲自上前看了一眼,随后深吸好几口气才平复了心情。 她看到的,是男的正在办事。 男的背身朝上,看不见脸。 女的就更看不见面貌了。 今日能进到行宫的,都是有头脸的外男。 而刚刚逃离的宫女和她口中的“娘娘”,指向的那个女人,都很可能是宫妃。且或许品阶还不低。 宫妃和外男……十之八九是私通了。 这光天化日,简直岂有此理! 这是有多发贱,才把脑袋都挂裤腰带上了? 恒王妃脑袋都开始发胀了。 她立刻示意窃窃私语的众人后退。 按理,她此刻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封口。可显然,人太多,又都是京中有头脸的姑娘们,这口是封不住了。 可她也不能任由那俩人当着这么多人胡闹,败坏了皇室名声。尤其她家王爷还掌管着宗室事务。 这件闲事于公于私,她都不好袖手旁观了。 恒王妃立马命人去通知两妃。 她指了个看上去身材娇小灵敏的宫女爬窗进屋中,打开了上锁的大门。 她只带了左右婆子,走了进去…… 虽说她已下令其他人都不许跟来,可大家都好奇想知道屋中是谁啊,这会儿可不都伸长了脖子偷偷往里看着? 人群里,还有跟过来的安阳侯夫人和戴氏。 两人一对视,面上带笑,摇着扇子,心里乐开了花。 她母女二人是作为皇亲国戚来参加宴席的,今日刚好可以全程目睹这一美妙场景,实乃大喜事。 唐宁安啊,终于可彻彻底底除掉了。这小贱人实在碍眼,只有除掉她,舒儿才能重新抬头,家族重新安排的姑娘入宫后才能得宠,他们全家才可以彻底摆脱那一家子吸血虫! 这一刻,她们只希望来的人越多越好。 这么好的场面,错过多可惜。 太后若在,定恨不得将唐宁安扒皮抽筋! 皇上若来,才知唐宁安是个何等贱妇! …… 所有人翘首以盼的,是恒王妃凌厉的手段。 然而恒王妃刚一气势汹汹进去,却又迅速出来了。 这事,她办不了。涉及的太多了。 眼下场面,别说是她,即便两妃来了,也不好办! 她皱了下眉后,又让自己亲信再跑一趟,去请皇上过来…… 第76章 你个贱妇 恒王妃此时能做的,是命所有人继续往后退。 吓死她了。 她刚进屋看见的,是皇上身边现如今品阶最高的三妃之一。 位份太高,太麻烦。 最好是谁都不知道里面是谁才好…… 可这事并不容易。 她放眼过去,好多人啊! 站在最前面的那帮人不想后退。因为刚刚门打开的时候,很多人都看见了那一地凌乱的衣裳,嗅到了扑面而来浓重的酒味,还听到了她的惊呼。 她们正在猜测里边究竟是酒后乱那啥?还是情到浓时不自禁?究竟是谁这般胆大?男的是侍卫还是男宾?那“娘娘”是后妃还是王妃?临时去请了皇上,难道里边那位“娘娘”身份很尊贵? 站在中间的人也不想退。因为她们正忙着将前面这些炸裂的消息往后传。 至于后面,越来越多千金带着丫鬟,贵妇带着嬷嬷,宫妃和宫人都过来了。消息已经传开,都开始往这边跑来吃瓜…… 客院门前小路都堵了,纵使恒王妃喊着让她们后退,又还能往哪儿退去呢? 恒王妃觉得屋里那俩正在尽兴之人多半都醉了。 想了想后,她又命嬷嬷进屋去,帮那两人赶紧清醒。 很快皇上来了,颜面总还是要的…… 等待的期间,那安阳侯夫人与戴氏还在一边推着众人往前,一边一唱一和。 “真是伤风败俗!” “得是多耐不住,才这般饥不择食的?” “那男的,大概是什么老相好,这才能联络上。” “所以,肯定不是第一次私通了。没准那俩常常会面。” “太后娘娘寿辰期间做出这等不要脸之事,这俩人都该死!” “可不?该浸猪笼的玩意儿,这把皇上颜面往哪儿搁呢?” “若这宫妃平日不受宠也就罢了,如若还是皇上喜欢的,那要皇上情何以堪?” 两人说话声不小,前后许多千金也加入了进来。 “我听前面的姐姐说,里面的女的还是个娘娘呢?” “娘娘?”安阳侯夫人和戴氏异口同声。怎么会是娘娘?不是贵人吗?定是前面的一传十,传岔了。 “怎么可能是娘娘?”戴氏摇头。“现如今宫中三妃六嫔,加起来总共也就只九位娘娘,哪个不是出身高贵?怎可能在这里?” 安阳侯夫人应是,“能做出这等事,绝对是那些个来路不正,本就卑贱的下作玩意儿!” …… 皇帝和两妃,几乎是同时过来的。 几人赶到时,事情已经完全传开。各种主子加奴才,基本是将这一片的客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萧熠黑着脸,怒气冲冲。 人群自觉挤作一团,努力给皇帝等人让出一条道。 萧熠就这么大步往客院里走。 安阳侯夫人与戴氏努力憋笑也压不住嘴角,心头大患就此解决,今儿真是个好日子! 哼!怎么? 怎么唐宁安那个贱妇,跟着皇帝一起过来了?她刚刚又勾搭到皇帝身边去了?瞧她那个嘚瑟样,真想撕花她的脸! 不对! 不是! 等等? 唐宁安,怎么在皇帝身后? 她不是应该……应该在客院中吗? 唐宁安人在这里,那屋子里的是谁? 难道是她临时找了替死鬼? 母女俩顿时不好了。 安阳侯夫人刚要示意身边婆子赶紧去找舒妃问个清楚,就听见屋里传来了巨大的动静。 先是砰的一声响,什么东西砸碎了。 随后便是皇帝一声呵斥:“你个贱妇!” 母女俩又是一对视。 贱妇?所以,里面不是唐宁安找的什么宫女下人,真的是某位妇人?她二人这才想起前边姑娘们传过来的,说里边是位“娘娘”…… 娘娘? 不安的情绪突然就在母女俩之间开始弥漫。 她们开始张望,自家安排在附近接应的宫女太监呢?怎么一个都看不见?按理这个时间,舒儿也该过来看热闹,怎么没见其人? 两人下意识想要听清屋中动静,一不小心就往前推了人。 前面的姑娘被踩了脚,“哎哟”一喊。 这一声,在皇帝来了之后就变得静谧的环境里,尤其刺耳。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了来…… 安阳侯夫人的心咯噔一下。 只因她与恒王妃的眼神对上了。 恒王妃看她,眼里多了一重说不清道不明的厌恶鄙夷情绪。可分明中午她二人还碰过杯,和和气气,欢欢喜喜的。 恒王妃盯了她好几息,才蹙眉转开视线。 安阳侯夫人知道不好了。 …… 皇帝走进屋中时,最不堪的场面已然结束。 恒王妃的嬷嬷提前给满身酒气的刘太医扇了几个巴掌,又将一脸盆的凉水给他从头倒下。 刘太医模糊的意识渐渐清晰。 一看自己所作所为,已经差点吓死,几乎是弹跳般地从舒妃身上离开了。 谁! 谁干的! 谁给他吃的药! 他一点都不记得了。 他和舒妃…… 等等,谁还给他灌了酒? 胃里翻江倒海,他实在忍不住,扒着床就翻身开始吐了起来。 那嬷嬷恶心到不行,退了好几步,来了句:“皇上快到了。” 如此惊吓,更让刘太医药效退去一半。 怕死的恐惧迅速在四肢百骸游走,他想找自己药箱给自己吃点药,戳个几针,这才发现药箱早已不见。 他赶紧掐了自己几处穴位,让自己快速醒神,从药效的威力中抽离。 再一看舒妃还晕着,他又给舒妃开始掐人中,拍穴位。 舒妃哼哼着,终于有了转醒迹象。 刘太医开始给自己穿衣。 胡乱套上中衣后,舒妃终于转醒。 身体的异样,难闻的气味,衣冠不整的男人,以及身处的环境让她几乎疯狂,一息转醒。 “啊——”她刚要尖叫,就被刘太医捂住了嘴。 “快快!皇上在来了!不想杀头就赶紧起来!” 趁皇帝没来,他要赶紧走。 脑子还没彻底清醒的刘太医还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只是他此时发现,他的裤子不见了。 亵裤和外裤,都找不到了。 他跳下床,好一番找,也寻不到。 可怜那嬷嬷被他的两条光腿晃到几乎要长针眼。 而舒妃也发现,她的肚兜不见了。 两人忙乱作一团…… 萧熠一脚踹开屋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刘太医边打着酒嗝,边从舒妃身下抽出来一条皱巴巴的男裤…… 而舒妃则正被刘太医掀开,露出光洁后背和两条长腿,未着寸缕,口中还在骂刘太医“混蛋”的场景…… 第77章 非礼勿视 两妃彻底惊呆,平日八面玲珑的两人此时如被雷劈一般立那儿不知所措。 她们只是听说有人在这儿私会。 还以为是夸大其词,没想到男女都认识。 更万万没想到,那女人是舒妃啊! 舒妃疯了,定是禁足时间长了,寂寞难耐,这才连个太医都不放过…… 可这刘太医已经三十好几了。难不成,是他的身体特别好?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刘太医的长相,身材,上衣遮不住的臀腿等等。 咳咳! 非礼勿视! 回去洗眼! …… “你个贱妇!” 萧熠是真的生气,一脚将地上酒瓶踢了个粉碎。 如若不是因为护着唐宁平得以顺藤摸瓜,抓住机会反将一军,那现在躺在那里出尽洋相的,便是唐宁安! 他想想就来气! 唐静舒这个贱妇,居然敢在他的头上算计!给他戴绿帽!还是在这种场合,这么多宾客的时候!这是将他这个皇帝的尊严放在地上摩擦! 这些,都是他不可原谅的! 她的胆子,真比她那擅长煽动老族的外祖父还要大! …… 舒妃到底也没找到她的肚兜,极为不雅地将中衣外袍穿上,乖乖跪地。刘太医更是趴在地上,抖若筛糠。 两个人开始解释他们是被陷害。 说他们是神志不清,不知道做了什么。 不知道做了什么? 于是萧熠就叫来了恒王妃,让其告诉他们,他们刚刚在做什么。 恒王妃见也没外人,便说了个直白,将她看见的“苟且”场面说了一遍。 “听到了?” 萧熠怒斥。“你俩不要脸的东西,分明是酒后乱性!” 这一地的酒瓶,两个浑身酒气的人,全都是证据。 两人开始强调他们是被下药。 “那下了何药?药在何处?”萧熠淡淡问。 唐静舒连肚兜都找不到,药瓶自然也寻不着。 “皇上,您看,妾身的肚兜就是证据,肚兜被人拿走了,这可不就是有人在陷害妾身?” 荣妃闻言,手指一勾,她的人就开始满屋子翻了起来。 很快,床底下,一条粉色鸳鸯肚兜和一条男式亵裤被找了出来。 荣妃噗笑,“酒后多忘事。自己不小心掉在床下了。” 唐静舒傻眼了。 这不是她的肚兜。这是她给唐宁安准备的,用作陷害的。 图案还是……有深意的。 庄妃也开了口,“舒妃真好雅兴!这肚兜图案还是交颈的鸳鸯呢!” 谁好人家家的,穿这般带暗示性的肚兜,除非原本就是出来勾搭…… 两妃几乎是不约而同给唐静舒翻了一个大白眼。 唐静舒砰砰砰磕了三个头。 “皇上,臣妾对天发誓,真的是被冤枉,被人陷害,臣妾愿用性命起誓!” 萧熠:“皇嫂,你到的时候,可看见有人在陷害舒妃了吗?” 恒王妃继续摇头。“只舒妃和刘太医两人在屋中。舒妃的宫女在外边鬼鬼祟祟把风。再无他人。” 唐静舒跪地膝行抱住萧熠衣摆。 “是唐宁安,是唐宁安陷害臣妾的!皇上您去查一查安贵人的行踪!她和她的宫女对刘太医用了药……” “大胆唐静舒!事到如今还敢陷害其他宫妃!你这是罪加一等!” 萧熠的声音传出去老远…… 谁?唐静舒? 人群哗然。 偷吃的,居然是舒妃?堂堂舒妃? 人群里的安阳侯夫人闻言更是直接瘫坐在地。 众人这才发现,原来舒妃的娘家人都在这儿。 母女俩成了焦点。 前后千金们顿时开始憋笑,原来,这母女俩口中该浸猪笼,不守妇道,饥不择食,伤风败俗的下作玩意儿,就是她们家自己的宝贝。 人们开始指指点点。 安阳侯戴家和尚书府唐家,就这么沦为了笑话。 两人也顾不上火辣辣的老脸,冒着冲撞的风险,赶紧跑进了屋中,想要帮舒妃说话和求情。 侯夫人跪地,表示自家孩子一向忠厚老实,绝不会做这种事。反倒是唐宁安,一直都不安分守己,请皇上看在侯府和唐家面子上,看在她家侯爷还在为大乾领兵出征的份上,好好彻查此事。 “可是……两位夫人……”一直站在边上的唐宁安终于开口了。 “你们急于帮舒妃娘娘脱罪的心我能理解,可皇上心里明镜似的,你们若再要多说,就成欺君了!” 欺君?什么意思? 侯夫人与戴氏对视了一眼。 萧熠幽幽开口,“千金宴第一场后,朕便说要重赏安贵人。第二场结束后,安贵人就去找朕领赏了。当时还有两位大人在场,都能作证。安贵人根本不可能陷害舒妃。” 唐宁安晃了晃她的脑袋,头上一根漂亮的金钗配红珊瑚,与她的红衣相得益彰。 “这便是皇上的赏赐。好看吧?” 她不在场的人证物证可都有。 谁也休想赖上她! “正因如此,朕与安贵人才会一起赶来。” 萧熠冷笑。 “侯夫人,朕敬重您,警告您一句,今日事,兹事体大,事关皇室颜面,不可能糊弄过去。您若识相,不想被波及,就该闭嘴!” 侯夫人张了张口,到底没再开口。 戴氏还欲多言,也被她阻止了。稍有不慎,皇上以“管教不力”来发落,只怕唐尚书也会被牵连。 她二人并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也不知唐宁安如何脱身,这时候怕会多说多错。 唐宁安身后肯定还有助力,是谁呢? 侯夫人扫眼正勾唇笑的荣妃。听说小贱人和荣妃走得很近,两人暗中联手多次了,这回,难道还是荣妃? 她暗中叹气,舒儿名节已毁,这事板上钉钉了。家中只能再做筹谋了。 而这时,荣妃突然想起一桩,“皇上,据臣妾所知,舒妃妹妹每次得病,都是指明要刘太医看诊。想来……或许……这二人交好,已有一段时日。” 如此机会,荣妃自当将敌人使劲往泥里踩。 殊不知,侯夫人因着她接连发声,已经将她视作了罪魁祸首。 萧熠哼声,让人立即去查。 侯夫人再次拜下,请皇上看在丈夫在为国征战的面子上,从轻发落。 戴氏见母亲放弃了女儿,当场就晕了过去。 唐静舒的嘴也被堵上了。 萧熠直接开口发落。 先是赐了刘太医的死罪。 至于唐静舒…… 第78章 下贱女儿 萧熠背身的手上正盘着他的串珠。 他顿了两息,才道: “至于舒妃,即刻送回宫中,降为答应,搬出重华宫,送去绿芜居,从今往后,无召不得出绿芜居一步。” 绿芜居,就在冷宫旁边。先帝时期,那些不被待见的宫妃都居住那边,阴气极重,宫人都不愿去的所在。 软禁在那儿,相比送冷宫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而且是答应,是现如今后宫的最低位份了。 从妃位降至答应,一下多级,可见皇上震怒。 唐静舒不服,努力挣扎。 可没有用。 她挣不开。 急火攻心,她再次晕了过去。 侯夫人亲自帮她叩拜谢恩了。 没有赐死,没有完全被废,没有累及他人,已经算是好的了。来日方长,再看看吧…… 唐静舒直接被带走了。 一场大戏就此收尾。 皇帝将戏演到底,带着一腔怒火,阔步离开。 高公公则在后边叮嘱众人,闭牢嘴巴,小心祸从口出…… 太后到底是晚了一步,她带着人赶到之时,审问和处置皆已结束。舒妃已被萧熠的人送回宫中,一切落定,再无转圜。 她并不知,萧熠速战速决就是怕她掺和之后,扒出什么,转将矛头对准宁安,到时候剪不断理还乱。 作为帮凶的松枝也被赐死。 萧熠也调取了太医院的记录。 其中清晰记载,最近两年多来,重华宫每次传太医指定的都是刘太医。且频率极高,三日一次请安脉,五日一次平安脉。 萧熠又命人去搜查了刘太医家中。 结果在其书房里找到了多张面额在百两以上的银票。拿去对应的票号比对之后,查出这些银票全都出自唐家或是戴家。 若无问题,若无勾当,若无见不得人,谁打赏会给这么多? 萧熠出手很果决,同时还命人去查了刘太医全家的名下财产。 结果发现,他现居的宅子是三年前新购入,他夫人名下在郊区还有一处田庄。总价值高达了千两。 区区一个小太医,就凭俸禄,别说买下,甚至都撑不起这么多家丁丫鬟的开销。他的银子,摆明不干净…… 对此,安阳侯老夫人其实有话想说,却没法说。 事实刘太医买宅购地的银子,是当年侯府为了买通他为唐静舒所用偷偷送的。 唐静舒资质一般,太需要助力,这刘太医便是其中一环。 可谁料,现如今,这些便全成了刘太医与舒妃私下往来的佐证。 很快,老夫人收到消息,得知被软禁在郊区的唐宁平也已被人救走。她连最后拿捏唐宁安的底牌也没有了。 老夫人和戴氏一样,气得直接病倒了。 侯爷不在,这事连个转圜的机会都没有啊…… 而太后看到所有这些证据,渐渐从愠怒变成了暴怒。 出了这种事,丑闻盖过她的喜事。 丢人——成了唐静舒给她的最大寿礼。 若真要追责,她也难辞其咎。毕竟这几年都是她掌管后宫,有监管之责。可眼皮子底下,居然出了这样的事,她的脸都没地儿搁了。 多亏没让唐静舒怀孕,否则,是真就乱了套了…… 心情不好的太后,最终只在晚宴露了个面,让大家尽兴之后就回了住处。 没有太后在场的宴席氛围轻松了许多。 宁安心情很不错。 直到有人来找她。 她的那个便宜狗爹——唐易之来了。 “小主,见吗?”夏雨来问。 晚宴设在了湖边空地。 一边男宾,一边女宾。 只要不走远,说几句话没人过问。 “见见吧。” 说起来,重生之后,她还见过这狗东西呢! 宁安依旧是带了如意前往。 湖边林子中的亭子间,唐易之等在了那儿。 “逆女!”——这便是多年不见,他对宁安说的第一句话。 “你若不会说人话,我就走了!”宁安已经不高兴了。 “今日舒妃之事,是你做的吧?”唐易之抿紧了唇,整个人咬牙切齿的。 “舒妃是谁?”宁安很不满意他的态度,“你说的是舒答应吧?她自己偷人,与我何干?” “唐宁安!你眼里有没有我这个……” 唐易之呵斥之余,不忘看下左右。 “你眼里有没有我这个爹?今日舒妃那事,究竟前因后果如何?还不赶紧说来?” 唐静舒已被送走。唐府和安阳侯府已经乱套,他们这些年安排在重华宫的人也都被皇帝处理了个七七八八。到现在为止,他们都还弄不清楚来龙去脉。 唐易之觉得,该好好找这个逆女聊一聊了。 宁安走近了两步。 “那你得先告诉我,我娘怎么死的?说实话。” “你娘……自然是马车摔下山死的!她是为你们姐弟去上香,是为你们死的!是她命不好,你别想赖别人!” 唐易之眼神略有闪避,可言辞却相当坚定。 宁安冷笑一叹。 “既如此,那唐静舒自然也是咎由自取。是因为她自己下贱被抓包。是她命不好,你别想赖别人!” 唐易之气得拳头都差点挥出去了。 “好好好!好你个逆女!” 他手指宁安,“你说,你是不是早有谋划,早就打算勾引圣上,你图谋许久了是不是?你背后究竟谁在帮你?荣妃吗?你这样的,真以为人家会真心与你合作?你小心玩火自焚!” 这是唐易之来的另一个目的,想要试探出宁安身后究竟是否荣妃。 他的手指越点越近,几乎指到了宁安的鼻子。 如意见状上前一步,但她没出手,宁安已经一脚踹了出去。 这一脚,直接踹在了唐易之的小腿骨上,叫他连退好几步,差点一屁股坐地。 “你什么东西,敢对我指指点点的!你以什么身份来指点我?你别忘了!你不是我爹!你只是我表亲!” 可此时,唐易之的眼神却是瞟去了一边。 他注意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直在附近走来走去。 他刚刚逼近宁安时,那人也走近了一步,似乎对这里很关心。 他眯眼一看,那人是……永宁侯世子李瑜!这厮在这儿晃悠个什么劲儿!这厮盯着这里做什么! 他一个禁卫军副指挥使,就这么闲? 等等! 唐易之突然想到了。 “你……你个逆女,你不会到今日都还与李瑜藕断丝连吧?难不成,这次就是他在暗中帮你?” 唐易之越想越真。 就凭现如今李瑜的权势,在行宫出手易如反掌,也定是他暗中救走了唐宁平。真正苟合私通的,是这两人才对! 难怪,难怪李瑜到今日都还不肯娶妻! “你……你怎会这般下贱!” 这个逆女现如今勾走的两个男人,一个是舒儿的丈夫,一个是舒儿的所爱啊! …… 第79章 族谱单开 下贱? 宁安失笑,又失笑。 试问什么样的爹,会一口一句脏话叱骂自己亲女儿? “我下贱,你去问我爹啊!肯定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老鼠的女儿会打洞!我爹就不是个东西,你还指望我是什么好人吗?” 唐易之又气坏了,一手依旧不停指着宁安,另一手则抚着胸口,“我问你,帮你的,究竟是荣妃还是李瑜?你与李瑜,究竟是什么关系!” 宁安原本想为李瑜解释的,但她改主意了。 她突然想起来,李瑜可是安阳侯家的表亲世子啊! 他们喜欢作,就让他们去!他们闹起来,李瑜这个先帝亲封永宁侯世子的地位不会受影响,但李家和戴家的关系却一定遭破坏。 两家闹翻,损失的是戴家,不是吗? “与你无关。”宁安淡淡不回答,“没事我就走了。” “等等!” 宁安已经转身,唐易之立马上前挡住她。 “暂且先不提这事。” 他左看右看,确认周遭几十步内没有他人。 “爹找你,是要帮你。” “帮我?”宁安无语。 “安儿,你还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吗?舒儿是侯府扶立出来的,你却处处与她作对。之前害她禁足,被皇上厌恶,被太后夺权。之后你又害丽嫔降位,害丽嫔身死。现如今,舒儿彻底成了废子,你觉得侯府会放过你吗?” 唐易之全然忘了之前的张牙舞爪,这会儿演起了慈父。 “侯府会杀了你!你虽看不上我这个爹,但你毕竟是我亲生。我这个做父亲的,没法看着你死。” “然后呢?”宁安双臂抱胸。 “你听话,做爹的好女儿。侯府那里,爹去帮你说,一定让他们不再伤害你。安儿,这是你现如今活下去唯一的办法了。” “那你告诉我,怎么做才是好女儿?” “今晚你就帮爹去皇上那儿求个情,求皇上手下留情,别追究到爹这儿来。这事再闹下去,你也要受波折。一笔写不出两个唐字。对不对?唐家失势,对你没有好处。爹走到这步,看了多少侯府眼色,不容易啊!” 宁安终于弄懂了这个狗东西来找自己的真正理由。 今晚萧熠将刘太医和重华宫刨了个底朝天。这老东西害怕明早萧熠就会找他算账。他怕他的尚书之位不保,所以急吼吼来威逼利诱来了。 “你可真真是自私自利,无利不往的垃圾!”宁安又踹了一脚,阻止老东西上前。 “安儿!你若没有爹扶持着,你这贵人就算是走到头了!只有爹帮你,你才能和舒儿一样,一步步往上,做嫔,做妃。爹帮你认祖归宗,以后你就是咱们唐家的荣耀。爹一定宠你爱你帮助你!” 唐易之还拿袖口擦了擦眼角。 “爹对不起你,爹亏欠你。咱们父女摒弃前嫌。想想你弟弟,只有你爬得高,他才能走得远啊!” 宁安:“懂了。你们废了一颗棋子,就着急再找一枚棋子。那我若答应,有什么好处?” 唐易之大喜。 好处,他已经准备好了。 出事之后,他就让府里去筹措了。他就是要让唐宁安这眼皮子浅薄的东西看到家族实力,不舍拒绝家族助力。 唐易之拿出了一沓子银票。 “看到了吗?只有家族能这般帮你。收下银票,帮帮爹。以后咱们父女一体。” 宁安一把抓过银票点了下。 居然有五千两。 她将银票放到了如意手上,命其收好了。 “银票我收下了,但你这个忙,我不打算帮。” 她就是无赖,又当如何? 有本事的,来抢回去啊! “唐宁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真不要唐家这个助力吗?” “唐易之,我也告诉你!我—不—要!你的认祖归宗,对我没有一点吸引力。我为与你一姓而感到羞耻! 现在的我,庆幸与你只是远房表亲的关系!我告诉你,我和我弟弟的族谱,以后我们自己开!自己写!与你没有一点关系! 今日你的银票就当是给我和弟弟的补偿了!以后,你也不用再来找我了。我没有你这个爹!” 宁安转身就走。 唐易之气到胡子都在抖,他连追几步: “你真不要命了吗?老子没开玩笑!你想清楚,你若不低头,晚些时候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不关你事!滚!” 宁安的好情绪都被破坏了。 她大概知道,有一点,狗爹应该没有危言耸听。那便是:侯府那边恨极了她,怕真的会要她命了! 唐易之没追上宁安,转头就去找李瑜。 结果一转身,哪还有李瑜的影子? 那小子,唐宁安在,他就在,唐宁安一走,他就也消失了? 这般护着,这两人怎么可能没有关系! 造了老孽了! 唐易之决定,回去就让老夫人去永宁侯府闹上一场。 …… 宁安早早回了住处,刚换了衣裳,小顺子又来了。 说温泉山庄备好了药汤,请她去泡。 宁安突然想到今日萧熠幽怨的眼神,自己昨晚赖了没去,今日出了这么多事,她必须得去了。 就着夜色,穿上黑斗篷,趁着宴席未散,跟着小顺子走了小路,一路顺畅到了温泉山庄。 整座山庄依山而建。 三条山上下来的热泉汇聚成湖。 十二座小院分散而建。 皇帝太后住了两座相邻的主院,各享一条热泉。 其他三妃六嫔各居一院。 随着小顺子前往的路上,宁安发现,萧熠那座院子一边挨着太后,另一边却是空置的。 小顺子笑答,“皇上说难得清净,不想被人叨扰。便空了下来。” 宁安看了眼那座小院,门前开满了正盛放的紫色夏堇,倒是她喜欢的住处呢。 宁安被引进小院走了几步,小顺子就退下去了。 竹屋雅致,并不见萧熠。 脱去黑斗篷,走了一圈,一个人都没瞧见。 继续往里,水汽氤氲。 水雾茫茫里,萧熠正在泡泉。 “过来!” 走近一瞧,他半倚池边,茶水瓜果,一应俱全。 山间晚上凉气重,泡个温热药泉确实惬意。 “安贵人,你可知罪?”萧熠闭着眼,懒懒道。 罪吗?她身上多得是。 比如昨晚忘了来;比如瞒了自己身世;比如今日这出击一定意义上给他戴了绿帽,落了他的颜面…… 今日,就是来赎罪来了。 …… 第80章 爱慕之罪 “妾身有罪,罪大恶极。” 没有旁人时,宁安素来胆大。 她直接走过去,从后边搂住了萧熠的肩脖。 “皇上所指,是妾身对您的爱慕之罪吗?” 萧熠哼了一声。 “你就惯会哄朕!” “妾身知错了。” 宁安贴到他耳边,亲了他两口,“昨晚事务繁杂又怕死,确实心力交瘁,今日特来赔罪。” 她乖乖从旁端来了银耳羹,萧熠不吃,她又跪在一边给他按起肩。 “今日落了皇上颜面,皇上别怪妾身反击毒辣。” “无碍。”萧熠眯了下眼。 因他人之过而没面,这不是丢脸。但因自己无能掌不住权,那才是真正的威严扫地。 “朕借这次事件,刚好可以敲打安阳侯。他这次领兵后,声名权势本就大涨,亟需打压。如此一来,声誉扫地的反而成了他家。” 他也终于有机会可以抓侯府把柄,伺机而动了。那些老族,他忍够了。 宁安一愣。 懂了。 “所以,唐静舒以为她对妾身螳螂捕蝉,妾身以为自己反手来了个黄雀在后,实际上,皇上您才是坐在暗处笑看风云的大猫。啧。” 亏她还自我感动,心道萧熠竟是宠她至此,连暗卫都给她随意调动了。 