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女配重生当晚就睡了男主》 第52章 乌日图的第二次 “什……” 君长钰毫无防备,被乌日图猛地一推,几乎是瞬间,玉兰尖利的指甲就深深扎进君长钰的手臂里。 剧痛来得突然,君长钰没了内力护体,他倒吸一口冷气,用最原始的本能挣脱开玉兰的桎梏,远离了她的攻击范围,不可置信地看着乌日图: “你干什么!” 君长钰已经感觉到半边身子都失去了控制,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冷得麻木,血液都被冻僵。 乌日图眼里没有一点情绪,冷漠……不,应该说冷淡,他没有一点情绪波动,仿佛君长钰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石头,一根树枝。 “当初为了让阿梨心安,我跟她说世上有一种蛊,名叫肉白骨,可以让你恢复巅峰,其实,那种蛊已经没有了。” 似乎是怕君长钰失去理智再也听不见,乌日图的语速很快: “南诏蛊术有几百年的历史,发展至今只留下一些最简单的蛊虫,例如让人昏迷不醒,神智丧失,又或者千里之外取人性命。殊不知这些手段用最普通的毒药也能做到,用蛊反而显得累赘。” “所以我从小就钻研毒医一道,对蛊术不屑一顾,直到我回到月仙宫当了宫主,才知道原来上古时期蛊术有多么奇妙,它们不仅能操控人心,还能生死人肉白骨,许许多多神秘的蛊虫,它们都被历史长河封存了起来,我了解了它们的存在,却无法将其炼制出来。” “也许将来可以,但是现在没有时间了。” 乌日图走到身体已经变得僵硬,双眼流出鲜血的君长钰面前,掏出一颗褐色的药丸塞进他的嘴里。 君长钰已经没有了吞咽的能力,乌日图就卸了他的下巴,看着药丸被涎液化成水,流进君长钰的喉咙里,才把他的下巴推回原位。 “这药可以护住你的心脉,让你不至于失去了理智,相信我,你会感激我的。” 说完,乌日图头也不回走了。 过了很久,又或者是一瞬间,君长钰的瞳孔在放大和收缩间快速切换,原本淡褐色的瞳孔变成了猩红色,像濒死野兽开始涣散的瞳孔,睫毛快速颤动着,突然,它停了下来。 猩红色的瞳孔慢慢聚焦,有了人的情绪。 “唔……” 一股难以言状的力量充斥着全身,每一寸经脉,每一块血肉,这种感觉,好像回到了以前,不,是比以前还要强大的力量! 君长钰感觉他可以打一百个! 他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抬手握拳,细细感受着力量在身体里流淌的感觉,甚至忽视了变成黑色的长指甲。 他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沈棠梨,告诉她自己变强了,可以继续保护她了。 君长钰路过一面石镜快步走着,一息之后,他又退了回来,石镜里的他,眼睛是红色的,头发是红色的,眉毛、睫毛都是红色的! 君长钰难以置信地摸自己的脸,然后长长的指甲差点戳到眼球里。 “乌!日!图!” 他浑身煞气,气势汹汹地跑去找乌日图,一个照面二话不说直接动手。 高手之间是很容易看穿自己与对方的实力差距的,君长钰自诩从前巅峰时期也只能勉强和乌日图打个平手,但是现在,他居然压着乌日图打。 又一拳把乌日图打飞后,乌日图侧头吐了口血。 “说,你都对我干了什么!” 君长钰一边震惊自己的力气变得这么大,一边怒气冲天。 就在这个时候,乌日图居然笑了。 “你又有什么阴谋?” “我要是你,现在就不该追问什么阴谋,而是去找阿梨。” 君长钰懵了一下,他实在是怕了乌日图这个人,完全猜不到他下一步想干嘛,上一秒还跟你推心置腹,下一秒就把你往血僵的嘴里推,这个人,实在是太恐怖了。 “你把我变成这个样子,还让我去找阿梨,你居心何在?” 乌日图被揍得很惨,衣服破损,头发凌乱,嘴边还有没擦干净的血,他却一脸坦然,语气很无所谓: “你马上就会变成一只无知无感的血僵了,不趁现在跟阿梨互诉衷肠,天亮就晚了。” 君长钰震惊得后退几步,乌日图还在刺激他:“以后,你将不能见阳光,无法在她面前出现,你真的要浪费最后的时间,在我这里争论那些无关紧要的事吗?” 君长钰又退了两步,像被深深打击到了。 看着君长钰崩溃而逃的背影,乌日图蜷在衣袖里的手指搓了搓,低头吐掉嘴里的血沫,不小心牵扯到脸上的伤,痛得他“嘶”了一声,脸上染上阴郁之色。 “敢打我,骗得你裤衩子都不剩。” 他恶狠狠咒了一句,一瘸一拐地回了房间。 这边君长钰和他是截然不同的画风,君长钰是真的信了他的话,整个人都被一种名为伤心的情绪笼罩。 他推开沈棠梨的房门,她沉沉睡着,面容恬静。君长钰难过地俯在她上方,猩红的瞳孔深深眷恋地描绘着她的眉眼,视线的存在感太强烈,沈棠梨蹙起眉,睫毛轻轻颤动着,有要醒的迹象。 君长钰心里一惊,连忙弹指熄灭了唯一的烛火。 沈棠梨睁开眼睛只来得及看见他的着装,因此认出了他,“阿钰?” “嗯,是我。” 沈棠梨瞬间就听出了他的语气不对,直起上半身,凭直觉捧上他的脸。 “怎么了……唔!” 君长钰低头堵住她的嘴,化悲愤为力量,既然以后不能相见,那他一次讨回来不过分吧,他要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完完全全地占有她。 这就是他内心深处最阴暗的欲望,让她哭泣,让她永远记得自己,在她的每一寸肌肤都烙印上自己的存在! 他像苦苦压抑着嗜血本能的野兽,终于放开手脚饱餐一顿,他狼吞虎咽,异常的凶狠。 沈棠梨一开始被吓住了,很快从这种几近凌虐的残暴中得了趣,她用同样的气势回击了君长钰,裂帛声在黑暗里格外刺耳,吱呀的床声伴随着粗喘声,一直持续到了天明。 第53章 杀了姬灵儿 君长钰从一阵溺水般的窒息中醒过来,天光大亮,身侧已经没有了沈棠梨的身影。 他一阵恐慌,扑到镜子前抓着自己的脸,还是那副怪物的模样,岂不是都被沈棠梨看见了? 一件黑色的斗篷当头罩下,乌日图站在门外抱着手:“穿上,走了。” “等等!” 君长钰不明所以,“阿梨呢?” 乌日图已经转过身背对着他,闻言回眸笑的得意:“你们太胡来了,我半道把她抱走了。” 君长钰松了口气,接着又提了上来,“你这个骗子!” 他终于反应过来被骗了,乌日图说什么他会变得无知无感,现在他不是还好好的吗? “哈哈哈!” 乌日图大步走了,笑声犹在耳畔,气得君长钰面红耳赤,若不是出发在即,他非要再把人揍一顿不可。 …… “你们就拿这玩意来糊弄本郡主!” 姬灵儿踹翻了一桌子饭菜,负责伺候的宫人个个噤若寒蝉,菜汤飞溅,瓷杯碎裂,门口踏进一只白靴子。 “灵儿何必与他们置气,伤了身体可如何是好?” 姬灵儿怒瞪来人:“姬丰茂!你居然敢伙同拓森那个老男人绑架本郡主,信不信本郡主杀你全家。” 姬丰茂是拓森长子,不喜欢穿南诏服饰,倒是喜欢模仿磬国的文人装扮,一身道貌岸然的白衣,说话也文邹邹的。他的父亲能盛宠不衰,相貌自然是顶顶的俊,姬丰茂也继承了其父的美貌,可惜是个道貌岸然的家伙。 姬灵儿从小就跟他不对付,这会更是火冒三丈。 “灵儿怎么能这么跟叔叔说话,忘了咱们就是一家人吗?”姬丰茂无视满地狼藉,施施然坐到姬灵儿旁边,展开扇子满脸有恃无恐。 “哼,你也配让本郡主喊一声叔叔,不过是个贱种罢了!” 南诏王子地位本来就低下,一生不得掌权,不得参政,成年后需搬离皇宫,自力更生,不得享百姓供奉。 更何况姬灵儿曾经差点成了皇太女,两人地位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姬丰茂脸色瞬间变了,他站起来猝不及防扇了姬灵儿一巴掌,蕴含怒气的一巴掌威力极大,姬灵儿身下的椅子都承受不住散架了,连带着姬灵儿摔在地上,她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你居然敢打我?” “哼,这就是你不敬长辈的下场,”姬丰茂步步逼近,一把掐住姬灵儿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别以为父君推你坐上那个位置,你就真的是女皇了,你不过是父君手里的一颗棋子。要不是那些老家伙冥顽不灵,这个位置应该是我的,是我的!” “你……你……你居然想做皇帝?” 姬灵儿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一个男人怎么能做皇帝呢,这可是违背神谕的! “有何不可!” 姬丰茂甩开姬灵儿,让她倒在满地瓷片上,继续抒发心中的怨念。 “天下分四国,其他三国都是男人做统治者,偏偏南诏要遵循什么狗屁神谕,若月神真有灵,就应该灭了三国才对。都是假的,月神就是一个天大的谎言!” 姬灵儿顾不上被划破的手,呆呆看着姬丰茂,好久才说了一句:“你疯了……” 这种话要是传出去,不等宗族镇压,百姓们就能一人一口把姬丰茂撕碎了吃掉。 显然姬丰茂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发泄完以后就把表情一收,仿佛刚刚面目狰狞的人不是他一般,甚至对着姬灵儿露出一个如沐春风的微笑:“世人愚不可及,灵儿,你可要好好坐在那个位置上,但,你也只能坐着了。” 好好的,扮演一个傀儡该有的角色。 姬丰茂威胁完就走了出去,几个宫人早在他出现的时候就退出门外,此刻迎了上来。 “把门关好,可千万不要让我们家乖灵儿出了什么事。” 他回头,眼底闪过寒芒。 姬灵儿从小养尊处优,别说挨巴掌了,她连一句难听的话都没听过,这会直接被姬丰茂一个眼神吓得瑟瑟发抖。 疯了,这个世界疯了。 门窗全部上锁,屋里陷入一片昏暗,姬灵儿抱着自己流血的手小声抽噎着,把自己委屈惨了,边哭边打嗝。 “啧,你这徒弟真没用。” 一个突兀的声音吓了姬灵儿一大跳,她白着脸看向声音出处。 另一个声音紧接着响起:“只是个名号而已,我可从来没承认过。” “宫……” 一股劲道打到姬灵儿身上,让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再出不了半点声。 屏风后月影摇曳,慢慢走出来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她身材娇小,斗篷拖地,在姬灵儿瞪大的双眼中,缓缓揭开自个儿的真面目。 沈棠梨! 她居然还敢出现! 似乎能看懂她的表情,沈棠梨贱兮兮的笑了一下:“这不是我那个喜欢和虫子一起睡觉的好表妹吗,怎么这么狼狈?” 她弯下腰摸了摸姬灵儿的脸,一条青绿色的蜈蚣顺着她的手腕爬出,爬到姬灵儿脸上,又爬到她的头发里盘了起来。 姬灵儿倒是不怕,只是震惊沈棠梨居然这么短的时间就学会了蛊术,而且似乎是更高级的蛊术。一般人就算炼出蛊虫,也不敢直接放在身上,而是需要特制的容器装着,需要用的时候才把蛊虫放出来。 沈棠梨居然直接让蛊虫在身上随便游走,简直就是一个疯子。 姬灵儿被点了穴,只能疯狂转动眼珠。 “别怕,姐姐只是把它借给你玩玩而已。” 我才不要! 姬灵儿在心里疯狂怒吼,沈棠梨的下一句话直接让她改变了主意。 “难道,你不想报仇吗?那个姬丰茂居然打你这么貌美如花的脸,看看,都肿了。” 姬灵儿顿了一秒,然后疯狂眨眼睛,意思是要。 沈棠梨假装看不懂,急得姬灵儿都翻白眼了,屏风后的人声又传出: “好了,别逗她了。” 另一个斗篷人走出来,果然是乌日图,眼底带着浅浅的笑意,宠溺地看着沈棠梨,完全无视了地上的便宜徒弟。 第54章 他不会爱上任何人 沈棠梨直起身,边打量四周边道:“小青是我新得的宠物,毒性不大,就是比较特别,能让人不举。” 说话期间,乌日图已经解开了姬灵儿的穴道,闻言她惊恐地捂住自己的下体,头上的蜈蚣不屑地动了动脚,一阵密密麻麻的痒从头皮上传来,姬灵儿脸色更白了。 沈棠梨无语:“你又不是男的,还怕不举?” “额……” 好像有点道理。 姬灵儿尴尬地挠了挠头,朝乌日图喊到:“宫主大人,你是特意来救我的吗?” 乌日图后退一步,在她的手伸过来之前远离了她能够得着的范围,“不,是来杀你的。” “为什么!” 姬灵儿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因为我要做皇帝,你挡了我的路,你说,你该不该杀?” 沈棠梨施施然坐在唯一完好的椅子上,她的坐姿一直都很好,尤其是这种椅子,背后有支撑,让她的王霸之气很容易就催发了出来。 当年她刚刚行政的时候,可是私底下偷偷练习了很久,屁股要坐几分,腿要打开几许,双手怎么放才自然,眼神要怎么看才有不怒自威的气势。大臣从一开始的不满,到不敢直视她,都说明了她的练习有了非常显著的效果。 她仿佛天生就应该做那人上人,耀眼的光芒让人睁不开眼睛,就算偶尔跌落泥潭,也不能打击到她分毫。 姬灵儿眼白一翻,吓晕了。 沈棠梨顿了顿,手指敲得椅子扶手咯哒响,她一脸疑惑地和乌日图对视:“我们是不是太过分了?” 乌日图摇摇头:“不是,是她太胆小了。” “那怎么办?” 沈棠梨托着下巴思考:“本来只想吓唬一下她的,没想到把人吓晕了,我们要在这干等着她醒过来吗?” 乌日图蹲下翻了翻姬灵儿的眼皮,说:“她从小养尊处优,没经过什么风浪,刚被姬丰茂刺激完又让咱俩吓唬一顿,心神俱震,急火攻心,晕过去太正常了。” 说着,他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根细长的银针,“倒也不必傻乎乎等着,看我把她扎醒……” 姬灵儿一下子蹿起来,“不用了!我已经醒了!” 乌日图回头跟沈棠梨交换了一下眼神,似乎在说,看吧,多有效果。 沈棠梨压下笑意,阴森森地朝姬灵儿笑:“既然醒了,就拿命来吧。” 姬灵儿蹿到角落里抱着柱子,虚张声势地喊:“你少吓唬我,我都猜到了,你肯定有求于我,哼哼。” “呀,灵儿表妹变聪明了,那你说说看,你有什么值得我求的?” “我我我……等你求我的时候就知道了,我才不猜。” 