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赘婿藕精竟是杀神哪吒?![西游]》
1. 第 1 章
第一章
一千年前,殷商治下陈塘关总兵李靖家里诞下一个怪胎。
此子名曰哪吒,身负杀劫,抽龙筋杀石矶,搅了个天翻地覆,而后削肉还父剔骨还母,血染江海。
后来,他的师父太乙真人为他聚魂,只需三年时间,他可再能复活。
可李靖知道后,掀翻他的庙宇、打碎他的神像。
哪吒自此只能用莲藕为身,身躯永远维持在总角之年,永远无法长大。
岁月匆匆流逝,其他神仙寻求长生不老之法,但哪吒永远年轻永远稚童,岁月在他身上停驻。
再一次复活的哪吒追杀李靖,李靖逃到西方遇见如来佛祖,佛祖令哪吒认塔为父,将塔赐予李靖,并且告知哪吒:“若有一日,塔不在,你可尽情报仇。”
“但塔在,塔为父。”
此后,哪吒加入西岐阵营,成为先锋官,杀人如麻,威名赫赫,与同在西岐的李靖无任何往来,无人知他们是父子。
最后魂不入封神榜,□□成圣,得封中坛元帅。
三百年前,东海傲来国花果山,有一处女娲补天之时留下来的石头,他集日月之精华,吸收天地灵气,经历万年,从里面蹦出来一只小猴子。
现在,小猴子拜师学艺,叫自己齐天大圣,不满天上给他的官职太低,又反下天去。
天上的神仙知道了,都很不高兴,差遣李靖为降魔大元帅,哪吒为三坛海会大神,点起三军,以巨灵神为先锋,讨伐逆贼。
这等命令之下,都以为那杀神哪吒并不愿意屈居李靖之下,却发觉他亦只是简单一行礼便领命出征,未有任何不同。
等到了花果山,哪吒和孙悟空那逆贼各打斗三十回合,败北而归。
他们都说,哪吒这杀神也遇到了命中的对手。
哪吒再不复从前桀骜,落在众神面前的是父慈子孝,古道热肠,对着李靖,口称“父王”。
他们都说,这是哪吒“长大”了。
-
积雷山。
此地依旧是风情秀丽,海浪波涛,不似凡间贫瘠。
更不似普通人想象的那样,是茹毛饮血杀人如麻的妖精所在之地。
相反,此地方圆五百里,以积雷山为重心,奉万岁狐王为主,为九尾狐有苏氏的驻地,姿态严明,比之想象中的仙境也不差什么。
东胜神洲那傲来国花果山的美猴王热闹的时候,积雷山不曾熙熙;如今那齐天大圣大闹天宫后被压入五行山之下,积雷山也不曾攘攘。
他们平静的生活着,一如多年以前,依旧和人族保持着联络和距离。
在积雷山,不必担心吃不饱,不必担心被同僚晚上悄悄吃了。
但是往日里如同洞天福地的积雷山主山,此时来往的妖精面露愁态,镇守的妖兵也是忧心忡忡,忧愁的仿佛整个世界都没有了光彩,整个积雷山地面上的喜怒都牵挂在那一处。
“白露,公主还是没有醒过来吗?”
在洞口被叫住的女子摇了摇头,轻轻一声叹息,脸上妖冶魅惑的神态都下意识带了一份担忧。
显然,她是狐妖。
是照顾积雷山公主贴身侍女。
“狐王在里面陪着,若是公主还是不醒来,只怕要想其他办法了。”
积雷山附近五百里,靠山,靠海,地肥土沃,以万岁狐王有苏九明为尊。
狐族内部分为三支,非是用外人以为的尾巴数量或是颜色来辨别族群,而是以地划分,青丘狐族居于青丘,不轻易出山,一旦出山入世就不能以青丘狐族为称。
涂山狐族是过得最好的一支,因为涂山的老祖宗嫁给大禹,生下了夏朝的开启者启,自此之后涂山氏狐族就是瑞兽的代表,走哪里都被击缶相迎。
而居于积雷山的这一支狐族,便是最后的一支有苏氏。
有苏氏也同涂山氏一般有过赫赫战绩的人物出现在传说中,就是可惜,不是什么好名声,甚至遗臭万年,至今提起来都是祸国殃民的代表。
如今积雷山之主,有苏氏的当家狐狸有苏九明,是一只快要万岁的大妖。
他在历史上没有做过辅佐君王青史留名的好事,也未曾祸乱朝纲罪恶滔天。
他正正经经的修炼,板板正正的赚钱,将积雷山这一片治理的水火不侵,外头的妖都尊称他为万岁狐王。
麾下上万小妖以原型划分居处,不吃妖族、不吃灵智之物,与人通商,有着百万家私。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是人族常用的俚语,但是妖族知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凤凰也会生下孔雀和大鹏,这英明的爹生下来的孩子也有笨的。
万岁狐王唯一的软肋就是他那貌若天仙的女儿。
附近的所有生灵都清楚,万岁狐王一辈子只得这么一个爱女,尊称玉面公主,但凡见过的,都说生的冰雪颜色,如同悬崖峭壁上的稀世奇花,引数不清的妖王想要攀折求娶。
都道玉面公主,若非有这样一位足够护住她的父王,只怕早就被妖王们强娶了。
和玉面公主美貌一般直入人心的,便是她天资愚钝不善修炼。
而今一千余岁都打不过积雷山上化形百年的小妖,若非生下来就有道体人形,只怕现在还是一只蒙昧的狐狸。
只这样也便罢了,还娇气霸道,一点修炼的苦都不吃,连狐族的拜月修炼她都不拜。
狐王心疼爱女,也愿意纵容,旁的妖问起也只说不盼她有什么大造化,只要平安快乐就足够了。
玉面公主鲜少露面,更对种种热切不假以辞色,叫得不到玉面公主青眼的妖在背后贬低公主品行极差,样貌如浮云,再过多少年老了之后就韶华逝去再无任何优点。
万岁狐王还没到万岁,也未曾有天人五衰的迹象出现,他自认可以好好庇护自己的女儿,用金玉珠宝养着,用灵根草药把持着,必然不会叫他的公主受到一丝风雨。
但近日却不好,积雷山的公主睡梦之中未曾醒来,深陷梦魇之中,请了许多大能送出许多东西都未见起色,至今已经有九日了。
万岁狐王抱着自己的在睡梦中依旧不得安宁,冷汗如同暴雨淋漓的宝贝女儿,心疼不已:“浅浅,浅浅,你若有什么万一,这就是要了父王的命啊。”
“大王,这事实在太过离奇,能找的咱们都找遍了,不如...还是烧香告知那边吧。”
积雷山的丞相祝狞是竹子修炼而成,乃是万岁狐王头一个信任之妖,对上如同女儿一般看顾长大的公主昏迷不醒,知道内情的他提醒狐王他们并非走投无路。
不论如何,浅浅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也罢,也罢,任何事,都没有我女浅浅的安危重要了。”
外面的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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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的,玉面公主有苏浅浅确实自出生开始已有千年岁月,虽然她自出生之时就有道体人形,但是她在修炼上一窍不通,每每一百年就要变成狐形一百年。
狐形之时,一如未曾有灵智的野狐狸。
人形之时,如同孩童稚子。
千载过去,人世间已经从封神时期应运而生的周天子式微,被诸侯国挟持,边陲的秦国一统天下,朝廷变成了刘汉,可浅浅心智至今也如同人族刚刚成年的小姑娘。
岁月是恐怖的沼泽,但浅浅却能出淤泥而不染。
狐王近日眼见她未曾再化形为狐,以为时机已到,便狠下心来督促浅浅修炼。
毕竟真正疼爱的孩子的,都是想要把自己所有的处世恒言全部倾囊相授,好给孩子安身立命之能,哪怕离了长辈的看顾,依旧能够肆意的活着。
尤其是他的孩子,生的这般,注定要有一个不简单的人生,既然如此,浅浅就更该学的多一些。
哪成想,刚刚紧一紧课业,就面临女儿昏迷不醒,犹如魔障的模样。
前几日,有苏九明还怀疑浅浅这个小混蛋想要逃脱课业故意装病,而今想来,十分愧疚。
“点灯,燃香,叫那个不知道死在哪里的狠心母亲好好瞧一瞧,她那苦命的女儿过得都是些什么日子!”
光影绰绰。
阳光穿透窗棂落下的点点光斑正巧落在浅浅霜雪凝成的肌肤上。
玉面朱唇,冰肌玉骨。
极致的光影衬的昏迷不醒的人更加熠熠生辉。
可昏迷不醒的人脸上紧皱的眉头还沉痛姿势足够叫其他人发现这并非是一场普通的睡梦,而是一场对于意识的折磨。
外人看了犹觉心痛,对于狐王这个爱女心切的父亲来说,看此情景,莫过于有人拿着钝器在他心间上研磨。
-
但其实,狐王想的没有错。
小孩子干什么坏事,向来都是自以为天衣无缝,实际上在长辈眼里漏洞百出。
有苏浅浅面对诸多如同天书的课业,确实想过装病来逃避。
但奈何,上次,上上次,浅浅都是这么逃避的,她也不想父王把自己给看扁了,所以忍着困意坚持好好读书习字。
——上次她学习字还是学甲骨文,现在要学小篆了。
文曲星不会骗人,说不会就是不会,浅浅听着老师给自己讲了半天课,可是不会就是不会,就好像知识如同雨点般袭来,但是她却一一闪过。
等老师都走了,浅浅无奈之下,对着浩瀚苍穹的漫天星子,忍不住搓搓脸蛋泫然欲泣:“求求各位神仙,能不能救救我呀?”
小狐狸初长成,已经能够看出曼妙的轮廓,她拧着眉头如同春夜里蜿蜒的溪流潺潺。
天上的星子不会说话,更不会轻易显灵,所幸小狐狸也没有失望——求神不如求己,她还不如把字多抄写几遍,这样父王问起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却没有想到,她出生一千年,对法术修炼没有天赋,却在有些地方格外的灵验。
那一日,天上当值的恰好是文曲星。
文曲星本只是想要给凡间的小辈一点点慧根,不多,就跟名师辅导课一样,来激励一下刻苦的小孩。
恰好,其他当值的星君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给浅浅带来的,是一场叫她提神醒脑的“梦”。
2. 第 2 章
第二章
有苏浅浅并非被梦魇摄魄,而是得了机缘,遁入了一场专门为她而生的未来之中。
未来是什么?
未来是还没有到来的结果。
但你现在每时每刻所作出的每一个选择,都是未来之前的注定。
有苏浅浅被金尊玉贵的捧着长大,积雷山的妖都称呼她为公主,外头的妖提起她来也要尊称一句玉面公主。
她是被父王用爱来浇灌的宝贝,她想要的没有什么是不能得到的,任何让她不开心的事情都不应该发生。
这是有苏浅浅在这之前,千年的生长岁月里被灌输的金科玉律。
可是梦里,完全不一样。
她那健壮的父王身体日复一日的衰败,很快的就走到了天人五衰的地步,那万岁的劫云来的时候像是黑白无常手里的锁链,要的就是她父王的性命。
父王做不了太多,临去之时用虎狼之药吊命,所有的教诲都是叫她保住性命。
百万家私,若是有实力守护,那便是富贵锦绣乡,可落在有苏浅浅这只有美貌毫无法力又失去靠山的小妖来说,莫过于小儿闹市抱金。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用银钱来寻求庇护,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可正如同她父王的病来势汹汹,根本无法叫他布置太多,狐王离世之后留下的东西也不只有外面的妖王会心动。
浅浅在这个未来里,选了牛魔王这个和她父亲虽然交情泛泛,但素有来往的牛魔王。
平天大圣牛魔王,过往的煌煌战绩不必浅浅多想,他很厉害,修于形体,精于人情练达。
他说他已有妻子,只是不善经营,空有一身蛮力,而今见她落难,愿意以赘婿为名入赘积雷山,外人知道了,也不敢再横生枝节。
只要她在给牛魔王酬谢之时,多送些红花表里金银珠宝到他夫人那里,那就没有任何问题。
对他们来说,是三赢的事。
浅浅信了。
因为不信,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至少那时候的牛魔王还是愿意估计着几分面子情分,哪怕在外推说纳玉面公主为妾,也只是颜面罢了。
对她,还没有用强,只是一遍一遍的叫浅浅知道他的重要,叫浅浅用更多的财宝更多的服软来叫他留在积雷山。
但这还不是结束。
牛魔王原先的结拜兄弟,原先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揽下了护送唐朝和尚西天取经的活计,路过铁扇公主的地界。
孙悟空和牛魔王不知怎么的,就一定要打个天翻地覆。
而根本和他们的新仇旧恨毫无关系的有苏浅浅,成了这里面最容易被牺牲,又不会产生任何后果的战利品。
九齿钉耙,从她的脑后开始劈下。
神兵利器掀起她的全部皮肉,皮毛和血肉分离的时候她的意识还是清楚的。
好疼,好疼。
一点点的感受着生命的流逝,感受着血液离开自己的身躯,感受着罪魁祸首的嬉笑怒骂。
淡蓝色的天在她面前被脑后晕染出的血迹扯成一条一条,在风中萧索,飘着无数个她难以忍受的疼痛。
好疼啊。
好恨啊。
-
万岁狐王一筹莫展之际,别无他法,只能试图联系那个本来不应该和浅浅扯上关系的妖。
所有的不应该,在他眼里都没有浅浅的身体安危重要。
但他还未曾行动,怀中一直在梦魇的浅浅就如同惊醒一般,开始捂着头在床榻上翻腾,她紧紧抱着自己头,像是乳生小妖还在母亲身边一样蜷缩着来寻求安全。
“浅浅,这是怎么了?到底哪里痛?你告诉父王,父王都会给你解决的。”
狐王一片慈父心,心被紧紧的拧成一团,但还记着自己不能流露出任何脆弱,他该给自己女儿撑起一片天地,所以擒住浅浅的双手,阻止她在床榻上挣扎,用理智的口吻叫人极端的镇定下来。
浅浅也没有辜负她父王的理智。
浅浅睁开眼睛,眼神却是涣散的,没能在眼前看见任何东西。
经历死亡的恐惧如同潮水一遍将她的口鼻湮灭,在意识到疼痛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希望屏蔽五感,只要不看不听就能够无知无觉,这是一种掩耳盗铃般的自欺欺人,但在浅浅身上,已经是唯一的办法。
如今,她从梦魇中醒来,可依旧有着深入骨髓,划破皮肉的疼痛仍在她的大脑皮层跳跃。
“浅浅,浅浅!”
天光大亮,炙热的暖阳带着温度穿透窗棂,落在浅浅的肌肤上,如同镀了一层金。
还有一缕落在她那怔愣的眼球上,浅浅反射性的跳动眼睛,那双漂亮的眼睛充斥着疲倦的干涩,蓦然氤氲出泪水来。
这一滴泪水仿佛一个开关,叫浅浅苏醒,唤醒了遗留在梦中的神志。
最先感受到的是光的温度——生灵在连活着都很困难的时候,是无暇想这些的,在然后是视线之内,她那奢华舒适的寝殿。
最后四肢百骸连同她如有雷震的心跳,叫浅浅一下子扑在父王的怀里,听着两种心跳的频率交织在一起,方才算是又活了过来。
在一片猩红的血海中,她听到了来自最初始的安全感。
她缓缓松懈了力道,顺着狐王的力气不再挣扎,那双上挑的眼眸,浓墨的睫羽沾染了水雾,忽闪忽闪的看人。
“父王......”
浅浅呼喊一声,她自认用了极大的气力,在狐王听起来却气若游丝。
“父王在,别怕,父王在呢。”
捧在手心养了一千年养成的小公主,狐王看着她这般形容枯槁,恨不得以身相替。
浅浅却在看着健壮的狐王和信任的叔叔后送了一口气,如同弓弦一般被拉紧的神经才逐渐松懈,乖顺的依靠在父亲的怀抱里。
是梦。
一切都是一场噩梦。
她的父王还好好的待在这里,还要陪她千年万年,哪里就会死了。
可那个梦,太过真实了,真的不像是梦,像是她方才经历了一遍父王离世的痛彻心扉。
整个积雷山都知道,玉面公主有苏浅浅生的好看,但是性子笨,修炼还比不上一般的妖精。
但她有个好处,就是听话,只在狐王规定的范围之内任性。
她从如同真实世界的梦中醒来,整个世界恢复光亮,之前的一切都可以是一直硕大无朋的箱子,将她的恐慌害怕全部都关在那一头。
冥冥之中,仿佛有个声音告诉她:何必说出来叫人担忧,不要告诉别人,这种事情不会发生。
可是浅浅从来不是那谨小慎微生怕给家里人添麻烦于是不张嘴的小孩子,那血淋淋的梦里还分辨不出真假,不知其中深浅的有苏浅浅,对着她殿内两个最信任的长辈,她展开箱子敞开嗓子就开始告状。
若非有人戕害,她父王绝对不会死。
而且那个猪精,就是要了她的命。
她要告诉父王,她才不要瞒着父王。
“父王,有人要害你,有人要杀我!”
万岁狐王眸色一凛。
小公主的眉眼像是初生的花苞,嫩生生的,如同细细描绘,那双眼睛像是被冰雪冻上的葡萄,令人怜爱,带着年少不知事的天真,整个人又甜又明艳。
唯独鼻梁两侧,靠近眼角处,点缀着两颗淡淡的朱砂小痣,活色生香,曾经引起狐族一番妆容热潮。
她和白发白眸不显老态,将样貌维持在壮年时期保留着的狐王威严化形是完全不一样的模样,但如今父女两个依偎在一处,一个当做大树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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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遮风挡雨,一个化作丝萝将自己的委屈诉说清楚,全天下就再也没有比他们还情深的父女了。
“好疼啊,父王,你离开之后,他们都开始欺负我。”
万岁狐王原本对于浅浅说的任何事情都不会当做小事来轻易看待,更别说浅浅如今说出的可怕“未来”,足够叫他心生警惕。
毕竟对于修道之人来说,“梦”从来不是一个普通的东西,它带来的向来都是心底里的恐惧、人生中的期盼,亦或许,还有未来的指点。
“你的意思是,父王的身体急转直下,没有任何铺垫的就开始昏迷,直到服用药物来为你做最后安排?”
“是。”
“那你的几位叔叔伯伯如何做的,积雷山又是如何?”
浅浅在父王冷静的面容和情绪稳定的嗓音之下慢慢镇定,觉得梦里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她的父王这么厉害,一定会有办法。
于是也开始平稳思考,想起那些被自己忽视的情节。
沾染了氤氲雾气的眼眸看向旁边满怀关爱之色的祝狩叔叔,勾勾他的掌心,示意叔叔别怪自己:“竹子叔叔也病了,比父王好一些,但也没有好多少,一天天的在昏迷。”
“其他的几位叔叔伯伯,藏狐叔叔带着自己亲信离开,但都还好,就是...虎伯伯想叫我嫁给他,我不愿意,就在积雷山大开杀戒,害死了其他几位叔叔。”
“竹子叔叔硬撑着,等我等我招赘牛魔王后,撑了一年才咽气。”
积雷山是妖族族群驻地,万岁狐王称王也非是如同其他妖王一般在一地称王称霸就足够了。
他们麾下有五万妖精,其中正经的妖兵有一千六百,由浅浅父王麾下一丞相,七将军来统领各司,维护着积雷山的秩序。
夏日炎热的阳光穿透雕花窗棂缓缓流淌进来,将目光所至的所有一切都变得舒适自在。
浅浅眨巴眼睛,觉得竹子叔叔不需要愧疚,竹子叔叔在梦里已经为自己做的更多了。
“父王,你和竹子叔叔得好好养好身体,好好教我,不许离开我。”
骄纵的小公主已经从梦中抽离,她觉得那种疼痛离自己太过遥远,所以下意识的忽略,想要粉饰太平,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但她只是被养的单纯,想的东西少,又不是天生五感缺失不理会世事傻子,怎会不知道若是积雷山没有了父王,只剩下她一个,会是什么样的局面。
有苏九明点头,用帕子给女儿擦干净泪珠,而后将手掌放在她的眼皮上,没过多久,小公主就睡成一滩小狐狸饼饼。
祝狩向前一步,他看着浅浅即便睡着后依旧皱着的眉头,低声说着:“这事,得查清楚,太巧了,巧的不能当做一个故事。”
顺理成章。
一个失去庇护的公主面临着什么,人族早就已经有了答案。
那一个失去庇护,又生的美貌的女子能经历什么,答案也近在天边。
突如其来的病症夺走了一个国王的性命,只留下有着万贯家财和身比国宝的幼主,那这个病是不是来的太巧了?
“先查虎将军虎啸,再查牛魔王,猪八戒先不要动,以免惊扰天庭。”
“还有,通知青丘和涂山那边,叫族里的青年才俊都过来一趟。”
祝狩对前一道命令接受良好,当即领命,准备下去布置,但后一个命令略显迟疑,灵敏的脑子一下没转过弯来。
“这是?”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本王先为浅浅择一贤婿,考验其品行,再入赘我积雷山做浅浅的驸马,这样即便真有个万一,本王也好放心。”
狐王说话间带着几分冷意和凄然,挺拔的脊背在望向自己女儿的时候也弯了腰。
他想,若真走那个地步,他怕是...连死都不能瞑目。
3. 第 3 章
第三章
南赡部洲的人族如今最大的大事便是王莽贤名在外,有祥瑞、谶纬的符命,天命所归之下,接受孺子婴的禅让,即皇帝位,改国号为新,称之为新朝。
但对于妖精们来说,原先的大事是花果山的美猴王要带着妖精们反了天,后来哪怕被劝降后上天为官,更是在妖族里激起千层浪,不少妖族觉得此事可行。
——造反被招安,原来还有这种升天当神仙的路子。‘
——学到了。
只不过后来花果山被烧山,能耐那么强的孙悟空被镇压在五行山下,彻底失去自由,只能饮铜汁食铁丸,不知何时才能出来,叫无数妖精胆寒。
还有那一同结拜参与到反天中的几个妖王也逃窜低调,妖族才歇了这份心思,不敢借鉴孙悟空被天庭招安的法子来给自己争一个前途。
不过时间骤然过去,王莽的新朝倒行逆施,推行上古时期已经被抛弃了的王田制,脱离实际,经济崩溃。
大多数妖族不管这个,因为他们不像人族一样喜欢种粮食想要驯服自然,他们向来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妖精,大多都是自然的一部分。
但向来低调的积雷山万岁狐王,却在这个时候高调起来,他大大方方通知各方狐族,来为他的女儿玉面公主择赘婿。
赘婿,面子上不好听。
但是百万家私,绝世美人,就不心动?这不比面子重要?
而且说是赘婿,日后什么样子还乾坤未定,毕竟看万岁狐王这幅着急模样,只怕是也没几天好活了。
是以,许多妖王再一次活跃起来,心痒痒想要参与这一场招赘,哪怕积雷山从头到尾就没考虑过狐族之外的种族,但是大家都是妖族,不要物种歧视啊。
外面纷纷扰扰,积雷山内部也是不逞多让。
积雷山内部狐族和卵生的飞禽妖们数量是最多的,有苏九日动了要亲自甄选培养的想法,自然不会完全仪仗青丘和涂山舍近求远,况且内部要闹起来,才知道内里溃烂成什么模样,才好一举挖出毒瘤。
-
大藕是这一月刚在积雷山属地的海边捡来的一只莲藕精。
齐天大圣兵败,跟着的牛魔王、蛟魔王、鹏魔王、狮驼王、猕猴王、禺狨王带着的兵马也十不存一,处处有流落的小妖捡回一条命。
这个莲藕精经过了盘查和观察,终于被认可他就是一只普通的莲藕精,之后可以住在积雷山属地之内。
虽然这只莲藕精并没有那么普通。
首先,他是极难修成道体的草木化身。
其次,他还是天生和草木化身相克的火属性道法,这样相克的情形之下,一不留神就会自己把自己烧成飞灰,这只藕精居然好好的活到现在,也算是个天才。
最后,他还没有记忆,修成的人形看着像一个青壮男子,脑子里却干干净净,一点东西都没有,如同初生的稚子一般,身上唯一有的就是一只大藕自己都不知道来历的金镯子。
“大藕,你又不吃饭,咱们妖虽然不比人需要一日三餐,但是也得吃饭啊,你给自己饿出个好歹来可如何是好?”
“嗯,就吃。”
应话的男子沉默寡言,机械一般拿起桌上的碗,用竹筷将膳食送入嘴里,而后嚼够二十下后吞咽,循环往复,直至碗里的粟米一干二净,这才放下筷子。
“这就对了,咱们植物化形的妖,也有咱们得用处,其他地方的妖王不识货又怎么样,咱们积雷山的狐王可十分厉害,一点都不会叫其他的妖欺负咱们。”
说话的是一只蚯蚓妖,名字叫丘丘,他素来爱和草木妖精混在一起,莲藕精是被他带着麾下小妖巡逻时候捡来的,正巧因为种族原因就交给丘丘来负责。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咱们积雷山为什么叫积雷山吗?”