或许,自己真就是一枚他精挑细选出来的棋子罢了。 宁安恭谨了些,敲肩的拳头也不再松散。 萧熠一把按住她的手,“这些事儿,宫女就能做,不用你。你若想赔罪,不如想些实际的。” 说着,萧熠手上一加力。 宁安整个人直接就被拖进了池中。 像话吗? 得亏她及时屏住呼吸才避免呛水。可好好的衣裳,全都泡湿了。 萧熠笑着打量她贴身的衣裳和仓皇的面目。 宁安头疼。 “妾身待会儿如何回去!” “那便等衣裳干了再回!”萧熠伸手去拉她。 宁安却直接扎进水里,双腿一摆,如一尾鱼一般,叫他抓空的同时,还游出去老远。 “你还会游水?”萧熠没想到。京城贵女们,哪有这本事? “我来自江南,我老家门前就有河。我三岁就会游水了。” 宁安打量还展着双臂靠在池边的萧熠,顿时笑了起来,“皇上不会游水?” 也是。皇子王爷们,命贵重着呢,谁会让他们学游水啊? “你要教朕吗?” 宁安腿一蹬,又游了回来。 “只要皇上不嫌弃。” 宁安脱了自己的外袍,拉起了萧熠的手要教他姿势。 可萧熠顺势就揽住她的腰,直接压来,将她带着往水里按的同时,还吻上了她。 两人直落到了池底。 宁安直呼上当。 他不但会,还会得很,正从她的嘴里攫取空气呢。 直到她呼吸不畅才被放开,急急匆匆冒出水面大口呼吸。 她这才惊觉,刚刚这一接触,里衣也开了。 这厮故意的! 她一眼瞪过去,才见萧熠已经坐了回去,正闭目假寐。 宁安爬上岸,将湿透的外裳拧干挂起,身上里衣一并脱了。最近身体确实过劳,她得好好泡药泉。 扑通一下跳下水,再冒头时,刚好在萧熠怀里。 萧熠打量她,“谁泡泉身上还有一层布的?” 宁安知道他的念头,赶紧一退,“妾身第一次泡泉,先待妾身享受享受。哪个是药泉?” 她看见,旁边还有好几口池子。 萧熠手指其中一口,“王院首给你配的药,老实泡上两刻钟吧。” “是什么药?调理哪方面的?” 宁安换了池子,学萧熠样子靠去了池边,喝茶吃果,好不自在。 萧熠却没回她,反而也是起身,换了个旁边池子。 宁安移了过去,“皇上这是哪种泉?也是药泉吗?” 萧熠又不理她,她便自己伸手去摸了下。 额,冷水? “一热一冷,皇上小心着凉。”她关心道。 “朕热。管好你自己。”萧熠没好气。 宁安突然想到什么,一下明白他为何让自己老实待着…… 她决定转移下注意力。 宁安开始了感谢。 谢萧熠救了弟弟,谢萧熠愿意配合她的计划,谢萧熠保护她,救了她。 萧熠嗯了声。 “你弟弟受了点伤,他被关了多日有些虚,朕安排他出宫休息了。他说明早要去你娘坟上祭拜。明日晚些时候,朕再安排你与他见面。” 宁安再次谢过。 萧熠睁开了眼,认真问她。 “你真的不想认祖归宗?” 今日他并未追究唐易之,当时就是考虑到宁安身世的尴尬。如若她愿意断了这个亲,萧熠其实极为赞同,那他之后处理侯府事时也不用束手束脚。 对此,宁安很坚定:“嗯,不想。这个爹,不值得!” 哪怕是为了死去的娘,也不行! 她是真想重开族谱,让他们一家三口重新有了踏踏实实的身份! “所以妾身还得麻烦圣上一件事。” 宁安起身欲跪,萧熠免了她礼。 “妾身已经给弟弟攒够银两,很快弟弟就可以买宅子,将户籍迁出尚书府重落。这几日,还得劳烦皇上的人继续对弟弟相护一二。” “护着呢。放心吧。” 萧熠又斜了她一眼。“你怎么不让李瑜去护呢?” 上次,她就是先找的李瑜。 这两日,李瑜也一直在偷偷关注她,帮助她。别以为他不知道! 宁安赶紧将一双注满深情的眼睛投了过去,“皇上这醋,吃得可没由来。您明知妾身都没正眼瞧过他。” 李瑜,确实是个问题。 宁安这辈子基本已经定下了。她已为人妇,真就不能再拖累他了。 “那朕若给她赐婚,你没有意见吧?” “那是天大的好事。”宁安很真诚。“李世子该成家立业了。” 萧熠仔细盯着宁安好几息,最后点了下头…… 两人各有所思。 好不容易捱了两刻钟,宁安已是昏昏欲睡。 她的小脸都红扑扑的,看着就香甜。 萧熠突然起身。 宁安反应过来睁眼时,人已被他抱回了之前的大温泉里。 “做……做……做什么呢!”她身上最后一层布也不见了。 “你说呢?不是要感谢要赔罪吗?” 扑通一声,两人全都进了水里。 要说吧。 好巧不巧。 这正是花前月下好氛围,有几道不和谐的声音出现了。 “皇上~~~” 这一嗓,两个字拐了八个调调,宁安感觉耳朵都要起鸡皮疙瘩。 她好像知道是谁了。 …… 第81章 轻烟送汤 “知道是谁?” 萧熠眼一瞥,扫到了宁安暗笑的表情后问道。 “就是那个相貌身段皆一流,女人看了嫉妒,男人看了把持不住的柳轻烟啊。”宁安冲萧熠笑,“皇上难不成还忘了?” 那般美女,万中挑一,宁安都一眼难忘。 但萧熠哼了声,眼里厌恶顿起。 他当是谁呢,竟敢狗胆包天,直接闯进来。他等了多日的好事,就这么被生生打断,萧熠的脸,比锅底还黑…… 外边传来了小顺子阻拦的声音。 可那柳轻烟直言只是奉太后之命来送东西,送了就走,问小顺子是否要忤逆太后…… 宁安直接从泉中跳起,用最快速度爬上岸,将月光下晾晒的衣裳取下。也顾不得衣裳湿哒哒,赶紧往身上穿。 “皇上,妾身先回避下。” 宁安不觉得小顺子能挡住太后的人。她可不想被太后的人看见她在这儿! 太后心情不悦,身体又不适,连宴席都没参加,结果皇帝却在隔壁与她玩乐,太后知道后,必认定是她上门勾引,又要找她麻烦了…… 然而,这边她衣裳才刚披到肩头,整个人却又是被萧熠一拽一拉,跌回池中。 “你敢!” 萧熠眼中怒意渐盛,宁安瞬间老实。 罢了罢了,大不了等会儿沉水里…… 柳轻烟这一趟,志在必得。 今日她与吕月溪在千金宴的第一轮便被淘汰,太后没法接受如此结果。 于是太后选了她,让她今晚必须拿下皇帝,如此依旧能够顺利进宫。 “知道为何要让你们三姐妹随哀家住吗?就是方便你们近水楼台。” “那些个妖艳货色都不住这儿,你们的机会才大。” “寿宴前,皇上已经斋戒七日。哀家查过内务处记录,再往前几日,皇上也没宠幸任何后妃。简而言之,皇上已戒色有半个月了。”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稍微挑一挑,忍不住的。今日你把所学的本事都拿出来,争取与那唐宁安一样,一举获宠,封个贵人。回宫后哀家就找由头抬你为嫔。” 为此,太后不但给柳轻烟赐下了喝一口就能让皇帝龙精虎猛的汤水,还提前找由头支走了高福等人。 柳轻烟准备一番就出马了。 听说皇帝在泡汤,她真就笑歪了嘴。天助她也! 小顺子想拦她。 她将“太后心意”的汤水架在身前,威胁但凡死太监敢碰她一下,汤水一翻,玉盏一碎,就治他大不敬之罪。 再有太后的嬷嬷相帮,她顺顺利利就进了温泉园子。 外裳一丢鞋一脱,柳轻烟打着赤脚扭着腰肢就往里去…… 她身披半透轻纱,露了半胸,极尽妖娆。 这可是定制纱衣,稍微一用力就开裂,撕起来特别带劲。 “皇上,奴家给您来送汤了。” “皇上?” 雾气腾腾里,盛开的花树后,柳轻烟隐约看到了坐在池中的男人。 她索性拔了头上簪子,夜风里的她,长发飘飘,香气盈盈,如一株盛放的蔷薇般诱人。 “皇上”,她的声音越发柔软婉转,身子前倾,露出优美颈线和薄纱盖不住的半胸。 “奴家奉太后旨意,来给您送强身健体汤了。” 她一跪,故意扯到了自己的纱衣。 轻轻一声“嘶啦”,正是纱衣开裂之音。 她能感应皇帝正面看着她,她暗自得意自己戏的好。 只是……只是! 万万没想到,她百般设计下自以为最美丽的姿态,得到的却是一块正面飞来的鹅卵石。 “咚”的一下,鹅卵石直接砸在了柳轻烟的面门。 她“啊——”的一声尖叫,额头似破了,鼻骨似裂了,那玉盏也连汤水一起,砸在了地面。 “哪个下作贱人!谁让你闯进来的!”萧熠的暴怒声传来。 柳轻烟吓一跳。 她怎么了? 至于这般生气吗? 都说是来送汤的了! 脸上疼到要死,柳轻烟几乎都闻到血腥味了,可她顾不上伤,赶紧扑通跪地,膝行上前两步为自己解释。 送汤,怎么会这个下场? 她哭得梨花带雨,偷瞄一眼后,她再次“啊——”的一声,摔坐在地。 她这才知晓,为何皇帝这般暴怒。 她看到,皇帝确实是泡在泉中,正面对着她,看着她。 可……可……可他怀里还有一个人。 分明是个女人! 那女人正背对着她,整个人都贴在皇帝身上。 好像什么都没穿? 那雪腻的后背,纤细的腰肢,都不用她回头,一看就是个美人…… 所以,皇帝暴怒的原因是这个! 他们正在欢好,可她却闯了进来,打扰到了他们! 再一看水面上,好几件女裳还飘着,这还有错? 柳轻烟赶紧砰砰叩地求饶命。 “滚!”萧熠喝到。 柳轻烟衣衫不整也顾不上,一溜烟就跑了。 宁安舒了口气,她就是配合做戏呢。 她原本要藏于水中,结果被萧熠给牢牢扣住了,一动动不了,硬生生让那柳轻烟误会了。 “您拿妾身做挡箭牌呢?” “不是挡箭牌,而是利用你制造了个由头。”等会儿,他就着这由头,便可去隔壁太后那儿发作一番,将太后给他准备的丑东西给处理掉。 “还是您设想周到。”宁安啧声。 萧熠满意了。 “一举两得。如此,朕的安贵人也不用跑了。反正没露脸,是不是?” 说着,他又凑了上来。 宁安却是看准机会,直接从他怀中滑走了。 她一边讨好笑,一边往后退。 “妾身胆子小。此刻妾身坏了太后娘娘好事,她的人定在外边等着堵我。趁柳轻烟正在告状,太后还没出手,妾身就先跑了。” 这次,她没再给萧熠机会,直接带着她的衣裳扎进了水里…… 她刚就已经想好了,通过热泉游到没人居住的隔壁院子,从那边离开即可…… 她走得倒是洒脱果断。 就是萧熠,整张脸又黑了。 一会儿斋戒,一会儿绑架,一会儿说忘了,一会儿又是太后,怎么天天都成不了?他堂堂皇帝,这种事都这么难了? 萧熠越想越生气,又回了冷泉里待着。 一刻钟后,他带着一腔怒火,突然走出了他的院落。 如宁安所料,两个嬷嬷正守在外边盯着他住处。冷不丁撞上皇帝,俩嬷嬷吓得跪地,结果一人胸口吃了萧熠一脚。 萧熠更不爽了。 憋死他了。 这一腔火气,索性就从隔壁院出了! …… 第82章 一个臭人 萧熠直接闯进太后院中,喊着让柳轻烟滚出来。 放眼花厅之中,太后精挑细选的这三个姑娘都在,萧熠看在眼里火气更盛。 柳轻烟原本正在敷药,闻言吓得从榻上滚落跪地。 “什么东西,毫无礼数,也敢坏了朕的雅兴!” 萧熠一心想要给个下马威,让太后这些人认清自己几斤几两,最好是让她们即刻收起乱七八糟的心思。 于是他手一挥,高公公卷着袖子就上来了。 啪啪啪啪几个耳光,抽的全是柳轻烟被鹅卵石砸破的伤处。 只有柳轻烟知道,高公公看似掌力不大,可每一下都后劲十足。几个巴掌下来,她的鼻子彻底麻了。 她伸手一摸,鼻子竟是随着她这一碰,歪了。 她的鼻骨,是断了么? 此时此刻,一股钻心剧痛才生出。 完了!彻底完了! 她的脸,她最引以为豪的脸,毁了! 柳轻烟跌坐在地,失魂落魄,还不敢喊人找太医。 另两个吕家小姐见状也是吓坏了,纷纷跪地不敢说话。 太后闻声而出。 见柳轻烟模样,她一声轻叹。这枚棋子,算是彻底废了。 “这孩子不是有意,并非故意扰了皇上兴致。皇上既已罚了,便消消气吧。” 太后命了吕月溪去给皇帝倒茶。她这堂侄女才是她最看重的。这次不管千金宴结果如何,她都是要将之带入宫中的。 “其实也怪哀家,不知皇上传了哪位小主伺候,才冲撞了皇上?” “怎么?母后连朕宠幸个宫女也要管了吗?朕才刚兴起,尚未来得及问起她姓名就被打断了。母后若是好奇,不如自己去查。” 宫女? 太后有些无语。 和唐宁安一样,又是宫女?皇帝这口味…… “哀家就是随口问问,皇上先喝茶,去去火吧……”太后见皇帝怨怒不小,自是不好深问,便示意皇帝坐下说话。 那边吕月溪已经前来奉茶。 茶盏送到面前,萧熠却没有伸手去接。 太后在旁道:“月溪是好姑娘,等下皇上听听她弹的古曲,保准惊为天人。” 萧熠鼻息一重。 吕月溪有些慌,“皇上请喝茶。” 谁料,萧熠直接伸手,将茶盏拍落在地。 茶水翻在吕月溪手背,杯盏则碎了一地。 后边,那柳轻烟和吕初彤刚刚才由跪站起,这会儿见皇帝发火,立马又跪下了。 “母后就一定要将这些个蠢的,瞎的,臭的塞到朕身边来么?朕是皇帝,您即便要选,也请挑些好的。还是您觉得,朕就只配这些个歪瓜裂枣?” “皇帝这是什么话!” 太后也生气了,倏地站起。说她吕家的姑娘歪瓜裂枣? “哀家选的这三位姑娘怎么就是蠢的,瞎的,臭的了?放眼整个京城……” “打住!” 皇帝伸出手指,先是指向了吕初彤。 “这个!刺绣,一花几瓣都能错。数目都数不清,是不是蠢?” 随后,他指向柳轻烟,“这个,眼神不好,胡乱冲撞,是不是瞎?” 最后,他手指挪向了太后最喜欢的吕月溪。 “这个!您最喜欢的,极力推荐的,却是连千金宴的第一关都过不了。不但蠢,不仅瞎,听说是从屎坑里捞起来的,臭气熏天!就这样的,您也好意思指给朕?” 太后闻言就蹙起眉,好荒唐的话! “皇上胡说什么呢?什么屎坑,什么臭气!休得胡言!” “母后若不明,便自己问她!” 太后看向这堂侄女,见她已经哭得一抽一抽,捂着脸,一句话都不会说。难不成这还是真的? “朕身边人的事,母后就不用再插手了!免得害及咱们母子情分!”说罢,成功借题发挥的萧熠甩袖离开。 太后憋了一肚子的气,转头见吕月溪还在哭,忍不住一脚踹过去。 “到底什么粪坑,还不赶紧道来!” 结果吕月溪砰砰磕头,表示她想回家,她不要进宫了,她愿意回家给太后祈福去…… 连皇帝也知道了她的丑事,这样的她,入宫后非但不会得宠,还要被人笑话。到时候家里和姑母都得嫌弃她无能,她这日子怎么过? 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今日从千金宴开始前,她就无故拉肚子。这也是她千金宴首轮就手软失利的原因之一。 她怀疑自己被人下药了,她怀疑是吕初彤干的,可她没有证据。 但不管是不是,这宫里都太可怕。 她,早就想打退堂鼓了…… 太后闻言,气得又是重重一脚踹出。 “没出息的东西!” 看着三人,已是两个彻底出局。 只剩一个吕初彤,今日勉强挺过了千金宴三轮。 “你呢?你也要回家吗?” “不回!”吕初彤重重拜下,“侄女愿意入宫,也必须入宫。侄女愿为姑母效力,为家族争光,光耀吕家门楣!” “很好!”太后满色略微好看了一些。只可惜,这是个庶女。 “那你便拿出些本事,叫哀家看看你是否得用!” 当晚,太后就把吕月溪和柳轻烟给送走了。 皇帝闻信后轻轻挑眉,不枉费他闹一场。只不过,今晚又叫唐宁安那到嘴边的鸭子跑了,想想就不爽。 …… 寿宴第三日。 今日上午是马球赛,下午则是千金宴的正式比试。 宁安前世今生都还没看过马球。 她兴致勃勃到马球场时,今日将比试的两队已经开始热身了。 比试的双方皆是达官显贵,皇亲国戚。 放眼出去,她一眼便看见了比赛队伍里的李瑜。 李瑜正好看过来,四目相对,宁安一愣。 李瑜的眉骨和嘴角都有伤。 可昨晚见他还是好好的。 所以,应该是昨晚散宴后发生了什么。 难道,是因为自己? 是唐易之去找他麻烦了? 宁安不想关注他,却也不得不多放几眼在他身上。 果然,一开赛,她就察出不对劲。 她会骑马,知道人在马背时双腿的发力方式。李瑜的腿似乎也不对劲。他的一条左腿,明显使不上劲。 此外,他整个人的状态就更不对了。 宁安认识的李瑜,是平和温柔的。可此时的他,却有些不计后果的疯。虽说比赛第一,可他有些过于不顾安危地全力以赴了。 “你也看出李世子不对劲了吧?”有人在她身边轻道。 宁安扭头,看见来人后,冷笑出声。 “你怎么在这儿?” 她为数不多,在入宫前就厌恶的一人,此时就站在了跟前。 …… 第83章 联手合作 宁安眼前之人,是安阳侯孙女戴春秀。 和唐静舒一样,她也曾心仪表哥李瑜。 她看不起宁安这种粗鄙外乡人,更没法接受宁安霸占了李瑜的心,所以那几年,她仗着侯府嫡女的身份,没少为难宁安。 “你怎会在这儿?”宁安看见她就烦。 “哟哟哟,你真当自己飞上枝头当凤凰了?真真目中无人!昨日千金宴,我可没少骂你,你没打喷嚏吗?” “你参加千金宴了?” 宁安记得早先荣妃给的名单里,没有戴家人。昨日近五百千金,她哪里注意得过来。 “你以为我想来?还不是因为你?”戴春秀咬牙切齿。 “关我什么事?” “瑜表哥拒了我家三次说亲。好不容易表哥回京,我以为总能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结果,舒表姐几次栽在了你手里,祖父就盯上我了,骂我与其浪费光阴在表哥身上,不如入宫助舒表姐一臂之力,为家族做点事。” 戴春秀越说越气,尖锐的手指甲一紧又一松。 若非周围人不少,宁安确定她一定会上来挠自己几把。 “舒表姐彻底废了,现如今,全家都指着我了。都怪你!唐宁安,我恨你!” “哦。”想离她远些,宁安起身就要换地方,结果被挡住了。 “你不想知道李瑜出什么事了?” “你想说便说,不说就滚。” “我告诉你,就是因为你,昨晚我祖母带人去了永宁侯府大闹一场,说李瑜暗中帮你,害了舒妃。李瑜回去后就被审问了。可无论侯爷怎么问他,他都死活不开口。 为此,他挨了侯爷十棍子。其中有一棍更是打在了他的左腿上。侯爷是武将,那力道,是一般人吗?” 戴春秀说着还抹起了泪。 “他都是为了维护你,才想把责任揽在身上。表哥他太可怜了。呜呜呜……” “后来,侯爷说,这事他若不给个交代,就让他别回侯府,以后就当没他这个儿子。” “因为你,他现如今身边连个人都没有。连家都回不了。” “你个贱人,你就不愧疚吗?” 宁安重重呼出一口气。 她还是连累李瑜了。 李瑜定是怕家里和安阳侯府那里因为唐静舒的事找她麻烦,便用试着默认来帮她分担责任。 他这样,她怎么还? “贱人!”戴春秀恨不得掐死宁安。 “你为何跟我说这个?”宁安直视戴春秀,“你可是有什么企图?” “我能有什么企图!只是不希望表哥为你做那么多,你却一无所知罢了。” 说着,戴春秀一跺脚就离开了。 宁安立即让锦绣去悄悄跟着戴春秀。 很古怪。 一被质问,人就走了,显然有心虚。 而且戴春秀什么德行,别人不知自己还不晓?她能这么好心,特意来跑一趟? 马球比赛进行过半,李瑜落了马,伤上加伤,被抬了下去。 宁安虽多少有些担心,还是将视线瞥开了。 她不想皇帝误会。 李瑜那里,她确实也得找个机会开解下,但肯定不是现在…… 中午,宁安回去小憩,锦绣来回话。 说是戴春秀在马球赛后半段,偷偷与吕初彤在水榭待了许久。 宁安一下笑了。 戴春秀自视甚高,京城一大半贵女都入不了她的眼,她怎么可能与吕初彤这样的庶女聊得来? 除非,吕初彤是代表太后去的。 太后这次带在身边的三位姑娘,只剩下吕初彤一人,她代表太后出面办事,成了太后颜面有光,栽了也不会落太后之面。 看来,她们联手了。 吕初彤与戴春秀。 吕家和安阳侯府。 要不萧熠怎会讨厌这些老族呢?他们暗中关系盘根错节,两家各自刚一吃亏,立马就有合作之势。 宁安立马想到了一种可能…… 戴春秀故意把李瑜说得那么可怜,怕就是想要诱导自己去找李瑜。 不管是去劝说,是去开解,或是去探望,但凡她真去了,就凭着过去李瑜向她提亲那一段,他二人的见面就变了味。 若被抓个现行,她跳黄河也说不清。 太后发作,皇帝震怒。 由于是她主动去找李瑜,只会认定是她勾引,而李瑜亦可全身而退。 那她就会落一个与唐静舒一样的下场。 戴春秀为安阳侯府,为唐静舒出了口气。而太后则可以除掉自己这颗眼中钉。而没有自己这个宠妃的存在,两人入宫后要搏圣宠的难度也会小许多…… 一箭多雕。 倒是好谋划。 不过…… 为了让萧熠安心,为了和李瑜彻底断清关系,宁安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去找李瑜,注定她们的计划成不了。 宁安压根就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下午的千金宴第二场,她也只是当个看客。 经过昨日三比后,剩下的千金不过九十余人。 而一晚上过去,又有好几位千金打了退堂鼓,临时退出。于是到此刻,总共也就只剩了八十来人。 对此,太后非常不满。 她的原计划,是得安排个五十新人入宫的。 现在好了,能入三十都是痴人说梦。 两妃联手,只怕最终入宫人数,只能是个位数。她先前应给各大家族的位置现在几乎都没法履行承诺。 太后后悔至极。 若早知吕家女儿这般无能,她从一开始就不该想着搅浑水引内斗。她哪怕累死也要将权利牢牢抓在手上。 现在好了,皇帝金口玉言给出去的后宫协理权,再想收回真就麻烦至极。 越想,她越觉始作俑者正是唐宁安,心中恨得不行。 太后看向了场中正在比诗词歌赋的吕初彤。 这丫头为表能力,主动献了一计。 只要此计成功,不管她比试成绩如何,自己都会扶她去高位…… 在一连串厮杀式的诗词比试后,最终留下了十六位千金。她们最后的成绩,将由明日皇帝亲自出题考验。 没有意外,吕初彤能力不够,并没能留到最后。 于是如何用能力来博取太后认可,成了她从小庶女华丽蜕变必经之事。 她确实与戴春秀达成合作了。 如宁安猜测,她们的计划确实就是等着其去找李瑜。现在的李瑜无家可归,将全天候都在行宫待着,这将大大方便探视。 她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从白天等到了傍晚。 从天黑等到了夜深。 吕初彤以为计划落空,刚要睡下,突然有人来报,唐宁安有动静了! …… 第84章 打漂亮仗 吕初彤收到讯息后,感激涕零,差点要跪下感谢老天帮忙。 她本以为唐宁安只是偷偷趁夜跑出去与李瑜在行宫的某处私会,但没想到,唐宁安是偷摸穿了黑斗篷,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便坐马车出了行宫! 后妃出宫? 乔装偷跑? 这两条,都是罪过! 那出宫能做什么? 这大晚上,难道出宫看星星看月亮不成? 她还能干出什么好勾当来不成? 她怕不是真去私会李瑜了吧? 吕初彤喝了一大碗冰水,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一场大计在脑中成形。 她立即调动起了人手。 命人去看李瑜是否在行宫的禁卫军营地;命人去查皇帝现在的位置;命她自己的丫鬟立即出行宫,去联系戴春秀和安阳侯府的人打配合…… 她要打一场漂亮的仗! 今日之后,从家族到太后,都会得她刮目相看! 且拭目以待吧! 吕初彤立即去求见太后了。 即便太后已然睡下,她也一定得见! “侄女不但会彻底处理掉唐宁安这个祸患,还要帮姑母将两妃的后宫协理权全都收回来!今晚之后,后宫大权将重回姑母手中!姑母之位,依旧不可撼动!” 这三句,让已经闭眼的太后重新睁开了眼。 “说说看。”太后允她坐到了床边。 吕初彤将自己已经谋划到七七八八的计划立马全盘道来。 太后闻言嘴角上扬,看吕初彤的眼神多了欣赏。她也没想到,这吕家最有用的孩子竟是这次用来充数的庶女。 “那唐宁安此时的位置……” “一直有人在跟,绝对不会叫她跑了。” “皇帝的位置……” “已经收到消息了。皇上今晚在行宫前殿招待几位前来祝寿的外使。宴席还没结束。听说皇上今晚不回后宫来。这将是天大的机会。” “李瑜呢?” “李世子那里也打探过了,他并未离开行宫。” 太后:“所以,唐宁安出宫,并非私会李瑜。有意思。” 这一点,也是吕初彤所奇怪的。 按理,唐宁安不可能回唐家,她又没有什么亲人,她一个人偷跑出去还能做什么?难不成,她在宫外还真有相好的? 但这重要吗? “姑母,不管唐宁安今晚出宫目的是什么,其实咱们都可以帮她安排的不是吗?”没有私会,就制造私会。 李瑜人在行宫,那就想办法让他出行宫。 “若按着戴小姐的说法,李世子对唐宁安痴情一片,为了她,甚至忤逆侯爷。那他若今晚收到消息,知晓唐宁安出事有危险,想来,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理,一定会前往营救……” 吕初彤低着头,眼里全是精光与狠辣。 “今晚他们的故事,我们可以随意书写。您说呢?” 她再抬头时,眼中却只剩了谨小慎微的伪装。 太后终于笑了。 她很满意。 “既然都思虑齐全了,那还等什么?” “是!”吕初彤行了一礼。“这次,行宫内外一起发力,定然姑母成为最大,不,成为唯一的赢家!” …… 一刻钟后,太后命嬷嬷去给一众小主送甜品。 个个都在,只有唐宁安不见了。 和她一起消失的,还有两个宫女。 问去了哪儿,宫女回说是出去散心了。至于在哪儿散心,夏雨两个却回说不知。 倒不是夏雨夏梦故意瞒骗,而是近来宁安怕有危险,身边带的都是如意和锦绣,所以她二人还真就不知。 太后知晓后,大为震怒。 这还得了? 可不得发作? 夜色沉沉,哪有散心地? 这个时辰,不在住所,这像是个循规蹈矩的宫妃吗? 太后让人找来了荣妃和庄妃后,大发雷霆。 两妃哪里知道宁安下落,只得派人开始找。 小半个时辰,找遍行宫,都没寻到唐宁安的人。 于是,主角成了两妃。 太后揪住两人开始发力。 唐宁安这么个大活人,究竟去了哪儿? 两妃管理了行宫所有事务,是她们给唐宁安签了什么手令,让她出了行宫?还是她们工作哪里有疏漏,让这么个人消失了? 总之,这两人总归是管束不力,才会任由后妃大晚上可以随处跑。 太后开始斥责。 “平日,你们也都不查检是不是?” “这里不是后宫,是行宫!闲杂人等可比后宫多多了!” “万一安贵人出了事,你二人要如何向皇上交代?” “你们既拿了后宫权利,一点监管之责都不负的吗?” 太后哼了一声。 “舒妃来行宫后就出了私通那样的大事,说难听点,你二人难辞其咎!就是你二人懈怠,没有严加管控,才让她青天白日做出那样的事!才叫她被人抓了个众目睽睽! 她是导致皇室声誉扫地的罪魁祸首,你二人便是帮凶!” 两妃委屈。 怎么? 舒妃的事也开始赖她们了? “舒妃的事,哀家对你们网开一面并未追究,可你们却未吸取教训以此为戒。今日安贵人这事,若弄不清楚明白,你二人这后宫协理权也都乖乖交出来,随后认罚吧!” 两妃皆是愁容满面,对视一眼,难免生出几分对宁安的埋怨…… 吕初彤在旁乖巧劝着太后,端茶递水让她息怒,看上去就是个人美心善的可人儿。 实际,她带笑的双眼却正与太后进行着眼神交流。 