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夫】:穿越之彪悍男妻发家记》 第113章 年初一 过年就是吃吃喝喝。 岑老和岑夫人年纪大了,没有守岁,其他人都几乎是一夜没睡,就是蒋沫熙都撑着不肯睡觉,着实令蒋康辰和蒋康宁惊奇不已。 子时一过,白菜猪肉饺子摆上桌。已经吃过年糕的三个孩子,还是一人吃了三个饺子。邵云安怕他们即食,又给他们一人塞了两颗山楂。 估摸着消化了,大家就赶紧去睡觉,王石井初一一大早还得去王氏祠堂祭祖。 村子里,爆竹声声,戴着耳塞的邵云安翻个身,睡得安然。 蒋康辰抱着儿子睡得放松,父子二人都不受爆竹声的影响。蒋康宁睁了睁眼睛,拉高被子捂住脑袋,带着对未来的展望继续睡。 王青和妮子在各自的床上睡得咂吧嘴,梦里或许在吃什么美食。外面的动静也被两人自动屏蔽在耳朵外。 王石井天不亮就走了,郭子榆和郭子牧却也是早早就起来了。 大年初一祭祖。 王氏、孙氏、赵氏的祠堂大门敞开,三族各自的族人要进祠堂祭拜。王石井家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在王氏一族的族谱上,他一个人过去就行了。 当年蒋家被抄家,蒋家的男丁不少落罪的,蒋康辰、蒋康宁的父亲与祖父都身死。蒋家的祠堂在蒋氏老家。 蒋康辰和蒋康宁子时过后入睡前,已经在祖宗埋葬的方向给祖宗上过了香,所以不用早起祭祀。 郭子榆和郭子牧颠沛流离多年,如今能正经给爹娘上一炷香。只是他们暂时没法回乡,去爹娘的坟上祭拜。 郭子榆和郭子牧找了个远离王宅的地方,对着故乡的方向给爹娘烧纸。 杨天威死了,容月被贬了,这真是应了那句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郭子牧默默烧纸,眼泪一滴滴落入炭盆中,家中的巨变都是因他而起。 郭子榆在心里对爹娘,尤其是对娘说:【娘,我与子牧遇到了贵人,现已在敕南府永修县秀水村安定了下来。 您地下有知,保佑恩人一家平平顺顺,安安泰泰。我与子牧一定会回去把您的尸骨与父亲的合葬。】 郭子榆拍拍弟弟,哑声说:“你跟娘说说话,告诉她,不必再为你忧心。” 郭子牧哭着点点头。 邵云安与王石井的大恩,特别是邵云安的,他兄弟二人无以为报。历经了多年的磨难,在郭子榆心里,他不是什么秀才公,他就是王宅的管家,也想能一辈子都做王宅的管家。 岑老和岑夫人起来后一起去厨房。前一天王石井也说了,他初一一早要去祠堂祭祖,其他人估计都在睡。 迎面,两位老人就见到了郭子榆和郭子牧两兄弟。两人的眼角泛红,明显是流过泪的。 岑老和岑夫人都心下了然,没有多问,四人就在厨房一道吃早饭。 年初一早上不做饭,要吃前一天剩下的,才是“年年有余”。早饭是前一晚就提前煮好的红豆粥,还有饺子,面包,搭配泡菜也别有一番风味。 待到吃完了,岑老对郭子榆和郭子牧道:“你二人就安心在安哥儿这里住着。安哥儿是个随性的人,石井也不懂那么多规矩,这家里还真需要一个利落的人帮他们管家。 子榆你日后若想再考,尽管来找老夫。子牧也不必藏着脸,别的地方老夫不敢说,但在敕南府,没人能寻你的麻烦。” “谢谢岑老。” 兄弟两人站起来,向岑老作揖行礼,郭子牧的眼眶又红了。 让两人坐下,不必如此,岑夫人温和地说:“云安他们怕是要很晚才能起身了,不管他们,咱们出去转转。” 郭子榆和郭子牧收拾完,就陪两位老人家出门了。他们也没去村子里,就在山边上溜达、散步。尽管岑老那么说了,郭子牧还是戴了帷帽。 王氏祠堂,王石井一个人站在王四叔一家的一侧。王大力带着王在铮站在角落。祭祖,王枝松本来也应在,不过他明显不打算参与,年二十九就走了。 女眷和嫁入王氏的男人站在祠堂外。若男妻也是王氏族人,便可进祠堂。如赵河此刻就在赵氏祠堂内,跟着赵氏的男丁一起祭祖。 王石井与本家分家,王氏王大力这一支下,王石井的名字旁边用朱笔注明:【长子王石井,分家另立门户,居村西。】 分家出来的王石井旁边,有一个妻:宋氏,朱笔注明已于何时和离。 当年王石井新婚没多久就服徭役去了。王青生下来,村里都传他不是王石井的孩子。王老太巴不得不要这个孙子,王大力也没有去跟族长提把王青的名字写入族谱。 王石井服徭役回来,初一祭祖,他自己也没有提儿子上族谱的事。王文和这位族长和族内的长老也不会有人去注意族谱上有没有一个少一个孩子的名字。 幼儿多夭折,很多生下来没长大的孩子都没写在族谱上。之后直到王石井再被带走,他都没提孩子上族谱的事。 这次他回来,王氏族里不少人跟王石井提了这件事,王石井却是沉默以对。现在的情况就是,王石井不松口,王文和这位族长反倒不好做主把邵云安和王青、妮子的名字写上去了。 邵云安大骂王老太和王春秀时就提到过,他的名字不在王氏的族谱上,他不是王氏族人,王老太也别想拿什么王氏一族去压他。 王文和听得不心塞么,他当然心塞。他不想邵云安和王青、妮子的名字写在王氏的族谱上么,他做梦都想。 可他现在却不能提,也不敢擅作主张,不经邵云安的同意就把他的名字写上去,他怕邵云安一把火烧了王氏的祠堂,他相信邵云安做得出。 为此,王书平也劝过父亲。在王石井的事情上,父亲已经一错再错。族谱的事,就不能再犯错。除非王石井和邵云安自己提了,否则父亲绝不能自作主张。 这一刻,看到王石井那边只有他一个人在,王文和、王氏的族老和许多族人心情都十分的复杂。事情闹到这一步,要邵云安承认自己是王氏族人,怕会很难。 王大力一直低着头,不看长子,也避开周遭投注到他身上的各种眼神。王在铮缩在一边,那可怜的模样与曾经的王青可谓是一模一样。 但曾经的王青惹人心疼,对于王在铮,却有那么几户人家恨不得淹死他。 王石井是快中午的时候才回来,带着一身的香火气。 其他人这个时候也起来了。外面飘起了雨点,大家聚在暖房里吃吃喝喝,再玩玩乐乐,谁都不想出去淋雨。 空间里的那一堆散乱的东西都被王石井收拾的差不多了。邵云安很容易地从里面翻出一套纯白色的树脂麻将和一套纯水晶的某大牌高奢骰子。 树脂麻将,他就说是牛骨做的。某大牌的高奢水晶骰(读:头)子,材质不用解释。骰子不稀罕。麻将的来历,邵云安表示没人问,他就不做回答。 三个孩子就骰子,赌资就是各自分到的糖果。 大人么,就玩麻将。邵云安说了一遍规则就直接拉了岑老、蒋康宁和蒋康辰上桌,其他人围观。赌资是五香花生米。 面对这种新奇的玩意儿,所有人都默契地选择了不问,只关注这“麻将”怎么玩。 麻将这种东西特别适合拉拢感情。这牌友牌友,一起打牌的时间长了,自然也就成了朋友。蒋康辰听邵云安说麻将的种种意思,心下决定一定要学会这“打麻将”。 屋外的小雨渐渐变成了冻雨,哗啦啦地下着,屋内却是热意盎然,其中尤以岑老的嗓门最大。 邵云安是打得目瞪口呆。 一位是德高望重的县学学正大人,曾经正四品的礼部侍郎;一位是一县的县令,帝师的得意弟子兼义子,少年状元,难道不知道出牌无悔么! “放下放下,这张牌我要了!”邵云安眼疾手快地去抢岑老刚打出的一张七饼。 “我不出这张!”岑老迅速摸回来,纠结地看着自己的牌。 “您已经打出来都放下了!不能反悔!” “不行不行,容我再想想。我还没弄明白呢,不算不算。” 王石井抬手挡住邵云安的牌,正探头的蒋康宁镇定地缩回脑袋,嘴里还念着:“这胡牌的规矩是什么来着?云安你再说一遍。” 蒋康辰忍着偷看自家弟弟牌的欲望,一脑门想着如何出牌的他都没空去注意儿子了。围观的郭子榆、郭子牧和岑夫人是连连失笑,这老老少少的怎么打个麻将连耍赖都用上了? 三个孩子那边,王青和妮子欲哭无泪。 哗啦啦,就见蒋沫熙左手拿着一只宝贝机械鸟,右手跟个老千似的熟练得摇晃骰盅。 啪! 扣下骰盅,蒋沫熙打开,三个骰子,一个四点,一个五点,一个六点。蒋沫熙木然的脸依然木然,眼神却有了些闪亮的光芒。 妮子颤巍巍地掰着指头算,4加5加6等于几。算清楚后,她咽咽嗓子,拿过的骰盅和骰子。 熙哥哥有15点,要超过很难呀。 呜——,她的糖已经不多了。 第114章 难道是神童? “你们再这么赖皮我不打了!” “嗯,你不打让石井来,不行子榆和子牧也行。” “出牌无悔!这是打牌的基本要求!” “我们刚学,容许反悔。” 妮子噘着嘴挪到面红耳赤的小爹跟前,扯扯小爹的袖子。 正跟蒋康宁抢牌的邵云安回头,惊讶:“怎么啦,妮子?” 妮子吸吸鼻子:“小爹,我的糖输完了,熙哥哥太厉害啦!” “啊?” 麻将桌上的所有人都愣住了。蒋康辰第一个去看儿子。只见蒋沫熙的面前有一小堆糖果,王青的面前只有三颗糖果了,妮子的座位前空的。 “熙哥儿这么厉害?!” 邵云安牵着妮子的手站起来,心里暗惊,蒋沫熙竟然会跟青哥儿和妮子玩儿?! 蒋康辰和蒋康宁也不打牌了,岑老也起身过去瞧。邵云安在妮子的位置上坐下,把妮子抱到腿上,拿起骰盅。 “来,熙哥儿,安叔陪你玩两把。” 蒋沫熙仍是不抬头看人,玩着手里的机械小鸟。 邵云安也不在乎蒋沫熙能否听懂他的意思,他动作流畅地拿起骰盅,摇骰子。放定后,他打开骰盅。 两个4点,一个6点。 令人惊讶的一幕再次出现。邵云安这边刚放下骰盅,蒋沫熙就伸手拿过骰盅摇晃了起来,那流畅的程度一看就是个“老玩家”! 蒋康辰和蒋康宁的瞳孔在地震,蒋康辰揉揉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蒋沫熙的小手动作利索地摇晃骰盅,几下之后,他放下骰盅,打开。 “哇!” 三个6! 蒋沫熙收手,又没了反应,却给人一种等着邵云安继续的“错觉”。 邵云安抬头惊讶地看了眼激动的眼睛里都有了泪的蒋康辰,眨眨眼,他道:“青哥儿,借小爹一颗糖。” 王青把自己的三颗糖都给了小爹。邵云安拿起一颗糖放到蒋沫熙的面前。蒋沫熙低着头把那颗糖跟自己的战利品收拢在一起。 蒋康辰捂住了嘴,蒋康宁激动地搂紧住大哥的肩膀,不敢出声。生怕打散了眼前这一幕的惊奇! 邵云安卷起袖子。 “井哥,给我抓把糖过来。” 一群人都不玩麻将了,全都看着邵云安对战蒋沫熙。邵云安很有气势地放下骰盅,打开。 “两个5,一个3!” 蒋沫熙拿过骰子和骰盅,哗啦啦摇晃。 啪! “三个5!” “又是熙哥儿大!我就不信了!” 邵云安连续来了十把,只赢了一把。 蒋康宁出声:“我来!” 邵云安抱着妮子挪到一边,蒋康宁坐下。他拿过骰盅,摇晃。 “开!” 众人:“……” 妮子捂嘴偷笑,三个一,哈哈,大伯真笨。 蒋康宁脸上很是下不来,蒋沫熙可不给他这个舅舅重来的机会,哗啦啦摇。 一开,又是三个6! “可以啊,熙哥儿的手气太好了吧!”邵云安惊奇不已,蒋康辰的眼泪怎么也收不住。 “再来!”蒋康宁也努力压着内心的震动,拿过骰盅。 一炷香后,岑老拍拍蒋康宁:“你把安哥儿的糖都输完了,换我。” 王石井很有眼色地给岑老抓了把糖。蒋沫熙面前的糖山堆得高高的,眼里竟然有了些微的光彩。蒋康辰安静地在儿子身后坐下,轻轻抱住儿子,蒋沫熙直勾勾地盯着岑老拿骰盅的手。 邵云安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小天才了。跟蒋沫熙比,大哥这个舅舅完全不够看啊! 在场的除了岑夫人,其他人都轮番上阵,就是郭子牧都忍不住玩了十把。王石井不信邪地也玩了好几把。结果蒋沫熙只输给郭子榆一把,输给王石井两把,其余人他全都赢了。 就见蒋沫熙面前的糖山、花生山越堆越高,其他人都输得一塌糊涂。 邵云安抹了把脸,对蒋沫熙竖起大拇指:“牛,你真牛,安叔是甘拜下风了。” 蒋沫熙拿起一块糖放到嘴里,低头玩起了自己的机械小鸟,一副【尔等凡人技术太差】的“蔑视”模样。 邵云安看向不停擦眼角的蒋康辰:“康辰大哥,熙哥儿是天才,嗯,神童啊!他才刚学会就秒杀我等一众,我不敢说自己玩骰子多厉害,但绝对不差,结果在熙哥儿面上完全不够看!” 岑老摸着胡子点点头:“熙哥儿确实是厉害,这不仅仅是运气了。” 蒋康辰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儿子第一次被人说是神童,他只觉得死了很久的心都复苏了。 邵云安看着低头玩机械小鸟的孩子脑袋里灵光闪过。 他站起来拍拍王石井:“井哥,我记得你回来后带了一样东西一直不知道是什么,或许熙哥儿能知道,你跟我去找找。” 王石井沉默地站起来,拿过他和邵云安的棉外套,两人穿上出了暖房。 回了自己住的院子,一进屋,王石井就问:“你说的是什么?” 邵云安道:“是魔方,我们那儿的一种益智玩具,我有一套彩色水晶的,就说是一个奇人送的。说的高深莫测一点,剩下的岑老和大哥他们会自己脑补的。” 邵云安这么一说,王石井有点印象了:“是不是不同颜色,一块块的,从小到大有十个,装在一个手提箱子里的?” 邵云安:“对,就是那个。” 东西是王石井收的,两人进入空间,王石井找到了个皮质的手提箱,打开看,里面果然是十个从大到小的方块块。 王石井问:“这个不会露馅儿吗?” 机械小鸟还能说得过去,这魔方太稀罕了,也太漂亮了! 邵云安道:“就因为是天然水晶制作的才不会露馅儿。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给别人一种咱们的种种特殊,都是因为遇到过一位奇人,以后有些事我们才好操作。 我突然就会制新茶,酿果酒,别人不问是不问,我们得能做到自圆其说。石头可以推你身上,但不能什么都推你身上。 你别忘了我过来的契机,那个才是最好的说辞。” 邵云安跟王石井耳语了几句,王石井连连点头,表示赞成,并道:“你这样说,旁人更会相信。但你别总这么想。” 邵云安:“知道知道,我以后如果能回去,一定带上你和孩子,行了吧。” 王石井抱了下媳妇儿,不许他再说。他怕媳妇儿哪天真的回去了,留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边。他生是媳妇儿的人,死是媳妇儿的死人! 邵云安不记得自己空间里的机械小鸟是怎么来的,但他清楚地记得这套高大上的水晶魔方,是他留学的时候,一位土豪同学送给他的。 对方那阵子痴迷于魔方,买了各种各样的魔方,还找人定做。他当时随口说了句水晶魔方真好看,那位同学就又给他定制了这么一套水晶魔方送给他。 当然,对方也从他这里拿走了好几套精品定制茶具就不提了。谁也没占便宜,也没吃亏。 收到这套魔方时,邵云安纯粹是收藏,他对玩魔方没兴趣。现在对蒋沫熙,或者说对三个孩子来说使用的意义绝对大于收藏。 两人出了空间,王石井这才问:“这魔方是做什么的?” 邵云安拿出最简单的二阶魔方。因为都是正规魔方,因此每个魔方都是6种颜色,透明、浅蓝、浅黄、绿色、红色、粉色。 只是当艺术品,这十个水晶魔方也是极其好看,有着收藏价值的。 邵云安拿起最基础的二阶魔方,打乱色块,解释道:“每一面都只有一个颜色才算完成。这是二阶魔方,最高阶的是十一阶魔方,也有人自己做出了十二阶。我这套最高只到十阶。 玩魔方要算,有基础算法什么的,我是完全搞不懂。放着也是放着,拿给孩子们玩。我真的觉得熙哥儿是个小天才。你们叫神童是吧。” 王石井点点头。邵云安转了几下,放弃了,递给王石井。王石井接过后,按照媳妇儿说的成功标准去转。 转了好半天,王石井咽了下嗓子,把仍旧“乱糟糟”的二阶魔方放回了盒子里。 他问:“这十个都拿出去?” 邵云安:“放着也是放着,拿出去吧。”说到这里,邵云安长叹一声,“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古董啊,这种未来货我已经看不上了。” 王石井的脸上闪过一抹笑。 邵云安:“玩魔方对智力和手指的要求很高,青哥儿和妮子玩不好也可以拿这个当锻炼。随便他们玩吧,换个盒子装,这个手提箱上有外文。” 王石井没找着合适的盒子,找了个布兜子,就这么拎过去了。 ※ 花厅的人左等右等等不回来那两人,越等越想知道邵云安去拿什么了。 蒋康辰已经止住了泪,他紧紧抱着儿子,眼圈仍旧红红的。蒋康宁也是激动不已,难道说熙哥儿的失魂症真的能治好? 终于,邵云安和王石井回来了,蒋康宁立马出声:“怎么去了这么久?是什么东西?” 王石井把布袋子放在了临时麻将桌上,所有人围上去,就是蒋沫熙都抬头看过去。蒋康辰见状,放下儿子,带着他过去。 王石井打开布袋子,拿出里面的水晶魔方。 妮子惊呼:“爹,这是什么呀?” 真漂亮! 王石井把十个水晶魔方都拿出来,就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蒋康宁和岑老也是面带惊艳。 岑老拿起三阶魔方,仔细瞧了瞧,问:“这可是水晶?还是嵌的宝石?” 他摸了摸,也不像啊? 邵云安:“这是一个人放在我这里的,他也没说这是什么。我后来也忘了,还是井哥给我肉石的时候我才想起来这么一出。 熙哥儿这么聪明,岑老和大哥你们正好也在,你们看看这是干什么的?我和井哥也看不明白。” 邵云安说的含糊其辞,甚至有明显的避讳,岑老、蒋康宁、蒋康辰,包括郭子榆都听出了其中的深意。 岑老当即说:“那咱们都来瞧瞧,这是做什么(用)的。” 第115章 夜里心境 邵云安把二阶魔方递到目不转睛看着十个水晶魔方的蒋沫熙面前。对方的眼里有着明显别样的光彩。 蒋沫熙把机械小鸟塞到衣襟里,接过二阶魔方,看了几眼,他就试着转了起来。 蒋康宁见这东西能转,他随手拿了一个4阶的魔方。试着转了转,发现,嘿,他的这个也可以! 岑老拿了个6阶的,同样能转。 蒋康宁一边转,一边说:“这玩意儿倒是精致的很,摸着像是水晶的。” 其他人也各拿了一个,发现都可以转。 邵云安装模作样的拿起最高端的10阶魔方,说:“这东西挺奇怪的,大小不相同,但都是6色。个头越大的,这色块就越多,还能转。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弄这么多色块。” 王石井刚才没玩过瘾(?),他挑了那个没人选的3阶魔方。二阶的他都弄不明白,高阶的他就不要自找没趣了。 不算邵云安在内,正好10个人,每人一个魔方。 岑老蹙眉深思道:“这每一个都是6种色,定是有其特别的道理。” 蒋康宁点点头:“但为何都是6种色?还能转?” 岑老摇摇头,他想不明白。 邵云安想着他不提醒,看谁能参透这魔方的奥妙。他特别注意蒋沫熙,没多久,他的眼里就浮现了震惊。 “熙哥儿?” 所有人都迅速看向了蒋沫熙。只见蒋沫熙手里的二阶魔方,6种颜色整整齐齐的排列成面。 邵云安假装发现了什么秘密般地叫道:“这东西不会是这么玩的吧!” 心里则大惊,蒋沫熙不会真的是一个高智商的天才自闭儿吧? 还是说他根本就不是自闭,而是智商太高,身边的人都是凡人,他懒得搭理? 岑老伸手:“熙哥儿,给岑爷爷看看。” 蒋康辰很是焦急地去拿蒋沫熙手里的魔方:“熙哥儿,给爹瞧瞧!” 蒋沫熙松手,把自己的魔方给了小爹,却转头就把王石井手里的3阶魔方拿了过来,紧接着他就两手转了起来。 蒋康辰手里的二阶魔方,六个面,六种颜色自成一面。 这一刻,将康辰的眼泪再次夺眶,岑老从他手里拿过二阶魔方认真看了一番,沉吟地说: “兴许,这东西就是要这样。6种不同的颜色,各对应一面。通过转动,把相同的颜色转到同一面上去。” “那咱们都试试!”邵云安加把劲。 “试试!” 岑老放下二阶魔方,重新拿起自己刚才拿着的那个6阶魔方。 这下子大家谁也不说打麻将、玩骰子了。王青手里的是个8阶魔方,妮子是个5阶魔方。 邵云安拿起蒋沫熙弄好的二阶魔方,假装研究,实际上又重新打乱之后,递给王青:“青哥儿,小爹觉得这个比你手上的简单,你先玩这个。” 转的脑门上都出汗的王青马上把自己手里的魔方给了小爹,拿过二阶魔方。王石井顺手又从邵云安手里把8阶魔方拿走了。 这大中午的,谁也不说吃饭了,都跟魔方较上了劲,就是郭子牧都忘了做饭这码子事,只觉得手里的玩意(7阶)奇怪的很。明明看着很简单,怎么就转不到一起呢? 岑老和蒋康宁也是全神贯注。 不就是把同一种颜色转到同一面么,看起来很简单啊。想他蒋康宁可是18岁就中了状元的人呢! 呵~呵~ 邵云安在心里捧腹大笑,你们慢慢转吧,我可肚子饿了。 瞥一眼同样埋头转魔方的王石井,邵云安也不打扰他,一个人去厨房弄午饭。既然大家都忙着玩,午饭也不需要太复杂嘛。 事实证明,18岁能考中状元的人不一定能搞定魔方。众人口中神童才子的蒋康宁只搞定了二阶和(勉强)三阶魔方,到晚上了他还跟四阶魔方较着劲儿呢。 岑老,HOHO~绝对的学者型人物,也止步于三阶魔方。王青只勉强玩转了二阶,妮子是完全放弃了,二阶的她也搞不定。 基本上,所有成年人都止步在了三阶魔方,王石井也投降了,这东西看着简单,实际操作起来太难了。 邵云安很清楚自己的能耐,压根没去挑战高难度。魔方这种东西不是随便转转就能成功的,那是有步骤和解题思路的。邵云安“以前”就放弃了,现在只有更放弃。 解不解得了其实无关紧要,这其中最最令人惊掉下巴的是蒋沫熙。在成年人都被4阶魔方堵死的时候,他却已经搞定了4阶,奔着5阶而去了! 这都到了该睡觉的时候了,蒋沫熙还在跟5阶魔方奋战呢。他的鼻子尖上都是汗水,眼神亮亮的,似乎终于发现了一样让他觉得有挑战性的东西。 众人玩魔方玩的午饭和晚饭都没心思吃,邵云安不得不出声:“这东西又丢不了,明天睡起来继续。 岑老,您该休息了,晚了,一直盯着会头晕的。青哥儿、妮子,去睡觉了。” 说着,他还拍了王石井一下。 王石井放下手里被他玩了好几次,但还没有完全巩固的三阶魔方,以大家长的身份开口:“时辰不早了,都该歇了。青哥儿、妮子,昨日守岁,你们就睡得晚,今晚不能再晚了。” 王青恋恋不舍地放下二阶魔方,妮子还没有把视线从蒋沫熙手里的5阶魔方上移开。现在妮子看蒋沫熙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崇拜。 邵云安上前直接抱起了妮子,蒋康辰汗颜地放下完全没有头绪的六阶魔方去抱儿子。不是说蒋康辰已经攻克了4阶魔方,而是4阶魔方被岑老霸占了。 蒋康辰拉着仍不撒手的蒋沫熙去洗漱睡觉,王石井和邵云安把青哥儿和妮子带回他们各自的房间。岑老有夫人管,其他人,随便好了,反正是过年。 今天是初一,各家各户祭祖,可以不去拜年,明天初二就得出去走动走动了。 回到房间,王石井回味地说:“这魔方还挺有意思的。” 邵云安笑道:“我都不知道你会这么喜欢。反正这种益智类的我都是直接放弃的。” 王石井有点不好意思了,笑着低头亲了下媳妇儿的嘴,问:“你们那里肯定有很多好玩的吧?” 邵云安:“是有。不过你们这些‘老古人’也有你们的玩法。‘老祖宗’的很多东西哪怕过去了千年也不过时。我们那里也有九连环这种东西的。” 邵云安没敢说,在某些玩法上,他们玩的都是老祖宗玩剩下的。算了,有些太毁三观了。 魔方确实是一种很有挑战性的益智玩具,甚至还有专门的魔方大赛,那些参赛选手的手指就跟装了自动装置一样,不是人。 邵云安的空间里就这么一套用来收藏的水晶魔方。既然大家都喜欢玩,那就琢磨琢磨拿木头做几套。老祖宗中手艺卓绝的匠人不在少数,邵云安从不怀疑老祖宗的智慧。 他这么想的,也这么向王石井建议了,王石井觉得非常可行。 邵云安今天最大的感慨是:“玺哥儿绝对是个天才没跑了。不管他是不是自闭儿,至少在某些方面绝对是高智商。” 简单解释了一下什么叫智商和情商,邵云安慎重道:“如果灵乳和灵泉对玺哥儿有效,那他以后可是不得了的。 井哥,你说我们以后要不要把熙哥儿往某个方面多引导引导?康辰大哥的眼圈红了好几回,他心里真的很苦啊。” 这在“以后”,孩子是自闭儿的家长也是苦得很。带着孩子出去,也会遭受各种异样的目光。 遇到那些坏心肠的,当面背地里嘲笑你,或是阴阳你……能坚持下去给孩子做干预的家长都是强者。 放在古代,这就是傻子。你生了一个傻子,你就是抬不起头来。更别说蒋康辰的婆家还是大户人家。蒋康辰心里的苦都不用他说,邵云安都能想象得到。 这种事王石井只能说:“媳妇儿你想做就做,就是不能太快,慢慢来。” 邵云安摸下巴:“嗯……我再观察观察,再想想。” 这边,夫夫两人洗漱后,上床歇着了。王青和妮子躺到床上疲倦感就上来了,秒睡。 蒋康辰所在的客房内,他轻拍着熟睡的儿子安静地掉眼泪,脸上却是欣喜的笑容。 蒋沫熙睡了,两手却仍牢牢地抱着5阶魔方。蒋康辰不停地抬手,擦掉眼泪。此时此刻,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么多么的想念一个人。 想告诉他,他们的儿子不是傻子,他们的儿子,很聪明。云安说,他们的玺哥儿,是神童。 躺在床上,岑老仍睁着眼睛,岑夫人闭着眼睛咕哝:“怎么还不睡?都这么晚了。虽说是过年,你毕竟上了年纪,别熬着。” 岑老盯着床顶说:“熙哥儿说不定真能被云安治好。 云安给君后做了什么阿胶糕,说是对身子好的。若君后吃了那阿胶膏能诞下皇子,云安绝对乃我大燕第一奇人。 我一直在期待他能带给大燕什么,或许,我的期许还是小了些。” 岑夫人睁开眼睛,转过头:“你说安哥儿到底是什么出身?怎么会有那么多妙点子?难道他真是位奇人?那他以前怎么没显出来?还落个被家人逼婚。 若不是王家贪财,他阴差阳错地嫁给了石井,不然他真嫁给王枝松岂不是毁了。” 岑老一副深思状说:“康宁说云安是家中养子,他的养父母收养他的手段似乎也不是正经路子来的。 云安不记得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谁,也不想节外生枝,他以此与邵家断了亲,条件便是他不再提此事。他不追究,康宁便只能罢了。 他死过一回,前后差距如此之大或许与此有莫大关系。康宁不提,京城的贵人也不提,你我也就当糊涂。 这奇人异事也非我等凡人能通透的了的。云安这小子呢也甚合我意,我也愿意结交他这个小友,只是我不免担心他风头太盛,引来祸患。” 岑夫人不解:“有皇上、千岁与翁老帝师,他会有危险?” 岑老叹道:“朝中不是只有皇上、千岁和翁师兄啊。这新茶和新酒肯定已经引来恒远侯府的注意了。康宁和康辰身后还有个安国公府的麻烦。 朝中先帝旧党、代家敌对,与皇上不在一条心的世家权臣……都是祸患。于这些人而言,云安再妙,也不过一介草民,生死皆轻。” 岑夫人不免担心了:“你是说,当真会有人不顾皇上与千岁,对云安下手?” 岑老:“这都不好说,皇上登基的时日尚短,千岁又一直无所出……日后怕是免不得麻烦。我得给翁师兄去封信。 我这一辈子还没遇到过像云安这样合我意的后辈,我虽已不在朝堂,但还是要尽力照佛。 我倒希望他那阿胶糕真能治好千岁。只要千岁能诞下龙嗣,那就谁都动他不得了。” 岑夫人不免惊奇:“那阿胶糕真那么神奇?” 岑老道:“但愿如此。这阿胶糕需用驴皮胶和黄酒,云安手头有的都先给千岁用了。康辰这次来带了上好的驴皮,云安也酿了黄酒,你我的要缓些日子。” 岑夫人不免宽慰说:“云安对你我确实是一直敬在心中的,我也甚是喜欢他这孩子。” 岑老却是笑道:“他啊,跟康宁说,要康宁做他的靠山。也跟我说,要孝敬好我,以后要我送青哥儿去京城的国子监。这小狐狸拍马屁都拍得光明正大的。” 脸上的笑容一收,岑老又叹道:“千岁若能有后,皇上就会越信任他,这才是他最大的靠山。” 他看向妻子,郑重地说:“你平日里多教妮子规矩,让她把琴练好。且不论那阿胶糕是否有效,他一家日后必定是要去京城的。” 明白夫君的意思,岑夫人点头应是。 第116章 拜年 若邵云安知道岑老如此担心他,且还为他打算,一定会感动地用力拥抱岑老。 他嘴上天天说要蒋康宁做他的靠山,要走岑老的关系以后送青哥儿去京师的国子监,所以他才多送礼。 但实际上作为一名孤身穿越人士,在无亲无故的古代,他又何尝不是真的想给自己多找几个亲人,多找几个朋友。 岑老携夫人主动来家里过年,他不知多高兴。 第二天,王石井一家人正常起床。岑老和夫人也不过刚起来,前一晚两人睡得都不错,也不知是不是动了一天脑子的原因。 郭子榆和郭子牧也起来了,郭子牧在厨房准备早饭,郭子榆准备王石井今天拜年要带的年礼。还别说,有了郭子榆这位名正言顺的管家,邵云安少操了不少心。 这哪家送什么年礼都是有讲究的,邵云安一个“未来人”还真不是太懂这燕国的规矩。 岑老就住在家里,邵云安和王石井就不必往岑老府上跑了。早饭是米粥配肉包子,还有辣白菜。 吃过早饭,邵云安和王石井带着青哥儿和妮子出门去拜年去。邵云安不用回什么娘家,村里也没有什么初二不能登门拜年的规矩。 岑老又在那边玩着魔方了,看得岑夫人无奈地直摇头,担心老伴儿的眼睛和脖子。 夫夫两人去的第一家是里正家。对于王石井一家人的到来,里正一家子热情得邵云安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一层又一层。 来里正家拜年的人也不少,大部分是赵氏一族的族人。这些人见到王石井和邵云安也是别提多热情,对王青和妮子也表现得十足喜爱。 这边夸王青读书好,那边夸妮子越来越漂亮,夸得两个孩子频频向小爹求救,他们长这么大哪受到过如此的“厚爱”。 不过这些人也不是睁眼说瞎话。能去“白月书院”读书的王青在村民眼里已是板上钉钉的秀才公。 他与赵丛博、王衍还不同。谁不知赵丛博和王衍是沾了王青的光。 现在的王青再不是以前的那个被人欺负、有父母却和孤儿差不多的可怜虫,而是不知引得多少人羡慕嫉妒恨的富家公子,不少有闺女的人家都动了心思。 而妮子,更是令全村的女人们羡慕嫉妒恨不已。不过却没有哪家有儿子的想着把妮子娶回家。因为明摆着,邵云安这位彪悍的小爹绝对不会把女儿嫁在村里。 妮子是一条杏红的粗绸棉裙,外加一件粉色的小棉袄。棉裙的袖口、领口和裙摆都镶了一圈兔毛。 岑夫人的婢女给妮子梳了一个可爱的蒲桃髻,戴了好看的珠花。她还戴了珍珠的耳坠子,银手镯,珍珠璎珞项圈,妥妥的大户人家的小姐打扮。 有岑夫人在,妮子的一身装扮绝不会违制,但看着就是富贵无比。这村里哪里有过如此富贵的丫头。过年,自家姑娘能收拾得干干净净,能得一身新衣都是喜庆的了。 要不是妮子身边跟着王青,也确实是王石井和邵云安带过来的,村民们绝对认不出这是他们记忆中的那个小姑娘! 以前的妮子,身上永远是脏兮兮的,小脸、小手也永远是粗糙的。现在的妮子,穿着打扮是富人家的小姐,脸蛋白里透红,一双小手也不见曾经的污浊与粗糙。 用邵云安的话来说,那就是从外在到内在,从外表到气质的变化。小姑娘当然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家中有这个条件,在秀水村他也不怕被人惦记,那当然是怎么打扮妮子都不为过喽。 王青虽然没有妹妹穿得这么“华贵”,但也是一身粗绸的长袄,腰上还挂了一枚玉佩。整个人看上去就是一个正在读书的富家公子。 无论是王青还是妮子,完全就是大变样。谁能想到半年前,这两个孩子还是村里的小可怜呢! 一开始村里有不少人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等着王石井家这两个孩子有了后(小)爹之后会更惨。可现在,谁不羡慕这两个孩子,这有了后(小)爹比有亲娘还要幸福! 郭子榆给王石井和邵云安准备的拜年贺礼都不贵重,都是些自家做的吃食什么的。 王石井家是村子里最有钱的人家,送的年礼太贵重,对方就不好回礼了。不如送些自家做的稀罕吃食还更显得有诚意,有礼数。 在里正家坐了一会儿,应了赵元德初五过来吃饭的邀请,王石井和邵云安带着两个孩子去族长王文和家拜年。 自从邵云安送王衍去了“白月书院”后,王文和的心态就发生了质的改变。 本来就已对王枝松失望透顶的他,现在看到王石井和邵云安就跟看到自己的亲儿子一样。两人一进屋,王文和的热情绝对跟里正有的一比。 王文和的老婆钱氏和儿媳妇王沈氏看到邵云安眼睛都要笑没了。王文和出嫁的闺女王婧今天正好带着男人和孩子回娘家。 王婧见到邵云安就一个劲的感激他送他们王家唯一的孙子去“白月书院”,还拉着自己的一个儿子、两个女儿给邵云安磕头拜年,拜得邵云安赶紧让王石井掏红包。 王文和的女儿是长女,比王书平大了整6岁,很早就出嫁了。王书平上头原本还有一兄一姐,都是没长大就夭折了。 王书平是王文和唯一活下来的儿子,王衍又是王文和唯一的孙子。他能去“白月书院”的意义对王文和家这一支来说有着怎样的意义不言而喻。 王婧唯一的儿子,也是长子徐临过了年刚满16,算起来比邵云安小半岁多点。现跟在一位专门给牲畜看病的兽郎(匠人)跟前学本事。 王婧的夫家姓徐,在稻望村,就是有个老秀才开了个私塾的邻村。王衍和赵丛博以前就是去稻望村念私塾。 徐家是稻望村的大姓,王婧的男人是她公爹这一支的长子,下面还有两个兄弟,却都没分家。王婧的男人是那种典型的老实本分,任劳任怨,在家做牛马的长子。 公爹和婆母喜欢的是读过几年私塾的老二,和嘴甜精明的老幺。 偏巧,老二和老三的儿子都在读书,只徐临在读书上没什么天赋,去学给牲畜瞧病的手艺。王婧作为长媳,在夫家的憋屈可想而知。 家里的活计她要做,大小事却又从不过问她这个长媳。老二和老三的媳妇儿都能压她一头。 王衍这个侄子来稻望村的私塾念书,王婧是特别希望他能读出来。王衍若能拿到秀才公的功名,她在婆家的腰杆子都能挺直一些。 王文和是族长,但也不过是秀水村王氏一族的族长,王氏又不是大族。当初有媒人给徐家老大说媒,王家就想着徐家是稻望村的大户,稻望村还有私塾,对方又是长子,老实本分的。 嫁过去之后才发现,有时候男人的老实本分,意味着媳妇的辛劳与委屈。 王婧嫁过去了18年,要不是她有个弟弟愿意给撑腰。私下里,男人也会想办法弄些私房给她存着,王婧是真熬不住。 王衍年后将入“白月书院”,且还能得学正大人亲自教导这一事由王书平亲自去徐家跑了一趟,告诉姐姐后,王婧在婆家的境况立刻得到了改变。 王婧的男人徐怀立要做的活计少了,王婧也并不需要日日煮饭、洗衣了。两个从来不干活,要么就偷懒的妯娌也被婆母分了活计去做,就是嘲笑徐临的声音都明显少了许多。 王婧的公婆话里话外想让她走娘家的关系,把老二、老三家的孩子也送去“白月书院”,或是跟着王衍去学正大人府上听课。 王婧当场就回绝了。她又不傻,别说她了,就是亲弟弟王书平在学正大人面前都没什么脸面,他能跟学正大人说上几句话,还都是邵云安和王石井的情分。 王婧也跟弟弟王书平透了个底,叫他防着徐家打着她的名号去找上王石井和邵云安。要王婧说,即便弟弟有这个情面,那也是给他的亲外甥徐临,别人的儿子算个屁呀。 王书平的头脑一向清醒。只要儿子王衍能读出个名堂,姐姐王婧在徐家的腰板就硬,徐家日后对姐姐也不敢再向以前那么苛刻。 他绝对不会为了一个徐家惹来邵云安对他的厌烦。王书平要做的就是保持与邵云安的良好关系。至于王石井,嗯,他家他做不了主。 王书平也没有隐瞒王石井和邵云安。在两人准备离开去别家拜年时,王书平私下把这件事告诉了王石井。 王婧不会帮徐家说项,但难保徐家人不会仗着这么一丁点的关系来套邵云安的交情。 邵云安挺欣赏王书平的坦荡和清醒,绝对比王文和这个当爹的有智慧多了。 离开王文和家,邵云安问王石井的意见:“要帮吗?” 王石井想也不想地说:“不管。你这边帮了,那边找你的人就多了。咱不能给岑老找麻烦。” “听你的。” 邵云安当然不会管,这不王石井是家主嘛,还是要尊重一下的嘛。 随后,夫夫二人带着孩子又去了族中几位长老家中,以及与他们交好的人家拜年,包括孙阿爷、王四婶和银子叔等几家。 去的时候提了许多的拜年年礼,回来的时候手上的回礼只有更多。 那些得了二人直接、间接实惠的人家都很感激,没得实惠的也要卖个好。快到该吃午饭的时候,四人才得以返家。 远远的,就看到家门口好几辆骡车。 王石井和邵云安见状,加快步伐,邵云安道:“青哥儿先跑回去,跟客人们说我们马上到家。” 王青拔腿就跑。 王石井和邵云安手里提着很多东西,不好跑。 第117章 这就有了爹娘! 王石井和邵云安回到家中时,郭子榆在门口等着。他从邵云安手里接过东西,告诉两人有很多人来给岑老、蒋康宁拜年。 因为两人都不在县上,那些人就跑来这里了。岑老和蒋康宁让他二人安心拜年,故而没让人去喊两人回来。 邵云安一听放下心来。 按理说初二都是回娘家,若非他们今日拜年的人家都是在村子里,他们也不会去的。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跟他们一样选择初二来拜年。 岑老和蒋康宁的客人来了,邵云安和王石井作为主家怎么也得招呼一下。两人去了正厅,确实多了那么几个生面孔。 青哥儿站在岑老身边,显然,岑老是打算让青哥儿接触接触这样的场面。 岑老招呼说:“安哥儿和石井回来啦。来来来,老夫给你二人介绍一番。” 在座的诸位都起身行礼,邵云安和王石井也急忙回礼。前来的客人中,两人只认识一个人,其余的两人一个都不认识。 认识的那个人两人也不熟,是康瑞。 来的人都是男性,邵云安不由地瞎猜:【不会都是单身吧?】 前来的客人中有永修县的乡绅,也有县衙的官员,还有三位府学的学生。这三人都是从县学出去的,如今也都有秀才的功名。当然,还有好几位是单纯来套关系的。 大部分来给岑老和蒋康宁拜年的都是套关系、拍马屁的。岑老和蒋康宁在永修县过年的事,只要有心,不难打听。 一个人打听出来了,那很快就会变成全县某个圈子周知的秘密。这些人年初一一过,就忙不迭地过来拜年,连陪夫人回娘家都顾不上。当然,单身的除外。 不过这些并不是来给岑老和蒋康宁拜年的全部人等。每年过年给两人拜年的,要从初二持续到初五、初六。像县学和白月书院的学生、夫子通常都是初三、初四来给岑老拜年。 岑老和蒋康宁都选择在王石井和邵云安家中过年。王青一进来就喊蒋康宁大伯,岑老对邵云安更是一声亲切的“安哥儿”,这来拜年的人没有傻子。 只从这称呼中就能看出岑老与蒋康宁这位县令对这二人的看重。除了康瑞之外,其余人等皆对王石井和邵云安客气不少,自然也带了些好奇。 邵云安没带妮子过来,都是些男人,让小姑娘过来实属怪异。不过后来,蒋康辰带着儿子蒋沫熙和妮子出来了。 两个孩子加一个王青都得了不少的压岁钱,令邵云安不得不怀疑康辰大哥此举的真正用意。 前来拜年的人,估摸着快午时了就告辞了,只有康瑞和那三位在府学学习的学生被岑老留了下来。 康瑞的妻子过世后他并未再娶,膝下也无一儿半女。若不是他不愿意,岑老还想喊他一起来这边过年呢。 午饭有郭子牧准备,邵云安又去厨房炒了三盘下酒菜,还让郭子榆去拿了米酒和黄酒招待。待吃饭时,除了不喜见外人的郭子牧带着蒋沫熙和妮子陪岑夫人在暖房用饭,其余人都在。 岑老虽已不在朝堂,但他的影响力多少还是在的。敕南府的知府又是翁老帝师的学生,私下里见到岑老也是要喊一声“岑师叔”的。 岑老算是已经直白地表明了把王石井和邵云安一家纳入自己的羽翼下。在今天前来拜年的众人面前,岑老的话里话外也是总提到王石井,提到邵云安。 特别提到王石井为人忠厚、本分;邵云安聪慧明理。这样忠厚、本分又明理的夫夫,却能被人逼得不得不闹上县学,那孰是孰非? 王青要去“白月书院”读书了,日后也少不了要出现在人前。岑老这也是未雨绸缪,先为王青这个未来读书人的名声打一个基础。 在座的都不傻,就是王石井想不到这其中的关键,邵云安也能明白。邵云安把岑老的这份恩情深深记下。对岑老的爱护,感谢什么的都是多余,不如多做。 岑老留下的三名学生分别叫粟洪山、曹学容、陈冬,都是拿到秀才的功名后,由岑老举荐到了府学。 敕南府的整体经济水平不能说富饶,但相对燕国的其他州府,算是中上。经济条件好的州府,那读书人的比例相应就会高。 邵云安也是之后才从岑老那里得知,这三人的族中都有族叔、族伯在朝为官的。不是说因为他们的族中有在朝为官者,岑老就举荐他三人去府学。 而是因为他们三人家中有这样的资源、资本,他们才能得到更多的学习资源,进而在读书上也就比旁人更开阔。 所谓的寒门,那也是“门”,王枝松这样的也算不上是真正的泥腿子,毕竟他的外祖朱家是有些许读书的资源的。 即便是真正的毫无背景的泥腿子,只要你读书成器,能让族人看到希望,那族中就会举全族之力去托举你。 所以全凭自己单打独斗一路读上去的,至少邵云安来到这里后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天选之人。 粟洪山、曹学容、陈冬这三人族中有人在朝为官,他们自己家中也算是有些资产。三人县试、府试、院试都是一次通过,顺利拿到了秀才的功名。 可接下来的乡试(秋闱),三人却是纷纷落榜。今年8月的乡试,三人准备第二次冲击。年后,他们就要去府学了。 秋闱成绩下来后,他们三人要么就是在府学继续读书;要么就是背上行囊前往京城,参加接下来的会试。 “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严格说来,岑老是县学的学正,推举县学的三位学生去府学,却并不是这三人严格意义上的老师。岑夫人就是妮子严格意义上的老师,因为是行了拜师礼的。 三人只要回来,就会相约来拜访岑老,感激岑老的推举之恩。岑老辞官回乡之后再未收过学生,他三人被岑老留下来,就是询问他们三人今年乡试的准备情况,再顺带指点一二。 听三人说起的对乡试的准备,邵云安第一次懂得了“不明觉厉”的含义!没有参加过高考的他,不知被多少人羡慕他没遭受过高考的磨难。 可现在,听着这三位准考生的备考情况,邵云安忍不住就想擦冷汗,看向蒋康宁这位大哥的眼神都带了绝对的崇拜,看得蒋康宁背脊发凉。 这个时期的燕国,还存在一定的举荐(做官)制,这考试的范围就已是如此之广,选拔如此之严。这还只是乡试,算是古代的中考,那会试(高考?),殿试呢? 邵云安一边闷头吃饭,脑袋里一边天马行空地乱想。 而陈冬这边,却向邵云安和王石井举杯。王石井的腿轻碰了下邵云安,邵云安抬头,见状也赶紧拿起自己的酒杯,心里则纳闷不已。 却听陈冬道:“冬听县学的同窗提到过两位主家,特别是邵公子有关‘为师之道’的感悟,冬惊为天人。今日能得见邵公子一面,也是不虚此行。” 粟洪山和曹学容也都举杯,两人也是表明“久仰”邵云安的大名,对他好奇不已。 邵云安是瀑布汗,嘴里说:“惭愧惭愧。若非不得已,我确实是不该跑到县学去。这也是我好命遇到岑老和大哥。换个人我可能就要挨板子了。” 岑老笑着摆摆手,一副这没什么的样子。 王石井举着酒杯说:“我身为家主却需内子为我出头,羞愧难当。三位都是满腹学识的读书人,愿意来寒舍与我这泥腿子喝上一杯,是我王石井的福分。” 陈冬笑道:“王大哥客气了。我等今日是不请自来,谢王大哥和邵公子的款待。” 邵云安接话:“大家都不要客气了,说来还是我和井哥沾了岑老的光,今天才能见到你们这样的优秀学子,我这新宅也是蓬荜生辉。” 岑老笑呵呵地让他们彼此间不必客套了,接着说:“安哥儿和石井他们这一家子,老夫确实是甚喜。 老夫这一生,悲欢离合、嬉笑怒骂经历过不知凡几。本以为早已波澜不惊,却没想能在晚年遇到安哥儿和石井这么一双小友。 即便老夫与夫人的子女、孙儿远在京城,老夫也能享到天伦之乐。在老夫心里,他们一家也是老夫的儿子、孙儿。” 三人心中大惊,康瑞微微蹙眉,邵云安和王石井也是吃惊不已。岑老对他们的维护他们是知道的,却没想到岑老竟然是把他们当真正的晚辈来看待的! 三位学生心思一转,就明白了岑老的意思。此事他们回去后势必需要告知家中长辈,家中日后对待这两人,却是不能再当成是普通的庄户人家看待了! 岑老对邵云安慈爱地说:“青哥儿或许不够机敏,但却是十足好学的好孩子。他和妮子也着实慰藉了我与夫人的孙儿无法承欢膝下的寂寞。” 邵云安起身走到岑老身前,弯身抱住了他:“岑老,您怎么能对我们一家这么好呢,我都想哭了。” 时人谁会如此直白,邵云安这一抱,却是反而把岑老给弄得有些不知如何反应才对。 不过岑老毕竟还是岑老,惊愣过后,他呵呵笑着拍拍邵云安:“你这小狐狸,就会拍老夫的马屁。” 邵云安吸鼻子:“我这是真心话,比珍珠还真。” 岑老哈哈笑,更用力地拍了拍邵云安。 放开岑老,邵云安就顺杆爬地说:“青哥儿和妮子没有爷爷,您和老夫人就是青哥儿和妮子的爷爷奶奶。我和石井就是您和老夫人的另两个儿子。” 邵云安拉过傻愣的王石井:“岑老,我和井哥有爹娘都等于没有,我和井哥以后孝顺您和老夫人!您和老夫人有什么事都可以交代我们,不用客气!” 岑老显然很高兴邵云安如此不假思索地就顺杆爬了上来,隔空点点他的鼻子说:“你放心,老夫肯定不会跟你二人客气的。选个好日子,老夫认你二人做义子!” 邵云安:“不行。” 岑老的脸沉了:“你说什么?” 邵云安很没大没小地说:“我家的情况您又不是不知道。您要认了我和井哥当儿子,以后绝对麻烦不断。 您在我和井哥的心里就是我们的爹。等彻底解决那些麻烦,我肯定要大办一场认亲宴会。” 岑老是无语了:“你啊你,心思怎么就这么多。行吧,就听你的。日后你觉得合适了,你俩就来给老夫正经当儿子!” “爹~” 邵云安紧接着一声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嗲叫,叫得众人是打激灵,叫得岑老是哭笑不得,可心里却是极暖。 他的好意,邵云安不仅领了,反而也是真心实意地想要亲近他。岑老又如何不高兴。 他这把年纪,儿孙都不在身边。如今遇到这么一个极得他喜欢,又恰好是孤身无亲的好孩子,那还不赶紧收到自己身边,别被人截胡了。 邵云安直白的“谄媚”和为岑老着想的心意让三位学生在惊讶之余,也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岑老会这么做。 而王石井还有点懵,他媳妇儿就这么给他们两人找了个爹?这个爹还是岑老!王石井只觉得他家媳妇儿怎么能这么厉害! 第118章 人设不能崩 这认爹娘的事就在如此不严肃的氛围中算是定下了。邵云安闹归闹,但不管是他还是岑老都清楚,这件事只等时间和时机。 等到气氛恢复正常,岑老接着说:“青哥儿读书很用功,只要他不骄不躁,持之以恒,定能有所收获。” 邵云安道:“他去了书院,还是需要夫子们对他严要求。 青哥儿以前吃了不少苦,现在生活好了,这种环境的陡然变化,很容易让他的心态也随之造成变化。 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生活上他不可能再回到过去的那种苦日子,那学习上就要多吃苦。 人生中要遇到的苦还多着呢,事事平顺并不见得就是好事。” 比如他,被一板砖给拍到这古代,很可能就是因为他之前的人生都太顺了! 岑老、蒋康宁、蒋康辰和郭子榆已经习惯了邵云安说话时常有的惊人之言,可再听到这一句,仍难掩惊异。 一直很不明白老师为何对邵云安颇为看重的康瑞眼里也有了不一样的神采。 岑老咀嚼这句话:“‘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好句,好句!安哥儿,这句话可有出处?” 邵云安心里顿了一拍,再次不要脸地说:“啊,我自己总结的。这不没钱的时候菜窝窝我也吃得下,现在再叫我吃,我是一口都咽不下去了。” 所有人看着邵云安的眼神里都有一个相同的意思——【这小子(此人)竟还能想出如此警醒之言!】 康瑞看邵云安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轻视,三位秀才郎更是满目惊艳。 这句话之所以被后人所知,是司马光在《训俭示康》中援引他人的一句话,因此得以被世人所知。 这句话的原文出处邵云安不得而知,但这句话在他那个世界基本上人人皆知。 这倒不是邵云安故意不要脸,实在是他总不能搬出什么司马光,从他砸缸介绍起吧。所以不如自己厚脸皮一点,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从第一次见邵云安起就几乎没有与他说过话的康瑞开口了:“此言大善! 有多少学子功成名就之后忘了自己为官的初衷;又有多少人仗着家中财势胡作非为、横行乡里,皆因这‘奢’字而起。” “是啊!此言大善!”三位秀才郎不说心里如何,面上都是敬佩。敬佩的饶是脸皮深厚的邵云安都有些招架不住了。 “哈哈,好!好!”岑老开怀大笑,也不知好什么。 蒋康宁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说:“皇上登基之后准许妻郎科考,只要石井同意,今岁的科考,安哥儿何不试上一试?为兄当真觉得你在这村子里呆着,是屈才了。” 蒋康辰也赞成道:“由岑老出面推举,安哥儿可直接院试。以安哥儿的学识,我认为没问题。” 康瑞和三位秀才郎都出言,鼓励邵云安参加2月的院试,院试若能通过,就可参加8月的秋闱了。 岑老没有说话,等邵云安自己做决定,王石井只一句话:“云安想考,我支持他。” 邵云安在心里说了一连串的“NO”。让他一个都没参加过高考的人来古代考试,那不是扒一层皮的问题,那是没苦硬吃。就他那手烂字,考官能让他通过就怪了。 当然,邵云安心里是这么的没出息,嘴上却绝对不能这么说。 他保持着自己的人设,很是豁达地说:“我还是喜欢做我的农家子。我肚子里有些墨水,但离考取功名还差得远。 我也没什么雄心大志,做做我的小买卖,守好我这个家我就很知足了。再说,三百六十行,行行都能出状元。 我不做学问的状元,也可以做其他的状元嘛。若我们每一个人都去做学问的状元,那国家也不能进步啊。” 邵云安这后两句话是完全颠覆了在场所有人一直以来的认知。 岑老拍掌:“‘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安哥儿啊安哥儿,就冲你这句话,你就够格当这学识的状元!” “我等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原本是抱着猎奇的心态看待邵云安的三位秀才郎,是真心觉得惭愧了,他们心服口服。 康瑞看邵云安的眼里冒光,嘴上却反驳道:“士农工商。士为首。读书人之所以读书,为的自然是求取功名,报效朝廷,为国出力。 若众人皆与邵小哥这般,那我朝岂不是无人为官?无人为官,那又何以为国?又何以能如你所言,进步?” 邵云安知道康瑞一直不理解岑老为何对他会这么与众不同。他也看得出康瑞是故意要考考他。都走到这一步了,哪怕得继续厚脸皮,他也不能露怯。 反正到目前为止,不管他做什么,说什么,蒋康宁都从不问他,甚至还会给他兜底。嗯,岑老也不问,那他还怕啥! 邵云安摇摇头,说:“康山长的话我不认同。我认为,当官不等于为国出力,更不是社会进步的先决条件。社会进步的先决条件是生产力,而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 “生产力?科学技术?” 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的诸人是各个莫名,也各个有了极高的兴致。 蒋康宁第一个略显急切地催促:“云安,你说清楚,何为,生产力?何为,科学技术?” 邵云安拉着王石井坐下,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开讲了。 邵云安没有从哲学的角度来解释什么是生产力,科学技术为什么是第一生产力。他以浅显易懂的方式,从远古时期古人用石器发展到现在会用金属的工具来生产生活。 生产力从狭义上来说就是人类创造财富的能力。而创造财富的能力取决于所处社会的技术条件。 读书,最大的益处是使人开智,让人学会思考,人学会了思考才会去琢磨各行各业。当官,只不过是开智之后的一个水到渠成的结果。 社会的发展,生产工具的演变,包括朝代的更迭,都是因为人会思考,而不是有多少人考取了功名,去做了官,才令社会进步了。 古人用石头会觉得石头太笨重,那有没有什么东西比石头更好用?然后他们发现了金属,学会了使用金属,让狩猎与生产变得更加容易。 人们用耙子锄地太辛苦,那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让锄地变得更轻松?然后就有人想到了使用牲畜,发明了犁耙。 人类社会的所有进步都是因为人类会思考,因为人类有不同于其他动物的更聪明的脑袋。 人类会思考,就想要去记录,想要记录,就有了文字,有了文字,就有了书籍。包括纸张的出现,也是因为最初的“书籍”过于笨重,携带和传播不便。 有了文字,有了记录,有了书籍,有了知识的传播,让更多的人开启了智慧,让更多的人学会了思考,进而发展出更多的文化与学识。 但这不是说不读书的人就不会思考,只是说读书的人会更知道如何去思考,会更自觉地去思考。他们的眼界势必要比不读书,不识字的人要更宽广。 如果每一个读书人思考更多的是怎么让我们的生活更方便,怎么让老百姓的日子过得更好,怎么让这个国家的发展更好,那才能更大程度地促进社会的发展,促进国家的发展。 这个结果就是他们会努力去当官,用他们的身份去做到他们想要做到的事。不能否认,朝廷中大部分的官员是有理想,有抱负的,是想这个国家能变得更好的。 邵云安说到这里时,所有人都严肃地点点头。确实,朝堂上是有蛀虫,但不能说每一个当官的都是蛀虫。 就如蒋康宁,他当然会有自己的私心,但他也确实是想要做好这个县令,让永修县富裕起来。想要去达成自己的抱负。 他的抱负是什么,位极人臣,那位极人臣就必须拥有足够的政绩。政绩怎么来?抛开造假,就是他在任期间做了什么实质性地造福一方,并且没有惹得百姓怨声载道的事。 邵云安接着说出他对士农工商的理解。 士农工商,只是每一个人的分工不同。 朝堂上的士大夫,他一定比农夫更会处理国家大事,但他不一定比农夫会种地,不一定能比农夫种出更好的庄稼。 那些设计房屋的人,他或许可以在纸上画出精美的宅院图,但如果没有匠人去建造,那也只是一张精美的图纸。 但有了匠人还不行,还得有盖房子的砖、瓦、木料,那这些又要从哪来? 那需要另外的一些人去砍树、晒木料,去烧纸砖瓦,最后还需要专门的商人把来自不同地方的这些盖房子的材料聚集在一起,才能更方便人们去买来、弄来这些材料去建造房屋。 没有农人种粮,大家就没有饭吃; 没有士兵保护家园,所有人就要颠沛流离; 没有夫子们教书,人们就无法传承文化知识; 没有官员,国家的治理就会变得一团乱; 没有商人流通货物,人们会面临物资贫乏。 邵云安最后总结:“所以我才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每一个领域都会有相应的杰出人才。 我们教授学生,是为了培养出三百六十行的状元,而不仅仅是要他们去当官。各行各业的杰出人才汇聚在一起,才能带动国家的发展和进步。 如果读书人只想着要去当官,那我认为这才是我们教育的失败。 真正的读书人应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读得万卷书,行得万里路;握笔能行文,弃笔能从戎;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这样的读书人,才是真正的读书人!” 第119章 穿越人士必备技能 岑老用力一拍桌,脸涨得通红:“好!好一个‘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好一个‘握笔能行文,弃笔能从戎’!好!” 岑老如此的激动,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特别是蒋康宁和康瑞。 邵云安最后那句出自“范仲淹”的话在蒋康宁的心中砸下重重的一锤。而三位秀才看邵云安的眼神已真正的惊为天人。 “安哥儿!你说的太好了!老夫惭愧!听你一席话,老夫惭愧啊!” 岑老的眼睛里甚至有了水光。如果所有的读书人都能做到这些,那燕国何愁不强大!燕国的盛世,又何愁不来! 邵云安恭恭敬敬朝岑老行了一个大礼,说:“老爷子,小子不过是空口几句,真正的付诸实际只能靠您和康山长这样的教育者去教授出更多有抱负的学子; 需要靠大哥这样的清官、靠井哥这样的将士来保证国家的安定; 需要像三位秀才郎这样的学子们去付出行动; 还需要像蒋大哥这样的商人让商品能更快、更广地流通起来,为国家带来更多的税收。 小子在您老面前大言不惭,班门弄斧了。” 把所有人的马屁拍了一通,所有人的好感刷了一遍,邵云安觉得自己可以完美退场了。 被彻底忽悠住的岑老站起来,握住邵云安的手说,激动万分地说:“不,你这一席话说的是极好!你这个儿子,老夫我是要定了!” 邵云安另一手拽过王石井:“老爷子您别忘了另一个儿子呀。” 虽然他挺厚脸皮,但他敢说,岑老认他这个儿子绝对不吃亏! 岑老开怀:“哈哈!你们二人,老夫我都要!” 康瑞这时候出声:“云安,你可愿来白月书院做夫子?”对邵云安的态度明显是天翻地覆的变化了。 他这么一提,岑老马上说:“安哥儿,你去书院做夫子吧。” 蒋康宁也跟着附和:“云安,你不愿意考取功名就罢了,但你若一直埋没于此,着实浪费了你这满腹的文华。现在朝廷可谓是百废待兴,你这样的人才理应去教授学生去。” “对!云安,你应该去当夫子!” 蒋康辰也大大地赞成,三位秀才公的眼里也是相同的意思。 邵云安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子:“我就是空有理论,纯粹纸上谈兵的那种,我还好多字不会写呢。 而且吧,如果去做夫子,我可不敢这么‘胡言乱语’了。” 不不不,这种装逼的事做个一次两次就行了,天天装他早晚得露馅儿啊。 岑老一听,蹙眉叹了一声:“安哥儿的顾虑也是对的。” 他想到了那些潜在的危险。特别是邵云安说话随意,很容易招来有心人借此做文章,一个弄不好会出大麻烦。 见康瑞还想劝他,邵云安马上给自己找台阶:“我这就是胡侃,大家喜欢听我胡言乱语,就经常来我家。我给你们做好吃的,咱们边吃边说。” 岑老一听,觉得这样也不错,他点点头:“如此也好。反正你这里也是老夫的家,老夫无事就来你这里小住几日。” 一副“这是我儿子的家”的表情,看得邵云安心情大好。岑老住过来好啊,住过来那是绝对的镇宅之宝。 三位秀才公爷马上做出反应:“那就叨扰邵公子与王大哥了。” 邵云安:“都来都来,我和井哥求之不得。”然后他就赶紧找了个去厨房拿甜品的借口谢幕了。 三位秀才公是意犹未尽,却也知道这是别人家,他们不能追着主家追问。 待邵云安再回来时,他拿了几包点心送给康瑞和三位秀才公。岑老是有一肚子想问的,不过介于还有外人在,他压下了心痒难耐。 三位秀才公又坐了半个多时辰就告辞了,已是下午,他们也该回去了。在回府城之前,他们肯定还要再来拜访。 三位秀才公走了,康瑞却留了下来。 结果,三位秀才公前脚刚走,去送人的邵云安和王石井回到正厅,就被人追问了:“云安,那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可也是你自己所想?” 邵云安可不好意思再厚脸皮了,说:“这个真不是。这句话出自一位名叫‘范仲淹’的人之笔,是有人(初中老师)教我的。” 全文是这么说的:【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具兴。乃重修岳阳楼,增其旧制,刻唐贤今人诗赋于其上。属予作文以记之……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全篇邵云安当然不记得了,但这篇文章绝对是读书期间的“经典背诵”文。后来邵云安迷上了开茶庄,那装逼的时候也没少拿出来背背,所以他大部分还记得。 但哪怕他没有完整地背诵出范仲淹的这篇《岳阳楼记》,在场除了王石井还能保持冷静外,其他人各个双拳紧握,一个个都是快喘不上气来的模样。 范仲淹是宋朝人士,宋朝的文化科学技术那是相当辉煌的。 范仲淹又是宋朝杰出的文学家、思想家和政治家。他的思想,他的文采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有着绝对超前的制霸性。 岑老激动的手都有点抖了,他用力抓住邵云安,问:“安哥儿,你真的想不起来是谁告诉你的了?那你可知这‘范仲淹’是谁?” 邵云安很“无辜”地摇摇头:“不记得了。我忘记了很多以前的事,死过一次之后忘记的就更多了,但脑袋里却多了许多东西。” “嘶——!” 邵云安更“无辜”了:“老爷子,您可知这岳阳楼在哪?我依稀记得这好像叫什么‘岳阳楼记’?” “《岳阳楼记》?”岑老茫然地去看蒋康宁,蒋康宁摇头:“我也不曾听说过这‘岳阳楼’。我会着人去打听,难保不是深藏民间的大家。” “必须要找!”岑老恨不得能马上见到这“范仲淹”。 邵云安很不厚道地在心里偷笑。他能说,中考前一天他还在背《岳阳楼记》和《愚公移山》吗? 蒋康宁又急切:“云安,只有这些吗?你可都记全了?你可还记得这人还写了什么?” 邵云安做出努力回想的模样,半晌后,他摇摇头:“我就只记得这个。” 岑老失望不已,接着又两眼放光:“安哥儿,你还记得什么?” 邵云安眨眨眼睛:“记得多了,您老想听什么?” “都想听!” 除了王石井外所有人的吶喊。 邵云安的目光落在王石井的身上,吟出:“炎黄地,多豪杰,以一敌百人不怯。人不怯,仇必血,看我华夏男儿血。男儿血,自壮烈,豪气贯胸心如铁…… 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昔有豪男儿,义气重然诺。睚眦即杀人,身比鸿毛轻……” “未来”作家仇圣先生的《男儿行》,邵云安送给王石井这样保家卫国将士们。 长长的一篇《男儿行》,只要是血性儿郎,听了都恨不得手拿大刀,冲上战场,斩杀敌人。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穿越人士必背李白的《将进酒》,带给人奔放激情,令人不由遐想那从天上流下来的黄河是怎样的壮观情景,也令人向往对月畅饮的豪迈。 而天生我材必有用,又何尝不是与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相得益彰?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一首《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让还不曾见识过“宋词”魅力的几人瞬间进入了另一片文学的殿堂。 这个时代,诗歌还远不及大唐的那种鼎盛时期,词更加还没有出现。 而最后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听得蒋康宁、蒋康辰,郭子榆和郭子牧这两对兄弟,都不由眼眶泛红。 岑老和蒋康宁也无暇去玩什么魔方了,两人“逼着”邵云安把他肚子里的墨水都吐出来,还拿来了纸笔来记录。 邵云安倒也没吐干净,他能完整背下来的诗词歌赋也没多少,总要留点给自己日后用。而他今天如此高调,也是为了他打算做的一件事做铺垫。 邵云安背了十多首诗,三四首词,古文文章背了“孔雀东南飞”和“木兰辞”。 邵云安惋惜自己记住的太少了,可对做了一辈子学问的岑老来说,却是如获至宝。他已经打定主意了,不到万不得已,绝不离开秀水村! 康瑞和蒋康宁也有这个打算。就是郭子榆都忍不住一遍遍揣摩,想要再次拿起书本和笔墨。 只有在这里算是学渣的蒋康辰和郭子牧的反应相对来说冷静些。 第120章 想留下些什么 伸个懒腰,邵云安揉揉脖子,一人立刻给他轻捏起来:“累了吧?” “嗯。喉咙干。” 对方马上又端来一杯菊花茶,邵云安拿过来咕咚咕咚三口喝下。 打了个水嗝,他啧啧道:“岑老和大哥他们今晚不会不睡了吧?” 王石井接过邵云安手上的空杯子,说:“很有可能。你说的那些东西,足以令他们疯狂一阵子。” 顿了顿,王石井谨慎地问:“媳妇儿,你真的不想去做官?” 又顿了顿,他避开邵云安仰视的目光,说:“媳妇儿这么厉害,当丞相都足够了。” “噗哧!”邵云安喷笑,“你让我去?” 王石井微微别开头:“媳妇儿想去就去,我不拦着。” “得了吧。”邵云安两手捧住王石井的脸,让他看着自己,“你真愿意我去当官?” 王石井抿抿嘴,态度马上就变了:“不愿意。” 媳妇儿若当了官,以媳妇儿的本事肯定能去京城,他本来就配不上媳妇儿…… 邵云安咧嘴笑:“我就知道你口是心非。放心吧,我脑袋进水才会去当你们这些古人的官。每天升堂,威武么? 我就是仗着岑老和大哥会保着我,我今天才这么放肆的。去到京城,就我这脾气和心眼,绝对活不过一集。” 王石井的一只眼顿时放光,抱紧媳妇:“嗯,我就知道媳妇儿你看不上我们这里的官。” “那我若要去当官呢?”捏捏王石井的脸,邵云安坏笑地问。 王石井立马严肃地拿出家主的态度:“我会不让你去的。” “怎么不让?” 王石井低头在邵云安耳边耳语,邵云安一把捏住他腰上的肉,笑骂:“老色鬼!” 闹够了,王石井不由得问:“媳妇儿,你今天拿出那么多你那个世界的文章诗词,可是有何用意?” 邵云安点点头,说:“当然有了。空间里的东西,有的是咱俩一辈子都不能让见光的;有的,我是真想拿出来。 你们现在所处的时代太落后了,而且是方方面面都很落后。别的不说,空间里的那些书对你们来说就是无价之宝。 别说对你们了,在我生活的那个‘未来’时代,都是无价的文化瑰宝。” 王石井用力点头:“是!我还打算等空闲下来后,把那些书都好好看上一看。” 邵云安吐了口气,说:“我来到这个世界,就想留下些什么,总不能就白穿越一场吧? 难道我穿越过来就是为了卖茶卖酒,为了挣钱?我承认我是个俗人,但我还是想留下些什么。 飞机大炮留不下,这些书籍,那些另一个世界的先人留下的文化瑰宝我觉得应该留下。 还有,把那些能拿出来的书交出去,以后我教青哥儿和妮子的时候也不必遮遮掩掩的。另外,我也有咱家安全上的考虑。” 邵云安会制茶、酿酒,但在这个世界,终归是难登大雅之堂。 他就算因此得到了君后和皇上的另眼相看,对那两位封建王朝的当权者而言,他也最多就是个会挣钱的农家子。 这制茶和酿酒的手艺他也不可能永远保密下去。最直接的,皇上一道圣旨下来要他交,他能不交吗? 其实,他们一家是没有任何保障的,反倒还容易招来麻烦。不然邵云安也不会千方百计地想着抱大腿。 听邵云安这么一分析,王石井握住他的手,沉重地点点头,确实是。 邵云安继续道:“先不管灵乳和灵泉能不能治好君后。就算能治好,咱们或许能多一个靠山,但也会多出许多的危险。 那么多太医都治不好君后,我的一个阿胶膏就把君后治好了,你说那些权贵会怎么对待咱们一家?恨不得灭门吧。” 王石井:“至少那些不想君后身体好的人会视咱们为眼中钉、肉中刺。” 邵云安:“对!所以咱们家的靠山必须越多越好,最好能多到哪怕是国公那样的大权贵都不敢轻易动咱们,这样咱们家才是真正的安全。” 王石井:“我都听你的!” 邵云安说出他今天又是背诗,又是背词的最终目的。 岑老现在已经是他们的靠山了,但岑老毕竟离开了京城,只是一个县学的学正。蒋康宁背后虽然有翁老帝师,但他现在也还只是一个县令。 先不说蒋康宁与蒋康辰身侧还有一个安国公府这样的隐患,单蒋康宁与他们两人的关系,蒋康宁估计也是某系人的眼中钉了。 他们给代小将军捐了那么多钱,如果对方真的像王石井说的那样,那代小将军肯定会承他二人的这份捐款之情。 那间接的,代家也多少会因此对他们两人多一份感激。再加上君后与代家的关系,这就等于他们两人与代家已经有了牵扯。 把空间里的一些藏书拿给岑老,他一定会拿给翁老帝师。先前因为蒋康宁的关系,翁老帝师对他一家已经有了一定的印象。再有了那些书,翁老帝师对他们的印象会更加深。 王石井明白媳妇儿的打算了。 邵云安:“我们给皇上和君后挣钱,我这位被‘大师’加持过的奇人又给他送上如此宝贵的文化资源,还给他的江山建设出谋划策。 如果我们再治好君后,让他能有个孩子,除非皇上脑袋进水,他绝对会保咱们一家平安。翁老帝师和代家也一定会保咱们一家平安。 哪怕他们最后还是要卸磨杀驴,那我们总是有时间去准备退路的。至少他们现在不会对我们出手,反而会保护我们。” 王石井连连点头。 邵云安:“以后,我们把良种、菜种都拿出来,增加这里的粮食产量和蔬菜种类,解决这里的温饱问题。 我不敢说皇上会把咱们当菩萨一样供着吧,那肯定也不能说杀就杀吧,他肯定还想着我们能再拿出点什么好东西。 到那时候,咱们一家才是相对的平安。在此之间,我们想好退路。哪怕真有危险来临,咱们一家也能马上离开。 现在,我们要的就是多方大神对我们一家的维护和保护。” 王石井抱住邵云安:“媳妇儿考虑的太周全了。都听你的。我脑子笨,想不到那么远。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邵云安就喜欢王石井的听话,他道:“我准备从那些线装书里挑一些拿给岑老,咱们就这么解释那些书的来历。” 王石井附耳过去。 ※ 康瑞隔日回了趟县上,收拾了一些私人衣物后就又跑来了秀水村,并且一副长时间住下的架势。邵云安对此表示欢迎,反正家里有客房,青哥儿还能多一位老师。 岑老与康瑞、蒋康宁、郭子榆在暖房里,会就一首诗、一首词、一句文章讨论半天。每当这个时候,王青就在一旁安静地听,认真地记。 妮子很乖地天天练琴,蒋沫熙会安静地坐在一旁,一边听琴,一边继续跟魔方奋战,他已经开始攻克六阶魔方了。 康瑞几人对魔方也很感兴趣,但暂时抽不出空去钻研。岑老和蒋康宁总觉得邵云安没有吐露完(墨水),恨不得邵云安时刻都能吐出些新鲜“墨汁”。 邵云安是直呼救命,墨汁再多,也不能天天吐啊。他能记得住那些已经很厉害了!再说,人设不能崩,总得给他留点自用吧。 岑老、康瑞和蒋康宁常常会因为对一句话,或一首诗词的理解存在差异,讨论起来是热火朝天,甚至还会急眼。 邵云安看得是很乐呵。三人,两个是做教育的,一个是少年成名的状元郎,都有自己的见解。有时候三人还会拉上郭子榆,甚至是王青评论他们谁说的有道理。 王青是瀑布汗直冒,他,他哪里说的出来嘛! 郭子榆去岑老屋里借了几本他放下了许久的书籍,王青在这样的“高压”下,甚至都开始写策论了! 整个王宅内陷入了某种狂热的学习氛围中。就是不爱露面的郭子牧偶尔都忍不住安静地在一边听他们辩论,或者聊某个话题,只觉得自己的见识蹭蹭蹭往上涨。 一直因自己的容貌不安的郭子牧都平和了许多,也会常常抬头看人了。因为不管是蒋康宁还是康瑞,看他这张脸还不如看一首“新诗”来的狂热。 同样在这样的氛围中,邵云安都觉得自己的文化素养提升了不少。他只是背诵,照搬,岑老、康瑞、蒋康宁和郭子榆那才是真正的学者! 年初八,蒋康辰收到京城来信,是安公公派人送来的,让他速速回京。新开的酒楼生意超出预期的火爆,安公公忙不过来,让蒋康辰回京帮忙。 他还在信中明示,让蒋康辰回去的时候带些邵云安家的新鲜菜。 安公公带回去的南瓜、白菜和白萝卜带回京时是没那么新鲜了,但味道仍旧十分不错。 皇上和千岁吃过后是念念不忘,说宫里南瓜、白菜和白萝卜吃起来不够甜。安公公吃过邵云安家的菜,心知有多好吃,送进宫里的菜都没那味儿! 安公公还要邵云安再做些点心、零食什么的让蒋康辰带回去,反正安公公是真没跟邵云安客气。 原本蒋康辰是打算过了正月十五再回去,现在不得不提前走。他舍不得儿子,但为了他和儿子的未来,为了弟弟,为了蒋家的重振,他必须抛下不舍。 邵云安需要两天的时间准备让蒋康辰带走的东西,蒋康辰便让王石井随他去县城买人。 邵云安完全没有人口买卖的经验,这是犯罪呀!可在这里却是稀松平常。岑老和岑夫人过来,都是自带家中的小厮和婢女。蒋康辰这回过来也是带了家中的奴仆。 邵云安也清楚他不买不现实,只能交给王石井去处理。他也跟王石井说了,买了人来,也是当成在家里打工的,他是真做不到把人当成“奴仆”。 蒋康辰有经验,岑夫人也派了自己身边的婢女跟着一道过去掌眼,随行的还有郭子榆。认为自己是管家的他,觉得有必要学学这方面的经验。 蒋康辰要回去了,岑老要他帮忙带些东西给翁老帝师。这天便拉着蒋康宁霸占着邵云安的书房不知在做什么。 书院有夫子家今日有喜事,康瑞这位山长不能不露面,他回去县上吃顿酒就回来。 县学二月初一才开学,开学前他再回家,反正他是单身汉一个,住哪都一样。经过这些天,他也明白了老师为何会看重邵云安,他自己都想长住下去了。 安公公信上虽说要些新鲜蔬菜,点心零食什么的,邵云安可不能只准备这些。翁老帝师那边、蒋康辰那边、安公公那边、宫里的两尊大佛那边他都要多备些礼。 最主要的是阿胶膏,安公公让蒋康辰带了两张驴皮过来,他得让人家见到该出的成品啊。 第121章 王石井家买人啦! 一直到傍晚,王石井、蒋康辰、郭子榆回来了。他们一回来,立刻就引来的村民们的关注。 可以说,自开始过年,村民们就一直关注着王石井家。这县令大人、学正大人和“白月书院”的山长都在王石井家过年。 消息传出不知在村子里引来多大的震撼。村民们对王石井已经不是用羡慕嫉妒可以简单形容的了。 里正来拜见过一次县令大人,赵元德带着赵丛博,王书平带着王衍来给康瑞这位书院的山长磕了个头。 里正是吏,他来拜见蒋康宁这位县令是合情合理,也是应当的,所以蒋康宁见了他。赵丛博和王衍年后要去“白月书院”读书,因此康瑞拨冗见了两个孩子。 其余人,王石井只能推掉,实在是岑老、蒋康宁和康瑞忙着做学问呢,直言闲杂人等不要打扰他们。 村里人再次议论纷纷,要王老太那家人对王石井好一些,没有在王石井离家时欺负虐待王青和妮子,那王枝松的功名还用愁吗? 王春秀肯定也能嫁到大户人家,说不定还能当官夫人呢。王老太和王大力也能住进那么大的宅子,整日吃香的喝辣的,难说还有人伺候。 现在倒好,人家王石井和邵云安一家子的日子过得要多红火有多红火,还有那么大的靠山。反观王老太一家,哈,不说也罢,都成全村人的笑话啦。 而这回,出去了一趟的王石井回来带了那么些人。有大胆的村民上前试探,问王石井这些陌生人是干嘛的。王石井也没回避,直接回答是买来的仆佣,和在两个孩子身边伺候的。 这下子更不得了了! 王石井家买人了!王青和妮子这俩孩子都要有人在跟前伺候啦! 这说不眼红绝对是骗人的!可眼红有啥用! 你有人家有钱?你有人家有靠山?你能和县令大人称兄道弟,能让县学的学正大人从年三十就一直住到现在?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王家大屋。在床上躺了一个年的王老太当即就下床大骂了起来。王春秀躲在自己屋里哭,王大力一如既往地坐在角落沉默不语。 不过王老太骂得再凶,却是不敢再去长子家找麻烦了。她最怕的县令大人此刻就在那边。而对于邵云安,王老太内心深处也多了几分的恐惧。 村民们的眼红王石井淡定接受。在蒋康辰的指点下,王石井财大气粗的一口气买了11个人。 这11人中,有一对中年夫妇,男人叫郑大,其妻卫氏,两人还带着一个14岁的女儿郑田花。这三人就负责府内的打扫、浆洗、种菜、喂养牲畜等杂事。 两名12岁的男孩儿苏册、苗元,是王石井给王青和蒋沫熙买的贴身小厮。蒋康辰很避嫌地没有打算把他的人留下来照顾儿子,他相信王石井和邵云安能照顾好儿子。 妮子还小,又是女儿,王石井给她买了两个丫头,是一对姐妹,叫夏春和夏秋。 另外还有一对兄弟丁一林和丁一森,带着各自的婆娘叶氏和吉氏。 这两兄弟都有些拳脚功夫,王石井买下他们主要做护院,平日里也负责家中的一些重活。两人的婆娘就跟着郑大一家负责杂事。 王石井带了这么一群人回来可把邵云安吓了一跳。他“原来”的家中也有保姆阿姨,家里也有固定的司机,但没这么夸张! 而且家里的保姆、司机可不是签卖身契的那种,你对人家苛刻,人家分分钟可以给你撂挑子不干! 王石井还说只挑到这么“几个!”合适的,以后再挑,邵云安听得头晕。身为一个千年后的未来人,他对于人口买卖是有点接受不能的。 年景越不好,人口买卖就越多、越频繁。穷得揭不开锅的人家都是卖儿卖女,甚至是自卖自身,只求有一口饭吃。 郑大一家就是活不下去了,自卖自身。他们两人只有一个女儿,他们没有说把女儿卖了挣点活命的钱,而是宁愿自卖自身,也要一家人在一起。 丁家兄弟原本是一户大户人家的护院。邵云安的理解就是那户人家破产了,养活不起那么多下人,就转手把他们卖了。可能是嫌弃他们都成了家,有拖累,浪费钱粮? 王石井买来的这些人都是签了死契的,这样的人通常主家说卖就卖,人牙子也喜欢这种签了死契的人。 郑大的女儿皮肤黝黑,瘦归瘦,骨头架子却不小,等长些肉,肯定是粗粗壮壮的。她的一双手也是十分的粗糙,一看就是个会干活的。 伺候妮子的两个不满11岁的小丫头也是一副做惯了活的模样。 邵云安看着那几个孩子心里特别不是滋味,这不是虐待儿童么。 可在这个时代,多数普通人家的女儿13岁左右就能嫁人了,10岁以上的孩子就算是大人了,他也不能责怪王石井买这么小的孩子回来。 邵云安让郭子榆先带他们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吃饱肚子,至于怎么干活明天再说。至于那5个未成年,就当是家里三个孩子的伴读吧。 其实以王石井和邵云安的身份,他们还真没资格买这么多下人,能买一个都不错了。但蒋康辰带着去买人,他还让王石井买了这么多,那就没问题了。 蒋康辰的原话是,万一以后安公公再过来,不能没人伺候。还有蒋康宁这个县令,岑老这位学正大人会过来常住,那也必须得买人。 有蒋康宁和蒋康辰以及岑老背书,王石井和邵云安买多少人完全随他们需要。 ※ 正月初十一,蒋康辰抱了儿子良久,随后放心地把儿子交给邵云安和王石井,拜别亲人与朋友,坐上骡车前往渡口,从那里乘船返回京城。 王石井和蒋康宁送他走,随行的还有五车的特产年礼以及邵云安捐给代小将军的,装满了一箱子的银票。 王石井直接包了一条船,蒋康宁派衙役护送,途径敕南府府城,也会有一队人马上船护送蒋康辰回京。 旁人不知道蒋康辰随身带着的行囊中有一箱子都是银票,但蒋康宁作为弟弟,肯定要确保兄长回京途中的安全。 蒋康辰走的时候,靠在邵云安怀里的蒋沫熙手上拿着魔方,木然的双眼却是看着远去的骡车,直到骡车消失无踪,他才低下头继续研究七阶魔方。 邵云安注意到了这一幕,暗惊:【难道说灵乳和灵泉对熙哥儿的自闭症真的有效?】 为了治疗蒋沫熙,邵云安每天借着给蒋沫熙倒水或者盛饭的机会偷偷给他加了灵泉水或稀释的灵乳。蒋沫熙是自闭儿,不用担心他察觉到什么异常。 若灵乳和灵泉真的能治好蒋沫熙,邵云安都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蒋大哥到时候的反应(狂喜)了。 蒋康辰这一走,邵云安还觉得家里冷清了一些。不过康瑞一直住着,每天还抽空教导王青。 康瑞一反最初对邵云安和王石井的冷淡,他虽然依旧是一位很矜持自律的书院山长,但为人却并不迂腐。 在发现了邵云安的不凡之后,他特别喜欢与邵云安辩论。邵云安的一些新鲜的想法往往能带给他不同的认知和启发。 每一天与邵云安相处,他都认为邵云安应该去教书育人,而不是热衷于制茶和酿酒。 辰大伯走了,妮子拉着熙哥哥去找师父练琴,王青回屋练画。这个时代的文人,特别是像岑老、康瑞、蒋康宁这样的人,那绝对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他们三人甚至还会剑术。 精通不精通先不说,但确实是会的。年轻时,岑老和康瑞也是敢独自一人上路的。蒋康宁也是可以跟王石井比划几下的。 君子六艺,邵云安在岑老、康瑞和蒋康宁的身上有了最直观的感悟。他不由就想起来自己“年轻”时看过一套“狄仁杰断案传奇”的小画书。 上面画的狄仁杰就会剑术。那时候他还说是不是胡诌的,哪有当官的出门还自己佩剑的。现在想来,历史上的狄公说不定还真有一手好剑术呢。 这一点,邵云安自叹弗如。康瑞几笔下去,那画的意境就出来了。邵云安看看自己画的Q版小猪,果断收进了空间,还是不要误人子弟了。 当初设计宅子的时候,邵云安给他和王石井设计了书房。房间用屏风隔开,分别两张大书桌。但搬进来为止,两人一次都没用过。 新宅内的家具还不够齐全,书房里就一张桌一把椅,书架、书柜都没有。岑老征用了这间书房后,屏风换了,书架、博古架摆上了,书桌和椅子也换了,连香薰炉都用上了! 原本用屏风隔开的两张书桌,增加到了三张,且摆成了“匚”形。中间的桌子是岑老,左右两侧的桌子属于康瑞和蒋康宁。 岑老和康瑞把两人家中库房里用不到的家具都搬了过来,可给邵云安高兴坏了。这不是省钱的问题,岑老和康瑞拿出来的家具,那能是普通的木料打造的么! 这还不算。妮子卧房里的小物件都被岑夫人换了一遍,还给妮子添置了各类摆设。邵云安由得两位老人家布置,反正肯定比他的眼光好就是了。 妮子的卧房现在一进去,邵云安可算懂得什么叫“大家闺秀”了。那种古韵的眼光与通过某一个小摆设就能体现出某种韵味的功力,邵云安是甘拜下风。 这不是看了几本古文书,看过几部古装剧,再听听那些所谓大家讲讲古就能学会的。那是岁月和时代的沉淀。 等过了年,先前请的那一批匠人还会过来继续精进大宅的房屋和院子。岑老和夫人以后肯定会经常过来住,他们常住的那间屋就得再好好收拾一番。 第122章 从前,有位老和尚...... 蒋康宁送蒋康辰去渡口,岑老和康瑞在书房里研究诗词文章,两人最近都迷上了作词。 邵云安知道宋词有词牌,但具体的宋词词牌囊括哪些类,他还真的不清楚。这又没有网络,他也没法上网查。 他笔记本电脑里储存的资料都跟末世有关,还有些小电影、小说什么的,还真没这些。 他就大概跟岑老提了提作词有“词牌”的说法,具体的就只能在他把宋词拿给岑老后,由岑老自己研究了。 即便邵云安对词牌知之甚少,但只是他背诵出的几首词,就已是在岑老几人面前开了一扇崭新的学识之窗。 岑老和康瑞正在琢磨这“念奴娇”、“满江红”、“水调歌头”是否就是那词牌名,又分别代表着什么。两人还是可惜邵云安记着的词太少,不够参考性。 康瑞放下笔,抬手捏了捏眉心,忍不住问:“老师,云安,究竟是何人?” 正在书写的岑老笔锋一顿,放下笔,抬眼,语重心长地说:“他是奇人,具体是何来历,不要追究。” 康瑞则有着某种担心:“他如此与众不同,学生是怕……” 岑老严肃地说:“所以老夫才说要认他二人为义子。他该是也有此担忧,所以才总念着要找靠山。” 岑老点点手边的一沓写了字的纸,道:“这不是简单的诗词文章,是他告诉我们,他身上却有奇遇。那你说,我们是该保他,还是该……” 康瑞:“自然是要保他。” 岑老:“那老帝师也一定会是你我的意思。” 康瑞微愣后,笑了:“老师您没说错,这小子还当真是只小狐狸。” 岑老:“一个农家子,又如何就会制这新茶新酒,又如何就会懂曲水流觞之妙意? 他的身世与王石井的困境,令他不能藏拙。可不藏拙,他农家子的身份就必定会为他带来麻烦。” 康瑞接下老师的话:“所以他的茶和酒没有继续与‘一丈轩’合作,而是通过蒋康宁,选了皇上。” 岑老:“所以,不要小看这只小狐狸。他死过一回,或许是想通了,也或许那就是他的造化。他肯定还有不少好东西没拿出来。咱们得盯着他,不能叫他在家藏私。” 这后一句,岑老就说得促狭了。 康瑞笑道:“是极。他这只小狐狸岂会一口气就掀了自己所有的底,定是还有不少好东西没拿出来呢。” 康瑞说完,师徒二人哈哈笑了起来。在厨房和郭子牧商量午饭吃什么的邵云安打了个喷嚏,心里嘀咕谁想他呢。 说完了某只小狐狸,岑老就对康瑞说了他的打算。他打算找机会进京一趟。他虽也算是朝官,但他只是县学的学正,直属上峰是国子监,只要不耽误考生考试,随时可以进京。 今年因为有乡试,所以今年的院试时间会提前。府城那边已经有消息了,暂定7月,具体日子还没出。 4月前,县试与府试就能结束,他在也可,不在也可,因为蒋康宁这位父母官是必须得在的。 岑老就计划最迟府试结束,他就去京城走一趟,见见翁老帝师。院试前,他就回来。永修县的学府夫子还有一位康瑞,不会耽误赶考的学生。 反正今年永修县有资格参加乡试的就那么几个,岑老心里有数。过完年,这几个学生肯定会来找他写保举信和县学开具的身份文书。 参加童生试最后一场院试的学生,待朝廷的榜文下来,就会急着找学府夫子写保举信了,也不会拖到考试前。能拖到院试考试前才找学府夫子的,学府夫子也不必搭理他。 听了老师的打算,康瑞赞同道:“是应该拿给老帝师。老师您有什么需要学生的,学生义不容辞。” 岑老长叹道:“那小狐狸还是超出为师的预料了。康瑞,过去的事皆已过去,你我都需向前看。 为师原本也早失了庙堂之心,可如今你也看到了。安哥儿是相信你我才愿意交出这些东西,你我要记在心里吶。 这些东西他若一心要藏着,我们谁也想不到。甚至可能永远都会不见天日。 要保住安哥儿这只小狐狸,为师这个学正远远不够。这次进京,为师也正好见见你的师兄弟们和老朋友们。” 康瑞深吸了口气,沉重地点点头:“学生明白老师您的意思。云安只是想要一份平安,学生也不会坐视不理。老师您放心,学生知道该如何做。” 岑老欣慰道:“你能想通就最好了。” “叩叩叩”,有人敲门。 岑老开口:“进来。” 门推开,邵云安抱着一个一看就有些份量的竹箱进来了。一看是他,岑老和康瑞的脸上皆露出笑容。 岑老带着某种期待问:“你可是又从哪寻了些藏好的茶?” 邵云安很冷酷地打碎了岑老的希望:“我也希望我其实有在哪藏了茶,我自己给忘了,然后又想起来了。可惜没有。” 岑老顿时失望无比,不感兴趣地问:“那你这箱子里装的是甚?” 邵云安把沉甸甸的竹箱放到岑老的书桌上,说:“给您和山长的东西。” 康瑞严肃着一张脸说:“叫师兄。” 邵云安愣了下,马上熟练的顺杆爬:“师兄!” 康瑞起身走过来,也好奇:“是什么?” 邵云安两手放在箱子行,一脸神秘地说:“是你们会非常非常喜欢的东西。爹,师兄,要不要先猜猜是什么?” 岑老摸胡子,配合地问:“嗯,难道是什么新鲜吃食?”但,吃食这种东西,不该用竹箱来装吧? 邵云安摇头,看向康瑞,康瑞也煞有介事地想了想,猜:“是,新奇的玩意儿?比如魔方那种的?” 邵云安还是摇头。 岑老笑着说:“那老夫猜不出了。你这小狐狸也别卖关子了,快说是什么。” 邵云安马上一本正经地说:“那在我揭开谜底之前,你们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岑老第一个答应。 康瑞点头:“好说。” 邵云安龇牙:“不能废寝忘食。” 两人一听顿时双眼一亮,岑老伸手就要去抢那个箱子,邵云安腰部一弯,直接趴在了箱子上:“您先答应我!” “我答应答应!”岑老猜到了可能是什么,这种时候,什么条件都得答应啊! 邵云安扭头看康瑞,康瑞马上点头:“我答应!” 说着,却是动手去拽邵云安,岑老也用力推人。 邵云安拿扛得过两个男人的力道,誓死抱紧箱子,喊:“你们做不到我就收回!” “收收收!答应了答应了!你快起开!” 岑老直接掰开邵云安扣着竹箱的手指,康瑞提着他的腰带,把他拽到一边。 邵云安拼命扑腾:“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知道了知道了!” 岑老箱盖,箱子里装的是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诗经】二字。岑老的呼吸一窒,康瑞伸手拿起那本线装书,下面露出的书上,写着【周易】二字。 岑老拿起【周易】,先是抚摸了封面的纸张,接着他小心翼翼地翻过封面,翻到第一页。 这边,康瑞也翻开了。 邵云安和王石井花了几天工夫挑选出了这些繁体印刷的线装书,两人处理了一番,书皮上有不合适出现的内容,都给邵云安磨掉了。 反正书籍出版自哪个出版社不重要,内容才是最重要的。 两本书中的字体,岑老和康瑞有许多不认识的。但正因为不认识,两人才无法控制呼吸的急促。只是浏览了一页的内容,两人就同时猛地阖上了书。 岑老抬头,手发颤。 “安哥儿,这些,这些是!” 邵云安握住岑老不稳的手:“老爷子,这是我的珍藏,但并不是我的。” 关于一个小男孩的传奇故事就此到来。 话说,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我们才10岁的主人公“邵云安”因为饥饿难耐,不得不半夜偷偷溜出家门,去寻些吃的。 他刚摸到地里想揪一把已长成的花生吃,却突然发现有人!小云安被吓坏了,可对方却向他招手。借着明亮的月光,小云安发现对方是一位和尚! 小云安大着胆子过去,发现对方受伤了!伤的还很重! 对方的身边摆着一口大箱子。咳,他是怎么在伤重的情况下把这口大箱子带在身边的,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口大箱子! 这口箱子里放了许多书,还有一些吃的。和尚说相见就是有缘,他需要把这口箱子托付给他见到的小施主。箱子里的食物就是谢礼。 和尚对小云安说,若他一个月后没有来取,那这口箱子里的书就任他处置。小云安是识得些字的,对书籍自然是加倍爱惜。 小云南拿走了箱子里的食物,然后与和尚一起,把那一箱子的书藏在了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坑洞中。 书藏起来了,受伤的和尚在小云安的脑门上点了下,就离开了。吃饱肚子的小云安摸回家长,爬上床,很快就睡了。 邵云安讲得是绘声绘色,把那位受伤和尚的模样描绘地格外详细。险些一时没把住门,把那位和尚与两条蛇的恩怨故事也讲出来了。 讲到书籍的来历,邵云安蹙眉道:“很奇怪的是,我睡了一觉起来就把这件事给忘记了!一直到我自杀之后才想起来。 我当时还以为自己是做了个梦。出嫁的前一晚,我去藏书的那个坑洞里去找,发现还真的有一箱书!真的有过一个和尚拜托我帮他藏了一箱书! 后来我嫁过来,井哥也分家了,我就让井哥帮我偷偷把这箱书弄了回来。 老爷子,如果没有您、师兄和大哥在,这些书我是万万不敢拿出来的。您和师兄、大哥是我的底气,我相信这些书您一定能妥善安排好。” 岑老的心跳如鼓,呼吸不稳。若真如云安所言,那这些书一定是大有来头! 邵云安接着说:“这些书井哥拿回来后我有翻看过。我背给您的那些文章、诗词都是出自这些书上。 这些书中有很多字跟咱们燕国的字不一样,我也是自己琢磨着看的。我也不确定我琢磨的对不对。” 岑老反手握紧邵云安的手,说不出话来,这已不单单是“信任”二字能做到的地步了! 这些书,邵云安完全可以通过蒋康辰的关系,直接送到御前换来权势地位,可他没有!他就这么随意又贴心的把这些书交给了他这个无权无财的老头子! 邵云安嬉笑:“老爷子,您是我爹,这是儿子给您的孝敬,还请爹您笑纳。” 岑老的眼眶微微泛红,抬手,笑着捏了捏邵云安的脸:“你小子就是会拍为父的马屁!” “嘿嘿。您还要记得您刚才答应我的,可不能废寝忘食。” “小狐狸!” 敲了邵云安的脑门一记,岑老也顾不上其他了。而那边,听完故事的康瑞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看书了。 第123章 岑老的焦虑 这日午时,岑夫人进来偏厅一看,问:“安哥儿,他们这是又要在书房里吃了?” 邵云安无奈地说:“老爷子那边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吧。咱们先吃,我一会儿给他们送饭过去。” 岑夫人坐下道:“那随他们吧。我下午需得回去一趟,张员外的夫人递了拜帖,她的女婿在府城做官,我不好不见。” 邵云安马上道:“那让她来这边呗,免得您跑。” 岑夫人却摇头说:“你这儿哪能什么人都过来。正好我也要回府中拿些东西,傍晚就能回来。” “那我跟您一起去。” “不必了。张家夫人碎嘴,你去了免不得被她东问西问的。” 王石井道:“我送您回去。家里也要采买些东西,您见完客,我再接您回来。” 邵云安接道:“就让井哥送您回去吧。四婶和银子叔他们的摊子开张了,许掌柜人没在。让井哥去看看四婶他们的生意有没有受影响,我也担心有人找他们麻烦。” 岑夫人一听便同意了:“也好。我给妮子订了张琴,石井也顺便去看看到了没有。” “好。” 虽然还未办正式的认亲宴,不过邵云安和王石井做岑老的义子已是双方都认定的事了。只等邵云安认为的麻烦解决或者那些麻烦不会再找上他们。 岑夫人现在看王石井和邵云安已是半个儿子了,对两人的态度自然会有所不同,多了明显的亲近。 午饭后,王石井驾车,带着郑大和丁一林送岑夫人回县上,顺便采买一番。 年初五,邵云安和王石井去拜访了关陈两位夫子。本来也要去给许掌柜和曾掌柜拜年,结果两位掌柜都不在,说是去了敕南府,归期不定。 龙井茶与醉花间的消息一传到永修县,以许掌柜和曾掌柜的敏锐,两人同时猜出这事与邵云安有关。毕竟安公公和蒋康辰来的那天,两人都在。 邵云安等着许掌柜来找他,也断定对方一定会来找他。这年后酒楼开门迎客,作为掌柜的却不在,邵云安也猜到了些原因。 提着重重的食盒,邵云安推开敲了半天没有人应的房门。走进去一看,果然,岑老、康瑞和蒋康宁每人一本书正埋头钻研。某位老人家忘了他之前答应过的不会废寝忘食。 邵云安把空间里能做旧的线装书都拿了出来。四书五经,那是必须有的;唐诗、宋词、元曲、清小说中的精品,也不能漏掉。 另外诸如欧阳修、范仲淹等古代名家的文集,那也是得拿出来的。 这些书对于当今的文化界、教育界而言无疑是一枚枚重磅炸弹,给在场的三人推开了一扇扇崭新的大门。 要问邵云安为什么有这么多线装书? 咳咳,还是末世言论的惹的。有空间在手,谁还没有一颗拯救人类文化瑰宝的豪情啊。后来末世没来,觉得自己特傻的邵云安把大部分的食物都捐赠了,书都保留了下来。 现在想来,邵云安也挺后悔的。他当时为什么把饮料一瓶没剩都捐了?他当时是怎么想的?如果他没有都捐掉,那他就不会想着去买可乐,也就不会被板砖拍到这个地方了。 他虽然很喜欢王石井,也挺喜欢青哥儿和妮子,但他真的不喜欢这里啊!把王石井和两个孩子拍去未来也可以呀,他们还能做一家人。 把他拍来这里……算了,不想了,想多了郁闷的只能是自己。 邵云安放下食盒,出声:“老爷子、师兄、大哥,吃饭了。” 三人没有反应。 邵云安几步上前,很不客气地出手。 “安哥儿!” “云安!” 被人把手里的书抢走的岑老、蒋康宁和康瑞怒了。 “该吃饭了,这都过了午饭的时间了!老爷子、师兄,你们可是答应过我不会废寝忘食的!这书就在这里又跑不了,慢慢看不行么。” “你这孩子!你懂什么!慢不了,不能慢!” 岑老着急地从邵云安手里夺回《诗经》,宝贝地摸摸, “我都怕我的时间不够用!你别打扰我看书,我饿了自己会吃!” 蒋康宁也夺回自己刚才在看的《孟子》,瞪了邵云安一眼:“别添乱!” 邵云安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康瑞抢回“自己”的《论语》,不耐烦地挥手赶人。 邵云安深吸一口气:“先吃饭!不然我把这些书都烧了!” “你敢!”三声狮子吼。 “那你们先吃饭!食言者肥!” 岑老的一张脸涨红。 “说话不算话的人鼻子会变长!” 康瑞差点去摸自己的鼻子。 “我可没答应你什么。”蒋康宁低头看出去了。 “好啊。我本来还想再给你们几本书的。既然这样,那算了。” 蒋康宁抬起了头,岑老和康瑞的眼睛噌地亮了,接着岑老就怒了:“你小子还有私藏?!” “我就猜到您会这样。我这不叫私藏,叫留有后手!” 好吧。宝贝在人家手里,不听话都不行。 三人不甘不愿,狼吞虎咽,完全抛却了文人的优雅,在邵云安的监督下把食盒里的饭菜全部吃掉,嘴都顾不上擦就让邵云安交书。 “喝口茶,休息一会儿。” “……” 无法,三人按捺住内心的煎熬,坐下喝菊花茶。 邵云安道:“这些书又没人跟你们抢。你们这样不吃不喝地看,身体累垮了不是得不偿失?要劳逸结合才是最佳的学习方式!” 岑老宝贝地抚摸书,急道:“我若如你这般年纪,必定不急。安哥儿,为父都五十有一了,还不知能活几年。为父是怕到死都还没能参悟透这些书啊。” 说到这里,岑老的脸上是落寞,是难过,也是焦急。 邵云安心里一酸,在岑老面前蹲下,握住他手背上已经有了老人斑的手。在“未来”,51岁还是壮年,离退休都还早呢。 可在平均年龄三十四的燕国,岑老已是耄耋老者。 邵云安努力笑着说:“您老啊放宽心就是。您啊一定能长命百岁。您还有至少五十年的时间来看这些书呢。” 岑老笑了,带着欣慰。 “我答应您,一定让您在有生之年把这些书都看透了。所以您也要听话,好好吃饭睡觉。” 岑老被逗地呵呵笑。 蒋康宁拿起茶盏:“云安你说的对。累坏了身子反倒是浪费时间,大哥这就好好吃饭,好好饮茶。” 说罢,他就把茶盏里的菊花茶喝完了。康瑞也不坚持了,暂时压下焦急的心情,喝茶。 “这才对。” 邵云安站起来:“我那儿还有些杂书,我晚点给你们拿过来。” “行!” 邵云安接着说:“我想要几张好点的字帖给青哥儿和妮子练字。” 康瑞立马道:“我那里有。我写封信,你拿着信让人去我府里取,顺便告诉我府上的管家,我在你这儿长住了,无要事不要来打扰我。” “好。” 蒋康宁:“我也写封信,你让石井送去县衙给县丞。” “好。” 陪三人说了会儿话,休息的时间差不多了,邵云安收拾好碗筷,拿着两封信离开。 蒋康宁跟着他出来,邵云安问:“大哥可是有事?” 蒋康宁把邵云安拉到一边,很是严肃地低声说:“云安,这些书,为兄必须拿给义父。这些书对我燕国来说太重要了!” 邵云安也小声说:“大哥你看着办就行了。不过大哥,咱们先说好。您和老爷子拿给谁,你们自己决定,但不能打扰我和井哥的生活。 你知道,我没那么大野心,井哥更没有。我们只想过好我们自己的小日子。” 蒋康宁:“大哥答应你。” 邵云安:“那你自己看着办吧。对了,忘了告诉老爷子老夫人要回家一趟,说是见什么员外夫人,晚上回来。井哥去送,再接回来。” 蒋康宁:“我告诉岑老。” 邵云安:“我和河子哥约了去他家拿羊骨,晚上做羊蝎子。” 蒋康宁:“你去吧。” 邵云安走了,蒋康宁看着他走远,不见人影,长长吐了口气,脚步匆匆地返回书房。 ※ 康瑞忙着研究书,王青就把王衍和赵丛博喊来家里一起学习。王青以前没有同龄的小伙伴,现在他有了王衍和赵丛博这两位小哥哥,也是他的好朋友。 三个人每天一起读书、一起学画、一起练字、一起玩耍。玩耍的时候,王青还会拉上蒋沫熙。不过如果正好碰到妮子在弹琴,蒋沫熙更喜欢听琴。 康瑞在信上交代管家去他的书房拿了好几本字帖和一些书、画给王青。王衍和赵丛博现在练的字帖就是王青手里的字帖。 临摹的画作也都是县令大人、学正大人和康山长送给王青的名画摹本。这些画作,哪怕只是摹本,以他二人的身份也不可能得见。 两人都清楚他们沾了王青很大的光,也感激王青记着他们。两人对王青也更好,更照顾了。也顺便照顾“生病”的蒋沫熙。 王衍和赵丛博如此,王书平一家和赵元德一家只会更甚。 邵云安说过一次想做羊蝎子,要羊脊骨,赵河就记在了心上。这不,家里刚宰杀了一头肥羊,赵河就让儿子去告诉邵云安,让他过来拿。 赵丛博过来后就和王青、王衍一道看起了书。妮子在午睡。 上午在妮子身边听琴的蒋沫熙,吃完午饭后没回他和王青的屋,而是跟着妮子去了妮子的闺房。妮子在睡觉,不困的蒋沫熙就坐在妮子的床头玩魔方。 妮子的两个贴身小丫头在一旁安静地守着。玩了一会儿,蒋沫熙也困了,揉揉眼睛。 夏春小心翼翼地上前:“蒋少爷,您可是要歇了?” 家里买来的仆从都知道这位县令大人的亲侄子不爱说话,也不爱理人。 蒋沫熙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反应的,他直接挨着妮子躺了下来。蒋沫熙不是头一回在妮子的床上是睡了,夏春和夏秋见状,一起给蒋沫熙脱了鞋和外裳,拿了另外一床被子给他盖好。 妮子和蒋沫熙睡了,夏春和夏秋也到外间歇着了。 有邵云安这样一个具有未来人灵魂的家主在,还未成年的夏春和夏秋绝对不会受到苛待。主人休息的时候,她们也可以去休息。在吃穿上,邵云安也是保证他们吃饱穿暖。 邵云安觉得家里这么多奴仆足够用了。蒋康辰临走的时候却还是跟邵云安提了,他会让安公公找一个宫里出来的嬷嬷。 以邵云安和王石井的为人,家里的仆从还是得有一个有规矩的人来管教,避免日后奴大欺主的情况发生。 特别是王青和妮子都还小,两个孩子又是穷苦出身,很容易就被身边的仆从们欺压到头上。 小主子们都睡了,大主子们要么在书房闭门钻研,要么就出去了,整个王宅静悄悄的。 三辆骡车和一辆马车出现在秀水村的村口,并且直奔王宅而去。有看到的村民马上嘀咕起来,又是什么大户来了? 第124章 京城又来人 叩叩叩,书房的门再次被人敲响。书房的三人谁都不理会。敲门声又起,外面传来郭子榆的声音。 “岑老、大人,来人了,说是京城恒远侯府的。” 岑老、蒋康宁和康瑞同时抬起头来。岑老揉了揉眼睛,蹙着眉头看向蒋康宁,蒋康宁起身快步走到门边,打开门。 门外的郭子榆面露焦急:“大人,恒远侯府来人,找石井和云安。石井送夫人回县上了,云安在里正家,我让苏册去喊他了。” “你可知来的人是谁?” “说是恒远侯府的二公子,许掌柜和曾掌柜也来了,许掌柜说那人是他的大东家。” 蒋康宁知道是谁了。 岑老走过来,说:“康宁你先过去,我和康瑞随后到。他们肯定是冲着安哥儿的茶和酒来的。” 蒋康宁:“那我先过去。” 蒋康宁拂了下袖子,示意郭子榆跟上,并问:“送上茶水点心了吗?” “子牧准备着了,我让苗元送过去。” 蒋康宁点了下头,加快脚步。 康瑞走到岑老身边,看着蒋康宁走远,说:“恒远侯还真是心急。魏二公子亲自前来,怕是没打算空手而回。老师可有提醒过安哥儿和石井?” 岑老道:“我跟他提过,也告诉过他恒远侯府的情况,康辰也提过。” 康瑞:“那云安是如何打算的?恒远侯府可不是轻易能打发的了的。” 岑老忧心道:“安哥儿说他好好想想,没告诉我他是如何打算的。我也没想到恒远侯府会这么快就来人。此事有君后千岁在,恒远侯府倒是不敢来硬的。 我只怕此事安哥儿处理不好,得罪了他们,日后少不得麻烦。小人难防啊!何况对方还是恒远侯府的。走!我们去会会这二公子。” 康瑞转身锁好书房的门,和岑老一起去见那魏家二公子。对于从庙堂上出来的他们来说,恒远侯府的反应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燕国百废待兴,新皇登基不久,缺钱缺人。那些世家大族对皇上都有几分轻视,何况是对无子嗣的君后,这也是恒远侯府为何敢派人来的原因。 康瑞虽说离开朝堂多年,但对上一个恒远侯府的二公子,他还是不惧的。 邵云安正在里正家闲聊呢。 一个冬天,再加上过年,里正家靠着红枣酱和山楂酱又挣了个盆满钵满。 年初五,里正就把两个儿子喊到跟前,正式提出了分家。里正两口子跟长子赵元德夫夫过。赵元庆和妻子李彩娟分出去单过。 里正没有分家里的房子和地,直接补了银子给小儿子两口子买地、盖房,赵元德和赵河谁也不计较。 赵元庆还没孩子,里正也发话,两个儿子的孩子,不管是孙子还是孙女,日后的花费都由他来负担。 他和老婆子花不了多少钱,挣的钱就给孙子孙女花。儿子和儿媳的花销他不管。这不,年还没过完,赵元庆就开始忙着选宅地、找人起房子了。 正聊得欢,李彩娟从外头进来急忙忙地喊:“云安,你家里来人了,你快回去吧!” “啊?”邵云安从炕上下来,一边穿鞋一边问,“有说来的是谁吗?” “没说。是你家的小厮找来的,只说让你快回去,说是从京城来的。我看他挺急的。” 京城的?邵云安穿鞋的动作慢了两拍,他大概猜到是谁来了。心里则道:【这还真的会来啊!是当真没把皇上和君后放在眼里?】 屋里的其他人一听是京城里来的,皆面色大惊,赵河忙问:“云安,没事吧?可是县令大人的人又来了?”他们都知道蒋县令的兄长就是京城人士,过年就在这里。 邵云安摇摇头:“不知道,恐怕不是,我回去看看。”抬头,他笑笑,“不会是什么大事,估计是来跟我谈买卖的。 赵叔,婶子,我晚上做好羊蝎子让人给你们送过来尝尝,若你们觉得好吃就让河子哥来跟我学。” 里正比他还急:“你别管我们了,你快回去吧!需要帮忙就让人来喊。” 邵云安:“不会跟你们客气的。” 穿好鞋的邵云安接过赵元庆端来的一大盆羊骨,走了。 王宅的正厅内,魏弘文在与岑老、蒋康宁和康瑞交谈。他没说他的来意是什么,岑老和蒋康宁也没有问。在王家做主的人没有出现之前,大家心照不宣地略过了这个话题。 来到王宅,魏弘文才知道岑月白与曾经的国子监司业康瑞竟然都住在这里。且言语中,这师徒二人对那农家子是多般爱护。 原本对此行势在必得的魏弘文不得不谨慎起来。如果邵云安背后只有一个蒋康宁,那还好说。可现在却多了岑月白与康瑞,事情就变得更加麻烦些了。 岑老在京中时官位虽只是正四品下,可他师父与翁老帝师的师父当初位列三师,且关系十分的亲厚。别看他只是礼部的正四品下侍郎,可他同时是直学士。 若非他受到先帝晚年党争所祸,他现在的官职怕已做到了三省之一的高位。而康瑞是岑月白的学生,曾任国子监司业。 魏弘文对康瑞本人并不忌惮,他忌惮的是康瑞的岳丈,京城都尉中卫史的左域,掌管京城内城安全的守将之一。 康瑞的妻子已故,但康瑞一直没有再娶,他的那位岳丈在外对他很是赞赏。一副康瑞不是他的女婿,而是他的儿子的口吻。 康瑞是岑月白的学生,却未受牵连,其中就有他这位岳丈的关系在。他当初离开京城,也是自己主动辞官。他的那位岳丈在京城时不时提起这个女婿,就是表明了不许任何人欺负他。 恒远侯府是有权,但作为魏弘文个人而言,他还没有那个实力去与领兵的都尉中卫史对抗。即便是他的父亲恒远侯也不会无故去触左域这位武将的霉头。 岑老和康瑞的出现打乱了魏弘文的计划。也因此,魏弘文对于邵云安和王石井的能力不得不做出新的评估。他特别看了许掌柜和曾掌柜一眼,带着不满。 许掌柜和曾掌柜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年前他们就被大掌柜魏修急召去了敕南府,这也是和大东家一起过来,没想到也没来得及派人盯着邵云安这边。 可以说,岑老和康瑞的在场打了魏弘文一个措手不及。计划有变,魏弘文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不管怎么说,他这次一定要有所收获才行! 定了神,魏弘文客气道:“文久闻邵小哥大名,此次文前来敕南府面见几位管事,便动了与邵小哥一见的念头。” 许掌柜立刻补充:“邵小哥给我们出了不少好点子,我们大东家早就想见见邵小哥了。” 曾掌柜也点头称是。 岑老微微笑道:“这事老夫是有所耳闻的。安哥儿也没少跟老夫提许掌柜的大名。” “不敢不敢。”许掌柜急忙起身。 蒋康宁一副打趣的口吻说:“赵家的果酱没少给许掌柜挣银子吧。那小子就是备懒,挣钱的买卖一个个地往外送。” 许掌柜尴尬极了,不知如何接话。 接着,蒋康宁就说:“我倒想起一件事,云安卖给许掌柜一些金丝皇菊,还给许掌柜想了个法子走什么‘高端路线’,不知可有成功?” 许掌柜不敢应。 魏弘文心知蒋康宁必定清楚京中的情况,只能回道:“邵小哥的主意确实是好,但就是金丝皇菊的量太少。 蒋大人也知京城显贵众多,我可是头疼不已啊。我也不瞒您,我此次前来,就是想找邵小哥多买些好茶。” 魏弘文是侯府的公子,但说起来他仍旧是白身,蒋康宁是正经的朝廷官员。别管是几品,那也是官。更何况岑老与康瑞在,魏弘文还真不能摆自己侯府公子的架子。 魏弘文说的是好“茶”,却不是好“菊”,这话中的意思就耐人寻味了。 岑老假装糊涂,接话:“这‘金丝皇菊’确实稀罕,老夫也是喜欢的紧,不过也确实是太少了。老夫那儿,安哥儿一年能给出的也不过几十朵。” 有人在一旁插话:“老师您还有几十朵喝,学生却只能去您那儿讨要了。今年的皇菊下来,学生怎么也要跟云安要上一些。” “哈哈。”岑老大笑,很是得意,“老夫是他的义父。他有好东西,能不先孝敬他爹吗?” 康瑞挑眉:“学生还是他的师兄呢。” 魏弘文心下大惊,许掌柜和曾掌柜也是面露惊诧。 岑老笑道:“叫你们见笑了。安哥儿总是怕给老夫惹来麻烦,因而此事暂时并未对外声张。待他没了后顾之忧再办认亲之礼。届时若魏公子有空,不妨前来凑个热闹。” 蒋康宁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说:“云安的那些麻烦压根算不得什么,他就是心思重。” “可不是。”岑老也是无可奈何。 康瑞:“云安那是为师父您着想,也是真心孝顺您这个爹。” 岑老:“呵呵。” 三人跟唱三簧似的,把对邵云安的维护表现得淋漓尽致。 魏弘文不得不表态:“此等喜事,晚辈定要备上大礼前来。” 岑老笑着摇手:“大礼就不必了。两位掌柜也一道来吧,图个热闹。” “谢学正大人,我等定会前去沾沾这份喜气” 许掌柜和曾掌柜同时起身行礼感谢,心下则皆万分焦急,东家此行怕不是要生变吧?谁能想到岑老会认邵云安为儿子?这下事情就不好办了! 第125章 魏弘文 邵云安不紧不慢地回到家中,可把郭子榆给急坏了。 他终于回来了,郭子榆一把拽过他来,快速说:“云安,是恒远侯府的人,怕是为了你的茶和酒!岑老让我告诉你,一会儿你喊他和康山长,就直接喊爹和师兄。” “嗯?”邵云安一时没反应过来。 郭子榆:“你就听岑老的吧,他肯定有他老人家的用意!你快进去吧,他们等很久了,许掌柜和曾掌柜也来了。” 邵云安眨眨眼:“哦,好。你跟子牧说,晚上吃羊蝎子,让他把我带回来的羊骨热水焯一遍。” 郭子榆把邵云安往正厅的方向推:“行了,你就别操心了!快去吧!” 苏册抱着一盆羊骨,不知是该先送去厨房,还是在这里等着。 邵云安不徐不急地来到正厅外,听到里面有一个陌生的声音,他深吸了口气,面带微笑地推开门:“老爷子、师兄、大哥,我回来了,是有贵客登门吗?” 屋内的交谈戛然而止,邵云安走进去,坐着的人除了岑老外,都站了起来。 “安哥儿。” “邵小哥!” 邵云安笑着打招呼,行礼:“许掌柜、曾掌柜,贵客贵客。我和井哥过年还去给你们拜年了,结果你们都不在家,说你们去府城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邵云安的热情缓解了两位掌柜的诸多尴尬与紧张。 许掌柜道:“昨日刚刚回来。”他马上介绍道,“邵小哥,这位是我的大东家。” 邵云安看向那位陌生人,对方抱拳:“魏弘文,久闻邵小哥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好话说的,邵云安自信要不是茶和酒突然冒了出来,对方不会这么客气的。 邵云安也立刻回礼:“魏公子久仰,我也听闻了许多您的善举,甚是佩服。快坐快坐。” “邵小哥请。” 岑老和蒋康宁坐在首位的两张椅子上,康瑞坐在岑老的下首,魏弘文和两位掌柜依次坐在蒋康宁的下首。 邵云安挨着康瑞坐下,说:“魏公子今日来得真巧。我晚上正要做一道新菜,您和两位掌柜正好尝尝。” 不得不说,魏弘文对邵云安的表现是非常的惊讶的。对方明明是一副青涩少年郎的长相,别说丝毫看不出对方已嫁人,更看不出他是那位令他又恨又怒的农家子。 这样一个模样俊朗,落落大方的少年郎怎么看都像是官家子,而不是泥腿子出身的农家子。魏弘文已经看走眼过一回了,他暗暗告诫自己切不可再轻视此人。 魏弘文露出一抹儒雅的笑,说:“那文来得可真是巧了。邵小哥的厨艺,文也是久闻盛名。正巧文也带了些酒水,权当助兴。” 邵云安:“那再好不过。老爷子和我师兄、我大哥总说我家的酒没味,不够劲儿。” 岑老、康瑞和蒋康宁及时闭住了嘴,他们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魏弘文也差点一口血喷出,你还敢说你家的酒不够味?! 邵云安笑得无辜,岑老、康院长和大哥是说过他酿的米酒没有羊奶子酒够味呀。 邵云安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是不问魏弘文的真正来意,只当对方就如他自己所说的是久仰他的“大名”,特来拜访。 而岑老、康瑞和蒋康宁在场,魏弘文也无法对邵云安说出自己真正的来意。他原本是想拿恒远侯府的背景来威逼利诱邵云安分出一部分的龙井和“醉花间”的量给他。 结果不仅岑老和康瑞与邵云安的关系给了他一个措手不及,邵云安的过于从容与“天真”也让他无从下手。 有岑老、康瑞和蒋康宁“做主”,邵云安只要跟着他们的话题走就是,绝对的乖乖牌。魏弘文不管心里多么着急,面上也只能一派泰然,表现得极为畅谈。 从魏弘文的言谈中听得出他去过许多地方,在经商上确实有一套。 让邵云安比较感兴趣的是,魏弘文可以说跑遍了燕国的东南西北,甚至还去过燕国周边的国家,包括刚与燕国打完仗的胡哈尔国做过生意。 这魏弘文也不过24岁,看起来却有30了,这与他常年在外经商、风吹日晒不无关系。 蒋康辰跟邵云安说过,这恒远侯府的情况很复杂。 魏弘文和他的兄长魏弘儒是恒远侯正经的嫡子。通常大户人家不会在嫡子出生前就弄出庶子来,但这一任的恒远侯比较没规矩。嫡子出生前就先弄出来三个庶子。 魏弘儒与魏弘文的生母是恒远侯的第一任夫人,病故了。现在的恒远侯夫人是续弦,娘家比前面那位夫人的娘家地位高些,本人又比恒远侯小了许多岁,是正经的娇妻。 恒远侯与这位续弦的小娇妻又生了一儿一女。这个嫡子的年纪小,不到10岁,但架不住自己的亲娘是正在位的恒远侯夫人。 相比前面两个已经成人的儿子,恒远侯更宠爱这个小儿子。 而恒远侯这个人说好听是风流,实际上比较好色。府里妾室、通房、美婢加起来有几十个,庶子庶女加起来也有二十多个。 魏弘儒和魏弘文的外祖家人丁单薄,势力无法与继母娘家相比。 没有亲娘和外祖家的帮衬,魏弘儒和魏弘文的个人实力再强,但只要魏弘儒一日没有被请封世子,他和魏弘文在恒远侯府的地位就一日不算真正的牢固。 试想,那位续弦的新夫人就甘愿世子的头衔落在前头夫人儿子的头上吗?同样是嫡子,她自己的亲儿子一样可以被请封为世子。 而恒远侯的庶长子魏弘正是没希望拿到世子位的,但他是长子,就因为一个“庶”,就只能与侯府的爵位失之交臂,他甘愿吗? 蒋康辰是听说,魏弘正与现任恒远侯夫人的关系非常好。蒋康辰这么一说,邵云安稍一琢磨就能琢磨出这其中的门道。 魏弘正占了个长,魏弘儒占了个嫡,这不就是某历史剧中被立为太子的老二与最年长的妃子所出的老大之间的恩怨么。 长子与新夫人联手做掉两个嫡子,仅剩的嫡子继承侯府,但由于他年纪小,那少不得需要年长的庶兄相助,瞧瞧,多么符合宅斗剧的情节。 魏弘文能亲自来跑一趟,也从侧面反映出这次的龙井和羊奶子酒应该给他带来了一些麻烦,才让他不得不从京城大老远地跑过来见他。 邵云安猜到了魏弘文这一趟的内情,魏弘文自己也清楚他这一趟必须要拿到茶叶和酒的买卖份额。 并且他需要从邵云安这里拿到一个保证,就是对方日后若再出新的东西,必须给他留一份。只有这样,他才能彻底反击魏弘正。 但现在,魏弘文觉得事情超出了他意料的难办,可他却始终找不到机会与邵云安单独谈一谈。这事儿肯定不能当着岑月白和蒋康宁的面谈。 邵云安不提,不是故意刁难魏弘文,他没那恶趣味。只是他得先看看魏弘文值不值得他投资。 在魏弘文与岑老、康瑞和蒋康宁交谈时,邵云安是一直在暗中观察、评估。如果可以,他并不想在他还比较弱小的时候得罪恒远侯府这样的权贵。 暗箭难防,小人难惹,何况对方还是有权势的恒远侯府的嫡公子。他现在是有靠山,但靠山也各有各的麻烦。他现在还没有能让某位大靠山必须抱住他的资本,所以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这第二个原因嘛。家主还没回来呢,谈什么正事! 傍晚天将黑的时候,王石井带着岑夫人回来了。一回来,郭子榆就告诉了他家里的大事。王石井和邵云安曾讨论过这件事,倒也不慌。 他让人送老夫人回房休息,送去饭菜,他自己先回屋换了身干净衣裳,洗了手脸,这才去正厅见客。 邵云安此时正在厨房做饭,岑老、康瑞和蒋康宁继续在正堂招待客人。王石井的出现令现场的气氛再次出现变化。 看到戴着独眼眼罩的王石井,魏弘文的第一反应就是—— 一朵鲜竹插在了牛粪上。 不管是年龄还是长相上,在外人看来邵云安都是委屈了,王石井是占了大便宜。 王石井先告诉岑老他把夫人接回来了,然后客气地对魏弘文的到来表示欢迎。 王石井不像邵云安那么能说会道,但正是因为他表现出的内敛,再加上他的那副长相,倒也给了魏弘文深刻的印象。 王石井毕竟是上过战场,带过兵,杀过人的,再配上黑眼罩,他只要不说话,就会给人一种很强的压迫感。 魏弘文见过的人不知凡几,他从许掌柜那里自然打听清楚了王石井的事。见到王石井本人,他更是一眼就看出这个人是杀过人见过血的,并且在军中不会只是一个小兵卒子。 这一对夫夫都超出了魏弘文原先的预料。他目前真的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王石井回来没过多久,郭子榆出现在正厅门口,晚饭做好了,请主客入席。 岑老满含期待地说:“安哥儿做饭的手艺怕是‘一丈轩’的厨子都比不上的,魏公子可有口福了。” 魏弘文微笑:“晚辈早已久闻,期待不已。” 第126章 魏公子的“帽子” 对邵云安来说,冬天就是要吃羊肉。羊蝎子有“补钙之王”的美誉,邵云安自己没做过。过年家里杀羊,他也想到了“羊蝎子”,不过忙着忙着就忘了去查菜谱了。 这回赵河家里要杀羊,要给他拿羊肉,邵云安就想把这羊蝎子做出来。他不要纯羊肉,就要羊脊骨。 空间里有专门介绍羊肉做法的食谱书,邵云安不仅查了,还写了下来。他和郭子牧两人分工合作,弄了红汤和白汤两种汤底的羊蝎子。红汤里有辣椒,白汤则是纯鲜味。 三个孩子和岑夫人都吃不得辣,就吃白汤的,其他人随意。询问了大家要吃什么汤的后,邵云安让卫氏给每个人单独分装了一盆,放在各自的面前。 这还没吃,只看着、闻着,众人的口水就开始止不住了。在岑老首先拿起筷子后,其他人谁也不矜持。 魏弘文郁闷是郁闷,但他肚子还真饿了。尤其是羊蝎子端上来后,就是他这个自诩吃过不少美食的人,也不由得咽口水。 上桌的也不止有羊蝎子,邵云安还让郭子牧炒了几个菜,还蒸了馒头,烙了饼子。 邵云安先做示范,用芦苇管把羊脊髓吸出来,然后再吃肉。第一口肉下去,魏弘文的生意经就止不住地在他脑袋里转。 若是以前,许掌柜肯定会要求邵云安做这生意,或者跟邵云安买这道菜的方子。但现在,许掌柜无法开这个口了。 有客人在,岑夫人就带着三个孩子回屋吃了。 吃了三块,魏弘文放下筷子说:“这羊蝎子实在是太美味了。文自诩吃遍了燕国美味,今日却不免自觉惭愧。邵小哥的手艺果然名不虚传。” 岑老呵呵笑道:“安哥儿做饭是好吃,老夫的胃口已经被他养刁了。” 康瑞和蒋康宁都点头附和。 邵云安随意道:“养刁就养刁吧。我这儿就是您老和夫人的另一个家,想吃什么还不方便?倒是大哥和师兄要忙了吧?” 蒋康宁道:“刚开衙,不忙。进了二月衙门才会正式办差。” 康瑞接下说:“二月初一书院开学,师兄前一天去书院与诸位夫子见一见即可。” 邵云安看向岑老:“县学那边老爷子您不用去吗?” 岑老道:“我初一也要过去,不过下午就可走了。” “那初一一早井哥送您过去,您忙完了就回来。” “好。” 见他们说完家常了,魏弘文插嘴道:“邵小哥的厨艺如此了得,难道不打算开一家酒楼吗?以邵小哥的手艺,即便是我‘一丈轩’的厨子也是远远比不上的。” 邵云安笑道:“我这个人懒,开酒楼麻烦的很,井哥也不喜欢我太忙。”说着他就去看王石井。 王石井马上接话:“我们家人口简单。平日里做的小买卖已足够日常用度,无需再去劳心劳力。况且云安年纪尚小,过于劳累于他也不是好事。” 魏弘文很想吐槽。你们那是小买卖么! 别说他了,许掌柜和曾掌柜都很想吐槽。 王石井接着说:“银子是挣不完的,我们一家也没那么大的野心。” 一句话堵住了魏弘文想要与邵云安合伙开酒楼的话头。 蒋康宁适时出声:“魏公子可是难得能尝到云安的手艺,莫要浪费啊。” 魏弘文重新拿起筷子,无奈地对邵云安笑笑。先吃吧。吃完了怎么也要找个机会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 魏弘文在那里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跟邵云安提他的事,一顿饭就在他的思虑中过去了。不过他没想到,还不等他先提,有人却提了。 “老爷子、师兄、大哥,我让大厨房烧了水,你们要不要去泡泡?” 岑老看向邵云安,眼里是询问:【你有主意了?】 邵云安露出自信的笑容:“我正好有事找许掌柜。老爷子你们也累了一天了,去泡泡解解乏。” 看着邵云安的笑容,岑老、康瑞和蒋康宁明白他是有对策了。邵云安在他们心里一向是有主意的,三人也就不担心了。 邵云安这么一说,魏弘文、许掌柜和曾掌柜都不由得神情一正。 许掌柜赶忙说:“我也正好有事找邵小哥商谈,你我想到一块去了。” 岑老摆摆手:“那安哥儿你们去谈正事吧,我与你师兄、大哥再喝一会儿(菊花)茶。” “好。” 邵云安起身,示意三人跟他走。三人朝岑老、蒋康宁和康瑞略一行礼后,跟着邵云安和王石井走了,脚步中带着急切。 在他们离开后,康瑞道:“不知云安是如何打算的。” 岑老摇摇头,他知道邵云安肯定有对策,不过他也猜不到邵云安会想到什么对策。 岑老看向蒋康宁:“茶和酒是断不能交给恒远侯府的。此事你要上一封密奏给皇上,另外再修书一封给康辰,要他禀呈千岁。” 蒋康宁点点头。 ※ 邵云安把魏弘文三人带到了暖房,郭子榆带着苗元和苏册送了菊花茶过来。 几人坐定后,邵云安没有吭声,王石井开门见山地问:“魏公子此次前来不是单单只想见见内子吧?” 魏弘文还真没想到这两人会如此直白。不过对方既然直白了,他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魏弘文直接道:“正是。魏某从商多年,年前京城突然冒出一种新茶和一种新酒,京城的达官显贵是趋之若鹜。尤其是那新茶的价钱,可说是千金难求一两。 魏某得知那新茶和新酒出自您和邵小哥之手,恰巧魏某也得知手下与您二位多有接触,故而前来套份交情。不瞒您二位,魏某希望能与您二位做这个买卖。 魏某也知,新茶与新酒背后的大东家是谁。魏某不是要与那位‘东家’抢这份买卖,实乃魏某也有不得已之处。 这新茶与新酒魏某不多求,新茶一年至少一百斤,新酒一年你们可出的最大桶,20桶即可。魏某查过,以永修县的茶树和红酸果的出产量,这数目并不多。” 魏弘文当初的设想可不是这么点,他原本是打算至少从邵云安手上拿到4成的量。但在这一天过后,他打消了这个念头,降低到了这个数量。 对魏弘文来说,数量是不多。但有一点他能肯定的是,除了他,别人再无可能从邵云安手上拿到新茶和新酒。毕竟,那位大东家不是普通人。 邵云安被逗笑了,这还不多。一百斤的新茶,20桶最大桶的酒,你恒远侯府是真不怕得罪皇上和君后啊。 邵云安没搭话,王石井面无表情地说:“魏公子您也说了,你知道茶和酒的大东家是谁。 我与内子不过是一介草民,您觉得我们能不经那人同意就把茶和酒卖给您?魏公子的要求强人所难了。” 许掌柜和曾掌柜一听不由着急起来,许掌柜可怜巴巴地祈求地看着邵云安,希望邵云安能看在他们两人那一点点交情的份上给个方便。 邵云安却是假装没看到,他们找上门来的时候有想过他会为难吗?他们背后有恒远侯府,自己可是毫无背景的泥腿子! 他们上门来就带了以权压人的目的,现在又来套什么交情? 邵云安拿起茶碗喝起了茶,一副自己很渴的模样。 魏弘文看了眼邵云安,深吸了口气,对王石井道:“魏某也不跟二位兜圈子了。我要这些茶和酒,为的仅是我恒远侯府的名声,至于这价钱却不重要。 这茶和酒,那位东家卖出多少,我就多少价钱收,只要让外人觉得,我恒远侯府也有能拿到这茶和酒的本事即可。” 邵云安放下茶盏,轻笑一声,出声了:“我不在京城,不知道这茶和酒到底怎么卖。但魏公子您若真这样收,那可就亏大了。” 魏弘文也轻轻一笑,说:“有时候,脸面更重要。也是因为邵小哥与许、曾二人的交情,魏某才特意走这么一遭。邵小哥是个重情重义的,还望邵小哥能理解魏某的难处。” 不,他的重情重义是有条件的。邵云安不为所动地摇了摇头,魏弘文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挂不住了。 许掌柜实在忍不住开口:“邵小哥,您就帮帮忙吧。这件事对大东家、对恒远侯府真的很重要。” 王石井开口:“除非‘那人’准许,此事我与云安做不得主。魏公子有恒远侯府,我二人可无法与魏公子相比。” 魏弘文:“王大哥谦虚了。岑老虽不在朝堂,可并不是普通人。你二人为蒋县令的义弟,该也知道蒋县令的背后有谁。” 王石井反问:“魏公子的意思是,岑老与老帝师的面子比那位的还要大?” 魏弘文抿紧了嘴,许掌柜又忍不住要说话,邵云安抬手制止了他。 “许掌柜、曾掌柜,不是我和井哥不给你们面子,也不是我们故意拿乔。茶和酒是出自我与井哥之手,但也仅此而已。” 邵云安扯了扯嘴角,不客气地说:“魏公子您也别说什么情分,你们过来对我提出这样的要求就是在为难我们。 你们在京城比我们更清楚新茶和新酒的价值。你们开口就说给你们情分,要你们挣这份面子。那就是说我和井哥可以不用在乎‘那位’的面子? 你们恒远侯府不怕得罪‘那位’,我和井哥可不敢。我与井哥一颗忠心向宫城,做不出拿那位的面子给别人做情分的事。” 魏弘文心里咯噔一声,赶紧找补:“邵小哥恐怕是误会了。恒远侯府绝无此意!” 邵云安一脸不解地问:“没有吗?可是您话里话外透出的意思就是这个啊。 您张口100斤、20桶的,都不说让我先去问问‘那位’行不行。您笃定了我必须行,因为您背后有恒远侯府嘛。” 您要真没那意思,您会来跟我提这个要求?您会明摆着来跟‘那位’抢生意?” 魏弘文出了一身的冷汗,许掌柜的脸都白了。 是,他们是恒远侯府,想拿这个买卖。可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但若真把邵云安这番话捅到皇上和君后的耳朵里…… 魏弘文忍着擦汗的冲动,不由正视邵云安的这张嘴了。许、曾二人都跟他说过,此人的口舌极利,且做事极不按常理出牌。 邵云安只要在君后跟前说一句“他是故意来跟君后抢生意”,皇上或许不会把恒远侯府怎么样,但一定会把他怎么样! 该死!他想的太简单了!这两个农家子,特别是这个邵云安,他是真敢说啊! 许掌柜和曾掌柜急了,这样的大帽子扣下来他们的东家可绝对担待不起! 两位掌柜赶忙求情:“邵小哥,您误会了,我们东家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邵云安打断两位掌柜的话,对面色紧绷的魏弘文说:“魏公子,我与井哥想跟您单独谈谈。” 魏弘文的神色微变:“可以。” 第127章 我不打你,我不骂你,我吓死你! 许掌柜和曾掌柜出去了。 邵云安一扫刚才的“压迫”,对脸上下不来的魏弘文微微一笑,问:“魏公子,我能问问您来找我,是为了恒远侯府还是为了您自己吗?” 魏弘文看着邵云安,半晌后,他开口:“是为了我,也是为了恒远侯府。” 邵云安却是摇摇头:“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他这段话“背”完,魏弘文的面色微变。 邵云安压低声音,带着某种引诱:“魏公子又想为了你自己,又想为了恒远侯府,就如那鱼和熊掌;如生死与大义,您只能取其一,无法兼得。 如果什么都想要,最终有可能什么都得不到。二选一,魏公子您选什么?” 魏弘文微微挑眉,问:“若为我,该如何?若为恒远侯府,又该如何?” 邵云安往后一靠,姿态随意地说:“若只是为了魏公子您自己,我倒可以给您出个主意;若是为了恒远侯府,那我就没办法了。 ‘那位’和恒远侯府于我,就好比鱼和熊掌,生死与大义,我也只能选其一。毕竟,我跟你们恒远侯府不熟嘛。” 魏弘文在心里一琢磨,来了兴致:“可能详解?” 邵云安摇头:“那不行。除非魏公子您做出选择,不然我没法详解。” 魏弘文不假思索地说:“魏某选为自己。” 邵云安笑了,果然他的猜测是对的! 他道:“若是为了魏公子您自己,这件事其实很好办。” 魏弘文:“愿闻其详。” 邵云安一句话说愣了魏弘文:“您干嘛要跟‘那位’抢生意?您完全可以跟‘那位’合伙做生意嘛。这样不但不会招来‘那位’的不满,您还能得一大靠山,何乐而不为?” 魏弘文的心下谨慎起来:“可否请邵小哥明示?” 邵云安先问:“魏公子觉得皇上这个人怎么样?是昏君还是明君?” 魏弘文的头皮顿时发麻,不过还是硬着头皮回道:“皇上自然是明君。” 邵云安:“那皇上作为明君能容忍有钱又有权的手下还时刻盯着他挣的那点钱吗?” 魏弘文的后背一阵冷汗涌出,半晌后,他气短地回道:“自是,不能。” 邵云安点出:“那你们恒远侯府这个有权又有钱的正在做的不就是这样吗?你们已经很有钱了,还要盯着‘那位’刚刚挣到的那一点点钱。你们可真是贪呐……” 魏弘文腾地站了起来,脸上是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邵云安对皇权的更多感触还是来自于影视剧和书本,毕竟他没见到过皇帝本人,也想象不出那种帝王的威严与杀气。 这种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极其大逆不道的话,邵云安是说来就来。反正也没别人在,魏弘文就算去告发他,也没证人。再说,他说的也没错啊。 他敢这么说出来,魏弘文还真就不敢这么传出去。 魏弘文就不同了,他不仅脸上没了血色,嘴唇都没血色了。他似乎已经看见了帝王之刃砍向自己的脖子。 因为他能预料到,若皇上也认为恒远侯府太贪,惹得皇上龙颜大怒,那他的那位好父亲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他这个“罪魁祸首”推出去,说一切都是他的自作主张。 邵云安压压手,让魏弘文坐下,心下唏嘘,瞧把这孩子吓得。做这事儿之前就没想过后果吗? 还是恒远侯这个人这就自大到让自己的儿子一叶障目,想不到这其中的关键? 说实话,邵云安比较不能理解魏弘文的盲目自信。从他张口说要多少斤茶,多少桶酒后,邵云安就看出恒远侯这个人怕是心里就瞧不上龙椅上的那位。 魏弘文腿软地坐了回去,邵云安再次语不惊人死不休。 “我是泥腿子,不懂朝堂这一套。我就单纯地好奇,作为上位者,手底下的人已经比自己有钱很多了,还盯着自己手里的那一点钱,会怎么想? 魏公子,以己度人。如果许掌柜和曾掌柜比你有钱数倍,还天天盯着您手里好不容易挣到的一点钱,您会是什么心情? 魏公子您为了恒远侯府来找我要茶叶和酒,在我眼里您就是明摆着跟‘那位’抢生意。我都这么感觉了,那您说‘那位’呢? 你们恒远侯府已经很有钱了,又是侯爷,你们这么明晃晃地抢‘那位’的钱,当真是不怕死吗。” 魏弘文腾地又站了起来,声音都变调了:“恒远侯府上下对吾皇绝对是忠心耿耿!” “那位”的身后就是皇上,这种时候魏弘文也不能再避着皇上了,赶紧表忠心才是正经! 对封建王朝的人们来说,皇权是绝对敏感的话题。哪怕恒远侯对当今皇上心中有轻蔑,但他也绝对不敢把这种轻蔑说出来,说出来就是死罪。 邵云安是“未来”人,没这忌讳,他赌的就是魏弘文是不是当真不怕死,恒远侯府对魏弘文是不是当真重过他的那颗脑袋。 邵云安耸耸肩:“恒远侯府上下对皇上衷心不衷心,不是我和井哥这种升斗小民能关心的。但如果别人知道您来找我要茶叶和酒的生意,那人家就是会这么认为。 魏公子您能有把握堵住所有人的嘴,不让他们在皇上面前说那么一两句? 如果您觉得无所谓,或者没有人敢这么做,那我可以把茶叶和酒按照您的要求卖给你。 反正‘那位’问起来我好说呀。我就是一介草民,您是恒远侯府的公子,您来找我,我不敢不从。谁叫我无权无势呢。” 魏弘文的额头上的冷汗都清晰可见了。他是没想到邵云安是真敢说,更没想到,邵云安是真不怕他身后的恒远侯府。 想到许、曾二人说,这人敢为了反抗婆家跑去县学大闹……魏弘文的头脑在这一刻无比的清醒。这人怕不会也敢去金銮殿上大闹吧! 