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莽枭雄强夺了我貌美娘亲》 第59章 得罪夫人,得不偿失 澹台先生闻言细细想了一下,觉得主公这么想倒也通透。 既要还要难免吃相难看,这东西威力太大,伤人伤己,现在面世,未必是好事。 秦夫人已经许过他们不少好东西了,澹台先生想到精盐,亦是激动非凡。 他道:“夫人临行前交代了可多寻找盐矿,在下已传书子非在幽州大量开采盐矿,只等夫人救了千金回我们幽州,便可炼盐。” 到时候有了盐,就相当于有了巨大的利润,可以养兵买马,可以囤粮,可以壮大幽州军。 想到这里,澹台先生不由多嘴提醒了句:“主公,赵侯和秦王室明明和秦夫人有血脉亲情却伤透了夫人的心,您莫要走了那赵珩老路,得罪夫人,得不偿失!” 待救回女公子,可别再玩什么强取豪夺那一套了,只会将夫人越逼越远! “怀柔,怀柔啊主公!” 陆淮川嘴角一抽。 除了夫人上次逃跑将他气狠了绑了夫人两天,就这胸口还挨了夫人一簪子。 陆淮川自认除了限制了秦夫人的自由,他自始至终还未真的逼迫过她,要不她老早就是他的人了。 但思及昨晚秦夫人最后流露出的些许信任,他沉沉叹气,“行,某把她当祖宗供着。” 倒也不必…… 澹台先生颇觉好笑,主公这拿秦夫人着实没招的样子,挺稀奇的。 * 两天后,秦意浓五人中途换过一次马,在城门关前,总算进了杜陵。 “夫人,我们直接去杜陵赵府吗?”荞儿问道。 “不。” 秦意浓看着那暗色中隐现巍峨的帝陵,秦和帝的帝陵就建在杜陵,距长安城半日车程。 这次救女儿决计不能心急,她要万无一失。 因为她就只有一次机会! 赵珩在明,她在暗,赵珩对她没有防备,但她也不可能小瞧了这个在长安城呼风唤雨的人物。 是以,她要先行堵死赵珩的路,好为自己和女儿争取逃跑的时间。 帝陵设在杜陵,赵珩老家,若帝陵出了事,赵珩难辞其咎,赵府那些旧部自然会第一时间赶往帝陵,赵府那时,才是最好潜入的时机。 这样她带走女儿后,赵府也抽不出人力追捕。 至于怎么让帝陵出事,惊动长安城,甚至借力打力,给赵珩多留点麻烦。 秦意浓敛眸深思,片刻后眼眸微微一闪。 天降异象。 她只要利用这四个字,便可以置赵珩于危地。 到时候长安城自有皇后一党,宦官之流上赶着去给赵珩盖上各种罪名的大帽子! “夫人……” “先找个栈房落脚,你们三人去帮我搜集荧石,朱砂。” 虽然不知道夫人要这些作何用,但西饶通常是最不愿动脑子的,夫人指哪他打哪。 半夜,西饶就找了个黑巾把自己脸蒙上了,西迟问他:“去哪?” “去给夫人找荧石啊。” “大半夜去哪找?” “不大半夜找,什么时候找?”西饶反问。 荧石那玩意儿不是只有晚上才发光吗? 西迟:…… 头生第一回被亲哥的智商被摩擦了,他说的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 “我老早就想去长安城这富户瞅瞅了,嘿嘿,他们家里肯定有夫人想要的荧石。”西饶在夫人吩咐后,就留意了下,杜陵靠近长安城,富贵程度不是雍县可以比拟的。 方才他还跟栈房小二套了不少花,杜陵几家富户今晚都可以去‘逛逛’。 西迟一道跟着起身,“咱俩分头去找,有墨痕留下保护夫人就够了。” 二人说干就干,栈房外房梁上的墨痕闻声低眸看了他俩一眼,半晌扯唇收回目光。 一个蠢的敢说,一个精的居然敢信。 约莫两个时辰后,西饶和西迟不能算徒劳而返,但瞅着他们手里可怜巴巴的那两块荧石,墨痕双手抱臂走过来扫了一眼,纹风不动的走了。 “他啥意思?”西饶好烦,那些富户一个个的可真怕命短,府里的侍卫比他娘的地里的萝卜还多,三步一个坑五步一个哨。 他和西迟好悬没撂在那里。 西迟默道:“就这点也别拿给秦夫人了,怕是不顶用。” 等他俩走过去,就见墨痕提了一袋子荧石放在秦夫人面前。 西饶,西迟:??? 秦意浓打开一看,欣喜道:“哪来的这么多?” 墨痕言简意赅:“买的。” 夫人既然是要量多的荧石,那肯定在乎的不是品质,墨痕直接去当铺收的。 西饶:! 西迟匪夷所思的看着西饶,复盘自己是怎么被带歪的,荧石而已,又不是名贵的夜光石,为什么要去偷? 秦意浓把一堆荧石倒出来细细看了下,这些都能提取出来磷粉,她对墨痕点点头,“你做的很好,给你报销。” 报销? “额,就是花了多少找荞儿要。” 荞儿那里还有陆淮川给的盘缠,秦意浓很大方,因为墨痕不仅买来了荧石,还买来了朱砂。 材料都齐了,秦意浓吩咐西迟和墨痕分头去办事,荞儿也把自己关起来不知道神神秘秘的在忙什么。 就剩西饶,沮丧的看着夫人。 好在秦意浓也没有让他闲着,西饶力气大,正好帮她干活提取荧石里面的磷粉。 忙活了一整天后,晚上秦意浓把烛灯全部吹灭,慢慢做实验。 守在栈房外的墨痕往里扫了一眼,隐约可见红光,他面无表情的心想,他大概猜出来秦夫人想做什么了。 他也很好奇,这玩意真能制出那么大的幻象吗? 实验成功,秦意浓松了一口气,虽然比不上现代的荧光剂,但是古代毕竟晚上天黑了之后没什么光污染,这些异光足够了。 第二日一早,西饶西迟混进帝陵,按照秦夫人的吩咐,将秦夫人调兑好的料抹在帝陵墙面上。 经过一日的暴晒,磷粉,还有硫化砷这些化学物就会产生激化活化剂,吸取光照能量,到夜深后再释放出来,就能制造出秦意浓想要的人为异象。 但光这还不够,荞儿正在忙活的东西,也是秦意浓的一件重要底牌。 荞儿胆战心惊的把东西交给夫人,“夫人,这真能行吗?要是让人知道……是要掉脑袋的。” 她是真怕啊。 秦意浓却很坦然,怕什么,赵珩算计她算计她的女儿,她怎么就不能给他挖坑?! 第60章 天降异象 此时赵府,赵凌瑶安静的抱膝坐着,微桃上前安慰她:“小小姐,您是在想夫人吗?” 赵凌瑶杏眸清澈,从雍县见到娘亲一面,赵凌瑶就在努力的想。 直到现在,她想明白了一些事。 “微桃,我娘亲不是不要我了。” 八岁女童条理清晰,眼眸含笑,“我娘亲她是不得不才离开我的。” 见小女君终于展露笑颜,微桃也笑,“夫人怎么会舍得不要小小姐呢,夫人最爱的便是小小姐您了。” 虽然不知夫人是怎样从凉州逃回长安的,可微桃知道,这个秘密绝对不能泄露出去半分! 她只需要好好保护照顾小小姐,等着夫人来便够了。 赵凌瑶却摇摇头道:“可娘亲很危险的。” “娘亲偷偷来找我,伯父会生气,外祖父他们根本不护着娘亲。”赵凌瑶有些忿忿道:“还是我自己去找娘亲好了。” 微桃猛不丁的听到这番话,都愣住了,小女君才八岁,怎么会想的这么多? “杜陵太危险了,赵府都是伯伯的人,娘亲肯定还会来这里找我,微桃,你给我收拾东西,我们出府去找娘亲!” “小小姐……” * 夜色来临后,墨痕提着夫人给的包袱出了栈房,包袱里隐隐约约露出明黄色,墨痕一向面无表情的脸都禁不住微微抽了下。 夫人够狠的。 戌时,第一道更声响起,连续三声。 -咚!咚!-咚!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秦意浓临窗而站,约莫再有半个时辰,她让西饶西迟白日在帝陵涂的荧光剂就该起作用了。 时间越来越接近,她心中也难免生出几分忐忑和激动。 如无意外,今晚,便是她和女儿的团聚之时。 整整一年多,她从生到死,从死到生,无数次濒临绝望,却在这乱世寻得一线生机。 距离穿来已有一个月,她按捺住焦急的心,便是为了这一天。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到了亥时,第二道更声响起。 咚!咚! “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等到巡夜人第三次拿起竹梆子敲锣时,秦意浓知道三更已到。 约莫半柱香,窗外传来巡夜人咚咚咚的敲锣声,伴随着官府府兵出动,吵嚷声在深夜响彻杜陵。 从秦意浓的窗前, 便能看见原本被夜色覆没的巍峨帝陵竟隐隐散发出红光,越来越盛。 望着楼下临街跑出来的百姓,她眼眸一闪,戴上了黑色披风连帽,转身朝外走。 荞儿狠狠震惊后,连忙回神跟上夫人。 要不是亲眼所见,她真的难以想象夫人捣鼓出来的东西竟真的如此简单的让整个帝陵都泛起了红光。 “成了!成了! ” 西饶兴奋的摸着头,西迟沉稳道:“还不是高兴的时候,别忘了夫人的吩咐。” 眼下他俩都在帝陵里,还有剩下一半未完成的事。 夫人说,我朝之人最爱跟风,也最看热闹不嫌事大。 是以西饶跑到帝陵前面,用平生最大的嗓门大声喊道:“天降异象!圣人现世!” “圣人现世?” “天降异象,圣人现世啊!”西饶一边喊一边跑,帝陵里的流民原本就天天吃不饱就干活,动辄还要被官宦拿鞭子抽,听见这话瞬间激动的犹如看到希望一样。 一时间,帝陵里不断响起越来越高昂的浑厚喊声:“天降异象,圣人现世!” 匆匆赶过来的府兵听见这话腿肚子差点都软了,“快快快,堵住他们的嘴,乱喊什么呢!” 什么圣人现世?那现在长安都城里面那位算什么? 再是病弱昏聩,可陛下还没驾崩呢,秦王室还没覆灭呢! 再喊,他小命就要给喊没了! 府兵顿时冲进帝陵,但帝陵里足有上千流民,被西饶挑动起来的流民们早就想反抗了,哪怕趁乱逃跑也比在帝陵被磋磨死的好! 一时间,帝陵大乱,那片诡异的红光,几乎让杜陵所有百姓都围了过来。 杜陵府衙那叫一个心惊胆跳,连忙道:“快快,速去上报长安的大人!!” 他是按不住了。 人群中,带着连帽的秦意浓收回目光,朝外走去。 走着走着,她就听到阵阵惊悚的声音,“快看!你们快看!” “那是什么玩意?!!” “天狗食月,大凶!大凶之兆啊!难不成真是老天爷降下预警!” 荞儿抬眸,顿时惊声道::“夫人,这……这……” 在巡夜人焦急不停的敲打锣声以图赶走‘天狗’时,秦意浓抬眸,了然。 月食啊。 光魄纵复吐,血赤如顽铜。 天上那不断被吞噬呈现出暗红的铜锈色的月亮,可不就和出自她手,红光笼罩的帝陵相互辉映了。 啧啧。 这种难得一遇的月食都在今晚被她碰上了,不是老天助她,是什么? “走,去赵府!” 等秦意浓到了赵府附近,站在阴暗巷子里,便亲眼所见赵府那些退下来的旧部正跟着来求援的府兵满脸凝重的朝帝陵赶去。 虽然帝陵是宦官为了讨好圣上弄出来的,可却故意建在了赵家老宅所在的杜陵! 若帝陵出了什么差错,赵家同样脱不了干系。 他们得在赵侯赶来前,先把杜陵因为天狗食月和天降异象而沸腾的百姓们给压下来。 不然传到长安城去,皇后党,宦官一流,便会顷刻间朝赵府出手。 眼见赵府旧部跟随府兵离开,秦意浓低了低头,绕过去,墨痕正在赵府后门候着,看见夫人来,主动打开了门。 秦意浓脚步微急,心中迫切。 翻遍赵府后,秦意浓几乎接受不了,“没有吗?” 怎么会! 囡囡明明是被赵珩的人带走了,沿途她也查过了,确实那一行人进了杜陵。 “夫人,我们先撤!”墨痕算着时辰,估摸长安城来人了! 秦意浓不想走,她还没有找到囡囡,她为了这么多努力,怎么可以就这样放弃! “来了!”墨痕眼眸一凛。 他一转身,赵府之外,涌来无数官兵。 “夫人,走!” 墨痕顾不上其他,秦意浓咬咬牙,跟了上去。 而在府外,官兵拿着火把匆匆围了上来,夜色中,一个身穿月锦白袍的男人,漫不经心的骑着马而来,浑身透着清冷矜贵和冷到骨子里的漠然。 他低眸,居高临下的睨着站在赵府门前戴着连帽看不清面容的人。 “帝陵之异象,可是阁下所为?”良久,他缓缓出声,淡漠如冰,却令人心头一寒。 “不知阁下是哪个派系的?”赵珩嗓音平静如水,他刚从帝陵赶来赵府,在朝中多年,他怎么可能会看不出这是给他下的局。 只是他很好奇,这人是谁,竟有几分本事弄出如此大阵仗的天降异象。 第61章 夫人救女 赵珩。 他就是赵珩。 害自己和女儿母女分离的人,她这具身体死去亡夫的兄长。 秦意浓袖中掌心一点点攥紧,血脉亲情都不值一提,更别说只是夫家的兄长,若有几分人情,他就不会生生将原身母女别离。 她想过会和赵珩正面交锋,只是没想到她在赵府没找到女儿,也没想到他来的这般快,并且短短时间就洞悉了一切。 她心中一凛,心道,果然不能小瞧这个乱世中有权有势的上位者。 好在……她留了退路。 秦意浓深吸一口气,轻笑,“我哪个派系都不是,到此,也只是想跟赵侯要一个人。” “哦?”赵珩冰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居然还是个女人。 他缓缓勾唇:“若本侯,不允呢。” 他问都不问是哪个人,只饶有兴趣的盯着那个在杜陵搅出这么大风波的女人,她是谁? 胆子可真够大的,算计到他身上来了。 秦意浓却也不急,一字一句很随意的道:“那赵侯麻烦就要再多一点,赵府之中大概有朝中之人非常想要的东西。” 闻言,赵珩扫了一眼赵府府邸,忽地低声一笑,只是这笑听着更冷了些。 “你想要什么人?” “赵凌瑶。” 赵珩倏地眉眼一厉,紧紧盯着她,他想起卫将军前来汇报时,说在雍县农庄出现了一个女人和她身后辨不清身份看着就不简单的人物。 看来,就是她了。 忽然,赵珩眼眸一眯,沉声:“你是谁?” 秦意浓慢慢抬手,解开连帽带子,低眸往后摘下来,再缓缓抬头,于天象诡异的夜色中,平静的望向赵珩。 猝不及防看见她这张脸的赵珩,顿时眯了眯眼眸,曾经模糊的面容渐渐清晰。 他倒是没想到……倏地,赵珩笑了笑,怪不得呢。 只不过他却没想到,她竟有这般能力,甚至还给了他这么大一个见面礼。 赵珩把玩着指腹上的扳指,皮笑肉不笑道:“你胆子挺大的。” “你觉得,你有资格和我谈条件?”他缓缓的出声,居高临下的望着她那张出色的脸。 秦意浓听着另一道从远处而来的马蹄声,以及那尖锐的细细的声音,忽而弯唇道:“有没有的,试试不就知道了?” “侯爷,是裴党!” 赵珩眯眸望了望前方,来的倒是快,他望向那个明明身子单薄站在赵府门前却纹风不动的女人,难得不解的问道:“你在赵府放了何物?” “也没什么,不过是赵侯心中之物。” 心中之物?赵珩眼里划过一丝冷意,半晌,他才淡声道:“把赵凌瑶拎过来。” 这一瞬间,秦意浓再无刚刚那平稳镇静的模样,紧紧盯着赵珩的人。 和微桃逃跑去寻找娘亲正好撞到前来杜陵赵珩被抓了个正着的赵凌瑶正气道:“放开我!你们谁敢碰我!” 是女儿! 