今晚唐宁安,必须出事! 如此这般,一切水到渠成。 等唐宁安出了大事之后,即便她们不对两妃出手,皇帝怕也不会放过她们! 好日子来咯! …… 宁安出宫,只一个原因,见弟弟。 此时的她,已经到了天香楼。 时辰已晚,街道上没什么人,天香楼也早早打烊清场,留给她用。 她直奔顶层包间。 唐宁平已经等在了那儿。 姐弟俩抱头哭了一会儿。 仅剩唯一的亲人这一次好好活着,健康站在身前,前生今生的痛都在一瞬间迸发,宁安几乎哭到不能自已…… 当年唐宁平入军中历练时,秦氏与宁安还在唐家生活。军中出来后,唐易之直接将宁平调去了边关礼部管辖的藩务处,导致他已有四年多没回京。 所以他和宁安一样,因着唐易之的隐瞒,一直未曾知晓秦氏死讯。昨日被救出后知晓母亲死了已有四年,他差点就崩了。 今日他一整天都在坟前度过。 为他们姐弟磕了一天的头,烧了一天的纸。 …… 第85章 幽怨皇帝 叙旧之后,宁安偷偷看了里间一眼。 她眨巴着眼暗示弟弟的同时,故意大声说话。 “不管是为了我们姐弟活下去,还是想为母亲报仇,咱们都没有别的路。今后,咱们姐弟必须依靠和效忠皇上。只有皇上集权于手,平安无灾,咱们才能跟着鸡犬升天。” 说完,宁安赶紧眼神示意了弟弟。 唐宁平也立即大声表态今后唯皇上马首是瞻,一定忠心耿耿报效皇帝。 “皇上,今后妾身这弟弟,就交给您了。” 宁安唤了声。 里边,传出了萧熠的一声“嗯。” 是的。 萧熠也在。 他来得比宁安还要早。行宫的外使宴只是他离宫的幌子。而已…… 此时的萧熠眼睛盯着书本,耳朵听着外间,心中却在嘀咕这姐弟俩怎么说个没完? “我们不能让娘白死,也不能白活这一遭。咱们姐弟,定要争气!” 宁安拿出了一万两的银票,让宁平尽快去选好地方,买下宅子,迁出唐府,自立门户。 “你是男儿,又在外历练这么多年,具体怎么做,你自己去多费心,不用来知会我。以后咱家得靠你撑起来。那个爹,不是东西,咱不要了!” 宁安最后悔的一件事,便是当年不该和弟弟一样,一心只想找爹。娘不想入京的。是她和弟弟坚持一定要找爹。 她带着全家强势闯进了唐易之的新生活,最终害一家三口全都丢了性命。 午夜梦回,她常常心如刀绞。 这一世,他们必须过好了才能让娘在九泉之下安心。 姐弟俩就这么说着话…… 宁安还记挂着一件事。 她也不怕皇帝多想,当着他面说,反而显得自己坦荡。 “有个事宁平你得去办下。” “李世子那里。我去不方便,你去开解下他。告诉他,我能照顾好自己。让他以后不用为我费心。我有皇上照顾,过得挺好。反倒是他,赶紧保重好身体,早日成家立业才是正经。” 宁安觉得自己够坦荡,说的话也没毛病,可里边那男人却突然来了句,“宁平与李瑜也交好?” 行! 又吃上醋了! 也?一个“也”字,足见他还在嫉妒。 “曾是表亲,关系不错,谈不上交好。”宁安道。 “朕问的是宁平。”萧熠轻哼。 唐宁平闻言却笑了。 都说皇上极宠他的长姐。他却一直为长姐担心。不仅仅是宫中危险,更因圣宠这东西,虚无缥缈不切实际。 可现在见皇上的醋意,是真的对长姐很上心。 虽说皇帝也有自己的目的,但能派人一直暗中保护他从边关回京; 及时发现他被绑架任由长姐反击; 没把他当外人,安排他与长姐见面,并亲自在旁盯着,听着,酸着…… 也没摆出皇帝的架子来压他,反而是用了回避的态度…… 这些事,如若没有感情掺杂,一个皇帝怎会去做? 他的长姐,是天底下最最好,最果决最勇敢最美丽,最值得被珍爱之人,必须得被好好对待! 唐宁平起身,在内间门前跪下磕头。 “下臣与李世子已有四年多未见。下臣即将脱离唐府,那便与李世子连亲戚关系也不复存在,今后便只是点头之交。 但在下臣心中,皇上却是臣的‘姐夫’,是下臣除了长姐之外最亲之人。从今往后,下臣的至亲便只有您二人。臣万事都会以皇上和长姐为重!” 萧熠啧了一声。 这话,他是满意的。 可那后半段,他听得耳熟。 上次说“今后除了弟弟,您就是妾身最亲近之人,今后如何如何’的那个女人,就在这里。 真不愧姐弟俩,拍马屁的话术都一样。 “朕知道了!待回宫之后,朕再单独召见你,聊聊你的将来。这几日,你且好好想想,今后要走哪条道。” 这唐宁平,可用。 没有家族利益捆绑;为人看着机灵;对老族有仇有恨,再有唐宁安的关系,他可控……确实可以重用。 现如今,他手上最缺的,可不就是能够信任的可用之才吗? 萧熠已经调看过唐宁平的资料。 这小子在军中待了两年,有军籍,经历过几场小战役,也会些拳脚,可走武将路子。而唐易之还将他当做礼部文官培养了两年,通过举荐,已得了礼部的任用令,走礼部路子亦可。 他算是可文可武,就看他自己了! 萧熠挺想找唐宁平好好聊一下,可之所以现在没做,实际还有另一个原因。 他,惦记那只看着就好吃的肥羊好久好久了。 要不,他今晚何必大费周章,还要在行宫来一场金蝉脱壳? 宫里,屡屡未成。 行宫,麻烦连连。 这不,出宫了,怎么这俩人还说个没完? 这都多久了? 瞧瞧,这两人又开始拿着银票你推我推,都希望对方身边多放些银子可傍身…… 萧熠实在忍不住,咳了几声。 那边唐宁平终于会意,起身告退。 宁安却拉着他,作势抹泪,“下次见面也不知何年何月。你再陪长姐一会儿。咱们再说说话。” 萧熠一听,就知那唐宁安是故意。 可怎么办? 他被拿捏了。 萧熠:“明日有狩猎,唐宁平一并参加!朕让人递帖子过去。你以个人身份参加。晚宴时准你与你长姐坐一起。” “谢皇上恩典!”宁安刚刚还苦哈哈的声音顿时雀跃。 唐宁平终于退了出去。 宁安正目送弟弟到门口,身后已来了一阵风,将她拦腰拖走了。 她噗嗤笑出来。 罢了罢了。 不就是那点事吗? 他近来表现出色,自己也该好好回馈。 萧熠声带幽怨:“你个没良心的,也不好好数数,朕都等了多少日子了!” “是是是!”宁安咬了他耳朵,“妾身这回定当使出十二分的努力!” “你最好是!” 萧熠捞着她就去了里间。 他刚在看书时就想好了。 先这里,然后去楼顶。 上次的星星还没看完。 今晚阴天,一颗星都没有,刚好适合带她去看星辰! 只是…… 萧熠才刚将人放下,外边那种熟悉的打断声又双叒叕,出现了! 先是咳嗽声。 随后直接喊起了“皇上”。 “一定要此时吗?”他几乎是咆哮出声。 为何? 为何! 他很想对天长问。 办这么一件事,怎么就这么难? …… 第86章 你受死吧 高福进屋的时候,萧熠依旧没有松开宁安。 高福何尝不知皇上所需? 若非必要,他也不想来打扰嘛! “皇上,暗卫有些发现。这天香楼,怕是要出状况。” 宁安闻言差点跳起,“宁平呢?先拦住他,别让他就这么出去。” “小主放心,清风已经拦住唐大人了。” “快快,让清风来回话。”宁安赶紧下了床榻。 她怀疑是冲着他们姐弟来的。昨日唐静舒出事后她爹的警告和今日吕初彤与戴春秀的密会,都让她很不安。 萧熠磨了磨牙,暗道待清风娶媳妇那日,他定要拦着洞房命他数完一万颗绿豆,看他急不急! 唐宁平也再次回来了顶层包间。 这边清风刚报完暗卫打探的消息,楼下便传来一阵喧哗。 本以为是有人对天香楼出手,下方却是三声鸟叫,暗示并非敌人。 随后,就闻有人上楼。 清风则领了皇帝之令,闪身消失。 包间大门被人一脚踹开时,宁安被萧熠拉着进了里间。宁平和高福亦是跟了进去。 通过门孔,可见有两人提着剑冲了进来。 为首之人,正是李瑜。 “唐宁安,你在吗?”李瑜带着一身的伤,跛着腿就这么出现了。 萧熠的脸黑了,眼睛则牢牢盯在宁安面上,想要捕捉她可有心疼和心动的迹象。 宁安扭头,与萧熠四目相对,冲他一笑,随后直接咬了他的唇一口。叫他老是疑神疑鬼的! 唐宁平和高福在旁,看得目瞪口呆,默默低下了头。 可他们的眼睛余光却扫到了萧熠面上浮起的笑。怎么?看着还挺享受啊?原来皇帝喜欢这种路数。嗯,这倒确实是没想到的。 然而下一息,宁安和宁平就被萧熠直接推了出去。 宁安一个趔趄。宁平抢在了李瑜之前将她给扶住了。 “世子来做什么?” “你可好?” “暂时还好。” 李瑜蹙眉,“有人通知我,说你在这儿被人追杀。我……我顾不得太多,只能出现。我不知道宁平回来了,一心想着你身边无依无靠,万一有危险,除了我怕连个救你之人都没有……” 所以,他虽知道或许有诈,但也不得不来。 他把自己都豁出去了,宁安实在说不出一句埋怨他的话。 此时此刻,其实都明白。人家已经下好了饵,引来了鱼,就等着拉网将他们一网打尽。 李瑜低头:“对不住。” 宁安摇头。他很好。已经很好了。 “无论如何,我都保你离开。”李瑜带着他的随从挡在了宁安身前。 “哥,以后我可以保护我姐。”宁平上前拉开了他。“我回来了。我姐也有归宿了,您也该多为自己想想了。” 楼梯口有一长串脚步声出现。 大门再次被一脚踹开。 一大群手执长刀的黑衣人终于出现。 “唐宁安!” 领头的黑衣人扫眼屋中,见有多个男子,不由笑道,“你果然不是个安分守己的,竟是私会这么多人!” 罪名来了。 宁安一叹。 果然,他们在意的,只是她。 只是为了杀她而来了。 杀了她,还要给她安一个私会外男,水性杨花的罪名。真是狠毒! “你是吕家派来的?还是戴家派来的?”宁安丝毫不惧,直接坐下自斟自饮。“还是两家合作来杀我?” “你既都知道了,便受死吧!” 领头的黑衣男冲进门中。 他一刀刺出,唐宁平和李瑜则是一起抬剑相挡。 “有用吗?”那黑衣男笑,“知道有武将在,我们特意选了高手。十打二,你已插翅难飞,受死吧!” 他话音落,十个黑衣人全都窜了出来。 宁安见状撒腿就跑,对着内间那门连踹好几脚。 皇帝再不让他的人出手,他们仨就要没啦…… 萧熠只是自有打算。 那俩死不了!他的人都盯着呢! 他是故意让李瑜和唐宁平都打起精神,吃点苦头,让他们切身体会现在处境,让他们清楚明白想要好好活下去只有一条路,让他们与死神交手后,他们才会更珍惜现有的一切! 只两息的工夫,两人皆是再添伤口。 萧熠一打响指,只闻四面八方“嗖嗖嗖”的声音传来。 大量弓箭从包间八道窗口射入,全都是对准黑衣人的。 尤其那领头的,原本已经一刀将砍到李瑜腹部,此时手臂却被一支弓箭射穿,长刀直接落地。 满地的红色,凄惨的嚎叫,浓重的血腥味。 宁安整个人都紧贴了内间的门,吓死她了。 身后那门突然一开,她整个人往后倒去,却不曾摔地,而是落进了萧熠怀里。 萧熠揽着她腰腹连退几步,内间里不知何时出现了多个暗卫,此时一齐冲杀了出去。 黑衣人原本觉得万无一失。杀个女人,最多再加两个奸夫和几个店家之人而已,手拿把掐的事。 哪里想到,他们面对的,是人家有组织有配合有规模的反击? 两拨人就这么战在了一起…… 萧熠看了身边人一眼,本以为她会很兴奋,谁料宁安却是捂着胸口,双眉紧蹙。 “怎么?害怕?” 宁安摇摇头。 “这么漂亮的外厅,你看看被打砸成什么样了?那屏风,要一千两吧?那黄花梨家具,究竟被砍了多少刀啊?啊!你看你看,那只古董瓶子,没了!” 全是银子啊! 这天香楼的利润是要到她手上的。现在被砸成这样,那接下来很长时间,她怕都拿不到利润了。 以后唐家那里她也讹不到钱了,她又要穷了。 萧熠和高公公几乎同时向两边别过了头。感叹她是不是忘了,早先她给自己立的是“不爱钱财”,“钱财无用”,“只求效忠皇上”的忠臣形象? “骗子!”萧熠又一次,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高公公则直接冲了出去。 “公公您……”宁安一愣。 外边多危险啊,高公公出去作甚? “快回来!” 结果,目瞪口呆的成了宁安。 高公公几乎是在她眨眼间,就已经从内间闪到了玄关处,用身子挡住了一只五尺高大瓷瓶的倒下。 “小主,这个值五千两呢!奴才给您救下了!” 接下来,就见高公公忙着全场救那些值钱物件。 他在一刀落到墙上字画前,将一条长凳甩出,改变了长刀方向;眼看一黑衣人撞到桌面,整套玉盏有掉落风险,他一拂尘抽了出去…… 这老胳膊老腿,原来这么好用呢? …… 第87章 谁管管她 “小主,记得给奴才看赏!”高福大喊了一句。 “赏赏赏!”宁安毫不迟疑。 乖乖!这高福,她入宫四年多,也没听说过他会武功啊!她天天见高福,没想到他竟有这般本事! 难怪萧熠老用高福跑腿呢。就这身手,速度和腿脚,分明高手无疑。 萧熠身边真就藏龙卧虎! “老东西!”萧熠低骂一句。这屋损失总有人会赔偿,自己这主子没下指示,要他去做什么好人! 确实,高福就是哄唐宁安去了。 他在皇帝身边这么多年,难道看不出他主子对安小主的感情不一般吗? 做奴才的,最重要是什么? 眼色啊! 于是他当机立断,决定在这种最适合表现自己的时候,为这位前途光明的小主做点什么。 对! 他就是拍马屁! 小主高兴,他这马屁就成了! …… 这场打斗毫无悬念。 纵然敌方派出了精英,可面对皇帝的暗卫队伍,双方不论从人数还是能力上,都还是相去甚远。 不到三十息,十个黑衣人全都被控制住,一个个被绑成蚕蛹般丢到地上。 “你们什么人!”黑衣人慌张询问清风等人。 他们中许多人都穿的是店家的衣裳,说明早就蛰伏在这儿了。再有如此训练有素的身手,普天之下也没几人。 萧熠走了出来。 一众黑衣人见是他,顿时全蔫了! 他们隐隐猜到了,但多少抱有侥幸,现在得了证实,终是死了心。 皇帝在这儿! 从头到尾都在这儿! 宫里的消息有误! 所以他们原本打算构陷唐宁安与李瑜私通的罪名,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成功! 他们只想杀唐宁安姐弟,他们以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如果知道皇帝在这儿,借他们十个胆也不敢动手啊! 萧熠背手走去,“若招认指出主谋,朕免你们一死。如若不从,朕便要你们受尽刑罚后再死。” 萧熠话没说完,又闻楼梯口巨大响动。 步伐声传来,又有人到了。 为首之人,穿着软甲,提着长刀,威猛高大。 他身后还带了足有二三十人。 “爹,您怎么来了?”李瑜惊讶上前。 来人,正是永宁侯爷。 萧熠:“朕知道你被算计上钩后,刚让暗卫去请的王爷。王爷还是来晚一步,没能亲眼见到刚刚的厮杀。” 永宁侯气喘吁吁行了个礼,放眼包间场景,一阵后怕。 一地的狼藉,满地的血,一群身负重伤的黑衣人,而他的儿子,更已是个血人,在他跟前摇摇晃晃几乎都已站不稳。 见此场景,他眼含热泪。 “伤到哪儿了?”永宁侯开始细看儿子新伤。 好在,李瑜身上的血大多是黑衣人中箭中刀时迸上的,他本身刚只略微添了几道小伤。 永宁侯谢过皇帝救儿子命之恩。 萧熠笑了一声。 “侯爷不妨看看,这些黑衣人可认识?” 不用皇帝说,永宁侯也要这么做。他也想知道究竟是谁要害他儿子。 上前扯下领头的黑衣人面罩,他与那人面面相觑。 他如何不识? 他家与安阳侯府是旁亲关系,这家伙是安阳侯的徒弟毛彪,曾跟着安阳侯出生入死。剩余这些人,无疑也都是戴家的亲卫…… 永宁侯的拳头已经捏起来了。 戴家人,为了弄死唐宁安姐弟,为了扶持自家人上位,居然连他儿子也不放过。 永宁侯忍不住拳头砸向了毛彪。 他这拳头是战场上淬炼过的,一拳打出,毛彪口中吐血,连带吐出来三颗牙。 又是一脚踩在毛彪胸口后,毛彪直接口喷鲜血,几乎送了半条命。 永宁侯又接连揭下多个黑衣人面罩,其中好几个都是熟面孔。几乎全与戴家人相关。 有一人看见毛彪的惨样,生怕永宁侯抬起的拳头下一击会落在自己身上,立马大喊:“侯爷莫怪,咱们也不想害世子,可这是宫里的意思!咱们没办法。” 他们收到的命令便是无论如何要抓唐宁安和李瑜一个现行,然后将两人处理掉,来个死无对证。 下一息,清风的剑和永宁侯的刀几乎同时架在了那个开口之人的脖子上。 清风问:“你说的‘咱们’是谁?哪些人指使你们的?” 永宁侯问:“宫里哪个?慈宁宫那位吗?是吕家的意思?” 毛彪则在旁,边吐血边冲那人大喊,“你住嘴!想想你家人!咱们自己死就罢了,还想家人陪葬吗?” 一群黑衣人再不敢出声。 毛彪哈哈笑,“一人做事一人当!唐宁安是老子要杀的!老子看她不爽,知道她来了,就带着兄弟们来杀她!我这些兄弟们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什么主谋!圣上要泄恨,便杀了我!” 萧熠低笑了一声,给他胸口来了一脚。 “狗东西,朕可不杀你!”他本也没指望这些人能轻易招认出什么来。 萧熠一抬下巴,这群黑衣人就被暂时带了下去。 “侯爷”,萧熠走前一步,“朕便直白说了。今日有朕庇佑世子,他才逢凶化吉。眼下,你必定有难为之处。但朕给你选择之机。 你若愿意,今晚,便是朕出宫微服私访,考情民情时遭遇了刺客。而侯爷你,救驾及时,立一大功!世子勇猛抗敌,朕心感动,决定重用!侯爷以为如何?” 说白了,就是问他,要不要投靠自己? 一个救命之恩,加一个白送的救驾之名,再加一个扶持之恩,如若这三样相加都不能撼动永宁侯心意,皇帝自然也就将永宁侯府与那几家彻底绑定了。 永宁侯爷很快做好选择,直接跪地。 “皇上之恩,臣没齿难忘。从今往后,臣与永宁侯府上下誓死效忠吾皇,愿为吾皇抛洒热血,死而后已!” “进来说话。”萧熠往内间走去。 永宁侯爷立马跟上,还拖着李瑜一起进去了。 萧熠还又喊了一声,“唐宁平,你也一起进来!” 高公公亦是立马跟上随侍。 内室门再次关上。 可…… 宁安站在空荡荡,只她一人的大厅里……她还在扶着那只价值五千两的高瓶呢! 那她呢? 她怎么办? 没有人看看她?管管她? 不是! 被刺杀的,不是她吗? 没有人问问她害不害怕?有什么想法和需要吗? …… 第88章 微服刺杀 宁安暗中咋舌。 萧熠比她想得还要深。 今日这事是突发,可萧熠在最短时间内就斩获了最大利益。 永宁侯爷,硬如顽石,多年前拆散她和李瑜时,宁安就知道了。可萧熠四两拨千斤,几句话就让老家伙脱离老族势力,站到萧熠身后去了。 就连李瑜看样子也要被他一并收了? 难怪他不在意那群黑衣人,就冲收服永宁侯爷这一点,他就赢大发了好吗? 他是顺势而为还是早有预谋? 宁安不止一次觉得,自己就像是枚用来捕鱼的诱饵,引过来的鱼最终都落进了萧熠的口袋,最终最大受益者,都是萧熠。 这样的皇帝,真的会轻而易举喜欢她?会被她所欺骗? 有时候宁安觉得自己更像是萧熠的一个小小工具,是用来成就棋局的棋子。 不过,只要能得偿所愿,萧熠的真真假假,宁安并不在意。 屋中的血腥味道叫人作呕,宁安索性走出了包间。 她带着如意锦绣上了楼顶。 夏风习习,刚好睡觉…… 再醒来时,已是小半个时辰之后。 萧熠晃醒了她。 “睡了好一会儿,该干活儿了。” “干什么活儿?”宁安睡眼惺忪。 “自是与朕一起办那未尽之事。”萧熠微笑。 “啊?”这都什么时辰了?在这种状况下,他还想办那种事? “皇上兴致真好。” 人家救了她的小命,她也不能说不啊。 宁安伸出双臂,等着他抱。 结果,如意和锦绣上来,一左一右握住她双手,一把拖起了她,将她拉到了椅子上。 “怎么个意思?” 随后,便见俩宫女抱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上来了。 “小主忍忍,很快就好。” “嗯?”宁安疑惑。所以,不是要办那事? 萧熠再次勾唇笑,“朕的爱妃受了惊吓,朕得了便宜,这怎么好意思?有福同享,朕也得叫爱妃捞些好处不是?” “啊?”宁安更疑惑了。 疑惑的,不仅仅是萧熠所言,还有酒楼下方越来越嘈杂的环境。 她偷偷往下边看了一眼。 她睡过去之前还静悄悄的街道,这会儿已是人头攒动,充斥了百姓。大家都在议论纷纷。 怎么?打斗的时候没有引来人,这会儿风平浪静了,反而人声鼎沸了?要知道,现在可已是子时了! …… 行宫。 太后正在吕初彤的伺候下喝着燕盏。 两妃则站在下手,听她教训足有半个时辰。 外边终于有太监急急忙忙跑来,气喘吁吁跪地喊着“禀告”,“宫外来禀”,“出大事了”…… 太后一下来了精神,吕初彤也一下瞪大了写满兴奋的双眼。 来了来了! 终于来了! 太后不忘呵斥那太监:“捋直舌头,好好说话!”可得让两妃以及在场众人都给听清楚了。 “宫外传来消息,今晚皇上出宫体察民情,微服私访,结果遭遇了刺杀!” “什么?”太后扶桌一站而起,燕盏也摔碎在地。“你再说一遍!” “皇上宫外遭遇了刺杀。” “你说的是皇上?” “是皇上!” “皇上情况如何?” “尚且未知。说是皇上正在被送回行宫的路上。皇上亲卫快马已经宣了所有行宫御医到门口候着,随时准备接应治疗!” 太后目瞪口呆,两妃吓得要哭。 吕初彤心下慌极。 出宫的,不是唐宁安吗?怎么成了皇上?那唐宁安和皇上是在一起?皇上和她一起遭遇刺杀? 说什么? 皇上是微服?所以那些杀手没认出他,把他当做了唐宁安的奸夫,这才有了刺杀皇上一说? 皇上若死了…… 吕初彤腿一软,跌在了地上。 手被碗盅碎瓷割破,她也丝毫没感觉出痛。 她开始担心戴家那里手脚干不干净?会不会扒出自己?自己算是主谋吗? 她起身后也不忘问: “安贵人可有消息?安贵人与皇上在一起吗?” 太监:“尚未可知。并未有安贵人消息传来。” 还等什么? 两妃也顾不得其他了,赶紧告退,两人几乎是相互扶着就一起冲了出去。 怎么办? 皇上被刺杀,不知伤重。 可既然需要所有太医前去候诊,定然很凶险吧? 她们还年轻,不想做寡妇啊! 太后也坐不住了,赶紧让人准备轿撵去行宫门前。 她是喜欢权利,可皇帝是她权利的基础! 现在皇帝还没子嗣,万一皇帝出事,朝堂必然大乱。当年他们好不容易才从夺嫡之战中取胜,现在这个时候皇帝要是没了,岂不是便宜了那些还没死心的狼崽子? 那她这个太后还会是太后吗? 那她的后宫大权还能继续握住吗? 她的家族荣耀还能保住? 她希望唐宁安死,却一点都不想要皇帝出事啊! 吕初彤来扶她,被她反手一巴掌扇了出去:“看看你做的好事!皇上若出事,哀家第一个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 没多久,皇上今晚微服私访遭人刺杀之事便传遍了整个行宫。 这个时候,还有谁睡得着? 不到两刻钟的工夫,所有后妃都从床上爬起,带着她们的奴才齐聚行宫门前,个个红着双眼,巴巴看向路口…… 行宫一众留宿的宾客和宫人也都赶来了。 皇上的禁卫军已在宫门一字排开,阵仗极大,看着叫人心慌。 几乎所有人都在祈祷一切平安,唯恐皇帝出事会突然变天。 等啊等,等啊等。 终于前方快马开道,马车随后。 为首的竟是永宁侯爷,他身后高马上坐着的,是浑身是血,似在强撑的世子李瑜。 众人一看李瑜,虽有心理准备,还是吓了一跳。 李世子,伤成这样了? 那皇上呢? 众人发抖的发抖,打颤的打颤,两妃捂嘴流泪,太后则腿一软差点坐下去。 李瑜下马,众太医围上。 “我没事,你们赶紧去后面。” 众人立马跟随太医到了后边马车。 马车门终于开了,高公公跳下来。 高公公也是一身的血。 连他的拂尘都被染上了红。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 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中,萧熠终于出来了。 他月白色的长袍上虽全是血迹,但他看上去并没什么事。 因他还是自己跳下车的。 就是皇上那阴沉的脸,看上去太过吓人。 众人跪地请安,再抬头,刚微微放下的心,又直接提了起来。 …… 第89章 晋升为嫔 皇上没事。 太好了! 众人刚要感谢老天,就见萧熠转身从车厢里抱下来一个血人。 这人状况比李瑜还要严重许多,倒像是直接从血池里捞出来的。 围观人群里,男人惊,女人呼。 只见萧熠怀里这人已经闭上了眼,整张脸白得像纸,半死不活。 她原本的衣裳颜色几乎看不出来,全被红色沁满了。 她的左肩胛处,还插了半截箭,可见还有汩汩鲜血正往外冒。 萧熠将她抱下来时,淋漓的鲜血从她身上往下掉,看得人触目惊心。 马车车架上,也可见有一滴滴的血在往地上落。 整个车厢地板全是血! 这人因着萧熠的晃动,脑袋从萧熠胸口往外一滑,露出了真容。 这,这,这不是唐宁安又是谁? 宁安知道大家都在看她。 这个时候,她恰到好处,让一丝血从口边溢下…… 太后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去。 天遂人愿啊! 皇帝没事,唐宁安快死了。太好了! “阿弥陀佛,皇上……”太后走上来,刚要表达自己的关怀,却是突然又发出一声尖叫…… 宁安已经忍了好久了。 忍这些黏答答的鸭血好久了! 见老妖婆走来,她看准机会,找好角度,直接将嘴里含着那一整口鸭血,直接喷了出去…… 在天香楼的时候,萧熠就命人去准备些血包。 为了追求逼真,他们就地取材,直接去后厨杀了几条大青鱼取了鱼泡,又宰了十来只鸭子,将鸭血一部分灌进鱼泡中,一部分温着待用。 刚快到行宫之时,半桶鸭血直接被泼在了宁安身上,连带着马车也浸透了血。 宁安在极大的不甘愿下,强忍承受了这一切。 她更在萧熠下车之时,捏破了绑在肩胛骨那里的血包,并鼓足勇气,含了一口生鸭血在口中。 可恶心坏了她。 都怪太后那老妖婆!叫她承受如此之苦! 她骂了一路。 此时有机会,她化怨气作勇气,直接将嘴里的一整口血喷向了老妖婆。 太后注意力都在萧熠身上,心头正雀跃,哪里想到半死之人还会折腾。 避之不及,这混合了宁安口水的腥浓血水,全都喷在了她的脸上,头上和身上。 太后哇哇大叫,急急连退。 可她身后站了那么多人,她这一退,直接摔在了身后的太监和吕初彤身上。一带三,直接摔了一地…… 堂堂太后,这辈子都没如此丢脸过! 此时此刻,当着大量宾客,后妃和宫人之面,以最狼狈的方式摔了屁墩,叫她几乎只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她怀疑唐宁安是故意的。 她想直接上去弄死这小贱人! 可众目睽睽,人家都这样了,她还如何计较? “都给朕让开!”结果,萧熠还恼了。 他努力憋住笑,手在宁安腰上一掐,黑脸对着众人呵斥:“太医呢?都死哪儿去了!” “谁再敢挡路,一概拖下去打二十军棍!” “朕遇刺杀,安贵人奋不顾身替朕挡了一箭,助朕化险为夷!” “王院首,定要竭尽全力救回安贵人,否则朕唯你是问!” 