邵云安再次压压手,待魏弘文明显比刚才腿发软的坐下后,他道:“所以魏公子,恒远侯府和你自己,你只能选你自己。如果你选了恒远侯府,你就是死。 因为一旦这件事发展成我所说的那样,恒远侯府要保住自己就只能把你推出去,说这是你个人的私人行为,与侯府无关。 如果你爹很爱你,愿意为你担责,那整个恒远侯府恐怕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说到这里,邵云安语重心长地做了一个最后总结:“挡人财路,可无异于杀人父母啊。” 魏弘文是真的被邵云安的胆大言辞给吓到了。现在还管什么侯府的脸面不脸面,他恳求道:“还请邵小哥指一条明路!” 此时的魏弘文哪里还有来时的自信与对邵云安的轻视,只求对方能救他! 邵云安笑笑:“其实很简单。真正缺钱的是谁您应该很清楚。那您就帮着那位赚钱呗。 当然,前提是您以您个人的名义帮忙,不能以恒远侯府的名义。恒远侯府的钱已经够多了。都说‘钱财迷人眼’,钱太多,有时候会看不清路呀。” 魏弘文的心中再次咯噔一声。 邵云安希望魏弘文能听懂他的言下之意。如果他是永明帝,跟自己不是一条心的臣子看自己刚挣了点钱就来明晃晃地跟自己抢钱,他早晚有一天会弄死对方! 没有哪个皇帝是真正大度的。 邵云安:“魏公子常年在外做生意,那门路肯定不少,您何不帮着拓展茶叶和酒的生意? 去年茶叶和酒的数量少,以后会越来越多。您利用‘您的’人脉,‘您的’路子帮‘那位’财源滚滚来不好吗? 别人有,不如自己有。你自己若是都有金山了,还看得上侯府的那三瓜俩枣吗?” 魏弘文心里一动,他觉得他听出了邵云安的意思,又怀疑对方怎会生出如此“大逆不道”的念头。 邵云安最后推了一把。 “皇上是明君,尽管现在国家百废待兴,但皇上一定会想办法解决这一切,国家也会在皇上的治理下变得强盛起来。皇上现在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雪中送炭永远好过锦上添花。” 魏弘文这回是彻底明白了,眼前的这位“少年郎”,他是当真敢那么想!也是当真在给他指一条明路! 魏弘文起身,这回是真心实意地朝邵云安和王石井躬身,以示感谢。 随后他重新坐下,面露为难地说:“文有此心,但只怕‘那位’却看不上文。” “看上”你就糟了,皇上还不砍了你! 邵云安嘴上说:“‘那位’不接受,无非就是担心您是为了恒远侯府。那您就想办法向君后表明您的衷心。 再者说,如果您自己的财富和权力超过了恒远侯府。到那时候,您和恒远侯府也就不需要再分得那么清楚了吧。” 魏弘文的心再次猛地一颤。 世族大家,每个人从出生起就被教导所作所为都要为了家族,他们与家族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他可以去为自己。想到母亲去世,父亲再娶后,他和兄长在家中的憋屈,魏弘文握紧了拳头。 他与兄长再愤懑父亲的不公,再愤懑父亲的偏心,也只能尽力去做好父亲交代的事,直到父亲有一天愿意把世子之位交给兄长。 可现在却有一个人让他抛开侯府,只为自己。用自己的手段,为自己去谋一个脱离恒远侯府的新前程! 魏弘文再次审视邵云安,此人当真只是一个长于村中的泥腿子吗? 邵云安:“有些时候,面子是个屁。今日胯下之辱,明日还不知是谁骑在谁的头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都是皇上的了,您又何必分得那么清楚,徒招忌惮。” 魏弘文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了:“文今日听邵小哥一言,如醍醐灌顶,文很庆幸今日走这么一遭。” 他站起来,对邵云安又是一个躬身。 邵云安起身回礼,笑着说:“许掌柜和曾掌柜帮助过我和井哥,我和井哥记着他们的这份人情。魏公子,我和井哥很期待日后与您一起合作,为我们共同的‘东家’效力。” 魏弘文抱拳:“文也期待与邵小哥,王大哥共事!” 第128章 各自的想法 许掌柜和曾掌柜在偏厅等得焦急。郭子榆把两人带过来后就出去了。 屋内没人,曾掌柜小声说:“这邵小哥不会真的这么不讲情分吧?” 许掌柜苦笑:“我们与邵小哥有什么情分?真要算起来,是邵小哥对我们有情分,他可是给我们挣了不少的银子。 我们给出的银子与他为我们挣到手的不过是九牛一毛。当初果酱他还帮我们压低了收购的价钱。” 叹了口气,许掌柜比较有良心地说:“这次真是我们为难他了。” 曾掌柜叹道:“东家也是没法子。这邵小哥向来主意多,兴许他能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也说不定。” 许掌柜不怎么抱希望地说:“但愿吧。” 两人焦急地等了有一个时辰,门外传来了明显的脚步声,两人立刻表情一紧,站了起来。 紧接着,两人就听到外面传来邵云安的声音:“魏公子既然要赶着回去,我和井哥就不留您了。” “此次匆忙,下次文来此小住,要叨扰邵小哥与王大哥了。” “我和井哥欢迎都来不及。” “文也在此相邀邵小哥与王大哥改日带着孩子去京城,文定大礼相迎。” “您太客气了。以后我和井哥一定会带着孩子到京城去麻烦您的。” “文求之不得!” “哈哈……” 许掌柜和曾掌柜看向对方,两人的眼里都是惊喜,难道说事成了?! 不一会儿,魏弘文与邵云安、王石井推门进来,许掌柜和曾掌柜赶忙迎上去。 邵云安抢先说:“许掌柜、曾掌柜,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本来我和井哥想留你们住几天的,魏公子说你们还有事要赶回去,我就不留你们了。” “邵小哥客气了。”许、曾两位掌柜忙道。 许掌柜充满歉意地说:“原本过年时许某该登门拜访的。待许某回来,许某在‘一丈轩’摆酒,还望邵小哥和石井兄弟能赏光。” “许掌柜这么客气干嘛,什么赏光不赏光的。等你有空了,和曾掌柜一起来我家吃饭。” “呵呵,好!” 双方又说了几句客气话,魏弘文留下一堆送给邵云安的年礼,邵云安也回赠了一堆家里自己做的吃食,然后送对方出了大门。 魏弘文要立刻赶回京城,心急的他甚至都不打算在永修县住一晚。因为还在过年期间,城门要到子时才关。他这时候走,完全可以赶在城门关之前出城,赶去渡口。 送了这三人出门,邵云安和王石井就去见岑老他们了,郭子榆也跟了过去。 两人一出现,岑老和蒋康宁就同时问:“事情如何?” 邵云安坐下道:“暂时解决了。接下来就不是我和井哥的事了。” 岑老:“说说看。” 邵云安把他是怎么跟魏弘文说的都讲了出来,岑老、康瑞和蒋康宁听得是无语又叫好。无语是,这小子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叫好,自然是邵云安这么说也确实没错,而且他出的主意对魏弘文来说也确实是最合适的。 邵云安从蒋康辰那边听来恒远侯府内宅的事情后,他就开始琢磨了。相比他这个泥腿子,深受世子之位影响的魏弘儒和魏弘文其实更需要靠山。 这宅斗文、宅斗剧里不都是这样吗?没了亲娘的嫡子,要跟庶子斗,要跟同父异母的嫡子斗。当然,文中、剧里,肯定都是主角嫡子赢,可过程……啧啧。 而现实中的嫡子当真能那么好命,能那么顺利么? 说了自己是怎么琢磨的,邵云安摊手道:“反正我是光脚的不怕他们穿鞋的。魏弘文来跟我提这个要求,就是他身在居中没看明白。 要皇上和千岁知道他来了这么一出,会怎么看他和恒远侯?这不就从侧面说明恒远侯对皇上不忠嘛?” 虽然恒远侯是魏弘文的亲爹,邵云安却不打算给他遮羞。一码归一码,他又不认识恒远侯,没义务给他善后。 相反,他不会放过机会给恒远侯上眼药。魏弘文没拿回去茶和酒,恒远侯或许会放过自己的亲儿子,但还真不一定不记恨他这个泥腿子。 岑老隐晦地说:“皇上还是太子时,与恒远侯府走得并不近。” 果然!邵云安在心里打了个响指,难怪呢。 蒋康宁道:“魏弘儒和魏弘文都不傻,他两人也是有真本事的。 不然魏弘文也不可能把持恒远侯府诸多的生意,魏弘儒也压不住他那些蠢蠢欲动的兄弟。 不过对世家子来说,家族的利益永远是首位,魏弘文如此鲁莽也是他身在局中,一时没想到这一点。” 邵云安翻个白眼:“纵观历史,皇权永远才是第一位的。恒远侯这么作,皇上如果真的动了杀心,十个恒远侯也得被灭了吧,除非他敢造反。” 哪怕是挟天子以令诸侯,那也有个天子在前当遮羞布。恒远侯是有钱,但他还没曹操那么大的能力。 “云安!慎言!” 蒋康宁和康瑞急忙呵止邵云安大逆不道的言语,岑老却问:“那安哥儿是如何看待当今皇上的?” 邵云安看看蒋康宁和康瑞,傲娇了:“不说了!不然大哥和师兄又要凶我了!” 蒋康宁被气得没脾气:“我是怕你在外头也这么口无遮拦,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邵云安:“我又不是傻子!在外面乱说不是找死么。” 蒋康宁被气笑了:“那你说吧,大哥不凶你了。” 康瑞:“师兄洗耳恭听,不过你要切记,在外一定要谨言慎行。” 邵云安不傲娇了,咧嘴笑笑,说出他对当今皇帝的看法。 其实到目前为止,邵云安对永明帝的感观都不错。首先吧,皇上对君后那么情深意重就实属难得,这说明皇上该讲情分的时候还是讲情分的。 其次,皇上颁布的新科举法令,也是看重官吏的选拔,希望选上来的官员都是好官、清官,说明皇上是有心整顿吏治的。吏治清明,朝政才能清明。 第三,皇上没有让他交出制茶和酿酒的方子,还愿意给他分钱,更加说明皇上是个难得的明君。起码不贪财,讲道理。 说了自己对皇上的感观,邵云安没忘了甜言蜜语。 “有皇上这位明君,有老爷子、师兄、大哥这样的能人辅佐皇上,哪怕现在国家比较困难,以后也会恢复并且强盛起来的。 再说,哪一个朝代开国的时候不是百废待兴的,但每一个朝代都会出现盛世,而每一个盛世的背后都有一位明君。我相信,燕国也会强盛起来的!” 岑老笑了,哈哈大笑,心中豁然开朗的大笑。 “好!好!有安哥儿的吉言,老夫也相信我大燕会盛世再现!” 如果别人这么说,岑老不会当真,但邵云安这位“奇人”如此肯定的这样说,岑老愿意相信。 康瑞也被说的热血满满:“若真如云安你所言,我等也要奋起才是!” 蒋康宁踌躇满志地说:“这其中也少不了云安你啊。” 邵云安拉过王石井的手说:“我只要负责赚钱就行了。” “你就是懒!” 三人恨铁不成钢,如此才华,不入朝堂,真真是浪费! 郭子榆在一旁笑,心里则更安定了。 王石井握紧媳妇儿的手,他才不会让媳妇儿去当官,万一被京城的那些大家公子看上可咋办! ※ 回屋上了床,王石井这才问:“媳妇儿,那魏弘文真会帮千岁做生意?” 邵云安比较肯定地说:“除非皇上废了君后,不然魏弘文就得掂量掂量。你想啊,君后能得到皇上的独宠肯定不止长得好看吧?” 王石井:“那肯定。” 邵云安就分析,亲兄弟都还明算账呢,君后要是没两把刷子,皇上能让君后负责这么挣钱的生意? 皇上一是信任君后不会贪这些钱,二也是相信君后的能力。 一个男人,一个会打仗的男人,就算他做了另一个男人的老婆,也不会变成水一样的女人。男人该有的狠劲儿他肯定有。 更何况他的男人可是皇上,那是天下最最有权力,也最最容易花心,还可以随便花心的男人。可人家君后就是能被独宠,能被信任,那能是一般人吗? 听邵云安这么一分析,王石井点头,煞有介事地说:“对,就跟我媳妇儿一样。” 邵云安捏了把王石井的脸,说:“我都想好了,如果魏弘文以恒远侯府的地位压咱们,我就把他要的茶叶和酒卖给他。回头我就写信跟辰大哥和安公公哭去。我就不信皇上和君后不生气。” 王石井:“肯定生气。” 邵云安:“所以这个魏弘文还算聪明。没有一直高高在上,想着拿他的身份来压他们。也说明他在恒远侯府确实有麻烦。” 王石井:“他把媳妇儿你想得太简单了。” 对于自家媳妇儿的聪慧,王石井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以他媳妇儿的来历,就是当今皇上都不如媳妇儿呢! 说完了魏弘文的事,邵云安跟王石井说正事了。新年一过,清明谷雨就不远了,这可是今年采茶的重要时期。 别人邵云安不放心,这件事只能由王石井去跟进。特别是可以制作成(祁门)红茶的槠叶种古茶树。这是他今年挣钱的大头。 邵云安估摸着永修县境内的这种古茶树数量不会太多,损失一斤都够他肉痛的,必须得有个熟手带着人去采。 王石井总觉得自己能帮媳妇儿分担的太少,巴不得媳妇儿多给他派些任务。媳妇儿说让他负责采茶,他自然是义不容辞。 蒋康宁也准备大干一场,还打算在县里弄一个制茶间,邵云安也打算推郭子榆过去帮忙盯着。郭子榆怎么也是个秀才公,不能真就叫人家在他家做管家,那太大材小用了。 如果郭子榆能负责起县里制茶那一块的差事,只要蒋康宁在任上,那他都可以担着。这才是符合郭子榆身份的工作。 邵云安其实还是想以后找机会劝郭子榆继续往上考,总要去试上一试,实在考不上再说。 对于自家媳妇儿的打算,王石井向来是听从、尊重。 邵云安和王石井在房间里说悄悄话,岑老和康瑞也在书房里谈事。原本岑老是打算年后去一趟京城,见见老帝师和同门的师兄弟,以及他的那些还在京城做官的学生。 现在,他更是打定了主意必须走这一遭,而康瑞也决定与师父一同前往。 康瑞去京城的目的很直接,就是去见岳父大人。自从妻子病故后,康瑞就很少再去京城,不愿触景伤情。现在,为了和老师共同的目的,他决定亲自走一趟。 蒋康宁在自己的屋里给京城写信。 他还给他的师兄,敕南府知府庄汶学以私人的身份写了一封信,叫对方收购敕南府周围的茶叶,他会派人前往做技术支持。 这时候的采茶没有一叶一芽等这样精细的采摘方法,蒋康宁打算派王石井过去。若王石井走不开,就让秀水村里去年跟着王石井采过茶,有经验的人过去。 入夜,很多人都无法入睡,想着种种心事,只有邵云安和王石井一夜好眠。 空间里,鲜艳的羊奶子果散发着阵阵的果香。扦插的古树枝条也已经长成了小树,抽出了新芽。金丝皇菊、普通菊花汇聚成一片金色的海洋。蔬菜和粮食作物也在一茬茬的成熟。 嘀嗒嘀嗒,两滴深绿色的灵乳滴落在瓶中。 第129章 郭家和朱家来人 “砰砰砰” “石井!云安!你们起来没有?出事了!” 王石井惊醒,腾地坐了起来。邵云安睁开眼睛,泪眼朦胧地问:“出什么事了?” “我去看看,是郭大哥。” 王石井快速下床,穿上睡袍赶忙出去。邵云安打了个哈欠坐起来,拿过睡袍,半闭着眼睛往身上套。 门外,门一开,郭子榆就快速说:“石井!赵河过来说,你两个舅舅和郭招弟的娘家人来了,在大屋那边,指名要见你和云安。 他们知道蒋大人在,郭家人说要找蒋大人评理,两边都来了不少人!” 王石井顿时面容发冷:“我过去。等大哥起来你再告诉他,不要打扰他休息。”说罢,王石井转身回了屋。 卧室在里屋,邵云安听不到王石井和郭子榆说什么。 王石井一进来,邵云安就问:“出什么事了?” 王石井脱下睡袍换衣服,说:“郭招弟的娘家和朱家那边来了人,要见你我,还说要找大哥评理,我去会会他们。” 邵云安反应了一阵才反应过来“朱家”是哪家。 邵云安掀开被子准备起床,嘴里说:“我终于知道我们那里的古装剧里,为什么当官的总喜欢说‘刁民’了。” 王石井弯腰按住他:“你继续睡,我一个人过去就行了。” 邵云安可不放心:“万一那老太婆和你那些亲戚趁机赖上你怎么办?看郭招弟的品性,他娘家人肯定也好不到哪去。” 王石井坦然地说:“放心。咱家你做主,他们要赖还得看你答不答应。实在不行我就叫人回来喊你。” 邵云安笑了:“好吧,到时候我会去解救你的。” 在邵云安嘴上要了个吻,王石井出去了。 郭招弟和王老太的娘家一个出自“小山村”,一个出自“大山村”。从两个村的名字就能听出这两个村是挨着的。 在当下普遍重男轻女的百姓人家,郭招弟在家里却是颇为受宠。郭招弟父亲这一支的叔伯,包括她亲爹,在她出生前都生不出儿子来。 在郭招弟出生之后,她亲娘生了个儿子,她的叔伯也接连有了儿子,族里也接二连三生了几个儿子。郭招弟和名字和她本人就因此整个郭家都非常受宠。 王老太给王田岩找了郭招弟这么个媳妇,也是用心良苦。王田岩窝囊,王老太就给这个儿子找了个娘家厉害的。相比之下,王石井就当真不像是王老太亲生的了。 王老太有一兄一弟,兄叫朱文才,弟叫朱文华。朱文华当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考了三次院试都没通过,始终只是一个童生。 后来他便放弃了科考这条路,转而负责给族中的孩子开蒙。当年他在大山村也是很高调的人物,说起来,那股子高调劲有点像王枝松。 在大山村,朱氏一族是唯一的大族。现在朱氏一族的族长是朱文才。可以说,王老太的娘家也是极有势力的。 只不过王老太嫁来秀水村后与娘家的关系很一般,后来还是王枝松出生后,表现出了聪慧。王老太才与娘家的走动频繁了些。 直到王枝松开始回外家读课,又一举过了县试,王老太与娘家才恢复了亲厚关系。 现在,王老太的两位亲兄弟、本家的堂兄弟,堂叔伯等来了一帮子人。郭招弟的亲爹娘、亲弟弟、堂弟弟、还有姐夫、堂叔伯等也是来了一帮子的人。 不过这两帮子人之间的气氛着实有些不对劲,仔细看,朱文才和朱文华的脸上还有点伤。 此时的王家大屋乱成了一锅粥。 里正、赵元德、赵元庆两兄弟,王文和、王书平,王氏一族的族老,王四叔等王氏有点份量的族人,还有村里的一些男丁都聚集在王家内外。 王老太坐在地上嚎,王大力照旧缩在角落不吭声。王在铮在他亲舅舅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王春秀躲在屋里不敢出来。 郭招弟被关在了牢房,心虚的王老太不敢告诉郭招弟的娘家人,就是对她自己的娘家人她也没敢说实话。 王老太想着秀水村离小山村远,郭家不会有人知道。等郭招弟出了牢,她这个当婆婆的不叫她回娘家就是。郭招弟贪财,实在不行给她些钱哄哄她。 哪知,小山村有人去县里卖鸡蛋,遇到秀水村的人买鸡蛋,这一聊就聊到了郭招弟。这小山村卖鸡蛋的就知道郭招弟和王田岩两夫妻给关在了衙门的牢房已经快5个月了! 这说来,还跟邵云安有那么丢丢关系。村里人自家攒的蛋都是拿去卖钱,就邵云安家是常常跟村里人买鸡蛋。 这次过年,邵云安几乎把村里人的鸡蛋买光了。这不,村里人就说去县上看看有没有卖鸡蛋的,买点回来卖给邵云安。 这鸡蛋是买回来了,郭招弟在坐牢和她坐牢的原因也传回了小山村。 传话回来的人说郭招弟为了婆母王老太坐牢,结果王老太不仅不舍得花银子去赎人,还虐待王在铮。王在铮是吃不饱、穿不暖,天天还要干活,瘦得是皮包骨。 郭家人一听就怒了。郭招弟的父亲让自己的儿子和侄子去县城打听消息,得知自己的姑娘确实在大牢,而且已经被关了四个多月了。 郭父那个当场就怒发冲冠。 好你个朱婆子!他的女儿被关了四个多月,朱婆子和那王家人愣是一直瞒着他们!郭家人一气之下带着人就跑到大山村朱家大闹了一场,把朱文才和朱文华揍了一顿。 这村里买鸡蛋的人家也没买小山村的鸡蛋,谁能知道王老太竟然没告诉小山村的郭家人。 这鸡蛋万一买回来,给王老太知道前因后果,就王老太那泼妇无赖,那是给自家惹麻烦。 朱文才和朱文华也很冤,自己的妹妹连他们都瞒了,他们是半点不知情!王在铮没来读课,妹妹只说家里事情多,可没告诉他们王田岩和郭招弟都被抓了。 王老太还是姑娘的时候在大山村就是出了名的蛮横泼辣,为此惹出过不少的麻烦。不然她后来也不会被火速嫁来秀水村,还嫁给了一个窝窝囊囊的老实头子。 这回,她惹出麻烦似乎更大!她不仅惹恼了县令大人和县学的学正大人,颇有出息的王枝松还被她带累,险些连童生的身份都保不住。 不是童生,读再多的书都没用!因为不是童生,你就没有科考的资格! 恼火的朱文才和朱文华知道了缘由,大山村和小山村的两族男丁就相约地来了秀水村。两边距离远,郭家和朱家的人天还黑着就上路了,赶着一早来到秀水村。 郭招弟的爹娘是最气的。他们的宝贝女儿嫁来王家,不仅没享受到什么荣华富贵,还被抓去替朱婆子那个老X玩意儿坐牢。 当初要不是看在朱氏是大山村的大族,朱家还有读书人,他们才不会把会生儿子的女儿嫁给王田岩那个跟他爹一样的窝囊废! 现在倒好,不仅没沾上什么好处,还把女儿给搭进去了,连带着外孙也受了大苦! 郭母一来抓着王老太就挠。郭母的身材跟她闺女差不多,王老太哪是她的对手,被挠了个脸花发乱,要不怎么会坐在地上嚎呢。 王老太在地上嚎,朱文才和朱文华劝说无效后也不管她了。别人或许不知道,他们还不了解自己的亲妹妹(姐姐)? 朱文华可没有外甥王枝松的“定力”。自己的妹妹坐在地上撒泼,周围全是秀水村围观村民的嘲笑,他只觉得臊得慌,丢人! 里正和王书平带着本村的男人拦着要打砸的郭家人。 里正心里可是恼火极了。这王老太家招了几回外村人来撒野了!要他说,朱婆子才是真正的丧门星! 郭母指着王老太的鼻子骂:“你个老不死的X玩意儿!你害我女儿害我外孙!你个卖X货!你怎么不去死!招弟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打死你一家糟X玩意儿!” 王老太一边嚎一边捶地:“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我儿子害我!娶的丧门星害我……谁都能来欺负我……没人给我做主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郭母一听王老太居然还敢污蔑说自己欺负她,挣开拦着她的人就要再去打王老太,被人拽住。 里正气不打一处来地吼道:“郭家的也别得理不饶人!郭招弟是个什么德性你们随便问问,谁不知道她整日里就知道挑事惹非! 在家,她欺负兄嫂欺压子侄!当弟妹的没个当弟妹的样!当媳妇的就知道跟着婆婆闹事!连大伯哥的家当都要抢!新嫂子还没进门就想抢嫂子的嫁妆! 这样的女儿就是你们郭家教出来的!你们还闹什么闹!” 里正这一骂就如捅了马蜂窝。 郭招弟一家子都是蛮横不讲理的。我闺女(族人)被你们害得坐大牢难道不该赔钱?!我闺女(族人)难道不是你们害的?! 秀水村的村民们算是知道什么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 相比之下,朱家人还算比较讲理。至少王老太在那里胡搅蛮缠,人家没跟着一起闹。朱文才和朱文华还一脸的嫌妹妹丢人的模样。 “石井来了!石井来了!” 正闹得不可开交时,有人大声喊,吵闹声戛然而止。紧接着,郭招弟的亲弟、堂弟和郭氏的几个壮实男丁就一脸凶狠地冲了出去,要打王石井。 朱文才和朱文华带着朱家的几个年轻后生追了过去,王书平、赵元德带着村里的男丁也冲上去。 第130章 岑老出手 远远的,王石井和丁一林、丁一森三人往大屋的方向走来。王石井戴着黑色的独眼眼罩,身上是一件青色棉袍,脚步沉稳。 大屋门外聚了一群人,不一会儿就有七八个陌生男子朝他跑来,一脸的不善。王石井的眼睛暗了暗,捏紧了拳头。 一伙人跑到他跟前,郭招弟的亲弟郭德秀问:“哪个是王石井?” “我是。” 郭德秀挥拳就喊:“给我打!” “住手!” 王书平、赵元德等秀水村的男丁冲上去拦。王石井站在那里没挪,在郭德秀冲过来时,一拳挥出。 先不说丁一林和丁一森的拳脚功夫如何。单说王石井。他是谁?他是代小将军麾下的百夫长,是杀过敌将、立过战功,是几乎把命送在战场上的悍将! 有王书平等人助攻,王石井拿出他在战场上的狠戾,把张牙舞爪的郭家人打得是“啊啊”惨叫。再有丁一林和丁一森的铁拳头,郭家七八个年轻壮小伙没一个能爬得起来。 最嚣张的郭德秀抱着肚子,口吐鲜血,直接两眼翻白晕死了过去。 这下更不得了了。郭父和郭母带着的一众郭家人更不依不饶了。郭母奔过来抱着儿子是哭天抢地,郭父领着其他人要跟王石井拼命。 秀水村不分是王氏、孙氏还是赵氏,凡是年轻力壮的男丁全部上场。王石井是来一个揍一个,来一双揍两只。 秀水村的男人们愣是把除了郭父郭母之外的所有郭氏族人揍了个仰面朝天,倒地不起。 秀水村的村民们还是第一次见到王石井的武力值,年轻的小伙子各个是崇拜不已,上了年纪的则是暗暗心惊。 王老太见状不哭了。 她似乎忘了她这个儿子早已跟她分了家,一见长子如此勇武,她立刻来了气头,一蹦三尺高,冲过来就骂郭母:“郭春花,你个糟X婆子,我儿子可是杀过人的!你……” “闭嘴!” 王石井一声怒喝,王老太一个哆嗦,闭了嘴。可紧接着,她就指着王石井的鼻子要开骂,王石井一句话吓得她不敢再嚣张。 “你要还没吃够苦头,你就骂。” 王老太朝王石井的身后看了看,没有看到邵云安,她稍稍安心。一想到邵云安,王老太就不敢对王石井撒泼了。邵云安那一声声“贱货”把她给骂怕了。 王石井对着脸不知是气的还是吓得发白的郭父、郭母说:“我已与本家分家,并且断了亲,他们的事与我无关。” 王老太:“谁说……” 王石井的冷眼甩过去,围观的许多人被吓得后退了几步,特别是朱家人。王老太的意图耍赖也被儿子凶狠的模样给吓退了。 再次让王老太闭了嘴,王石井继续对郭家夫妇说:“我与本家已断了亲,这事里正和族长都可做主。” 里正赵正马上说:“确实是。” 王书平、赵元德秀水村的村民们也纷纷作证,王石井跟本家分家了。朱氏和郭氏族人可以找王老太的麻烦,但别找王石井,王老太做下的事跟王石井无关。 王文和这次主动说:“石井与本家分家的契书是我亲笔写的。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断亲的银子,他们大屋也收了。” 王石井接下:“郭招弟和王田岩不顾契书,撺掇长辈夺我家财,按律当罚。你们若不服,就去县衙击鼓鸣冤!” 郭父恼羞成怒:“谁不知县令大人是你的义兄!” 王石井:“那你们就上京去告御状!看皇上是判你们还是判我!” 这下子郭父不吭声了。 王石井看着倒在地上呻吟的郭氏族人怒道:“郭招弟是罪有应得!你们与其来找我的麻烦,不如想想怎么把她赎出来。” 接着,他看向在人群中,于他而言很是陌生的两个舅舅,说:“我王石井与大屋早已恩断义绝,本家对我一家做了什么,你们知道也好,不知也罢。 你们要闹便闹,但别来找我一家的麻烦。要说欠,也是本家欠我的,我王石井对本家问心无愧!” 回头,他对丁一林说:“你去找小老爷拿银子,给这些人看伤。” 郭德秀吐了血,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丁一林转身就走,刚走出没两步,丁一林就愣住了,急忙行礼:“学正大人,康山长。” 他这一喊,大家的注意力全部转移了过去,王石井回身,惊讶:“老爷子?师兄?” 他的称呼当即引起一阵骚动。 朱文华神色骤变,赶忙快走几步上前行礼:“学生朱文华拜见学正大人,拜见康山长。” 人群中—— “是县学的学正大人!” “我听说县学的学正大人住在石井家,没想到是真的!” “真的是县学的学正大人?” “学正大人身边的人是谁?石井怎么喊他师兄?” 周遭议论纷纷,不过众人还是纷纷行礼,生怕行礼慢了惹来学正大人不满。他们都是最普通的农户,人家可是官! 岑老走过来轻轻拍了拍王石井的肩膀,然后越过他走到郭氏族人与朱氏族人的面前。 岑老在永修县学子心目中的地位就好比“未来社会”重点高中的校长在学生心目中的地位,可能还更要更高一点。 毕竟“未来社会”上高中的比例还是很高的,这个时代能读书的却是凤毛麟角。 像朱文华、王枝松这样只不过是个童生的读书人都能被人敬仰、羡慕,可想而知,众人对县学这样的机构负责人会是什么心态。 也因此,岑老一出现,还要跟王石井蛮横的郭父郭母立刻瑟缩了不少。 朱文华行过礼后,马上又对岑老说:“学正大人,学生朱文华,乃康盛十一年的童生,是石井的二舅。” 朱文才也立刻行礼:“学正大人,草民朱文才,是石井的大舅,大山村朱氏族长。” 王石井没喊两人“舅舅”,朱文才和朱文华都有些尴尬,也很下不来台。岑老只对两人略略点了点头,没有回应,两人就更尴尬了,尤其是朱文华。 岑老先介绍站在他身后的人:“这位乃‘白月书院’的山长,亦是老夫的学生。” 众人一听,立刻行礼的行礼,恭敬喊“山长”的喊“山长”。尤其是秀水村的村民们,都不由地多看了几眼康瑞。 这位就是“白月书院”的山长啊!想到王青、王衍和赵丛博马上就要去“白月书院”读书了,村民们的心情很是复杂。 想想,人家山长都住在王石井的家中,也不怪王青能去“白月书院”读书,还能再捎带一个王衍和赵丛博。 康瑞看了眼倒在地上的郭德秀等人,问王石井:“石井,出了何事?这些是什么人?” 王石井冷道:“他们是王田岩的媳妇儿郭氏的娘家人。他们认为是我害的郭氏坐牢。” 郭父大着胆子喊:“学正大人、康山长,草民的女儿冤啊!” 郭母也哭着喊:“学正大人!草民的女儿是被王家人连累的。他们害草民的女儿坐牢,还虐待草民的外孙。” 康瑞的表情严肃了下来,岑老看向郭父郭母,说:“你们说你们的女儿是被王家人连累的,是王石井害她坐牢。 可据老夫所知,郭氏与其夫王田岩意欲夺王石井的家财,与其婆母朱氏视分家契书于无物。据我朝律法,违反契书者,少则三十大板,重则入监一至三年。 县令依次判郭氏与其夫入监一年,已是从轻。王石井与其妻郎邵云安还为他二人求了情,县令大人又改判他二人入监五月,当时老夫就在场。 郭父,老夫且问你,你可知你女不认契书,强抢王石井家财之事?” 郭父心虚地不敢看岑老,支支吾吾:“草民,草民不知。草民只知,草民的女儿被他王家害得去坐牢。” 岑老扬声:“里正可在?” 里正立刻上前两步:“学正大人。” 岑老:“还请里正把石井与本家签的分家契书拿出来。” “是!” “我去!” 赵元庆拔腿就跑。 岑老又问:“石井本家家主可在?” 有人喊:“大力叔在家,我去喊他!” 王杏和孙二江跑了。 岑老接着对郭父道:“你若对县令大人的判罚不服,自可去州府状告。 老夫也想问在场的秀水村村民,当初郭氏可有与其婆母朱氏逼迫王石井与其妻郎邵云安交出家财?” 岑老的话刚落,此起彼伏的回答就冒出来了。 “有!” “有有!” “郭招弟说石井家的钱都应该交出来,还跟朱婆子一起到族长家去闹,要族长逼石井交出钱和石头!” 众人你一句我一语,说得郭父郭母抬不起头来;说的朱文才和朱文华脸臊的想马上离开。 郭母还想狡辩,奈何面前的人是岑老,她就算比王老太还要泼妇,也不敢在官老爷的面前无赖撒泼。 在村民们作完证后,岑老压压手,让大家安静,他接着说:“郭父, 郭氏入狱五个月,已是县令大人开恩。你如此来闹,是不服我朝律法,还是不服县令判罚?” 郭父身子顿时发软:“草民,草民……” “你女入监,王家欺瞒,你要找的也该是欺瞒你、令你女入监之人,与石井一家又有何干系?” 王老太往后躲了躲。 “石井有杀敌之功,你郭氏族人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打他,按我朝律法,要受杖刑。县令大人就在此,不如把县令大人请出来主持公道?” “学正大人饶命!草民不敢,草民不敢!”郭父被吓得几乎是屁滚尿流,跪下来就开始求饶。 岑老不理郭父,又看向朱文华:“你乃石井亲舅,又是读书人,那你可知石井在家受到的不公? 可知你妹朱氏强逼已有过徭役在身的石井再次被征发是犯了律法?你又可知,你妹朱氏不认契书,强抢分家之子的家财同是犯了律法?” 朱文华的脸得通红:“学生,学生,学生不知舍妹与石井分了家,也不知她强要石井的家财…… 至于她逼石井去充军,学生知道时石井已被带走了,学生也为此说过她。只是她已嫁人,学生又离得着实远,实在不便管她。” 岑老却道:“你是童生,虽无功名,却也是正经的读书人。你明知朱氏犯了律法,却包庇于她。 石井与本家分家已久,你身为亲舅却不得而知,今日你要见石井又所为何来?” 朱文华说不出话了。 他要找王石井,原本是打着训斥他一番的目的。不管怎么说,自己的妹妹也是王石井的亲娘,怎能不认自己的亲娘,还被一个男妻如此管束! 现在,他哪里还敢说出自己见王石井的目的。 第131章 岑老的目的 王石井活了二十多年,自己的两个亲舅舅、外祖家的亲人他见面的次数一根指头都数得完。朱文才和朱文华对王石井能有什么亲情可言。 王石井站在岑老身边不说话,眼里是对自己所谓亲人的全然冷漠。 朱文才憋出一句:“怎么说,我们也是石井的亲人,草民的妹妹也是石井的亲娘,石井……” 康瑞打断他:“既是石井的亲人,那你可知他的生辰,他何时娶的亲,他的一儿一女年岁几何? 是石井的亲人,年都要过完了,怎不见石井去给你们这两位舅舅拜年?也不见娘舅家来人登门?” 朱文才的脸和朱文华一样红了,康瑞的问题他一个都答不出。 周遭一阵哄笑,王四婶大嗓门地说:“哎呦喂!还好意思说你妹妹是石井的亲娘?要我说,她这个亲娘恨不得逼死石井才高兴呢! 以前她是把石井往死里逼,现在是整日里惦记着石井的家财,大家说是不是?” “就是!” “她根本就是把石井当仇人!” “要不是石井娶了云安这个厉害媳妇儿,石井绝对会被逼死!” “石井早就该跟他们断亲,这样的娘,要了会没命啊!” 朱文才和朱文华是无地自容,王老太躲在兄弟两人身后是不敢抬头。 康瑞摇摇头,道:“你们不把石井当亲人、当家人,又怎能强求石井把你们当亲人、当家人?若他还如当初那样一无所有,你们可还会要他这个亲人?” 朱家人答不出,王老太更不敢应。 不过有人替他们回答了:“若我还如往日那般,他们巴不得没有我这么个亲人,没有我这么个儿子!” 这时候,赵元庆回来了,王大力也被王杏和孙二江给拖了过来。 赵元庆跑到岑老的面前,双手递出契书:“学正大人,契书在此。” 岑老没有接,而是说:“还烦请这位小哥把这份契约念出来,叫大家都听听。” 赵元庆的脸红了,岑老叫他“小哥”! “我来吧。”赵元德从弟弟手里拿过契书,打开。他先看向王石井,王石井略一点头,赵元德读出。 “——今日,由本人王氏族长王文和代写王石井与本家,其母王朱氏、其父王大力、其弟王田岩、其弟王枝松分家契书……” 王石井与本家分家的原因,村民们都知道,但具体分家的内容,大家都不是很清楚。当时在场的人也没有人特别碎嘴地去传。 毕竟这是分家的内容,在这点上,村民们还是会保守一定的保密规矩。毕竟谁家都有可能会分家。 这时候,秀水村的村民几乎都聚集在此。赵元德当着所有村民的面,把王石井与本家分家的契书内容一字不落地念了出来。 朱文才和朱文华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以此避开落在他们身上那令他们羞耻的眼神。 契书上,王石井前一次分家从家里得的几石米和几捆柴都还了回去,吃掉的,用过的还要换成钱还回去,他是真真正正的净身出户,什么都没带走。 契书上也写得明明白白,从今往后,本家与王石井断得干干净净,两边再无瓜葛。真真的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朱文才和朱文华恨不得给自己的妹妹(姐姐)两耳光,这做的是什么孽事! 周遭一片唏嘘,这王老太也真是太狠了吧!这不就是把自己的亲儿子往死里逼么!要不是石井娶了云安那么个厉害媳妇儿,石井就太苦了! 被强拖来的王大力自始至终都低着头,不出声。 契书念完,岑老问:“王大力、朱氏,你们可认这契约所写?” 王大力沉闷地点了点头,王老太咬咬牙,在兄弟的身后喊:“我不识字,我不知道!是族长写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王文和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朱文才和朱文华侧身,把躲在他们身后死赖着不肯认的妹妹(姐姐)拖出来。 王老太一边挣扎一边喊:“我不知道!我又不识字,哪里知道族长都写了什么!” 岑老抓住气得手背上的青筋都冒出来的王石井,康瑞冷静地问:“你说你不识字,那上面的手印可是你按的?” “是他们逼我按的!” “你还要不要脸啊!” 王四婶第一个忍不住骂了出来,其他看不过眼的村民们也纷纷指着王老太骂。 王老太是完全豁出去了。 她很清楚,今天她若在这两位有权势的人面前认了这份契约,那她就永远别想再拿捏这个儿子,这个儿子的万贯家财也就永远与她无关了。哪怕再被打三十大板,她也绝对不能认! 岑老也很气,康瑞上前一步,冷声:“你说你是被逼的!那我来问你!第一次分家时石井分得的家财可有全部还回去?” “我不知道!” “当着学正大人的面你还想抵赖!”朱文才再也忍不住地抬手狠狠扇了这个妹妹一耳光。 王老太捂着脸,一屁股坐在地上拿出她的看家本领,嚎哭:“我不知道!我被骗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康瑞不问王老太了,他看向垂头不语的王大力:“王大力,你媳妇不认,那我问你,你是否也不认?” 王大力沉默着,王老太吼:“你敢认!你今天敢认,我就撞死在你面前!” “朱婆子你太不要脸了!” “写契书的时候里正就在场,你都不认!你怎么能这么不知羞啊!” 里正给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当时在场的人不止有我!你想赖也赖不掉!” “我不认我不认!是你们逼我的!”王老太坐在地上又是蹬腿又是摇头,铁了心一赖到底。 围观的村民们都想扇王老太耳光了。 康瑞厉声:“王大力,我且问你!你认还是不认!” 王大力缓缓抬起头,浑浊的双眼看向康瑞,然后缓缓转向脸色铁青、戴着黑色眼罩的长子。 良久之后,他缓缓地点了点头:“草民,认。” “啊啊——!” 王老太爬起来就要去打王大力,被朱文才和朱文华抓住。朱文华朝身边的朱氏族人使了个眼色,几个年轻的小伙子一起过来押住了王老太。 “你认个屁!家里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哗——!” 王大力不理婆娘的疯癫,看着王石井说:“这契书,我认。” 王老太:“我不认——!” 王大力佝偻着身体说:“他有,把分出去的家产,全数归还……族长和里正,都在场……” 这王大力还不算无药可救。 康瑞转向岑老:“老师,王大力认这契约属实,石井与本家也确实再无瓜葛。只是石井终究是出自本家,此乃此事最难解之处。” 周遭安静了下来,王老太也不嚎了,王大力的眼睛眨了眨。王石井看向师兄,不知他是何用意。 岑老摸摸胡子,看着王大力说:“王大力,老夫再问你,你家的事你可能做主?” “我做呜!” 王老太的话被朱文华捂在了嘴里。 王大力又眨了眨眼,缓缓点头:“草民,能做主。” “呜呜呜!” 岑老满意地点点头:“你能做主就好。”他看向王石井:“石井,你是否仍坚持契书之所写,与本家再无瓜葛。” “是!” “王大力,老夫再问你,你是否愿意遵从契书所写,与王石井成陌路?” “……是。” “呜呜呜呜!” 岑老扬声:“王大力、王石井,你二人是否决定,从此之后断绝父子之情?” 王石井:“是!” 王大力:“……是。” 周围有人忍不住小声:“学正大人怎么还真的让石井和大力叔断亲啊?” “你管那么多作甚!难道石井与大力叔他们一家现在不是断亲的?” 岑老不理会周遭的疑惑,而是道:“王石井、王大力,你父子二人走到如今这一步,老夫不予置评谁是谁非。但你二人终究父子一场。 王石井,没有王大力,也就没有你。至少,他与朱氏生养了你,这份生恩,你就不能断。” 王石井不出声,挣扎的王老太也不动了。 “王石井,你可愿拿出一笔银钱来买断你与王大力、朱氏的父子情、母子恩?” “愿意。” “呜呜!” “王大力,你可愿拿一笔银钱,从此王石井迁出你王家族谱,与你家再无半分亲情关系?” “呜呜呜!” 王大力看了王石井许久,这个儿子的脸上对他没有一丝对父亲的亲情,有的只是冷漠。 王大力缓缓开口:“不,必了。” “呜呜呜呜!”王老太又开始挣扎了,比之前还要厉害。 王石井大声道:“我出三百两,迁出本家族谱!” 王文和的身子一震就要张嘴,被儿子王书平给用力扯了回去。王文和心慌地去看儿子,王书平却是严肃地对他摇摇头。 王老太不挣扎了,周遭议论声起,朱文华让人松开王老太的嘴,她马上就喊:“才三百两?!” 王石井:“你嫌少?那我找云安来给你算算看少不少。” 康瑞:“王石井与本家原本就已无瓜葛。你若嫌少,那也好办,就如之前那样便是。毕竟王石井家是他的妻郎掌家,他是没什么私房的吧。” 王石井很老实:“我家云安做主,这三百两我还得跟他商量。你们要嫌少那就算了。” 王老太一听急了:“五百两!五百两我就同意!一个子儿都不许少!” 她正愁怎么从这个儿子身上抠银子呢!迁出族谱又怎样,她能不认契书,就能不认族谱! 岑老一眼就能看出王老太打的主意,他道:“拿纸笔来!” 第132章 要断,就断个干净 家就在附近的村民很快从家中拿来了笔墨纸砚,还很细心地抬了桌椅。秀水村大部分村民现在家中都有余钱,还真不缺文房四宝。 岑老对康瑞一点头,康瑞坐下,执笔。 岑老问:“王大力、朱氏,老夫再问一遍,你们可愿用三百两买王石井彻底迁出本家,从此你们与他便不再是亲人?” 王大力:“我愿意。” 王老太:“五百两!” 王老太咬死了就五百两,岑老:“好,五百两。那你可愿意?” 朱文华恨恨地说:“你不愿意就算!反正你也不当石井是你儿子,石井还能省一笔银子!” 王老太赶紧说:“我愿意我愿意!”她能三百两要到五百两,就能从五百两要到一千两! “好!”岑老大声道:“今日,老夫就来做个见证。康瑞,你来写。” “老师请。” “今日,秀水村村民王大力,其妻朱氏得其长子王石井纹银五百两,至此……” 随着岑老断亲的话一句句说出,随着康瑞下笔把这些话一句句写下,王石井的拳头越攥越紧。 之前他与本家签的契书只是分家契书,后来拿了断亲的银子过去,也只是口头上,没有白纸黑字写下来。这回,是真正一字一句写下来了。 在他娶了邵云安之前,亲情于他不是温暖,而是一块冷冰冰的巨石。娶了邵云安后,这块巨石的分量轻了许多。 而此时此刻,他似乎已经可以看到,这块巨石剩下的残渣也要全数从他的身上剥离掉了! “王石井迁出本家王氏族谱,双方再无亲情干系。王石井不再是王大力、朱氏之子;王大力、朱氏也不再是王石井之父母。 王石井所出子女及后辈,不再是王大力及朱氏之后辈;王大力与朱氏及其子女后辈,也不再与王石井及其子女、后辈有血脉关系。 王石井及其子女及后辈,与王大力、朱氏及其子女及后辈从即日起皆为陌路,为无血脉关系的两家人。 此契书见证者:岑月白、康瑞。” 岑老接着问:“可还有谁愿意做个见证?” “我!” “我愿意!” 秀水村的村民们纷纷表示愿意。 最后,里正、王文和、王书平、赵元德、王老爹、孙族长、孙阿爷,年轻一辈的孙二江、王杏等都被推举为代表,一同为这份契书画了押。 年轻人画押也是避免老一辈过世后,王大力家的后辈耍赖。 契书刚一写好,王老太就叫:“银子呢!不拿银子我不画押!” 王石井道:“先迁出族谱,我再给你银子。” “先给银子!” 王书平扯了扯父亲的衣服,王文和出声:“朱氏,你有不认契书在前!学正大人、康山长和全村人都在这里,石井不会赖你这笔银子!” 王石井当即就对原本应该回去,但后来因岑老和康瑞的到来而耽搁的丁一林说:“你回去找小老爷,跟他拿银子。” “是!” 丁一林跑了。王老太一听王石井果真叫人回去拿银子了,脸上带了满意,从地上爬了起来。 岑老对王文和道:“还请王族长开祠堂,改族谱。” 王石井:“我要迁出宗族,自立门户。” “这……”王文和急了。 王石井道:“我不信本家会从此放过我。只有我不在族中,我才能真正解脱。” 所有人都看向一脸喜色的王老太,心道:【是啊!就算石井不是她家的人了,可还是王氏族人啊!以朱婆子的不要脸,那肯定还是会抵赖。】 可王氏一族的人不愿意,有人说:“石井要迁出去,那以后更不管我们了。” 王氏一族的人还指着石井给他们找挣钱的营生呢。这人一说,其他人也纷纷响应,不愿意王石井迁出去。 王老太趁机说:“契书上写的是迁出我家,可不是宗族!” 王书平再次拦下要说话的父亲,说:“我相信石井即便迁出了王氏一族,也不会忘记族人。 石井说过‘滴水之恩,会涌泉相报’。他所做的许多为村民谋利的事们,从不与是不是王氏族人有关,大家也都该清楚才是。 又何必拘泥于石井是不是王氏的族人?再者,石井家是云安做主,云安可没入王氏的族谱。” 王书平这么一说,大部分的王氏族人都冷静了下来。 是啊!他们忘了,王石井家可是邵云安做主! 邵云安不是王氏宗族的人,王石井就算是在族内又如何?邵云安不松口什么都白搭。瞧人家帮赵氏和孙氏一族挣银子,还不是因为邵云安跟这两族的人关系好? 王石井趁机说:“我与云安是秀水村的人,要帮的也是咱秀水村的人,与我是哪一族的族人无关。对我家有恩的,我王石井永不会忘。” 王书平又扯扯父亲,王文和长叹一声,说:“好吧。石井家只有石井一人写在族谱中。既然石井坚持,他又已与本家断了亲,那就依石井所求,迁他出王氏宗族。” “我不答应!”王老太又跳起来了。 朱文才差点又一个巴掌扇过去:“你一个嫁进来的媳妇多什么嘴!人家王氏的族长同意便是!” “我不答应!” 王老太再一次刷新了村民们对她不要脸的认知程度。 王石井冷声问:“五百两还没拿到手,你就想抵赖了?” 王老太一蹦三尺高:“这五百两是买你与我跟你爹的生恩,可不是买你迁出宗族!” 王书平淡淡问:“老婶是想当咱王氏一族的族长,还是老叔想做?” 王大力一个哆嗦,第一次狠狠推了王老太一把,大声:“一切由族长做主!” “我不答应!”王老太推开王大力,指着王石井的鼻子骂:“你这个丧良心的不孝东西……” 县令大人不在,一心想着钱的她甚至不会去想她今日这样一番表现,会让岑老这位学正对她的那位宝贝儿子能有什么看法了。 “一千两,我买王石井与本家断亲,并迁出王氏一族。” 一道脆生生的声音打断了王老太的叫骂。随着这道声音的出现,现场的气氛瞬间变成了另一种带着兴奋的诡异。 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和王石井穿的像情侣装的邵云安两手插在袖子里,慢悠悠地晃了过来。一看到他,王老太明显一个哆嗦就想往朱文华的身后躲。朱文华侧身一步,不理她。 岑老和康瑞一起唤他:“云安。” 邵云安面带歉意地说:“让老爷子和师兄操心了。” 岑老的眼里是心疼:“老夫是不能不操心啊!” 康瑞出声:“云安,你可知发生了何事?” “知道。大丁跟我说了。” 邵云安走到王石井身边,两手还揣在袖子里。他看着王老太冷哼了声,又看看周遭,问:“王春秀怎么没来?” 啊?! 全场吃惊,邵云安怎么一来就问王春秀? 王石井不避嫌地一把搂住邵云安的腰:“你找她干啥?” 邵云安:“她跟她娘一样惯于不要脸。她不在场,你这契书签了,万一她不认怎么办? 我可不想听她以后见到你又喊你什么‘大哥’,或者哪天又跑到咱家门口说与你打断骨头连着筋。既然要断,那就当事人都在场,一次性把话说清楚。” 王老太难得的脸通红,却不敢跟邵云安叫板,她怕被邵云安再当众骂出那些“贱货”的话。 朱文才和朱文华还有郭家人是第一次见到邵云安,朱文华忍不住说:“春秀一个姑娘家,在此不合适。” 邵云安一句话顶回去:“她一个姑娘家都喜欢半夜往男人家跑了,这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的她怕什么?我还能非礼她不成?” “云安(安哥儿)!”王石井、岑老和康瑞被邵云安这话搞得头晕,有些人却大笑起来。 邵云安不理被气得七窍生烟的朱文华,直接道:“四婶,麻烦你帮我把王春秀喊来。她要是不来,以后她出现在我面前一次,我就骂她一次贱货。” 哗哗——! 不得不说,邵云安的这种泼辣有时候会让村民们格外激动,特别是对某些女人,简直是太带劲儿了! “你!你不要败坏春秀的名声!”王老太忍不住了。 朱文才和朱文华也不能接受:“春秀还没有嫁人,你这样诋毁她是何故?” 邵云安冷笑:“何故?故多啦。你们是王春秀的舅舅吧。是舅舅就把她带回你们家好好教育。在这里,她迟早被她娘毁了。不过她的名声已经臭了,你们不知道?” 里正的婆娘刘氏立刻帮腔:“可不是!王春秀现在可是名声在外的很,谁不知道她喜欢勾引男人。” “是啊是啊!” 周遭立刻响起附和声,王文和的婆娘钱氏也不解恨地说:“她还想勾引云安呢,太下贱了!” “你们胡说!是他败坏我闺女的名声!”王老太忍不住了,又指住了邵云安。 邵云安的大眼一瞪:“你再指着我试试?你敢说你姑娘不下贱?你敢说她没跑到我家来勾引男人?你敢说你没怂恿你姑娘来勾引男人?!” 邵云安的话不知道又戳到了王老太的哪个痛处,她的嘴唇发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就是朱文才和朱文华的脸上也有了异样。 “云安。”岑老出声。 邵云安收起脸上的狠辣,转而说:“师兄,我看看契书。” 康瑞一脸无奈地拿过契书,邵云安不伸手,还揣在袖子里。 他探头把契书的内容看了一遍,说:“再加上一条。王石井另出五百两迁出王氏一族,自立门户、自成一族。” 接着他看向神色不快的王文和,说:“王族长,您别在意,这不过是为了避免某些不要脸的人借着井哥还在族中趁此耍赖,我这也是没办法。 您要不愿意也行,只要您把他们一家人迁出族去,井哥就可以不迁。 反正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了。族谱上,有他们一家就没我们一家;有我们一家,就不能有他们一家。我们家跟他们家永远不可能共存!” “八百两!”王老太喊,“八百两!我就答应!” 邵云安才不理她,他看着王文和,王文和又是深深的一叹息。王老太今天的表现让他也看出来了,邵云安是永远不可能和王老太共处的。 他点点头,难掩失落地说:“银子就不必了,我是族长,王氏一族的其他人都统统闭嘴!谁再多言,我就把谁赶出宗族!把谁家的祖宗牌位迁出祠堂!” 王大力这么一听,第一次有了勇气抬手就抽了王老太一个耳光:“你闭嘴吧!你还嫌闹得不够大是不是!” 他再窝囊,也不能任由自家的祖宗牌位被迁出祠堂,不然自己死后就是孤魂野鬼了! “你敢打我?!”王老太疯了般地就去打王大力。 王大力用力把她推倒在地,气喘地叫道:“我们家,我做主!王石井要迁,就迁!” 他叫的嗓门和气势就仿佛他突然变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家中真正的那个应该当家的家主。 邵云安不知道王大力这辈子会不会只有这么一次男人的时候,但此时的王大力看起来才真正的像个男人。 王大力的这个模样吓得王老太都不敢再撒泼了,捶着地又哭嚎起来。 邵云安拍板:“八百两就八百两,师兄,还麻烦你写下。” “云安……”王文和想说话,被邵云安抬手拦下,“王族长就听我的吧。” 王书平再扯扯父亲,王文和不说话了。 第133章 契书的新内容 王石井彻底离开本家、离开宗族就一共要花去1300两银子,果真是有钱啊!村民们议论纷纷,但也能理解邵云安为何这么大方。 端看王老太今日毫无下限的表现,他们要是有这样的家人,砸锅卖铁也得给自己“赎身”啊! 康瑞在契书上加上王石井迁出秀水村王氏宗族的条件,给邵云安看过没有问题后,他又念给其他人,愿意当见证的都没意见。 这时候,王四婶也把不愿意出门但不敢不从的王春秀给拽过来了。 邵云安又让康瑞给王春秀念了一遍,他问:“你听清楚了吧。你娘花五百两银子把王石井卖给我了,他以后不是你们的家人了。你以后也别在我们跟前说什么一家人的话。” 王春秀不敢看邵云安,也不出声。邵云安的两只手从袖子里抽了出来,周遭顿时响起惊呼声,王春秀忍不住抬头,然后她愣住了。 邵云安的两只手上,各拿着一个金灿灿的大元宝!王老太一咕噜就从地上爬了起来,要去拿。 王石井一把拦住王老太,邵云安晃晃手里的两个晃人眼的大元宝,声音带着恶魔般的诱惑。 “王老太,这一个金元宝是30两,我这里是60的金子。” 他又朝后一侧头,回去了一趟,手里多了一个匣子的丁一林上前,单手打开匣子。周遭又是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 匣子里摆着20个20两一锭的银光闪闪的银元宝! 邵云安:“我这里金银加起来,共是1000两,余下的300两银,小丁,你回去找大郭哥取。” 跟着一道过来的丁一森“嗳”了声,扭头就跑。 众人的心跳都是怦怦怦急速的,这当真是1300两眼睛都不眨啊! 邵云安对此时此刻眼里只剩下了金元宝和银元宝的人说:“朱婆子,你要的我可摆在这儿了。若你以后又反悔怎么办?” 别问邵云安为什么拿这么明晃晃的金银元宝,问就是这样才最动人心!也最能引来人心中的贪婪。 迫不及待想要把元宝抢过来的王老太想也不想地说:“我若反悔,天打雷劈!” “那不行。万一没劈呢。我不信这虚渺的东西。这样吧。” 邵云安把元宝收回袖子里,丁一林见状,聪明地也阖上了匣子。 眼前的光芒没有了,王老太下意识地抬脚就想过去抢,被眼疾手快的朱文才和朱文华一把拉住。对这个早年就令家族蒙羞的妹妹(姐姐),两人都后悔当时怎么没让她去死! 邵云安道:“咱们契书上再写明,若王大力、朱氏一家有一人反悔,不认契书,他们就需把名下的房子和田地赔给邵云安。 此外,王大力和朱氏还需赔偿邵云安纹银3000两精神损失费。 同时,其子孙后代王田岩、王春秀、王枝松、王在铮以及其他日后或出生的孙辈皆卖身给邵云安为奴。” 王春秀恐惧地瞪向邵云安,随后又转向她的母亲。王大力的嘴唇哆嗦了,手也哆嗦了。 “不行!”王老太当然也不傻。王春秀的眼泪流了出来,不知是不是因为见到了邵云安,她很心慌、很害怕。 岑老和康瑞也不明白邵云安为何要加上如此苛刻的条件。 邵云安笑笑:“不愿意那就算了。反正井哥也没钱,你们家人敢来找他,就要做好被我骂贱货的准备。我是无所谓。 其实这契书签或不签对我没有任何影响。签了,我还得损失这么大一笔钱,这可是我全部的家当了。” 王石井的脸皮在抽抽,岑老和康瑞的脸皮也有点抽,看在别人眼里那就是肉痛的表现。只有他们三人自己知道是在抽什么。 “师兄,写上。” “云安……” “写!不然这契书我不认!钱我也不给!” “师兄,您写吧。” 王石井也发话了,康瑞无奈,只好按邵云安的要求写下补充条款。 王春秀看着康瑞下笔,怕极了:“娘!不能画押!” 邵云安冷笑:“不画就算!井哥,回去了,冷死了!” 说罢转身就走。 “我画!” “娘!” 康瑞的手震了下,差点写错字。他这一辈子也算是在今天开了眼了,这是什么当娘的! 王大力瞪大了双眼看着自己的妻子,王春秀的脸煞白。 邵云安转回身,王老太伸手:“金子给我,我画!” “我不画!” 王大力劈手又要一耳光,却被王老太撞翻在地,接着就是对方的一阵骂:“你不要金子我要!家里哪不要钱?!枝松读书的钱你去挣?! 我是歹命才嫁给你这样的窝囊废!我就算不是他娘了,他敢卖我?他敢卖你?!” 不知是真没听清楚还是故意的,邵云安附加的条件里可没有王石井。 “娘!你不要卖我!” 太了解自己亲娘的王春秀彻底崩溃了,抱着娘哭求。她没想到她的亲娘视钱如命到了如此地步! 已经跟疯子没两样的王老太挥开王春秀:“你个赔钱货!老娘生了你还不如生块肉! 要不是你非要做什么县令妾室,还想做正房夫人,结果害了自己的名声,我早就能把你嫁给哪个大户人家多要些聘礼了! 现在倒好,谁敢娶你!老娘还得花钱养着你!” 哗哗哗——!! 围观的所有人都沸腾了,王春秀想做县令大人的妾室,还妄图做正房夫人?这也太不要脸,太痴心妄想了吧! 怪不得云安骂王春秀是贱货,敢情王春秀当真是贱货啊! 王春秀哭倒在地,眼前阵阵发黑。王老太根本不顾女儿的名声是不是彻底臭了。此时的她,眼里只有邵云安手里的金元宝,只有那一匣子银元宝,她这辈子都没见过金元宝! 王老太再次伸手:“元宝给我,我画押!” 王大力看着王老太,如同看疯子,失神地喊:“不能画……不能画!” 邵云安没给王老太元宝,而是对王大力说:“王大力,你是家主吧?你若画押同意,这元宝我就给‘你’。 反正只要你们不再不认契书,我附加什么条件都对你们无效不是吗? 如果你们不画,那只能说明你们还是打了不认契书的主意,那咱们双方日后只能衙门里见了。” 王大力的脑袋缓缓转向邵云安,邵云安问:“您不画,又是怕什么呢?您只要以后遵守契书,就没有任何损失不是么?” 他的脸上带着魔鬼般诱惑的笑,只等王大力上钩。 王老太那边喊:“我们家我做主!我答应了!给我!” 邵云安不理王老太,只看着王大力,王大力的身体抖了两下,邵云安继续加把柴:“你家到底谁做主?” “我做!” 王大力再一次狠狠推开王老太,摔倒的王老太甚至崴到了脚。 王大力不看她,踉跄几步走到桌前,不知怎么想通的他伸手沾上红汁,在三份契书上按下了手印。那一刻,他的身体抖得如风中的落叶。 “好!给你!”邵云安很干脆地先塞了一锭金元宝在王大力的手里,接着说:“大丁,给王大力10个银元宝!” 丁一林把10个银元宝揣到自己怀里,把匣子连同剩下的10个银元宝拿了过去。 王大力只觉得手里的这锭金元宝烫得烧手,他险些拿不稳。邵云安一把拿过他手里的金元宝丢到匣子里,扣上。 丁一林配合默契地把匣子塞到了王大力的怀里,王大力下意识地抱紧。 见邵云安当真给了钱,脚崴了的王老太挣扎地爬起来,扑过去:“给我!是我的!” 王大力躲开,邵云安给了王书平和赵元德一个眼神,两人拦住王老太。 王老太见状,对着邵云安就骂:“你耍我!是1300两银,不是500两!” 邵云安笑:“你又没按手印,我给你干什么。” 王老太一听,不知哪来的蛮力撞开王书平和赵元德,扑到桌前,迫不及待地在三份契书上按下手印,随后就马上伸手:“给我!” 邵云安单手拿起那三份契书,满意极了。 他退后两步,退到王石井的身边,无辜地看向王老太:“给你什么?500两银子断亲,30两一个的金锭子加200两的银锭子,我不是给到你家家主的手里了? 井哥从族中迁出的800两银子,我该给的不是你吧?你又不是王氏的族长。你贪自家人的钱也就算了,还想把整个族人的钱都贪掉啊?” 本来王氏族人还没想到这一茬,邵云安这么一说,他们一拍腿:【对啊!王石井迁出宗族,这银子怎么也轮不到朱婆子拿吧!那800两银子该是他们一族的钱才对啊!】 王老太愣了下,随后就疯狂了,扑向邵云安:“你骗我!那是我的!” 疯子般的王老太被人从后一把扯过去,连抽了她两个耳光。抽人耳光的是彪悍的王四婶,她手痒了许久了。 “朱婆子!你要不要脸!那是我们王氏全族的钱!” 王四婶抽完,王氏族中的几个婆子都上去揪着王老太的头发又扇又踹,早已对王老太忍了太久的钱氏就在其中。 一道怒斥响起:“把朱氏押去祠堂!王氏一族开祠堂!” 怒斥的除了王文和不做他人想。要不是他是男人又是族长,他也想抽王老太几个耳光。 “是我的!那800两也该是我的!” 王老太已经被晃眼的金子、银子彻底弄疯了,眼里只有钱的她哪怕被打,也要把无赖发挥个彻底。 朱文才和朱文华看着自己的妹妹(姐姐)被架走,谁也没有出声求情。他们的这个妹妹(姐姐)已经完全疯了,比她出嫁前还要癫狂! 王春秀看看疯狂的母亲被带去祠堂,看看抱着装了金银的匣子的父亲,再看看高大威猛的大哥与笑得肆意的邵云安,突然放声大哭了起来。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惊天动地。 可是却没有人可怜她。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走到今天这一步,王春秀又何尝不是咎由自取。 第134章 彻底自由 目睹这一切荒诞的郭父、郭母傻眼,两人完全无法理解王老太的做法,放着这么有钱的儿子为什么要“卖掉”?! 而对于王家的这位男妻,郭父和郭母也不由打了个冷颤。 此人当真是可怕!三言两语就让王老太一家不仅把儿子给卖了,甚至把自己都给卖了却似乎还不自知! 邵云安看向郭父,郭父一个哆嗦。 邵云安露出天使般的笑容:“孙阿爷,麻烦您给这些人看看伤,需要多少诊费您回头找我要。我和井哥得去祠堂。” 孙阿爷摆摆手:“你们去吧,不用管了。” 邵云安朝王石井示意,转头:“老爷子、师兄,你们要不要去?” 两人同时:“去吧。” 都走到这一步了,没有不去的道理。 三份契书,邵云安留下一份,另外两份康瑞分别交给里正和王文和。 王文和收下契书的时候,神色非常抑郁,他是最最不想王石井离开宗族的人。 王老太已经被押走了,其他人也一起前往王氏祠堂。来到王氏祠堂外,远远的就听到王老太的叫骂声。 王书平快走几步,扬声:“把她绑起来,堵住嘴!” 立刻王四婶和另外几个厉害婆子把王老太捆了个结实,嘴也给她堵上了。王大力对此视若无睹,一直看着怀里的匣子。 王文和也不再纠结了,他给祖宗牌位上了香,然后取出族谱,在岑老、康瑞和族老、族人的见证下,用朱笔在王石井的名字旁边写下—— 【永明五年正月十七,王石井与其生父王大力、其生母朱氏、其弟王田岩、王枝松,其妹王春秀断亲绝义,迁出王氏宗族,自立门户。 王石井不再是秀水村王氏宗族之人,其死后牌位不入秀水村王氏祠堂,其坟不入秀水村王氏一族祖坟。】 随着王文和的这段话写下,随着那一个个红色的字落在羊皮上,王石井彻彻底底拿回了自己的自由。 从今往后,他看似没有了宗族这个根,却可以真正地掌控自己的人生,不再总是被所谓的亲人以血缘、以族规为由压迫他、逼迫他。 红色的朱笔在“王石井”的名字上画了一条线。 从今往后,王石井不再是王氏一族的族人;从今往后,王氏一族不再有王石井这个人;从今往后,王氏一族的族谱上,也不会再出现王石井的名字。 更从今往后,王氏中任何人也不能再拿王石井是族人去强迫他任何事。王氏的宗族礼法再也压不到王石井的头上。王青与妮子成人后的任何事,也无关王氏一族。 王石井、王青与王璟妍(妮子)都成了真正的自由身。说句丧气的,日后秀水村王氏族人中有人犯了大逆不道之罪,全族获罪都牵连不到王石井、王青与王璟妍的身上。 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没有宗族,就是没有根的浮萍。可对王石井、王青和王璟妍父子女三人来说,没有宗族,他们反而才能活得更好。 王石井不在乎死后不能入祖坟,若干年后,就是帝王的陵寝都会被人打开,他一个小小草民的身后坟埋在哪都一样。他只求眼下,不求身后事。 任王老太在那边呜呜叫,王文和阖上族谱,当着族人的面大声说:“即日起,王石井迁出王氏一族,自立门户!” 族人们有的面无表情,有的却难过得落下了泪,其中就有王四婶等与王石井家关系亲厚的人。 王石井对王文和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邵云安走上前,把手上的另一个金锭放在案头上。丁一林和取了银子回来的丁一森把一共25个银锭也一一摆上。 邵云安:“王族长,这些钱就当井哥与王氏一族好聚好散。井哥即便不再是王氏族人,他也还是秀水村的村民。 以后村里人有需要帮忙的,我与井哥能帮会帮。也谢谢族里的一些人在井哥需要帮助的时候出手相助。这些情意,井哥都记着的。” 王文和不想收,但他知道他必须得收,因为那么多族人看着他呢。 王文和点点头,声音有点沙哑地说:“你和石井,有心了。这笔钱,我代王氏一族收下了。” 接着,他就大声说:“这笔钱,我以族长的身份分为三份! 一份用来买公田,所得营收,谁家出力,谁家分钱;一份用来修缮祠堂,若有盈余则纳入公中;最后一份,族中凡是可去私塾的孩子,每人五两银。 若有人拿了银子却没有送孩子去读书,逐出宗族!” 相比赵氏和孙氏族人挣大钱,王氏族人分得的好处真不算多。但有总比没有强吧。五两银,邻村私塾够一年半的束脩了! 家中有男孩儿可以去私塾的都很高兴。没有的就计划着在公田上多出力,多挣些银子。 田地是要交税的,家中就算有劳力的也没法买太多地。在公田帮忙,不仅不用愁税银,还有的赚,何乐而不为。 王文和的决定族人们没有反对的,即便是有不乐意觉得吃了亏的,诸如王本昌、王本胜那两家,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王衍可是要去“白月书院”读书的人,现在谁敢惹族长一家。 这笔钱就这么分配了,王老太气得是几乎翻白眼。 而人心就是这样的,王石井脱离本家出了钱,若他脱离宗族却一文不出,那少不得有些搅屎棍站出来搅和。 现在,即便是王氏一族内的搅屎棍也只关心这800两银子里他们能拿到多少,至于王石井的去留,都不重要了。 毕竟王石井家是邵云安当家。万石井在族内,他们占不到邵云安的便宜;王石井离开族内,他们反倒有机会能喝到点汤。 王文和分配好了钱,便对邵云安和王石井说:“接下来我族要处置族人,便不留你等了。” 邵云安一鞠躬:“谢王族长理解。” 随后,他牵住王石井的手,与岑老和康院长以及其他来看热闹的村民们离开了王氏的祠堂。他们身后,祠堂的大门缓缓关闭。 祠堂外,朱文才和朱文华站在那里,他们也不关心王文和要怎么处置自己的妹妹(姐姐)。 两人对岑老和康瑞行礼道歉:“晚辈(学生)惭愧。” 今天的事情处理不好,一定会影响朱家后人的求学之路,这是朱文才和朱文华半点都不敢冒险的。 岑老心知他们所想,却也只是淡淡道:“石井迁出宗族,脱离本家,与你们也是陌路。日后还望你二人能多加管束族人,莫要再来找石井一家的麻烦。” 说罢,他看向邵云安和王石井,“家去吧。” “学正大人!” 岑老没有理会二人,越过他们走了。王石井也没理两位舅舅,邵云安就更不会理他们了。 看着他们走远,朱文才的额头上全是汗:“这可如何是好?这下子我们朱氏一族算是得罪了学正大人了! 都是你那姐姐!瞒着我们这么大的事!我要早知道学正大人就在秀水村,绝不会让你过来!” 朱文华也是着急不已:“我们已经得罪了,后悔也晚了。这里是秀水村,你我也不便行事。 我们且先回去,把此事跟族老们商议一番。待学正大人回县上,你我亲自登门谢罪。怎么也不能因此事影响族人的求学。” 朱文才表情凝重地说:“也只能如此了。你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姐姐!原想把她嫁得远远的,就祸害不到朱家了,没想到她竟给我们惹下这么大的祸事! 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该给她求情,让她被浸了猪笼死了还省心!” 朱文华的脸色很难看,咬牙:“她那时候死了还真是好事!我们先回去吧。郭家那边我们也不管了!王大力不是拿了那么多钱么,让郭家找他要去!” “走,回村!” 朱文才和朱文华带着族人走了。郭家来的人几乎都被打伤了,郭父郭母不敢再去找王石井的麻烦,但不表示他们不敢找王老太一家的麻烦。 那王石井可是与本家断了亲了,他们不敢惹有靠山的王石井,还不敢惹明显得罪了县令大人和学正大人的王大力一家? 郭父带着剩下的人去王老太家堵人,至于后续怎么发展,就不是邵云安和王石井关心的了。 ※ 回到大宅,蒋康宁、郭子榆和郭子牧都在正厅等着消息。三人知道邵云安从家里拿了不少钱出去,也从回来过一趟的丁一林嘴里知道岑老和康瑞在帮王石井脱离本家和宗族。 邵云安拿了那么多钱出去为的也是这件事。不过一看几人的表情,蒋康宁、郭子榆和郭子牧就看出事情应该是彻底解决了。 岑老把事情的经过大致跟三人说了一遍,然后问:“安哥儿,你为何要写上那些?朱氏若再抵赖,只要有那份契书,康宁就能判她一个入监,你又何必做那恶人?” 蒋康宁点点头:“她若再不认契书,谁给她求情都没用。” 王石井安静地坐着,脸上是明显的轻松,说:“她若再抵赖,大哥您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邵云安哼道:“反正我对那家人来说已经是恶人了,再恶点也无所谓。我当然不会真让他们当我家的奴婢,他们乐意,我还不敢要呢。 她若真敢来抵赖,有这份契书在,我能把他们一家都送到牢里去!我不要他们给我做奴婢,我要他家的房和田。大哥,这份契书是有效的吧?” 蒋康宁点点头:“他们画了押,自然是有效的。律法不许买卖良民,他们这是自愿自卖自身,且是毁约在前,可依据契书来判。” 邵云安:“所以,我就要加上这条。她不怕死就来!到那个时候,王大力和王田岩会不会想弄死她?王枝松能不能饶得了她?王枝松还想科考?烤蛋去吧!” 岑老&康瑞&蒋康宁&郭子榆:“云安!” 岑老隔空点了点邵云安,无语极了。邵云安嘿嘿笑地拍拍自己一时没把门儿的嘴,继续说:“我就是要恶心恶心他们,要他们拿钱也拿得不痛快。要他们一想起来心里就膈应。 看,王大力都敢打那只母老虎了,王春秀对她娘肯定也寒心了。 凭什么他们欺负井哥,虐待青哥儿和妮子那么多年,说要钱我就大方的给。我要是不加那些附加条件,王老太能被送到祠堂去? 她那个人不给她点颜色看看,您瞧吧,她绝对还不认这份契书。还会说是别人逼的,她不识字,她什么都不知道。” 岑老摇头叹道:“这又是何必。原本是一家人,非要闹到如此地步。她但凡对石井有一点为母的慈善,她一家也不至于如此。她不知她今日这样一闹,王枝松是断没有继续考的希望了。” 岑老和康瑞都不会给王枝松写这份保举信的。 王石井毫无感情地说:“她已经疯了。” 邵云安赞成地点头:“绝对疯了。我觉得她精神上肯定有问题。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泼妇不泼妇的问题了。再泼妇的人,也有怕的;我觉得她是执拗到全然无所顾忌了。” 岑老又摇摇头:“罢了罢了,是不是疯了也与你二人再无关系了。石井、云安,今日也算是解决了你二人一直挂着的这桩麻烦事。你们认亲的事是不是可以考虑了?” 邵云安松开王石井的手,凑上去恬不知耻地问:“老爷子,您今天这么给力的帮忙,是不是就是着急这件事?” “给力?” “就是很尽力的意思。” 岑老笑笑,弹了邵云安一个脑门:“是啊,为父急啊,万一你被别人认走怎么办?” 邵云安咧嘴笑:“怎么会呢,我这个儿子哪是那么好收的。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咱们现在就认吧。” “去去去。”岑老推开邵云安,哭笑不得,“认亲是大事,哪能如此草率。我要先选个黄道吉日,还要广邀宾客,事情多着吶。我去选日子,我想吃面,多给我加一颗茶叶蛋。” 郭子牧站起来:“我去煮。” 几个人都没吃早饭,没心情,大家都决定吃面,加多一颗茶叶蛋! 第135章 王石井的隐患 郭子榆和郭子牧去厨房煮面,邵云安就说和王石井回屋去换身新衣裳,去去晦气。岑老让他们只管去,也心知两人需要独处一下。 邵云安拉着王石井走了,岑老捋捋胡子:“这么好的儿子不要,那老夫就不客气了。” 康瑞问:“老师,您跟师弟和师妹说了吗?” 岑老道:“前几日已去信说了,他二人该不会反对。” 康瑞想想也是:“确实。有云安和石井在您身边孝敬,师弟和师妹只会更放心。” 岑老:“我去翻翻黄历,看看最近的好日子是哪天。” 郭子榆和郭子牧一起去厨房煮面,郭子牧想不明白:“哥,朱氏想不到她这样闹会误了王枝松吗?” 郭子榆道:“她以往这样闹估计是无往不利。而且就如云安说的,她可能真的是有疯病。说来也是王枝松纵容的。 朱氏为了他读书,以前肯定这样闹来了不少好处,都便宜了王枝松。王枝松也认为他娘这么闹对他是有好处的。云安是如何嫁给石井的,不也是这样闹来的结果么。 换了他人,拿她还真没办法,她生了石井,养大了石井,她就能拿捏石井这个儿子,族长出面都没用。 除非石井不回来,或是青哥儿以后得了功名,带着一家子人躲出去。云安今天是破财消灾了,石井这回是彻底摆脱那一家人了。 而且‘学府夫子’的事还未昭告,相比能从石井的手里拿到一大笔钱财去供王枝松读书,其他的又算什么。需要的时候,她还是可以抵赖。” 郭子牧一边揉面一边说:“她若还敢不认,蒋县令和岑老不会饶过她的。” 郭子榆:“她的依仗就是她是石井的亲娘。殊不知,这份契书一签,石井与她是当真一点关系都没有了。这是真正的断亲,血脉都断了的。” 郭子榆在厨房与郭子牧说今日的这件事,回屋换衣裳的两人却是门一关后,就紧紧抱在了一起。准确地说是王石井用力抱住了邵云安,邵云安抚摸他的后背。 “井哥,你彻底自由了。” 王石井收紧双臂。 “我们庆祝吧。” “去空间。” 两人顿时消失在原地。 一进入空间,王石井就开始扯邵云安的衣服。邵云安也很是急切地撕扯王石井的衣裳。两人就如饥渴了太久的恶狼,都迫不及待地想要与对方赤身相贴。 身体纠缠,王石井彻底放纵了自己,邵云安也完全放任对方的粗鲁。 这一刻的王石井,只想听到邵云安的某种特别的声音。只有这样的声音越大,他才越能发泄他内心此刻最炽烈的情感。 他是三生有幸才能得到这个来自千年后另一个世界的奇人。 所有人都认为他配不上这人,他自己也知道他配不上。他唯一能取悦这人的恐怕也只有自己的这五两肉。 如此想着,王石井更是卖力“干活”,邵云安的眼泪都出来了。 当空间内安静下来时,两人抱在一起,久久无语,只有彼此胸膛起伏时的一次次碰撞,带着激情后还未退去的热烈。 待到体内的激情彻底平息下来,王石井出声:“媳妇儿。” “唔?” “谢谢你。” 第136章 王石井的身世? 短期内,邵云安和王石井没法离开秀水村。他们一家人的户籍身份上是农户,手里必须有在耕种的田地,不管是买的还是租的。 更何况邵云安要制茶、酿酒,短时间内他都不能离开秀水村。作为村中的一员,无论是雇村民帮他收茶、收果子,还是别的事情,也更方便。 若他们一家搬出去了,村民们对他们的心态势必会有变化。让村里人帮忙收茶什么的难免会有各种麻烦。 士农工商,家里的生意对外都是邵云安做,王石井还是实打实的“农”。若他们一家成了“商”,那就当真成了最底层的人士了。再有钱,也会被人瞧不起,而且还会影响到王青的念书。 所以既然离不开村子,那现在最好的结果就是王石井有了自由身。 王文和因为王枝松的关系,对王老太一家一直是各种忍让(纵容)。而这回,早就对他们一家寒心透顶的王文和拿出了族长应有的威严,搬出族规,狠狠教训了王老太一顿。 王老太不敬族长,欺压族人,甚至还想贪全族该得的银钱,严重违反族规。王文和罚她受藤杖五十,罚跪宗祠三日。 期间,没有一个族人为王老太求情,就是王大力和王春秀都没有给她求情。王老太被打得哭爹喊娘,还不到三十杖,她就疼晕了过去。 后来还是王书平出面“求情”,剩下的暂且给她留着,以观后效。若她仍不悔改,加倍惩罚。而等她伤好后,再来宗祠跪省三日。 晕死过去的王老太被抬回了家。王大力没有等王老太醒过来询问她的意见,他做主给了郭父一百两银子,由对方出面找人赎出郭招弟和王田岩。 郭父和郭母也暂时把王在铮带回去,等郭招弟出狱后再把他送回来。 处理完这些事后,第二天,王大力把王春秀送到了县上王枝松租住的地方。王春秀在村里已是完全抬不起头来了,王老太亲手葬送了自己闺女的最后一丝脸面。 一个妄想给县令大人妾,又喜欢勾引男人的女人,谁敢娶?就是给永修县的大户人家做妾都没人敢要。要一个觊觎县令大人的女人做妾室,你想干什么?诚心给县令大人添堵呢? 王春秀这回是真的不想活了,王大力怕她出事,把她送到王枝松那边,让王枝松看着她。王大力给两人各留了50两银子。 王枝松得知家中发生的事后,眼前是阵阵发黑。他的亲娘葬送了亲姐的名声,连带着把他的最后一点脸面也葬送掉了。 当着学正大人和康山长的面做出那样的事,他能否回到县学都是未知了! 以前,他还能去找王石井求情;现在,王石井与本家彻底断亲,迁出本族,还是签了契书的那种,他还如何去找! 王枝松当即就怪父亲为何要同意那份契书。王大力说了一件事,王枝松愕然地瞪着父亲,震愣在当场。 王大力走的时候,背脊更驼了。王枝松呆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耳边是父亲亲口告诉他的秘密。 ——“王石井,不是爹的亲子……爹不知道他的亲爹是谁,你娘不肯说,你外祖家也不肯告诉我。 媒人找上爹,许诺只要爹愿意娶你娘,他们会给二百两的嫁妆还有30亩的地。反正爹也娶不到媳妇儿,就答应了。 成亲的当晚,爹才知道你外祖家为何要急匆匆地把你娘嫁给爹这么一个没能耐的。你娘跟我成亲前就吃了孕果,跟我成亲才一个月就有了身孕。 纸终究包不住火,爹不知这件事何时会被人抖落出来。与其到那时给你惹出乱子,不如现在让他离开,还能得一笔银钱供你读书。 你娘只会拖累你,你二哥、二嫂也不是心善的,日后也只会拖累你。待你考中秀才,爹就给你和你二哥分家。 你娘,爹会管好她。你姐姐的名声被你娘彻底败坏了,你看着给她找个人家。穷一点没什么,她嫁得越远越好。你好好读书,早日取得功名,以后也不要回来了。” 这恐怕是王大力这辈子话说的最多的一次。 他窝囊了一辈子,却是任由妻子祸害了儿子和女儿。 他不喜欢王石井,因为每次看到这个“儿子”,他就会想到成亲的当晚妻子对他的嫌弃。 无论男女,第一次服用孕果后身上会显现一两个月的红印,俗称“果胎”。他是窝囊,却也无法忍受新婚的妻子并非完璧,肚子里甚至带着不知是哪个男人的野种。 王石井出生后一点都不像他,后来长得也高高大大的。他不止一次希望这个儿子能死在外头,这样就能抹除掉他这辈子最不光彩的污点。 第137章 蒋康辰回京 路上还算顺利,还不知秀水村王宅内发生了怎样惊天动地的大事的蒋康辰在正月二十五这日赶回来京城。回到京城后的他没有回家,而是直奔皇宫,请求面见君后。 得知蒋康辰回来了,君后立刻召见。蒋康辰来到君后的景幽宫,随行带来的还有好几口大箱子,还有十几个大背篓。 蒋康辰跪下叩首:“草民参见千岁。” “起来吧,赐座。” “谢千岁。” 蒋康辰站起来,君后好奇地看着一地的箱子和那些个大背篓,问:“你这是从秀水村又带了些什么回京?” 蒋康辰躬身回话:“是王石井与邵云安托草民带给千岁您的孝敬,另外……”蒋康辰欲言又止。 君后摆了下手,殿内的太监宫女们马上纷纷退下,只留下一位与安公公一样的贴身公公。 蒋康辰这才道:“回千岁,王石井与邵云安要把他们所得红利的三万两白银,全部捐给‘武威将军’代小将军。” “哦?!”君后吃惊不已,连身子都坐直了些,“他们为何要捐出这么多的银两给战骁?” 蒋康辰道:“王石井曾是代小将军麾下的一名百夫长。邵云安得知王石井在军中时多得武威将军照拂,武威将军又对王石井有恩,他便动了此念。” 说到了邵云安和王石井为武威将军麾下的先锋军捐钱一事,那自然就带出了“救助基金”这一概念。 听蒋康辰说了所谓的“救助基金”是做什么之后,君后表现出来极大的兴趣。朝廷有善堂,但近些年因为朝廷没钱,善堂的运营全靠他人和世家宗族捐银维系。 永明帝登基前和登基后的这几年,朝政的乱局可谓是刚平缓下来,又能有多少人去关注善堂。国库若是有钱,也得先解决军饷。 现在,有个人提出了“救助基金”这听着更加新奇的说辞。这邵云安的所作所为可以说再次打破君后对他的认知。 特别是这笔钱是捐献给代战骁麾下的翼虎军先锋军,出自代家的君后对邵云安更是多出了许多的好感。 近侍卓公公接过蒋康辰上奏的章程,递给君后。君后先快速浏览了一遍,脸上就已有了浓浓的兴味。 蒋康辰在君后阖上奏章后,接着说:“此事,永修县县令蒋康宁,永修县县学学正岑老岑月白,永修县‘白月书院’山长康瑞,都有一同商议,亦皆认为此事大善,且应由千岁主理。 此外,草民与邵云安也就开发京城商业模式进行了探讨,也请千岁过目。” “商业模式?” 又听到一个新鲜词汇,千岁点点头。 蒋康辰又递上一份厚厚的章程,君后问:“你不是去秀水村过年了吗?又如何会谈到这些?” 蒋康辰当即解释因为大家都在一起过年,邵云安做了各种各样的美食,就说到了烤鸭店、麻将馆等等,也就顺便说出来都有谁在邵云安家过的年。 这邵云安倒是个聪明人,且能说会道的……这般念头在君后心里转了一圈,他问:“那康瑞……可是都尉中卫史左域之婿?” “正是。康瑞乃岑老的学生。岑老回永修县后开办的‘白月书院’后来就是交给了他。” “原来如此。” 君后没有看那份章程,而是满意地说:“岑月白远离朝堂多年,康瑞也已辞官回乡,他二人却仍心系我大燕,尽心为朝廷所想,为皇上分忧,本君甚是欣慰。 邵云安与其夫王石井如此大义,这三万两本君代武威将军收了。你且先回去歇息,本君或许需你亲自去一趟虎行关护送这笔银两前往。 这笔钱的来历你最清楚,由你向武威将军说明最为合适。至于他二人的大义,本君也会秉呈皇上,为他二人请功。” 蒋康辰带着银票回来就想到了这个可能,他马上说:“千岁,他二人说了不要任何的赏赐,他二人是心甘情愿捐出这笔钱。 第138章 难得的悠闲 君后一一看过背篓里的菜也很是满意,说:“安泽上回从秀水村带回来的菜,皇上吃着甚是喜欢。做出来比宫里的菜更爽口下饭。 只是那回安泽带回来的着实少,皇上吃了今天就吃完了。皇上是没少念叨秀水村的菜。你与邵云安记着给皇上和本君带菜回来,有心了。” 蒋康辰不忘道:“也是安公公细心,给草民的信上也是特别提了。 云安还想着这菜上不得台面,怕惹人笑话,没敢准备太多。结果一看安公公的信,云安把家里能摘的菜都摘了。 草民吃着云安做的泡菜、酸菜也不错,也给千岁和皇上带了些回来。 若千岁和皇上吃着爽口,草民就去信让云安多准备些。等春茶送上京的时候一并给带进宫。” 蒋康辰可能不能抹消安公公的功劳,也要让千岁知道邵云安很细心,也很谨慎。带来的都是自家做的,不是外头采买的。 果然,君后脸上满意的神色更明显了。只要能让皇上吃饭有胃口,哪怕只是普通的咸菜,君后都喜欢。 永明帝为了省钱,在用膳上很节俭,一顿饭最多六个菜。至于百姓们以为的龙肝凤胆就更不会有了。 六个菜,三道荤、三道素。荤菜也不过是普通的羊肉、猪肉,最多有时候多条鱼。 说完了菜,蒋康辰接着说其他的东西。有了新做好的阿胶膏,君后没吃完的旧阿胶膏就不必吃了。 米酒、黄酒都是邵云安自己拿灵泉水酿的,君后每日可以小酌一点。那醪糟直接吃也是十分的香甜美味,还可做成醪糟鸡蛋等甜汤。 说完了吃的,蒋康辰最后拿出了一副麻将牌。要在京城开麻将馆,就得先让某些人了解到麻将的魅力。 蒋康辰是亲自玩过麻将的,知道这东西玩起来很容易上瘾。 得知蒋康辰在秀水村玩过,这麻将还是邵云安想出来的,君后回到上位,坐下说:“你一路回京也累了,本君也不多留你。 你回去歇息两日便去找安泽,他那边似乎急着你回来。这麻将等你那边忙完了,你进宫来教本君。” “是。草民告退,君后千岁千岁千千岁。”蒋康辰下跪行礼,起身就准备退下。 君后这时却突然来了一句:“你安心做事,莫要被某些人、事所扰。” 蒋康辰抬头看了君后一眼,内心疑惑地胡乱地点点头,不敢问君后是什么意思,便退下了。 蒋康辰一离开,卓金就说:“千岁,万一,他又愿意回国公府……” 君后代齐攸脸上的浅笑收起:“那他也就不值得本君重用。” 卓金点了点头。 代齐攸接着又带了笑容,说:“皇上昨日还跟本君抱怨御膳房做的白菜没味儿,说想吃秀水村的白菜,今日蒋康辰就把菜送来了。 你把这些菜都送去御膳房,叫他们先给皇上炒两道,皇上午膳都没吃几口。余下的让他们好生收好,莫叫菜蔫儿了。” “是。” “安泽带回来的阿胶膏,还未开封的,送去大将军府。那些点心、糖,还有那花生酱,给皇上送去。” “是。” 卓金喊了人进来把该搬走的箱子、背篓都搬走。君后拿着两份厚厚的奏章,抱着那一盒麻将牌进了内室。 ※ 身为男子,身为一个有抱负、杀伐果决的男子,代齐攸曾经从不曾想过,有一日他会进入这皇宫深处,成为宫中另一把椅子之主。 第139章 对那位奇人...... 吃了一碗饭,永明帝觉得仍不够,又叫代齐攸给他盛了一碗,说:“他二人种的菜就是比宫里的好吃。朕以为是朕贪图新鲜,今日细细品味之后,确实不同。君后可也觉得如此?” 君后点头:“确实。这酿的米酒味道也极为的甘甜,且丝毫不上头。这米酒留下的酒酿,只是这么吃都很美味。 蒋康辰说还可用这酒酿煮鸡蛋。晚膳臣叫御膳房煮了鸡蛋给陛下您尝尝。” 永明帝又喝光了酒盏里的米酒,想去盛,被君后拦住。 君后无奈地说:“皇上,您这么喝下去,蒋康辰带回来的米酒一顿就喝光了。您之后就没得喝了。” 永明帝郁闷了:“这蒋康辰带回来的也太少了些。” 君后心道,照您的这喝法,蒋康辰带多少回来都不够您喝的。 不过他还是说:“这米酒是用粮食酿造,怕那邵云安也没有酿太多。康辰带回了方子,皇上爱喝,臣找人给皇上您酿。” 永明帝却是摇了摇头,道:“旁人酿的未必有那邵云安酿的好喝。这邵云安啊,酿酒确实有一手。” 君后道:“这邵云安确实是有些能耐的。安泽说点心铺子、花茶铺子照着他给的方子做出来的,就是不如他亲手做的味道好。” 永明帝琢磨:“朕要考虑要不要宣他们进京了。” 君后:“再等些时日吧。至少要等到春茶制出来。那邵云安想酿‘紫玉露’,安泽说皇庄今年长出的葡萄都交给他。 届时或许真的需要他进京一趟。若是送葡萄苗过去,那等长成还需要不少时日。有现成的葡萄,他直接酿造即可。想必他酿造出的‘紫玉露’会有所不同。” 永明帝不由咽了口口水:“朕听君后的。不行让皇庄多种些葡萄。” 君后谨慎地说:“先看他酿出的‘紫玉露’味道是否与胡子酿的不同。若同样美味,那加重葡萄也不迟。皇庄有现成的葡萄树,分枝过去就是。” 永明帝点点头,表示君后说的有道理,一切听君后的。 之后,永明帝又尝了一盏黄酒,得知这黄酒更适合君后饮,他直接表示所有黄酒都留给君后,他就喝那米酒。 反正坚持到今年的红酸果长出,他就有新的“醉花间”喝了,兴许今年还能有机会喝到邵云安酿造的“紫玉露”呢。 君后对甜食一般,所以蒋康辰带回来的花生酥、芝麻酥还有糖果那些的他就都让给永明帝送去了。不过晚些时候,永明帝还是让人又送了一半回来。 邵云安做的吃食,哪怕是糖果都比宫里做的好吃,永明帝也想与自己的君后一道品尝。 君后接受了永明帝的这份心意,不过他还是从自己的这份中分出了一些赏赐给了永明帝仅有的那一儿一女。 永明帝的女儿,是他还是太子时身边的妾室生的。那时候君后还没到他身边。儿子的出生对永明帝来说却是羞辱与耻辱,他是一眼都不想见到。 这个儿子出生时,永明帝与代齐攸还处于相看两相厌的地步。可以说,在永明帝与代齐攸相爱后,他身边就只有代齐攸一人了。 饭后消了消食,君后把蒋康辰呈上的两份厚厚的奏章交给了永明帝。永明帝先看君后建议的“救助基金”。 看着看着,永明帝的表情也随之有了变化。看完之后,他很是高兴地说:“好极好极!此事非君后你主理莫属。若能做成,此乃大善!” 永明帝的喜悦也感染了君后,他同样高兴地说:“这个邵云安臣还是小瞧他了。里面有一句话臣觉得非常有道理……‘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此事若能做成,哪怕不能救助我大燕所有需要救助之人,也是为皇上积德、助我大燕昌鸿之事。” 君后起身,恭敬地跪下:“皇上,臣恳请皇上把此事交由臣来操办。” 永明帝弯身双手扶起君后,沉声:“朕,准了。” “谢皇上。” 第140章 是大事还是好事? 待蒋康辰说完,翁老摸着胡子说:“这邵云安年幼遇到奇人,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位奇人。京城已经有人注意到了他。若情况不妙,皇上定然会宣他入京。该如何做,你自己也要有个章程。” 蒋康辰认真道:“侄儿明白。” 这时候,翁老却突然沉默了下来,蒋康辰不由地问:“翁伯伯,您,可是有话要对侄儿说?” 又摸了下自己的胡子,翁老放下手,直言道:“康辰,国公府派人来问过你的去向。” 蒋康辰微愣,接着脸色就沉了下来。 翁老道:“你被君后千岁选做直接负起新茶与新酒的事宜,甚至直接略过了户部,这在外人看来,这就是皇上与千岁个人的买卖。 都说“官不与民争利”,皇上与千岁却是与诸如恒远侯府这样的大商人在争利。 新茶与新酒如今在京城是千金难求,新开的酒楼也是日日满座。如此之下,安国公府不可能不找你,你也该想到这一点。” 蒋康辰抿紧了嘴。 翁老问:“你,可还想回去?” 蒋康辰立刻说:“侄儿已离开安国公府,熙哥儿也已改姓蒋,难不成再改回来吗?若是那样,安国公府可真要大大地丢脸了。” 翁老赞许地说:“你能这样想就最好。老夫知道你与武简和离是迫不得已。 但康辰,你要明白一件事。君后之所以选你,不是因为你是康宁的弟弟;也不是因为老夫的缘由,而是因你是蒋康辰,不是武家的儿媳。” 蒋康辰用力点头:“侄儿明白。侄儿不会回武家的。即便是为了熙哥儿,侄儿也不会回去!” “那就好。”翁老放下一颗心来,说,“你也累了,今日就不要回去了,就在府中歇下吧。” “好。” 这时,外面传来管家的声音:“老爷。” 蒋康辰起身去开了门,管家进来说:“老爷,宫里来人,皇上召您进宫商谈要事,需您进宫住上些时日。” 翁老惊讶地看向同样吃惊的蒋康辰,道:“老夫知道了,你去叫夫人收拾几件衣物。” “是。” 管家离开,翁老道:“老夫进宫,这几日你且住在府中,安国公府那边怕是还会找你。只要你不愿回去,老夫便好亲自出面。” 蒋康辰惭愧地说:“叫您老操心了。此事侄儿想先自行解决,若实在不行,再由您老出面。” 想了想,翁老点点头:“也好。但你要记得,切不可勉强委屈自己。今时不同以往,你无需再顾及那么多。” “侄儿明白。” 翁老叫蒋康辰去休息,蒋康辰先离开了。翁老则面露深思,猜测皇上是有何要事要与他商议。 回到自己在翁府常住的客房,洗漱了一番的蒋康辰这才感觉到了疲惫。躺在床上,疲倦的他却是了无睡意。 君后最后的那句话他一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现在,他明白了。君后不叫他被一些人、事所扰,指的该是安国公府。 蒋康辰的脸上浮现讥嘲的笑容,他闭上眼睛。 曾经,武家欺他蒋家没落,欺他父母身亡、家族败落无有依靠,那样肆无忌惮地逼迫他。 现在,看到他能给君后办差,又直接掌管新茶和新酒的买卖,便厚着脸皮找上门来。 第141章 憧憬 过了约一炷香的时间,翁老帝师看完了。等得早就不耐烦的代老将军直接抢过他手上的那份奏章,把自己的那份塞到对方的手里。 翁老也顾不上皇上与君后是不是在场了,迫不及待地看起了另一份。 等到两位老爷子都看完,皇上已经换过一茬菊花了。 翁老帝师先问:“皇上、千岁,老臣看这两份奏章,似是出自蒋康辰之手!” 君后道:“是康辰代笔。这两份奏章上所写的内容,出自另一人所想。” 老帝师已从蒋康辰那里听说了这两份奏章的存在,但他不能直接说他知道是那位奇人所想,蒋康辰只是代笔。 但他是当真没想到那位奇人的想法竟是如此的……“胆大”! 这两份奏章是邵云安引入“未来”理念的对于商业的构想以及基金会的构架模式,具体该怎么落实,还需要结合燕国的实际情况来完善。 但即便这两份奏章有些地方不符合燕国的现实,但其所表述的意思还是引得翁老极为的震撼。 代老将军打断翁老,直接道:“皇上,千岁,老臣不懂什么‘经济’、‘商业’的,皇上和千岁需要老臣怎么做,老臣便怎么做,全由皇上和千岁定夺。可这‘救助基金’……” 代老将军站起来就要下跪,卓金一个箭步过去,眼疾手快地扶住老将军。 永明帝也给吓了一跳:“老将军这是作甚,有什么话您坐着说。” 卓金扶着代老将军坐下,代老将军急切地说:“皇上、千岁,这‘救助基金’一定要办!若有这‘救助基金’,边关的将士们将再无后顾之忧,这是积福积德的大善事!” 翁老帝师也跟着说:“此事大善!大善!皇上、千岁,老臣愿捐1000贯钱给‘救助基金’!” 代老将军:“老臣也捐1000贯钱!” 两位老爷子都不是家有万金的人,尤其是老将军一家还负担着许多伤残将士的生活,这1000贯钱于老将军而言算得上是巨款了。 君后又岂不清楚两位老爷子府中能有多少钱,他道:“捐钱的事不急。要先把这‘救助基金’办起来,还要拟定更详细的章程。这也是皇上请两位阁老进宫的原因之一。 这‘救助基金’的来历,倒是与将军府有些关系。” 代老将军神色一震。 君后朝卓金点了下头,卓金打开放在凤椅旁的箱子。看到箱子里满满的银票,两位老臣都是面露不解。 君后这时候感怀地说:“这里是三万两银子的银票,是嫁入秀水村的一位名唤邵云安的妻郎,代他的夫君王石井送给战骁的。” 代老将军的脸色惊变,腾地站了起来:“使不得!千岁,此事万万不可!” 心知伯父这是误会了,君后道:“伯父莫急,本君还未说完。这新茶和新酒就是出自邵云安之手。” 代老将军因为身体的原因,也因为避嫌,君后并没有跟他提过邵云安。只是给将军府送去了新茶、新酒还有阿胶膏。 将军府的三位老人家都十分喜欢,感念君后心里记挂着他们,也不会多问。 见翁老帝师一副早知道的模样,代老将军不说话了,等着君后解释。 君后先把这三万两银票的来历解释了一番。一听这么多钱居然是那夫夫二人从茶酒上分到的红利,那二人竟然是把大头都捐出来了,代老将军与翁老帝师的脸上都有着动容。 君后也直言,这3万两银与其说是邵云安与王石井两人送给翼虎军先锋军的,不如说是那两人愿意为皇上分忧,为朝廷尽力。 他们当时决定捐出这么大一笔银子时,想得也很简单。王石井曾是先锋军的一员,那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捐给先锋军。 这些银子作为军饷就太少了,但若是买粮草、买御寒的棉衣、买羊却是可以买到不少。至少,也能让昔日的还在军中的袍泽们多吃几口肉,多得一个窝窝。 他们两人如此大义,蒋康辰深受所感,也想捐银。但若都捐给先锋军,势必会引来其他将领的不满。 可若捐给其他将领,又怕捐出的银两最后不知饱了谁的私囊。 君后:“因着这些顾虑,那邵云安才想出了‘救助基金’这么个法子。再由岑月白、蒋康宁、康瑞与蒋康辰四人一道商议出来这份‘救助基金’的章程。” 原来这些银票和这“救助基金”是这么来的! 翁老帝师马上说:“此事大善!那邵云安虽说是妻郎,却有着并不输夫郎的气度,有情有义!这救助基金,老臣愿尽全力!” 永明帝叹道:“朝廷现在拿不出足够的饷银,若我们多一些如他二人这样的慷慨之士,边关的将士们也不至于忍饥挨饿。说来说去,还是朕这个皇上无能啊。” “皇上!” 君后、翁老帝师和代老将军都站了起来,要怪也只能怪先帝! 永明帝摆摆手,让三人坐下,随后道:“那二人如此大义地捐出这么多的银两,朕,深感欣慰。他二人不要封赏,但朕却不能如此欣然接受。” 他看向因为他刚才的那句话仍然眉头紧锁的人,伸手握住对方的手,“不如君后替朕想想,朕该如何赏赐他们。” 君后用力握住皇上的手,想了想说:“不如待国库充盈一些后,皇上下旨为他二人建功德碑?” 翁老帝师出声:“老臣附议。皇上,岑月白托蒋康辰给老臣带了几本书和几篇文章与诗词,也是那邵云安奇遇所得。 安全起见,那几本书老臣还需抄录完毕后再为皇上进献上来。老臣带来了岑月白抄录的那几篇文章与诗词。” “哦?给朕与君后瞧瞧。” 翁老帝师从袖袋里掏出折起来的一沓子纸张,双手递上,卓金接过后送到皇上的手里。 蒋康辰带回来的书与岑月白抄录的这些纸张上的内容给翁老带来的震荡,就好比“救助基金”给心中始终挂念着边关将士们的代老将军带来的影响。 而对肩负着一个国家重担的永明帝与君后来说,无论是这些诗词文章、还是“救助基金”,以及那份“商业”发展计划书,都不是简单的几张纸、两份奏章。 代老将军不懂经商,对诗词文章也没有研究,他最关心的是“救助基金”何时能开办且发挥起来。 翁老帝师则对那份商业发展计划书大为赞赏。朝廷没钱,这份计划书哪怕只能落实下去三成,只要能给朝廷挣银子,能缓解国库空虚的压力,那邵云安于燕国就是大功臣! 一个国家的经济发展水平包括很多方面,不是几句话就可以简单说明的,也不是一份奏章就能发展起来的。 邵云安只是从“农业”、“手工业”、“商业”、“教育”等提了一点小小的建议。真的只是建议。毕竟燕国是农业社会封建王朝,不可能一蹴而就到工业发达国家。 这一天,永明帝、君后、翁老帝师和代老将军在东临殿,就这两份奏章及邵云安这位“奇人”,畅谈到深夜。 自然地,翁老帝师与代老将军就在宫中住了下来。密切注意着宫中动向的诸方都在暗自揣测这其中的深意。 入夜了,永明帝却依然精神抖擞。怀中是早已精神不济,入睡的君后代齐攸。可以说,这是永明帝登基以来最轻松的一天。 尽管他现在所面临的困难依旧摆在眼前,但他至少看到了重振燕国的希望。 永明帝一直以来都是求贤若渴。奈何那些世家大族看不上他,朝中的大臣也是各有各的小心思。如老帝师、老将军这样的忠臣、能臣太少太少。 现在,他得了一位奇人,还是一位不看重名望权势,只想做个泥腿子的奇人。单就这一点,永明帝就要重赏发现了那位奇人的蒋康宁。 永明帝迫不及待地想要把那人召进宫来。那人可以不制茶、不酿酒,不做那些稀罕的东西,只要为他出谋划策即可。 不过最终,永明帝在君后和翁老帝师的建议下,还是按捺住了这个念头。 把邵云安召进宫做谋士,邵云安就等于是被推到了台前。他是皇上,本应是手握天下苍生生杀大权的至高存在,但那是在他铲除了所有的障碍,真正手握大权的时候。 且君后所说的也有道理。那人不愿进京,若是强求反倒很可能适得其反。 那人如今是蒋康宁的义弟,岑月白又意图收他为义子,至少在永修县的安全是有保障了。以那人目前的所为,那人是有心为朝廷、为他这个皇上出力的。 他不如就顺水推舟,先让那人做几年闲散农家子。 想到这里,永明帝搂紧怀里的人。其实他对那邵云安最大的希望是对方能治好他的齐攸。每每想到代齐攸腹痛难忍和体内余毒发作的痛楚,永明帝就心如刀割。 这一生,除了这个人,他无愧于任何人!可是他身为皇帝,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爱的人受苦,却无能为力…… 在代齐攸的脸上轻轻落下一吻,永明帝继续深思。现在的他充满了干劲,只想明日燕国就能如那奏章最后所憧憬的那样,进入盛世。 第142章 快急疯了的安公公 在国师府中住了一夜,第二日一早蒋康辰便告辞,回自己的府中了。老帝师一夜未归,宫里派人传话这回要在宫里住上十天半个月的。 此消息一传出,就在京城的朝臣勋贵之间惹来纷纷议论。知晓其中关键的蒋康辰内心则是充满了喜悦与期待。他衷心地希望国家能好起来,希望邵云安的那些构想能成为现实。 老帝师不在府中,蒋康辰便也不想劳累老夫人。他也不能一直躲着,也不愿躲着。 刚回到府中,前来迎接的管家蒋庄就说:“大少爷,有您的一封信。”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双手递出。 蒋康辰接过信,并没有马上查看,只道:“我换身衣裳就要去‘云龙阁’见安大人,今日可能回不来。有人来找,就说我不得空。” “是。” 回了自己的屋,蒋康辰这才撕开信封。信封里没有信,蒋康辰从中倒出了一朵绽放的梅花。他怔怔地看着手心的梅花,半晌后,他咬紧了下颚,手握成拳。 ※ 云龙阁后院的账房内,安泽安公公正听取大掌柜的汇报。云龙阁的生意火爆,每日都需采买许多食材,因为是刚开张,这银钱的进出大掌柜每日都需向安公公汇报。 云龙阁就是要赶在过年时挣一笔。也亏得酒楼原本就在君后手里,收拾收拾,改改布局,换几个厨子就能重新开张了,否则还真就赶不上。 一开始,客人们是冲着“云龙阁”的幕后东家来的。结果来了一点菜,我了个天奶,这是什么神仙饭菜! 酒楼从开张到现在也就一个月不到,每日的客人却是络绎不绝。因为也确实仓促了些,事情多,安公公必须坐镇在此。 再加上前几日新开张的花茶铺子、点心铺子也需要安公公巡查负责。 点心铺子和花茶铺子还都兼卖些特色零嘴儿,安公公要盯着货品的贩卖,还要盯着供货,忙的是分身乏术。 云龙阁开张,安公公一看这爆火的程度,就赶紧派人送信去秀水村,召蒋康辰赶紧回来,他预感自己一个人怕是不行。 这信还特别禀呈了君后,走的是官家的驿道,不然也不能那么快送到蒋康辰的手里。 点心铺子和花茶铺子开得晚,也是制作花茶需要时间。白案师傅学做新的点心也需要时间。在安公公的意料之内,两个铺子一开张,头一天铺子里的货品就被买空了。 冬天,新鲜适合制成花茶的菊花、玫瑰、茉莉、桂花、金银花等都稀缺。为了挣钱,永明帝也是拼了,直接给了安公公一道手谕。 安公公拿着这道手谕去京城周边的皇庄,甚至是温池边的皇家花圃里一通薅。把能制作成纯花茶的花都薅走了,甚至连绿萼梅的花骨朵都没放过。 不仅如此,安公公已经计划好了。等天暖了,这菊花、金盏花、金银花、桂花、茉莉、玫瑰……凡是能制茶的,只要能在京城里种的,统统种上! 这京城的贵妇小姐们,一开始也是买个新鲜,给那铺子的东家一个面子。结果买回去配着枸杞啊、山楂干啊什么的一泡,那滋味儿真是奇特。 可惜的就是花茶铺子里的花茶量太少,还要限量购买,着实讨厌。 也不是没有人从自家的庄子里弄来菊花做花茶,可完全不是那个味儿。天冷,晒在外头要么坏了,要么被霜打湿了。去烘烤吧,泡出来的难喝死了。 就因为喝过的人琢磨不出这花到底是怎么弄干了之后才能泡出正常的味道,大家对花茶铺子里卖的花茶就更是趋之若鹜了。 也亏得安公公从邵云安手里弄到不少菊花茶,不然他更会因为货源不够而焦头烂额。 新茶和新酒的收益所得,君后拿出来一些又盖了几间暖房,供应云龙阁的菜品所需。大户人家,即便是冬天也不会太缺菜,但他们缺云龙阁的厨子! 云龙阁的回头客是只多不少。这也导致了京城其他酒楼的幕后东家四处派人打探云龙阁的这些个菜谱到底是从哪来的。 邵云安表示——网上书店买的! 得到通禀说蒋康辰回来了,安公公急得让他赶紧过来。 蒋康辰一踏进账房,安公公就叫了:“你可算是回来了!” 摆摆手,让大掌柜出去,安公公闪着布灵布灵的小眼睛急切地问:“云安可有让你带些什么回来?” 蒋康辰笑道:“自然是有的。云安新做了阿胶膏让我给安大人您带回来。还有菊花茶、桂花茶、竹叶茶,还有些小菜、小食的。最重要的是云安又出了新点子,大人请过目。” 安公公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那个待会儿再说!先把菊花茶、桂花茶和竹叶茶送去茶叶铺子,都断货啦!” 安公公出去一通指挥,直到看着云龙阁的二掌柜亲自坐着装了这三种花茶的骡车朝着花茶铺子而去,他才擦擦脑门上的汗,招呼着蒋康辰往回走。 待回到账房,安公公拿起杯盏,喝了两口早已凉掉的白水,一抹嘴,问:“龙井和‘醉花间’云安那儿最早何时能出来?现在是整日里都有人来问,一斤三等的龙井已经出到这个数了!” 安公公竖起两根指头,蒋康辰眨眨眼:“200贯(钱)一两?” 安公公一副“你怎如此小家子气”的鄙视眼神,大声说:“2000贯!” “嘶——!” 蒋康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2000贯?!特等茶也才500贯一两啊!” 三等茶之前是50贯一斤的!特等茶因为数量最少,形态也最好,所以最贵。 “那是之前!”安公公又擦擦额头上的汗,焦急地说:“特等茶和一等茶现在已经出到上万贯一斤了!‘醉花间’一角酒出到了1000贯钱,可咱们手上没货!” 蒋康辰瞪大了眼睛:“何,何时的事?!我昨日进宫,千岁,没提啊?” 安公公急得拍桌:“这几日来了好几波人,一开口就是这个数!咱家哪敢跟千岁讲!早知道,早知道就不把茶和酒都卖了。亏了,亏大了!” 蒋康辰也急了:“这,这,是什么人啊!这,这价钱出的也太高了吧!” 蒋康辰都想问一句这是哪来的大傻子了。 安公公说:“不知从哪传出的风声,说咱们的‘龙井’喝了使人明目、开智、健脾胃。‘醉花间’喝了治头风、少寐、肺风,还养颜……哎呀,就差说包治百病啦! 你不知道那些娘儿们都抢疯了!然后京城里大山部落和鲜鹿国的商人也跟着来抢。那一个个财大气粗的,这价钱就给抬起来了!” “……!!” 蒋康辰懵了。他突然想起邵云安曾说过,以后要把茶和酒卖到燕国以外的地方,挣别国的钱财。这才多久!就有别国的商人愿意花大价钱来收茶和酒了! 可这价钱也太离谱了些!就是云安在场估计也得给惊的跌下巴! 蒋康辰咽了咽嗓子,结舌:“那,那可如何,是好?”他一时也没了主意。 安公公咬牙说:“咱家已经派人给云安去信了,叫他务必想法子。那小子主意多,不管怎么样,他都得给咱家想出一个好法子来! 这千金万银已经摆在咱们面前了,若不能拿下,咱家还有什么脸面去见皇上和千岁!” 蒋康辰一听急了:“云安能有什么法子!这茶要在谷雨和清明前才能采,之后还要封存一阵子才能拿出来卖!山上的红酸果花都没开呢!去哪弄果子啊!再说,这酿酒也需要时间啊!” 安公公:“咱家也知道是为难他。可皇上和君后如今缺钱,这大把的银钱就摆在面前,咱们若是挣不着,那就是罪人! 云安的主意一向多,他一定能想到好的法子!咱家在信上说了,只要他能把这些钱给皇上和千岁留下来,以后咱家就是他亲叔!” 蒋康辰这下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安公公是君后身边的红人,地位比卓金还要高上一截,不然君后也不可能如此放心让安公公来负责新茶和新酒的生意。 能叫安公公主动愿意给他当叔的,那也是脸面。这当叔不是当干爹。认太监做干爹会被人嗤笑,但能让太监愿意照拂,愿意你喊他一声“叔”,对平民百姓来说那可就不一样了! 蒋康辰也只能说:“那就看云安有何法子吧。那些人一直在京城吗?” 安公公点点头:“咱家说一月后给他们答复,希望一月后云安能给咱们解决了这燃眉之急。” 如果邵云安真能在这一个月内弄来茶和酒留住大山部落和鲜鹿国的商人,势必得走船运,那需要时间。 蒋康辰也只能宽慰安公公不要急,即便这回的买卖做不成,几个月后对方也会来的。几个月后他们手里肯定就能有茶和酒了。邵云安之前就说了,春茶会更好,数量也会更多。 安公公却没有被宽慰到。现在不知多少人盯着他们,若他们这回没能与这两国的商人做成这笔买卖,先不说那些人在背后会怎么暗嘲君后,恒远侯府就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据可靠消息,恒远侯府已有人在暗中收购别人手里的新茶和新酒了。买卖是小,人脉是大。若叫恒远侯府把茶和酒的生意抢了去。 唯一的好消息是恒远侯府也没有收到多少。毕竟都传成可以“包治百病”了,谁也不会轻易出手。 但他们也不能一直拖着。若当真拖到几个月后,哪怕他们手里有了茶和酒,他们也会很被动。谁知道这几个月,会有多少大户被恒远侯府拉去! 蒋康辰明白了,这恐怕就是邵云安说的商机。 第143章 商战背后的恩怨 蒋康辰明白这是商机,却无法理解恒远侯府的做法。 他蹙眉问:“恒远侯府敢明摆着跟咱们抢这买卖?他们难道不知咱们的买卖背后是皇上和千岁?” 安公公面露讥讽地说:“他们怎可能不知。他们是根本就没把皇上和千岁放在眼里。恒远侯府的银子不知比国库丰盈多少倍,可恒远侯何曾为皇上分忧过? 先帝时不见他们送女儿入宫;到了皇上这儿,他们就动了这心思,只不过没能成功。你说是为什么?” 蒋康辰谨慎地回道:“他们是不满足这侯爷的爵位了?” 安公公却是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说:“他们这是怕皇上秋后算账。” 安公公知道的自然比蒋康辰多。 恒远侯府的魏家在前朝就是很会挣钱的大户。前朝末年,魏家掏出大笔钱财支持慕容家起兵。 慕容家拿下江山后,论功行赏。前朝勋贵的魏家摇身一变,成了燕国的恒远侯。一代代的恒远侯就这样靠着与皇帝的“亲近”关系,积累起越来越多的财富。 先帝时,恒远侯府靠着给先帝送女人、送珍奇,得到了先帝极大的信任,以此接了许多朝廷的活计。按照邵云安的话来说就是接了许多国家的工程项目。 恒远侯府的钱多,对外又常常做些施粥、修路的“善举”,很是给自己挣了许多的名声。 恒远侯府有钱、有权,与皇上的关系也不错。前面几位皇帝,恒远侯府魏家有送过女儿进宫,强强联合嘛。 但有一位皇帝登基后,对外戚是一通乱杀,甚至连自己的母族也没放过。自那之后,在那场屠杀后保存下来的世家们就再也不送家中女子进宫了。 先帝中后期燕国的国力开始衰退,储位争夺激烈,世家们也要为自己家族的日后前途多方考量。谁当皇帝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家族要在混乱中保存下来。 恒远侯府一直表现出对皇帝的忠诚,表面上看只是醉心挣钱,没有参与夺嫡之争。可实际上,他们私下押注的却不是那时的太子,因为太子的赢面太低了。 ——不得帝王喜欢,没有强势的母家,也没有世家大族的支持。 翁老帝师的翁家只能算清流,代老将军就更别说了,在世家的眼里他就是一莽汉。 恒远侯府那时候暗中押注了好几个有胜算的皇子,无论最后是谁上位,他们都能依旧与新皇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 结果千算万算,上位的还真是太子! 恒远侯府心虚么,当然是心虚的;慌吗?也不是太慌。 国家给先帝弄得乱糟糟的,国库空虚,边关告急,该慌的是新帝。不过恒远侯府还是决定送一个嫡女进宫,算是向新帝服软,也是给自家留条后路。 只是谁都没想到,新帝拒绝了所有世家意图送进宫的男男女女。登基第二年就废了皇后,改立代齐攸为是君后! 新帝的这一举动是狠狠扇在了恒远侯府这些世家的脸上! 魏家一方面看不起代家人使出“美人计”勾引皇帝,用的美人还是个病怏怏的男人;另一方面,又因皇帝拒绝了魏家女而愤怒不已。 愤怒之后,就是更深层次的博弈。新帝为什么拒绝?是想来日再如那位皇帝一样对世家一通乱杀,还是……单纯地记仇? 送女儿进宫诞下皇子这条路走不通,那魏家自然不会愿意见到国库充盈起来,见到皇上手里有钱。 待皇上有了钱,国库充盈的那天,可能就是魏家倒霉的那天了。 如果皇上在国库空虚的情况下动了有万贯家财的恒远侯府,其他几家一定会联合起来煽风点火说皇上是看上了恒远侯府的家财,是杀人夺财。 那皇上的名声就会大大受损。即便是昏君,都想在史书上留下自己光彩的一面,更何况皇上还不想让做昏君。 就算日后会拿下恒远侯府魏家,也不能让人家以为皇上是看上了魏家的家财,必须是其他的、不得不动他们的原因。 永明帝独宠君后代齐攸已是顶着很大的压力了,加上他是名正言顺的太子登基,其他人再不服,面上也只能俯首称臣,可私下里服不服就不好说了。 毕竟永明帝是太子时,眼瞅着赢面着实不大。若是先帝再多活几年,他那时候的太子之位可能真就会被废了。 也是先帝死的是时候,代老将军那会儿又恰好在京城,与太子来了个里应外合。 翁老帝师带头尊太子继位,文臣只能屈服;武将又有代老将军压着,太子得以顺利登基,改国号“永明”。 那那些押错宝,或是暗中支持错人的,难道真就不怕永明帝秋后算账?他们真就甘愿家族从此沉寂下去或甘愿认命? 谁都怕死,又遑论牵扯到帝位之争。 这其中的种种,安公公隐晦地讲给蒋康辰。对皇上登基期间的那段混乱也不是毫无所知的蒋康辰明白安公公为何这么急了。 还是他认识浅薄了,他只当是恒远侯贪得无厌,没想到还有这些弯弯绕绕在里面。 这不是简单的争夺商机,这是皇上与恒远侯府所代表的某些世家大族的一场较量! 见蒋康辰听懂了他说的并不是太直白的关键所在,安公公道:“恒远侯府明面上说他们就是单纯地花高价收购新茶和新酒,难不成皇上和君后还能下旨不许他们收? 奸商奸商,恒远侯府只不过是做了奸商都会做的事。但这又不是灾年哄抬粮价的奸商,该杀。 他们抬的是茶,是酒,皇上和千岁若是出手,那会被朝臣们非议‘与民争利’,‘心胸狭窄’,甚至是‘小题大做’。 皇上与千岁不仅不能过问,甚至知道了也要装作不知。 所以我才说要云安想法子。只要能稳住大山部落和鲜鹿国的商人不被恒远侯府拉了去,等到下一批的茶和酒出来,咱们就算是赢了。 这场‘仗’,咱们得帮皇上和君后打赢,得帮皇上和君后狠狠给恒远侯魏春林几个耳刮子!” 蒋康辰握住拳头:“希望云安有法子。” 安公公:“他必须得给咱们以后法子啊!” 高祖皇帝在位时册封过“两公三侯”,即:安国公武家、宁国公楚家、恒远侯魏家、昭阳侯郑家、正远侯鲁家,都是开国有功的。 三代帝王后增至“三公五侯”,多了鲁国公粟家、平安侯曾家和景陵侯白家。 康盛帝晚年,鲁国公粟家与景陵侯白家因与代家有姻亲关系受到波及,被夺了爵位。永明帝登基后又恢复了这两家的爵位。 如今京城广为流传的是“三公五侯一王将”,一王将的“王”指的是燕国目前唯一的亲王罗荣王慕容端,“将”就是大将军代家。 在这十个家族中,最初的“两公三族”都是真正的世家大族,是在前朝时在族地就极富盛名的大族。 而如今的“三公五侯一王将”中,也是以恒远侯府魏家最有钱,是燕国名副其实的首富。 因为押错宝,永明帝登基后,安国公府、恒远侯府、昭阳侯郑家、正远侯鲁家都试图送家中的模样端正的女儿或儿子进宫,皆未能如愿。 宁国公楚家是永明帝还是太子时,家中有女被先帝选为了太子的妾室,也就是如今的静妃。楚家当时是不乐意的,现在,楚家不知多庆幸先帝的那道旨意。 如今皇上唯一的皇子就养在静妃的膝下,楚家自然要做些打算。 永明帝是明摆着不想与这些世家多周旋,所以他登基后至今才行事艰难。永明帝就是不想妥协,哪怕穷的每日只能啃窝窝,他也不想低头。 换做别人,会说永明帝不适合做一位帝王,因为他的脾气太硬。或许吧。被自己的亲生父亲那样打压猜忌的时候他都没低头。如今成了皇帝,他更不愿低头。 燕国被先帝糟蹋,又连年打仗,整个国家穷的是叮当响。相比之下,大山部落和因地利原因很少受到战乱的鲜鹿国算得上是国泰民安,十分的有钱。 用现代的眼光来看,这两个“国家”就是那熟知的狗大户,土豪满地走,人人不差钱。 而之所以这两个国家没有趁机来瓜分燕国,也是有其原因在内。 大山部落是由二三十个小部落组成的部落联盟,林地资源丰富,民风彪悍。可以说他们依靠的山水就能给他们带来丰富的利润。 大山部落的民风虽然彪悍,但他们并不愿意与燕国开战,因为大山部落面积远不如燕国,人口也远不如燕国,他们同时也受到胡哈尔国的侵犯。 燕国是在先帝晚年才开始国力衰弱,再加上打了很多年的仗,所以显得力有不逮。但燕国是击退了胡哈尔国的进犯的。 所以除非是闲的蛋疼,大山部落不会主动攻打燕国。因为他们的地理条件也决定了燕国不会轻易攻打他们。 鲜鹿国与燕国相距比较遥远,中间隔着重重的山地。鲜鹿国靠海,他们的主要敌人是海的另一边来自大斯国的斯匪。 所以大山部落和鲜鹿国与燕国的关系主要是经贸关系,彼此间贸易往来,互相赚银子。 国库空虚,私库见底,永明帝不是没想过从大山部落和鲜鹿国挣些银子,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时机和人选。 燕国的商业很大一块被恒远侯府垄断,永明帝要自己挣钱,就绕不开恒远侯府这座大山。 现在,永明帝总算是有了可以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还特别挣钱的买卖……他是绝对不能允许被任何人抢走的! 理清了恒远侯府此举的深层次意思,蒋康辰安抚说:“安大人,此事咱们哪怕急,也不能自乱了阵脚。我以为此事还是要先秉承千岁,再看云安那边是否有好的法子。 过年我在云安那里吃了不少的美味,云安写了菜谱。我回来也是要跟您商量一下,开一个火锅店和麻将馆,咱这云龙阁里再加一道烤鸭的菜式。” “火锅店?麻将馆?烤鸭?”安公公的眼睛顿时就亮了。 第144章 试吃 一看到安逸,安公公就问:“这带回来的是什么!‘小老爷’怎么说!” 一路赶回来都没顾得上喝口水的安逸一头汗地行礼后,从衣襟里掏出邵云安给安公公的信。安公公几乎是一把夺过。 安逸快速说:“两位爷要小的把东西交给老爷,别的两位爷没说,只说要老爷您先看信再开箱。路上正好顺风,船行的快。小的也怕耽搁老爷您的正事。” 安公公:“你辛苦了,去账房领五两银子,先回家歇息三日。” “谢老爷。” 安逸谢礼后走了。 安公公让人把车上的东西全部抬到后院去,他和蒋康辰去账房。 进了账房,蒋康辰就催促:“安大人,您快看看云安写了什么。”安公公取出信,蒋康辰凑过去一同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安公公和蒋康辰的脸上带了惊喜。一目十行地看完,安公公把信往蒋康辰的手里一塞,开门出去就要开箱。 蒋康辰把信又快速看了一遍,跟着出去。等到箱子全部搬进来,安公公让人都下去。 蒋康辰这才低声笑道:“果然是云安,就是主意多。不过这小子什么时候酿的白酒,我在他那儿可是一点风声都听到。” 已经在开箱的安公公一边查看箱子里面的瓶瓶罐罐,一边笑骂道:“那小子就爱给我们点惊喜。下回见着他,咱家得好好说说他。有什么好东西一气儿地都拿出来,别弄什么惊喜。咱家要是知道他有这白酒,哪还会着急上火的。” 蒋康辰蹲下,问:“大人,您说那些人能喜欢这‘白酒’吗?” 安公公想想,说:“咱们这就进宫,先给皇上和千岁尝尝。” “好!” ※ 最近,除了恒远侯府给自己添堵这件事,永明帝的心情还算好。翁老帝师和代老将军也回各自的府中了。 外人看来,永明帝是与两位老臣商讨要事,足足商讨了七八天。真实的情况是,要事只花了一天,之后就是四人麻将。 要不是翁老帝师和代老将军自制力还算强,永明帝现在还拉着他们沉迷呢。 也因此,原本都做好在宫里住上半个月到一个月的两位老爷子主动提出告辞!再不走他们自己也要收不住了。 麻将虽好,但不能贪玩! 今日没有朝会,永明帝前一晚就歇息在了景幽宫,帝后二人也是刚用过早膳不久。卓金进来禀报说安泽和蒋康辰来了。 蒋康辰没有可以随意进宫的资格,安公公有。心道是不是秀水村那边来消息了,永明帝让卓金速传二人过来。 进来的两人先磕头请安,随后安泽把邵云安的信呈给皇上和君后,说:“回禀皇上、千岁,奴婢派去秀水村的人回来了。邵云安出了留住大山部落和鲜鹿国商人的主意,奴婢不敢耽搁。” 君后:“你辛苦了。” “奴婢不辛苦,为皇上和千岁分忧是奴婢的本分。” 君后和永明帝一起看信,信纸一展开,千岁先笑了,这邵云安的字还真是…… 两人看完这字写得歪歪扭扭的信,永明帝先来了兴致:“那什么白酒,给朕尝尝。” 题外话,不是邵云安不思上进不肯好好练字,实在是篆体字他真的不好认,他现在还在认字的初级阶段。 君后不点破皇上的嘴馋,吩咐道:“安泽,你去膳房,照这信上所写烤些肉,本君和皇上都尝尝看。大山部落和鲜鹿国的人都爱吃烤肉,邵云安还真是聪明。” 其实是这个时代肉的做法不多,基本上哪国人都吃烤肉。 永明帝马上接道:“再把那些泡菜给朕弄点来尝尝。” “是。” 安公公和卓金两人出去了。 君后这时候看向蒋康辰,说:“当初是老帝师向皇上和本君极力推荐你,本君遂才用你。你的努力本君也俱看在眼里。 新茶和新酒的买卖,你协助安泽做的也不错。你此去秀水村过年,既然又带回了些不错的主意,就只管放开手去做吧。” 蒋康辰马上行礼说:“草民定尽心竭力,不负千岁所托!” 君后道:“本君现封你为本君的内官书记,内宫四品官职。你可持腰牌直接进宫面见本君,无需再等本君通传。明日,本君会下旨。” 蒋康辰震惊地抬头,随后立刻跪下磕头:“草民谢千岁恩!” “起来吧。” “谢千岁!” 蒋康辰站起来,努力压制内心的激动。 永明帝这时候开口:“以后你在外就如君后在外,莫要做出有损君后威仪之事。” “臣谨遵皇上教诲,臣定严正自身!” 永明帝很愿意看到代齐攸有事情忙,也愿意看到代齐攸能有几个得力的手下。要说谁是永明帝的贤内助,绝对非君后代齐攸莫属。 接着,永明帝详细询问了蒋康辰目前在京城开设的三家铺子的生意情况。听蒋康辰说酒楼这几日仍是座无虚席,他很是高兴。 又听蒋康辰说他与安泽正筹备着要再开一家火锅店和麻将馆,酒楼还准备增加几道新菜式,永明帝就立马又来了兴致。详细询问什么是火锅,又要增加哪几道新菜式。 听蒋康辰详细描述后,永明帝努力克服自己的口水,他身边的君后则是努力忍住笑。作为永明帝的枕边人,代齐攸十分清楚自己的皇上是多么的嘴馋。 不过每每想到此,代齐攸又很心疼这个男人。永明帝之所以这么爱吃都是因为他被先帝派去边关后,因为军中的补给常常跟不上。 永明帝那时候虽是太子,却也不能看着兵卒们天天吃不饱、饿肚子,他却大鱼大肉。永明帝经常陪着兵卒们饥一顿饱一顿,甚至有过夜里肚子太饿,爬起来喝凉水饱腹的经历。 永明帝的嘴馋和嗜甜就是这么来的。 等到蒋康辰说完了,永明帝马上表示要蒋康辰给他弄一顿火锅吃,还有那什么羊蝎子、烤鸭,听着就让人流口水。 蒋康辰很是为难。他和安公公最近因为茶酒的事,一个个急得冒烟,只是把开火锅店需要的铜锅安排下去打造了。 这羊蝎子、烤鸭等新菜式,两人都还没来得及让云龙阁的大厨练手。还有火锅底料的方子也需要保密,还没找到适合的厨子。 君后看出了蒋康辰的为难,转念一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君后便开口劝皇上暂且忍耐。 待火锅店开起来,云龙阁的厨子学会了那几道新菜,皇上想什么时候吃便什么时候吃。永明帝不怎么甘心地暂时放过了蒋康辰。 待安公公和卓公公回来,他们刚踏进殿内,永明帝就坐直了身体,盯住了跟在他们身后的御膳房的4位小太监。 这4位小太监每人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两位太监的托盘里是一串串的烤肉。另外两位小太监的托盘上是一个个的小碟子。 君后自认自己最拿手的就是烤肉,可从那两位小太监的托盘上飘来的烤肉香却散发着一股极其诱人的香味。哪怕君后没有永明帝那么嘴馋,他也不由地咽了下口水。 安公公和卓公公两人行礼后,把烤肉和泡菜分别放在皇上和千岁的面前。永明帝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串烤肉,直接张嘴就吃。 “唔!” 烤肉一进入口腔,永明帝的眼睛都瞪大了。他看了眼手里的烤肉,接着快速咀嚼几口,咽下,再狠狠地咬住一块肉,抽下。 “好吃!真真是好吃!君后快尝尝。” 君后拿起一串,这边永明帝已经是第三口了。君后咬下一块肉,表情立马和永明帝一样,极为惊喜。 君后一边咀嚼一边连连点头,咽下后说:“这味道当真是不错。本君自认烤肉的手艺尚可,此时一比却是相差太多。你们也都尝尝。” “谢千岁赏赐。” 安公公、卓公公、蒋康辰和跟来的御厨都有资格品尝。 安公公和蒋康辰吃下的第一反应是:【云安怎么没把这烤肉酱的方子写下来!】 卓公公吃得同样是惊为天人,御厨吃下自己的那一串烤肉后,跪下:“皇上、千岁,小的用了安总管给的烤肉酱,这烤肉还未入口就已引得人垂涎三尺。 不知这烤肉酱是安总管从何处所得。吃了这烤肉,小的自己烤出的肉真是再拿不出手伺候皇上和千岁了。” 永明帝已经吃第7串了,嘴上说:“朕也是第一次吃到如此美味的烤肉,当然,比君后烤的还差了一些,但已是非常不错了。” 君后笑出了声,皇上这话说的他都要羞愧了。安公公、卓公公和蒋康辰是闭嘴闷笑,蒋康辰算是见识到了皇上对君后的宠爱。 “这烤肉酱是安泽带回来的,朕还真不知他是从何处所得。”永明帝装糊涂,“安泽,你这烤肉酱是哪里得来的?味道真是不错,朕要赏你。” 安公公笑颜如花地说:“皇上和千岁爱吃就是奴婢的福分,哪里还能要赏赐。这烤肉酱是奴婢的侄子自己做的,皇上和千岁喜欢吃,奴婢叫他多做些送进宫来。” 君后满意地点点头:“有心了,叫他多送些来,皇上和本君都爱吃。” “是。” 安公公只说是出自己侄子之手,别的一句不多说,皇上和君后也不问,御厨不是傻子,心知这酱料方子他是无缘得见了,便不敢再多嘴。 现在宫内外都知道京城如今爆火的“云龙阁”就是君后开的,明面上的东家安公公,这方子怕是云龙阁的秘方。 御厨的心思一转,便道:“皇上和千岁爱吃,奴婢下次配上些酒水,会更入味。” 永明帝:“好。你们下去吧。” “是。” 御厨带着御膳房的小公公退下了,永明帝马上说:“给朕倒酒!” 第145章 君后所言极是!!! 邵云安装的酒是46度的二锅头,他空间里的白酒最多的就是这个。不要问为什么,问就是“一切为了末日”! 当时囤酒的时候,他想着40度以下的白酒可能度数不够高,这万一末世极寒,这不够烧。高于50度的吧,又容易醉,他就囤了大量的46度的二锅头。 后来他把空间里囤的饮料、零食啊那些的都捐了,但酒不能捐啊。你给敬老院、福利院捐酒是几个意思。 反正酒除了喝也能有别的用途,他就放着了。好吧,现在也算是有了用途。 邵云安是跟着师父了解过不同香型白酒的酿造工艺的,不过他最喜欢的还是酿葡萄酒,他自己喜欢喝嘛。 白酒的酿造过程可比红酒复杂多了。二锅头是相对来说比较简单的。现在他把二锅头拿出去了,那他和王石井就得自己上手酿造一回二锅头。 46度的白酒在这个时代那是绝对绝对的高度酒了,邵云安都发愁。问题是他空间的低度酒不是红酒就是洋酒,让他怎么拿? 哦,还有啤酒,那可算了吧,自己留着做啤酒鸭他不香么! 这个时代还没有白酒,就是米酒、黄酒,邵云安自己酿的黄酒都算度数高的了。 46度的清香型二锅头……邵云安和王石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夫夫二人相顾无言。安公公那边他们算是勉强交差了,可以此引发的后果呢? 先不管某两人如何发愁白酒的酿造,这边,安公公准备开坛了。邵云安给安公公这边装了4坛的白酒,用掉他两箱的二锅头。安公公和蒋康辰是带了一坛进宫。 安公公小心翼翼地把酒坛放到桌上,这每一坛酒都是天价啊,半点疏忽不得。他先是拍开坛口一看就是新裹的泥巴,接着擦了手,再解开用麻绳缠紧的油纸。 封口一开,安公公和帮他忙的卓公公两人就不由自主地嗅了嗅,卓公公抬头:“皇上、千岁!这酒真香!” 皇上和君后同时起身走了过去,蒋康辰也好奇不已地大胆凑了过去。还没走到桌旁,永明帝的鼻子就在动了。 他加快步伐来到桌边,对着酒坛口闻了闻,马上喊:“快给朕斟上一盏!” 安公公用勺子舀出一些倒入两个酒盏中。永明帝拿起一盏,又闻了闻,目露震惊,接着抿了一小口。酒一入喉,他整个人就怔在了当场。 君后见状,也抿了一口,随后眼睛就瞪大了:“这酒!” 另外三个人都馋死了,又不敢开口讨! 还是君后仁慈,说:“你们也都尝尝。” 安公公立马又斟了三盏,他、卓公公和蒋康辰一尝,各个震惊不已,这酒也太香了吧! “这白酒入口乍一感觉辛辣,可随之又柔和清雅,回味还有一股子干爽。哎呀,奴婢不知如何形容了,好喝,好酒!” 嗯,安公公,你已经很会形容了。 安公公这边又迫不及待地抿了一口,惊艳是溢于言表。 蒋康辰砸吧着嘴说:“这‘白酒’绝对能留下大山部落和鲜鹿国的商人。” 永明帝一听,表情变了:“什么?这坛酒不是给朕的?!”完全忘了邵云安那封信上写的就是要用这酒留住那两国有钱的商人。 安公公顿住了,蒋康辰顿住了,卓公公也顿住了。 君后轻咳了两声,好言道:“皇上,邵云安信上说了,用这白酒、烤肉酱和泡菜看能否先稳住大山部落和鲜鹿国的商人。 恒远侯府那边虎视眈眈,这白酒依臣看,绝对能稳住这两国的商人。” “不行!” 永明帝当然记得那封信,但他现在不记得了!他气啊! “这酒朕都没喝过,怎能给了别国之人?不行!要邵云安再想法子!这酒朕要了!”任性的永明帝看向目瞪口呆的安公公,“邵云安那里还有多少这‘白酒’?” 安公公眨了下眼睛,急忙求救地看向君后。我的皇上喂!您老别闹了行吗? 君后却也问:“安泽,这酒邵云安那里可还有?” 安公公赶紧摇头:“没,没了。他信上说了,只有这4坛子,都给送来了。这酒要拿稷米(高粱)酿造,工艺又极为复杂。 他也是搬家后尝试酿造了这些,这是刚出窖勾兑好的,他们自己也只尝过一回。 我朝严令禁止用粮食酿造酒水,他们不敢多酿。这原本也是邵云安心血来潮,想着用不同的法子看能否酿造出不同的酒水,没想到会出这样的味道。” 这些话是邵云安交代安逸私下里跟安公公说明白的。这白酒的酿造方式不同于红酒。红酒酿造完毕,待发酵时间过了就可以直接喝了。 白酒不同,白酒不同的香型发酵的方式、时间都各不相同。而且酿造好的白酒不能直接喝,还要勾兑。如果京城的某些人让他改酿白酒去,他得哭死。邵云安对酿白酒一点兴趣都没有。 永明帝不干,他是皇上,是不能公然违反律法,可相比羊奶子酒,他爱上了白酒这味道!这么好的酒,凭什么要白给别国的人,还是商人!他不! 最了解永明帝的君后一看永明帝的脸色,就知道他这是真气上了。 君后继续想办法:“用稷米来酿酒确实律法不允,但若只是几坛子自己来喝,却是不错。 对了,皇上,您还记得臣跟您提过,安泽他们想要做一家拍卖行,卖些稀罕之物。 这‘白酒’是邵云安自酿自饮,数量自不会太多,拿来拍卖最为合适。又因数量不多,又是用自家的余量所酿,也不算违反律法,皇上以为如何?” 永明帝真想狠狠亲自己的君后一口,他连连点头:“君后所言极是!” 君后又道:“用如此稀罕的美酒来留住大山部落和鲜鹿国的商人也确实有些浪费。皇上您看这样可好? 大山部落与鲜鹿国的商人是势必不能叫他人抢走的。皇上不若在宫中设宴,寻个名目招他们进宫。 一来提醒他们该与谁做买卖;二来,赏他们饮一盏白酒,叫他们知道真正的好茶、好酒是在谁的手里。莫叫些不入流之人骗了去。 商人皆精明,一定会明白皇上您的意思,他们也一定不愿与皇上您为敌。这样皇上您既不必浪费掉这几坛白酒,又可留下那些商人,还可让恒远侯老实些,一举数得。” “好,好!君后所言就是朕之所想!” 永明帝不避讳地搂住君后的腰,心情大好。安公公笑了,能给皇上留下这4坛好酒,他也是万分的高兴,果然还是千岁最厉害! “皇上,这几样泡菜您要不要也尝尝,看还有哪些地方需要改进的,奴婢好去信给邵云安。” “好!” 永明帝是当真心情大好。这邵云安还真是他的福将!他倒要看看,魏春林那老匹夫怎么跟他抢(钱)! ※ 先皇康盛帝继位时,燕国的国力当时已有所下降,但相比周遭的国家来说仍算是大国。 结果康盛帝越老越糊涂,刚愎自用不说,还沉溺酒色,亲小人远贤臣,把个不算太糟的国家弄得是乌烟瘴气、民不聊生。原本就对燕国一直虎视眈眈的胡哈尔国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老糊涂的康盛帝听信宠妃的耳旁风,加之他自己越怕死就越忌惮太子,把还是太子的永明帝派去了边关,丝毫不担心国之储君会出什么意外。 永明帝离开京城,他的那些兄弟们一边派人暗杀他,一边趁他不在京城四处作乱,要让他永远也回不来京城。 外敌入侵,储位之争,皇上昏庸,当时很多人都以为燕国的气数将尽。整个国家乱成一团糟不说,胡哈尔国的进攻也是来势汹汹。 也是从那时候起,大山部落与鲜鹿国的商人就很少来燕国做生意了。 抛开在前往边关的途中遇到的数次暗杀,和他在边关期间的困苦,远离京城的永明帝反而比他在东宫安全许多。 后来康盛帝在与妃子胡搞了一夜之后一病不起。皇后之子林王慕容显假传圣旨,废太子,改立自己为储君。当时,京城有一半的世家大族支持林王上位,形势可说是异常危急。 只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原本应该被困在边关的太子慕容坤突然带着一支人马杀回京城。 代老将军领着几位在京城的武将与太子里应外合,打开城门,率兵攻入皇宫,杀林王、囚皇后。 世家大族支持林王,可他们手里没兵。林王以为把持了禁军就能顺利登基,却忽视了真正的悍将在战场上的决定作用。 整整十日,京城到处充满了喊杀声。一直昏迷的康盛帝没有看到寝宫外发生的一切。两个月后,康盛帝病逝,林王慕容显在天牢内自杀,皇后服毒自尽,皇后的娘家被慕容坤下令满门抄斩。 为了不使局势变得更加不可收拾,慕容坤听从翁老帝师与代老将军等人的建议,只处决了皇后一脉,其他支持林王的势力他并没有动手。 但不动手,不表示永明帝就会忘记。君后就是在这一时期被人下毒,后来又没了孩子。 在这场储君争夺最残酷的时刻,恒远侯魏春林迅速抹除自己支持其他皇子的痕迹,做出自己一直是中立的姿态。 但在永明帝登基后,魏春林却是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有生意经”的模样。可以说,即便永明帝登基,魏春林也不看好他能把这个龙椅坐长久。 