丘丘看着大藕吃的干净,十分欣慰,盯着大藕这张脸,就觉得自惭形秽——外头太阳照着,里面本应该昏暗不明,但大藕就这么坐在简陋的石桌边,用着粗糙打磨的碗筷,穿着短打疏麻,普通到积雷山像这样的小妖根本数不清。
——但大藕,如日光辉,如火闪耀。
若非还记得狐王治下一定要宣导积雷山的政策,只怕丘丘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光看着这张脸都能再耕二里地。
“记得。”
大藕说完,看向丘丘。
丘丘眨眼,等了许久才发现大藕并不知道要复述一遍,心里想着大藕以前也不知道在那处魔王妖王麾下当差,这么没有眼力见,只怕很不招待见。
但一想,都重伤掉海里了,想来就是做前锋送命的,一切又都合理了。
于是又问:“那你说一遍我听听。”
大藕一板一眼,没有任何迟疑,几乎是本能复述出来:“积雷山位于南赡部洲北部方向,附近大多平原,连山,一面海,唯有其中的主峰高达千米,顶上是连绵不断地积雪,偶尔有雷霆显露,才得积雷山之名。”
“积雷山由狐王治理,狐王英明神武,叫驻留此地的妖都过上了好日子。”
丘丘目瞪口呆,发现大藕说的就是他之前说的话,一点也没有更改,平铺直叙,没有任何起伏。
“你从海里来,那你知道什么雪吗?”丘丘忍不住问。
大藕摇头。
丘丘长吁一口气,只是记性好,不是骗子,更不是什么生而知之的怪物。
“你就踏踏实实在这里住下,等过些日子,看看你能不能加入巡逻队,或者你可以卖莲藕卖莲花,正巧咱这里还没有莲藕成的精,你是头一个嘞,等得了银钱日后安置家当给自己或者打酒吃都行。”
“在积雷山,可以放心的是不用担心睡着后被同僚给吃了,你放心在这里待着就是。”
积雷山各方分布的十分公平,羽族最耳聪目明灵巧便捷的在巡逻队,走兽成精的大多在镇山队,其他还分为医师队等,共分为七支队伍,是狐王手下最为精悍的妖兵,由七将军分别带领。
不过除了这一千六百余妖之外,剩下的可都是居住在积雷山属地,依照着积雷山为生的其他小妖,会做上面布置的任务,亦或者自行发扬种族优势,再和人族他们交易。
丘丘话里的意思是大藕看起来身强体壮,可以去当妖兵,再不然可以在积雷山总之莲藕,这独一份自己产出无成本的买卖,能大赚。
听起来就比丘丘自己这个依靠着耕地来赚辛苦钱,偶尔才有带新人差事的辛苦农妖要有前途。
大藕点头。
也没说明不明白,也没道愿不愿意,亦或者自己的想法。
他只是麻木的做着“应该”做的事情,吃饭是,复述是,点头摇头也是。
他看似在这,魂却好像没有跟来。
丘丘叹气,不知道该说啥,顺手把碗筷收走,又道:“现在大王在给公主选婿,也不拘是哪一族的什么妖,只要公主喜欢就够了,你若是来的早些,只怕也有可能一飞冲天鸟枪换炮。”
公主?
什么东西。
不知道。
没兴趣。
说着说着,丘丘越发觉得自己说着有点道理,他一个老泥鳅精是没啥可能了,人家是狐狸,自己最怕的就是兽族和鸟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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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就打哆嗦,但是莲藕精虽然是狐狸不是很配,但也不能算不搭啊。
“青丘和涂山那边都来了公子来竞争驸马,青丘的公子是从山下来的,好多人都见过,听说如流云白月,就是脾气骄纵一些,怕是不符合大王的想法。”
“涂山的公子咱们底下的妖还没有见过,但都说他脾气好,见着谁都三分笑。”
但是这俩对于积雷山的妖精来说就是外地妖,在丘丘心里还不如大藕。
越想越有门,越想越遗憾。
“唉,你若真的早来几年,在这里安身立命,也好有个机会。”
说完,瞧着大藕不动如山的模样,觉得他不懂这些也挺好,现在整个积雷山都乱成一锅粥了,随处见美男,又时候连美女都有,就盼着和公主偶遇。
“来,吃完饭别忘了咱们一同拜拜天喜星,丞相说了,拜天喜星能保佑得良缘,公主驸马跟咱们理得太远,咱们先保佑保佑自己,也给自己求求好姻缘。”
大藕生的苍劲,他的脖子不壮,只是十分均匀的增加一层肌肉,□□充满着青年最有活力的模样,趋于发育体的完全状态。
可整个妖的精气神却像是一把充满着死气的剑,被锁在高塔之内。
眼尾微微上挑,给人昳丽精致的感觉,却又在看到他的那一刹那知道凶悍凌厉之处,有着极致深邃的野性。
——不能轻易招惹。
否则若非他死,定然要在对手的身上咬出一块肉。
大藕神色淡漠,没说不同意也没说同意,丘丘就默认他同意了,也不管他。
倒是大藕,坐在原处,一动不动。
此时,夏日阳光明媚,飞鸟高悬,海浪声潺潺,天边的彩霞倒映在水里,连水都被晕染成了彩色的,云蒸霞蔚。
大藕年轻隽秀的面容灼眼闪耀,就坐在小妖们一妖一座最基本的茅草屋前都为简陋的建筑多添一抹华光。
久到丘丘已经走了,其他妖也都去忙了,大藕已经平静的坐在那里,如高座明台睥睨众生的神像,看着近但离得远。
忽的,他漆黑的眼球动了动。
视线落在远处树荫下一只乘凉的白色毛茸茸物种身上。
那物浑身干干净净,白皙的像是洁白的云朵,那脸蛋卡在树和草地之间,给自己拗出一个舒适的姿势,悠哉悠哉的睡下。
大藕定睛看了许久,睫羽都未曾颤过,待那物睡下,就停留在一旁依旧低头凝视着。
不知梦到了什么,毛茸茸的物种在睡梦中显得并不安宁,前爪在梦中挣扎几下,似要醒来。
大藕下意识替她遮住阳光,手指莫名的落在柔软的脖颈处,小东西感受到了温度,本能的将热乎乎的小脸贴在他的指尖,自来熟的蹭了一下。
良久,素日无波无澜、带着阴鸷的漂亮眼睛生出灿烈的光。
他如同被蛰咬一般收回手指,指腹互相摩挲,方才的触感还缠绕指尖,叫大藕用他贫瘠的思想来思考,觉得这只小东西在讨好自己。
——是专门在这里等他,就等着他来摸,好心机。
大藕下意识对这种做法嗤之以鼻,要知道这里住着的妖可多了,可都不像他脾气这么好,对这种弱小的、稍稍用心就能捏死的小东西这么有耐心。
大藕心里想的是这样嫌弃,动作上左右顾盼,行动敏捷的脱下上衣,罩在毛茸茸身上。
掩耳盗铃的把狐狸卡在怀里,偷带回家,苍劲手臂上带着的赤金莲纹金镯熠熠生辉,和小狐狸的前爪爪和在一处,格外相衬。
想跟他回家?
也行吧。
4. 第 4 章
第四章
积雷山主峰,青丘长乐带着吃食来寻浅浅,他是一听到消息就立刻自动请缨过来的。
“表姐呢,还在读书吗?”
他自认十分贴心,日日劝学浅浅,对着有苏九明这个远方叔父,也做足了孝子贤孙的架势,以积雷山的驸马自居。
“公主不在,想必是出去玩了。”
侍女白露脸上笑容俏皮,知道自家公主这几日可是憋坏了,现在悄悄出去玩,狐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哼,只怕是被涂山那只臭狐狸给勾引走了,我这就去找他算账!”
青丘长乐哪里不知道浅浅这个表姐就喜欢玩儿?
他也喜欢啊!
他以前跟着家里的长辈来积雷山,最期盼的就是跟在表姐后头被带着玩儿。
但是青丘长乐可是听族中长辈说了,这次万岁狐王给表姐择婿,是为了找了一个可靠的男妖托付,他一定要争气,叫表姐和狐王叔叔看到他的成长。
但奈何,能被列入考虑的不只有青丘,涂山那个说是隐居的也派狐狸过来了,派来的还是那个最会说漂亮话哄人的臭狐狸涂山宁。
衬着他格外不成熟。
“青丘公子,青丘公子!”白露想说,自家公主是真的跑出去玩了,不关涂山公子的事,但奈何青丘长乐别的本事学的一般,腿脚极其的快,一溜烟就遁没影儿了。
“公主去哪里了,也该回来了吧。”另一个侍女红袖呢喃问。
“这几日公主勤勉,歇一会也是正常的,更何况这两个公子我觉得都不成。”
积雷山上下其实都不知道狐王为何突然要为公主选婿,但狐王的命令向来是对的,公主的驸马是得好好甄选。
不过积雷山狐族没有合适的青壮年,要么颜值差的大,要么法力不够好。
至于外头来的两个,青丘长乐生的好看,但是不靠谱起来和公主一模一样。
狐王是想找个靠谱的女婿,不是给自己困难加倍。
还有涂山宁,这妖逢谁先三分笑,也说不出什么不好来,但是一想他日后成了驸马,总觉得他们积雷山日后要多一个清君侧的妖,会带坏他们家小公主。
“低声些,不好说的这么直白的。”红袖低声劝告,一边点头认可。
她们两个和公主一起长大,觉得公主配得上天底下最好的男儿,不说别的,那一定要人品、样貌、法力出众些,否则凭什么娶公主?
这些,都不成。
不过幸好,他们积雷山的公主别的不说,就是眼光好,不会被这些金玉其外给迷惑,一定能够选个最好的。
-
积雷山官方的教育只教导法律,譬如不许吃同僚,不许吃人等,一些常识性知识,譬如狐狸是什么模样,钱有什么用,如何修炼,自有同族长辈言传身教,亦或者在外早就摩挲出来。
像大藕这种外表看起来成年,有自己的修炼法门,但没有任何记忆的存在,还是积雷山建立至今,吸纳五万妖众的头一例。
——积雷山是由狐王统治,狐王是是什么,狐狸是什么?
这种在丘丘眼里是寻常不过,连刚化形稚子都该知道的最简单问题,但在大藕眼里就是他记住了,但无法理解话里的意思。
于是,化成原型随便找了一个地方歇脚的小狐狸,被不知道她种族、身份的莲藕精偷偷带走养起来了。
大藕把小东西放在自己这些日子躺的床上,心里觉得十分怪异。
这是一种与他身体内本身温度和煦微热,柔软的触感久久不散,他在将她束缚在怀里的时候,就树下到屋内的一点距离,她因为力道不合适、姿势不够舒服,在怀里挣扎数次。
大藕不止自主的忽然明白她会因此不适而调整自己的姿势或力道,还发觉他如果要养她,要十分注意。
因为她很容易就会死。
这是一种新奇的体会,他到了这个地方许多日,活着、喘息着、心脏在跳动着,可对这个世界陌生而平淡。
他像一个过客,也就只是个过客。
但现在,似乎是哪里不一样了。
或许,这个小东西就是丘丘说的毒,人族有一种毒,十分可怕,会上瘾。
——这个小东西,一定是在她的脸蛋上还有身上摸了毒,专门引诱他来摸。
至于毒他干什么,大藕还没有想不出,但他觉得这就是真相。
此地不宜久留。
他的眼底因为防范警惕,本能的出现烈焰火种,想要将一切威胁他安危的东西焚烧殆尽。
但大藕的理智回笼,下一刻火焰熄灭,转身就欲走,逃离他的居处。
他没有想过把“毒药”本身扔出去,十分理所当然自己离开。
但下一刻,白色毛茸茸脖颈上挂着的赤金鸟型项链闪烁出一道刺眼的光,直直的朝着大藕攻击而去。
大藕本能的徒手握住那一道光,拉扯、拖拽,将那道光扔出去。
炙热的赤红烈焰欲明亮的光交叠对峙,汇聚成炽热的熊熊烈火,一下子点燃整个茅草屋。
原本只是想要出来乘凉,没想到紧接被挟持,更没想到会被火灾殃及的浅浅被硬生生热醒了。
小狐狸不知道危险,更不知道眼前这两团就是因为自己打了起来,她睁大了眼睛,看着被火焰焚烧的易燃茅草屋,四只脚乱七八糟的就开始往外跑。
大藕未曾动手过,不知自己有多么厉害,但越战越勇,觉得这样的自己还能打好几个。
房屋无所谓,他不理解生灵对于遮风挡雨的希冀,床榻无所谓,他学着躺在上面,直挺挺的待上一夜,也未曾觉得有什么乐趣,只觉得眼睛挺酸的。
越战越酣,他陌生但本能的运用着身体里的火,释放出阵阵杀伐之意。
但余光落在床榻上醒来,四脚并用不止顺拐的小东西身上,眼见她慌里慌张的从床榻上翻滚下去,摔了个屁股墩儿。
他下意识停手,无须学习便自通火遁来到她面前,将小东西先拿在手里,这一次记得注意力道,所以小东西并未挣扎。
对面的光团落地是一道人形,高大、着玄黑广袖长袍,还没凝结出面容,一声“嘁”便已经入耳。
大藕欲要再次迎战,那光团却转瞬就消失在眼前,恰如来时无影,去时无踪。
-
敌人没有了,浑身的杀意无处消耗,大藕心里有些遗憾,不能把敌人弄死。
怀里抱着的小东西因为稍稍错力,又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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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唧唧。
大藕无法,先把小东西放下,在熄灭屋内的火焰,所幸着火的攻势都是朝着那个神秘人而去,试图尽情掠夺那人的性命,而非以烧坏自己家当为前提。
否则莫说是他操纵熄灭,就是请来远水,也就不了这火。
——不知道为什么,大藕就是这样觉得。
“我抱你出去。”他说。
浅浅不乐意,想拿爪子挠他,但是她还记着大藕方才打架时候的凌厉,她卖乖多年,尤其懂得狐在屋檐下,必须要低头的道理,没伸爪子,就是歪着头来回躲了躲,不给抱。
她还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破地方。
也不知道这个男的是谁,但是应该也是父王选的妖精罢。
就是有点穷。
这地方连她的库房都不如。
大藕方才从一场并未酣畅淋漓的战争中脱离,原本情绪稳定没有任何起伏的他现在看着浅浅也觉得有些头痛。
不明白这个“属于他”的活物,为什么突然不听话了。
特别是浅浅漂亮的眼睛,黑灿灿、水汪汪的,满是货真价实的防备,更叫他心里闷闷的,越发烦躁起来。
大藕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吃软还是吃硬,反正他的霸道已经溢于言表。
没再和浅浅僵持,弯下腰直接捏着脖子把白色的毛茸茸给拎起来,一直提到外面石桌上,把她放了上去。
他耐着性子,难得说这么多话:“你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收拾收拾屋子。”
“你饿吗?”
浅浅点头,眼巴巴盯着大藕瞧。
想吃肉,想吃好多好多好吃的。
大藕有点开心,这小东西真的能够听懂他说的话。
而且这样娇小可爱软乎乎的小崽子,用这样渴望的眼神盯着他,满足了他那没有挥发的战意。
他之前就想着自己没有养东西的经验,这小东西非要跟他回家,那他养死怎么办。
但大藕没有想到,这小东西不仅会引诱他,在梦中蹭他的手,现在还会听得懂话。
这样的话养起来就简单多了。
或许他真应该按照丘丘的说法去讨一份差事,不然日后怎么养这个小东西?
大藕想了想这小东西或许许久没有吃饭了,丘丘说正常的生灵都要吃饭,又估摸着丘丘得太阳落山才会再来,等丘丘来解救只怕要委屈这个小东西。
于是他顿了顿,就拧着眉把自己胳膊掰断,弄出一块莲藕放在石桌上,给浅浅解馋。
“吃吧。”
他还用另一只手又摸了摸浅浅的头,意思是叫浅浅不要客气。
大藕平静的语气、十分自然的动作,给浅浅带来了目瞪口呆的结果,那双漂亮的狐狸眼瞬间瞪大,看看眼前干干净净的藕段,再看大藕平静的少了一个手臂。
.......天呐。
这也太可怕了。
这男妖不简单。
父王从哪里找出来的。
但很快,面对着大藕另外一只完整手臂上的赤金莲花金镯,浅浅一见钟情挪不开眼,觉得这镯子简直就是为她而生的。
这就是她的镯子。
她的镯子怎么戴在了别妖身上啊。
5. 第 5 章
第五章
大藕在须臾之间就长出了手臂,没有浅浅想的那么血腥恐怖。
他是莲藕精,浑身都是莲藕,这样以身代材在他直白的想法里没有什么而不对。
回头面对着已经被焚烧的外表已经出现问题,内里的陈设也炭化,大藕依旧十分平静,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只是他的小东西饿了,或许该给她做熟食。
于是大藕站在用泥土石头搭起的土灶面前,矗立许久,然后模仿着记忆里的做饭的步骤。
这一次他没有直接拔下自己的胳膊,而是开始思考丘丘说的开始种植莲藕发财致富。
他不知道自己原本是如何思考的,一个植物妖精修道居然修习的是与自己相克的火属性功法,但之前听积雷山的前辈说过,他们妖族以前是以族群部落觉醒灵智,修道法术在家族传承之内。
许多小妖没得长辈教诲,自己得了灵智,自己修出道体,之后摸着石头过河,修什么不是自己说了算,而是有什么修什么。
大藕穿着最简单的打扮,却是风神秀彻,天威凛然,自有他的风度。
如果不是拿着一块藕段,拧着眉无法模样其他妖生火,那就更是俊美了。
他顿了顿,想起自己不需要生火,只需要想法随心而动,就能生出火焰——莲藕汤,有莲藕,有水,成了。
饲养一个东西代表着需要叫她活下去,需要给她住处、给她饭吃、给她成长。
大藕不是很懂,但积雷山有自己的经验在,他只需要好好学着。
——积雷山如何对他,他就对自己的小东西。
就是她整日引诱自己摸她,这样不好,万一真把他毒死了怎么办?
大藕怀揣着这种想法,心里难免荡起涟漪,久久不能平静,但幸好,他海记得复刻丘丘做饭时候的精髓,水里冒泡了,就是可以出锅。
一碗莲藕炖汤,没有任何添加,全部都是材料上的真挚。
大藕将滚烫的藕汤盛在碗中,心里怀揣着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似是被那并不锋利的爪子在皮肤上抓挠一下,不疼,但总有一份痒意萦绕于此。
她会喜欢吧?
如果不喜欢莲藕的话,是不是她就跟其他妖回家?会不会其他妖见她可爱给偷走?
大藕十分担心。
内心充满着忐忑。
哪怕现在他这个失忆的妖还不懂“忐忑”到底代表着什么,但是这一种悬而未决,等待他人另一只靴子落下,将自己心情和他人带来的反馈连接在一处的酸涩,已经先在他还懵懂无知全靠直觉的时候被领略到了。
但很快,大藕就没有这种心情了。
因为在外面原本该抱着莲藕啃的毛茸茸,已经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美人。
是一个即使大藕不知现在对于美人的评判标准,但依照他主观的审美,依旧美的十分客观的美人。
那是一张巴掌大的狐狸脸。
如同锦缎一般乌黑油量的发丝在脑后披散,长发及腰,几缕并不老实的碎发横扫在她微微蹙起的眉弓,眼眸亮的像是山泉映水,顾盼生辉。
她穿着现在人族时兴的直裾深衣,雪白的衣袂纤尘不染,整体像一朵迤逦的云。
但是这朵云并不乖巧,她穿的十分松散,露出精致的锁骨,纤细的脖颈,还有可见丘壑的曼妙,顺着赤金的项链,掩藏着。
阳光之下,她的肌肤像是暖玉一般被照耀的润透莹白。
大藕目光所至的第一眼,他的直觉叫他移开眼睛,但他的动作却一动不动的将目光紧紧盯着。
这个也想养。
这个他能养吗?
免得这个奇怪的妖做什么坏事。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把我一个扔在这里。”
浅浅见大藕的手臂依旧完好无缺,这才理直气壮的问。
“你...你是……我的那只?”大藕不明白,大藕震惊。
大藕头一次见妖的原型和妖的道体,甚至他都没有见过自己原型,就先见了别的妖,更不可置信。
“什么你的?你该不会不知道本公主的身份?”
浅浅在积雷山待了这么多年,头一次发现居然有妖不认识狐狸,怎么可能有妖不认识狐狸呢?
狐狸不管是漂亮还是丑,都是那么的出众,怎么能不认识呢?
但是不得不说,这妖真是引起了她的注意,他和普通的妖精不一样。
普通妖精的化形根本不会生的这么好看。
这个男妖,穿着极其简单,堪称朴素的短打裤子,没穿上衫,全身上下除了叫浅浅一见钟情的赤金莲花镯外没有任何繁复的配饰,按理来说应该不符合浅浅审美,因为浅浅从小就喜欢把喜欢的首饰堆砌在自己身上。
但是这个妖,这个妖的简单,不会显得他贫穷,只越发衬托的眉目俊朗,帅的纯粹。
叫浅浅忍不住忽视身后黑突突的茅草屋,只觉得在青山绿水之间,在风舒云秀之下,这个妖俊朗的出气
“身份...”
大藕还没有弄懂他的小东西是怎么就变成“人”了,现在又听见她说公主,自然想起来丘丘跟他说的,这积雷山由狐王统领,狐王有一个女儿,现在正在选婿。
选婿是什么意思?丘丘没有说。
那是不是不能他来继续饲养了?
-
浅浅伸了个懒腰,大藕发现她的眼头接近鼻梁处各有两个血色的红点,潋滟生香。
他这一次收回了视线,因为他意识到这个妖不是属于他的了。
但他的脑海里还记得清清楚楚,从头到脚,每一个细节,如同用目光将养尊处优的公主全部蚕食。
公主的存在,如同生火的砂石,漫不经心的划过他,叫大藕这个本身带着火焰的存在瞬间激烈燃烧,连他自己都不能控制。
浅浅哪里懂这个。
她自从在那个梦魇中醒来,要么被父王日日督促法术,连师父都换了好几个,每每听得云里雾里,听得那些找来的师父对着她长吁短叹。
要么就是按照父王的安排虔诚的跪在听都没有听说的天喜星神位面前求他给自己好姻缘。
但按照浅浅的想法,这神仙都不出名,能准吗?
但她是个乖乖女,父王说拜谁就拜谁,就是她的乖,爆发性很强,持续时间稍弱罢了。
“这汤是给我的吗?”
浅浅已经明白这个妖精不是父王给自己安排的夫婿候选人,但是难得碰上一个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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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借着她来吹嘘父王,看起来不是想要娶她,是想要娶积雷山、想娶她父王。
更不是奉承她生的天上地下举世无双,贪恋的只有她的了脸和她的身体。
而且,是亲手做汤羹哎。
浅浅怀揣期待,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看向大藕手里的汤,她的嘴唇轻轻抿了抿,别开眼睛说道:“谢谢你带我回来,但是我觉得自己现在还不饿。”
原本是饿的,看一眼看饱了。
这和生藕二选一,她选生藕。
“不过你不觉得烫吗,这现在还冒着热气。”
“不烫。”大藕一板一眼的回答。
看了一眼浅浅,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汤,莫名有些遗憾,转而又高兴她关心自己,于是抛弃了原本跟其他妖对话的一问一答:“我修习的是火属性功法,所以不会烫,我怕你吃凉的不好,所以一直加热着。”
心意很好,妖也很好,就是没啥技术。
浅浅欲言又止,但是她的礼貌道德告诉她不应该这么说。
“对,你是火属性的,我看见了,你和一个光团打架,打的好生威风。”矜贵的小公主称赞的时候带着极致的真诚。
“我觉得你比父王身边的几个将军厉害多了。”
浅浅说着,视线却忍不住的划过大藕俊俏的面容,来到强壮有力又极其有少年感的胸膛,最后落在他手腕的赤金莲花镯上,眼神里是无法遮掩的痴迷。
想要。
“我叫浅浅,你叫什么名字呀,这个镯子是你的传家宝吗?”
大藕本来想说,那个光团你不认识吗?
虽然对招的时候一招一式都是冲着杀死彼此去的,但是等他回头保护浅浅的时候,那个光团才消失,看起来是为了保护那时候的小狐狸出现的。
不过浅浅话实在太多了,大藕跟不上,就放弃自己的问题,来回答浅浅的问题。
“我不记得自己以前叫什么名字,这里的妖说我可能是参与在东胜神洲和七妖王反天的妖,被牵连后失去了记忆,流落在此,这里收留我的妖给我取名叫大藕,因为我是个莲藕妖。”
他诉说自己的过往带着成熟和平淡,以一种诉说别人故事的口吻,说出自己的经历。
这个说自己姓名叫大藕的年轻男妖,面容上带着精致到昳丽的漂亮,又有一种引人探索,想要挖掘他更多情绪的魅力。
他把手臂横在浅浅面前,好叫浅浅细细查看,但也就一眼,大藕就收了回去,这次还稍藏了一下,回避浅浅的视线。
“至于手镯,我没有记忆,但我拿不下来。”
浅浅倒也没有觉得这是借口,他们是妖,虽然也用凡人的金银财宝,但是更多珍贵的东西大多都有法术符咒在,能够安身立命。
就是可惜,拿不下来。
浅浅遗憾。
浅浅出生到现在,从她有灵智到现在,向来是她看到什么,她想要什么,她就能得到什么。
“好吧,我很想要,我愿意用很多的财宝或许其他法器来更换,但如果你不能拿下来或者对你很重要的话,我就先不要了。”
大藕眉头一下子皱起,似乎是没想到浅浅会这么说,当即那镯子不仅不藏了,还又在浅浅面前不动声色的晃悠几下。
6. 第 6 章
第六章
“浅浅今日在做些什么?”
有苏九明安排完麾下几位将军,将积雷山最近来的妖王如何安置的问题分布下去后,忽的发现今日自己耳边竟然格外的安静,故而有此一问。
毕竟浅浅是一个爱热闹又不会委屈自己的性子,她每日都有许多不重样的借口来赶走师父或者不宜学习,叫狐王的耳边每一日都没有清净的时候。
但今日没什么动静,反倒叫有苏九明牵肠挂肚。
无他,所有基于对浅浅的期待,在经历浅浅那梦魇之后,都变成了她的安全才是天底下头一份最重要的事情。
为此,他可以付出很多。
“公主......”白露吞吞吐吐,暗骂公主连撒谎都不会,你出去透透气我们配合也罢,现在直接不回来惹得狐王问起,她们都不好交代。
“世叔还不知道吧,浅浅表姐被那涂山宁给蛊惑,已经乐不知归家,哪里还记得家里有牵挂她的老父?”
青丘长乐脸颊红肿,疑似被钝器打击后形成的肿胀,但即使面容有暇,也没耽误他在狐王面前给涂山宁那个只会花言巧语的骚狐狸上眼药。
狐王听着这话脸色一凛。
“世叔,你可要分清哪些是为表姐好,哪些是奸佞之狐啊。”
“凡人有句话,叫忠言逆耳利于行,毒药苦口利于病,表姐现在还年轻,世叔你要多劝劝。”
正说着,外头的侍卫禀报之后,一个和青丘长乐一身秾丽衣袍打扮完全不同的浅黄色男子走了进来,先是深施一礼,而后露出他的面容来。
这是一个脸上常年带笑的男子,笑起来眼睛眯着,显得格外真挚,叫人凭空先升起三分好感。
就是眼眶中多了一点青紫,冲淡了这份完美。
比起青丘长乐的横冲直撞,哪怕是刻意增加礼节也显得粗狂很多礼仪比起来,涂山宁有些人族礼仪的谨慎平和。
哪怕狐王有心放纵,想要在有限的时间之内试探出哪个更加合适,两个极端也叫他颇有犹豫。
“见过世叔,长乐表弟这话说的倒像是我蛊惑表妹行事。”
“先不提世上本没有蛊惑,只是被放大了欲望罢了,咱们狐族对魅惑的天赋极大,难不成在长乐表弟心里,表妹就是那般会被人三言两语被其他妖骗的丢盔卸甲的庸碌之辈?”