沈棠梨点点头,“很好,我本来确实想跟你合作,杀了拓森拿回皇位,但是我刚刚改变主意了,好像不跟你合作,我也可以做到。” 姬灵儿急了:“不,你需要跟我合作!” “为什么?” 沈棠梨和乌日图都好奇地看着她,仿佛她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就要拿她开刀。 “因为……因为你要做皇帝,肯定要名正言顺对不对,到时候你杀了拓森,我可以帮你作证,让你干干净净的做女皇。” “但是,我还可以把你和拓森都杀了,这样我就是唯一的皇室血脉,就算我再大逆不道,宗族们也只能认命,做一个好皇帝和做一个坏皇帝,好像都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皇帝。” 沈棠梨满脸不在乎,姬灵儿一边跺脚一边语无伦次:“不行,你不能杀我,我还有父王呢,我父王可是你的大舅舅,他也可以出面支持你上位,我……我手里还有兵符!对,但是兵符在我父王手里,你跟我合作,我让父王把兵符给你!” “说到做到?” 姬灵儿想也不想:“一言为定!” “行,签字画押吧。” 乌日图掏出一张纸,姬灵儿快速摁下手印,死里逃生让她完全察觉不到什么不对劲,直到沈棠梨看完了纸张上的内容,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姬灵儿才后知后觉,试探地问: “沈棠梨,你是不是给我挖了个坑?” 沈棠梨把纸递给乌日图,让他收好后,才正眼看姬灵儿:“怎么会,你看我像那种狡猾的人吗?” 姬灵儿认真地打量了她很久,迟疑道:“……有点像。” “你说这话太伤我心了,我决定跟你绝交,后会无期。” 两人说走就走,在这皇宫如在自家后花园。 周围重新归于平静,姬灵儿苦苦思索,终于想起来沈棠梨还没她谈合作的内容呢。 不对! 沈棠梨压根就没想过要跟她合作! 姬灵儿一把扯下头上的蜈蚣扔在地上,可恶的沈棠梨,她要是真想杀自己,就不会一来就给她这个玩意,这分明就是知道她身上的蛊虫被拓森收走了,特意留给她保命的! 一步通步步通,姬灵儿的脑子不断有精光闪烁,她终于看明白了,沈棠梨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她家的兵符! 皇族男子不可掌权,作为唯一的皇族女,姬灵儿生来就拥有许多特权,先女皇把兵符交给她,她却不会带兵,一直让她的父亲风王代为执掌。这本该于理不合,但是先女皇老了,又迟迟没有萱公主的消息,所以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棠梨和乌日图回到竹苑,他们决定暂且在这里落脚。 乌日图把消息封锁的很好,拓森还不知道沈棠梨已经脱困,以为她还在圣池底下,又或者干脆以为她已经死了,所以皇宫戒备松散,人比较多的地方,除了拓森的寝宫,就只有姬灵儿那了。 这倒是大大方便了沈棠梨。 她坐在书案后,看着被她整整齐齐叠放起来的画像,问乌日图:“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乌日图从院子里采了一枝红掌,端在手心看得入神:“很严厉,不爱说话。” “那,他爱我娘吗?” 乌日图抬起头,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中,良久摇了摇头:“我觉得,他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 第55章 正宫之争 沈棠梨释然一笑,本来就对这个人没有什么感情,又怎么可能为了他伤怀,不过是为娘亲鸣不平而已。 不过,看着面前一副副画像,沈棠梨觉得,即便是娘亲,也不会后悔爱上那个人吧。 “他真的活了五百年?” 从圣池出来后,沈棠梨就把下面的经历都和乌日图说了,他一开始也感到惊骇,此刻已经能平静地说出来:“有一种寿蛊,确实能增加人的寿命,只不过这种蛊的炼制方法极其残忍,是剥夺他人性命为己用,一条命炼一只寿蛊,一只寿蛊只能增加一年的寿命。” “那就是说,他为了活着,杀了不知道多少万人?” “嗯,我也在思考,这些死人数目太大,尸体都被他藏在了哪里。” 沈棠梨站起来,“有眉目了?” “有一点,还不确定。” 乌日图自然地牵过她的手往回走:“这一切都太离奇了,按照玉兰所说,他活了五百年只为了复活某个人,而复活的契机就是那只阴阳转生蛊和他自己的血脉,那么五百多年来他有那么多机会可以轻易做到,为什么偏偏是你,又偏偏是我。” “他一直不断利用宫主的身份以及月仙宫的资源,为什么这一代出现了我这个变故?” 乌日图不说,沈棠梨都没往这个上面想,她紧张地握紧他的手:“他也要对你动手?!” “别怕,那天跟他对拳,我重伤了他,一时半会他还不能来找我们,当务之急是明天的事,拓森早就放出消息,明天就是姬灵儿上位的日子……” 两人一同跨入卧房,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坐在床上,哪怕蜡烛没点上,他也没有脱下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的。 今夜又是月圆之夜,借助月光,沈棠梨才看清他的位置,语气轻快地和他打了个招呼: “阿钰,怎么还坐在那?快过来吃点东西。” 回来的路上她和乌日图顺手拿了些吃食。 君长钰站起来,想了想又坐回去,语气闷闷的:“不了,我不想吃。” 其实他很饿,但是不想吃任何食物,他只想喝血。 这个认知让君长钰感到非常的难过,他真的变成了一个非人类的怪物! 他害怕贸然靠近沈棠梨,会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举动。 偏偏始作俑者满脸有恃无恐,“阿梨说的对,是该吃点东西了。” 乌!日!图! 他还有脸说话! 君长钰猛地站起来,气鼓鼓往外走。 沈棠梨一脸惊讶地看着他的背影,“这是怎么了?”接着又回头紧盯乌日图,“你欺负他了?” 乌日图摊开手没说话,但是脸上“无辜”两个字非常显眼。 “不行,今非昔比,我要去看看他。” “别呀,”乌日图双手掐住她的腰,把她提起来转身放在凳子上,“你先吃点东西,我去找他,要是被人发现,我还能把他打晕了带回来。” “不行,你手劲多大呀把他打伤了怎么办?” 在沈棠梨的认知里,君长钰还没恢复武功呢。 乌日图听了很吃醋,捏着她的脸,“哼,那你就不心疼心疼我的手?” 沈棠梨脖子一缩嘿嘿笑:“所以才说不要动手嘛,你们任何一个人受伤,我都会心疼的。” 乌日图轻轻刮了一下她的脸,“好了,我有分寸。” 他追了出去,沈棠梨自知不会轻功,出去只怕会适得其反,所以她乖乖坐着开始填饱肚子,错过了一个知道真相的机会。 乌日图很容易就找到了君长钰。 君长钰躲在一个角落里,捏着一只死老鼠,猩红的眼睛在黑暗里特别显眼,里面血雾不断翻涌,充斥着对血液的渴望,还夹杂着人性的理智,两股念头不断拉锯,让君长钰痛苦非常。 “你想好了,迈出这一步,你就永远回不了头了。” 君长钰想了想,把死老鼠丢掉,怒目瞪着乌日图。 “我有今日,还不是拜你所赐,你少假惺惺的。” 乌日图斜着身子倚在墙上,脸色平静,没有一点被指责的恼怒:“要在短时间内变强,只有这个办法,难道你想拖阿梨的后腿?” 君长钰毫无形象地盘腿坐在地上,闻言挪了挪屁股背对着乌日图,他一点也不想跟这个家伙说话,真是气煞人也。 “不过你也不用绝望,血蛊没那么恐怖,它的食物确实是血,但你是人。” 君长钰狐疑地回头,半晌听不到下言,他怒了:“你会不会说人话!” “呵……”乌日图不屑他的威胁。 “明天就是关键时候,你有办法就说出来,叽叽歪歪的到底居心何在?” 乌日图也恼了,他直起身作势要走。 “行了,老子跟你道歉行了吧!”君长钰粗声粗气道。 乌日图停下脚步,摸着下巴思索片刻,眼里精光一闪:“只要你承认我是大哥,你是小的,我就接受你的道歉。” “你!” “那我走了。” “……大哥。”君长钰屈辱地歪曲事实。 乌日图满意的笑了,“其实很简单,我教你一个把血蛊逼出来的方法,它饿的时候你就随便弄点血给它喝就行了。就是没了血蛊,你会变得很虚弱,喂食的时候,千万记得找个没人的地方……” 君长钰越听越恼火,“你怎么不早说!” “现在也不晚啊。” 两人的目光同时看向地上的死老鼠,君长钰悲痛欲绝,哪里不晚了,就差一步就晚了! “还有,”乌日图单手叉腰,微抬下巴,“以后要对大哥尊重点,不可大呼小叫。” 君长钰按照他的方法将血蛊逼出来,血蛊细长,类似于蚂蝗可以伸展身体,一会变成细线,一会又能缩成圆球,只不过它浑身血红,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滩会动的血。 君长钰把它放在死老鼠身边,它自己就钻进去喝血去了。 对于乌日图突然的幼稚,他表示很心累。 “你那天说我会变成血僵,不单单是因为我揍了你才骗我的吧?” “没错,血蛊阴毒,在你身体里待久了会有副作用。” 第56章 吓他们一跳 “什么副作用?” “可能会让你丧失子嗣能力。” “什么!”君长钰暴起。 乌日图急忙后撤,丢下一句:“还是能举的,就是生不了而已。” 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君长钰气得心口疼,虽然他对子嗣没有什么执念,但是没有和不能有是两个概念,更何况,如果是和阿梨…… “可恶!” 君长钰白眼一翻,生生被气晕了。 两个时辰后。 天幕划破一道口子,大片的霞光从口子里倾洒出来,像极了血。 一片不详的阴影笼罩在每个人的头上,几个平日里交好的大臣此时见了面,也全都没了攀谈的心思,个个面如枯槁,垂头丧气进了大殿。 虽然南诏皇室只有女人才能掌控实权,大臣却多数是男人,这里并不是非常严格的女尊制度,而是能者居之。 但是,那个位置上,第一次坐了一个男人。 “拓森,你好大的胆子!” 有人惊呼出声,早就收到消息的人垂着头唉声叹气,蒙在鼓里的人惊骇抬头,有骨气的人大声指责,怕死的人缩到掩体后探头探脑,大殿乱做一团,唯有拓森一身红衣,安然入坐。 “拓森,你要造反吗!” “天呐,他是男人,怎么能坐在龙椅上!” “月神保佑,千万不要降罪啊,要降罪就降在拓森身上,与我南诏无关啊……” “不是女皇叫我们来的吗,怎么是拓森?” “先皇驾崩,新皇去了月仙宫就失去了踪迹,会不会已经被拓森……” “嘘!这等事岂是你我能妄议的,大人们还没开口呢……” 嗓门大的在骂人,官职小的在咬耳朵传八卦,堪称有史以来最混乱的一次早朝。 拓森用小指抠了抠耳朵,然后不耐烦地把桌案拍得啪啪响:“都给本君住嘴!” 他一嗓子镇住了大部分人,却无法压住宗族长老。 这些长老都是历来各代女皇的后代,是名副其实的皇族子弟,他们虽然无法左右政务,却能直接影响皇位的归属权。 “好你个拓森,再不滚下来,信不信我们启用家法!” “对!启用家法,烧死这个企图沾染皇位的妖人!” “风王,你说话呀!” 长老们争得面红耳赤,转头却发现威望最高的风王不动如山,泰然自若,仿佛早就料到了今日的变故。 有人心里不由得打鼓,这风王,不会也跟拓森勾结在一起了吧,难道,老天真要亡了南诏? “风王你……” 风王是一个儒雅的中年男人,眼看战火即将烧到自己身上,他突然笑了一声:“诸位何必着急,不如先听听拓森怎么说,如果他真要造反,本王第一个上前拿了他。” “好,就依风王所言,给拓森一个机会,说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就拿他的血去祭月神。” “拓森!你说话。” “哼!” 拓森暗地里给风王甩了一百个眼刀,装什么尾巴狼,明明是他主动把女儿交上来要与自己合作,现在却当起了英雄。 都怪这些愚蠢至极、低贱的人,什么都不信,非要去信那虚无缥缈的神,立个什么“只有女人才能做皇帝”的破规矩,即使自己手里拉拢了诸多势力,依然破不了他们心中的信仰,否则现在哪里还有姬灵儿什么事! 拓森恨得牙痒痒,他承宠多年,在哪不是横着走,今天突然被这么多人指着鼻子骂,搞得他浑身不自在,屁股下的龙椅好像长了针,怎么坐都不舒服。 要是沈棠梨能看到他的心理活动,定要嘲笑出声,有些人就是天生的贱骨头,心比天高,真坐上高位又嫌太冷,怕摔死,所以心虚了。 拓森衣袖底下的手背青筋暴起,握了放,放了握,终于掏出一卷明黄圣旨:“本君有先皇遗诏,见遗诏如见先皇,本君如何坐不得?” “他竟然有遗诏?” “怎么会有遗诏?每代女皇都只有一个公主,皇位从不易主,从来都只有传位玉简……” “我家世代为皇族编纂历史,据说五百年前没出那件事前,女皇是可以生很多公主的,就和其他国家那样,为了不让公主们争得头破血流,女皇预感大限后都会留下遗诏。” “你也说了是五百年前。” “但是现在也很特殊呀,前几日回来的那位萱公主,哦不,是新皇,可不是当年的萱公主……” 有人自认为窥到了真相,开始侃侃而谈。 他们议论得极小声,并不影响大人物们的剑拔弩张。 风王眯起眼睛,他虽然跟拓森合作,却不知道他手里捏着先皇遗诏,不过,只要事情走向不偏离原计划,就让拓森狂一点又何妨。 “原来如此,那么,拓森侍君可要当朝宣读先皇遗诏?” 大殿内终于安静下来,拓森得意地哈哈大笑,“当然,竖起尔等的狗耳朵听好了!” “皇姥姥的遗诏,怎么不等朕来听听呢?” 一道响亮的女声在挤满人的大殿依旧掷地有声,许多人都惊得变了脸,纷纷侧身让出一条路,拓森更是惊骇得僵在当场,脸上还挂着没笑完的笑容,显得他的脸格外扭曲。 沈棠梨穿着最简单的南诏服饰,类似于磬国女子肚兜的黑色小衣打底,外面是一件短开衫,都绣着好看的花纹。