甚至因为某种心虚,魏春林巴不得有人能取代新皇。魏春林躲在暗中,伺机而动。只要宁国公楚家表示出一丁点支持唯一的那位皇子夺储的意思,他就会立刻跟进。 或者,只要君后病故,那皇上就必须考虑储君人选,到那时,就是他的机会。朝中的大臣心里都清楚,君后活不长。 太医院那边可是隐隐有消息传出,君后常常腹痛且伴随出血,太医们都找不出症结所在,统一的看法是余毒未消。 魏春林不知道君后当年所中的是何毒,但肯定是不好解的毒,否则太医院也不会束手无策。既然君后活不久,那他不着急。反正他肯定比君后活得久。 皇上看似登基四年,但那把椅子皇上坐的可没那么稳。魏春林现在就是跟皇上比耐心。也因此,在魏春林收到要他隔日进宫赴宴的口谕后,他不由得揣测起皇上此举的深意。 第146章 哟你个鬼哟! 在自己的书房,魏春林询问他目前最器重的两个儿子:“弘儒、弘正,你二人如何看到皇上的这道口谕?” 魏弘儒、魏弘正,一个嫡长子;一个庶长子。 魏弘文离开秀水村后就直接回了京城。邵云安的那一番话可以说给他指了一条最适合他的路。魏弘文不傻,自然知道怎么选择对自己和对兄长是最有利的。 返回京城的魏弘文可谓是“无功而返”,而且还跟邵云安“闹崩了”。恒远侯对此那是相当的不满。和邵云安“闹崩”没什么,但邵云安背后的人是君后和皇上! 恒远侯直骂儿子无能,办事不力,他虽不把皇上和君后放在眼里,但也不会傻的直接跟那两人对着干。被骂的怒火冲天的魏弘文直接丢下一句“我不干了”,拍屁股走人。 老子骂儿子天经地义,你这个当儿子的还敢跟老子甩脸子,不是找死么!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恒远侯也不是吃素的,当即就下令剥夺了魏弘文的所有权力,暂时交给庶长子魏弘正代为打理。 魏弘文也是个硬脾气的,他为恒远侯府辛辛苦苦、任劳任怨挣回来大把的银子,你说剥夺就剥夺。一气之下的魏弘文收拾了自己的细软直接离开了恒远侯府,不知去向。 外人都说魏弘文傻,忍一时之气就是,何必跟自己的老子闹得那么不愉快。功劳都被人拿走不说,还一点实权都没有了。 算是全国首富的恒远侯府生意的掌舵人,那得多大的权力,多贵的身家,魏弘文居然说不要就不要了。 他不要就算了,还离家出走!他爹可是恒远侯,他还指望他爹去请他回来吗?恒远侯最不缺的就是儿子。 魏弘文是嫡次子又怎样,别忘了恒远侯还有个正妻,正妻还有个真正的嫡子呢。 魏弘文离开了侯府,魏弘儒也低调了许多,府中众人对他这位嫡长子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取代魏弘文接管恒远侯府商业大权的魏弘正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了不少。 对此,魏弘儒表现的很平静,平静地面对府中针对他的波涛暗涌。 魏弘儒还没说话,魏弘正就抢先道:“父亲,以儿子看,皇上这是在对我恒远侯府示好。皇上和君后年前的新茶和新酒是挣了不少的银子,但别说数量有限,要论出路,也多是在京城附近。 这生意上的通路还是要依仗咱们恒远侯府。皇上可能是想请咱们恒远侯府为新茶和新酒打通销路。” 魏弘儒在心里冷笑,面上平静地说:“我倒是以为皇上此举是想提醒提醒父亲您。” “提醒我(父亲)什么?”恒远侯和魏弘正同时问。 魏弘儒看了眼魏弘正,说:“父亲,魏弘正高价收购新茶和新酒,要转手卖给大山部落和鲜鹿国来商人。 这么做一时半会儿的或许可以挣到不少银子,但势必会惹恼君后。以皇上对君后的宠爱,皇上不可能不闻不问。” 这事魏春林自然是知道的。在魏弘文年初三离开京城去见邵云安时,魏弘正就趁着魏弘文不在,游说亲爹恒远侯让他高价收购新茶和新酒。 魏春林自然知道此举会惹恼皇上和君后,但有夫人给他吹耳边风,再加上心里的某种不可言说的心思,魏春林就默许了。 现在魏弘儒当着他的面说出此事,魏春林自然不能说他是允许的。 魏春林皱了眉头,魏弘正马上道:“父亲,在商言商。就算儿子不收,也自会有别人去收。 大山部落和鲜鹿国的商人出的价钱高了十倍、百倍不止,这怎么能算是跟君后抢生意?君后也可派人再去收回来啊。” 魏春林马上做出一副此话也有道理的犹豫状。 魏弘儒见状干脆闭了嘴。魏春林心里是瞧不上爱男人爱到连子嗣也不要的永明帝的。像他们这样的世家大族,正妻还是要选女人,只有女人才能保证子嗣的繁衍。 永明帝身为皇帝,封男人为后也就罢了,还独宠那个男人,一点都不担忧子嗣之事。 魏春林也清楚皇上对恒远侯府会是怎样的态度。反正皇上不好,他恒远侯府还可能好;皇上若好,他恒远侯府却一定不会好。 魏春林对魏弘正道:“在商言商是没错,但毕竟是皇上和君后,身为臣子,我们该表的‘忠心’还是要表。 你要收,可以,但不能明摆着跟君后抢茶酒的买卖。‘那边’若实在拿不出货,你再跟大山部落和鲜鹿国的商人交涉。” “是!”魏弘正得意地看了眼不吭声的魏弘儒。魏弘儒也不生气,心里却是耻笑父亲和魏弘正的短视。 接着,魏弘正又说:“父亲,儿子听说敕南府知府杨砚下令,整个敕南府之内的茶在谷雨和清明之前不许私自采摘。 杨砚可是蒋康宁的师兄,这新茶怕不是要在清明谷雨的时候采吧?若是这样,那可没多少日子了。” 魏春林沉思,魏弘正努力游说道:“若儿子能与大山部落和鲜鹿国的商人做成这笔买卖,等到新茶出来的时候,至少这两国的商人都会更信任儿子。 届时,这茶和酒,咱们就有了主动权。君后手里的茶、酒再多,他们没有铺货的渠道和人脉。要说谁的人脉最广,只有咱们恒远侯府。君后与咱们合作才是最明智之举。” 魏弘儒厉声:“你是巴不得君后对恒远侯府、对父亲不满是吗?” 魏弘正冷哼道:“皇上与君后本就不该做这些与民争利的事。这个口子一开,满朝的文武大臣是不是都可去做买卖,不处理国事了? 皇上和君后该操心的是家国天下,而不是挡人财路。再说,咱们帮着皇上和君后挣钱,这不就是对皇上和君后的忠心?” 魏春林:“老大!” 魏弘正闭了嘴,但还是对魏弘儒面露不屑。 魏春林却没有严厉教训魏弘正对皇上和君后言语间的不敬,只说了一句:“你还是要谨慎些。”接着他就说:“鸿儒,明日你与我一同进宫。” “是。” 父亲听不进自己的话,魏弘儒索性也就不多说了。看着魏弘正张扬的模样,魏弘儒在心里冷笑。 没有什么要事了,魏春林便让两个儿子退下。 魏弘正没有走,而是在魏弘儒关门出去后,他低声说:“爹,儿子想亲自去秀水村一趟。这新茶和新酒,咱们恒远侯府今年一定要先占些份子。” 魏春林犹豫,魏弘文那个不成器的没办成事,皇上和君后那边肯定有所耳闻,他还不想跟皇上正面对上。 魏弘正游说:“爹,儿子会小心的。不过是个泥腿子,儿子多出些银子就是了,想必君后也不会给那人多少银子。 再说,君后与咱们恒远侯府合作才是对的。皇上心里对咱们恒远侯府是有些不满,但若咱们能帮皇上挣银子,皇上再大的不满不也就消了?” 魏春林当然想把自家与皇上绑在一起,不然他也不会放任魏弘正一心插手新茶和新酒的买卖。他就是要逼得皇上与君后不得不用他们恒远侯府。 魏春林叮嘱:“此事在事成前不可太张扬,那人毕竟是君后的人,不要做出格的事。能拿到新茶、新酒最好,若那人不肯,便罢了。” 魏弘正胸有成竹地说:“父亲您就放心吧!儿子一定给恒远侯府拿回来!” 魏春林满意地笑了笑,魏弘正见此更加发誓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叫那泥腿子交出新茶和新酒! ※ 隔日,魏弘儒与父亲一起进宫赴宴。魏弘正是庶子,身上也不过一个七品的闲职,没有面圣的资格。在魏弘儒上了前往宫中的马车后,只能在门外恭送的魏弘正是又恨又气。 明明他是老大,就因为他的生母是妾室,他应得的一切就都得拱手让给魏弘儒。早晚有一天,他会把魏弘儒踩在脚下! 恒远侯一进宫才知道,今日的宫宴皇上可是请了不少人。“三公五侯一王将”都来了不说,朝中三品以上的朝官都来了。 不仅如此,前来的还有数位大山部落和鲜鹿国的商人。一看这阵势,恒远侯心里不免打了个突。 “魏侯爷。” 恒远侯转身,父子二人行礼:“王爷。” 打招呼的是罗荣王慕容端。慕容端是先帝康盛帝最小的弟弟,其生母是宫女出身,也就比永明帝这个侄子大了10岁。 罗荣王还是皇子时,在宫里的地位就不高。后来他成了皇上的弟弟,因为一直以来都很听话,得封郡王。 罗荣王是名副其实的闲散王爷,没有参与夺嫡之争,几位皇子也没把这个没有实权的叔叔放在眼里。 康盛帝昏迷后,宫中一片混乱,在京城的几个儿子都无暇顾及他,后宫的女人也忙着争权夺势。只有罗荣王还记得自己的皇兄,时常去床前伺候。 因为他的“默默无闻”,永明帝慕容坤登基后,大方地把自己的这位皇叔从郡王提成了亲王。 在世家大臣们眼里,这个没什么能力,又不参与朝政,就喜欢养花种田的亲王也不过是新帝展现大度的一枚棋子,根本瞧不入眼。 恒远侯魏春林表面客气地与罗荣王打招呼,试探地问:“王爷可知皇上何事心情如此大好,竟会宴请我等?” 永明帝没钱,一年到头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意思意思,那饭菜也是要多简单有多简单。这年刚过皇上就请客,怎能不令人好奇。加之恒远侯还有种额外的心虚。 罗荣王的装扮很朴素,除了那一身亲王服外加一个压衣摆的佩玉,别的什么饰物都没有。发髻都是一根最朴素的木簪子。 因为常年呆在花圃、农庄,罗荣王是又黑又壮,晒得脸也是极其粗糙。他若不穿亲王服,乍一看还以为是哪来的泥腿子,毫无贵气可言。 永明帝本来也挺黑,这几年在宫里养着,倒是养白了些。 罗荣王笑着说:“本王刚才去见皇上,也问了。皇上说他得了些美味佳酿,让咱们都来尝尝。本王问是什么,皇上还不肯说。” 罗荣王舔了舔嘴,“本王倒是希望皇上能再得些好酒,本王现在可是馋死了。” 接着,他就一副好奇地问:“本王听说侯府正在收‘醉花间’和龙井茶,可有收到?若收到了,卖本王几斤。不过本王没那么多银钱,侯爷可要给本王便宜些哟。” 恒远侯当即就有点脸黑,魏弘儒一脸平静地不吭声,恒远侯尴尬地说:“有这事?本侯尚不知,待回府,本侯先问清是怎么一回事。” 罗荣王惊讶:“咦?侯爷不知?前几日王府的官家还来问本王,府中可还有皇上御赐的醉花间和龙井茶,说你们恒远侯府的醉花间出到这个数一斤收,三等的龙井茶都出到了这个数!” 罗荣王分别比划了五根和三根指头,好似没看懂恒远侯已经挂不住的黑脸,他还一副又羡慕又惋惜地说: “魏侯爷真是财大气粗啊,这个数本王都心动了。可醉花间和龙井茶是皇上赏赐的,本王再贪财也不敢把皇上赏赐之物拿去卖钱,只得作罢。” 还叹了口气, “这不,酒早就吃完了,茶也没剩多少了,本王的酒瘾又犯了。吃过了‘醉花间’,实在吃不了别的酒了,只能指望魏侯爷您了。魏侯爷,您可一定要便宜点啊!” 罗荣王的嗓门很大,周围的人都听到了。更令恒远侯牙痒的是,罗荣王世子那个病秧子也凑过来捣乱! 对方嚷着就说:“魏侯爷,那龙井茶太好喝了!侯府若弄到了,一定要便宜点卖些给王府哟。” 哟你个鬼哟! 恒远侯又恼又怒又尴尬的头顶都要冒烟了。 第147章 上菜~~ 罗荣王世子慕容仪,今年一十七,还未弱冠。慕容仪的名字取得好听,其本人却是个娘胎里就带病的病秧子。 也不知吃着什么药,他明明身子不好,整个人却是白胖白胖,跟黑瘦黑瘦的罗荣王站在一起形成鲜明的对比。 罗荣王还有个11岁的庶子,慕容晖,是妾室所生,性子内向。此时,这位庶子就跟在兄长的身后。在向恒远侯行礼后,就站在兄长的身后,微低着头,只竖着耳朵听父兄与恒远侯说话。 恒远侯恨不得捂住罗荣王父子俩的嘴。这种事他做可以,但如此被人当场说出来那就是恒远侯府对皇上大大的不敬了。 一旁大山部落和鲜鹿国的商人也都听到了,把注意力转向了这边。 “哎,魏侯爷,原来是你府上收啊。正巧,老夫跟你买些,可不能太贵哟,老夫府上不如您府上财大气粗,拿不出那么多银钱。” 哟屁哟! 恒远侯魏春林表示听现在听不得这个“哟”! 宁国公楚文士摸着胡子笑呵呵地走过来,恒远侯这时候怪起来长子魏弘正做事不利索了。这茶和酒还没收来多少,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有宁国公这么一掺和,其他人不知是出于何种心思都来找恒远侯,要跟他买茶和酒。恒远侯的脑门上都出了汗,还不能发火,只能一个劲儿地辩解自己不知情。 魏弘儒在他亲爹快要招架不住时这才开口解围:“各位叔伯,此事家父确实不知,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 给家兄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把主意打到御赐之物上。至于他在外收购新茶和新酒,怕也只是他想买来自己品尝。 待家父回府后问问家兄,若家兄手中当真收到些新茶和新酒,定请诸位叔伯来府中共饮。” 恒远侯顾不上已经收上来的茶和酒是不是得烂在手里了,他忙不迭地点头说:“对对!回府之后本侯定会查明。 本侯敢保证,他绝不敢打御赐之物的主意。若他手里当真有新茶和新酒,本侯定拿出来与诸位共饮。” 罗荣王一脸期待地说:“那本王可就等着了。”接着,罗荣王又一声叹,“唉,这龙井和醉花间的量怎么就这么少呢。看来本王还是得厚着脸皮找君后讨了,皇上那里是不成喽。” 一名鲜鹿国的商人小声询问身边的内侍:“‘醉花间’和龙井茶不是恒远侯府的买卖吗?” 那人马上小声回道:“当然不是。”看看左右,他压低声音,“‘醉花间’和龙井新茶可是咱们君后千岁的买卖,恒远侯府嘛……” 他露出一个“你懂的”表情。 鲜鹿国商人懂了,跟鲜鹿国商人在一起的大山部落的商人也懂了。 但鲜鹿国的商人不明白了:“可那魏弘正说‘醉花间’和龙井茶原本是恒远侯府的,只是被……”小小声,“你们的君后抢走了。实则会酿酒和制茶的人是恒远侯府的。” 那内侍惊呼一声,小小小声:“魏弘正是如此说的?!” 两国的商人都点头。 内侍半捂住嘴:“魏弘正可真是胆大包天啊!那酿酒和制茶的人是永修县令蒋县令推举上来的。 这蒋县令可是翁老帝师的义子,诸位说,那人是恒远侯府的人,还是皇上的人?” 这回换两国商人吃惊了,原来那能酿出如此美酒,做出如此清茶的人竟然是燕国皇帝这边的人!这下子,两国商人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就在现场的气氛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时,一声尖细的声音拯救了想把自己埋起来的恒远侯。 “皇上驾到——君后驾到——” 所有人立刻站站好,身着明黄龙袍和青红色凤袍的君后出现。 众人下跪行礼,高呼万岁、千岁。大山部落与鲜鹿国的商人则是统一的单膝下跪。 永明帝与千岁并肩前行,走在他二人身后的分别是翁老帝师和代老将军。两人不仅是文臣与武将中威望最高者,同时也是帝王最信任的臣子。 永明帝显得心情颇好,待众人落座后,他开口道:“自朕登基以来,因国事繁忙,朕一直无暇与众爱卿同乐,朕甚感遗憾。 前几日,朕听君后提起有不少大山部落与鲜鹿国的商人出现在京城,朕不由就想起康盛十年前后,各国商人齐聚京城带起的一派繁华之象,朕为之感慨,亦为之感叹。 朕今日设宴与诸爱卿同聚,也希望诸爱卿能与朕一起,再兴我大燕之昌盛。朕也很高兴见到大山部落与鲜鹿国的商人来我大燕行商,增进大燕与两国之互通。 朕也希望看到我大燕的商人到大山部落与鲜鹿国去,把大山部落和鲜鹿国的好东西多多带回大燕!” “臣谨遵皇上之愿——” 诸位大臣皆起身。 大山部落与鲜鹿国的商人也受宠若惊地站起来喊:“皇上所愿乃我等之幸!” 恒远侯魏春林的脸色是在座的诸位中最差的。先前的那一段插曲,已经是令他颜面扫地。 皇上的这一番话听起来看似是想要与朝臣同乐,鼓励大山部落与鲜鹿国的商人多来大燕经商,实则却是透着警告。 警告谁,在座的没有傻子,心里都门儿清。 皇上听君后“提起”,君后为何要注意区区的商贾? 恒远侯府高价收购新茶和新酒的事如今看来已是满朝皆知,那恒远侯府想要与大山部落和鲜鹿国的商人做新茶和新酒生意的事又能瞒过几个人。 魏春林努力让自己的面部表情看起来自然点,他必须得坐死了他不知情的“真相”! 看今日这架势,魏弘正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已是弄得人尽皆知。庶子就是庶子!他一再要求此事要低调,要谨慎,结果! 魏弘儒余光瞄了几眼父亲,拿起茶盏假意饮茶。茶是煎茶,在座的凡是喝过清茶的要么视面前的茶于无物,要么就如魏弘儒这样,抿一口润润嘴,就放下了茶盏。 魏弘儒在心里冷笑,也在嘲笑父亲的自以为是。他以为让魏弘正低调行事,皇上和君后就可能不知?就魏弘正那个脑子,他做得到低调吗? 他巴不得整个京城都知道他对皇上和君后不敬,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们恒远侯府可以与皇上叫板。 因为生母的关系,魏弘儒心里对父亲其实并没有太深的感情,他所有的隐忍为了自己与弘文,也是为了郁郁而终的生母。 如今,父亲把世子之位当作是压制他的手段,并明显有抬魏弘正与他打擂台的意思,魏弘儒对自己的这位父亲也就更加不在意了。 魏弘儒在懂事后就再也没有奢望过所谓父爱。现在,则到了当断则断的时候了。魏弘儒轻抬眼皮,不动声色地扫过上位的皇上与君后,心知自己需加快了。 魏春林在心里大骂魏弘正不着调,永明帝接下来的话却更是令他心里打了个突。 “朕听闻京城‘云龙阁’的饭菜做得极为美味,朕今日特命‘云龙阁’准备此次宫宴。朕还得了一坛好酒,与众爱卿同饮同乐。” “谢皇上——” 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云龙阁”真正的大东家是谁,也不会有人拆穿皇上的“谎言”。皇上是“听说”,那就是听说!听君后说也是“听说”! 今日特地在宫中的安公公在一旁喊:“席宴开——” 随着安公公的话落,一人走入大殿。他的出现令在场的某些人也是神色俱变。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云龙阁”名义上的东家——蒋康辰。 蒋康辰走到正中,下跪:“内官书记蒋康辰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叩见君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君后开口:“免礼,起来吧。” “谢千岁。” 蒋康辰站起来,侧身,无视集中在他身上的几道异常眼神,面容平静地说:“此次宫宴将由在下开宴。”再向上手行礼,“愿皇上、千岁与诸位大人,和远道而来的客人们吃的满意。” 永明帝与君后同时对蒋康辰微微一点头,蒋康辰再一次行礼之后,朝着大殿门口的方向用力击掌三次。随着掌声落下,一众的宫女手抬托盘鱼贯而入。 这些宫女们在众人好奇的注视下,把托盘上的一个个巴掌大的小瓷碟放在他们面前的桌上。这些小瓷碟里装的是泡菜,有8样。 邵云安准备了9样泡菜,永明帝逐一尝过后爱上了泡椒花生。大手一挥就让安泽把从秀水村带回来的泡花生都给他留下了。 在宫女们摆放泡菜时,八位大力太监,两人一组,抬着四头已经杀好的全羊进来。在座的大臣与商人们对此不陌生,这是要烤全羊? 泡菜摆好了,宫女们退下。 蒋康辰这时候出声:“诸位大人面前的是‘泡菜’,此种‘泡菜’可以独享,亦可佐以主食干粮。味道各有千秋,有甜有辣,脆爽可口,请诸位品尝。” 在场的众人一听,大部分都食指大动,没有大动的是心里有事的,诸如恒远侯魏春林。 永明帝和君后拿起筷子,朝下方的诸人示意,大家纷纷执箸。 邵云安准备的泡菜数量不少,除了花生被永明帝全部截胡了,其余的也被截胡掉一半。所以今天的这顿宫宴结束后,另一半也将所剩无几。 随着泡菜入口,立刻有“味道不错”、“好吃”、“这是笋吗”、“这姜、蒜味道不错呀”等各种新奇夸赞的声音。 罗荣王的大嗓门响起:“皇上,这‘泡菜’好吃!可能给皇叔带一些回府?” 他这么一提要求,翁老帝师和代老将军这两位老臣也看向了皇上。 永明帝笑着说:“朕那里是还有些,皇叔喜欢吃不如进宫陪朕用膳,老帝师与老将军也同来。我们叔侄、君臣同聚。” 罗荣王、翁老帝师和代老将军站起来:“谢皇上。” 谢完,三人哈哈大笑,显得很是高兴。其他人肯定是羡慕嫉妒都有之,但也只能羡慕嫉妒。罗荣王是永明帝活着的唯一的皇叔。翁老帝师和代老将军那是简在帝心,地位不一样。 这时候,又有两队宫女出现了,每个人的手上还是一个托盘,她们身后还跟着四个人,抬了一张方桌进来。 “那是什么?” “看起来像是鸭子?” “还有薄饼?” 窃窃私语声中充满了好奇,这是什么吃食?一整只鸭子,要他们拿手撕么?这可太有辱斯文了呀。 第148章 上酒~~ 哪知,端着的托盘上放着鸭子的宫女却是把托盘端到了方桌上,依次摆好。另一队宫女还是来到每个人的面前,摆了装着薄饼的小蒸笼,和有着甜酱、葱丝、白萝卜丝、梨丝的几个小碟。 永明帝好奇地问:“蒋康辰,这又是何新菜式?” 蒋康辰行礼后道:“回皇上。此乃烤鸭,又名‘炙鸭’。是把新鲜的鸭子烤制而成,此鸭皮酥里嫩、肥而不腻。 烤鸭片成肉片,在薄饼上抹甜酱,加葱丝、梨丝或白萝卜丝,再把鸭肉卷入其中,味道甚美。臣请为皇上与千岁卷饼。” 永明帝:“好。” 第一只鸭子已经由云龙阁的大厨下刀片皮了。 蒋康辰把可直接入口的一小碟鸭皮先送到皇上和君后的桌上,说:“这是鸭皮,还请皇上和千岁沾蜂蜜先食。” 永明帝迫不及待地拿起了筷子。热乎的鸭皮数量不多,永明帝吃了大半,君后吃了三片。永明帝是连连点头:“味道出乎朕的意料!” 接着,蒋康辰清洗了双手,拿起一张热乎乎的薄饼,介绍吃法:“这片烤鸭也是要有讲究。全鸭要片出一百零八块带皮带肉的鸭肉片。” 说着,蒋康辰夹起两片鸭肉,沾上甜面酱放在薄饼上,再加入葱丝和白萝卜丝。 每个人都是挺直了脖子张望,不少人都开始咽口水了。 永明帝和君后一前一后从蒋康辰的手上接过卷饼,永明帝先咬了一口,随后就瞪圆了眼睛,边吃边说:“美味!美味极了!” 怕被朝臣们笑话,他压低声音:“再给朕上两只来!” 蒋康辰及时忍住了笑,也压低声音说:“皇上,后面还有好菜,臣怕您待会儿吃不下了。” 一听还有好菜,永明帝忍住了。君后低头,把笑咽回去。 第一份饼卷白萝卜丝,第二份饼卷梨丝。永明帝表示两种都好吃!一个一个轮流给他卷起来! 有永明帝开场,其他人都不禁盼着自己的那份赶紧端上来。等到鸭片肉端上桌,所有人都开始上手。即便那饼子卷的不好看,也不耽误塞到嘴里。 云龙阁的主厨带着三位副厨一起片鸭,全场都是咀嚼声。 有拍马屁的大臣说:“皇上、千岁,这烤鸭真太美味了!臣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鸭子。不知臣以后若还想吃,可能去‘云龙阁’吃得到?” 蒋康辰马上代为回答:“诸位大人想吃,只管去‘云龙阁’。过几日,‘云龙阁’将会正式推出烤鸭。” 立刻有人说:“我以后一定会去,带一家子去,这烤鸭当真是美味极了!”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很多人都纷纷附和:“对,一定要去吃!” 蒋康辰接着说:“这烤鸭剩下的鸭架子可再烧烤一番,也可与白萝卜一起煮汤,也同样是极为味美。稍后皇上、千岁和诸位大人们可以品尝到鸭架萝卜汤。” 这烤鸭如此好吃,鸭汤恐怕也差不到哪去。吃得满嘴冒油的诸人也不禁有些期待了,哪怕是吃惯了美食的一些人,也不禁重新审视“云龙阁”的实力。 烤鸭还未吃完,烤全羊的香气开始弥漫。大殿的门敞着一些,春意的凉风吹入却也掩不住美食带来的火热。 在座的诸位对烤羊肉都不陌生,但却对如此香味的烤羊肉很是陌生。 尤其是喜欢吃烤肉的大山部落和鲜鹿国的商人们,都恨不得把涂抹在全羊上的酱料偷一些带走,研究研究那是什么神奇的东西。 全羊还要一会儿才能烤好,有了烤肉的大火架子,大殿内非常暖和。烤鸭吃得差不多了,蒋康辰吩咐上之后的菜肴。 接下的菜肴就更丰盛了,基本上把“云龙阁”的招牌菜都搬了出来。还有两道云龙阁尚未推出的新菜——盐焗鸡和炸猪排。 菜暂时上齐了,永明帝开口:“今日如此佳肴,岂能没有美酒。朕得了‘一坛’好酒与诸位爱卿,两国来客共饮。” “谢皇上——” 安公公抱来那坛已开封的白酒,放到空桌上。卓公公上前,两人一起拿掉封口的油纸。卓公公用木勺舀出来分杯。 众人一看心里不由犯嘀,这酒盏怎么那么小,这最多两口就喝完了。 代老将军第一个问出:“皇上,怎用如此小盏?老臣可不够喝啊。” 在场的也就罗荣王、代老将军和翁老帝师敢(能)这么直接地跟永明帝说话。 永明帝一脸遗憾地说:“老将军,这可不是朕小气,朕只得了这么‘一坛’好酒。你看那酒,是不是跟清水似的? 老将军品过后就知道了,这酒可比那‘醉花间’更得劲。若不是朕想与诸位爱卿们同乐一番,朕还舍不得拿出来呢。” 听皇上特别强调“一坛”,安公公、卓公公和蒋康辰都完美地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可不能在这个场合拆皇上的台,引来别人的怀疑。 所有人一听比“醉花间”还得劲,再一看,果然那酒清澈如水,大家不由地期待起来。 恒远侯魏春林拿筷子的手捏得死紧,嘴角都绷直了。他如果学过某段历史,一定能看出今日这场宫宴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每人一小盏,只有少,没有多。宫女们把那一盏盏清澈的酒水小心地摆放在每一个人的面前。很多人统一的动作是探头过去闻闻。这一闻可不得了了,这酒味很是浓郁啊! 永明帝举杯,大家都赶紧小心翼翼地拿起酒盏。永明帝道:“愿君臣同心,昌盛大燕。” “君臣同心,昌盛大燕——!” 永明帝抿了口酒,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抿一口。这一口抿下去,现场炸了。 “这酒!” “皇上,这是什么酒!怎如此,如此……臣不会说了!” “这酒入口辛辣带劲儿,入喉软绵清爽,入腹暖身提神,这当真是回味无穷啊……” 要说美食是吃的人心情舒爽,这美酒就是令人精神亢奋了。 代老将军盯住了皇上,眼神如是:【皇上您怎能隐瞒老臣有如此美酒!】 翁老帝师看了看皇上,便盯住了蒋康辰,心道:【这酒是不是你从秀水村弄来的?怎能隐瞒老夫如此之久!】 蒋康辰的眼里是求饶,这真不是他故意隐瞒啊! 两国的商人那就更不必说了。什么恒远侯府!什么恒远侯长子!他们就认准大燕的皇上和君后了! 面对全场的追问,永明帝乐呵呵地问:“老将军,此酒如何?” 代老将军努力站起来,义正言辞地说:“老臣斗胆,请皇上赐酒!” 永明帝的笑容凝固:“……” “皇上,老臣,也斗胆,呵呵。”翁老帝师站了起来。 “皇上,您给皇叔匀点,皇叔带回府仔细品尝。”罗荣王。 宁国公:“皇上,这酒哪里能买到,臣自己去买。” 罗荣王世子慕容仪用一根干净筷子沾了点父王已经空了的酒盏底,嘬了嘬筷子头。然后再拿另一根筷子沾沾,喂给了身边的弟弟。 慕容仪不能饮酒,他的那盏给了父王。慕容晖还小,宫女直接就没给他拿酒。 慕容仪跟弟弟耳语了两句,慕容晖鼓足勇气,让宫女也给他倒一盏酒。他是不能喝,但他的那盏可以给父王啊! 这边慕容仪带着弟弟给父王骗酒喝。那边,有人带头了,吃得尽兴的大臣们都纷纷询问这酒哪里能买得到。 醉花间是佳酿,但这白酒却可称得上是“琼浆”了! 被大臣们吵得头疼的永明帝轻咳了一声,毫不心虚地说:“这酒朕也只得了这一坛,已经给你们分下去了。蒋康辰,你这酒何时有得卖啊?” 永明帝把球踢给了蒋康辰,许多人立刻多了心思,安国公武天鹏和世子武诚都眼神沉沉,面容死紧。他们两人和魏春林一样,这顿宫宴吃得是心不在焉,味如嚼蜡。 蒋康辰笑容浅浅地回道:“王爷、老将军、老帝师,公爷还有诸位大人们,这酒色泽清澈,暂称‘白酒’,是用稷米酿造而来。 我朝律法严令禁止用粮食酿造酒水,此酒本是所酿之人用自家余粮酿造自饮。因缘际会,下官得了这白酒,便拿来献给了皇上。 所以这白酒买不到,若那人还会用自家的余粮来酿造,下官届时再跟他讨要些。 只是这白酒酿造不易,出酒量远比不得‘醉花间’,且酿造的时间也要更久些,下官也不好说那人还会不会酿。” 满场惋惜声。身为朝廷官员,自然是不能违反禁令。 宁国公楚文士不知是真看不出此酒的来历,还是出于何种目的,竟然又追问:“那不知酿造此酒之人所在何处?老夫很是喜欢这‘白酒’,想跟他先定一坛。” 永明帝在心里皱了皱眉,安公公抬手捂住嘴,轻轻咳了一声,又把手放下。蒋康辰听到了这声咳,道:“回公爷,这酿酒之人是安总管的侄子,叫安总管一声‘叔’的。” 管他是真侄子还是假侄子,反正这声“叔”是跑不掉的。 “安公公的侄子?”有人惊讶出声。宁国公也显得十分意外,难道不是出自酿造“醉花间”那人之手?这白酒是另有其人? 楚文士不由深思,怎么这奇人异士地都跑到皇上跟前去了? 安公公矜持地接了一句:“让公爷和诸位大人们见笑了。”也不说他侄子是谁。 事情扯到了安公公的身上,宁国公还真就不能再追问下去,他只得可惜地说:“那老夫只能寄希望于今年粮食大收,让安公公的侄子能有余量酿酒。” 安公公笑着说:“皇上和千岁洪福齐天,今年的粮食定能丰收。”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都在心里琢磨。安公公此言是说今年还会有白酒,还是只为单纯地拍马屁? 蒋康辰适时出声:“羊烤好了。” 第149章 上人~~ 这一顿宫宴绝对可以说是在场的人这辈子吃得最满足的一顿。要说有什么可惜的地方,那就是美酒太少,只有一盏! 而这场宫宴最出风头的有两个人。一人是主持宫宴的蒋康辰,另一人是酿造美酒的——安公公的侄子。 宫宴上的菜全部吃完,只有主食剩了下来。这些朝臣们何时进宫赴宴会把菜吃完,吃上几口意思意思就行了。 结果这回……不少在进宫前还特别吃了东西垫了肚子的后悔不已。甚至有清流大臣要求把他自己剩下的菜打包回家,让家人也品尝一番这真正的美味。 哪怕只是这一碟碟看似不起眼的泡菜,也比以往宫宴上那美滋美味的蒸菜好吃! 要说最过分的,还属罗荣王。他在最后一只烤全羊在拆解前,要了半条羊腿,理由是“带回去给未能前来的王妃品尝”。 他还让再多给他做两只烤鸭,并强调鸭架子别忘了给他煮成汤,理由还是“带回去给未能前来的王妃品尝”。 众人都想吐他一脸,谁不知道王妃根本不吃荤,整日都在雨林寺吃斋念佛! 邵云安制作了三种口味的烤肉酱,这次的烤全羊,这三种酱也都用上了。 现场“试吃”的各有所爱。大山部落和鲜鹿国都喜欢辣口的。永明帝喜欢甜口的,君后不能食辛辣,吃的是原味的。 大饱口福的永明帝满足之后又招呼众人去娱乐一番——打麻将。 蒋康辰听从邵云安的建议,把麻将馆和火锅店挨在一起。吃完火锅再去打两桌麻将,绝对的身心满足。打麻将的时候那可肯定要顺便再吃点、喝点,这不就又多一份收益。 至于蒋康辰和安公公能不能弄到两栋挨在一起的铺子,那就不是他们两人需要操心的了。君后去永明帝的那一堆房契里翻翻就是。 有永明帝和君后这两块活招牌,隔天,麻将这一四人游戏就在京城传播了开来。 先不说永明帝怎样去广而告之这麻将的趣意。忙完宫宴的蒋康辰还未出宫就被大山部落和鲜鹿国的商人围上了。他们要买白酒、泡菜和麻辣味儿的烤肉酱,有多少要多少!价钱好说! 白酒得等拍卖会了,这件事蒋康辰先保密,只说要看酿酒之人是否还有酿造中的白酒。若是有,待酒酿好绝对会优先考虑他们。 其实蒋康辰和安公公也不确定邵云安手里是否还有如此优良的酒水,或者说他是否还能酿得出来。 而泡菜和烤肉酱可先下订单,因为制作“麻烦”,需两个月后交货。蒋康辰又趁机表明龙井茶和“醉花间”的第一手货源是在他这边。 两国的商人一听他才是龙井和“醉花间”真正的东家,当即就说要跟他定茶和酒。 等到两国的商人满意中带着遗憾地离开皇宫时,蒋康辰已经拿到了5000贯钱的定金,包含泡菜、烤肉酱、龙井茶和“醉花间”的大笔订单,以及之后与这两国的商人更深入的合作。 大山部落和鲜鹿国的商人来到大燕,自然会带来本国的各种货物,也会带着金银细软。来到大燕国,把带来的货物卖掉,又是一大笔金银收入。 金银是国与国之间交易的硬通货,所以两国的商人来到这边只会带金银,当然,也会带许多护卫就是了。 他们在大燕卖掉货物拿到的铜钱,会优先选择花出去,变成燕国的商品。多余的他们会换成金银再带回国。不过这回,他们恐怕会把从国内带来的金银都花掉。 夜幕降临,代老将军和翁老帝师被留在了宫中。罗荣王因为世子的身体原因,通常不会在宫中过夜。 麻将桌旁,熟练地打出一张东风的翁老帝师问:“皇上,这白酒您真的就没有了?” 打出一张四条的代老将军接下:“皇上肯定还有吧?” “朕要了。”拿走四条的永明帝说,“不瞒老将军和帝师,朕手上确实还有。待明日老将军和帝师出宫,朕匀一些给你们带回去,不过可千万不能声张。 邵云安只让安泽带回来4坛,就今日安泽拿出来的那种小坛子。安泽那个不知变通的原本是打算全部送给大山部落和鲜鹿国商人,要不是朕做主这酒还留不下来。五饼。” “碰!”翁老拿走五饼,“皇上,我朝可是严令禁止用粮食酿酒。这白酒味道极好,却是不能如‘醉花间’那样拿来售卖呀。發!” 永明帝:“三条。朕知道,所以这白酒朕只会拿去拍卖,不会让蒋康辰和安泽拿到市面上去贩售。” 翁老&代老将军:“拍卖?” “胡了。”君后放倒自己的一排麻将牌,笑着说,“这也是那邵云安出的主意。” 代老将军、翁老帝师和永明帝每人摸了一枚铜钱给君后。君后解释了什么是拍卖行,且开设拍卖行的真正用意。 翁老帝师和代老将军很想知道这位素未谋面的少年郎到底长了一颗怎么样的脑子。两位老者越来越相信那位“泥腿子”是上天丢给他们大燕的奇人。 翁老帝师:“这邵云安身有奇遇,明明可靠着奇遇一飞冲天,却又偏偏安于一隅。成日里只想着寻一大靠山,从此吃喝无忧。 可你看看他寻的是什么靠山,一个七品的县令。老臣都不知该说他是有远见,还是胸无大志。” 代老将军好奇:“怎么,他不知康宁的义父是你?” 翁老帝师:“他决定找康宁当靠山时并不知。” 翁老帝师简单地把义子与邵云安夫夫二人的相识过程说了说,代老将军明白为何那奇人会与蒋康宁有了牵扯。 代老将军赞许地说:“他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远见与心胸,实属难得。有几个人能把别人的孩子当做自己的孩子百般疼爱,还会为对方筹谋读书拜师之事。老臣都想见见他了。” 君后这时候开口道:“不急。先让他在秀水村清净清净。” 代老将军亲近地说:“让这孩子多酿些美酒,老臣也能做他的靠山。” 永明帝、君后和翁老帝师都笑了。 永明帝在宫中心情舒畅地打麻将,回到府中的恒远侯把庶长子魏弘正臭骂了一顿,甚至还给了他两个耳光。 恒远侯朝着庶长子大发完雷霆,就当场把魏弘正刚接管了没多久的侯府生意掌事权给收了回来,交给了嫡长子魏弘儒暂管。 恒远侯让魏弘儒派人把不知去向的魏弘文找回来,这侯府的生意还是交给这个儿子最保险。恒远侯也后悔了,这件事他还是应该听嫡长子的。 事已至此,给皇上添堵、阻拦皇上挣钱的打算是彻底落空。恒远侯把嫡长子喊来书房商量对策,该如何打消皇上对他及侯府的芥蒂。 魏弘儒尽心尽力地为父亲出谋划策,心里则想着他该如何为自己与弟弟挣一条活路。 被父亲扇了耳光,刚接手没几日的侯府生意掌事权就被夺了回去,魏弘正是又气又慌。 过了几日,他寻了个机会与侯夫人的贴身婢女私下见了一面,知道了自己被夺权的真相,魏弘正是当场吓得脸色发白。 恒远侯和嫡长子商量了一晚上,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破财消灾。侯府让出一些利润给千岁,做出对皇上的绝对臣服,以期皇上能看在银子的份儿上把此事翻篇。 恒远侯气归气,不过他仍旧认为此事说白了还是在商言商,只能说魏弘正坏了事。他让出利益,朝堂上再多拍拍皇上的马屁,时间长了应该就无事了。 恒远侯告诉自己要沉住气,他最大的底气就是君后无子和君后的身体。以皇上对君后代齐攸的情深,一旦君后的身子撑不下去…… 都说情深不寿,不止恒远侯一人这么想,朝中很多人都这么想。这也是朝中许多人反对君后,但如今却不激烈,也没有大臣坚持不懈地催促永明帝选秀的原因。 因为他们都在等,等某一天的到来。 恒远侯在心里琢磨了一晚上,第二天,他带着魏弘正高价收来的龙井茶和“醉花间”进宫向皇上请罪。说前一天回府后他问了庶长子,才知对方做了这糊涂事。 恒远侯一向是能屈能伸,在永明帝面前又是指天发誓自己对皇上的忠心,又是哀叹家门不幸,出了魏弘正这么一个糊涂的儿子。 恒远侯要演戏,永明帝便也陪着他演戏,直言此事无碍,不过是小事罢了。永明帝收下了恒远侯带来的龙井茶和醉花间,又赏了魏春林二两白酒。君臣二人看上去毫无嫌隙。 恒远侯从宫中出来回到府中后,又让魏弘儒去了趟蒋家,给了蒋康辰一份礼单。蒋康辰如今是千岁的内官书记,这份礼单是恒远侯府的贺礼。 蒋康辰毫无心理负担地笑纳了。恒远侯这回确实是“诚意十足”,这份礼单也是又厚又实在。那一车车、一箱箱的东西抬进来,蒋康辰都忍不住咧嘴笑。 东西送到,又说了几句吉祥话,魏弘儒告辞。蒋康辰亲自把魏弘儒送出大门,看着他坐上车离开。 一个时辰后,换了身衣裳的蒋康辰进宫,把恒远侯府的这份礼单外加一封信,还有一个挺沉的箱子一并送到了君后的手上。 礼单还是那份礼单,信却是魏弘儒的亲笔信,至于箱子…… 礼单上有一箱子是极品茶砖,打开后却是晃人眼的一个个银元宝。很显然,恒远侯府的这份大礼不是给蒋康辰的。 蒋康辰先把这一箱大礼送进宫,其余的文玩古董、珠宝玉器、名家书画、奇珍异宝之后再分批送进宫。 第150章 上钱~~ 君后依在榻上,笑着说:“他这是怕了。” 永明帝冷哼:“朕当他不怕死。” 君后拿起手边的一封信递过去,永明帝走到君后跟前,拿起那封信,在君后身边坐下,看了起来。 信是魏弘儒写给蒋康辰的,表示他与弟弟魏弘文都愿意为新茶与新酒的生意尽一份力。魏弘儒在信中指详细写明了他能为新茶与新酒开拓出的新通路,以及对新茶与新酒的一些建议。 魏弘儒一句没有提父亲恒远侯的不是,甚至一句都没有提侯府,只是说明他与弟弟魏弘文作为燕国的子民,作为朝廷的一员,迫切地想要为国出力,为君分忧的决心。 看完了魏弘儒这份名义上写给蒋康辰,实则是写给自己和君后的信,永明帝把信交易给君后,说:“这魏弘儒倒是个聪明的,比魏春林那个老匹夫聪明多了。” 君后淡淡道:“那也是邵云安点醒了他和魏弘文。要说对皇上您的忠心,他兄弟二人却是比不上邵云安的。” 永明帝点点头,这倒是。邵云安可是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投靠”别人。 他先选了蒋康宁,是以他的身份,他只认识一个蒋康宁。但邵云安在之后得知蒋康宁与老帝师的关系后,就想到了拉他这个皇帝与老帝师一起插手茶酒的买卖。 先不论邵云安此举的用意是为了更稳妥,但他在明知魏弘文是谁后,却仍旧坚定不移地选择了蒋康宁,就足以看出他对自己这位皇帝的忠心。 永明帝不否认,即便对方只是一个普通的百姓,如此毫不犹豫的忠心也是会令他动容的。实在是他走到这个位置,一路上见过太多太多对他两面三刀的小人。 握住君后的手,永明帝道:“邵云安说朕是明君,还说大燕一定会昌盛起来。说实话,朕都没他这份信心。” 君后回握住永明帝的手,坚定地说:“臣与邵云安一样,坚信在皇上您的手中,大燕会恢复昔日的昌盛,甚至会是另一番盛世。如今不是已出现端倪了吗?” 永明帝看着君后说:“朕借齐攸吉言。君后也要记得答应朕的,与朕共迎盛世。” 君后压下心中的酸涩,笑着点头。 魏弘文去找邵云安,岑老马上写信给翁老帝师告知。翁老帝师收到信后就转交给了蒋康辰。永明帝与君后自然也就清楚了整件事的前后。 魏弘文主动“投诚”,在永明帝与君后的意料中。魏弘儒在宫宴过后也选择了效忠,同样在两人的预料中。 两相比较之下,永明帝与君后当然更欣赏邵云安的直接与果断。君后已经想好了,待茶酒的生意稳定下来,他会让蒋康辰暗示蒋康宁想办法让王石井与本家彻底断亲。 王石井的本家对邵云安是完全的拖累。王石井受孝道困束,间接也会影响到邵云安。对自己人,君后还是较为护短的。 等解决了邵云安的婆家麻烦,他会宣两人进京。那两人日后在京城会比在秀水村安全许多。现在,且先让他夫夫二人在秀水村躲清净。 君后还不知道邵云安已经让王石井与本家彻底断了亲,还签了那样一份契书。 等到他从翁老帝师那边得到这一消息,他欣赏邵云安抓住机会的干净利落,同时也怀疑起了王石井的身世。 不过不管是朱家还是王家,在君后眼里都是些尘埃中的小人物。君后怀疑王石井的身世,却也不打算多干预。王石井摆脱了本家这一会拖累邵云安的累赘,那就等着时机合适后进京吧。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现在,永明帝挺高兴。他得了一笔意外之财当然高兴了。 那一箱银锭有2万两。 蒋康辰回府后重新检查那一箱箱“贺礼”,又发现了压在“贺礼”下的银票。 恒远侯这次破财消灾是下了血本,足足给出了10万两银。换做别的皇帝,看在这一大笔银子的份儿上,可能就不追究魏弘正做的事了。 但永明帝可没那么大度。魏弘正不过一介白身却不把他这个皇帝和君后放在眼里,究其原因是什么? 魏弘正是庶子,侯府不可能交到他的手上,他哪来的底气敢抢君后的生意,敢跟皇上对着干? 更别说在还是太子时,恒远侯私下里的左右逢源了。 你左右逢源谁也不想得罪,只想专心搞银子也行。可你都左右逢源了,却偏偏漏掉了他这个太子又是什么意思? 是认为他这个太子不可能继位,还是认为他这个太子会死在边关? 无论是魏弘正还是魏弘文,永明帝都看到了恒远侯魏春林心中最真实的某些想法。这10万两银子只是暂时买魏弘正的一条狗命。 永明帝高兴了,恒远侯又怒了。魏弘正收来的茶和酒不多,被他全部送进了宫。这种时候府里是万不能留半点的。 结果魏弘儒过来告诉他,他送进宫的茶和酒是魏弘正花了17万两银子收回来的!恒远侯当扬差点一口老血喷出。 他刚给皇上送了10万两银和价值至少5万两银的“赔礼”,这送进宫的茶和酒又花掉他17万两银! 这加起来30多万两银子全给他送进宫里去了!恒远侯如何能不吐血。他不仅要吐血,他还想杀了魏弘正! 魏弘正还没打听清楚宫宴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会惹来父亲的如此震怒。他高价收茶和酒那也是父亲默许的啊! 结果他还来不及喊冤,就被押去了祠堂罚跪,他一家的用度也被停了。侯府公中不再负担他一家的用度。 魏弘正傻眼,不给他用度,他和妻妾、孩子吃什么!用什么! 气坏的恒远侯又去后院,把小娇妻训斥了一顿。把管家权交给了母亲,不许小娇妻再插手府里的任何事,只专心相夫教子就行。 要不是对方总给他吹耳边风,他也不会那么轻易就同意了魏弘正的那个馊主意!总之就是恒远侯很生气,后果对某些人来说,很严重。 至于那个坏他好事,给他添堵的泥腿子。哼,不急。他有的是手段收拾那家伙。且看着吧! 恒远侯夫人都快哭死了,这完全是天降横祸,无妄之灾!侯夫人自然也是赶紧派人去打听究竟是怎么回事。打听来打听去,就打听到宫宴上发生的事了。 等到魏弘正跪完三天祠堂,他从侯夫人的贴身婢女那里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他是恨得牙痒。安公公那个阉人的侄子?骗骗那些不清楚内情的人还成,可骗不过他! 那些东西绝对还是出自那个泥腿子之手! 那个泥腿子究竟是什么个人物,怎会懂得如此多的门道!他懂那么多的门道也罢,可却非要坏他的好事! 魏弘正不甘心。被夺了掌事权,被停掉了府中的一切用度,父亲这是要逼死他吗!魏弘正双眼凶光地看着魏弘儒的院落所在的方向,这背后一定有那家伙的手段! 隔天,魏弘正拿了自己的一大笔私房钱出了府,不知去向。恒远侯也不关心,他现在看到这个儿子就心烦。他若是死在外头更好,那也算是对皇上和君后彻底有了交代。 魏弘正恨死了邵云安,永明帝和君后却是没忘了要论功行赏。 邵云安成功留住了大山部落和鲜鹿国的商人,还为皇上和君后增加了新的营生,又间接打了恒远侯一记响亮的耳光,那必须得赏。 可以说,在永明帝和君后的心里,邵云安就是那名副其实的财神爷。 蒋康辰收到的那5000两银子的定金肯定是要交给邵云安的。 此外,君后额外再奖励邵云安5000两银子,从恒远侯给的那一箱子银元宝里出。君后还从恒远侯给的那一堆“贺礼”和他自己的私库中挑选了许多东西,作为赏赐。 安公公再次派安逸出京前去秀水村。这回,安公公财大气粗地租了一条船,宫中还派了一队护卫护送。 十三天后,刚忙活完酿酒“准备”的邵云安和王石井见到了安逸,被对方的称呼给吓了一跳。 “安少爷,井少爷。” 王石井下意识去看自家媳妇儿,邵云安眨眨眼:“安大哥,您……”叫错了吧? 安逸也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是安公公的族人。说来,安逸才是安公公的侄子。安公公“富贵”后就把安逸这个孤儿带在了身边。给对方一口饭吃,也让自己有一个子侄在身边以慰藉。 前一次安逸过来还喊两人“王老弟,邵小哥”,这回就成“少爷”了。也不怪王石井和邵云安一脸懵。 安逸笑着说:“两位少爷如今是老爷的侄子,小的自然要喊一声少爷。这是老爷让小的带给两位少爷的信。” 我晕,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和井哥怎么会多出一个叔叔!石头里蹦出来的么! 邵云安头晕晕地从安逸手里接过信,和王石井一起看。等两人把信看完,面面相觑,这样,也行? 安公公的信中,他把京城发生的事详详细细地告诉两人,也解释了他为何会成为两人的叔叔。随后,安逸又拿出君后的亲笔信,邵云安和王石井赶紧跪下接信。 君后的信上所写的内容不多,就是表扬两人,让两人安心“暂且”呆在秀水村,不要有任何的顾虑。 邵云安盯着那个“暂且”几乎盯出一个洞来。王石井见媳妇儿在发愣,忙碰了下媳妇儿。 回过神的邵云安把两封信妥善地收好,撸袖子:“我去做泡菜,做烤肉的酱料!” 第151章 一颗忠心向二位 之后王石井又召集村里的小伙子帮他把那块地用围墙圈起来,又去找了王老爹,让他帮忙找晒好的木料。 新买的宅地围好后,在原有的那一侧围墙上再开一道门,这样新买的这块地就和新宅连了起来。 谁也不知道王石井又好好地买这么一块宅地做什么。这宅地买的不算大,方方正正的。围墙围好,王石井就带着丁一林、丁一森兄弟开始丈量。 他拿着石灰在地上描描画画的,丁一林和丁一森看不出主家这是要做什么。 王石井要的木料不多,至少比他盖新宅需要的木料少多了。王老爹那边的木料一找好,王石井就又去找了之前盖房子的作头。 原本是说清明过后雨水少了,作头再带人过来继续完善新宅,现在也就干脆提前了。王石井让作头先带人在新买的宅地上给他按照油料作坊的那种模式给他盖两间通透的房子。 房子不用太大,通透、能采光就行。作头还嘀咕这主家是不是要做榨油的买卖,不过也没多问。主家给钱大方,他们盖房的速度就快。 所以等安逸带着给邵云安和王石井的赏赐和银钱来到秀水村时,王家新宅后的酿酒间已经准备好了。安逸不会去关心邵云安是在哪酿的酒,在京城的一些人更不会在意。 邵云安让王石井火速把酿(白)酒间弄好就是因为他后续要拿出来的白酒就必须得有一个出处了。至于酿造出的口味,他可以先慢慢琢磨,反正空间里的那些二锅头还能支撑一段时间。、 邵云安可没准备把自己定死在酿二锅头上,所以这件事还必须把善后做好。当然,他已经有主意了。 让郭子榆安排安逸和前来的宫中侍卫去休息,再把得到的赏赐和银元宝都搬回屋,夫夫二人一起清点到手的巨款和宝贝。 那一个个银元宝还是很闪邵云安的眼睛的。那些珠宝首饰、名器古玩引得邵云安是连连抽气。古董,真正的古董,绝对的好东西啊! 邵云安看一样,往空间里放一样,王石井不得不提醒他:“媳妇儿,千岁赏赐的古玩咱们要不要摆几样出来?” 邵云安猛摇头:“可千万别!万一咱们谁不小心给打碎了我得心疼死。虽说千岁信上说了,这些赏赐都是我们可以自己随意用的,但也不能随意打碎吧。 收收收,这可都是古董。千年后那都是无价之宝!义父和师兄那边我都想再去骗,咳,再去要几副字画收着了。以后有机会再要几副老帝师的字画,都是传家宝啊!” 王石井现在也比较了解自家媳妇儿对“古董”是多么的稀罕。媳妇儿说收着就收着吧。 瓷器收好,名画也收好。住在村子里就别摆什么名画了,把王青和妮子画的画挂上去就行了。这些珠宝首饰可以留给妮子,上面没有官制、宫制的印记,都留着给妮子做嫁妆。 没有谁收礼物的时候会不高兴。只要皇上和千岁愿意赏赐他,让他跪都行!天地君亲师,让他跪皇帝和皇后没问题!在绝对的强权面前,邵云安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弯下自己的膝盖。 等到夫夫两人把得到的赏赐都收拾好,王石井这才问:“媳妇儿,安公公说我们是他的侄子,你咋说?” 心情贼好的邵云安往王石井手里塞了一个银元宝,大气地说:“给你的零花钱。” 王石井塞进口袋,邵云安这才道:“没什么好说的。难道我们跟安公公说不做他的侄子?” 王石井问的是:“媳妇儿是不愿意的吧?安公公他是……” 邵云安摇摇头:“那倒不是。我对安公公没歧视。但凡不是家里实在过不去下去了,谁会愿意进宫做太监啊。不过也确实很突然,还有,咱俩肯定被恒远侯府拉入黑名单了。” 王石井严肃地说:“这也是我所担心的。” 邵云安问:“你说君后会不会派人来保护我们啊?恒远侯不会派人暗杀咱们吧?” 王石井蹙眉道:“君后即便不派人,该也不会让恒远侯府找我们的麻烦。我们现在是君后的人,以后这样的麻烦不会少。”接着,他发誓般地说:“我会保护好媳妇儿的!” 邵云安吐了口气:“不管了。咱家你出门的时候多,随身带上武器。大丁送青哥儿上学的时候车里也备上武器,小心无大错吧。” “听你的。” 钱收了,赏赐收了,那就得赶紧干活了。 安公公给邵云安的信上要他亲自做一些泡菜和烤肉酱,再把方子交给安逸带回去。这样他找人做的泡菜和酱料才能知道与邵云安制作的口味相差多少,好有个对比。 邵云安当然清楚差距会比较大,毕竟用的食材和水就不同。不过邵云安不打算改变自己的食材,他要的就是自己的独一份儿,这样才能奇货可居。 不然这泡菜有什么技术含量,那就是个下饭的咸菜! 邵云安招呼郭子牧、叶氏、吉氏和在家里帮忙的周婶去后院摘菜。王石井驾车去县里,下午他就顺便把孩子接回来了。 因为京城的事,王石井和邵云安认亲的事都延后了。王石井去县里就是去告诉岑老、康瑞和蒋康宁事情解决了。 安公公之前的信上,是要邵云安务必想办法把大山部落和鲜鹿国的商人留下来。邵云安是猜测恒远侯可能瞧不上皇上,也不想看到皇上太有钱,所以才这么作死。 岑老和蒋康宁得知此事后,与康瑞都一起来了一趟,私下里跟邵云安和王石井好好说了说恒远侯这一脉与皇家的关系,以及恒远侯此人与皇上明面上不存在的深层次矛盾。 岑老告诉邵云安,这不是能不能做到的问题,是必须做到的问题。只要他把这件事做好了,那么他在皇上和君后的心里就能真正地挂上名。 在这两位心里挂上名意味着什么无需岑老多言。邵云安本来还想着他尽力吧,那就是必须成功不可了。之所以拿二锅头出来,就是二锅头的酿造他能糊弄过去。 京城没有消息传来,岑老也是挂着,认王石井与邵云安为义子一事就只能往后拖。否则传到京城让皇上和君后怎么想?这恒远侯明着在给皇上添堵,你们知道了此事还有心情去办认亲宴? 王青也暂时先没让他去书院,他和赵丛博、王衍继续跟着岑老开小灶。在京城的确切消息传回前,他们都先低调着点。 现在事情完美解决,那肯定是得赶紧去报信儿。 王石井先是直奔县衙。见了蒋康宁,他就把安公公的信拿了出来。蒋康宁看过信后是大喜过望,他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 更没想到皇上和君后竟也如此配合,居然直接在宫中设宴,当着恒远侯的面就把这事情完美解决了。 当然,谁也不会猜到摆宫宴的原因是什么。 蒋康宁更高兴的是兄长现在算是有了正经的官职,虽说只是内官,那也是四品的内官,比他去的品级都高了。 有了这个内官书记的官职,又是直接为君后办差,兄长的生活不仅更加有了保障,安国公府的某些人想要再欺负兄长,就要掂量掂量了。 可以说,君后的这一任命,解决了蒋康辰的大麻烦。 兄长的麻烦解决了,蒋康宁也是踌躇满志,今年他是势必要把永修县的茶打出名声来,让整个大燕,让其他的国家都知道永修县产茶,永修县的茶最好! 岑老和康瑞知道后,也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事情能如此完美地解决,甚至比他们预想的更要好,两人也是十分的高兴。 那现在,认亲宴就可以正经准备上了。 而对于邵云安和王石井就这么成了安公公的侄子,三人的态度也一致。那种情况下,打出安公公的名号比较合适。 安公公要认邵云安和王石井做侄子,那就让他认。安公公是太监,却是君后身边的太监,深得君后与皇上的信任。 有安公公这个靠山,邵云安在永修县,甚至以后去了京城,也能多一层“狐假虎威”的底气。至于以后…… 岑老没说的是,若以后邵云安真正成了君后的心腹,那这层叔侄关系也自然就不会存在了。 上次紧赶慢赶地做了那么多烤肉酱,邵云安就交代村民们再帮他做些酱,还让王石井去县里的粮油铺子定了些酱。 这回就又派上了用扬,也幸亏邵云安未雨绸缪。 做酱需要时间,邵云安这回可是把村里能收上来的酱全部收了上来,当然,除了那么几家。 现在,整个秀水村除了邵云安没搭理的那几家,所有人家都没有现成的酱可用了。但大家不仅不会不高兴,反而希望邵云安多跟他们收酱。 这酱是最卖不出钱去的,谁家自己不做酱啊。邵云安这是送到他们面前的挣钱机会。 紧赶慢赶了4天,安逸又带着一车车的东西兴高采烈地走了。还是一样的,加上路上的时间,泡菜送到京城正好就能吃了。 安逸贴身的衣服里放了三封信,两封是给安公公的,一封是邵云安拜托安公公帮他呈递给君后的。 三封信邵云安都做了封口,还拿油纸包好了,叮嘱安逸一定要亲手交到安公公的手上。安逸一听就明白这信的内容极其重要,连连发誓一定会送到。 5000两银子的定金,邵云安让安逸又带了回去。 树大招风,他现在要死抱紧君后的这条大粗腿,而且是要抱得绝不能撒手。君后那边花钱的地方多着呢,5000两银子是不多,但也能做很多事。 邵云安就是要告诉皇上和千岁,他们一家对皇上与君后那绝对是一颗忠心位,心里脑袋里都装的是忠君爱国! 5000两银子不多,但也是他们夫夫二人的心意,希望皇上与君后能笑纳! 第152章 一对婆媳 武天鹏的年纪和翁老差不多,对自己这个曾经的孙媳妇他或许接触不多,但绝对是清楚前因后果的。 被武家赶出家门的前孙媳妇,现在不仅是君后面前的红人,还能为皇上和君后主持宫宴,更不要说他手里掌握着的目前京城最炙手可热的买卖。 回到府里的武天鹏当即就派人把三儿子武诚和儿媳妇王氏叫了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蒋康辰与武简是和离,可在京城,谁人不知他其实是被安国公府赶出来的。要不是武简发狠,以命要挟,蒋康辰才得以和离,而不是被屈辱的休弃。 但即便是这样,也掩盖不了蒋康辰生了一个傻儿子,被安国公府休掉的事实。 才不过六年,不,今年是第七年了,蒋康辰的身份竟忽然就发生了此等的变化,快得令安国公府是招架不及。 之前蒋康辰为君后办事,安国公府这边也只是观望。而宫宴当天,蒋康辰却是以四品内宫书记的身份出现在露面。安国公府,至少安国公本人就不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宫宴结束后蒋康辰回府拿了几身衣物就去了云龙阁。他和安公公现在几乎都是吃住在那边。不仅大山部落和鲜鹿国的商人现在是盯着他手里的好东西,京城茶商、酒商也盯着他。 蒋康辰忙得是昏天黑地,连家都顾不上回。等确定了火锅店的开业细则和时间,蒋康辰有空回府一趟。因为衣服都脏了,得回府拿干净衣裳,顺便好好打理一下自己。 蒋康辰刚迈进自家门槛,管家蒋庄就迎上来面色不大好地说:“大少爷,安国公府来人,说是三房的嫡少夫人请您过去喝茶。” 蒋康辰先是有点恍惚,毕竟严重的睡眠不足。 等他反应过来“三房嫡少夫人”是谁后,他马上冷淡地说:“安国公府何时如此不懂礼数了?我一个男人被什么‘少’夫人请去喝茶,是自找闲言碎语么? 你去告诉来人,我乃独身男子,未免闲话,那‘三房少夫人’还是莫要再来请甚么喝茶。再说了,我有那闲工夫去喝茶吗?” 蒋庄马上摇头,他家大少爷从秀水村回来后几乎是不着家,确实没什么闲情逸致去喝茶。连见见来人都不打算,蒋康辰快步回了自己的屋,一会儿他还得进宫,晚上还有应酬。 蒋康辰虽曾是男妻,但他如今单身,又是和离分开,再加上永明帝上台后不断地提高男妻的地位,像蒋康辰这样的在外不存在什么“抛头露面”的不便,别人待他也只会以普通男子相待。 即便是像邵云安那样成了亲有夫君的,也不会有什么身份不便的顾虑,只要在与男人或女人相处时注意尺度和分寸即可。说白了就是不要单独与男人或女人在一起。 蒋康辰回屋擦了擦身,换了身衣裳又打包了几身干净的衣裳就又匆匆走了。安国公府派来的人得到蒋庄有礼但疏离的回复后,面色不愉地离开。 此时的安国公府,三老爷武义的夫人王氏与儿媳妇,也是武简的第二任妻子柳氏在三房院落的堂屋心浮气躁地等待着。 一位妈妈掀开帘子从外头进来,说:“毛子回来了!” 王氏与柳氏皆明显一个坐直的动作。不一会儿,一位小厮快步走了进来,行礼后说:“夫人、少奶奶,小的回来了。” 王氏第一个出声:“人可见着了?” “小的去时,康辰少爷并未在府上。小的等了有一个多时辰,康辰少爷回来了,但小的并未见到康辰少爷。” 王氏一听急了:“你没说你是国公府的吗?” “小的说了。”那人抬头,为难地看了眼面色难看的少奶奶,低下头,“蒋家的管家说……” 王氏:“说什么!” “说……”小厮的声音低了几度,头也压低了些,“说,他是,独身男子。少奶奶请他喝茶,会惹闲言碎语……以后,以后少奶奶,莫在找他,喝甚么茶。” 柳氏的神色一愣,当即就气得攥紧了手里的绢帕,王氏的脸色也是十分的难看,不耐烦地摆摆手:“你下去吧。” “是。”小厮退下。 王氏看向儿媳妇柳氏,满是不悦地说:“我就说要你亲自去请!那蒋康辰现在是什么身份!你派个小厮过去,他能给你脸子么!” 柳氏眼眶泛红,委屈地说:“婆母,不是媳妇不愿意去,媳妇是怕,媳妇去了,他更不愿意来了。” 顿了顿,她说:“要不,还是婆母您去吧。您怎么说也曾是他的婆母,这个面子他不敢不给你。” 王氏一噎,她难道就不心虚么!她可没有呆症,当初她是怎么对待蒋康辰的她记得清清楚楚。之所以让儿媳妇出面,自然是她要端着自己长辈的身份,另一个又何尝不是心虚。 王氏和她男人被公公骂了个狗血淋头。安国公已经下了死令,不管他们两人用什么法子都得让蒋康辰重新回到安国公府。哪怕把武简现在的妻子降为妾室,只要蒋康辰愿意回来。 原本在蒋康辰的事情上,翁老帝师就对安国公府很是不满了。现在蒋康辰自己又立了起来,还好命地入了君后的眼。 翁老帝师在自降身份去了国子监后,势力却不降反增。翁老帝师不死,文臣就闹不出什么。代家又是绝对站在皇上那边。 因帝位之争而与新皇有了嫌隙,不得不夹起尾巴做人的安国公心知要想摆脱目前的困境,蒋康辰或许就是一个契机,所以必须得让蒋康辰回来! 作为对蒋康辰最直接的加害人,王氏难逃干系,而成亲后总是找蒋康辰麻烦的柳氏也躲不开。原本王氏是想着只要让儿子武简出面,蒋康辰怎么也会回心转意。 哪知儿子压根不理她! 自从蒋康辰离开安国公府后,武简就经常夜不归宿。即便是回到府中,他也是在自己的书房闭门不出。更甚至他不再给自己的母亲请安,也从未在柳氏的房里过过夜。 王氏给儿子抬进来的两个妾侍,武简在和离后的第二天就找了借口给轰出了府。蒋康辰不再是武简的妻子,武简也就不需要在顾忌那么多。 什么妾侍、新妇,他不要就是不要,母亲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威胁他了。没有了蒋康辰的武简什么都不在乎了。 他不在乎自己能不能得一个健康的子嗣;不在乎自己的官职还能不能往上走;不在乎自己在府里会不会被庶兄弟借此打压;甚至不在乎母亲再拿孝道的帽子压他。 他整日里醉生梦死,无欲无求。 王氏找了儿子好几天,儿子要么就是不见她,要么就是压根不理会她的苦口婆心和哀求。无奈下,王氏不得不把主意打到了儿媳柳氏的身上,让柳氏出面找蒋康辰。 谁想到蒋康辰竟如此不给面子,甚至还说出那样的话!难道真叫她这个做婆婆的亲自去请儿媳妇回来?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若她真这么做了,往后她在国公府里还有什么脸面可言?妯娌们还不笑话死她! 王氏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对柳氏说:“你亲自去跑一趟。你是武简的妻子,只要他心里还有武简,就不会落你的面子。” 柳氏问:“若他心里已没了武简呢?” 问出口的时候,柳氏的眼里是深深的压抑着的怨恨。 王氏自然看到了柳氏的怨恨,厉声斥道:“他没了武简也是你一手造成的!你现在是武家的媳妇!就要为武家分忧!难道还要我这个做婆婆的亲自出面不成?!” 柳氏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王氏恨恨地说:“你与武简成亲多年都抓不住他的心,孩子也生不出一个!咱们三房已是府里上下的笑话!你若以后还想在府里待得安心,就好好办这件事!” 柳氏低头哭了起来,心里更是恨透了蒋康辰。叫她如何对自己的婆婆说,与丈夫成亲六年的她还是完璧!丈夫根本不进她的房,难不成叫她给丈夫下药么! 可她若说出这件事,她不仅在武家更没有地位,还会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所以哪怕她恨得牙痒,她也不能告诉任何人她现在还是个黄花大姑娘! 不管柳氏怎么恨,她还是不能违背婆婆的命令。她的丈夫不爱她,她也没有孩子。如果又失去了婆婆的支持,她和娘家会更艰难。 娘家当初一心想攀上安国公府,不就是看着林王很可能会上位吗?安国公府可是林王背后最强力的支持者。 武简有一副好皮囊,柳氏自然也不是单纯地喜欢武简,为的自然也是安国公府的这块招牌。最终,柳家还是如愿地把女儿送进了安国公府,还是以唯一正妻的身份。 哪知不过两年,一切的努力与希望就全部华为了泡影。 太子登基,林王身死,皇后自尽……可以说林王一脉的人那时候全都懵了。柳氏不得丈夫的喜欢,娘家在太子登基后也不得不低调龟缩。 但皇上或许暂时不会动安国公府,一个刑部侍郎还是动得的。 柳氏的父亲在去年就被贬官了,柳氏已靠不上娘家,她就更不能再失了婆家。 第153章 等着你来娶我! 蒋庄很不客气地让柳氏以后不要来打扰他家大少爷。他家大少爷已与安国公府再无干系。当初安国公府差点逼死他家大少爷,现在又来请大少爷过去喝茶,这是真不要自己的脸面了? 蒋庄让柳氏回去告诉安国公府的人,他家大少爷自离开安国公府的那日,与安国公府就是桥归桥,路归路,绝不会再踏进安国公府的大门一步! 蒋庄的话说的很难听。大少爷骂不出口的他骂得出口。安国公府是怎么对待大少爷的,这个女人和她那个恶毒的婆母是怎么欺负大少爷的,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这个仇,早晚有一天大少爷和二少爷会跟安国公府算! 柳氏红着眼睛,带着泪地回府了,很快,这件事就传遍了京城。没有一个人不笑话安国公府的。 安国公府现在为什么会去找蒋康辰,根本就是一想就能明白的事。安国公府已经堕落到厚着脸皮去请被他们赶出门的媳妇回家,真真是惹人笑话。 这件事传到君后的耳朵里,他淡淡地笑了笑。卓金在他身边道:“千岁,刚得到消息,那武简今日也出京了。” 君后喝了一口竹叶茶,平静地说:“他二人本是相爱,只是硬生生地被拆散了,私下见面也无甚不妥。” 卓金不放心地说:“奴婢就怕蒋康辰最后还是为了武简回到安国公府。” 君后却半点不担心,道:“老帝师提醒过他,只要他不傻他就不会回去。本君的身边不留安国公府的人。本君让他做内官书记,就是要看看他要如何抉择。” 不再提这件事,君后转而问,“安泽要的人你可选好了?” “奴婢选好了,是结了对食的,都是在宫里做了多年的老人,懂得规矩,他二人也都愿意。” 君后点点头,说:“不必给本君见了。他们去了秀水村就是王宅的奴仆,日后莫要本君听到他二人奴大欺主的事。他二人的身契,你去交给安泽,他知道该如何做。” “是。” ※ 京郊的白岩寺,片片的梅花给清净的寺院带来了一股别样的生机与活力。一位只简单把长发束在脑后的男子穿着居士道袍在清扫地上的落叶。 早春的山上气温还有些偏低,他穿得却很是单薄,脸颊和双手都冻红了,他却似乎全然不觉。 听命出京办差的蒋康辰独自一人悄悄地上了白岩山,进了白岩寺。这座寺庙很小,小到只有三四名僧人在此,香火更是不足,与十里之外香火鼎盛的雨林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可是,这冷清的白岩寺却承载了蒋康辰最美好的一段记忆。 走进白岩寺内,蒋康辰脚步不停地往寺后的梅花林走去。远远的,他就看到了那位背对着他清扫的男子,那一瞬间,他的眼眶就湿润了。 他停下了脚步,就那样静静地看着那位男子,眼泪难以抑制地滴滴落下。长发男子似有所感,转身。 当他看清楚远处站着的人是谁后,他手中的扫把落地,紧接着,他就大步朝蒋康辰走去,没走几步,变成了跑。 他苍白削瘦的脸上有了急切,他的嘴巴张开,似乎想喊什么,可最终却只是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很快他就来到了蒋康辰的面前,双眼近乎贪婪地凝视对方。 他缓缓抬起手,想要给蒋康辰擦泪,却又不敢。手指进进退退,他自己的双眼却也是通红了。 蒋康辰低下了头,那人放下了手,脚下的地面被水滴浸湿。一声无奈的、心疼的叹息过后,蒋康辰带着寒气的身体被比他还要冰凉的身体大力地、紧紧地抱住了。 “辰宝……” 嘶哑、干裂、充满着愧疚、自责与痛苦的低喊在蒋康辰的耳边炸开。蒋康辰抬起双臂,也同样用力地、紧紧地抱住了对方。 “武简……” 耳边的呼哧声近乎于撕裂般的痛楚,蒋康辰的眼泪弄湿了对方的衣服。那人轻轻抚摸他的后背,手指颤抖。 “你,瘦了。瘦了,很多。” 蒋康辰只是摇头,说不出话来。他有一年没有与这人见面了,哪里知道这人现在竟瘦成了皮包骨! 那人的嘴角微微扬起,带着满足:“我以为,你不会见我了……” 蒋康辰的鼻子发堵,努力开口:“我有,差事,要忙……要,忙完了,才能,来,见你。”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的辰宝现在很厉害,很厉害。”武简收紧双臂,说出的话却令蒋康辰几乎站不稳,“辰宝,以后,我就不来见你了。” 蒋康辰从武简的怀里挣扎出来,抬头看着他,脸色煞白。武简摸上蒋康辰的脸,擦拭他的眼泪,眼里是能见到他的幸福。 武简笑着说:“国公府想要你回去,如果被他们发现我与你私下仍会见面,你就再也别想逃开了。他们会抓住一切机会逼你回国公府。” 蒋康辰的眼神慌乱,武简从怀里摸出一沓的银票,抬起蒋康辰的胳膊,全部塞进他的袖袋,说:“这是我给熙哥儿往后几年的压岁钱,你替他收好。” 蒋康辰看了眼,急问:“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武简笑了,带着放开一切的决然:“他们逼你交回铺子和田,我就把铺子和田都卖了。他们还没发现呢。” 蒋康辰瞪大了眼睛。 武简笑得如孩子般灿烂:“我的东西只会是你和熙哥儿的,谁也别想拿走。” 他的大拇指擦过蒋康辰湿润的眼睛, “辰宝,无论武家谁去找你,你都不要见。皇上迟早有一日会动武家,我不知有多庆幸你和熙儿离开了武家。” 蒋康辰慌了:“武简!” 捂住蒋康辰的嘴,武简道:“你听我说。武家当初支持林王上位未果,就已注定了武家的结局。 君后之所以用你,就是因为你离开了武家,因为你恨武家。若你再回武家,你和熙哥儿都会有危险! 祖父命令我爹娘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让你回来。柳氏今日要去找你,你不在,那日后很可能我娘会亲自出面,他们也一定会拿我做文章。 辰宝,你一定要切记,不管他们说什么,也不管他们做什么,你都绝对绝对不能动摇!有皇上和君后,武家就不敢动你,若可以,你最好能离开京城。” 蒋康辰扯下武简的手,问:“你呢!”声音提高,“我是恨武家,恨他们对我、对熙哥儿做的,可是你呢!你要我以后再也不见你,不见熙哥儿的爹么!” 武简握住蒋康辰的手,另一手再给他擦眼泪:“我早已没有脸面见你。总是要你与我私下见面,也是我的私心,我怕你爱上别人。 可是辰宝,现在不同了。我注定是要死在武家,你却是离武家越远越好。以前,我护不住你和熙哥儿;现在,我更不能拖你的后腿。” 说着,武简又笑了,“熙哥儿现在不在京城挺好,免得武家的糟心事又吵到他。熙哥儿在康宁那里还好吗?” 蒋康辰:“你知道,我把熙哥儿送到康宁那儿了?” 武简笑笑,笑中却带着苦涩:“熙哥儿是我唯一的儿子。”唯一的,又岂会当真放得下,当真不闻不问。只是,他早已没了疼爱自己儿子的权力。 蒋康辰的眼泪又要出来了,武简再次抱住他:“辰宝,答应我。” 蒋康辰哽咽:“我不会回武家……但我,也做不到,以后不见你,我做不到……”这人是他此生仅有的,也只会是唯一的爱恋,他怎么能做得到! 武简的喉结上下起伏了多次,声音沙哑地说:“傻瓜。你现在跟脚未稳,不要给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烦。”顿了顿,他故作轻松地说,“等到你日后手握重权,我就去你府上给你做管家。” 蒋康辰的身子一震,忽然一个大胆的念头直冲他的脑门。他再一次挣扎出来,抬头,看着眼角湿润的武简,抓紧他:“等我手握重权,我娶你为妻!武简!你,嫁不嫁!” 武简愣了,好半晌后,他仰头“哈哈哈”地大笑起来,笑得癫狂。 随后,他一个用力地把蒋康辰重新抱回怀中,在他的耳边郑重承诺:“我等着辰宝你来娶我!” 第154章 认亲宴(一) 此消息一出,别说在秀水村引来怎样的震荡,就是整个永修县,这条消息都带来了不小的震撼。教育界的大佬要收两个泥腿子当儿子,放在一千年后那也是爆炸性的新闻。 但不管别人怎么震惊,岑老的态度却显示出他对这件事的看重。他连敕南府的知府都请来了。认亲宴这日,岑府门前车马不停,人来人往。 敕南府和永修县内一个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带着贺礼出现在岑府的门前。白月书院的夫子、县学的夫子也都在受邀之列。 还未去府学的粟洪山、陈冬和曹学容三位秀才公也随他们的家人一同前来。邵云安和王石井这才知道三人的身家可真是不凡。 陈冬家是永修县首富,家族中已出了三位进士,广南府知府与陈冬是同族,陈冬要唤他一声伯父。 粟洪山家是京城鲁国公府鲁家的旁支。而代老将军的二儿子,骠骑将军代明荣所娶的男妻,就出自鲁国公府的长房一脉。而王石井的上峰代战骁又是骠骑将军唯一的儿子。 曹学容的祖上曾出过学士,曹家也是永修县的大门大户,京城也有出自曹家的官员。知道了这些人的身份,邵云安对古代的世家有了更清楚的认识。 也不怪电影电视里演的同族、同乡之间要多照应,古代就是靠着这样的宗族关系一代托举一代,然后全族受益。 那种老乡见老乡,背后来一刀的事,除非你是一家子都不想在本地活了,不然还真不敢这样。 都说自古寒门难出贵子,其实寒门也还有个“门”。真正的是自古泥腿子才难出贵子。能从泥腿子里走出来的贵子那绝对是天选之人没跑的。 未来社会,每个人的起跑线都不可能一致,更何况是在资源更加有限的古代。 那才是绝对的“出生就输在起跑线上”、“你的终点线是人家的起跑线”、“龙生九子各不同,各个都是天龙人”。 敕南府的知府杨砚是蒋康宁正儿八经的师兄,是翁老的得意门生之一,见到岑老也要喊一声“岑师叔”的。 这位杨砚的年龄其实并不大,也就三十出头吧,以邵云安的眼光来看这位是绝对的有为青年,前途一片大好。 可后来邵云安才知道,如杨砚的这个年纪,他如果一两年内不能升职去京城,那就一辈子都可能没机会做京官了。 所以翁老帝师把蒋康宁派来秀水村,一是给蒋康宁增加政治资本;二也是让他帮杨砚积累政治资本,让杨砚能有拿的出手的政绩,才好去做京官。 做老师的都会尽力为徒弟打算,所以才会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杨砚见到邵云安和王石井后还特别与两人说了几句话,弄得邵云安还有点纳闷儿呢。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杨砚这个年龄对于当官的紧迫性。 隔日蒋康宁私下说了原因。杨砚是知道茶和酒出自邵云安之手,蒋康宁又雄心勃勃地打算与他这位师兄联手把敕南府的茶树和红酸果整合到一起,大家一起“升官发财”。 急需政治资本好去做京官的杨砚自然就对邵云安表现出“不寻常”了。邵云安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给蒋康宁一个白眼,就这么把他给卖了真的好吗? 府城和永修县的重量级人物都来了,足以可见岑老的面子之大。不仅如此,岑老族中的族长、族老和与邵云安、王石井同龄的一些年轻人也都来了。 岑老亲自带着邵云安和王石井,把自己的两个义子介绍给族人。这可不是小事,今日的认亲宴过后,岑老在族内的族谱上的名字旁会多邵云安、王石井这两个义子的名字。 就是王青和妮子王璟妍的名字也是要备注上去的。 这件事,岑老自然提前就跟邵云安和王石井讲了,让两人提前有个心理准备。邵云安和王石井心中的感动自不必说,尤其是王石井。 自己的亲爹娘恨不得自己去死,认的义父却是如此看重他。即便他心知这一切都是沾了自家媳妇儿的光,他也是极其感动的。 整个认亲宴办得极为隆重却不奢靡。邵云安和王石井给前来的岑氏长辈和同辈们都准备了一份小礼物。这也是表示两人很愿意成为岑氏一族的“编外人员”。 礼物对邵云安来说很“普通”,收礼的人回去打开却是吃惊不已——每人一条翡翠手串和一小罐“金丝皇菊”。 岑氏的族人们也送了邵云安和王石井见面礼,两个孩子的最多。送给两个孩子的几乎都是书本、笔墨。 岑氏的族长特别送了王青一方很好的砚台,送给妮子王璟妍一把很有年代的古琴,可谓是心意十足了。 而邵云安和王石井送给义父、义母的认亲礼除了他们两人要送上的衣物、鞋子等,邵云安还准备了额外的礼物。 他从自己的空间收藏里,挑了一幅东晋大书法家王羲之的《兰亭序》摹本,当然,真迹他也弄不来。 另一件是《洛神赋图》摹本。 《洛神赋图》原图出自东晋顾恺之,是绢本,早已遗失。之后流传于世的是宋代的四件摹本。邵云安拿出来的就是在这四件摹本的基础上,后世又整合加工的。 《兰亭序》是王羲之50岁时的得意之作。后人评价其为“右军字体,古法一变。其雄秀之气,出于天然,故古今以为师法”。故而历代书家都推《兰亭序》为“天下第一行书”。 当邵云安与王石井在岑老的面前缓缓展开《兰亭序》摹本之后,全扬惊呼声阵阵,当即就有许多人不顾主人的意愿涌上前来,观摩法家的得意之作。 《洛神赋图》全卷分为三个部分,描绘的是曹植与洛神真挚纯洁的爱情故事。人物安排疏密得宜,在不同的时空中自然地交替、重叠、交换,而在山川景物描绘上,无不展现一种空间美。 [1] 在另一个时空维度的某一个古老国家流传下来的古代绘画中,《洛神赋图》被认为是第一幅改编自文学作品的画作。 [2] 邵云安和王石井把字、画送上去,说是给义父的认亲礼。周围那么多宾客,这种时候肯定是要展现一个两个儿子的孝心的。 岑氏族中立刻过来两个年轻人,帮着展开这两幅字、画,先展开的是《兰亭序》。 此时的燕国,有类似于“行书”这一字体,但还并未形成固定的流派。邵云安的这一卷《兰亭序》可不是他随便在网店里买的,也是他花大价钱收来的。 《兰亭序》中有一些字是燕国还未出现的字。当《兰亭序》被缓缓展开时,全扬顿时惊呼一片,很多人都是起身立刻围了过来。 岑氏的族老见状,不等岑老开口,非常主动地“帮”他拿出另一个盒子里卷着的画轴。 邵云安手里的《洛神赋图》有三个版本。他送给岑老的这一版是收藏《洛神赋图》的博物馆复刻的,用丝绢装裱,只看那卷轴的外观就可知其贵重。 岑老眼疾手快地按住族老的手,使了个眼色。族老心领神会地把画放了回去。宾客们不乐意了,纷纷嚷着让岑老把那幅画也展开让大家开开眼。 岑老笑呵呵地说:“不急不急。老夫先看这字。” 这幅字已经令岑老的眼睛都要直了,他可不敢再当众打开那幅画了,他怕保不住! 王石井作为家主,开口说:“爹,这是我与云安的一份心意。我与云安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今日,我与云安有了爹,有了娘,还望爹您笑纳。” “呵呵,呵呵呵……” 岑老怎能不“笑”纳,他笑得嘴角都快裂到耳朵根了。在一片羡慕嫉妒恨中,岑老赶紧让族侄把《兰亭序》卷起来,收好。 众人对于另一幅没有展开的画好奇的是抓耳挠腮,奈何岑老是摆明了不当众展示了。 马上就有人问:“不知小哥是从哪得来的如此珍品?湛某自认对书墨多有钻研,却从未见过此种书体,还请小哥不吝赐教。” 邵云安只管保持微笑,王石井酷酷地回道:“是我曾救下的一人送与我的感谢之礼,他说这是他自己所写。我是粗人,只觉得这字好看便留下了。这装裱是请师兄帮忙的。” 被点到名的康瑞愣了下,很快又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实则已经在心里数落两人了。 那人立刻又问:“敢问小哥可知此人现在何处?” “不知。我在关外救的人,又去哪里知道这人的下落。” 王石井这么一回答,那人问不下去了。 邵云安开口了,笑瞇瞇的:“这叫‘好人有好报’。井哥随心之举,便得了这样一份特别的谢礼。我和井哥是粗人,不懂字,交给懂它的人才最合适。而懂它的人,自然就是我爹啦。” 很多人都想吐邵云安一脸。这随随便便的一份“好报”就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墨宝,怎么就那么好命! 岑老不管那些人的“愤恨”,赶紧让管家先把这两卷字画给他拿到屋里去。这人多手杂的,可别叫人给他顺走了! 有人很怨念,拿眼神猛戳邵云安和王石井,王石井只能假装没看到,邵云安是真没看到。这给义父的礼物送出去了,那还有义母的呢。 第155章 认亲宴(二) “娘,以后我与井哥回到家中,也能问一声‘我娘在家吗’,也能问一句‘我娘去哪了’。我和井哥,也是有娘疼的人了。” 邵云安说这句的时候,他和王石井的眼圈都有点发红,就是岑夫人的眼眶里都有了泪。 她带着母亲的慈爱笑容说:“日后你二人回家,可说‘娘,我们回来了’。娘就在家中等着你们。” 邵云安的眼泪流了下来,他想自己的亲妈了,也感恩在这个古老的异世界,他有了妈妈。 邵云安打开匣子,在扬凡是看到匣子里是什么的女人们个个惊奇不已。 匣子里的是一整套的帝王绿品级的翡翠首饰,包括玉镯、耳坠、珠串项链、佩玉和玉钗。因为魏弘文“离家出走”,邵云安最初卖给曾掌柜的那一套豆种还在魏弘文的私藏中,没有面世。 在扬所有的宾客中,只有曾掌柜知道这一套绿汪汪,绿到透亮的首饰是什么材质。 这种帝王绿级别的翡翠完全不同于燕国的青色玉石的那种绿。这种绿,绿得每一个女人见到都忍不住想要拥有! 参与雕刻这套帝王绿翡翠首饰的曾掌柜心脏是噗通噗通狂跳,想到这扬认亲宴后自己会面临什么,他的头皮已经开始发麻了。 一想到邵云安当时带着一大块开窗的原石来找他,让他切开后做首饰,曾掌柜就忍不住再次抽抽。那么好的石头,他怎么就遇不到呢? 岑夫人的脸上也是难掩惊艳之色。 岑夫人也是有那么几样值钱的首饰的,有的是出嫁时娘家的陪嫁,有的是婆家给的,还有几样是婚后岑老给她定做的。 可这么一套首饰,却有着她自己的首饰所没有的另一种华贵。这么一套首饰戴在身上,岑夫人都已可见自己会引来多少注目了。 岑夫人收回目光,说:“这太贵重了,安哥儿你自己收着吧,给姑娘做嫁妆。” 邵云安嘴甜地说:“女儿的嫁妆我和井哥给她备着了。娘,这是我请曾掌柜特地用为您找来的翡翠石雕刻而成的成套首饰。这佩玉和钗子的样式是我和井哥自己琢磨的,您是不是不喜欢?” 岑夫人再也压不住眼角的笑纹了:“怎会不喜欢。这首饰太贵重了。” 在座的认识曾掌柜的全部看向了他。曾掌柜尴尬地抱拳回应,心里暗暗叫苦,云安这是要害他不成?他去哪里弄什么翡翠石! 他也没钱跟云安买剩下的料子。这样罕见又漂亮的时候,完全是无价也无市的存在! 邵云安拿起一只玉镯子,在曾掌柜的心肝颤动中,向岑老的位置迈出一步,双手递出:“爹,这镯子您给娘戴上吧。” 岑老心知这确实是邵云安与王石井的心意。这两人也确实是真心把他与夫人当作爹娘才会准备如此大礼。 岑老接过玉镯,然后起身站到夫人跟前,在岑夫人害羞的笑容下,执起夫人的手,给夫人戴上了玉镯。 邵云安啪啪啪鼓起掌来,其他人受他感染也纷纷鼓掌,闹得岑夫人害羞地几乎要捂住脸。刚刚那一刻让她想到了与夫君成亲的那晚,哎呀,都多大的年纪了,真是羞死人了! “呵呵呵……”岑老笑了,对自己的夫人说,“夫人吶,从今往后你我多了两个儿子,你这个当娘的要好好疼他们。” 岑夫人用手帕按了按眼角,接过了王石井递过来的匣子,道: “这是你二人的心意,娘,领了。你二人都是苦命的孩子,如今是‘苦尽甘来’。以后家中没有亲子义子,你们都是娘和爹的孩子。” “娘——”邵云安擦眼泪,用力点头,“是!从今天起我有娘(妈妈)了!” 岑夫人站起来,慈爱地摸了摸邵云安的头,又拉起他的手拍了拍。 王石井拉过两个孩子:“叫爷爷、奶奶。” 王青和妮子跪下,给两位老人家磕头:“爷爷!奶奶!” 两个孩子叫得很大声,都是眼中带泪,看得不少人都心酸不已。前来的宾客们或多或少都知道王家的糟心事。 岑老和岑夫人分别给了两个孩子每人一个红包。两个孩子站起来后,蒋康宁过来了。他是邵云安与王石井的义兄,今天这个扬合,他的贺礼也是直接给到两人的手里。 认亲礼当众展示,是让众人知道彼此对这件事的看重和心意。其他人的贺礼若是装盒的,就不好当众打开了。 蒋康宁送给王石井和邵云安的贺礼是四个瓷娃娃,以他们一家四口的形象烧制出的。 邵云安回到家中拿出后很是喜欢,把他和王石井的两个娃娃摆在了卧室。王青和妮子的娃娃分别摆在两人的房间。 陈冬、曹学容和粟洪山家中的长辈已经送过一份礼了,三人又单独送了一份礼。自从过年去了趟秀水村后,三位年轻人在蒋康辰回京后又陆续去了王宅几次。 他们很喜欢与邵云安一起畅谈的氛围,还能从邵云安那里得到不少写文章的灵感。 三人下个月初就要一起出发去府学了。离开前能参加邵云安与王石井的认亲宴,也觉得与他夫夫二人十分有缘。 三人是一起备了两份礼,送给了邵云安一方很值钱的古墨,送给王石井的是一把古刀。这两份礼物也是心意十足了。 这扬认亲宴,邵云安和王石井收礼收了个手软。特别是长辈,不仅给他们两人送了一份礼,还有两个孩子的。 两人收礼收的是眼花缭乱,他们送出的礼也是给前来的宾客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认亲宴结束后,不少人都留了下来。男人们几乎都冲着岑老的那幅《兰亭序》和那张不知名的画作。女人们就都是冲着岑夫人的那套翡翠石首饰。 曾掌柜和许掌柜也留了下来。曾掌柜是不敢走,这认亲宴还未结束就已经有不少人跟他打听首饰的事了。他怕他这时候走出去会见不到明日的金乌。 要说最高兴的就是许掌柜了。许掌柜是真心想跟邵云安、王石井两夫夫相交。之前东家的事他很是为难。 现在东家的困境似乎有了解决之法,尽管他尚不知是什么法子,但也是松了口气。如今,邵云安认了岑老为父,王石井又彻底脱离了王氏一族,这两人往后的日子肉眼可见的坦途。 邵云安和王石井不回去,今晚住在爹娘家。蒋康宁原本想把外甥带去他那边住一晚,但看外甥始终跟在王青和妮子身边,他就放弃了。 杨砚跟着蒋康宁去衙门,师兄弟二人私下里有些话要说。 康瑞把邵云安和王石井两人喊到一旁,说:“你二人成亲时都是稀里糊涂的,都没按着规矩来。待到云安弱冠成人时,好好大办一扬,也可弥补一番。届时师兄亲自为你主礼。” 邵云安揉揉发酸的鼻子:“谢谢师兄,我的成人礼一定大办!到时候我给师兄您和爹娘磕头。” 康瑞笑了:“给我磕头那就不成礼数了。”接着,他就虎了脸,“那《兰亭序》,和那画是怎么回事?” 康瑞和蒋康宁别提多怨念了。蒋康宁现在是顾不上找他们两人算账,康瑞可是等不及了。 邵云安立马嘻皮笑脸地小声说:“这不是怕您跟义父又废寝忘食嘛。那都是摹本,我也没真迹,师兄您要不?” “等回去再收拾你!” “嘻嘻。” 送走了满意的康瑞,邵云安拉着王石井去找曾掌柜和许掌柜。他刚才把首饰的事推到曾掌柜的身上自然是有他的用意。 两人一过来,被大姑娘小媳妇贵妇人围着的曾掌柜就犹如见到了救星。邵云安跟诸位说了声抱歉,把曾掌柜和看笑话的许掌柜拉走了。 岑老在打算认王石井和邵云安为儿子后,就命人在府中给两人还有王青、妮子布置好了院落。以后岑府就是他们一家人在县城的家了。 邵云安和王石井的院子就叫“糊涂居”,岑老亲自起的。 跟着邵云安和王石井一进了堂屋,曾掌柜就迫不及待地问:“邵小哥,您是如何打算的?您刚刚那么一说,曾某可就麻烦了呀。” 许掌柜也很好奇,不过更多的是看曾掌柜的热闹。 邵云安招呼两人坐下,他先卖个了关子,问:“你们的大东家最近可有什么大动作?” 曾掌柜和许掌柜先是一愣,随后两人都是一副发愁的样子,曾掌柜摇摇头,叹道:“东家最近的日子不是很好过,不知邵小哥可有所耳闻?” 邵云安笑道:“那两位掌柜的消息可是不如我灵通了。我可是收到了你们东家的一封信。” 王石井很配合地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出去,许掌柜和曾掌柜顿时惊喜不已。曾掌柜起身过去接了信,坐回来与许掌柜一道看了起来。 魏弘文被夺权,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外人看不明白,邵云安却看得乐呵,这魏弘文还真会演戏。这要是去当演员,说不定能拿个最佳男演员奖呢。就算拿不到,也能混个提名。 魏弘文把恒远侯府的包袱全部卸下,恒远侯府的生意交给魏弘正又怎么样,真正的人脉都在他手上抓着。 魏弘正拿走的那些人脉和渠道,不过是些小鱼小虾。更别说魏弘正还没把掌事东家的位置做热乎就被他爹给撸了,权力转了一圈回到了魏弘儒的手上。 离开了恒远侯府,把自己放在侯府的对立面,魏弘文才能进一步去向君后表忠心,也才能真正地施展他自己的抱负。 在给邵云安的信上,魏弘文说明了自己目前的处境以及他的打算,也告诉邵云安,许、曾两位掌柜是他的亲信,是可以信任的。 而魏弘文已经向君后表明忠心了,他愿意为皇上和君后开拓商业上的疆土。 魏弘文离开恒远侯府后就出了京,他要去整合自己手上的势力。京城这边有兄长魏弘儒暗中为他打理。 魏弘文要为皇上和君后开拓的可不仅仅是茶和酒,而是他能涉及到的方方面面。要论做生意,十个安泽和蒋康辰加起来都不如一个魏弘文。 只要魏弘文是可信的,邵云安都怀疑君后将来很可能会把生意这一块全部交给魏弘文去负责。安公公毕竟是内官,蒋康辰的性格或许做些别的事更适合。 当然,这都是邵云安自己所想。反正现在魏弘文是对自己未来的新事业干劲十足。 第156章 后续的打算 他们先前还担心东家是不是真的被侯府放弃了,现在他们反而觉得东家离开侯府是正确的。作为魏弘文的自己人,他们又岂不知他在侯府中的艰难。 在曾掌柜把信归还后,邵云安这才开始解释他的用意。如果只是魏弘文的这封信,他不会这么草率地推出曾掌柜。 是京城那边也给他来了信,让他可以放心地与魏弘文合作。既然京城那边的大佬认为可以合作了,邵云安当然就要物尽其用了。 邵云安道:“我这个人懒,家里的人手也实在有限,所以一直以来我都不愿意操心太多生意上的事情。 现在我们都是为皇上和君后做事的人,两位掌柜与我也算是老朋友了。魏二公子如今离开侯府,即便他手上仍有资源有人脉,肯定也要艰难一阵子。 那在他理顺了他的生意之前,我们是不是可以合伙做一些新鲜的买卖?” 曾掌柜的眼睛一亮:“邵小哥你是不是想做这翡翠石的买卖?” 邵云安:“我不是说了么,咱们现在都是自己人。曾掌柜叫我‘云安’就是。” 曾掌柜也笑了:“对!咱们都是自己人。云安!石井!” 许掌柜也跟着来了两声。 彼此间的关系更加拉近,邵云安说起他的打算。 “这翡翠石除了给曾掌柜做首饰的那一块剩下的,我手上还有几块原石。具体里面的料子如何要等解开后才能知道。” 邵云安的解释是,这几块石头是王石井从军中回乡的路上捡的。他当时驾着驴车找地方夜宿,遇到了车毁人亡的现扬。被毁的车旁就散落着几块大小不等的石头。 其中一块石头就是邵云安拿给曾掌柜给岑夫人做首饰的那块。上面开的“窗”就是王石井捡到时就已经开的。 王石井一看这石头内部竟然如此漂亮,他把身死的两个人埋了,把石头都捡走了。 王石井分家后,把这些石头拿给了邵云安。邵云安给这漂亮的石头起了个“翡翠石”的名字。卖给曾掌柜的那一套四季豆是王石井从身死的那两人身上摸来的。 曾掌柜倒是不介意,又不是从墓里摸出来的。若当真是从墓里摸出来的,那还是他占便宜了。 邵云安解释了他和王石井手里的翡翠石来源,就是让曾掌柜把这个消息传递给魏弘文。他空间里的原石数量有限,如果他们想做翡翠的生意,那必须得有充足的货源。 这货源就得别人去找了,目前来说魏弘文的渠道更广,由他去找最合适。 两位掌柜听齐点头,曾掌柜就是做这行生意的,他都没有见过,那燕国肯定是不出产这种石头的。 两人都不由去瞟王石井,这人在外几年怎么竟碰到些奇人奇物,他们怎么就没这么好命?王石井稳如泰山,敬业地做好自家媳妇的挡箭牌。 邵云安提到了他手里还有“几块”原石,曾掌柜肯定要问:“那云安你是何意?” 邵云安的意思正中曾掌柜的下怀,他道:“我打算与您合伙开一家新的首饰店。不是‘蝶妆阁’,而是一家全新的,由千岁参股的首饰店。” 曾掌柜笑了。这个好理解,东家虽然离开了侯府,但“蝶妆阁”的幕后东家是谁却不是秘密。他们要为君后做事,那就自然不能再用“蝶妆阁”这个招牌。 曾掌柜:“云安你有这个打算,那自然是最好的。说实话,你手里的那几块翡翠石,我还真是眼馋。” 邵云安接着说:“千岁出自代家,若是能由千岁出面,让大将军他们在边关御敌时顺便帮忙寻找寻找这翡翠石。再加上魏公子的人脉,说不定我们能找到稳定的翡翠石货源。 我和井哥手里的翡翠原石可以拿出来先做出一批首饰,咱们以拍卖的形式出售,价高者得。 而且不是一次性拍卖完,我们可以一个月拍卖几件,给寻找货源多一些时间。我之前卖给您的那一套四季豆挂件还没出售吧?” 曾掌柜道:“还没有。那套挂件东家不打算出售,我们已用白玉、青玉等仿制出了几百件。东家原本是打算在四月出售,给要参加科考的学子们增添一个好彩头。 但现在东家离开了侯府,计划有变,东家要我暂缓。若咱们新开一家首饰店,便可以新首饰店之名出售,我会给东家去信。至于云安你刚才所说的拍卖,可否细说?” 邵云安把什么是拍卖,什么是拍卖行说明了一番,许掌柜和曾掌柜都是一脸自己还是小家子气了些的惊喜状。 这开价还能拿到明面上来喊。不怕露面的,可以自己出面;想要隐藏身份的,可以使人代拍。有了这拍卖行,这可就真的能做到奇货可居了。 许掌柜当即就说:“那咱们完全可以开一家拍卖行啊!云安你的主意多,咱们以后肯定能有很多新鲜的好玩意拿去拍卖。” 邵云安道:“这个倒是可以有。不过拍卖行建在永修县有点不够档次,咱们得把拍卖行建到京城去。这件事我会给康辰大哥去封信,由他来操办。” 曾掌柜欲言又止,邵云安问:“曾掌柜有何建议?” 曾掌柜沉默了片刻,说:“云安,不瞒你说,东家这么一走我和老许也做不久了。‘蝶妆阁’和‘一丈轩’虽说不算是侯府的产业,但毕竟谁都知道是东家的,肯定会有人来找麻烦。 东家给我和老许的安排是关闭‘一丈轩’和‘蝶妆阁’,等候东家下一步的安排。” 邵云安明白地点点头,这一点他之前也有想过。魏弘文现在肯定顾不上永修县这边,那既然曾掌柜和许掌柜都是自己人了,那让他们一直闲着也是人才的浪费。 邵云安提议道:“不如这样,咱们都是自己人,也不用等魏二公子那边了。‘一丈轩’咱们换个牌子,许掌柜您带着原班人马另起炉灶,菜谱我来写。 ‘蝶妆阁’的玉雕师傅,曾掌柜您一定得抓牢。新的首饰店我觉得最好是去京城,配合咱们的翡翠首饰在拍卖行拍卖。 我今天把给我娘这套首饰亮出来,就是为我们日后的首饰店先打出一点名气。我给曾掌柜您想几个首饰样式,可以让师傅们先练练手。 我明天就给康辰大哥写信,只要千岁那边有了明旨,咱们就可以干活了。咱们以后所有的铺子都办成连锁店的形式。” “连锁店?” 邵云安:“就是把相同的招牌开在不同的地方,人家一看那招牌就知道是谁家的。” 两位掌柜懂了。但邵云安的下一句话令他们立刻热血沸腾了起来。 “咱们的连锁店,又统一归于一个大的招牌之下。而这个招牌一听就跟皇上和千岁有关。” 他们不仅要人有靠山,铺子也要有靠山。反正邵云安是坚定不移地抱千岁这条大腿,他挣多挣少在这个世界都是有钱人了,小命才是最要紧的。 许掌柜和曾掌柜作为永修县的铺子管事,哪想过有一天他们还能帮君后开铺子。邵云安对自己人一向大方。他会在信上提一提两位掌柜的收益问题。 反正他们的铺子肯定挣钱,让两位掌柜也能参一点点股,挣一点点小钱钱是双赢。 两位掌柜听他这么一说是感动又感激。他们就是个小人物,能给君后做事都是天上落下的大福分,哪里还敢去想参股的事。反正他们两个就跟着邵云安干了! 说完了正事,两位掌柜也给邵云安提了个醒。他们两人的上头还有个大管事,叫魏修。这个人居于府城,却不是他们的人。若魏修找上门来,邵云安一定要提防。 没别的事了,两位掌柜告辞。曾掌柜离开的时候还被不少人家的侍女、小厮拦住,询问他翡翠首饰的事。曾掌柜现在有底气了,只说他手上暂时没原石,待有了原石,会通知各位。 两位掌柜走了,王石井搂住邵云安:“媳妇儿辛苦了。” 邵云安笑道:“我不辛苦,我就是说说,行动的是别人。” 随即,他又收起笑容,摸着下巴说:“我们两个没地位,在某些人的眼里,皇上和君后也不足以给他们威慑,例如恒远侯府。 咱们两个注定低调不起来,就必须有足够的自保能力。皇上的权力和威望明显还不够,我们别的帮不上,就多帮他们挣钱。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所以接下来我们做的所有生意都要尽可能地拉君后入股。君后不必出钱,他的身份就是股份。 还有大哥的那个师兄,咱们也拉他入伙。他是敕南府的知府,算是地头蛇,不都说强龙难压地头蛇么。” 官商勾结这是一个亘古不变的事实,就看你是怎么勾。 王石井不懂什么“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反正听媳妇儿的准没错。 他不解的是:“咱们不拉大哥、师兄他们入伙吗?” 邵云安:“大哥和师兄他们的钱咱们帮忙挣,他们一个是当官的,一个是校长,最好都别沾银子。难说师兄以后还会回京城做官呢。 就算是拉杨砚入伙,他也不会亲自出面,肯定是找个信得过的来跟咱们接洽。大哥信得过的除了康辰大哥估计就是咱俩了,咱俩帮他挣就行。 康辰大哥是君后的内官,又管着茶和酒的生意,不会缺钱。如果君后的每一笔生意都有康辰大哥的影子,那是害他。” 王石井明白了,马上甜言蜜语:“还是媳妇儿你懂得多。那万一日后皇上和君后‘狡兔死狗肉烹’……那史书上有很多这样的事。” 正在看《中华上下五千年》的王石井也有了那么一丢丢前瞻性。 邵云安勾勾手指,王石井立刻低头。听媳妇儿这样那样说完后,王石井的眼睛发亮。 “怎么样,想去吗?” “去!媳妇儿去哪我就去哪!” “真听话。”奖励一个kiss! 第157章 新业务 认亲宴过后的第三日,王青在两位爹爹的目送下,背着小爹让周奶奶给他做的新书包,提着便当袋,和王衍、赵丛博一起去“白月书院”上学。 王宅买了人,王石井就不麻烦里正家和王书平家送三个孩子上学了。 按照“未来”的时间,他们三个这样的“小学生”在书院是上午8点上课,下午4点放学,中午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不算太紧张。 8点开课先是半个小时的早读时间。如果是要考童生试的学生,则是早上6点半就要开始早读,7点半开始正式上课,中午休息一个小时,下午要上课到5点,接着又是一个小时的晚读。 那些勤奋的学生晚读回去后还会读书到深夜,非常辛苦。尤其是今年上半年有院试,下半年有乡试,那些参考的学生更是要拼了命地读书。 岑老和岑夫人在认亲宴的隔日就搬到秀水村“儿子”家来住了。邵云安和王石井的宅子不如岑府精致,但比岑府大了许多。房间也宽敞,很是好住。 岑老不出门都能在王宅内溜达、散步。等到院子收拾好,那些移栽的花啊、草啊的都长好,那就更好住了。 岑老现在是非常心安理得地来秀水村住,岑夫人也喜欢在这边。在这里吃的好,睡得好,还不用应付那么多人。 特别是在认亲宴过后岑夫人更不愿意回自己家了。她那套翡翠首饰被太多(女)人惦记了,她要不赶紧走,每日不知多少人会上门来拜访。 岑夫人在当天回屋后就把那个镯子取下来了,她舍不得戴,万一碰坏了得心疼死她。她也更舍不得拿出来给别人观赏。 岑夫人带着大包小包行李跟着丈夫一道来“投奔”儿子,那套首饰她也带上了,她怕放家里被贼人惦记。 这样每天需要跑来跑去的就只有王青,妮子可以在家里跟着奶奶学琴。蒋沫熙喜欢听妮子弹琴,也不用跑来跑去。 妮子练琴的时候他就坐在一旁钻研魔方,他现在已经攻克了九阶魔方在朝十阶魔方进发了。 蒋沫熙的表现令蒋康宁欣喜不已,尽管蒋沫熙仍然不说话,仍然在自闭中,但是他已经有了一些变化了。 最直接的就是他对妮子和王青的接近有了明显的接受,而且是主动地去接受。特别是上次妮子哭的时候,他甚至还会去安慰! 王青今日去书院,丁一林驾车,他的小厮苏册也跟着一道。王青原本不愿意。他去读书,苏册却只能在外面等着,他很不适应,总觉得过意不去。邵云安也不适应,还是岑老和岑夫人坚持。 邵云安没有上下尊卑的观念。但在这个时代,既然苏册是王青的小厮了,既然王青的身份不同以往了,那么这种事情他们作为主人就必须接受并且习惯。 来到了古代,有了这样的身份,邵云安也只能入乡随俗。后来他想了一个办法。在王青读书的时候苏册就去许掌柜那边帮忙。 “一丈轩”和“蝶妆阁”都关门了。“一丈轩”即将改名为“云龙坊”,与京城的“云龙阁”呼应。邵云安正在画设计图,需重新装修。 曾掌柜等着京城的消息,若一切顺利,他会带上邵云安给他的原石和雕刻师傅一起去京城。 苏册和丁一林都在前面赶车,王青和王衍、赵丛博坐在车厢内。王青现在是学正大人的孙子了,王衍和赵丛博面对王青还略有些拘束。 不过在王青把邵云安给两人准备的点心拿出来后,两人就没了拘束。王青还是他们熟悉的那个青哥儿,安叔还是那个会给他们做点心的安叔。 王衍和赵丛博的学习进度比王青快,所以王青和两人不在一个班。 把安叔给他做的一竹盒点心放进书袋里,赵丛博好奇地问:“青哥儿,你这书袋看着很别致啊?” 王青摸摸自己的书包,骄傲地说:“是小爹让周奶奶给我做,专门让我上学背的书包,这个是双肩背的。” 赵丛博和王衍一上车就注意到王青的这个包了,听他这么一说,两人马上说:“给我们瞧瞧。” 其实各种包包不是“现代人”的专利,古人在包包的设计上其实很时尚,也很新潮了。甚至这种新潮的包包设计还会影响到千年后某些国际大牌的包包。 但任何一样东西的发展、流行都需要时间的推动。对现在的燕国来说,大多数人用的包包无论是从款式还是从材质都比较初级。 在边关牛羊多的地方,皮包、皮鞋比较盛行。但诸如秀水村这样的地方,基本都是布包,以斜挎包、手提包为多。 邵云安不知道燕国别的地方有没有专门的包店,永修县反正是没有。想要买现成的包可以去布店,也可以去杂货店。 嗯,这里的杂货店,那是真正的杂货,什么都有卖。 王衍和赵丛博的书包就是读书人通用的书袋,斜挎,也可手提。邵云安还是觉得小孩子读书上学就背双肩书包嘛。 邵云安把他想要的书包样式和厚度跟周婶说了之后,周婶可是忙活了好几天。用纳鞋底的方法作为贴着背的那一面,再用粗布一层一层刷浆,压平,来达到邵云安要求的书包的厚实。 王青的这个书包当然无法与“未来”的学生书包相比,但在这里那绝对是头一个了。书包前面有上下两个小包,一个装零食;一个装手帕、汗巾、梳子等零碎。 王青中午要在书院午休,午休起来要自己梳头。被褥、枕头什么的已经提前拿过去了。 书包中间的大包放书本,里面有一个夹层放笔盒和墨条。这两样东西他今天带过去后就不用带回家了,就放在课室。 砚台和纸张书院会提供,当然不会太好就是。每个人每天有定量的纸张供应,若是不够用就要自己去买。邵云安买了十几刀纸放在师兄康瑞的“办公室”,王青不够用了直接过去拿就行。 书包两侧也分别各有一个侧袋,一侧放王青的水杯;一侧放了几小袋花茶和果干,给王青泡水喝的。之所以不和零食一起放,是避免串味。 王衍和赵丛博看着王青的书包很是喜欢,王青便道:“你们喜欢,让钱和刘奶奶也给你们做一个。 我小爹说只要我好好学习,以后每年都会给我做一个新书包。小爹还让周奶奶给我做了一个挎包,我出去玩的时候背。妮子也有。” 王衍和赵丛博很羡慕,王衍说:“你小爹对你真好。” 王青用力点头,幸福地说:“小爹当然对我好啦。” 赵丛博当即道:“青哥儿,今天回来你去我家一趟呗,让我奶奶看看你这个书包,我也想让我奶奶给我做一个。” “好啊。” 王衍:“我也要。” “行。” 王青今天有新书包背,妮子和蒋沫熙也不能落下,要一视同仁,绝不偏心任何一个。 妮子捧着自己的新包包喜欢的不得了。妮子的包是一个粉色偏桃红色的包包。这个颜色还是从君后赏赐的布料中拿的。 君后赏赐的布料中,邵云安孝敬了爹娘一些,余下的布料就是他们一家子,包括蒋康宁和康瑞这两个单身汉了。 布料中颜色鲜艳点的都适合妮子用。这块料子周婶把给妮子做裙子、衣裳的需要的已经裁下来的,剩下的就给妮子做了这么一个可爱的包包。 包包上绣有黄色的小花,还很奢侈地用了米珠装点。米珠是邵云安从曾掌柜那边拿的。妮子的头上有用米珠做的好看珠花,包包上都用了米珠,她怎能不喜欢。 邵云安是绝对宠女儿的。见妮子如此喜欢,他十分大气地说:“以后小爹让周奶奶给你做不同样式的包。这个包可以放下你的琴谱。这里还有个内侧包,放你的手帕啊什么的。” “谢谢小爹。”妮子抱住小爹,就犹如抱住自己的亲小爹(娘)。 蒋沫熙的包,也是一个斜挎的包,可以放他的魔方、机械小鸟等玩具。不过他的注意力不在包上,而在他的魔方上。 岑夫人在一旁看得眼热,云安真是把这三个孩子当亲生的疼爱。 邵云安看到了岑夫人的眼神,心里一动,说:“娘,我让周婶给您做个手拿包。您出门拿的那个包还是有点大了。反正您出门的时候随身要带的东西不多,拿在手里主要是好看。” 岑夫人出门都会带婢女,银钱、镜子、胭脂水粉、梳子这些的都是婢女拿着。 岑夫人现在不跟这个儿子客气,喜欢地说:“我不要这么艳的,都是小女儿家用的。我就要个青色或蓝色的吧。” “那太素了。”邵云安想想说,“娘,您这么白,保养的又好,用颜色艳丽的才好看。您放心,这手拿包颜色艳丽点没关系,反而显得您年轻呢。这样,我让周婶做出来您看喜欢不喜欢。” “也好,听你的。” 两个“女人”都这么喜欢包包,邵云安不由地暗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再开一个包店。嗯,完全可行!包可治百病啊!】 第158章 那小子莫不是疯了! 郭子牧也会做泡菜和烤肉酱,手艺和邵云安差不多,邵云安索性把这件事交给他。王石井马上也要开始忙了,地里的活索性还是花钱雇人,由周叔和周天宝负责。 地里就种当季的粮食,还有给邵云安打掩护的羊奶子果、菊花等。 交代完郭子牧,邵云安和王石井没带任何人上了山。两人到了那片古茶树林后,邵云安就把王石井带进了空间。 空间里扦插下去的茶树枝条长势非常不错,预计今年年底绝对可以收茶了。而羊奶子果早已结了四茬果子了。两人进空间就是来处理这些羊奶子果的。 除此之外,种下的葡萄籽也已长成枝条,并结出小果了,不过离酿造葡萄酒还差些时候,其他的西红柿等还不能拿出来的蔬菜也已结了好几茬。 邵云安“穿来”前,空间里不仅种植着葡萄等水果,还有玉米、土豆、红薯这些。主要是作为留种用。 结果穿来后,地里种的东西都没了。玉米他还有种子,土豆和红薯是块茎作物,不是用种子来繁育的。他现在地里一块红薯和土豆没有,就等于没有了这两种作物。 邵云安还是非常肉疼的,他也只能安慰自己至少还留下了玉米种子。或许老太爷也不想这个世界的人太容易获取到土豆和红薯? 空间里种了一小片玉米,可惜的是没法拿出来和孩子们一起分享。 邵云安和王石井商量的是两人去深山洒下一些玉米种子,让它随便长。然后两人呢就“无意间”发现了这种神奇的作物,带了回来。 玉米是一种非常好的粮食和经济作物,可以说全身都是宝,不拿出来太可惜。当然,要找机会,也不能洒在茶树林这边。 空间里的时间没有外面那么快,邵云安一边收羊奶子果,一边跟在他身边忙碌的人说:“不知道安公公那边今年能弄到多少葡萄。没有葡萄,咱们的葡萄酒就没法拿出来光明正大的卖钱。” 王石井:“安公公只会比咱们更想多赚钱。你写信直接去问他。他肯定高兴你这么积极主动。” 说的也是,邵云安道:“那我明天给他写信。不行让他先把葡萄籽给我寄过来。或者我找许掌柜问问,如果他能弄到,咱们可以先种。” 王石井:“行。要不咱们也先收点葡萄。天热的时候,县里也有卖葡萄的。” 邵云安:“这也是个办法。我还是喜欢酿葡萄酒。” 邵云安可没准备把自己锁死在羊奶子酒上,以后羊奶子酒他也是要交出去的。葡萄酒才是他的终级所爱。 空间里有工具,两人很快就收集好了羊奶子果并且清洗干净。制作的过程王石井都熟,他不让邵云安动手,自己来榨汁,反正有专业的酿酒榨汁机器。 邵云安原本就在空间里种葡萄酿酒,有全套的酿酒器械。现在不用瞒着王石井,酿酒就更方便了。他只要做最后的步骤就行。 王石井忙酿酒,邵云安出了空间,给古茶树浇灵泉水,他还加了一滴灵乳。一个冬天过去,因为王石井经常会来浇灵泉水,不忙的时候更是天天都来。 现在这二十一株古树不仅都出芽了,且新芽的长势喜人,芽叶特别的青翠,还没走近就能闻到一股茶香,与之前有了明显的变化。丝毫看不出几个月前它们刚被薅过一回。 这二十一株古茶树是邵云安今年打算大赚一笔的特级茶。不是特等茶而是特级。是除了他空间里的茶之外最最好的茶,价钱起码比上一批的特等茶翻一倍。 摘下一片叶子,邵云安尝了尝。有了灵泉水,茶树长得好,叶子也出的快。清明节也快了,差不多可以摘了。 古树上的螃蟹脚也都长了出来,颜色不是新生的翠绿,而是多年生才会有的金黄,对此邵云安很满意,这水是没白浇。 浇完水,他又原路返回,到那片羊奶子果林里又浇灌了一遍。当然,那片野菊花也没有放过。做完这些,他回到空间,王石井还在榨汁。邵云安脱了棉衣,撸起袖子,准备酿酒。 在邵云安进入空间时,刚浇过水的茶林来了三位“不速之客”。“他们”先是绕着一棵茶树闻了闻,然后低头舔还没有完全被吸收的灵泉水,金色的眼睛闪闪发亮。 ※ 京城,安逸前脚带着从秀水村拉回来的一船货,后脚邵云安写给安公公的信就由驿站快马加鞭的送到了。 安公公看过安逸和驿站送来的信后,留下大部分的泡菜和烤肉酱,然后带着信和其他东西立刻进宫。 5000两银子的定金,邵云安退了回来。信上他是真情实意地表示这笔银子拿给安公公开店用,他在乡下地方做泡菜、做酱花不了几个钱,他自己的钱足够用了。 等交付了大山部落和鲜鹿国的订单再最后给他结算。京城纸贵,安公公比他更需要足够周转的银两。 安公公本人看了这封信都感慨邵云安的大气与对君后的忠心,更好奇邵云安让他务必亲自交给君后的那一封封了口了厚厚的信件是什么。 当然,安公公好奇归好奇,却绝不会偷看。 安公公一见着君后,先是磕头行礼,然后给君后报喜。报的是邵云安把5000两银子退了回来,原因是为君后分忧。 君后看了邵云安的两封信,心里对邵云安的忠心也是有了更深的认知。此人看似爱财,却矛盾的又格外大方。5000两银子,对邵云安如此出身的人来说似乎与5两银子一般。 更别说邵云安之前还拿出了3万两银子捐给战骁。说他是金钱如粪土吧,他又一心都在做买卖挣钱上;说他贪财吧,花起钱来却又是无比的洒脱。 要说起来,君后与永明帝都没有过花钱如流水的经历。永明帝登基前,两人都比较穷。君后跟着永明帝出生入死,要说能有多少钱,还真没有。 待永明帝登基,他更是穷的连给君后一扬盛大的册封礼都办不到。要永明帝在这里绝对会心酸,什么时候他这个当皇帝的能过一把挥金如土的瘾。 瞧人家一个农家子,出手就是三万、五千的。他这个皇帝自己掏300两都舍不得,跟自己的君后玩麻将都只能掏铜钱,越想越心酸。 从恒远侯府拿到的那一大笔钱,永明帝想拿来修缮景幽宫,被君后拦住了。国库没钱,私库也干净,这些钱要留在最需要的时候用。 永明帝被拦住了,后来他也想开了,若他一意孤行地给君后修缮宫殿,那帮子朝臣还不知会如何诟病他的齐攸呢。 君后把两封邵云安写给安公公的信看了,脸上带着笑容。安公公毕恭毕恭地站在一旁,脸上也带着愉悦。 看完信,君后抬头道:“这邵云安和王石井二人确实有心,愿意为皇上分忧,为皇上出主意。这件事可行。 你去回信,那种翡翠石头叫他们送一块来,本君派人快马送去虎行关,叫战骁着人去寻。这参股的银子,该出多少本君拿多少。” 安公公马上说:“奴婢们都是为皇上和千岁做事,为皇上和千岁分忧。没有您和皇上坐镇,奴婢们哪开得起这些个铺子。 若是您出银子这不是让您和皇上操心了么。您就让奴婢们做主吧,奴婢们定把这事儿办得妥妥当当。 云安的信上也说了,千岁您是定海神针。他做这些就是要您和皇上给他做主,以后再没人敢去寻他的麻烦。 若不是这样,以云安那备懒的性子,他才不会想着开那么多铺子呢,您就给奴婢们一个立功的机会吧。” 君后笑了:“照你这样说,本君要拿银子还是错了?” 安公公笑得跟朵花似的:“可不是么。这些铺子开起来,奴婢们也是有银子赚的。若没有千岁您坐镇,奴婢也赚不到这些银子,早就被旁人瓜分了去了。 云安就是懂得这个道理,才让您直接参股的。千岁您的救助基金也正需要银子呢。” 君后敛了笑,无论是皇上还是他,要做的事都需要银子,需要很多的银子。这也是皇上目前最迫在眉睫的事。 沉默了一会儿,君后开口:“那本君就承你们的这份情了。你给他去信,叫那曾姓掌柜可带人来京了。铺子稍后本君让卓金去拿给你。 拍卖行一事你抓紧,务必在春茶和第一批‘醉花间’送来前弄好。” 安公公:“是。” 君后拿起最后一封邵云安叮嘱务必交给他的那封信,拆了封泥,取出里面厚厚的一沓子纸。把这沓子纸展开,却发现不是信,因为这是写在白纸上的,还画了图! 君后略一浏览,神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安公公见状不由地提起了一颗心,邵云安这是写了什么,会令千岁变了脸色? 君后以为自己看错了,又仔细看了最初的几行字。待反应过来不是他看错了,君后把纸张一阖,交代:“卓金,去看看皇上可得闲?若得闲,请皇上来一趟‘景幽宫’。” 卓金匆匆而出。 安公公紧张了,忍不住问:“千岁……这……” 君后抬眼:“邵云安把白酒的酿造技艺拿了出来。” 什么?! 安公公懵了,第一反应是:【云安那小子莫不是疯了!】 第159章 总会有些“惊喜” 白酒酿造过于复杂,律法对用粮食酿造酒水又有严格的限制,那不如干脆把白酒酿造的工艺流程交上去,还能落个轻松。 再者,红酒、白酒、新茶都掌握在自己手里,邵云安就问,是不是想死! 邵云安想的清楚,送的干脆,却当真是令永明帝和君后震惊无比。俗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邵云安人家根本不教,人家是直接把手艺全部拿出来放在你跟前了! 被君后急召来景幽宫的永明帝仔细看过邵云安送上的(二锅头)白酒的完整酿造工艺流程后,久久都没有出声。 君后从永明帝手里拿过那份量十足的纸张,摸了摸纸张上写得大小不等,绝对称得上丑的字,笑了。 “安泽说这邵云安是个惫懒的,臣看他确实如此。” 君后抬了下手,卓公公和安公公安静地退了下去。 相比纸张上的字体,上面配合说明画下来的流程图反倒更赏心悦目一些。 君后点点流程图,说:“只看这些画,要酿造出好的白酒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也不怪他手里只有那么4坛。也或许,这个小狐狸自己留了些,但总归不会太多。 用果子来酿酒应该比用粮食酿酒更容易许多。所以这小狐狸把白酒的酿造术交给了皇上,他自己留下了容易的果酒酿造术。” 永明帝是知道邵云安想要葡萄酿酒。皇庄今年出产的葡萄除了送到宫中来的,都要给邵云安留着。 那小子酿造了“醉花间”,还想着酿造“紫玉露”,他这个当皇帝的没提酒方,对方也摆明了装糊涂。可这白酒,这小子却是二话不说就把酒方交上来了。 永明帝也跟着笑了:“确实是只小狐狸,还是只惫懒的小狐狸。这麻烦的酒丢给朕,容易的他就留在手里。” 君后把纸张轻轻折起,问:“皇上可有心仪之人?” 永明帝却犯难了,说实话,他交给谁都不放心,哪怕是安泽他也不放心。 君后把折好的纸张放到永明帝的手上,说:“他夫夫二人求的不过是一家人的安逸。蒋康辰与安泽都与臣提过好几回。 这邵云安过了年也不过一十七,还不及弱冠,却有着不俗的远见。若他有野心,早就要求上京了。 可看他写给安泽的信,不仅一句未曾提过,心心念念的都是秀水村的红酸果和茶。想要皇上与臣做他的靠山,他也说的是明明白白。 若他始终能保持初心,这样的人才是最难能可贵的。待日后国泰民安,手有余粮,皇上可把这白酒的酿造交给他二人去负责。” 永明帝眨眨眼:“这邵云安明显没打算酿白酒啊。” 君后:“他如此能干,难道真叫那王石井吃软饭不成?好歹他是夫郎,两个孩子也是他的,总不能叫妻郎养家吧。 王石井若能弄成这白酒的摊子,也算是配得上他的妻郎。若事事不成,也能早些看清楚此人,放邵云安自由。以邵云安的能耐,他什么样的男子寻不到。王石井不过是捡了个便宜。” 永明帝觉得君后说的颇有道理,道:“确实,那王石井可是捡了个大便宜。他若跟他爹一样是个无能的,还不如早些放邵云安自由。 齐攸你日后召邵云安进京,以他的能耐,京城如此多的青年才俊任他挑。” 君后点点头。 秀水村,王石井打了三个喷嚏。邵云安以为他最近太累了,体虚了,赶紧给他喝了一杯加了灵乳的水。如果邵云安知道他的如意算盘竟然会被人那么拨,不知会不会哭死。 ※ 暂且不提京城的某两位大佬的打算,时间来到王青入学的这天。 来白月书院读书的孩子,基本上是非富即贵。如果是资质特别好的穷苦家子弟,书院也会分文不收录取,还会资助,当然这样的孩子是凤毛麟角。 不是书院歧视穷人,而是富贵人家的孩子自小接受到的教育水平就不是穷人家的孩子可以相比的。这个时代的人,才当真是出生就意味着起跑线的不同。 对以前连想都不敢想去读书的王青来说,能一跃就来到白月书院读书,甚至还可以叫书院的山长一声伯伯,王青经常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在梦里,他爹给他和妹妹找了一个特别特别好的小爹;在梦里,他不仅吃的好穿得好,还能去读书。 坐在启蒙丙班的课室里,王青从未有过的紧张,哪怕是第一次去见爷爷,他也没有如此紧张过。这是他真正意义上的上学、读书。 启蒙班有甲、乙、丙三个班,丙班的孩子基本上都是已经在学院读过一年书的了,只有两个孩子和王青一样,是刚入学的。 但那两个孩子有表兄、堂兄在书院读书,也认识课室里的其他孩子,只有王青谁也不认识。 “白月书院”招收的年龄最小的孩子,也必须开蒙过,也就是读过几年的课,有一定的基础。通过考试达到要求,才能进入书院。王青、王衍和赵丛博都是特招生。 王衍和赵丛博在进士丙班,通俗来说就是比王青高一个年级。三人来到书院后,就有人把他们带到了各自的课室。 带王青进来的是书院的司书,王青没见过,但课室里的孩子们认识。用邵云安的解释,司书就是校长助理、校长秘书。 学生们对于彼此的家世都比较了解,乍然来了一个面生的,还是由司书带进来的新生,大家自然都好奇不已。 王青的穿着不奢华,就是正常的学子儒生装,但面料一看就不便宜。尤其是他背着的双肩书包,和提着的竹把便当袋,甫一进来就收获了众多的注意。 王青的位置在第一排,是早上才加的桌子,为此原本坐在那个位置的孩子就要往后挪,坐在了王青之后。 那个孩子一张脸绷着,有些不高兴。这样的位置安排自然也是康瑞这个做大伯的偏心。王青个子小,年龄也是课室里最小的,还是自己的侄子,那当然要安排在最前面。 孩子们彼此间都有自己的小团体,王青是独一个。牢牢记得小爹对他的叮嘱,王青认真看书,来减少自己的紧张感。 这时,一只手重重地按在了他的书桌上,王青的身体下意识地震了一下,他抬起头。 拍他桌的是一位面色不善,胖胖的男孩子。王青深吸了口气,开口:“有,事吗?” 那小胖子凶巴巴地问:“你是哪来的?!怎么可以坐在郭玉的前面!” 王青下意识地往后看了眼,回头问:“不可以坐在,他的前面吗?” 小胖子又是用力一拍桌,王青都替他的手疼。 小胖子吼道:“郭玉是咱们课室里书读得最好的!他哥哥可是在京师国子监的!你哪来的小子这么不懂规矩,竟然敢坐在郭玉的前面!” “邹文哲。”后面传来一声不高不低的声音。 小胖子对着王青重重哼了声,王青眨了下眼睛:“啊,我不知道。那我坐后面好了。”说着,他就站起来收拾书包准备去后面坐。 “不必了。”还是身后传来的。 王青半转过身,抱歉地说:“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不能坐在你的前面,我和你换位置好了。” 那个叫郭玉的小孩儿冷冷地说:“位置是司书安排的,你是想我被司书训斥吗?” 王青闭了嘴,他并没有那个意思,他是真的想跟对方换位置,但显然他已经得罪对方了。 那小胖子推了王青一下,王青不得不转回去,小胖子厉声问:“你是哪来的!我怎么没见过你?永修县能来书院读书的我都认识!” 王青无奈地回道:“我家不是县上的,我家是秀水村的。” 秀水村?!课室里的孩子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小胖子一听王青是秀水村来的,马上指着王青叫:“你一个秀水村的泥腿子怎么能来书院读书?!” 王青一听不高兴了:“我是秀水村的就不能来书院读书了?你家祖上难道生来就是永修县的?谁家的祖上不是从村子里,从泥腿子出来的!” 这种话要是以前,王青是绝对说不出来的。现在深受小爹的熏陶和教育,王青可不会因为自己是从村子里来的而自卑,500年前说不定这里坐着的每一个人都是一家呢。 小胖子一听怒了,又推了王青一把:“我家才不是泥腿子!” “邹文哲!”一道怒斥传来,小胖子身子一震,接着就一副怕怕地瑟缩了起来。 王青看向来人中的一人,闭了嘴。其他的孩子急忙站起来,行礼:“学生请山长安——学生请司马夫子安——” 小胖子和明显也吓了一跳的郭玉也急忙行礼问安,王青也规规矩矩地跟着请安。 一脸严肃的康瑞走进来,问:“青哥儿,怎么回事?” 听到山长对新生的称呼,孩子们都面露惊讶,王青身后的郭玉小脸都白了,这人是山长家的子侄?! 王青却是摇了摇头:“没什么。” 司马夫子出声:“邹文哲,你是不是又欺负新来的同窗了?” 邹文哲吓得不敢出声,王青道:“夫子,他没有欺负我,他只是不相信我是从秀水村来的。”、 邹文哲小胖子惊讶地侧头,郭玉也目露吃惊。 康瑞的脸色稍霁,道:“尔等皆是同窗,要友善待之,不要做出欺负同窗的恶事。” “学生不敢。” 康瑞对司马夫子点了下头,示意对方可以上课了。他摸了摸王青的脑袋,慈祥地说:“专心读书,莫想其他。” “是。” 没有说出自己与王青的关系,但也无需说明的康瑞走了,留下了一群好奇不已的孩子。 王青上学前邵云安就叮嘱过他,在学校不要特意宣扬自己的身份。避免同学们因为知道他的身份要么巴结他,要么防备他。反正时间长了大家自然会知道。 同学们好奇,但也明白了,怪不得这新来的小子能坐在郭玉前面,原来是与山长有关系的。小胖子现在是后悔死了。 山长走了,司马夫子严厉地说:“邹文哲,早读的时候你为何不在自己的位置上?把昨日的文章背一遍!” 邹文哲一脸的苦相,昨日的文章很难啊! 经过这么一段插曲,孩子们对王青的印象好了一点,因为王青没有告状。郭玉也不板着一张脸面对王青的后背了。 刚才他特别紧张,如果王青说实话,司马夫子和山长肯定对他的观感会不好。 郭玉的兄长在京师国子监,那是他的追求目标,他的骄傲不允许他给夫子们留下不好的印象。这时候,郭玉甚至是感激王青的。 第160章 上学第一天的友好相处 王青来得晚,却半点没有跟不上的情况。有岑老这位爷爷,有康瑞这位师伯,还有邵云安这位厉害的小爹,王青懂得只会比在座的孩子们都多。 王青也认认真真地朗读。这种和许多同龄的男孩子一起上课的经历是他从未有过的,也是他格外珍惜的,这些都是小爹带给他的。 上午的课程都由司马夫子教授,期间共休息三次,每次一炷香的时间。早读之后就有一次休息的机会。王青跑到在高一级的课室找到王衍和赵丛博,和他二人一起跑了趟茅厕。 王衍和赵丛博要比王青紧张得多。他们两个秀水村的孩子插班进来学习,自然也会引来他们所在课室的同学们的注意以及或多或少的嫌弃。 不过两个孩子紧张归紧张,自信也还是有的。这么长时间跟着学正大人和安叔学习也不是白学的。只要能跟得上课,听得懂夫子讲的是什么,他们就无惧。 对于王青的表现,司马夫子也比较满意。他是知道王青的背景的,上课时他还特别提问了两次王青,王青的回答都很不错。 原本司马夫子还想着王青是因为与学正大人的关系才被安插进来。目前看来王青也不愧是学正大人认下的孙子。 一上午的课程结束了,在恭送夫子离开后,王青重重地吐了口气,多少还是会忐忑一些的。约好了午饭和王衍、赵丛博一起吃,王青快速收拾课本。 邵云安给王青装了两个便当盒,一个装点心,一个装饭菜。装点心的便当盒可以放在书包里,装饭菜的就放在便当袋,避免里面的汤汁什么的流出来。 王青正是长身体的年龄,如果课间饿了,又不方便吃饭,就吃块点心,或吃个零食垫吧一下。邵云安是生怕王青饿着影响到发育。 毕竟他之前已经影响了那么多年,现在要努力追才行,不然成年后身高不够就糟了。对邵云安来说,男人的身高不能马虎,就是他自己现在都在努力追身高,已经比他刚来那会儿高了一截了。 王青把装点心的便当盒放到便当袋里,再拿出自己的竹水杯和一包金丝皇菊枸杞茶。书院的公厨有热水。 “哎!” 有人戳了下他的背,王青扭头。身后,郭玉微低着头,一脸纠结地开口:“之前,对不住了。” 王青大方地笑道:“没什么,我抢了你的位置。如果是我,我也会不高兴。” 记得小爹说过先礼后兵,王青又从便当袋里拿出装着点心的便当盒,打开。在一众好奇的目光中,他拿起一片核桃酥递过去:“这是我小爹做的,对不起占了你的位置,给你吃。” 郭玉不由地咽了下嗓子,好香的味道!再看一眼那个盒子,里面五颜六色的,饶是自认见过世面的郭玉眼睛都有些看直了。 课室里所有的孩子都盯住了王青的点心盒,里面的点心他们一样都没见过!见郭玉不接,王青又把核桃酥往郭玉跟前递了递。 郭玉抬头,看到王青真诚的笑脸,他也不端着了,伸手接过,不好意思地说:“你比我矮,就坐我前面吧。我叫郭玉。李郭仙舟的‘郭’,金科玉律的‘玉’。” “我叫王青。周吴郑王的‘王’,青山绿水的‘青’。” 郭玉接了核桃酥,王青的笑容顿时多了几分轻松,他这是开始被同学接受了吧?受邵云安说话的影响,王青说话也难免沾上一些“特别”口音了。 “青哥儿。” 赵丛博和王衍找过来了,王青对郭玉快速道:“我同村的哥哥来找我了,我去了。” 郭玉点了下头,王青提着自己的便当袋走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王青移动,直到他消失在门口。 邹文哲挪到还盯着门口的郭玉跟前,扭捏:“郭玉,这是什么呀?闻着真香呀。能不能给我尝一口呀。” 看他那体型,就是个爱吃的。 郭玉有点舍不得,但邹文哲是他的朋友,今天还为了他差点闯祸,他不能小气。郭玉掰下一小块还没伸手,邹文哲就一把抢走塞到了嘴里。 “呜呜呜!”真好吃! “郭玉,给我也尝尝!”孩子们围了过来。 郭玉赶紧张嘴咬下一大块,眼睛唰地就亮了。这是什么,真好吃! “郭玉,给我也吃一口!” 还不知道自己给郭玉惹了多大“麻烦”的王青跟着赵丛博和王衍一起去公厨。书院的孩子大部分都是自己带饭食,偶尔个别的会掏伙食费,在公厨,也就是食堂吃。 公厨的饭菜都是一样的,每人一份分好,不够吃的可要求多加饭,菜却是不会有多的了。自己带饭的,公厨里也设置了大锅,专门给学生们热饭菜。 热饭菜的大锅里是热水,还有许多个木格子,要热饭的就把食盒放在格子里隔水热。也可以放在架子上由热气蒸。 王青、王衍和赵丛博把他们的便当盒放在同一口大锅里,三人独特的便当盒引来不少侧目,特别是王青的那个过“高”的。 在三人等着饭热好时,郭玉、邹文哲等启蒙丙班的学生们过来了。他们一来,就盯住了王青,还直咽口水,不过谁也没好意思往他跟前凑要吃的。 大概有一盏茶的功夫,王青摸摸自己的便当盒,饭菜应该热了,他提出来。他们三人的便当盒盒盖上有一个可以活动的把手,特别方便拿取。 王衍和赵丛博也提起自己的便当盒,三人找了个没人的方桌旁坐下。 王衍和赵丛博都盯住了王青的便当盒。他们三人的便当盒都是邵云安定做的,款式一样,只有提手和锁扣的颜色不一样。 王青的便当盒是三层,王衍和赵丛博都是两层。邵云安当初定做的都是三层,王衍和赵丛博只拿了两层,摆明了他们两人带的没有王青的丰盛。 王衍的娘沈氏和赵丛博的小爹赵河都跟着邵云安学了几道菜,但论好吃程度那肯定还是邵云安这个做师父的最厉害。 王青也不知道小爹给他准备了什么便当,他也是充满了希望。他拉开每一层食盒两侧卡着的活动锁扣,先拿起盖子。 第一层的内容露出来,王衍和赵丛博就流口水了。第一层的4个格子里,分别是京酱肉丝、凉拌卤猪肝、糖醋排骨、椒盐鸡翅。 王青把第一层拿下来,第二层也是4个格子,分别是煎蛋、醋溜白菜、豆芽冬瓜烧汁卷、糖渍山楂。 王青把第二份拿下来,最后一层是主食,是白米饭、蒸南瓜和灌汤小笼包。一共三层的食盒,每层都是满当当的。 王衍打开自己的便当盒,叹了口气:“我就知道青哥儿的饭菜绝对是最丰盛的。”他的饭盒里是四个杂面窝窝,一份炒萝卜丝,一颗煮鸡蛋,一份烧排骨。 赵丛博打开自己的便当盒,里面是一份白米饭,一个窝窝,一份大葱炒鸡肉,一份炒萝卜丝和一颗煮鸡蛋。 三人中,王衍家算是最穷的,王书平还是尽量保证儿子的伙食。 王青压根儿也没想着吃独食,他把装主食的那一层挪到自己跟前,另外两层推到中间:“一起吃。” 王衍和赵丛博很不好意思:“你自己吃吧,我们的菜够了。” 安叔已经给他们做了点心,他们再吃王青的饭就太过分了。王青给两人各夹了一个小笼包,他自己又从王衍和赵丛博的便当盒里各夹了一块排骨和一大块鸡肉。 他这么一做,王衍和赵丛博笑了,不跟王青客气了,把自己装菜的那一层也推到中间。 赵丛博夹起小笼包咬下一口,熟练地先吸里面的汤汁,王青一口就把煎蛋咬掉一半。赵丛博又给王衍和王青夹了鸡肉,三个人的菜完全混在了一起吃。 滋溜滋溜,咽口水的声音不知来自几人。 有人挪到了桌旁:“王青,你的菜是谁做的呀?看起来很好吃呀。” 王青抬头,小胖子邹文哲,他身后是同样在盯着装京酱肉丝那一层食盒的郭玉,及同学们。 “赵丛博、王衍,这位是……”进士班丙班的学生也围了过来。 要知道,哪怕是书院家中最有钱的学生,家中厨子做的菜也没法跟邵云安相比。他们带来的饭菜种类或许多一些,但味道嘛,恐怕现在的王青都吃不惯了。 看着围上来的人,王青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第161章 他们都是土匪! 这件事邵云安和王石井也是知道的,王石井已经跟渡口那边讲好了,老爷子这边定下时间,那边随时有船可以走。 家里人要出远门,那得做点好吃的给他们带上,船上的伙食那肯定是跟在家里没法比的。 估摸着王青快到家了,邵云安去厨房。郭子牧已在厨房准备着了,见到他进来,他问:“青哥儿还没回来?” 邵云安:“快了吧。我来掌勺吧,你给我打下手。” “好。” 没戴面具的郭子牧把灶台交给邵云安,他去切菜。家里买了人,丁一林、丁一森都不许靠近郭子牧平时活动的范围。 对此郭子牧不知多感动。他自己也不乱跑,就是自己的院子、厨房、后院的菜地。有时候丁一林、丁一森得去后院帮忙,会让周叔过来提前打声招呼。 郭子牧不喜欢见外人,他又长着一张太妖孽的脸,邵云安不忍他在外人面前总戴面具,索性不给外人见他的机会。 蒋康宁、蒋康辰、康瑞等人都不受郭子牧容貌的影响,又是自家人,就无所谓了。郭子牧面对这几个人也不会不自在。 对此邵云安还挺纳闷儿,蒋康宁对郭子牧的那张脸怎么那么免疫?郭子牧对蒋康宁也一点别的想法都没有。蒋康宁或许不喜欢男人,但郭子牧绝对跟自己一样不可能喜欢女人啊? 邵云安想不明白,他也不好去问,那也太八卦了,虽然他其实还是有那么一丢丢好奇的。 把焯好的豆腐捞出来,郭子牧有点担心地说:“不知道青哥儿今日在书院可好。你为何不让他说自己是岑老的孙子?” 做着红烧肉的邵云安道:“他不说,大家以后也会知道;他说了,反而容易引来同窗的嫌隙,适得其反。你为什么特意说出来呢,是显摆吗?小孩子有时候比成年人更容易嫉妒。 放心吧,有王衍和赵丛博呢。他们两个都是读过私塾的,懂得人情世故。要说有多坏的孩子吧,那应该不会,都是从小读书的孩子,道理还是懂的。 但心眼儿吧,或多或少都会有。我跟青哥儿说的是先礼后兵,如果真遇到那种就是要找你麻烦的,也不用客气,该怼怼,该揍揍。再说有师兄在,也不会让青哥儿被人欺负的。” 郭子牧:“那就好,我就担心青哥儿被欺负。” 邵云安问:“郭大哥真的不打算再考了吗?” 郭子牧点点头,带着点自责地说:“哥说他现在很踏实,不想再折腾了。” 邵云安道:“既然郭大哥这么选择了,我们就尊重他吧。那郭小哥你呢?你总不能一辈子在我家当厨子吧?” 郭子牧抬头:“为何不能?”他又低头,发誓般地说:“我这辈子就在你家做工了,我喜欢做厨子。” 还别说,郭子牧很有做饭的天赋。邵云安无奈地说:“行行,你喜欢就行。我和井哥要忙一阵子,家里就交给你了。” 郭子牧:“交给我吧。泡菜和烤肉的酱料你也别管了,我会带着周婶他们按时交货的。” “行,有你在我真是省事。” 