“当然不是,我哪里有说表姐不是,我是说你,说你这个骚狐狸故意投其所好!”青丘长乐急的脸都红了。
他常年待在青丘,从来没有见过涂山宁这般言语似刀剑,转瞬就能扭转乾坤的狐狸,当即急的面红耳赤,害怕狐王当真,更害怕有苏浅浅知道,觉得他对她不满。
分明...分明他就是想要贬低涂山宁啊!
“其次,宁和表妹见面,都是在狐王的认可之下,并未和表妹私下外出,也并未陪着表妹做些冒险之事。”
涂山宁说完,笑的眯眯眼也露出几分狡黠的精光。
在他看来,青丘长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连万岁狐王最最不能叫其他生灵提的一点都不知道,就在这里疯狂踩狐王雷点。
青丘隐居太多年,疑似把脑子都隐居完了。
当年有苏狐族的当家人还非如今的万岁狐王有苏九明,那时候的狐族当家人被上古神灵招呼哄骗,去了那封神战场上,尽最大的力挨最惨烈的骂,死无全尸又遗臭百年。
有苏氏狐族,最讨厌听得就是奸佞、蛊惑之词,把所有的罪过都放置在别人身上,对罪魁祸首的抉择视而不见。
有此只保养皮毛不长脑子的蠢狐狸衬托,他在积雷山大展宏图的抱负何尝不能实现?
积雷山主峰常年积雪,偶有雷霆将至,殿内光线不算明亮,但两个年轻精怪依旧如同芙蓉面争相辉映。
狐王确实不高兴,但并非像是涂山宁那般心思活络,被青丘长乐话里的不动听给恼怒。
毕竟事情过去已经千年,他犯不着和小辈计较,再其次这么些日子过去了,狐王也知道青丘长乐是什么狐狸,他显然没脑子做坏事。
狐王生气,是因为他们积雷山的狐族不够出众,不够压下所有的风浪,而青丘的狐狸是对浅浅一片真心,可是智商、能力差太远,做的事情太过明显,若是真选了他,只怕他九泉之下也得操心;
涂山的狐狸是另一个极端。
涂山宁太过精明。
精明到心眼子数不清,谁也不知道他那笑模样下到底藏着什么主意。
这样的人,当下属好好驾驭制衡可以;若是当枕边人、当家人,只怕夜里都不敢阖上眼睛睡觉——谁也不知道他甜言蜜语的同时,会不会捅来一把刀。
积雷山盘踞多年,一丞相,七将军,为有苏九明的左右手。
其中七位将军中,有三位是狐族,在浅浅记忆里只有原型是藏狐的那一位带着他的亲兵离开,其他的狐族却不知所踪。
剩下的四位将军,一雀一鱼一藤一虎,其中虎将军虎啸,看起来凶猛无脑,不善言辞,和雀将军分庭抗礼互相看不惯,但近日查探起来,却发现虎将军太干净了。
干净到,不是一个大权在握只有匹夫之勇的妖。
所以,要么是刻意遮掩过所作所为,所以查不出来,要么就是从一开始匹夫之勇这个看法就是他可以塑造出来的。
浅浅道虎啸觊觎她,虎啸能力出众,反应敏捷,虽冲动易怒,但无伤大雅。
种族天赋在他身上加持有着属于他的修炼法门,虽然不如在外其他妖王有翻山倒海之能,但虎啸在积雷山被有苏九明信任多年,若想要干干净净的剔除,就必须引人出手而后一击必胜。
但显然,青丘长乐和涂山宁,都无此能耐。
浅浅的安危交托他们,和听天由命没什么两样。
可分明......已经拜祭了这么久的天喜星,难道连一个好的姻缘都没有吗?
封神榜的人神,就是没有用的花架子!
“浅浅古灵精怪,自己想起一出是一出。”狐王平淡的话语如同投入静水湖中的卵石,将两狐的想法一下扰的支离破碎。
“长乐有心,便好好劝告,你们两个若能学到一处,也算解了本王一桩心事。”
有空就去多看书,别有事没事就来告状。
不过狐王的话外之意太过高深,青丘长乐听不懂,只以为是狐王激励他再接再厉,当好浅浅的贤内助,当下目光灼灼,如得神眷。
那赤红外袍上绣的盈盈纹路,软绵绵的枝条藤蔓像是手臂一般朝外伸展,似小时候他随时准备哭啼啼的牵住表姐的衣袂袍角。
他这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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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和表姐成为一家人。
“长乐,长乐也是想为表姐的成长出一份力。”青丘长乐恭敬的低下头,话语之间的娇羞便是万岁狐王这老光棍都能听得出来。
心里不禁喟叹,心是好心思,耐心脑瓜不灵光些。
浅浅又是那样的身份——
“出一份力?怕不是想给自己出一口气吧?你说说你都在世叔面前给浅浅表妹告了多少状了,又冤枉我多少次两了?”
“怕不是心有不甘,借机生事。”
涂山宁眼见事情没像他设想的那样发展,狐王对青丘长乐更是依旧宽厚,眯眯眼的他都忍不住的睁大了眼睛,就是姿态依旧可亲,散漫的摇着手,调笑道。
“你——我真是借着打架的时候揍你个半死!”
“行了行了,别吵了。”狐王越听越觉得自家浅浅乖得很。
虽然浅浅气走了积雷山无数的师父,但那能怪浅浅吗?不能啊。
浅浅是想要好好学的,但奈何这些师父才疏学浅,教不了浅浅,还容易被浅浅问倒了。
至于浅浅不认字——这不认字要怪人族,人族每百来年就要换一次文字,浅浅以前学人族刻在龟甲上的文字学的可好了。
问题出在周天子式微,各国传播自己的文字学说开始,浅浅才不愿意认字了的。
虽然浅浅骄纵了些,但他就这么一个爱女,怎么宠都不为过;
虽然浅浅爱锦衣华服,奢靡浪费,但他有钱啊,他万岁狐王在妖族别的名声都不出众,就是能挣钱这一条,在妖族出了名的。
比起这两个不省心的,说几句话让有苏九明觉得狐族下一代要完蛋,他还是觉得爱女挺好的。
“浅浅啊,和普通狐族不一样。”
狐王对狐族小辈,还是愿意给出三分耐心来提点。
有苏九明斟酌的说出一点点隐晦的事,那张英俊面容下唯一透露出岁月痕迹的眼眸含着温柔的忧愁。
“本王要么不让她成婚,要么,就要给她选一个能够在她身边,一直陪着她的。”
眼前两个狐狸悄然一喜,但有苏九明摇头:“这是最简单的要求,更是最难的要求,因为陪着,需要两个生灵同步,不会丢下一个,也不会抛下一个。”
不是哄着她,叫她放纵,也不是监控她,叫她毫无自由。
“浅浅嬉笑怒骂,浅薄易懂,但让她认可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你们其实不应该对着本王这个老人家下功夫。”
“毕竟,所有的妖都知道,本王爱女,逾越生命。”
“但凡浅浅想要的,本王无有不依。”
-
送走了两个狐狸崽子,狐王正想盘问白露和红袖,袖中的圆球形状的传讯宝物忽的一亮。
这是父女两个通信的法门,是难得一见的宝物,只要施展法术,就能够通讯。
便是浅浅那般低微的法力的法力也能够启动,是有苏九明好不容易得来的。
狐王对着白露红袖示意她们嘘声,要听听他那女儿能编出什么借口来逃课,结果手中小圆球里传出的是自己女儿连同一个不知名男子的声音。
“父王——”
“狐王,你女儿在我这——”
有苏九明温和的眼神刹那间冷如冰霜。
7. 第 7 章
第七章
浅浅对着漂亮到浑然天成,那莲花纹路像是就是生长在镯子上一般的工艺十分喜欢。
想要,想得到。
但是人家都已经拒绝的理所应当,她也不能强抢,只好多看几眼解解馋。
想着日后问问大藕,能不能叫工匠为她仿制一只相同样式的镯子,叫她以平思念之情。
不过一想想妖族现有的锻造师浅浅就觉得人生没有指望了。
妖族以金入道的锻造师可以为镯子本身附着光彩,但比起大藕腕上的黯然失色;
人族五行俱全,匠人们的工艺倒是比起妖族的更加精湛,但做不了这般浑然天成的。
以前她喜欢的首饰珠宝、金钗玉环现在都成了差强人意。
若是...若是镯子拥有特殊意义无法摘下,那大藕直接在她身边待着不就好了,她就能够日日看着镯子,不必借替身聊表喜悦。
阳光之下,浅浅浓密的睫羽轻颤,凝视着在她面前逐渐站的笔直,如同开锋利刃的男子。
此妖仪表不凡,绝非一般妖族可比拟。
寻常妖族哪怕得了机缘生了灵智开始化形,无法完全修成道体,有的妖即便法力高强也难逃原型禁锢野性难驯。
普通妖族所会出现的全部缺点,都未曾出现在这个自称大藕的莲藕精身上。
大藕他生的是一张比以美貌著称的狐族样貌都要昳丽精致的面孔,在他为浅浅凑近展示金镯的时候,浅浅的鼻尖都充斥着他身上浅淡的莲花香。
和其他男妖不一样。
又有如此品相宝物傍身,虽看不出有无符咒法力护体,但这样的宝物就足够证明他来历非凡。
“你...我觉得,你的能耐便是去了积雷山的巡防队,都是大材小用。”浅浅斟酌开口,脑袋里飞速想理由。
这还是除了她父王之外,她头一次绞尽脑汁的想要安抚一个生灵。
大藕诚实的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
浅浅再一次停顿,有些拿捏不准眼前男子的意思。
但看着大藕灼灼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一眨不眨的。
他的下颚线俊美清冽,又因身高原因略低着头,压制了他方才与敌人对招时候的杀伐凛然,套上一层斯文雅致的皮囊。
浅浅从他的神态,决定开口说道:“既然你帮了我,你又有真的能耐,不如到我身边做个护卫如何?这样我们就能日日待在一处。”
“来日你若是恢复了记忆,想要离开,本公主也会用万贯银钱送你离开。”
可惜了,若他是父王选的赘婿候选人就好了。
大藕听了前一句话十分意动。
他醒来许多时日,唯一产生两种剧烈情绪的生灵就在自己面前,一个是浅浅的兽型,一个是浅浅的道体。
他...都想养。
在遇到浅浅,亦或是浅浅的原型之前,他对自己的生活没有任何要求,也未曾在着其中感受到任何乐趣。
世间枯燥无味,他不知为何而活,只能庸庸碌碌学着其他的生灵,仿佛自己并非异类。
浅浅的原型,叫还不知什么叫“可爱”的大藕放轻手中力道。
浅浅的出现,发丝在风中撩起弧度,涟漪荡开,她的话语和自己加速的心跳声同步出现。
她和其他的生灵不一样。
不过放他离开?只怕他恢复了记忆也不会愿意离开,自然不会同意。
“公主,也愿意日日和我待在一处?”
浅浅坦然点头,略有些尖俏的下巴骄矜的抬起,双眸里也满是赤诚简单的欢喜:“当然,你的镯子很好看,你生的也好看,你的法力也很厉害,我当然愿意和你待在一处。”
她凝视着大藕,不敢看那碗洗藕水,生怕这位看起来没什么心眼的男子把她的一个错眼当成想要尝试。
浅浅要镯子,要英俊的藕,不要碗里的藕。
笑意中透着苦涩,如同那洗藕水已经到了嘴边:“你别急着答应我或者拒绝我,你可以好好思考一下。”
“你在积雷山,既然有这般能耐,那不论如何都是有前程的,只是前程崎岖和宽大的区别,若是有机会,你官拜七将军之一也未尝不可。”
“但你若是跟了我,就要事事以我为先,事事以我的安全为先,钱财有,但面子上不够好,或许还会被其他妖私下里瞧不起。”
大藕拧眉,不愿意看着浅浅这般勉强。
又察觉她眼头鼻梁下的两点猩红朱砂小痣,心里翻江倒海,却难以自己体会。
“为什么?”
若能在你身边,是天大的好事,为什么会被人嘲笑。
浅浅从大藕的眼神中补足了这句话,而后心底里暗骂自己自作多情,大藕这说话说不明白的调调实在太给人浮想联翩的机会了。
她躲似的抬手揉了揉鼻梁,故作哀愁的突出一口气,借着演戏说出自己难以和其他相熟之妖说出口的难言之隐。
“因为我法力低微。”
“狐族之妖不论是五行之中的哪一属性,其修炼秘法都是源于拜月而来的太阴之力。”
矜贵的玉面公主,在任何妖面前都仰着头,她的出身足够她领先众妖,骄傲自得;就连在自己父王面前也是目无下尘的模样,因为浅浅知道自己父王有多么疼爱自己。
她本不应该脆弱,因为即便法力低微也碍不着她那奢侈靡费的生活。
她有父王疼爱,就足以覆盖法术的低微。
——修炼法术有什么好?既辛苦又劳累,还要身先士卒,她才不要,她才不喜欢。
浅浅就一直这么骗自己,骗了自己千年,好像把自己也骗过了。
好像她根本不在意修炼,好像她从来没有期待过父王寻来的师父能否带给她修炼的转机。
可她从梦魇中醒来,那种害怕父王出事的情绪她还可以父王面前展现,撒娇撒痴的叫父王和竹子叔叔注意身体有所防范。
可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怨恨,她又该如何缓解?
她不甘心的。
她不甘心当一个废物,被亲朋当做易碎的宝贝供在高台,不甘心亲朋九泉之下依旧要为她日后的生活殚精竭虑。
她的嘴唇抖得厉害,冷淡又平静的诉说着,放弃了故作可怜,反而佯装若无其事的模样,整个形态落在大藕眼里,叫他无端想起枕边那黯淡的无法点亮的潮湿烛火。
“而我的父王告诉我,我不能拜月。”
“不能拜月,就代表着我无法修炼狐族的道法,无法领悟狐族这么多年所留下来的经验杂谈。”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不像是一只狐狸。”
哪有狐狸,不能拜月的啊。
可父王提起此事便一脸沉痛,对她的愧疚和小心翼翼仿佛捧着一抔随时会消融的细雪。
她也就把疑问放在心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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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面公主,除了一张如花似玉的脸之外无任何优点,这件事四大部洲但凡听说过我父王威名的,都对我的废物行径如数家珍。”
“你若是在我身边,只怕会被唾骂——”
“唾骂什么?”大藕直白问上来,像一支摒弃桎梏的利刃,逼的浅浅下意识后退。
但很快,她反应过来,她迎步上前迎难而上,轻轻笑起来,那张颜如春风的动人脸面,衣襟内掩藏的赤金项链几乎能把整个眼前都照亮。
浅浅太好奇,眼前这个藕精,在失忆之前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何四大部洲那么多妖王就从未听过莲藕成精的呢?
他不该默默无闻。
“说你......一点远路也不走。”
要抄公主这条近道。
这话太过隐晦,完全没文化,比白纸差不了多少的大藕听不明白。
但他能够看穿浅浅眼里的欣赏。
大藕不知道自己过去是什么样子的,但他现在自苏醒以来向来是不管纷纷扰扰的,他只在意自己想要在意的,把自己伪装成常人,实际只有他自己知道根本不在乎。
但他现在想要留住浅浅眼睛里的闪亮,好叫她永不蹙眉。
——她的情绪像是潮湿过后再也点不亮的蜡烛没有关系,他属火,他能用温柔的火焰一点点烘干,蜡烛会亮起来,公主也是。
“我愿意。”他说。
浅浅总算高兴了。
她看似给了大藕选择,实际上根本没有。
但她要大藕心甘情愿。
只不过方才在这个莲藕精面前泄露的太多,叫她想要过河拆桥:“方才我跟你说的,你可不能跟别的生灵说,不成精的也不行。”
微风纷纷扬扬落在地面上,些许风调皮的落在浅浅锦缎般的发丝之上。
将原本就如流云的公主衬的更加明媚,再配上她娇贵的调调,叫大藕想起她蹭在自己手掌的触感。
——那时候的她,也是那么理所应当。
-
“既然你同意了,那就跟我回积雷山吧,这地方日后修葺了在让他妖来住。”
此地是积雷山所属地,但离积雷山主峰不算近,浅浅来的时候变成原型尽情奔跑,现在倒是懒洋洋的在乎起大藕的看法。
“我有一法宝,可联络我父王,叫父王派人来接我们,正巧也能为你引荐一番。”
大藕并无意见,只一昧盯着浅浅。
浅浅从衣袖内的乾坤内取出联络珠串,手指轻点着其中一颗,大藕看着,觉得这一串珠子十分相似,也不知公主是如何分辨,才不会真弄错。
等泛起光芒后,浅浅欣喜的喊着:“父王!”
瞧我给自己找到了一个特别厉害的护卫。
一边用眼神示意大藕说话。
大藕:“狐王,你女儿在我这。”
浅浅用眼神鼓励。
大藕轻咳一声,耳垂红晕如血:“相信你也很着急,你早点来接她吧,她在等你。”
说完,他看向浅浅,精致昳丽的面容上带着生动的为难,如同浅浅一般故作姿态,问:“剩下的不用我再多说什么了吧?公主。”
浅浅眨眨眼睛,耳边是珠子内父王冷静凛然的声音,呆呆的点了点头。
说的没有问题。
为难到大藕,见证他不好意思的模样她也很雀跃。
但浅浅怎么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呢?
8. 第 8 章
第八章
浅浅依稀听到一声闷哼,还未来的询问,那边有苏九明就紧接开口,话音中带着安抚的清明:“浅浅,你现在在哪里?”
这个浅浅还真不知道。
她就是偷懒偷跑出来,原型腿短但腿多速度快,对于不会瞬移法术的她极为适配。
——浅浅只知道这里还属于积雷山属地,具体方位她现在不甚明晰,便用眼神示意大藕。
大藕也眨眨眼睛回应,待说完后手里的明珠光芒便立刻黯淡。
浅浅忽然意识到什么,轻轻撞了下大藕带着镯子的手臂,拧紧眉头:“你方才为什么要说这儿带有歧义的话?”
什么你女儿在我这,相信你也很着急......
这话说出来跟匪徒一模一样。
大藕眼眸轻轻一动:“嗯?”
浅浅:...
但看着大藕迷茫的眼神,实在不知该要如何讲明白。
看着他无辜的模样,浅浅灵光一现,想着该不会大藕失忆前就是做绑匪的吧?不然怎么说出的话这么娴熟。
浅浅的猜测无从落实,因为无人见过大藕,自然无人知晓他的来历,唯一能够知晓的也就只有他自己,偏偏他还失忆了。
-
有狐王的命令,巡逻队很快就到,雀将军是喜鹊成精,行动敏捷,和虎将军不睦,她一到先给浅浅行礼,看着身后略有损伤的房屋,笑说:“见公主安康,臣就放心了。”
“只不过,还请公主,和这位...郎君,和臣走一趟了,也好叫大王安心。”
浅浅知道雀将军铜雀和虎将军素练不睦,父王指派她来接引自己是为情理之中。
只是如今公然叫雀将军带领巡逻队的队伍出马,只怕会引起疑虑,父王的用意是什么?
涉及到未来之事,浅浅格外认真。
可雀将军与自己其实并不算亲密,在梦中父王去世只是悄悄的去世,也未曾掀起什么风浪。
她...又是什么存在呢?
落在跟随而来的妖兵眼中,这位鲜少在臣下露面,却颇有美名的公主殿下一看便知在她出生之时有女娲娘娘细细刻画。
她的皮肤在阳光之下白的近乎透明,雪白滚银纹的直裾长袍穿出她自己的风姿,眉眼间与生俱来的自信和高傲,整个道体都透露着华美之姿。
叫其他妖只敢惊鸿一瞥,不敢细看。
“父王可有生气?”浅浅迟疑的发现自己不仅逃课被父王发现,还出了差一点被绑架的岔子。
若是父王来了更是可怕,父王没来就说明已经看出是阴差阳错,那是不是父王就不会太过生气?
大藕面色冷峻,挡在浅浅身前,不满从其他妖身上出现的注视浅浅的眼神,哪怕那眼神并无窥伺之意,他依旧不喜。
雀将军的眼神从大藕出现开始便眼前一亮,如今大藕挡在浅浅身前,气场全开,帅的和普通的妖完全两模两样,怪不得,能够勾引公主与其私奔,惹得大王下令抓捕。
若非还记得自己来的目的,只怕视线也要粘在这藕精身上。
果真是金山银山、绫罗绸缎养出来的公主,选个面首都如此好眼光。
“大王怎么会生公主您的气?只是大王有些着急罢了,毕竟您悄悄的来到这里,名头上不是很好听。”
浅浅前脚刚告诉自己应该刻苦学习,后脚就逃课被抓,让她属实有些羞愧。
好在这一次她并非简简单单出来玩,而是发现一个隐藏在积雷山脚下不显山不露水的高手,也算是有些交代。
“走吧,我带你去见父王。”
大藕点点头,用带着镯子的右手抓住浅浅的衣袖,亦步亦趋。
被高于自己身量的大个子拉着衣袖存在感很强,并不舒服,但浅浅回头一看那漂亮的、她得不到的镯子,就心软起来。
-
积雷山脚下四季如春,但积雷山高如云峰,顶上是常年不败的积雪。
浅浅将大藕交给自己身边最亲信的侍女白露红袖之后,便急匆匆的提着裙摆便去狐王面前认错。
在大藕视线之内,便是蝴蝶在他掌心飞走。
一路直入寝殿,所有符咒阵法对积雷山之主有苏九明的爱女都大开方便之门。
寝殿之内,父王靠在软榻上,神色淡淡,身侧是面色凝重的祝狩。
隶属于铁锈的腥气涌入鼻腔,迫使浅浅从欢欣雀跃的虚幻里走出,那轻松和乐的场景一下杳无踪迹。
眼前场景和梦境之中父王昏迷不醒的情形重合在一处,眼眸氤氲出雾霭水光,浅浅的广袖直裾随着身躯跌落在地上,如同一只坠落泥泞的蝴蝶。
“父王?”
祝狩起身,快步走到浅浅身边,将人拉起来。
知道所有内情的他明晰浅浅对此的惧怕,赶紧说道:“浅浅别怕,这是好事。”
“好事?”浅浅双眸失神,不明所以,随着祝狩的力道起身,迫切的想要知道发生什么。
“是好事,你父王急火攻心,吐出一口鲜血来,之前如何都查不出为何会昏迷不醒直至死亡的谜团也终于揭开帷幕。”
有苏九明拉住浅浅的手,发现他女儿的掌心冰凉,手腕伶仃的可怜,连忙补充说道:“是,若非今日吐血,只怕致死也难以查证出结果。”
“那...那竹子叔叔可以救父王吗?”
浅浅在梦里知道的,祝狩现在在积雷山做丞相,分担内务,是积雷山的无冕二王。
但在万年以前,他也是跟着三皇之一的神农学习过百草医术的。
祝狩听了这话,和有苏九明对视一眼,在他们心里绰绰不能放下的事今日总算有了结果——浅浅那并非是梦,而是“未来”。
所有生灵不会梦到超出自己认知的事物,这个秘密现在的浅浅不知道,但“未来”面对更严重情形的她会知道。
“可以。”祝狩点头,坚定的告诉浅浅。
“是瘟毒,若非今日吐出的鲜血有异,只怕我们如何也想不到,南赡部洲的狐王,会中已经隐藏千年的瘟毒。”
祝狩说着,察觉浅浅依旧担心,忍不住点点她的脑袋:“这可多亏了你,若非今日你和人“私奔”,被你父王以为是你被绑架,只怕这毒咱们都发现不了。”
上一次出现这毒还是殷商末期与西岐大战,道人纷纷入世之时。
截教能人吕岳精通瘟疫、毒术,当年若非清源妙道真君当机立断去火云洞向神农赐药,只怕当日莫若说对战,整个西岐都要亡了。
现如今狐王所中这毒,也远非当年稀释在水井之中瘟毒可比拟。
吕岳如今已经得道封神,其他修此道的截教道人按理也不应该对有苏九明下手,毕竟......有苏氏这么多年名声极差,就是因为封神之战站在殷商一方,和截教道人同属一家。
唯一怀疑的,便是北俱芦洲已经被封印的那些又想生乱。
浅浅的年纪本该对封神时期的事情知之甚少,有苏九明不会在这些事情上隐瞒浅浅,所以狐王和祝狩想到的,浅浅也想到了。
她心有疑虑,却知道此事急不得,父王一定有主意了。
只要能治,只要父王安好,那就够了,其他的都可以慢慢来。
想着长辈们在叫自己开怀,也不愿叫他们担忧,娇嗔一眼,眼波流转,赶紧朝着长辈们跺脚澄清。
“竹子叔叔真坏,哪里就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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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私奔了?而且谁家私奔到自家后花园?”
怪不得雀将军看自己的眼神如此怪异。
她跪坐在狐王床榻前,用脸颊蹭蹭有苏九明的手:“不过,我这次发现的确实是个天才。”
“只让他当个小兵将军,在虎将军之下太过屈才,想着让他来我身边做个护卫,若是真的可用,日后也能成我积雷山的栋梁之材。”
浅浅甜蜜一笑,眼角两枚朱红痣潋滟惊鸿。
但眼神里的果敢和言语之中的意有所指,都表明她并非只会撒娇撒痴的单纯公主。
她在展现自己的锋芒,在知道“未来”之后。
有苏九明垂眸看着自己的女儿,久久无言,浅浅亦是仰头看他,没有任何回避。
——她力弱,她先天无法以拜月吸取月华之力,学习狐族千万年以来赖以生存的法术,但她不是累赘,她并非只能被保护。
哪怕是在那...措手不及的未来之中,那个“浅浅”也是以外力打力,并非坐以待毙的木偶塑像。
她只是没有想到,牛魔王引火烧身,猪八戒欺软怕硬,让她受了无妄之灾。
“可是浅浅,话是这么说,叔叔可知道那莲藕精样貌出众,你敢说,你并非喜欢他那张脸?”
