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妻为妾，九皇子跪求白月光不和离》 第54章 给了机会 毕竟，她是他的救命恩人。 可是这份感情，如今是否又改变了呢？ 微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又被宫里来传旨的人打破。 “九殿下，皇上请您即刻进宫一趟。” 来传旨的，是皇帝身边的心腹太监。 这位心腹太监一向与沈苍梧的关系还不错，所以每次召见，大多都会告知皇帝是为了什么事情。 只是这一次，他传完旨便当先走了，临走的时候意味深长得瞧了一无所觉的梅凤栖一眼。 “还请殿下把梅姑娘也一起带上吧，陛下说数日不见，倒是还有些想念。” 此话一出，梅凤栖喜笑颜开，欣喜若狂。 皇帝既然如此看好她，那么等和沈苍梧成婚之后，只要她努力抓住机会，就一定能够成为九皇子府里唯一的这位王妃。 “是。”沈苍梧原本想拉着这太监问问到底是怎么了。 可惜太监走得太快。 梅凤栖跟在沈苍梧身边，坐马车行了一路，在宫门前下车。 一眼望过去，沈苍梧便认出了停在不远处的那一辆属于沈知行的马车，另外还有一辆看着十分陌生但总给他一种熟悉感觉的。 “九殿下。” 守宫门的侍卫们依例同他见礼。 御书房中，烛火通明。 大殿的门一关，外头的光线就都被隔绝了。 那关门声听得梅凤栖心里一惊，没由来得浑身颤抖了一下，又紧跟在沈苍梧的身边，向前走到了大殿之中。 沈苍梧在正对着皇帝的方向，低头俯身行礼，“参见父皇。” 梅凤栖随后跟上，“参见陛下。” “老九，朕可是等了你许久啊——”皇帝的声音虽然听不出喜怒，但是多多少少还是能够察觉到一些对沈苍梧的不满。 尽管并不清楚皇帝因何会对他不满。 “父皇急召儿臣进宫，不知所谓何事？”沈苍梧打算直接开口问。 “秦虎，你来说。”皇帝直接将边上待命的秦虎喊了出来。 在听到了这个名字之后，沈苍梧才注意到，原来声名动天下的第一捕头，这个时候早就已经在大殿之中站着了。 若是换在平时，他是一定不会疏忽至此。 人就站在五六步开外的距离，却是一无所觉。 “是，陛下。”秦虎拱了拱手，从怀中掏出了自己的手下找出来的证物，“这是从九皇子府中传出来的，洒金红梅笺。” 一听到“洒金红梅笺”这几个字，梅凤栖的脸色便是一变。 沈苍梧却一无所觉，因为在这样的场合里，他并未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梅凤栖。 “两张洒金红梅笺而已，这能够证明什么？”沈苍梧没想到秦虎居然会在这种时候站出来，提交这些东西。 原本以为他跟着自己一路调查云溪的下落，总有些同袍战友情，倒是没想到，他一直忠心的，也唯有一个当今皇帝。 不过想来也没错，这就是他如今能够站在这里的原因。 “信笺确实是不能用来证明什么，但是这信笺上的内容，殿下又作何解释与评判呢？” 秦虎抬眼，扫了沈苍梧一眼。 对于他来说，不管沈苍梧和沈知行最后相互斗到什么样的地步，秦虎这样一个奉命查案的捕头，如今自然是只效忠于如今的掌权者。 “秦捕头，你这话可就说的不对了，看九弟现在这模样，怕不是连信笺上写的是什么东西，他都不知道吧？”沈知行在一旁阴阳怪气。 边上的太监看了皇帝一眼，得到皇帝的首肯，然后才将皇帝桌上那两张“洒金红梅笺”交到了沈苍梧的手里。 站在所有人身后的梅凤栖，这个时候已经是极为紧张。 她一直低着头，咬着下唇。 即便是嘴唇已经被咬得泛了白，她也一无所觉。 这些东西，到底为什么会…… 就在她还在想东想西的时候，沈苍梧已经看完了信笺上的内容，“这东西，是联系盘踞在大盛境内有数年之久的杀手组织——白骨会。” “看来九殿下很了解这些。” 秦虎顺着沈苍梧的话往下说。 这不说倒是还好，当朝皇子一旦是跟杀手组织扯上关系，那可就不是很妙了。 “秦捕头或许是忘了，我的母妃在几年前，就是死在白骨会的手上。” 沈苍梧与白骨会，原本就是杀母的血海深仇。 “抱歉九殿下，是微臣的疏忽。”秦虎立即低头认错，“可这洒金红梅笺，您也能够认得出来，这必然都是出自皇家司珍司的手笔，平民百姓根本就是连见都见不到，这信笺上有与白骨会联络的信息，您不可否认您的九皇子府里，有人与白骨会暗中勾结。” “如果我的府中真的有人胆敢与白骨会有所勾结，我决不轻饶！”沈苍梧摆出了态度。 边上的梅凤栖也赶紧在此时补了一句，“没错，不管那个人是谁，只要被我们查到，我们就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这话，倒是十分巧妙地把自己和沈苍梧划归到了同一个阵营里。 “梅姑娘敢说这话，是认定了这府中与白骨会相勾结之人，与自己没有关系了？” 秦虎扭头，看着梅凤栖，开始追问。 她的心中本几句慌张得很，被秦虎这样声明在外的第一捕头看着，更是心脏狂跳不止，但她也明白，现在这些人就是没有证据证明这与白骨会勾结的人到底是谁，所以才这样不停得问问题，想要用欺诈的手段让人扛不住压力，主动说出案子的真相。 梅凤栖虽然不算是什么经过正经教化的管家大小姐，但后宅里的那些生存手段，她还是学了个十成十的。 “秦捕头说笑了，小女子来京城时日不长，怎会与白骨会这样可怕的杀手组织有所联系？”她用问题，去回答秦虎的问题。 秦虎依旧只是笑。 “梅姑娘，作为一个过来人，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千万不要在捕头的面前说谎。”秦虎盯着梅凤栖，盯得她心里更加发毛。 秦虎的话其实没有说错。 千万不要妄想欺骗一个常年查案的人。 第55章 露馅 “秦捕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梅凤栖依旧坚持。 沈苍梧早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只是眼下的场合，他所获知的信息太少。 更何况，他也从来都没有想过，梅凤栖居然真的会和白骨会有所关联。 直到—— 从大殿之外又走进来了一个人，一个女人。 她身上的装扮，已经换了一套宫装，但是那张脸确实梅凤栖十分熟悉的。 “素心？”梅凤栖下意识得喊出了她的名字。 然而素心却没有第一时间搭理梅凤栖，而是在进来之后先朝着端坐在皇位之上的皇帝行礼，“京城县衙女捕快尹素心，参见皇上。” “捕快？”梅凤栖愣住。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代替静香来成为她的侍女的人，居然会是当朝的县衙捕快？ 她立即想起，她确实是有托过素心往外送一些东西。 “梅姑娘，我想我们也需要重新认识一下。”尹素心走到梅凤栖的面前，神情无喜无怒。 看着尹素心伸出来的手，梅凤栖怒火中烧，直接一巴掌就要甩在尹素心的脸上。 尹素心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一把就抓住了梅凤栖的手。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的人都有些紧张起来。 “住手！” 是秦虎大喝了一声。 尹素心扫了一眼梅凤栖，一把将她往后推了一下，让梅凤栖踉跄了几步，下意识得也放开了她。 “你……” 被尹素心这样当众动手，对于梅凤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可眼下，她只能忍着，因为沈苍梧也并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她默默地攥紧了拳头。 “素心，你在九皇子府里待的这段时间，查到了什么，可以和陛下说说。”秦虎继续开口，让尹素心把关注的重点转回到正事上来。 尹素心朝着秦虎说了声“是”，随后便将先前查到的事情统统都说了出来。 “九皇子府中，大部分的人都是好人，与九皇子这个做主子的没有什么区别，可唯有这位梅凤栖梅姑娘，仗着自己是未来的九皇子侧妃，还未成婚就已经在府邸里耀武扬威，摆足了当家主母的架子，当然，这些事情只是个人的品德问题，可是没有想到的是，这位梅姑娘，对于九殿下的近身侍女一直心怀怨恨，在静香还活着的时候，便经常写信让静香通过京城的关系，送信去给自己的家人。” 说到这里，尹素心略微顿了顿，扭头盯着梅凤栖。 梅凤栖的整张脸涨得通红，这些事，她已经是小心再小心，根本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抖落在所有人的面前。 “后来，静香死了之后，这位梅姑娘也没打算收敛，反而是变本加厉，看九点下的近身侍女实在是如眼中钉肉中刺一般，依旧是写信回家，希望家里能够帮忙完全除掉这位侍女。而让一个人从此在这个世界上消失的最好办法，便是直接要了她的命。” “你胡说！我没有！” 梅凤栖知道再让尹素心继续说下去的话，自己肯定小命不保，所以努力得想要打断她的话。 可在天子面前，梅凤栖的这些小心思是根本没有办法达成的。 “梅姑娘，若是继续这样咆哮在天子面前，只会罪加一等！”心腹太监见皇帝神情不悦，便赶紧警告了一句。 这下，梅凤栖自然是不敢再说话的了。 “也是靠着家里的关系，所以她知道了白骨灰的存在。据我所知，她一共找了白骨会两次，第二次找他他们，便是策划了医馆的那一场袭击。” “大胆梅凤栖！”皇帝一拍桌子，指着已经吓得浑身颤抖的梅凤栖，“枉费朕如此信任你，感念你是小九的救命恩人，这么长的时间里一直处处礼待着你，小九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朕也想着能不能在哪里稍稍进行弥补，可你却是在做什么？” “陛下，她在说谎！”梅凤栖慌不择路，只能将锅甩回到尹素心的身上，“她偷偷摸摸进入九皇子府，一开始并不亮明身份，她很可疑啊陛下！” 歇斯底里的解释早就已经顾不上逻辑是否合理。 尹素心对于梅凤栖的指控直接选择了无视，因为没有回答的必要。 一直沉默的沈知行终于在这个时候开了口，“父皇，这件事情眼下已经很明确了，此事与九弟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都是这个梅凤栖的错，所以还请陛下看在小九死去的母妃的面子上，就别让小九受到连累了。” 此话一出—— 秦虎和尹素心都低头看着脚下的地面，但是心里都暗暗在骂沈知行可真是无耻。 既然都查明了沈苍梧与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关系，被沈知行这么一说，可不就成了有失察的问题？ 夺嫡之争，果然是向来如此刀光剑影。 “此事——” 皇帝还未开口说话，沈苍梧却先开口了。 他神情平静，竟然像是早就料到了会有现在的场面一般，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走到皇帝的面前，“父皇，凤栖虽然私下里与白骨会有所联系，但她终究没有伤害到什么人，她毕竟是儿臣的救命恩人，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还请陛下能够饶过她一条性命。” “小九！”皇帝有些恨铁不成钢得拍了拍面前的桌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你如此放任一个联系杀手组织想要害你身边人的女人在身边，你就不怕有朝一日要吃大亏么？” “不会。”沈苍梧摇头，“这一点，想来父皇比儿臣更加清楚。” 这是父子俩在大殿之中如此长的时间里，第一次的对视。 两个人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除了不解之外的其他神思。 有些事情，从来没有搬到明面上来说，可是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心照不宣。 那就是，当年追杀沈苍梧母子的那一批杀手到底是从何而来，又是听了谁的命令受了谁的指使。 明明都知道，却无能为力。 “好，既然你同意放她一条生路，朕并没有什么意见，但是小九，或许你也应该听一听，当事人有什么样的想法。” 第56章 放弃她 皇帝话音刚落，边上的屏风后面，便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动静，是有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而当那一面屏风被边上的小太监给挪开，露出了原本就坐在后面的人时，那人一抬眼，沈苍梧的心便漏跳了半拍。 此时的他眼中再看不到其他，只有一身青绿色宫装的女人——云溪。 云溪的脸上浅浅得刷了一层胭脂，就是为了让自己整个人看上去气色更好一些，其实她的人倒是没什么事情，现下的胸膛起伏，显然是被刚刚沈苍梧的话给气到了。 皇帝说的话并没有错，有些事情，并不是当事人的人如何会明白当事人的心情？ “云溪，刚刚这里的人说的话，你应该也都听明白了，你来说，这位梅姑娘，你打算原谅了么？同意老九所说的那些么？” “不同意。” 云溪迅速接上了皇帝的话。 一如所有人的预料。 沈知行站在一旁，整个人几乎是要高兴得跳起来。 毕竟，他可是从来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那位南楚国的世子居然会给他这样的一份大礼。 云溪既然跟梅凤栖有仇。 那么只要让沈苍梧帮着梅凤栖说话，云溪势必会对沈苍梧心生怨恨。 自己的这个白痴弟弟还从来都不觉得云溪对于他来说，已经是这世界上最为重要的存在，只要他继续囿于所谓的救命之恩，那么就一定能够利用云溪来完完全全得牵制住沈苍梧。 “云溪，你……”梅凤栖万万没想到原先看着懦弱不已的云溪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来，“好啊！我就知道你早就已经恨死了我，你就是在等着这样一个机会，恨不得直接把我弄死，从小到大，你都是一副这样狠毒的心肠！” 她的歇斯底里并没有能够让云溪有所动容。 “陛下，民女的态度已经很分明了，只希望陛下秉公处置。”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云溪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到沈苍梧。 其实在她坐在屏风后面，看着沈苍梧和梅凤栖一同进来的那一刻，她便明白了，许青叶的所谓赌注到底是什么…… 如果沈苍梧明辨是非，不会再被什么所谓的“救命之恩”所困扰，那么，她就赢了。 可惜啊—— “好，把梅凤栖先押下去关到偏殿，其他人你们先出去吧，小九留下来。” 皇帝安排了一阵之后，一群无关人等立刻就从御书房里退了出来。 许青叶就一直守在殿下，听着里头的动静。 沈知行到了这个时候，也还算是守规矩，“这医馆袭击的案子已经查清楚了，与南楚国的公主无关，殿下现在就可以去把你的妹妹接出来了。” “多谢。”许青叶向来都不怎么习惯跟旁人说谢谢，不过至少这一次，站在他面前的这些人也算是帮他洗清楚了妹妹的危机，尽管大家都是心思各异。 许青叶同几人告别之后当先就要离去，却被云溪喊住，“世子稍等，我也同你一起去。” 云溪没等许青叶回答，就已经利落得跳上了许青叶的马车。 “云溪姑娘，我发现你还真是……”许青叶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瞧了瞧云溪，还以为她今天是被什么鬼给附身了，整个人看上去与先前见面的时候情绪上变了许多。 “怎么样？”云溪从许青叶马车的桌子上捞了一只桃子，就开始啃起来。 桃汁馨香，自是好吃。 “云姑娘应该没有忘了我们的赌注吧？” 许青叶旧事重提，云溪也不带怕的。 “世子大可放心，我也不是什么赖账的人，只不过，现下在京城仍旧有些事情还未了结，世子应当也是不急着离开大盛京都吧？毕竟，九殿下娶侧妃这样的大事，您身为南楚国世子，想必是肯定要参加的吧？” 倒是没想到云溪把这内部的消息给摸了个透。 “这是自然。”许青叶浅浅一笑。 马车在石子路上颠簸来颠簸去，云溪一下有些坐不稳，整个人身子都歪了出去，却还是靠着抓着车厢硬生生稳住了身形，并没有接受许青叶伸出来的手的帮助。 这一个选择，其实也已经说明了很多事情。 “既然如此，那就最好。”云溪点头。 许青叶倒是对下一个问题有些好奇。 “你难道觉得，他们还能够办成这一场迎娶侧妃的典礼？” 云溪笑了笑，抬手捋了捋鬓边的发丝，“看来世子殿下还是太不了解沈苍梧了。” 他是个死性子。 越是有人要威胁他，他便越是不服。 更何况，在他的认知里，梅凤栖是他的救命恩人。 就如同他在大殿上说的那样。 不管刚刚被指控的人是谁，其实沈苍梧只会站在自己想要站的这一边。 在这个世界上，应该还没有他一心一意要保却始终都没有护住的人。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许青叶见云溪这斩钉截铁的模样，倒是也想看看传说中大盛朝唯一一个靠谱的皇子，到底是为了救命之恩还是男女之爱，一力去保护一个跟杀手组织联系，妄图买凶杀人的女人。 更何况，这个组织与沈苍梧之间，还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而最终公布出来的消息，也一如云溪所预料的那样。 云溪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她正跟着许青叶在天牢里接许青竹。 许青竹才刚出来，边上巡逻的两名狱卒便小声聊了几句，聊到了刑部这边刚刚收到的可以直接释放许青竹的命令，以及皇帝依旧宣布维持不变的九皇子府中娶侧妃的安排。 只是，距离那日子还有将近七日。 皇帝也没有闲着，翌日就下了一道圣旨，要在这七日里，来给沈苍梧选出一位正妻。 “沈苍梧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许青竹在出来之后，听兄长将所有的事情来龙去脉都讲了一遍之后，于是更加迷茫，“救命之恩就一定要这样来还吗？对云溪未免也太不公平了一些！” 小酒馆里，许青竹拍着桌子就起来骂人，声音清亮，引来周围人纷纷侧目。 第57章 抢人 “公主，这里毕竟是大盛境内，还请慎言。” 秦策掀开一旁的帘子走进来，在空着的那个位置上坐下。 许青竹瞧了秦策一眼，对他的话不以为然，“有什么了不起的，沈苍梧既然做了这样的事情，就不要害怕被别人知道！” 如此嚣张的性子，也真不愧是自小养尊处优长大的公主殿下。 “不是说要在这七日内给九殿下选一位正妃出来么？大盛的陛下可有定下来，如何选？”许青叶看向秦策，显然是知道了他刚刚是去见谁。 “他也并不知晓。”秦策摇头，不过又看向许青竹，“我们的公主殿下这一次来大盛朝的任务，可还没有完成呢。” 旧事重提，许青竹脸色一变。 联姻这种事情在她看来，就是全天下最无聊的事情，根本就不应该存在！ “看来，你还是收到了一些风声……”许青叶意有所指，也扭头看着自己妹妹。 许青竹冷哼了一声，“本姑娘可是从还没有出发的时候就已经挑明了，想要让我联姻，除非那个人跟着我一起回南楚，要我留在异国他乡，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样的话，不免让许青叶又叹了口气。 许青竹是如今父皇最为宠爱的小女儿，能够娶她为妻，日后整个南楚国都会成为这个人的倚仗，如此庞大的政治势力，势必是会交到有夺嫡希望的大盛皇子手中，这样的人，怎么会愿意跟着许青竹离开大盛回到南楚。 这样，等于是永远远离了权力核心。 所以，这原本就是十分矛盾的。 “如果你们执意要我去参加的话，我一定会想办法把正常宴会都全部搞砸！”许青竹看着哥哥，做出了承诺。 许青叶无奈只能摇头。 然而—— 天不遂人愿。 旨意就是在这个时候抵达的。 大盛皇帝的心腹太监亲自来传旨。 “明日在宫中举行曲水流觞之会，特邀南楚国的世子与公主殿下出席，也就当是我们陛下为了给公主殿下赔罪。” 这话一出，不管是许青叶还是许青竹，都没有了再推拒的道理。 尽管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那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既然太监能够到这里来传旨，那就证明，在这大盛都城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皇帝让太监来这里传旨，想来也是警告。 许青竹可不管这些，她看着一直以来都没有说话的云溪，忽然灵光一闪，“有了！” 云溪注意到许青竹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身上，顿感不妙，正想要说什么，却让许青竹先开了口，“云溪，反正你也没有什么事情做，正好明日跟着我们一起进宫，好不好？” “啊？” 虽然早就猜到了许青竹想要说什么，但是云溪还是下意识地愣住。 “是啊，毕竟是要给九殿下选正妃，难道云溪姑娘就不想去看看？” 边上的许青叶摇着一把折扇，笑得高深莫测。 这样的笑容，真是最惹人讨厌的了！ 许青竹白了自家兄长一眼，殷切的目光看向云溪，“你也知道跟着兄长一起去参加这种宴会有多无聊，所以，云溪，你就当陪陪我，好不好？” 在娇俏可爱的南楚小公主的一通哀求下，云溪只好答应。 从酒楼里出来，云溪都还未跟着其他人一起走出去几步，边上就已经有一群持刀的人围了上来，“站住！” “你们是什么人！” 许青叶站在最前头，护着身后的人。 许青竹单手背在身后，也已经准备好了武器，另一只手紧紧得抓着云溪，生怕有什么人突然冲过来袭击一个伤才刚刚好了一点的云溪。 这女人手无缚鸡之力，但凡磕着碰着一点，说不定让沈苍梧知道了，这位九殿下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云溪姑娘，还请你跟我们走。” 这一群带刀的人，倒是没有直接动手。 领头的人走上前来，是对着云溪，神情也还算是恭敬。 南楚国的几个人都扭头看向云溪，云溪也是一脸莫名。 “你是谁？”云溪皱着眉头问。 那领头的人一拱手，“奉九殿下之命，接云溪姑娘回九皇子府。” 果然是冲着云溪来的，只是千算万算也未曾算到，居然是沈苍梧派来的人。 “劳你带人跑一趟，不过殿下亲口答应了，这段时间我可以不回九皇子府。”云溪昂首挺胸，这还是第一次，她在大盛京都之内如此坚决得拒绝跟沈苍梧相关的人和事。 那领头的人显然有些为难，往后退了几步，重新回到自己的那一群手下们的身后，抬起手，“很抱歉，云姑娘，殿下有令，如果姑娘不愿意自己跟我们走，就算是抬，也要把您抬回去。” “你们敢！”许青竹皱眉，厉声呵斥。 然而—— 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从街边停着的一辆马车里，传出了一个声音。 ——“有何不敢的？” 这个声音一出，除了那群带刀的人之外，其他人都瞬间变了脸色，包括一向冷静得可以的许青叶。 那是沈苍梧的声音。 马车的帘子从里头掀起，那个身型如剑的男人从马车下来。 所到之处，围观人群尽皆避让。 顺着人群让出来的那一条路，沈苍梧走到了南楚国的这几个人面前。 云溪被他们护在中间，这多少触到了沈苍梧的逆鳞。 “云溪，你还要继续站在那里吗？”沈苍梧的双手攥紧了拳头。 云溪垂眸。 这样的沈苍梧，她不是没有见过，从前梅凤栖出了什么事，他就是这样，整个人阴沉沉得散发着低气压，让人不敢直视。 如今，云溪却不明白了。 “殿下，白日里你在小木屋前说得很清楚了，这段时间，我可以……” 云溪还想要把他先前说的话搬出来，可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沈苍梧打断。 “这不代表，你就可以选择站在南楚的阵营里，云溪，你的卖身契还在我的手里，你还记得你的身份么？” 云溪咬着下唇。 身为梅家的家生子，自小就等于是梅家的奴婢。 第58章 打是亲 她自小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身份，但还是第一次，从一个人的嘴里说出来这样的事实，让她觉得伤心与难过。 这本不是她该产生的情绪。 她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往前走，却被许青竹拉住。 “沈苍梧，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先前都已经答应了，为什么还要出尔反尔？”许青竹替云溪出头，倒是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份尴尬。 沈苍梧正是抓住了这一点，嗤笑了一声，“南楚国的公主殿下对我的近身侍女如此关心，怎么，是想要买通她潜伏在我的身边，做你的眼线么？” 此话一出，许青竹一下就无话可说。 毕竟，就算她还想要说，也会被她的兄长用眼神阻止。 “九殿下言重了。”许青叶出来圆场，“青竹只是与云溪姑娘十分投缘，所以想要多待在一处，刚刚还与云溪姑娘相约明日一曲去宫中参加曲水流觞之宴，若是九殿下信得过我，就等明日曲水流觞之宴后，再来带走云溪，如何？” 许青叶的话，也算是婉转得相劝了一下。 可惜—— 沈苍梧显然是铁了心要把云溪带走。 “如果我今天带不走云溪，他们几位就都别想离开这里。” 沈苍梧此话一出，就连许青叶都有些生气了。 可是，这里毕竟是大盛都城，沈苍梧本就是大盛的九殿下，在这座皇城之中也算是威望甚高，所以，他说的话，下的命令，也可以算是一呼百应。 “好了。”就在众人都还在僵持的时候，云溪终于开了口，“我跟殿下回去。” “云溪！”许青竹有些不舍。 云溪拍了拍许青竹的手背，“你放心，我只是跟着殿下回去，相信以殿下的心胸，明日还是会让我去参加曲水流觞之宴的。” “这是自然。”沈苍梧见云溪肯回去，立刻见好就收。 同许青叶点了点头，云溪放开许青竹的手，快步走到了沈苍梧的面前，“见过九殿下。” 沈苍梧就这样盯着云溪，久久都没有动作。 就在所有人都有些疑惑的时候，沈苍梧突然打横抱起云溪，大步朝着来时的马车走去。 这样的一幕真是惊呆了现场的围观群众，也有些惊呆了许青竹，她用力得拍着许青叶的手臂，“天哪，哥哥快看！” 许青叶没好气得白了自家妹妹一眼，真是大惊小怪。 马车里，沈苍梧将云溪放下。 云溪下意识得朝着角落缩了缩，远离沈苍梧。 这样的动作落在沈苍梧的眼中，他的眼底瞬间闪过一道讳莫如深的光芒。 “为什么今天要跟着许青叶进宫？” 他没有逼近她，只是看着她，大有她不讲真话就一定会被她狠狠教训的架势。 “九殿下明知故问？”云溪也抬眼看他。 自从医馆里出事之后，云溪的性格，尤其是在面对沈苍梧的时候，确实是变了许多。 她变得不再如先前那样唯唯诺诺，不把自己的心情当一回事。 或许，从一开始，云溪就是这样子的人，只是梅家家生子的身份，让她一直在压抑自己内心的声音。 “云溪，是不是最近我太惯着你，才让你这样一次又一次得帮着外人来对付我？”沈苍梧伸手抓住了云溪的肩膀。 可即便是情绪再激动，他也顾着她身上的伤，不敢太过用力。 “殿下，你与他们对我而言，没有什么不同。”云溪定定得看着他，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对于你而言，我曾经是三小姐的婢女，后来是你的近身侍女，但至少南楚的那些人，是把我当朋友，而不是当侍女，所以这样说起来，我倒是宁可与他们待在一处。” “你……”沈苍梧从前，从未想过这些，“我提过，让你当侍妾，可你……” “没错，我拒绝了。”云溪嘴角轻勾，却不知道是在嘲讽面前的男人还是在自嘲，“就算成为了你的妾室，与如今又会有什么区别？九殿下，我依旧是被人轻贱的奴婢，以后你会有正妃，侧妃，会有许许多多的女人，何必执着于我？我们之间的开始，原本就是一个错误。” 这话，云溪已经说过不止一次了。 可是每一次，沈苍梧就跟没有听到一样。 他知道他是在逃避。 他也知道，他很快就会无法逃避这个问题。 可至少眼前，他还有逃避的空间。 于是，他立刻换了一个话题，“半个月之后便是端午，你想要去哪里逛逛，我提前安排陪你去。” 端午？ 云溪颇有些不解。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又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殿下，奴婢来到京城不过才几月，对周围的情况并不是很清楚。”云溪微微颔首，“更何况，奴婢身上的伤还未大好，所以实在是不愿意出门。殿下不如多陪陪三小姐。” 听她又重新自称回了“奴婢”，沈苍梧还是第一次觉得这个称呼如此得刺耳。 “既然都已经明目张胆得自称‘我’那么久了，现在知道改口了？” “殿下。”云溪再次福了福，“若是殿下觉得出不了气，等回到府里之后，奴婢会自己去管家那里领罚。” “罚什么！” 沈苍梧斥责了云溪一句，发现自己如今不管说什么，在这个女人面前都只能吃哑巴亏，于是只能闭上了嘴。 马车一路沿着朱雀大道行进，一盏茶的功夫也就回到了九皇子府门口。 管家听见声音赶忙出来迎接。 沈苍梧先行一步下了马车。 管家正准备给云溪放下马车的软凳，就先被沈苍梧一个眼神给逼退。 沈苍梧牵着云溪的手，没等她下来，就已经在云溪的惊呼声中，再一次将她直接从马车上抱了下来。 这九皇子府门口的人都下意识得瞪大了眼睛，毕竟能看到自家主子这样抱着一个人的时候可不过。 桃樱听说是云溪回来了，赶忙跑出来看，“云溪姐姐……” 她才喊了一声，就已经被管家一把拉住，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云溪在沈苍梧的怀里皱眉，“放我下来！” 第59章 真正的她 “不演清纯善良侍女小白兔了？”沈苍梧见着她这气急败坏的样子，竟只觉得可爱。 云溪只觉得无语，反抗无果，只好安安静静得待着。 现在已经被这么多人看到了，以后势必会成为一个麻烦，为今之计，只能尽量不闹大让更多的人看见，否则的话，日后想要离开，也只会难度翻倍。 然而—— 云溪的运气一向不好。 今天也算是深刻得认识到了什么叫天不遂人愿。 沈苍梧才刚刚抱着她走到中庭，迎面便看见梅凤栖走了过来。 “苍梧哥哥，你可算是回来了！”梅凤栖火急火燎得，一开始显然没注意到沈苍梧的怀中抱着一个人，当她看见不但抱着一个人，甚至还认出来这抱着的人是云溪之后，她只觉得自己的天都塌了，“苍梧哥哥，你明明答应过我的，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半晌，她都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凤栖，别忘了我今日与你说过的话。” 沈苍梧没有再给梅凤栖什么眼神，单单撂下一句话，便直接转身离开了。 云溪躲在沈苍梧的怀中，完全能够感受到梅凤栖望过来时，那眼神之中的杀意。 她就知道，这位娇生惯养长大的梅家三小姐，是绝对不会因为一次被人发现，就放弃自己原本的意图。 梅凤栖只会觉得是她这一次太不小心，被人抓到了把柄。 毕竟，尹素心的身份已经揭开，梅凤栖也一定会更加小心使用自己身边的人。 梅凤栖还是想杀她。 她不信沈苍梧看不出来。 回到了东苑，沈苍梧将云溪小心翼翼得放在床上，替她改好了被子，“你先好好休息，我会让管家多安排几个人来照顾你，有什么需要，就喊他们。” “殿下。”云溪喊住就要离开的沈苍梧，她叹了口气，“我并不是你的侍妾，也不是这皇子府里的主子，让其他的侍女来照顾我，未免对她们太不公平了一些，所以殿下，还是不要多此一举了。” “你……”沈苍梧转身，因为云溪的拒绝，他垂在身侧的双手这拳头是攥了又攥。 “殿下，有些事情不是不去想就不存在的，就像你也很清楚，三小姐绝对不会就此了断想要杀我的念头，明知道我会遇到这样的情况，殿下还是要将我带回九皇子府，在殿下看来，这样的感情，是爱么？” 他不会爱人。 云溪已经得出了这个答案。 沈苍梧被问住，他甚至连开口解释的勇气都没有，就在云溪问出这个问题之后不过眨眼的片刻，就已经逃也似的离开了云溪所居住的西厢房。 门外，桃樱担忧云溪的状况，却也知道沈苍梧在里面，因而不敢打扰，结果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敲门的时候，这门倒是先打开了，沈苍梧从里头出来，桃樱见了，赶紧行礼，结果那沈苍梧就好像是根本没有看见她一样，向着东苑的门口走去了。 桃樱下意识得摇摇头。 只觉得这几个人都很奇怪。 不过，眼下她倒是可以进去看看云溪了！ 一念及此，桃樱赶紧推门进去，就瞧见云溪正坐在床上，呆呆得望着头顶的纱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云溪姐姐。”她轻轻喊了一声。 云溪回过头来，看到了桃樱，立刻笑逐颜开，朝着桃樱伸出了手。 桃樱立刻跑过去，一下就抱住了云溪，“云溪姐姐你可算是回来了，知道你出事的时候，我简直是要担心死了！” “我没事。”云溪拍了拍桃樱的脑袋，“最近这段时间，三小姐没有找你的麻烦吧？” “没有。”桃樱摇摇头，“也不知道是她发了善心还是出了什么别的事情，她这几日，就算是在府中看见了，也权当做没有看到一样，根本就懒得搭理我。” “这样多好。”云溪松了一口气。 看来，至少桃樱并没有太受她的牵累。 “一点都不好！”桃樱摇头，“没有云溪姐姐在这九皇子府里，殿下每日都没有笑脸，让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每天都是提心吊胆的，生怕有什么事情一不注意就触到了殿下的霉头。” 云溪一愣。 “云溪姐姐，这一次回来了之后，你就不走了吧？”桃樱见云溪不说话，赶忙继续追问。 这个问题…… 云溪又一次愣住。 想起先前和许青竹还有许青叶的对话，尤其是与许青叶的赌约，云溪开始犹豫起来，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将一切都和盘托出。 在经过了短暂的思想斗争之后，云溪最终还是选择了隐瞒。 毕竟，是不是真的能够离开九皇子府，这原本就是八字没有一撇的事情。 而且，就算桃樱知道了之后愿意跟着她一起离开九皇子府，可是天大地大，至少云溪现在，还是不清楚自己未来离开大盛朝的都城，离开沈苍梧之后，到底要靠什么过生活。 前路未知，自然不应该带着一个才及笄之年的小姑娘一起冒险。 “云溪姐姐？”桃樱见云溪又在发呆，赶紧伸出手掌，在她的眼前晃了晃，让她回神。 “不会。”云溪摇头，抬手抚摸了一下桃樱的脸颊，“我不会再走了。” 然而在心里，云溪只是默默得给桃樱加了一句“对不起”。 若是有一天她还是要离开，等她在外面站稳了脚跟，她一定会想办法回来把云溪给接走。 “好呀！”桃樱果然是被云溪给骗到，对她说的“不会再走”深信不疑，欢呼过后，有忍不住露出八卦的神情来，“我听府上的其他人说，我们的九殿下除了要娶梅三小姐这一位侧妃之外，马上要另娶一位正妃？” “没错。”云溪点了点头。 “可是之前明明没有那么着急，为什么现在说一定要先把正妃娶进门，才能办梅三小姐的这一场仪式？”桃樱的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相信云溪一定是比他们知道得更多。 云溪叹了口气，“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这问题被抛了回去，桃樱只能摇头。 第60章 偷溜 “桃樱，这些事情跟我们都没有关系，所以，不要过问太多，你在九皇子府里待的时间比我长许多，你应该很清楚，知道太多，对谁都没有好处。” 云溪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桃樱默默点头。 她也明白了云溪的明示。 翌日，桃樱来给云溪送早饭。 是一份肉包外加一碗泡饭。 “云溪姐姐，快来吃。”桃樱见云溪坐在窗前，似乎是在梳妆又似乎只是在看着镜中的自己，喊了她一声也没有什么回应，便走到云溪的面前去，“云溪姐姐！” 她又喊了一声，云溪这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想什么事情这么出神？”桃樱的一双眼镜眨呀眨的。 她其实早就觉得，云溪这一次回来，许多地方都跟从前不一样了。 “没什么。”云溪摇头，闻见了边上飘过来的饭香，便立即起身，走到了桌边坐下，“这是你做的？” 毕竟，这肉包子的形状从外面看上去，还真的有点没有看出来。 桃樱有些不好意思得挠了挠后脑勺，“厨房里的朱婶今天跟管家告了假，说要回去送孩子到医馆看病，其他人忙不过来，还有好些都被抽调去皇宫里帮忙了！” 被桃樱这么一提起，云溪倒是也能够理解。 毕竟，皇宫里今天要办曲水流觞之宴，定然是很忙的。 “你快吃吧！”桃樱又将端来的早膳往云溪的面前推了推。 云溪拿起肉包子，咬了一口，居然觉得这个味道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一口一口得吃着，很快也就将着里的东西都给消灭得一干二净。 看这样子，桃樱自然是高兴得很。 正当两人吃完了早膳，准备休整一番出门溜达溜达的时候，管家上门来了。 “云溪姑娘。”管家同云溪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怎么了？”云溪看着管家有些为难的神色，心里更加疑惑。 管家叹了口气，“殿下今晨离开府邸时吩咐过，让下人们都看好云溪姑娘，若是不小心让云溪姑娘离开了九皇子府，那么所有负责守卫府邸的人都要去军营领罚。” “这……”桃樱的年纪小，所以在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她也是最愤慨反应最大的，“殿下之前，从来都没有做过这种限制别人行动的事情！” 他是疯了吧！ 管家没搭理桃樱的话，只是等着云溪一个回答。 云溪嗤笑了一声，“派人去传话给九殿下，他能够用这样的威胁关住我一日两日，却未必能有用一辈子，毕竟，人的恻隐之心也是有限的。” 管家陪着笑，没有再说什么，就退了下去。 桃樱越想越觉得不爽，“九殿下怎么能这个样子，自己带着梅姑娘进宫，却把你关在这里！” “没事的，他关不了我太久。” 云溪拍了拍桃樱的手背。 她没有告诉桃樱的是，在许久之前，她就已经与许青叶立下赌约。 这个赌约，不管是输是赢，反正最终的结果，都是她离开大盛皇城。 等南楚国的使团要离开的时候，也就是她要离开的时候了。 桃樱知道云溪闷闷不乐，就想着出门去给她买点好吃的逗她开心。 她这才离开没有多久，靠在躺椅上正看着画册的云溪便听见了窗下似乎有动静，随即就听见了有人叩打窗棂的声音，“云溪。” 听声音，是许青竹。 有那么一瞬间，云溪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走过去，打开窗，就瞧见了云溪站在窗下，正朝着她挥手。 “沈苍梧这个小子果然跟我想得一样，不让你出门！”许青竹单手撑在窗棂上，直接翻身进来，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仰起脖子就喝。 喝完了之后，她将杯子砸在桌子上，又转向一脸不知所措的云溪，“不过，没关系，你跟着我走，我带你进宫玩玩。” “可是……”云溪有些踟蹰。 管家早上过来传话，说的那些，还是让他颇为忌惮。 “我知道你在怕什么，别担心，你戴着面纱跟在我身边，那些人一定不会认出你来的！” 说着，许青竹还从身后拿出了早已经准备好的面纱，“就是得委屈你，要是别人问起来，你就说脸上收了点伤，所以只能用纱巾遮掩一番。” 看着许青竹手里的纱巾，云溪犹豫了片刻，很快还是同意了。 纱巾戴上脸颊，云溪跟着许青竹从后窗翻出去，原本还害怕会撞上定期巡逻的侍卫，没想到一路都是畅通无阻，到了墙边，还有秦策早早就等候在了那里。 秦策见着云溪倒是一副好脸色，对许青竹却是一脸的无奈，“公主殿下，这要是让世子知道了，我可不会陪着你挨骂的。” “放心！”许青竹拍了拍秦策的肩膀，又对着云溪点了点头。 在两人的合力之下，云溪被托举上了墙头。 坐在墙头上，她等着许青竹和秦策先翻墙出来，在墙的那一侧接她。 这还是她第一次坐在这样的地方，在此处看着大盛皇城，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原本在皇子府中这四四方方的天看起来都辽阔了不少，难怪越是接近权力中心的人就越是想要往上面爬，毕竟，这“上面”的风景确实是不同。 “来，云溪！” 正当云溪还在感慨的时候，许青竹就已经先翻了过去，站在墙下面朝着她伸出了手。 云溪还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心中有些慌张，明明是看准了许青竹所在的位置准备跳下去，结果脚下一滑，整个人径直就朝地上摔了去。 “啊——” 她下意识得尖叫。 伴随着许青竹大喊了一声“小心！”…… 然而，预想中与地面的碰撞并没有出现。 云溪闭着眼睛，只是感觉自己落在了一个坚实的怀抱之中。 她听见了那人的心跳，许是为了接她，所以现在心跳十分得急促。 她还闻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她偷偷得睁开眼睛，想要看看接住自己的人到底是谁，却在睁开眼睛的刹那，差点停止了呼吸…… 第61章 无奈退让 怎么都没有想到，在旁人口中，这个时候早就已经带着梅凤栖进了宫的沈苍梧，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神情，甚至比她这个跌下来的人还要惊魂未定！ “云！溪！” 他一字一字念着她的名字，这让云溪在他的怀抱里都浑身颤抖了一下。 “许青竹，你好大的胆子！”沈苍梧抱着云溪，还没有撒手，转身便先开始训斥许青竹起来。 这位毕竟是南楚国的公主，即便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也轮不到大盛朝的皇子来训斥。 秦策自然第一时间就要为自家的公主殿下说话，“九殿下，这位是南楚公主，还请您再生气也要慎言！” “慎言？”沈苍梧不屑得嗤笑了一句，低头瞧见云溪脸上戴着的纱巾，没好气得瞪了她一眼，随即将她放下来，“你以为戴着这个鬼东西，宫里的人就认不出你来了么？” “我……”云溪本想分辨几句自己没有想进宫去参加曲水流觞之宴，但是转念一想，反正都已经被抓包了，那再撒谎也没有什么用了。 反正，沈苍梧也没有那么好骗。 于是，她干脆破罐子破摔。 “没错！我就是要进宫去参加曲水流觞之宴！本来你这九皇子府里就没有什么好玩的，我好不容易能够寻到一个好玩的机会，你还不想让我出府，你还要关着我！沈苍梧，你有什么资格关着我！” 这样的一通真心话夹杂着情绪的表达，让边上的两个人都明显愣了一下。 毕竟，大盛朝的九皇子声名在外，相传也是个狠角色。 谁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云溪看来还不知道自己其实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让沈苍梧做出了一次又一次的让步。 说要关着她，其实也并没有关着。 她这就差直接哭闹起来，沈苍梧直接投降。 “好好好，我带你入宫。”沈苍梧发现自己如今在云溪面前，确实是没有什么原则，“但是，你不许——” “你又要不许我什么？”云溪皱起眉头追问了一句，沈苍梧便只好将刚刚要说的话又都咽了回去。 “你想跟着许青竹，你就跟着。”哄完了云溪，沈苍梧又扭头看向许青竹，“她交给你，你可一定要把她照顾好了，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我唯你是问。” “九殿下——”秦策无语，他又很想提醒沈苍梧说这话实在是太过疾言厉色了。 不过，许青竹倒是并不在意，她只是简单得摆了摆手，“好，人就算是我带进宫的，但是沈苍梧，我也警告你一句，别在曲水流觞之宴上给我找麻烦！” “成交。”沈苍梧应下来。 其实，许青竹也很明白，大盛朝的皇帝让她和许青叶都入宫，到底是存了什么样的心思。 不过—— 她暂时在大盛朝也没什么能看得上的人，所以，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嫁人的意思。 如果大盛朝的那个老头非要让她联姻的话，她肯定是不会从命的。 沈苍梧的马车就跟在他们的马车之后。 许青竹坐在马车里，随着马车的行进一摇一晃的，“云溪，你刚刚可真是吓死我了，那墙虽然不高，但是你那么摔下来肯定是够呛，沈苍梧这小子武功还真的是深不可测，我离你那么近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居然能够来得及将接住你！” 云溪听了这话也是一愣。 其实这些事情，她也都清楚。 毕竟，在睁开眼睛看到沈苍梧的那一刻，她在他的眼中看到的担忧和惊慌失措都是骗不了人的。 所以，他早就猜到了她不会这么安安分分得被关在九皇子府。 也猜到了许青竹一定会在这个时候偷偷溜进九皇子府来找她。 什么都算计到了。 所以，那些人才都说沈苍梧是最深不可测的那一个。 皇宫门口，侍卫们按照惯例将所有的马车都拦了下来，一一仔细得检查了一番。 许青竹掀开帘子往外看，这宫门口的马车已经排起了长龙，从各家马车上的装饰也能够看得出来，这些能够进宫参加曲水流觞之宴的人，都是非富即贵。 大盛朝的皇帝有意借这个机会来给沈苍梧选一位正妃，势必会有许多想要与沈苍梧发生点势力关联的官家大户，会想方设法借着这一次的机会来表现自己。 看别人的热闹一向是最好玩的。 所以，许青竹一直都是抱着看乐子的心态出现在这样的场合里。 检查了一圈之后，云溪戴着面巾，还是以许青竹侍女的身份进入了皇宫。 曲水流觞之宴安排在了御花园的“有凤来仪”处。 相传，此处的园林景致是大盛朝的开国皇后自己所绘制的图景，又招募了当时天下最负盛名的能工巧匠三十五名，历时半年，这才终于搭建完了此处的景致。 皇帝感念皇后的蕙质兰心，特地为此地取名，便是“有凤来仪”。 “兄长！” 许青竹在宦官的引领下，来到了此处，一眼便瞧见了正站在花树下，一人正默默赏着花的兄长。 南楚国的世子殿下听到自己妹妹的声音，立即扭过头来。 正好一阵风出来，漫天的花瓣飘落，宛若在许青叶的周身下了一场花瓣雨。 周围不少的官家女眷们悄悄转了眼神过来，眉目含春，多少也都被这位南楚国世子的风姿所摄。 “殿下。”秦策跟着许青竹走到许青叶身前，颔首行礼。 戴着面纱的云溪也跟着秦策喊了一声。 许青叶的视线落在云溪的身上，并没有打量多久，就先叹了口气，对着自己的妹妹啐了一句，“真是胡闹，你让我一个人先来，就是去沈苍梧的府上接人？” “那当然！”许青竹还十分骄傲，昂着头，将云溪拉回到自己的身边，“既然说了今天要一起来的，我当然会把她一起带来！” 她的话音刚落，外头的宦官便唱了一声“九殿下到——” 这入场的间隔时间离得如此之近，就算是傻子也能够看出来许青竹一定是被沈苍梧给发现了，更何况，许青叶还不是傻子。 第62章 宴席开场 “沈苍梧没有为难你么？”许青叶看着许青竹，脑子里盘旋着的一直都是在来大盛京都之前，所看到的那些暗线的汇报。 都在说沈苍梧是个如何如何精明如何如何难缠的人物。 可若是如现在所表现出来的这样，沈苍梧倒并不像先前他们所以为的那般乖张。 “虽然脾气不像我们之前知道的那样，但是依旧是个深不可测的人！”许青竹想要先前发生的那些事情，还是觉得浑身都在起鸡皮疙瘩，“等回驿馆了之后，我再细细与你说。” 这话题，也就到此处为止。 因为，他们已经注意到，有些女子已经开始围坐在一处，谈论起心目中的佳婿人选来。 毕竟，今日这曲水流觞之宴，到的也不仅仅只有沈苍梧这么一位皇子。 “十四殿下到——” 伴随着宦官们又一声的唱喏，多日不见的沈风逸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他在人群之中还是第一眼就看见了沈苍梧，立即朝着沈苍梧走了过去。 “九哥！” 沈风逸拍了拍沈苍梧的肩，甚至都还没有跟沈苍梧说话，他就已经先听见了不远处的那些官家女眷们的窃窃私语，大多都是“玉树临风”、“俊美无俦”这样的夸赞。 这是他们从小听到大的，多少都有些厌倦了。 “九哥，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看着沈苍梧的身边居然没有跟着人，沈风逸也有些惊讶，“不是说云溪已经救回来了吗？你能放心她一个留下九皇子府里？” “自然是不放心。”沈苍梧漫不经心得回答者沈风逸的话，眼神却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如今正站在许青竹身边的女人。 原本还以为是自家九哥又对什么新人产生了兴趣，结果沈风逸顺着看过去，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戴着面巾的女人分明就是他刚刚问到的云溪。 “九哥，你让……”沈风逸有些不理解，可这话都还没有说完，就已经先被沈苍梧给一眼瞪了回去，“好吧好吧，她待在许青竹身边，确实是比待在你身边更安全一点。” 毕竟，此时，她的身份就只是许青竹的侍女，而非是沈苍梧的侍女。 这两个身份的不同，对于今日在场的许多官家女眷来说，可是有着天壤之别。 “那我过去跟她打个招呼！”沈风逸深知今天这样的场合自己并不是主角，所以倒是也无所谓自己跟谁打招呼会不会让那人被盯上。 没等沈苍梧回答，沈风逸就已经先跑了过去。 “云溪。” 他喊了她一声。 云溪回头，认出了沈风逸，当即颔首，“参见十四殿下。” 许青叶与许青竹也纷纷以南楚国皇室的身份同沈风逸回礼。 “你今天有没有什么打算？”沈风逸在这里看见云溪，说实话还是有些奇怪。 他不相信云溪会乖乖待在九皇子府里，却也没有想到她会愿意来到这样的场合。 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并不像是被迫跟着沈苍梧来的，而是主动跟着许青竹这些人来的。 “没什么打算。”云溪摇头。 她不是傻子，她不可能看不出来，其实面前的沈风逸一直以来都对她有着敌意。 沈风逸一切都以九哥沈苍梧优先，所以厌恶一切会牵扯沈苍梧的东西。 毕竟，他的这个优秀到近乎完美的哥哥，就是应该要努力夺权，成为太子，最终登上大殿之中的那张纯金打造的龙椅。 “那你今天来这里，是……”沈风逸听了云溪的话，瞪大了眼睛。 他并不信任云溪，所以下意识得认为云溪说的话是在隐瞒与欺骗。 “行了沈风逸，你是在这里审犯人吗？”许青竹又一次将云溪拉到了自己的身后，“我就是带着她来看热闹的，不行吗？” “行，当然行。” 沈风逸一边答应着，一边往后退了几步。 他也不喜欢许青叶，这个南楚来的女人，性格也是太泼辣了一些，连带着从前看着只会安安静静唯唯诺诺的云溪看着都倔强了许多。 正当这里的对话看着要告一段落的时候，不远处再次传来了太监的几声唱喏——“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八殿下到——” 一次性来了一群人。 原先跟着沈苍梧一起早早就已经进了宫的梅凤栖，此刻跟在皇后的身边。 商贾之女出身的人，在皇家威仪面前，倒像是个婢女。 “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参见八殿下——” 众人行礼。 沈风逸与沈苍梧也给皇上和皇后分别见了礼。 “都起来吧——” 皇帝大手一挥，让大家都别拘着。 这曲水流觞之宴，便是在人工开凿的曲水之上放上盘子，而在这盘子上，又放上了许多不同的菜式，借着流水，这盘子便在水道上飘动，而大家便执着筷子，从盘子中挑选喜欢吃的菜，放到自己的碗中。 这边是最为普通的曲水流觞之宴。 而除了简简单单的用膳之外，这宴会通常还辅有各种各样的才艺表演，尤其是如今天这样的场合，这才艺展示更是重中之重。 梅凤栖因为这个时候还没有与沈苍梧完成成亲的仪式，所以按照规矩，只能在另一侧的女眷位置处落座。 而京中的这些贵家女眷们，自小就浸淫在后宅的斗争之下，更是没有把梅凤栖这个商贾之女放在眼里，更何况，皇帝办这个曲水流觞之宴，意思也很明显了，她们若是在这一场宴会中被选中，能够嫁入九皇子府，那就是正儿八经的正妃，梅凤栖不过区区一个侧妃，那是更加不用放在眼里了。 “诸位姑娘，皇后娘娘有旨，为了让大家不觉得无趣，所以特地准备了击鼓传花的游戏，当鼓声停止是时，这花落在谁的手中，便请那位离席，来为大家表演一个拿手的才艺，如何？” 这太监传旨，虽然最后是个征求意见的问句，可又有谁敢在这个时候提出异议？ “娘娘所言甚是！” 甚至有知道要拍马屁的，别人都还未回答，她就已经先抢先附和。 第63章 琴弦断 “那是江南制造局的监事郑理之女郑姎姎，自小是跟在她的祖母身边长大的，幼时也是常常出入后宫，已经被认定是成为九皇子正妃的最有力人选。” 秦策虽现在已经算是南楚国的属下，但是从小生长在大盛都城的经历还是让他熟知这些官家后院的女眷们之间的关系。 见许青竹显然对这个人的身份有些好奇，便主动开口，介绍了起来。 江南制造局是专门负责皇宫之内的服侍进贡，历来监事都与后宫牵连颇深，也难怪大家都会觉得郑姎姎最有可能，毕竟她刚刚也是跟着皇后一同出现的。 其他人见郑姎姎已经表态，自然也就都跟着附和。 “今日，朕还有幸邀请到了南楚国的世子和公主一同参加这曲水流觞之宴，既然大家都这么有兴致，不如就一起参加这击鼓传花的游戏吧！” 皇帝笑眯眯的，倒是直接把看热闹的许青竹和许青叶也给拉了进来。 他们两个人自然是可以拒绝的，不过眼下这情况，这么多人看着，而大盛朝的皇帝又是盛情相邀，所以最终，他们也并没有表示拒绝，而是默认加入了这击鼓传花的队列。 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是心思各异。 当侍卫们将鼓搬过来，布置好了场地，又将鼓锤交到了皇帝身边的心腹太监手中。 心腹太监得到了皇帝和皇后的首肯，站在大鼓边上，就准备开始。 绣球作为要传递的那一枚花，从皇后的手中抛出，伴随着节奏不断加快的鼓点，所有人都急切的将手中的花丢出去，而当那一个花球丢到郑姎姎手里的时候，她却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拿着球，似乎是犹豫了许久，不知道到底该扔给谁，于是便等了许久。 鼓声停止的那一刹那，那绣球花仍旧是在郑姎姎的手中。 “好！”皇帝抚掌大笑，显然对这个人选十分满意，“姎姎，朕听闻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日就给大家表演一个，如何？” “姎姎领命！” 郑姎姎将手中的绣球递给一旁伺候的婢女，大大方方得从座位上站起来，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众人，“今今日这曲水流觞之宴，也是再现了先贤遗风，今日，姎姎就以一曲《广陵散》，来为大家助兴！” 边上的人迅速就将郑姎姎需要的七弦琴抬了上来。 许青竹颇有些好奇，看着秦策。 “听说这位郑姑娘自小受到家里的悉心培养，尤其是这琴艺，自小便请了国手来精心教导，传说她十岁的时候，就已经达到了出师的水平，今日能够一听，也还算是有幸。” 吹捧一个许青竹并不在意的人，只会让她更想无视这个人。 旁边的人倒是都竖起了耳朵，想要看看到底名动京城的国手弟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水平。 当然，在场并不关注这些的，并不只有许青竹一个人，沈苍梧漫不经心得坐在那里，眼眸垂着，似乎只是在看着自己面前的酒杯。 跟在许青竹身后的“侍女”，听许青竹的话来给她倒酒，这倒酒的途中似乎对上了沈苍梧的眼神，又都心照不宣得挪了开去。 而现在因为还没有成婚，所以只能坐在官家女眷们一处的梅凤栖，则是全程盯着郑姎姎，那一双眼睛简直都能够冒出火来！ 一个云溪都还有弄走，现在又来了一个野心勃勃盯着九皇子正妃位置的女人。 梅凤栖咬牙切齿，也深知以自己的身份，对付对付云溪还可以，可是要对付江南制造局的监事的女儿，可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不管她未来是不是会入府，梅凤栖觉得，她都必须要把所有的可能都扼杀在摇篮里。 七弦琴，琴音铮然。 《广陵散》又是一曲失落已久的古曲，相传是前朝的一位名士在刑场上临死之际抚出来的最后绝唱，因此，便是在曲水流觞这样的场合，这七弦琴也还是弹奏出了一种生死看淡的悠远苍凉之感。 只不过，这琴声之中所带着的情意—— 许青叶与许青竹对视了一眼，都听出了不对劲。 虽然是七弦琴国手的关门弟子，郑姎姎的技巧是绝对没有问题的，真正出问题的，便是在这情感之中， “名士之风，在她的琴声之中却变得缠缠绵绵，既然如此，倒是不必为了炫技选择这一曲《广陵散》，不如来一首《凤求凰》显得更加实在些。” 说这话的，不是旁人，正是沈苍梧。 “次啦——”一声，这琴弦猝然崩裂，吓到了郑姎姎。 更是因为沈苍梧刚刚的那句评判，使得郑姎姎一时之间根本下不了台。 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早就听闻九殿下向来不是个懂风情的人，又有心上人在侧，郑姎姎如此心急得想要表现自己，定然是只会引来九殿下的厌恶。” “是啊，更何况，这郑家与皇后娘娘一向交好，九殿下与八殿下视同水火，郑家想要把女儿嫁给九殿下两头下注，九殿下又如何会看不出来呢？” 这些窃窃私语的声音虽然小，可如今这毕竟是在大盛后宫的御花园里，有凤来仪这地方又是宽敞得很，风一吹过来，这些闲话也就随着风，一并散落在了其他人的耳朵里。 大家本就心思各异，眼下这郑姎姎出丑，倒是大家都乐见其成的。 毕竟，大家都想要嫁给沈苍梧，成为九皇子的正妃，可—— 也没有谁真的跟郑姎姎一样，敢当这个出头鸟。 “好了，姎姎。”皇帝见这场面有些尴尬，便出面圆场，“今日宾客众多，姎姎定是紧张了，也怪朕教子无方，让这小九口无遮拦。” “九殿下快人快语，最是真诚，臣女甚是欢喜。” 郑姎姎缓过神来，进退自如，应对得宜。 这倒是让边上的许青叶刮目相看。 毕竟，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丢脸，可不是两三句话就能够安慰好的，这郑姎姎居然还能够应对自如，向来也是为家教极好的狠角色。 第64章 击鼓传花 “云溪，还好你就要离开九皇子府了，不然这一个个的，你可都对付不了。”许青竹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深感人心险恶。 云溪的面容笼罩在面纱之下，只有一双清澈的眼睛露在外面，那双眼睛里，是看不出任何情绪的。 她只是自顾自的给许青叶和许青竹倒酒。 便是这样平静的反应，让坐在对面的沈苍梧甚为不爽。 下一轮击鼓传花开始，绣球花从回到座位上的郑姎姎手中抛出，一路往下传递。 传着传着，这绣球也就到了许青竹的手中。 皇帝对着那负责敲鼓的太监点了点头。 那太监心领神会，当即就准备停止击鼓。 就在这一刻，不知是哪里飞来一个石子，打在了许青竹的手腕上。 即便是练武之人，对这样的场景也是反应不及，许青竹下意识得将绣球丢了出去。 而当鼓声停止的那一刹那，这绣球好死不死得，也就落到了云溪的手中。 顿时，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云溪的身上。 她一身白色的简单裙子，一直安安静静得站在许青竹的身后，此刻却是看着自己手中的绣球花不知所措—— “这位是——”皇帝仔仔细细瞧了一眼这拿着绣球花的侍女，却半晌没有认出来。 许青竹赶紧站起来，将云溪手中的绣球花拿过来，拱了拱手，对着大盛朝的皇帝说，“陛下，这位是我的侍女，一直以来都跟在我身边的的，参加了这一场击鼓传花游戏的人是我，自然是该我上去表演才艺。” 见许青竹立刻就帮云溪挡下了一个无妄之灾，沈苍梧也松了一口气。 “好啊！那公主殿下想要表演什么？” 一直坐在一旁并不说话的沈风逸开始在这个时候出言。 而且，这言语之中，似乎还是暗暗得带着嘲讽。 “哼！”许青竹冷笑了一声，“你们大盛朝女儿的琴棋书画，我自然是不会，但是我自小就是我兄长教出来的，骑射样样精通，今日我就来给大家表演一个百步穿杨！” 这有凤来仪一百步开外的地方，还真的有一颗老树，应该是已经有了几年前的时间，只不过，不是一棵杨树，倒是没有办法完全复刻前朝人的典故了。 “公主殿下还敢在我父皇的面前动刀动枪，是忘了上一次的教训了么？”沈风逸继续挑衅。 不过，那皇帝并不在意，简单得摆了摆手，便让心腹太监下去给许青竹准备射箭用的东西去了，很快，这弓箭便让人送了上来。 “公主殿下还是小心些吧。”沈风逸见许青竹不搭理自己，于是就又说了一句。 许青竹忍不住白了沈风逸一眼，随即便转过身，拿起弓，就准备展示一下自己的射术。 然而—— 八皇子沈知行在这个时候突然站了起来，叫停了许青竹，又转而对着皇帝提建议，“父皇，既然青竹公主如此有自信，不如我们就再玩个大些的——” “哦？怎么玩？”皇帝也是饶有兴致得接下了沈知行的话。 “倒是不用青竹公主真的百步穿杨，公主毕竟是女儿身，还是减轻点要求，就只要在十步开外，能够射中她侍女头上顶着的水果，便算是公主达成了要求，如何？”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眼神都闪过了各异的光芒。 但大多数都是震惊。 “不可！” 许青叶第一个站起来反对，因为他也是相当了解自己妹妹的脾气。 更何况，现在被沈知行拿来当靶子的人，是云溪。 “怎么？青叶殿下难道对自己的妹妹这么没有信心么？”沈知行得寸进尺，开始给许青叶找麻烦。 沈苍梧端坐在原地，身体紧绷，早就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从容不迫。 这一点，也都落在了梅凤栖的眼中。 也是到了此刻，梅凤栖才堪堪认出来，这面巾覆面的人，就是云溪。 好啊—— 没有让沈苍梧带她进宫，她倒是自己找到了路子！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让她勾搭上了南楚国的世子和公主，现在连南楚国的世子都帮他说话，实在是让人看着讨厌！ “皇上，臣女倒是觉得，八皇子的提议，甚是有趣。” 这话，是郑姎姎说的。 她说完，皇后还在边上赞许得点了点头。 能够看得出来，郑姎姎说这些话，完全是因为，皇后需要一个人来帮她说这些话，而郑姎姎今日在这一场宴会上所扮演的身份，便是起到了这样一个角色的作用。 “回禀皇上，我等也一如郑姎姎姑娘所想。” 台下的众人也是纷纷回应。 “你们……” 许青竹被气得浑身发抖。 这大盛朝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够让许青竹感到恶心。 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正常人。 全部都是一些急功近利、虚与委蛇之辈。 “世子，公主。”云溪清了清嗓子，对着许青叶摇了摇头，“奴婢并不害怕。” 为了扮演好这个角色，云溪又回到了她从前那柔弱小白花的样子。 她从内侍的手中接过一个苹果。 那苹果不过就一个婴儿的拳头那般的大小。 别说是在十步开外，就算是在三步开外，这目标都显得太小了一些。 “云溪……”许青竹一把抓住了就要往外边走的云溪，“我们没有必要陪着他们一直这样玩！” “这里是大盛。”云溪叹了口气，“今天你要是不射出这一箭，就别想着离开了。” “可是……”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许青叶居然在这个时候退缩了。 毕竟百步穿杨玩的是杨树，而眼下这一场输赢，几乎是要与云溪的性命作为赌注。 许青竹悄悄望了一下沈苍梧的方向，发现他也只是在淡定得喝着茶。 既然如此，那就必然已经准备好了后招。 就像今日在九皇子府门口，如果他悄悄返回时没有见到许青叶带着云溪等人离开，说不定现在这个女人就已经在这个江湖上烟消云散了。 “苍梧哥哥，云溪毕竟是梅家的家生子，你帮帮她，好不好？” 第65章 新的刺客 梅凤栖见沈苍梧的态度如此，又联想到他曾经对着云溪多番维护，即便是摸不准沈苍梧如今是在想什么，可也不能丢了这维持依旧的所谓好小姐的形象。 沈苍梧瞧了梅凤栖一眼，眼神略略有些复杂，却没有多言。 “可恶的沈苍梧，都到了这一步了，居然还不站出来说话！” 许青竹紧攥着弓箭，看向沈苍梧的方向，忍不住骂了一句。 她是南楚国的公主殿下，却在大盛朝面临这样的情况，这对于她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好了妹妹。”许青叶却在这个时候站起身，走到许青竹的面前，抬手怕了拍她的肩膀，就当做是安抚，“就让他们都看看你的能力，别忘了哥哥教过你的，只有拿得稳手里的弓箭，你才能在人前站稳脚跟。” 其实不管是在南楚，还是在大盛，都是一样的。 许青竹闭了闭眼睛，定了定心神。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云溪已经带着那个从内侍手中接过来的苹果，顶在了头上。 而这边的许青竹弯弓搭箭。 并没有瞄准太长的时间，她抓着箭尾的手一松，这箭就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朝着十步开外的云溪飞去。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然而就在这一刻，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小心！” 一个人影就从不远处的树上翻落下来，而与此同时，有几枚暗器从他的身上掉落下来，甚至其中一枚，在他从树上掉落时就已经脱手，只是因为他自己重心不稳，所以那暗器没有飞出去多远，就已经掉在了地上。 “夺——”得一声，许青竹射出去的箭直接命中了云溪头上的苹果，并且，箭矢所到之处，都是利刃破空的声音，最终，箭矢带着苹果，牢牢得钉在了后面的大树之上。 “好！” 来参加这曲水流觞之宴的，自然也有武将家的姑娘小姐们，见了许青叶如此漂亮的身手，也忍不住鼓掌喝彩。 这气氛一时之间被带动起来，欢呼得连许青竹这个当事人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云溪回到许青竹的身边，“公主殿下果然好箭法！” “那还得是你，都有人喊‘小心’了，你也不怕那箭就直接冲着你去了。”许青竹如今说来，还是后怕。 想起刚刚那一支飞出去的箭，差点就要被人暗算给改了行进的方向，许青竹便更加有气。 她直接冲着刚刚那个从树上摔下来的人而去。 宫城之中的禁卫军们已经制服了此人，许青竹才刚走过去一点点，就已经从人群的缝隙之中看出来了这个人是因为左腿被打伤了，一时把握不住平衡，所以才会从树上摔下来。 至于这个发现了他的目的，并且还把他打伤了的人，还真的是显而易见。 毕竟，在眼下这些人里，真正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并且还把云溪的命时时刻刻放在心上的人，也就只有这么一位了。 “你到底是谁！” 许青竹冲了进去。 因为她的身份特殊，禁卫军们倒是也不敢拦她。 这被打上了腿的人哀哀得叫着，许青竹“唰”得一下就拔出了边上禁卫军的佩刀，直接将刀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上，“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青竹公主。” 身后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是沈知行。 许青竹都不用回头，就已经能够想象得到沈知行的那个表情，定然是笑里藏刀。 “这里毕竟是——” 沈知行这话才开了个头，后面就又插进来了一个人的声音。 “八哥何必要妨碍南楚国的这位公主殿下出气呢？毕竟，我们也都看见了，这人是存了心思要让这位公主殿下的箭试了准头，摆明了是冲着她侍女的性命去的，这自然是不能让青竹公主坐视不理的，还是要让她问个清清楚楚，也省得未来两国之间出现什么误会。” 沈风逸平时看着没有什么头脑，不过毕竟是皇子，自小也是大学士们教出来的，说这种话都是一套一套的，比起一般人来，肯定是更加擅长一些。 “没错，十四殿下说的极是。”许青叶也在边上帮腔。 看到几人都统一了展现，沈知行也就没有什么可以再说的了，只是在临走之前，他怒骂了那刺客一句，“不知道你的父母若是知道你现在是在干这样杀人越的勾当，又会有多伤心！” 这话，表面上看着是一个意思，但实际上，又是另一个意思。 沈知行自以为可以瞒天过海，但实际上，这里一个两个也都是人精。 如此简单的话，怎么可能会听不明白？ “说，是谁派你来的！” 许青竹就当着沈知行的面，大声质问。 那人还真的是一句话都不说。 “好——” 许青竹笑了笑，从一旁的禁卫军手里，接过了这个杀手刚刚从树上摔下来的时候掉出来的那些暗器。 暗器的外层泛着微微的蓝色，看上去十分得诡异。 显然是淬过毒的。 戴着禁卫军递过来的手套，许青竹拿起其中一枚暗器，直接就朝着那杀手的小腿而去。 杀手立刻开始挣扎，可却不是边上那些禁卫军们的对手，在无比痛苦的惨叫声中，那枚暗器就这么硬生生得扎入了他的小腿。 他立即开始浑身颤抖起来。 而那个暗器，也在许青竹的手中化为了一滩黑水。 但是当这一滩黑水消失的时候，不光是许青竹，还有站在边上的所有人包括沈风逸，都看到了似乎有一天长条状的虫子直接钻入了那刺客的伤口，并且顺着血管开始在不停得晚上窜。 不一会儿，那条虫子应当就已经钻入了脑子。 因为那人立刻开始疯狂得抽搐起来，又开始口吐白沫。 并没有挣扎几下，他就再也不动了，四肢僵硬得维持着一个怪异的姿势。 “这怎么这么可怕——” “今日不是曲水流觞之宴吗？怎么还搞出来这些？” “这大盛皇宫之内，怎么会有杀手能够如此自如？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众人窃窃私语，听得皇帝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第66章 揭穿身份 “白骨会。” 当秦虎被紧急喊过来查清楚这件案子的时候，他第一眼看到那个死去的杀手，就已经认了出来。 今日所有参加曲水流觞之宴的宾客都被留在了皇宫之中，说是要保护所有人的安全，但是大家都很清楚，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怎么会是白骨会？” 秦虎的手下听见老大这样说，也有些愣住了。 这白骨会在江湖传言之中，一向是在大盛的都城盘踞，可尽管如此，也从来不会将大盛皇宫中的人当成是刺杀的目标，毕竟，刺杀皇族，这等于是公然挑衅。 “还能是为什么——”秦虎嗤笑了一声，眼神似乎是不经意间从在场的所有人脸上划过，在皇后和沈知行的脸上多停顿了片刻，皇后倒是处变不惊，而八皇子咳嗽了两声，有些尴尬与心虚。 这一点，皇帝自然看在眼里。 秦虎也明白。 问题的关键从来都不在白骨会的身上，而是在白骨会的背后，到底是谁在支撑着这股势力在大盛的都城不断得繁衍与壮大。 “这件事，秦爱卿可有什么对策？” 皇帝直接点了秦虎的名。 秦虎知道这皇帝想要说什么，无非是查到最后，绝对不能够牵扯出皇后和八皇子沈知行。 “陛下，此时蹊跷得很，这贼人到底是如何混进宫中的，也不知道是谁的随扈，或者又是冒领了谁家的身份，还是请宫城门口护卫的几位禁军一同前来认一认的好。” “父皇！”沈知行一听秦虎的话，便站了出来，“其实，根本就不需要这么麻烦。” “哦？”皇帝见沈知行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自然知道他有猫腻，不过，他还是愿意听一听沈知行想要说什么。 沈知行突然转过身来，指着一直站在许青竹身后的那个侍女模样的人，也就是用纱巾覆面的女人。 “从一开始，儿臣就觉得此女行迹十分可疑，一直戴着面纱，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定然是和这躲在暗处的杀手有所勾结！” “沈知行，你小心说话！” 许青竹没想到这矛头一指，居然是指向了云溪。 沈风逸下意识看向了沈苍梧。 其实不只有沈知行一个人认出了装扮过后的云溪，只是现在只有他这么一个人兴师动众得要在所有人的面前揭穿云溪的伪装，这可不是一件什么很好的事情。 “怎么？怕了？”沈知行看许青竹这反应，得意的挑眉。 许青竹攥紧了拳头，正准备说话，却听见皇帝已经开口。 “南楚国的两位远来是客，知行，即便是为了查清楚真相，也不能这样为难客人。” 皇帝这一番训斥，表面上看着是在斥责沈知行，但实际上，这分明还是在恶心南楚的世子和公主。 许青竹同兄长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无语，正想要分辨两句，却见一直没有说话的云溪在此刻上前了两步，直接拦住了想要分辨的许青竹，随后在皇帝面前跪下来，“陛下明鉴，奴婢的确不是青竹公主的侍女，只是在宫门口的时候，同小姐走散了，所以这才一直跟在青竹公主的身后，原本已经找到了小姐，只是因为宴会已经开始，实在是不好这样径直走去小姐身边……” 这一通说辞，听上去竟还有几分道理…… 周围的人纷纷点头。 而沈知行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折腾他们的机会。 他自然依依不饶，“那……你家小姐是哪位？” 云溪垂下眼眸，直接摘下了面巾。 这张脸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所有人都因此哗然。 “云溪！” “那不是云溪么！” “是九殿下的近身侍女……” “那她说的小姐也就是那——梅凤栖？” 周围人继续窃窃私语。 要仔仔细细论来，云溪本就是梅家的家生子，从小就是跟在梅凤栖身边长大的。 说梅凤栖是她家小姐，自然也不为过。 更何况，即便如今云溪是沈苍梧的侍女，可梅凤栖马上也就会嫁入九皇子府，这主子自然也都是主子。 “凤栖——”皇帝点了梅凤栖的名。 其实从云溪摘下面巾露出真容的那一刻起，梅凤栖就已经呆住了。 她在心里暗暗骂云溪居然要这样一起拖她下水。 “此女可真的是你的婢女？”皇帝问的时候，不怒自威，听着便觉得十分可怕。 梅凤栖赶紧起身行礼，然后回答，“回禀陛下，云溪从小与我一同长大，她虽然是梅家的家生子，但在心里，我一直都是把她当成妹妹来对待。” “就算是九皇子府的人，又如何能够保证她真的没有跟白骨会有联系？”沈知行继续给云溪找麻烦。 毕竟，一旦把云溪和九皇子府绑定起来，这可就是沈知行最大的目标。 只要笃定了其中一个有问题，另外的部分就会像是被铁锈蚀了一般迅速得垮塌。 “就算是八皇子，又如何确定你和白骨会没有联系呢？” 云溪按照沈知行的逻辑，直接将这话给怼了回去。 显然，这样的对话太过大胆，那沈知行“啪——”得一下就拍着桌子站起来，要让人抓着云溪好好教训一番。 一直没有什么反应的沈苍梧在这个时候漫不经心得笑出了声，“怎么？八哥被我这小侍女说一句话那，便忍不住了？更何况，你问问在场的其他人，他们可曾觉得这句话有问题？” 沈苍梧唇角的笑，勾魂摄魄，也是胸有成竹。 这种胜券在握的感觉，让众人都看着有些痴迷。 “好了好了！”皇帝见这样的争论又是沈知行落了下风，最后也就没有再让他继续说话，而是叫停了这一场暂时没有什么意义的争吵，他看向秦虎，“既然这个小侍女的嫌疑已经排除，那么就辛苦秦爱卿继续好好查查这个案子了！” “是，陛下。” 秦虎领了命，带着手下人把尸体还有其他的证物也都一并带走了。 这曲水流觞之宴并没有达到目的，而是不欢而散。 几家欢喜几家愁。 第67章 不请自来 回去的路上，沈风逸与沈苍梧坐在一辆马车里，“九哥，今天这些事情，摆明了又是冲着你来的！” “既然知道，那就赶紧去查。”沈苍梧扫了自己的弟弟一眼，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掀开了帘子，探出头去看着前头的那一辆马车。 马车平稳得行驶着。 而马车里坐着的人—— 沈风逸注意到了兄长的目光，他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自家兄长是在看谁。 “九哥，你实在是不必太过担心，我看南楚国的那两个人对云溪姑娘都挺好的，甚至可是比你都还要……” 沈风逸的话并没有完全出口，因为沈苍梧的眼神很快就又扫了过来。 那分明就是警告，让他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沈风逸吐了吐舌头，觉得自己实在是无辜得很。 毕竟这些事情，都是事实。 不是他不说，就不存在的。 更何况，沈风逸觉得，站在他的立场，自然是希望沈苍梧能够按照父皇的吩咐，别再跟云溪纠缠不休。 “九哥，其实我看云溪姑娘的意思，也已经很明显了……” 沈风逸的嘴稍微闭上了一会儿，他便又开始了。 “停车。” 沈苍梧干脆对着外面的马车夫喊。 车夫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将车停了下来。 “九哥，你这是……” 沈风逸看着沈苍梧从马车里站起来，掀开帘子就准备下车，赶紧也跟着站起来。 结果，沈苍梧根本就没有等沈风逸，而是径直走进了边上的一处酒楼。 等沈风逸反应过来，才发现酒楼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就是那一辆从先前开始就一直走在他们前面的马车。 敢情沈苍梧从头到尾都没有在听他这位十四弟的话，只是一心关注着前头的那辆马车。 “苍梧哥哥！” 后头的马车也跟着停了下来，是梅凤栖坐着的车。 “带梅姑娘回去。”沈苍梧听见声音转头过来看了一眼，最后只撂下了一句话，便走进了酒楼。 车夫自然不敢违抗沈苍梧的命令，所以即便是梅凤栖十分不爽，也没有办法直接下车就这么跟着沈苍梧走。 酒楼里，已经有歌女和着乐声开始献唱。 唱的便是如今大盛都城最为流行的《清平乐》。 据说此曲是当朝司乐坊的乐师有感于如今大盛朝国泰民安所做的乐曲。 包厢里，许青叶正在忙着跟小二询问酒楼里的特色菜，结果包厢门就被人给推开。 正在与秦策讨论着如何改进飞箭的云溪一愣，见着站在门口的沈苍梧，下意识得跟身边的秦策拉开了距离。 沈风逸就跟在沈苍梧的身后，他也瞧见了秦策与云溪正坐在一处，暗道不妙，去看沈苍梧，果然自家九哥已经完全黑了脸。 “九殿下这是做什么？” 许青竹点完了菜，见着沈苍梧不请自来，眼神又一直落在云溪的身上，偶尔看秦策那一眼，就仿佛是要杀人一般。 “大家都是熟人，一起吃个饭，应该挺方便的吧？” 沈风逸笑哈哈得打圆场。 他当先走进来，拉开一把椅子坐下来，又朝着还站在门口的沈苍梧挥手，“九哥，你不是一直说你饿了么！赶紧坐下来，准备吃饭了呀！” 说实话，刚刚的曲水流觞之宴，大家基本上都没有吃什么东西，这种场合本来也不是让人吃东西去的，真让人吃，也未必能吃得下。 “十四殿下，你这话说得可真有意思，我什么话都还没有说，你倒是先坐下了？”许青竹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看沈风逸如此自来熟，她略略有些不满。 说实话，她原本对这些人，便深有不满。 从第一眼见到他们，便觉得不是什么能够成为朋友的人，原本以为是因为各为其主，那么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只是如今看来，很多事情，都还跟人品能够挂上点钩。 “好，你来说，到底要怎么样，今天才肯让我们吃这顿饭？”沈风逸一直拿眼睛在瞟着沈苍梧，希望自己这个突然冲进来的兄长能够在这个时候说点话。 可他一直只是盯着云溪，甚至什么话都不说，这可不是一个什么好的表率。 “想要跟我们吃饭，倒是也简单。”许青竹的眼珠子一转，立即起身，将楼下的小二喊了上来，“再来上三斤上好的女儿红！” “三斤？”许青叶听了，不免皱眉质问。 “哥哥，放心！”许青竹朝着许青叶眨了眨眼。 小二很快就将酒送了上来。 许青竹将塞子拔下来，将小二一并带上来的十个酒碗尽数倒满，抬手指着那满满当当的酒碗，看向沈苍梧，“九殿下，今天你能够一次将这十碗酒都给喝了，我就让你和你弟弟继续坐在这里，跟我们吃饭，怎么样？” 喝酒？ 刚刚还在极力回避眼神的云溪一下子就看了过来。 她有些紧张。 因为她看见过沈苍梧喝醉的样子。 并且，这位虽然是皇子，可他的酒量实在是—— “好！” 没想到一直以来都没有说话的沈苍梧在这件事情上却是干脆利落得答应了下来。 他拿起碗，一抬手，一仰脖子，这一碗酒就已经送入了肚中。 “九哥！”沈风逸先忍不住站起来，毕竟沈苍梧的酒量到底如何，他也是见识过的。 第二碗。 第三碗。 一直到第六碗下肚，沈苍梧的身形开始有些摇晃起来。 “九哥！”沈风逸忍不住，走上前去将沈苍梧手中的碗抢了下来，“我来替你喝！” “不行！”许青竹阻止，“既然他愿意喝，十四殿下非要替代的话，可不太好。” “你——”沈风逸见许青竹态度如此强硬，自然是对这个骄傲刁蛮的南楚国公主更加不爽。 第七碗。 第八碗。 一直喝到第九碗的时候，沈苍梧有些站不住，身形踉跄得后退了几步，随后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而他的面前，还有另一碗酒。 云溪在一旁看着，神情似乎是有些不忍。 她也了解许青竹。 就算沈苍梧真的喝完了十碗酒，许青竹也未必会遵守承诺。 第68章 七分醉 当沈苍梧伸手去拿那第十碗酒的时候，云溪终于坐不住了，她直接站起来，按住了沈苍梧的手，“别喝了。” “云溪！”许青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好了，青竹，我看九殿下这样子也没办法继续跟我们吃饭了，就让云溪送他回去吧。”许青叶抢在所有人的前面，给云溪下达了指令。 “知道了。” 云溪并不是许青叶的下属，其实她并不用听许青叶的话，但不知为何，云溪发现自己其实并不十分排斥许青叶给的这个指令。 她静静的看着已经倒下去的沈苍梧，轻声叹了一口气，让沈风逸帮忙，将沈苍梧从座位上拉起来，送到楼下的马车里。 沈风逸见着兄长这一次醉得不省人事的样子，自然是对云溪有怨气，可毕竟是在兄长的面前，又不好真的说什么，只能在将沈苍梧送上马车之后，狠狠得瞪了云溪一眼，又回去继续吃饭。 云溪被沈风逸瞪得莫名其妙，但她并不在意。 马车夫在外头问要回哪里，云溪正要说九皇子府的时候，沈苍梧却又一次抢先开口，“城东繁漪园。” 城东繁漪园？ 这地方，云溪先前就听桃樱在一次闲聊的时候提起过。 说是京都之中面积最大的一处园子。 一直都没有人知道园子的主人是谁，只知道是个极为富贵的人，否则的话，根本无力去置办一个如此大的园子。 而如今，却从沈苍梧的口中听到了这个园子的名字。 难道说，繁漪园背后的那个神秘人，竟然就是沈苍梧么？ 马车夫没有任何的异议，这车子就那么平稳得向前行进着。 “殿下——” 云溪发现沈苍梧整个人都靠在她的肩膀上。 她动弹不得，只能由着他靠着。 为了卸力，她不得不靠在马车的车厢壁上。 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她疼得皱眉。 身上的男人似乎终于察觉到了，将重量从她的身上稍微挪开了些许，结果两只手就这么抱着她的腰，将她又带了过去。 碰巧路上有石子颠簸了一下，这云溪一个没有坐稳，直接整个人就都跌在了沈苍梧的身上，这倒是给了沈苍梧一个机会，将她抱得更紧了些，连脑袋都埋在她的肩窝处，如同小猫一般亲昵得蹭了蹭，还呢喃了一句，“好香……” 这样与她亲近的沈苍梧，是云溪在这之前从未见过的，也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够见到这样的沈苍梧。 明明，沈苍梧一心一意爱着的，就是他的救命恩人——梅凤栖。 不管梅凤栖做了多少的错事，在沈苍梧的眼中，那些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这才是云溪觉得，最不可原谅的地方。 因为，梅凤栖是真的动过心思，想要她的命。 并且这个念头，即便是到了今天，都未曾消失过。 连这样都能够原谅的话，那对于云溪来说，又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被原谅的呢？ 她想要这里，整个人的脑子都清明了许多，她想要直起身子坐起来，可那双放在她腰上的手，就像是一双铁钳一般，让她难以挣脱。 这个可恶的男人！ 云溪在心中暗骂。 既然挣扎不开，云溪也就只能无奈得安于现状。 马车就这么慢悠悠得朝着繁漪园而去。 等马车停稳，马车夫掀开帘子，准备扶马车里的人下车的时候，却看到了正坐着的沈苍梧，对着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的怀中，是已经睡着了的云溪。 此刻，外面的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 沈苍梧就这么抱着云溪下了马车。 园子里的下人们听见动静都出来迎接，又都被沈苍梧的动作吓到。 毕竟，原本沈苍梧会来繁漪园的日子就不多，带着一个女人回来，还是个熟睡的女人，那可就更少了那。 所以，所有人都在面面相觑，用眼神互相询问是否知道这九殿下怀中的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不过显然，并没有什么人知道。 云溪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房间里了。 她睁开眼睛的刹那，先看到的就是与自己在九皇子府的东苑里所居住的那一间西厢房一模一样的陈设。 “这里是……” 她下意识得呢喃出声。 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换过了，根本就不是那套出现在曲水流觞之宴上的衣服。 她到底是在哪里？ 这里绝对不是九皇子府的东苑…… 似乎是…… 一个声音在她的脑海里盘旋，她似乎听见沈苍梧的声音，“去繁漪园。” 繁漪园？ 这里就是繁漪园？ 云溪掀开被子想要下床，结果还没站起身，就已经听见外头有人急匆匆得进来，见着云溪的动作，赶忙就上前来，“云溪姑娘，你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养好，大夫吩咐了，这三日里，你都必须要好好休养，绝对不能够下地走动！” “这里是哪里？沈苍梧在哪里？” 其实这两个问题，至少其中一个对于云溪来说，已经有了答案。 这侍女也顺着云溪的话回答下去，“殿下喝多了酒，现在已经在隔壁的房间歇下了，他也有吩咐，如果姑娘醒过来之后说想要见他，他立刻就能过来见姑娘。” 喝多了酒？ 云溪的脑子里又是灵光一闪。 自己是怎么从马车上下来的？ 依稀记得，她昏睡的时候有那么片刻似乎是稍微醒来了一下，看到自己是被一个人抱在怀里，抱着她的人还在跟其他的人吩咐什么事情。 看来，那都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好，那你就让沈苍梧来见我。”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事情是还需要隐瞒的了。 恐怕就连沈苍梧那什么不胜酒力的说辞，也都是为了迷惑敌人而放出的假消息。 这男人还是足够狠，根本一点都没有醉，却非要演出这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必须要人照顾的样子来。 她日后若是再相信他半点，她就不叫云溪！ 侍女很快就去隔壁传消息。 一如他所说，外头很快就传来了云溪熟悉的脚步声——沈苍梧来了。 第69章 郁结 “睡得可好？” 沈苍梧进来，在云溪的床边坐下，看着眼前的女人。 她的脸色比起先前来，终于是好了些许，有了血色。 “沈苍梧，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做什么？” 云溪并没有去回应沈苍梧的问题。 沈苍梧笑了笑，并不在意她的质问，而是伸手去抚摸她的脸颊，轻柔得仿佛她是这世界上他最珍惜的珍宝一般，“只要你好好的，其他的一切你都可以不去管，这繁漪园，以后就是你的。” “你还是要把我关起来？” 云溪听明白了。 她下意识偏过头去，避开他的碰触。 她看向他的眼神里，带着不解与不可思议。 她以为，他应该明白的。 明白她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大盛朝的京都。 “我不是要把你关起来。”沈苍梧叹了一口气，握住了云溪的手，即便她用力挣脱，也还是被他按住，“从昨天的曲水流觞宴上，你就能看出来，沈知行那小子就是冲着我来的，现在，所有在我身边的人，尤其是你，都很危险，我不能让那些危险威胁到你，留在繁漪园里，等我把外面的一切事情都处理干净，以后你就安全了。” “沈苍梧。”云溪摇头，“你有记得我与你说过的话么？” 他明明是记得的，所以才会下意识得回避这个话题。 “云溪，不要在这个时候忤逆我。” 沈苍梧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情意，也带着几分冷冽。 他是皇族。 不管他心里爱的人是谁，他都不允许那个人忤逆他。 梅凤栖是这样。 更何况是区区一个云溪。 云溪摇摇头，“你走吧。” “云溪。”沈苍梧还想要说什么，见云溪这一副什么都不想听的样子，终于还是放弃什么都没有说。 在繁漪园的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如水一般，平静得滑过去。 云溪每日也只是沉默。 “殿下，云溪姑娘虽然每日都按时吃饭服药，可心情郁结，这对她身体的休养也是有碍。” 大夫来给云溪把过脉后，苦口婆心得劝。 沈苍梧看着不远处，抱着双膝坐在水边廊檐下的云溪。 她脸上的血色在一日一日得恢复，可她整个人的精力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抽干了一样，像只穿着华丽衣服却没有灵魂的娃娃。 沈苍梧想要走过去与她说说话，可是走了两步却又停住，因为他也不知道能够与她说什么。 到底是谁离不开谁。 他的心中早就已经有了答案。 午后，桃樱在管家的陪同下，来到了繁漪园。 “管家，云溪姐姐真的是在这里么？”桃樱见着繁漪园里的繁华陈设，整个人都瞪大了眼睛，又在设计精巧的花园里被假山和园林迷了眼，差点就失去了方向。 管家见着桃樱这样子，不免有些担忧，“桃樱，记住殿下的吩咐，你来这里只是陪着云溪说说话，让她高兴些，可是有些不该说的话，你自己知道。” 桃樱眨眨眼，用力点了点头。 “云溪姐姐！” 桃樱见着云溪的时候，是跑着过去的。 整个人身上闪烁的都是飞扬的精力与热情。 云溪见到桃樱的那一刻，眼底闪过一丝光芒，“你怎么来了？” 她被桃樱抱住，能够感受到十几岁少女身上的香气与快乐。 “管家知道我想你了，所以带着我来了。” 桃樱按照先前的吩咐，巧妙得在这个环节里，隐去了沈苍梧。 可云溪不是傻子，这样大的事情，如果没有沈苍梧的点头首肯，桃樱又如何进得来呢？ “云溪姐姐，你怎么看上去又瘦了？” 桃樱见着云溪的样子，不免有些心疼，她抓着云溪的手腕，向上卷起了她的袖子，查看她的伤势。 原先被打破皮的地方大多都已经开始结痂，有的连痂皮都已经掉了，露出里面粉红色的新肉来。 “这伤——” 明明都已经快好得差不多了，可云溪姐姐为什么看上去状态更差了？ “桃樱，不用管这些。” 云溪将袖子放下去，拉着她在一旁的桌子边坐下来。 桌上，放着两盘精致的糕点。 其中一盘是繁漪园里的厨子自己做的，而另一盘，是去大盛朝京都最出名的点心铺子里买的，从前云溪听说，买一次就得排个把时辰。 “云溪姐姐，这些我可以吃吗？”桃樱见着那精致的糕点，两眼放光。 云溪点头。 桃樱立刻上手，挑了其中一块原型的抹茶色糕点就放进了嘴里，顿时，茶叶的清香混合着糕点的甜味在舌尖散发开来，桃樱觉得这美味得实在是太让人享受了，甚至有一些飘飘然的感觉。 “云溪姐姐，这些都好好吃啊！” 尝了一块还不够，桃樱将其他的糕点也都一扫而空。 云溪坐在一旁看着桃樱这样子，不免露出了微笑。 不远处的廊檐下，沈苍梧站在那里，一瞬不瞬得看着云溪脸上的笑容。 管家站在一旁，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开口。 “殿下，礼部的人已经去过皇子府两三次了，都没见着殿下，和郑姑娘的大婚之日就在三日后，礼部若是再定不下流程，只怕是要来不及了。”管家见自己说了一通，沈苍梧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便又加了一句，“此事若是让皇上知道了，只怕是不好。” “知道了。” 沈苍梧闭了闭眼。 九皇子府里，梅凤栖看着眼前侍女们送来的新嫁衣，满脸得不爽。 “凭什么我不能从皇子府的正门而入？”梅凤栖瞪着宫中的女官。 女官的身边站着她的教引嬷嬷。 “梅姑娘，按照礼部的规制，皇子正妃与侧妃若是同日入门，便只有正妃的仪仗可走正门。” 女官神情严肃，相同的话，其实已经对梅凤栖说了不下五遍。 “滚出去！”梅凤栖气极，指着门口，全然忘却了眼前这些宫里派来的人，便是宫中的娘娘们也得给几分面子，从不会像她这样呼来喝去。 教引嬷嬷与女官对视了一眼，没再说什么，同梅凤栖行了礼，便一起走了。 第70章 真实与谎言 女官们才走到门口，便听见里头传来了乒乒乓乓砸东西的声音。 “到底是小门小户的商贾之女出身，遇到事情也只会像这样砸东西发泄了。”其中一名女官摇头，“若非是九皇子眷顾，她怎么可能在九皇子府待到现在。” 教引嬷嬷也跟着叹了口气，“宫中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如这位这般的也不少，若是九皇子府没有其他的当家主母便也就罢了，那位郑姑娘若是入了府，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只怕这九皇子府从此以后，就要热闹起来了。” “前几日的曲水流觞宴上，听说九皇子府反倒是对身边的那位侍女挺上心的？”女官并未参与那日的宴会，也只是听宫里其他人说了几句，今日聊起来，便有几分好奇。 那教引嬷嬷想起女官口中的那位侍女，面色倒是有几分凝重。 “相较于里头摔东西那位，九殿下身边的那位侍女，只怕性子更倔一些，而且我瞧着那样子，也不像是个愿意留下的。” “那这么说不就是——”女官有些惊讶，“九殿下居然还有留不下的人？” 教引嬷嬷年过五旬，一双眼睛见过太多皇族之中的风云变幻爱恨情仇，而眼前的女官还年轻，尚不知这些事情背后能带来多少腥风血雨的恩怨纠葛。 “这里是京城，九殿下如果铁了心要留人，哪里有留不下的道理？”教引嬷嬷说着，仿佛是想起了遥远的从前，“毕竟九殿下的娘亲也是——” “嬷嬷。” 迎面迎上来的太监正是皇帝身边的心腹，听见教引嬷嬷说的话，便出声警告。 虽然没有把话说完，但是教引嬷嬷已经心领神会。 有些事情，就是这皇宫之中最大的秘密，连九殿下沈苍梧自己都不知情，因为这些秘密一旦都爆发出来，将会给皇族内部带来毁天灭地的灾难。 繁漪园里，桃樱买了一堆花样子回来，正坐在亭中，陪着云溪挑选。 园子里的侍女按照惯例上前来询问云溪，晚膳想要用些什么。 云溪摇摇头，让桃樱按照自己喜欢吃的来报一下。 桃樱随口报了几个，侍女便下去准备了。 这座坐落于湖心亭中的水榭，近处是没有什么侍卫，可是湖心亭通往这园子里各个方向的必经之路上，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是有人值守。 说是并没有限制云溪的人身自由，可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明明白白得在告诉云溪。 “云溪姐姐。” 就在云溪有些发呆的时候，桃樱突然喊了她一声。 “怎么了？” 云溪扭头看她，这才发现桃樱正从袖子中掏出一封书信来。 “我今日出门，在集市上碰见了南楚的人，他们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桃樱将书信悄悄得递给云溪。 动作是在桌子下进行的，有桌布遮掩着，所以外围巡视的人并没有发现这里的异常。 “青竹公主还让我问你的好。”桃樱提起许青竹来，眼神都是亮亮的。 云溪见四下没有人注意，便让桃樱站起来把风，自己将那封书信拆开。 里头并没有很多的字，只是告诉了云溪几个消息。 “三日后，沈苍梧大婚，娶郑姎姎为正妃，梅凤栖为侧妃同日入府。” “南楚使团将于三日后九皇子大婚仪典结束当日离京，若是想与我们一起走，就请以烟花为信。” “烟花？” 云溪下意识呢喃了一句，桃樱听见了，这才想起来，“他们还给我了个包袱，说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我怕里面有重要的东西，就没敢带过来，放在我一个朋友的家里了。” “我有办法。”云溪几乎不用思考，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晚间，沈苍梧再度来到繁漪园的时候，侍女上前禀报，“殿下，云溪姑娘想要见你，在水榭里已经等了许久了。” “水榭？”沈苍梧皱眉，“夜间风凉，你们就让她这么坐着？” 水榭中，灯火通明。 云溪披着一件粉蓝色的披肩，还是如同平时那样，斜靠在亭子的栏杆旁，看着月色笼罩之下，亭子外散发着粼粼水光的湖面。 她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轻悄悄得从身后传来，一扭头，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明明他才是从外面回来的那个，身上却比她暖和许多。 “别在这里坐着吹风，万一着凉了又要喝药，我抱你进去。” 说着，沈苍梧便将云溪抱起来。 她乖巧得将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居然不再像从前那样挣扎。 房间里，是暖和了许多。 沈苍梧让伺候的人都出去，自己将室内的烛火都点亮了。 烛火摇曳中，映着云溪的脸明明灭灭。 “想与我说什么？”沈苍梧看着怀中的女人，小小的，出奇得安静，便忍不住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殿下，你知道我的生辰是什么时候么？”云溪微微抬眸，对上他的目光，“我的生辰就在两日后。” 听见这个日子，沈苍梧微笑的表情微微一滞。 云溪却恍若未觉，“你陪我过个生辰好不好？我想要放烟花。” “烟花？”沈苍梧将脑袋搁在云溪的肩窝，“好啊，你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云溪，只要你不离开我，不管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好。”云溪笑着答应。 烛火之中，他们相互依偎在一起，像一对真实的情人一般。 唯有云溪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永远的别离。 翌日，整个繁漪园都热闹了起来。 因着云溪要过生辰的要求，整个园子都开始张灯结彩，云溪点名要的烟花也是一车一车得往园子里送。 外头路过的老百姓不明所以，还在问着正在忙活着布置的家丁和侍女们。 他们也是一脸笑意，“我们家姑娘要庆贺生辰，所以特地买了这些！” 云溪的性子好，虽然这园子里的人大多都清楚她的真实身份，可一来都是沈苍梧的心腹，二来云溪又太过好相处，所以即便是没有沈苍梧的吩咐，这些人也都愿意称云溪一声“姑娘”。 第71章 合谋 园子外，正带着侍女们在外头逛街的梅凤栖正好瞧见了这一幕。 她自然是不知道这园子里头的“姑娘”就是她最为厌恶的云溪，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此刻听见这园子里下人与路人的对话，才觉得羡慕不已。 “你们看，这园子的主人也不知道是谁，竟然愿意为了一个小小生辰，便奉上如此多的金银，只为了让心上人开心。” 梅凤栖觉得，她原本也应该过这样的日子才对。 好不容易把那个云溪给弄走了，怎么又出现了一个郑姎姎。 “梅姑娘，你放心，殿下的心上人可是你，如果不是皇上的要求，殿下是绝对不会让郑姑娘入府的！” “心上人？”梅凤栖冷笑了一声。 她太清楚着所谓的“心上人”的身份是怎么来的了。 原本也就是她骗来的。 可既然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她就更加不可能做出让步。 任何一个想要阻挡她成为九皇子府当家主母的人，都该死！ 她心里烦乱，带着侍女在朱雀大街上漫无目的得走着，走着走着便来到了一处绸缎庄前。 想着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裁制过新衣裳了，她便带着侍女走了进去。 然而—— 她没有想到的是，这才刚刚走进去，绸缎庄的门便先被关上了。 “什么人！” 她下意识得看向坐在柜台之后的人。 那人转过身来，意味深长得瞧着皱眉的梅凤栖。 “好久不见，梅姑娘。” 来人笑得奸险狡诈，手中摇着一柄折扇，头上戴着金色的发冠，身上的袍子也是金线织成。 他的另一只手中，把玩着一封信件。 那封信件的封面上，有她的梅花小印。 “是你！” 梅凤栖认出了来人。 “当初就是你帮我找到的白骨会！” 她大吃一惊。 先前她给家里写的信，不知为何就落在了此人的手中。 只是梅凤栖上一次知道他，是在很久之前，只是收到了一封信，说已经帮她安排了杀手，一定可以除掉云溪。 原本她以为，这个人是家里的安排。 这个人，梅凤栖发现她是认识的。 她早就已经见过他。 就在皇族的宫宴上。 “其实我原本应该称你一声弟妹，不过可惜，现在这个称呼，就与你没什么关系了。” 来人便是八皇子——沈知行。 也就是在这一刻，梅凤栖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是掉入了多么大的陷阱之中。 “你想要干什么？” 眼前的人来者不善，绝对不是简单的寒暄。 沈知行摇着折扇，笑得更加肆意，“其实不是我想要干什么，而是——你想要干什么。” 梅凤栖沉默。 沈知行从柜台后面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一旁的桌子上坐下，又给自己倒了杯茶，示意梅凤栖坐下来，“你好不容易跟着九弟来到了京城，又差一点能够成为这九皇子府里唯一的女主人，就这么被郑姎姎截胡了，你能甘心？” 他说的，正是梅凤栖的痛处。 可又能怎么样呢？ 大局已定，这大婚的仪典就在两日后。 这已经不是她力所能及，说想要改变便能够改变的事情了。 “看梅姑娘这神情，应当是不甘心的。”沈知行笑得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微微偏过头去看梅凤栖，“不如，梅姑娘与我再合作一次？” “你要做什么？”梅凤栖此此刻听见沈知行的话，便感觉宛如是恶魔的低语。 “只是把梅姑娘从前让白骨会做的事情，再重新做一次，只不过，这次的目标换一换。”沈知行的折扇已经合起来，在他的掌心轻轻得敲击着。 他也不继续说下去，而是观察着梅凤栖的神态。 “我能得到什么？”梅凤栖皱了皱眉头。 不得不说，她确实是有点心动。 可—— 白骨会上一次的出手就没有成功。 “更何况，白骨会在宫里闹出的乱子这么大，如今还有一个秦虎一直盯着，你自身都难保，我凭什么要和你合作？” “自身难保？” 听见这句话对于沈知行来说，就好像是听见了这个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你以为白骨会是秦虎那种人就能够对付的势力？先前那些动手的人之所以会失败，都是南楚的人跳出来搅局，如今，沈苍梧那个家伙正盯着南楚，你觉得那些人还有什么闲工夫出来多管闲事？” 其实，还有些事情是沈知行没有说出来的。 白骨会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这一点，皇帝都是知道的。 皇帝根本就动不了白骨会。 所以，沈知行才凭借着他手中的白骨会在如今的朝堂之上肆意妄为。 “你真的能帮我杀了郑姎姎？”梅凤栖被沈知行三言两语，最后还是给说动了。 “这是自然，当然我也只有一个要求，我帮你杀了郑姎姎，你就得看住沈苍梧，绝对不能再出现第二个郑姎姎，只要沈苍梧没有办法威胁到我的太子之位，我就可以让他平平安安得过完这一辈子，梅姑娘，你也不想这九皇子府里，再出现一个能够对你发号施令的人吧？” 尽管梅凤栖在努力控制着脸上的表情，可是她眼底闪烁的光芒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激动。 “好！” 最终，她还是答应了下来。 “很好，作为我与梅姑娘合作的诚意，这绸缎庄里的料子你就随便挑，就当做是我送给你嫁给我九弟的合理。”沈知行谈，起身便走。 绸缎庄的大门在此时才被打开，而原本跟着梅凤栖来到这绸缎庄的几个侍女都已经不见了，换成了两个陌生的面孔，只是见到了梅凤栖之后，便直接恭恭敬敬得喊“三小姐”。 这就是沈知行的人。 而那些原本跟着她出府的人，到底去了哪里，想都不用想就能知道。 这个沈知行，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等解决了郑姎姎的问题，她一定要想办法告诉沈苍梧，让他一定要小心沈知行，还有沈知行背后的白骨会。 凭什么沈知行能当太子，而沈苍梧就只能做个闲散的王爷，这天下，可没有这么好的事情！ 第72章 生辰 梅凤栖带着几个新的侍女回到九皇子府的时候，在门口便撞见了管家。 管家一眼便看出了这几个陌生脸孔，当即就拦住了梅凤栖。 “梅姑娘，这几位是——？” 梅凤栖努力控制住表情，淡笑着开口，“是我今天出门在外头新买的几个丫鬟。” “那今天跟着姑娘出去的人呢？”管家皱眉。 梅凤栖突然张大了嘴巴，一副十分惊讶的神情，“什么？我先前就让他们自行先回府了，都还没回来么？” 管家打量了梅凤栖许久，“回来倒是都回来了，只是想问问三姑娘，那几个丫头有哪里伺候得不好？” 梅凤栖摆了摆手，“没什么伺候不好的，只是毕竟是从小跟着殿下的丫头们，我也不敢太让他们累着。” “是，属下知道了。”管家微微颔首，送了梅凤栖离开。 微风吹过，管家站在原地，望着梅凤栖和那几个新人的背影，挥手招来了边上的丫鬟和侍卫们，“都给我精神点，盯着他们。” “是——”丫鬟和侍卫们都异口同声得应下，“那原先跟着她的那些人……？” “只怕是凶多吉少了。”管家摇了摇头。 他们虽然不算是从小一起长大，但也算是在这九皇子府里相识多年的情分，大家都如兄弟姐妹一般，此刻听见了如此噩耗，自然都是义愤填膺。 “殿下那边……”有个丫头是个急性子，当下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给自己的朋友报仇，而唯一的阻力，就是他们的主子…… 管家叹了口气，“此事我会去禀报殿下，在殿下拿主意之前，你们绝对不可以轻举妄动。” “是。” 虽然是急性子，但到底还都算是听话的人。 管家立在九皇子府门口，望着这偌大的宅院，忽然就懂了，为什么在很多年之前，沈苍梧就已经暗中将繁漪园买了下来。 外面发生的这些事情，整个繁漪园都是一无所觉。 因着云溪要过生辰，这园子里忙了一天，总算是在入夜之后，在水榭亭中，给云溪安排上了一桌好菜。 园子里的人原本还想要请外面的戏班子来给云溪助兴，都被云溪拒绝了。 水榭之外，波光粼粼。 水榭之中，几丛烛火围绕着坐在中央的女人。 云溪身上一身最新裁制的红色衣裙，裙摆处用金线绣着大片大片的蓝色鸢尾花。 这种花，在大盛朝是见不到的。 云溪第一次见到这种花样子，还是在西域商人的手中，他们千里迢迢，从异域带回来的干花。 虽然只见过一次，但是云溪已经被它那追魂夺目的稀有颜色深深吸引。 这也称为了她对西域向往的其中一个原因。 不过这一些，她都没有告诉沈苍梧。 所以，沈苍梧在定这一套衣裙的时候，也仅仅只是知道云溪喜欢这种蓝色鸢尾花罢了。 “云溪，这是送你的礼物。” 烛火中，沈苍梧从身后变出了一个盒子，递到云溪的面前。 那盒子也是十分精致，上面的图案都是用金线勾勒出来的，九尾狐的样子栩栩如生。 云溪在沈苍梧的注视中，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块火红的红宝石，雕成了狐狸的样子。 月光照射之下，那宝石里波光流动，仿佛是红色的星河一般。 “我给你戴上。” 沈苍梧站起来，从盒子里将那条项链取出来，解开了后面的绳子，轻手轻脚得环绕在云溪的脖子上。 那红色的狐狸正好落在云溪的锁骨间，她白皙的肌肤更是衬得这狐狸殷红如血。 “多谢殿下，我很喜欢。” 云溪主动向后靠过去，依偎在沈苍梧的怀中。 “走，我带你去看焰火。” 沈苍梧将云溪抱起来，对上她亮晶晶的双眸，不免被这样的眼神所摄，下意识得低头，吻了吻她的眼角，宛若她是这天下最为珍贵的宝物。 繁漪园里，特地在水榭旁搭了个台子，台子上放了个几案，几案上还放了酒。 云溪靠在沈苍梧的怀里，一仰头，就望见了黑沉沉的天幕。 今夜有月无星。 看来，明天的天气并不会太好。 沈苍梧由着云溪靠着，他给自己倒了杯酒，还没等送到嘴边，怀中的女人就已经不安分得起身，从他的手中将那杯酒抢了过来。 “殿下酒量不好，这杯酒还是我来喝——” 云溪笑了笑，没等沈苍梧回答，就已经先一步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点点酒液从她的唇间滑落，沿着她的下颚线与修长笔直的脖颈，一路向下，沁入了她锁骨间的那一块红宝石，更显得娇俏客人鲜艳欲滴。 “我酒量不好……你确定？”沈苍梧搂在云溪腰间的手收得更紧了些。 云溪整个人都贴近了沈苍梧，能够感受到他身上炙热的如铁一般的肌肤。 她勾唇轻笑，明明不算是绝世美丽的容颜，如今或许是借着酒意，眼角眉梢居然染上了几分媚态。 她勾住沈苍梧的脖颈，将自己送上，“奴婢不确定，殿下可要试试……？” 说完，她又替自己倒了杯酒，仰头喝尽，却未曾咽下去，只是视线缓缓得在沈苍梧的脸上下移，最终锁定在了…… “小妖精。”沈苍梧暗骂了一句，再忍不住，俯身吻了上去。 温热的酒液在唇舌交缠间，让两人都陷入了深深的迷醉。 夏夜的温度在不断得上升，暧昧缠绕在两人的身边。 “砰——”得一声，早已准备好的焰火在这一刻升上了天空，照亮了这黑沉沉的月色。 “真好看啊——” 云溪在沈苍梧的怀中抬起头，望着不断炸开的烟火。 那整车整车的烟火中，混入了桃樱从秦策那里取来的东西。 “云溪。”沈苍梧的声音再一次在她的身旁响起，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后脖颈。 “嗯？”她没有回头，却还是在回应他的呼唤。 “不要离开我。” 仍旧是这一句话。 当天幕之下，亮起云溪曾经与秦策聊起过的那一种如同蓝色鸢尾花一般的蓝色焰火，云溪静静得回了一句话，“奴婢不会离开你。” 第73章 迎亲 “好。” 身后的男人应得很快，仿佛生怕云溪又改了主意。 这一夜，整个都城的人，都瞧见了这照亮了半边天的焰火。 翌日一早，云溪从睡梦中醒来，昨夜睡在身边的人已经不在。 今日是什么日子。 他们都很清楚。 “咚咚咚——”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桃樱推门进来，端着洗漱用的水。 “云溪姐姐，外头都已经准备好了，等到申时，秦策就会到园子后门接应我们，九皇子府里的仪典是在酉时，南楚的那两位主子会在酉时三刻离开九皇子府，之后连夜出城。” 这安排，都已经十分妥当。 云溪一边听着，一边点头。 梳完了头发，她望着镜中的自己，还有那一串依旧挂在脖子上的红宝石项链。 她抬手，将脖颈后的绳结解开，将项链摘了下来。 “云溪姐姐，这是殿下送给你的生辰礼物，你……”桃樱觉得，这一串项链与云溪是最为相配的。 “不是我的。”云溪摇头，“我什么都带不走。” 云溪，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侍女。 沈苍梧，是大盛朝的九殿下，是如今炙手可热的夺嫡人选。 从沈苍梧恢复身份开始，他们之间，就再也不可能了。 回望来时路，云溪甚至觉得，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抱有那一丝丝的幻想，以为跟着他来到了京城之后能够改变些什么。 她依旧爱他，可她也明白了，他们都该有各自的生活。 “我去给你做早饭。”桃樱见着云溪的模样，眼眶不自觉得湿润了。 “说什么呢。”云溪笑着起身，“走吧，去厨房，我去给你做，就你这下厨的水平，我可是一点都不敢恭维。” “云溪姐姐！”桃樱跺了跺脚，但却被不自觉得逗笑了。 厨房里，几个丫鬟见到云溪，都纷纷上前来要帮忙。 管家离开繁漪园之前，过来看了一眼，放心得点了点头，便去寻沈苍梧去了。 九皇子大婚，整个朱雀大街都是人满为患。 围观的老百姓将道路两旁挤得水泄不通。 郑家嫁女，太后与皇后又着力添了许多嫁妆。 十里红妆，羡煞旁人。 郑姎姎身穿凤冠霞帔，在喜娘的搀扶下上了轿子。 外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郑姎姎却觉得自己什么都听不到了，她满心满眼就只有在前头那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男人的身影。 嫁给九殿下沈苍梧，是她很小的时候就许下的心愿。 郑家原本是只想要与皇后的母家联姻的，可她只想嫁给沈苍梧，为此求了父亲许久，这才终于让父亲松口同意，就当做是郑家两头下注，不论最后夺嫡的结果如何，终归郑家都是不亏的。 “吉时到——” 外头傧相开始唱和。 围观的百姓们也开始热闹得鼓掌。 队伍缓缓得行进着。 就在一切都平稳进行的时候，突然间，不知是哪里的人群中大喊了一声——“有刺客！” “保护小姐！” “护驾！” 郑家的家丁与宫城之中派出来的禁卫军都异口同声得发出示警。 郑姎姎还未反应过来，便只听得有破空之声传来，她尚且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只见眼前的轿帘被掀开，一道寒光闪过，竟然是有一柄长剑已经到了眼前。 “啊——” 她下意识得尖叫，并且闭上了眼睛。 不过，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她睁开眼睛，只看到刚刚还拔剑想要杀他的人，此刻已经被另外一把剑贯穿了胸口。 鲜血从那人的伤口处喷出来，染红了郑姎姎身上的喜袍。 甚至还有几滴血，都溅到了郑姎姎的脸上。 不过，此刻的她都顾不上害怕了，因为那个被一剑穿胸的杀手已经被人给拉开。 沈苍梧拉开了帘子，探身进来。 外头的阳光打在他的身上。 在这混乱的刺杀时刻，郑姎姎甚至都还能迷醉于沈苍梧那一瞬间的冷厉与凛冽。 “郑姑娘受惊了。” 沈苍梧神情抱歉，说了一句便想要转身离开。 “等一下。”郑姎姎一把拉住他，也顾不得自小学到的男女大防之类的礼教，“我害怕。” “郑姑娘放心，人都已经被解决了。” 言罢，沈苍梧并没有再多做停留，转身出去。 郑姎姎似乎听见了他在外头吩咐喜娘要好生照顾她。 这听得她再次心上暖了几分。 队伍继续前行。 只是一开始的热闹已经转化为围观群众的窃窃私语。 “大婚之日见血，这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吧！” “就是就是，先前就说了九皇子曾经上战场的时候造了太多杀孽，今日不就是遭报应了！” “哪里是报应！”人群之中，在一众的窃窃私语中，忽然响起了一个清亮的声音，“他们打仗都是为了保护我们，非但不感恩，反而还要在背后嚼这样的舌根，实在是无耻！” 被骂的人也自知理亏，没有再说什么。 郑姎姎坐在轿子里听得一清二楚，她也觉得那人说得有理，一心只当自己嫁了个当世少有的盖世英雄，连那些风言风语也全然不放在心上。 可惜—— 明明是都城官家后宅里出来的千金大小姐，却全然忘了在大婚之日发生这样的事情，对于她来说，会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迎亲路上遇袭的消息，很快也传回了九皇子府。 梅凤栖早已经梳妆打扮完毕，就等着郑姎姎入府之后，她继续去完成她的仪式。 当然了，从今晨起身，她便一直在心中默念，只希望郑姎姎能直接死在路上，这样，她就是九皇子府里唯一的女主人。 “不好了不好了，迎亲路上有刺客！”来报信的是个小姑娘，一脸的惊慌失措，“所以那边耽误了时间，梅姑娘还需要再稍等片刻。” “她没死？”梅凤栖下意识得追问。 那小姑娘也没什么心机，并不觉得梅凤栖问的这个问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便摇了摇头，“殿下亲自出手将杀手们都解决了，所以只是虚惊一场。” 虚惊一场？ 梅凤栖等的，可不是虚惊一场的消息。 第74章 变故 “知道了，下去吧。” 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可听上去还是有些咬牙切齿的。 九皇子府里的下人们都被她赶了出去，只剩下那几个沈知行派过来的。 梅凤栖一个一个扫过去，突然一抬手，直接一个巴掌，就直接甩在了其中一个丫鬟的脸上。 那个丫鬟被打了之后，也不哭闹，只是静静得站着。 这看得梅凤栖更加来气，“你们主子就是这么做事的？就你们主子这一点本事，还想要跟沈苍梧争这个太子之位，他拿什么争！” “废物！” 梅凤栖骂着骂着还不够解气，从墙上取了鞭子下来，抬手就要往丫鬟的身上抽。 这下，边上终于有一个丫鬟站了出来，拦住了梅凤栖，“姑娘稍安勿躁，白骨会的刺杀向来是分明杀和暗杀，明杀本就是为了求扰乱视线，而埋伏在暗处的暗杀，才是真正动手的人——” “所以，你是说——”梅凤栖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姑娘放心，主子早就都安排好了。” 那个丫鬟笑得胸有成竹，分明是这些事情都还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好，那我就再信你们一次。”梅凤栖将鞭子扔到地上，让侍女们捡起来重新挂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外头的鞭炮声逐渐近了，这也就意味着，九皇子府迎亲的队伍，马上就要走完他们所有的行程。 当队伍在九皇子府门口停下，锣鼓与喇叭也都停止了演奏。 沈苍梧从马上下来，将手中的长剑丢给一旁的管家，管家接过长剑，挥手招呼着早就候着的人去帮着喜娘把新娘从轿子里迎下来。 两人的手中，用大红色的绣球花牵连着，郑姎姎的头上盖着红盖头，在喜娘的搀扶下，一点一点得向着沈苍梧所在的位置挪过去。 就在此刻，不远处的人群之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不好了不好了，九殿下，梅姑娘中毒了！” 人群之中，顿时骚乱了起来。 站在两旁观礼的宾客都皱眉开始互相窃窃私语，而早早就来到这里，占了个绝佳位置只准备看完仪式就走的南楚兄妹俩，却从这乱子之中，读出了一丝不对劲—— “不对……”许青叶是最早反应过来的。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人群之中，忽然有一个丫鬟打扮的人突然冲了出来，她的衣袖中，藏着一把匕首。 “有刺客！” 喜娘吓得大喊一声。 然而，谁都已经反应不急。 郑姎姎只觉得腹部一凉。 她盖着红盖头，低下头也只能看到自己脚前这一方小小的地面。 此刻，她看到了那柄插在自己小腹处的匕首，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鲜血，一滴一滴得滴在她所能够看见的那一方小小的区域里。 疼痛，是在一瞬间蔓延开来。 “郑姑娘！” 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呼唤着她。 她倒下去。 鲜红的盖头随风飞扬，飘然落地。 沈苍梧抢步过去，抱住了她。 女人的生命在快速得流逝。 “殿下……殿下……”郑姎姎在喊他，“要……要替我报仇！” “我答应你。”沈苍梧的眼神是冷的，浑身都是冷的。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防住了街上的那一轮，却在自己的府中，还是让郑姎姎在这一场政治斗争中丧命。 “多……多谢殿下。”郑姎姎颤抖着说完，嘴角溢出鲜血，就这么直接死在了沈苍梧的怀中。 大婚之日，新娘被刺，整个九皇子府，顿时乱成了一团。 所有的宾客都被沈苍梧强行留了下来，包括南楚的这两位。 秦虎奉命来到九皇子府彻查。 这一日，死去的并不只有郑姎姎。 还有梅凤栖身边的那几个丫鬟。 而梅凤栖，也是身中剧毒，危在旦夕。 管家跪在沈苍梧的面前，“殿下，是属下照看不力，请殿下责罚。” 沈苍梧坐在阴影中。 桌上，放着他的那柄长剑。 剑身上的血还未擦拭干净，白日里沾上的血，此刻已经成了暗红色，仿佛是在告诉世人，原本还在底下的暗流涌动，从今日开始，都放到了明面上，成了腥风血雨的争斗。 刀光剑影，甚是危险。 “与你无关。”沈苍梧摆摆手，“是我太过自信。” 梅凤栖身边的人被沈知行换了。 这件事，他是知道的。 他也料到了今日会有刺杀。 他到底是太过自信，也低估了沈知行与白骨会在这件事情上有多势在必得。 沈风逸今日被皇帝派了其他的差事，等火急火燎赶回来准备参加沈苍梧的拜天地仪式时，却被告知迎亲时发生的这些可怕的事情。 他赶紧跑着过来，见到了沈苍梧。 “九哥，你可不能就这么坐在这里发呆，得立刻进宫，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沈知行那小子先告诉父皇！” 鬼知道那不安好心的沈知行会怎么添油加醋。 “九哥！” 见沈苍梧没有反应，沈风逸更是着急。 “御医呢，来了么？” 沈苍梧开口，问的却不是沈风逸想要听的。 “御医已经来了，正在为梅姑娘诊治。”管家回禀。 按理说，这件事最后会变成这个样子，梅凤栖才是一切事件的导火索，然而—— 她也成为了可能出现的牺牲品，这又如何不是一种报应呢？ 突然，外头的侍卫进来—— “殿下，郑大人正在外头下马，要见殿下。” 郑姎姎的父亲，江南制造局的监事郑理。 原本是在江南道总府明州府任职，也是知道了女儿即将大婚的消息，快马加鞭赶回京城，然而，甫一进城，就听见了这样的噩耗。 自然是要来找沈苍梧算账的。 郑理在侍卫的引领下，在大堂见到了沈苍梧。 “九殿下，今日之事，你必须要给我一个说法！”郑理怒而拍桌，“老母亲此刻正在京中的府邸里，等着三日后她的宝贝孙女回门，老朽是一点都不敢把消息告诉母亲！” “郑大人，此事秦大人已经在彻查中。”沈风逸赶忙上前，想要安抚郑理的情绪，“九哥和大人一样，都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第75章 讨说法 “今日之事，我定然会给郑大人一个交代。” 沈苍梧昂首挺胸，眼中虽然有对眼前老人的抱歉，却全然不认为自己有错。 千防万防，到底还是没有防住。 “好！既然九殿下已经这么说了，那老朽就在这里坐着等！等殿下给老朽一个结果！” 郑理还真的就直接坐了下来。 沈风逸没料到郑理会来这么一招，下意识得伸出手去就想要扶他，却对上了沈苍梧的眼神，后者让他由着郑理去。 外头，传来了另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殿下，御医来了。” 侍卫带着御医，已经去后院瞧过了中了剧毒昏迷不醒的梅凤栖。 “老臣参见殿下！” 太医院派来的人，是院判张宣。 单单是出动了这一位，也足以可见皇帝对九皇子府里的人是多么上心。 然而—— 这位号称是天下无毒不可解的太医院院判，此刻站在沈苍梧眼前时，却是一脸的凝重。 “说。” 沈苍梧沉着一张脸。 “侧妃娘娘中的是西域奇毒，京城之中已经数十年没有再出现过了，想要解毒，就必须寻找到同样产自西域的雪莲草。”张宣三两句，便已经说明了眼前的情况。 雪莲草这东西，几乎所有人都曾经听过。 可也仅仅是听过而已，如此良药，为何从来都没有在京城出现过，那是因为，雪莲草一旦离开了生长的土壤，顶多只能维持七天的药性。 七天之后，雪莲草便会枯萎，最终随风散去，消失在这天地间。 而西域生长有雪莲草的地方，已经离开了大盛境内，进入了西岐的地界。 西岐国，又是一个传说中的国度，相传这里曾经是世间的极乐之地，只是后来因为国中的人只顾享乐，忘记了供奉给这片土地带来水与黄金的神祇，所以神祇大怒，随即在这西岐国降下了几乎席卷了整个国度的风沙。 当风沙散去，原先那一个被称为极乐之地的国家，也被掩埋在了风沙的底下。 直到十几年前，有人在原本西岐国的地界中，发现了一片清澈的绿洲，绿洲之中，便长着后来人尽皆知的雪莲草。 而梅凤栖如今所中的毒，也正是来自与雪莲草相生相伴的毒心果。 毒心果，相传是凝结了西岐国那些葬身于风沙之下的所有子民的怨念。 中毒的人，从外表上看不出什么问题，而内脏却会一点点慢慢得腐化。 在那一本记载了世间几乎所有剧毒的《毒经》上，凡是中了毒心果的人，没有一个人是能够活过半个月的。 但同样，这一本《毒经》上，也记载了另一种解毒的办法，那就是—— “换血。” 当张宣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即便是沉稳如郑理，也不免变了脸色。 一开始中了毒心果的人，所遭受的毒素侵蚀还是慢性的。 可若是有人换血，这毒素就仿佛像是活过来了一般，会快速得侵蚀新的宿主，让新的宿主不超过三日就会彻底腐烂。 “不行！” 连沈风逸都忍不住拒绝。 “殿下——” 外头突然又响起了管家的声音。 “何事？” 这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让沈苍梧未免有些烦心。 “侧妃娘娘的父母原本听闻女儿今日大喜，此时已经到了府门外，等着见殿下和侧妃娘娘。”管家走进来，拱手回禀。 “直接带他们去后院。”沈苍梧摆了摆手。 所有的事情都挤到了一起。 越是这样的时候，沈苍梧知道自己就越是要冷静。 一定是有人在算计他！ 那么这个人是谁，其实不言而喻。 梅凤栖的爹娘从前在梅家的时候，对着那些下人是如何得颐指气使，如今对待沈苍梧的侍女们，却没有了这个胆色，再心急，也只是点头哈腰。 大堂里的人，感觉并未有减少。 那些被沈苍梧和他的手下强行扣下来的王公大臣们到了这个时候都已经不耐烦到了极点。 “九殿下，既然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如就先放我们离开，不然，耽误了明天的早朝，难道九殿下亲自去同皇上一个一个解释？”几个官职高一些的，走上前来，表面上看着是想要跟沈苍梧好好商量，可一开口就将大盛朝的皇上给搬了出来，这一听就不打算好好商量。 沈苍梧自然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直接摇头，“案子还没有查清楚，几位现在若是走了，这真正的凶手抓住机会使些手段来陷害你们，你们便只会给秦大人的调查带来更不利的影响。” “九殿下，你……” 被沈苍梧这么说了一句，几个老臣就算是再想要倚老卖老，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更何况，郑理就在这里坐着。 郑家在整个大盛朝堂上的能量，除了皇后的母族，便再无人能望郑家的项背了。 “既然没有什么其他要说的了，就请几位大人再坐一阵子。” 沈苍梧的态度十分强硬。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秦虎走了进来，“九殿下，现在已经查明，先前杀死了郑姑娘的凶手，确实是白骨会的杀手，而那些死在侧妃娘娘房中的丫鬟们，也都是白骨会的暗桩，有他们背后的纹身为证。” 郑理闻言，便皱起了眉头。 “那是何人收买的白骨会的杀手？” 郑理继续追问。 秦虎摇头，“此次案件相关的当事人如今死的死，伤的伤，还有昏迷不醒的，实在是找不到人问……” “废物！”郑理一拍桌子，勃然大怒，“我看你秦虎跟他们也是一伙的，你想要掩护你的同伴，才故意说什么都查不到！”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秦虎面对郑理的怒气，只觉得有些无语。 “你这么做，自然有你的理由！我若是能知道你的理由是什么，老朽不就成了你了！”郑理的反驳，也是相当得有理有据。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根本是一点都不肯相让。 正当这里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门外，原先去看梅凤栖情况的梅家二老再次出现，“砰——”得一下就在沈苍梧的面前跪了下去。 第76章 带起节奏 “九殿下，求求你看在我女儿曾经舍命救过你的份上，你就帮帮她吧！” 梅家的两位老人老泪纵横。 同样都是在这一天受到伤害，要嫁进九皇子府的两个女人一死一伤，郑理作为另一个受害者的父亲，觉得自己完全能够与梅家的这两位老人感同身受。 他当即上前去，将那两位老人扶起来。 “两位放心，不管要付出多少代价，老朽都会帮忙把你们的女儿救回来，也就当作是，我为已经往生极乐的女儿积一点阴德。” 表面说的自然是好听。 沈风逸在一旁听着，只觉得好笑的很。 毕竟，郑理担任江南织造司监事这么多年，江南道可没少跑出来喊冤的人。 可这些喊冤的人，人虽然到了京城，最后能不能见到皇帝，都是另说，最为关键的事，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没有活着离开京城。 郑理的手段之毒辣，可见一斑。 更何况，他在京城之中的势力也是盘根错节。 按照他先前查到的一些蛛丝马迹来看，郑理虽然同意让女儿嫁入九皇子府，可暗中，他也是在支援八皇子沈知行的。 甚至于，比起沈苍梧这个准女婿来说，郑理与沈知行更是过从甚密。 这之间到底藏着什么秘密，想必大家也都已经很清楚了。 秦虎已经在这段时间里，将所有的人都盘查了一遍，都没有盘查出个所以然来。 外面的天色已经很晚了。 许多大人家里的下人们也都派了马车来接。 沈苍梧即便是九皇子，即便是在这一天出了这么严重的案子，也不可能将所有人一直扣留在府中。 他一意孤行，最终还是惊动了宫城之中的人。 很快，宫城中就派了人出来。 “八殿下到——” 沈知行是带着皇帝的心腹太监一起来的，也是因为知道沈苍梧的性子，即便是来了一个沈知行，也未必能让沈苍梧直接听话。 “九弟。” 沈知行带着人进来，见着大堂之上灯火通明，当即就有些不赞同得摇了摇头，“先前秦虎已经派人去回禀了父皇，你也知道此事是跟白骨会的杀手有关，现在反而扣着这些大人们不让走，又有什么意义呢？诸位大人明日都还是要早起上朝的，你有这个精神可以一整夜不休息，可好几位大人年事已高，只怕是陪不了啊。” 沈知行的话，引来了周围许多大臣的附和。 沈风逸站在一旁，听着这话就更嫌弃沈知行。 今天九皇子府里都这么惨了，沈知行居然还不肯放过沈苍梧，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也还是非要来踩这么一脚。 “多谢八殿下为老朽们说话。” 几个老臣纷纷站出来感谢沈知行。 沈知行摆了摆手，一副自己十分好说话的样子。 话说到这个份上，沈苍梧再想要扣着人也不行了。 当然，他也已经察觉到，如今被扣在这里的人里面，根本就不会有人有胆子找白骨会。 “秦大人，你英明一世，怎么偏偏在这件案子上，如此得不通情理？”沈知行送走了一批老臣之后，又转向秦虎，“这案子在我看来，其实并不是很难查。” “哦？”秦虎眼角一挑，“还请八殿下不吝赐教。” 沈知行就等着这一句话。 他上前一步，走到秦虎面前，“敢问秦大人，在刚刚的讯问中，可有问到郑姑娘与谁曾经结下过仇怨？” “并没有。” 秦虎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如此，便更加简单了。”沈知行继续说下去，“那么，梅家的这位梅凤栖姑娘，可是与人有过仇怨？” “这……”秦虎微微一愣，想起自己先前在走访的时候听到的那些事情。 梅凤栖来到京城的时间其实并不算长，但几乎每天都要得罪一位这九皇子府里的下人。 只不过，那些得罪都是小打小闹，根本就不会上升到非要买凶杀人的地步。 “看来，也是没有……”沈知行很快就从秦虎的反应中做出了总结。 这总结，可以说对，也可以说没有那么对。 但是这并不妨碍沈知行接下去的推理。 “若是今夜，其中一个人活得好好的，而另一个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那么我们获得就要怀疑一下，这活得好好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毕竟，只要没有了另一个，她就能够成为九皇子府里唯一的女主人！”沈知行的话，引来了郑理与梅家爹娘的阵阵点头附和。 “可是，既然今天两家的女儿都遭受了这样不好的事情，那么就要问问，让她们两个人都出事，对谁会最有力？” 这话的指向性，已经相当明确了。 “沈苍梧！”郑理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直接站起来，指着沈苍梧的脸，“你的那个小侍女呢？老朽先前就听说这个侍女对梅家的那个丫头就是十分得不尊敬，因为她在肖想你身边的位置，前段时间还闹什么被杀手绑走，她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么！她人呢！让她出来！” “郑大人，此事为何要攀扯一个并不在现场的人？”沈风逸抢先开口。 他太清楚云溪在沈苍梧心目中的分量了，如果这个时候他不替沈苍梧开口的话，沈风逸只怕他的这位九哥会说出一些更加惊世骇俗的话来。 “买凶杀人的人，谁说要亲自到现场了！”郑理言之凿凿，显然已经认准了这买凶杀了他女儿的人必然是前几天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的沈苍梧的近身侍女。 “郑大人，没有证据的话，还是请不要再继续说了。” 秦虎也是个明事理，并且带着点脑子的人。 有些事情，其实大家心底都是心知肚明，只是碍于一些不可抗力因素，所以大家并没有把那些事都拿到台面上来讲。 如今，这些人却要借着这些没有办法被宣之于口的秘密，彻底要了一个无辜女孩子的性命？ 沈风逸就算再不喜欢云溪留在沈苍梧的身边，也断然不可能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边。 第77章 强硬 “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里，殿下如果不希望我们把你的那位小侍女当成罪犯的话，就请把那位小侍女请出来，让秦大人调查调查，只要调查之后没有问题，我们定然会向殿下的小侍女赔礼道歉。” 郑理抓住机会，便不打算做任何的让步。 这些话，听在在场其他人的耳朵里，怎么听都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郑大人这话说得未免太可笑了一些。” 从二楼打开的窗户处，响起了一道清亮的女声。 众人抬头，这才发现原来南楚国的世子和公主殿下依旧在那里站着，并没有离开九皇子府。 而刚刚的那个清亮的女声的主人，便是一贯天不怕地不怕的南楚公主——许青竹。 对于这一切原本是抱着和亲的心态，跟着兄长来到大盛朝的公主殿下，大盛朝堂之上的人态度一直都是摇摆不定的。 有人希望能够娶她为妻，这样，身后便有南楚国的依仗。 也有人并不希望她继续留在大盛朝的都城，因为只要是她在的地方，都不免引起骚动，总是会发生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 许青竹，也被许多人直接当成了“麻烦”的代名词。 “公主殿下，今日之事乃是大盛朝的家务事，您和您的皇兄，要站在那里将这出戏看到几时？”沈风逸出言，他对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南楚国公主也是十分不满。 原本沈苍梧要应付两家的势力就已经很累了，如今又多了个沈知行。 许青竹在这个时候跑出来，要是有人脑子一热，觉得今天的一切其实都是沈苍梧与许青竹的合谋，那沈苍梧岂不是难上加难？ “看戏嘛，不管看多久都是不会腻的。”许青竹笑着，飞身下来，她不是没有察觉到沈风逸对她的不满，不过她向来是无拘无束惯了的，眼见着这大盛朝堂上的人实在是没什么意思，“我与皇兄原本是打算等九殿下的大婚仪式结束之后便离开的，不过可惜，九皇子的红事变成了白事，既然暂时也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那我想，我与兄长还是就此告辞，不给九殿下添麻烦了。” 许青竹要走，这还特地跟沈苍梧打了声招呼。 所有人都觉得不对劲，只是看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罢了。 被许青竹这么一捣乱，几乎所有的人都已经忘记了先前作为话题中心出现的沈苍梧的小侍女。 等到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原本站在堂中的沈苍梧早就已经不见。 “九哥！”沈风逸反应最是迅速，追着便想要出去，然而—— 府门口，管家直接带着人，伸手拦住了沈风逸。 “殿下交代了，案子他也会去查，至于其他大人，先前既然不想走，那这几日就都留在九皇子府里，我等必然好吃好喝得招待着。”管家不卑不亢，这话，既是的对沈风逸说的，也是对着跟在沈风逸的身后，想要一起离开的其他人说的。 “连我都敢拦？” 沈知行不信这个邪，非要往前闯一闯。 “唰——”得一声，是利刃出鞘的声音。 没等沈知行反应过来，他脚前的地面上就已经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刻线。 “再敢往前走一步，就不是警告那么简单了。” 管家带着身后的人，各个都是冷着一张脸，铁面无私。 很快，就有人发现了那群人的手背上都露出了半截花纹来。 那花纹，一看就是个铁面的形状。 “是铁面军！” 人群之中有人惊呼。 那是曾经跟着沈苍梧上过战场的队伍。 三十五骑深入敌后，趁夜取敌将首级，天亮时凯旋而归，无一人伤亡，从此成为了几个国家之间流传着的战场神话。 这是沈苍梧亲自培养出来的高手，平日里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并不出现在军营里，只是在战场上有需要的时候才出现。 而今日这样的场合，居然能够让沈苍梧出动铁面军，足以看出在沈苍梧的心中，今日之事到底有着多大的分量。 郑理自然是开心的，因为他认为，沈苍梧是为了一定要将杀手抓出来绳之以法，所以才日日夜夜劳心劳力查着这件事。 既然沈苍梧的态度已经摆在了这里，郑理觉得，他也没有什么好再不满沈苍梧的了。 “既然你们不想让我们走，今天晚上，我们就留在你们九皇子府里过夜。”郑理见着沈知行不说话，自己则先开始发号施令起来。 沈知行与郑理毕竟是相熟，此刻也没有什么异议，只道是全部都交给郑理来安排。 管家没有想到的是，只怕在座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半盏茶的时间之后，那些铁面军再次收到了召集的命令，这一次，是向京都另一角的一处园子进发。 若是对那个地方的位置熟悉一些，应当是能看得出来，那个方向的尽头，到底是谁的房子。 ——京城最华丽的园子，繁漪园。 等到了许久之后，沈知行才知道，在这个夜晚，他错失了一个在日后的夺嫡之争中，起到了关键作用的一个信息。 繁漪园里，所有的丫鬟和侍卫都集中到了庭院之中，各个都低下了头，大气都不敢喘。 在他们的队列之前，站着一个人，此刻正背对着他们，可浑身上下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冷意。 因为—— 云溪不见了。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沈苍梧负手站在那里，抬眸望着已经挂在天边，这一轮清冷的月色。 恍惚之间就想起前一天晚上，他们还抱在一起看着点燃了半片夜空的焰火。 “回禀殿下，我们……我们也不清楚，只是早上云溪姑娘带着桃樱姑娘来到后厨，说要给我们做一点吃的。”回话的人战战兢兢的，一边说话，一边偷偷得拿眼睛瞟着沈苍梧。 “然后呢？”沈苍梧皱眉。 “然后……我们就都晕倒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 下午了。 如果说云溪是有心给他们下药迷晕，这会儿人怕是早就已经跑出城门口了。 第78章 接头 “铁面军！” 沈苍梧厉声大喝。 “有！” 身后戴着铁面的士兵们齐声回应，喊声震天。 “立刻封锁城门，就算是挨家挨户找，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他依旧背对着众人，身形不动，但身后紧攥的拳头，已经完全暴露了他此刻的内心。 她怎么敢的！ 这个女人—— “殿下，今日城内已经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现在若是让铁面军挨家挨户得搜，只怕会让京城百姓不宁，万一让皇上知道了，这——” 铁面军的领袖虽然戴着铁面，但是听声音，就能够听出来年纪并不是很大，他执着长剑的右手骨节修长，向沈苍梧进谏也是不卑不亢。 “不管出什么事情，都有我担着。”沈苍梧摆了摆手。 其实他已经冷静了下来。 冷静下来之后的结果，依旧是那样。 他必须要留住云溪。 那个答案呼之欲出，到底谁才是真正离不开对方的那个。 这么多年的时间里，其实他早就习惯了云溪在身边的默默陪伴。 他完全无法想象，若是在之后的生命里没有云溪，又该是一副怎样的景象。 “是！”那铁面军的首领听沈苍梧这么说，便依言带着人搜查去了。 此时的云溪已经换了一身普通老百姓的衣裳，正坐在天香酒楼的包厢里，假意是个来吃饭的客人，听着外头的丝竹弦乐。 许青竹和许青叶按照先前约定好的时间，也来到了这一处包厢。 “仪式结束了？” 云溪抬眸，问着刚刚进来的两人。 许青竹与许青叶对视了一眼，知道了云溪其实对下午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许青竹走上前去，拍了拍云溪的肩膀，“这消息对你来说，可能未必是个好消息，在接亲的路上，郑姎姎提到刺客袭击，当场就死了，九皇子府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潜入了一批死间，在给梅凤栖下完毒之后，他们也没有选择活下去，而是尽数都服毒自杀了。” “那沈苍梧他……” 说到一半，云溪便后悔了。 明明已经决定要离开了，如今沈苍梧面对这么多的变故是什么样子，跟她也应当是没什么关系了。 “郑姎姎的父亲，还有梅凤栖的父母都已经赶到了九皇子府，都要沈苍梧给他们一个说法呢……”许青竹见云溪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担心沈苍梧，实在是恨铁不成钢，“现在不是担心别人的时候，梅凤栖中毒，郑姎姎身死，你觉得在那些不知情况的人眼中，谁才是获利最多的那个人？” 获利最多的，往往也就是最有动机的那个人。 云溪瞬间瞪大了眼睛。 先前，她还没有察觉。 可这样一问，难道说—— 她抬手指了指自己，“他们怀疑是我？” “没错。”许青竹点了点头，“虽然我和兄长都觉得这样的猜测实在是没什么道理，但是架不住郑理和梅家的人是这样想，所以，为今之计，还是需要你尽快跟我们离开这里。” “咚咚咚——” 外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许青竹转身去开门，门口站着秦策。 秦策小心翼翼得确认身后没有尾巴跟着，这才来到了天香酒楼。 “外面怎么样？” 今日变故太多，所以在许青叶的建议下，几人选择了分头行动，兄妹俩来这里见云溪，而秦策则去外面看看情况。 秦策摇头，拿了桌子上的水杯，给自己倒了杯水，随后一饮而尽，“沈苍梧出动了铁面军。” “铁面军？”许青叶瞬间变了脸色。 而许青竹显然还并不清楚那是什么。 见兄长变脸，下意识得觉得问题严重了起来。 “铁面军已经封闭了出城的道路，现在从城东开始，正在挨家挨户得搜人。”秦策说这话的时候，是盯着云溪。 “而且，不是在找凶手，而是在找——” 话说到这里，倒是也不用把名字给说全了。 他就是在找云溪。 他发现了云溪不见了。 “出动铁面军来找你，这人是真的疯了。”许青叶在片刻之后，丢下了这样一句评价。 “那到底是什么？”许青竹见兄长与秦策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便忍不住问。 “那是沈苍梧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精锐部队，只听命于他一个人，是能够陪着他在战场上趁夜突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一般的……”许青叶抬头，透过打开的窗户，远眺着窗外空蒙的月色，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个漆黑如墨的夜晚。 虽然那一次并不是他亲自领兵，也并非是爆发在大盛与南楚之间的战争，可许青叶正好是在战场上的，彼时的他，也需要在战场上看看交战双方的实力，所以，也亲眼见证了铁面军缔造神话的那一幕。 自此之后，无人再敢在战场上与铁面军硬碰硬。 如果不是因为训练太多艰难，人数太少，只怕以铁面军这以一敌百的实力，大盛想要称霸如今的东陆，可算不上是什么难事。 铁面军行动的速度很快。 秦策这才刚把要说的话说完，楼下就已经响起了敲门声。 “怎么办？” 许青竹可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顿时就慌了神。 “噤声。”许青叶比了个手势，让大家都保持安静。 楼下很快就有酒楼的老板娘迎上去，“各位官爷，这个时辰实在是太晚了，我们已经打烊了，几位要是想要喝酒，不如就——” “老板娘，有没有见过这个女人？” 铁面军显然完全不搭理老板娘的话，而是直接拿出了一张画像，展开给老板娘看。 “这人……”老板娘佯装仔细得看了看，又皱了皱眉头似乎努力回想了一下，“抱歉，几位爷，虽然每天来小店喝酒吃肉的人很多，可像这位姑娘这般气质如此清新脱俗的，倒还没见过。” “老板娘，刚刚我过来的时候，看到二楼亮着灯，怎么，还有客人？” 铁面军的首领上前搭话。 老板娘掩嘴笑了笑，“这是自然，酒楼只是打烊了，又不是说就不接待新客人了。楼上的几位，想必大家应该有都认识，是南楚国的世子和公主，非要在我这儿喝酒，钱给得足够多，那我也不用可能么有钱不挣呀！” 第79章 早已暴露 “是么？既然世子和公主在这里，那我们也就不打扰了。” 铁面军的首领居然相当好说话得直接就带着手下退了出去。 许青竹与许青叶对视了一眼，却没有放下心来。 “这里不能再继续待着了。” 许青叶摇头。 他已经敏锐得察觉到了问题和危险。 “可他们现在一定就在外面等着！”许青竹不是傻子，她不会相信这一帮铁面军在战场上杀伐果断，到了这里反而搜查不明白这些地方。 所以，一定是故意的，只是以退为进罢了。 “那怎么办？” 云溪从来都没有处理过这种情况，一时之间还真的有些慌了神。 外头响起了脚步声。 许青竹皱眉，手指已经搭上了身侧的剑柄。 有人推门进来，香风拂面，是个女人。 “是我。” 来人正是天香酒楼的老板娘。 显然，她也是猜到了这几个人正在为如何离开酒楼饿而犯难。 “我已经让小二偷偷看过了，外头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路口都有铁面军的人守着，他们肯定是察觉到了蛛丝马迹，所以你们不能从地上走。” “不从地上走，难道还能……？”许青竹有些迟疑。 那老板娘点了点头，直接走到这个包厢的屏风后面，也不知是按动了哪里，突然间，其中一面墙居然从中间打开了，露出了墙后面的暗道。 暗道是由楼梯组成的。 老板娘拿了边上一直放着的火折子与火把，递到秦策的手中，又转向许青叶，“承蒙殿下十几年前曾经在南楚的水患之中救了我，自从我来到这大盛朝的都城，便想着或许有朝一日，若是身份被发现了，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得离开这里。这一座密道，花了我五年的时间，直接从我的天香酒楼通到城外的水道，殿下，一路小心。” “可是——”许青竹在一旁听着，有些犹豫。 “放心……”老板娘拍了拍许青竹的肩膀，“若是你们此行顺利，这条密道就不会被人发现，但如果你们被人发现了，那也就说明这条密道本身就不够安全，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我都会另外想办法脱身的，毕竟，我也是在这大盛朝的都城里经营了这么多年，若是真的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也还是会有几位朋友施以援手的。” “那你自己小心。”许青叶没有再过多地停留。 现在的天色虽然还是暗的，但是要从都城的朱雀大道中心的天香酒楼，一路走到城外的水道，这也是需要花极大的时间的。 在这里每多停留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放心。” 老板娘在三点头。 屏风之后，许青叶点燃了火把，走在最前头。 许青竹护着云溪在后头走着，而秦策，则是走在最后一个。 当火把的火光最终消失在地道的深处时，老板娘叹了口气，将边上的花瓶又转了一圈，包厢里的一切都恢复了原状。 翌日一早，老板娘人都还在睡梦中，就已经先被酒楼门口的敲门声给吵醒。 “开门开门！” 酒楼里的小二们也都被吵醒。 其中一个人骂骂咧咧得去开门，结果一睁开眼睛，便看见了全副武装的铁面军就站在自己的眼前。 那一瞬间，小二还以为自己是做做梦还没醒过来。 “请你们老板娘出来。” 那领头的人今日并没有带铁面，一柄折扇轻摇，在身后一众铁面军的映衬下，倒是显得更像是一个文弱书生一般。 “来了来了。” 老板娘穿好了衣服，简单梳妆了一番之后便赶紧出来应付这帮官威深重的老爷，“几位来的这样早，是为了……？” “老板娘，昨天我们来的时候，说南楚国的世子和公主都在你的二楼喝酒，我们便想着不好打扰客人的雅兴，但这两位毕竟是南楚国的皇族，若是在回去的路上又遇到了袭击，那我们简直是万死也很难赎罪了，所以，我带着我的弟兄们在外面守了一夜，都没有见到世子与公主出来，那么，两位是还在里面歇息吗？” “这……”老板娘一向长袖善舞，玲珑剔透，可也没有想到这铁面军的首领居然一点拐弯抹角都没有，直接就问出了“世子”与“公主”的身份。 “怎么？人不在了么？”首领逼近一步，眼神中的柔和也已经变得如刀锋般凛冽。 “我……”老板娘愣了一下。 “给我进去搜！”首领直接撕破了脸。 身后的人得了命令，也再顾不上其他，径直冲进了酒楼，直接朝着二楼，他们先前早就已经锁定好的那一间包厢而去。 “你们……！”老板娘反应过来之后便想要斥责，然而一句话都还没有说完，一柄寒光凛冽的刀就已经先架在了她的脖子上，“你等南楚的细作，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揭穿你，是因为你们也没办法对外传递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可今天却敢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把人送走，那可就留不得你们了。” 铁面军首领这意思，自然也就是沈苍梧的意思。 老板娘万万都没有想到，原来自己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却没有想到，其实自己的行迹早就已经败露。 “首领！” 其中一名铁面军在搜查过二楼的房间后，下路来喊人，“我们在二楼发现了一处地道，初步观察了一下，确实是有一群人走过的痕迹。” “追上去。” 铁面军的首领想也不想，就已经下达了指令。 “另外，再送信给殿下，告诉他去城外的水道口准备截人。” “是。”手下领命，很快便朝着繁漪园的方向跑去。 酒楼的老板娘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会知道……” “真以为我们会让你这南楚的细作在大盛朝为所欲为？你偷偷修建地道，我们知道你不过是以备不时之需，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现，可是啊——你实在是不应该帮着许青叶和许青竹带走殿下想要留下的人。” 这句话一出，那酒楼的老板娘便明白了。 第80章 埋伏 一行人在地道里走了几乎有一个时辰。 等到手中的火把几乎都要燃尽了，他们终于看到了前方透露出的一丝光亮与延绵不绝的水声。 “到了！” 许青竹虽然自小就练武，但是在这狭窄又昏暗的环境下走那么长的时间，对她来说，也还是有一定的心理压力的。 当看到光亮的这一刻，她毫不犹豫得就直接冲了出去。 “小心！” 许青叶在后头喊她，却喊不住。 然而—— 变故也是在这一刻发生的。 当许青竹探出头去，沐浴在阳光下的那一刻，不远处的树丛里，直接放出了一支冷箭。 好在她反应迅速，双手在地上一撑，连着翻了好几个跟斗，这才避开了接二连三飞过来的冷箭。 几支箭都钉在了不远处的树干上。 出口这不寻常的响动自然吸引了里头人的注意。 “青竹，发生什么事了？” 许青叶护着身后的两个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哥哥小心，有埋伏。”许青竹拔剑在手，整个人都是极端的防御状态。 不管哪里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够引起她的注意。 “出来！” 许青竹能够敏锐的感觉到树丛之后有人在移动。 她还没有能够确定那些弓箭手的位置，如今他们又都在不停移动，下一支冷箭不知何时也不知什么时候会从哪个角度突然冒出来。 “你们大盛朝的人，便是如此的宵小之辈么？” 许青竹开始厉声呵斥，想要用这样的办法来逼这些人自己现身。 然而—— 回答许青竹的除了旁边连绵不绝的水声和呼呼的风声而已，再无其他。 表面的平静随着许青竹的微微一动便打破了。 她只要动那么一下，这弓箭手的冷箭便再度释放了出来。 许青叶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从通道口一跃而出。 他先前就在观察外面的局势，又因为角度的不同，所以看东西自然比许青竹更方便一些。 朝着树丛的其中一个方向一剑刺去，再伸手一抓，立刻便将一个人掐着脖子从树丛中拎了起来。 他手中的弓箭掉落在地上。 这不是普通的弓，而是大盛朝的兵部亲自监制的弓箭，专门供大内使用。 所以这些人，就是大盛朝的皇帝亲自派来的。 还真是有趣。 “杀了我！我是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们的！” 那被抓的弓箭手整个人都在挣扎，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那个人的眼神之中充满了不甘，显然是并不想就这样简简单单得去见阎罗王。 “不用你来告诉我们。” 许青竹这个时候走过来，伸手就想要捡地上掉落的这一把弓箭。 另一个方向的冷箭便是在这个时候飞来的，许青竹早有防备，直接一个转身，一手就握住了飞箭的箭尾，又是一甩手，那支箭直接原地飞了回去，伴随着“啊——”得一声惨叫，很快，那树丛中便传来了什么重物倒下去的声音。 秦策这个时候才敢扶着云溪从通道里走出来。 “你走吧。” 许青叶放开了手里的那个弓箭手，甚至一句话都没有问，直接就准备把人放走。 那人的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 自己明明都已经被抓了，为什么许青叶还是愿意放过自己？ “如果我是你的话，这个时候，我就不会真的回去。” 云溪在一旁看着这个弓箭手一时之间并没有想明白，便叹了一口气，索性跟许青叶一唱一和，把这一出席演得更明白一些。 “跟你出来的伙伴死了，你却活着，你觉得，你的主子会如何看你？” 云溪挑眉。 这种挑拨人心的活，其实她并不乐意干，虽然现在云溪发现，自己似乎还挺擅长的。 那弓箭手一愣，显然很快就想到了自己回去之后可能会遭受到的一切，顿时就变了脸色，这下也不跑了，立即“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好，我可以跟你们走，我可以一路都保护你们，只要你们别再让我回去。” “这——” 许青叶看这个人明显上钩了，还准备再说几句话拉扯一番的时候，外围的树林里却再次响起了脚步声。 这一次的脚步声，十分整齐且规律。 人虽然多，但节奏根本就不乱。 能够在这京畿之地，还有这样的储备和表现，来人到底是谁，只怕是猜都不用猜了。 很快，当半人高的树丛被人向两边拨开，那个顺着众人开拓出来的道路缓步走来的男人——沈苍梧在众人面前站定，视线在所有人的身上都掠过了一遍。 “九……九殿下！”那弓箭手一眼便认出了沈苍梧，“九殿下，你可一定要救我啊！” 弓箭手想要让沈苍梧救命，可沈苍梧的眼中，只有那个站在秦策身边的女人。 “过来！” 他皱着眉头，吐出了两个字。 一句话，没有任何的称呼，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句话他是在对谁说。 云溪却一动不动得站在那里，她也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只是静静得与沈苍梧对峙。 “殿下，我说过，您成亲当天，我就可以自由离去，不再作为你的近身侍女。” “云溪，我从未答应过。”沈苍梧摇头，“每一次，都是你答应得我好好的，可最终，却是一次又一次得想要偷偷离开我！” 他起初还算是镇定，却在说到“离开”这个字眼的时候，情绪瞬间激动起来，眼泪都浸润了眼眶。 这样的沈苍梧，红着眼睛希望她能够回头。 若是换成从前，她就回头了。 可现在的云溪不是。 她强忍着心底那一丝丝的隐痛，摆出了自己的态度，“殿下从前答应过我的事情，你可以觉得不作数，只要我作数就可以了。” “休想！”沈苍梧上前一步，想要把云溪拉回到自己的身边，却再一次被南楚国的兄妹阻止。 “沈苍梧，大男人敢爱敢恨，现在在这里如此纠结，你到底是想要干什么！”许青竹生平最讨厌的了，便是如沈苍梧一般。 在大事上算计不过他，在小事上看似做出了让步实则依旧是他的那一套。 第81章 势力登场 “我最后再说一次，过来我身边。” 沈苍梧再次朝着云溪伸出了手。 这一次，他完全把南楚国的那一对兄妹给无视了。 他的身后，站着铁面军。 云溪依旧没有动。 不过，她的内心已经开始动摇，并不是认为自己离开沈苍梧有错，而是觉得自己不应该把许青叶和许青竹都拉进这个泥潭里。 “云溪，我不会动你，可你也别想就这么从我的眼皮子底下溜走。”沈苍梧摆了摆手，身后的铁面军就整齐划一得抽出了佩刀。 阳光下，这些佩刀依旧散发着凛冽的气息。 都是上过战场回来的人，连佩刀都带着阴森的鬼气。 “你想要干什么？” 许青竹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同许青叶对视了一眼，后者也明白了她的担忧。 “我原本并不想要与你们兄妹为难，毕竟你们也是南楚国人，可是，如果你们今天一心要带走云溪，那么我想，恐怕南楚国的那位老国王就需要亲自来大盛朝为你们收尸了。” “沈苍梧！”许青叶大怒，指着沈苍梧厉声呵斥，“谁给你的自信！” 沈苍梧嗤笑了一声。 他向后退了一步，身后的铁面军便上前来。 两边对峙，整个水道沿岸，就只能听见流水的声音。 “够了！” 在持续不断的寂静中，终于有一个人出声打破。 云溪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南楚国的兄妹，朝着沈苍梧所在的位置走去，“是不是只要我跟着你回去，你就能够放过他们，让他们回南楚？” “是。”沈苍梧点头。 他应得这样快。 看来是真的没有想过要同他们为难。 “云溪……”许青竹显然是十分不爽，但毕竟沈苍梧这边人多势众，她即便是不爽，也没有什么办法。 云溪就这么一步一步走入了铁面军的阵营。 沈苍梧说话算话，很快，铁面军的包围便撤了开去。 许青叶原本抓在手里的弓箭手也被他丢了出去，正好丢在了沈苍梧的脚边。 “这几个放冷箭的，可是从一开始就要云溪姑娘的命，九殿下还是好好查查。” 许青叶叹了口气，现在想起刚刚的场景还是觉得十分后怕。 他拉着许青竹离开，许青竹仍旧一步三回头的，看那样子就并不是很想把云溪留下来。 可是没有办法，不光他们要离开，连秦策也是要离开的。 而且，沈苍梧能够那么快就追到这里，说明他肯定是发现了密道，那么天香酒楼的老板娘只怕也是凶多吉少，她在大盛京都是十分重要的暗探，她要是暴露了，那几乎等于所有大盛京都里的暗探脉络都会断掉，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最终还是败在了沈苍梧的手里。 此刻除了安慰自己日后还能够东山再起的，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别的可说的了。 许青叶在灌木丛的拐角处，最后回望了一眼云溪所在的位置。 他们之前的赌约还言犹在耳，不管如何，日后他都一定会想办法回来，履行这个赌约。 等到许家兄妹和秦策彻底得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后，沈苍梧才松了一口气。 他伸手想要去牵云溪的手，却被云溪避开。 她在前头走着，沈苍梧便带着人在后头跟着。 一直等到了城门口，遇见了另一方人马。 “九弟可真是好兴致，带着铁面军往外头追了这么久时间，可终于是把你的小侍女追回来了。”在城门口等了许久的，是八皇子沈知行，“未经父皇同意，便让那个南楚使团的人离开，九弟，你如今是连父皇的主也要做了么？” 这一个帽子扣下来，可是不小。 不远处，又传来了一阵马蹄声。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沈风逸。 九皇子府上的管家即便是能够暂时拦住这几位皇子，却也不可能一直留着。 自从沈知行带着人强行闯出去之后，沈风逸便知道要糟，所以当即就进宫，去向皇帝说明了情况，也带着皇帝身边的心腹太监来传旨，要召见沈苍梧。 “十四弟，帮我送她回去。”沈苍梧领命，扭头看着沈风逸。 沈风逸摇了摇头，“恐怕不行。” 说着，他又看向传旨太监。 传旨太监心领神会，继续说道，“陛下另外还有旨意，让云溪姑娘一同进宫，太后娘娘听说了云溪姑娘的事情，很想见见云溪姑娘。” 太后召见？ 云溪愣了一下，直觉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不过以她的身份，自然是没有什么拒绝的余地。 即便是沈苍梧，也是做不到的。 沈苍梧扭头看了云溪一眼，丝毫没有办法掩饰他内心的担忧。 宫城之中，红砖黑瓦。 云溪跟着传旨太监一路往里走。 与许许多多的宫人擦肩而过，那些宫人大多都会停下匆匆的脚步，转过身来打量她。 这样的眼神让她十分不舒服，但她同时也明白这样的眼神意味着什么。 太后殿中，飘荡着龙涎香馥郁的香气。 “太后娘娘，人已经送到了。”传旨太监隔着帘子，同躺在榻上的老人如此说道。 “让她进来。” 太后在帘子的那一头，所以云溪只能看见一个影影绰绰的轮廓，等她的话音落下，里头就有一个丫鬟撩开帘子走了出来。 “请吧。”她朝着云溪伸出手，示意云溪跟着她走。 云溪从善如流。 她走进去，在太后的面前跪下来，脑海中疯狂得过了一遍曾经看梅凤栖受教引嬷嬷教导时，偷听来的一些要点，随后便跟着做，倒是在这个时候起到了用场。 太后似乎有些惊讶得“咦”了一声，随后又回到了那嘲讽的冷笑，“你们梅家的家教可真是厉害。” 看来，太后是以为这些东西都是当年在梅家的时候学的了。 为什么梅家要教这些？ 自然是一早就想着要攀附权贵，嫁入皇室，从而便可一步登天。 这样的想象力，云溪不得不佩服，不过转念一想，或许梅家的夫妇真的有想过这样的可能，毕竟如今的沈苍梧是夺嫡最为有力的人选。 第82章 警告 “太后娘娘不知有何事？” 云溪在这位太后面前，是一点什么丫鬟的样子都不准备扮演了。 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就爽快点做自己。 留在沈苍梧的身边，对她来说，同折磨并没有什么区别。 “听说小九那个小子为了你，出动了铁面军？” 太后坐在上面，不怒自威。 云溪一早就知道，这肯定要糟。 铁面军是用来上战场的，从来都不是用来找她这样的小丫头的。 让皇族的人知道沈苍梧的所作所为，只怕最后死得更快的就是她。 “这件事，我并不知情。”云溪垂眸，习惯性得讲一切都撇得干干净净。 “你不知情？”太后冷笑了一声，“是，你是不知情，但是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小九要面对什么样的境地？” 听太后这意思，她倒是挺心疼沈苍梧？ “这仿佛与我并没有什么关系。”云溪虽然跪着回话，可这姿态可是强硬得很。 太后显然没想到云溪会有这样的反应，愣了半晌，边上的嬷嬷咳嗽了一声，太后这才反应过来。 “起来吧。” 嬷嬷按照太后的吩咐把云溪扶起来，甚至还给她安排了位置。 宫里的其他侍女送了一杯茶水上来。 茶还冒着热气。 氤氲的雾气里，云溪扫了一眼。 她并不清楚太后到底是一个什么的态度。 “你是梅家的家生子，却听你家三小姐的命令，嫁给了失忆的小九，是也不是？” 太后突如其来的问话，让云溪的心里更气七上八下的。 这一段过往，她并不想让京城的人知道，可是，从来都是瞒不住的。 “太后娘娘想必都已经调查清楚了，又何必再来问我这一句？”云溪的眼眸亮晶晶的，却仍旧恪守最后的礼仪，并没有平视皇族。 嬷嬷皱眉，“太后面前，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好好回话！” “不必如此。”太后倒是在嬷嬷训斥完了之后再来一句，以装得自己十分大度，“边上就是你们梅家庄今年贡上来的新茶，你尝一尝，看看怎么样？” 梅家庄的茶？ 云溪又扭头仔细打量了一眼。 虽然她只是侍女，但是她也明白，这梅家庄的茶，还不到能够进贡的水准。 难不成，是因为梅凤栖的缘故，所以连带着整个梅家庄都鸡犬升天了？ “怎么？怕哀家给你下毒？”太后挑眉，看着云溪。 云溪皱眉。 “我自小就没有喝茶的习惯，也品不出什么是好茶什么不好，所以，就不暴殄天物了。”云溪还是将这话给挡了回去。 “大胆！”边上的嬷嬷再次震怒，指着云溪大骂。 “太后娘娘有什么事，不妨直说，其实不必这么拐弯抹角的。”云溪向来不擅长虚与委蛇，“毕竟，我想九殿下也不至于让我在这里待太长的时间。” “你——”那嬷嬷听见云溪这样说话，直接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好。”太后应了一声，“哀家知道小九现在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不管你做什么事情，小九都会保你，哀家今日叫你过来，本也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想见见你这位能让他出动铁面军去带回来的女子，没什么事情了，你可以在我这宫里随便走动，等着小九来接你就是了。” 太后说完，就直接带着嬷嬷走了，甚至还免了云溪的行礼。 这让云溪十分不解。 这太后宫中她自然不敢待太久的时间，见自己能走，自然转身就走。 不等她踏出大殿，便听见不远处有人似乎在闲聊的声音，聊的似乎就是她。 “你听说了么？今天太后把那个女人叫到宫里来了？” “大家都知道啊，我还偷偷躲在边上看了一眼，那个女人，跟死去的贵妃娘娘还真是像啊！” 贵妃娘娘？ 云溪一愣。 贵妃是谁？ 她又是为了什么才死的。 “我刚刚瞧见嬷嬷气呼呼得在训斥底下的小丫头，肯定是在这个女人的面前受了气！” “本来太后就不喜欢贵妃，现在可好，九殿下喜欢的人又跟贵妃这么像，只怕这宫里日后又不得安宁了。” 所以这个贵妃可能是…… 明明之前都没有人提过这个事情，为什么现在会突然冒出来？ “云溪姑娘。” 就在云溪还在疑惑的时候，身边突然有个人在喊她。 她扭头一看，发现是刚刚带她过来的太监。 “太后有吩咐，皇上训斥九殿下，一时半会儿还结束不了，所以，奴才先带您出宫去。” 太监笑得一脸善意。 云溪点点头，跟着太监走。 宫城森森，这红墙黑瓦在旁人看来是无上的荣耀，可在云溪的眼中，却比那九皇子府更让人觉得压抑。 有飞鸟自空中掠过，云溪瞧着那轨迹，心中不免生出一丝羡慕。 “云溪姑娘并不是很喜欢这里？”太监明明在前头领路，这个时候却开口问了这个问题。 这太监的年纪已然不算很轻，看他在宫内各处来去自如，甚至路边的其他小太监还要给他打招呼致意可以看出来，这太监在宫城之内已经生活了几十年的时间。 “我原本就不生活在这样的地方。”云溪苦笑了一下。 “姑娘都不关心一下，九殿下此刻正在经历着什么？”太监听了云溪的话，有些不解，神情也有些不满。 “我应该关心么？”云溪摇摇头，“不管我关心不关心，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而且我，从来都没有要求过他这么做，如果他今天没有带着铁面军来拦我，如今我应该已经走出去很远了吧。” 说到这里，云溪的目光似乎掠过了这宫城之中的红墙黑瓦，望向了辽阔的天地。 在不远处的高楼上，在云溪并未注意到的地方，皇帝与沈苍梧负手站在那里，遥遥得望着停步驻足天空的云溪。 “你应该看见了，你并没有留下她的可能和资本。”皇帝一副苦口婆心的姿态。 沈苍梧却没有说话，眼里酝酿着狂风暴雨。 “小九，不要重蹈覆辙。” 皇帝见他不说话，又补了一句。 第83章 再回繁漪园 “什么叫重蹈覆辙？” 沈苍梧终于忍不住追问，他转身看向自己的父亲。 自从他的母亲在那一次出巡之后遇到了刺杀去世之后，他们父子两人已经很少这样谈过心了。 “你如果还是这样冥顽不灵的话……”皇帝对沈苍梧的反应显然是十分失望，“朕原本是希望你能能够继承朕的位置，可是你却这样耽于男女之情……” “这皇位，如果父皇不想给我，还能够给谁呢？沈知行么？” 沈苍梧在这一刻，直接就点明了。 皇帝听了这话，显然有些吃惊。 若是从前，沈苍梧是定然不会说这样的话的。 就算是有夺嫡的想法，也是藏在心里，从来都不会诉诸于表面。 如今这样做，居然都是为了一个云溪。 “言尽于此。”沈苍梧说完，便直接转身离开，并没有再给自己的父亲任何说话的机会。 沈苍梧走后，皇帝身后的太监走进来。 “陛下，是否还要采取什么措施？”太监的眼神阴冷，他也望着底下仍在宫城之中行走的云溪，“如果这个女人还活在这个世界上，那么九殿下就又有了一个软肋，这和……” “暂时不必。”皇帝叹了口气，“把事情传出去，让皇后和沈知行都知道。” “是，陛下。”心腹太监垂下眼眸，对皇帝要做的事情心知肚明。 宫城门口，云溪正独自往外走，没成想迎面撞上了刚从马车上下来的沈知行。 “八殿下。” 门口的侍卫们通通跪下。 云溪默默跟着行礼。 “原来就是你。”沈知行在云溪的面前停下，看着眼前的女人，嗤笑了一声，“没想到老九还藏得挺深。” 对于云溪的存在，沈知行除了觉得可笑，便不再有别的想法。 原本以为沈苍梧那个小子不至于这么蠢，现在想来，自己当初还是太高估了他。 “八殿下还想要说什么？”云溪早就知道沈知行是什么样的人。 沈知行抬手，掐住了云溪的下巴。 云溪被迫抬起头看着他。 “这张脸，也根本算不得出挑，当年在宴会上，不过小小试探一下，老九就出来保护你的时候，我就该料到，你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简单。” 云溪想要挣扎，却并没有这个能力。 男女之间的力气差距实在是太过明显。 就在云溪要想办法好好教训一下沈知行的时候，忽然从边上伸出一只手，直接抓住了沈知行的手腕，“八哥还是对我的侍女感兴趣么？” 听见沈苍梧的声音，沈知行明显整个人都僵硬了一下。 这一点，也看在了云溪眼中。 看来，沈知行是害怕沈苍梧。 “今天就先放过你。”沈知行放开了云溪，眼神却仍旧阴毒得很，让云溪看着就像是在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他侧首瞟了沈苍梧一眼，“父皇召见我，想必也是为了铁面军的事情，小九，恐怕我得提前感谢你一番。” 沈苍梧并没有什么神色的变化，只是压低了声音，那话却是对着云溪说的，“走吧，我送你回去。” 云溪点头。 两个人之间的交流，完全无视了边上的沈知行。 沈知行倒是也不恼火，目送他们两个人离开。 管家早早就带着马车在宫门口等，见着云溪和沈苍梧一同出来，倒是也不觉得奇怪，就只是在他们两个人走到面前的时候，帮着他们把马车的帘子掀起来。 “上车。”沈苍梧抓着云溪的手腕，示意她上车。 云溪并没有反抗，也并没有说什么其他的话，只是静静地上车。 车子在朱雀大街上平稳地行进着。 云溪掀开了帘子，看了一眼行进的方向，知道是去繁漪园。 一路沉默。 直到回到了繁漪园，云溪见着门口迎接的下人，全部都是陌生的脸，心中便有些不祥的预感。 直到一路走过来，回到了她之前住过的房间，看到房门口的丫鬟们，终于忍不住，扭过头去，质问身后的人，“她们人呢？” 丫鬟们都低着头，不敢看面前的两人。 “她们没有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沈苍梧陪着她进去，反手关上了门。 云溪再也忍不住，“你是不是疯了，我离开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他们有什么关系？沈苍梧，我在梅家村的时候，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即便是来了京城，也是安安静静待在你身边，我只是想要在你成婚之后，去过我自己的日子！” 依旧是老生常谈，依旧是这些话题。 沈苍梧伸手，抓住了她的肩膀，紧紧得捏住。 云溪即便吃痛“嘶”了一声，这男人也没有将手放开。 “原来你们皇室中人，都是一样的。”云溪抬眸，第一次直视着沈苍梧的眼睛，让他看到她眼底的不耐烦，“为什么非要留下我？沈苍梧，你也知道，我对你的夺嫡之争不会有任何的帮助。郑理的女儿死的那么蹊跷，你难道就不查么？” “谁说我不查。”沈苍梧按着云溪的肩膀，让她在床上坐下来，“你只要乖乖地待在这里，就没有人能够找你的麻烦，不管是沈知行还是他背后的白骨会，我会帮你扫清一切威胁，让你永远都没有后顾之忧地站在我的身边。” “不可能！”云溪断然拒绝，“如果你一定要留着我，只有一个办法，杀了我，把我的尸首永远留在你的身边，否则的话，我一定会想办法离开，你用外面的佣人来威胁我也没有用！” “是么？”沈苍梧嗤笑了一下，拍拍手，外头便有人推门进来。 他们还带着一个人，准确地说，他们是压着一个人来的，一个女孩儿。 女孩儿穿着粉色的衣裙，虽然浑身上下看不出有什么被严刑拷打过的痕迹，可脸上泪痕斑斑，能够看得出来是被审问过，至少也是被吓过。 “云溪姐姐！” 那丫头一进来，见到云溪，便露出了震惊的神情，“你怎么会？” “桃樱，我早就说过，你的云溪姐姐是不可能离开的。”沈苍梧恐怕还是第一次，记住这个喜欢跟在云溪身后的小丫头的名字。 第84章 假装无事 “你打她了？” 云溪赶忙上前查看桃樱的状况，扭头质问沈苍梧。 见云溪居然敢这样跟沈苍梧说话，桃樱明显急了。 “云溪姐姐，我没事的，你不要……”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云溪拦住。 “你不必为他说话。”云溪握住了桃樱的手，眼神却依旧一动不动得瞪着眼前的男人，“我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桃樱低头，她清楚这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如今已经不是她能够插手置喙的了。 “带下去。”沈苍梧摆了摆手。 押着桃樱的两个手下转身便要走，却被云溪拦住。 “桃樱必须留下跟着我。”云溪明明很害怕，但是在沈苍梧的面前，自然是一点气势都不肯输。 沈苍梧见着云溪的样子，皱眉许久，终于还是跟眼前这个倔强的女人妥协，“好，桃樱可以留给你，但是云溪，你也记住，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的机会，如果你再一声不吭得就这么跑掉，我就把桃樱扔到军营里去。” “你——”云溪将桃樱往自己的身后扯了扯。 她虽然没有去过军营，但是也知道沈苍梧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好，我答应。”云溪没有什么其他讨价还价的余地，只好被迫点头，“我都已经答应了，九殿下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么？” “你先休息，晚上在蕉石鸣琴用膳。”沈苍梧扫了桃樱一眼，眼含警告。 这吓得桃樱又下意识得往云溪的身后躲。 “没事没事。”云溪安抚着桃樱，目送着沈苍梧离开。 当房门被关上，云溪赶紧拉着桃樱在一旁的软榻上坐下来。 “给我看看，他打了你哪里？” 一边问，云溪一边从一旁的柜子中取出了药箱。 在她打开柜子的刹那，她忽然感觉到，自己离开了那么几天，可这里的陈设却一点都没有变过。 非但如此，这房间里打扫得干干净净。 这个男人，就这么自信，一定是能够追到她并且把她带回来？ 对于云溪来说，这样的日子可不是什么好日子。 “殿下并没有打我。”桃樱摇头，“只是让管家把我关在柴房，后来侧妃娘娘那边派人来过，趁着管家不注意，踢了我几脚，这才——” 桃樱说着说着，看到云溪的脸立刻沉下来，一下子吓得也不敢说了。 “云溪姐姐，我……” 让云溪没有想到的是，这里面居然还有梅凤栖的事情。 “她不是中了剧毒，昏迷不醒么？”云溪虽然这样问，但是很快也猜到了其中的关键。 桃樱的话也解答了云溪的疑惑，“是侧妃娘娘的父母，因为我曾经与云溪姐姐走得近，所以他们很不喜欢我，原本是想要来找你的，可你已经离开了，所以他们就把气洒在了我的身上……” “混蛋！”云溪一拍桌子，义愤填膺。 这若是换了从前的云溪，是绝对不敢这样干的。 “所以，云溪姐姐，你不要跟殿下生气了，好不好？”桃樱试探性得问着云溪，“殿下这个样子，他是肯定不会愿意放你走的，既然这样，不如就好好得留在殿下的身边，反正住在这繁漪园里，也不会有闲杂人等来打扰你。” 桃樱都这样说，云溪略微有些吃惊。 不过，她并不责怪桃樱。 毕竟，许多事情并非亲身经历，桃樱是并没有办法去如她那样思考的。 “好，只要不再有人来欺负我们，我就会好好的，留在这里，好不好？” 云溪明白，桃樱这一次出现，是带着任务来的。 一定是沈苍梧，让桃樱必须要留下她。 她自然不至于为难桃樱。 下一次，如果她还想要离开的话，必须要把桃樱给安排好。 外头有丫鬟来敲门。 算算时间，也已经到了该去蕉石鸣琴用晚膳的时间了。 蕉石鸣琴是一处建造在繁漪园东北角的小亭子。 因为亭子的外围是一处十分奇异的景观。 这地方，是沈苍梧当年建造这个院子的时候，特地去寻来的一块奇石，当流水通过这石头身上的孔洞，会传出如同琴声一般的声响。 而在这一块奇石的边上，沈苍梧还命人种了许许多多的芭蕉树。 夏夜里，这芭蕉树随着风舞动，芭蕉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伴着石头孔洞中传出的“琴声”，倒是让人生出一种寂寥苍凉的感觉来。 从前，云溪是一次都没有踏入过这里。 繁漪园不是她的归处，对她来说，反而是个牢笼。 她自然不会对一座牢笼的设计有什么想法。 “云溪姑娘。” 路上碰到的丫鬟们都客客气气得跟她打招呼。 云溪挨个点头。 这样的情景，其实并不能够让她感觉到舒服。 只是觉得有些悲哀。 “云溪来了——” 丫鬟们已经把晚膳都送到了亭子中，亭子里的桌子上，满满当当得堆着的都是名贵的菜色。 除了沈苍梧之外，另外还有一人。 “云溪姑娘，好久不见。” 说话的人—— 是沈风逸。 云溪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敷衍的笑来，“好久不见。” “来，坐。”沈苍梧牵着云溪的手，将她带到桌子前，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来，又让布菜的丫鬟们都先下去，自己亲自给云溪布菜，“大夫说了，你的身体一直都没有养好，所以，我特地让厨房多给你做了些滋补的菜，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云溪拿起筷子，机械性得将沈苍梧给自己夹的菜送进嘴里。 那鸡肉确实是不错，鲜嫩无比。 鸡汤的鲜香也在云溪的嘴里流淌。 “好吃么？”沈苍梧一瞬不瞬得盯着云溪，看她的反应。 云溪点头，“还不错。” 沈苍梧这才露出了笑颜。 边上的沈风逸见状，实在是看不下去，“九哥，这女人又没有断手断脚，你至于么！” 沈苍梧皱眉，扫了沈风逸一眼。 显然，沈苍梧这样的反应彻底惹恼了沈风逸。 沈风逸“啪——”得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云溪就开始编排，“你为了这个女人，不听劝阻出动了铁面军，人都追上了，为什么不把南楚的那几个人也一起带回来？” 第85章 兄弟翻脸 沈苍梧只是静静得看着自己的弟弟，等着他把所有的话都说出来。 于是，沈风逸便更加生气，只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父皇会因为这件事情有多生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晚膳前，宫里的人递了消息出来，你知道铁面军的下一任首领是谁么！” 沈苍梧放下碗筷，细心得帮云溪擦了擦嘴角，扭头看向沈风逸时，眼底已经开始酝酿起狂风暴雨，“此事我已经与你强调过多次了，我自有分寸。” “不，你没有分寸！”沈风逸终于还是忍不住。 若是在从前，他绝对不会这样与沈苍梧说话。 “九哥，皇后和沈知行之前为什么如此忌惮你？还不就是因为你的手里有那一支铁面军！即便是你失忆，流落民间，那一支铁面军也依旧是属于你的，可是现在，就连父皇都——”沈风逸越说越激动，可当看到不管是沈苍梧还是云溪都是一副十分镇静的模样，顿时觉得自己比小丑都不如。 于是，一颗心也只直接凉了下来。 既然沈苍梧自己都不在意，那他这个做弟弟的，又何必如此在意呢？ “好——其他的话我也不说了，既然九哥已经做出了决定，那么做弟弟的，肯定也就只有支持的份。”沈风逸将手中的筷子一扔，转身就走。 沈苍梧只是淡淡得吩咐了一句，让丫鬟好好得送沈风逸出去。 云溪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兄弟俩这一场架吵着，对于云溪来说，就仿佛是看了一场戏一般。 她虽然并不了解如今大盛朝的这位皇帝，可她太了解沈苍梧。 他绝对不会是什么为了女人就可以放弃一切的恋爱脑。 他如今这么做，一定有他自己的目的。 “来，云溪，十四弟就是这个性子，心直口快的，说话也不过脑子，你不用在意他说的那些话。”沈苍梧依旧在不停得给云溪夹菜。 云溪照单全收。 其实这种大补的菜，许多都是不好吃的。 不过对于云溪来说，好吃不好吃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她是不会让自己饿肚子的。 不是为了在这里留下去，而是想要离开沈苍梧，她就必须要让自己强健起来，否则的话，一定是逃不出沈苍梧的手掌心。 “今日在宫中，太后与你说了什么？”沈苍梧见云溪一直不说话，心中暗暗揣摩了一番，最后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既然提到了太后，云溪正好将一个问题抛出去。 “殿下可觉得，我与什么人长得十分相似？” 没有回答沈苍梧的问题，但云溪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沈苍梧就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沈苍梧摇头，“宫里的那些人长日无事，天天就只会传些闲言碎语，你根本就不用在意。” “九殿下。”云溪并没有相信沈苍梧的粉饰太平，她还是继续追问，“太后口中的那位贵妃娘娘，可是你的母亲？” 话音落下，便是长久的沉默。 沈苍梧给云溪夹菜的手顿了下来。 他放下了筷子，起身负手，缓慢得踱步到了亭子的栏杆边。 流水淙淙从石头的孔洞中穿过，铮然的琴音不绝于耳。 那急促的流水声，仿佛是沈苍梧如今有些乱糟糟的心跳。 终于，沈苍梧开口，“你说的不错，那位如今在宫中已经成为忌讳，不会再被提起的贵妃，正是我的母亲。” “那我和你的母亲，是真的很像么？”云溪望着沈苍梧的背影，问出了困扰她已经好几个时辰的问题。 “这很重要么？”沈苍梧的声音，仿佛来自亘古遥远的时空一般。 “重要。”云溪点头。 “其实，你们并不像——”沈苍梧顿了顿，又继续开口，“长得虽然不像，但是性格越来越像……” 这样的回答，并不能够让云溪得到解答。 “我……” 沈苍梧本想继续说下去。 不远处却传来了管家焦急的声音，“殿下，出事了！” 管家跑进了亭子里，一脸慌张。 “皇子府……皇子府里走水了。”管家指着九皇子府的方向。 确实是火光冲天。 甚至照亮了半个都城。 “怎么回事！”沈苍梧皱眉。 管家叹了口气，“侧妃的娘家人请了外头的姑子来做法事，想要死马当活马医，看看能不能救醒侧妃，谁知道仪式过程中，有人不小心踢翻了火盆，很快就点燃了边上的帷幔，房中又没有府里的丫鬟和侍卫，等到发现的时候，火势已经很大了。” “走。” 沈苍梧见状，只能立刻跟着管家回去。 毕竟，九皇子府里的那位，才是他真正入了宗室玉牒的侧妃。 沈苍梧着急得走出去半道，回身又看向了依旧坐在亭中的云溪。 那瘦弱的背影在风中，总给沈苍梧一种仿佛只是游丝一线牵着的脆弱与破碎感。 “殿下——” 管家在一旁着急得催促。 沈苍梧按下心底那一丝不祥的预感，转身离开。 既然云溪已经答应了要留下来，那应当不至于在今日就违背自己的诺言。 这样想着，沈苍梧还是把心一横，转身就走。 云溪坐在亭子中，等到彻底听不见沈苍梧和管家的脚步声之后，她放下筷子，站起来，让边上的丫鬟来把这桌子上的晚膳都撤了下去。 房间里，桃樱正在给她准备沐浴用的热水。 云溪看着桃樱忙前忙后，正想让她休息片刻，忽然就闻到了一阵熟悉的香气。 没等她反应过来这是谁身上的气息，后窗被人拉开，一个白色的身影直接一跃而入。 房间中的烛火微微摇晃，猛地寒光一闪，一柄剑就已经架在了云溪的脖子上。 桃樱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她调试好了水温正要去喊云溪来沐浴，结果一转身，就看见了云溪脖子上的那把剑。 剑锋离她的脖子不过几寸的距离。 剑尖只要稍微往前一送，云溪就会血溅当场。 桃樱下意识得捂住了嘴，没有让自己的尖叫当场引来外面巡逻的守卫。 “你是什么人！你想要干什么！” 第86章 交易 桃樱抓起边上作为陈设的花瓶，高高得举起，想要以此作为武器，吓退这个突然闯入的白衣人。 “桃樱姑娘还是将这花瓶放下来，你这要是扔过来，非但伤不到我，可能还会直接砸到你的好姐姐。” 那白衣人语出嘲讽。 “我……”桃樱原本还想要反驳两句，却被那白衣人的眼神所慑。 她缓缓得将手中的花瓶放下来，眼睛仍旧死死得盯着这边。 不过，这白衣人的这句话却让云溪直接猜出了他的身份，先前只是那熟悉的香气，她倒是还不敢确定，如今这声音，虽然是刻意压低过的，可还是很明显。 “十四殿下何必为难一个小姑娘？” 云溪直接戳穿了白衣人的身份。 听到是十四皇子沈风逸，桃樱的眼睛立即瞪大。 她显然没有想到。 