王院首已经接到指示,这会儿顺畅接道:“安小主需要拔箭治伤,不能摇晃,不能坐马车了。” 在王院首把脉之时,太后已经受不了,几乎是最快速度回了她的轿撵。 太恶心了! 叫人作呕! 她要赶回去洗个十回八回的! …… 宁安被王院首塞了一颗药丸后,被转移到了担架上送进行宫…… 是故意不坐马车的。 若不如此,如何招摇过市? 如何将她今晚“壮举”传出去? 趁着一颠簸,宁安扶住箭头的手一挤,又是一小泡鸭血飙出,吓坏了荣妃和瑜贵嫔她们。 “姐姐们……”她还不忘大喘气。 “以后……就靠你们……照顾皇上了。多谢姐姐们……这些日子的……照顾……妹妹很喜欢你们……若有来世,再……报姐姐们恩情……” 宁安气若游丝,表达自己的“真情实感”。 将“死”之时,其言也善,这个时候她还惦念姐妹们,就问感不感动? 她这段话,叫一众宫人感叹她对皇上的忠心与深情,更叫两妃与瑜贵嫔等人感动到眼泪流不停,纷纷抽泣着叫她保重身体,先别说话,表示与其来世再做姐妹不如先努力活下来…… 皇帝则将视线别开。 他的安贵人,果然演戏一流。真真假假,借题发挥,信手拈来。 就知道这种事交给她,一定错不了…… 萧熠跟在了她担架后。 “送去温泉山庄治疗!” “朕是天子,得天庇佑!希望可以助安贵人顺利度过此劫!” “唐宁安,坚持住!” 一长串的人啊,就这么跟在了一路都滴滴答答往下滴血的担架后边,浩浩荡荡到了温泉山庄。 宁安挺享受的。 她躺着,众人站着; 她在前,众人跟着; 她被抬着,众人靠双腿走着; 她小老百姓,后面全是达官贵人…… 难怪世人总爱追求至高权力,确实容易叫人迷失。 宁安被送进的,正是紧邻萧熠住所,她很喜欢,开满夏堇花的那间院子。她一早就有隐隐的感觉:这个院子就是萧熠给她准备的。 宁安被送进了内屋。 门一关,外有高公公把守,内有王院首看门,两个宫女伺候,宁安赶紧冲去了一边净房就开始干呕加漱口。换了衣裳,简单擦洗后躺回床上。 外边萧熠的声音也传了来。 “着朕旨意,安贵人无惧危险,忠心护主,将个人生死抛诸脑后,朕心感动。特晋安贵人为安嫔。” 这,便是宁安愿意配合萧熠演这么一场莫名其妙的戏,将自己弄得腥臭难闻的原因。 她因为位份低,一直麻烦不断,自保困难。 萧熠有心晋升她位份,却无理由。 原本萧熠表示会给她一个惊喜,便是打算这次行宫之行找理由将她晋为嫔。今日有人要暗杀她,萧熠索性将计就计。 如此,既能狠狠抽一抽太后和安阳侯府的脸面,让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能送唐宁安一个“救命之恩”。 她救了皇帝,身中利箭,差点一命呜呼,这些算是众目睽睽,多有见证。从今往后,如此恩情,堪比尚方宝剑。从今往后,谁要动她,势必得要掂量一番。 …… 第90章 趁病要命 宁安就这般顺利从贵人晋升成了嫔。 萧熠有他个人的盘算。 从今往后,他宠爱唐宁安的理由将更充分。 前朝后宫,看谁还敢对这个救过他命的女人得到特别宠爱而指手画脚! 另外,他忘不掉有好几次,宁安在床笫间抚摩腹部,若有所思,似是在为没有怀上孩子而遗憾。 现在,她有嫔位了。 或许,她可以为他怀孕了…… 当然,她上位也有眼前利益。 唐宁安,作为嫔,理所应当有资格住进温泉山庄了。 他近水楼台,这口肉,总该能吃上了吧? …… 而萧熠口谕册封后,在场后妃亦是无一人表露出半丝不服,嫉妒或不安。即便唐宁安短短几十天从宫女变成嫔,这速度堪称闻所未闻。 人家做宫女时就能给皇上挡火,做贵人能给皇上挡箭,她们能吗? 这是豁出性命挣来的宠爱! 人家应得的! 她们既做不到,自然没资格不服气! 就连一直隐隐觉得唐宁安耍小聪明的庄妃,这次也不得不高看了她一眼。 …… 慈宁宫里,很快也收到了册封消息。 太后大发雷霆。 唐宁安本该死的,现如今却反而得了晋升? 那以后,还如何轻易杀她? 原本要借唐宁安之事发落两妃夺回权利的打算也落空了。刚在行宫门前,当看见唐宁安是与皇帝在一起时,太后注意到两妃的尾巴都快翘起来了。 还说什么?说今日自己会是唯一的赢家? 是吗? 自己是今日唯一的丑角才是! 只要一想到唐宁安的血和口水,没准还有痰,都吐在自己脸上,太后就膈应到不行,恨不得连吕初彤一起杀了! 吕初彤跪在太后脚边连连磕头。 可坏消息还在继续。 传来消息,说这次多亏了永宁侯护驾,才有惊无险。 太后眉头都快打结了。 所以,永宁侯也要转投皇帝了? “看看你干的好事!”太后忍不住,又是一脚踹在吕初彤胸口。 “为了显摆你的算无遗漏,偏要把李瑜算计进去,这下好了!”白白将永宁侯之势送给了皇帝。 “你该当何罪!” 太后依旧不解气,又亲手捶了吕初彤多下。 太后拿起念珠准备请菩萨保佑安阳侯府那里能妥当善后,保佑唐宁安一命呼呼,结果她京中的人来报: 这次戴家派出去行动的十人全军覆没,一个都没能回来,所以到此时也不清楚究竟刺杀过程是怎样! 太后将念珠也砸到了地上。 这都什么事? 所有的主动权,都在别人手上? 可回禀的还没说完。 “现如今,皇上被刺杀的那条街上人流不止,百姓都去看热闹了。今晚皇上在天香楼被刺杀的事已经彻底传开。安贵人,不,安嫔为皇上挡刀之事也传了个人尽皆知。 全京城都在夸赞安嫔大义,夸皇上明君得天庇佑。 另外,刺杀的头目是安阳侯徒弟之事也传开了,就连百姓都在传,安阳侯有谋反之心……” 太后闻言只觉口苦。 所以,难不成,安阳侯也要废了? 皇帝这反应,未免也太快了! “还有事?”见那奴才还不走,太后脑瓜子又疼了。 “那十个刺客,被皇上带回了行宫。他们身着黑色夜行衣,被锁链铐着一起带回。行宫门口,许多宾客都看见了。也有宾客认出了其中几人。” 太后头疼极了。 这几天,男宾女宾宴席不断。 行宫与京城有一段距离,许多宾客宴席后喝多了酒,便留宿在了行宫客院。那些人,哪个不是有头有脸的达官贵人?但凡认出一个黑衣人,安阳侯这回很难干干净净。 最好且唯一的办法,便是让那些黑衣人都闭上嘴,来个死无对证。 等等! 皇上大可以将这群黑衣人送去天牢,送去大理寺,送去顺天府,为何要带回行宫?难不成他还要亲审不成? 太后突然被自己一个想法吓了一跳。 她都想要灭十人之口,那安阳侯戴家那里呢?他们就更想了吧?为了侯府不被牵扯,他们应该迫切想要那十人彻底消失吧? 万一这十个人是皇上特意抛出去的诱饵…… 那戴家若去截杀那十人,岂不是落入皇帝圈套? 到那时,安阳侯府便是板上钉钉的刺杀。 太后顿时觉得,这才是皇帝真正想要的! “赶紧,赶紧偷偷去趟安阳侯府,将哀家所判断告知给侯夫人,让她切莫轻举妄动。侯爷不在京,她宁可一问三不知。只要咬死不承认,有老族帮着周旋,皇帝就定不了他们的罪……” 太后越想越气。 到手的一杯菊花茶,也直接砸在了吕初彤的脑袋上。 “你啊你,给哀家惹了个后患无穷!” 吕初彤头都已经磕破了。 “姑母,求您,再给侄女最后一次机会吧!”她趴在地上一抽一抽。 她闯了这么大的祸,若被太后赶离,那她回府面临的将会是怎样的处境?她本就是庶女,这次费了不少力气才出来,若没法出人头地,那她和娘将永远翻不了身了。 吕初彤又补上了一句:“太后娘娘,咱们吕家女儿,已经没几个了。” 没得选了! 等下一位嫡女到适龄时期,至少还有一年半。太后能等吗? 太后又生气了。 可又有人来报。 看那奴才小心翼翼的模样,她直觉又不是什么好事。 “禀太后娘娘,安嫔她……她已经化险为夷了!” 空气一窒。 吕初彤是最不甘心的。 “流这么多血,她还能活?” “圣上说,安嫔福大命大,老天眷顾。大难不死,必有后……!” 太监没说完,太后已经砸了只花瓶过去。 “福?她有什么福!那贱人,分明是祸害遗千年!” “姑母,要不,咱们……趁她病,要她命?” 太后斜了吕初彤一眼,实际并不觉得她有这等本事。 …… 宁安终于熬走了所有人。 看时间,再有一个多时辰就要天亮了。 这一天,可折腾死她了。 已经洗了两遍头和澡,漱了无数遍口,她还是觉得自己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还是有鸭血味。 既然住的地方升级了,不如泡温泉去。 刚好去去乏。 跳进温泉,突然想念昨晚萧熠那里的药泉了。 …… 第91章 萧熠秘密 中药泡一泡,身上应该就没味了吧? 宁安想到昨晚,她正是私会萧熠未成,从水路脱身的。这个时间萧熠大概已经睡了,要不今晚就去泡个药泉? 心念一动,宁安腿一摆就进了水中…… 到地方,她小心翼翼冒头,伸出脖子观望一番。 静悄悄的。 透过竹林,宁安却隐隐看到,萧熠居然还没睡。 他还在院子里处理公务。 宁安微微一笑。 年轻君王,努力想要振兴王朝,励精图治,实际私下比谁都努力。这一点从他不沉迷女色,不贪图享乐都可见一斑。 宁安开始犹豫,要不,算了,直接走?还是别打扰他更好吧? 她还没想好,突然之间,却是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 “什么人!”伴随着出手,还有萧熠的一声喝。 亏得有热泉雾气做掩护,宁安脖子缩得又快,她总算是没被打中。 再一看,飞过来的是只正浮在水面的茶杯。 不过眨眼的工夫,萧熠已经到了温泉池边。 宁安挑眉。 啧! 她好像一不小心,发现他什么秘密了呢。 她很确信自己刚刚完全都没有发出任何动静,也没做任何动作,可就是这般也被发现了。 从竹林到她所在,至少二十丈,可那只茶杯几乎是与她擦身而过的。准头很好啊? 而这么远的距离,他几乎是两个呼吸间就赶到了。 这种种相加,是不是证明了,他和高福一样,其实也是会武的?只不过是没怎么暴露过而已。 深藏不露啊! 难怪结实有力,每回单手就能拎起她。 宁安手一划腿一摆,就到了他的跟前。 “妾身总觉得身上有鸭血味,皇上帮我闻闻?” 萧熠蹲身,凑近轻嗅,“朕嗅不出。因为朕也有鸭血味。” “既如此……”宁安眸子一垂又一抬之间,双手已经勾住萧熠腰带,将他用力一拽…… 萧熠直接跌进了温泉池中。 “皇上还有多少公务?”宁安勾了他的脖子。 “差不多了。” “狩猎什么时候开始?” “因为刺杀事件,已经推到午时了。” 宁安掐了掐时间。那还挺好。待会儿他还能睡上一觉。 “皇上还要忙公务吗?再不睡,今日狩猎结果怕是难看。” “狩猎结果……”萧熠突然勾唇,“一定好看!” 宁安虽不知他的意思,但跟着笑起来。 “皇上怕是自己不知,最近常常笑呢。” 以前的萧熠,不苟言笑。 除了疏离带礼的微笑,几乎就没有其他情绪的笑。 不像现在,整个人生动了。 “是吧。” 萧熠紧了紧她。 他又想起来昨晚她的应承,“爱妃所言要‘尽十二分努力’可还算数?” “既是未尽之事,自然是作数的。” 良辰美景还等什么? 萧熠从未告诉她,其实他尤其喜欢她主动投怀送抱的时候…… 然而最近这事,就如被下了蛊。 每每都不成! 今日,依旧,依旧不例外! 关键时刻,有人来了。 宁安下意识又滑进了水中,躲进了水里。 萧熠的脸瞬间垮了。 今晚,又没了? 都多少次了? “皇上?” 小顺子来了。 “奴才似乎听到皇上的说话声。皇上是唤了奴才吗?” “滚——哼。”萧熠突然就拖了个鼻音,整个人都在水中坐直了。 那女人,真行。 “皇上?” “滚——”萧熠声音带着嘶哑,还低了好几个度。唐宁安,好样的,十二分的努力,他认可了! “那公文……要收走吗?”小顺子一脸无辜。 “滚!” 萧熠终于忍不了,鹅卵石打了出去…… 小顺子吓坏了,赶紧逃离。 此时的萧熠眼神迷离,只一个遗憾。 他背靠池边抬头看天,距离天亮也就半个时辰了吧? 有些可惜了。 但至少半月之苦,终于可以一解。 …… 宁安是就着第一缕晨曦回去的。 若她来时如一尾鱼,那她回去时候差不多似螃蟹。 沐浴完擦头之时,她就睡着了过去。 都怪她,放下了豪言壮语,承受了多日的亏欠。 人家精神奕奕,她却如只死蟹…… 因为宁安昨晚挡箭,今日她理所应当不用参加任何活动。 于是她醒来时,午时已过,她继续躺着做咸鱼。 可大概是知道她已醒来,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就没能再闭上眼过。 萧熠的人送来了册封圣旨,许下回宫后的赏赐,金百两银千两。 太后的人也送了东西来,除了一盒子金元宝,还有两件首饰加不少滋补药材,算是对她保护皇帝的嘉奖。 宁安再压制不住笑意。 她的好处,显然不止在于位份。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这院中开始络绎不绝来人。 有的来探病,有的来看热闹,还有人则是前来巴结刷好感。自然,没有一人是空手而来,每个都是大盒小盒,全是好东西。 从宫妃到一些皇亲国戚,其中许多甚至还是宁安压根不认识之人。 而最妙的一点,则在于都知道她伤重,没有一人敢打扰她。所以基本都是来了之后报个名,嘘寒问暖,放下礼物,关怀两句,随后走人…… 宁安则只需要躺那儿,点个头,说“多谢”,就能完成一轮收礼…… 全是能变现的礼物,这次真发财了。 这可忙坏了她的四个宫女。 一个迎客送客,一个登记礼物,一个忙着烧茶递水擦桌子,还有一个在宁安床边伺候……她们谁得了空还得帮着将礼盒一个个往小库房里搬,或是拿给宁安过目后分门别类收起…… 这不,又有人来送礼了。 来人自报是代表镇国将军府顾老夫人前来。 镇国将军府,宁安知道,他们三代忠良,与萧熠关系极好,也是萧熠最尊敬的武将一族。老将军现如今都还在为国驻守边关。 宁安让夏雨将她稍微扶起了一些。 和蔼的老嬷嬷表示,她家老夫人今日随队参加狩猎去了,没能前来。但老夫人听闻昨晚出事后,特意回京取了一株先帝御赐的五百年份灵芝与一株老将军雪山得来的雪莲,特此拿给宁安补身,让安嫔娘娘一定笑纳。 这么好的东西? 她收下合适吗? 尤其是雪莲,更是只听说过,从没见过。 于是,老嬷嬷带着小丫鬟上前献礼时,宁安还特意凑前了几分。 两只礼盒几乎是同时打开。 宁安和床边的夏雨一起看向盒中。 与此同时,寒光一闪,两柄匕首已经攻来…… 第92章 再遇刺杀 两个来人原来是刺客。 “受死吧!” 两人丢开手中礼盒的同时,已经举起了匕首。 一个直接对着床上宁安刺去,一个一脚踹开了床边的夏雨。 宁安与夏雨大喊:“来人”,心道不太妙。 半盏茶前,有位夫人来送礼,走出院子没几步,不知何故重重倒下直接摔破了头。于是院外手忙脚乱,如意和夏梦现就在那儿帮忙。 而锦绣则刚搬了十几个礼盒到后房仓库进行分类,都未必听到她们这里的动静。 怎么就这般巧合? 夏雨尖叫之余,被一脚踹出去老远…… 至于宁安,她的反应比夏雨稍微快了一丁点,下意识就将身上盖着的薄毯冲那提刀的老嬷嬷抛了去。 嬷嬷刺客第一下因划在了毛毯上而落空。 她一把扯掉毛毯,刚要进行第二击,却见唐宁安扬手一挥。 突然之间,大量白色粉末扑面而来,直接迷了她与宫女刺客的眼…… 宁安这丢出去的是一盒粉。 她的面色和唇色太好了,可宾客不断,她必须得时不时补个妆,所以索性准备了一大盒白色香粉藏在被子下,没想到这会儿却是派上用场了。 嬷嬷眼迷喉呛,强忍着喷嚏戳出了第二下,自然还是落空。 她抹了一把眼睛后,才见唐宁安已经缩着身子退到了床角。 如此速度,是个身受重伤的病人?嬷嬷顿时明白,唐宁安是装的! 俩刺客几乎同时要往床上跳。 杀唐宁安,势在必行,手到擒来! 可就在此时,两人突感身后有风。 来不及回头,只见一柄白色拂尘已经从身侧扫来。 两人腰部皆是被重重一抽,还没能跳起,便全都直跌在地。 高公公就这么出现在了她们身后。 与此同时,外边锦绣也听到了呼喊正回应赶来。 俩刺客一看计划将落空,便打起配合。 那嬷嬷上前与高福缠斗,拼尽全力不管不顾,不让高福上前,脑袋已经开花都还死不撒手。 另一宫女则继续原计划将匕首刺向宁安。 锦绣已经出现在门口,宁安也已抱起了枕头准备挡一把,可刚从脚踏上爬起来的夏雨却在情急之下,奋不顾身以身子挡了出去。 噗嗤。 入肉。 这一匕首,插在了夏雨后背。 鲜血喷射的同时,那个宫女刺客也被锦绣拦下…… 十几息后,两个刺客全被抓住。 有惊无险。 只是夏雨受了伤。 高公公刚要将制伏的俩刺客带走,却见两人突然眼珠子一瞪,牙齿一咬…… 他知糟糕,刚要扒开两人嘴阻止,两人已经带笑倒地。 这俩,是抱了死意前来。 她们早就在牙齿上套了毒囊。一旦被抓,便是自尽。 宁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又不是很说得上来。还有,被抓后自尽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她们笑什么?怎么有点得逞的意味? 还有奇怪的,是高公公见两人死了,似乎也没什么大的反应。宁安怀疑,萧熠是不是早就预判到有人会来刺杀自己? 好在夏雨的伤不在要害,锦绣忙着给她止血,又喊人去请了御医。 “高公公今日怎么不曾随侍皇上身边?”宁安问。 “今日狩猎,皇上身边带着贴身侍卫,用不上奴才。”高公公带人搬走了两具尸体,又将地上弄干净便退了下去。 但行至门口,高公公又退回来道:“今日娘娘若听到什么惊讶的消息,不用太过担忧,但可以表现出些许担忧。” “啊???”宁安疑惑。 又双叒叕,那种她就似一颗萧熠棋子的感觉出来了。 如意也回来了。 她本以为那位摔伤的夫人是刺客同伙,刚去进行了排查,结果发现还真不是。那位夫人是被人用暗器打伤的。 那俩刺客应该是早就在暗处找机会,那位夫人无妄之灾,只是被用来调虎离山的工具…… 高公公做了件莫名其妙的事,他将那两具刺客的尸体直接丢在了温泉山庄的大门口。 行宫来来往往之人都能看见,很快,行宫上下都知道了,温泉山庄抓到了两名刺客。 温泉山庄,那可是皇上太后和一众高位妃嫔居住之地。刺客是奔着谁去的? 很多人都想到了昨晚之事。 难不成又是冲着皇上? 要趁皇上狩猎先行埋伏,适时出击? 一众留在行宫的女眷和后妃皆人心惶惶,行宫其他地方不会再有刺客吧?…… 太后院子里众人皆畏畏缩缩。 吕初彤的计划,又失败了。 本以为唐宁安那里送往迎来,忙成一锅粥,她们调虎离山后便万无一失,结果,又是废了两颗棋子。 诸事不顺,太后心烦意乱。 加上高公公的行为,她越发觉得,皇帝的意图猜不透。 很快,有太监慌慌张张前来通传,“娘娘,不好了。皇上在狩猎时,遭遇了刺杀。” “你确定?”太后倏地站起。“难道是戴家人去截杀那十个黑衣人,被皇帝将计就计了?” “不会。”昨天去安阳侯府送信的太监很肯定。“侯夫人说了,她会听太后娘娘指示,绝对不会擅自行动。” 那是谁? 是谁要行刺皇帝? 这回,是真的还是假的? 若是真,昨晚刚有行刺,今日又来,是不是太巧了? 若是假,皇帝他,究竟在做什么!他有何图谋? 太后乱了。 “走,去瞧瞧。” 与此同时,宁安也收到了同样消息。 发懵。 却不担心。 这就是高公公的意思吧? 她也突然想到,凌晨萧熠说的,“今日狩猎定然好看”,所以这刺杀,是萧熠自己安排的。 “皇上遇刺,天大的事!” 宁安开始换衣裳,“赶紧准备准备。” 哪怕病重,她也要拖着病体前往,看个戏,演个戏…… 一番虚弱的装扮后,宁安也是坐上了轿撵。 从皇帝院落借来的。是最好最舒服最宽敞的那款。 不得不说,半躺倚着,高高在上,就是舒服。 要不说冤家路窄呢,她这一出门,就遇上了太后的轿撵。 也没有外人在,太后眼里没有丝毫掩饰,恶毒流露。与宁安四目相对,双方都心知肚明。 吕初彤和奴才们都相互请了安,宁安不动,不打算下轿,也没准备请安,还挡住了太后的去路。 …… 第93章 两轿相撞 吕初彤将最近连战连败的恨也转移到了宁安身上。 找茬之心尽显。 “安嫔娘娘不请安吗?” “皇上免了我们娘娘所有礼数。还请太后娘娘体谅我们娘娘受了伤。”夏梦回道。 “笑话!” 吕初彤上前,“皇上免了你们娘娘请安,太后娘娘可没免。怎么?安嫔是不把太后娘娘放在眼里吗?” “可我们娘娘伤重,没法下轿……” “夏梦……”宁安虚弱开口,“吕小姐的意思,便是太后的意思。既然太后娘娘不打算免我请安,我自然不能忤逆。” 宁安抚着受伤的胸口,喊起“下轿”的同时,嘴里既是“嘶—”,又是“哈—”。 太后几乎预见到下一步唐宁安会出什么把戏。 她会摔在地上;她会再次受伤;她可能会晕厥;可能会扯到伤口;随后王院首会出来说她伤势恶化…… 这口锅,一定会狠狠砸过来。 众目睽睽,之前好不容易平息说她虐杀安嫔的谣言将会再起…… 太后一错牙,皮笑肉不笑,“安嫔快免礼,你是皇上救命恩人,哀家受不起。” 既如此,宁安也不客气,再次躺了回去。 迅速起轿,宁安的轿撵还是领先了太后一步。 “安嫔的命,还真是大。”太后哼声。 宁安:“皇上说,这是吉人自有天相。” “希望安嫔下次还有这般好运。” 宁安闻言扭头冲太后一笑,“妾身这人一向行得正坐得端,为人光明磊落,坦坦荡荡,老天有眼,自不会亏待。否则做了亏心事,即便日日求神拜佛,烧多少高香,抄多少经书也是竹篮打水,无济于事!” 是了,骂的就是她! 被刺杀两次,宁安的火气已经压不住。 仇恨也用不着藏了。 她好言以对也挡不住人家什么时候的第三次动手,不如先求个嘴皮子的痛快。 宁安扫了眼吕初彤, “吕小姐额头怎么破了?太后娘娘寿辰,皇上又两次被暗杀,你这带着血四处溜达,算不算是冲撞?吕小姐这点礼仪都不懂吗?何不回去好好跟你嫡姐学个礼再入宫伺候太后娘娘?” 宁安精准刺中了吕初彤两个软肋:被赶出宫和庶女身份。 她恨得眼睛都红了,悄悄看了眼太后,对方正将写满失望的眼神挪开。 “你们都做什么呢!没吃饭吗?” 吕初彤唯有将气撒到了抬轿太监上,“太后娘娘什么身份?怎么能屈居在一个小小嫔位之后?小心太后娘娘回去治你们个大不敬之罪!还不赶紧上去!” 太后没有阻止。 马上就要出温泉山庄了,她的轿子落在唐宁安之后确实不合适。她也没心情与唐宁安打嘴仗,她更急于想知道狩猎究竟出了何事。 就这般,太后轿子开始超上来。 即将与宁安轿撵并驾齐驱。 眼看快到温泉山庄门口,宁安侧头给了身边如意一个示意。 三息之后,不知谁的脚一滑,两顶轿撵碰撞在了一起。 宁安的宫女们一起“啊”了一声,宁安的轿撵便是一个大晃加一个大倾斜…… 要知道,温泉山庄门口,因着高公公摆在那儿的两具尸体,此时此刻可是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 现在她们这么一喊,立即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去。 于是每个人都几乎看到了同一场面:安嫔,直接从轿撵重重摔在了地上。 可怜那安嫔,昨日不是刚为皇上挡刀,身受重伤?谁没看见那血流了一地又一地?王院首努力了一个时辰才从鬼门关抢回来的小命,这么一摔,可怎么好? 不过……怎么可能会摔下轿撵呢? 再一看,旁边那顶正超过去的轿撵……大家都似明白了。 安嫔,是被撞飞的! 哎!太后娘娘对安嫔出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何必呢! 人家都这样了,就不能放过吗?就一定要人家死吗? 宁安躺在地上又开始了类似昨晚的虚弱表演。 夏梦会来事,当即就开始了手足无措地痛哭,“吕小姐太过分了!”她不能说太后的不是,于是吕初彤首当其冲。 “明知我们娘娘因为虚弱不能走快,还生生挤上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故意撞我们娘娘呢!” 吕小姐?吕小姐代表的,不就是太后? 众人了然,这冲撞果然还是太后授意啊! 宁安好不容易起身,被左右搀扶着再次回到轿撵之上,却有眼尖的小心出声:“娘娘您……” 宁安顺着示意低头一看,她那薄薄的夏衣啊,有红色正从里面浸出来。 “不打紧。不疼。先去行宫门前,等皇上……” 宁安气若游丝。 这血么,是真的,但不是她的血罢了。 她刚刚跟真受伤的夏雨借了点血。 摔下去的时候,又做了点小动作…… 接下来的一路,宁安都能听到大家对她忠诚和厚意的议论,对太后狠辣的不满。总之宁安挺满意的。 至于太后的脸,则比宁安的鞋底还要黑。 而她的脸,也注定只能越来越难看。 皇帝带的狩猎队伍回来了。与队伍一起带回来的,还有他们这次的猎物——三十余刺客尸体。 其中大部分都身中多箭,浑身血窟窿。 看上一眼,浑身作呕。 萧熠的亲卫已经初审过,这三十余人,全是前朝叛党余孽。混进围场,欲行行刺。多亏皇上身边带了不少亲卫,又有永宁侯等人相助,到底是化险为夷。 高公公适时来报,说温泉山庄也抓到了两名刺客。 加上昨天半夜的那场刺杀,短短一天的时间,三次刺杀,萧熠合理相信,是同一拨人所为。 所以,昨晚十人,也是叛党——这是在场所有人的第一反应,也是萧熠的判断。 萧熠暴怒:“传朕旨意,严审昨晚那十名黑衣人!” 三拨人只剩昨晚十人是活口,自然只能从他们身上找突破口。 太后深呼吸,她昨晚还是将皇帝想得太浅了。这才是他将十个黑衣人带来的主要原因。栽赃啊! 皇帝下手太狠了。这是想将安阳侯府与叛党扯上关系?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分化老族? 不对,他更想要的,是安阳侯的兵权吧? 太后心惊,安阳侯正领兵在外,对京中一切毫无所知,皇上要做什么!难不成,从一开始,安阳侯的出征便是皇上有预谋的一步? 难怪自己今日派出去两个刺客没被追查,高公公宁可闲着没事晒尸体,也没去组织人手做点有用的。原来人家早就想好利益最大化了。 …… 第94章 与帝同居 萧熠的视线扫到太后那儿时,太后便知道,还有令她更心颤的事。 怒不可遏的萧熠当场发作。 刺客怎么进来的? 要么是有内奸配合,要么便是有人玩忽职守,排查不力,守卫不严。 从上个月开始,行宫的防务便都交给了禁卫军,眼下要担责的,自然也是他们! 于是众目睽睽下,皇帝以渎职罪撤掉了禁卫军大统领陆向荣的职务。 太后的拳头都捏紧了。 还有这一出呢? 陆向荣,是威武将军陆定国之子,带了禁卫军已有七年。