父女两个都太过认真,祝狩比起未来如何,还是更关心突然出现在浅浅身边的莲藕精。
“叔叔——”
样貌不错的男子不少不多,只是没有大藕那么出众。
但是能有那么强的法力,还身怀赤金莲花镯的男子,普天之下、千年以来,就这么一个。
三缺一,都不能叫浅浅如此挂怀。
“他到达积雷山的时机太过巧妙,自己又声称失去记忆,你当真要把他留在身边?”
狐王不过须臾,就已经查清大藕的资料,更看完教导他的众妖的评价,可见有多把女儿记挂在心上。
浅浅点头,没有迟疑。
“是,父王我想要他留在我的身边。”
“哪怕他真的可疑,但放在身边比灯下黑要好很多,况且......若想要镇住虎将军,挖出究竟是谁给父王下毒,需要属于咱们积雷山的妖,需要干干净净和其他势力无任何牵扯的妖。”
“父王,自从醒来,我夜夜不得安寝,仿佛下一秒就有匪徒无端朝我劈来,要我性命。”
“咱们有苏氏一族,向来不会任人宰割。”
她眼中落下泪珠,眼底是生动的杀伐之气:“父王,所有要欺负我们的,我们必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虎将军只是开始,绝不是结束。
有苏九明颔首,摸了摸浅浅的脑袋,替她擦拭脸颊泪痕。
岁月滔滔,她与自己初见之时还被抱在襁褓之中,有着初冬小雪一般晶莹透亮的肌肤,灵动的双眼好奇的打量着整个世界,迫不及待地要给全世界一个拥抱,并不知自己从战乱中而来。
如今虽有故人风姿,却非故人,她的智慧依旧是狐族最宝贵的财富,他无法阻碍她的成长,尤其是在“未来”如此前景之下。
视线落在她胸前的錾金玄鸟项链,有苏九明也说不准自己叫浅浅拜祭天喜星是好还是坏。
但至少,这里面沉睡已久的守护神,该醒来护好最后的血脉。
一声喟叹:“你有主意了,就去做吧。”
趁着父王,还能为你稳控局面。
风筝被把握在掌心的时候最安全,但父王已经明白,这并非创造风筝的意义,你应当有属于自己的天空。
-
有苏九明话音一转,听不出喜怒,如同平静夜色下掩埋波涛的深海:
“不过,那小子,父王得见见。”
9. 第 9 章
第九章
积雷山主殿内的父女温情犹如织女手中的云霞光彩无断绝。
主峰之巅高入云端,今日有着雷电交杂。
被浅浅留在偏殿的大藕亦随着世间的流逝,逐渐开始焦躁不安起来。
犹如困顿的野兽发出示威的嘶吼。
哪怕浅浅在离开的是在已经和大藕分说明白,哪怕浅浅面上的着急并非虚假,哪怕大藕在浅浅离开的时候已经答应。
但大藕从来是不明白道理的。
他只相信自己的本能。
浅浅的话还在耳边做着最后的压制,大藕心烦意乱,也只是在偏殿转了又转之后竖起拳头朝着桌椅怒气憧憧的打了几拳。
桌椅化作齑粉。
力量在他身上彰显的淋漓尽致。
白露和红袖紧盯着,倒吸一口气。
不明所以大藕为什么像头找不到磨的驴一般团团转,更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对价值不菲的桌椅下手。
这可是狐王最喜爱的一套黄花梨的!
两狐沉默许久,白露朝红袖示意:是这个吗?这个就是雀将军带回来的私奔“驸马”吗?
红袖眼神闪躲:原来是确定的,现在不是很确定了,再看看。
白露脸皱巴巴的:为什么他不穿上衫?等会狐王召见,只怕不和礼数。
红袖拧着眉:那我们为他打扮打扮?
白露眼神飘忽:可万一,公主就是喜欢这般...坦诚相见的呢?
两狐狸轻嘶一声,最后十分有默契的不多干一点活,眼观鼻鼻观心的不在说话,把脑子里公主可能会有的癖好清理出去。
---
“这就是勾引表姐的那只莲藕精?”
白露和红袖神色凝重,不明白为什么素日除了公主大王之外任何事都不上心的青丘长乐会在第一时间听到只游走在上层的风言风语,还会这么及时赶到,和公主的“私奔对象”打照面。
两狐不止该说什么,四目相觑,白露想起这莲藕精随手能把一扇黄花梨木的桌蝙蝠云纹桌子拍成齑粉,觉得青丘公子也奈何不了。
便一个眼神之后,闪身出去,快步去正殿寻公主。
至于红袖,默默瑟缩身子,当自己不存在。
但凡这两个位不出现死伤,她是不会开口的,保不齐哪位真就成驸马了,她可招惹不起。
来的狐狸显然有备而来,气势汹汹直对勾引公主“私奔”的莲藕精,根本无须红袖解答。
“表姐金尊玉贵,吃惯了大鱼大肉山珍海味,赏识你一个登不上台面乡野村夫.......”
“赏识你一个只有脸的村夫也无甚初奇的。”
青丘长乐一身绯红衣衫,艳光四射,登场便是靡丽至极的华美夺目,推开阻拦他的侍从,如一阵吹入偏殿。
刻薄的话在见到大藕那张脸的时候匆匆改成除了脸之外没有任何优点。
这脸,这身段,哪怕青丘长乐是来鸡蛋里挑骨头的,也觉得不能咬牙说出貌若无盐的话来。
眉峰凌厉,眸若点漆,唇若丹朱,面容妖冶俊美,身形颀长劲瘦,气场强大,叫人望而生畏。
也让青丘长乐怀疑那涂山宁得到的消息是不是假的。
——这妖精不是狐族的,当真屈才。
不对,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了,出身狐族这么高的赞誉怎么可以落在这莲藕精身上。
绝对不能叫这莲藕精攀扯到表姐身上,否则狐王叔叔一定会生气的。
还有这莲藕精......确实没什么背景,是被积雷山的妖精给捡回来的,也没什么身份,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哪方大能是莲藕化形。
难不成还是传说中用莲藕塑身、莲花为肉的天庭中坛元帅的亲族?
别想了,就这?
连衣衫都不穿,伤风败俗的莲藕精怎么可能高攀,不定是哪个妖王残部,仗着有几分好颜色,便来勾引积雷山的玉面公主。
“你又是谁?”
大藕未动,原本听着来人的脚步以为是浅浅,现在期待落空,身体里的火焰躁动不安,已经无法被临走的安抚所平静下来。
但大藕身体里的火焰越是汹涌,他开口的询问便越是平静。
即使青丘长乐出现之后,就是没有任何掩饰的恶意。
这样的平静语气,给了青丘长乐一种大藕见他便知珠玉在侧,自惭形秽,放弃挣扎,于是越发张扬。
“我?我是青丘狐族嫡系,与浅浅表姐青梅竹马自小相视。”
“你识相的话,就带着你的穷酸气趁早离开这里,免得自取其辱。”
青丘长乐说着,觉得自己的尾巴不知为何隐隐瑟缩,想要在他的道体人形时出现,心跳又激动的快了几分。
这就是男子气概吗?青丘长乐模模糊糊的想着。
他从小在梦里就是想着这样保护表姐的。
心里挥毫着他在保护浅浅表姐的英勇无双,彻底把自己尾巴对于危险本能的感知给忽略过去,越战越勇。
他朝着上半身没着任何衣衫,手段看起来极其卑劣的莲藕精又走近几步。
“你若是及时醒悟,本公子也不会亏待了你,会送你三千贯五铢钱离开,也不枉你伺候表姐一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大藕对不在意的东西,不在意的生灵,向来只进耳朵不记心里。
他看着青丘长乐,只一眼就在心底里判定他身形单薄,跟个麻杆一样,一拳就能把他打死。
哪怕穿着艳丽的红也只觉得虚张声势,脸型上宽下窄,不好看,五官各长各的,不能看。
总结,哪里都不如他。
大藕的视线最终落在青丘长乐眼角鼻梁出的两点朱砂红痣,和浅浅一样,这样的信息叫他并不开心。
“你的痣......”
青丘长乐羞笑,扬起鲜妍的唇角,甜蜜的快要沁出汁水来:“这是狐族最时兴的妆容,皆因我浅浅表姐天生便如此夺目。”
“狐族之中,学的妖精数不胜数,但唯有我,得到了表姐的夸赞。”
这种相似,叫青丘长乐十分满足,于是宽容大量的对着大藕开口安抚:“你也知道此次为表姐甄选赘婿声势浩大,那涂山的和我争一争便罢,你?”
他上下打量扫视,眼睛里充满着挑剔,同情婉转,那莫名其妙的得意劲儿,看着就很欠揍。
“你,不可能的。”
“狐王叔父不可能同意你常伴表姐左右。”
赘婿、夫婿、选婿,丘丘之前说过的话再一次原封不动的出现在大藕的耳中,这一次他不再无视跳过,而是挑选出里面他最想听的。
“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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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左右......”
浅浅之前说,要他做侍卫常伴左右。
不过因为她实力不济,或许会被言语讽刺,便是这样的言语讽刺吗?
侍卫和赘婿,其实都要受一样的讽刺。
结合丘丘之前说的,显然侍卫并未有这个赘婿亲密。
否则,浅浅就不会把自己仍在这里,自己提裙离开了。
只有赘婿,这个身份,才能一直跟在浅浅身边,侍卫并不能做到。
“是啊,哪怕你再是如何邀宠,只有得到狐王认可的,才能成为积雷山被招赘成为积雷山的驸马爷。”
“你在积雷山无名无姓,连普通的妖都打败不了,如何能够越过我?”
“本公子可是青丘狐族最优秀的后代,全因表姐招赘,我才会踏出青丘。”
青丘长乐哪里知道,原本大藕只是说好了要做侍卫的,若非他主动提起赘婿,大藕的信息量根本不懂其中的意思。
但现在,大藕周身运行的血液慢慢安静下来,不再如同烈火一般沸腾。
有的只是明晰人生规划的,由炙热火焰变成文火的赤绯菡萏。
偏殿离主殿不远,是向狐王禀报、听训等待时候的场所,常有麾下大臣在此等待听宣,菱形方格的木门渗透点点光斑。
大藕获取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之后,对着嘴巴嘚啵嘚啵说不停的青丘长乐便完全没有了耐心,用打碎桌椅的力道,凝结的火焰在刹那间与大藕的身体相连。
只和之前幻化的光团对招,大藕就已经对这般招式驾轻就熟。
但这一次,他并非出杀招,而是伸手召出火焰,先点燃青丘长乐的头发,火苗先燃起青烟,炙热的烫后知后觉,青丘长乐着急忙慌召唤变成原型,看着大藕的眼神充满着不可置信。
“你......”
不讲武德!
殊死搏斗也行,哪有这么耍诈的!
风雪被尽数挡在窗外,容色极盛的莲藕精身上蔓延着与积雷山相克的烈火。
青丘长乐分明是水系法术,偏偏熄灭不了这一点小火煋。
他不得不迟钝的发现,自己变成原型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因为如果是道体只会烧他的头发,原型却会蔓延到他全身油光水滑的皮毛。
这妖精到底是表姐从哪里挖出来的,心机深不可测啊。
大藕走到青丘长乐的狐形面前,半蹲下垂眸凝视,发现自己果真不是哪一只毛茸茸都爱。
浅浅的兽型他哪怕没饭吃也想养,眼前的兽型,他很克制的没有要他死。
“我不想看到你的脸上再出现公主一样的妆容,所以——擦掉它,我来熄灭火焰。”
青丘长乐暗叹自己识时务者为俊杰,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哼哼唧唧连连点头,变回人形第一时间就是拿着手擦自己点上的朱砂痣。
火焰霎时间熄灭,青丘长乐着急摸自己的头发,发现大部分还在才放心——狐族瞧不起没毛的狐狸。
大藕玩心四起,悠哉说道:“还得多谢你告知,否则我怎会知晓还有赘婿这条路可以走,这熄灭火焰,就当我对你的报答。”
青丘长乐原本还沉浸在这妖说熄灭就熄灭还算言而有信,自己是不是该感激他的纠结当中,听到这话如遭雷劈。
“什么?!”
10. 第 10 章
第十章
“你是说,公主与妖精私奔?”
积雷山七将军之一的虎啸,遣散麾下小侍在自己洞府内饮酒作乐。
青天白日,但洞府之中四十八鼎金镶宝石烛台齐齐点亮,照耀着洞府之内光明璀璨。
新鲜的荤菜经由善庖厨的妖制好端上来,有刷上蜂蜜烤的鸡,有化作花样制成的鹅肉,金盘银器,摆满一大桌。
昏昏沉沉倒在毡毯上四脚朝天的虎啸之际见着熟悉的身影走进来也未行礼问安,更未严阵以待。
来者也不似做客,自顾自的为自己倒酒,如同回家一般安乐自在。
这和乐逍遥的场景若是叫积雷山任何一只精怪见了都要大吃一惊,毕竟谁都知道七将军之中的铜雀将军和虎啸将军最为不和。
平日里会面说不了几句话便要吵嚷起来,若非大王压制、丞相说和,只怕这二者见面就要打个你死我活。
但现在,化作原型飞进来,又在落地后化作道体的铜雀将军轻笑一声,用法术将洞府封闭,而后冷嗤一声:“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在喝酒。”
“怕不是还想着当你的驸马?”
铜雀扬眉,清脆的嗓音带着恭贺,被酒杯遮掩的脸上却是压抑不住的嘲讽。
“难不成狐王还有更好的人选?青丘的蠢货,涂山的精明,虽然都是狐族哪够咱们耍?其他慕名想要的妖王倒是有的还算入眼,但狐王聪明一世,怎么可能叫外面的妖王把握。”
“本将军虽然在年岁上大了公主些许,但人品相貌都不差,又是狐王亲信,自然没有比本将军更适合做这个驸马的。”
他说着,往日里逞凶斗恶的眼睛里尽是被酒液晕染的浑浊,想起玉面公主的花容月貌堪称尤物,叫他惦记多年,时时刻刻不能忘怀,恨不得将她求入帐中,日日欢好。
谁又是他的对手?
“是啊,你确实是狐王亲信,才可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瘟毒投在他身。”铜雀将喝了一半的酒水泼在虎啸脸上,冰凉的触感叫大妖瞬间警醒。
猴儿酒天生天佑,美味不凡,泼在脸上是实打实的羞辱之举。
“你疯了?”若非顾及旧情和现下筹谋,依照虎啸的暴脾气,只怕要将小小雀鸟撕个粉碎。
“你知道我今日领命去做什么了吗?公主与一卑贱小妖私奔,被狐王得知,我奉命前去捉拿。”
“你是不知道啊,那小妖不简单,容貌胜过你十倍百倍,叫公主迷了心窍,你——”
铜雀上下一打量因为酣醉连虎头都露出来的虎啸,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公主......公主怎可如此?!”
虎啸对浅浅视若掌中之物,若非狐王神之一笔,突然要为浅浅择婿,按照虎啸一开始的计划,狐王应该不知不觉的死在瘟毒之下。
然后浅浅这个娇滴滴不善法力亦不懂政事的公主,就应该被他豢养起来。
虎啸得积雷山百万财富,玉面公主得一佳婿日为家业分忧,夜里亦有阳气傍身,分明是两全的美食。
这是给他瘟毒的那位答应他的。
“只怕狐王马上就要多个女婿了,积雷山有新的主人了,可惜,不是你啊,大哥。”
两妖极为熟识,说话也不甚客气,在外都是做出伪装来才显得不够亲近。
谁到想不到,一个虎妖,一个麻雀妖,会是一父同胞的兄妹。
外头看来他们争锋相对,有几分假亦有几分真,现在凑在一处,不外乎贪图更大的利益。
“公主不再冰清玉洁,对我是憾事,对你又何尝不是了?”虎啸冷嗤一声。
“既然如此,咱们该尽早下手,狐王中毒力有不怠,不过这一次,我不只要公主,公主的面首,也要给我。”
虎啸没经思考的就同意了。
“杀。”
又商议了一番细节,铜雀化作原型悄悄离开,虎啸低头继续吃已经放凉的荤菜。
烤鸡、烧鸟、醉鹅...禽肉美味,他最讨厌禽类。
可哪有血食吃来痛快?
寻常妖精都能叫人族供奉童男童女,怎么他就得在万岁狐王的管控下吃这些?
思绪又回到图谋的积雷山王座,虎啸听说人族那边,帝王无能,就让位给有能之士,恢复以前禅让的古礼,不再是父子传承。
那新帝王莽比之无能帝王好上太多。
日后,还是叫公主安分做个妾室,免她不死罢。
-
积雷山之主要见一见将自己女儿半个心勾引走的莲藕精,浅浅不管这些,她向来没把这些名声由头的看得多重要,在她看来这些不过是达成目的的利器。
如同她对上父王的撒娇,如同她自揭伤疤说服大藕忠心跟随。
私奔不私奔,看重不看重,在浅浅看来,不过是钓出更多对积雷山,对她这个“战利品”觊觎的幕后黑手罢了。
父王想要借机为她选婿,免日后真有意外,也可有人相护,避免牛魔王之事再次发生。
这是一个父亲最简单不过的爱女之心。
浅浅无有不依,知道这是和她读书习字一般叫父王安心之事,只不过在她见过久别的重逢的青丘氏表弟和涂山氏表哥,以及一众妖王之后,发觉叫父王心安的女婿只怕没有。
只不过浅浅也没有想到,她把大藕放置在偏殿,等着野心勃勃的鱼来咬鱼饵,咬上钩的却是青丘长乐。
浅浅来时,见到的便是面红耳赤,气得在地上大喘粗气的表弟。
还有眨了眨眼睛,用带着赤金莲花镯的手撑着额头,无辜的仿佛举世最冤的莲藕精。
浅浅得到一旁默不作声红袖快要把头摇匀的肯定。
她对大藕的实力有了新的评定。
也对青丘长乐的脑子有了新的认知。
去见狐王的路上,他们穿林度水而去,微风带来冷冽的雪的味道,沁人心脾。
大藕拉住她的衣袖,依旧目光灼灼,眼睛一眨不眨的,直勾勾盯着她:“你说要我做侍卫陪着你。”
“可是我刚知道,侍卫不是能够一直陪着的,赘婿才是。”
“我想要一直在你身边。”
浅浅想拒绝。
但她还没说出口,大藕便举起自己的手,将那柄叫浅浅一见就恨不得据为己有的镯子放在她面前,上面莲花宝石上的火彩熠熠夺目。
“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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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死了,可以送你。”
浅浅忽的想到什么,轻笑一声,如菡萏绽放,没说允还是不允。
忽的,大藕脸色紧绷,伸手护在浅浅身前,朝着出现法力波动的地步掷出一击。
说来也怪,大藕没有任何的记忆,醒来后却对任何生灵都有种睥睨藐视之感,视若无物。
进了积雷山主峰之后,倒精神抖擞,随时随地准备战斗。
看着涂山宁出现亦是。
一个照面,大藕先在心里评定这妖精长得还不如之前那个,眼睛小鼻子低笑的僵硬难看。
都不如他。
“驸马爷当真勇猛无敌。”
涂山宁捂着耳朵出现深施一礼,常年眯着眼笑的狐狸精此刻也透露着几分苦涩,指缝里渗出的血液说明大藕重伤了他的耳朵。
浅浅语气平淡,如天上捉摸不透的云,凝视着涂山宁:“你是选错刀了,长乐他是会做出误会后直接示威的事,但他刚至积雷山不过数月,又鲜少和其他生灵交谈,日日围着我和父王,又哪里能够第一时间得知消息?”
“不过,你聪明,却自作聪明,在你撺掇青丘长乐之前,我从未想让他当过驸马。”
浅浅习惯其他妖在她面前说一些奇怪的话,这些原本就不出奇,但此刻她的手里忽然涌现出雷电,淡淡的一道雷电痕迹,落在她的另一只手上如同挠痒痒一般带来酥酥麻麻。
这种法术波动,对于任何成精修出道体的妖来说,都是一种简单的外泄。
就像大藕,他的洗藕水是自己操作火焰煮熟的。
这种情形,对于浅浅来说难以相信——这是她第一次出现法力波动。
她身为狐族,无法拜月、无法修炼,未曾找到修炼秘法后第一次出现这种波动,对她来说好比久经饥饿的人饥寒交迫之际看到了荤素搭配的流水席。
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变量?
积雷山主峰的雪亘古不化,附近的海依旧平静浩瀚。
其他都没变,除了见到“未来”,剩下的就是身边出现的这个奇怪的莲藕精了。
她低头,视线落在大藕的手镯,再到大藕俊美的面容,觉得驸马和侍卫其实没什么差别,反正都已经误会,不如就误会的彻底一点。
大藕还不知道言语流转之间自己的名分就要定下,只听眼前二妖的话,当即提取自己需要的信息,发现这个妖精也是觊觎浅浅的,立刻就觉得这妖精简直丑陋不堪,看一面都觉得烦躁。
至于浅浅说的没想过让他当驸马?现在已经没有拒绝,那就是可以。
大藕的逻辑十分自洽。
对生灵的态度也极其双标。
分为浅浅、浅浅狐形,以及其他。
这话的杀伤力比对青丘长乐还要大,青丘长乐只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涂山宁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越努力越惨烈。
涂山宁看着鲜活的如同敦煌重彩的青年笑的矜持温和,浑身散发着清透的莲花香气。
一点儿不见刚才一出手就要他耳朵的狠辣。
“谢谢你帮忙。”
还对他道谢?!
装货。
看你年老色衰了怎么办。
11. 第 11 章
第十一章
“你......”
有苏九明最了解从小在他怀抱里长大的有苏浅浅,若是对一个生灵没有兴趣,莫说是亲近,便是说句话都觉得恶心。
他听着许多那个莲藕精的资料,无外乎性格木讷、长相俊美,怎么看浅浅都不爱这种调调,又听浅浅说法力厉害才想着一见。
主殿偏厅,狐王跪坐饮祝狩刚制成的药汤,抬起头来,见来者相貌。
这妖不辜负长相俊美的评价,肤色在男妖中偏白皙,轮廓深邃极为精致,鼻梁高挺,薄唇似有不悦的紧抿。
上衫未穿,将宽肩窄腰的劲瘦身躯展现的淋漓尽致。
怎么不穿上衫.......
狐王还没来得及挑刺,先叹起这个,深感原来被人族礼仪腌入味的是自己。
“你也是?”大藕歪着头同样打量狐王,面色不悦,问完当即出招,极快的破空之声响起,一团火焰落在狐王方才落在的位置,桌案被点燃。
浅浅一巴掌朝着大藕的手臂扇去,凶神恶煞的妖精一下委屈巴巴的低头,似在控诉。
这时候浅浅可没工夫琢磨他的委屈:“这是我父王,是生我的那个,是积雷山之主,你无论是想要和我待在一处,还是在这里生活,你都只需尊重他。”
幸好大藕未出杀招,父王又有充足的应敌经验,否则浅浅当真要吓死。
——父王身中瘟毒,又因她缘故吐血,好在因祸得福,可要是再出差错,她真无颜面对父王。
她已经知道失忆代表着的意思,用最浅显最简介的语言交代了有苏九明的位置,说明大藕不论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亦或是救命之恩都不应该对狐王如此出手。
泰然自若、傲然进殿的大藕呆滞。
他一路先见青丘长乐,再见涂山宁,都是觊觎浅浅要和他争抢的男妖。
又见有苏九明在殿,气势比青丘长乐更为睥睨,比涂山宁更加深沉,样貌上出众,又有经过岁月的平和儒雅。
加上有苏九明的道体实际上和有苏浅浅并不相似,父女在一处不像是隔了一辈,说是兄妹也有相信的。
大藕现在看谁都不顺眼,想杀人。
哪里想到有苏九明就是浅浅的父王,出手控制来证明自己的实力已经下手很轻了。
没想到把岳父打了。
“抱歉,我以为......我以为他也是想做驸马的。”
大藕眨巴眨巴眼满脸无辜和浅浅道歉,说完还学着涂山宁给有苏九明深施一礼。
有苏九明原先有很多话要说,现在也不知该说什么了,他活得久,从三皇五帝时期就已经出生,门户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他们是妖,妖看重爹娘是谁有什么用?多少妖是修炼到一半被自己爹娘兄弟吃了的,这有什么用。
他巴不得浅浅一辈子做无忧无虑的狐狸,不懂情爱,亦不需要靠近情爱。
但是天不假年,有苏九明在今日明晰之前,无法确定自己还能陪浅浅多久,只能尽力为她寻找可靠儿郎。
大藕,莲藕精,却用火,又是火之精粹,来者绝非一般小妖。
这样的妖,浅浅想要驱狼吞虎,只怕有以身饲虎之险。
“父王,大藕他绝非故意,只是来这之前,涂山表哥蹿腾长乐表弟对他冷嘲热讽,这才多有警惕心。”
“而且,他都以为您也是想选驸马的,这才严阵以待,岂不是说明父王您春秋鼎盛,看起来就和女儿年纪一般大。”
浅浅扑过去,扶着有苏九明坐好,跪坐在一旁替大藕解释。
有苏九明伸手把浅浅头上跑出来一缕碎发别在耳后:“真就是他了?”
有苏浅浅晃了晃脑袋,有些别扭和父王说这个:“父王,你可不要小瞧他,等他修炼好了,就可以和我一起料理家业。”
有苏九明:......
浅浅说着,将刚才自己发现的雷电之力落在父王的掌心,这次更弱,但父王把女儿的所有都牢牢记在心里,哪里有一点疏忽,当即大喜过望,看着还在弯腰行礼的大藕也多了些许衡量。
视线落在青年唯一的首饰之上,赤金打造的镯子浑然天成的带着尊贵之气,一眼就是浅浅喜欢的。
浅浅唯我独尊惯了,什么都要最好的,想要的一定要得到,他不同意她也迟早会磨着他同意。
“浅浅,不论哪一族,都不会放或许会杀自己的生灵在枕边,你知道吗?”