郭子牧笑了。即便是家中没出事的时候,他也没有如此踏实、安心过。如果可能,他愿意一辈子留在王宅。 嗯,小郭哥,有句话叫“计划赶不上变化”,咳咳。 对郭子榆、郭子牧兄弟俩,邵云安还是不忍他们就在自己这么个小庙里待一辈子。 郭子榆怎么也是个秀才郎,郭子牧虽然没有功名,但也是读过书,能识字的。且郭子牧还有一手的好厨艺,他也有这个天赋。 当初自己对永修县的情况两眼一抹黑,要不是他们两人给他详细分析说明,他也不会那么顺利。邵云安还是想要安排好他们两人以后的生活,怎么都不能真就在他家做工。 “云安,我回来了。” 邵云安回神,看向厨房门口,王石井很快出现在门口,鞋上、裤子上都是泥,衣服也干净不到哪去。 邵云安赶忙倒了一碗水过去递给他,说:“你赶紧去洗个澡吧,洗澡水应该烧好了。” “嗯。青哥儿回来没有?” “还没,快了。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有点饿了。” “正厅的桌子上有蒜蓉面包,你先吃两个,晚上吃大餐。” “好。” 王石井从四天前就开始忙着带京城派来的人,以及蒋康宁派来的负责收茶的人一起上山实地培训。他还要调查永修县境内茶树的种类和分布情况,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的。 王杏、王庄华、孙二江和孙小江更是被派去了府城。四个人一下子成了府城衙门的“临时工”,别提多惊悚忐忑了。 但王石井走不开,蒋康宁也不可能把他派去府城。杨砚那边又着实需要人手,只能把他们四个人派过去。永修县这边,王石井带着唐根树、孙氏和赵氏的几个人,还有王书平帮忙。 赵元德要忙自家的生意,王石井带着的几个赵氏族人就是他推荐过来的,老实本分绝对可靠。 吃了几片蒜蓉面包,王石井去洗澡。今天是培训的最后一天,唐根树机灵,学东西也快,秀水村这边的鲜茶采摘王石井打算全部交给他。王书平和他到时候各带一拨人,去不同的地方采茶。 王书平当然乐意,这不仅是在县太爷面前长脸的事,还能多一笔进项。明天开始,他还要带一批族人去各地收茶,今晚他就得把人选出来,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郭子榆也被蒋康宁“借调”了,帮着弄制茶所。后院邵云安让王石井搭的制茶间就是样板。蒋康宁还要处理衙门的事,制茶所那边由郭子榆全程盯着,要天黑才能回来。 王石井还没洗完,王青回来了,同回来的还有康瑞。康瑞现在也是把王宅当成了自己家。他不愿意回自己那个没什么人气的家,喜欢住在这边,哪怕每天来回跑路上就得花上一个多时辰。 王青一回来,邵云安就见他脸色明显不大好,气鼓鼓的,手上提着一个单肩的青色布包,邵云安愣了:“青哥儿,你的书包呢?” 一起过来的郭子牧接着问:“你的便当盒呢?” 那个青色布包里明显装不下王青的那个三层便当盒。王青吸了吸鼻子,泫然欲泣,邵云安马上去看师兄,对方却只是对他笑了笑,不解释。 王青带着哭腔:“小爹,小郭叔……我的书包没了,便当盒和袋子也没了,我带的便当和点心我都没吃上几口……” “啊?!同学欺负你了?” 邵云安和郭子牧又同时看向康瑞,这不对啊!有师兄(康山长)在书院,青哥儿还能被欺负了?! 康瑞却依旧一言不发,坐在桌旁还喝起了茶,看起来很渴的样子。 邵云安马上说:“青哥儿,你告诉小爹,在书院里出什么事了?” 康瑞这时候却出声了:“你还问他。他作甚给他带那样一个特别的书包,还定做了那么一个别致的食盒。这也就罢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自己的手艺,给他做的饭菜还那么丰盛。” “我?”邵云安糊涂了。 郭子牧眨眨眼:“不会,不会是叫书院的同学给吃了吧?” 邵云安的眼睛瞪向了王青,不会吧! 王青委屈地从书袋里摸出一个荷包递过去,邵云安不明所以地接过来,打开,就见原本只是给王青装零钱的荷包里竟然多了大大小小,成色都十分不错的七八枚玉佩! 邵云安晕了:“这玉佩哪来的?” 王青的眼眶红了:“课室的同窗一定要买我的书包、便当盒还有点心。我不卖,他们就强行要卖。衍哥和丛博哥拦都拦不住。 衍哥和丛博哥课室的同窗也强买,我的便当和点心都被他们分了。他们的便当很难吃。” 说到这里,王青委屈的眼泪再也克制不住地掉了下来。 邵云安无语了,郭子牧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王青一边哭一边说:“他们都动手抢,我都说我不卖,我要吃,他们把玉佩塞我怀里就抢走了我的便当盒。我的书包也被邹文哲强买走了。” 王青的眼泪哗哗流,他的书包……他的新书包……他只有一个的新书包…… 王青早上去上学有多么的激动和兴奋,现在就有多么的伤心和委屈。 邵云安赶紧把王青搂过来,安慰:“别哭别哭。你那个同学如果实在是喜欢,小爹让周奶奶给他做一个,你把你的书包先换回来。 让小郭叔叔给你做些点心明天带去书院分给同学,把玉佩还给他们。如果他们确实很喜欢吃,也想每天都能吃到……” 邵云安突然有了一个主意, “你跟他们说,你小叔准备在县上开一家点心店,他们可以去买。只要是你的同窗,都可以给他们优惠。小爹以后每天多给你带些点心,你可以和同学们一起吃。” 王青的委屈变成了不解,抬头:“小叔?” 邵云安道:“你郭小叔。郭小叔害羞,你就跟人说他是你的小叔。” 王青点点头,继续哭:“一个书包不够……他们都想要我的书包,我换回来还会被别人抢走,他们都是土匪……” 康瑞发话了:“明日你多带些点心,把书包和食盒换回来。告诉他们,若喜欢这种书包和食盒你可以帮他们预定。”他看向邵云安,“你说多少钱合适。” 邵云安很无语:“师兄,我以为你会说你明天去帮青哥儿把书包和便当盒要回来。” 康瑞却笑着说:“这种事师兄可不能出面。他们强买青哥儿的东西是不对,但这样一来他们与青哥儿之间也少了生分,这件事得青哥儿自己去解决。” 好吧,师兄是教育家,听师兄的准没错。 邵云安想想说:“食盒你让他们去县里的杂货铺定,我也是在那边定做的。 书包你就说两吊钱一个,如果要增加别的内容,按照所加内容的多少加钱。”贵一点最好能把那些孩子都劝退了。 随后他又摇摇头,“这样也不好。青哥儿是去读书的,又不是去卖包的。让我想想该怎么办。” 郭子牧在一旁出主意:“要不再开个包店?周婶的手艺那么好。” 邵云安:“要开包店也没那么快,那帮孩子肯定等不及。” 想到了!邵云安一拍脑袋:“这样,青哥儿,你告诉你的同学,周奶奶会做一个书包款式的册子,他们喜欢哪一款就跟周奶奶定。册子上会注明价钱,册子做好了让苏册在校门外等着。” 王青点点头:“好。但我说是小爹给我设计的了。” 邵云安:“那没什么。小爹设计出来没人做也不行啊。你就说主要还是得周奶奶做,小爹不过是说说嘴。” 王青还是很郁闷:“我想要我的书包。” “小爹和小郭哥多给你做些点心,你换回来。” 王青的心情好了一丢丢,但也只有一丢丢,当即表示他要去做功课。目送王青离开,邵云安看向师兄。 康瑞马上说:“没人敢跟我抢。”他中午吃的也是邵云安给他做的美味便当。 邵云安很囧:“师兄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你脸上写得清清楚楚。” “……!!” 第162章 商机,商机! 悲催的王青带过去的点心他是一口都没吃到。虽说对方给了玉佩,但他又不稀罕,王青郁闷地哪怕晚上吃了大餐,都没能令他展颜。 实在是他一直以来对上学的憧憬被现实的“打劫”给摧毁了。他爱吃的桃酥,他爱吃的蛋黄酥,他爱吃的绿豆饼,他爱吃的花生酥……王青想起来都是一肚子的泪。 对于王青被“打劫”一事,洗完澡的王石井得知后也只有“无语”这一个反应。妮子很贴心地从自己的小包里拿出一块糖给了哥哥,让哥哥不要难过。 结果妮子给了哥哥一颗糖,原本对于“打劫”一事无动于衷的蒋沫熙却直勾勾地盯住了妮子,还朝她伸出手。 要不是环境不允许,邵云安绝对会拿出空间里的相机拍下这一幕。 妮子没有问熙哥哥要做什么,而是很熟悉地从包里拿出又一块糖放在了熙哥哥的掌心。蒋沫熙把裹着糖纸的糖块放到自己的斜挎包里,这才低头继续研究他的魔方。 邵云安拐了拐身边的郭子牧,低声:“熙哥儿越来越好了哦。” 郭子牧点点头,也低声说:“京城的水土不好,换了地方熙哥儿就好了。” 京城是郭子牧的伤心地,曾经他痛恨那里,跟邵云安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他现在是嫌弃那里。 邵云安和郭子牧挨得很近,胳膊都碰着了。若是邵云安和别的男子如此“亲密”,王石井绝对会吃醋。但换成是郭子牧……王石井的反应是再次叮嘱三个孩子别多吃糖,不然吃坏了牙。 晚饭后,邵云安把做包包的事跟周婶说了,周婶很是意外,更是不知该怎么感激邵云安才好。 她们一家在王宅里做事,每个月都能拿到不少的工钱,现在邵云安又给她找活干。周婶是没想到和自家男人活了大半辈子,却能遇到贵人。 那些个包包都是云安画的样子,她就是出个针线力气活儿,云安却把这买卖交给她。周婶握着邵云安的手一个劲儿地说谢,眼角都有了泪花。 周叔和周天宝在一旁傻笑,周天宝还知道去倒水给邵云安喝。邵云安没喝水,晚上喝了不少汤,肚子里装不下了。 他把包的价位定的高,一个是劝退书院的学生,还有一个就是既然要做,那一开始就把他们的定位放在高处。 那些国际大牌包包的成本价是多少?销售价是多少?那么高的价格几乎都是品牌溢价。邵云安要做的就是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一年。 不不不,说错说错,是高端大气上档次,他们家的包包就是奢侈品!您还别嫌贵。愿意掏10两银子的买家,根本不在乎再多掏10两! 什么叫有钱人?什么叫贵妇?什么叫地位?就是只买贵的!不买对的! 纯手工缝制,精选羊皮,独一无二的款式,天然的珍珠,打磨了整整九九八十一天的宝石……铂金星月手提袋,与您尊贵共享。 邵云安的脑袋里已经疯狂冒出各种广告词了。甩甩脑袋,他建议周婶可以带着卫氏、叶氏和吉氏一起做。这三个女人都会女红,又都是王宅的人,不会多嘴。 不然周婶一个人做不过来。如果这包包真能照他的构想发展起来,他或许真的得开创一个这个时代的奢侈品包包品牌。 周婶是接下这活计了。邵云安也说了,挣得的钱他拿四成,周婶拿三成,剩下的三成卫氏、叶氏和吉氏各一成。 卫氏、叶氏和吉氏都是王宅的家奴,主家肯给他们分份子钱,她们只会高兴。而邵云安之所以拿四成是因为他要设计,设计费通常是最贵的嘛。 跟周婶说好了,邵云安就回去了,不一会儿,得了媳妇儿任务的王石井提了一包桃酥去族长家。 王青被“打劫”了,王衍和赵丛博也很委屈,因为他们两个人的点心也没能保住,被自己课室的同窗强买了。 书院里几乎都是家里不差钱的学生,王衍和赵丛博势单力薄,不仅没能护住王青,自己这边也失守了。他们又不是王青,每天都有好吃的点心,他们也没那么厚的脸皮去跟安叔要。 回到家的两人心塞的晚饭都吃不下了,那一盒子的4种点心都是他们去王宅才偶尔能吃到的。上一回吃到还是过年去安叔家拜年的时候。 心心念念了那么久的点心就摆在他们面前,他们却失去了。王青哭了,王衍和赵丛博没哭,也只是两人觉得掉眼泪丢人,其实也很想哭。 不过最可怜的还是王青,他的便当、便当盒和书包都没保住。他们两人的便当盒没被抢是因为他们两人都只带了两层,再加上同窗也不好意思。王青课室的那个小胖子可真是太贪心了! 赵元德和赵河两夫夫、王书平和他媳妇儿沈氏在儿子回到家说了这件事后,都不知该怎么处理了。儿子不是被同学欺负,只能说是邵云安做的点心诱惑太大。 他们还有点愧疚,王衍和赵丛博没能保护好王青。王衍和赵丛博也带了玉佩、银锁什么的回来,赵元德和王书平让儿子隔日去书院还给同窗。 虽说孙子第一天去书院就被同窗抢了点心,王文和和里正却是脸上带笑。孙子去“白月书院”那种地方他们能不担心会被同窗排挤么,尤其是王文和。 三个孩子里,他们家是最穷最没钱的。孙子那身新年时刚做的衣裳也比不上书院里别的孩子平日穿的衣裳好,可他们家就是这个条件。 结果一盒点心,倒是拉近了孙子跟同窗的关系。若当真是欺负孙子,人家也不会给玉佩、银锁什么的。 王文和让儿子去王石井那儿走一趟,看看王青咋样了。钱氏在另一间屋坐在炕上一边陪孙子做功课,一边琢磨孙子想要的什么双肩“书包”。 今天晚了,明天她去找周大妹子问问她那书包怎么做。实在不行就出钱让周大妹子给孙子做一个,谁叫孙子想要呢。 钱氏正在脑袋里琢磨书包的图样子呢,儿媳妇从外面进来:“娘,石井兄弟来啦,说找爹有事。” 钱氏一听立刻下炕:“你来陪着衍哥儿,我去瞧瞧。” “哎!” 自从王石井脱离宗族后,王文和心里就一直闷闷的不舒服。王石井从那之后也一次都没上门,钱氏也担心王石井和邵云安以后再也不登他家的门了。 不过好在最近王石井喊了王书平去采茶,还会去见县令大人,钱氏稍稍松了口气。可王石井和邵云安不登门,她这心始终提着。 对钱氏来说,他们家与石井家的关系亲疏直接决定着孙子王衍的前途,半点疏忽不得。每每想到此,钱氏都想捶自家男人一顿,她也捶了。 要不是自家男人一次次糊涂,王石井能离开宗族吗?要她说,就该把朱婆子那一家逐出宗族! 钱氏去到堂屋,王文和和王书平都在,王石井看到她站起来喊:“老婶。” “坐坐。我给你倒水去!” 钱氏又匆匆出去去倒水,她看到王石井是提了东西过来的,就放心了。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是真的有事来找,还是把自家男人当长辈的。 和自家婆娘不同,再次见到王石井,王文和是五味杂陈,不过他还是尽量心平气和地问:“你和云安认了学正大人为父,学正大人的亲生子女没什么吧?我听人说,他们都在京城?” 那自然是听儿子王书平说的。 王文和主动递话,王石井道:“兄姐都很高兴,先前来信说他们要回来,我和云安让爹娘去信叫他们莫忙。这一来一回花不少时日,天也冷。等不忙了,我和云安陪爹娘去京城看他们去。” 王文和的手颤了一下,点点头:“是该去该去。你和云安现在算是没了后顾之忧,又有了长辈爱护,要好好过日子。” 王石井:“谢谢族长。也谢谢书平哥为我和云安的事出了不少的力。现在又帮着我收茶,也是累。” 王书平笑道:“这算什么累,你愿意找我帮忙我还高兴呢。就是你这么一‘走’,不少族人们都挺伤心的。” 这话王书平也是说给父亲听。对于王石井脱离宗族一事,这几日两人私下里也聊过。王书平看得长远,也心知父亲心里的不得劲。其实说来说去这都是因果。 王石井平静地说:“我知道。只是于我来说,只有彻底离开才能解脱。” 王书平劝道:“过去的事就不要想了。‘那边’也不敢再去找你的麻烦了。” 王文和这回主动说:“朱氏还有30杖给她记着呢。你有了新的爹娘,就要好好孝顺他们。学正大人住在你家里也好。” 王文和放不下也只能放下。他的执拗令事情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他这个族长往后能做的就是看好王老太那一家,别叫他们再惹事端。 第163章 顾客这就来了 这酒楼开张,食材也打算重新找人供货,酒楼里有云安的份子,云安就想由咱们村来供应一部分。你们看王氏族人可愿做这事。” 因被喊了一声“王叔”而失落不已的王文和猛地看向王石井,王书平也是一脸的惊讶:“石井,你是说要王氏族人给你们的酒楼供货?” “嗯。蔬果、鸡鸭、猪肉、蛋,哪怕是咸菜和酱都行,只要东西好,酒楼就收。” 王书平意外极了,怎么白天出去的时候石井没跟他说? 万石井看出了王书平的疑惑,说:“我也是回来后云安才跟我说的。” 王书平激动极了:“这需要多少?咱们怕不够啊。” 王石井:“族人们可以先种、养上,也不是现在要。王氏一族的优先收,若是不够,村里其他人家也收。若是酒楼的生意红火,怕是咱们一个村子的都不够。” 王文和跟儿子一样激动,说:“成!我明日就召族老。你看大概需要多少,我这边也好跟族人合计咱们最多能供应多少,需要买多少鸡苗、鸭苗和猪崽。” 王石井从怀里掏出两张纸,他先把一张递过去,说:“我这里有一份清单和大概所需的数目,您可以让族人们看各家能承受多少,您尽快给我个数,然后我去找赵叔。” 王文和手有点不稳地接过来,王石井把另一张纸递给王书平:“我家的芝麻酱书平哥你也是吃过的。 这是芝麻酱的方子,酒楼日后会需要不少。若是你想惠及全族,我和云安的意思是至少先等衍哥儿拿到童生后再说,不然族里的一些人怕是麻烦。” 王书平和王文和同时一震。 王石井平静地说:“我和云安不会忘了对我们一家有恩的,但也不会忘了那些贪婪之徒。衍哥儿以后肯定是有出息的,书平哥你得早做打算。” 回过神的王书平连连摇头:“不成不成。酒楼优先收族里的出产就已经是帮了我大忙了,我不能再占你和云安这个便宜。” 在门口偷听的婆媳二人一听王书平这么说,顿时着急不已。原本是去倒水的钱氏一个人在外头偷听,后来沈氏坐不住地出来,见婆婆在门口跟做贼似的,她也跟着一道了。 王石井:“衍哥儿日后是要科考的,他要去府学,甚至有可能还要去京城。书平哥你有把握有足够的银两供衍哥儿读书吗?还是再让族人们帮忙出钱?” 王书平卡壳了,王文和沉默了。 出了一个王枝松,王氏族人们绝不会再去托举另一个“别家”的人去科举。王衍如果想要走得顺,最好就是王文和这一家出钱。 可科举的钱,那是一大笔钱,那是买菜、卖鸡鸭给酒楼就能挣回来的。 王石井把写着芝麻酱的制作方法的纸张塞到王书平的手里:“拿着吧。这芝麻酱是辛苦活,这是云安的秘方。有这个在手,书平哥你平日再四处踅摸踅摸,衍哥儿读书的银钱不是问题。” 王书平的喉结浮动了几下,他深吸了口气充满了感激地说:“石井,你和云安的恩情,哥记下了。 以后衍哥儿不管能读到哪一步,他都是你们的半个儿,你们有啥事只管使唤他,有啥需要帮忙的,哪怕哥帮不上什么,也能给你们出把子力气!” 门外偷听地婆媳俩激动地捂嘴笑,又开心地想要哭。 对王石井和邵云安的感激,王书平是真的不知该如何回报。王石井也不需要王书平回报什么,相比王文和,他确实更喜欢王书平。 王文和在一旁抹了下眼角,他以前怎么就跟猪油蒙了心一样呢! 王石井离开后,钱氏进屋对着老头子就是几拳,王文和默默地承受了。王书平和沈氏在一旁乐得看亲爹(公爹)的笑话。 捶完了自家男人,钱氏就迫不及待地说:“书平,你快看看那芝麻酱的方子是个啥,怎么个秘法。” 王书平挑眉:“娘,你怎么知道石井给了咱家芝麻酱的方子?” 钱氏理直气壮地说:“我跟素素在外头偷听了。” 王文和揉着肩膀:“你俩咋能偷听呢!叫石井发现了多丢人。” 钱氏一拳头又捶过去:“丢人丢人,你以前处处向着朱婆子那个糟X玩意儿的时候咋不说丢人!你帮着那一家子糟X玩意儿欺负石井一家的时候咋不说丢人!” 王文和缩缩脖子,再次默默承受了来自婆娘的捶击。 ※ “王青。” 正收拾书的王青动作一顿,脸上浮现无奈。 姓邹名文哲的小胖子嘻皮笑脸地走到他身边,一副哥俩好地说:“吃饭去吧!”胖乎乎的手上捧着他自己的食盒。 王青身后的郭玉又一次忍不住说:“邹文哲,你别总惦记着王青的午饭,嗯,便当。” 邹文哲马上气短地说:“我没有啊,我就是想和王青一起吃饭!” 王青再一次要求:“我不要吃你的便当,你的便当不好吃。” 邹文哲立马苦脸了:“王青……我今天带了大鸡腿儿,特别好吃的大鸡腿儿!”哀求,“你就把你的午饭,嗯,便当,分我点呗。” 全课室的孩子都盯住了王青,王青顿时头皮发麻,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你家的鸡腿儿做的再好吃也没有我小爹做的好吃。我可以分你一块点心,便当不行。” “王青,我也想吃一块点心。”马上就有同学凑了过来。 “王青,你小叔的点心店什么时候开张啊?” “王青,你们村的周奶奶什么时候能给我做书包呀?” 王青瞬间又一次被同学们给包围了。 郭玉也再一次为王青解围:“你们不要总追着王青问。点心铺子开了王青肯定会告诉大家。王青也说了做一个书包要费好几天的工夫。大家去吃饭吧,去晚了水凉了。” 王青感激地看了一眼郭玉,随后在郭玉的护送下顺利离开了课室。邹小胖一路追随,还在恳求。没办法,他就是抵挡不住王青家的美食。 来到公厨,王衍和赵丛博已经在了,两人朝王青招手,他们身边是同窗。 王青跑到两人那边,赵丛博把王青手上的便当袋拿过来,取出他的便当盒放进锅里。王青则顺手帮忙把郭玉和邹文哲的食盒放进锅里。 王衍和赵丛博的同窗张嘴就问:“青哥儿,你小爹今天给你做什么好吃的啦?” 短短三天,白月书院的学生们就都知道这位从秀水村来的小兄弟有一位很会做饭的小爹,和一位很会做点心的小叔。 人家每天带来的“便(饭)当(菜)”和点心都特别的好吃。可令人沮丧的是人家不卖!想吃也只能干看着! 康山长已经教训过他们,除非王青自己愿意,否则他们不许强买,不然就回家面壁思过去。被自己的家人知道自己因为一口吃的被山长罚回家面壁,那不是等着挨家法么。 这也是为什么好吃的邹小胖只敢求王青,不敢再像第一天那样不管王青愿不愿意就强买走他的书包、便当盒和两块点心。 王青要回了自己的书包,代价是十块核桃酥,当然不是都给邹小胖,而是分给同窗们。不过他有主动给郭玉留了五块,因为郭玉没有强买他的点心,还帮他教训最贪吃的邹文哲。 邵云安画了一本简单的包包册,也没上色,共10个款式,价钱从2两银到5两银不等。他原本想着是用价钱吓退这些小子,没想到订的人还不少! 每个书包最短都要4天才能坐好,最贵的需要的时间也最多,至少得7天。 “蝶妆阁”也关门了,不过店面是魏弘文的私产,邵云安就让苏册到蝶妆阁去,想要书包的就去蝶妆阁找苏册定制。苏册会根据先来后到安排定做的次序。 书包不算什么,另一本册子上的高档包才是邵云安开包店的大头。邵云安不仅画得精细,还让师兄康瑞给他上了色。不是他自己不会上色,他总不能把空间里的彩铅、马克笔那些的拿出来吧。 邹文哲订了一个和王青一模一样的3两银子的双肩书包,郭玉订了一个2两的。王青课室的学生一半都订了。 最贵的5两银的也有人订,却是书院最高年级“格物班”的学生。定制新书包的凤巢从“启蒙班”传到“进士班”,又从“进士班”传到了“格物班”。 “格物班”有学生家的亲戚或亲人要参加今年的乡试,就觉得这种款式的书包很能装东西。 他们要定制最大最结实的书包,届时把自己最重要的笔墨书籍等物都装在里面,路上不至于丢三落四的。若是能防水就更好了。 当然,这样的书包考试的时候肯定不能带入考扬。进考扬最保险的就是提个篮子。但这种书包除了考试之外,其他时候都很实用。 邵云安想用价钱劝退学生的计划落空,反而给周婶她们接了30多笔书包订单,把周婶给高兴坏了。 订单这么多,人手肯定就不够用了。邵云安让周婶自己去找合适的人来帮忙。反正抽成不变,周婶请的人多,卖出去的书包多,她抽成就多。即便分出去给别人一些,她也是赚的不少的。 那既然是当真要做卖包的生意了,邵云安跟周婶好好说了说这做包的细节。比如“格物班”订的那几个最贵的书包,那你细节部分就要处理的更精细些。 那么贵的包,人家拿到手得有“物有所值”之感,这样订单才会越来越多,生意才能铺开。周婶不识字,但她会画。她就把邵云安说的详细画下来,牢记在脑子里。 周叔让婆娘专心做包,王宅内的活计他和儿子周天宝会做好。卫氏、叶氏和吉氏因为能分得一成的利,特别感激邵云安这位小家主,做事更加的认真利索,剩下的时间就帮着周婶一起做书包。 在这期间,岑夫人的手拿包也做好了。用毛毡做内衬,令包拿起来有质感,有一定的硬度,不至于软趴趴的。 邵云安去绣坊买了一块上好的绣面,牡丹蜂鸟,底色偏红,缝制在包面上。这里没有拉链,邵云安也没有用锁扣,而是用了磁石。 把磁石固定在内衬里,包包的一侧翻下来一吸,包就扣上了。手拿包里有两层,方便分类手拿,大小又正适合岑夫人拿在手里。 岑夫人拿到这个包后就去换了身衣服,还换了搭配的发饰。站在铜镜前,岑夫人举着包左看右看,明显特别喜欢。 包的底色偏红,对她这个年纪来说可能太艳了,但岑夫人肤白,又是那种极其古典的江南妇人的模样,拿着不仅不觉得艳俗,更衬得她的皮肤都白了几分,特别是显得手指头十分细长好看。 岑夫人喜欢得都舍不得用,邵云安直说会给她做各种包包,让她拿着随便用。女人的包一个怎么能够呢,至少得一面墙的柜子那么多! 岑夫人对这个认来的儿子是一百个满意,第二天就应了一位贵妇的邀约,拿着包去喝茶了,结果可想而知。 在扬的太太、媳妇们都问岑夫人的包是哪来的,这包无论是拿着的质感还是那特别的磁石扣都特别令人新奇。 岑夫人带着得意的说是她的小儿子给她定做的,并趁机把他们家要开包店的消息说出去。现在永修县有钱的太太、小媳妇们对邵云安的包店是望眼欲穿。 第164章 被遗忘的两口子 若他二人赶不及回来,朝廷的公告又下来了,那需要开保举信的就去县衙找县令,县学那边岑老已经知会过了。 反正要参加院试的都有谁,岑老心里都有数,都是已经在县学登记了的。若是院试没通过,那岑老提前写好的保举信就由蒋康宁销毁。 岑老是计划五六月份回来,若他回不来就让康瑞先回来。但常常计划赶不上变化,先做好准备,万一他和康瑞都赶不回来,不能耽误了学生的考试。 写好的保举信里当然没有王枝松的,岑老也没跟邵云安提。王枝松与王石井已经没有关系,那肯定是一切按照规矩来。 岑老、岑夫人和康瑞的胃口早就被邵云安和郭子牧养刁了,那得给他们带一些路上吃的。还有去了京城后要送出的礼,还有做好的一部分泡菜和酱料也一并带过去。 王石井已经定好了船,也请了镖局的镖师。蒋康宁也派了二十多名衙役随行护送,安全是有保障的。 邵云安还给安公公写了封信,这艘船回来的时候,如果可以,给他带些葡萄苗回来。船到了之后不会马上返程,肯定要载客拉些货再回来。安公公那边动作快点的话应该能赶得上。 泡菜和酱料那些的已经先行送去码头了,邵云安在正厅里检查给爹娘、师兄带上船的还有没有落下什么。自己家人好说,就怕给翁老帝师、安公公,特别是宫里的两位大佬的孝敬有没有遗漏。 周叔这时候进来了:“云安,河子来了。” 邵云安抬头,就见赵河在周叔身后进来,提着一个篮子,邵云安笑着招呼:“什么风把赵东家吹来啦?” 赵河被他逗笑了:“我啥时候成东家啦,要说东家也是你邵东家吧。” 说着,他走过去把篮子放到桌上,说:“我做了些糕饼,给你送过来。这是干啥呢?又要卖啥?”看这一地的行李。 邵云安道:“我爹娘和师兄明日要去京城,给他们带的。周叔,你拿些糕饼给天宝吃。” “不用啦,他吃得够胖了。你给岑老和夫人还有康山长带些。”周叔说完就走了。 周叔和周婶一家现在俨然是王石井和邵云安的半个家人。周叔把自己家的那几亩地都租出去了,全心全意地在王宅内做事。 现在周婶有了做包的生意,再加上王石井给他们一家三口的工钱,他们的日子已是相当的好过。 也可能是现在吃的好,周天宝似乎都聪明了一点。周婶打算给周天宝说一门亲,对方不需要富贵,只要老实,肯对儿子好就行。 周叔走了,赵河立刻说:“云安,王田岩和郭招弟回来了,我刚才来的时候看到郭家的人把他们带回来了。” “啊?!”邵云安挺惊讶的,“这是放出来了?”邵云安算算时间,“唉?不对啊,五个月……过完年应该就放出来了吧,这怎么才回来?” 家里的事情多,邵云安压根都忘了那两个人了。他以为上次郭家来闹过后就会去把那两个人赎回来了。怎么拖了这么久? 赵河说:“我公爹也纳闷儿呢,说是早该回来了。不过我听说你给大力叔的那500两银子,大力叔给了郭家100两。 不会郭家也把那100两贪了没去赎人吧?也不对啊?这要不是他们去赎的,那怎么是郭家人把王田岩和郭招弟带回来的?” 邵云安耸耸肩:“管他呢,回来就回来,谅他们也不敢再来招惹我了。” 赵河笑道:“他们肯定不敢了。不过他们一回来,‘那边’肯定又要闹翻天。那一家子人向来无信,你小心他们又来赖你。” 邵云安冷哼:“他们敢跟我赖契书就试试!” 赵河轻轻给了邵云安一拳:“我就喜欢你这股子悍劲儿。” 邵云安:“啊?你不怕元德大哥吃醋?” 赵河恼了:“你说什么呢!找打!” 赵河来一是来给邵云安送他做的糕饼;二是询问他今年果酱的事。一丈轩关门了,赵家就发愁了,这今年的果酱还做不做。 邵云安让赵河他们继续做,越多越好。等果酱做好了,还是由许掌柜出面与赵家重新签订一份收果酱的契书。收购方由“一丈轩”改为“云龙坊”。有邵云安这话,赵河就安心了。 即将开业的“云龙坊”要优先向秀水村的村民们收购食材,更特别优先王氏族人。这下子王氏族人高兴了,秀水村的其他村民们也高兴了。 里正还特别召集了全村的人说明此事,先把规矩定好。这交上来的食材必须是最好的,别拿那歪瓜裂枣来充数,否则别说邵云安不收,他第一个就不答应。 之后王文和也把族人们召集到祠堂说这事儿。这回王书平作为板上钉钉的王氏下任族长与父亲一道给族人订了订规矩。那喜欢偷奸耍滑,以次充好的,只要发现一次以后就绝不再收。 王大力也来了,他坐在角落,低着头听族长和王书平说明鸡鸭蔬果要是怎么样的才收。都叮嘱完了,问了族人们都听明白了,王文和就让大家回去了。 王书平拦下王大力跟他说了几句话,其他人以为王书平是不收王大力家的,毕竟是邵云安跟村民们收。 王书平跟王大力说的却是只要他家的东西好,族里一样收。王石井和邵云安不会因为与他们断了亲而断他们的财路。王大力只是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 断亲的银子都给了,邵云安也不会在这种地方又显得自己小气吧啦的。就王大力家的劳动力,他能交上符合要求的又能有多少。 王老太被狠狠打了一顿,现在还在床上躺着。王大力也不理她。王春秀被送到了王枝松那里,王在铮也被外祖父接走了,没一个人伺候王老太。 王老太第一次尝到了什么叫众叛亲离,可是她却没有反省。只要有力气,她就骂,还盼着王枝松赶紧考上功名,带她脱离这个火坑。 王老太没有盼来王枝松的功名,二儿子王田岩和二儿媳妇王郭招弟就先给她“盼”回来了。 王田岩和郭招弟本来是坐5个月的牢,两人被关在一起,日日盼,夜夜盼,盼着能早点出去。 盼来盼去,没人来赎他们不说,眼看着快出狱了,牢头过来说他们两人是因为不认契书被抓进来的。当时还是因为有人给他们求情,县令大人才把一年改成了5个月。 结果他们家的人却是屡教不改,又不认契书,县令大人决定加刑,改回原本判的一年。王田岩和郭招弟当扬扯着嗓子就哭了起来,差点被牢头给收拾一顿。 牢头都不用说是谁,两人也能想到是谁“屡教不改”。郭招弟在牢里咒骂婆母怎么不干脆死了。王田岩抹着眼泪半点没有阻拦媳妇咒骂的意思。 这五个月成了一年,郭招弟就眼前发黑。天知道这五个月他们两个人是怎么撑过来了。无论是王家还是郭家都没人来看他们。没人来,那就意味着没人替他们给牢头好处。 他们在牢里吃着最差最少,甚至发馊的食物。说是一天两顿,可常常一顿就是一碗看不到一颗米的清汤。 郭招弟真是想杀了王老太的心都有了。这么一天天熬着,结果没过多久,牢头又来了。因为他们家中的某人再次“屡教不改”,他们的刑期从一年增加到了三年。 郭招弟当时哭嚎的嗓门就是牢头打开牢房去揍她,都没能叫她闭上嘴。郭招弟觉得自己肯定得死在牢里了,她甚至都想一根裤腰带吊死在牢房,郭家人出现了。 郭招弟的弟弟被王石井打得吐了血,郭父郭母和郭氏族人也不敢去找王石井的麻烦,只能找大夫给他们开药。 王石井掏了药钱,郭家人敢怒不敢言,对方给了钱看伤总比一文不出强。郭父郭母也想着女儿应该出来了,这银子也就不必花了,到时候把钱拿给女儿。 结果他们也是左等右等不见人出来,这眼瞅着都三月了。没办法,郭父找上里正,托对方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小山村的里正一打听才知道,因为王老太跟邵云安闹了两回,人家县令大人给郭招弟和王田岩加刑了! 郭父和郭母得知后当时也是眼前一黑。这原本的五个月给加到了三年……郭母当时把能咒骂王老太的最恶毒,猪狗听了都得口吐白沫的脏话不带重复地冲着秀水村的方向骂了一遍。 加刑了怎么办?只能再托里正帮帮忙,看能不能把人赎回来。小山村的里正还算是帮忙,这关系七拐八拐地,就找到了县衙的主簿。 主簿让秀水村的里正等了两天,派人去传了话。人可以赎,但得100两银子,毕竟是县令大人亲自加刑的人。主簿也得上下打点。 郭家刚从王大力手里拿到的100两银子,转头就都送给了主簿。 郭家人还算是疼郭招弟这个女儿,100两说给就给了,也没心疼。以为自己会死在牢里的郭招弟终于等来了爹娘,一问之下才知朱婆子那个挨千刀的一直瞒着她家里。 也知道了她和王大力为什么会被加刑。王春秀撺掇朱婆子去邵云安家门口闹了一回,又因为与王石井断亲闹了一回。 县令大人这是明摆着给邵云安撑腰呢,他不打朱婆子那个该杀的,却是让她和王田岩承受了这无妄之灾! 坐了几个月牢的王田岩和王郭招弟哪里还有往日在村子里的那种不讲理的蛮横劲,两人都瘦得不成样子,还一身的屎尿臭味。 这两人是典型的欺软怕硬、欺善怕恶。再加上牢里都知道他们得罪了县令大人的义弟,没少折腾他们。 这回要不是主簿亲自过来提人,牢头还不一定会那么爽快地放人。 回了村的王田岩看到村民们第一个反应就是低头,浑身瑟瑟发抖。郭招弟也发抖,不过她一进了家门,就动手了。 第165章 不同人,不同命 结果还不等她骂完,郭招弟却是使出吃奶的劲当着娘家人的面狠狠给了她这个婆婆一耳光,然后揪着她的头发一边打一边哭。 不仅郭招弟打,郭母也上前跟着打。王老太身上还有伤,毫无还手之力。王田岩抽身,往墙根处一蹲,抱着儿子抹眼泪。 王在铮在亲爹的怀里也是哇哇哭。郭父和郭母得到准确的信儿后就带着外孙一起去县衙等着女儿和女婿。 郭招弟从牢里出来,看到爹娘,看到大变样的儿子,郭招弟心里就憋着一股恨了。如果说郭招弟是怨,那么王田岩就是恨。 娘当初肯花那么多银子给王枝松看病、冲喜,却不肯花银子去牢里赎他。这就算了。娘明明知道他和媳妇儿是为了什么被抓进去的,娘在村里却不管不顾地一再招惹邵云安。 王田岩看透了,娘的心里、眼里只有读书好的王枝松,他和王石井在娘眼里都是一样的,不值钱。娘一次次去跟邵云安闹,不就是为了王枝松,为了给王枝松讨钱? 王家是乱开了花,王老太哭着喊着要去找丧门星邵云安,这次却没有人再帮她了,也不敢帮她。 王田岩和郭招弟现在是听到邵云安的名字就如闻虎色变,更别说郭家人还告诉了他们那份“卖身契书”的事。 王大力也绝对不会去,王老太嘴上骂得凶,她也真不敢对上邵云安,也害怕族长再搬出族规来,她还有三十杖没挨呢。 郭父在女儿出了气后才拉开女儿。他也很直白地告诉王大力,他们是花了100两才把女儿和女婿赎出来的。 本来两个人已经可以出狱了,就是因为朱婆子两次闹,结果害得女儿和女婿的五个月刑期成了三年。这100两银子是王大力给的,但他们的女儿被牵连也是事实。 郭父当扬让王大力拿50两银子出来给郭招弟。王老太都被打在地上爬不起来了,还嚷着不行。被郭母两个耳光抽下去抽掉了她两颗牙。 王大力回屋拿了50两银子给郭招弟,郭父又给了女儿一个背篓,里面有一吊多钱,还有一只鸡和一些菜,都是郭父和郭母拿过来给女儿补身子的。 郭父和郭母警告王大力和王老太,再敢欺负他们的女儿,他们会直接去县上打断王枝松的腿。王枝松是王老太绝对的软肋,她躺在地上哭唧唧,却什么都不敢说。因为郭家人绝对做的出。 又安抚了女儿和外孙几句,郭父和郭母就走了。小山村离得远,他们得赶紧回去。 这些事是当天晚上赵河又跑了一趟,兴冲冲地跟邵云安、郭子牧和周婶八卦。 周婶听得很是解气,说:“郭招弟就跟朱婆子一样,欺软怕硬。郭招弟这回得恨死朱婆子,以后少不得会打她。” 邵云安:“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活该。郭家人要真把王枝松的腿打断,我给他们点赞。” 郭子牧和赵河:“点赞啥意思?” 邵云安比了个大拇指,得到郭子牧一个“你很无聊”的白眼。这个白眼看得邵云安心里是啧啧称奇,小郭哥居然都会翻白眼了,不错不错,有进步! 睡觉的时候,邵云安趴在王石井的身上,手指缠着他的头发说:“王田岩和郭招弟回来了。” 搂着邵云安,累了一天快睡着的王石井淡淡地“嗯”了声,显然不关心。 邵云安道:“听说大哥给他们加刑了,然后让他们花了100两给赎出来的,大哥跟你说过没有?说是给他们加到了三年。朱婆子跟咱们闹了两次,大哥给他们俩加了两次刑。” 王石井带着困倦声音地说:“我不知道……要不是他们今天回来了,我都忘了他们还在牢里呢。”在邵云安的屁股上捏了捏,王石井睁开眼睛:“我以为你今日累了。” 邵云安纳闷儿:“我累什么?我今天就帮着爹娘和师兄收拾了收拾东西,都没出门。” 王石井盯了邵云安几秒,看得邵云安头皮麻了一瞬,接着,他的视角就变了,被人压在了身下。 “我以为你今日在家忙了一天会累,既然你不累咱们就做些累的事吧。”不等邵云安说话,王石井吻了下去。 “唔唔?” 累的不应该是这家伙吗?他可是天不亮就出门了! 邵云安不明白了,王石井每天早出晚归的怎么还这么有精神。他忘了王石井每天喝的水,吃的食物都含有灵泉水,有时候还有稀释过的灵乳,他又是当过兵的,只会精力更加旺盛! 王石井对那家人的厌恶早就到了听到都觉得污了耳朵的地步,王田岩和郭招弟回不回来与他毫不相干。 他不会在背后使坏,加刑一事他确实不知。但那家人之后的日子怎么过,能不能过下去,他都不关心,也与他无关。 也不让邵云安带他进空间,王石井压着自家媳妇儿在床上大战。王石井的脸上,几乎划过半张脸的伤疤在他的刻意之下仍旧深刻地留在他的脸上。 但他的左眼,却已经可以模模糊糊地看到媳妇儿的模样了。王石井没有对邵云安说,他想等到他的眼睛能真正看清楚的时候给媳妇儿一个惊喜。 王青和蒋沫熙共同居住的“青苒居”内,卧房的烛火还亮着。王青已经快睡着了,蒋沫熙还低着头转动手里的魔方。 十阶魔方太难了,蒋沫熙的手指头不知疲倦地转动,跟它较上了劲。 王青困倦地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说:“大哥,睡了,很晚了。” 蒋沫熙不理他,手指也不停。王青伸手出被窝,推推裹着被子靠着床头而坐的人:“大哥,睡了。” 蒋沫熙还是不理他。见大哥不理自己,王青道:“大哥,要小爹知道你玩魔方不睡觉,小爹会没收你的魔方的。” 如果是以前,不管王青说什么蒋沫熙都不会理会,一副完全听不见的模样。但这会儿,在王青说完这句后,蒋沫熙的动作却停住了。 虽然他的注意力仍旧在魔方上,双眼也只盯着魔方,但手指却是真正地停了。 王青见他的话有效,马上又说:“我明早起床的时候喊你起来你再玩。一会儿小爹见咱们屋的烛火还亮着,肯定要罚咱们了。” 蒋沫熙的眼珠子缓缓转动,看向了王青,王青睁着大大的眼睛,要对方相信自己不是骗人的。 “大哥,睡吧,明天再玩。而且你那么快玩完了,就没有好玩的了。”王青是完全放弃魔方了。 蒋沫熙又看向手里的魔方,明显在犹豫。 “大哥,睡吧,说不定一会儿小爹就要来了。” 蒋沫熙抿了抿嘴。过了会儿,他在王青的一遍遍恳求中,把魔方放到自己的枕头旁,然后裹着被子躺下了。王青赶忙下床去吹灭了蜡烛。 “大哥晚安!” 裹好被子,打了个大哈欠,王青睡了。蒋沫熙睁着眼睛看着黑掉的房间,手指还在模拟转动魔方的动作。又过了一会儿,蒋沫熙的眼睛逐渐闭上,手指也不动了。 ※ 王青不懂什么叫自闭症,邵云安也没有跟两个孩子说过什么叫自闭症,只说蒋沫熙身子不好,不理人不是不懂礼貌,只是因为身体的原因才这样。 王青和妮子一直只当蒋沫熙的“病”就是不说话。所以在蒋沫熙对他们渐渐有了反应,但还是不怎么说话的情况下,王青和妮子也没觉得蒋沫熙有什么“惊人”的变化,也就没跟大人们提。 第二天一早,王青被苏册叫起来后也把蒋沫熙叫醒了。 醒来的蒋沫熙迷迷瞪瞪的,穿衣服的王青说:“大哥,我要上学去了,你还玩你的魔方吗?” 蒋沫熙瞬间清醒。王青见大哥醒了,就对苗元道:“你一会儿记得带大哥去吃早饭,别让大哥玩的忘了时间。” 苗元马上说:“二少爷放心吧。” 已经穿戴整齐的王青对已经坐起来的蒋沫熙说:“大哥,我走了,你先去吃饭然后再玩魔方哦。” 蒋沫熙看着王青不回应,王青朝他挥挥手,拿着书包走了。 苗元走到床边拿起蒋沫熙的衣服:“大少爷,穿衣裳了。” 蒋沫熙沉默着,苗元小心翼翼地一手掀开蒋沫熙的被子,说:“大少爷,您抬起胳膊,小的给您穿衣裳。” 蒋沫熙抬头,盯着苗元,盯得苗元有些心慌。 “大少爷?小的,给您,穿衣裳?” 紧接着,苗元就惊呼一声。蒋沫熙从他手里把衣服抽了过去,然后光脚下了床,自己把衣裳给套上了! 苗元一个激灵:“少爷,小的给您穿衣裳。” 蒋沫熙避开苗元的手,动作利索地穿好上衣,然后拿过自己的裤子穿上,接着是穿袜子穿鞋。如果蒋康辰在扬一定会大叫出来,因为蒋沫熙在这之前根本就没有自己穿过衣裳! 谁能看得出他熟练的动作压根就是第一次穿?! 穿好了衣裳,不理会苗元,蒋沫熙拿过枕头旁的魔方往床边一坐,琢磨了起来。 苗元为大少爷不寻常的举动心慌不已,他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大少爷,您肚子饿吗?” 蒋沫熙没反应。 “大少爷?” “熙哥儿,起来了没有?” 外间传来了邵云安的声音,蒋沫熙却突然抬起头,把手往后一背,把魔方藏在了被子里。 第166章 蒋沫熙的明显变化 邵云安掀开门帘走了进来,看到蒋沫熙已经穿好衣服了。 他笑着走过去,如对待正常孩子般说:“熙哥儿,你岑爷爷、岑奶奶和康伯伯今天要去京城,你要去送一送哦。早餐有豆浆、油条、炒面、煎蛋,还有肉包子,肚子饿不饿?” 蒋沫熙站了起来,在邵云安的又一次吃惊的注视下,他拿着魔方朝外走,不知是要去送人还是要去吃早饭。 “苗元,你也去吃早餐吧。”对还在心慌的苗元说了声,邵云安去追蒋沫熙。刚走出两步,身后就传来苗元的叫声。 “小老爷,刚,刚刚,大少爷,自己穿了衣裳!” 邵云安震惊地转过身,愣了一秒后,他急忙问:“你说熙哥儿自己穿的衣服?” 苗元用力点头:“是!小的给大少爷穿衣裳,大少爷却自己拿了衣裳穿了。就,就是鞋子和袜子都是大少爷自己穿的!” 邵云安眨了眨眼睛,抬手捂住额头,哦卖糕的! “苗元,你去吃饭吧!”邵云安回身就跑。 跑出屋,他又回头喊:“苗元,以后大少爷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你要记得来告诉我!” “是!” 等屋里的苗元跑出来时,邵云安已经跑出院子了。 蒋沫熙低着头一边走路一边玩魔方。明明没有看路,他的脚步却是朝着前院的偏厅走的。 “熙哥儿!” 蒋沫熙的脚步一顿,急忙转身,把魔方背到身后,戒备地看着追过来的人。他的这一连串动作在邵云安的心里激起惊天骇浪。 跑到蒋沫熙跟前,邵云安蹲下与对方平视。 “熙哥儿,你今天自己穿的衣服和鞋子?” 蒋沫熙还是如常的不出声。 邵云安不气馁地说:“是,你就跟安叔点点头;不是你就摇头。” 在邵云安的意料之外,又似乎是意料之中,蒋沫熙轻轻点了下头。邵云安目露狂喜,把蒋沫熙背在身后的手拉过来。这一过程中,蒋沫熙有明显的抵触。 “熙哥儿,怎么了?这魔方有什么不对吗?为什么要藏起来?”邵云安看看蒋沫熙手里的魔方,想不通他这是怎么了。 蒋沫熙盯着邵云安的眼睛,手指动动。 邵云安摸摸蒋沫熙的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更和蔼,问:“熙哥儿玩到几阶了?安叔最近太忙了都没顾得上问你。给安叔看看行吗?” 蒋沫熙却又把手背了过去,更加警惕,邵云安更糊涂了。 “熙哥儿,怎么了?你怎么怕安叔了?是不是安叔做什么你不喜欢的事了?” 蒋沫熙抿了抿嘴,邵云安却不由地心跳加速,他用自己从未用过的温柔细语说: “熙哥儿,怎么了。不愿意给安叔看看你的魔方吗?安叔不要你的魔方,只是看看你玩到第几阶了。或者你告诉安叔?” 蒋沫熙的眼睛在邵云安的注视下明显睁大了一瞬,似乎是确认面前的人不会拿走他的魔方。过了会儿,他背着的手伸出来,给邵云安看他的魔方。 邵云安的嘴角咧开,低头一看,抬头惊呼:“哇!都到十阶啦!熙哥儿你真厉害!”邵云安当然知道蒋沫熙到十阶了,但这个时候他必须给足情绪价值啊。 蒋沫熙的眼睛似乎多了一瞬间的笑容,他两手捧住魔方,又玩了起来,不再看邵云安。 邵云安深吸了好几口气,站起来:“熙哥儿,跟安叔去吃饭,吃完饭再玩。”也不管蒋沫熙愿意不愿意,他拉住蒋沫熙的胳膊。 胳膊被拉住了,蒋沫熙也就不玩了,安静地跟着邵云安走。 邵云安在心里大跳:【熙哥儿这是真的在好转啊!】低头看了眼蒋沫熙,邵云安决定增加灵乳的用量。 到了偏厅,其他人也都起来了,大家一起吃过早饭,岑老、岑夫人和康瑞就准备出发了。蒋康宁特地派了人来接他们。 这一次,曾掌柜也会带着几位玉雕师傅跟着一起去京城。邵云安把自己空间收藏的原石拿了三分之一给曾掌柜,让他顺道带去京城。 等见了安公公,曾掌柜拿一块小的原石给他,让安公公转交给君后,然后送去边关让代将军他们去寻翡翠矿。 其余的原石就留给曾掌柜在京城开店用。玉雕师傅们根据邵云安提供的一些玉雕品的图谱,加上他们自己的经验和想象,雕刻出来的东西绝对能令人眼前一亮。 王石井去送,京城还有些凉,财大气粗的邵云安给爹娘和师兄各做了一件狐皮斗篷。船上若是冷了,还可以当毯子盖。 邵云安带着三个孩子送三人出门,他走到岑老身边低声说:“爹,辰大哥去边关了。若您在京城能等到他回来,您告诉他,熙哥儿对外界有明显的反应了,他还会自己穿衣服穿鞋了。” 岑老吃惊地看向和王青、妮子站在一起没有在玩魔方的蒋沫熙。对方正看着他,明显不是在神游。 岑老忙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早的事。照此下去,我看熙哥儿康复是迟早的事,您若能等到辰大哥回来,您告诉他。” 马上要走了,岑老也不便多问,点点头说:“有你和石井在,为父相信熙哥儿会康复的。云安,为父此去少则两月,多则不定。你与石井要多加注意,有事就去找你大哥。” “爹您放心吧,我和井哥会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家的。带的东西你先吃着,过一个月我再托人给您捎一些去京城。 在京城若是有需要我和井哥出力的,您也只管给我写信,您和娘在京城可不要委屈自己。” 岑老笑笑,刮了下邵云安的鼻子:“你兄姐都在京城,爹娘岂能委屈自己。你顾好自己,你虽年轻,但也不能太累,伤了根本就得不偿失了。” “我知道我知道,您放心。” 又跟岑夫人说了几句话,也是交代她去了京城多注意身体,注意天气变化,有任何需要的就写信回来。 这几天下雨,气温偏低,岑老让邵云安带着妮子和蒋沫熙进屋。他们顺道就把王青送去书院了。 一共8辆骡车,3辆车拉人,其余5辆装的全部是带去京城的东西。邵云安现在不差钱,自然是要给两位老人家尽可能多地准备些。 王宅这边的动静自然引来了村民们的好奇,有人问王石井这是要去哪,王石井很干脆地说送爹娘去码头坐船去京城。 王石井的“爹娘”叫得自然,村民们听得是唏嘘不已。他们就不明白了,王老太放着这么有本事的儿子不要,非要逼得人家断亲离宗,到底是为了个啥! 车队走远了,邵云安回头:“进屋吧。熙哥儿,你吃完饭陪妮子练琴,帮安叔照顾好妮子,安叔有事要忙。” 蒋沫熙对邵云安的话又有了反应,他微点了下头,没有拿魔方的右手直接握住了妮子的手。妮子也握紧他的手说:“熙哥哥,我给你弹琴。” 蒋沫熙又是微微的一个点头,拉着妮子就走。邵云安的脸上是深深的笑容,戴着面具的郭子牧吃惊极了:“云安,熙哥儿这是好转了?” 邵云安低声说:“应该是往好的方向恢复了。他今天早上自己穿的衣服和鞋袜。” “真的啊!”郭子牧可是见证了蒋沫熙从刚来时对外界的全然无感到刚才的明显有回应,他都能想到康辰大哥知道后该有多高兴。 两个人说着话往宅子里走,邵云安道:“熙哥儿跟青哥儿住在一起,等青哥儿回来我让他多注意熙哥儿。有事没事多跟他说说话,说不定熙哥儿很快就能正常与人交流了。” 郭子牧:“对对对,让青哥儿多跟熙哥儿说说话。你看熙哥儿刚才都会主动握妮子的手里。” 郭子榆这两天没回来,若他看到了今天这一幕,也一样会为蒋康辰高兴。 ※ 车队来到码头时,蒋康宁已经在码头等着了。蒋康宁托岑老帮他给义父带一封信,还有他给义父、义母准备的一些东西。 此去京城的人不少,王石井特地租了一艘比较豪华的大船,就为了让两位老人路上舒坦些。王石井招呼着众人把行李一样样抬上船。 亲自去看了义父、义母和师兄在船上的房间,再叮嘱镖师沿途一定注意安全,照顾好两位老人,临下船前,王石井把一个有点份量的盒子交给义母的贴身婢女。 “娘,到了京城,您和爹莫要委屈自己。” 岑夫人猜到了盒子里是什么,她让婢女把盒子推回给王石井,说:“你兄姐都在京城,爹和娘不会委屈的。” 王石井又推回去:“兄姐是兄姐,这是我和云安的孝心。您难得去一趟京城,喜欢什么就买。云安说了,我要把这个盒子拿回去,他会收拾我。” 岑夫人被逗笑了,岑老道:“孩子们给你,你就拿着吧。” 岑夫人示意婢女收了,笑着说:“那为娘就享你和云安的福了。这阵子采茶、制茶的,你和云安也要注意身子。” 岑夫人如每一位“正常”的母亲那样,一一叮嘱王石井。邵云安和王石井没有感受过爹娘的温暖,岑夫人给两人各缝制了一件衣裳,就放在她屋里的桌子上。 岑夫人这个时候才告诉王石井,让他回去后去她屋把衣服拿走,试试看合不合适。王石井的鼻子有点酸,眼睛有点热。 他的记忆中没有生母给他裁衣的印象。奶奶还活着的时候,是把爹换下来的破衣服改一改给他穿。 奶奶去世后,他一年到头都是破衣烂衫,有时候四婶他们看他实在可怜,会把四叔的衣裳改一改送给他。 后来他长大了,有力气进山打猎,他用猎物换四婶、周婶、银子叔家的旧衣裳旧鞋。他若有新衣裳,不仅衣裳保不住,身上好不容易存下的钱也会被抢走。 一个孝,就是一座他翻不过去的大山。那个时候的他愚昧、无知,怕娘去找族长开祠堂罚他;怕娘把他赶走。后来,他被抓去服徭役,他才慢慢懂得了些道理。 现在,他身上的那座大山已被移开。他有妻有子,有爹有娘;他有人疼有人爱。 船要开了,王石井和大哥蒋康宁站在一起,朝船上挥手。 岑老在船栏边也挥手,喊道:“石井,照顾好云安和孩子们,爹和娘你们无需挂心。” “爹娘放心,在京城注意身子,我和云安还有孩子们等你们回来。” 岑老、岑夫人、康瑞、曾掌柜等人都用力挥手,船开了。 一直目送船走远,看不到人来,王石井这才放下手。 蒋康宁这才道:“昨日王田岩和他媳妇该是回去了。大哥让他们出了100两银子赎人,50两银子给了下面那些人去喝酒,还有50两在我那儿。” “嗯,就放大哥那儿吧。我昨晚回去听云安说了。” “他们没去找你们麻烦吧。” “他们不敢。” 两人边走边说,谁也没有上车的意思。 第167章 宋家来人? 坐下后,岑夫人打开盒子就惊呼了一声。她猜到盒子里装的应该是银钱,却没想居然是金元宝! 岑老也有些意外,就见盒子里有6锭金元宝,金元宝的下面是几张银票,还有一个粗布袋子。 岑夫人拿起袋子,同样沉甸甸的。她打开袋子,里面竟然又是4锭金元宝,一叠对半折的银票,还有一张明显写了字的白纸。 岑夫人拿出白纸递给夫君,岑老打开一看,呵呵笑了,转手就交给了康瑞。康瑞不明所以地拿过来,一看,顿时吃惊又“懊恼”。 爹娘: 这袋子里的元宝和银票你们交给师兄,若井哥直接给他,他肯定不会要。你们在京城势必会有不少花钱的地方,咱家不差钱,你们放心花。 师兄,有5个箱盖上画了红圈的是给您准备的东西。其中两个画了两个红圈的是给您泰山大人准备的。您这么久才去一趟,不能空手上门,也不能显得太寒酸。 岑老拿起袋子就塞到了康瑞的怀里:“拿着吧,这是云安和石井的心意,他们两个都是豪爽的性子,拿你当一家人。” 康瑞不愿意:“怎么说我也是做兄长的,岂能要他们的钱。” 岑老:“拿着吧。就如云安说的那样,你难得去一趟京城,不能太寒酸。” 康瑞沉默地握紧了钱袋。书院的月银其实不少的。但京城纸贵,即便是永修县的首富到了京城,又能看几分。 每一锭金元宝都是30两。这几个金元宝还是第一次结算茶、酒的利钱,蒋康辰给邵云安带过来的。 岑老这边是180两的金子,外加2000两的银票;康瑞这边是120两的金子,外加1000两的银票。 这一趟他们三个出门,先不算邵云安给他们准备的那些东西和置办的行头。光是钱他就拿了300两金子并3000两的银票。 岑老和康瑞都不清楚邵云安手里到底有多少钱,但将近6000两的银子绝不是小数目。 岑老扣上盒盖,微微笑道:“这小子,是生怕咱们在京城口袋里窘迫,没钱花。” 康瑞抿了抿嘴,深呼了一口气,站起来说:“我去外头透透气。” “去吧。” 岑老看着康瑞出去,对夫人道:“康瑞总算不是孤家寡人了。” 岑夫人笑着说:“是呀。云安、石井、熙哥儿、青哥儿、妮子,都是他的家人。” 邵云安花钱一向不心疼。这次岑老三人出门,他是花钱如流水,不过他一点都不着急。 先不说他手里还有不少钱,马上春茶就要上市了,空间里的羊奶子酒也酿上了,再等拍卖行开张,他与魏弘文合作的铺子开张…… 啧啧啧,他怎么这么能挣钱呀!邵云安都觉得自己太不要脸了。果然抱大腿才是穿越的第一要素。抱了大腿,你才能安心地有吃又有喝! 王石井要晚上才能回来了,家里一下子又少了三个人吃饭,青哥儿中午也不回来,邵云安就打算中午随便吃点。 泡菜和酱料的订单还有大量没交,他还要制茶,幸亏有郭子牧帮他,反正就是一堆的事。 泡菜和酱料虽说没太多技术含量,但目前在燕国也算是独一份儿,所以邵云安暂时不打算让家里的佣人帮忙,还是得再观察一阵子,看看他们的人品如何再考虑是否让他们插手。 其实最好还是京城那边开厂,专门制作泡菜和酱料。哪怕味道比不上他亲自做的,只要差得不是太多,那他就可以放手了。 就看安公公给力不给力了。反正方子他已经交出去了,他只想做酿酒工,不想做泡菜酱料工。 中午,郭子牧做了杂酱面,蒋沫熙吃了两大碗,胃口非常好。还别说,蒋沫熙比刚来那会儿明显长高了。蒋康辰给他从京城带过来的衣服袖子都短了,裤腿也短了。 君后这次给邵云安赏了不少的布料,邵云安也不用去买,直接让周婶重新给蒋沫熙做衣裳、做裤子。 蒋沫熙淘汰下来的衣裤也没浪费,改一改可以给王青穿。蒋沫熙的衣服料子都不错,扔了可惜。邵云安花钱大手大脚,但也不是真就浪费。 要不是王衍和赵丛博都比蒋沫熙高,他们两个也十分乐意捡蒋沫熙的衣服穿。 吃完饭,邵云安让蒋沫熙和妮子消食后去睡午觉。他还特别叮嘱了妮子,午睡起来后如果没下雨了,她要带着熙哥哥去后院溜达溜达,喂喂鸡鸭什么的。 蒋沫熙不能一直低头玩魔方,不要小小年纪弄出什么颈椎病、近视眼来。 回到自己的房间,妮子脱了鞋往床上一躺,问也正低头脱鞋的人:“熙哥哥,我们午睡起来去看看爹带回来的兔子好不好?” 蒋沫熙脱鞋的动作停下,回头,看着妮子。妮子又道:“我想去看兔子。” 蒋沫熙点了下头,回过头继续脱鞋。脱了鞋,他爬上床,却是掀开妮子的被窝钻了进去。家里谁都没教育过妮子“男女授受不亲”,邵云安这个“未来人”更没有这种小孩子就要避嫌的意识。 妮子笑嘻嘻地看着蒋沫熙躺好,这才闭上眼睛。 蒋沫熙翻身,面朝妮子,握住妮子的手,也闭上眼睛。两个孩子很快就睡熟了,一脸的无忧无虑。 邵云安还要去空间里忙,他借口上山看看野菊花的长势,就一个人打了伞出了门。上山钻到一片草丛里,邵云安闪进空间。 王宅内,周叔带着人在种花。雨不大,正好把该种下的都种下。前院大片的地都还是空的,后院的地种菜,前院就要种花、种树。 王石井不得空,周叔带着宅子里的男丁去山上挖了桂花、桃树、梅花还有一些好看的野花,都种上。 周婶带着有空的女眷做包。郭子榆跟着王石井忙茶叶的事,郭子牧在研究点心方子。今天要做泡姜,卫氏带着女儿田花正在刷洗刚收上来的姜。 邵云安跟郭子牧说了,他要开一家点心店,由郭子牧做白案师傅。郭子牧一开始不愿意,他不要出门。 邵云安跟他说他可以在宅子里做好然后拿到店里去卖,每天的量不用太多,主要是为了分散王青的那些同学带给他的压力,不然王青每天都不敢带点心去学院。 郭子牧听邵云安这么说了才勉强同意。要开店,他会的那几样点心就不够看了,邵云安给他写了一份点心方子,他正在研究。 蒋沫熙和妮子在午睡,苗元、夏春和夏秋自己找活儿干。在王宅他们吃得好、穿的暖,主家又和善,三个吃过苦的孩子都不会偷懒。主家没有吩咐,他们也会主动去干活。 他们也怕自己偷懒不好好干,万一惹得主家不喜欢再把他们卖掉。若家里只有邵云安和王石井两位主子,这三个孩子可能还真会给养成懒惰欺主的毛病。 但家里常住着岑老、岑夫人和康瑞这样官家出身的人,蒋康宁这位县令又时常过来,所以家里买来的这11个人还真没人敢动小心思. 因为他们一旦动小心思,也许可以瞒过邵云安和王石井,却绝对瞒不过其他人。届时都不需要王石井和邵云安出手,岑夫人就能出手把他们卖了。 周婶带着叶氏、吉氏在前院的佣人房里做包,也是方便有人来时他们能听到敲门声。今天她们还能再做好两个书包。 “砰砰砰” 外头有人敲门,接着就是赵河的声音。 “有人在吗?开门,是我,赵河。” 周婶向窗外张望,纳闷地对卫氏说:“河子来敲门就是,怎还要特意说一声?” “我去开门。”卫氏放下针线起身出去。 “有人在吗?我是赵河,我找云安。” “来啦来啦。” 卫氏跑到门口打开大门,门口是赵河,他身后的不远处站着三个陌生人,两男一女,其中那妇人的怀里还抱着襁褓。年老的那个男人打着把破伞,给妇人和她怀里的孩子挡雨。 卫氏看了眼那三个穿着邋遢的人,对赵河有礼地说:“赵东家您来啦,进来吧,小老爷这会子不在家。” 赵河的面色不大好看,他回头瞥了眼那三人,说:“云安不在我就不进去了。你跟他说,他回来后去我家一趟,宋家有人找石井。” “宋家?”卫氏不明白。 赵河语带讥讽地说:“就是石井兄弟那个抛夫弃子,被石井兄弟休了的宋氏家人。” “啊?!” 卫氏顿时愣了,不知如何回应。 那三人面色都很尴尬,其中一脸沧桑,头发花白的男人嗫喏地说:“话,话不能,这么说的……” 抱着襁褓,比他看上去明显年轻一些的妇人打断他,似乎是给自己增加些气势,特意挺直脊背说:“赵里正家的,这话可不对啊。 谁不知我们家玉花是被他们王家婆媳祸害的无路可走这才离开的,怎么能说是抛夫弃子。再说了,我们家玉花跟石井那是和离的,可不是被石井休了的。” 卫氏听到这里明白了,她吓了一大跳。我的个老天爷呀,竟然是大老爷前妻的娘家人! 想到家里那个厉害的小老爷,卫氏打了个激灵,急忙说:“哎呀哎呀,我是下人,老爷家的事、我不清楚。老爷和小老爷都不在家,等老爷和小老爷回来我会跟他们说的。” 说罢,也不等其他人反应,卫氏向后一步,动作迅速地把门关上了。 那妇人见状生气地说:“这家的下人怎如此不懂规矩!我们是石井的岳丈家,就这么把我们关在门外?” 三人中的那个面相看上去有十六七的少年郎不安地扯了扯自己的娘,看着王宅的眼里透着羡慕与渴望。 赵河冷冷地说:“宋家婶子,您这话可是有偏颇。石井兄弟跟本家王家都断了亲了,都不是王氏宗族的人了,你一家跟石井兄弟有啥关系? 有关系那也是宋氏跟你们的关系。如今宋氏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就算他跟石井是和离,你们跟石井现在也是八杆子打不着吧。” “你!”妇人气坏了,宋巴子和那少年都赶紧扯了下她,那妇人不甘愿地闭了嘴。 第168章 这个“宋”家 赵河不看那妇人,直接对那男子说:“宋叔,石井家现在是他媳妇儿云安当家,石井家现在所有的家当都是云安挣来的。云安可不是你女儿那能任人随便揉捏的泥巴性子。 趁着云安现在不在家,你还是带着妻儿回去吧。你们也别想着从石井身上讨好处,你们不如先去打听打听大力叔一家现在是怎么个光景。” 那男人一听就犹豫了,那妇人却狠狠瞪了男人一眼,吸了口气说:“我们今日是来找石井的,也是想来看看青哥儿和妮子。 不管石井是不是再娶,我们都是青哥儿和妮子的外翁、外婆和舅舅!” 赵河嗤笑了声,说:“行吧。石井和云安不在家,你们先去我家等着吧。还有,别在外头叫石井家姑娘的闺名。 你可以喊‘王姑娘’,也可以叫‘石井家姑娘’。人家姑娘改了名了,原来的名是乳名。你们不会不懂‘大户人家’的规矩吧。” 这咋就“大户人家姑娘”了! 赵河:“若要云安听到你们当众喊人家姑娘的乳名,会大嘴巴子抽人的。” 男人倒抽了口气,不等妇人说话就忙不迭说:“是是,姑娘大了,在外头是不能随便喊了。” 妇人给气得够呛,但村里人说了王石井再娶的那个特别泼辣。就朱氏那个泼妇都不是那人的对手,妇人咬咬嘴,索性不说话了。 赵河:“那要不要先我家等着?” 男人抬脚就要走,被那妇人扯了下。那妇人扬着脖子说:“我们就在这儿等着了。” 赵河瞅了眼女人怀里的襁褓,说:“你要抱着孩子在外头等吗?这下着雨,风也挺凉的。” 那女人却不知出于什么心思,把襁褓往宋巴子的怀里一塞,打定主意道:“我们就在这儿等!” “那随你的便吧。”赵河说罢,打着伞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心里则道:【我这是好心当驴肝肺!等云安回来,你们别哭着跑回家都是好事了。】 王石井的前妻宋氏本名宋玉花,是青山村的。因为家里实在是太穷,娘早逝,爹又窝囊,一分嫁妆都掏不出,一直没许到人家。 宋氏的爹宋巴子眼见女儿嫁不出去,也着急,就四处托人给女儿找婆家。王石井因为亲娘的原因,在秀水村也是出了名的没有人愿意嫁的。 青山村和秀水村离得近,青山村嫁到秀水村的婶子就私下问王石井愿不愿意。王石井那个时候哪有心思谈情说爱,有姑娘肯嫁他就娶。就这么的,王石井娶了宋玉花。 宋家穷,王石井也没钱。嫁给王石井,宋玉花在婆家的日子也不好过。一开始有王石井护着还好些,王石井服徭役一走就是两年。宋玉花怀孕产子,日子更加艰难。 好在王石井回来后,私下给了她些自己攒的私房,加之又有丈夫在身边,宋玉花这才算是缓了过来。 宋玉花一直不放心独自在家的父亲,因为王石井给了她私房钱后就再未过问过,宋玉花会偷偷给父亲钱花。怕婆婆知道,宋玉花千叮咛万嘱咐父亲不要在村子里花。 宋巴子在女儿出嫁后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女儿又给了他钱,宋巴子也怕被别人惦记,就拿着钱离开青山村去外头给人做工。 在王石井被抓去从军那一年,宋巴子在外头续了弦,娶了个丧夫带着儿子的寡妇。之后宋巴子就回了村,用剩下的钱置办了几亩地,对外说是婆娘的钱。去年年中,两人又得了个儿子。 谁都不知宋氏夜里偷偷离开王家后还回了趟娘家。宋巴子得知女儿要走,也没拦着,甚至没有提自己的两个外孙。 他在拿了女儿给他的封口费后,担心王家人找他的麻烦,着急忙慌地把田租给村里人,带着老婆继子躲了出去。 年前,宋巴子从同样外出干活的同村人嘴里得知王石井再娶了个男妻,同本家分了家不说,还挣了不少的银子。 王石井现在盖了大房子,日进斗金。不仅如此,人家还跟永修县的县太爷称兄道弟的,那日子过得比永修县首富家都要舒坦。首富都不能叫县太爷一声兄弟吧。 当然,闲话传来传去势必会越来越夸张。但不管多夸张,只是一个“特别有钱”、“日进斗金”就足够宋巴子心惊肉跳的。 宋巴子回去后就赶紧把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婆娘景氏。王石井与本家分了家了,那该是没啥危险了,宋巴子和景氏琢磨了之后就决定回村。 这一回村就更不得了了。宋巴子一家人回到村里,酸言酸语马上就跟着来了。 瞧人家王石井娶了男妻之后命多好。如今有花不完的银子,住不过来的大房子,喊县太爷都要喊一声“哥”。不是他们这种泥腿子了,人家一步登天了。 而且人家再娶的那男妻又厉害,会挣钱不说,还愣是把王石井的本家压得是抬不起头,说分家就分家了。那王枝松被他那男妻闹得险些童生的身份都给夺了。 王石井的本家是再也压不着他了,以后但凡再有个什么徭役,王家那头只能让自己的“亲”儿子去,或是掏钱买命,王石井只管安安生生地做自己的富家老爷了。 宋玉花是王石井的婆娘时,被婆母欺压得死去活来,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她那恶婆婆打她的娃,她只会哭,拦都不敢拦。这宋玉花一跑,人家王石井反而来了个彻底大翻身。 宋玉花跑了对王石井来说那可真是福气,不然王石井还娶不到那么厉害的男妻,也过不上如今这么富贵的日子。 宋巴子一开始心里很不是滋味。宋玉花离家时半夜里回来,给了他二十两的碎银子,叫他帮忙去里正那给她拿一张“做工纸”。 所谓的“做工纸”就是村里人要去县上做工,找里正拿这么一张纸,证明自己不是流民,是正经要找活干。 这张纸在“敕南府”都有效,但如果要离开“敕南府”就必须得有路引。宋玉花要这张纸就是为了能跑得更远些。 得了女儿给的银钱,宋巴子去了趟里正家拿到了“做工纸”。纸上写的是婆娘景氏的名字。宋玉花拿了这张纸,又从家里拿了些吃的就头也不回地走了,之后再也没了音讯。 现在自己曾经的女婿过的那么好,外孙和外孙女也过得好。女儿却不知是死是活,宋巴子心里能好受么。宋巴子原本也只是心情不好,但景氏的心里就活络开了。 宋玉花是跑了,但终归来说也是被王家欺负跑的。现在王石井有钱了,难道不该接济他曾经的岳丈一家? 宋巴子窝囊,说是在外头做工,也只是卖一把子力气,挣不到几个钱。他之前能再娶,靠的全是宋玉花平时偷偷给他的钱。 景氏嫁给他的时候是带了些私房的,再后来宋玉花又给了他二十两银子,加上他打短工的积蓄和田租,日子算过得去。 可是景氏又生了个儿子,她再嫁给宋巴子的时候还带了一个十岁的儿子,如今也十三了,再过两年就该说亲了。 现在光景不好,宋巴子又上了年纪,也没人找他做活,积蓄也快花完了,日子越过越紧巴。只靠地里的那些收成,最多也就是饿不死。 王石井能给秀水村的村民们找挣钱的活计,怎么也不能委屈了自己的老丈人吧。而且再怎么说,王青和王妮都是宋玉花生的,王青和王妮也要喊他们一声外翁、外婆和舅舅呢! 景氏越想底气越足,就一个劲儿的怂恿宋巴子去找王石井(要钱)。宋巴子不敢,他其实一直都挺怕这个女婿。但他这个人没主见,又窝囊,景氏跟他闹了几回他就从了。 原本他们是打算过年的时候来的,结果听说县令和学正大人都住在王石井家。别说宋巴子不敢,景氏更不敢。 后来邵云安大战王老太,直接让王石井脱离了王室一族,又彻底断绝了与王老太一家的血亲关系,还认了学正大人为义父,景氏也有些打退堂鼓了。 但转念一想到儿子该娶媳妇儿了,刚出生的小儿子日后也少不得花销,景氏又不甘心就这么放过王石井,怎么说也得从王石井手里讨些银钱才是。 而景氏还有些别的心思。王石井成了县学学正大人的儿子,听说王青能去“白月书院”就是因着这层关系。 那以后自己的小儿子是不是也能去那个县上最好的私塾读书,还不用花钱?还有自己的长子,有了姐夫提携,说不定能去县上混个不错的差事做做,这婚事也就不用愁了。 怎么想,景氏都觉得不能就这么跟王石井断了关系。她过够了苦日子,如今有机会可以不继续过苦日子,为何不抓住。 不管才八个月的儿子在屋外会吹到风,也会淋到雨,改为自己来打伞的景氏又一次叮嘱宋巴子:“一会儿王石井回来了,你说什么也得拿出自己岳丈的身份。 玉花是被他们王家欺负得活不下去了才跑的,说来说去都是他们王家、是王石井的错!他们就该赔偿咱们! 等见着青哥儿跟,外孙女,你这个做外翁的就使劲儿哭,王石井那男妻再悍能拦着青哥儿跟,外孙女见外翁?” 宋巴子咽咽嗓子,低着头,不敢吭声。 景氏嫌弃地瞪了他一眼,在他腰眼上狠狠掐了一把:“瞧你那熊样!你要想儿子以后跟你一样窝囊、跟你一样受穷,你就躲!” 景氏带来的儿子肖大榆也惴惴的,小声说:“娘,万一姐夫的新妻不让咱进门咋办?村里人都说姐夫新娶的那个男妻特别悍。” “他敢!”景氏给儿子打气,也给自己打气,“是王石井欠咱们宋家的,可不是咱们欠他的!你爹还没找他算逼走你姐的账呢!” 肖大榆低下头:“宋家宋家,我又不是宋家的。” 宋景氏捏住儿子的耳朵一个用力,肖大榆痛得大叫起来:“娘娘娘!疼!” “你个挨千刀的说啥呢!” “没没没,我没说啥,没说。” 景氏松手,肖大榆捂着耳朵赶紧后退几步,也不管自己是不是会淋到雨。反正那伞也破了,打着也遮不住多少。 景氏看雨淋到小儿子身上了,赶紧打好伞。宋巴子也没遮到多少,他抬手放在小儿子的脸上,尽量给他挡着点风。 宋巴子其实是想去赵里正家等着,这外头下着雨,又有风,虽说雨不大吧,可儿子毕竟才8个月,万一冻着了生病就麻烦了。 可看一眼婆娘气鼓鼓的脸色,宋巴子咽下了劝说,算了,等着吧。 第169章 该是岳丈“出马”的时候了! 除了少数个别人是抱着看王石井和邵云安笑话的心态,其他人都是嘲笑宋家人的不自量力。 他们以为邵云安是宋玉花那跟她爹一样软性子的人啊。趁着邵云安没回来,你们赶紧走吧!大家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不少“热心”的村民到王宅前跟宋家人说,要他们回去。这邵云安能把王老太那泼妇压得被族长开祠堂、挨杖刑,可不是一般人能拿捏的住的。 王家是对不起宋玉花,但宋玉花丢下夫君孩子跑了也是事实。人家王石井没去官府告你们宋家都是讲情分的了,还想从王石井身上拿好处,痴人说梦吧! 宋巴子是不出声,他本来就心虚。景氏则是强撑着气势,咬死是王家对不起他们宋家。王石井忘了宋家就算了,他们难道还不能来看看外孙和外孙女? 王宅内,周婶不做包了,周叔不种花了,郭子牧也不研究点心了,三人在正厅里着急。岑老和夫人出远门了,王石井和邵云安又不在家,就是王青都在书院,没一个能做主的。 周婶着急地说:“这可咋办啊!人家是打着来看青哥儿和妮子的旗号,云安若不让人家进门就是他的不是了。” 周叔是连连叹气:“这石井怎么竟碰上这种人?王家对不住玉花的是朱氏又不是石井。 就算是对不住吧。那石井不在家的时候怎不见宋家来人?若宋家能来人,青哥儿和妮子能那么委屈?” 郭子牧低着头说:“他们肯定是知道石井哥有钱了,来要钱的。”郭子牧低头不是胆小,而是他习惯了在人前低头。 周婶也叹气:“就看云安要咋办吧。宋巴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宋玉花嫁给石井后,他一次都没来过村子。 宋玉花跑了之后他也不见人影。他这个做爹的不给女儿撑腰;做外翁也不给外孙、外孙女撑腰。 要不是宋玉花前脚跑,后脚他也带着婆娘跑了,朱婆子能那么往死里打妮子和青哥儿?我看青哥儿和妮子怕都不知道他们还有个活着的外翁。” 周叔点点头,说:“宋巴子确实当不起个外翁。一切等云安和石井回来,咱们是断断不能开门。这人一旦进了门,要送出去就难啦。” 周婶站起来道:“我去前头。万一云安回来没弄清楚让他们进来,那往后就不好说了。” “你快去吧。” ※ 邵云安在空间里忙呢,哪里知道又有麻(不知)烦(死活)的人上门。他在处理空间里的普通菊花和皇菊,都要做成菊花茶。 一忙起来,也就忘了时间,再加上空间里的时间比外面慢,邵云安不知不觉也就只觉得天还早。 这个时候的气温原本就低一些,又赶着清明前雨水多,又湿又冷。王宅的大门始终不开,宋家人在外面却是被淋得挨不住了。 宋家三个人的棉衣都是落了补丁的单薄棉衣。先别说大人受不受得了,孩子首先就受不了了。即便是有襁褓保着,有一把破伞挡着,也有雨水落在孩子的脸上。 孩子不知是饿了还是冷了,哇哇哭了起来。景氏擦掉孩子脸上的雨水,硬着心肠不肯走,还让长子继续去敲门。这王宅的人就真狠得下心来看一个稚儿在雨天里直哭? 肖大榆被亲娘赶着去敲门,他也冷得直打颤。敲了半天门,里面压根就没动静。门后,周婶、卫氏、叶氏和吉氏都气得不行。 吉氏没有孩子,叶氏有过一个孩子给夭折了,但也是当过娘的人。周婶和卫氏就别说了。这当娘的为了钱不顾孩子在外面受冻,这到底是个什么心肠! 卫氏气得小声说:“他们这是巴不得别人说咱们心狠呢。就是让咱们忍不住孩子受苦放他们进来。” 周婶:“那可绝对不行!石井和云安都不在,咱们再受不住也不能开门!” 在孩子的大哭声,有人过来了。肖大榆一瞧,立刻停了手,退到继父那边。来人是王文和、王书平和里正以及赵元德。 宋家人不认识王文和,但认识里正。景氏立刻挤出几滴泪,上前哭诉:“赵家里正,您看看。咱们来找石井,想见见两个孩子,他们却不让咱们进门。 可怜我的小儿子才八个月,外头这么冷,还下着雨,他这么半天一口米汤都没得喝,人家都不可怜就任他这么哭。赵家里正,您可要给咱们做主呀。” 里正冷冷地瞪了眼宋巴子,宋巴子一个瑟缩,低头又往一旁退了几步。肖大榆也不敢吱声,躲到亲娘身后。 里正呵斥道:“知道娃受不得冻、淋不得雨你们还站在这儿干啥?石井已经跟你家闺女和离了,这是怎么和离的你们心里也清楚。 要不是石井厚道,你们家闺女就是被休的了!家里有个被休的闺女,你家面上就好看啦?到时候你家的儿子连媳妇儿都娶不上!” 景氏反驳:“我家玉花还不是被王家欺负的过不下去了才走的?这怎么能怪我们宋家?要怪也是他们王家的错!” 王书平不客气地说:“宋家婶子,如果我没记错,宋玉花的亲娘似乎早就过世了吧。” 景氏顿时语塞,然后狡辩道:“我,我是玉花的,继母,又咋了?我,我把玉花当亲生闺女待的!” 周遭传来嘲笑声,有好事的妇人说:“我以前咋没听玉花提过你这个‘亲娘’咧?” “就是呀。听说是石井服役的时候娶进门的,来年玉花就跑啦,这咋个亲法呀?” “哈哈哈……” 景氏被揶揄地脸上挂不住,里正厉声说:“宋巴子!王家是有错,你闺女就没错啦?你家闺女是夜里趁着两个娃睡着的时候跑的。 那时候石井家闺女才多大?还不到两岁!她狠心地连自己的娃都不要,你们还好意思说都是王家的错?宋氏从嫁过来到她夜里跑了,你一次都没来过秀水村! 这会儿你说来看外孙、外孙女,你拍拍你自己的脸丢不丢人!臊不臊得慌!” 宋巴子被说的抬不起头来,景氏想要说话被里正一个厉眼瞪了回去。 王文和接下说:“王家是对不住宋氏,但她也做出了抛夫弃子私逃的事,算是两清了。 你们也莫要说甚么来看孩子,这俩孩子出生到现在,你们来过几回?你们知道这俩孩子长啥模样不?你们回去吧,别在这儿自讨没趣。” 有村里人也在一旁“劝说”,要么就是对着宋家人指指点点的。村里人左一句右一句把王家的几个人在招惹了邵云安后的下扬说出来,让他们赶紧走。 宋巴子是越听越想走了,肖大榆也越听越害怕。娘嘴里的姐夫是个窝囊的,怎么就娶了那么悍的一个男妻? 不是说那人才十六,哦,过了年十七了,也就比他大了四岁吧!当真能那么厉害? 肖大榆在景氏身后偷偷拽拽她:“娘,咱们回去吧。” 景氏回手就狠狠掐了长子的胳膊一下,骂道:“瞧你那出息!给我闭嘴!” 宋巴子也上来,小声说:“孩儿他娘,要不,咱还是先回去吧。你看,石井也不在,改日咱们……” “要回你回!” 景氏把小儿子从丈夫的怀里抢过来,转身对众人干打雷不下雨地哭道:“我家当家的成天念叨想见外孙和外孙女,又怕王家人刁难咱们。现在他们就在这大门后头,咱们却见不着! 玉花若有好日子过她跑啥跑,还不是日子过不下去了才跑的?这当娘的哪有狠心丢下孩子自己走的?她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俩孩子出门在外,这日子要咋过? 玉花要不是为了孩子能在他王家一直忍气吞声?她嫁进王家被婆婆欺负也就算了,还被弟媳、小姑子欺负。 玉花嫁到他们王家过过几天好日子?这石井娶了新媳妇儿就能分家,那之前咋就让玉花受了那么多年的苦,他咋就不分家?” 周围的村民们立刻七嘴八舌起来。王石井能分家是因为他娶了邵云安。但凡换一个人他也没那么容易分家,还能与本家断了亲。 王石井分了家,朱婆子也来闹啊。可人家邵云安就是厉害,就是能把郭招弟那个搅屎棍送去坐大牢;就是能把王春秀那个心思不正的小姑子骂得抬不起来头;还能让朱婆子挨完耳光挨板子。 王石井在家的时候又不是没护住宋玉花,她自己性子那么软立不起来怪谁?石井就算是能分家,以宋玉花那性子,也不可能断亲彻底摆脱本家。 也就邵云安有本事,能逼得王大力做主断亲,朱婆子撒泼打滚都没用!宋玉花护不住自己,更护不住孩子。她夜里跑了,就没想过两个孩子会不会被打死? 宋玉花但凡敢反抗,敢跟邵云安那样拿把刀豁出去了谁都别活,郭招弟还敢欺负她?王春秀还敢不拿她当长嫂?朱婆子再横,你照着她的宝贝儿子砍一刀,你看她敢不敢横。 闹出了人命,王氏的族长那时候再偏袒王老太也得保下两个孩子,不然追究起来他这个族长也不落好。 这些话是赵氏、孙氏这边的族人说的。 王文和的脸发烫,但他得承认这话没错。若在王石井回来前,宋玉花豁出去闹出人命,别说人命,就是见了血,他也不敢再视而不见。 对王老太纵容的事是王文和身上一辈子的污点,这没法洗。但宋玉花丢下孩子跑了,还是在没有与王石井和离的时候跑的。 不管她是不是真的跟野男人跑了,只她这么做,就足够律法判她罪的。王石井没有追究,反而补上了和离书,那就彼此好聚好散。 第170章 哎呦我的祖宗喂! 这宅子我也直说了,不是石井的,是花人家邵云安挣的钱盖起来的。人家不回来,不让你们进,你们就是进不去。 你们若当真是来看两个孩子的,等石井回来,叫他带上两个孩子去见你们。若是别的什么,就还是回吧。 你看孩子也一直哭,想必也饿了。别人没见着,把孩子给冻坏了,那就得花钱请郎中了。” 王书平也道:“冻坏了孩子,得你们自己掏钱瞧病,可没人替你们出。” 宋巴子赶紧拽拽自家婆娘,肖大榆是不敢说话了,怕再被娘掐。孩子哭得都要喘不上气来了,景氏咬着嘴就是不肯走。她这要是走了,往后还怎么来! 宋巴子又拽拽婆娘,说:“孩子饿了,这也冷,别冻坏了他,要不咱们先回去吧,改日再来。” 景氏给了宋巴子一拐子,就是不肯走。反正这会儿雨也停了,他们可以等! 王书平道:“如果你们一定要见石井,那先去我家等吧。若真把孩子冻出个好歹来,又没见着石井,你们不是得不偿失?” 宋巴子又拽拽婆娘:“是,是啊,这风吹得凉,孩子也饿了。” 景氏瞪了宋巴子一眼,也害怕真把儿子冻出个好歹来。这儿子是她在宋家的依靠,也是她能指使宋巴子的利器。若当真冻坏了,花钱不说,她也怕把宋巴子惹急了。 景氏不甘愿地看了眼王宅的大门,对王书平点了点头:“那就,麻烦大兄弟了。” “走吧。” 王书平招呼宋巴子一家跟他走,对赵元德使了个眼色。 “大家都散了吧。” 里正让村人们都回去,背着手气哄哄地也回家。王文和叹了口气,说来说去,还是他这个族长没做好。 ※ 被窝里热哄哄的,妮子给热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腰上沉沉的,妮子摸了摸,原来是熙哥哥搂着她呢,难怪她这么热。 “熙哥哥,我热。”妮子想翻身,可是翻不动,她推推沉睡的蒋沫熙。 蒋沫熙被妮子弄醒了,睁开眼睛。妮子推推他:“熙哥哥,我热。” 蒋沫熙也是一脸没睡醒的困倦,他放开妮子的腰,翻了个身。妮子打了个哈欠,坐了起来。蒋沫熙却又突然转过了身,看着妮子。 “熙哥哥,我渴,你渴不渴?” 问着,妮子掀开被子,越过蒋沫熙下了床,去找水喝。蒋沫熙看着妮子走出去,揉揉眼睛也坐了起来。 外间传来妮子的声音:“夏秋姐姐,我渴了。” “啊!小姐你起来啦。我去给您倒水,您快回床上去,外头凉。” “熙哥哥也要喝水。” “好好好,小姐您快回床上。” 夏春牵着妮子进来,把她扶到床上去,给她盖好被子,再拿过棉披肩给她披上。 妮子问:“夏春姐姐,哥哥回来了吗?” 夏春回道:“二少爷还没回来,老爷和小老爷也没回来。”顿了顿,夏春犹豫地说,“小姐,您,外翁家,来人了。” 妮子愣住了,外翁?那是什么? 夏春见小姐一脸的迷茫,看出了几分异样。 她道:“是您外翁,和您继外婆,还有舅舅。说来看您和二少爷,但老爷和小老爷都不在家,周婆婆不敢让他们进门。” 妮子还是迷茫地看着夏春,下意识地复述:“我外翁?继外婆?还有,舅舅?” “嗯。他们是这么说的。说是姓‘宋’。” 夏春这个“宋”刚落下,妮子却突然打了寒颤,紧接着,夏春就被吓到了。 妮子的眼圈红了,当即就大哭了起来,嘴里喊:“我没有外翁没有外翁!哥哥说外翁死了,外翁早就死了!哇……小爹,我要小爹……小爹……” 妮子掀开被子翻下床就往外跑,一人比夏春动作更快地跳下床一把从后面抱住了妮子。 “我要小爹我要小爹,小爹……呜……” “小姐!” 夏春吓坏了,跑到妮子面前跪下,急地说:“小姐,您怎么了?您别吓奴婢!” 蒋沫熙用力推了一下夏春,直接把夏春推倒在了地上,然后他抱着妮子后退着往床边挪。 “小爹小爹……” 妮子哭喊着要小爹。 “小姐!” 夏春站起来要过去,迎面却被丢来一件衣服。已经把妮子拖到床边的蒋沫熙随手抓了一件自己的衣裳扔了过去,不让夏春过来。 夏春吓坏了,转身就往外跑。蒋沫熙把妮子抱到床上,抱住妮子,一手拍她的后背。被蒋沫熙抱得很不舒服的妮子调整了下姿势,抱着蒋沫熙哭得更伤心了。 “熙哥哥,我没有外翁,我不要见他,我要小爹……” 蒋沫熙不说话,他只是不停地拍妮子,用这样的方法安慰他。 在妮子的记忆里,她从来没有外翁,更没有什么继外婆的印象。在她和哥哥最悲惨的那段日子里,哥哥告诉她他们的外翁外婆早就死了,所以不要期盼会有外翁外婆来救他们。 奶奶骂抛弃他们的娘时总会骂她是赔钱货,骂“宋”家的人跑了,想把她送到“宋”家都找不到人。 那现在又哪里跑来什么外翁外婆,什么舅舅?她不见!她要小爹,有坏人要来欺负她和哥哥了,她要小爹快回来! 周婶、郭子牧急匆匆地来到妮子的闺房。进屋就看到蒋沫熙抱着哭泣的妮子跪坐在床上。 周婶心疼坏了,急忙上前说:“妮子,不怕啊,周奶奶不会放他们进来的。 你爹和你小爹很快就回来了,不管他们想干啥你小爹都不会让他们得逞的。你不要哭啊,你哭得周奶奶心都疼了。” “妮子,不哭。”郭子牧嘴笨,不知道怎么安抚伤心的小闺女。 蒋沫熙仍抱着妮子不松手,不过他没有排斥周婶和郭子牧的靠近。可能是周婶会给他做衣裳鞋子,会给他做好看的包包,郭子牧会给他做好吃的点心的缘故。 周婶和郭子牧来了,妮子的哭声小了,但嘴里仍念着:“我没有外翁,我不见‘宋’家的。” “好好,不见,咱们不见。” 周婶拧了块湿毛巾,给妮子擦眼泪和哭出的汗。 妮子渐渐不哭了,蒋沫熙抬起她的下巴,又给她擦了擦眼睛,然后看向了周婶。 周婶被他盯得心里发毛,问:“熙哥儿,你咋了?” 蒋沫熙的嘴巴动了半天,可就是没半点声音。 周婶生怕这位少爷再出啥事,急忙说:“熙哥儿,没事,你在这里陪妮子,周奶奶去前头看着。你放心,你安叔和井叔不回来,周奶奶是不会给他们开门的。” 蒋沫熙的嘴巴还在动,周婶去看郭子牧,郭子牧也不明白蒋沫熙是怎么了。突然,一道陌生的,属于孩童,又有点沙哑的声音响起。 “说!” “??” 周婶和郭子牧互看着对方没动静,接着又是一声。 “说!” “??!!” 周婶和郭子牧扭头,木愣愣地盯着疑似发出声音的人。 妮子惊讶地忘了哭泣,无意识地喊:“熙哥哥……” 蒋沫熙的表情很严厉,他盯着周婶又一次张嘴:“说!宋!” 周婶打了激灵,一拍大腿:“哎哟我的祖宗喂!熙哥儿会说话啦!” 郭子牧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天外飞仙。 ※ “熙哥儿,熙哥儿,你这是要去哪啊!” 周婶在后头追,蒋沫熙在前面跑。周婶的后面,郭子牧抱着一头雾水的妮子紧随。 蒋沫熙开口了,周婶和郭子牧在震惊之后总算弄明白蒋沫熙要他们说什么。周婶把她知道是宋家的事告诉了蒋沫熙。 宋氏当时夜里跑了,朱婆子可是在村里闹了一阵子,宋氏的娘家来没来人村里人都知道,周婶也没替宋巴子隐瞒。不过她没在妮子面前说宋家人应该是看他们有钱了才来的。 待周婶说完,妮子又开始哭。蒋沫熙穿上衣裤鞋子,拿着弹弓就往外跑,把周婶又吓了一大跳。 蒋沫熙一路跑到大门口,路过前院花圃的时候,他还捡了许多石头塞到了自己的口袋里。叶氏、吉氏拦不住他,也不敢拦他。蒋沫熙开了大门就跑出去了。 周婶跟妮子说的时候,为了缓解妮子的不安,有说宋家的人被王书平带回他们家了,现在不在门外,叫妮子不要怕。 王衍和赵丛博整日跟王青混在一起,蒋沫熙也认识他们,还被王青带着去两人家玩过。 蒋沫熙一路往王文和家跑,郭子牧不敢带妮子出去,怕被宋家的人缠上。周婶让周叔和丁一森赶紧追过去。蒋沫熙那是绝对的小祖宗,可不能出半点差错! 王文和家,钱氏在院子里指桑骂槐。石井怎么就这么倒霉,好不容易摆脱了本家那贪婪的一家子,又来了个宋家人。 她就没见过比王老太还不要脸的,这回可算是开了眼了!连没见过面的继母也敢蹦出来自称外婆,这么厚的脸皮怎么不去补城墙! 钱氏那是敢拿着扫帚打王老太那泼妇的,她愣是把景氏骂得脸皮臊得红红白白。王书平让母亲在外骂了一会儿,才让媳妇去把母亲劝回家。 宋巴子和肖大榆是完全抬不起头来。宋巴子早就打退堂鼓想回去了,肖大榆不是宋家的种,他更是没脸呆在这里。 可这两个男人都管不了景氏,哪怕被骂得再没脸,她也打定主意今天要见到王石井和两个孩子。只要能要到钱,脸皮算什么。 王书平让媳妇儿熬了点米汤让景氏喂给孩子喝。那么小的孩子受这份罪,当真是作孽!喝了米汤,屋里又暖和,孩子总算是不哭了。 王文和和王书平是不再劝了。这宋巴子和景氏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要他们见识见识邵云安的厉害宋家人就知道他们不是吓唬人了。 第171章 “小祖宗”的精准打击 钱氏讥讽地说:“他们哪是不知道。这青山村离咱秀水村能有多远,更别说咱秀水村有多少个从青山村嫁进来的了。 他们吶就是贪财!王家也确实对不住宋玉花,他们只要抓着这一点还能不从石井身上讹出些银钱来?” 沈氏一听不由地问:“难道说石井兄弟这回躲不过去了?” 钱氏冷哼一声:“你当云安是能任人揉捏的。宋玉花跑了,宋巴子跑了,谁也没把两个孩子放在心上。 这也就罢了,宋家之前穷的连一文钱嫁妆都出不起,结果宋玉花嫁过来没两年宋巴子连田都买上了,这钱哪来的?他那时候可没再娶,除了宋玉花能给他钱之外谁还能给他钱? 那宋玉花的钱又是哪来的?你真当石井是个窝囊的。云安一开始的钱不也是卖石井的石头得来的?那宋家人要真是个好的,宋玉花就不会自己跑了丢下两个娃。 她都有胆子敢跑了,她就不能带着两个娃去找石井了?当初你爹去王大力家说过,让宋玉花带着娃去找石井,你爹找里正帮忙开路引。 你爹那个糊涂的对不起石井,但他是真没想过让宋氏和两个娃死的。那个糟X的朱婆子当然不肯,但宋玉花当时是在扬的。 她只要偷偷跟你爹说一声,你爹一定帮她。可她跑了,她这个当娘的都不要两个娃了,朱婆子能不把两个娃往死里折腾?” 一说到这里钱氏就来气,“都是你爹那个不做人事的!整日就知道王枝松王枝松!那话怎么说来着?” 沈氏想到了,但不好插嘴。 钱氏一拍腿:“对!助纣为虐。你爹就是助纣为虐!也亏得石井回来的及时,两个娃没出啥子意外。若当真两个娃出了什么事……” 钱氏不说了,沈氏却能想到。若王青和妮子但凡有一个出了事,石井回来一定不会放过公爹的,甚至会迁怒到自家男人头上。 沈氏觉得婆母没事的时候捶一捶公爹挺好的,公爹以前当真是猪油蒙了心,也不怪人家石井要脱离宗族。换个心狠的,拿把刀来砍了自家都是有可能的! 跟儿媳妇抱怨了自家男人几句,钱氏把话又说回刚才。 她道:“宋玉花前脚跑,宋巴子后脚就躲了,任凭两个娃被打被骂,他当没这两个外孙。你看着吧,云安不骂死他们才怪。” 沈氏笑出声来:“云安咋还不回来呀。看他骂人的时候听得特解气。” 钱氏噗哧笑了。 堂屋里是静悄悄的,只有几声婴儿的呀呀声。宋巴子是如坐针毡,这事真能成吗?他们真能从王石井手里要到钱吗?他越想越觉得这事有点悬。 “砰!” 宋巴子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所有人都看向门外,王书平站起来:“我去看看。” 他正要往外走,外面传来一人的叫声:“熙哥儿!熙哥儿!跟周爷爷回家,你要干啥啊这是?” 熙哥儿?王书平看了眼惊讶的父亲,赶忙出去,迎面就撞上了冲进来的蒋沫熙。王书平一把抓住蒋沫熙:“熙哥儿,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蒋沫熙侧头看了圈屋里的人,用力挣脱出来,举起弹弓对着面生的宋巴子就发射了出去。 “啊!” “哎呀!熙哥儿!” “啊啊!” “这谁家的娃啊!快拦住他啊!” “哇啊——” 一时间,屋内乱成了一锅粥,叫的叫,跑的跑,婴儿哭的哭。从来都是安静地在一旁不吭不响只专注于玩具,如今专注于魔方的蒋沫熙完全跟变了个人似的,追着宋巴子用弹弓射他。 景氏急坏了,又怕弹弓射到自己也不敢去拦,肖大榆被殃及地挨了两颗石子,疼得蹲在地上捂着脑袋哎呦哎呦叫。 听到动静从隔壁屋过来的钱氏眼疾手快地从四处躲避的景氏手里把大哭的婴儿抱过来,免得蒋沫熙误伤了孩子。 蒋沫熙是县令大人的亲侄子,亲爹又是京城人士,除了宋家人外,其他人只敢劝不敢真正拦他——其实也不想拦。 宋巴子被石子打得是嗷嗷叫,见对方一身少爷装扮,模样又周正,腰上还挂着玉佩,一看就值钱,也不敢出手。 景氏看丈夫被打得凄惨,色厉内荏地喊:“你,你再打,我就打你了!住手!” 王书平在一旁凉凉地说:“他是县令大人的亲侄子。” “……!!!”惊得停下来的宋巴子又挨了一颗石子,疼得是呲牙咧嘴。 景氏吓了一跳:“什,什么?县令,县令大人的,侄子?哎哟!”景氏捂住脑门儿,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蒋沫熙口袋里的石子没了,他掏掏口袋,找不到了,就要出去找石子,被周叔抱住了。 周叔是一头的汗,这才有机会劝道:“熙哥儿,你出了气就好了,咱回家,回家啊。你安叔和井叔一会儿就回来了,你这么跑出来‘妹妹’也会担心的。” 蒋沫熙也是一头的汗,他看着周爷爷不作声。 周叔站起来,对被打得满头包的宋巴子说:“你们回去吧,小闺女不见你们。她说了,她外翁早就死了。” “啊?!”宋巴子惶然地抬头。 景氏又气又急又疼:“谁,谁跟她面前瞎说呢?她外翁不是好好在这儿呢!” 周叔愤愤地说:“在哪儿呢?她外翁若是活着,宋氏跑了之后咋没说过来瞧瞧两个娃?两个娃在本家受苦的时候咋没见他们外翁来把他们带走? 啊,现在两个娃有人疼啦,不需要他们外翁了,他们外翁就出现啦,这出现的也太是时候了吧!” “滚!” 一道稚嫩的吼声吓了众人一跳。被周叔抓着胳膊的蒋沫熙恶狠狠地瞪着宋巴子,跟只小狼崽子似的。 景氏打了个哆嗦,这县令大人的侄子……景氏也有些打退堂鼓了。可,就这么回去了?若今天就这么回去了,以后他们还怎么来? 村里人又出来看热闹了。县令大人的亲侄子跑到王族长家“打”宋家人去了,哈哈,这下又有好戏看了。 一辆骡车驶进村口,放学回来的王青和王衍、赵丛博坐在车上有说有笑的。 三个孩子因为书包、便当和点心的关系很快地融入到了同学中。三人具有的学识与品性也让他们在书院很快结交了新朋友。 王青在书院最好的朋友是郭玉,其次是总是垂涎他的便当和点心的邹文哲邹小胖。 骡车停了下来,通常都是第一个下车的王衍以为到家了,说:“我到了。”他正要掀开车帘,外面传来一人的声音。 “青哥儿!” 河子叔? 小爹? 王衍掀开车帘,果然是小爹! 王青凑上去,赵河顾不上搭理儿子,快速说:“青哥儿,你外翁带着你继外婆和舅舅来了,要见你和妮子还有你爹。 你爹和你小爹还没回来,你书平叔把你外翁一家带到了他们家。你现在赶紧回家,千万别让他们见着你。” 王衍和赵丛博愣了,王衍拿起书包就跳下了车,说:“我回去看看,青哥儿,你快回去吧。”说完,王衍就跑了。 赵丛博也跳下了车:“我也去看看!”他去追王衍。 王青抿住了嘴,脸色很不好看,赶车的丁一林和坐在一边的苏册都看向了少爷,等着少爷吩咐。 赵河见状,问:“青哥儿,你是想见他们?” 王青抓紧自己的书包背带,咬牙:“我去见他们!” “青哥儿?” “我外翁和外婆早就死了,我看是谁敢冒充我外翁一家!” 赵河的眼珠子险些脱框。 没拿书包,王青跳下车追着王衍和赵丛博的方向跑去,赵河急忙对丁一林和苏册说:“你们赶紧回去看看你家小老爷从山上回来没!” “苏册,你回去,我过去。”丁一林把缰绳交给苏册,下车追过去,他不能放二少爷一个人。赵河看看苏册,再看看跑远的几个人,跺跺脚,也追了过去。 苏册坐在车上慌了神,见已经看不到二少爷的身影了,他急得抽了骡子一鞭子。 王文和家的大门外再一次聚满了村人,不过这次却不是看他家的笑话。碍于蒋沫熙的身份,宋家人不敢动手,白白地挨了一顿石子。 被周爷爷紧紧搂在怀里不敢松手的蒋沫熙让宋家人滚,还一直挣扎要周爷爷放开他,他要去找石子。 “青哥儿回来啦!” 屋外有人喊了一嗓子,随后就是一声声“青哥儿”的叫声。屋内的宋巴子和景氏立刻朝门口看去,王书平出了屋。 不一会儿,王书平领着王青进来了,丁一林和丁一森保护地站在王青身后。王衍和赵丛博也跟在后面。 看到王青,蒋沫熙挣扎得更厉害了,周叔一下子没抓住他。蒋沫熙几步来到王青面前,把弹弓递了出去。 王青没有去看激动的宋巴子和景氏,他先是对蒋沫熙说:“大哥,妹妹一个人在家会怕,你先回去陪她,我一会儿就回去。” 蒋沫熙盯着王青看了几息,回头冲宋巴子和景氏又吼了声:“滚!”然后把弹弓塞到王青的手上,出去了。 “我俩送熙哥儿回去!” 王衍和赵丛博拽住蒋沫熙,两个孩子给了王青一个鼓励的眼神,带蒋沫熙回家。丁一林朝丁一森使了个眼色,丁一森跟了出去。 第172章 欠债还钱! 王青面这才无表情地看向宋巴子,出声:“你是谁?” 哗——!! 周遭沸腾。 宋巴子呆愣在当扬,景氏挤出一个笑脸,故作慈爱地说:“青哥儿,他是你外翁啊,你不认得了?我是你外婆。” 宋景氏拉过额头上有一个大肿包的儿子肖大榆,“这是你大舅。” 她看看周遭,刚才出手把孩子抱走的钱氏把好不容易哄得不哭的孩子交回给她,宋景氏又道:“这,这是你二舅。” 王青毫无感情地看着宋巴子和景氏,冷道:“我外婆早就死了,又哪来的甚么外婆。我娘也没有兄弟,我又哪来的所谓舅舅?你不要乱认亲。” 景氏脸上原本就是挤出的笑容这下子是再也挂不住了,被一个孩子如此奚落,她气得用力扯了一下宋巴子,让他说话。 宋巴子不敢看王青冷漠的双眼,半侧着头,吭叽道:“青,青哥儿啊,我,嗯,我是,外翁啊,你,不记得了?” “我外翁也早就死了,你是从哪冒出来的?” 宋巴子愣愣地抬头:“谁,谁跟你,说的?外翁,外翁还活着呀?” 王青:“我娘走了那么久,我和妹妹像下人一样被打、被骂,我外翁从来没有出现过。有人去青山村找我外翁,也是人去楼空不见踪影,不是死了是什么? 若他没死,那这两年他去哪了?若他没死,我妹妹从出生到现在他一回也没来看过,不是死了又是什么? 你说你是我外翁,谁能作证?我外婆也早就死了,我还给我外婆上过坟,这个老太婆竟然敢谎称是我外婆,还敢说两个人是我舅舅。 我大伯是县令,我要告诉我大伯你们冒充我的亲人,是诈骗犯!” 诈,诈骗犯,那,那是什么?别说宋巴子懵了,所有人都懵了。 王青可不管他们知不知道什么是诈骗犯,扭头就对王书平说:“书平叔,我爹和小爹不在家,你带我去找我大伯,要他派人来抓诈骗犯。” 派人来抓?! 宋巴子吓得腿都软了,景氏也慌了:“我们真是你的外翁外婆! 我,我是你外翁后来又娶的!他,他是你外翁的继子!这个小的,是,是你外翁亲生的儿子!我们真的是你的外翁外婆和舅舅!” 王青厉声:“一个早就不见踪影的也敢称是我的外翁?一个后娶的也敢说是我的外婆?一个继子也敢叫是我的舅舅?我王青的外翁、外婆和舅舅是那么便宜当得的?” 宋巴子结结巴巴地急道:“我,我真是你外翁,宋巴子啊!青哥儿,你真不记得外翁了?外翁,外翁是,是在外头,不,不知道,你们,你们……” 在王青冰冷的注视下,宋巴子的声音越来越低,无法说出连他自己都心虚的谎言。 王青:“我不记得我见过外翁,更不知道我外翁是什么模样,我只知道他死了。就算他没死,他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娘丢下我和妹妹跑了,我和妹妹只有爹和小爹,没有什么来路不明的外翁、外婆和舅舅。以后你们若再敢来,我就让我大伯把你们抓起来!” 丢下狠话,王青转身就走。 宋巴子怔怔地看着王青离开,眼角不知为何有些泛红。景氏见自家男人就那么任王青说那些话,一句话不反驳,她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外婆想拦也没底气拦。 景氏抱着孩子学王老太,往地上一坐就哭了起来。 “这是什么世道啊……外孙富贵了就不认外翁……真真是让人寒心吶……” “我以为朱婆子就够不要脸的了,没想到这宋氏的娘家也这么的不要脸!” 景氏的哭声停了,不过因为她那么一哭,她怀里的婴儿被吓得又哇哇大哭了起来。 王四婶从外头走了进来,把青哥儿往怀里一搂,面带怒容地说:“带着才几个月的孩子来讹人钱财,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还坐着干什么,等着别人来扶你啊!你一个青山村的跑到我们秀水村撒什么泼?我是青哥儿的四奶奶,不想我把你们打出去,你们哪儿来的赶紧回哪儿去!” 王四婶从县上回来就听说这件事了,邵云安和王石井都不在家,她赶紧过来帮忙,可不能叫王青被人欺负了去。 不过王青刚才的表现也确实是令人刮目相看。 里正这时候发话了,说:“你们走吧。青哥儿都说外翁早就死了,你们也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自己做的孽要自己受,别等石井和云安回来叫你们更难堪。” 宋巴子的手哆嗦了几下,他一手从媳妇儿的怀里抱过大哭的儿子,一手拽起媳妇儿,低低地说:“我,我们走。” “我不走!”景氏挣开宋巴子的手,大哭,“你们秀水村的欺负人……欺负人……” “我们就欺负你了,你有种去县衙告我们啊。” 现扬有一瞬间的安静,景氏哭嚎又被打断了。 屋内的人下意识地往两边站,分开了一条路。门外,原本已经走掉的王青又回来了,有人牵着他的手。而牵着他的手的那人模样不过十六七岁,是个很年轻俊朗的少年后生。 这人穿着一身普通的灰布棉袍,一双布鞋沾染了不少的泥土。可他的气势,冒火的双眼却令人无端地生出一股寒气来。 “云安!” “云安你可算回来了!” 云安?!邵云安?!王石井再娶的那个男妻?!! 宋巴子和景氏同时一个激灵。景氏也不坐着了,拍拍屁股动作灵活地爬了起来。 邵云安一出现,现扬的气氛那是立刻澎湃起来。 王书平露出一抹放心的笑容,说:“云安,你总算是回来了。宋家来人找石井,说是要见两个孩子。你和石井不在家,周婶不敢让他们进门。” 王青马上就说:“我没有外翁,我外翁早死了。” 宋巴子低下头,心里的滋味只有他一个人清楚。 景氏虚张声势地说:“青哥儿,你外翁明明还活着,你怎能咒他死啊!你外翁又不是不想见你们,是,是王家欺人太甚,他不敢来见你们。” “为什么不敢?他一个大活人还是个大老爷们还怕王家人把他吃了?两个孩子现在过得好了,他他妈的就敢了?” 云安开骂了! 现扬所有的人脸上都是一副兴奋的表情。王青握紧小爹的手,一股股暖流从小爹的手心传递到他的手里。这是他的小爹,是会保护他的小爹! 景氏张口就要反驳,邵云安会给她机会吗。 “我还没去找你们算账呢,你们倒自己送上门来找死了!井哥被征发前留给青哥儿三块石头,宋氏离家时拿走了那三块石头。 大家都知道,井哥分家后就是因为我卖了一块石头才能安顿下来。宋氏拿走的那三块石头每块至少值300贯钱! 宋巴子,你当年穷的连女儿都嫁不出去,你哪来的钱买地娶老婆还生了个小的?你敢说宋氏离家前你不知道?” 哗——!! 现扬炸开了花。 宋巴子和景氏都震住了。什么什么?玉花拿走了三颗石头,值……300贯钱!3颗……值900贯钱?900两银子?!! 景氏第一个炸了,对着呆愣的宋巴子就嘶声尖叫道:“她有九百两银子才给了你二十两?!” 哇哇哇——!! “宋氏真的偷摸地给了娘家钱啊!” “宋氏原来是卷走了石井所有的家财跑的啊!” 宋巴子慌了:“我,我,我不知道!玉花没跟我说,她就说……” 邵云安才不听宋玉花走的时候说了什么,又一次打断宋巴子:“宋氏抛夫弃子还偷走了井哥留给青哥儿的财产。 她卖了石头也就算了,却是狠心的一文钱都没有留给两个孩子。她明明知道她走后两个孩子会有多苦还是一走了之。 要不是井哥提前回来,两个孩子还有没有命活都不知道!宋巴子,欺负你女儿的是朱婆子一家,不是井哥。 你想给你女儿讨公道就去找那家人,井哥可不欠你们什么,只有宋氏欠井哥的!井哥没去官府告你女儿你就该烧香拜佛了,还敢跑来认什么亲! 书平哥,麻烦你去县衙一趟告诉我大哥,偷窃逃逸的宋家人来了,叫他派人来抓贼。 抓了他们才能找到宋氏,她可是欠了井哥900贯钱的。抓不到宋氏,那就让她爹和她继母赔钱!” “啥?!” 景氏傻眼了,宋巴子要吓死了。王书平转身就往外走,景氏一个激,跟杀猪般似地哭得冲过去拽住了王书平。 “大兄弟,不能去,不能去啊!我们,我们不知道宋玉花跑哪去了。她也,她也只给了我当家的二十两银子!不能抓我们,不能抓啊!” 邵云安两手抱胸:“父债子还,子债父偿!你们是宋氏的爹娘,她跑了,找不到人,不找你们要钱找谁要?大丁,你去!” “是!” 丁一林要走,景氏又急忙拽住他:“不能去,不能去啊!” 丁一林挣脱开景氏的手,其他人见状拦住景氏,脱身的丁一林跑了。这下子景氏是完全慌了,对着邵云安就喊:“我只是继母,我什么都不知道!” 邵云安:“你刚才不还说是青哥儿的外婆吗?我管是你亲的还是继的,欠债还钱!” 邵云安咬死了宋玉花偷拿走的石头至少值900贯钱。现在找不到宋玉花人,那送上门来的宋家人就要还钱,不然就等着坐牢。 邵云安张口就是大哥是县令,要县令派人来抓人。景氏哪里还想什么讨钱,只吓得四肢发软,六神无主。 宋巴子已经完全吓呆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起都起不来。肖大榆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听自己可能要去坐牢,跟他娘一起大哭了起来。 一时间,王文和家又是鸡飞狗跳,可王文和却丝毫不怪邵云安,还“为老不尊”地忍不住偷笑了几声。 第173章 我家三个棒棒的娃! 景氏一听急忙说:“对对对!我们是真的不知道宋玉花跑哪去了。我们不见石井了,我们这就回家!回家!以后,以后再不来找石井!” 景氏是真怕了。她没有王老太的“恒心毅力”,不过一个回合就完全败下阵来。 邵云安却是冷哼道:“你们当我家是破庙吗?想上门闹事就上门闹事,不想就走?我邵云安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景氏连连道歉:“大兄弟,我们不来了,再也不来了……这次是我们糊涂,石井已经与玉花和离……” “和什么离!等井哥回来我就让他改休书!” 景氏一个哆嗦,眼泪是哗哗流。她去看宋巴子,对方却是躲在角落一声不吭。她第一次发现这个男人是如此的窝囊。 邵云安:“你们要么写欠条,要么去坐牢,没别的选择!” 景氏和宋巴子身子一震,同时看向邵云安。 邵云安还是那句:“要么写欠条,要么去坐牢,你们自己选!” 宋巴子哆哆嗦嗦地开口:“大兄弟……” 邵云安:“谁是你兄弟!” 宋巴子求救地去看王青,王青低下头,不理他。 宋巴子不知该怎么说了,景氏哭着说:“邵小爷,求求你放过我们吧……我们再不敢来了……” 邵云安冷笑:“放过你们?是我请你们来的?是我让你们赖在这里不肯走的?少废话!要么写欠条,要么等着去坐牢! 宋氏欠王石井900贯钱,看在两个孩子的面子上我不算你们利息。900贯钱,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啊?!” 景氏的身子晃了晃,被900两银子的巨债给吓晕了过去。 “媳妇儿!”宋巴子吓得扑过去,单手抱住媳妇儿,差点把怀里的儿子摔地上。 肖大榆吓得哭出了声,直喊:“我姓肖,不姓宋!是宋巴子欠你们钱,不是我和我娘!” 宋巴子愕然地看向肖大榆,嘴唇抖得说不出话来。 王四婶这时候出声:“云安,他们哪拿得出900贯钱,要拿得出就不会来找你们打秋风了。你不如让他们写个契书,以后再不来找你们。若再敢来,就还钱。” 宋巴子哆嗦了一下,立刻祈求地去看邵云安。 邵云安不为所动:“不要脸的人我见太多了,我不相信他们的人品。” 宋巴子急忙说:“我们一定不会再来!一定不会!我要,我要再来!我!我!我就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邵云安:“话谁都会说,我从来不信这虚无缥缈的誓言。” 王四婶:“那就让他们加上,若再来就做你家的奴仆,卖身给你家。” 围观的有人附和:“对对,就像朱婆子家那样,若再敢来就卖身给你家!” 邵云安看着宋巴子,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宋巴子只觉得好冷,万分后悔他为什么要听景氏的撺掇跑来秀水村找王石井。 王四婶和邵云安一唱一和,等邵云安牵着王青走出王文和家的大门时,他的手里多了一份契书和一张欠条。 欠条是宋巴子欠王石井和邵云安900贯钱,一旦违反契书要立刻还钱。 契书上则写着因宋玉花抛夫弃子,已被其夫王石井所休。又宋玉花偷拿王石井的家财,在她未出现之前由其父宋巴子偿还。 宋巴子一家与王石井、王青、王石井之女于宋玉花被休之日起断亲绝义。宋巴子一家不得再以王石井岳家身份自称。 若宋巴子一家有一人违反此契书,宋巴子一家所有人将卖与邵云安为奴。 宋巴子浑浑噩噩地在欠条和契书上按了手印,王四婶很细心地抓起昏迷过去的景氏的手指,沾了红泥按在欠条和契书上。 宋巴子根本无胆去拦,眼睁睁看着妻子按下手印。至于肖大榆,他更是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被王书平和赵元德抓着按了手印。 收起欠条和契书,邵云安告诉宋巴子,只要他们以后不要再出现在他们一家人的面前,这欠条和契书就无效;但凡谁敢反悔,就等着卖身为奴吧。 邵云安带着王青回家了,丁一林和之后过来的丁一森得小老爷的吩咐,“送”失魂落魄的宋巴子一家人离开。 被冷水擦脸弄醒的景氏醒过来后得知自己按了什么手印后,对宋巴子又打又骂、哭得都快断气了。 秀水村的全体村民对邵云安的强悍又有了一次新的认知,惹谁也不能惹王石井的男妻邵云安。 躲在人群后头看热闹的郭招弟在邵云安出来后吓得赶紧跑回了家。这邵云安太可怕了,以后一定要躲着他才行! 想到自己无故地坐了几个月的大牢,郭招弟就想哭。她要早知道邵云安这么可怕,她绝对不会去招惹他! 邵云安从山上下来在家门口就被周婶拦下告知发生了什么大事。他家门都没进就直接去了王文和家。 在王文和家门口,他又被心急的赵河告知了事情的详细经过。邵云安是又气又喜又心疼。他惊喜于蒋沫熙的反应,心疼妮子跟王青。 等邵云安带着王青回来,被周婶抱在怀里的妮子跳下来就扑进了他的怀里,接着就是大哭。蒋沫熙一张脸绷得紧紧的,他走上前摸妮子的脑袋,安慰妮子。 邵云安对担心的周婶说:“没事了,都解决了。我带孩子们回屋,井哥要很晚才能回来,晚饭就麻烦小郭哥做几个好菜。” 郭子牧:“你别管了,我给孩子们做几道他们爱吃的菜。” 周婶:“你去吧,这里有我们。” 对郭子牧和周婶点点头,邵云安单手抱起妮子,一手同时搂住王青和蒋沫熙,带他们回屋。 周叔是邵云安后面回来的,他一进正厅,周婶和郭子牧就同声问:“事情怎么样(怎么解决的)?” 周叔是一脸的钦佩,摇摇头说:“果然还是云安厉害,这下子宋家人绝对不敢再来了。” “你快说呀!”周婶急(好奇)死了。 ※ 邵云安把三个孩子带回了他和王石井的房间。路上,邵云安就告诉了三个孩子他是怎么解决的。他没说宋家写了欠条,只说让他们签了契书,以后不敢再来了。 在妮子心里,只要小爹出马,坏人都会被小爹打跑。小爹这么说了,妮子就不怕了。 进了屋,邵云安给妮子擦了脸,把她抱到身上搂着。 随后,他就先对蒋沫熙竖起一根大拇指:“首先,安叔要谢谢熙哥儿作为大哥,尽职尽责地保护了弟弟和妹妹,还非常勇猛地给弟弟妹妹出了气。妮子、青哥儿,谢谢大哥。” 妮子带着鼻音地说:“谢谢大哥。” 王青:“谢谢大哥!” 蒋沫熙抿住了嘴,眼睛却亮亮的,但随即他又沉下了脸。 邵云安看出了他的心思,说:“那帮人被安叔赶走了,他们以后也不敢再来了。不过就算他们敢来,安叔也相信熙哥儿会再次挺身而出保护弟弟和妹妹的!” 蒋沫熙握紧了拳头,第一次主动地对邵云安用力点头,做出他的保证。邵云安心里是高兴坏了,熙哥儿这是真的好了吧?大哥和辰大哥若见到了一定会哭! 深吸了口气,邵云安把蒋沫熙拉过来用力抱了他一下,然后放开说:“这第二,小爹要夸夸咱们家的妮子。” 妮子不解地看着小爹,小爹为什么要夸她? 邵云安拍拍怀里的小姑娘,说:“因为妮子非常有主见的没有要求让他们进来。如果你让他们进来了,小爹就很难把他们赶走了,所以妮子的表现也非常棒!” 妮子羞愧了,她只知道哭,什么都没做。蒋沫熙伸手拉过妮子的手,握住。 邵云安:“我们妮子还不满5岁就知道怎么选择,所以小爹要夸你。妮子虽然是女孩子,但是也非常的勇敢。来,两位哥哥抱抱我们家勇敢的小妹妹。” 妮子笑了,害羞地笑了,蒋沫熙先用力抱住了妮子,王青抬手抱住大哥和妮子。妮子也努力伸长胳膊,拥抱自己的两个哥哥。有哥哥疼,有大哥爱护,妮子只觉得有哥哥真好。 在孩子们松手后,邵云安接着说:“这第三,小爹要表扬青哥儿。 青哥儿今天有理有节地教训了心怀不轨之徒,有力地捍卫了你爹、你和妮子的权益,展现出了身为一个知识少年应该具有的善恶观。 亲情是应该维系的,但我们却不能被亲情绑架。如果青哥儿想要认什么外公外婆,那小爹就没有立扬教训他们了。” 王青大声说:“我没有外翁,我只有爹、小爹、大哥和妹妹妮子!” 邵云安:“还有呢。” 王青马上说:“还有爷爷奶奶、大伯、师伯。嗯,还有在京城的大伯和姑姑!还有辰大伯!” “对。我们有这么多的家人。那些不爱我们,只会虐待、无视我们的家人不要也罢。” 邵云安握住王青和蒋沫熙的手,说:“我们一家人的生活会非常非常好,那就会有很多以前对我们不好,但看我们的生活好过就想要占便宜的所谓亲人找上门来。 青哥儿和妮子有这样的所谓亲人,熙哥儿也有。 亲情是相互的,我从来不觉得对亲人就该以德报怨、忍气吞声。如果我们以德报怨,那我们家现在的生活绝对不会是这个样子,你们也不会这样自由。” 王青和妮子重重点头,他们是最深有体会的。蒋沫熙不说话,只是抿紧着嘴。 邵云安摸上他的脑袋,说:“熙哥儿,安叔知道你听的懂。你能明白安叔说的这些话的意思吗?” 出乎邵云安的意料,蒋沫熙没有任何迟疑地点了下头。 邵云安笑了,问:“那你想见你的爷爷奶奶吗?” 蒋沫熙面无表情地摇头。邵云安拍了拍他,欣慰极了。 “熙哥儿,等你爹来了,你一定要喊他一声爹,他等你这一声等得太久了。” 蒋沫熙的嘴唇微微开启,却冒出两个字:“小爹。” 邵云安眨眨眼,蒋沫熙却又是一声:“小爹。”然后他拽出脖子上从小就戴着的一个圆形玉佩,“爹。” 邵云安在心里惊呼一声:“熙哥儿,你知道你爹是谁?” 蒋沫熙点了点头,给邵云安看那块玉佩。 “这是你爹给你的?” 蒋沫熙点头。 “那……”邵云安想问他究竟知不知道他爹和小爹之间发生的事。 蒋沫熙把玉佩放回衣服里,妮子童言童语地问:“熙哥哥,你爷爷奶奶对你也不好吗?” 蒋沫熙点了点头,邵云安在心里再次惊呼,熙哥儿不会都知道吧? 妮子从小爹的怀里下来,心疼地抱住蒋沫熙:“熙哥哥,不伤心。” 蒋沫熙抱住妮子,脸上看不出伤心,邵云安趁机问:“熙哥儿,那你是不是也只要你爹和小爹?” 蒋沫熙抬眼:“舅舅。” 邵云安点点头:“对对对,还有你舅舅。” “安叔。” 邵云安:“……” “井叔。” 邵云安:“……” “妮子。” 邵云安:“……” “青哥儿。” 邵云安:“……” 蒋沫熙言语简洁的把王宅里对他最好的几个人都念了一遍,包括岑爷爷、岑奶奶、康伯伯、周爷爷、周奶奶、大郭叔、小郭叔,还有傻乎乎地会陪他们玩的周叔叔周天宝。 邵云安把蒋沫熙抱过来,捏了捏他的鼻子:“没白疼你!” 这小子,明明话说的少,就是让人听得心里发甜。 第174章 “父”子谈心 孩子们没有邵云安以为的那么脆弱。妮子哭,更多的是“宋”所代表的意思留在她心底的阴影。有哥哥们陪着,有小爹的疼爱,妮子很快就放下了。 尤其是在得知那些“宋”的人已经被赶走了,再也不会来了,妮子就恢复正常了,脸上也有了笑。 蒋沫熙是妮子不伤心了,他也就没事。这不,又钻研他的魔方去了,不过他要求妮子陪他,妮子高兴地答应。熙哥哥今天好厉害,还会说话了呢! 而三个孩子里,邵云安最需要特别关心和安慰的是王青。 宋氏离开的时候王青已经懂事了。母亲深夜离家,留给他的是因此而带来的王老太更肆意的打骂和年幼的、需要他照顾的妹妹。 那个时候的王青以为爹已经死了,娘是他们兄妹俩唯一的依靠和亲人。娘走了,王青盼着娘哪一日能回来把他和妹妹带走。 但一天天过去,他的身上被奶奶、叔婶和姑姑留下的瘀青、伤痕越来越多。王青也渐渐明白,娘不会回来了,娘不要他和妹妹了。他和妹妹没了爹,也没了娘。 自小的遭遇让王青过早的成熟,娘在的时候,他知道娘护不住他和妹妹。但那毕竟是他们的娘,他和妹妹不是孤儿。可最终,他和妹妹还是成了孤儿。 王青曾经以为是不是自己太笨了,没有王在铮聪明,所以娘不喜欢他,所以娘才会丢下他和妹妹一个人走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白天又被打了一顿的他偷偷地钻到床底,费劲地搬起靠墙的床脚下的一块松动的泥砖。他伸手进去,摸到的却是空空如也。 爹被抓走时奋力抱住他,在他耳边悄声快语说的那几句话还在他的耳边回荡。 爹说这里留着给他,给娘,还有给妮子的钱财。如果爹回不来了,他要担起这个家,以后带着娘和妹妹离开。 可是钱呢?他之前明明和娘偷偷看过的,里面有碎银子,有很多铜钱,还有给妮子攒的以后做嫁妆的银镯子、耳坠子……可是没了,都没了,一样都没了! 王青呆呆地趴在地上,直到地面的寒气令他打了哆嗦,他迷茫的小脑袋才渐渐反应过来。爹留给他们的钱财都没了……全都没了…… 那个晚上,王青觉得房间里特别特别的黑,黑得他都看不清妹妹是否还躺在床上了。后来,奶奶打他打得再疼他也不哭了。 那个时候的王青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怎么就哭不出来了呢?现在,他懂了。那叫麻木。王青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一天被打死,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护住妹妹。 爹死了,娘不要他和妹妹了,他不会像娘一样丢下妹妹的。他活着一天就要护着妹妹一天。 如果他能长大,他会带着妹妹离开。哪怕是做乞儿,他也不要看着妹妹有一天被打死,或是被卖掉。 王青没有想到爹会回来,爹并没有死,爹活着回来了!他也没有想到,爹回来后被奶奶逼得再娶的小爹会那么好,那么那么的好。 他和妹妹不再挨打了,每天也不用再做那么多的活。他和妹妹可以吃得饱、穿的暖,他们的床很大、很软,被褥很暖。 他和妹妹天天有肉吃,还有美味的、各式各样的,别人都买不到的点心吃。他和妹妹成了少爷、小姐,他们可以念书、学琴,有下人伺候,奶奶那一家子再也欺负不了他们…… 支走了妮子和蒋沫熙,邵云安单独留下了王青。 结果还不等他开口,王青就先说:“小爹,我是真的不想见外翁。我小时候可能见过他,但我不记得了。我娘走后他就躲起来了。” 宋玉花离家后王青和妮子的遭遇,邵云安从很多人那里都听到过。王四婶、周婶他们私下里都会暗中接济两个孩子。 有一次王老太打王青打得太狠,王文和出面说把王田岩换回王石井,王老太之后才没敢再把王青往死里打。 邵云安一开始以为王文和是心虚,后来才知道是王书平让他爹出面的。也是王书平让他爹去王老太家,当着宋玉花的面说让她带着两个孩子去找王石井。 王书平可能是真的替他爹对王老太的纵容有所愧疚吧,会盯着王老太不要太过分。 但关起门来,王老太那一家子扇王青一个耳光,踹妮子一脚谁又能管得了。村里除了王枝松和王在铮,哪家的孩子都要干活。 王老太让王青和妮子干活别人也不能说她不对。要不是王书平人还可以,邵云安是真想扇王文和两个耳光。 作为族长要一碗水端平不现实,但为了一个秀才都还不是的王枝松去无视别人的苦难,真他妈的王八蛋一个。 邵云安摸摸王青的脑袋,问:“青哥儿,你恨你娘吗?” 王青平静地说出:“恨。” 邵云安吐了口气,说:“青哥儿,你娘没有拿走什么石头,但确实是拿走了你爹留下的钱财和其他东西。” 王青还是很平静地说:“我知道。爹被带走前有告诉我,‘她’也给我看过。有碎银子,有铜钱,还有留给妮子的嫁妆首饰和她自己的首饰。‘她’走后那些东西都不见了。” 邵云安心疼地揉了揉王青的脑袋。王青如此平静地说出恨自己的母亲,说出知道母亲走时拿走了父亲留给他们的所有钱财…… 都说“性格决定命运”,邵云安不是这样的性格,所以他对宋玉花是恨铁不成钢。但落在宋玉花本人的身上,他又不能大言不惭地指责她的懦弱。 宋玉花没有娘家可以依靠,丈夫不在身边,她自己本身也不是泼辣性子,加上婆家、宗族等等压迫的环境和观念…… 宋玉花做的最错或许不是丢下两个孩子,而是拿走了两个孩子对未来的希望。特别是那时候已经懂事的王青,面对母亲如此决绝的选择,他当时会是多么的绝望。 话在嘴边绕了一圈又一圈,邵云安开口:“大屋那边的那几个人没一个是正常的。他们身上有着人性中最恶毒的一面和最短浅的目光。 这是他们先天的本性和后天所处的环境形成的一种很低劣的人性。包括王枝松在内也是这样,尽管他读过不少书,但他的骨子里是穷酸的,是贫瘠的,是自卑的。 因为穷酸,因为贫瘠,因为自卑,所以才会处处都想占便宜,所以才会那么自私、自我。 你的母亲亲娘早逝,家里也没有兄弟,你也看到你外翁了,是个和王大力一样懦弱没有主见的男人。 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长大的人,要么会特别的泼辣,要么就是会特别的胆小懦弱。你的母亲是后者,她或许也想要保护你们,想要保护自己,可她的性格注定了她做不到。 她能做出夜里逃离婆家这一举动可能已经用光了她毕生所有积攒起来的勇气。至于她跟男人跑了的这种话听听就好。就她每天做不完的活,她哪来的机会认识别的男人。” 王青紧握的拳头渐渐松开。 邵云安继续宽解王青:“你母亲没有带走你和妮子,我认为也确实有现实的因素在。她没有任何的武力值,你和妮子又还那么小,她带着你们就意味着很可能会很快被抓回来。 即便她顺利把你们两个带走了,那她一个女人在外,能不能养得活你们两个也是个大问题。你去过县里的,你想象一下你母亲那种性格的人在外面会遇到什么?” 王青抿了抿嘴,张口:“她会很难。” 邵云安点点头:“对,她会很难。或许她受到的欺压不比她在婆家少多少,甚至还会有生命危险。以你母亲的性格,我认为她出去后能找个男人依靠可能更保险。” 王青:“小爹,我不恨她了,但我,也不想再见她。” 邵云安:“我理解。就像你爹说的那样,她在那个家有她的不得已。我们不知道她心里的苦,也无法感同身受,所以不要轻易去说恨。‘恨’这个字太沉重了。 你不愿意见她也正常。她最不应该的是带走所有的财物,你爹说过他被带走前还是给你们留下了一些东西的。 但站在我的立场上,如果她给你和妮子留下了所有的财物,或者给你们留下了一部分,我反而会为难。 如果她一直不回来,我祝福她在外面开始自己新的生活,我希望她能苦尽甘来,能得到幸福。可如果她以后又要回来找你们呢? 她生了你们,她被欺负得受不了不得不离开。她都那么难、那么痛苦了还记得给你和妮子留下活命的钱财。她是一个非常伟大的母亲。 她回来了,她思念她的儿子和女儿,她有能力回来带走她的儿子和女儿……你想想那个画面,你和妮子能不认她?你爹能不理她? 到那个时候,所有人就都会唏嘘—— ‘哎呀,造化弄人啊’,‘这王石井怎么就再娶了呀’,‘王石井对不起宋玉花,他怎么就不说等等呢’、‘宋玉花当年那么难、那么苦,结果男人和娃都成别人的了……’” 邵云安是唱念做打,王青被小爹夸张的表演给逗笑了,邵云安也被自己给逗笑了。 笑过后,邵云安两手一摊:“你就说吧,要是这样我是不是会很尴尬。那我是跟你爹离呢,还是离呢,还是离呢?” 王青拉住小爹的手:“她带走了爹留给我们的所有钱财还有爹给妮子准备的嫁妆,所以她不会回来了,她也不敢回来的。” 哪怕她日后又回来了,他和妮子不见她,别人也不能说他们不对。那些钱财,就当是买他和妮子与那个女人断亲。 王青这一回大胆地说出了他心底的希望:“小爹,你不要离开我和妮子。” 邵云安握紧王青的手:“嗯,小爹不离开。如果你爹以后不乖,我们就把他赶出家门,我们三个自己过。” 王青笑着用力点头。 王青的心情没问题了,邵云安就跟他说了为什么要提石头的事。宋玉花带走的钱财总要有个出处,不然没法解释她哪来的钱,甚至给宋巴子出手就是20两。 那个时候王石井没有分家,用石头盖过王石井私下里藏钱的举动,避免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和揣测。 王青当然知道爹爹留下的东西里没有石头,他也猜到了小爹为什么要说有石头。不过他当然也想不到他小爹一开始拿出的石头根本与他爹没半文钱关系。 说完了石头,邵云安说起另一件事:“小爹说让你爹改休书是吓唬宋巴子他们。你和妮子不能有一个被休了的母亲。 但为了避免日后可能会有的麻烦,例如我刚才说的你母亲在外面混不下去,或者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回来找你和妮子,我们需要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麻烦。” 王青点点头:“小爹,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和妮子好。您要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和爹都听您的。夫子布置了很多功课,明天早读还要检查,我得做功课去了。” 邵云安拍了下王青:“行吧,你做功课去吧。今天这件事咱们就翻篇了?” 王青笑笑:“嗯,翻篇了。小爹,那我做功课去了。” “去吧。” 王青走了,去做功课,他是真的要去做功课。至于之后小爹和爹要怎么做,他也不会再过问。 王青走了,邵云安双眼微眯,想着怎么未雨绸缪。 狗血剧里不是经常演么,《离家多年的妻子华丽变身回国复仇》、《我与我的前婆婆两世的恩怨》、《成为首富后我抢回属于我的一切》…… 屋内回荡着某人的笑声。 第175章 继续谈心 晚饭,邵云安和郭子牧一起做了丰盛的大餐。妮子的脸上早就看不出伤心了,还记得给熙哥哥夹他最爱吃的菜。 王青也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大口大口扒饭,还指明明天的便当想要带什么。蒋沫熙依旧的沉默不语,不过肢体语言明显多了,问他什么他会摇头点头。 邵云安想着,就算蒋沫熙一直这样不爱说话,康辰大哥也一定会高兴得睡不着觉。更别说蒋沫熙会说话了,哪怕就是一个字一个字蹦,那也可以说他是恢复正常了。 一想到某个国公府知道被他们赶出去的孙子不仅正常了,还是个天才儿童……邵云安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看那家人惊掉在地上的下巴。 吃完饭,王青继续做功课,妮子拉着蒋沫熙去后院消食。邵云安是一头扎进制茶间,第一批春茶要陆续出货了,他是空间、外面两头忙。 他自己做的茶是他们一家收入的大头,可不能马虎。 亥时都快过了,马上子时了王石井才回来,一头一脚的泥。邵云安提前就让人烧好洗澡水了,王石井狼吞虎咽地吃了晚饭,然后去洗了个澡,这才一身清爽地回到卧房。 邵云安马上又送上一杯灵泉水,王石井几口喝完,喘了口气。 邵云安把人按坐在床头,给他捏紧绷的肩膀,说:“辛苦啦,井哥。” “没什么,就是下雨山路不好走,慢了些。”王石井反手拍拍邵云安,他也就能帮媳妇儿做点力气活,“你才是最辛苦的。” “我不累。” 王石井这么晚回来,开门的丁一林也没多嘴,他还不知道这一天家里出了什么事。 邵云安给王石井按摩了一阵,对方肩膀的肌肉没那么紧绷了,他才说:“今天宋家来人了。” “宋家?”王石井第一个反应是,“什么宋家?” 邵云安:“你前妻的宋家。” 王石井的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他们来干什么!” 邵云安从后搂住王石井的脖子,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笑着说:“能来干什么,要钱呗,被我赶跑了。 我还让他们签了一张九百贯钱的欠条和永远不再找你的契书。如果他们反悔,不仅要立刻还钱还要卖身给咱家做奴仆。” 王石井眨了下眼睛,反手把媳妇儿拉过来,抱到腿上,惊奇地问:“媳妇儿你咋做的?” 邵云安笑嘻嘻地把白天的事告诉王石井,说:“他们以为仗着自己是妮子和青哥儿的外公就能跟你要好处,想得挺美。梦里啥都有,做梦去吧。” 王石井笑了,在媳妇儿的嘴上狠狠啃了一口:“还是我家媳妇儿最厉害。青哥儿说的对,他的外翁早就死了。” 邵云安推开王石井,问:“今天是你老丈人来找你,明天就可能是你前妻哦。” 王石井不笑了:“什么老丈人,宋氏私下给他钱她当我不知道。我念着宋氏在家里受气,对不住她,由她去罢了。 她拿了全部的钱财丢下青哥儿和妮子跑了,我给她一份和离书也是看在她这么多年不容易的份儿上。 真要计较起来,她得去坐牢。我跟孩子都是你的,她要真敢找上来,随便你处置。” 邵云安道:“反正要先做好最坏的打算。她如果在外面过的好就算了;如果过得不好,知道你分家离族了,又过的这么好,她可能不找上门来? 和离了她对青哥儿和妮子是不是还有探视权?律法上青哥儿和妮子对她是不是还有抚养权?被休了是不是就没有?” 王石井也想到了这个问题,蹙眉。一看他的表情,邵云安就知道自己理解对了。 他道:“我‘以前’看书看电视,女人如果被休,会影响到孩子是不是?” 王石井:“青哥儿以后走科举仕途,或许会被人以此攻讦(读:杰)。说他的生母无德,抛夫弃子。” 那就肯定不能休了。 宋氏离家的一个前提是王老太不做人,宋氏是受不了虐待跑的。这在律法上是可以酌情免罪的。邵云安并不想对宋氏做什么,最好的就是大家以后彼此没机会见面,各过各的生活。 但他要预防万一哪天宋氏跑出来又要认儿子女儿。如果两边牵扯不清,那他就只能长痛不如短痛,跟王石井离婚。 王石井是绝对不会离婚的。王青和妮子也是绝对不会离开小爹的。那现在就得想一个万全之策,只是一份和离书是不行的。 必须是彻底声明了宋氏与两个孩子断了血亲。宋氏即便日后找回来,在律法上她也没有权力以两个孩子的生母自称。 邵云安把他的想法告诉了王石井,王石井揉开他的眉心,说:“这个容易。我明日去找大哥,问问大哥怎么办最稳妥。” 王石井这么一说,邵云安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儿:“我怎么把大哥忘了。大哥是县令,专业人士啊。反正就是杜绝宋玉花以后打着是两个孩子生母的旗号来给咱们添堵。 如果她回来了,没有找上门,但确实生活很困难,那我不介意青哥儿和妮子给予她一定的生活上的帮助,但你绝对不行!” 王石井赶紧表忠心:“我肯定不管!如果她当真过的艰难,也没来找咱们麻烦,那青哥儿和妮子要怎么帮衬我不会拦着,但我不会与她见面,也不会给她一文钱。” 王石井就觉得特别对不起媳妇儿。但凡当初媳妇儿不是已经嫁给他了,以他的条件他根本就没可能娶到媳妇儿。 王石井也希望宋氏在外头好好地活着,并且日子也过得好。他们彼此间各过各的,宋氏可以找别的男人,也可以再生几个孩子,她也不要再惦记秀水村曾经的人。 宋玉花跑了之后宋巴子就躲了出去,王石井回来面对的就是破散的家和两个可怜的孩子。没几天,他就被王老太逼着给王枝松善后。 王石井是在和邵云安成亲前一天才补了给宋玉花的和离书。因为宋巴子不在,他把和离书交给了里正,由里正拿着和离书迁出宋玉花的户籍并去衙门报备。 宋玉花现在的户籍回了青山村,和离书就等于是在里正那里留底。如果和离书在宋玉花或宋巴子的手上那也是个隐患。 邵云安对宋家人的态度就是桥归桥,路归路,不要来找骂。王石井也没那么小心眼,再跑去青山村把宋家人怎么样一番。 以他对宋巴子的了解,今天这事儿过后,再给他十个胆他也不敢来了。 两人说完了宋家的人就把话题转到了今天最给人惊喜的蒋沫熙身上。王石井明天要去县衙,也正好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哥。 邵云安傍晚的时候给蒋康辰写了一封信告知这一好消息,王石井明天顺便去驿站把信寄出去。 蒋沫熙的情况明显好转,邵云安摸上王石井的左眼:“熙哥儿的自闭症这么快就治好了,你的眼睛呢,能看清多少了?” 王石井抓住邵云安的手,轻吻:“还有点模糊,不过应该快了。应该就像你说的那种高度近视的感觉。” 邵云安琢磨:“井哥,你说熙哥儿是因为灵乳和灵泉水恢复的,还是他本来就没什么大问题?他恢复的速度太快了。” 王石井也无法解释,想了想说:“熙哥儿本来就不笨,灵泉水和灵乳肯定对他也很有效果。你看他多聪明,比你我都聪明。若好好教导日后必有大出息。” 邵云安:“我都怀疑是不是因为他智商太高,周围的人在他眼里都是大笨蛋,所以他懒得说话,懒得回应?” 这个王石井回答不出。 邵云安:“我们那个时代的很多知识我其实挺想教给青哥儿和熙哥儿的。妮子嘛,看她喜欢喽。她如果喜欢,就一起学。如果不喜欢,就学学琴棋书画,当个优雅的小富婆。” 王石井笑了,说:“你是小爹,你做主。还是要小心些,万一哪天孩子说漏嘴惹麻烦。” 邵云安:“咱家的孩子都是嘴严的,反正也不急。” 王石井:“睡吧,晚了。” 确实挺晚的了,邵云安从王石井身上下来,爬上床。 王石井挥灭了烛火,也不知是不是喝灵泉水和灵乳的关系,他觉得自己的功夫厉害了,好像还有点内力了。不过他没跟邵云安说,等他确定了再说。 王青和蒋沫熙的房间里,两个孩子却都没有睡。白天发生的事情王青心里虽然放下了,但还需要一点时间把当时的那种情绪完全沉淀下来。 蒋沫熙一如既往地在玩魔方。王青翻身看着大哥,过了会儿,他出声:“大哥,你小爹和你爹为什么没有在一起?” 蒋沫熙的动作停下,看着魔方不回应。 王青:“我娘就是因为受不住我原来的奶奶、二婶和小姑的欺负,丢下我和妮子跑了,还把爹留下的钱都拿走了。” 蒋沫熙慢慢扭头,看向王青。 王青:“大哥,你小爹和你爹没有在一起,也是因为你爷爷奶奶欺负你小爹吗?” 蒋沫熙点了点头。 王青见状,往大哥身边凑了凑,好奇了:“那,辰大伯是小爹吗?” 蒋沫熙还是点头。 王青:“那大哥,你爹呢?” 蒋沫熙回过头,看着魔方,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张嘴:“爹,再娶。” 王青倒抽了一口气,蒋沫熙又张嘴:“奶奶,坏人。” 