下半身是纯黑色的百褶裙,小腿肚上绑着青布,挂了几个小铃铛,一走路就叮当作响,显得俏皮可爱。 她孤身一人,背着手穿过呆愣的大臣们,走上台阶来到拓森面前,“拓森侍君,哦不,朕可没那么重的口味,应该是前侍君,你应该起来了。” 拓森下意识就站了起来,沈棠梨顺手抽走他手里的遗诏,当着大家的面打开看了,边看边笑边摇头,底下的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被她勾起了好奇心,伸长了脖子。 “哦~原来是这样啊。” 沈棠梨“唰”地一下收起遗诏,满殿大臣长老都被她吓了一跳,同时也惊醒了拓森。 “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57章 血溅龙椅 沈棠梨看着拓森,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缓缓坐在了龙椅上,仿佛她已经坐了无数遍,对这个椅子极为熟悉了。 她脸上看不到一点心虚,明明她坐着,拓森站着,给人的感觉却是她高高在上,睥睨着拓森。 “朕来上早朝的呀,倒是前侍君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进得了宫,你不是已经……” “已经怎样?” 拓森骇然住嘴,回头看伸长了脖子偷听的众大臣,突然绝望地发现,沈棠梨出现在这里,即便自己把她杀害先皇的证据拿出来,也不会有人问责她,因为,只有她才是唯一的正统! 是姬灵儿这个杂血无法比拟的正统! 就算她沈棠梨十恶不赦,杀人如麻,只要她身体里流淌着先皇的血脉,就没有人会质疑她,问罪她。这就是南诏人最可恨的地方,他们偏执地只相信所谓的神,只维护所谓的血统。 但是,如果是月神都不承认沈棠梨呢? 电光火石之间,拓森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个可能性,这个足以让世人信仰崩塌、让他兴奋得手脚发抖的可能性! 拓森的腰板突然挺直,指着沈棠梨质问:“圣池洗礼只有三天,你却整整消失了二十多天,这些天你都干嘛去了?说,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得到月神的祝福!” 圣池洗礼早就成了一道再普通不过的流程,但是追溯历史,很容易就会得到一个了不得的真相,如果不是正统皇血进入圣池,会被月神的神力重伤。 虽然只是一个传说,但是,南诏人就信这个呀! 只要拓森稍微运作一下,不愁沈棠梨不下马。 果然世事无常,上一秒他还在因为南诏人过度的迷信感到愤怒,下一秒就能利用这种迷信来达到自己的目的,真是天助我也哈哈哈哈! 拓森已经抑制不住这种兴奋,他嘴角抽搐,非常想笑出声来。 沈棠梨把遗诏塞进怀里,搓了搓手掌,“噌”地一声拔出旁边侍卫的佩剑,太阳刚好从东边升起来,由剑身反射出去的阳光格外刺眼,拓森只离她一步之遥,不知怎么的突然感到一股寒意,他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她不会要杀了我吧? 拓森突然有一个荒谬的念头,想起了那个她笑着割下先皇头颅的夜晚。 不,不可能,众目睽睽之下,她不能。 不,万一她能呢! 拓森又退了几步,龙椅前的台阶本来就没几级,这一退就退到了人群里,后背抵到一个大臣身上,他突然松了口气。 太好了,这么多人,她肯定不敢动手。 下一秒沈棠梨就提着剑气势汹汹地追过来。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拓森脚步慌乱地躲在大臣身后,那个大臣也是个不讲道义的,当即闪身躲开了。 沈棠梨一言不发,眼睛直勾勾盯着拓森,明明两人还有好远的距离,他居然承受不住压力哀嚎一声,转身就跑。 威严的大殿里出现了荒诞的一幕,前一刻钟还趾高气扬的拓森毫无形象地奔逃,消失许久据说弑过君的年轻女皇提着剑在后面追。 大臣们一开始是不明所以没来得及反应,反应过来以后生怕被伤及无辜选择了作壁上观。 竟没有一个人出声阻拦。 直到拓森绕回龙椅处,撞在那个被夺了佩剑的侍卫身上。侍卫下意识就把拓森反手捉住了。 沈棠梨没有武功,提着一把重剑追半天,可累死她了,她一手扶着腰气喘吁吁,一手指着那个侍卫:“等什么呢,还要朕亲自动手吗?” 侍卫秒懂,抽出匕首捅进拓森的身体里。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她真敢杀我! 拓森最后一个念头随着意识一块消散,眼球暴起,死不瞑目。 死人倒地发出一声重重的声响,砸在所有人的心上,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沈棠梨。 沈棠梨坐回龙椅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好像才反应过来有别人在似的,居然解释起来:“哦,他刚刚离太近,丑到朕的眼睛了。” 瞬间,几个对自个儿长相不自信的大臣齐齐后退好几步。 沈棠梨摆了摆手:“放心,朕不是滥杀的人。” 大臣们看看死人,再看看她扔在地上的剑。 “咳,刚刚说到哪了?” 没一个人回她。 沈棠梨自顾自说:“朕猜你们很好奇这些日子朕都去哪里了吧?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她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一根通红的玉简,放在指尖翻来覆去,懂的人已经张大了嘴巴,惊呼道:“这不是传位玉简吗!” “怎么变成了红色?” “据说玉简变红,是出现了神迹!” “神迹降临,是会延长洗礼时长,据说月神会亲自传授女皇治世之道,时间越长,得到的知识越多……” “哎!”沈棠梨指着说出正确答案的大臣,吓得他立马噤声,生怕自己变成下一个拓森,“这位大人真聪明,赏白银百两,美眷十房!” 大臣心中一喜,跪地叩拜:“谢皇上,皇上圣明,皇上神武,神迹降临,南诏万岁!” “皇上万岁,南诏万岁!” 他一跪,几乎所有人都跪了,在前往圣池前,他们是见过沈棠梨的,所以没有人怀疑她的真假。说实话拓森散播出去的谣言在大臣们心中并掀不起什么波澜,唯一让他们妥协的点就是沈棠梨死了。 沈棠梨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血统,既能堵住悠悠众口,又能将所有人的利益拧在一起,不至于溃散,分崩离析。 只有她,才能乖乖做好一个傀儡,而操控傀儡的线,来自各大家族。如果换成任何一家上位,就像姬灵儿那样,就会让利益严重倾倒向风王一脉,届时利益链断了,所有人都活不下去。 说到风王,他怎么还不下跪? 继拓森之后,所有人再次惊骇地看着站在最前面的风王的背影,心里嘀咕:风王果真不安分,新皇都回来了他还想垂死挣扎,难道他要鱼死网破,非要推姬灵儿上位不可? 第58章 少女和英雄 沈棠梨将手中玉简随手一丢,坐直了腰看着风王。 她当然知道这个男人不简单,就算先皇没有老糊涂,沈棠梨也相信他有的是办法掀起风浪。 在出发前,她已经从乌日图那里得到了所有人的消息,拓森在她眼里完全就不是可以考虑的范围,反倒是这个男人,他会做什么呢? 沈棠梨嘴角勾起一个很小的弧度。 “………吾皇万岁。” 他跪了下来。 沈棠梨嘴角的弧度扩大,眼里精光闪烁。 猜中了! “众爱卿平身吧,朕一路舟车劳顿,甚是劳累,有什么事明日再奏,退朝。” 沈棠梨率先站起来,离开了大殿。 前朝事了,家事还要处理。 南诏以家建国,所谓皇族就是由无数个家族支脉拥护主家而成,那些家族长老肯定不会这么简单放过她。 果然,沈棠梨刚走出大殿,就看见了等候已久的风王。 “大舅舅,还有事吗?”她明知故问。 风王果然不负他的封号,风度翩翩一表人才,如果再年轻上几岁,定然是无数少女前仆后继想要追求的奇男子,不过,现在也不赖,岁月不仅没有剥夺他的俊朗,反而沉淀出一股成熟的气质,尤其他一双会笑的桃花眼,看人时如沐春风,不自觉就会放下心防,沉溺在其中。 沈棠梨在他出神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她歪着头,好奇地又喊一声:“大舅舅?” “萱儿……”他的目光突然挣脱混沌,变得清澈起来,他锤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哦,瞧我这记性,看见你就想起了萱儿,你不会怪舅舅吧?” 既然要话家常,自然不能再以君臣身份相处。不过,沈棠梨除了是女皇,还是家主,风王不可能拿乔。 沈棠梨笑了笑,无所谓道:“皇姥姥已经将我的名字改为姬萱,大舅舅叫我萱儿也成。” 大臣们陆续走出来,每每经过两人身边都要行礼,沈棠梨不堪其扰,朝旁边一指:“大舅舅有话要说,不妨换个地方?” “正有此意。” 两人并肩同行,风王侧着头细细打量了她一会,突然洒笑:“当初我听到母皇给你改名,还怪她胡来呢,现在一见到你,我总算理解了母皇的意思。” “哦?我当真跟母亲长得很像?” “不是像,简直一模一样,”风王又开始陷入回忆中,“当年萱儿也如你这般大,古灵精怪的,常常闹得我们几个兄长都头疼不已……” 沈棠梨耐心听他讲述从前的趣事,脑海中不由得开始描绘出娘亲的一生,如果她真的那么快乐,受尽宠爱,为什么会和一代宫主纠缠不清,又为什么会出使磬国,最后被留在那里,死在那里? 这一切,在风王的描述里都有了答案。 “……萱儿不喜欢拘在宫里,常常一个人偷溜出去,在各山头山寨游走玩乐,美名其曰微服私访,直到那次,她遇到了同样去传道的月仙宫宫主……” 南诏几乎每个山寨都会有一个人接受过月仙宫的传承,掌握着炼蛊的秘术,而一旦掌握这种神秘的力量,就很可能会滋生心魔,做一些错事。 月仙宫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派出弟子前去敲打,顺便给百姓传道祈福。 萱公主那次,就刚好遇到了一个魔蛊师,据说那位蛊师的能力已经出神入化,不仅屠尽山寨的人,还能操控他们的尸体。 萱公主和宫主的相遇,显得非常狗血又动人心魄,被死尸围攻命悬一线的少女,遇到了从天而降的英雄,自此深深爱上了他,哪怕他一直戴着面具,眼神漠然不带一丝感情。 “月仙宫崇尚秘术,有人说他们是在修道以求长生,所以历代宫主从不娶妻生子,只会收徒弟,萱儿想走那条路,遇到的阻碍可想而知,更何况……” 更何况,她不过是在单相思罢了。 “后来,萱儿可能真的累了,她苦苦追寻那个人的脚印,却得不到一次回眸,她瞒着我们所有人,离开了南诏。” 这只是风王的视角,沈棠梨用在月仙宫得到的消息拼凑出了另一个真相。 一个残忍至极的真相。 无论是那个魔蛊师,还是后来陷入绝望的苦恋,都是一代宫主的谋划。 一代宫主并不是只找过萱公主一个人,那些历史上据说遇到过神迹降临的女皇们,应该都曾经遭过一代宫主的毒手。 她们要么是孕育圣血的容器,要么就是和沈棠梨一样,是一代宫主的后代,她们被骗进深藏地下的圣池,在那里遭受惨无人道的折磨,只是为了满足一代宫主的私欲,打开圣池,拿到阴阳转生蛊。 皇族,早就成了一代宫主手中的玩具,可笑那些长老大臣们,还在为所谓的利益争得你死我活。 沈棠梨猜测萱公主肯定是知道了真相,又绝望地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她怕一代宫主会对腹中孩子下手,才会逃离南诏,用了什么条件求得磬国皇帝的庇护。 沈棠梨不知不觉停下脚步,出神地看着天边厚重的乌云,山雨欲来,压得人心里闷得慌。 她想起了记忆里的娘亲,永远愁眉不展的娘亲,很难想象她曾经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在母亲兄长的呵护下,无忧无虑的少女,少女情窦初开,就陷入那种绝境,腹中骨肉由阴谋裹挟着血腥孕育而生,她要多勇敢,才能既保护了自己的家国,还能给没有成型的婴儿寻到活路。 沈棠梨不知道,她到底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唉,斯人已逝,以后,舅舅还是叫你萱儿,至少这样,能让舅舅觉得她还活着。” 沈棠梨压下心里汹涌的情绪,回身看着风王:“大舅舅说了这么多,不会就是单纯来回忆故人的吧?” 风王顿了顿,很快调整好表情:“你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就跟你母亲一样。” “打住吧,我虽然很爱我的母亲,但是我并不是为了代替她而存在的存在,母亲是母亲,我就是我。” 第59章 君长钰的不对劲 “说实话,我很不喜欢姬萱这个名字。” 风王面色惊讶:“是舅舅唐突了,萱……梨儿,你现在是女皇,叫什么名字,完全是你自己的决定,旁人无法置喙。” “哦?原来大舅舅竟然是真心想让我做女皇的?”沈棠梨挑了一下眉。 “哈哈哈!梨儿,你竟以为我不是真心的?”他似乎很受伤,“那你可看错舅舅了,我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南诏,如果不是拓森放出你身死的消息,我绝不可能跟他有半点瓜葛!” 风王越说越激动,他不留胡子,面颊刮得干干净净,说到急切处,还捂着嘴咳了几下。 沈棠梨神色一正,颇为感动,上前扶着他的胳膊,声音带上不易察觉、细听又能分辨出来的哭腔:“大舅舅,是梨儿错怪你了。” 