他摸着浅浅的后颈,视线却落在大藕身上。
来自万年为王的大妖的冷冽,叫大藕直起身来,没有任何恐惧、害怕模样,如同杀伐决断的将军一般当即说道:“我不会伤害她。”
而那父女之间独有的亲昵,叫大藕看在眼里,紧皱着眉头,恨不得现在就将那块肌肤上全部覆盖自己的温度。
这是比青丘长乐青梅竹马的言语更让他烦躁,比涂山宁的阴阳怪气更直接的亲近。
他的本能告诉他:杀,杀,杀,杀了之后一了百了,再也不会跟他争抢。
捏碎头颅、穿透胸膛、拧断脖颈......他的脑海里预演着不知多少种血腥的演习,仿佛他这一辈子就是为了杀而存在。
冷香在鼻尖游走,浅浅的话如同甘露点在他的眉心,瞬间耳目清明。
——不能杀,杀了浅浅就不会和他好了。
“那你如何保证?”狐王审视。
“你想让我如何。”
要做到什么才能叫他和浅浅亲近,要做到什么才能代替狐王成为浅浅最依赖的生灵.......要怎么做?
他需要被告诉他到底要怎么做!
浅浅抬头看大藕,似是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又扭头回去,眼底的情绪隔得太远无法看的清楚。
但大藕看到了,他的绝佳的视线将一切净收眼底,亦能够看清她眼底的无措:她好像在愧疚。
因为什么而愧疚?他不明白。
但他想要永远留住浅浅放在他身上的眼神,叫她再也不能看别人。
否则,他又想杀人了。
“你以天道起誓。”
“我以天道起誓。”一缕金丝牵引着大藕的手,这是天道之誓的出现。
“在你性命终结之前。”
“我在性命终结之前。”
“你永远保护有苏浅浅。”
“我永远保护有苏浅浅。”
“永远不可伤害她,永远以她为上。”
“永远不可伤害她,永远以她为上。”
一道金光落下,地涌金莲,五色彩云光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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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照耀整个宫殿,而后才消失其中。
大藕说完,扬眉歪头。
信步就朝浅浅走去,先是伸手放在她的后颈上,又在浅浅皱眉前收回手,佯装无事发生。
有苏九明依旧不满意这个莲藕精的出现,譬如来历不明,譬如样貌太花哨,譬如穿衣打扮毫无羞耻之心,譬如身上味道太香,而狐王觉得从今天起他最讨厌的花就是莲花......
“行了,本王允准了,三月之后,便是你们的婚礼。”
“本王会昭告积雷山,同时宴请诸位妖王。”
狐王考虑的是浅浅的喜好,最终考虑的是浅浅的安全,现在天道之誓依然成立,他也绝非对着女儿朝令夕改的父亲。
“婚宴热闹,妖多眼杂,容易生事端,你可要好好准备。”
浅浅脸色发烫,听着狐王的话正色赶紧点点头,觊觎积雷山,觊觎浅浅的绝对不会让这场婚礼成功,是浅浅他们把蛀虫一网打尽的最好时机。
“父王,若是我想学习雷属性的法术,不知父王可否为我寻求名师指点?”
有苏九明之前为浅浅寻觅过许多师父,那些愿意以金钱相交易教导法术的,也大多浅薄,加上浅浅十窍开了九窍,一窍不通,两相合并,浅浅讨厌学法术。
如今见到浅浅开窍,又听着浅浅要主动寻觅师父,狐王百感交集,连对着牵手摸衣袖的大藕都能给上一个好脸色。
只是......
视线落在浅浅掩藏在衣襟之内的项链上,狐王记得,这是一枚玄鸟项链,一切的变化或许都是因为开始拜祭天喜星。
这么多年,可能他对浅浅严密的保护,才是她平庸的原由。
她本不该如此。
“浅浅,父王能为你寻求的名师,你都见过,咱们妖族天生天养,真正的名师不在金钱能够换到之列。”
“那我要如何是好?”浅浅迷茫。
大藕在衣袖的掩藏之下,悄悄的搔了搔浅浅的掌心,力道极轻,轻如鸿毛掠过。
“别闹。”
“我可以教你。”大藕嘴角压都压不住,雀跃的开口
她把那根调皮的手指给攥住,嗔怪一眼,眼波流转:“你失忆了,并不记得,法术修炼并非一通即通,需要属性相合。”
“世间,只有人族五行俱全,咱们妖族只会有一种元素来修炼。”
雷是五行衍生,更加稀少。
大藕拧眉,那张俊美还带着青涩的面容上怔愣一下。
妖......不能吗?可是,他觉得自己好像可以。
那下次试试,用水来杀?
有苏九明心烦,再多的悲春伤秋也被眼前两个鬼鬼祟祟以为他看不见的小动作给弄跑了,他是老了,不是瞎了!
“浅浅,父王之前给你说过,千年以前以殷商西岐为战场展开的封神之战,最终西岐获胜,建立周朝。”
“在这场战争中死去的修道之人,他们并非魂归幽冥,而是入封神榜,成为天庭正神。”
“这里面,有一位刚正不阿、雷法出众的神明,他对于雷法的控制登峰造极,你若能够拜他为师,进展可一日千里。”
“可......既是正神,享受香火供奉,那必定十分繁忙,他会愿意收下我吗?”
12. 第 12 章
第十二章
浅浅踏着外头的碎玉乱雪而来,大藕浑身战意,在看着她脖颈上痕迹的那一刻,忍不住嘴角上扬,用力下压都未曾压住。
“我没杀他。”他语气中带着自得。
浅浅睫羽轻颤,只在进门之时用眼波扫了一眼青丘长乐,而后听着这话笑着回答:“那你真的好厉害啊,我好开心哥哥你有这么高的进步。”
是啊,没直接把青丘长乐的尸体扔在这,他的脾气确实好了很多。
青丘长乐默默流泪,又担心这样血渍呼啦的场景吓坏了表姐,心里委屈的只能抱紧自己。
“哥哥,长乐是我表弟,他家里长辈与我父王有旧,我叫红袖带他下去疗伤,也好对他父母有交代,可好?”
青丘长乐不愿意开口求饶,但又不好叫浅浅的话落在地上,只能哼唧两声算道歉。
大藕本就对于其他生灵出现在浅浅眼前觉得碍眼,对这个命令不置可否。
浅浅一双光耀夺目的眼睛潋滟秋水,而今权势加身,神色光彩动人,言语轻柔又飞扬,长长的尾音像小钩子:“何必和傻子计较?他一看便是被挑拨来的。”
等周围清净了,他抱臂不说话,右手手腕上的赤金莲花镯熠熠生辉。
听着浅浅这般说,大藕扯着嘴角的模样有些狰狞:“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不配做驸马?”
鼻尖充斥着浓郁的莲花香气,浅浅清楚的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他的目光紧盯着自己。
但不是在权衡从哪里开刀。
而是如同实质要将她整只狐狸都烫化。
她挣扎着,如玉的肌肤从海棠领口间薄雾一般的布料里透出来,正如她这只妖精给人的感觉一般,秾丽而矜贵。
她身上的冷香被馥郁莲花香气覆盖,芬芳从莹润的肌肤下丝丝缕缕的渗透出来,叫大藕深吸一口气。
这香气来源于他,却又和他身上的不一样。
反正他不会这么闻自己身上的气味。
浅浅戳戳他的衣襟,金线编织成的麒麟补蹭在娇嫩的指尖上,一下便的红润起来,歪着头问:
“哥哥莫不是要生我的气?”
“哥哥当真生我的气了?”
“哥哥若是真生我的气,那就是你小气了。”
他们两个朝夕相处,浅浅发现大藕的脾气是不好,但只要于她分说清楚,他也不会无缘无故无理无据的就去随便要了别的生灵性命。
在浅浅理解来就是有的妖爱吃饭,大藕就爱杀戮,但是哪怕是妖吃太多也是不好的,无目的的杀戮更是会留下后患。
她现在因为胆子大所以叫他升起兴趣,相伴身边,浅浅自然要给他划出一个圈子,叫大藕以她的视角明白什么可以杀,什么不可以杀。
就像如果一个杀手要在杀人之前思考这个人犯了什么罪、我必须要杀他吗、杀他后又得到了什么,那这个杀手一定会失败。
思维影响行动,这是大藕教导她望日之时想到的。
大藕只要这般下去,不说别的,他一定下手杀不了她,因为他的理智线是浅浅自己画上的。
父王说,枕边人若是狼,会在夜里将她的咽喉撕碎。
可若是这狼自己的饲养,而她也非善类,是不是就很相得益彰了?
大藕不说话,却也没对浅浅有一丝松懈,用他那双犹如乌玉的深邃眼瞳紧盯着她,又看她指尖红润,手指如同捕兽铁夹一般紧紧擒着不放。
又听她连连这么说,脸上的笑实在压不住,颇有几分天真的稚气:“哪敢生公主您的气?”
“那可是公主的青梅竹马,我不杀都要被说一句小气,若是杀了,公主岂不是要跟我拼命?”
原本是笑着的,说着说着还被自己说的话激起三分怒性,一身华贵朱衣冷光闪烁,叫旁观者无端泛起战栗。
——他在心里,已经开始设想公主为了其他的东西跟他闹了,很后悔没直接杀了青丘长乐一干二净。
倒是离他最近的浅浅没有害怕,更没有挣扎,只是娇声叱咄:“哎呀,你把我握疼了。”
她身上的裙子堆堆叠叠,如同细密的花瓣,大藕只听她这么说,就松开手,转而握起她的手腕,放松了力道,在她指腹上吹了一下。
“你学东西真快,连吹一吹这种细致的事情都学会了。”
浅浅不愿意继续在这个话题里纠缠,不然只会是重复哄好-生气-哄好-生气的步骤,连忙转移话题,换一个角度来哄大藕。
“嗯。”
大藕点头,满意的看着浅浅脖颈上他留下来的痕迹,但看着她胸前那一串玄鸟项链,视线落在上面,总觉得缺点什么。
“这是我父王送我的生辰之礼。”
浅浅见大藕看这赤金玄鸟项链,为他解释由来。
“为何不是狐狸图案?”
浅浅也不懂,只道:“可能是新意吧,何必拘泥于自己的原型?我虽觉得自己天下第一,也不会觉得别人就丑,和而不同才对。”
大藕没说话,下一瞬,握着浅浅手腕的那只手就顺过去一件器物,浅浅定睛去瞧,发现就是大藕那只赤金莲花镯。
“这镯子对你而言十分贵重......”
大藕制止她的动作,再上下一打量,发现比起简单的玄鸟的图案,甚至还因为岁月变得黯淡的项链,和他的镯子比起来上下分明。
“带着。”
“就是贵重才给你。”
省的你跑了。
-
“万岁狐王聪明一世,怎么到头来在儿女之事上如此糊涂,选了一个无名无姓之辈?”
“听说,是玉面公主自己选的,万岁狐王原本不愿意同意。”
“是不该同意,但最后怎么又同意了?!若是输给万岁狐王自家小辈也就罢了,输给一个莲藕精,这是把诸多妖王的脸往地上扔啊。”
“还不是因为公主,狐王不同意,公主就跟着莲藕精私奔,咱们都知道,公主柔弱无力不善修行,可把万岁狐王吓坏了,这下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这下积雷山只怕是完了,狐王年纪大了,女儿不顶用,女婿也无能。”
“啧,可别这么说,咱们还得去参加婚宴,好好瞧瞧这能把公主迷惑的小妖到底有何长处,顺便......日后接手起狐王势力,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随着婚事的尘埃落定,广而告之,外面风言风语莫不是冷嘲热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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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洞妖王,还有几个魔王,除了孙悟空大闹天宫的事消失了几个,其他的都接受到了消息,反应也差不多就是这样。
翠云山芭蕉洞,正因当日和孙悟空反天的平天大圣牛魔王如今休养生息,听到这消息感叹良多,多饮了几杯佳酿,惹得妻子铁扇公主不悦,眼刀一下下的往处割。
“人家成亲,人家招赘,你在这忧伤个什么劲儿?”
“夫人莫忧,我这也不过是心寒罢了,攒下的家业妖兵和孙悟空闹一场全毁了个一干二净,倒是那万岁狐王,守着莫大的家业偏偏还自寻死路,叫我难堪罢了。”
牛魔王赶紧放下手里的酒器,耐心哄着。
铁扇公主冷嗤一声,一点也不信他的话,牛魔王的话跟个屁一样,放完就没了。
“人家的家业,即便是败光了,也不关你的事儿,你心疼个什么?你当我不知,只怕你惦记那玉面狐狸惦记多年,到现在都没死心。”
世上最知道牛魔王的就是铁扇公主,什么花花肠子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牛魔王轻啧一声,将人拦在怀里,他现在家当没有了,麾下的小妖除了几个伶俐的,也全死干净了。
也不知道那几个兄弟如何了,非要和孙悟空凑这个热闹,天庭是他们好招惹的吗?
现在死活不知,成了三界逃犯。
现如今牛魔王这日子,全靠着铁扇公主将就过。
原因是这千里之外忽的有一地如同火焰在烧,取名火焰山,这里的人日日酷暑难熬,难以生存,听闻铁扇公主的本领便凑出花红表里鸡犬牛羊来供奉,好叫芭蕉扇扇一扇。
只不过这扇一扇也不能把火直接熄灭了,否则再去哪里找这种发财的好路子?
每年给他们收粮食的时候扇一下,既能保住给铁扇公主的孝敬,也能叫火焰山的那些人知道扇了芭蕉扇要多凉快——快拿钱财来换!
“夫人这么说就是冤枉我老牛了,老牛这不也是想着,若是咱们能发上一笔百万横财,那该有多好。”
“只是可惜,这万岁狐王鼠目寸光,这玉面公主不知道这男子还是勇猛的好,选了个花架子。”
铁扇公主听着能发一笔百万横财也是极为心动,谁都知道积雷山狐王巨富,有着百万家室,只一个爱女。
若牛魔王真有能耐哄那玉面狐狸,到时候全部家财可都归他们之手。
这是她做梦可都不敢想的美事啊!
但她转而又想,钱是没影的事儿,牛魔王出去混可就真去混,若是真叫他当了驸马,只怕又百年难得回来一次。
红孩儿才几岁,也没见牛魔王这个当爹的回来几次。
如此老牛,还是没钱的时候才老实。
“我警告你,你这老牛把花花肠子都给我安分塞到肚子里,若是叫我知道你勾搭上骚狐狸,我就把你牛头割了下酒,把骚狐狸的皮给扒了当毯子!”
牛魔王讷讷应和,没往心里去,心里盘算着既然万岁狐王为他递来消息,就是还承认他牛魔王是一方妖王,他得好好去送礼。
再去瞧瞧能叫公主相中的驸马是个什么模样。
若真是个废物?
哼哼。
那就别怪他老牛心狠手辣了。
13. 第 13 章
第十三章
“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改变命运、拒绝被操控。”
“你愿意为此付出什么代价?”
“我的性命。”
在沉沉死寂之中,浅浅听到自己在心里这般回答。
-
有苏九明原本是要陪着浅浅一同祭拜那位传说中的神明,但天有不测风云,董仲舒的君权神授为皇帝的权力建立了最大的天气。
如今天下最大的贤者王莽接受禅让,继位皇帝,可原本的灾情不仅未加制止反倒越演越烈。
黄河改道只是一个开始,长江改道、瘟疫、饥荒、干旱.......全部出现,王莽那些看起来利于民众,实则叫民众无饭可吃无衣可穿的政策叫人族数量锐减。
人们开始怀疑王莽究竟是不是天道人证的帝王。
——若是上天指派,为何灾情不缓解,反倒越演越烈?
现如今南赡部洲人族的灾情严重到哪怕积雷山方圆五百里都是妖族居住,依旧无法置身事外。
狐王的家财是通过和人族通商,互通有无,妖族有法力,有宝贝,能用自己的原身来种植植物,人族有钱、人多,这么多年来一直如此。
可若人族岌岌可危,不仅积雷山的再也无法赚到钱,若灾情继续蔓延,积雷山也会牵扯其中,到时候妖族危矣。
因为妖族需要修炼,在未曾得到之前,他们也需要吃饭。
天灾之下,安有完卵?
浅浅听闻之后就叫狐王安心带着亲信离开,只要他好好喝药调养身体,在她大婚之时能回来接受叩拜之礼,那她就没什么问题。
但话说归这么说,今日今夜要去面对自己的未来,浅浅还是有些忐忑。
忐忑的不是要付出代价。
忐忑的是即便愿意付出代价,自己其实依旧是朽木,无法被雕琢。
这样的复杂想法之下,总会涌现出一种情绪,那就是:何必呢?只要我不去,那我永远都还是有希望的。
事到临头,浅浅深吸一口气。
越过雕花窗棂看向外边的天空。
今夜是十五月圆之夜,但天空黑茫茫的,乌云密布,清冷高洁的月亮被暗夜丢失。
等待或许能够把希望永远的留在心底里,却并不是长久之计,她必须将自己的软弱疑虑开刀拓斧的斩灭。
“我这就出发。”
“积雷山山巅之上本就常有雷霆,如今我登上山顶,祈求雷部神明相助,宜早不宜迟——我怕再等下去,我会没有勇气去尝试。”
浅浅张开双手,等待着白露为她披上鹤氅。
大藕拧着眉看着白露的手在浅浅脖颈间带着系带穿梭,拧着眉头,舌尖嘀舔着牙齿制止自己说话。
他在浅浅为他建立的秩序中明晰浅浅现在心神全部被接下来的一神所占据。
那神很讨厌,需要浅浅去求,但还有可用之处;白露很讨厌,但现在不是嫌她碍眼的时候。
“不,你会去的。”
大藕在白露为浅浅整理好衣衫后,顺势将她挤走,站在浅浅面前说道。
“只是之后你会躲起来,悄悄的努力。”
烛光影影绰绰,倒映着浅浅的面颊有着凌厉而脆弱的美,侧脸的线条宛如雕刻,脖颈细长皮肤细腻,比玉脂摆件还要光滑,皮肤之下,隐约可见青涩的脉络微微跳动。
那上面他的齿痕又淡了一些,在鹤氅的毛领遮挡下,只剩下些许痕迹。
浅浅这一次没有讨巧的说什么话,而是侧目静静地看着大藕,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猜测自己猜测的这般准确。
“我在看你,我在听你,我想...把你弄懂。”
弱小的、纤细的、胆怯的。
却是孤勇的、狠厉的、柔和的。
他听见自己说的回答,亦仿佛听见浅浅胸膛内那沉着有力的心跳声。
声声入耳。
“你真不需要我陪你?”大藕不死心,狐王对自己横挑鼻子竖挑眼,每次他和浅浅带在一起,狐王总会折腾一些其他事情。
他想瞧瞧那个被狐王赞不绝口的神到底有什么厉害的。
竟然能见浅浅拜他为师?
莫看现在什么神位显赫威名,封神之战时都是死的上天封神,活下来的才是自由自在之身,才是真正厉害的。
浅浅摇头:“父王不会害我,我也想自己试试。”
眼见大藕还想说什么,浅浅抬起手晃了晃自己的手腕,上面明晃晃挂着一只赤金镯子,正是大藕以不容拒绝姿态给浅浅带上的镯子。
“瞧,它还在呢。”
大藕偃旗息鼓。
第一次在浅浅面前,正式的退了一步。
-
积雷山之巅越往上越冷,雪路难行,她刚向前走几步,身后的脚印就已经被雪覆盖。
她的目的地笼罩在雾霭夜色中,能为她指引道路的只有手里这一柄琉璃灯,连一星半点为她启明的指引都瞧不见。
但没关系,不知道怎么走的时候就朝前走,就往上走。
积雷山是她的家,这里是属于她的地方。
她不害怕。
一点都不。
她的鹤氅原本是用来保温,结果浅浅坚定内心后发现被鹤氅掩盖的玄鸟项链撒发着柔和的温度,叫她能够在冰天雪地中逐渐如履平地。
而她手腕上的赤金莲花镯,和它原本的主人一样,存在感极强。
浅浅被灼烫的惊呼一声,那镯子才逐渐减少威力。
是真的烫。
——它不懂它的能力会给他人带来多大的伤害,需要有人告诉它。
山顶之上,一望无际。
从山下来看,这山仿佛直入云霄。
山下是绿地,是一年四季如春的栖息地,随着高度上升,便开始有着积年不化的雪,她父王的宫殿整个积雷山的枢纽中心便在这里。
在往上,就是在山下看来日日会连绵着雷电的奇景。
浅浅到的时候,脚步沉重,她一步一步踏上来,脚没被冻僵,衣摆却逐渐厚重起来,成了拖累。
她养尊处优的体力早已无法支撑,能够上来全凭一腔热血不服输不能丢脸的意气走上来。
浅浅到了雷电最密集之处,她被盘的整齐的发髻流落出些许碎发,调皮的在雷电的照耀下飞舞着。
她没有时间来搭理这些,脚下膝盖一软就直直跪下,雪很深,万幸没有碎石藏在内里。
有苏九明为他的爱女准备了许多的祭品放在乾坤袋里,凡间最珍贵的佳酿猴儿酒,数不清的美食荤食。
最关键的还有择吉日迎天时、净室内凑地利、斋戒沐浴引人和,用柏树籽、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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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艾草粉、檀香等。
以《天皇至道太清玉册》记载其通神明、安魂魄,通天答圣之灵方制成的香品。
浅浅跌跪在地上,不知时间。
良久,她直起身来,先将储物袋中的五盏琉璃明灯依次排开,在酒器里斟上清澈醇香的酒液,再加五种果品、配合贡品,一同摆设装点。
纤细的手指轻捻着三支香品,浅浅正要去乾坤袋拿打火石,忽的灵机一动,将其凑近另外一只手手腕上的莲花镯子。
没想到那烫了她一下的镯子呼出火焰,恰好将手中香品头部点燃,泛起一缕青烟,像是那镯子冲着她邀功一般。
浅浅忍俊不禁,压抑紧张的情绪也总算得以稍稍舒缓。
她正色,将香插用麦粟黍的填充的青铜鼎内,小小一口鼎有着岁月沉淀的朴实。
而后恭敬磕头,以额触地,抬起身来眼神凝视着徐徐燃烧的香烟。
她的期盼、她的希望随着这微小的烟一并要飞到天上去了——她的思绪如同这微小的烟,随着时间的流逝想的越发多了起来。
这位大神是谁?
若真有故交,何不父王同她一起前来?
父王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拜这位大神为师?并且认为神明一定会收下她,哪怕她千年寿命中,才初初觉醒雷电之力。
“弟子有苏浅浅,求见雷部大神。”
“愿大神垂怜,面见弟子。”
她掷地有声,嗓音果断坚决,眼底是这么多年从未出现过的刚强有力。
狐狸在怎么乖顺,也是食肉舔血的兽,她这么多年被骄纵在手心,少的是法术是体力,不是连脑子连心都一并染上铁锈不能用了。
还没来。
可能是这位大神还没有听到。
父王说过,神明很忙,很难接收到信徒的祈祷,就连在庙宇中的祈祷有时候神明都无法接收的到。
人族只有短短几十年寿命,却能有愚公移山之辈,坚持自己所思所想。
她要拜师,也定要叫神明感知其诚才对。
-
浅浅欲要再拜,一直遭乌云遮蔽,已经黯淡无光的月亮逐渐离了遮挡,出现在夜色苍穹之上。
一双沉重的军靴落在自己眼前,浅浅才缓缓抬起头来,看着来人的面貌。
来人上了年岁,未用法术维持样貌,剑眉斜飞入鬓,穿着巍峨装饰的麒麟战甲,也难掩其健壮有力的身躯。
和他高大威猛的身躯比起来,浅浅跪在地上,如同一颗不起眼的石头。
一身凛凛气势直观的冲着浅浅扑面而来,审视的目光未加任何掩饰,震得浅浅说不出话。
还有......他的额间,竟然有第三只眼睛。
当他垂眸看着浅浅的时候,他的第三只眼睛也在看着浅浅,审视、怀疑,种种情绪交杂。
——浅浅觉得自己在这只眼睛下无所遁形,他能识破一切。
她忽有所感,从记忆之中找出眼前神明的信息。
“您,您是,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
闻仲。
殷商的太师闻仲。
截教第三代弟子。
浅浅之前只知道他额生第三只眼,明辨善恶,却对殷商愚忠,不肯顺应天道,归降西岐。
这就是父王觉得......最适合她的师父吗?
14. 第 14 章
第十四章
闻仲自绝龙岭被通天神火柱焚杀,一腔报国之心奈何天不假年,只能抱憾而终。
幸好封神之战原本就是为了给天庭增加人神,好为玉皇大帝效力。
他命不绝,元神被封为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统率雷部麾下二十四正神,不仅要同水部行行云布雨之责,还因为雷部之特殊,效于紫微大帝辟邪院下行惩奸除恶之责。
——这事闻仲喜欢。
——天下但有不义之人,劈了拉倒!
行云布雨那是能叫属下去就绝不亲自前往,劈人的事情那是谁都不要和他抢。
殷商老太师活着的时候死三朝元老,对着人皇帝辛都能照骂不误,死了魂归天庭,那也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但今夜有些特殊,他原本是要前往雷部所在中枢看望行云布雨的结果奏报,盖上有自己本源之力的印章留存,这才算走完整个降雨流程。
没有想到一种强烈的念力将他召唤到下界。
闻仲感觉很是新奇,更是匪夷所思。
他因职责缘故,也在人间享有香火,可若是寻常香火都能直达天庭叫他感受的到,岂不是耳边就没个清净时候了?