真的是女儿! 秦意浓好久好久都没有听过女儿这般有活力的声音了,她刹那间眼角落了一滴泪,却匆匆抬手抹去,她还不能卸去气势。 秦意浓眼睛直直的望着被人慢慢带到赵珩马前的八岁小女孩,她脸上似乎是沾了灰尘,有些狼狈,却愤怒不满的对赵珩道:“我不想让你养了,你的人太讨厌了!” 赵珩低眸,没什么情绪的看了眼他赵府唯一的嫡女。 老实讲,他对孩子真的没什么耐心,哪怕是对赵珣膝下唯一的女儿,他自幼亲情淡薄,在他眼里,赵凌瑶乖一些,他会多加照拂。 可她居然带着侍女逃跑,还有不远处那个女人也是一样,他送去凉州联姻的人,也这么胆大包天的跑了回来,还算计他! 赵珩面上不显,心中怒意攀升。 “你想要她?” 秦意浓自持镇静:“我要带她走,赵侯只要放人,我自会告知赵侯府上藏了东西的位置。” 娘亲,是娘亲! 赵凌瑶不敢置信的抬眸直直望过去! 是娘亲来救她了! 赵凌瑶一下红了眼睛,泪眼模糊的看着不远处和赵珩对峙的娘亲。 可赵珩那么坏,娘亲只有三个人,娘亲可以带走她吗? 赵凌瑶很担心很担心,眼也不眨的盯着秦意浓。 秦意浓按捺住心焦和激动,尽量避开去看女儿,她不能这个时候让赵珩看出她气弱。 赵珩面无表情。 秦意浓亦是分毫不让,死死盯着赵珩。 “过去吧。” 赵珩总算看向赵凌瑶,嗓音不悦却放了行。 赵凌瑶得到自由第一时间就拔腿朝娘亲跑过去,秦意浓瞬间弯下身伸开双手想要接她。 直至这一刻,她整个心脏才似是真正的活了过来。 十米 八米 六米 三米 “囡囡!” “娘亲!” 赵凌瑶猛地扑到娘亲怀里,紧紧抱着她的腰身,眼泪瞬间涌出。 她好想好想娘亲啊。 秦意浓心底酸的要命,同时升起浓浓的满足感,抱到活生生的女儿的这一刻,她已经别无所求! 秦意浓将自己埋在女儿脖颈里,眼泪潸然落下。 赵珩颇为冷情的看着这一幕,冷冷出声:“到夫人兑现诺言了。” 秦意浓立刻快速擦掉眼泪,站起身将囡囡拉到身后护着,她眼睛微红,坚定道:“开城门,让我们走!” 赵珩嗤笑一声,“夫人既要还要,很不讨喜。” 秦意浓抿紧唇瓣,现在是她拿捏着赵珩,等到那宦官一到,赵珩这么大的把柄摆在明面上,饶是他权势滔天,可秦王室还没灭呢,除非他想直接造反篡位! 可显然,赵珩走的并非那等路数。 否则他也不会耐心的等着老皇帝驾崩,再扶持幼子。 赵珩挥挥手,官兵顿时让开道路。 秦意浓紧紧牵着囡囡的手,在墨痕的保护下,迅速撤离。 就在上马前一刻,赵珩又开了口,极其漫不经心的喊了一声:“荞儿。” 秦意浓闻声后立刻回眸,对上荞儿复杂的眼眸。 “荞儿你……”秦意浓望着荞儿充满歉意的眼眸,似是瞬间明白了什么。 “荞儿。”赵珩又加重了一点声音。 原来荞儿,是赵珩的人?!! 秦意浓张了张唇,神色震惊,浑身都有点颤栗,她从穿来后唯一信任的荞儿,是赵珩的人。 “对不起,夫人……”荞儿努力强迫自己收回目光,是她对不起夫人! 她也不想骗夫人,可她从有记忆起,就出自赵府。 她被安排到夫人身边,很多时候她都快忘了她的来路。 荞儿红着眼睛,死死盯着赵珩。 “荞儿,你想叛主?”赵珩幽幽道。 荞儿咬牙,从怀中抽出软鞭,朝赵珩一行人而去,“夫人带着小小姐快走!” 叛就叛了! 她烂命一条,给了夫人又如何? 赵珩倏地冷了脸,看着拼死拦在秦意浓面前的荞儿。 “拿下!” 墨痕第一时间拔出双刀护在夫人身前,就在此时,从帝陵趁乱撤离的西饶和西迟,利落的抽出长刀,和墨痕呈三面,将秦夫人和女儿护在中间。 四人皆脸色冷寒,满身煞气的顶在夫人身前。 “秦夫人,马已备好,带女公子先行离开吧!这儿交给我们。”西迟面色严肃。 第62章 我救夫人 秦意浓咬咬牙,“你们小心!” 随即,她拽着女儿的手上了马,把她护在身前,双腿夹紧马腹,在夜色中离去。 “就凭你们几个?还不快快卸下刀刃,束手就擒!”赵珩手下的卫将军不屑的看着眼前几人。 西饶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能打到长安城来,就算今日死在这里,他亦此生无憾。 只是死前,怎么也要替夫人断了危机,替主公斩了赵珩良将! “来!让爷会会你!”西饶舔舔嘴唇,从荞儿身侧替她抗下一刀。 “滚去保护夫人!”他看都没看荞儿一眼,能为了夫人叛主,那荞儿就信得过。 荞儿攥攥掌心,头也不回的朝夫人离开的方向奔去,赵侯一定会派人追夫人,她拼着这条命,也要替夫人铺平一条大道来! 墨痕随意扭了下脖子,面具下的唇角勾出一丝冷笑,双刀在身前磨了磨,刀光中映现出他幽深的如同黑豹一样的冷冽黑眸,迎上卫将军的红缨长.枪。 一片厮杀中,秦意浓紧紧抓着缰绳,眼神坚毅果决,一次都没回过头,朝她原先预设好的路线逃离。 “囡囡,撑住,妈妈一定带你离开!” 赵凌瑶很乖的紧紧抱着娘亲的腰,闻到娘亲身上熟悉的味道她重重点点头。 有娘亲在,她什么也不怕! 夜深露重,秦意浓鬓发潮湿沾在脸上。 “驾!” 风声鹤唳中,她隐约能听见荞儿一道长鞭拦住追兵马蹄。 荞儿面色阴冷,长鞭卷住对方刀刃,不过瞬间,便袭向他的颈脉,鲜血四溅。 “叛主的东西,找死!” 副将狠辣道:“都给我上!” 荞儿毅然决然的迎了上去,为夫人争取时间。 一炷香后,荞儿倏地单膝跪地,一只手捂住胸口,吐出一大口鲜血。 她缓缓抬眸,看见军中从后方不紧不慢赶来的赵珩。 荞儿拿着鞭子的手腕上全是鲜血,她却死死撑在这条路上,始终没有放过去一个人。 赵珩扫了一眼她无畏的模样,扯扯唇,“倒是给别人养了条忠心的狗。” 叛主的下场,只有死。 但赵珩现在懒得搭理荞儿,他望着林中疾行的那匹马,眯了眯眼眸,“拿箭来!” 等赵珩微微侧着头,对着前方那匹马瞄准时,荞儿整个心神一悸! 夫人! 她骤然回眸望去,眼眸睁大,箭予擦着她的脸颊,直直朝夫人而去。 箭予随风声而来,秦意浓不用回头都能感受到那冷冽十足的杀气。 她一咬牙,“囡囡,抱紧了。” 下一秒,她欲抱着女儿跳马时。 正前方的林中,戴着连帽黑色披风的男人骑着赤马,朝她而来。 月食不知何时已散去,露出清冷的月辉,照耀在男人黑色连帽之上,映出他一双凛冽的黑眸。 她眼眸一闪,听见陆淮川被风声送过来的沉沉声音,还有他朝她伸出来的手。 “夫人。” 箭予就在身后,秦意浓只能相信他。 她抱紧女儿,从马上朝他的方向跳过去。 几乎是一瞬间,两匹马擦肩而过。 箭予顺着秦意浓的耳边倏地一声穿梭过去。 陆淮川长臂一个使力,揽着秦意浓的腰,带着母女俩往前一收,秦意浓感觉自己和女儿只腾空了一秒,就那样轻松的被他捞到了身前赤马之上。 她还没来得及回神,陆淮川把赤马马绳塞到她手心,炙热的呼吸贴着她耳边。 “夫人,十米后,掉头。” 秦意浓瞬间紧紧抓着马绳,心跳的很快很快。 赤马疾驰的速度非同一般,她都没看清他的剑是怎么出鞘的,冷光必现,陆淮川黑眸骤冷,仅凭臂力,就将长剑对着赵珩所在送了出去,直逼对方面门! 杀意扑来,赵珩眼眸一缩,林中长剑竟在刹那间逼近。 他只来得及侧身一躲,剑锋甚至削掉了他一缕发,缓缓飘落。 那长剑没入他身后树心,赵珩脸色阴沉,盯着那蒙着面的高大男人。 秦意浓双手紧拉缰绳,赤马前蹄扬起,她不受控制的朝身后跌去,撞入他冰冷坚硬的铠甲之上。 却又在下一秒,感受到一双粗糙的大掌覆在腰间,稳住了她的身子。 赤马调转马头,朝来时路疾行。 陆淮川身边的六位黑甲军,留下断后。 不过须臾间,林中再不见秦意浓母女身影。 赵珩脸色难看。 “侯爷,还追不追?”副将小心翼翼的出声。 与此同时,赵家旧部满面焦急的赶来,“侯爷,裴党带兵来搜府了。” 良久,赵珩面色恢复如常,意味不明的对着林中冷笑一声。 “撤。” 待赵珩回到赵府府邸,便听见裴党十常侍之一裴让尖细的声音。 “赵侯!咱家是不是来晚了?” “杜陵出了那么大的事,可连陛下都惊动了,速派咋家前来看看到底怎么个事?那帝陵传来的哎呦呦……咋家听都不敢听!” 赵珩淡淡看向裴让。 裴让似是才看见赵府门前狼藉,满地血迹,“赵府这是有贼人宵小潜入?那咱家可得帮赵侯好好搜搜,来人,进府!” 倒在地上的墨痕看着清冷的月辉,见赵珩无功而返,他面具下唇角勾了勾,强撑着起身,捞起不远处的西迟,对西饶道:“走!” 卫将军连忙要上去拦着这三人,裴让那个狗宦官带来的兵却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这就是赵府中人谁也别想走的意思。 赵珩看向帝陵那慢慢微弱的红光,忽然向远方看去,他不怒反笑,竟缓缓启唇,“有意思了。” 秦意浓。 她的脸在此刻,真真正正的钉死在了他的脑海中。 赵珩对女人,从来没什么耐心,此前长安城秦王府的女公子当年就极负盛名,嫁给赵珣之后,赵珩只见过她两次。 一次同赵珣成婚,一次赵珣身亡,她身着白色丧服。 两次,赵珩对她的印象都只有美则美矣,却娇弱的如同腊梅,一折便断。 此后,他便再记不清她的脸了。 直至今夜,那个缓缓摘下帽兜露出一张冷静,坚定,清冷孤傲的女人,再次闯入他的眼中。 帝陵的诡异红光,眼前步步紧逼不怀好意的裴党,皆出自她手。 倒是让他足以此生铭记今夜。 秦意浓。 * 出了杜陵,一个多时辰后,赤马速度才渐渐开始慢了下来。 陆淮川听见夫人的焦急声:“停下,快停下,囡囡发烧了。” 此夜惊险,身体不好的赵凌瑶撑到现在已是极限! 秦意浓摸了摸她的头,被吓到手抖,面色骤然一白。 女儿早产,身骨弱,在这个医疗条件落后的古代,更是凶险万分! 陆淮川驾着赤马停在一座破落的寺庙前,他利落下马,将秦意浓母女俩一把抱了下来。 随即在旁为她开路,进了寺庙后,陆淮川就扫落观音台,解下披风垫在上面。 “夫人,将女公子放下吧。” 秦意浓手忙脚乱,还是他托了一下她的胳膊,秦意浓才将烧的昏迷过去的囡囡放在台案上。 没有退烧药,没有抗生素! 秦意浓明显心慌意乱,她唇瓣微颤,对陆淮川道:“我要水!白酒。” 陆淮川二话不说就往外走,黑甲军忙进来点燃火堆,烛光间映出秦夫人苍白的脸。 陆淮川从马上解下一瓶烈酒和水囊,走进来递给秦夫人。 秦意浓顾不上其他,下意识就要解衣。 陆淮川眼眸瞬间一凛,转过身挡住秦夫人的身影,“都出去守着!” 秦意浓解开外衣,用力想要撕下柔软一些的中衣。 撕拉一声,陆淮川强忍着没回头,怕冒犯了宽衣解带的秦夫人。 第63章 亵渎之心 “陆淮川,你也出去。” 下一秒,他听到秦夫人凝重的声音。 陆淮川只顿了一下,就大步朝外走去,寺庙的门有些破,漏风,陆淮川干脆站在门前挡着风。 黑甲军已经分散到寺庙的前后左右,严防死守。 已至寅时,天蒙蒙黑。 陆淮川颇有耐心的替秦夫人守门。 寺庙内,秦意浓早已解开了女儿衣襟,用水洗过的白布,给女儿用水稀释后的烈酒擦身散热。 手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她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寄希望这样可以管用。 秦意浓一边给女儿擦身,一边泪眼模糊的看着女儿的面容。 她终于找到女儿了。 囡囡,妈妈再也不会离开你,一定会拼命保护好你的! “娘亲……” 赵凌瑶迷迷糊糊的喊她。 秦意浓一把握住她的手,轻柔的安抚她:“囡囡不怕,娘亲在的。” “娘亲……娘亲……”赵凌瑶感受到她的存在后,更是依赖的朝她所在依偎过去。 秦意浓忍不住泪意,抱着女儿倾泄出这么久以来的无助,绝望,和痛苦。 门外,陆淮川听着夫人的垂泪声,不禁指尖重重搓了下。 虽然这样想不合时宜,但他真心觉得。 夫人哭起来真好听。 不过他希望夫人的女公子赶紧好起来,夫人的眼泪还是别流的太多,他心疼。 陆淮川忍不住想他去接夫人时,那瞄准她后背的箭予。 那一刻,陆淮川心中杀意瞬间涌至顶峰,秦夫人要是被射.杀在他面前,他能不顾时局的砍了赵珩的狗头给她陪葬。 好在,他去的及时,如此,算不算秦夫人口中所说的,做好她的后盾就行? 他一路跟着,从未插手,眼睁睁看着她在杜陵搞出那么大的动静,却遵守诺言没有在她事成前现身带她离开。 好在秦夫人算无遗策,一手接着一手,还真的从心狠手辣,城府颇深的赵珩手里把女公子给带了出来。 陆淮川不免伸手摸了摸下巴,低笑。 不愧是他的秦夫人。 他原以为她懂很多常人不懂之事,总能出奇制胜,现在嘛,他发觉秦夫人那样温柔的面容下,还精于谋算人心。 赵珩此次输在夫人在暗他在明,等他察觉时,已落入夫人为他备好的圈套。 帝陵异象,天狗食月,裴党相逼。 夫人仅用几个人和两天的功夫便完成了这一场大计,他啧啧两声,心想好在夫人要对付的不是他。 真要是他,估摸着也得遭到夫人手里,赵珩此时急于应付裴党和帝陵异象,只怕宫中坐立难安的老皇帝已经传召赵珩了,他自是也无心追赶秦夫人了。 陆淮川想着射.向夫人的那一箭,眼眸闪了闪,夫人的局都做到这儿了,他要是不给添一把柴火烧的越旺些,岂不浪费了夫人的苦心筹谋。 不能便宜了赵珩那狗东西。 陆淮川招招手,对下面吩咐了几句,下面人就领命而去了。 渐渐天亮,秦意浓总算微微松一口气,囡囡烧的没那么厉害了,已经乖软的浅浅睡去。 秦意浓怕她冷反复发热,索性脱得只剩薄薄的里衣,将衣物都盖在囡囡身上。 陆淮川端着熬好的米粥进来时,便见秦夫人一身白裙身姿曼妙的守在贡台前,清晨光辉随着他打开的门涌入。 明明身处破庙,夫人脂粉未施,就那样静静站着。 菩萨低眸,夫人周身都染上了温柔,越发显得清冷脱俗,竟比观音看起来还慈悲。 陆淮川心里一荡。 生出亵渎之心。 喉结微动,压下心思,陆淮川慢慢走过去,他身子高大,能把她全部遮在身前阴影里。 “夫人。” 秦意浓闻声匆匆转身抬眸,囡囡退烧,她紧紧握着囡囡的手难免精神不济,却强撑着不敢入睡,怕睁眼都一切都只是梦而已,她还是那个苦寻女儿所有人却都告诉她女儿身死,让她接受现实的无能为力的时候。 陆淮川一句夫人,将她唤回,她下意识移开目光着急的去看女儿,抬手覆在她额头,又稍稍松一口气。 陆淮川温柔低声:“夫人,喝些粥。” “不用了,我不饿。”秦意浓摇头,她只想守着女儿醒来,比起粥,她更需要的是药材! 就在她欲言又止时,陆淮川淡淡道:“我已派人去寻药,夫人把粥喝了,便给你。” 