而持剑的白衣人在听了云溪的话之后，似乎也轻笑了一声，直接用空着的那只手取下了自己的面巾，露出了那张原本看着还十分帅气如今却散发着凛冽寒光的脸。 他的眼中，带着明晰的杀意。 这样的杀意，是对着云溪。 云溪倒是也不觉得奇怪。 这个人恐怕，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想要除掉她了。 “我可以不为难她。”沈风逸手中的剑依旧没有放下，他将自己的面巾丢到一边，转而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瓶子，丢给一旁的桃樱。 桃樱下意识得将瓶子接住。 这是个十分精致的小瓷瓶，瓷瓶的上面塞着一个红色的盖子。 将瓷瓶转一圈，就能够看到瓶身上刻着的几个字——“相思泪”。 “这东西，你们估计都没有见过。”沈风逸注意到桃樱的眼中流露出疑惑的神情，倒是也好心好意得解释一番，“云溪，我对你原本是没有什么意见的，即便你是九哥的近身侍女，只要你照顾好我九哥，别让他做出格的事情，我与母妃都不至于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你。” 沈风逸的母妃？ 云溪的脑中，将所有的信息都过了一遍。 一直以来，云溪都不清楚如今后宫的权利分布，只知道皇后手中握着极大的权利，其他几方即便是想要蹦跶，也蹦跶不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这还是她第一次听沈风逸提到他的母亲。 “这瓶子里的东西，混合到酒里，只要你喝下去，你就会毫无痛苦得离开这个世界。” “你想要杀云溪姐姐？”桃樱心直口快，抬手便想要将手中的瓶子扔掉。 然而—— 沈风逸的下一句话阻止了她。 “怕你们不知道，这是假死药，只要让九哥以为你死了，他就会放你走了。”沈风逸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云溪的眼睛一亮。 而桃樱的神色却并不是很好看。 “你说是假死药就是假死药？我如何相信你？”云溪皱着眉头，强自按压下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这东西，后宫之中都不常见，我也是费了许多功夫才得到的，云溪，机会只有这一次，我知道你一直想要离开，我和我的母妃也不希望你继续留在这里，只要你在这里待一日，九哥就一日不会选择彻底得参与夺嫡。” 夺嫡…… 这两个字在云溪的脑子里转过一遍。 其实，她许久之前就已经想过了。 一旦沈苍梧彻底得参加到夺嫡之争里，那么势必就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云溪其实已经无所谓会看到些什么了。 她只有一个要求。 她自己能够平平安安的，这便是她要的全部。 “如果我服下了这药，后面十四殿下有什么安排？”云溪知道沈风逸是有备而来。 可到底是准备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程度，云溪自然是要看看的。 “你不是喜欢去南楚么？等你假死之后，我就会让九哥尽快给你办葬礼，等到葬礼结束之后，我就会派人把你挖出来，等你醒来，我会给你一个全新的身份，你可以带着这个全新的身份，去南楚生活，只要你这一辈子都不再回到大盛，九哥就会一直以为你已经死了！”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计划。 “云溪姐姐，你不会……”桃樱见着云溪居然真的是在思考，这让她顿时就有些急了。 云溪没有接桃樱的话，但是也没有做出选择。 沈风逸言尽于此，他抬手指着桃樱手中的假死药，“云溪，即便你今天不吃，将来有一天，你也肯定还是要吃的，到时候是假死还是真死，那可就由不得你了。” 云溪很明白。 宫城之中的那些人虽然相互之间有过多的牵扯与限制，可一旦是涉及到对外的人和事，那团结起来简直是铁板一块。 毕竟许多人都是利益共同体。 “好，我考虑考虑。” 云溪抬手，指着仍旧在自己喉咙前几寸的剑锋，示意沈风逸赶紧把剑挪开去。 “你只有三天时间。” 沈风逸给了云溪一个时限。 云溪自然也是欣然同意。 “呼啦——”一声，那后窗只是稍微摇晃了一下，仿佛刚刚出现在房中的白衣人根本就没有来过一般。 桃樱看着手中的那个精致的小瓷瓶。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瓷瓶还在，桃樱甚至会觉得刚刚的一切都不过只是自己做得一场梦。 “云溪姐姐！” 桃樱赶紧跑过去，抱住了云溪。 “好了桃樱。”云溪环抱着桃樱，安慰着这个小小年纪的小丫头，“我答应你的事情我都记着，你放心，我现在是不会服这个药的。” “好！”桃樱抬头，她的整个眼眶都红红的，又湿漉漉的。 云溪叹了口气。 “好了，你也忙活了一天了，赶紧去睡吧。”云溪向来都不习惯有人伺候自己，她本就是家生子出身，又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 “那……云溪姐姐，我就在外间，你有什么事情就喊我。”桃樱一步三回头，即便是云溪答应了她，她相信云溪不会在这个时候违背诺言，可也总还有别的担忧。 比如，刚刚这位来势汹汹，就差一剑抹了云溪脖子的沈风逸。 皇宫里的这些人，可真都是疯子。 第87章 忽悠人 月落日升，大盛朝的京城又迎来了它的下一个清晨。 云溪从睡梦中醒来，外面的天色才刚刚擦亮。 她穿了鞋子下床，走到窗边，抬手将窗子打开。 外面的风吹进来，让她瞬间清醒了许多。 虽然是夏日里，但是清晨的风还是带着凉意。 窗户外面，是一片池塘。 池塘里的荷花摇曳多姿，荷花底下，有游鱼在荷叶间游曳嬉戏。 是个很好的日子。 如果没有外面这突如其来的吵嚷声。 “没有殿下的命令，谁都不允许进到这里来。” 外面是丫鬟的声音。 云溪并不认识这些新换过来的丫鬟，但也已经从她们这强硬的态度里，感受到了沈苍梧是如何跟她们交代的。 “大胆贱婢！你连我们都敢拦？” 这破口大骂的声音，云溪也是十分熟悉的。 她下意识地转过身，还没等她走到门边去看看情况，这门就已经被人给撞开了。 那个在推搡中，被推倒在地上的丫鬟直接就倒在了云溪的脚边。 云溪俯下身去，将人扶起来。 “好啊，你这个贱婢，你果然是在这里！” 来人正是梅凤栖的母亲——梅家庄的女主人。 梅母的身后还跟着几个五大三粗的大汉。 那些人，云溪也都是认识的。 都是梅母娘家的子侄，在自己的家乡讨不到什么好的工作和生活，就跑到梅家庄来混日子，成天就跟在梅母的身后替她办事，没事情干就去镇子上的赌坊赌钱，这梅家庄的人个个都对这些人敬而远之。 云溪自然也不例外。 “云溪姑娘。”那被推搡倒地的丫鬟在云溪的搀扶下原地站起来，还是挡在云溪的面前，面对着眼前这些五大三粗的壮汉，依旧不落下风，“你不用怕，我已经让人去喊了管家过来，这些人都是硬闯园子，等殿下回来，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贱婢！” 梅母伸手，对着那丫鬟的脸就是直接一个巴掌。 速度之快，就连云溪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一巴掌，是让你记住教训，记住我是谁，记住你自己到底有没有这个能力这样跟我说话！” 梅母看似是指着丫鬟骂，实则就是在骂云溪。 云溪拉住了想要去喊人的丫鬟，让她站在自己身后，她则朝着梅母走去。 这个女人在几个月之前，还算是自己的当家主母，虽然自小就生活在梅家，其实云溪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因为不管是梅母还是梅凤栖，其实都算不上是什么善待下人的好主子。 即便是这样，云溪一开始的时候也断然没有想过要如何去找梅母的麻烦，可是今天，是这个女人自己送上门来，那就实在是怨不得她了。 “梅夫人，你想不想知道怎么样才能够救你的女儿？” 云溪浅浅一笑，丢出了一句话。 这话让梅夫人的脸色直接变了。 “你什么意思！难道说，这毒是——”梅夫人指着云溪，手指无意识地开始颤抖起来。 云溪不答反笑。 她越是走得靠近梅夫人，这笑容便越是阴恻恻的，看得梅夫人浑身都在冒冷汗。 “你这贱婢，你——” 梅夫人的嘴唇颤抖着，她竟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看着梅夫人的气势终于不再像先前那样嚣张，云溪这才转身，重新走到桌子边上坐下，“没什么，我的要求也很简单，给她道歉，然后从这个园子离开，并且从此不再踏入，我就可以救你的女儿。” “这毒，果然是你个没安好心的贱婢下的！” 梅夫人听着云溪的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丫鬟在边上听着梅夫人的话，也瞪大了眼睛，还以为云溪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然而—— 云溪根本就不知道梅凤栖是中了什么毒。 又哪里真的有办法解毒呢？ 梅夫人若是生气，倒不如直接一剑捅死她。 “说，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够给我女儿解毒！”梅母十分着急。 云溪淡定自若地摆了摆手，“很简单，你现在就从我的消失，我自然会安排人把解药给你送过去。” “好！这是你说的！好！”梅夫人即便是再不待见云溪，也不敢拿自己女儿的姓名冒险。 既然云溪已经给出了答案，那么她就算是再生气，也是需要照做的。 她慌里慌张地站起来，转身就要带着身后的那些子侄们走，结果还没有走到门口，迎面就撞上了正也急匆匆地朝着这里走来的一队人。 “好女婿——” 梅夫人对着来人这样叫。 云溪一愣，伸长了脖子稍稍往外看了一眼，见到来人果然是沈苍梧。 这个人不是回九皇子府去看顾梅凤栖了么？ 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谁允许你来这里的？” 沈苍梧压低了声音，谁都能够听出来他的不爽与不耐。 “好女婿，我就是——” “咳咳——”管家的咳嗽声打断了梅夫人的声音，随即管家又苦口婆心地加了一句，“这位是当今九殿下，还请注意称呼。” 明明是梅凤栖的母亲，若是在民间，称呼一声女婿自然不为过，可这位偏生是皇家人。 即便是岳母，也必须要称一声九殿下。 这皇权，还真是霸道。 云溪在里头听着，只觉得好笑。 “是是是。”梅夫人根本就不敢在沈苍梧的眼前造次，应了一声之后，扭头看了一眼云溪房间的方向，原本还想要说什么，可是在接触到沈苍梧的眼神之后，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梅夫人慢走。” 管家在旁恭恭敬敬地送人走。 房间里，那刚刚被推搡倒地的丫鬟见沈苍梧来了，赶紧就抱着受伤的手臂出去了，临走的时候，还将门带上了。 “为什么要骗人？”沈苍梧问得开门见山。 云溪有些惊讶，毕竟她刚刚说话的时候，沈苍梧离她还有一段距离，怎么现在这样一来，他就—— “你听到了？”云溪抬头问。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说的话，如果换成任何一个人，会怎么想？” 第88章 勉为其难 “她们如何想，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云溪依旧是软硬不吃。 其实她很清楚沈苍梧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件事情要是捅到父皇面前，连我都没有办法保住你！”沈苍梧急了，下意识得抓住了云溪的双肩。 云溪吃痛，浅浅皱了一下眉头，却不肯求饶。 沈苍梧却是在看到她皱眉的那一瞬间，就直接放开了手。 两相比较之下，终究还是沈苍梧更加不忍心云溪受到一点伤害。 这也就说明，真正输的那个人，其实就是他。 “九殿下，不管皇帝是什么样的态度，你都没有必要保我。”云溪的眼神亮晶晶的，依旧定定地盯着沈苍梧，尽管知道她的这些话，一定会让他震怒，可他还是要说，“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殿下，你很清楚这一点，又为什么一直都不肯放手呢？” “云溪，现在不是我不肯放开你。”沈苍梧嗤笑了一声，“是你走不了了。” “我为什么会走不了？”云溪皱眉。 “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么？你跟我的母亲太像了。”沈苍梧抬手，抚摸着云溪的脸颊。 从前他不肯承认，旁的人也就都不敢提起，直到太后那一日见过了云溪，这下宫中可算是彻底地传开了。 “我的母亲从前也不肯留下后宫之中，可是我的父皇当了皇帝，她必须要生活在后宫里，她也跑了很多次，最后还是都被父皇给抓回来，以至于到了最后，他干脆吧她直接就锁在宫殿里，钥匙只有他一个人有……” 这样的叙述，在云溪听来，实在是触目惊心。 她很难想象，在二十几年前，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就这样被锁在宫殿之中。 华丽的外表下，是一颗千疮百孔到几乎腐烂的心。 怎么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后来呢？”云溪问这话的声音，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后来——”沈苍梧顿了顿，他抬手拍了拍云溪的脑袋，“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总之到最后，我娘亲死在了一场宫外的刺杀里，而我则被梅凤栖救了，去到了梅家庄。” 这样简单的叙述，听来也是惊心动魄的。 云溪垂下眼眸。 那一场宫外的刺杀，看来也并不像是表面看上去的那样简单。 否则的话，其实沈苍梧根本就不用隐瞒那么多。 “你就真的相信，你那位原本的九皇子妃的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云溪嗤笑了一声。 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的问题来。 只是心里想问，便也就问出口了。 “你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沈苍梧低头，吻了吻云溪的额角。 这样的回答，对于云溪来说，可真不知道到底是该哭还是该笑。 沈苍梧并没有那么了解她。 可在这件事情上，她还是说对了。 不管梅凤栖曾经做过什么样的事情，可她云溪，总归还是不想让梅凤栖死的。 “既然她们都觉得我和你的母亲很相像，那么宫里，你母亲的那些仇人，真的会让我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么？” 云溪继续追问。 她知道自己必须要想一个办法离开。 “只要有我在，没有人能够伤害你。”沈苍梧将云溪拥入怀中。 云溪的心底却是一片苍凉。 沈苍梧怕是还不知道吧。 昨天沈风逸突然闯入，如果不是因为谈了那么条件，只怕她早就已经身首异处，说不定现在尸首都已经在乱葬岗喂野狗了。 “沈苍梧，可以答应我一件事么？”云溪的一颗心终于安静下来。 她也想到了一个对策。 一个能够让沈苍梧平静得接受自己离开的对策。 “什么？”沈苍梧将云溪抱得更紧，“只要你乖乖的，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乖乖的？ 沈苍梧，你也太天真了。 云溪这辈子，最不可能的，就是乖乖得待在一个男人的身边。 “如果我的生命受到了威胁，你要放我走，天大地大，我即便是离开了大盛，我也并不是走投无路。” 沉默。 良久的沉默。 终于，沈苍梧开口，他没说太多，只回答了一个字，“好。” 交易就这样简单得达成，云溪倒是也松了一口气。 至少，她先不管在实际情况下，他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在这一刻，他总归是同意的。 如今的云溪，也不过是要一个态度罢了。 沈苍梧并没有在云溪的房间里待上太长的时间，外头就又有人过来禀报，“殿下，郑大人寻了一位江南地区的名医来给侧妃诊治。” “江南地区？”沈苍梧下意识得重复了一句。 这地方的确是容易出名医，毕竟经济发展得更好，所以大家也都乐意将孩子送到医馆里去学习，久而久之，倒是也形成了一种习惯。 “是的，要让大夫进去么？”侍卫继续追问。 “嗯。”沈苍梧简短得回复了一句。 “殿下。”云溪忽然出声，“我想要出去走走，这一次就带着我一起回九皇子府，好不好？” “好。” 即便是摸不透云溪的想法，沈苍梧依旧没有拒绝她的要求。 马车在繁漪园的门口待命，沈苍梧牵着云溪的手，带着她上马车。 车夫拍马赶路。 云溪就坐在马车里，随着马车一颠一颠的，真是相当得催眠。 她今天本来就醒的很早，也没有再睡，所以这会儿本来就很困，正好这车子一颠一颠的，两相刺激之下，云溪还真的就在马车里彻底得睡了过去。 她的头一点一点的。 原本正在看着书的沈苍梧看到云溪打瞌睡，忍不住轻勾了嘴角，直接放下了手里的书，伸手过去，拿手撑在云溪的脑袋下面，又悄悄得挪动过去，让云溪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睡觉，又单手搂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都搂进了怀里。 仿佛是睡熟了，所以降低了戒心。 云溪还嫌一开始不舒服，手也无意识得揽住了沈苍梧的肩膀，在他的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沉沉得睡去，宛如一只傲娇的小猫一般。 第89章 不敢多做叨扰 一直等到了九皇子府门口，马车夫将车停下，掀开帘子正准备扶着自己的两位主子下车，结果就看到了沈苍梧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他转眼一看，发现马车里云溪正靠在沈苍梧的肩膀上睡着。 这样一副佳人在怀的样子，这马车夫自然是不敢多做叨扰。 皇子府门口有一堆的守卫，只要等沈苍梧从马车想下来，这辆马车就会直接被这些守卫拉去马圈。 马车夫倒是也不急，同沈苍梧行礼之后，便是转身就走，迎面还撞上了出门来迎接的管家，管家见着这停在门口的马车，面露疑惑。 于是作为同事，马车夫迅速帮管家说明了马车里正在发生的事情。 管家心领神会得点点头。 自然也就在边上安安静静得等着。 毕竟，这已经将近三十年了，自家的这位九皇子，可从来都没有给过什么人面子，就在他仅有的记忆里，也就只有一位云溪了。 就连那位救过沈苍梧的梅凤栖，都没有这个待遇。 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之后，这马车上终于传来了一个动静。 “沈苍梧，你的手没事吧？”云溪一醒来，便发现自己是靠在沈苍梧的肩膀上，而她的手，正紧紧得握着他的手。 “放心。”沈苍梧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云溪的脑袋，让云溪先下车，这样下面的侍卫们能够好扶一些。 侍卫们很快都围上来，七手八脚得把云溪从马车上拉下来。 沈苍梧自然是不用人扶的，他轻巧得跳了一下便直接从那马车上跳了下来。 “殿下。”管家迎上来，“郑大人将大夫带来之后，便一直都在前厅等候您的到来。” 相同的话，先前繁漪园的侍卫也已经替这位管家传达过了，如今一而再再而三得催促，说实话，沈苍梧这样个性的人，怎么可能不发火？ “他既然喜欢等，就让他一直等着！”沈苍梧可没打算在这个时候还需要给郑理什么好脸色。 外头的人都传郑理是江南织造局的监事，而他的女儿，知书达理，系出名门，做个皇后都不遑多让，更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九皇子妃。 可如今—— 那女人死了。 还就是死在他的眼前。 “殿下——”管家叹了口气，知道自家主子这脾气就是这样，自然也就直言不讳得觐见，“你也知道，皇子妃与侧妃原本应该是一同入府，可现在却一死一伤，您现在还带着云溪姑娘，会不会太——” 云溪垂下眼眸，不发一言。 毕竟，这里其实是她要来的，可这里的主人，是沈苍梧。 她可从来都没有见过什么府邸的主人还需要跟两位外来人汇报自己到底带了谁回府。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总之，这些事情你并不需要担心。”沈苍梧知道云溪不说话的意思，索性便彻底打消管家的这些担忧的念头，“这里是我的皇子府，不管我带谁来，又要带谁走，没有人有权过问这些。” “是，殿下。” 管家往后退了几步，让开了。 云溪同管家点了点头，其实她也看见了，管家看他的眼神其实是十分复杂的。 大概是觉得她果然是个大麻烦吧。 郑理人在大殿，其实一早就听说了沈苍梧回来的消息。 他不知道的是，沈苍梧还带回来了一个女人。 所以当他主动走到门口，去迎接从门口进来的沈苍梧，尤其是跟在沈苍梧身边的那个女人时，郑理简直是要怀疑自己的眼睛。 怎么可能？ 到底是沈苍梧疯了还是他疯了？ “殿下！” 他态度强硬得上前，拦住了沈苍梧和云溪的去路。 “郑大人。”沈苍梧一开始还算是客气得行了礼，云溪也是执了礼。 “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在这里？”郑理指着云溪，语气已经有些不爽了。 云溪似乎是被郑理吓到了，后退了几步躲在沈苍梧的身后，一双眼睛就像是受惊的小白兔一样，我见犹怜。 这让沈苍梧更升起了保护欲。 这一刻，他根本不想去思考云溪做出这样异于平常的表现来，到底是真心害怕，还是说只是在套路他。 他不管这一些。 “郑大人，她是我的近身侍女，自然是一直跟在我的身边。”沈苍梧还是以这样的身份来介绍她。 “近身侍女？”郑理重复了一遍沈苍梧的话，忽而冷笑，“我看，是通房丫头吧——” “郑理。”沈苍梧皱眉。 云溪扯着沈苍梧的袖子，眼神之中更显害怕。 沈苍梧握住云溪的手，能够感受到她的小手冰凉，他读出了她的害怕，自然也就不会在这些事情上让她受折磨，“倘若郑姎姎还活着，她嫁进了九皇子府，我高低还得尊称您一声岳父。” “殿下，你这是——”郑理对上沈苍梧冰冷的眼神，他有些不敢置信。 他的女儿，在前几天才刚死在大庭广众之下，如今沈苍梧提起她，就已经可以毫无愧意。 不—— 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沈苍梧，我不管你在皇帝的面前有多受宠爱，我女儿现在尸骨未寒，你就带着你的通房丫头在这里招摇过市，而且这个人还是最有可能是杀死我女儿的凶手，你现在想要让我心平气和得看着你们两个人？这绝对不可能！” 郑理说着，一拍桌子站起来，狠狠瞪了沈苍梧和云溪一眼。 就在云溪以为郑理要狠狠找麻烦的时候，他却转身走了。 他走的时候，嘴里还在念念有词。 “一个连铁面军都守不住的皇子，还真的把自己当成个东西了。” 他骂得虽然小声，可周围的人还是全都听见了。 铁面军。 又是铁面军。 “沈苍梧。”云溪喊住了在前面走着的他，“那天，为什么要出动铁面军来找我？” “因为——”沈苍梧转过身来，眼底有温柔澄澈的光芒，“其实是我离不开你。” 灿烂的阳光下，在人来人往的照壁之后，沈苍梧向云溪，彻底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云溪愣住。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沈苍梧说真心话。 第90章 探病失败 云溪没有再说其他，只是静静得望着梅凤栖院落的方向，“我想去看看三姑娘。” 如今，云溪还是称呼梅凤栖一句三姑娘。 昔年还在梅家庄以梅家家生子过的日子，宛如在从前，但是此时想来，恍如隔世。 “好，我陪你去。”沈苍梧跟在云溪身后。 有了先前繁漪园的前车之鉴，如今的他，到底是不敢再让云溪一个人去见梅家的人。 院落门口，那些被喊过来照顾梅凤栖的人都恹恹地，里头源源不绝得传来了梅母的骂声，“我要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谁都救不了我的女儿！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随着落下的骂声，又有两个大夫从房间里被赶了出来。 两个大夫互相看了一眼，都在摇头。 在看到现在院落门口的沈苍梧之后，大夫们赶紧拱手行礼。 自然，他们也看到了跟在沈苍梧身后的云溪。 不用问，他们都能够认出来，这位一定就是如今京中盛传的那一位沈苍梧宁可出动铁面军也要救回来的近身侍女。 俗话说得好，冲冠一怒为红颜。 “下去吧。”沈苍梧示意他们离开，又让守在边上的丫鬟和侍卫们也都一并下去。 这些丫鬟和侍卫如蒙大赦，赶紧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院落里，沈苍梧带着云溪继续往里走。 梅母的骂声依旧没有停止，显然，因为沈苍梧让院落里的下人们都先离开，所以，梅母喊下人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这让她更加恼火。 而当她直接走出房门来，骂人的话还没有出口，就已经看见了庭院之中长身玉立的男人和他身边的女人。 “九……九殿下？”梅母显然没想到沈苍梧会在这个时候回来，但是转念一想，显然以为云溪是来送解药的，立刻便冲着云溪走了过去。 沈苍梧抬手，将云溪护在身后，并不想让梅母靠近一点。 “解药呢？”梅母不敢与沈苍梧正面为难，可看到云溪也还是满满的气。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手里有解药。”云溪摇摇头。 眼看着梅母整个人都惊讶得颤抖了一下，云溪只觉得悲哀。 梅凤栖现在还躺在房间里，如今在忙着帮她找解药的人，又有多少呢？ “那你来这里干什么？来看我梅家笑话么？”梅母义愤填膺，好似眼前的人真的是凶手一般。 “我只是来看看三姑娘。”云溪上前一步，轻声叹了口气，“三姑娘是九殿下的救命恩人，是九殿下唯一的心上人，这人，他一定是会救的。” 在听到“唯一的心上人”几个字之后，沈苍梧的眼神一怔。 却又没办法反驳。 因为他一直都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他一直以来倾心爱慕的人，都是梅凤栖。 可事实，真的是如此么？ “哼，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你说人不是你害的就不是你害的？现在九殿下可是站在你的身边，云溪，你来这里到底想要做什么？来炫耀？” “梅夫人，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想过要伤害三姑娘，就算她再来京都的路上，好几次都想要我的命。” 这些话说出来，听得沈苍梧微微皱眉。 他从前并不知道这些。 梅夫人显然对云溪的话不以为然，“你就是我梅家的家生子，生死都得听主子的，主子让你什么时候死，你就应该什么时候死，云溪，你现在这样对梅家，你对得起死去的父母么？” 提起自己的父母，云溪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地攥成了拳头。 沈苍梧看见了，立即走上前去，握住了她的手。 “梅夫人，我的父母都是为了救你们而死的，不管是我还是我的父母，都不欠你们的！” “呵呵。”梅夫人嗤笑了一声，“你跟你的父母只要一天是梅家的仆人，那就一辈子都是，为了梅家的人死又怎么了，这就是你们应该做的！” 说着，梅夫人甚至要伸手来拉扯云溪。 沈苍梧原本想要预览，结果云溪的动作比他更快。 甚至在沈苍梧都还没有反应的时候，就已经直接抬手，一个巴掌甩在了梅夫人的脸上。 梅夫人一开始都被打懵了。 “你没有资格这样说我的爹娘！他们已经尽了他们应该尽的责任，如果当时不是你们贪生怕死，不喊人来救我的爹娘，他们又怎么可能活生生地被沼泽地淹没！” 云溪拔高了音调。 梅夫人深呼吸了几下，看着云溪，忽然话头一转，“我知道了！你一定就是因为你父母的死！所以一直都在找机会，要置我们于死地！” 真是鸡同鸭讲。 云溪一下子就失去了继续沟通的想法。 把时间浪费在这里，真是人生的浪费。 “九殿下，你不要被她这张人畜无害的脸骗了！” 梅母见云溪不说话，登时就来了劲。 云溪抬头看向沈苍梧。 沈苍梧叹了口气，将她额前掉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我早就跟你说过，你就算来了，也没有什么用，不如早些跟我回去。” “等一下。”云溪摇头，在梅夫人的怒目注视之下，她还是朝着梅凤栖走了过去。 房间里，帷幕飘扬。 云溪走过去，将窗户关起来，又替病床上的人将被子掖了掖。 这一系列的动作让梅夫人又皱起了眉头。 但不是不耐烦，而是担心，甚至其中还夹杂了一丝心虚。 这一点，也都被沈苍梧看在了眼里。 而云溪也发现了一丝异常。 明明是昏迷了多日的女人，除了嘴唇显得苍白了几分之外，身形确实没有什么变化。 这怎么可能？ 云溪按下心中的疑惑，转身离开的时候，还看到了房中所点着的浓重的熏香。 她走过去，掀开了香炉，拿着小勺子伸手就像要去把那香给灭了，结果边上的梅夫人却突然大叫一声，“不许动！” 云溪拿着小勺子愣在那里。 梅母也知道自己明显有些反应过度了，连忙找补，“大夫说了，凤栖一直都昏迷着，点浓重的熏香有助于她醒过来！” 既然梅母这样说，云溪也就撤了手。 第91章 发现不对劲 从梅凤栖的院落出来，云溪只是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劲。 管家一直等在院落门口，见沈苍梧和云溪出来，忙迎上来，显然是有事要找沈苍梧。 云溪自然知情知趣得退下，然而，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却被沈苍梧一把抓住了手，“你不用避开。” 管家听见这话，也是微微一愣。 这不用避开是什么意思？ 说到底，云溪不过是个沈苍梧身边的丫头罢了。 如果郑姎姎还活着，能够嫁进九皇子府，她才是那个事无巨细可以知道一切的人。 如今这—— “看来你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 沈苍梧皱眉。 管家的迟疑令他十分不满。 “宫里递出来了消息，明天皇上要带着八皇子去郊外游猎，除了八皇子外，没有其他人随行。” 这件事—— 沈苍梧略微迟疑了一下，并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答。 “是否要告诉十四殿下？”管家觉得，这件事若是让沈风逸知道了，他一定会主动去找皇帝说些什么的。 如今，虽然大家表面上看着十分平和，并没有发生什么，但是，暗地里暗潮涌动，这一些，大家也都是知道的。 “他不可能不知道。”沈苍梧摇摇头。 沈风逸这个人，平时看着大大咧咧的，可别忘了，他的母亲是当朝的惠妃娘娘，虽然地位不比皇后，可也算是协理六宫大权在握，兴许知道这个消息甚至比他都要早。 不过，既然沈风逸都没有什么动作的话，他这边，自然也就不需要做什么。 “放心，既然只有沈知行一个人跟着去，那他身后的那些人必然不敢让父皇有半分损伤，毕竟，立太子的旨意还没下，父皇若是在这个时候出了什么意外，朝堂上的那些人未必就真的支持沈知行上位。” 沈苍梧说的这些，让管家醍醐灌顶。 “是，殿下。”管家的眼角余光瞥见了一旁的云溪，又继续追问，“今天是留在皇子府，还是回繁漪园去？” “自然是回去。”沈苍梧单手牵着云溪的手，发觉她的手微微有些发凉。 此时才注意到外头的天气已经有些转凉了。 沈苍梧将云溪的手牵得更紧了些，还让丫鬟去拿了一件披肩过来。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沈苍梧对云溪事无巨细的照顾。 这哪里是近身侍女的待遇，这分明是—— 事到如今，大家也都是看破不说破。 马车里，云溪靠坐在一旁，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苍梧掀开马车一边的帘子，确认了一下外面的情况，又放下帘子来，知道云溪这个时候只是在闭目养神，并没有睡着，便开口，“刚刚，你发现了什么不对劲？” 这个问题，让云溪睁开了眼睛。 她有些惊讶。 毕竟沈苍梧全程都站在外面，根本就没有进去过。 可他还是能够看出这其中的不对劲。 云溪点头，“为了病人的安全，如果是昏迷之中的人，房间里是绝对不会开窗的，即便现在是夏日里，这风让病中的人一吹，也容易沾染了暑气。另外，殿下应该也已经注意到了，这房间里，点着极为浓重的熏香。” “不错。”沈苍梧点头。 只不过，他对熏香并不是十分了解。 虽然可以从梅夫人的反应中看出不对劲，但具体是哪里不对劲，他倒是真的不知道。 “这熏香，我从前在梅家庄的时候似乎闻过，很小的时候，有一个西域来的商人，他的手里有一种药，装在一个小瓶子里，通身都泛着异香，只要服下小小的一颗，就能够立即进入昏迷的状态两个时辰。” “所以，你是怀疑？”沈苍梧顺着云溪的话说了下去，“她就是利用了什么药物，伪造了自己中毒的样子？” “对，没错！”云溪点头，“屋子里浓重的熏香，看来应该就是为了掩盖那药物所产生的异香，按照道理来说，三姑娘在床上如今已经快躺了十天了，十天的时间，只有侍女在努力得给她喂水，按照常理来说，肯定是已经十分瘦弱了，可是看三姑娘这样子，几乎是一定影响都没有受——” “既然如此，你决定要怎么做？”沈苍梧等着云溪把想要说的话都说完了，再继续问出自己的问题。 “我——”云溪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 沈苍梧发现了她的犹豫，“你不必想太多，你就告诉我，你想要怎么样，让梅凤栖暴露自己。” 云溪把心一横，“既然这药效只能够维持两个时辰，梅凤栖在晚上的时候必然会醒来一次，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的娘亲一定会给她准备好吃食，到时候，让埋伏的人出来把人抓个现行就好了。” “好，就按照你说的办。”沈苍梧掀开帘子，对着外头的车夫下命令，“云溪说的，刚刚都听见了吗？” “听见了殿下，今夜我们就会按照云溪姑娘的吩咐去办的。” 帘子再度放下，云溪眨巴着一双眼睛，万万没想到，沈苍梧居然还存了这么一手。 “你故意的？”云溪这下知道了，其实沈苍梧早就已经发现了。 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他什么都不说。 就在等着她在他的循循善诱下，把那些发现都说出来。 这个男人—— 心机深沉，果然是一点都没有说错。 夜里。 云溪坐在马车里。 外头的温度已经降了下来，云溪裹着早就已经准备好的毯子，看着放在自己眼前的糕点和水果，有些无语。 事情既然是沈苍梧安排下去的，那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为什么现在是她坐在马车里，等着看那些人埋伏的成果？ “云溪姐姐，你怎么不吃啊？”桃樱也被一起放了出来，就坐在云溪的身边。 她自然是不知道今天跑这一趟是为了做什么，她只知道，只要能够跟云溪待在一起，她就十分开心，就连前几天看着还凶神恶煞的九殿下都看着和善了不少。 “你喜欢吃，你多吃一些。”云溪将糕点多塞了几块，到桃樱面前的盘子里。 第92章 谁算计谁 桃樱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美美得吃着东西的时候，忽然，从不远处的九皇子府里，直接传出了十分激烈的打斗声。 这下是真的不对劲了。 桃樱掀开帘子，看着九皇子府最中间那一座最高的屋顶之上，有两柄剑在月光下，来回相撞，持剑的两个人斗得难解难分。 其中一个人，桃樱很快就认出来了。 “沈苍梧？” 云溪呢喃出了他的名字。 原本以为沈苍梧去做别的事情去了，万万没想到，今天晚上的埋伏，居然是他亲自上的。 这铁面军易主了之后，难不成手底下跟着的人也跟着跑了？ 云溪还在这里发散想法的时候，很快，桃樱也听见了动静，探出头来看。 他们这边正好是在小巷子的角落里，阴影完全遮盖住了的地方，她们能够瞧见在屋顶上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个人，而屋顶上的人却瞧不见他们。 严格来说，是沈苍梧的那个对手并不能够发现他们的存在。 “云溪姐姐，我们今天晚上就是来等这个的么？” 桃樱眨巴着一双眼睛，看上去十分得天真又单纯。 “是，也不是。”云溪回答桃樱的问题，其实她自己都有些纠结，不知道到底该如何来看待这件事。 明明是来抓梅凤栖一个现行的，可看现在这个样子，梅凤栖的现行是抓不住了。 不知道后续还有没有什么可以补救一下的法子。 “可是现在是宵禁期间，他们两个人这样子一直打下去，禁卫军很快就回来的。”桃樱皱着眉头，看着身形腾挪的两个人，说出了关键。 而且—— 这还是在九皇子府。 禁卫军会比平常出动得更快。 果不其然，就在他们话音刚落的时候，不远处的街道上，就已经传来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是禁卫军。 “何人如此大胆，敢在九皇子府撒野！” 那禁卫军的首领明显是沈苍梧带出来的人，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个人的身份，所以接下来的话，就全部是对着另一个人说的。 “还不快快束手就擒，若是继续负隅顽抗，必然直接就地格杀勿论！” 禁卫军首领的话，听上去还是十分有气势的。 那个人听了这话，显然是“格杀勿论”四个字让他微微动摇了一下，也就是在那么一瞬间，他手中的剑停了一瞬，沈苍梧抓住机会，直接一掌打掉了他手中的武器，又再来一脚，让他直接从屋顶飞了下去，被踹出了九皇子府。 “砰——”得一声，他重重得落地。 正好在外面的禁卫军直接一拥而上，将地上的人直接拉了起来。 那人还想要反抗，直接就有两把刀一左一右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不等他再有其他的动作，那禁卫军首领就已经一把摘掉了这个人的面巾。 黑衣人下意识得扭头，但禁卫军手中的灯笼也很快追了过去。 光打在他的脸上，云溪远远得也瞧见了，那几乎是一张惨白的脸。 并不是那种不健康的白，而是因为常年不见阳光，所以脸上浮现出的那种死白。 这一切，都在彰显着眼前的人是个杀手。 “这个人，看着好凶啊！”桃樱也在云溪的身边坐着，自然也看到了这个杀手。 就在这个时候，那杀手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直接一扭头就朝着他们的方向看了过来。 云溪下意识得拉着桃樱往马车里躲，但很快又后知后觉她们在的地方其实极其隐蔽，那个杀手并不可能看见他们。 等云溪这样想通了之后，再探出头去的时候，刚刚在九皇子府外的那些禁卫军们和杀手都已经不见了。 只能够遥遥得听见他们逐渐离去的脚步声。 云溪坐在车里，很快便听见了车外面也有动静。 不等她掀开帘子，就已经有人先走了进来，直接在云溪的身边坐下。 桃樱吓了一跳，直到看到这上车来的人是沈苍梧，下意识得便想要起身行礼，完全忘记了他们现在就是在马车车厢里，后脑勺直接结结实实就撞在了车顶上。 “哎哟——”桃樱惨叫了一声，赶忙抬手开始给自己揉一揉。 云溪“噗嗤——”一声笑出来，毫不意外得对上了桃樱有些幽怨的目光。 不过有沈苍梧在侧，桃樱根本就不敢对云溪说什么，她缓了一阵之后，便赶紧又小心翼翼得站起来，“殿下和云溪姐姐在车里坐着，我去外面。” “等一下。”云溪喊住了桃樱，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让我看看，怎么看着十分严重的样子？” 云溪让桃樱把捂住了的伤口拿开手。 短短半盏茶的功夫，这后脑勺撞到的地方就已经肿起来了。 云溪叹了口气，“好好坐着，回去之后给你找点药膏。” “好！”桃樱高高兴兴得点头，但是一扭头对上沈苍梧的目光，她赶紧又心虚得低下头去，一边还要示意云溪赶紧看看坐在边上的那位爷。 九殿下原本就阴晴不定的，眼下看着云溪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桃樱的身上，脸已经黑得都跟黑炭差不多了。 “九殿下。” 云溪其实早就注意到了，只是一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沈苍梧。 见现在是避无可避了，只好主动喊他。 “云溪姑娘可算是想起来还有我这么一号人物了。”沈苍梧坐在云溪身边，结果说这些话的时候，总让人听着酸溜溜的。 “九殿下今日可是完成了该完成的事？” 被云溪这么一问，沈苍梧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是要做什么事？” “我——”云溪被他问住。 原本以为沈苍梧今天就是为了去抓梅凤栖一个现行，可今天的禁卫军来得那么快，明显就不正常。 所以，其实他还是一早就知道了…… “殿下既然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已经算好了，知道白骨会的杀手一定会来帮三姑娘，又何必多此一举，让我带着桃樱在这里看着？”云溪经过前后联想，也推出了真相。 对于云溪的话，沈苍梧满意得点了点头。 显然，她这一次，推断的是正确的。 第93章 下厨 “除非是我亲自看着你，否则，又有谁能看得住你？” 沈苍梧捏了捏云溪的脸，对眼前的女人实在是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桃樱在边上听着，忍不住偷笑。 红云逐渐爬上云溪的脸颊，她反应过来之后“啐”了一口，只想让沈苍梧赶紧闭嘴。 翌日，云溪在繁漪园的房间里醒来，外头已经吵嚷起来，却并不是有人在吵架，而是有什么人在张罗着什么。 她赶紧起身，推开窗户，正巧瞧见边上的花园小径上有仆人正端着盘子在上面小心翼翼的走着。 盘子里的东西都用红布盖着，显然都是十分珍贵且神秘的东西。 “管家。” 云溪站在窗口，对着不远处的繁漪园管家喊了一声。 这个已近中年的男人听见云溪的声音，便赶紧走了过来，“云溪姑娘有什么吩咐？” “这是做什么？”云溪抬了抬下巴，指示了一下刚刚离去的那些仆人的方向。 管家笑着回答，“殿下今日要过生辰了，这些都是外头送来的贺礼。” “为什么是——”云溪本来还想要问为什么不是送到九皇子府，而是…… 后来，她转念一想，现在她跟沈苍梧的事情可谓是在京城之中人尽皆知，这样，繁漪园主人的身份肯定也是瞒不住了。 所以，当初皇帝拿走沈苍梧手中的铁面军，只怕也有这一层的考量。 毕竟，有些传言由来已久，比如，繁漪园的主人富可敌国。 “殿下的生辰都是交给外面的铺子来准备的，殿下也准备邀请朝中几位相熟的大人来园子里吃饭，姑娘若是不嫌烦，中午就一起来吧，殿下一定会很高兴的。” “他人呢？” 繁漪园里，云溪知道，沈苍梧的房间就在她的边上。 她同管家说了那么久的话，都没有见沈苍梧出来，他此刻定然是不在园子里了。 “昨个夜里抓了个白骨会的刺客，这会儿正在刑部审着呢，殿下身份尊贵，这种级别的案子，他定然是要亲自去盯着的，即便他不去，那皇上也一定会让殿下去的。” 管家这下倒是对沈苍梧的存在十分自信。 “我还有一个问题。” 听到“皇帝”两个字，云溪突然就想起来，那一日进宫，听见的太后对于“贵妃娘娘”这四个字的反应。 太后身边的嬷嬷对于这四个字那简直是避之不及。 能够明显的发现在那位嬷嬷的眼中，这位贵妃娘娘只是一个巨大的麻烦。 “姑娘请问。”管家见云溪的神情怔了怔，便和善得笑着追问。 “沈苍梧的母亲——”云溪顿了顿，随后又斟酌了一下用词，然后才说道，“也就是当朝的贵妃娘娘，当初到底是因为什么死的？真的只是被山匪突袭了么？” 自从沈苍梧是皇族的事实暴露出来，云溪就一直在想。 即便是到了宫外，可那时沈苍梧和他的母亲也还是皇子与贵妃，出行怎么可能没有其他的守卫，就让他们在那样的环境下，完全得暴露在杀手的视野中？ 又或者说，其实他们就是故意的。 故意让贵妃和当时年级尚轻的沈苍梧出宫，就是为了方便在外面动手？ “这件事情说来——”管家稍微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去同云溪解释这件事情，“九殿下也还是在继续调查，只是这么多年了，总好像有人在背后拦着，不让这个真相浮出水面，这件事对于殿下来说，就是个心结。” 心结。 这样的事情，确实会成为心结。 既然这样的话，那他的这个生辰，可得要好好得过一过了。 “管家，带我去厨房吧。” 管家一愣，虽然不明白云溪想要做什么，但还是直接将她带到了厨房。 为了准备今天中午在繁漪园举行的宴会，厨房里已经堆满了刚刚采买来的新鲜食材。 厨娘们都已经开始了忙活。 见到云溪，几个厨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清楚她想要做什么。 云溪从边上的柜子里找出了一瓶上好的陈年佳酿，打开顶上红色的塞子，瞬间，酒香四溢。 “云溪姑娘这是要露一手么？” 厨娘们看云溪卷起了袖子，拿起了菜刀，开始挑选起食材来。 管家可不敢让云溪在这个时候下厨，上前刚刚想拦，云溪就已经看穿了他，“不必拦我，我知道我的身体，伤都好得差不多了，要是沈苍梧还是问责起来，我替你担着。” 有了云溪这句话，管家自然就随着她去了。 手起刀落，那条刚刚还在碗里活蹦乱跳的鱼就已经被管家给斩杀当场。 鱼肉在云溪的刀下被切成了薄薄的一片一片。 香气四溢的酒下了锅，在锅冒出了白烟之后，鱼肉也一并被倾倒了下去，再加上一勺又一勺不同的作料，短短一盏茶的功夫，这鱼肉就已经可以准备出锅了。 色香味俱全。 这让一旁看着的管家看呆了。 “姑娘这一手，比起天香酒楼的大厨来，恐怕也是不遑多让。” 面对管家的“吹捧”，云溪可没有骄傲，反而是谦虚得摆了摆手，“我从小就只有这一道菜做得好，等到了宴席上，你们帮我端过去也就是了。” “好的，姑娘。” 几个厨娘笑嘻嘻得围上来，问问云溪的近况。 临近午时，这繁漪园里，就显得越发热闹了。 有几位大臣是下了早朝之后，就相约去附近的如意馆里看看新到的画，正好卡着时辰，来繁漪园赴宴。 “兵部尚书柳大人到——” “吏部尚书封大人到——” “工部尚书杜大人到——” 三声唱喏过后，几个身穿红色蟒服的大官走进来。 管家赶忙行礼，云溪站在管家的身边，也忙给几位大人见礼。 那几位大人互相看了一眼，竟也都着急忙慌得也给云溪还礼，“这位姑娘是未来的九皇子妃，我等倒是不敢领受大礼了。” 这些人都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老人精，此刻听他们这样称呼云溪，边上的几个年轻官员立刻都看了过来。 第94章 表明心迹 正热闹着，外头又传来了一声傧相的唱喏，“十四殿下到——” 沈风逸也来了。 桃樱听见这个名字，立即走了上来，下意识得护在云溪的面前。 这个动作，分毫不差得落在了沈苍梧的眼中。 他的视线略微在沈风逸身上转了一圈，便大概猜到了其中的原委。 他的这个十四弟，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见过十四殿下。” 因为沈风逸如今在朝堂上也有官职，所以边上的年轻官员们还是都客客气气得同沈风逸见礼。 “云姑娘，好久不见。” 沈风逸却独独同云溪打招呼。 微妙的气氛在其中流动，几乎所有的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殿下。”管家在这个时候试试上来，“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开席了。” 沈苍梧点点头，朝着云溪伸出了手。 十指相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带着云溪走在最前头。 宴席依旧设在蕉石鸣琴。 微风吹过，流水淙淙而过。 如今已经到了夏末，即便是正午，这阳光也已经不比前段时间如此毒辣。 所有的宾客在侍从和丫鬟们的指引下挨个落座，沈风逸并几个六部尚书自然是与沈苍梧同桌。 “殿下，今日早朝之上，皇上虽然仍旧没有将铁面军的指挥权交还给你，但是已经将白骨会一案的调查交给你，你这次是大有可为啊！”吏部尚书喝了酒，便有些醉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开始说这些。 “封大人怎么如此在意差事？今日是来给我九哥庆生的，朝堂上的事情自然是要留给朝堂的。” 沈风逸出言提醒。 边上的大人们也是纷纷眼神示意封尚书别再继续说下去。 封大人讨了没趣，拿着酒杯站起来，“是老臣失言了，老臣自罚三杯。” 沈苍梧立刻也拿着酒杯站起来。 此时的他分明就是上位者，直接在封大人之前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后开口，“今日既然是来为我庆生的，旁的事情自然也就都不必说了，此事就到我的这杯酒结束。” 封尚书讪讪得笑了一下，接了沈苍梧的这杯酒，径直落座。 “殿下之后可有什么打算？” 另有一位大人的眼神在云溪与沈苍梧的身上来回转了一圈，“以殿下今时今日的成就，自然是不用靠着与老臣们联姻来巩固在朝堂之上的权势，如果真的决定要娶云溪姑娘为妻，我等必然是举双手赞成。” 如果沈苍梧真的要与云溪成婚。 只怕两方势力里，除了沈风逸与他的母亲会持反对意见之外，别的都会直接赞成。 毕竟，沈知行那边，可就是等着一个无权无势的人嫁给沈苍梧，这样沈苍梧就无法靠着娘家的势力壮大。 而沈苍梧这边的这些人，也会因为没有任何同仁的女儿受益而感到满意。 然而—— 就在所有人都其乐融融的时候，云溪忽然起身。 所有的人都被她的动作惊到，立刻抬头看了过来，这其中，也包括了沈苍梧。 “我有事情跟你说。” 云溪这话，是对着沈苍梧说的。 其他的人面面相觑，因为能够听出来，云溪说这话的时候，情绪并不是很好。 “云溪，有什么事情，不能等宴席结束了之后再说？”沈风逸对于云溪的表现，一直都是十分不满意的。 然而，云溪并没有搭理沈风逸，只是静静得看着沈苍梧，在等着他做出选择。 “走吧。”沈苍梧当先离开了宴席。 “九哥！”沈风逸急得立刻站起来喊人，而沈苍梧却是头也不回。 蕉石鸣琴的假山之后，有一处树丛。 沈苍梧走到此处时停住了脚步，转身望着云溪。 她的眼睛很亮，在夏日正午阳光的照耀下，更是显得勾魂摄魄。 “沈苍梧。” 云溪心平气和得叫着他的名字。 这让云溪想起先前她过生日的时候，眼前的这个男人为她当的烟火照亮了半个京城。 他的确算是一个好人，可，他们从来不是一路人。 “你又想说什么？又想要走？”沈苍梧已经完全摸准了云溪的想法。 这个女人，就像是一只白猫一样。 平日看着安安静静的，可是只要听到任何她并不想要听的东西的时候，便会立即竖起浑身的毛，对外面的一切都保持敌意。 他努力了那么久，却始终都没有能够成功让他成为她安全圈内的那个人。 “沈苍梧，生辰快乐。” 云溪抓着他的手，在他的掌心里写了几个字。 当沈苍梧认出那是哪几个字的时候，立即瞪大了眼睛，看着云溪，张嘴就想要说什么，然而，云溪却抬手挡住了他想要出口的话。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 “可是，沈苍梧，我不是这里的人，我不属于京城，我从小的梦想，就是离开梅家庄，去游历四方。”云溪的眼睛依旧亮晶晶的，尤其是在提到自己的梦想之后，“所以，沈苍梧，虽然我现在并不会离开你，可是之后等到时机合适了，我还是会走，所以，我们别把食量浪费在互相折磨和互相提防上，至少为我还没有离开的这一段时间内，我们好好地相处，好不好？” 她说的是真心话。 沈苍梧能够感觉出来。 他握着她的手，攥得更紧了些。 可抓得越紧，他却越感觉这个女人很容易就要从他的身边溜走。 “好，我答应你。” 这是他留不住的人。 其实沈苍梧早就已经认清楚了这个现实，可总是还期待着或许有朝一日，这个如今像风一样的女人能够留下来。 “那……” 云溪有些话，下意识想要说出口，却在最后还是忍住了。 不过，沈苍梧太懂得她想要说什么了。 “你放心，从这一刻开始，不会再有人提起九皇子妃的事情。” “多谢你。”云溪绽开笑颜，真心感谢。 两人再入席的时候，几位大臣面面相觑，并不清楚他们之间到底是达成了什么协议，毕竟刚刚离席的时候还是黑着脸，回来的时候，至少沈苍梧已经雨过天晴。 第95章 突然中毒 云溪并没有在席间坐多久。 很快，管家便将云溪做了要给沈苍梧的鱼肉端了上来。 “这是云溪姑娘的手笔，请殿下尝尝。” 管家笑呵呵的，指给沈苍梧看。 沈苍梧略有些惊讶，立即执起了筷子，在管家夹了菜过来之后，将鱼肉送入口中。 鲜嫩无比，又鲜香四溢。 “好吃么？”云溪探出头去问他。 “我怎么不记得你会做饭？”沈苍梧放下筷子，示意管家再给他多添几筷子。 其余几碗鱼肉也被下人们送了上来。 其他宾客们见沈苍梧是这反应，纷纷拿起筷子开始尝菜。 云溪瞧着沈苍梧这略微不解的模样，微微笑了笑，“从前在梅家庄的时候，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提起“梅家庄”，沈苍梧的脸色略微一变。 他如何会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从前还在梅家庄的时候，他满心满眼都还只有那个救了他性命的女子，而如今，他对于救命恩人的眷恋，就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一样—— “对不起，我——”沈苍梧正准备在席间道歉，然而，一阵腹痛传来，他下意识得单手抓住了面前的桌子，这才没有让自己直接倒下去。 “九哥!” “九殿下！” “沈苍梧！” 几道声音异口同声得响起，都是发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然而—— 还没有等沈苍梧做出回应，边上另外几桌的宾客们也都纷纷捂着肚子倒了下去，神情痛苦，严重的甚至当场抽搐起来还口吐白沫。 其他并没有异状的人也都吓了一大跳，沈风逸扶着沈苍梧在椅子上坐下来，立刻掀起他的袖子给他把脉。 “你中毒了？” 沈风逸一摸脉象，便已经察觉到了问题所在。 边上的管家也是反应迅速，立刻就去请大夫。 “把所有中毒的人都抬到客房里去，还有其他暂时没什么症状的大人也请在府中稍后，再观察观察。”沈风逸迅速得稳住了当前的局面。 外头的大夫很快就来了。 毕竟繁漪园的边上就是一家医馆。 医馆里坐班的大夫已然不算年轻，被管家带着跑了几步，就气喘吁吁的，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小童子，小童子的身上背着药箱。 气喘吁吁的老大夫站都没有站稳，便立即去把沈苍梧的脉象，他只是轻轻一搭脉，便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立刻扭头对着身后背着药箱的童子说，“把碧玉丹给我。” “是。”童子的动作干净利落，不敢耽误半分。 那碧玉丹通体碧绿，看着就不像是什么简单易得的东西。 “你要给我九哥吃什么？” 沈风逸现在一副谁都不信任的模样，立刻拦住了老大夫。 老大夫叹了口气，“殿下中的毒发作得很快，这颗碧玉丹只是能够暂时压制住他的毒性。” “十四殿下，再迟就来不及了。” 童子见沈风逸不肯撒手，立即就急了。 沈风逸还在犹豫的时候，云溪的动作最快，她直接从老大夫的手里拿走了那一颗碧玉丹，一把就塞进了沈苍梧的嘴里。 沈苍梧浑身抽搐，虽然是成功将那颗碧玉丹给咽了下去，但也是在吞药的时候，一下子就咬住了云溪的手。 顿时，鲜血的血腥气弥漫开来，云溪吃痛皱眉。 沈风逸立刻抬手，打晕了沈苍梧，这才让云溪的手得以抽出来。 很深的两道牙印，老大夫赶紧拿药给演戏止血，顺带着还让童子把其他的碧玉丹也都分给中毒的其他宾客。 这里的事情自然要惊动京城县衙。 黄大人一听是繁漪园出了事情，自己不敢来，直接就把秦虎给派了过来。 秦虎前脚还在查白骨会的案子，尚且没有什么眉目，结果一扭头就被派去繁漪园处理善后。 “秦大人。” 管家听闻秦虎来了，赶紧带人去迎接。 “有人报案，这园子里出了些事情，我等奉黄大人之命，特地来看看。” 秦虎这话，虽然是拖了黄大人出来，但毕竟来查案的人是他，若是皇帝问责起来，最终也是他会直面皇帝。 “十四殿下。” 秦虎往里走了一段路来到蕉石鸣琴，才刚进去，就见着了正站在那里神情不豫的沈风逸。 沈风逸只是点了点头。 同老大夫了解了情况之后，秦虎也不敢在妨碍老大夫继续救人，便赶紧让老大夫走了，而他则命人去请了京城县衙的仵作来。 虽说这一次的事件之中并没有死尸，但既然是中毒，那么京城县衙里的这位仵作也还是有些研究的。 仵作很快便来了。 因为常年都在殓房中验尸，所以整个人脸色苍白，走路的时候就像是一根白色的旗帜一般，瘦瘦高高的，都担心他赢风一吹，便会倒下去。 “参见十四殿下，秦大人。”仵作自然也是认识沈风逸的，在来的路上就已经知道了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因此带来了全套的装备。 在这繁漪园中，宴席开场的时间并不久，如此多的人中毒，问题肯定就是出在这些菜上。 仵作拿了工具，挨个验了过去。 当那枚银针刺入被夹了几筷子的那碗鱼之后，几乎是在瞬间，银针就变了颜色。 “是你！” 沈风逸立即指着云溪，眼神里满满都是不可置信。 边上的桃樱一听，赶紧冲了上来护在云溪的身前，“不可能，一定是验错了，云溪姐姐怎么可能会——” “证据就在眼前了，还想要抵赖么！”沈风逸看着云溪的眼神里，满满都是冷意，显然是已经确认这件案子就是云溪在背后捣鬼。 如此，云溪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至少在眼前看来，是铁证如山。 管家也皱起了眉头，不过他倒是并没有像沈风逸一样直接下了结论，“这道菜毕竟在云溪姑娘做完之后，就一直放在厨房里，经手的人不少，只怕并不能直接下定论认为是云溪姑娘的问题。” 如此一来，牵扯之人可就广了。 刚刚负责上菜的那些下人们都吓得腿软，立刻就跪了下去，“还请殿下和几位大人明察，小的们是绝对不敢做出这种伤害主子的事情来的！” 第96章 布局 “秦大人，要不要都抓回去，好好得审一审？” 秦虎手下的人也因为这件事而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事情牵扯到的是当朝九皇子，以及其他几位在朝堂之上德高望重的大臣，这些责任压下来，可不是普通的人能够领受的。 “先这么着吧。”秦虎摆摆手，他自己当先走到云溪的面前，“云溪姑娘，不是我秦虎不给你面子，你也看到了，这事情这么严重，上头要是问起来，我总得摆点态度出去，否则的话，秦某人也不好交代。” “说这么多，秦大人无非就是觉得我最有嫌疑，所以必须要抓我回去。”云溪垂在身侧的手还没有完全止血，牙印再深一点，都能够见到里头的骨头了，“我自然是会配合大人的，大人不必担心。” “云溪姐姐！” 桃樱一听，便有些急了。 “没事。”云溪拍了拍桃樱的手背，安抚着她的情绪。 秦虎身后跟着的手下走上前来，本来想要给云溪上一下镣铐，却被秦虎拦住。 秦虎比了个“请”的手势，让云溪自己走。 云溪昂首阔步，径直走在最前头。 就在她即将走出蕉石鸣琴的时候，云溪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却是看着桃樱，眼神莫名，让人读不懂她的含义。 桃樱咬着下唇，低下了头。 管家以为是云溪放心不下桃樱，“云溪姑娘放心，我会照顾好桃樱，等着你回来。” 看来，沈苍梧身边的人，倒是都很相信云溪。 这一点，秦虎倒是有些意外。 京城县衙的大牢里，云溪坐在冰冷的地上，底下虽然垫了一层草席，但是薄得就宛如没有。 边上传来了有人打开牢门的声音，云溪侧头看过去，发现是秦虎来了，他的手里还端着一碗馒头和一碗水。 秦虎将食物和水递给她。 “其他人给的东西你不放心，我给的你总归还是吃一点。” 云溪定定得看着他许久，这才将他手里的东西接过来。 “其实你并不用跟着我来到这里。”秦虎在云溪的对面也坐下来，“九殿下虽然中毒昏迷，但繁漪园的那些人，并不是护不住你。” “那秦大人觉得，我跟着你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云溪抬眸。 她的眼眸亮晶晶的，根本就没有因为自己身陷囹圄而感受到任何的不满与困惑。 反而，她是胸有成竹气定神闲的。 她原本来到这里，便是另有谋算。 “还能是为了什么，你想要找出到底是谁给他们下了毒呗。”秦虎摆摆手，“看来云溪姑娘的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是。”云溪点头，“但是我现在还不能够告诉你，只是需要秦大人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秦虎挑眉，相当感兴趣。 从前都是他自己查案，倒是鲜少遇到这种当事人自己就可以把事情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只要对外宣称，许多人想要趁着我在天牢的时候要我死，那个下毒的人，自然就会露了马脚。” 云溪说的话，让秦虎有些不满意得摇了摇头。 “云溪姑娘应该很明白，这样的话，根本就骗不到人。” “骗不到其他人没有关系，能骗到那个真正的凶手便可以。” 云溪真的是胜券在握。 秦虎虽然好奇这女人到底是为何如此有自信，但看她这个模样，到底还是愿意帮她一把的。 毕竟，这女人如今的身份地位可与从前不一样了。 若是沈苍梧还醒着，他是断然不会让京城县衙的人带走这个女人的。 消息放出去之后，秦虎一直守在京城县衙的大牢门口。 虽然云溪这个女人一脸自信，可秦虎也不敢托大，万一出了点什么事情，等到沈苍梧醒来之后，他根本就没有办法跟他交代。 然而—— 外面突然吵嚷起来。 秦虎以为是久等的人到了。 结果出去一看才知道，居然是繁漪园的管家来了。 管家带来了沈苍梧的手信。 “秦大人，九殿下让你放人。” 那手信也写得十分简单，就只有两个字——“放人”。 这已经足够可以感受到来自沈苍梧的愤怒与不满。 “并不是我不想放人。”秦虎摇头，将手信又递还了过去，“实在是这案子牵连甚广，九殿下刚醒，只怕是不知道，其他几位中毒严重的大人们，他们的家眷亲属可都把状告到御前告到太后娘娘那儿去了，黄大人那里也是扛着莫大的压力，我这里要是直接把人放了，到时候案子查不出来个结果，我们一样还是要请云溪姑娘再回来。” “秦大人，我只负责传话，至于九殿下会有什么反应，我可就不敢保证了。”管家也是无奈。 他虽然只是个繁漪园的管家，可也知道京城之中势力的错综复杂。 秦虎说的没有错，此事事关重大，牵连甚广。 如果没有一个明确的结果，别说是皇上太后，就连黄大人那一关，显然都是过不去的。 “那就劳烦您再往繁漪园跑一趟，如果九殿下坚持要把人带走，那就请九殿下亲自来一趟，否则的话，下官就算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做。”秦虎这话已经越说越把自己放在下位，其实在一个管家面前，秦虎是不必这么说话的。 既然他这样说了，也是摆出了自己的态度。 管家最终还是带着手信走了。 这么好说话，显然也是料到了秦虎会公事公办，并不会因为沈苍梧的手信便开了捷径。 “秦大人！秦大人！” 就在秦虎送管家出去的时候，里头守着的人突然着急忙慌得跑了出来。 看到他这样子，秦虎猛然脸色一变。 “出什么事了？”他一把抓住那守卫的领子。 “云溪……云溪不见了！”守卫指着大牢的方向，一副见鬼了的模样。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去一起找人！”秦虎大怒，“这人要是找不回来，你我都得提着头去见沈苍梧那个小子！” 听见这话，可没人敢再耽误，纷纷去向不同的方向找人。 第97章 救人变故 京城县衙大牢的后巷里，一辆马车正等在那里。 马车是十分普通的装饰，如果有人经过，一定只会认为这不过就是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 直到那个从大牢里带人出来的黑衣人就找在街角，那辆马车里突然有人掀开了帘子。 “这里！” 开口呼唤的是个年轻女子。 她看着被同伴抱在怀里却紧闭着眼睛的女人，当即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 “桃樱，你不用担心，我怕她不肯跟我走，所以把人打晕了之后带出来的，我们快点走，秦虎很快就会发现她被带走了。” 同伴是个穿着粉色衣服的年轻男子。 而这个等候在马车上的女人，居然就是一直以侍女的身份跟在云溪身边的那个年轻侍女。 她在同同伴说话的时候，半分都不像是先前那个天真单纯的侍女模样。 “好，那我们快走。”桃樱看了一眼被同伴抱在怀中的女人，立刻扶着他们一起到车上来。 昏迷的云溪被放在马车上，而那个年轻男子直接一下鞭子甩在马身上。 那匹马立刻就往前走着。 马车走得很快，原本一直人满为患的朱雀大道集市，今日也显得少了许多人，只剩下那些摊贩还在正常得摆摊吆喝。 “桃樱，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做，要是让上面的人知道，他们会怎么罚你？”年轻男子一边赶车，一边问着马车里的人。 马车里很安静，安静到只能够听见人的呼吸声。 许久之后，还听到桃樱的声音响起，却去回应外面驾着马车的同伴的问题。 “云溪姐姐，其实你早就发现我了，不是么？” 外头的人手中动作一顿，下意识地掀开帘子，才发现云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并且她的手中，正握着一把匕首，那匕首的另一端，正架在桃樱的脖子前。 只要再往前送一分，这匕首就能够直接刺穿桃樱的脖子。 “我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同我猜想的一样。”云溪尽管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在真的看到出现在眼前的桃樱，显然还是十分诧异的，“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和白骨会有联系的？还是说，你——” “你想的没有错。”桃樱笑了笑，“其实我从一开始就不是九殿下的人，我在白骨会出生，在白骨会长大，我的一生都会奉献给白骨会，会长要沈苍梧的命，我自然就奉命以丫鬟的身份潜伏在九皇子府，就为着找一个机会。” “既然你就是白骨会的杀手，你从小就受训，你有一万种方法可以动手，为什么要在我做的菜里动手脚？”云溪皱眉，眼神也跟着变冷。 桃樱看着面前的云溪，歪着脑袋，其实并不是十分理解她现在的反应，“你不就是想要离开沈苍梧，我认识你的时间虽然不长，可我也能够看出，你跟沈苍梧根本就不是一类人，你不适合生活在宫城里，你也知道，可是如果沈苍梧活着，你就不可能离开。” “我是问你，为什么要在我做的菜里动手脚！”云溪拔高了音调，再次强调了自己的问题。 她看出了桃樱是在顾左右而言他。 桃樱再次陷入了沉默。 而平稳行进的马车却在这一刻突然停了下来，而且还是急停。 云溪整个人的身子往前一倾，下意识地就收起了手中的匕首。 这个动作，让桃樱认识到了，其实云溪拿着这个匕首，也只不过是在吓唬她而已，云溪根本就没有要伤害她的打算。 想到这里，桃樱不免笑起来，似乎此刻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已经跟她没有关系了。 “来者何人？” 外面的年轻男子出声询问。 看来，马车停下来，是因为前面有人拦路，并且身份不明。 云溪下意识就想要掀开帘子往外看去，却被桃樱拦住。 桃樱对着她摇了摇头。 紧张的气氛就在那一刻弥漫开去。 外头的人久久没有出声。 依旧只能够听到那些人的呼吸声，绵长而有力。 他们在等待。 就像是已经看准了自己的猎物，却仍旧在静静等候着可以出手的时机一般。 突然，一道雷声划破了寂静的白日。 虽然已经是夏末，但是这午后的雨还是说来就来。 天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豆大的雨珠落下来，几乎是砸在这马车的顶上。 乒铃乓啷地—— 就是在这隆隆的雷声中，云溪似乎听见了武器出鞘的声音。 风吹来，掀起马车帘子的一角，只见一道寒光闪过，这坐在马车上的年轻男子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够出，就已经被一剑封喉，身体倒下去，重重地砸在地上，溅起一身的带着泥点的水花。 “小心！” 桃樱将云溪往马车的更深处推了一下，一抬手，就挡住了从帘子外刺进来的长剑。 长剑第一次没有得手，很快就退了出去。 然而—— 不等马车里的人作出反应，第二次攻击瞬间就已经来到了眼前。 云溪一把将身前的桃樱推开。 她抬起手，露出了一直藏在袖子里的机扩，拉了一下机扩的开关，刹那间，有数十支小箭直接飞了出去。 马车外的人似乎惊呼了一声，那柄剑迅速收了回去，是主人在拔剑格挡。 便是趁着这个空档，桃樱赶紧拉着云溪跳下了马车。 大雨倾盆。 雨水很快打湿了她们身上的衣服。 雨雾迷蒙之中，云溪勉强睁开眼睛，却只见得眼前白茫茫一片，根本就没有办法视物。 她只听见身边的桃樱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后“砰——”地一声，直接在雨幕里跪下，开口求饶，“师傅，我知道错了，我可以跟你回去，但是云溪姐姐是个好人，她也不会成为你们的阻碍，能不能放她一条生路？” 居然是桃樱的师傅？ 那这个人也就是白骨会的人？ “小桃子。” 远方的人开了口，能听得出来是个中年女人的声音。 对桃樱是这样的称呼，看来也是十分亲近的人。 可云溪从来不认为，让自己亲近的人成为一个杀手，会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第98章 谎言 “她的确不会成为我们的阻碍。” 中年女人顺着桃樱的话说下去，“可是小桃子，你在他们的身边待了那么久，你应该很清楚，这个女人对于沈苍梧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 “可我们和沈苍梧的仇怨，跟云溪姐姐没有关系！”桃樱努力得在帮她撇清关系，“而且你先前就答应过我，只要我能够除掉沈苍梧，九皇子府里的其他人，你都不会动！” “小桃子，为师当年答应你的，可没有食言。”那中年女人似乎又往她们所在的位置走了走。 她说话中气十足，显然也并不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什么问题。 对于一个杀手来说，云溪居然不觉得她的想法有什么错误。 真是可笑。 “既然师傅还记得当初答应我的事情，那么就请不要为难云溪姐姐。”桃樱虽然就跪在那里，但是讲话依旧是不卑不亢，“她也是个可怜人，她当初在梅家庄的时候就被沈苍梧欺负，来了京城，依旧还是受那些人的欺负，她一直想要离开大盛的京城，这一点，师傅你也是知道的。” “这是自然。”那中年女人继续顺着桃樱的话往下说，“所以，为师并没有打算要伤害她，只是借一下她的名头，让沈苍梧这个小子来自投罗网。” “什么？” 这一下，就轮到桃樱震惊了。 “他中了那么严重的毒，为什么还能够活着？” 终于讲到下毒的部分了。 云溪一直默默听着，便是想要听听看她们能够在这件事情上说到什么地步。 “我的傻徒儿。”那中年女人叹了口气，“沈苍梧如果真的如你想的那样好杀，白骨会又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都没有得手？” 这样的话，看来沈苍梧身上的毒是真的已经解了。 “让沈苍梧知道这个女人现在在我们的手里，只准他单枪匹马来救，但凡多带一个人，这位姑娘浑身上下会不会缺什么少什么，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那女人终于还是露出了真面目。 桃樱一听云溪还是会受到伤害，立马就不乐意了。 然而—— 不乐意也没有什么办法。 其实桃樱自己也很清楚，她如今在白骨会，根本也就没有任何的话语权。 永远都是自己的师傅说什么，她便要去做什么。 “好了，小桃子，不用露出这种受伤还半死不活的表情，我答应你，只要你能够把沈苍梧给我引到这里来，不管最后他是死是活，这计划到底能不能成功，我都会放了你的云溪姐姐离开。”那中年女人继续抛出足够让桃樱心动的诱饵给她。 即便是这个诱饵一听上去就十分地虚假。 不过，桃樱此时已经没有了什么别的办法，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 她来到大牢救人，繁漪园的人自然是不知道的。 这样，也就好办了。 又随着几道惊雷响过，这夏日午后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桃樱一步三回头，看了好多眼已经被浑身湿透的云溪，眼底是满满的不舍与愧疚。 云溪并没有去看桃樱。 等桃樱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之后，那女人突然一摆手，身后一直待命的几个人直接走了上来，将云溪五花大绑送上了先前的马车。 这几个人也一并坐了进去。 这马车原本就极为普通，所以一点都不宽敞。 这么多人坐进去之后，就显得十分拥挤。 云溪被几个人这样守着，心底的烦躁感在不断得上升。 她不清楚沈苍梧在知道了这一些时候到底会有什么反应，她只是觉得自己到底还是大意了，没想到就算是秦虎亲自守在外面，也还是会被白骨会的人得手。 尽管那个“救”她的人，现在已经死在了白骨会的其他人手里。 所谓的杀手组织，杀起自己人来，可也真的是一点都不手软。 马车继续前进。 雨幕之中，马车从那一条后巷之中离开，逐渐消失。 云溪一直想要记清楚这马车行进的方向，但是外头驾着马车的人似乎是故意想要扰乱云溪的记忆一样，这车似乎是在同一个地方来回打转了好几圈，最终才继续前行。 这一下，就算云溪的方向感再好，也彻底失去了记忆路线的能力。 更何况，此时大雨，路上无人，到处都是积水与浅滩，马车经过的时候，不断得溅起水花来撞在马车的车身上，便是这样颠簸了一路，在马车再次停下来之后，云溪觉得自己身上简直就像是要散架了一般。 “云溪姑娘，请下车。” 那些跟着她一起坐马车过来的人都先下去，最后有一个人朝着她伸出了手。 她握住那个人的手，才感觉到他的手是冰凉冰凉的，根本不像是一个正常人的身体应该有的温度。 那个人的脸色也极为苍白，虽然这个人的脸上戴着面具，但是从极少处的露在外面的皮肤也可以看出来，这些常年蛰伏在白骨会的杀手，过着的就是这般暗无天日的日子，毕竟，云溪接触到的每一个杀手，都是这样。 “姑娘不必在意，白骨会成员的体温都是如此，这是常年服用龟息丸的副作用。” 那扶着云溪下马车的人倒是好说话，一看到云溪有些疑惑的神情，便已经猜到了她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龟息丸？”云溪下意识问出了口。 话音落下，她便察觉到自己应该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 没想到前头带着她走的这个人却丝毫不在意，“其实这东西也没什么神秘的，不过就是我们平时练习闭气术时的辅助丸药罢了。” 云溪一愣。 这些东西，难道不应该是他们作为杀手的绝密的信息么？ 为什么会这样简简单单得告诉她？ 能把这些东西都告诉她，是相信她不会把这些东西说出去，还是认定了她没有这个机会说出去？ 所以其实，她一开始的直觉就是没错的。 桃樱的师傅，那个中年女人，为了杀了沈苍梧，什么事情都能够做得出来，既然已经把她带到了这里，自然就不会放任任何的秘密传扬回去。 第99章 无动于衷 被带到白骨会里的云溪，其实并没有走多少路，一进门，就直接被关进了一间屋子。 说得好听点是屋子，说得难听点，这地方甚至比不上京城县衙的大牢。 “云溪姑娘，还劳烦你在这里委屈几日，只要师傅达成所愿，她会放你离开的。” 这个把云溪带进来的杀手，也是一样的承诺。 可惜—— 云溪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毕竟，她如今连沈苍梧都不能完全信任，更何况是一个杀手组织。 门一关上，这屋子里漆黑一片。 云溪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 四周极为安静，安静到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仿佛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极度的安静，便是极度的折磨。 云溪努力得闭上眼睛，告诉自己根本不用害怕。 或许是心理暗示起了作用，云溪居然很快就睡了过去。 另一边的繁漪园里，刚刚成功解了毒的沈苍梧尚未完全恢复过来，便听到外头一阵吵嚷。 “殿下还没恢复精神，有什么事情都等到明天再说！” 外头，是管家的声音。 “不行！云溪姐姐有危险！快让殿下去救她！” 听见“云溪”两个字，沈苍梧脸色一变。 他当即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刚刚端着碗汤药走进来的沈风逸连忙将碗放到一旁的茶几上，冲上来拦住他，“你疯了！余毒未清，你这样万一这毒又加重了怎么办！” 沈风逸按着沈苍梧的肩膀，让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兄长回去床上躺着。 “云溪她——”沈苍梧原本根本不可能就这么简简单单被沈风逸制住，实在是他身上的毒素确实让他虚弱了许多。 沈风逸实在是无奈。 “云溪人就在京城县衙的大牢里关着，能出什么事情？秦虎又不是吃干饭的！你让管家带着你的手信去救人，他不是也是公事公办？不管是谁去，都是一样的。” 沈风逸对秦虎还是相当自信的。 然而—— 他的话音才刚刚落下，外头便传来了惊慌的打斗声。 “桃樱，你——” 管家显然是十分惊愕。 不等沈风逸发现不对劲出去探查，就已经有人推门进来。 桃樱一改往日那天真单纯的形象，眉宇之间反而多了一丝杀伐果断的戾气，“九殿下！” 她这一开口，更加不是先前那个天真单纯的小侍女的样子。 这样的桃樱，不免让沈风逸大吃一惊。 “殿下，桃樱她这——”管家也终于在这个时候跟了进来，见沈苍梧已经醒了，便松了口气，但是看向桃樱的眼神之中，还是带着满满的戒备。 “九殿下，我师傅抓了云溪姐姐，要让你单枪匹马去救人，她说了，如果不是你一个人去，云溪姐姐立刻就会死。”桃樱此刻，已经根本顾不上会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她只知道，她想要救人。 “你……你是……”管家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指着桃樱的手都在颤抖，“你居然是白骨会的人！” 这京城之中的人，人人都知道白骨会，只是每个人看待白骨会都是不同。 有人认为他们是冷血无情的杀手，有人认为他们只是为钱奔走的可怜人，还有的则把他们当成是阴沟里的老鼠，根本没有办法得见天日。 所以，当看到桃樱这么一个素来天真可爱的小姑娘，居然就是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白骨会的杀手，实在是会完全颠覆想象。 “九殿下，我并没有在骗人。”桃樱见沈苍梧并没有动作，更是着急。 “你的师傅，把人抓去了哪里？”沈苍梧扭头，看着桃樱。 沈风逸原本还担心沈苍梧这一个激动就直接冲出去了，倒是没想到沈苍梧还算是能够冷静下来。 “白骨会在大盛京城的总部，那里，难道不是殿下一直想要找到的地方么？”桃樱并不只是在回答沈苍梧的问题，在回答问题的时候，她敏锐得用到了自己所知道的极少的讯息，在反制沈苍梧。 其实，桃樱在九皇子府里待了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待的。 至少，她也知道九皇子的母亲，也就是曾经的贵妃娘娘，与白骨会到底有什么恩怨，也知道白骨会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在她还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在师傅的身边，见过那些来到白骨会买人性命的背后之人。 那个人在提到沈苍梧的母亲，也就是那位贵妃娘娘的时候，那种怨毒的语气，桃樱到现在都还记得。 让人毛骨悚然。 “我凭什么相信你？” 沈苍梧越是在这种时候，便越是冷静。 冷静到让人怀疑，他现在对云溪的种种紧张，会不会也只是他的伪装。 “九殿下，我言尽于此，你若是愿意去救人，就跟着我来，若是你不愿意，大可就看着云溪姐姐死。”桃樱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难免有些咬牙切齿。 她原本以为，就算这世间的许多情情爱爱都是假的，但至少，沈苍梧对云溪的感情应当是真的。 毕竟，他连放走云溪的条件都答应了。 若非深爱，怎么会做到这个地步。 可是现在看沈苍梧的反应，桃樱又开始对自己的坚信产生了怀疑。 她看着沈苍梧，等待他做出决定。 他却许久都未再说过一句话。 沈风逸此时站了出来，对着桃樱开口，“你走吧，虽然你是白骨会的杀手，但是既然九哥未曾想要追究，旁的人自然也是不会来找你的麻烦，只是希望你离开这里之后，改过自新，不要再干这种事情了。” 这样的话，落在桃樱的耳朵里，只会让她觉得可笑。 其实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跑到这里来传这个话。 只要是事关自己的性命，不管是谁，其实都是一样的。 都是以自己的性命为先。 这怨不得人。 而且，云溪会落在白骨会的手中，她也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 既然如此，这个人，她就自己去救。 “告辞了。” 她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当房门被关上，再也听不见桃樱的脚步声时，沈苍梧扭头看向管家，“派人去跟着她，别被她发现了。” 第100章 桃樱之死 京城郊外三十里，有一处小山，不过几十尺的高度。 半山腰上，有一处宅子。 想进这宅子，还得走上几十级台阶。 沈苍梧派出去跟踪的人一路跟着桃樱来到此处，望着桃樱上了台阶的背影，立刻让同伴回去传信。 这地方，绝不是他们能够轻易潜入的地方。 不过总算，也是找到了白骨会的老巢。 被关在房间里的云溪再次从睡梦中醒来，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失去了光照，她也无从判断此刻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也无从得知自己到底被抓来了这里多久。 胃里开始“咕噜咕噜”起来。 就在云溪想着自己怕不是要一直挨饿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她扭头看去，站在门口的是两个人。 其中一个人的手里，还端着吃食，而另一个人，便是带着人将她抓到此处来的这个中年女人，想来，也应当是白骨会的高层人物。 “云溪姑娘。”那中年女人让身边跟着的丫头把东西放下，随后便让人出去，自己则留下来，将饭菜端到云溪的眼前去，“吃吧。” 云溪眼神戒备。 那中年女人倒是并不特别在意，“不用怕我在里面给你下毒，毕竟我的目标并不是你。” 女人拿了筷子来，一并递给云溪。 这饭菜虽然只是简单得菜炒饭，但是对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进食的云溪来说，这不亚于是这世上最美味的东西。 云溪接过筷子，大口大口得吃起来。 “想不想知道，沈苍梧在知道你被我们抓来之后，到底来不来救你？” 中年女人看着云溪吃了几口饭，就将自己来送这一趟饭的本意和盘托出。 云溪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摇头，“他不会来救我的。” “你倒是了解他。”中年女人浅浅一笑，其实眼神之中也有掩饰不住的震惊，“我原本以为，你与他这么多年的感情，他宁可丢了在朝中的倚仗也不肯让南楚的人把你带走，是能有多爱慕于你。” 中年女人看着云溪依旧可以老神在在吃饭的样子，也不免佩服她的定力。 “我早就说过，抓我其实并没有什么用处，毕竟，我对于沈苍梧来说，从来也不是什么重要到不能放弃的人。”云溪又吃了几口，觉得自己吃饱了，便将碗筷都放下，“你想要杀了沈苍梧，从我这里下手并没有任何的用处，只能另寻他法。” “怎么？我想要杀沈苍梧，你居然一点都不紧张，也不慌张？” 云溪的反应，显然也有些让中年女人感到惊讶。 她抱着膝盖坐在那里，没打算再回答这女人的问题。 外头突然又传来了一阵混乱的脚步声，有人不顾外面守卫的阻拦，直接冲了进来。 “师傅！” 说话的人，声音是云溪十分熟悉的，这是桃樱。 逆光跑来的，果然是云溪所熟悉的这个人。 “徒儿这么多年都没有求过你什么，这一次就是徒儿唯一一次求你，你能不能放了云溪姐姐？” 桃樱“啪——”得一下，就直接给那中年女人跪下了。 云溪不发一言。 这是他么内部的事情，与她实在是没什么干系。 “小桃儿，不是我不肯放人，上面是什么态度你也看到了，只要能够杀了沈苍梧，那么一切就都是好说的。”中年女人轻轻抚摸着桃樱的长发，居然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来。 一个杀手组织的老大，居然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对于云溪来说，也实在是觉得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既然这样的话——” 桃樱说到这里，突然语气顿了顿，没等云溪反应过来，只看到寒光一闪，桃樱手中的匕首就已经从袖中飞了出来，直接刺向了面前的中年女人。 然而—— 中年女人甚至连动都没有动的意思。 黑暗之中，不知四面八方到底是潜伏了多少人。 立刻便有袖箭飞出来。 “唰唰——”几声，带着破空的呼啸。 “小心！”云溪下意识得大喊。 然而，她的话音刚落，那些发射出来的袖箭就已经纷纷命中了目标。 “啊——” 伴随着桃樱的一声惨叫，她手中的匕首“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鲜血，从桃樱的嘴角流出来。 三支袖箭分别打在了她的手腕、腿上和胸口。 最后一支是最为致命的。 “小桃儿，你为什么——” 那中年女人望着桃樱的眼神中，满是不解。 那些隐藏在黑暗之中的人也都走了出来，各个面色苍白如纸，望向桃樱的眼神，已经是在看一个死人。 “云溪姐姐——”桃樱朝着云溪伸出手。 云溪大惊之下反应过来，赶紧伸手去牵桃樱的手，“你怎么那么傻！” 明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得手，却还是想要冒险一试。 她这个所谓的师傅，根本就不信任她。 否则的话，她如何会不知道师傅的身边从来不是没有护卫。 “云溪姐姐，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么……”桃樱的声音逐渐虚弱下去，“那个时候，我听说你是沈苍梧的近身侍女，所以我对你好奇，你是第一个愿意做东西给我吃的人，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都感恩你的。” “我……” 云溪摇头。 那些东西，根本算不得恩情，更加不应该用命来偿还。 “云溪姐姐，我们做杀手的，本来就是有今天没明天，其实我早就不想活了，但是，我曾经看到九殿下对你如此上心，我以为，我终于要看到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可是——” 桃樱开始大口大口得喷起血来。 “云溪姐姐，沈苍梧不会来救你，如果有机会离开，一定要走……” 交代完这句话，云溪都还没来得及回复她一句，年轻得如同花朵一般的女孩子就已经生机断绝，那原本被云溪握住的手就软塌塌得垂了下去。 “桃樱——”云溪下意识得喊着她的名字。 不管她真正的身份如何，在云溪的记忆中，她始终都是那个小小年纪会在自己跟着沈苍梧进府第一天就跟自己热络得玩闹的女孩。 第101章 兵不厌诈 是她云溪在这风云诡谲的京城之中，为数不多感受到的“真实”。 中年女人沉默了半晌，最后只是摆摆手，让手底下的人把桃樱的尸首拉出去，“找个地方烧了。” 做杀手的，果然还是没什么人情味。 就算桃樱叫了她师傅叫了这么多年，这组织里的人依旧是不为所动。 “云溪姑娘——” 中年女人等手下人清理完了现场之后，才继续看着这个眼眶已经发红的女人。 她也并不理解，明明桃樱从一开始接近云溪，便是不怀好意，为什么云溪在知道了真相之后，还是会为她的死而感到难过。 “你放心，如果沈苍梧真的不来救你，我也不会杀你。”中年女人叹了口气，“就当是小桃子的命抵了你的命，这段时间还请你在我这宅子里住上一段时间，等什么时候沈苍梧死了，我就送你离开这里，离开大盛。” 这样的交易，实在是闻所未闻。 “好啊。” 云溪想也不想答应下来。 反正自己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更何况，沈苍梧如果那么好杀的话，这帮人也就不用如此大费周章了。 人再次离开。 云溪所在的房间再度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可此刻的云溪可不敢认为这黑暗之中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毕竟，刚刚那些杀了桃樱的袖箭，也是从黑暗之中而出。 再加上这帮杀手都是从小联系龟息之术，让云溪听不出呼吸声，那想必依旧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沈苍梧，不管你是真的还是演的，总归，千万别来救人。 云溪在心底默默祈祷。 山下，秦虎带着人赶到。 “这山上不就是一座道观，你确定白骨会的总部就在这里？” 秦虎找云溪也已经找了几个时辰，可一无所获。 大街上平白遇到一个沈苍梧的手下，说知道云溪是被白骨会的人带走了，并且关在城郊三十里外的那一座小山上。 若是放在平时，秦虎定然是不会相信的，只是眼下情况实在是特殊，便索性死马当作活马医。 “秦大人，千真万确。” 那去找秦虎的人手中拿着沈苍梧的玉牌，秦虎肯定是认得的。 至于沈苍梧自己为什么不来救，那秦虎便不得而知了。 秦虎带着人暂时隐藏在山上的树木之后，抬眼望去，便是数十级的台阶， “秦大人，这地方——” 秦虎手底下的人也不是愣头青，一看到这个地形就知道很难偷偷潜进去。 “我平时都白教你们了么？别忘了，这地方明面上是个道观。”秦虎扫了一眼山上的陈设。 许久之前便听说京郊有个道观，只不过一直都未曾听说过出过什么问题。 看来，都是这白骨会幕后之人只手遮天。 “是，秦大人。” 秦虎的手下们立刻心领神会，一半人将身上的官差衙役的制服都脱了下来，直接换上了随身携带的老百姓的粗布蓝衣。 而另一半人，则依旧是威风凛凛的官差衙役。 那换上了粗布蓝衣的在秦虎一个眼神示意下，纷纷朝着那山上的道观跑去。 间隔几次呼吸的时间，剩下的人也就都追了上去。 “别跑！” 这喊声，让整座山上的人都能够听到。 沈苍梧派来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阵仗，未免有些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秦虎拍了拍他的肩，“不必这么惊讶，这一招，也是当年你们九殿下交给我的，兵不厌诈。” 沈苍梧的手下默默点了点头，想了想，这样的主意确实也是沈苍梧能够想出来的点子。 “道观”里守着山门的弟子听见底下的动静，相互看了一眼，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底下这帮粗布蓝衣忙着逃命的家伙就已经先一步冲了进来。 “站住！” 小道童打扮的人赶紧伸手想要拦人。 结果，没有带武器的这些小道童自然不是这帮练家子的对手，才刚刚一抬手，就已经被冲上来的人给推开。 “拦住他们！” 小道童没见过这样的阵仗，顿时就有些慌了，连忙对着山门之后的人大喊。 里头的那些人听见“小道童”的动静，纷纷拿着武器便要出来，然而，在看到那些正在上山的衙役捕快之时，哪里还有人敢直接冲出来？ 这跟自己暴露有什么区别？ 那些冲进道观里的人才刚刚进来，就仿佛如同一滴水汇入了海洋一般，根本寻不到踪迹。 “会长，我们怎么办？” 底下的人不知该如何是好，赶紧去大厅找那个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听完手底下的人的汇报，倒是也不慌乱，摘下自己随身携带的那一枚玉佩，“去，把这个东西送到八皇子府中，记得，悄悄得去。” “是。” 手下人拿着玉佩便走。 中年女人让在一旁伺候的丫鬟立即拿来道袍，她直接披上，又戴上了发冠，看着还真像是那么一个修行之人。 “走，跟我去见客。” 那些捕快们冲进了山门，很快就被中年女人下令挡住。 秦虎慢悠悠得拾级而上，最终站在了自己的手下们的队列前。 “秦大人，这好大的阵仗啊——” 中年女人一甩拂尘，倒真的是一副出事高人的样子。 