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文曲星下凡!你卖我扶持继子科举?》 第111章 诶,如果不能高中,那就只能回家继承家业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诶,如果不能高中,那就只能回家继承家业了 仙人府的夜晚,凉风起处,吹散了白日诗会的热闹与喧嚣,也将满城喧腾渐渐沉入夜色。 今朝一役,诗会之盛空前绝后,沈阳以一首满江红惊艳全场,挽狂澜于既倒。 那激越之词、雄烈之气,令青州府内外为之震撼。 自那一刻起,沈阳二字,在青州文坛便不再只是风月词人的代名词,而是足以压倒群儒的才学象征。 仙人府也因此沾了光。 原本生意日渐惨淡的院落,在诗会之后立时人气大涨,谈子豪甚至趁夜拉人连夜修整门面。 红灯笼换了新的一排,连檐下的漆都补了几笔,换上了干净透亮的铜钩和招幌,一扫往日的破败。 这日夜深,院中却仍有灯火未息。 沈阳正倚在廊下的竹躺椅上,闭目养神,手中折扇轻摇,仿佛天地万物皆不入眼,只余这一份风中闲适。 忽然,一阵“咯吱咯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谢爽手托一盘瓜果,一边啃着糖葫芦,一边走得风风火火。 他穿过垂花门,抬脚便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动作一如既往地粗鲁直接。 坐下时“啪”地一响,把瓜果震得一跳。 “欸,沈阳,”谢爽嘴里还塞着葡-萄,含混地嚷道。 “你那首满江红一出口,把成瀚文打得连魂都散了。” 今天我都还听见街头巷尾都在聊这事儿。” “我跟你说,他当时那脸色,啧,跟被人扇了三十巴掌似的,脸颊都抽筋了!” 沈阳悠悠睁开一只眼,唇角微勾,慵懒道。 “他那张脸,本来就长得像欠扁,巴掌不过是给那气质添砖加瓦。” 谢爽一口笑喷,差点把葡-萄皮呛进嗓子眼。 “你是真毒。” 他一边咳一边竖起大拇指。 “不过说真的,明儿就乡试了,你咋一点都不紧张?” “都不怕考官突然脑子抽抽,给你来道难得连鬼都不会的题?” 沈阳翻了个身,扇子在指间转了半圈:“紧张有用吗?难道我能不去考?” “再说了,这知府是主考,他不是你姐夫吗?你有什么好紧张的?” 谢爽眼珠子一转,凑近低声道。 “诶呀,我在姐夫面前口碑不好,沈阳要不你今晚去打听打听消息?” “你这是青州第一才子,上次又帮我姐夫解决就王通判那事,他现在可是一有空就念叨你呢。” 沈阳眯起眼看着他,脸上写满了你想得可真美。 “谢爽,你这算盘真是打的叮当响啊。” 谢爽抱着石桌边哼哼。 “你这人,关键时候不仗义。我不图你帮我作弊,我图个安心不行嘛!” 沈阳啧了一声。 “你要真想安心,就给你姐写封长信,好好反省反省你这几年在花楼的战绩。” “顺便跟她保证明天考试不再偷看、偷写、偷睡觉,她或许能在你姐夫面前替你说点好话。” 谢爽一听,赶紧摆手。 “算了算了,我命要紧,不提家法。” 他转念一想,又振振有词地说。 “再说了,我要真能考上,姐夫高兴还来不及,谁还管我过去哪年哪月哪夜在哪个花楼喝过酒!” 两人正打趣得热火朝天,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哐哐的脚步声。 “沈阳!”方世玉推门而入,一进来就是抱怨。 “我可算明白了,明天这场考试,除你是真材实料,我们几个也就是组团拼命罢了!” 他身后跟着谈子豪,闻言翻了个白眼, “谁说我不是实料?别瞎扯。我昨天晚上可是背了整整一卷春秋左传,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哟~”谢爽立马接茬,“你背是背了,可你记住了吗?” “我记住了一半。”谈子豪理直气壮。 “记住一半也好意思说出来?” 这时万景烁也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壶温好的梨花酒,笑吟吟地放在桌上。 “来都来了,喝两杯压压惊。” 几人哈哈笑着围坐一圈,月色如水洒落檐角,桂花香被夜风送来,弥漫在这间小厅之中。 黄兴文眯眼看着酒杯中晃动的酒液,喃喃道。 “这几年科举越来越刁钻了,一道题能绕出三重陷阱。” “一不留神就被钩进去,可真叫人发愁的” 谢爽一听,顿时抱头。 “别吓我!我昨儿还梦见考场漏雨,我的答卷全湿了!我一急,竟交上了一张腌笃鲜的菜谱!” 众人哄然大笑。 谈子豪笑得直拍桌子:“你怕不是把自己当厨子了,科举考得好好的,你交菜谱?!” “也不能怪我,”谢爽一脸委屈,“梦里监考官还说‘色香味俱全,堪为状元’。” 方世玉笑罢,眼神却忽然一凝,叹了口气。 “不过说真的,我们五个,沈阳你是真才实学,我们剩下四个,说难听点,就像抱着你腿上的挂件。” 黄兴文附和道:“谁说不是啊,学了这么久,心里一点儿底气都没有。” “别这样说自己。”沈阳淡淡道,“虽说确实是实话吧。” “……” 众人翻了个白眼。 谢爽赶紧把话题拉回来。 “不过咱几个要是都中了,那得是什么排面?六虎上榜,青州都得摆流水席!” “你才虎”方世玉问,“我不是我不是。” “你不是虎,你是猪。”谈子豪怼回去。 万景烁笑着摇头。 “你们一个个说得轻巧,真考不上,你们打算怎么办?” 话音落下,原本热热闹闹的小厅,骤然安静了一瞬。 窗外风吹竹影斜斜,一盏孤灯轻晃,似也沉入沉思。 谢爽最先打破沉默,耸耸肩道。 “我啊,考不上也不打紧,反正就靠姐姐姐夫养着呗。每日花楼酒肆两头跑,我不愁吃穿。” “切。” 谈子豪一声冷笑。 黄兴文摇头。 “我若不中,只能回去盯账盘货……可我一看算盘就头疼,这命啊。” 万景烁和谈子豪没说话,但也跟着叹了口气。 他们四人都是独子,家里还都生意不小。 这考不上,恐怕就只能回去继承家业了。 偏偏这时,方世玉出声。 “我若不中,就去投军。” 方世玉眸中有光,低声道。 “一腔热血,总不能困死在纸堆里。若能保国安民,也是男儿本色。” 众人倒没想到一向吊儿郎当的方世玉还有这种志向,忽地齐齐看向沈阳。 沈阳低头,盯着酒杯中月影浮动,缓缓开口。 “我若不中,便四处游历。山水之间,自有文章;不求官禄,只求心安。” 谢爽霍然起身,抱拳朗声:“敢问诸位,明日一考,吾等何以自处?” 谈子豪也站起,朗声道:“敢言!就算不中,我亦要写出最好的自己,写得让人拍案叫绝!” 万景烁笑着举杯:“为明日一试,不问前程,但求无悔。” 沈阳轻笑,也举杯而应:“诸君皆英雄。” 五人相视一笑,杯中酒一饮而尽。此刻无须多言,心意早在酒中交汇,热血亦在夜色中悄然沸腾。 第112章 还好昨晚喝的大醉,不然我今天也得整两个小抄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还好昨晚喝的大醉,不然我今天也得整两个小抄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整个青州城已经人声鼎沸。 街头巷尾的早点摊都挤满了赶考的秀才,鸡蛋茶、热米粥、油条、酱豆腐…… 香味混着人味飘散,宛如一场准备攻城略地的出征前早餐。 而在青州书院外头,那真正的战场早已水泄不通。 书院门前的宽阔石道上,考生乌泱泱排着长龙。 或提笔箱,或背行囊,或拎干粮,人人脸色凝重如赴刑场。 “怎么比我当庙里烧香还挤……” 谢爽站在人群中,双手抱臂,一脸哀怨。 “你烧香那是求姻缘,这排队可是真命运。” 黄兴文一边调整帽带一边嘀咕。 “真是文死谏,武死战,咱这是读书死在考场板凳上。” “别说死字,吉利点儿。” 谈子豪翻了个白眼。 “你们看前头那人,衣服都被汗湿透了,是紧张还是发烧?” “我更想知道,”方世玉低声道,“他裤脚里鼓鼓囊囊,是藏了稿子还是藏了鸡腿。” 这话一出,几人齐齐往那人裤脚看去,只见那秀才站立时双腿笔直。 可走动时却明显一脚比一脚重,走两步就有点内八。 “啧,这动作……我赌是一捆小抄。” 谢爽神秘兮兮地说。 “我们醉春楼有个姑娘说,她表哥上次考场里从靴筒里掏出三页八股文。” “最后没被抓,反而还中了解元。” “真有这事?”方世玉瞪大眼睛,“这世风日下啊……” “哎?那边那人,是不是把字绣在衣服上了?”黄兴文突然凑过来,指着前方一个穿白衫的考生。 果然,那人手一抬袖子,隐约可见里面袖衬上绣了一行小楷。 “我靠,得圣人之道者,必以心传,这都写袖子上了?”谈子豪咂舌,“也太狠了。” 方世玉几人一看这架势,顿时后悔的捶胸顿足。 他们昨晚怎么就只顾着喝酒,根本没想到要准备小抄呢? 沈阳站在队尾,慢悠悠地摇着扇子,听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扯皮,一副看猴戏的心态。 “是啊,你们要真写了小抄,以你们的手艺,大概也就抄个‘之乎者也’。还不如去抄菜谱。” “你闭嘴!”众人齐齐瞪他,一脸哀怨。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脑子一拍就能写出满江红?” 谢爽边说边捂着腰,“我现在腰还在酸呢,我昨天好像是躺着背礼记来着。” “你那叫背书?”黄兴文白他一眼,“你明明是拿着礼记当枕头垫脑袋。” 就在几人插科打诨时,前方忽然一阵骚动。 “搜出来了!搜出来了!” 人群如被石子投进水潭,立刻哗然一片。 众人齐刷刷望去,只见考场门口的石阶上,两名守门吏卒正押着一个脸色煞白的考生走出来。 那考生满头大汗,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挪动,嘴唇翕动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右手还死死攥着一块被拆开的竹简碎片,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碎简背面隐约可见一行行细密字迹,虽已被汗水浸湿。 但君道、臣纲、民本几个字仍清晰可辨。 “这人藏在书箱夹层里了。”一名官吏手持令牌,语气冰冷。 “上头密密麻麻写了圣谕、策问、时文三题范本,描了重点,圈了段落。” “连转承句都一应俱全。怕不是把县学那帮私塾先生的秘笈都搬进来了。” “考前抄书、夹带作弊,按例,三年不得应考!” 另一人朗声喝道,声音如钟,震得一众考生脊背发凉。 顿时,人群中响起一阵倒吸凉气的“嘶”。 谢爽一听,啧啧摇头:“三年啊……这得耽误多少花楼。” “这年头想走捷径,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他装模作样叹了一口气,一边说一边假意整理袖口,好像自己是个堂堂正正的君子学子。 说着说着,他忽然又咧嘴一笑,小声道。 “但凡昨晚咱们喝得再清醒一点,今日这手疼不说,估计还得被扒靴搜衣,一路丢脸到考棚!” 他越说越来劲,双手在身前比划着。 “到时候我谢爽一边被搜,一边痛哭流涕说官爷我冤枉啊,这字是我……昨晚醉酒写在裤腰带上的!’” 众人都笑了起来,连一旁向来寡言的黄兴文都忍不住噗嗤一声。 方世玉摆摆手。 “这要真是醉酒写的,搜出来也得算你有毅力。你写字比吃饭都费劲。” 谢爽一抬手指着沈阳,语气夸张:“这打小抄还不是被沈阳这种天才逼的?!” “人家闭着眼睛能做八股,喝着酒能填词,心不在焉都能压题!咱们这些凡人,不抄几句,还考个屁!” 沈阳正在身后懒洋洋地摇着扇子,闻言也不恼,反倒悠悠道。 “那我是不是还得给你们每人发一张纸,写两段范文,好让你们临场抄得顺手?” 谢爽立刻竖起双手投降。 “不敢不敢!我怕我抄完被监考官认出来,说这风格,太像沈阳。” “然后一查发现我签的是谢爽,得,又是一条被封三年的冤魂。” “哈哈哈哈!”几人都笑成一团。 “诶,这可是一连考九天啊” 万景烁出声了,语气平和却带着些疲惫。 “现在这考试,不是比学问,而是比谁能熬。” “熬得住冷板凳,熬得住条条框框,熬得住两千字的八股文不跑题不偏题不撞题。” 沈阳瞥了他一眼:“所以你昨晚喝酒喝最多。” “我这是……临场放松。” 万景烁被沈阳一番调侃,脸上浮出一团红晕,咳了一声。 就在这时,长队前方又传来一道声音。 “请各位考生排好队,依次入场先验身份。” “再搜身、查物!书箱、衣物、鞋靴、笔墨纸砚一律逐一检查!” 人群开始蠢蠢而动,有人抱怨,有人咒骂。 也有人心虚地悄悄把藏在袖口的纸条摸出来,咽进嘴里,权当早餐吃了。 沈阳一行人终于也排到了前列。 守门吏卒一个个检查他们的行囊和衣物,谢爽一边张开双臂一边笑嘻嘻地说。 “官爷尽管搜,您就是扒我裤子我也无话可说。” 那官吏冷眼瞥了他一眼:“你敢再说一遍?” “不敢了。” “下一个。” 轮到沈阳时,那官吏本想敷衍,谁知一抬头对上沈阳的脸,登时眼神微变。 “你是……沈阳?” “正是。”沈阳淡淡拱手。 那吏卒立刻神情一肃,甚至还偷偷往后望了一眼,似乎有人在暗中观望。 “沈公子请。” 众人纷纷投来复杂的眼神,有敬佩,有嫉妒,还有说不出口的艳羡。 沈阳不疾不徐地走入考场,一步步如闲庭信步。 谢爽勾着沈阳的肩膀,一脸的幽怨。 “简直没天理啊!我姐夫是知府他都不给我面子,结果对你那么客气。“ 其余四人也紧跟其后,一边走一边小声叨咕。 “你看你看,阳哥一出手,连查考官都客气三分。” “不是他出手,是他出脸……” “我什么时候能也被人叫一声‘公子请’啊?” “等你写出满江红吧。” 几人一路吵吵闹闹,却也不再慌张。 青州书院内,千人齐聚,席地列坐,朱笔在手,纸墨铺开,朝阳洒落檐角。 乡试,开始了。 第113章 考场上,沈阳又出大风头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考场上,沈阳又出大风头了 考场内,考棚林立,一排排纸糊隔间宛如蜂巢。 每一格之间不过三尺宽、五尺长,三面糊纸,仅留前方小窗开孔通风。 狭窄、闷热、昏暗,若是再长的胖些,怕是连腿脚都无法完全伸直。 “这地方真能住九天?” 谢爽一屁股坐下,刚好膝盖顶到前板,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考不上都能憋出风湿来。” “闭嘴吧你,”谈子豪翻着带进来的干粮,“你这是坐牢还是考试?” “说得好像有区别一样……”谢爽耷拉着脑袋靠在桌边,一脸怀疑人生。 沈阳隔着纸壁听得一清二楚,嘴角微勾,放下笔筒,铺好砚纸,动作如行云流水。 他的考格靠近前排,位置还不错,旁边就是主考官座所。 辰时已到,三声鼓响,堂上终于传来动静。 “肃静!” 巡棚吏官高喝,声如震雷,轰然贯穿整座考棚。 随后便见讲棚正中那高高的平台上,一位身穿墨袍、头戴乌纱的中年男子稳步登堂。 他气宇轩昂,目光凛冽,乃本次青州乡试主考,青州知府谢从安,也正是谢爽的姐夫。 众考生顿时安静如土狗,纷纷起身作揖,场面肃穆。 “诸生请坐。” 谢从安一声令下,语调不疾不徐,却有一股威严藏于字间。 “今岁乡试,文风之兴废,攸关天下大局。” “尔等既已入场,便当戒浮躁,正心诚意,以文言志,以道正名。” 他扫视一圈,全场鸦雀无声,唯风过角,纸窗微响。 “有试卷者,无私情。若有作弊抄袭之事,必严惩不贷;若有懈怠敷衍之事,亦不留情面。” 说着,他忽然语锋一转,目光定定地看向前排一人。 “沈阳。” 他语气微顿,众人下意识随着他的眼光望去。 沈阳微怔,心中轻叹一声,果然还是逃不过这一眼关注。 他起身,神色平静地拱手一揖:“学生在。” 谢从安缓缓点头,语意微沉却不失温和。 “你才名远播,众人皆有所闻。然今日非诗会词场,而是科场之试。” “愿你文之为文,不负纸墨,不负青州。” “谨遵教诲。”沈阳拱手如礼,神色恭敬不卑不亢。 此刻,整座考场虽仍旧肃静,空气里却分明多了点别样的味道。 几百双眼睛,明里暗里,全都朝沈阳投去了复杂的目光。 虽然隔着棚子,但沈阳还是觉得被人瞧的后背发毛。 众人说不出口的酸、涩、热、沉...... 是敬,是羡,更是是一种望尘莫及的疼痛! 沈阳,这个才子,不仅诗会压倒群儒,一首满江红名动青州,今早一入场,又当众被主考点名。 这等身份,风头,排场,简直不是考生,倒像是钦点的榜眼提前入座。 有年轻的书生喃喃低语。 “这也太……风头一时了吧。” 另一人忍不住揣测。 “谢知府可是他的姐夫?” “你这读书读的消息也太闭塞了吧,知府是谢爽的姐夫谁人不知?沈阳可是实打实靠的才华!” 有个年长的文士冷哼一声,声音低,却夹着一股冷意。 “才名再大,这科场规矩也不能破吧?” 他身穿旧袍,袖口磨边,鬓发花白,名叫李复斋,曾三试不中,是今年重考的老秀才。 他冷冷瞥了沈阳一眼,心中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火气。 写词厉害又如何?考八股不一定行。 “风头越盛,摔得越响。”他低声咕哝。 “你们等着吧,这人不是我不服,他真要能把这场考试的题写得通透,我当众吃下我这头巾!” 有几个年纪相仿的举子听了,嘴角勾起一抹不以为然的笑。 “沈阳终究是玩诗的,写八股那是另一门功夫。” “看他有没有本事,把诗人的‘性灵’藏进这八道框框里。” “咱们也别急,等放榜之后,看他成不成。” 然而,也有不少人心中早已认定,沈阳这一科,八成稳进前十。 毕竟诗会压场、名声正盛,又得主考赏识……有些东西,是靠命的。 沈阳唇角淡淡一弯,眼底掠过一点点藏不住的无奈。 他可不想要这种风头啊! 谢从安转头,继续扫视众生,仿佛方才只是寻常举例,语气平复。 “诸生,各安其座。卷将至,慎之慎之。” 话音落,巡吏传卷,钟鼓齐鸣。 只见数十名童子鱼贯而入,捧着沉甸甸的纸匣,一一按格派发。 每位考生都要将笔墨搁一旁,由吏员亲手送卷并核名签字,规矩严密得滴水不漏。 沈阳几人的位置都挨着,因此这会儿趁着发卷子,方世玉几人竟然隔着墙还是聊天。 “看他刚才那眼神,像不像岳丈看女婿?” 方世玉隔着纸壁小声咕哝。 “知府差点把沈阳看出一朵花来,谢爽你家里有没有什么姐姐妹妹的,赶紧把这门亲事给做实了,” 谢爽面无表情地叹了口气。 “我都没享受过这种待遇,到底沈阳是他小舅子还是我是他小舅子啊。” 万景烁在另一边轻声说。 “你姐夫又不是傻,点你名字那他人不就丢大了” 黄兴文敲了敲墙。 “别聊了,发卷子的考官来了。” 沈阳听得清清楚楚,却也懒得搭腔几人。 他此刻面前刚铺好卷纸,只见上首朱红写着今日题目。 乡试·青州场·第一日·八股文题。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沈阳一看,心头“唔”了一声,低声嘀咕。 “好家伙,第一题就整这个……” *知止有定,静虑得道。这是大学最早一段文字,讲的是修身治国之基。 是八股文里公认绕来绕去绕成圈的狠题。 若只讲义理不难,难就难在不得脱于正轨,又不得落于俗套。 更何况这题目,不光讲“志”,更讲“度”。 要怎么答才能出彩呢? 沈阳敛神闭目,静静沉吟。 考场中已有纸墨沙沙响起,不少考生下笔如飞,笔走龙蛇,生怕慢一步就被落下。 沈阳却不急不躁,手指轻敲桌面,一遍遍地在心头排布章法。 他知道,第一题八股,是整场乡试中最容易决定取舍的题。 评卷官只看你头三段,破题、承题、起讲,若这三段无骨无力、偏题离义,后头写再多也是废纸。 第114章 考试当场考疯一个 第一百一十四章 考试当场考疯一个 天色渐晚,考棚内的纸窗泛起一抹昏黄。 初秋的阳光带着些微凉意,照在油墨纸张上,泛出微微金光。 考棚内一片寂静,唯有笔尖在宣纸上沙沙作响,像千万只蚂蚁在低语。 已是申时末。 从辰时开始落笔,足足过去五个时辰,大部分人早已写得腰酸背痛,眼睛发涩。 有的举子已经趴在桌上酣睡,有的手指颤抖、蘸墨不稳。 有的则在原地咬笔头,整整一个时辰连开头都没想明白。 “这八股文是真杀人啊。” 谢爽小声嘀咕,声音几不可闻。 他的手腕已经僵了,整张试卷潦草得像鬼画符。 格子框里他写了删、删了写,整整四页纸,几乎都是开头,完全进入不了起讲。 “知止……知止而后……什么来着?” 他瞪着朱题,像是要把纸看穿。 “我怎么越写越觉得这句像咒语呢?” 他隔着墙壁轻敲:“喂,谁还活着?” “滚。”黄兴文的声音带着怒意,“让我静会儿,我刚把承题写完。” “我胳膊都快断了。”谈子豪说,“一想到还有八天,我就想原地卧轨。” “科场里有鬼吗?”万景烁冷幽默。 “……那我躺在你卷子上,总行了吧?” 几人虽低声交谈,却也知道分寸,声音压得极轻。 唯独沈阳此刻,正起身小活动了一下手腕,第一题早已收笔,文气凝练,排布分明。 他不急着立刻做第二题,而是端起茶盏,轻啜一口已经微凉的茶水。 纸上最后一句话还未干。 “故曰:志不定者,道不专;虑不精者,事难济。欲为有得,先正其止。” 他收笔满意,正要翻看第二题,却在这时,考场中异变突生。 “我他娘写不下去了!” 一声炸雷般的咆哮,猛然从偏西角的考棚中爆出,撕 裂考场沉寂。 全场一静,随后哗然。 “哪个疯了?”谢爽惊得手一抖,墨点溅到袖口。 “完了完了,这人疯了。”方世玉低声说。 那人大约三十出头,身材瘦高,气色憔悴,衣袍略显破旧,面容青灰。 只见他猛地站起身,将笔一摔,纸一撕,仰天大吼。 “这题出的什么狗屁玩意!狗屁道理!” “一个句子里兜了八个圈子,到底让我答哪句?答这句偏题,答那句脱义!” “干脆全是坑!这科举就是坑!” 他怒气冲天,连连咆哮,语带嘶吼,声音中充满多年积怨和绝望: “你们这些考官天天坐堂上喝茶看戏,出这些破题,就等着咱们这些穷酸秀才撞墙送命!” “你们要真讲理,我考三年能不中??” 他破口大骂,口不择言,越说越癫,甚至攥着残卷猛地砸在地上,发出沉闷一响。 整个考棚静得落针可闻。 片刻之后,讲棚中一声怒喝传来:“何人喧哗?!” 巡棚官大步踏入,身后两名兵卒跟随。他目光如电,盯在那疯了一般的考生身上,脸色铁青。 “考场重地,安静如寺,尔敢喧哗辱官,毁卷罢笔,扰乱秩序,意图何为?” 那考生仍满脸狰狞。 “我就不写了!这卷子谁爱写谁写,我不考了!谁爱当狗谁去当狗,我不伺候了!” 说罢他竟脱下头巾,甩在案上,一屁股坐地,像死了娘一样嚎了起来。 “来人!”巡棚官一声大喝,“拿下,送 入牢狱,秋后处置!” “是!”两名兵卒猛然上前,直接将那人按倒在地,钳住双臂。 “走开!放开我!我考了三年了!” 那人怒吼,双脚挣扎不止,却像纸片人一般被拖出考棚,脚后跟在青砖地上划出一条灰白的痕迹。 考棚之外,一阵犬吠声随风而来。 天光已偏,乌云在远山堆积。 “真送进去了?”谢爽咽口唾沫。 “还真不是吓唬人啊……”谈子豪冷汗涔涔。 “我刚才……是不是有点想跟着他骂来着?”黄兴文小声问。 “闭嘴。”万景烁沉声。 方世玉反应最快,已经把刚才写得潦草的一段撕了重新写。 “这年头……脾气大不行,命得硬。”他说。 众人俱是瑟瑟发抖,再不敢多言。 片刻之后,巡棚官回到讲台,重新开口,语气森冷。 “考场乃圣地,尔等须明白,言行有度,心志为先。今日闹事之人,已送衙门。” “若再有人于考场喧哗、毁卷、辱官、动武,严处不贷!连坐其棚!终生不得应举!” 此话一出,考场内鸦雀无声。 沈阳放下茶盏,轻轻摇头。 真是癫了…… 不过那人倒也不是真坏,只是心力交瘁,加之题目确实刁钻,忍不住崩了口。 他低头,终于翻看了第二题。 【第二题:策问】 “当今边疆不靖,朝廷当以何策应对流寇扰边?” 沈阳微微一愣,指尖停在卷角。 紧接着,他脸上的从容笑意敛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神静气的沉沉肃意。 “好家伙……”他低声喃喃。 怪不得方才那人当场破口大骂,这题出的狠。 