秦意浓张了张唇,最终还是无声妥协了,她伸手要接下粥碗。 他却不经意的移开,往前递至她有些干涩的唇边。 “我喂夫人。” 秦意浓不想这样,可前不久他才当了她的后盾,将她和女儿带出杜陵。 又用药材诱之,秦意浓不想在这个时候和他浪费时间,索性低头,乖乖的抿了一口温热的粥。 入口后,竟慢慢填满了她一夜不安动荡的心,给她带来了些许温度和力量。 一口接着一口,他喂的耐心,她也配合,安静吃完。 一碗见底后,陆淮川颇为满意,他解开铠甲,秦意浓震惊的看着他,甚至身子后退抵到了贡台。 陆淮川忍不住笑道:“夫人莫怕,我将外袍脱给夫人而已,别女公子未好,夫人又病倒了,到时候谁来照顾夫人爱女?” 秦意浓提防的心便在他这有些调侃的话中慢慢消弭了,见他果真只是脱掉外袍递给她,秦意浓犹豫了下,还是接了过来。 穿上他的外袍后,他的气味瞬间就霸道的包围了她,和他的人一样强势,令人不自在。 秦意浓低头试图收紧肥大的腰身,陆淮川却肆意打量着,先前夫人借了陆昀的衣裳他便有些不悦,想着自己衣裳穿到秦夫人身上会是怎样的风景。 眼下看到了,他的外袍对于她来说太肥太大,将她笼罩其中,显得小小的,竟莫名可爱。 陆淮川心情愉悦,不知打哪儿变出一个匕首,沿着夫人长出来的下摆利落的砍断。 秦意浓:“你别……” 好好一件衣裳……她又不会穿很久…… “无妨,给夫人穿什么都不心疼,”他似是知道她的意思,淡淡道,随即起身,刚想和她再说说话。 秦意浓反倒想起其他,问道:“您可接应西饶他们了?” 赵珩那么多人,西饶西迟墨痕想脱身并不简单,还有……还有荞儿。 想起荞儿的身份,秦意浓心中又复杂几分。 秦夫人关心完女儿又关心其他人,关心来关心去也没关心过他。 陆淮川好心情又没了,没什么情绪的道:“他们若是连这点逃回来的本事都没有,那也不必回幽州了,留在长安当花肥吧。” 秦意浓很是不可思议的瞪了他一眼。 好在,下一刻,门外传来西饶的高声。 “主公,我们活着回来复命了!” 秦意浓一下松了一口气,下意识绕过他走向门口。 只是一眼,她心就一下坠了下去,眼前三人,浑身上下哪还有一处好的?浑身鲜血淋漓的,触目惊心! 第64章 请您帮我 “夫人。”西饶咧着大白牙,看向夫人,那粗犷的面容上全是得意和畅快。 但秦意浓却忽略不了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他一手勉强扶着长戟,才能站稳,只是即便这样,他高大的身形也在不断微晃。 西迟被墨痕单手扶着,腰背好不容易挺直了,又弯了下去,胸口痛的他脸色都白了,还能微微抬眸笑着看夫人和主公。 墨痕一身黑衣,看上去比他俩好一点,就是他腰后双刀似是断了半截,上面凝固着黑褐色血迹。 他和以往一样沉默内敛,静静站着。 秦意浓一下失语,她张了张唇,却连单薄的谢字都说不出口。 他们是为了她,为了帮她救女儿才伤成这样的。 她不过是随手救了一下西迟,当时她心系女儿,对重伤的西迟看得很淡薄,能救就救,不能救就算了。 不过一个无意之举,这兄弟俩却豁出去命护她。 她心里沉甸甸的,无法言语。 西迟想起什么,缓缓道:“夫人,您的侍女,我们也给带回来了。” 秦意浓一怔,墨痕打了个响指,寺外一匹马慢悠悠的驮着马背上昏死过去的女郎,荞儿原本穿的翠绿的衣裙已经沾满了血迹。 “快!都扶进去!”秦意浓心口被硬生生撞开了好几个口子,有震惊,有歉疚,还有心疼。 在陆淮川的示意下,身受重伤的几人都被扶到了唯一的庙堂里。 条件简陋,只能用干的稻草铺设,随意垫上黑甲军的外衣,将几人扶下。 秦意浓首先命人去打大量的清水来,她询问陆淮川有没有带着她先前给他们的精盐,陆淮川倒还真随身带了一小袋,只要是夫人所制之物,他都很愿意随身带着。 夫人开口,陆淮川解下一只鼓鼓囊囊的锦囊递给她。 秦意浓:…… 好在她没心情计较陆淮川这操作,连忙对调兑盐水,一边极其自然的使唤陆淮川,“劳烦您多找些披风,遮好帘子。” 荞儿是女性,秦意浓想给她治伤得脱掉她的衣裙,加上贡台上还在沉睡的女儿,必须有一个可以遮挡视线的帘子。 陆淮川大步走出去没一会儿就拿来了几个黑色披风,他身高腿长的,找了两根粗绳扔到横梁之上拉到两边,很利落的就挂好了帘子。 秦意浓深吸了一口气,从荞儿腰部被血迹润湿的地方开始解开系绳,等看到荞儿身上遍布的伤痕时,她一下呼吸滞涩,竟下意识攥紧了掌心。 荞儿是赵珩安插在她身边的人,可荞儿为她叛主,还伤至此。 她也不过就是二十岁出头的年纪,秦意浓生不出一丝嫌隙,反而很是心疼她。 一路走来,真心可鉴。 秦意浓稳着手用盐水给荞儿身上的伤口一点点的清创,用高温烧过的匕首刮掉那些伤口上的血块。 昏死过去的荞儿也禁不住疼的变了脸,呼吸急促。 陆淮川从帘子外给她扔进来一瓶金创药,是他随身携带的。 秦意浓连忙伸手接住,静下心来给荞儿处理伤口,整整一个时辰,她才将荞儿浑身伤口处理了个大概。 忙活完荞儿,秦意浓用水净手,又去摸了摸女儿的额头,见女儿额温降下来了,她又转身掀开帘子往外走。 西饶和西迟都躺在稻草上,墨痕背靠着一个柱子坐着,刚刚陆淮川已经命人按照夫人的命令用盐水给他们清洗了伤口,眼下庙堂里血腥味浓重,几人衣服都湿着。 秦意浓正欲上前,陆淮川单手拦住,“夫人不必亲自动手,吩咐别人做就好。” 秦意浓却很坚定的推开了他的手,眉眼认真,沉静:“除了我,您可还有其他医者?” “我需要各种药材,请您帮我。” 至少此刻,西饶西迟墨痕在她眼里,不是陆淮川的将士,他们是因为她才受重伤,那她就有义务治好他们。 “夫人……”陆淮川低眸看着散落在破庙里清晨余晖中照亮的她坚毅的眉眼。 这是她第一次说出:请您帮我。 帮。 怎么可能会不帮呢。 他微微一笑,让出位置。 西饶西迟和墨痕不知何时都抬眸看向她,夫人望着他们的目光平和坚定,眉眼清纯干净,明明身处破庙,夫人面容也沾染了憔悴,浑身都算不得贵气。 可他们仍然生出一种错觉,夫人竟和那高坐贡台之上的观音一样,清贵慈悲。 以至于她走到身前蹲下身时,西饶这个糙汉子都禁不住难为情道:“夫人,还是让别人来吧,脏。” 真挺脏的,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浑身血腥味都发臭了,他不想脏了夫人的手。 秦意浓却毫不在意,低眸一边察看他的伤势,一边轻声道:“不脏。” 西饶一愣,看着她。 秦意浓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也在亲眼看到这一幕,被这样遍布周身触目惊心的伤惊住了。 “夫人,不用管也没事的,结疤就好了,”西迟担忧的看着她,他们这些人身上这些刀疤已经难以入目,不仅是他们,主公身上也有很多很多扭曲狰狞的疤痕。 以往他们受重伤没有草药和军医的时候多的是自己强捱过来,反正疼也不会要人命。 他只是担心吓到夫人。 秦意浓没有被这些伤疤吓到,反而是凝重的皱起了眉头道:“你们不要小看这些伤口,以前没事是你们命大,但凡染了破伤风,命再硬也照样死。” “什么是破伤风?”西饶问。 秦意浓为了让他们重视,便一边用匕首给他们刮出血块一边科普:“皮肤,黏膜遭受创伤后容易在缺氧环境中感染破伤风梭菌,感染后会产生强力的毒素,约在十天左右,这些毒素会致使抽搐痉挛,窒息,呼吸衰竭,心脏骤停。” ! 西饶瞪大了眼睛,他不由朝后看向一直温柔低眸凝视着夫人的主公。 “主公……以往军中战后死于夫人所说痉挛窒息的不在少数,这就是夫人所说的破伤风吧?” 陆淮川目光也一点点变得凝重。 “夫人,破伤风是何物?可有克制之法?” 秦意浓并不在意告诉他们这些,若因此他们能重视,反而会少死很多人。 她平和道:“伤口被泥土,粪便污染,各种兵器的穿刺伤口,烧伤烫伤挤压伤,以及留在体内的钉子碎片武器都有感染破伤风的风险,所以伤口要清创消毒,不可轻视。” 陆淮川默默记下夫人所言。 就在这时,黑甲军带来随后赶来的澹台先生等,同时还带来了大量从药房里买来的各种药材。 秦意浓二话不说就去寻找她需要的药材,分好之后她道:“这些拿去熬煮,这些碾碎成汁敷在伤口上。” 第65章 夫人的巴掌 做完这些,秦意浓又走到墨痕身边,他一直靠着柱子闭目,露在面具外的脸倦恹惨白。 可秦意浓靠近的一瞬间,他就如同受惊的猛兽一样睁开了眼眸,牢牢的盯紧她。 而后,缓声道:“夫人不必管我。” 秦意浓才不理会他,她眼尖的看见他腕间囫囵血迹,秦意浓一把抓起他的手腕。 墨痕脸色一变就想抽离,秦意浓却厉喝一声:“不准动!” 不知是不是她的嗓音太严厉,堂堂黑甲军头领竟真的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屏住了呼吸。 秦夫人竟然一点点解开了他的护腕,露出他腕间被砍断的筋脉,怪不得他只有单手能动,怪不得他一只手始终无力的垂着。 秦意浓二话不说就对赶来的澹台先生道:“先生,您可带了银针?” 澹台先生自然是带了一副,他可舍不得送给凉州的杏林,夫人扎针的方法他都记录在册等着带回幽州去呢。 闻言,他将夫人先前另一幅赠予他的金针拿了出来。 秦意浓接过来后又回到墨痕身边蹲下,她神情认真的端详伤口,片刻后,捻出一根银针,找准位置直直扎下,直到银针穿透墨痕的手腕。 西饶看的浑身发麻,那么细的银针竟然穿透了手腕,甚至还在微微晃动。 秦意浓扎好针后,便对墨痕嘱咐医嘱:“这只手不可乱动,稍后我去给你磨制接续筋脉的药,不想废了这只手,就老实听我的话。” 墨痕无言。 “说话!” 秦意浓眸光厉了几分,她在临床干过两年,气势不是盖的。 墨痕:…… “听见了。” 秦意浓这才满意的起身,她起身后便朝外走,门外已经支起了小锅,正在熬煮各种她配出来的方子。 没有特效药,没有抗生素,没有消炎针,秦意浓只能利用手上现成的,凑出最好的方子来治疗他们。 女儿,荞儿,加上那三人的药,整整五个小锅,都在沸腾熬煮着,秦意浓不放心别人,皆亲自盯着火候。 她忙碌的身影便落在陆淮川的眼底。 澹台先生便发现他们一向心狠手辣的主公,似乎正用着无尽温柔的目光一直凝视着秦夫人。 澹台先生看看破庙里几个凶名在外的悍将正被秦夫人按头养伤,听话的不得了的样子,不由缓缓一笑。 他竟觉得这样,很好很好。 以往幽州军受伤的将士不知凡几,都是随便找个角落坐下来自己草草上药包扎,哪怕遇上凶险的高烧,也不过是赌命大不大。 眼下这些人,谁不是数次从鬼门关里闯出来的。 可今天,他们得到了最好的照料,和医者最善的慈心。 这是认识秦夫人以来,她第一次,真正关怀幽州军。 “澹台先生,”陆淮川忽而笑道,“你说,我何其幸运,捡到了秦夫人这样的宝贝?” 他发自肺腑的感谢赵珩眼瞎,错把明珠落人间,便宜了他这个粗莽野夫。 陆淮川心情愉悦,甚至比打了一场胜仗,得了一座城来的还要畅快! 不,给他十座城,他亦不换。 直到夜深,秦意浓几乎都没闲下来过,五个病患,都需要她亲自照料。 陆淮川几次想要伸手帮夫人,都被她拒绝,她嘴上没说,眼神很明显,嫌弃他粗手粗脚。 再说了,西饶他们也不敢让主公亲自给他们上药啊! 怕不是得给当场治死。 他无数次看见秦夫人额头泌满薄汗,晶莹汗珠从小巧秀气的鼻头滑落。 到夜深,秦夫人步伐几乎虚浮无力,陆淮川拧眉,看着又守到贡台前的秦夫人。 这样下去,那几个人一点事没有,他的秦夫人要累没了。 在半个时辰后见她还没有休息的迹象,陆淮川黑了脸,干脆大步掀开帘子走进去。 “夫人?” “有事?”她头也不回,专心的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儿。 中午囡囡醒过来一次,喝了粥和药又被她哄睡了。 陆淮川强忍着道:“夫人去休息,令爱我照看着。” “不用,我不累。” 不累?近乎十几个时辰都没有阖过眼,秦夫人脸上都没血色了。 陆淮川见说不通,干脆利落的抬手,劈晕了秦夫人。 秦意浓缓缓向后倒去,落入一个结实的臂膀里。 陆淮川把人打横抱起,朝贡台另一边他提前铺好的地方大步走去,原本是想把秦夫人放下来睡。 可陆淮川转而一想就算铺了稻草也不够柔软,秦夫人皮肤细.嫩,若是划破了就不好了,思及那什么破伤风,陆淮川干脆大刀阔斧坐下,让秦夫人靠在他的怀里入睡。 男人高大,怀里女人便被衬得越发娇小,火堆已灭,只剩下月辉从屋顶缝隙散入破庙,温柔的落在夫人身上。 庙里不时传来西饶浓重的呼吸声,隔着帘子,陆淮川温柔沉眸看秦夫人安静的睡容。 虽然是他强制的,可怀里的人睡得那么乖,那样安心,这种满足感盈满肺腑,陆淮川忍不住伸手触碰夫人娇.嫩的脸颊。 他手生的糙,不敢使劲,但只是轻轻摸了几下,夫人的脸颊便见红晕。 他深吸一口气,压制腹中躁郁,指腹却难耐的落在了夫人唇上。 微微探入,通身麻酥酥的,陆淮川黑眸一暗,暗潮汹涌。 好半天,他才隐忍克制住,无奈的叹息一声。 要老命。 他要是再年轻些遇到秦夫人多好,这样赵珣那狗焉有机会? 陆淮川忍不住想到自己十六岁那年奉命初入长安,取代老幽州牧成了幽州州牧,那时他年少轻狂,想的全是夺权夺位,野心勃勃,对儿女情长极为不屑。 现在想想,那时夫人约莫也就十岁? 若那时他七战鲜卑,将鲜卑打回老窝的战功除了幽州州牧一位,跟秦和帝多要一桩婚约也不费事。 那后来还能有赵珣什么事?夫人早就该是他的了。 可惜没有如果,他为没有早早遇见秦夫人,而心中遗憾,但更多的是信誓旦旦。 没能拥有秦夫人的前半生,他要拥有秦夫人的后半生。 书上那些以往他觉得黏牙的伉俪情深,琴瑟和鸣,白头到老,他也想尝一尝个中滋味。 与夫人。 陆淮川总算缓缓阖眸睡去。 清晨天际放亮,澹台先生轻声走进来道:“主公……” 陆淮川早已清醒晨练完,正看着手中关于杜陵长安的密报,澹台先生一出声,帘子后面传来些许动静。 他抬抬手,示意轻点声,旋即起身掀帘,走到秦夫人身边,温柔道:“夫人可是醒了?” 秦意浓慢慢坐起身,先是茫然后是不敢置信,她一下红了眼圈,死死瞪着陆淮川。 他打晕她。 他居然敢打晕她! 越是晚上,囡囡越是随时都有可能反复高烧,他知不知道有多危险?! 缓缓攥紧掌心,在陆淮川屈身靠近的那一瞬间,秦意浓一脚踩在他腿上,右手使力,抬手便是狠狠一巴掌。 