风王“唉”了一声,手盖在她手背上拍了拍,“无妨,你刚回来的时候,大舅舅没在城里,你出事的时候,大舅舅也没在你身边,身为你的亲人,却不能保护好你,让你对我生了嫌隙,错在我,错在我呀!” “我原本想着跟你讲讲你的母亲,说不定能修复我们之间的关系,至少,让舅舅能时常看见你,保护你,现在看来,梨儿对我还是大有防备,也罢,那我便去接回你灵儿表妹,离皇宫远远的,不叫你有半点后顾之忧。” “大舅舅说的哪里话,”沈棠梨被他的情绪感染,她到底是个渴望亲情的孩子,眼泪当即流了出来,“我如无根浮萍流离外乡多年,好不容易归家,怎能与你们再分离?” “只是碍于礼数,无法留大舅舅住在宫里,但是灵儿妹妹你休要带走,我已经给灵儿妹妹准备好了寝宫,她定是要时时伴在我左右的。” 沈棠梨语气娇嗔,边哭边倔强地擦眼泪,很是可怜可爱。 “好好好,那灵儿就留在宫里,陪着你,好好弥补你这么多年不见亲人的遗憾。”风王原本苦涩的表情一改,变成了长辈的欣慰,语气宠溺。 沈棠梨忙不迭点头,生怕他突然反悔似的。 “话已至此,天色也不早了,舅舅先出宫去,等时局稳固,你我一家人再寻个机会好好吃一顿饭。” “好的舅舅。” 乌云移到头顶,黑压压地滚动着几道闪电,沈棠梨看着风王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口,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立了一个人。 “我还以为你会跟他要兵符。” “不可操之过急呀。” 沈棠梨语气轻快,丝毫没有哭过的痕迹。 乌日图宠溺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阿梨演技越来越好了。” “嘿嘿,那必须的。” 两人并肩往回走:“走,去瞧瞧我那可爱的灵儿妹妹还活着没。” 早上从竹苑出来,他们就兵分两路,沈棠梨负责在朝上牵制住拓森,乌日图暗地里清扫拓森的同党,这也是沈棠梨能轻易杀掉拓森,却没有人阻拦的原因之一。 至于君长钰,沈棠梨考虑到他没有武功,就派他去保护姬灵儿,说实话,姬灵儿那里才是最安全的,不难看出沈棠梨为了不让君长钰受伤而用心良苦。 原本负责看守姬灵儿的宫人已经被清扫干净,沈棠梨二人畅通无阻,推开房门,就感觉到了一股非常压抑,非常剑拔弩张的气氛。 君长钰的脸藏在斗篷的兜帽里,只露出好看的鼻尖和嘴巴,他抱着胳膊站在窗户边上,浑身隐隐带着黑气。 姬灵儿躲在房间的另一个角落里,瑟瑟发抖。 “这是干什么呢?” 沈棠梨好奇地看着他们。 君长钰二话不说,翻窗而出离开了。姬灵儿嚎着抱紧了沈棠梨的腿:“表姐!我亲爱的表姐,你放我出去吧,这个地方太吓人了嗷嗷嗷!” 第60章 居然是谢将时 不好的预感充斥着全身,沈棠梨呼吸变得粗重,她没有犹豫太久,就抬手取下了君长钰的兜帽。 她倒吸一口冷气。 就算光线再昏暗,沈棠梨也一眼就看出了君长钰的不对劲。 “这是怎么了!” 她把他的头发捧起来,心紧紧揪成一团,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眼泪已经砸落到君长钰的脸上。 君长钰没在她的表情里看见一丝害怕和嫌弃,有的只是满满的心疼。他终于放下心结,伸手回抱住她的腰。 “是这样的……” 他简短的把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补充一句:“虽然乌日图那家伙居心叵测,诡计多端,老奸巨猾,把我害成这副样子,但是你也别怪他。说实话,我宁愿变成这副样子,也不想当个废人。” 沈棠梨气得心口发苦:“你都这样了,还为他求情,是真把他当成老大了?” 君长钰唉声叹气,“早知道小的时候就多读点书了,现在不仅耍阴谋耍不过他,连吵架都吵不过,我还能怎么办?” 他摇头晃脑地逗沈棠梨开心,她终于破涕为笑,“放心吧,有我在呢,乌日图那个家伙,居然敢背着我欺负你,这个老大你当定了!” 竹苑深在后宫深处,沈棠梨已经是女皇,再住在这里已然不妥,两人又腻歪了一会,才手牵手往外走。 天边雷声大雨点小,乌云散去,阳光洒下来,给君长钰的红发镀了一层光泽,他的眉毛睫毛变成红色以后,存在感更强了,把沈棠梨迷得五迷三道。 她踮起脚替他戴上兜帽:“虽然你不像血僵那样惧怕阳光,但是以防万一。” 君长钰乖乖低头任她抚摸自己的头发,两人的脸凑得很近,看不见的绒毛扫到彼此的脸上,痒痒的。 呼吸交缠,眼神胶着,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擂鼓般的心跳里。 “阿钰,我怎么感觉你越来越像妖精了。” 君长钰愣了一下,在她眼里读到了痴迷,而后闷笑:“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两人相视一笑,离开了竹苑。 磬国的使臣终于在一个月后到达,沈棠梨提前得到消息跑到驿站等着,她一直都怀揣着好奇,非常想知道磬国来的人是谁。 然而见到的人,着实让她大跌眼镜。 “你是,谢将时!” 曾经的小小县令,虽然被她破格提为知府,但是,这才过去多久,他怎么就能代表一国充当使臣了? “是我,长公主殿下。” 谢将时行了一个磬国的臣礼。 久违的称呼让沈棠梨想起了许多往事。 但也仅限于此。 沈棠梨很快调整好表情,询问道:“你为何如此狼狈?磬国局势如何?” 说狼狈都是沈棠梨斟酌再三后想到的词语了,谢将时从京城出发时是何等的威风,鲜衣怒马,现在他不仅徒步到来,蓬头垢面,身上的红色官服更是破烂不堪,脏污得乞丐看见了都不想捡。 他是一个人来的。 第61章 谢将时被袭 “灵儿妹妹愿意舍生取义,姐姐我太感动了。” “等等,你说什么?舍生取义?你不会要我去干什么危险的大事吧?” “不会不会,”沈棠梨掏出那张姬灵儿签过字的契书,“只是想让你,帮我干几天活而已。” “沈棠梨你疯了?” 姬灵儿满眼不可置信,看着沈棠梨一点一点将契书撕碎,这可是南诏的兵符啊,她居然不要。 沈棠梨双手捧着姬灵儿的脸用力揉了揉:“去吧,写信告诉你父王,只要他愿意出兵,一年后,我就把皇位让给你。” 兵符是风王所有的倚仗,沈棠梨早就料到不可能凭借姬灵儿一张小小的契书就能要到兵符,所以哪怕双方人马都心知肚明,这件事依然搁浅到现在。 既然如此,沈棠梨干嘛不卖给风王一个人情,又不是要他去打架,只要远远盘踞在齐王主军的后方,牵制住他们就行。 果不其然,风王答应了。 舅甥两人你来我往交锋了一个多月,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现在终于被打破了,风王撕下自己的面具,嘲讽道:“看来,我们的女皇陛下,最大的弱点还是在磬国呀。” 几个幕僚坐在下首,已经围着姬灵儿传出的书信研究了三个时辰。 “她生在磬国,自然难以割舍,属下以为,此事可做。” 沈棠梨提出的条件太诱惑人了,向来喜欢针锋相对的幕僚此刻难得统一了战线。 风王沉吟片刻站了起来。 “也罢,本王虽手掌兵符,却从来没有机会带过兵,这次,倒是要好好感受一番。” 第二天,沈棠梨就在早朝上正式接见了谢将时,经过两天的修整,他的气色已经好了不少,身着大磬二品红色朝服,掷地有声地阐明了来意,借兵。 沈棠梨没有直接答应活着拒绝,而是将问题抛给了风王,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着,虽然不免受到一些中立大臣的阻挠,但是沈棠梨执意孤行,他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三天后,沈棠梨站在高墙上,身边是谢将时,两人望着不远处的大军开拔,心里的一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长公主殿下,臣也要回去了。” 良久,谢将时突然出声。 其实他们两个很少见面,除却第一次,之后见面都是有其他人在的时候,现在周围都没有人,谢将时又把称呼换了回来。 沈棠梨点点头:“朕会派人护送谢大人,直至京城。” “多谢长公主殿下。” 谢将时利落转身离去。 很快他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城墙下,沈棠梨的目光也从大军处移了回来,看着他清瘦不少的背影。 曾经他因为经常要下地干活,脊背宽厚,腰身紧致有肌肉,现在依然英挺,只不过变得纤细了不少。 沈棠梨简短的回忆了一下,肚子咕噜叫唤,她才惊觉自己错过了早膳。回到寝殿想拿几块糕点垫垫肚子,平日里香甜可口的点心,此刻闻着竟是难闻的气味,她干呕了几声,什么都没吐出来。 真是奇了怪了。 沈棠梨没纠结太久,宫人已经端着热好的甜羹进来,她吃了几口就难受的躺在小榻上睡了过去。 半睡半醒间,突然听到一阵嘈杂的声响。 第62章 怀孕 沈棠梨只思考了三秒,就决定了今晚不回去,原地扎营。 她出宫时看似匆匆,实则带的人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她早就料到现在的状况,除去五百禁军作为战力,保护好自己的人身安全外,还带了两个宫女,一个女官,一个太医,两个太监。 两个太监搭好了帐篷,两个宫女迅速整理出床榻,准备吃食,而这些自然是女官来安排。 很快沈棠梨就有了一个舒适的环境休息,谢将时也在太医的治疗下伤势稳定,他的衣服全都破损,不能再穿了,这会浑身除了绷带再无一物,光溜溜地躺在床榻上。 沈棠梨累极了。 明明睡了那么多时间,这会依然头昏脑胀,眼皮似有千斤重,撑也撑不开。她一开始坐在地上,宫女铺了厚厚的毛毯,倒是柔软舒适。后面困意袭来,她就趴在谢将时床边睡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发生的事情太多,总是睡不安稳,迷迷糊糊间,好似察觉到一股强烈的目光,目光灼灼,让她想忽视都难。 沈棠梨眼皮轻轻颤了两下,缓缓睁开来。 谢将时果然已经醒了,正盯着她看。 沈棠梨直起腰,声音冷淡道:“说说吧,是怎么回事?” “他们都蒙着面,没看见脸,但是用的武器是弯刀。” “弯刀?” 那就是南诏人了,只是,光凭弯刀这一个线索,沈棠梨很难判断是哪方人马,更何况也有可能是齐王的人故意伪装,好混淆视听的。 沈棠梨难受得揉了揉太阳穴,她觉得自己的脑袋要爆炸了。 “你怎么了?” 谢将时撑起上半身,这一动他的伤口瞬间炸裂开,鲜血染红了绷带,被沈棠梨冷着脸压回了床上。 “先管好你自己吧,我不要紧。” 她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休息这么久不仅没有丝毫好转,身体还越来越虚软,她已经察觉到可能是生病了。 守在门外的宫女听到了动静,掀开帘子走进来。 “去喊张太医。” “是。” 太医来的很快,先是帮谢将时重新处理了伤口,才过来给沈棠梨把脉。 一刻钟后,满脸喜色的太医和宫女退了出去,帐篷里只剩下沈棠梨和谢将时,空气变得如此寂静,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怀孕了吗? 才一个月。 沈棠梨想到了君长钰,脸上抿起一个浅浅的笑。 自此来到南诏,她只和君长钰在一起过,本来进入圣池前,说好了出来就收拾乌日图的,但是后面发生了太多事,一直耽搁了。 不对,是有很多机会,都被乌日图以各种借口推脱了。 接着沈棠梨又想起了血蛊的副作用,明白了乌日图的心思。 他是故意的。 想不到他心思如此缜密,早就把什么事都算好了,既然君长钰以后可能不会再有子嗣,那就趁血蛊还没完全侵蚀之前,先给他留个后代。 沈棠梨摸上自己的小腹,最终轻轻叹了口气。 “都是些自作聪明的家伙……” 本来她现在做事就有些束手束脚,有了这个孩子更不能冒险了。 不过嘛,这个感觉还不赖。 “你很开心?” 谢将时的声音突兀,沈棠梨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自然是开心的。” 谢将时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我……没听说你成亲了。” 他好像突然乱了阵脚,语气不再淡定,失去了运筹帷幄的气势。 “嗯,本来婚期已经定了,突然发生了些事情。” 沈棠梨躲开他的目光,在另一个小榻上躺了下来。 “夜深了,好好休息吧,明天回宫。” 过了很久,谢将时才开口:“我就不回去了。”他苦涩一笑,“都已经走到这里了,我想继续赶路。” “别闹,你这个样子能走才怪,反正你现在回去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干脆跟我回宫将伤养好,待大磬局势稳定下来,再回去。” “看来殿下已经安排好了,那就依殿下所言吧。” 谢将时说完闭上眼睛,再也没有一点动静。 沈棠梨翻了个身,看了他一眼,同样闭上了眼睛。 一夜无话。 天亮时已经有人从城里赶着马车来接他们,沈棠梨怕谢将时再次遇袭,就把人带进宫里,安排他住在竹苑,派了好几个人去伺候,然后就再也没见面。 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时间飞逝,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一个月。这一个月中,沈棠梨终于收到了乌日图的第一封来信,他已经跟翟鹤鸣碰面,治好了他的伤,不日便回。 乌日图和君长钰不同,他不可能一直留在翟鹤鸣身边,南诏这里更需要他,谁都无法感受到他的心焦,不说皇城内的勾心斗角,错综复杂的势力分布,光是一代宫主,就能随时伤害到沈棠梨。 乌日图愿意为了沈棠梨做很多事情,前提是能保证她的安全。 这一次妥协,比让他接纳君长钰的时候还要难。 沈棠梨当然知道他的心思,所以对他要回来的事没有多加阻拦,她把信收好,又拆开另一个指节大小的信筒。 这个是君长钰的,他已经秘密潜入京城,见到了沈临川。