第一题八股,已属高门槛之题,卡的是义理与章法,绕的是文心和口气,绞尽脑汁也未必能写得通透。 第二题策问,却是一道直击现实大政的问题。 流寇扰边,这是朝廷的隐忧,是百姓的伤痕,是关外兵马、粮道、屯防、军备、政令层层关联的大题。 若说八股比谁会写格言楹联,那策问就是比谁真有管国经邦的胆识与器量。 沈阳坐在考棚中,耳边是夜风微响,远处传来纸灯被点燃的细微“噼啪”声。 这一刻,他并未急着动笔,而是反手握住笔杆,食指在笔尾轻敲桌面,思绪如潮水般在心底翻涌。 此题,不可空言仁义,也不可一味照抄兵书。 若只高谈国威,不谈实策,是虚文;若一味讲屯兵征伐,不顾政务与民情,是莽策。 他脑海中飞快回忆起过往所读。 《孙子》《吴子》讲兵机之变,《贞观政要》论边镇治理。 《汉书·食货志》记军需供给,《春秋左传》写合纵连横之谋…… 不知不觉,他已凝思良久。 “此题刁,却是好题。” 他喃喃一句,眼中闪过一抹亮光,提笔落墨,笔锋如走龙蛇。 “边防之策,贵在未乱之先。夫治外者,必固其内。” “内不整,则政令不达,兵食不续,外无宁可言......” 若此刻有人站在沈阳身后,定能看到他笔下文气如波,墨痕之间,自成经纬。 第115章 他这哪里是考卷,简直就是写给皇上看的奏折! 第一百一十五章 他这哪里是考卷,简直就是写给皇上看的奏折! 夜色渐深,考棚中已点起纸灯。 微弱的烛光透过油纸窗,映得满地斑驳。风自棚缝吹入。 混着墨香与汗味,仿佛也沾染了一丝紧张与焦灼。 “咔嗒”,一盏灯芯被风吹灭,隔壁传来考生悄声咒骂与手忙脚乱地重点灯火。 三百人齐聚一堂,却静得如同坟场。 只有笔尖摩擦纸面的细微声响此起彼伏,若说白日的科场是一场战斗,那夜里的考场,便是炼狱。 有些考生自知今天科考无望,干脆熄了油灯睡起了大觉。 而就在这炼狱中,有一处考棚却独显异样。 那是一处靠近前排偏东的考格,灯火虽暗,却不凌乱,文具摆得整整齐齐。 沈阳还在伏案答题。 笔走如风,字行如阵,起承转合、层层推进,每一段策论都逻辑缜密。 行文流畅,犹如江河自山涧奔涌而出,初不显势,渐见波涛。 “兵者,国之爪牙,政者,兵之骨血。” “夫防边御寇,当先分敌寇之势,辨其虚实,分其起因。” “或流寇因饥起乱,或地方豪强煽动,或边将贪墨致民生困顿,此三者,不可一法统应。” “故应三策并行:清吏治以固根本,通粮道以安兵民,设安抚以分其众。” “行赏罚而树威,讲法 令而得心;兵不必多,兵贵得法。” 他的策文并不一味强调杀伐,而是详尽剖析流寇之因。 重民情、讲政务、辅以兵道,文风沉实,不炫技、不铺陈,却自有一种压卷之势。 坐在沈阳考格后侧的监考官是巡棚副使王存谨。 此人原是国子监出身,年过四旬,历任州学教谕、文司主事,阅卷无数,自诩眼光毒辣。 本不过是巡一圈常规视察,走过考棚时目光偶然扫过沈阳案头,原以为只是一时好奇。 谁知这一看,就像被卷子上的文字钉在了原地。 他低头去看沈阳笔下那篇策文,一句两句三句,越看,眉头越紧,眼神越亮,呼吸也不自觉地轻了几分。 “……先治内,后御外……区分敌寇成因,再制三策分应?” 他低声喃喃一句,脸上浮现出一种震惊之后的不可思议。 他不是没见过好文,甚至不乏读过太学生名士的高作。 但那种文章,大多是堆砌典故、满纸虚词,文字虽美,却无血无骨。 可这沈阳的策文 “实。” 他心中冒出一个字来。 真正的实! 不是教条纸面之实,而是能治事、能用兵、能制变局的“实”。 一笔写下,冷静如司马谈兵,平稳似太宗理政。 又有一股年轻才士的锐意在字里行间若隐若现,不张扬,却分明在悄然展势。 王存谨看得入迷,脚步不知不觉定在原地良久,直至旁边传来脚步声。 “王大人。”来人低声。 正是青州知府,主考官谢从安。 他手中捧着一盏温茶,脚步不紧不慢,正巡视至前排。 却见自己任命的副使王存谨,居然杵在一间考格前,一动不动,目光竟死死地盯着某名考生的桌案。 谢从安眉头微蹙,淡声调侃道。 “怎么?此人生得三头六臂” 王存谨如梦方醒,猛地一个激灵,连忙转身拱手,神情微显慌张。 “谢大人,失礼……下官不是失态,而是……此子之卷,实在写得,令人惊异。” “哦?” 谢从安一挑眉,声音仍平平的,似是有些不信。 “还能在第一场就惊你?青州近年还未出过这等人物。” 王存谨苦笑,压低声音,语气却比刚才更认真三分。 “大人,若非亲眼所见,属下也不敢妄言。” “但此人之策,不夸辞藻、不炫典故,单就理政思维与军事逻辑而言……远胜我平日所阅学官门生。” 谢从安原本不以为意,但听他言辞竟如此郑重,心中不免起了几分好奇。 他低头俯身,略微倾身向前,随意一扫卷首落款。 “沈阳?” 他眉心一挑,眼神立时多了几分审视意味。 他今日在众考生面前点名沈阳,一来是对方之前几次助他周全,实有交情。 二来也是借机敲山震虎,想让那几个浮名在外的秀才收敛心气。 但沈阳是不是真的能在乡试中取得好名次,他倒是有没底。 低头刚读开头两段,谢从安眉头微蹙,继续往下读,脸色反倒缓了。 开局稳健,起笔有骨,气度持重,逻辑通达。 三策并施,权衡利弊,句句中理。用词虽简,却有力而不涩。 结构清晰,却层次分明。尤其那些兵政协调、安抚分敌之策,更是行得通、说得明、落得实。 这不是纸上谈兵,是纸上调兵。 不是八股修辞,是堂上实政。 谢从安不由自主看得慢了,一字一句几乎要读出口来。直到收笔一段,他轻轻点头,心中早已有了判断。 若这卷出现在殿试之上,就算是朝中老臣阅之,恐怕也要眼前一亮。 “这小子……” 谢从安嘴角轻轻浮出一点笑,“倒是比我想得,要沉得住气得多。” 王存谨侧首,看着上司神情变化,试探着低声道。 “谢大人,此人之文,哪怕是到了京城,进了殿试,也能得到陛下的青睐啊。” 谢从安没立刻回答,盯着卷子末尾那句“兵不必多,兵贵得法”,眼神微动,良久才轻笑着直起身。 “他这文章啊,”他一边抚着茶盏一边缓缓道,“可不是写来搏名次的。” “他是真懂。” 王存谨一愣:“大人此言何意?” 谢从安没有立刻看他,仍低头凝视案上的字迹。 “你我这些年阅卷阅得多了,谁来投名状、谁在揣摩风向,一看便知。” 他说得极轻,语气中带着官场老吏的冷静和疲惫。 “若是一般考生,要想出彩,必会添典故以博眼,饰辞藻以取巧。” “可你看他,不引孔孟、不引诸葛,不求文采惊人,更无八股俗套。” “他字里行间,只谈实事、只论可行,收笔不带感叹一句,反而结尾回归庙堂根本。” “若不是心中已有大志,怎肯如此收敛锋芒?” 说到这,他眸光微沉,忽而轻声补了一句。 “这不是卷子,这简直是折子。” 王存谨闻言,心头突地一震,没想到谢从安竟然会给出这么高的评价。 谢从安目光一转,瞥了他一眼,忽然眉梢一挑,半是笑意半是警醒地说。 “不过你守在这儿站了半盏茶,怕是这考场里已经有人起疑心了。” “谁都晓得你王副使办事一丝不苟,今儿在一个学生面前杵这久?” “要不晓得的,还以为他夹带了答案藏你靴里头呢。” 王存谨这才惊觉,顿时脸色一变,赶忙低头。 “属下失礼,失礼!这便转巡其他考棚,其他考棚!” 说罢拱手一礼,几步离去,动作比刚才巡视还快。 谢从安摇头轻笑。 他目光回落,再度扫过卷首沈阳二字,脑中竟浮出了一句旧言。 “文章合为时而著,策论本应世中出。” 他再不多言,举步离去,只留那一格纸窗下灯火微明。 此时此刻,众多考棚里还有人写得苦不堪言,有人趴在案上吸手指驱寒。 有人面色铁青、仍未成文,有人纸上半句错三遍,涂涂改改、墨迹模糊。 沈阳正起身舒展手腕,第二题策问也已落笔封卷。 若不是方才被巡考和主考写着,恐怕他还能写的再快一些。 第116章 一个花楼浪客,能懂什么排兵布防?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一个花楼浪客,能懂什么排兵布防? 九天。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落在一个日日泡在墨香与纸糊棚子里的人身上,却如度寒冬。 天光正好,青州书院的考场外头早早聚起了一大群人。 有考生家眷,学徒,茶客,也有专门来凑热闹的街坊市民。 这一日,乡试正式结束。 考棚的朱门“哐当”一声开了,从里头陆陆续续走出一张张疲惫不堪的脸。 有的人神情恍惚,有的人意气风发,有的人憋着笑,有的人压根没力气开口。 考完了! 这一刻的阳光,仿佛都比考前要灿烂几分。 “我以为我撑不过第七天……现在真出来了,我觉得我还能活两年。” “你是活着出来了,可你那张卷子还能活着进复卷吗?” “闭嘴吧你,我至少写完了三题。你不还在最后一场抄错题了吗?” “啊对……我那一题写成了论先王之制礼,结果题目是论先王之法治……差字如隔天堑。” 一时之间,书院外头满是杂声。 哀叹声、怒骂声、干笑声、装模作样的镇定声混杂成一锅烂粥。 有考生一出门就趴在地上长跪不起,嚎啕大哭。 “这辈子再也不考了!这破场我一脚都不想踏进来!” 有考生拉着朋友衣袖激动得语无伦次。 “兄弟!我把忠恕之道写成忠庸之道了!怎么办!怎么办!” 也有人语气冷淡地骂出声。 “朝廷出题也不怕天打雷劈!这哪是考才学的,这分明是刁难人心!” 而在人群中央,一个身穿暗青直裰、面容俊朗的青年被众人团团围住,正是成瀚文。 他虽然在诗会上被沈阳压了一头,但在许多书院学子眼中。 沈阳不过一介风月词人,而真正擅长策论八股、格局稳定的,还是成公子。 “成兄,你看这次题是不是太过诡奇?我那策问写完总觉得像八股。” “对对对,尤其那第三题论孝廉出仕,我一整篇都围着礼法写,后来才觉不对。” “成公子,你觉得你这回能拿第一吗?” 面对众人的七嘴八舌,成瀚文依旧维持着一贯的沉稳姿态。 他并未如往常那般侃侃而谈,而是静默片刻,才温声开口: “第一不敢说,但我已尽力。” 这话既不谦,也不傲,只是一种中正平和的自我判断。 他缓缓抬眸,望向西天那一抹残阳,眼神中多了几分凝思。 “策问不同于诗词,也不同于八股。”他说,“策论重在一个‘实’字。” “而‘实’的根本,在于你心中是否真有答案。 不是你背了多少句圣言,不是你记了多少兵书,而是你能不能——真的写出一策。” 他顿了顿,眼神在众人之间扫过,忽然轻轻一笑,带着自嘲意味: “可我写到第三题时,发现自己没了答案。” 此言一出,原本还在起哄吹捧的几个学子顿时噤了声。 喧哗像是被风一吹,倏然散了些许。 这一刻,站在成瀚文身边的几位青州书院的学子都露出复杂之色。 这等话若是出自旁人之口,不过一声感慨。 但成瀚文说出,便叫人心头发冷,彷佛大厦根基都在这一瞬微微动摇。 人群中,有人低声喃喃,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找认同。 “连成公子都如此……那沈阳那种人,怕不是更无从下笔吧?” “是啊,他平日里只会写些风花雪月的词章,那点子诗兴在酒楼里能唬住人。” “可这策问八股……哪轮得到他?” “一个在花楼吟诗的词客,还想谈边防兵事?可笑。” “他不过是个绣花枕头,面上光鲜,肚里怕是空得叮当响。” “别忘了,谢知府还当众点过他名呢。”有人插嘴。 “哼,那不过是场面话罢了。” “主考官又不是圣人,难免徇点私情,看在他写了几首艳词的份上敷衍一句。” “真正决定成败的,是那一卷卷文章,不是他那张好看的脸皮。” 一时间,冷言冷语四起,几句短短的话,便将沈阳的诗才与策识划出天壤之别。 而此时,书院后门方向却是一片截然不同的热闹景象。 “今晚凤鸾阁我包场!兄弟们,一个人一个院,咱不醉不归!” 方世玉声音高亢,浑身是劲,一只脚已踩上马车车轱辘,像是踏上了凯旋的战车。 “我要叫醉春楼最贵的姑娘,陪我论策问、谈治国、议剿匪、品边防!” 他说得慷慨激昂,一副考场失意后的悲壮英雄模样。 “你论策问?她怕是要你论被窝布局。” 谢爽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你那篇文章我偷扫了一眼,跟鬼画符似的,监考都眯眼确认三回。” “你闭嘴!” 