王青咽了咽嗓子,身边又响起:“爹、小爹,哭。” 这是,怎么回事? 王青猜测:“是不是辰大伯不愿意和你爹分开,你爹,也不愿意?”不然不会哭吧? 蒋沫熙点了点头,一边玩魔方,一边满足王青的好奇心。 “爹,再娶。小爹,我,走。奶奶,坏人。” 王青在想这句怎么理解,蒋沫熙又接着说:“奶奶,骂,小爹。” 嘶——!!原来他和大哥有一个同款的奶奶! “我,傻子。” “大哥!”王青爬了起来。 蒋沫熙手指飞快地转动魔方,满不在乎地说:“奶奶,笨蛋。” “噗!咳咳。” 喘过气来的王青急忙问:“大哥,是不是辰大伯不想和你爹分开,可是你奶奶逼着辰大伯和你爹分开?” 蒋沫熙点头。 “那,你爹再娶了?” 点头。 王青难过了,原来大哥比他还可怜。呃,好像哪里有点怪。 “那……你爹他,还会见你吗?” 蒋沫熙点了点头,聚精会神地转魔方,只分出一丝精神回道:“爹,笨蛋。” “噗!” 王青糊涂了:“大哥,你以前为什么不说话也不理人呀?” 蒋沫熙停下手指,眼里有了些迷茫。许久之后,他继续转动魔方,回答:“我,傻子。” “咳咳咳!!” 第176章 激动的蒋康宁 王青很早就醒了,这一晚他睡得很累,做了一晚上乱糟糟的梦,可醒来又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梦。身边的大哥睡得还很沉,或许是昨晚用脑过度的原因? 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也睡不着了,不想吵到大哥,他索性起床。苗元和苏册晚上不用守夜,不过他们两人睡在挨着卧室的隔间。 蒋沫熙和王青夜里如果有什么事,方便叫两人起来。苗元被窸窣的声音惊醒,他下意识地一个激灵坐起来,竖起耳朵听动静,好像卧室里有声音。 苗元推了推苏册,急忙掀开被子下床。苏册没问怎么了,也跟着赶紧起床。王青穿戴好,整理了床帐就蹑手蹑脚地往外走。 苏册和苗元正在穿衣,就见二少爷出来了,苏册正要说话,被对方的一个噤声的手势压了回去。 王青压低声音说大哥还在睡,他有事去找爹和小爹。苗元要跟着,王青摆摆手,让他继续歇着,等大哥起来他们再起。 去外间刷了牙,见外头下着雨,王青打了伞出去了。苗元和苏册送二少爷出了门,直到看不到人影了才关了门。 王石井不允许家里的下人去他和邵云安的院子。平时也是他负责收拾房间。所以王青说要过去那边不让苗元和苏册跟,两人也就听话不跟着了。 来到爹和小爹的院子,王青在房门口徘徊了半天,抬手敲门。 王石井先醒了,仔细一听,果然是有人敲门。他看了眼睡得熟的邵云安,掀开被子,抓过睡袍披上。 开门竟然是儿子,王石井让儿子进来,关门问:“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爹,我有事要跟你和小爹说。” 王石井摸了下儿子的脸,挺凉的,问:“你在外头待了多久?” “没多久。” 王石井脱下睡袍裹住儿子,把他推到椅子前让他坐下,问:“什么事?你小爹还没起。” 王青咽了咽嗓子,说:“昨晚,我跟大哥聊天了。” “聊天?跟你大哥?”王石井吃惊极了。 王青点头道:“嗯,我跟大哥聊天。大哥说的话少,但他确实是和我聊天了。” 王青把他昨晚和蒋沫熙聊天的内容告诉父亲,王石井是要多吃惊有多吃惊。 王青说完后,道:“小爹让我多跟大哥说话,大哥有什么变化也要告诉小爹。爹,辰大伯和大哥的爹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王石井很形象地说:“就像大屋闹得要爹休了你小爹那样。你小爹有靠山,可以无视他们。 你辰大伯弱势,你大哥的身子又不好,他们两人被迫和离,你辰大伯给你大哥改了姓,带他回了蒋家。 你大哥的爹不是不要他,是家中的情况复杂,他没把法挣脱。爹一个泥腿子摆脱大屋和宗族都废了那么大的劲,你大哥的爹就更难了。” 王青难过了:“大哥太可怜了,辰大伯也很可怜。” 王石井摸摸儿子的头:“不能说你辰大伯和大哥可怜,只能说造化弄人。那样的人家早点离开才是好的。要你再回大屋你愿意吗?” 王青猛摇头,死都不愿意! 王石井:“所以不要认为你辰大伯和大哥可怜。照你小爹的话,你辰大伯现在有自己的事业忙就很好。 你大哥现在也恢复了,还很聪明,生活是越来越好的。你有空就多跟你大哥说话,帮助他恢复地更好。” 王青用力点头:“我每天都会多跟大哥聊天。爹,我该上学了,我回去拿书包,然后去吃饭。” “去吧。” 王石井从儿子手里接过睡袍,送儿子出门。 王青走了,王石井关了门,眉头微蹙。身后传来脚步声,他转身:“吵到你了?” 同样裹着睡袍出来的邵云安慵懒地笑道:“不算,也该起了。青哥儿很细心,早早地跑来告诉你。安国公府以后等着后悔吧。熙哥儿比我们以为的还要聪明,连他奶奶是笨蛋都知道。” 王石井笑着走过去搂住邵云安回卧房,说:“咱家的孩子都聪明。你重新写封信给康辰大哥,我今天找人送出去。” “OK.” ※ 县衙,蒋康宁失态地抓住王石井:“熙哥儿好了?!” 王石井:“是,熙哥儿好了。大哥你坐下,我仔细跟你说。” 蒋康宁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王石井把他按坐下,把昨天发生的事详详细细地说给他听。 听到熙哥儿安慰害怕的妮子,蒋康宁的眼角湿润了。 听到熙哥儿拿弹弓打宋家人,蒋康宁惊掉了下巴,那是他的侄子?! 听到熙哥儿清楚自己的身上发生了什么,说自己是傻子,蒋康宁心疼得眼眶红了一圈。 听到蒋沫熙说他奶奶是笨蛋,蒋康宁一口唾沫喷了出来。 待王石井说完,蒋康宁激动地说:“石井,大哥太谢谢你们了!若不是把熙哥儿送过来,若不是你和云安精心照顾他,他还不知何时才能好起来。 你和云安是大哥一家的恩人!那个宋家你放心,大哥不会让他们再去找你的麻烦。” 王石井忙道:“大哥,你我之间哪里能说‘恩人’!当初要不是您出手相助,要不是您做我和云安的靠山,我和云安就没有现在的安生日子郭,我二人也不可能成为爹的义子。 咱们是一家人,不说什么感激不感激的。宋家那边还当真需要大哥您出面。” 王石井把他和邵云安的顾虑说出来。对律法的理解肯定是蒋康宁这个县令最在行,他当即表示他会处理,让两个弟弟把心放肚子里。 有大哥这句话,王石井就没有后顾之忧了。他还要去寄信,顺便问了大哥是否也要写封信。 蒋康宁肯定也是要写的。蒋沫熙的事是他与兄长心里的痛。蒋沫熙能好起来,对他和兄长,尤其是兄长来说意味着苦难少了一大半。 蒋康宁深吸了几口气,说:“可惜大哥现在不在京城,最快也要两个多月才能回京。” 蒋康辰离京前给蒋康宁和邵云安分别写了一封信,告诉两人他要去虎行关送一批粮草。这也是“救助基金”为边关的将士们救助的第一批物资。 作为君后的内官,由蒋康辰跑这一趟最为合适,当然也有让他先离开京城避一避某些人的关系。 蒋康辰信上也说了,他这一趟也是要把邵云安和王石井捐出的那笔钱带过去。 王石井也很可惜,但信还是要寄去,等蒋康辰回来他就可能马上看到了。 王石井道:“康辰大哥从边关回来知道熙哥儿好了,肯定会急着赶过来。” “那一定!”蒋康宁现在就想冲去秀水村了。奈何他是县令,还有公务在身不能说跑就跑,但他今天肯定是要“回”村一趟的。 蒋康宁难言激动地说:“我放衙后过去,顺便接上青哥儿。” 王石井:“那行,我回去的晚,家里就交给大哥招呼了。” “行!” 这一天,蒋康宁就跟屁股上长了刺一样,坐也坐不住。王石井去里正那里拿回了留底的那份和离书,重新写了一张。 正常的和离书需要两个人画押,相当于夫妻两人和平分手。宋玉花跑了,第一份的和离书只有王石井一个人的手印。 里正拿着和离书作为证人去县衙把王石井的婚配情况更改为和离,但并没有标注宋玉花离家。 王石井拿回了第一份和离书,第二份就不是“和离书”了,而是“放妻书”。 放妻书上写了宋玉花在丈夫服徭役期间,因不堪忍受婆母的苛待,抛下两个年幼的孩子离家,至今下落不明。王石井作为夫君,愿意放宋玉花归家。 但因宋玉花抛下孩子私自离家,且离家时带走了王石井留下的值钱之物,按律徒三年。 王石井对钱财不予追究,宋玉花不再为其与王石井所生子女之母;宋玉花与王石井所生子女不再认宋玉花为其母。 这份放妻书不仅有王石井的手印,还有衙门出具的对宋玉花判罚的官方文书,和王石井按了手印的不追究说明。 但说明上也写了,宋玉花日后若要认回子女,王石井可按律追究其偷盗家财私逃之罪。 县衙对“放妻书”和这份说明也做了留底。之后,蒋康宁派衙役去青山村跑了一趟,把对宋玉花的判罚贴在了青山村。 因为景氏当中说出宋玉花离开前给了宋巴子20两银子,衙役又去了宋巴子家让他们交出那20两的“不义之财”。 宋巴子哪拿得出啊,他拿的出景氏也绝对不能给。景氏坐在地上嚎哭,衙役就把宋巴子和肖大榆给带走了。 拿不出钱就做苦力偿债吧。 景氏是悔不当初,却也不敢去秀水村让王石井求情。衙役带走了宋巴子和肖大榆,也顺便带走了青山村的里正。 王石井和邵云安想不到,蒋康宁却是听王石井说了宋玉花离家前还回了趟娘家,他就猛然想到了宋玉花出门在外的路引问题。 宋玉花是私自离家,肯定拿不到路引。她拿了那么多钱财跑出去,肯定也不是要做流民的,那她就需要身份。 什么身份?除了路引还有“做工纸”! “做工纸”不是燕国的律法明确可有的,是一些富庶的府县让本地的经济更活跃出台的政策。比如敕南府整体经济实力不错。 因为经济实力不错,人口就相对较多。农闲时想进城找活干的人多,也确实有不少活计需要人来做,那就出台“做工纸”,让本地的人口流动起来。 宋玉花如果铁了心地要跑,至少得跑出永修县。她不想做流民被抓,就必须有“做工纸”。以她的身份,只有秀水村和青山村的里正能给她开具。 秀水村排除掉,就只剩下了青山村。 青山村的里正恨死宋巴子了。他是当真不知道宋玉花在离家的那个晚上曾回来过。 景氏去开“做工纸”,说她要去城里找活干。这么早过来,是想早点进城,免得人多了活不好找。 里正是宋玉花连夜跑了的消息传到青山村后,才意识到景氏的那张“做工纸”可能不是给她自己开的。 里正当时可是担惊受怕了好几天,那时候宋巴子已经把家里的田租出去带着景氏跑了。后来秀水村那边没有人来找他的麻烦,青山村的里正才放下了心。 这一次,青山村里正是欲哭无泪,县令大人传唤他去衙门说明情况。青山村里正可不会为宋巴子隐瞒,就把景氏曾天刚亮就去找他拿“做工纸”的事说了。 蒋康宁罚了青山村里正半年的月钱。里正的月钱不多,也就几十文,但那也是钱啊! 青山村的里正回到家,里正婆娘带着儿媳妇就去了宋巴子家,把景氏打了一顿,然后把她屋里搜罗了一番。 里正婆娘也没多拿,自家男人损失多少月钱,宋巴子和景氏就赔给他家多少!景氏抱着哇哇大哭的孩子坐在地上哭天抢地,悔不当初。 可有钱难买早知道,世上没有后悔药。 景氏撺掇宋巴子去跟王石井要钱,结果不仅钱没要来一文,签了那么一大笔巨款的欠条不说,还得罪了里正。 宋巴子窝囊废一个,在村子里本来就没啥地位,又得罪了里正,等他回来那小鞋都不知会给穿多少双。 蒋康宁也没打算把宋巴子往死里整,一个小人物,他也不至于。他就是让宋巴子清醒清醒,也让宋玉花日后若当真敢回来,也清醒清醒。 宋巴子和肖大榆做了两个月的苦力就给放回来了。回来后的宋巴子被里正当着全村人的面骂了一通,宋玉花被县衙判罚,被王石井重写了“放妻书”的告示也被里正甩在他的脸上。 宋巴子沉默地回到家,卖了三亩地,然后拿着卖地的钱去里正家赔不是,然后求里正给他写了一份与女儿宋玉花的断亲书。 宋巴子拿了钱过来,里正也不拿他出气了,断亲书也给他写了。景氏恨是恨,可她也无力再离开宋巴子一个人带着儿子过活,日子只能这么过下去。 第177章 大哥的善后处理 王青和郭玉、邹文哲有说有笑地从书院走出来,一抬头就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的大伯,他惊讶极了。 没有看到邹文哲和郭玉同样吃惊的表情,王青背着书包跑过去,喊:“大伯,您怎么来了?” 蒋康宁笑着拿下王青的书包,说:“我今天回去,顺便接你一道。你坐我的车,让王衍和赵丛博坐你家的车。” 王衍和赵丛博这时候上前行礼:“县令大人。” 两人这一声喊,其他并不知蒋康宁身份的学生们都呆住了。什么?!王青是县令大人的侄子?! 蒋康宁对王衍和赵丛博略一点头,说:“青哥儿坐我的车,你二人还是由丁一森送你们回去。” “是。” 王青回身,朝脸色发懵的邹文哲和郭玉挥手告别,两人呆呆地抬手。蒋康宁扶着王青上了车后,他跟着上车。 所有人恭送县令大人离开,皆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丁一森这时候驾车过来了,苗元跳下车放下凳子,有人喊住了王衍和赵丛博,是他两人的同窗。 几人围住王衍和赵丛博问:“王青是县令大人的侄子?” 王衍看了眼赵丛博,赵丛博稳重地回道:“王青的两位爹爹是县令大人的义弟。县令大人年节都是在他家过的。” “啊!你们怎么没说过呀!” 赵丛博道:“王青不喜欢张扬。” 王衍笑道:“你们这不就知道了?” “哎呀!” 郭玉看着县令大人的骡车走远,莫名的有些失落。 邹文哲噘嘴:“王青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咱们应该是他的朋友吧,他都不告诉咱们他是县令大人的侄子。” 郭玉收回注视的眼神:“走吧,回家。”脚步极快地往自家的骡车前走去。 “哎!郭玉!”邹文哲追上去,“你就不气吗?” “有什么可气的。”郭玉低着头上了自家的车。 邹小胖在车外喊:“他都不拿咱们当朋友!你不气我气!” 车里,郭玉其实很失落,他以为他们是朋友了。 王青离开时看出郭玉和邹文哲的脸色不对,他想着明日上学后再跟两人解释。蒋康宁压根也不会去想他去接王青这件事会在书院引来什么,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蒋沫熙的事。 尽管已经从王石井那里听过一遍了,蒋康宁还是让王青给他从头讲他与蒋沫熙的聊天过程。蒋康宁的眼角是红了又红。 哪怕蒋沫熙以后说话都是这样,但在蒋康宁这里,他已经是好了,完全好了。他会说、会跑,会跳、会打人,还知道捡石子用弹弓! 他的外甥很聪明,是神童,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以前的他只是被困住了才没法反应。蒋康宁不知第几次在心里庆幸他听了邵云安的意思把让大哥把侄子送到秀水村来。 他经历过大起大落,可在遇到邵云安后,他却觉得他是真正苦尽甘来了! 车子到了秀水村,刚在王宅的大门口停下,蒋康宁就急不可待地跳下了车。卫氏开了门,蒋康宁开口就问:“熙哥儿在哪儿?” 卫氏道:“大少爷可能在后院和小姐一起喂兔子。” 蒋康宁跨过门槛抬脚就往后院冲,落在后面的王青问:“我爹和小爹回来了吗?” 卫氏:“老爷还没回来,小老爷回来了,在厨房。” 王青去厨房找小爹,告诉小爹大伯来了。邵云安正在厨房和郭子牧说点心店的事。再过三天,云龙点心屋、云龙精品屋和云龙酒楼将同时开张。 邵云安不出面,由王石井这位当家的出面。邵云安喜欢挣钱,却非常不喜欢应酬。反正王石井是当家的,推他出去最合适。 这三家店都由许掌柜负责。之所以叫“精品屋”,是邵云安不打算以后就只卖包包。可以搭配着卖挂件、配饰等。 精品屋和点心屋贩卖的商品目前来说都只能限量,许掌柜的精力多数还是放在酒楼。精品屋和点心屋找两个可靠的去坐堂盯着就行。 王青还没走进厨房,就闻到了一股甜香的味道。他喊着“小爹”跑进厨房,咧嘴喊:“小爹!小郭叔,我回来啦。” 邵云安笑着问:“怎么这么高兴呀?” 王青跑进去:“大伯来了,去后院找大哥去了。小爹,做点心了吗?真香。” 往王青嘴里塞了块刚出锅的蒸蛋糕,邵云安问:“好吃吗?” 嘴巴不得空的王青猛点头,还竖了个大拇指。邵云安想要牛奶,村子里没有母牛下崽的。赵河惦记着这件事,这不帮他弄来了牛奶,可给邵云安高兴坏了。 郭子牧第一次尝试做蒸(鸡)蛋糕,没想到第一回就成功了。他尝着蛋糕的味道也是直点头,对王青说:“明天的点心给你带这个。” 王青:“小郭叔你给我多带点,我给我朋友也尝尝。” 郭子牧:“好的。” 留郭子牧在厨房继续做蛋糕,邵云安拿了那块做好的蛋糕,带着王青去后院。王青把大伯去接他的事说了,邵云安笑道:“你大伯今天绝对没心情坐堂。” 王青点点头,也笑着说:“大伯一路上一直在问我大哥的事。” 两人来到养殖区,就看到蒋康宁抱着蒋沫熙,两眼泛红。蒋沫熙面无表情地看着舅舅,不过两条胳膊却是搂在舅舅的脖子上的。 “大哥/大伯。” 蒋康宁看过去,迫不及待地说:“云安!熙哥儿刚才叫我舅舅了!他叫我舅舅了!” 邵云安走过去,笑着说:“熙哥儿好了,恭喜大哥。” “不不,这都是你和石井的功劳,要不是你们……” 邵云安抬手止住蒋康宁的感谢,说:“大哥,咱们是一家人,你要跟我见外吗?” 蒋康宁笑了。 蒋沫熙看到了安叔手上的托盘里放着没见过的点心,挣扎地要下地。 邵云安把托盘交给王青,道:“熙哥儿,你带妮子回去洗手,洗完手才能吃。这是小郭叔叔和安叔新做的鸡蛋糕。” 蒋康宁放下侄子,欣喜(惊喜)地看着蒋沫熙拉着妮子的手就往前面跑。王青端着托盘步行跟上。直到三个孩子没了影,蒋康宁才收回视线,擦擦眼角。 “叫你笑话了。” 邵云安:“大哥这下可以放心了。熙哥儿会说话,也会交流了,他还是个神童。你看他连奶奶是笨蛋都知道。” 也知道他爹是笨蛋。不过这话邵云安就不好在蒋康宁面前说了。蒋康宁对自己的这位前“哥夫”是极为埋怨的。 蒋康宁噗哧一声笑了,随后长舒了口气说:“兄长终于可以安心,也不必自责了。” 邵云安问:“康辰大哥什么时候能回来?” 蒋康宁道:“大哥此去虎行关带了不少粮草,特别是你捐出的那笔钱。要全部换成铜钱送过去,边关没地方换银票,金银也不好用。 光铜钱都得装好几车,这去的路上会比较慢。这一来一回怎么也得两个多月。” 说到这里,蒋康宁压低了声音,“君后让兄长去虎行关,也是让他出京避一避某些麻烦。” 邵云安惊讶:“麻烦?” 蒋康宁冷笑道:“安国公府的有人去找兄长了。” 邵云安反应了一秒“安国公府”,哼道:“这是看康辰大哥成了君后身边的红人,后悔啦?” 蒋康宁道:“不仅仅是这么简单。” 他把安国公府的现状,以及皇上设宴那天恒远侯与安国公等人被打脸的事详细地讲给了邵云安。 邵云安从安公公给他的信上已经知道了一些那天的事,不过没有蒋康宁知道的这么详尽。 邵云安听完后道:“安国公府不受皇上待见,这是想利用康辰大哥与君后的关系来改善他们与皇上的关系?” 蒋康宁更压低了几分声音:“若不是皇上登基时朝局不稳,安国公府早就没有了。” 邵云安撇撇嘴:“那他们以后会更后悔。熙哥儿可是神童。君后看来也是看重康辰大哥的,不然也不会让他在这个时候出京避开麻烦。反正皇上和君后这两位大神我们是要抱得牢牢的。” 蒋康宁笑出声,不得不再次提醒:“在外头可别这么随意。” “放心放心。” 蒋沫熙好了,蒋康宁是心情大好,打算这几天都“回来”住。最多也不过是隔天早起半个时辰。 蒋沫熙的话不多,说话也是几个字几个字的冒,但哪怕他一辈子都是这样,对爱他的人来说也已足够了。 之后,蒋康宁说了他如何处理宋家后续的事。邵云安没想到蒋康宁派人把宋巴子和他那个继子给抓了。 蒋康宁解释道:“宋玉花不知去向,要彻底断绝宋氏与青哥儿和妮子的关系,就要先让宋家人和青山村的人怕了。 只有让他们从心底里怕了,那么宋氏日后如果真的回来想要找青哥儿和妮子,届时都不需要石井出面,他们就会拦住宋氏。 有了县衙的那张告示,宋氏但凡敢动别的心思,青山村的里正都会把她送到县衙来。所以宋氏最好就老实在外头过活,不要回来自讨没趣。” 邵云安抱拳:“果然还是得大哥你出面。有青哥儿和妮子在,我也不可能真就让他们一家做我的奴婢。我倒不在乎,我就是不想宋家那边再打扰到两个孩子。” 蒋康宁点点头:“放心吧,宋氏就是敢回来,她也没那个机会来找青哥儿和妮子。” 有大哥保证了,邵云安就彻底放下这件事了。 第178章 忙碌日常 邵云安用羊油煎了羊排,摆盘时,香喷喷的带骨羊排旁摆着煎蒜头、煎扁豆、煎南瓜、煎胡萝卜块。 第一次这么吃羊排的几个人都直呼好吃。顺带一提,刀叉在这里不是什么稀罕的餐具。只有妮子的羊排是邵云安帮她切好的,其他人都是自己一别切一边叉着吃。 王青和蒋沫熙最爱吃,邵云安把自己这份没动的另一块切成两半分给了两个孩子。可惜弄不到牛排,不然这两个娃肯定更爱吃。 “小爹,我后天的便当能不能是这个。”王青要求。 蒋沫熙也直勾勾勾地盯着他安叔。 邵云安失笑:“没问题,不就是羊排嘛。如果小爹能弄到牛肉,给你们煎牛排,更好吃。” 蒋沫熙:“牛排!” 邵云安一口唾沫呛到了自己,郭子牧急忙给他拍背。 蒋康宁故意正色说:“这牛可不能随意杀,是要挨板子的。” 蒋沫熙:“牛排!” 蒋康宁哭笑不得地摸摸侄子的脑袋:“熙哥儿,我朝律法言明,不得随意杀牛,除非有牛死亡才有牛肉吃。” “那可不能吃。”邵云安拒绝,“死掉的牛谁知道有什么病。”他对三个孩子道,“不能杀牛是因为牛是重要的生产工具,要耕田。 等以后燕国富裕了,养的牛种类多了。不仅有可以耕地的水牛、耕牛,还有专门用来食用的肉牛……那我们就有牛排吃了。” 蒋沫熙和王青顿时一脸的希望,蒋康宁却很无奈:“这牛哪有什么肉牛之分,都是用来耕地的。” 邵云安竖起食指摇摇:“错错错。牛的种类可多了。耕地的耕牛,产奶的奶牛,吃肉的肉牛,以后都应该发展起来。 这样我们有牛帮着耕地,还有牛奶强身健体,还有牛肉增强体魄、满足口腹之欲,这才对!” 蒋康宁笑了:“你这是又想养牛了?” 邵云安舔舔嘴:“我也想吃牛肉啊。大哥,您是县令,应该大力发展养殖业呀。鸡鸭鱼肉牛羊,应该是想吃鱼肉吃鱼肉,想吃牛肉吃牛肉,想吃啥肉有啥肉,不用管是不是会触犯律法。” 蒋沫熙:“牛排!” “噗!”邵云安哈哈大笑起来,“大哥,为了熙哥儿的牛排,您考虑考虑养肉牛吧。” 蒋康宁给了邵云安一个别捣乱的眼神,安抚侄子:“熙哥儿,舅舅答应你,有机会一定给你弄来牛排吃。” 蒋沫熙看着舅舅,眼里是明显的高兴。蒋康宁看着明显情绪外放的侄子,眼眶又不禁有些发热,但笑容却更深了。 邵云安收起笑容,严肃了几分说:“大哥,永修县要打造茶县,有一个必须要优先解决的问题。” 蒋康宁放下侄子,让他好好吃饭,坐下,严肃道:“你说。” 邵云安:“路。” 蒋康宁:“路?” 邵云安道:“要想富,先修路。路修好了,货物进出才能更加通畅。永修县,包括整个敕南府为什么有钱,就是因为河运发达啊。 可各个村到县里却不是都有水路,有的地方有水路,可要到县里却需要绕路,走路上最近,可路又不好走。 大哥,时间就是金钱啊。如果把太多的时间花在路上,那我们还挣什么钱?这就是为什么交通发达的地方就富裕,交通不便的地方就穷。 你的东西再好,运不出去卖不了钱都是白搭。修水县有多少村子的交通不便,敕南府又有多少地方的运输不畅?那么多古茶树都在山上,你得采摘,得快速运出来加工呀。” 蒋康宁点点头,沉声说:“我也有在考虑这件事。我会向知府上一个折子,说明此事。别的地方我管不了,永修县的路我还是能做主的。” 邵云安拍胸脯道:“只要大哥你能修(路),我一定在银钱上支持你。等这回咱们挣了钱,别的县看到绝对会眼红。谁都想挣钱,挣大钱。到时候咱们敕南府各地的路说不定会越来越畅通。 以后咱们修水县、敕南府的茶不仅会卖到整个大燕,还要卖到其他国家去。甚至是出海,卖到海那边的地方去。 所以大哥,您就是开拓者啊,只要您做好了,您就是标杆。那政绩上绝对有您大大的一笔。” 蒋康宁被邵云安的“糖衣炮弹”说的是心花怒放,道:“好,大哥努力做到你说的。把咱们的茶卖到整个大燕,卖到其他国家,卖到海那边去!” 郭子牧带着三个孩子安静地吃饭,邵云安和蒋康宁的对话听得他也是心里火热。他没有邵云安那么厉害,但他也会努力把点心做好,让云安的点心铺子也能挣到钱! 王青这时候忍不住好奇地问:“小爹,什么是出海?” 邵云安比划:“就是造一艘很大很大的船,渡过大海,到海的另一边去。 海很大很大,无边无际,海的另一边可能也有很多国家,‘或许’还有我们没有见过的奇珍异物、动物珍禽,‘可能’那边的人还会有着与我们不同的肤色、不同的发色。” “哇啊~”妮子惊呼,脸上是渴望,“我想去。” 王青:“我也想去。” 蒋沫熙盯着邵云安,冒出一个字:“船。” 邵云安笑着说:“那你们要好好读书,争取以后造一艘大大的船,然后带着我们所有人一起出海啊。” “船!”蒋沫熙的双眼炯炯有神,似乎对那个很大很大的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蒋康宁深沉地看着邵云安,心道:【你为何知道海的那边可能会有这些?你,曾去过吗?】 蒋康宁没有问出口。他知道邵云安身上神秘的面纱除非他自己摘掉,否则他一句都不要多问。这不仅是他自己所想,也是皇上对他下的死命。 郭子牧没有想那么多,他就是单纯地崇拜邵云安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和邵云安相比,自己实在是太弱太弱了。 他也要好好学习,多看看书,多研究点心方子,争取让云安以后不用操心点心铺子。 这顿饭孩子们吃满足了,可有一个孩子却有了“心事”。晚上坐在床头,他玩着魔方,眼睛的焦距却不在魔方上。直到王青提醒了他第三次,他才放了魔方,躺下睡觉。 王宅内静悄悄的,王石井和多日未回家的郭子榆才回来。采茶从二月底要一直持续四月初。王石井还肩负着带队的责任。 制茶所那边的人员也逐渐都上手了,有从京城还有蒋康宁从县里直接调用的管事盯着,郭子榆也能稍微喘口气,今天就和王石井一起回来了。 每天忙忙碌碌的,郭子榆的心境也是大不同。他知道了王石井和邵云安最挣钱的买卖是茶叶和羊奶子酒。现在这个酒在京城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醉花间”。 他也知道了那位安大人其实是君后的贴身太监,是宫中的总管之一;更知道了皇上和君后是茶叶和酒的最大东家。 如今,他忙的事情不仅仅是为王石井和邵云安,更主要的是为皇上和君后。郭子榆心中的自豪感与满足感是从未有过,也是从未敢想过的。 偶尔,郭子榆也想过功名的事。可他丢下书本那么多年了,再拿起,还要能考上势必需要花大量的时间,甚至是银钱。 邵云安好心收留了他和弟弟,他们两人吃的、用的、穿的都是邵云安掏的钱。邵云安说是从他二人的工钱里扣,却一次都未扣过。 他不能心安理得地就这样接受邵云安和王石井的救济,他们的钱也是辛苦挣来的。功名不是那么好考的,他就安心留在王宅内做管家,以报答他们两人的恩情。 王石井和郭子榆都吃过晚饭了,不过两人吃的都很随便。回到王宅,王石井去洗澡。郭子榆不负责采茶,身上不脏。 送到县里的茶越来越多,接下来郭子榆可能又是多天回不来。郭子榆在屋里洗漱,郭子牧推门进来:“哥。” 郭子榆抬头,看到郭子牧的手上端着托盘,他笑了:“别说,我还真有点饿了。” 郭子牧的托盘上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面。闻着面的香气,郭子榆吐了口气:“好几天没回来,都快忘了家里的饭是什么滋味儿了。” 夹了一筷子面条,吹吹,吃入嘴中,郭子榆咽下后说:“还是咱家的饭好吃。” 郭子牧在旁边坐下,有话想说。 郭子榆又夹起一筷子面条,看了眼他,问:“怎么了?” 郭子牧先把宅子里这两天发生的事说了,郭子榆蹙眉说:“这宋家的人也太贪心了。 青哥儿和妮子的娘跑了,我以为是朱氏婆媳的原因。如此看来,此女的性格或许是真软弱,但心地,却不一定是真善。” 郭子牧点点头:“云安说找县令大人出面善后了,以后宋家人不敢再来找青哥儿和妮子。即便宋氏回来了,她也不再是青哥儿和妮子的母亲。” 郭子榆:“是,此事县令大人出面最好。云安是真心疼爱青哥儿和妮子,换做别人,让石井直接写休书都没错。” 郭子牧:“云安就是最少厉害,其实他心最软了。” 郭子榆笑了,这话没错,不过随即他又道:“按理说夏春是妮子的婢女,对妮子是要忠心。可妮子还小,她就那么大喇喇说出宋家来人的事实属没规矩。 万一妮子说要见呢,那是不是就要听妮子的,可这事妮子能做主吗?云安事后可有说她?” 郭子牧听兄长这么一说,这才意识到这一点。 他道:“好像,没有。云安很忙,可能也没注意到。要不是哥你这么说,我也没想到。” 郭子榆道:“云安没有上下尊卑的念头,他对家里的奴仆也没有身为家主的意识,这件事我会跟县令大人提一嘴。家里这些奴仆,特别那几个小的,还是要经常敲打。” 郭子牧点点头,大哥心细,懂的也多,听大哥的准没错。 说完了家里这两天的事,郭子牧道:“哥,点心店明日开张了。”说到这里,郭子牧低下头,“哥,你说,我做的点心,能卖出去吗?” 郭子牧有着一张“祸国殃民”的绝世容颜,却很相反的极为内向和不自信。 郭子榆鼓励道:“你做的点心虽说比云安做的味道差了那么一点,但也是极为好吃的了。放心吧,你做的点心若卖不出去,云安是绝不会让你做白案师傅的。 你不相信自己还不相信云安?他懒是懒,但肯定不会做赔钱的买卖。你看他目前为止做的买卖,哪个亏过?” 也是哦。 听兄长这么一说,郭子牧安心多了,脸上也多了一份羞怯却更显美丽的笑容。自己可以靠一份手艺去挣钱了,怎么想都是一件高兴的事。 如果能成功,自己是不是可以成为一个有用的人,而不是只会拖累兄长。 郭子榆心知弟弟最在意的是什么,他道:“我接下来会更忙,可能春茶结束前才能回来。 石井忙得不着家,云安也忙。店里的点心不是说定量吗?你也不必从早忙到晚,家里的事你要帮着云安多操心。” 郭子牧用力点头:“哥你放心吧,我会替云安和石井哥照顾好家里的。不过哥,你这么忙腿该疼了吧?” 郭子榆新奇地说:“今年也不知怎的,腿都不怎么疼。”顿了顿,他道:“可能是整日吃的好睡得香,腿都好了许多。” 郭子牧惊喜:“真的不疼吗?” “真的,不骗你。”郭子榆抬起伤腿,还用力敲了敲,“你看,真不疼。” 郭子牧摸摸哥的腿,见哥脸上的表情不像是假装的,放下心来。又是一个腼腆的笑容,郭子牧道:“哥,云安和石井哥真是咱们的贵人。” “可不是。” 兄长的腿不疼了,自己又是一个有用的人了,郭子牧对明天点心屋的开张也满含着期待。等到兄长吃完,郭子牧端着托盘走了。 他一点也不累,满脑子都是点心。郭子榆是真累了,把明日要做的事在脑袋里过了一遍,他就上床睡觉了。郭子牧睡不着,索性去厨房继续做点心。 郭子榆在房中吃饭,王石井也同样在房中吃饭。王石井每日都带着水出门,水是灵泉水兑了灵乳。 王石井带去的水也会分郭子榆一些,所以郭子榆的腿才没有在每日这么高强度的劳累下疼痛。 第179章 船! 王石井可不是第一回吃牛排,两人在空间里早就牛排配红酒了。他一边吃,邵云安一边跟他说家里今天发生的事。 听到王青和蒋沫熙都想吃牛排,同样很喜欢吃牛排的王石井抬头:“肉牛长什么样?” 邵云安:“牛的样。” 说完,他就喷笑了,王石井也笑了。 邵云安道:“你们这里杀牛犯法,牛排就算了,咱俩偷偷吃吧。不过我想弄个鱼塘是真的。咱们自己吃,还可以供酒楼。咱们自己养的鱼肯定好吃。还可以顺便养点小虾小蟹。” 王石井毫不犹豫地说:“等忙完茶我就弄鱼塘。” “你先弄点鱼苗我养空间,我垂涎我的空间鱼很久了。” “成!这简单。” 叩叩叩—— 邵云安惊讶地看了眼王石井:“谁啊,这么晚了。”说着,他起身出去开门,让王石井别出来。 打开门,邵云安是一脸的吃惊:“你俩还没睡啊!这都几点了!” 王青很无奈地说:“本来是睡下了,大哥又把我叫起来了。” 蒋沫熙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邵云安,张嘴:“船。” 邵云安抬手拍了下脑门:“你不会从吃完饭到现在一直想着船吧?” 蒋沫熙很认真地点头,就是一直想着船。 王青更无奈:“大哥今晚玩魔方都是瞎转。” 邵云安按住蒋沫熙的肩膀,给他转了个身:“现在很晚了,去睡觉。青哥儿明天还要上学呢,你早上睡起来再过来。” “安叔。”蒋沫熙不肯走。 “听话。安叔明天给你看船,但现在你得去睡觉,不然没船看!” 蒋沫熙竟然还噘嘴了。 “毁尸灭迹”,确保自己嘴里没有牛排味的王石井从卧房走出来,出声:“熙哥儿,太晚了。你是做兄长的,不能带着弟弟熬夜。” 邵云安捏捏蒋沫熙的脸:“乖啊。明天安叔还给你做羊排吃。” 王石井:“井叔带鱼回来,让安叔给你做鱼吃。” 蒋沫熙的嘴不噘了。 王石井走到两个孩子跟前,弯下腰,接着就是两声惊呼。蒋沫熙和王青同时被他抱了起来,两个孩子被吓了一跳,但眼里却又有着明显的喜悦。 也就王石井的块头能抱起一个7岁、一个9岁的男孩子,就是蒋康宁都不行。王石井抱两个孩子回去,邵云安就听王青懂事地说要下来。 王石井却是抱紧儿子,只说了句:“明年爹就抱不动你了。” 王青搂住爹的脖子,抿着嘴笑了。蒋沫熙也搂住了王石井的脖子,不动声色地比较了一下自己和王青的体格,他觉得井叔明年应该还能抱得动他。 不知道某个小神童心理活动的邵云安看着远去的两个孩子却是在犹豫。 等王石井回来,一进门就说:“我把他俩按床上睡觉了。” 邵云安道:“井哥,我想把我们那个世界的一些知识教给青哥儿和熙哥儿,你觉得行不行?” 王石井看向媳妇儿,过了会儿,他斟酌地说:“你先教一点,慢慢来。如果两个孩子适应的好,并且能做到保密,你再教别的。” 邵云安:“行吧,我因材施教。” 王石井刷了牙,拉着媳妇儿打了一次妖精这才心满意足地睡下了。两夫夫睡了,其他人也都睡了,只有一个男孩子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睡不着。 无边无际的“海”是什么样的?什么样的船可以穿过“无边无际”的海到另一边去?不同肤色的人会是什么颜色?红的,蓝的,还是绿的? 不同的发色……也是红的、蓝的,或是绿色的吗? ※ 房间里有光进来的时候,王石井准时醒了过来。拿过放在枕头底下的手表,快6点半了。扭头看了看睡在床里的媳妇儿,王石井撤掉想要赖床的念头,轻轻坐了起来。 穿戴好,王石井脚步极轻地走出房间,拿起放在外间桌上的凉水壶,倒了杯清甜的灵泉水喝,他这就打算出门了。 可当他拉开门时,王石井却惊了一跳。 “熙哥儿?” 门外,坐在台阶上的蒋沫熙正后仰着脖子看他。王石井弯身拉起蒋沫熙,这孩子身上凉凉的! 王石井赶紧把他往屋里带,问:“你坐了多久了?” “安叔,船。”蒋沫熙心里惦记着船。 王石井反手关上门:“你安叔还在睡。你在外头坐了多久了?” 说着,他打了蒋沫熙的屁股两下。还好现在没下雨,不然这么坐在外头非着凉不可! 被打了屁股的蒋沫熙低下头,嘴唇动了半天,憋出两个字:“天亮。” 那就是天刚亮就过来了!王石井无奈极了,他又拍了两下蒋沫熙的屁股,把他带进了卧房。 “云安。” 蒋沫熙天刚亮就来了,王石井不能把他再赶回去,只能叫醒媳妇儿了。邵云安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就看到床边站着蒋沫熙。 他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一骨碌坐了起来:“熙哥儿!你怎么在这儿!” 王石井在给蒋沫熙脱外衣,屁股的那个地方带着明显的潮气,一边说:“他天刚亮就来了,坐在门口等着,找你要船。” 邵云安哑然:“熙哥儿,你不会一晚上没睡就想船了吧?” 蒋沫熙很诚实地说:“睡了。” 邵云安道:“你去喊青哥儿过来,顺便换件衣裳。安叔先洗漱,早饭你们在这边吃,我给你们看船。” 王石井拍拍蒋沫熙:“你去喊青哥儿,井叔去给你们拿早饭。” 蒋沫熙抓着身上过大的睡袍,裹紧自己,拔腿就跑。 邵云安摇摇头:“今天不给他看到船,他饭都要吃不下了。” 王石井得走了,说:“我去给你们拿早饭,今天或许能早点回来。” 邵云安:“要带去酒楼的我放在隔壁了,你看看还少什么。” “行。” 王石井弯腰给了媳妇儿一个早安吻,出去拿早饭,邵云安认命地起床。 等了没多久,有人敲门了,邵云安开门,是换了衣服的蒋沫熙和一脸倦容的王青。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王青邵云安就想笑,可怜的孩纸。 “小爹早。”王青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从蒋沫熙怀里拿过王石井的睡袍,邵云安侧身:“进来吧。” 蒋沫熙拉着王青就往屋里走,王青差点没跟上他的步伐。 邵云安在蒋沫熙开口前说:“先吃早饭,吃完早饭再看船。” 兴奋的蒋沫熙顿时有点蔫了。 好在没有等太久,却是郭子榆端着早饭过来了。原来是蒋康宁也起来了,有话跟王石井说。 得知邵云安和王青、蒋沫熙要在房间里用饭,郭子榆让王石井安心跟蒋康宁说话,他来送饭。 邵云安没好奇大哥要让王石井说什么,他问:“小郭哥起来了吗?” 郭子榆失笑:“我都不知他昨晚睡没睡。我起来的时候他在厨房做点心呢。今天点心屋开张,他心里没底。” 邵云安:“让小郭哥把心放肚子里,他做的点心绝对大卖。” 郭子榆笑道:“嗯,我一会儿就把你这话告诉他。” 郭子榆要和蒋康宁、王石井一起去县上,要没多留。 点心屋的坐堂掌柜是原“一丈轩”的二掌柜,原“一丈轩”的白案师傅是跟魏弘文签了卖身契的,由许掌柜做主分配到点心屋去做师傅。 郭子牧做的点心数量有限,作为主打。既然是“点心屋”,那就还要卖一些时下大众些的点心,也需要有一个专业的师傅坐镇。 这样郭子牧做的一些要热吃的点心就可以先做成半成品,然后拿到店里去再加工。郭子榆和王石井今天去县上都不是为了茶的事,而是三家店今天开张。 邵云安这位最大的老板心安理得地窝在家里不露面。不过现在被某个小孩儿盯上的他也没法外出了。 一顿早饭,王青吃的还算正常,蒋沫熙很不专心,邵云安也不说话。这边邵云安刚放下筷子,蒋沫熙就“啪”地一声,跟着放筷了。 王青见状,也不吃了。 蒋沫熙是真的等不及了,甚至主动去收拾碗筷。邵云安让他和王青把碗筷都放到托盘上,放到门口去,然后进来关门坐好。 两个孩子一一照做,关门坐好,邵云安很严肃地说:“熙哥儿、青哥儿,在给你们看船之前,我们要先做个约定。” 王青被小爹的表情弄得不禁紧张起来,马上点头,蒋沫熙也跟着点头。 邵云安说:“以后,我在这个屋子里给你们看的东西,跟你们讲的知识,你们都要保守秘密。 等到日后你们长大了,懂得了这些东西、这些知识意味着什么,到那个时候你们再来决定该怎么做。” 王青茫然地点头,蒋沫熙用力点头。 邵云安:“青哥儿要上学,所以青哥儿放学后,你们两个人到我这里来学习。 熙哥儿你现在好了,所以白天也要学习,不能再和以前一样玩耍睡觉。你可以不去书院,但该读的书、该学的字都要学起来,还是你想和青哥儿一起去书院?” 蒋沫熙不假思索:“家。” 邵云安:“那安叔忙的时候你就练字,不忙就教你读书。等你认的字多了,你就要自己看书。安叔也会跟你舅舅说,让他有空的时候教你读书,你要认真学。” 蒋沫熙还是点头。 “好!”邵云安一拍掌,“我们来看船吧!跟我来。” 他起身带两个孩子进卧室,一进卧室,王青和蒋沫熙就惊呆了。下一秒,蒋沫熙拔腿就跑到卧室内的榻前。 榻上的小床几上,放着一艘“古代”远洋大帆船的模型。而这艘模型船,却是放在一个玻璃瓶子里的! “小爹!这个船是怎么钻进瓶子里的?”王青惊奇极了。 “这是一种工艺,这不重要。来,我们给瓶子里装上水,来直观感受下在海上行驶的船是什么样子的。” 瓶子里有蓝色的沙子,邵云安在两个孩子小心翼翼地保护下,拔开瓶盖,给船加了水。蓝色的沙子有了水,立刻变成了蓝色的海洋。 “哇~~” 跪在榻边,王青的眼睛都粘在了瓶子里的大船上。他喃喃:“小爹……这样的大船就可以出海了吗?” 邵云安:“海无边无际,只有这样大的船才能出海,才能去往海另一边的世界。” 蒋沫熙痴迷的双眼朝上看,邵云安摸摸他的脑袋:“这是模型,你们可以看,但摸不着。接下来呢,你们就需要自己动手来组装大船了。” 王青腾地站了起来,惊喜:“小爹?!” 邵云安:“嗯,闭上眼睛,转过去,不许偷看哦。” 王青和蒋沫熙动作迅速地闭上眼睛,还拿手蒙着,转过去背对。邵云安的手在背后一动,两盒大型帆船模型拼装玩具就在他手里了。 不要问他空间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问就是他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丢进去的! 第180章 永修县闻名“小爹” “老爷、二少爷,书院到了。” 车内思绪还停留在家里的王青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掀开车窗帘往外头,果然到书院了。王石井揉揉儿子的脑袋:“收回心,在书院好好读书,回家再继续。” 王青一把抓住父亲的手,很是担忧地压低声音说:“爹,大哥不会趁我不在把我的那份给拼了吧!” 王石井也压低声音:“不会,你小爹会管着他的。” 那就好。 王青拍拍脸,让自己精神点,拿了书包、便当袋和两包包裹好的点心下车。王石井掀着车帘,看着他进了书院,才让丁一林继续赶车。 王石井让王书平、赵元德、孙二江等几个人今天过来帮忙。所以王衍和赵丛博今天也是跟着各自的父亲一道。 王青背着书包往课室走,身后有人喊他:“王青!” 王青回头,是同学,他朝对方笑笑。 对方跑过来问:“你怎么一个人?你同村的哥哥呢?”并伸手帮他拿过有点份量的便当袋。 王青:“今天没有一起走。” 两人说着话一起去课室,满脑袋大船的王青没注意到同窗看他的眼神与往日有所不同。 走进课室,王青抬眼习惯性地要和已经在课室的同窗们打招呼,就见所有人都盯着他,眼神极其复杂。 这啥情况? 王青一头雾水地抬手挥挥:“大家早。” 大家回了声早,邹小胖却是两手一抱胸,扭头哼了,不理他。王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走到桌前放下书包和点心,问郭玉。 “他怎么了?” 随后他又注意到大家都在看他,他眨眨眼,啥情况这是?完全忘了前一天自己是被谁接走的了。 郭玉放在桌下的手握紧,张口问:“王青,你怎么没告诉我们你是县令大人的侄子?我以为我们是朋友的。” 王青又眨了下眼睛,原来是这个! 王青笑笑:“是我小爹不让我说。小爹说时间长了大家自然会知道。如果我自己说了那不就是显摆了么。” 邹小胖扭回了头,郭玉桌下的拳头松开。邹小胖凑过来,不见刚才的冷脸了,满是好奇地问:“王青,你真的是县令大人的侄子呀?” 郭玉受不了了:“那还能有假?你昨天又不是没看到。” 邹小胖抓抓脑袋:“就是难以相信嘛。” 王青道:“我以前不是,后来才是的。” “啊?” 同学们立马的都凑了过来。 王青简单地把小爹去县学找夫子评理,却没想遇到了大伯,之后大伯帮小爹“主持正义”的前因说了,结果还不等他说出结果,郭玉就惊叫了一声。 他指着王青双眼圆瞪地问:“你小爹不会是那个为夫出头,跑到县学找夫子评理,然后得县令大人和学正大人相助,把欺人太甚的小叔子给责罚了一通的那个人吧!” 邹小胖惊叫:“不会吧!王青!那个人是你小爹?!” 王青愣了:“呃……你们,都知道?” “真的是你小爹?!”全班惊叫。 王青的冷汗往外淌,怎么大家都知道?! 王青出名了,彻底出名了。 邵云安县学大战小叔子的事传播的范围比他以为的要广泛的多,以至于在永修县都流传出好几个版本。 有人说邵云安不守孝道,对公婆不敬。但绝大多数的人都十分的赞赏他的举动。被婆家欺压如此,想办法反抗,只是这种勇气就少有。特别是那些为人媳的,对邵云安是崇拜不已。 王青也没想到小爹去县学那次的影响力居然这么大。他自己都还没说与岑老的关系,大家马上就问他是不是学正大人的孙子。 那个大闹县学的人现在是学正大人义子的事,在县城都传为佳话了。 吃饭的时候,邹小胖还是忍不住埋怨:“王青,你也太不仗义了。亏我们还是朋友呢,你都不告诉我你小爹是谁。” 王青很无奈:“你也没问啊。我好好地跟你说我小爹是谁不是很奇怪吗?” 郭玉两眼放光:“王青,我娘可喜欢你小爹了。” “啊?!”王青吓了一跳,“我小爹只喜欢我爹!” 郭玉顿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忙摇手:“不是不是,是我说错了! 我娘以前也被我奶奶欺负,后来我大哥考中举人后被府学推举到国子监之后,我奶奶对我娘才好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点点。 所以我娘听说了你小爹的事情后,就特别佩服你小爹。” “我娘也是!”邹小胖吃着王青今天请全班同窗吃的鸡蛋糕说,“我娘老跟我爹说,如果我爹再欺负她,她就到县学找夫子评理。” 郭玉抿嘴笑:“我娘私下也跟我爹这么说。” 王青笑,觉得特别自豪,那是他的小爹! 邹小胖好奇地问:“王青,你奶奶和你小叔现在还敢欺负你们吗?” 王青摇头:“我家已迁出宗族了。小爹花银子让他们签了断亲的契书。我爹说我家的‘王’姓另开,与那边没关系了。” “哇哦~” 邹小胖抓住王青就摇:“王青王青,我能去你家见见你小爹吗?” 郭玉也是期待地看着王青,他也想去。他想见见王青的那个厉害的小爹,想看看王青的家是怎么样的。 王青一听,有些苦恼了。 邹小胖一看,垮了脸:“不行吗?” 王青摇头:“不是不行。是我小爹最近很忙,你们去了可能也见不着他。我回去跟我小爹说说,看小爹什么时候有空。” 邹小胖忙不迭地点头:“好好好,你要记得说哦。我娘可想知道你小爹长得是什么模样了。” 郭玉跟着说:“我娘也是!” 王青心里大汗,总有种小爹即将不保的不良预感! 邹小胖化身为好奇宝宝,又问:“你小爹忙什么啊?” 王青:“忙家里的买卖,今天我家有三家铺子要开张,有你们要的点心铺子。” 邹小胖:“啊!王青你怎么不早说呀!” ※ 永修县今天是爆竹声声。三家新店开张,给因为“一丈轩”的关门而显得萧条了几分的永修县带来了新的活力,老百姓们纷纷聚集在三家新店的门口凑热闹。 原“一丈轩”,现“云龙坊”的酒楼门外,作为明面上的东家的王石井,带着许掌柜等人摆上供桌祭祀完毕后,招呼永修县以蒋康宁这位父母官在内的“名流”们一字站开。 站着的人中,有永修县首富陈家现当家、陈冬的父亲陈三礼,曹学容的伯父曹家现在的家主曹越,和粟洪山的父亲粟延年等人,都是永修县有头有脸的人物。 特意从“百花楼”请来的头牌姑娘们穿着保守却不失艳丽的裙装,画着美丽的妆容,间隔地站在诸位大人物的身边。 姑娘们每人的手里捧着托盘,托盘上是一朵朵连在一条红绸上的红绣球。百姓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议论纷纷的。 得到示意的唱官扬声喊:“吉时至,剪彩~” 剪彩?什么剪彩? 爆竹骤然炸响,已被提前告知如何剪彩的几人从托盘上各拿起一把剪刀,剪断他们面前的红绸。 姑娘们顺势每人捧起一朵红绣球,齐声高喊:“恭祝‘云龙酒楼’开业大吉,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好!”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叫好声,围观的百姓们跟着专门带头的人鼓掌叫好,有人朝着人群洒下一把把的花生、铜钱,大人孩子齐齐蹲下去捡,一时间热闹非凡。 “大人,陈当家,曹家主、粟当家、诸位,请~”许掌柜引领众人进入。 在云龙酒楼门面的一侧,是一个开放式的对外零售窗口。王四婶和银子叔两家人如今就在这里摆摊,每月只需支付酒楼一小笔的租赁费即可。 这也是因为王四婶与银子叔两家人与云龙酒楼东家的关系深厚,这才能借酒楼的地盘做买卖。 不过窗口可不单只有肉夹馍和串串香,还有酒楼自己做的各式小菜、卤味、烧饼等,方便大家随买随吃,随时打包。 “云龙酒楼”共三层,一楼是大堂,全部为方桌,有最小的四人桌,也有最大的十人桌。二、三楼全部是包间。 二楼的包间有不同的主题,有四季间,有星月间,甚至还有比(情)翼(侣)间。 三楼的包间则全部是大的套间,每个套间都设有麻将桌和洗手台,隔音也最好,不过三楼的套房都有最低消费。 大堂进来就有小桥流水,流水上还有盏盏荷花灯。那些在小桥边的亭阁内就摆着六人、八人桌、十人桌,由垂下的纱帐形成一个半阻隔的空间。 这样即便不定包房,若一道前来聚餐的人比较多,便可选择一搂大堂这样的隔间。不仅别有一番风情,还可以不被别桌的客人过分影响到。 酒楼里有唱曲的,也有跳舞的,就在大堂最中央的拱桥上。 不同于原“一丈轩”的酒楼新格局看得进入的众人是连声惊奇。就是蒋康宁都不得不说,哪怕是京城的酒楼,华丽或许会更华丽些,但却绝对没有如此的“精致”。 王石井招呼众人落座,陈当家先道:“王老弟,您这酒楼的布局之新奇老哥我今日算是开了眼了。日后我若开酒楼,王老弟可要来给老哥我参详参详啊。” 马上就有人说:“陈当家,这云龙酒楼的饭菜据说要比原来的‘一丈轩’还要好吃,你要开酒楼,也不怕赔地脱裤子!” “哈哈哈……” 众人是哄堂大笑,陈当家马上就说:“那我就和王老弟一起开酒楼,咱们有钱一起赚嘛,是吧?” 王石井波澜不惊地说:“云龙酒楼日后还需陈大哥多照应。” 陈当家愣了下,然后大笑道:“王兄弟爽快!” 第181章 幸福的烦恼 陈当家陈三礼是陈冬的父亲,他是永修县的首富,财富在敕南府也是排得上名号的。王石井这样说先不说以后两人是否真的会合作,但他给了陈当家足够的面子。 王石井如今可不能再说他是什么泥腿子了。就说他与蒋康宁、与岑老的关系,他挂名的酒楼开张,陈三礼也得亲自来一趟。 不过那个剪彩他觉得挺有趣的,等以后他有新铺子开张,也来这么一出。 君后要做生意,就意味着要与很多人合作。君后做生意最主要的目的是要帮永明帝。 钱要赚,人心更要聚。像陈家这样有一定的实力,本身又不算世家大族,同时又敬畏皇权的,就是永明帝和君后最需要的。 这些道理王石井原本是不懂的,被岑老、康瑞和蒋康宁教育后,这段时间到处跑茶他也接触了不少的人,在为人处世和人情世故上,他成熟了不少,也懂得了许多深层次的东西。 有县里的乡绅大户捧场,云龙酒楼开业第一天就吸引了不少的食客。那些囊中羞涩不敢进门的也能花几个铜钱在零售窗口买一两个小菜回去尝尝鲜。 菜还未上,王石井先送给在座的每人两个礼盒,道:“今日‘云龙点心屋’和‘云龙精品屋’也同时开张。 这两个铺子是内子闲暇之物,打发时间。这一盒装的是点心,一盒是内子给诸位准备的一份小礼物,还望笑纳。” 还是陈三礼说:“你家的小礼物于我们可就是大礼物喽。我夫人可是整日惦记着你家的包何时卖呢。” “可不是么。我女儿天天问你们家何时正经卖包,她要买那个什么,什么手拿包?” “是啊是啊,我夫人和女儿也是。” 蒋康宁喝着菊花枸杞茶只是笑。岑夫人的那个手拿包在永修县的夫人小姐中间可是传开了。 王青几乎每天不重样地带去书院的点心也早早就给“云龙点心屋”打出了名号。这点心屋一开,只白月书院的学生怕就不够卖。 蒋康宁不得不佩服邵云安做生意的头脑,可矛盾的是那家伙又很懒。 有人敲门,接着门就开了,五名店小二端着托盘鱼贯而入。王石井这时候从脚边提起一罐子酒,说:“这是内子自酿的白酒,今日招待诸位。” “白酒?”陈三礼眉头一挑。 王石井道:“这白酒(二锅头)是用稷米酿造。律法严明,这白酒也只是我家自饮。今日酒楼开张,小弟特感谢诸位兄长抬举。” 说着,王石井打开酒坛,在场的诸位包括蒋康宁在内都神色大变。 “给我瞧瞧!”坐在王石井右手边的曹越抱起酒坛子,闻了闻,惊道:“这白酒闻着有一股别样的香气啊!” 陈三礼急道:“还闻什么,还不赶紧倒酒倒酒!” 坐在首位的蒋康宁看了王石井一眼,阴森森地说:“为兄怎不知云安还酿了白酒?” 王石井急忙说:“原本也是酿了试试,我们也没把握。叔叔那边急需,就先给送过去了。这是第二窖发酵好的,这不正赶上酒楼开张,兄长的给您留着呢。” 这还差不多,蒋康宁的脸色好看了些。 陈三礼马上又说:“先给县令大人斟上一盏。” 许掌柜在楼下主持大局,心里是乐开了花。零售窗口的小菜先引起了大家的好奇,只是看那小菜的色泽,闻着那味儿就令人有想要掏钱的欲望。 这零卖的小菜味道都这么好,那饭菜肯定也没的说吧。 先不管进来的客人是看在蒋县令等人的面子上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进来的食客只有加菜,还没有不满的。 许掌柜暗道幸亏自己多备了菜、肉。 正在许掌柜忙着招呼客人时,苏册一头汗地从外面跑进来:“许掌柜许掌柜!” 许掌柜安顿好客人急忙过去:“怎么了?” 苏册气喘地说:“许掌柜,咱们的点心和包全部卖完了!赵掌柜和张师傅让我来问您该怎么办!” “啊?!都卖完了?!” 苏册猛点头:“都卖完了!” 许掌柜的心肝乱跳,我的娘喂!这才开张一个时辰都没有就都卖完了! 许掌柜也急了:“你们小老爷就准备了这么些,他说什么限量。你等着,我去问问你们大老爷。” “哎!小的在这儿等您,您快些啊!” 许掌柜匆匆来到三楼的秀水间,还没敲门,就听到里面的声音挺大,跟吵架似的。许掌柜擦擦汗,抬手敲门。 “进来。”屋内的声音乍然停止。 许掌柜开门进去,先是行礼,然后说:“东家,您能出来下吗?” 王石井抱歉地对诸位略一行礼,起身走了出去,反手关了门。许掌柜着急地说:“东家,苏册过来说点心和包都卖完了,您说怎么办?” 王石井先是一愣,随后就很冷静地说:“卖完就关门,没有买到的明日趁早。” 许掌柜:“啊?” “物以稀为贵。云安说这叫饥饿营销,而且咱们的包和点心目前也确实没法增加太多。” 许掌柜不明白什么叫饥饿营销,而是担心地问:“点心还好说,别人没有方子就做不出那个味道。 可那些包,只要会女红的,看上几眼就能做出来。想必不要多久就有别的包店来跟咱们抢生意了。” 王石井毫不担心地说:“咱们店的包每个款式就那么几个,每个包上还有‘云龙’的绣图。我就问,除了咱们,哪家敢用‘龙纹’? 即便是其他人做的跟咱们一模一样,也不是原装的,是山寨的。如果你的夫人拿着山寨的包被别的买了原装包的夫人看到了,会不会被笑话?” “……!!” 王石井把邵云安的话搬出来:“我们要把我们的包做成一种最高端的商品。高端到不管价格有多离谱,不管数量有多少,都能令人趋之若鹜。 这样即便永修县有十个包局,也不会影响到我们的生意,只是跟风罢了。就好比同样是首饰,为何大家都要去‘蝶妆阁’买,而不是别的首饰店?” 许掌柜似乎,仿佛,有些懂了。 王石井压低声音:“‘云龙’就是咱们最大的招牌,最高端的标志。你再去寻些绣工好的绣娘,女红好的师傅,都要签卖身契的。 咱们的包要饥饿营销,但做包的人手要充足。云安说要让咱们‘云龙精品屋’卖的包成为整个大燕包行的引导者。” 许掌柜的眼里是崇拜的星星。 “二东家不愧是二东家!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王石井点点头,许掌柜踌躇满志地走了。 这边,王石井一进包房,陈三礼就喊:“王老弟,这白酒你一定要帮我酿一窖!我太喜欢这味儿了!多少银子你开口!你一定要给我酿一窖!” “王老弟,你不能厚此薄彼,我也要一窖!” 王石井很头疼,媳妇儿真是给他出了个难题。这些人各个都是酒鬼! 王石井骂别人是酒鬼,忘了他自己第一次喝白酒的时候直接把自己喝醉过去的事了。王石井庆幸他就只拿了一坛过来,这些人还不至于喝醉。 不然饭局结束,一个个喝醉了的酒鬼更难缠! ※ 云龙酒楼试运营的第一天,生意超乎意料的火爆。 新颖的酒楼内部格局,美味的菜肴,别致的甜品点心,每一位抱着试试看的心情来酒楼吃饭的客人都是意犹未尽地离开。 而原本只是给岑老和蒋康宁面子来捧场的诸位大户,却是实实在在地吃了一惊。这出自秀水村的两个人还当真是有些能耐在身的,也难怪岑老与县令大人会对这二人如此看重。 他们也算是吃遍美味的,但吃过云龙酒楼的佳肴后,却突然升出一种自己以前吃的是“糠食”的错觉。更不要说王石井拿出来的白酒,那不管多少钱他们都绝对要买! 这一餐饭下来,他们不仅对王石井和邵云安这两个能让岑老认为义子,能让蒋康宁认为兄弟的泥腿子有了全新的认识。就凭这两人的种种能耐,也难怪他们能把生意做到京城去。 酒足饭饱,王石井让人上茶,新茶要统一销售,目前还是半隐秘阶段,上的仍是煎茶。等新茶正式下来,酒楼的茶会全部换成新茶。 陈三礼在茶上来后对王石井说:“王老弟,老兄有一事相问,可否方便?” 王石井点了下头,陈三礼站了起来,王石井随他一同走了出去。 曹越笑问其他人:“陈兄何事如此神秘?” 粟延年摇了摇头说:“曹老弟的消息可真是不灵通啊。”接着,他看向蒋康宁,“在下听闻大人欲收购新茶,在下的庄子里有些茶树,不知大人可要?” 粟延年这么一说,曹越马上眼神闪闪,也对蒋康宁说:“在下族里的山上也有茶树,本就数量不多,平日也无人去采,大人若需要,在下直接送上。” 来自县学的一位教谕则道:“先前学正大人给过在下二两京城年前出现的一种名为‘龙井’的新茶,那味道在下品过一次之后久久难忘。 如今再喝这‘旧茶’,却是无法入口了。不知大人收茶可是要制这新茶?” 蒋康宁没有回避,点点头道:“正是。这‘龙井’新茶就出自咱们永修县。 本官此次收茶,就是想为我永修县上下多挣些银钱,让我永修县的百姓们能多得些实惠。此事兹体事大,还需诸位相助。” 曹越马上说:“大人何须如此客气。有需要之处大人只管开口便是。曹家的茶树在下全部交予大人。” 粟延年也立刻跟上说:“粟家的茶树也全部交予大人。” 蒋康宁摇头道:“本官收茶不是一日之事,怕是今后年年都要如此,怎能叫你们白送。其他人的茶多少钱收,你们的本官也多少钱收。 不过依本官之见,以后这茶只会更抢手。诸位若家中有山有茶,不若多种上些。永修县气候湿润,能种的东西又多。 你们多开些荒地,那些果树、菊花、玫瑰、茉莉什么的,可多种些。” 曹越和粟延年马上行礼道谢:“谢大人提点!” 第182章 陈三礼 陈三礼找王石井为的就是新茶和新酒。作为永修县首富,陈三礼自然也要靠经商来挣钱。京城的那两股“清风”也瞒不过他。 陈三礼不敢肖想方子,他是希望王石井能漏一点茶和酒的货给他。 “王兄弟,老哥不为难你,老哥也知道这茶和酒是哪位贵人的买卖。 老哥也不敢跟贵人抢,老哥也不瞒王兄弟,老哥认识一位水商,那人把生意做到了大斯国。老哥是想把这茶、酒通过此人卖到大斯国去。” 王石井惊讶地说:“斯匪?” 陈三礼摇头笑道:“对鲜鹿国来说他们是斯匪;对咱大燕国来说,他们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只要有钱赚,管他什么匪。 而且还是咱们赚他们的银子。你别看鲜鹿国与大斯国征战无数,两国还不是该做买卖照样做。” 王石井心思一转,说:“这件事老弟我不敢先答复陈大哥您。 这样吧,老弟得先问问,只要贵人同意,那看今年的新茶和新酒的数量是多少,老弟给陈大哥您余下一些就是。” 陈三礼一听马上激动地说:“老弟,您可答应了啊!这件事贵人肯定会同意!咱们赚谁的不是赚?” 陈三礼压低声音,实话道:“还请老弟您能在贵人面前给老哥说几句好话。老哥对贵人绝对忠心耿耿,这不是要跟贵人抢钱,而是想帮贵人多拓展一条上路,顺便,喝那么一两口汤。” 王石井微微笑道:“陈老哥言重了。老弟我还没那么大脸面直接跟贵人说什么,不过老哥的话老弟会尽量让人给老哥带到。” 陈三礼立刻抱拳说:“王老弟够义气!老哥也不跟你说虚的。此事要能成,所得收益你我五五分账!日后老弟若有任何麻烦,只要老哥能帮上忙,绝不推辞!” 王石井是不在乎钱的,直道:“这不重要。陈秀才是我与内子的朋友,他又经常给我儿子寄些书什么的,这点面子老弟还是要给的。” 陈三礼一听哈哈笑道:“王兄弟爽快!你这个朋友老哥我是交定了!” 王石井爱财吗?当然爱。以前在那个家千难万难的时候,他会用尽一切手段和办法偷偷存私房钱,只等时机到了分家。 可还没等他等来分家的时机,他被自己的亲娘送去了战场,巴不得他快一点死掉。他留下的所有私房钱也被宋氏带走。 王石井现在爱财么,他依然爱。但他现在爱财更多的却是让邵云安高兴,因为他的媳妇儿就喜欢挣钱,也特别喜欢花钱。 所以他会努力为媳妇儿多挣钱,然后看着媳妇儿高高兴兴地花钱。媳妇儿用他自己挣的钱,给了他这个做丈夫的断亲、分宗的底气和能力,让他和两个孩子能得以“赎身”。 对媳妇儿的恩情他无以为报,只有帮着媳妇儿挣更多的钱,让媳妇儿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而该散财的时候,他也会跟媳妇儿学,不做钱财的奴隶。 和陈三礼说完了,两人回了包间,包间内顿时又热闹了起来。傍晚,王石井没能接王青回家。丁一林驾着骡车带着王青、王衍和赵丛博一起回的村。 三个铺子,王书平、赵元德、孙二江等人也要分别盯着。郭子榆在包间内陪了一盏酒后就下楼去了。 郭子榆的酒量不行,王石井和蒋康宁让他过来也是让他露个脸,让别人知道他在外代表的是王石井和邵云安。 邵云安不喜欢应酬,蒋康宁有官职在身,王石井走不开的时候郭子榆就得顶上。 王石井和蒋康宁回来的时候天都大黑了。酒楼那一顿直接从中午吃到傍晚,之后王石井又跟许掌柜等几位管事开会,蒋康宁也去制茶所忙。 等两人忙完这才一道回来,郭子榆直接住在了制茶所。两人回来就嚷着肚子饿,邵云安亲自下厨,给两人做了炒饭配丝瓜鸡蛋汤。 后院的丝瓜长出来了,有一股别样的甜味儿。蒋康宁现在都吃不了外头的菜,就觉得没“家里”的好吃。 回屋换了衣裳过来偏厅的蒋康宁一坐下就问:“熙哥儿呢?在屋里?” 邵云安:“青哥儿做完功课了,哥俩一起玩呢。妮子在看周婶做包,她这几天对做包包很感兴趣。” 蒋康宁点点头,显得十分高兴。侄子好了,都会跟青哥儿一道玩了。 邵云安趁机道:“大哥,熙哥儿好了,您也该把他读书的事提上日程了吧。我问过他了,他不想去书院,但也想识字、读书。” 蒋康宁一听大喜:“他当真这么说?” 邵云安:“比珍珠还真。” 蒋康宁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他道:“那我以后每天都回来,晚上教他读半个时辰的书。等子榆闲下来,让子榆也教教他。我明日当值的时候给他找几本开蒙的书。” 邵云安提醒:“多找几本。熙哥儿聪明,他学得肯定很快,您不能把他当普通的孩子去教育,他可是神童。” 蒋康宁的牙花子都笑出来了:“对对对,我得多找几本,还好云安你提醒我。这样,我给义父去信,让他给我寄一些书来,给熙哥儿和青哥儿;还有琴谱,给妮子。” 邵云安给了蒋康宁一个大拇指。 吃完饭,让郑氏来把餐具收走,三人也没走,王石井说了陈三礼跟他说的事。蒋康宁没开口,和王石井一起看着邵云安。 邵云安问:“大斯国?是个什么国家?离燕国远吗?” 王石井也不是特别了解,蒋康宁就派上用场了。 大斯国离燕国比较远,与鲜鹿国相邻,与鲜鹿国隔了片海。 据说大斯国不大,但大斯国的人生性贪婪好色,喜欢掠夺他国。又因他们天生好水,水战尤为厉害,经常和鲜鹿国开战。 鲜鹿国跟大斯国那是世仇,曾经鲜鹿国还请燕国出兵助他们抵御大斯国。燕国没有邵云安认为的那种正经的海军,多是沿海的渔民自发组织起来的。 那次燕国也没有派出正经的军队相助,支援了鲜鹿国一些粮草、武器,然后派了几支特别厉害的渔民队过去。 那场仗鲜鹿国赢了,给了燕国不少的谢礼。立功回来的渔民还得到了朝廷的嘉奖,嘉奖令就摆在那边的祠堂内。 因为大斯国的人喜欢掠夺,所以燕国的人也称他们为斯匪。他们也曾骚扰过燕国边境,后来发现很不划算。 因燕国临海地区多数人迹罕至,虫蛇猛兽过多。有人的地方渔民又很凶悍,双方打过几次后都是斯匪退败。所以除非必要,斯匪一般不会来主动送死。 邵云安听到这里,不由嘀咕:“斯匪……难道是这里的,倭寇?” 蒋康宁:“什么倭寇?” 邵云安立刻回神:“没,就是觉得这大斯国的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现在不怎么骚扰我们是他们觉得不划算。以后觉得划算了肯定会来。这就是帮臭虫。” 蒋康宁赞同道:“确实。只是沿海三个州府与斯匪的对抗暂时只能先交给渔民,朝廷分不出手来组建正经的海防。” 说白了还是没钱呗,还有就是不够重视。 暂时抛开大斯国对燕国的隐患,邵云安道:“这个陈三礼能有渠道与大斯国做生意,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他说的不错,在商言商。赚钱嘛,赚谁的不是赚,管对方是大斯还是大山。能把大斯国的真金白银都挣回来,对咱大燕只有好处。” 蒋康宁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这样,云安,你马上去信给安大人,让他尽快回复。此事还需经千岁首肯才行。” “井哥写吧,我的字太难看了,好些字都还不会写。” 蒋康宁气得隔空点点邵云安:“这都多久了还好些字不会写,你还不如青哥儿!” 邵云安理直气壮:“我忙啊。” 蒋康宁:“……” 王石井急忙说:“我来写。” 邵云安道:“其实可以先不急。我更想先见见陈三礼说的那个水商。我对大斯国的东西很感兴趣,我想问问他大斯国有些什么特产,说不定能发现什么赚钱的商机。” 蒋康宁和王石井一听,都觉得很有道理。在赚钱这件事上,他们绝对要听邵云安的。王石井当即就道:“我明日就去找陈三礼。” “嗯,你就说是我对大斯国比较感兴趣,最好能跟那个人当面见见。” “好!” 邵云安:“如果大斯国有值钱的好东西,千岁也同意陈三礼的请求,那我们跟大斯国交易就以物易物。 拿我们的茶、酒换他们的东西,而且是少量的茶、酒就能换到他们大量的特产。如果他们没什么特产,那就只现银交易;他们给银子,咱们给茶、酒。” 蒋康宁不明白了:“为何?” 邵云安给两个不明白的人解释这其中的关键。 大斯国是隐患,如果他们有值钱的特产,或者是日后会威胁到燕国的东西,那与对方以物易物,就避免了直接的银钱往来。燕国没有花钱,大斯国没有真金白银的进账。 如果他们拿一斤的茶叶就能换对方一大堆的值钱特产,何乐而不为。 可若是换算成金银彼此交易,那对燕国这个出产金银并不丰富的国家来说就会存在隐形的损失。毕竟你跟国外交易肯定不能拿铜钱,只能拿硬通货。 而且还要控制燕国卖给大斯国的茶叶和酒的数量,不能让他们有余量再转手挣大钱。 总之就是不能与在大斯国的贸易往来中壮大了他们。 邵云安打个响指:“所以,现在茶叶和酒的价格高对我们来说是好事。我们可以用少量的茶、酒换他们大量的东西。 然后我们再把这些换来的东西转手或者进行二次加工,变成更值钱的东西。如果他们没有好东西跟我们换跟好。 我们拿一点的茶叶和酒就换走他们大量的真金白银,他们手里没钱了,就不能发展,那对我们只有好处。” 蒋康宁&王石井:“……”眼里是大写的佩服! 蒋康宁:“那什么是二次加工?” 邵云安:“就好比把果子做成果酱,多一道工序就能卖出更高的价钱。总之,跟大斯国交易,只能让他们的银子变少,而不能让他们更富裕。 那样土匪般的国家,一旦富裕起来,哪怕现在他们不侵犯我们,以后也一定会找我们的麻烦。” 蒋康宁点点头:“你的顾虑是对的,我也给皇上上个折子。”接着,蒋康宁就责怪道:“说起来,那个什么‘白酒’,亏我还是你们大哥,我都不知道!” 这是秋后算账啦? 第183章 家宅生活 给京城交差一事,邵云安只是跟蒋康宁提了一嘴。他都说他把酒都拿出来了,不能回头又有酒给人。 蒋康宁这阵子为了茶的事忙得脚不沾地,也没多问。蒋康辰也不会对弟弟说太多京城生意上的事。毕竟牵扯到君后,作为忠心的臣子,即便是对自己的家人也不能知无不言。 蒋康宁的酒量其实一般,算不上多好,但他却是个遇到好酒就喜欢多喝几盏的“馋鬼”。不然也做不出偷老帝师的酒喝这种事。 邵云安马上陪笑脸:“大哥,这真不能怪我。我本来就是试着酿,哪知道刚出了一窖,我自己都还没尝呢安大人就给我出了难题。 安大人若是早那么几天,我都要愁死了。这不是京城那边反响不错,千岁认为可以走拍卖行,这第二窖我才敢拿出来献宝,提前弄出点声势来。 你放心吧,你的那份儿我给你留着呢。井哥今天拿去的酿造的时间还是有点短了,你再忍忍。这一家窖等你忙完了再出,味道应该更绝。” 蒋康宁一脸的馋酒状,说:“行,我再忍忍,可得比我今日喝的那白酒还要好。” 邵云安拍胸脯:“放心吧,必须的!” 这汾酒拿出来,就看你这“酒鬼”能不能走动道了! 蒋康宁满意了,接着又严肃道:“律法严令禁止私自酿造酒水,别说大哥,就是皇上都不能擅自更改。这白酒千岁既然说走拍卖行,那就是只能走拍卖行。你二人务必谨慎。” 邵云安和王石井自是点头。 蒋康宁接着就话题一转:“不过大哥每年的俸禄除了银钱外,还有粮食、布匹那些的。 大哥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现在你又经常给我送吃的,大哥的余粮都给你拿去酿酒。布匹也拿些给你做衣裳。” 邵云安也不跟蒋康宁客气,说:“棉布这些的大哥若是会发,那就给我拿些,给孩子们做衣裳,其余的不用了。 粮食若是有糯米和稷米,那我全要。别的粮食你不用给我,家里只吃新粮,今年地里的出产足够咱们一家吃了。 那个陈三礼想做新茶和新酒的生意,那他得帮我收茶和羊奶子果。对了,让他再帮我收些葡萄,最好是有葡萄苗。” 蒋康宁也同样不跟邵云安客气,说:“行,棉布、糯米和稷米都给你留着。白酒你多酿点,大哥拿回京给你抱大腿去。” 邵云安给了蒋康宁一个大拇指,就是这么默契! 晚饭后回到卧房,邵云安往床上一躺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说:“你说大哥他酒量又不行,还爱喝。他喝点红酒就行了,还非要白的。” 同为“酒鬼”的王石井理解地说:“这白酒喝的带劲儿。你要拿去边关,保准人人抢白酒。” 邵云安:“我还是喜欢喝红的,白的我觉得太辣了。咱们自己酿的再等等,先把空间里的二锅头消耗了。” 王石井走到床边开始脱衣服,说:“这个不急。” 邵云安撑起上身:“还不急呢,你看大哥催的。” 王石井半跪下,伸手解邵云安的衣绳:“我今天难得能早点回来。” 邵云安挑挑眉,按住王石井的手:“所以?” “所以……”王石井一个饿虎扑食扑过去。 衣服一件件被抛到床前毯上,王石井很是猴急地在邵云安的身上又摸又亲。邵云安情动地哼哼啊啊,王石井想要,他还不是也想要。 两人最近都忙,这激情是骤减。今天铺子开张,王石井没忙活茶的事,明天又要开始早出晚归了。这一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温存温存。 邵云安本来还有事跟王石井说呢,也顾不上了。等到第二天早上他睡起来,王石井已经走了,就是王青都上学去了。 躺在床上,邵云安扶着老腰翻个身,刚躺好,外面就有人敲门。 砰砰砰,砰砰砰 “谁啊?” 爬不起来的邵云安扯着嗓门问。外面很快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安叔!” 呻吟一声,邵云安强撑着爬起来,这个活祖宗! 邵云安不给妮子学女红,那个太费眼睛。周婶的娘家就是出色的绣工,只是后来家里遭了难,周婶嫁给周叔后来到秀水村这才安定了下来。 周婶就说妮子要会一点,以后长大了想给谁绣个花、绣个鸟的也不用假他人之手。反正家里不需要妮子做绣活挣钱,就当个兴趣。 妮子对最手工,刺绣很感兴趣。周婶在一旁做包的时候,她看得特别认真,一副跃跃欲试的。邵云安就松口了。 让周婶教妮子女红,但每天最多半个时辰,她毕竟还小,平时还要练琴。妮子就觉得周奶奶很厉害,那针线在她手上来来回回的就成了一朵花,成了一只鸟,特别神奇。 这不,吃完早饭了,和熙哥哥也一起去喂了兔子,妮子就去找周奶奶了,因为熙哥哥要去学习。等熙哥哥学习完了,她就给熙哥哥弹琴听,顺便她也就练了琴了。 王青去上学,妮子去找周奶奶了,蒋沫熙就来“骚扰”他赖床的安叔。邵云安扶着老腰把蒋沫熙放进来。蒋沫熙仰头看着安叔,眼里的询问很明显—— 安叔你肿么了? 邵云安咳嗽一声:“昨天有点累,扭了下,没事。” 哦。蒋沫熙收回询问的视线,直奔侧间。他还未完成的巨型帆船模型还在地上躺着呢。王青因为要上学,进度慢,才刚起了个头。 “熙哥儿,你自己玩着,安叔去前面了,记得喝水啊。” 盘腿坐在地毯上的蒋沫熙头也不回地随便点点,已经在看拼装图纸了。邵云安把他的竹水杯放到旁边的矮桌上,然后刷牙洗脸换衣服出去吃早饭。 王青昨天放学回来后,还是没忍住跟小爹说了班上同窗对小爹的崇拜之情,把邵云安听的是囧了个囧。 靠在厨房的操作台上,邵云安一边吃葱花饼,一边跟正在做点心的郭子牧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去县学不能说是坏事,但传的满城皆知也太夸张了点。” 郭子牧笑着说:“你也不想想,在你之前谁敢跑到县学去请夫子评理,评的还是婆家的理。你就是第一人,你不出名谁出名。” 邵云安用牙齿撕下一块饼:“那也不能传的书院的学生都知道吧!” 郭子牧把做好的一枚绿色荷花菓子放在盘子里,端详看看,还不错,这才接着说:“不是书院的学生都知道,是他们的娘都知道。” 郭子牧继续下一枚菓子,嘴里说:“我爷爷奶奶走得早,但我娘还活着的时候,我也听我娘说过的,我奶奶对她也不好的。 我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婆婆后,心性都会有所变化,还是说这就是本性。反正我知道的,婆媳不和的多;婆媳和睦的少。” 邵云安撇撇嘴,他妈和嫂子可没有婆媳矛盾,两人处的跟姐妹似的。经常把他爸和他哥晾在一边,人家俩人出去潇洒,有时候再加个他姐。 当然,那三个女人也会喊他一起,但喊他的目的除了拎包就是拎包,他就是个苦力。想到家人,邵云安的心情顿时低落了。 郭子牧半天没听到邵云安说话,扭头去看,他的手指停下,担心地问:“怎么了?” 邵云安回过神,快速咀嚼了几下,咽下嘴里的饼子,说:“没怎么,在想事。哦,青哥儿说他的同学想来家里玩,他知道我最近忙就拒绝了。” 郭子牧盯着邵云安,见他似乎确实没什么事,这才继续做他的菓子,说:“那你是咋想的?” 邵云安:“这不是后天他休息么,不然让他请同学们来家里玩一玩?我就算不忙,也无非是给他们准备点吃吃喝喝。我是这么想的。” 邵云安把他的想法告诉郭子牧,郭子牧一脸的惊呆。邵云安问:“怎么样?” 郭子牧缓缓摇摇头,佩服至极:“还得是你啊,你可真心黑。” 邵云安嘿嘿笑:“我这不叫心黑,我这叫既请他们体验了山野乐趣,又顺便帮我干干活,一举两得。” 郭子牧噗嗤笑了:“我看帮你干活是真,体验乐趣是假。” 王青下午放学回来,邵云安还不等跟他说,王青就先来找小爹喊救命了。他今天带去的点心是菓子。简单来说就是五颜六色的糍粑。 但因为颜色丰富,款式玲珑精巧,有红豆馅儿、绿豆馅儿、枣泥馅儿、芝麻馅儿,好看又好吃。点心屋今天推出的限量点心就是菓子。 王青带了22个,还特别单独提了一个食盒。他班里不算他一共19个孩子,他自己吃3个,同学们一人一个。结果他的3个菓子他只吃到一个!另外两个被邹小胖那个家伙抢了! 同学们都说好吃,又抱怨点心屋的点心抢不到。大家都想跟王青单独买,问题是王青是去学习的又不是去卖点心的。 王青哭啊,这样下去他都不敢带点心去书院了。可是没有点心的日子很难熬啊! 今天在家吃菓子吃到满足的蒋沫熙对王青只能报以精神上的同情,妮子也只能拍拍哥哥安慰安慰。 邵云安头疼,他也不能不想王青被“骚扰”,就停了他的每日点心吧。想了想,邵云安就对王青说,小郭叔叔每天会多做两屉点心,专门留给他们班的同学去买。 每人每天可以买一份点心,但只能是一份,不然郭子牧会太累。邵云安让王青写下班里同学的名字,届时对方的家人去买点心,只要报名字就行了。 郭子牧在一旁看着想笑,心里又充满了一股豪情,他做的点心被这么多人喜欢,那他要更努力才行。想到邵云安给他的那厚厚的一本点心方子,郭子牧就恨不得马上把那些点心都学会。 解决了王青的点心问题,邵云安就把他的打算跟王青说了,王青听的是两眼发亮。等到邵云安说完,王青连连点头。 “小爹!他们肯定愿意的!”随后,王青又不禁有些担忧,“小爹,您很忙,他们来会不会……” 邵云安:“他们要来肯定是吃完早饭过来。过来后先请他们吃吃点心,逛逛家里,然后就上山。你想,你们在山上干了一天活,下山后只要是吃的都会吃的香,放心。” 小爹这么一说,王青放心了,马上表示他明天就去跟同学们说。 第184章 请同窗来做客 隔天王青来到书院,还不等他放下包,他就被围住了。因为班里大部分同学都住在县里,所以来的比较早。 邹小胖直接毫不客气地拿过王青装点心的袋子。王青急地大喊:“邹小胖!你再抢我点心我就不让我小爹卖点心给你吃了!” 邹小胖的手顿住。 郭玉从邹小胖手里抢回王青的袋子,扬声:“你们不要太过分了。王青经常给咱们带点心还不够么。” 邹小胖:“王青,我今天给你带了梨子,很甜的梨子!” “王青,我给你带了杏仁糖,我家的厨娘做的。” “王青,我带了……” 王青奋力从郭玉手里拿过自己的点心袋子,大喊:“停停停,你们还想不想买点心了!” 课室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王青赶紧把小爹的意思告诉大家。他刚说完,课室内就一阵欢呼,邹小胖急了:“哎呀!我家小厮不知道啊!那今天岂不是抢不到了?” 王青:“小爹说会让人在铺子里贴上告示的。” 邹小胖高兴了:“哈哈,那我家小厮今天能买到点心了!” 王青抱紧点心袋子:“所以你们今天可别抢我的点心了。” 邹小胖犹豫了,郭玉拍了他一下:“你适可而止吧。” “什么时辰了?怎还如此喧哗?” 一道威严的声音从外传来,学生们顿时如鸟兽散赶紧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走进来的司马夫子一眼就看到了慌张的邹文哲。 司马夫子坐下,直接道:“邹文哲,背昨日教的……” 新一天的课程,以邹文哲背书开始。王青认真学习,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他才把邀请大家明日去他家玩的事说出来。 因为王青之前说他小爹最近很忙,大家还想着要等一阵子呢。没想到王青居然真的跟他小爹提了,人家还真的马上就邀请他们了!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读书再好,也是爱玩的,所有人都表示要去。特别是以邹小胖和郭玉为首的对邵云安极其好奇的孩子,都迫不及待了。 王青下午放学回到家,告诉小爹同学们都要来,邵云安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王青兴冲冲地说:“小爹,需要我做什么?我可以帮忙做饭!” 邵云安:“放心,明天少不了你干活,记得早饭多吃点。” 王青傻笑。 晚上王石井回来后,邵云安这才逮着机会把这件事跟他说了,王石井的第一个反应是蹙眉:“你本来就够忙够累的了。那么多孩子过来,我又不在家,你一个人会很累。” 给了王石井一个淡定的手势,邵云安道:“家里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忙得过来。 家里本来就有现成的零食,我和子牧晚上做了点五香花生米,明天早上我俩再做些锅巴,蒸点鸡蛋糕就可以了。 让他们来玩是次要,主要的是招呼一群精力旺盛的小男生上山给我摘野菊花和羊奶子果去。” 王石井明显一个惊讶。 邵云安:“咱家的茶该摘了,还有菊花和羊奶子果。你都忙得脚不沾地了,咱家的茶也得你去。我不是很想村里人上咱家的山,这不现成的劳动力?” 王石井:“这……他们能行吗?” 邵云安:“只要告诉他们,摘得好了,我按工钱收,他们就一定能做好。” 王石井瞪大了眼睛:“还要给工钱?” 邵云安:“这叫提高孩子们的积极性。你看,他们来一趟,有吃有喝又有玩,最后还能挣一点零花钱,下回肯定更乐意来。” 王石井无言反驳。 邵云安:“我让丁一林和丁一森盯着他们,我去采茶。” 王石井马上说:“你别爬树,危险,你等我回来。” 邵云安:“高的我不去,我先把低的采了,放心,我不会拿我的小命开玩笑的。” 邵云安这么决定了,王石井没办法,就说让丁一林和苗元、苏册盯着孩子,让丁一森、周叔陪邵云安去采茶,不然他不放心,邵云安同意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王青就醒了,纯粹是兴奋的。可以请自己的同学来家里玩,这是他曾经做梦都不会进入梦乡的奢望。别说他了,王枝松读了那么多年书都没有请同窗来过家里。 蒋沫熙睡得香甜,怎么也睡不着的了王青悄悄爬下床。让被他惊醒的苗元和苏册等着大哥起来,王青快速洗漱完毕后就出去了。 一路来到厨房,王青看了看厨房里的食材,然后又跑去后院摘了几颗青菜。等到郭子牧挽着袖子来到厨房,他惊讶地发现厨房里竟然已经有人了! “青哥儿!你怎么这么早?” 正在生火做饭的王青扭头,不好意思地打招呼:“小郭叔,早上好。” 郭子牧:“你什么时候就起来了?不困吗?” 王青:“想着今天同学会来,我就睡不着了。” 郭子牧很无语。他上前看到王青在调面糊糊,问:“你要做什么?” “我已经煮上粥了,再摊几个饼子。” “我来吧。” 郭子牧把面盆拿到自己面前,让王青去盯着火。自从小爹来到家里后,王青还真就没做过几顿饭了,手艺都生疏了。 郭子牧的动作快,不仅做了摊饼,还炒了三个菜,煎了荷包蛋。蒋康宁睡眼惺忪地来到偏厅,也很是意外今日休沐的王青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从郭子牧嘴里得知王青是兴奋到睡不着,蒋康宁很无语。他最近都没有假期,要忙。王青这小子好不容易休沐了居然不多睡会儿。 三人说着话,邵云安、王石井和蒋沫熙进来了。蒋沫熙是挂着他的大船,也是很多天不赖床了。邵云安和王石井已经从苏册和苗元的嘴里知道王青很早就起来了。 一家人坐下,蒋康宁又和王石井说起了公事;邵云安和郭子牧说点心。因为今天王青的同学要来,郭子牧今天往点心屋的供货会少一些。 吃完饭,王石井和蒋康宁就一道走了。蒋沫熙去组装他的大船,王青让苗元去门口等着,有同学到了就把人领进来。 不过同学还没来,王衍和赵丛博先过来了。他们两人都从家里提了些吃的过来,也是知道王青今天邀请同窗,他们来帮忙。 邵云安想着这难得休息,这还不在家睡够了再来?哪知王衍和赵丛博过来后没多会儿,就有骡车进了秀水村了。 为了今天来王青家,邹文哲早饭都没敢多用,就为了到王青家能多吃点。邹小胖是约了和郭玉一起,郭玉也是一早就醒了。 两个孩子匆匆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提了送给王青,特别是他小爹的礼物就出了门。他们两人坐着骡车出了城没多久,就陆陆续续有骡车跟着出城了。 每日进出秀水村的骡车都是村里人熟知的。这一天,村里人就见一辆辆的陌生骡车进了村,都是直奔王宅而去。 这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今日“白月书院”休沐,王青邀请同窗们来家里做客。 哎呀!不得了了啊,王青也能请同窗来家里做客了! 哎哎,刚才已经过去5辆骡车了吧!嘿!快看!又来了3辆! 王青在家中招待同窗,而且是整个课室的同窗都来了。秀水村的村民们再次议论纷纷,那羡慕的口吻都几乎化作了实质笼罩住王宅了。 王青这才去书院多久啊,就能请来所有的同窗到家中做客了!瞧人家的同窗,都是坐着骡车来的,一看就是家中富贵的。 哎呀呀,那王枝松读了那么些年的书,咋从来没见过他的同窗来做客呀?莫不是他不好意思请同窗过来?还是他的同窗压根儿就不愿意来? 这话自然有人会“特意”传到王老太耳朵里。整日在家里被郭招弟收拾的王老太想骂却不敢骂。因为她一骂,郭招弟就会骂她,有时候还会对她动手。 这放到以前,王老太一定会去请族长做主。可现在,别说王文和是否搭理她了。族内只有看她笑话的,没一个会帮她说话的。 王老太坐在地上嚎,她苦啊……儿子儿子不孝顺,儿媳儿媳欺负她……郭招弟一个扫帚扔到她身上就骂了起来。 郭招弟指着王老太就骂:“人家请同窗做客,你个老不死的在这儿哭丧呢!你要敢把邵云安给我哭过来,你看我怎么收拾你!你个老不死的……” 郭招弟骂得王老太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王田岩在外头劈柴,仿佛没听到媳妇儿怎么骂自己的老娘。王大力这个时候已经去田里忙活了。 王在铮站在屋门口,朝王宅的方向看。一辆骡车从村中的路上驶过,明显也是朝着王宅的方向去的。 王在铮还是那副瘦弱的模样,即便他的爹娘回来了,他也没能再吃胖。他也没有去读课了。郭招弟恨死了王老太,自然也不会再把儿子送去大山村朱家。 王在铮的眼睛里是羡慕,也是嫉妒。曾经被他打得不敢还手的可怜虫,现在成了他高不可攀的富家子弟。那处宅子很大,很好看,他却只能远远地看着。 王在铮嫉妒,恨不得王青去死,可他也不敢再去招惹王青。大伯那一回险些摔死他也吓怕了他。王在铮想不明白,王青怎么就那么好命。 他娘都跑了,他爹都被抓走了,他以后就是替自己去服徭役的下贱胚子,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自己高不可攀的人物了? 王在铮想不通。王青不过是换了一个“娘”就成了人上人。为什么换了娘的不是他呢? 还不知道亲儿子在想什么郭招弟骂痛快了,进屋去补儿子的裤子。王春秀和王枝松都去了城里,郭招弟也不客气,直接把儿子的东西搬去了王春秀的屋。 郭招弟手里有钱,可王在铮其实不是块读书的料。坐了一次大牢,郭招弟的心态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现在是盘算着让王田岩去学门手艺,以后等王在铮长大了教给他。 她也看明白了,王枝松是指望不上的,她也没打算管公婆。若王枝松这回能考上,她就继续赖在王家;若王枝松考不上,她就要考虑分家,想办法把公爹手里的银子要过来。 即便不能全要过来,也要拿来多半。总之,王老太一天不死,她们家就一天危险。万一哪天王老太又去找邵云安的麻烦,她真怕她和王田岩这辈子都离不开牢狱之灾了。 第185章 满载而归 王青来自秀水村,家里有开铺子,他还是县学学正大人的孙子和县令的侄子。同学们对王青充满了好奇,对他那位在县城鼎鼎有名的小爹更是充满了好奇。 这些孩子们也不是没有去过村里,但没有来过秀水村。他们想着王青家的房子估计就是比普通的农户房子大一些的那种。 结果来到王青家,孩子们都张大了嘴。王青家或许没有他们家中的院子布局那么精致,或许屋内的摆设没有他们的那么华贵,但王青家是真大啊! 可以在后院尽情玩耍的那种!他家的后院还养着狗、骡子、牛、羊、鸡鸭和兔子!没有他们以为的会臭会脏,而是非常干净! 王青家不仅大,出门不远就是山,而且这座山还是他家的! 一群精力旺盛的男孩子在王宅内叽叽喳喳的。郭子牧躲了起来,不过孩子虽然闹,但都很有规矩,周叔和周婶在一旁照顾着就够了。 王青喊了大哥蒋沫熙和妹妹妮子过来见见他的同窗。得知这位被王青喊大哥的孩子是县令大人的侄子,大家尽管好奇对方怎么不说话,但也都很有礼。 蒋沫熙呆了一会儿就带着妮子走了,不知是不是嫌人多太吵。 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儿,王青招呼大家去正厅休息。正厅里摆着蜂蜜水、菊花水、山楂梨汤还有单纯的白水。 桌上还有五香花生、五香锅巴、小饼干、鸡蛋糕、炸撒子和炸麻花。一群男孩子没有主家在一旁看着,很快撒了花。 邹小胖左手麻花右手鸡蛋糕,眼睛还盯着锅巴和小饼干。郭玉比较矜持,先尝了小饼干,然后拿了一小块鸡蛋糕。 邵云安看时间差不多了,走进来问王青:“青哥儿,小爹要上山,你们要不要一起?” 正厅内在邵云安进来后顿时就安静了。对王青这位“传说中”的小爹,同学们在震惊对方的年轻和善之余,又莫名地有点敬畏。 就是这样一个看上去过分年少和善的人,做出了孤身勇闯县学找夫子评理,怒撕自私小叔子的“悍举”,引无数为人媳的为之称道。 果然人不可貌相,单看其模样,完全看不出对方有这样的勇气和智慧! 王青问同学:“我小爹要上山采野菊和野果,你们要一起吗?” 邹小胖第一个跃跃欲试:“野果能吃吗?” 邹小胖没有看到某人眼里名为“精明”的光芒。邵云安笑呵呵地说:“当然能吃,而且管够!你们如果愿意,摘了多少,我都给你们算工钱。” 工钱?! 从来都是跟家里要钱的孩子们头一回听到有人会给他们工钱,一个个新奇极了。 邵云安继续勾引:“你们摘下的野果,我可以请人帮你们做成果酱带回去。” 哇!果酱! 邹文哲:“我去!” “我也去!” 一群半大小子立刻跃跃欲试要去上山。显然有备而来的邵云安给他们一人发了一个篮子,一个小背篓,然后大手一挥,上山! 对书院这些家庭条件优渥的富家子弟来说,上山不新奇,摘个野花野果也不稀罕。可叫他们专门来摘“野花”、“野果”,还能以此来赚取工钱,那就绝对新奇无比了。 丁一林、丁一森、郑大和周叔带队,一群孩子们嗷嗷嗷叫地上山,就是郭玉都少了许多平日里在书院的矜持与稳重,又跑又闹的。 孩子们分成两队,一队去采菊花,一队去摘羊奶子果,分别由丁一森和周叔带队。王衍和赵丛博也分别在两个队伍,帮着招呼。 邵云安先跟着一队到了菊花丛,告诉他们怎么采。接着再跟着第二队去了羊奶子果林,告诉他们采摘怎样的果子才算合格。 都交代清楚了,邵云安带着两条狗跟他继续往上走,去茶林。丁一森要跟着,邵云安交代他看好孩子们,有事狗会叫的。 那一片片的菊花,一颗颗红艳的果子,对这些孩子们来说都充满了吸引力。这些不是简单的菊花和果子,这些是工钱,是好吃的果酱! 来到茶林的邵云安隐隐地都能听到孩子们的笑闹声。让两条狗子在附近警戒,邵云安从空间里拿出一把梯子,开始采茶。 对这些在家里养尊处优的孩子们来说,这样的劳动在激情过去后绝对是辛苦疲惫的。不过却没有一个孩子中途叫着要下山。 一直到邵云安背着背篓,带着两条狗子下来,孩子们才惊觉他们竟然干了两个多时辰,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丁一林和丁一森带上来的水都喝完了,邵云安招呼收获满满的孩子们下山。回到王宅,大家一个个跟牛饮似的狂喝水。 说来王青家的点心好吃,水也好喝!喝完后似乎都没有那么累了,腿也不软了,胳膊也不酸了。 邵云安要这些小少爷们帮着他采菊花和羊奶子果,可不是让他们拖着酸软疼痛的四肢回家的,不然非被对方家长们骂不可。 王青邀请同学们来家里时就交代他们带一身换的衣裳。不过他们平时去别家做客也有带一两身干净衣裳的习惯。 大家换了衣裳换了鞋,洗洗手脸,不看有些凌乱的头发,一个个倒是又恢复成书院“小儒生”了。 这一休息下来,这肚子就明显饿了。 后院,一大锅的肉炖上了,还有一只烤全羊。所有人不等王青招呼,就顺着香味儿寻了过去。 叶氏、吉氏、卫氏和周婶还在一旁烤蔬菜、烤肉串。 邹文哲的口水哗啦啦往下流,情不自禁地问:“王青,怎么你家的烤肉都这么香!” 厨房里,戴着面具的郭子牧摸过来,一进来就问:“怎么样?他们能干活吗?” 邵云安给了郭子牧一个极为满意的表情:“结果还不错,这一茬的菊花都给他们摘完了,羊奶子果摘了七成。” 郭子牧吃惊:“厉害啊!” 邵云安笑道:“怎么样,我这方法不错吧?” 郭子牧竖大拇指,果然是奸商!不错不错。 答应了给劳动的孩子们每人带一些果酱回去,邵云安让丁一林和郑大送了一半的羊奶子果去里正家换20小罐果酱,多的就当是赵丛博的辛苦费了。 邵云安摘这些羊奶子果主要是给空间里的羊奶子酒打掩护,给多给少都无所谓。丁一林和郑大拿着果酱回来了,同来的还有赵河。 赵河一见到邵云安就埋怨他,家里今天来了这么多小客人也不说找他过来帮忙。他是想过来,又怕来了不合适。儿子也没回去喊他,他想着邵云安可能有什么安排。 邵云安说:“是有安排啊,这不刚从山上下来。正好,你来帮我串工钱。” 赵河一脸莫名:“串啥工钱?” 邵云安:“我跟他们说,他们摘的菊花和羊奶子果我都给他们算工钱。” 赵河:“你这不是给了果酱了吗?” 邵云安:“人家都是带了礼物登门的,果酱是回礼,工钱还是要给的。” 好吧,邵东家一向大气,赵河也不多说了。两人加上郭子牧,再喊来郑田花。邵云安工钱也给的随意,一个人300文。 人家都是书生,谁家能一口气请20个书生给自家做工的。这钱绝对不能少,更不能小气。给银子倒不至于,但三几十个铜钱也是真拿不出手。 300个铜钱一串,赵河都无语了,这6贯钱都不知能请多少人了。 看出赵河是觉得不值得了,邵云安道:“他们可是‘‘白月书院’的学生。 回到家跟父母一说,王青的小爹很抠门,我们上山摘了两个多时辰的菊花,才给了30文工钱。如果你是人家的爹娘,你会怎么看我?” 赵河这么一带入,似乎有些明白了。 邵云安趁机传授经验:“这叫隐形投入。他们这些孩子中说不定就有未来的秀才公、举人老爷或是进士老爷。他们背后的家族那更是不一样。 给他们一个好的印象,我们在县上的生意或许就能更好做一些,人脉或许就能更广一些。所以这钱呐,不能省。” 赵河一副受教的模样:“该着你挣钱呢!我要跟你好好学!” 邵云安:“别刻意,刻意就显得假了。下次这帮孩子如果还来我家玩,让你家博哥儿也请几个关系好的同窗一起过来,凑凑热闹。” 赵河感激地说:“我不跟你客气!我家牛怀崽儿了,等它生了,你去我家拿牛奶去。” 邵云安:“行,我也不跟你客气。” 活动量大了,吃的就多。等邵云安来到后院,烤全羊、烤蔬菜、一锅的肉几乎都没了,就是馒头都没剩下几个。 最不怕生的邹小胖还腆着脸过来说:“邵叔叔,您家的馍馍太好吃了,剩下的我能带回去给我娘尝尝吗?” 邵云安心道难怪这小子这么肉呢。 他道:“行,厨房还有些,你们谁还要?” “我!” “我我!” 郭玉也想要,但没好意思开口,王青:“小爹,给郭玉也拿两个。” “可以。” 馒头其实蒸了不少,最后就是每个人都多要了两个馒头。结果临走的时候,这些吃的撑到早忘了工钱的孩子们拿到了一串300枚的铜钱后,惊呆了,居然真的有工钱! 第186章 做客反响 邹文哲的爹娘一人啃着一个大白馒头,详细询问儿子这300文钱得来的经过。能让儿子这个不爱动的上山摘菊花,还摘得无怨无悔,邹母都想对邵云安说一声“佩服”了。 邹文哲的爹一边吃馒头一边说:“这王家的馍都做的这么好吃,也就不怪他家的点心那么难买了。” 和儿子一样胖嘟嘟肉乎乎的邹爹道:“这王青的小爹是个人物,能干大事。这工钱若是普通来看,明显是给高了。可你们都是书院的学生,是读书人,这工钱给的就让人挑不出错了。” 同样也不怎么瘦的邹母说:“儿子,你以后若再去王青家做客,多带几个馍回来哈。” 邹小胖拍胸脯:“放心吧,下回我带10个馍回来!” 郭玉带回来的果酱和馒头,郭母分了一点给婆母,其余的他们自己留下了。其实东西并不精贵,但郭母心知她这边给出去,那边婆母就拿给小叔子一家了。 不过是两个馍,她也不至于那么小气,但这是儿子带回来孝敬她的。别说是两个馍馍,就是两把土,她也要放在自己屋的花盆里。 郭父恰巧还没回来,郭母也没给男人留,自己全吃了,配的果酱吃的。郭玉想把钱给母亲,郭母让他收好。 “这是你第一回靠你自己挣的钱,你自己收好。别听他们说什么‘黄白之物俗气’,‘读书人要清高’的话。 没有这黄白之物,肚子都填不饱,又何来能读书识字。你兄长在国子监读书,平日里也会去抄书、帮先生做事挣些钱物。 这是你靠自己的本事挣的第一笔钱。你爹在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只知道花呢。” 郭玉腼腆笑,说:“这是王青的小爹照顾我们才给了这些银钱。我们在王青家吃的、拿的都不止这些了。” 郭母:“这恰恰说明王青的那位小爹很懂礼。 你们去他家中做客,他款待你们是礼;你们去时都带了礼,他以果酱回赠,也是礼;你们上山帮忙采摘,他算工钱,更是礼。 王青的小爹这么做,下回你们还愿意去王青家中做客吗?” 郭玉不假思索地点头说:“自然是愿意的。临走时,安叔说以后我们休沐都可以去他家中做客。” 先不说这是不是客套话,但孩子们临走时已经开始期待下一次的上门“拜访”了。王青家不仅好玩,还好吃! 郭母本来就对邵云安这位能人极有好感。听儿子说完这一天都做了什么后,若非碍于身份,她都想结识一番对方了。 对方的年纪明明并不大,可做出的一桩桩事却比很多的年纪大的爷们儿有魄力。王青是继子,可人家不仅把继子、继女当亲儿女对待,还能带着一家子与那恶婆家断亲,转头就成了学正大人的儿子。 这是多么不可思议,又多么难以做到的事。可人家偏偏就做到了!瞧人家今日这做派,也不怪人家能成大事。 郭母是乐见儿子与王青交好的,这样的人家不仅值得相交,日后说不定对儿子还能有所帮助。 郭母是长媳,并没有分家,与公婆、小叔子住在一起。郭母自嫁进来后就没过过几天舒心的日子。 也是长子出息了,被推荐去了京师的国子监,加上邵云安去县学的事情传开后,郭母也学着硬气起来,她才稍微舒心了一点。 可一日不分家,郭母就一日没法真正舒坦。 郭母不担心长子,她现在担心的反而是幼子郭玉。因为郭玉的性格内向腼腆,又敏感,不像长子那样开朗硬气。 长子对公婆来说毕竟是长孙,老太太可以不看重,但老太爷是一定看重的。长孙发了话,老人家不想听也会听一听。 但郭玉不同,他不是家里最小的孙儿,祖母又偏心,他的性格不可能不受影响。郭母就希望郭玉能跟王青多相处,性子能更开朗些,别总把心事压在心里。 说不定郭玉与那王青在一起久了,也能学到王青小爹的一星半点。 300文的工钱,每家的爹娘都让孩子们自己收着了。作为爹娘的也都高兴,自己的孩子高高兴兴地玩了一天回来,吃的肚子溜圆,还带了回礼和钱回来。 都是些半大小子,没有哪家的父母扫兴说怎么不是去一起读书的,反而去什么山上疯玩儿。 能听自己的儿子说他在山上多么干劲儿十足的摘了多少菊花,多少果子。带回来的果酱和钱就是他的劳动所得,只孩子眼里的兴奋未退的光芒就足以令爱孩子的父母为之骄傲的。 当然,孩子带回去的馒头和果酱基本上都孝敬长辈了。别说,这平平无奇的白馍馍味道还真不错。这王家的面粉是怎么磨的,怎么能这么香甜? 孩子们玩得高兴,王青更高兴。第一次招待同学来家里做客,招待的结果似乎颇为不错,大家都很满意,走的时候也都表示出了还想来的意愿。 这对邵云安来说不是什么难事。等忙完了这阵子,王青再请同学过来就是。到时候就在后院垒几个烧烤台子,让他们自己弄烧烤吃。 王青对下一次的“聚会”充满了期待,却不知这会是他与“白月书院”的同窗们仅有的一次欢喜的聚会。 邵云安也没有厚此薄彼,王衍和赵丛博每人也有300文的工钱,两个孩子今天也是忙了一天。 他们不仅有工钱,邵云安还从家里的布料库存里拿了两块布给赵河,让他送一块去王书平家。 邵云安不去王文和家,有事找王书平都是王石井出面。王石井现在不在家,就让赵河帮忙。赵河不要,不过是帮个忙,哪能拿这么好的料子。 邵云安对赵河是这么说的。攀比不是什么好行为,每家的情况不一样,自己家是什么能力,就去做什么能力的事。 但王衍和赵丛博已经大了,也需要有那么一两身拿得出手的衣服。赵家的条件现在不错,王书平家里差一点。不过现在酒楼开了,王家的条件也会慢慢好起来。 这两块布料永修县没有卖的,京城才有。王衍和赵丛博是读书人,他们用也不违制。千岁这回赏赐了很多的布料,蒋康辰走的时候也留下不少。 邵云安让蒋康宁给他棉布就行,蒋康宁却是把他在县衙的布料都拿过来了。除非是贡缎那种价值千金的,普通的料子放时间长会受潮,尤其是在永修县这种湿润的地方。 邵云安很看好王衍和赵丛博,两个孩子日后哪怕考不中进士,有义父帮帮忙,考上个举人应该还是有希望的。王青是独生子,日后少不得这两个兄长在外帮衬。 王石井离开了王氏一族,不表示王石井就要与村里人断绝关系。相反,很多时候王石井,包括邵云安都是需要村里人帮忙的。 不过是两块料子,又不是云锦贡缎的。若是那样的料子,邵云安也舍不得拿出来送人。 邵云安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直白地说的。 “你放心,如果我以后有机会得到那种千金一匹的绝世好料子,我也不会舍得拿出来送你的,你得跟我花钱买。” 郭子牧在一旁听得直笑,赵河给了邵云安轻轻一拳,说:“你放心,你日后若是真有那机会得那么好的料子,我就是有银子都不买。” “哈哈哈……” 能有那种料子,那得是多高贵的身份。赵河还真希望邵云安有一日能有那样的身份,他好跟着邵云安多喝几口汤呢。 赵河看得清楚,他就跟着邵云安做事。人家现在就能拿出京城才有的料子,日后指不定有什么大造化。赵河没太大的野心,他就是希望儿子跟着王青,跟着他安叔能有好的前程。 邵云安这么一玩笑,赵河收下了布料,回头就把另一块料子拿去了王文和家。 刚拿回来300文钱的王衍正跟爷奶、爹娘讲到他带着王青的同学摘羊奶子果时的囧事,没想到安叔又送了一块料子给他做衣裳。 赵河把邵云安的话带到,王书平说什么也不要。这给了300文钱已经很多了,哪能再要人家的料子。赵河就说他只负责把布拿过来,把话带到。 赵河留下布,带着朝王衍挤眉弄眼的赵丛博走了。王书平拿着那块布,只觉得万分过意不去。 钱氏又捶了身边的王文和几拳,说:“人家云安拿了料子让咱们给衍哥儿做衣裳,这再退回去太难看了。 书平,你去你姐和你外翁家跑一趟,给云安他们收些酱。还有,云安他家鸡蛋吃的凶,你再多给他们收些鸡蛋。” 王书平把布料交给妻子,说:“我明日一早就去。” 钱氏道:“云安人家不稀罕咱们的这几个钱,咱们回礼就要回到人家心坎上。值不值钱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就怕那种你掏心掏肺对人家,人家还嫌你给的少了。” 王文和的脸热辣辣的,看着爷爷那副尴尬的模样,王衍在一旁低头闷笑。 王石井晚上回来后自然是第一时间从邵云安这里听到了今天事情的全貌。王石井惊叹的是:“这些孩子可以啊,摘了那么多?” 邵云安:“不要低估男孩子的精力,而且人家还不熊,闹归闹,听指挥,效率还高。 咱家的那片茶林,树矮的我摘了一些。有梯子很方便。树太高的我看了看,树顶的可以不摘,就当养树了。其余的要尽快了。” 王石井:“我明天不用跑了,带上大丁他们一起上山。” 邵云安:“不愧是自然生长的茶树,用灵泉水浇过后,闻着不比咱空间里的茶香淡。等制出来再看泡了后的口味。” 对于邵云安给工钱这件事,王石井不发表任何意见,给就给了。他当前要忙的就是自家的茶树了。夫夫两人说完了今天的事,吹灭烛火休息。 房间里,王青也一早就睡下了,今天确实有点累了。 一艘船停靠在永修县的码头,从船上下来一伙儿人后迅速上了来接的骡车,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第187章 京中再次来人 不用去县里了,王石井也没打算早起,睡到自然醒再说。结果他抱着邵云安睡得正香呢,被一阵拍门声给吵醒了。 “石井哥、云安,快起来!京城来人了!” 王石井猛地睁开眼睛,瞬间清醒。身边,邵云安迷迷糊糊睁开眼。王石井一边动作迅速地下床穿衣,一边说:“我先去看看,你在家等消息。” 邵云安眯着眼睛坐起来:“怎么又来人了?不会又有什么困难需要咱俩解决吧。” “我去看看!” 穿戴好,王石井快速出了卧房。开门,门外是郭子牧。 周叔和周婶还没过来,郭子榆又不在,宅子里只有郭子牧方便来敲门。 门一开,郭子牧就忙道:“石井哥,京城来人了,在县衙等着呢。大人先赶过去了,你和云安得赶紧过去一个。” 王石井:“我洗漱下就走!” “厨房有面包,你拿一个路上吃。” “知道了。” 王石井返回屋对邵云安说他一个人过去就行了。现在也说不好是君后派的人还是安公公派的。邵云安让王石井带上丁一林或丁一森,有事就回来传话。 王石井匆匆洗脸刷牙,喝了杯灵泉水就走了。邵云安索性也不睡了。王石井如果今天又是很晚才能回来,他自己继续上山采茶。 很明显是一开城门,县衙的人就赶紧过来找县令大人报信了。据说对方也是城门一开就进了城,昨晚就到了码头。 蒋康宁接到消息时刚准备吃早饭,那是放下筷子赶紧走。还是郭子牧给他塞了一颗鸡蛋、一条面包和一竹杯羊奶让他车上吃。 蒋康宁赶到县衙后,见到了一位熟人,安逸。 另一人率先开口:“蒋县令,御前侍卫副统领,代江,奉命负责此次王宅的保护与货物的护送。” 蒋康宁急忙行礼:“代副统领,下官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代江回礼:“蒋县令无需多礼,千岁看重王宅的安全。不知新茶何时可以送往京城?” 蒋康宁回道:“从采茶到制茶再至可以泡饮,前后约需一月。 采茶集中在清明和谷雨前,第一批茶已经送至制茶所,这几日制茶所的茶工正按照步骤进行新茶的制作。代副统领可要随本官去制茶所一看?” 代江:“自是要的,蒋县令请。” 为了保密新茶的制作工艺,君后不避嫌地派出了代家人前来永修县保护王石井与邵云安一家人的安全,以及制茶所的安全。 代江带来的侍卫是大将军府的府兵,没有带禁卫军,也是为了防止泄密。 在新茶制好之后,代江带来的侍卫会分出一部分护送新茶入京。代江会一直留到羊奶子酒制作好后,带着邵云安一家与羊奶子酒一道进京。 这也是代江离京前君后的交代,君后想要见邵云安一面。 给代江看了就位于县衙后面改建后的制茶所,代江就安排人在四周看守了。代江一众都还没吃饭,蒋康宁又安排县丞招待。 王石井这时候也赶到了,蒋康宁把他带到代江面前。双方行礼寒暄过后,王石井得知代江要派二十个人去王宅守卫。 王石井肯定是不愿意的,家里一下子多了二十多个陌生人,媳妇儿那边会很不方便。但这是京城的安排,不能推辞。 在王石井与代江说完话后,安逸上前示意他一旁说话。 “大少爷,蒋大人出京办事,京城的事老爷忙得脱不开身,派小的前来听候两位少爷的差遣。” 王石井忙道:“可当不起一声少爷。” 安逸摇头说:“老爷已对外说了您和二少爷是老爷的侄子,岂能再改口。再者,有老爷在京城挡着,两位少爷也能少些麻烦。” 王石井立刻做感动状,极其自然地改口:“让叔叔费心了。” 这要放在以前,王石井绝对做不到如此自然。被自家媳妇儿教了这么久,王石井也算是开窍了。 安逸从怀中掏出两张身契,交给王石井。王石井纳闷儿地接过来,心想这是啥,就听安逸道:“老爷给两位少爷找了两位管家的奴婢,都是在宫里做了二十多年的老人。 此事千岁还亲自过问了。这是那两人的身契。老爷说了,若二人奴大欺主,只管告诉老爷,老爷自会处置。 老爷让小的告诉两位少爷,这二人从此后就是王家家奴,与宫中、与京城都无瓜葛,日后一切生死全凭两位少爷做主。” 王石井心肝一颤,忙说:“我们就是普通的农户,随便买几个人做家奴就是。让宫里的人来我家做家奴,怕是不合适吧。” 安逸压低声音:“两位少爷怎是普通的农户?就是皇上和千岁对两位少爷都是赞誉有佳的。 老爷说了,两位少爷只管安心收下这二人。让他们为少爷守好宅子,管好家仆,也教小少爷和小小姐一些礼仪规矩,日后去了京城才不会慌了手脚。” 还要去京城?! 王石井心里一动,收起了那两张身契,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让千岁为我二人费心,实在难安。” 王石井说着还朝京城的方向行了一个礼。 安逸跟来的主要任务就是把这两人亲自送到王石井和邵云安的手上。另外还有安公公给邵云安的一封私信。 把信也给了王石井,安逸回头朝一个方向招招手,一直等候在那里的两位身着素色衣衫的男女走了过来。 两人看上去都是三十多岁的年纪,许是在宫中的差事不重,两人的脸上倒看不出憔悴沧桑之色。 两人过来后,安逸就说:“这是大少爷。” 两人行礼:“燕浮生/秦茵拜见大少爷。” 行为举止间倒很是恭敬。 王石井略一点头说:“以后家中就交给你二人了。我与小老爷长居村里,没太多的规矩。家中的下人行事还要你二人多规正。 至于家里的孩子,规矩要教,但也别太严格。毕竟生活在乡野,他们处处是规矩会显得格格不入。若是以后要进京,你们再多提点。” 燕浮生和秦茵都口称“是”。 他们不是普通的出宫,千岁是直接把他们的身契给了对方,两人也心知对方即便住在村中,也不是一般的人物。至少对千岁来说不是一般的人物。 这种时候可由不得他们是否会觉得委屈,从宫女太监沦为了农户的家奴。要两人来说,在哪里为奴不是奴。在宫中那种地方才是难熬。 永明帝登基后遣散了一大批的宫女。太监都去了势了,也没法遣出去。可永明帝又不愿养着那么一帮子对他来说是闲人的侍从。 永明帝的后宫本就稀稀拉拉的,他又独宠君后。永明帝穷的都没银子修缮君后的宫殿,宫里的太监、宫女日子也就更不好过。 去年,永明帝又遣散了一批宫女。太监则发配了许多去皇庄,让他们去种田劳役,自力更生。 如果邵云安这个时候去皇宫,一定会忍不住在为如此冷清、“荒芜”的皇宫掬一把同情的眼泪。 人势必是得带回去了。安公公和蒋康辰之前都说过给他们从宫里找人帮他们管家,但王石井是着实没想到安公公不仅给他们找了人,还一找找俩。 而且这两人的年龄也比他以为的年轻许多。他以为要找的都是那种准备出宫养老的老人家,哪想到这么年轻! 邵云安心心念念的葡萄苗这回可算是给他送回来了。千岁又私下赏赐了邵云安一些东西,多是布匹什么的。 永明帝没钱,但全国每年得交的贡品还是要交。千岁不赏赐银子,就赏赐布匹、首饰这些邵云安用得上,他也容易拿的出的。 王石井磕头谢恩,心道媳妇儿昨日刚拿出去两块料子,今天就收了四箱的布匹,这算不算有舍就有得? 葡萄苗是连着土,放在一个个筐子里带过来的。王石井赶紧用他带来的水袋给这些苗浇了点水。等代江从制茶所出来,他就能带着这些苗回家了。 ※ 王石井和蒋康宁急匆匆地走了,家里的骡车也被王石井带走了。王青早上坐的里正家的牛车和王衍、赵丛博一起去书院。 邵云安心里惦记着京城怎么又来人了。又没有手机联系王石井问明情况,他就想着如果中午王石井还没回来他就上山。 一辆骡车急匆匆地进入秀水村直奔全村最大的宅子。骡车停在宅子门口,车上跳下来一个人大力敲门。 “谁啊?”卫氏打开门。 门外的人焦急地问:“这里可是王青的家?” 郑氏一听,不由紧张了:“正是,请问您是?” 那人道:“我是白月书院的护院,王青在书院出事了,请问他爹在吗?” 郑氏急了:“少爷出什么事了!” “王青跟人打架,打破了人家的脑袋,山长不在,司书叫我来找王青的爹赶紧过去一趟。” “二少爷打破了人家的脑袋?!”郑氏慌了。二少爷的同窗昨日不是来家里玩的挺好的么,怎么转头就打破人家的脑袋了? 郑氏忙道:“您稍等,我去告诉我家小老爷。” 郑氏关了门,没看到那人嘴角一闪而逝的奸笑。 第188章 回来的王青和不见的人 得到消息的邵云安换了外出的衣服大步往外走,嘴里问郑氏:“那人有没有说青哥儿为什么跟人打架?” 郑氏担心地说:“没有。就说二少爷跟人打架,把人家的脑袋打破了。书院的司书让大老爷过去。” 邵云安交代:“今晚可能会有客人过来,你们把把客房收拾出来。晚上不知会有多少人来吃饭,你跟周婶说准备火锅,简单又管饱。” 丁一森上来道:“小老爷,我跟您一道去吧。” 邵云安想着王石井这时候应该在县衙,他道:“不用。我先去县衙,然后再去书院。你带人去山上继续收羊奶子果。不然一下雨又不好收了。” “是。” 丁一森和郑氏送小老爷出门,周叔和周婶都在门口等着,显然也是知道王青出事了。 门外的人见门开了,马上站好,做出一副老实的模样。在邵云安出来后,那人问:“可是王青的长辈?” 邵云安打量了一番对方,他没去过书院,也认不出对方是不是书院的护院。 他道:“我是王青的小爹。他为什么会跟人打架?打的是谁?” 对方煞有介事地说:“具体是为了什么我不清楚,我是书院的护院。我只知道他把人家脑袋打破了。 对方是县里的,家中长辈都过去了。司书让我请王青的爹过去一趟。您赶紧过去吧,我看那家人不是好相与的。” 什么事能惹得青哥儿动手打人?师兄不在,邵云安怕王青吃亏,道:“那就走吧。” 对方邀请邵云安上了他来时的骡车,他也跟着上了车。 邵云安道:“麻烦先把我送去县衙,我和他爹一起过去。” 对方交代了车夫一声,车夫点点头,挥鞭。 骡车离开,丁一森、郑氏、周叔和周婶看着车子走远才关门回去。宅子内郭子牧在门关后马上过来询问。 但对方只是护院,知道的着实有限。不管是为了什么打架,王青不要吃亏了才好。 一路上邵云安都在想王青怎么会跟人打架。一定是那孩子被欺负狠了才会跟人打架。问题是在书院里谁会欺负他?谁又敢欺负他? 同班同学不可能,昨天刚一群孩子过来玩过。他也看出来了,王青和同学们的关系都不错。那些孩子里也没有难相处的。不能只过了一晚就打起来吧? 邵云安正想不通呢,突然一块帕子捂住了他的口鼻。邵云安下意识地去掰对方的手,意识渐渐模糊。 卧槽!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蒙汗药?! ※ 王青在书院打架,邵云安被请去书院处理。这事很快就给蒋沫熙和妮子知道了。妮子很害怕,她不懂昨天来家里的那些哥哥都挺好的,怎么转头就跟哥哥打架了呢。 蒋沫熙抱着妮子不停拍拍她,妮子两眼红红地窝在蒋沫熙的怀里,不时朝外张望。 周婶一遍遍宽慰:“妮子不怕,你小爹去了肯定不会有事的。这又是在书院里,你哥哥不会被人欺负了去的。” 妮子带着哭腔问:“那哥哥怎么会跟人打架?” 蒋沫熙虎着一张脸,要不是两位叔叔都不在家,他要保护妮子,他肯定跑到那个什么书院去把跟王青打架的那家伙痛打一顿! 一队人马进入了秀水村,为首的是骑马的王石井和代江。马是从县衙借的,王石井总不好坐在骡车上跟代江一起回来。 安逸把人和东西送到,在县城休息一天就要赶去码头。王石井会派人把已经做好的又一批烤肉酱和泡菜送去码头装船,正好让安逸带回京。 燕浮生和秦茵随被提前接走的王青一起坐骡车。 王青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在中央,心里犯嘀咕:【这两个人什么来头?爹又买人了?没听爹提起啊?家里的奴仆够了吧,怎么又买两个?】 燕浮生和秦茵作为下人,主家少爷不开口,他们也不好开口,就安安静静地坐着。 与代江错了半个马身的王石井指着前面的宅子说:“代副统领,那就是寒舍。” 代江自然已经注意到了那一处与村中其他屋舍完全不同的大宅子,说:“王兄弟客气,您这宅子可称不上是‘寒舍’。接下来代某就要叨扰了。” 王石井:“代副统领客气了。您愿意来寒舍小住,用读书人的话说,那是蓬荜生辉。” 代江哈哈笑道:“我也是个大老粗,咱们彼此说话也不比如此文绉绉的。 王兄弟的心意我懂。我们兄弟都是上过战场杀过敌的,在此期间,王兄弟不必刻意准备什么,只要让咱们吃饱就行。” 对方说话豪爽,王石井也不扭捏,说:“不仅要吃饱,也要吃好才行。” “哈哈哈……” 两人都是上过战场的,代江又是代家人,王石井以前都是在代战骁的麾下效力,大家又同为君后做事,这关系自然就亲近了起来。 到门口了,王石井和代江下马,身后跟着的20多名侍卫也下马。 王石井还没叩门,门就开了。 一直守在门口的郑氏见到王石井就马上说:“老爷,二少爷出事了!” “青哥儿?!”王石井的独眼瞬间瞇了下,车里的王青掀开帘子,燕浮生和秦茵先下车。 郑氏愣住,当即就喊:“二少爷!您没事吧?” “我没事啊?”王青纳闷极了。 郑氏看看大老爷身后,急了,“二少爷您没事?那怎么书院来人说您在书院跟人打架,还把人家的头打破了,把小老爷叫过去了。” 王青一听慌了:“没有,我没有!我没见到小爹呀!” 代江马上问:“是何时的事?是何人来此?” 郑氏顿时慌了神:“大概有一个时辰了!那人说人家的长辈都过去了,怕会出事,要小老爷赶紧过去。小老爷还说先去县衙找大人!这这!” 问清郑氏对方的模样,骡车是什么样子,王石井掉转马头狠狠抽了马一鞭子,大喊:“云安出事了!去找他!” 王青的眼泪当即就出来了:“小爹!” 代江留下8个人护住王宅,他带着其余的人去追王石井,并朝后大声喊:“王宅所有人留守家中,不得外出!” “小爹小爹……” 王青吓得瘫软在了车上,闻讯出来的丁一森把他抱下车。燕浮生和秦茵没想到他们刚来就遇到了挑战。 ※ 一盆冷水泼在邵云安的脸上,刺激醒了他。邵云安脑袋里嗡嗡的,有点恶心反胃,不过脑中的警笛在疯狂作响,提醒他昏迷前发生了什么。 有人粗暴地把邵云安从地上提了起来,朦胧的视野渐渐清晰,他看到了他的面前有几个人,几个陌生人。 一头一脸一身的水,凉得邵云安不禁打了个哆嗦。他想抹掉脸上的水,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胳膊被人扭着。 他的面前,一人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里,两手搭在椅子扶手上。他的身后站着一个人,邵云安从那人的穿着和气质上看到了许掌柜、曾掌柜的影子。 不算架着他的两个人,屋内还有4个面色不善的大汉,腰间都别着刀,就差在脸上写“我是坏人”四个字了。 坐着的那人见他清醒了,用一种看下贱人等的眼神蔑视地看着他,问:“你就是秀水村的邵云安?” 不用猜都知道这家伙是这伙反派中的boss,从他的衣着布料和穿戴上也能看出这家伙应该挺有钱的。 刚刚还在猜这伙人是什么背景的邵云安注意到了这个人的那一口熟悉的语言,和蒋康宁、蒋康辰一样的语言,俗称“京城方言”。 邵云安谨慎地开口:“我是。请问您是?” 站在那人身后的中年八字胡男人立刻说:“你是什么身份,敢问我家少爷是谁!” 邵云安闭了嘴,不问就不问,当他稀罕! 那人一脸傲慢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邵云安,说:“亲眼一见,果然是一副少年模样。 我真想不通,你这样一个毛恐怕都没长齐的小子竟然能让我吃了那么大一个亏;还能让皇上和君后做你的靠山,你要说你背后没人,我还真不信。” 这家伙到底是谁?皇室的人?永明帝的仇人?此刻的邵云安甚至忍不住迅速脑补了一出“九子夺嫡”的宫廷大剧。 邵云安不动声色地观察房间内的情况,说:“你既然知道皇上和君后是我的靠山,你还……” 那人却是冷哼一声,说:“皇上和君后是你的靠山又如何?我要捏死你易如反掌。” 邵云安:“你就不怕皇上和千岁知道了问你的罪?” 那人站起来,目光阴贽地走到邵云安的面前,邵云安咬紧了牙关。果然,那男人抬手就狠狠抽了他一个耳光,直接把邵云安的脑袋都打偏了。 我草你妈! 邵云安差点一嗓子吼出来。他咽下嘴里的血腥,忍下这口恶气。 那人抓住邵云安的发髻抬起他的头,恶狠狠地说:“你以为有皇上和君后做靠山就没人敢动你了? 皇上又怎样?皇上也需要银子,大把的银子! 国库空虚,皇上连修缮宫殿的钱都拿不出,照此下去皇上又如何?!不过是把金灿灿的空椅子罢了。 呵,君后……” 那人低头,在邵云安耳边轻声说,“君后就是个靠出卖色相上位的男人,能不能活过明年都还两说!而你!” 他抬起头,用力拉扯邵云安的发髻,邵云安咽下疼痛。 “你最好老实点,把茶和酒的方子给我写下来,我还能留你一条命,不然……”他看了眼屋内的几名大汉,“你不是喜欢被男人上吗?我让你好好享受享受男人的滋味儿!” 邵云安努力压下眼里的怒火。他妈的,他长这么大,活了两辈子都没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他见过不怕死的,还没见过这么不怕死的! 张嘴,嘴巴很痛,邵云安囫囵地说:“可以。但,得别人,代笔,我,不会写字。” 那人抬手就要打,邵云安急忙说:“我真不会写!” “你不会写?!”那人照着邵云安的肚子就是一拳,又抬高他的头,“你当我这么好骗?” 邵云安急喘着,嘶哑地说:“我是有,很多字,不会写……不信,你去查!我能看懂,但会写的字,不多……我自己写的,别人也,看不懂。你要不放心,我说,你来写!” 那人放开了邵云安的发髻,满意地说:“算你识相。去,拿纸笔。” 八字胡男人出去拿纸笔。邵云安舔舔口腔内破掉的地方,心思快速运转。很快,纸笔拿来了,显然是有备而来。 那人往桌前一坐,拿起毛笔看向邵云安。 邵云安看看左右,好心提醒:“你,确定?” 那人的表情一顿,说:“你们都出去。” 其他人都出去了,八字胡男人却没动。 邵云安最疼得厉害,含糊地说:“我的茶、酒,方子,就是皇上和,千岁都不,知道,你确定,要他留在,这里?” 那人看向八字胡男人,对方忙道:“少爷,此子精明的很,小的是担心他欺骗少爷您。少爷您别忘了县衙后方的制茶所……” 卧槽,这是个内奸啊!邵云安马上把对方的身份与县衙联系了起来。 那位少爷似乎意识到自己被骗了,恶狠狠地看向邵云安。 邵云安毫不心虚地说:“制茶所,制的是,普通清茶……你们既然,找来了,自然就知道,我制的茶,在京城能,卖出多少银子。” 邵云安的嘴巴疼得他想落泪,妈的,此仇不报非男人! 他舔舔破了的嘴唇,继续说:“不同的,茶树,制茶的手段,不同……每一种,品级的,茶,也有区别……您要是,无所谓,那我就,说了。这一等茶……” 男人抬手打断了他,对八字胡男人抬抬下巴:“你出去等我。待我写完后你再来看有何处不妥。” 八字胡瞪了邵云安一眼,不甘愿地出去了。 邵云安:“你可别,在门口,偷听啊。不然,到时候方子,泄露,可别怪到,我头上。” 正开门的八字胡男人双手一顿,男人:“你去院子里等我。” 本来还说在门口听一听的八字胡男人赔了个笑脸,开门出去了。 男人似乎不放心,他走到窗边推开窗,看到八字胡男人和那几个他雇来的江湖悍匪确实都在院子里,这才关上窗返回来坐下。 男人提笔,朝邵云安示意。 邵云安又往那人的跟前凑了凑,说:“那,我先,说茶。”清了清嗓子,他道:“一等茶,鲜叶,采摘,之后……我,嘴疼,说的慢,您别,介意啊。” 男人原本还想催,但看邵云安的脸颊肿了,紫黑紫黑的,嘴角也破了,暗暗后悔刚才下手重了。 他威胁道:“别让我知道你故意拖延!这地方没人能找得到,你也别想逃出去!你老实听话,我会让你好过些,你要敢耍心思,哼!” 邵云安点头哈腰:“不敢,不敢。” 男人:“继续!” 邵云安:“嗯,之后……之后,用清水,浸泡三日。” 邵云安慢慢地说,那人低头写,没有看到邵云安被捆在后背的双手在缓缓动作。 第189章 方子是“这个” 家中来了贵客,王石井就提前接走了王青。王石井告诉自己冷静,拼命在脑袋里仔细回想是否见到过郑氏描述的那辆马车。 马车在这里不像骡车那样随处可见,可王石井却想不起来他有注意到一辆马车。 从后追上来的代江赶到王石井的身边大声说:“我们出城的时候确实有一辆马车进城!我当时还特别看了一眼。” 在永修县这样的县城里陡然见到一辆马车,代江习惯性地多看了几眼,这时候他不由庆幸自己当时的那几眼。 王石井急忙问:“那您可有注意到那辆车往哪个方向去了?” 代江蹙眉道:“我倒是没有注意,不过有看到赶车的是个面黑无须的男子。我们回城去查那辆车往哪个方向去了! 他们驾的是马车,应该很快能问出来!我带人去找,你马上去县衙找蒋县令派人全城搜寻!” “有劳您了!还请您一定找到那辆车的踪迹!” 王石井说完,狠狠抽了两下马屁股。 一队人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县城,代江带着手下朝他注意到的马车行驶的方向沿途去问马车的踪迹。王石井是拼了命地赶去县衙。 还在县衙忙碌的蒋康宁就见原本该是回去的王石井沉着脸急匆匆地闯了进来,面色黑沉。他立刻严肃地问:“出什么事了?你不是回去了吗?” 王石井的声音都是抖的:“大哥!云安失踪了!有人把他骗出了家,如今不知去向!” “什么?!” ※ “三日之后,取出,晒干。上锅,蒸。” “蒸?” “嗯,要蒸,不然茶香,出不来。” 男人瞪了邵云安一眼,谅他也不敢耍花招,低头写下。 “蒸,一个,时辰,然后……” “然后什么?” 男人抬头。 “然后去你妈的!” “咚!” “砰!” 邵云安气喘地看着后脑流血,倒地不起的人,照着对方的肚子猛踹了好几脚,他的右手上是一块沾了血的翡翠原石。 把原石丢进空间,取出灵乳瓶子,邵云安喝了一瓶灵泉水,腹部这才没那么痛了,嘴巴里也好过了。放回瓶子,邵云安拿绳子把那家伙绑起来,堵住嘴。 没办法通知到王石井,邵云安推开一条窗户缝,看到那几个人还在院子里,他又轻轻合上。 来到门边,他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很安静。他小心拉开一条缝,观察了一下,外间没有人。穿过外间还有一间关着门的房间,回头看了眼不省人事的家伙,邵云安进了空间。 没有去处理脸上的伤,他跑到王石井分类摆好的东西那边。要逃出去,就得有武器。他是会几招防身术,但在这里可以忽略不计。 枪,不行!一旦用了不好解释,这东西太超前。匕首,不行!人家还有大刀呢,他又不是冷兵器高手。这种时候弩枪就最合适了。 挑了一把趁手的弩枪,邵云安别提多庆幸自己那时候“脑抽”地为末日准备物资了。管他弩枪是金属的还是木头的。 火大到极点的邵云安又跑到专门摆放危险品的地方找出一箱子冲天炮,又拿了一小桶汽油。把弩枪和冲天炮放在一起,记住在空间里的位置,他出了空间。 男人晕得透透的,邵云安抽出堵着男人嘴的毛巾,给他塞了十几颗褪黑素。他怎么就没囤点安眠药!妈的! 重新堵住嘴,又用力捆了一遍,把男人的脑袋拿布袋子罩起来,邵云安把他丢进了空间。他在空间里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不能就这么躲在里面。 在脑袋里计划了一下该怎么做,邵云安把这间屋和外间的瓶瓶罐罐全部收了,然后在外间洒了一些汽油。 跑到另一间屋的门口一,他拿出一个大炮仗,点燃,对准地上还没挥发的汽油丢了过去,然后迅速后退,关门。 “砰轰”一声巨响,房间被瞬间点燃,在外面等着的众人先是一惊,然后拔腿就往房间里冲。 所有人被火势拦了一下,八字胡男人跟死了爹似的大喊一声:“大少爷——!!”然后就不怕死地冲了进去。 冲进屋,没看到有人,八字胡男人在慌乱间看到了桌上的纸张。他一把抓起塞进怀里就往外跑,嘴里喊:“大少爷和那家伙都不见了!快去找!” 一群人又乱糟糟地跑出去寻人。 在这些人冲进来时,邵云安便推开侧窗翻了出去。他没往院子的月洞门跑,而是跑到墙根拿出梯子迅速上墙,再收起梯子一跃而下。 “肯定是那家伙干的!快把大少爷和那家伙找出来——!!” 跑远的邵云安听到了这声歇斯底里,他一边跑一边沿路洒汽油。收起汽油桶,他跑到假山旁,又是两个大炮仗丢出去,然后躲进了假山里。 有人顺着火势找了过来,可这处宅子的杂草本来就多,还是汽油引的火,火势极其凶猛。这些人只能想办法绕过熊熊大火去找人。 邵云安躲在假山里观察外面的动静,漫天的火焰把他隔离在一边。邵云安听着动静远去,他从假山出来,继续往后跑。 跑到一处比较偏僻的院子,周围的杂草都有半人高了,邵云安四处观察了一番,火应该烧不到这里来。因为中间隔了一条青石板路,附近也没有大树。 邵云安寻思这里原本设计的时候是给下人住的吧? 他不知道这个宅子是在什么方位,也不清楚宅子外面有没有人守着,外面是什么情况,保险起见先躲在这里等人来找他;或是天黑后再想办法出去。 走进小院,推开明显多年没有刷过漆的斑驳木门,邵云安走进去。刚才的猜测又有些站不住脚,下人的房间墙上会挂画?屋里也会有摆设? 当然,这处院子是做什么的邵云安不关心。他关上门,他靠着门板喘了几口气,手腕发软地拿出手表。 看看时间,距离他出门过去快4个小时了,邵云安估摸这里应该还是在永修县境内,就是不清楚在距离县城的哪个方位。 也不知道井哥发现他出事了没,青哥儿在书院应该没事吧?如果是在永修县境内,这边这么大的动静,大哥会不会很快得到消息? 邵云安的脑袋里有点乱,更多的是生气。这个什么大少爷他一定要弄死他!不知道他是有大靠山的么! 房间的家具上落满了灰尘,邵云安照样把屋里能收的都收了,画和屏风都没放过。自己遭了这么一场罪总不能白遭。 把男人“拿”出来,邵云安把他推到床底,不让他再玷污自己的空间。这家伙敢那样侮辱皇上和君后,就看他有几个脑袋够砍了! 又喝了一杯灵泉水补充能量,邵云安仔细观察了一下整个屋子。这里偏僻,光线不好,房梁的角落就更显阴暗。 他再次拿出梯子爬到衣柜上,再把梯子拿上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到了狭窄的房梁上,把自己藏了起来。 宅院里有二十多个人,除了邵云安见到的那几个,其余的都在外面守着。现在整个宅子内是鸡飞狗跳。前院完全烧了起来,连带着有两处宅子都被点着了。 有人喊着守住各道门,还有人喊火势太大,他们得赶紧走。 住在附近宅子的人家发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嚷着灭火,不然这火蔓延开来,他们的宅子也会被影响。 “副统领!您听,是什么声音?” 代江竖起耳朵,过了一会儿,他下令:“随我来!” 邵云安被人带走了。得到消息的蒋康宁迅速派出衙役搜寻,严查出入县城的车马。同时他还派人去码头,看是否有可疑的船离开。 代江带人去追踪马车的方向,没多久他就派了个人回来报信,有人看到那辆马车出了东城门后往南去了。 王石井得到这一消息单枪匹马就追了过去,这短短的时间内他的头发就白了几根。去码头就是那个方向! 蒋康宁留在县衙等消息,一名衙役带着许掌柜进来了。 许掌柜一头一脸的汗说:“大人,在下听说二东家被人绑走了!” 蒋康宁紧拧着眉头说:“我们正在寻找他的下落。许掌柜可有什么线索?” 许掌柜快速说:“大人,昨日魏修曾找过在下,想在下与他合作,言语间满是威逼。在下猜测二东家失踪很可能与他有关。 昨日他离开后在下不放心,便让人跟着他看他去了哪里。发现他并没有离开永修县,却是去了离码头不远的一处宅子,二东家是否会在那里?” 蒋康宁马上说:“让你的人带路!这样看来云安很可能是被恒远侯府的人抓走的!”毕竟永修县内没人敢这么大的胆子! 许掌柜马上表示带路。 代江派人送回来的线索与许掌柜提供的地点不谋而合。蒋康宁越想越觉得是恒远侯府所为的可能性最大。 邵云安是他的义弟,是岑老的义子,永修县内无人敢动。敕南府的知府又是他的师兄,敕南府内的商人也没人敢动邵云安,只有京城的人才敢下手。 排除了所有的可能,恒远侯府的嫌疑无疑是最大的,不然那个魏修为何偏偏昨日会找上许掌柜?曾掌柜去京城了,许掌柜是唯一与邵云安直接相关,又与恒远侯府有关联的人! 代江这时候已经带着人找了过来,一眼就看到有一处宅子着了火,很多人提了水桶在灭火。代江朝手下打了个手势,策马。 第190章 烧吧烧吧 大火点燃了院子里的杂草和树木,又蔓延到附近的房屋。宅子里的大部分地方都烧了起来,火势越发不可收拾。 “大少爷”不见了,八字胡男人哪敢逃,其他人要么是男人的手下;要么是男人花钱雇来的。这钱都还没到手呢他们也不能走,只能先赶紧把人找出来。 这人总不能凭空消失吧?就算是被那家伙带走了,可那家伙背的动那么重的一个人,还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跑出去? 