虽无大功,却也无过。他这权利,一直稳当。 可皇帝显然更想将这禁军大权牢牢收在自己人的手里。 可算叫他找到理由了! 这一地的尸首和证据,叛党就在跟前,渎职人人可见,谁也没法多说一句。 萧熠以雷霆之势一顿发落。 舒妃和庄妃也是大大舒了一口气。 原本以为行宫进了刺客,她们又要被追责。但显然,避过去了。 两人对看了一眼,都往萧熠身后站了站…… 萧熠也终于注意到了宁安。 随即,他又发了一通脾气。 结果便是,给太后抬轿之人与随行伺候之人一人挨三十板。当场执行。 所有人屏声敛气。 萧熠一点面子都没给太后留。 太后窝囊到只想原地晕死过去。这趟行宫之行,真是给她祝寿吗?简直是给她催命的! 至于那吕初彤……萧熠原打算将她赶出行宫,但又觉得太过便宜了她,便将到嘴的话给吞了回去。 狩猎行刺的突发,让原本的寿宴计划不得不调整。 定在今晚的千金宴最后角逐再推了一天。萧熠也当场宣布,将行宫寿宴的五日调整成了七日。 回到住处,宁安刚将身上沾血的衣裳换掉,萧熠就一脸春风来了。 看得出,他很高兴。 手一挥,所有宫人都退下了。 “知道为何五日改成七日吗?”他问。 “为何?” “因为回宫后,就再没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了。”他笑着抱起宁安。 所以,是为了她? 对此,宁安表示怀疑。 “近来朝中无大事,权利收拢,朝中各路人都夹紧尾巴,朕可以放松两天。是真的。” “那妾身这两日,要住皇上那边。”宁安看了眼自己卧房,“妾身这儿,今日刚死了两个人。晚上要睡不着了。” 说着,她便往萧熠怀里钻。 没办法呢。 新人们马上要入宫了。 到那时,萧熠不可能天天留在她身边。 不努力争宠,只怕君恩消散啊! “好!朕保护你。” 萧熠直接就抱着宁安去了他的那间院落。 大大方方,毫不遮掩。 “安嫔伤得厉害,这两日,便住在朕那儿了。朕要亲自照顾。把安嫔的行李都搬过来吧。” 萧熠的院落,是温泉山庄最大的一处。自带亭台楼阁,园林水景。 房间有六间,可宁安直接进了萧熠那屋,爬上了萧熠睡的那张床。 萧熠没有表露丝毫意见,高公公便招呼着将宁安的衣物梳妆用品全都搬了进去。 宁安挺好奇的。 之前都是萧熠去长宁宫,她这是第一次参观萧熠的住所,哪怕只是在行宫。 龙床龙榻,明黄色幔帐,龙腾万里的被褥,就连枕头也是祥龙纹。 这大热天气,他的床上却是冰蚕丝织造,触手丝滑凉爽。 屋中清凉,冰盆置于各处,瓜果酒酿也直接冰镇着,数不尽的舒坦。 宁安躺上床就不想动弹了。 萧熠换了常服过来,宁安便撑头问他,“皇上这张床,可有其他人来躺过?”纯属好奇。 “未曾。”他道。 “那甚好。” “好在哪儿?”萧熠原本已经走出去了,结果又退了回来坐到床边。 “因为妾身喜欢,所以起了私心。” 宁安越发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处境根本就离不开萧熠的保护。现如今,就连弟弟也是。若无萧熠,他们姐弟都得完蛋。 她须得努力,做宠妃的心,越发坚定。 大概是她走了心,萧熠听到这话,眼里亮得出奇,直接搂住了她。 “既喜欢,你便安心住下。好好享受这独一无二的荣宠。” “是。” 宁安不客气,双臂牢牢回抱。 “今日,刺客没伤到你吧?” “没有。一点伤都没受。” “从轿撵摔下去时呢?” “妾身皮糙肉厚,摔一跤而已,算不上什么大事。” “不行,朕不放心。” 萧熠一脸认真。 “所以呢?” “所以”,他的视线往下移,“朕得亲自给你仔细检查一遍,得亲眼所见是完好无损才能安心。” 说罢,两人倒了下去。 宁安按住了他扯扣子的手,“妾身有一问,今日狩猎抓到的那些人,真的是谋反的刺客?” “是!如假包换!经得起彻查。” 萧熠勾唇,“只不过,这些人不是今日抓到的。” “什么意思?” “想知道?” “嗯,想知道。” “想听秘密,是要付出代价的。” 宁安心一横,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一句。凌晨相会,他有些想法,当时天亮在即,宁安没理睬他。 他是皇帝,他若有想要,宁安总归也躲不过。不如化被动为主动。 “不许反悔。” 随即,萧熠便将他今日之局道给了宁安。 原来萧熠为了稳固江山,一直有派人在暗中清缴前朝余孽。前一阵收到消息,打听到了那么一拨人正欲有所作为。 他便设计将那拨人引了出来,设了陷阱,一举全部抓获。 这拨人一共三十六个,死了六个,最后剩下三十个。 今日狩猎,这拨抓到的反贼被放了出来,他们殊死搏斗,最后被萧熠的人一网打尽…… 之所以这么大费周章,就是因为禁卫军首领不是萧熠的人,他必须有名目地拿下这职,全面掌控禁卫军…… 萧熠说完,宁安的扣子已崩开了两颗。 “皇上,这还是白天呢!” “你猜,既然还是白天,还有的是时间,朕为何还是取消了千金宴的决选和今晚的宴席?” 不就是因为,凌晨相会虽已尽力,却依旧过于匆忙。 “未尽之事可不该是浅尝即止。是吧?” 是不是的,重要吗? 反正小衫,都已经被他丢到了屋顶横梁上。 除了全身心的奉献,也没别的办法。 只是…… 第95章 不许来扰 只是…… 正是关键时刻,又是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声音,熟悉的两个字传来。 高福在外间:“皇上……” 萧熠条件反射性的,一边骂着“滚“,一边找了手边杯子往外砸。 没完了是吧? 每回都这样,绝无例外是吧? 但高公公还是硬着头皮道:“皇上,安阳侯夫人求见。” 被牵扯进谋逆大罪,动辄就是杀头的事,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安阳侯不在,他夫人便身担重责。 “谁放侯夫人进的温泉山庄?”宁安问。 “是太后娘娘。” “所以她已经见过太后了?” “是。太后娘娘的人将她带过来的。” 事到如今,依旧不把萧熠放在眼里。萧熠听在耳间,更加恼火。 “朕不想见她,让她滚!” “别啊!”宁安喊到,“让她先跪在院外,等待传召。” 萧熠蹙眉。 “你不会要朕见她吧?” “自然不。让她先跪到天黑,再说。” 如此,不仅可折腾下安阳侯夫人,还能令得太后再一次的颜面尽失。 “高公公,她定会向您打听皇上在做什么。您不如先讹她一笔,再告诉她皇上在亲手为我上药,忙得很,暂时没空,让她等着。” “是。”高福准备退下去。 萧熠却补充了一句,“高福,收了银子就一边偷着乐。不用进来禀告你得了多少银子!你要再敢来扰,你就和那老太婆一起去院外跪着!” 高福应了一声,表示这就去亲自准备丰盛晚膳。说罢,他一溜烟就跑了…… 萧熠凑来,“朕,这便如安嫔所求,亲自给上药。” 床头璎珞与幔帐轻晃,却无关那窗口吹来的习习夏风。 萧熠过于热情,有时候宁安分不清他眼里的喜欢是出自真心还是只因自己作为一颗合格棋子让他放心。 但宁安却发现了一件事,但凡在相好之时,自己开始思考,总能被萧熠敏锐捕捉到,然后他便会眯上眼睛流露不满。 宠妃难为。 宁安便不得不强行驱除掉脑中的清明,让自己努力与他一般投入,收获乐趣。 她唯有每一回结束后,在心中反反复复告诫自己,不要习惯,不要沉沦,不要给予太多真情实感。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吃了睡,睡了吃,中间再泡个泉。 宁安还付出了窥探秘密的代价,陪着萧熠在花前月下的露天小园子里接受天地灵气了一回。 两人都忘了侯夫人。 第二天才知,侯夫人是半夜跪晕倒后被抬走的。 宁安略微生出了些遗憾,早知如此昨晚就该去看个热闹,顺便带上两根银针去试试那想杀自己好几次的老妖婆究竟是真晕还是假晕…… 宁安想了想,又不甘心了。 一报还一报,人家杀自己,可自己却一点没还手呢。太后那里她对付不了,但侯夫人那里……她还是可以添上一把火的。 找高公公弄了出宫令牌,她让小顺子去天香楼给掌柜送了一封信。 半个时辰后,掌柜蔡某去了顺天府击鼓鸣冤。 他要状告安阳侯府。 众所周知,皇上前几天在天香楼遭遇刺杀,导致天香楼损失巨大。不但被打砸损毁严重,且因为刺杀这等恶劣事件造成的巨大影响,天香楼没法营业,需要重修,将来客流也将缩减。 既然满京城都知当晚刺客是安阳侯旧部,那不管安阳侯府是否参与,总得负个责。否则,他们天香楼上下都活不下去了…… 宁安让蔡掌柜壮个声势,不但将天香楼所有侍卫小二后厨包括闲杂人等全都带去了顺天府衙,还一路招摇过市,击鼓喊冤。 结果便是,他们行至顺天府衙门前时,身后已经跟了有好几百看热闹和声援的老百姓。 刺杀事件可不是顺天府管得了的。 官府没法接状纸,只能强调待查清主谋后,朝廷定会给个公道,会安排酌情赔偿。 于是蔡掌柜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只能带着这么一大帮人坐去了安阳侯府大门前…… 由于宁安按人头给他们许下了赏银,于是天香楼上上下下这次都还带上了全家。 从八十岁老母到襁褓小儿,甚至隔壁邻居全家,都喊上一起坐去侯府门前。 二百余人一起哭哭啼啼,再有越来越多看热闹的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那场面,不知道的还以为侯府老夫人去世,这些都是奔丧来的。 人一多么,嘴就杂。 关于侯府“谋逆”,“嚣张”,“跋扈”,“强权”,“无法无天”,“坏事做尽”的传闻也越来越凶。 再有人议论起安阳侯外孙女舒妃因做坏事被贬成答应之事,牵扯到上月的虐杀丫鬟事件,桩桩都指向了侯府的横行霸道。 侯府大家族,要脸面,如何能由之? 这么多人骂,这么多人哭,岂不是晦气? 加上正是三起刺杀的敏感时期,他们更扛不住谣言四起。 侯府管家劝众人离开。 结果蔡掌柜表示,不给银子绝不走,回去也是饿死,不如全都饿死在侯府门前。 管家示意,赔偿得找朝廷,找皇上。这事与侯府无关。 蔡掌柜摊摊手道:现在衙门不管,他平民百姓也找不到皇上,自然只能找培养了杀手的侯府。 秀才遇到兵,那管家好说歹说,总之蔡掌柜带人就那么躺在了门前。 最终,侯府只得赶紧将掌柜和账房都迎进府中说话。 侯府虽不承认刺杀事件与他们有关,但表示愿先掏些抚恤,帮助众人渡过难关。条件是,他们得闭上嘴,等待这事最终的调查结果和朝廷赔偿。 侯府的侯爷和世子都在边关,老夫人病了,于是出来与掌柜协商的,是侯府的长孙戴平。 原本戴平打算给个三百两,就当打发了狗。 可掌柜表示,外边他们一共天香楼来了二百八十八人,至少每人也得要个十两银子。 一番讨价还价,天香楼从侯府弄到了一千四百两的补偿。 白纸黑字,戴平要求天香楼不得再上门闹事,索要和追究赔偿。掌柜签字画押完成了交易。 一千多两银子,现在的宁安可看不上。 所以,这并不是她的目的。 …… 第96章 新的妹妹 接下来,才是宁安要的。 当掌柜走出侯府,挥着银票让众人散开时,就连在场百姓都知道,侯府真给银子了。 问给了多少,掌柜表示,不能说。说他答应了侯府,签了字据,保证了什么都不能说。 不能说?那就是很大一笔了? “有人问,不会有百两吧?” 掌柜笑着摇头。 那就是不止? “蔡掌柜,有没有五百两?” 掌柜继续笑而不语。 “天啊,难不成给了一千两?” 掌柜依旧只是笑,嘴里喊着:“走吧走吧,去喝酒咯!” 人群炸了。 看来给了都不止一千两啊! 侯府居然心虚到此,赔偿这么大一大笔银子? 还写字据?这得是多害怕啊,才要软硬兼施! 所以指使刺杀的,就是侯府吧? 管家呵斥蔡掌柜,让他不要胡说八道。 蔡掌柜满脸疑惑:“我说什么了?我什么都没说啊?答应你们的事,我可都做到了!” 他确实看似什么都没说,可这不说,透露的信息却似更多了。 侯府吃了哑巴亏还没法说理,黄泥巴落裤裆,不是屎也是屎。戴平这才知道,自己这事办得蠢。 侯府就这么将自己再一次送上了风口浪尖。 戴平越想越气,害怕被祖母责罚,最终决定上天香楼将银票要回来! “没有!”结果,蔡掌柜理直气壮。“银票兑了银子,已经分给大家了。你若想要回去,自己一个个找人要去!” 按着宁安的指示,蔡掌柜还故意斜眼看他,巴不得戴平拔剑带人再来天香楼闹一场。 “戴小爷,要我说,现在你家被彻查,你就赶紧老实回家待着去。您若在我这儿继续闹事,我们可是要跟你家算银子的!” “你他娘的,果然不是个东西!” 戴平气得心脏都突突起来了,当场就捏起了拳头想要捶人。 蔡掌柜压根没躲,硬生生挨了这一拳。 戴平一愣,结果下一息,蔡掌柜便一边尖叫,一边爬窗喊起了“救命”,口口声声,“安阳侯家公子要杀人了——”。 这会儿路上正热闹,他这一叫,结果可想而知。 戴平意识到黑店要碰瓷,刚准备离开。才走到路上,就被天香楼的一群小二,后厨,车夫等人给围住了。 蔡掌柜跳窗,重重摔倒,指着自己肿起的脸和“疑似断了”的腿,在人群里控诉,“我们拿了安阳侯府的赔偿,他家少爷就来杀我灭口,大家为我做主啊!” 戴平气得肝疼,最终,又出了一笔医药费。 偏他离开的时候,蔡掌柜还在他后边喊: “大家帮我看着点。这几日我若被人杀,我们天香楼如果再有人闹事,定是这安阳侯府,定与这戴平有关。万一到时候我没了,还请大家帮忙为我做主啊!” 戴平差点当街暴起直接砍杀了掌柜,几乎是被左右给拖走! 但更恶劣的后果已经造成,很快,全京城都在传,今日他带人上天香楼意图灭口! 他几乎气疯了,在家一顿狂砸,连花花草草都不放过。 “那些百姓是猪吗?这种谣言也信?谁灭口还赶大白天?”他越想越气,将一棵家中的百年老槐也砍了。 “怎么!你个孽障,难不成还打算晚上去灭口?”侯夫人收到信息,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人,把这孽障给拘起来。没我命令,不许放出来!” 今日谣言传得那么快,一看就有人推波助澜。 眼下这种关键时刻,侯府绝对不能再叫人抓住一丁点的把柄了。 老夫人又下令,这几日侯府大门紧闭,非必要谁都不许出去。 “药呢?” “老夫人,不能再吃了。” “不能等死,总得尽人事。”说着,她直接喝干了一碗黑乎乎的粘稠药汁。她病得厉害,这药霸道,虽伤身,却可以短时间内强行让她恢复体力。 她现在还得去求人帮忙走动。 这两日,她也算是见识到了世态炎凉,许多家族都急于撇清与她家关系,连礼物都送不出去了…… 但她还是得试…… 与此同时,宁安在午休。 萧熠则在千金宴的最后决选上出着题。 十六位千金,很快排出了最终的名次。 前十名千金可凭意愿,选择入宫伴驾或是领取丰厚奖赏。 最终,在年轻俊逸的君王,无尚的荣耀与权利,为家族争光助力的引诱下,有八位千金选择入宫,将名字留在了花名册上。 宁安醒过来时,夏梦便将打探到的名单送过来了。 “小主别难过。皇上还是只宠您。” “我不难过。”宁安拍拍她的手。心头略有些涩而已。毕竟,哪怕只是投喂只野猫多日,哪天它突然不来,应该也会有失落的。 但宁安也更清醒了。 大仇未报,这种事,有什么重要? 她不能贪心,保住自己和弟弟,才是长久之计…… 晚宴,宁安参加了。 依旧是虚弱无力的模样。 她想去看看新妹妹们。 这里边,有六位家世都不凡。阁老家的,将军府的,国公家的,先帝重臣家的…… 如此严苛的千金宴,最后能留下的,都非泛泛。必定才貌双全,心思玲珑。这宫里,以后可就热闹了。 不过,要说起来,宁安和荣妃的计划也算很成功。 参比人数近五百,太后原本可是要借着千金宴塞大量新人入宫的,眼下最终只留八位,这结果已经是出奇之好。 荣妃举杯与宁安一碰。 宁安笑着回应。虽说她受了“箭伤”,杯中只是甜茶,可同样心情不错。 只不过,她这一笑,刚好被萧熠扫过来的眼神捕捉到,随后男人竟是直接别过了骤冷的脸。 啥意思? 这时,太后发话了。 说她离宫已近一月,先是去了避暑山庄,又是行宫,突然想念慈宁宫养的锦鲤和狸花了。她打算提前两天回宫,让其他人继续留在行宫吃好玩好。 众人虽不理解,但也只能应是。 寿宴本就是为太后办,她后天一早就走,庄妃立马表示,明日,会最后举办一整天的宴席,全都安排太后喜欢的项目。从杂耍,唱戏,到骑射,游湖再到歌舞夜宴,保管让太后尽兴…… 第97章 为你而建 宴后,宁安回住所刚躺下没多久,萧熠便也回来了。 “这么早?是回来陪妾身泡泉么?还是要妾身陪您喝酒?” 宁安如往常,主动去抱他。 可他却用打量的眼神盯着宁安。 宁安与他对看。 萧熠捏住她下巴,“宁安,你当真倾心于朕吗?”他少有地叫了她的名。“你面对将入宫的新人,怎么就一点醋意都不见?”笑得还那么开心。 宁安无奈,她都怀疑萧熠是不是爱上自己了,才会时时刻刻将视线停在她的身上。 这一瞬间,宁安突然生出了身为女子的无奈。 丈夫纳妾,你若欣然,他便说你不爱。 你若难过吃醋,他们又会说你善妒,不合三从四德。 宁安抱住了萧熠的脸,“妾身若嫉妒,若难过,若吃醋,您就会只宠我一个吗?您既做不到,又何必一定要看妾身伤心难过? 妾身与那些妹妹们不同。没有家世,比不上她们。几乎什么都没有。妾身已经很辛苦了。若再去一点点计较,不得心力交瘁?” 宁安脑子飞转后,走心说了些真想法。 可显然,这回答萧熠并不满意。 “安嫔,答非所问了!”他眼里多了丝失望,称谓也从“宁安”变成了“安嫔”。 宁安疑惑。 倾心于他——她已经反复回答和证明过多次,她不明白,他为什么来来去去总有这样的疑问。 自己已经随便让他在身边安插人手,走哪里都带着他的如意锦绣; 自己由着弟弟进了他的阵营,他明知只要控制住宁平,自己便一定不会背叛他; 自己做事,不管好事坏事,基本也从不瞒他; 自己和他的秘密也共享了那么多,算是知根知底了。 他还有什么可疑的? 他对高公公,对小顺子,甚至对清风那些人,都不会这般刨根究底。他甚至对高公公从侯夫人那里究竟弄了多少银子都不在意,为何就独独对自己这般严苛? 宁安觉得,有时间须得好好捋一捋这事。 定有什么事是自己疏忽,却在萧熠心头扎了刺了。 她有预感这事若不解决,怕又是麻烦事一桩。 看她沉思,萧熠一叹。 “罢了。这问题,朕以后不会再问。” 他转身就走。 “皇上去哪儿?”宁安直问。 “出去走走。”他已经迈开了步子。 “我也要去!”好不容易才有今日,宁安才不会让自己的努力都功亏一篑。说着,她直接就从后边抱住萧熠的胸和腰。 萧熠不理她,她便自己跳上了他的背…… 宁安蹭着他的脸颊,在他耳边呼气,“怎么?几个时辰前还耳鬓厮磨不肯放我,现在却说走就走吗?要么把我一起带走,要么我就一直跟着你。” 下一息,他的双手便在身后反向一圈,将宁安后臀往上托的同时,还重重掐了她一把。 宁安嘶声,直喊不行,说受伤了,今晚都下不了地了。 萧熠没理她,背着她往外走,通知高公公去备两匹马。 宁安则喊住高公公,“一匹马!只要一匹!我们共骑。” 萧熠哼声,“你会骑马。自己骑。” “可妾身为您挡了箭,身受重伤。这万一扯到伤口,就没法服侍皇上了。”宁安咬他耳朵。 萧熠暗暗将把着她腿的手发力。 “皇上掐吧,反正妾身已经伤到了,今晚是不会下来的。” “你最好是。”萧熠哼声,“朕倒要看看你今晚能在朕身上多久。” 宁安啧声,这话……好像哪里不太对? 两人穿上斗篷就策马走了。 “去哪儿?” “看日出。” “什么?” 现在刚入亥时,日出的话还得四五个时辰吧? “去哪儿看日出?” “山上。” “妾身若没跟来呢?”宁安可不觉得他会自己一个人跑去山顶待四五个时辰。 “你若不来,朕就去青楼。” “……” 宁安顿了好几息,才补了一句。 “您精力可真好。” “你最有切身体会不是?既清楚,你今晚坏了朕好事,应当如何,自己识相些。” 不是,等等。 他什么意思? 山上?荒郊野岭?要她识相做什么? 宁安有些后悔,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但她很快就开心起来了。 他似乎太知道她喜欢什么了。 策马奔腾,那自由的味道,是她最喜欢的。 萧熠的马又是千里良驹,即便带了两个人也是一路风驰电掣。 行宫不远就是京城第一峰,他们直奔山顶。 萧熠的亲卫在快到山顶时很识相地勒马停下,给他们留了独处空间。 到山顶后,宁安还是惊喜到了。 这里,居然有座观星台。 看那木材和油漆的新旧程度,应该是刚建好没多久。 所以……这难道是给她…… 宁安突然不敢问。 萧熠对她有些太好了,她有些不安。 “不用自作多情。”萧熠擦身走过她身边,“朕自己想建的。” 说着,他已经在拾阶而上。 观星台足有十余丈高,上边还架了几架千里镜。 萧熠拿披风垫了,直接躺下,满天星辰似乎皆在掌控。 宁安也学了他,躺于披风之上。 夏日的风带着清爽和自由,躺下看星辰,时间都似定格了。 “朕答应过要带你出宫看星辰的。”所以,他还是履行承诺了。这观星台,就是为她建的。 “谢谢,今晚,定当铭记!” 宁安抓了他的手。 十指紧扣,并未发生其他事。 两人就只静静观星。 他们,都突然想等一个日出了。 东风渐亮,第一缕晨曦如期而至。 金红染亮东面,红日在地平线升起,整个世界都亮了。 两人靠一起迎接日出。 千里镜下,从这个角度,整个京城尽收眼底。 炊烟升起,忙忙碌碌的人们出现,劳作,叫卖,赶集……世间百态就这么呈现眼前。 “日月星辰,世间百态,都在脚下。你之前说,你几乎什么都没有。朕与你相反,朕几乎什么都不缺。朕可以给你所有想要的,喜欢的,追求的,那你能给朕什么?” 萧熠看着远方突然开口,随后转头一脸认真摸着宁安的脸,深深看向她。 “所以,多动动你的猪脑子。朕缺会办事的人?会缺一个赛一个的美人?为什么非得是你?想想朕要的是什么,缺的是什么。” 萧熠的手从她脸上往下移,一直停在了她的胸口。 “唐宁安,多用用你的心。”他的指关节叩来,一下下砸在了宁安心口。 …… 第98章 四位妹妹 今日是最后一天大宴。 宁安回到行宫换件衣裳,刚想眯上一会儿,就被喊着去参宴了。 看看时间,才刚过辰时。 主宴厅中,已是济济一堂。 放眼过去,却主要只有后妃与昨日选出来的八位千金。 宁安一到,瑜贵嫔便上来扶她。 “好些了没?”瑜贵嫔一脸担心。“怎么你的面色瞧着更差了?” “我没事,放心。”她脸色能好看吗?昨晚熬了一夜,正犯困呢。 随后,宁安就被瑜贵嫔好一番的示意。 “又作妖了。”她轻声道。 宁安顺着看去。 哈! 太后身边,又多了四位面生的姑娘。 “什么来历?”宁安问。 “我也认不全,应该不是和吕家关系不错的,就是七拐八弯的亲戚家的。”瑜贵嫔捂嘴悄声道。 人已到齐,众人入座。 太后说话了。 “这人吧,年纪到了,就喜欢热闹。明日哀家回宫,这宫里空荡荡的,过于冷清。一想到这一点,哀家就浑身不舒坦。 所以哀家就想着,带上几个年轻人入宫陪哀家说说话。这几日的千金宴,千金们各显神通,哀家看着实在喜欢,便挑了几个可心人。” 太后示意了那四位如花似玉的姑娘。 “这四个,哀家要带去慈宁宫好好调教。今日叫你们来,就是先让你们认一认。” 后妃们纷纷环顾四周。 太后说得好听,带人回宫是去慈宁宫作陪,可谁看不出,这几个就是给皇上准备的。 否则干嘛要叫她们相互认一认? 这个厅里,可基本全是后妃! 宁安与荣妃对视一眼,各自敛目喝茶。 看来太后依旧不死心啊!吕家姑娘基本都废了,她身边没得用的后妃,她的后宫大权岌岌可危。 没有帝宠,哪来皇子? 没有皇子,如何争皇位? 爬不上最高的位子,就没法保证家族世代昌隆! 于是即便一败再败,她也得继续…… 这么一来,入宫的姑娘从八位又变成了十二位。 经历多日千金宴考验,好不容易脱颖而出的八位姑娘笑颜也变得凝固起来。 “荣妃,庄妃,”太后笑,“哀家带四个人入宫,你二人不反对吧?” 坑来了! 这事,分明是冲着皇帝去的。 可太后现在只说是带入宫中陪伴,并不是册封入宫,所以这事无关皇帝,而是后宫之事。 两妃若应下,皇上知道必定对她们不爽,又得责怪她们没有站他。 她们若反对,便是不孝。刚刚太后才说过,这是她寿宴最后的心愿,老人家孤单寂寞要找几个姑娘陪着说话,她们又有何理由说不? 两人面面相觑。 她们同时也明白了,太后今日这一出,还是膈应和恶心她们来了。 两人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了宁安。 紧盯她二人的太后一下捕捉到了她们的眼神,顿时怒上心头。两个出身尊贵的高位后妃,怎么还要看那小贱人眼色不成? “怎么?安嫔要反对?”太后的眼刀飞了来。 宁安就这么被点名了。她无语至极,真就谢谢两位好姐姐了。 “不反对。”宁安笑。这种事她可挡不住。 “四位妹妹一看便知是蕙质兰心,最适合留在太后娘娘身边了。太后娘娘宅心仁厚,素爱礼佛,以后有四位妹妹帮着礼佛抄经,定能保我大乾江山得天庇佑,风调雨顺!” 一句话,就将四美入宫的意义给定下了。 两妃迅速反应,同时起身表态四位妹妹确实一看就心地善良,宅心仁厚,适合礼佛抄经,适合为国祈福…… 她们只答应这四人入宫礼佛,可没答应其他。若将来太后执意要做点什么,她们可是一无所知,一屋子的人都能作证。 挖好的坑就这么被填了。 太后与她的四美恨不得当场抓花唐宁安那张病恹恹,却又笑嘻嘻,贱次次的脸。 但除却她们,在场的大部分妃嫔与八位千金,却都又高看了宁安一眼。尤其那八位新人,心中似是一下就知道入宫后应该跟谁一伙儿,与谁搞好关系…… 太后的四美一个个出来亮了身份。 一个是福慧长公主的小姑子。说是和她哥哥一样,文采斐然,是个才女。但她分明是个用来拿捏驸马的棋子。 一个是皇商之女。她家的皇室买卖是太后一手促成。她入宫,可保太后与吕家永远有用之不竭的财富。 剩下两位,则是身份尊贵,与吕家是世交的老族家女儿。有权有势,却在千金宴的第一天就被淘汰掉的。 四位姑娘环肥燕瘦,各有千秋。但有个共同的特点,便是美。 四人与那吕初彤一起环坐太后身边,俨然就是一能文能武,有权有钱的小团体。 宁安撑着头,正迷糊犯困,便又被点名了。 自然还是太后。 “安嫔是后宫最得宠的妃嫔。趁着这么多新人入宫,安嫔不如教教妹妹们,你是如何搏得皇上宠爱?” 