当初沈棠梨离开时将手中的暗卫都交给了沈临川,可是他分身乏术,正需要一个对暗卫极其熟悉的人去掌控这股势力。 而这个人选,非君长钰莫属。 世人只知道皇宫里有五千御林军,却不是暗卫的数量更大,他们白天大隐隐于市,晚上藏在黑夜里,虽然没有上阵杀敌的经验,于暗杀一道却是无比娴熟,他们的目标往往还没感觉到杀意,就已经命丧黄泉了。 沈棠梨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但是君长钰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让她瞳孔剧烈收缩。 “宋桑宁居然还活着!” 不仅活着,齐王能有今天还全拜她所赐! 当初离开京城时,沈棠梨曾亲眼见证宋桑宁被充入青楼,她以为齐王失势后,宋桑宁不死也该掉层皮,没想到她不仅逃脱了,还救走了齐王,为其出谋划策,引发这场祸事。 “是我低估你了,宋桑宁。” 第63章 解开误会 到底是这个世界的另一个气运之子,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消亡呢? 沈棠梨眯起眼睛,突然很好奇宋桑宁和翟鹤鸣对上,谁会更胜一筹。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被沈棠梨恶狠狠地压下去了。 今生有了她的布局,所有的走向都乱了套,已知的剧情不再发生。如果说这个世界是一个故事,那么现在它已经脱离了原本的剧情走向,变成了一个全新的故事。 宋桑宁不仅没和翟鹤鸣在一起,还转投齐王的怀抱,看来是想把赌注都压在齐王的身上。 那么,她的目的是什么呢? 是权利?大磬的皇位?可是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宋桑宁都没有选择沈临川,毕竟沈临川可是名正言顺的正统,皇位稳得一批。而且前世沈临川对宋桑宁可以说是如痴如狂,只要她点头,沈临川立马就能把她捧上后位。她不应该舍近求远、费时费力帮着翟鹤鸣谋反才对啊。 那是为了爱情?如果说男女主注定爱上彼此,今生有沈棠梨插一脚,翟鹤鸣动摇是应该的,那宋桑宁又为什么轻易放弃,就算放弃也不能去选一个肥胖丑陋齐王吧?世间英俊男子多的是。 沈棠梨苦思冥想,想的头晕脑胀也没想明白,算了,走一步看一步,总能寻到一些蛛丝马迹的。 沈棠梨不再为难自己,喝了今天的安胎药后,就打算睡一觉,不想有人偏不给她这个机会。 谢将时养了一个多月,伤好的差不多了,就是身体还那么消瘦。他是正儿八经的寒门出生,没在养尊处优的环境中泡过,早年的沧桑在他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他的皮肤因为常年日晒呈现出古铜色,鬓角霜白,浑身散发着一种沧桑的成熟气息,哪怕他放低了姿态,举手投足间目光坚定,胸有成竹。 这种安稳的气息对一个女人来说无疑是致命的诱惑,哪个女人不喜欢安全感,不慕强? 沈棠梨端着药碗的手控制不住颤抖,情蛊隐隐有发作的迹象,她暗暗唾弃自己一声,将注意力转移到乌日图身上,情蛊感受到了这种思念,一下子就被安抚住了,乖乖沉眠下去。 “想回去的话,谢大人就不要再提了,朕分身乏术,没有时间再去救你第二次。” 既然君长钰已经到了京城,那么战争很快就会打响,沈棠梨执掌磬朝那么多年,对齐王、梁王、宗王等人实力还是了如指掌的。 除了齐王,其他二王都不是皇族沈氏,这两人祖上曾是立过大功的异姓王,世袭罔替,经历了那么多代,底蕴早就被败光了,不然沈棠梨也不会让他们活到现在。 现在他们最多能凑出五万不到的兵,而且还都是散兵。 唯一的变数就是齐王身边的宋桑宁,气运之子还是需要忌惮的。 谢将时刚要张嘴就被打断,只好话锋一转:“殿下……” “叫陛下。” 反正已经回不去了,何必再贪恋那个称呼。 接连被打断话头,谢将时也不恼:“女皇陛下,我有一个妹妹也来到了南诏,情势所逼,敌人虎视眈眈,可否让她进宫躲避,就和我住一块就行了。” “妹妹?” “对,就是小七,陛下见过的。” 沈棠梨略一思索就想起了这个人,就这么一会功夫,谢将时还以为她不愿意,再次解释起来:“我离京前明令禁止过不让她跟来,到底还是低估了她的跳脱性子,好在一路上那些刺客没发现她,但路途遥远,却也让她吃了不少的苦头,此刻身无分文,朝不保夕,还望女皇陛下开恩。” 谢将时说完,深深长拜。 沈棠梨一脸无语,然后她说:“你竟然能和宫外的人通信?” 小七应该是这几天才流浪到南诏的,自己都没得到消息,谢将时居然知道,可见他也不如表面上这般人畜无害。 果然,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就从小县令升官至二品大员,实力深不可测呀。 谢将时没有隐瞒:“是我皇指派的暗卫到了,他们奉命来保护陛下,顺便告诉了我这个消息,让我将此令转交。” 他递上来一块令牌,沈棠梨接了,确实是沈临川的暗卫令牌。 真是任性,自己都自顾不暇了,还派人来保护她。 沈棠梨确实需要属于自己的人手,她上位太仓促,现在都没有一个真心臣服的人,她能驱动风王,还是因为许诺了巨大的利益,以及有姬灵儿这个人质。 如果真的面临大危险,沈棠梨还真没辙。 沈棠梨抚摸着那块小小的令牌,心中涌上一股暖流,嘴角忍不住上扬,臭小子,老姐没白疼你。 “很好,朕会让人去把小七接进宫来的,只不过,男女授受不亲,她跟你住一块不妥,朕自有安排。” 谢将时叩谢完,转身就要走。 沈棠梨稀奇地“咦”了一声:“你居然不问朕怎么安排的?” 从前为了这个小七,谢将时可是三番五次触碰自己的逆鳞,现在居然心平气和,是因为太信任她了吗? 沈棠梨心中暗讽,她可不是什么好人,小七多次言语冒犯,之前不想理会,不代表她不记得了。 谢将时摇摇头:“小七已经长大了,我也护了她太久了,以后她做了什么事,就要自己承担什么责任,陛下不用顾忌我,只要留她一条命就行。” 沈棠梨惊讶地睁大眼睛,她实在听不出谢将时的情绪,好似被这一次出使之旅磨平了棱角,他说话时带着一股悲凉的气息,不,应该说,是释然。 好像突然间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这可不太妙。 这种心理状态放在一个病人身上,那就是存了死志呀。 因为这个打岔,沈棠梨再也没了困意,见完暗卫首领后,她又交代了一些细节,让他们尽快和京城通信,然后一个人走了出去。 南诏的皇宫和大磬完全不同,大磬庄严巍峨,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应有尽有,最出名的还是偌大的御花园,景色优美,很适合闲庭信步。 南诏的皇宫很压抑,压抑得充满了死气,尤其是这条红色的巷子,夜里不小心误入,怕是以为进了阴曹地府。 唯独萱公主生前的住所,有一点鲜活的绿意。 沈棠梨不请自入,推开门,大片大片鲜红的红掌映入眼帘,她很好奇它们的花期有多久。 来到南诏已经将近五个月了,它们好像一点凋零的迹象都没有。 沈棠梨忍不住蹲下去细细查看。 红掌花其实是有叶子的,常见的红掌花瓣一般都很小,绿叶才是最瞩目的地方,可是到目前为止,沈棠梨在南诏见到的每一片红掌花瓣都格外硕大肥美,它们拥挤的开放着,将绿叶深深藏在根茎下,让人一眼看去,只能看见红色。 “他们跟我说,这种花有毒。” 谢将时一身白色长衫,头发随意挽着,像个朴素的夫子,他站在竹桥上,看着她。 沈棠梨点点头站了起来,眼前突然一黑,身体差点失去了掌控权,谢将时几个大跨步过来扶住她。 “没事吧?” “没事,太医说了是正常的孕期反应,都怪我刚刚起身太猛了。” 谢将时垂下眸子,退开一步,拉开距离。 沈棠梨似乎察觉不到,她走到竹桥处,一屁股坐了下来:“有人跟我说过,这种花盯着看久了,会陷入幻觉中,但是目前为止,我还没感受过这种感觉呢。” 谢将时站在原地片刻,也走过来坐在她身边。 “我会做噩梦。” “你居然实验过了?做的什么噩梦,是不是关于阴曹地府的?” 谢将时摇摇头,不说了。 沈棠梨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双手撑在膝盖,手掌托着自己的脸:“谢将时,你这个人真奇怪,表面看似谦卑,其实心里对我一点敬意都没有。” 他要是真有为人臣子的自觉,不可能见到她还不行礼,也不会敢跟她坐在一起,两人仿佛就像多年未见的好友,虽然话题生疏了,距离却一点都不远。 谢将时眼里终于染上一点活意:“居然被你看出来了。” 第一次见面时,他的表现多么完美呀,为国为民,鞠躬尽瘁,不失礼数,尽显文人风骨。 然而沈棠梨跟他接触多了,就会发现一些细小的细节。 比如说他虽然低眉顺眼地跪着,腰板却永远挺直,又比如说他明明古板克制,却会因为她的一点撩拨就一发不可收拾。 那天晚上,星空底下,他可是差点就把她吃了。 那种要吃人的气势,不该是他的人设会有的。 沈棠梨很好奇谢将时曾经经历过什么,但也只是好奇,她并没有要追根究底的念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 “从前充满敬意,是因为忌惮你的权势,更何况我当时存心利用你,自然要把戏演好一点,才能得到我想要的结果。” “那你得到想要的结果后,开心吗?” 好像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好好沟通过,无论是那份深埋的悸动,还是后来的误会,世事无常,时光不会给任何人情面,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但也因为时间,磨灭了心里的怨气,沈棠梨倒是可以心平气和地面对当时发生的事情了。 谢将时意料之中的摇头:“不开心,谋划那么久,终于大仇得报,我心里却没有一点放松的感觉。” 沈棠梨已经忘了谢将时的仇人叫什么名字,依稀记得是个贪官,好像还夺了他的未婚妻,不过这种事情肯定是他心里的遗憾,沈棠梨没蠢到要去揭开人家的伤疤。 谢将时却突然打开了话匣子:“我和清漪其实也就见过两面,当时我受了重伤,跌落山脚,是清漪救了我。她被郑承平看上,要强娶去当小妾,为了报答救命之恩,我许诺在那之前回去救她逃出生天,没想到郑承平速度太快,等我养好伤回去时已经晚了。清漪只有一个妹妹,她求我务必保护小七一生无忧,然后趁我不注意上吊了……”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不自然起来:“是我欠了清漪,彼时被恩仇蒙蔽了双眼,维护了小七,却把你推远了。” 他深深叹了口气,“悔之晚矣”。 沈棠梨心神久久震撼,她甚至不敢扭头去看谢将时,万一情蛊发作怎么办? 对! 绝对不可以。 她猛地站起来,直勾勾往前走,脚步凌乱,颇有落荒而逃的样子。 身后的视线因为她的反应蓦然炽热,灼灼烧得她后背发烫,眼看门槛就在脚下,只差一步她就能跨出去了。 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以及男人因为兴奋而紊乱的呼吸,一切的一切,都在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吸引着她,让她迈不开那一步。 灼热的呼吸已经到了近前,她再也没能忍住,她转身了,和瞳孔发亮的谢将时对视着。 下一秒,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两具灼热的躯体撞在一起,他们用一种要将对方吞下去的气势接吻,舌头搅动出啧啧的水声,几乎要穿透身后的门板。 谢将时太高了,他低着头很难发挥,当即捞着她的腿放到自己腰上,一只手托着她的臀,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脑勺,把人托举上来和自己持平,全程没有松开过她的唇舌,干涸的身体因为对方的津液而兴奋到颤抖。 沈棠梨也好不到哪去,谢将时的吻太霸道,铺天盖地的气势压得她喘不上气,就像草原上的兔子遇到了猛虎,只能在猛虎锋利的爪牙下瑟瑟发抖,任其施为。 很快她就失去了力气,双腿再也夹不住他强劲的腰,身体开始往下滑,谢将时立即改变策略,将她的后背抵在墙上,这样就能空出一只手来固定她的腰了。 压抑太久的情感爆发是很恐怖的,沈棠梨喉咙里开始发出可怜的呜咽声音,眼尾泛红,企图用泪花博取男人的怜惜,却不知道她此举只会适得其反,谢将时的攻势因为她低低的啜泣突然变猛,唇舌传来一股吸力,几乎要把她吸得魂飞魄散。 第64章 姬灵儿VS小七 “唔……够了……” 沈棠梨双手从抱着谢将时的脖子,变成了揪着他的耳朵往后拉,她又不舍得用力,这点小小的动作丝毫没有威胁到谢将时。 “……要……喘不上气了” 她一只手推着他的下巴,总算获得一点空间来呼吸。被欺负惨的模样终于勾起了谢将时心底最后的良知,但是放过她是不可能的。 沈棠梨的呼吸刚刚平稳,下一波攻势又来了。这次谢将时异常的温柔,无论是呼吸还是力道,都充满了安抚的意味。 沈棠梨渐渐放松下来,被他引导着沉沦下去,过了不知道多久,谢将时才有下一步动作,就着原来的姿势抱着她往回走。 “谢将时?” 她紧张地搂紧他的脖子,表情惊慌失措。 “放心,我不动你,”谢将时心情非常好,嘴角的笑就没下去过。 沈棠梨心里松了口气,歪头靠在他肩膀上。谢将时的肩膀有些硬,骨头上覆着的全是紧实的肌肉,但是沈棠梨一点也不想离开,从大门到卧房短短几步路的距离,她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再醒过来时天都亮了。 她坐起来呆呆望着虚空,以为昨天都是自己的一场梦,直到谢将时真的出现了。 