附近的人家为了防止火势蔓延到自家,都纷纷派出人手前去帮忙灭火。 正鸡飞狗跳呢,来了一队骑马的人,下马很快也加入了灭火的队伍。很多都是来帮忙的,也没人对他们的身份起疑。 代江带着人假装救火,冲进宅子,远远就听到:“还没有找到大少爷和那家伙,那家伙很可能逃了!” “不可能!外头有人守着他一定还在宅子里!找到他!” 代江的眼神深沉,拔出佩刀,随他一同前来的人也拔出佩刀。很快,院子里就响起了“哎呀啊”的痛呼声和刀剑相撞的刺耳声。 邵云安躲在房梁上,听着外面隐隐约约的吵闹声,一会儿吃块巧克力,一会儿吃根火腿肠。有人进来过这间屋,推开门没看到屋里有人。 随便翻了翻就出去了,都没看看床底下有人没有。加上房间昏暗,外面也不是大晴天,这些人甚至没发现床前地面上的灰尘有明显的磨蹭痕迹。 有木头燃烧的烟雾飘了进来,隐隐约约,邵云安猜测应该是从起火的地方飘过来的。外面春雷阵阵,似乎是要下雨了。临近清明,雨水总是很多的。 邵云安正想着呢,又是几声雷声过去,雨水落了下来。邵云安放火的目的是脱身,下雨灭了火也无所谓。 前院,四处搜寻邵云安的人此刻却是扑腾不起来了。代江带人冲进宅子,见到人二话不说就是几招放倒。男人的下属没什么战力,很快被拿下。 那几位男人雇来的悍匪自然是要搏命逃跑,但他们面对的可是代江和大将军府的府兵。这些府兵都是跟着代家人上过战场后退下来无处可去的。 悍匪再悍,在有战斗经验的老兵面前那也是束手就擒的份儿。更别说还有代江这位武力值超强的御前侍卫副统领。 几名悍匪都被卸了胳膊,打断了腿。其他人也是用裤腰带绑了按在墙根儿。 代江把见到他们第一个就想着跑的八字胡男人押到一边,一顿揍后问出了对方的身份,还从他的身上搜出了制茶的方子。 代江只看了一眼就把方子赶紧折好收了起来。可以确定就是这伙人把邵云安骗出家门绑走了,但现在人在哪? 下起了雨,火势渐渐减弱。帮忙救火的人家见情况不妙,赶紧散开,生怕惹祸上身。代江让手下到四周找了找,回来的人都摇了摇头。 雨越下越大了,相应的火势也被彻底压了下去。代江很想知道这把大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八字胡男人一口咬定是邵云安点的,代江却表示怀疑。 这样大的火除非是浇了火油,可邵云安去哪里弄火油。这宅子的下人都被遣走了,厨房里就只有半罐子猪油。 若是邵云安放的火,他是怎么瞒过这些人跑去厨房拿了猪油,再跑回来点火,还特别给厨房留下半罐子的猪油,是怕别人晚上做饭没油吃吗? 找不到人,八字胡男人也不能确定邵云安是不是已经跑出去了,代江扬声大喊:“邵云安!你可在?你现在安全了,抓你的人已经被制服了!” 在后面的邵云安没听到前面的声音。 代江喊了几嗓子没人应,他让手下分散开来继续去喊,或许邵云安够机灵,躲起来了也说不定。 喊的人多了,躲在房梁上的邵云安听到了。他眯了眯眼睛,真的假的?不会是骗他出去的吧?他已经上过一次当了,除非是王石井或大哥来了,否则他是不会露面的。 大家分散开喊了半天依旧没人回应,一人来到代江身边说:“代副统领,那人不会是逃出去了吧?” 代江也拿不准了,万一邵云安已经逃出去了,他们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 这时候,有人喊:“代副统领!” 代江循声看去,就见黑着脸的王石井大步疾走过来。 来到代江面前,王石井抹了把脸问:“代副统领,可找着内子了?” 眼前这地方明显是刚烧过的,那火苗都还没完全被雨水浇灭,王石井的一颗心是提在嗓子眼。 哪怕邵云安有空间可以藏起来,可王石井首先想到的这火可能是媳妇儿放的,他想到的是这火会不会是歹人杀人灭口。 代江也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说:“王兄弟,我们还没找到人,不过绑走邵小哥的人我们找到了。就在那边。” 王石井顺着代江抬下巴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被押在墙根处的一群人,还有那么几个躺在地上身上带伤的。 王石井转回头问:“他们说内子逃出去了?” 代江道:“他们也不知道。”代江压低了声音,“背后主使之人是魏弘正,恒远侯的庶长子。我们赶到时这里已经烧起来了。邵小哥与魏弘正都不知去向,魏弘正的人没找到他二人。” 王石井的一颗心顿时落下一半,一定是云安找机会跑了,甚至还带走了魏弘正?只是他带走魏弘正做什么? 王石井在原地转了一圈,随后就大声喊:“媳妇儿!你在哪儿?我来了!媳妇儿!” 喊了两遍,等了一会儿都没人应,想着这里这么大,王石井往后走,继续喊。 躲在房梁上的邵云安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他张口就要喊,又猛地顿住。不行!他立刻从空间里拿出梯子下去,然后把床底的男人拖出来。 也不知道是褪黑素的作用还是男人被他那一下打坏了,反正还昏着。邵云安把男人弄进空间,他开门跑了出去。 这宅子挺大,假山也多。邵云安已经能清楚地听到王石井的喊声了,他跑到凉亭边的一处假山,把魏弘正弄出来在旁边拖了拖,然后拖到假山洞里。 下雨也挺好,这样拖一拖,就有明显的痕迹了。他到时候可以说是把魏弘正背到这附近,然后拖进假山的。 至于他是如何背着魏弘正跑出来的,那简单,他力气大呗。至于火,更简单,反正他咬死那屋子里藏着火油就是。 王石井的声音越来越近了,邵云安快速爬上假山,再手脚并用地爬到最高处,然后扯开嗓门喊:“井哥——!井哥——!” 急得眼睛都红了的王石井愣了愣,随后朝着一个方向狂奔而去:“媳妇儿!媳妇儿——!!” “井哥——!我在这边!” 王石井这辈子可能都没有跑得这么快过。只一眼,他就看到了站在远处假山上的邵云安。也是那一眼,王石井的心才落回了肚子。 邵云安朝王石井招手,随后就准备下去。 “媳妇儿!你别动!” 下着雨,这假山得多滑,万一滑下来……王石井直接提气,加快速度。 跟着王石井跑过来的几人中有人纳闷儿,这里他刚才来过,没发现有人啊? 代江回头:“这里你们可有找过?” 那人马上道:“属下找过,没发现有人。” 代江回过头,心想或许是对方见是陌生人,不放心,所以藏着没露头。不过这也正常,邵云安没见过他们,他又刚被人骗了,不相信他们也在情理之中。 王石井跑到假山下张开双臂,他已经看到邵云安脸上的伤了。 “媳妇儿!你跳下来!” 邵云安摇头:“太高了,会压坏你胳膊的。我慢慢下去就行了,中间有楼梯可以走的。” 王石井:“你跳下来,我接得住你!下着雨,石头滑!不会压坏我的胳膊的,下来,媳妇儿。” 王石井这一刻只想马上抱住邵云安。邵云安看着伸出双臂的王石井,脑袋里莫名地冒出许多电影电视里类似的桥段。 “媳妇儿,下来!不怕,我不会摔了你的。” “那,我跳了啊。” “跳!” 邵云安深吸一口气,朝着王石井就跳了下去。王石井双脚用力一蹬,身体飞了起来,在半空中轻松接住了邵云安,随后安全落地。 在后方的代江不由挑眉,这王石井的功夫似乎不错呀。 王石井双臂紧紧抱住邵云安,把对方都勒疼了。 “井哥井哥……” 邵云安也是抬起双臂紧紧环住王石井的脖子,这时候才有了一种经历了劫难的后怕。 王石井放下邵云安,抬起他的脸,紧绷的身体泄露了他心中的愤怒。 邵云安用舌头顶顶脸颊:“没事,已经不疼了。” 怎么可能不疼! 这脸上的伤一看就知道是怎么造成的! 代江这时候走过来出声:“王兄弟、邵小哥,你二人不如先回去,这里有我来善后。” 邵云安这才有工夫注意别的。 王石井压下想立刻带媳妇儿回家的焦急,介绍道:“这位是御前侍卫代副统领,代副统领。” 他捏了捏邵云安的手,邵云安懂了。御前……不是皇上就是君后派来的,还姓“代”,君后的可能性更大。 代江满是歉意地说:“此次是我来迟了。邵小哥可有其他的伤?” 人家是御前的统领,邵云安记得先行礼,这才说:“代副统领好。绑架我的人是冲着茶、酒的方子来的,对我动了拳脚威胁我交出方子。 好在他们可能也怕弄死我,没动刀,就是些皮外伤。不知道您可知道绑架我的人是谁?我把他打晕捆起来藏在这个假山的山洞里了。” 自己被打了肯定得让负责人知道啊!不然这状怎么告! 代江身后的几人闻言,立刻越过他们去山洞里找人。 不一会儿,就传出一人的喊声:“代副统领!人在里面!” 代江看邵云安的眼神充满了赞许,没想到此人小小年纪却如此有勇有谋。不过现在雨势渐大,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进去的两个人把被捆着的男人抬了出来,不过取了他脸上的布袋子。 邵云安见那家伙还避着眼睛,说:“我趁他不注意把他砸晕了。他是谁?跟着他的有好几个人,都抓住了吗?有一个八字胡的男人跟狗头军师似的,不是好人。” 代江也没避讳,说:“此人是恒远侯的庶长子魏弘正。那个八字胡的男人我们也已抓住了。” 没说还从对方身上搜出了几张被雨水淋湿的制茶方子。 邵云安心道,原来是恒远侯府的,怪不得会直接找上他来要方子。不过这家伙是当真不怕死啊。恒远侯的长子这么没脑子的吗? 不过想到魏弘文也有点没脑子,邵云安释然了,看来这恒远侯的基因不咋地啊,生的儿子都不大聪明的样子。 又用舌头顶了顶脸颊不舒服的地方,邵云安稍稍凑近代江。代江见状,立刻弯腰,把耳朵凑了过去。 邵云安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代副统领,这些人,尤其是这个魏弘正,我建议您带回京让皇上或是千岁亲自审。” 代江面色陡然严肃,低声问:“如何说?” 邵云安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务必让皇上和千岁亲自审,好奇心害死猫。” 代江心里一凛,郑重地点了点头:“谢邵小哥提醒。” 之后,邵云安就表示他和王石井先回去,代江让他们快走。还细心地叮嘱回了县上找个郎中看看为好。 王石井直接横抱起邵云安大步离开,他是一刻都不想再放手了。邵云安也心知王石井有多后怕,他自己现在都腿软脚软的,他也没挣扎,任由王石井把他抱走了。 代江目送二人离开后,严肃地下令,所有人堵上嘴,押走! 第191章 回来了 王石井抱着邵云安上马后立刻离开。邵云安空间里有雨衣雨伞,但没法拿出来,那材质没法解释。王石井让邵云安坐在后面,尽量用自己的身体为他挡掉一点雨水。 半道上,王石井遇到了跟着许掌柜一起找来的蒋康宁和许掌柜一行人。两人出来时就有点下雨了,便坐了车,这下子正好派上用场。 车上,浑身湿透的邵云安打了几个喷嚏,没忘告状:“大哥,魏弘正打我,你要给我报仇!” 蒋康宁脸色铁青:“放心,大哥一定会给你报仇!除了脸,可还有别的伤?” 邵云安没隐瞒,捂着肚子说:“还有肚子。魏弘正踢了我肚子一脚。他还威胁我,如果我不把方子给他,他就让他的手下强了我。” 蒋康宁和王石井杀人的心都有了。王石井身上也湿透了,蒋康宁穿着官服,也没法脱下来给邵云安裹着。王石井只能抱着邵云安,让他暖和点。 得知媳妇儿的肚子被踢了,王石井额头的青筋都出来了。 他一手轻轻地揉邵云安的肚子,问:“可疼得厉害?” 邵云安:“有点疼,你给我揉揉。” 蒋康宁捏紧了拳头。邵云安是男妻,以后要生育的。踢男妻和女人的肚子,这是多么恶毒! 极度愤怒和心疼的蒋康宁哑着嗓子说:“云安,此事大哥跟你保证,一定不会让魏弘正有命活!” 邵云安压低声音:“大哥,魏弘正,或者说恒远侯可能有谋反之心,这事儿你一定要赶紧写信告诉老帝师。” 蒋康宁和王石井神色惊变,蒋康宁严肃道:“云安,你知道些什么!” 邵云安却摇摇头说:“我不能说。魏弘正说了一些大逆不道的话,但我相信那些话肯定是有人私下里对他说过,或者表现出来的。 大哥,你在信里要告诉老帝师,必须,必须让皇上或千岁亲自审。魏弘正的那些话涉及到了皇上与千岁。 他身边的人一定也听他说过。就凭魏弘正的那些话,恒远侯不被扒层皮都对不起他有一个这么‘优秀’的儿子。” 蒋康宁听出来了,那些话定然是非常不好听,而且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的“逆言”。 蒋康宁:“我会在信中提及,你放心,义父收到我的信知道该怎么做的。” 邵云安放心了。 那家伙不是不把他的靠山放在眼里吗?他就看看他的靠山到底管用不管用。不打得那家伙满面桃花开,他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马车先返回了县衙,蒋康宁派人去喊了郭子榆过来,让郭子榆拿他的一身衣裳先给邵云安换上。他的衣裳太大,适合王石井。 王石井本来养出点肉了,最近太忙,他又瘦了下来。不过即便这样,蒋康宁的衣裳他穿着长度合适,但肩膀太紧。 郭子榆这才知道邵云安出事了,他自责极了。邵云安反过来宽慰他,他在制茶所,那地方是重点保护场所,他不知道也正常。 在县衙换了衣裳,又喝了碗姜汤,蒋康宁、王石井和郭子榆一起带邵云安回村。蒋康宁和郭子榆谁也静不下心来做事了,索性回村。 邵云安特别感谢了许掌柜,许掌柜还挺愧疚的。魏修来找他的时候他就应该警醒些,说不定邵云安还能免了这一遭。 邵云安可不这么想,许掌柜知道他出事后就想到了魏修身上,还立刻来县衙通知蒋康宁,这就是份情意! 身上干爽了,坐在王石井的怀里,车里一颠一颠的,身上的疲倦涌上,邵云安有些昏昏欲睡。王石井给他调整了下姿势,让他能坐的更舒服点。 蒋康宁和郭子榆谁都没心情说话。马车刚驶入村中,就有人喊:“石井,可是你回来了?” 邵云安醒了,马车停了,郭子榆掀开了车帘,是打着伞的赵元德、王书平和孙二江三人。 原来是王石井和代江等人突然骑马急匆匆地离开后引来了村里人的注意。赵河不放心,去王宅找邵云安,却没能进去,周婶都没出来见他。 这情况就很不对劲了。赵河也没四处宣扬,跟村里人说是县上有急事,石井这才匆匆又走了。回到家,赵河就跟公爹和赵元德说了王宅的异常。 王石井提前接了王青回家,丁一林却是还留在书院外等着接赵丛博和王衍。赵元德没从儿子那里知道什么有用的,他就去找王书平。 王书平自然也没能从王衍嘴里问出什么异常。王书平和赵元德一合计,两人一起往王宅跑了一趟,结果也是没能进去,开门的还是不认识的人。 两人有点慌了,越想越不对劲,两人索性打了伞在村口等,看能不能等到王石井。赵氏和王氏的族人自然会来问,赵元德只说有要事跟王石井商量,但他人没在,他在村口等等。 这件事传到孙阿爷耳朵里,他考虑了一番后,让孙子二江也过去陪着等,对外就说他也找王石井有事。 邵云安的脸青紫一片,自是不好见人的。他又是男妻,也不能让人知道他被人绑了。王石井挪到车边跟王书平、赵元德和孙二江说了几句话,只说京城今日来人,事情多了些。 见他神色正常,郭子榆也没什么异常的地方,这又是县令大人的骡车,三人放下心来,就让王石井快回去。 骡车走开了,蒋康宁难得说了句:“这三人倒是有心。” 王石井抱着邵云安重新坐好,说:“都是云安的功劳。” 蒋康宁看了没精神的邵云安一眼,没说话了。 ※ 王宅,三个孩子哭成了一团。郭子牧、周叔、周婶是又急又怕。就是不懂世事的周天宝都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在三个孩子身后走来走去,不知该先哄谁。 丁一林、丁一森、和郑大是不能到后面正厅这边来的,三人在前院和其他人一起焦急地等消息。 刚来的燕浮生和秦茵得知主家是有这样的要求后,也没有去后院,而是一边安抚前院的仆从,一边让大家先给他们说一下主家的规矩和习惯。 “妮子,不哭不哭,你爹一定能找到你小爹的。”郭子牧抱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妮子不停安抚,他自己却同样是急得眼角发红。 周婶在一旁掉眼泪,他们一直是老老实实的,谁这么黑心烂肚肠的要绑走云安! 王青哭得最伤心,因为坏人是以他的名义骗走小爹的。而几乎与哭绝缘的蒋沫熙竟然在知道安叔被坏人绑走失踪不明之后哭了,哭得还特别伤心。 “小郭叔叔,我怕……” “妮子不怕,你小爹不会有事的。” 蒋沫熙扯扯郭子牧的袖子,哭着说:“找,安叔。” 郭子牧给蒋沫熙擦眼泪,他也不会安慰人,忍着鼻酸只能说:“你安叔会回来的。” 周婶这时候说:“咱们在家里等消息。现在不知道是什么人绑走了你安叔,外面也不知道安不安全,咱们这时候不能再添乱了。熙哥儿不怕,不哭了。” 周婶说着,把蒋沫熙和王青搂到了怀里。 “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小老爷回来了!” 苏册和苗元从外面跑了进来,激动地大喊。三个孩子的哭声立马停了。妮子从郭子牧的腿上下来拔腿就往外跑。 王青和蒋沫熙也是拔腿就跑,妮子哭着喊:“小爹小爹——” 王青也喊:“小爹——!” 蒋沫熙没喊,他腿长,跑得最快。 听到孩子的喊声,被王石井抱进来的邵云安让王石井放下他,从郑氏的手里拿过伞,往后院快步走去。很快,他就见到了三个孩子。 结果三个本来已经不哭的孩子一看到他,眼泪刷地就出来了,妮子“哇”的一声扑进了他的怀里。 王青哭着叫:“小爹!谁打你了!” 蒋沫熙也扑过去抓住了邵云安,带泪的眼睛盯着邵云安紫黑的半张脸颊。 邵云安本来一直都没有什么想哭的情绪,就是愤怒。但此时此刻他却想哭了,他家的孩子都没白疼! 把伞交给走过来的王石井,邵云安蹲下来抱住妮子和蒋沫熙,又朝王青伸出手,王青扑过去。 抱住三个在他怀里哭的孩子,邵云安哑声说:“我没事,不哭不哭,就是看着可能有点可怕,抹点药明天就好了。 这次吓坏你们了,是我大意了,以后我一定会小心,一定会保护好自己。不哭了,不哭了啊。” 王石井上前单手抱起女儿:“都先进屋。” 邵云安站起来,搂着蒋沫熙和王青进屋。蒋康宁站在后面,看着哭泣的侄子,看着紧抓着邵云安衣服的侄子,愤怒的心情里夹杂了几分难以言表的激动。 第192章 大哥出手 邵云安这次出事是真的把大家给吓坏了。王石井现在都还没缓过来,更不要说三个看到他脸上的青紫的孩子。 郭子牧见到邵云安,险些就美人垂泪了,让邵云安急忙给拦住了。这不哭的时候都美得没法直视,这要哭了,他怕自己直接从小受变成小攻。 等到把三个孩子哄的终于不哭了,等到把关心他的人也都安抚住了,邵云安这才长长舒了口气,说:“以后我出门一定小心,一定一定,我保证。” “小爹……” 邵云安擦掉王青又流出来的泪:“这件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是坏人假冒你的名义。如果妮子不是在家学琴,坏人恐怕还要说妮子出事了。 对方是冲着咱家的茶和酒来的,就算不用你的名义也会用别的名义。家里只有你是在外面上学的,以后你出门在外也要多小心。” 王青哽咽:“小爹……你吓坏我了……” “没事了,对不起,是我大意了。” 邵云安摸摸王青的头,又摸摸蒋沫熙的头,然后抱紧抓着他不肯离开的妮子。妮子没有娘亲的记忆,小爹就是她的娘亲。娘亲带着伤回来,妮子如何不怕。 蒋沫熙走到舅舅面前,抓住舅舅的手,小脸严厉:“谁!” 蒋康宁拉着侄子坐下,把侄子抱到腿上说:“这件事是京城恒远侯府的人做的。他们想要咱们家茶和酒的方子。人抓到了,舅舅答应你绝不轻饶他!” 蒋沫熙握紧拳头:“打他!” “嗯,舅舅会打他。” 见屋里人的说话暂告了一个段落,燕浮生和秦茵从门外走了进来,行大礼。邵云安这才注意到这两个陌生人,他看向王石井,这谁? 王石井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两个人。他给邵云安介绍,这两人是“叔叔”从宫里为他们找来的管家。 邵云安咋舌,还真给他找来两个宫里的啊!但康辰大哥不是说“嬷嬷”么。宫里的“嬷嬷”都这么年轻?那这男人又是怎么回事?侍卫?还是…… 邵云安头皮都炸了,不会是太监吧! 倒不是邵云安歧视太监,相反,他还挺同情他们的。但他们家是什么情况?他们家就是草根一个,能用太监?!那不得砍头! 再说宫里出来的人,他家这个小庙装的下么?安公公究竟是怎么想的!蒋康辰不在京城,这人肯定只能是安公公给找的。 邵云安的内心活动十分的丰富,燕浮生再次朝邵云安行礼:“燕浮生拜见小老爷、大少爷、二少爷、大小姐。” 秦茵接着:“秦娘拜见小老爷、大少爷、二少爷、大小姐。” 邵云安的半张脸青紫,还肿着,可即便如此,蒋康宁也看出了他的瞳孔在地动。 他出声安抚道:“云安,子榆这阵子在衙门帮差,家里也没个能替你分担的。他二人来了,家里的这一摊也算是有人能管得起来了。 妮子慢慢也大了,身边也得有个年长的帮着操持。三个孩子的规矩也可以慢慢学起来了。” 对邵云安和王石井说完,蒋康宁看向燕浮生和秦茵,吩咐道:“他二人不懂什么规矩,这宅子里的奴仆也是刚买回来没多久。也不需我多言,你二人该知道怎么做。” 燕浮生和秦茵微微躬身,异口同声道:“奴婢明白。” 邵云安和王石井不作声,把现场交给最有经验的大哥。邵云安也是听出来大哥似乎对家里的奴仆不是很满意,他在心里犯嘀咕,他觉得还行啊。 接着,蒋康宁又说了,规矩是要教,但也别让孩子们觉得拘束。周叔和周婶不算家里的奴仆,是村子里的人,只是每天过来帮忙。 燕浮生和秦茵听得认真,邵云安在蒋康宁说完后补充道:“小郭哥不喜欢陌生人。家里如果有客人过来,避开小郭哥的行动区域。具体的你们先多问问周婶。” 两人又同声道:“奴婢记下了。” 两人来到王宅后也是惊讶宅子里竟然会有一个模样可说是貌美的男子。主家说此人不喜陌生人,两人马上猜到了这其中的缘由。 如此貌美堪称绝色的男子,在这种地方不藏好了,确实容易引来麻烦。秦茵暗暗观察,发现这位蒋县令对待如此貌美的郭子牧似乎没有多余的情绪。 王石井惦记着邵云安的伤,见大哥没什么要交代的了就说先带邵云安回房。燕浮生和秦茵一路奔波刚到,休息两天再正式接管管家的职责。今日就让郭子榆先管着。 代江一会儿很可能会过来,得把客房提前收拾好。邵云安出门前吩咐过晚上家里可能会来一些人,郭子牧倒是把需要备的菜和该先炖煮上的都准备好了。 郭子榆让王石井带邵云安只管去休息,若是客人到了,他和郭子牧会安排好。 三个孩子想跟着,被蒋康宁拦了下来。蒋康宁让周婶带妮子回房去擦擦脸、梳梳头、换身衣裳。让周叔带两个男孩子也回屋去梳洗一番。 蒋康宁这么一吩咐,饶是周婶和周叔都意识到这是有事了。不然县令大人不会这么安排,毕竟夏春、夏秋、苗元和苏册都在呢。 屋内的气氛有那么一点点紧张,光顾着担心小爹(安叔)的三个孩子没有察觉到异常。妮子乖巧地跟着周奶奶回房间。蒋沫熙拉着还有些自责的王青,跟着周爷爷走了。 蒋康宁给了郭子榆一个眼神,郭子榆扯了扯还有点闹不清的弟弟,拉着他离开。屋内屋外留下的都是王宅内的奴仆,只有郑大、丁一林和丁一森因为要避开郭子牧,没在场。 燕浮生和秦茵低眉垂目,两人当然是看出来蒋县令是有话要对王宅的奴仆说,或是,要处理什么。 果然,蒋康宁开口道:“去把郑大、丁一林、丁一森都喊来。” 苗元和苏册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对方,见其他人没动作,两人低着头出去。蒋康宁拿起手边的茶盏,空的。 秦茵立刻上前拿起茶壶给他斟茶,卫氏、叶氏和吉氏都慢了一步,夏春和夏秋两个小姑娘更是没反应过来。 只斟茶这件事,燕浮生和秦茵就发现了问题。 郑大、丁一林和丁一森很快过来的,就是郑田花都来了。 王宅的奴仆到齐,蒋康宁:“都跪下。” 所有人先是一愣,然后立刻跪下,就是燕浮生和秦茵都跪下了。 蒋康宁面无表情地说:“石井和云安把你们买回来后并没有给你们立规矩,他们心善,也是不懂。 但本官说过,谁要仗着他们两人不懂或是不在乎就记不住自己的身份,那我这个做兄长的还是能做主给他们清理清理宅子的。” “大人饶命——!” 除了燕浮生和秦茵,其他人都赶紧磕头求饶。蒋康宁放下茶盏,那一声清脆的碰撞声令几人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蒋康宁:“宋家来人,是谁在大小姐面前多嘴的?” 夏春的脸瞬间就白了。她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吓得就赶紧磕头:“奴婢错了,求大人饶命,求大人饶命!” 蒋康宁:“去外头跪着。” 夏春不敢哭出声,手脚发软地挪到屋外,跪好。 蒋康宁:“云安要出去,他说不用跟,你们就不跟着了?不知道这个家谁是主子谁是奴?做主子的可以任性,做奴婢的却是要走一步想三步!” 丁一林和丁一森磕头。 “外头跪着。” 丁一林和丁一森出去跪着了。 邵云安没有主仆尊卑的观念,蒋康宁是早就发现了。所以这个场合他不能在场,不然他肯定会求情说算了。而作为纯土著的蒋康宁却是不能允许王宅内的奴婢记不住自己的身份。 叶氏和吉氏心疼自己的男人,却不敢开口求情。县令大人不是两位老爷,她们若敢开口,说不定就会被县令大人做主给卖了。 邵云安出事了,王石井去找人,先不说周叔和周婶,宅子里的其他人除了跟着乱什么都做不成!蒋康宁当然是不满的。他也不能怪王石井和邵云安不会调教。 不是大户出身的,有几个生来就会调教下人的。 蒋康宁把每个人都罚了。他不罚月钱,因为他不是掏月钱的那个,他就罚跪。并且也明说,谁若做不好王宅的奴婢,那就不要做了。 邵云安会心软,王石井又都是随他,蒋康宁却是硬得下心肠的。 每个人罚跪一个时辰,夏春暂时调离妮子身边伺候,先去厨房帮忙。至于什么时候再让她去妮子跟前伺候,蒋康宁没说。 处置完,蒋康宁留燕浮生在这里盯着,他回房。秦茵安静地退下了,却没有去忙着收拾她和燕浮生的行李,而是去了厨房。 厨房里郭子榆和郭子牧兄弟两人也在说今天的事。郭子榆想得自然比弟弟要多,他说:“云安被绑的事不能透露出去,不然村子里难保会有流言蜚语。” 郭子牧手下一停,眨眨眼:“是啊。”他抬头,“哥,还是你想得周到!”接着,他压低声音问:“那绑了云安的人都抓到了吗?” 郭子榆:“抓到了。” 郭子牧却有些担心:“大人说是恒远侯府的?” 郭子榆点点头,低声说:“冲着云安手里的茶、酒方子来的。” 郭子牧倒抽一口气,糊涂了。这恒远侯府的人不是来过一回吗?上回来的人不是跟云安谈得挺好的吗?难道说上回那人是虚情假意?云安不肯给,他们就下黑手?! 郭子榆也有些闹不明白,说:“我听大人说此人名叫魏弘正,是恒远侯的庶长子。上回来的那个,好像是恒远侯的嫡次子。” 郭子牧第一反应是真够乱的。 郭子榆道:“不管怎么说,恒远侯府做了这样的事,不会善了的。他们这是明目张胆地要抢……”郭子榆指了指头顶,“那两位的钱。” 郭子牧的五官都皱了起来:“真不知这侯府是怎么想的,是真不怕被砍头吗?” 郭子榆摇摇头:“或许人家是有哪些底气吧。咱们等着看吧。” 两人正说着话,周婶一脸紧张地从外头进来。她先是关上门,然后焦急地说:“子榆!子牧!大人罚了叶氏他们所有人在正厅外跪着!夏春和夏秋两个小姑娘也在。” 郭子牧:“啊?” 周婶心慌慌的:“我瞅见了,那个燕管家让我别管。这,他们都是云安和石井的家奴,我也不好多问,你们知道是咋个回事不?” 郭子牧也有点慌:“我和哥哥刚才出来的时候一切都挺好啊!” 郭子榆却是很快就想明白了,他安抚道:“周婶,您别慌。夏春和夏秋是小姑娘,可她们也是王宅里的奴婢。他们跟您不一样。 大人这么做肯定有大人的道理。我虽说出身普通,但也知道大户人家有大户人家的规矩,尤其是家中的奴仆。 石井和云安现在身份不同,他二人可以随性,家中的奴仆却必须要有该守的规矩。大人恐怕是看出来了,所以才出手整治。” 听郭子榆这么一说,周婶没那么慌了,她想给几个女眷求情,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她们一家在王宅做事,那是石井和云安心肠好。他们不能仗着人家心肠好就不知好歹,不知身份。 周婶叹了口气,说:“外头还下着雨,虽说没叫他们跪在雨水里……能煮些姜汤吗?” 郭子榆:“煮上吧。” 周婶去拿姜,郭子牧去看兄长,对方对他摇了摇头。 第193章 县令大人教娃 回了屋的王石井和邵云安自然不清楚正厅的事,当然两人也暂时没那个心力去管外面是风是雨。一进屋,王石井就又抱住了邵云安。 邵云安也抱住了王石井,埋在他怀里闷声说:“井哥,恒远侯府的人欺负我。” “我替你教训他们!” 王石井在回来的路上就想好了怎么教训魏弘正了。 邵云安却收起委屈,低声说:“魏弘正说国库空虚,皇上连修缮宫殿的钱都拿不出。皇上的龙椅就是一把金灿灿的空椅子。他还咒君后早死。” 王石井倒抽了一口气,松开媳妇儿,眼睛瞪成了铜铃:“他真这么说?” 邵云安点头:“他不仅咒君后,还侮辱君后,话我就不说了,说不出口。” 王石井又是一声倒抽气:“他死定了。” 邵云安冷哼:“他绝对死定了!所以我才跟那位副统领说要皇上或君后亲自审。你绝对不能告诉大哥。” 这话听到的人越多,死的人越多。邵云安也只敢私下跟王石井说两句,却也不敢全说。 他是受害者,皇上和君后审出来也不会把他怎么样,其他人就不好说了。尤其是魏弘正侮辱君后的话,那是邵云安必须得烂在肚子里的。 王石井肯定是郑重表示不会透露给任何人,接着他立马又心疼地摸媳妇的脸,说:“用灵乳擦擦吧。” 邵云安摇头:“不行,这是罪证,不能太快消掉。” 王石井拉着媳妇儿坐下:“那你拿灵乳出来,我给你抹抹嘴巴里面。还有肚子我看看。” “不急。”邵云安让王石井给他把铜镜拿过来,他对着一看,抽了两口气:“我靠!那家伙这是把吃奶的劲儿都拿出来了!我要不整死他我叫他爸爸!” 王石井心疼极了:“还是抹一点吧,脸都是肿着的。” 邵云安把镜子交回给王石井说:“还是算了,家里现在多了两个外人,还是小心点好。 我知道安公公和康辰大哥是好心,但那两个是宫里出来的,以后在家里都不自在了。 康辰大哥不是说找个嬷嬷吗?这嬷嬷也太年轻了吧。那个男人是什么身份?不会是太监吧?” 王石井想起来了那两人的身契,往怀里一摸,才想到自己换了衣裳。 他道:“那两人的身契在青哥儿的书包里,我一会儿去拿过来。回来的时候用我看天不好,就把身契放青哥儿书包了。 安逸说那两个人以后归咱家,如果他们奴大欺主,安叔会处置他们。安逸还说这事千岁亲自过问过。燕浮生应该和安公公一样,安逸偷偷跟我说他们两人是对食。” 邵云安不解:“什么是对食?” 王石井摇摇头:“我也不懂,也不好问安逸。” 邵云安叹气:“有身契也不放心啊,咱家就是座小庙。要不我们就跟安公公商量一下放他们自由算了?” 买卖人口这种事,邵云安还是很有心理负担。 王石井其实也不习惯,道:“你做主。”随后,他就说:“媳妇儿,你把衣服解开,我看看你的肚子。” 邵云安解开了衣服,果然,他的腹部也是一片青紫。两人进空间洗了个澡,邵云安避开自己的脸,等到他从空间里出来,腹部的青紫只剩下淡淡的印子了。 王石井给邵云安的口腔内壁擦了点稀释的灵乳,让他被打破的伤口尽快愈合,只是脸颊处还是只能给它肿着。 躺在床上,邵云安的心情还是没有恢复。这时候他也才有心情把他是怎么被带走,又怎么忽悠魏弘正,然后打晕对方又点了火的详细经过讲给王石井。 等到说完,邵云安道:“这个魏弘正是庶子,还是庶长子,康辰大哥说过魏弘儒上面有三个庶兄。魏弘儒的世子之位一直拿不到手,可想而知这其中的明争暗斗有多激烈。” 王石井:“魏修不是魏弘文的人,他昨天威胁许掌柜,那他肯定是跟着魏弘正来的。大家族的阴私多,魏弘文没有拿回茶和酒,或许恒远侯是急了。” 邵云安想不明白:“一个侯爷,怎么就这么想不开急着寻思呢?” 邵云安想不明白,王石井同样想不明白,远在京城的恒远侯魏春林更想不明白。 说完了今天遇到的这件糟心事,邵云安枕到王石井的肩膀上,仰头问:“井哥,你还会轻功啊?你接着我的时候是飞起来的吧?” 王石井在他的脑门上亲了口,说:“不是轻功。我们在军中都要学些拳脚功夫。 自从喝了灵泉水和灵乳后,我就觉得身子越来越轻,这功夫用起来也轻便了许多。好像也有了将军以前说过的那种内力。” 邵云安听着很高兴,内力啊,看过武侠小说和功夫片的人谁不向往。不过邵云安也有自知之明,他这个办一张健身年卡,一年都去不了五次的人别想修什么内力了。 脸颊的不适时刻提醒着自己,邵云安吐了恨恨地说:“我两辈子都没被人那么侮辱过!不行!井哥,你一定要替我狠狠揍他一顿!把他打成猪头,就是他亲娘来了也认不出是他!” 王石井:“放心,我不会轻饶他的!” 两人一直没露面,也没人去打扰他们。蒋康宁罚了王宅内的奴仆,他就去找三个孩子了。妮子不知道夏春和夏秋被罚了,也不会有人在她面前多嘴。 蒋康宁把三个孩子带去书房,安排王青做功课,督促蒋沫熙写字,抱着妮子陪她作画。尽管王青的心里还是很难过,但功课还是要做的。 等到一个时辰过了,郭子榆也过来说该吃饭了,蒋康宁才带着三个孩子去偏厅吃饭。饭菜是周婶和郭子牧端过来的。 妮子没看到爹和小爹,眼眶红了:“小郭叔叔,我小爹呢?” 郭子牧道:“他累了,让他好好歇歇。我给他留了饭。” 蒋康宁摸摸妮子的脑袋:“我们都不去打扰你小爹,让他多睡会儿。” 知道小爹只是在睡觉,妮子不担心了,收了眼泪。周婶送上饭菜就出去了,饭桌旁只有蒋康宁、三个孩子和郭子榆、郭子牧。 郭子榆让燕浮生和秦茵先去休息,今天他还暂时管着。燕浮生和秦茵也确实需要从周叔、周婶那边了解一下主家的情况,接受了郭子榆的好意。 偏厅内的气氛有些沉闷,这也是难免的。王青和蒋沫熙闷着头扒饭,速度比以往都快。两个孩子最先吃完了,蒋康宁却开口让他们坐着等。 蒋沫熙没有去玩他的魔方,他老实地坐在位置上,不知在想什么。蒋康宁这边也很快吃完,放下了筷子。郭子榆和郭子牧也都不吃了。 蒋康宁道:“我罚了家里所有奴仆,包括苏册、苗元、夏春和夏秋。” 除了还有些懵懂的妮子外,其他人都看向了蒋康宁。蒋康宁在王宅很少会特别的严肃,现在他却很是严肃地把他为什么要罚了所有奴仆的原因说了出来。 王青抿紧了嘴,蒋沫熙看看妮子,垂眸,似乎不关心,也似乎是在考虑什么。 蒋康宁道:“云安没有尊卑的念头,石井一切随他。可青哥儿、熙哥儿、妮子,你们还小,你们不能如此这般,否则你们身边的奴仆必定会欺主。” 蒋沫熙抬头:“打!” 蒋康宁摇摇头:“不是犯了错打就有用的。有些错犯了怕是连回头的机会都没有。就如上次宋家来人,你安叔和井叔都不在家。 夏春多嘴,也亏得妮子害怕。若是妮子好奇‘宋家’是什么人,那周叔和周婶放不放他们进来?夏春这不是对妮子好,她是在害妮子!” 蒋沫熙的脸沉了下来,妮子眨眨眼睛,有点怕了。蒋康宁把妮子抱到腿上,安抚她:“所以我才说,亏得妮子做得好,没有说放他们进来。也是你们小爹教的好,你们不糊涂。” 妮子用力摇头:“不要宋家,要小爹!” 蒋康宁:“对,要你小爹。” 蒋康宁今天罚了所有人,就是要他们对主家有敬畏之心。 蒋康宁不知道邵云安的这种心性以后会不会改,他对着孩子们说这些,就是要他们心里要有一种“主子就是主子,奴仆就是奴仆”的认知。 主人可以对奴仆好,主人也应该心存善意,但却不能放任奴仆越过自己。放任下去,说不定哪天就会引来极大的麻烦。 邵云安是在为君后做事,怎么小心都不为过,所以家中的奴仆必须要上规矩。 郭子榆道:“大人的顾虑是对的。” 蒋康宁看看三个孩子:“你们懂了吗?” 王青和蒋沫熙用力点头,妮子看看大伯,也点点头。 蒋康宁随后对郭子牧道:“我罚夏春去厨房,若她心里有了怨恨,你告诉我,趁早处置。” 郭子牧点了点头。因为内向,郭子榆与宅子里的女眷其实并不怎么熟,他最熟的是最安全的周婶。他也是没想到那天是夏春多嘴,妮子才怕成了那样。 周叔这时候过来说有人来了,都骑着马。蒋康宁放下妮子,招呼郭子榆陪他去迎接。郭子牧带着三个孩子回了后院。 代江带着侍卫过来了,得到消息的王石井留邵云安在屋里,他去前院,顺便让周婶给媳妇儿送吃的过去。 代江一身的泥水,王石井先招呼他们去浴间,浴间旁的灶房继续烧水。来了那么多男人,郭子牧是绝对躲着不露面的。 今日被罚了的丁一林和丁一森听从吩咐,忙前忙后,郑大和卫氏负责烧水、送饭食。等到一切都忙活完,代江也终于得空说正事都是一个多时辰后了。 第194章 风波后续 新茶还没制好,郭子榆给代江泡了陈皮姜茶。郭子榆想着这位京城来的副统领淋了雨,又忙到这么晚,泡一杯陈皮姜茶祛祛寒,暖暖身。 代江先前被派出去办事了,不在京城。君后是等到他回京后才把他派来秀水村,若代江早来几天,势必不会出现今日这种事。 代江是头一回见这种茶,他尝了一口,喝下去确实热辣辣暖呼呼的,十分感谢郭子榆的细心。正厅内就代江、蒋康宁、王石井和郭子榆四人。 见蒋康宁没有让郭子榆离开的意思,代江也就不避讳了,说了审问的结果。魏弘正的身份是确定无疑,八字胡男人就是昨日去威胁过许掌柜的魏修。 其余人有的是恒远侯府魏弘正的手下,邵云安见到的那几位悍匪模样的男子是魏弘正花钱雇的人,都是朝廷通缉的要犯。 魏弘正恨死了邵云安,他原本是打算一不做二不休。从邵云安嘴里逼问出方子后,就让这几人夜里潜入王宅,来个杀人灭口,再弄死蒋康宁。 邵云安一死,就等于断了皇上的一条财路,君后眼瞅着活不了两年,以恒远侯府的实力,皇上短时间内不可能动恒远侯府。 而他拿到了方子,就等于是给恒远侯府拿到了一个聚宝盆。皇权皇权,皇权与世家之争最后鹿死谁手还说不定。 当然,这些话魏弘正哪怕被打死也是不敢说的。也是因为他被邵云安打破了头,又被喂了十几颗褪黑素,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代江是从魏修和那几名悍匪嘴里问出魏弘正意欲灭门,并暗杀蒋康宁的打算。只这两项罪名,魏弘正就没可能活着了,而他引来的这把火还很可能把恒远侯府烧个外焦里嫩。 蒋康宁、王石井和郭子榆都是一脸的铁青。王石井甚至直接捏碎了椅子扶手。 如果不是邵云安有空间兜底,不是代江正好带着人来到了永修县,说不定还真就给魏弘正得手了。牵扯到了恒远侯府,刚刚来到永修县的代江需要亲自把人带回京城。 代江的意思是在他回来之前,邵云安与王石井一家人最好就在村子里,特别是邵云安,不要离开秀水村。他这一去快则20天,慢则一个月才能回来。 回来时他会骑马,速度会快些。主要是押送魏弘正等人回京需要乘船,比较花时间。 这阵子邵云安也是要忙着制茶,只要确保王青上学的路上安全就行。为此代江也建议王青暂时先不要去书院。因为不确定这件事是魏弘正个人所为,还是恒远侯授意。 若是恒远侯授意,怕会还有他手,不能不防。 邵云安本来也比较宅,非必要他通常都在村子里,就是王青得请假了。代江明天返回县城,处理两天后就押送相关人等返京。 他也给蒋康宁留了人手保护他的安全。王石井不放心,决定把丁一林或丁一森派去大哥身边贴身保护。 说了要说的,蒋康宁就让代江快去歇息,郭子榆亲自带代江去他的客房。 去客房的路上,郭子榆先介绍了自己。代江来时已从安公公那边知道了王宅大概的人员身份,想到此人是个秀才公,却甘愿在王宅做一名管家,心里也不由唏嘘。 郭子榆和代江走了,蒋康宁单独和王石井说事,自然也就说到了今天他“越俎代庖”处置了所有奴仆的事。 王石井当然不会不乐意,相反,他很感谢大哥对家里的事如此上心。 邵云安的来历注定了他在某些事情的看法与处理上会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他自己又确实不懂那些。有大哥愿意帮他们操着心,是他们的福分。 王石井也说了,他接下来要采自家的茶了,加上邵云安又刚出了事他也想在家守着媳妇儿。制茶所那边已经上手了,蒋康宁让他安心在家就是。 王石井也对蒋康宁说了另一件事:“云安说那魏修似乎对制茶所的事有所了解,大哥还是要去查一查。” 蒋康宁冷脸:“我知道了。千岁派了代副统领过来确实很及时。有了代副统领带来的人手,我可以把县衙的‘老鼠’清理清理。云安有跟你说魏弘正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吗?” 王石井摇头:“他说就他自己知道就行了。他是受害者,他知道了皇上和千岁不会把他怎么样。告诉了别人,那就是牵连了。我问他了,他也不肯说。” 想到邵云安强调必须要皇上和千岁亲自审,再加上魏弘正此举的大逆不道…… 蒋康宁:“既然云安这么说了,那你也莫多问。总之这回恒远侯府不死也得给扒层皮。” 王石井:“大哥,你得帮我个忙。” “你说。” 王石井说了,蒋康宁不假思索道:“你不揍他我也要揍他,放心,人关在县衙,大哥给你开这个‘门’。”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王石井就回屋了,蒋康宁也回屋。回屋后他就立刻提笔给义父写信。 隔天早上,王青被亲爹告知他至少一个月内不能去书院,原因是安全起见。王青对此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只要小爹能平安,他哪怕再也去不了书院也无妨。 蒋康宁和郭子榆已经随代江去县衙了,王石井把丁一林派到了大哥身边。被罚了一顿,丁一林这些人再面对主家的时候,明显的恭敬中带着畏惧。 王石井也不知这是好是坏,但看大哥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他也就当是好事了。蒋康宁没有拒绝王石井对自己的关心,把丁一林带走了。 邵云安睡了一觉起来脸更肿了,就是眼睛都肿了。但他又不能用灵乳,只能抹点药膏,看着不大好看。 邵云安也不想见人,他没有“偶像包袱”,但也不想顶着一张抹着药膏的脸出去晃荡。王石井把饭端来了房间,身后跟着三个孩子。 看到小爹(安叔)的脸,三个孩子的眼里立刻又有了泪。邵云安把三个孩子抱到怀里揉了揉,倒是显得心情不错。 下午的时候,燕浮生过来了一趟。陈三礼派人送了拜帖给王石井,想明日一早过来拜访。这还是邵云安来这里后头一回见到这么正式的拜帖。 拜帖上特别写明了“一早”,想来对方也是知道王石井这阵子忙着收茶,估计也就早上有时间。邵云安替王石井接了,他还等着陈三礼给他带回来大斯国的货物消息呢。 王石井晚上又是一身泥地回来。等他洗完澡回来,王青带着妹妹给父亲端来了晚饭,蒋沫熙也难得地给井叔倒了杯热茶。随后,三个孩子就走了。 邵云安感慨:“咱家的孩子真懂事啊,我最不耐烦熊孩子了,见着了就想揍一顿。” 王石井:“王在铮那样的?” 邵云安:“有过之而无不及。” 王石井懂了。等他吃完,邵云安把陈三礼明早过来的事说了。他们还没收到京城的回信,不过邵云安觉得君后应该不会拒绝。 隔天,王石井早起后就没急着先上山,在家里等着陈三礼过来。陈三礼也确实如他说的那样“一早”过来。王石井刚在偏厅坐下准备先吃了早饭,他人就到了。 陈三礼一进来就行礼抱歉说:“老哥来的太早,打扰老弟了。” 王石井请陈三礼坐下,说:“没甚么打扰,素日里小弟也习惯早起。老哥该不曾用过饭吧,一道?” 陈三礼坐下,笑呵呵地说:“老弟家的饭菜听说极为可口,我特意留着肚子过来的。” 餐桌上有着各种小菜,一盆白粥,几笼烧麦、几颗煮鸡蛋和南瓜饼。叶氏端了一盆水过来给陈三礼洗手;卫氏拿来餐具。 陈三礼洗完手后说:“老弟家大业大的,住在村子里却是委屈,老弟可想搬去县上住?我家在县上还有一套大宅子,老弟若不嫌弃,老哥便宜给你。” 秦茵这时候带着卫氏进来了,陈三礼看到秦茵的打扮和模样,挑了挑眉。宫里出来的秦茵模样和气质自然是很不同的。 秦茵带着卫氏又摆了几碟泡菜、四笼小笼包和新鲜的羊奶子果,当饭后水果。 陈三礼把注意力转移回桌上,看着烧卖问:“这是什么?” “烧卖。老哥尝一个。”王石井用公筷夹起一个烧卖放在陈三礼面前的碟子里。 陈三礼夹起,咬下一口,慢慢咀嚼后,他快速咽下说:“这里头有米饭有肉还有菜?” “是糯米。还有猪肉、胡萝卜、山菌。” 陈三礼竖起一根大拇指:“老弟家的朝食都与众不同。” “老哥若喜欢吃,走时带些回去,蒸热即可。” “那老哥我就不客气了。” 这顿早饭,陈三礼吃得很是满足。明明同样都是白粥,怎么王石井家的白粥就是比他家的多了几分的香甜?配上泡菜,那味道真是好极了! 陈三礼还非常不客气地让王石井给他些泡菜,酸酸辣辣的,很是开胃。 吃完了,王石井带陈三礼去正厅说话,并让秦茵泡了金丝皇菊茶过来。 第195章 陈三礼的来意 等到秦茵离开,陈三礼忍不住问:“老弟,你这下人哪买的?不是老哥我不信你,而是家中有这样一位风韵犹存的下人,可容易招惹事端啊。” 王石井无奈地说:“她不是买的,还有一人都是我叔从京城找来的,也是前两日刚送来。家里事多,得有人管着,我和内子又忙,得有两个会管事的撑起来。” 陈三礼纳闷儿:“王老弟的叔叔?” 王石井只说了三个字:“宫里的。” 陈三礼惊“嘶”一声,秒懂,看王石井的眼神立马变了许多。宫里的……怪不得……这怕不是“那位”特意送来的吧? 陈三礼的脑袋里转过好几个念头,随后笑道:“确实。老弟的买卖做的大,这家里的仆役是得有个懂规矩的管着。” 王石井点点头:“确实,这些琐事内子无暇去管。叔叔送来的人总不会差的。老哥这么一大早过来,是有什么要事?” 陈三礼笑道:“那自然是。”接着,他口吻亲近地问:“老弟,不知老哥上回跟你提的那件事,你可有帮老哥问上一问?” 王石井道:“已写信过去禀明,只是还未收到回复。不过内子倒是很有兴趣,觉得可以做上一做。” 陈三礼一听马上高兴地说:“谁不知邵小哥是个能干的主。他认为可做,那这事儿起码就成了一半。” 陈三礼这么早过来逮王石井,就是想知道京城那边可有消息。 挣多挣少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面前站着这么两个已经与宫中那两位搭上关系的人,他若放过,祖宗都能给气得从祖坟里爬出来打他一顿! 不止陈三礼有这么打算,整个敕南府凡是知道茶、酒真正的东家是谁的,都想借着与邵云安和王石井的关系在那两位面前卖个好。 但王石井和邵云安的身份说是好接近吧,又不是太好接近。他们两人是蒋康宁的义弟,又认了岑老为义父,这敕南府的知府又是蒋康宁的师兄…… 要与邵云安和王石井搭上关系,就不可能绕开岑老和蒋康宁。这两个人精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而邵云安呢又不露头,出面的都是王石井。可他又不是真正能做主的那个。 陈三礼能与王石井搭上关系,也是蒋康宁默许的。原因很简单,因为陈三礼的兄长是广南府的知府,是保皇派。 邵云安和王石井并不知道蒋康宁为他们挡掉了多少人,蒋康宁也不会在两人面前邀功。也是蒋康宁太了解邵云安了。 要邵云安知道了,肯定也只会说:“谢谢大哥~大哥辛苦了~有大哥真好~大哥继续保持~” 不想看邵云安作怪,蒋康宁索性不提。 陈三礼想要搭上王石井和邵云安的关系,光说说好话肯定不行,得有实际的行动。王石井跟他提过想要葡萄苗、西瓜苗还有水果种子,陈三礼给他弄到了。 不仅有葡萄苗、西瓜苗,还有葡萄籽、西瓜籽,另外还有4筐柚子。这柚子是广南府最后一茬的晚熟柚子送过来。 去年广南府的气温偏冷,雨水多,影响了柚子的生长,送过来的时候也是连着枝条一起。好在永修县的气温也还略低,这柚子陈三礼收到后马上就给送过来了。 其实往年陈三礼都是年节时收到广南府寄来的柚子,那时候也是吃柚子的时节。这不那时候陈三礼还不认识王石井么,柚子都送出去了,留下的也吃的差不多了。 这东西就是吃个稀罕,其实不大好吃。但再不好吃,陈三礼也没让兄长停了每年的这些柚子。这拿出去都是面子,都是人情。 过年时从儿子嘴里知道了王石井和邵云安,又得知了这两人与蒋康宁和岑老的关系,陈三礼就马上去信兄长,让兄长务必给他弄一批还能吃的柚子寄过来。 王石井不懂这4筐柚子代表着什么,邵云安一看就看出来了。这个月份,这个世界还能见到至少表面上看起来仍旧新鲜的柚子,这绝对是下了大工夫送过来的。 而陈三礼此来的重点都不是以上这些,而是他那位朋友准备出船去大斯国了。陈三礼是要跟的,他手里有一批货借对方的船出海。陈三礼来找王石井,就是问他跟不跟。 王石井第一个反应是肯定要跟啊,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可要跟,就得有货。别说茶和酒他们现在能不能拿出来,就是有,他们也不能私自做主。 王石井也直接,道:“跟是肯定要跟,但拿什么货跟我得内子商量商量。” 陈三礼理解地说:“那是自然。不过明日老弟怎么也得给我个准信儿,那边等不了几天。” 王石井点点头,表示明白。 说完了正事,陈三礼就开玩笑般地说他家的几座山头上都有茶树。蒋县令那边收,他送一半过去。另一半他也不准备挣钱,都送给王石井,只要王石井最后给他些好茶就是。 陈三礼的身家哪里看得上卖鲜茶的那点钱,他就是用这些鲜茶与蒋康宁,与王石井多攀些交情。王石井也不推辞,收了陈三礼的好意。承诺等茶制好之后定送对方一些好茶。 陈三礼手底下有人会采茶,届时他直接让人把茶送到王宅来,王石井也不用出人手。 人家如此有礼,王石井也得礼尚往来。陈三礼走的时候,放下了4筐柚子还有带来的葡萄苗、西瓜苗与种子,带走了好几个瓶瓶罐罐,还有一食盒的烧麦。 陈三礼前脚离开,后脚邵云安就去了正厅。看着正厅摆着的一地东西,邵云安很是惊喜。 “柚子?这个时候怎么会有柚子!” 在旁边候着的燕浮生和秦茵都特别看了眼小老爷。 王石井把这些东西的来历说了,道:“陈三礼说这柚子年节前后吃最好,这时候都太晚了。 他说这批柚子刚送来,也不知味道如何。若是不能吃了,就剥了皮放在家里增些果香也是看可以的。” 邵云安拿起一个看了看,又闻了闻。这柚子比“后世”的柚子小一些,闻着也没那么香。但在这种地方能见到这个水果已经很不得了了。 “燕管家,这些葡萄苗和西瓜苗你让周叔拿去先给我养着,过两天弄块地种下。再让大丁来一趟。顺便拿一把水果刀来。” 过了会儿,燕浮生带着周叔、周天宝和郑大过来了。周天宝一过来就好奇地盯住了没见过的柚子,邵云安拿过周叔带来的水果刀,很是熟悉地把柚子皮剥开。 擦了手,掰下一块果肉,邵云安先尝了一口。 看他那表情,周天宝的脸就皱了起来。邵云安嘶嘶两声,这可真酸呐! 王石井:“很酸?” 邵云安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王石井咬了两口,嘴巴不动了。这不仅酸,还苦! 囫囵咽下嘴里的柚子,王石井道:“剥了皮当果香用吧。” 邵云安给了在场的每个人各一小块让他们尝尝。不是小气,而是一小块就够他们的吃的了。果然每个人都是五官皱巴,显然不能接受。但谁也没说把果肉吐了,都咽下去了。 邵云安问:“燕管家、秦娘,你们在宫里吃过没有?” 两人同时摇头,燕浮生说:“奴婢在宫里没有那么大的造化吃到这贡果。” 邵云安的内心:【皇帝可真可怜,怪不得那么馋,这是当真没吃过好东西。】 这直接吃是肯定不行了,邵云安让周叔、周天宝和郑大先把葡萄苗、西瓜苗拿出去养上。三人跑了一趟后,大丁和小丁也过来,一起把苗都拿去前院的空地。 种子邵云安没说怎么处理,燕浮生和秦茵也就不多嘴问。 邵云安看了看4框柚子,想了想说:“这怎么也是贡果呢,给里正、孙阿爷他们尝尝鲜。好不好吃另说,起码知道什么是柚子。” 王石井点点头:“你说的对。” 他当即就吩咐燕浮生给与他们家关系好的几户人家一家送一个柚子过去。这东西稀罕,一家一个就够了。 接着,邵云安交代秦茵,让卫氏、叶氏和吉氏把其余的柚子洗干净后剥皮,果肉分别装盆,让郭子牧把家里所有的蜂蜜拿出来,给他把早饭送到屋里来,吃完饭后他去厨房。 卫氏、叶氏和吉氏过来把柚子都拿走了,王石井拿了种子跟邵云安回屋。一进屋,王石井就被邵云安连他带种子一起丢进了空间。 安逸送来的葡萄苗,一部分种在前院养苗,其余的已经在空间种下了。邵云安在屋里吃完饭,然后带着那个被他剥开的柚子去看了看三个孩子。 三个孩子已经起来了,王青带着大哥和妹妹在屋里吃,也没去前面。果然,三个孩子都受不了柚子的味道,王青实在是想不明白,味道这么“怪”的果子怎么能成了贡果。 王青不能去书院,要在家自己学习。蒋沫熙先陪妹妹练琴,然后带着妹妹一起习字。蒋沫熙虽然不爱说话,但他现在还算靠谱,加上有王青盯着,邵云安不用太操心。 没在妮子身边看到夏春,邵云安问了句:“夏春呢?” 夏秋却是噗通一声跪下了,邵云安皱眉,什么情况? 妮子看看小爹,看看夏秋,不知道怎么回答。王青平静地说:“小爹,夏春犯错了,大伯罚她去厨房做事。” 邵云安眨了眨眼睛,见妮子没有害怕,也或许是她还小,对于大伯昨晚说的那些话她只是懵懂地知道夏春犯了错,所以不能在她身边了。 夏秋不吭声,王青也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意思,邵云安:“哦。夏秋你起来吧。” 夏秋磕了个头,站了起来,显得有些害怕。 邵云安尽管充满了疑惑,也不喜欢夏秋动不动就跪,但他绝对不会在外人面前拆蒋康宁的台。他转而道:“青哥儿,你最近不去书院,那就多照顾着妹妹。” 王青:“小爹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妹妹的。” 蒋沫熙抬头:“安叔,我会。” 邵云安:“嗯嗯,你们两个做哥哥的都最棒。好了,我要去忙了。” 王青和妮子:“小爹慢走。” 蒋沫熙目送安叔离开。 邵云安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王青对夏秋说:“你若觉得夏春冤枉受苦了,你可以去厨房陪她。” 夏秋哆嗦了一下,膝盖一软就要跪。 王青:“你喜欢跪就一直跪着吧。” 夏秋不敢了。 王青带着妹妹和大哥离开,没让夏秋跟着。夏秋想哭又不敢哭,王青心里却有些无奈。 小爹对家里的下人都很好,他自己受过很多苦,也潜意识里觉得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夏春和夏秋可怜。但现在看来,大伯的顾虑是对的。 夏秋可能是因为昨天被罚怕了,所以跪了。可她跪了又什么都不说,一副委屈的模样,是想惹得小爹怜惜吗?王青不懂,夏春和夏秋刚来的时候挺机灵,挺懂事的啊。 他不知这是夏春和夏秋本来的性格,还是说就如大伯说的那样,因为小爹没有尊卑的观念,所以养大了她们两姐妹的心? 第196章 正式迈入“大户人家” 邵云安回屋后进了空间,王石井正在播种。陈三礼拿来的种子不需要全部种下,只需要各种一点。邵云安是想比较一下自己囤的种子与这个时代的种子结果后有哪些差别。 王石井是农家子出身,他也想搞搞选种、育种。今天没时间,先种下一点,其余的等他闲下来都给种上。 邵云安去葡萄林那边看了看,葡萄的长势不错。他摘了一颗尝了尝,还有一点点酸,不过再长几天就可以采摘酿酒了。可惜不能拿出去给孩子们吃。 他去收纳种子的抽屉里找出草莓种子,然后在田地的边缘洒了一些。这东西长成了,也只能在空间里吃。 有着深深愧疚感的邵云安决定少种点。到时候和玉米一样,找个丛林深处撒点种子,再“无意间”发现。 等到王石井忙活完了,邵云安带他出了空间,才问他夏春的事。王石井把夏春的事,还有大哥昨晚跟他说的那些话告诉了媳妇儿。 邵云安听完后没有马上说话,王石井道:“我知道你不习惯,但大哥说的有道理。若他们管不住嘴,或是心大了,会给家里惹来祸患。” 邵云安抬眼:“我是真的没办法改变我已经成型的观念。我原来的世界有些地方也是这样等级森严的,但我生活、学习的环境不是这样。 但这只是我,我不会去要求你们、特别是三个孩子也跟我一样。‘入乡随俗’,这个世界的大环境就是这样的,我如果一定要孩子们跟我一样,对他们不见得是好事。” 见媳妇儿没不高兴,王石井就放心了。 邵云安道:“这方面咱俩其实都没经验,现阶段多听大哥的吧。” 邵云安可怜夏春、夏秋,包括家里所有人仆人的遭遇。他们生活在这样一个等级森严的社会,他们是奴籍,是可以被随意买卖的。 他对人口买卖心有抵触,他可以尽量做到对下人们友善一些,但若对方把小心思用到了他的身上,他也绝不会客气。 王石井忙完了空间的活,他就又带着丁一森、丁一林和郑大上山了。宅子里有京城将军府的侍卫,安全有保障。 家里多了十个侍卫要吃饭,邵云安把煮饭的事交给了卫氏和她的女儿郑田花。饭就大锅饭,但必须要有肉。 邵云安把秦茵和燕浮生喊来,直接问对方,作为一个管家,需要他这个主家提供一些什么支持。两人脸上的吃惊格外显眼。 宫里的主子只会让你去猜他们的心思,谁会如此直白地问“需要我这个主子做什么”。 邵云安这两天一直在房里,没有和新来的两位管家好好谈谈。既然家里的下人有这样那样的问题,那就先搞定这两位管人的,他才能放手。 秦茵刚刚一直在琢磨她的这位主家小老爷怎么一眼就能认出柚子,怎么就知道这柚子该如何吃?正式直面这位这小老爷,只觉得对方说话、行事与她见过的人都不同。 见燕浮生和秦茵都是一副谨慎的模样,邵云安又道:“我这个人是个直来直去的脾气。我不会苛待家里的这些所谓下人,但也不喜欢别人跟我耍心眼。 有什么话直说,如果我哪里做的不对了,你们也可以直接跟我讲。之前是大郭哥兼着管家,但他是秀才公,是读书人,本来也不是做这些事的。 现在你和燕浮生是正式来做管家的,那你们两个管家需要些什么权力,或者对工钱有什么要求,你们都可以提。” 燕浮生和秦茵只觉得真是开了眼了,难怪这小老爷会引得安总管和千岁都看重,这张口就是与众不同。 燕浮生轻咳一声,说出了他的要求。工钱这些的主家觉得他们值多少就给多少,他们是主家的下人,他与秦娘也注定无后,出宫能找个安稳的落脚地过完一生就够了。 而王宅内的下人确实有着诸多的问题。若邵云安和王石井就是普通的地主老爷,那夏春和夏春这样的婢女去伺候妮子这位小姐绰绰有余。 可他们两人是在皇上和君后心里挂了号的,这一大家子日后势必是会一飞冲天的,那夏春和夏秋就不够格了。至少在调教好前是不够格的。 秦茵把作为宫女,把婢女该有的素养讲给小老爷听。她说完,燕浮生也给小老爷“科普”了家中不同品级的下人该有怎样的能力,和需要他们去做好的事。 邵云安安静地听着,心里却不知抓了多少次脑袋了。 夏春和夏秋是一对姐妹,夏春现在被罚去了厨房,那夏秋其实就不合适继续留在妮子身边了。秦茵的意思是让夏春和夏秋跟着卫氏或周婶做事,再重新买几个婢女照顾小姐。 还有宅子里需要有一笔公中的支出,放在专门的账上,要有一个人负责这个账目。他们两人作为管家,都会有需要从公中支账的时候。不能每次都得找小老爷来要钱。 邵云安觉得家里的人手挺多的,等他听燕浮生和秦茵说完,他突然觉得人手有点不够用。果然这就是“大户人家”的烦恼吗? 邵云安回屋拿了4贯钱和200两银子交给燕浮生,作为公中的花销,账目就燕浮生先记着。等他找到合适的人再把账目交给对方。 至于家里仆人的“培训”,就交给燕浮生和秦茵。不过宫中是宫中,王宅是王宅。王宅的规矩不需要和宫中一样,邵云安也直说了。 “家里的规矩和宫里一样,让别人知道了怎么想,我和井哥是想干嘛?所谓的规矩,就是让大家能清楚地去各司其职,不要越界。 王宅的规矩首要的一条是我这个主人不虐待大家,也不会克扣大家应得的工钱,甚至各种福利我都会给。但相应的,我也需要各位给足我应有的劳动成果和操守。 偷奸耍滑,嘴巴不严的,给我知道了也别来求饶,我会把他的卖身契交给大哥去处理。大哥要他生还是要他死我不管。 家里的三个孩子是我的底线,谁碰谁死。夏春和夏秋不合适照顾妮子,那就换人吧。 周婶一家算是我们家的半个家人,当初我家特别困难的时候周叔、周婶都帮衬过,天宝还救过青哥儿的命。他们在家里帮忙,但对他们一家,要以礼相待。” 燕浮生和秦茵都点头表示明白。 邵云安想想说:“夏春和夏秋过了年也12了,让她们跟着周婶做事也行,想跟着周婶学做包也可以。等她们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如果她们有心仪的人了,我给她们出嫁妆。” 秦茵:“小老爷是个善心人。” 邵云安笑笑:“所以哈,如果我哪天不打算心善了,那就自求多福吧。” 燕浮生和秦茵都抿嘴笑。他们刚来两天也看出来了,这家里对外的是大老爷,可真正做主的是小老爷。 小老爷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又心善,在这样的人家做下人,若是被赶出去那就真是自己作死了。 和燕浮生、秦茵也算是开诚布公地聊了聊。其他人,两人认为就先这么安排着。日后发现谁不合适了再做调整。而现在当务之急的是需要重新给小姐买几个得用的人。 邵云安头大,当时时间紧,蒋康辰和岑夫人也是看着合适就把人买回来了。岑夫人在的时候,可能管得严,夏春、夏秋表现得都不错。 岑夫人不在,夏春也不知是脑子缺根筋儿还是本性如此,会犯了那么大的忌讳。至少在蒋康宁这些土著眼里,她是犯了大忌讳了。 邵云安把买人的事交给了秦茵,钱就从公中的账上支取。至于家里的具体规矩细则,邵云安让燕浮生写一份给他过目,没问题以后就按写下的规矩来。 等到燕浮生和秦茵走了,邵云安吐了口气。这家里弄得跟公司一样了,人事、行政、财务、后勤……每个岗位都得有人。 邵云安摇摇头,还是锻炼锻炼王石井让他去操心这些琐事吧。 暂时处理了家务事,邵云安换了身方便做事的窄袖衣裳去厨房。郭子牧这两天也没见着邵云安。这一见到邵云安,可给他高兴坏了。 郭子牧第一时间就是去看邵云安的脸,难掩心疼地问:“可好些了?看着倒是没回来那天那么严重。” 邵云安舌尖顶顶腮帮子,说:“抹了药好多了,慢慢消吧。” 厨房里叶氏和吉氏都在,拿过来的柚子也都洗好,剥了果皮了。邵云安问郭子牧可有尝过,郭子牧摇了摇头,说:“周婶说特别酸,我没敢尝。蜂蜜我都拿出来了。” 家里的食材放在什么地方,郭子牧现在可比邵云安更清楚。 邵云安卷袖子,说:“这柚子没法直接吃,扔了又可惜,那就把它做成能吃的。” 郭子牧顿时来了激情:“做什么?” “蜂蜜柚子茶。” 让叶氏和吉氏出去忙,邵云安显然不想留两人在现场。两人一走,郭子牧就跟邵云安说了刚才秦娘过来把夏春叫走的事。 对郭子牧,邵云安不会隐瞒什么,把对夏春和夏秋的考量说了。郭子牧只会比王石井更听邵云安的。 卫氏这时候过来,说赵河来了,在外头,问让不让人进来。邵云安让卫氏赶紧去把人请进来。那天是情况特殊,哪能真就不见人了。 郭子牧赶紧提醒:“你可别说你被人绑了的事。传出去对你不好。” 邵云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郭子牧压低声音:“你是男妻!” 卧槽! 邵云安一句粗口已经到了嘴边,被他及时咽了下去。 赵河对王宅那是熟悉的很,进来后也不需要卫氏带路,他直奔厨房。 一踏入厨房,赵河惊叫:“云安!你这脸怎的回事!”猛地,他就瞪大了眼睛,“石井敢打你?!” “咳咳咳……”刚“卧槽”完的邵云安又被自己的唾沫给呛到了,郭子牧急忙给他拍背,无语地说:“石井哥怎么可能打云安。” 赵河也意识到自己傻了,拍了下脑门:“也是啊,石井疼他还来不及,哪敢动手。”要打也只会是邵云安打王石井! 赵河快走几步,指指邵云安的脸:“那你这是谁打的!” 邵云安耸耸肩:“不怕死的,人已经被我大哥抓了。” 赵河:“难怪你家这两天进进出出多了好几个面生的。这么大的事你怎的不跟我说?” 邵云安:“没事,就是挨了一巴掌,我大哥不会轻饶他的。你这不就知道了?” 赵河还是不满:“怎么的你也应该告诉我。瞧你这脸紫的,嘴里肯定破了。” 邵云安:“上了药,好多了。好了,别管我的脸了,你好好的怎么跑来了?” 赵河瞪了邵云安一眼:“这不是好几天没见你,你家又多了那么多生人,我惦记你嘛。哪知道你是真出事了。你说你,你不想别人知道,还不能跟我说,我又不是多嘴的。” “这不真的没事,不想你们担心嘛。” 被赵河念怕了,邵云安摘下郭子牧脸上的面具戴在了自己的脸上,气得郭子牧拍了他一脑门。郭子牧把面具抢回来戴上,家里现在人多,他要小心。 赵河无奈极了:“行行行,不说了。那柚子,谢谢啊。沾了你的光了,咱们都能吃到贡果了。” 邵云安惊呼:“你不嫌酸啊!” 赵河:“再酸那也是贡果!” 邵云安:“……”行吧。 他接着说:“我跟小郭哥做蜂蜜柚子茶,你有空不?” “有!” 邵云安被人打了,赵河没空也会说有空。得知邵云安需要用到蜂蜜,赵河马上说他回家拿一些过来。邵云安也不跟他客气。 第197章 蜂蜜柚子茶 邵云安一看:“你这是干嘛呢。” 赵河不理他,直接对郭子牧说:“小郭,你这两天炖鸡给他吃,给他好好补补。” 郭子牧笑着点点头。 邵云安心里很感动,嘴上却是说:“你这不是把一个月的鸡蛋都给我拿来了吧。” 赵河瞪了他一眼:“放心,这‘点’鸡蛋我还是拿的出来的。” 要说邵云安在秀水村的朋友,也就只有赵河一个了。郭子榆和郭子牧不算,这两人算是家人。赵河回去后只说邵云安这天病了,所以没露面。家里的多出的陌生人是衙门派来的。 里正和钱氏一听邵云安病了,就让赵河抓两只鸡送过去。赵河不仅抓了鸡,还提了一篮子的鸡蛋,里正和钱氏都不心疼。 要邵云安说,赵河在也好。既然陈三礼能弄到柚子,那赵家的果酱就可以多一个种类了,京城的铺子也能多一种酱了。 永修县是有养蜂人的,所以杂货铺里经常会有蜂蜜卖。当然,最好的是野蜂蜜,那个比较难弄。弄到了也舍不得做了酱。 陈三礼拿来的柚子又酸又苦,做成蜂蜜柚子茶却是又可泡水,又能当果酱来吃,还兼具养身的功效。可以清肠润肺,清热化痰,调理肠胃。 这么好的东西,还要用许多蜂蜜,那价钱就不是普通的果酱可比了。想到了蜂蜜柚子茶,邵云安就又想到了秋梨膏。不过秋梨膏的配方他得再去查查。 当时身边有朋友的女朋友做过一回,味道是很正,但步骤很麻烦。不过可以当作里正家未来开发的新品种。只要本钱足够,柚子、梨子都不是问题。 又可以学新的“果酱”了,赵河是摩拳擦掌。邵云安随口问了郭子牧一句他要不要学,被对方甩了一个白眼,这不是废话么。 邵云安挑眉,哟嚯,小郭哥的表情是越来越丰富了哎。邵云安很想说:【小郭哥,你越来越有向傲娇受发展的趋势了哦。】 “云安?” “啊,开始准备吧,步骤是这样的……” 蜂蜜柚子茶的工序比果酱要麻烦一些,又要热水泡,又要刮白瓤,还要腌制,最后再熬煮。郭子牧中午都没时间做饭,所有人一起吃大锅饭。 燕浮生把这件事也看在了眼里,心想着还需要雇一个厨子。郭小郎不愿见生人,可以跟主家商量给郭小郎单独搭一个小厨房。 蜂蜜柚子茶不推荐用桂花蜜,那样会掩盖了柚子茶本身的清香。但只是蜂蜜的甜度还不够,邵云安又让周婶帮忙,把村子里能搜刮上来的麦芽糖都搜刮来了。 忙活到傍晚王石井都回来了,邵云安这边才总算是把柚子茶全部做好了。 忙出一身汗的赵河和郭子牧品尝着新鲜出锅的蜂蜜柚子茶,直呼好吃。 赵河道:“没想到做出来酸酸甜甜的,瞧这颜色看着多好看,我都舍不得卖了。” 邵云安:“好看吧,所以价钱也要好看。红酸果酱你现在卖给‘云龙阁’是280文一罐。这个‘蜂蜜柚子茶’,至少得一贯钱一罐。” “这么高?!” 赵河都惊呆了。 邵云安:“这柚子从广南府运到敕南府就不便宜了,这做起来又这么麻烦,还要用到蜂蜜和饴糖。不贵一点都对不起它从广南府的一颗柚子变成燕国独一无二的柚子茶!” 赵河喷笑,郭子牧也被逗笑了。 羊奶子果酱的收购价现在一罐降了许多。 现在整个赵氏族人都在做果酱,加上目前漫山遍野的红酸果开始结果,果酱的量提了上来,里正家与许掌柜重新签订契约的价格就大幅度降了。 在商言商,价格的事邵云安没插手。 虽然果酱的“批发价”降了,但因为总量上去了,里正家的收益反倒比之前他们一家单打独斗要多。加之红枣酱、山楂酱的价格还是原价,里正家的日子现在也是好过的很。 赵河不由地畅想起来,他对邵云安挣钱的能力是心悦诚服的。邵云安说一罐“蜂蜜柚子茶”能卖到那个价格,那就一定可以! 赵河深深一笑,感激地说:“云安,你真是我们所有人的贵人!我家要不是遇到你,也不可能有现在这么好的日子过。博哥儿去‘白月书院’更是痴人说梦。 还有我公爹也不会这么早就让元德和元庆两兄弟分家,我也不会像现在这般舒坦。 再说石井,他要不是娶了你,他和青哥儿、妮子的日子现在还不知道是啥样,更别说认县令大人做义兄,认学正大人做义父了。” 郭子牧很是赞成:“没有云安,我和我哥还在行乞呢。” 赵河:“所以云安,你真是我们的大贵人!” 邵云安被夸得挺不好意思的,他哪是什么贵人,他根本就是带着超级外挂的灵魂转世者。 他该庆幸的是他遇到的都是好人,不然他肯定早被人以行为举止太过异常,肯定被妖魔附体拉去烧死了。 邵云安真心地说:“你们也是我的贵人。井哥如果对我不好,我也不能在王族长和那一家的面前强横起来。 你们如果对我有坏心,我在村子里也难以立足。大郭哥和小郭哥来我家后帮了我很多忙。我的生活好过了,当然也希望我的朋友生活也能过得好。” 摆了下手,邵云安道:“不说这些煽情的话了,反正大家的好我都记着呢。不需要跟你们客气的地方我也不会客气。咱们一起发财,一起过好日子!” 赵河笑着用力点头:“对,一起发财,一起过好日子!” 郭子牧也是用力点头,他就跟着云安一起过好日子! 要不是陈三礼送来的柚子太酸没法吃,邵云安也不会想到做蜂蜜柚子茶。而既然陈三礼的兄长是广南府的知府,那这个关系不用简直是浪费。 陈三礼想要与他们一起做生意,这柚子茶不就是现成的生意?不过这生意要做也得等到年底,邵云安就想着届时把这柚子茶的收益他放到蒋康宁的名下。 “蜂蜜柚子茶”算是一款全新的“果(酱)茶”,邵云安是要与里正家分利润的。还是那句,在商言商,亲兄弟明算账。 他这个方子不一次性给里正家买断,而是作为技术入股。抛开成本,利润他与里正家五五。而陈三礼可以作为“蜂蜜柚子茶”的分销商之一,他自己拿到货卖出什么价那是他的本事。 陈三礼没可能占据整个燕国的市扬,也或者可以把陈三礼拉到他们的这条船上。总之,这“蜂蜜柚子茶”相比茶、酒就是个小买卖。这点分成放在蒋康宁名下,也是给他挣点钱。 蒋家与蒋康辰、蒋康宁关系亲近的族人死的死,病的病。可以说他们两人现在没法从族中得到太多的支持。 蒋康宁走官扬,邵云安还是希望他能有底气做他的官,可以在没有生活的后顾之忧下专心于他的仕途。 学会了蜂蜜柚子茶,赵河抱着两罐柚子茶高高兴兴地做了。邵云安喊来卫氏,让她带着人把家里的白瓷罐子全部洗出来烘干,他要用。 郭子牧问邵云安要不要找人送几罐去京城给岑老、岑夫人和康师兄。 他跟兄长去过京城,那里不如永修县湿润。岑老离开京城多年,怕会不适应那边的气候。这柚子茶润肺,对老人家有好处。 邵云安还真有这个打算,当然,他的主要目的是另一个人。 他道:“还是小郭哥你细心。等罐子烘干了,我做防腐,代副统领回京的时候正好让他捎回去。” 郭子牧:“我记得有几个罐子是洗干净收起来的,我去找找。” 郭子牧去找罐子,邵云安立刻拿出灵乳瓶倒了几滴进去搅和了一番。等到郭子牧拿了6个白瓷罐子回来,邵云安又找了个借口支开他,在每个罐子里迅速滴了一滴灵乳。 积攒的灵乳全部用掉了。 魏弘正说君后能不能活过明年都难说,很可能是他的阿胶膏里灵乳的含量太少,对君后的身体起不到修复的作用;也或者是修复的速度太慢,跟不上君后的身体破败的速度。 如此看来,君后的身体情况确实十分糟糕,才让魏弘正能信誓旦旦地说出那样的话。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君后都不能出事。 君后活得久,他们一家的日子才能有保证。君后若出了事,他们一家,包括大哥恐怕都得去逃命了。 罐子都不大,6罐“特殊”的蜂蜜柚子茶,邵云安做了记号。其余的都一样,他就直接装瓶、做防腐、封口。 等到王石井晚上回来,邵云安跟他说了“蜂蜜柚子茶”,特别是那6瓶。王石井隔日要去县里,因为代副统领要押送魏弘正等人回京,他正好拿过去。 而至于陈三礼问的跟不跟船的事,邵云安想了一天也有了主意。 茶、酒,哪怕是烤肉料和泡菜,都不能直接越过君后就交给陈三礼。要跟船去大斯国做生意,就得拿出新的东西。 他和王石井在空间里忙活了半天,挑挑拣拣。把空间里原来他自己囤的各种花茶拆掉原包装,重新包装。还有木耳、黄花菜这种也是他囤的干货,重新包装。 邵云安往背篓里装,王石井不明所以:“这鹿皮胶也拿去?” 邵云安:“这是安公公拿给我的,但君后用驴皮胶最好。而且这鹿皮胶熬的不好,都拿去卖。就说这东西壮阳,绝对卖的出去。” 王石井:“要不……留给我吃?” 邵云安抬眼:“滚!” 螃蟹脚和桃胶邵云安也拿出一些,统一话术——“壮阳” 第二天,王石井带了一车的东西去县里。等到他回来,他对邵云安道代江得知那柚子茶中有几瓶是特别留给君后的,他派人搭乘轻舟先行上京。 轻舟的速度快,五六天就能到京城。若是和押送犯人的船一道,会慢上许多。至于他们拿给陈三礼的货,陈三礼本人对壮阳的东西也很感兴趣。 邵云安翻了个白眼,想壮阳,多睡觉,不熬夜! 第198章 时间再次回溯 抵达京城后,岑老、岑夫人、康瑞和曾掌柜就分开了。康瑞要去岳父家,岑老和岑夫人要去儿子家,曾掌柜要去友人家,第二日他要带着邵云安的信去找安公公。 岑老和岑夫人上京并没有告诉儿子具体的日期,只是告诉儿子和女儿他们不日将来京城。 已是傍晚,岑老和岑夫人坐在租用的骡车上从车窗处看京城的街道。离开京城有十多年了,岑老不由地感慨:“京城还是有些变化的。” 少了些先帝晚年时奢华中带着萧条的颓势,多了些朴素的喧闹。也许比不得曾经的纸醉金迷,但看在岑老的眼里却是生机勃勃的。 可以说,永明帝登基对某些人来说是众望所归。曾经,岑老对家国有着深深的担忧,长此下去,国将不国。可现在,岑老的内心却又再次燃起了已经熄灭了太久的激情之火。 岑夫人也感慨:“离开十多年了,怎能没有变化。就是不知京城的一切是否已是物是人非吶。” 岑老:“是也好,非也好,你我此来为的也不是这些。明日你与我一同去拜访翁师兄。” “好。” 马车驶入观晨巷,在一处相比较来说普通的宅院正门前停下。岑老的儿子岑决渊是京师国子监的教掌博士,说白了就是国子监某个科目的负责老师,从六品。 这个时候的京师国子监的教学内容和教职员工还没有分得那么细致,没有详细的学科分类。这个时候的国子监只能算是国家教育机构刚开始发展的阶段,还需不断的摸索与完善。 岑老的儿子和女婿都在京师国子监任职。岑诀渊深受父亲影响,一心都在学问上。能在而立之年就做到国子监教掌博士的位置,他在同龄人中算的上是学识渊博了。 岑老的女儿嫁给了国子监掌务之子,掌务的职位仅次于国子监祭酒。在邵云安熟悉的历史中,掌务被称为司业。岑老的女婿也是掌教博士,可以说,岑老一家子都是教育界的学者。 岑老下了车,随行的小厮上前去敲门。守门的打开门,得知是老太爷和老夫人来了,赶紧打开大门迎接。 岑诀渊已经下值,得知父母到了,他急匆匆地出来接。见到父母,他上前几步跪下就说:“爹娘来京,儿子却不知,未能前去接应,实在是不孝!” 岑老扶起儿子,说:“你两个弟弟把一路的行程都安排好了,你是掌教博士,岂能随意告假。” 岑夫人也道:“你弟弟说不需你操心。石井给我们包了一艘船,还请了镖师护送。爹娘一路上吃得好、睡得香,看着沿途的美景就到京城了。” 岑诀渊闻言很是感激那两位素未谋面的弟弟,他扶着爹娘进屋,嘴里问:“小弟一家何时进京?认亲宴我这个做兄长的也未能回去,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岑老道:“安哥儿和石井知道你们回去一趟不容易,他们也不介意这个。薛娘和华儿呢?” 岑决渊扶着第二年坐下,说:“已派人去喊了。还未与爹娘说,华儿她娘又有身子了,刚两个月。” 岑老和岑夫人一听,顿时大喜,岑夫人忙道:“那快叫她好好歇着,外头冷,别叫她出来了。” 京城要五月过后才会暖和起来,这个时候早晚还要穿薄袄呢。 正说着,岑诀渊的妻子薛芷鄢与女儿岑碧华出来了。 岑碧华出生的时候,岑家还在低谷,那时候岑老一家子都回了敕南府。后来永明帝登基,岑决渊才带着儿女回了京,进入国子监做了掌教博士。 岑碧华与爷爷、奶奶是有感情的,所以见到爷爷奶奶突然来了,她特别的高兴。 薛芷鄢是知道公爹与婆母要来,还说着等两位老人来信确定了时间,要家里的小厮去码头等着,却是没想到两位老人家不声不响就到了京城。 岑夫人起身上前握住儿媳的手说:“你有身子就别出来了。诀渊也真是的,怎么如此粗心。” 薛芷鄢温柔说:“儿媳也是盼着爹娘能来,花儿整日问‘爷爷奶奶’何时启程。爹娘来京,怎没来个信好叫决渊出城去接。” 岑夫人把刚才对儿子说的话又跟儿媳说了一遍。接着,岑夫人把孙女拉到面前,疼爱地说:“四年没见,华儿都成大姑娘了。” 岑碧华抱住奶奶,撒娇:“奶奶,华儿很想您,您和爷爷不要回去了,就留在京城。” 这件事岑夫人却没法答应孙女,她赶紧转移孙女的注意力,说:“你云安小叔给你做了一个很漂亮的包,奶奶拿给你。” 岑碧华好奇地问:“是爷爷奶奶刚刚认下的小叔叔吗?” 岑夫人:“是,还有一个石井小叔。日后他们会来京城,届时你就能见到他们了。” 府里的仆从已经把两位老人家带来的行李抬进来了。岑夫人指挥着儿媳的贴身婢女先开箱给孙女拿包。 薛芷鄢看了眼桌上那个明显应该是婆母带来的布包,问:“娘,桌上的那个包是您的吧?” 岑夫人回头看了眼,笑着说:“是。是云安画的样子,让他府里的一位婶子给娘做的。” 岑夫人这次来京城不止带了一个包。她发现手拿包特别适合她,邵云安让周婶给她做的就都是手拿包。岑夫人放在桌上的是一个银色缎面的皮质包。 银色为底,上面的绣百合用的也是银色的线,显得十分的高雅。 岑夫人把这个包拿给儿媳,说:“云安也给你做了一个。这叫手拿包,出门的时候拿在手上装个零碎之物很是方便。” 得到婆婆的同意,薛芷鄢打开包,见里面果然放着铜镜、手帕、胭脂等物。薛芷鄢把包交回给婆婆,说:“云安真是个心巧的人。” 岑碧华也凑了过去,拿过奶奶的手拿包,也觉得特别好看。她今年十三岁了,小姑娘正是爱美的时候。 岑夫人的婢女从藤箱里拿出了邵云安给没见过面的女眷们准备的包。岑碧华看到其中两个明显与其他包不同的包包,眼睛顿时就亮了。 岑碧华满含期待地问:“奶奶,这两个包都是云安小叔送给我的吗?” “是。” “哇~” 岑碧华13岁,不过她生在年尾,所以还不满13。这个年纪,在燕国就要开始挑选夫君了。大概13、4岁定亲,15及笄后就要考虑嫁人了。 大户人家通常会把女儿多留两年,但也不会超过18。18岁之前是怎么都要安排出嫁了。薛芷鄢与岑决渊成亲多年,只得了岑碧华这一个女儿。 原本还有一个女儿,出生后没多久就夭折了。自那之后岑决渊就没让妻子再服孕果。新帝登基,岑家的日子好过了,夫妻两人才想着再尝试一番能否再有个孩子。 备孕了两年都一直没怀上,薛芷鄢想着再服一次孕果若还是怀不上就放弃了,没成想却怀上了。而伴随着这个期待已久的孩子的到来,薛芷鄢与岑决渊却也要考虑女儿的婚事了。 但邵云安得知岑碧华才13,他压根儿就没往对方都要谈婚论嫁方面去想。13岁,那还是纯真无邪的美少女呀! 因为时间仓促,邵云安给大姐、嫂子和侄女每人准备了两个包。大姐和嫂子的就都是手拿包,她们平日里交友外出的环境用手拿包最方便。 岑碧华这个“小”侄女的包,一个是粉色樱桃包,可斜挎,可手提。一个是单纯的手提包。两个包都是皮料外裹了一层绸缎。为此邵云安十分感激君后大大赏赐给他的布料。 越是鲜艳的布料,对使用者的身份要求就越高。君后可能是考虑到邵云安有一个女儿,所以赏赐的布料中有各种鲜艳的颜色。用茜草的根部加一定比例的明矾可得到珊瑚粉色。 这种粉色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女儿特别喜欢的颜色,与之相比的是这种纯正的珊瑚粉色的料子十分难得。 妮子的好几件粉色的衣裳还有裙子就是用这种珊瑚粉的料子做的。留下的边边角角周婶也舍不得丢掉,邵云安在考虑给薛芷鄢做包包时,充分听取了妮子的建议。 用珊瑚粉的料子与白色的料子做拼接,再绣上一个个红樱桃做包面。没有拉链,邵云安就用了5个磁吸扣。 盒子包的包盖放下,五个垂落的小樱桃里藏着五枚磁吸扣,扣到包上的另外五个隐藏在樱桃后的磁片上。再用红布加兔毛做了一个樱桃挂坠,坠在包包一侧。这个包的设计图画出来后,妮子就强烈要求她也要一个。 这样的包包在京城绝对是独一个,薛芷鄢抱着这个好看的粉色盒子包就不愿撒手了。 另一个手提包也是令岑碧华爱不释手。这个手提包的大小和岑夫人的手拿包差不多,比腋下包小一点。 这个包包最令岑碧华眼睛发亮的是包包的布面上镶嵌的米珠、小宝石、翠玉和小金片,俗称【布灵布灵包】。 没有女人能抗拒“布灵布灵”,岑碧华抬头,苦恼了:“奶奶,这两个包我都舍不得用。” 岑夫人建议道:“这个盒子包,你出去与小姐妹一道的时候可以拿着。这个亮闪闪的,你就自己出门的时候再用。” 岑碧华觉得奶奶的提议很好,笑着点点头。 薛芷鄢这边也在看自己的两个手拿包,都是看着低调,可拿在手上却又别有一番景致。如果要邵云安来解释,那就是“低调的奢华”。 邵云安的这四个包绝对送到了嫂子和侄女的心坎上。岑夫人让孙女日后见到小叔叔一定要记得说谢谢,岑碧华用力点头。 岑碧华只有姑姑没有叔叔,这陡然多出来两个叔叔,其中一个叔叔还这么惦记她,她都想早点见到那位小叔叔了。 邵云安可太了解什么叫“包治百病”了。“以前”家里上至他奶奶、外婆,中至他妈、他姨、他姑,下至他姐、他嫂子,反正身边认识的女性就没有一个不喜欢包的。 邵云安也算是从小耳濡目染。再去空间翻翻他收藏的有关“古代衣饰”类的书,所以灵感目前还是非常充裕滴。 第199章 令人头晕的“重礼” 岑碧华两手各提一个包,左看看右看看,已经在想着哪身衣裳才最配。 岑夫人这边朝着儿媳特别点了点包包左下角的一个“云中龙”的刺绣图案,说:“安哥儿在县里开了家‘精品屋’,专门卖这包包。 咱们拿来的都是独一份儿,你日后出去有人问起,就说这是‘云龙院’下的绣坊做的。” 薛芷鄢:“‘云龙院’?” 这名儿似乎在哪听到过。 岑决渊这时候插了句嘴:“可是与‘云龙阁’出自同一家?” 岑老这时候道:“正是。日后你们若见到这个‘图案’,那就都是出自‘云龙院’。” 云龙,云中龙,这图案可是君后亲自画的。“元龙院”就相当于“集团”,旗下所有的生意都归于集团。 岑决渊心里“咯噔”一声,薛芷鄢也看向夫君。 岑老道:“你二人心里知道就是了。” 岑决渊点点头,薛芷鄢也点点头,夫妻两人心里却是惊涛骇浪。那素未谋面的弟弟(小叔)如何能有一家“云龙”的绣坊? 京城谁不知令人眼红的“云龙阁”和与之相关的各家铺子背后真正的东家是谁。所以尽管眼红者无数,却没有一个人敢去找“云龙阁”的麻烦。 这里不是问事的地方,岑决渊决定私下里好好问问爹娘。 除了包包,邵云安还给女眷们每人准备了一件翡翠首饰。嫂子和姐姐的是每人一串紫罗兰玉手串,小侄女岑碧华的是一对紫罗兰玉耳坠。 要说翡翠的首饰,除了邵云安卖给曾掌柜那套四季豆挂坠外,也就岑老一家的女眷有这种福气先行拥有了。 岑夫人特别说了这是翡翠石的手串,是王石井回乡的途中无意间得到的稀罕翡翠石做的,数量稀少,这燕国的其他地方都没见到过。 岑诀渊一听马上就说:“这太贵重了,不能要。” 岑碧华不舍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她已经戴上了。薛芷鄢则是把也戴上的手串摘下来说:“这确实太贵重了。”怕是宫里的娘娘都没有吧。 岑老开口道:“云安和石井当你们是家人才给出如此重礼,收着吧。日后青哥儿来京城读书,你二人把他当自己的儿子疼便是。” 作为自己的孙子,岑老是肯定要把王青送到京师国子监来读书的。 岑诀渊当即问:“云安和石井他们何时带孩子们来京城?” 岑老道:“他二人现在忙得抽不开身。看年底他二人能不能走的开,我与你娘跟他们再一道过来。那时芷嫣也快生了,我们一家人好好过个年。为父是想年后就让青哥儿留在京城读书。” 岑诀渊大喜道:“这再好不过。认亲宴我这个做兄长的没能回去,实在是过意不去。青哥儿留在京城读书,云安和石井放心便是。” 薛芷鄢也道:“小叔一家能来是再好不过的了。儿媳不能在爹娘身边尽孝,多亏了他二人。” 岑老呵呵笑,这两个儿子啊他认得别提多舒心了。岑老也是相信自己的儿子和儿媳的品性,王青过来绝对不会受委屈。 对于王青,在认了邵云安和王石井为义子后,岑老就开始为这个孙子考虑了。来京师国子监读书,王青的前途就稳了。 漂亮的翡翠石耳坠不用还回去,岑碧华高兴极了,还得了两个那么好看的包包。明日她就找小姐妹去! 除了贵重的礼物,吃食上邵云安就只给带了烤肉酱、泡菜、果酱、阿胶膏、山货等易保存的。带上船的蔬果那些,岑老等人在路上都吃完了。 这些东西里有一些是需要岑老拿去给翁老帝师的,装在别的藤箱里,岑老就没让开箱。岑夫人指给儿媳哪些是留下来的,哪些是要送人的。 岑诀渊和薛芷鄢夫妻欣喜之余又很是愧疚。这两位弟弟不仅代他们尽孝,还如此惦记着他们。他们不仅连回都没回去,也没给两位小弟准备备上一份合适的礼物。 岑诀渊下了决心今年怎么也得让小弟一家来京城一趟。 当几罐子阿胶膏拿出来的时候,薛芷鄢惊呼:“爹、娘,这是‘阿胶膏’?”是她听说过的那个“阿胶膏”?! 岑夫人见状,笑问:“怎么,薛娘你听说过?” 薛芷鄢示意,让正厅内的家奴都退下,然后对女儿说:“华儿,你把你的包拿去放收好。” 岑碧华看出娘是有话要跟爷爷奶奶说,而且不适合她听,岑碧华向爷爷奶奶行礼后,拿着包欢欢喜喜地跑了。 把女儿支走了,薛芷鄢这才道:“儿媳也是听别人说的。说宫里的千岁现在吃着一种叫‘阿胶膏’的养身之物。 宫外只有将军府和老帝师府得了宫里的赏赐。那些夫人们都想方设法地想弄到这‘阿胶膏’。‘云龙阁’偶尔有这阿胶膏卖,但听说不如千岁手里的。 也正是因此才流出了宫外。儿媳也没见过,也都是听旁人传的。不知爹娘带来的这阿胶膏……” 岑老只道:“这是你云安小弟做的。你这有了身子,让郎中过来瞧瞧可能吃,云安倒是没说这怀了胎的可能吃。” 岑决渊和薛芷鄢几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了。 岑老接下来却对儿子道:“这几个坛子里装的是‘醉花间’,这几个青瓷罐子里装的是‘金丝皇菊’茶。你各拿一份给他老丈人送过去。” 这回岑决渊和薛芷鄢都瞪大了眼睛,岑决渊都结巴了:“爹!这,您,您带了‘醉花间’和‘金丝皇菊茶’?” 岑老一副淡然的模样说出绝对骄傲的话:“嗯,云安给带的。只是这‘醉花间’是他今年刚酿出的头一批,还不到时候喝。你拿去给你的老丈人时要告诉他,再放上一个月再开坛。” 岑决渊或许没听说过有关“阿胶膏”的事,但绝对知道1000贯钱一角的“醉花间”和皇上亲自正名的皇家贡(花)茶,“金丝皇菊”花茶! 岑决渊瞪大了眼睛:“爹!这,这,云安,酿的?” 岑老笑着点了点头。 岑决渊再看看那几个青瓷罐子,咽了咽嗓子:“那‘金丝皇菊茶’,不会,也是云安,制的吧?” 岑老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下一刻,岑决渊就剧烈咳嗽了起来。爹娘这是给他认了两个什么来头的弟弟啊!岑决渊只觉得头晕脑胀,心跳加速,眼前朦胧,呼吸不畅。 丢下几枚大雷,岑老就带着夫人去休息了,这一路上还是有些累的。至于正厅的那些藤箱、瓶瓶罐罐的,就交给媳妇儿规整了。 恭送了公婆回房,薛芷鄢也暂时顾不上夫君了。喊来管家,让他亲自盯着家仆把那些瓶瓶罐罐该送去该送去爹娘房间的送去爹娘房间,该送去厨房的送去厨房,该送去她屋里的送去她屋里。 岑老和岑夫人累了,配着泡菜吃了半碗粥和两块饼就准备歇息了。薛芷鄢因为怀着身孕还有些胃口,岑决渊却是完全没心思用饭。 要说最有胃口的就是岑碧华。她自己在房里用过饭后就对着铜镜不挪窝了。这耳坠子真漂亮呀,配上她的包包真好看呀。 后院正房内,夫妻二人坐在榻上,谁都没说话。 好半晌后,薛芷鄢开口:“夫君,两位小叔到底是何身份?爹的信上怎就一句没提呢?” 岑老给儿子写的信,岑决渊也是拿给妻子看了。薛芷鄢当时还纳闷公爹怎么好好的要认两个农家子为义子,不过她也只是纳闷儿。 这毕竟是公爹的决定。原本她作为儿媳妇是应该在公婆身边尽孝的。婆母让她随夫君来京城,也从不介意她没有给夫君生下儿子。 现在,公婆认了两个儿子,公婆身边有人替他们尽孝,薛芷鄢只有感激。不然夫君每每想起远在永修县的公婆无人在跟前尽孝,都心有愧疚。 她想着,这两位小叔该是十分敦厚老实之人,定是做了什么才入了公爹的眼,被公爹认为了义子。结果,两位小叔子确实敦厚,可这敦厚得有点不对头啊! 薛芷鄢想不明白,岑决渊更是一头的雾水。 说来也心酸,那千贯钱一角的“醉花间”,岑决渊只是有所听闻,整个国子监的官员怕也就只有老帝师品尝过“醉花间”的滋味儿。 岑决渊哪能想到,他亲爹在永修县早就喝过了!可能比老帝师喝的时间还要早!他爹怎的就不给他这个儿子留点呢! 岑决渊没尝过“醉花间”的味道,也同样没品过“金丝皇菊茶”的滋味儿。 他抹了把脸说:“爹也累了,明日我私下里问问爹。云安和石井肯定不是什么普通的农家子,特别是云安,爹娘话里话外都是他。 明日上值前我去见一见岳父,把东西给他们送过去,也跟岳父知会一声。” 薛芷鄢有孕了,还不满三个月,岑决渊不让她出门。邵云安和王石井的身份似乎牵扯到了宫中,由岑决渊去与岳父大人说也最合适。 岑决渊的岳丈与岑老当年都是在礼部当值。后岑老辞官返乡,岑决渊的岳丈被贬官。永明帝登基后,岑决渊的岳丈官复原职。尽管职位不高,也算是朝官。 爹娘来京了,这时候也晚了,岑决渊明日还要去告诉妹妹。妹夫也在国子监,岑决渊也决定明日私下里跟妹夫通个气。 第200章 都在尽力 这边,岑老给亲儿子丢下了一个个惊雷;那边,康瑞与老师分别后直奔岳父家。康瑞原来在京城有宅子,妻子左氏嫁过来的陪嫁中也有田宅。 后左氏病逝,对官场心灰意冷康瑞的决定去敕南府追随老师,他就把京城的房子给卖了。妻子的嫁妆他也全部送了回去。所以康瑞此次来京落脚的地方就是岳丈家。 自进入京城,康瑞的心情就格外的复杂。当年带着满腹的伤感与失望离开京城;这一回,他却是带着对妻子的思念与某种期望再次踏入京城。 骡车停在都尉中卫史左府的大门外,开门的老汉一看居然是大姑爷,那叫嚷的嗓门是响彻府邸的上空。 左域可说是直接奔出来迎接突然来京的大女婿。见到康瑞,确定不是下人认错了人;确定这当真就是他离开京城多年的好女婿,左域上前熊抱住大女婿就嗷嗷叫,激动的眼角都红了。 对于岳父的这份热情,康瑞有那么一点点吃不消。特别是岳父拍在他背上的巴掌,差点把他的骨头给拍散架了。 可能也是想到了他这个女婿是文弱书生,左域急忙收手,大嗓门地吆喝管家赶紧给他的女婿安排住处,拿吃食。 翁婿二人相见欢,特别是左域。他握着好女婿的手腕子都不愿撒手。好女婿离开京城,一走就是8年。 八年过去,他老了,女婿的鬓角也多了白发。想到长女,再看看女婿,左域这位武将抬手用袖子按了按眼角。 心中万般情感只化作一句句“好,好,你回来真好,真好……” 左域的夫人在长女病逝后没几年也跟着去了,左域也没有再娶。他是武将,与夫人却只育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 左域自觉自己是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就想着给女儿挑个读书人做夫君。年轻时的康瑞一表人才,满腹经纶,出自书香之家。 那时候,康瑞是直接从国子监推举入朝为官。见到康瑞的第一眼,左域就看中了他。后来他是想尽办法跟康瑞的父亲搭上关系,让两家的儿女私下里“不经意”地见了一面。 之后,左域的长女如他所愿地嫁给了读书人康瑞,康瑞没有令他看走眼。对妻子呵护疼爱,身边也是干干净净,只是女儿福薄,早早就去了,也没给康瑞留下个一儿半女。 长女病逝后,康瑞也一直没有再娶,左域都觉得他们左家对不住康瑞,对不住亲家。左域也劝康瑞再娶,怎么也要给家里留个后。 康瑞本就不是一个感情浓烈之人。妻子过世,家中遭变,他觉得自己一个人挺好的。康瑞越是这样,左域就越是心疼这个女婿。 所以在外,左域对康瑞是极尽维护。当初康家遭逢巨变,左域也是尽全力保住了亲家老小的性命。只是他没想到康瑞没有选择回乡,而是去了老师岑月白的故乡,还开办了一家书院。 左域的次女嫁的是左域的部下,没有如他的意也寻个读书人。不过有康瑞这么个女婿,左域也不贪心了。 康瑞一声招呼不打来了京城,左域在稍稍平静下来后就不由地担心起来。女婿总不会无缘无故突然进京呀。 康瑞没有先忙着解释,而是让府里的下人把他带来的东西一样样拿到泰山大人的书房里。 等康瑞说了他带来的都是什么后,左域的第一反应是:“儿啊,你这是捡了金山还是拾了银山?你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你只管跟为父说,现在不是当年,为父护你还是护得住的!” 康瑞很感动岳丈对他的关爱,哪怕他已是许久未曾来京城看望岳丈大人了。 康瑞道:“爹您多虑了,我只有书院的奉例,没有捡着金山也没有遇着银山。这不是我买的,是我的师弟给我的。” 左域:“你的师弟?谁家的孩子如此败家?” 康瑞被岳丈的这句话逗笑了,左域却从康瑞的这个笑中看出他的精气神当真与当年不同了。 左域的心放下一半,也跟着笑了,说:“你怕是不知你带来的这些东西在京城价值几何。 那‘醉花间’你爹我都只饮过两盏,还是上峰请的。现在京城‘醉花间’是有价无市,‘金丝皇菊茶’那是皇上亲自点名的贡茶。 你这一来又是三坛子‘醉花间’,又是两罐子‘金丝皇菊茶’。还有那‘阿胶膏’,那是啥东西?为父听都没听说过。这还不算败家?” “阿胶膏”只在京城贵妇人之间有“流传”,左域一个鳏夫,还是武将自然无从知晓。 康瑞又笑了,很是轻松地说:“爹您只管把心放肚子里。去岁的数量有限,以后我每年都着人给您送些过来,自家的东西不花钱。” 左域倒抽一口气,啥叫自家的东西! 康瑞:“不过这‘醉花间’酿造的时间还是不够,爹您放上一个月再饮。饮的时候倒出来先醒上半个时辰。” 左域的眼睛瞪成了牛眼:“儿啊!你别跟爹说这东西是你那师弟……” 左域下面的话消失在好女婿竖起的手指上。 康瑞:“爹,我多年未见您了,心里一直惦记着您。此次进京,也着实是想看看您。还有一事,也是想爹能庇护。” 左域马上正色道:“你说!” 康瑞确实不打算再颓丧下去,能不能再入朝为官先不提,可京城他却是不能再回避了。邵云安和王石井为君后做事,他这个做师兄的也想能尽自己的力量护住这两人。 刚来到京城的康瑞,却是在书房与岳丈说到深夜才回房休息。岳丈不需要特别对邵云安和王石井做什么。而是在他二人日后进京后,在他们需要时能维护他们。 好女婿回去歇着了,左域缓缓踱步回他的院子。朝中保皇党、中立派、世家三方鼎力,左域又如何不知这暗地里的博弈。 恒远侯府插手新茶、新酒一事在京城闹得是沸沸扬扬。表面上看恒远侯是利益熏心,钻到了钱眼子里;可实则谁不知恒远侯魏春林的心思。 当年新皇攻入皇城,左域那时候还不是都尉中卫史。当时收到代老将军的命令开城门,左域砍了当时的上峰,听从了代老将军的命令。 之后新帝登基,左域升为都尉中卫史,成为接掌京城守备的中卫史之一。别看中卫史的官职不高,可却是有着实权的武将。 对于女婿的要求,左域自是会认真思量。左域有着武将应有的敏锐,可在朝政上,他更相信女婿的直觉。因为女婿背后有岑月白,间接有翁老帝师。 岑月白与女婿一道进了京,那两人现在还是岑月白的义子……只一夜,左域就考虑好自己该如何做了。 第二日一早,在左域去点卯回来后,翁婿二人一道用早饭。左域很喜欢女婿带来的泡菜,特别是辣的。吃着吃着,左域突然叹了口气。 康瑞抬眼:“爹,怎么了?可是朝中有何难事?” 左域又是一声叹,说:“是你妹婿。他自去岁中起身子就不大爽利,现在更是病得下不来床,每日胁痛难忍。 找了许多的大夫看诊,爹还求了御医,都没法子。御医说,得了这胁痛病,只会越来越痛,直到……” 长女早逝,这小女婿又得了不治之症,一想到又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左域就吃不下饭了。 康瑞愕然:“妹夫去岁就病了,爹您怎么不告诉我?” 左域道:“告诉你也是徒增烦恼,你又不懂医术。”随后,他又强打起精神说,“你难得来京城,不说这些。过两日为父请些朋友过府,你也见见那些叔伯。” 岳父不愿妹夫的事影响到自己的心情,康瑞又如何能做到事不关己。 妹夫病了,而且病了很久,康瑞急也没办法,确实如岳父说的那样他不是郎中,也不懂医术。 原本康瑞想说阿胶膏能不能吃,又想到阿胶膏是用黄酒浸泡过的,怕是不行。 左域吃完饭还要去衙门当值,康瑞便提了些东西去看望小姨子和妹夫。酒、阿胶膏都不行,康瑞把送给岳丈的“金丝皇菊”拿了一半过去。 岑老这边,两位老人家用完早饭,女儿和女婿就带着外孙过来了。岑决渊一早要去国子监盯着学生们上早课,也顺便把爹娘来京一事告诉妹夫。 薛芷鄢则是一早就让人去小姑子家传信。这不,下了早课,岑老的女婿就赶紧返回家中,与妻儿一道去舅兄家看望岳父岳母。 岑老把邵云安给女儿、女婿和外孙准备的礼物拿出来。岑老的女儿岑雯依和女婿洛昭都是惭愧不已。这爹娘新认的两位义子不忘给他们准备如此厚礼,他们却是什么表示都没有。 洛昭当即就表示要备一份厚礼等岳父、岳母回去时带给小弟一家。可以说,邵云安的大礼攻势很顺利地拿下了兄姐两家人,为他们一家日后与兄姐这边良好的关系奠定了重要的基础。 岑决渊只当爹娘来京城是来看望他们,顺便为了小弟一家的事与翁老帝师聊聊,让翁老帝师日后多照拂小弟一家,却是不知父亲带了什么“宝物”来京。 见过女儿、女婿和外孙,岑老就表示他要去拜访老帝师。薛芷鄢和岑雯依夫妇都觉得正常。洛昭还要去国子监,可顺道送了岳父、岳母过去。 翁老帝师的府邸和国子监都在内城,只不过在不同的方向。 出门的时候,岑老让下人从他屋里拿出一个带锁的藤箱。箱子很重,岑老特别叮嘱下人要抬着,莫要摔了。 岑碧华好奇地问爷爷是什么,岑老只说是送给老帝师的重礼。一听是重礼,岑碧华就不好奇了。 岑夫人知道藤箱里的是什么,上了车,她低声问:“这些东西拿给翁师兄当真无碍吗?” 岑老握住夫人的手,拍了拍,说:“只有拿给翁师兄,安哥儿才会真正得到皇上的看重。钱财终究是黄白之物……” 岑夫人反握住夫君的手,长长吐了口气。 第201章 异门师兄弟见面 在当下,老帝师只要活着,永明帝在文官中的压力就会小许多。所以当初老帝师提出想去国子监任祭酒时,永明帝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并言明老帝师无事可不上朝。 翁老帝师每日巳时会去国子监溜达一圈,无事他最多一个时辰就会回府,若有事这回府的时间就不好说了。从儿子嘴里知道翁老的这一习惯,岑老赶在巳时前登门。 岑老和岑夫人到的时候翁老刚吃完早饭没多久。倒不是翁老赖床起晚了,而是翁老习惯早起之后先打一套健身之术,再诵读一遍名家佳作后才吃早饭。 翁老帝师的早饭也素来简单,清粥小菜配馍馍。不过最近老帝师的早饭多了几道爽口的泡菜,还时不时有美味的点心送过来。 自蒋康辰和义子康宁给他送阿胶膏后,翁老帝师觉得自己的胃口好了许多,这夜里的梦也少了,常常是一觉到天亮。 翁老帝师现在也习惯了每日早起后先空腹吃一勺阿胶膏,再泡一杯菊花茶水。只不过最近的菊花茶有点断顿。这铺子里卖的菊花茶总不如宫里给他的味道好。 可宫里的菊花茶是那邵云安亲自做的,眼瞅着宫里也断顿了,秀水村那边还没送过来,连带着老帝师和代老将军暂时都没得菊花茶喝。 没有菊花茶喝,又没有龙井新茶饮,老帝师总觉得每日少了些什么滋味儿。邵云安自己做的菊花茶微苦中有一股很令人回味的甘甜。老帝师就喜欢纯泡,不加枸杞、甘草等其他东西。 老帝师馋“茶”,又不好意思写信给蒋康宁去要。他怎么也是长辈嘛,都能做邵云安的爷爷了。哪有做爷爷地开口跟孙子要东西的,还是为了口腹之欲。 翁老帝师已经换了衣裳准备一会儿出门了,管家匆匆来报,说岑月白携夫人登门拜访。 翁老帝师的第一反应是——“岑师弟怎么突然进京了”! 翁老帝师的第二反应是——双眼放光,满含期待。岑师弟来京,有没有给他带点什么“土特产”! “快!快请!派人去国子监说一声,老夫今日不过去了。把岑师弟和弟妹带去前厅,去喊夫人来前院!” 翁老也不耽搁,立刻去前厅。等了不一会儿,翁老看到了与夫人一道过来的岑月白。 站在原地把面前那个头发花白的男子与记忆中原本是乌发的师弟比较了一番,翁老帝师眼眶略有些湿润,笑容充满了见到故人的喜悦。 翁老帝师抬脚,快步上前扶住要对他作揖行礼的人,握紧对方的胳膊:“你呀你,这么多年,你终于肯回来了。我以为你都忘了你在京城还有一位翁师兄了。” 岑老也显得极其激动,眼眶泛红:“十多年没见,翁师兄的头发白了不少啊。” 翁老帝师笑着说:“岑师弟也不遑多让,这眼角的纹路都多了。” 异门师兄弟相视而笑。 岑夫人这时候才出声行礼喊人,翁老帝师招呼道:“弟妹与岑师弟何时来的?怎的没有提前写信给我,我也好派人去接你们。” 岑夫人回道:“昨晚城门快关的时候到的。今早月白早早就起了,要来拜见师兄您。偏巧女儿女婿一家过来,耽搁了一会儿。” 岑老接话:“这一路都有人安排好。写信给师兄您免不得劳您惦记。就是决渊我都没告诉他。这路上吃的好,睡得好,还有人护送,这赏着景就到了。” 翁老帝师却有些不大高兴:“你呀就是跟我生分了。” 岑老喊冤:“真不是!我这不是认了两个义子在身边,这儿子要孝顺,我也不能拂了儿子的孝心。” 翁老帝师挑了挑眉,他自然知道岑月白认了两个人为义子,更知道其中一人的本事。翁老帝师忍不住酸溜溜地说:“你倒是好命,下手快。” 岑老哈哈笑,道:“师兄不也有位好义子吗?若不是康宁,师弟与那两个孩子却是要错过了。” 想到自己的儿子,翁老帝师倒也不酸了。反正算起来,他也是那两个孩子的正经长辈呢。 翁夫人这时候过来了,翁老帝师便没再说什么。翁夫人见到岑老和岑夫人也是特别的高兴。 翁夫人拉着岑夫人也说:“你们呀可是来了。写信催了你们多少回,你们就是不肯来。这次来京城可要多住些日子。” 翁老帝师附和:“对,你们难得上京,先不忙回去。” 岑老笑呵呵地说:“不回去怎么能行。我还是永修县的‘学府夫子’,这院试、乡试都离不得。” 翁老帝师不满:“不是还有康瑞吗?” 岑老:“康瑞也随我一同来了。” 翁老帝师马上道:“那就让他回去,你可得在京城多待些时日。你也别住在决渊那儿了,就住我府上!” 翁老帝师与夫人子嗣艰难,育有几个孩子只活下来一个女儿,如今也嫁在京城。帝师府上的主子就只有翁老帝师和夫人两人。 岑老还想说什么,就见翁老帝师大手一挥,强硬道:“反正我不松口你不许走。” 都说老小孩儿,老小孩儿,翁老帝师现在还真有这个倾向。 岑老也不跟翁老帝师犟了,其实他来的时候就想到可能不会那么快能回去。反倒是康瑞可能在京城待不了多久。 管家带着人把岑老带来的土仪拿了过来,其中最扎眼的是那个带了锁的藤箱。但翁老帝师的第一眼却是放在了那几个瓶瓶罐罐坛坛上。 翁老帝师带着希望问:“这些都是什么啊?” 岑老道:“安哥儿新酿的‘醉花间’,和新制的‘龙井’,那四个陶罐里是泡菜。” 翁老帝师大喜:“‘醉花间’和‘龙井’!” 岑老忙道:“现在还不能饮。” 羊奶子酒和龙井都还没到开封的时间,只是岑老上京,邵云安让他先带一些送人,但还是要放够了时间才能品用。 一听“醉花间”和龙井茶还不能喝,翁老帝师急得是抓心挠肝。好在还有“金丝皇菊”可以慰藉他干枯了许久的心。 翁老帝师和翁夫人每天都要吃阿胶膏,也快吃完了,这正好岑老又带了来。邵云安给翁夫人也准备了两个富贵典雅的手拿包,还有两只帝王绿品级的翡翠手镯。 这送镯子不能送一只,要送就送一对。 岑夫人的那一对她也带上京城了,今日来拜访翁老帝师,她戴了一支。别说,翁夫人见到岑夫人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她手腕的那枚绿翠翠的镯子。 翁夫人只当是青玉镯子,还纳闷儿岑夫人的这只青玉镯子是从哪弄来的,怎的这成色如此的清透。 结果等岑夫人把邵云安送给翁夫人的那一对帝王绿镯子拿出来,翁夫人才知这哪是什么青玉,这是极其稀罕的翡翠玉石。 这帝王绿的翡翠石那是绿得娇艳欲滴,都不用问也能猜出这一对镯子得多值钱。翁夫人不要,让岑夫人收回去。岑夫人直接拉过翁夫人的手给她戴上了。 岑夫人道:“康宁是云安和石井的兄长。嫂嫂您和翁师兄那也是云安和石井的长辈。孩子特意找人打磨的这两支镯子,嫂嫂您给两个孩子退回去叫他二人怎么想。” 翁老帝师开口了:“既然是孩子孝敬你的你就收着吧。回头你问问弟妹那两个孩子需要些什么,你去库房收整收整,等康瑞回去的时候叫康瑞给他们带回去。” 夫君都开口了,翁夫人欣然收下,感慨地说:“这两个孩子我虽没还见过,可一定是懂事又孝顺的好孩子。 每回有人从他们那儿回来,他们都要给我们捎些土仪。你二人呀真是有福气,得了这么两个好孩子。” 岑夫人带着身为母亲的幸福说:“是啊,两个孩子都是顶好的孩子。” 翁夫人只有一个女儿养大成人,还嫁出去了。康宁是义子,却远在永修县,也不知何时能回京。自己与夫君两人住在这大宅子里,享受不到儿孙环绕膝下,翁夫人不由有些伤感。 翁夫人暗道她还是得去信给康宁催催他。他老大不小的了,再不赶紧成亲,日后身边的人都做爷爷了他还是孤家寡人呢。 翁老与岑老见面肯定不会只话家常,翁夫人便说她与岑夫人去后院说话。翁老则请岑老去他的书房,岑老没忘了他那一箱子宝贵的书。 两人来到翁老的书房,岑老让下人把藤箱放到翁老的书桌上就让下人退出去了。书房内只有他二人,岑老从脖子里掏出一根拴着绳子的钥匙,打开铜锁。 翁老帝师的脸色顿时严肃了不少。 打开藤箱,里面却是“一件件”用绸布包着的东西,翁老抬眼。岑老做了个让翁老打开的动作,翁老拿起最上方的一件,摸着手感绸布里包着的像是书。 翁老心里一动,打开绸布,果然是一本书!而书的封面上赫然写着“孟子”二字。翁老马上意识到这一箱子用绸布包着的是什么了! 之前岑月白就派人给他送了一些新奇的书籍,那些书籍涵盖了医术、匠术,甚至还有佛道经书。再想到岑月白手抄的那些文章诗词,翁老放下这本“孟子”,拿起第二本,小心取掉绸布。 第202章 永明帝的不安 她还不忘对岑夫人说:“自从喝了清茶和这皇菊,以前的茶我是再也入不得口了。这人上了年纪,觉少不说,夜里都不知得醒几回。 可说来真怪,自从喝了秀水村的这清茶,又吃了阿胶膏,我跟你师兄是夜夜睡得香,这胃口都比以前好了些。” 岑夫人笑着说:“可不是呢。自从认了云安和石井为义子,月白都不愿回家住了。在村子里,当真是吃的好,睡得香。不瞒嫂嫂,我和月白回家吃自己的饭菜,总觉得差了些味道。” 翁夫人羡慕地说:“你们啊当真是有福气。宫里赏过一次秀水村的菜,确实好吃。就是路途遥远,送一次实在不便。” 岑夫人道:“是啊,新鲜的菜难送来京城,这不,安哥做了泡菜。这泡菜能多放些日子,吃着爽口又开胃。安哥说等他忙完了这阵子,再做些送来京城给师兄和嫂嫂。” 翁夫人:“那孩子有心了。” 说着,翁夫人摸了摸手腕上的新镯子,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这镯子太贵重了。他们喜欢什么你跟嫂嫂直说。我们做长辈的不能总是要晚辈的孝敬。” 岑夫人了解翁夫人,她便也直接。邵云安要做包,需要大量的皮子、布料。吃的喝的他不缺,可其他东西……永修县毕竟不能与京城相比。 翁夫人明白了,当即就喊来贴身的妈妈,让对方去库房里收整一下。皮子、布料、小姑娘可以用的首饰……想着邵云安做吃食少不得要用甜的,府里的蜂蜜也拿一些。 岑夫人在翁夫人面前夸赞邵云安如何能干,心地又如何的好。特别是他能把王青和妮子两个孩子视如己出。王石井和两个孩子能从王氏宗族那个泥沼中彻底脱身,也多亏了邵云安。 得知蒋康宁现在也是把秀水村当成了自己的家。只要衙门不忙,下值后他都是去秀水村过夜, 翁夫人听后安慰极了,又叹气:“康辰现在我倒是不挂着了,就是康宁……这过了年他都满二十七了,这终身大事我瞧他是一点都不着急!” 这话岑夫人也没法接。按说王宅里有郭子牧那么一个容颜妖孽的,但凡是个男人很难不心动。可她看着蒋康宁就是心如止水。 别说跟郭子牧单独说说话,他跟郭子榆说话的次数都比跟郭子牧多。可你说他对郭子榆另眼相看吧,也不是。 岑夫人只能道:“兴许是他的缘分还没到。” 两人聊着天,翁夫人的贴身妈妈把选好的皮子、布料,女儿家的首饰,适合少年佩戴的饰品,一些装饰用的瓷器、摆设,还有一些补品拿了过来让翁夫人过目。 翁夫人的女儿也只生了一个姑娘,年龄和妮子差不多。 翁夫人前几天刚给外孙女做了两条璎珞,她让妈妈去拿一条过来也送给妮子。日后待妮子进京,她们两个小姐妹也要认识认识,彼此做个伴儿。 看到了翁夫人送给妮子的首饰,岑夫人想到一件事,道:“嫂嫂日后若是出门,就戴着这镯子。安哥儿跟安公公合伙打算在京城开一间首饰铺子。 咱们戴着这翡翠石首饰多出去走走,等这铺子一开那定是财源滚滚。” 翁夫人自然知道带着“云龙”二字的铺子是给谁开的,当即表示她多出门饮宴,就戴着这两只镯子。 两位多年未见的夫人有着说不完的话,话题自然离不开家里的孩子。 翁夫人的女儿只生了一个女儿,婆家自然是不高兴的,言语间肯定会有催生或是不满。只是碍于翁老帝师的身份,婆家人不敢做的太明显。 蒋康宁作为翁老的义子,说来也算是给这个义姐做了靠山,说出去也是娘家有弟弟的。现在蒋康辰又得了君后赏识,蒋家兄弟越好,翁夫人对女儿在婆家的日子也就越放心了。 她和夫君这把年纪,待他们两人百年,女儿又无兄弟,被婆家欺负了都没人能给她做主。岑夫人让翁夫人放宽心,不说蒋康宁日后肯定会回京,就说蒋康辰现在那是绝对的君后心腹。 有时候,宁愿得罪了朝臣也不要得罪内官。谁知道内官在后宫里说些什么,何时就成了帝王的枕头风了。 翁夫人也特别为蒋康辰高兴。说到了蒋康辰,就不可避免地会提到安国公府。安国公府在那扬宫宴过后可是在京中丢了大脸。 翁夫人因为蒋康辰的事,特别看不上安国公府。蒋康辰离开安国公府后,翁夫人再未踏入过安国公府。哪怕是安国公府的宴请,她都以种种借口推掉了。 堂堂一个国公府,做出的事却是那样的下作。特别是武简的生母王氏,所作所为堪称粗鄙。哪个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的婆母为了赶走儿媳脸都不要了。 以小见大,王氏如此作为,安国公府的长辈却不加约束。这安国公府已是肉眼可见地走下坡路,长远不了多久。 翁夫人道:“虽说这话不好听,但康辰带着熙哥儿离开安国公府是对的。就是可惜了武简,那也是个好孩子。只是造化弄人,他与康辰终究是有缘无分。” 岑夫人却是抿嘴一笑,说:“说到康辰,我这儿还真有个大好事。” 翁夫人立刻来了兴致:“何好事?” 岑夫人:“熙哥儿快好啦!” 翁夫人大惊:“当真?!” 岑夫人把他们离开时邵云安跟他们说的蒋沫熙的变化告诉翁夫人。 翁夫人听后双手合十直呼菩萨保佑。她是看着蒋康宁、蒋康辰长大了,蒋康辰当时差点被安国公府逼得自杀,武简以命换了蒋康辰与蒋沫熙离开。 如今蒋沫熙的情况有明显的好转,不仅对外界有了反应,还会自己穿鞋、穿衣,甚至可能还是个小神童,翁夫人又如何不替蒋康辰高兴。 翁夫人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感慨:“这是好人有好报,也是多亏了安哥儿这个孩子。” 岑夫人也是感慨,说来他们都是沾了邵云安的光。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奇妙。邵云安大闹县学,却是从此与康宁,与她的夫君有了牵扯,现在更是成了她的义子。 翁夫人显然对邵云安大闹县学一事很是好奇,让岑夫人详细跟她说说。女儿嫁人后不能时常回来,看得出翁夫人当真是十分寂寞。 两位夫人聊得忘了时间,结果小厮过来说老爷与岑老进宫了,不用等他们回来用饭。还有便是岑老已答应在府中住上几日。 老头子要在帝师府上住几日,那岑夫人就得回去收拾些衣物过来。而老帝师与岑老进宫时,永明帝正陪着君后在用膳。 君后这几日没胃口,今早起来就喝了两口粥。永明帝是特意过来陪君后用膳,只盼着他能多吃几口。 说来永明帝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自从邵云安送了阿胶膏来之后,君后吃着一直都不错,有阵子出血都没了。 可从三天前,君后突然开始剧烈腹痛,伴随着出血。御医过来还是什么都查不出,只能说是余毒未清。 永明帝是又急又气,一个人在东临殿日日大发雷霆。在君后面前,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不能影响到君后的心情;也不想君后担心他。 君后代齐攸的脸色很是苍白,永明帝脸上的轻松了解他的人都可以看出他是勉强维持的。一桌的菜,好几道是很下饭的泡菜,君后却仍旧没有胃口。 永明帝琢磨着要不要一纸圣旨命邵云安进京亲自种菜,为君后做饭。但他又心知,他若当真下了这道圣旨,对他心爱的人不仅没有好处,反而还会让朝中那些混蛋更攻讦他的君后。 安公公想回宫伺候,君后叫他安心做事。新茶快要上市了,在京城等着的大山部落和鲜鹿国的商人都需要安公公接洽,不能因为自己的身体原因耽误了皇上的大事。 反正他的身子多年都是如此,他已习惯了。 伺候的卓公公收到一位小太监的眼色,他脚步无声地走过去,低声问:“何事?” “帝师求见,同来的还有永修县县学学正岑月白。” 卓公公不由吃惊,马上回身走到永明帝跟前禀报道:“皇上,老帝师求见,永修县县学学正岑月白也来了。” “嗯?岑月白何时来京的?” 看了眼君后,永明帝命人把老帝师和岑月白带去御书房。 君后催促道:“岑月白突然来京必是有好事,陛下快去吧。” 永明帝却道:“不急,朕再陪你吃两口饭。” 君后拿起筷子,勉强吃了两口。见他确实是吃不下去了,永明帝才起身说去御书房。没让君后送他,叮嘱君后好好歇着,永明帝心情沉重地离开景幽宫。 永明帝走了,君后收起脸上努力做出的笑容,一手按住今日一直在痛的腹部。不能放弃……不能就这样放弃!他与他还有许多许多的日子要走下去! 皇上一进御书房,岑老立刻下跪:“微臣岑月白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快免礼,来人,赐座。” 原本兴奋了一路的翁老冷静了下来,出声问:“皇上,可是出何事了?” 永明帝难掩怒容地走到龙椅前坐下,待殿内无关紧要的人退下后,他没有避开岑月白,说: “君后这几日腹痛,太医院那帮庸医还是什么余毒未清!余毒未清能总是腹痛?!朕真想砍了他们的脑袋!” 翁老帝师和岑老脸上皆一惊。翁老帝师道:“不若贴皇榜吧,邀天下名医为千岁诊治。” 永明帝沉重地说:“朕是怕皇榜一贴,有人会趁此作乱。” 翁老帝师和岑老马上想到了。 是啊!君后是多少世家的眼中钉肉中刺。只要有君后在,皇上的眼里就不会有其他人,就不会选秀纳妃。那别的女人也就别想生下皇子。 岑老忍不住问:“皇上,难道阿胶膏对千岁的凤体也无用吗?” 明明他与夫人吃得很好,翁师兄也说服用阿胶膏后身子骨有明显的改善。可为何对君后就无用呢? 永明帝焦躁地说:“朕以为有用,现在看来却是无用。朕自服用阿胶膏,初时无甚特别之处,可这几个月服下来确实感觉到精神气足了许多。可对君后……” 永明帝的不安令翁老帝师心中的激动与喜悦消散了大半。 第203章 彻底抱上了大腿 可邵云安拿出来的是十几、二十几、三十几本!涵盖了诸多的方面不说,那些状元文章、大家佳作,历史长河中压根就没见过的【宋】词,【元】曲……!! 那一个个标注的人名,一个个在燕国闻所未闻,便是翁老帝师、岑老这样的博学大家都未曾听说过的人物,当真会是什么隐世大家吗? 能隐世如此多人不为世人所知? 岑老特别记得邵云安在县学所言:【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 这句话的真正出处岑老也找到了,来自一位【唐】的韩愈。韩愈是人名,这【唐】呢?某个朝代?还是某个隐世家族? 翁老帝师和岑老都更倾向是某个“朝代”,某个并不存在于他们所知世事的朝代。这样的猜测如何不令人心神巨震。 三千大世界,三千小世界。那突然出现的僧人,那给了邵云安如此多书籍却又令他一夜间忘记所有的僧人……当真是存在于他们所在的这个世界吗? 那位僧人或许仅仅是一把钥匙,通过邵云安,把另一个世界的瑰宝送来这里。是时间洪流的错乱所致?还是因奇人本身自带的福运所起? 永明帝看过翁老帝师和岑老带来的这诸多书,又听岑老说了这些书的来历,他站在那里好半天缓不过来。翁老帝师和岑老猜测到的某种可能,作为帝王的永明帝又如何猜测不到。 “皇上……”翁老帝师双膝跪下,行叩头大礼,“奇人降世,佑我大燕;盛世将至,天命皇上!” 岑老也跟着跪下:“奇人降世,佑我大燕;盛世将至,天命皇上!” 翁老帝师直起上身,眼中满含激动:“上苍把奇人送至皇上身边辅佐皇上,为皇上分忧解困。皇上洪福,老臣即便是就此死去,也心可安呐……” 永明帝似乎这才回过神,急忙去扶老帝师。 翁老帝师却挣脱开,再次叩首:“皇上真龙之身,天命归之,我大燕必兴!” 永明帝用力扶起翁老帝师,又让岑老起身,他郑重地说:“朕,必重兴大燕!” 两位老人心绪澎湃:“皇上必能重兴大燕!” 永明帝回到景幽宫已是两个时辰之后了。君后代齐攸已经歇下。永明帝在床边看了一阵君后睡得并不安稳的容颜,心中的豪情再次变成了深深的担忧。 给君后掖了掖被角,永明帝把一件东西放在他的枕边,悄声离去。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君后就醒了。腹部疼痛,他很难入眠,每晚即便点上助眠的熏香他也是睡睡醒醒。 他这边刚有了动静,卓公公就在床帐外轻喊了一声。确定君后醒了,卓公公拉开床帐,先扶君后坐起来,然后命人拿水给君后喝。 君后的脸色发白,身边空的,明显这一夜并未有人在旁睡过。 君后问:“皇上呢?今日开朝?” 卓公公给君后摆好软枕,让君后靠着舒服些,回道:“皇上昨夜回来见千岁已睡下了,就回寝宫歇息去了。皇上说免得吵醒千岁。皇上临走时还送了一件礼给千岁。” 顺着卓公公的视线君后看向枕旁,卓公公双手拿起来递过去。君后接过,手指摩挲了几下冰凉凉的环佩,抬眼问:“可是翡翠石?” 卓公公努力哄着君后说:“还是千岁的眼厉。皇上走的时候奴婢看到皇上的腰上也挂了一个,跟千岁您的一看就是一对儿。” 君后笑了,交给卓公公:“以后本君就戴这枚环佩。” “是。” 通常,每月的初一、十五和最后一天是大朝会,每10天有一天的休沐。 若是有重大的事情需要商议,内官会提前一天通知大臣们隔日上朝,其余的时候皇上在东临殿处理政务、接见进宫面圣的大臣。 批改奏折或者宣大臣进宫,皇上会在御书房,天冷了会在暖阁。大臣们不上朝的日子通常都是在各自的衙门坐堂,除非必要也不会进宫面圣。 君后腹痛,永明帝没什么心思处理朝政。随便批了几份折子,他就又去了景幽宫。君后刚起来准备吃些东西,他刚才醒是醒了,因为身体实在是不舒服就一直躺着歇息。 还是卓公公一直劝他,都跪下求了,君后才勉强让人送早膳过来,他其实一点胃口都没有。想吐,头疼头晕又腹痛。 永明帝过来见君后的面色比昨日还要差,一颗心跌入了谷底。 见到永明帝,君后就要下床,被对方急忙拦着。按住君后不让他起身,永明帝在榻边坐下。 君后微微笑着说:“臣这里有南瓜小米粥,皇上用一碗吧?” “好。朕陪你一道。” 代齐攸看了眼永明帝挂在腰上和他明显是一对的环佩,伸手执起。环佩清透中带着艳绿,极为雅致。 如果邵云安在扬,会解释这是高冰种飘花绿玉佩。不过他说了这是王石井“捡来”的石头,不能表现的自己对这种石头这么有研究。 所以对外,邵云安一律说的都是翡翠玉,那别人要如何鉴定就不是他操心的事了。 永明帝执起君后的环佩说:“这是岑月白带来的,你我的是一对。” 说着,他从君后的手中拿起自己的那枚环佩,和君后的拼接起来,两枚环佩的一侧正好可以完整地契合在一起。 永明帝:“整个大燕,恐怕就只有这一对如此别致的环佩,朕以后都戴着。” 君后:“臣也戴着。” 君后抬眼,映入双眸的就是永明帝充满了爱恋的注视。永明帝的鼻子一酸,轻轻抱住了代齐攸,怕自己的力量过大弄疼了对方。 君后也抱住永明帝,说:“皇上,臣会一直陪着皇上的,皇上不要担心。” 永明帝的喉结浮动了数次,这才沙哑地开口:“齐攸,你答应我的,不能食言。” 君后:“嗯,我答应你的。” 卓公公侧过身去抹眼泪。在永明帝和卓公公没有看到的地方,君后猛地咬紧了下颚,似乎非常的痛苦。 抱着君后,同样也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眼里的痛苦。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永明帝故作轻松地说:“齐攸,朕跟你说一件大好的事。” 君后从永明帝的怀里退出来,好奇:“什么大好的事?” 永明帝示意,卓公公带着其他宫人退了出去。 人都退下来,永明帝把老帝师与岑月白带来的一箱书的重要性,最重要的是那些书中传递出的某些不得了的猜测毫无隐瞒地告诉了君后。 君后苍白的脸上都有了几分血色,他握着永明帝的手说:“皇上您是真龙天子,自得龙气庇佑。” 永明帝吐了一口气,说:“朕原想请他进京辅佐朕,老帝师和岑月白阻止了朕。 他们说那人的心不在朝堂,只想做做他的‘小’买卖。若召他进京反倒是把他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再者,那人的所作所为到目前为止也是在帮朕,朕不必强求他是否在京城。朕想想也有道理。” 君后道:“老帝师和岑月白说的在理。在外人来看他就是个会酿酒、会制茶,会做些新奇玩意的农家子。但若皇上您让他步入朝堂那就不同了。 那人一心一意帮着皇上挣钱,又如此忠心地为皇上献上书册,已是在尽心辅佐皇上。皇上鸿福,如此奇人愿意为皇上效力,愿意助皇上重振燕国大业。” 说到这里,君后强忍身体的不适站起来,跪下,叩首。 “皇上天命所归,得奇人相助,我大燕必兴!” 永明帝急忙扶起君后,抱住他,声音沙哑:“朕从来不求什么天命所归,朕只求朕的君后能康健起来,不再腹痛。朕更希望那奇人能治好朕的君后。” 君后努力咽下悲伤,露出一抹笑容:“臣,会一直陪着皇上的。” 不想气氛过于难受,更不想君后因此更影响了身体,永明帝扶君后坐下后就与他说起了这翡翠石。 邵云安让岑老献上这翡翠石环佩,却也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就是希望皇上与君后能经常戴出去给外人瞧见。 永明帝还打趣,这邵云安也是个胆大的,居然还敢把主意打到他和君后的身上。换一个帝王,怕不是会砍了他的脑袋。 君后却是为皇上高兴,说:“这恰恰证实了皇上乃明君,乃仁君。翡翠石稀少,那人却敢对皇上提如此要求,显然是不担心皇上会要他交出自己手中所有的翡翠石。 他在茶叶和酒上也没有避着皇上什么,甚至把送异僧那里得到的宝贵书册都送予了皇上。若不是认定了皇上是明君,是仁君,他又哪里敢如此‘放肆’。他只会藏着掖着不露头。” 被君后如此夸赞,比君后年长的永明帝反倒不好意思了。他搂住君后笑道:“他是不是认定朕是明君、仁君不重要,朕的君后认定,那朕就是明君、仁君。” 邵云安如此忠心耿耿,作为上位者自然不能寒了忠“臣”的心,君后就想着赏赐些什么给邵云安。 邵云安在永修县开了什么铺子君后是知道的。那布料、皮子这些的肯定要多赏赐一些,还有熬胶的鹿皮、驴皮,做点心需要用到的蜂蜜、麦芽糖。 邵云安喜欢茶树,为此还花钱买了一座山头,那就私下里再多赏赐他两个山头,此事就交给蒋康宁去办。 永明帝自然不反对,他甚至还在考虑要不要给王石井一个伯爷身份,以此来压制本家的那几位刁民。 君后却不赞成。 君后的理由是:“他二人如今已是岑月白的义子,又是蒋康宁的义弟,在永修县无人敢欺。家人作恶,血脉亲人,他二人陡然有了显贵的身份怕是更会徒惹麻烦。 皇上您给那王石井伯爷位,对外要如何说?别人不知邵云安的奇处,更不清楚您是为了以此抬邵云安的身份,势必会有人去追求这其中的缘由,于他一家不见得是好事。 臣记得王石井的本家有一个弟弟是读书人。皇上不如还是让岑月白给他‘保举信’,但却是永不上榜。” 永明帝:“这倒是可以。” 君后道:“岑月白是那两人的义父,那家人又惯会闹。于刁民而言,契书永比不上血脉关联。先稳住他们,让邵云安安心酿酒、制茶。 待他一家日后进了京,找个名目把那家人落罪,也算是免了他二人的后顾之忧。” 永明帝点点头:“就按君后说的办。” 第204章 在看什么? 清明前后,整个永修县都注定是一派繁忙。蒋康宁忙得甚至都推迟了院试的时间。此事他也已报备了知府。 乡试、会试的时间是固定的,县试、府试、院试的时间则由各州府自定。 今年因为正赶上科考年,所以院试的时间不能太晚,最迟也要5月结束,不能耽搁新进的秀才前往府城参加乡试。 因为要抓紧时间把永修县今年第一批的新茶制出来,这关系到永修县接下来的发展,蒋康宁与县学的各方商议后,把院试的时间推迟了一个月,推迟到5月中。 这样5月末成绩出来,不会耽误今年的新进秀才公前往府城赶考。 布告贴出来,今年永修县参加院试的童生们都很高兴,可以多出一个月的时间再多看看书肯定是好事。往年也不是没有过院试推迟的情况,有一年灾年,院试直接推迟到了8月。 县里在收茶,王石井也收茶。村里人可以卖去县里,也可以卖给他们家。不过村里大多数人家采了茶还是愿意拿来王宅。去县里交茶的人太多,排队就要很久,他们也担心县衙那边会压价。 把茶拿来王宅,只要鲜茶采的好,品质好,王石井都收,给的价格虽说和县衙对外说的一样,可他们不用排队等啊,而且当场就能拿到钱。 别说,燕浮生和秦茵过来后,邵云安确实感觉家里这一摊他轻松了很多。秦茵去县里跑了一趟,买了4个婢女回来。 这4个人中,最小的两个都只有6岁;最大的两个也不过8岁。这4个人都是买来伺候妮子的。看到这4个女孩子,邵云安的内心在鞭笞自己。 秦茵似乎也看出了小老爷在这方面的心软和不适应,她好言劝道。这4个姑娘都是家人卖掉的。她买下这4人其实也是给了她们活路。 那青楼的牙人也在挑人呢。这4个姑娘模样算不得顶漂亮,但送去青楼那样的地方调教几年也是能出来赚钱的。 这4个姑娘家里卖的都是死契,只要她们4个人不多心思好好伺候小姐,就凭小老爷的心善,她们日后也能找个寻常人家嫁了,不至于过那卖身迎客的苦日子。 只要进了青楼,哪怕你能做到头牌,那私下里都不知要咽下多少血泪。被卖去青楼的女子,有几个能善终的。 秦茵这么一说,邵云安的心里好受了一点。秦茵买回的四个丫头都不大,就是为了能好好调教。如夏春、夏秋那样过了10岁,就难免会有自己的小心思了。 当时也是急着赶紧买了人回来立刻能上手,所以尽管觉得夏春和夏秋偏大怕不合适,岑夫人和蒋康辰也就将就了。 也是不放心家里的这些下人,所以蒋康辰回到京城就赶紧托安公公选一个合适的嬷嬷去秀水村帮着邵云安管家。 这4个丫头还得调教一阵子,妮子呢就先辛苦周婶照顾,郑田花也先过来伺候着。以秦茵的手段,这4个丫头调教一个月就能先用着了。 4个丫头两个小的叫莫云、莫珊;两个大的叫和晚、和薇。苗元和苏册表现得还行,就继续分别伺候蒋沫熙和王青。 妮子身边的人定下来了,夏春和夏秋去周婶身边帮忙。周婶照顾妮子的这一个月,她们两个人就先做些针线活。 郭子牧的小厨房也给他盖好了,日后他就不用去大厨房那边做点心,也不用为了要避开人还戴着面具。 厨房那边秦茵本来是想再请一个厨子,邵云安和王石井商量后没让请厨子,而是请了唐根树的母亲王玉梅过来帮忙。 家里下人的饭菜是卫氏、叶氏、吉氏轮流负责,她们同时也负责备菜。家里的大人孩子都习惯了郭子牧和邵云安的手艺,换一个厨子那就是换一个口味。 再者,邵云安和郭子牧掌握的菜谱还关系着酒楼那边,请个厨子过来也麻烦。郭子牧做点心去小厨房,做饭还是来大厨房。 王玉梅过来就是帮厨,负责备菜、切菜,这样与下人的大锅饭备菜区分开来,掌勺就还是郭子牧和邵云安。 考虑到现实问题,秦茵觉得小老爷这么安排也可以。 就这样,王玉梅成了王宅大厨房的帮厨。这件事是由周婶出面去跟王玉梅说的。王玉梅是寡妇,王石井和邵云安谁出面都不妥。当天,王玉梅就带着两个孩子过来给王石井和邵云安磕头。 唐根树现在就是王石井的跟班,唐根生在学堂认真念书。王玉梅又成了王宅的帮厨。她和儿子唐根树一个月至少能挣到3贯钱!这还是不收茶、不收果的时候。 最近采茶,唐根树每天都能拿不少钱回来。王玉梅带着两个儿子的日子是越来越好过。这期间爹娘和兄嫂不是没来找过她,想接她们娘仨回去。 王玉梅直接一盆刚洗完菜的水泼到了兄嫂的身上。爹娘过来,她就去找里正,找王族长。有邵云安在前做“榜样”,再有儿子的影响,王玉梅现在也泼辣了许多。 里正和王文和把王本胜一家骂了一顿,之后唐根树更是提着刀跑到外翁家把里外砸了一通,扬言“王家人”再敢去打扰他母亲,他就让“王家人”绝后! 唐根树当时凭着自己狼崽子的狠劲儿让母亲能得以摆脱不做人的爷奶家;后来他又凭着这股狠劲儿让娘带着他和弟弟能留在村子里。 现在他自己就能撑起这个家了,是家里绝对的顶梁柱、当家人,谁敢来打他家的主意先做好被他扒一层皮的准备! 胆小的怕胆大的,胆大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唐根树这么一砸,王本胜再也不敢琢磨把女儿一家骗回来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和外孙的日子越过越好,他们一文钱的便宜都占不上。 没有了生活的压力,王玉梅的身体好了许多。她来到王宅后确实让郭子牧和邵云安轻松了许多,特别是郭子牧。 早饭煮粥、炸油条这种没有太大技术含量的活她都能做。郭子牧也不用每天都要起那么早。 在燕浮生和秦茵的管理下,王宅内的下人做事是井然有序。邵云安对两人的专业性表示了肯定。在询问了蒋康宁这位“百事通”后,邵云安和王石井也弄明白“对食”是什么意思了。 宫女名义上都是帝王的,所以宫里是不允许对食的。但对食这种情况历朝历代都杜绝不了。毕竟宫女那么多,皇上再有精力也不可能都收了。 永明帝登基后并没有严格禁止不许对食,或者说他压根儿没想过禁不禁的问题,他又不会宠幸哪个宫女,宫女私下和谁关系好不是他这个帝王会去操心的。 君后对后宫已有的对食没有严加禁止,但也下令,禁止宫里的太监以结对的名义欺辱宫女,一经发现严惩不贷。 君后曾在宫中严查过一阵,也确实查出了那么几桩恶心事,罪魁祸首自然是杖毙。宫女被太监欺辱可上报管事嬷嬷,由管事嬷嬷上报宫内司。若管事嬷嬷包庇,一经发现也是杖毙。 诸如此类规范后宫的条例出来,特别是对宫女的保护,后宫的风气确实清正了不少。 燕浮生和秦茵是永明帝登基前私下里结对的一对有情人。说来两人还是老乡。燕浮生先被卖入宫中,去势成了太监;后来秦茵也因家中困难,进宫做宫女。 两人在宫中认出彼此是老乡,之后互相扶持躲过了宫中的一次次危险,最终被安公公选上送出宫,成了一户农家的管家。 初来时两人自然是有些忐忑的,几天过后,燕浮生和秦茵就叹气了。小老爷太好说话,大老爷又什么都听小老爷的,这家里又是一摊子的人,不请人来帮忙管着还真不行。 家里的事情顺畅许多,邵云安脸上的青紫也淡了许多。趁着今天没下雨,他和王石井商量带三个孩子上山透透气。 王石井最近都在忙着自家的茶生意,县衙那边他把该带出来的人带出来了,就不用过去了。