不等宁安回答,太后又笑看众人,“也没有外人在,所以哀家做主,你们有问题,都只管问安嫔。” 随后,太后身边那四位开始了。 四位先是一齐行礼,表示若有冒犯,还请安嫔不要生气。 太后笑着帮答:“安嫔大度,不会与你们计较。” 第一个姑娘:“敢问安嫔娘娘,听说您曾是舒答应的宫女,您是如何让皇上注意到您,然后选中您的?” 宁安瞥了她一眼,想暗示自己勾引皇帝? “你自己也说了,是皇上注意到了我,皇上主动选了我。我猜,大概是我老实本分,没有太多花花肠子,一看就是个忠心耿耿的好人吧? 至于具体原因,这位妹妹你不妨自己去问皇上,我可解答不了。” 姑娘一噎,低下了头。 第二个姑娘:“听闻娘娘在入宫前与一位世子有过一段过往,听着像是谣言,娘娘要不要澄清一下?” 又来坏她名声?李瑜现转了阵营,她们便对李瑜也不客气了? 宁安呵呵一笑,“真无稽之谈。我当时一个寄人篱下,初来乍到的外地人,怎么可能与皇城根下的世子爷有一段?若真有一段,我又何必入宫?事实我入宫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仰慕皇上。” 那姑娘立马接到:“仰慕皇上而入宫?所以安嫔娘娘果然一早就有计划,一早就对皇上有企图有想法,所以您是承认你主动对皇上……” …… 第99章 处理四女 这第二位姑娘自以为抓到宁安把柄,眼睛晶亮,口舌更是尖锐。 “打住!快打住!” 宁安立即打断。死丫头,就是想说自己是不择手段,有计划有预谋,背着唐静舒,勾引皇上上位呗? “你这姑娘再这么说下去,就要犯众怒了!”宁安一脸好意。 “啊?”姑娘到底年轻,虽然犀利,但也纯真。 “我且先问你,但凡进宫的,谁没企图和想法?你不想要皇上宠爱?你不想要家族荣光?你不想要一个高位?在场有谁不想?站出来我瞧瞧?难不成入宫是为了混吃混喝吗? 再问你一句,这宫中的女人,仰慕皇上有什么错?宫中的女人,是不是九成九都仰慕皇上?天龙天子,不该被仰慕?” 宁安步步紧逼,“这位妹妹,你难道,对皇上没有仰慕之心?” 没有的话,就赶紧滚蛋! 那姑娘嘴唇抖脸慌张,最后憋了句,“娘娘说的是。是妹妹不懂事了。” “是吧?没有姐姐我,你差点就得罪了所有宫中女人呢。” 宁安冲太后笑,“太后娘娘,您选的这些妹妹真可爱,确实得好好教。您放心,今日妾身便给妹妹们好好上一课。” 宁安倒不是诳语。 她还真就看这几人不顺眼。 怎么年纪小小的,一个比一个刻薄。 第一次见面,尚未入宫就如此夹枪带棒,狠厉显露,这要入宫之后,这宫里还有平静日子? 荣妃敏锐,也意识到了。 她立马笑着起身,拉过刚刚那位姑娘,“你还不赶紧谢谢安嫔的提点?多亏她了。” 那姑娘没办法,只能乖乖行礼道谢。 太后一心要找个场子,第三位姑娘站了起来。 这次的,看着要稍微聪明些。 “妹妹听说,安嫔娘娘与舒答应同出唐家。按理,舒答应是安嫔娘娘旧主,怎么坊间传闻您二人关系不太好?说随着娘娘您步步高升,可舒答应却步步跌落。有传言说,舒答应落现今下场,也有您的关系?娘娘您要不要当着大伙儿面澄清下?” 好好好。 宁安笑。 这次给自己冠的,是背叛旧主,下手毒辣的罪名。 “澄清?这位妹妹,你以为在座各位都和某些蠢货一般,会随意被一些谣言左右自己的判断吗?” 蠢货!还是一枚蠢货! 宁安就差明着骂她了。 “舒妃被禁足,是因为对皇上大不敬,与我何干?舒妃被责罚,是因为半夜虐杀了宫女。这事满京城都知,又与我何干?至于她如何变成答应,更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又要我如何? 同出唐家,她这般狼狈难道不是丢了我的脸?可我又能如何?这位妹妹,你若是我,是该替她顶罪?” 宁安眼神扫了过去。 四个姑娘,只剩一个了。 宁安盯着她,就等她开口了。 那姑娘狠狠一眼回瞪过来,随后迅速展露了个灿烂的笑。 “妹妹我对娘娘就只一点好奇。娘娘真的不会写漂亮字吗?听说您之前在慈宁宫抄经时,书写都不如妹妹家中的七岁弟弟。 可那日千金宴,舒答应却说姐姐写得一手好字,说唐家还有许多姐姐过去的墨宝和书信。” 那姑娘一步步过来,行至宁安跟前,继续甜笑,“难道姐姐是为了逃避给太后娘娘抄经而故意隐藏了实力?” 宁安回笑。 这个丫头,终于是聪明一些。 自己的鬼画符,若被认定是故意,那便是对太后不敬,是对佛祖不恭,这种错误,如何能犯? “妹妹啊,我若真能写一手好字,为何不在宫中大显身手呢?许多人本就笑话我宫女出身,我为何不自证琴棋书画也有一样长处?还会由得大伙儿取笑吗?这一听就假啊!” “那些墨宝……” “没进京之前,我若写信,都是我娘帮写。入京之后,唐府有两个丫鬟,一个叫松枝,一个叫桂枝,她们常常帮我写信。你所谓的唐府墨宝,大概就都是她们的手笔。我出银子她们帮写,就这么简单。” 不好意思了。 宁安所提的三人,全都是死人。 死无对证,还要查吗? 第四位姑娘哑口无言,只能讪讪退下。 宁安则笑着摇头,“四位妹妹不要气馁,来日方长。今日姐姐教你们的第一课,便是少道听途说,少一叶障目,少搬弄是非,而是要多多明辨真相。若传言可信,官府还有何用? 你等急功近利,只会暴露蠢笨。若无人相护,就你们刚刚的所言,姐姐我皆能以造谣诽谤罪追究你们。知道了吗?” 除了太后和她的人,其余在场人群皆觉解气。 都什么东西? 狐假虎威! 庄妃也开口了,“安嫔这一课倒是极好的。其他妃嫔也都受教了吧?为人妃者,切记须得谨言慎行。搬弄是非,轻信谣言,是为大忌。” 荣妃则挥手那四位姑娘,“还不赶紧谢过安嫔饶你们之恩。” 四人乖乖上前行礼感谢。 太后的脸色又黑了。 现如今,她看庄妃也是一百个不满意。 特意将她重新扶持回来,是为了让她和荣妃斗一斗,让她站在自己这边,时不时能做把刀子。 可什么时候开始,这庄妃与荣妃竟这般默契配合了? 扫眼正坐在一边打瞌睡的宁安,太后更是气得胸口疼。 这小贱人,怎么会从头到脚都叫人这般生厌? 太后冷笑。 她搬进皇帝住所就以为可以安枕无忧吗?皇帝能护得了她一世吗? 来日方长,走着瞧! 宁安虽闭着眼,但心中也正在盘算,太后的这四个新人好讨人嫌,等她们入宫就不好处置了,要不要趁早一口气处理掉? 刚好耳边,瑜贵嫔也正在悄声骂那四人可恶,唯恐她们入宫后嚣张跋扈似恶狗,让荣妃想想办法找个由头惩治她们,最好让她们没法入宫。 荣妃就骂:“你说得轻松,得不留把柄,一下处理四个,哪有那么容易!” 宁安幽幽开口,“那我来。你们记得搭把手,敲个边鼓啥的。” 宁安刚问过了今日宴席的大概进程,倒是有了点想法。 她叫来了夏梦,“让锦绣去找皇上问句话……” 若萧熠答应配合一把,那这事绝对能够十拿九稳。 …… 第100章 休或是杀 有那么一个好笑的事。 午宴的时候,宁安去更衣,结果唐易之,宁安的那个便宜老爹,带着苦瓜脸就等在了客院外边,想要和她借一步说话。 “我以为,上次我们说得已经很清楚了。我没有你这个爹!” 可唐易之既是鞠躬又是作揖。 “爹错了。爹对不住你。你且帮帮爹吧!算爹求你了!” “帮你什么?” “安阳侯府这次被牵扯进了谋逆案,整个侯府人心惶惶多日,昨日,更是多了不少皇上的禁卫军在府外,严格控制侯府进出。” “你怕被连累?”宁安冷笑。“你是他家女婿,被连累是必然的!你既得了他家的恩,自然得与他们有难同当,活该不是?” “宁安,你难不成真想看爹死吗?” “放心吧。你不是主谋,死不了的。” “可若没了权利没了地位没了官爵,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唐易之抹了一把泪。“皇上已经完全停了爹所有职务了。爹快要完蛋了。侯府谋逆案加上舒儿那事的牵连,爹该怎么办!” 宁安抱胸看着他。这个老东西是真的声泪俱下,不是演的。 有的人啊,是真的自私! 她,娘,宁平,在他眼里都可牺牲。就连唐静舒,在他的官位权势跟前,也连个屁都不如! “你如何,与我无关。” “爹求你帮帮忙。” “帮什么?” “帮爹在皇上跟前说说好话;说侯府行为与爹无关;让皇上不要惩罚爹;说爹忠心耿耿,绝无异心,说你不希望爹受牵连……你放心,以后爹的俸禄都给你。” 唐易之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苦求那个曾被自己抛弃,自己不愿承认的女儿。 可事实摆在跟前,现如今这个女儿,比十个安阳侯府还要管用啊! 这个女儿一出手,唐宁平,自己那个逆子,居然有底气说要脱离唐府?他只以为这逆子放屁,谁料他真就在步步高升,近来随侍皇帝身后,成了天子近臣! 这个女儿一出手,李瑜,那个她曾经的相好,也被提携着,近来居然有了执掌禁卫军之势。连着他爹永宁侯也再次被重用! 这个女儿,听说更是堂而皇之已经住进了皇帝的屋子,独享天恩。 这一切固然荒唐,可唐易之只要想到,这本朝第一个皇子,很可能是自己的外孙,他的一颗心都要跳出胸腔了。 皇长子,那可是皇长子!运气好一点,那说不定就继承大统了!那他就成了天子外祖! 所以他现在无比想要修复与唐宁安的关系。不不不!不是想要,而是必须! “宁安,你帮帮爹吧!爹太难了!” 苦情戏码来了。 唐易之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随后,居然,跪—下—了—! 宁安突觉好笑,“唐易之,你可是堂堂礼部尚书,说跪就跪,你文人的气节呢?” 不过,宁安也一下心理平衡不少。 可见,这烂人可以牺牲的,远不止他们一家三口。 尊严都可以不要,说跪就跪,倒是与他现在那个夫人戴氏一模一样!真就天作之合! 唐易之又来拉她裙摆,只希望她可以一时心软,与他和解。 结果,宁安抬脚就是一踹。 她没收力,直接将唐易之踹翻在地。 “想要修复与我的关系?我可以给你个机会!” “你说,你说,爹都答应。” “我娘怎么死的?”宁安还是在意这个。“只要这个问题不解,你就是我仇敌!” 唐易之迟疑了一瞬,终是开口了。 “戴氏。戴氏母女憎恨你们很久了。你跟着舒儿入宫后,戴氏便迫不及待对你娘下手了。那天的马和车夫都有问题。 可宁安你要相信,这事与爹无关啊!爹知道的时候,你娘已经没了,爹也不想的……” 唐易之巴拉巴拉说了一堆。 宁安料到了。戴氏!呵! “我给你三个选择!” 宁安要看看,这老东西的底线究竟在哪儿。 “第一个,杀死戴氏!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要你亲手为娘报仇!第二,给我三万两银子。第三,你休了戴氏。这三条,你只要做到任意一条,我去找皇上帮你求情!你自己好好想想。” 宁安说完就走。 唐易之又来抱她腿,这一次,直接被如意拎小鸡仔一般给丢开了。 三万两,他是绝对拿不出来的。除非他把所有产业,连同唐府宅子都卖了。 那他敢杀戴氏? 敢休了戴氏吗? 他能确保安阳侯府不会哪天卷土重来,再次光耀吗? 这都是一场豪赌,就看他敢不敢下注! 但即便他不做,就冲戴氏是害死娘的直接凶手这一点,她也必须死! 午宴之后,太后带着一群皇亲女眷去看戏看杂耍去了。 吕初彤与四美原本也要随侍太后身边的。 可吕初彤心眼多啊,她突然发现,唐宁安坐那儿不动,两妃也不走,就连瑜贵嫔和姚贵人等人原本要去看杂耍,也都被荣妃的人拉了回来。 “姐姐们怎么不走?”她好奇,便跑过去一问。 宁安突然就劝她,“今儿的杂耍可是不一般,都是各地调来的最顶尖班子,妹妹若不去,可得后悔一辈子。” 吕初彤更狐疑了。既然这么好的杂耍,她们为何都不动?越是让她去,她就越不能去了! 她赶紧就让人去打听。 很快得了消息。 原来按着计划,今日湖边才是重头戏。 说颇负盛名的龙江船厂这次为寿宴赠送了两条宝船。一条龙船一条画舫。今晚两船会放礼炮为太后恭祝寿辰。 宝船今日刚从运河入京,此刻皇帝亲自去迎了,待会儿会开过来。有兴趣的宫妃都可上船,两船将从水路,沿太液湖一直到玄明湖一路游玩。 在京中走一圈后,两船入夜才会回来,给太后一个惊喜…… 很明显,龙船或画舫都比杂耍有意思。她们虽都坐过船,可大多是在谁家园子的湖里漂几下。大型船,她们见都没见过。 眼下可以乘船欣赏十几里地的湖光山色,这辈子或许也就只这一次了。 长长见识也好。 于是吕初彤说什么都不肯再去看杂耍了,其他四美亦是如此。 跟太后打了招呼之后,她们便都留下了。 四美齐齐夸赞吕初彤,一口一个“姐姐洞察力惊人”,“还是姐姐仔细”,“以后都听姐姐的”……直把吕初彤夸上了天。 …… 第101章 闪瞎人眼 心知自己几人不招人待见,怕被抛下,吕初彤带着太后四美几乎是直接跟在了宁安身后。 美其名曰:按着太后娘娘指示,跟着安嫔娘娘学些东西。 在吕初彤心里,整个后宫最最奸猾者非唐宁安莫属。只要盯住唐宁安,什么好事都少不了她们的。 宁安故意刺了她们几句,五人也犹若未闻。 很快,人群中有人雀跃起来,指向了湖面。 可见平静湖面上有船行来。 惊呼四起,全都在感叹原来是这么大,这么漂亮的船。 来船是两艘。 前面的龙船,足有三十余丈之长,好几层高,豪华气派,是为皇帝定制。 后边跟着的是画舫,相比龙船小了不少,但胜在精巧,看着足有三层。 一众后妃跃跃欲试,已是着急想要登船。 两船临近后,龙船却停下了。 荣妃已经收到消息,“行宫湖码头水浅,龙船吃水深,停靠不了。只有画舫能够停靠。待会儿一众姐妹们便一起上画舫玩玩。” 众人齐齐应是。 众后妃这就准备往码头走。 画舫渐渐往岸边驶来。 远远的,众人看见龙船放下了一条小船。 有太监划船过来了。 那边画舫还没下锚,小船倒是已经灵巧靠岸。 众人一齐看去。 太监跳下小船,扫眼一番后,直奔坐在远处的宁安就去了。 “给安嫔娘娘请安,皇上问,娘娘身体可还舒坦。若无不适,皇上邀您上龙船一游。” 宁安:“不是说,龙船吃水深,停靠不了?” 小太监恭谨指向他划过来的小船,“可上摆渡船,奴才带您上龙船。” “龙船上可还有其他人?” “只有皇上一位主子。皇上一人略有些无聊,所以特意来请娘娘共享湖光山色。” “那甚好,走吧。”宁安带上了如意,往小船方向走去。 吕初彤眼里全是嫉妒。 皇上召唐宁安去,岂不是偌大一条船,只他们俩? 这也太便宜唐宁安了。 她也好想上龙船。 “公公,我等奉太后娘娘之命,跟着安嫔娘娘学习,能否也跟上龙船长长见识?”她到底试着问了一句。 问一问,又不会死。 若不行,还能试一试塞些银子,万一成了呢? 那公公犹豫了一下。 吕初彤赶紧上前几步,“公公行行好。皇上也没说不让其他人上龙船吧?” “这……倒是没有。” “那不就行了。公公放心,咱们都不会忘记您的好。” “可……”那公公没有回绝,看了吕初彤和四位姑娘一眼,行礼回到:“可小船最多只能再载六人。但您即便不带奴才,也有五人。” 五人,加上宁安和如意,已是七人。刚好多了一个。 见这公公如此好说话,吕初彤心头已是一阵窃喜。 “这还不简单?” 她上前拉住了如意,“好姑娘,你就别去了。这样我们五人刚刚好。” 如意挣开,“不行。我们娘娘还受着伤,没奴婢不行的。” “有什么不行!”吕初彤手腕上的一只金镯子,直接滑到了如意手上,“我们保证,一定给你照顾好安嫔。包在我们身上,这还不行吗?” 其他四个姑娘也反应了过来,纷纷表示一定不给安嫔添麻烦。 宁安刚想开口,四个姑娘已经簇拥着她往前走。 吕初彤还在后边催促,“可别让皇上等急了。” 已经跑去行宫湖码头的瑜贵嫔还特意跑过来,“你们等等我,我也要上龙船!” 姑娘们见状步伐更快了,“贵嫔娘娘留步,人已经满了。” 她们欢欢喜喜,一起上了小船。 瑜贵嫔则在后面笑着呸了声…… 吕初彤自是有些疑惑今日唐宁安怎会这般安静和温顺,但眼下兴奋当头,她也顾不得多想。 怕皇帝对她们的突然出现有意见,她们特意让唐宁安坐在了船头。 五人在后边窃窃私语,万一皇上责怪她们不请自来,她们就把责任推在唐宁安的身上。总之,得想办法留在龙船上。 毕竟这会儿到入夜,好几个时辰。 这什么样的湖光山色能看这么久?皇上无聊,怎会不找些乐子? 她们五人努努力,没准便可比那千金宴脱颖而出的八位千金还要更早得了位份,从此得到太后的鼎力扶持…… 想想都美! 万一唐宁安从中作梗也不怕。她们可是有五个人,随便想想办法,总能压制。 尤其唐宁安看上去状态很不好,撑着头闭着眼似乎不舒服,那她们的把握就更大了。 五人接头接耳,商量的全是如何在几个时辰里吸引皇上,取代并压制安嫔的那点事…… 五人可丝毫未察,站在船尾正摇着船桨的太监面上的鄙夷不齿都快盖不住了。 另一边,画舫已经靠岸。 后妃们也正纷纷上画舫。 不像她们,距离龙船只三十余丈,很快就到。 感受到后妃和千金们投来的羡慕眼光,吕初彤五人的下巴都抬高了不少,还特意冲着画舫那里挥起了帕子。 想着待会儿的一路,龙船在前面行,画舫在后边跟,那帮人得是怎样的羡慕嫉妒! 几人是越想越激动。 更是开始幻想等龙船沿河道一路进京,定会引来两岸大量百姓围观。知道龙船上是皇上,那还不得纷纷跪拜三呼万岁? 该是何等壮观? 她们又当如何荣耀? 她们也可以先试着享受那种高高在上,接受万民跪拜的快乐了。姑娘们又开始赞起了吕初彤,夸她聪明机灵,夸她随机应变,夸她有眼力见。 她们要是能出头,定当好好感谢之。 听着后边窸窸窣窣的宁安,渐渐睁开了眼。 距离龙船只约二十丈。 宁安袖子一抖,几块糕点就到了她的手心。 手里一捻,随手一撒,湖中锦鲤顿时被香气吸引,纷纷从四面八方游来。 后边五人见到此景更激动了。 这么多锦鲤围来,多好的兆头啊! 她们也终于要鱼跃龙门了么! 宁安突然起身,冲着龙船方向行起了礼。 后边五人随着她这方向看去,就见龙船栏杆后,面对她们的方向,萧熠正冲着这边微笑。 金色龙船,银袍皇帝,湖面波光粼粼,日光之下,此时此景,几乎快要闪瞎人眼。 见安嫔都请安了,五个姑娘赶紧起身,冲着萧熠行礼,每个人都还不忘摆出了最美的姿态和角度…… 第102章 谁来救命 坐后边的五位姑娘反应过来,忙着起身漂漂亮亮行礼之时,宁安已将手里再次捏碎的糕点又一次的,趁她们不注意丢进了水中。 湖中那一条条肥美鲜活,足有小臂之长的锦鲤更是活跃。 它们密密麻麻靠在船边,等着下一轮喂食。 与此同时,宁安一声咳嗽。 摇船的太监收到了信号,手里的船桨对准了水下,一击又一抛…… 姑娘们刚行完礼,正偷偷看向萧熠,就见什么东西,似金似红的,如几道弧线,突然从眼前划过,叫五人皆是吓一大跳。 随后,就有什么在她们脚边生猛开跳,窜来窜去,还溅起不少水花,弄湿了她们裙摆,吓得她们六神无主。 刚看清是锦鲤,就见又有几条不知怎的就跳进了船中。 “啊——” 有一条鱼,直接落在了吕初彤脑袋上。 那锦鲤尾巴一甩,给了吕初彤响亮且带着水花的一巴掌。 吕初彤双手胡乱拍打,那鱼被打到了旁边姑娘身上,又是引发了一串尖叫。 可怜那姑娘脚边有一尾鱼,刚好一脚踩了上去,结果直接重重滑倒在了座位上,差点翻下了船…… 好几尾的锦鲤就这么在她们脚边活蹦乱跳。 “弄走,快弄走!” 她们是有些怕,但更是嫌脏,嫌恶心,嫌鱼腥味。生恐被弄脏了衣裳,怕水花弄坏自己的妆面,怕气味观感不好会影响等会儿搏圣宠。 姑娘们开始忙着将几条鱼弄下船,可她们又不愿脏手,所以全都是用脚去踢。 宁安不动声色将身子偏向了她们踢鱼的那边。 后边那太监终于等到了合适的时机。 趁着那五人有四个都站着,忙着拿脚在勾鱼出船舷,太监手中石子飞了出去,直接打在了靠在船舷边的吕初彤后膝上。 吕初彤一声尖叫腿一软,重重摔下之时,太监也配合脚下猛地一个大晃。 习武之人用尽全力这一晃,非同凡响。 吕初彤“扑通——”,越过船舷翻下水去。 小船也顿时失去了平衡,完全向一边翻去。 站那儿的几个姑娘也摔了下去,随着几朵巨大的水花溅起,船,侧翻了! 没错! 这一船的人啊,总共七个,一个也没能逃脱,全都掉进了水中。 一时间,“救命”的喊叫声此起彼伏。 还真如之前萧熠所说,京城贵女们,几乎就没有会游水的。 宁安自然也得装出不会游泳的样子,在水里扑腾的同时,还不忘怒骂: “吕初彤!” “你害我!” “你们合谋害我!” “救命!” 太监也掉在了水中。 他悄悄使了坏,落水之时腿上发力,对着小船就是一蹬,加上风向的作用,此时此刻,小船已在五六丈之外,叫那些姑娘想自救都难…… 湖面上,精彩万分。 吕初彤那帮人越是喊着“救命”,越是连连吃了多口水。 画舫那边注意到了这里,可又有何用? 宫妃们带着奴才磨磨唧唧的,到这会儿还有人没上船,画舫还停在码头。远水救不了近火。 岸上的人也发现这边有人落水了。他们则更无能为力了。这好几十丈远,即便会游泳的,也一口气游不着啊! 宁安么,在做戏。 学着落水的样子,在水里扑腾。 天气这么热,她早就想游水了,好舒服啊! 身边还有这么多锦鲤,也太有意思了! 相比她的快乐,其他五位则如被丢入了地狱之中。 本就连吃多口水,还要忍受那些大只的锦鲤在她们身上窜来窜去。她们平时可连鱼都没抓过呢。那恶心的触感,无异于有人用手在她们身上抓来抓去。好想死啊! 宁安不动声色,用脚划水,离这五人稍微远了点。 “安嫔娘娘,您没事吧?” “您还身受重伤呢!” “奴才这就来救您!” 那太监自然也会游水,他手里拿了船桨,第一时间游到了宁安身边,伸出用以避嫌的船桨让她抱着…… “奴才这便救您上龙船。” 那吕初彤听到了这话,也不知怎么的,竟是在水中挣着划拉过来了,伸手就要来抓桨。 宁安哪能让她如意? 示意太监不用拿石子来打,宁安装作努力往船桨上趴,随后猛地一用力。 她的双脚,刚刚好踩在了吕初彤脑袋往上一蹬,整个人得以趴上了船桨…… 吕初彤脑袋有多疼不知道,但她彻底被踩进了水里,咕噜噜冒了一串泡却是真的。 即便她出水再去够船桨已是不可能,太监已经带着宁安一下划出去了数丈…… 龙船上的萧熠这才“后知后觉”,开始喊着“救人”。 侍卫上来询问,应当怎么救?毕竟谁都知道这五个都是太后给皇帝准备的人,可得注意分寸。 萧熠一眼扫过去,“朕何时让你们去救人了!” 侍卫一愣:“还请皇上明示!” “滚!去叫船工!有几个叫几个!” 太后今早带着五个臭虫如何将两妃和安嫔刁难了一遍萧熠都听说了。这样的五个东西要进了他的后宫,那还有消停日? 难得唐宁安昨日经过他教育之后,今日良心发现,愿意自告奋勇,他自是愿意配合的。 一口气将五个都处理掉,也确实是最一劳永逸的办法。 只可惜,唐宁安那头猪,还是领会错了他的意思。他让她“多用心”,指的不是良心好心玲珑心,指的,单纯就是她的“真心”。 也不知,她是真的不懂,还是装不懂…… 萧熠自认是个不错的人。 这些惯会作妖的女人,可不能害了他的侍卫。太后的这些心比天高的棋子最好的去处,便是再看不到希望之处。 船工们已经到了。 “下去救人吧!”萧熠道。 “听说那些都是千金小姐……”船工也有顾虑。 “无妨,该如何救,便如何救。救上来人后,每人赏银一百两!” 萧熠刚说完,便见一个个船工扎进了水中…… 他刚问过了,船工们风吹日晒不着家,娶媳妇不容易,他便帮帮他们了。 之所以等到现在,是那五个应该都已半死不活了。 船工这会儿去收拾残局,对方连挣扎和威胁的力气都没有。 众目睽睽,一切水到渠成。 …… 第103章 天塌下了 总共七八个的船工一股脑扎进了水里。 他们水性好,下水如鱼,眨眼间便已出去了数丈。 “放几条小船下去!” 萧熠还不忘叮嘱:“救起来的人都给朕送岸上去!不许带回来脏了朕的龙船!” “那皇上您不回去岸上了?” “不回!等把安嫔弄上来后就开船!” “那些姑娘和船工……还请皇上示下。”高公公谨慎问着。 “庄妃荣妃不是在吗?若这点小事都还办不好,还如何掌着后宫协理权?” 很快,宁安就被救上了龙船。 萧熠亲自将她抱上去的。 知道定有不少人看着,宁安自不会忘记演戏,捂着中箭的伤口愁眉紧锁,一不小心就“晕”了过去…… 萧熠抱她进船舱,她却在问:“皇上不回岸上?那妾身如何看热闹?” 她设计了这么好的一出戏,结果却没有看到结尾,好难受啊! 萧熠无语,进了船舱后,直接就将人丢在了榻上。 宁安“哎哟一声,本以为他会来哄。 “高福,给她船,让她自己划回去!” 说罢,萧熠就上了二层。 又生气了! 宁安赶紧跟上。 她也不顾一身湿漉漉的,直接跳进了萧熠怀里,弄得他也是一身的水。 “妾身为了给皇上排忧解难,如此努力,您怎么能连句夸奖都没有?” “那朕特意安排游船想带你出去玩,你怎么一点不能领会?” 萧熠只剩两天时间放松了。一回京后,等着他的又是繁重的公务。 他不是不想配合她,只是相对下,他不希望他的时间浪费在这种事上。 “若朕送你回岸上,太后定会不依不饶刨根究底,定会要朕交出那个摇船的太监!不管为何翻船,他既掌船就有责任。你也不想他被太后揪住,丢了小命吧?” 宁安确实没多想,但萧熠这个理由,她接受。她自己承受过无妄之灾,不希望别人也受这种苦。 “那就不回了。晚些我跟瑜贵嫔她们打听。” 萧熠揉了下她的头。 谁叫他宠呢? “吩咐下去,龙船先原地停下。” 萧熠丢了只千里镜给宁安。 “等安嫔看完热闹再走。” 宁安嬉笑着在萧熠面上吧唧了两口。“皇上真好。” “记得报答。” “一定涌泉相报。” “那朕今日便等着!” “……” 好像哪里不对?这人怎么…… 宁安啧了一声,不再理他。 萧熠却是弄来块薄毯,准确抛在了她的身上防止她着凉。 “高福你下船去,替朕发作一通……” 此时此刻,五位姑娘顺利被一群船工拖上了岸。 出了这么大的事,画舫自然暂时走不了,所有人只能下船。 不少人面有烦躁,心中埋怨吕小姐等人坏了她们乘坐画舫的计划。 可大部分后妃却都在暗自窃喜。 五位姑娘因为湿透,衣裳裹身,已失了大雅。被一众糙汉子拖搂上岸,更是失了名节。 这样的玩意儿,肯定是没法入宫了。 要么…… 有人憋不住,噗嗤笑出声。要么这几位真就只能如安嫔所言,常伴太后古佛青灯拜佛抄经了。 荣妃和庄妃心情大好,面上却佯装愠怒。 她们立即出面,一个忙着张罗救治,另一个则带着一众船工去到一边,实际是去了解他们身份信息,等会儿便于拉郎配…… 太医已在旁候着。 高公公赶到,第一时间抓了王院首,让他赶紧摆渡去龙船上看看安嫔如何了。