这种直达他的耳边,要么就亲缘在身,要么就是念力十分强大,所呼嚎之事感动上天,也要传到他的耳边。
闻仲自殷商时期去世,至今王莽登基建立新朝,已经有一千年。
他哪还有什么亲缘?骨头在地底下一千年估计都成灰了。
死了在天庭当差低头不见抬头见,不见不行的亲缘倒是有几个。
既然是后一种原由,闻仲不能视而不见,便顺从着自己的心意顺着引灵入圣的香来到凡间。
他想过会是什么人,或许是被欺凌走投无路,所以来求他劈死仇人;也可能是被亲人霸占田地,所以来求他劈死亲人;
......反正说来说去,都是想叫他惩奸除恶一下子劈死的,这次可能是太恨了,所以念力直达天庭,没通过庙祝。
这种评评理的事情闻仲这一千年已经干的驾轻就熟,成竹在胸,自认没什么难度。
但他没有想到,想见他的是一只妖。
一只狐狸精。
因为殷商灭国,与借着苏妲己之身迷惑人皇帝辛的九尾狐脱离不了干系,所以这么多年天上地下,就没有任何生灵在闻仲面前提起“狐狸”二字。
结果现在居然是一只成精的狐狸要见自己。
她还备好了瓜果酒品,连香都是最高规格开光的。
头上的第三只眼睛全凭本能的张开,却发现此妖无任何杀孽在身,单纯干净的像一张白纸,眼见他凌厉气势,小狐狸吓得瑟缩,又抬起身子,正色说道:“见过天尊。”
闻仲不动声色的打量周围环境,静谧的雪山,积雪深邃,小狐狸的道体裹着厚厚的大氅,俨然是一处寒冷非常之所在。
她抿着唇,抿的周遭的艳色更加红润,光亮不多,但她在琉璃灯下显得更加柔和,对于闻仲来说就是个小孩子。
而且一看就是被家里捧在手心的。
被那宽大衣袖掩盖的金镯,只露出轮廓,他略略看过一眼,便知是难得的法器灵宝。
闭上那威压凛然的额间第三只眼睛,闻仲放松自己的威严,自认温和的开口垂问:
“就你是行香召唤,欲往何事?”
浅浅深吸一口气,指尖陷入到掌心血肉中去,按出一个个月牙痕迹,她觉得这位大神果真不负威名,实在是叫她胆颤心惊,连说句话都带着强烈的威严。
她望着眼前这个被战楷包裹着的山岳般高大的身形,黯淡的月色在他的眉骨下透出冷冽的阴影,他像是山像是雷霆,他在这里,就象征着强大和踏实。
高山仰止。
浅浅想,不怪乎父王觉得这位大神是最适合她的师父。
之前请来的那些浅浅只看一眼便觉得不服,现在倒是有一种见了从来没有见过的长辈,怕他不喜的忐忑。
“弟子盼大神垂怜,收我为徒。”
这更奇怪了,狐族妖求闻仲收徒,这话叫天庭其他神明知晓,和老寿星上吊嫌命长是是一个意思,反正就是不想活了。
闻仲眼神古怪,神情倒是没有变化,依旧看起来是正气凛然的雷部天神。
他垂眸。
看起来就还是小孩子样子,若是狐形怕还是个小崽子一样的小姑娘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眼底是无限的期盼,像一朵在风中缥缈的云。
他低声问道:“是谁叫你来的。”
这是在害你啊。
想叫你死啊。
好歹毒的心肠,利用老夫也就罢了,居然还利用小孩子的一片信任,好叫老夫当恶心,真是该五雷轰顶!
浅浅眼见闻仲没有直言拒绝,就赶紧开口:“是我父王,积雷山的万岁狐王。”
好啊,原来还是妖族的妖王。
闻仲摇头,看着她说道:“你是狐族的雷属性,狐族传承多年,有许多秘术,不必拜本座为师。”
浅浅咬着嘴唇,泫然欲泣,她身形清瘦,面容比东海最珍贵的珍珠还要光影溢彩,那双黑亮的眸子像宝石,眼角内侧的红痣旖旎,更映衬着她欲落未落的泪珠,显得更加可怜了。
“正是因为我无法修行妖族术法,这才想要拜天尊为师。”
“为何?”
“我......不能拜月。”
狐族之法,若是不能拜月那便跟练剑缺了手臂一般。
闻仲清楚,所以他有几分诧异,额间第三目再一次睁开:上上下下扫视着浅浅浑身的筋脉,拧着眉头:“这又是谁给跟你说的,竟然耽误你千年时间。”
“你父既称万岁狐王,想必母乃是人族,否则不会五行俱全。”
“你经脉流畅,人族血脉虽被压制,五行俱全,若是早早拜月何愁不能成为一方大妖。”
浅浅怔愣,她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错了,竟然听到这话。
她从来不知自己的母亲是谁,幼时问起父王便会看着她眼含泪意,她便不在多问,而今骤然听闻自己母亲是人族,她的眼底尽是茫然。
而且...她经脉俱全,五行俱全,为何父王避之不谈,只叫她避开千万狐族修炼的望月坦途,寻求他法?
“孩子,本座以受命天庭,无暇教徒,你且去吧。”
“日后,小心你父王。”
浅浅执拗摇头:“我父王不会害我的。”
“长辈会有很多事情不愿意告诉孩子,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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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他们觉得为了小孩好。”
到底这不是自家孩子,做错事情犯轴他能直接拿着金鞭去打,闻仲亦只能说到这个地步。
心想,只怕下一次见面,她就要祈求他劈死她这心机叵测的父王。
到时候为了这份缘分,他可以多送一些。
小孩,哄起来很简单的。
“你且走吧,本座亦去也。”
浅浅也摇头,大着胆子伸手抓住他的膝甲。
现在这两件事情对她来说都是天大的事情,一件关乎她的亲娘是谁,这是她的身世之谜,一件关乎她为何不能修炼,被耽误了一千年。
若是其他人,早就已经带着满腔疑惑满腔愤慨去找自己父亲问个清楚明白。
可浅浅还记着自己这一行的目的就是要拜闻仲为师——若是没来也就罢了,可她既然来了,闻仲亦来到凡间看见她的祈求,这般轻易放弃,她不甘心。
父王不会害她,她清楚的明白这一点。
父王爱她,哪怕有事情瞒着她,她亦不会怀疑父王对她的用心。
“不,我一定要拜您为师。”
“您既下凡,那一定是听到了我的诉求,这世上有多少人求神拜佛,难道是谁都能求得神明下凡解救的吗?”
浅浅之前做足了天资不高、请人心软的姿态,但她并非天资,而是被耽搁,甚至她有人族血脉,又幸运的五行俱全,也就说明雷属性只是她最先溢出的天资,而非她唯一的法术属性。
加上又从之前说明自己父王身份闻仲并未有任何情绪波动之时发现父王和闻仲并无故交,那婉约乖巧当小辈的模样也不能继续用。
她必须想办法说服他。
否则她要如何?离开这里和父王吵架,执意要修炼狐族术法?
若是能修炼,父王何必舍近求远。
可若不是闻仲,不修炼狐族的秘法,难不成她真要跟着大藕修炼?
喷泉的高度不会超过他的源头,如果她跟着大藕一同修炼,那才是真正的把脖颈放在他的手掌中。
下一秒究竟是爱抚还是窒息,由不得她做主。
若只沉浸在他现在能被自己安抚、甚至被驱使的假象才是真正的傻子——梦境里,牛魔王对着她也是软话尽出,百依百顺,比大藕做的还妥帖!
又哪里耽误他把积雷山的财富送到铁扇公主府中,又哪里叫他将她抛之脑后死于荒野?
她竭力避免命运,做出能做的一切,这样的反抗不是叫她重复进入另外一条河流的。
“您与我之间本就有缘分,您何不成全这缘分?”
“求您教我。”
她再一次以额触地,眼睛里没有故作的悲伤乖巧的幼态,有的是凛凛的不服,有的只是对修道的无限憧憬。
-
闻仲沉默。
那些死在岁月里的记忆好像重新在眼前重演。
他那时还不是被唤为天尊的神明,还只是一个修道之人,一辈子以殷商的安定为己任。
记忆里,即使做了父亲、做了君主,在他面前依旧梗着脖子倔得不低头的那个人仿佛又出现在眼前。
只不过眼前这个,力弱,更懂得看眼色。
没那个能闹,闹到江山性命都没了。
15. 第 15 章
第十五章
闻仲终究会对小辈心软。
愿意婉言劝阻:“你太过骄纵,无法吃苦,本座教徒向来不留情面,你不如去练狐族之法。”
“你有人族血脉,虽被你体内的狐族血脉压制,又幸运的不是经脉闭塞,而是五行俱全,何苦自讨苦吃?”
闻仲这一次看着浅浅的眼睛,没有说因为她是狐族,更没有说她开窍太晚,他只是说她坚持不了修炼的艰苦。
至于缘分,他倒是没有否认。
念力能够直达天庭,能叫他放下手中公务下凡查看,这本身就是一种缘分。
能叫他回忆起千年以前的场景,更是一种美妙的缘分。
“这不是理由!”
“你既然已经明晰我并非刻意不修炼,那就不能说我骄纵不能坚持。”
“殷商西岐之战,您死于战场上,殷商终究打败,大周为正统,连纣王都和王后苏妲己自焚于鹿台,难道就因为这样,您觉得自己输了,殷商输了吗?”
浅浅的脑筋向来活络,对上如同泰山一般的闻仲也并非他说什么是什么,她怕是怕的,但也是要争一个道理。
况且她觉得闻仲这位大神,只是看起来严肃,实际上并不会对自己出手。
浅浅看这种对于情绪的观感十分敏锐,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数次安抚大藕。
“不,大商没输。”
鲜少有人和闻仲聊起封神之战的事情,这一次还是个估计那时候还没有出生的小姑娘同她聊起,他随着浅浅的说法否认,也发现了自己刚才的错误。
这是个对他久仰已久想要拜之为师的小狐狸,不是他麾下听调令不需要问原由只要一五一十做好的天兵天将。
“好吧,你若手持这两柄双剑在此劈刺三个时辰,本座就收你为徒。”
闻仲从自己的法器储备里一眼就觉得这两把灵巧的金剑很适合浅浅,并且决定若是他回来的时候浅浅没能坚持,但只要结果能够叫他满意,他也愿意留下这两柄双剑给这小姑娘防身。
这剑,原是他还未能拜入截教之时,商王帝乙从宝库中所赠的神兵利器,然他拜师火灵圣母,改用金鞭,这双剑就此蒙尘。
如今也算给它找个归宿,不至于明珠蒙尘。
三个时辰,足够他回天上把还没批阅的奏报看完了,他看了一眼漫无繁星的苍穹,转身施法离开。
他说完,金剑落在雪里,掉在浅浅面前。
-
有条件就行,有明确的条件就是有收徒的意思,浅浅再一次感叹闻仲的好说话。
浅浅无法形容她将剑拔出剑鞘时候的璀璨与辉煌,比月亮更加闪耀,光华璀璨。
两侧的刃泛着冷光,剑身铮鸣着。
这不只是一双剑,这是雷电的震怒,是洪水的滔滔,是火焰的炙热,是寒冰冷冽......这是一柄见过血的剑。
剑柄上是浅浅最为熟悉的文字,她指腹摸了上去,发现上面篆刻的是——天、命、玄、鸟?
“这商朝之人,对于玄鸟的敬仰真是如同真金一般永不褪色。”
浅浅低头被遮挡在鹤氅里的玄鸟项链取出来,心里升起一抹疑惑叫她皱起眉头,却因为所知的信息太少又太过散碎没有抓住这一抹灵光。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玄鸟坠饰,弯眸一笑:“你输了呀,不如人家的玄鸟好看”,这剑看起来就新新的,剑锋感觉一下能杀十个浅浅这样的小鸡仔。
而她的项链,虽然光华依旧,却有着些看不出痕迹的斑驳。
说完浅浅就没有任何犹豫的拿起剑站起身,剑身的重量带着她纤细的身躯,差一点一头扎进雪里。
就这深度,浅浅要是倒下了,拔都拔不出来。
她抿嘴一笑,不觉得挫败,反倒觉得欣喜。
——这是她的兵器。
——能够用来防身,免受波折的兵器;
——是能够用来保卫身边亲人,免叫他们厮杀之余还担忧自己的兵器。
她直接脱下身上厚厚的鹤氅,将价值千金的东西扔在雪地里,此刻浅浅庆幸自己里面穿的是一身劲装,不是她寻常爱穿的广袖华服美衣。
剑很重,浅浅体力难以支撑,但她必须要熬过这一关。
她不要拜师闻仲的可能和探究真相二选一,她一千岁了,她什么都要!
这一次浅浅没有取巧,没有选择更省力的方式,这世上能做作假的很多,但有些事情真的假的骗过别人,骗不过自己。
就用尽全力的挥舞着自己双手中的剑,很笨、很累、很不体面。
这并不算是一种剑法,这只能算她要用决心,要把原本自己脚下虚无缥缈的云,变成坦荡的大路。
一开始还是她胸前的玄鸟和手腕上的镯子散发出温度来取暖,一开始浅浅还会想着时间过去多久,离三个时辰还有多久.......
到后来,她的汗水湿透衣襟,盘好的头发开始不再规整,汗珠顺着下颚滚落,她已经没有力气思考着什么有的没的,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劈下去,刺出去!
眼前的就是仇人,就是猪八戒,就是牛魔王!
你偷懒你的敌人就用的钱荣华富贵养老婆孩子,你这时候不努力难道要人命被扒皮吗?
你甘心吗!
浅浅给自己洗脑,化悲愤为力量。
闻仲还没有忙完手中事务,就牵挂着又来到积雷山,他在心里想着,只要小狐狸不是嘴上说的好听,实际上早就逃走,或者偷奸耍滑只等他来在装模作样,他都愿意睁一眼闭一只眼。
闻仲年轻时候眼底容不得沙子,脾气爆,朝歌不好惹里排前三但不是第三。
现在封神已过一千多年,他也从岁月的流逝里强大到可以叫一切不合理变得合理,他终于可以平和的看待很多事。
神明刚刚降下,就见着那纤细的身影轻薄的像是一只蝶,用力的挥毫着手里的剑刃。
这样的招式在闻仲看来有无限漏洞,他能从几百个位置一击击命。
或许是他对浅浅的期待值太低,亦或者是那种熟悉的感觉叫他有点心软,他看着她用力的挥下,一滴晶莹的汗水顺着间落下,忽的从心底里生出一股想法——收这么一个弟子也不错。
有韧劲、有冲劲、对自己也狠得下心——或许漂亮的狐狸都这样。
可他的神职不比城隍土地能待在凡间,他所能下凡的时间都是按照辟邪院的战略,无法全心全意的教导弟子,如这样下凡几个时辰还好,若是经常下凡,有违天条,反倒给这小狐狸引火上身。
闻仲想到这里,又骂了好几句万岁狐王不是个好东西,不会当爹。
忽的,闻仲凝眸,目光停留在浅浅翻飞手腕上随着动作不经意间露出的镯子——原先闻仲便知被掩藏在衣袖下只露出轮廓的是一件宝物法器,如今再看,这形状、这色泽、这纹饰......
熟悉的可怕!
这不就是哪吒的乾坤圈缩小版吗?
如果说以前的话闻仲可能真不了解莲花太子、中坛元帅的法器细节。
但四个月前恰巧他们一同去花果山抓拿孙悟空,闻仲在天上用水镜看的清清楚楚,哪吒的乾坤圈就是这个样子!
闻仲还未曾来得及深思,就见浅浅手下一个失力,那剑就要朝她的脖颈间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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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中飞出一击,水遁移行。
谁知浅浅身前发出两个光团,同样在同一时间将击出。
闻仲将小狐狸接住,看着小狐狸力竭,面容红扑扑的,汗水湿透了脸颊,眸中浸染水光,纤长的睫羽都濡湿粘黏,叫她看起来凭空大了几岁,少了那种令人怜爱的感觉。
反倒更叫人心疼。
-
浅浅不知道时间的流逝,每一次劈砍都把他当成仇人就在眼前。
眼看着用余光看到闻仲那不容忽视的身躯,浅浅期待他喊停,谁知他就在那里看着,一点动静都没有,浅浅努力过后聪明的脑袋瓜再一次决定不努白努的力,一定叫闻仲看见她的奋力拼搏。
顺便还能看看大藕为她带上的镯子到底有多么灵智。
没控制好力道的剑明晃晃的冲着她自己的脖颈而来,闻仲的法术、大藕的镯子、玄鸟项链一并发出攻击,将剑刃击飞。
浅浅正要说些什么,却发现闻仲的视线落在她的身前。
身前......
玄鸟项链?
“这...”
“这玄鸟,你是如何得来的?”
闻仲千年来情绪就没有如此高涨过,火山喷发也不过如此。
他僵硬的想要挤出笑来安抚浅浅,却发现太久保持着威严的面容,笑比不笑还吓人。
“这是我父王赠的生辰之礼。”
“胡说!”闻仲反驳叱咄,转念怕吓坏浅浅,又小声说:“不是。”
这分明......这分明是殷商国玺上嵌着的那枚附着着护国神兽九天玄女真灵的玄鸟!
怎么会在一个妖族狐王手里?!
等等,狐族?封神之战,朝歌王宫就狐族最多,还真有可能是狐族带走的。
她又是狐族的血脉。
“天尊,我已完成你的要求,可否收为我徒?”
浅浅不理解为何闻仲看着她如此激动,难不成闻仲这么多年就没遇到过她这样的?连她这样的都开始稀缺了吗?
不趁热打铁就对不起她那灵活的脑子了,浅浅赶紧询问。
“你...”
闻仲欲言又止,细细端详她的面容,发现原来觉得熟悉并非偶然。
“我不收你为徒。”
“但,我们还有更亲密的关系,你等我上天问个清楚明白!”
浅浅一瞬清明,脑中千丝万缕的信息串联成一条线。
她今日得知她是人和妖的混血,知道她的母亲是人族,闻仲这话基本就是朝浅浅说明,她的母亲他是认识的!
而这玄鸟,就是她母亲留给她的。
能用玄鸟的,一定是殷商王族。
闻仲放轻了力道,试探的摸了摸浅浅的头。
“这剑你留着防身,今日你一定累了,回去叫侍女好好帮你推拿放松,也细细思考我的话,不要太相信...你父王。”
他往远处看去,天色已亮,羲和快驾着金车出来了,他要先回到天庭,临走前细细叮嘱。”
“还有,你若要见我,便燃起香,我就来寻你。”
临走前,他还是不放心那疑似乾坤圈的镯子。
虽说比起浅浅的身份来说哪吒这个西岐先锋对他来说毫无意义,甚至看见就烦,但眼下已经威胁到浅浅身上,他必须问个清楚。
“这镯子,并非常物,亦是你父王所赠吗?”
浅浅眼底的震撼还未平息,机械的摇头,又反应过来这是探究大藕身份的一个好机会。
“是我未婚夫所赠,他是个莲藕精。”
闻仲:......
你还是个孩子啊!
16. 第 16 章
第十六章
自从丘丘所负责的莲藕精飞黄腾达一举攀上公主,都不用狐王或公主开口,丘丘就水涨船高,待遇大大提升。
他是想不明白木头一样的大藕是怎么迷惑公主,叫公主痴心一片,非大藕不可的。
难不成公主就是喜欢这样的?
谁知,他来时候大藕眼底亮起光,随即充斥着失望,周身冷淡如同积雷山之上的连绵积雪,冻的丘丘差点说不出话来。
之后的大藕又恢复到失去三魂七魄的模样凝视着远方,丘丘情绪崩溃,后又喟叹:“以前以为你是木头,谁知你是只在公主面前活过来。”
他挠了挠头,轻咳一声别过眼,掏出来一个一沓捂住胸口的书册,递出去。
“这可是兄弟我专门为你和公主准备的,光着纸就花费不少。”
提起浅浅,大藕总算在窗棂下回过头,他现在已经识字了,看清书籍封面上写着董仲舒的《春秋繁露》,大藕没反应过来,这种人族用来排除异己、宣扬自家才是正统的书和公主有什么关系。
丘丘看他又怔愣,当即把东西塞在大藕手里,脸色绯红一片,挤眉弄眼的说道:“我知道你生的好,但是人族有句话说的好,以色事他人长久不了,公主现在喜欢你,日后呢?”
“还有我看虎将军近日一直心气不顺,就是因为你横空夺了驸马之位的事,这还是高层,其他的小妖一听着你都能当驸马心思也活络起来,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想要在山下和公主偶遇。”
“婚礼上其他妖王也会过来,要知道七十二洞妖王里只要有十来个...不,几十个都来咱这选过驸马。”
“你为了自己考虑,也得多学点什么,拿出自己的手段来,这样也好增加和公主之间的趣味啊。”
大藕没理解,但大藕没拒绝。
心里觉得也不是不能看看。
忽的,一道火焰在大藕眼底燃烧,他心瞬间被烦躁笼罩,那是他感受到浅浅危险的法器!
拜师怎会遇到危险?!
封神榜上的神仙能是什么有用的神仙?还不是被厉害的给送上去的。
浅浅就不该去拜那劳什子师父。
还有狐王乱出主意,根本不会养狐狸。
他心里思索着,身体本能比思维更快,等他反应过来之时,身躯已经如同一只灵活的燕飞了出去,身后是丘丘不死心的呼喊着“你别死啊,没死一定记得看啊”的叫声。
-
只有见过日出的人才知道日出其实不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灿烈的大日一下子从上的那一边跳上来,方才还不在的,现在就在了。
一瞬间整个世界开始明亮起来,暗夜里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隐晦就被隐藏起来,像潮湿的苔藓。
他速度已经很快,但他没有用过遁形之法,一切都在摸索之中,全凭对浅浅安危的恐慌疾步,若中间有一点迟疑他就会从天上重重摔下,摔成一滩藕粉。
大藕并未陪着浅浅上来,他的镯子却已经只能感受着浅浅的状态,他顺着山顶之上雷电之力最为旺盛之处,果不其然见到了躺在地上的人。
一向倦怠,也曾想过对浅浅动手一了百了的大藕站在原地,像一只在草地上见过的、应激的野兔,僵硬着脊背无法逃离也无法前进。
浅浅对大藕能够这么快赶到,既觉得意料之外又觉得情理之中——有那么被大藕带上去的镯子,大藕知道什么都不过分。
她一只眼睛灵活的睁开,对着僵硬的连呼吸都忘记的大藕招了招手:“好哥哥,我很累,你抱我回去吧。”
她明白大藕喜欢这样。
但她大多时候并不愿意满足他。
若是酒饱饭足就会对美酒佳肴嗤之以鼻,若是她满足的太过,百依百顺,岂不叫他失了兴趣?
浅浅在寻觅着大藕的底线,包括外头的风言风语,降低暗地敌人的警惕是一,想要看大藕究竟在意什么为二。
只是现在她不想猜了。
在闻仲的嘴里,她的父王不值得信任。
还有,浅浅记得,一开始闻仲欲言又止的,是她手上的镯子。
她现在不想怀疑,只想歇一歇。
-
大藕十分熟悉浅浅笑起来的模样,表情生动,五官灵活,带着她独有的狡黠,冲淡她原本面容上带着的冷和秾丽,总觉得一眨眼就又是一个鬼主意出来,还是个孩子模样。
她真正笑起来的时候眼角向上挑起,眼睛随即出乎意料的睁大,那双如同清澈湖水里的眸子荡漾着光,眼角处的两颗殷红小痣熠熠生辉。
浅浅朝他招手,大藕方才记得呼吸,方觉得自己又活过来。
“我挥了整整三个时辰的剑,当时一腔热血撑了下来,现在躺在这像是一滩烂泥,提不起半分力气。”她说话有些含糊不清,许是累极的缘故,尾音延长,软绵绵的像是撒娇。
大藕机械的听着浅浅的指挥把两柄金剑塞进乾坤袋里,装剑的时候颠了颠重量,觉得一般货色,虽有底蕴失了厚重,身为一柄剑没有杀伐之气。
自己能给浅浅更好的——他能吗?
本能的嫌弃和理智交汇,叫大藕一瞬间迷茫。
但他聪明的转移话题:“那就换个师父,他在折磨你。”
浅浅默然:“师父可能...成不了了。”但是可能有更亲密的关系。
或许这就是父王一定要叫她来的原因。
——假如积雷山无法护住她,那身为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的闻仲可以。
“鹤氅。”浅浅提醒。
大藕一听不用闻仲了,看都没看被扔在不远处的价值千金的鹤氅一眼,直把浅浅面对面抱起,用双臂擒着她的双腿环在他的腰间。
浅浅不想用这个姿势...太超过了,不行。
“你要一只手托着我的背,我来环住你的脖颈。”
“另外一只手托着我的膝弯。”
浅浅调整完,缩在大藕的怀里,细嗅一口他身上的莲花香气,她觉得自己现在一定很难闻。
所以让他也一起难闻!这就是刚才他非要自作主张那么抱他的代价!
浅浅筋疲力尽,眼皮沉重,正要闭上眼睛进入梦乡,转而想起这看起来指哪打哪的莲藕精其实凶得很,她怎么能够指使的这么理直气壮?
虽然看见他就很踏实很安心,但不能真把他当自己人啊。
“多谢哥哥来的这么快,你若不来只怕我要冻死在雪山上了。”
“没了你我可怎么活啊。”
或许是大藕的怀抱真的很有安全感,炙热的体温温暖她在雪地里冰冷的身躯,或许是今天初晨的太阳格外的明媚,浅浅心底里藏着满腹心事,终于泄露出只鳞片爪。
“你失忆了,那你对父母是什么看法?”
大藕被夸了一句,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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愉悦,看着浅浅笑的甜更是开心,他受不了浅浅安静的如同没有呼吸的样子。
——这么有活力的生命都会被压垮,那其他生灵还有什么资格活下去?
他心情好,便也顺着思考,这下他飞的有稳妥,没叫浅浅感受到颠簸。
“感觉他们应该是死了。”
“不然我怎么会一想起这两个字眼就充满愤慨。”
“而且一定是死于非命。”
浅浅瞪大眼睛,眼底充斥着不可置信,不敢想象大藕是如何用平静到毫无波澜的语气说出这种话来。
“死于非命...?”