秦虎负着手站在那里，见还真的有一个女冠出来同自己交涉，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我今日来此，倒不是为了惊扰各位的清修，实在是有些不长眼的狗杂种，在城里头犯了事，跑到这里附近来躲着，我来抓人就跑得慌不择路，也不知怎么的就跑到了这里，这些人所犯之事非同小可，本官也耽误不得。” 说着，秦虎便要带着人开始搜查。 中年女人一个眼神，她手底下的那些人便都已经围了上去。 秦虎还第一次见到有人敢这样阻拦官差，登时也就来了脾气。 “这是什么意思？”秦虎皱眉，质问着面前的女冠。 女冠似是真的有些抱歉得笑了笑，单手立成掌，同秦虎打了个道家的招呼，“实在是我这落霞观另有主人，我等也不过是沾了主人的光，这才有个安身之所得以在此修行。” 第102章 自作自受 这话说得还真是—— 滴水不漏。 “既然此处有主，那么不妨告诉本官，主人家是谁？本官也好尽快派人去寻了主人家的同意，不妨碍我缉拿这些闹事的凶犯。” 秦虎步步紧逼。 那中年女人的脸上虽然还是挂着笑，但是心中显然已经有些发慌。 只能祈祷自己手底下的人脚程快一些，尽快让八皇子沈知行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 “主人家想必很快就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还请秦大人稍候，耽误不了什么时辰。”女冠并不肯泄露自己主家的底子。 其实有些事情，秦虎的心里也很清楚。 比如这位女冠的背后到底是谁。 不过，这些事情心照不宣，毕竟要是真的捅破了，那这事情可就大了去了。 “好啊——既然马上就会有结果，那本官就带着自己手底下的这帮兄弟们在这里等一等，反正这山上也就只有这一条下山的路，那些跑进去的无胆匪类，顶多也就是在里面乱窜，根本就跑不出这地界。” 秦虎说这话的时候，看向女冠的眼神带着莫名的审视。 女冠试图稳住心神，可在她眼前的这位，毕竟是京畿之地最为赫赫有名的捕头，手上抓了多少江洋大盗，此前白骨会也有不少人就是折在他的手里。 虽然这里是白骨会的老巢，她的身后都是白骨会训练有素的杀手，可若是他们敢在这个地方动手，就等于是昭告天下了。 这如何使得？ “你们几个，去山上各处也找一找，看看是否有秦大人要抓的人，能带过来的就带过来，毕竟这观里为了防止飞贼，也用了不少机关。”女冠挥手叫来了身后伺候的丫鬟。 丫鬟领命而去。 只不过“机关”两个字落到秦虎的耳中，他的脸色便是一变，“真没想到修道之人居然还有如此之重的杀心？” “让秦大人见笑了，实在是这观里还有不少用来炼丹的宝贝，前段时间总是遭飞贼的惦记，因而才特地寻了工匠将那些机关装上去，也不是我们心狠，这也实在是被闹得没办法。” 女冠说着说着，还卖起惨来。 秦虎没再接话。 且不说这机关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就算是真的有，秦虎相信自己手底下的这些人也一定能够避开。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 两边仍旧在继续僵持。 就在秦虎的手下都有些等待不下去的时候，山下终于来了人。 只不过，这来的人显然有些出乎秦虎的意料。 从马上下来的人身穿重甲，大概有五十几号人。 而他们的脸上，都带着铁质的面具，唯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身上的铠甲在日光之下都散发这凛冽的寒光。 ——铁面军。 “铁面军怎么来了？” 秦虎的手下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他们都很清楚如今铁面军的归属权已经不在九皇子沈苍梧的手中，而是给了八皇子沈知行。 既然铁面军出现在这里，那看来这地方就是八皇子沈知行的地盘了。 “秦大人。” 铁面军的首领走到秦虎面前，拱手一礼。 “铁首领。”秦虎也还礼。 铁面军的每一代首领都统一称为“铁首领”，这还是沈苍梧当时立下的规矩。 “八皇子听闻您在这里抓逃犯，特地派我等带着人来相助，只是有一点，等人抓到之后，我要先带回去给八皇子过目，还请秦大人理解。” 铁首领这话虽然说得表面客气，但实际上根本就没有拒绝的余地。 秦虎万万没想到沈知行居然会给他来这一招。 “这是自然。”秦虎比了个“请”的手势，“人就在里头，下官原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毕竟这么大的山，下官也就带了这么几个人，就有劳铁首领了。” 秦虎既然都这么说了，女冠自然也就没有再继续阻拦的道理。 道观里的人尽数将道路让开。 铁面军昂扬而入。 毕竟是行伍出身，不过眨眼之间，就已经在山上布防完成。 “小心！” 不知是谁触碰到了什么东西，只听得有人大喊了一声，立刻从四面八方就有箭矢飞出来。 铁面军身穿重甲，底下又有银丝软铠护身，这些箭矢根本就伤不了他们一星半点。 “老大，人在这里，我们抓到了！” 忽得有秦虎的手下声音响起，他们不知何时已经钻进了观里的树丛，直接就把藏在里头的人给抓了起来。 这藏在树丛里的人，自然不会是秦虎手下变装的那些人。 弓箭和箭矢，都是人赃并获。 铁首领立刻走上前去，抢过其中一个人手中的长弓，仔仔细细得检查了一番。 那铁面具虽然盖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但是眼睛之中流露出的震惊还是掩饰不住的。 “铁首领，你这是——” 秦虎的动作比铁面军稍微慢了一些，才刚来就正好撞见铁面军这震惊的神情。 他赶紧将那人手中的长弓和箭矢也都拿了过来，在上面细细搜寻了一番，果不其然，在上面发现了一个小字——“八”。 长弓之上，还有一个印鉴。 那印鉴，在京城之中为官的人，尤其是武官，大多都是认得的。 “这是兵部拨给八皇子的东西？”秦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毫不避讳得直接说了出来。 “这东西，怎么能出现在这里？”铁首领不敢置信得摇了摇头。 即便这里是沈知行的私人地盘，可刑部拨下来的这些长弓和箭矢，按照本朝律例，是只能用于八皇子所居住之处的侍卫武器，绝不可以出现在别的地方。 如今出现在了这里—— “这——”女冠并不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不过看这两个人的神情也能够读出来，这长弓和箭矢出现在这里可不是什么好事，连忙就要想办法找补，“这东西一定是八皇子看这观里实在是太容易丢东西，所以才开恩给了观里这些，我——” 秦虎摇摇头。 “这话，还是留着去同皇上解释吧。” 抓住这么一个机会，秦虎自然不是放过，立即就让手底下的人一拥而上，将这女冠给绑了。 第103章 不肯放人 云溪被救出来的时候，离她这一次被擒，已经过去了两天时间。 把她救出来的，是铁面军。 在看到这些人的那一刻，云溪甚至还有些恍惚，以为自己看错了人。 “云溪姑娘。” 沈苍梧派去的人从铁面军首领的手中将她接了过去。 云溪被丫鬟们扶着走出来，看到这偌大的山门道观里，都是被铁面军控制起来的道童模样的杀手们。 以及那个已经被押解上车的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在看到云溪的时候，脸色巨变，“早知道，就不应该留下你！” “敢把主意打到九皇子身边的人身上，是不要命了么！”沈苍梧的手下可见不得有人冒犯沈苍梧亲自下令要救的人。 即便在他的眼中，可能并不能十分看上云溪这个人。 “呵呵。”那中年女人的视线依旧紧盯着云溪，“你的心里很清楚，你的身上背了一条人命，你不可能还能像以前那样过日子，云溪，记住你说的话，桃樱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死的！” 云溪一怔。 这中年女人的话，其实并不是提醒，而是诛心。 告诉她，从一开始桃樱就是想要帮助她离开九皇子府，离开沈苍梧。 而被白骨会抓到这里，并不是桃樱想要见到的。 她也尽力弥补了，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可惜——”云溪摇了摇头，“我会永远都记得桃樱，记得她为我做的一切，可是你既然是她的师傅，对她下手却那般不留情面，这一笔账，我也不会忘的。” 说着，云溪转身便走，不再去看这束手就擒之后变得有些歇斯底里的中年女人。 然而—— 云溪最终还是没有回到繁漪园。 秦虎等在云溪下山的必经之路上，走上前去，“云溪姑娘，你的案子还没有查清楚，所以，你还是得跟着我回县衙大牢里去。” “秦大人！”沈苍梧的手下见秦虎如此不通情理，也有些恼了。 秦虎向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此刻就算是沈苍梧亲自出现在这里，也不可能带得走云溪。 更何况，站在云溪的立场，她也没有必要与秦虎为难。 “秦大人，走吧。” 说着，云溪便跟着秦虎走了。 繁漪园中，沈苍梧的毒素才刚清除了九分，就听见自己的手下在外面求见。 “人呢？” 只见到手下，却没见到云溪。 沈苍梧在那一刻只觉得自己的心猛地一疼。 “殿下，是属下办事不力，云溪姑娘已经被救出，白骨会的老巢也已经被处理，但是云溪姑娘被秦大人给带走了。” “秦虎？”沈苍梧念着这个名字，咬牙切齿。 “是因为那一日午宴的案子还没有查清楚，所以秦大人不肯放人。”手下据实回禀。 “废物。”沈苍梧骂了一句，便要起身下床。 沈风逸在旁边听了全程，早就知道沈苍梧这小子又要出幺蛾子，在他准备下床的时候，沈风逸就已经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直接把沈苍梧给按在了原地。 这要是放在平时，以沈苍梧的功夫，想要挣脱沈风逸的钳制不过就是手拿把掐的事情，可今天，他实在是没了什么反抗的力气。 “好了九哥，就算是想要去捞人，那也应该是我替你去。”沈风逸无奈得摇了摇头，“要是让父皇和我母妃知道你为了救云溪，连自己的性命都能够不顾，你觉得，他们会允许云溪活在这个世界上？” 这话，沈苍梧知道，沈风逸说的就是真的。 皇家最不该暴露在人前的，就是对一个人的喜欢。 他的母亲当年，死去的一部分原因，也正是在此。 “那就拜托你了。” 沈苍梧如果有选择，是绝对不会把这件事情交给沈风逸的。 他太清楚沈风逸对云溪的态度，只是眼下，他别无选择。 “走了。”沈风逸同沈苍梧告别，又吩咐一直守候在外面的大夫们都好好照顾沈苍梧。 几个大夫战战兢兢的，显然最近这几天也都被沈风逸这个阴晴不定的十四皇子给吓得够呛，中了毒却不去找宫里的御医，反而在都城之中找其他德高望重的大夫，这是什么原因，只要不是傻子，都是能够猜出来其中的原因呢的。 京城县衙内，黄大人看着再一次被带回来的云溪，只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秦虎！”他看着面前老神在在的捕头，对于自己带回来的这个麻烦，是一点察觉都没有，“九殿下都来送过手信要你放人，甚至你还把人给看丢了一次，你是怎么敢再往我这京城县衙里领，你是觉得我头顶上的这一顶乌纱帽今年掉得还不够快是么！” 黄大人对着秦虎一顿输出。 不过秦虎倒也是并不十分在意，毕竟，黄大人这样说话都已经是常态了。 果不其然，在抱怨完之后，黄大人终于又恢复了正经神色，“现在怎么办？这事情已经不是我们京城县衙这个级别可以处理的了，不如封了卷宗，直接递给刑部来办，正好刑部也都是九殿下的人，我们也就当给九殿下做个人情。” 黄大人这一通组合拳打下来，是真的能够看出来他是深谙官场之理，对如今京中的局势也是了解甚深。 秦虎见黄大人终于步入了正题，也就收起了先前那吊儿郎当的模样，转而严肃起来，“今日一起来捣毁白骨会的，是铁面军，如今铁面军是在谁的手里，想必黄大人比我更清楚，那么，您觉得背后的那位爷，又是什么想法呢？” “什么？铁面军？” 黄大人先前还很松弛得坐在软榻上，结果在听见这三个字之后，立即正襟危坐起来。 “这——”他开口，讲话都有些结巴，“以你所见，你觉得八皇子这是……” “那还能是什么原因……”秦虎知道黄大人的心里其实是跟明镜似的，“白骨会如今对于八殿下来说，已经成了一颗弃子。” 这京中，知道白骨会背后的人就是沈知行的，其实不在少数。 第104章 谁的错？ 为什么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捅到明面上来？不过就是因为事关夺嫡，所以实在是不好公开提起罢了。 “更何况，这一次派出了铁面军来捣毁白骨会的总部，无非就是想要借着这一次的机会，彻底撇清自己和白骨会的关系，毕竟，如今追在这白骨会身后的，可是九殿下。”黄大人在这个时候，展现出了他混迹官场的老油条天赋。 也是被黄大人这样一提醒，秦虎便立刻反应了过来。 这一次的案子，并不仅仅只是冲着撇清和白骨会的关系去的。 “糟了！”他迅速得反应过来，也不再和黄大人继续聊下去，只是撇下一句，“派人去盯着云溪，绝对不能够让她出事。” 黄大人尚都来不及应一句，就看见秦虎已经飞奔了出去。 虽然不知道秦虎这是去做什么，不过看他这着急万分的样子，想必也是有急事要去办。 黄大人喝完了手边的茶，拍了拍手，让底下伺候的人来把茶盏都撤下去，想起刚刚秦虎临走之前的话，这才吩咐下去。 如今正身处大牢之中的云溪依旧还是默默得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 两天之前，她就是在这里，等待着繁漪园下毒的那个幕后黑手出面，尽管早就已经有了怀疑，可当看到桃樱的那一刻，她还是震惊了。 也未曾想过有朝一日，居然还有一个人为了救自己而死。 她和桃樱，并不能算是一路人。 可桃樱毕竟是死了。 死了也就意味着她必须要连带着桃樱的那一份一起活下去。 云溪重重得叹了口气，忽然听到墙的那边似乎是有人在敲。 “咚咚——咚咚咚——” 声音三短两长，十分规律。 边上关着的人，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应该就是那位桃樱的师傅。 这个中年女人原本是应当被铁面军带走的，只是没想到，最终还是被秦虎一起带来了这里。 “云溪，我知道你可以听到。” 在敲了几声之后，隔壁的中年女人说话了。 云溪坐在原地，并没有回应。 “其实，桃樱这个孩子跟我说过很多次，她不想要当杀手。” 语气舒缓，那中年女人一开口便是小时候的桃樱。 “可是怎么可能呢？她的父母都是白骨会的杀手，在她出生之后不久就在一次暗杀任务中双双过世，那时候他们的刺杀对象，就是贵妃。”那中年女人娓娓道来。 云溪继续听着，在听到“贵妃”两个字的时候，已经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串起来了—— 所有的事。 “只可惜，那个时候贵妃身边高手如云，就算是在下江南的队伍中，他们也没有得手。”中年女人提起那一次的刺杀失败，唯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可惜，“他们两个人都算是当时的白骨会里身手最好的人。一切都是造化弄人。” 说起十余年前发生的事情，那中年女人只剩下了感慨。 “后来，我们还是杀了贵妃，只不过那一次，我动用了上百名精英杀手，却没想到，彼时的贵妃已经受到了皇帝的厌弃，同样是下江南，其实只需要派一个人就能够得手，唯一麻烦的，是她的儿子——” 她说的那个儿子，想必就是当时年纪并不是很大的沈苍梧了。 如果没有那一次的刺杀，沈苍梧不会失忆流落民间，他也不会失去她的母亲。 “原本，我们应该也可以顺利把沈苍梧给除了，可是没想到这个小子求生的意志可真是强烈，我带着人搜遍了整座山都没有找到他。” 中年女人说的话，倒是替云溪弥补了许多记忆中的空白。 那些她还不认识沈苍梧的时候。 “后来小桃子来告诉我，我才知道，沈苍梧这个小子真是命大，掉落了悬崖也还能够被别人给捡走，不过他却失忆了，这原本应该是个很好的结局，如果皇帝的人没有找到他。”中年女人嗤笑了一声，“真可惜啊——实在是可惜——” 云溪其实能够听懂这个女人到底是在可惜些什么。 如果沈苍梧没有被找回来，那么在这个朝堂之上，沈知行的太子之位就是牢固不可动摇的。 既然如此，白骨会也就没有需要冒着危险去出手的时候。 他们如今虽然是杀手，但这不代表他们这一辈子就会是杀手。 只要沈知行能够登基，他们就能够换一个身份，自由得行走在阳光下。 如何会不恨沈苍梧呢？ “你们作为杀手，是你们自己的选择，跟沈苍梧没有关系。”云溪定了定神，她原本是不想要和这个中年女人说任何话的，可是现在听下来，这个女人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只有自己的想法是对的。 难得听见云溪回一句她的话，那中年女人颇有些意外。 “说实话，听小桃儿提起你的时候，我一直以为，沈苍梧是真的看上了你，不过现在看到你也还是被关在这个地方，又觉得你跟那些达官贵人后宅里的女人没有什么区别。”那中年女人语出嘲讽。 云溪却是并不在意。 “我与你说的从来都是，沈苍梧不会为了我放弃任何东西。”云溪抬头，从牢房里的这一扇小小窗户看出去，已经可以看见外头升起的月亮。 月光如银光泻地，煞是好看。 那隔壁的中年女人还在说什么，云溪已经听不见了，因为外头又一次响起了脚步声，却不是一个人的，而是一群人的。 “陛下有旨，现在提要犯进宫审问！” 两间牢房的房门是被同时打开的。 来提人的是御前侍卫统领，一脸的肃穆。 这个人，云溪觉得自己似乎曾经在宫中的时候见过。 她默默站起来，不发一言得跟着眼前的人走。 “等一下！” 一行人即将离开大牢的时候，迎面就撞上了刚刚下马的沈风逸。 沈风逸自然一眼就认出了这带队的御前侍卫统领，“胡统领，这是什么意思？” 指了指跟在胡统领身后的其他御前侍卫，他们的刀都架在他人的脖子上。 第105章 宫内审讯 这人，自然就是云溪和那个从白骨会里被抓来的头领。 “十四殿下，我等是奉了皇上的命令行事，还请不要为难我们。”胡统领拱手一礼，却并没有给沈风逸任何面子，不等沈风逸答话，就已经大手一挥，让自己的手下们跟着自己赶紧走。 夜里的皇宫，灯火通明。 皇帝办公的御书房内，这个时候，却站满了人。 虽说后宫不能干政，但是此事干系到了八皇子沈知行和九皇子沈苍梧，自然这皇后是免不了到场的，另一位，便是沈风逸的生母惠妃娘娘。 “皇上，人带到了。” 胡统领让自己的手下都候在殿外，自己带着两个人进去。 云溪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几位宫里的主子了，依旧守着规矩，只是低头前进，不敢抬头。 而另一位则不一样，习惯了在白骨会里发号施令的中年女人，似乎是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在云溪已经先跪下去见礼的时候，她只是不屑得冷哼了一声，但是那胡统领只是不太重得踢了一脚，她就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老八，你深夜让朕召集如此多的人，是想要说什么，你就说吧。” 皇帝先开了口。 只是这个走向，让低头的云溪微微一愣。 怎么回事？ 皇帝不可能不知道白骨会的幕后人就是沈知行。 现在是什么意思？ 就算是想要把沈知行从白骨会这个泥潭里拉出来，再撇得干干净净，也不用如此兴师动众，只要上面的人说沈知行跟白骨会没关系，难道下面的人还会有什么反对意见不成？ 不对劲，这一定不对劲。 云溪敏锐得察觉到了，可是为时已晚。 “回禀父皇，儿臣之所以请胡统领去天牢将这两位带过来，其实就是有话想要问问这两位。”沈知行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两个人的面前，确切来说，是走到了那个中年女人的面前。 “说——白骨会的幕后主使，到底是谁？”沈知行一把钳制住了那中年女人的下巴。 云溪虽然没有抬头，却也已经能够听出来沈知行这掩藏在语调之下的狠意。 “我不知道。”那中年女人被迫对上沈知行的眼神，似乎是因为下巴被钳制住，所以有些吃痛，这才倒吸了一口凉气，“我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什么白骨会，不知道这位贵人在问的是什么！” 云溪都要忍不住为这个女人鼓掌了。 这样的心里素质，确实是可以。 “一派胡言！”沈知行见她如此敬酒不吃吃罚酒，随即大怒，直接一个巴掌甩了上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老九背地里的那些勾当，甚至老九还让这个女人来配合你们演戏，想要把这些事情都栽赃到我的头上。” 单是这一句话，云溪便听明白了。 这哪里是只想着撇清关系，这分明是想要借着撇清关系前的最后这一下，直接把沈苍梧也一起送走。 以沈知行的脑子，这样的主意定然不是他能够想出来的，大概率，就是那位端坐在高位的皇后娘娘了。 “你胡说！”这一次厉声呵斥的，是另一个云溪没有听过的女人的声音，“贵妃姐姐就是死在白骨会的手里，小九与白骨会有不共戴天之仇，怎么可能如你所说，是白骨会的幕后之人！” “惠妃妹妹。”皇后的声音凉凉得响起，带着阴阳怪气，“贵妃当年到底是如何死的，尚且没有定论，妹妹非要说是白骨会的人杀的，可是有什么证据？这刑部查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查到蛛丝马迹，怎么到了妹妹这里就如此笃定，难不成，是知道什么？” 皇后这一句话，就直接把话题的中心从白骨会引到了惠妃的身上。 惠妃被堵了这么一句，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论起牙尖嘴利，确实还是皇后，在这后宫之中，也算是无人能及。 见有人替自己解决了质疑的惠妃，沈知行自然更加来劲，抓着中年女人下巴的手越发用力，“你说不说？你要是不说，我还有办法可以对付你。” 那中年女人满眼都是冷笑。 “好，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沈知行拍了拍手，立时便有小太监送了一枚丸药上来，沈知行一抬手，那小太监便心领神会，直接掰开了中年女人的嘴，将这枚丸药给丢了进去。 中年女人并不想吃，却碍于被控制，那药还是送了进去。 “你……”女人只觉得那一瞬间浑身剧痛，就好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爬一般，直接倒在了地上，开始在地上抽搐蜷缩。 这画面十分可怖。 惠妃有些不忍心得挪开了眼睛。 “说，白骨会的幕后主使，到底是谁！” 沈知行继续质问。 中年女人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大殿，她却始终没有说出沈知行想要听到的答案。 皇后摇头感慨，“真不知道这小九是给手下的人灌了什么迷魂药，一个两个都这么听他的话，竟然是宁死也不愿意出卖主子。” “皇后娘娘这话，小十四倒是不敢替九哥接了。” 清朗的声音自殿外传来。 不等小太监进来通传，沈风逸就已经先径自走了进来。 见到沈风逸，皇后便毫不掩饰得皱起了眉头。 “小十四，你来这里做什么？”惠妃见着自己的儿子，也有些意外。 毕竟，眼前的事情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母妃。”沈风逸行礼，“九哥身上的毒素才刚清除，让我来同父皇和您报个平安，不曾想正好碰见了这一幕。” 他走到云溪的身侧停下，“这是在审讯吗？我记得这丫头是九哥从梅家庄带来的近身侍女，不是在京城县衙的大牢里关着么？怎么来了这里？难不成，是瞒着九哥做了什么事情？” “呵呵。”皇后冷笑，“小十四，你与你九哥走得那么近，你九哥在做什么事情，你会不知道？” 一见皇后这是冲着沈风逸去了，惠妃自然要保护自己的孩子。 “皇后姐姐这是说什么呢？小九做什么事了？姐姐这样说，是打算直接给小九定罪了？” 第106章 殿审风向 “你——” 皇后早知道惠妃也是个牙尖嘴利的，跟她在后宫里斗了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这样站出来维护沈苍梧。 “本宫早就知道惠妃妹妹向来与死去的贵妃情深意重，就是因为她在你昔年困顿之时拉过你一把，可小九是小九，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小九若是真的如本宫的孩儿所说是白骨会的幕后主使，那本宫怎么能容他！” 惠妃一声冷笑，懒得跟这个颠倒是非的女人再多说一句。 “老八，你继续审。” 皇帝摆了摆手，在这场闹剧就要拉开帷幕的时候，先一步将它扼杀。 “是。”老八拱手行礼，随后又转向跪在那里的中年女人，“这里可是皇宫，不管你背后的人答应了你什么，你都必须要知道，今天，除非你说出了全部的真相，这样，我们才能对你宽大处理，你没有必要为你身后的那个人扛下一切罪责。” 云溪只是默默听着，不发一言。 皇帝的态度已经很清楚了，这是一个阴谋，一个摆明了针对沈苍梧的阴谋。 沈风逸明显也看出来了，所以也只是静静站在一旁，不再说话。 “我说过了，没有幕后主使，白骨会从上到下都是听我一人的命令！”那中年女人看着沈知行，眼眶猩红，好似真的是极端痛恨眼前的人，“你们这些皇族，永远高高在上，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我就是要让你们夜夜不得安眠，只要听到白骨会三个字，便浑身颤抖，这一次，如果不是我错信身边的这个女人，我也不可能束手就擒！” 所有人的目光，都再一次聚集到了云溪的身上。 云溪深吸一口气。 “你说错信了这个女人，这个女人跟你说了什么？”沈知行当即抓住了机会，直接将矛头对准了云溪。 “这个女人告诉我，她根本就不想要留在沈苍梧的身边，她可以帮助我引沈苍梧过来，这样，我就能够杀了沈苍梧，可是我没想到的是，来的根本就不是沈苍梧！”中年女人猛得暴起，边上的侍卫当即拔刀戒备，然而那中年女人的目标却是边上的云溪。 云溪的脖子被掐住，肺部的空气在瞬间被抽离。 窒息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睁着眼睛，紧紧盯着眼前的中年女人。 “放手！” 冲上来拉开女人的唯有沈风逸。 清凉的空气争先恐后得涌入云溪的鼻腔，她突然开始剧烈得咳嗽起来。 沈风逸忙替她拍着背顺气。 上头传来惠妃的训斥，“审人就审人，看着人动手做什么？沈知行，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沈知行浅浅一笑，转过身去看着惠妃，“贵妃娘娘有所不知，这两个人是一起在白骨会的巢穴里被铁面军擒拿，刚刚这位云溪姑娘被人掐住了脖子也丝毫不反抗，难道不就是因为她是九弟的近身侍女，所以她一心求死，就是为了让我们死无对证，这样，就没有人能够再质疑九弟和白骨会之间是否真的有关！” 一片寂静。 惠妃也不再说话。 沈知行今天就是做好了准备来的，不管他们说什么，最后一切的嫌疑都会回到沈苍梧的身上。 沈风逸扶着云溪，确认过她的情况后，终于松了一口气，放开她。 就在沈知行准备趁胜追击的时候，云溪却开口了。 “何必那么麻烦？”云溪抬眸，直视眼前这个处心积虑想要将沈苍梧拉下来的八皇子，“其实你从天牢里把我带出来的时候，就应该杀了我，这样，岂不是更简单，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也不必费心看我是什么反应，再来把脏水泼在沈苍梧的身上。” “大胆！”边上的太监立刻呵斥，“你一个小小侍女，如何敢直呼皇子的名讳！” 云溪却毫不在意，反而变本加厉，“沈知行，如果我是沈苍梧，在知道你是白骨会幕后老大的那一天，我就会直接杀了你。” “云溪！” 沈风逸听见这话，也急了。 这不是在回答之前的问题，而是赤裸裸地在挑衅皇权。 “皇上，这样大胆的女子，怎么还能够容她活着，这还没有怎么样呢就说要了老八的命，这要是真的怎么着了，那还得了？！”皇后哪里看不出沈风逸要护着云溪。 护着云溪，也都是看在沈苍梧的面子上。 只要拉下云溪来，那么沈苍梧也跑不了。 所以，如今争斗的重点，就都在云溪的身上。 “皇后娘娘，人家是个普普通通的民间女子，心直口快自然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到底是没有付诸实践，如果光是心里想想就要定罪的话，那刑部大牢里可能连人都关不下了。”惠妃自然也要帮着自己的孩子说话。 尽管，她也并不满意云溪在大殿之上的表现。 “这事情臣妾是没办法说了，还请皇上做主吧。”皇后直接看向皇帝，等着他来裁决。 皇帝的眼神相当复杂，云溪只觉得自己的头顶有一道极为有威严的视线盯着她。 “她话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我想，也就没有什么好审的了。”皇帝摆了摆手。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其实并不清楚皇帝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便等着皇帝继续说下去。 “冒犯皇族是为不敬，口中喊打喊杀是为戾气深重，这样的人，不管是处于什么样的原因，都不能够留在身边，朕还听说，在这一次的抓捕里，死了一个老九府上的丫鬟？” 皇帝这问题一问出口，所有人都已经猜到了今日这大殿之上审讯的风向。 分明就是冲着沈苍梧来的。 看来，皇帝也已经在老八和老九之间做出了抉择，就如同先前将铁面军最终交给了沈知行一样，他选择放弃了沈苍梧。 为什么呢？ 或许答案就是在云溪的身上。 “是的，那个叫做桃樱的丫鬟，实际上就是白骨会的杀手，几年前改换了身份，以丫鬟的身份进入了九皇子府，在云溪跟着九弟来到京城之后，那个丫鬟立即就接近了云溪，并且成为了云溪的心腹，这一点，九皇子府上上下下均可以作证！” 第107章 辩论 “这能够说明什么？” 沈风逸皱眉。 “十四弟，你不能因为你母亲与早逝的贵妃娘娘关系亲近，便认为你的九哥还是你记忆中那个光风霁月的九哥，他的近身侍女和白骨会的杀手走得那么近，你还看不出来问题吗！” “什么问题？我只能够看出来你一心就是想要栽赃九哥！”沈风逸这话，是直接跟沈知行挑明了。 “老十四！”惠妃娘娘赶紧在一旁阻止，一边皱眉一边还在偷偷得观察皇帝的脸色。 如今这样的场面，谁都能够看得出来，这根本就不是沈知行在针对沈苍梧，而是——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云溪突然嗤笑了一声，“桃樱与我，的确是很好的朋友，她也为了我做了许多事，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就能够把她从白骨会的泥潭里拉出来。”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云溪扭头，看着一旁已经安静下去的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在下意识得回避着云溪的目光。 “你说得倒是轻巧。”沈知行直接对着皇帝下了结论，“父皇，既然白骨会与这两个女人都是息息相关，不如今天就将这两个女人处以极刑，把他们的尸首高高得挂在城墙上，也好让那些还藏在暗处的无胆杀手们知道自己若是坚持下去的下场和后果！” 一听要被“处以极刑”，那中年女人倒是丝毫也不慌，仿佛已经接受了一起，可以坦然赴死。 可云溪才不想要。 她虽然说了那么多冒犯皇族的话，但她始终觉得这些人并不止于为了几句话就跟自己如此为难。 直到此刻，她听到了沈知行的这句话。 才知道，她到底是低估了这些皇族的无耻程度，甚至比起梅家庄里的那些地痞无赖还要无耻，却偏偏身上还是穿得金光闪闪的。 俗话说得好，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来人，把他们都给我拖下去。”沈知行立刻叫唤侍卫来干活。 守在大殿之中的侍卫估计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愣了片刻，又相互对视了几眼，最后都统一将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的胡统领。 胡统领自然是不会自己拿这个主意，立即看向端坐在王座之上的皇帝。 皇帝不怒自威，只是淡淡得点了点头，就已经决定了几个人的生死。 既然皇帝都已经下令，那么侍卫们自然不敢怠慢，立即收好了武器走上前来，两个人抓住了已经全然不再反抗的中年女人，而另外两个人一碰到云溪，云溪就已经吓得大叫起来，拼命往边上的大殿的主子后面躲。 “抓住她！” 大殿之上，怎么能够让人如此放肆—— 皇后拍着几案便站了起来，对着这大殿之中负责抓捕云溪的人一顿冷嘲热讽的输出。 然而，这大殿总共就那么点大，不管云溪如何躲避，跑来跑去最后也还是会落在禁卫军的包围圈中。 “皇上，此女擒住之后，该如何处置？” 胡统领见手下成功抓到云溪之后，立即去向皇帝请旨。 “这还是——” 话音还未落下，就在这个时候，大殿的门又一次被人给撞开。 “殿下！殿下你不能进去！殿下！” 门口的喊声也一并传了进来。 外头月光高悬，按照宫城的禁制来说，此刻的宫门应当已经落锁，不应该还有人能进来才是。 偏生就是来了一个。 来的那个人脸色依旧是发白，显然是尚未从先前中毒的境况下完全恢复过来。 “小九？” “九哥？” “沈苍梧？” 不同势力的几个人异口同声得喊出了此刻正站在门口的男人。 他单手负在身后。 明明没有携带任何的武器，可是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把已经出鞘了的利剑一般，他的周身都在散发着凛冽的气息。 “九哥，大夫吩咐了你这伤还没养好，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沈风逸赶紧去门口迎一迎他的这位九哥。 自从从梅家庄回来之后，沈苍梧整个人是更加得阴晴不定，比起从前来，显得更加沉稳也更加难以捉摸起来。 已经很少能见他做出这样出格的事情来。 “父皇。” 沈苍梧一甩手，就甩开了沈风逸的扶持。 尽管勉力让自己行走的时候身形不摇晃，可惠妃还是看着一脸的担忧，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因为身体太过虚弱，而让自己再摔了受到什么伤害。 “你怎么来了？”皇帝面对沈苍梧，到底还是恢复了往常一贯的神情。 沈知行站在一旁攥紧了拳头。 皇后暗暗皱眉，示意沈知行切不可轻举妄动。 “父皇，儿臣听说儿臣的近身侍女被带到了宫里，说是她与白骨会有关，所以特来旁听一番。”沈苍梧说的是“旁听”两个字。 “哦？你只是来旁听的？并不是来救这个女子的？”皇帝挑眉，见着沈苍梧是这个反应，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不错，先前我中了剧毒，还连累来我繁漪园参加我生辰宴的其他大人们也因此受累，儿臣实在是过意不去，一直都在拖请秦虎秦大人帮儿臣查清楚这幕后主使，不料倒是八哥先查出了些苗头。” 此话一出，分明也是把自己跟白骨会撇得干干净净了。 “小九，这女人刚刚说你的近身侍女根本就不是被抓走的，是她主动投靠了白骨会，甚至要借此引你去救她，好设下埋伏直接要了你的命，这样歹毒的女人，你听惠妃娘娘一句劝，那可是万万不能再继续留在身边的。” 眼下这整场殿审的走向，已经完全偏离了一开始的初衷。 惠妃就是想要借这么一个场合，让沈苍梧彻底得跟云溪断开联系。 这样，他就没有了再能够被攻击的软肋。 在夺嫡之路上，人一旦有了软肋，就会很麻烦。 沈知行听了母亲的话，也被母亲的狠心给惊吓到。 倒是沈苍梧，却好似早就料到了一般。 他走到云溪的面前，在她的面前半蹲下来—— 第108章 互伤 “云溪，你还未曾告诉我，你为何如此记恨我，如此想要置我于死地。” 沈苍梧在问这话的时候，他的手缓缓触碰上云溪的脸颊。 云溪定定得看着她，丝毫不避讳他是皇子，而她充其量不过就是他的侍女而已。 “沈苍梧。” 她直接喊出了他的名字。 边上的太监听了，又一次开口想要训斥，倒是皇帝先眼神示意他不要声张。 在场的几个人只是静静地看着。 “我在。” 沈苍梧轻声回应，将她略微有些散乱的发丝重新整理了一下，远远得看着，这倒不像是在审讯，而是像情人之间的耳鬓厮磨，小意温柔。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如此记恨你么？”云溪浅浅一笑，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即便如今的大殿之上安静得只要是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够被听见，但是他俩说话，依旧是轻声细语的，其实旁人并不能够听得太清楚。 沈苍梧点头，“你说。” “还记得最开始的时候，我在梅家是家生子，是三姑娘身边默默无闻的侍女，我也有自己的生活，即便不能非富即贵，我也会嫁一个老实本分的小厮，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安安乐乐得过完自己的这一辈子，可是，你出现了——”云溪说着说着，连眼眶都不自觉得有些泛红，“我知道，你爱的人，自始至终，都是三姑娘。” 这一点，在先前九皇子府里，抓到那个帮着梅凤栖的白骨会杀手时，云溪便已经知道了，只是她一直都装作无事发生，只是眼下，在这样的场合里，她真情流露，于是便又旧事重提，“因为她对你的救命之恩，你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对不起她，所以，即便知道她已经无数次得想要害我，想要我的命，你还是让她继续活着，让她住在九皇子府里，继续享受她九皇子侧妃的荣华富贵。” 沈苍梧闻言，他的手有些无力得从她的脸颊处垂落下来，搭在她的肩膀上。 其他的人，完全不知道他们之间是在说什么。 只是能够从两个人的对视中，看出这俩是真的不对盘。 “沈苍梧，其实一直以来我都不求什么，先前在你中毒之前，我也已经与你商量好了，不管日后如何，我只是在京城中再陪你一段时间，到时候，你有你自己要走的路，我也有我自己要完成的梦想。” 这话，沈苍梧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云溪说了。 可是每每听见，他都只觉得自己的心又一次被揪得生疼。 “云溪，你应该知道，就算你现在还想要继续留在我的身边，我都不可能再继续容忍你了。”沈苍梧忽然拔高了音调。 他是故意的。 云溪也清楚。 就为了让身后那些窥伺的人，知道他们两个人到底是在吵什么。 云溪依旧盯着他，嗤笑了一声，“沈苍梧，不是你不容忍我，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留在你身边！” 这样的话，让在座的其他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包括端坐在高位的皇后与惠妃。 她们两个人的反应倒是格外有趣，是直接扭头看向了坐在一旁，已经许久未曾再说过一句话的皇帝。 “好，你很好！”沈苍梧放开了云溪，站起身来，向后退开了两步，直接走到了一旁的侍卫身旁，甚至一句话都没有说，便直接从侍卫手中，将他所佩戴的刀抽了出来。 “九殿下！” 所有人都下意识得跪了下去。 沈知行还往后面一躲，显然生怕手中拿着武器的沈苍梧直接对着他就一刀捅了过来。 不过，他们显然都想多了。 拿着刀的沈苍梧，看着的，依旧是跪在地上的云溪。 倔强的女人从来都不肯在这个时候低头。 她昂扬得抬着头，明明只是个普通的民间女子，如今看来，却像是个凛然不可冒犯的女神一般。 “好，你不想留，可以，你在梅家庄的时候就已经嫁给了我，我未曾写过修书，你就永远都是我沈苍梧的人，你想要自由，好，我给你自由，你的灵魂可以走。” 说到这里，沈苍梧忽然仰天大笑，笑得有些癫狂，在笑了三声之后，直接握着刀就冲着云溪刺了过去。 “九哥！” “小九住手！” 沈风逸飞身扑过去拦，身后也一并响起了皇帝的声音。 皇帝让他住手。 沈风逸眼疾手快，趁着沈苍梧稍稍被皇帝的声音扰乱心神的刹那，直接将他手中的刀夺了过来，也是得益于沈苍梧重伤尚未完全恢复，不然以他的功力，沈风逸反应再快，也都是拦不住的。 与生死擦肩而过的刹那，云溪瞪大了眼睛。 在确认了自己无事之后，云溪都久久未曾眨眼。 她不敢相信，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男人居然今日来，真的是来要她的命的。 “好了小九，今天朕让人带他们来，是来查白骨会的，不是来看你打打杀杀的，朕看今日时间也不早了，皇后与惠妃想必也都是乏了，这样，你们就先都在宫里住下，明天再审，至于堂下的这两个人，就让他们留在这里，想来这里出入都有禁卫军守着，也无人敢有这么大的胆子，来宫里救人。” 皇帝说着，就已经摆摆手，让胡统领赶紧把云溪和边上的中年女人给拖下去。 “是是是，皇上说的是，臣妾这个时候的确是有些乏了，就先带着小九和小十四去臣妾宫里休息了。”惠妃反应很快，起身行礼，就带着人走。 沈苍梧似乎还没有从刚刚的状况中回过神来，许是云溪最后离开时，那恨意昭然的眼神，在他的心底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影子。 “小十四，带着你九哥，跟我走。” 惠妃生怕耽误了一点时间，连忙示意沈风逸别发呆，赶紧把沈苍梧给带走。 等到大殿之上的人终于都退出去了之后，皇帝从龙椅上站起来，走下台阶，望着灯火通明的侧殿，对着身旁的心腹太监，叹了口气，“从前还未曾觉得他们像，如今再看呢？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第109章 出乎意料 “陛下，九殿下的反应跟您当年——”边上的太监已经满头花白，他在这宫中生活了几十年，看尽了恩怨情仇，生死来去。 若是要问这宫中谁还清楚当年皇帝与贵妃的爱恨情仇，那恐怕也就只剩这位老太监了。 “你以为他跟我一样？”皇帝自嘲得笑了笑，“刚刚小九的演技，竟然连你这个老家伙都骗过去了？” 太监一愣，看向皇帝，“陛下是说，九殿下其实……” “他如果想要杀了云溪，根本不用等到这个时候，看那姑娘的样子，他们两个人已经不止一次因为这个事情吵起来了。”皇帝带着老太监继续往前走去，推开了偏殿的门。 太监一摆手，这在偏殿看守的小太监们便听命下去。 这灯火通明的殿中，只有一个人。 云溪依旧是那一身白衣，头发因为连日来的变故而显得杂乱不已。 明明不算是什么倾城倾国的大美女，可那一双眼睛，却亮如烛火。 “皇上？”云溪听到脚步声，下意识得抬头，看到皇帝的那一刻，眼神闪过一瞬间的慌乱，又赶紧低下头去。 “你很聪明。”皇帝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既没有让云溪站起来，也没有让她跪下，只是让她就这么待着，“你知道，但凡你今天表露出来一点想要留在小九身边的想法，朕就会要了你的命。” 云溪垂眸，只是看着漆红的偏殿地面。 “朕另外还有一件事情十分好奇，小九拿着刀朝你冲过来的时候，你在想什么？”皇帝看着她，声音虽然平静，但是细细一听，还是能够听出有细微的颤抖。 云溪瞬间就想到了当初在宫中听到的那一些秘事。 所以，其实皇帝并不是在问当时的她。 而是在问—— “陛下，我并不是贵妃娘娘，也不会知道她当时的心境，但是从沈苍梧的存在来看，至少贵妃娘娘最终爱皇上是超过爱自己，否则的话，她肯定是宁可死也不会愿意继续留在宫中的。”云溪的话，让原本还情绪平静的皇帝瞬间激动起来。 他的手开始猛烈地颤抖起来，连带着呼吸都急促了许多。 边上的老太监见了，赶忙走上来帮着皇帝顺气，一面还要宽慰，“陛下，贵妃娘娘已经过世许多年了，她在天上也一定不会想看到陛下如此自伤的。” 云溪在一旁，默默没有说话。 知道老太监是在宽慰皇帝，可站在她的角度来说，如果沈苍梧的母亲还活着，或许沈苍梧根本就不会经历如今经历的这一切。 “好了，云溪，你应该知道朕会如何处理你？”皇帝很快收敛了内心的波动，又回到了最初平静无波的样子。 “皇上可以将我送出宫？”云溪一时有些摸不住皇帝的意思。 “并不。”皇帝摇摇头，“朕送你出宫，以小九的能力，他还是能重新把你找回来，而如果朕要了你的命，小九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原谅朕，所以，你必须活着，而且，是必须在宫里活着。” “什么？” 云溪和一旁的老太监都有些震惊。 无数个念头在云溪的脑子里转过，就算是她一向伶牙俐齿，在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应该要说什么。 “太后身边的张嬷嬷一直以来身体都不好，太后体恤，让张嬷嬷出宫养老，所以太后的身边，如今少了一位照顾她生活起居的。”皇帝并没有怎么弯弯绕绕，就已经给出了自己的想法。 老太监也一并松了口气。 “这——”云溪一时之间有些犹豫，“可是白骨会——” 这才是云溪真正介意的地方。 沈知行和皇后敢把这个脏水往沈苍梧的身上泼，很难说不是有皇帝的纵容。 如果案子还没有查清楚，她就以这样不明不白的身份留在宫中，只怕皇后与沈知行依旧不会善罢甘休。 “哼。” 没想到在听到白骨会几个字之后，皇帝冷哼了一声，能够听出他十分不满。 “有些话朕也无所谓让你知道，在朕的心中，一直以来属意的继位人选，就只有小九一个，可是他耽于情爱，如果朕不用你与白骨会牵上关系，只怕他还能与白骨会再相安无事个十几年。” 皇帝这话，更让云溪震惊。 只不过，皇帝的心思，向来都难以捉摸。 云溪也不会傻到真的是他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话说到这里，旁的朕也就不说了。你若是能够留在太后的身边，对沈苍梧这个小子只会有百利而无一害。”皇帝说完便起身，“太后那边，朕已经打过招呼了，你就想想，日后如何在太后身边生存吧。” 皇帝带着太监走了，留下云溪一个人坐在大殿中，消化刚刚听到的一切。 此时子时已过，周围一片寂静。 云溪坐在大殿之中，忽然听到某处窗户下面似乎是有些动静。 她心念一动，以为是什么人要来取她的性命。 可当看到那个从窗户外跳进来的人时，云溪明显愣了一下，“沈风逸？” “看来九哥就是对你太好了，让你对其他人也是这么无法无天！”沈风逸显然对那一声云溪的称呼十分不满。 可又能怎么样呢？ 他确实没有办法能奈何得了云溪。 “冒着被禁卫军发现的风险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云逸才不管沈风逸的反应如何。 只要不是来杀她的，那云溪便想着没什么好在意的。 “还能是为了什么！”沈风逸总觉得云溪是明知故问，“先前在大家面前的审讯，你也都看到了，表面上是冲着你来的，但实际上都是冲着九哥去的，所以，云溪，如果你心里真的有九哥，你就应该听我的，不管是假死也好还是我直接送你出宫，总之，你给我离九哥离得远远的，不要再祸害他！” “祸害？” 这两个字让云溪实在是觉得有些可笑。 她可什么事情都没做。 成为对付沈苍梧的突破口，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我前段时间给过你的假死药，你有没有带在身上？” 第110章 做出选择 云溪并没有回答他。 “一定是没带着，对不对！”沈风逸说起这件事，就觉得来气。 明明他都已经帮她想好了所有的退路，偏生就是不肯好好配合，明明又不肯留在沈苍梧的身边。 真是不知道这个女人的脑子里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你今天这样气九哥，很开心么？”沈风逸旧事重提，看云溪这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觉得就是应该让她认清楚现状和自己的身份，“如果今天不是我拦着，九哥手里的刀早就朝着你过来了。” “我没有让你阻拦。” 云溪一句话，直接让本来就在破防边缘的沈风逸直接暴走。 “好好好，那今天就当做是我好心被当成驴肝肺，我就不应该救你。”沈风逸指着云溪的鼻子，“你果然就是这种没心没肺的人，九哥把你从梅家庄那样的偏远地方带出来，带到京城，还把你带在身边让你做近身侍女，这是京中多少名门贵女求都求不来的待遇，偏偏你这样不珍惜！” 珍惜？ 她为什么要珍惜？ 京中的那些名门闺女也想要像她这样，随时随地能被人取了性命么？ “好了好了，我也不跟你掰扯这些事情了，时间有限，我告诉你，我这里还有一瓶假死药，是刚刚我母妃给的，我同母妃商量好了，你把这个药服下去，明天一早来巡查的小太监就会发现你的尸体，到时候，我母亲就会主张你是受了冤屈气不过才选择了自戕自证清白，母妃会安排人把你的’尸首’送出宫去，等到了宫外，差不多你就应该醒来了，我会在宫外安排好接应你的人，送你离开京城。” 这又是一个人，给了她另一个解决方案。 只可惜，若是沈风逸来的早一点，或许云溪就会选择这个办法。 假死逃离，以待来日。 可惜—— 在沈风逸之前，皇帝就已经给了云溪另一个更为合适的方式。 留在宫中，她也可以借着太后侍女这个身份，暗中调查一些她从前在宫外的时候并不能接触到的宫廷秘辛。 不过这一切，现在暂时还不能够告诉沈风逸。 “你把药给我。” 云溪朝着沈风逸伸出手。 沈风逸自然以为云溪答应了，满心欢喜地将带来的小瓷瓶递给她，“你放心，这个药吃下去，是不会有任何的痛感的，你就像是睡了一觉一样，等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接应你到宫外了。” “我知道了。”云溪静静回答，将药瓶收好了，“外头还有巡逻的守卫，十四殿下还是莫要在这里待的太久。” “那是自然。”沈风逸摆了摆手，“送完药，自然就没有什么其他的事了。” 显然没想到云溪居然这么爽快就能够把所有的事情都应下来，沈风逸再翻窗出去的时候，动作都变得更加欢快与轻盈了许多。 然而—— 偏殿之外，烛火微微摇动的地方，有一个掩藏在黑暗之中的人在沈风逸离开之后，从躲藏之处出来，便悄悄地往宫殿外走，将听到的一切都告诉了守在外面的禁卫军统领。 统领不敢怠慢，当即就转身进了皇帝的寝殿。 皇帝此时已经歇下了，于是老太监拦住了禁卫军统领。 统领将手下报上来的事情如实说了一遍，只见着着老太监皱着眉头，他的心里也跟着有些慌乱起来，“关于十四殿下之事，我们是否需要上报皇上？” “不必。”老太监摆摆手，往寝殿里头看了一眼，确认皇帝已经入睡，自然不敢因这样的事情再打扰皇帝。 禁卫军统领默默退了下去。 老太监抬头，看着黑沉沉的天幕。 偏殿依旧灯火通明。 他心里大概能够猜到云溪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翌日，天刚擦亮，老太监便让手底下的人去偏殿将人再带出来。 云溪一夜没睡，眼眶里都是猩红的血丝。 从偏殿里出来的，只有她一人。 “云溪姑娘。”老太监守在外面，见到她安然无恙地从偏殿里出来，这才松了口气，“太后娘娘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咱家带你过去。” “有劳。”云溪对这个已经在宫里生活了许多年的老太监，是没有任何意见的。 从皇帝所居住的寝殿偏殿一路走到太后的宫中，免不了碰见许许多多的宫人。 宫人见着老太监便纷纷行礼，当然，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都并不认识云溪。 偶然有几个认识的，那老太监也都命自己手底下的人去处理掉，绝对不敢让他们过多声张。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云溪终于来到了太后所居住的寿德宫。 这里，她并不是第一次来。 上一次来的时候，她也是刚被救回来。 云溪想着，自己来到了京城之后，好像一直都在被救。 而这些灾祸，又大多与沈苍梧脱不了干系。 如果不是因为怕之后麻烦，沈风逸给的假死药，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太后娘娘，人带到了。” 老太监带着云溪，见到了才刚刚起身还在梳妆的太后。 从镜中，太后瞥了一眼跟在老太监身后的云溪。 “过来。”太后朝着云溪挥了挥手，“既然先前伺候过梅凤栖，也伺候过小九，那不如也来替哀家梳妆打扮一番，也让哀家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留在哀家的宫里。” “是。”云溪垂眸，小步快走，来到了太后的身侧，给太后行了礼，又从边上的丫鬟手中，接过了给太后梳头发的小梳子。 太后虽然如今年纪大了，但是多年来养尊处优，所以一头秀发依旧保养地极好。 云溪细细地帮太后将头发梳好，从镜中仔细端详了一下太后的脸型，最后放下梳子，撩起太后的头发，便开始给她盘发髻。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一个堕马髻便在太后的头上出现了。 “大胆！”边上的宫女立刻厉声呵斥，“太后娘娘一直以来梳的都是高髻！” “太后娘娘。”云溪轻轻地喊了一声，随即也不急不缓地跪了下去。 第111章 太后的心思 “高髻确实能够彰显您的凤仪万千，但您的脸型偏长，若是在日常的时候梳高髻，便有可能让大家都去注意您头顶的高髻，而忽略了您这张美貌无比的脸，所以今日，我给您梳了个堕马髻。” 对于自己编出来的这些理由，云溪都有些佩服自己。 实际上还能是什么理由，自然是太后的脸型从来都不适合高发髻。 不过，如今她也已经是太后了，其实不管她梳成什么样式的发髻，都不会再有人品头论足。 云溪不过是出于自己的审美习惯罢了。 边上的丫鬟显然还有些不服气，还想要开口再继续说什么，倒是太后的回答更快，“好了好了，一个发髻而已，不必争地那么面红耳赤的。” 看着镜中的自己，这位太后娘娘显然是十分满意的。 不然的话，以她的个性，可能现在就已经让云溪去外面跪着了。 “好了，人既然已经送到了，你也别在这里杵着了，回去照顾皇帝吧。” 这边热热闹闹地梳妆完毕，太后一起身，就发现老太监还在外头候着，便来打发他走。 “是，太后娘娘，奴才告退了。”老太监最后看了云溪一眼，眼神警告她自己小心些，便带着其他人转身走了。 “你跟我过来。” 太后扫了云溪一眼，撂下一句话，便自己先进了内殿。 云溪赶紧跟了上去。 没想到这一进内殿，迎面就碰上了才刚刚送完茶水出来的其他侍女。 其他的侍女显然早就知道会有她这么一个人今天出现在这里，都客客气气地含笑同云溪打招呼。 云溪一一应过去。 侍女们离开的时候顺手将门带上，云溪走到里面，看见正坐在榻上正襟危坐的女人。 “太后娘娘。” 云溪再次行礼。 “好了，废话哀家也不同你多说了，哀家只是再多问你一句，这几案上放着的茶水，这一次，你喝不喝？” 如此一来，云溪便想起了先前。 那一次来到太后宫中，太后也是要她喝茶—— 难道说，从那一次的时候开始就已经是…… “云溪，哀家原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前一次把你带到哀家的宫里来，虽然也没有明说，但哀家以为，你至少能看懂哀家的意思。” 太后见云溪没有动作，于是又补了一句。 这更加让云溪确认，上一次来到太后宫中，太后便已经生出了这样的心思。 “太后娘娘，是云溪愚笨。”云溪叹了口气，承认了自己在那个时候并没有领会太后的意思。 “倒是也不怪你。”太后嗤笑了一声，“那时张嬷嬷就在我身边，她是皇后放在哀家身边的眼线，哀家即便是有心想要保你，也无法同你明说。” “什么？”云溪颇有些震惊。 怪不得她上一次来的时候，那个张嬷嬷看她的眼神，恨不得直接把她给生吞活剥了。 原本以为，张嬷嬷对她的态度，其实就是太后的态度，如今看来，真相未必是如此。 “那一日你转身就走了，还用小九来威胁哀家，当时哀家就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太后把云溪好一顿夸，“前一日皇帝来找哀家，同哀家说起你与小九的事情，这不免让哀家又想起当年，皇帝和贵妃的事情，贵妃便是为了皇帝，而选择放弃了外面的自由生活而长留宫中，可惜，当时皇族式微，内忧外患，不得不靠着皇后的母家，才能够坐稳这个江山。” 如此说来，想必如今皇帝所有对沈知行的偏宠，都是演戏。 就如同皇帝昨天夜里同她说过的，其实在皇帝的心中，真正能够继位的，从来就只有沈苍梧一个人。 “贵妃的死，哀家知道从来不是个意外，可是贵妃是死在白骨会的手里，京城之中白骨会闹得最凶的时候，是皇城根底下都有人死，死的还是当时禁卫军里数一数二的好手，便是这样的声势浩大，让皇帝在知道白骨会的真正幕后主使者后，根本就不敢动他们的心思。” 云溪想，京城出这些事情的时候，她似乎才与沈苍梧相识的时间不长。 如此说来，还真是有些奇妙。 “他们这么猖獗的现象，一直要等到小九回来。”太后每每提到沈苍梧，语调便会软上几分，“贵妃当年还未出阁时，便是用兵的好手，如今的小九，是完全继承了他母亲的才能。” 这一些，都是云溪未曾了解过的沈苍梧。 细细想来。即便是跟着沈苍梧回到了京城，成为了他的近身侍女，但沈苍梧每日在做的事情，说起来她是根本一问三不知。 当然，她不过是个丫鬟，她也确实不必知道这些。 可云溪的心中，却因为这件事始终都有个坎。 “哀家问过那小子，那小子说，当年在梅家庄的时候，梅凤栖于他有恩，所以不管梅凤栖做了什么事情，只要是没有伤害国家的根本，他都可以忍。”太后说着说着，便提到了梅凤栖。 又是救命恩人—— 云溪默默垂下眼眸，不发一言。 “梅凤栖这个女人，如今小九对他已经全然没有了爱意，所以丫头，有些事，你若是愿意放下，就还是放下吧，在白骨会的事情还没有完全解决之前，你就留在哀家的宫里陪着哀家这个老婆子，那小子想要来看你，也随时可以来，老婆子是不会打扰你们两口子谈情说爱的。” “太后娘娘，云溪可以留在这里，但是唯有一个请求——” 等太后说完，云溪开口。 “你说。”太后兴致勃勃，想要看云溪能够说出什么条件来。 “很简单。”云溪跪下去，郑重得给太后磕了个头，“日后只要沈苍梧来，请太后不要让他有机会与我单独相处，另外，在白骨会的事情解决之后，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能够继续留在太后娘娘的身边伺候您。” “这——”太后有些莫名，这与她先前所探听到的情况完全不同，“可是哀家怎么听说，小九十分心悦于你？” 第112章 侍女身份 “九殿下待我确实是很好，可想必太后娘娘也很清楚，我并不合适以其他的身份，待在九殿下的后宅。” 太后打量了她许久，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云溪，从前皇帝说你与贵妃很像，哀家还不以为然，皮相的相似从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如今倒是有了一些新的看法，至少你比当年的贵妃，更懂得怎么爱自己。” 太后摆摆手，正准备让云溪下去休息，外头跑来了一个太监，跟太后行了礼。 “李公公，何事如此着急？” 太后皱眉。 “回太后的话，九殿下来了，正在外头候着，说是要来给太后娘娘请安。”李公公说着，眼神下意识地瞟着一旁的云溪。 太后也注意到了李公公的眼神。 “你想见么？”太后也看向云溪。 云溪摇头。 太后叹了口气，“让小九去正殿等等，哀家去更个衣便去见他。” “是。”李公公退了下去。 云溪正准备上前帮着太后更衣，却被太后打发了一句，“今日午后哀家要去宫中的法华殿祈福，你去帮哀家看看东西都准备好了没有，外头的小安子会带你过去。” “是。”云溪出了大殿，外头还真的等着一个小太监。 小太监的年纪并不是很大。 “云溪姐姐，师傅让我带你在寿德宫里转转。”小安子满脸堆笑。 “有劳。”云溪才回了一句，小安子便连连摆手。 “云溪姐姐不用这么客气！太后娘娘一直都很喜欢云溪姐姐的。”小安子一边在前头带路，一边与云溪闲聊。 “太后娘娘宫里，每天也没什么大事，左不过就是几位娘娘会来请安，另外就是太后娘娘每月都会有七日时间会去法华殿诵经礼佛，为大盛朝的百姓祈求安康福泽。” 两人走着走着，便来到了一处小院。 小院里，有几个侍女正在晾晒衣物，见着小安子，也都热情地打招呼。 “这位是云溪姐姐，日后就在寿德宫伺候太后娘娘了。”小安子给云溪向众人做介绍。 丫鬟们也都热情地打了招呼。 云溪发现，这寿德宫里，倒是比九皇子府管地更为宽松。 在走过了寿德宫的其他几处重要地方之后，小安子带着云溪来到了她日后所住的地方，其实这地方离太后的寝殿很近，所以也就是说他们已经绕着整个寿德宫走了一圈。 “云溪姐姐，你这房间里的陈设，都是太后娘们让内务府重新准备过的，虽然是按照丫鬟的配置来的，但比起宫中其他的丫鬟们，也已经好上不少了，为了这个事情，皇后娘娘还特地来找过太后娘娘。”小安子说着说着，便将一个宫廷秘辛说了出来，等话音落下，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我知道了，多谢你的提醒。” 其实就算是小安子不说，云溪也能够察觉到这后宫之中的暗流涌动。 既然皇后曾经在太后的身边安插眼线，那这两位，想必就是水火不容了。 她日后在宫中的处境，只怕并不像是表面所看上去的那般岁月静好。 太后和皇帝要对付皇后和她的母家，只怕如今是想尽办法想要拉着沈苍梧入局。 而她，就成了那个让沈苍梧入局的关键。 果然，人只要活在这个世界上，不管去到哪里，都犹如生活在巨大的囚牢中一般，被周围的事情牵扯，即便想要全身而退，亦不得法。 “为太后娘娘准备敬香礼佛的东西是在隔壁的房间，我带云溪姐姐过去。” 小安子等着云溪参观完自己的房间，便带着她往隔壁走。 说是要云溪准备，但实际上这里敬香礼佛的东西早就已经有了确定的准备流程，所以也不需要云溪操心太多。 蜡烛和纸钱，元宝等都已经在桌子上堆着，唯有要在那天使用的鲜花，花房的人还没有送到。 “花房是在哪里？” 云溪扭头问小安子。 小安子立刻转身反应过来，“跟我来。” 花房在寿德宫往西大概几百步的距离。 走着走着，正好在路上碰到了一位娘娘的软轿。 “哟，这是谁啊？” 那位娘娘显然不认识云溪，只觉得她是个生面孔，身边又有太监跟着，自然好奇。 云溪向着软轿上的女人行了礼，边上的小安子赶紧介绍，“这位是丽嫔娘娘。” 随后，他又转身看向丽嫔，“回丽嫔娘娘，她她刚拨到太后身边伺候的云溪姐姐。” 听见“太后”两个字，丽嫔原先还是半躺在软轿让的坐姿瞬间坐直了，态度也显得恭敬了不少。 能看得出来，丽嫔的确还是有些畏惧太后的，那么应该不是皇后的人。 “丽嫔娘娘，奴婢还要带着小安子去花房领太后娘娘敬香礼佛要用的鲜花，就不陪着您说话了。” 云溪行了礼，带着人就跑。 等拐到长街边上的小巷后，云溪还特地回头看了看，确认人都已经离开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其实云溪姐姐不用这么害怕丽嫔。”小安子见着云溪的反应，浅浅地笑了一下，“丽嫔娘娘心直口快的，很多事情她都藏不住，所以在这宫里，她树敌也不少，又没有自己的孩子，已经被宫里的许多娘娘都设计过了，她不敢动太后娘娘的人。” 小安子的话，只能让云溪更加为这个女人感到悲哀。 花房里，几个小丫鬟正在不停的忙碌。 云溪还没有进门，就已经听到里面传来了厉声呵斥。 “怎么回事！我再三吩咐了要好好看护这两盆花，这是要拿去给太后娘娘敬香礼佛用的，你们现在是怎样，花死了，让我怎么去跟太后娘娘交代？” 小安子一听到这花死了，也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嬷嬷，这花早上还是好好的，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我们——” 小丫鬟辩解的声音才刚刚响起，就被一阵抽鞭子的声音打断。 刹那间，这院落之中，就只剩了小丫鬟们的惨叫声。 “住手！” 云溪赶紧冲进去，出言拦人。 第113章 暗流初现 那鞭打的声音顿了一下。 云溪走进去，看到有两个宫女跪在地上，那鞭子就被握在另一个有些年长的宫女手中。 “你是什么人？” 那年长的宫女已经看到了跟在云溪身后的小安子，但仍旧趾高气扬的，根本没有把云溪和小安子放在眼里。 小安子正要上前理论一番，却被云溪拦住。 “我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云溪，来这里是来取敬香礼佛所需的鲜花。”云溪开口，不等那年长的宫女说话，她便继续说下去，“不过刚刚我在外头听见这位姑姑说，寿德宫里需要的鲜花，出了些问题，是么？” 跪着的两个宫女面面相觑，下意识得缩了缩脖子。 “没错，都是这两个丫头看护不得力，这才让太后宫中的鲜花未能及时完好无损地送过去，我正在好好教训这两个丫头呢！”那年长宫女是半点都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工作不力的地方，统一都推给了手底下的两个丫鬟。 丫鬟们张了张嘴，显然是想要解释。 可这个嬷嬷根本就没打算给他们这个机会。 “小安子，我还不知道这位嬷嬷如何称呼？”云溪往后退了一步，看着跟自己一同来的小太监。 “回云溪姑娘的话，这位是花房的李嬷嬷，已经在花房工作了二十余年，相当有经验。”小安客客气气地给这位李嬷嬷做了介绍。 云溪点点头，权当是已经了解了情况，“既然已经工作了这么多年，那怎么还会出现这样的问题呢？李嬷嬷。” 云溪一张嘴，便是朝着李嬷嬷问责。 刚刚还胆战心惊的两个丫鬟听见云溪的话，都愣愣地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 “这……”李嬷嬷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转变成这样，眼珠子转了几转，就已经有了主意，“着实在是我手底下的人不当心，这确实是我的责任，如果云溪姑娘还是觉得不解气，我就陪着姑娘到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面前认个罚。” 倒是敢把太后和皇后在这个时候拉出来—— 云溪冷笑。 “这倒是不必了，只是李嬷嬷既然对自己的责任疏失如此轻轻放过，又何必去为难手底下的丫头们呢？”云溪摆摆手，直接将那两个丫头扶起来，“太后娘娘诵经礼佛，就是为了给大盛朝的子民祈福，若是因为两盆鲜花便如此兴师动众，只怕也是有违太后娘娘的本意。” “不错。”李嬷嬷赶紧讲话接上，“是我考虑不周，全靠云溪姑娘提点。” 这话说的好听，其实全是违心。 “那今天这事儿就这样吧，我回寿德宫会同太后娘娘解释清楚。” 云溪欠了欠身，权当打了招呼，带着小安子转身就走。 从花房出来，又是一条长街。 然而—— 没等他们走出去多远，就又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声陌生女人的尖叫。 随后，便是不远处慌慌张张地跑出来了几个人，连连喊着，“周家姑娘落水了，快来人啊——” 在巡防宫禁的侍卫们纷纷赶过去。 小安子也拉着云溪过去看看，“这周家姑娘是当朝右相的胞妹，听说是两个月前随着被调入京中的右相一同来到京城的，因为皇后娘娘十分喜欢她，所以京城会召到宫里来聊聊。” 又是皇后的人？ 就在云溪走进那花园的刹那，她忽然看到人群之中有一个白色的身影，直接就跳下了湖。 她的心口一滞。 “九哥！快，把手给我！” 沈风逸的声音也在边上响起。 水里真的有一双手伸出来，还顺带着把刚刚落水的女子给拖了上来。 落水的女子已然昏迷，边上的丫鬟差点就要吓昏过去，见自家小姐被救上来，赶忙将披肩披到已经浑身湿透的周家姑娘身上。 沈风逸随即将湖水中的沈苍梧一并拉上来。 身上的毒素原本也刚清除没多久，又这样直接下水救人，沈苍梧直接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快去请太医来，都冷着干什么！”沈风逸一看自家九哥突然不好，也有些慌了神，结果一扭头就瞧见站在小安子身边的云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倒是周家姑娘为何会无缘无故落水，原来是你这个倒霉的在这里！”沈风逸这话，可以说是十分恶毒。 若是换成旁的普通人，云溪这会儿早就已经骂回去了。 可他是沈风逸，如今她所在又是宫城之中。 一旦对沈风逸出言不敬，说不定自己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 “十四殿下慎言。” 倒是小安子站在一旁，见云溪不说话，便有些不忍，出言帮忙。 “你是什么东西，敢来教训我？”沈风逸还从来没有被一个太监教训过，就算是皇帝身边跟了几十多年的老太监，都没有。 他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 更何况，这宫里的太监，一向都是他最看不起的那些人。 “沈风逸！”云溪气不过，厉声呵斥了一句。 沈风逸嗤笑了一声，正准备继续同云溪找麻烦的时候，御医已经匆匆赶到，两名御医分别给沈苍梧和周家的姑娘查看了伤势，这位周家姑娘倒是还好，只是因为落水而吸了一些水，但沈苍梧，才是真的有事。 “殿下大病未愈，又这样落水救人，只怕晚上就会发高热，需得有人照顾。”御医给沈苍梧把完脉之后，就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边上的周家姑娘这个时候已然醒了过来，她也知道救自己的人就是沈苍梧，随即便自告奋勇，“九殿下是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的，如果九殿下不嫌弃的话，凌若愿意在旁侍奉汤药，一直到殿下好全。” 侍奉汤药？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面面相觑。 对于一个名门贵女，尤其是像周凌若这样右相胞妹的身份，即便是要报救命之恩，也实在是不必如此。 沈苍梧的反应，也是这样。 他连连摆手拒绝，却多了另一个动作。 他抬起手，指向了站在一旁以为事不关己的云溪，“我要她来照顾。” 第114章 各怀心思 周凌若一眼扫过去，发现眼前的女人不过是一个穿着普通的女人，身边跟着一个小太监。 虽然对京中贵女并不是全部熟悉，可是在看到云溪的穿着后，周凌若便断定，这绝对不是什么名门贵女。 这样的人也配跟她抢人么？ 注意到了周凌若的目光，云溪也回看回去。 这样的眼神她太熟悉了，曾经在梅凤栖的眼中，她也看到过。 不甘，疑惑，这些最终都会转化为嫉恨的利剑。 “殿下说笑了，太后宫中还有事，奴婢就先告辞了。” 一句话，将两个人的身份交代地清清楚楚。 小安子站在云溪的身边，一句话都不敢说。 云溪转身就要走。 “站住！”沈苍梧厉呵。 无奈，云溪只能停住脚步。 “转过来。”他继续命令。 边上形形色色的丫鬟和侍卫都看着这一切，好奇的视线在两个人身上来回转了一圈，但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宫里的人都是人精，自然能够看出来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反倒是周凌若这个落水刚刚被救上来的人像是被忽略了存在一样。 “九哥，这女人现在是太后身边伺候的人，你总得也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沈风逸拦着沈苍梧，开始苦口婆心地劝。 他早就知道云溪不是个什么安分的人。 嘴上说着要离开京城，要离开沈苍梧，可是给了机会却又不走，现在又摇身一变变成了寿德宫的侍女。 天知道他和沈苍梧今晨从母妃那里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有多震惊。 如果不是因为此处园林离太后宫中很近，他也不会带着沈苍梧到此处来散心，更不会碰见落水的周凌若。 沈苍梧若没有下水救人，也不会旧伤复发。 这一切，都是这个女人的错！ 无数的念头在沈风逸的脑子里转了一遍，更加确认自己就是讨厌云溪。 “九殿下，如果您不嫌弃的话，还是凌若来——” 在一片寂静之时，周凌若再一次自荐。 这一下，要是还没有看懂周凌若的用意的话，宫里的这些人也算是白混了。 沈风逸直接挡在了周凌若和沈苍梧的身边，强硬且客气地拒绝，“周姑娘，你是右相的胞妹，若是让右相知道我九哥敢让你侍奉汤药，定会觉得我九哥实在是个无礼之人，于周姑娘的声名确是有碍。” 这话都已经说的那么明白了。 周凌若紧咬下唇，垂在身侧的双手攥成了拳头。 正准备再说什么的时候，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太监的一声唱喏，“皇后娘娘到——惠妃娘娘到——” 在场的所有人都纷纷跪了下去，向过来的两位娘娘见礼。 “本宫与惠妃先前听闻右相的妹妹不慎落水，赶紧过来看看情况，你们这些丫头侍卫都是做什么吃的，主子落水，就让他们在这风口上站着？” 皇后一来，就摆出了驾驶。 惠妃站在一旁，不发一言。 “回皇后娘娘的话，凌若无事，倒是刚刚御医说，九殿下先前重伤未愈，现在为了救臣女又落水，恐会旧伤复发，所以臣女想自请照顾殿下。” 皇后一听，当即皱起了眉头。 倒是惠妃，似乎有意无意地瞥了跪在一旁的云溪一眼。 “周姑娘的确是好心，那小九，你可愿意？”皇后在这件事情上，破天荒地开始征求人苍梧的意见。 “都是小事，就不劳烦周姑娘了。” 沈苍梧眉眼微垂，给出了自己的选择。 加上先前，这已经是第三次拒绝了。 就算是再能忍，在三次之后，也应该要放弃了。 周凌若只好退下。 “好了小九，既然御医有嘱咐，你最近这段时日就别出宫回你的皇子府了，就在本宫这里住着。”惠妃直接站了出来，主动地揽下了这件事。 “是——”沈苍梧应承下来的时候，顺带着看了站在边上一直沉默的云溪一眼。 惠妃自然注意到了沈苍梧的目光，虽然她一直都跟沈风逸一样，并不认可云溪的存在，可对于惠妃来说，当年沈苍梧母亲的死，始终是她心底的一个结。 要是她当初能够更早察觉皇后与白骨会之间的关系，或者在那一次出宫祈福的时候就一起跟了过去，或许，在悲剧发生的时候，还能够有一些转圜的余地。 如今沈苍梧和云溪只见，就像是当年那件事的复刻一样。 她也不想看着当年的悲剧再次出现。 既然云溪现在选择留在后宫，留在太后的身边，想来也一定是和太后已经商量好了什么交易，她帮着沈苍梧名正言顺地在宫里多留一段时间，也算是她给了沈苍梧一些挽回爱人的机会。 “是啊小九，惠妃与你母亲情同姐妹，如今你受伤了，就让惠妃妹妹照料，这样你母亲在天上看着，也会觉得更放心些。” 皇后拿着帕子悄悄掩了掩嘴，显然对这个处理也是十分满意。 “好了，都别在这里站着了，都去忙自己的事情吧。”皇后一摆手，边上跪着的侍女和侍卫们都纷纷退了开去。 周凌若在侍女的搀扶下站在原地，远远地瞧见云溪和小安子朝着太后的寿德宫走去，正想要追上去说几句话的时候，却瞧见原本应该已经跟着惠妃离开的沈苍梧却再一次折回来，也向着寿德宫走去。 “姑娘，我们现在出宫么？” 周凌若的侍女问着身边神色不善的大小姐。 “出什么宫！”周凌若抬手，就对着身边的丫鬟一个巴掌扇了上去，“还不快跟上去看看，我倒要知道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丫鬟们面面相觑，被打的那个丫鬟捂着自己的半边脸颊一脸地无辜。 “可是小姐，右相大人——”那丫鬟还想着再劝，结果话音还没完全落下，周凌若的手就又一次抬了起来，吓得她赶紧闭上了嘴。 “走！” 周凌若等着前头的沈苍梧走出去一段距离后，这才带着人跟上去。 带着小安子走在最前头的云溪，眼看着寿德宫就在前头几步之遥，却突然感觉到后面有人拉住了自己。 第115章 两幅面孔 “什么人！” 云溪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才发现原来就是沈苍梧。 这个人明明落了水，身上的衣服都还是湿的，不去惠妃宫中换衣服，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见过九殿下。” 偏生他的身份在这里，不管是云溪还是小安子，见到他都得先请个安。 “你跟我来。”沈苍梧拉着云溪就要走。 云溪自然不乐意就这么被他带走，结果男女之间的力气差异实在是太大，她根本就站不住，只能被他带走。 边上的小安子也只能看着，让云溪自求多福，而帮不到她什么。 “别拉拉扯扯的！”云溪被沈苍梧带到一处墙角，等到他终于收了力，云溪才成功挣脱。 结果，刚甩掉他的手，沈苍梧整个人便踉跄了一番。 云溪下意识伸手就想要去扶，但是转念一想，这除了让沈苍梧更加变本加厉，实在是没什么效果，便立即收回了手，假装自己并没有看见，甚至还后退了两步。 沈苍梧自然看见了云溪后退的脚步，他自嘲地笑了一下。 “如今你是太后身边的人了，找到了新的靠山，就准备把我这个老的靠山一脚踢掉了，是么？” 沈苍梧这样说着，听在云溪的耳朵里，便觉得万分奇怪。 这东西，如何会跟靠山扯上关系。 “九殿下这可就是说笑了，你何时成为过我的靠山？” 云溪的这一句质问，让沈苍梧的脸色一变。 “所以你就是觉得，一直以来都是我忽视了你，我没有保护好你，我没有注意到你的需求，所以你现在才跟我闹别扭，不管是说离开我也好，离开京城也好，都是因为这个原因，是不是？” 沈苍梧的话，让站在一旁的云溪更加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云溪甚至都因为无语而气笑了，“沈苍梧，你搞清楚，我想要离开京城，离开你，跟你前面说的这一些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我不想过笼中鸟的生活，我绝不可能成为那种生活在后宅里天天要勾心斗角的女人。” “可是——”沈苍梧还想要再说什么，眼角余光却敏锐地瞥到了不远处的墙角，有一个一闪而过的红色裙裾的身影。 他当即停了下来，转过身朝着那个方向大吼，“出来！” 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周凌若深吸一口气，从藏身之处走出来，看着沈苍梧，和边上一脸震惊的云溪。 “周姑娘？”云溪没想到周凌若会在这里。 堂堂右相的胞妹，好歹也算是这京城之中最为煊赫的高门贵女，如今却在这宫中做偷听墙脚这一类无聊的事情。 云溪只觉得有些可笑。 “九殿下，好巧遇见了你和云溪姐姐，我的侍女说去皇后娘娘那儿帮我取点东西，让我先去宫门口等着，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就迷路来到了这里。” 周凌若袅袅婷婷地走过来，在沈苍梧的面前停下，盈盈一礼。 “周姑娘只怕是不知道，寿德宫在宫宇的西北角，出宫门则是在东南。”云溪冷不丁地点出了方向，就差明说让周凌若别再演戏了。 可惜—— 她早就见识过了周凌若这脸皮厚的模样，她的这几句话对周凌若而言，根本就毫无伤害。 “是么？我真的是不清楚呢，毕竟我来宫里的次数也不是很多，不知道九殿下是不是方便带我出宫？” 周凌若的目标倒算是一直都很明确，就是冲着沈苍梧来的。 “周姑娘，御医的吩咐你怕是忘了，我这旧伤还没有好全，实在是不方便带你出宫，要不这样，我去前头为你寻一侍卫，让他带你出去。”沈苍梧一眼就看穿了周凌若的想法，只是没想到，这都已经明里暗里拒绝了那么多次了，这个女人还是不肯死心。 云溪便在一旁看着，只当是看一场大戏。 毕竟，沈苍梧的戏可不是随时随地就能够看见的。 “九殿下难道就这么讨厌凌若么？”周凌若这水平也是数一数二的。 见客气礼貌的来不了，就直接来个软的。 才抽抽了几下鼻子，这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流了下来。 云溪真的就差给周凌若鼓掌了。 这个女人，实在是刷新了云溪的认知。 “九殿下这府里一直都缺个正妻，不如就考虑考虑周姑娘——” 云溪见周凌若演着戏实在是怪累的，就直接帮她挑明了。 沈苍梧闻言，眼神瞬间就冷了下来，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云溪。 云溪被他盯得有些害怕了，张了张嘴就想要开口解释，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沈苍梧突然“噗——”得一口，吐出了献血来。 “九殿下！” 周凌若这下是真的吓坏了。 没等他们有其他的反应，沈苍梧已经两眼一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这——”云溪眼看着他倒下去，伸手想要去扶他，可实在是扶不住。 不远处的小安子一直在观察这边的状况，眼见着沈苍梧就这么倒下去，吓得他也差点魂飞天外了，没等云溪吩咐，小安子就已经跑到了寿德宫里先去叫人。 寿德宫的丫鬟和太监们赶紧出来，七手八脚地抬起沈苍梧，就往寿德宫里送。 云溪也本想跟上，却又一次被人拉住。 看都不用看，就知道一定是周凌若。 “周姑娘还有什么事么？难不成是想要让我送你出宫？” 云溪一旦烦躁的时候，这讲话显然是更加不留情面。 “你和九殿下，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待你如此不同？”周凌若的眼神也冷下来。 沈苍梧不在这里的时候，周凌若果然是演都不准备演了。 “周姑娘刚刚应该听见我说什么了，我还劝九殿下娶周姑娘为妻呢，我跟九殿下能是什么关系？周姑娘别想多了，既然周姑娘一心想要嫁给九殿下，那不如回家同你的兄长商量商量看如何得手呢，至少别在用故意落水这样的招数了。” 云溪特地在“故意”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听起来，更是满满的嘲讽。 她甩开周凌若，快步朝着寿德宫走去。 第116章 谁来照顾？ 沈苍梧吐血晕过去被抬进寿德宫的事情，在极短的时间内，就传遍了整座后宫。 惠妃带着沈风逸急匆匆的过来，一眼就见到了正站在太后身边的云溪。 “啪——”地一声，在众人都未曾反应过来的时候，惠妃就已经一个巴掌甩在了云溪的脸上。 “母妃！” “惠妃！” 沈风逸与太后异口同声地，一个是惊讶，知道是生气。 “你怎么如此随意动手，哪里还有一点一宫主事的样子！”太后让云溪站得离惠妃更远一些，“不分青红皂白，哀家看，你这协理六宫之权，只怕——” “太后！”惠妃没想到这件事能那么严重，赶紧跪下，“臣妾也是心疼小九，贵妃姐姐去得早，小九在这宫中唯有臣妾这么一个依靠，许多事，臣妾不能眼看着他沉沦下去，而不加以制止，这个女人如今已经在太后娘娘的身边却仍然能让小九病成这个样子，臣妾也是怕日后去了地下，无面目见贵妃姐姐！” “惠妃，越说越混帐了！”太后继续斥责，但是语调已经明显软化了下来，“行了，在小九醒来之前，就先在哀家这里休息。” “可是太后——”惠妃还想要再说什么，却被太后阻止。 “行了，你也来了这一趟，去看看小九。”太后示意云溪跟着自己走，把地方留给惠妃和沈风逸。 云溪垂着头，听话地往外走。 然而—— 就在她即将踏出门口的那一刻，一直昏迷的人却突然说话了，“云溪！云溪！你回来！” 喊的，又是云溪的名字。 沈苍梧并未醒来，看来是在昏迷之中还梦见了这个女人。 惠妃听了更加皱眉。 真是个劫难。 “想留下么？” 太后扭头，问云溪。 云溪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这是你自己选择的，那从现在开始，在小九病好之前，你都不用来哀家跟前伺候了。惠妃，你过来，哀家有些事同你商量。” “是。”惠妃擦了擦些微溢出眼眶的泪水，拍了拍沈风逸的肩膀，自己先跟着太后出去了。 云溪走上前来，拿起一旁的面巾，打湿了之后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沈苍梧的面庞。 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这样的场景似乎就像是回到了从前还在梅家庄的时候。 “云溪。”沈风逸在边上开口，“你对我九哥，到底存的是什么心思？我派人去梅家庄调查过，他们都说，你在梅家庄的时候虽然平时都不声不响，但是大家都看得出来，你就是对我九哥心有爱慕之意！” 沈风逸这话一说出来，对于云溪来说，却更是觉得讽刺。 大家都能够看出来的心悦之意，偏生那时的他，眼中就只有梅凤栖。 或许，如果沈苍梧真的只是如在梅家庄那时一样，一辈子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护院，那或许，他们这一辈子也就这样过去了。 偏生他是落难的皇子，偏生他又想起了一切。 命运似乎总好像在与他们开玩笑。 “从前爱，现在不爱了，这很不好理解么？十四殿下。” 虽然喊一声“十四殿下”，但是是个人都能够听出来这其中的敷衍。 沈风逸也懒得在这种事情上再和云溪计较。 他只是继续说下去，“我自然是不信，如果你从前爱我九哥，那么现在就应该依旧还是爱着他，只不过是因为你觉得他从前对你不理不睬，对你不起，所以你才要拿捏作态，让他来哄你追你，我告诉你云溪，你这样的手段对一般的男人或许还有用，可我九哥是皇子，还是父皇寄予厚望的皇子，以你的身份，根本就不可能嫁给我九哥当正妻，所以你不用妄图通过太后娘娘来达到你的目的。” 原来，在沈风逸的眼中，云溪是这样的人。 云溪浅浅一笑，她将手中已经半干的面巾扔到一旁的水盆里，看着水面一圈一圈地荡漾开了水花， “十四殿下多虑了，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云溪起身，觉得自己如果再继续跟沈风逸待在同一个空间里的话，只会让自己更加头疼，便想着出去透口气再回来。 “你去哪里！”沈风逸阴魂不散的声音紧追在她的身后，“你刚答应了太后娘娘要照顾九哥，呢不能说话不算话！” “我自然不会说话不算话，不过既然十字殿下这么不想看见我，那我就先离开，等十四殿下在这里待够了，我再回来。”云溪此时是一点都不打算再惯着沈风逸，说出来的话让沈风逸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 “你——”他抬手，指着云溪，正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听见躺在病床上的男人依旧在不停地梦呓。 睡梦之中，喊的依旧是那个女人的名字。 沈风逸完全败给了沈苍梧，只好按捺下心中的不耐和怒火，“好，你留下照顾我九哥，要是让我知道你有所懈怠，我一定不会轻饶了你！” 撂下狠话后，沈风逸恨恨地离开。 临走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望见云溪坐在床边，凝视着沈苍梧的样子，心中暗骂，也不知道云溪是给九哥下了什么迷魂汤，居然让他魔怔成这个样子。 也不知道太后喊了自己的母亲去大殿聊了什么，最好是能让云溪离自家九哥远远的，这一辈子都不再见面才好！ 云溪自然不知道沈风逸心中的这些小九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躺着的男人。 脑海中，逐渐浮现起从前那些快要被她遗忘的岁月。 梅家庄的小院里，晚上，她正坐在灯前，就这微弱的烛光，替沈苍梧缝补着身上的褂子，突然，她的心里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一个不小心，这针就刺进了她的手指。 没有来地心慌。 她忙将手指放进嘴里，想要将伤口处冒出来的献血吸干净。 心里总是觉得不安生。 也就是在这时，小院的门突然被人急吼吼地推开。 “云溪！”是庄子里的其他护院在喊她，“这小子又受伤了，你快开门！” 第117章 病中温情 云溪赶忙去打开房门，那抬着沈苍梧的其他护院们赶紧将他抬到了床上。 她的视线被几个人高马大的护院们挡住，只能够看到一滴一滴滴落在地上的血迹。 她有些害怕地攥紧了拳头。 “三姑娘今天非要去骑马，但她御马技术实在是不纯熟，眼看着就要被马摔下来，这小子就扑上去护住了三姑娘，自己被狠狠地甩到边上，正好有根树枝在那里，好死不死地就给这小子肚子上捅了个窟窿，已经让大夫给他上过药包扎过了，但是还是得小心，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 护院们个个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原本以为已经尽量挑不让人担心的话来告诉云溪了，可是没想到他们这话音落下，云溪还是红了眼眶。 他们最不会应付女人哭。 一见云溪这眼泪就要落下来，赶紧开口，“那这小子就交给你了，明天我们还要开工。” “几位慢走，多谢几位送他回来。”云溪有礼有节地将人送出门口。 待他们都走远了，云溪这才关上门。 病床上的男人已经昏迷，但嘴里仍旧念念有词。 云溪走上前去，坐在床边，以为他是口渴想要喝水，可当她俯身细细去听的时候，才听见他其实喊的—— “凤栖……” 是三姑娘。 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他的心上人。 那时的她，与他成婚已经又多久了呢？ 半年？还是快一年了？ 她已经记不清了。 那些在梅家庄的岁月，就如同那些逐渐东去的流水一般，消逝之后再也不会回头。 “云溪……云溪……” 一模一样的场景，如今他喊的，是她的名字。 曾经的她多希望能够听见，如今的她却已经毫无所求。 “沈苍梧。”她回应着他的呼唤，“我留在宫中，说实话确实是为了你，我若是不知道你如今在前朝后宫的处境，或许我真的可以一走了之，可既然我已经知道了，我就会帮你。” 这是她的真心话。 “至少，如果一定要在你们这些皇子里选一个继位的话，我会选你。” 不为别的，论文治武功，如今她所见识过的诸位皇子里，自然是他。 “真的？” 就在云溪以为沈苍梧在昏迷中肯定听不见的时候，却听见了他的呢喃低语，是在问她。 她一抬头，便对上了他的视线。 “你——” 云溪惊讶之下，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起身想要逃。 却没想到沈苍梧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明明是在病中，却还是要这样努力。 就好像如果这一次放手了，那就再也抓不住她一般。 便是这拖拽之下，病中的人差点被云溪给带到翻下床，好在云溪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为什么要这样？” 云溪摇头。 “不为什么。”沈苍梧见云溪肯为她停下，眼神瞬间就亮了起来，他将云溪朝着他的方向拉，知道云溪顾忌他身上的伤，最终都还是不会拒绝的，“我不想让你离开，就这样静静得陪着我，好不好？如果我说话让你不高兴，那我可以不说话。” “你——” 这一次，是轮到云溪无语了。 “只有这一次。”云溪最终还是如沈苍梧所料的那样，妥协了。 沈苍梧紧紧地攥着云溪，伸出双臂将他整个人都圈在自己的怀里，又将脑袋靠上去，枕在她的腿上，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云溪无意识地接触到了沈苍梧的肌肤，却觉得滚烫异常。 突然想起来白日里御医在湖边曾经嘱咐过的话。 晚上这高热果然是起来了。 好在这太后宫中准备的东西还算完备。 云溪努力地在不动自己身体的情况下，伸手去够那另一块垂在脸盆边缘的面巾，小小地浸湿之后，开始给沈苍梧擦拭身体。 她的手，从沈苍梧的衣领口伸进去。 沈苍梧非但没有阻止，反而还换了个姿势，以便云溪更好地“为所欲为”。 她垂眸，望着沈苍梧因为高热而逐渐发红的双颊，轻轻叹了口气。 照顾到了后半夜，云溪终于等到了沈苍梧身上的高热褪去，这才安心阖上了双眼。 云溪是被小安子给喊醒的。 她醒来的时候，没想到自己竟然是躺在床上。 “云溪姐姐，殿下人呢？” 小安子一脸焦急与震惊。 云溪刚睡醒，脑子也是一片空白，努力回忆了一下昨天晚上睡着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左思右想，也是沈苍梧枕在自己的腿上睡着了才对。 沈苍梧人呢？ “御医在外头候着呢，要给殿下诊脉。”小安子说明了原委，看着云溪这一脸状况外的样子，小安子也有些无奈，“要不，把寿德宫里的丫鬟和侍卫都派出去找找？” “不必找。”云溪摇头，“他又不是什么三岁小孩子，怎么可能会在宫里走丢，八成是早就醒了，没有惊动任何人自己先回去了，或者去惠妃娘娘宫里了。” 云溪起身，对小安子的话不以为然。 小安子见云溪是这个态度，也相信她足够了解沈苍梧，毕竟这俩的关系，经过一个晚上的传言发酵，在整个宫城之中，可以说是人尽皆知。 谁能想到曾经九殿下的近身侍女，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太后眼前的红人。 这招一出，那些人精们自然都猜出来了，在这一场夺嫡之争中，太后到底选择了哪一边。 云溪出门，就碰见了在外头候着的太医。 太医正好接到自己徒弟的最新消息，说沈苍梧已经回了惠妃宫中，自然也就紧赶慢赶地朝着惠妃宫里去了。 “云溪姐姐。”另有一个丫鬟来找云溪，“太后娘娘命你梳洗完毕后去见她。” “好。”云溪应下。 其实她根本就用不上如何梳妆，只是简单地洗了把脸之后，又给自己捯饬了一番随性的发髻，便这样去见太后了。 只是让云溪没有想到的是，在这殿中坐着的，可不只有太后。 皇后与惠妃也都在。 “母后这是不是就偏心了，右相胞妹如此好的家世背景，就许给小九，那臣妾的老八可就没这个福气了。” 第118章 定下婚事 云溪向着太后身边的位置走去，才走到一半就听见皇后的话。 原来这一大早这么热闹，就是来给沈苍梧议亲的。 可惜—— 是给沈苍梧议亲，可他本人却没有到。 “皇后娘娘想要让老八娶到周家姑娘，那也得看看人家周家姑娘是不是愿意，昨日里周家姑娘落水，是小九相救，这救命之恩，周家姑娘也愿意报答，昨夜右相连夜上表想要成两家之好，以圆周家姑娘多年的愿望，皇后娘娘怎么如此不愿意成人之美呢？” 