似是嫌一巴掌不够,她眼睛带泪,又气又怒,又是接连两巴掌甩了过去。 陆淮川被打偏了脸,慢慢回眸。 明明是她打的他,她却泪意盈盈,红着眼咬着唇委屈的看他。 帘外,听见接连响脆的巴掌声,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第66章 夫人,我错了 秦夫人打主公了? 主公会不会气疯啊! 夫人胆子太大了,那可是幽州牧的脸! 她说打就打啊,还打了好几巴掌。 西饶震惊,西迟担忧,墨痕抬眸看过去。 澹台先生静默。 陆淮川盯着夫人啜泣的样子,很奇怪,他半分怒意都未曾有,只不可理喻的觉得夫人怎么能这样可爱,哪有哭着打人的? 不但不疼,反而很爽。 他眼睛一点点染上红光,又黑又亮的看着打完他之后似乎才回神,又有几分胆怯的夫人。 秦意浓发泄完了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疯了,她居然打了幽州牧! 他平时对她再是有耐心,那也不过是因为他不与女人计较,他像是对势在必得的猎物一样有逗弄的闲心而已。 可刚刚,她打了他。 秦意浓一下眼泪成线一样掉落下来,打湿脸颊。 陆淮川欲朝她伸手,秦夫人下意识害怕的后退。 惹得他意味不明的沉声一笑,“夫人刚才有胆子打我,现在怎么连看也不敢看我了?” 他肆意的看着秦夫人玉容,明明穿的严实,怎就如此诱人? 秦意浓躲开他的手,又颤巍巍的看向他,听嗓音,他似乎是……没生气? 她忐忑的目光落到眼底,便连最后一点被打的震惊都散去了,老实说夫人手就那么点点大,打到脸上能有多疼,反倒是掌风带来的香,先打入了他心底。 别说生气了,夫人这样,他爱都来不及。 陆淮川强势的伸手揩掉夫人脸颊上的泪珠,轻笑,“夫人,可出气了?” 出气确实是出气了。 秦意浓咽了咽口水,咬紧唇道:“我女儿……” “女公子无恙。”他起来去看过一次,晨练完又去看过一次,陆淮川第一次照顾小孩,也不过是爱屋及乌。 秦意浓微微放心,她慢慢想要收回踩在他腿上借力的脚,却被陆淮川一掌握住,他力道紧了紧,在她紧张中,把玩了一下才放开。 男人起身,高大的身形将她遮的严严实实。 秦意浓仰着脖子抬眸看他,陆淮川献宝似的拿出干净的衣裙,澹台先生后一步赶来带了不少女人衣物,还有八岁女童的,皆一应齐全。 “夫人换上衣裳,再出来吧。” 昨日那衣衫不整的样子,除了他,以后还是莫给别人瞧见了。 陆淮川掀帘走出去,庙堂里几人瞬间各自找了个动作,澹台先生望天,西饶装睡,西迟低头,墨痕敛眸。 陆淮川哼笑一声,毫不在意的顶着脸上那浅浅的巴掌印走到前,“如何了?” 澹台先生道:“已安排好马车和落脚地,随时可启程。” 毕竟是破庙,陆淮川自己无所谓,荒郊野地都睡过,可他不想委屈了夫人和夫人爱女。 想要笼络一个女人的心,总不能让她带着女儿跟他吃苦。 陆淮川点头,“去准备吧。” 约莫一会儿,穿好干净衣裙的秦意浓掀开帘子走出来,她垂眸不语,径自走到女儿身旁亲自确认后才放心,荞儿伤势也已经稳定。 没一会儿赵凌瑶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找娘亲。 秦意浓忙握住她的手,轻轻安抚:“宝贝不怕,娘亲在的。” 宝贝? 陆淮川耳力多好,闻言侧眸看过去,有帘子挡着,他看不到什么,但他能听到夫人的柔声细语。 真是…… 耳朵发麻。 宝贝? 夫人果然宠爱极了女儿,她这般喜爱孩子吗? 陆淮川深思了下,突然大步走出去,问澹台先生:“八岁女童一般喜欢什么?” 澹台先生那叫一个震惊的看着主公。 主公,开窍了? 这么快就知道想要讨好秦夫人就要先笼络女公子了? 啧啧。 澹台先生作为谋士虽不善情感,但亦是能出上点主意的,“女公子没了爹爹又与娘亲别离,主公多多给与关怀,真心爱戴接受,想必秦夫人必能看见的。” 陆淮川若有所思。 不知澹台先生打哪安排的马车,极其宽大,秦意浓可以同时照料女儿和荞儿。 赵凌瑶安心的窝在娘亲怀里,嗅着娘亲身上熟悉的柔香,赵凌瑶紧紧抱着娘亲。 “娘亲,我再也不要和你分开了。” “好,娘亲再也不会和我们瑶瑶分开了!”秦意浓亦是紧紧抱着她,失而复得的滋味无法向人诉说,她只知道,抱着女儿的那一刻,她是真的活了过来。 赵凌瑶极其依恋娘亲,却也不安的问:“娘亲,我们这是要去哪?” 秦意浓也不知道要去哪,她没问,她只知道陆淮川暂时可以列入信任名单里,但不能全信,该防的还是得防。 想起他清晨握住她的脚不松手时,眼底那黑沉沉的令人畏惧的光。 “瑶瑶不必担心,我们会去安全的地方,以后只有我们娘俩一起好好生活,好不好?” “好!” 秦意浓笑的满足,她的女儿终于又回到了她的身边。 这一辈子的女儿叫赵凌瑶,上一辈子她是单亲妈妈,女儿跟她姓,叫秦令瑶,想起来似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一样,这一辈子的她和女儿和现代都一模一样。 或许,还真是前世也说不准。 但无所谓,只要能与女儿团聚,她什么都可以接受。 乱世也没关系,她可以拼尽所有,护住女儿。 经此一事,秦意浓已经摸清了陆淮川的性子,大抵是她不逃跑,他对她还有女儿都是有耐心的,可以包容她们。 她不确定之后他会不会也像赵珩那样利用她们母女,将她们身上的利用价值榨干。 就算他现在喜欢她,不一定永远喜欢她,色衰而爱驰,爱情是最不可靠的东西。 她希望能凭借自己的价值在幽州立足,给自己和女儿争得一处真正的受人尊重的容身之地。 所以,她还是不想当他的女人。 哪怕是给幽州当牛马呢?她拥有的知识和能力,完全可以为自己谋一职位啊。 心中思索着和女儿的未来,秦意浓满身干劲。 也就在此时,陆淮川骑着赤马跟在马车边,出声道:“夫人,可想知道长安城内上演的好戏?” 秦意浓心里一动,不由竖起耳朵。 陆淮川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道:“夫人还在气我昨晚劈晕了夫人吗?” 秦意浓:…… “夫人,我错了。” “能不气否?” 秦意浓是有些震惊的,他一个万人之上的州牧,浑身写满了大男子主义的封建大爹,居然能跟她道歉! 第67章 以后都听夫人的 陆淮川似是颇有耐心的等着她,丝毫不着急。 秦意浓悄悄掀开帘子扫他一眼,他没看她,骑在马上,侧脸坚硬,明明穿着简单的黑色袍服,却还是气势惊人。 但他居然说了我错了三个字。 秦意浓心中嘀咕,面上还是顺着台阶下来了,轻轻恩了一声。 陆淮川闻声染上笑意,紧接着听见秦夫人温柔似水的声音,“下次不许了。” 陆淮川耳朵一下就痒了起来,他握拳咳嗽一声,见周围人听不见,很是低声下气的许诺:“恩,以后都听夫人的。” 他这话味道也不对,什么叫都听她的? 秦意浓张了张唇,想反驳,又觉得没意思,这人惯会打蛇上棍,抓着机会就要逗弄她,还是算了。 “您方才说长安,长安如何了?”她更关心赵珩,毕竟她们现在人还在司隶,没出长安。 她总是怕赵珩的人追来,陆淮川再能耐,可他也就区区几十人。 陆淮川也不故意绕弯子了,“听闻帝陵异象,天狗食月,杜陵百姓都在喊着圣人现世,秦和帝恼的在病榻上吐了血,连夜召见赵珩和裴党一流。” “约莫是你那个侍女,叛主了但判的不彻底,留下了夫人最后一计的信息,裴党在赵府宅邸中什么都未搜着,是以赵珩虽然有些麻烦,却也不算身陷囹圄。” “可惜的夫人的全盘狙杀。”他淡淡道,若是裴党在赵府中搜到最后一物,赵珩才算是真的惹祸上身了,他便是再手握大权,秦和帝还没死呢! 除非他名不正言不顺的直接弑帝篡位。 可他懂赵珩,若想要帝位还用等到今日?赵珩和他一样,谋的是这天下。 秦意浓却不失望,赵府之中藏得最后一样东西是她的底牌,是她的保命符,她想要的只是绊住赵珩,而非将赵珩逼到绝境。 若真到那时,赵珩死了还好,不死怕是天涯海角也得追着弄死她。 陆淮川当然还有没说的,夫人最后一计没成无所谓,他在长安的线子编出了童谣,正满城传唱,真真假假的,赵珩自辩有用吗?秦和帝信了疑了就是真的。 此后,赵珩再想一身清贵的争权夺位,那可没人信了。 真可笑,都是谋天下,偏偏他装出一派清贵,伪君子。 夫人此举,无意间撕开了赵珩多年演出来的道貌岸然。 另有一事,陆淮川也颇为好奇,“夫人可还精通天象?竟能算出那夜天降异象?” 秦意浓嘴角微微抽了下。 她没那么能耐,古人之中能神机妙算,精通天象的神人诸葛亮算其中翘楚。 她可不敢与之相较,也怕陆淮川又惦记有的没的,连忙解释道:“我不会!” 闻言,陆淮川笑了笑,“那看来是老天爷也偏爱夫人。” 也? 还有谁? 秦意浓还在疑惑着,便听陆淮川又道:“我给夫人重新寻几个侍女如何?” 那赵珣可真不顶用,自己妻子身旁放赵家死士,怨不得他活不长。 秦意浓坚定拒绝:“不用了,荞儿虽是赵府培养的死士,却未曾伤害过我,此次更是为了我和瑶瑶出生入死,我信得过她。” 夫人还是太仁慈。 不过陆淮川是不愿为了一个小小侍女与夫人起口角的,他可不似赵珣那般无用,在他眼皮子底下荞儿翻不出什么水花。 等马蹄声渐远,赵凌瑶才在娘亲怀中轻轻开口,“娘亲,他是谁呀。” 秦意浓想了一下,“一个蛮子,瑶瑶离他远些便是。” “好的娘亲。”赵凌瑶很乖,她看着荞儿,不由有些担忧道:“也不知道微桃还好不好。” 娘亲救走了她,微桃却还在赵府。 微桃大概就是女儿身边的侍女了?秦意浓已经无力再去救一个侍女,只能安抚的拍拍女儿后背。 除了夜间停车休憩整顿,陆淮川一路从杜陵到左冯翊沿着渭河向东北方向而去,经渭南北上并州境内西河郡。 怕横生枝节,幽州军自然不愿在长安三辅久留。 时隔三日,幽州军出关进入西河郡时,赵家军从京兆尹疾驰而来,只迟一步就能将陆淮川等人扣在司隶,也就在这时,凉州境内传来急报! 一是:凉州牧搅扰并州边境,并州饱受骚.扰终于不得不出兵协谈,谁知凉州牧竟被吓的中风,死了。 并州牧不得不暂时接管凉州境内,稳定民生。 二是,凉州牧中风后,其夫人为了照顾凉州牧累出了病,竟和凉州牧一同病亡在凉州府。 追至左冯翊的赵家军眼见着要追之人进入了并州地界,只能忿忿回去复命。 赵府,赵珩放下手中狼毫,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 “病亡?” 他望着书案上的美人图,月食下的美人身着黑色披风,缓缓摘下帽兜露出清冷面容的一幕,已在他笔下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以及书案旁边,从杜陵赵府宅邸里搜出来的明晃晃的‘龙袍’。 正无情嘲笑着他赵珩,也有被从来不放在眼中的女人算计的一天。 赵珩鲜少有后悔之事,此为其中之一,他当时就不该将她送回秦王府送嫁凉州。 否则,他赵珩此生也不会落入一个女人的算计之中,甚至毁了多年苦心经营的清誉。 想到长安城那些遍地歌谣,皆是隐晦的挑明他贼子野心,欲挟天子以令诸侯诸多恶言,赵珩倏地冷冷一笑。 ‘死了’也好,换个身份重回他身边,他要亲自教会她认清一个事实。 她生是赵家人,死是赵家魂! * “恭喜夫人,重获新生。” 陆昀信使送来消息时,陆淮川第一时间便去秦意浓面前邀功了。 救回爱女,脱离凉州州牧身份的秦夫人,总可以跟着他回幽州了吧。 秦意浓扫了他一眼,心中当然是雀跃的,这意味着她此后不再是谁的夫人,身上重重的枷锁被卸下,女儿也在身边,确实是重获新生。 她难得展颜,“多谢陆幽州,此后我定会将炼盐之法双手奉上。” 谁跟她提炼盐了? 夫人又在懂装不懂。 陆淮川干脆挑明:“夫人可愿携女随我回幽州?” 秦意浓顿了一下,周旋道:“自然。” 去是可以去的,但是要以另外的身份去,只是现在还不好说出口,秦意浓心中盘算着这事,便见西饶走来。 要不说是悍将呢,荞儿才初初醒来,西饶都能骑马了,和寻常无异,估计就是还不能使劲。 西饶先给夫人行了个礼,才面色严肃的道:“主公,八千黑甲军被拦于并州云中郡,一路‘请’到了雁门郡。” 雁门郡就是并州牧的老巢了。 陆淮川早算准了松鹤廷想连吃两州称霸北地的野心了,刚好,他也是。 “走,入雁门郡!” 他转头看向秦夫人,大笑道:“夫人,我带你去并州溜达一圈。” 第68章 至少他手里有兵,有权 这人说的雁门郡是他家后花园似的,想溜达就去溜达。 并州牧刚刚吃下凉州,把陆淮川的八千黑甲军还‘请’到了雁门郡,并州正是热血的时候,形势对幽州来说并不好,可她瞧着陆淮川真就一点不担心的样子。 不过这些,秦意浓也只是想想而已,权谋争霸距离她曾经的世界很远,很多也只不过是从史书上看来的而已,她拥有在现代接受的教育和某些先知,却并不意味着她来到这里就能玩得转。 天塌了有高个子的顶着,她还是把心思放在和女儿怎样安全无虞的生活就好。 估计并州牧松鹤廷提前打了招呼,陆淮川一行入关后便一路通行。 约莫六天后入雁门郡。 而此时,凉州境内差不多都被松鹤廷的人马接收,长安城鞭长莫及,再说了秦王势微,便是中.央要干涉凉州,难道松鹤廷就能老实听话,把刚到手的鸭子让出去? 不可能。 凉州的覆灭瞬间影响到了整个天下的时局,尤其横踞北地的三大巨头,凉州,并州,幽州,三足鼎立互不干扰的状态瞬间被打破。 冀州李金翰看着地图良久,他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雁门。 要知道雁门和他的冀州接壤,他眼馋雁门已经不是一年两年。 但并州松家底蕴深厚,饶是他,这么多年也没啃下来这块肉。 反倒还让松鹤廷那老东西把凉州给拿下来了。 “幽州有什么动静?”李金翰摸了摸胡子,眯着眼眸问。 “幽州暂无异动。” “幽州都不急,我们冀州也不必急,坐镇中.央的赵侯被天子猜疑约摸着也没时间蹚这浑水。” “若是等并州再吃下幽州,那整个北地可就全落入松鹤廷手里,真就眼睁睁看着他壮大吗?”谋士担忧。 李金翰想起多年前见过一次的陆幽州,倏地一笑,“你真当幽州是孬种?他陆淮川也不是纸糊的,我们作壁上观即可。” 冀州要是动了,便是率先打响了这南北之战! 