能看得出来他在这里生活得很开心,他的穿着不像乌日图那么华丽,也不像君长钰那样低调,谢将时喜欢穿浅色的长衫,他身形高大,哪怕一副文人打扮,也不会有人将他视作文弱书生,倒是很有一番大夫子的风范,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我很有文化”的气息。 他从门口逆着光走过来,弯腰在沈棠梨呆滞的脸蛋上啄了一口,语气戏谑:“我的女皇陛下,你错过早朝时间了。” “啊……” 沈棠梨轻轻“啊”了一声,伸手勾着他的脖子不让人走。 南诏地险,又不够富饶,一般都不会有人闲着没事干来找茬,无外患之忧。沈棠梨每天上朝就是坐着听大臣吵架,这个伸手太长触犯那个的利益了,谁又和谁家联姻了,这家的儿子犯了死罪,应该用什么刑法……等等。 吵得条理清晰了他们就自己解决,吵糊涂了才想起来让沈棠梨做主,她每天都在龙椅上想着,今天这个早朝是非上不可吗? 好几次都想撂挑子不干了。 但是不行。 拓森虽然死了,他的七个儿子还上下蹦跶呢。 拓森可以随便杀,他的手下也能乱屠,但是七子是皇族,杀他们得有个正经由头,索性他们也翻不了天,沈棠梨直接放之任之。 今天终于有个名正言顺不上早朝的理由了,沈棠梨心里不晓得有多开心。 然而人生在世哪能事事如意,躲得了这个麻烦,另一桩接踵而至。 “陛下!不好了,灵儿郡主和人打起来了!” 沈棠梨正睡眼惺忪地索吻,闻言一个激灵跳起来,还好谢将时眼疾手快接住她,没让她直接跳到地上。 “你真是……太胡来了,还记得肚子的孩子吗?” 谢将时捏了一下她的鼻子,怪嗔道。 这时宫人也跑过来了,她发髻凌乱,一看就是被战场狠狠波及过。 还没进门就一个滑跪来到沈棠梨面前: “陛下,郡主要杀人了,你快去看看吧。” 沈棠梨本来很急的,听到这里反而不急了,谢将时不知道郡主是谁,也没多大的反应。 “朕了解灵儿,她不会杀人的。” 当初沈棠梨刚来南诏时,姬灵儿那么讨厌她都没下杀手,怎么可能会随便杀人呢? 宫人一顿,迟疑道:“……陛下,这次好像有点不一样,郡主已经动刀了……” “什么?!” 沈棠梨反应很大,心虚地看了一眼谢将时,鞋子都来不及穿就急急往外跑。 谢将时终于从她的表情里回味过来了,捡起她的鞋子追了出去。半道强制给她穿上,才一起去了姬灵儿暂住的宫殿。 远远的就看见殿门口聚集了好多人。 沈棠梨无聊了的时候经常来找姬灵儿打发时间,自然知道这些人都是伺候姬灵儿的,她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发现了沈棠梨,纷纷跪下请安,每个人脸上都挂了彩,表情惊魂未定。 殿门紧闭,里头传来一声声惨叫。 事不宜迟,沈棠梨一脚踢开门。 门里的惨状超出了沈棠梨的想象,姬灵儿面目狰狞,一只脚踩住小七的膝盖,两只手扯着小七的头发。小七矮了一截也不甘示弱,牙齿紧紧咬住姬灵儿的大腿,姬灵儿痛得大叫,越发用力扯她的头发。 “嗷嗷好痛!快松嘴!” 小七恶狠狠瞪着她,颇有不死不休的意思。 “该死的,你竟敢咬本郡主,本郡主要诛你九族!你知不知道本郡主是谁,是沈棠梨都要恐惧的存在……不要咬了呜呜,好痛!” 一股血腥味传到鼻尖,姬灵儿平时都是小打小闹,什么时候遇到这么狠的打法,一边哭一边骂。 沈棠梨和谢将时进来刚好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 “小七!” 谢将时早有预料,沉声喊了一句:“快住手!” 沈棠梨也上前掰姬灵儿的手指:“快快松手。” 两人终于被分开,小七“呸”了一声,混着血的唾沫溅到姬灵儿衣裙上,姬灵儿哪里还有心思去管,扑到沈棠梨怀里哇哇大哭:“沈棠梨你终于来救我了呜呜呜,再晚一步你就看不见我了!” 沈棠梨差点被她勒的喘不上气,无语地推着她的脑袋:“快闭嘴,别哭了。” 没想到她的威慑不仅起不到作用,姬灵儿嚎得更大声了:“呜呜呜沈棠梨你不是人,你没有心……” 沈棠梨抽空看了一眼小七的状态,相比于姬灵儿,她除了没流血,也好不到哪去,接触到谢将时的目光,沈棠梨心虚地缩了一下脖子,回头对着跟过来的宫人吩咐:“还不去请太医。” “是,陛下。” 混乱的场景加上姬灵儿惊天动地的哭声,闹得沈棠梨头晕眼花,好不容易把人哄好了,她累得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太医来了以后,姬灵儿和小七就分别被带下去治疗,沈棠梨坐着椅子上,闭着眼睛,企图逃避谢将时的问责。 下一秒脸颊触及一股温热,额头被人轻轻按揉着。 “唉……” 她眼睛眯开一条缝,谢将时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沈棠梨沉默了一会,坐直了身体自暴自弃般说:“好吧,我就是故意让小七住这里来的,我……” “我知道,”谢将时温声打断,“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那你还叹气。” “我在怪我自己,要不是以前做得太过分,你怎么会患得患失,都是我的错。” 谢将时牵起沈棠梨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一下,“我说过的,小七要是还不学乖,你可以随意处置她,只要不伤及性命就行,我不会插手,你愿意信我吗?” 沈棠梨呆呆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嘴角微微颤动着,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 以前的事还是在她心里留下了太多的阴影,导致她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在谢将时心里比不上小七,所以在听到小七和姬灵儿打起来的时候,沈棠梨第一时间就是害怕,怕谢将时会怪她。 “好了,”谢将时蹲在她面前,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脸,“我从来不会怪你,现在,以后,永远都不会,我一直都站在你这边,嗯?” 沈棠梨破涕为笑,心里的一颗大石头重重落了地。 小七身上没有外伤,只有一些淤青,她连洗漱都不曾,就兴致勃勃跑了进来,正好看见沈棠梨和谢将时的亲密举动,脸色顿时一沉。 谢将时站起来,表情变得格外严肃:“小七,你可知错?” 小七嘴角一瘪。 自从哥哥离京,她就悄悄跟在后面,没想到哥哥他们骑马跑得飞快,她根本追不上,好不容易千辛万苦找到这里,哥哥不仅不欢喜,还冷脸对着她。 “我才没错!”她倔强道。接着眼珠一转看向沈棠梨,“哥哥又为了这个女人凶我,真是太伤我的心了。” 谢将时嘴巴抿成一条线,眉头深深皱起:“不要岔开话题,我不是让你在家好好待着,你非要跟来做什么?” “哼,我不跟着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又被哪个狐狸精勾走……” “住口!” 谢将时声音变得越发冷,他早就收到了消息,知道小七来到了南诏,一直没让人去找,就是想磨磨她的性子。当年清漪死的时候,小七还是一个很乖的孩子,性子怯生生的都不敢看人,没想到他出于愧意,太过放纵她,倒是让她养成了这样不依不饶的性子。 谢将时又生气,又无可奈何。 沈棠梨突然笑了一声,她笑得很突兀,顿时引来了小七的怒目,因为谢将时的训斥,小七低着头,眼睛却恶狠狠地瞪着沈棠梨,太过用力都瞪得翻白眼了。 沈棠梨丝毫不惧,好整以暇。 谢将时自然没有放过这一幕,他失望地叹了口气,“小七,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管你了,你要是想好好的,就把你的性子收一收。” “什么?”小七的表情变得空白,下一秒尖细的喊叫就从她的嗓子里发了出来:“凭什么!哥哥凭什么不管我,你忘了当初是怎么跟我姐姐承诺的吗,你说过要报答姐姐的恩情的!” 她的声音太尖利,沈棠梨正在特殊时期,无感都极其敏感,此刻耳膜好似都要被穿透,她皱了一下眉,决定把这里的空间让给他们。 谁料她刚刚起身,小七就突然对她发起了冲刺,杀气腾腾的叫骂着:“都是你这个贱人,狐狸精,是你不让哥哥见我的,都是你!” 变故发生得太快,沈棠梨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谢将时揽着腰躲开了,小七没能刹住力,一下子扑倒了沈棠梨刚刚坐着的椅子。 一阵噼里啪啦后,惊动了外面的人。 “保护陛下!” “来人啊,有刺客!” “陛下你没事吧?” “快,快宣太医!” …… 可谓是兵荒马乱。 小七很快就被冲进来的士兵按压在地上,她脸上的愤怒瞬间消散:“你……你就是女皇?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沈棠梨惊魂未定地捂着小腹,确定了没什么不适后,才烦闷地看向小七,声音也冷了几分:“你还真是不知悔改,当初念在你年少不与你计较,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你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晴姑姑,告诉她,刺杀女皇是什么罪名?” 谢将时当真说到做到,一言不发,只神色紧张地扶着沈棠梨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 “回陛下,是十恶不赦之罪,应当处以极刑。” 小七的脸唰一下就白了,她目光求救地看向谢将时,谢将时却始终背对着她,甚至还有闲心给沈棠梨倒了杯热水,怕烫着她,轻轻吹凉了才放在她手上。 小七目眦欲裂,又愤怒又害怕。 她甚至无法思考沈棠梨怎么突然变成了南诏的女皇,当初在江南时她确实猜测过沈棠梨的身份不简单,或许是京城的某个贵族小姐。 因为她的姐姐清漪就是死在那些权势高高在上的官老爷手里,她无法报仇,看着谢将时跟仇人虚以委蛇,她一边恨极了那些人,一边心疼谢将时。 但是这一切,在撞破沈棠梨和谢将时亲密接触后,都通通化成了怒火,她无法接受谢将时身边出现任何一个人,任何人都不行! 所以她偏激地用在市井中学到的最恶毒的话语来刺激沈棠梨,以此获得快感,同时也在试探谢将时的态度,报复他对姐姐的不忠。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自己次次全身而退,她就暗戳戳觉得沈棠梨不过就是个虚张声势的纸老虎,有谢将时在,沈棠梨根本就不能拿自己怎么样。 但是现在,谁来告诉她,沈棠梨怎么就变成了女皇,那她刚刚说的那些话……那些话…… 小七越想越害怕,身体控制不住颤抖起来:“不,你不能杀我,哥哥,哥哥你说话呀,你答应过姐姐要保护我的。” 第65章 再探月仙宫 谢将时沉默不语,铁了心不管她了。 沈棠梨哼笑一声:“当初你姐姐路过山脚时,出于善心给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摘来一片树叶,用于遮阴。没想到那个人生命力如此顽强,居然真的熬了过去……且不说是否归功于那片树叶,谢将时伤好后就立马前去搭救你姐姐,已经算是还了恩情。后来她不堪受辱自尽,谢将时也依言照顾你,为她复仇,所做所为已经超出了报恩的范畴,如今你非但不心怀感恩,还处处狭恩图报,没有一丝愧疚和悔改,当真冥顽不灵!” 沈棠梨的话仿佛棒槌一下一下砸到小七的头上,让她抬不起头。因为她知道,沈棠梨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她确实仗着姐姐的那份恩情肆无忌惮地榨取谢将时的耐心和时间,已经过分到开始插足他的一切、他的情感,理所应当地把他当成可以随意驱使的所有物。 而现在,他不干了。 一股深深的恐惧攥紧了心脏,小七忽然惊觉,她怕的不是沈棠梨翻手间就能定人生死的身份,而是谢将时的背影,他将永远,不会再为了自己转身。 绝望、无力一股脑通通涌了上来,小七再也支撑不住号啕大哭。 沈棠梨没有心软:“把她带下去……” “慢着!” 姬灵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一瘸一拐地走进来,路过沈棠梨时没有停下,径直走到小七面前,脸上闪烁着得意:“哼,让你对本郡主目中无人,这下尝到沈棠梨的厉害了吧?” 刚刚还伤心欲绝的小七蓦然抬头,恶狠狠地看着姬灵儿,姬灵儿顿时感觉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又隐隐作痛了,忍不住后退一步,想了想又觉得太丢面子,于是鼻孔朝天一脚踩在小七的手背上,回头对沈棠梨说:“沈棠梨,这个人本郡主要了,你不许插手。” 沈棠梨意外地挑了一下眉。 姬灵儿又说:“放心吧,在本郡主没玩够之前,绝对不会让她死掉的。” 沈棠梨想了想,手上的杯子已经渐凉,谢将时伸手拿掉茶杯,站起身牵着她的手。 男人身形高大,一袭青衫儒雅,却莫名的有压迫感。 他温声对着沈棠梨说:“走吧,你该吃点东西了,再晚又要头晕。” 姬灵儿算是第一次见谢将时,真的不怪她刚刚没看见,全是因为这个男人在不说话的时候,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甚至,就那么惊鸿一瞥后,姬灵儿转头就忘记了这个男人的长相,只记得他一身的气势,丝毫不输于自家师傅。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沈棠梨和男人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口。 