惠妃坐在皇后的对面偏下首一些的位置，说出来的话倒是全然没把自己当成是一个下位者。 “惠妃妹妹，你既然说了是救命之恩，这便不是男女之情，更何况，咱们在这里商量小九的婚事，可有问过小九的意见？我可是记得，昨日里周家姑娘自请了许多次照顾小九，都被小九拒绝了。” 这样的场面在云溪的眼中，只觉得有些微妙的好玩。 论亲疏远近，那么绝对是惠妃希望沈苍梧的日子能够过得更好。 可眼下，单单在九皇子妃这一件事上，倒是皇后的想法更对沈苍梧的心思。 “那简单，这件事问问云溪便可。”太后突然开口。 云溪没想到这事情居然还会牵扯到她，愣了一下。 惠妃与皇后也十分不解，但都没有开口，而是等着太后继续说下去。 “云溪，你与小九也算是旧相识，他喜欢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你觉得周家姑娘与小九，是否相配？” 太后威仪万千，这一个问题下来，便让云溪心头微震。 其实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云溪怎么想并不重要，关键是，太后想要听到什么样的回答。 所以，云溪点头，并且开口，“周家姑娘性子活泼，又主动，与九殿下十分相配。” 此话一出，皇后即便是努力忍住，这眼底的不屑神情都流露了出来。 惠妃松了一口气。 倒是太后，并没有什么神态上的变化，仿佛一切都尽在她的掌控，她很清楚，云溪会给出什么样的回答。 大家都是聪明人。 否则的话，她也不至于真的把云溪留在自己的身边。 一个蠢人，是没办法在后宫这夺嫡的名利场里生存下来的。 “既然云溪都这么说了，那这事情，就这么定下来吧。” 惠妃生怕云溪后面又多说什么，想要赶紧趁热打铁，把这个事情就这么确定下来。 皇后见状，赶紧再插一句，“臣妾想着，这件事，还是得问问小九自己的意见吧？” 以沈苍梧如今表现出来的对周家姑娘的态度，只要一问他的意见，他必然是会拒绝的。 然而—— 太后还有其他的招数等在后面。 “云溪，你跟惠妃过去一趟，你来问小九的意见。” “这——”皇后差点就拍案而起了。 让云溪去问？ 那就算是为了自己，云溪也会逼着沈苍梧答应下来。 沈苍梧如今对云溪的态度如此亲厚，摆明了就算委屈自己都不会委屈这个女人。 太后还真是—— “怎么？皇后有什么想法么？”太后眼眸一扫，这难言的压迫感就如此涌上心头，皇后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低头闭嘴。 “好了，那这件事情就这么办，云溪，你去吧。”太后对着云溪摆了摆手，示意她跟着惠妃去。 “是。”云溪应下。 惠妃见好就收，立刻起身，“太后娘娘好好休息，臣妾告退。” 皇后虽然气得牙痒痒，可也无奈，只能眼睁睁得看着云溪跟着惠妃离开。 如果沈苍梧这边没有办法阻止，那就只有从周家入手了。 惠妃所居住的明慧宫，离太后的寿德宫，走路不过就半盏茶的时间。 一行人还没进得大门，就已经听见了里头传来的沈风逸的声音。 “九哥，御医都嘱咐了要你好好休息，你现在练剑做什么？” 惠妃一听，这还得了，立刻快步走了进去。 “小九！” 惠妃柳眉倒竖，望着庭院中的人。 如今已是秋日。 秋风萧瑟。 明慧宫的院子里，种了许许多多的枫树。 枫叶如火，随风飘落。 不少叶子都被剑气搅地粉碎，当沈苍梧停下来收剑入鞘的时候，那些被搅碎的落叶再度纷纷扬扬地落下来，落在他的肩上、地上，更是衬托地他整个人英武不凡，就如同出鞘的利剑一般。 他扭头望过来，许是没料到会在惠妃的身后看到那个女人。 ——云溪。 “她怎么来了？” 明明都对视了，却不说一声“你”，而是对着惠妃问一句“她”。 实在是别扭地可以。 沈风逸见到云溪更加没有好脸色，觉得这个女人实在是阴魂不散。 “云溪姑娘是奉了太后娘娘的命令，来问小九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惠妃拍了拍云溪的肩膀，示意她走上前去。 “什么事？”沈苍梧的视线，再一次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云溪紧咬着下唇，给自己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这才迈开步伐，坚定地走到她的面前，用了全场几乎所有人都能够听见的声音，开口问他，“太后娘娘派我来问问九殿下，周家姑娘与九殿下十分相配，九殿下可愿娶她为九皇子妃？” 这问题一出口。 全场目瞪口呆。 连沈风逸也是如此。 气氛陡然间凝滞起来。 刚刚已经飘然落地的火红如血的叶子们，在此刻显得更加刺眼。 “你——”沈苍梧的拳头攥紧了又松开，脸色青筋暴起，可以看出来是在努力地按捺住内心的波动，“你——就为了来问我这个？” “是。”云溪的眼神越发坚定，“我只是需要殿下给我一个答案，这样我就好回去给太后娘娘复命。” 在这宫中，其实走这一趟，不过是走个流程。 大家都很清楚。 这件事的结果，早在云溪踏出寿德宫前的时候，就已经有了。 “云溪，你就这么想把我推给别的女人？” 然而—— 沈苍梧从来都不是那个真的会这样被随意摆布的皇子。 即便站在他对面，问他这个问题的人，是云溪。 第119章 被逼答应 宫中之人，经过昨晚传出来的故事，早就都已经明了云溪与沈苍梧的部分过去。 只要不是瞎子，也都能看出来，沈苍梧如今对云溪的情意。 “殿下的答案是什么？”云溪继续追问。 她依旧恪守着宫女与皇子之间的礼节，没有与他对视。 即便是对视了，只怕如今的云溪也没有办法去直面沈苍梧眼底那些不知名的情绪。 “好——”沈苍梧只答了一个字，还拖长了尾音，“云溪，你如果想要我答应，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没想到这件事绕来绕去，最后还是绕到了云溪的身上。 惠妃没有多想，见沈苍梧有答应的可能，赶紧应声，“小九，你想要提什么要求？尽管提。” “哦？”沈苍梧闻言挑眉。 沈风逸太过了解自己的九哥，料想这条件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拼命给他的母妃使眼色，让他的母妃赶紧闭嘴。 不过，惠妃显然是被近在咫尺的结果给冲昏了头，根本没有注意到沈风逸的眼神暗示。 见沈苍梧第一时间没有回话，惠妃还要催促两句，“云溪，来你说，小九说的，行不行？” 云溪这一次，终于抬起了头。 其实根本就不用看沈苍梧的眼神，云溪都已经能够感受到落在自己头顶那道炽烈且带着恨意的目光。 为什么会有恨意？ 大概是觉得云溪坚持要把他推给别的女人。 一颗真心喂了狗。 云溪想，自己从前看他心中眼里就只有梅凤栖的时候，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如今，也算是天道轮回。 “殿下请说。”云溪顺着惠妃的话接下去。 沈苍梧冷笑，“如果我说，要你同时入府呢？” 此话一出，底下的丫鬟和太监们都大吃一惊。 惠妃更是愕然。 沈风逸一脸“早就知道”的表情。 唯有云溪，眼神冷下来，向后退开，流畅得跪下去，“还请殿下收回成命。” “若我偏不呢？”沈苍梧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云溪拒绝了。 每一次提起，她总是这样的反应。 旁人将嫁进九皇子府的机会视作是一步登天的绝佳机会，可眼前的这个女人，从她还是梅家庄家生子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拒绝他。 “如果殿下一定要娶，那我就只能一头撞死在这大殿之中，殿下大可以带一具尸体回去。” “放肆！”沈风逸赶忙斥责，厉声呵斥，生怕云溪之后又说出什么骇人听闻的话来，回头见沈苍梧的脸色十分不妙，他赶紧开口想劝，“九哥，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云溪，她的性子就是这样，说什么都是开玩笑的，你别——” “好啊——我倒要看看，我能带一具怎么样的尸体回去……” 话赶话，居然赶到了这里—— 就连惠妃，听着都有些害怕了。 这大好的喜事，怎么聊着聊着就成了晦气的白事。 “云溪，好好跟小九说话！”惠妃依旧还是选择斥责作为宫女的云溪。 云溪却并没有什么反应，她只是静静得看着沈苍梧。 刚刚沈苍梧的话在她的脑子里转了一圈。 她知道这些话都是气话。 可这些气话，也不是随随便便能说的。 既然沈苍梧说了，那就要让他看看这些气话的后果。 “云溪……”惠妃见云溪久久没有再开口，才刚喊了她一声，便只见得眼角余光似乎有一个白色的身影一闪，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惠妃大感不妙。 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抢先一步跑了过去，直接拦腰抱住了女人。 “你干什么！” 声音是沈苍梧的，又急又气。 云溪一扭头就看见近在咫尺的沈苍梧，他此刻的表情已经不见了恨意，只剩下了后怕。 毕竟刚刚云溪离那根柱子的距离，不过也就只有一步。 但凡沈苍梧的动作稍微再慢一点，她就会直接血溅当场。 这样的结果，根本就不是沈苍梧想要看到的。 他说那些话，只是想要试探云溪。 结果这个女人，居然真的敢—— “敢问九殿下，还要让我同日入府么？”云溪从沈苍梧的怀中退出来，整个人冷静得可怕。 反倒是向来清冷自持的九殿下沈苍梧，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人，终究还是为了一个女人的生死而慌了神，显得狼狈不堪。 经此一事，所有人都知道。 尽管沈苍梧并不能够将云溪娶回去，可是九殿下此生，至少是此刻，最为喜欢的人是云溪。 “滚吧。” 沈苍梧到最后，也只是说了这么两个字，便让云溪离开了。 云溪同在场的其他人都见过礼之后，最后向沈苍梧行了屈膝礼，还要不忘加上一句，“祝九殿下与周姑娘百年好合。” 这话落在沈风逸耳中，他都很害怕沈苍梧当场就会把这个女人掐死。 不过转念一想，沈苍梧肯定是不舍得的。 云溪离开惠妃的居所，独自朝着寿德宫而去。 半路好巧不巧，正好撞见了沈知行。 “八殿下。” 云溪见避不开，也就只好行礼。 沈知行黑着一张脸，本就不高兴，认出云溪的第一眼，便勾唇冷笑嘲讽，“这不是云溪姑娘么？怎么？在太后宫里当差才当了一日，便忍不住来惠妃娘娘这儿找小九了？” 跟在沈知行身后的一大帮人，这个时候都忍不住掩嘴偷笑。 云溪想着，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 满脑子都是底下的那些事情。 “八殿下，太后今日要去法华殿静心礼佛，奴婢若是去得迟了，只怕是不好。” 既然是搬出了太后，沈知行倒是也不敢如何。 他上前一步，离得云溪更近了一些，“云溪，你最好给我记着，别想着在宫里帮小九做什么事情，你根本没有这个能力，我也是好意提醒你，不想看着你这么一个聪明的丫头，就这么被小九带到沟里去。” “多谢八殿下关心。”云溪屈膝一礼，随后离开。 等走出去十几步的距离，云溪还是能够感受到身后那一道不怀好意的视线。 第120章 果子有问题 寿德宫中，太后才刚听完其他人汇报完在惠妃宫中发生的事情，正巧云溪就回来了。 “太后娘娘——”云溪刚想行礼，就被太后抬手阻止了。 “这次你能够让小九乖乖听话，也算尽力。”太后这一句话，就让云溪知道，那惠妃宫里传出来的消息，比她走得都快。 “是奴婢分内之事。” 只有在感受到危机与有许多外人在场的时候，云溪才会自称一句“奴婢”，这当然也是太后给的权利。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太后一摆手，还是把大殿之中的其他人都给赶了出去，只剩下云溪。 这也就意味着，她又要与云溪说些重要的话。 “你回来的路上，可有碰到什么人？” 太后既然问出了这个问题，那就说明她肯定知道自己在回宫路上，偶遇了沈知行。 明知如此，却没有点出来，还能是因为什么，无非就是想要来试探她的忠心。 她来到太后的寿德宫不过三日的时间，就已经连着被试探了不下五次。 到底还是后宫之中的权力斗争，果然想要成为心腹，从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回禀太后，奴婢遇见了八殿下，还听八殿下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云溪自然是将那些话一一回禀，反正在太后听来，沈知行说这些混账话估计也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果然都是些混账话！”太后的反应一如云溪所料，“沈知行之所以如今能够在后宫之中如此嚣张，想必你也明白其中的原因。” “是，太后娘娘。”云溪回答，“八殿下是皇后唯一的儿子，自然深受后族的庇护。” “没错，那么哀家再问你，你觉得哀家为何要留你在哀家的身边？” “宫中之人如今多少都知道一些奴婢与九殿下曾经的关系，太后娘娘愿意让奴婢留下您的身边，也是为了告诉宫里的人，九殿下也有参与夺嫡的资本，因为太后娘娘是选择站在他这一边的。” 若论起后宫所支持的势力来，沈苍梧的背后，如今有太后和惠妃，比起沈知行背后的后族，之多不少。 “你确实是个很聪明的丫头。”太后点点头，给出了自己的评价，“所以，你既然已经留在哀家的身边，便要事事小心，虽然在这后宫之中，必不可少得会牵扯到后妃们的纷争，可也要学会明哲保身，不然的话，你想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做成，自己就先死了。” “多谢太后提点。”云溪垂眸。 她太明白太后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这也让她想到了今天在长街之上，曾经遇见过的丽嫔。 小安子给她的评价是，是一个心直口快的女人，可在后宫之中树敌无数。 “好了，下午哀家去法华殿礼佛，你就在外头帮哀家打发那些来请安的，也就不必在哀家身边跟着了。”太后的试探结束，便给云溪继续安排了差事。 “是。”云溪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暂时还算是安全过关。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才刚坐下准备喝口水，就听见外头有人敲门。 云溪一抬头，就认出了是小安子。 “小安子，你怎么来了？”云溪对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太监，还算是观感不错，至少能够在太后跟前做事，不管是脑子还是眼睛，那定然都是一流的。 “来给云溪姐姐送些好吃的。”小安子端着一碗红色的果子过来，“这是丽嫔娘娘宫里送来的，说是丽嫔娘娘的母亲进宫，给大家伙带的家乡特产，丽嫔宫里的人吃不完，就送了一部分过来——” “这是什么果子？” 云溪抓起其中一个看了看，色泽鲜艳，在阳光下都还能够看出璀璨的金色绒毛。 不知为什么，这果子在云溪的眼中，有些好看得太过诡异了。 “据说是南疆的水果，叫什么虹梅果。”小安子说着，便要从碗里拿了一个来吃。 就在这个时候，云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居然在这果子之中看到了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她一抬手，立即将小安子就要送进嘴里的果子打掉。 果子掉到地上，突然之间凭空爆开。 鲜红色的汁液飞溅，然而就是在这鲜红汁液的中间，有一个通体泛红的小虫扭动了几下，随后在太阳光的照射下便开始冒起了白眼，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了，仿佛是化成了一滩血水，直接与那果子的汁液混在了一起。 “呕——” 小安子看到了这一幕，一个没忍住就直接扶着边上的柱子开始呕吐起来。 云溪一边帮小安子顺气，一面将他手中的那一碗果子尽数倒在了地上。 相同的事情再度发生。 “云溪姐姐，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也太可怕了！”小安子在云溪的反复安抚下，这才冷静了下来。 “我也不知道。”云溪摇头，但是脑子里已经警铃大作，“快，去看看丽嫔宫里的人还给哪些人送了，赶紧过去让他们都别吃——” 云溪这命令一下，小安子强忍住刚刚还没有恢复过来的惊吓状态，立刻往丽嫔的宫里跑去。 然而—— 不等小安子将这消息传出去，这丽嫔宫里就已经出了事。 “啊——救命啊救命啊！” 丽嫔所居的寝宫宫门口，受到惊吓的侍女们慌慌张张得跑出来，他们的身后，还跟着另一群神志不清的人。 上一刻都还是在一起侍奉丽嫔的人，下一刻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一样，根本毫无神智，只知道不停地追人，一旦追到了人，就要张嘴咬下去，而被咬的人，很快也会跟前面那些攻击人的人一样…… 这样骇人的场景，居然发生在了宫中—— 小安子才刚跑到长街的拐角处，结果迎面就撞上了逃命的丽嫔宫中人，正在互相吆喝着周围长街上的人别发呆，赶紧跑—— 宫中的侍卫们终于也听说了这边发生的事情，纷纷带着刀赶过来查看情况。 禁卫军胡统领尽管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可是当看到这黑压压一片人从长街上冲过来的时候，还是觉得握着刀的手掌，沁出了冷汗。 第121章 冲着太后来 然而，这些仿佛是被什么的东西控制了一般的人群，直接冲过来的时候，便是挥刀看见砍断他们的手脚，他们也依旧会继续冲上来撕咬，就好像是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知觉一般。 “小心！不要被他们咬到！” 几个逃出来的宫人纷纷喊着提醒禁卫军。 其中有几个禁卫军看着实在是觉得太可怕，一下子有些腿软，就被那几个失去了神智的扑倒，狠狠地撕咬。 惨叫声立即响彻了整座宫城。 云溪听见声音的时候，那帮人已经退到了寿德宫门前。 “怎么回事？” 出来查看情况的云溪，见着这两边的人在这里对峙，当即皱起了眉头。 小安子躲在人群中，见着云溪出来，赶忙跑过去，“云溪姐姐，快点关上宫门，去里头躲着，这些人都吃了果子，跟疯了一样，见人就咬！” 这—— 云溪一愣。 就在这愣神的功夫，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变故，刚刚还冲着禁卫军而去的那些没有神智的人，立刻调转了方向，直接就朝着寿德宫而来。 太后正在几个丫鬟的陪同下，戴着需要敬香礼佛的东西从里面走出来。 “别出来！” 云溪大吼了一声，吓到了太后和她身边的宫女们。 然而——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这寿德宫的大门就已经被这些失去了神智的人给踏破，如潮水一般，朝着站在庭院之中被吓得有些挪不开步伐的人冲去。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保护太后！” 胡统领当先也冲了上去。 云溪立刻跑到太后面前，长开了双臂，想要护住她。 那些冲过来的人，甚至连眼珠子都已经成了血红色。 让云溪一下就联想到了丽嫔宫里送来的那些果子—— 果然是那些东西的原因…… 几个念头在云溪的脑子里转过了一轮，不管后续要如何处理，至少眼前这一关先需要过去…… “小安子！去小厨房拿火把来！” 云溪也不知道火把是不是有用，但是她的父亲在她小时候曾经告诉过她，山上的猛兽多半都是怕火，如今在这宫中这些神志不清的人，只有攻击的本能，与一般野兽，只怕也是无异。 “来了来了！” 小安子拿着火把，从小厨房里冲出来，直接就朝着那一群失去神智的人丢过去。 火焰所到之处，那些人果然都思雅着嗓音吼叫了几句，随后便往后退了开去，尽量避开火焰灼烧的范围。 “他们怕火！” 胡统领也看见了，当即就下令自己的手下也趣多多准备火把。 “都别忙，去请铁面军来！”太后临危不惧，知道这些东西光是靠着胡统领和他手下们的刀剑是断然解决不干净的，除了火把，还得有铁面军这样的正规军加入，才能处理这大规模的异变。 去传召铁面军的人很快就跑了出去，只不过，从后宫跑到皇上所办公的御书房，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这火把准备地再多，也总有用尽的时候。 如果不是怕在这寿德宫内引起大火，真是希望直接把他们一把火都给烧了。 “胡统领，我有一个办法。”云溪眼珠子转得飞快，“我记得，寿德宫边上，有一处独立的院落，常年都没有人居住，对吧？” “是。”胡统领戍卫宫城数十年，对这宫中的建筑格局自然也是清楚地很，“只是……” 他后面还有话，原本正想要说出口，结果一打眼就发现有一个不长眼的朝着自己冲过来想要撕咬自己，他便直接拔了刀，朝着那人砍了过去，又狠狠地一脚踹开。 “那就把这些人引到那边去关住了，直接一把火烧了。”云溪的话，一边让在场的其他人也都听见了。 太后的面色稍有犹豫，连胡统领也是一样。 “你们有什么顾虑么？”云溪注意到了，只是不明白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他们都还在考虑些什么。 “好，就按照你的想法办。”胡统领在看过太后的意思后，立即答应了下来。 “太后娘娘，他们现在是冲着您来的，就劳驾您跟我们一起走一趟。” 云溪一眼就看穿了这些人在经过寿德宫的时候突然转变了方向的原因，尤其是太后出现之后，他们的攻击性明显变得强了许多。 “好，走。” 太后的身子骨还算健朗，所以即便是陪着这帮禁卫军的人折腾，倒是也成功地把那些被控制的人引到了寿德宫东北角走路几百步的地方。 那其实不是一处院落，而是一幢小楼。 小楼外面，种满了各式各样的凌霄花。 如今明明已经是秋季，可这里依旧是生机勃勃的。 “不是想要抓我么？跟我来！” 云溪走在最后，还要同身后的那些没有神智的人挑衅几句，说完了才想起来现在这些人未必能够听得懂她的话，于是神情又有些挫败，但手上的动作还是没有停。 那些人一踏进小楼，胡统领便在云溪的示意下，关闭了小楼的大门。 “可是云溪姐姐她——” 小安子在外面看着更是着急。 云溪人都没出来呢，怎么能把小楼的门从外面反锁住呢。 “她自然有脱身的办法。” 胡统领也不是第一次认识云溪了。 知道她一定是有办法的，所以在这个时候也就格外信任地按照她的指示来做事。 然而这一次—— 里头的火显然已经烧了起来。 那些失去神智的人似乎是在一瞬间清醒了过来，又很快被夺去了身体的控制权，他们都纷纷来到门边，敲着门想要出来，更有甚者是想要借用体力来压倒这小楼的门。 胡统领自然是不为所动。 可他手底下的禁卫军里有些人可不这么想。 “我们这样见死不救，真的不是在杀人么？”有个不忍心的禁卫军单手碰上了门栓，正犹豫着是不是要拉开的时候…… 天空突然响起了一声鸣镝。 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直接就盯在了那个年轻禁卫军的手边。 “谁都别想动歪心思。” 伴随着鸣镝响箭而来的，是他们已经等待了许久的铁面军。 第122章 接管 铁面军一出场，便立刻接管了这寿德宫外的所有防务。 “如何了？” 铁面军的首领一脸风尘仆仆，显然是刚刚回来不久。 按照原本的安排，铁面军此时应当才刚刚从城外的山上拉练回来，一回到营地，便听闻宫里出了事，便立刻重新集结赶了过来。 胡统领看向边上的铁面军首领，虽然平时是属于两种不同的建制，但是真的到了如今这种需要铁面军这种正规军帮忙的时候，胡统领才算是完全认可了铁面军在京城之中存在的价值。 “有个宫女还在里头，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来，但是里头这些想要冲出来的人，不管他们还能不能恢复神智，本官的想法是，宁可错杀也不要放过，必须得一把火全部都烧了。我们不能拿整座宫城的人来冒险。” 胡统领的话，让边上其他的禁卫军们面面相觑。 肯定是有人不肯认同胡统领的话的，只不过眼下生死攸关，有话语权能够说得上话的，也就只有这么几个人。 “胡统领，你可不能放任云溪姐姐留在里面，她要是出了事，我们恐怕——” 小安子只要一想到现在云溪可能就被这帮不知道有没有恢复神智的人群包围，便觉得可怕万分。 再转念一想，日后若是让沈苍梧知道了这件事—— 那…… “她如果自己能够想办法出来也就罢了，若是出不来，那就不能怪我们了。” 胡统领与铁面军首领商量了一番，最后还是决定按照先前的想法去做。 “可是……”小安子还想要再劝几句，就已经被铁面军的人给一左一右拎着抬了下去。 这座小楼之中，火光冲天。 太后在丫鬟们的陪同下，就在外头站着，看着这冲天的火光，眼神有些复杂。 这里的骚乱很快就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 皇后带着沈知行急匆匆地赶来。 “孙儿救驾来迟，还请皇祖母恕罪！”沈知行这一看铁面军已经完全控制住了现场的情况，这才走到太后面前，跪下请罪。 太后扫了沈知行一眼，勾唇冷笑，“多亏你的铁面军来得及时，哀家才没有被这些突然冒出来的东西给害死。” 明眼人谁都能够看出来，这东西，就是冲着太后来的。 这座后宫之中，如今谁最想要让太后死，答案也是显而易见的。 没了白骨会，便想着用这样的方式，实在是可恶。 沈知行低着头，到底也不敢在太后训话的时候辩驳，倒是皇后这个时候可忍不住了，上前两部，将沈知行护在自己身后，开始辩解，“太后娘娘这话可就说错了，铁面军如今都是在小八的手里，如果不是以为小八得知了消息及时让铁面军入宫救人，您现在只怕也没办法站在这里训斥小八了。” 这听着是解释，但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太后扫了皇后一眼，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不过这地方也倒是可惜了，毕竟当年贵妃妹妹还在世的时候，就住在这里，这么多年了都没有人再来过这个地方，到底是因为皇上始终都有心结解不开放不下，如今一把火烧了，虽然能够抹去这里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可那些想要凭吊贵妃的人，只怕是连个地方都没有了。” 皇后继续阴阳怪气。 铁面军与禁卫军可没时间搭理上层这些人的利益纷争，他们只知道这小楼的门是必须要挡住的。 火势逐渐蔓延开来。 因为这一幢小楼的确是与其他的宫宇都分了开来，所以当这座小楼在火焰中熊熊燃烧的时候，隔壁的亭台楼阁则是完好无损。 “云溪姐姐！” 小安子在外面急地大喊。 就在这个时候—— 在人群的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焦急的脚步声，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便已经有等候灭火的小厮惊觉自己手里拿着的水桶被人给夺去。 “哗啦——”一声，那一桶水尽数都倒在了来人的身上。 “九殿下！” 几乎所有的人都完全愣住。 眼看着沈苍梧就要往里冲，铁面军与禁卫军的人显然都吓坏了。 还有后面匆匆赶来的沈风逸，立即飞身扑了过去，死死地抱住了沈苍梧，绝对不敢让他再往前进一步。 “九哥，你别疯了！” 沈风逸对着沈苍梧大吼。 然而—— 当他抬头对上沈苍梧的眼神时，那一瞬间，他居然下意识地松了手。 那眼神里，半是凛冽，半是警告。 就像是在告诉沈风逸，要是云溪真的在里面出了事，那么这一辈子，他都不会再原谅此刻阻拦过他的这些人。 “九哥，你……”沈风逸摇着头放开了沈苍梧。 禁卫军和铁面军反应过来之后还想要阻拦，结果全部都被沈苍梧扫了一眼之后，便都放弃了接下来的举动。 目送着浑身被水浇透的沈苍梧直接飞身进了那一幢小楼，几乎所有人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外头的吵嚷声其实对里面的人来说，并不能够听得十分清楚。 而云溪在被关在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摸索出了这些失去神智的人，到底是如何进行攻击的。 当她跑到一个角落里躲下，那些原本还紧跟在她身后穷追不舍的“怪物”们，居然全部都安静了下来，开始过起了他们惬意的几乎要变得如动物一般的日子。 只要她完全不发出任何的声音，那些“动物”就根本发现不了她。 只是，此刻对于她来说，最为难受的并不是不发出声音，而是外头的火势越来越大，这浓烟也是越来越多，她如果继续留在这个角落里的话，外头不断涌进来的浓烟也能轻轻松松置她于死地。 就在她脑瓜子疯狂地转着，想要在其中找到什么办法的时候，只见到一个金色的身影从天而降，直接落在了那些神志不清的“动物”所在的阵列之中。 那一刹那，继续所有的“动物”都锁定了目标，朝着沈苍梧冲了过去。 一直躲着的云溪见状，一时之间倒是也不知道该骂沈苍梧足够有这个胆子进来救人，还是他明明伤还没有好，就想着来这里逞强。 第123章 逃出生天 即便是沈苍梧，想要一次性对付那么多的人，还是那么多发狂的人，自然都不容易。 左冲右突之下，沈苍梧也很难冲破这些人的包围圈。 火势越来越大，逐渐从起火的地方慢慢蔓延到了别处。 眼看着沈苍梧抬手抵挡的动作逐渐变慢，云溪知道，如果她再不出面阻止的话，沈苍梧说不定就会直接把命交代在这个地方。 云溪可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事情。 毕竟，在这之前，她与他互相所欠的东西不多，能还的也都已经还清了。 今日如果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情，那可就是人命官司了，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够说得清楚的。 “沈苍梧！” 云溪从躲藏之处出来，对着人群之中还在拼命抵抗的沈苍梧喊了一声。 沈苍梧立刻寻了个机会，从那群没有神智的人手中逃出来，飞身来到了云溪的身边，又在那群人因为听到声音而疯狂扑过去之前，直接将云溪从那边抱起来，又将自己手中的剑扔出去，打开了小楼的窗户，抱着云溪，直接从那窗户跳了下去。 底下就是御花园的一处名匠开凿的人工湖景致。 云溪自小就生长在海边，虽然是梅家的家生子，但也在平时随时跟着爹娘出门捕鱼。 所以水性好的很。 倒是沈苍梧，才刚刚坠落水中的时候，整个人就好像是失去了意识一般，好在云溪一直拉着他，又借着水浪的力道将他推到了岸边。 “天哪——殿下落水啦！” 湖边有慌里慌张的小宫女正好发现了，立刻大喊起来。 喊声引来了正在小楼前院负责盯着的胡统领，胡统领便带着几个禁卫军过来，发现是逃出来的云溪和沈苍梧，简直是大喜过望，立刻就让手下将沈苍梧从水里拉了上来。 云溪双手撑在岸边，自己努力得想要上岸，可是因为在水里拉着沈苍梧实在是耗费了太多的力气，她这一撑之下，便发现了自己实在是没什么力气，整个人无意识地就往水的更深处落去，就在她整个人即将落到湖面之下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抓住了她的手腕。 温暖而有力，直接将她从水面之下拉了上来。 “参见右相大人。” 边上的禁卫军们没想到右相周千崖居然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样的场合里。 “咳咳咳——” 云溪刚被拉上来的时候，只顾着咳嗽，等听见周围的人开始喊右相，这才下意识地抬头，观察这个将自己救上来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右手的手腕处绑着一块红色的手巾，更加衬托地他整个人如杜鹃花一般热烈和美好。 “见过……见过右相，多谢……多谢右相的……救命之恩！”云溪一边咳嗽，一边感谢周千崖。 “云溪姑娘实在是客气了，周某还得感谢云溪姑娘，如果不是姑娘在水中牢牢抓住了九殿下，只怕周某的妹妹还没有嫁进九皇子府，就已经成了寡妇。” 这样的话，放在婚前说，是相当地不吉利。 所以边上的禁卫军和铁面军都有些皱起了眉头。 但周千崖显然从来没有忌讳这个多。 “周大人言重了。”云溪摇头，“最近宫里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奴婢这日子过得实在是不太安生，如果右相大人真的有心想要帮助后宫，那可一定要替我们把这件事情的真相调查清楚！” “这是自然。”周千崖倒是想也不想，就直接将这个任务给接了过来。 “多谢周大人。”云溪起身，浑身上下都已经被湖水给浸透。 湿哒哒的衣服穿在身上，并不是很好受。 周千崖叹了口气，伸手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一抬手就披在了云溪的身上，“这里离太后宫中并不是很远，就由周某送姑娘回去吧。” “多谢周大人。”云溪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 更何况，她也觉得有些事情十分蹊跷。 临走的时候，她望了一眼依旧躺在地上的沈苍梧，摇了摇头，狠狠心就还是跟着周千崖一同走了。 没走出几步，收到了消息的沈风逸与惠妃也就前后脚到了。 那沈风逸显然是又要上去教训云溪一番，但是惠妃在认出了站在云溪身边的周千崖之后，便立即拦住了沈风逸，她只是对着云溪说了一句，“云溪姑娘，想清楚你到底是想要什么，还有，好自为之。” 这话，莫不是觉得自己知道嫁给沈苍梧已经是无望，所以就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如今端坐在高位之上的右相周千崖？ 如此有想象力，实在是不应该在这深宫之中待着，而是应该去市井处写写话本才是。 云溪只是行了一个“告退”的礼节，便跟着周千崖一同走了。 一路上，云溪只是默默地走在一旁。 等走了有几十步的距离，终究还是周千崖先忍不住了，他张口就问，“你不记得我了么？” “啊？”云溪一愣。 据她所知，周千崖分明是在十日不到的时间里才刚刚从边远之地调入到京城为右相，与皇后的母家家长自此平起平坐于朝堂之上。 按理来说，他们之前并不应该见过。 可周千崖又问得这样信誓旦旦，根本就不像是什么试探。 “你果然不记得我了。”周千崖苦笑了一下，从袖口处拿出了一只娃娃，递给云溪。 这娃娃的针脚并不是很好，能够看得出来制作这个娃娃的人在那个时候应该是刚学不久，所以许多细节都没有办法处理到最好。 那个娃娃—— 云溪是认得的。 那一年，她似乎才不过七八岁。 她的母亲从梅家庄做完工回来，正好她在小姐那边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要做，她们便都早早地回家来，母亲教她缝制的第一件东西，便是一个娃娃。 “这是……” 这个娃娃的脸上，有一个十字形的痕迹。 正是因为云溪一开始的针法并不娴熟，所以才会留在这样的印记。 如今十几年的时间过去，云溪的手艺自然不可能再与昔年一般。 只是这个娃娃，的确十分特殊，因为，在她八岁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一个，因为饥荒而逃难到梅家庄的少年人。 第124章 右相求亲 这个少年人当年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女娃。 小女娃比少年人小上两三岁的样子，正好与八岁的云溪一般大。 他们晕倒在云溪的家门口。 是云溪的父母从梅家做工回来，发现了倒在门口的他们，立刻将两个小孩儿带进了家里，还给他们吃的穿的。 那个小女娃一眼就看上了云溪手里正在缝制的娃娃，云溪不想给，那小女娃便哭闹，闹到最后实在是没什么办法了，云溪只好在父母的劝说下，将娃娃给了那个小女娃。 那时候的少年拿着那个娃娃万分感谢，还给云溪留下了一句承诺。 他当时说的是什么来着？ ——“待得他日考取了功名或是得了机缘声名显达，一定会再来寻各位以报今日的雪中送炭之恩。” 这些话，对于年幼的云溪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概念。 所以，当如今已经成为右相的周千崖，拿着儿时的娃娃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思考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想起来多年之前曾经偶然之间救过的人。 “云溪姑娘终于想起来了？” 周千崖见云溪的眼底急剧变化，最后抬头看他的时候，明显已经是一副顿悟的神情。 “这个娃娃，周大人可以还给奴婢了？”云溪伸手，却只是想要拿回那个娃娃。 “凌若那个丫头不懂事，前几天在宫城里发生的事情，我也是今日才听同僚说起，我就想着过来给妹妹得罪的人道个歉，没想到居然是你。”周千崖说着说着，情绪便激动起来，毕竟云溪是他已经寻找了许多年的恩人，“半年前，我刚刚从边城太守擢升为京中右相，回京路上我特地去了一趟梅家庄，可是你家已经——”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就不用再提了。”云溪直接打断了周千崖后面的话，自顾自地转身，朝着寿德宫里走去。 寿德宫虽然没有被烧，但到底也是被那帮失去神智的人狠狠攻击过的地方，所以云溪才刚踏进宫门，就看到里头的人都在努力得洒扫，有些人听见门外的动静，看到她回来了，都是神色各异，当然这其中的大多数人都对她能活着回来感到喜悦和开心。 “云溪姐姐！” 小安子听到旁的人说云溪回来了，赶紧跑过来，见到真的是云溪，差一点就喜极而泣。 “太后娘娘呢？” 云溪拍了拍小安子的肩膀，便想着要去给太后回禀一下情况。 身后的周千崖也依旧没有离开，“劳这位公公一并帮本官通报一声，就说周千崖到访，还请太后娘娘能见上一面。” 右相周千崖？ 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面面相觑。 小安子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立刻开始帮周千崖领路，“周大人这边请。” 太后早就已经收到了消息，知道云溪回来，也知道是周千崖送云溪回来，是故在见到云溪的时候就已经先一步将身边的人都给屏退了。 “参见太后娘娘。”云溪与周千崖异口同声。 “起来吧。”太后将茶几上的茶盏拿起来，浅浅得喝了一口，视线在面前的两个人身上来回扫了一圈，“说吧，周大人想要与哀家说什么？” 在这之前，太后从来不知道，原来云溪居然一早就已经与周千崖认识了。 “回禀太后娘娘，今日冒昧来宫中拜访，其实是为了带走一个人。”周千崖拱手一礼，没等太后回话，自己就自顾自得继续说下去，“微臣幼年时，突逢家乡大旱，微臣带着妹妹四处流浪，在快要饿死的时候倒在了我一位恩人的家门前，他们对微臣与微臣的妹妹有救命之恩，所以在微臣考取功名之后，便想着第一时间去寻找他们的下落而报恩，可是没想到，这位恩人的家中遭逢巨变，恩人的女儿如今，正是在这一座宫城之中。” 说着，周千崖还下意识得看向了边上一言不发的云溪。 太后自然没想到他们两个人之间，居然还有一段这样的过去。 “所以，微臣今日来求太后娘娘，能够了了微臣多年来的心愿，帮云溪姑娘离开宫城，离开京城，安安生生得去过自己的小日子……”周千崖说着说着，蓦地抓住了云溪的手，“如果云溪愿意的话，微臣愿娶云溪为妻，这一生一世都只爱她一个人，绝对不相欺不相负。” 如此突然的求娶，云溪瞬间就愣在了那里。 连太后都有些被说懵了，反应过来之后立刻看向云溪，注意到了云溪在不停得摇头，就已经明了了她的意思。 太后于是开口，“周大人如今虽然贵为右相，但是如此唐突，事前从未打过任何招呼，进了哀家的寿德宫便要问哀家要人，未免有些太失礼了吧。” 太后这一句话，周千崖也是听明白了。 表面上还斥责，实则是警告。 “太后娘娘还需要云溪姑娘在您的身边待多久？微臣都可以等的。” “等？”太后笑了一下，继续摇头，“哀家将云溪留在身边，是因为这丫头聪明伶俐，胆子又大，刚刚在寿德宫里发生的事情你也肯定已经知道了，在这后宫之中，想要哀家命的人不少，难得能找到云溪这样一个有胆识的姑娘，自然是要等哀家觉得铲除了这宫中的威胁之后，才会放了云溪离去。” 这话，等于太后是把扣下云溪的问题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毕竟，即便云溪对周千崖没有这个意思，可若是云溪自己出面拒绝，这小妮子肯定是又怕折了周千崖的面子。 有太后在这中间挡一挡，终归是能够好一些。 “是，太后娘娘的意思微臣都明白了。”周千崖叹了口气，他也不是傻子，不会听不出这其中的画外音，“就像微臣刚刚说的那样，只要云溪姑娘愿意，周某妻子的位置永远都给云溪姑娘留着，不管要过去多久——” 这样的话，听着可真像是个痴男怨女。 不过，这里的对话都还没有结束，外头小安子的声音就已经传来—— 第125章 御前断案 “回禀太后娘娘，徐公公来了。” 徐公公？ 太后脸色一变，示意云溪出去接人。 那徐公公，便是先前一直跟在皇帝身边，深受皇帝信任的老太监。 云溪才刚走到外头去，还没来得及说两句话，就已经被徐公公大手一挥，让身后的禁卫军去把云溪拿下。 “徐公公，您这是做什么？” 小安子在边上看着，吓得不轻。 徐公公身后的禁卫军尽数黑脸，望着云溪的眼神里，也带着浓浓的不信任。 “云溪姑娘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自己心里清楚！”徐公公手中的拂尘一挥，“来吧，就跟着咱家走吧。” “站住！” 太后坐在里头，也听见了声音，立刻便出来了。 身后，自然跟着右相周千崖。 徐公公显然对周千崖在太后这里并不觉得奇怪，毕竟这后宫之中，也算是到处都有这位在宫中已经待了几十年的老太监的眼线。 “太后娘娘。”徐公公同太后见礼，“皇上知道了刚刚发生在宫城之内的动乱，是龙颜大怒，所以请云溪姑娘去上书房问话。” “徐公公。”周千崖在此时上前一步，“这位云溪姑娘也是受害者，而且如果不是她足够聪明机灵，只怕如今宫城之中的损失还要更加严重。” 徐公公听见周千崖的话，也只是陪着笑，“周大人这话，奴才也不敢说什么，若是周大人觉得云溪姑娘有冤，不如跟奴才一起去向皇上回话。” “正有此意。”周千崖朝着太后躬身一礼，又对着徐公公比了一个“请”的手势，给了云溪一个眼神，让她安心。 太后站在原地，目送着云溪被徐公公带走。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后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 周千崖此去，未必能够救得了云溪。 而在这后宫之中，若是还有一个人有可能救得了云溪的，那便是—— 一念及此，太后立刻喊了小安子过来，“去惠妃那里，让小九去上书房救人。” 小安子领命，可还是犯了难，“如果惠妃娘娘不让，那又该如何？” “她不会的。”太后摇摇头，“她再讨厌云溪，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让小九去救人。” 如果，惠妃真的是沈苍梧的亲生母亲，那倒还是需要担心一下这种情况的发生。 但既然不是亲生的，那这关系，可就微妙了许多。 “是，太后娘娘，奴才立刻就去。”小安子也不敢耽误，从寿德宫出来，便赶紧往惠妃的寝宫跑。 而另一边，被徐公公带走的云溪，此刻安安静静得跟着队列往前行进。 上书房离寿德宫也并不是很远，大概走了一盏茶的时间。 进得上书房内，云溪发现，此刻在这上书房内的，并不只有皇帝一个人。 这人真是足够齐全。 “皇上，臣妾的家人一定是被人陷害的，他们都是忠贞纯良之臣，绝对不敢拿这些可怕的东西来算计皇上，请皇上明鉴！” 此刻，正在哭诉不止的人，云溪努力得辨认了一下，然后认出来那就是先前在长街之上有过一面之缘的丽嫔。 仔细想想，这些诡异的果子在小安子之前的讯息里，说的就是丽嫔娘娘的家里人从边地带过来的特产。 “你还敢多话！” 皇帝正好是在气头上，听见丽嫔依旧是在不断得申辩，却没有办法拿出任何的证据，便实在是觉得有些一个头两个大。 毕竟，若是丽嫔能够拿出证据来，他这个做皇帝的，自然还可以保护一手。 这个女人的封号还真是没有给错，空有一张脸，根本就没有脑子。 “皇上，臣妾听说，一开始就连胡统领的禁卫军都没有反应过来，可这个女人却早早就已经有了防备！皇上，这一定是这个贱婢在陷害臣妾！” 丽嫔说着便将所有的罪责全部都推到了云溪的身上。 云溪努力得理解了一下面前的情况，并没有打算主动说话。 “云溪，既然你已经来了，也将这些话全部都听了一遍，那么由你来告诉朕，为什么在事情还没闹大的时候，你就已经知道了会发生什么事情？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早早汇报？非要宫城之中的禁卫军也因为此事受到牵连？” 皇帝亲自质问。 边上的皇后和沈知行对视了一眼，都是一脸的嚣张。 这场景，应该已经很清楚了吧。 这事情，到底是谁搞的鬼。 甚至于，他们现在，需要一个替罪羊，去帮他们担这个罪责。 不管这个人到底是丽嫔还是她云溪，只要有一个人就可以。 这后宫的争斗，还真是可笑。 “回禀陛下。”云溪决定实话实说，“先前，丽嫔娘娘的家里人将这些特产都送到宫里之后，丽嫔娘娘体恤宫人，将这些特产都分送给各个宫的宫人，寿德宫的小安子也正好分到了一些，便拿过来想要同奴婢分享，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奴婢发现这小小的红色果子之内，有什么东西正在蠕动，所以才将小安子差点吃进去的果子拦下，直接丢在了地上，没成想果子炸开之后，这果子里真的有一条正在蠕动的小虫，在见过了太阳之后，便很快化成了一滩水，消失不见了。” 云溪这话，说得实在是足够玄，在座的人纷纷皱起了眉头。 “好一个贱婢，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说，这宫中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是因为本宫才引起的？”丽嫔率先发难。 她显然认定了今天不是她自己出事，就是云溪出事。 那么自然是云溪出事比她自己出事更好。 尽管她很清楚，云溪肯定也是被冤枉的，但毕竟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丽嫔娘娘，还请您慎言。”云溪扫了丽嫔一眼，因为宫女此刻仍旧不能直视宫中的妃妾，在如此多的人在场的情况下，云溪自然还是要遵守一下宫中的规矩。 “慎言？你这贱人都只想着害我了，你还知道提醒我慎言？” 丽嫔勾唇冷笑，“陛下，您真的要相信这个贱人的一面之词么？” 第126章 分辨不清 “陛下，倘若您不相信的还，可以喊小安子过来问问。”云溪知道以小安子的聪明才智，接到消息之后，是一定会将剩下还没有扔掉的果子一并带来，到时候看看结果就是了。 徐公公在征求皇帝的意见。 皇帝点了点头，并没有犹豫什么。 徐公公立刻就出去了。 周千崖先前一直在外头等着里面的动静，他自然是希望云溪能够先自我分辨一番，毕竟对于云溪如此要强的性格来说，她也一定不希望有人从一开始就插手进这场战争里。 一直到徐公公出来，他就知道，已经到了自己必须要进去的时候了。 “父皇，儿臣还有一件事情，要禀报父皇！”沈知行在这个时候走出来，看了一眼依旧跪在地上的云溪，随后从袖子中拿出了一封信，递给皇帝身旁的公公，请公公代为呈递给皇帝，“儿臣曾经与云溪姑娘在御花园中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的云溪姑娘许是因为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一时没注意到自己丢了东西，儿臣捡起来原本想要还给云溪姑娘，只是没想到，这信件上的署名，可是——” 沈知行故意拖长了语调，这意思就是让皇帝自己去看看写在信封上的名字。 居然是—— 南楚国的世子，许青竹。 云溪皱眉。 自己从来都没有写过什么信件，这沈知行也真是足够厉害，连这种证据都敢伪造。 “云溪，这信件上可是写得清清楚楚，说的是要你里应外合，让王城大乱，这样就等于是给了南楚一个发兵可以攻打大盛的信号，你怎敢做出如此背主求荣的事情来！”皇帝显然是相信了这封信里的内容是真的，立刻拍着面前的几案，差点就要在盛怒之下，直接将桌子上的砚台丢下来，好在周千崖及时到了。 “陛下——”周千崖的声音，在那一刻，就宛如雪山上千年不化的积雪一般，让人瞬间清醒了下来。 皇帝见到周千崖来了，倒是也不发作了，又端端正正得坐回到了他的龙椅之上。 倒是沈知行与皇后对视了一眼，并不明白这位权倾朝野深受皇帝信任的右相，为什么要在此刻出现？ “周爱卿有何要事？”皇帝将这封南楚的信件先放到了一边，原本以为周千崖要同自己商议的是十万火急的国家要事，没想到周千崖一撩袍子，就直直得跪了下去，“陛下，微臣年幼时曾经遭逢变故，幸得云溪姑娘家中相救，便一直立下了要报恩的宏愿，如今云溪姑娘不知道是犯了什么事，要累得皇上亲自审讯？” 周千崖明明已经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可还是必须要再问一遍。 自然是因为如今皇后与沈知行都在上头虎视眈眈得看着，便是走个流程，那也是十分必要的。 “周大人，你说这贱婢是你的救命恩人，便是你的救命恩人了么？” 丽嫔自然是知道周千崖的身份的。 她也知道，以周千崖如今在朝堂之上的权势和声望，即便这事情真的与云溪有关，如今大殿之上的这些政治怪物也会帮着她洗得干干净净。 “是啊，周大人——”沈知行原本就不喜欢这个刚刚从边地被调到京城为官，便一跃成为右相的年轻男子，从前在皇后的教导下，或许还想着能够娶周千崖的妹妹周凌若为妻，这样多多少少便能够借着一些周千崖的势力稳固自己在朝堂之上的地位。 可如今，周凌若与沈苍梧赐婚的旨意马上就要颁布，沈知行自然是恨不得周家立刻就完蛋，这样多少也能够牵累一些沈苍梧这个臭小子。 “云溪跟这件事情到底有没有关联还没有查清楚，若是真的有关联，你这样贸然得认领与云溪的关系，是很有可能最终会被打为同党的！”沈知行的“警告”一字一句响彻在大殿之中，就连皇后都听得皱起了眉头。 周千崖是何等样人，他如果惧怕威胁的话，从一开始他就不会来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八殿下这话可就说笑了，微臣怎么会认错自己的救命恩人？并且，云溪从小便是一个心地善良之人，如今既然进了宫，还能够在太后的身边伺候，自然太后也认可云溪的能力，不管微臣是不是要报恩，这都不妨碍她是一个十分优秀的人，对于这样一个十分优秀的人，微臣并不希望她被人冤枉，所以帮着一起分辨两句，微臣觉得，这从来都不是什么站队。” 周千崖的话，有理有据。 不过，想要让云溪借着这几句话就脱身，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就在这里头唇枪舌剑的时候，外头又来了一个新的人，那便是跟着徐公公过来的小安子。 “小安子见过皇上！” 毕竟是在太后身边的人，小安虽然年纪并不是很大，但是请安从来不怯场，自然，也就不用怕他在回话的时候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 “好了，朕问你，云溪刚刚说，丽嫔宫里的下人将丽嫔的父母亲带进宫来的特产分给各个宫里的人，那么，你分到的是什么？” “回禀陛下，是一袋红色的果子。”小安子一边说，一边从袖子中拿出了一个小袋子，“这其中，便是先前剩下的果子，其他的，在发现果子有问题之后，都摔在地上化成血水了，殿下若是不信，此刻去寿德宫内院的梧桐树下，或许还能够看见痕迹。” 这小袋子，还是徐公公胆子大，直接从小安子的手里接过来，送到了皇帝的手里。 按着云溪先前的描述，皇帝直接拿起了一颗果子，开始对着边上点燃的蜡烛想要看个明白。 光影流动间，皇帝还真的看到了一条——细细的，长长的，正在蠕动的虫子。 他大吃一惊，手上动作更快，直接就将手中的果子给丢了出去。 “啪——”得一下，果汁再度爆开。 大殿之上的禁卫军下手一向稳准狠，直接将在汁液中还在蠕动的虫子直接砍断。 第127章 一波未平 “这是什么东西！” 皇帝大惊之下，都有些掩盖不住惊恐之情。 他在这张龙椅上坐了这几十年，还从来都没有碰见过这样的情况。 “回禀陛下，这东西奴才也不认识。” 边上的人都纷纷附和，不管是禁卫军还是其他的太监。 徐公公盯着这已经在地上化为一摊血水的虫子，眉头紧皱，似乎是有些什么想法，但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沈知行与皇后对视了一眼，自然不是放过这个机会。 “父皇，难道您不觉得奇怪么？这东西，连曾经在边地驻守过，见多识广的胡统领都不认得，云溪这个小丫头，当年不过是梅家庄的一个家生子，她上哪里去知道这些东西？儿臣倒是怀疑，她才是一切事情的谋划者！” 这个帽子扣下来，云溪可是一点都不敢担着。 她躬身一礼，“奴婢虽然自小生长在梅家庄，但是梅家庄所处的洛城原本就是大盛朝东部最为富庶的地区之一，常有西域的商人会往来行商，奴婢幼时顽劣，常常偷跑出去，也在市集上听见了不少奇特的事情，所以，这果子奴婢才知道不对劲。” 云溪的话，可以说信，也可以说不信。 毕竟，很多事情除非是到梅家庄去求证，不然的话，倒是也没有办法证伪。 更何况，事情过去多年，就算是去了梅家庄，只怕也是没什么渠道能够证实云溪便是在那个时候知道这诡异之物的。 然而—— 云溪没有料到的是，正是自己的这一句话，反倒是给了边上一直一言不发的丽嫔一个机会。 她立刻反咬一口，“皇上可听见了，这贱人自己说的，她小时候便知道有这个东西，定然是这个贱婢陷害我！” “丽嫔娘娘。”云溪实在是忍无可忍，只能选择与她对峙，“奴婢陷害你，对于奴婢来说，能有什么好处？” 这才是最重要的。 做事情如果连动机都没有，那么为什么要做这件事情？ “有什么好处？”丽嫔一下子就被问住，但是眼珠子一转，很快就想到了一个理由，直接开口，“当然是因为你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扳倒我！谁人不知你跟九皇子交好，而九皇子如今的养母惠妃，与我不睦已久！” 这话一出口—— 在场的人脸色可就都很好看了。 云溪不再说话，而是直接低下头去。 甚至旁的人都来不及帮丽嫔辩驳一句，就已经听见皇帝“啪——”得一声，重重得拍了一下面前的桌子，“丽嫔，你听听你都在说些什么！” 还说到这个份上，倒是也没有什么再继续辩论下去的必要了。 丽嫔，果然是如同这个封号一般，确实是没什么脑子。 “皇上！您怎么生气了！臣妾说的可是事实啊！”丽嫔一时之间还不知道皇帝是因何生气，所以在这个时候还夹着嗓子想要用撒娇来挽回一些形势。 “皇后，丽嫔这事，你看要怎么处理？”皇帝没再打算听丽嫔说下去，而是直接喊了皇后一声。 皇后略微闭了闭眼，大概是能够想到丽嫔的未来。 “回禀皇上，丽嫔一向是这样心直口快的，她跟惠妃妹妹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不如这样，等日后惠妃妹妹得了空，臣妾带着丽嫔去惠妃妹妹宫里坐坐，也好解释解释两人之间的误会。” 皇后这样做，分明就是还想要保住丽嫔。 而皇后的话，也让丽嫔一下子认识到了自己眼前的境况。 她不敢再说话，眼角余光却还是在瞟着一旁的云溪。 那眼神，简直是恨不得想要直接把她给吞了。 “皇后平时，便是这样处理后宫之中的事么？”皇帝却没想过在这件事情上轻轻揭过，反而是直接找了皇后的麻烦。 这下，皇后也不敢怠慢了。 赶紧从座位上起身，快步走到堂下，直接跪了下去，“臣妾办事不力，还请皇上明示。” “丽嫔……”皇帝拖长了语调，似乎是犹豫了一下。 丽嫔垂在身侧的双手都开始颤抖，能够看得出来，她现在终于开始感到害怕，皇帝的威压压得她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丽嫔，在御前出言无状，且对有宠嫔妃心怀憎恨，实在是难以继续留在宫中，着废为庶人，暂时仍旧在她的宫殿里住着，等这件案子查清楚了之后，再说——”皇帝这一句话，就等于是直接定下了丽嫔的生死。 不管这件案子跟丽嫔有没有关系，她都已经瞬间从后宫之中的丽嫔娘娘，成为了一个没有任何名分的熟人。 这让丽嫔瞬间瘫软在地。 如果不是皇后伸手扶住了她，只怕她都能够直接晕过去。 “陛下，她定然是被吓晕了，臣妾先带着她回去。”皇后对待丽嫔，倒还算是尽心尽力，让边上的丫鬟都过来将这刚被废为庶人的女人牢牢扶住。 皇帝没再说什么，而是摆了摆手。 皇后立刻带着人走了。 唯有沈知行还留在原地。 这大殿之上，感觉一下子冷清了不少。 云溪依旧还是跪着。 “陛下，既然事情已经查明，跟云溪并没有关系，是否可以让她起来？”周千崖见云溪一直跪着，自然是不忍心。 沈知行冷笑一声，“右相大人怕是糊涂了吧，这案子哪里说查清了？” 其他的人自然都不会在这个时候说话。 所有人都在等着皇帝。 皇帝摇了摇头，“这果子的案子，暂时可以不再继续讨论，但是有一件事，云溪必须要接受惩罚。” “什么？”云溪一愣。 想想自己在这段时间里，可并没有犯什么错。 沈知行却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 “是你提议，将那些失去理智的人，引到寿德宫附近的小楼那边去，是也不是？” 皇帝的问话，让云溪更加摸不着头脑，只能点头。 那里，不过就是一处普通的殿宇，许久没有人居住所以有些荒废就是了。 “好，既然承认了，那就好。”皇帝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却在这一刻，谁都能够感受到他心底那亟待喷薄而出的怒意。 第128章 他来救场 “既然烧毁了朕的一处宫殿，那就用你的一双眼睛来偿还吧。” 皇帝的话，让云溪瞬间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她甚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什么意思？ 要砍了她的手？ 凭什么？ 又为什么？ “云溪姑娘，这事儿也不能够怪任何人，怪就只能够怪你自己太不小心，运气也不好，你烧毁的那一栋小楼，在十几年前，曾经是贵妃娘娘的居所，这十几年来，陛下每每思念贵妃，都要去那小楼里坐坐。” 徐公公显然是想要让云溪死得明白一些，所以将这些事情都原原本本得与云溪说了。 云溪闻言皱眉。 人都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活着的时候不珍惜，死了之后反而来这里扮演深情？ 这皇帝的深爱，还真是廉价。 云溪在心里默默吐槽，并没有注意到胡统领其实已经让自己的手下靠近云溪，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把匕首，这意思分明就是要直接刺瞎云溪的双眼。 这对于云溪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放开我！” 当云溪的双手被胡统领的手下抓住的那一刻，云溪只感觉到灭顶的恐惧铺天盖地而来。 她不过是为了救人。 救人也有错么？ 如果没有她的话，今天到底还有多少人能够站在这一座大殿之内，还有人知道吗？ “陛下！” 周千崖也有些被吓到了。 伤害他没关系，可是伤害云溪，却偏偏是他的软肋。 “周大人，这事儿可不是你求求情就能够解决的事情……”徐公公在一旁，阻止了周千崖继续说下去。 在贵妃的面前，其他的任何事情，都可以算成是小事。 周千崖神情焦急。 徐公公眼珠子一转，倒是又有了一个主意。 “皇上，奴才突然想到，九殿下可能还不知道这个消息，若是让九殿下知道了是这个女人毁了贵妃娘娘曾经的居所，毁了您和他原本可以悼念贵妃的地方，不知道九殿下会有什么反应？” 徐公公的话，也算是提醒了皇帝。 但皇帝转念一想，又将原本想要让徐公公去召沈苍梧过来的念头给收了回去。 “小九的身体还没养好，别让他知道这些。”皇帝吩咐了一句，徐公公只能照做。 徐公公避着皇帝，有些同情得看了云溪一眼。 他很清楚，若是沈苍梧能够在这个时候赶过来，或许云溪的眼睛还能够保住。 “等一下！”云溪能够感受到有人更加靠近自己，她下意识得后退，更是因为这一种下意识，让她更加眼前这个皇帝实在是可恶，“就算你是皇帝，你又凭什么有资格来弄瞎我的眼睛，你这样做，难道已经死去的贵妃娘娘就会原谅你当年的疏失么？” 这几句话喊出来，杀伤力巨大。 原本就已经在气头上的皇帝，这个时候显然是更加被气到，连胸膛都开始剧烈得起伏。 “来人，不用刺瞎了，直接拉出去，给朕砍了！” 皇帝拍案而起，吩咐下去。 这一下，在大殿之上的禁卫军倒是真的有些傻眼了。 谁不知道云溪与沈苍梧的关系？ 即便皇帝如今还是皇帝，可未来到底是谁更有希望继承大统，只怕大家的心里都是清楚的。 如果真的伤了云溪，那不就是直接得罪了未来的皇帝？ 可如果现在不动手，那这位如今盛怒之下的君王，说不定也会直接拿他们开刀。 摇摆不定的时间，并没有给得很长。 因为，有一个人进来了。 “九殿下到——” 外头太监的一声唱喏，打破了这大殿之中的尴尬气氛。 “参见父皇。”沈苍梧是在小太监的搀扶下走进来的，整个人脸色依旧苍白，唯有嘴唇嫣红如血。 一个在战场上往来杀敌的悍将，如今却因为接二连三的受伤，而把自己搞成了这个样子。 这一切，都跟云溪这个丫头脱不了干系！ 皇帝在心中，也是越想越气。 她跟当年的贵妃根本就不一样，之前是自己看走了眼。 贵妃当年至少会为了他，选择留在宫城之中，而云溪不会。 “九弟，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你这身体都还没有养好，就这样急急忙忙得出来，是真的不怕父皇担心吗？” 沈知行在这种时候也不忘再甩一顶帽子过来，让沈苍梧在皇帝那里的印象分减一点，那也是好的。 “父皇，儿臣今日来此的目的，想必您应该也很清楚了。”沈苍梧根本就没有搭理沈知行的意思，只顾着跟皇帝讲话。 而他顺势走到云溪面前，单手拉着云溪的手臂，竟是直接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父皇，云溪不管怎么说曾经都是我的近身侍女，如今虽然是在皇祖母的宫里当差，可若是她在宫中犯了什么忌讳，也都是儿臣这个做主子的教导不善，父皇有什么想要责罚的，就责罚儿臣吧。” 沈苍梧这样，等于是完全将云溪身上的责任担了下来。 不管这个责任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别人算计着扔过来的。 至少在这一刻，云溪必须承认，沈苍梧是真的有点帅气在身上的，而她更能够感受到自己的一颗心正在不停得“砰砰砰——”的。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回到了大半年前的梅家庄，她还心悦沈苍梧的时候。 真是奇怪。 明明最近已经心如止水了。 “九弟，你或许是还不知道这丫头做了什么事情，她烧了你——” “不过就是我母妃从前的住处而已……”沈苍梧直接将话接了过去，说到一半，他的眼神从沈知行的身上扫到坐在最上位的皇帝身上，“只要心中有我母妃，不管是在哪里，都可以悼念我母妃。” 这话的意思，可太清楚了。 “九弟，你这话可说得过分了！” 沈知行在心里高兴得就快要跳起来了，极力忍住就要上扬的嘴角，毕竟，沈苍梧刚刚的那句话说完，如果皇帝的身体再差几分，说不定这大盛朝的皇帝都要换人了。 “我说话是不是过分，父皇觉得呢？”沈苍梧更狠，知道沈知行是在挑拨离间，干脆直接挑明。 第129章 赐婚了 皇帝沉默许久。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选择站在沈苍梧这一边的时候，突然间，他却又一次拍案而起，“你母妃，当年都是因为你，才没有活下来！” 云溪闻言一愣，下意识看向沈苍梧。 当年的事情，如果不是沈苍梧运气好，跌落山崖之后被正在外头玩耍的云溪等人发现，又让梅凤栖做主救回了梅家庄，现在哪里还有沈苍梧站在这大殿之上。 只是这一刻，云溪也终于明白了，其实皇帝从来都没有真正对贵妃之释怀，甚至觉得这些事情都和沈苍梧有关，如果没有沈苍梧，那么贵妃当年就真的不会死。 多么可笑。 “从一开始，你就不应该生下来！”皇帝突然像着了魔一般，将所有旁人都无法想象到的恶毒言语通通都射向了面前一言不发的沈苍梧。 气氛凝滞。 云溪一眼就注意到了他垂在大袖之中紧攥的拳头，虽然并不能够看到，但是云溪就是知道，从前他们还在梅家庄的时候，每次沈苍梧被其他的纨绔子弟羞辱，便是如此。 原来，不管是当年的梅家庄护卫，还是如今的九殿下，处境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陛下！” “皇上！” 有两个人异口同声而起。 是周千崖，也有云溪。 两人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周千崖开口，“陛下，微臣虽然并不清楚当年之事，但是一向听闻贵妃娘娘还在世的时候最为疼爱九殿下这个亲生儿子，想必她如今在天上，应当也不想看到她深爱的两个人因为她的过世，而成为了仇敌。” 周千崖的话，既给了皇帝面子，又替沈苍梧说了话。 确实是两全其美。 皇帝打量了周千崖许久，终于冷笑一声，随即提起了一个跟刚刚的事情完全无关的话题，“太后既然愿意把云溪留在身边，自然是相信这丫头有过人之处，原本朕也是认为太后需要有人照顾，不过如今看看周大人一心都是为了云溪这个丫头，甚至还能够帮小九说话，这份情义，实在是让朕动容。” 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沈苍梧倒是最先反应过来，在皇帝说出下一句话的时候，他先开了口，“父皇，云溪她——” “想必小九和我的心思一样，应当是希望这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吧！”皇帝直接打断了沈苍梧的话，“朕知道云溪曾经也算是你的妻子，但是云溪对你并没有任何的男女之情，这一点，想必你也很清楚吧！” 皇帝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周千崖也震惊万分。 现在，只要他不多话，那么按照皇帝现在的意思，肯定就是打算给他和云溪指婚了，这对于他来说，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毕竟，要是问云溪自己，她是一定不会同意的。 “不，这不可能。”沈苍梧是真的一点都不惯着自己的父皇，“我可以看着云溪在宫里，留在皇祖母的身边，也可以看着云溪从此离开皇宫，可是我不能看到的是，她嫁给别人，还留在京城里！” 这个态度，其实已经很鲜明了。 这个人对于云溪的占有欲自然就是这样，她可以看着云溪一个人自由自在的，但是绝对不允许她跟别人一起，在京城里，出双入对。 沈知行看见机会来了，忙开口，“九弟这样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云溪姑娘如今是正当妙龄，若是再过一两年，可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你也不想她这大好的年华就这么蹉跎下去吧。” 云溪皱眉。 她一向最讨厌被当成什么借口。 这既然是沈知行和沈苍梧之间的斗争，他们就应该只说自己的事情。 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开口，那这事情就会没完没了。 于是，云溪只好俯身一拜，随后开口，“陛下——” 那一刹那，所有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 “你想说什么？”皇帝饶有兴致得看着云溪。 这目光，分明满满的都是不怀好意。 沈知行冷哼一声，“云溪，我可是奉劝你一句，这里可是皇宫，你是在当朝的皇帝面前说话，要是说错一句话，会有什么后果，你可是知道的。” “多谢八殿下的提醒。”云溪不卑不亢，又转向皇帝，“皇上，您也知道，奴婢对于男女之事的态度，一向都是并不在意，不管是九殿下，还是周大人。” 周千崖一愣，完全没想到云溪的反应居然是这样。 沈苍梧浅浅一笑。 他就知道。 这才是他认识的云溪。 即便是被皇帝刁难，也没有人真的能够让云溪彻底低头。 “周大人，你看云溪姑娘这意思，也是很明显了，就是完全对您没有一起，您这热脸，可是贴上冷屁股了。” 沈知行在一旁阴阳怪气。 “八殿下此言差矣。”周千崖虽然震惊于云溪的话，但从来不认为云溪的话有什么错，“男欢女爱原本就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微臣心悦于云溪姑娘，这并不代表她就必须要心悦于微臣，微臣自然是会支持云溪姑娘想做的事情，还请八殿下，莫要再将云溪姑娘扯进这些事情里来。” 这一长串的话，让沈知行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周大人这番话，可真是个痴情种啊！” 憋了许久，他终于憋出来了一句话，但是这话，显然是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杀伤力。 “好了好了，朕知道你们两个人都互相在为对方考虑，既然如此，那也千万别耽误了。” 皇帝接下来的话，却让在场的人都愣在了原地。 两个人都已经说得那么清楚了，结果皇帝依旧是恍若未闻。 “陛下——” 周千崖暗道不妙，想要阻止皇帝后面的话，但自然是没什么用。 “爱卿就不要跟朕客气了。今日，朕就直接下令，给你们两个赐婚，并且，让钦天监去挑个好日子，让礼部为你们两个操办仪式，这可是唯有爱卿这样身份的人，才能享有的。” 皇帝虽然是笑眯眯的，但是这话，分明就是在警告。 第130章 太后捞人 周千崖知道自己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办法说什么了。 而沈苍梧却嗤笑了一声，是对他的父亲，“父皇这么急着给这两个人赐婚，难道就不怕八哥不乐意么？” 沈苍梧自然也是四两拨千斤的高手。 这不过一句话，就把沈知行重新拉入了这一个战场。 “小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周大人和云溪姑娘的婚事，我可是举双手赞成的，你就算是再舍不得这个丫头，那也得看在父皇的面子上，让云溪姑娘出嫁才是，你要是实在是舍不得这个丫头，这样，皇兄日后再给你物色物色，找个同云溪姑娘一样好性子的给你！” 沈知行这话说到这里，显然就差点走过来拍拍沈苍梧的肩膀了。 沈苍梧站在那里，扫了一眼笑得开心的沈知行一眼，不屑得哼了一声。 “云溪即便是真的嫁给了周大人，她也永远是我九皇子府的人，八哥真的能这样眼睁睁得看着周大人这么一位右相大人，就真的白白划归到我的阵营？” 沈苍梧直接挑明。 沈知行先前显然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点，这个时候被沈苍梧给点了一句，立刻就冷静了下来，闭上了嘴，想要退出这一场话题。 “老八，你来说。”皇帝在这个时候直接就点了沈知行的名字。 沈知行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皇帝一眼，赶忙抬手一礼，“父皇的旨意自然是好的，儿臣觉得云溪姑娘与周大人确实是十分相配，但是，我们还是应当问问当事人的意见。” 如此一来，其实也就是沈知行和沈苍梧奇迹性得在这件事情上达成了一致。 那么这所谓的当事人意见，除了云溪，不会再有第二个选择。 毕竟，周千崖已经不可能再开口说话，除非他真的是不要命了。 “云溪，你来说。” 一盏茶的时间以前，老八还在阻止云溪开口。 现在，却是主动要求云溪开口说话。 “她还需要说什么？”沈苍梧在边上一摊手，“她刚刚都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这场婚事，她根本就不同意！敢问在座的各位，都是聋了么？” 全场寂静。 徐公公垂着头，只敢用眼角余光来观察周围人的情况。 皇帝在这个时候，却是安静地可怕。 又过了许久。 “好，那我们今日就不讲男女之事。”皇帝继续发难，“云溪，那你来告诉朕，这宫里出现的这些脏东西，朕到底应该如何处理？” 这事情，说着说着，也就又绕回了丽嫔的事情上。 “父皇，这事情与——” 沈苍梧仍旧想要插话，外头再一次响起了一声小太监的唱喏，“太后驾到——” 听见是太后来了，这大殿之上的人自然都不敢怠慢，甚至是连皇帝都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走到大殿门口去迎接自己的母亲。 “母后有什么事情，直接喊儿子去寿德宫里就是了，何必还要劳驾您这样受累跑一趟！” 皇帝笑得一脸和善，这么一看，仿佛他真的是一个十分孝顺的孩子一般。 “皇帝日理万机，忙得很，这件事情，哀家这个老婆子自然是要自己跑一趟。” 太后在皇帝的陪同下，摆摆手，直接让跪在底下的云溪站起来，“你这丫头也不知道是犯什么痴，事情说清楚了，为何不回哀家宫里，反而还在这里待着？” “太后娘娘，我——”云溪张了张嘴，原本是想要说什么，却被太后继续抬手阻止。 “行了行了——”她拖长了音调，随即又问着边上的皇帝，“云溪这丫头年轻不懂事，要是有什么地方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得罪皇帝的地方，还请皇帝担待，这人我就先带走了，皇帝接下来定然还有其他许多的国家大事要商议，哀家也就不打扰了！” 说完，太后就起身，也没打算再待下去，直接就要走。 云溪在太后的示意下，也赶忙同皇帝行了一个礼，转身也就跟着太后一起走了。 是太后亲自来带人，旁人自然是不好说什么。 便是皇帝，他黑着一张脸坐在那里，也一样对自己的母亲无可奈何。 大盛朝毕竟是以孝治天下。 若是皇帝真的因为太后的行为说了什么，这要是传扬出去，只怕会让人诟病许久。 跟着太后从上书房出来，再见到外头太阳的那一刻，云溪觉得自己就好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一样。 “多谢太后娘娘。”云溪等着前头的太后终于停了下来，就知道是到了方便说话的地方。 小安子也跟着他们一起出来了，此刻正不近不远地站着，显然是帮着他们望风。 “知道是谁在害你么？”太后扫了云溪一眼，其实对他在上书房的表现并不是很满意。 “知道。”云溪点头，“皇后与八殿下一直都是视九殿下为眼中钉肉中刺，既然奴婢与殿下走得如此之近，他们自然是觉得能够利用奴婢，来对付九殿下。” 云溪这话，说得有理有据。 太后冷哼一声，“既然知道，又为什么还要去趟这趟浑水，你从一开始就可以撇清自己跟小九的关系，哀家看那个周千崖对待你应该还不错，既然皇帝有心思指婚，为什么要拒绝？你可知道，若是皇帝今天就是揪着这件事情不放，你觉得你还能够全身而退？” “太后娘娘，奴婢并不想嫁给周大人。” 对着略微有些发怒的太后，云溪的态度也还是一样。 “你真是——” 太后实在是无奈，只能摇了摇头。 “你若是想要留在宫中，哀家倒是有一个主意。皇帝马上就会给小九和周凌若赐婚，这件事虽然会交给礼部主持，但是这后宫之主，怎么说也得安排一个人出来盯着这些事，哀家打算跟皇帝举荐，由你来负责这件事，如何？” “这——” 云溪这下是真的震惊。 “对于你来说，这是十分难得的机会，你要是不愿意，哀家也不强迫你，只是——” 在这后宫之中的生存之道，便是如此。 云溪清楚得很。 第131章 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是，奴婢知道了。”云溪垂眸，她明白自己在这件事情上并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很好。”太后点头。 晚上，云溪坐在廊檐下，望着夜空中的月色。 小安子正好从外头取了东西回来，路过中庭，正好瞧见云溪坐在那里，便走过去，喊了一声，“云溪姐姐。” 云溪抬眸，看见是小安子，还有他手里拿着的东西。 “这是何物？” 那东西用红布盖着，云溪并不能辨认出是什么东西。 小安子将手里的盘子找了个地方放下，注意到云溪的问题，他摇了摇头，“云溪姐姐还是不要看的好。” 这么一说，云溪自然就更加起了兴致。 不过，小安子既然这么说，云溪大概也能够猜到这是什么。 “是沈苍梧那边有什么事么？” 除非是沈苍梧的事，否则的话，小安子不至于这样支支吾吾的。 听见“沈苍梧”三个字，小安子明显面有难色，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给出了答案，“没错，太后娘娘白日里应当也已经同云溪姐姐说过，陛下马上就要给九殿下与周家姑娘指婚，也已经让礼部拟定好了黄道吉日，礼部命寿德宫派个人过去取，明日里正好给太后娘娘过目。” 如此，这件事，便是皇帝和太后一力促成的了。 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知道了。”云溪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揭开那个红盖子。 小安子叹了口气，并没有阻拦。 那个写明了黄道吉日的奏折一打开，前头是一堆花里胡哨的客套话，一直到最后，才写明了礼部和钦天监共同商议的确定日子。 “三日后？” 云溪算了算日子，这次是真的有些吃惊。 “是的，云溪姐姐。”小安子见着云溪的反应，倒是不觉得奇怪，毕竟就连小安子第一次私下里听到礼部的官员在讨论这个日子的时候，他也觉得十分震惊。 历来皇子的婚礼，最短的筹备期也需要半年的时间。 可沈苍梧这娶的甚至还是皇子府里的正妃，居然如此仓促？ 到底是为了什么？ “回去休息吧。” 云溪似乎远远得瞧见了有人朝着这边走来，她立刻给小安子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带着那小盘子离开。 小安子才走过那个拐角，云溪便已经能够看见走来的人是谁。 是一个她万万没想到会出现在寿德宫里的人，尤其是这个时辰。 来者正是——惠妃娘娘。 “见过惠妃娘娘……”云溪起身，在这个时候至少还知道恪守一下宫里的礼节。 “小十四说你一直是一个不怎么懂规矩的没礼貌的丫头，本宫如今见了你几次，倒是与小十四说的有些出入。”惠妃见着云溪，动作微微小得点了点头。 “惠妃娘娘会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想必是才同太后娘娘商量完九殿下的婚事吧？” 云溪选择直接把这些事全部都捅破，毕竟藏着掖着单纯只是用话相互试探，也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听见“九殿下的婚事”这一件事，惠妃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 显然，云溪主动提起的这件事情，正是惠妃今日来找云溪要说的事。 “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小九的婚期就定在三日之后，太后娘娘刚刚召本宫过来，正是想告诉本宫你自请去主持小九与周家丫头的典礼仪式，这事儿，本宫自然是举双手赞成。” 云溪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听着。 “至于这个人为什么会是你，想来你也已经很清楚了。” 惠妃见着云溪一直沉默，一时竟然也摸不准他的意思。 “惠妃娘娘其实没有必要这样几次三番来试探奴婢，既然奴婢答应了这件事，就一定会好好做。”云溪笑了笑，微微屈膝行礼，“不过有些事，奴婢也想让惠妃娘娘知道，九殿下如果真的想夺嫡，只有一个周凌若自然是不够，如今朝堂之上的兵权都握在沈知行的手里，惠妃姐姐觉得，要如何才能将军部的实力划分出来一部分给九殿下呢？” 这个问题一抛出去，惠妃的脸色一变。 自然是没想到云溪不过是一个从梅家庄里跑出来的丫鬟，居然能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想要说什么？”惠妃知道云溪既然问了，就一定是已经有了主意。 “铁面军原本就是九殿下的势力，可却因为一些小事，如今就被划拨到了八殿下的名下，奴婢并不认为如今铁面军的这些人，就能够对八殿下唯命是从。” “你想要让他们在军中闹事？”惠妃终于反应了过来。 云溪点头。 “这事情要是被发现了，那可是杀头的大罪，绝对不可以！” 惠妃并没有这个胆子。 更何况，惠妃的母家也不算是武将出身，她实在是无法理解行伍出身的人相互之间的感情与信任。 “如果惠妃娘娘害怕，那么这件事情便让奴婢来做，如果奴婢做成了，九殿下就能够重新拿回铁面军，若是奴婢失败了，对九殿下也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你准备怎么做？” 惠妃最终还是心动了。 “明日，请十四殿下找个理由，来寿德宫。”云溪没打算同惠妃再继续掰扯下去，既然这件事，已经让他感兴趣了，那么便好。 惠妃一回到宫里，便将云溪的话一五一十得都说给了沈风逸听。 沈风逸也并不能够猜到云溪到底想用做什么。 不过，沈风逸倒是难得认同一次云溪所说的话。 即便是娶了周凌若，也不能够完全确保周千崖就一定会站在沈苍梧的这一边。 “其实九哥今日说的并没有错，如果云溪能够嫁给周千崖，以云溪与九哥之间的关系，周千崖最终才是一定会为九哥所有的人。” 惠妃一听，便摇起了头，“儿子你是不是糊涂了，周千崖那样的身份，配个公主都绰绰有余，怎么可能让他就娶了云溪那个丫头？” 见惠妃是这样看云溪不起的态度，沈风逸只能摇了摇头。 第132章 成婚准备 “母妃，如果是为了九哥好，这件事情你就放手让云溪去做，这个女人虽然不是出身名门贵族，但至少，还算是有脑子。” 沈风逸的话，对于惠妃娘娘来说，依旧是不以为然的。 “知道了。” 但不管她的心里再如何不满云溪，沈风逸既然这么说了，惠妃自然也就照办。 毕竟就像是云溪自己所说的那样，这件事情她去做，如果成了，那就是沈苍梧的，如果不成，最后这件事一样是云溪的责任，和他们并没有任何的关系。 沈苍梧与周凌若即将被赐婚的消息，在第一时间就传遍了整座宫廷。 “三日后便要成婚？” 徐公公也是被告知的那一个，而告诉他消息的，便是云溪。 云溪点点头，“礼部的大人昨日夜里让小安子去取来了写有黄道吉日的折子，太后娘娘已经看过没有问题，现在来请皇上的意思。” 徐公公从云溪的手中接过那个折子，让云溪在外头稍后，自己则将这东西给送进去给皇帝。 其实，这也不过就是走个流程而已，毕竟，谁能猜不到这“三日后”便赐婚到底是谁的主意？ “云溪是什么意思？” 皇帝看到徐公公送来的折子之后，直接将折子放到了一旁，却是问徐公公另一个耐人寻味的问题。 “云溪姑娘看上去神情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老奴认为，她还是同自己先前所说的那样，其实并不是非常在意九殿下的正妃到底是谁。”徐公公一边观察着皇帝的脸色，一面将自己心中的想法给说了出来。 自然，是因为这皇帝并不是真的生气。 “你觉得，云溪对小九，到底是什么心思？”皇帝曾经以为云溪对沈苍梧，或许是曾经喜欢过，可是来到京城之后遇见了这诸多的事情，如今又变成了这样的局面，她不过就是想要找个如太后那样能够在波诡云谲的京城之中能够庇佑她的人。 可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她只要在那日点头同意嫁给周千崖便可以了。 以周千崖对她的心思，日后成婚定然是百依百顺，根本就没有什么必要去违背皇帝的旨意，甚至还是冒着杀头的风险。 “皇上，或许贵妃娘娘的过世，让您始终都没有办法从那个日子走出来，可是老奴如今见了云溪与九殿下之间的感情，还是认为，他们两个人之间如今一定是真心相爱的，只是，即便是真心相爱，也会因为种种不同的客观条件而出现问题，最终选择分道扬镳。”徐公公一字一句得说，字字句句都仿佛是一根针一般，扎在皇帝的心上。 自从贵妃过世到现在，他迷茫过也难受过，但似乎是一直到了今日，他才懂得自己到底是因河会失去贵妃。 正如同云溪所说，其实爱还是爱的，只是人的一生之中，会有比爱更为重要的事情。 “那小九又为什么要答应——”皇帝的视线重新落在那一份奏折上，他的眼前依旧还能够浮现出前几次沈苍梧坚持要维护云溪的样子。 如果没有云溪的话，只怕沈苍梧一直到如今的这个皇帝死，都不可能露出獠牙。 所以他必须要借着云溪的这个借口，让他变得狠心起来。 人，尤其是作为储君，也就是未来的地方，他是绝对不能够让他人知道任何自己的弱点的。 如今，沈苍梧根本就是直接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 那一日，云溪去惠妃宫中，逼着沈苍梧答应这一次的赐婚，他居然破天荒得答应了。 “许是怕陛下和太后娘娘，因为这件事为难云溪姑娘吧——” 徐公公在这一座宫城里待了几十年，也见识过许许多多的男女感情之事，也曾经见过如今的皇帝与曾经的贵妃之间拉拉扯扯了几十年最后以悲剧作为收场的感情，对于云溪与身沈苍梧之间的感情，他多多少少也还是有些震惊的。 “你说朕之前放云溪一条生路，到底是对还是错？” 皇帝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了打开的窗边。 外头的风吹起来，吹得院落之中的梧桐树都开始摇摇晃晃。 这不免又让皇帝想起曾经和贵妃相处的点点滴滴。 “陛下，能少要一个无辜之人的性命，自然是对的。” 徐公公躬身一礼。 他想起云溪已经在外面等了许久了，忙打断皇帝的感慨，“皇上，这日子您看是否可以？” “自然是可以。”皇帝摆摆手。 在他看来，在这一场串谋里，这日子到底是在哪一日并不是十分重要，他不过是想要看看云溪与沈苍梧互相之间，又要因为这个日子而吵得不可开交。 徐公公领了命去外头回云溪的话，见着云溪就要转身离去，徐公公犹豫再三到底还是不忍心，最后还是喊住了云溪，“云溪姑娘，日后凡事都还是要小心些，免得被人抓住了把柄，毕竟，这里是大盛朝的京城。” “是，多谢徐公公提点。” 云溪行了礼，告别了徐公公，自然又要回自己所居住的寿德宫去。 从皇帝的上书房出来，往太后的寿德宫，基本是要走上一柱香的时间，路上若是碰到了哪位娘娘的车辇，那也得停下来靠着路边。 自从确定三日后要办婚宴之后，云溪的事情就不知不觉得多了起来。 “云溪姑娘，来确认一下这样的菜色是不是可以？” 司膳司送来了三日后要送到九皇子府准备开席的饮食，云溪一眼扫过去，花花绿绿的，看上去配色便十分得吩咐。 司膳司做出来的菜自然是好吃的。 “这是什么？” 云溪看见了一碗造型十分奇特的蘑菇，看着颜色倒是漂亮得很。 只是这样的蘑菇…… “这蘑菇它——” 云溪略微有些迟疑。 毕竟在她很小的时候听那些走南闯北的故事里，这种五颜六色的蘑菇可不是什么能够直接拿来吃的好东西。 “云溪姑娘放心，这蘑菇都已经请专门的师傅去辨别过，一定没有问题。” 司膳司的人，信誓旦旦。 第133章 局中局 司衣司的女官们准备好了大婚的礼服，也都来找云溪。 “云溪姑娘，这衣服还是需要送到周大人府上去给周姑娘试试。” “知道了。”云溪刚确认完宴席上的酒水，听见司衣司女官们的请求，倒是也没说什么，只是让寿德宫的其他女官赶紧将手里的东西都归置归置，跟她一起出宫去周府。 周千崖才刚刚下了朝，从大殿出来，听见边上的太监们在讨论这件事，赶忙拉了徐公公到一旁。 徐公公听了周千崖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点了点头，“云溪姑娘午后便会出宫城去往周家，已经安排了禁卫军的人护送，周大人不必太过担心。” 周千崖闻言，忙拜谢过徐公公，随即就向着自家停着马车的地方而去。 午后，云溪用过午膳，又去见过了太后和惠妃，先让她们确认过这要给周凌若的婚服，随后便在禁卫军的护送下，准备出宫。 出了宫城门，往周家府邸走，大概需要转过七个街口，云溪和几个侍女坐在一辆马车上，看着这些人都在感慨这婚服的华丽。 “不愧是皇上亲自下旨赐的婚，嫁的又是九殿下这样响当当的人物，这位周姑娘，可真的是要羡煞旁人了！” “那也说不好，谁不知道当初郑理郑大人家的姑娘也是要嫁给九殿下，结果在大婚当天出了那样子的事情，谁知道这种事情会不会继续发生……” 那人说完，还下意识地看了云溪一眼。 云溪实在是无语。 见云溪没有说话，那人就开始继续八卦，“我还听说，当初同一天是还有一位侧妃要一起入府的，结果那位侧妃娘娘也一起出了事情，当时大家都觉得很奇怪，还以为是九殿下流年不利，后来查清楚了才知道，其实郑姑娘被害的幕后黑手就是这位侧妃娘娘！” “真的？” 有几个宫女是新进来的，对许多事情都充满了好奇，听见其他人这么说，也都看向了云溪。 毕竟云溪和沈苍梧的关系并不一般，这已经是整个宫城之内都知道并且默认的事实。 “不信你问云溪姐姐。” 话题的中心，就这样来到了云溪的身上。 云溪浅浅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其他的，只是说，“这件事情我只知道最后九殿下并没有追责梅三小姐的责任，既然九殿下都不追究了，我想，我们这些做丫鬟的，也还是不要讨论了吧。” 云溪这话，十分扫兴，但也是相当有用的警告，必须要让这些人知道到底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事情不该说。 “是——” 她这样训斥了一句，到底还是有用。 几个侍女纷纷闭上了嘴，只是眼神互相之间来回瞟来瞟去。 安静了大概有一盏茶的时间，突然之间，外头护送的禁卫军人大喝了一声，“什么人！” 侍女们一下子花容失色，也都看向云溪。 云溪只是皱眉，偷偷地拉开了一旁的车窗帘子，瞧见外头居然是一队黑衣人。 禁卫军们都已经拔刀开始跟冲上来的黑衣人搏斗起来，路边的小摊小贩们一看见这里打起来了，纷纷带着自己的东西撤退，一下子整条朱雀大街就显得鸡飞狗跳的。 “你们还不快快束手就擒！”禁卫军这一次负责领队的是胡统领手底下的精英，历来是不会把都城里这些不成气候的杀手放在眼里，但是今日这帮人看着倒是十分来者不善。 禁卫军的人虽然一开始的时候没有下死手，但是真的打着打着就发现，其实自己也根本就不是这些黑衣人的对手，于是边打边退，逐渐居然也就退到了马车的后面。 这一辆负责送婚服的马车就直接暴露在了所有的黑衣人面前。 “云溪姐姐！” 侍女们看到云溪一下子放下了帘子，面色凝重的样子，赶紧上前想要问问情况。 云溪立刻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云溪姑娘，你知道我们想要的是什么，我奉劝你赶紧把东西交出来，否则的话，我要了你的命！” “我不知道！” 云溪扫了一眼马车里的东西，自然知道那人要的是什么。 明明有这个能力，却没有去伤禁卫军的性命，还留了几分面子，想来也是并没有想要将事情真的闹到这个地步。 “云溪姑娘这样说话可就没有什么意思了，毕竟，这马车里，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不是么？” 黑衣人这样一说，剩下的侍女里，根快就有人反应过来，指着她们中间的婚服，“他要这个！” “看来已经有人发现了！” 外头的黑衣人敏锐地听见了里头的声音。 “这位女官大人，虽然我并不知道你是谁，但是看来你比云溪聪明得多，怎么样，把婚服交给我，我就放你们离开，还有你们身后这些胆小如鼠的禁卫军！” “你——” 今日领队的禁卫军被黑衣人这样一说，便有些生气，可又无可奈何，毕竟，是真的打不过。 从刚刚的交手就可以看出来，如果不是因为这些黑衣人手下留情，现在他们早就身首异处了。 “云溪姐姐，只要我们把周姑娘的婚服交出去，就可以没事了，你就让我们给出去吧！” 这些女官，一个个眼中都闪烁着光芒，只看得到眼前的生死，根本想不到其他。 “不行！” 云溪自然是拒绝。 然而—— 外头的黑衣人明显听见了马车里头的对话，忽然开始仰天长笑起来，“云溪，我都已经说过了，把我要的东西交出来，你们就可以安全离开，可如果你们坚持不给，那么不好意思了，既然今天有这么多的人一起看到了这些事情，我也就只好让手底下的人挨个灭口了。” “云溪姐姐！” 马车上的女官们实在是害怕了。 又着急得喊云溪的名字，可云溪依旧是无动于衷。 “好啊，云溪，既然你不把我们的命放在眼里，那就怪不得我们了！” 女官们互相使了个眼色，突然，有两个女官暴起，直接将云溪的双手都抓住。 第134章 失忆 “你们是疯了吧，知道这件事情被皇上和太后知道了，有多严重么！” 云溪大喊，很想要让这些因为在生死选择的重压下而变得有些不理智的女官们。 “能有多严重！我们只知道如果今天不把这件婚服交出去的话，我们今天就会死在这里！” 另一个女官对着云溪大喊了一声，顺带着给那两个抓着云溪的女官使了使眼色，“把她一起扔下去。” “可——” 这种事情，底下的人到底还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云溪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这些女官们，最后也还是闭上了嘴，没有再说什么。 “想清楚了么！到底要不要给！” 外头的黑衣人又开始催促。 “给给给！” 女官们迅速回应。 “好，我数到三，把我要的东西扔出来！” “一！” “二！” “三！” 黑衣人的话音刚落，女官们便动作利落得直接将司衣司已经打包好的婚服直接就这么扔了出去。 旁的女官们扔完就在边上看着，而刚刚那个提议要把云溪也一起扔出去的女官是根本一点面子都没有给云溪留，直接倾身过去，用力一推。 “你——” 边上的女官们吓了一跳，但是也都下意识得没有阻止。 