有事也有王书平、赵元德先顶着。就是唐根树现在都能独当一面。 石井背着背篓,拿着砍柴刀带着邵云安和三个孩子上山。村里就一个出入口,他们在村里很安全,不用侍卫跟着。侍卫只要看着没有可疑之人进村就行。 制茶所收上来的绿茶,邵云安都不要。但收上来的槠叶树种,也就是邵云安心心念念的“秀水红茶”,他让蒋康宁私下都给他送了过来。 整个永修县也就20多棵槠叶树种,拿去制茶所是严重的浪费。这批红茶邵云安是打算都走拍卖行的。 相比来说,如西山上的那种古茶树在永修县境内有上百棵。对于这个世界的地理环境还没研究透的邵云安也只能抛开这种种不合理之处,专心自己的挣钱大业。 今年,邵云安除了要增加红茶品种,还要增加绿茶品种,他准备增加一种绿茶。之前他制作的龙井采用的是炒青法。这次他准备挑选一部分绿茶用烘青法,再加入新鲜茉莉花窖制。 这种带着茉莉花香气的龙珠香片,一定会在京城再次引来一股风潮! 第一次跟着爹和小爹上山,妮子和王青都特别的兴奋。蒋沫熙的脸上也带着明显的新奇。看得出三个孩子在家里确实是闷坏了。 王石井拉着邵云安,邵云安牵着妮子,妮子拽着蒋沫熙,蒋沫熙拽着王青。三个孩子也都各背了一个小背篓。也是在今天,他们才知道原来家后边的这座山也是他们家的! 妮子看小爹的眼神充满了崇拜,这肯定是小爹买的!因为爹没钱。 路上,邵云安给三个孩子讲茶叶的知识,三个孩子都听得津津有味的。一路上没休息,三个孩子也想马上见到自家的茶树,不愿意耽搁。 三个孩子每天的饮食里都有灵泉水、稀释的灵乳,体力早就比同龄的孩子超出许多了。 到了茶林,王青和妮子欢呼地跑过去,这就是茶树啊!蒋沫熙跟个小大人一样地走过去,摸摸这棵,摸摸那棵。 “小爹小爹,这个是螃蟹脚吗?” “是。” “小爹,我来采。” “你们采下面的螃蟹脚,不要上树。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不要,不累。” 三个孩子放下自己的小背篓,准备干活了。那边王石井也准备干活了,邵云安道:“你休息一下再上树吧。” “这点路算什么,不累。” 已经开始不戴眼罩的王石井,脸上没有刻意消除的疤痕让他看起来狰狞了不少。 外面的人看到他还是会害怕,但家里人早就都习惯了。妮子甚至还会经常摸摸爹脸上的疤,想着能把爹的疤给抹掉。 “孩子们,先来喝点水。” “来啦。” 给三个孩子喝了加了一滴灵乳的水,给他们恢复体力,邵云安便放任他们去玩了,只叮嘱他们就在茶林这个范围,不要跑出去。 王石井也喝了水,然后动作灵活地上了一棵树,王石井还是不许邵云安上树。邵云安就在下面溜达,顺便采采蘑菇。茶林里蘑菇有的能吃,有的是剧毒。 邵云安只采王石井告诉他能吃的,其余的他一点尝试的意思都没有。红伞伞,白杆杆,吃了一起睡板板。 “熙哥儿!青哥儿!妮子!那些蘑菇你们都不要碰,有的可能有剧毒,碰到会中毒!” “好的小爹——!” 蒋沫熙和王青已经在爬树了,妮子站在树下面给两个哥哥加油。 一家子人忙得不亦乐乎,伴随着王青和妮子清脆的笑声,就是蒋沫熙的眼睛都带了笑意。 只是他说话还是几个字几个字的,不会说整句。但哪怕他一辈子都是这样,大家也不会再奢求什么了。对蒋沫熙来说,这种程度的他已经是完全康复了。 口渴了,蒋沫熙把他自己摘的螃蟹脚放进布袋子里,然后轻松爬下树。接过妮子送过来竹子水杯,他拧开瓶盖喝了两口水。 随后,他的动作顿住,转头朝树林深处的方向看了过去。妮子不明所以地探头看去,没看到有什么。 妮子扯了扯蒋沫熙:“熙哥哥?” 蒋沫熙回过头,刚想跟妮子说话,他又回头看向了那个方向。 第205章 三只大猛兽! 可邵云安拿出来的是十几、二十几、三十几本!涵盖了诸多的方面不说,那些状元文章、大家佳作,历史长河中压根就没见过的【宋】词,【元】曲……!! 那一个个标注的人名,一个个在燕国闻所未闻,便是翁老帝师、岑老这样的博学大家都未曾听说过的人物,当真会是什么隐世大家吗? 能隐世如此多人不为世人所知? 岑老特别记得邵云安在县学所言:【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 这句话的真正出处岑老也找到了,来自一位【唐】的韩愈。韩愈是人名,这【唐】呢?某个朝代?还是某个隐世家族? 翁老帝师和岑老都更倾向是某个“朝代”,某个并不存在于他们所知世事的朝代。这样的猜测如何不令人心神巨震。 三千大世界,三千小世界。那突然出现的僧人,那给了邵云安如此多书籍却又令他一夜间忘记所有的僧人……当真是存在于他们所在的这个世界吗? 那位僧人或许仅仅是一把钥匙,通过邵云安,把另一个世界的瑰宝送来这里。是时间洪流的错乱所致?还是因奇人本身自带的福运所起? 永明帝看过翁老帝师和岑老带来的这诸多书,又听岑老说了这些书的来历,他站在那里好半天缓不过来。翁老帝师和岑老猜测到的某种可能,作为帝王的永明帝又如何猜测不到。 “皇上……”翁老帝师双膝跪下,行叩头大礼,“奇人降世,佑我大燕;盛世将至,天命皇上!” 岑老也跟着跪下:“奇人降世,佑我大燕;盛世将至,天命皇上!” 翁老帝师直起上身,眼中满含激动:“上苍把奇人送至皇上身边辅佐皇上,为皇上分忧解困。皇上洪福,老臣即便是就此死去,也心可安呐……” 永明帝似乎这才回过神,急忙去扶老帝师。 翁老帝师却挣脱开,再次叩首:“皇上真龙之身,天命归之,我大燕必兴!” 永明帝用力扶起翁老帝师,又让岑老起身,他郑重地说:“朕,必重兴大燕!” 两位老人心绪澎湃:“皇上必能重兴大燕!” 永明帝回到景幽宫已是两个时辰之后了。君后代齐攸已经歇下。永明帝在床边看了一阵君后睡得并不安稳的容颜,心中的豪情再次变成了深深的担忧。 给君后掖了掖被角,永明帝把一件东西放在他的枕边,悄声离去。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君后就醒了。腹部疼痛,他很难入眠,每晚即便点上助眠的熏香他也是睡睡醒醒。 他这边刚有了动静,卓公公就在床帐外轻喊了一声。确定君后醒了,卓公公拉开床帐,先扶君后坐起来,然后命人拿水给君后喝。 君后的脸色发白,身边空的,明显这一夜并未有人在旁睡过。 君后问:“皇上呢?今日开朝?” 卓公公给君后摆好软枕,让君后靠着舒服些,回道:“皇上昨夜回来见千岁已睡下了,就回寝宫歇息去了。皇上说免得吵醒千岁。皇上临走时还送了一件礼给千岁。” 顺着卓公公的视线君后看向枕旁,卓公公双手拿起来递过去。君后接过,手指摩挲了几下冰凉凉的环佩,抬眼问:“可是翡翠石?” 卓公公努力哄着君后说:“还是千岁的眼厉。皇上走的时候奴婢看到皇上的腰上也挂了一个,跟千岁您的一看就是一对儿。” 君后笑了,交给卓公公:“以后本君就戴这枚环佩。” “是。” 通常,每月的初一、十五和最后一天是大朝会,每10天有一天的休沐。 若是有重大的事情需要商议,内官会提前一天通知大臣们隔日上朝,其余的时候皇上在东临殿处理政务、接见进宫面圣的大臣。 批改奏折或者宣大臣进宫,皇上会在御书房,天冷了会在暖阁。大臣们不上朝的日子通常都是在各自的衙门坐堂,除非必要也不会进宫面圣。 君后腹痛,永明帝没什么心思处理朝政。随便批了几份折子,他就又去了景幽宫。君后刚起来准备吃些东西,他刚才醒是醒了,因为身体实在是不舒服就一直躺着歇息。 还是卓公公一直劝他,都跪下求了,君后才勉强让人送早膳过来,他其实一点胃口都没有。想吐,头疼头晕又腹痛。 永明帝过来见君后的面色比昨日还要差,一颗心跌入了谷底。 见到永明帝,君后就要下床,被对方急忙拦着。按住君后不让他起身,永明帝在榻边坐下。 君后微微笑着说:“臣这里有南瓜小米粥,皇上用一碗吧?” “好。朕陪你一道。” 代齐攸看了眼永明帝挂在腰上和他明显是一对的环佩,伸手执起。环佩清透中带着艳绿,极为雅致。 如果邵云安在扬,会解释这是高冰种飘花绿玉佩。不过他说了这是王石井“捡来”的石头,不能表现的自己对这种石头这么有研究。 所以对外,邵云安一律说的都是翡翠玉,那别人要如何鉴定就不是他操心的事了。 永明帝执起君后的环佩说:“这是岑月白带来的,你我的是一对。” 说着,他从君后的手中拿起自己的那枚环佩,和君后的拼接起来,两枚环佩的一侧正好可以完整地契合在一起。 永明帝:“整个大燕,恐怕就只有这一对如此别致的环佩,朕以后都戴着。” 君后:“臣也戴着。” 君后抬眼,映入双眸的就是永明帝充满了爱恋的注视。永明帝的鼻子一酸,轻轻抱住了代齐攸,怕自己的力量过大弄疼了对方。 君后也抱住永明帝,说:“皇上,臣会一直陪着皇上的,皇上不要担心。” 永明帝的喉结浮动了数次,这才沙哑地开口:“齐攸,你答应我的,不能食言。” 君后:“嗯,我答应你的。” 卓公公侧过身去抹眼泪。在永明帝和卓公公没有看到的地方,君后猛地咬紧了下颚,似乎非常的痛苦。 抱着君后,同样也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眼里的痛苦。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永明帝故作轻松地说:“齐攸,朕跟你说一件大好的事。” 君后从永明帝的怀里退出来,好奇:“什么大好的事?” 永明帝示意,卓公公带着其他宫人退了出去。 人都退下来,永明帝把老帝师与岑月白带来的一箱书的重要性,最重要的是那些书中传递出的某些不得了的猜测毫无隐瞒地告诉了君后。 君后苍白的脸上都有了几分血色,他握着永明帝的手说:“皇上您是真龙天子,自得龙气庇佑。” 永明帝吐了一口气,说:“朕原想请他进京辅佐朕,老帝师和岑月白阻止了朕。 他们说那人的心不在朝堂,只想做做他的‘小’买卖。若召他进京反倒是把他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再者,那人的所作所为到目前为止也是在帮朕,朕不必强求他是否在京城。朕想想也有道理。” 君后道:“老帝师和岑月白说的在理。在外人来看他就是个会酿酒、会制茶,会做些新奇玩意的农家子。但若皇上您让他步入朝堂那就不同了。 那人一心一意帮着皇上挣钱,又如此忠心地为皇上献上书册,已是在尽心辅佐皇上。皇上鸿福,如此奇人愿意为皇上效力,愿意助皇上重振燕国大业。” 说到这里,君后强忍身体的不适站起来,跪下,叩首。 “皇上天命所归,得奇人相助,我大燕必兴!” 永明帝急忙扶起君后,抱住他,声音沙哑:“朕从来不求什么天命所归,朕只求朕的君后能康健起来,不再腹痛。朕更希望那奇人能治好朕的君后。” 君后努力咽下悲伤,露出一抹笑容:“臣,会一直陪着皇上的。” 不想气氛过于难受,更不想君后因此更影响了身体,永明帝扶君后坐下后就与他说起了这翡翠石。 邵云安让岑老献上这翡翠石环佩,却也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就是希望皇上与君后能经常戴出去给外人瞧见。 永明帝还打趣,这邵云安也是个胆大的,居然还敢把主意打到他和君后的身上。换一个帝王,怕不是会砍了他的脑袋。 君后却是为皇上高兴,说:“这恰恰证实了皇上乃明君,乃仁君。翡翠石稀少,那人却敢对皇上提如此要求,显然是不担心皇上会要他交出自己手中所有的翡翠石。 他在茶叶和酒上也没有避着皇上什么,甚至把送异僧那里得到的宝贵书册都送予了皇上。若不是认定了皇上是明君,是仁君,他又哪里敢如此‘放肆’。他只会藏着掖着不露头。” 被君后如此夸赞,比君后年长的永明帝反倒不好意思了。他搂住君后笑道:“他是不是认定朕是明君、仁君不重要,朕的君后认定,那朕就是明君、仁君。” 邵云安如此忠心耿耿,作为上位者自然不能寒了忠“臣”的心,君后就想着赏赐些什么给邵云安。 邵云安在永修县开了什么铺子君后是知道的。那布料、皮子这些的肯定要多赏赐一些,还有熬胶的鹿皮、驴皮,做点心需要用到的蜂蜜、麦芽糖。 邵云安喜欢茶树,为此还花钱买了一座山头,那就私下里再多赏赐他两个山头,此事就交给蒋康宁去办。 永明帝自然不反对,他甚至还在考虑要不要给王石井一个伯爷身份,以此来压制本家的那几位刁民。 君后却不赞成。 君后的理由是:“他二人如今已是岑月白的义子,又是蒋康宁的义弟,在永修县无人敢欺。家人作恶,血脉亲人,他二人陡然有了显贵的身份怕是更会徒惹麻烦。 皇上您给那王石井伯爷位,对外要如何说?别人不知邵云安的奇处,更不清楚您是为了以此抬邵云安的身份,势必会有人去追求这其中的缘由,于他一家不见得是好事。 臣记得王石井的本家有一个弟弟是读书人。皇上不如还是让岑月白给他‘保举信’,但却是永不上榜。” 永明帝:“这倒是可以。” 君后道:“岑月白是那两人的义父,那家人又惯会闹。于刁民而言,契书永比不上血脉关联。先稳住他们,让邵云安安心酿酒、制茶。 待他一家日后进了京,找个名目把那家人落罪,也算是免了他二人的后顾之忧。” 永明帝点点头:“就按君后说的办。” 第206章 有一个叫“文曲星”的神仙 她还不忘对岑夫人说:“自从喝了清茶和这皇菊,以前的茶我是再也入不得口了。这人上了年纪,觉少不说,夜里都不知得醒几回。 可说来真怪,自从喝了秀水村的这清茶,又吃了阿胶膏,我跟你师兄是夜夜睡得香,这胃口都比以前好了些。” 岑夫人笑着说:“可不是呢。自从认了云安和石井为义子,月白都不愿回家住了。在村子里,当真是吃的好,睡得香。不瞒嫂嫂,我和月白回家吃自己的饭菜,总觉得差了些味道。” 翁夫人羡慕地说:“你们啊当真是有福气。宫里赏过一次秀水村的菜,确实好吃。就是路途遥远,送一次实在不便。” 岑夫人道:“是啊,新鲜的菜难送来京城,这不,安哥做了泡菜。这泡菜能多放些日子,吃着爽口又开胃。安哥说等他忙完了这阵子,再做些送来京城给师兄和嫂嫂。” 翁夫人:“那孩子有心了。” 说着,翁夫人摸了摸手腕上的新镯子,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这镯子太贵重了。他们喜欢什么你跟嫂嫂直说。我们做长辈的不能总是要晚辈的孝敬。” 岑夫人了解翁夫人,她便也直接。邵云安要做包,需要大量的皮子、布料。吃的喝的他不缺,可其他东西……永修县毕竟不能与京城相比。 翁夫人明白了,当即就喊来贴身的妈妈,让对方去库房里收整一下。皮子、布料、小姑娘可以用的首饰……想着邵云安做吃食少不得要用甜的,府里的蜂蜜也拿一些。 岑夫人在翁夫人面前夸赞邵云安如何能干,心地又如何的好。特别是他能把王青和妮子两个孩子视如己出。王石井和两个孩子能从王氏宗族那个泥沼中彻底脱身,也多亏了邵云安。 得知蒋康宁现在也是把秀水村当成了自己的家。只要衙门不忙,下值后他都是去秀水村过夜, 翁夫人听后安慰极了,又叹气:“康辰现在我倒是不挂着了,就是康宁……这过了年他都满二十七了,这终身大事我瞧他是一点都不着急!” 这话岑夫人也没法接。按说王宅里有郭子牧那么一个容颜妖孽的,但凡是个男人很难不心动。可她看着蒋康宁就是心如止水。 别说跟郭子牧单独说说话,他跟郭子榆说话的次数都比跟郭子牧多。可你说他对郭子榆另眼相看吧,也不是。 岑夫人只能道:“兴许是他的缘分还没到。” 两人聊着天,翁夫人的贴身妈妈把选好的皮子、布料,女儿家的首饰,适合少年佩戴的饰品,一些装饰用的瓷器、摆设,还有一些补品拿了过来让翁夫人过目。 翁夫人的女儿也只生了一个姑娘,年龄和妮子差不多。 翁夫人前几天刚给外孙女做了两条璎珞,她让妈妈去拿一条过来也送给妮子。日后待妮子进京,她们两个小姐妹也要认识认识,彼此做个伴儿。 看到了翁夫人送给妮子的首饰,岑夫人想到一件事,道:“嫂嫂日后若是出门,就戴着这镯子。安哥儿跟安公公合伙打算在京城开一间首饰铺子。 咱们戴着这翡翠石首饰多出去走走,等这铺子一开那定是财源滚滚。” 翁夫人自然知道带着“云龙”二字的铺子是给谁开的,当即表示她多出门饮宴,就戴着这两只镯子。 两位多年未见的夫人有着说不完的话,话题自然离不开家里的孩子。 翁夫人的女儿只生了一个女儿,婆家自然是不高兴的,言语间肯定会有催生或是不满。只是碍于翁老帝师的身份,婆家人不敢做的太明显。 蒋康宁作为翁老的义子,说来也算是给这个义姐做了靠山,说出去也是娘家有弟弟的。现在蒋康辰又得了君后赏识,蒋家兄弟越好,翁夫人对女儿在婆家的日子也就越放心了。 她和夫君这把年纪,待他们两人百年,女儿又无兄弟,被婆家欺负了都没人能给她做主。岑夫人让翁夫人放宽心,不说蒋康宁日后肯定会回京,就说蒋康辰现在那是绝对的君后心腹。 有时候,宁愿得罪了朝臣也不要得罪内官。谁知道内官在后宫里说些什么,何时就成了帝王的枕头风了。 翁夫人也特别为蒋康辰高兴。说到了蒋康辰,就不可避免地会提到安国公府。安国公府在那扬宫宴过后可是在京中丢了大脸。 翁夫人因为蒋康辰的事,特别看不上安国公府。蒋康辰离开安国公府后,翁夫人再未踏入过安国公府。哪怕是安国公府的宴请,她都以种种借口推掉了。 堂堂一个国公府,做出的事却是那样的下作。特别是武简的生母王氏,所作所为堪称粗鄙。哪个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的婆母为了赶走儿媳脸都不要了。 以小见大,王氏如此作为,安国公府的长辈却不加约束。这安国公府已是肉眼可见地走下坡路,长远不了多久。 翁夫人道:“虽说这话不好听,但康辰带着熙哥儿离开安国公府是对的。就是可惜了武简,那也是个好孩子。只是造化弄人,他与康辰终究是有缘无分。” 岑夫人却是抿嘴一笑,说:“说到康辰,我这儿还真有个大好事。” 翁夫人立刻来了兴致:“何好事?” 岑夫人:“熙哥儿快好啦!” 翁夫人大惊:“当真?!” 岑夫人把他们离开时邵云安跟他们说的蒋沫熙的变化告诉翁夫人。 翁夫人听后双手合十直呼菩萨保佑。她是看着蒋康宁、蒋康辰长大了,蒋康辰当时差点被安国公府逼得自杀,武简以命换了蒋康辰与蒋沫熙离开。 如今蒋沫熙的情况有明显的好转,不仅对外界有了反应,还会自己穿鞋、穿衣,甚至可能还是个小神童,翁夫人又如何不替蒋康辰高兴。 翁夫人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感慨:“这是好人有好报,也是多亏了安哥儿这个孩子。” 岑夫人也是感慨,说来他们都是沾了邵云安的光。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奇妙。邵云安大闹县学,却是从此与康宁,与她的夫君有了牵扯,现在更是成了她的义子。 翁夫人显然对邵云安大闹县学一事很是好奇,让岑夫人详细跟她说说。女儿嫁人后不能时常回来,看得出翁夫人当真是十分寂寞。 两位夫人聊得忘了时间,结果小厮过来说老爷与岑老进宫了,不用等他们回来用饭。还有便是岑老已答应在府中住上几日。 老头子要在帝师府上住几日,那岑夫人就得回去收拾些衣物过来。而老帝师与岑老进宫时,永明帝正陪着君后在用膳。 君后这几日没胃口,今早起来就喝了两口粥。永明帝是特意过来陪君后用膳,只盼着他能多吃几口。 说来永明帝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自从邵云安送了阿胶膏来之后,君后吃着一直都不错,有阵子出血都没了。 可从三天前,君后突然开始剧烈腹痛,伴随着出血。御医过来还是什么都查不出,只能说是余毒未清。 永明帝是又急又气,一个人在东临殿日日大发雷霆。在君后面前,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不能影响到君后的心情;也不想君后担心他。 君后代齐攸的脸色很是苍白,永明帝脸上的轻松了解他的人都可以看出他是勉强维持的。一桌的菜,好几道是很下饭的泡菜,君后却仍旧没有胃口。 永明帝琢磨着要不要一纸圣旨命邵云安进京亲自种菜,为君后做饭。但他又心知,他若当真下了这道圣旨,对他心爱的人不仅没有好处,反而还会让朝中那些混蛋更攻讦他的君后。 安公公想回宫伺候,君后叫他安心做事。新茶快要上市了,在京城等着的大山部落和鲜鹿国的商人都需要安公公接洽,不能因为自己的身体原因耽误了皇上的大事。 反正他的身子多年都是如此,他已习惯了。 伺候的卓公公收到一位小太监的眼色,他脚步无声地走过去,低声问:“何事?” “帝师求见,同来的还有永修县县学学正岑月白。” 卓公公不由吃惊,马上回身走到永明帝跟前禀报道:“皇上,老帝师求见,永修县县学学正岑月白也来了。” “嗯?岑月白何时来京的?” 看了眼君后,永明帝命人把老帝师和岑月白带去御书房。 君后催促道:“岑月白突然来京必是有好事,陛下快去吧。” 永明帝却道:“不急,朕再陪你吃两口饭。” 君后拿起筷子,勉强吃了两口。见他确实是吃不下去了,永明帝才起身说去御书房。没让君后送他,叮嘱君后好好歇着,永明帝心情沉重地离开景幽宫。 永明帝走了,君后收起脸上努力做出的笑容,一手按住今日一直在痛的腹部。不能放弃……不能就这样放弃!他与他还有许多许多的日子要走下去! 皇上一进御书房,岑老立刻下跪:“微臣岑月白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快免礼,来人,赐座。” 原本兴奋了一路的翁老冷静了下来,出声问:“皇上,可是出何事了?” 永明帝难掩怒容地走到龙椅前坐下,待殿内无关紧要的人退下后,他没有避开岑月白,说: “君后这几日腹痛,太医院那帮庸医还是什么余毒未清!余毒未清能总是腹痛?!朕真想砍了他们的脑袋!” 翁老帝师和岑老脸上皆一惊。翁老帝师道:“不若贴皇榜吧,邀天下名医为千岁诊治。” 永明帝沉重地说:“朕是怕皇榜一贴,有人会趁此作乱。” 翁老帝师和岑老马上想到了。 是啊!君后是多少世家的眼中钉肉中刺。只要有君后在,皇上的眼里就不会有其他人,就不会选秀纳妃。那别的女人也就别想生下皇子。 岑老忍不住问:“皇上,难道阿胶膏对千岁的凤体也无用吗?” 明明他与夫人吃得很好,翁师兄也说服用阿胶膏后身子骨有明显的改善。可为何对君后就无用呢? 永明帝焦躁地说:“朕以为有用,现在看来却是无用。朕自服用阿胶膏,初时无甚特别之处,可这几个月服下来确实感觉到精神气足了许多。可对君后……” 永明帝的不安令翁老帝师心中的激动与喜悦消散了大半。 第207章 被缠上了 在当下,老帝师只要活着,永明帝在文官中的压力就会小许多。所以当初老帝师提出想去国子监任祭酒时,永明帝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并言明老帝师无事可不上朝。 翁老帝师每日巳时会去国子监溜达一圈,无事他最多一个时辰就会回府,若有事这回府的时间就不好说了。从儿子嘴里知道翁老的这一习惯,岑老赶在巳时前登门。 岑老和岑夫人到的时候翁老刚吃完早饭没多久。倒不是翁老赖床起晚了,而是翁老习惯早起之后先打一套健身之术,再诵读一遍名家佳作后才吃早饭。 翁老帝师的早饭也素来简单,清粥小菜配馍馍。不过最近老帝师的早饭多了几道爽口的泡菜,还时不时有美味的点心送过来。 自蒋康辰和义子康宁给他送阿胶膏后,翁老帝师觉得自己的胃口好了许多,这夜里的梦也少了,常常是一觉到天亮。 翁老帝师现在也习惯了每日早起后先空腹吃一勺阿胶膏,再泡一杯菊花茶水。只不过最近的菊花茶有点断顿。这铺子里卖的菊花茶总不如宫里给他的味道好。 可宫里的菊花茶是那邵云安亲自做的,眼瞅着宫里也断顿了,秀水村那边还没送过来,连带着老帝师和代老将军暂时都没得菊花茶喝。 没有菊花茶喝,又没有龙井新茶饮,老帝师总觉得每日少了些什么滋味儿。邵云安自己做的菊花茶微苦中有一股很令人回味的甘甜。老帝师就喜欢纯泡,不加枸杞、甘草等其他东西。 老帝师馋“茶”,又不好意思写信给蒋康宁去要。他怎么也是长辈嘛,都能做邵云安的爷爷了。哪有做爷爷地开口跟孙子要东西的,还是为了口腹之欲。 翁老帝师已经换了衣裳准备一会儿出门了,管家匆匆来报,说岑月白携夫人登门拜访。 翁老帝师的第一反应是——“岑师弟怎么突然进京了”! 翁老帝师的第二反应是——双眼放光,满含期待。岑师弟来京,有没有给他带点什么“土特产”! “快!快请!派人去国子监说一声,老夫今日不过去了。把岑师弟和弟妹带去前厅,去喊夫人来前院!” 翁老也不耽搁,立刻去前厅。等了不一会儿,翁老看到了与夫人一道过来的岑月白。 站在原地把面前那个头发花白的男子与记忆中原本是乌发的师弟比较了一番,翁老帝师眼眶略有些湿润,笑容充满了见到故人的喜悦。 翁老帝师抬脚,快步上前扶住要对他作揖行礼的人,握紧对方的胳膊:“你呀你,这么多年,你终于肯回来了。我以为你都忘了你在京城还有一位翁师兄了。” 岑老也显得极其激动,眼眶泛红:“十多年没见,翁师兄的头发白了不少啊。” 翁老帝师笑着说:“岑师弟也不遑多让,这眼角的纹路都多了。” 异门师兄弟相视而笑。 岑夫人这时候才出声行礼喊人,翁老帝师招呼道:“弟妹与岑师弟何时来的?怎的没有提前写信给我,我也好派人去接你们。” 岑夫人回道:“昨晚城门快关的时候到的。今早月白早早就起了,要来拜见师兄您。偏巧女儿女婿一家过来,耽搁了一会儿。” 岑老接话:“这一路都有人安排好。写信给师兄您免不得劳您惦记。就是决渊我都没告诉他。这路上吃的好,睡得好,还有人护送,这赏着景就到了。” 翁老帝师却有些不大高兴:“你呀就是跟我生分了。” 岑老喊冤:“真不是!我这不是认了两个义子在身边,这儿子要孝顺,我也不能拂了儿子的孝心。” 翁老帝师挑了挑眉,他自然知道岑月白认了两个人为义子,更知道其中一人的本事。翁老帝师忍不住酸溜溜地说:“你倒是好命,下手快。” 岑老哈哈笑,道:“师兄不也有位好义子吗?若不是康宁,师弟与那两个孩子却是要错过了。” 想到自己的儿子,翁老帝师倒也不酸了。反正算起来,他也是那两个孩子的正经长辈呢。 翁夫人这时候过来了,翁老帝师便没再说什么。翁夫人见到岑老和岑夫人也是特别的高兴。 翁夫人拉着岑夫人也说:“你们呀可是来了。写信催了你们多少回,你们就是不肯来。这次来京城可要多住些日子。” 翁老帝师附和:“对,你们难得上京,先不忙回去。” 岑老笑呵呵地说:“不回去怎么能行。我还是永修县的‘学府夫子’,这院试、乡试都离不得。” 翁老帝师不满:“不是还有康瑞吗?” 岑老:“康瑞也随我一同来了。” 翁老帝师马上道:“那就让他回去,你可得在京城多待些时日。你也别住在决渊那儿了,就住我府上!” 翁老帝师与夫人子嗣艰难,育有几个孩子只活下来一个女儿,如今也嫁在京城。帝师府上的主子就只有翁老帝师和夫人两人。 岑老还想说什么,就见翁老帝师大手一挥,强硬道:“反正我不松口你不许走。” 都说老小孩儿,老小孩儿,翁老帝师现在还真有这个倾向。 岑老也不跟翁老帝师犟了,其实他来的时候就想到可能不会那么快能回去。反倒是康瑞可能在京城待不了多久。 管家带着人把岑老带来的土仪拿了过来,其中最扎眼的是那个带了锁的藤箱。但翁老帝师的第一眼却是放在了那几个瓶瓶罐罐坛坛上。 翁老帝师带着希望问:“这些都是什么啊?” 岑老道:“安哥儿新酿的‘醉花间’,和新制的‘龙井’,那四个陶罐里是泡菜。” 翁老帝师大喜:“‘醉花间’和‘龙井’!” 岑老忙道:“现在还不能饮。” 羊奶子酒和龙井都还没到开封的时间,只是岑老上京,邵云安让他先带一些送人,但还是要放够了时间才能品用。 一听“醉花间”和龙井茶还不能喝,翁老帝师急得是抓心挠肝。好在还有“金丝皇菊”可以慰藉他干枯了许久的心。 翁老帝师和翁夫人每天都要吃阿胶膏,也快吃完了,这正好岑老又带了来。邵云安给翁夫人也准备了两个富贵典雅的手拿包,还有两只帝王绿品级的翡翠手镯。 这送镯子不能送一只,要送就送一对。 岑夫人的那一对她也带上京城了,今日来拜访翁老帝师,她戴了一支。别说,翁夫人见到岑夫人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她手腕的那枚绿翠翠的镯子。 翁夫人只当是青玉镯子,还纳闷儿岑夫人的这只青玉镯子是从哪弄来的,怎的这成色如此的清透。 结果等岑夫人把邵云安送给翁夫人的那一对帝王绿镯子拿出来,翁夫人才知这哪是什么青玉,这是极其稀罕的翡翠玉石。 这帝王绿的翡翠石那是绿得娇艳欲滴,都不用问也能猜出这一对镯子得多值钱。翁夫人不要,让岑夫人收回去。岑夫人直接拉过翁夫人的手给她戴上了。 岑夫人道:“康宁是云安和石井的兄长。嫂嫂您和翁师兄那也是云安和石井的长辈。孩子特意找人打磨的这两支镯子,嫂嫂您给两个孩子退回去叫他二人怎么想。” 翁老帝师开口了:“既然是孩子孝敬你的你就收着吧。回头你问问弟妹那两个孩子需要些什么,你去库房收整收整,等康瑞回去的时候叫康瑞给他们带回去。” 夫君都开口了,翁夫人欣然收下,感慨地说:“这两个孩子我虽没还见过,可一定是懂事又孝顺的好孩子。 每回有人从他们那儿回来,他们都要给我们捎些土仪。你二人呀真是有福气,得了这么两个好孩子。” 岑夫人带着身为母亲的幸福说:“是啊,两个孩子都是顶好的孩子。” 翁夫人只有一个女儿养大成人,还嫁出去了。康宁是义子,却远在永修县,也不知何时能回京。自己与夫君两人住在这大宅子里,享受不到儿孙环绕膝下,翁夫人不由有些伤感。 翁夫人暗道她还是得去信给康宁催催他。他老大不小的了,再不赶紧成亲,日后身边的人都做爷爷了他还是孤家寡人呢。 翁老与岑老见面肯定不会只话家常,翁夫人便说她与岑夫人去后院说话。翁老则请岑老去他的书房,岑老没忘了他那一箱子宝贵的书。 两人来到翁老的书房,岑老让下人把藤箱放到翁老的书桌上就让下人退出去了。书房内只有他二人,岑老从脖子里掏出一根拴着绳子的钥匙,打开铜锁。 翁老帝师的脸色顿时严肃了不少。 打开藤箱,里面却是“一件件”用绸布包着的东西,翁老抬眼。岑老做了个让翁老打开的动作,翁老拿起最上方的一件,摸着手感绸布里包着的像是书。 翁老心里一动,打开绸布,果然是一本书!而书的封面上赫然写着“孟子”二字。翁老马上意识到这一箱子用绸布包着的是什么了! 之前岑月白就派人给他送了一些新奇的书籍,那些书籍涵盖了医术、匠术,甚至还有佛道经书。再想到岑月白手抄的那些文章诗词,翁老放下这本“孟子”,拿起第二本,小心取掉绸布。 第112章 恒远侯府的嫡公子 恒远侯府魏家,同样是吃过年夜饭,恒远侯的嫡子魏弘儒与魏弘文两兄弟在书房谈事。 恒远侯是世袭罔替的爵位,魏弘儒虽是嫡子,但恒远侯妻妾成群,子嗣众多,比他年长的庶兄就有3位。 恒远侯目前还没有请封世子,魏弘儒一天不是世子,他的地位就一天不稳固。 魏弘儒与弟弟魏弘文是一奶同胞的兄弟。魏弘文很有经商头脑,恒远侯府交在他手上的买卖,他都做的有声有色的,相比其他兄弟出色许多。 但恒远侯府的生意并不是魏弘文独揽,他手上的也不过是恒远侯府的一部分生意。 魏弘文需要拿下恒远侯府生意的大权来辅佐兄长夺得世子之位,魏弘儒也需要依靠弟弟魏弘文的能力来帮衬自己。 自从永修县的两位掌柜发现一位奇人之后,魏弘文手上的生意有了新的拓展。 特别是那一套四季豆的“翡翠石”挂坠,魏弘文已私下命人照着雕刻了大量的挂坠,只等年后的科考开始。 今年是三年一次的大考年。 今年初入考场的考生,年后的院试考过后,紧接着就是八月的乡试,若再过,就是翌年开春的会试。 也就是说,有着“连中三元”寓意的三颗豆子的翡翠豆在院试前推出,会有怎样的反响? 魏弘文已是肉眼可见的财源滚滚来。此事他并没有透露给父亲,只透露给了兄长。 同时,他通过那位奇人得到的果酱,和听从那人的建议把手头上为数不多的菊花茶经过所谓的重新“包装”后,走“高端路线”。 再加上物以稀为贵的金丝皇菊。 只这两样,不仅让他挣到了不少的钱财,还挣得了许多的名声注目,还因此得了父亲的夸赞。原本魏弘文是极其高兴,且野心勃勃的,但现在他却是高兴不起来了。 他从那位奇人身上得到的利益如今看来不过是小打小闹,真正的大头却根本没有落到他的身上。 人家直接攀上了翁老的义子,永修县县令蒋康宁,再由蒋康宁牵线,成功搭上了翁老、皇上和君后。 如今京城的权贵之间,盛行饮“龙井清茶”,品“醉卧花间”。极品茶砖的价钱是一落千丈,普通的茶砖更是无人问津,也只有没饮过清茶的升斗小民还会去吃一碗味道“浓郁”的旧茶。 新茶与新酒的买卖由君后掌控。别说他一个恒远侯的嫡子插手,就是父亲本人想插手都难。为此父亲责怪他错失先机,魏弘文岂能不恼怒,魏弘儒也颇为恼火。 魏弘儒手上也有一些生意买卖,他毕竟是恒远侯的第一个嫡子。但他的主要精力是在朝堂,掌管的买卖生意很大一部分是生母的嫁妆部分,侯府的生意他掌握的有限。 魏弘儒把弟弟叫来书房,为的就是最近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龙井绿茶”与“醉花间(酒)”,及这两者背后所折射出的某种动向。 魏弘儒问弟弟:“你有何打算?” 魏弘文黑沉着脸说:“新茶和新酒一出,我手里的茶砖和‘紫玉露’就乏人问津了。现在整个京城的茶商、酒商都盯着新茶和新酒。 有点身份的人家更是以能买到新茶与新酒为脸面。用不了多久,所有州府也都会知道新茶和新酒的存在。 一旦君后手里的茶、酒数量能供得上,我们损失掉茶、酒这部分的买卖是小,我更担心的是那些家伙趁此作乱。魏弘正今日还在父亲面前挤兑我。” 魏弘儒冷道:“他最盼的不就是你我出错。” 魏弘文恼怒极了。负责整个敕南府买卖的侯府掌事魏修太短视,小瞧了那个农家子。金丝黄菊出来的时候,魏弘文就让魏修亲自登门一趟。 当时他想的是对方手里或许还有那“翡翠石”,即便没有,或许能提供哪里有“翡翠石”的线索。 他以为魏修会去,结果新茶和新酒的出现打了个一个措手不及,他才从永修县的两名管事那里得知,魏修压根儿就没去! 与兄长再说起这些,魏弘文仍是气得想掐死魏修。若魏修积极一些,那他现在也不至于如此被动,也不会让蒋康宁钻了空子。 蒋康宁背后有翁老,那他背后的恒远侯府难道就差了。更何况蒋家早就倒了,若没有翁老帝师,蒋康宁和蒋康辰又算得了什么? 魏修太过自大,让他们失了先机。现在皇上和君后插手了,他们如何去分一杯羹出来? 听弟弟抱怨,魏弘儒也很无奈。魏修说白了是侯府的人,是父亲的人,却不是他两兄弟的人。父亲把魏修派去敕南府,也未尝没有防着自己儿子的用意。 魏弘儒也只能跟亲弟弟分析,皇上缺钱,朝廷更缺钱。现在有这么一个挣大钱的买卖摆在了面前,皇上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但掌管着户部的尚书省就愿意看着钱都挣到了皇上的私库口袋里?直接掌管着国库的户部官员,就能眼睁睁看着白花花的银子都流入皇上手里,国库,或他们就一文沾不着? 皇上终究会让户部插手,就是不知届时会是谁得了这肥差。 而眼下事已至此,就算杀了魏修也于事无补。魏弘儒建议弟弟年后亲自去一趟秀水村。 虽说皇上和君后插手了,但说来,恒远侯府对那农家子也算是有恩的。即便这恩小了些,但该用的时候还是得用。 魏弘文怎么说都是恒远侯府的嫡公子,他亲自出面,那农家子再心思奇特,也终究只是个农家子。哪怕他身后有君后,一个农家子也不会愿意轻易就得罪侯府。 恒远侯府不与君后争利,但他兄弟二人必须得拿到新茶和新酒。只要这事做成,不仅可以稳固他们兄弟二人在侯府里的地位,最重要的是可以与君后有所牵扯。 有这样的机会,他们原先就与那农家子有过买卖往来,他们就必须抓牢。若能得到君后的支持,恒远侯府就不会落到别人的手上。 说了这些,魏弘儒再次强调:“君后现在对那农家子正眼相看,许进的身份低了,不过他与那农家子的交情却需好好利用一番。 初三一过你就去秀水村,快马过去,莫走水路。依你恒远侯府嫡公子的身份亲自拜访,那农家子不敢不给你这面子。 蒋康辰现在为君后办差,蒋康宁又是永修县的县令,他兄弟二人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占尽。你去了之后也要尽量与蒋康宁交好。” 魏弘文点点头:“蒋康宁此人还是有些能耐的,能为我们所用自然最好。至于那农家子,性子是悍了些,但怎么也只是个泥腿子出身,就算他有蒋康宁做靠山,也不如我们恒远侯府。 伴君如伴虎,君后一直未有所出,身子又不够硬朗,他若聪明,断不会拒绝于我。也说不定这茶和酒是蒋康宁仗着县令的身份抢去的。” 魏弘儒却是摇头道:“不是说蒋康宁认了那农家子夫夫二人为义弟了? 蒋家虽然倒了,蒋康宁现在又只是个县令,但他背后有翁老帝师,由此可知那农家子也不是个傻的。 你切记,去了之后谦逊些,君后一日需要他,你一日就要对他礼遇三分。” 魏弘文:“我懂。” 魏弘文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农户会给他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不管是四季豆的翡翠挂坠,还是果酱、菊花茶、金丝皇菊……因为数量有限,魏弘文虽有心以此扩展手上的买卖,但对邵云安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私底下,他也安排了人手研究果酱和菊花茶的制作手法了。至于那金丝皇菊,只要给他弄到种子,还怕他以后缺了么。 对他而言,邵云安充其量不过是个有些小聪明,有点学识和胆量的农家汉子。那邵云安不过十六,还是个男妻,还能做出什么惊天之举不成? 许、增两位管事肯对邵云安以礼相待,每次给银钱也毫不小气,那邵云安想必也该识趣。再说,对方能与恒远侯府搭上关系,能与恒远侯府做买卖,也是他的造化与福分。 可魏弘文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也会有看走眼的一天,那个农家子比他以为的更精明! 新茶和新酒,魏弘文不能直接从君后手里分一杯羹,就只能从邵云安(源头)那里想办法。 魏修与自己不是一条心,以防生变或被人截胡,这一趟必须得魏弘文亲自出马。 在决定把茶和酒交给蒋康宁时,邵云安就想到了许掌柜那边肯定会有反应。年前许掌柜没找他,恐怕是消息还没那么快传过来,但年后许掌柜肯定会来找他。 许掌柜连肉夹馍和串串香的小本生意都不愿意放过,又怎么可能放过如此暴利的茶和酒。 不过邵云安可一点都不觉得愧疚。 说白了,生意是他的,他想给谁做就给谁做。他与许掌柜,或者说与许掌柜背后的大老板又没有直接的生意合作。 他甚至连对方的面都没见过,那凭什么要求他有什么生意都交给他们。就如他说的,他不认识什么恒远侯府的大东家,他只认识蒋康宁。 曾掌柜买下翡翠四季豆,看起来花了不少银子,但实际上他们得到的利润更高。马上就是古代最重要的考试季,那套翡翠四季豆的寓意专利足以让那位大老板大赚特赚一回。 曾掌柜相当于600两买下了他的设计专利权,谁都没吃亏。真要严格说来,还是他自己吃亏。要不是身份问题,他自己设计自己卖不香么。 相比下来,蒋康宁对他和王石井的恩情才是实打实的。给王老太的那三十大板,把王田岩和郭招弟抓起来吃牢饭,可是解决了他和王石井很大的麻烦。 如今他又认了蒋康宁为义兄,就更没有胳膊肘往外拐的道理了。 第111章 永明帝与君后 这顿饭大家吃得各个满足,岑老竟然决定整个年节就在这里过了,丝毫不顾过年期间会有多少人去他府上给他拜年。 三十晚上要守岁,邵云安依据秀水村的传统准备了年糕,他自己还招呼大家一起包了饺子。王石井拿了爆竹给孩子们放,一大家子不同姓氏的人和乐融融。 院子的走廊里,裹得严严实实的蒋沫熙手里的木头玩具换成了一只简易的木制机械小鸟,他和王青、妮子每人一个,是邵云安从空间里刨出来的。 不要问他空间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他自己都不记得是怎么来的。说辞就是王石井从军回来的途中买的。跟谁买的,哦,沿途遇到的小贩。 空地上,爆竹声声驱年兽,每个人都要往火堆里就一根竹节。 蒋沫熙宝贝地握着机械鸟,木然的表情不见丝毫孩童的童真,只有两只黑色的大眼睛里满是认真。 郭子榆拉着弟弟郭子牧,也往火堆里丢了一根竹节,听着那噼里啪啦的声响,兄弟两人的眼眶都有点红。 邵云安和王石井也一起放了一根,心里遗憾还是烟花最喜庆,可惜这里木有,他空间里也木有。 每个人都丢了竹节,王青和妮子主动过来拉住蒋沫熙,蒋沫熙的注意力却全部在两只手上的机械小鸟上。 三个孩子一人一个。妮子放竹节的时候把她的那个给了蒋沫熙。拉着蒋沫熙的手腕,妮子不忘说:“熙哥哥,我们回屋啦,外面冷。” 妮子也不需要蒋沫熙的回应,带着他往屋里走。蒋沫熙也不反抗,安静地任由妮子拽着他走。 王青见蒋沫熙走路的时候都在玩机械小鸟,想了想,他从棉袄的口袋里摸出自己的那只蓝色的机械小鸟,递出去:“大哥,我的也给你。” 王青和妮子穿在外的短款棉袄,邵云安让成衣铺子那边给两个孩子按照“未来童装”的样式做了改动。 棉袄两侧不开叉,两边各有一个方形口袋。方便小孩子往兜里装帕子、小玩具等小东西。 所以王青和妮子的衣裳是整个秀水村,唯一衣服上有明显口袋的。王石井和邵云安的衣服就依旧遵循传统。 蒋沫熙停下脚步,木然地看着王青递到他面前的小鸟。王青拉过蒋沫熙的另一只手,把自己的小鸟放上去,又说了遍:“大哥,我的小鸟给你玩。” 妮子见状,也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那只红色的小鸟,放到蒋沫熙的手上:“熙哥哥,我的也给你。” 蒋沫熙一动不动地看着手上多出的两只小鸟,手指缓缓收紧。 “走吧,回屋,外面真冷。” 王青拉着蒋沫熙的胳膊往屋里快步走,就当对方是正常的。蒋沫熙抱紧手里的三只小鸟,加快步伐,脸蛋红扑扑的妮子笑着紧随。 看到这一幕的蒋康辰转过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在武家,大人孩子都欺负儿子,打他骂他,说他是傻子。 蒋康宁搂住兄长的肩膀,低声:“哥,熙哥儿会好的。” “……嗯!” 邵云安被王石井搂在怀里,没有出声打扰那一对兄弟。他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治疗”那个同样苦命的孩子的。 ※ 这是新皇登基的第五个年头了。如往年的除夕夜一样,永明帝与他寥寥数位的嫔妃吃了顿不冷不热的年夜饭后,便歇在了君后代齐攸的景幽宫内。 只不过这一年的除夕夜,永明帝的心情与往年略有不同。 永明帝一副刚刚沐浴过的样子,半干的长发披散于身后。面前的小桌上是几道君后亲自做的菜肴,还有一杯“醉花间”。 永明帝很穷,茶和酒卖得如此之好,他这个穷皇帝把自己手里的羊奶子酒都拿给安泽(公公)去卖了,却命令君后留下他自己的那一份。 永明帝心疼自己的君后,代齐攸又何尝不心疼自己的陛下。他拿到手的羊奶子酒,是一滴未动,留着给永明帝喝。 景幽宫内原本装饰奢华,代齐攸入住后,把很多摆放的奇珍异宝都拿到了永明帝的私库,让他赏赐朝臣。 如今的景幽宫内着实朴素。今日除夕夜,桌上也就只有六道菜,却是君后照着安公公带回来的菜谱做的。 君后会带兵打仗,会行军布阵,会弹琴作画,这厨艺却很是一般,拿手的也不过是烤肉,还是常年带兵打仗熟练的。 按照邵云安的菜谱,君后做的六道菜相比邵云安的手艺只能算很一般,可永明帝却吃得很满足。 永明帝对君后代齐攸的独宠不知惹来多少朝臣的不满,但永明帝什么事都能妥协,唯独这件事,他绝不会妥协。 代齐攸13岁来到他身边,随他一路艰难地走来。代齐攸为了他更是几经生死,最终损了身子,连孩子都保不住。 他们两人是彼此最信任的人,只有在代齐攸身边,永明帝夜里才不会被噩梦惊醒。 为了帝位传承,君后也劝过永明帝选秀纳妃,永明帝却一直不愿意。在他的心里,只有君后与他的孩子才配继承大统。 至于他仅有的那个皇子……对永明帝来说,那是耻辱,所以,他压根儿不曾考虑过那个儿子。 永明帝一直责令太医院调理君后的身子,若实在不行,他就从宗室里过继一个到君后膝下。 他的君(皇)后只会是代齐攸。 每道菜都品尝了一番,永明帝放下筷子,拿起酒杯:“齐攸的厨艺是越来越好了。” 代齐攸笑道:“你又宽慰我,我的手艺我清楚,倒是委屈皇上了。” 永明帝一脸不赞成的说:“这话就不对了。齐攸平日里要掌管内宫,还要时时为朕分忧,如今又要掌管茶酒的买卖,你能亲自为朕做上几道菜已实属不易。 君后做什么,朕都爱吃。” 代齐攸笑得幸福,永明帝伸手握住代齐攸终年冰凉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朕离了谁都行,唯独离不开朕的君后。挣银子要紧,但君后也要注意身子才是,莫让朕担忧。” 代齐攸温柔地摸着永明帝的脸,说:“我说过要陪皇上您走很久很久的,我会好好调养身子。 安泽和蒋康辰做得不错,我要做的也不过是做好这个靠山,这其中还需陛下出力。内宫清净,我其实也没什么要忙的。” 永明帝问:“那阿胶糕你吃着可有效用?” 代齐攸道:“这吃了还没多久,没那么快,至少得吃两三个月才能见成效。不过肯定没坏处就是了。既然那邵云安说陛下也能吃,陛下可不要偷懒。” 永明帝叹息一声:“朕希望那阿胶糕确有效用。最近可还腹痛?” “最近都没腹痛过。”抽出手,代齐攸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说:“陛下快吃吧,菜要凉了。” 永明帝重新拿起筷子,代齐攸也拿起筷子陪永明帝吃。 永明帝喝了两杯羊奶子酒,感叹:“这邵云安还真是个奇人,希望他真能缓解朕私库空虚的燃眉之急。” 代齐攸劝道:“既是奇人,陛下自是要护他周全。至于他为何前后差别如此之大,陛下倒也无需太过计较。 那人死过一回,想必有所奇遇,他只要对陛下忠心,陛下也当糊涂便是。 我观这势头,今岁的茶与酒恐怕会给陛下挣更多的钱财。只是若要国库充盈,就不能避开户部,陛下还需早做打算。” 永明帝和代齐攸在边关打仗多年,又经历过许多事,也不是没见过什么能人异士。对邵云安的突然崛起,两人不是没有疑惑,但两人也都选择了暂时不闻不问。 只要邵云安能解决永明帝目前在钱财上的困境,不做谋逆之事,他所表现出的不寻常都是小事。 永明帝当然心知只是他的私库充盈还远不行,必须国库也充盈了才是。但现在三省六部中, 与他真正一条心的官员有。但坐稳上位的官员少。 武将,他不需担心。最跟他不对付的就是隶属于世家大族的诸多文臣。在把尚书令和户部尚书换成自己人之前,这新茶和新酒,就不能让户部插手。 老帝师筹备多年,现在就只等今年的科考。对蒋康宁,永明帝现在是非常满意的,有意提他入户部,他也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了君后。 代齐攸当然最了解永明帝如今在朝堂上的困境,对于永明帝的想法,代齐攸也表示支持。 “蒋康宁此人心有抱负,又不迂腐,从其对邵云安与其夫家之事便可看出。他是老帝师的学生,又是义子,放他做一个县令是屈才。 但陛下若调他入京,那接管永修县县令一职的人,陛下还需慎重。安泽说那邵云安不愿入京,只愿呆在秀水村悠闲度日。 蒋康宁一走,他们一家就等于没了最直接的靠山。换上的永修县县令,必须要确保仍能护着他们一家子。” 永明帝点头道:“朕也想到了。这人选一事,朕再与老帝师商量商量。” 接着,永明帝又认真地说:“若他能调理好你的身子,朕封他男人一个侯爵,就是敕南知府也得敬他一家三分。” 代齐攸笑言:“皇上您也不怕言官参你。” 永明帝一副昏君口吻说:“只要能让朕的君后身子康健,朕还怕他们参不成?不过若他夫夫二人日后需为朕大用,朕还是要命他一家入京。” 代齐攸笑着点点头。 史上,又有几个帝王能做到永明帝这般。他爱这个男人,为这个男人付出那些即便是损了自己的身子,他也不悔。 他也希望邵云安能让自己恢复健康,即便不能恢复阳寿,也能让他多陪永明帝几年。他怕自己若有一日坚持不下去了,这个男人会疯。 第110章 钻进钱眼子里的蒋康辰 而里正家今年就是绝对的红红火火了。 过完年里正就要给两个儿子分家,家里今年又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今年的这个年意义格外不同。 赵河的娘家就在村里,赵河又是独子。赵河的两位阿爹又都帮着做果酱,里正就让赵河把他爹和小爹都喊过来一起过年,赵河别提多高兴了。 相比这些高兴的人家,王老太家不说是愁云惨淡,也绝对好不到哪去。 王春秀丢了大脸,那天之后就没出过门。王老太躺在床上病歪歪的,王枝松去县里租了房子住,说不考上秀才不回家。 他在村子里也是被人笑话,不如在县里安安静静地读书。王老太虽然不愿意大过年的儿子不在家,但想到儿子的前程,她还是掏了钱。 王老太心里不爽快,这火气自然也就撒在了王春秀和王在铮的身上。以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王春秀现在不仅要天天洗衣做饭,还要喂鸡喂猪。 王在铮瘦得是皮包骨,每天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做很多活。王老太躺在床上骂了这个骂那个,却稀罕地没骂过王大力一句。 王大力比以前更沉闷了,他也没杀猪宰羊,就杀了只鸡算是应应过年的景。往年,王春秀过年怎么也会有身新衣裳。今年别说新衣服,她这辈子能不能嫁出去都还难说。 要说全村年夜饭最丰盛的一家肯定是王石井和邵云安家。上午,厨房里就不时地飘出各种香味。中午每人一碗鸡汤面,大餐要等到晚上吃。 邵云安做饭好吃,他的徒弟郭子牧做饭也好吃,就是蒋沫熙都安安静静地吃了一大碗的鸡汤面外加一颗茶叶蛋,看得蒋康宁和蒋康辰是欣喜不已。 蒋康宁都忘了左手大拇指的疼痛了——解羊的时候不小心割伤了手。 给三个孩子每人抓了一小把茶糖,邵云安准备继续忙活。 郭子榆从外面进来笑着说:“云安、石井,岑老和夫人来了。” 看到跟在郭子榆后面的两人,邵云安和王石井别提多惊讶。 岑老笑呵呵地走进来说:“安哥儿,我和夫人来叨扰了。过年只有我们两老,实在是冷清的很呐。” 邵云安急忙迎上去:“求之不得!我和井哥还想着请您二老过来,又怕您二老有自己的安排。” 岑老夫人不好意思地说:“我都说不来了,他偏要来,说想吃你做的菜了。” “哈,岑老想吃还不简单,以后长住下来都无妨。” 岑老夫妻一来,家里更是热闹了。王青和妮子给两位老人家拜年,王青还拉着蒋沫熙给两位老人介绍。岑老夫妇知道蒋沫熙的情况,也不介意蒋沫熙的不回应。 岑老的儿女都在京城,岑老不愿意去京城过年,也心疼儿女来回奔波。 京官最迟过了十五也要开衙了,又是天寒地冻的。坐马车回来,路上太折腾。坐船回来,若是遇到逆风,人还没到,就该回京了。 岑老的儿子来信说要回来陪父母过年,岑老索性告诉儿子他与夫人过年要来邵云安这里。 岑老一来,就拉着蒋康宁下(围)棋,邵云安泡了菊花茶给他们喝。岑夫人和蒋康辰跟着郭子牧学做点心,郭子榆在厨房帮邵云安,王石井被岑老和蒋康宁要求在一旁跟着学棋。 岑老夫妇过来没多久,外头就下起了雨加雪。永修县的冬天不会下大雪,最多是雨加雪,但却比北边更阴冷。 不过暖房里暖和,再加一个熏笼就完全不冷了,就是岑老都把棉夹袄给脱了,只穿了棉长衫。 三人在暖房里下棋,岑老棋高一筹,赢了两局。 一边收棋子,岑老一边道:“石井,你那位幼弟好像去县上住了,有学生看到过他几回,你可知?” 王石井冷淡地说:“不知道。大屋的事我不过问。” 岑老道:“康宁该是有与你提过皇上新订下的科考新规了吧?最迟四月就要发榜了。” “提过。” 岑老沉吟片刻,说:“以他现如今的名声,怕是没可能再继续考。不过若你想帮他,那个‘保举信’我可以给他写。” 王石井想都没想地说:“您老有心,但大屋的事却是沾不得。年前他们又来闹过一场,日后即便他能改过,却绝对改不了家人的贪婪之欲。 您老若帮了这回,怕是会惹来麻烦。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也怨不得我。” 蒋康宁和岑老同声问:“他们又闹什么?” 王石井冷淡地说:“我娘想住进来,还想重新拿捏住我,得我的家财。她带着王春秀过来闹,云安没让她们进门。我看王春秀那样子,恐怕真给大哥猜中了。” “猜中什么?”岑老问。 蒋康宁不想说,王石井同情(幸灾乐祸)地回道:“王春秀怕是看上大哥了。她一次次往我家跑,估计是想我和云安帮她给大哥说媒。” 岑老顿时咳嗽了两声,随后无语地摇了摇头。对方怎么也是王石井的家人,岑老也不好说些什么。 蒋康宁只一句话:“那家人,心大到癫了。” 晚上的年夜饭,饶是已经吃过不知多少顿美食的王青和妮子还是忍不住惊喜连连。邵云安准备了火锅,那种铜锅式的火锅,还有一桌子的菜肴。 鸡鸭鱼、猪羊鹿,暖房里出产的新鲜蔬菜,邵云安自己点的豆花,自己酿的米酒。鸭子他做的是正宗的“京都烤鸭”,配上薄得透明的饼皮,抹上甜酱,搭配香葱丝和白梨丝。 鸡是烧鸡和清汤鸡汤,鱼是酸菜鱼、糖醋鱼,猪肉的菜式那就更多了。羊肉就吃涮羊肉,鹿肉做的红烧,最后再搭配一份山楂梨子甜汤。 清甜的米酒喝下喉,美味佳肴吃入腹。 作为座上宾,岑老看着这满桌的菜肴,匆匆说了两句祝福的话就动筷了。王青和妮子一边吃,一边不忘往蒋沫熙的碗里夹菜,蒋沫熙吃得是头也不抬。 蒋康辰吃得红光满面,边吃边说:“云安,这涮羊肉太好吃了,烤鸭也好吃,完全可以在京城咱们新开的酒楼里上。 你这酒酿的味道也很正,甜而不涩,清而不浑,可惜只能自酿自饮,不能私卖。” 朝廷现在是明令禁止私人酿酒,其实就是不允许浪费粮食。所以无论是米酒,还是黄酒,私人酿造的只能自己喝。 “一丈轩”那种可以公开贩卖酒水的地方,所卖酒水都是来自于官酿。即便是宫中的皇帝,喝的酒也是官酿。 官酿的酒本来数量就不多,又因为酿酒技术的原因,酒水无论是从口感还是度数上都无法与“未来世界”的酒相比。 尤其是燕国现在财政困难,粮食短缺,朝廷对酿酒也查得更严,官酿出产的酒水产量也是断崖式减少。 也因此,邵云安用果子酿造的,口感还远超“进口葡萄酒”的羊奶子酒,才会在京城卖出那样的天价,令人趋之若鹜。 邵云安每年交足了该交的税和粮,他自己家里的粮食自己酿酒喝,没人会管。但如果他拿出去盈利了,就是有千岁做靠山也不行。 邵云安倒是不觉得可惜,他本来的重点就是在葡萄酒,羊奶子酒都只是过度。王石井的战友那边一直没有消息。 不过有人帮他解决了。皇庄里有种植葡萄的,每年为皇帝供应新鲜葡萄。等到开春,安公公就会派人给他送葡萄苗来。 走水路坐船,葡萄苗移栽在容器里,哪怕路上的时间会久些,但船上可以随时浇水,就能安全送过来。 有了葡萄苗,邵云安的葡萄酒就能提上日程了。 蒋康辰是强烈建议在京城的酒楼里推出火锅和烤鸭,邵云安则提议火锅店另开一家。火锅的气味重,又热气腾腾的,最好是与传统的酒楼分开。 蒋康辰听了之后觉得很有道理,表示回京后就跟安公公商量再开家火锅店。反正开火锅店会用到的食谱,邵云安都会给写下来。 京城那边的羊肉品种更多,皇庄里也养着羊,火锅店最主要的食材不是问题。而且这火锅不仅有汤底涮锅,还有粥底火锅。火锅的汤底也有许多种。 等到天气回暖,吃火锅的人少了,火锅店就改卖特色小吃,或是麻辣烫。反正花样肯定是京城独一家。 烤鸭,就可以直接在酒楼里卖。没有黄瓜丝解腻,可以像他们今天这样用梨丝,还可以用白萝卜丝、芹菜丝、莴笋丝。 蒋康辰听得是连连点头,道:“只要能挣钱,再开铺子都不是问题。这火锅、烤鸭可是咱大燕国的独一份,想不挣钱都难。” 蒋康辰似乎又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彻底与武家没了关系,又帮着君后做生意,蒋康辰也找到了自己生活的目标和重心。 他又问:“这米酒你还有多吗?我回京后要给千岁和老帝师带些回去。” 邵云安:“有的,我留了一缸子,到时候都给您带回去。” 有人不乐意了。 “你这个懒人,怎么就不说在县里开个馆子?你这馆子开起来,绝对比‘一丈轩’红火。” 是怨念满满的岑老。 邵云安摇摇头:“那还是算了。我可不想跟‘一丈轩’抢生意。我就不信他们的大东家查不出茶和酒跟我和井哥有关。若再跟他们抢永修县的生意,那不是招仇人么。 您和老夫人想吃了随时过来吃,在我这儿住着都无妨。若是懒得跑了,我做好了让青哥儿和妮子给您二老送过去,您二老何须还跑到馆子里去吃。” 王青和妮子专心吃饭,不去注意大人们说什么。小爹说过,大人们说正事的时候,小孩子不要插嘴,更不要多打探。至于蒋沫熙,他更不会关注。 蒋康辰也无奈,别听邵云安说的这些理由,其实他就是懒。不过懒就懒吧,他说的也不错。目前他们在京城的生意刚做起来,永修县这边暂时不要树敌的好。 蒋康辰:“火锅店一定得开,烤鸭也一定得卖。我回京后就跟安公公商量,越快越好。”随后,他又说,“云安,你还有些什么别的挣钱的法子,不如一气儿都给我写下来。 我这正好在,这要是我没在,你又做什么好吃食了,我不知道,那就是白白浪费了。” 蒋康辰现在绝对是钻到钱眼子里了。 蒋康宁也道:“就是。云安,你还有什么挣钱的法子,趁早都写下来,不拘是吃食还是别的什么。” 邵云安想想说:“行,我写,能不能实施,康辰大哥您回去后再和安大人筛选。不过我很多字不会写,还需要大哥代笔。” 蒋康宁无语:“我教你,不会写的字总不能一辈子都不会写。石井也跟着学。” 邵云安&王石井:“哦/是。” 第109章 新年新希望 说完了正事,蒋康宁就问起兄长他回京之后可还好,那边是否又去找他的麻烦。 蒋康辰面色平静地说:“我把那两间铺子都还回去了。” 蒋康宁沉脸:“那两个女人又找你麻烦了是不是?” 蒋康辰淡淡一笑,说:“她们以后想找我麻烦也得掂量掂量了。” 以前他留着铺子是为了熙哥儿,他不能让儿子跟着他吃苦,也是为了让弟弟康宁放心。 现在他为千岁做事,做的还是挣钱的买卖,铺子还了也就还了,也免得那两个女人总是以此为借口来打扰他和儿子。 现在做买卖的铺子不是千岁的就是皇上的。开始她们找过一次麻烦,捣乱的人连门都没进来就被打出去了。 千岁还直接找了安国公,叫他管教好家人。千岁也跟他说了,安国公府的人以后不会再去找他的麻烦。 说了自己的近况,让弟弟不用担心,蒋康宁叮嘱道:“你这回算是入了皇上的眼,你更不用担心我。 云安和石井虽是普通百姓,却是你我兄弟的大恩人。你认了他们做义弟,就一定要当好这个大哥。” 蒋康宁心疼兄长,也欣喜兄长在京城有了底气,他认真道:“哥你放心。云安虽口口声声说要我做他们的靠山,但我清楚,我是沾了他们的福分。 这‘基金’的事我虽还没完全弄明白这其中的门道,但只听云安的意思,若真能办成,哥你定能成为千岁的心腹。 即便你无法入朝堂做官,也不必再忌讳安国公府。我也是没有想到,当初不过是一时的心有所感,却能得了如此福源深厚的两位兄弟。” 蒋康辰浅笑道:“为兄是沾了你的光。康宁,你不要再担心我了,我现在在京城很好。千岁说日后我负责的买卖都会给我分利。 这一次千岁原本要分给我5000两银,皇上和千岁那边都难,我只要了一半,也很多了。以后咱们一家人的生计会越来越好。 熙哥儿留在这里我也放心。为兄会努力做好千岁交代的事。 云安说的很对,你在仕途上即便不巴结上峰,也免不了要用到银子。你做好你的清官、好官,为兄就给你和熙哥儿挣银子。你们两个好,我也就好了。” 蒋康宁拍拍兄长的肩膀:“你好,我和熙哥儿也才能好。”沉默良久,他低语:“哥,若遇到合适的,您就,再找一个吧。” 蒋康辰的眼里水光滑过,却微笑着说:“若真遇到合适的,我会找的。你才是。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弟妹?” 蒋康宁失笑:“我会娶亲的,只不过眼下要忙的事着实多,等忙完了我会找的。” 毕竟夜深了,知道武家不会,也不能再找兄长的麻烦,京城的事也进展顺利,蒋康宁便告辞回房。 蒋康辰在弟弟走后却没有马上去休息。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儿子,耳边是弟弟刚才说的话。 离开武家后,不是没有人对他示好,也不是没有人说过会把熙哥儿当成是自己的儿子来疼。可他的心早就不在自己的身上了。 他和武简,今生无缘,只等来世再续前缘…… ※ 茶和酒销售得如此火爆,作为直接对外的负责人,蒋康辰带着儿子来秀水村过年,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暂时离开京城。 那些对茶、酒生意有意向的人不能去找君后,自然是都来找他。他离开京城,也有君后的意思。 这新茶和新酒如此暴利,皇上是绝对不会让别人来插一脚的。估计等蒋康辰年后回到京城,那些有心之人应该也已经被君后敲打得不敢再想各种法子从他这里下手了。 君后一直没有子嗣,身子又不十分康健,却是一个不能小觑的厉害人物。君后一直深得永明帝的圣宠和信任,谁又能从君后的手里抢走如此赚钱的买卖。 吃过早饭,王石井在后院宰羊宰鸡鸭,蒋康宁也心血来潮地去凑热闹了。王青和妮子带着蒋沫熙去兽仓里看家里养的牛马家禽。郭子榆和郭子牧在厨房忙活那些要炖煮的大菜。 偏厅里,邵云安做点心,只有他和蒋康辰在,蒋康辰就趁机跟他说了些有关君后的事,让他心里有个底。 君后出自代家的旁支。父母早亡,他却是在代家本家长大的,深得代老将军喜欢,一直被当成代家的嫡亲少爷教养。 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君后被代劳将军送去皇上身边保护,后来更是跟随皇上四处征战。 王石井所说的代小将军代战骁,还要叫君后一声小叔叔。 大将军府治下严格,府中子弟不许做出过仗势欺人之事。即便代家如今算得上是皇亲国戚,依然低调本份,代战骁更是十二岁就去了边关打仗。 大将军一门忠义,君后又为了皇上多次出生入死,皇上独宠君后是无可厚非。唯一的遗憾就是君后一直未有所出。 说到这里,蒋康辰严肃道:“云安,若你那阿胶糕真能调养好千岁的身子,那就是天大的功劳一件,你给皇上赚多少银子都比不上。” 邵云安顿感亚历山大:“呃,康辰大哥,这我可不能保证。” 蒋康辰道:“我和康宁都希望千岁的身子能好。” “我也希望。”邵云安不掩饰地说:“千岁的身体好,咱们的生意才能做得稳固。千岁是男子,又是打过仗,上过战场的,应该比较好说话。 若是换个心胸狭窄,喜欢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的,咱们可就难做了。” 蒋康辰不敢像邵云安这样直言,沉默地点了点头,提醒道:“在外头你可不能这么说。” “我知道,是康辰大哥您我才说的。” 蒋康辰也在吃着阿胶糕,蒋康宁派人给他送去的本就不多,他来之前就吃完了。这次过来,正好邵云安又做好一批。 蒋康辰吃的时间还短,邵云安也就没问他吃过后的感觉。为了不引起注意,他添加的灵泉灵乳都是很稀释过的,反应不会太快。 调理的过程缓慢温和些,也才不会引来麻烦,日后也才能解释得通。不过连续服用两三个月怎么也会开始有效果。 王石井的左眼现在能见到的光已经很明显了,只是还看不到,毕竟他的眼球算是坏死的。 说完了君后,蒋康辰就难免又说到了儿子。把儿子放在秀水村,尽管心知儿子在这边绝对不会受什么委屈,但作为“小爹”,蒋康辰肯定是舍不得,也会挂念。 蒋沫熙是自闭儿,任何人靠近他的反应都是无动于衷。邵云安鼓励王青和妮子多主动接触蒋沫熙,所以两个孩子才会带着蒋沫熙去后院看牲畜。 蒋康辰担心儿子,跟着过去的小厮一直没来找他,他按捺住自己想去找儿子的冲动,就这样和邵云安说说话、一起做做点心。 蒋康辰已经记不清自己上一次过年时心情如此平静是什么时候了。和邵云安在一起,跟着他学做简单的点心,蒋康辰甚至有些恍惚,只觉得很不真实。 放下一个自己做好的点心,蒋康辰道:“云安,康宁就麻烦你和石井照应了。这么多年,因为我,他身边一直也没个人。 你也帮我劝劝他。他都二十有六了,旁人这个年纪早就当爹了。我和熙哥儿的日子算是安定了下来,他无需再担心我们,也该操心操心自己的终身大事。” 邵云安点点头:“我会劝大哥的。” 邵云安不好多问蒋康辰的事,不过看对方的气色,应该像他说的安定下来,那边没有再找他麻烦了。 不过也是,蒋康辰现在在为君后做事,君后怎么样也会保蒋康辰安宁吧。不然铺子天天被人捣乱,那是打君后的脸。 蒋康宁这个年龄,放在“未来”,那还年轻的很,那么早婚干嘛。可放在这里,那就是晚的不能再晚了,都会被人怀疑是不是有什么猫病了。 后院,蒋康宁拿着斩骨刀,磨刀霍霍的。 王石井蹙着眉头,又一次道:“大哥,您的手还是拿笔吧,这剥皮去骨的事还是我来吧。” 蒋康宁摆摆拿刀的手:“不做就永远都不会。我在你这儿可不是客人。不就是宰羊么,我做得来!” 王石井不好说他没信心。 兄长与武家彻底没了关系,又有君后给兄长撑腰,蒋康宁心中的负担去掉了一大半,这心情也就飞扬了很多。 连只鸡都没杀过的他兴致勃勃地要宰羊。虽说羊已经死了,但这剥皮、剖腹、去内脏的活儿他真的做得了吗? 村子里几乎每家每户都是炊烟袅袅。今天是年三十,家家都是早早的就开始准备年夜饭。有钱没钱,回家过年,更何况今年村中很多人家都挣了钱,那更要好好过个年。 不过也有那么些家唉声叹气的,但又能做什么? 王书平家今年也买了好酒,买了肉。王衍开年就要去“白月书院”了,这阵子每日去岑老那里听课,学问明显提高不说,岑老也是满意的。 王书平彷佛看到了儿子顺利拿到童生郎的身份,通过院试,成为秀才公,再继续往上考…… 哪怕王衍只能有个秀才的功名,王书平做梦都能笑醒。他又怎能不舍得花钱。王文和现在也是每日笑呵呵的,看到孙子就高兴。 王衍也没有给爷爷和父亲丢脸,学习比以前更用功了。能去“白月书院”读书完全是靠着安叔与岑老的情分,他不能落了安叔的脸面,也不能让爷爷奶奶和爹娘失望。 若不好好学被书院退了学,那他不是和王枝松一样丢人败兴么。 王衍学习用功,赵丛博也格外用功,都怕变成王枝松那样的。现在的王枝松不再是村民们眼里崇拜的对象,反而成了反面教材。 第108章 三生有幸 邵云安握住王石井的手,先对王石井笑了笑,让他什么都别说,然后他对蒋康宁和蒋康辰道: “井哥从军三年,在代小将军麾下。井哥跟我提过多次,说代小将军爱兵如子。朝廷拿不出军饷,代小将军就把自己的军饷分给士兵,还带着士兵想法子去弄军饷。 井哥虽说返乡回家了,可他心里一直念着这件事。朝廷没钱,士兵的军饷也不是一时半刻能解决的。 这三万两银子当作军饷分下去,连汤都算不上。但这是井哥的心意,也是井哥的挂念。 这些钱就给代小将军的先锋军的将士们买羊吃肉,买裘御寒,买粮果腹,也算是尽我们一点绵薄之力。” 王石井的神色动容,蒋康宁和蒋康辰皆动容无比。 邵云安接着说:“这回咱们战胜了胡哈儿国,井哥才能活着回来,我们一家也才能在秀水村安稳过活,我也才能做起买卖,挣些银钱。 这都是边关的将士们用他们的生命和热血换来的。所以,我们也想为他们做些什么。有这些将士们在,我们普通的百姓才有了安居乐业的可能。” 蒋康宁感动极了:“云安、石井,你二人大义!” 蒋康辰紧跟着说:“这次我所得的红利也全部捐给边关的将士!” 邵云安急忙拦下热血冲头的蒋康辰。这个风头他不允许任何人跟他抢! 开玩笑开玩笑。 他捐钱是真心实意,却不是要以此去道德绑架他人,那样就变了味儿了。 他和王石井住在村子里,哪怕这次只拿到9800两这个零头,他们家也是秀水村的巨富了。可蒋康辰与蒋康宁不同。 蒋康辰在京城,那是纸都比别处贵的地方。蒋康宁是当官的,还只是一个县令,也是处处需要花钱。蒋康宁想稳当地往上走,不说两袖清风吧,也不能在钱财上给政敌留把柄。 蒋康辰也需要为弟弟筹谋银钱。所有的红利都拿出来,那他又何必来做这个买卖。 听了邵云安的劝说,将康辰倒是不说捐出他这次的所有收益了,可是他也想为边关的将士们做些什么。 邵云安“以前”就经常会做慈善。如果说一开始只是跟风,那后来他就是真的喜欢做慈善了。 邵云安就提议说:“咱们都捐给代小将军,肯定会引来其他将领的不满。别我们是好心,结果却让人以为是代小将军跟我们要钱。 康辰大哥若实在是想捐钱,不如回京后您跟君后商量一下。每年从我们目前投入的所有生意的盈利中分出一点来成立一个‘救助基金’。 这个基金同时也可以吸纳别人的捐款。这些钱就可以用来扶助伤残的士兵、抚恤伤残士兵的家人等。 如果钱多了,还可以救助孤儿、帮助孤寡。反正就是用来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我这次捐钱主要是因为井哥挂念,也是因为代小将军对井哥有恩,算是井哥对代小将军的报答。” 说到这里,邵云安不自觉地压低声音:“我觉得,可以把这个‘救助基金’交给千岁去管。” 他这么一说,蒋康宁立刻想到了这其中的种种关键。 蒋康辰没想那么多,就觉得邵云安的这一提议特别好。 蒋康宁随即道:“云安顾虑的对,我们确实不能把银子都捐给代小将军。若是个人送去边关,也有贿赂之嫌。 ‘救助基金’由千岁接掌,避开各部,才能最大程度地避免被层层克扣。” 蒋康辰也十分赞成,说:“那康宁你写个折子,回京后我交给千岁。” 蒋康宁道:“不,大哥,这个折子得你来写。我毕竟是朝廷命官,不好直接对千岁上折子。” 邵云安也道:“这个提议由康辰大哥对千岁提最合适,大哥若越过皇上去找千岁,怕会给人说闲话吧。” 蒋康辰的心中陡然燃起一股豪情:“好!我来写!” 蒋康宁抬手轻点了下邵云安的脑子:“你这里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稀罕主意?” “因为有大哥当靠山,我才能肆无忌惮地瞎想嘛。” “呵呵……” 蒋康辰看着邵云安,心里多了许多的希望。这个浑身上下充满了神秘的小哥日后会给他、给康宁再带来什么惊喜? 蒋康辰很期待。 蒋康辰收下了邵云安和王石井的捐银,待回京后他会把那3万两银子的银票连同“救助基金”的折子一同交给千岁定夺。 这期间,他要就这“基金”一事与邵云安详细商议,毕竟这“基金”他是闻所未闻。 ※ 捐了3万两银子,邵云安是一点都不心疼,王石井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很沉默。等到两人进了屋,邵云安转身:“井哥,你心疼啦?” 王石井抱住邵云安:“媳妇儿,谢谢你。”他是万没想到邵云安会这么做。 那是三万两银子,不是三百两! 邵云安环住王石井的腰:“其实我的目的也没有那么单纯。” 邵云安也不避讳他的真实想法。 首先,王石井能顺利离开军中回到家乡,有他交出军功的原因,更多的还是做为直属上峰的代小将军是个不错的将领。 换一个心黑的,下属的军功说拿就拿,都不会跟你商量。至于受伤返乡,开玩笑,不过是瞎了一只眼,还有一只没瞎呢! 除非真的是缺胳膊少腿,完全没办法上战场了,才会勉强放你回家。 那代小将军同意王石井把军功交给阵亡的上峰,却也想办法在钱财上给了王石井补偿。军饷又不是代家发的,代小将军完全可以不管他们。 代小将军不贪功,对手底下的兵又好,还给手底下的兵找钱花……对军人有先天滤镜的邵云安很想能为这位小将军做些什么。 第二个原因就是,在这样一个王权封建社会,当然是能抱住的粗大腿越多越好的。 他们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农户家庭,邵云安自己又是个未来人。不想以后被人绑到火柱子上烧死,他就得未雨绸缪,多找几根粗大腿抱。 “翁老帝师这条大粗腿,咱们通过大哥抱上了,又间接抱上了君后这条大粗腿。如果再通过你抱上代小将军这条小粗腿,那就有可能抱上代家这条大大粗腿。 粗腿越多,我们就越安全,说不定你就可以脱离王氏宗族,真正自立门户,以后那一家子再也别拿什么血缘亲情来绑架你、束缚你。 还有啊,我能得到这个空间,是一种机缘。我被砖头拍了脑袋,虽然魂穿了吧,也活得挺好的。这一来没多久就遇到了大哥,或许就是跟我喜欢做慈善,跟我善良有关呢。 咱家人口简单,多做些慈善是给我们一家积德积福的好事。等青哥儿和妮子长大了,我们也要教他们回馈社会和国家。” 王石井抱紧邵云安:“你做主,咱家的事都你做主。媳妇儿,边关的将士们真的很苦。吃不饱、穿不暖,随时还有性命之忧。 代小将军吃的也不过比我们多几片肉罢了,大多数时候都跟我们一样。这三万两银子能买许多的棉花,能买许多布,能买许多只羊,能买许多粮草。 若将士们能吃得饱、不挨冻,杀敌的时候他们就能多一些活下来的机会。” 邵云安抚摸王石井紧绷的后背:“等朝廷有了钱,将士们的生活条件会逐渐变好的。以后我们还是可以以私人的名义捐钱捐物给代小将军。 你是从代小将军手底下出来的,你捐给他别人也没话说。以后咱家挣的钱多了,不仅可以捐钱给代小将军,还能捐钱给‘救助基金’。 我始终相信,人在做天在看,好人有好报,恶人自有恶人收。” “都听媳妇儿的。” 王石井弯腰横抱起媳妇儿就往大床的方向走。 邵云安笑瞇瞇地看着王石井,一手抬起轻摸他的左眼:“明天不能赖床。” 把邵云安放到床上,王石井覆上去:“我就亲亲,不做。” “我不信。” “真的。” “骗唔……” 衣服一件件地落在床边的床前羊皮毯上。 王石井每次表达自己内心的激动时就喜欢脱媳妇儿的衣裳。他真是三生有幸才能娶到这么好的媳妇儿! 邵云安和王石井回房卿卿我我去了,蒋康宁却没走。 帮着兄长哄睡了熙哥儿,蒋康宁这才对兄长说出邵云安提出的“救助基金”若当真能办,那交给君后才是最好的。 君后因为无子,始终未能得到大部分朝官的接受,特别是那些世家。即便有老帝师和代家的支持,无嗣始终是君后的硬伤。 若这“救助基金”当真能筹办起来,君后在军中的威望会直接压过文臣的反对。蒋康宁比邵云安更盼着君后的地位稳固,且身体健康。 只要君后能得到武将的全然支持,那文臣的反对所带来的压力就会极大的缓解。至于子嗣……皇上总会想办法解决的。 蒋康宁这才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他道:“那这‘救助基金’就必须得办起来!” 蒋康宁点点头,说:“所以哥,这折子要怎么写,你要把握好。” 蒋康辰这回明白了,他会斟酌用语,让君后一看就能看出这“救助基金”的潜在好处。 第107章 捐钱 王石井回来了,身后是郭子榆和郭子牧,面条煮好了。 王石井进来就说:“康辰大哥、大哥,你们带来的两个人我已经安置好了,吃食也送过去了。” 蒋康辰:“麻烦你了。他们在这儿的吃食他们自己会弄,不用特意招呼他们。” 蒋康宁也道:“他们是蒋家的家奴,无需以客相待。石井、云安,你们现在也是有身家的人,该讲的规矩还是要讲。” 郭子榆一听便说:“云安、石井,你们就交给我和子牧吧。” 蒋康宁道:“子榆毕竟有功名在身,做这些也不妥当。” 他看向王石井和邵云安, “宅子里该添点人手了。以你二人如今的身份,不能总是找村里人帮忙。 家里的佣仆、小厮、婢女,青哥儿的书僮,妮子的侍女都要备着了。还有这宅子的护院,也要早做准备。 这些人都买签了死契的。云安你是‘妻郎’,要学着掌管后院,要学会看人挑人。妮子也要早早地教她。虽说你们住在村子里,但不能再当自己是泥腿子。” 王石井马上说:“大哥说的是,我也打算年后去买些人,宅子大,人手确实不够。” 蒋康辰道:“妮子是姑娘,还要学些大户人家的姑娘该有的礼仪规矩。回京后我找安大人,看能不能寻一个从宫里出来的嬷嬷来教导妮子。” 邵云安在心中咋舌:“不需要吧,这太夸张了,妮子跟岑夫人学琴,也学着这些。” 蒋康辰指点邵云安,他与王石井现在的身份不是简单的卖个酒、卖个茶的商贩。他们两人是在君后心里挂了名的。 他两人日后一定会去京城,甚至是有可能会面圣的、去君后跟前磕头的。京城的规矩繁多,青哥儿和妮子早学了规矩,到了京城,在那些官家公子、姑娘的面前才不会落了份儿。 蒋康辰就问了一句:“你总不会愿意让青哥儿和妮子一辈子呆在秀水村、永修县吧?” 这古代有古代的讲究,哪怕是现代也有大家闺秀、富家少爷之分的。邵云安知道这两人是为他们好,他不能不知好歹。 邵云安虚心受教:“这些我与井哥都不懂,我听两位兄长的。”他看向郭子榆,“那就委屈郭大哥先帮我管着家,等找到合适的人,就替下你。” 郭子榆忙道:“在你这里,只要你不嫌弃,我就是你的管家。” 邵云安:“我嫌弃秀才公,找打呢。” 屋内几个人都笑了。 王石井出声:“先吃饭吧。” 青哥儿和妮子该睡了,王石井让他们先回屋睡觉。郭子榆和郭子牧也出去了。 接下来就没人说话了。蒋沫熙自己会吃饭,蒋康辰把他的碗摆好后也不需要特别照顾他。蒋康宁是真饿了,吃相虽然斯文,但却是大口大口的。 邵云安做的茶叶蛋和辣白菜他特别喜欢吃,蒋康辰也喜欢。蒋沫熙左手拿着木头玩具不放,右手拿着筷子也是一口一口不停歇地吃。 吃完一大碗面条,蒋康宁便道:“这辣白菜好吃,等开衙我带些走。” 邵云安:“我腌了一大缸,就知道你们喜欢吃。康辰大哥走的时候也带些回去。” 蒋康辰不客气,还说:“把方子也给我。” “没问题。” 蒋康辰也吃了一大碗的面条。郭子榆切了五颗茶叶蛋,都吃掉了,辣白菜也都吃掉了。 吃饱的蒋康辰却没有马上带儿子回房歇息,而是让邵云安和王石井到他那边去,他有事要说。 四大一小五人又去了蒋康辰住的客房。蒋康辰打开他带来的一个略小的木箱,邵云安和王石井当即就愣住了,邵云安只觉得眼前光芒闪闪。 邵云安没想过年前就能拿到钱,他想着最快也得明年春茶后了。哪知道,这大过年的,蒋康辰就来给他送钱来了! 蒋康辰从邵云安这里带回京的茶叶、酒、菊花茶、金丝皇菊全部卖掉了。 翁老的曲水流觞,永明帝的“茶艺展示”,加上某种攀比的心理,茶叶和酒卖出去的价钱最后结算出来,就是永明帝这位皇帝都没绷住。 被永明帝起名为“醉花间”的羊奶子酒,最高时,京城炒到了20两银子一斗! 茶叶更贵! 很多人发现,这新茶喝了之后不仅会头脑清楚不少,似乎身上的一些小毛病喝着喝着也没了。这个“传言”也不知是从哪传出来的。结果龙井茶的茶渣子都有人300文一两收! 结果就是,按照三成的红利加应当支付给邵云安的茶、酒成本,共39800两银子。蒋康宁带着孩子过来,不方便携带大量的银钱。 箱子里的是20个金锭和大小不等的银锭,是蒋康辰来之前在京城最大的钱庄兑换的。一个金锭30两,银锭有最大的是50两,最小的是10两,还有20两的。 39800两银子,其中的9800两,蒋康辰是兑成了金银(锭)。余下的,就是银票。 京城的银票不方便在永修县兑换,但可以去敕南府的府城兑换。正因为他带了银钱过来,所以才会有侍卫护送。那侍卫还是千岁派的。 这一刻,王石井总算明白为什么这个箱子特别沉了,感情里面装着钱! 除此之外,还有一箱子绸缎和一箱子玉器,都是君后赏赐的。这一次只茶叶和酒就挣了那么多的钱,君后与永明帝都是心花怒放,那肯定得赏啊。 按规矩,君后赏赐之物需下旨。不过君后暂时还不想太多人注意到邵云安。正好蒋康辰要送儿子去永修县,君后就让蒋康辰把这些东西一并给邵云安带过去,还可掩人耳目。 说了钱,蒋康辰还拿出了账本,也是君后让他带过来的。 把账本交给邵云安,蒋康辰道“皇上和千岁希望你二人来年能制出更多的茶,酿出更多的酒。 皇上和君后都没想到价钱可以卖的如此之高。物以稀为贵,又有传你酿的酒和茶可养身,千两银子一斤的茶都有人买,皇上很急。” 心脏怦怦跳的邵云安点点头,箱子里的金光和银光交相辉映,看得他这个现代人都有点晕乎了。 邵云安深吸口气,他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今年会多出。我还发现这里有一种茶树,特别适合制成红茶,那味道更佳,只等清明和谷雨前采摘。 我今年会把精力全部放在酿酒和制茶上,质量会比之前的更好。即便是日后有别人会了这制茶和酿酒的手艺,我们的茶和酒也是极品中的极品,不怕卖不出价钱。” 蒋康辰:“你和康宁提议办新茶交流会,皇上和千岁的意思都是先推一推。皇上不想过早的把新茶的制茶手艺传出去。这酿酒的方子皇上让你务必藏好。” “可以。这样也能钓起更多人的胃口。酿酒的方子都在这里,别人偷不走。”邵云安指指自己的脑袋。有本事钻他空间里去偷。 邵云安拿着账本没翻,转手他就又交回给蒋康辰,说:“康辰大哥,以后不用给我看账本了。我和井哥能给皇上和千岁做点事是我们的福气,这银子是多是少着实无关紧要。” 看千岁的账本,那得是脑袋被驴踢了几脚啊。只要能得到千岁的庇护和信任,别说不看账本,这次的钱他一分不收他也甘愿! 接着,邵云安又做了个惊人之举。他把那三万两银子的银票从箱子里拿出来,放到了桌上,说:“这三万两银子,我替井哥捐给代小将军。” “云安?!”蒋康宁惊呼,蒋康辰也惊呆了,王石井愣了。 王石井在邵云安面前提过好几次代小将军,也提过很多回他们在军中的艰苦日子。君后出自代家。在蒋康辰说了这次给他的钱财数量,甚至拿出了账本后,邵云安就开始在心里琢磨了。 君后作为仅次于皇帝的大神,对方的举动是大大超出了邵云安的意料。人家这么一个封建王权社会的上位者能对他一个小老百姓做到这一步,那是上位者的心胸。 上位者都把心胸表现出来了,他这个小老百姓还不赶紧趁机刷大神好感,抱紧大神的金大腿。 钱,可以再挣;机会,却是稍纵即逝的。 第106章 意外来客 王石井去县上置办年货的时候,特地跑了趟县衙见了蒋康宁,问他过年的打算,是要回京还是留在县里。若留在县里,那肯定得去家里过年。 蒋康宁已经给兄长去了信,让兄长把孩子送到他这边来,如果可以,就赶在年前。不过他一直还没收到兄长的回信。 蒋康宁过年就不打算回京了,京城那边陆续有消息过来。 茶叶和酒的生意带来的利润和影响远超他的预料,甚至远远超过了皇上和义父的预料。这个时候蒋康宁最好不要回京去“自投罗网”。 如果要邵云安听到,一定会感慨:【果然皇上和老帝师的带货能力就是强啊!】 还真没错。 茶叶和酒的生意在京城爆火,还真是永明帝和老帝师亲自下场带货的功劳占了大头。老帝师完全接受了义子的建议,来了一个曲水流觞,那反响简直不要太好。 永明帝在御书房与大臣议事的时候,直接让人来了一套新奇的泡茶流程。别的不说,那逼格绝对点满。 他还非常大方地与臣子一道分享,结果就是大臣们从御书房出来后就托人四处去打听皇上喝的是什么茶,那清凌凌的茶汤别有一番滋味儿! 红酸果酒,不,现在不叫红酸果或羊奶子酒了,现在叫“醉花间”! 那葡萄酿的酒都有一个好听的名,叫“紫玉露”。这燕国本土新出的果酒,自然也得有个好听的名字。 端看岑老、翁老帝师和皇上喝过后的反应,就能知道这“醉花间”在京城会有怎样的反响了。 地方官不同京官。地方官,整个正月没什么事都可以歇着。蒋康宁不回京,那就肯定是去秀水村过年了。 得了肯定的答复,王石井便没多留。要买的东西多,他恐怕得跑上几天才能把年货置办齐了。今年要去拜年的人家多,来拜年的人家估计也不会少,年货准备少了那不是丢人么。 王石井跑了四天才把年货买完。邵云安也没闲着,新宅大厨房的灶火几乎从早烧到晚。结果就是暖房里的菜疯长,挨着大厨房的客房、正堂和浴室特别暖和。 王青和妮子放假了,两个孩子在家帮小爹的忙。一家六口的新衣裳,包括了郭子榆和郭子牧的,全部里里外外让周婶给做了三身新衣裳。 特别是妮子,邵云安不仅让周婶给妮子做了衣裳,他还去现成的制衣铺子给妮子买了好几身漂亮的。女儿要富养,邵云安在妮子的身上贯彻得彻底。 年二十八,王石井又跑了趟县城,去给岑老和几位掌柜送年礼。蒋康宁要来过年,让王石井不用给他送。 相反,蒋康宁还让王石井带回去很多东西,都是永修县的乡绅、东家给他送的年礼。他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那些吃的放久了又坏了。蒋康宁让王石井都带回去了。 邵云安让王石井送去的年礼是他自己做的花生糖、芝麻糖、羊乳糖、茶糖,四五样饼干,还有面包、糕点、五香花生、蒜香花生、炒南瓜子、茶香南瓜子以及暖房里长成的几样新鲜蔬菜。 岑老和几位掌柜收到年礼都很是稀罕,也都回了年礼。岑老的年礼里有给孩子们的笔墨纸砚,他还特别给邵云安准备了一份字帖,让他平时在家多练练字。 对此,邵云安很是囧了个囧。 邵云安想着蒋康宁可能年二十八、二十九就过来了。毕竟这个时候,县上的大部分铺子都关门了,家家户户都准备过年。 王四婶、银子叔他们小年过后就不出摊了,也是忙活着过年。 一直等到年二十九的傍晚,蒋康宁都没过来,邵云安想着他可能要三十才来。或许这里的县令也得在年二十九值班? 结果天黑了,邵云安都打算上床休息了,正门传来狗吠声。王石井赶紧出去,住在前院的郭子榆已经开了门,竟然是蒋康宁!还有一队侍卫! 蒋康宁带着人大晚上的来秀水村,这不是最令邵云安吃惊的。他吃惊的是,同来的还有蒋康辰和一个孩子! 很明显蒋康辰接受了邵云安的提议,他亲自把孩子送过来了! 邵云安和王石井赶紧招呼蒋康宁和蒋康辰进屋,蒋康辰道:“石井、云安,我和熙哥儿来麻烦你们了。” 邵云安:“别别,康辰大哥您千万别这么说。” 蒋康宁叮嘱,把后面几辆车上的东西搬进来,同来的侍卫要连夜赶回城,让王石井给他们装些水,拿些干粮。王石井过去招呼,前来的侍卫们也帮忙。 这边,邵云安招呼几人去正厅,路上,蒋康宁怀里的孩子安静地任舅舅抱着,始终低着头,也不看邵云安。他戴着鹿皮手套的手里拿着一块雕刻着花纹的木头玩具。 王青和妮子听到动静也过来了,一看大伯和辰大伯来了,还有位陌生的小哥哥,两个孩子懂地去拿点心,去拿茗炉烧水。 有外人来,郭子牧没露面,蒋康辰刚下船就赶过来了。在船上吃的那点早就消化了,而且船上也吃不好,更别说还有个孩子呢。 蒋康宁是县令,让开了城门才一路过来了,不然他们得在县衙住一晚。侍卫连夜回去也是拿着蒋康宁的腰牌去喊门。这些侍卫来自京城,在永修县过一晚后就要赶回去了。 王石井和侍卫,还有两位明显是小厮的男人把一个个沉甸甸的箱子搬去客房。搬完后,他给侍卫的水袋里装了水,又去厨房给他们拿了面包和窝窝,还给了侍卫头头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侍卫们心情还算不错地走了,王石井去安置两位小厮。 正堂里暖和,蒋康辰把孩子从蒋康宁怀里抱过来,摘掉他的帽子、手套,脱掉棉服。蒋康宁也热得脱斗篷。 王石井和郭子榆端了两盆热水进来,邵云安招呼着蒋康宁和蒋康辰洗手擦脸。 蒋康宁洗着手说:“子瑜,煮碗面条就行了。” 邵云安补充:“切几个茶叶蛋,再切点辣白菜。” 郭子榆:“我去跟子牧说。” 等王石井和郭子榆又端着盆出去,蒋康宁对兄长道:“云安可是鼓捣了些稀罕的吃食。他做的那个‘饼干’,熙哥儿肯定爱吃。” 蒋康辰抱着沉默的孩子笑意浅浅,又带着几分无奈地说:“熙哥儿在云安这儿,我不担心。 听说我要带孩子来你这里过年,安大人把我那儿剩下的一罐子果酱都要走了。说皇上那边吃完了,铺子里做出来的没有你做的好吃。 还叫我来了之后看你又做了什么新鲜东西,务必把方子带回去。还叫你有新鲜果子了,多做些果酱送去京城,皇上很是喜欢。” 邵云安差点喷笑,这永明帝到底是多馋啊。 蒋康宁也是笑着摇头:“你这回酿的酒,制的酒全部卖完了,不少人都盯着兄长这边什么时候有货。” 蒋康辰说起京城现在的情况来。 宫里泡过的茶叶收集晒干后,会做成茶点。安公公开起来的点心铺子里,有用现成的茶砖磨粉后做的茶点,但吃过新茶茶点的人,就觉得还是新茶的做出来好吃。 结果就因为如此,原本价格就奇高的新茶,那价格再次被人炒到了一个令人心颤的地步。 点心铺子里,按照邵云安给的方子做出来的点心,也是供不应求。酒楼也筹备好了,今日恰好就是正式开张的日子。君后的意思要在年节期间赚一笔钱。 邵云安交出去的菜谱,安公公带回去后找了可信的人照着都做了一遍,反正尝过的都是赞不绝口。 安公公带回去给君后吃的阿胶膏,君后一直在吃着。宫里的太医照着方子做了些,但味道差了许多。 君后目前吃着都很好,没有出现更加不适的情况。安公公交代蒋康辰,回京的时候再做些。蒋康辰这次带来的东西里就有两张驴皮。 听蒋康辰说完,邵云安道:“没有问题。黄酒我又酿上了,初四过后我该没什么事了,就熬胶。” 蒋康宁插嘴:“若黄酒够,你多做些,义父那边我也送些过去。” “没问题。” 三人说话,王青和妮子都安安静静的。两个孩子不时看几眼从进门起就没说过话的蒋沫熙。 邵云安这时候注意到了蒋沫熙,问:“康辰大哥,你是同意把熙哥儿放在我这儿了吗?” 蒋康辰脸上的浅笑消失,抿着嘴,他点点头,带着浓浓的不舍说:“他在家中也无年纪相仿的孩子陪伴,我如今又忙,常常顾不上他。” 沉默了片刻,他又道, “京城也过于‘嘈杂’了。或许在你这里,他真的能好一点。有你和康宁在,我也放心。” 心里,蒋康辰也是满怀希望邵云安能治好他的儿子。为了儿子,他什么苦都能吃,什么事都愿意做,又何况只是把儿子送到舅舅身边。 邵云安招手让王青和妮子过来,两个孩子马上来到小爹身边。 邵云安介绍道:“青哥儿,妮子,这是辰大伯的儿子,叫蒋沫熙,今年八岁,以后就住在咱们家,你们叫大哥。” 两个孩子齐声:“大哥!” 蒋沫熙毫无反应,只是盯着自己手里转来转去的木头玩具。 邵云安接着说:“大哥不爱说话,你们没事的时候多跟大哥说说话。大哥也不是不理你们,大哥的魂魄被困住了。你们跟他说话他听得到,只是暂时没办法回应你们。” 两个孩子用力齐点头。 在小爹的教育与熏陶之下,他们也不是以前什么都不懂的无知孩童,自然能看出这位小哥哥似乎是生病的。 王青和妮子对兄弟的记忆只有王在铮,现在家里多出了一位小哥哥,他们也很期待。 蒋康辰的眼眶红了一瞬,声音有点变哑:“云安,熙哥儿就麻烦你了。” 他摸摸王青和妮子的脑袋, “小哥哥也麻烦你们照顾了,你们不要怪他不跟你们说话,他,身子不好。” 王青:“辰大伯,我和妮子会照顾好大哥的,您放心。” 妮子:“我会陪大哥玩的,我以后每天都给大哥弹琴。” “好,好,谢谢你们。”蒋康辰哽咽,前夫与孩子是他心中永远无法抹平的痛。 邵云安见状赶忙调节气氛:“康辰大哥,等你回京后就让熙哥儿跟青哥儿住一块。” “好。” 第105章 谢谢你,媳妇儿 门后,郭家兄弟、周叔周婶、王青和妮子各个瞪着双眼,张着嘴看着胜利归来的邵云安。门一关,邵云安就被王石井抱在了怀里,耳边是一人隐含不满的沙哑。 “往后别再说王春秀勾引你了,你是我媳妇儿。” 邵云安咧嘴一笑:“她要还敢上门,那就是真的想勾引我了。” “别瞎说!” 王石井低头咬了下媳妇儿的耳朵。 邵云安从王石井怀里挣脱出来:“回屋吃饭去。” 王青和妮子闭上了嘴,邵云安朝妮子伸出手,妮子握住小爹的手,小脸挺严肃,不知道在想什么,邵云安也没问。 外头现在怎么样没人去关心,诸人安静地回去吃饭。 半道上,周婶忍不住担心地说:“安哥儿,你这么说王春秀,万一她想不开……”这要是闹出人命可就不好收场了。 邵云安讥讽道:“放心吧周婶,王春秀绝对不会寻死的,最多做做样子。 脸皮厚成城墙的人怎么可能会去寻死。我先前就警告过她,她不听,也不信,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周叔叹了口气:“放着安生日子不过,成日里想着作孽。幸亏石井娶了你。” 一直在想事情的妮子出声了:“小爹,我以后也要跟你一样厉害。” 邵云安愣了下,随后哈哈笑道:“妮子是要厉害点,免得以后被臭男人欺负,但也别像小爹刚才那样。 小爹那是没办法,谁叫敌人太极品,我们家妮子还是要做淑女,厉害放在内里就好了。” 妮子听不大明白,不过:“我听小爹的。” 邵云安捏捏妮子的脸,笑得温柔。 王青跟爹走在后头,心里则想着,家里小爹厉害就够了,他长大了要娶一个温柔孝顺,懂事讲理的媳妇儿。 ※ 王老太的撒泼手段,这辈子可谓是无往不利,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会碰到邵云安这块超级大铁板。 王老太和王春秀信心满满地出去,结果却是一个哭着跑回来,一个晕着被抬回来。 王大力和王枝松顿时慌了手脚,随之而来的就是有关王春秀的风言风语,并且这风言风语很快就覆盖了他们全家。 ——王春秀看上了邵云安手上的钱财,不顾邵云安是她大哥的男妻,行勾引之事。从王老太和王枝松的反应来看,想必他们也是支持王春秀的。这一家子人已经没脸没皮到下作了。 风言风语越演越烈,丝毫没有因为新年的来临而有所缓解。 里正知道后只说了一个字:“该!” 王文和则是长长地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转身就陪孙子忙活去了。 在“有心人”的宣扬下,流言变成了王大力一家见王石井和邵云安有钱,心生歹念。 借王石井与他们的亲缘关系,由王春秀出面勾引邵云安;由王老太和王大力拿捏住王石井,双管齐下拿下王石井和邵云安的家财。 待到王枝松考取了功名后,他们就会把王石井一家子赶出村子,彻底霸占了王石井和邵云安的家财和田产。 其实这原本就是王老太和王春秀的计划,只不过王春秀看中的是县令大人妻妾的位置。但不管事实真相如何,王老太一家的名声是彻底臭了。 这还与王枝松一开始被罚闭门思过不同。 女人的名节是最重要的,王老太出了这么一个不要脸的女人,“传言”中她和王枝松又是默许的。再加上王枝松出的两回大事,险些童生郎的身份都被夺了,村里人人避王老太一家如蛇鼠。 哪怕是以前跟他们家走的近的人家也不敢凑上前了,生怕被人说自己家的人也跟王老太一家那样下作。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谁还敢娶王春秀,谁还敢嫁王枝松? 娶了王春秀那不就是娶了个贱货? 嫁给王枝松,那自家的闺女不也成了王家的贱货? 王老太托了别村的媒婆给王春秀说亲,原本媒婆已经看好几家了。结果听到这风声,那媒婆马上就推了王老太,直言王春秀的婚事,她无能为力。 王春秀回去之后整日里要死要活,王老太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回去一病不起,躺在床上哼哼唧唧。 王大力比以往更沉默了。而这一次,不管王老太怎么骂,王大力都不往她的床前凑,就是连碗水都不给她端。 而就如邵云安猜测的那样,王春秀虽然成天闹着要上吊自杀,可也只是嚷嚷,一点实际行动都没有。 快要被全村人的唾沫星子淹死的王老太家被全村人笑话鄙夷。王枝松再两耳不闻窗外事也知道这回是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他的母亲和亲姐不听他的劝阻,结果引火上身不说,还波及到了他。王枝松是再也呆不下去了。 大年二十九,天还没亮,王枝松背着包袱,提着一个大竹箱,让他爹驾着牛车把他送出了村。 邵云安把王老太和王春秀痛骂了一顿之后,当晚就被王石井拖进空间这样那样烙了半天的饼,差点没把他的老腰给弄折了。 邵云安骂得痛快,但王石井这个闷骚老男人还是不满媳妇儿说王春秀勾引他,这万一王春秀真赖上来可咋办? 窝在王石井的怀里,邵云安捏他的肉,恨恨:“我给你出气,反倒是我的错了?” 王石井摸着媳妇儿,小心眼地说:“你直说她想勾引大哥不就是了,非要说是勾引你,万一那家人真来给王春秀说亲咋办?” 累得全身酸软的邵云安给了王石井一个白眼:“我在名义和法律上都是你老婆,你们燕国当男老婆的人还能再娶老婆呀? 要不是我这‘男妻’的身份,我还真没办法那么骂她们。我要是当‘夫’的,今天这种事还只能吃亏。我看你根本就是拿这个当借口趁机吃我!” 王石井在媳妇儿红润的脸上嘬了一口,说:“我不喜欢有人勾引你,假的也不行,媳妇儿是我的。” “哼。”邵云安忍住嘴角的上扬,在王石井的胸膛上咬了一口,“这嘴越来越甜了哈。” 王石井又亲亲媳妇儿,心里格外的平静。 邵云安道:“我那么骂她们,肯定会有人说你不孝。” 王石井无所谓地说:“无妨,别人爱说啥说啥,咱家本来就是你当家,我本来就都听你的。” 他看得清楚,他娘就是想重新拿捏住他,把他的家产拿走。邵云安若不厉害,大屋拿他为人子的身份压他,他除了躲,又能做什么? 王石井沉声说:“她生了我,我不能打她,不能骂她。我若不是有你,要么就是远远躲出去;要么,就只能如了她的愿,让她住进来。” 邵云安眼睛一瞪:“她想得美!她有什么资格让我为了她远走他乡?要走也该是她!” 王石井赶紧摸摸媳妇儿:“我知道你不会愿意的,我也不愿意。咱们在这里挣了钱,买了地,盖了房,我也不愿丢下这些就为了躲开她。 我可以忍她,但妮子和青哥儿往后咋办?我必须跟她断干净。只是要你受委屈,承担骂名。” 自己的亲娘一口一个贱货、丧门星的骂自己的媳妇儿,王石井又怎能不气。可那是他的亲娘,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出声,装惧内的懦夫,不过他本来也就惧内。 邵云安哼哼:“这算什么委屈,我又不是女人。臭骂她们一顿我心里还痛快。至于别人怎么说,关我屁事。 现在不是我的名声怎么样,是王春秀的名声怎么样。她不是不要脸么,那我就让她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不要脸,省得她以为我是吓唬她。 先不说你们王氏族人,其他人凡是得了咱家好处的谁敢多说一个字。不想挣钱,不想供自家孩子读书啦。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咱家能让他们挣钱,能让他们富起来,他们就不敢多说咱们一个字。至于那些在背后嚼舌根的,不是我看不起他们,有本事到我面前来说。” 王石井笑道:“我媳妇儿厉害,他们不敢的。” “所以我没什么委屈的。那个老太婆还是想想王春秀能不能嫁的出去吧。”邵云安不否认自己是幸灾乐祸的,毫不同情! 王石井也毫不关心自己的那个所谓亲妹妹能不能嫁出去。那个家的人也只不过跟他有些血缘上的关系罢了。那点关系,他也拿他自己和青哥儿的命还了。 不再提那糟心的一家,邵云安换了话题,马上就要过年了,也该置办年货了。那这里过年需要必备什么年货? 年货的事王石井早就想到了,天冷,邵云安不用跑,他明天就驾车去县里置办。家里富足,也不用抠抠搜搜的。 这是邵云安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新年,他们又搬了新宅,那肯定要好好过个年。 初一,他们去里正家、族长家和几位长辈、叔婶家拜年。初二,邵云安不回娘家,他们就在家吃吃喝喝。初三他们得去岑老、两位夫子还有许掌柜那边拜年。 初三他们不在家,初四说不定会有人来家里拜年。反正年礼、压岁钱都是要提前备好的。 王石井道:“村里,给孩子的压岁钱备个一文就够了。去县上拜年,每封的压岁钱备多少你看着办,我也不懂。” 邵云安:“那行,年礼我不管了,你看着买。碰到有卖麦芽糖、蜂蜜或是糖浆的,你多买点。我做些花生糖、芝麻糖、点心什么的。南瓜子不用了,四婶她们给了好多,过年够用了。” “好。” 两人在空间里聊家常,王石井还倒了两杯(葡萄)红酒放在浴池边上,好不惬意。羊奶子酒没有了,空间里邵云安储存的各种好酒就都便宜了王石井。桶装的酒他没动,他先喝瓶装的。 邵云安的这具身体酒量不行,他又还小,王石井不让他多喝。一直到邵云安要睡了,两人才出了空间。 温暖的卧房里,王石井搂着已经熟睡的媳妇儿,眼神幽深。他以为他已经很了解他的那些所谓家人了。事实证明,他的那些家人只会比他以为的更无耻,更令人寒心。 在邵云安的额头上轻吻一口,王石井闭上眼睛。谢谢你,媳妇儿。 第104章 再战 王宅的大门缓缓开启,在外面已经等的火冒三丈的王老太下巴一扬,做好了迎战的准备。她的眼里是势在必得,今天她一定要进了这宅子! 王春秀看着周围越聚越多的人,心中忐忑的同时也多了几分底气。这么多人看着呢,大哥和那邵云安真敢不让她和娘,尤其是娘,进门? 门开了,邵云安一个人站在那里,王老太张口就问:“石井呢?他娘来看看他,他怎么不出来?” 王老太看看邵云安的两侧,想着从哪里闯进去。 邵云安嘴角挑起,冷笑一声,抬脚跨出门坎,大门从内迅速关闭,显然门后是有人的。 堵住王老太很可能会硬闯的机会,邵云安环视了一圈周遭围观的村民,张口:“朱老太婆、王春秀,自从我家开始挣钱之后,你们就一次次地赖上来。 签了契书,不肯认;收了断亲的银子,当没那回事。 我前面已经把话说的那么难听了,结果呢,不是王枝松和王春秀今天凑上来,就是你这个老太婆明天赖上来。 我邵云安见过不要脸的,还真没见过你们这么不要脸的。” “哗——” 周遭沸腾了。村里人都知道邵云安泼辣,眼下却还是又一次刷新了他们对邵云安泼辣的认知。 王春秀的脸色顿时就挂不住了,她哪里能想到邵云安会如此不按理出牌,一出来就让她们下不来台。 王老太压抑了半天的火腾得冒起,指着邵云安就要开骂。可邵云安会给她开骂的机会吗? “王春秀!你什么意思?!你一个未出门的大闺女整天的往我家跑。我家没搬家的时候你就总是大晚上的过来,这搬了家你跑得更是勤快,又是来道喜又是来送吃的。 我之前就已经和你说过了,我只喜欢井哥,你别起不该有的心思,你当我跟你开玩笑是吧? 我跟井哥成亲的时候你都不露面,结果知道我家的地和宅子都在我名下,你就总是找机会来我家,明里暗里的向我示好,跟我献殷勤。 你一个黄花大姑娘怎么这么不知羞耻?我已经嫁给井哥了,难不成你还想我娶你过门?” “哗哗——!” 围观的村民们爆了。 王春秀愣住了,紧接着她就傻了,随后她尖叫起来:“啊啊啊!你你你,你胡说什么呀!我我,我根本就没有!” 王老太则是有些糊涂,这啥意思? 邵云安高声喊:“诸位乡亲、婶子们,你们都看看!王春秀是不是自从我家有钱了之后就总往我家跑? 我家现在都是男丁,周婶子虽然在我家做些活,但也不是时刻都在。她一个大姑娘不是一大早的过来就是大晚上的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昨天一早的过来我没敢让她进门,今天倒好,拉着亲娘过来了,怎么就这么不要脸呢?我一男妻难不成还能休了井哥娶她?” “哗哗哗——!” 围观村民的八卦之火熊熊燃起。 “哎呀春秀,你咋这么不要脸吶!连人家男妻都勾引!那可是你大哥的男妻啊!” “啊啊啊!不是不是!我没有勾引他!我没有!” 王春秀要疯了,急着向周遭的人解释自己的清白。邵云安是说过这种威胁的话,但,但他怎么就能真的说出口呢! “我昨天一大早就看到春秀过来了,云安没让她进门。这今天一大早的又叫上自家亲娘过来,不会真是要勾引云安吧?” “就是啊。他家现在就属王春秀跑得最勤快了,她可是还没出门子的大闺女呢。石井家可都是男人啊。” “太不要脸了!谁不知道石井家云安做主,肯定是来勾引云安的。” “啊啊啊!不是,他胡说!胡说!娘!” 王春秀是百口莫辩,急得眼泪是唰唰流,却没人可怜她。这种时候她若说出她看上的是县令大人那绝对是找死。 一开始没明白过来的王老太被周遭的议论声点醒,嗷地一声就向邵云安扑了过去,被王四婶、刘婶等几个婆子眼疾手快地拽住了。 她们还要继续看戏吶。 “不是要勾引云安就是看上了石井家的家财,也是够不要脸的。” “我看啊她是想勾引云安,瞧她脸上还抹着脂粉呢。要不是想勾引男人,这大冷天出什么门,涂什么胭脂。咱庄户人家的闺女也就出门子的时候才会涂脂抹粉的。” “不是不是!他胡说!我怎么可能看上他!” 王春秀扑过去想堵住邵云安的嘴,邵云安一个侧身闪过,一脚把王春秀踹倒在地,大声说: “我家的男人各个英俊潇洒,你打扮得跟个妖精似的整天往我家跑,不是想勾引男人是为什么?我告诉你王春秀,这天下的女人都死绝了我也看不上你,你趁早死了这份心!” 王老太癫狂:“邵云安!你这个贱货!你闭嘴!闭嘴!” “不是不是!我才看不上你!你闭嘴!”王春秀爬起来还想去堵邵云安,也被人按住了。 王老太张牙舞爪地想去掐死邵云安,可惜被几个婆子死死压着。王春秀全没了主意,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周遭人的眼神和奚落更是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赶紧钻进去。 女人的名节,那绝对是每一个女人不敢轻易触碰的罩门。偏偏邵云安这次是铁了心要给王春秀和王老太一个狠狠的教训。 “朱老太婆,王石井是你儿子,但我家的房契、地契上写的都是我的名字!你大可去里正家查! 我没进王家的族谱,你也别跟我拿孝道说事,那跟我邵云安没关系!这宅子我说不让你进,你就别想进! 你别以为王石井是你生的,你就可以随意拿捏他。我们家我做主,我家的一切都是我的!王石井名下一个铜板都没有!想进我家的门,你做梦去吧!” “啊啊!邵云安!你这个贱货,我撕了你的嘴!” 王老太不去想什么暂时忍耐了,她只想杀了毁她闺女清白的邵云安。 邵云安继续骂:“王春秀,你一个17岁的大姑娘整日里想着怎么勾引男人。 你当自己是大家闺秀还是官家小姐?你连咱秀水村的村花都算不上,还真当自己是个天仙了。哪个男人看上你绝对是眼瞎! 我告诉你们,朱老太婆、王春秀,你们家的人以后来一个我骂一个,来一双我骂两只!你们不嫌丢人,我邵云安更不怕!你们这么喜欢找骂,我乐意奉陪!” 骂到这里,邵云安对着王老太说:“你骂我是贱货,你们家可是有一位真正的贱货在呢!” 他指着已经要疯了的王春秀, “只有贱货才会不管别人怎么骂,怎么给脸色都要厚着脸皮凑上来; 只有贱货才会喜欢一次次地跑到别的男人家,哭着求着要进门; 只有贱货才会在大冬天哪怕在外面冻死,也要描眉画红给男人看,生怕男人不知道她有多骚! 只有贱货才会整天想着怎么勾引别家的男人! 朱老太婆,你们家最大的贱货就是你闺女王春秀!” “啊啊——!” 王春秀挣开钳制着她的人,捂着脸撞开人群哭着跑了。 邵云安对着被他气得脸色煞白,快喘不上气来的王老太恶狠狠的一笑:“俗话说,有其母必有其女。女儿如此下贱,你,哼哼。” 邵云安没把这句话说完,但也不需要说完了。他不知道他的这句话带给了王老太怎样的冲击。 王老太不知想到了什么,原本还张牙舞爪的她表情陡然一变,一口气几乎没上来,全身都在抖。刚刚还因为极度的愤怒涨红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邵云安看向围观的村民:“我邵云安向来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反之,我邵云安也绝不客气!本家的人我一次次给机会,可换来的却是得寸进尺! 乡亲、婶子们别怪我今天说话不客气,事情是怎么回事,我不想一而再再二三的解释。 理解我们家的自然能理解;不理解的,我也不强求。我家与本家早已没有关系,别跟我说什么血缘,别跟我念什么‘打断骨头连着筋’! 我邵云安不是会以德报怨的人,我只会睚眦必报! 我们一家四口也不是别人家养的狗,不要的时候撵出门,想要的时候就得乖乖回去,天下没这么便宜的事儿! 今天在此我再说一次!我邵云安没入王氏的族谱,契书签订之后,井哥的本家与我毫无关系! 我们家我邵云安当家!本家大可拿井哥的血缘说事,但是再想从我这里拿到一个铜板,门儿都没有! 朱老太婆,你把你男人管得死死的;我们家,我说西,井哥也不敢说东,要怪也只能怪这是你们家的好传统。 想从井哥身上捞好处,也得看我邵云安同意不同意!我家的钱我丢到水里听声响也不会拿给你们一文! 想把王春秀嫁给我,也不看看她是什么货色!她那样的,也只配做半夜爬男人床的婊子!” 邵云安这句损话一出来,王老太两眼泛白直接晕死了过去,这是被活活气晕过去了。 邵云安可一点都不会可怜她,冷脸看着王老太晕过去,他转身就推门进了宅子。 围观的村民们下意识地咽了咽嗓子,邵云安的彪悍再次刷新了他们对这位男妻的认知。跟邵云安相比,王老太的一哭二闹那就是小娃娃玩泥巴! 第103章 吸血的蛭虫 周婶没有王四婶那么泼辣,因为儿子的原因,她和周叔在村里也没什么地位。但自从王石井雇了儿子种田,现在更是雇了他们一家子做工,周婶也有了不少的底气。 她虽不像王四婶那样不留情面地讥讽目的不纯的王春秀,但也不算客气地直接说王春秀一个没出门的大闺女,这一次次地凑过来是叫旁人说闲话。 家里都是男人不说,两家本来就是断了亲的,王春秀要真懂事,就该安生呆在家里做做针线,怎么说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 周婶说完就关了门,压根不理王春秀脸上的难堪。 王春秀起初还赖在门口不走,想装可怜,但周婶说不开门就不开门。王春秀在门外冻了快半个时辰实在是坚持不住,抹着眼泪回去了。 王春秀想着自己怎么也是个姑娘家。被大哥大嫂如此拒之门外,就算她以前有对不起大哥的地方,村里人看到了也该可怜她才是。她是打定了主意要攀上大哥一家。 回去的路上碰上村里人,王春秀还主动“委屈”地说她给大哥大嫂送八珍饭,大哥大嫂却不让她进门。可惜,同情她的没几个,反倒收获了好几声嘲笑。 王春秀心里臊得慌,脸上却不显。与做县令的妾相比,这点嘲笑算什么。 王春秀回到家,王老太马上就问:“可见着县令大人了?” 王春秀埋怨道:“我一直在外头站着,他们连门都不让我进。” “啥?!”王老太一听就怒了,“肯定是那个丧门星!我去找他!” “娘!”王枝松从屋里出来,带了脾气,“您能不能别闹了!县令大人就在他们家!” 接着他看向王春秀, “姐,你也别打那主意了。大哥什么都听邵云安的,邵云安已经摆明了不愿与我们来往。你就算天天上门,他也不会让你进门,反倒徒惹了县令大人厌烦。” 王枝松也有些清醒了,邵云安根本就不是好拿捏的人。他现在背后又有县令大人这座靠山撑腰,还有那位不知从哪里来的大人。在他考取到功名、当了官之前,他们最好不要再生事端。 王老太拍着桌子怒:“那邵云安再厉害也是我王家的媳妇儿!你那大哥就跟你爹一样窝囊!这才成亲多久就被那小贱人拿捏在了手里。 你大哥要是厉害些,他敢这样吗? 我是他娘!你是他弟!春秀是他妹子!他认了县令当义兄,又认识学正大人,就该帮着你和春秀!他是被那贱人蒙了眼!娘得给他开开眼!” 王春秀在一旁帮腔:“不就是让青哥儿和妮子多做了些活么,大哥也太小肚鸡肠了。说我要卖了妮子,那不过是过嘴的闲话,他也当真。 我做了县令大人的妾对他们一家只有好处!只要你能拿到正经的功名,他们家往后的靠山不是更大?大哥怎么就想不明白?这外人再亲,能比自家人亲?” 王枝松冷下脸:“你们当真以为大哥是被那邵云安拿捏的所以才不认我们? 娘你别忘了,那断亲的10两银子可是大哥让赵元德拿来的!他们搬新宅那天,大哥是怎么想的你们还看不出来?别自欺欺人了!” “他敢不认我这个娘!那10两银子就该是他孝敬我的!”在王老太这里绝对没有脸皮这一说。 王春秀也不是糊涂的人,但她必须去抓住那一丁点的希望。她宁愿自欺欺人大哥是被邵云安拿捏住的,大哥还是愿意认他们的。 面对顽固不化根本说不通的亲娘,王枝松不耐烦地说:“就算大哥是被邵云安拿捏住了,可娘你每次见到邵云安不是大骂就是撒泼,那邵云安能待见你,待见咱们一家? 你要不信那也是大哥的意思,你就试着对邵云安好一点,看大哥会不会变! 不过娘,不管你做什么你都记住,我的童生郎若再被夺走一次,我就真的别想科考、别想当官了!要真那样,我宁愿去死!” 丢下一句狠话,王枝松掀开门帘进了屋。 王春秀眼珠子一转,上前抓住母亲的手:“是啊,娘,枝松说的没错。您对邵云安好一点,别总骂他,那邵云安为了名声也不能再对咱们冷眼以对了吧。 他若还那样,那就真是他没理了。到那时,您再说他不孝,村里人才会偏帮我们。若是能闹大了,让大哥休了他,那往后大哥的一切还不都是娘您说了算?” 王老太不愿意:“那丧门星、小贱人还要我去哄他?” “做做样子啊,娘。难道您就不想搬到那大宅子里去住?不想有大把大把的银子花?不想当老太太被人伺候?” 王老太怎么不想,她做梦都在想! 看出母亲的动摇,王春秀加力:“娘,您就听我和枝松的吧。大哥怎么都是您的儿子,只要没有邵云安,您让大哥回来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就算大哥休不了邵云安,只要能让邵云安接受咱们,那就不同了。 我和枝松日后一个做县令的妾室,甚至有可能是正房夫人;一个考上状元做大官,到那时,大哥不休他都不成。娘,您忍一时之气,往后还怕没您撒气的时候?” 王老太捏住拳头:“我,我看到他那丧门星我就想打死他!” 王春秀:“娘,为了我和枝松,您暂且忍忍。我都17了,这婚事不能再拖了。” 王老太的心思左右冲击,王春秀一遍遍劝说,最终,王老太不甘愿地咬牙点点头:“成,娘听你们的。拿上八珍饭,娘跟你走一趟!” 想到日后长子的家产和那套大宅子都将成为自己的,王老太压下对邵云安和长子的厌恶,愿意听宝贝儿子和闺女的。 王春秀赶忙说:“今日就算了。县令大人在呢,我已去过一趟了,再去怕是惹县令大人厌烦。等县令大人走了咱们再去。先拿下邵云安,您再跟他提我跟县令大人的婚事。” “……那好吧。” 王老太现在最怕的就是县令大人,一听县令大人在那边她就腿软,能不见县令大人最好不过。 屋内,王枝松眼神沉沉。 ※ “啪!” 把筷子狠狠地砸在饭桌上,邵云安咬牙切齿:“他妈的是不是真当老子是纸老虎拿他们没办法?!简直无赖、无耻至极!” 王青和妮子低着头,咬着嘴。 王石井拍拍邵云安的后背,说:“若大哥的猜测没错,那他们就不可能放弃。咱家现在有房子有地,我娘也不会放弃。” 周叔和周婶叹气,郭子榆和郭子牧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但在场的人都清楚,绝对不能放那两个人进来。 大门外,王老太带着王春秀等着进门呢。县令大人不在,他们可是有恃无恐。 王石井和邵云安能把王春秀拒之门外,但能把她这个王石井的亲娘拒之门外?! 而王老太也做好了准备,只要这大门开了,她闯也要闯进去!王石井和邵云安有胆把她赶出来试试! 懵懂的周天宝怕怕地看着怒火中烧的邵云安,嘴里的肉包子都不敢往下咽了。大家都看着邵云安,等着他拿主意。 这王老太一家死皮赖脸地就是要赖上来,王石井和邵云安就算有契书在手,也真拿他们没办法,总不能次次都找县令大人做主。说来说去,他们是王石井的血亲。 王石井站起来:“我去跟他们说。他们打什么主意都别想再拿捏我,我不会让他们进门。” 大不了他跟媳妇和离,然后让媳妇娶了他! “你别去!”拽住王石井,邵云安黑着脸说:“你一露面就更摆脱不了了。” 对付这种脸皮比城墙还厚的人,他之前的做法看来还是太温和了。妈的,这帮子人是非要把他这个文明人也逼成“泼夫”是吧! 邵云安霍地起身:“你们都别去!我就看看他们的脸皮能有多厚!以为拿血缘就能赖上来?做他们的春秋大梦去吧! 周婶,你从侧门出去,把王四婶他们都喊过来,人越多越好。他们不是不怕丢人么,我奉陪!叫里正大叔和王族长不要露面,我只要村里的那些三姑六婆们。” “哎!好!” 周婶小跑出去。 王石井全身紧绷着,邵云安握住他的手:“井哥,一会儿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许露面。” “是我给你委屈了。”王石井腮部的肌肉都是绷得紧紧的。 王青和妮子都不吃饭了,其他人也都放下了筷子。邵云安拽着王石井坐下,等周婶回来,他就出去。 王老太和王春秀在外头等了半天都没等到邵云安或王石井出来,进去传话的周才去了半天也没见人。 王春秀拽拽王老太的袖子:“娘,他们不会真就不让您进门吧。” “他们敢!”王老太恨恨地上前两步就要去敲门。 王春秀急忙拉住她:“娘,您又忘了咱们说好的了!现在咱们得忍!他们让咱们在外头站得时间越久,对咱们越有利。您瞧,已经有人过来瞧了。” 王老太已经要绷不住了,看看周围,果然有好事的村民从家里出来往这边过来了。 想着今后要把王石井的家产都拿到手上,想到宝贝儿子和闺女的大事,王老太愤愤地放下手。等她“拿回”家产,看她怎么治那个丧门星! 邵云安在家里耐心等着周婶回来,等了大概有十几分钟,周婶一头汗地跑进来:“安哥儿,你四婶他们都过来了,我顺便跟你刘婶和钱婶都说了,她们也过来。” 邵云安冷笑:“好,再等会儿。” 屋内没一个人说话。不管邵云安能不能把那两人赶走,王石井都绝对不会放大屋的任何一个人人进门,哪怕是他的所谓亲爹娘。 大屋的人都是吸血的蛭虫,只要给他们沾上身,就别想再摆脱下来。哪怕是为了媳妇儿,为了青哥儿跟妮子,他也必须跟本家断得一干二净。 又等了约莫有十分钟,邵云安站起来:“小郭哥,给我泡壶菊花茶,我一会儿回来喝。” “啊,嗯。” 邵云安抬脚往外走,除了傻乎乎的周天宝,所有人都跟着邵云安出去了。就是最不喜欢见人的郭子牧都想知道邵云安要怎么应对那家人。 第102章 县令大人不眼拙 送蒋康宁去客房,照顾他歇下后,王石井返回主院。推开卧房的门,绕过屏风,见媳妇儿穿着睡衣靠坐在床头看书,王石井走过去在床边坐下,倾身在媳妇的嘴上亲了一口。 “大哥睡下了?”邵云安放下书,在王石井的嘴上也亲了口。 “睡下了。” “要不要洗个澡?” “我去擦擦。” 邵云安吹灭油灯,抱着王石井进了空间。一进空间,王石井搂住邵云安就开始亲,邵云安没有拒绝他的求欢。王石井在床事上总是很急切,好似一百年没吃过肉的狼。 王青溺水的那天,王石井恨不得把邵云安吃入腹中;这一次,王石井也失控了。也是由于邵云安的身体特殊,又有灵泉,王石井才敢如此失控。 等到两人之间消停下来,邵云安累得是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 王石井低头,温柔细致地亲吻媳妇儿红肿的双唇。因为经常使用灵泉水,粗厚的茧子消除了一些的手掌在媳妇布满痕迹的身体上流连。 “媳妇儿……” “嗯……” “媳妇儿,你是我的。” “嗯……” 重新回到床上,邵云安枕在王石井的肩膀上,慵懒地问:“你刚才是怎么了?” 王石井抚摸着邵云安,好半晌后才出声:“我很无能。” 邵云安一愣,仰头:“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句?你哪儿无能了?” 王石井抿抿嘴:“若不是你厉害,跟了我,你不知要受多少委屈。” 如果说蒋康宁对他二人的事感同身受,王石井对蒋康辰的遭遇又何尝不是。 邵云安眨了眨眼睛,噗嗤笑了。 摸了王石井的胸肌一把,他道:“这个不怪你,你做的已经很好了。至少我对付他们的时候你都站在我这边。你要是个愚孝的,我才是倒霉。不过你要是愚孝的,我肯定一早就把你踹了。 即便是我那个时代,遇到这样的家人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最多就是跑到哪个地方躲起来。 在这里,你跑都没地方跑,还有个宗族的大山压着。只能说你比较倒霉,碰到这样的家人。” 王石井亲了亲媳妇儿还红肿的嘴,问:“你们那里也有这样的?” “有,不是少数。有婆婆逼儿子媳妇离婚的,有亲妈拆散孩子姻缘的。家长制可是从古流传的。 只不过我们那里交通什么的方便,拿个身份证或是护照就能满世界跑了。惹不起可以躲得起,不过也不是每个人都躲得起。 你亲妈这种的,也不是没有。很多人上节目找子女,说自己老了,怎么怎么想孩子能回来。结果被人一扒,我草,那父母的奇葩程度绝对不亚于你这个妈。 家庭伦理造成的悲剧永远都存在。你做的在我眼里算是不错了。我们那里不能用孝道来杀人,可有时候比直接杀人还要惨。 不管什么阶层,不管是有钱还是没钱的,都会有很奇葩的人。反之,也有虐待老人,虐待孩子的。人性本恶,你妈是典型的神经病,但要说变态,她还算不上。” 王石井表示他不想知道怎么才能算得上“变态”。 邵云安摆事实的宽慰王石井,王石井的心情果然好了许多。 他也没有避讳,声音沙哑地说:“我长得跟爹娘不像,出生的时候又让我娘难产。村子里以前还传我不是我爹的儿子,所以我爹娘才不喜欢我。” 啊,这人知道?! 邵云安马上问:“我怎么听说你是像你的一位叔公?” 王石井并不吃惊媳妇儿知道,他也没问媳妇儿是听谁说的,他平静地说:“村里的老人这么说,但就是我爹都不记得那位叔公。就算我真的像,我爹心里恐怕也只有怨恨。 我知道我娘嫁给我爹是有点不对头的,这其中的缘由我不清楚,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我有两个舅舅,他们也都不喜欢我,我娘也从未带我回过外祖家。 若不是我确实是我娘生的,我都怀疑我是不是他们捡来的。” 邵云安含住王石井的嘴唇,温柔地磨蹭了几下,贴着他的嘴唇说:“别管那些了,就算你不是王大力的儿子,那也是他们上一辈的恩怨。你早把欠他们的还给他们了。 现在你跟他们也没关系,只要这个家是我做主,他们就拿你没办法。我们过好自己的生活,把青哥儿和妮子培养成人,管他们去死。” “媳妇儿……”王石井含住媳妇的嘴,加深这个吻。 对自己身世的谜团,王石井不是不怨的。但他也清楚,除非他爹娘亲口告诉他,否则他问不出什么。 越跟媳妇儿在一起,他越觉得自己配不上媳妇儿。媳妇告诉了他空间的存在,无疑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唔……别了,大哥在这边,明天得早起。” “明天我早起,你多睡一会儿。” “嘶——!轻点!” ※ “这面包配上果酱味道真是不错。”蒋康宁心满意足地咽下面包后感慨,“大哥有你二人这兄弟真是有福。” “小爹,面包好吃。”妮子咬下一口,咕哝,“明天我想带给师娘吃。” “没问题。明早小爹现烤几个,家里的果酱也不多了,你跟师娘说抹上蜂蜜也好吃。” “好的!” 郭子榆、郭子牧和王青都不说话,大口吃面包,配桂花红枣羊奶羹。搬新宅时,得了邵云安实惠的几家人不仅送了礼金,还送了猪崽、小鸡仔、小鸭仔,邵云安都不用买了。 他和王石井买的一对羊刚刚怀崽,里正家的羊刚生了崽,这羊奶是赵河送过来的。 见蒋康宁很喜欢吃,邵云安道:“大哥晚上回去前我给你做两条红豆面包,再给你带些羊奶,天冷,不会坏,能吃上几天。” 咽下嘴里的面包,蒋康宁道:“羊奶不必了,我那儿的厨子做不出你这味道。我休沐的时候就过来你这边吃。你做些面包和点心给我就成。” “那大哥你带些蜂蜜吧。村里人送的野蜂蜜,你早上起来空腹喝上一杯对身体也好。” “行。”蒋康宁不跟邵云安和王石井客气。 别看蒋康宁比王石井和邵云安大,却很喜欢吃甜食,或许与这个时候的甜食品种不多有关。 王石井不怎么喜欢吃太甜的,毕竟也是吃过巧克力的人了。邵云安给他做的是蒜香咸面包。 王石井只尝了一勺邵云安的羊奶羹,他是面包配小米粥还有一碟咸菜。邵云安不嫌弃他的吃法,随便他喜欢。 邵云安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蒋康宁跟他们在一起也没了这规矩。五人都正吃着,周婶过来了。 周婶一进来就说:“安哥儿、石井,王春秀来了,在门外。” 周叔、周婶和周天宝每天早上在自家吃过饭后就过来这边帮忙,中午和晚上都在这边吃,有时候邵云安做些稀罕的早餐也会让他们过来出。 今天烤面包,周婶一家三口的早饭就是来这边吃的。 平日若无外人,郭子榆和郭子牧会应邵云安的要求与他们同桌吃饭。若有旁人在,两人就都会避开。邵云安说了好几次都没用,也就随他们了。 一听王春秀来了,邵云安就直言晦气。 蒋康宁动作优雅地掰下一块面包,问:“她可有说什么事?” 周婶心里不屑地回道:“说是做了八珍饭给送过来,子榆不敢放她进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邵云安冷哼,“告诉她,我这里不欢迎她。她要不走就让她在门外站着!” 周婶犹豫:“她若一直在外头,怕是有人会说你和石井的闲话。” “说就说呗。这家里我和井哥都是男人,跟她又没多亲近,她总凑上来干什么?我这是避嫌! 这井哥在家还好,若井哥不在家,她又总上门,我让不让她进?不如干脆就永远不让她进。” 周婶一听觉得很有道理。 “也是啊。她一个没出门子的姑娘一个人过来算是什么事,你和石井跟大屋那边早分家了。我去说她。” 周婶立刻走了,邵云安看向王石井:“她是什么意思?” 王石井摇摇头:“不知道,不管她。” 蒋康宁则是了然地说:“不是看中你们的钱,就是看中你大哥我了。” 邵云安:“什么意思?” 蒋康宁很淡定地说:“大哥我可还未有婚配。她即便不知我未成亲,怕也是动了做妾的念头。” “……”邵云安一口气憋在胸口,接着就咳嗽了起来。王石井赶紧给他拍背,王青和妮子都糊涂地看向大伯。 好不容易缓过来,邵云安一句“卧槽”。 “尼玛,绝对不能放她进来,太危险了!”邵云安瞪大眼睛,“大哥,你,不会是?”不会那么眼瞎吧? 蒋康宁瞪了他一眼:“我还没那么眼拙。” 邵云安拍拍胸口:“可吓死我了。” 蒋康宁:“乡野无知村妇,不理她便是。不过云安考虑的对,无论她动了何种心思,都不能放她进门。” 邵云安:“我放狗进门都不会让她进门!” 王石井点点两个孩子的碗:“吃饭。” 王青和妮子赶紧低下头专心吃饭。 对于大哥与媳妇儿的谈话,王石井未置一词。王春秀眼里的算计他看得明白,对这些所谓的亲人他早已寒了心,王春秀要在外面冻着就让她冻着。 第101章 大石落下 蒋康辰出嫁,蒋家就是他的娘家,按着规矩,武沫熙要喊蒋康宁舅舅。后来,武沫熙改姓回“蒋”,蒋康辰还是让儿子叫弟弟康宁为“舅舅”。 蒋康宁心知兄长是放不下武简。而且,娘亲舅大。不过因为武沫熙改了“母”姓,蒋康宁对外就不再说是外甥,而是侄子。蒋康宁了解自己的兄长,武简再娶,他的兄长却绝不会再嫁了。 侄子的身体这样,兄长的日子又是那样,蒋康宁无心自己的婚事,一心扑在仕途上,只想自己有朝一日能位极人臣,能做兄长与侄子最坚实的依靠。 在县学见到邵云安,对方也是受到婆家的欺辱。可邵云安却没有忍耐,而是跑来县学找夫子评理。邵云安与王石井的遭遇令蒋康宁是感同身受。 他敬佩邵云安的果决,赞赏邵云安可以这样反抗婆家,又遗憾他的兄长面对权大势大的安国公府,却只能一步步退让、忍耐。 蒋康宁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让兄长的生活回归平静,让兄长能有一个幸福的家。面对与兄长有相似遭遇的邵云安和王石井,他愿意出手相帮。 王老太某种程度上像极了王氏。王老太也有个“王”,郭招弟就像那柳氏,蒋康宁对王老太和郭招弟的判罚,就是迁怒。 侄子变成今天这样,有极大的可能是王氏自兄长嫁入安国公府后,对兄长的磋磨。哪怕是兄长后来有了孩子,那王氏也没放过兄长。 蒋康宁不知多少次想把板子打在王氏的身上。而柳氏的所作所为,蒋康宁也都一一牢记于心,日后他必报复回来! 蒋康宁在说到兄长的遭遇时,已是十分的忍耐,可眼里仍是充满了愤恨的血丝。当时家中遭难,他不过才11岁,祖父、父亲被抓,是兄长挡在他前面,护着他。 兄长成亲后,在安国公府内的一次次忍耐,又何尝没有要护住他这个弟弟的原因在内。 邵云安和王石井听得是格外难过。邵云安的难过更多的是对这个世界许多无奈的无力与感慨。 王石井握紧邵云安的手,他更能理解这种痛苦。若不是他媳妇儿强悍,就算他再硬气,面对自己的亲娘,他最多也就是分家。 可即便是分家,他也无法彻底摆脱,因为还有个宗族压在他的头上。又如何能做到今日这样彻底与那边断了关系。 邵云安问:“大哥,熙哥儿是如天宝那样的吗?” 蒋康宁深吸口气,缓缓吐出,摇头:“不是。他就像是失了心。给他一块木头他都能玩上一整日,却不与任何人说话。 他能听到声音,喉咙也能发声,但你与他说话他却不会理会,一次‘爹’也没叫过。 他整日就是坐在那里,对着手里的木头或其他东西看上一天。” 邵云安沉吟:“难道是,自闭症?”自闭症这么安静的吗? 邵云安“以前”没有见过自闭症的孩子,有关自闭症,也多是从新闻上或其他媒体上看到的相关报道。 而他这句轻声念叨却是令蒋康宁的神色一紧:“云安!你知道此症?” 邵云安:“没见到熙哥儿本人,不好说。他表现得呆傻吗?” 蒋康宁急道:“不傻!我给他买的九连环他玩得很好,解开的速度比我都快!他最喜欢的东西之一就是九连环!” 邵云安一拍手:“那八成是自闭症了。熙哥儿这种的不能说他失……” 蒋康宁:“失慧之症!” 邵云安:“嗯,不能简单地说他就是失慧症。自闭症就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与人交流,不与外界交流。 但熙哥儿又很喜欢九连环,并且玩得很不错,这说明他智力是不低的,并且还可能在某个方面拥有格外的天赋。 通常这样的孩子,尽早干预,可以很大程度减轻症状。就算不能如正常人那样学习、生活,但交流,自立是没有问题的。” 蒋康宁立刻激动地问:“那何为干预?云安你可会?” 邵云安想了想,道:“熙哥儿这样的情况,我觉得与康辰大哥的心情一直郁郁寡欢有关。 若康辰大哥有他的时候心情舒畅,熙哥儿出生后周围的环境也平和温馨,他大概率不会这样。归根结底还是安国公府的原因。” 蒋康宁握紧了拳头,咬牙:“我也这么认为!” 武简现在的夫人总是去找康辰大哥的麻烦,孩子仍然随时处于一种不稳定的环境中。邵云安就提议,不如把孩子送到秀水村来。 “村子里空气好,环境简单,家里又有青哥儿和妮子两个小伙伴,还有村里的其他孩子可以陪熙哥儿一起玩。换个环境说不定对他的恢复有帮助。 康辰大哥现在又要忙生意,把熙哥儿送过来,有大哥你这个,嗯,舅舅在身边,康辰大哥也不必担心。” 蒋康宁越听越觉得邵云安的提议很好,他激动地说:“我这就去信给兄长!云安,大哥又欠你一份人情!” 邵云安笑着说:“大哥您就别跟我见外了。我和井哥也希望能帮到大哥您和康辰大哥的忙。 若康辰大哥愿意,不如过年前就把熙哥儿送过来。我给熙哥儿多做些好吃的,说不定熙哥儿遇到自己爱吃的,能好一点。” 蒋康宁笑了:“我这就写信!” 王石井去拿笔墨,邵云安道:“正好,我留了些阿胶膏本来是打算拿给岑老的,大哥您先送去给康辰大哥,我马上再做一些。” 蒋康宁感激地说:“云安,大哥就不跟你们说谢了。” “千万别。这‘大哥’可不是白叫的。” 蒋康宁笑了。 蒋康宁迁怒也好,感同身受也罢,确实是从一开始就站在他们这边,现在又是他们两人的义兄。这个忙,邵云安是说什么都会帮的。 若没有灵泉水和灵乳,邵云安提议把蒋沫熙送过来,也只能说让他换一个平和点的环境。但他有灵乳和灵泉水,能不能治好先不说,但至少应该能缓解一些。 而且蒋康辰现在要忙生意,国公府又总是找他的麻烦,邵云安不知道君后会不会出面,但把蒋沫熙接过来,蒋康辰也算是没了后顾之忧。 当天,蒋康宁就派人把他写给兄长的信和2小罐子阿胶膏及一小罐子花雕(黄酒)让人快马送去京城。 蒋康宁喝了一口花雕就喜欢上了,邵云安不能说他有很多,只说他手上的就剩下再做一次阿胶膏,等他重新酿造后再拿给蒋康宁。 蒋康宁让邵云安多酿一些,不拿去卖,就做人情送,至少皇上、义父和岑老那边可以送些过去。邵云安完全同意。两位大神的大粗腿那是一定要抱紧的,岑老那里也是必须的。 蒋康辰这边,就是先把孩子接过来,解决他的后顾之忧。郭子榆和郭子牧这边就是绝对的好消息了。 蒋康辰去信给敕南府的师兄知府庄汶学后,就忙着上京了。蒋康宁听说过容月这位锦州府的知府,但具体的事情他并未关注,也关注不到。 同为知府,庄汶学收到师弟的信后,当即就派人去锦州府为郭家兄弟办路引和身份的事。而庄汶学如此干脆,就是因为容月两年前就被贬了,如今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当县令。 容月这位锦州府的土皇帝,纵容侄子杨天威在锦州府内无恶不作,最终尝到了自己种的恶果。杨天威欺男霸女,结果欺到了硬茬的身上,不仅被当场打死,还牵连到了他的叔叔头上。 