说安嫔本就受了箭伤,前几天摔了轿撵伤口已经恶化,这会儿又泡了水,情况很是不好…… 说得众人全都心惊胆跳。 王院首将头埋低,再次感叹皇上身边人才济济,能人多,戏子更是不少。 王院首坐船去登龙船,高福则在原地叉腰又跺脚。 “赶紧将这五个给救醒,咱家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捣鬼!好好的船怎么会翻!” 在场这么多人,已经开始七嘴八舌告状。 有说看见五个姑娘是自己要求,坚持并推着安嫔上的小船;说五个姑娘故意阻止如意姑娘上船;说看到五个姑娘在小船上蹿下跳,疑似就是引发翻船的主要原因…… 大家都没撒谎。从她们的角度,看到的都一样。 说出来后,她们才惊觉,咦?若这么说的话,这五个姑娘怎么看都像是意外的主导者,而安嫔才像是那个唯一的被害人? 瑜贵嫔也表示,她看得真真的,是因为吕小姐莫名其妙跳下船,导致船体不平衡才翻了船,吕小姐才应该是眼下悲剧的主因。 众人皆应是。 太医诊治下,几个姑娘先后醒来。 一看自己窘态,听闻自己是被船工救来岸边,一个两个,全都面如死灰。 天塌了! 刚刚还在想着要如何如何搏圣宠,转眼为保名声就或许只能做船娘,沦为京城笑话? 这一个天,一个地,如此落差,谁能受得了? 几个姑娘一回忆,就想起了自己是如何掉下水的。 其中一个姑娘直接扑上了刚幽幽转醒的吕初彤, “都怪你!都是你!你为何要撺掇我们去坐龙船!又为何要为我们争取上摆渡船!你又为何突然落水!你说,你说,你说啊!” 吕初彤还在往外呛水,说不出话,可那姑娘悲愤交加的,已经是拳脚交替打来。 另三个姑娘也觉得今日悲剧皆因吕初彤起,纷纷想要出气。 前途光明,家族荣耀的她们就此成为家族笑柄,这换谁能受得了?这口气找谁出?想来想去,也就只吕初彤了。 现在的她们,已是一无所有。既不用惧怕太后之势,也不担心被人笑话,这笔账,只能找吕初彤索。 这时,人群里姚贵人突然一个咋呼,“要说,吕小姐不会是故意落水,一石……六鸟吧?” 空气突然一窒。 她只说了一句,但够了。 足够所有人想入非非: 是啊。安嫔本就受伤,伤口不能泡水,身体又施展不开。稍有不慎,轻则伤口感染,就此倒下,重则营救不及,小命呜呼。 另外四个也是,突然之间就得了太后倚重。原本独享太后信任的吕小姐一时间嫉妒成恨极有可能。 她一个即将被丢弃的庶女棋子,去毁掉五个人的将来,倒也极有可能。 经过这一提点,四个姑娘也似“幡然醒悟”,纷纷将仇恨视线定在吕初彤身上。原来她才是始作俑者! 四个姑娘几乎是同时扑向了吕初彤,打作一团。 …… 第104章 船工夫君 打起来了? 自然不能不拉架。 可若拉开,这戏还有何意思? 于是,众人拉架的手脚软绵绵,拉了多下,场面依旧难看。 一众后妃皆唏嘘。 瞧瞧这一地的狗咬狗,所以说白了,唯一最惨的,便只有安嫔。她被推上船,一个人坐船头背对一群牛鬼蛇神,又莫名其妙被拖下水。 若不是那太监救了安嫔,就安嫔现在的身体状况,只怕都坚持不了十息,没准早就沉湖了…… 哎! 这大概便是作为宠妃的代价! 才短短几日啊,那小命就跟系在悬崖上一般,忒吓人! …… 又有人突然想起来,安嫔落水的时候,也指证是吕小姐害她来着。 “是吗?”高公公走过去,扒拉一下扭打在地的姑娘们,极尽暗示。 四个姑娘立即过来跪在高福脚边。 “是!我也想起来了,当时安嫔娘娘也是指认是吕小姐害她!” “吕小姐就是故意跌下船的!” “她有企图,她要害安嫔娘娘和我们四个!” “还求高公公帮我们做主啊!” 四个姑娘当然只能求高公公做主。 高公公现在代表了皇上,求他才是唯一出路。 总不能指望太后吧? 吕初彤和太后都姓吕,太后为了不沾身,也定会护着她娘家姑娘! “岂有此理!”高公公再次暴跳。“吕小姐,你若是始作俑者,最好赶紧向皇上请罪。否则万一安嫔有个三长两短,你是万死难咎!” 吕初彤一直都在努力解释,说她不是故意。 说她是脚滑了。 说有人疑似撞到她了。 她想起当时她后座也坐了两位姑娘,她立即扑过去质问是否她们对自己做了小动作? 她又质问旁边的姑娘,为何故意把锦鲤滑在她的脚边害她摔倒?…… “吕初彤你血口喷人!” “吕初彤你敢反咬!” “吕初彤你敢做不敢当!” “果然庶女就是不上台面,吕初彤你手段卑鄙肮脏!嫉妒我们就使坏,看不抓花你的脸!” 就这般,五个人才刚刚被分开,这会儿又是互相扯起了头花。 于是,太后匆匆从戏楼赶过来时,吕初彤的罪名基本已被定下,此时正被围在中间接受众人“围剿”。 这是什么场面? 她今早还赞不绝口的五个姑娘,此时全都钗环散乱,披头散发,一脸花花绿绿,哪里还有一点贵女千金的体面?倒像是那些个市井街头扯皮的三姑六婆。 太后颜面扫地。 作为清楚唐宁安路数的旁观者,太后立马意识到这又是一次针对自己的反击。 她气到差点晕倒。 五个!五个棋子!全都废了! 偏偏这群蠢货,还自作聪明正在相互指责!相互甩锅!真是把她的脸都丢尽了。 吕初彤看见她后还跪地过来相求,气得太后差点就想一脚将其踹开。 “你们在这儿闹什么!和你们一起落水的,不还有两个吗?那个划船的太监呢?安嫔呢?”太后也有些失态,几乎是咆哮着吼出声。 太后的视线狠狠定在高公公身上,几乎要凿出洞来。 “翻船之时,那掌船太监与安嫔都在做什么?” 高福不紧不慢,“奴才和荣妃庄妃都已弄清楚缘由,今日事故实属意外,皆因吕小姐脚滑落水导致小船失衡而起。这一点,众目睽睽,从伺候太后娘娘您的几位姑娘,到这里所有人都可以作证。 事发时,那太监在忙着摇船,安嫔则坐在船头被身后足足十二只眼睛盯着,可见那个太监与安嫔是这场事故中最无辜被拖累之人。” 众人齐点头,心道最近太后对安嫔的针对已是越来越明显。今日这事,难不成还要帮着吕小姐倒打一耙不成?简直丢了身为太后的威仪。 高福恭谨回应:“安嫔娘娘落水后扯到伤口,吃了好多水又遭了撞击,昏迷过去了。现王御医已经前往诊治。 至于那个太监,皇上说他连船都划不好,留在世上也没意思,所以将他抓了起来,准备处决。” 太后冷哼一声,“来人!去把那太监和安嫔都给哀家找来!” 她要亲审。 只要使了手段,总会留有蛛丝马迹。 她倒要看看,唐宁安的病究竟严重到了什么地步! 高福看向了湖面,“那太监与安嫔都在龙船上。” 众人皆顺着视线看去,随后发现,那龙船正渐渐远去。 开—走—了! 高福:“怕是来不及了。” 太后气得牙齿都咯咯作响。 看懂了。 这不仅仅是唐宁安的出手,还是她与皇帝的合谋! 甚好!甚好! 皇帝,真是好样的! 人人都夸皇帝孝子,为了给她祝寿不但带着整个后宫来了行宫,给她安排每日不重样的玩乐,每天想尽办法讨她欢心,可实际只有她最清楚,皇帝是每天都在给她一击。 就如今日,说好要给她惊喜。 实际就是这个吧? 真是好惊!却丝毫无喜! 皇帝啊皇帝,这是要对她过河拆桥啊! 太后甩手就走,她不管了。 庄妃急问,“这五位姑娘如何,还请太后娘娘示下。” “要你做什么吃的!”太后甩袖。 即便她现在派船去追龙船,也绝对抓不到那个太监了。皇帝只需来上一句,“已经将人沉湖了”,她就没法继续追究。 唐宁安,更是连把柄都没留。有皇帝护着,她也是没辙。 至于剩下的这五颗棋子,反正都废了,她还折腾个什么劲儿?失了名节,还如何变废为宝?看着就碍眼! 这些玩意儿,随她们处置吧。总之她身边是留不得了。 吕初彤的天都塌了。 她机关算尽,最终却还是落了个这样的下场吗? 荣妃与庄妃上前来。 “错已铸成,也无其他办法。既是意外,你们便认命吧。那几位船工都还在。你们若愿嫁,宫里给你们出一份嫁妆。若是不愿,便直接归家吧。” 五个姑娘看去了一边。 那几个长得膀大腰圆,乌漆嘛黑的糙汉子正对着她们咧嘴傻笑。船工,船工?这样的人做夫君?算了算了!她们宁可给人做妾去! 五人几乎是异口同声选择回家。 五人乖乖磕头,求荣妃和庄妃给她们做主, …… 第105章 不如翠花 荣妃一叹,走去了几个船工跟前。 “待会儿会有太监跟你们结银子。你们拿了钱就走人。今日之事,就全忘了。不许出去胡说八道!” 荣妃这种走过场式的警告事实毫无意义。在场几百号人呢,哪里封得住口?到明天,满京城的闺秀圈都会知这几人失名节之事了。 “敢问娘娘,能结多少银子?”船工问。 “每人……一百两。”她憋笑。 这些随便一支珠钗都要百两银的姑娘到头来,名节却只值这个数,传出去,又是笑话一桩。 一百两?几个船工全都喜笑颜开。加上皇上答应的一百两,他们每人能拿二百两银子。足够他们每人去买条大船了。 有船,还怕找不到船娘?什么样能干的船娘没有,还用得着这些娇滴滴,只适合摆着看的千金小姐吗? 于是,尴尬的一幕出现了。 五个姑娘正唯恐船工们不依不饶不答应,被她们的美色气度所吸引,坚持想要娶她们…… 结果事实却是,一众船工个个在喊“太好了”。 说什么? “本来娶媳妇这种大事,也不能随便。” “吓死我了!娶媳娶贤,这样干巴巴的带回去,还不知能不能生,我老娘还不得打死我。” “就是,不如拿银子呢。有钱了,我终于能娶上村头翠花了。” “恭喜老弟,翠花既能干活儿又会做饭,以后定给老弟样样料理得妥妥的。那大胸大屁股的,一看就会生养,提前祝老弟三年抱俩!” “我家还有河东狮呢!我都担心一路了,就怕带个没用的妾回去,现在不用愁了。哈哈哈!” “……” 围观众人笑得都快直不起腰。没想到今日最损的点在这儿呢! 五个姑娘也愣住了,几乎是一个个瞪圆了眼,泪珠子在眼眶里直转。 什么? 她们不贤?干巴巴?不如翠花?没用?妾?她们在这些船工眼里居然不是高高在上的仙女,而是这样的存在? 因为这些臭男人的无礼评价,围观众人的视线都在她们身上胡乱打量。湿透的五人只觉被人扒光,唯有抱胸挡住身体。 真没法活了。 这她们身体平平,生不出孩子的谣言传出去,就连豪门妾怕都做不了了。 五人气恨,也就是在宫里,这若是在外边,她们定不会放过这群船工!定要割了他们的臭舌头! 可此时的她们,却是任由自己被贬低至此也敢怒不敢言,生怕这些粗人一生气,闹着要求亲。那就彻底成京城大笑话了。 那边高公公带着船工去领钱,这边庄妃也开始安排送五个姑娘离开,她还不忘叮嘱,“那些船工救了你们的命,是你们的救命恩人,你们出去后可不许为难人家。否则,本宫也不饶你们。” 姑娘们只能抹着眼泪应是…… 舒服了。 庄妃荣妃对视一眼。 这几天下来,今日的心情最好。 还等什么? 时间尚早,画舫一游,刚刚好。 两妃也没说要留下一个在岸上照应,直接都上了画舫。她们与太后越发势同水火了,既然只能选一边,那自然是选皇上。 跟着皇上一起游船才是明智之举。 …… 另一边,王院首上了龙船到这会儿,已经足足吃了半只瓜,都还没见到“快不行”的安嫔与“暴怒”的皇上。 听说皇上在上层,王院首贴楼梯口侧耳听了许久,渐渐确定,短时间内绝对绝对不会有人宣他上去了。 他索性躺下午休了。 无疑,他这次的作用,再一次的不是治病救人,而是掩人耳目的工具…… 宁安和萧熠也在午睡。 宁安在龙船上层包间用千里镜看了一番热闹后,心情极佳。萧熠让太后吃瘪,同样心情不错。两人昨晚看日出没睡,当即就决定,就着湖光山色小憩一下下。 结果,好心情转化成了亲密关系。 大概是换了地方新鲜,萧熠斗志勃勃。 最后,风景基本没看,在一番不知天地为何物后,两人抱着沉沉睡了…… 再醒来时,是小顺子来叫起,他们这才发现天都快黑了。 龙船已经返航,很快便到行宫。 萧熠带着宁安去到甲板,“今晚礼炮是为太后放,但烟花却是为你燃的。” 一溜儿的太监侍卫早就准备好,手中竹筒一点燃,五光十色的烟花绽放,夜空顿时被点亮。 与此同时,大量花筒也被点燃,甲板这一片都似被花海包围。 数百“地老鼠”在原本平静的湖面窜行,留下了一串串闪亮的火花涟漪。 一扇巨大烟花架也已备下,宁安亲手点燃,几十发烟花窜上夜空,好一番的花团锦簇,但若细看之下,便可发现这些烟花实际围成了四个字“一世安宁”。 她的名字,就这么被挂在了夜空。 这是萧熠的承诺——保她一世安宁。 这也是她这辈子的追求。 宁安主动拉住了萧熠的手,靠在了他的肩上。 “谢谢。” 她感动了。 萧熠是除家人之外,第一个愿意为她用心,为她做了事的人。她第一次觉得,有这么个人在身边,挺好。 而且萧熠比她以为的,要懂她。他有用心观察她,愿意为她花心思。 相比之下,宁安却从没想着主动去了解萧熠的内心世界,甚至是他的过往。 这一瞬,宁安似乎懂了为何萧熠总会怀疑她的“真心”。因为从未爱过人,所以她的表演,没有到位,浮于表面了。 绚烂夜空下再次四目相对,宁安的眼里除了晶亮,还多了一丝眷恋。她紧紧搂着萧熠腰,给了他漫长的一吻…… 宁安突然感觉,抛开伪装后,心跳要比之前快了一些。或许她真可以试着先喜欢他一些些。 到行宫,萧熠的礼炮打响了十二轮。 不似一众妃嫔都在湖边看热闹,太后压根就没出现。 她在生气。 皇帝给她留的都只是这些虚头巴脑的表面功夫,可她和吕家要的,远不止这些。 而且太后发现,后宫的风向近来全都变了。 往常宴席,只要她往那儿一坐,那些妃嫔便都会簇拥过来乖乖陪伴,哪怕她们并不爱看戏。可现如今,给她面子之人越来越少。 今日发生那么大的事后,一众后妃居然全都上了画舫,一直到天快黑,给她办的送别宴过了时间后才回来。 不能! 绝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太后将手里茶碗拍在桌上,力道太大,茶碗碎裂成渣,划伤她的手心,她也只是平静拿了帕子擦了血…… 第106章 想皇上了 宁安“伤重”,没有参加太后的送别宴,直接被抬回了住处。 她刚洗完躺下没多久,瑜贵嫔就来了。 宁安还是装了下,作势起不来身。 瑜贵嫔一双杏眼水盈盈,“给你说个有趣的,帮你疗疗伤啊?” “我不想听。”宁安知她憋不住话,故意逗她。 “不想听也得听!” 瑜贵嫔一边给宁安拿来糕点瓜子,一边自己倒了杯凉茶。 说的,是今日吕初彤回府之后的事。 原来午后,高福处理完船工,又自告奋勇把五位姑娘一个个送回府。 高福何等身份,谁家看了他不得客客气气迎进去好吃好喝好拿地招待…… “你知道福慧长公主和她状元驸马的事吧?”才刚说了两句,瑜贵嫔便突然冒出了一问。 宁安笑。她都不用答,瑜贵嫔已经继续说来。 “长公主当年对状元郎一见倾心,太后亲自给指了婚。驸马这个身份不能入仕,这个赐婚叫苦读十余载,身有宏图大志的驸马很难接受。 于是两人成婚后感情并不好,驸马对长公主有怨,宁可逛青楼也不愿回家。所以长公主在驸马府的日子很不好过,连小姑子都敢给她脸色。 这回,就是长公主自作主张,将驸马妹妹撺掇到了太后身边。驸马知道这事后暴跳如雷,呵斥长公主干涉妹妹婚事,于是今日两人在家大吵一架,长公主气得都没赴宴。” 结果,当高公公将那位小姑子送回驸马府的时候,驸马还大舒了一口气。 但看到妹妹哭肿了眼跑开,高公公又添油加醋将今日事说了一遍后,驸马暴怒了。他的怨气,都发作在了妻子身上。 “你毁了我不够,还要毁了我妹妹!你怎会如此恶毒!” 他竟是上手掌掴了长公主。 骄横跋扈长大的长公主何时受过这委屈,“你敢打我?你知道殴打当朝公主的后果吗?” “知道!你去告状吧!我要与你合离!” 瑜贵嫔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地将长公主和驸马的对话形容了一遍。 “你要知道,长公主挨打,已是极大屈辱,可她居然还被深爱的丈夫提出合离,她如何受得了?于是她暴怒之下,就集结人手杀到了吕家,要找吕初彤算账!” 吕家虽是太后娘家,可长公主却是太后唯一的嫡亲女儿。 于是当长公主打上门时,吕家人不敢拦也不敢挡。 长公主带着一帮人冲进了吕初彤院子里。 吕初彤刚回家不久,她将自己洗了一遍又一遍。长公主到的时候,她人还没从浴桶出来。 结果,长公主自然是把小姑子和自己的账全都算在了吕初彤的身上。她一脚踹门进了内屋,薅住吕初彤的头发就开始打。 那可是一大帮的人啊! 从家丁到嬷嬷们,丝毫没顾吕初彤的体面。 可笑的是,吕家竟是从头到尾居然都无一人前往制止。他们想得通透,这失了名节的女儿,境遇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相比下,安抚好长公主更重要。 正因如此,长公主更是肆无忌惮。 吕初彤的脑袋直接被重重按在了浴桶上,脸上开了一道花。 “我家小姑子被毁,你只有比她更惨才能让她消气。你该得的!” 长公主收拾完吕初彤,又去了趟吕初彤生母小妾潘氏的院子。她带人直接将潘氏的院子给砸了。 “你教不好女儿,养出了蛇蝎贱人,你也是应得的!” 长公主走的时候还恐吓,若不给她个说法,她还会上门。 …… “解气不?”瑜贵嫔笑。“得罪了太后和长公主,潘氏和吕初彤今后在吕家绝对再无好日子过。听说吕家怕长公主再上门,决定要将吕初彤嫁出去,越快越好! 还有啊,吕初彤的脑门上开了好大一道口子,流了好多血,估摸着是要破相。她这婚事越发艰难了。” 宁安听着,确实还挺舒服。 吕初彤狠毒,先前和戴春秀勾结要杀自己,这种人,落此下场就是活该。 只是……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因为庄妃和荣妃各派了一个大宫女跟着高公公去送那五个姑娘们了。一是以示宫中的郑重;二是作为证人;三么,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帮咱们看热闹去了!” 瑜贵嫔玩了一会儿就离开了,结果只几息工夫就又回来了。 “你猜,我在皇上院外看见谁了?” “谁?哪个后妃?”这里一般人也进不来。 “是安阳侯老夫人。肯定是知道你与皇上住一处,不想见你。又打算向皇上求情,便只能等在了路口,候着皇上回来。” 宴席基本已经结束,按理,皇上确实该回了。 宁安哼了一声,不用说,这人肯定又是太后放进来的。反正闲来无事,不如抓进来讹她一把? 结果,这边宁安还没想好,瑜贵嫔却问道:“要不,姐姐帮你出气?” 宁安与瑜贵嫔相处得不错,她既主动提出,宁安便也没反对。 没一会儿后,瑜贵嫔的宫女在路口堵住了侯夫人,说是安嫔请她进去等。 侯夫人拒绝。 宫女垂头,“我们安嫔娘娘说了,您若不进去,奴才们这就送您出这温泉山庄。” 就是威胁。 侯夫人气到哑口。 天知道她为了今日趁太后回宫前的一宴求见皇上,做出了多少努力。若不是太后点头帮忙,她便是最后一点求见的机会都没了。 可她不能见唐宁安! 那小贱人的手段越发毒辣。 皇上也不在,那这个院子便是唐宁安的天下。她若进去了,那还有好?最近但凡与这小贱人过过招的,又有哪个落着了好? 她不去! 不能去! “既如此,奴婢们这便送您离开。” 宫女伸手去抓人,侯夫人一着急,用力一挣。 她必须见皇上,她不能被赶走。 她一个转身,可瑜贵嫔不知何时冒了出来,还“哎哟”了一声。 瑜贵嫔摔倒在地,惺惺作态。 侯夫人怒斥,“本夫人根本没有撞到贵嫔娘娘吧?” 瑜贵嫔不管,倒在地上起不来,说脚扭了。 双方拉拉扯扯。 瑜贵嫔的人围住了侯夫人,就这么耗了足足半盏茶。 宁安听着回禀,低低一笑。 瑜贵嫔,大晚上的,来来回回,磨磨唧唧,还用这种不痛不痒的方式,大略,不是真来找自己,也不是为帮着出气,应该是想皇上了吧? …… 第107章 生下一子 宁安很清楚,皇帝独宠自己很久了。 后妃们即便平日与自己关系不错,却不可能浑不在意。 就如瑜贵嫔,在宁安被册封前,听说她因为天真烂漫没有什么坏心思,所以每月也能得上两三次的宠幸。 但现在…… 宁安出去到院落门口,偷偷看了眼。 瑜贵嫔的目标,果然是萧熠。 见他远远走来,瑜贵嫔眼神里透出了满满的期待,娇中带嗔喊着“皇上”。 萧熠亲自去扶她从地上起来,瑜贵嫔脚一软,作势摔倒,萧熠扶住她,她顺势倒进了萧熠怀里…… 宁安一下就不想看了,转身就走。 好吧。 纵然不爱,但也有酸。 这确实是个问题。 萧熠的女人太多,若他继续独宠自己,其他女人们即便现在都只是羡慕,但不用多久怕也得成嫉妒,成嫉恨。 她什么东西什么本事,如何与只会越来越多的女人们竞争? 她们若合力,她只怕自己仇都没报,小命就得先丢…… 可随着她与萧熠的关系越发亲密,萧熠若宠爱别人,她也很难不介怀。而她不管是复仇或是助力弟弟,也都需要皇帝的宠爱。 她该如何让心安稳?该如何找到平衡点? 似乎唯一的办法,便是不爱不心动,不管不在意。 可……可她若不投入,萧熠又该有所察觉,又该怨她不用心。 处处是矛盾。 这题太难,宁安不会。 萧熠倒是很快回来了。 他过来抱宁安。 宁安发现了自己一个下意识的行为:投入萧熠怀中的瞬间,她深深嗅了两口,似乎是在寻找萧熠身上是否有瑜贵嫔留下的气味。 她,已经在意了。 可之前的她根本不会如此。 这样的变化让宁安开始烦躁起来…… 萧熠还是敏锐,他瞬间就察觉到了宁安的不对劲。 “怎么?” “瑜贵嫔今晚一直在等您回来。您不想去陪陪她吗?”宁安直言。 “可朕还是在你身边。” “您现在这样,算不算独宠?” “现在……应该算吧。”这一次,换萧熠主动亲了她一下。“怎么?为何不高兴?” “没什么。就是怕好事不长久。”宁安温顺一笑。 若是平常,她展露这种在意,萧熠应该会满意,会哄上自己几句,至少说句好听的。 只是宁安没想到,萧熠转了话题。 “别想这些了,说些其他的。” 宁安敏锐感觉到,他避开了自己的视线。 “那天在天香楼行刺你的毛彪有军籍,有职务,朕理所应当抄了他的家。抄家所得便当做补偿给了天香楼。足有一万两银子。朕全都拨到天香楼的账上。” “嗯。” “天香楼三层已经开始重新装修了。有空你去看看,想要什么或是有什么想法,就吩咐给蔡掌柜。” “好。” “朕这次会以毛彪作筏子,让安阳侯府付出相应代价。” “嗯。” “刚刚的侯夫人,朕已经让人将她扣起来了。朕这次就是要拿下安阳侯的兵权;朕要逼着他们主动拿出来;朕要找人接手他的兵权。” 若是平常,听到这些,宁安应该会挺有兴趣与他讨论几句。但今天她兴致缺缺,只因她怎么都觉听出了萧熠的欲盖弥彰。 这一晚,依旧温存。 萧熠极尽温柔。 宁安隐约感受到了某种讨好。 第二天,太后回宫了。 而这接下来的两天,萧熠都是上午处理公务,下午和晚上便大多时间在陪着宁安。两人感情蜜里调油,宁安恍恍惚惚,心想这样的日子若能长久也不错。 甚至在回宫的前一天,萧熠还带宁安去了趟秦氏坟上。他还给秦氏上了香。 宁安不得不承认,她又心动了。这次对萧熠的感激之心,掺杂了别的感情。他作为皇帝,能做到这一点,宁安知道很不容易。 或许在宫中一辈子,也没那么难了。 晚上,心想明日就要回宫,再不可能如此肆无忌惮在一起,加上还有那么多新人入宫,宁安也不想浪费这最后一晚。 她带着一腔心意与萧熠共沉沦。 水下陆上,上天入地。 甚至是秋千,她都尽力了。 精疲力竭后,她躺在萧熠怀里泡泉,刚要说几句真心话,萧熠却先开了口。 “宁安,你喜欢行宫吗?” “喜欢。”相比宫里,肯定是行宫更自由。 “那温泉山庄呢?” “嗯。喜欢。” “这个院落呢?喜欢吗?” “喜欢。” “那你想不想在这儿住上一阵?” “……” 空气骤冷。 宁安睁大眼睛看他。为什么?他什么意思?近来他都古怪,这话说出,便更怪了。将她留在这儿,方便他回宫宠幸新人吗? “您希望我留在这儿?只有我自己?只我一个后妃?” “是。你若愿意,朕可以给你手令准你每三天出行宫一次。如此,你便可以和弟弟相聚。你更可以帮宁平一起参考买宅子的事宜。 天香楼三层的重装你也可以随心意安排和前去监督。你向往自由,这是朕能给你相对最大的自由。” 宁安很心动。 留在宫里,从来都不是她所愿。她自然希望可以和宁平多相处,前世今生想要弥补之处可太多了。 天香楼也是。以后唐府不可能再作为她的银钱来源,天香楼是她暂时唯一可能帮衬弟弟的稳定来源了。 当年入京的时候,老家的房和地都卖了。如果可以,她希望还能在京城买块地,将来把娘的坟也迁过去…… 宁平已经去了皇帝身边当差,这些事他一个四年半不在京中之人,办起来确实不易。若她能出行宫帮着操持一二,那就太好了。 宁安很想谢恩,可直觉,没这么简单。 “还有其他理由吗?” “为了保护你。太后,吕家和安阳侯府,一定都想杀你。在行宫你将最安全。朕会留专门的人手和暗卫保护你。” “在宫中就保护不了我?”宁安紧盯萧熠眼神,“还是有其他理由?” “确实还有一个重要理由。” 萧熠的视线往下滑,到她的腹部。 “朕觉得,你可以为朕生下一子。” “什么意思?回宫就不能生子了?” “不是不能,而是困难。”萧熠将她搂紧了些,“你以为,朕的后妃们肚子迟迟没动静,是天意,是偶然,是运气不好吗?” …… 第108章 朕的保证 宁安一下想到前世这个时候,早已经怀上的孩子。 今生,萧熠如此宠幸她,她肚子却依旧没动静。 果然,这事不是无缘无故,萧熠也并不是不知情。 “你说来我听听。”宁安想看看这理由,自己又能不能接受。 萧熠亲了亲宁安额头,随后淡淡道来。 说他是得了太后助力才得以荣登大宝。 太后扶了自家侄女为皇后,却还想要更多。她还希望吕皇后生下后宫第一子。 萧熠自然不愿,他深知外戚专权的恶果。 若这子生下来,便既是嫡又是长,太子之位非他莫属。那吕氏家族之权将进一步膨胀。 他们本就是老族之首,太后之势再加太子这个棋子,已经权势滔天的老族更将无法无天。 那萧熠将被进一步架空。 甚至,有了吕氏外孙太子,他这个皇帝都可以不用存在。 吕家完全可以做到一手遮天。 萧熠想得清楚明白,自然不会让吕皇后生下孩子。 所以前些年,他和太后一直在暗中斗法。 于是,吕皇后的身体越来越亏,而一众妃嫔在太后手脚下即便侥幸怀孕也很难生产。 至于萧熠的两个公主,一个大的是登基前府里出生,另一个则是其母已有八月身孕萧熠登基才入宫,可即便如此,二公主依旧身体孱弱。 “后宫内院一直在太后把持下,各宫都被做了手脚。她做的很隐蔽,一般都是用药植相配合,不懂医理完全不会发现。 加上那些东西基本都在各宫后院,所以连太医也不知晓。地上种的,土里埋的,两厢配合后,效果很好。” “朕是在三年前发现的。后妃难孕,即便怀上也总是小产,便好好查了一通。