云溪被这一推之下，直接就从马车上摔了下去。 她下意识伸手想要抓住些什么，但最终却只抓住了空气，整个人都直接向着地面坠落下去。 当她的视线与黑衣人交错的那一刻，看着那一双眼睛，她立刻就认出来了，这个人到底是谁，她浅浅笑了一下，而这个人也就这样眼睁睁得看着她坠落下去。 “砰——”得一声，云溪的后脑勺重重得磕在了地上，一下子就失去了意识。 “走！” 黑衣人见目的已经达到，这里自然是没有久留下去的必要，立刻就招呼着自己的手下们离开。 禁卫军这一次的领队在看见婚服被扔出马车，以及云溪直接从马车上坠落下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自己这一辈子在禁卫军的生涯，可以说是直接完蛋了。 他呆呆得站在那里，他的手下们更是不知道此刻应该要做什么，到底是应该去救人，还是应该继续去追那些贼人。 就在这黑衣人逐渐远去，现场乱作一团的时候，终于有人带着人赶到。 “云溪！” 这一声呼喊，是来自周千崖。 周千崖也是因为在自己的府中，久等云溪都还没有到，终于还是忍不住派了自己的管家来外头看看情况，结果管家一调查就知道了这边大街上有杀手公然阻拦从宫城中出来的马车一事。 周千崖猜到这事情要糟，立刻就带着自己的府兵过来帮忙，实在是没想到自己最终还是来晚了。 “周大人。” 禁卫军的人见到周千崖，除了震惊，剩下的应该也有一点终于有了主心骨的感觉。 “你们，跟着他们去抓那些黑衣人，剩下的人，把马车上的这些人给本官看好了，等着皇上和太后来处理这件事，管家，立刻去请大夫，车夫过来帮本官一起将云溪姑娘抬上马车！” 周千崖迅速得分配了所有的任务，大家也就都开始各司其职起来。 倒是那几个宫里的女官，知道自己要被关起来，就觉得十分不爽，“你们凭什么这么做！云溪是自己掉下马车的！” “对，她是自己掉下去的！” 其他女官在这个时候自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管真相如何，总归在他们这里的统一口径，便是如此。 这样的事情，周千崖看多了，其实根本就不在意。 更何况，宫里的这些女官在堂堂右相大人面前，根本就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 大夫很快就被请到了周千崖的府邸。 云溪被抬回周家之后，一直都是昏迷不醒。 “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千崖在外头，等着手下人给自己汇报发生在街上的这件事情。 “这些黑衣人明显是训练有素，甚至都不像是白骨会那样的杀手，他们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所以属下们暂时也没有查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你们真是——” 周千崖难得发火，但是这一次却是根本就忍不住。 里头突然响起了打翻水盆的声音，周千崖此刻也顾不上其他，赶紧到内室去看看情况。 “怎么了？” 水盆应该是被谁给掀翻的，水洒了一地。 丫鬟们正在手忙脚乱得收拾。 而云溪—— 已经醒了。 她一脸惊恐得看着房间里的所有人。 “云溪姑娘，这里是周大人的家。没有人会继续伤害你，你不用害怕。” 丫鬟一边收拾，一边努力在安抚云溪的情绪。 话说到一半，他们抬头看见周千崖站在门口，也忙给周千崖行礼，“见过周大人。” “她怎么了？” 周千崖见云溪是这个反应，更加不敢靠近她，只能先问一下自己的侍女，眼前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 “回周大人，云溪姑娘从马车上跌落，后脑勺撞到了地面，导致脑子里有一个血块，应当是压迫到了什么经脉，她现在暂时什么事情都不记得，所以对所处的环境也是感觉十分害怕，这种时候就是需要关系亲近的人多多陪伴，这样或许云溪姑娘就能够早日康复。”大夫见云溪是这个样子，只能无奈叹气。 他倒是也不是第一次云溪出诊了，前几次的情况比起现在来，总还是要好上不少的。 实在是不知道这姑娘为什么一直在遭罪。 “另外还有一事——”大夫见着云溪依旧是惊恐万分的模样，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说出口，“云溪姑娘先前也曾经中过很严重的毒，身体底子本来就不好，如今来了京城之后，也是在一直受伤，身子上的亏损一直都没有补回来，所以，云溪姑娘这一次出事，正好让她忘记了先前所有的事情，所以老夫建议，就趁着这一次机会，赶紧让云溪姑娘好好养一养。” 大夫的话，实在是出乎周千崖的意料。 他知道她在京城的日子过得并不好，但从未想过，居然是这个样子。 第135章 上门要人 正当周千崖为云溪不值的时候，外头的管家进来汇报。 “大人，九殿下来了。” 听见“九殿下”几个字，周千崖肉眼可见得变得有些生气起来。 他太清楚云溪为什么会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了，这位九殿下实在是“功不可没”。 “让九殿下去大厅稍候，我去那里见他。” 周千崖说是这样说，却半分没有要动的意思。 管家也看明白了，转身便要去回话。 结果外头已经传来了周凌若的声音。 “九殿下，我兄长是个迂腐文官，连带着管家大叔也变成了他那样的性子，若是有得罪殿下的地方，还请殿下多多担待。” 周千崖皱眉，看向管家。 管家也没想到周凌若居然会领着沈苍梧到这个院落里来，赶紧出门去拦。 “二小姐，公子还在处理公务，这里恐怕不是很方便带着九殿下进去，还请两位去……” “连我都拦？赵叔不会是不想在这里干下去了吧？”周凌若在管家面前也是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子。 赵叔皱眉，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周千崖已经走了出来，走到管家的身边，先同沈苍梧行了礼，随后训斥周凌若，“这是你该对赵叔说的话么？平日里我都是怎么教你的？” “哥！”周凌若被周千崖在沈苍梧的面前训斥，显然是丢了面子，跺了跺脚，十分不爽。 然而—— 沈苍梧显然并不在意周凌若此刻是什么样的想法，在他的心中，走这一趟右相府邸，其实目的非常得明确，就是为了带走一个人。 “她人呢？” 甚至是装都不装，上来就问人在哪里。 周千崖在这个时候自然是要装傻，“殿下问的是谁？下官并不清楚。” “今日朱雀大街上的械斗来往者不少，多少人看到你把云溪带回了自己的府邸，如今我来问你要人，你却说你并不清楚？” 逼着沈苍梧自己把这个名字说出来，边上的周凌若一听，顿时就傻了眼。 要是知道沈苍梧来这一趟是找云溪来的，说什么她都不可能替沈苍梧带这一次路。 她为什么要这么积极？ 还不是以为沈苍梧好难得登门拜访一次，就是为了要商量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婚事。 “这——下官确实是不清楚。”周千崖摇头，显然在没有让沈苍梧发现证据之前，他是绝对不会自己承认的。 虽然周凌若并不清楚周千崖到底是不是把云溪带了回来，但是，如果云溪现在就在周千崖的房间里，自然是不能够让沈苍梧直接见到云溪的。 所以，周凌若眼珠子一转，便开始帮着自己的兄长应付沈苍梧，“九殿下，要是您早说是来找云溪姑娘的，倒是不必来跑这一趟了，我可以作证，云溪姑娘从来都没有在周家府邸里出现过，您也知道的，我兄长即便是在殿前，都没有选择过放弃云溪姑娘，反而是云溪姑娘，可是一再拒绝我兄长提出来的婚事。” “是么？”沈苍梧终于扫了周凌若一眼，笑得意味深长。 就在周凌若以为沈苍梧就要收手的时候，他却猛得一个箭步直接冲了进去。 “沈苍梧！” 周千崖完全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敢这么干，等他着急忙慌跟着跑进去的时候，沈苍梧已经见到了云溪。 “啊——” 云溪一见到沈苍梧，便吓得大叫起来。 “别过来！” 她顺手拿起床上的枕头，直接就砸了出去。 这枕头还好是粟玉做的，也足够软，即便是砸到了沈苍梧的身上，也并没有什么痛感。 而沈苍梧却愣住。 他看见的云溪，整个脑袋都被包扎起来，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里衣，而边上的水盆里，还有一盆子的血水，血水里，还浸着一条血还未洗尽的面巾。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苍梧回头，质问周千崖。 周千崖面对沈苍梧的质问，更是没什么好脾气。 “九殿下既然都知道云溪是在我这里，难道还不知道在大街上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我在问你，为什么她这么害怕我？” 那不是沈苍梧所熟悉的云溪的眼神。 如今的云溪，看着他的样子，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回禀九殿下。”边上的大夫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云溪姑娘的后脑勺受到了撞击受了伤，此刻脑子里有血块，所以暂时记忆上受到了一些影响，现在云溪姑娘需要的就是静养，绝对不能再刺激她了。” “知道了。”沈苍梧也认得这个大夫，自然也还记得在不久之前大夫是如何交代他的。 关于云溪的身体状况—— 他原本以为，只要云溪是留在宫城之中，留在太后的身边，那么至少性命是无虞的，终究是没有想到的，居然还会发生今日这样的事情。 “九殿下，大夫的话你也听见了，现在她最重要的就是静养，她在我这里很安全，殿下完全可以放心。”周千崖这话，等于是下了逐客令，“殿下日理万机，这朱雀大道上公然与帝王甲做对的黑衣人，想必殿下应该很快就会抓到吧。” “这就不劳周大人费心了。”沈苍梧冷哼了一声，下意识得还是想要朝着云溪的方向走过去。 可是—— 当他往前走一步，云溪便开始尖叫起来。 “等一下等一下。” 大夫忙拦住沈苍梧，不让他再往前。 为了病人的身心健康考虑，他根本不可能让沈苍梧就这么继续刺激云溪。 “好了好了，会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大夫拦住了沈苍梧之后，开始安抚云溪的情绪。 周凌若看见这样子，虽然比搞不明白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但基于她自己的利益考虑，自然是把云溪和他的哥哥凑成一对更有利于她。 于是，她也上前帮着劝和，“九殿下，兄长对云溪姑娘一直情根深种，但兄长也是个知书识礼的人，不会趁人之危，所以将云溪姑娘留在这里，殿下大可放心。” “请吧，九殿下。”周千崖没有再给沈苍梧磨蹭的机会。 第136章 毫无破绽 历来不将旁人放在眼里的九殿下，只怕是第一次在如同周千崖这样身份的人这边吃瘪。 不过，他愿意做出让步，倒不是因为周千崖的话。 而是他真的有些害怕—— 害怕云溪如果继续待在这波诡云谲的宫城里，哪天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就会真的出事…… 就像是今天这样。 不管周千崖刚刚做了什么样的事，他真的救了云溪，这是沈苍梧必须要认的。 如果没有周千崖，云溪说不定现在已经被扔到乱葬岗了。 沈苍梧一路被周千崖和管家亲自送到周府门口。 门外，已经有人在等着沈苍梧。 正是京城县衙的捕头——姜虎。 “九殿下，周大人。” 姜虎同他们打招呼。 “姜捕头……”周千崖倒是并不奇怪在这里见到姜虎。 朱雀大街里出的事情，合该是姜虎需要调查的。 “既然找到了这里，可是有什么调查结果，要同九殿下汇报？” 周千崖明知道自己有些越了界，可也还是想要知道，到底这件事情到底是谁干的。 “姜虎无能，已经去出事的地方勘察了一遍，暂时还没有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 姜虎如今回报的内容，同周千崖的手下一模一样。 周千崖皱眉，姜虎已经算是整个京城之中最懂得如何查案追踪的人，如果连他都没有能够查出个结果来，那么这件案子，只怕也会直接成为一个无头悬案。 “那姜捕头来这里是……” 周千崖沉了脸，有些不满。 姜虎摸了摸鼻头，他也是刚刚得知周千崖与云溪之间的关系，所以，此刻说出原本的目的来，竟然不自觉得有些心虚，“下官得知云溪姑娘是被周大人给救了，所以想来问问云溪姑娘，是否有看清楚那些贼人的面容，如果……” “姜捕头还是请回吧。”周千崖直接打断了姜虎的话，“实不相瞒，云溪姑娘因为从马车上跌落，大夫诊断脑子暂时受了些伤，实在是没办法在这个时候回答姜捕头的讯问。” “这……”姜虎下意识得看向沈苍梧，见他并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姜虎也不至于在这里给自己找不痛快，所以，立刻就告了罪，“如此，便是打扰周大人府上的清静了，正好九殿下也刚出来，那下官就同九殿下一起告辞了。” 说完，姜虎又再次瞄了沈苍梧一眼，沈苍梧似乎是眼神警告了周千崖一番，随后才冷哼一声，甩开袖子，转身离开。 管家看着沈苍梧与姜虎离去的背影，颇有些担忧，“大人为了云溪姑娘，不惜那得罪九殿下和姜捕头，这样真的好么？” “没什么不好的。”周千崖的态度更是坚决，“我绝对不会让云溪再受到任何的伤害。”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到，在大门之后，还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这一切。 “小姐——” 周凌若的侍女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 “都给我闭嘴！”盛怒之下的女人只能对着身后的侍女发火，“凭什么！凭什么他们都把云溪那个贱女人如此放在心上！明明我才是那个受到哥哥疼爱，还有九皇子喜欢的人！” 侍女不敢再说话，只好闭嘴。 宫城之中，朱雀大街发生的事情，也经由京兆衙门的黄大人，上报到了御前。 皇帝龙颜大怒，立即叫来了禁卫军胡统领，还有那些在禁卫军的护送下，灰溜溜得回到宫中的女官们。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帝重重得一拍桌子，所有人都抖得如同筛糠一般。 胡统领带头跪在原地，俯身叩拜，“回陛下，此事实在是微臣未能够好好教导属下所致，微臣愿意承担所有罪责！” “陛下！”胡统领的手下，也就是这一次护送任务的真正负责人自然不可能真的让胡统领就这么背锅，他赶紧站出来，“此事属下等也觉得实在是蹊跷得很，来人武功奇高，但都没有要下杀手的意思，就好像是专门为了夺那一件婚服而来，不知是否是九殿下……” “放肆！”胡统领回身训斥，“皇上面前，怎敢如此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沈知行本就是站在一旁看热闹的，见胡统领的手下有意识得想要把这件事情往沈苍梧的身上引，自然是乐见其成，“父皇，儿臣还记得，小九上一次的大婚，也是父皇赐婚，对象还是郑理郑大人家中的独女，可那位郑姑娘也是死在了成亲当天，如今这婚服又一次出事，儿臣实在是很难不怀疑此事就是小九自导自演！” 这帽子实在是一扣一个准。 “皇上，这件事可不能听八殿下一面之词！”惠妃在一旁坐着，听见沈知行的话，简直是当场要冒火了，“谁都不想在自己成亲当天出事，这件事若是让臣妾来看，定然是有人眼红小九能够娶到如此优秀的妻子，故而数次从中作梗，如今陛下若是将受害人定成加害者，那小九可真的是要冤枉死了！” 惠妃说的，也不无道理。 皇帝的头登时就开始一个头两个大。 这大殿之上的气氛，也开始凝滞起来。 那些跪在底下的女官们，原本是没有她们插嘴的余地的，而正好是眼下这样的情况，其中一个人的眼珠子疯狂转了转，便有了主意，立即俯身再拜，随即开口，“回禀陛下，奴婢刚刚才想起来，那黑衣人一到马车上，喊的便是宫女云溪的名字，显然是早就知道云溪姐姐在那一辆马车上，说不定，此事就是云溪姐姐与那些乱臣贼子合谋！” “没错！”边上的其他女官也开始附和，“更何况，奴婢们都听说，云溪姐姐和九殿下的关系不一般，可云溪姐姐出身不好，所以连做个侍妾都勉勉强强，如今看到九殿下就要娶妻，说不定就——” “既知道是如此，为何不早说！”惠妃“啪——”得一下就拍着桌子开始训斥，“立刻派人，去把云溪这个贱婢给本宫找回来！” 第137章 露了马脚？ 恐怕连沈知行都没有想到，这件事情还有这样的角度能够转到云溪的身上去。 徐公公看了一眼皇帝的脸色，自然也是无奈得只能带人去找。 云溪人到底是在哪里，这个答案也是显而易见的，毕竟这么多人看到周千崖将她带走。 而此时的宫城之外，姜虎将某一件东西，交给了沈苍梧。 “这是——” 沈苍梧一眼便认出来了，那是沈风逸的东西。 由惠妃亲手缝制的香包，沈苍梧也有一个，而沈风逸的这个，上面绣了一个小小的“风”字。 “在哪里找到的？”沈苍梧皱眉问。 见他是这个反应，姜虎便能够确定这东西，定然就是沈风逸的。 “在朱雀大街隔着两个路口的地方，那里正是黑衣人逃走的方向，但是因为那帮人训练有素我，并没有被抓住现形，所以这个东西，即便是我交出去了，也不能够确认一定是十四殿下的问题，反而会给沈知行机会来找你的麻烦。”姜虎将那香包塞到沈苍梧的手里，“所以，左思右想，还是交给你，让你看看如何处理。” “不必，直接交给父皇就可以。”沈苍梧将那香包重新塞了回去，“沈风逸不是那么不小心的人，想要从他手里神不知鬼不觉得拿到这个东西绝不可能。” 沈苍梧一脸坚定，倒是有些给姜虎整不会了。 “可是……” 沈苍梧摇头，示意里头有人出来。 姜虎反手将香包收了回去，一转身，便瞧见徐公公正带着一队人马过来。 “见过九皇子，姜捕头。”徐公公在此处见到两人，显然有些意外。 “徐公公这是又被父皇派了什么差事？”沈苍梧敏锐得察觉到了徐公公的身后，还跟着一群禁卫军。 这样的阵仗，除了要去拿人，只怕不会有旁的第二种可能。 “这事儿等过一个时辰，殿下也就知道了。”徐公公在皇帝身边伺候的年头日久，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咱家这差事还有些紧急，就不在这里陪着两位了，先行一步。” 徐公公敷衍了两句也就离开了。 姜虎望着徐公公带队离去的背影，皱起了眉头。 总感觉有什么阴谋在悄然间展开。 “走吧，进宫。”沈苍梧倒是格外淡定，当先向着宫城内走去。 御书房内，徐公公的小徒弟守在门口，见到沈苍梧与姜虎过来，赶紧先上前拦了一步，“殿下，姜捕头，里头皇上正在与太后吵着，两位在这个时候进去，只怕不是很合适。” 正说着，里头“砰——”得一声，仿佛是茶盏被摔到地上片片碎裂的声音，“皇帝，你是不是疯了，此事和云溪有什么关系，你不去申斥办事不利的禁卫军，不去追责那些在黑衣人面前软了骨头丢了皇家面子的女官，你去找一个唯一不肯把婚服交出去因而重伤的云溪要担责，哀家是这么教你做事的吗？” 因为这声音实在是太清晰，所以小太监下意识得看向了沈苍梧。 就像宫中其他人都知道的那样，谁能不说一句九殿下与云溪关系匪浅？ “母后，您也说了，朕才是皇帝，这件事到底该如何处理，都是朕来决定，母后走这一趟想必也累了，小安子，送母后回宫去，这短时间就不必出来了，天气转凉，朕也怕母后年纪大了，万一冻着可就不好了。” 皇帝这话，表面上说得心平气和，实际上已经是明显带上了一丝威胁。 大家自然都听明白了。 也不至于继续跟皇帝在这里掰扯下去。 太后冷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走到大殿门口的时候，太后看到站在外头正等着进去的沈苍梧和姜虎，显然原本是想上前来问问调查的情况，但似乎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 “恭送太后。” 姜虎躬身一礼。 太后扫了姜虎一眼，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沈苍梧一直在旁边看着，自然也瞧出了几分端倪。 很快，里头便传来了皇帝的传召。 “参见皇上。” “参见父皇。” 两人异口同声。 御前侍女们才刚刚将这一片狼藉的大殿收拾干净，这沾湿了地毯的水迹还没有擦干净，直接在品质极佳的波斯地毯上晕开了深色的痕迹。 “你们来了。” 皇帝阖上面前的奏折，揉着太阳穴，瞧着缓步进来的两人。 姜虎先一步跪了下去，“回禀皇上，微臣奉命调查朱雀大街黑衣人一事，暂时已经有了一些眉目。” “哦？”皇帝眉毛微挑，先是瞥了一眼刚刚一句话没说的沈苍梧，随后又问，“姜爱卿说来听听。” “微臣带着手下在出事地点方圆十里内搜寻，果然让微臣搜寻到了一件不是特别寻常的物件。” 姜虎将收在袖子中的香包拿了出来，递给一旁过来的小太监。 小太监将香包递给皇帝。 皇帝显然也是一眼就看到了香包上绣得那个小小的“风”字，眉头瞬间皱起。 “殿下可识得这是何人的物品？”姜虎再一次问出了相同的问题。 “姜爱卿既然将这东西送到了朕的面前，那就证明，姜爱卿的心里已经有了嫌疑人的人选？”皇帝将香包放到一旁，他的眼神闪烁，显然他的心里也是十分得混乱，看来，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朱雀大街上的这件事情会和沈风逸有关系。 “这香包，微臣曾经在十四殿下的身上见到过，只不过东西也可能有雷同，所以微臣斗胆，还是请十四殿下来殿前对峙。”姜虎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诉求。 这是个合理的诉求，皇帝也并没有拒绝的理由。 更何况，他也想要看看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太监立刻便去惠妃那里请来沈风逸。 沈风逸才刚在惠妃那里用过了午膳，便被小太监喊过来，原本还以为是沈知行又在背后捣鬼，结果却没想到却是发现了他的香包。 “老十四，你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香包被皇帝重重得扔在沈风逸的眼前。 第138章 汇聚大殿 “父皇，您这是在哪里找到的？儿臣找这个香包都找了许多天了！” 沈风逸一上来，便直接说出自己这个香包丢了的事实。 “你说丢了就丢了么？”皇帝一拍桌子，显然并不相信沈风逸的这个解释。 “父皇如此生气，是出了什么事了么！”沈风逸仍旧是一脸的无辜。 见沈风逸是这个反应，姜虎上前一步，拱手一礼，“皇上，既然此事可能有个中隐情，不如微臣就回去再细查查。” “等会儿……”沈风逸似是如梦初醒，“到底是什么事情？” “沈风逸！”皇帝又是一拍桌子，“平日里你消息灵通得很，这会儿跟朕在这里装什么不知情？今日午后在朱雀大街上发生的黑衣人抢夺婚服的案子，你别告诉朕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听说！” “回父皇！”沈风逸见皇帝这勃然大怒的样子，自然也不敢再托大，赶紧就跪了下去，“这件事情我是真的不知情！儿臣只是刚刚听母妃回去说了两句，说此事的幕后黑手正是云溪，所以才……” “什么？” 这一次，最先有反应的人，反而是沈苍梧。 听见“云溪”两个字，他原本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立即就变了。 这一下，他终于彻底反应了过来，为什么刚刚在大殿之中，太后与皇帝会吵成那个样子，怪不得太后在出来之后，见到他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原来，他们都认为这件事的幕后黑手是云溪？ “父皇，云溪如今受了重伤，正在周千崖的府上休养，这事情如何会跟她有关系呢？” 顺着刚刚太后的思路，沈苍梧又替云溪说了一遍。 然而—— 这并没有任何的作用。 外头突然响起了大队人马的脚步声，还混杂着一个熟悉的女声有些害怕的尖叫声。 ——“放开我！放开我！” 是云溪！ 众人立即就反应了过来。 待所有人都看向门口，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沈苍梧已经先一步冲了过去，直接抓着那两个禁卫军的手腕便是一扭。 禁卫军吃痛，终于放开了云溪。 沈苍梧单手扶着云溪站稳，眼神却是在看她脑袋上的伤口，生怕这伤口又在刚刚的挣扎中裂开了。 好在，这纱布白净得很，并没有见到新渗出来的血迹。 “九……九殿下……” 那禁卫军的人原本正要发作，看到来人是沈苍梧，只好讪讪得闭了嘴。 “九殿下，他们也是奉命办事，还请您理解。” 胡统领是收到了消息之后赶来的，远远就听见云溪的尖叫，知道要糟，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的时候，沈苍梧就已经先动手了。 “奉命办事？”沈苍梧扫了一眼胡统领，将云溪一把拉到了自己的身后护着，“这座宫城里的人都知道我跟着女人关系匪浅，即便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你的人都不能这样对待她吧？” “可是，她是……”手底下的人还想要辩解两句。 胡统领立即一个巴掌就直接甩了过去，让底下的人闭嘴。 毕竟，沈苍梧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没有人能够在沈苍梧黑着脸的时候全身而退。 “好了，小九，人既然都已经带来了，就带过来问问吧。” 皇帝不疾不徐，对着殿门口的人招手。 “哎嘿……”云溪听见皇帝的声音，便兴高采烈得跑了进去。 见着皇帝也不行礼，只是看见皇帝桌子上放着的蜡烛便十分感兴趣得冲过去，伸手就想要抓住那蜡烛的火焰。 “刺啦——”一声，周围的禁卫军们尽数拔出了自己的佩刀。 唯有沈苍梧又冲上前去，直接拉住了云溪，也阻止了她想要去玩蜡烛火焰的手。 “哎呀你干嘛！”云溪嘟着嘴，显然对沈苍梧几次三番的阻挠很是生气，一把就想要推开他，然而，沈苍梧抱得很紧，云溪根本就推不开，“云溪要讨厌你了！快点放开我！” 她讲话的声音脆生生的，还有她讲话时候的眼神，十分纯净，这一看就不正常，根本就不是平时的云溪。 “云溪？”皇帝也有些愣了。 “这个老爷爷好好看！”云溪听见皇帝的声音，转头看去，竟然是直视，这让边上的皇子大臣和太监们都如临大敌，“云溪想要去揪这个爷爷的胡子！” “云溪姑娘，不可胡闹！” 徐公公也不知道云溪这到底是怎么了，只能尽力阻止。 “哼！”云溪嘴巴一嘟，就像是个闹脾气的小姑娘一样，双手抱臂，还真的就是一副不理人的姿态。 沈苍梧正准备同皇帝解释一下云溪现在的状况，殿外传来了周千崖急急忙忙的声音，“微臣周千崖，求见陛下——” “千崖哥哥！”云溪听见周千崖的声音，兴奋得直接就往那边跑去。 沈苍梧一开始不肯撒手，云溪就这么被拽着停留在了原地，她有些不满得看了沈苍梧一眼，还没有说一句话，沈苍梧就败下阵来，选择放开手。 云溪撒着欢儿跑向了周千崖。 沈风逸一脸震惊，扭头看着沈苍梧。 其他几乎所有人的目光也都锁定在了沈苍梧的身上。 “千崖哥哥，这些坏蛋把云溪抓到这里来，云溪害怕！”云溪躲在周千崖的怀里，指着边上站着的禁卫军们，眼镜一眨就开始告状。 “你……”禁卫军显然还想要反驳，但是转念一想，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反驳的，干脆就闭上了嘴。 毕竟云溪现在这疯疯癫癫的模样，要是在这个时候跟她对着干，指不定她会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如今她这样子，看着不像是个成年人，倒是像个心智还未长全的孩子。 “咳咳——” 皇帝也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尴尬得咳嗽了一声，好让所有人的关注点重新回到这一件案子上来。 “回禀皇上。”周千崖此来，便是为了这件事，“听徐公公说，跟云溪一起护送舍妹婚服的女官们与禁卫军的大家都言之凿凿这幕后黑手就是云溪姑娘，还大摇大摆得从我府上带了人走，现下，微臣便是要问一问，这罪，到底是如何定下的？” 第139章 一并关押 “周大人倒是也不必动气。” 胡统领见周千崖这气势汹汹的样子，就知道这个男人对云溪也是足够不一般。 周千崖与沈苍梧到底是不同的，沈苍梧是皇子，不管怎么样，在皇帝的面前，始终都还是因为“夺嫡”两个字限制着，不敢太过张扬肆意，可周千崖不同。 皇帝如今在朝堂之上，可有太多的地方能够用的上周千崖。 旁人或许不知，可如今皇帝身边的几个近臣，那可是都清楚得很。 “胡统领这话说的，云溪姑娘是本官的救命恩人，本官是捧在手里怕摔了，万万不敢得罪，被你的人护送一趟出了宫门，如今就成了这样，如果不是因为她命大，在本官赶到现场的时候尚有一口气，不然的话，本官就该给她收尸了。” 周千崖说到最后，已是满面寒气。 “此事——”胡统领赶紧躬身一礼，眼珠子转了几转，却也还是没有想到一个合适的说辞。 被周千崖这么一说，胡统领的那些手下们也都纷纷闭嘴，不敢再多言。 “千崖哥哥，你不要这么凶！” 云溪的声音再度响起，清澈纯真宛如一个孩童。 徐公公走到皇帝身边，压低了声音同他讲了几句，皇帝一脸震惊得看向躲在周千崖身边的云溪，摆了摆手又让徐公公下去。 “咳咳……”皇帝咳嗽了两声，“姜爱卿，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了云溪如今是个什么样的状况，这案子，你觉得你还要如何查？” 这难题，直接就抛给了姜虎。 所有人的视线，一瞬间也就都集中到了姜虎的身上。 “这……”姜虎没想到皇帝居然会给他来这一招。 虽说平日里姜虎就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可眼下这件案子牵涉太多，不管是谁，都是得罪不起的那一个。 不过，既然皇帝都这么问了，姜虎也就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直接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回禀陛下，为了案件公平，微臣觉得，不管是十四殿下还是云溪姑娘，都需要跟我回京城县衙大牢暂时关押，等所有的事情都查清楚之后，再将无罪的人放出来。” “你敢！”沈风逸一听姜虎的话，当即就炸了锅。 毕竟，他这个皇子当了二十多年，还从来没有被算计落到这样的地步过。 “云溪呢？” 皇帝根本就没有搭理沈风逸的意思，直接无视了他的反对，反而是有这个闲情逸致可以先过来问一下云溪的想法。 云溪睁着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自然是点头同意。 不过，那是因为，她显然并不清楚，京城县衙的大牢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既然云溪同意了，姜爱卿，你就带着云溪还有老十四回你的大牢里去，这一件案子，朕就给你三天的时间，要是三天之内查不清楚，你就带着你的官帽来见朕！” “是。”姜虎直接将皇帝的话应承了下来。 京城县衙门口，黄大人一听姜虎把云溪和沈风逸都给带回来了，吓得赶紧来门口迎接。 当然，来的人并不只有这两位。 还有浩浩荡荡的一群人。 “见过九殿下，十四殿下，周大人，徐公公——”黄大人这喊了一连串的人，还以为自己是在梦里，这一眨眼，怎么就这么多人一起来了？ “黄大人不必客气。”沈苍梧直接代表了所有人。 云溪这个时候依旧是躲在周千崖的身后，探出一个头来，似乎是有些好奇得同黄大人对视了一番。 黄大人一见到云溪，就感觉自己像是见到了祖宗一样，怎么都没有想到，云溪前段时间才好不容易离开这京城县衙大牢，这怎么才过去了两三个月的时间，她就又回来了？ 这位别的倒是没什么，外头盯着她的人实在是太多…… 黄大人觉得自己这个京城县衙的县太爷应当是做不了太久了，毕竟这一次，跟着云溪一起被关的，还有一位皇子。 这才是他最想不通的地方。 等把那两尊大佛都送到监牢里头安顿好了之后，黄大人立即把姜虎找了过去。 姜虎一进入内院，就看到黄大人在院子里头走来走去，愁眉紧锁，一看就能够看出来他十分害怕也十分焦虑。 “黄大人——”姜虎上前，躬身一礼。 “你搞什么！”黄大人见没有什么其他人在这个地方，开口便是一句训斥，“别的人你抓回来关一关也就算了，你看看今天来的这两个人，那是我们这个小小的京城县衙大牢能够关的人么？还有，不管沈风逸这个小子到底有没有违法，他的身份放在那里，就算是做错了事情，那也应当是刑部或者是宗人府的大人们来管，你现在这样做，让本官很难办啊！” 黄大人又开始猛猛向姜虎吐槽。 不过这一切，也都在姜虎的意料之内。 他从袖子中，拿出了一个香包，那是先前从皇帝那边告辞的时候，徐公公又给姜虎拿出来的东西，毕竟这东西是证物，未来查案的时候也是会需要的。 黄大人一见到那个香包，还满脸嫌弃，“你这个老光棍都没有成婚，怎么随身还带这种女儿家的东西？” “大人再仔细看看？”姜虎并没有生气，而是指了指那个香包。 黄大人一面嫌弃一面又将那香包拿在手里细细看了一遍，终于在那个香包的小角落里看到了那个用金线绣着的小小的“风”字。 “这是——”黄大人一惊之下抬头看着面前的姜虎。 姜虎知道他已经发现了，所以也只是点了点头，暗示他猜的并没有错。 “所以，这是皇上的意思？”黄大人到底是在这个位置上坐了五六年，最基本的政治敏锐度倒还是有的。 姜虎于是又点了点头。 黄大人心领神会，忙将手中的香包又塞回给了姜虎，“既然皇上相信你，那这案子你就好好查，等查出结果来之后，也不必回报我了，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这就是黄大人为官的策略。 第140章 劫持的真相 “是——” 姜虎应下来。 他也不是第一次听见黄大人这样吩咐了。 这样也好，少一个人知道，他调查起来有的时候也能方便一些。 外头的丫鬟突然进来，“姜大人，大佬里头关着的那位姑娘一直在哭，说要见周大人，这……” “什么？” 姜虎看了黄大人一眼，黄大人摆了摆手，让他赶紧去处理。 闹事的人到底是谁，黄大人不用问也知道。 定然就是那个呆呆傻傻的，如今只有孩童心智的女人。 大牢里，姜虎一走进去，倒是没听见云溪的声音，先听见了沈风逸的怒吼。 “你们赶紧来个人，把这个女人给我弄走，吵死了！” 沈风逸看来是被折磨得够呛。 他们虽然是分开关押的，但是因为京城县衙这地方本来就不大，即便是关在两边的牢房里，只要云溪一哭闹，沈风逸还是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姜虎继续往里走，就看见云溪已经不哭了。 她只是默默得缩在角落里，双手抱着膝盖，将下巴抵在上面，听见姜虎的脚步声，她抬起头来看姜虎，那一双眼睛，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不论是谁看了，都会心疼。 有那么一瞬间，姜虎忽然间就明白了为什么沈苍梧和周千崖都会对这个女人割舍不下。 总归还是有些她的魔力在的。 “大叔！”云溪一见到姜虎，开口就是这个称呼。 先前因为这里闹腾而过来守着的捕快们听见这个称呼，都下意识得掩住嘴，不敢让姜虎看到自己在偷笑。 姜虎白了一眼身后的手下们，这个时候也不可能真的跟云溪计较什么，只好压低了声音，尽量柔和一点跟云溪开口，“有人来告诉我，你想要见周大人，是不是？” “周大人？”云溪歪着脑袋，重复了一下姜虎的话，随即又摇摇头，“不是周大人！云溪要见千崖哥哥！” 这样的称呼，让姜虎哑然失笑。 再次确定了眼前的女人不过是个只有孩童般心智的孩子，根本就不可能跟她如何计较。 “好好好，我带你的千崖哥哥来见你。” 姜虎无奈，明确了云溪的想法之后，立刻站起身来，对着身后的下属吩咐，“去右相府，把周大人请过来。” “是。” 属下领命去了。 而另一边，又有一个人进来报告，“姜大人，九殿下来了。” “又来？”姜虎无语，这明明半个时辰之前，才刚刚把沈苍梧送走，这尊大佛现在到底是要干什么。 “请九殿下到——” “姜大人！”那个属下赶紧打断了姜虎的话，“九殿下是想要见一个人。” 说着，属下靠近了姜虎，压低了声音将那个沈苍梧要见的人告诉了姜虎。 姜虎有些惊讶，但也没有什么阻拦的必要。 下属领命，于是在沈风逸惊讶的眼神中，他打开了沈风逸的牢房门，比了个“请”的手势，让沈风逸跟着他一起出去。 沈风逸起先也听见了“沈苍梧”三个字，当然第一时间以为沈苍梧是来件云溪的，可怎么都没有想到，居然是来见他的。 一时之间，沈风逸有些踟蹰。 临走的时候，他有意无意得看了一眼云溪那边的方向，眼神略微有些复杂。 这一眼，姜虎也注意到了，只是一时之间，并还不能够看出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牢房外，是一处天井。 阳光从地上照下来，正好落在这天井中间的水缸里。 水面波光粼粼的，前段时间正好下过了雨，这水缸里积攒的雨水还未来得及倒掉。 沈风逸在捕快的陪同下，走到了天井的外围。 捕快就此止步，让沈风逸一个人走过去。 沈苍梧背对着他，就站在院落里，抬起头，望着头顶太阳照进来的方向。 明明全身都是沐浴在暖意之中，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周身都围绕着一股寒意。 “九哥。”沈风逸走过去，轻轻喊了一声。 其实他能够在这里见到沈苍梧，就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京城县衙的黄大人和威震天下的名捕姜虎，表面上都是中立的，根本就不在如今的夺嫡之争中站位，但实际上，原来都是沈苍梧的人。 只不过，他们比起那些投靠沈知行的人还有些不一样，那些人是因利而结合，而沈苍梧身边的人，至少有一部分还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为老百姓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沈苍梧一上来，就是问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沈风逸自然是不明白，“我……要说什么？” “你还装傻？”沈苍梧转身过来，定定得看着他，眼眸之中满是寒意，“你和云溪，到底是在合谋什么？” “九哥，你说这话，我可就更听不懂了。”沈风逸摇头，依旧是一脸莫名。 沈苍梧负在身后的双手紧攥成了拳头，“沈风逸，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给我说实话，你和云溪，到底是在密谋什么？你故意在朱雀大街的附近留下那个香包，让姜虎找到，让父皇知道你和此事有关，现在还把你关在这里，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既然话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 沈风逸轻咳了一声，终于也不再隐瞒沈苍梧。 毕竟，就算他不说，沈苍梧也能够猜个七七八八的。 他从一开始做这些事情，就不是为了看到兄弟离心的结果。 “其实，也没什么事情……”沈风逸叹了口气，“是我们都觉得，铁面军给了沈知行那个小子，九哥你如今在军中的势力不如从前，不能让沈知行那个小子如此得意，所以正好有这个机会，我便扮成那个黑衣人，去劫那群给你送婚服的人，我没有想到，那些马车里的女官胆子居然这么大，真的会把云溪推出来。” “那你就——”沈苍梧指着沈风逸，一句话噎在心口。 如果面前的人不是沈风逸，这个时候，沈苍梧早就一脚踹上去了。 “我是眼睁睁看着云溪从我眼前跌下去的，她原本可以伸手抓住我，可她没有，她也没有让我帮她，计划已经成功了，绝对不可以在最后关头暴露一切功亏一篑。” 沈风逸的话，更让沈苍梧觉得无力。 第141章 对她改观 “其实我原本觉得，在这座都城之中，没有人会比我更希望九哥你成为太子，最终坐上那个位置，如今看来，云溪这个女人，或许更狠。” 这也是沈风逸对云溪改观的原因之一。 他在后宫之中生活了这么多年，见惯了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他从来都觉得前朝之争都是男人的事情。 即使后宫与前朝再如何瓜葛着，女人们之间的斗争那也只是小打小闹，而云溪这么做，却是真的连带着自己的性命都送了出来。 “沈风逸，我还是那一句话，如果云溪这辈子都不能恢复正常，这笔账，我这辈子都会好好跟你算。”沈苍梧到底还是没有放过沈风逸。 沈风逸垂眸轻笑，“九哥，如今云溪这样子，不是更方便你行事？” 闻言，沈苍梧转过身。 上头的阳光照射下来，在沈苍梧的脸上半明半暗，让沈风逸一瞬间有些摸不透自己这位兄长心底真正的想法。 其实，也不用想。 以沈苍梧对云溪的重视程度，看到云溪因为受伤，而变得智力如同孩童般那样的时候，就应该很想找到始作俑者并且杀了他吧。 如果这件事情不是他沈风逸干的，那么那个真正的幕后黑手，这会儿早就可以让人去乱葬岗收尸了。 “不管我要做什么，都绝对不是以云溪作为代价。”沈苍梧厉声呵斥。 沈风逸却不甚在意，“如此说来，九哥你手中如今握着的权利，还不够做到这些。” 其实他们都很清楚，想要真正护住云溪，唯有坐上那一个至高无上的宝座。 可要坐到那一张宝座之上，势必意味着流血牺牲。 “这件事，还是按照我们之前预定的计划继续往下走。”沈风逸见沈苍梧并不说话，便自顾自的说下去，“毕竟我和云溪都已经被关进来了，这事情要是就这么算了，那么我们先前的谋划，可就都白费了。” “给我顾好她的性命，若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就提头来见我。”沈苍梧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沈风逸居然破天荒得没有看向沈苍梧，而是在抬头看天。 天空依旧是晴空万里，湛蓝如洗。 都城之中，其实经常是这样的天气，只不过他们这些做皇子的，日日为了国事和家事奔走，已经鲜少能有这样的时间来看看周围的景致了。 这么想来，被抓到这大牢里来关几天，倒是也不错。 不过，这沈苍梧才刚走，大牢里，便另外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黄大人听说又有宫里的人来看云溪，赶忙出来迎接，原本以为是哪位女官或是太监，结果在看到那个戴着风帽的人时，登时瞪大了眼睛，立刻跪了下去，“参见太后娘娘！” “起来吧。”太后在小安子的搀扶下，站在黄大人的面前。 姜虎随即得到了消息，也赶过来见太后，身后还跟着几个机灵的手下。 “太后娘娘来这里是为了——”黄大人试探性得问。 太后扫了小安子一眼，小安子心领神会得上前，“我们云溪姐姐……” 这话都还没有说完，黄大人便已经先一步开口说话，“云溪姑娘现下是在最西边的房间里，下官带太后娘娘过去……” 太后点了点头。 一群人浩浩荡荡得进了牢房。 里头的捕快们瞧见黄大人和姜虎，赶忙都站了起来，在看到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位从宫里出来的大人物之后，更是赶紧低头，看都不敢再多看一眼。 黄大人走在最前头，很快就带着所有人来到了云溪所在的牢房。 云溪依旧是缩在墙角，只不过这牢房里比起刚刚来，已经多了一床被子和一壶水，说起来，这样的待遇也已经是头一份的了，毕竟隔壁的沈风逸都没有这么好的条件。 “云溪。” 太后见着云溪这样子，那是打心眼里得心疼。 黄大人原本以为太后只准备站在牢房外面看一眼云溪，却没想到她居然示意要开门进去。 捕快赶紧过来开了门，小安子扶着太后走进去，其他所有人都被留在了门外。 这牢房虽然算不上有什么隔音，但太后拉着云溪说话的声音也实在是太小，所以黄大人就算是想要听，也听不到什么内容来。 “云溪，你住在这里习不习惯？要不然，哀家去跟皇帝说说，让他给你换个地方。”太后握着云溪的手，她看这地方实在是哪哪儿都看不惯，觉得还是应该要好好得给云溪找一个住的地方。 她打从心眼里就没有觉得云溪会跟这个案子有任何的关系。 “奶奶……你是谁啊？” 云溪歪着脑袋，也根本认不出来眼前这个急得差点红了眼眶的老人。 听见“奶奶”两个字，连小安子的脸色都变了。 虽然在来的路上已经听说过了云溪现在的状况，但是真的亲眼见到了之后，小安子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两天之前，她还是那个善解人意的大姐姐，现在却变成了一个小孩子？ “你不用管哀家是谁。”太后叹了一口气，对着一个孩子自然是讲不了什么皇帝太后的，“你只要记住，只要你觉得在这个地方待着不舒服，你就告诉哀家，哀家一定能够给你换个更舒服的地方。” “但我还是觉得这个地方挺好的——”云溪笑眯眯的，“至少在这里，就没有人喊云溪干活了呀——” 这个理由—— 太后被说得一愣，随即也跟着云溪笑起来，“好好好……” 其实云溪说得也没有错，关在牢房里，也确实是不用干活。 她拍着云溪的肩膀，给出承诺，“你放心，不管他们想要把什么莫须有的罪名扣在你的头上，哀家都一定会帮你，哀家绝对不能够看着你这么一个无辜的女孩子，成为了他们斗争的牺牲品。” 云溪似懂非懂得点了点头，一双眼睛里，满是纯真的清澈。 黄大人起先还一直担心太后在见过云溪之后会发脾气，但是没想到的是，太后居然出乎意料得好说话。 第142章 牢里中毒 “黄大人。” 刚从牢房里出来，太后转身就喊了一声跟在后头亦步亦趋的京城县衙的县太爷。 黄大人赶紧上前几步，“太后有事您请吩咐。” “云溪这个丫头，现在虽然跟个小孩子一样，但是你们也不可欺负了她去，若是你们做了什么不受哀家待见的事情传到了哀家的耳朵里，你头上这顶乌纱帽，你也得掂量掂量。” “是，下官知道。”黄大人赶紧顺着太后的话说下去。 见黄大人如此上道，太后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带着小安子，即刻就回宫去了。 等送走了这一尊大佛之后，黄大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扭头就看见姜虎正在同自己的其他兄弟们招呼着要去喝酒，黄大人摇摇头，但也没有阻拦。 毕竟，这在姜虎的眼皮子底下，他们是相信绝对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然而—— 变故便是在这些被忽略的细节里产生的。 这一日夜里，沈风逸才刚闭上眼睛准备歇息一会儿，便听见了宛如猫叫声一般细小却源源不断的声音，他睁开眼睛，仔细辨别了一下方位，正好就是云溪所在房间的方向。 这京城县衙的大牢里，平时也不怎么关押犯人，沈风逸自然是怕云溪出事，便立刻喊了值守的守卫去看看情况。 这一看就吓一跳。 “来人呐！有人中毒了！快请大夫！” 这一向安静的夜晚，便被这守卫的尖叫声刺破。 黄大人从睡梦中被惊醒，火急火燎地换上了衣服，赶到了大牢里，还有姜虎也都一并赶到了。 来给云溪诊治的，依旧是先前的那个大夫，显然，这个大夫在看到这牢房里中毒的女犯人是云溪之后，也是一脸得震惊，随后一边摇头一边给云溪诊脉。 “大夫，怎么样了？” 沈风逸虽然暂时出不来，但也在他的强烈要求之下，给他换到了云溪对面的牢房，至少可以看清楚大夫诊治云溪的全过程。 如今在这一座牢房之中，最不能够出事的人，便是云溪。 大夫摇摇头，“这位姑娘的身体严重亏损，所中的毒又是鹤顶红这种霸道的毒，恐怕就算是这毒解了，这具身体也马上就要油尽灯枯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黄大人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他有多么希望自己是在做梦。 可惜的是，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真实到他根本就骗不了自己。 “黄大人，我不知道这位云溪姑娘到底是犯了什么事，但是除非她现在立即离开京城，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得养着，不再受任何的世俗纷扰，或许以她现在这样的孩童心智，还有能够养回来的那一天。” 大夫意有所指。 姜虎与黄大人对视了一眼。 “这事儿——”黄大人开始犹豫。 “去找九哥来。”沈风逸在另一间牢房里，听得清清楚楚。 既然事关云溪的性命，那么沈风逸就知道，他们不能隐瞒。 尽管有些事情其实沈苍梧的心里也清楚地很，只不过那个时候的云溪还没有如现在这样，所以她的自我意志太过强烈，强烈到即便是强势如沈苍梧，都没有办法去扭转云溪已经下定的决心。 可如今，情况不一样了。 或许，这确实是一个转机。 黄大人不敢怠慢，立即派了人去九皇子府请人。 然而—— 那派出去的人才离开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外头便已经传来了一队人的脚步声，来的正是沈苍梧。 他根本就不是见到了黄大人派去的人，而是他原本就在这里安插了眼线，一旦云溪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消息就会第一时间传到九皇子府。 “九殿下。” 几人见到沈苍梧，纷纷跪下行李。 沈苍梧甚至都来不及去管他们，径直走进牢房，走向了已经昏迷过去的云溪。 她的嘴角，还在源源不断地渗出鲜血来。 “谁干的？” 沈苍梧眼神冰冷，那周身散发出去的凛冽气息，仿佛是要把周围所有的知情人都拖入地狱一般。 “回殿下，明日我们回彻查，我们——”黄大人现在都还没有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听见沈苍梧在问下毒之人，自然是毫无头绪。 只不过，这样的回答显然不能够让沈苍梧满意。 尽管沈苍梧平时还算是个讲道理的上级，可一旦是遇到云溪的事情，很少有不失去理智的时候。 这个时候，便是姜虎站了出来，“回禀殿下，已经让大夫试过今日送进的饭菜，唯有晚上的饭菜是有问题的，现在已经派兄弟们去查晚上送饭的人了，还请殿下稍稍等待。” 姜虎的话，好歹是已经有了一点结果，至少可以不让沈苍梧这么生气得去训斥京城县衙的无能。 黄大人也因此松了一口气。 大夫给云溪施针，一直到了翌日清晨。 天边露出了鱼肚白，终于，云溪不再是昏迷，而是沉沉得睡了过去。 沈苍梧将云溪抱在怀里，片刻都不敢撒手。 沈风逸见了，也不免感慨，自己还从来没有见过九哥是这个模样，简直是完全被云溪给拿捏在手心里，若是从前的沈风逸，看到沈苍梧这样，只会骂一句云溪这个女人心机深沉，诱惑九哥，现在，倒是完全不会了。 毕竟云溪这个女人狠起来，比沈苍梧都还要狠上几分。 沈风逸甘拜下风。 “九殿下是否要用些早膳？” 黄大人虽然是一宿没睡，但是沈苍梧在这里，他自然也不敢去休息，还要张罗着给这几位准备早饭。 沈风逸拿了几个包子来，但是沈苍梧却是一点都吃不下，因为只要他一动，熟睡中的云溪就会皱起了眉头。 这还是难得见一次云溪对他如此依赖。 又过了一时三刻，姜虎终于带着人进来。 “查出来了么？”沈苍梧抬头就问。 姜虎点了点头，走到沈苍梧的身边，俯下身，在他的耳边说了一个名字，随后又拉开了两人的距离，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问了一句，“九殿下，此人身份特殊，您看到底是抓还是——” “抓。” 沈苍梧斩钉截铁，眼底如有寒冰。 第143章 自我暴露 姜虎带着人到周府抓人的时候，周千崖出来阻拦。 “姜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他一脸莫名，显然并不清楚姜虎这一趟走的，到底是什么案子。 “周大人，令妹疑似与京城县衙大牢的一件下毒案有关，黄大人让我请令妹回去协助调查。” “你说什么？”周千崖万分震惊。 如今这京城县衙之中，关着谁，大家心知肚明。 云溪是周凌若惹不起的，沈风逸更是。 可周凌若跟他们两个人无仇无怨的，为什么要下这个毒？ “姜大人只怕是误会了吧？本官的妹妹这几日都待在府中，可没出去过，更何况，如今牢房之中关着的那两位，也不至于有什么地方能够让本官的妹妹动手吧？” “看来周大人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中毒的人，就是云溪。”姜虎知道云溪在周千崖心目中的分量，说出云溪的名字来，周千崖果然有一瞬间的愣怔。 便是在这个当口，姜虎的人已经进了周府，带出了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周凌若。 “你——你想要干什么！” 周凌若跟着兄长来京城的时间并不是很久，自然也就不认识姜虎和他的手下。 只是，能够闯进右相府里这样明目张胆得当着周千崖的面抓人的人，周凌若大概也已经猜到了他们的身份。 “周姑娘，有件案子需要请您回去，配合我们调查。” 姜虎一挥手，他的手下便带着周凌若先上了马车。 周千崖没有再阻拦。 “哥哥！哥哥！” 周凌若一边被押着上马车一边呼喊，眼神求救楚楚可怜。 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周千崖最终还是不忍心，选择跟周凌若一起走。 京城县衙内，沈苍梧端坐在一旁，黄大人作为主审，敲个惊堂木都还要战战兢兢得看一下身边这位九皇子的脸色。 “周凌若，你可识得边上跪着的这人？” 黄大人一敲惊堂木，指着跪在堂下的一个粗布蓝衣打扮的人。 周凌若扭头看了一眼，脸色当即一变，但还是摇了摇头，“回大人，民女并不认识。” “你……你怎么能装作不认识我呢！” 那粗布蓝衣打扮的人一听周凌若的话，便立刻大声喊叫起来，“是你给我了几十两银子，说可以给我娘子看病，让我帮你在大牢里给一个人下毒，你可不能现在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我啊！” 这人是一点都没打算藏着掖着，直接一股脑儿得就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说清楚。”沈苍梧皱眉。 周千崖站在堂下，亲耳听着这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九殿下，我与云溪无仇无怨，我为什么要给她下毒？这没有道理啊！” 周凌若努力得想要辩解。 然而—— 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东西。 “我——” 周凌若此时再想要把之前说的话收回，也已经是不可能了。 “周姑娘，这可不是我们逼你，是你自己招的，我们从来都没有说过，中毒的人是云溪。” 黄大人摇了摇头，对上了站在不远处的周千崖的目光。 周千崖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妹妹如今变成了这个模样。 “九殿下，既然这位周姑娘已经认下了她所犯下的罪行，您看应该如何判呢？”黄大人自己自然是可以来给周凌若定罪的，只不过这位姑娘的身份实在是特殊得很，别说她是右相周千崖的妹妹，同时也是即将赐婚给沈苍梧的九皇子妃。 如今锒铛入狱，也不知道宫里的那几位都会如何看待这件案子。 “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沈苍梧摆了摆手，起身便要走。 然而—— 见着他的冷漠，周凌若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沈苍梧，就算你那么喜欢那个女人，可那个女人有喜欢过你么？从头到尾，她想要的就是离开你，离开得远远的，最好永远都不再回到京城来，这一切，都是我曾经听她和旁人聊过的。”周凌若对着沈苍梧的背影，也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 “周凌若。”周千崖厉声呵斥，“闭嘴。” 说着，他还有些担忧得也看了一眼沈苍梧。 当然，那一眼并不是害怕周凌若的话会伤害到沈苍梧，而是害怕周凌若会因为自己的不自量力挑衅沈苍梧受到难以想象的惩罚。 “呵呵。”周凌若冷笑了一声，不过也没有再说什么。 既然罪证确凿，周凌若又很快认了罪，黄大人自然也就没有多余的步骤，直接封存了案卷，按照规矩，直接将这一件案子递交给刑部。 毕竟，这周凌若找来给云溪下毒的人，便是在这大牢里值守的捕快之一。 至于原因，自然也就是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作为捕快的微薄薪资并不能够让他给自己的娘子治病，而周凌若又正好在这个时候伸出了援手。 周凌若被关进了京城县衙的大牢，正好也就和沈风逸成了邻居。 沈风逸早就听闻给云溪下毒的幕后黑手是周千崖的妹妹，但是真的看到周凌若被关进来之后，还是有些想不通。 “既然皇祖母和父皇都已经决定要给你和我九哥赐婚，你又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实在是多此一举！” 在沈风逸看来，周凌若这样的行为，实在是蠢透了。 “你们都觉得我是多此一举……”周凌若单手抓着前面的木质栏杆，她定定的回看着沈风逸看向她的眼神，“可我不觉得，我的兄长和我马上要成婚的夫君，他们的心里眼里都只有另一个女人，这样的事情，我自然是不能够忍受的，是我自小跟兄长相依为命，我的兄长自然是我一个人的！九皇子是皇上钦赐的婚事，那么沈苍梧的眼中，自然也就只能只有我一个人！” 这样的话，被刚刚进来要见妹妹的周千崖给听了个完完全全。 在不知不觉的时候，他的妹妹，原来已经成长为了这样的人。 “周凌若。” 周千崖喊她，面露失望。 第144章 独占欲 “哥哥？” 周凌若回头，便见到了周千崖。 “当年如果不是云溪的父母救下在路边的我，你我早就都已经死了，我不奢求你像我一样对云溪和她的父母感恩，但是至少，你不应该对当年的救命恩人痛下杀手！”周千崖心痛万分。 他知道自己多年在外为官，虽然一直都还是把周凌若带在身边，但很多时候都是因为忙于公事，而完全疏忽了对妹妹的管教。 他原本以为，他如今坐在这右相的位置上，他的妹妹至少应该能够满足了。 只要他在这官场上走得稳稳当当的，他的妹妹就能够永远都过着旁人艳羡的日子，不用自己汲汲营营，每个想要钱和权的人都会来巴结她，送上她想要的一切。 原来，这样的想法，也都是错的。 “我痛下杀手？”周凌若听了周千崖的话，依旧不以为然，“哥哥，我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否则的话，在她第一次在御花园里坏我好事的时候，我就想过要除掉她了，哥哥，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有多期待你能够把云溪娶回去，这样她就不可能再破坏我和沈苍梧了，可是你没有做到，哥哥，是你没用！” 突然之间，周凌若说着说着便变得歇斯底里起来。 沈风逸在一旁听着，简直也是要刷新他的三观了。 “喂——明明是你自己搞不定我九哥，在这里怨东怨西做什么！”沈风逸实在是忍不了。 说到底，他也不是那么喜欢云溪。 可在经历了先前那么多事情之后，沈风逸至少看得出来，云溪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女人，而且敢作敢当，不是像周凌若这样，做了什么事情被发现了还要找一堆借口的人。 沈风逸的话，就像是戳到了周凌若的痛处，她狠狠得瞪了一眼沈风逸，但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直接陷入了沉默。 “周凌若，你还做过什么？”周千崖叹了口气。 “怎么？哥哥是害怕我做的事情连累到你？”周凌若笑了笑，无所谓得撩了撩自己的头发，“你那放心，别的事情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只针对云溪，还有，哥哥，我劝你一句，如果你还想要得到云溪，那就别让沈苍梧再继续接近她，一旦她的脑子恢复了正常，你觉得你还会有机会么？” “我根本就不需要这些卑劣的手段！” 周千崖对这个妹妹彻底失望，拂袖而去。 而周凌若望着兄长的背影，眼神还是逐渐冷冽下来，显然是并不相信自己兄长的话。 既然她都已经在这样的泥潭里了，跟她自小一起长大的哥哥，怎么会不在泥潭里呢？ 沈风逸自然注意到了周凌若的目光。 在宫城之中长大的沈风逸，太清楚那样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了，那意味着永无休止的算计。 周凌若，还有后招。 沈风逸摇了摇头，只觉得这宫城之中还真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大牢里发生的这一切，此时的沈苍梧是并不知道的。 因为云溪中了剧毒实在是不能长距离挪动，所以众人齐心合力，也就只能够将她送到大牢不远处的京城县衙的后院暂住。 黄大人虽然一直都没有成婚，但后院里还是有几个小妾住着。 这后院里平日难得有人来，几个小妾本来就十分无聊，每天聚在一起也就只是闲聊和做些女红，好不容易来了个云溪，虽然是昏迷的，但这几个小妾就像是有事情做了一样，每天给她喂药和擦洗身体。 三天的时间，倒是让躺在床上的云溪整个人看起来红润了不少。 只是，她依旧还是没有醒过来。 “大夫，她这一直不醒，可有什么法子？” 黄大人每天都要过来看好几次，毕竟这几日沈苍梧被皇帝喊去要处理西北有异族入侵的军机大事，能够来看云溪的时间少之又少，大多都是靠着上朝之前由黄大人口述一下云溪的状况。 这一日，黄大人才刚刚从早朝上下来，还未来得及走到后院，就听见一声大喊，“醒了！醒了！终于醒了！” 一般，京城县衙是不允许大喊大叫的。 可黄大人这一次根本就不会发火，连好好赏赐都来不及呢。 几个小妾正在云溪的床头，七手八脚得想要给刚醒过来还完全在状况外的云溪喂药，云溪的眼神依旧是清澈万分，有些害怕，但还是要强装出一副镇定万分的样子来。 “好了好了！” 黄大人进门一看，自己这几个小妾简直是把云溪当成好看的娃娃来对待了，赶紧就冲上去，把最中间的几个小妾给拉起来。 但是明显他的出现让云溪更加得慌张，下意识得往床角的方向更缩了缩。 黄大人这下可不敢再动了。 “云溪姑娘，这里是京城县衙，本官是——”黄大人原本还想要再介绍一下自己，但是转念一想，云溪现在根本就是如同孩子一般的智商，就算解释再多，她也都是听不懂的，于是干脆就选择直接放弃。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要找千崖哥哥！” 还是同昏迷之前一样，云溪的脑子里，就只记住了一个“千崖哥哥”！ 几个小妾面面相觑，又都扭头看着黄大人。 “你们先陪着她玩，我去请周大人！” 黄大人哪里还敢耽搁，立即就跑了出去。 他派出去了两个人，一个人去请周千崖，而另一个人，自然是去请沈苍梧。 并且，他还特地交代了，其中一个人必须要比另一个人的速度慢。 至于到底是谁慢—— 一盏茶的时间之后，沈苍梧的车驾就已经出现在了京城县衙的门口。 “云溪！” 连日来都在为军机大师连轴转的沈苍梧，一听说云溪醒过来，是立即就从官邸过来了，路上还在继续处理没处理完的那些奏折。 他见着云溪，便下意识得张开了怀抱，示意云溪过去抱抱他。 然而—— 云溪歪了歪脑袋，有些不解得看着眼前的这个“陌生”男人，“你是谁？” 又是一模一样的问题，沈苍梧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又被人重重得锤了一下。 第145章 布局！ “你千崖哥哥公务繁忙，让我先过来照顾你，等他忙完了自己的事情，就会来接你的，好不好？”沈苍梧在云溪的面前蹲下来，握着她的双手，放在膝盖上。 云溪依旧还是在打量沈苍梧，“但是你是谁啊？” 周围的女人们面面相觑。 怎么还有不认识九殿下的？ “云溪姑娘，这是——” 其中一个小妾与云溪已经混得有些熟了，便下意识得在这个时候站出来，笑着告诉云溪，“这位是——” 然而—— 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已经有沈苍梧的眼刀甩了过来。 黄大人见状，哪里还敢带着这些女人在这里多待，赶紧摆了摆手，让他们赶紧跟着自己离开。 几个小妾原本就被沈苍梧吓得够呛，现在是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房间里，很快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为什么他们都走了？”云溪眨着眼睛，并不明白。 “你不想让他们走？”沈苍梧看着云溪。 云溪点点头，“他们都对我很好。” “好，你想要她们陪着你，我就让她们陪着你。”沈苍梧嘴角轻勾，笑得温柔又和善，“这个地方太小了，我给你换个大园子住，等你的千崖哥哥来接你的时候，也不至于跟我生气。” “好呀！” 听到跟千崖哥哥有关，云溪自然是满口答应。 黄大人一听沈苍梧要带着云溪离开，虽然有些为难，毕竟这案子还没有查清楚，云溪现在就是重点嫌疑人。 可毕竟在县衙里出了这样的事情，黄大人也怕云溪继续留在这里会出什么问题，那倒不如卖沈苍梧一个面子，直接让他把人带走。 “我另外还有一件事情，想要请黄大人帮忙。”沈苍梧的态度突然变得十分客气。 就是如此客气的态度，让黄大人脑中的警铃疯狂敲响。 “九殿下您有什么事情，吩咐就好了。”黄大人赶紧躬身一礼，“只要是下官能够办到的，下官一定去办！” “简单。”沈苍梧负手而立，望着窗外正在与黄大人的小妾们玩耍的云溪，“云溪很喜欢你的夫人们，所以在她养伤期间，希望你的夫人们能够继续陪着她。” “这——”黄大人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要求，立刻满口答应，“好啊好啊！她们能够被云溪姑娘喜欢，都是她们的福分！”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京城县衙的门口，便已经出现了三辆马车。 黄大人的小妾们都已经收拾好了行装，就等着跟着马车一起出发。 “真没想到这九殿下居然如此为云溪上心。” “就算上心又怎么样呢！凭云溪的家世，最终也不可能成为九皇子妃的。” “那又怎么样，有九皇子的真心不就可以了，你们看看右相的妹妹，那么秀外慧中的一个人，不也是嫉妒云溪，最后才害了自己么！” 几个小妾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了几句之后这才看到沈苍梧带着云溪从京城县衙里出来。 “来，云溪！”沈苍梧小心翼翼地扶着云溪往外走，但是云溪显然不想要就这么被他扶着走，就是想要脱离沈苍梧，自己一蹦一跳的往外。 结果，一个不小心就被前面的台阶绊了一下？ “小心！” 众人惊呼之下，云溪还以为自己要跟地面来一个亲密接触。 结果，她的惊呼都还没有出声，就先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悬空。 周围也爆发出了此起彼伏的起哄声。 原来是沈苍梧直接抓着云溪的手，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放我下来！” 云溪被起哄得有点不好意思。 沈苍梧低头看了一眼云溪，眼底闪过一道莫名的光芒，但是转瞬即逝。 黄大人手下的跟班赶紧给沈苍梧把马车的帘子掀开，让他从马扎上走上去。 “走。” 沈苍梧带来的管家等到沈苍梧安顿好了云溪之后，便立刻让车队出发。 姜虎站在黄大人身后，目送着这一队马车离开。 “若是皇上问起，这件事情该如何解释？” 姜虎虽然知道黄大人如今已经是在为沈苍梧做事，但是明面上，毕竟还是京城县衙的县太爷，是直接向皇帝汇报的。 “有什么好解释的。”黄大人白了身后的姜虎一眼，“你以为皇上能不知道九殿下今日把人从我这里带走了？” 这就是黄大人与姜虎的不同。 黄大人可从来不会去做那些会让自己陷入麻烦的事情，皇帝问起来顶多就是解释一下为什么云溪被带走的时候，连带着他的小妾们也被一起带走了。 帮着沈苍梧照顾一下只有孩童心智的云溪，这就算要追责，也追责不到哪里去。 “行了，你也别在这里杵着，该查的案子都还没有查明白，赶紧查案子去。” “知道了知道了。”姜虎转身就走。 其实怎么是还没有查清楚？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 跟沈风逸和云溪都脱不了干系。 但他们也都清楚，这就是一个局。 一个为了拖沈知行一起下水的局。 所以，一定要找一个合适的机会。 这个机会，很快也就来了。 因为沈知行安插在京城县衙的眼线很快也就得知了云溪被沈苍梧直接带走的消息，沈知行一听之下大喜过望，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立刻就进宫，满心都是一定要在皇帝的面前好好地参沈苍梧一本。 “父皇，你现在知道了！沈苍梧这个小子，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到底办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 沈知行好不容易抓到一个机会，自然是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 “徐公公。”皇帝将手中的御笔都扔了，“给朕去把人叫过来，朕倒是要好好问问他！” “是。” 徐公公默默领命走了。 “老八，小九的这件事，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皇帝继续追问。 沈知行觉得这又是一个机会，便想也不想就回答，“京城县衙里，有个捕快是我府上管家的发小，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立即就来汇报于我，儿臣相信，此事与黄大人并无关系，一定是小九威胁黄大人！” 第146章 禁闭自省 “你说的是。” 皇帝在这个时候附和了一句，沈知行觉得自己更加占理。 只要等沈苍梧来了，他就一定能够凭借这个事情让沈苍梧彻底完蛋，再也抬不起头来。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殿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儿臣见过父皇。” 来的人，果然是沈苍梧。 徐公公一甩拂尘，又回到皇帝的身后站着。 “沈苍梧，你可知错？” 皇帝一拍桌子，看着是十分生气。 沈苍梧甚至连跪都没有要跪的意思，“儿臣知道父皇是想要问什么，带走云溪确实是儿臣的主意，但是儿臣也是怕云溪如果继续留在那大牢里的话，会性命不保——” “哦？”皇帝挑眉，“怎么会如此严重？” 此时话音才刚刚落下，外头便有太监进来，“禀皇上，黄大人和姜捕头求见。” 沈知行显然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让他们进来。” 皇帝的反应，也出乎沈知行的意料。 黄大人带着姜虎进来，还没等皇帝开口，他们就已经先一步跪了下去，异口同声，“奴才来向陛下请罪！” “这——” 沈知行暗道不妙，因为他已经可以想见这两个人要说什么了。 “你们要请什么罪？” 皇帝扫了沈知行一眼，又看着跪在底下的两个人，声音依旧无喜无怒。 黄大人率先开口，“皇上把十四皇子和云溪关在微臣的县衙大牢之中，微臣本该好好看着他们，但没有想到，居然出了内鬼，发生了给云溪下毒的恶性事件。” “哦？” 皇帝尾音上扬，但实际上也并没有非常生气。 黄大人和姜虎显然都料到了皇帝会有这个反应，继续说，“这下毒的人和幕后下命令的人都已经抓到，案卷已经封存递交刑部，微臣怕后续再发生类似的事情，所以特地拜托了九殿下暂时带走云溪，将云溪看管在他处，毕竟九殿下所居住的地方，宵小更加不敢胡来！” 黄大人这么一说，竟然帮沈苍梧身上的问题也摘了个干干净净。 “你们——” 沈知行知道自己是被做局了，当即便有些忍不住，指着沈苍梧就想要开骂。 然而—— 黄大人可不会给沈知行这个机会，既然要做局，就应该做得完完整整，“不知道八殿下为何如此激动？” “是啊，老八，朕也想要知道，你如此着急跑到朕的面前来，说小九强行从京城县衙带走了云溪，到底是意欲何为？” 皇帝这么一质问，让沈知行毫无辩解的余地。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沈知行终于反应过来，他一直以为皇帝是站在他这一边的，但实际上，从头到尾，不管皇帝做了什么样的事情，让沈知行从沈苍梧的身上占了多少便宜，最终皇帝都还是更偏爱沈苍梧。 “父皇，我——” 沈知行哑口无言。 黄大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陛下，奴才这个父母官当得虽然全然比不上前任的几位大人，但也算是兢兢业业，任上从未出过什么大的纰漏，若是九殿下真的强行问奴才要人，奴才便是死，也不会让九点下破坏了这祖宗订下的规矩。” “没错！” 姜虎在政治斗争这方面的确是没有什么天赋，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去附和一下，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父皇，儿臣知道了，这一定是他们给儿臣下的套，他们早就已经商量好了！” 沈知行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这个局下得太明显，就算是他也能够轻易看破。 他才不信皇帝这样的人看不出来。 “八殿下说话可要有点良心，奴才们都是为了皇上办事，怎么敢跟皇子联合做这样的事情。” “你们就是想要帮着小九好搞死我，让小九坐稳太子的位置！” 此话一出，就连一直在边上看着热闹的徐公公都不免抬头看了一眼皇帝的反应。 皇帝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是在颤抖的嘴角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想法，“你……你在说什么？” 皇帝春秋正盛，原本就最是忌讳提这些“太子”、“继承人”等事情，结果现在当臣子的还没提起来，倒是沈知行先忍不住了，这可就完全惹到了皇帝。 “不——父皇！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儿臣……” “闭嘴！”皇帝直接甩了一本奏折下来，“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你以为朕不知道你一直在私下里联络各路朝臣，想要让他们为你说好话，好让朕立你为太子！” 这奏折被甩到沈知行的脚边，因为这掉在地上的冲击力，奏折被翻开，里头这些刺眼的字样就这样展露在沈知行眼前。 就如同皇帝说的那样。 但其实，这些朝臣并不是沈知行去联络的，其实他并没有这个本事，真正在背后动手脚的，其实是沈知行的母亲，当朝的皇后，还有皇后的母家。 他们自然是不希望除沈知行之外的人上位的。 “父皇，这些事情不是我做的！”沈知行还想要狡辩，但是皇帝已经根本不想听了。 皇帝摆了摆手，“你连你自己的弟弟都不肯放过，回自己的府邸去，好好反省，这半个月的时间你就不用上朝了，也不用参与任何的政事，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什么时候出来！” “父皇！” 沈知行“啪——”得一下就跪了下去，显然还想要再给自己求情，然而皇帝早就已经没有了耐心，直接示意徐公公去把沈知行扶起来，送回八皇子府。 沈知行无奈之下，只好先行离开。 黄大人和姜虎见自己跑这一趟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也想着离开，然而，皇帝自然不会让他们这么简单就过关。 “云溪如今让小九看着，那么沈风逸呢？还有，这案子，查得如何了？” 这说的，自然就是那一日在朱雀大街上的黑衣人。 “回皇上的话，”姜虎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关于那一日查到的香包，微臣已经找十四殿下确认过，确实是他的东西。” 第147章 打发右相 “只不过，十四殿下并不承认这是他丢在那里的，微臣也已经找了惠妃娘娘宫里的人证实，在事发之前，十四殿下的香包就已经不慎遗失，为此，十四殿下还挨了惠妃娘娘好一顿训斥！” 话说到这个份上，皇帝自然不会再认为朱雀大街上发生的案子与沈风逸有关。 “还有呢？” 皇帝皱眉。 沈风逸的嫌疑可以排除，那么在京城，胆敢干这种事情的人，还能有事？ “后续的线索暂时还未查到，等有结果了，微臣一定第一时间来向皇上汇报。” 姜虎这也是“实话实说”。 皇帝点头。 两人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便同沈苍梧一共走出了御书房。 徐公公从先前就一直默默不言，只是旁观。 现下等人都走了，他这才站出来，走到皇帝面前。 “皇上，眼下这八殿下与九殿下……” 其实，徐公公都看明白了，皇帝自然也能够看明白，甚至比起徐公公来，他会更早发现这其中的不对劲。 “老八从来都不是小九的对手。”皇帝嗤笑了一声。 这个结果，在很多年之前，他就已经预见了。 这些年，如果不是他需要给小九一点锻炼，就凭老八和皇后的那点手段，根本就不足以对沈苍梧构成威胁。 “那这件事情，皇上您也不准备再继续掺和了么？”徐公公看皇帝真的是一副甩手掌柜的样子。 “老伙计，虽然他们都在说朕春秋正盛，但是这龙椅坐久了，也是会累的。”皇帝叹了口气，单手抚摸上所坐的龙椅的扶手。 纯金打造的龙椅，坐着自然是不舒服，冷冰冰硬邦邦的。 “等什么时候小九能够独当一面了，这个位置，也就该交给他了。”皇帝这么长时间以来，其实真正信任的人，也就只有一个徐公公而已。 毕竟是自小就在他身边伺候的人。 “是，陛下。”徐公公望着眼前的帝王，年过半百，竟的确看出了几分垂垂老矣的神态来。 自从贵妃死后，皇帝其实就已经生出了退位的念头吧？ 只是那时候的皇后和皇后母家仍旧势力庞大，若是直接传位给沈苍梧，即便沈苍梧是能够对付得了他们，仍旧是要费一番力气的，皇帝自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 如今这将近十年的时间过去，物是人非，沈苍梧也早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意气用事的年轻皇子了。 唯一的软肋，就在—— “至于云溪……”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复又提起，“她还是不能继续留在小九的身边。” 徐公公垂眸，对皇帝说出来的话，并不奇怪。 为帝王者，是不能够有软肋的。 有了软肋，就能轻易被人拿捏。 更何况，云溪看着，也不像是个听话的。 若是继续留着云溪在沈苍梧的身边，只会给他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这麻烦，此刻也正在上演。 周千崖忙完了皇帝交代给他的公事，原本是打算去黄大人府上看看云溪，结果到了门口才被告知，云溪早就已经被沈苍梧给接走了。 九皇子府门口，周千崖的车驾等了许久，终于等到管家出来。 “回禀周大人，殿下如今，并不在此处，若您有事，可以去城西的园子里找他。” 城西的那一处园子—— 周千崖来京城的时间并不久，自然并不知道除了九皇子府之外，沈苍梧还另外有一处产业，等到周千崖带着人赶到那一处园子的时候，沈苍梧早就已经收到了消息，派人拦在了门口。 那园子的大门紧闭，唯有几个全副武装的守卫带刀守在门口。 “周大人，殿下吩咐了，云溪姑娘在里头养伤，所以园子里不招待任何人。” 那守卫明面上对周千崖还算是恭敬，但态度强硬得很，就差直接下逐客令了。 “他凭什么把云溪关在里面？”周千崖冷着脸，他虽是文官，却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若是眼前的这些带刀侍卫就能够让他直接退缩的话，他也不至于有这个胆子到京城里来为官了。 “周大人慎言。” 里头有人出来，是这一处园子的管家，虽然年轻，但也已经是沈苍梧多年的心腹。 比起那些带刀侍卫来，他说的话，则更加要让周千崖小心应对。 “是京城县衙的黄大人怕云溪姑娘在大牢里关着又出中毒的事情，所以才请托我们九殿下将云溪带到此处来照料，此事，也已经向上汇报给了皇上，这也是皇上亲自点了头的，周大人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大可以进宫去同皇上分辨，只要您拿了皇上的圣旨来问我们殿下要人，殿下自然不会找周大人的麻烦。” 这话，表面上听着倒也也没什么，实则就是直接拿着皇上来压人了。 周千崖即便是位极人臣，但到底是臣子。 “好！你们给我等着！” 周千崖咬了咬牙。 他也了解沈苍梧，此事若不去寻皇帝的援助，他是真的不会将他放在眼里。 可即便是带了皇帝的口谕来，以沈苍梧这我行我素的性格，也未必真的会放人。 “周大人慢走。” 这管家最后还不忘“恭敬”得嘲讽一句。 望着周千崖吃瘪离去的背影，管家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转身进园子之前，又好生吩咐外头守着的这些人一定要好好守住了大门。 园子里，并不如外面看起来那般安静。 沈苍梧坐在水榭旁的廊檐下，望着不远处的小花园里，正在同几个女人玩着捉迷藏的云溪。 “人走了？” 他听见身后有脚步声，看也不看，便问出口。 “已经按照殿下的吩咐，将他打发走了。”管家听不出沈苍梧话里的喜怒，回答起来也有些战战兢兢，“我看周大人是真的往宫城的方向去了，万一他真的带着陛下的口谕来要人，殿下打算如何应对？” 人，沈苍梧定然是不可能放的。 这个口谕若是下来，沈苍梧不放人，便是抗旨。 抗旨，是死罪。 即便沈苍梧是皇族中人，也免不了这个罪责。 第148章 恋爱脑殿下 “若是老头子真的敢下这个旨，我自然也有办法处理。” 沈苍梧把玩着手中的珠串。 虽然这话说得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可急速波动的珠子还是暴露了沈苍梧有些烦乱的内心。 他从来都没有如此心绪失控的时候。 管家也看出来了。 可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站在那里，远远得顺着沈苍梧的目光，遥望着仍旧在玩着捉迷藏的云溪。 这个女人，可真是沈苍梧命中的劫。 有风吹来，秋日黄昏的温度下降得很快，云溪这玩闹了一下午，出了一身的汗，这个时候又被风一吹，浑身一个激灵，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这可倒好，周围陪着玩的女人们可吓坏了，纷纷围上来要看云溪的情况。 “我没事我没事。” 云溪摆摆手，只想着继续玩。 结果没有走两步，就觉得自己的身子昏昏沉沉的，眨眨眼，便觉得自己眼前模糊一片，再往前走一步，眼前便是一黑。 在女人们的惊呼声中，沈苍梧动作极快得跑了过来，在云溪倒地之前，直接将她抱在了怀中。 “去请大夫！” 沈苍梧抬手探了一下云溪的额头，发现并没有发烧的迹象，但还是不放心。 女人们面面相觑，眼看着管家去请大夫，便立刻跟着沈苍梧一起送云溪回了房间。 云溪的房间仍旧是她从前住的那一间。 窗下的软榻上，放着许许多多她曾经喜欢看的话本。 而房间的另一端，是一张精美的梳张台，梳妆台上，十几件价值连城的首饰就那么随意得放着，这些如今都成了云溪的玩具。 “云溪？” 沈苍梧将云溪轻轻得放到床上，坐在她的床榻边，握住了她的手，轻声得呼唤着。 然而—— 这呼唤并没有任何的回应。 “殿下。” 大夫再一次被请到了园子里。 沈苍梧冷着一张脸，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要把位置让出来给大夫。 黄大人的小妾们站在不远处，都探头探脑得看着这边。 “怎么样？”沈苍梧看着大夫给云溪诊脉，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有些疑惑得捋着自己的胡须，却久久没有给出诊断的内容，这谁看着能够不着急。 “殿下不必着急。” 大夫放开云溪的手腕，又让侍女帮她掖好了被角，“云溪姑娘的脉象平和，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如今秋来白天与晚上实在是温度差得有些多，云溪姑娘身上的伤还未好全，尽量还是别让她在外面玩太久。” “那是否需要给她开点药？”沈苍梧见大夫起身便要走，立刻拦住了他。 “不需要。”大夫摇头，又回身看了昏迷的云溪一眼，“殿下只需要好好照看她便可，药喝得太多，对云溪姑娘身体的恢复也是无益，另外，若是殿下有空，可以带着云溪姑娘去城外踏青，马上便是九月九重阳节，让云溪姑娘多与外界接触接触，能让她的心情更加放松。” “这一些，就不劳大夫费心了。” 听到要让云溪出去，沈苍梧的神色瞬间冷下来。 大夫知道自己是说了不该说的话，赶紧闭嘴，说走就走，一刻也不敢多待。 从沈苍梧的园子里出来，大夫见到了正等在外头的周千崖。 “周大人。”大夫没想到会遇见周千崖。 但是看周千崖这样子，分明是就在这里等着他的。 “云溪怎么样了？” 周千崖负手站在那里，神情并不轻松。 “云溪姑娘并没有什么问题，只需要好好养着。”大夫这话，已经翻来覆去说了许多遍了。 虽然他曾经做出了云溪命不久矣的诊断，但是那是因为云溪先前的身体实在是亏空得太多，从前又是重伤又是中毒，一直都没有好好养着。 如今在沈苍梧的园子里住了几天，可以看得出来沈苍梧是精心养着的，自然这身体状况也就好了许多。 “既然无事，为何园子里又如此着急得请你过去？” 周千崖皱眉，显然并不信任大夫刚刚说的话。 大夫摇了摇头，“此事，老夫也不是很清楚，按照老夫诊脉的结果来看，云溪姑娘的身上并没有什么问题，顶多聚在外头贪玩受了些风，不过园子里头的人说，云溪姑娘是突然晕过去的，以老夫多年的行医经验来看，如果突然晕过去的事情为真，那也不是身体上的状况导致的。” 这话听在周千崖的耳朵里，大概他是听懂了。 “有劳大夫。”周千崖派了自己的手下，将大夫送回药庐去。 他站在街角，望着不远处那一扇紧闭的大门，脑海中浮现出半炷香的时间前，他去宫城之中，请皇帝口谕时的情景。 皇帝在知晓了他的来意之后，只是轻飘飘得摆了摆手，“周爱卿，不是朕不帮你，周凌若是你的亲生妹妹，她给云溪下毒，你却丝毫未能察觉，那么云溪交给你，朕也实在是不太放心。” 就这么一句话，就直接将周千崖给堵了回来。 其实，周千崖很清楚。 皇帝在这个时候，终归还是站在自己的儿子这一边的。 那么周千崖只能够等，等一个机会。 园子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管家将饭菜送到了房中，“殿下，您多少吃一点吧。” 饭菜已经热了三道，但是沈苍梧根本没有要吃的意思。 云溪依旧昏睡着，没有醒来的迹象。 “你说，如果我去杀了周千崖，她是不是就能够醒过来？” 沈苍梧的手紧紧得握着云溪的手腕，说出来的话，却是足够狠绝。 管家闻言一愣，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殿下是皇子，若是为了一个女人而——” 话音未落，沈苍梧便已经一记眼刀扫了过去。 然而，管家并没有因此退缩，他反而是“噗通——”一声直接跪了下去，“殿下，眼下正是夺嫡的关键时刻，沈知行被关在自己的府中自省，就连皇后和皇后的母家都没有能够救他出来，殿下正是该趁着这个时机，将铁面军的军权收回来才是！” 第149章 当女儿哄 “闭嘴！” 沈苍梧厉声呵斥。 “殿下！这些话，其实我早就想要说了！我知道您一直对云溪姑娘十分上心，可如今您表现出来的对云溪姑娘的情意，已经远远超过了云溪姑娘的身份所能够承受的，如果您还是一直这样不肯对云溪姑娘放手，未来，她会遭受到更多人的眼红，也会有更多人伤害她，如果在那样的情况下，您想要保护她，那么势必要将她一直留在您身边，以云溪姑娘的个性，她……” “滚出去！” 沈苍梧简单粗暴得直接让自己的手下再次闭嘴。 管家无奈叹了口气，知道今天最多只能说到这里，也就不再继续说下去。 等管家出去了之后，房间里，再度只剩下了云溪和沈苍梧两个人。 云溪在昏睡中，沈苍梧只能够听见她清浅的呼吸。 她睡着的样子，很是可爱。 因为这几天都好好得养着，所以面色已经红润了不少，再加上她失去了先前的记忆，每一天活着都如同孩童一般，并没有什么烦恼，所以自然也不像从前刚到京城时那般，不论何时何地都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 沈苍梧发现自己，是越来越离不开这个女人。 “云溪。” 他默默得呼唤着面前女人的名字。 “不要离开我……” 这样的话，其实他已经说过了许多次。 可每一次，云溪都不会给他任何的正面回应。 这一次，也是一样。 他的话音才刚落下，云溪便像是梦到了什么一样，眉头立刻紧皱起来，嘴里呢喃着，“千崖哥哥……你要带我回家……” 又是周千崖！ 听到这个名字再次从云溪的嘴巴里说出来，沈苍梧真是恨不得现在就拿着刀去把周千崖给砍了。 翌日，沈苍梧醒来，却发现云溪已经不在床上了。 这吓得他一个激灵，瞬间就清醒了过来，立即就起身。 “来人！来人！” 他喊着人。 底下的侍女和侍卫们都纷纷跑了过来，“殿下有何吩咐？” “云溪呢？她人呢？” 沈苍梧只觉得自己的手都在颤抖。 那种又要失去这个女人的强烈预感已经攫住了他，让他觉得自己有些难以呼吸。 “殿下，云溪姑娘晨起说是要去登高踏青，但属下们没有殿下的吩咐不敢让云溪姑娘出门，她这会儿正在小花园里坐着，几位夫人都陪着她。” 几个侍卫还是第一次见到沈苍梧是这般模样，半点不敢耽搁，赶紧就回禀了他。 听见“小花园”三个字，沈苍梧甩开众人，便朝着那里赶去。 清晨的阳光下，小花园里传来了清亮的笑声。 “再高点再高点！” 那是云溪的声音。 边上还有黄大人的小妾们在边上陪着笑的声音。 秋日里，风吹过，园子里的枫叶火红火红的，随风飘落，在空中打着转儿。 “殿下！”陪着云溪玩的女人们见到沈苍梧过来，纷纷同沈苍梧行礼。 而沈苍梧的眼中，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正坐在秋千上，笑得肆意的云溪。 “好玩儿！真好玩！” 云溪笑着闹着，还放开了抓着秋千两侧的手，竟然就这样坐在秋千上鼓起掌来。 当秋千因为惯性的缘故荡到了最高点，云溪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放开了手。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已经从秋千上掉了下来。 “啊——” 满园子的惊呼声中，唯有一道黑色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她的身边，稳稳得抱住了落地的她。 “云溪姑娘，你可要吓死我们了！” 几个女人这时候才围过来，七嘴八舌得关心着。 沈苍梧惊魂未定，将云溪放下来，开口便是训斥，“就算你如今只有孩童般的心智，也该知道，这样到底有多危险！今日我若是不在，你要如何！” 他这一句话，直接吼得云溪眨了几下眼睛之后，突然“哇——”得一声就哭了出来。 “天哪云溪姑娘——”几个女人更加慌了，“不哭不哭，殿下也是担心你，殿下不是故意要凶你的！” 然而，这样的话根本没有用。 云溪哭得更凶。 周围路过的侍女和侍卫也都看了过来。 显然，沈苍梧很少吃瘪，还是在女人的面前吃瘪。 这位云溪姑娘，即便是心智如同小孩子一般，可拿捏起沈苍梧来，依旧是得心应手。 “我不管！他就是在凶我！”云溪闹起来，还真的就像个五六岁的孩子。 “云溪。”沈苍梧见几个女人哄不住她，只好甘拜下风，亲自上阵，“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应该凶你，你说，你想要什么补偿。” “你要陪我玩！”云溪立刻瞪着一双眼睛，将先前还挂在眼角的泪水尽数都抹去了。 “好，我陪你玩，你想要玩什么？”沈苍梧发现自己现在，还真的就是在哄一个女儿。 云溪笑了笑，指了指西北角的方向，“我要去外面爬高高！” 沈苍梧明白云溪说的“爬高高”是什么意思，就像是先前的手下们汇报的那样，云溪想要出府。 看她今日这架势，若是不愿意让她出去，只怕是闹起来也没完。 “好，我带你去。” 沈苍梧抓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只能够在她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到底是拿她没有什么办法。 “好好好！”云溪立刻绽开了笑颜。 她要出府，园子里上下自然是严阵以待。 管家几次三番检查完了马车没有问题，还在里面铺上了厚厚的软垫，生怕云溪在路上会磕着碰着，或是冷着冻着，当然，其实这些管家并不需要太多担心，毕竟，云溪从还没有上马车开始，就一直被沈苍梧抱在怀里，上了马车之后，更是直接整个人都缩在沈苍梧的身上。 “殿下，一路我都已经派人打点好了，不会有任何闲杂人等出现。”管家在放下帘子的前一刻，同沈苍梧点了点头。 “知道了。” 沈苍梧把玩着云溪的长发，即便是怀中坐着一个扭来扭去并不安分的云溪，他依旧是那个矜贵无比的九殿下。 第150章 暴露 京城郊外，是有一处寺庙。 这寺庙外头，有一棵大榕树，树干需要五人合抱，足以想见它所生长的年份源远流长，而也正是因为这一棵树，所以京城之中有许许多多的男女老少愿意到这一处寺庙里来祈福，当然求的最多的，还是姻缘。 榕树上，几乎每一根枝桠上都被绑了红绳，红绳垂下来，在末端都挂着一个小木牌，小木牌上大多写的都是谁与谁能够久长、生死不离的愿望。 