反倒暂时保全了幽州,李金翰可不会先出这个头,他要好好看看幽州,并州这两个多年的老邻居,还能不能继续做下去。 * “放心,李金翰那个老匹夫这个时候绝对不会动弹。”陆淮川不担心冀州,他问墨痕,“陆二可有传信?” 墨痕抬手吹了下口哨,没一会儿一头海东青盘旋而下,落在墨痕肩头。 墨痕取下信囊,交予主公。 陆淮川低眸一览,半晌笑了。 “主公,二少爷如何说?” “凉州已布置好,传信幽州,让聂霄也出来遛遛。” “是,主公。” “松鹤廷正是志得意满之际,欲使其亡,先让其狂,主公这一局棋,算是盘活了。”澹台笑眯眯的,跟着这样走一步算一百步的主公,他这个谋士都不用怎么费心。 陆淮川却还沉稳的道:“不到最后一步,输赢无定。” 他从不会小瞧自己的对手。 “准备一下,明日进雁门郡。” “是。” 此时幽州二十四人,皆落脚于雁门郡外一处密林。 这一路秦意浓一直在照顾荞儿和赵凌瑶,许是终于回到娘亲身边,赵凌瑶虽然还有一丝病气,但已经恢复活力,精气神十足。 她年幼活泼,受不了闷,悄悄打开了马车车窗,见到那雄壮的鹰禽,瞬间瞪大了眼睛指着回头:“娘亲,你看!” 秦意浓抬眸望去,眼里闪过一抹惊艳。 “娘亲,那是鹰吗?” “严格来说应该是隼吧,矛隼,也叫海东青,是猎鹰,很难驯化。” 鹞鹰速度极快,天上的战神,被称为万鹰之王,秦意浓也没想到能亲眼看见这般威猛的海东青,她看了一眼淡定的幽州军。 心道,看来是幽州军的猎鹰了。 秦意浓忽然就感受到一种风雨欲来的气息。 正如她所猜测,幽州并州风平浪静的表面下实则暗潮汹涌。 她难免有所忧虑,她和女儿待在幽州军里真的安全吗? 可她得罪了赵珩,这乱世,又有哪里是安全的呢? 至少陆淮川,他手里有兵,有权。 “夫人……” 秦意浓的思绪被微弱的声音打断,是荞儿。 荞儿恢复的很慢,但也在渐渐好转,她睁开眼睛后,无比歉疚的看着夫人,欲言又止。 秦意浓温柔出声:“你什么都不必说,不必解释。” 荞儿眼里极其震惊和茫然,夫人真的什么也不问吗?她从一开始,就是赵侯安插在秦王府的探子啊。 秦意浓却只是轻笑,“你几岁进的赵府?” “不记得了,有记忆的时候就在赵府。” “所以你连成为什么人都无法选择啊。” 荞儿心中很不平静,她以为……夫人至少会介怀她的出身,哪怕她叛主了,也会生出隔阂不再信任她。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夫人连怪都不怪她。 秦意浓想起什么,斟酌了下还是问了,“那你在陇山山匪那里……” 夫人是想问她有没有受到屈辱吧? 荞儿摇摇头,“只是挨了些打。” 想玷污她的,都被她杀了,栽赃给了其他人。 秦意浓瞬间松了一口气,笑意更盛,“那就好。” 荞儿更加觉得不是滋味了,夫人不仅不怪她,还担心她有没有真的被欺负。 “好好养伤,你看,你现在不仅有自保能力,还能保护我和瑶瑶,这不是一件好事吗?而且,你自由了,从今以后你再不是谁的探子,谁的死士。” 许是夫人的嗓音太温柔,荞儿忍不住放下那些自我唾弃,她想,她一定会好好保护夫人和小小姐的! “夫人,主公请您和女公子过去用午食。”西迟温和的声音在车窗外响起。 秦意浓便牵着女儿的手下了车,总是在车上闷着也不好。 陆淮川就站在不远处,望着秦夫人的马车。 一眼不落的望着秦夫人掀开帘子,微微提着裙摆缓缓下车,随即又朝后伸出手牵着女儿。 日光下,秦夫人真是温柔极了。 秦意浓带着女儿还下车,还多看了一眼西迟,轻声询问:“你的伤可好些了?” 西迟点头,“夫人放心,已无大碍。” 他先前伤没好全,所以这次才重了些。 西迟小心的瞥了眼不远处的主公,求求夫人千万不要多跟他说话。 第69章 攻心为上 秦意浓又看见靠坐在树上的墨痕,他正拿着一块布擦他的断刀。 秦意浓记得墨痕好像是使双刀的,只不过在杜陵那夜,有一把断了一截。 她心中在想她看得的黑甲军大部分用的都是环首刀,可见冶铁之法已经极为寻常,只不过墨痕双刀断了一柄,瞧他细心擦拭的模样想来肯定是极为珍惜他的刀的。 若是用灌钢法,想来能重新把他的断刀给重新锻造出来,且更刚硬锋利。 就是不太好实操,她也就一知半解的,知道些理论罢了。 这事还是容后再想想,她想赔一对好的双刀给墨痕。 “夫人,这边来。” 正想着,秦意浓便听到了陆淮川低沉的声音。 她只能牵着女儿朝他走过去,正好,她也有事想说。 午食还是粿条,羊骨汤熬的汤底,很干净,看着还不错。 瑶瑶病还没好全,适合吃好克化又有营养的食物,秦意浓道谢后接过来吹凉了喂给女儿吃。 陆淮川坐在一旁,看着这美好的一幕。 实在是秦夫人的气质和之前一下相差太大了,寻回女儿前秦夫人从未有过这样放松的姿态,她总是紧绷的,防备的,眉宇间常见忧愁,时时刻刻都在筹谋。 可此刻,阳光落在秦夫人身上,越发显得她温柔,明媚,有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说不出的从容淡定。 这种宁静如水的气质比秦夫人的皮相之美还要来的有杀伤力。 赵凌瑶窝在娘亲身边,很乖巧的吃粿条,还催促娘亲也吃,她也会小心翼翼的看一眼坐在娘亲旁边不远处的高大男人。 他怎么一直在看她娘亲呢? 似是察觉到小丫头的目光,陆淮川低了低眸,目光总算移到她身上。 他勾了勾唇,见她碗底吃空了,尽量笑的温和,“还要吗?” 赵凌瑶快速摇摇头,又往母亲怀里躲了躲,小孩子的直觉很敏锐,她觉得这人看起来很危险,和她伯父一样都挺吓人的。 秦意浓也觉得陆淮川虽然带着笑,可他那气势,就不像什么好人善类。 正好荞儿那边也吃完了,于是秦意浓让荞儿带着瑶瑶先走一走消消食。 这样女儿也能一直在她的视野之中。 陆淮川猜出夫人估计是有话想说,他很耐心的等着。 秦夫人似是斟酌了好一会儿,才道:“此前您应允会给我和女儿新的身份,可还算数?” “自然算数。” 秦意浓点点头,“那可否为我和女儿尽快办下幽州的户籍?我还想置一处房产。” 陆淮川听到后半句,笑意淡了淡。 秦夫人想要户籍,再简单不过,但她还想置办房产,说明她想带着女儿独立门户。 见陆淮川不语,秦意浓又升出几分防备来,好在他很快便松口笑道:“先前说了,都听夫人的。” 这便是答应了? 秦意浓也只是试探,见他答应她自然松一口气,可见他总算开始守信了。 陆淮川见她明显的松气模样,不禁好笑,眼下答应是答应了,可不定什么时候回幽州呢。 这一路他未必不能打动秦夫人,改变她的想法。 先答应着吧,省的又吓跑了。 陆淮川算是摸准了秦夫人的习性,她是那种进一步再小心翼翼的进一步,可要是吓着她,她能连退一百八十步。 “置办房产的银钱……等炼盐时我一起,挣出来再还您。” “夫人客气了,炼盐之法都是夫人的,价值千金呢。” 他总不至于得了便宜还卖乖,要女人钱,他干不出来这种丢人现眼的事。 他更介意的是,夫人真是和他算的清清楚楚,生怕有什么牵扯似的。 先不提这些,陆淮川又问:“夫人户籍打算上什么名?女公子可还姓赵?” “不。” 秦意浓摇头,“她随我姓,改秦名令瑶。” 她不想再和赵家有什么牵扯。 闻言,陆淮川愉悦的笑了,总算听到句好听的话。 其实他觉得跟他姓陆也行,到了幽州,那就是幽州的小女君了,身份地位可不比她在长安城低。 就是说出来,估计秦夫人又得恼。 眼见着秦夫人因为户籍的事情得到准话而放松下来,正温柔专注的看着女儿散步。 约莫一小会儿,秦令瑶乖乖的回到娘亲身边,秦意浓觉得可以回马车上了,又听到陆淮川道:“夫人且慢。” 恩? 陆淮川招了招手,他的部下拿着一个小盒子送过来,陆淮川打开,递给秦令瑶。 “看看喜不喜欢。” 秦意浓一愣,低眸看过去,竟是一盒子小玩具,什么七巧板,九连环,还有鲁班锁。 “给女公子解闷玩。” 旋即他又像上次一样又拿了一盒子五铢钱,“来不及给女公子准备其他的,夫人勿介怀。” “不用……”秦意浓想拒绝。 陆淮川却微笑道:“我以为我和夫人算得上有些交情了,长辈初见小辈,给点见面礼很是寻常。” 秦意浓:……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拒。 但不收好像也很不合适,公然驳了他的面子。 最后秦意浓只好道:“瑶瑶,谢过……伯父?” “谢谢伯父,”秦令瑶倒是挺乖的。 陆淮川:…… 谁要跟赵珩那货一样当什么伯父了? 他想当的是她…… 陆淮川深吸一口气,算了,不与她计较。 眼见着秦夫人携女回车,陆淮川眉宇又皱了起来,正逢澹台先生走过,他冷声道:“你那法子太慢了,还有没有快点的?” “主公……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他急。 见主公实在急切,澹台先生无奈道:“秦夫人这不是答应落户幽州了吗?说不定到了幽州,又能答应入主陆家,到时候女公子再改口也不迟啊。” 他也听到刚刚秦夫人让女儿喊主公伯父了,当时他就觉得不妙,果然瞥见主公隐忍的脸色。 陆淮川更烦了,他也不是上赶着要当爹,他就是觉得和秦夫人的关系,不进则退,一退就能退到底。 比战事胶着时,还要来的令人心中烦躁。 “你这军师,是不是还不够博学?” 澹台先生:?_? “你这是什么脸色?”陆淮川不满。 “主公,兵法有云,上兵伐谋,攻心为上。” “您想想秦夫人最想要的是什么。” 他言尽于此。 她最想要的?陆淮川凝眸深思。 第70章 夫人就是不要他而已 琢磨秦夫人心思,比他钻研兵法还要难。 陆淮川扫了一眼他军中各自忙活的几人,倏地拧眉。 从上到下,竟找不出一个有女人的。 都他娘的光棍。 被主公冷眼扫过的西饶西迟墨痕皆是后背起了一丝凉意,不明所以,他们又哪里碍着主公的眼了。 黄昏落日后,马车内荞儿点燃了烛灯照亮,秦令瑶正盯着木盒子里的小玩意,但她却没伸手,反而时不时看娘亲一眼。 秦意浓笑了下:“想玩就玩吧。” 秦令瑶乖乖点点头,轻轻拿着九连环低头仔细研究。 秦意浓想了好一会儿才犹豫的轻声询问:“瑶瑶,重新办户籍的话,你可愿随娘亲姓,改名令瑶。” 毕竟女儿都八岁了,并非事事都不懂的年纪,秦意浓教育女儿向来很尊重女主,所以她想问问女儿意见。 谁知女儿专心玩着九连环,很是理所当然的道:“我本来就叫秦令瑶啊。” 秦意浓一愣,被她这句话惊到满脸不敢置信,震惊的看着女儿。 她说什么? 她说她本来就叫秦令瑶啊。 她倏地一下捂住唇,眼圈一点点的红了,晶莹泪珠盈满眼眶,睫毛一颤,才滚滚落下。 “娘亲,你怎么了?”察觉到娘亲不对劲,秦令瑶一抬头看见娘亲落泪的样子,顿时担忧的扔下九连环,扑坐过去着急的看她。 荞儿亦是一惊,夫人好端端的,怎生落泪了? 克制住激动,秦意浓颤声道:“荞儿,你去为我打点水来可好?” “是。” 等荞儿下了马车,秦意浓再忍不住,一下把秦令瑶紧紧抱在了怀里,她近乎失声,又无助又像被命运眷顾一样激动的抱着她。 “瑶瑶,你……记得是不是?” 女儿和她一样,还拥有着现代的记忆是吗? 原以为能找回女儿便已是万幸,她已经不去想太多,奢望太多,可这一刻她发现,老天爷远比她以为的还要善待她! 秦令瑶很乖软的伸手回抱着娘亲,像在梦里那样,抬头亲亲娘亲脸颊。 在秦意浓的泪光中,很是孺慕的喊了一声:“妈妈。” “我记得梦里是这么叫的,”她甜甜一笑,尽管年岁不大,很多事情懵懵懂懂,可她只要知道不管是娘亲还是妈妈,都是她的母亲,这就够了。 秦意浓眼睛酸涩,心里暖意几乎满溢而出,她低头放在女儿稚嫩的肩膀上,轻轻的柔声道:“妈妈在。” 良久她放开秦令瑶,像看着世间珍宝一样温柔的看着她。 马车外,荞儿端着水盆回来,正遇上陆幽州从河边回来,他身上还带着湿气。 瞥见荞儿端水,陆淮川下意识询问:“夫人可是要休息了?” 荞儿顿了下,刚要点头又想起夫人翩然落下的泪。 陆淮川多敏锐,顿时以为秦夫人如何了,径直朝秦夫人的马车走过去,他敲了敲车窗。 秦意浓还不待反应过来,便见他掀开车帘,月光映入,她措不及防的和他对视上。 于是秦夫人还残留着泪意的盈盈双眸,便这么落入了陆淮川眼底。 他先是被夫人美貌惊了下,旋即又皱起眉。 “是谁惹夫人哭了?”他声音一下压得很沉。 秦意浓便知道这人又要犯浑了,当着女儿的面,她很是不想他说些什么胡话,于是提着裙摆弯身下车。 陆淮川下意识的伸出手腕,给她搭扶。 秦意浓看了一眼,扶着车下去了。 陆淮川看着落空的手,黑眸闪了一下,但他什么也没说,夫人下车后便走远了些,他负手跟上去。 秦意浓也不过是走了几米,离马车并不远,确保马车上听不到谈话的声音。 皓月当空照美人。 陆淮川欣赏着夫人倩影和那落泪后越显风情的芙蓉面,难免心思躁动。 他思及方才所问,又重复问道:“夫人还未告诉我,为何落泪?” 见她不语,他又道:“路途艰苦,待回到幽州,夫人便不必受这委屈了。” 他也就话里还克制几分,可那黑眸分明赤.裸,毫不遮掩他对她的觊觎。 秦意浓被看得心惊,原想拖一拖找到合适的时机再同他好好商量,眼下却是等不得了。 他今日对瑶瑶献殷勤,现在又这样看着她,谁知道他还能忍多久? 秦意浓实在不能相信这古代的男人,更无法确认她一再躲避,陆淮川的耐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耗尽了。 她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抿唇认真道:“陆幽州,我与女儿确实要依仗于您,却不想寄人篱下,日日难安。” “我擅医理,懂农作,我想以谋士身份,在幽州军中寻一落脚之地,陆幽州可愿?” 陆淮川脸色一下就淡了,情绪不明的看着她。 良久,他才缓缓道:“幽州军里,不会有女谋士。” 行军打仗,是男人的事。 “古往今来,女谋士确实罕见,但并非没有,我就曾亲耳听过有一女是一代枭雄魏王的重要谋士,十三岁稚龄便能率十余死士突破重围,请来援军解了困城之危,其心性谋略胆识皆不输男儿。” “魏王能唯才是举,想必陆幽州也不是迂腐之人。” “魏王?”他嗤笑一声,“我怎未曾听过这号人物,莫不是夫人捏造出来诓骗我的?” 他当然没听过曹操了,她也懒得解释。 “你爱信不信,但至少有一点,我虽算不得智谋出众,可总是有些保家本事在身,盐,粮食,药,想来哪一样都是幽州所需。” “并非只有到了战场之上才是战争,兵力、粮食、药物、战马、兵器,天下之争早就升起了无声的硝烟,您定能明白我所言。” 秦意浓自信又大胆的看着他,理智的抛出诱.惑,双手交握在身前,背脊挺的笔直。 陆淮川眸底掠过浓浓的阴翳,秦夫人想着法的周旋,只是因为,不想当他的女人。 “没有夫人,这天下我照样也打得下来。” “有我,说不定可以少死一些人,让这些将士们,多一些后盾。” 两相对峙,眼前女人明明生的娇软,却总是倔强不屈,陆淮川愀然不悦,沉沉一笑。 他想明白了,秦夫人要地位要自由要身份,就是不要他而已。 第71章 表妹 “明日便进雁门郡,夫人所言我需得看到实物,若夫人拿的出,夫人想要的,我给便是。” “若夫人拿不出……”他眸光一暗,想要她的欲.望坦荡分明。 她三番五次拒绝,他也没必要再遮掩了。 况且要进雁门郡,他所图甚大,便再给她一些时间。 秦意浓悄然松了一口气,袖中双手缓缓松开,竟生出细汗,她怕的是他色.欲熏心,她开出的筹码他都不动心,又或者是根本懒得同她拉扯,干脆用强权逼迫。 她其实也知道她口中所言之物若换成赵珩那种狼子野心的人,有的办法叫她开口,光是拿女儿胁迫她,她便得乖乖配合。 她也不过是仗着这些时日的了解,断定陆淮川虽然也一样霸道强势,却始终没有真的逼迫强要她。 说来说去,她确实是因为陆淮川这个人没动她,对幽州生出了一些信心,或许她真的可以带着女儿在幽州立足好好生活。 既然这样,那就真得拿出来点东西了,陆淮川即便是为了幽州,也只能把她摆在谋士的位置,而非只想拐上.床。 她也不怕她那些东西拿出来被榨干殆尽,在他们眼里震惊的东西,在现世非常寻常,她也不会真傻傻的把自己会的都拿出来。 随便露点,就够镇住这些人了。 “陆幽州,此后在我女儿面前,还烦请您,注意举止。” 秦意浓又不放心的嘱咐了句,换来陆淮川一声冷哼。 平安无事的度过一夜,翌日进雁门郡。 并州军已奉命在城门迎接陆幽州,陆淮川一行人顺利抵达雁门郡,入并州州牧府。 松鹤廷派三子松连城亲自出府迎接,松连城身后跟着的温润如玉的青年,正是亲自带着两千黑甲军随同并州军前往凉州的陆昀。 “陆幽州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松连城大笑着上前。 陆淮川面色沉稳,利落的下马,龙骧虎步的走过去,陆昀则低首道:“兄长。” 陆淮川颔首,这才看向松连城。 松连城是松鹤廷三子,今年亦有二十六七了,似是因其父拿下凉州,松连城满面红光,自觉对着陆幽州是平起平坐的位置,况且在他眼中,陆幽州未必还能活着走出他们并州呢。 所以即便面上热情,心中却不以为然,暗道父亲还是太给陆幽州面子了,照他说直接拿下便是,任是陆幽州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活着走出并州! 可父亲却谨慎的不得了,说什么:“陆幽州可不比凉州牧那个酒囊饭袋,陆幽州不明不白的死在并州,幽州军立马就能拼了命打过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想要陆幽州死在并州,需得慢慢图谋。” 眼下盯着并州的各方人马可不少,松鹤廷可不想因为一个陆幽州之死,被幽州报复,被各州拿着当借口讨伐! 可惜松连城听不进去,傲然的看着幽州一行人。 陆淮川都懒得搭理他,竟然折身走到缓缓停在州牧府前的宽大马车。 陆昀挑眉,已然猜到马车里的人是谁了,否则兄长定然不会屈尊过去。 松连城也极为震惊的看着那马车,暗暗猜测马车里坐的人是谁,竟能让陆幽州亲自过去接她下马。 旋即,车帘被掀开,荞儿下车后第一时间回身搀扶小女君。 秦意浓紧跟着提裙下马,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这一幕。 可惜除了能看到那丰秾曼妙的腰身,便见帷帽遮住了来人的面容。 隔着帷帽视线到底不清晰,秦意浓极为小心欲要下车时,便见帷帽下视线里闯入男人有力的胳膊。 她一顿,当着并州府的人不可能下陆淮川的面子,秦意浓只能将手轻轻落在他的胳膊上,借力下车。 只是下车后,她便立刻收回了手,陆淮川淡淡一笑,并不在意。 松连城目光在陆淮川和那神秘夫人身上不断来来回回的探寻,又因为那丰秾的身姿,忍不住想要窥探其帷帽下的面容。 却被陆幽州高大的身形挡住了目光,松连城敛去异色,迎陆幽州一行人入府。 秦意浓牵着女儿,荞儿落后一小步紧跟着,进府时,秦意浓听见陆昀温和的声音。 “秦夫人,好久不见。” 秦意浓对陆昀印象一直都不错,比起他哥那流.氓做派,陆昀才更像幽州贵公子,也不知兄弟俩怎么就差别那么大。 忍下吐槽,她含笑回应:“好久不见。” “这便是夫人的女公子了吧!”陆昀当然也知道秦夫人为何不惜逃婚一路千辛万苦也要回长安了,此刻见秦夫人终于得偿所愿,他发自肺腑的为秦夫人而开心。 真诚是骗不了人的,秦意浓很是高兴的给他介绍:“陆昀,这便是我女儿,秦令瑶。” “瑶瑶,喊叔叔。” “叔叔好。” 秦令瑶还小,难免把梦里的也当成真的,竟脱口而出叔叔好。 陆昀一愣,随即笑的更和煦了,他从袖子里摸出一枚极为漂亮的麒麟玉,“瑶瑶好,叔叔送你一块小挂坠,保佑你以后都平平安安。” 麒麟寓意,不用说也知道,秦意浓不似像当时收陆淮川的见面礼那般为难,竟欣然让女儿收下了。 小麒麟玉很可爱,挂在腰间正好,秦令瑶也喜欢,在母亲的鼓励下,腼腆的把麒麟玉挂在了腰上。 陆昀笑容满面,三人之间氛围竟极其和谐美好,令看了一会儿的陆淮川都不禁眉宇皱起。 为什么她对陆二就那么和颜悦色? 对他就没个好脸? 陆昀很敏锐的感受到兄长的冷眼,但他好歹姓陆,兄长再不爽,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所以陆昀仍能面不改色,秦夫人先前救了他的命,如今找回爱女,他肯定是要表示表示的。 再说了,他觉得他和秦夫人很是合得来,秦夫人初入并州,他当然要热情相迎,否则也太忘恩负义。 有陆昀在,秦意浓那种面对陆淮川时时不自在的感觉也少了些。 松连城一直暗中打量着,等安排院子时,陆淮川直接做主:“夫人院子与我相挨。” 秦意浓刚想拒绝,就听到陆淮川走过来甚是亲密的低声道:“夫人,此为并州府,你和女公子住的近些,我也好照顾一二,你且看那松连城看你的目光……” 秦意浓顺着他目光抬眸,隔着帷帽也能感受到松连城不正常的打探目光。 她咬唇闭嘴。 松连城果然忍不住了,出声问询:“不知这位夫人,是陆幽州的……?” 秦意浓生怕他说浑话,谁料陆淮川却一本正经的散漫道:“表妹。” 秦意浓:? 第72章 接风宴 “表妹?”松连城不太信,情妹妹还差不多。 不过这等细枝末节也不必在意,松连城又看了秦夫人几眼,这才收回目光,却没注意到陆幽州看他的目光夹杂冷意。 秦意浓便以陆幽州表妹的身份,携女下榻并州府的玉竹轩。 玉竹轩院子不小,有一间正房和东西两侧两间厢房。 秦意浓想着与女儿随便住一个房间便够了,谁知道陆淮川那厮竟强势的将她的东西都搬到了正房,将女公子所用之物搬到了厢房。 还有先前照顾秦意浓的那两个侍女,则又出现在这里,称是主公派来照顾女公子的。 秦意浓气结,她不想与女儿分开住。 “主公说女公子都八岁了,自是要独住的。” 秦令瑶倒是很能接受,反过来安慰娘亲:“娘亲我就住在你隔壁,不用担心的。” 秦意浓也不是担心,就是刚找回女儿舍不得罢了,在现代的时候女儿也是从六岁就开始单独住儿童房。 更别说这个时代,估计女儿很小就是和乳娘一起住的。 见女儿觉得这样安排很正常,她也就只能气闷接受了。 她觉得陆淮川就是故意的,要将她和女儿分开住,好图谋不轨。 看来她还是要早点把自己的工作提上日程,初来并州她就算心急,也只能先从画图纸开始整理资料了。 其他的也急不来。 还有就是:“我住正房,那你们主公呢?” 之前陆淮川就说两个院子要挨着,秦意浓其实真不想离他那么近。 侍女回道:“主公下榻玉竹轩左边翰苑,二公子下榻右边文阁。” 行吧。 秦意浓只好接受这个安排。 再说了,他们也不是真的来并州府做客的,想来刀光血影的事不少,挨得近就挨得近吧,总归那陆淮川也不能那么胡作非为。 有约在先,他大抵应该是不会缠着她的。 秦意浓不放心女儿,让荞儿和一个侍女去照顾女儿,留下一个侍女便够了。 她没有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习惯,侍女们也没有异议,主公吩咐了,一切听夫人的便是。 留下的侍女叫云溪,和荞儿去照顾女儿的另一个侍女叫云欢。 终于不用赶路,不用睡马车,秦意浓最想的便是沐浴洗澡! 云溪早已安排下去,秦意浓这才发现玉竹轩的正房挺大的,居然还有侧门,推开便是屏风遮住的浴池。 不过不通水,需人工倒水,费人费力,不过这些豪门氏族最不心疼的就是人力了。 等秦意浓解下衣衫进了池子,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一般。 足足泡了小半个时辰,她才起身,云溪早已备好新的干净衣物,又帮夫人擦拭湿发。 秦意浓有些倦倦的,竟躺在木椅上昏昏欲睡。 等她醒来,黄昏已落。 云溪禀报道:“夫人,先前并州牧夫人已送来帖子,邀您和女公子去赴接风宴。” 接风宴? 鸿门宴吧。 秦意浓知道到了并州府便少不了这些交际应酬,好在她歇了一下午,精神好了不少。 云溪上前帮她梳妆,要赴宴,便不能像平时那样总是素着脸。 可夫人肤色莹白,面颊绯红,眉眼清澈透亮,柳叶眉柔媚似水,唇瓣饱满樱红,云溪着实难下手。 夫人便是那不用上妆就已经极为好看的天仙似的人了。 云溪最后只能轻轻沾了点水粉扫了扫,用唇纸抿了抿,如此,便足够明艳动人。 一头乌发盘出高髻,戴上海棠钗,露出精致的鹅蛋脸,和白.皙如玉的脖颈。 衣裙是主公命人送来的,湘色袿裳鲜明,夫人穿上后越发衬得雍容华贵,不可侵犯。 云溪只觉得,夫人当真是明艳不可方物。 而这些衣裙首饰,皆是主公亲自命人送来,也就是说,是主公亲自为夫人置办的。 为女人亲自挑选衣裳首饰,云溪不敢想秦夫人在主公心里到底是何等地位。 秦意浓随便穿什么,她在这些方面很少费心思,云溪收拾好之后,她便起身,正好秦令瑶也沐浴后换了新衣,娇俏粉嫩的颜色一下就俘获了秦意浓的心。 她只觉得女儿好可爱好可爱! 秦令瑶亦是眼睛一亮,朝娘亲跑过去,不停的夸夸:“娘亲好漂亮!” 秦意浓这时才有那么一点点的害羞,女儿夸她了。 母女俩腻歪了好一会儿,听见并州牧夫人派人来请的声音,才牵着手往外走出去。 一出门,守在院门口的西饶和西迟便率先回眸,西饶简直瞪大了眼睛,他以为他对秦夫人的美貌已经适应了,可盛装打扮的秦夫人还是差点惊掉了他的眼珠子。 他忍不住在想,主公要是看见这样的秦夫人,那还得了? 西迟倒是很快就低眸收回了目光,顺带还踢了一脚傻乎乎的兄长。 还看,嫌命太长了是吧。 西饶嘿嘿收回目光,和西迟走到夫人身后左右两侧,护送夫人和女公子。 秦意浓也已经熟悉了这兄弟俩,所以极为自然的随着并州府的人走出了院子。 接风宴就设在并州府正厅。 赴宴肯定是不能戴帷帽,是以一路上无意间瞥见贵人下人们皆倒吸一口气,后又匆匆垂眼,不敢再看。 等并州牧夫人得知陆幽州表妹秦夫人来到时,笑了下,让人请秦夫人进来。 偌大正厅一分为二,中间隔着长长的屏风,屏风那边是男席,这边是女客。 秦意浓甫一进门,便让席上女客皆是一惊,谁都未曾想到,秦夫人的姿容竟是这般……这般…… 并州牧夫人很快回神,心道并州牧还让她试探试探这秦夫人是否真是陆幽州表妹呢,这还用试探吗? 这么美的表妹放身边,那还能是纯表妹吗?! 陆幽州他根本就是身边藏娇啊! 并州牧夫人压下诸多猜测,面上不动声色的笑着请秦夫人入座。 侍女引着秦夫人落座在并州牧夫人左侧席案,秦令瑶则被带到了并州府的女公子那边的席位。 秦意浓其实是有些担心的,目光总忍不住跟随着女儿的身影,秦令瑶却冲娘亲笑笑,示意娘亲放心。 到底是世家出身的闺女,秦令瑶反倒极为落落大方的落座,小小年纪,便已经气度不凡。 见状,秦意浓才放下心来,正好听见并州牧夫人温声道:“秦夫人初来并州,可还习惯?” 第73章 幼稚吗?陆幽州。 秦意浓点头浅笑,并州牧夫人举杯朝她敬酒。 “秦夫人可尝尝我们并州的椒酒滋味如何。” 秦意浓举杯抬袖轻轻抿了一口,花椒味伴随着低度数白酒的味道一起冲上来,入口有些麻,她极力忍着,才没露出嫌弃的表情。 虽然口味不好,但椒酒养生,寓意健康平安,驱邪避疫,是以秦意浓放下酒杯后,笑道:“不错。” 并州牧觉得这秦夫人实在话少,她和同堂女眷变着法的夸她貌美,她不过浅浅一笑并不因容貌而骄傲。 她们问她幽州本地有什么与并州不同的,她答:“幽州和并州比邻,风土人情大差不差,只幽州要更寒凉一些。” 这些谁不知道啊? 她们问她既然是陆幽州表妹,怎会携女与陆幽州同行? 秦夫人面不改色:“我夫君遇难去世了,恰好途中遇到表哥,便同表兄一路寻个庇护,回到幽州。” 总之滴水不漏,她们各种试探,秦夫人这边皆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讯息。 最后她们连她到底是不是陆幽州的表妹都没能确认清楚。 秦意浓举手投足间俱是闲适淡然,遇到不想回的就四两拨千斤,要么就装不懂。 “我与表兄也是多年未曾相见了,总感觉生疏的很。” 意思就是陆淮川的事情别问她,她什么也不知道。 一群贵妇皆一言难尽的看着这美貌贵妇,但真就是空有美貌没有脑子。 还以为她夫君遇难后,她想带着女儿攀上陆幽州这高枝二嫁呢,谁知道她一问三不知,对陆幽州的私事皆是一脸茫然。 无论如何,都看不出她和陆幽州有半分私情的样子。 席间,一男子竟端着点心朝女客席上走过来,并州牧夫人瞥见三子,登时一愣,“你过来作甚。” 松连城笑道:“我送些咱们并州糕点凤梨酥来给秦夫人……”他目光落到左侧席案坐着的美貌夫人身上时,顿时就愣住了,好半天移不开眼。 “老三!”还是并州牧夫人皱眉提醒,老三这个色心是又犯了! 松连城又过了好一会才恋恋不舍的回神,对着侍女道:“把凤梨酥给秦夫人端去尝尝。” 秦意浓极为不喜这人的目光,当侍女把凤梨酥端过来时,她也不过是淡淡扫了一眼。 “秦夫人不尝尝吗?这凤梨酥可是只有我们并州才有。” 凤梨酥有什么好稀奇的?秦意浓脸色冷淡几分。 并州牧夫人被三子气的头疼,呵斥道:“快回男席去,总这般不着调,像什么样子!” 松连城嬉皮笑脸的回去前,还又暗暗多看了丰秾明艳的秦夫人好几眼,心里就跟被羽毛挠来挠去似的,挠的他心痒难耐的。 他最喜欢少.妇了,下午连脸都没看清时,便已经因为这曼妙的身姿动了歪心思。 此刻更是色.欲熏心。 等松连城走了,秦意浓面色才缓和一些,但她心中总觉得不舒服,有种被人窥探的恶心感。 * “主公……” 陆淮川侧耳听了句西迟耳语,皮笑肉不笑的勾了下唇角,眼底冷意锐增。 旋即,他又和并州牧言笑晏晏的周旋。 松鹤廷满口此次大胜凉州,多亏幽州的慷慨相助,陆幽州想要什么,尽管说。 陆淮川却还是老话:“此战拿下凉州可非我幽州之功,反倒是我,该谢松老哥你帮我出了一口恶气啊。” “哪里哪里,”松鹤廷喝的红光满面。 明面上看着风平浪静,实则危机四伏,暗藏杀机。 只是松鹤廷没那么快出手,这人年纪大了,顾虑多,前怕狼后怕虎的,总是要摸清他底细才肯下手。 陆淮川两壶酒下肚,即便度数不高,也神色有些迷瞪。 散席后,陆淮川晃悠着走到长廊,随意问道:“秦夫人可回了?” “禀主公,秦夫人和女公子一个时辰前便已经回玉竹轩了。” 走出长廊直到抵达翰苑,陆淮川才一下站直了身,再看他眼神清明,哪还有半分酒意。 西迟前来又汇报了松连城的动向,陆淮川冷笑一声,“他倒是真敢想。” 他都没得到的人,松连城什么品种的癞蛤蟆也敢惦记? “主公放心,属下夜里会和西饶寸步不离的守着玉竹轩。” 陆淮川摆摆手,倏地扬唇,“我亲自替夫人守夜。” 似是诧异,西迟都不禁抬头错愕的看了一眼主公。 陆淮川进了翰苑快速洗了个澡换了身玄袍,腰封松垮垮的系着。 夜深,云溪熄灭烛光,替夫人拉上帷幔,这才轻轻关门走了出去。 云溪一出院子便觉得有几分不对劲,她下意识转身,无意间竟看到正房屋顶上的玄色人影。 她一惊,连忙低眸收回视线,匆匆回了厢房里。 陆淮川漫不经心的单手撑着,长腿微曲,真就亲自给秦夫人守夜来了。 院门口西迟和西饶对视一眼,西饶觉得就算松连城真想对夫人做什么,哪用得着主公亲自守夜啊,他一个人就够干翻那酒囊饭袋了。 西迟不用看也知道西饶蠢呼呼的在想什么,他都多余长那脑子。 主公要替秦夫人守夜,那就守呗,男人追求女人的手段罢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秦意浓隐隐约约听到声音,她有些迷迷糊糊的醒来,喊了声:“云溪?” 可惜没人回应她,反倒是地砖似是传来响动。 秦意浓一惊,立马防备的坐起身,旋即摸出枕头下的匕首紧紧握在手中。 隔着帷幔,她渐渐看到一个人影,竟然从地底下爬了上来。 秦意浓瞬间眉眼警惕,心中一凛。 “美妇人,我来了!” 松连城足足憋到夜深了才过来,为了延时,他还特意吃了药,此时他几乎快欲火焚.身,迫不及待的就要朝床榻上扑过去。 是并州牧三子! 秦意浓刚要在帷幔掀开的那一刻就挥匕首,蓦然听见门开,紧接着便见拽住她帷幕的松连城被身后人提着领子往后一拉,腿被踹弯跪倒在地。 又是狠狠一脚踹着头顶,松连城顿时哀嚎出声,整个脑子都被踹碎了似的,从他爬出来的地道被毫不留情的踹了下去。 陆淮川二话不说,跟着下了地道,秦意浓听见地道里不断传来松连城的哀嚎求饶声。 她缓缓起身,快速披上衣物,点上烛灯,端着走了过去,低头一看。 松连城被陆淮川往死里踹,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陆淮川抬眸,烛光中映照着秦夫人不太好看的脸色。 他扯扯唇讥讽道:“夫人莫怕,这王八玩意我这就宰了他。” 秦意浓拧眉:“陆淮川,你先上来。” 到底是并州牧三子,真死在她院子里,她不光觉得惹事,还觉得晦气。 陆淮川倒是听话,夫人一叫,他两手一撑,一下就上来了。 “夫人,可受惊了?”他很是关切。 秦意浓幽幽的看了他一眼,他当她是无知女郎啊,这么低劣的英雄救美的戏,亏他演的来劲。 “认识夫人这么久,我都没敢得寸进尺,他倒是贼心豹子胆,敢肖想夫人。” 秦意浓:…… 幼稚吗?陆幽州。 第74章 我想要夫人的心一直都是坦坦荡荡的 “夫人换到隔壁翰苑吧,此处不安全。” 秦意浓瞥了一眼那地道,想来松连城特意把玉竹轩安排给女眷,大抵就是因为这地道。 “我和瑶瑶明天换。” 陆淮川点点头,知晓夫人去哪儿都不愿同夫人分开。 “你准备怎么处理他?”秦意浓指的是地道里被打得半死的松连城。 陆淮川极为淡然的道:“他觊觎夫人便是找死,剁碎了喂鹰吧。” 秦意浓一下就想起那天在野外见到的那只威猛的海东青。 知道这人总不正经,秦意浓心道那他和松连城一样总觊觎他,怎么对他自己就这么宽容? 陆淮川一直盯着夫人,似是从夫人神色中探得她心中腹诽,他笑着道:“夫人,莫在心中拿我与这等下三滥比较,我想要夫人的心一直都是坦坦荡荡的。” 他说到这儿,秦意浓犹豫了下,这才轻轻试探了句:“那你可会强要?” 陆淮川眼神都不带飘一下的,“当然不会。” “真忍不住了我会求夫人,夫人若是不给,我定不强迫。” 秦意浓狐疑的看着他,心中信了一半。 若放在初遇不久,陆淮川还真说不出这话来,看上的女人为什么不能要? 但现在嘛,他扫了秦夫人垂下的手里还没松手的匕首,他觉得强来只会挨刀子。 而且他也是真心想等到秦夫人愿意,而非只顾自己爽,却彻底失去秦夫人好不容易才生出来的丁点信任。 “夫人先换到隔壁厢房好生休息,这里便交由我处理吧。” 有密道,这屋子今晚肯定是不能住了,秦意浓点点头,披好衣裳朝外走去。 西饶西迟就守在门边,看见她立马道:“夫人请随我们来。” 翰苑厢房早给收拾的干干净净了,就等着夫人过去。 见夫人看向女公子所住厢房,西迟细心道:“夫人放心,我等今夜绝不离步,待女公子日出醒来,便搬到翰苑去。” 秦意浓还是放心西迟兄弟俩的,毕竟长安之行那般凶险,也是他二人一路相护的。 西饶傻了点,西迟还是稳妥的。 等送秦夫人到翰苑厢房后,西饶西迟折返玉竹轩。 墨痕于黑夜中无声无息的落脚翰苑屋顶,身处危机四伏的并州府,夫人和女公子身边都缺不了人。 夫人走后,陆淮川招来人下去密道好好探探,顺便看着那瘪犊子。 他则解开腰封,极其自然的躺在夫人先前睡过的床榻之上。 陆淮川深深吸了一口气,夫人睡过之后,连屋子都是香的。 更别提这床幔之内了,馨香附骨,升出几分夜里难耐的暗火。 他抬手随意压了压,满脑子想着刚刚他把松连城那瘪犊子拽出来时,一眼望见秦夫人撑手坐在榻上动人的姿容。 感觉对夫人许诺出去的大话还是说早了。 翌日 秦意浓天将将亮她就醒了,耐心等待着女儿醒来,约莫等了小半个时辰,秦令瑶推开门朝她怀里扑来。 “娘亲,早安!” 看到女儿,她面容一下就温柔了下来,“瑶瑶早。” 荞儿和侍女端来水盆和锦帕给主子洗漱,先前一直在想着怎么救女儿逃离长安,很多生活习惯不能讲究,这一下好不容易算是初初安稳下来。 秦意浓看着托盘上的柳枝和盐水,就有些嫌弃了。 她总觉得这样刷牙一点都刷不干净。 简单将就洗漱后,秦意浓对荞儿道:“荞儿,你去找西迟他们寻些马尾来放在清水里浸泡,晚些我要用。” “好的夫人。” 牙膏倒是可以用最简单的材料先做着,比如寻些薄荷叶,皂角荷叶茯苓也可以研磨成粉再配成牙膏。 这种小东西最是简单了,几乎不怎么用费心。 所以用过朝食后,西迟就给送来了夫人所要之物。 秦令瑶乖乖坐在娘亲身边帮忙,她当然也知道牙刷牙膏了,母女俩二人很是宁静祥和的享受着上午的亲子时光。 陆淮川一早就在忙,抽空时下意识就问了句:“夫人在做什么。” 这句话在书房里已经听过不少次了,澹台先生和陆昀都不觉得稀奇。 西饶守在门口,挠了下头道:“好像在做什么刷牙的?” 刷牙? 陆淮川便知道夫人估计又在折腾小玩意了,难不成是嫌柳枝盐水不好用? 夫人有心情折腾这些,陆淮川听着也觉得心头盈满说不清道不明的安心感。 等到下午,晾晒好的马毛在一点点的扎在用木头削出来的木柄上,简单的牙刷也就做好了,牙膏也已经凝固。 秦意浓做了两支大人的,一个孩子用的牙刷,自己一个,再给荞儿一个。 做好后她就迫不及待的端来水,和女儿亲自试用。 刷完牙,满口薄荷味,清爽舒适,秦意浓眉宇彻底舒展。 就在这时,一天不见人影的陆淮川从院外大步踏入。 秦意浓顿时敛去笑意,听见他问。 “夫人,这又是何物?” 圆桌上就摆着牙刷和牙膏,秦意浓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再说了这玩意真没什么价值,于是便道:“用来清洁牙齿的器具。” “好用否?” 经过这些日子相处,秦令瑶虽然还是怕陆淮川的,但也没那么怕了,知道他只是长得吓人,实则说话一直很温和,便替娘亲答道:“伯父,好用的。” “我也来试试,”陆淮川上前欲要伸手。 秦意浓连忙制止:“我没做那么多。” 陆淮川挑眉,“这不是有两支吗?” 有一个是荞儿的!秦意浓还没说话,荞儿就立马很识相的道:“夫人就给州牧大人试试吧。” 别因为这点小事再惹这个小心眼的幽州牧了。 秦意浓只能闭嘴,陆淮川顿时了然,看来还没他的份。 她都能给侍女做,都想不到他。 陆淮川觉得好笑,道:“夫人重新再给我做一个如何?” 他还不至于和她的侍女抢东西。 秦意浓见他纠缠,只得答应了,一个牙刷而已,算了,那就多做几个吧。 澹台先生,陆昀,西饶西迟…… 注意牙齿卫生是好事,毕竟口腔疾病也不少,虽不致命,疼起来要人命,这古代又不可能拔牙镶牙。 既然答应了,秦意浓第二日下午便又做出来好几支简略版的牙刷,都配上了一小罐的牙膏。 给他们做的牙刷木柄要更大一些,马毛挑选的也更粗糙。 收到牙刷时,陆淮川就迫不及待的让人端水来试了试。 跟柳枝一样的用法,但确实不像柳枝那样软绵还泛着苦味,沾上牙膏后一股清凉涌上,陆淮川仔细刷完牙后顿时觉得这东西挺好。 更好的是,这是夫人亲自给他做的! 陆淮川心满意足的走出去,就看见院子里几个人只拿着手里牙刷闲聊。 他脸色瞬间一黑,竟然是人手一个! 第75章 你说你喜欢谁? “主公?”先看到陆淮川的是西饶。 他咧出大白牙笑道:“主公,夫人送的这物确实好用,你看我牙都白了不少……哎!” 西迟顿时给了他一个肘击。 澹台先生最懂人情世故,连忙道:“主公,夫人送来时我问了,我们几人用的是荞儿姑娘做的,主公的,是夫人亲手做的。” 闻言,陆淮川脸色肉眼可见的恢复平和。 “恩,就是夫人做的也无妨,多大点事。”他摆摆手,扬长而去。 “主公该不会连这个也要吃醋吧?”西饶后知后觉。 西迟想救救这个迟钝的兄长,难得道:“并非吃醋,而是主公得到的太少了。” 夫人对他们都比对主公温柔关怀,主公自然受不了了,这才看他们诸多不顺眼。 “那咋了?夫人人好。”西饶反驳。 西迟:…… 还那咋了? 没救了! “主公喜欢夫人,我们也喜欢夫人啊。” 西迟感受到凉意时,已经来不及阻挡西饶的口无遮拦了。 背后传来森冷的声音,“你说你喜欢谁?” 西饶顿时后背发毛,他讪笑着转身,忙道:“主公,属下的意思是夫人是主公的夫人,也是我们的夫人……” 他意思是在他心里,夫人和主公都在上位。 陆淮川冷哼一声,要不是他折返回来取东西,还听不见这大逆不道的话呢。 “从今日起,马厩里的活就都交由你干了。” 西饶!!! 主公罚他去掏马粪了? 陆淮川轻飘飘的收回目光,走了。 澹台先生摇头,不作死,就不会死。 西迟默默离西饶远了点,省的被波及。 忙完牙刷,秦意浓还顺带又捣鼓出来用何首乌做的洗发水,以及用猪胰子和草木灰,又加了她提取出来的花露做出来的三块小肥皂。 照样是自己一块,女儿一块,荞儿一块。 用来解决平时沐浴所需。 这些小玩意都简单,拿出来影响也不大,自己平时私下用就好。 秦令瑶和荞儿都挺开心的,和夫人一起研究这些,总觉得日子都平静了许多。 第76章 夫人,我可没有这么恶俗 秦意浓只是想让荞儿去告诉陆淮川,也好知道他到底将人怎么了,就算配合,她也得知晓内情吧。 州牧夫人侍女就在院里等着,摆明了必须请到秦夫人。 片刻后,荞儿打开门,秦意浓缓缓走出来。 见到她,侍女们恭敬道:“秦夫人请吧。” 秦意浓看了一眼西迟,西迟和云溪随即跟上她。 “瑶瑶那边……” 西迟知道夫人担心女公子,道:“夫人放心,墨痕亲自守着呢。” 墨痕? 黑甲军头领有那么闲吗? 哦也对,黑甲军都被控制在雁门郡了,墨痕应该是闲着的。 “西饶呢?”她好奇,感觉有些时候没见到西饶了。 西迟默了下。 “回夫人,西饶另有公事在身。” 好在秦意浓也就随便问问,一路上她都挺松弛的,仿佛真就是去喝喝茶而已。 并州府的侍女对视一眼,到了凉亭后,先到州府夫人身旁轻轻耳语了一句。 州牧夫人看着明媚的秦夫人,笑道:“秦夫人请坐。” 秦意浓缓缓落座,州牧夫人亲自泡茶,递给她之后,很关切的问道:“秦夫人这两日在玉竹轩住的可好?” 分明早就知道她换去了翰苑,州牧夫人却偏要这么问,显然就是想知道她换院子的原因。 秦意浓放下茶杯,轻声道:“第一夜睡得不大好,饮了椒酒,入夜后很是不安稳,谁知被耗子被惊醒了,表兄怜惜,便让出了翰苑。” “耗子?!”州牧夫人顿时怒斥道:“谁给秦夫人安排的院子,怎还能有耗子!” “州牧夫人息怒,无妨的,耗子常见,寻常小事,只是我太胆小了而已。” “竟吓得秦夫人连夜搬院子,岂能算小事?”州牧夫人意味不明的看着秦意浓的脸,可看了好一会儿她也看不出什么异常来。 秦夫人口中说的到底是真耗子,还是假耗子,州牧夫人看不出来。 但她有理由怀疑秦夫人和幽州,要知道三子好色,且喜欢少妇这不是秘密,他在宴席上对秦夫人惊为天人,按耐不住色心很正常。 偏偏他就消失了! 州牧夫人想从秦意浓这里看出心虚之色,可偏偏什么都没有。 秦意浓当然知道州牧夫人早就认定了和她有关,所以她说什么都是没用的,还不如就这么任她审视。 