方世玉一把搂住他。 “你还说我,你那策问还不是从话本子里偷来的几句?”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笑闹不止。 身后万景烁、黄兴文也跟着起哄。 “凤鸾阁不够热闹,再去留香院续场,三天三夜,把这九天亏的全补回来!” “沈阳,走啊,今晚别装正经人!” 人群中,沈阳走在最后,背着书箱,衣襟上还沾着几滴干墨。 他望着那几个嬉闹的朋友,轻轻挑眉。 “你们倒是精神抖擞啊。” “那当然!”谢爽一挥折扇,“考得再差,那也考完了!咱们这不是庆祝结束,是庆祝活着!” 沈阳似笑非笑:“听你们的意思,答得都挺好?” “嘿!”谢爽和方世玉几乎异口同声,“那咋了?考得差还不让人放松了?” “沈阳,你就是太拘着自己了!” “咱几个不图状元,只求今朝有酒今朝醉,花楼有香花就不白来一场!” 沈阳哼了一声,也不多说,只抬手一扇子扇在方世玉后脑勺上。 “你再胡说八道,小心回家后被你爹拿着鞭子抽。” 几人吵吵闹闹,正欲登车离去,身后却传来几声冷笑,极不掩饰地嘲讽。 “呦,这位不是沈阳公子吗?今儿这举动,倒还真不见才子风范。” “考场出得倒快,怕不是头两日就放弃了吧?” “一个诗会出名的人,进了考场就没戏了。” “嘴上说得轻松,心里怕早哭成水墨画了吧?” 这些话声不高,却故意咬字清楚,带着不加掩饰的讥诮。 人群中几个着儒衫的考生站在一旁,眼神冰凉,像是在看戏。 他们既不羡慕沈阳的才名,也不佩服他的诗词,更不相信他能在科场中翻起什么大浪。 “成公子都说没底了,沈阳还能写出什么东西来?” “策问考的是实务,他那种整天在花楼抱琴作词的风雅人,能懂什么边防大计?笑死人了。” “我倒是很期待他卷子进复卷,评官一翻看,一堆风送落花入残杯的句子……哈哈哈……” 几人一边笑,一边朝沈阳投来不屑一顾的目光。 其中一人冷笑。 “说不定他答卷全是词句,到时候复卷官一看,直接扔进废卷堆。” “嘿嘿,到时咱们看看谁笑到最后。” “沈阳不过是风月里来的风流客,科场里见真章。” 周围人纷纷点头,看向沈阳眼里多是轻蔑。 这会儿更有好事的人开始高喊。 “这沈阳肯定不如成公子,成公子,你快讲讲解题思路,让他们知道知道错的有多离谱!” 第117章 什么?这题还能这么答 第一百一十七章 什么?这题还能这么答 “就是就是,成公子,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成公子,替咱们读书人争口气啊,不能被这帮花楼浪子给比下去!” 人群中有人高喊,声音掷地有声,顿时引来一片附和。 “对啊,成公子您一开口,我们也好心里有个底!” “咱都是奔着举人去的,听听成公子怎么写的,好回去对照对照。” “要是成公子都觉得题难,那咱们这些小门小户的,岂不是全军覆没?” 面对众人围拢,成瀚文微微一礼,周围人的吹捧,显然他很是受用。 只见他轻摇折扇,语气温和。 “也无甚高明之处,只是拙见而已,若有不妥,诸位还请斧正。” 他沉吟片刻,缓缓开口。 “第一题讲知止而后有定,这本是大学一段。” “世人多解其修身,而我以为,止者,志也;定者,持也;静者,慎也;安者,守也。” “吾从士之为学,当有其志立意,以有止方能得定,得定方可临大事为纲。” 他顿了顿,眼神从人群中扫过一圈,稳如老将临阵。 “至承题,则引仲尼言: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证止与志同,志定而行不谬。” “而起讲,则以世之士子,多志无定,故心不静、身不安,终难有成收结。” “全篇围绕志而非止字空谈,从士子自律、官吏操守两面切入,自问自证,循理成文。” 人群一听,顿时爆发出一阵叫好声。 “妙!这起讲开得真透彻!” “果然成公子不是虚名,围绕志写得比我那戒浮躁、去骄气强百倍。” “我承题用的是知止如水,水静则明,现在一比,真是浅陋得慌。” 成瀚文略一颔首,并不骄矜,继续道。 “至于第二题策问,流寇扰边之事,非可泛泛而谈。” “我以流寇者,非敌国之兵,而民困之变为立论之基。” “故不主张急调边兵,亦不盲言赈恤,而主张理吏、开仓、募兵、分敌,以镇守相辅,以恩威并用。” 他一字一句,清晰如编钟敲响。 “此策非纸上兵马,而是可行之策。吾观兵者,需粮需法,而民者,需心需理。” “策文若无一策能落地,即为空言。” 听到此处,人群中不少人已是连连点头。 “写得好,真写得好!” “成公子这第二题,简直就是边防兵政教材!” “诶,我那篇策问写了个设关防筑垒墙,本来还沾沾自喜,现在一看简直笑话。” “你这有什么,我更惨……我全篇都在讲剿匪,结果连流寇是怎么起的都没讲清。” 人群的目光渐渐炽 热,更多人围了上来,有的甚至掏出纸笔准备记录。 “成兄再多讲几句,若能点拨几句,日后复卷官也许真能多看两眼。” 这时,不知谁突然冷笑一声,声音不高,却足以传入众人耳中。 “讲这些又有什么用?说到底,还不是沈阳最出风头。” “就算咱们解题再好,谢知府一句话,他那卷子也照样飞上天。” 这话说得酸得发馊,一时间将众人心绪搅得不快。 有人眼神复杂地看向沈阳,仿佛真 觉得他只是依仗人脉混进前列。 也有人当即挑衅,叫嚷道。 “沈兄既已考毕,不如也谈谈你的解题思路?” “毕竟你被谢知府当场点名,我等也愿听听你这名门才子之笔。” 这话说得表面客气,实则话锋带刺。 “是啊,咱也好看看,沈公子的风月才情,落在策问和八股上,到底能不能过关。” 众人附和声起,语带几分起哄。 沈阳淡淡一笑,终于缓步上前,站在众人中间,目光平和。 “好,既然诸位要听,那我便讲讲。” 他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 “第一题,我与成兄立意有异,成兄从志落笔,我则从止下手。” “止者,知限也。” “我言:人之志,不在远近,而在知止;止有边界,方能定性,定性方能静志,静志方能虑得其所。” “若不知止,志溢而狂,虑滥而妄,此乃乱世之根。” 这话一出,人群中便有人倒抽一口凉气。 “这……从止落笔?我以为止只是起笔引义,哪知道还能做主纲?” “他说止是限,不是止步……这思路完全不同啊。” 沈阳继续,声音微缓,却如山泉潺潺入耳。 “我引《荀子·修身》:心止则精,精则明,明则通。” “将止与清志相连,借荀子之言证《大学》之义,旁引《尚书》曰知止而后行。” “起讲则用齐桓公戒贪为例,三段一气呵成。” 他手指轻敲掌心。 “止,是志之规,是性之疆;无止,则无定,定而后静,是为大道。” 人群已彻底静了下来。 许多秀才脸色难看,有人当场低头喃喃。 “完了……我通篇都在写静……” “我好像连止字都没解释清楚,只说了要心静如水……” “我……我好像写错主干了?” 更有年长秀才扶着墙角直冒冷汗。 “天呐……原来主旨根本不在我写的地方。” 沈阳却不理这些,他顿了顿,平静道。 “至于第二题策问,我与成兄略同,皆重实。” “但我所论,不止在兵与政之事,更在变。” “我写道:兵非一法可制,政非一策可行。边疆之患,不在敌寇之勇,而在朝政之乱。” “若边防将吏贪墨,百姓流离,纵有百万精兵,亦难平寇。” “我将策分三段:前段审势,中段析因,末段制策。” “先论流寇根由,再分敌众来源,后定三策并施:一策清政,二策抚民,三策设防。” “兵不重在多,而重在得法;策不重在文,而重在有用。” 听至此处,人群之中,一位白须老者颤颤开口。 “此子……此子若真是这般写法,老夫这一篇策,怕是要扔进井里了。” 也有人捶胸顿足,哀嚎连连: “我错了,我那篇全写在速调边兵、遣将平叛,现在听来……简直是疯了!” “我花三页纸引《孙子》,现在才知道,全是废话!!” 人群中一片哀嚎,有人脸白如纸,有人欲哭无泪。 原本冷嘲热讽的那几位“酸才”更是面如死灰,一个个讪讪退后,再不敢开口。 那位方才起哄的士子低着头,嗫嚅半晌,只吐出一句。 “居然……还能这么答……” 沈阳只是淡淡一笑,拱手道。 “不过拙见而已,诸位勿怪。” 他转身回到方世玉几人身边,谢爽忽然低声道。 “你早能吓死他们,非得等人都跳脚了才说?” 沈阳挑眉:“我若先说,他们不信。” “得先让他们,笑够了,再哭。” 几人哈哈大笑,马车缓缓驶出书院。 成瀚文望着远去的马车,脸上已经是青一阵红一阵。 冷哼一声,这才上了马车。 第118章 沈郎,奴等你等的好苦 第一百一十八章 沈郎,奴等你等的好苦 凤鸾阁灯火摇曳,正是华灯初上、人声鼎沸之时。 檀香微熏,曲声绕梁,花楼中锦帷轻卷,朱栏玉柱之间,艳影穿梭、莺声软语,正是一夜风流好景。 马车在阁前停下,车帘掀开,谢爽第一个跳下车来,昂首挺胸,笑声未落便已踏进门槛。 “杨妈妈!快快快,凤鸾阁今晚有贵客临门,还不把你家最出挑的姑娘们全请出来迎驾?” 门口的老 鸨杨妈妈一听是谢爽的声音,连忙堆笑迎了上来。 “哟,原来是谢少爷来了,今儿这天可真是艳阳高照,连带着我们凤鸾阁都春风满面了!” 她眼珠一转,看见了随后而来的沈阳,立时惊艳地一拍手。 “呀!这位小公子瞧着眼熟,上次可是来过?我这几十年行里眼光,今天怕是栽了。” “嘿嘿,杨妈妈会说话,赏!” “这位沈公子才子风骨,今日刚在书院让一众士子汗流浃背呢。” 谢爽嘿嘿一笑。 “不过今天,咱就不谈考场,只说风月。” 话音未落,早有几位装扮艳丽的姑娘鱼贯而出,红袖轻摇,玉步生莲。 纱衣薄如蝉翼,环佩叮咚之间,一室生香。 其中一位身姿袅娜,鬓边簪着一朵金线绣的红梅,眼眸如水,唇角含笑。 正是凤鸾阁头牌秋娘,一身杏黄薄衫轻裹玉体,肌肤胜雪。 眉眼之间自有千般妩媚,恰似一枝杏花带露,轻盈又勾魂。 她纤腰款摆,莲步轻移,香风扑面而来。 一双水眸落在沈阳身上,眨也不眨,仿佛自他进门起便再看不见旁人。 众人尚未回神,秋娘已不由分说地坐到了沈阳腿上,柔荑一圈圈勾着他的衣襟,香气盈怀。 “沈郎,” 她轻笑一声,声音低柔得几乎要滴出蜜来。 “奴可是盼了你半月,连夜里的梦都是你的模样。” 沈阳眉目淡然,任由秋娘坐着,只是抬手扶住她的腰,温声道。 “秋娘今日这身打扮,倒真似书中仙子。” 众人皆是一愣,继而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沈阳!你小子真是哪里都能撩!” 方世玉笑得前仰后合,直拍桌案。 “放在在书院里大家都叫你花楼浪子,真是名不虚传啊!艳福不浅啊!” 谢爽端着酒杯,眯眼笑道。 “人人都说我们是色中饿鬼,分明你才是魅中之魁,坐怀不乱?你是坐怀先乱吧!” “我说秋娘,你也太偏心了,” 他佯作吃醋的斜睨过去。 “我们每次来你都推三阻四,今儿沈阳一来,你巴巴地黏上去,是不是早就心有所属啊?” 秋娘斜倚在沈阳怀中,回头朝谢爽抛了个媚眼,娇嗔道。 “你们这些花花 公子,奴哪记得清谁是谁?可沈公子不同,他一进门,奴这心就跟着颤了。” 她语气又娇又媚,指尖还若有若无地描着沈阳的手背,偏生那份情意不落俗套,倒真叫人心头发热。 沈阳神色未变,只是手指微微收紧,稳稳扶住秋娘腰间,眼角眉梢皆是轻浅的笑意。 “姑娘若真心颤,今夜可莫让人失望。” “唔……”秋娘咬唇一笑,耳边泛红,“那你的……自己来试试。” 另一边,谈子豪怀中早已有个圆脸俏丽的姑娘,正轻倚着他喃喃撒娇。 他一手搂着她,另一只手却不安分地在她腰肢上游走,眼睛却望着沈阳那边直发笑。 “沈兄这一招,怕是比策问还难应付啊。” 那姑娘嗔他一眼,红着脸轻拍他胸口。 “公子你人坐在我这儿,眼神却飞过去了,是不是心也飞过去了?” “哪儿能啊!”谈子豪赶紧搂紧她,“你这香香软软的,才是人间正道。” 万景烁一向话多,这会儿搂着一位妩媚少妇,正一边灌酒一边凑热闹。 “沈阳,你这招叫以静制动,人家姑娘投怀送抱你都不动,狠人狠人!” 他怀里的少妇娇声笑道。 “哟,万公子这是羡慕嫉妒了吧?