知道缘由后,朕也并未追究。” “前朝权利分散,朕唯有忍辱负重,韬光养晦,慢慢集权而没法一下撕破脸皮。” “朕也对皇后下手了,太后应该也是知晓的。我们便如此默契了下来。朕需要时间壮大。皇后去了之后,太后也需要时间培养新的棋子……” 萧熠还在说着,宁安的思绪则已经飘到了前世。 当时唐静舒恨她得了圣宠,一直在暗地里关注她。她先是被禁足在重华宫,在刚一发现有孕后,又被关进了密室。 她连外边的阳光都照不到,哪里会受后院那些脏东西的毒害?这大概也是她能保住那个孩子的理由? 所以前世当唐静舒挺着大肚假作摔倒,孩子可能早产后,皇帝和太后都赶来了重华宫,或许他二人当时也有诸多好奇和紧张吧? 而今生,宁安生活的长宁宫,或许本身就也有问题? “王御医告诉朕,你的身体很好,很适合受孕。朕算过你的日子。行宫这几日刚好是你的最佳受孕日。所以没准,你现在就已经怀上朕的孩子了。” 宁安抚上自己腹部。是吗? 现在的她,适合怀孩子吗? 她似乎还没做好准备。 “宫中明枪暗箭,层出不穷。除了太后,或许还有其他人会对你下手。所以朕就想着对外宣称你伤重需要休养,将你留在行宫。” “多长时间?” “若怀上了,你便安心留在这儿三个月,等胎儿稳固之后,朕再接你回宫。” “若没怀上呢?”宁安问。 “朕一定会让你怀上。” 宁安起身,从热泉爬出。脑子太浑,她得清醒下。 留下,确实好处不少。 可三个月不回宫,那变数可就大了。 说白了,她与萧熠的情分也就只不到两个月,能承受得了变数? “朕每隔几日都会来看你。这一点,你可以信朕。” 宁安想了想,捋了捋,“您是想要一个孩子,才选中了妾身?因为妾身身后没有利害关系,不怕影响大局,不怕这个孩子会牵扯利益关系……” 她如何不知,萧熠因为无子一直被一些老臣诟病。他其实已急需一个孩子,既是用来堵住悠悠众口,也是为了稳固他的皇位和权利。 宁安越想越心酸。 所以这才是萧熠最近尤其热衷与她一起办那种事的原因? 他甚至不惜编造假中箭这种谎。将她安排和他一起住,到头来都只是为了要一个孩子? 是她自己昏头了。 她分明知道,自己就是一颗棋子的。 “不是!不是这样!”萧熠知道她想岔了。“朕不是只要孩子。朕更多是为了你。所以不管这个孩子是男是女都行。 后宫晋升都需要理由。从嫔位往上更是不易。你想要安心留在朕的身边,必须有足够自保的位份。 你怀上之后,朕便会晋你为贵嫔,待你生产,无论男女,你都可以安心晋到妃位。这是朕的承诺。” “可……”宁安还是犹豫。 “可除了这条捷径,朕想不出还有其他任何让你快速晋升的可能!你也只有到妃位,才能光明正大照应宁平。你且相信朕。” 宁安唇角勾了起来,“妾身,信您。” 那便,留下吧。 否则跟着回宫,还是得装病。 太后先回宫的这两日,还不知会不会在宫中又搞出什么对付自己的幺蛾子。若能叫她扑空,有劲儿没处使,似乎也挺有意思。 就是这般,宁安答应了萧熠。 “王院首之后会每过七天来亲自给你号一次脉。朕若出宫也会让清风他们知会你,届时你我去天香楼见面。” 萧熠都已经安排到事无巨细,宁安还能说什么? 或许只一句。 “皇上会忘了妾身吗?”她真的,在意了。 “朕向你保证,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更好更长久地留在朕的身边。” “好。” …… 萧熠第二天就带着浩浩荡荡的后妃们回宫了。 宁安“病重”,并未相送。 倒是荣妃庄妃和一众姐妹来都来探望了她。众人目露怜悯,却也隐带窃喜。可见她不回宫,其实众人都心生欢喜呢。 皇帝离开不久,行宫的禁卫军也撤出去了大半。 最终留在行宫的侍卫队,便基本都是萧熠的亲信了。 萧熠允许宁安还住在他的那个院落里,整个行宫各处她也畅通无阻,给了她最大程度的自由。 宁安的悲哀只存在了短短半个时辰,因为她直接收拾了一下后,就拿着令牌带人出宫去了。 …… 第109章 小爷不让 一晃便是七天过去。 王院首前来行宫给宁安把平安脉。 并未呈现喜脉。 但宁安却心知,自己的月事一贯很准。按理这个时候已经得有月事将临的前兆,可这次,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也开始怀疑,自己怕是已经怀上。 “宫中如何了?”宁安问到。 “一切都好,娘娘放心。”王院首只一句,就堵上了宁安的打探。 也罢。 问多了即便有状况也是自找不痛快。 宁安有自己要做的事。 唐宁平近几日知道姐姐隔三日就能出宫,心下欢喜,这不,他今日休沐,便要与宁安一起去吃饭并选定属于他们姐弟俩的宅子。 宁平已经托人找了几处宅院,但还拿不定主意。 小的宅院宁安不满意,可大宅子太过空旷,他一人住着又不踏实和舒服。 暂时他粗选了几个宅子,就等宁安拍板。 昨晚,又有宅行的人找他,说是有一家带精致江南园林的大三进宅子挂卖。宅行的人拍胸脯表示,至少有五六年没见过有人挂卖这么好的宅子了,让宁平务必尽早去一看。 今日宁平早早就等在了天香楼。 三层还在重新装修,所以姐弟俩是在二层包间相聚。 现如今的天香楼,是每日大爆满,若非提前预定,一座难求。 只因之前皇上驾临天香楼用餐,又在天香楼遭遇刺杀之事已经完全传开。谁不想尝尝皇上品过的美食,谁不想看看皇上差点丧命之处? 于是别说是京城,就连许多外乡人都慕名而来,天香楼名声大噪,每日营收都翻了五六倍,令得宁安笑得合不拢嘴。 宁平看着一桌子珍馐美食随便吃,各种酒水随便喝,才知自家姐姐阔绰的主要原因,竟是现如今最爆火的酒楼,他姐姐居然是幕后老板之一。 “皇上对咱们,太好了。” 宁平真心感慨。 他不想留在礼部与他爹大眼瞪小眼,于是前几日萧熠问他打算何去何从时,他毅然决然表态了要为皇上效忠的态度。 姐姐在宫里,姐姐需要帮衬,姐姐需要助力,所以萧熠——是他唯一的选择! 于是萧熠直接将他丢进禁卫军营,亲自指了一位老将军带他,让他一边学武一边历练。 宁平之前已经参过两年军,倒是还挺适应。老将军直接收了他为徒,倾力相授武艺,令得宁平大为感动。 他更是一心想要报效圣上。 宁安比他更务实,告诫他什么都没有保住自己性命更重要…… 宁安边吃,还找了蔡掌柜看账本。 正说着话,小二来报,说是有包间客人争抢着要最后一坛天香楼珍藏的三十年陈酿,快打起来了。 这款陈酿就因为是“皇上最爱”,最近常遭疯抢。 “就对面包间。” 蔡掌柜赶过去,宁安见只十步路的工夫,便也起身站在门外看个热闹。 对面包间的主客,是一位年约二十的华衣公子。 他此时正被一群大汉围住,可他怀里却紧紧抱着那坛子三十年陈酿不肯放手。 问了下前因后果,便是华衣公子先订下了这坛子酒。 小二送上楼的时候,一群喝多的大汉被这坛酒吸引了注意力,表示也想要一坛。可这已是最后一坛,小二只能婉拒。 结果这群大汉就跟着上楼到了包间,一定要华衣公子将这坛酒让给他们。 那公子不愿,大汉们偏要,双方就僵持住了。 此时此刻,大汉们挥动拳头,扬言若那公子不让出酒,就用拳头叫他让。 “不让!小爷偏就不让!我娘最爱喝这个酒,我得买回去给她喝。小爷说什么也不让!”公子还呛声质疑:“而且这坛酒价值三百两,你们喝得起吗?” “你特么的,看不起谁呢!”大汉们说着就伸出拳头冲上来。 掌柜和小二赶紧去拦人。 眼看大汉方人多势众不罢休,宁安特意让如意和锦绣也去帮忙。 可那公子还是被打了。 大汉们抱着酒坛子,丢了三百两银票拂袖而去。 那公子头破血流,暴跳如雷,嘴里喊着让小厮赶紧去报官。他明显气到了,更扬言天香楼包庇那些市井无赖,抢走了他的酒,他也要一并状告。 宁安既看到了,自然没法不管。 “这位公子,我们是隔壁包间的,我们提前订了两坛这个酒,你若是实在想要,我们可以转让给你。” 萧熠喜欢这酒,所以天香楼酒库里,还有几十坛是留给他的,匀出两瓶问题不大。 “多少银子?”公子问。 “您看着在原价上加一些就好。”宁安还不忘能挣一些是一些。 蔡掌柜也赶紧出面,给那公子免掉了一半菜钱。 “小爷是没银子吗?要你们免?” 说着,那公子甩了张银票砸蔡掌柜脑袋上,又丢了张银票给宁安。 走到包间门口,他还多看了宁安一眼,随后“哼”了一声。 等他走远,宁安亦是哼了一声。 心想这货活该被打,不知好歹! 不过打开银票,发现却是足足一千两。宁安一下就心情愉悦了。若每天都有这种好事,她一点都不怕麻烦。 宁安刚要转身,视线扫出去,却是不远处有个包间突然砰的一声,关上了。 宁安挑挑眉,今日碰上的这些人,怎么一个比一个的脾气大? 她又是一哼,也是重重关上了包间门。 …… 一刻钟后,刚刚砰的一声关门的包间里,走出了一个走路带风,气势吓人,有些张牙舞爪的女子。 她带着帷帽,上了自己越发狭窄的马车。 关上车门,她却没有取下帽子。 自打她那日在宫中被人按着打,回府后脑袋又被长公主磕破之后,她就破相了。出门在外,她都得靠帷帽来遮丑。 正因如此,使得她的婚事更加困难。 她打开车窗,眼里淬毒,看向了天香楼大门方向。 “先不走!等唐宁安出来!” 这女子,正是吕初彤。 今日她是来天香楼与人相看的。 她名声坏了在先,被长公主威胁在后,府里彻底放弃了她。她连高门妾都做不成了。 现如今,与她相看的,是一个年近四十的外地富商。 …… 第110章 个丑东西 吕初彤吃了一肚子的气。 那富商年纪比她爹只小了八岁,肚子却比她爹那个身怀六甲的小妾还要大。 男人贼眉鼠眼,上下打量她,眼神龌龊恶心。 吕初彤努力去忍,却发现给她说的亲事不是正妻之位,而是那富商在京城府邸的五房妾室之一。 一细问才知,那富商除了老家有一妻五妾,京城四妾,还在其他不少地方都养着小妾。她若被抬进去,大略数下,当是第十六房。 这还是没加上外室之数。 对此,吕初彤很不满意。 想她十天前还是前途光明的高门女,现如今却连做妾还得上门被人挑挑拣拣? 她想走来着,可那富商却嗤笑。 “若非老子好奇吕家女儿的滋味,好奇差点被献给皇上享用的女人滋味,若非老子大部分时间不在京城不怕得罪人,若非带着你出去可以吹牛,你以为老子会要你?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的德行!你个丑东西!” 吕初彤只觉奇耻大辱,起身就要走。 结果家里夫人的嬷嬷阻止了她。说长公主现在都想杀她,她若再不嫁,府里便只能将她送去给长公主发落了。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吕初彤还在盘算后果,便隐约听到了唐宁安的声音。 她起身开门看了眼,刚好看见宁安从最里面的包间走出。 她顿时惊呆了。 她听说唐宁安被留在行宫了。 可唐宁安怎么出的行宫? 是偷跑出来的? 她不是身受重伤? 她不是落水又伤了一次,严重到要在行宫休养至少月余? 可她明明就好好的! 步履轻快,面色红润,和前几日行宫状态判若两人! 所以,她撒谎! 她没准压根就没受伤! 那她……便是欺君之罪!即便皇帝包庇她,她也是欺了太后! 若她是偷跑出宫,那就精彩了。 一时间,吕初彤脑子里已经想好了多个处理唐宁安的手段…… 于是,再次回包间面对色眯眯的富商时,吕初彤直接将面前的茶水泼了出去。 富商莫名被淋了一脑袋的水,顿时脏话破口,直骂“贱货!” 吕初彤哼声:“你个糟老头,什么东西也敢觊觎本小姐!你才该撒泡尿照照自己,猪头猪脑的脏玩意儿,早晚得脏病!” 呵,等她揭穿了唐宁安,处理了唐宁安,那她便是帮了太后姑母一个大忙。 届时,姑母看她有用,还如何会像现在这般将她抛弃? 姑母在宫里没有帮手,即便自己不能伺候皇上,只要能入宫,也总比跟着这种下贱粗鄙的猪头要强上百倍千倍! 她娘做了一辈子的妾,她们母女谨小慎微活下来,为的,可不是让她继续做人妾! 于是只几息的工夫,吕初彤如若变了一个人。 她再次变回了之前的高高在上模样。 她还一巴掌扇在了她家夫人那嬷嬷脸上,“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插手本小姐的婚事!你要再把这种下三滥四处发情的猪塞给我,我就把你和你闺女卖窑子里去!” 那嬷嬷只当她疯了,赶紧安抚那暴怒而起的富商。 吕初彤则直接回了马车上,嬷嬷再想上车时,也被她一脚踹下了车,说她在奉太后命办事,让她想要告状就自己走回去…… 吕初彤戴着帷帽一直等在了天香楼外。 这里人太多,不是动手的地方。 时间尚早,她可不信唐宁安偷跑出行宫只为了吃饭。她有预感,今日定能抓到什么。 要说她也是运气不错。 平日宁安从天香楼往外走,都是在后院上马车直接离开。偏偏宁安近来吃腻了行宫餐食,今日来了天香楼食指大开。 从餐前小食到茶点米饭,她的筷子就没停。 连唐宁平都悄悄问她,是不是有了?说她的食量比上次两人见面时大了一倍都不止。 宁安心里有数,嘴上却没说。 如若不然呢? 她从不爱吃肥肉,可今日看见那色泽赤浓的蹄髈,竟是挑着带皮肥肉吃了好几口…… 吃多了肚子胀的难受,她便决定先消食走走,再去看宅子。 来到天香楼对面的珠宝轩,掌柜早就熟识宁安。她这一进去,掌柜不但亲自来迎,还请了上座,好茶招待,并拿出了珍藏的首饰来给她挑选。 宁安兴致缺缺,便让宁平来给她挑。 宁平询问价格后,几乎傻眼。“姐,您当真?” “当真!”宁安哼了一声,“今儿至少得选三套带走!蔡掌柜会来结账。” 谁叫萧熠将她一人丢在宫外,自然得是萧熠买单。 宁平硬着头皮开始选,他不懂珠宝玉器,拿起来的多是沉甸甸的赤金首饰。 他本以为宁安会喊不喜欢,询问宁安意思。 “喜欢。你姐我最喜欢就是赤金。越重越好。”便于变卖。 她已经攒了很多金子了。 宫中的生活危机四伏,她进宫不到两个月便多次差点丧命。她希望可以趁着自己还能坚持,尽可能攒下更多家产。 她的自由已经没了,她只希望今后宁平能够活得自由开怀,不用为钱操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笑着看向宁平,由着他在那儿胡乱搭配又拿来给她试戴,两人说说笑笑…… 吕初彤在对面茶馆里看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唐宁安在做什么? 那个年轻男子又是谁? 他们毫不顾忌的吗? 她亲眼看着唐宁安和男子眉来眼去,眼里全是深情笑意。那男子则还一脸羞涩拿着金饰给她佩戴…… 两人竟是如此亲密。 奸夫? 天!好有钱的奸夫! 那快有四指款的黄金项圈往脖子上挂?也不怕唐宁安那脖子折了! 这个项圈得多少银子啊! 吕初彤酸得很。 难怪唐宁安分明没有家世却还那么有钱?她虽与唐宁安接触不多,可也没少看见她拿出价值不菲的首饰来…… 都是奸夫给她买的吧! 吕初彤更觉自己似乎挖出了不得的秘密。 原本她还犹豫是该找帮手来随时抓唐宁安个现行,还是直接找人弄死唐宁安? 现在她决定,索性不要操之过急,不如再跟一跟,最好是抓到些更实质更露骨的证据,将唐宁安一举打到地狱里,交由姑母亲自发落。 呵呵。 假作受伤;私自出宫;招摇过市;金钱交易;私会情郎;背叛皇上;欺君之罪……看她还如何翻身。 她要叫那唐宁安也承受下名声尽毁的苦。 …… 第111章 私通之嫌 宁安与宁平开始看宅子了。 宅行昨晚信誓旦旦多年未有的好宅子,是他们去的第一处。 这宅子位置极好,前有闹市,后临景湖。既有生活气息又有美景作伴。 走进去的第一眼,宁安便已经心动了。 入目的从园林假山到流水花草,一看就都是被精心打理过的。一草一叶一花一树一窗一阁都很完美,简直就是将江南园林搬进了家中。 除却园林,屋舍也都保养极佳。紫檀红檀黄花梨,处处彰显贵气,显露前主人不凡的身份和品位。 尤其是坐在小亭看后园子的荷塘,竟是和他们之前江南老家的布局有几分相似。 宁安几乎不敢相信,她居然能一下找到这般精致且符合心意的宅子。 宁平也觉得好,这儿比他之前粗看的那几家宅子强了是不止一点。 关键价格还合适。 说只要能三天内付清,还能降价半成。 宁安跟宅行的人点了头,很快被带到花厅等宅子主人前来详谈。 宅行的人也将房契的拓本给宁安看了。 说他们已经去官府查过,没有问题。原主人是家富户,并无任何债务纠纷之类糟心事。家世清白简单,是好人家。 宅子主人被带了来。 视线看过去,宁安哈了一声。 来人,正是那个不久前刚在天香楼与人争执老酒,最后从她手中高价买走两坛酒的华衣公子。 “居然是你!”那公子又是一声哼。“还真是巧啊!” 他说了宁安刚欲出口的话。 “我姓王,这个宅子是我舅舅所有。他不在京城,便委托我代卖。” 王公子丢了地契房契出来以作证明。 宅行的人帮着与官府的拓印件做了比对,表示确实无误。 “我这宅子不错吧?若非我急卖,你就算加价三成都买不到这么好的宅子。” 这一点宁安认可。 “你为何要急卖这个宅子?” “举家南迁,爹娘亲戚都已经过去了。我这次是特意回京来处置一些遗留的房产。只是前两天刚收到家书,我娘病重,我必须赶在三天内回去。所以这宅子你若喜欢,便便宜你了。” 喜欢,宁安确实很喜欢。 可她这刚看的第一宅就定下,似乎还是仓促了。 宁平还有问题要问,正说着话,这王家的管家跑来,说刚整理好了其他地契。 宁平起了兴趣: “王公子还有别处闲置宅子要卖么?” 那王公子翘起二郎腿,撇嘴笑起:“不是宅子,是还有一些乡野地产农庄,正打算交到宅行进行转卖或转长租。” 宅行的人翻看起了那些地契证明,却是摇了摇头,“公子这些庄子有些太大了,能吃得下的人家恐不多,怕是不好处理。” 宁平与宁安对视一眼。 他二人前一阵刚商量过想要买个庄子,想要有些自家的田地,将秦氏的墓从唐家的坟地迁出……这机会就来了? 两人拿了地契看起来。 两人再一次的,越看越满意。 “姐,要不,去看一眼?”宁平轻道。 宁安也同意。 于是两人表态了对田庄的兴趣。 “行啊!” 那王公子看着懒懒散散,“你们若想看,咱就去一趟。你们若能尽快定下来,宅子加田庄,我可以再让一些利。” 宁安就笑,“看来王公子不缺银子。” “哼,小爷还真就不缺。若非短时间内也不会再回京,着急处理掉房产,这些产业给多少银子小爷也不会卖。说到底,还是你们占便宜了。” “是是是!”宁安起身,“那宜早不宜迟,这会儿就启程去看看?” “行吧。”那王公子这才伸着懒腰从椅中站起。“来人,备马!” …… 此时此刻,吕初彤也在这个三进宅外边,她兴奋激动到想要跳起。她真抓到了,抓到了! 她亲眼看着唐宁安和那个年轻男子进了这个三进宅。 这里,大概就是那男子的府邸吧? 看来自己猜的不错,这男子是有钱的主。 这宅子,就冲外墙漏出来的那点布置和参天大树也知非富即贵! 唐宁安,她果然在外有花头! 她好大的狗胆! 吕初彤不敢自己贸然进这宅子,便让贴身丫鬟平儿迅速赶回家调派人手。 又怕嫡母会抢了她的功劳,她还叮嘱丫鬟定要直接去找祖母,让其定给自己最大的支持,助她一举抓住唐宁安的把柄,送姑母一份大礼…… 她的原计划,是要等人手集结后,直接带人冲进这家宅院,打唐宁安个措手不及,抓她一个现行。 即便唐宁安什么都没做,只要自己的人够多够强势,也可以扒光了她。只要自己闹得够大,自然可保她翻不了身。 然而,刚有侍卫来报,说她要的十人护卫很快就到,却见这三进院子的侧门却是突然开了。 唐宁安的马车出来了。 除了马车,还多了四个骑马之人。 三个在前带路,还有一人在后紧随马车。 这么一大群人,一起离开了…… 吕初彤气到跺脚,吕家的人已经远远出现,只差一步,差点就可以抓到唐宁安的丑处了。可却失之交臂了。 大街之上,吕初彤也不便做什么。 她让自己镇定了下来。她赶紧示意手下不许打草惊蛇,准备再跟上一跟。 呵呵。 唐宁安一个后妃,与这么一大群人男人同来同往,不知避讳,还不一样是犯了宫规,藐视皇上,有与人私交之嫌? 还有,她刚看那最前面走出三进宅的年轻男子,不但骑的是价值百金的胡马,看着还气宇轩昂,俊逸潇洒,不像是奴才。 所以他又是谁? 难不成唐宁安还不止一个相好? 吕初彤带人就这么远远跟上了…… 结果,路越走越偏,越来越远,竟是直奔郊区去了。 吕初彤满怀捉奸和窥探信心,结果用了半个时辰跟到了某处农庄后不久,那群人又返回了。 她意识到,似乎是自己想多了。 不行! 她近来一事无成,如何再能失手? 这次若又是无功而返,她便彻底完蛋了!她那个下作嫡母万一又要将她许配给今日富商,就冲她今日所作所为,她还不得被打死? 看着京郊冷冷清清,几乎不见几个路人,吕初彤渐渐胆大。 要不,还是一不做二不休? …… 第112章 圣宠不再 杀了唐宁安,以此向太后邀功,作为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这似乎成了吕初彤眼下最后的办法。 毕竟太后对唐宁安动手多次,却没一次成功,若这次机会不把握,下次再想杀就不易了。 至于那几个身份不明的男人,也一起都杀了便是。 打定主意,吕初彤便开始了行动。 宁安坐的是马车,速度肯定不如她的人快马加鞭。于是她立即安排人去做了准备…… 城郊山路一个斜坡处,宁安他们一行人被挡住了去路。 几棵比成年人腰身还粗的大树刚好拦住了去路。 王家的几个家丁立即开始帮忙清理。 “不太对。”那王公子道。 他看了眼大树根部,平整光滑,明显是被人用利器砍断。 宁平也跳下了车。 他也是一样的判断。 他与王公子两人四处查看了起来。 在三个家丁呼哧呼哧开始搬大树,累得满头大汗,手软脚软之时,一群蒙脸之人从山上岩石后走了出来。 “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这是要作何!”唐宁平身为朝廷命官,立即挺身呵斥。 蒙面人没有与他多废话,直接跳下岩石就攻来。 他们直接剑指马车。 一剑入,如意直接帮着宁安给挡开了。 好吧,宁安没料到会有被刺杀这一出。但现在看来,这是冲着自己来的。 宁安正想着要如何将幕后之人引出来,谁料有人已经自己蹦出来了…… “唐宁安,你出来,我有事找你!”熟悉的女声传来。 马车一动不动,被人拦路,也没见唐宁安走出来,一直在暗处躲着的吕初彤心里开始没底。 抓人马脚和杀人还是不一样。 她的丫鬟去搬救兵时就被家中老夫人警告了,若不成功,若捅了大篓子,若再失手,这次她得自己负责。 所以,杀了唐宁安,这次自然有太后和家族能帮遮掩,哪怕多死侍卫,多杀几个陌生人也无所谓。但如果杀空杀错,那后果就不一样了。到时候没人会保她。她将彻底完蛋! 因而见马车没动静,吕初彤不得不出来喊话。 若唐宁安看见她,一定会出来针锋相对。 另外,她在唐宁安手下败了多次,她也很想看到这次双方胜负相易,自己大获全胜,唐宁安会是什么表情。 她希望也能看看唐宁安跪在她脚边的模样! 刚刚,山路的后边也被她的人用树堵了。 短时间内,这段山路上都不会再有其他路人经过,所以,她直接露面,并无多少顾忌。 宁安走出了马车。 见是吕初彤,她也是一阵无语。 行宫寿宴结束后,这是她第二次出门。就这么巧?怎么就碰上大仇敌了? 这京城,什么时候这么小了? 而且,今天发生的所有事都有些巧合得诡异。选宅子一眼相中,刚刚的农庄也是一看就满意,这回京路上,还能碰上这么个冤家! “吕初彤,你这是要杀我?” “害怕了吗?”吕初彤躲在了她家侍卫长的身后,笑得一脸得意,“唐宁安,你真好大胆子,居然与这么多男人厮混在一起。啧啧啧,这些,都是谁啊?那位知晓你绿了他吗?你是真不怕杀头啊!” 王公子上前一步,“在下王某人,不愿卷入您几位的是非,敢问这位小姐可否给个面子?放在下离开?” “唐宁安的奸夫是吗?你若承认与她的奸情,本小姐可以饶你一命。”吕初彤抱胸打量王公子,越看越不舒服。 这男人虽气度不比萧熠,可单看外形,比萧熠还要好上一些,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勾人得很。 怎么唐宁安身边这么多有钱有颜有势的男人?怎么自己想嫁个好的就那么难? “在下与唐小姐清清白白,即便你杀了在下,在下也绝不会为了苟活而毁人清白!” 吕初彤噗的一下笑起,“哟哟哟!还是个痴情种呢!还唐小姐?唐宁安,这公子竟还不知你早被人玩烂的事实?你可真有手段啊!” “我不许你玷污唐小姐!” 王公子义愤填膺,竟是提着折扇手指吕初彤, “你个丑姑婆,长得连唐小姐脚底板都不如,还有脸嫉妒至此,你这种女人定然嫁不出去!是个没人看得上,送窑子都没人上,毒虫毒蛇都得绕着走,心和脸一样丑的毒妇!” 王公子的每一句都似精准踩中了吕初彤的尾巴,叫她顿时暴跳如雷。 “那我就连你一起杀了!”吕初彤手指划过在场所有人,示意她的侍卫,待会儿不留活口…… 宁安则在暗自掂量对方实力。对方十个蒙面人,自己方么……她看向了那位带了三个家丁,看似可以是自己人的王公子。 若打起来,这四人,不知得不得用…… “唐宁安,你怎么不说话?是吓傻了吗?” “你莫不是听说宫里的事后,也知道自己圣宠不再,便破罐子破摔了!” 吕初彤的这一句,扎进宁安耳中。 宫里? 宫里什么事? 圣宠不再? 吕家是太后娘家,一贯消息灵通,宫中那点事,他们肯定比别人家早知。 相反近日的宁安则压根没有打听宫中事务的渠道。 她一想到今早向王院首进行查探时,对方一句话堵死自己的行为……难不成宫中真就发生了什么?连王院首都有所避讳? 宁安走前了一步,伸手指着吕初彤,“你闭嘴!你闭上臭嘴!” 如若直接问她宫中事,她一定不会说。但自己若表现得很在意,她一定会得寸进尺,才有可能暴露更多信息。 “哈哈哈!戳到你痛处了吧?难过了吧?我们今日就来论证下,皇上有了心爱的新人后,杀掉你,还会不会像之前那般在意。” 吕初彤伸出手,重重一挥,“动手!” 她的蒙面人这次再无顾忌,纷纷拔剑攻来。 宁安则心下一沉。 心爱的新人?这么快吗? 是那八位新入宫妃嫔中的某位吗? 在吕初彤眼里,她和死人差不多,这个时候没必要编这种谎骗她……所以,萧熠!呵…… 此时此刻,却是没空顾及失落的心情。 吕家这次派出的侍卫,身手比普通侍卫要强许多。 吕初彤在旁大喊:“杀了唐宁安。一定要杀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