她咬了咬牙:“呸,等师傅回来收拾你……” 回头看见表情怔怔的小七,一股恶念涌上心头。 沈棠梨出了殿门,突兀的笑了一下。 谢将时不明所以。 沈棠梨目光狡黠,乐不可支:“你觉得,小七和姬灵儿谁会吃亏?” 谢将时好笑地摇了摇头:“小七性子里的恶劣狠厉非一朝一夕,我虽然竭力纠正,却是收效甚微。” 沈棠梨也摇头晃脑:“姬灵儿就是个被宠坏的大小姐,嚣张跋扈,却从不取人性命,骂人还想着给人体面,别看现在是她占了上风,要不了多久,她不被小七咬下一层皮,也会被气得七窍生烟。” “那你还让小七留在这,存心折磨姬灵儿的?” “非也,我只是看到了一些好玩的东西而已。” 谢将时疑惑,沈棠梨却不解答了。 接下来又过了一段风平浪静的日子。 三月之期一过,沈棠梨就打算去月仙宫走一趟,当初那个差点要了她命的圣池,还有一代宫主的下落,时时刻刻都让沈棠梨寝食难安。 本来想等乌日图回来以后再去探索的,他却迟迟未归,传出去的信也不知道他收到没。 沈棠梨抬头望着信鸽消失在夜空中,谢将时将从后面搂住她的腰,“夜深了。” “是啊。” 她身子完全靠在男人怀里,“你不会武功,就在宫里待着,我自己去一趟。” “就非去不可?” 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如果一代宫主居心叵测,他必然还会重出江湖,沈棠梨手中的几个暗卫,还不知道有几分把握能对上那个人。 “我心里很不安,”沈棠梨转身看着谢将时,“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情蛊吗,我总觉得乌日图的气息很近,我必须要去看看。你放心吧,我不会鲁莽的,情况不对一定第一时间撤离。” 谢将时叹了口气,最终没再劝说。 夜空下的另一边。 一支箭矢破空而上,不到三息,就有一道白色的虚影落了下来。 一个士兵捡起那具巴掌大的尸体跑向隐在黑暗中的高大人影,那人目光黑沉沉的,宛如猎食的鹰,而他的身后,是无数双这样的眼睛。 “将军,是信鸽。” 如果有人看见这一幕,一定大惊失色,因为无论是这个不起眼的小士兵,还是身姿挺拔浑身肃杀之气的将军,他们所穿的服饰盔甲,绝对不是南诏该有的! 可是现在,他们却像黑夜里潜行的一头巨兽,悄无声息出现在了这片国土上。 将军粗鲁地扯断信鸽的脚,取下信筒拆开看了一眼,便扔到泥坑里,用脚碾碎了,随后抬手朝前一挥:“继续前行。” ……… 沈棠梨不是第一次走在这条路上了。 月仙宫与皇城的距离真的很近,这几个月来她几乎翻遍了这个国家的史传,深深震惊一代宫主的手段和谋划,整个南诏几乎被他掌控在手里,随他心意变化,任他捏扁搓圆。 沈棠梨想,他把月仙宫建在离皇城这么近的地方,就是为了方便掌控皇族人吧。 如果他要疗伤,会在哪里呢? 沈棠梨不止一次派人去过月仙宫的地下搜寻,甚至还沿着地下河往下走了很远,都没找到任何线索,只有那片诡异的红掌依旧盛开不衰,好似地底隐藏着某种肥沃的东西,能供它们源源不断汲取营养。 沈棠梨蓦地僵住,心里涌上一股极为荒诞的感觉。 不会吧? 第66章 变态的男人 “停!” 沈棠梨没有下马车,目光幽幽望着月仙宫和皇城之间一望无际的红,那红延伸进了一片树林里,于是红里染上了黑,显得越发诡异。 “回宫。” 沈棠梨当机立断下令原路返回。 距离她出城也才半天,考虑到她的身体状况,马车行驶的很慢,如果此刻加快速度,实则只需要一个时辰不到就能回到皇城。 但是沈棠梨却不敢这么做。 因为她脊背发凉,不详的预感空前的强烈。 要成功回到皇城,沈棠梨他们需要穿过一片树林,树木并不高大,但是杂草丛生,荆棘遍布,除了先人开辟出来的道路,再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当然,也很适合埋伏。 所以,当外面传来血肉被切开的声音后,沈棠梨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其实时间很短,她带来的人并没有为她争取到更多逃跑的时间,甚至她都还没有挪动屁股,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车上一阵晃动后,车帘“唰”地一声,一个身穿浴血盔甲的高大男人出现在沈棠梨的视野里,外面一片寂静,仿佛根本就没有第二个人。 但是沈棠梨透过他身体的缝隙,看见了至少十几个人,他们的呼吸很轻,仿佛训练有素经历了无数场战斗,才锻炼出来的暗杀手段。 这个车厢对于男人来说过于狭窄了,他一挤进来,几乎占据了所有的空间,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沈棠梨自认她的孕期反应没那么严重,除了第一个月精神不济总想睡觉,第二个月呕吐不止,瘦了十斤外,她已经好吃好睡了十几天了。 然而现在她终于破功,脸色惨白,胃里一阵翻涌。 然后她被人拦腰抱了起来。 “是个贵族小姐,粉粉嫩嫩的。” 男人一刀砍断架住马儿的枷锁,将沈棠梨放在马上,自己也翻身上来,“带回去泄泄火!” 他粗犷的嗓音引来一片共鸣,那些跟随他的人发出一阵阵暧昧的唏嘘声。 然后男人用力一夹马肚子,马儿就像离弦的箭飞了出去。 很快沈棠梨就看见了完全属于大磬的帐营。 她很头疼。 难怪君长钰来信说,齐王他们除了最开始的围城外,就一直没有其他动作,原来自始至终,他们的目的从来不是京城。 所有困扰着沈棠梨的思绪瞬间变得清明,沈临川的皇位真的很稳,臣民忠心,百姓安稳,身侧还有翟鹤鸣这头猛虎酣睡,哪怕他暂时被调离,早晚会携大军杀回来。 齐王乌合之众,谋反的胜算几乎不到一成。 所以,他们那么大张旗鼓是为了什么? 曾经沈棠梨想不明白,甚至还天真的以为他们就是愚蠢。 现在她知道了。 原来是为了她啊。 沈棠梨差点笑出了声,可笑她一听到沈临川出事就乱了阵脚,不仅将身边的乌日图和君长钰都派了出去,犹嫌不够,还将南诏境内的大军和风王都借了出去,只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现在,她可真真是孤立无援了。 挟持沈棠梨的男人先下了马,伸手就要把她抗在肩膀上回营帐,沈棠梨大惊失色,主动从马背上滑了下来站在地上。 男人的肩膀那么硬,顶着她的肚子那还得了? 男人对她的识时务似乎很不满,充满侵略性的眼珠黑沉沉的,导致他的脸上也蒙上了一股黑气,但随即他咧嘴一笑,大掌搂住沈棠梨的腰,大有今天非要抗着她大摇大摆穿过军营炫耀的意思。 沈棠梨腰身一紧,她想也不想就抬手勾住男人的脖子往上一跳,他下意识伸出手接住她的双腿。 于是他幻想中的姿势并没有出现,而是变成了公主抱。 两人的体型相差巨大,男人比沈棠梨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高大强壮,当真是九尺、不,十尺都有了,所以沈棠梨在他怀里像个小孩似的。 其他人看着这一切发生,脸上都浮现出古怪的笑容,但是并没有人出声,可见军纪严明,整座大营目测也就一百人不到。 沈棠梨眼珠转了一圈,猜测这支队伍应该只是来探查,于是她松了一口气。 虽然南诏国早就千疮百孔,几乎变成了一代宫主为了活命的炼蛊资源,但是,她可不想做亡国之君啊。 本来南诏人口就稀少,百姓都喜欢躲在深山老林里耕种,全国凑起来的兵力不到十万,被沈棠梨派出去的就有五万,剩下的五万还是零散的,根本不听她召唤。 要在短时间内成功示警并进行反击……沈棠梨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成功的机会比齐王谋反还要少上些许。 下一秒她的葱白细嫩的手指就被一双粗糙的大手抓住,男人突然凑得很近,眼神一瞬不瞬打量着沈棠梨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然后得出一个结论:“哑巴?” 沈棠梨嘴巴抿成一条线,没错,从现在开始她决定做哑巴。受惊的水眸,睫毛轻轻颤动,脸蛋不知道是不是蹭到了他身上的血迹,然后被染红了。 “大哥说的果然没错,南诏女子就是水灵。” 男人说罢掐着沈棠梨的下巴,用跟他整个人一样粗犷的气势含上沈棠梨娇嫩的唇舌,这完全超乎沈棠梨的意料,所以她压根就没反应过来,手脚就已经发了疯般踢打男人。 终于在快窒息前踢痛了男人,他松开了她的嘴,目光落在罪魁祸首上,然后一只手就把沈棠梨的脚握住,脱掉她的鞋子,白豆腐一样的脚丫和男人古铜色的掌心形成鲜明的对比。在沈棠梨震惊的目光中,男人把她的脚提起来,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沈棠梨差点破功惊叫起来,眼泪夺眶而出,不是痛的,是震惊,是羞耻!女子的脚多私密啊,这简直就是,就是大变态! 沈棠梨的脚趾羞耻得蜷缩成一团,发现挣扎不脱后,她干脆将脚掌踩在男人脸上,把他往外推。 “呵呵……” 这点力道对男人来说完全就是跐蜉撼树,他不仅没有被人踩脸的恼怒,还笑得一脸快意。 第67章 没有名字的男人 “将军。” 外面的人出声打断了男人,他抽身离开,沈棠梨浑身僵硬地盯着帐营外很久,终于松了口气。 男人离开前顺手把她的鞋子塞到怀里,她只能光着一只脚蹑手蹑脚来到门口,悄悄掀开一条缝隙,见男人高大的背影旁边站着一个身穿斗篷的人,那人身材娇小,只露出一张嘴不断说着什么,下一秒男人不耐烦地大步离去。 沈棠梨缩回营帐里,开始为下一步做打算。 大磬的将才没有一个是她不知道的,大到庙宇殿堂上的大将军,小到偏远藩地的镇城守将,偏偏搜刮了脑子里的所有记忆,沈棠梨都找不出符合男人的身份。 乱军之将,必然不可能是齐王那个草包的人,倒是宗王祖上赫赫威名,曾经跟着开国皇帝征战四方,可是宗王大腹便便,妻妾成群,女儿不少,儿子却没有一个。 那个男人,到底是谁呢? 沈棠梨没有在这上面浪费太多时间,这些人悄悄潜入南诏境内,不敢明目张胆,虽然扎了营地,却没有生起篝火,昏暗的环境正适合逃生。 沈棠梨找了个背靠山野的方向,蹲在角落里用力拔地钉,只要拔出一颗,她就能钻出去,然后逃进树林里,向皇宫方向示警。 当然她还有一个更妙的计划,就是留下来取得那个男人的信任,再跟谢将时里应外合把他们一网打尽。 但是 沈棠梨一想到那个因为格外高大强壮,而让人忽略了长相的粗犷男人,她就害怕。要说他对自己一见钟情,那就纯属扯淡了。 分明就是见色起意。 而且这种人自诩强者,对待弱者就像路边的蚂蚁,心情好了就绕开,心情不好一脚碾死,要是不小心咬了他一口,说不定还会招来他疯狂的报复,非掘了你的蚁巢不可。 现在的沈棠梨在他心里,无非是个战利品,恰好他久旱,逢了她这个娇艳欲滴的甘霖,自然就是畅快大饮一番。 明明知道留下来才是最优选,因为谢将时也不可能像表面上那么简单,他一定能找到她并且将她安然无恙救出去,沈棠梨也不想走这一步。 目前为止,事态还没严重到需要她舍身取义的地步。 所以,她必须要试试自救。 一刻钟后,沈棠梨气喘吁吁地坐到地上,天杀的到底是谁打的地钉,如此牢固!等她脱困以后一定要把此人俘虏,让他天天扛着大锤子敲石头。 沈棠梨擦了擦汗,用鞋子健在的那只脚气急败坏地踹那颗地钉,终于将它踹得摇摇欲坠之际,身后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那脚步声每次落在地上,就像打铁的匠人挥舞着锤子,狠狠砸在铁条上,沈棠梨一阵心慌,终于在最后一刻踹歪了地钉,从那条小小的缝隙里滚了出去。 她不敢停留,猫着身子手脚并用爬离了主帐,大概三息后,主帐的毡帘被人拉开,静默又三息后,男人的呼吸变得很重,他退出出去,大跨步绕到背面,果然看见沈棠梨在地上打滚过的痕迹,可惜那个娇小的人影已经消失了。 男人沉着脸,黑黝黝的眼珠一瞬不瞬盯着黑夜中的那片树林,微弱的星光勾勒出几棵大树的轮廓,像张牙舞爪的怪物。 而沈棠梨,就是主动投身进怪物嘴里的小猎物。 他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又回头看了一眼静静矗立在黑暗里的几个营帐,其中有一个很不起眼的帐篷里,住了一个棘手的女人。 男人没有思考太久,身上什么武器都没带,厚重的盔甲也早早就卸了,只穿了一件褐色的衬袍,利落扎进长裤里,裤脚束着,最方便在山野中行走。 理智告诉他应该回去拿把武器,但是理智又告诉他,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们,跑也跑不了多远,与其浪费时间,还不如赶紧把人抓回来,免得坏了明天的大计。 他抬脚顺着那条明显被人压出来的痕迹钻了进去。 心中懊恼,早知道这么麻烦,就不该留下这个祸患。 他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明明知道能被那么多南诏军护送,身份肯定不简单,一方面想留着做个筹码,一方面确实惊艳于她的美色,毕竟自己也到了成亲的年纪,却还没碰过女人,实在可惜。 军中多少同僚都拿这件事来取笑他,搞得他很没面子。 谁曾想一个小小的色心能引来这样的祸端,要是让营帐里那个女人知道了,大哥肯定会打断他的腿。 男人这样想着,呼吸不由得又粗重几分。 穿过烦人的草丛,就来到了树荫底下,星光照不进来,伸手不见五指,饶是男人视力惊人,也缓了一会才能重新看见一些轮廓。 安静湿寒的环境里格外的寂静,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一个活物。 土生土长的每个南诏人都知道,这里的每一座山都不容小觑,不说有猎人设下的陷阱和腐叶下的毒虫,若是不小心走深了,还会遇到有毒的瘴气,迷失方向是小,吸入毒气一命呜呼者不在少数。 