大藕低头看她一眼,这张在美人堆里都十分出众的脸堪称长在大藕的审美上,这会子仰头看他,有一种生机勃勃的冲击力。
他没继续说,只嗯了一声继续看路,俨然变成锯嘴葫芦。
大藕才不会告诉浅浅,不喜欢提起父母是真,故意吓她也是真,看她眼底里流露着全是对他的情绪,而非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霸占了心神。
她眼里就该看着他一个。
但其实,小脸缩在他怀里的浅浅嘴角勾勒,三言两语把他没经掩饰的情绪说了出来。
-
时间不长也不短,快到寝殿的时候浅浅已经力竭在他怀中睡着了。
带着侍卫巡视的虎将军恰巧路过,脸上露出敦厚淳朴的笑容打趣道:“驸马爷和公主真是恩爱,叫在下当真羡慕。”
大藕目中无虎,信步越过。
虎将军看着他的背影暗恨,等你得意这几天日子,看老子先毁了你的脸。
寝殿之内,红袖白露连忙为了上来,白露心疼的将人搀扶过来:“怎么累成这样。”
大藕本想阻止,奈何浅浅习惯白露,在白露面前也放心,听见她的声音就颓废的撒娇,整个道体柔弱无骨,像是又摊成一团狐狸饼饼。
她们一个扑的自然,一个接的自然,倒叫大藕怔愣一下,没反应过来。
“累的一身汗,我要沐浴。”
白露红袖哪见过公主这般憔悴力竭的模样,手心还有水泡!
心都要揉成一团了,连忙将她带去汤泉,再备上伤药。。
隔着一串串珍珠串连的珠帘帷幕,浅浅被红袖和白露两个服侍着脱去衣衫,进入铺满鲜红花瓣的温泉汤池之内。
她喟叹一口气,纤长的手臂放置在两侧,两狐分别跪坐两边,用细嫩的手替她按摩松泛。
好一幅穷奢极欲的画面。
但大藕完全没有欣赏的概念。
他在将狐王和闻仲视为眼中钉的时候,也将白露红袖当做碍眼的生灵,比青丘长乐还要碍眼。
“你们,出去。”
浅浅回到自己的地盘,不再苦恼暂且想不明白的事,看着大藕如临大敌的严肃模样,眼珠子一转又想要逗他,挑战一下他的耐性,以手撑着额头,手腕上属于大藕的莲花镯在她手臂上游曳,端的是明艳不可方物,独属于狐狸的娇。
“哥哥,你把他们赶走了?”
“谁来服侍我啊?”
尾音带着小钩子,如羽毛轻轻拂过咽喉,叫听见的人不自觉的吞咽。
白露和红袖对视一眼。
白露:咱们驸马爷怪不得能坐稳驸马爷的位置。
红袖:...那以后我们的活不会都让驸马爷抢了吧?
白露:应该,不会吧?
17. 第 17 章
第十七章
细若梅骨的手指点在眼角,身后是寝殿的八角宫灯,
用玉石铺就得温泉汤浴,红艳秾丽的花瓣遮挡着雪白的肌肤,光淡淡的,她的眼底带着笑意,似有春波荡漾,朝着他微笑。
乌黑如同锦缎的发丝蜿蜒的落在水中,有几缕搭在她精致的锁骨上,如同隐晦的蛇,叫人无端引诱着继续探望究竟。
这是欲望的化身。
穷奢极欲、价值连城的陈设内有意绝世美人朝你发出邀请,要你服侍与她,任是谁都会自作多情的想一想——她话里的服侍,是不是一语双关的其他意思?
但大藕的脑子还没有开窍到这种地步。
他学的知识也还没有学的人族男子自作多情的地方。
他只是点了点头,没错,他就是这么想的。
狐王不会养狐狸,他来养;
闻仲不会教徒弟,他来教;
红袖白露不会服侍公主,他来服侍;
——浅浅对他一见钟情,哪怕是□□之策,那他也应该是她最亲密的存在。
岂能由这些小物耽误他们相处?
-
浅浅很明显的性格就是敌进我退,敌退我打,要是大藕恼羞成怒或是拒绝,她会开更大的玩笑来捉弄他——在极限范围内找到自己最舒适的地方,向来是浅浅最擅长的。
受委屈什么的,她不行的。
面对大藕的坦然,她也扬眉叫他过来,坦然受之,没有一点别扭和女儿家的羞涩。
但在手掌的靠近的那一刹,她的身体比意识更快一步的战栗,她的潜意识还记得大藕下手的不知轻重。
以为会很疼。
谁知,这力道很好。
既能够叫她松泛肌肉,又不会太疼。
但这这种舒服还未在她心里展现,大藕身上炙热的体温透过他带着薄茧的手指落在她冰凉的肌肤上,极致的温差交织,分不清到底是她来侵染他,还是他来融化他。
指腹淡淡的粗粝十分有存在感。
她被弄得有些发软,雪白的脖颈都染上酡红,视线氤氲的看着大藕,觉得他此刻好像格外的有安全感。
外头窗棂叫风的呼啸碰撞的窸窣,那些饶人的光晕在浅浅面前成了大片大门的模糊背景,檐下带着意趣的风铃滴答作响。
这一切看起来都十分美好。
这是她亲自允诺的驸马。
哪怕是她瞻前顾后、后来后悔、权衡利弊才有的承诺,终究是她自己选的。
就这一会,就歇这么一会,他不会想要杀她的。
-
大藕看着她眼皮越来越重,逐渐阖上眸子,脑袋一沉差点滑落到浴池里,时刻关注着浅浅的他眼疾手快的捏住她的后颈,叫她靠在他胸前。
强行锻炼一开始只是无力,后来会酸痛,若是不好好安抚,只怕半旬时间内都会双肢无力。
大藕不懂的控制自己的力气,有点笨拙,像是他拿捏不清要有多大的力度去抓握杯子才不会叫它在手中被碎掉。
浅浅无疑是比杯子器皿更加需要小心对待的生灵,力道太大不行,太小不行,温度太烫不行太浅薄也不行。
他终于学会了在浅浅面前控制自己的力道,即使他自己也不明白这是因为什么。
若叫丘丘来说,那就是吃软饭就要有吃软饭的样子,你不想照顾公主,有的是妖抢着伺候公主。
感受着她的呼吸清浅吹在他的胸口,身上雪白的肌肤因为他的按摩变得如同雪花红梅一般潋滟,可惜着力度太小,无法保留很久。
大藕趁着她睡着,动作极快的把她掌心有的已经被磨破的水泡处理好,敷药包扎,这一切他都没有记忆,但是做起来极为顺手,大藕忽的想自己以前或许经常受伤。
她睡得不安宁,也像是被大藕胸前衣襟上的金线给刺痛,唇瓣不满的抿了抿又嘟起来,有点可爱。
大藕凑近,想着听听她睡梦中究竟在说什么,是不是做梦也要想着怎么哄自己为她卖命?若是还惦记闻仲之事那就不好,他就是听听,想要了解了解她。
谁知他刚刚靠近,还在睡梦中没有醒来的浅浅唇齿间一直惦念着两个名字。
大藕歪了歪头,一字一句的重复着:“猪、八、戒?牛、魔、王?”
这是何物?值得她在睡梦中连他都不惦记?反而惦记着这些乱七八糟的。
大藕心有郁气,有种想开炮结果突然换了敌人的烦躁——还不如想闻仲!反正闻仲不愿意收徒,日后也不会来打扰他们。
浅浅猛地睁开眼睛,梦里的心有余悸叫她心脏距离的跳动,手中下意识用力。
“这......”
她在梦中,本来又做梦梦到牛魔王弃她而去,猪八戒凶神恶煞的索命模样,但到最后,牛魔王的脸变成了大藕的脸。
猪八戒的脸也变成了大藕的脸。
在惊醒之后,那个抛她弃她杀她屠她的人就在自己面前,甚至情绪的感知叫浅浅明白他此时此刻非常的不高兴!
她浑身经脉已开,又经过三个时辰的极致发挥,将她身体的潜力开发到最千年以来最鼎盛的时刻。
极度的惊吓在不经意之间运用起了法术,一道金光闪过,连正在生气的大藕面容上都是显而易见的疑惑,有些呆呆的看着她。
浅浅轻咳一声。
这...玉石贴面而成的浴池,在她的法术运用之下,变成了金碧辉煌的黄金。
这种徒手变黄金不是寻常修道者能有的,这种术法更不应该觉醒雷系法术的妖可以学会的。
浅浅看着他呆呆的,冲淡了那股拽拽的劲儿,手臂伸在水里拨弄起一串水花和殷红的花瓣,笑容比月亮鲜活,比清水醇厚,比花瓣茁壮。
她覆在大藕耳边,悄悄说:“其实......我是人妖混血。”
浅浅在靠近的那一刻嗅闻到莲花相,浑身的本能叫她远离眼前这个危险的存在,她在心底告诉自己,这不是梦,大藕还不是牛魔王,他也不是猪八戒。
至少现在不是,而自己一定会在要和他缔结更亲密关系之前,真真切切的压制他。
叫他以后也不会是。
“你的母亲是人族?”
任是谁听了浅浅这话,都会这样想。
他一边握住浅浅的手,擦干之后重新给她敷药,一边问道。
浅浅点头:“是今日见到的神明,闻仲告诉我的,他说我殷商的血脉。”
大藕此刻还不知道浅浅身边一半的殷商血脉代表着什么,只听了默默算了算,嗯,殷商时期的人族已经死干净了,不会突然有人来跟他抢浅浅。
“你方才睡梦中唤的牛魔王和猪八戒是何人?”
浅浅顾左右而言他,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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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被涂上一遍药的手也不老实的蹭在大藕的脖颈上,吐气如兰:“你将你的镯子赠与我,那我为你赠上一个赤金的璎珞项圈好吗?”
“叫日后所有见到咱们得生灵,都知道咱们和项圈镯子一样...是一对的。”
“行。”
大藕同意了,然后又问了一遍:“你方才睡梦中唤的牛魔王和猪八戒是何人?”
浅浅:“......”
“白露,红袖,进来为我更衣!”
守在外头的白露红袖原本只能听到衣料窸窣和水流潺潺的声响,忽的听到浅浅的声音,当即就要进去服侍公主更衣。
果不其然,还没到珠帘前,那有几分伺候人功夫在身上的未来驸马爷就制止了他们:“别进来,公主我来照顾。”
她们面露犹豫。
按理来说,她们应该是将公主的奉为真理的,但是就怕这是这小两口的情趣,她们进去了...不好。
约莫过了五息,珠帘之内公主发出一声惊呼,还有巴掌扇在血肉上的声音,叫白露和红袖面红耳赤。
红袖连忙去拉起珠帘,等着公主和驸马爷出来,白露环视一圈,准备退下的时候在地上捡到一本书册,只看一眼又阖上,恨不得洗洗眼睛。
上面是交缠的男女线条,画笔简单,笔墨传神。
连忙放回桌上,又想——您有这么爱学习的驸马正在进入积雷山。
公主,其他妖都在想驸马爷是用脸迷惑了您,我们以为您是为了驸马爷的法力,原来您在第三层!
为了驸马爷的□□和出的活儿。
-
闻仲赶回九霄雷府。
天已经大亮,九霄雷府之内不仅有他昨夜没有盖章的奏报,还有五个当值雷神已经在殿内等候听宣。
他面上不动声色,依旧是那个不苟言笑、嫉恶如仇的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
“见过普化天尊。”
“紫微大帝调令,南赡部洲东部战乱四起,有人族屠城自相残杀,命雷部动身配合水部降雨,连同瘟部痘部下界司刑。”
朝着对他行礼的下属点头示意,不过这一次他皱着眉:“南赡部洲之前刘氏一族已经被天道厌弃,更换贤德之君就好了,怎么王莽之后变本加厉?”
大周之后,天人感应,水灾旱灾皆是君主失德。
换下新皇之后变本加厉,说明这人并非天道认可。
“天尊,人族倒行逆施,灾难频现,本就是常事。”
闻仲点头,却还未如其他神明一般自然,旱灾水灾,他们不动声色的降下,百姓们何辜,可那有什么办法?
“本座不忍生灵涂炭,更想见识一下诸位的真本事,此次便给你们一个机会,也叫本座看看你们现在是什么本事!”
当权者最擅长的就是三言两语之间极其手下的斗志。
闻仲心里在下界有了牵挂,就觉得原本还有意思的工作完全没有什么意思,但又不好变得太快,免叫位高权重者发现,只好一步一步的放权。
这般说完,闻仲召来点化的童子,说道:“你去一趟值年岁部,瞧瞧值年岁君在吗?”
“若是五谷星君在,就悄悄回来。”
“再去三生殿里看看天喜星君醒着吗?晚些本座去探望他。”
殷郊、殷洪、殷寿……和遗落在外的血脉,到底是何详情?
18. 第 18 章
第十八章
殷郊,殷商太子,父是天地间最后的人皇殷寿,封神之后,他拜太岁部主神,统辖六十位太岁神,与雷部主神闻仲权位相等,为地司太岁主力大威力至德元帅。
殷洪,殷寿的第二子,比起从小就当做储君培养的殷郊来说,他的脾气更加冲动,说得好是少年意气,说的不好就是没带脑子。
闻仲封神以来,和这两个小子依旧常常见面。
殷郊是太岁神,每六十年亲自下到凡间,为凡人带来祸吉,坐守周年,其他时间都住在他的太岁星府不出门;
但是殷洪...他封的是五谷星君,可天天待在凡间。
按理来说,闻仲不应该找殷郊,毕竟当年......殷寿下令挖出殷郊的母亲姜王后的眼睛,又亲手将她杀死,对于殷郊和殷洪来说,他们不会恨自己的君王,也不愿意恨自己的父亲。
他们只恨女人,恨那个狐狸精的到来破坏了他们的家庭,恨那个狐狸精出现后他们的生活全部变了。
闻仲能理解,但是...这是人皇血脉啊。
这是殷商那座倒塌的高楼在健全时留下的血脉,她的血脉里就有着殷商族人对于人和天地的掌控。
她生来就会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若是当年殷商和西岐还未分出胜负之时浅浅便已经出生,那时候为了□□,一个神位也是理所应当。
现在?
现在天庭已经不需要拿着封神榜来下棋了,浅浅若是身份落定真的曝光,只怕死的无声无息,连魂魄都碧落黄泉找不到。
此事需要瞒着冲动的殷洪,却不需要瞒着心有成算的殷郊。
可闻仲实在想不明白,浅浅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来的。
若是殷寿和苏妲己的孩子,那就只能是在封神之前,可那时候殷商还是人皇气运在身,怎么会压不下九尾狐的血脉?浅浅该是十足的人人!
可若是还没有人皇气运的殷郊与苏妲己麾下不知名狐妖的孩子,也是同理说不通啊。
闻仲猜着猜着,忽然涌现在脑海之中一种可能性——狐族血统压抑人皇血脉,可又是真的殷商皇室,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苏妲己和殷郊生的啊?
还没有继位,只是有人皇血脉的殷郊,在血脉之争上,输给骁勇的苏妲己,也在情理之中。
闻仲越想越离奇,但又好似真的有点靠谱。
地面上劈里啪啦给雷电的外泄之力轰出一个大洞,闻仲才发现自己太过吃惊,暴露出来。
转而又想到,自己这么想,当真是对殷郊和苏妲己的侮辱。
——殷郊,不会与害死他母后有关的狐妖有染。
——苏妲己,即便闻仲一开始对她有偏见,可一个国破之日和殷寿一起死在摘星台上的妖,不会是虚情假意。
现在,就等着知情人,还跟他说明到底是因为什么了。
这一千年的谜团,如今才抽丝剥茧的出现真相,过去究竟是怎么?未来又要如何?
闻仲还记得浅浅手上那神器灵宝无疑的镯子,若是寻常样式也就罢了,偏偏...偏偏像极了那乾坤圈!
乱啊,乱。
一团乱码,真是累坏他这千年都还没有成家的老头子了。
-
不知白露都是浮想联翩到哪里。
浅浅现在心噗通噗通跳,因为她刚才伸手,打了大藕一巴掌。
她粗糙的转移话题,实在不知道要如何跟大藕说明自己睡梦中还惦记着的两个名字。
难不成她要实话实说,一个是她积雷山未来的驸马,你还是抢了人家的位置,一个是天庭的天蓬元帅,距离调戏嫦娥被贬到下界变成猪胎还有四百五十多年。
任浅浅脑袋被变成猪八戒的脑袋,也不愿意把自己的底细交在大藕这个能一举一动悄悄要自己性命的生灵的手里。
她拗着脾气不愿意继续说软话哄人,大藕就拗着脾气将她要唤进来的白露红袖制止,不仅制止,他还用她教她的办法,直接将她从汤池里抱了出来!
丝缕未穿,光洁如白玉,映衬着浴池现在铺就的黄金闪烁,她身体毫无遮掩,只在带了几片花瓣在身上,倒更显得暧昧横生,活色生香。
“混蛋!”
她先是因为骤然悬空的失重感下意识环住大藕的脖颈,后来反应过来,就是他故意欺负她!
从小被捧着长大的公主能装一时忍气吞声,怎么可能装的了一辈子,眼下羞的她脸红耳赤,随即就反手朝着大藕的脸扇出一巴掌。
皮肉碰撞的清脆声音在空旷的殿宇内响起,遮挡住外面窸窣的风声。
浅浅随即赶紧说着:“不许进来,都不许进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分明白露和红袖从小照顾自己长大,更衣沐浴都是她们服侍,莫说是赤身裸体,便是她小时候满地打滚也都见过,无甚平常。
可是...就她现在,被大藕抱在怀里,他穿的人模人样,身上都是积雷山的锦缎丝绸,带着的都是她喜欢的首饰,而她...就这么在他怀里,好像好像,他们在这个浴池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大藕被脸上被掌锢一巴掌,脸被微微打偏,动作一顿,泄露进来的光正巧落在他的半边脸上。
他笑了,用舌头顶了顶被打的那脸颊,却叫浅浅开始心虚。
“我...我不是故意打你的。”
才不是,一开始是手快,现在是真爽快。
她早就想打他了。
让他天天欺负她。
一边认怂一边说狠话,她哭哭啼啼,哭的没有往常虚情假意的时候梨花带雨的好看。
假哭的时候是泪珠一颗一颗的滚落下来,眼波婉转,泪眼斑驳,透着无限的委屈。
现在就是真哭了,呲着牙哭,像是小孩在地上打滚的无理取闹一般哭泣,一边哭还要一边抬眼看看对面的大人到底有没有心软。
自以为做的隐晦,但是小动作被看的一清二楚。
大藕更加生气,胸膛内燃起的火焰想把眼前所有的一切都焚烧干净,她在遮掩,她在给谁这样,这猪啊牛的又是什么东西,居然能够叫她打他?
“手疼吗?”
巴掌的事他没和浅浅生气,浅浅力气本就小,还劳累了一夜手腕酸痛,莫说是疼,一点都感觉都没有。
倒是她身上香的很,香香的,有冷香有花瓣香有他身上的莲香,在浅浅身上都变得好闻起来。
现在掌心也嫩的很,叫他总想咬一口。
用犬齿咬住她的皮肉,在口中摩挲,她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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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乖乖的在自己控制之下。
但他意识到他现在的行为其实先让浅浅不开心,在继续追究她梦里为什么出现别人和再让她不生气之间,大藕凭借着本能选择后面那一项。
将她放置在一旁用来歇息的小榻上,浅浅瞬间变成了小狐狸原型囫囵藏起来。
“你想要什么?”
大藕一边看着眼前的小狐狸,小狐狸的绒毛下隐藏着同比例缩小的玄鸟项链和赤金镯子,憨态可掬,他在软榻前半蹲下身,神情是一本正经的困惑,仿佛是信徒求着狐狸指点迷津。
“你要如何才愿意跟我说?什么都跟我说。”
浅浅哼哼唧唧,嘴筒子冲到天上去,哎呀,这宫殿上方的雕琢真是鬼斧神工,这雕刻真雕刻,这帘子也真帘子啊。
看来看去,就是不愿意看大藕。
可大藕是浅浅走了后连眼睛都不愿意眨的一个妖,他能怕时间的消耗?他觉得浅浅生气都有意思,这狐狸也有意思。
顺便在心里骂一骂闻仲,好好的小狐狸一晚上就被闻仲给教坏了。
上封神榜的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骂归骂,但大藕已经发现浅浅和他的性格在眸中角度上一模一样,都是吃软不吃硬,你硬我比你更硬,但现在浅浅不愿意软了哄他,他又理亏,在这样情形下他除非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了解了浅浅,否则迟早要哄。
早不哄晚也要哄。
还不如现在就哄。
半跪着就他身上狠厉的威压掩饰了许多,他又露出上目线的狗狗可怜劲,浅浅再一次被美色所迷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实在受不了。
他也来哄了,要不算了吧。
小狐狸灵活的在软榻上打了个滚儿,把软榻上外纱倩影裹在身上,又变换成了道体。
大藕拧拧眉,把她身上的布料裹得更严实了些。
浅浅看着他忙活后又在自己面前蹲下,看着位于视线之下的大藕难得正色。
“大藕,如果我叫厨房做了一桌膳食,全是我爱吃的,没有一个你喜欢的,你会怎么办?”
大藕不明所以为什么会这么问,他在认识浅浅以前视之无味,如果不是丘丘奉承着积雷山的规矩一定要看着他吃饭,他连饭都懒得吃!
但他觉得这个不是浅浅想要听的答案。
“我不是对谁都会主动邀请他做我的驸马,我必须承认,你身上的法术、样貌、法宝,都是我选择你的理由,但是如果你想要了解我了解的一干二净,至少我要得到点什么。”
她指了指他的胸口。
“你不能一边希望我惧怕你,一边希望我对你敞开心扉,人间三岁稚子都会说一套做一套,何况我们狐狸本来就不见兔子不撒鹰。”
“而我,是其中之最。”
浅浅说完还在想,今天确实是冲动了,或许是因为她身世的谜团,或许是因为她身体上太过疲累,不愿意继续这般似是而非下去。
“怕你,和信你,你只能选一个,想想我问的问题吧。”
-
浴池之内一片安静,只有些许水流潺潺而过的声音,良久,红袖在外面敛眉说道:
“公主,大王回来了,还有几位北俱芦洲来的妖王也到了,大王说若您身子还好,请您出去见客。”
19. 第 19 章
第十九章
浅浅恰好叫红袖进来为她更衣,这下大藕有了新的问题,暂且无暇纠结红袖也很讨厌碍眼这件事。
“你累了一夜没有休息,你的体力支撑不住的。”
他这一次回过身去,下意识的避免了浅浅方才生气的原因,等浅浅换好裙装,又是生龙活虎的小公主,但脸上依旧有着疲惫的时候忍不住开口。
想说一句狐王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这个时候回来,在嘴里囫囵了一句,变成了:“狐王担心你,或许也不忍心见你这般劳累。”
浅浅难得听到大藕嘴里有这样的话,点点头赞到:“确实,父王心疼,不会忍心,我不去也不会怪罪。”
“但这是千年来父王第一次认可我,以积雷山继承人的什么叫我见客,我若不去,我会遗憾。”
还有不能和大藕说明白的是,父王出去一趟十分劳累,体内又有瘟毒在身,她必须前去支撑,更要展现出她能够学明白、能够担当得起的能力。
大藕看着她离开,那双黑灿灿的眼珠圆溜溜的,连下垂的睫毛都被带动的向上翘起,像一把精致的小扇子。
她最终还是哄了哄他,用带着赤金莲花镯的手流云一般抚了大藕那被她打过一巴掌的脸颊,说道:“好哥哥,等你什么时候想明白,我什么时候给你答案。”
他们好像都是不甘心这样不明不白,但要叫大藕完全对一生灵没有杀意、没有欲望,和叫浅浅相信一个生灵一样的困难。
可是浅浅说如果换了别人不会同意他做驸马哎。
可是浅浅怕我。
但是浅浅已经给机会了啊,二选一,总能选到正确答案的。
没有错,大不了...他就多吃一些东西,多发挥一些精力,这样或许就能减轻在浅浅面前的症状。
大藕短短时间内调节好了自己,被浅浅一句别的都不行给冲昏头脑,开始思考起来解决办法。
此时此刻,什么闻仲什么破烂封神,都没有叫浅浅欢颜来的重要。
或许吃多了软有时候就是要来一点硬的,把惩罚和奖励说明白,一张一弛之间才能找到更舒服的方式。
-
窗外,阳光清浅,乌云遮盖,风来的狂躁暴虐,外面又是一个坏天气。
红袖行礼之后跟着浅浅离开,广袤的大殿只剩下大藕一个。
他颀长健壮的身形落在这里,像是一樽精雕细刻的塑像,一动不动。
他好像明白浅浅讨厌他的掌控,可他一直对她有杀欲......从一开始,到现在,他想欺负她,想看着她哭,想看着她身上全都是他留下来的痕迹,想让她身边其他的生灵全部消失,最好能只依靠他一个。
这不对吗?
尤其是他们越相处,大藕越是觉得自己丹田处会涌起一股无名火,想要将眼前的一切焚烧。
看着浅浅在自己面前,自己亦总是觉得干渴,想要吞吃了她,想要把她含在嘴里。
此种欲望,欲壑难填,难以消除。
但他的克制,浅浅并不喜欢,浅浅不喜欢这样不正常的情感。
点菜,他根本不需要点菜。
他就是想把浅浅抱在怀里,拢在膝上,最好能喂她用膳。
但这样的答案,她会满意吗?
-
浅浅一去就去了很久,那北俱芦洲本来就民风凶恶,最爱弑杀,他们既吃人也吃妖。
西牛贺洲的妖王现在来得少,西牛贺洲人少妖少,物少人稀,东胜神洲经过孙悟空那一遭后所有妖王都缩起脖子来,生怕天庭以为他们也想要效仿造反,只来了两个和有苏九明关系亲密的。
对这些事情丝毫不关心的大藕并不愿意了解,他就是在想什么样的答案能叫浅浅满意。
红袖斟茶他是一口不喝,白露问是否传膳他也不需要。
很好伺候。
根本不需要伺候。
如果不是他经常想要在公主面前抢活挤兑狐狸的话,他就是当差的最喜欢的那种上峰。
外面巡逻的侍卫路过,窸窸窣窣的话语声落在大藕原本监控浅浅什么时候归来的灵敏耳朵里。
“山下来投奔的妖越来越多了,都说那边没有饭吃,已经开始茹毛饮血。”
“幸亏咱们在积雷山,这里有阵法隔绝,种的粮食也多,也不吃同僚,不然晚上一睡觉被身边饿极了的同僚给吃了大腿——你们白天还打过招呼,这多惊恐啊。”
“南赡部洲这次天灾到底要持续多久,咱们这又能接收多少妖,只怕的晚来的连属地都待不了,还是要在外头。”
大藕的耳朵也就听了这几句,之后就不愿意在听,他对于天灾、粮食、饿极...并没有什么概念,他现在的脑子里,恼怒也好、生气也好、郁闷也罢,都只围绕着浅浅。
“禀驸马,青丘的少爷和涂山的少爷一并过来了,说想要和您致歉之前之事,不知您是否愿意接见?”