沈苍梧从前，是最不屑这些的。 从马车上下来，人来人往间，沈苍梧紧紧拽着云溪的手，生怕这个女人如今如同孩子一般，说跑走就跑走，那么他再要找她，也需要费一番功夫。 “殿下——”管家从后面跟上来，“已经跟住持打过招呼了，今日午膳我们可以直接在寺里的饭堂里用。” “知道了。”沈苍梧点了点头。 “我们去那里玩！”云溪可不想管今天在哪里吃饭，她只看得到榕树下，有一处地方围满了人，还有许多人在不停得往那边走，一看就十分热闹。 云溪在“现在的这个年纪”是最爱凑热闹的时候，立即就想要抓着沈苍梧过去看看情况。 沈苍梧给管家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暗中护卫。 等到走近了之后，他们才发现，原来这里是一处算命的摊子。 “两位的生辰八字十分相配，良辰吉日便可定在次月初三，是个嫁娶的绝好日子，贫僧在这里祝两位长长久久，携手白头！” 身穿僧衣的和尚将两位施主写的字都恭恭敬敬得折好，随后又递还给两位，也算是两位的一个信物。 “多谢大师！” 两位来测字的新人笑逐颜开，连胜感谢之后，相携离去。 这样的画面让云溪看着愣了一下，随后就又看见有一对男女坐到了大师的面前。 “殿下，这位是寺里的了尘大师，每月会有三次在这里给有缘人测算姻缘。”管家见云溪实在是对那里感兴趣，便赶紧将所知道的情报同沈苍梧汇报一番。 “想去么？”沈苍梧捏了一下云溪的手，想要让她收回一直紧紧盯着的视线，“想去我就带你去。” “想！”云溪想也不想就已经给出了回答。 沈苍梧无奈得叹了口气，将云溪的手又抓得更紧了一些，十指紧扣，“走。” 刚刚那一对坐下的新人其实坐下没多久就又站了起来，显然了尘也给了他们一个很好的测字结果，“多谢大师。” 了尘双手合十，客客气气得将人送走，刚坐下，就见眼前闪过一道青色的身影，随即，便是云溪在他的面前坐下来，“我也要测！” 了尘有些意外得扭头瞧了一眼沈苍梧。 虽然不认识云溪，但这座寺庙里的人，对沈苍梧还是很熟悉的，并不仅仅是因为这位是当朝九殿下，更是因为其实这一座寺庙的后山处，曾经也是沈苍梧带着铁面军秘密训练的地方，寺庙里的和尚们偶然会经过，也会同铁面军的人切磋一番。 这寺庙里的僧人都是师承自少林，武功好的人也不少。 不过大多也都服气铁面军的本事。 “姑娘想要写个什么字？”了尘得到了沈苍梧的点头示意，便将一张黄纸放到云溪的面前，比了一个“请”的手势，让她来写。 云溪拿起笔，本想要落笔的，结果却好像是在落笔之前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可是我最近都记不起以前的事情来了，字我也不会写……” “这……”了尘有些无奈。 不过云溪很快就给了第二个方案，“那这样好不好？我画出来。” 这倒是个不错的方案。 了尘点头。 “姑娘可看见那边的那一颗大榕树？姑娘可以将心目中的榕树再画一次。”了尘其实并不是想要看画的内容，不过就是想要看看云溪如今的心中，有什么想法罢了。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云溪画得十分认真。 不过画技到底是没有专业去学过，所以有的地方画着还是十分抽象，唯有站在树下的几个人，倒是还能够辨认出来一些。 “大师，我画好了！” 又潦草得添了几笔，云溪将画作递给了尘。 了尘一眼便注意到了云溪所画画的问题。 虽然她在树下画了好几个人，可其中一个女人模样的，总是与其他人站得十分远。 这一个孤孤单单的女人，只是瞧着那些呼朋唤友的逐渐远去。 “这——”了尘看懂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沈苍梧。 沈苍梧也看懂了。 其实这都不需要了尘来解释。 这分明是，云溪觉得所有人都只是她生命之中的过客，不管是沈苍梧还是其他人，都不可能留下来陪伴她，最终都是会离开她的，她从出生开始，就已经注定了要孤独一生。 “大师，你能够看出来什么？”云溪眨着眼睛，定定的看着了尘，就好像真的是在等着他说出个所以然来。 “云溪姑娘……”大师叹了口气，双手合十，“姑娘是想要问什么？” “问什么？”云溪瞪大了眼睛，显然并不明白了尘说的是什么，只好抬头看向沈苍梧，一脸求救的样子，“这是什么意思？” 沈苍梧拍了拍云溪的肩膀，从一旁拿了另一张黄纸过来，提起笔，行云流水得写下了两串字。 “殿下——” 管家看出沈苍梧是在写什么，连忙出声就想要阻止，不过沈苍梧显然并不在意，手里的笔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等尽数写完之后，那两张黄纸被沈苍梧交到了了尘的手中。 了尘低头扫了一眼，面色更是凝重。 “殿下，请恕贫僧直言，两位的八字可以看出，这两年的日子过得并不是很安生，那是因为殿下的命数太多霸道，会影响到云溪姑娘的命数，若是妨害太过，云溪姑娘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此话一出，几乎所有的人都变了脸色。 唯有云溪，依旧是眨着眼睛，天真单纯。 “你……”沈苍梧下意识得就想要斥责大师，可转念一想，大师先前所说，又何尝不是正确的呢？ 第151章 喊九哥 云溪只要跟他待在一处，可不就是从来都没有过过什么安生日子。 “殿下，听贫僧一句劝，如果想要两个人都好好的，还是尽快将云溪姑娘从身边送走。云溪姑娘的命格，并不适合留在这波诡云谲的京城之中，离开了京城，天大地大，任她来去。” 和尚的话，依旧没有一句是沈苍梧愿意听的。 管家在边上站着，可是不敢让他再继续说下去，赶紧给手下示意，尽快把这个和尚送回寺里，才是真正要紧的事情。 云溪就这么在边上云里雾里得听了一段，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就见着管家带人把和尚从自己对面请走了，这哪里能让她高兴呢。 当即她就一跺脚，直接就在原地耍赖不走了。 “你们坏！” 她这样一说，旁的人哪里还敢继续开口。 管家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下意识得看向了沈苍梧。 云溪自然知道这些人都是听沈苍梧的命令，所以她自然也是跟沈苍梧生气。 “好了别生气了。”沈苍梧走到云溪面前，抓着她的手，在她面前蹲下来。 把周围的一圈人都给看傻了。 毕竟这是高高在上的皇族九殿下，平日里就只有底下的人给他行礼的份，哪里有他现在这样低声下气得哄人的时候？ 这个女人可真的是不得了！ 周围的人都在窃窃私语，这些声音自然也就都传到了云溪的耳朵里。 云溪歪着脑袋看着沈苍梧，“你很厉害么？” 这一句话，没头没尾的。 边上的管家倒是反应迅速，“云溪姑娘，我们家殿下是当朝的九皇子，您的千崖哥哥，有时候也要听他的命令行事呢！” 听见“千崖哥哥”几个字，云溪立即笑逐颜开。 这下，沈苍梧可就更不高兴了。 他扫了一眼多话的手下。 手下赶紧闭嘴。 可云溪的话匣子已经打开了。 “既然千崖哥哥要听你的话，那你去跟千崖哥哥说说，让他来接云溪走好不好？云溪都好多天没有看见他了，好想好想他！” 管家在一旁，听着云溪的话，简直是瑟瑟发抖。 一眼都不敢去看沈苍梧的脸色。 生怕自家老大一生气，又舍不得去骂云溪，最后的倒霉蛋也就只有是他们几个当手下的。 不过好在，沈苍梧这个时候都已经能够免疫从云溪嘴里蹦出来的“云溪哥哥”几个字了。 反正也不是真的见面，让云溪提几句也就提几句了，沈苍梧觉得，自己有的时候还是应该大度一些，不然的话，就云溪现在这个小孩子的心智，可有的是飞醋来让他吃了。 旁人自然不明白沈苍梧这心底如此多的弯弯绕绕，最终只能够得出统一的结论那就是，只要云溪在沈苍梧的身边，这位九殿下总是能够心情比平时好一些。 “好，我答应你，等明天，我就让周千崖来见你。” 沈苍梧握着云溪的手，破天荒得居然同意了云溪的要求。 底下的手下们自然也就都听见了。 不过以他们对沈苍梧的了解，这个时候，这位九殿下绝对不是真心实意同意两个人见面的，绝对是憋着什么坏水儿。 “谢谢你，九殿下！”云溪的眼睛亮晶晶的。 就在这个时候，沈苍梧忽然心念一动。 他抬起云溪的下巴，让她认认真真得看着自己，随后，开始了温柔的诱哄，“那你换个称呼，唤我九哥，好不好？” 手下们再度听傻了。 这个九殿下，多少是有点不正常了。 “好！九哥！”云溪从善如流得应下。 对于她来说，她可不明白这一声“九哥”是什么意思。 沈苍梧也绝对不会是想要把云溪当成妹妹来照顾，这分明就是情人之间的昵称罢了。 “乖。”沈苍梧摸了摸云溪的脑袋，拉着她的手，将她从树下的凳子上拉起来，带着她走进了寺庙里。 以云溪如今的心智，自然不会是出来拜佛的，她在那大殿里转来转去，也没转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觉得更加无趣，忽然见得大殿的后院里有些声响，便立即跑了出去。 沈苍梧带着人，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嚯！” “哈！” 后院的热闹，正是有人在那里练武。 几个棍子被武僧耍得虎虎生风，架势也摆得十分好看，云溪忍不住鼓掌，“好！” 这边的叫好声也吸引了正在看着武僧们训练的老和尚的注意，老和尚第一眼先看到了云溪，第二眼便看见了跟在云溪身后的沈苍梧，这倒是也不敢怠慢，立即就走了过来，双手合十，“老衲见过九殿下。” “住持别来无恙？” 沈苍梧的手还是紧紧牵着云溪，这边他还在跟老和尚打招呼，云溪便已经急着要跑去那边看人练武。 “这位小姑娘，后山还有更多人，可想去看？” 住持平日里接触的香客多，自然知道如何去应付只有六七岁的孩童。 如今见云溪是这模样，住持只是淡淡笑了一下，便将她的吸引力都给吸引走了。 “要去要去！”云溪拍着手，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 沈苍梧的手下们跟在后面，还是第一次那么怀念曾经那个只会默默跟在沈苍梧身后的女人，既然她从小就是这样张扬的性格，到底后来是遇到了什么样的事情，才变成了后来安静如此的云溪？ 这是一个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若是想要知道问题的答案，看来也就只有等到云溪恢复记忆之后，她自己愿意说的话，便会说出来了。 “嚯！” “哈！” 后山之上，这口号喊得更加整齐，更有气势。 不过，这些舞刀弄枪的，穿的却不是僧服，而是—— 铁面军的服装。 “见过殿下！” 铁面军的几个小首领见到沈苍梧显然是有些意外，在见到云溪之后，更是一脸莫名。 “放心，不用避讳她。”沈苍梧摆了摆手，能够感知到云溪浑身都在因为害怕和恐惧而在颤抖，他便将云溪拉到自己身后，整个人都保护起来。 “是。”铁面军的小首领们见状，异口同声得应下来。 第152章 住持的劝告 “殿下，边地传来的消息，南楚国近日来似乎有所动作。” 小首领中，有一个人走近了沈苍梧。 即便他说了不用避讳云溪，可那小首领还是尽量压低了声音。 若是旁的人听见了，定会奇怪，铁面军明明都已经移交给了沈知行，为何还会有一部分出现在这里，甚至还知道在边地的消息。 “是许青叶？”沈苍梧到现在都还是记得，那从他的手里走脱的南楚国的那一对兄妹。 云溪一直躲在沈苍梧的身后，一双眼睛眨啊眨的，显然并不清楚他们到底是在聊些什么。 “没错。”小首领点了点头，“我们在南楚国的细作前不久传回的消息，因为南楚国的皇帝想要将公主许青竹嫁给当朝的大将军，引来了许青叶的不满，现下，南楚国的皇帝已经有半年的时间缠绵病榻，国事全部都交给了世子许青叶打理，而那位年逾古稀的大将军，也在几个月前，已经突发疾病死了。” 短短几行字，就勾勒出了这几个月里，在南楚国发生的这些波诡云谲的宫廷斗争。 看来，比起大盛朝，南楚国也是不遑多让。 “让他们再继续严密监视，一旦许青叶的人在边地有所异动，就立刻来回报。”沈苍梧抬头，遥望了一下南楚国的方向。 两个国家虽然和平了许久，可大家都很清楚，从来都没有长久的和平。 他们想要转嫁国内的那些矛盾，就势必只有发动对外的战争这一个办法。 不过，许青叶要是想动大盛朝，那可没有那么容易。 “是。”小首领都退了下去。 其他人继续在首领们的示意下练习阵法。 云溪一步也不敢离开，乖乖得跟在沈苍梧的身边，偶然会被几个人打斗时的呼喝声吓到，沈苍梧无奈，干脆牵了她的手，顺便还帮她捂住了耳朵，让她不必在意那些声音。 经过了校场，两人在其他人的陪同下，来到了寺庙后院的内室。 内室十分清幽安静。 里头供奉一座观音像，中间一张茶几，几案上已经备好了热茶。 “殿下，请坐。” 住持让其他的人都在外头候着，只有沈苍梧一个人带着云溪进去。 云溪其实并不想喝茶，也不想坐在这个地方，却被沈苍梧牢牢抓住了手腕，挣脱不得，于是只好乖乖得待着。 “殿下一直以来都让我们在盯着皇后和皇后的母家，如今，也算是有些眉目了。”住持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包袱，放到几案上，解开来之后，将里头的东西都推到了沈苍梧的面前。 那一整个包袱里的东西都是信件。 信件的封面上，都清清楚楚得写明了这些信件的来往对象。 不管是收信人还是写信人，其中总有一方是来自皇后的母家，也就是当朝左相的家族。 “这些信，有些是写给边地将领的，有些是写给东南富庶之地的官员们的，里头的东西想必都不用我说，殿下就能够想到内容。” 住持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到那些信件，足以想见那些信件在住持的心目中，都是什么样的存在。 “底下的人去收这些东西，可有遇到什么问题？” 沈苍梧也在民间待过，自然知道民间是个什么样子。 住持摇了摇头，“这些事情倒是还好说，只是有些地方，因为左相的党羽多年来倒行逆施，已经是民怨沸腾，只不过天高皇帝远，所以许多事情，京城之中的人并不知道，不过，若是继续这样放任下去的话，只怕不用南楚国来攻，这大盛朝就已经自己内部四分五裂了。” 住持的话，自然是十分有道理。 沈苍梧的心里也是门儿清。 “有劳住持了。”沈苍梧将那个包袱收好，起身准备告辞。 住持将沈苍梧送到门口，视线落在依旧紧紧跟在沈苍梧身边的云溪身上，犹豫了一番最后还是喊住了沈苍梧。 “殿下，有时有舍才有得，身边的人莫要抓得太紧了。” 这个话，与那位在榕树下给云溪测字的和尚说的是一样的。 沈苍梧眉头一皱，没有说什么，而是继续拉着云溪的手，径直往外走。 管家见沈苍梧出来，赶紧迎上去，将他手中的包袱接了过来。 “云溪，我们回去吧。” 沈苍梧见云溪打了几个哈欠，知道这丫头逛着逛着也是累了。 云溪点点头。 这下山的路还有很长的一段，云溪直接拖着沈苍梧，“云溪累了，云溪走不动了！” 其他的手下们见状，纷纷有些不知所措。 倒是沈苍梧，一脸淡定得将云溪打横抱起来，真就直接抱着一步一步往山下走。 手下们无奈，只好小心翼翼得跟在沈苍梧的身后。 这座山上，周围自然还是有许多来这边郊游的人，或是官家女眷，或是平民人家，那一日的午后，大盛朝的京城之中，有许多人都看见了这一幕。 尊贵的九皇子，就那么任劳任怨得抱着一个身穿白裙的女子走了一路。 众人都在猜测这个女子的身份，乃至于后世之人翻看此朝的史书时，还见八卦的史官也在好奇这女子姓甚名谁。 那一名在历史之中并未留下痕迹的白衣少女，此刻正靠在沈苍梧的怀里，单手搂着他的脖子，由着他将自己抱到马车上，“饿了么？晚间想要吃什么？我让他们先回去准备。” “我要吃糖葫芦！” 云溪想也不想，就给出了回答。 果然都是六七岁的孩子喜欢吃的东西。 外头的官家听见了，甚至都不用沈苍梧吩咐，立刻就去路边的糖葫芦摊贩那里，买了五串糖葫芦来，尽数都交到了云溪的手里。 这糖葫芦，包裹着厚厚的糖衣，云溪美美得咬了几口，便笑逐颜开。 果然，人在吃了甜甜的东西之后，就是会开心许多。 “九哥。” 云溪忽然喊了沈苍梧一声。 “嗯？”沈苍梧只觉得自己的心猛然跳动了一下。 “你教我做糖葫芦，好不好？” 第153章 遮掩 “殿下，这……” 外头的管家自然也听见了里头云溪对沈苍梧说的话。 他忍不住想要插嘴。 因为他觉得沈苍梧是真的会不管不顾直接答应云溪说的话。 而事实，也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 “好，你想要学，我就找人来教你。”沈苍梧根本没管外面的管家想要说什么，直接就答应了下来。 管家此刻也是敢怒不敢言。 到了园子门口，云溪起了玩心，直接从马车上蹦了下去。 管家连忙在旁边伸手想要接住她，一边心里还要暗暗叫一声“祖宗”…… “不用担心！” 云溪站稳了之后，笑眯眯得拍了拍一旁一脸惊恐的管家。 管家抬手，擦了擦自己惊出来的一身的汗，当然不是真的怕云溪摔了，而是云溪的手放到他肩膀上的那一刹那，沈苍梧那想要杀人的眼神就已经扫了过来。 讪讪得后退了几步，跟云溪拉开了距离，管家这才感觉到身上原本被投注的视线稍微减了些。 然而—— 混乱就是在一瞬间发生的。 不远处的街角，忽然吵嚷了起来。 管家眼疾手快得挡住了想要看热闹的云溪。 “你别挡着，让我看看！” 云溪在管家的身后一跳一跳的，原本还想要看清楚一些，然而，沈苍梧已经先一步拉住了她，“好了好了，没什么好看的，你千崖哥哥要是知道你什么热闹都要凑，又要来寻我的晦气了。” 听到“千崖哥哥”这四个字，云溪瞬间就安静了下来，这比任何的安神汤药都还要好用。 管家又抬手擦了擦汗，等沈苍梧成功得将云溪带回到园子里，他才放下了心。 因为他早就看到，那个在街角引发喧哗的人并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口中的“千崖哥哥”。 “放开我！让我过去！” 周千崖并没有穿官服，而是一身白色的长袍，手上还绑着淡蓝色的汗巾。 是个相当气派的书生装扮。 周围经过的官家女眷们，也都忍不住驻足回首，只不过这位朝堂之上如今炙手可热的右相大人，此刻却是被九皇子的府兵拦在了街巷口。 “周大人，殿下有吩咐，您不能靠近这座院子三个巷口之内的距离，所以，还请周大人不要为难小人。”管家知道一直硬拦着也不是个事，只能走上前去，好好得劝说一番，“周大人的妹妹对云溪姑娘做了那样的事情，想必就算是云溪姑娘想起从前的事情来，也不会再原谅周大人的妹妹与周大人，所以长痛不如短痛，周大人日后就不要再来此找云溪姑娘了……” “不可能！”周千崖断然摇头，“而且，就算是云溪她不肯原谅我，那也是得她亲口跟我说，难道你想要让本官就因为你的一面之词，就放弃自己的救命恩人么？” “周大人这话说得可就有些问题了。”管家皱眉，“云溪姑娘是您的救命恩人，她又何尝不是多年来跟我们九殿下相互扶持一路走到如今呢？若论情意，只怕我们殿下与云溪姑娘相处的时间，比周大人的多了一倍还不止。” 这样翻来覆去的争论，并没有任何的意义。 周千崖若是想要争，以他在朝堂之上舌战百官的战绩，区区一个九皇子府的管家，自然是说不过他的。 只不过，他并不愿意在这个事情上跟沈苍梧分个高低，毕竟，也没有什么价值。 “云溪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的妹妹差点又害她死于非命，这桩桩件件加在一起，我自然是要好好补偿云溪的，但是既然九殿下想要强行将她留在身边，那么我也没有什么其他好说的，只有一句话，还烦请转告九殿下，若是有朝一日云溪恢复了记忆，她还是想要离开，周千崖即便是粉身碎骨肝脑涂地，也一定会帮她达成心愿！” 这句话撂下，周千崖转身就走。 管家望着周千崖的背影，只觉得他实在是太过坚持。 这话，很快就一字不差得传递到了沈苍梧的耳朵里。 “哼！”沈苍梧重重得拍了一下几案，“他想要做这个好人，我偏不让他如愿！” “殿下准备怎么办？”管家其实也并不明白沈苍梧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别看如今云溪看着听话得很，可云溪曾经与沈苍梧对着干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众人也都清楚得很。 许多事情，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并不值得。 “走一步看一步。”沈苍梧叹了口气。 这让管家也有些不知所措。 沈苍梧可从来不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人，如今他这样说，看来实在是已经对云溪没有什么招数可以使了。 “还有，记得按照云溪说的，找一个会做糖葫芦的人进园子里来。” “是。”管家领命出去。 这找会做糖葫芦的人，倒是简单得很。 不简单的，只怕是云溪…… 园子的小院里，火红的枫叶在晚风中打着圈儿得落地。 黄大人的几个小妾今日在小院里闷了一天，也没个什么解闷的东西，好不容易见到云溪回来，自然是纷纷迎了上去，“来，云溪姑娘，来跟我们推牌九！” 这牌九的赌具是一早就已经准备好的了。 只不过这些小妾们平日里无聊，也就这样推着牌九，久而久之，对对方的套路都太过熟悉，以至于逐渐就失去了趣味。 好不容易来了云溪这样一个新手，自然是要好好对待的。 “这个怎么玩啊？”云溪一脸呆滞得看着眼前排成一排的牌九。 “这个简单。”其中一个年长一些的小妾就开始热情得给云溪讲解起规则来，“……若是看到了对面出这个，你就可以出这个来杠她！” 几张牌在几个女人的手里翻飞。 云溪看得眼花缭乱，但是对规则还是一知半解。 “来吧来吧，多打两把就会了。” 那几个教规则的，教了两遍之后便开始赶鸭子上架。 云溪懵懵懂懂得被他们催着洗牌摸排，随后又将自己手中的牌尽数扶起，一点一点得按照先前他们教的规则开始打牌。 “等会儿——” 忽然有一个声音传来，喊停了云溪的出牌。 第154章 告白 “殿……殿下。”几个女人远远得见到沈苍梧过来，赶紧放下了手里的牌九。 云溪这下可就不明白了，“玩啊，怎么不玩了？” 几个女人陪着笑，见着沈苍梧越走越近，是更加不敢说什么。 “殿下，既然您来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女人们跑得飞快。 “哎——” 云溪还想喊住人，就已经先被沈苍梧抓住了手，“好了好了，我给你看看，他们为什么要走。” 沈苍梧无奈得笑着，拉着云溪走到石桌前，将其中一个人牌尽数翻了过来。 “这没什么问题啊——” 云溪又是一脸惊讶。 “别急。”沈苍梧顺手将其他剩余的牌也都一气儿翻了过来。 云溪仔仔细细得看了一遍，终于发现—— “这个牌怎么有那么多张！”云溪指着其中一个刻了梅花图案的牌，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 “还能是因为什么……”沈苍梧摸了摸云溪的脑袋，“她们出老千。” “老千？老千是什么？”云溪继续追问。 沈苍梧叫来人，把这石桌上的牌九都给清理了，随后又抱着云溪的腰，让她坐到石桌上，在她的面前蹲下来，抓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老千就是在赌桌上骗钱，你要是刚刚跟他们一起玩，这会儿应该已经输了一大半了。” 将自己身上的钱袋子解下来，沈苍梧反手就给云溪挂上了。 “这——我不需要这么多钱。” “拿着。”沈苍梧又将袋子系紧了些，“黄大人身边的这几个女人，看着老实本分，实则也是难缠得很，你要是再跟她们玩，我却不在身边，就算是这些钱都输光了，也能够换你高兴。” “九哥。”云溪的声音略微变了。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沈苍梧系好了袋子抬头，月光洒落，云溪的整张脸都在背光的地方，清冷与幼态交织，连沈苍梧都有些被迷了眼睛。 “为什么要对云溪这么好呢？” 云溪那一瞬间的眼神，甚至让沈苍梧有一丝错觉，仿佛她在那一刹那，已经想起了一切。 但很快，这个念头又让沈苍梧从自己的脑子里赶了出去。 怎么可能呢…… 以云溪的个性，如果真的想起了一切，还会像现在这样，心甘情愿得留在他的身边么？ “云溪。”沈苍梧站起身来，按着她的肩膀，用了这辈子几乎可以说是最认真的语气和眼神，只对着云溪一个人，“不管这个天下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你记住，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就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你。” “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 云溪并没有因为沈苍梧的话，就让他蒙混过去。 “你真是……”沈苍梧无奈，他低下头，额头抵上云溪的。 两人之间的距离是这样近，近到能够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因为如今，我爱你。”沈苍梧最终，像是向眼前的女人投降，最终还是说出了真心话。 这样的话，却并没有得到云溪的回应。 她只是歪着脑袋看着沈苍梧，显然还不明白什么是“爱”。 他自然没办法跟一个只有孩童心智的云溪说清楚这件事，于是自嘲得笑了一番之后，又将她从石桌上抱下来，“时候不早了，你该去歇息了。” 云溪这句话肯定是听懂了，她默默得点了点头。 房间里，丫鬟们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热水，预备着给云溪洗漱梳妆。 沈苍梧在门口，站了许久，听着云溪和丫鬟们在里头笑闹，竟然不自觉也勾起了嘴角。 管家走到他的身后，他都没有察觉。 “殿下——” 一直到管家出声喊他，他才转过身来。 “宫里派了人出来，请殿下进一趟宫，皇上召见。”管家压低了声音，知道沈苍梧并不想让里面的云溪听见。 “好，派了人看住了这里，别让人有机可乘。” “是。”管家应下。 沈苍梧对自己的园子向来是十分自信的，认定了这里即便是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毕竟，他在这里安插的，也都是当年从铁面军里，千挑万选出来的战力精英。 其实沈知行那个时候所拿到的铁面军，根本就不是沈苍梧手里那一支最初的铁面军。 自从边地战役之后，南楚与大盛签订和平协议，沈苍梧就已经料到了有朝一日，这一支铁面军一定会被拆得七零八落，那么与其到时候被动地接受这样的结果，不如直接在那个时候就把这一支军队里最重要的人都给先行拆分出来。 所以，他们有的如今是藏身在寺庙的后院，有的直接成为了沈苍梧的近卫，有的直接留在了边地军营编入当地的编制。 只是有一点，未来沈苍梧如果有需要，振臂一会，他们一定是最先响应的那一批。 这样的顶尖战力，从一开始，沈苍梧就不可能完完整整得交给沈知行。 唯有沈知行这样的傻子，才会觉得自己已经因为铁面军而获得了能够与沈苍梧掰掰手腕的资本。 “走吧。” 沈苍梧最后看了一眼那间云溪所住的房间，心底是越发得留恋与不舍，但也不可能再带着云溪去见皇帝，所以也就只好本着早去早回的原则，转身就走。 房间里，云溪正听着侍女们哼着歌，美美得洗着澡的时候，忽然只听见了几声“砰砰——”的重物坠地声，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接二连三得倒了下去。 “怎么了？” 云溪下意识得回头，这才发现倒下去的人居然就是刚刚还在伺候她洗澡的侍女们。 而有一个白衣女子，手中拿着一柄长剑，面上覆盖着纱巾。 “啊——” 云溪下意识得便要尖叫，却被那白衣女子眼疾手快冲上来直接捂住了嘴，“别叫。” 随即，她拉下了脸上的纱巾。 “是我，我来带你离开这里。” 纱巾下的脸，正是许青竹。 然而—— 云溪只是歪着脑袋，疑惑得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那是完全陌生的眼神，看着就不像是记得许青竹的模样。 第155章 许青竹再现 “你不认识我了？” 许青竹终于反应了过来。 “所以，外头那些人说你因为受重伤所以失忆了，都是真的？” 她自顾自得说着。 云溪从浴桶里站起来，拿了边上的帕子给自己擦拭身体，随后又自食其力传上了挂在边上屏风上的衣服。 “你到底是谁啊！” 云溪看着倒是比起先前来镇定了许多，大概是没有从许青竹的身上感受到恶意与杀意。 毕竟，许青竹那看她的眼神，就像是云溪忘记了她，让她觉得十分受伤一样。 “我是南楚国的公主！”许青竹倒是一点都不避讳直接暴露自己的身份，“先前我兄长就答应过你，一定会想办法带你离开大盛的京城，可惜上一次被沈苍梧给搅和了，但是这一次，我可是使了手段让沈苍梧离开，眼下我们还有一炷香的时间。” 虽然还说有“一炷香”的时间，但是许青竹明白沈苍梧从来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所以在这个时候，能抓紧时间还是要抓紧时间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云溪一步一步后退，看似是全身戒备。 不过，她的眼神落在许青竹的严重，完全让许青竹看穿了她。 “你没失忆？”许青竹眯了眯眼睛，试探性得问出了这个问题。 云溪一路往后退的脚步一顿，差一点就直接撞在了身后的桌子上。 她强行镇定自己。 “我都不认识你。”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藏在身后的双手已经抓住了放在桌子上的杯子，只要她将这个杯子扔出去，扔到墙上，外头的那些侍卫们就一定会听到这里头的动静，从而进来救人。 “云溪，我奉劝你还是放下你手中的那个杯子，外头的那些侍卫们都已经被我用迷药放倒了。”许青竹也一眼看穿了云溪，“我只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是乖乖自己跟我走，第二是我把你打晕然后带你走。” “许青竹！”云溪终于还是忍不住，直接喊出了她的名字，“这里是大盛，不是南楚，你不可能随心所欲得做事。” “那怎么会——”许青竹听见云溪喊自己的名字，倒是有些意味深长得笑了起来，“云溪，我也不妨实话告诉你，你我既然曾经是朋友，我就不会做什么事情伤害你，可两国之间的战争，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我必须要把你带走，这样，沈苍梧才会在战事上分心。” “你怎么确定皇帝一定会派他去……”云溪皱眉。 “不管皇帝派的人是谁——”许青竹拉长了语调，笑容更加意味深长，“他都一定会去，因为他知道，你在我们的手上！” 话音落下，云溪都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见许青竹已经转瞬之间来到了她的面前，不等她喊叫，就已经抬手，立掌为刃，直接打在她的后脖颈上。 云溪瞬间又失去了意识，直接倒在了许青竹的怀里。 房间门在此时被人推开。 来的却不是沈苍梧的手下，而是许青竹的。 “公主殿下。”那身穿蓝色长袍的年轻男子整个人看上去就如同一把锐利的剑一般，他扫了一眼倒在许青竹怀中的云溪，伸手就想要将她去接过来。 “不用。”许青竹抬手阻拦了自己的伙伴，“长缨，她是我的朋友，理当由我亲自照顾。” “是，公主殿下。” 长缨没有再说什么，乖乖得退到了一旁。 这一座大盛京城西北角的园子，很快就再次安静了下来，徒留下倒了一地的侍女和侍卫，还有稍显凌乱的这一处云溪的房间。 云溪再次醒来时，又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 她一睁眼，赵长缨便走了过来，将一碗药送到她的面前，“公主殿下有吩咐，还请云溪姑娘醒来之后，就把这碗药给喝了。” “这是什么？”云溪抬手，将药接了过去。 知道许青竹和南楚还需要她活着来牵制沈苍梧，那么必然不可能在这个药上面动手脚，不过，她仍旧犹豫了许久，谁知道这会不会是什么慢毒，或者是什么其他的东西。 “这是南楚国灵溪郡境内产的灵溪菇熬制的汤药，公主自从回到南楚之后，便一直惦记着要去找给云溪姑娘调理身体的药材，也是费了一番功夫，猜得到了这传言之中包治百病的灵溪菇，昨日见到了姑娘，便已经早早命人准备好了汤药，就等云溪姑娘醒过来之后给您服下。” 赵长缨说话的时候，比起云溪第一次见他时所感受到的如同利剑一般的锋利感，还是稍微褪去l些许。 “哪有什么包治百病。” 咋呼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 云溪甚至都不用抬头看来人是谁，光听声音就已经能够猜到她的身份。 自然是南楚国的公主殿下。 “只不过我问过大夫，这东西实打实得对你的身体好，所以赶紧喝了。”许青竹将手中的长剑放到桌子上，“今日是出不了城了，沈苍梧那个疯子已经发现你失踪了，现在又故技重施，在整个长安城里，一间一间得搜呢。” 不再拖延，云溪将碗中的菌菇一饮而尽。 “多谢。”她拿帕子擦了擦嘴角，对许青竹绽开一个笑容。 许青竹也回以一个清浅和善的笑容，“既然你的记忆已经恢复了，为什么还要继续待在沈苍梧的身边？难道你真的舍不得他？” 这个问题，对于云溪来说，竟真的是有几分难回答。 真心，她自然是有的。 可在这么多原因里，真心到底占据了多少位置，就连云溪自己，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或许是因为——”云溪垂眸，看着自己的手，眼前恍惚浮现出先前那个蹲在她的面前，抓着她的手，同她说“爱她”的那个男人的样子，“只是想给他，也给自己的未来留点念想。” 她很清楚，未来的他们，必然是各奔东西。 只要她一表明自己真的恢复了记忆，那么许许多多的事情都会随之发生改变。 反而现在这样，对于云溪来说，是她最想要留住的时光。 第156章 互为暗桩 “你比先前我刚认识你的时候，变了许多。”许青竹在云溪的面前坐下来，“上一次没有能够带走你，我和兄长都是耿耿于怀，所以，南楚那边的事情刚有了些结果，我就立刻来大盛找你。” “其实你不应该来。”云溪放下茶盏，“你明知道沈苍梧若是抓到了你，是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她们之间，到底是曾经一起经历过生死的交情。 就算许青竹将她带到这里，其实并不完全是为了她好。 可云溪向来是论迹不论心。 “我怕他？”许青竹显然对沈苍梧十分不屑，“如果我真的怕他的话，从回到南楚的时候，我就不会帮着兄长去处理他埋在南楚的暗桩了！” “暗桩？”云溪一愣。 她从来没有想过，两国之间，已经到了这样水火不容的程度，也完全没想过，深藏于居然在不知不觉之间，就已经将手伸得那么长了。 平日里只看着他围着她转，所以全然忘记了，这个人是大盛的九皇子，是铁面军真正的统帅，也是年少时曾经带着人在战场与人厮杀的当世名将。 “是啊，说来你应该也会很吃惊，那个暗桩，居然就是我们南楚的大将军，曾经也算是在南楚战功赫赫的人物，可是十年前在边地输给沈苍梧，还成为了他的俘虏，为了活命，就答应帮沈苍梧做事，你说可笑不可笑。” 这么一来，云溪就已经能够将整件事情联系起来。 包括她那一日在城郊寺庙后山，听到的那些铁面军汇报给沈苍梧的事情。 “所以，当时南楚传出你要嫁给大将军的事情，是真的？你就是为了——” “原来这叫事情你也知道？”许青竹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反应过来，“也是，沈苍梧那个小子肯定不可能只有一处暗桩，说不定现在南楚朝堂之上有一半都是他的人，不过，他倒是相信你，连军机大事都不避讳。” “大概是以为我失忆了，就跟个小孩子一样，所以没什么好隐瞒的。”云溪自嘲得笑了一下。 刚刚的对话，就好让她闯入了一个，她完全未曾了解过的世界。 她也明白，以她从小到大的经历，根本没有办法让自己成为这个世界里的人，与其在这个世界里闯得头破血流粉身碎骨，不如直接就远离。 “那么，你是怎么打算的？”许青竹继续试探，“你应该清楚，虽然我现在并没有绑着你，可是我是不会让你就这么简简单单得回到沈苍梧的身边去的，兄长在两国国境已经准备要同大盛朝动手，我必须要在京城之中做足够的事情，来牵扯沈苍梧的精力。” “公主殿下。”云溪其实从最初认识许青竹的时候开始，就很少称呼她的名字，每一次大多都是恭恭敬敬得喊一声“公主殿下”，“你应该很清楚，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当初你和你兄长两个人都没有能够将我带走，如今只有你与赵长缨两个人，更是不可能。” “事在人为。”许青竹拍了拍云溪的肩膀，“只要你，不偷偷得去想办法给沈苍梧通风报信。” 刚说到这里，外头的赵长缨来敲门。 “进来。”在许青竹的同意下，赵长缨推门进来。 “沈苍梧已经来搜查过了，外面的伙计按照先前吩咐的，都已经打发过去了。”赵长缨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也并不避讳云溪人就在这里。 “与其说是沈苍梧在你们南楚安插暗桩，其实南楚比起大盛来，也是不遑多让。”云溪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赵长缨一个眼神便扫了过来，那一瞬间他的眼底所爆发出的杀意，让云溪下意识得浑身一颤抖。 “这事情跟她没关系。”许青竹也感觉到了，到底还是帮云溪说了句话，“你还是出去，与我们跟哥哥商量好的暗号去找其他的人接头。” “是。”赵长缨领命出去。 云溪起先还觉得有些奇怪，后面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许青竹这么做，根本就不是为了能够顺利得离开。 如果想要走，直接让那些人给他们安排通道就是了，为什么要接头，而且接上头了之后，也不像是有其他离开的安排一样。 所以，许青竹来到这里的目的，从来都不是只为了带走她一个人这么简单。 “你想要让京城大乱？” “被你发现了。”许青竹抬手，挡了一下自己的唇角，似乎是张大了嘴，做出了一个无比惊讶的动作。 可这动作实在是有够夸张，云溪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就连这个动作，许青竹也是装的。 “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让京城大乱，让沈苍梧别说是边地，就连这京城，他都出不去——”云溪想到这里，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一颤一颤的。 她是在担心吗？ 是在为沈苍梧担心吗？ “云溪，你知道上一次我和哥哥回到南楚之后，想起没有能够成功带你一起走这件事，总结出了什么道理么？”许青竹挑眉，“那就只有一点，就是因为沈苍梧无后顾之忧，而且他有所依仗，因为这里是大盛朝的京城，而不是南楚的。” “你们……”云溪摇头，显然并不认可许青竹和许青叶的判断。 “所以，这一次来这种虎狼之地，我自然是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你就等着看吧，云溪，很快，你就可以彻底自由了。” “你到底派了多少人要去对付沈苍梧？” 云溪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将这个问题问出了口。 对于这个问题，许青竹明显有些意外。 她并不明白云溪为什么会问这些。 既然是想要离开，那么达到了离开的目的不就好了？ “不多，只是刚好够他不能短时间内脱身罢了。”许青竹说着，远处传来了皇城之中那一个大钟被敲响的声音。 这大钟—— “来了。” 云溪还在疑惑之时，许青竹却先出了声。 她站起身来，打开窗，就这么望着钟声传来的方向。 第157章 意料之外的来客 “你恐怕还不知道吧——” 许青竹望着云溪一脸莫名的神情，终于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这钟声，平日里估计几十年都不会响一下，只要这里一响，那就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有、皇、族、造、反！” “你的意思是——” 云溪的话说到此处戛然而止，因为她已经明白了，许青竹原本要说的话到底是什么—— “你们诬陷沈苍梧造反？” 云溪皱眉。 虽然皇帝与沈苍梧的关系并不算是父慈子孝，可云溪还是能够看出来，在如今成年的诸位皇子之中，皇帝确实是最为器重沈苍梧，即便是从诸位皇子的母亲的角度来说，也是沈苍梧在诸位皇子中占据翘楚的地位。 现在空口无凭，就说沈苍梧谋反？ “云溪啊云溪——”许青竹见了云溪的反应，只能说她实在是太天真，“你并没有接触过朝堂之事，所以并不是很清楚，铁面军既然已经让皇帝交给了沈知行，那么沈苍梧是决计不能在私下里再偷偷与铁面军接触的。” “可是……”云溪下意识得就想要反驳，可话到了嘴边，又发现自己确实是什么都说不出口，毕竟，许青竹说的这些话，并没有任何的错处。 “所以——”许青竹关上了窗，将那钟声隔绝在外，“如今的沈苍梧，要么如同过街老鼠一般，在到处被人追，要么是已经被他的父皇派的人抓到，扔进了大牢。” “就算没有沈苍梧，也会有其他人！”云溪摇头，“你就算是把沈苍梧弄死了，还有沈风逸，还有其他从铁面军出来的人，南楚的公主殿下，你确定南楚最终真的能够在这场战争中，获得胜利么？” 这一点，云溪倒是很清楚的。 如果许青叶在边地谋划的战事能够打赢的话，他们根本就不用像现在这样，用尽手段想要在京城之中搞出一些事情来。 无非就是正面打打不过，所以才会想着用这样的手段来——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许青竹耸了耸肩，“死了一个沈苍梧，的确还会有其他的人出现，但是只要没有沈苍梧，我们南楚的士兵至少在前线不会毫无胜算。”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么在南楚人的眼中，沈苍梧果然是非死不可了。 “云溪，如今沈苍梧自身难保，我自然也就不用继续看着你了，相信如今整座城里应该没有什么人会继续找你，你现在可以自行离去。”许青竹指了指门口。 既然如此，云溪自然是没有任何犹豫的可能。 她转身便要走。 却在打开房门的那一刹那，见到了站在门口的那个人—— “怎么是你……” 云溪一愣，下意识得往后退。 许青竹听见了外头的动静，当她转过身来想要看清楚门口的情况时，有一柄剑的速度比她更快，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云溪，你倒是胆子大，居然敢勾结南楚人，栽赃陷害九哥！” 来人正是——沈风逸。 他涨红了脸。 也不知沈风逸是什么时候从牢里被放出来的，不过想想大概也能够猜到，京城里乱成了一团，铁面军的那些人自然是会想方设法得将沈苍梧救出来，在其中能够扮演重要角色的，自然就是被关在京城县衙大牢里的沈风逸。 更何况，那京城县衙的县太爷黄大人，明面上是效忠于皇帝，实则早已经投诚了沈苍梧。 这一点，外头的人不知道，云溪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十四殿下。”许青竹见到沈风逸，从最开始的震惊，很快就转变为镇定自若，仿佛眼前这样的画面，早就已经出现在许青竹的想象里过，“你想要如何？杀了我？还是把我和云溪一起带走，送给你的父皇去作为两国开战的借口？” 沈风逸沉默。 “看来你也不傻嘛，你也知道，带着云溪一起去见皇帝，除了会增加皇帝对沈苍梧的疑心之外，没有任何的作用，更何况，整座京城的人都不知道我在这里，你才从这京城县衙大牢里出来顶多一炷香的时间，却找到了我的所在，你觉得朝堂之上的那些人，又会如何编排你？” 他们都是皇家子弟。 对朝堂之中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也算是熟门熟路。 许青竹只要开一个头，沈风逸就能够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可能容忍一个栽赃诬陷了我九哥的人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全身而退！” 沈风逸的剑，又往上送了几分。 “沈风逸！”云溪自然是担心沈风逸伤了许青竹。 到底还是有当初过命的交情在。 许青竹走这么一遭，云溪还是不想看见许青竹受伤的。 “云溪，不用担心。”许青竹浅浅笑了一下，竟然还主动往剑尖的方向伸了几分脖子，沈风逸下意识得拿着剑往后退。 试探成功，许青竹笑得更加志得意满。 沈风逸知道自己被看穿，实在是不爽，但又无可奈何，干脆只能将剑收起来，“这个地方如今里里外外都是我的人，你和你的赵副将就算是想要跑，也跑不掉！” 赵长缨也被抓了？ “你不可能抓得住赵长缨。”许青竹挑眉，对自己的手下是十分的相信，“十四殿下，我大概能够猜到你是如何知道我在这里的，我先前还觉得奇怪，沈苍梧那般疯狂的人，怎么可能只是带着铁面军，在这一带随意盘问了几句，便直接带着人离开了，原来是早就发现了端倪，只待我们放下警惕，你再带人来个回马枪。” 沈风逸嗤笑了一声，对许青竹的话不置可否。 “其实你也不必在这里跟我耗着，也不必想要带回云溪，铁面军的那些人火急火燎得把你从牢里放出来，想来还是为了让你入宫，去救沈苍梧吧。” “我的九哥，从来都不需要我救。”沈风逸将手中的剑重重得砸在桌子上，视线最终却是落在了云溪的身上。 第158章 舌战沈风逸 “云溪，你不应该这么做……” 沈风逸摇了摇头，对云溪现在的所作所为，十分不赞同。 “这件事跟她……”许青竹下意识想要帮云溪解释，却被云溪拦住。 “你早就知道，我本就不是什么愿意安分待着的人。”云溪嗤笑了一声，看着眼前的男人，只觉得万分可笑，“沈苍梧对不起我，我就算是背后捅他一刀，又能怎样？” “你！”沈风逸被这一句话气得够呛，万万没想到这女人居然真的能够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来。 “既然你现在已经知道我就是假装失忆，你又能做什么呢？”云溪挑眉，“就像许青竹刚刚说的那样，把我们都抓回去？你觉得你的父皇能够觉得你戴罪立功？” 这当然不可能。 不光皇帝不会这么想，整座朝堂之上的重臣显贵们都不会这样想。 毕竟，当初许青叶带着许青竹和云溪离开大盛的时候，是沈苍梧带着铁面军去追的，恐怕当时就已经有了流言纷纷。 以铁面军的实力，甚至是在大盛朝的国境范围之内，怎么会连一个许青叶都留不住？ “那我也不可能就这么放你们离开！”沈风逸咬牙切齿。 他说的这些话，的确是真的。 可—— 不放又能怎么样呢？ 在这里跟她们耗着，对于沈风逸来说，并没有任何的作用。 “十四殿下，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合作？”许青竹的脑子转得飞快，在这样的情况下，如何让沈风逸不要轻举妄动，的确是一件很值得讨论的事情。 “你想做什么？”沈风逸也正是在为难的时候，许青竹既然在这个时候提出了自己的见解，想必是已经有了什么想法。 “想必你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赵长缨在哪里吧？” 这一个问题抛出去，许青竹彻底转守为攻。 沈风逸一愣，咬了咬牙，并不愿意将所有的事情都和盘托出。 许青竹不值得信任。 别说她是南楚国的公主，就算她是大盛朝的人，这个女人也是奸猾狡诈。 见沈风逸不说话，其实许青竹也没有什么好继续追问的。 这答案是呼之欲出。 “所以，我想要跟你做的交易就是……”许青竹故意拖长了音调，“我不管沈苍梧现在正在哪里，准备做什么，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我让赵长缨去袭击他，只要他受伤，就能够暂时转移旁人对他的注意，在这之后，只要沈苍梧答应，能够远离这座京城，从此不再管南楚与大盛之间的斗争，那么，我就可以让沈苍梧就此安安生生得生活下去。” “不可能！” 沈风逸断然拒绝。 “那就没什么好聊的了。”许青竹摇摇头，指了指门口，“十四殿下还是尽快离开吧，要是让你父皇的人知道你在这里，那可就更加麻烦了。” 明明许青竹才是被困在这里的人，可这主动权，却是掌握在她的手里。 这自然是让沈风逸觉得十分挫败。 可—— 他也明白自己并没有任何反制的手段。 “许青竹！你给我记着，这件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的。”沈风逸恨恨得瞪了许青竹一眼，转身就走。 这样的场面，是云溪怎么都没有料到的。 “好了，现在他走了，你也可以走了。” 许青竹扭头，看向云溪。 云溪却改了主意，“赵长缨是不是知道沈苍梧人在哪里？” “……为什么这么问？”许青竹从云溪的口中听见“沈苍梧”这个名字，明显是有些意外的。 “还能是为什么……”云溪扫了一眼许青竹放在桌子上的长剑，“你让沈风逸带你去找沈苍梧，如果不是因为沈苍梧现在是在一个绝对不会被皇帝找到的地方，你又如何敢出现在那里？” “说实话，云溪，我真的很想要把你带回南楚。”许青竹站起来，手中已经重新握紧了那把长剑。 沈风逸还在的时候，她们能够几乎站在同一条阵线上，可沈风逸一走，他们之间又变得相互对立起来。 果然，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永远的朋友，也没有什么永远的敌人。 “带我去见沈苍梧。”云溪上前一步，神情认真。 “好。”许青竹这一次没有再推诿，“但是云溪，我也希望你答应我，见到了沈苍梧之后，能够劝劝他，别再管大盛朝和南楚国之间的事情，他可以带着你远遁山林，从此再不管这些身外之事。” 同样的话，许青竹已经说了第二遍。 云溪垂眸，并没有说话。 许青竹自然不意外这样的反应，拿起长剑，直接就朝着门外走去，“跟上吧。” 从客栈出来，往西走了半炷香的时间。 这朱雀大街之上，随处可见穿得严严实实的士兵们正在沿街搜查，但许青竹这么一个南楚人好像根本就不怕自己查到一般，在大街之上是走得昂首挺胸，坦坦荡荡。 说起来，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位南楚国的公主殿下，从来就是胆大包天的人，也深谙如何才能够让人信服自己的伪装的技巧。 又走了半炷香的时间，许青竹带着云溪从一处已经干涸的桥洞下走过，也是在此处，云溪发现了一个以前从来都没有发现过的桥边人为挖出来第一个洞穴。 这洞穴是什么时候在的，也无人知道。 “他就在这里？” 云溪一路跟着许青竹往洞穴的深处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见得前面传来了一丝光亮。 等他们彻底从洞口出来，云溪打眼一看，发现这竟然是一处私宅的后花园。 “他就在那里。” 许青竹给云溪指明了方位，那其实是一处院落。 院落的房门紧闭着。 她推门进去，那一刻，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你——” 当云溪出声的那一刻，原本坐在窗前的男人转过身来。 明明是一样的脸，一样的装束，可此刻的沈苍梧给她的感觉，却像是一个初生的婴儿一般。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了。 没错，就是他们还在梅家庄的时候。 第159章 命运的玩笑 那个失忆的沈苍梧。 那个从来不记得自己是当朝九皇子的沈苍梧。 “这是怎么回事？” 显然，许青竹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们的身后，赵长缨悄悄得出现，拱手一礼，“按照公主殿下的吩咐，我带着人去围攻刚刚从宫城之中出逃的沈苍梧，他带着人边打边退，一路退到了郊外的山崖边。” “然后呢？” 云溪追问。 “他从山崖坠落，我们在崖底找到了他，外头在找他的人太多，为了安全起见，也为了不让我们的计划出现问题，所以暂时将他安置在了这里。这一处园子在外人看来，是在红袖楼的名下，所以即便是有人要查，也得看在红袖楼的那位老板娘的面子上，不敢多查。” 红袖楼？ 这三个字落在云溪的耳中，她瞬间就明白了过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盛朝京城的东北角，有一处秦楼楚馆的聚集地。 而那红袖楼，便是其中最大也是最负盛名的风月场所。 原来，那风月场所的老板娘，也是南楚国的人。 难怪，许青竹能够对这大盛京城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 “大夫来看过了么？”许青竹瞧见了云溪担忧的神情。 “来过。”赵长缨老老实实地回答，“他从悬崖上坠落的时候，伤到了脑袋，大夫说，他的脑袋原本就有旧伤，此刻是新伤与旧伤叠加在了一起，所以失忆是很正常的现象，并且，如果这段时间没有好好调理的话，说不定这一辈子都不会想起来自己是谁……” 赵长缨的话，也尽数都落在了云溪的耳中。 “这不可能……”云溪完全没想到，同样的事情居然能够在沈苍梧的身上发生两次。 这多可笑。 就好像是命运同他开的一个巨大的玩笑。 “云溪，我知道你担心他。”许青竹叹了口气，“我还是那一句话，只要你带着沈苍梧离开，从此不再管两国之间的事情，我可以让他活着。” 不管云溪站在哪一边，许青竹都觉得，她跟沈苍梧毕竟有这么多年的情分在。 她从来都不认为云溪真的能够完全对沈苍梧忘情。 “好。” 云溪这一次，居然想也没有想就答应了，这大大出乎了许青竹的意料。 “殿下，你不可——”赵长缨自然不肯看见这样的结果。 沈苍梧如今虽然呆呆傻傻的，可这并不代表他未来一直都会是这个样子。 如今放他一条生路，万一他以后恢复了记忆，什么都想起来了，重新回到战场上对着南楚磨刀霍霍，那么他们今天所有的努力，不就都白费了么？ “闭嘴。”许青竹回头，扫了赵长缨一眼。 赵长缨只好收声。 “云溪，我让他送你离开。”许青竹摆了摆手，说的这个“他”，自然指的是刚刚还在表达不满的赵长缨。 这样的安排，自然更加让赵长缨不满。 可惜—— 许青竹毕竟是主子，主子说什么话，赵长缨自然是得听着。 一个人扶着沈苍梧走，并不是一见容易的事情，更何况，这还是个暂时不会说话的人。 “世子和公主殿下一直都在念叨你是一个多么聪明的人，当年没有能够带走你是多么得遗憾，可惜我今日见了，也不过如此。”赵长缨一边在前面走，也不知道帮着云溪扶一下沈苍梧，反而还嘲讽不断。 “赵副将原本在我的印象里，与许青竹还算是相配，现在见了，确实就像是将军您自己说的那样，不过尔尔。”云溪从来都是伶牙俐齿的，她有时候不回击，只是因为她懒得回击。 但这并不代表直接嘲讽到脸上来了，云溪还要继续忍着。 所以，她直接就怼了回去。 旁人或许看不出他对许青竹的情意，但云溪是绝对能够看出来的。 毕竟，她也曾经经历过好长一段这样的时间，对一个人倾慕许久，希望他的目光能够为她驻足，又希望他能够发现自己隐藏在内心的那段感情。 真是十分苦涩。 “你们……在说什么啊……” 沈苍梧终于开口说了话，声音明明还是原来的声音，说话的语调却是直接变了。 如果，他是如同新生儿一般的，对万事万物都充满了好奇。 “没……没说什么……”云溪是最有发言权的。 她知道其实一个没有失忆的人，在听着那些以为她失忆的人说话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所以，她并不能够确定沈苍梧是不是真的失忆。 毕竟，只要想装，那些大夫即便是医术再怎么高明，都很难真的看破这些伪装。 “想不到云溪姑娘还有这样吞吞吐吐和害怕的时候。”赵长缨继续嘲讽。 云溪根本就懒得搭理赵长缨说的这些话。 她扶着沈苍梧继续往前走，眼珠子咕噜噜得转，一个主意已经在她的脑子里悄然生成。 绝不可能真的跟着赵长缨离开。 许青竹或许不会，但是她不能够保证赵长缨会不会为了永绝后患而直接找个地方把他们给处理掉，这样赵长缨只需要回去告诉许青竹，已经将他们安全送出了大盛的都城就可以了。 他们成为坟茔一座，而许青竹还以为他们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人都有害怕的时候吧……”云溪维持着表面的微笑和镇定，“那么，赵副将害怕什么呢？” 赵长缨听见云溪问出这样的问题，只给了她一个白眼，根本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云溪也默默闭上了嘴。 终于，在原本宅子的后院密室通道里，云溪在看到外面即将透出光亮的时刻，立即拿出了怀中的手帕，一把就捂在了赵长缨的脸上。 赵长缨突然被袭击，身体的本能反应比他自己的反应更快，已经一把抓住了偷袭者的肩膀，正准备给她来个过肩摔的时候，边上有一个人的反应比他更快。 “啊——” 一声惨叫过后，赵长缨被狠狠地甩在了地上。 而动手的人，正是沈苍梧。 “你——”赵长缨吃痛，不停地皱眉，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刚刚被摔这一下是挺厉害的，半天都起不来。 第160章 实践承诺 “你……” 赵长缨看着沈苍梧的脸，看着他眼神瞬间的变化，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这个男人的失忆都是装的，可是很快，他就又恢复成了之前那个清澈透明的样子。 “不许伤害她！” 到底，沈苍梧有刚刚的举动，都还是因为云溪。 “我没想伤害她！” 赵长缨也觉得自己委屈得很，明明刚刚先动手的人是云溪，他不过就是自卫。 忽然又觉得自己跟一个失忆的人有什么好理论的，于是捂着自己刚刚有点摔疼的地方站起来，“行了，我倒是也没有什么好跟你们理论的，前头你们都应该看到有光线透出来了，那里就是你们要去的地方。” 他指着那边的通道，自己却并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那你——” 说实话，云溪下意识得不想要信任赵长缨。 “我还要回去找公主殿下。” 这话，倒是有些出乎云溪的意料。 “你们也不用觉得奇怪，这里毕竟是大盛朝，虽然最难对付的沈苍梧已经成了这个模样，但是公主殿下的身边没有人，而你们大盛朝总还是有些值得忌惮的人……” “那我们在哪里等你们？”云溪想着，以许青竹的性格，既然送了他们出来，那就一定是会在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来看看他们到底是在哪里。 然而—— “云溪姑娘，公主殿下先前吩咐过，若是有缘，江湖还是会再见的。” 撂下这句话，赵长缨并没有再过多停留，而是转身就朝着他们来时的方向又回去了。 就如同他所说的那样，他的公主殿下如今还在大盛的京城之中。 不管许青竹还想要做什么，出于朋友的角度来考虑，总还是希望她一切都能够平平安安的。 “我们走吧。” 云溪拉着沈苍梧，继续往那传来光亮的方向走。 这一次，不管是赵长缨还是许青竹都没有骗他们。 这里真的已经是来到了大盛京城的郊外。 有那么一瞬间，云溪甚至觉得有一丝恍若绝世之感。 “请问是公主殿下的朋友么？” 不远处，一个渔夫打扮的人走上前来，边问边开始打量云溪与沈苍梧。 云溪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给出回答，倒是沈苍梧的动作更快。 他问，“你们说的公主殿下，是一个叫许青竹的女人么？” 对于南楚人来说，看来直呼公主殿下的名讳，并不是什么太好容忍的事情，不过，既然他们都是大盛人，那么有些事情，既然许青竹自己都不是很忌讳的话，做手下的自然也就不必太过在意。 “是的。”那渔夫打扮的人直接就应承了下来。 但这个时候，云溪的心中始终还是存在一个疑影。 倒是沈苍梧，直接说了一句话就能够跟着别人走。 “你能帮我们离开这里么？”沈苍梧主动问。 渔夫点头，转身指了指停在不远处的渡口的船，“老夫奉命在这里捕鱼，就是为了等着公主殿下说的朋友。” 那一刻，云溪便明白了。 其实许青竹早就什么都已经想好了。 不管云溪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最终许青竹都会选择把云溪送走，原本是想要借着她的离开去牵制沈苍梧。 只是没想到，赵长缨带着人追杀沈苍梧，居然还有意外之喜。 “那走吧。” 云溪并没有再做太多的犹豫，说走就走。 这渔民打扮的人，自从带着他们坐上船之后，便再也没有说话。 船沿着城郊外的护城河一路顺流而下。 “两位有想过要去什么地方么？” 这船撑了许久都没有靠岸。 终于，过了有大半日的时间，渔夫终于开口问。 说实话，云溪自己都没有想好自己到底应该要去哪里生活。 “其实——”那渔民顿了一下，稍稍犹豫，但是很快还是说出了口，“如果两位都没有想好的话，不如就去我们那边的村子，如何？” 这个提议—— 在云溪的心里微微一颤。 她很明白，这个渔夫既然是许青竹的人，那么这所谓的村子，只怕也都是在许青竹的监视之下。 沈苍梧如今虽然是这个状态，可许青竹还是需要有许许多多的人在身边监视他，想要看他到底什么时候恢复记忆。 湖边倒是足够得山清水秀，云溪一路过来，也算是看到了不少曾经未曾见过的风景。 既然渔夫的话都已经说到这里了，那么云溪自然也就没有了什么继续拒绝下去的余地。 毕竟，就算她这一次拒绝了去这个渔夫所居住的村子，也不代表许青竹就不会再去找他们到底是住在哪里。 只要沈苍梧还活着一天，这样的监视，许青竹就是不会放弃的。 虽然很难受，但云溪不得不承认，至少明面上就这么监视她，比后面再让她自己发现，总是稍微能够接受一些的。 “老李，这是带着谁回来了？” 才刚刚上了渡口，就已经有在边上浣洗衣物的中年女人认出了从船上下来的船夫。 “几个朋友，来这里小住一阵子。” 那个渔民笑呵呵的，打发了其他人窥探的小心思。 这一点让云溪明白了，其实这一座村子里的人，未必都是许青竹的人，至少这些在溪边浣洗衣物的女人们，都不会是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们。 这座渔村组成的部落并不是很大。 云溪带着沈苍梧，跟着那个渔夫一路走到村门口的时候，正好在门口看到了一株超级大的大榕树。 伸手去环抱它，居然要差不多两个人合起来的范围差不多。 有那么一瞬间，云溪恍惚之间就想起了不久之前，他们在京城郊外的寺庙门口，曾经见到过的那一株大榕树，也是像这样，那时候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在那一棵大树之下求姻缘。 “云溪姐姐……”沈苍梧突然出声，拽了拽她的衣角。 而那一声称呼，瞬间让云溪瞪大了眼睛，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们要在这里煮多久？” 喊她的人，自然是沈苍梧。 “不会住很久的。”云溪压低了声音，并不太愿意被周围的人听到。 第161章 隐瞒 “等到你——想起一切之后。” 云溪叹了口气，又压低了声音补充了一句。 沈苍梧并不是很明白云溪这一句话的意思，可不管沈苍梧后面再怎么问，云溪都没有再解释的意思了。 于是到了最后，沈苍梧也就不再问了。 渔村的生活对于云溪来说，适应起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小溪，你过来——” 渔夫的妻子是个三十出头的女人，看着十分和善。 她显然也并不清楚云溪和沈苍梧的身份，还真的以为他们只是渔夫带回来的普通朋友。 “你看，这是我家相公今天出去打回来的鱼，我看着这一条还不错，也知道你相公爱吃，这一条你就拿去，就当是给你们今天加个餐。” “这……”云溪有些犹豫。 “好了，你和你相公也是私奔到这里的，都有自己的难处，我知道你们年轻人都很要强，但是大家都乡里乡亲的，能帮的地方肯定都还是帮一下。” 渔夫的妻子拍了拍云溪的手，就当时安慰，也当是劝说。 “好！”云溪终于点头发硬，这让渔夫的妻子也是十分高兴。 “还有，我看你家相公也不是个没有力气的人，成天待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要不，跟着我家兄弟去城里的有钱人家那里做工，其实都很简单，就是搬点货物，这样，也能够挣点补贴家用，也省得你老是要绣那么多的帕子来维持你家的生计。” 渔夫的妻子说的句句都是为了云溪好。 云溪自然是能够听出来的。 可是—— “多谢你的好意，但是——还是不必了。”云溪只能够婉拒，边说着，她便回身看着正坐在院子里，似乎是在观察她绣了一半的帕子的男人，“先前我们逃出来的时候，他为了保护我，所以受了重伤，在他恢复正常之前，我都不会让他出去的。” “说的也是。” 那渔夫的妻子并没有因为云溪的话就低看了他们。 “那就早日祝你和你相公能够过上和和美美的日子。”渔夫的妻子跟着叹了口气，颇有些心疼得看着云溪，随后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离开。 目送着渔夫的妻子离开，云溪却久久都没有回到自己的小院落里。 站在原地，她仰头，望见正好有一群飞鸟，从天际飞过。 那里，是大盛京城的方向。 从他们离开大盛的京城来到这一座小渔村，已经过去了三个月的时间。 渔村里的消息传得并不是很快，但云溪也还是知道，差不多在一个多月前的时间里，大盛朝的皇帝虽然发现了许青竹这个南楚国的公主带人潜入了大盛京城，但在发动了全部的铁面军并让沈知行亲自带人抓捕失利之后，这南楚国就已经开始在两国边境虎视眈眈。 又在半个月前，听说沈知行抱病不出。 所以皇帝无奈之下，只能够派了十四殿下沈风逸出征。 两军对垒到现在，始终都没有新的消息传来。 “云溪姐姐。” 身后，传来了沈苍梧的声音。 “嗯？” 云溪一愣，有些没想到沈苍梧会在这个时候走出来。 “你手里的鱼，要是再不放进水里的话，它就要死了。” 沈苍梧指了指云溪的手。 云溪这才终于反应过来。 她手里的鱼这个时候就已经开始在翻白眼了。 赶紧跑回厨房里，云溪一抬手，就将手里的鱼丢进了一旁的水池子里。 “九哥。” “怎么了？”沈苍梧回应云溪。 甚至沈苍梧都不奇怪，明明他一直都在喊“云溪姐姐”，可是云溪却也一直在喊他“九哥”。 这相互之间的称呼，已经没有办法用诡异来形容了。 可两个人之间，谁都没有提起这一份异样感。 “如果我欺骗了你很多事，等你最终发现了之后，会选择恨我么？” 这又是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可沈苍梧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就只是握着云溪的手，眼神依旧澄澈且干净，“不会，永远都不会。” 云溪的心中微微一动。 就在那一刹那，云溪忽然感觉到了窗下似乎是有什么人影一闪而过，她下意识得就跑过去看情况，可是窗外空空如也，唯有一棵香樟树在随风摆动。 “怎么了？” 沈苍梧见着云溪这么大的反应，也赶紧跟过来，往外面四周瞧了一眼。 “没什么。”云溪闭了闭眼，还以为是自己最近这段时间实在是太累了，所以出现了幻觉。 明明那个渔夫就住在隔壁，许青竹应当没有必要再特地派一个什么人来监视他们。 “云溪姐姐，我也去跟隔壁的大叔学捕鱼，好不好？” 沈苍梧突然之间，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啊？”云溪一愣，在脑子里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立刻摇头，“不行。” 堂堂九殿下，跟一个渔夫学打鱼，这个画面，想想实在是滑稽得很。 “为什么不行？”沈苍梧继续追问。 “总之就是不行！”云溪摇头，态度坚决，“如果你真的觉得每天待在家里很无聊，你可以帮村子里的男女老少做些活，但是，这个家里要用的钱，从来都不需要你操心！” 其实，在每个月的月中，他们家门口的大石头上，总会在某一个晚上之后，凭空出现一袋子钱。 所以，这也就是云溪尽管只是在绣帕子，都还是能够活得不愁吃喝的原因。 许青竹到底还算是有点良心，让云溪带着沈苍梧离开大盛京城，至少也保了他们这段时间的衣食无忧。 “我知道了。”沈苍梧垂眸，看上去因为云溪的反应而有些伤心。 云溪真的很想跟沈苍梧解释清楚，这一切并不是因为她觉得沈苍梧没用，而是她多少都有些心疼沈苍梧，曾经在梅家庄的时候，他失去了记忆，只知道爱一个梅凤栖，为了梅凤栖，曾经好几次和死神擦肩而过。 如今他又一次失去了记忆，暂时从京城的漩涡中脱身出来，云溪只是希望，至少在这段时间里，他能够活得轻松一些。 第162章 天灾 夜里，熟睡中的两人是被一阵轰鸣声惊醒的。 云溪尚还没有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就见沈苍梧已经翻身下床，迅速得换好了衣服。 “云溪姐姐，是有什么人打进来了么？” 沈苍梧一边帮着云溪换衣服，一边问他。 云溪摇摇头。 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小渔村，四面都是水路，如果有什么军队到了附近，昨日里去城里卖鱼的人一定会将消息带回来，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种突然袭击的行为。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云溪——云溪——快醒醒！” 来敲门的人，是住在隔壁的渔夫的妻子。 云溪赶忙让沈苍梧去开门，自己则抓紧时间换衣服。 她才刚刚将身上衣服的带子绑好，沈苍梧就已经带着敲门的大婶进来。 “出什么事了？” 看来大家都是被那一阵巨大的响声吵醒的。 那大婶满脸担忧，“说是西北角的那一处矿山里发生了矿难，好多人都被埋在了里面，村子里也有不少年轻人子啊那里上工，现在好多村民都已经过去看情况了，我想着你和你相公都是从城里来的，总归在这些事情上，能够比我们村子里的人更能拿主意，所以就想来问问你，能不能一起过去帮忙看看？” “我？” 云溪一愣。 “云溪姐姐，我们去吧！” 沈苍梧抓着云溪的手，眼神真挚。 那一刹那，云溪终于明白。 即便是失去了记忆，可沈苍梧始终都还是那个心系天下的沈苍梧。 “好，我们去看看。” 云溪牵着沈苍梧的手，跟着隔壁的大婶往发生矿难的地方走。 “这里的矿山，一直对外说是这儋州的州府管辖，但实际上，早就已经将里头所有的事情都报给了儋州的一个富户，叫郑光忠的。”大婶一边带路，一边给云溪和沈苍梧两人说一下相关的背景，“这个郑光忠，平日里就克扣工人们的工资，工人们也是敢怒不敢言。” “果然又是一个官商勾结。”云溪听了大婶的话，便愤愤不平得骂道。 到了这个时候，刚刚还十分积极主动劝说云溪一起过去的沈苍梧却一直都没有说话。 走了半盏茶的时间，他们终于来到了刚刚传来巨响的矿山工地。 “相公——” “爹爹——” “我那苦命的儿子哟——” 惨叫与哭嚎声此起彼伏，充斥着云溪的耳朵。 上头一轮清冷的明月高高得悬挂着，却是照在了底下这一方人间惨剧之上。 “都哭什么哭什么！人都还在下面！你们就急着哭丧！” 工地上的管事拿着鞭子，指着边上哭得最狠的几个女人，一脸凶相，如果不是因为现场的人越聚越多，想来他是真的有可能直接一个鞭子就甩了上去。 “来人，都给我拖走，吵死了！”那管事见这里的场面就要控制不住，立刻就喊了边上的其他手下们开始干活。 “是。” 几个手下也是一脸不耐烦，上手就准备要拖拽在地上不肯动的女人们。 “住手！” 云溪看不过眼去，立刻上前，大喝了一声。 “哟，你算是什么东西？” 管事的人在看到云溪之后，起先还被她敢这样出头的气势所慑，还以为是来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但是仔细辨认了一番之后，发现是自己并不认识的人，那在这儋州自然是算不得什么人物，自然更加不将她放在眼里。 “不用管她。” 管事的人只是摆了摆手，便让自己的手下继续清理现场。 矿山底下找人的行动也在继续，伴随着从地底传来的又一声巨响，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老大，这——” 几个在矿山这边看场子的人都有些怕了。 这样震动了两次，说明里头的结构已经是十分脆弱。 不管里头到底有多少人，能够生还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 “相公！” “夫君！” 那些女人们刺客大多也顾不得其他，直接就从地上爬起来，想要与管事的理论。 “放开！放开！” 那些管事的下意识得纷纷后退，这场面立时反转。 “轰隆隆——” 巨大的轰鸣声第三次传来。 而这一次—— 却还带着连续的震动。 “是地鸣！”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高喊了一声，所有的人立刻就迅速四散开去。 伴随着剧烈的颤抖与巨大的轰鸣声，地面开始在他们的脚下裂开。 有些倒霉蛋直接就从新裂开的地缝中掉落下去，惨叫声不绝于耳。 “啊——”云溪一脚踩空，整个人都往下掉落。 千钧一发的时刻，是沈苍梧拉住了她。 沈苍梧整个人都扑在了地缝的边缘。 虽然身负的武功并不弱，可在这样的天灾面前，还要时刻提防自己不被突然裂开的地缝卷入，沈苍梧一时之间也没有办法很快把云溪拉上来。 “你别救我了。” 云溪摇头。 她本就体弱，在这样的环境下，更是没有办法稳住自己的身形。 更何况，大地还在不断得开裂，有无数的石子从不远处的矿山滚落下来，顺着天灾造成的陡坡，一路向下砸过来。 “沈苍梧！” 云溪终于在那一刻，喊出了在来到儋州之后再也没有喊出过的名字。 也就是在那一刻，她看到了那个男人眼中一闪而逝的狠戾与决绝。 就是这么一愣神，沈苍梧手上一用力，终于一口气将云溪直接从坠落的边缘拉了上来。 而就在云溪终于回过神来的那一刻，目光一聚焦便看见了已经坠落到他们身前不到五尺距离的巨大的石块。 那一刹那，她根本就来不及思考，直接抱着已经有些力竭的沈苍梧一个转身。 “砰——”得一声，那石头重重得砸在了云溪的身上。 “噗——” 一口鲜血吐出来，云溪彻底得昏死了过去。 “云溪！” 沈苍梧抱着她，在她闭上眼睛的那一刻，颤抖着喊出了她的名字。 在失去意识之前，云溪听见了。 她想，所有的谎言终于还是在这一刻，被拆穿了。 第163章 濒死 再次醒来的时候，云溪又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 房间里并没有守着她的人。 她下床，发现自己整个人的身体都变得轻盈了许多。 她走出内室，看到外间围着许多人。 他们的神色都不是很好，还有好多人跪着，而那个端坐在首位身披铠甲的人，正是沈苍梧。 “九殿下，还请您消消气，我们实在是不知道您就在儋州，要是知道的话，我们是万万不敢让底下的人这样做事的，我们……” 儋州？ 云溪恍惚之间记起来，自己是在那一场矿山的地鸣天灾中，被巨石砸得晕过去的。 “沈苍梧——” 她出声喊他。 然而，下一刻，她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为什么—— 她发不出声音？ 为什么—— 明明她都已经走到了这些人的面前，而这些人就好像是没有看见她一样？ “沈苍梧！” 她又试着喊了沈苍梧一声，这一次，她加大了音量。 她走到沈苍梧的面前。 沈苍梧似乎是有所察觉般抬了抬头。 云溪终于看见了他眼下青黑的眼圈，和满眼的红血丝。 也就是在这一刻，云溪看见了沈苍梧放在桌子上的长剑，上面还沾着血，许多许多的血。 他杀了人？ 云溪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抚摸他的脸颊，可原本应该要触碰到他脸颊的手，却在那一刻，直接从他的脸颊中穿了过去。 怎么可能？ 云溪心下一慌，想要再试一次，结果，却还是一样。 “殿下，云溪姑娘只怕就是在这几日了，就算您杀了这儋州之中跟这件事有关的所有人，她都回不来了。” 说话的人，是沈苍梧在京中那个园子的管家。 听见“杀”这个字，底下跪着的人都开始瑟瑟发抖起来。 在他们的眼中，沈苍梧是真的会做这样的事情。 “闭嘴！” 沈苍梧没有什么表情的起伏，就只是冷冷得丢出了两个字。 “九殿下！” 外头突然又跑进来一个穿着铠甲的士兵，神情焦急万分，“十四殿下传来急报，南楚集结十万大军，在北洲城外叫嚣，三日前还派了先锋营，暗中潜入北洲城，妄图烧毁北洲城的粮草，好在被守卫及时发现，十四殿下也想请问九殿下的意思，如何处理抓捕的南楚国细作。” “杀了。” 沈苍梧丝毫没有犹豫，直接下达了命令。 “是。” 士兵也不敢耽搁，得到了回答之后，转身便赶回前线去复命。 “九殿下，皇上命你在这两日之内前往北洲城助阵十四殿下，今日若是再不出发，恐怕贻误了战机。”边上的管家适时得提醒。 儋州城的几个人，都在底下跪着，这个时候悄悄得你看看我我看看看你，眼神都十分心虚，摆明了就是希望赶紧能够把这位瘟神给赶紧送走。 “我知道您担心云溪姑娘，可是事已至此，还是得以国事为重。”管家继续相劝。 “我知道。”沈苍梧垂眸，语气之中已经带上了深深的无力之感。 “右相在三日前已经收到了消息，算算日子，今天也应该到了。”管家见沈苍梧虽然心绪不佳，但到底没有像之前那么不讲道理，便终于还是大着胆子说出了最后也是他最想要说的话，“等送走了云溪姑娘，这一切的后事相信右相都会办妥，我们——” “砰——“得一声，是茶杯撞在地上，片片碎裂的声音。 云溪终于发现了。 那些茶盏的碎片在地上飞溅起来的时候，有几片就直接从她的身体里穿了过去，她却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疼痛。 她……是已经死了吗？ 云溪尚自还在震惊的时候，内室里突然传来了丫鬟的尖叫声—— “不好了！不好了！” 丫鬟边叫便往外跑，“九殿下，快去请大夫，云溪姑娘她——她没了气息啊——” 一颗石子激起千层浪。 儋州的所有官员都大惊失色。 有几个有眼力见的，赶紧连滚带爬得起来，“微臣立刻去请大夫来。” 说着，便屁滚尿流得跑了出去。 沈苍梧在那一刻，根本顾不得其他，直接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得走进来内室。 云溪赶紧也跟了上去。 此时的她，再次踏进内室的时候，才终于明白，那个在床上躺着的，已经失去了呼吸的人，才是真正的她。 其实在她自以为自己醒过来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死了？ “云溪。” 沈苍梧在她的病床前跪下来，双目无神，只是机械性得抓住了她的手。 已经失去呼吸的人手只是软软得垂着，已经根本没有办法像平时那样，轻柔得抚摸这个男人的脸颊。 “为什么……” 那一刹那，即便只是一个背影，云溪都能够感觉到他身上弥漫出来的那一种刻骨的哀伤。 “你别伤心。”云溪站在他的身后，明明知道他听不见，可还是想要说些宽慰的话，“人人都有生老病死的时候。” 云溪觉得自己在那一场天灾之中，或许掉入地缝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她的性命本就该此刻终结。 沈苍梧强行将她救上来，最终也还是不可能违逆得了天意。 “你不可能死。” 沈苍梧那平静的外表之下，忽然冒出来一句话。 也正是这一句话，让刚刚迈进内室的刚刚赶到的周千崖觉得这个人一定是疯了。 同时赶过来的，还有从京城里带来的大夫。 大夫一见云溪这样子，就已经知道没救了。 可他还是诊了脉，老老实实得给出了自己的判断，“云溪姑娘是被落石砸中，导致体内五脏六腑出血，即便是这几日用各种灵药强行吊着性命，也只是减缓她体内五脏六腑损坏的速度，最终还是回天乏力。” “不，不可能，我一定能够找到办法救活她！” 同样的话，沈苍梧在这短短的几日里已经听了八百遍，他根本就不想再听了。 他只需要一句话，那就是还有救云溪的办法。 房间里，陷入了一片沉默。 终于，有另一个人冲进来，打破了这个沉默。 是皇帝身边的徐公公。 第164章 还有生机 “陛下有旨，九殿下沈苍梧需即刻赶往北洲城，接替十四殿下沈风逸，主持北洲城防务。”徐公公一进门便宣了旨，也不管沈苍梧是否跪下。 然而—— 旨意宣读完毕，沈苍梧依旧没有任何的反应。 周围人面面相觑。 跟着徐公公过来的铁面军的几位首领眼看着就要忍不住自己的火气，倒是徐公公道高一尺，挥手拦下了要上前与沈苍梧理论的铁面军的首领们，而是向前几步，走到沈苍梧的身边，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得劝说，“云溪姑娘虽然如今已经气息奄奄，但也不是真的就回天乏术。” 说罢，在沈苍梧惊异的眼神之中，徐公公从袖子中掏出了一个描摹得十分精致的木盒子。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小瓷瓶。 “相传这是先祖从南海神山求仙问道时，带回来的一颗仙丹，只要让云溪姑娘服下，就可以保她一个月的性命，等殿下用一个月的时间拿下了南楚，到时候再从南楚的华亭渡出海，说不定能同先祖一样，在南海寻找到云溪姑娘最终的一线生机。” “荒唐！” 在后头听着这些的铁面军的首领们显然有些受不了这样的说法，可是，这已经是能够劝动如今的沈苍梧，唯一的办法。 “你说的是真的？” 沈苍梧眼眶猩红，在那灰败的眼神之下，终于稍微缓和了一些神智。 “没错。”徐公公点头，将手中的盒子递给沈苍梧，“九殿下如果不信，大可以不试，只不过，云溪姑娘如今会变成这样，也是因为九殿下，既然有一丝希望，就不应该放弃，难道不是么？” “好。”沈苍梧最终点头，答应了下来。 云溪在一旁默默地听着。 虽然她知道自己如今这个样子，根本没有办法让沈苍梧改变心意。 可她依旧不愿意，因为她一个人，而让南楚国生灵涂炭。 她知道徐公公为什么会用这样的方式来劝说沈苍梧，能够救得了她的关键，就在于南楚国与南海相连的华亭渡口。 其实他们根本无所谓云溪是否能够活过来，但至少，南楚国必须拿下。 三炷香的时间之后，儋州城的大小官员就已经候在了州府的门口。 外头，有铁面军浩浩荡荡得队伍站着，明明是上千人的队伍，此刻却是鸦雀无声。 儋州城的老百姓们在边上围观，对铁面军也是好奇得指指点点。 为首的那一匹白马上，沈苍梧身披一身玄色的战甲，手中是一柄漆黑的长剑，而队伍之中，有一辆尤为显眼的马车，马车的四周，是四名守卫。 守卫神情严肃，比起周围的其他士兵来，显得更加全神戒备。 “九殿下，咱家就不陪着九殿下去北洲城了，咱家回京城去向皇上复命，也让皇上宽心。”徐公公站在马前，朝着沈苍梧躬身一礼，十分恭敬。 徐公公带来的那些手下们也都跟着给沈苍梧鞠躬。 “告诉父皇，此次顺利拿下南楚之后，我便会带着云溪直接从华亭渡口出海，若是没有办法将她救回来，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再回到中原。” “是，咱家知道了，一定原话转达给皇上。” 徐公公并没有因为沈苍梧的话而有太多的情绪变化，毫不犹豫得便答应了下来。 从儋州城前往北洲城，路上需要经过两路七州，路过的各位官员们哪个都是战战兢兢的，生怕有任何怠慢了这位九殿下的地方。 一路补给算是十分充足，待来到北洲城境内，已经是七日之后。 “九哥！” 沈风逸早就收到了先锋的消息，知道沈苍梧今日会抵达北洲城，一早便带着人在城门口迎接，而当他看到沈苍梧的那一刻，自然也看到了那一辆正在队伍之中的马车，眼神几不可见得闪烁了一下。 “你可算是来了！”沈风逸在北洲城待了几个月的时间，皮肤也肉眼可见得被晒黑了，身上还有几处伤口仍旧包着纱布。 “战况如何？” 沈苍梧下马，一路走到了马车边上，一边问着沈风逸。 马车周围的守卫们十分有眼力见得帮沈苍梧掀开了马车的帘子，让沈苍梧上车，将在马车之中躺了一路的女人抱出来。 因为连日来都是靠着这所谓的仙丹吊着性命，所以云溪的脸上呈现着异样的苍白。 如果不仔细看的话，就会觉得她好像是刚刚从埋了千年的墓里刚刚挖出来的女尸一般。 “这——” 沈风逸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明显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得后退了好几步，指着被沈苍梧抱在怀中的云溪，“这——这是谁？” 这个问题，根本就是明知故问。 但沈风逸也是在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其实—— 这个被沈苍梧抱在怀里的女人，正是云溪。 云溪在儋州城出事的事情，也早就已经传到了北洲城。 对于沈风逸来说，他只觉得胸中快意，毕竟云溪在他的眼中，从根本上来说，完全算不上是一个好人。 而让沈风逸没有想到的是，下一个从马车上下来的人，是—— “周大人？” 右相周千崖，他居然也来到了北洲城？ “十四殿下不必太过惊讶，周某人此来，并不是因为儿女私情，而是奉了皇上的命令，前来督战。” 这“督战”两个字一出，跟在沈风逸身后的士兵们便面露不屑。 文官督战，历来都只知道耍耍嘴皮子，仗打赢了，变成他的功劳，仗若是打输了，倒是直接可以推说到将士们的身上。 “既然周大人是奉了父皇的命令来的，就请到府邸里先休息吧。”沈风逸挥了挥手，让底下的人赶紧把周千崖给带走。 毕竟，沈苍梧的脸色很不好看。 沈风逸也没这个想法继续让周千崖在这里给沈苍梧添堵。 督战的文官所居住的地方，和就要上战场的将领们所居住的地方自然是不一样的。 沈风逸在几月前刚到北洲城的时候，这北洲城的城主就已经将自己的城主府给贡献了出来。 第165章 内讧 现下，军中几名重要的将领就都住在这北洲城的城主府中，白日里沈风逸也会召集大家在城主府的大堂中议事。 今日既然沈苍梧来了，自然也是要住到那里去的。 北洲城的城主是个不惑之年的文雅男子，据说二十年前也曾经是那一年科考的前三甲，被先皇帝派来了北洲城，从一名小官一路晋升，最终坐到了北洲城城主的位置上。 说起来这晋升速度，也已经是同辈之中的翘楚了。 “李韧见过九殿下！” 北洲城的城主也早早就在府门口等候，一见到沈苍梧，便直接带着府中的下人跪了下去。 南楚国陈兵边境，北洲城首当其冲。 战事焦灼，这位李韧城主也是满面风霜，足以可见他是心系百姓之人。 “起来。” 前线自然不必有这么多礼节。 “殿下，南楚国的士兵又在城外叫嚣，我们还是不予理睬吗？” 风尘仆仆的士兵从另一边的城门口跑过来，面上涨得通红，由此可以想见，对面叫嚣的士兵大概不会骂些很好听的话。 “不用理睬。” 这一次，说话的人是沈苍梧。 “可是殿下——” 士兵虽然年轻，但显然也是认识沈苍梧的。 九殿下虽然失踪了许多年，可始终都是那个在边境战场上曾经缔造过不败神话的战神。 “这是军令。”沈苍梧不过一句话，便堵住了底下仍有异议的士兵。 “是。”士兵虽然不理解，但还是照着沈苍梧的吩咐，将消息传回给自己的战友们。 城主府内，沈苍梧抱着云溪，将她安顿在了一处房间内。 “请殿下放心，微臣已经安排了专人来照顾云溪姑娘，一定不会让她有事。”李韧在沈苍梧到来之前，就已经听沈风逸说起过许多关于沈苍梧与云溪的故事。 与沈风逸的观点不同，李韧倒是觉得，这位九皇子是性情中人，与云溪之间的羁绊也是旁人不该置喙的。 这样的沈苍梧，倒是比起军中传言的那个不败战神来，多了几分人情味。 “多谢。” 沈苍梧破天荒得，同李韧道了声感谢。 这不光让李韧感到意外，也让沈风逸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自己的九哥，什么时候跟旁人说过“谢谢”二字。 为了一个云溪，还真的是什么事情都做了。 “九殿下，几位将领已经在大堂等候了。” 城主府里的下人前来禀报。 “知道了。”沈苍梧坐在云溪的病床前，最后看了一眼依旧是在昏迷中的面色苍白的女人，俯下身去，在她的额头轻轻印下一吻，随即起身，头也不回得带着沈风逸离开。 李韧跟在沈苍梧的身后，临出门前，下意识得回头看了一眼躺着的女人，同边上安排伺候的侍女对了个眼色，随后也一同离开。 两个侍女待房间里的人都出去了之后，这才走上前去关上了门，又压低了声音开始窃窃私语。 “小欢姐姐，这位云溪姑娘我看着也不是什么惊为天人的大美人，怎么九殿下就这么喜欢她？” “等云溪姑娘什么时候醒了，你问她就是了。” 被称作“小欢姐姐”的侍女轻笑了一声，嗔怪着戳了一下另一个侍女的脑袋，随后便赶紧拉着她去内室看着云溪。 “也不知道云溪姑娘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她们只是李韧安排来照顾云溪的，对于云溪如今的身体状况，倒是并不清楚。 “随缘吧。”小欢明显懂事许多，即便李韧不说，也知道云溪如今的状况并不是很好，“外头的人要是问起来，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云溪姑娘真实的情况，知道了吗？” “知道了。”年轻的侍女点了点头，目光诚挚且认真。 城主府的大堂内，几名将领各自找了地方坐着，有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五大三粗的大汉，显然是已经十分生气，在大堂之中走来走去，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另一端坐在上首的是个穿着黑色铠甲的年轻将领，剑眉星目，身侧配着一柄长剑，剑鞘上绘制着蔷薇花纹，单是从这一柄长剑上，便能够看出这位年轻将领的家世，是来自大盛朝东境首屈一指的武将世家白家。 “白将军，今天我等既然来找九殿下和十四殿下，这事情，自然就要说清楚，南楚国的黄口小儿在我军阵前狺狺狂吠，我们又不是打不过，凭什么不打！”另一个身形更为瘦长一些的，穿着一身青色的长袍，眼神之中闪烁着算计的精光，这看着倒不像是一位武将，更像是一位师爷。 “文副将，殿下既然这样吩咐了，自然也殿下的道理。”白将军扫了文副将一眼，虽然是回答了问题，可面上满满的都是不屑。 “姓白的，你什么意思。”那文副将显然被白将军一个不屑的眼神就有些刺激到了，“别以为你白家是什么东境第一武将世家，就能够将我们这些平民出身的不放在眼里！” “文副将只怕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说话的不是白将军，而是坐在白将军对面的另一位黑衣将领。 “黄塔山，你别太过分了！” 文副将没想到还会有其他人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找自己的麻烦，一对二显然是没有什么胜算，只是这话赶话说到了这里，若是就这样退却，怎么看都是自己没面子，所以，文副将梗着脖子坐在那里，脑海中飞速运转着想着自己应该说什么话才能够找回场子。 倒是那个从一开始就在大堂里四处转的急性子，在这个时候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大敌当前！都有什么好吵的！” “程将军此话说得极是。” 说话的人，是站在大堂门口的李韧。 除了李韧之外，自然还有沈苍梧和沈风逸。 堂中的几位将领根本没有注意到门口三人的来到，顿时神色有些各异，唯有那位白将军施施然站起来，同门口几人行礼。 “白封奕见过九殿下、十四殿下、李城主。” “白将军客气。”沈苍梧负手前行，身形冷冽。 第166章 白封奕 “殿下！您才刚来您还不知道，外头南楚国的那些小儿已经在门口叫嚣了月余，污言秽语十分难听，甚至还辱及皇上和皇后娘娘，倘若此时我军再不予以回应，若是让其他国家知道了，那我大盛朝的颜面要置于何地？”那一身青色衣衫的文副将与白封奕不睦已久，见沈苍梧是新来，便想要在沈苍梧的面前留下些好印象。 此时急着发言，便是想要在众人面前出个风头。 “程将军，你觉得呢？”沈苍梧却没有问其他人的意见，而是直接点了那个满脸络腮胡的五大三粗的壮汉。 那程将军虽然长相粗犷，但是为人处世倒是十分谨慎仔细。 面对文副将的话，程将军摇头，“我们自然是要给外头那些南楚国的小儿一点颜色看看，但是绝对不能是正面回应。” “继续说。” 沈苍梧点头，给了程将军机会。 白封奕显而易见得松了一口气，而那文副将则脸色一变，但是既然是沈苍梧的命令，他也没有什么反对的能力，便只能恨恨得坐了下去。 “北洲城背山靠水，正是因为易守难攻，所以许青竹派了南楚国大兵压境已有两月的时间，依旧没有能够靠近北洲城的防线，他们一直在外面叫嚣，也就是想要引我们出去，在大平原之上，两军短兵相接，对于如今的北洲城士兵们来说，是完全没有必要的损失。” 程将军这分析，入情入理。 其实在场的人不是不知道，只不过立场不同，自然最后觉得应该要采取的措施也是不同。 “北洲城外的北山上，有一条猎人和采药人都走习惯了的小路，因为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在打仗，所以这条路暂时也都被封上了，如果我们想要给南楚人一点颜色看看，那么不妨就从那一条小路上做文章。” “程将军这可就想简单了，难道说，你能想到这一招，许青竹就想不到吗？” 文副将在这个时候直接点出了自己的想法。 周围的其他人都不准备说话，而是等着程将军继续说下去。 “没错。”程将军并没有因为文副将的反驳而生气，“所以，我的想法就是敌进我退，敌疲我扰的战术！” “哦？这听上去倒是有趣。”沈苍梧抬眸，望向程将军。 程将军对上了沈苍梧的目光，就仿佛是得到了鼓励一般，“其实这八个字施行起来也很简单，只要让我方的先锋营士兵扮成是猎户或是采药人，在那小道上来回走上几遭，那便可以了。” 这一句话说出去，沈风逸下意识得看了沈苍梧一眼。 文副将即刻就跳了出来，“不行不行，你这样不是拿士兵们的性命去冒险么？” “猎户或是采药人，即便是被抓住了，也只是平民……”程将军正准备继续往下说，就已经被沈苍梧抬手阻止。 “李城主。”沈苍梧喊着一直在旁待命的李韧。 “在。”李韧赶忙上前两步，同程将军并肩而立。 “就按照程将军的办法去办。” “是，殿下。”李韧应得很快。 那文副将显然没想到沈苍梧居然就这样认可了程将军的方案，万般震惊之下，他也就只能静静得坐在椅子上，思考到底是什么地方他没有想通。 以沈苍梧昔年在战场上的威名，一定是不可能做任何只会白白牺牲无辜性命的决策出来。 这大堂之上的军机会议结束之后，白封奕却独自留了下来。 “何事？”沈苍梧问。 白封奕认认真真得躬身一礼，“刚刚听闻九殿下让程将军全权处理此事，但是微臣还是想要求殿下一句应允。” “什么？” “让我也作为假扮猎户的一员。” 