反正无凭无据的,州牧夫人也不能拿她怎么样,最多借口搜院子。 果然州牧夫人吩咐下去:“既有一只耗子,少不得还有子子孙孙的,秦夫人,此事乃我并州府照顾不周了,我这就命人去玉竹轩和翰苑打耗子去。” “如此那便多谢州府夫人费心了。” 第77章 当真是君子? 秦意浓实在无话可说。 陆淮川干脆起身道:“夫人可想去瞧瞧热闹?” 还是别了吧,她对掉粪坑的松连城实在没什么兴趣。 见秦夫人确实不想去,陆淮川也不强求,正好他也很想好好陪陪夫人。 他怕夫人无聊,还让人去找来了投壶,一大一小精美异常,配着漂亮羽毛的箭矢。 讨女人欢心这种事陆淮川以前没做过,思来想去长安城那些贵人惯常爱消遣的便是这雅歌投壶。 他还让侍女去把女公子叫出来院里一起玩,秦令瑶抱着自己的算数本,眨着眼过来了。 看见投壶,她自然是眼睛一亮,却没有直接过去,反而眼巴巴的看着娘亲。 秦意浓见她起了玩心,遂点点头。 秦令瑶便把书本放在了桌上,去玩投壶。 秦意浓很是平稳的坐着,陆淮川不禁挑眉问:“夫人不玩吗?” 秦意浓觉得这人真的心很大,把并州牧三子弄成那样,还有心情在这里陪她们玩投壶。 这玩意她虽然没玩过,但是她曾出国去玩过射.击,所以秦意浓并没有被吸引到。 陆淮川想了下道:“这样吧,夫人若能十中三,我便许夫人一件事如何?” 秦意浓原本索然无趣,闻言顿时眼睛眨了眨,她侧眸看他:“当真?” 陆淮川:“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当真?” 陆淮川:? “当真是君子?”秦意浓很是怀疑。 陆淮川:…… 夫人对他的信任低到地里面去了。 他轻叹一口气,好笑道:“此次绝不哄骗夫人。” “看来夫人是想好要我做什么事了,”陆淮川见她面色认真了起来,心中更是觉得好奇,不知秦夫人想要他干什么,竟然一直没提出来。 不过她要是想说用这件事许诺他以后不惦记她,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秦意浓没再回应他,起身走到箭矢桶旁。 陆淮川很是恣意的在后面欣赏着秦夫人凹凸有致的腰线,他发觉他挑的衣裙首饰就是衬她,怎么穿怎么好看。 秦意浓不知身后痴汉的目光,一手拿起一根箭矢,一手缓缓拖着肥大的袖子。 她盯着约莫距离她三米远的精美酒壶,身体站直,手持箭尾,箭尖朝上。 而后手腕发力,瞄准,投掷出去。 第一箭,箭入壶口微微一晃然后立稳。 第78章 他还能喘气,就算我孬种 额 秦意浓怔了下,随口解释道:“是瑶瑶的算术课。” 算术? 这两日秦令瑶和陆昀熟悉不少了,便主动道:“叔叔,这些都是娘亲让我做的算术题而已。” 陆昀在得到同意后,拿起那小小的算术本,翻看了几页后,他颇为惊奇。 还有这种算数方式?都不用算盘就可以这么快速准确的算出来吗? 澹台先生也走过去站在一旁看。 秦意浓确实让荞儿临摹了她给出的九九乘法表,然后又出了百位数以内的加减乘除给女儿学习做题用,但她没想到女儿会拿出来,还引起了注意。 “这思路清奇,简单易懂。”澹台先生表示肯定。 看着一群古代人好奇的研究,秦意浓汗颜,就一个九九乘法表而已。 好在外面很快传来并州军的声音,打破了这一院的和谐。 “参见幽州牧,我们并州牧有请!” 这是松连城被捞回来了? 陆淮川面不改色心不跳,澹台先生和陆昀对视一眼准备跟上。 “夫人,等我回来一起用飧吧。” 陆淮川临走前转身看着秦意浓,今日下午院里的和谐与欢乐令人上瘾,他很想同夫人一道儿用晚膳,像家人一般。 他还不定什么时候能回来呢,松连城都成那样了,并州牧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陆幽州! 秦意浓觉得这人太松弛,不过她觉得这事和她有些牵扯,加上他刚刚答应帮瑶瑶请西席,秦意浓难得给了个好脸色,“恩。” 陆淮川得到准话,心满意足的离开院子。 他倒是闲适,还有心情和身后的陆昀、澹台先生闲聊。 “夫人刚刚对我恩了一声,听见没?” 都在院里,当然听见了,这有什么稀奇的? 陆淮川兀自笑道:“就一个恩字,足以表明夫人如今在我面前是越来越随意了。” …… 难道不是越来越不敬了吗? 并且您不但不生气,反而觉得引以为荣? 陆昀一言难尽的看着兄长。 “澹台先生说的没错,夫人一颗心都在小女郎身上,我若对夫人爱女视若己出,夫人只会越来越亲近我。” “听好了,务必好好给我们的小女郎找西席!” “办不好,拿你们是问!” 第79章 都是讨好她的招式罢了 旋即他嫌弃的捏着鼻子闻了闻袍服:“去告诉夫人我晚点到。” 他得先回玉竹轩沐浴更衣,省的熏着了秦夫人。 陆昀连忙道:“我们就不过去了,澹台先生,去我那儿小酌一杯如何?” “甚好,甚好。” 陆淮川回眸扫了他俩一眼,冷哼一声。 回到玉竹轩,陆淮川便进了浴房,还特意带上了夫人亲手做制的牙刷牙膏。 夫人爱干净,陆淮川足足在浴房洗了好一会儿才神清气爽的走出来。 他一边系腰封,一边问:“酒菜可备好了?” 西饶在外道:“主公,夫人在翰苑已经候着您了。” 陆淮川挑唇,大步朝外走。 一院之隔而已,几步就到了。 进入翰苑后,他便见夫人正站在院中石桌旁一手扶袖,一手亲自摆盘,侍女随侍身后,秦令瑶乖乖的坐在一旁。 夕阳西下,小院宁静,秦夫人更是浑身都晕染着柔和的光韵,显得温婉如玉。 像极了等待夫君回来的妻子。 陆淮川忍不住心中一荡,黑眸里满满的都是夫人的身影。 男人一进院门,秦意浓便察觉到了,摆好最后一双碗筷,她抬眸,见只有他一人,讶异询问:“陆昀和澹台先生呢?” 听见多余的名字,陆淮川扯扯唇,“他俩有事相商。” 秦意浓点点头,又让云溪撤掉两副碗筷。 见陆淮川走过来大马金刀的坐下,秦意浓自觉坐到女儿身边,离他远远的,陆淮川看得好笑。 仔细想来,他还没有这样和夫人女儿如同一家人一般坐在一起用膳过呢。 他拿出一瓶桂花酒,温声道:“夫人可尝尝这桂花酒,温和甜口。” “我就不饮酒了。”秦意浓摇头,除非必要,她对酒没什么兴趣,也不是酒蒙子。 陆淮川也没强求,西迟提来一壶烈酒,他也不用人伺候,自己给自己倒满。 秦令瑶看他一眼,又看娘亲一眼。 陆淮川目光落到女郎扎的漂亮的发髻上,又看了看她白嫩嫩的小脸,不论是脸型还是眉眼,都肖似夫人,想来夫人小时候也生的这般玉雪可爱。 “瑶瑶,让澹台先生和陆二给你当西席如何?”他想起夫人提的要求,干脆问小女娃。 秦令瑶只知道两位叔叔都很和善,自然点头应好。 秦意浓却似微微有些诧异,澹台和陆昀皆是他军中谋士,公务繁忙,此前她曾想过能不能请澹台先生,可后来还是暂时压下了这个想法。 毕竟澹台先生于陆淮川,就相当于诸葛亮于刘备。 这样的人物哪有时间给女儿当西席。 第80章 松连城死了 她也并非关心他,只是能和他好好说话了而已。 许是她静默了一会儿,他看着她的目光也越来越暗沉,很容易令人联想到猛兽盯着猎物时的样子。 她心道他还真是装不了三秒。 “夜深了,我先回了。” 她索性不管他,带着云溪回了房。 陆淮川看着夫人曼妙的身影被门挡上,唏嘘一声,夫人防他跟防狼似的。 他看着手里完成一小半的弓箭,倏地笑了笑,讨好夫人还真难。 他这人做事向来不喜欢默默付出,什么都摆在明面上才能让夫人看到其实他也很好。 但好像就是比不得陆昀那样的,能叫她轻易卸去防备。 陆昀生的风光雯月,让他投胎再来一回,他也生不成那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 可手无缚鸡之力的翩翩君子有什么用,能在这乱世,护住夫人吗? 他敛眸,遮住眸底日益浓烈的掠夺.欲。 还不是时候。 翌日 秦意浓听说松连城像是不太好了,并州府整个都似乌云压顶一般,阴沉沉的。 污秽之物入了口鼻肺腑,就算当时没有因为粪坑里的硫化氢窒息而亡,也会因为高浓度的二氧化碳和甲烷会迅速降低氧气含量,本就极难生还。 秦意浓转行之前一直学医,背过希波克拉底誓言,医学生哲言,所以她心底里并不漠视人命。 但西饶说松连城还逼死了良家妇女,她觉得他这样的下场,也不可怜。 说起来她此前对陆淮川一直以来都很抵触的原因就是他曾经拿那些人命威胁过她,虽然陈二牛是西羌探子,政.治立场不同,他杀陈二牛她无话可说。 但其他都是普通人,好在当时他还是放了他们,否则她怕是永远都不可能真的信任陆淮川了。 身处这个时代,她不能对他们有太高的道.德要求,本就是你死我活的乱世之争,但越是掌权者,就越应当心存一丝仁慈才能算得上是明主。 眼下来看,纵容三子祸害良家妇女的并州牧,真还不如陆淮川呢。 只是松连城眼看着要活不成了,这并州府里表面上的平静,怕是也快要被撕破了吧。 她抬头望望天,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下来。 荞儿推门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副弓箭,“夫人,这是陆幽州遣人送来的。” 秦意浓微微一愣,看着那副弓箭,他昨晚才开始做,这就做好了吗? “西饶说他们主公整夜未眠,给夫人做好了。” 还有十根箭矢,箭羽泛着漂亮的青蓝色,不会真是海东青的羽毛吧? 秦意浓走过去好奇的拿起来看了看,昨晚装的再没兴趣,但毕竟是能防身保命的弓箭,秦意浓还是忍不住摸了摸。 半晌她对荞儿道:“帮我收着吧。” 第81章 他的女人,他自己去带回来 军营 厮杀出来的陆淮川甩掉手上的血水,冷笑道:“看来松连城那狗杂种咽气了。” 否则并州牧那谨小慎微的性子不可能这么快就动手,早在得到邀约来看并州军练兵时,陆淮川就已经料到松连城估摸快要不行了。 “走,去并州府。” “等等主公!”澹台先生看着风雨欲来的天色,规劝道:“您是担心秦夫人吧,并州府外已经留了两千黑甲军,秦夫人不会有事的,但您此刻回去,怕是天罗地网等着您了。” “主公,七千黑甲军已原地待命!”墨痕不知从何处而来,抱拳道,“若您不放心秦夫人,属下可回并州府领二千黑甲军护夫人周全归来。” 陆昀亦道:“兄长,并州军营最后一步棋也已经落子,需要趁并州牧没反应来之前,激他起兵追杀幽州军,引入渭河。” 现在只要陆淮川带兵苟延残喘的‘逃跑’,并州牧就一定会亲自带兵追杀,陆淮川被伏诛前,并州牧都不可能动秦夫人! 所以秦夫人眼下并不危急,两千黑甲军,加上并州牧想留着秦夫人拿捏主公,可等他们大事成了,主公再亲自来接秦夫人! 陆淮川神情阴戾,他在想,秦夫人会不会怕。 她不知道府外有他留的两千黑甲军,她身边只有西迟和西饶,几个侍女而已,还带着小女郎。 独自一人面对并州府的滔天怒气,即便秦夫人不同于其他弱质女流,可她会不会害怕? 她会不会……在等着他。 陆淮川一下把手中长戟丢给将士,淡淡道:“传我军令,墨痕带兵,前往北地渭河。” 墨痕带兵? 那主公呢。 众人皆望着陆淮川。 陆淮川骑在赤马之上,冷沉的眼眸目视前方。 他的女人,他自己去带回来! 待赤马疾行,消失在眼前。 澹台先生摸着胡须道:“竟不知主公爱重秦夫人至此。” 陆昀微笑,“也不是坏事,兄长自幼……冷血无情于将领无碍,若为帝王,却不是好事。” 他想起和兄长幼时过往,忽而一笑,兄长居然也会有爱上女人的一天,这在此前,是想也不敢想的。 “起兵吧。” 陆昀转身,墨痕立刻整军,前往渭河。 至于担忧主公?那就可笑了,当年曾一人七进七出敌方战营的主公,去个并州府而已,多大点事。 所以一行人毫不犹豫的就扔下主公,带领七千黑甲军,迅速离开雁门郡,一路打往渭河。 幽并之战,已然打响! 并州府 灵堂之上,秦意浓看着天色,欲福身告退。 第82章 大难临头各自飞 如果陆淮川放弃了她,即便并州牧不是多好的选择,她为了自己和荞儿的命,也只能暂时靠身上的炼盐之法,保住性命后再慢慢想办法逃出去和女儿汇合。 几乎是一瞬间,秦意浓就想好了该怎么和并州牧谈判博弈。 并州牧夫人自然不信她的话,一个貌美的女人,死到临头难不成还想引诱她的夫君? 她嗤笑一声,“都愣着干什么,给我拿下她!” 然而并州军却没了动作,领头人明显眼眸一闪,拿着刀一步步逼近坐在地上的秦夫人。 “什么东西?交出来。” 秦意浓冷声道:“我要亲自见到并州牧本人,否则我若死了,你们并州牧也捞不到一点好处!” “陈都尉,休信她的鬼话,她就是个妖女!我要她给我儿陪葬!”并州牧夫人已经快失去理智了。 秦意浓看向荞儿,二人对视一眼,荞儿袖中匕首滑落,隐现刀锋,死死的盯着陈都尉。 只要陈都尉敢动! 谁知陈都尉看了看秦夫人,却道:“主公早已有吩咐,留着秦夫人的命!” 即便陆蛮子现在不来,等到了战场之上,秦夫人还能当个活靶子用。 州牧夫人脸色狰狞,“你们不杀她,我自己来!” 州牧夫人连同侍女们顿时朝秦意浓逼近,秦意浓面上柔弱,手早已经缓缓放到了靴子边上,慢慢捏紧了匕首。 只待州牧夫人靠近…… 就在这时,陈都尉冷沉出声:“住手!” 秦意浓是主公指定要的人,就算她是州牧夫人,也决不能让她当着他的面杀了秦夫人,届时他如何向主公交代! 陈都尉欲伸手扶秦夫人起来,只是他刚弯腰,手伸出去还没递到秦夫人眼前,就见到一阵冷光,他脸色一变,连忙避开。 再晚一秒,他的手就会被刚刚袭来的冷刃当空砍断! 陈都尉一下抬眸看过去,神色陡然一狠。 灵堂阴冷,秦意浓却在转眸看见厅外面无表情看着她的那人时,觉得浑身更冷了。 陆淮川看她的眼神,着实算不上好。 阴戾,骇人。 也就是说,她刚刚不得已之下的选择全部落入他眼中。 陆淮川亲眼看见她选择重新和并州做交易,亲眼目睹她另攀权贵。 他没弃她,但她却先放弃了他。 饶是秦意浓心理强大,在这一刻,因为他黑眸中慑人的冷寒,也不禁浑身哆嗦了一下,眼眸中竟不受控制的升出惊惧。 陆淮川是真的没想到,他狂风暴雨中一路疾驰而来,却看到他的秦夫人,这样看着他。 他没什么表情的扯了扯唇,面色沉如墨潭。 什么叫大难临头各自飞,秦夫人真是好样的,扭头就给他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