你要也这般俊,奴也未必不坐你腿上。” “坐是坐,”万景烁嘿嘿笑着探手搂得更紧,“不过你要再坐偏点,就不是腿上了。” 少妇脸红得快滴出水来,娇嗔一声。 “登徒子!” 黄兴文则坐得最端正,怀中姑娘是个乖巧小家碧玉,正帮他倒茶斟酒,举止温婉。 可他眼角余光,却不时飘向沈阳那边,见秋娘依偎着沈阳低语不休,终是忍不住小声感慨。 “才子果然不同凡响,连花楼头牌都为之动心……” 那小家碧玉听见,垂首一笑,却轻声说道。 “黄公子莫不是也动心了?奴在你怀中,你却惦记别家的风情。” 黄兴文讪讪一笑,忙伸手握住她的手。 “姑娘误会了,在下是感慨才名,不是心动。” 她将他手推开,假嗔一笑。 “男子的嘴,都是骗人的。今夜你若只饮三杯,奴就信你。” 凤鸾阁中笑语嫣然,丝竹声细细入耳,众人杯盏交错、香气扑鼻,正是浮世难得的一刻销魂。 沈阳看着面前的秋娘,忽而低声问。 “你真想我来?” 秋娘含笑不语,反倒拉着他衣襟往怀里拢了拢,柔声道。 “上回你走得急,奴还留着那支毛笔呢……就在闺房案前,今日,沈郎可否教奴写诗?” “奴的帘帐,今日还开着等你呢。” 这话说得既有情、又有意,连带着一双眼睛里都含了水光。 她一边说,一边指尖轻轻勾着沈阳的衣襟,一双眼睛波光潋滟,似水一般要将人溺进去。 沈阳想起上次的孟浪,一时间也被勾得心痒痒,起身时轻声一句。 “那便走罢。” 秋娘抿嘴一笑,竟当真挽着他的臂膀领路去了。 众人齐声起哄,谢爽高喊。 “秋娘!你可得悠着点!沈阳脑袋里都是八股策问,小心你缠不住他!” 方世玉喊得更大声。 “秋娘,要是他今晚不撩你,你就回来,我们几个陪你喝个够!” 秋娘回头飞了个媚眼。 “我若回来了,那就真是沈公子的罪过了。” “得了,我也要抱个姑娘散散心,不能让你一个人艳压群芳。” 谢爽哈哈一笑,早已揽住一位娇媚红妆,作势要亲。 杨妈妈见气氛正好,笑得眼角都开了花。 “今夜良辰美景,诸位公子尽管放松,凤鸾阁夜夜笙歌,只为君来。” 一行人说笑着各自散去,秋娘牵着沈阳的手穿过花阁回廊,红烛轻摇,纸扇斜掩香闺。 纱帷微卷,细缎香被,一切皆是熏香袅袅、软语低回。 沈阳没有言语,只是坐下,目光悠悠地落在案上书画。 秋娘走过去轻轻合上窗扉,回头时唇角挂着一点点温柔的坏笑。 “沈郎,奴的心、魂,都给你勾去了……你,可知么?” 沈阳抬眼,似笑非笑。 “若真勾去了,怎还未见你心跳得快些?” 第119章 写诗,写你念我的心,也写我等你的痴 第一百一十九章 写诗,写你念我的心,也写我等你的痴 沈阳坐于书案前,指尖拂过那支乌毫紫檀笔,眉宇间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神色,唤道。 “你不是说,想学写诗?” 秋娘正站在窗前,合拢了珠帘,那袅娜的身影映在灯光下,如画中仕女。 听见沈阳开口,她怔了一下,转头看他,唇边不由泛出一抹绯色。 “沈郎……你可真要教我?” 她语气轻轻,带着些犹豫,却也带着丝丝胆怯的甜意。 她忽然想到上回二人种种,那一夜酒浓情热,竟让她至今回想起来仍觉耳根发烫。 当日沈阳眉眼淡然,出手却半分不留情,那一笔一划写出的不是诗,是她半夜梦里都舍不得醒来的温柔。 沈阳眼角瞥见她面上飞红,轻笑一声,转过身来,拍了拍自己膝头。 “怕什么?坐过来的姑娘,不止你一个。” 秋娘“啐”了一声,轻步走来,裙裾扫过地毯似雪水流云。 她走得极慢,仿佛生怕惊了自己胸口那只不安分的心。 她在他面前立住,一双眼望着他,却不肯立刻坐下。 沈阳挑眉:“怎么?如今要学诗,竟不肯坐下了?” “奴……怕沈郎又欺我……” 她声音低得仿佛怕被烛火听去。 沈阳看着她那双盈盈水眸里写满羞怯与期待,嘴角微翘,语调温柔而坏。 “想什么呢,我若真要欺你,便不叫你学诗了。” 秋娘咬了咬唇,终是轻轻坐到了他腿上,身子微微一颤,却又像寻到了归宿,悄然倚在他怀中。 “沈郎……我坐下了,你可别耍赖。” “放心,我是正经人。” 沈阳的声音低而轻,仿佛拂过她耳畔的一缕风。 他伸手握住她的纤手,将毛笔递到她指间,又将她双手一同引到那宣纸之上。 他的手掌温热,掌心稳稳包着她的手指,指节间那微妙的贴合,却似带着细雨潺潺的温柔。 “来,”沈阳低声,“今儿你是学生,我是先生,听我教你作诗。” “奴、奴怎配……” 秋娘轻轻低下头,鼻尖已泛出绯红。 沈阳笑了笑,却不答她,只执着她的手,于纸上缓缓写下。 “红袖添香夜读书。” 他写得极慢,每一笔都仿佛刻在她指骨之间。 秋娘只觉心跳如鼓,每一个字写下,都似有丝丝电流,顺着他掌心传入她的肌理深处。 “你来想下一句。” 他贴近她耳边,那声息仿佛暖风吹入玉壶。 秋娘心乱如麻,却仍强撑着道。 “香……香腮倚案……” “嗯?” 沈阳嘴角含笑。 “是你倚案,还是香腮?” 秋娘羞得恨不得钻进他怀中藏起来,声音像蚊子一样。 “是……是奴的香腮倚案……” 沈阳轻笑一声,在她耳畔呢喃道。 “有进步。” “红袖添香夜读书,香腮倚案学才子。” 他低吟出这两句,便提笔补上。 秋娘瞧着纸上那一行行如行云流水的墨痕,只觉这一笔一划,都在写进她心上。 她渐渐靠得更近了些,头轻轻枕在他肩头。 沈阳忽而不动笔了,只握着她的手,静静看着纸上未写的空白。 “秋娘。” “嗯……” “你说,若这纸是我心,该写什么字才好?” 秋娘被他这一问问得怔住了。 她抬头,正撞进他眼里,那双眼不再像先前那样清冷,而是如月下潭水,含着幽深的柔意。 “写……”她喃喃,“写你念我的心……也写我等你的痴。” 沈阳低笑出声,忽而握紧她的手,一笔一划在纸上写下。 “云鬓不梳因思你,香囊未织是念卿。” 秋娘看得呆了,整个人靠进他怀里。 “这诗……是你随口写的?” 沈阳不语,只握着她手,他的手掌微微发热,却始终紧贴着秋娘的手。 纸上最后一个卿字落笔,墨迹犹未干,他却在那一横末尾,停顿了片刻。 指腹轻轻一搓,将那一撇勾得更深几分,似留恋不舍,又似另有所寄。 “写得不好。” 他低声道,声音低沉,略带沙哑。 “你可愿……帮我改?” 秋娘怔怔望着那行字,心湖似被微风轻拂,泛起层层涟漪。 她的睫毛轻颤,脸颊已酡红如醉,连耳尖都泛出浅浅的桃色。 “改字……”她缓声呢喃,“奴怕,改了字……却改不了心。” 这一语,说得轻,说得柔,却恰似一支藏了春水的箭,正中沈阳心头。 他看着她,忽而心中那一处柔 软,被一点点撑满。 她的眼里满是信与情,柔若三月桃花,又深似池水夜色。 他从未见她这般认真过,像是把所有的温柔都藏在一双眸子里,只为今夜这一场低语。 沈阳忽而伸手,拨开她耳畔的一缕发丝,将那缕青丝绕在指尖,轻轻一拢,缓声道。 “那就不改。” 秋娘怔住,不解地望着他。 他垂眸看着她,唇角微勾。 “心,最难改。我宁愿它,就这样。” 她仿佛听懂了这句话的分量,呼吸渐轻,眼神中那点醉意更浓。 沈阳忽而将她轻轻一转,令她正面坐在自己腿上,双手仍未松开,紧扣着她的手,放在书案之上。 “我们还没写完。” 秋娘身子轻颤,刚才一转,她整个人已近乎半倚在他怀中。 鼻息间皆是他衣襟上淡淡的书墨香与身上的微暖气息。 “奴……怕写得不好,让沈郎笑话。” 沈阳眉眼一挑,声音极低。 “你敢信?方才这两句,是我今年最喜欢的一联。” 他缓缓低下头,几乎贴着她耳侧,喃喃如风。 “写你念我的心,也写我等你的痴,写得好,入骨三分。” 秋娘的睫毛轻轻抖动,整个人都仿佛泡进了温水里,被一句话熬得骨酥肉软。 她抬起头,正对上沈阳那双含着笑意却深不可测的眼,忽而觉得,这人比她想象得还要危险。 “那……接下来写什么?” 沈阳轻轻一笑:“你来写。” “我?”秋娘一惊。 “你不写,我就……”他低头凑近,声音在她颈侧轻轻一绕,“罚你再坐久一点。” 秋娘顿时红了脸,低声啐道。 “沈郎坏得很。” “你说我是先生,先生自然要教得彻底。” 他说完,又握起她的手,一笔一划引着她继续写下去。 “春灯小阁人如画,香墨轻研月似纱。” 她望着自己写出的这一行,心跳忽然重了几分。 “奴……真能写得出来?” “这不是你写的?”沈阳笑意更深,俯身轻声说,“写得我心都动了。” 秋娘的指尖紧了紧,她想抽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她只得低着头,不敢再看他,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你……别总说这些话,奴……怕心里装不下了。” 沈阳似乎也不再言语,只是用指腹一点点摩挲着她的手背,那动作缓慢、含蓄,却又极具暗意。 片刻后,他提笔,将她写的那句接下去补了一句: “帘内春心难尽处,半纸柔情入谁家。” “这是写给谁的?”秋娘低声问。 沈阳没有答,只看着她,忽而反问一句。 “你呢?你教我风月,只教我一人……那我写诗,可否也只写你一人?” 秋娘眼中像是有星光泛起,她轻轻点头,柔声如梦。 “奴本就是你诗里的那一点香……若你忘了,诗也该作废。” 沈阳的笔搁下了。 他不再写,只是静静看着秋娘,忽然伸手,将她揽得更紧些。 第120章 你说想我,那哪处最想我? 第一百二十章 你说想我,那哪处最想我? 秋娘依偎在沈阳怀中,鼻息间尽是他身上的清冽墨香。 带着一点书卷清冷,又缠着一丝夜色沉香,淡如竹影,叫人欲罢不能。 她轻轻闭眼,那香气便从鼻端沁入心肺,一寸寸浸入骨中。 仿佛连她的魂魄都随着那一缕气息,悄然往他身上栖去。 沈阳低头看她,眼中浮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似戏谑,却又藏不住一丝怜惜。 他手还握着她的,掌心温热,十指微弯,早已不在纸上停留,倒像是在描摹一幅未完成的画。 “诗写完了?” 秋娘轻声问。 她的声音轻得像风穿过帘栊,像在他心头勾了个结。 沈阳却没有立刻答,只是缓缓将她再拉近了一寸。 他的下巴几乎贴近她鬓边,低低道:“未尽。” 秋娘睁开眼,仰头看他,眼中含着微微的疑问。 “那还缺了什么?” 沈阳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落在那点因酒而微红的唇角,神色忽而变得幽深。 良久,他才低笑一声,嗓音温润而缓,仿佛缠着一缕不肯散去的夜雾。 “缺的,不在诗里。” 说罢,他松开笔,双手悄然移至她腰间,掌心轻轻覆上,动作不疾不徐。 他指腹慢慢摩挲着她腰后那一小段衣料,指尖所触,是温 软中带着一丝细腻的绷紧。 如同拂过一页尚未启封的诗卷,每一丝皱褶都藏着她的秘密情绪。 秋娘微微一颤,本能地收紧肩膀,却没有躲开,只是轻轻垂下眼睫,像一只被人唤醒的猫,羞赧而温顺。 她知道沈阳要问什么,早在他靠近的那一刻,她便已经知道。 可她偏偏不肯说,像是等他自己问出来。 沈阳果然俯在她耳侧,声音低得近乎呢喃:“你说,你念我。” 秋娘轻轻“嗯”了一声。 “那……到底是哪里,最想我?” 他问得极轻极慢,几乎带着一种蛊惑的节奏。 仿佛不是字句,而是落在她肌肤上的温热气息,轻轻烧蚀她每一寸神经。 秋娘耳根一热,仿佛有火苗顺着颈侧燃了上来。 她垂下头,嘴唇动了动,却终究只支支吾吾,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是这里?” 沈阳的手从她腰间缓缓上移,指腹贴着她的后背。 轻柔地滑过肌肉与骨骼交界的曲线,最后停在她肩胛之间,指节微曲,轻轻一按。 他的语气温柔,带着几分探询,又像故意撒娇。 “你梦里,有没有梦见我抱你?” 秋娘咬住下唇,只是将头更深地埋入他胸口。 她心跳得太快了,仿佛他每一句话都在她心上敲一锤,每一下都震得她快要散了架。 沈阳低低笑了笑,语气里带着点宠溺,更多的却是挑弄。 “若不是这里,那便是……” 他话音未落,手指顺着她后背缓缓滑落,绕过她腰线,轻轻环住她盈盈一握的纤腰。 那触感就像握住了一捧初绽的云锦,贴服、细腻、带着少女的温度。 沈阳的动作极慢,像是在细细感受每一分线条所藏的温柔。 “这处,是不是也记得我?” 秋娘终于有些承受不住,带着一点难为情的娇嗔,抬头嗔他。 “沈郎,你……怎这样说话……” “我说话本就正经。” 沈阳一本正经,眼里却藏着涟漪般的笑意,温和得几乎可以滴出水来。 “秋娘上次可是嫌我太正经,怎么这次倒是你变正经了?” “不是说要学诗么?诗意,不只在句中,还在身上。” “身上?” 秋娘怔了怔,眼波一转,刚一出口便觉不妥,脸更红了几分。 “嗯。” 沈阳凑近她,唇几乎贴上她耳垂,声音低得只够她听到。 “你坐在我腿上,我抱着你,诗的韵脚就在这里起伏处。” 他说完,手掌悄然一滑,仿佛在她背上描画一首长诗。手势若有若无,既像在写,又像在撩。 秋娘面颊通红,连耳尖都红得透亮,她伏在他怀里,像是要找个地方藏起来,呼吸乱了,心也乱了。 沈阳却不肯放过她。 “若你再不说,”他低声,“我便要一处处问下去。” 他语调缓缓,仿佛从水面落下的雨丝,每一滴都敲进她的心。 “比如……这双眸,夜里是否梦我?” “这双肩,可否记得我曾抱你?” “这纤腰,我是否搂过?” “那一点心,是不是,给我了?” 每一句都像轻轻撩开她心头的帘幔,把藏在深处的羞意一点点晒到月光下。 秋娘终于支撑不住,将脸埋在他颈窝里,带着颤音道。 “沈郎……你今日怎这般坏……” “我一向如此,” 沈阳将她搂得更紧,声音低得几乎要化进她耳中。 他的话语柔 软,却织得密密,缠得紧紧,一寸寸卷住她的心,叫她无处可逃。 窗外烛光斜照,两人身影叠在一起,映在帘帐之上,恍若世间只余这一幅静画。 秋娘忽而仰头,望着他,眼中有羞、有喜、有醉意,还有一点点未说出口的,温热的执念。 “那你呢?”她轻声问,看着沈阳也有些痴了,“你写我写得这般入骨,可有真心?” 沈阳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缓收紧双臂,将她整个拥入怀中。 “我真心给你。”他轻轻说,“你可敢收?” 秋娘眼睫轻颤,像一尾被轻风惊起的蝶,颤颤地扑了几下,才轻轻点头。 “收……奴收。” 沈阳低笑,像是终于落地的漂泊人,呼吸都安稳了几分。 他抬手轻轻抚上她面颊,指腹摩挲那片柔嫩,像在确认这一刻是真。 “那我也告诉你,”他声音极低,“我最想你的,是眼睛。” 秋娘一愣,轻声问:“眼睛?” 沈阳点头,目光定定地看着她,语气缓缓。 “你看我时,那一点光,落在我心头,亮得我整晚都睡不着。” “我写诗千句万句,从没写过一个人这么认真……直到你看我时,像在看一场等了很久的春天。” 秋娘怔怔望着他,心跳如鼓,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静了。 她轻轻扬起头,靠近他,喃喃道。 “沈郎,你若这样看我……我怕真要栽了。” 沈阳笑意浅浅,低头凑近她额前,轻轻一点。 “那就栽在我怀里罢。” 第121章 红颜知己还缺你一个 第一百二十一章 红颜知己还缺你一个 晨光自窗隙洒落,洇在榻前罗帐上,恰如一层温柔不语的轻纱。 昨夜残灯未灭,香炉中缭绕着檀香浅烟,尚未散尽。 纱帐内,一缕黑发斜斜散在枕上,细碎如绒羽。 秋娘蜷在沈阳怀里,身上还披着他的半件中衣。 细腻的锁骨边缘,浮着点点淡红,那是昨夜情潮之后残留的痕迹。 沈阳仍闭着眼,呼吸悠长安稳,像是一夜好眠。 秋娘睁着眼,目光却有些飘忽。 想起昨夜的疯狂,沈阳身上那股清冷的书卷气,在酒香与情意的作用下,变得热烈又包容。 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可那眼神,那动作,哪一句不在说爱她? 但此刻,她却不敢看他。 她怕对上那双清亮眼睛后,昨夜的疯狂又重新浮现。 怕那份温柔只是她梦中一场妄念,醒来后空留一纸余温。 她轻轻动了动,想抽回一点身体的距离,却不料被怀中之人突然一把扣紧。 “动什么?” 沈阳的声音还带着几分沙哑,像是刚从梦中醒来,带着清晨独有的低沉磁性,懒洋洋地,落在她耳边。 秋娘一下子僵住了。 “沈郎……你醒了。” 她声音微颤,低得像一只小猫刚叫出第一声。 沈阳睁开眼,果然是她记忆中那清澈的眸子,像极了清晨的泉水,透亮得叫人舍不得躲。 他懒懒一笑,眼里带着点促狭与宠溺,低声道。 “昨晚那般胆子大,今早怎反而怯了?” 秋娘连脖子都红了,嗫嚅着道。 “奴、奴不是……” 沈阳没让她继续说下去,伸手一挥,将外衫盖住她香肩,轻轻把她捞回怀中。 “别想太多,再躺一会儿。” 秋娘下意识顺从地靠过去,却被沈阳紧紧搂住,贴得更近了。 他埋首在她发间轻嗅一口,声音低低的,带着点笑意。 “你若再乱动,我可就要……干点儿什么了。” 秋娘羞得缩成一团,整张脸都埋在他胸前,小声嘟囔。 “沈郎坏死了……” “昨夜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沈阳眨了眨眼,语调慢条斯理,意味深长。 秋娘恼羞成怒,举拳轻锤了他一下。 “你还说!” 沈阳哈哈一笑,翻身将她搂得更紧。 晨光暖暖地照着两人交叠的身影,时间仿佛在此刻凝住。 秋娘安静了好一会儿,忽然低声道。 “沈郎,我总觉得,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就跟做梦一样。” 沈阳听了,神情微动,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顶,声音温柔得像春日水光。 “傻姑娘,这不是梦。” “若真是梦,我早不肯醒来。” 秋娘将脸贴在他胸前,闻着他熟悉的气息,只觉一颗心软得不像话。 可下一刻,她忽然身子一抖,沈阳感到怀中传来一丝湿意。 他一怔,低头看去,只见秋娘已悄然落泪,泪珠沿着她的睫毛缓缓滚落,在他胸膛落下一颗烫人的痕。 “秋娘?” 沈阳轻声唤她,语气中多了几分慌张。 她没有回应,只是死死抱住他,像是怕他下一刻就会消失。 沈阳心头一紧,抬手胡乱拭着她的脸。 “你这是怎么了?我、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你别哭,我、我不撩你了行不行?” 他一边笨拙地哄着,一边手忙脚乱地想给她擦泪,急得眼尾都红了。 秋娘却还是哭,哭得悄无声息,像是压抑了太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一个出口。 沈阳搂着她,干脆将她整个人抱坐在自己腿上,捧着她的脸,语气一改之前的轻佻,低声认真道。 “我在呢,别哭,好不好?你若不想说,我不问,但你不能让我看着你哭。” “我这人最怕的,就是你哭。” 秋娘咬着唇,眼泪依旧止不住,但终于开口:“沈郎,我不是为你哭……” “我只是……只是怕……” “怕这份好,像泡沫一样,一戳就碎了。” 沈阳听得心口一震,只觉胸膛被谁用力锤了一拳似的。他将她抱得更紧,语气低哑。 “不会的。” “我若将你放在心上,你便是我命里的诗,不是泡沫。” 秋娘鼻尖一酸,又想哭,却被沈阳一口堵住了唇角。 那一吻并不激烈,只是柔柔贴着,像是他用尽全身温柔。 良久,沈阳放开她,看着她眼角的泪痕,伸手拂去,轻声问。 “那你现在,还怕不怕?” 秋娘破涕为笑。 “怕也没用,我赖上你了。” 沈阳笑着吻向秋娘的额头。 “这话我爱听。” 秋娘眼波流转,眼中却依旧含着未干的泪痕。 她轻轻咬唇,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才问出一句。 “沈郎,你当真……不嫌奴出身......?” 这话一出口,语气里竟带了一丝几不可闻的颤抖与希冀。 沈阳听了这话,先是一怔,随即脸色柔和下来。 他伸手轻轻刮了刮她鼻尖,神色温柔得仿佛能将她整个人融进掌心。 “我疼你还来不及,怎么舍得嫌弃你?” “秋娘,我若真把你放在心里,怎会在意这些虚礼俗规?” 沈阳搂着秋娘,心中只感慨古代人的淳朴。 秋娘怔怔望着他,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悄然融化在她心里。 她从未想过,沈阳这般出身清贵、才气横溢的男子。 竟能如此轻轻松松地说他不介意,甚至不带一丝犹豫。 她鼻子一酸,眼里又忍不住涌出一串泪珠。 像是心底最柔 软的角落被他的话轻轻点了一下,泛起层层涟漪。 沈阳见状,赶紧将她搂进怀里,一手替她拭泪,一手轻拍她后背,笑着哄道。 “好了,好了,怎么又哭了?” “这以后可有规矩了。” “白天不能哭,只能晚上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才许哭。” “白日里可不许了。” 秋娘羞得脸上一红,轻啐道。 “你没正行。” 沈阳笑而不语,低头在她发顶吻了一下。 “我这不是正经人么?正经地疼你,正经地哄你,正经地想你。” 秋娘窝在他怀里,像只刚洗净的猫儿,温顺而娇软。 但过了一会儿,她却又抬起头,语气带着些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你家里人,会不会……有意见?” 说完这话,她又急忙垂下头,指尖搅着被褥,神色不安得像是犯错的孩子。 沈阳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微变,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方才浓情蜜意,倒是忘了家里还有三个小醋桶。 “不会的。她们三个啊,都是温柔又善良的性子。” “见了你,只怕要先让着你三分。” 秋娘一愣,抬头看他,眼神微微一变。 “她们……三个?” 沈阳一脸无辜。 “嗯……就三个。” 秋娘眼神慢慢眯起来,娇嗔一声。 “那你这私底下,还藏了多少红颜知己?” 沈阳登时笑出声来,干脆将她一把搂过来紧贴着自己。 “这红颜知己嘛,现在就少你一个。” 第122章 酗酒的父亲和病重的妈,嗷嗷待哺的弟弟和破碎的她... 第一百二十二章 酗酒的父亲和病重的妈,嗷嗷待哺的弟弟和破碎的她! 沈阳的手不安分地在秋娘身上游移,惹得她一阵娇笑,红着脸连连低声斥他、 “沈郎,别闹了……” 可话还未说完,就被他顺势吻住了唇角,唇齿相触间带着几分戏谑与深情,缱绻不已。 秋娘只觉浑身像被点燃了一般,心跳如鼓,眼中泛起层层水光。 她轻轻靠回他怀里,脸埋在他颈窝处,像只寻到港湾的小兽,轻声喃喃道。 “沈郎……若是早些遇见你就好了。” 沈阳听罢一怔,手上动作停了下来。 他低头看她一眼,目光在她柔顺的发丝间徘徊,终于问道。 “那你……是怎么沦落到这儿来的?” 话一出口,他便意识到不妥。 氛围正好,他这一问,竟像往她心口撒了一把盐。他轻咳一声,赶紧补了一句。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若你不愿说,就不说。过去的事……便让它过去吧。” 秋娘沉默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那气声细若游丝,像是从她心底慢慢溢出来的怅然。 “说也无妨。反正,这一生已经走到了这里,许多事……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沈阳抱紧了她,没有打断,只是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在安抚,又像是在给她力量。 “那年饥荒,我家乡旱了三年,田地干裂得像龟壳,地里颗粒无收,家里揭不开锅。” “爹本来就是个酒鬼,越是年景不好,他越离不开酒。娘病着,躺在炕上咳得喘不过气。” “我那时才十岁,底下还有三个弟弟,一个比一个瘦。后来,爹说要出去换点粮回来。” “回来的时候,他带了些粗粮……也带来一个老汉,说要借我去做些活儿换米。” “我那时还不懂,傻傻地跟着去了。