男人虽然有一身蛮力,能敏锐地感知到最轻微的杀气,却没有防范毒虫的意识,所以,当他察觉手臂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后,只是冷着脸用两根手指碾碎了那只长着无数条腿的小虫子。 沈棠梨躲在一棵大树后亲眼看见了这一幕,心下一急,那可是她最最喜欢的一条小蜈蚣呀!而且毒性不知道比小红多了几倍,男人居然像个没事人一样,真是恐怖如斯。 思及此,沈棠梨的呼吸不由得乱了一分,也就是这一分,让男人瞬间锁定了她的位置。 “找到你了。” 沈棠梨瞬间寒毛竖立,朝树林更深处跑去,好在两人的距离比较远,湿润的泥土和错综的树枝起到一些阻拦的作用,让男人一时施展不开轻功,只能靠着自身蛮力追击。 耳边呼啸的风都遮不住男人沉重的脚步声,沈棠梨跑得跌跌撞撞,命大的是没穿鞋那只脚每次落地都只踩到了湿润的泥土,要是踩到锋利的树枝或者荆棘,她就有罪受了。 沈棠梨跑得魂飞魄散,不仅没甩开身后的人,两人的距离反而越拉越近。 第68章 在劫难逃 跑到最后,沈棠梨实在跑不动了,所以她打算坐下来束手就擒。 一个呼吸都没过,男人的身影就掠到面前站住。 “你……” 在沈棠梨惊讶的目光中,他缓缓跪了下来,沈棠梨眨巴眨巴眼睛,惊疑不定,难道是自己人? 下一秒,他倒在了地上。 哦,原来是毒发了。 沈棠梨停顿的呼吸再次响了起来,她从来没有这么不要命的跑过,所以不仅是腿疼,嗓子也疼,呼吸的气体就像刀子一样刮着她的喉咙和胸腔。 可是她不敢停留,起身慢慢绕过男人,继续朝一个方向逃跑。 要是有第三个人的视角,就会发现沈棠梨正在背道而驰,不仅没能成功找到皇宫的方向,就连第二个勉强能算作避难所的月仙宫也被她远远甩在了身后。 沈棠梨也不知道,她刚刚离开一会,原本倒在地上了无生机的男人突然动了。 他坐起来第一件事,就想砍断被毒虫咬过的胳膊,但是他最终没有这么做,因为他没有带刀或者剑,当然他也可以用内力震断手臂,但是他又发现,由于刚刚的极速奔跑,毒已经扩散了大半个身体,此时断臂已经没用了。 他迅速点了身上几个穴位,看着不远处跌跌撞撞的身影,咬牙切齿道:“想不到我谢流西,会栽在一个娘们手里,今天就是死也要拉着你一块,不能坏了大哥的计划……” 他爬起来,半边身子已经不听使唤,动起来就跟僵尸似的。 沈棠梨听到动静回头,吓得魂飞魄散,像只炸毛的猫惊叫一声,加快了速度。 然而实际上两个人都到了极限,这时就算一个稚童路过,随随便便都能反超两人。 沈棠梨欲哭无泪,也不想装哑巴了,气喘吁吁可怜兮兮求饶:“这位大哥,你放过我吧,我只是路过呀……” 谢流西可能被毒傻了,居然没有惊讶她能说话,依旧不依不饶:“不行,你得跟我一块死。” 沈棠梨把头摇成拨浪鼓,“我还没活够呢,不想死。” “那你给我解药,我就不追你了。” 沈棠梨还没蠢到这个地步,心想男人应该撑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毒发身亡了,所以她再坚持坚持,在那之前别被他摸到就行。 于是她默默咬牙不再吭声,两条腿已经不断打颤,只要她那口气散了,立马就会瘫软不起。 然而老天非要打盹,不给她活路,越往里走,环境越黑,她一个踉跄,身体不受控制往前扑倒,一阵稀里哗啦后,她滚进了一个山洞。 谢流西眼睛也花了,完全是凭本能跟着,于是他也用和沈棠梨一模一样的姿势滚了下去。 男人庞大的身躯宛若巨石,一路滚着来到沈棠梨身边,差点把她压到吐血,下一秒男人就凶神恶煞地掐住沈棠梨的脖子,掐得沈棠梨开始翻白眼。 “不是……吧……大……哥……” 沈棠梨不是第一次半只脚跨进鬼门关了,当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时,还是没有习惯,她挣扎着去掰他的手指,男人的一根手指就比她的两根还粗,更是硬得像石头一样,努力半天都无法撼动。 “不能……坏了大哥的……计……” 真是忠心耿耿,沈棠梨眼角被逼得涌出水汽,然后她突然发现自己能呼吸了,那只原本稳如磐石的大手依旧保持着锁她脖子的动作,只是再没了那股紧迫的力。 沈棠梨累得连拿开他手的力气都没有,狠狠喘了几口气,也许是他还没死透,身体尚且存有余温,沈棠梨本来只打算歇一小会,不知不觉就被这种温热的气息蒸得涌出困意。 她,保持着一个被人掐住脖子的姿势,躺在一个“死人”的怀里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可能只是一瞬间,沈棠梨突然清醒过来,外面的天还没亮,她推开男人依旧一动不动的身体,双手开始在他身上胡乱摸索。 没一会摸出一根火折子,吹燃后开始观察四周的景象,他们是从一个笔直的洞口滚进来的,不是很深,也就三四米的样子,可是沈棠梨依旧没有办法从此处离开。 她尝试了几遍,松软的泥土没有一点抓握力,除非地上的男人死而复生,让她踩着他的头才能够得着洞口。 沈棠梨压下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决定另寻出路,然后她拿着火折子的手一转,瞬间倒吸一口冷气! 她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坐着的人,他的衣服纤尘不染,绸缎的白色布料线条平整流畅,领口出用金线绣着图腾,一张金色的面具与之呼应,华贵异常,与此地阴暗潮湿的环境格格不入。 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沈棠梨才轻轻吐了一口气。 她的灵魂仿佛挣脱了无间地狱,回到了人间,停止思考的脑子也开始运转起来。 她走近了一点,火光照亮了面具人的全部,他的双眼紧闭,胸腔没有丝毫起伏,宽大的袖袍里伸出来的手白得像瓷玉一般,透明得能看见里面的青筋血管,好像只是睡着了。 沈棠梨没有贸然去推搡他,而是转身回到了“尸体”身边,相比于那个跟她有着血缘关系的面具人,沈棠梨居然觉得还是“尸体”更有安全感。 于是她从腰间的小锦袋里拿出一个小罐子,也就小拇指那么大,罐子里安安静静沉睡着一条细线,沈棠梨把它抖在“尸体”的胳膊上。细线突然就活了过来,蠕动着爬进了男人的伤口里。 她做这一切的时候,视线就没离开过前面的人。 火折子的光照范围不大,正因为如此,沈棠梨的心才沉到了谷底,她眼珠一转就将整个洞穴看了个彻底,这个山洞真的只有一个出口,而她一个人,是万万逃不出去的。 她不清楚一代宫主为什么会躲在这里像个死人一样,不,也许他一直就是个死人。但是沈棠梨很清楚,如果他“活”过来了,那么自己绝对在劫难逃。 沈棠梨只能寄希望于身边的这个男人,至少他是个活人,有所求,就能谈判。 第69章 要我帮你洗吗 时间越长,沈棠梨就越发冷静,她的目光一瞬不瞬落在一代宫主身上,注意着他的每一个细微变化。 其实并没有变化,他就像个死物一般,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如果沈棠梨没有视觉,永远都不会发现这个洞里还有第三个人。 不会真的死了吧? 沈棠梨看着那副面具,一股无法抑制的冲动涌了上来,不管了,与其在这猜来猜去,不如先下手为强,沈棠梨起身快步走到一代宫主面前,伸手取下了他的面具。 变故就在这时发生了,原本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紫色的瞳孔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眶,他伸手紧紧抓住了沈棠梨的手腕,在她惊愕的目光中拿回面具,重新戴在了脸上,随之,瞳孔也变回了正常的颜色。 “你!” 沈棠梨后颈一痛,晕了过去。 意识再次回归时,她先察觉到自己被绑了,然后是一股热气,烤着她的脸生疼,沈棠梨睁开眼睛,果不其然,是谢流西。 两人之间生了一堆火,男人正在给胳膊缠布条,沈棠梨一看那布条就很眼熟,仿佛是为了验证她的猜想,一股风吹来,凉意瞬间遍布双腿。 此狗贼,竟撕了她的裙子去包扎伤口! 谢流西响应着她的怒视,抬头对她“嘘”了一声,“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给我解了毒,但是我是不会放你自由的。” 沈棠梨才发现自己的嘴也被堵住了。 男人还在自说自话:“以后你是不能回去当你的千金小姐了,等这里的事做完了,我就带你回家当我的小妾,哦对,在那之前得让大哥掌掌眼,如果他说不行的话,只能委屈你当通房丫鬟了,嘿嘿……” 沈棠梨挣扎一会,发现都是徒劳无功后,她不动了,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 “咦?”谢流西站起来,“天亮了。” 此时他们已经不在地洞中,他脚尖一点飞跃上树梢,观察片刻又跳下来,捞起沈棠梨就往肩上扛,沈棠梨大惊失色,却也没起到阻拦作用。 “没想到你细胳膊细腿的,能一口气跑这么远,真是误事。” 说到这里,他抬手在沈棠梨屁股上拍了两下,视作惩戒。 “不过,既然你没毒死我,良心还是挺好的,作为回报我可以不杀你,前提是你要听话,乖乖待在我身边。” 谢流西扛着个大活人,在树林里快速跑着,还能保持呼吸平稳,说那么多话,也是个人才。 沈棠梨胃部被男人肩膀抵着,难受得直翻白眼,就在她快要忍不住吐出来的时候,终于眼前一亮,豁然开朗。 他们回到了营地,一百多号人已经整装待发,严阵以待,沈棠梨什么都看不见,只听见一声“啪”,然后有女人的声音怒骂道:“谢流西!你竟敢擅离职守,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你当担得起吗!” 沈棠梨确信那个女人的巴掌没落在谢流西脸上,因为就在那一瞬间,谢流西后退了一步,至于“啪”地一声,是谢流西抵挡时用力过猛把女人推倒了。 “哼,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敢对我指手画脚,要不是大哥非要跟你们合作,你以为你能好好地站在我面前吗?”谢流西嗓音一沉,用跟沈棠梨说话时完全不一样的语气毫不客气回击。 沈棠梨又听见那个女人气急败坏的声音:“谢流西,你居然敢打我?!” “有何不敢?” 谢流西嗤笑一声,扛着沈棠梨大摇大摆回了营帐,“大哥来信,让我等原地待命,都愣着干什么,该干嘛干嘛去。” “什么意思?”女人追上来,沈棠梨的视线被自己的头发阻挡,只能看见她的一双精致绣花鞋,“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天,为什么突然改变计划,你哥到底什么意思,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谢流西大步走进自己的营帐,将沈棠梨丢在床上,她一个打滚,用背对着两人,安安静静躺着。 “我怎么知道大哥在想什么,他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你不服气自己去问他啊。” 女人被噎住,最终狠狠跺了一下脚,转身离去。 谢流西看着她的背影,不屑地“哼”了一声,回头发现沈棠梨蜷缩着身体一动不动,他脸上的桀骜不驯瞬间消失,嘴角上扬,洋洋得意道:“大哥肯定是知道我捉到了你,才特意延缓时间,就是想让咱俩培养感情呀。” 谢流西把自己想美了,伸手扒拉沈棠梨,她被捆得很结实,嘴里的布塞得她腮帮子酸痛,脸也因为充血而发红,额头冷汗涔涔,打湿了碎发,实在可怜可爱。 谢流西不假思索地取下她嘴里的布料,像第一次见面那样低头在她嘴上嘬了一口,发出一声非常羞耻的声音后,幽幽说到:“你瞪我也没用,你发现了我们的行踪,按理来说必须死,但是谁让我这么怜香惜玉呢,所以,你最好乖乖待在我身边,我还能保你不死。如果你敢跑,不止我会像昨晚一样追杀你,就连刚刚那个女人也不会放过你,她可是一个非常心狠手辣的人,如果你离开我半步,她会吃了你的。” 沈棠梨深以为然,忍着不适乖巧点头。 她虽然不清楚宋桑宁的手段有多残忍,但是她很清楚,如果宋桑宁发现她在这里,一定会千方百计杀了她。 宋桑宁,危险程度不亚于一代宫主。 想到这,沈棠梨突然怔了一下。 谢流西没发现这个细微的变化,沉浸在她变乖的喜悦中,喜滋滋开始给她解绑。 随着布条散落,沈棠梨的身体几乎都呈现在谢流西的眼中,她的衣裳实在破损严重,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裸露,被捆绑过的地方又勒出道道淤痕,哪怕在泥地里打滚了一晚上,很多地方都溅满了泥点,也丝毫没有引起谢流西的反感。 他就是个粗人,有时候行军,能十几天不洗澡一次,所以沈棠梨一身脏污,他不仅不嫌弃,还觉得香得很。 他不嫌弃,沈棠梨却有深深的洁癖,她蜷缩着身体坐起来,小声提出自己的要求。 谢流西表示完全没有问题,转身出去没一会就端回来一盆水,此时日头正晒,凉水也没那么冰了。 盆放在地上,沈棠梨坐在床上,谢流西站在对面,目光灼灼看着她放在衣领上的手,满眼期待,丝毫没有要回避的意思。 沈棠梨脑子快速运转着该怎么把此贼子骗走,下一刻他不耐烦了,一步跨过水盆,大掌在沈棠梨身上撕啦一声,将覆在她身上仅存的布料全毁了。 “磨磨唧唧的,我来帮你。” 然后沈棠梨被人像拎小鸡仔似的放在水盆里,她冻得一个哆嗦,死死咬着牙,淡定,淡定,等以后脱困了,天涯海角也要把这个家伙抓回去处以极刑! 做完这一切,男人抱着胳膊一脸得意地看着她瑟瑟发抖,“是要我帮你洗?” “……不用。” 沈棠梨默默转了个身背对着他,轻轻撩起凉水清洗身上的污泥,全程如芒在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