白封奕的话，让沈苍梧微微愣了一下。 “程将军的建议的确很好，但正如文副将所说，的确是要让士兵冒着很大的风险，更何况，末将也还是需要这一次机会，去实际勘察一下地形。” “好。” 既然白封奕给了充足的理由，沈苍梧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好阻拦的。 不过，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白将军。”在白封奕即将离开大堂的那一刻，沈苍梧出声喊住了他，“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白家在东境首屈一指，你的父兄，也都是驻扎在东境，为何你会主动上书，请求支援北洲城？” “因为知道殿下一定会来。”白封奕并没有犹豫，而是直接给出了他的回答，“我想要做一件事，而且这件事，只有殿下才能够帮我做到。” “什么事？”沈苍梧在这一刻，倒是才真的对这位名门世家出身的武将有了一些真正的实感。 “等到时候，殿下就知道了。”白封奕躬身一礼，随即转身告辞离去。 沈风逸与李韧也是面面相觑，对白封奕的话，同样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白家这两年，一直游离于夺嫡之争外，也没听说他们家出了什么难解决的事情……”沈风逸开始回忆着当初还在京城时，从东境收到过的风声。 白家作为东境首屈一指的武将世家，皇帝自然也是派了眼线在那里一直盯着的。 这位白封奕白将军除了两年之前曾经有一位即将成婚的夫人离奇失踪之外，也没别的什么事情了。 “李城主。”沈苍梧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花时间，而是转向下一个亟待处理的问题，“那位文副将，你可知是什么家世背景？” “文副将也是东境人氏，祖上听说是东境沿海诸岛上的渔民，二十年前，当时的左相吴大人被贬至东境诸岛，在岛上潜心办学，也给岛上培养出了第一位状元，而这位状元也就是如今的东境六路的巡察使苏大人，苏大人据说在一次外出时遇到了刺杀，正好是被这位文副将所救，苏大人便直接任命了他为亲兵，一年前介绍到了这里，这一年的时间里，也是居功升到了如今副将的位置上。” 那么，此时北洲城内军队里的势力划分，已经很明显了。 第167章 皇子的担当 原本以为自请调过来的白封奕与程将军应该会不对盘，但是没想到，却是军中的两位主帅选择站在了一边。 那位文副将，显然是有自己的小心思。 “还请李城主多派人盯着些那位文副将。”沈苍梧同李韧，也还算是客气。 “是。”李韧并没有多问，直接应承了下来。 “南楚国围了这北洲城这么长时间，你们可有曾在阵中见过许青竹和许青叶？”沈苍梧继而追问。 沈风逸点头，“我刚到北洲城的时候，还曾经在对面的阵中见过许青叶，只不过这几日倒是未曾见到，九哥是觉得这其中有什么猫腻？” “许青叶如今既是南楚的国主，又是军队的统帅，他如果长时间待在这里与北洲城对峙，那么南楚国内之事，该交给谁来打理？” “这……”沈风逸一愣。 这事情他倒是的确不知道。 不过，沈风逸不知道，沈苍梧却是清楚得很。 “他们自以为拔除了我在南楚境内所有的眼睛，就认为那些花招就能够骗过我，做梦。”沈苍梧嗤笑了一声，“等程将军夜里开始实施计划，老十四，你也跟着我出城去。” “啊？” “九殿下！” 沈风逸是完全愣住。 李韧却是担忧万分，“九殿下切不可冲动行事，白将军已经带着人去了，您和十四殿下要是再出什么事，只怕我没办法跟皇上交代啊！” “有我和十四，白封奕才能安然无恙得回来。”沈苍梧勾唇轻笑，扭头扫了沈风逸一眼。 沈风逸这才明白自家九哥是打着什么算盘，立刻点头，“做弟弟的，生死都会追随九哥！” 他们两兄弟，从来都是这样。 李韧见两人都已经下定了决心，便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入夜，沈苍梧换上了夜行衣，准备出发之前，又一次来到了云溪的房间。 两个丫鬟见到身穿夜行衣的沈苍梧，显然被吓了一跳，但是在认出是沈苍梧之后，原本想立即出去给他们两人留够空间，但被沈苍梧摆了摆手阻止。 “殿下有什么吩咐？”小欢自然知道外头围了这么长时间，沈苍梧一来，定然是要想办法破局的。 “照顾好她。”沈苍梧的视线，一刻都未曾离开仍旧昏迷着的女人，“若是她能够醒过来，请她一定要等我。” 这话，沈苍梧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 是因为预感到自己走这一趟，是肯定会出事么？ “殿下放心。”小欢屈膝，应承了下来。 不过，云溪伤重，一直昏迷，这件事，小欢是心知肚明。 在有其他的灵药出现之前，云溪根本不可能醒过来。 深深得看了云溪最后一眼，沈苍梧终于下定决心转身离开。 门口，等着沈风逸。 沈风逸百无聊赖得踢着脚下的石子。 天空之中，月已升至中天。 “九哥，月光太亮了，说实话今夜可不是个适合潜行的日子。”沈风逸与沈苍梧一面往外走，一面说道。 沈苍梧又何尝不知呢？ “不过我也听铁面军的那些人提起过，九哥你当年十五岁时，第一次上战场，夜里率兵奇袭敌营，取得对面的首级，也是在这样的一个月夜。” 正是因为月光明亮，所以这些久在战阵之中的士兵们就会下意识得认为，北洲城内不可能有任何的动作。 反其道而行之，正是沈苍梧这么多年无往而不利的一个重要原因。 而程将军与白将军，学的也正是这一点。 一路从北洲城已经宵禁的大街而过，两人来到了城门下。 城门守卫一直十分森严，但是因为连日连月来的精神紧绷，所以城楼上的士兵根本就没有发现沈苍梧和沈风逸从他们的身边经过。 看到了这一幕的沈风逸下意识得皱紧了眉头。 一直认为这北洲城内的防线并没有疏漏，殊不知这最大的疏漏便是在此处。 “走。”沈苍梧拽了一下沈风逸，没让他多做停留。 两人从城楼上放了绳子下去，快速得滑落到城楼下。 对面的阵中灯火已熄，只有星星点点的火光，那是来自于夜间值守的巡逻士兵们。 沈风逸跟在沈苍梧的身后，猫着腰，快速得接近了营地，又趁着巡逻士兵们换班的间隙，闪身来到了最外侧的那一间帐篷外。 帐篷里的人还没有休息，两人依旧能够听见从帐篷里传出来的窃窃私语。 “这赵长缨还说自己怎么怎么厉害，这一次如果不是因为殿下提早做了准备，说不定公主殿下都回不来。” “谁让公主殿下在大盛朝惹谁不好，居然惹了沈苍梧那个瘟神，那个瘟神手底下能人众多，赵长缨能够护着公主殿下从那么多追杀者的手下活着回来，已经算是侥幸了。” “哎我听说这沈苍梧很快就会来北洲城，他要是来了，那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继续跟他打呗！” 帐篷里的南楚士兵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丝毫没有发现帐篷外面有两个偷听的人影。 沈风逸听见“继续跟他打呗”这句话之后，下意识得看了沈苍梧一眼。 沈苍梧却没有什么反应，四下里扫了一眼之后，便发现了一处特别的地方。 他指了指那个方向，示意沈风逸跟上。 沈苍梧所指的那个地方，正好位于营地的东北角，是最远离北洲河的一块区域。 这营地旁的地方都已经熄了灯火，唯有这一块，格外亮堂。 不熟悉军营的人或许看不出来，但不管是沈苍梧还是沈风逸，都太清楚了，这地方，就是保存着这些士兵们赖以生存的口粮。 “烧了。” 短短的两个字，是沈苍梧下意识做出的决定。 沈风逸点头。 他随手捡起地上的一颗石子，直接朝着反方向扔了出去。 顿时，附近巡逻的人都察觉到了异样，连带着原本应该看守粮仓的人都下意识得往那个地方跑去查看情况。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沈苍梧看准了机会，一个闪身，便避开了其他人的目光，躲进了粮仓里任何人都看不到的地方。 第168章 偷袭 “怎么回事！” 军阵之中，忽然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这个声音，沈风逸并不熟悉，但是光听声音，就能够听出来，这个人在军中的职级并不低。 “回禀赵将军，刚刚我们在那边听到了一些声响，所以过去查看。”底下的人回禀。 如果说这个人姓“赵”的话，会不会就是刚刚在另一个帐篷之外偷听到的那个叫“赵长缨”的人？ 赵长缨是跟着许青竹一起走的，要是赵长缨在这里，那么是不是说明，许青竹也在？ “那是谁守着粮仓？” 赵长缨皱眉，问得疾言厉色。 那手下们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看他们这反应，赵长缨便知道要糟。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粮仓里突然升起了一道火光。 “快救火！” 赵长缨大喊一声，随即从一旁的手下手中拿来了一把长弓，直接拉满了弓弦，就对准了那个从粮仓里出来的黑色身影。 沈风逸躲在另一侧，看到了这拉满的长弓，顿时就急了。 在一众兵荒马乱的救火声中，那长弓“咻——”得一下就放了一只响箭出去。 沈风逸看准了时机，当即将刚刚从地上捡起来的石子丢了出去，和那飞过来的长箭正正好在空中相撞。 “是谁！” 看到那支箭在空中偏离了一下方向，最后什么目标都没有击中就直接落在了地上，赵长缨立即便知道还有其他人，“那边，给我搜！” 他指出了沈风逸躲藏的位置。 沈风逸闪身就要躲，才刚走到下一个帐篷的位置，便察觉到了身后有人，下意识就想要出拳回击，那拳头也被身后的人给拦住。 “走！” 来人正是沈苍梧。 见自家九哥没什么事情，沈风逸当即松了一口气，立即同沈风逸一起，从来时的路返回。 就在他们刚刚奔出营地大门的那一刻，整个南楚国的军营瞬间都亮起了帐篷里的烛火，有士兵吹响了号角，全副武装的士兵直接从各个帐篷里杀了出来。 “目标前方十里，给我追！” 赵长缨终于还是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他一声令下，这南楚国的士兵们便真的朝着沈苍梧和沈风逸所在的位置冲来。 “别愣着，快走！” 沈苍梧拽了一下还在发呆的沈风逸，两个人拔腿就跑。 后头到底是全副武装的队列，自然是比不过这边两个轻装上阵的练家子，跑着跑着便拉开了距离。 “让开！” 赵长缨的怒吼声再次传来，而伴随着他的怒吼声一起响起的，又是响箭破空而来的声音。 “小心！” 沈苍梧的听觉更敏锐，一把推开了就在自己身边的沈风逸。 那箭矢的尖头擦着沈苍梧的手臂堪堪滑过，带出一串血珠。 “九哥！” 沈风逸虽然被一推之下踉跄了几步，但还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见着沈苍梧手上，脸色大变。 “别管我，让城门上的人开门！” 沈苍梧一边说，一边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后头追着的人。 对面的营地中，已经有骑兵后发先至。 人自然是跑不过马的，再过一会儿他们就一定会被南楚的骑兵追上，甚至是在他们能够抵达城门口之前。 “开城门！快开城门！” 沈风逸对着城门楼子上的守兵们大声喊。 此时，外头的天光已经大亮了。 这城门口的士兵们也早就已经从睡梦中醒来，听见楼下的动静，见着南楚国这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追着前面奔跑的两个人，这样的场景，在前线作战的士兵们定然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快去报告城主！” 守军自然也不敢造次。 “那个不是十四殿下么！”有些守军也是与沈风逸一起商量过战况的，所以对他的脸还算是熟悉。 倒是见过沈苍梧的人少之又少，不过有沈风逸在一旁跟着，这城门上的守卫们也不会直接就将沈苍梧打为奸细。 “出什么事了？” 城楼下，有人显然听说了外面的情况，便上来看看。 “文副将。” 士兵们认出了来人，纷纷给他让开了位置。 “哦？”文副将一眼便认出了在底下奔跑的是沈苍梧和沈风逸，立即皱起了眉头，“我不记得城中有谁先前接到了要出城的指令。” “可是这——” 边上的人明显还想要再劝一下，毕竟沈风逸是皇子，若是明知道他的身份，却不予理睬的话，万一上面追究起来…… “没有可是！”文副将冷哼了一声，摆了摆手，“谁能知道这些人到底是不是细作？跟南楚人配合演戏，想要引我们上钩？” “开城门！开城门！” 沈风逸见着城楼上来了个新人，看上去身形有些熟悉，可那城门依旧是没有要打开的意思，顿时就有些急了。 后头的骑兵马蹄声越来越近，沈风逸只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脏也在“嘭嘭嘭”得越跳越响。 终于，身后的骑兵直接追上了他们。 大刀在风中挥过的声音传来，沈风逸下意识得一个弯腰，随机直接抬手，竟然一把抓住了那个挥刀过来的手，用力一拽。 那马失去了平衡，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它身上的那个骑兵，也被一并摔了下来。 沈风逸双眼一厉，直接将那人手上的武器夺了过来，再抬头的时候，却发现沈苍梧的动作比他的更快，甚至是已经成功得夺到了马匹的控制权，将那原本的骑兵已经踢倒在了地上。 “放箭！” 赵长缨在后头看着气急败坏。 他这一声令下，无数支长箭从背后如潮水一般涌来。 “九哥小心！” 沈风逸的提醒几乎是同第一批箭雨一同落下来的。 好在他们抢来的马匹也感知到了生命危险，撒开丫子就开始狂奔。 眼看着那城门口越来越近，沈风逸在情急之下抬头，终于认出了站在城楼上的就是文副将。 即便是上前线，他也未曾穿上盔甲，依旧是一身有如文士的长袍，这样的打扮在众将士面前实在是格格不入。 “好你个文华英。”沈风逸大概能够猜到文副将这样做的目的。 第169章 借刀杀人 一边是紧闭着的北洲城城门，一边是已经近在咫尺的南楚国追兵。 沈苍梧和沈风逸停下了马。 此时，即便是北洲城开了城门，也已经无用了。 他们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进城门。 因为在他们的身后，就是南楚国的骑兵。 无非也是在等着这一个机会，等一个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够跟着沈苍梧和沈风逸进城的机会。 “我实在是没想到，大盛朝的九殿下，居然会把自己逼到这样倒霉的境地里。” 赵长缨骑着马，缓缓从队列中出来。 两方相隔不过三十步的距离，这个距离，只要骑兵发起冲锋，不过是眨眼之间就能够到近前。 “赵长缨。”沈苍梧念出了他的名字，声音平静无波。 赵长缨倒是丝毫不意外沈苍梧知道自己，他耸了耸肩，“我早就该想到的，堂堂大盛朝的九殿下，怎么可能从山崖上掉下去一次就失忆，你果然是装的。” 那个时刻，赵长缨瞬间便想起了他们在那一处密道里分别时的那一刻，云溪明明是想要偷袭他的，而他先一步做出了反击，原以为是本能，现在看来，那会儿沈苍梧眼底那狠戾乖张以及明晃晃的威胁，根本就不是强装出来的。 到底是足够把云溪放在心上，才会在那一刻，完全忘记了自己还在伪装是个失去了记忆的伤患。 “你是不是在后悔，觉得根本就不应该放任云溪答应我们的条件？”赵长缨继续同沈苍梧“闲聊”，可这些话，城楼上的人都听了个彻底。 “赵长缨，你少在这里说这些话挑拨是非！”沈风逸先急了，他很清楚这些话对于沈苍梧来说，到底有多不利。 北洲城里的士兵们，都是相信皇族是为了大盛朝的老百姓，所以才打这一场仗，可如果主帅曾经与南楚国的将领私下有过接触还因为男女私情而交换过利益，只怕，这是谁都不愿意看见的。 一旦在军中失去了人心，再想要培养回来，那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十四殿下，你如此维护你的兄长，那你又可曾确定，你的兄长就没有动过为了云溪而抛弃你，抛弃一切的心思？”赵长缨眉梢微挑，每一句话说出来，都能精准得踩在沈风逸的雷点上。 “闭嘴！” 沈风逸已经不知道还能够说什么，只是机械性得不想听见赵长缨再继续说下去。 “九殿下，不如你自己来说……”赵长缨认为自己胜券在握，“当时云溪到底和我们订下了什么契约……” “我自然知道云溪是怎么和你们说的。”沈苍梧不疾不徐，即便如今生死就在顷刻，“你们南楚国的公主殿下许青竹，自称是云溪的朋友，却趁着我府中守卫松懈之时，直接将人掳走，还要以我在大盛朝的境况作为威胁，逼迫云溪替你们做事，你们暗中通过在京城的眼线知道了我的藏身之处，不仅派人追杀我，甚至还要设计陷害，污蔑我要刺杀父皇，有不臣之心。” 沈风逸说着一长串，赵长缨一下还没反应过来。 “我为了保护云溪，与你们虚与委蛇，有什么错？”沈苍梧抬头挺胸，见赵长缨脸色又变，于是又追加了一句，“怎么样，赵将军护着公主殿下想要离开京城，想必也付出了许多代价吧？否则的话，原本应该在阵前督战的许青叶，此刻为何不在军中呢？” “这……” 跟在赵长缨身后的其他士兵们面面相觑。 他们骑着的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心乱，开始不停得在原地踱步。 “怎么？不敢说了？”沈苍梧显然是技高一筹。 他的挑衅，彻底激怒了赵长缨。 赵长缨一伸手，故技重施，直接将手下的长弓拿了过来，抬手便将弓弦拉满了。 沈风逸急了。 可沈苍梧却是连躲的意思都没有。 “砰——”得一声，箭矢再次飞出。 然而—— 这一次，箭矢却失去了准头，直接擦着沈苍梧的鬓边飞了过去。 全场鸦雀无声。 唯有风声猎猎。 他为什么不躲？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枚箭，根本就射不到他？ “赵将军，我们……” 赵长缨身边的这些士兵们，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办了。 明明是他们这一队列的人，对付两个大盛朝的皇子。 可如今，这气势上，却反倒是被压制。 赵长缨将弓箭收了起来。 “九殿下，眼前的情况你也清楚，我若是让手底下的人全力冲锋，即便是你与是十四殿下功夫再厉害，也总有疲倦的时候，不如，咱们也少废些功夫，你向我投诚，我保证，南楚国不会亏待了你和十四殿下。” 这是直接就想要劝降。 北洲城楼之上，这些士兵们早就都已经听傻了。 有几个反应快的，也总算是明白了。 怪不得沈风逸如此听另一个人的话，原来这位就是在十几岁的时候便已经立下不世战功的九殿下沈苍梧。 “要么就此退兵，要么免谈。” 沈苍梧想也不想，便给出了回答。 这回答，自然不是赵长缨想要听的。 今日不管是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也要让沈苍梧和沈风逸把性命交代在这里，若是失去了这一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以后再想要除掉这两个人，只怕就难了。 “给我上！” 赵长缨一声令下，南楚国的骑兵们再次启动，如潮水一般直接涌来。 城楼上的士兵也有些急了，就算此刻不能打开北洲城的城门，那么他们在城楼上给底下的两位殿下做些掩护也是好的。 可文副将却是铁了心，绝对不愿意给任何的帮助。 几个士兵们互相看了一眼，觉得自己都担不起这个责任，赶紧去通报了城主李韧。 李韧原本就在城主府中一直焦急得等着两位皇子回来，可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人，一听属下回报，说这两位眼下就被南楚国的大军堵在了北洲城下，当即慌了神，赶紧往城楼赶去。 在楼底下，还正好碰见了也赶来看情况的程将军。 第170章 脱困 “李城主。” 程将军稍落后了一段距离，喊住了李韧。 李韧实在是焦急，拉着程将军就要上城楼去。 “外头的情况不妙，李城主准备如何？”程将军却先一步拉住了他，“九殿下和十四殿下不能不救，可到底要如何救？” 李韧被问住。 同时，他想到了另一个人。 “白将军还没有回来么？” 提起白封奕，程将军也摇了摇头。 白封奕的任务，是程将军亲自安排的，如果顺利的话，早在一个时辰之前，就应该回来了。 此刻，原本作为北洲城里的主心骨们，被困的被困，失踪的失踪，这场面，可不是很妙—— “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得先想好法子，把两位皇子救回来。”李韧很清楚，不管是沈苍梧还是沈风逸，都不能出事。 他们原本就是去夜探敌营。 如果他们都回不来的话，对于军心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若是军心散了，那么这些士兵，可也就不好带了。 “东北方，有情况！” 城楼上一直在观望的士兵们忽然见到了东北方升起了滚滚烟尘。 李韧与程将军对视了一眼，赶忙一起上楼。 “是谁人的军队？” 文副将也瞧见了，他想要看清楚，结果却已经被程将军一把推开。 程将军从边上的士兵手中拿了能望远的工具，放到眼前定睛一看，“是白封奕。” “白封奕？” 李韧一听，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 “等南楚的这些人调转方向去对付白封奕的时候，就立刻打开城门。” “程将军，不可！”文副将在这个时候还要站出来阻止，“白封奕消失了那么长时间，现在却突然出现，谁都不知道他意欲何为，到底是不是援军，若是在这个时候开了北洲城们，那就是拿老百姓们的性命在冒险！” “滚开！”程将军一脚踢开了文副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生死攸关，若是北洲城因此出了什么事，一切都有我担着！” 边上的士兵们本就更听程将军的，这个时候见程将军说出了这样的话，便也就都不再犹豫。 很快，那滚滚烟尘便吸引了赵长缨的注意，甚至根本就不用赵长缨下命令转头迎敌，白封奕率领的部众就已经飞速来到了左近。 仓促迎战，即便是赵长缨的手下，也有些分不清敌人到底有多少。 “救人！” 白封奕一剑斩下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一名骑兵，挑开了那些即将刺向沈风逸和沈苍梧的长枪。 他的手下们也是个个都以一当百。 东北角的滚滚烟尘仍旧在进修，赵长缨皱眉，扭头看见自己的手下们都是一脸慌乱，只好下令“后撤！” 南楚国的骑兵们迅速后退。 白封奕手执长剑，挡在两位皇子的身前。 “开城门！” 程将军见底下的敌军有如潮水一般退去，立即下令。 士兵们闻言，便赶紧传令到城门口。 城门口的士兵们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这一声令下，门在几人的合力中应声而开。 “走！” 白封奕拽着沈苍梧，同沈风逸对视了一眼，立即带着剩下的人，朝着城门口冲去。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赵长缨率领的骑兵去而复返。 轰隆隆的声音，震天撼地。 马蹄声由远及近，不过片刻，就仿佛已经来到了他们的身后。 “程将军，这——”李韧见状，知道如果不采取什么措施的话，最终北洲城一定会因此陪葬。 “拿弓箭来。” 程将军一伸手，下属赶紧将他的长弓送上。 然而—— 不等他将弓拉满。 已经有长箭的破空声从底下传来。 三百里外发箭，那箭居然直接就射中了正坐在马上的赵长缨。 只听得一声怒吼，赵长缨随即从马上坠落，跑在他后面的那些南楚国的士兵们赶紧勒马。 也就是靠着这一点喘息的机会，白封奕和他的属下们将两名皇子直接救回了北洲城内。 城门安然关上。 而城门外的骚乱仍旧在继续。 赵长缨只是被箭射中，但是似乎并没有死，被属下从地上抬起来，放到了马上。 主将受伤，无人发号施令。 刚刚还雄赳赳气昂昂的南楚国士兵们立刻就变成了霜打过的茄子一般，只好带着赵长缨灰溜溜得撤退了。 李韧见外头的场面算是暂时定了下来，急匆匆便要下楼，自然将文副将交给了程将军来处理。 “九哥！” “九殿下！” 李韧这才刚刚下楼，便听见人群之中爆发出两声惊呼。 赶紧进去一看，李韧被眼前的场景吓得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黑色的夜行衣上，渗出了明显的红色血迹，而沈苍梧显然是伤到了肺腑，如今安全了之后，便开始不停得往外咳血。 “快去请大夫！” 李韧喊了手下人赶快去请人。 另一部分人赶快抬来了担架，将沈苍梧小心翼翼得放上去，随后便赶紧将他送往城主府。 大夫早早就已经在城主府待命，一见到被抬进来的沈苍梧，那大夫便觉得自己浑身都开始往外冒汗。 这看一眼就知道是受了内伤。 “大夫，怎么样了？” 李韧见着这大夫给沈苍梧把脉，半天都把不出一个结果来，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沈风逸也是在原地转来转去，“这边地的大夫要是不行，我立刻修书回京，让御医来！” 见自己的专业水平受到了质疑，那大夫倒是也不跟着急上火的病患家属生气，只是捻着胡须摇头，“九殿下这伤势虽然不算致命，但也还是得好好养着，想来在重伤之时为了脱困，九殿下还拉弓射出了一支长箭，是也不是？” 大夫这么一问，李韧便想起了那一支三百例外发箭，仍旧命中赵长缨的长箭。 白封奕在一旁，帮着沈苍梧点了点头。 “如此便对了。”大夫摇头，“殿下本就是重伤之下，是需要好好养着的，可为了脱困，还是强行耗尽了力道，所以最近这半个月的时间里，殿下切记，绝不可再上战场。” 第171章 背叛者 “可是这——” 李韧刚想说，沈苍梧如今也算是北洲城中所有军队的统帅，他若是不上战场的话，那这仗，到底该要怎么打？ 转念一想，周围还站着程将军和白封奕，这两位毕竟是征战多年的老将，若是要论作战的实际经验，只怕是比沈苍梧还要更加丰富一些，如此一来，倒是也就不必如此担心了。 “没有什么可是的。”沈风逸先一步阻断了其他所有人再有异议的可能，“九哥的情况，想必在座的各位也都已经很清楚了，我们既然都是在这一片战场上奋斗了多年的人，自然也不会因为九哥无法亲临战场便退缩，是也不是！” “是！” 周围的人尽皆应声。 这样的精神面貌，的确是值得肯定的。 沈苍梧靠在一旁，嘴角轻勾，也算是露出了一个安心和释然的微笑。 “我现在写一帖药给殿下，每日都必须按时服用，等服上七七四十九日，殿下的身体也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这大夫倒是丝毫不在意先前沈风逸所说的，要请个京城中的太医来给沈苍梧看看，径直走到了桌子前面，拿起笔蘸了墨水便开始写起来。 大夫写药房，这字一向是龙飞凤舞，等写完之后，李韧立即命丫鬟收好了药方，准备日后去城中的药堂给沈苍梧抓药。 “十四殿下若是请了京中的太医来看，可一定要告诉老朽一声，老朽也算是仰慕京中御医的风采，正好老朽活了这大半辈子，也学一学京中御医的手艺。” 难的的是，这位大夫还真的是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这反倒是让沈风逸有点不好意思了。 “京中御医虽然来北洲城需要舟车劳顿，但眼下也确实是需要，所以还是请十四殿下尽快向皇上禀明情况，派个御医来吧。” 李韧察觉到了沈风逸的尴尬，立即开口化解。 虽然带着一些化解尴尬的意思，不过缺医少药，也的确算是如今北洲城的一大问题。 “我知道了。” 沈风逸从善如流。 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进来要见李韧和程将军。 来人是个年纪不大的士兵，看他的装束，显然是被安排去把守城楼的一线精锐。 “何事？” 选择在白日里来访，想想也不会是什么小事。 “有一件事情，是属下偷偷发现的，思前想后，还是觉得需要来汇报殿下和城主。”那年轻士兵躬身一礼，整个人看上去瘦削且严肃，“今晨，文副将来城门口上巡查，属下正好也在旁边，见他与一个小贩模样打扮的人聊了几句，之后就分开了。” “这有什么问题？”沈风逸并不明白。 其他的人也都不清楚这其中的问题，不过，都在等着这个年轻士兵继续说下去。 “可那个小贩，根本就不是北洲城的人，虽然他明显易容了，并且还买了北洲城传统的着装服饰，他不知道的是，我记住了北洲城所有人的脸，更何况，这北洲城自从开始跟南楚国打仗之后，便已经封了城，这段时间里除了派来的驻防士兵，还有十四殿下和九殿下，便再也没有来过新人了。” 这长长的一段话，其实意思也已经很明显了。 “程将军。”沈风逸颇有些咬牙切齿，“立刻派人去盯着文副将。” 原本他就想要等这边沈苍梧的情况稳定一些，便去找文华英算账。 先前不肯开城门，还可以说是考虑到了北洲城的百姓，可若是这位年轻士兵所说的属实，那么文华英便是故意想要置他们于死地。 “是。”程将军领命，同身后的心腹对视了一眼，那心腹便立刻下去安排了。 “我们也别在这里打扰九哥休息了。”沈风逸见沈苍梧面露疲惫之色，自然也不敢再打扰，然而，就在他即将离开的时候，他却又一次被沈苍梧叫住。 “扶我去看看云溪。” 又是“云溪”！ “九哥！” 沈风逸简直是有些无语。 可沈苍梧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如果沈风逸不肯扶着他过去的话，就算是让自己的伤势再恶化，沈苍梧都会去到昏迷的云溪面前。 无可奈何之下，沈风逸只能听沈苍梧的。 好在两边的房间隔着并不是很远。 小欢彼时正在给云溪擦拭脸颊，听见门口的动静，知道是沈苍梧来了，转身正准备行礼的时候，却突然对上了沈风逸有些愠怒的视线，再扭头一看，便是十分虚弱脸上毫无血色的沈苍梧。 “殿下这是怎么了？” 小欢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不过才过了一个晚上，沈苍梧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他们身上血战而来的血迹还未清理干净，所以沈苍梧并不敢靠近云溪，只能在不远处坐下，远远得看着。 她“睡着”的时候多么安静，安静到就好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纷争都与她无关一样。 其实，这些纷争也本就与她无关。 非要说起来，她从来都只是梅家庄那个作为梅家家生子的善良小姑娘。 “咚咚咚——”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声音十分急切。 “出什么事了？” 沈风逸明白，所有的人都知道云溪在昏迷，根本不可能有人这样急着来找她，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这些人，是来找他们的。 他当即过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是程将军的心腹，他的神色慌乱得一眼就知道是出了大事，“文副将……文副将挟持了周大人！” 此话一出，就连沈风逸都觉得有些麻烦了。 “他想要干什么？”沈苍梧皱眉。 血腥气甚至从他的呼吸间开始弥漫在空气中。 沈风逸听着心里一揪。 “他想要让我们放了他。”那下属说起来，也是万分为难的样子。 “告诉他，大盛朝的皇族从来都不跟背叛者谈条件，要么他活着跟我们回京受审，要么他带着周千崖一起死，让他自己选吧。” “是！”下属领命而去。 沈风逸松了一口气，可扭头看见沈苍梧依旧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想起还躺在一边的云溪，顿时有了个坏主意。 第172章 谈判 “其实正好利用这一次的机会，若是周千崖死了，那么等云溪醒过来之后，就没有人再能够从你的身边把她带走了。” 这边是沈风逸的想法。 原本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女人，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一般，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也就是这一下，敏锐得被沈苍梧和沈风逸捕捉到，再去看云溪的脸，却仍旧丝毫没有要清醒的迹象。 沈苍梧自嘲一笑。 “原来就算是她一直昏迷不醒，听见周千崖的名字，也还是会有反应。” “九哥，不是这样的。”沈风逸见自己的激将法没起到应有的效果，反而还有些起到反效果，赶紧开口，想要找补两句。 然而—— 外头再次传来急报。 “殿下，文华英挟持着周大人，说是要带着周大人一起死。” “真是个疯子。”沈风逸拿了长剑便要出门，却被沈苍梧一把拉住。 “我去。”沈苍梧明明是在重伤之下，一双眼睛却亮如鬼火。 “九哥，你疯了，我可没疯。” 招呼着边上不太敢上前的侍女们过来，吩咐了他们一定要好好照顾沈苍梧，复而又对着沈苍梧说道，“你放心，就算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不会让周千崖出事，更何况，周千崖这人虽然性子惹人讨厌，但至少是愿意为民请命的好官，大盛朝培养出一个这样的右相，倒是也不容易。” 此话一出，沈苍梧就放开了手。 其实沈风逸是个什么性子，他们心知肚明。 这件事沈风逸到底会如何处理，沈苍梧早就知道。 如今特地拦下他，让他做出这一句保证，也无非是说给昏迷之中的女人听的罢了。 “万事小心。” 沈苍梧低声交代了一句，便目送着沈风逸出门。 外头等着沈风逸的小兵心急如焚，可沈风逸是不疾不徐的，看着这小兵是更为着急，可碍于沈风逸的身份，倒是也没办法说什么。 城门楼子上，李韧在几名士兵的护卫下，站在离文华英距离十余步远的地方。 “文副将，你千万别冲动——” 程将军握着刀，站在一旁。 倒是白封奕并未是作战时的准备，只是身披铠甲，闲闲得靠在一侧，神情似是有些不耐烦。 原本就厌恶白封奕的文华英，在看到他是这一副样子之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周大人，我跟你无冤无仇，我原本不想要害你，可是你也看到了，是他们不愿意放我一条生路！”文华英怒吼着，带着周千崖，原本就已经靠在城楼关隘上的身子更往外探了探。 周千崖临危不惧，“文副将，从这里跳下去，不过是丢了你我两条性命，你远在大盛朝的亲人，一样会受你的连累，你若是能跟着我们回京去，将一切的实情和盘托出，定然是能够得到皇上的开恩特赦，毕竟，以你的身份，我倒是想不出南楚那些人主动找你，到底有什么用？” 这些话，思路相当清楚。 也向不远处那些准备救人的人提供了一个讯息。 文华英不是幕后的真正黑手。 他也不过只是一个工具人罢了。 “你不用拿这些话来套我。”文华英向后看了一眼，有些害怕得舔舐了一下嘴唇。 白封奕敏锐得察觉到了这一点，便凉凉得开口，“文副将看来这赴死之心还不够坚定啊，既然还是想要活下去，不如就听周大人的，乖乖缴械，跟着周大人一起回京城去向皇上请罪。” 这话，可是一点面子都没有给文华英留。 李韧一听，顿时有些急了。 这人本就是在跳河不跳的边缘。 要是被白封奕这么刺激一下，就真的脑子一热就这么带着周千崖跳了下去，他这个北洲城的城主，大概也是当到头了。 “白封奕，你别得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自请来到北洲城到底是为了什么，你根本就不是为了来打仗保家卫国的，你都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一个女人！” 然而—— 文华英自以为能够因为这句话而在白封奕这里占据主动权，他却只是浅浅一笑，靠在城墙上的身影甚至连个眼神都未曾给过来。 事情到这里，就仿佛跟闹剧一般。 显然连被挟持的周千崖都已经有点生气了。 沈风逸恰巧在此时上了城楼。 他手中所持的长剑，剑鞘上刻着皇室特有的徽记。 “十四殿下。” 李韧同沈风逸行礼，白封奕与程将军按照规矩，并未在军中阵前行宫廷礼，只是简单得同沈风逸打了个招呼了事。 “文华英，你来到北洲城，从一开始，应当也是存了建功立业，好回到京城受封请赏，让你家里的老母亲和妻子能够过上好日子，让她们不用再被人看不起吧。” 李韧的城主府中，按照惯例，藏有北洲城驻军统帅每一位的档案典籍。 沈风逸在来之前，自然也是做了足够的功课。 听见自己的“老母亲”三个字，文华英一直架在周千崖脖子上的匕首显然颤抖了一下。 “如果你死在这里，你觉得你背后的人，会如他们所承诺的那样，帮你照顾你的家里人吗？”沈风逸继续攻心，“你和那些人合作的时间想必也不算短了，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想必你比我更清楚吧。” 无人再说别的。 城楼上，风声猎猎。 沈风逸说的每一个字都散落在风里，进入到了文华英的耳朵里。 “我数到三，如果你还是选择继续挟持周大人，那么我想，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有一句话，想必文副将你也已经听过了，大盛朝的皇族，从来不受人威胁，也不跟人谈条件。” “我……” 文华英一听，顿时有些急了。 “三。” 沈风逸却不管他，直接就开始了倒数。 “二。” “等一下！”文华英还想要再挣扎一番。 可沈风逸微微眯了眯眼，已经抬手，让身后的弓箭手做好了准备。 “一！” 话音落下的同时，所有人都紧张起来，看向被文华英挟持的周千崖。 “别放箭！” 第173章 审讯文华英 这一声，是文华英喊的。 程将军手底下的弓箭手手倒是足够稳，还真的就能在箭在弦上的最后一刻收住。 “周大人，对不住了。” 文华英松了口气，将一直抵在周千崖脖子上的匕首拿了下来。 边上的小兵赶紧上千，将周千崖从文华英的身边拉走。 另有两个小兵一拥而上，将文华英抓住。 “走吧，回城主府，我们好好问问文副将。” 沈风逸转身，临走之前还给了李韧一个眼神。 李韧心领神会得点点头，将身边的心腹喊过来，在他的耳边吩咐了几句，那心腹也就朝着另一个方向下楼去了。 北洲城的城主大堂内，沈风逸和李韧以及军中的几位主要人物依次而坐，只是沈苍梧并没有到来。 这一场审讯自然也就成了沈风逸的主场。 “文副将，说说吧，这段时间在北洲城，到底都做了哪些事？” 沈风逸将手中的长剑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文华英被这剑放在桌上的声音吓得震了一下，忙五体投地，“罪臣从两年前开始调至北洲城，从半年前收到来自京城的信件，有一位自称是‘关耳先生’的人每次都给我寄了珍宝，有时是黄金有时是珍珠，让我替他做些小事，比如告诉他北洲城的换防时间，城中百姓的异动，还有……还有北洲城的城防图……” “城防图？”程将军大惊，“难怪三个月之前那一次攻城战，南楚国大军对我北洲城的防守了如指掌，我原本就怀疑有内鬼，实在是没想到，这内鬼居然是你啊——文副将！” 说到此事，李韧显然也想起来了。 “那那个时候抓出来的医女，原来真的是被冤枉的？” 这一句话，便再一次引出了另一件事。 “什么医女？” 沈风逸算了算时间，三个月之前，正好是自己被皇帝派来北洲城主持局面的时候。 他只知道他初到北洲城，北洲城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大战，最后是因为北洲城军民齐心，才通过巷战的方式，让南楚国军队损失惨重，这样南楚的大军才不得不选择撤退，大盛人重新夺回了对北洲城的控制权。 “回禀殿下。”李韧从座位上站起来，开始同沈风逸阐述此事，“三个月前，北洲城一战损失惨重，军中都怀疑是城中有内鬼，所以在城中开始了大面积的搜查，后来查到北洲城的一位医女，在开战之前，曾经在北洲城西郊的山上捡到过一个受伤的南楚士兵，并且将那个南楚士兵带回家里医治，所以大家都认定是这个医女带回来的士兵趁城防守卫不备，偷偷查看了布防情况，在离开北洲城之后，尽数告诉了南楚的主帅。” “之后呢？”沈风逸听了这来龙去脉，心中一沉。 “医女为了自证清白，最后选择了自杀。”李韧的声音逐渐低下去。 此时真相大白，他才知道他和北洲城的其他人到底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 就在全场沉默的当口，突然，白封奕的声音响起。 “不止如此。” 白封奕不过浅浅说了四个字。 李韧瞬间回头看向白封奕，一个可怕的猜测开始在他的脑子里形成。 先前文华英就说过，白封奕自请从东境调到北洲城来，是为了一个女人。 难道说—— “的确不止如此。”程将军摇着头，想起自己从前做的错事，也是万分得遗憾和懊悔，“为了震慑敌军，我们还把那医女的头斩下来，挂在北洲城的城楼上——” 程将军在说这些的时候，大堂之中突然传来了杯子的爆裂声。 众人循声定睛一看，才发现居然是白封奕。 “白将军是知道什么？”沈风逸也注意到了白封奕的不对劲。 “你们杀了的那位医女，是我未过门的妻子。”白封奕垂眸，他看着自己的手，眼神是深深的无力。 他可以在战场上斩将夺帅，可是，却保护不了她独自出门行医的未婚妻。 “这——”李韧发现自己的猜想被证实，顿时就有些慌了。 程将军颇有些懊恼得垂下头。 “白封奕，就算你是东境白家的二少爷又怎么样，你还是护不住你的女人，你还是个废人！”文华英在这个时候却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一样，明明知道白封奕已经不可能放过他，却还是要出言挑衅。 “闭嘴！”李韧瞪了文华英一眼。 白封奕握着长剑的手紧了又紧，显然还在按捺想要杀人的想法。 “军中还有事，我先走了。” 沉默了半晌，白封奕选择直接起身离开。 这样对他来说，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而对文华英的审讯，很快也就进入到了下一阶段。 李韧的手下原本被派去搜查文华英房间的，这个时候也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其他几个人抱着几个木箱的证物。 “城主，这些都是我们从文副将的房中搜出的东西。”李韧的手下挥了挥手，那几个木箱就被放在了刚刚搬上来的桌子上。 沈风逸上前两步，一眼便看见了那箱子里厚厚的两沓信件。 信件的落款，果然如文华英所说，是“关耳先生”。 “那些随信一并寄给你的珠宝呢？”沈风逸将信件扔回到箱子里，发现箱子里的其他东西就都是一些古玩字画。 真不愧是文士出身的人，即便是到了北洲城这样的交战前线，也还是要搞一些风雅点的事物。 “那些东西，我都托人带回老家了。” 文华英垂眸。 “派人去查。”沈风逸将木箱的盖子阖上，继续吩咐李韧。 李韧点头。 “文副将，我不管你是不是知道幕后指使你的那个人的真实身份，但是仅有这些东西，我们是没有办法确定那个人的，所以，从今日到你回到京城见到父皇的这段时日，你依旧可以好好想一想，到底是谁，想要借你的手，让北洲城成为南楚的领土。” 沈风逸摆摆手，一旁待命的士兵便将文华英带了下去。 而就在文华英刚刚离去的当口，先前被李韧秘密派出去的心腹回来了。 第174章 喊冤 “人抓到了。”手下在李韧的示意下，拍了拍手，外头的人便将五花大绑的一个小贩带了进来。 这小贩一见到端坐在上位的沈风逸，当即就跪了下去。 “十四殿下，我冤枉啊，我真的是什么事情都没干，但是城主府的人就要抓我过来，想要让我顶罪！” 这话—— 说得倒是有趣。 李韧在一旁，这样的情况，他也不便说话。 他的心腹手下也是默默站在一旁，想要看看这个小贩最后还能够说出什么离谱的话来。 “哦？是么？”沈风逸挑眉，“那你倒是说说，他们想要让你顶什么罪责？” 那小贩见沈风逸有要听他说话的意思，连忙又磕了好几个头，“小人三年前来到北洲城，是因为东境突遇了天灾，为了谋生，才迫不得已背井离乡，来到北洲城后，一直都在市集上卖东境特产定胜糕，也算是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最近这一年的时间都在哎打仗，我原本存着用来做定胜糕的原材料就要耗尽了，所以才联系了我在东境的好友，希望他们能够再给我运来一些，今日他们正好将东西运到了，我正在清点的时候，结果这位李大人就带着人冲过来，非说我是私通敌情！” “如果你真的是被冤枉的，那么本殿下可要好好查查。”沈风逸扫了一眼站在边上的李韧和他的心腹手下李之坚。 “殿下，这是从他的那些朋友们带来的车上，查出的东西。”李之坚将手中的一个制作精美的袋子呈上去。 沈风逸先是看了一眼那小贩，随即打开了袋子。 袋子里的东西还未曾细看，就已经是璀璨夺目。 分明是千金难求的稀世珍宝。 “北洲城西郊的山上，一直相传有前朝遗臣留下的宝藏，在南楚国开始派人攻打北洲城之前，下官也曾经派过许多人去西郊山上寻找这些宝藏，但是当我们找到那个曾经有摆放宝藏痕迹的山洞时，里面的宝藏已经被人悉数转走，下官在城中也追查了很长时间但一直都没有下文。” 李韧上前一步，直接将关于这些宝藏的事情给说了个清楚明白。 这些事，对于沈风逸来说，又是第一次听。 他现在只觉得脑子一团乱麻，若是沈苍梧正坐在这里的话，那就不必他来处理这乱七八糟的情况了。 “殿下，那袋子里是什么东西我根本就不知道，都是李之坚诬陷我的！这些东西一定是他一早就准备好的，就等着拿我的错处，好让我这么一个无辜的平民百姓去给他们顶锅！” 此话一出，李韧和李之坚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沈风逸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先把人带下去，好好关着，别叫死了。”沈风逸摆了摆手，这城主府里的侍卫们便一左一右将人给送了出去。 李韧等人走了之后，这才收敛了脸上那毫无波澜的表情，有些着急得看着沈风逸，“殿下，这样将他们关到一处，万一——” “没有万一。”沈风逸摇了摇头，“派人继续盯好了他们，这北洲城中，一定不只有这么几个钉子，九哥有交代，千万别小看了许青叶那小子收买眼线的本事！” “是。”李韧赶紧应下。 这边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沈风逸正准备去见沈苍梧，走到外间，却见到了专程等候他的周千崖。 “周大人？”沈风逸有些狐疑。 一转身见到沈风逸，周千崖赶忙迎了上去，“十四殿下此刻想必是去见九殿下的吧，可否带我一同前往？” “九哥如今伤重，大夫吩咐了要静养。”沈风逸将大夫的嘱咐搬出来搪塞周千崖，“北洲城如今内忧外患，周大人既是身为如今北洲城的随行监军，也还是更多肩负起自己的职责才是。”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 即便是周千崖这等伶牙俐齿的，在这件事情上，也没办法去跟沈风逸多做掰扯。 毕竟，这里说白了仍旧是沈苍梧和沈风逸说了算。 “那可否告诉我，如今云溪的状况？” 周千崖咬了咬牙，还是问出了心中所想。 沈风逸认真得打量了周千崖一会儿，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周大人，我奉劝你一句，云溪真的不是你可以沾染的人，不管她与我九哥如何纠缠，那都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这一点，想必你也很清楚。虽然我并不喜欢云溪，可也不想可看到我九哥日日都为了这一个女人悬心。” “你们很清楚，云溪根本就不适合生长在宫廷之中，为什么就不肯放过她呢？难道一定要她死在宫城里，沈苍梧才甘心么？” 终于，在远离京城的边境北洲城里，这些原本在京城都身居高位的皇子和右相大人，最终还是撕破了自己曾经伪装的假面，将所有的真心都放到了台前。 “你倒是也不必如此激动。”沈风逸摇了摇头，“再差的状况，也不会比如今更差了，如今云溪这样子，也是南楚的人害的，周大人若是真的想要为云溪报仇，就该想想法子，怎样才能够尽快反扑南楚人，到底怎么样才能够救了云溪，想必徐公公当初与我九哥说的时候，周大人也在一旁听了个一清二楚。” 唯有出海，去寻找那虚无缥缈的神山。 这原本就是一个久远的传说。 周千崖其实一直都是将信将疑。 “你真的相信南海之上有仙人？”周千崖实在是觉得这样的想法有些不可理喻。 没想到沈风逸的话更加真实，“不是我相不相信，是九哥必须要让这个传说成为真的，否则的话，云溪的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是啊—— 事关云溪的生死。 对于他们这几个人来说，明显都是马虎不得。 “所以，周大人还是莫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还是尽快回自己的府邸去休息，明日里，还要挨个审讯那些抓回来的小贩们呢。” 沈风逸抬了抬头，示意了一下门口的方向，下了逐客令。 第175章 龙须草 毕竟身份有别，就算周千崖在京城的时候，有皇帝撑腰，能够在几位皇子面前也是不卑不亢，可这里毕竟是北洲城，沈苍梧与沈风逸如今又是整个北洲城驻军的话事人，即便周千崖有监军的身份，也不可能在这些事情上选择与沈风逸硬碰硬。 最终，他只好做出让步，“我相信九殿下一定不会让云溪出事，可也还是架不住有心人暗害，所以请十四殿下转告九殿下，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有需要我周千崖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沈风逸点点头，不再说其他，让边上的侍卫将人带走。 目送着周千崖离开，沈风逸这才径直走向隔壁的院落。 院落里，几个大夫正聚在一起商量着治疗的法子，见到沈风逸过来，慌忙起身行礼。 “九哥的情况怎么样了？” 外头的人只知道沈苍梧受伤，再精确一些也不过就是“重伤”二字。 只有这些大夫知道，沈苍梧到底伤得如何。 “九殿下先前已是力竭强弩之末，还要射出那一箭逼退敌军，导致心脉受损严重，现下除了要静养之外，还需要辅以龙须草，可这龙须草是在北洲城外西边三十里的龙栖谷，此处相传有孽龙出没，上一次能够从龙栖谷中带出龙须草的，还是风南姑娘。” 大夫们说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这位风南姑娘现在何处？”沈风逸追问。 几位大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也就是在这时，园子门口突然传来白封奕的声音，“风南就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这—— 沈风逸立刻便想起了，白封奕的未婚妻，明明是那个—— “风南姑娘当时也是为了救一个心脉受损的年轻人，好像就是……”有一个大夫接了白封奕的话，说着说着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又提到了什么不该提的内容，下意识得就看向了那位东境白家的二少爷。 白封奕皱眉，显然并不清楚此事。 于是大夫们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那位心脉受损的伤患，正是后来被证实是南楚士兵的那一位……” 此话一出，白封奕的脸色巨变。 恐怕在他原本的认知里，风南只是因为随手救了一个伤者。 却没想到，实际上，这个女人为了救人，甚至不惜差点陪上自己的性命，却这种传说之中有来无回的地方。 “既然风南已经不在了，那么可还有其他人可以去那龙栖谷？” 沈风逸可不管这些，他现在的脑子里就只有沈苍梧的性命。 其他的大夫们摇了摇头，“放眼这北洲城中，只怕没有一个人敢进去。” “你们……”沈风逸有些无语。 这偌大的北洲城，这些人的胆子还不如一个已经过世的医女更大一些。 “我去。” 声音从沈风逸的身后传来，说话的人是白封奕。 “白将军可要三思。”大夫们还是谨慎又谨慎。 “要救九殿下的性命，总得有人冒险，风南既然当初能够安全出来，那就一定有安全出来的办法。”白封奕将手中的长剑砸在一旁的石桌上，“若是像你们这样瞻前顾后的，如何救人？” “我和你一起去！” 沈风逸点头。 此时，边上又有一个声音弱弱得响起，居然是一直照顾云溪的小欢，“其实之前风南姐姐教过我怎么认药草，如果可以的话，把我也带上吧。” 沈风逸原本想要拒绝，可转念一想，他与白封奕两人，也的确是不认识真正的龙须草，即便是让大夫们将龙须草的样子画下来，他们依样画葫芦去寻找，只怕也不如带一个多少能够认识一些的小欢去一起找来得快。 “小欢姐！小欢姐！” 里头传来了其他丫鬟的呼唤声，小欢赶紧转身就跑进去。 沈风逸也不敢耽搁，赶紧也跟着一起跑了进去。 “九殿下！” 里头的丫鬟显然也都被沈苍梧给吓到。 大夫们也纷纷进来，看到沈苍梧明明昏迷着，嘴角却不断得涌出鲜血来，顿时也有些慌了。 “怎么办？”丫鬟们都慌了神，看向一旁的大夫们。 其中一位年长的大夫给沈苍梧诊了诊脉，脸色一变，“三日之内必须要有龙须草，否则的话，殿下性命难保。” “这——” 其他的人纷纷看向沈风逸。 “白将军，你带小欢下去做准备，一个时辰之后，我们就出发去龙栖谷。”沈风逸看着重伤的兄长，眉头都狠狠得拧了起来。 “是。”白封奕和小欢一同应了一句，随后两人便一起出去了。 大夫们给沈苍梧扎了针，暂时稳住了一下他吐血的状况，随即便出去了。 一旁的丫鬟们都呆呆得站着大气都不敢出，毕竟沈风逸如今的脸色难看得实在是有些可怕，仿佛谁若是近身三尺，就会被连带着发泄怒意一般。 半盏茶的时间之后，李韧敲门进来，先让所有的丫鬟们都先下去。 “十四殿下。”李韧在得知了消息之后，第一时间从北洲城的大营赶了回来。 在看到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的沈风逸之后，李韧也是神色大变，“怎么短短半天的时日就——” “李城主也觉得不对劲，是不是？”沈风逸的眉头一直都没有舒展开。 他从一开始就不是怀疑大夫们的能力。 问题根本就不是出在这些救治的人身上，而是—— “下官这就去彻查所以接触过九殿下的人，一定将这个暗中下手的内鬼抓出来！”李韧很快就明了了沈风逸的意思。 能够在这种时候暗中下手，让沈苍梧伤情加重的人，也就只有在城主府里的人。 南楚国安插细作的水平一流，必须要多一个心眼，防备这座城主府中，已经潜入了什么不该潜入的人。 “麻烦李城主了。”沈风逸面对李韧，还是相当客气的，“我也会修书回京，让我母妃安排可信的人前来照顾，只不过京城与北洲城毕竟是相距遥遥，在我和白将军带着小欢进龙栖谷找药的这几天，还请李城主多多费心，好好看顾我九哥。” 第176章 风南 “殿下言重了！” 李韧赶紧跪下，倒是也不太敢受沈风逸这样的礼。 两人在这边谦让了一会儿，白封奕已经准备好了前往龙栖谷的行囊，在外等候。 沈风逸最后看了一眼仍旧昏迷的沈苍梧，在心中暗暗祝祷一定要让沈苍梧躲过这一劫，毕竟，若是死在南楚国细作的阴谋之下，这委实也太辱没沈苍梧多年来的名声了。 照顾云溪的丫鬟在跟小欢做最后的告别。 “云溪姑娘虽然最近这几日一直都没有什么状况上的变化，但还是要小心伺候着，若是有醒来的迹象，要立刻告诉城主，说不定云溪姑娘醒来的事情，让九殿下知道了，也能让九殿下更快地好起来。” 小欢认认真真得嘱咐其他的丫鬟。 丫鬟们用力得点了点头，“小欢姐姐，龙栖谷这么危险，你可一定要小心啊！” “嗯，我知道。”小欢同丫鬟们挥手告别，随后便上了早已经准备好的马匹。 “你会骑马？”沈风逸见到小欢这上马的动作十分娴熟，根本就不像是第一次骑马，便随口问了一句。 小欢点点头，“我父亲是这城主府里看管马匹的老管家，我自小就随着我父亲练习骑马，自然是会的。” 这倒是稀奇—— 沈风逸自小长在京城，倒是也见过不少给官家大户看管马匹的老奴，他们的女儿也不过是给家中的其他千金大小姐们做端茶倒水的丫鬟的份，倒是没想到在这边地北洲城，李韧这个城主做得还真是足够将下人放在眼里。 这边还在感慨，那边小欢就已经继续开口说下去，这一次，是对着白封奕说的。 “我听府里的丫鬟说，白将军其实是风南姐姐的未婚夫？”小欢提到“风南”这个名字，让白封奕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紧。 “你与风南……”白封奕一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风南与小欢的关系。 风南虽是医女，但父亲与祖父都曾经是宫中的御医，只是被牵扯进了后妃的斗争之中，所以被贬离开了京城，风南自小也算是养尊处优长大的大小姐，随着祖父祖母一同回到了东境老家，这才与白封奕相识。 她自小便有学习“药圣”和“医圣”遍走四方，寻找良方好药的志向。 所以即便是已经与白封奕有了婚约，也还是选择离开东境，要走遍这大盛天下。 她来到北洲城的事情，其实白封奕在第一时间便知晓，毕竟白家虽然驻扎在东京，但也有不少是从白家驻军出去的部将，每隔一段时间还是会向白封奕传递一些风南的消息。 他知道风南在北洲城待了许久，也知道她在北洲城治病救人，原本是想着等自家大哥来与自己换防之后便去北洲城找风南成婚，却没想到，大哥到来的同时，也带来了风南的死讯。 消息送到他面前的时候，风南已经过世了二十天有余。 原以为北洲城即便是还记得她的人，也都只记得她那私通南楚的罪名，此时却还有一个小欢，记得风南曾经在北洲城里治病救人的过往。 “风南姐姐是个很好的人，有一日我父亲得了伤寒，拖得时间太久，病情越发严重，其他的大夫都说救不了，后来风南姐姐知道了，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为我爹爹施针，又守了他一天，这才将我爹爹的命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出了北洲城，三人的骑速略微有些放缓。 白封奕一直安静得听着小欢讲述自己未婚妻的过往，等小欢说完了，也还是一言不发。 “先前我就知道风南姐姐有个马上要成亲的相公，风南姐姐因为救人而被城里的那些人谩骂的时候，我很希望白将军你能出现的。”小欢一边说一边开始叹气，“如果那个时候你真的出现了，或许风南姐姐就不会为了自证清白而走上绝路，我一直都跟风南姐姐说，她没有做过的事情就不应该选择自杀，毕竟，城里的人也不会因为她自杀就改变对她的看法。” 后面发生的事情，其实在审讯文华英的时候，他们都已经知道了。 一如小欢所说，即便是风南做出了那样惨烈的决定，最终也并没有改变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抓到了文华英的把柄，只怕他们至今，都会认为风南的自杀根本不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而是畏罪自戕。 等小欢的话音落下，便不再有人说话。 白封奕似乎是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小欢说的那些话，确实隐隐有怨怼的地方。 不过很快，他们便接近了龙栖谷的范畴。 “起雾了，小心。” 沈风逸敏锐得察觉到了身边的变化。 那些雾气白茫茫的，似乎是从道路两侧的山林中生成，逐渐蔓延开来。 小欢立刻从行囊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三颗小药丸来，递给白封奕和沈风逸一人一粒。 “这是风南姐姐上一次进龙栖谷的时候带的，说是可以避毒。”小欢说完，便毫不犹豫得吞了下去。 那些雾气变得越发浓重。 沈风逸想着死马当活马医，虽然并不清楚这药丸的深浅，但也还是跟着小欢一起吃了下去。 前面的道路逐渐看不太清，耳边开始想起“沙沙”的声音。 “雾里有东西。”白封奕提醒了一句。 这才刚提醒完，沈风逸便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雾气中朝着他扑过来。 长剑出鞘。 他敏锐得察觉到那把剑上的确是砍到了什么东西，然而，还不等他看清楚那是什么，他们骑着的马便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开始疯狂得往前跑起来。 “当心！” 雾气之中，似乎是白封奕喊了一声。 沈风逸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结果很快，马就带着他们跑出了浓雾。 然而—— 龙栖谷的危险才刚刚开始。 因为马匹停下来的地方，是两棵参天大树。 而马之所以停下来，并不是因为这大树占据了道路，而是因为，从这大树的树干之上，盘旋下来两条令人瞠目结舌的巨蛇。 第177章 死去的女人 浓重的腥臭扑面而来。 他们所骑的马不安得原地踏步，却也不敢回头进入到那一片浓雾之中，可以想见，那些浓雾中也有令它们害怕的东西。 大蛇发现了他们，它们的身形虽然庞大，可动作依旧十分敏捷，从大树的树干上敏捷得滑下来，直直得朝着被困在浓雾与大树之间的三人冲来。 白封奕最先拔剑迎敌。 然而—— 即便是在战场上往来杀伐经验丰富的老将，在面对这片山林所孕育出的怪蛇时，也难以占到任何的便宜，甚至是，很难找到任何能够斩杀怪蛇的契机。 白封奕拦住了其中的一只，而另一只则朝着沈风逸冲了过去。 反倒是最手无缚鸡之力的小欢，并没有任何会选为目标攻击的迹象。 两蛇与两人缠斗之时，不知道是哪里传来了笛声。 那片原本停滞不前的浓雾开始继续朝着这个方向蔓延而来，而这浓雾之中的沙沙声也越来越明显。 小欢的神经高度紧绷，她听得很清楚。 浓雾里—— 也有蛇。 “十四殿下小心！” 小欢敏锐得看到了这浓雾里蜿蜒而出的蛇群浑身都是红色的，吐着信子朝着白封奕成群结队得游去。 沈风逸低头扫了一眼，心里暗骂了一句，立刻足尖轻点，借着力道离开了原本待着的那一块地方。 不过眨眼之间，那原本的一小片地上就已经被红色的蛇群所吞没。 失去了浓雾的遮掩，这些蛇群相互之间纠缠在一起，滚成了一个在不断蠕动的蛇圈，看着就让人脊背发凉。 浓雾之中，那悠扬的笛声瞬间变调。 而那些原本已经逐渐安静下来的蛇群再一次都激动起来，纷纷转向了沈风逸如今所在的位置。 沈风逸故技重施，而这一次，因为脚下的地实在是都被蛇群占满，他头一抬，下定了决心，飞身上树，直接落在了这大树的树干之上。 好在这树干上并不见什么红色的小蛇。 那两条巨蟒，如今都默默得退到了一旁。 沈风逸知道，那并不是巨蟒退缩了，而是有这些红色的小蛇帮它们冲锋陷阵，它们只需要等着最后来给致命一击便足够了。 见小蛇们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将闯入者拿下，浓雾之中的笛声变得越发尖利。 沈风逸与白封奕对视了一眼，他们都明白，这些蛇，不管是小的红蛇还是两条大的巨蟒，最终都是听命于那个浓雾之中的吹笛人。 “我掩护你，去解决了雾里的那个人。” 沈风逸从树上飞身而下，直接落在了白封奕的身边，替他挡开了飞扑过来的蛇群们，远远得瞧见小欢虽然已经被吓傻了，待在原地不敢动弹，可那些蛇根本就没有要攻击她的意思。 或许这一切，只要知道吹笛人的身份，就可以得到解释了。 “小心。” 白封奕也知道眼下这是最好的办法。 论起单兵作战，在皇室之内养尊处优的十四殿下，自然是比不了东境白家的二少爷。 他拿着长剑，顺着笛声的方向，义无反顾得冲入了浓雾之中。 浓雾里的路并不是很好走。 山林之中本就荆棘丛生，白封奕身上虽然穿着防护的软甲，可脸与手终归还是露在外面，一路小心翼翼得探过去，也不知被两旁的荆棘划出了多少口子。 脚边时常有蛇群出没，在白封奕的剑下，统统一命呜呼。 终于，那吹笛人的声音更近了。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吹笛人似乎才注意到了有人已经靠近了他，原本流畅的笛声微微顿了一下，但是很快，又继续接了上去。 脚下的蛇变得更多，攻击性也更强。 白封奕一时不备，被一条蛇飞扑过来，千钧一发之际，他歪了一下脑袋，这才险险避开，没有让那蛇直接咬到自己的血管。 可那一口，还是结结实实咬到了肩膀上，尽管有软甲的保护，那伤口还是破了皮。 他知道自己不可以再拖延下去，在辨明了方位之后，深吸了一口气，提步便飞身上树，在树间腾跃前行。 终于，他找到了那个在浓雾之中的吹笛人。 他翻身而下，剑光如练，剑尖直指亭子中央那个一身白衣有如鬼魅一般的身影。 剑过，风起。 伴随着雪亮的剑光一同出现在白封奕眼前的，却是一张，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会在这里出现的面庞。 剑势伴随着主人心中的波动，已然到了末端。 剑锋在女人的眉前三尺停住，再也刺不下去一分。 女人的眉间，有一颗红色的痣。 一双眼睛望过来的时候，宛如泪眼莹莹。 右眼眼角下，还有一颗盈盈欲滴的泪痣。 这一切都在告诉白封奕一个事实，这个女人是—— “风南？” 他念出了她的名字，嗓音沙哑，宛如隔了上千上万年的岁月。 “白封奕？” 女人的眼中虽然也有一瞬间闪过的不可置信，但很快，又转变为一开始的淡然。 笛声已经停止。 浓雾也在逐渐得散去。 “我说小欢到底是带了谁来，原来是你。”风南歪了歪脑袋，看着眼前多年不见以为是生死相隔的恋人，“白将军还准备一剑刺死我么？若是不准备杀我的话，不如坐下喝口茶？” 不等白封奕回答，风南就已经自顾自得转身坐了下来。 亭子中，原本就备好了糕点和茶水。 白封奕有些木讷得收了剑，不可置信得看着风南如今这平淡如水的反应，“既然你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 “白将军这话未免说得可笑，既然你已经到了北洲城，想必也知道了当年的事。”风南替白封奕也倒了杯茶，将杯子推到他的面前，“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可是明明——”白封奕只觉得自己的心一阵一阵得揪着疼，“至少让我知道，你还活着，我……” “白封奕。”风南的眼睛依旧亮晶晶的，一眼扫过来的时候，仿佛能够看到人的心里去，“直说吧，今日来这龙栖谷，是为了什么？” 第178章 形同陌路 昔日恋人，隔着生死。 如今再见，却也只能陌生得说着这些话。 白封奕沉默。 而原本被蛇群困在浓雾之中的沈风逸与小欢，在浓雾散去之后，也顺着白封奕一路留下来的痕迹，找到了这里。 等浓雾散去之后，众人才发现，其实这里天朗气清，绿树掩映着清澈的湖水。 风吹过，还送来阵阵花香。 “风南姐姐？！” 小欢一走进亭子，便认出了正坐在石桌旁的女人，那一瞬间，她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你就是风南?” 沈风逸打量着眼前的丽人，完全无法将这个刚刚在浓雾之中差点用蛇群置他们于死地的女人，跟先前在故事之中那个为了救人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最终被冤死的女人联系起来。 “刚刚我就听小欢喊了一声十四殿下，看来就是你了。”风南也不拘谨，从“殿下”二字应当就已经知道了沈风逸的身份，她抬手倒茶，给了沈风逸和小欢一人一杯。 小欢一点戒心也无，拿起来就喝。 沈风逸扫了一眼这茶盏中的水，却没有动作。 “既然你们如此防备我，那么你们来龙栖谷要找的东西，只怕也是带不回去了。”风南浅浅笑了一下，从身后的包袱中，拿出了一个木盒子，木盒子打开，里头是一株植物，细长细长的，末端还生着几根龙须一样的根系。 “龙须草！” 小欢一眼就认了出来。 听到这熟悉的名字，沈风逸瞬间眼前一亮。 也就是这个反应，让风南更加确认了他们今日来，就是为了这个东西。 “风南姑娘，你的冤屈，我也已经有所耳闻，只是眼下南楚与大盛的战事正紧，等这场战事结束，我立刻回京，奏请父皇重查当年的案情，还你一个公道！”沈风逸迅速得做出了保证。 然而—— 这个保证也只是让风南嗤笑了一声，她将装有龙须草的木匣子放在石桌上，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这桌子上的两杯茶水，“这公道倒是不必，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我也早就已经不在意了。只不过，既然你们来到了这龙栖谷，是不是至少得把主任人的茶水喝了？” “风南，你有什么想要报复的，可以冲着我来，是我没有能够及时来救你，但十四殿下，和你我之间的事情没有关系，你把龙须草交给他，我留下来给你赔罪。”白封奕沉默了许久，终于在风南说到让沈风逸喝茶的时候，出了声。 “白封奕，这个时候我倒是不知道该说你忠肝义胆呢，还是太把你自己当回事呢？”风南收起了刚刚那还算和善的笑容，她一抬手，便将桌上的两杯茶水一饮而尽。 第二个杯子被她重重得砸在石桌上，随即，她拿起包袱，转身离开。 “风南姐姐！” 小欢见状，赶紧跟了上去。 沈风逸走上前，拍了拍白封奕的肩膀，示意他也赶紧一起跟上去。 有些话，沈风逸这个自小长在后宫之中的人可清楚得很，女人若是生气起来，男人若不能赶紧发现自己做错的地方在哪里，那势必这气就要气很久。 不过，他们很快就知道了，为什么风南会有那样子的反应。 从那个亭子往西再走十里，在一个四面环湖的湖心岛上，有一处茅草屋。 茅草屋并不是很大，但推门进去，就能看见院子里收拾得十分整齐，还晾晒着许多的药草和捕上来的鱼。 那鱼看着也是肥美得很。 草药五花八门的，不过小欢越看越睁大了眼睛，显然这些草药都是外面十分难寻的珍品。 “风南姐姐，北洲城最近这几个月突然多了许多从前从来都没有见过的灵药，难不成都是——”小欢的脑子转得飞快。 风南检查了一遍晒在外面的药材，听见小欢的话，仍旧耐着性子回答，“那些药商只要有钱赚就可以了，不会问这药材的来处。” “那他们知道是你么？”小欢追着风南问，一边还偷偷得朝着白封奕的方向看。 这些问题，分明也不是为着小欢自己问的。 “不知道。”风南摇头。 这院子并不是很大，随便走了两步便已经到了头。 茅草屋的房门被推开，里头也是整理得十分整齐。 许多的处理药材的工具被井然有序得堆放在一边，墙边的书架上，还层层叠叠得堆了好多医学典籍，木桌子上，放着针灸用的银针。 许是周围都晒满了药材的缘故，这屋子走进来，也独有一股好闻的药香。 突然，茅草屋外的院子里，传来了第四个人的脚步声。 “阿南，今天我捕到了不少鱼，来看看！” 那人脚步轻快，一边乐呵呵得喊着一边往茅草屋里走。 沈风逸与白封奕对视了一眼，等着那人一推门进来，长剑出鞘—— “住手！” 风南赶紧阻止，冲上去，按住了拿着剑的人的手，是白封奕的手。 她没有再说什么别的话，便是在这样的目光对峙之下，还是白封奕最终败下阵来。 “白封奕？” 不料那拿着鱼篓子进来的，渔夫打扮的男人一眼就认出了白封奕。 沈风逸站在一旁，双眼微眯，右手也已经悄悄得按上了身侧的剑柄。 “不用紧张，这是苏尧。他是来给我送鱼的，与我一起住在这龙栖谷里。”风南并不在意这茅草屋里的暗流涌动，她只是一如往常得从苏尧的手中接过了鱼，放到了一旁的盆子里，盆子里原本就放满了清水，正好能够拿来养鱼。 “苏尧？”沈风逸下意识得重复了一遍，“你姓苏？” 白封奕也反应过来了。 “你是南楚人？” 这个问题，白封奕明明是在问苏尧，视线却落在了一旁已经开始准备做饭的风南身上。 不会错的。 大盛的人，甚少有姓这个姓的，倒是南楚国里，苏是四大姓之一，相当常见。 在南楚与大盛交接之处的北洲城，见到一个姓苏的人，很难不让人产生这样的怀疑。 “没错。” 苏尧毫不含糊得承认下来。 第179章 是救的他 风南将鱼从水盆里捞出来，开始处理鱼鳞。 沉默的茅草屋内，只偶尔能够听见刀撞在砧板上的声音。 “白将军，其实我也是久闻你大名了。”苏尧再度出声，打破了这异样的沉默，“我刚认识阿南的时候，她也经常会跟我提起你，说你是大盛朝东境白家最负盛名的天才武将，即便是你的大哥，在临阵指挥一项上，也终归还是弱于你的。” 苏尧这一通赞扬，并没有让白封奕给他一个眼神。 “既然你是南楚人，那么你跟当初风姑娘救的那个南楚士兵，是什么关系？”沈风逸敏锐得捕捉到了一个问题，想必这个问题白封奕也早就已经注意到了，只不过以白封奕的身份，还有如今风南对他的态度，这个问题他实在是问不太出口。 沈风逸话音刚落，一直站在边上默默不语的小欢倒是下意识得抬头看了一眼苏尧。 显然，小欢早就认出了苏尧。 有些答案，确实是不用等当事人的回答，就已经能够猜到了个大概。 “没错，阿南曾经救过的那个南楚国的士兵，就是我，我伤好得差不多了之后，因为急着回到队伍之中，便只是给阿南留了一笔诊金，可是我从未想过我的出现，居然会给阿南招致杀身之祸。”苏尧说着说着，便又想起了那一段惨烈的过去，不由得有些哽咽，“当时，我收到消息再带着人偷偷潜入北洲城的时候，阿南已经自裁了，连头颅都被悬挂在城楼上示众，我以为，阿南在那个时候真的死了。” 事情的来龙去脉，其实他们都已经听过许多遍了，然而，唯有这一次，是其中一位当事人的视角，甚至另一位当事人此时就在旁边忙着做饭，或许，她也是在听着的。 “后来，我偷偷想要去将阿南的头颅摘下来，可当我近距离看到那颗头颅的时候，我就知道，那不是阿南，阿南并没有死。”苏尧说到此处的是偶，连眼神里都带着狂热与欣喜。 明明已经时隔许久，再次想起那一次的发现，还是会十分激动。 “我能够猜到阿南会来的地方，就只有这龙栖谷，因为她从龙栖谷里采了龙须草，这么多年，也就只有她一个人安全得从龙栖谷出来，那么，想要在北洲城附近找到一个谁都不敢进去的地方来躲避，只有这里。” 苏尧话音落下，那边风南正好将处理好的鱼下了锅。 “啊——” 风南惊叫了一声，手中的大铜勺差点被她扔出去。 “小心些！” 苏尧反应迅速，直接冲过去，将风南手中的大铜勺接过去。 一旁的小欢也跑了过去，抓着风南的手就往一旁的水池子里浸。 “没事吧？” 小欢看着风南已经通红的手背，万分心疼。 “没事。”风南摇头，拍了拍小欢的手背，“别小题大做。” 苏尧则已经熟练得接过了掌勺的职责，直接就开始当场翻炒起来，这炒菜的动作，比风南熟练太多。 “阿南，我早就与你说过，以后这种需要起锅热油的事情就让我来干。”苏尧一边炒菜，一边还能够分心看向风南，语调之中还带着一丝微微的责怪。 “知道了。”风南无奈，但也只好应了一声。 而此时，站在不远处的白封奕与沈风逸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忽然就觉得，那站在灶台边的几个人才像是一家人一样，而他们另外两个人，不过是误入了此间的局外人。 “风南，你跟我出来。” 白封奕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头又放开，深呼吸了几次，终于按捺住了内心喷薄而出的火气，佯装毫无波动得同风南开口。 风南看了一眼白封奕，似乎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按照白封奕所说的做。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茅草屋外。 这里四面环湖。 湖心岛上，他们站在湖岸边，风送来湖面上的水汽，让人觉得有些潮湿又有些闷热。 白封奕也不知道到底是这天气让他觉得难受，还是别的什么。 “你还准备跟我回东境么？” 他选择了开门见山。 “白封奕，你我虽然是自小相识的情谊，两家长辈还定下了婚约，可我始终觉得，我们两个人并不合适。”风南垂下眼眸，说出来的话明知道会让白封奕心里不舒服，可她还是要说，“你立志守护东境百姓安宁，我曾经立志要走遍大盛朝的天下尝遍百草，可如今，我的想法早就已经变了，这个天下的百姓，已经失去了我继续守护下去的意义。” 如果不是从前被那样冤枉过，只怕风南不会产生这样的思想。 “只要你想要跟我回东境，我可以重新给你一个身份，你想要怎样生活就怎样生活，阿南，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没有及时过来救你，我……” 话说到一半，却被风南打断。 “白封奕，你此来，也是为了龙须草，是不是？” 话题突然转变。 从这个问题中便能够看出来，其实风南早就已经明了了他们的来意。 “我需要龙须草，是为了救人。”白封奕沉声，将这个理由搬了出来。 风南是医女出身，即便如今已经对着那些北洲城的百姓失望，可总归还是对那些在战场上保家卫国的人保有一丝尊重。 “龙须草我可以给你。”风南应下得也很快，直接从袖子里拿出先前的那个木匣子来，“你拿着这个东西，带着你的十四殿下还有小欢，赶紧走吧。” 白封奕将那木匣子接过去，一抬头便看见风南的背影。 他恍惚之间想起，自从这一日白封奕与风南重逢，这个女人连正面瞧他的时间都少之又少，几乎没有。 还真是个狠心的女人，就这么想要跟从前的自己断得干干净净？ 在风南的面前，白封奕完全败下阵来。 当他拿着手中的龙须草木匣子回去时，沈风逸双眼瞪大，连眼睛都滚圆了不少，想起先前他们刚过浓雾时，被那些茶水刁难成那样…… 第180章 女人心 果然，女人心，海底针，这话是真的一点都没错。 沈风逸这样想着。 “来，吃饭了吃饭了。” 小欢一边将做好的饭菜都端到桌子上，一边招呼着茅草屋内的众人。 沈风逸与白封奕收好了装有龙须草的木匣子，听见小欢的招呼，又闻见了这飘过来的饭菜香气，立刻都走到了桌子边上，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风南与苏尧将剩下的饭菜端出来。 “阿南，你坐。” 苏尧帮风南将座位上的椅子拉出来，面带笑容客气得请她坐下。 风南轻声道谢。 她落座的位置，是在苏尧的正对面。 小欢的眼神在风南与白封奕之间来回转了好几圈，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大家都只是低头吃着碗里的饭，小欢也不好问什么。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沈风逸终于开口了，“苏尧既然是南楚的兵，那么一直留在我北洲城地界，是不是不太合适？” 这一开口，便是准备赶人。 “十四殿下，你才刚从我的手中取了龙须草，不必这样咄咄逼人吧？”风南先开了口，她说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把苏尧当成了自己人。 “十四殿下不必如此担心，自从我得知风南在北洲城中被冤枉一事，我就已经自请离开了南楚军营，眼下，顶多是一名普通的南楚国老百姓，这打仗的事情，与我已经没有了任何关系。” 倒是没想到苏尧会给出这样的回答，一时之间竟也让沈风逸有些无言以对。 “两位还要回去救人，吃完这顿饭，就赶紧走吧。”风南直接开始赶人。 能看得出来，她其实并不是很想看见沈风逸和白封奕。 更确切一点得来说，是不想看见一切闯入到龙栖谷的人。 外面浓雾弥漫，雾气之中又有诸多蛇阵，即便是沈风逸与白封奕这样的练家子都差点交代在这里，更何况是其他人。 “多谢风姑娘。”沈风逸也不是什么不知情知趣的人。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 这顿饭，并没有吃太久，显然不管是白封奕还是风南，都没有什么胃口。 出来送行的人，也是苏尧。 风南只是把自己关在那茅草屋之中。 苏尧一路将他们送到了谷口，比起来时的路来，出去的路显然是好走许多。 “几位，日后即便是与南楚国的战事结束了，也莫在来龙栖谷了，这一次算你们运气好，是阿南正好今日在阵眼处喝茶，所以才能控制得住这杀阵之中的巨蟒和赤练，可若是她不在，这座谷口的浓雾，会将所有进来的人都吞噬殆尽。” “为什么要除掉所有来谷里的人？”小欢并不明白。 苏尧笑了一下，没有回答小欢的问题，只是朝着另外两位拱了拱手，“今日已经是看在阿南的面子上，才让两位任意来去，日后，还请万分注意。” “多谢。”沈风逸是真心实意的感谢，然而白封奕，一直都臭着一张脸，显然是还在想着风南。 不管是谁，恐怕都不能如此轻易得便放下。 三人骑马在路上飞奔了一阵，再回到城主府门口的时候，发现才过了一日。 李韧见到他们真的将龙须草带回来，简直是喜出望外，立刻便让大夫们去安排煎药，也要让他们亲自看着火候和温度。 从药房里出来，李韧远远得看见白封奕负手站在廊檐下，脑袋微微抬起，似乎是在看着天际的飞鸟，又似乎是在看着别的。 “白将军到底是在龙栖谷里，碰见什么事了？” 李韧将一旁的小欢喊过来，压低了声音问她。 小欢在临行前，也早就被交代了不得提起任何有关风南和苏尧的事情，所以如今面对李韧的问题，只能摇头，一问三不知。 “城主是太长时间没见到白将军，所以忘记了吧，白将军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表情吗？”小欢还知道随口找一个理由来回答李韧的问题，“城主要是好奇，不妨去问问白将军，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烦心的事情？” “人小鬼大。”李韧敲了一下小欢的脑袋，之后也没有再为难她，让她赶紧去跟在云溪和沈苍梧的身边照顾着。 大夫们看好了药的火候和温度。 这木匣子里的龙须草，分量还有的多，沈风逸便直接分给了负责的大夫们，那些大夫们的眼底瞬间发光，大概是没有想过自己居然能够拥有这么名贵的药材。 药，被小欢和其他的丫鬟们一起合力，喂给了沈苍梧。 然而—— 这药喝下去没有多久，沈苍梧便开始疯狂得咳嗽起来，人明明还是在昏迷的状态，可就是咳嗽个不停。 嘴角，又有鲜血落下。 大夫们见状，吓了一跳，赶紧上前诊脉。 “怎么样了？” 李韧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 之前不是说只要有了龙须草，沈苍梧就能够没事吗？ 为什么现在反而变得更加严重了？ 大夫之中最为德高望重的那一位在沈苍梧的腕脉上按了又按，眉头紧皱，最后终于像是想起了什么，得出了结论，“殿下受的内伤太过严重，正是大为亏损的时候，而龙须草的药性又是至阳，尽管我们用药的分量已经小心再小心，但是殿下阴虚亏损严重，所以仍旧是虚不受补。” “你说，要怎么办？” 沈风逸最讨厌的便是听到这些大夫们的长篇大论，他根本就不想要知道病的原理，他只是想要知道，这病到底能不能够治得好。 “这——” 老大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都回不出一句有用的话来。 “我可以。” 清亮的女声在门外响起。 所有的人都看向了门外。 也就是在那一刻，各色的神情在这么多人的脸上滑过，有震惊、有厌恶、有欣喜也有嫉恨…… 这一切，都被一旁的白封奕看在了眼里。 “风南？” 很快，这房中的大夫们，就喊出了她的名字。 “各位，好久不见了。”风南撩了一下长发，将身上的行囊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解开包袱，拿出了针盒。 第181章 生死边缘 “你还活着？”这几位大夫里，倒是还有几个完全将喜悦之情写在脸上的，连忙招呼其他人给疯男人让开了位置，“你想必也已经知道了九殿下的情况，快来看看他，我等老朽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风南毫不犹豫，直接沿着老家伙们让出来的路，走到了沈苍梧的面前。 她拔出针盒中那一根最常的针，单手按着沈苍梧身上的风池穴，也不说什么，直接一针就扎了下去。 “你……” 李韧虽然曾经也见识过风南的医术，可眼前毕竟是情况特殊。 他正想上前阻拦，却被沈风逸直接拉住。 风南这一针下去，沈苍梧的咳嗽反而越发得剧烈，其他几个大夫都开始远远得避开，生怕沈风逸未来找麻烦要找到自己的身上。 “这可都是她干的，跟我们没有关系！” 声音都在颤抖。 围在风南身边的几个老大夫扭头看了一眼怕得要死的后辈们，无奈之下只能摇头。 “咳咳咳——” 这咳嗽声越发剧烈，而沈苍梧也因为这咳嗽而终于醒了过来。 “噗——”一声，他将胸口积蓄已久的血，一口便吐了出来。 “好了。”风南拔了针，施施然起身，望向边上目瞪口呆的老大夫们，“人只要醒了，就可以了吧。” “是是是。”老大夫们经验丰富，只要沈苍梧醒过来，那就有足够的其他办法能够彻底调理好他的身体。 风南收拾好了针盒，起身就准备走人。 “风南姑娘。” 沈风逸又将人喊住。 “我原本以为你应该这辈子都不会再出龙栖谷，今日又是为何来此？又是从何处得知，我九哥重伤之事？” “十四殿下，我是个大夫，从你们进龙栖谷问我要龙须草的时候我便知道，北洲城到底出了什么事，又是哪位大人物值得你这位皇子殿下千里迢迢冒着生命危险进龙栖谷那样的地方去寻药。”风南挑眉，走到沈风逸面前，歪了歪脑袋看着他，“也怪我，只想着让你们赶紧滚蛋，没告诉你们龙须草的药性。” 说着，风南扭头看了一眼正站在一旁，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看向这里的老大夫们。 “你们也不用责怪他们，毕竟人这一辈子能见到多少次龙须草呢？我第一次用龙须草救苏尧的时候，就差点弄死了他。”她说着，从宽大的袖扣中又拿出了一张纸，上面已经密密麻麻写满了簪花小楷，“那个时候事情太多，所以即便是已经通过苏尧观察到了一些使用龙须草必须要注意的事项，我也未曾用笔记录下来，所以想到此次再用龙须草还会出现相同的情况，我便出谷来看看。” 她将那张纸随手放在边上的圆桌上。 立时便有老大夫们上前，将那张纸拿过去，细细得开始研读起来，一边研读一边还默默点头，显然是认可风南写在这上面的东西。 “好了，既然这边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我也该回去了。” 从头到尾，风南都是在跟沈风逸说话，她甚至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过一旁的白封奕。 “风南姐姐，我送你。” 小欢原本再见到风南便觉得高兴，此刻见她匆匆而来又要匆匆而去，顿时生出了不舍的心思，所以赶紧提出来要送风南一程。 风南自然也没有什么拒绝的道理，沈风逸也不至于阻拦。 小欢带着风南一路走出城主府，起先还有些犹豫，最终还是问出了口，“风南姐姐，你这一次回去，是不是就不再出来了？” “或许吧，谁知道呢。”风南耸了耸肩。 然而，她的话音刚落，右边的手臂却被人抓住，她扭头看去，才发现是白封奕。 “白将军这是做什么？”她仍旧疏离而客气，半点都没有了所谓未过门的妻子的感觉。 “他们都知道你还活着。”白封奕眉头紧皱，“你以为你现在回到龙栖谷去，还有安生日子可以过吗？” “白封奕，你别太看不起我，龙栖谷里的迷雾阵法，这么多年了都没有让人进去过，就算是你和沈风逸，也是因为带着小欢才能活着出来，那些人，就算真的想要我的性命，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风南十分自信。 可白封奕却仍旧不肯放开她，“我立刻准备马匹，送你回东境，如果你舍不得苏尧，我可以也准备他的马匹，让他陪着你回东境。” 这话，听在小欢的耳朵里，听得她实在是震惊非常。 明明苏尧看着就是白封奕的情敌，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白封奕也还是愿意让苏尧和风南单独相处这么长的时间么？ “白封奕！”风南一把甩开了他，“我说了，别把我想得太弱，也别太高估你自己。” 没有再说什么，风南转身便走出了门口。 “风南姐姐，这……”小欢原本还想着要劝和两句，可是当看到在城主府门口等着风南的苏尧时，小欢也只能下意识得选择了闭嘴。 白封奕不知是何时离去的，等小欢回过神来的时候，这城主府门口也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好似刚刚的热闹都像是错觉一般。 沈苍梧的病房中，大夫们依旧是围坐在一起。 他们每隔一个时辰便要观察一次沈苍梧的脉象，其他时间，都是不敢打扰。 虽然只是隔着一道屏风，但是在屏风那一头商量的，都是军机要事，北洲城里的几位重要将领进进出出的，这压迫感也实在是让大夫们有些喘不过气来。 内室里，屏风的另一端，沈苍梧裹着李韧刚刚从城主府仓库中翻找出来的狐狸毛，这还是按照风南刚刚留下的提示，病人绝对不可在用药期间受凉。 “九殿下，这私通南楚的人虽然抓到了几个，可这几个明显都只是小虾米，真正的那位只怕还在京中。”程将军虽然看着是个五大三粗的武将，但是真的到了这种时候要开始动脑子抓内鬼，他倒是也不遑多让，“那个给文华英写信的人，每一次的落款都是’关耳先生’，两位殿下久在京中，可有曾听闻过叫这个名字的人？” 第182章 人皮面具 “既然是私通密信，想必不至于会用平日里的称呼。”沈风逸摇了摇头，“更何况在京中，我也确实是没有听过此等奇怪的名字。” 李韧一直在一旁坐着，盯着那些书信，仿佛是要将那些信都瞪出一个窟窿来。 “关耳先生……关耳先生……” 他默念着，突然，他的脑中灵光一现，让他想到了一个人。 “郑步年。” 这个名字，在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转了一圈，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将目光投向了从刚刚开始就一言不发的沈苍梧。 “殿下觉得如何？”李韧开口问。 沈苍梧一封一封查看着这些被查获的信件。 “各位觉得，这像是郑步年的字迹么？”沈苍梧指了指信件上的字，“当朝左相的字，只怕李城主是认得的吧。” “是。”李韧反应过来，点头应下，“那若不是郑步年，下官实在是想不到京城之中还有人胆敢做这种私通卖国之事。” 听着李韧的话，沈风逸甚至都忍不住笑。 有些话，其实李韧并没有说错，若是要问他们，在大盛朝的京城之中，觉得哪位高官显贵最有这个胆子来干这种私通敌国以求牟利的事情，大概一百个人里有一百个人都会认为是郑步年。 虽然他是当朝左相，虽然他是郑家家主。 郑家历代，出了五位皇后，三任帝师，是大盛朝曾经排在首位的世家大族。 当朝皇后，同时也是八皇子沈知行的母亲，便是郑家的女儿，也是如今这位左相郑步年的同胞妹妹。 只是，这几年来，沈知行与沈苍梧的夺嫡之争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沈苍梧多年来暗中布局，早就已经逐渐将郑步年原先安插在三省六部的人手几乎全部拔除干净，左相早就没有了十余年前那种一呼百应的气势。 所以，若是左相想要杀沈苍梧，这理由十分充足，而与南楚私通，也是其中的一环，他可以奏请陛下，派沈苍梧这个知道怎么打仗的，来主持北洲城的事务，所以从一开始，郑步年便没有打算让沈苍梧活着回到大盛京城。 “李城主，九哥只是说这字迹跟郑大人平时上的奏折所写的字不一样，怎么就能能够断定这信一定不是郑大人所写的呢？” 沈风逸见李韧已经开始露出一副怀疑自己的表情来，赶紧想要把这件事情再拉回来。 正巧在这时，李之坚走了进来，他的神情有些慌乱，但是知道沈苍梧才从昏迷中醒过来，也不敢太咋咋呼呼。 “怎么了？” 沈苍梧将手中刚刚看完的信件丢入到木箱子里，看着李之坚的神情，就猜到大概发生了什么。 “我们关在牢房里的那几个小摊贩，被人给劫走了。”李之坚的拳头紧紧攥着，只怕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也是极大的羞辱，毕竟从前在他的任上，可是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事情。 “派人去追了么？”沈苍梧沉声问。 “已经派人去追了。”李之坚迅速点头，“另外，我们也在牢房里发现了这个。” 他从身后，拿出了一张人皮面具来。 “这是什么？”沈风逸只是敲了一眼，便觉得脊背生寒。 “这是——”李韧一眼便认了出来，看向李之坚。 李之坚点头，“没有错，这正是这几天一直跟着小欢照顾云溪姑娘的那个小丫头。” 听见“云溪姑娘”四个字，沈苍梧原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瞬间更加阴沉，掀开裹在身上的狐狸毛，就要去见云溪。 “殿下，您现在重伤未愈，可千万不能够走动啊——” 在外头守着的大夫们一见到沈苍梧下床，吓得赶紧放下了手上的东西也要过来拦着这位祖宗，“万一你再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可没办法再找到风南姑娘就你的性命！” 然而—— 沈苍梧可从来都不是听话的性子。 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清楚得很。 所以，力排众议的他很快就出现在了云溪的房间门口。 小欢听见声音，已经能够分辨出是沈苍梧的脚步声，甚至都没有停下继续喂云溪喝药的动作。 因为还在昏迷，所以喂药并不是很好喂。 才喂了一勺，便有半勺会从嘴角流出来，小欢只能赶紧拿帕子帮云溪将药渍擦干净，能够看得出来，她是十分耐心且细心。 “其他的人呢？”沈苍梧走进去，见着房间之中，只有一个小欢，和躺在床上的云溪。 “那些丫头也不知道跑到哪里贪玩去了。”小欢提起那些丫头来，便觉得生气，“我早就同管家说过了，这么乱的时候，就不应该收留这些来路不明的丫头们，关键时候连个人影都找不到！” 她一边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一边碎碎念。 沈风逸等人跟着沈苍梧进来，也听见了小欢的抱怨。 “李城主，这是怎么回事？” 程将军立刻质问李韧。 李韧自然也是一脸无辜，“外头打仗打得那么艰难，城中也常有参军的士兵死在战场上，留下孤儿寡母难以生活，所以下官才让管家经常收留一些无家可归的丫头们来府里。” “李城主，你的好心，只怕是被有心人利用了。”沈风逸在一旁，摇了摇头，“九哥，你的伤势之所以加重，肯定也是这些人搞的鬼！” “那我们现在上哪儿去找这些人？”程将军气得跺脚。 “不用找了。”沈苍梧将手中的人皮面具丢给沈风逸，“是许青竹亲自跑了一趟，如今，你们肯定是找不到她了。” 沈风逸正奇怪着沈苍梧是如何确定这人是许青竹假扮的，低头却发现这人皮面具的底下，还缀着一个小小的竹叶形状的标记。 怪不得—— “这许青竹，胆子也太大了，根本也就没有把我们北洲城的守卫放在眼里！”李之坚在看到人皮面具上的竹叶标记之后，也跟程将军一样，气不打一处来，“这些南楚的人，正面不敢跟我们打，就只知道玩这些下三滥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