后来才知,哪里是借,是卖了我……” 说到这儿,秋娘声音哽住了。沈阳只觉怀中人微微发抖,胸口顿时像被人狠狠勒了一圈,痛得无法言语。 他把她抱得更紧,声音低哑地安慰道: “别说了……秋娘,别再说了。” “没事的。”她笑了一下,那笑却像是割破夜色的利刃,带着冷意。 “这些年我习惯了。” “索性当时他们说我姿色尚可,我也没有遭受太多的委屈……” 说着说着,泪水终于从她眼角滑落。 沈阳心头一紧,一把将她揽在怀中,额头贴着她的发顶,久久说不出话来。 诶,果然现代古代,都是同样的悲剧。 酗酒的父亲生病的妈,嗷嗷待哺的弟弟,破碎的她! 我不温暖她,谁温暖她! 想到这儿,沈阳就把人往怀里搂了几分。 “若我沈阳不能护你于世,又与那禽 兽何异?” “以后不必怕了,秋娘,我在这儿,以后都有我。” 秋娘抽噎着,鼻音发颤:“沈郎,你说的,真的能算吗?” 沈阳沉声应道。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秋娘紧紧的抱着沈阳,生怕这来之不易的幸福,撒手就没。 但就在这温情缱绻之际,沈阳忽然愣了一下,脑海中骤然闪过一个念头。 这个故事他似乎,前些天才听过一个版本。 坏了!他前些天还买了一个小丫鬟。 好家伙,这回回去要带两个人啊。 想到府上紫嫣三人幽怨的目光,沈阳瞬间一个激灵。 电光火石闪过几个念头,脸上却挂着若无其事的笑,硬是将那点突如其来的尴尬强压下去。 可秋娘素来聪慧,怎会察觉不到他神情一瞬的异样? 她侧过头,眉眼微蹙,轻轻唤道。 “沈郎,你怎么了?” 沈阳嘴角一僵,干笑两声。 “没、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有点儿冷。” “冷?” 秋娘眼波一转,忽而轻笑一声。 她伸手将被子向上一掖,半是调笑半是温柔地贴了上去,整个人软绵绵地压在沈阳身上。 她动作轻柔,却带着一股难以忽视的缠人气息。 被子一滑,露出如雪肌肤,在晨光下透着一层莹润的光。 凹凸有致的傲人身姿,就这样被尽收眼底。 沈阳顿时眼神直了几分,下意识伸手搂紧了她,嗓音发哑。 “秋娘,你这……这是勾引我啊。” 秋娘却一脸认真,贴着他胸口,声音低柔。 “昨日都是沈郎哄着奴家开心,今日……也该奴家来帮你暖暖身子。” 她的气息拂在沈阳耳畔,带着檀香与些许甜意,一点一点拨动着他心头的涟漪。 沈阳喉头微哽,只觉全身血液都被她给点燃了。 秋娘的声音低得像是羽毛扫过心尖,温柔得发烫。 他望着她那双含笑的眼眸,似月下湖水荡起的涟漪,叫人沉 沦其中。 “你这小妖精,是成心折腾我吧?” 他半嗔半笑,声音带着压抑的喑哑。 秋娘眨了眨眼,不语,只将指尖轻轻划过他胸口的肌理,柔若无骨地描着弧线,像在他心上写字。 “昨日沈郎教奴写诗,今日奴自然投桃报李,帮沈郎暖身......” 她话说得似调笑,却字字缠 绵入骨。 沈阳再也按捺不住,忽地一翻身,将她压入柔 软锦被间,掌心捧住她的脸,眼中笑意转深。 “那便一块儿取暖,看谁先求饶。” 秋娘惊呼一声,却未躲开,只是被他眼神看得羞红了脸,水眸盈盈。 唇角挂着一丝倔强的笑意,像是半推半就地挑衅。 沈阳低头轻啄她眉心,唇瓣一路游走至她耳畔,声音低沉带着些许克制的喃喃。 “秋娘,我要你知道,我不是贪你美色,是真真切切想护你一生。” 她眼眶微湿,心底一热,轻轻环住他的肩膀,声音细若蚊鸣。 “我知。沈郎,我都知。” 晨光从帐外铺在他们交缠的身影上,柔和得像是时光都停下了脚步,不愿惊扰。 帐中,气息缓慢交叠。 不是狂风骤雨的激烈,而是一场温柔至极的相拥。 沈阳轻轻抚着她的腰背,每一寸动作都像是在珍惜一件稀世宝物,既带着克制,又藏着深情。 秋娘埋首他胸前,听着他急促却稳健的心跳,只觉这一刻天地寂静,只余两人共眠。 “沈郎。”她忽然轻声唤道。 “嗯?”沈阳低头,额头贴着她的,手指缓缓拂过她的发丝。 “若是,家中那几位姐姐……不喜我,你,会怎么办?” 沈阳一怔,而后笑出声来,语气带着些无奈,又带着宠溺。 “秋娘,这种时候你还惦记那几个小醋坛子?” “我……”秋娘咬了咬唇,小声嘀咕,“就是怕你被她们拽回去,不认我了。” 沈阳伸手捏了捏她鼻尖,语气正经几分。 “大丈夫,一个唾沫一个钉,我定然不会叫你受了冷落。” 秋娘心中一热,眼里似要再泛出泪光,却终是忍住,只抬手搂紧他,埋进他胸膛里,低声应了一句。 “我信你。” 外头日头已高,晨光洒落榻上,被子凌乱如画,帐内却只余两人轻轻交叠的呼吸与无尽缠 绵。 第123章 姑爷,你怎么在外面找女人啊! 第一百二十三章 姑爷,你怎么在外面找女人啊! 日头偏西,暖阳斜照在凤鸾阁朱漆红檐上,将整座凤鸾阁映得流光溢彩,如薄金泼洒,流霞铺地。 二楼花厅里,紫檀案几铺着暖色云锦桌帛,案上热汤袅袅,香气氤氲,几道精致菜肴色香俱全。 沈阳被方世玉、谢爽几人围坐中央,一人一壶酒,笑语晏晏,气氛热闹非凡。 谢爽率先举杯,眼角眉梢都是调笑,语带暧昧道。 “沈阳,你这身体够可以啊。昨儿那架打得久,今儿还能坐得这么直,了不得。” “怕不是在秋娘姑娘身上,排兵布阵了个通宵吧?”谈子豪一边说,一边作势比划,笑得不怀好意。 此言一出,众人轰然大笑,纷纷举杯相庆。 “来来来,为我沈大将军斩花楼一战,干一杯!” “来来来,敬沈阳,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今夜再立新功,三进三出凤鸾阁!” 沈阳苦笑着举杯,嘴角微抽。 “你们几个联合起来编排我是吧,难不成你们昨夜就当柳下惠了?我可不信。” 一旁的黄兴文轻摇纸扇,风雅地一笑,接过话头。 “这可是一朝踏楼不回头,花魁一笑锁英魂啊” “对,踏花留人!”万景烁笑着凑上来,嘴皮子飞快。 “沈阳,你这去一座花楼带走一个花魁,这以后花楼可都得防着不叫你入内了。” 沈阳被他们一通调侃,只能摇头。 “亏你们几个还能编成诗。” “平日里不都说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酸腐,合着打趣起我来就有灵感了是吧。” 方世玉将酒一饮而尽,眼神微凝,忽然语气一转,带着点认真。 “沈阳,你可要对紫嫣好啊,不能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 话音一落,几人调笑的气氛顿时一顿,面面相觑。 这紫嫣姑娘也算是他们几人共同的女神了,虽然被沈阳给采走了,但总归还有点儿念想。 眼下这紫嫣进门还没多久,这沈阳身边就又多了一个秋娘。 方世玉几人心里多少还有点儿吃味。 沈阳摸了摸鼻子,讪笑道。 “这郎有情,妾有意的事情,自然是不用担心了。” 谢爽拍拍他肩膀,叹道。 “兄弟,左拥右抱听着是好事,真做起来,可是场仗,打不好就两败俱伤。” “我天天往外跑就是不想回去断官司。” “是啊。”谈子豪也摇头,“我们几个瞧着你风流快活,其实也知道,你这人心软。” “心软是好,可女人要的从来都不是公平,而是偏心。” 沈阳神色一正。 “诸位的好意我的心领了,必然不叫兄弟们担心。” 这话一出,几人纷纷举杯,神色说不出的调笑。 “那便祝你,后院太平,风月无波。” “情场不输,战场不败!” 沈阳与众人一一碰杯,心中却泛起些莫名的惴惴。 方才那几句,说出口时很有底气,此刻再回味,却似乎藏着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心虚。 就在众人调笑之间,楼下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吵嚷: “你不能进去!” “快拦住她,哎哎哎,小姑娘你干什么呢!这可是花楼,哪儿有姑娘来这种地方的。” “让开!我今日非要见他不可!” 声音急切,带着几分哭腔,伴着凌乱的脚步声从楼梯一路冲上来,厅中众人皆是一愣,齐齐侧目望去。 就见杨妈妈神色慌张,满脸焦急地追在一个青衫小姑娘身后。 那姑娘扎着双环髻,脸颊通红,眼圈泛着哭痕,气喘吁吁地冲上二楼。 还不待人劝住,小姑娘已快步奔入花厅,一把推开半掩的雕花门扇。 只见她慌里慌张的往里瞧,沈阳本来还在看热闹。 谁料这小姑娘一见他,直接就哭嚎了出来。 “姑爷!” 她一开口就是哭腔,语不成句地嚷了出来: “你……你占了我们家小姐的身子……如今一句话都不说就走了!” “我们小姐整夜不眠,今早还说要以死明志……你却在这儿吃吃喝喝、找女人……你还有没有良心啊!” 小翠说得撕心裂肺,眼泪一串一串往下掉,哭得梨花带雨,一时连话都说不完整。 厅中瞬间寂静得落针可闻。 谢爽嘴角刚抿着的酒猛地一呛,连连咳了三声,差点喷到桌上。 抬头看向沈阳,眼神宛若看到了身负血海情仇的奸臣。 “沈……沈兄,这可不是一般的风流债啊……” 谈子豪张着嘴,好半天才憋出一句。 “你小子……你这走哪儿都能留下一片血海深仇啊?” 黄兴文“啪”地一合扇子,轻叹一声,作揖道。 “佩服,佩服!沈大人胸怀广阔,花魁在怀不够,连良家女子都不肯放过。” 万景烁直接拍案而起。 “好你个沈阳,啥时候又祸害了一个,还不速速招来?” 沈阳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坐在席间半天说不出话来,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方世玉一边斟酒,一边斜眼打量他,酸溜溜的撇嘴。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沈阳,你也学起那等强抢民女、薄情寡义的勾当了?” “这别人都说我方世玉是纨绔,可这强迫良家女子的事,我都还没干过呢。” “说吧,这良家究竟是哪一家的?” 沈阳嘴角抽了抽,刚要开口,话还没出口,小翠又哭着接上了话。 “我们家小姐……小姐可是清白人家的千金小姐!” “她自幼知书达理,从未踏出闺门一步!前些日子被贼人掳走,是你出手相救。” “她念你恩重情长,一时情动……可如今你却转身便不认人了!” 沈阳:“……” 天老爷,这小翠说的,简直有一半是假话啊! 厅中众人看向他的目光,已从调笑变成了掩不住的惊奇、复杂,甚至隐约的敬佩。 谢爽压低声音凑近谈子豪,小声嘀咕。 “咱们这兄弟……到底是去救人呢,还是顺带就……” “顺带顺带,”谈子豪点头如捣蒜,“救人顺手,采 花顺道。” “采 花?”黄兴文摇着扇子笑,“我看他这不是采 花,是移花接木,一路移一路接,连 根都拔了。” 沈阳头皮发紧,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朝小翠走了两步,试图让她冷静。 “小翠,你先别哭……你家小姐现在人呢??” 众人看热闹的表情越发精彩,谈子豪甚至已凑过去递了杯茶给小翠。 “妹妹别哭,先喝口热茶,等会儿你们姑爷给你一个说法,方向,哥哥们都帮助你呢。” 沈阳瞪了他一眼,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 真是一帮损友! 第124章 敢欺负我们兄弟的女人,真是活腻歪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敢欺负我们兄弟的女人,真是活腻歪了! 沈阳长长呼出一口气,努力平复表情,这才开口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事情还要从那天灯会说起......” 谈子豪惊呼。 “你是说,那天那个宋公子是个女的?” “怪不得她抱着胸不让人看,我还以为她有什么怪癖。” 黄兴文一拍脑袋,也想起来了,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沈阳。 “好你个沈阳,看似在台上作诗,实际上早就把主意打到人身上去了是吧。” 沈阳一脸的无奈,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她当时还穿着男装,我怎么可能对他有想法啊。” 方世玉挥挥手打断几人。 “沈阳你继续说啊,后来呢?” 沈阳摸了摸鼻子。 “当时本来是说要去找你,结果谈子豪和黄兴文两人吃坏肚子去了茅厕......” 谈子豪和黄兴文两人对视一眼,当即大叫。 “这不能赖我们啊,真是那家冰粉摊子有问题。” “再说我们蹲一会儿就出来了,但后来可没见过你,你去哪儿了?” “不会是等着偶遇人家小姐吧。” 沈阳鄙夷的瞪了两人一眼。 “你当我是什么人,我当然是去英雄救美了啊!” 谢爽突然打岔。 “等等,也就是说,你之前还救了一个?那这个不会也......” 沈阳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 “嗯,我让她忙完家里的事情,然后去仙人府找我。” 方世玉几人已经听的有些有气无力,这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啊! 沈阳继续往下说,顿了顿,咳了一声,语气微虚。 “后来事出仓促,她情绪激动,我……” “就顺势从了?”谢爽幽幽地接了一句,眼神仿佛看穿了一切。 沈阳脸色一僵:“……你说的也没错。” 厅中几人听得目瞪口呆,互相看看,表情渐渐转化为同一种复杂:又羡慕、又佩服、又想锤他两拳。 谈子豪重重一叹,抱臂冷笑。 “这等好事,全叫你沈阳一人撞上了。” “咱们哥几个,平日里哪一回不是仗剑江湖、斩将夺旗,怎么一个良家妹子的回眸都没捞着?” 黄兴文叹着扇子:“是啊,合着这年头救人还能救出姻缘来,我们救人只换来一身灰。” 万景烁一脸幽怨地瞪他。 “我说沈阳,感情我半夜给人当书童抄书的时候,你正搂着妹子春宵一度啊。” “你就是这么对待兄弟的?” 沈阳被几人的盯得浑身不自在,摸了摸鼻子,讪笑着想解释两句。 可看着这群兄弟一个个眼里写满了你小子不够义气的控诉,话刚到嘴边,沈阳默默咽了回去。 正想着,方世玉忽然高呼一声。 “我天!沈阳,就一晚啊,你就又招惹了一个痴心不悔的妹子?你这桃花运是开挂了吧!” 沈阳有些头大,正想打哈哈过去,忽见那小翠还在一边急得跺脚,脸色通红,猛地开口。 “姑爷您别在这儿磨蹭了!小姐她……小姐她有了您的孩子啊!” 此言一出,整个厅里瞬间如被雷劈一般,所有人都“嗖”地坐直了身子。 “啥?!” “有孩子了?!” “真有了?!” 沈阳整个人都愣住了,嘴巴微张,差点没把盏里的茶喷出来。 小翠一边拭泪一边急道。 “刘家听说后要退亲,王家那边听风就是雨,竟然缠着上门求娶。” “那话说的可难听了,还逼着小姐喝堕 胎药,姑爷你快回去救救小姐吧!” “啊???” 谢爽第一个惊了,酒盏都差点拍碎:“什么?还敢逼她喝药?欺人太甚了吧!” “这还得了!” 谈子豪猛地一拍桌子。 “沈阳的女人,他也敢动?是不是不把我们兄弟几个放在眼里了!” “真当我们是好惹的?” 万景烁撸起袖子,怒气冲冲。 “走,抄家伙去!谁敢动嫂子,先问问我拳头答不答应!” 方世玉也跳了起来,斟酒的手一抖,酒洒了半杯。 “气煞我也!这刘家王家,翅膀是硬了是不?敢在沈阳头上动土,活腻了!” 黄兴文却已经冷笑着合上折扇,眸中透着寒意。 “看来是时候敲敲这帮人的骨头了。” 沈阳坐在原地,听着这帮兄弟你一言我一语,仗义执言,一时间百感交集。 虽说这帮损友讲话是真的损,但有事,他们也是真上啊。 他捏紧了手中的酒盏,缓缓起身。 “走吧,去看看这王家,到底想干什么。” 谢爽第一个反应过来,猛地拍桌子,笑道。 “好!就等你这句话!今日这顿酒,算是给咱们杀场之前壮行的!” 谈子豪顺手扯了自己的披风一甩,眉眼带火。 “沈阳,你出头,我们几个怎能坐视不理?” “兄弟一场,今天咱们要是还在这儿坐着吃饭,那就不配叫你一声兄弟!” 万景烁一边整衣,一边抄起靠在墙边的铁扇,嗓音冷了几分。 “王家要逼婚?还让人喝堕 胎药?都是什么畜生干的事!” “今天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真以为沈阳是无根浮萍了!” “更别说,” 黄兴文慢条斯理地站起身,语气不急不缓,却每个字都透着杀意。 “他们动的,是我兄弟的女人,是兄弟的孩子。敢伸手,就别想轻易收回去。” 方世玉将酒一饮而尽,拍案而起。 “欺到我方世玉的朋友头上,刘王两家都别想太平!” 沈阳望着他们一个个情绪高涨,忍不住心头一阵发热,拱手一揖,郑重道。 “各位,今儿这事,我记下了。” 谢爽一把搡开他。 “少废话,我们哥几个要讲情分,不讲谢字!” “你要是再说一句谢,我可真跟你急了。” 小翠见状,急忙擦干泪,也不敢再耽误,赶紧补充道 “姑爷,我已经让车夫备好马车,就在楼下。” “小姐还在后院撑着,怕是撑不了多久了。那王家的人这会儿还赖在府上呢!” 沈阳点了点头,转头看向门外,眸中沉沉一片。 “走。” 门“哗啦”一声被推开,沈阳率先跨出一步,身后谢爽、方世玉、黄兴文等人也一一起身,齐步跟上。 一行人风风火火下了楼,酒楼小厮都被惊动。 看着这一帮气势汹汹的大爷从花厅杀将下来,连忙退避三分。 秋娘正和杨妈妈说着贴己话,就看见沈阳一行人兴师动众从楼下下来,还跟着方才上去那个小姑娘。 金妈妈赶紧上前问。 “沈公子啊,你刚说要带秋娘回家的,你这是......” 沈阳脚步一顿,也有些尴尬,轻咳一声。 “秋娘,你跟着小厮先行回仙人府我的院子可好,我这会儿还有些事要处理。” 第125章 这么喜欢锐评别人是吧,我帮你守男德! 第一百二十五章 这么喜欢锐评别人是吧,我帮你守男德! 好在秋娘明事理,没有多问,只是微微蹙眉,轻声道。 “你早些回来。” 沈阳点头,眼里带着一丝歉意。 “等我。” 秋娘便也不再多言,转身跟着小厮往仙人府去了。 凤鸾阁外,马车已备妥,众人一行跨马登车,马蹄声声,车轮滚滚,直奔宋宅。 宋府门前,已聚着不少看热闹的街坊,纷纷议论不停。只听里头传来呵斥怒骂,一片混乱。 众人还未进门,便听得一人声音嚣张地响起。 “你们宋家还真是不要脸!本少爷愿意娶你们府上这个残花败柳,是你们祖坟冒青烟了!” “你们倒好,一个个装清高?呸!虚伪!” “这世上哪来的贞 洁女子?装得还不如干脆点,知趣点嫁给我王耀祖,还能落个体面!” 话音刚落,又是一声瓷器摔地的脆响,伴着宋夫人压抑的惊叫,气氛骤然剑拔弩张。 沈阳面色一沉,快步踏入大门。 厅中只见一个身着锦衣、眼生横肉的纨绔正斜倚着躺椅,双腿张开。 手指肆意指挥着几名家丁将各色聘礼往屋里搬,一副耀武扬威的架势。 他口中叼着一根牙签,一边翻看着送礼清单,一边不耐烦地嘀咕。 “这些都是我不要的,等我娶回去了,自会送进外院。宋如意一个失了身的女人,还敢挑三拣四?” 宋老爷面红如猪肝,气得浑身直哆嗦,双手紧握拐杖,连声音都发颤。 “你、你这话也说得出口?!” 宋夫人满眼泪水,身子摇摇欲坠,被一旁婢女死死扶着,几乎要晕厥过去。 而那人,正是王耀祖,王通判的小舅子,一贯混迹花丛、为非作歹,仗着姐夫的势力横行无忌。 只听王耀祖仍在口无遮拦地叫骂,唾沫星子喷了满地。 “什么宋如意?水性杨花,贞节早就喂狗了!” “我还真不嫌弃她,娶她回来只是图个乐子,倒叫你们脸上贴金了!” “啧啧,那模样看着倒还成,可惜身子早被人摸过……哈哈哈!” 就在他仰头狂笑的一瞬,一道身影从门口飞掠而来,风声呼啸。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那张油嘴滑舌的脸已被沈阳一拳结结实实地招呼上。 王耀祖整个人仰面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牙齿混着血沫哗地一口喷了出来,半边脸瞬间肿成了猪头。 满厅哗然。 “你你你!你干什么!”他挣扎着爬起来,却话未出口,又是一脚狠狠踹在他的小腹,正中要害。 “哇啊!” 他痛得翻滚,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抱着裆部缩成一团,整张脸都扭曲变形,眼泪鼻涕齐飞。 沈阳神色冷如霜,目光如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冷吐出一句。 “我的女人也是你这张臭嘴能说的?” “既然你这么会批判别人,那我今天就教教你怎么守男德。” 他弯下腰,揪住王耀祖的衣领,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你口口声声贞 洁不贞 洁,怎么,你身子倒值千金,女人就该供你玷污?” “真要论起来,像你这样心肠恶毒、满嘴污秽的废物,也配娶妻?” 一语未尽,他抬手又是一拳砸在王耀祖胸口。 那人如破布般砸回地上,发出闷哼,像条翻过来的鱼一样蜷成一团。 沈阳吐出一口浊气,甩甩手,站直身子:“欺人太甚者,理当如此。” 王耀祖疼得满地打滚,脸色青紫,眼泪鼻涕一把一把地往外涌,连喊带嚎。 “给我上啊!杀了他!杀了这个狂徒!” 几名王家的家丁闻声跃出,抽刀在手,气势汹汹地围了上来。 然而他们还未来得及动手,便见沈阳身后一阵风起,一道身影如影随形飞掠而来。 “上你娘个腿!” 谢爽第一个冲上来,一脚踹翻一个冲得最快的家丁,那人应声倒地,滚了三圈爬不起来。 方世玉紧随其后,猛地一拳砸在另一人面门,跟着抬脚又是一记横踹,嘴里还怒声咆哮。 “狗胆包天!连我兄弟的女人也敢动?找死!” 黄兴文一边扇着折扇,一边冷眼扫过全场,语气如冰。 “真以为人多就能欺人?” “今儿你们若敢动我们一根手指头,明日 你们家族名下所有商铺都别想再开门做生意。” 万景烁早已抄起一根椅子腿,挥手劈翻两人,眼里满是怒火。 “逼女人喝堕 胎药你们都干得出来,真要是在江湖上,这会儿早把你们剁成十几块,扔狗堆里去了!” 王家家丁本想仗人多势众占个上风。 哪知对面这几人动起手来根本不是寻常公子哥,而是在江湖上打过命的硬茬。 一时间气势全无,倒地哀嚎者不止一人,其余站着的家丁也都面面相觑,进退不得。 王耀祖满脸是血,眼看局势彻底逆转,却仍不甘心。 他强撑着扶起身子,咬牙切齿地吼道。 “我可是王通判的小舅子!你们竟敢打我?你们要造反吗?!来人啊!给我把他们统统抓起来!” 谢爽闻言,哈哈一笑,走上前一步,眼神讥讽如刀, “王耀祖,你一个靠姐夫吃饭的窝囊废,也敢出来摆谱?” “睁开你的狗眼瞧瞧我是谁!我还没说话,这地方轮得到你叫嚣?” “谁还没个姐夫了?你姐夫是通判,我姐夫可是知府!” “哼,况且我要是猜的没错,王通判现在自己都自顾不暇吧。” “要是被他知道你干出这档子龌龊事,你猜猜他会不会直接大义灭亲,放弃掉你?” “沈阳我保定了,他今天在这儿站着,你动一个试试?试试看你那半条命够不够我一脚踩烂!” 王耀祖眼看众人步步紧逼,气焰顿失,终于有些怂了。 他没想到谢爽居然知道这么多内情。 他踉跄地扶着家丁的肩膀,一边捂着下 体已经有了退意,一边还怒骂不休虚张声势。 “你们等着!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身侧的家丁低声在他耳边劝道。 “少爷……咱们还是先走吧,再不走得去看大夫了。伤得太重了……” 王耀祖五官痛得扭曲变形,浑身发抖,只得被人搀扶着踉跄离开。 脚步虚浮,走三步跌两步,嘴里仍不干不净地骂着,语气却明显虚了几分。 临走前,他恨恨回头,用仇恨的目光死死盯着沈阳,眼中布满血丝,仿佛要将他碎尸万段。 而此时,沈阳的目光早已越过众人,看向后院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