大藕在记忆里搜索:青梅竹马。
“不见。”
他果断答道。
转而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敲桌案,神色叫旁人无法窥探,一面在阳光下,一面笼罩在光斑暗处,昳丽却又危险。
“带进来吧,见见。”
正好听听,青~梅~竹~马~有什么高见。
青丘长乐这次倒是没有穿一身耀眼的红,反而一身白衣,羸弱几分,面色苍白,如一朵缥缈的云。
涂山宁依旧挂着他的招牌笑意,对着青丘长乐嘴里法力极为高深的大藕也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他穿着淡青天晴的广袖,像人族士人一般儒雅,就是偶尔流露出来的打量叫人发现他并非展现出来的这般和顺。
“见过公子,不过过几日,就应该称呼一声表妹夫了。”
涂山宁有在最时间内和想打交道的生灵最快熟悉的能力,他一上来就要跟大藕套近乎,原本以为大藕要么会说几句当不起的话,或是嘲讽他们两个对手,这两种反应他都有法子应对。
没想到大藕只嗯了一声。
十分自然的应下。
他端坐着,没有任何其他势力的公子朝他一个出身低微的草木妖行礼的无措,坦然的坐在那里,气场万千,有着迫人的气焰。
对着他们两个邪门歪道来的狐狸精呈压制性的胜利。
涂山宁所有妙语连珠一下被噎住,无奈只能用胳膊杵了杵在一旁看着浅浅寝宫默默流泪的青丘长乐。
说话!
别忘了你来的目的!
青丘长乐一下回过神来,知道自己这样窥伺寝殿,哪怕是接待外客的正殿也是没有教养的事,也不再纠结这莲藕精真坏,已经把表姐的寝殿当做他的寝殿,反正他打不过莲藕精。
想着深施一礼。
而后又戚戚婉婉:“今日我来,一是想之前因为小人之心,为侮辱你致歉;”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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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二是......表姐夫,我来你这当侍卫行吗?当小厮也行,我可以做小,我可以伺候你和表姐两个!”
“只要你能容得下我,怎么着都成。”
他哭的梨花带雨,说着说着直接跪了下来,软弱的像是春日细柳,叫谁听了都是一幅可叹的痴情模样。
就是大藕听了,恨不得当场捏爆他的头。
但是他气得因为文化程度不高,嘴巴跟不上脑子,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成了能够
“表姐夫,我是真的喜欢表姐,我从小就像和表姐成亲,想一辈子听她的话,你能不能就许了我?”
“你放心,表姐夫,表姐她不喜欢我的,但是外边好多不老实的妖精惦记着表姐,我可以保护你和表姐的爱情。”
涂山宁听着在一旁别过脸忍不住恶寒的呲牙咧嘴,实在叫他恶心。
——他是喜欢有苏浅浅这个表妹,但是更喜欢的是积雷山的赘婿代表着的身份,狐王老了,公主享乐,若他能够当上驸马那就可以一举登天,少奋斗几千年。
青丘长乐试探深浅试探出外伤来,他就知道这名不见经传的莲藕精并非常人。
况且这几日他也发现,他的表妹并不是一个可以被豢养的小公主,她正在逐步的接手着狐王的任务。
涂山宁发现哪怕他当上积雷山的驸马,也无法完成自己借鸡生蛋的野望,整个狐狸也就老实不少。
奈何还有青丘长乐这个真动心,不愿意离开的傻子。
他是真的什么都不图,什么都不要,就是想和有苏浅浅在一起,现在还可以做小。
但奈何,驸马爷也不是好惹的。
涂山宁感觉自己处于不要让青丘长乐死的同情心,叫他一直咳嗽提醒他——别说了别说了,这殿内的火属性快要爆炸了。
奈何青丘长乐就是这般没眼色,还眼泪汪汪的控诉涂山宁打扰他。
涂山宁:带不动。
“表妹夫,你息怒,长乐他是青丘的狐狸,不懂这些,你们大婚在即,也不好见血,不然不吉利。”
大藕听了,确实觉得不宜现在把青丘长乐变成死狐狸,倒是这弱柳扶风的模样......他看在心里。
忽然开口:“若是浅浅叫厨房弄了一桌子菜,都是她爱吃的,没有一个你们爱吃的,你会如何?”
青丘长乐一听,立刻答道:“我会站起来为表姐布菜!”
大藕的视线落在涂山宁身上,涂山宁反复思考这位到底是什么用意,是否在试探他们。
在大藕耐心用完之前,眼神越来越凶狠之时,赶紧开口说道:“公主是主人,她喜欢什么,我自当随她之意。”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吃什么不要紧,公主要的是做主的权力。
那就让她做主好了。
除了身边不许出现乱七八糟的狐狸神仙妖精野哥哥野弟弟之外,他可以都听她的。
可他又要怎么控制自己不伤害她?
丹田的火气如何消灭,难不成要自己离公主远一些?
青丘长乐还眼巴巴等着大郎君高抬贵手同意他做小,大藕就已经想明白,然后咧嘴一笑,恶劣的凶狠毫无遮掩,不是在浅浅面前逗她玩的模样。
“滚。”
莲火雄浑,凶神恶煞,杀气冲天。
涂山宁惊骇不已,这绝不是莲藕精该有的气势。
即便是大妖也不可能!
20. 第 20 章
第二十章
浅浅终于又见到了父王。
在进入待客宫殿中的时候,她提起所有精神,力争不将一丝一毫的青涩在其他妖王面前露出。
但视线落在上首的父王身上,她身为他的女儿,能够一眼看出父王今日的身形比离开之前更颓唐了些,已经连支撑的力气都没有吗?
浅浅脚步停顿,怔愣片刻,而后迎着父王的目光又露出一抹轻笑,走到诸位妖王面前。
“浅浅,这是你的几位叔伯,你可要多见见,日后免不得你要托他们的福,仰仗着他们。”
“人族有一句话,得道者多助,正是这个道理。”
几位妖王连连点头恭贺,说道:“是啊,我们都是看着公主长大的,日后公主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就是。”
“倒是狐王,提起这个我就不得不说起人族了,他们死就死吧,水灾旱灾一多,有些人族就立刻开始祭祀,这是好事,但是旱灾一来,咱们也受影响,连吃血食都不够新鲜了。”
这话父王没法接。
浅浅清楚的看着父王隐藏在宽袖下的手掌紧捏成拳,显然对这个妖王的话不假辞色。
他们成亲,原先是没想着邀请这么多妖王来,但是妖越多越乱,他们就是要浑水摸鱼,叫这些妖王在积雷山千年万年的平和知道积雷山是有实力而不做,不与魑魅魍魉同流合污,绝非可以被轻视之地。
浅浅本来想接话说些什么,正巧,有妖精实在忍不住,上赶着开口:“哈哈哈,几位妖王说的有道理,可是我们大王心慈,不愿意吃血食,几位妖王就莫要在面前提起这个了。”
虎啸的性格有些是装出来的,有些却是性子里货真价实存在的。
最能代表有苏九明开口的丞相没有开口,七将军只有虎啸开口,都说说明他并非演技超群,而是早有异心。
浅浅和有苏九明对视一眼,什么也没有多说,把这热闹的场面留给了虎啸来发展。
虎啸透过有苏九明看不出任何伤痕的面容,再到他疲累的模样,自认自己的瘟毒神不知鬼不觉的成功,忘记遮掩,理所应当的应下。
与诸多妖王开始酣畅拼酒,若是有人问起来驸马之事,话里话外是尊敬的,就是表情上颇有不屑,叫几位本就想来凑凑热闹探听虚实的妖王心照不宣的觉得这驸马是一个废物。
全靠脸获得了这公主的喜欢,倒逼万岁狐王同意。
浅浅的视线落在拐角处的桌案上,那里有一个喝的醉醺醺,已然像一座大山一般倒在那里的妖,时常还听着周围妖王的话附和上大声的一句:“喝!”
他声如蛮牛,体型健壮硕大,又是从前强悍,现在在实力上如同断了一臂,引得许多妖王看似安慰,实则阴阳讽刺。
他们的感情就是这么虚伪,因利而相聚,因利而退散,却又不好在没有万全之策下直接撕破脸,只能这样力求自己压别的妖王一头。
浅浅还想要再看看,再看看是不是她记忆里的那个妖,就被有苏九明那双好似能够洞悉一切的眼睛制止,牵着她的手走出锣鼓喧天的前殿。
刚才那幅场景,恰如她记忆之中父王崩逝、祝狩强撑病体,那虎啸一展凶性要当场强迫自己,若非自己以名正言顺的继承积雷山宝物做诱惑拖延,虎啸只怕当着父王遗体都要对自己下手!
她力弱、不能服众,父王亲信死的死走的走,最后使出驱狼吞虎的办法选了最缺银钱和人马的牛魔王。
等到四下重归寂静,浅浅担忧有苏九明的情况,想要找来祝狩先行检查身体,有苏九明却拉着她的手,说道:“没事。”
“这就快出手了,我们占尽先机。”
有苏九明又道:“你见了闻仲,是不是有很多疑问。”
思绪一下被打断,千百种情绪交杂在心间,浅浅委屈点头,扑在父王怀里,鼻尖嗡动,想要嚎啕大哭。
有苏九明勾出一个清浅的笑容,笑容里全部都是遗憾:“其实,如果顺利的话,我一辈子都不希望你知道你的身世。”
“你应该在我的庇护下安然的生活着,骄纵着,像是初生的太阳一般。”
“你不能用狐族方式修炼,所以可能你的生命比我的生命更快终结,你要奔赴黄泉的时候,父王陪你一起,若我的寿命更快终结,我会带走你。”
“在父王的所有设想里,都不叫你受任何世间的委屈,你会一辈子都无忧无虑。”
浅浅怔愣着,她不知如何形容有苏九明对她的极致保护欲。
只觉得在这她已经习惯了的温度内,冷的叫她萧索。
她什么也不需要知道,一辈子傻傻的,要么不修炼早死后父王来陪她,要么父王早死,死前把她带走,这就是爱吗。
“但是未来千变万化,是不可以被预估的,你的未来、在你的梦境里——一切来的太突然,虎啸谋反下毒,我病发,祝狩被波及,父王只能用尽最短时间内把一切都交托都你身上,可有许多事情你并不知道,你在祝狩的一知半解的参谋中无奈之下求助牛魔王。”
“这是办法,但同样也给你带来祸患。”
“所以这一次,父王也不知道你的命运会不会比未来更好,但是我想,这一次,你最该知道的一点是——除我之外,有很多人在爱你。”
“他们有的,只是不知道你的存在;有的,是有心无力。”
“但是爱你这件事,你不需要怀疑,不需要胆怯,浅浅,你值得。”
浅浅的样貌,随了她的父母,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美,姿容曼妙如繁花盛开,但她自从觉醒未来之事后就开始不安,她极其害怕重蹈覆辙,所以全力的避开。
要大藕做驸马便是其中最大的一件事。
有苏九明一眼便知道大藕不简单,浅浅能不知道吗?
一个来历不明、身份不明、样貌出众、杀气凛然的妖突然出现,这怎么看都是一场阴谋。
可偏偏,浅浅就像是鬼迷心窍一般要他做驸马,还要有苏九明同意。
这里面最根本的愿意就是浅浅害怕——只要不是牛魔王,谁都可以。
“父王,会改变的,未来是提示,不是诅咒,我们改变了,我们的结果再坏,也不会太坏了。”
有苏九明却没有盲目乐观,他摇摇头,说道:“或许会更好,或许会更坏,但浅浅,我检讨自己的错误,是因为我没有保护好你的能力,却把你养的经不起风浪。”
“为什么...父王,我娘是谁。”
“不如等闻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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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清楚后再来告诉你吧,其中内情父王我也不知道。”
那是一段隔了千年的故事,故事的主角已经成了别人传记里的配角,才能知道他们的一鳞半爪,有苏九明自己的视角之内掺杂着太过他自己的偏见。
他爱浅浅,因为浅浅的母亲,因为浅浅在他膝下养大,灌输了他全部的爱。
可他依旧讨厌浅浅身体里的另一半血液,他恨那个男人。
“但是父王想要问你,你还要和那莲藕精成婚吗?”
-
神仙久不知岁月,他们的寿命太长,有时候长到自己都分不清一天一月一年带来的效用究竟是什么。
闻仲等了好几日,他才终于有时间能够和殷郊殷寿在同一时间内会面。
世人都以为,封神之战的最后是西岐获得胜利,成为周天子,此后国祚八百年。
而昏庸无能色欲熏心的殷商末代人皇,被称为纣王的殷寿和他的九尾狐妖后一同死在摘星台的大火之下。
据说,那用尽人力物力的举世建筑摘星台被焚烧的时候,大火烧了整整一月,火光冲天,据说连天都被烧红了。
废墟之中没有见那纣王和妖后的身躯,但他们已经是被推翻的旧,他们只能死在那个时候。
只有很少的人,将封神之后流传的故事一字一句的搜罗起来,才会发现那昏庸不堪的纣王亦出现在的封神台上,成为天喜星。
掌管姻缘的结局。
殷寿居于三生殿,与玉皇大帝和瑶池王母的长女龙吉公主共司姻缘之事,龙吉公主掌红鸾星,将姻缘缘分。
龙吉公主是天庭正统公主,入了封神榜也不会给她分需要鞠躬尽瘁的神职。
天庭也不会给殷寿这个昔日的人皇任何实权,更不愿看他香火满人间。
姻缘天定、人定、反正不需要神定,三生殿里这一千年最大的事就是天庭二公主织女偷偷下凡红鸾星动嫁了贫穷农户生下龙凤胎。
至于天庭里面每日都要带着麾下仙娥编织云霞、还要时不时和玉帝撒娇的二公主是如何瞒天过海,龙吉这位长姐又是如何处理,殷寿也不在意。
他在天庭足不出户,在下界更是低调无名。
渐渐地,就原本就少有了解的天喜星逐渐湮灭在时间的恒流中,世人大多用红鸾星动来指好事将近正缘到来。
闻仲亦是许久不见殷寿了。
当年诸侯意图谋反,朝野动荡,所有人都劝闻仲叫殷寿理智,可是闻仲在听闻殷寿用意之后,同意了。
他是殷寿的太师,是殷寿的亚父,他死了,但他不认为自己错了。
时隔多年未见,他们还是保存着最鼎盛时期的样貌,殷寿生的俊朗,有着上古时期峥嵘巍峨之气,他一拂衣袖,满饮一大杯琼浆玉液,端的是颓唐之下的风姿无匹。
笑看来者,举杯相邀:“亚父今日未曾忙碌,莫不是人族恶人至多,九霄雷府也甚用处,亚父要与我这闲神一同大醉?”
殿内光芒万丈,云蒸霞蔚,殷寿所在之处并不算是光亮,甚至可称为找到一阴暗之处,但此刻空间内所有的光芒好像都氤氲在他这一处。
目光也是一样,再也没有办法去看到别的地方。
他曾是天生的王。
21. 第 21 章
第二十一章
三生殿旁,是天下姻缘显露之处,分别是以天干地支为名的宫殿,里面藏着各色身份生灵的姻缘。
殷寿自足自乐,足不出户,就连闻仲太师也是除所有神灵都必须出现的大朝会上见过之外从无私下会面。
闻仲看着他生气,看着他想起来浅浅更是生气。
但闻仲没有直接问殷寿这个心眼子比莲藕还多的神,而是扭头看着一旁默不作声,对待父亲比陌生人还要陌生的殷郊,问道:“今日我来,只是为了一件事,当日殷商国玺上的玄鸟是怎么被扣走的,是不是教你留给了你的孩子?”
这话看似问殷郊,实则在问殷寿,和指桑骂槐一个道理。
殷郊怔愣了下,瞳孔紧缩,有一种做了坏事想要隐藏被拆穿后不知道该不该认账的痴傻,而后在闻仲的强硬下灵机一动,点头道:“没想到天尊已然知晓。”
“是的,我有一个孩子。”
殷寿想不明白的事情有很多,譬如那些蠢货贵族为什么能够因为命好就一辈子吃喝不愁,那些辛苦一辈子都没吃过饱饭穿过衣衫的人却要为了缥缈的神去死。
哪怕神降、哪怕粮食丰收,这些受苦牺牲的人也吃不上,他们的死是白用功。
譬如他也不明白,自己聪明一世,姜王后也是世俗中的灵巧人,怎么就生出来殷郊和殷洪这两个猪脑子。
闻仲这根本不是问孩子是他们父子两个谁的,就是来问殷郊对那孩子的态度的。
显然,闻仲已经知道那孩子不是人,而是一只......狐狸。
没看见闻仲没知会殷洪,只通知殷郊。
殷寿摇头,搁置酒杯,动作间,他正值壮年紧实有力的线条显露的一览无余,对着儿子已经不谈失望与否,只是对着闻仲道:“亚父,你所料不错,是我的女儿。”
“是......我们的孩子。”
殷商王室称孤道寡,但纣王已经死去,活下来的只有魂魄在天的天喜星,自然不在如此自称。
“那抚养她的狐王,是否有歹心,才那般对她?”闻仲最关心的就是浅浅的安全。
最开始他不知道浅浅身份之时都心软网开一面,何况如今已经是自家孩子了。
“昔有九尾狐,听女娲诏令,下凡襄助西岐成就大业,她化身冀州苏妲己,来到朝歌,成为朝歌的战利品。”
“其实她名曰九尾,是狐族第一只九条尾巴的狐狸。”
“她名,有苏九尾。”
时隔千年,这个名字只是在嘴边吟诵,就连殷寿自己都不知道的挂上了笑意,只是笑意中掺杂着苦涩,翻涌着、翻涌着,就从眼睛中露了出来。
那过于甘甜的柔软弧度,是他千年来少有的,觉得自己还活在这个世界的证据。
“九尾有一个双生弟弟,名曰九明,与九尾一母同胞所生,在浅浅出生之前,他带领狐族和其他妖族残枝自行奔赴前程。”
“后来,我和九尾将我们的女儿托付给他,他恨我......恨我耽误了他姐姐的坦荡仙途,恨我魅惑了他的姐姐,自然不愿意叫她知道自己的身份。”
殷郊脸上表情冷硬,他听着他的父王嘴里说着另外一个女子的情深,甚至殷寿说有苏九明觉得是他魅惑有苏九尾的时候,脸上居然还带着自得!
这和他一直欺骗自己殷寿其实是狐妖哄骗的结局完全不一样。
闻仲摇头,又点头:“他糊涂,他怎能如此耽搁她。”
“先前...先前我听说她千年来不能修炼狐族法术,要拜师于我,对那万岁狐王还心有芥蒂。”
“如今想来,是我不好。”
殷寿敛眉:“若非万不得已,以有苏九明对我的芥蒂,和浅浅身份曝光时候遇到的危险,都绝对不会叫浅浅知道她的身份,只怕......现在浅浅有危险。”
“亚父,或许,还是需要你多照料。”
“可到底为什么要耽搁她修炼。”闻仲想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原因,才会耽搁一只极其有天赋的狐狸一千年的时间。
这是浅浅所有的寿命啊!
她这一辈子所有的岁月,都伴随着她是个废物这样的话。
“有苏九明是不是借机报复,他恨你,所以也恨浅浅?”
殷寿摇头,没有解答这话,而是看向一旁矗立,如同一块石化了的塑像的殷郊,连看着人高马大的长子也多几分耐心,说道:“你每六十年可下凡巡查一次太岁吉凶,还要劳你多看顾,别的不说,叫她...活着。”
“叫她,短暂的过完她安乐的一生。”
“有苏九明最为要脸面,若非万不得已,他是不愿意和咱们扯上关系的。”
殷寿仿若无意间提起:“亚父,你身份不便,引人注意,会给浅浅带来危险,但或许,你可以为浅浅寻觅一位师门中的合适师父。”
“——天底下,哪还有比截教更好的师门?”
闻仲当然是这么想的,可是他们截教弟子现在大多都灵魂入封神榜,在天庭当差,哪还有合适的人选?
殷寿又斟一杯酒,酒液清透,齿颊留香,他依旧是好似不经意间提起不合理的要求:“最好他不在天庭当差,这样不引人注意,其次,他法力得高强。”
“最后啊,他最好胆子大还爱凑热闹,这样才不怕事,不仅不给浅浅找麻烦,没准儿一听到这事,咱们不求他,他自己都要找上门来。”
闻仲......
四目相对,闻仲看着殷寿,像是又看到了那个灵巧的小狐狸。
他想。
真不愧是父女。
“我设法传信,但行不行,我也无法保证。”
封神之战,不论怎么看都是截教落败,要么肉身身死魂魄为神,要么拜入西方教,就连教主灵宝天尊都被囚紫霄殿。
昆仑在元始天尊的命令封山,不问世事,现如今在外行走的阐教弟子只有三代首徒清源妙道真君。
现在,殷寿醉翁之意不在酒,闻仲听明白了,也觉得心动,但这事真不是他一个三代弟子心动就能成的事。
殷寿但笑不语。
如果浅浅一辈子不认他,那她就是一直平安,他虽遗憾却亦开心;
如果浅浅要认他,那他就要为她筹谋好一切。
有山移山,有海填海,他们人啊,总不会在那里乖乖等死的。
-
闻仲被这个难题难倒,却亦然觉得殷寿说的话十分在理。
殷寿向来都是这样,用言语叫人替他卖命,用别人的道理办他自己的事,千年以前闻仲听闻殷寿的理由觉得有道理,现在听完也觉得一样。
浅浅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殷寿的仇人、有苏九尾的仇人、天庭的防备、都不会叫浅浅好好活着。
这般心事重重的离开,闻仲也就忘记提起,浅浅的未婚夫赠与她的镯子乃是和哪吒的乾坤圈一模一样。
不过,也无妨。
若是真不合适,无非就是混小子变死小子。
只要不是哪吒那杀神,一切都好说。
-
“你还要和大藕成婚吗?”
浅浅跪坐在秾红的牡丹软垫里,浅色的华服叫她浑身如沐春光,即便现在外头天光晦暗,也像是所有的光都汇聚在她这一处。
她的神色还有几分怔愣,不论是原先有苏九明对她的安排,还是她身世上的谜团,都是像蜘蛛结成的网络,将她密密麻麻的束缚在内。
解不开、逃不掉。
直到听到大藕的名字。
小公主抬起头,径直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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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透,洁白的皮肤皎洁的近乎荒谬,如同一场幻梦。
她说:“父王,我要。”
抛开所有的顾虑,和大藕是她脑袋一冲动自己提起的事情,同样也是她这一千年来唯一一件自己选择的事情。
他会和牛魔王一样吗?
她不知道,但未来又有谁知道呢。
“父王,我要自己选。”
她掷地有声,没有流露出任何的脆弱,即便她的眼前总是围绕这巨大的谜团和阴谋,浓黑的瞳孔里面依旧是洋溢着热情,有着挥毫山河的意气风发。
“我要和他成婚,我要修炼术法,我要成长。”
昏暗的光隐晦,总伴随着几分潮湿,将浅浅的面容包含在内,她看着自己最爱的父王,声音如同炸起的灯花:“父王,我不喜欢你要带走我的安排或是你陪我死的安排。”
“长辈总喜欢为小孩子做出决定,然后跟小孩子说这是为了你好,但小孩并不喜欢这样。”
“父王,我长大了。”
浅浅没有生气、没有恼怒、没有被支配的恐惧,她只是觉得有些难过,一点自己出生好像要叫爱她的人都很累的难过。
可日子已经开始,她已经出生,她就应该为自己做主。
她用温和的劝慰来告诉自己的父王,如同水汽一般柔软,飘飘袅袅的。
浅浅向来知道,该用什么情绪来面对,她天生就是情绪的主宰。
“你说得对。”
“我只是太想保护你,怕你太早知道无法承受的事情受到危险。”
“因为未知的危险会叫人恐惧,父王不想你过早的承担这一份恐惧,所以想要替你承担这一份后果。”
“浅浅,父王第一次做父亲,第一次为一个生命负责,父王做的不好。”
他们就这样聊起来,吐露了心声,这比以前撒娇耍赖的亲密要生疏许多。
但他们的心也更近。
因为此后,不只是软肋,还是彼此的盔甲。
他们是这么,真情实意的想要对方好。
“父王,请交给我吧,请也让我照顾你吧,最坏——最坏,也坏不过未来了,不是吗?”
“不能拜——”
“不能拜月,我知道的。”
有苏九明点头,许久还是轻咳一声,在喑哑的嗓音里嘟囔:“那个莲藕精到底有哪里好,他恨不得给你当爹!”
“他就是很好啊。”浅浅仰起头。
比牛魔王好太多了。
若是此刻是原型,狐狸尾巴都得翘起来。
有苏九明不愿意搭理她,他孤家寡人一辈子,就没经历过情爱,看着浅浅这样骄横总想起那个九条尾巴都翘起来的狐狸。
等浅浅嘚瑟完了,有苏九明才正色说道:“人族的天灾人祸,已经牵连到咱们这里,除非咱们离开南赡部洲,否则无法置身事外,这件事如何做,就是父王衡量你是否长大的判定。”
浅浅不以为意,但这是父王第一次给她任务,当即正色应是。
如同云雾一般的狐王摸了摸自己女儿因为疲惫难掩的绯红眼尾,狭长的白狐眼露出他少有的锋芒,眼中神情似喜似悲,隔着清浅的泪意,扬眉对浅浅说道:
“如果成了,从今往后,你就不再是积雷山的玉面公主。”
“——而是,积雷山的,第二任狐王。”
--
当夜,甲胄加身,虎豹穿梭,鸟雀纷飞。
身深受狐王信任、追随狐王多年的将军虎啸破开殿门,对着娇艳柔弱的公主笑道:“人族讲究从父从夫,公主若是识趣,本王就留你那心爱的莲藕精一个全尸。”
铜雀贪恋的目光扫过惊恐到面无表情的莲藕精和身子羸弱的公主,拧眉道:“大哥,说好了,这驸马要给小妹尝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