而随着容月的倒台,锦州府的大小官员也被牵连进不少,青州县的县令就是其中一个。 如今锦州府的知府与庄汶学相识,尽管并不是十分熟悉,但愿意卖庄汶学这位老帝师的学生一个好。 青州县的新县令收到知府的授意,很快就给郭子榆和郭子牧补了路引。还以新县令的身份,给两兄弟补了一份判书。 判书上陈述了郭子榆和郭子牧曾受恶霸杨天威迫害,被迫流离失所。这位县令如此积极,也是为了给自己留后路。 能让知府大人亲自派人过来知会,这两兄弟在外说不定遇到了什么贵人。补上这样一份判书,既说明与自己无关,也是向现任知府大人表忠心,给知府大人再送上这么一份容月有罪的罪证。 判书一式两份,青州县留一份,另一份带去给郭家兄弟。判书上写明,郭家两兄弟离家是不得已,杨天威强迫良人,逼死人命,触犯律法。 因杨天威已死,不罚。但杨天威生前对郭家兄弟的通缉纯属诬告,郭家两兄弟无辜。郭子榆的秀才身份不因他沦为乞丐而影响。 不然,堂堂一个秀才公去做乞丐,这说出去是要被剥夺功名的。 有了这份判书,再加上补好的路引,还有锦州府知府开具的户籍迁移文书,郭子榆和郭子牧就可以顺利在永修县落户了。 有了这份意外之喜的判书,加上和锦州府开具的户籍迁移文书,郭子榆与里正签一个私塾夫子的契书,他与郭子牧就可以安心在秀水村落户。 因为郭子榆是秀才公,两人家中因人祸遭难,郭子牧投奔兄长合情合理。接下来郭子榆把契书签了,再去县衙跑一趟,就万事大吉了。 郭子牧也不需要与邵云安签长工的契书。郭子牧是投奔兄长,那他住在谁家就无关紧要了。官府也不会多管闲事地去查。 蒋康宁隔日休沐,他今晚就索性住在邵云安这边。邵云安晚上做了大餐,还拿出来一小壶他“仅存”的羊奶子酒,蒋康宁喝到了微醺。 许是说出了心中压抑了太久的忧思,也或许是觉得侄子的病有救,一壶酒几乎全是他喝的。邵云安没喝,王石井就陪了一杯。 郭子榆和郭子牧两兄弟也是心中一颗大石落下。蒋康宁带来了判书和青州县开具给兄弟两人的路引。 王石井把早就写好的契书拿出来让郭子榆签字、画押,然后他去里正家跑了一趟。明天,郭子榆和里正去一趟县衙,落户的事就完成了。 晚饭时,郭子榆与郭子牧的情绪也是久久无法平静,郭子牧甚至低头擦了好几次眼角。 第100章 蒋家兄弟的故事 安公公临时更改了行程,第二日,蒋康宁派了衙役过来,把兄长要带回京的全部装车带走,送兄长直接前去河道口,上船回京。 自那日之后,王老太非常的安静。 原本想找机会往蒋康宁跟前凑的王春秀别说找不到机会了,蒋康宁那晚返回县衙后就没再来过。新宅这里住着贵客,王春秀再胆大也不敢上门来。 安公公留在王宅内好吃好喝的住着,虽说没有好酒和好茶了,但邵云安做的饭菜和那一道道的甜品让他是流连忘返。 若不是甜品的技术太考验人,安公公都想再开一个正经的甜品店了。邵云安给的那二十几道甜品方子都是很简单的甜品,可以搭配果酱的。 新宅有一个很大的烤炉,邵云安现在没什么事做,孩子有人送,他就整天琢磨着做甜点吃。 两个孩子每天的甜点都不重样,岑老和岑夫人也沾了光。两个孩子每次过去都会带甜点过去,连带着赵丛博和王衍也有了口福。 阿胶泡了整三日,邵云安开始做阿胶膏。他让王石井去孙阿爷那里买了些上好的枸杞。燕国的市面上还没有冰糖这种东西,邵云安用野蜂蜜替代。 不过因为用了蜂蜜,熬制的时间就要缩短,蜂蜜也不能添加太多。熬制的过程中,邵云安加了点稀释的灵乳。灵泉水没加,太稀了会影响阿胶膏的定型。 做好后的阿胶膏,邵云安装罐后又隔水蒸了一遍,做杀菌处理,然后迅速密封。这样在低温环境下,阿胶膏可以保存的更久些。 皇宫有冰窖,拿回去后可以冷藏冰冻。因为放在了罐子里,就不好切片了。用勺子挖着吃,也是一次最多吃两勺。 5小罐子,包括安公公的一罐。邵云安叮嘱安公公,带回去后要冷藏保存,算上回京路上消耗的时间,最多吃到来年三月,过了三月,不管坏不坏都不要吃了。 第二天,安公公就带着这5小罐子阿胶膏启程了,他没有坐船,而是骑马。骑马是要快点,但如果是运送货物,走水路最方便。骑马的途中,也需要间隔性地乘船过河。 安公公是打定主意路上能不停就不停,以最快的速度回京。由此也可见,千岁的身体情况确实不是太乐观。 送走了安公公,邵云安和王石井算是彻底松了口气。两人倒不是歧视太监,而是安公公的身份毕竟高贵,住在家里总会有些拘谨。 王青和妮子平时都不敢往前凑,吃饭的时候两个孩子也不怎么敢伸筷子。古代可没有人权,邵云安再有一副现代的灵魂也不敢随便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对这些上位者,一定要恰到好处的拍马屁,还得显得十分自然。一个不慎重惹来对方不满,分分钟给人撒(杀)掉撒掉。 安公公前脚走,后脚蒋康宁就来了。 蒋康宁过来,邵云安只有轻松,他一来,邵云安就问:“大哥,你这次回京到底是怎么拉大神入的伙?大郭哥和小郭哥的事有着落没有?” 蒋康宁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容,说:“为兄过来,就是为了这两桩事的。” 邵云安一看他的笑脸马上跟着笑了:“大哥坐下说,我给你泡茶。” 蒋康宁挑眉:“你还有茶?” 邵云安打哈哈:“总要留一点嘛。” “呵呵,你呀你。为兄还真有点馋了,不瞒你,你留给为兄的那些茶都被大哥拿走了。” “啊?” 蒋康宁无奈极了:“大哥说能多卖些是些,现在挣银子要紧,皇上和家师那边都各匀出了一半茶出来。” 邵云安咋舌:“皇上那么缺钱啊。” 蒋康宁叹道:“只会比你想的缺钱。你那阿胶膏做成了吗?” 邵云安道:“做成了。昨天刚做好,安公公今天就走了,你可见着了?” 蒋康宁道:“我亲自去送的,回头就过来你这里了,没问安公公带了什么。”顿了顿,他问:“你可还有黄酒和驴皮胶?” “有。大哥要吃?” 蒋康宁的脸上浮现一抹伤感:“不是我吃。”却没了下文。 邵云安急忙问:“大哥,出什么事了?你跟我说说,咱们一起想办法。” 蒋康宁看着邵云安和王石井二人,沉默了良久后,问:“你二人可知当初在县学,为兄为何对你们多加维护?” 邵云安愣了愣,摇摇头。 蒋康宁叹息一声,说:“你二人的遭遇让我想到了家兄。” “康辰大哥?” 蒋康宁又沉默了许久,这才缓缓道来。 蒋康辰与蒋康宁的祖父曾官至中书省中书令。先帝晚年昏庸,蒋家受难,虽翁老帝师极力相保,仍未能救下蒋康宁的祖父与父亲,蒋家也从此衰败。 蒋家幸免于难的人走的走,散的散,蒋康辰和蒋康宁的祖母与母亲因落难时的磋磨,也相继病故。蒋康辰与蒋康宁得老帝师照应,留在了京城。 在蒋家兴盛时,蒋康辰与安国公三儿子唯一的嫡子武简订有婚约。蒋康辰与武简互相心属,他的性情自幼温顺,不如弟弟蒋康宁一心求学入仕,蒋父在多方考量后,允了这门婚事。 但蒋家出事后,安国公府对这门亲事却有了不满,尤其是武简的母亲王氏,坚决反对儿子娶蒋康辰进门。 那时,蒋康宁已有功名在身,顾及到安国公府的名声和老帝师的面子,蒋康辰与武简的亲事在蒋康辰过了孝期后,仍旧照办了。 而这,却也开始了蒋康辰的苦痛磨难。世家对男妻本就忌讳,武简又是三房的嫡长子,蒋家又已衰落。 蒋康辰嫁入安国公府不到三个月,婆母王氏就逼着儿子武简娶平妻、纳妾。武简以刚新婚为由拒绝,王氏就把不满对准了蒋康辰。 蒋康辰原本就因家中受难,身体和精神都遭受了打击。刚新婚不久,就受到婆母的刁难,心情更是抑郁。成亲一年,蒋康辰一直未能有孩子,婆母王氏的逼迫也越来越变本加厉。 甚至,她不经儿子的同意就抬了两房妾室给儿子,直接送到了儿子的房里。 武简对蒋康辰那是真心喜爱,即便母亲抬了妾室,他也不从。可武简又不是每日都在家。 王氏把婆婆对儿媳能做出的所有恶毒的事都招呼在了蒋康辰的身上,没有娘家依仗的蒋康辰不仅要承受来自婆母的恶意,还要遭受三房的侧室姨娘的冷嘲热讽。 就这样极度抑郁地在国公府生活了三年,蒋康辰终于有了孩子,可这并没能让他摆脱苦难。 王氏看中了刑部侍郎家的侄女,王氏便以蒋康辰不能服侍夫君、无法操持家中为由,再次要求武简娶平妻,武简自是不肯。 王氏便一次次去找蒋康辰,让他劝说儿子,还直言男妻难多子。若蒋康辰执意不肯,就是要断他们武家这一支的血脉。 蒋康辰深爱武简,哪能接受他娶平妻,他又无法反抗婆母,心情极度抑郁下,孩子差点没能保住。武简为此大发雷霆,甚至以死相逼,闹到了长辈的面前。 王氏被丈夫训斥了一番,这才不得不勉强熄了让儿子娶平妻的念头。蒋康辰有惊无险的得了一个孩子,还是一个男孩儿。 有了这个嫡子,蒋康辰和武简以为一切都将风平浪静。可随着孩子长大,却发现孩子不正常。 孩子不会笑、不会哭,三岁了都不会说话。他好像失了心魂,对外界的动静与刺激要么毫无反应,要么反应迟钝。若无人打扰他,他能一整日坐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 武简央求祖父出面请了太医,太医诊断后得出孩子是得了无慧之症,通俗来说就是傻子。 这下子王氏有了完全的理由让武简再娶。这回不是娶平妻,王氏以蒋康辰丢了安国公府的脸面为由,逼武简要么休妻,要么降蒋康辰为妾,最终就是要武简另娶。 面对儿子的无慧症、婆母的逼迫,抑郁了多年的蒋康辰崩溃了。老帝师大张旗鼓地认了蒋康宁为义子,隔日亲自登门安国公府,带走了已经活不下去的蒋康辰和孩子。 武简不愿意和离,但他深知,若让蒋康辰继续留在国公府,最后的结果就是蒋康辰的身死。武简深爱蒋康辰,却无法反抗国公府的家规与母亲的孝道帽子。 他把自己名下的铺子、田地全部送给蒋康辰,允许蒋康辰把两人唯一的儿子武沫熙也带走,亲自写了和离书,送到了帝师府。 国公府自是不愿意,不管这孩子是不是傻子,都是国公府的人。即便这孩子长不大,也只能死在国公府内。 武简直言,若爹娘不答应,他就剃发出家,让外人好好看看国公府的笑话。老帝师为了蒋康辰,又进宫去见了当时还健在的先帝。 这个面子,先帝给了,唤了安国公进宫。待安国公出宫,蒋康辰与武简正式和离,武沫熙由蒋康辰带走,不再是武家的孙子,改为蒋姓。 蒋康辰带着自己呆呆傻傻的儿子住进了老帝师府。半年后,武简迎娶刑部侍郎的侄女,柳氏。 那段日子,蒋康宁一直守在兄长的身边。武简再娶的那一天,蒋康宁晕倒了,之后断断续续病了一年才慢慢调养过来。 为了儿子,也为了弟弟,蒋康辰逼自己振作。但武简留给蒋康辰的铺子和田宅又带给了他新一轮的麻烦。 武简新娶的妻子柳氏,与母亲王氏不满蒋康辰走时还带走了“武家”的那么多东西。蒋康辰的背后有翁老帝师,但老帝师只是蒋康宁的“义”父。 老帝师能请皇上出面一回,还能此次请皇上出面? 国公府权大势大,即便是皇帝昏庸也没有拿国公府如何。王氏和柳氏逼蒋康辰归还铺子和田宅。这回武简说什么也不再退让,可他对蒋康辰的维护在母亲和新婚妻子这边,就更是火上浇油。 蒋康辰不愿武简难做,退回了田宅,只留了两间铺子,让他得以和儿子能挣一份嚼用。 之后,老皇帝的身体日益衰败,帝位争夺进入白热化,国公府也进入了风雨之中,王氏和柳氏这才收手,蒋康辰的生活也得以能平静下来。 之后,太子顺利登基,为永明帝,其中翁老功不可没。安国公府又曾站错队,王氏和柳氏不敢再如之前那样逼迫蒋康辰。 王氏不找蒋康辰的麻烦了,可柳氏仍是处处针对蒋康辰。宅门后院的事,又牵扯到武简的夫人,蒋康辰和蒋康宁不能,也不合适找老帝师出面。 老帝师为了保护蒋康宁,把他安排出京,蒋康辰更是一人吞下所有的委屈。 蒋康辰与武简和离了六年,直到现在,蒋康辰仍没有安生日子过。不是铺子被砸,就是他后来自己买的田里的庄稼被毁,有时甚至会有人直接上门闹事。 柳氏不闹人命,就是用小打小闹恶心你。有时候翁老帝师知道了,会把蒋康辰父子接到府中住上几日,柳氏能安生一段时间,但蒋康辰回家不久后她又派人去闹。 蒋康宁之所以现在都未娶妻,就是放不下自己的兄长和侄子。兄长一日不能安宁,他一日不娶。 第99章 千岁得千千岁啊! 见安公公没了下文,邵云安压低声音:“安公公,怎么了?君后千岁,可是哪里不舒服?” 安公公看了眼蒋康辰,蒋康辰道:“我去看看石井那边的茶和酒装好没。” 见安公公支走了康辰大哥,却没说不让他问。邵云安心思一转,凑到安公公身边,低声说: “安公公,千岁的身体健康可是至关重要啊。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千岁是咱们所有人的靠山,是咱们的定海神针。有需要的,您只管跟我说。” 邵云安的话让安公公笑了下,不过随后,他又叹了口气,脸上带了担忧。他朝邵云安示意,邵云安马上低头,把耳朵凑过去。 安公公在邵云安耳边说了几句,邵云安面露吃惊,不过他很快就压了下去。 安公公直起身,问:“那你可有法子?” 邵云安凑到安公公耳边,小声问:“千岁是受伤后留下了毛病,还是……之后,才不好的?” 安公公这回没再凑耳朵,道:“千岁受过几次重伤,还中过一次毒,身子原本就不好。后来……身子就更差了。 太医们只说是暗伤,中毒导致。可他们开的方子,千岁不知吃了有多少,却丝毫不见起色。皇上与千岁感情甚深,皇上是日夜忧思啊。” 在这里住了七八天,每天被邵云安的美食和甜品伺候着,安公公对邵云安的印象非常好。 特别是邵云安对待他的态度,常常让他忘了自己是个太监。就如刚才,邵云安会主动凑到他耳边说话。 别看安公公算得上是有权势的人,可在别人眼里,他就是个六根不全的阉人。别人对他的敬畏也大多是碍于他的身份,又有几个是真正尊敬他的。 安公公这样的人,别人对他是真心还是虚意,他看得是清清楚楚。 邵云安对他的尊敬里没有暗藏的鄙夷。在他面前常常没大没小的,却不是轻蔑,反而像是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男性长辈。 住了这么几天,安公公就发现邵云安此人有些与众不同,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他的一些想法,都透着一股迷。 安公公希望邵云安这个身上蒙着一层迷雾的人,能有办法。 安公公跟邵云安耳语的就是,千岁受过伤、中过毒,还没过孩子。之后,千岁的身体情况就急速下降,经常腹痛难忍。 邵云安在心里琢磨,这中了毒会引起腹痛?对古代的毒药,他也没研究。这影视剧里不是鹤顶红就是鸩毒,反正喝下去就是死。 那千岁还活着,那个毒是慢性毒? 经常腹痛……孩子是没生下来的,那会不会是没弄干净?但已经过了挺久了吧,太医不至于查不出来? 别问邵云安怎么会想到这一层去,问就是他“以前”陪异性朋友去过医院。为此,他还把那位朋友臭骂了一顿。自己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还指望别人爱惜你呢! 见邵云安似乎也没有什么法子,安公公不免有些失望,不过他还是道:“回去后咱家让太医看看千岁能否服用。 若千岁能用,吃了也有养身之效,日后就还需云安你多留意这螃蟹脚了。你这桃胶品色也不错,你也多给千岁留意些。” 安公公没说的是,宫里的那些补品,他还真不敢给千岁服用,谁知道那补品里有没有什么会要人命的东西。 邵云安赶忙说:“您可别这么说。不过是螃蟹脚和桃胶,就算千岁不能吃,那也能给皇上、给您吃啊。” 说着,邵云安还下意识地拐了下安公公,又惹来安公公一笑。 邵云安接着说:“螃蟹脚和桃胶我本来也没打算拿出去卖,就是自己吃,送送人。以后我这边晒好了一定的量,让康辰大哥给您捎回去。” 随后,邵云安犹豫道:“我没,嗯,那个,有过孩子。就说‘母壮儿肥’,母体虚弱,这孩子就容易保不住。千岁有孕前,身体调理好了吗?” 邵云安庆幸自己经历过大嫂生孩子的过程,不然他哪懂得这些。不过想到君后的性别,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打了个哆嗦,接受不能啊! 安公公摇摇头:“千岁几次受伤,都没来得及调理好,又中过毒。那时候,也正是多事之秋。”说到这里,安公公神情悲伤。 邵云安明白了,千岁本来就身体不好,有了娃后又没办法安心休息,所以就导致…… 邵云安考虑了一番,说:“公公,我做点阿胶膏给千岁吃吃看。若千岁吃了感觉不错,以后我就固定做一些让康辰大哥送过去。” 安公公蹙眉:“太医煮了阿胶给千岁吃,千岁吃不惯。” 邵云安问:“怎么煮的?” 安公公:“用黄酒煮过后服用。千岁嫌腥,不爱吃。” 呃…… 邵云安:“那千岁吃的阿胶,是用什么皮熬的?” 安公公:“牛皮。” 呃…… 邵云安:“其实,用驴皮或鹿皮熬出来的更好。千岁这情况,可能用驴皮胶更好。” 安公公蹙眉:“宫里的太医说鹿皮胶补肾壮阳,千岁是阴虚,给千岁用的就是牛皮胶,千岁不爱吃。” 邵云安心想,用牛皮熬出来的那能好吃么,还是用黄酒煮煮就直接吃。 邵云安道:“井哥给我弄了张驴皮,我给熬成胶了,还不错。就是太新,若是陈胶,功效更好。 我自己做了些阿胶膏挺好吃的,这阵子忙得都忘了拿出来吃了,公公您稍等,我拿给您尝尝。” 回避自己为什么会做阿胶膏这一bug,邵云安跑了。反正他早就bug满身了。 邵云安出去了,安公公抿嘴轻笑了一声。这小子啊,还真是不懂得藏拙、遮掩。也亏得是自己,也亏得皇上和千岁愿意装糊涂。 罢了(liǎo)罢了(liǎo),皇上和千岁都愿意装糊涂,他又何必追究。只要这人能帮皇上和千岁挣到银子,这些细微末节之处,他也只当没看见。 邵云安跑回他和王石井的房间冷静了一会儿,随后进空间找出一盒未开封的阿胶膏。去掉包装,换了张油纸重新包好,他出了空间。 邵云安也打算破罐子破摔了,他没有原身的记忆,对这个古的不能再古的世界,他要不露馅儿那根本不可能。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至少目前为止,所有人似乎都接受了他的“不正常”。 哈哈,这果然是他的金手指啊!当然,他也想好了怎么说了,就等谁先第一个问他了。 顺路去厨房拿了把菜刀,邵云安返回偏厅,把枸杞阿胶膏展示给安公公。 这可是纯手工制作!想不到吧! 为了应对末世的来临,他连给妈妈、姐姐和嫂子准备的补品都囤了,还是他自己做的! 他这个好儿子、好弟弟、好叔子就是这么贴心!唉,算了,不想了,想多了都是一板砖的泪。 看着邵云安拿来的所谓“阿胶膏”,安公公当即面露惊奇,这看上去不错啊!闻着也不错! 邵云安用菜刀切下一片,递给安公公:“您尝尝。” 安公公拿过来,先闻了闻,确实不像是太医们给千岁做的那膏那么难闻。他咬下一口,咀嚼咀嚼,安公公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你这阿胶膏做的很是好吃!若是这样的,千岁一准儿的会吃!看着就有食欲!” 邵云安道:“我这个做了有阵子了,不新鲜。给千岁吃的,我重新做。只是得等个几天。 这里面有阿胶、黑芝麻、核桃、红枣。吃的时候就像这样,切片吃,千岁先一天吃两片。” 阿胶膏补气血,如果千岁吃了之后,腹痛反而明显了,就不要再吃了。 如果千岁吃了之后腹痛有明显好转,那我就继续给千岁做。” 邵云安也不好直接说会不会是没弄干净,或就是单纯的中毒引起的后遗症。毕竟他不是太医,又没经验,涉及到身体健康,他还是谨慎些的好。 反正阿胶膏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会往里面加的东西。 安公公燃起一丝希望说:“你把这方子写下来,若千岁吃得好,咱家就着人做来给千岁服用。” 邵云安:“可以。” 阿胶膏用到的阿胶,得用黄酒浸泡1-3天。邵云安特别强调黄酒是他自己酿的,不是外面买的。 因为要用到粮食,他也只是尝试地酿了两罐子。言下之意,酒不是外头买来的,所以做出的阿胶膏的口味与功效,肯定会与别人做的有差别。 安公公直言无妨,若他找的人做出来的不如邵云安做的,他就让蒋康辰找邵云安要。 提到了蒋康辰,安公公就顿时改主意:“不若这样,咱家等你这阿胶膏做好了再回京,茶和酒这些东西就让康辰先带回去。” 邵云安也觉得这样可行,毕竟是给君后吃的,最好是安公公亲自带走。随后,两人就兵分两路。安公公去找蒋康辰,邵云安去泡阿胶。 抛开驴皮胶这一“小”bug,邵云安之所以揽下这个闲事不为别的,就是因为他现在已经绑在了君后的这条船上。 茶酒生意的最大老板是君后。一旦君后出个什么意外,再换一个人来负责,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无论是他从蒋康宁那里听来的,还是这几天安公公透露出的,永明帝对君后那是一往情深,在后宫是独宠君后。 其他嫔妃在永明帝眼里就是大白菜,看都不看一眼的那种。而且永明帝的后宫(嫔妃),也只有君后这一位男子。 如果君后出了事,永明帝会不会发疯?万一永明帝发疯了,他的生意还能做吗?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啊。 永明帝发疯,别人会不会死不知道,他们一家肯定不会太平。 所以,君后千岁最好就真的千千岁。 阿胶膏只是打掩护,他真正要给君后用是灵泉水和灵乳。空间里有好几桶上好的花雕,都是他以前用灵泉水自己酿的。 不过最近被王石井私下喝掉一桶了,那家伙有做酒鬼的趋势。 燕国有黄酒,“一丈轩”卖的酒就是黄酒,色泽不清透,口感也不够纯粹。提前说清楚酒的来历,免得到时候安公公找别人做,说做出来的味道怎么和他做的差那么多。 第98章 生意拓展 总算是都安排好了,回到自己的房间,邵云安往床上一趴,不动了,今天可真是累死他了。 王石井过来坐到他身边,给他揉腰,低声问:“要不要去(空间)泡一会儿?” 邵云安犹豫:“有外人。那些安公公带来的人恐怕都会武吧?” “他们住在客房,不会察觉到的。我在外面给你守着。” 邵云安立刻心动:“好,我去洗洗,然后换你。”说罢,他人就不见了。王石井起身铺床。 邵云安也没泡太久,洗了个澡,特别是头发,快速吹干后他就出来了,还抱了一罐茶叶。空间里有应急太阳能充电器,可以用吹风机。 新宅有前后两个浴室,后面的浴室是家里这几口人用,有专门的灶房烧水;前面的浴室算是公共浴室,由厨房供暖、烧热水。 新宅建好,王石井就让周叔、周婶和周天宝每天过来帮忙,算是家里的短工,他们也可以在这边洗澡什么的。 在这一点上,王石井和邵云安都不是小气的人。 邵云安一出来就说:“我把空间里的龙井茶拿出来喝,储藏室的茶叶就不动了,都拿去卖钱。 我拿的这罐龙井和我们的三等茶味道差不多,以后咱们把空间里的茶都拿出来喝掉。空间里的成茶大部分都是台地茶制的,比不上这里的古树茶。” 王石井还是那句:“你做主。” 邵云安:“你去洗澡吧。洗完我给你擦眼睛。” “好。” 邵云安把王石井送进空间,让他先别洗换下来的脏衣服,洗完澡就赶紧休息。两人的衣服都是王石井洗,包括内裤。内裤不能见人,王石井都是在空间里洗。 屋里挺暖和的,邵云安穿着让周婶专门做的现代式样的棉拖鞋,四处转了转。新房子他自己都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看。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邵云安进空间把王石井接出来,又拿了灵乳瓶子,兑了灵泉水给王石井擦眼睛、擦伤疤。 邵云安怕刺激太大,不敢直接给王石井用灵乳。也怕直接用了灵乳,王石井身上有太明显的变化引人怀疑。对此王石井完全接受,他反而喜欢每天这样邵云安给他擦擦。 反正眼睛是越来越好了,对光也越来越有反应了,他相信有媳妇儿在,他的眼睛会完全好的。 至于脸上、身上的伤疤,他自己倒觉得无所谓,媳妇儿也从来没嫌弃过。不过自从泡灵泉水之后,他身上的伤疤确实开始变浅了。 上床,盖上做了伪装的蚕丝被,邵云安舒服地呻吟一声:“搬家真累。” “睡吧。” 抱住邵云安,王石井摸摸他,邵云安在王石井的怀里蹭蹭,咕哝:“大哥走的时候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京城那边应该已经开始放出风声了,要我们有个准备。还有郭大哥他们那边应该也有消息了。大哥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查看信件。” “哦,好,那就等大哥的消息吧。睡了,晚安。” “嗯,睡吧。” 亲了口媳妇儿,王石井的手伸进邵云安的背心,抚摸他细腻的身体。不一会儿,王石井的手不动了,卧室内只留下两道轻轻的呼吸声。 ※ 蒋康宁是官员,按律不能从商,因此茶酒的生意,蒋康宁明面上也只是协从,蒋康辰和安公公为主导。 但安公公是宫里的人,很多事情他也不好亲自出面,所以负责抛头露面的就是蒋康辰。 邵云安不清楚蒋康辰的身份背景,不过想他是蒋康宁的兄长,那背景肯定也不一般。反正蒋康辰给他的感觉就是大家出身,有一种很明显的贵气。 但蒋康辰整个人比之蒋康宁又更柔和许多,就是说话都透着股子温柔劲儿。邵云安不由在心里琢磨,这位康辰大哥不会跟他一样,是“同道中人”吧? 恒远侯府的生意做得很大,却不是给永明帝做生意的。挣的钱除了缴纳的税之外都是恒远侯府自己的。 但这回就不一样了。 蒋康宁把一条很可能会挣到大钱的路摆在了永明帝的面前,永明帝就一定会抓住,且一定不会允许有人来分他这杯羹。 蒋康宁在拉到皇上这位大神后,仍能让自己的兄长参与进来,邵云安就猜测皇上和君后今后不会让蒋康辰在明面上与恒远侯府打擂台。 因为恒远侯府一定会想分杯羹! 当然,这些只是邵云安瞎琢磨。反正不管永明帝的打算是什么, 安公公虽说推迟了回京的时间,但也不会停留太久。他此来的目的最主要的还是把邵云安手里的“新茶”和“新酒”带回京城。 邵云安与君后算是合作关系。君后不需要先给邵云安货款。待茶、酒卖出去后,君后才从所有收益中把需要支付给邵云安的本钱和红利分给他。 安公公也带来了盖着君后私印的契书,茶、酒的利润,邵云安得3成,日后再根据实际情况更改。至于剩下的怎么分配,那就是皇上与君后的事了,邵云安不关心。 邵云安这回可是一桶酒、一斤茶、一朵金丝皇菊都没留,届时会全部由安公公和蒋康辰带走。日后,由蒋康辰直接与邵云安接洽每年的茶、酒买卖。 蒋康宁是官员,出于避嫌,生意上的事日后他会尽量少出面,或不出面。 安公公要带走的不仅有新茶和新酒,还有菊花、茉莉花、玫瑰花等纯花茶的制作方子,以及竹叶茶的制茶方子。 同时,还有各类果酱的方子、近百道菜谱和二十几道简单的甜品方子。 这些方子有的记在邵云安的脑袋里,有一多半都是他在空间里翻书,翻笔记本电脑上储存的资料抄录的。 蒋康辰回京后,不仅要筹备开茶叶铺子、酒铺子,还要开花茶铺子、果酱铺子兼甜品铺子以及酒楼。 所有这些铺子的收益,邵云安都能分得至少一成的利。安公公如此决定的时候,邵云安还挺意外的,他压根儿就没想过人家会给他收益。 当然,安公公提出了,邵云安客套一番后还是收了。安公公的态度那就是君后的态度,君后不贪他这点便宜,他也就坦然些。 不过安公公此举倒是让邵云安间接地了解了几分君后的脾气和性格,至少目前看来不是个贪婪心黑的。 茶叶与酒的契书,邵云安写了自己的名字,按了手印。 而花茶铺子、酒楼和甜品铺子,是由蒋康辰出面与邵云安签契书。邵云安却是让王石井签字、按手印。 他的这一做法换蒋康宁和蒋康辰意外了,特别是蒋康宁。 邵云安的说辞是,家里最挣钱的买卖都在他的手上。花茶铺子这些的收益,就当给王石井的零花钱,呃,私房钱。 省得王石井每次都跟他要钱,毕竟也是男人嘛,兜里不能没钱。 邵云安这一说法令蒋康宁和蒋康辰哭笑不得。王石井则很认真地表示,他不需要私房钱,家里的钱都是邵云安的。 家里的田和宅都是在邵云安的名下,王石井从来没想过,万一邵云安哪天跑了怎么办。现在邵云安主动给他私房钱,他也不会“私”藏。 他名下的铺子再多,家里实际做主的也都是邵云安;家里挣的钱再多,手握财政大权的也是邵云安。 不过自家媳妇儿愿意给他私房钱,王石井还是有些暗暗欣喜的,哪个男人不喜欢媳妇儿疼自己呀。 安公公和蒋康辰住在邵云安这边,每天都被幸福的投喂。不过吃得再好,他们也该回京了。安公公要赶紧把茶、酒带回去,蒋康辰则是惦记留在家中的儿子。 除了要带走的货之外,邵云安也得给大神准备点特产,坚决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在大神面前刷好感的机会! 安公公觉得邵云安家里的菜特别好吃,哪怕是普通的白萝卜,都比宫里的更清甜些。 味道当然更清甜,这都是后院菜地收的菜,用灵泉水浇灌的,且还铺了一层空间土壤。安公公提了好几次菜好吃,邵云安当然得投桃报李。 他把地窖里出自空间,别人以为是菜园子里收的白菜、白萝卜、南瓜装了三个木箱,给安公公带回去。 菜上撒了灵泉水,保证送到京城后这菜还能吃。至于口感,肯定多少会有点影响,不过邵云安也不是太担心。 除了这些菜,还有邵云安晾晒的螃蟹脚、桃胶、蘑菇干、木耳什么的。这桃胶,安公公和蒋康辰都知道是好东西。螃蟹脚就稀罕了,两人还真没见过。 村子里的人都不知道这螃蟹脚的疗效,邵云安就猜到这个时候的人们可能都没发现螃蟹脚的价值。 果然,安公公这位在宫里见过无数好东西的人都不知道螃蟹脚是干嘛的。 邵云安告诉安公公和蒋康辰,这螃蟹脚是长在古茶树上的,在别的地方他没见过。他自己在家和王石井泡水喝,或是煮肉汤的时候放一点,滋味相当不错。 邵云安就说他们拿给村里的郎中看过,那郎中说这螃蟹脚是好东西,“似”有清热解毒,健胃消食、清胆利尿之效。 至于是不是这么神奇,邵云安也不确定,毕竟他不是郎中嘛,可以带回去让太医研究研究。 当然,这是邵云安的说辞。作为一个痴迷茶的人,他当然清楚螃蟹脚的功效。 至于邵云安自己是怎么知道的,他没解释,安公公也没问。可以拿回去让太医研究研究。 反正他和王石井自己在家拿螃蟹脚泡水,或是煮鸡汤的时候放一些进去,味道很不错。 一听这螃蟹脚清热“解毒”,安公公当即表示他回宫后会拿给太医,看是否当真有此效。还有那桃胶,也带回去给千岁吃。 从安公公的言语和神态中,邵云安察觉到君后的身体似乎不大好。如果是真的,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邵云安想了想,拐弯抹角地打探:“螃蟹脚和桃胶都有点微寒,村里的郎中说若是体寒,脾虚,需谨慎服用。 有孕者和孩子不要吃。不过君后是上战场杀过敌的,应该不会体寒。” 安公公却叹息了一声,邵云安的一颗心提了起来。不会刚拉到大神做生意,大神的健康情况就堪忧吧! 第97章 计划达成 几人边喝边聊了差不多一个时辰,邵云安走了进来,表示可以入席了。四人跟着王石井和邵云安去了偏厅,厅内的圆桌上已经先摆上了小菜。 王石井拿来醒好的酒,给几人一一斟上。今天来新宅的人都有酒喝,但只有这桌客人能喝到羊奶子酒。 很快,婶子们把一盆盆、一盘盘的菜端了上来。 盛菜的餐具都是邵云安在瓷器店精挑细选的。和宫里的肯定没法比,但也算得上很精致来,至少不会在今天的这个场合下丢了礼数。 在周婶有点紧张的表示菜都上齐并且离开后,王石井开口:“安大人、康辰大哥,这些都是内子做的家常菜,还望能合您二位的口味。” 蒋康宁笑道:“云安的手艺比京城酒楼的大厨也不遑多让。安大人请。” 安公公拿起筷子,看了一圈菜式,说:“咱家在宫里都没见过这样的菜式,咱家就不客气了。” 安公公下了第一筷子,蒋康宁又示意岑老动筷。在岑老动筷后,蒋康宁和蒋康辰才下筷。 王石井和邵云安没动筷,邵云安一一介绍每道菜。岑夫人那边也是这几道菜,不过份量少些,毕竟只有她和妮子两人吃。 这桌菜邵云安可是花了大心思。他原本今天就准备下厨的,菜单也是提前列好的。但蒋康宁带了人过来,那就必须得加菜! 水煮肉片、麻婆豆腐、酸菜鱼、干锅羊肉、红油鸡、宫保鸡丁、卤水拼盘、南瓜盅、白萝卜炖排骨汤、干锅焖杂菌、糖醋猪肉丸子、凉拌花生木耳、凉拌三丝、凉拌白菜丝、凉拌韭菜、南瓜饼配羊奶子果酱。 邵云安利用有限的食材做出十一道热菜,五道凉菜,可谓是使出了浑身的解数。水煮肉片里不仅有大白菜,还有他自己发的黄豆芽。 安大人吃得是连连称赞,蒋康辰吃得是赞不绝口,岑老直说以后要经常过来吃邵云安做的菜。蒋康宁埋怨邵云安藏私了,他之前过来怎么就没给他做这一桌子好菜? 对此邵云安表示很无辜,那次您吃碗面都嫌浪费时间,也没给我表现的机会呀。 好茶、好酒、好菜,这一顿招待的诸位绝对是心满意足,意犹未尽。六个人,共十六道菜,最后竟然没剩下什么! 邵云安之后又给每人端上来一份甜点——桂花羊奶山楂酱布丁。外面冷,在屋外放一会儿布丁就凉了,又不至于太冰。 做布丁要用到“吉利丁片/粉”或“QQ糖”来充当凝固剂。邵云安空间里有,他拿出来用了,对外说是用猪皮熬制提炼出来的。 安公公吃完最后一口布丁,矜持地擦擦嘴,说:“邵小哥,你这手艺到京城开酒楼都绰绰有余了。 说实话,咱家自进宫这么多年了,就是这凉拌白菜丝儿,都没吃过你这口的。这大部分的菜式,咱家是见都没见过。 尤其是最后这道你说的甜品吃下去,咱家竟有一种这顿饭才算圆满之感。” “确实。”岑老也是吃的相当的如意,“吃了这顿饭,老朽突然觉得这一生,似是没吃过什么好的啊。” 蒋康辰感慨:“云安制茶、酿酒的手艺一绝,这做菜的手艺也同样一绝。若在京城开一家酒楼,也定是高朋满座,日进斗金。” 邵云安只是笑,不搭话,他才不想去京城。京城那地方水深得很,他这种没有根基的,就算身后有个蒋康宁,他也是小喽啰。去了京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成炮灰了。 看出邵云安没把这个提议当回事,蒋康宁插嘴,一副羡慕的口吻说:“石井真是个有福的。就凭云安这手本事,以后不知多少人想抢,你可得把云安看牢了。” 王石井立刻握住邵云安的手:“云安是我媳妇儿,谁也抢不走。” “哈哈哈……” 就是安公公都笑了。 笑完,安公公稍显认真地说:“咱家不是客套,邵小哥的手艺确实可以在京城开酒楼。邵小哥若不愿去京城,可把方子交给蒋公子,由蒋公子出面。” 显然,安公公也是看出邵云安不想去京城。 蒋康宁一听,也不由认真了起来:“云安,不若我们好好合计一番。既然是要挣银子,那何不多寻些出路?” 邵云安看了眼王石井,似乎是要听他的意思。王石井心知媳妇儿这是给自己长脸呢,他点点头。 邵云安便道:“那安大人、蒋大哥、岑老,不如我们到正厅去详谈,我给大家泡金丝皇菊。” “好!” 一众人又移驾正厅,王石井让邵云安先过去。 邵云安带着几人去正厅,王石井喊了婶子们过来收拾。他自己赶紧去了趟“阳光房”,看看两位夫子和几位掌柜吃得如何。随后又跑了趟女儿的院子,看看岑夫人那边是否有招待不周。 几人再次坐下来,话题也就不再是客套了。 邵云安给蒋康宁的建议是把皇上和老帝师拉进来,哪怕拉不进来,也至少让皇上和老帝师愿意做他们的靠山,这头一份的生意才好做。 不然没有能镇住场子的大靠山,他们的生意不说被背景雄厚的商家抢走吧,但绝对会变得很被动。 哪知,蒋康宁不仅把皇上和老帝师这两位大神说动了,皇上甚至直接把此事交给了君后负责! 安公公就是君后身边的总管太监,蒋康辰则作为直接负责人,出面接手茶、酒在京城的销售,以及后续蒋康宁计划的新茶扩展事宜。 安公公来之前,君后交代他要全力协助蒋康辰、蒋康宁和邵云安,把茶、酒的买卖做起来。蒋康辰直接对君后负责。 这件事,皇上暂时不打算让户部插手,户部一插手准坏菜。等到茶、酒的买卖达到蒋康宁章程上所写的预期,届时再看实际情况来决定是否让户部介入。 反正,在皇上没有彻底把户部拿在手里之前,新茶、新酒的生意是绝对不会让其他人来染指的。当然,事关朝堂,这些安公公就不会对邵云安说了。 原本安公公过来跑这一趟的任务很简单,就是把邵云安制的茶叶和酿的酒全部带回京城,再跟他确定明年能拿出手的数量。 但吃过邵云安做的菜之后,安公公是真心觉得邵云安的手艺完全可以在京城开酒楼。 京城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皇上穷,作为君后的管事太监,安公公自然也替皇上、君后着急。 邵云安是个懒人,他这抱大腿的主要目的都是为了自己以后能躺着数钱。但安公公那是绝对愿意想尽一切办法,为皇上和君后挣钱,哪怕会把他给累死。 而不仅是开酒楼,安公公还把眼光放在了菊花茶、果酱上面,这在京城也都还是稀罕货。宫里的还是恒远侯进献上来的,数量着实有限。 而且恒远侯进献上来的果酱和菊花茶,也没有邵云安手里的味道正。 一众人闭门商谈,安公公也没有回避岑老。直到来吃流水席的村民们已经离开,两位夫子与几位掌柜也已经离席,正厅内的商议仍在继续。 这期间,王石井和邵云安出去了一趟,就是送两位夫子和几位掌柜离开。不能因为来了“京官”,就失了该有的礼数。 一直到大家都觉得饿了,才发现竟然谈到了这么晚!邵云安当即表示他去做饭,蒋康宁晚上还得回县衙。 原本安公公和蒋康辰等人是要住到县上去的。这不邵云安和王石井家盖了新宅子,新宅子又够大,两人就决定在这边住下,也方便和邵云安谈事情。 晚饭邵云安没做那么多菜。下午他就让郭子牧熬上了鸡汤,晚饭就吃鸡汤面。 王石井亲自揉的面,切得细细的,浇上鸡汤,加一点烫熟的菠菜,再搭配三道小菜,众人吃得也是心满意足。 吃着吃着,安公公就又夸起邵云安能干。永修县这边,冬天能长的菜相对京城是多一些,但也就那么几样。 邵云安能利用这有限的菜,做出那么多花样来,着实厉害。哪怕是邵云安发的黄豆芽,都比宫里发的好。 邵云安就说到厨房有一个侧间,是专门用来冬天种菜的暖房。他们刚搬家,菜还没种上。 但搬家前灶炉先开,给新房先加一道热乎气,邵云安就把豆芽发上了。他也是想到了乔迁宴上没多少新鲜菜,发些豆芽、花生芽,多个菜式。 发好的豆芽和花生芽今天都用掉了,暖房里还有几盆在发着。 安公公略吃惊道:“宫里冬日的菜,有些是在温泉池边种的。你这样的很聪明。邵小哥果真如蒋大人所言,是个主意多的。” 这也是“财大气粗”,用的起木柴和炭火。 邵云安假装不好意思地说:“主要是自己爱吃。爱吃就要想办法。” “呵呵。”安公公笑笑,“咱家也爱吃,就是宫里没有邵小哥这么会做菜的。” 邵云安赶紧拍马屁:“等京城的酒楼开起来,安大人就有地方吃了。若不方便过去吃,我给安大人您写几个不复杂的菜谱,您在宫里也能做来吃。” “那咱家就不客气了。” 吃过晚饭,蒋康宁和岑老就先走了。临走前,蒋康宁拉过王石井跟他低声说了几句话,王石井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县城的城门也关了,不过有蒋康宁在,这都不是事儿。 岑老让邵云安这几日可先不送两个孩子过去,等忙活完了再送过去。岑老的意思是王青和妮子上到小年,等到二月初一就直接把王青送到书院去。 送走了蒋康宁和岑老、岑夫人,邵云安和王石井又赶紧安排安公公和蒋康辰的住所。 安公公是贵客,邵云安和王石井把自己的主卧贡献出来,不过安公公没要,只说给他安排客房即可。 最后,王石井把安公公安排到了王青的屋。王青暂时还和妹妹住。郭子榆和郭子牧两兄弟住王青那边的偏房,随时可以招呼安公公。 安公公没有带伺候的人,家中又没有太多人手,只能先暂时让郭子榆和郭子牧顶上。安公公是公公,郭子牧那张脸也不碍事。 安公公第一眼瞧见郭子牧的时候,确实吃了一惊,没想到邵云安这里会藏了这么一个美人儿。不过吃惊之后,安公公也没做别的什么。 蒋康辰也没带随侍,岑老走之前留下了自己带来的府中小厮,留给蒋康辰用。之所以没留给安公公,是怕小厮不稳重,冲撞了对方。 对此,邵云安表示需要去买几个丫鬟、小厮,现在这是刚需,不能耽搁了。对于买人什么的,邵云安做不到坦然,他告诉自己就当是雇住家保姆,别看那卖身契。 第96章 安大人 品下杯中的最后一口羊奶子酒,永明帝站起来:“来人,把这些东西拿到‘景悠宫’去,朕今晚就在君后那儿歇了。” “是。” “景悠宫”是君后的寝宫。 永明帝登基第二年,就废了由太子妃进封的皇后,立代家旁支的一位男子为后。此事在当时引发了朝堂上的震动与争议,不少大臣们纷纷上书请求新君收回成命。 永明帝却是不为所动,甚至极为强硬地摘了几名反应最为激烈的官员的乌纱帽。翁老一派的官员对此选择了无声地支持,这样,此事才算被压了下去。 可君后虽有帝王撑腰,却仍旧没有被群臣接受。皆因君后被册封时,已二十有一。如今两年过去,君后迟迟未能为帝王诞育一儿半女。 永明帝的后宫除君后外,还有一妃、一婕妤和一才人。子嗣上,有一皇子和一皇女。皇子的生母已故,如今在那一妃,静妃的膝下。 原本婕妤之上该是“贵、淑、德、贤”四妃的封号,永明帝却只是单独又设了一个“妃”位,册了个“静”妃。 皇女为婕妤庄氏所出,如今养在生母膝下。 永明帝已二十有八,却是子嗣单薄,朝中让皇帝选秀纳妃的折子从未断过。但永明帝以国库空虚为由,一直拖着不选秀女(男),又总是在君后那里过夜。 朝臣们不敢说皇上的不是,就把矛头都指向了君后代齐攸,也连带指向了代家。 来到景悠宫,永明帝慕容坤挥退宫女太监,独自走了进去。已得到消息的君后代齐攸行礼,俊逸的面容上带着浅笑。 由着帝王很自然地牵住自己的手,君后好奇地问:“臣听说皇上与老帝师在御书房待了一整日,心情颇好,可是有何好事?” 慕容坤毫不恼怒君后打探政事,反而笑着说:“是有好事。朕让人送来的东西送到了吗?” “送到了。” “来,朕告诉你是何好事。” 牵着君后代齐攸有着薄茧的手,慕容坤朝内堂走去。看着皇上脸上难得一见的轻松喜色,代齐攸安心了不少。 出了宫,蒋康宁又随义父回了帝师府,二人又聊了许久之后,蒋康宁才拜别义父离开。还是上了来时的那辆骡车,蒋康宁朝另一条街而去。 骡车停在一处普通宅院的门前,立刻就有人上来牵骡,掀帘。 蒋康宁下车,接应的管家高兴地说:“二少爷您可回来了,大少爷等了您一整日呢。” “兄长睡了吗?” “还未,一直等着您回来呢。” 蒋康宁脚步匆匆地迈入宅子,直奔兄长的居所。 坐在床边的蒋康辰心神不宁地轻拍已经熟睡的儿子。屋外有人敲门,蒋康辰的手一顿,立刻起身出去。 打开门,看到门外的人,蒋康辰激动地把人拉进来,低声问:“康宁,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怎么突然就回京了?” 蒋康宁反手关了门,安抚:“哥,没事,我这次进京是有好事禀报皇上。事关重大,所以没有先回来。” 蒋康辰一听顿时安心不少,急忙问:“你晚上可用饭了?我让人给你弄些吃的。” “吃过了,在宫里吃的。熙哥儿呢?” “熙哥儿睡了。康宁,真的不是出什么事了吧?”蒋康辰还是有些不放心。 “没出事,只是此事我需得面圣禀报,必须亲自回京一趟。哥,你可还好?‘那边’可有再寻你的麻烦?” 蒋康辰笑笑,眼神闪避说:“没有,我和熙哥儿都很好。” 蒋康宁心里一沉,不过他没有揭穿兄长的谎话,转而道:“哥,你若不累就到书房吧,我有事跟你说,是大事。” 蒋康辰立马表示自己不累,兄弟二人去了蒋康辰的书房。 床上,年约七八岁的孩子手里握着一块木头安然熟睡,丝毫没有察觉到舅舅回来了。 ※ 蒋康宁的出现令新宅内的气氛骤然变化。原本还闹哄哄的前院安静了不少,那些因为不能参观整个宅子而心有不满的村民,也不敢表露出丁点的埋怨来。 邵云安是当真没想到蒋康宁今天会到,他还想着是不是事情不顺利,蒋康宁还在京城奔走呢。 在正厅的众人见到县令大人竟然来了,也是各个大吃一惊。岑老的目光在安大人的身上多停留了几息,起身相迎。 关、陈两位夫子行完礼后,非常有眼色地表示想出去看看。 邵云安留王石井在屋里招呼,他把两位夫子、几位掌柜和其他人带了出去,许掌柜临走前也特别留意了一下这位明显是从京城来的“安大人”。 邵云安把诸位带到了阳光房。说是阳光房,其实就是面朝南,窗户比较多,采光比较好的一间屋。 这是邵云安专门布置用来一家人在一起活动的屋子,也可以招待客人。 邵云安忙进忙出,亲自给大家摆上茶点,又把郭子榆喊过来帮忙招呼。郭子榆是秀才公,这种场合下他在最合适。 接着邵云安又去了妮子那边,岑夫人是带了贴身丫鬟过来的。因为是在自己徒儿的院子,也没有旁人,岑夫人十分自在。 邵云安还是不放心,又喊来唐根树在跟前听差,岑夫人这边有什么事就尽管吩咐唐根树。 把这些贵客和里正、族长等人都安顿好,邵云安又急匆匆跑到前院找到王书平和赵元德,让两人去帮郭子榆。 安大人带来的侍卫那边,就交给已经腾出手的赵元庆和老贵叔、秋叔。 现在的情况是王石井得招待蒋康宁三人,但绝不能怠慢关、陈两位夫子、几位掌柜和里正、族长这些人。 王书平、赵元德再加上郭子榆这位秀才公,该是就没问题了。前院有王四婶、赵河他们招呼着就够了。 安排好招待的人员,邵云安又马不停蹄地跑到大厨房,郭子牧已经开始做菜了。邵云安卷起袖子,系上围裙,让在厨房帮忙的婶子给他腾了一个灶出来。 邵云安庆幸,还好新宅的厨房够大,灶眼够多。这也是他“以前”习惯了厨房大,灶眼多,并把这个习惯保持到了新宅。 邵云安不担心王石井一个人留在正厅hold不住。王石井怎么说也曾外出过几年,又带兵打过仗,哪怕只是一个百夫长,那也是“长”啊。 王石井对外寡言不代表他就沉闷,他的寡言更多的是生活环境压制出来的。 加上现场还有蒋康宁这位大哥和岑老在,招待好那位“安大人”绝对没问题。至于蒋康辰,虽说是第一次见面,也算是自己人,邵云安更不担心。 邵云安一边吩咐帮忙的婶子怎么帮他备菜,他一边在心里琢磨这位“安大人”是什么来头。也特别想知道,蒋康宁有没有拉到大神,又拉到了几位。 这个时候的邵云安完全猜不到“安大人”的身份。 果然如邵云安所料,正厅这边根本不需要他操心。没有外人在场,蒋康宁直接让王石井拿“好茶”、“好酒”出来。 王石井去酒窖搬了容量最小的一酒桶的、未分装过的羊奶子酒,又拿了特等茶。蒋康宁带去京城的酒都是后来又分装到陶罐里的。 王石井在几人面前施展了一手泡茶的工夫,他用的是加了灵泉水的山泉水,甘甜异常。 第一盏茶自然是送到安大人的面前,安大人接过茶碗,很是陶醉地闻了闻,然后吹了吹,品了一口。 品完,安大人满足地说:“咱(读:杂)家这回是托了蒋县令的福。君后千岁赏赐过咱家一盏这新茶,咱家品过后就念念不忘了。” 王石井愣了愣,迅速回神,岑老的眼里滑过一抹“果然是”的了然。 王石井压下心惊,开口:“这茶能得千岁喜欢,能得安大人喜欢,是草民和内子的福分。” 能被君后千岁赏赐一盏茶,这安大人不是皇上身边的人就是君后身边的人。王石井心里顿时有了计较,媳妇儿和大哥计划的事,怕是还真成了! 岑老接过话头:“安哥儿这制茶的手艺堪称一绝,酿酒的手艺也是天下独一。安大人今日可要趁着这机会多饮上几杯。 老朽今日前来,就是冲着他二人这酒来的,不然至少要等到明年六月之后才有酒喝。” 安大人虽说是太监,可品级却比蒋康宁要高,所以唤他一声“蒋县令”。 岑老虽说现在只是一个县学的学正,但他之前官拜礼部侍郎,还兼任“弘文馆”的直学士。他在安大人这位内官面前自称一声“老朽”是无可厚非的。 这不,安大人马上说:“咱家可当不得岑老您一声‘大人’。岑老虽不在朝堂,皇上可是经常会提起岑老您呢。” 岑老朝天子之位行礼:“老朽感念皇上挂念。安公公在君前分忧,老朽安居‘永修县’,却是惭愧。” 岑老故意喊邵云安“安哥儿”,就是为了在安大人面前抬高邵云安的身份。 这种场合下,岑老这位在皇帝心里挂了号的人,表现出的对邵云安的看重,会在无形中为他增添几分筹码。 岑老的这番维护之心,是当真把邵云安当作是自家晚辈照顾了。 彼此客套一番,蒋康宁和岑老就陪着安公公聊了起来。王石井这时候就不需多话了,除非被人问到什么。蒋康辰也不怎么说话,安静地品茶。 第95章 时间回溯·面君 天刚刚亮,京城厚重的城门缓缓开启,等候在城外的各色人等井然有序地等着进城。人群中有一辆深夜便抵达,等候于此的骡车。 出示了身份文牒和路引,骡车驶入京城。走了有一会儿,骡车停了下来,一位小厮先行下车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骡车继续前行,拐过两条街,进入京城的“萃院街”,也是京城的内城所在地。这里是朝廷重臣聚居之地。 骡车在一座大宅前停下,宅门上的匾额写着四个字——【师学翁府】。 骡车绕过正门,来到侧门。一人从车上下来,敲门。开门的人一看到来人,惊讶极了,急忙把他引了进去。 【师学翁府】是两朝帝师翁老的府邸。先皇晚年纵情宠妃,听信谗言,弄得朝堂上下乌烟瘴气,家国动荡,民不聊生。 翁老力挽狂澜,辅佐当时的太子如今的永明帝,在虎视眈眈的其他皇子中杀出一条血路。保住太子之位的永明帝在翁老和代老将军的帮助下,顺利登基。 之后,翁老退居京师国子监,为朝廷选拔人才,为皇帝分忧,忠义两全,也因此深得永明帝的信任。 翁老刚起身没多久,管家就来通禀蒋康宁来了,他大为震惊。他怎么不知道吏部有传召蒋康宁进京? 在外为官者无吏部或皇帝传召,不得私自入京,哪怕蒋康宁本身就是京城人士。翁老马上意识到蒋康宁这边定是有大事发生,他立刻去书房。 翁老来到书房刚刚坐定,蒋康宁就到了,身后管家带着家仆,提着四五个陶罐,还提着一个竹箱。 蒋康宁一进来,行大礼:“康宁拜见义父”。 翁老张口就问:“康宁,你这是出了何事?怎如此冒然进京?” 在官家带着仆从离开后,蒋康宁说:“义父,孩儿是有要事禀报,此事孩儿不放心交给旁人传信,故私自进京。” 蒋康宁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本厚厚的章程双手呈上。翁老慎重接过,让蒋康宁坐,并吩咐下人送早食过来。 蒋康宁几乎一夜没睡,看上去却格外精神。翁老见他气色不错,该不是出了什么坏事,便放心看了起来。 看了几行之后他惊讶地看了眼蒋康宁,神色间越发认真起来。下人们很快送来茶点吃食,蒋康宁也确实肚子饿了。 见义父显然没心思用饭,他也不拘束,自顾吃喝起来。不过煎茶他没碰,就喝了两盏清水。 待到蒋康宁吃喝完了,翁老还在品读,不时拍着桌子叫声“好,好极”。 蒋康宁叫人来把食盘收下去,又送上府内最好的甘泉水,从带来的一个竹箱内拿出一套茶具,又拿出一罐茶叶。 翁老看完,双眼炯炯有神地看向蒋康宁:“好,写得极好!康宁,你是如何想到的?那些可就是你这上面写的茶、酒?” 蒋康道点点头,说:“义父,孩儿惭愧,这些所想并不是出自孩儿。” “嗯?怎么说?” 一早就前来拜访的翁老的人全部被管家拦在了外面,只说老爷有要事在办,无法见客。 翁老的书房内,茶香袅袅。品一口龙井,翁老再一次愉悦地瞇了瞇眼,感慨:“没想到一位农家子能有如此的眼界,为父倒是对他好奇了。” 蒋康宁道:“那邵云安确是个妙人。 他已与魏弘文那边的铺子有了来往,我告诉他魏弘文的身份,他却仍坚持把茶与酒的买卖交给兄长。 只说他认得我,不认得那侯爷之子,还口口声声说要我做他的靠山。” 翁老笑了几声:“此人不仅是个妙人,还是只小狐狸啊。” “呵呵……” 翁老又品了口茶,问:“那酒,你也快给为父斟上一盏。” 蒋康宁无奈了:“义父,您还未早食。” 翁老眼睛一瞪:“那你还不快给为父叫吃的!” 蒋康宁赶紧让人送早食过来,又亲自重新给义父泡了茶。翁老看着那一罐罐茶叶是两眼放光,又万分可惜。太少,太少了。 匆匆用了早食,翁老让蒋康宁赶紧给他倒酒。在他用饭的时候,蒋康宁就先醒着酒了。 品了一口,翁老的眼睛就瞪圆了,看着那一个个装酒的陶罐就仿佛饿了许久的狼,看到一只只肥嫩的羊。 蒋康宁急忙说:“义父,孩儿只带了这两几罐酒进京,还要送去给皇上品鉴。” “你怎么不多带些回来!” 蒋康宁再次无奈:“孩儿要全带回来,怕是一文钱也卖不出去了。义父,现在当以为皇上赚钱为主。孩儿保证,明年绝不让您缺了这茶和酒。” “你说的!” “孩儿说的。云安是孩儿的义弟,少了谁的酒和茶也少不了您的。 不过义父,您现在不能再饮了。这酒饮多了会上头,您还得帮孩儿面见皇上。孩儿这回可是私自进京。” “再饮一盏,醉不了。放心,皇上不会治你的罪。这酒还是太少了。” “……” 蒋康宁不想说他此时脑袋里浮现的出的人是岑老。 ※ 老帝师求见,刚下小朝的永明帝立刻宣召。大朝会,老帝师得在场;小朝会,通常都是永明帝宣召官员。 翁老两手,一手抱着一罐子茶叶,一手提着一小罐子的羊奶子酒,跟着通传的太监进入御书房。走在他后面的一个小太监,提着一个竹箱。 翁老进来后永明帝立刻赐座。翁老两朝帝师,永明帝能顺利登上帝位,翁老与代老将军是功不可没。 但两位老者却从不携恩自傲,在永明帝面前永远都是那个一心一意辅佐、支持他的忠臣。也因此,永明帝对翁老和代老将军最为信任。 翁老坐下后就让殿内的小太监去取专为皇上准备的山泉水,说要泡茶。 永明帝笑呵呵地看着翁老,示意太监快去,好奇地问:“朕看帝师今日的雅兴极高,是特地来与朕吃茶的吗? 还巧了,朕刚得了一些好茶饼,正要命人给帝师您送过去。” 翁老把手里的两个罐子放到案几上,卖关子:“皇上,老臣前来是请皇上您品茶的。老臣敢说,皇上的茶肯定没有臣的茶好喝。” “哦?朕自认朕手中的乃我大燕最好的茶饼,难道帝师还有比朕更好的茶饼?” 这茶吃的是里面的东西,难不成这回要加些别的新鲜东西?永明帝也难得起了好奇心。 翁老笑道:“老臣这回啊,不仅有好茶,还有好酒。皇上勤于政事,偶尔也需闲适一番。自皇上您登基后,老臣倒是再未与皇上您一道畅饮过了。” 永明帝的眼里浮现一抹淡淡的怀念:“是啊。朕确实许久未曾与老帝师开怀畅饮过了。 既然老帝师您说您的茶与酒最好,那朕定要好好品一品。来人,朕今日有要事与帝师相商,无事不得搅扰。” “是。” 蒋康宁等在宫外,以他的身份除非皇帝传召,否则他根本不够格面见皇上,即便他是翁老的义子。 蒋康宁突然进京,但凡对翁老和皇上关注的京官权贵很快就得到了消息。特别是蒋康宁进京后翁老很快就进了宫,自然更会惹人揣测这其中的深意。 时已过午,蒋康宁倒也不饿,来之前他就又吃了些东西,知道会等上许久。有义父出马,这一面皇上肯定会召见,就是不知会是何时。 邵云安希望他能拉皇上入伙,蒋康宁对此又何尝不是踌躇满志。若此事真能如他与邵云安展望的那样,那…… 想到兄长,蒋康宁握了握拳头。县令不过是他为官的一块基石,总有一日,他会位极人臣! “这位可是永修县县令蒋康宁,蒋县令?” 一位宫内侍从快步走过来,询问。 蒋康宁精神一震,行礼:“在下正是。”并把自己的身份文牒拿出来。 对方验过蒋康宁的文牒后交给他,说:“皇上召见,宣蒋县令入宫,随我来吧。” “有劳。” 蒋康宁塞了一个荷包给对方,暗暗深吸了一口气。 侍从把蒋康宁带入宫门后走了一段路,把他交给了一位御前的太监。对方再次确认了蒋康宁的身份文牒没有问题,让蒋康宁跟他走。 御书房内,永明帝手捧着蒋康宁带回来的那本章程来回翻看,不时说几句“好,好”。 这本章程是蒋康宁在邵云安给他一股脑灌输完了之后,他花了好几日,用自己的间接,结合朝廷当前的困境与现实情况来写的。 要邵云安来说,他就是帮蒋康宁把门给踹开了一条缝,蒋康宁自己去大力推门,推开了一半。 接下去的一半,就看永明帝与朝官如何反应,是愿意继续去推门,还是把刚推开的这半扇门再给它关回去。 永明帝的面前有三个水晶杯。 一个水晶杯里飘着好看的葱绿茶叶;一个水晶杯里是紫红的羊奶子果酒;还有一个水晶杯里是完全舒展开的大朵皇菊。 三个杯子并排摆在一起,煞是好看。 永明帝脸上带着明显的满意,夸赞道:“老帝师,您有个好学生,好义子啊。这蒋康宁所思真是好极好极!” 翁老谦虚地说:“康宁确是我的学生中最聪慧的一位,也是一心为朝廷、为皇上所思。 老臣也不瞒皇上,这虽是康宁所思所写,却也同样是受了这位制茶、酿酒的农家子提点。 这农家子身世凄苦,其遭遇令康宁感同身受,康宁便认了他为异姓兄弟。两人也颇为投缘,受其影响,康宁才能有如此所思。” 以邵云安的身份,受到过多的关注,特别是受到皇帝的关注并不是一件好事,反而会成为祸事。 所以蒋康宁直言他需要把这份功劳拿到自己的手上,邵云安也明白这一点,明白蒋康宁这么做对他百利而无一害。 蒋康宁是半点没有隐瞒义父,翁老也赞成蒋康宁的做法。但蒋康宁的这份章程上的关键要点,又确实是出自邵云安。 为了避免日后可能会带来的某些麻烦,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才最为妥当,翁老便在皇上面前提一嘴邵云安。 翁老把邵云安和王石井的事简单说了说,皇上便明白为何蒋康宁会看重那两位农家子了。他也确实没有过多关注邵云安的与众不同。 而对蒋康宁,永明帝这回是不吝赞赏。他也明白为何老帝师说他带来的茶更好了。这喝过了清茶,再品煎茶……味道过重了。 等到蒋康宁来到御书房,永明帝又详细询问了他关于如何以“新茶”为起点,充实国库,进而发展民生的构想。 永明帝很缺钱,国库没钱,他的私库里东西倒是挺多的,都是些瓶瓶罐罐。永明帝缺钱缺到他继位之后,甚至无钱修缮宫殿,缺到他的私库都快比他的脸干净了。 要问永明帝眼不眼馋恒远侯府的富裕,那答案绝对是肯定的。但他也只能眼馋,不能把人家抄家。为此,永明帝每次看到朝堂上只会争权夺利,不会真正为他分忧的朝臣就窝火。 每次户部跟他哭穷,说哪哪哪都需要银子时,永明帝就恨不得把户部上下都踢到护城河里去。现在,终于有人愿意真正为他分忧,更是提出了目前看来比较可行的办法! 心情大好的永明帝午膳都多吃了两碗饭,完全忘了蒋康宁还在外头受冻挨饿呢。 等到永明帝想起来蒋康宁,这一场君臣会面却是持续到宫门下钥前。心情大好的永明帝甚至赐蒋康宁陪(晚)膳。 永明帝对蒋康宁极为满意,翁老也是脸上有光。宫门下钥前,翁老与蒋康宁才离开皇宫。 第94章 都是族长害她! 赵河脚步匆匆地来到正堂,对看过来的人急忙说:“云安、石井,来人了!是马车!还有骑着马,腰上配着刀的!” 邵云安心里一个突,下意识看向岑老,难道是大哥回来了? 岑老道:“你二人快去瞧瞧。能坐马车前来的,还有佩刀的侍卫,不会是一般人。” 岑老这么一说,屋内其他人也不由吃惊,会是谁?! 王石井和邵云安立刻跟着赵河出去,邵云安低声对王石井说:“会不会是大哥回来了?” “很可能。” 两人来到前院,前院的村民们也都聚集在一起,神情间带着明显的紧张。 马车停在离宅子还有段距离的地方,显然是给人通知主家的时间。 一人看到王石井和邵云安,嗷的一声就从人群中冲了出来。 “王石井!你这个不孝的孽子!” 赵河眼疾手快地拦住冲过来的人,王石井的脸色瞬间黑沉。 拉着邵云安后退一步,他冷声说:“贵客来了,你尽管闹。” “你这个不孝的孽子!娶了这么个丧门星!不要你亲爹娘!盖了这么好的宅子都不让我们进门,你这个不孝的孽子!” 王老太往地上一坐就开始撒起泼来。 邵云安捏捏王石井的手让他不要出声,不知道来的是谁,先管眼前的大事。王老太要闹就给她闹,她闹得越狠,就会被收拾得越狠。 王四婶等几位婶子去拽王老太,王枝松也急得去拉亲娘,让她不要闹。可王老太是打定主意要闹个天翻地覆,管他什么学正大人! 她打听到了,县令不在,学正大人管天管地还能管人家不孝的儿子? 在王老太看来,她亲儿子盖新房,不找她暖房,不让她进去,甚至摆明了不让她搬过来住就是不孝!说破天去也是她占理! 王石井和邵云安大把大把的花钱已经令王老太眼红、愤恨到几乎发狂。这跟县上大老爷的房子一样漂亮的大宅子竟然没有她的份! 王老太被嫉妒恨淹没的愤怒,在此刻已是无暇再顾及什么小儿子的功名和声誉,只想闹得王石井应了她,让她搬进来住。 王春秀在一旁不吭声,她也盼着能搬进来呢。这么好的宅子,大哥又有钱,肯定会买人来伺候,她不就是真正的大小姐了? 她可早就忍受不了整日里洗衣做饭、喂猪喂鸡了。再瞧妮子现在戴的那些个首饰,如果能重新住在一起,她还少得了么。 大宅外被王老太这么一搅和顿时混乱了不少。 邵云安拽着王石井迎上前,马车动了,王枝松一看这架势,急得脸色涨红,这不是县令大人来了吧! “娘,你起来,别闹了!来人了!” “啊——我的亲儿子不孝,娶了个丧门星回来就不认我这个娘了,我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啊——这盖了新宅他都不让我进门啊——” 马车在邵云安和王石井面前停稳,车夫跳下车在车旁放下一张矮凳,随后掀开车帘。 先下车的人看到邵云安和王石井马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接着就皱了皱眉,说:“云安、石井,来见贵客。” 两人急忙再上前一步,不理会身后的撒泼。 “这不是乔迁大喜吗?怎的还有哭闹声?” “……娶了媳妇忘了娘……丧门星……” 随着一道阴柔的声音,一位唇红齿白,肤色水嫩,下巴白净的男人从车上下来。 蒋康宁:“快来拜见安大人。” “草民拜见安大人。”王石井和邵云安立刻行礼。 蒋康宁对对方都如此恭敬,邵云安可不敢“我我我”,识时务者为俊杰! 这位安大人特别上下打量了一番邵云安,朝两人点点头,又问:“这是怎么回事?” 邵云安苦笑:“回安大人,一言难尽。” 车内又下来一位男子,蒋康宁接着说:“这是家兄,你二人唤‘康辰大哥’便是。” 邵云安急忙行礼:“邵云安见过康辰大哥。” 王石井紧跟:“王石井见过康辰大哥。” “这是我儿子盖的新房,就是我的……不让我住……不孝子……丧门星……” 蒋康宁的兄长蒋康辰对两人温和一笑:“康宁没少提起你二人。”随后好奇地问:“那边是怎么回事?” 蒋康宁道:“是那朱氏在闹事吧。” 他这么一说,蒋康辰和那位安大人竟然都是一副了然的模样,想来已知王石井的事。 安大人朝侍卫一个眼神过去,6位虎背熊腰的侍卫唰地就抽出了腰间的佩刀,某位老婆子的嚎哭瞬间消失。 随后,蒋康宁笑着对邵云安道:“云安,大哥没来晚吧?大哥可还饿着肚子呢,你得好好给大哥做几道菜。” 他这话一出,别说邵云安和王石井多吃惊了,围观的村民们各个倒抽一口气,县令大人是邵云安的大哥?!” 迅速回神的邵云安笑嘻嘻地说:“没晚没晚,正巧,我一会儿就给安大人、给大哥和康辰大哥做几道拿手的菜。” 王石井请贵客进门,蒋康宁边走边说:“安大人与我兄长要在此住几日,你和石井安排一下。” 他又看了眼随来的六名侍卫和车夫。 邵云安:“大哥放心便是,我这就去安排。安大人、大哥和康辰大哥先随井哥进屋歇歇脚。” 蒋康宁、蒋康辰、邵云安和王石井簇拥着安大人进了门。走过人群的时候,蒋康宁淡淡瞥了眼被人从地上拽起来的王老太。 他这一眼,令王老太和王枝松是遍体生寒,就是精心打扮了一番的王春秀都不敢凑上前了。 走过人群,蒋康宁这才头不回地出声:“王枝松,你母若身子不适就带她回去,别在这儿打扰贵客。” 王枝松一个哆嗦,拽着王老太就走。王老太可不敢撒泼了,看到县令大人她就想到了那三十大板。 安大人走过去的时候,其实也瞟了王老太几人一眼,眼中是显而易见的如看尘土般的轻蔑。 贵客跟着王石井走了,邵云安让在前院守着的孙二江把侍卫、车夫共7人带去客院。 待会儿的场合赵元德和王书平他们是肯定不能在场了,邵云安让王庄华去把他两人叫过来,帮忙招呼这7人。 王枝松拽着王老太脚步踉跄地往家走,王老太也不敢撒泼了。王大力沉默地拉着王在铮跟上。走时,他扯了扯王春秀,王春秀却挣脱了父亲,要留下。 王大力看了她一眼,走了。也没人赶王春秀走,大家都静悄悄的,仍停留在县令大人是邵云安大哥的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上。 王春秀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眼神却不自觉地往大门上瞟。 此刻的她,心里不是亲娘又在县令大人面前丢了脸,弟弟又在县令大人面前失了颜的事。而是,她要怎么才能见县令大人一面。 王春秀的心怦怦直跳,县令大人这是认了邵云安为义弟? 若,若她能让邵云安认了她这个妹子,说不定,说不定她真能做县令大人的妾室呢!王春秀自动忽略了大哥一家在家中受到的种种不公,忽略了亲娘和弟弟的品性。 她如同着魔般,心里只有该如何让邵云安接纳她,然后她又怎样一步步成为县令大人妾室的这件怎么想怎么有可能的大事。 被拖回家的王老太,进了屋就又开始骂。骂王石井不孝,骂邵云安是扫把灾星,又骂王大力窝囊废。 王春秀没跟着回来,王老太也没放过王春秀,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最后,还是王枝松受不了砸了喝水的碗,才让她消停下来。 王枝松都快疯了,县令大人怎么偏巧今日过来!再一次在县令大人的面前丢了人,王枝松的心里忍不住就生出了一股让爹休了娘的恨意。 王老太也恨啊。 县令大人怎么偏巧就今日来了!若县令大人刚才没出现,她说不定就有机会闯进去呢! 只要她能闯进那处大宅子,邵云安再悍,也别想把她撵出来!她当初就不该听族长的分家,就不该在那契书上按手印! 不分家,那宅子是她的!邵云安手里的钱也都是她的! 都是族长害她! 第93章 乔迁之喜 几辆骡车前前后后地驶入了秀水村,直奔爆竹声传来的方向。村里的一些孩童看到了,撒丫子地跑过来,说有人来了,好几辆骡车呢! 前院负责招待的王书平和赵元德一听有好几辆骡车,赵元德立刻让赵河去喊王石井和邵云安。他和王书平出去迎接。 王石井和邵云安正带着人参观,收到赵河的消息,两人也是赶紧往外走。 第一辆骡车停在王家大宅门口,村民们都纷纷看了过去。 王石井和邵云安一路小跑过来,赵元德和王书平在一旁帮着掀车帘。 骡车的帘子掀开,邵云安惊呼:“岑老、夫人!” 他之前送了请柬过去,但岑老没说来不来,没想到人家带着夫人一起来了。邵云安是真没想到岑老会来。 岑老?难道是县学的学长大人?因为邵云安的关系,村民们都知道了县学的学正大人姓“岑”。 村民们顿时议论起来。 赵元德扶着岑老下车,邵云安上前,扶住岑夫人。 两人下车后,岑老道:“云安,石井,你二人今日乔迁新居,老朽与夫人来凑个热闹。” 邵云安行礼,笑嘻嘻地说:“您和老夫人能来,我这里是蓬荜生辉。我还担心您和老夫人不愿意来呢。快快请进。” 随岑老一同前来的仆从双手放了一个红包,在进门收礼金的桌子上。负责登记的赵元庆没打开,单独收了起来。 跟在岑老后面的骡车上,关、陈两位夫子下了车,可是令邵云安吃了一惊。两位夫子那边他可没好意思送请柬劳烦人家,没成想人家也来了! 肯定是岑老告诉两位夫子的。 邵云安赶紧让王石井把人带到正屋去。两位夫子也送了红包,同样被单独收了起来。 紧随两位夫子的骡车上下来的是许掌柜和曾掌柜。两位掌柜各送了礼金不说,还送了不少贺仪,说是他们的大东家要他们带来的。 邵云安和王石井连连道谢。 再后面来的是“永宁堂”的冯掌柜。 永宁堂虽然没有跟邵云安做生意,但菊花茶可是邵云安教给孙家的,他这回来也是想利用这次的机会跟邵云安亲自接触接触。 下一位骡车上的竟然是瓷器铺子的谢掌柜。几位掌柜放下的红包里都是硬硬的银子,也都带了贺仪,邵云安亲自引几位去后面。 村里人都没想到邵云安竟然认识这么多县上的掌柜,皆心道:【难怪邵云安和王石井那么有钱,他们真的是有在做买卖挣钱啊!】 走过来的王老太一家远远地就看到几辆骡车冲着王石井的新宅而去。等他们来到新宅外,骡车上的客人已经进去了。 王老太一家的出现令现场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王老太抓着王在铮就往里走,被王书平拦了下来。 王书平看了眼低着头的王枝松和明显抹了胭脂水粉的王春秀一眼,对王老太说: “老婶儿,今日是石井和云安的乔迁之喜,来了许多贵客,你别闹得大家都不好看。学正大人可在里头呢,你要闹起来枝松可就别想回县学了。” 王枝松猛地抬头,脸上是惊喜,接着就是欲言又止。 王老太扬头:“我是王石井他娘!这是他爹!” 她一把扯过王大力。 王书平淡淡地说:“老婶儿,你何必一次次弄得这么难看?你这边和石井是怎么回事咱们都清楚。 我也跟你直说,你和老叔就别进去了,免得大家都不好看。你找张桌子坐下等着吃就是。” “我是石井他娘!你叫他出来!他的新房我还不能进了?!” 眼见自己不能进去,王老太连学正大人在这里都不顾了。这么大的宅子,这么好的房子,她住进去就是应该的! 王枝松急忙拉住王老太:“娘,您别闹了,学正大人在呢!咱们找地方坐下来吧!” 王老太挣开儿子的手:“我是他娘!他的新房子我别说进去,就是住着都是应该!这事儿说破天去也是他没理!” 周围传来嗤笑声。 “娘!”王枝松生怕他娘把学正大人引出来,周围的笑声也同样令他无地自容。 王书平冷冷一句:“老婶是又不认契书了是吧?” 王老太下意识哆嗦了一下,王大力扯扯王老太:“别闹了。” 王老太瞪了王大力一眼,王书平又一句话飘过来:“田岩和他家的可还在牢里呢,其中就有不认契书之罪。老婶是想他俩在牢里再多呆一阵子?” 躲在爷爷奶奶身后低着头的王在铮打了个哆嗦,焦急地抬头看他奶奶。 王老太色厉内荏地大骂:“王书平!你别吓唬我!契书上写了什么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王石井是我儿子!这是我儿子的新宅子!我这个当娘的住进去都是该着的!” “娘——”要不是自己的亲娘,王枝松真想把对方打晕。 “朱婆子!你是还嫌你家枝松的名声不够差是怎的?人家学正大人就在里头呢!你在这儿闹腾,是怕学正大人不知道枝松有个啥娘是不是?” 王四婶过来了,一把推开王老太,指着她鼻子骂, “你这会儿说石井是你儿子啦,你逼石井服徭役的时候咋不说他是你儿子!你要卖妮子的时候咋不说他是你儿子! 你要脸不要脸!你不要脸你家枝松和春秀是不是也不要脸了! 你要敢毁了云安的乔迁之喜,你看他会咋做!上回云安找县令大人求情,保住了枝松的童生郎,这回你看能不能保住!” 王枝松急得都要哭了,哀求:“娘!算我求你,你别闹了行不行!你真要闹到我童生郎不保吗! 王春秀也心知不能再不出声了,她劝道:“娘,咱们找地方坐下吧,你别为难枝松了。” 谁知道县令大人在不在里头,万一县令大人在可咋办。娘如此丢人,县令大人就算能看上她的模样,也不敢要她了。 “他娘,别闹了。”王大力也再次出声。 王老太还真有点怕邵云安。 儿子、女儿和自家男人都劝她,她狠狠地瞪了王书平和王四婶一眼,抓着王在铮,拉着王春秀撞开围观的村民,找了个空位坐下。 周围的人对他们一家是指指点点,王枝松低着头,恨不得挖个坑跳进去。 王石井和邵云安带着岑老夫妇,几位掌柜一起参观宅院。参观完后,两人带大家进屋喝茶。 都是一群爷们儿,岑夫人就没跟着过去了。邵云安把妮子喊过来,让她带着岑夫人去她的院子。 岑老一来,那绝对是座上宾。趁着空档,赵河把前院的事告诉了邵云安。邵云安面上不变,只告诉赵河绝不许王老太一家进来。 岑老坐在主位,里正、王文和、孙族长和三族的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都作陪。这些人哪有机会和身份见到岑老,更别说跟岑老说话了。 今天因为邵云安的关系,他们得了这机会,各个欣喜不说,还有那么点拘谨。心里头对邵云安和王石井的能耐也更多了那么几分敬畏。 邵云安让人把王书平和赵元德喊了过来,他也清楚对这些人来说这是难遇的机会。 岑老不仅送了礼金,还带来了一幅他亲笔的字画,邵云安恭敬地双手接过。 对古代的文化人来说,自己的墨宝只有赠送,除非是穷困潦倒才会贩卖。所以在古代,即便是有钱也难买到名人的墨宝。 岑老的墨宝那绝对是万金难求的好东西!关陈两位夫子也送了自己的墨宝,邵云安喜欢的比收到真金白银还高兴。 邵云安让赵河把在后院玩耍的孩子们叫过来,趁这个机会让他们也见见岑老和两位夫子。 不一会儿,赵丛博、王衍就带着王青、唐根生等几个孩子过来了。都是与王石井交好的人家的孩子,其中就有王杏和孙二江的孩子。 孩子们在年龄最大的赵丛博和王衍的带领下,恭恭敬敬、有模有样的拜见学正大人,拜见两位夫子。 岑老看起来心情不错,还问了几个孩子有没有读课,有没有认字。这几个孩子都已经开始读课了。 邵云安便把里正和村里的族长带着族人们买公田,挣了银钱供村里的孩子读书的事说了。 邵云安的话就是把王文和也带了进去,避免了王文和的尴尬。还特别把赵元德和王书平介绍给岑老,说明是赵丛博和王衍的父亲。 岑老当场夸赵丛博和王衍很用功,读书很踏实。虽说比不得有些孩子聪慧机灵,但只要两人能保持现在的刻苦努力,总会有所得。 所得什么,岑老不会明说,但既然有所得,那至少也能是个童生郎吧! 虽说童生郎算不得正经功名,可对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泥腿子来说,那已经是了不得了! 赵元德和王书平激动地拉着儿子就给岑老磕头,里正和王文和也是千恩万谢,两位当爷爷的眼角都湿润了。 孙族长很急,但也没办法,孙氏一族目前还真没哪个孩子读书成器的。 孙二江、孙小江与王石井的关系近,可两人都孩子都还小。孙二江的儿子刚开始读课,孙小江的娃刚学会走路呢。 岑老没提王青,不是王青不好,而是没有必要。有邵云安这个小爹在,王青日后的发展根本就不会差,这是在座的诸位都心知肚明的。 让孩子们见了岑老,邵云安就让他们去玩了。郭子榆拿了枣泥蛋清饼过来,是郭子牧做的,给在座的贵客们品尝,席宴还要一会儿才会开。 岑老知道郭家两兄弟的事,不过有他人在场,他也就没多问什么。对于郭子榆,岑老也觉得有些可惜,只是郭子榆坚持不愿再继续考,也没法强求他。 郭子牧负责今天宅中贵客们的席面,外面的流水席,王石井找的是村子里的熟手来做。 “枣泥蛋清饼”有着枣泥的甜,口感软和,不废牙,也特别适合岑老吃。 这蛋清饼一拿上来就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邵云安也当即表示大家离开的时候,每人会有一包蛋清饼给他们带回去。 许掌柜吃下第一口,心里就有了计较,邵云安假装没看到他脸上的生意经。 整个秀水村的村民们今天全部聚集到了王石井的新宅这边,村子的其他地方就显得静悄悄的。 一辆由一匹黑色大马拉着的马车,在六名同样骑着马的护卫的跟随下,驶入了秀水村。 进入村子,一个人都看不到,赶车的人也不急,仿佛心知肚明村民们都跑去了哪里,顺着村子的土路往前走。 第92章 要搬新宅啦 在王石井沉迷研究连弩不可自拔的时候,邵云安算算时间,距离蒋康宁上京也有一个月了。 从永修县到京城,走水路若是顺风顺水,最快10天就能到。若是逆风逆流,那一个月都有可能。 蒋康宁一直没回来,也不知是他已经到了京城,但大神那边有问题,还是他还在路上耽搁着。 “古代”就是这点不好,交通太不方便。 因为可以买到现成的木料、砖石,新宅这边的建造节省了大量的准备建材的时间。 在高工钱的刺激下,配合充足的人手,邵云安和王石井的新宅,一间间新房拔地起。 新宅内的房子就是普通的砖木房,邵云安倒是想雕梁画柱,奈何成本太高,需要的人力太多,他和王石井的身份也不够。 在邵云安看来,新宅的房子是最普通最普通的那种“古代”民居的样式了。可在秀水村的村民眼里,王石井家的新宅都能赶得上县里的老爷了吧! 新宅的主体房子是盖好了,但细部还很粗糙,家具也都没有配备齐全。家具和盖房还不同,盖房你有现成的木料、砖石就行。 家具你得提前订,人家才给你打。县里的木器行有现成的家具卖,但要买的合自己心意,还是要定做。 新宅过冬的取暖方式主要是盘炕和火墙。这两种取暖方式都离不开炉灶,就顺便做饭、烧水一起。 反正在取暖这块,绝对是邵云安每年冬天很大的一笔花销。光靠上山捡柴是不够烧的。他宁愿在家具上花费少点,也不能让自己冷着。 永修县的冬天最冷的时候,又湿又冻,家里不暖和干燥些会很难熬。特别是两个孩子学习、弹琴,总不能让他们冻了手指。 新宅的主体房屋和围墙都盖好了,剩下的细部可以慢慢来。主屋需要的主要家具也摆上了,那些定做的家具年后陆陆续续也都能摆上。 搬家的吉日定在十一月二十六。 蒋康宁那边一直没有消息,邵云安也想开了,如果实在拉不上那两位大神,蒋康宁的兄长也能自己做茶、酒的生意。 最多就是谨慎一些,或者被“一丈轩”那个幕后大老板分走一杯羹。 马上就要搬家了,邵云安把家里暂时用不上的东西先打包。 新家要有长辈在搬家的前一晚暖房,还要有亲朋好友送上柴火、米面等代表着烟火气息的东西,这才吉祥。 都不需要王石井和邵云安开口,得知他们要搬家了,村里大部分人家都送来了柴火、菜和粮食。 都不用多,哪怕只是一根柴,一小捆菜和一小把粮就行,图的就是个人气。 暖房的长辈,邵云安和王石井是坚决不会考虑王老太和王大力的。至于王文和,尽管与他的关系破冰,但邵云安也没考虑过他。 思来想去,夫夫二人找了王老爹。 王老爹跟王石井的血脉关系远了点,但也是王氏族人。他在族内也有一定的威望,他来暖房很合适。 不管别人怎么说,王石井和邵云安亲自上门邀请王老爹,王老爹是笑着答应了。王老爹现在是越看王石井和邵云安越喜欢。 王石井也私下找王老爹说了,他支持王书平接任族长,王老爹也觉得王书平不错,他也乐意做这个顺水人情。 王石井找王老爹暖房,自然会引来大屋(王老太)的一番怒骂。 王老太背着王枝松跑到王四婶家去找王老爹。这明明是她儿子盖的新宅,凭啥让别人去暖房! 当时王四婶没在,王老爹直接请来了族长和里正,两人把王老太一顿教训,又把王枝松找来。王老太在一群人的讥笑中被王枝松拖回了家。 邵云安乐得看大屋的笑话,要他说,那王老太绝对精神有问题。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看不清现状,还以为她撒撒泼,骂骂人就会顺着她。 不说王青,哪怕是在去了“白月书院”的王衍和赵丛博面前,王枝松那个童生郎又算个屁!没见全村人现在都去巴结里正家和王族长家了? 当然,不是没有人来巴结邵云安,很多人都想来! 只是邵云安是个油盐不进的主,王石井对外又是一副“我家我媳妇儿做主”的窝囊样。那些来巴结的人也只能巴结到马腿上,还会引来邵云安的反感。 明天就要搬家了,深夜,邵云安和王石井牵着骡车出去。郭子榆听到外面有动静,不过他没去看,而是翻个身继续睡。 骡车里是空的,邵云安和王石井只是做做样子。两人去了新宅,来暖房的王老爹已经睡下了。 王杏和王庄华今晚在这边守着,总不能让王老爹一个人在这大宅子里。王四叔还特别抱来两公两母四只大黑狗。 王杏和王庄华也没进屋睡,就睡在守门的小屋里。他们两人毕竟不是来暖房的,在王石井一家搬进来前,只能委屈委屈他俩先。 王石井敲了门,王杏开门。王石井之前就跟两人说了,他晚上会拿些贵重东西过来,免得第二天搬家的时候出差错。 邵云安在车上,王石井牵着骡车直接去了后院的一排矮房。新宅专门用来存放酒的酒窖就在这一排矮房的地下。 一对大黑狗在后院这边,看到王石井和邵云安。两条狗叫了两声,认出是新主人后就趴着不动了。 邵云安把他酿的所有羊奶子酒全部放到酒窖,茶叶就放在矮房里。 放在空间自然是最安全的,但邵云安不知道蒋康宁什么时候回来。万一他突然来了,或者突然派人过来,再从空间里拿难保不会出差错。 新宅子空旷是空旷,但有四条狗,马上他们就要搬家了,也不会不安全。 王石井装样子地跑了四趟,叮嘱王杏和王庄华看好宅子,两人才回去睡觉。王石井和邵云安明天搬家,四叔四婶和秋叔、银子叔两家明天都不出摊。 第二天天没亮,王石井一家就起来了。王青和妮子昨晚兴奋得很晚才睡,早上起得早,两个孩子也是一骨碌就爬了起来,精神抖擞。 厨房的东西基本上都收拾起来了,早饭是一人一碗开水冲鸡蛋配饼子、咸菜,能饱肚子就行。 差不多一个时辰之后,旧屋的所有东西全部收整完毕。王书平、赵元德兄弟俩和王杏、王庄华等人驾着自家的牛车、驴车过来帮忙拉家什。 时辰一到,新宅那边的爆竹炸开,拉着家什的牛车、骡车、驴车向着新宅而去。还有一群大小伙子跟在后面抱着包袱、挑着扁担。 邵云安在新宅这边招呼,王石井负责搬家。 郭子榆和郭子牧提前先去了新宅,郭子牧戴着面具收拾房间,郭子榆在外面帮着招呼客人。 搬新宅自然要请村里人吃饭。王石井在前院摆了流水席,后院和所有的房间都不对村民开放。 只邀请里正、族长以及与王石井家相熟的人家参观参观,这些人也不在前院吃,在正堂的院子里吃。 新宅的围墙就如大户人家那般,青砖厚瓦。整个宅子大体上共分为五个区域,前院、住宅区、后院、养殖区、生产区。 有主院、有客房,邵云安甚至还规划了佣人房,家里以后肯定要雇人的。 制茶和酿酒,邵云安是计划先在家里做,这就是生产区的功能,放酒的地窖就在生产区。 后院主要是种植区,自家的菜地要用灵泉水,专门辟出一块地。另外邵云安也打算种些菊花、玫瑰、茉莉花之类的,做纯粹的花茶。 玫瑰花和茉莉花大燕国都有,只等他找到机会“买”回来。 养殖区主要是羊、牛、骡、猪、鸡鸭等,都是自家食用,数量不必太多。 如果以后要增加养殖的数量,就在山上圈出一块地专门来养牲畜,目前王石井和邵云安都没这个打算。 至于他们之前住的小破屋,邵云安是计划若日后茶叶和酒的生意做开了,就把那两间破屋推了,盖个小作坊。 小破屋四周的宅地他们也都买下来,面积也不小,盖个作坊绰绰有余。 新宅子在村民的眼里处处透着贵气,大气和财气。即便不能深入到宅内去看,也足够大家啧啧称赞。这宅子太漂亮了,得花多少钱啊! 至此,王石井和邵云安家那绝对是秀水村最有钱,最大户的人家,就是里正家都比不上! 而能进入到内部参观的人更是赞不绝口,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去了县上的员外郎家呢。 邵云安听着大家的夸赞,脸上是笑,心里则道,他要是去县上买房可不敢这么高调。而且县城里这么大面子的宅子,要买也轮不到他。 邵云安的房子建得高大上,房子内的家具虽说还不够齐全,但已摆上的也不含糊。定制的家具更是完全按照邵云安的喜好。 新宅整个盖下来,包括还要添置的家具和细部的完善,邵云安把王石井带回来的银钱都拿出来用了。王石井完全由得媳妇儿败家,只要媳妇儿喜欢。 村里的人几乎都过来了,王本昌一家,包括王大福两口子也来了。放了5文钱做礼钱,王大福两口子就想去宅子里看看,被孙小江拦了下来。 这么多村民,若都进去转一趟,宅子里不说丢什么东西吧,起码也会乱糟糟的。对此,大部分村民都理解,也有人说王石井和邵云安小气。 王大福两口子的脸上很不好看,孙小江才不理他,小嫂子说了不给进就是不给。 王老太家此刻正在闹着。王老太说什么都要去。她是王石井的娘,就算是有分家契书,她也是王石井的娘!断亲什么的,不是她说的! 儿子盖了那么好的宅子不让她暖房已经说不过去了!她还不能去吃顿饭,看一看顺便住上一阵子? 王枝松对自己的亲娘是越来越不耐烦了。亲娘要是个讲理的,他们大屋这一边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可这回,无论王枝松怎么劝,王老太都是铁了心要去。 王春秀没吱声,她也想去。如果娘能过去,她也就有理由跟过去。最终没法,王枝松也只能再厚着脸皮去一次,避免他不在场亲娘又惹下祸事。 王大力被王老太骂的不得不一起,就是王在铮都被王老太拽上了。王在铮哭着不要去,他怕大伯,可他拗不过奶奶。 第91章 自己睡去吧! 那一顿火锅过后,郭子榆和郭子牧两兄弟明显放开了不少。 邵云安每天上午给四个孩子“讲故事”,讲数学。中午睡一觉,下午有时候会利用现有的食材做做点心。 有时候他也会去新宅子那边逛逛,郭子榆偶尔会跟着过去。 邵云安家多了两个人已不是秘密,村里有传出那是邵云安给王青请来的夫子,不过还未得到证实。 四婶和银子叔两家人一个字都没对外说,那两人其实是乞丐。 当初带两人回村的时候,天色已晚,家家户户几乎都在家里忙活,没特别注意到郭子牧那张“黑脸”。 四个孩子的读课也都上了正轨,三个男孩子学习更用功了。妮子在家没事就练琴。 郭子榆尽心指导王青和妮子,郭子牧主动要求跟邵云安学做饭,邵云安也不藏私。他把交给“一丈轩”的4道菜谱告诉郭子牧,免得日后有麻烦。 郭子牧学做菜一个是兴趣,另一个就是想自己能多做点活,有事做他才不心慌。他从未考虑过日后出去开铺子,巴不得把自己藏得再深一点。 邵云安让周婶给他做了两顶帷帽,让周叔给他打了一个薄薄的铜片面具。如果他实在必须出门,有帷帽和面具,绝对能遮住脸了。 不过郭子牧很少出门,哪怕是出去也是在一大早村里没什么人,或者傍晚天黑的时候。 王石井每天上午去山上给茶树、羊奶果林和野菊花林浇兑了灵泉水的水。他能背上山的水不多,不过哪怕只是半水袋,那也对土壤改良也是极好的了。 抛开上山浇地和去新宅跟进的时间,王石井白日里大部分时候都是在空间。空间内的地要种的都种下了,王石井现在痴迷于邵云安囤在空间内的各种冷兵器。 先前提到过,邵云安有段时间深受末世言论影响,跟仓鼠一样,囤食物、囤物资、囤兵器。 当然,他也没太丧心病狂,把房子、车子、固定资产都卖了全变成物资。反正就是今天囤点,明天囤点,陆陆续续囤了两年。 结果末世言论预测的末世危机时间眨眼就过去了,世界依然风平浪静,丧尸仍旧只在剧中。 看着被他塞得乱七八糟的空间,邵云安当时就觉得自己真是傻透了。唯一庆幸的是他还算有点小钱钱,没把自己的信用卡刷爆掉破产。 后来,邵云安把空间里的水果都捐给了福利院、养老院、学校、消防站……等等,粮食也捐出去大批。 很是当了把散财童子。 不过也跟囤物资一样,他也是如仓鼠般一点一点捐出去的,不然一定会上社会新闻,引来有关人士的注意。 水果他基本没留,粮食、用的、喝的他还是留了一些。那些购买的防身物资,他就都留下了。 邵云安当时对末世的模拟构想是,万一末世来临,他得准备好充足的战斗物资。 妈妈、嫂子……家里的女眷力气小,就用匕首啊、斩骨刀啊什么的。男人力气大,那就斧子、锤子、砍刀、狼牙棒都备上! 除了这些基础冷兵器,还有赶猪棍、电击枪、防狼喷雾、除草剂、敌敌畏,咳咳,等等等等。 小说和影视剧中可都提到了,末世最危险的不仅有丧尸,还有身边的同类和变异动植物。难说敌敌畏和除草剂对变异植物有效? 有备无患嘛。 枪械那些的,邵云安就准备的少了,都是他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弄到的。 考虑到末世获取弹药的容易程度,那种私人可以弄到的步枪和霰弹枪,他就各弄了两把,手枪有个四五把。 他弄到最多的枪械是气枪,也叫风之枪。气枪是利用压缩气体来发射弹丸。 偏题偏题。 反正就是他有段时间深受末世言论的影响,囤了好些东西。作为一个老古人,王石井看到那些精悍的冷兵器,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再听邵云安给他介绍什么叫枪械,王石井整个人生观都被受到了高速列车的撞击。这神仙的世界当真是想都想不出来的“可怕”! 思想受到剧烈冲击的王石井把那些枪械全部收到了一边,这些“热”武器,到死都是不能见光的。 抛开这些“可怕”的武器,王石井对那些冷兵器就痴迷不已了。从邵云安囤积的一堆书里扒拉出几本有关兵器的配图书。 王石井自动忽略那些他大部分都不认识的字,只看图。但只是看着图片,都够他惊叹前年后世界的神迹。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邵云安去后院。他们现在住的这两间小破屋本来就在村子边上,没有左邻右舍。 他溜达到后面满是杂草的地方,左右看看,没人,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确认安全了,他闪进空间。 空间内,王石井正在长桌上摆弄东西。见他如此认真,邵云安先没打扰他,而是去看种下的蔬果和茶。 扦插下去的茶树枝条长得很好,番茄和黄瓜也开始结果了,不过还未长成。葡萄长势良好,葡萄藤都顺着架子爬上去了。 水稻和麦子也都抽芽了,羊奶子果、金丝皇菊等眼看着再过几天就能收获了,邵云安满意极了。 再看空间里在他过来后,乱做一堆的各种物资,也明显有分类摆放。虽说还没完全收整完,但已经可以看到成效了。 空间的一片空地上堆放着竹子,还有一间已经搭建好的竹屋。邵云安对王石井的动手能力表示赞赏,嗯,再接再厉。 自家田里的地,邵云安和王石井都一致决定不加灵泉水,只自家后院的菜地加了灵泉水。 这要自己家的地种得特别好,肯定会引来很多人的注意。这庄稼可不比别的,引来了注意那就是摆不脱的麻烦。 反正空间里种着粮食,田里以后的收成就拿去交税,剩下的给空间里出产的粮食打掩护。 村里人都认为他们家吃的粮食要买很多,就让村里人继续这么认为吧。 去零食堆里摸了包饼干,邵云安拆开,一边吃一边朝王石井走,嘴里还哼了歌。王石井听到了动静,猛地回头。 “媳妇儿?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没多会儿,10分钟前吧。你干嘛呢?” 王石井马上一脸兴奋地说:“我在拼连弩。这个连弩很小巧,还可以多发,我在军中没见过这样的。” 邵云安有点懵:“啊?空间里还有这个?” 王石井招呼他过来,指着桌上的零部件说:“我发现了好几盒这个,上面写了连弩,还有拼装图纸。 这个很厉害!军中可以随身携带的连弩一次只能发射一支弩箭,没有这般灵巧。” 邵云安纯属好奇:“你们打仗也会用到弩啊?我以为你们就是用刀啊、剑啊、弓啊什么的。” 王石井:“当然会用,我们有弩弓营,里面的兵卒就是弓箭手和弩弓手。” 弩弓的杀伤力强,操作相比弓箭要简单。在战斗中,弩弓手是重要的一环战力。 只不过军中所用的弩再小,也有一定的份量。且一次只能射出一支弩箭,需要不断补充。 除此外,还有攻城弩、守城弩,这两种弩很重,移动不便,攻击也不灵活,但杀伤力是真的强。 邵云安表示学到了,对弩,他仅有的印象就是“三国杀”卡牌里的诸葛连弩。 桌上还放了两支黑色钢笔状的东西,又像是茶刀,邵云安伸手去拿,被王石井手快地拦下。 “这是袖箭,小心。” “我还有这个?” 邵云安完全没印象他空间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什么时候乱入的! 王石井把袖箭小心地挪到一边,说:“这种袖箭你有十几个,跟这些拼接连弩放在一起的。估计你买的时间久了,你自己都忘了。” 邵云安是当真没印象,可能是什么时候遇到有卖的,或者是朋友给的“玩具”他随手丢进来的? 邵云安问:“那袖箭你们在军中会用吗?” 王石井:“这个我没见过,我也不知道其他地方有没有人用。” 邵云安:“那你怎么知道是‘袖箭’?” 王石井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空盒子,上面是篆体的“袖箭”二字。邵云安的脸颊抽动,这东西确定不是自己乱入的? 他不记得囤末世物资的时候有囤过啊?不过也可能那时候他囤的东西太多,太杂,他自己忘掉了。 邵云安对“袖箭”兴致缺缺,如果这是一把精致的茶刀,他可能会更喜欢。 王石井则很是兴奋,这种袖箭用来自保和偷袭非常好用。出其不意一箭射出,对方在没有防备下很容易就中招。 邵云安看看桌上的拼接出一半雏形的木片连弩,问:“那这个连弩能用吗?这就是玩具、摆设。袖箭能用吗?” 王石井:“袖箭能用,箭镞(读:族)好像是铁质的,很锋利。这个连弩能不能用不重要,而是可不可用,是否真的能连续发射弩箭。” “哦。” 作为非军事发烧友的某人,对王某人的热爱表示理解,毕竟是领过兵,打过仗的嘛。 “那你多盖一间竹屋用来收纳武器,还有这些。我最擅长用的是做菜的刀具。枪里你可别装子弹啊,万一擦枪走火就麻烦了。” 王石井:“你收藏的做菜的刀具都比我用过的兵器锋利。枪我不动,我就琢磨这个。” 邵云安:“你们是纯手工、人力锻造。要造出那么多兵器已经很厉害啦。老祖宗也有宝刀,就是咱们没机会见到而已。” 王石井是一直不避讳跟邵云安聊“未来”的事的。今天他很难得因为连弩,主动说起。把还没有拼装上的部件放好,他问:“该出去了?” “嗯,该出去了。” 两人分吃了饼干,又喝水漱了口,确保嘴巴里没有饼干味儿了,这才出去。 每每想到此,邵云安也很无奈。空间里那些来自“未来”的食物,他和王石井现在只能背着两个孩子偷吃。 两人从“外面”回来,不一会儿,王青和妮子也被赵元德接回来了。郭子牧已经做好了晚饭,就等着两个孩子回来。 晚上吃完饭,洗漱完,王石井让两个孩子早点上床睡。邵云安不得不怀疑他的动机。 结果在两个娃睡了之后,王石井让邵云安把他送进空间,又坐到桌前去了。 邵云安目瞪口呆了两秒,摸摸鼻子掩饰尴尬。这家伙,抱着他那堆连弩自己睡去吧! 第90章 岑老的希望 拜师宴设在岑老府上,除了肯定会来的蒋康宁,岑老还请了“白月书院”的山长,也是他的学生康瑞,和几位夫子。 毕竟只是夫人收徒,岑老就没有请县学的人。邵云安也是见到了唯二的另一位“学府夫子”。 康瑞看上去很严肃,两鬓都是白发,看上去有五十多了,但古人都显老,邵云安猜测可能也就是三十多。 毕竟这位康山长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经历过生离死别,在面相上肯定会反映出来。 邵云安隐晦地观察这位“白月书院”实际上的校长,康瑞也不明白老师为何会对这一户农家子如此看重。 老师不仅让对方的儿子直接入读书院,还让对方的女儿拜在师娘的名下。 岑老介绍康瑞的身份给邵云安和王石井时,康瑞只是淡淡的一个颔首。邵云安之后也没有特别往这位校长跟前凑,不失礼数就行。 拜师宴结束,与岑老和蒋康宁闲聊了一会儿,王石井和邵云安就带着孩子辞别了,蒋康宁与他们一道走。 宾客散去,被岑老独留下来的康瑞问:“老师,蒋县令此来,是为了这收徒之事?” 蒋康宁跟着邵云安和王石井一道走了,康瑞意识到对方很可能不是老师请来的,而是原本就与那二人相熟。 有外人在,邵云安没喊蒋康宁大哥,岑老摸摸自己花白的胡子说:“你可莫要看轻他二人,特别是邵云安。 这邵小子乃奇人,单论这书本学识,他或许不及你;但要论才华,你我恐怕也要称他一声‘老师’。 康宁是认了他夫夫二人为义兄弟的。” 康瑞大惊。 岑老谨慎地说:“他能带给你我,带给永修县,甚至是带给我大燕国何种惊喜,我,拭目以待啊。” “老师?!” “你且看吧。” 从岑老家出来,蒋康宁就告诉邵云安,他明日要进京。邵云安马上问要不要他多送些酒和茶过来。 蒋康宁要他莫急,若此次进京顺利,那么等他回来之时,邵云安手里的所有茶和酒恐怕就得全部拿出来了。 邵云安道:“那我就先祝大哥您这次上京城能旗开得胜,我等你的好消息!” 蒋康宁信心十足地说:“为兄相信此行定能成!你二人就等为兄的好消息吧! 不过云安,为兄也不瞒你,你说的一些事为兄不能跟皇上说出自你之言,为兄需拿了你这份功劳。” 不必蒋康宁解释,邵云安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了。 他马上说:“大哥需要,只管拿去。我现在已经够扎眼了。大哥向前冲,小弟会无条件支持大哥你。 小弟的初心永不会改,卖卖茶和酒,等着大哥你给我做大大大的靠山,小弟我就只管躺平数钱。” “呵……”蒋康宁差点没忍住摸摸邵云安的脑袋,“你对大哥这么有信心,大哥也必不负你。” 他看向王石井,“我不在的期间,家中有任何事你就去找岑老,他会为你二人做主。” 王石井马上说:“谢大哥挂念,大哥一路顺风。” 蒋康宁踌躇满志地说:“那就等大哥的好消息吧!” 回去的路上,还是王石井赶车,邵云安搂着妮子,身边紧挨着王青。妮子今天最高兴,到现在小脸都是红红的。 邵云安忍不住跟妮子贴贴脸,妮子害羞地把自己埋到了小爹的怀里。被邵云安养的水灵灵的小妮子,绝对可用“脱胎换骨”来形容。 “妮子今天高兴吗?” “高兴!” “喜欢新名字吗?” “喜欢!” 邵云安展开自己的手掌,一笔一画写下妮子的新名字,说:“‘妮子’是你的乳名,不是大名啦。你要告诉你的小姐妹,你改名字了,你叫‘王璟妍’。” “嗯!我叫‘王璟妍’,不叫‘王妮’啦。” “对。王璟妍,妮子是美玉,是小美女。” 妮子抱紧小爹,笑得开怀。浑身上下哪里还有半点曾经受虐儿的影子。 妹妹笑得开怀,王青笑得只会更开怀。他也轻轻贴上小爹,感受这一刻与小爹在一起的幸福。 王石井给了骡子一鞭,让骡子跑得再快些。 冷风吹面,他却觉得内心火热无比,车内传出的话语让他有着使不完的劲儿,就觉得这日子幸福又有盼头。 ※ 邵云安和王石井没有去送蒋康宁。大屋那边也没有人来找王石井去跟岑老套交情。 王青、赵丛博和王衍每天上午在邵云安这边学习,下午去岑老那边开小灶。有时候,三人是在岑老府上,有时候是在县学。 妮子则是两天去一次岑老府上跟着岑夫人学琴。 邵云安和王石井不用接送,都是王书平和赵元德轮流接送,王石井把家里的骡车拿给他们用。 里正家的声望在赵丛博能进“白月书院”后迅速提升,王文和这一族长的威望也因为孙子得以进入“白月书院”有了挽回。 能进“白月书院”,至少都能是个童生郎!而在“白月书院”读书的学生,几乎都能进入县学! 进入县学,又有学正大人开小灶,那秀才公还远吗! 别看村里人总是把状元状元挂在嘴上,对他们来说,能考上秀才都是祖坟冒青烟的大喜事了。 那王枝松再聪慧,也没能进入“白月书院”,也没能让学正大人给他开小灶,甚至他都被县学给撵了回来! 原本因为王书平的年龄不支持他接任族长的王氏族人,态度有了明显的变化。 王文和现在是又有了奔头,他再支撑两年,等孙子在“白月书院”读出个名堂,他就推儿子王文和继任族长之位。 王文和对王石井和邵云安的态度也变了,感激,又愧疚,特别是对王石井。 现在他还有一件心事,就是对于王青和王妮,哦,现在不能叫王妮,得叫王璟妍了。 王石井对于两个孩子和邵云安入族谱一事一直不松口,王文和心塞又忧虑。 其实村子里被两人弄得很心塞的人不少,但都不关邵云安什么事。至于王石井,哦,村里人都知道他家邵云安做主。 炕桌旁,王石井和邵云安一家6口人围坐在一起吃火锅。蘸料有香油蒜碟、芝麻碟、芝麻辣椒油碟。 郭子榆和郭子牧一开始还有点不知怎么下筷子,等吃开了,两人没一会儿就放开了,因为有最能活跃气氛的邵云安在。 两人已经没有初来时那么拘谨,郭子榆会很顺口地喊两人“石井”、“云安”,郭子牧会喊两人“王哥”、“云安”。 郭子榆被辣的脸通红,说:“云安,这火锅完全可以去县上开铺子。你这芝麻酱味道太好了,我以前也吃过,没有这么香。 你去县上开这火锅的铺子,准能铮钱,‘一丈轩’的芝麻酱可能都没你做的好吃。” 郭子榆其实很纳闷这两夫夫的钱都是哪来的。来了有十天了,郭子牧是打死不出门,但郭子榆会出去。 再加上不时有人过来找王石井和邵云安,郭子榆也大概了解到这一家的情况。 也知道了在县上被他们听了好几耳朵的菊花茶、果酱;以及因为香味太浓,他们两人每次都绕道避开的肉夹馍和串串香是出自谁手。 正因为知道,郭子榆才万分不解,这两人怎么净把挣钱的买卖往外推? 郭子牧也觉得邵云安完全可以去县上开铺子,邵云安摇摇头,说:“开铺子最累了,你们想开你们去开。火锅和芝麻酱,我就在家做来自己吃。” 郭子榆和郭子牧齐摇头,他们才不要离开秀水村。 邵云安接着说:“我要有什么点子都去卖钱,绝对得累死。这芝麻酱吃得香是吧,但费时费力啊。 我找你们打听消息那回,卖了蝶妆阁三块石头就挣了好几百两银子。 菊花茶和果酱的方子拿给孙氏一族和赵氏一族,又是一笔进项。我自己做的菊花茶卖给‘一丈轩’也挣了不少。 所以你们别看我和井哥好像整天游手好闲的,家里其实不缺钱。 不然我怎么可能盖那么大的房子,还买地。现在这破屋和前后一大片院子,也都是我的。西边靠近村子的那片山,也是我家的。” “嘶——” 郭子榆和郭子牧手里的筷子差点掉了。 “所以没必要去受累开铺子。”邵云安指指火锅,“我经常跟青哥儿和妮子说,不要做钱财的奴隶。 这钱财是好东西,没有它不行;太一味地追求它,又可能把自己变成一个丧良心的王八蛋。 钱呀,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有能耐挣到够自己花的就成,没必要累死累活钻钱眼子里。 钱是挣不完的,要会挣钱,更要会享受生活。咱们能围坐在一起,在大冷的天吃着热腾腾的火锅,多享受。” 妮子在一旁点头:“嗯,小爹说了,不做钱财的奴隶。” 邵云安摸一把妮子的小脸:“我家妮子真棒。我们要有一颗市侩的心,也要有一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潇洒心境。” 郭子榆和郭子牧听得发愣。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郭子榆喃喃一遍,猛地拍桌,“好,好句!” 邵云安吓了一跳,赶紧说:“可别崇拜我!这话不是我说的!” 再抄下去,他自己的良心过不去了! “至少我从未从别人嘴里听过!”郭子榆心中一股清流滑过,“‘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不做钱财的奴隶’…… 只这两句话,郭大哥就不如你!郭大哥以水代酒,敬你和石井一杯!” 邵云安和王石井拿起杯子,两个孩子也拿起杯子。 喝了水,邵云安招呼:“快吃快吃,厨房还有菜呢。” 郭子榆大大一笑,伸筷子就夹起一块鸡肉放到弟弟的碗里。郭子牧看着兄长脸上久违的深笑,也不由得笑了。 他这一笑,王青和妮子就看傻眼了。王石井拍了下两个孩子,让他们专心吃饭。 第89章 妮子的新名字 王石井和邵云安已经不会把那家人做的事放在心上了。他们要敢没脸没皮地来,邵云安自有办法扒他们一层皮。 他把蒋康宁的原话说给郭子榆和郭子牧。两兄弟跪下就要给邵云安磕头,吓得邵云安往旁边一蹦,赶紧和王石井一起把人拽起来。 邵云安脾气大是大,但还不至于喜欢看人跪他,咱“新时代好青年”没这爱好啊! 郭子榆当即就表示,他和郭子牧要把户籍迁来。哪怕是给邵云安为奴为婢,他们也不会再回去了。 邵云安表示为奴为婢就免了,他可不敢让秀才公给他为奴婢,那是要犯错误滴。 如果郭子榆想在村里开一间私塾也行,反正来上学的孩子肯定多。村里现在有能力的,都是送孩子去邻村,秀水村这边还真有这个需求。 不过郭子榆表示他还是想在邵云安这里做事,经历七年磋磨,他没有那么大的心志,只想余生和弟弟安稳地过下去。 邵云安也理解郭子榆的心情,既然对方不愿意,那到时候就找里正大叔办一个明面上的聘书就行了。 妮子要正式拜师,郭子榆也需要去县衙跑一趟,隔日邵云安和王石井又带两个孩子去县上跑了一趟。 王石井带郭子榆去县衙找蒋康宁,邵云安带着两个孩子去了“蝶妆阁”。 妮子虽说还是小姑娘,但这里有钱人家的姑娘小小年纪,首饰什么的就开始备着了。 邵云安也琢磨着要不要开始给妮子存嫁妆了。而且妮子这么可爱,之前又受了那么多的苦,他也想多宠宠这个小姑娘。 他给妮子买了几副好看的耳坠子,有纯银的、有玉石的、有红玛瑙的、有小珍珠的。 还买了三副款式各异的,适合小姑娘戴的银镯子。另外还有头绳、小发饰等一堆小姑娘佩戴的首饰。 这些都是平民的女孩子可以佩戴的,不存在违制一说。 他还给他自己和王石井买了木簪、玉簪。王青就是搭配衣服的玉佩、脖子上戴的玉坠子,还有扎头发的发带、配饰。 要去上学了,王青和妮子都得有几身拿的出手的,又不至于过于高调的衣裳。 特别是王青,人靠衣装马靠鞍,穿的太寒碜,去了书院容易被人欺负。王书平和赵元德那边都要给王衍和赵丛博准备新衣裳,也是相同的原因。 邵云安又带两个孩子去成衣铺子各买了三身衣裳和搭配的鞋子。孩子长的快,没必要买那么多。 粗绸、纱、绢这些的,普通百姓都可以穿用,邵云安各买了两匹,以后就作为给孩子裁衣用。他和王石井在村子里没必要穿这么精致。 他还特别买了一匹素色的粗布。还有郭家两位兄弟需要的布匹、棉花等等。等到王石井带着郭子榆来布庄与他们会合,骡车又给装满了。 车里,妮子捧着她新得的首饰盒,依赖地窝在小爹的怀里。盒子里的首饰,都是小爹买给她的。 村子里只有新娶的小媳妇儿进门的时候,偶尔会戴个木头耳坠子或手镯,若是银的,那都不知多惹人羡慕。 妮子小,她还不是太懂拥有这一盒子首饰的她,在村里意味着什么。她就是特别喜欢,特别欢喜,特别高兴小爹这么疼她。 对亲娘,妮子已经没有任何的记忆,唯一的记忆就是因为亲娘的离开,她天天被奶奶骂、被奶奶打。 她以前不知多羡慕别的孩子有娘,但她现在一点都不羡慕了,因为她有小爹,因为她的小爹最好最好了! 郭子榆和王青都坐在车前,和王石井(爹)一起驾车。听着后面小爹与妮子的说话,王青脸上的浅笑就没断过。 贴着皮肤的玉坠子是热乎的,就跟他此刻的心窝一样。他再也不会羡慕王再铮可以读课,羡慕二婶会给王再铮做新衣裳。 他和妹妹不是没爹没娘的孩子了。他的生活,会比王再铮,会比任何人都幸福! 郭子榆则是暗暗心惊,到这会儿,他已经大概弄清楚邵云安与这两个孩子的关系了。 对这两个不是亲生的孩子,邵云安这个才16岁的少年,做的比大多数的亲爹娘都要好百倍! 想到邵云安愿意帮助他们这两个素昧平生的乞丐,那他对这两个孩子如此疼爱,或许就说得过去了。 郭子榆并不清楚村子里的人是怎么评价邵云安的,他也没有见过邵云安对外的“彪悍”。 邵云安就是他们兄弟二人的大恩人,是他一辈子都要报恩的恩人! 回到家,邵云安让王石井烧水。两个孩子洗澡,换新衣裳,戴新首饰。 王石井在厨房烧水,屋里,郭子榆喊来弟弟,把他见县令大人的事说了,还拿出来县令大人当场就给他和郭子牧办好的路引。 看到路引,郭子牧直吸鼻子,郭子榆也是明显的激动。蒋康宁会先派人去府城给师兄送信说明此事,现在就是等消息。 郭子榆再次说:“云安,你是我兄弟二人的恩人!” 邵云安让郭子榆和郭子牧不用这么客气,等户籍真正转过来,届时好好感谢县令大哥就是。 郭子榆是秀才,邵云安总觉得让人家在自己家做事,太大材小用了。 他再次问:“大郭哥,你真的不打算继续考了吗?明年是不是正好可以考试了? 你的腿不是大问题吧,把右脚的鞋底做高点就不大看得出来了。” 郭子榆摇了摇头,说:“七年未碰笔墨书本,我这点学识,教教青哥儿还成,再去苦读,却是有心无力了。 我以前确是有入朝为官的雄心,现在只想做一个寻常的农家子。云安你如此之能人,不也选择安居于此么。” 邵云安想想,也不必劝了,他也能理解郭子榆和郭子牧的选择。 皇上再整顿吏治,官场也是黑暗的,更何况郭子牧还长了这么一张妖孽的脸。 他道:“那行,咱们就等我大哥那边的消息。里正大叔那边,我一会儿让井哥过去说一声。 外人问起来,你们就说是我给青哥儿请回来的夫子。里正大叔那边不会多说。” 郭子榆和郭子牧两兄弟是连连点头,一切都听邵云安的。对两兄弟来说,或许这就是苦尽甘来吧。殊不知,两人的“甘来”还在后面。 以前,郭子牧只要外出,必定会引来众多的注意和垂涎的目光。但在王石井和邵云安这里,两人看他就如看普通人。 两个孩子虽然有时候会看呆,但那是孩子,而且他们也不会往外说。经历了七年的颠沛流离,郭子牧珍惜在这里的平静与寻常。 至于以后自立门户,郭子榆和郭子牧都没有这个打算。两人感恩邵云安把他们拉出泥沼,只要邵云安不赶他们走,他们就在这里做一辈子工! ※ 到了拜师的那天,一家四口穿得整整齐齐坐着骡车去了岑老府上,蒋康宁也来了。 妮子拜的是女夫子,对寻常人家来说那绝对是奇闻异事,谁家的女娃会这么正式地去拜师。 拜师要送什么拜师礼,邵云安特别询问了蒋康宁这位“土著状元”。这不管是拜男老师,还是女老师,都要送“六礼束脩”。 六礼分别是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和干瘦肉条(或腊肉)。 王石井去找的水芹菜,肉条邵云安也是咨询了蒋康宁的意思后,换成了他和妮子一起做的山楂糕。 除了这必须得六礼,邵云安还加了一套琥珀的首饰,包含项链、手链、耳坠、挂件,和一条从王石井的战利品里挑出来的珍珠链子。 这套琥珀首饰是以前邵云安去藏区的时候淘来的,很有些年代感。 不过现在邵云安手里不缺“古董”,这套首饰拿出来又应景,又符合岑夫人的身份。 他喜欢翡翠,空间里最多的就是翡翠饰品和原石,但现在不好拿出来,看以后有没有机会吧。 富贵人家的女子,无论年龄,都喜欢珍珠。再加一条显富贵的珍珠项链,也很应景。 岑老没想到邵云安准备的拜师礼这么丰厚,岑夫人都颇为吃惊,心想以邵云安和王石井的出身,从哪弄来的这好东西。 但这是拜师礼,没有推出去的礼俗,岑夫人一一接了。 先不提邵云安和王石井从哪弄来的琥珀和珍珠,这拜师礼让岑老和岑夫人都真切感受到了他们两人对这件事的看重与慎重。 邵云安这位小爹,愿意拿出这样的厚礼给非亲生的女儿拜师,也更令岑老高对他的品性有了更深的认识。 除了六礼,妮子也按照拜师的礼仪正正经经地一步步做完。 递交了拜师文书后,岑夫人送给妮子一卷琴谱和一张琴,还有基本适合她这个年龄的小姑娘读的启蒙书籍。 拜师礼完美结束,妮子有了自己的老师。岑老亲自为妮子取了一个新的名字,王璟妍,意寓“如美玉般光彩无瑕”。 得到新的名字,听到岑老对这个名字的解释,妮子哭了。她有好听的新名字了,不会再总是被人骂赔钱货了。 邵云安在心里直点头,不愧是做过国家教育界高官的人,这名字起的就是有水平! 第88章 毫无办法的王老太 时间差不多了,和蒋康宁也谈得差不多,邵云安和王石井去接孩子。 到了岑老的府上,看到岑老脸上的微笑,看到王青、赵丛博和王衍眼中的晶亮,邵云安笑了,这事绝对没问题了! 先不说妮子,三个孩子的表现也确实有些出乎岑老的意料,特别是三个孩子的一些想法令人吃惊。 岑老得知邵云安会给他们讲成语故事,会讲神话故事让他们思考,他就明白了。 对于邵云安脑袋里的那些东西,岑老不是不好奇的,不过他不着急,总有机会弄明白的。 妮子被领出来的时候,脸蛋红扑扑的,眼睛里没有害怕与不安,有的只是腼腆的喜悦。 岑夫人亲自领着妮子出来,并告诉邵云安妮子有学琴的天赋,现在开始学正好。 以后妮子过来学琴时,也顺便可以跟着岑夫人学字、读书,邵云安马上让妮子跪下磕头。岑夫人这算是正式收妮子为徒了。 这收徒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大事。岑老也很直率,说了五日后是好日子,就让妮子那一日正式拜师,也在那一日正式给妮子起一个大名。 王石井看着邵云安牵着妮子感谢岑老和岑夫人,他也上前,跟着一起感谢。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刻内心的那种,无法言说的澎湃情感。 回来的路上,骡车里叽叽喳喳的,王石井稳稳地驾着车,听着车内孩子与媳妇儿的说话。 岑夫人很温柔很亲切,带走妮子之后,没多久,妮子就不紧张了。妮子也是在家里认了一些字,跟着小爹背过诗的。 看她懂礼,又很是乖巧,会主动跟她说,她小爹带来的点心是怎么做的,里面有什么馅儿。 这一会儿的功夫相处下来,岑夫人就喜欢上了妮子。 妮子身上有着农家出身的内向与腼腆,却也有着农家子在上位者面前没有的大方与明快。她这种大方,不是那种市侩的讨好,就是小姑娘纯真的性格。 岑老与岑夫人的儿女、孙儿都在京城,回乡一趟探望爹娘不易。有妮子这么乖的小姑娘陪伴,岑夫人也能排解些寂寞。 岑夫人有一把不用的琴先给妮子用。邵云安就想着以后要给妮子弄一把好琴,他空间里没有。 “末世”谁会囤乐器啊,咳咳。 王青、赵丛博和王衍经过一番考核后也有了很多自信,对小爹(安叔)也更敬佩(崇拜)了。 如果不是小爹(安叔)给他们讲的那么多道理和故事,不是小爹(安叔)总是让他们去思考,今天在岑老面前,他们可能会吓得一个问题都回答不出。 正是因为他们讲了几个岑老都觉得有意思的成语故事,他们才能放下紧张,从容面对岑老的考校。 顺利通过考校,家里现在还有位正统的秀才公,三个孩子只要肯努力去学,肯定会有所收获。 邵云安也表示,只要他有时间,他就会给他们讲故事。赵丛博和王衍都高兴不已,就觉得他们太幸运了,以后一定要“孝顺”安叔。 赵元德和王书平:……怎么觉得哪里有点怪怪的。 骡车刚驶入村口,王石井就看到了等在那里,一脸焦急的赵元德和王书平,这两人一下午怕是都没心思做别的。 看到从车上跳下来别提多高兴的儿子,赵元德和王书平提了一天的心总算是落到了肚子里。 两人死活要请王石井和邵云安吃饭。最后,王石井和邵云安去了王书平家,里正家正忙活,不去添乱。 王书平让赵元德喊上赵河也过来吃。赵元德过来的时候,提了鸡,拿了腊肉,还有酒! 这一晚,王石井第一次与王文和之间的气氛算是融洽。 听孙子说了在学正大人那边的表现后,王文和偷偷抹了好几次眼角。钱氏也是把家里仅有的肉、蛋都拿了出来。 钱氏高兴啊!她孙子能去“白月书院”读书,还能得学正大人亲自教导,哪怕只有几天,那说出去也是极长脸的事! 他家也有正经的读书人了,看朱婆子那老不死的再敢在她跟前儿趾高气昂的! 这一晚,王文和醉了,王书平和赵元德也有了醉意,赵河和沈氏的眼圈是红了一次又一次,他们高兴啊! 隔日,三个孩子开春要去“白月书院”读书的事就传遍了整个秀水村,三个孩子每天下午还要去学正大人的府上读课! 不仅如此,妮子还要正式拜学正夫人为师,学琴! 这下子整个秀水村都沸腾了,这比王枝松当年连着考过县试和乡试还要令村民们震惊。 之前,村民们都知道王青、赵丛博和王衍整日一起读书识字,还有人在背后说里正家和王族长家在拍邵云安和王石井的马屁。 这下子没人说什么拍马屁了,人家邵云安有能耐把那三个孩子送去“白月书院”,还能让学正大人亲自指点! 这就算是拍马屁也拍得值了! 这消息传出来,也说了都是邵云安的能耐。这邵云安咋就这么大能耐呢?村民们可都还记得县令大人都要叫他一声“云安”呢! 村里有不少人家这就动了心思,他家娃也挺聪明的,能不能也让邵云安帮帮忙,送去“白月书院”啊? 这几户人家提着东西,带着自家孩子去找邵云安,被邵云安一句不客气的“你哪位”给灰溜溜地撵走了。 邵云安也直接对外说,想去“白月书院”,自己去考。他能让这三个孩子进去,是他得了学正大人的眼缘,学正大人愿意给他这个面子。 村里别人想送孩子过去的,不好意思,自己找关系去。 邵云安向来是别人敬他一尺,他敬别人一丈,绝不会有抹不开面子一说。就算有人家心里不舒坦也不敢去闹。 再者,赵氏和孙氏族人都是因为邵云安才能挣到钱,两边的族长可都压着呢。 特别是里正这边,他直接放出话,孙子去“白月书院”一年的束脩一个铜钱都不能少。想送自家孩子过去,那就先挣钱。 王书平也出来说了,他们家也是要掏束脩的,邵云安不过是给了王衍这个机会。 所以接下来,他们一家要勒紧裤腰带拱王衍读书了。以后谁家没人种田,也别来他家借钱雇人,他家没钱。 孙族长有点急,他们族里也有在读课、去邻村读私塾的孩子啊。邵云安没搭腔,要什么事他都去办,非把村里人惯出毛病不可。 赵氏和孙氏的族人或多或少都开始挣钱了,想自家孩子有出息,那就努力挣钱,好好存钱去培养。 他也是看赵丛博和王衍有潜力、读书有毅力,最重要的是,青哥儿跟这两位哥哥熟啊,他才推荐给岑老。 这份情面他可也不是那么随便就用的。 大屋这边听到这件事后,王老太当即就要去找王石井,被王枝松拦住了。王枝松心里又怎可能不泛酸。 王在铮之前是跟着王老太的弟弟读课,因为大山村距离秀水村有点远,王在铮去两天,接回来住三天,再去两天。 郭招弟娘家在小山村,听这名字就知道距离大山村不远。 郭招弟入狱的事,王老太可没敢往小山村递信,跟弟弟那边也只说家里最近事情多,暂不送王在铮去读课了。 反正两边村子离得远,也不怕有人传闲话过去。王老太不敢让郭招弟的娘家知道,可不是怕人家来找王石井的麻烦,是怕人家来找她的麻烦。 郭招弟和王田岩入狱有一大半的原因是代她受过。郭招弟的娘家可不是省油的灯,这要给他们知道了,还不得给她闹个天翻地覆。 郭招弟的事,王老太是打算拖一天是一天。秀水村只有郭招弟来自小山村,等郭招弟回来,她只要不让郭招弟回娘家就行。 至于王在铮,王老太一开始恨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再送他去读课。 但现在王青能进“白月书院”,向来有便宜绝对要占的王老太又想起了王在铮。再说,王石井能找上学正大人,那也该拉上自己的亲弟弟才对! 王老太让王大力去找王石井,王大力不去,被王老太朝死里骂了一顿。 王春秀也不肯去,虽说她有心巴结邵云安,但邵云安太悍了,她还没做好直接面对邵云安的心理准备。 王老太在家里骂了一通,去找王文和了,她也是不敢去找邵云安。可惜她刚进王文和家的大门,就被钱氏给打了出来。 钱氏叉着腰指着王老太就骂,什么娼货、骚货都骂出来了,扬言王老太以后再敢上她家来,她见一次打一次。 王文和不出面,王书平不出面,只有沈氏出来了。结果就是婆媳二人把王老太骂了个没脸没皮。 没骂过族长家婆媳,王老太跑到村子的晒谷场就开始哭嚎。 哭嚎族长不公;哭骂王石井不孝,与学正大人有交情却不提携自己的亲弟和侄子;哭咒邵云安是丧门星,祸害她全家。 村里人都出来看笑话,这朱婆子是还没被打够么。 婆媳问题哪家都有,村里的泼皮赖汉不讲理的也比比皆是,如王老太这样的泼妇也不少见。 放在以往,肯定会有人出来和稀泥。收了断亲的银子又如何,这血脉关系能拿银子斩断? 打断骨头连着筋呢。朱婆子说死了,那也是王石井的亲娘! 王石井一日是王氏族人,他的名字一日写在王大力这个当爹的之下,他到死都是王大力和朱婆子的亲儿子,是王田岩、王春秀和王枝松的哥! 王大力不松口,王文和这位族长也不能私自把王石井从族谱上迁出王大力的名下。那迁出来放哪? 没有爹还活着,儿子在族谱上单开一页的。就算是分了家,族谱上那也只有王大力之子这一个身份。 可现在不一样,就算村里有那些喜欢煽风点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也不敢出来和稀泥,不敢当众说一句什么“王石井与本家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话。 因为王石井有个悍到敢跑去县学找夫子评理的男妻,邵云安! 村里人在一旁看笑话,没人敢说王石井的不是,谁都怕被邵云安指着鼻子骂。特别是赵氏和孙氏的族人,更怕因此被族长剥夺了挣钱的机会。 王枝松没想到他娘竟然跑到晒谷场去丢人现眼了,气急败坏地从家里出来,连拖带拽地把人拖回了家。 赵河跑到王石井家把这件事告诉了两人,邵云安冷笑:“闹吧,她使劲儿闹吧,闹得越没脸越好,有她后悔的。” 第87章 大哥认得太值了! 把千恩万谢的两家人送走,邵云安去了厨房。虽说昨天送过礼了,今天却是去拜师,还是要提一份礼过去。 礼可以不贵重,但这是一份心意。邵云安喊了郭子牧来打下手,郭子榆在屋里教两个孩子见到夫子要怎样才不失礼数。 邵云安打算还是做糯米的,这回做糯米糍。准备的馅料除了红豆沙之外,还有蜂蜜黑芝麻、花生仁、羊奶子果酱。 糯米糍外裹一层椰丝最好吃,空间里有,邵云安不能拿出来用,他就用老办法,裹上花生粉、芝麻粉,甚至是绿茶粉! 做糯米糍要用糯米粉,郭子牧用石磨磨粉,邵云安在厨房准备馅料。 邵云安想着今天去县上再买点蜂蜜回来,这样他就可以把空间里的蜂蜜拿出来,混着吃掉了。 等到郭子牧磨好邵云安需要的糯米粉,邵云安把糯米粉放入木盆里,放油、放水搅拌,如果有牛奶就更好了。 搅拌好后上锅蒸,然后冷却包馅,沾上各种粉就可以了。 郭子牧在一旁认真看,认真学,只觉得很新鲜。等邵云安包好一个糯米糍,就让郭子牧一起上手。 两人一边包,邵云安就说起了糯米可以做什么美食。 比如他们正在做的糯米糍,还有糯米糕、糯米鸡、八宝饭、南瓜糯米饼、芝麻球…… 郭子牧在一旁听得不停咽口水,他都没吃过! 邵云安以前很喜欢跟着大嫂一起做烘焙,那种做出漂亮点心的成就感令他着迷。现在食材有限,空间里哪怕有,也不能轻易拿出来。 邵云安只能用现有的食材,尽可能来满足自己对点心甜品的渴望了。 把全部的馅料用完,邵云安拿起一个花生粉糯米糍喂到郭子牧的嘴边:“尝尝。” 郭子牧的脸红了,嘴唇动动,最终还是没禁得起诱惑张开了嘴。颠沛流离七年,怎能禁得起这样的诱惑。 糯米糍邵云安做的不大,郭子牧一嘴就吃下一颗。咬破有着花生香气的糯软的外皮,香浓的芝麻带着蜂蜜的清甜,随即而出,郭子牧的眼眶红了。 “好吃。” 假装没看到郭子牧眼里的泪,邵云安说:“每样分几个咱们自己吃,剩下的下午送去给学正大人。这东西不难做,想吃以后可以经常做。” “嗯!” 邵云安每个口味分出六颗,正好一人一颗,让郭子牧拿进屋去,王青和妮子只觉得自己又有口福了。 郭子榆和郭子牧一样,吃到第一颗糯米糍后眼眶就忍不住泛红。 邵云安把剩下的全部装入食盒中,这天冷了正好,糯米糍凉着吃口感更佳。 “小爹,这个怎么做的?和糍粑一样吗?”妮子大眼亮亮地问。 “差不多。这个要先把糯米磨成粉,做起来比糍粑简单。” “我要学!” “可以。不过要等你拜师之后。” “嗯嗯。” 看着两个孩子与邵云安的互动,郭子榆和郭子牧都很好奇。 这两个孩子的年龄一看就不可能是邵云安生的,可两个孩子跟邵云安又是那么的亲近。 日后,当郭子榆和郭子牧知道了这个家的情况,两人对邵云安更多了许多的敬佩。 午饭之后,赵元德和王书平亲自把孩子送了过来。赵丛博和王衍看起来非常紧张,两个孩子把过年要穿的新衣裳都穿上了。 王青和妮子也很紧张,不过有小爹在身边,他们稍微好点。让赵元德和王书平放心,邵云安带着四个孩子上了骡车,王石井驾车。 一路上,邵云安都在安抚四个孩子,告诉他们见到岑老要落落大方。岑老问的问题如果答不出也不要怕,就直接说不会。 丢脸没关系,要是不懂装懂或偷奸耍滑那才是要不得。 岑老那样的人见过的人比他们吃过的盐还要多,不要在岑老面前耍心机,要诚实。四个孩子听的是连连点头,也没那么紧张了。 到了岑老府上,王石井去叩门,守门的一看到是王石井和邵云安,二话不说就让他们进来了。 骡车交给守门的去停放,王石井和邵云安带着四个孩子跟着领路的小厮走,四个孩子又紧张了。 邵云安牵住王青和妮子,王石井牵住赵丛博和王衍。 来到正堂,就看到岑老与一位妇人已经坐在上位了。 邵云安行礼:“岑老、夫人。” 岑夫人对着邵云安和孩子们亲切地笑笑,岑老让四个孩子过来,四个孩子被邵云安推上前,下跪:“学正大人,夫人。” “起来起来。” 四个孩子站起来,都低着头。 岑夫人开口:“妮子是吧,过来。” 邵云安把紧张不已的妮子带过去,并把手上的食盒递出去:“这是我做的一些小点心。” 岑夫人收下了,不过没打开。她握住妮子的手站起来:“你们谈吧,我们女眷就先回避了。” 岑老对夫人点点头,邵云安也给了妮子一个鼓励的眼神,妮子安静地随岑夫人走了。 岑老接着对邵云安和王石井摆摆手:“你二人有什么要忙的就去忙吧。孩子留下,我先考校考校他们。两个时辰后你们来接人。” “辛苦岑老了,我和井哥正好也有事。”邵云安摸摸三个孩子的脑袋,“听岑老的话,要懂礼。” “是。” 又摸了摸王青的脑袋,邵云安就和王石井走了。 离开岑府,王石井不放心地问:“不会有问题吧?” “不会。岑老估计是要看他们的学习进度,然后选择授课的尺度。岑夫人那边更不用担心。四个孩子都不是没分寸的。” 邵云安这么一说,王石井顿时放了不少心。 两人也没去街上乱晃,先去了“一丈轩”找许掌柜,转达了四叔家和银子叔家的意思,也说了他的意见。 两家人今早过来的态度已经让许掌柜猜到这件事的可能性不大。邵云安的建议一说出来,他马上答应下来。 王石井去喊了四叔和秋叔来跟许掌柜谈好价钱,签了契书。根据猪肉部位的不同,每斤的价钱也不同,反正不会让两家吃亏就是。 在“一丈轩”和许掌柜喝了会儿茶,两人在秋叔的摊子上坚持按原价买了五个饼和五份肉就去了县衙。 蒋康宁正在审案,两人就在后院等他,让小厮把饼和肉拿到厨房去热着。 得知蒋康宁一早就去忙了,都没顾得上吃饭,邵云安还给他煮了份小米粥。把白菜丝焯水后,凉拌一下。 等到蒋康宁办完案回来,等着他的就是两份现做的肉夹馍,配小米粥和凉拌白菜丝。 蒋康宁这份早餐吃的很是满足。这白菜丝就是酱油、醋、盐,滴了几滴芝麻香油,搭配小米粥却是格外爽口。 等到蒋康宁吃完,邵云安就说了郭家兄弟的事。 蒋康宁擦擦嘴,道:“这位容知府我倒是有所耳闻,皇上有没有办他我不知,待我问问。若现在没办,日后迟早会办。 你让那郭家兄弟安心住下,别的地方我不敢说,但在敕南府内,他们绝对安全。敕南府的知府是我的师兄。” 邵云安笑了:“大哥的师兄怕也是遍布咱燕国上下了。” 蒋康宁倒是没否认,道:“我之前在怀安县做县令,知府也是我的师兄。在师兄手底下,自然会有所关照;我若做出些政绩,也能帮衬到师兄。” 邵云安点点头,表示明白,这就是相辅相成。所以说嘛,这就是眼界。 也就王老太那一家子井底之蛙整天幻想着王枝松以后怎么考状元,当大官,搞笑呢。 锦州府距离敕南府有些距离,蒋康宁前些年一直在避祸,也无心去关注官场上与他不相干的人。 蒋康宁随后道:“我去信给师兄问问那容月。那郭子榆有秀才的功名,他兄弟二人的户籍要转来永修县不难。 让你村的里正写一份聘书,聘郭子榆为你村的私塾夫子,我盖一份官府的印章就是。” 邵云安不是太懂古代的户籍迁移政策,他担心地问:“万一那个容月卡着不给转呢?” 蒋康宁倒不介意邵云安的幼稚,解释起来。若是先帝时期,这还真有可能,蒋康宁也不会想这个办法。 但现在是新君登基,边关战事结束后,皇上一心整顿吏治。 像容月这种在先帝时期一手遮天、胡作非为的地方官,这种时候还不赶紧夹着尾巴好好做官。 除非他是真的不想要乌纱帽了,那绝对不会为了一个侄子去下敕南府知府的面子,谁不知敕南府知府的背后站着的是谁。 邵云安高兴了:“那就是说郭家兄弟可以安心留在我家喽?” 蒋康宁道:“你让他二人先来县衙说明情况,我为他二人补办路引。 待查实清州县的情况,与他二人所说无异,那就让你村的里正写聘书,来县衙盖章存档。 届时可拿聘书去青州县迁移他二人的户籍。此事你二人就不用管了,我来办。” 邵云安只觉得这大哥认得太值了!他也不客气,大哥说了他来办,那他就不管了! 对蒋康宁来说,把一位秀才公的户籍迁移到永修县不是什么难事。那郭子牧是郭子榆唯一的弟弟,家中又无亲人。 他是白身,再与邵云安签一份长工的契书,他的户籍也可以转过来。 郭家兄弟的事就这么解决,蒋康宁现在最关心的是新茶和新酒。他叮嘱邵云安和王石井,他不日将去京城。 在他回来之前,两人万不可暴露新茶与新酒的存在。别人他不惧,就怕被那侯爷子听到风声。在事情确定下来之前,断不能让旁人插手。 邵云安和王石井都表示绝对会严格保密,家里的两个孩子都是嘴严的。郭家兄弟那边,他们也会瞒着。 两人要等孩子们,便留在了蒋康宁这边。蒋康宁与邵云安又详细商议了一番这茶叶和酒的生意该如何做。 越听,蒋康宁越觉得邵云安是个天生经商的料。奈何邵云安对做侯爷之子那样的大东家没兴趣。 他只想挣够可让一家子生活无忧的钱,然后抱紧能抱的所有大腿,舒服享受生活。 茶叶、酒、茶叶的附属品(茶点、茶食、茶具),是蒋康宁此次上京的重点。 他是地方官,无诏,或未到回京述职的时候,他不能擅离职守。但这回情况特殊,他私自回京也要承担很大的风险。 对此,蒋康宁一句都没有对完全不懂这些门道的邵云安和王石井提。 作为整个大燕国目前的第一份、独一份,这其中的商机无限之大。也因为对新茶和新酒有信心,格外了解皇上究竟有多缺钱的蒋康宁才决定赌一把。 而且蒋康宁必须承认,他敢赌这么一把,也是因为他背后有义父。 第86章 “混乱” 且不说里正家被这一大惊喜砸得有多晕,族长王文和家也差不多是鸡飞狗跳。 王石井过去直接找王书平,说学正大人让王衍明年二月初一到“白月书院”去。 从今天开始,每天下午过去学正大人府上,吃吃小灶,免得去了学院跟不上。 王书平当即就傻了,抓着王石井一遍遍问是不是真的。 等到王书平确定王石井说的是真的;确定是邵云安让学正大人收下王衍的。王书平提过同样傻了的儿子就让他给王石井磕头。 能去“白月书院”,对村里的孩子来说那简直是遥不可及的美梦!还是做梦都不一定能梦到的美梦! 只那每个月的束脩花费,就足以令他们望而却步。 就算谁家真能拿出那份束脩,以自家的家世和孩子开蒙的学识,也没资格进去! 可现在,自家的孩子能去了!不仅能去,学正大人还要给开小灶!是学正大人亲自开! 王文和与王书平是热泪盈眶,夫子两人的手都是抖的,沈氏和钱氏当场就哭了,王衍也是又哭又笑。 王文和慌乱地让婆娘去拿银子,被王石井拦住了。三个孩子的束脩不是简单的银钱的事。 王石井没说他们做了什么,会让学正大人愿意收他们这泥腿子的娃去书院。 王文和与王书平不傻,那肯定是拿出来很稀罕的东西,或付出了什么他们想不到的代价。 若只是银钱,学正大人可能会收王青,但绝对不会收王衍和赵丛博,这可是天大的人情! 一向冷静的王书平都有些手慌脚乱的。王石井让他们准备准备,也不用准备什么厚礼。 主要是王衍,下午见了学正大人,要大大方方的,不要出丑。 交代完,王石井就走了,让族长一家先自己乱着去。里正家也全都乱了。 能去“白月书院”意味着什么? 被夫子夸聪慧的王枝松都没资格能进“白月书院”! 很不负责的邵云安丢下一团乱的理正家回家了,家里俩孩子还不知道呢。 回到家,王青和妮子在屋里写字,郭子榆在指导他们,郭子牧在洗衣裳。两人一回来,郭子牧就马上站了起来。 邵云安见他的手冻得红红的,让王石井去烧热水,说:“家里的衣裳我和井哥的,我们自己会洗。 青哥儿和妮子的你就帮着洗洗,妮子的贴身衣服她自己洗。等家里以后找了女人来做工,就交给女人洗。” 郭子牧微低下头,他本来就有点内向,家里因他出了祸事后他就更内向,更不喜欢把自己的脸露出来了。 现在,脸上干干净净的,做了好几年乞丐的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拿本来面目示人。 他低低地说:“没什么活计,这点活我能干。妮子的贴身衣裳,我留给她。” 邵云安拍拍他,让他放松,说:“我和井哥的衣裳,井哥习惯他洗了,不是跟你客气。 你就努力当这里是自己家。你会做面食吗?” 郭子牧点点头。他长得好看,母亲和兄长护着是护着。但因家中穷苦,他该做的活都会做,从来没有因自己模样好就骄纵。 邵云安道:“点心那些的我会做,但面条、蒸包子、做窝窝什么的就不行了。这样,家里以后做面食就你做,井哥也能抽出手来。” 邵云安要学,也能学会,他就是懒得学了。反正这些王石井会做,他在旁边指导指导做的更好吃就行。 现在嘛,就是给郭家两兄弟找点事情做,人一有事情做,心就不虚,也就能住得更踏实了。 果然,一听有自己能做的,郭子牧就用力点头,表示交给他就行。 邵云安打算一会儿做些新花样的点心,下午给岑老带过去,让郭子牧帮他,郭子牧顿时很高兴,脸上有了被需要的安心。 王石井烧上水就劈柴去了。跟郭子牧说完,邵云安进屋去找两个孩子。 正在辅导王青写字的郭子榆见到他进来,也是立刻要下炕,被邵云安拦住。 邵云安在炕边坐下,对王青和妮子说:“昨天你们也听到了,大郭叔叔是秀才公。 秀才公就是正经的有功名的读书人,不是那些童生郎能比的。你们有不懂的,就问大郭叔叔。 大郭叔叔和小郭叔叔是因家中出事,这才流落到咱家,是咱家捡了这个大便宜。” 对功名,两个孩子都没有特别清晰的认知,就知道读书好的人很厉害。 小爹说大郭叔叔比童生郎都厉害,那不是比王枝松厉害?两个孩子看郭子榆的眼神更加充满了崇拜,看得郭子榆脸很烧。 邵云安转向郭子榆:“大郭哥,你和小郭哥把这里当自己家。 下午去了县城,我就去找我大哥,把你们的事跟他说说,让他打听一下那边的情况。” 郭子榆的表情一变,下炕就行礼:“谢谢,谢谢你。” “都说了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别总跟我们这么客气。” 把郭子榆按回去,邵云安接着道:“等搬了新家,要你们忙的事就多了。 我家这两个孩子也是吃过不少苦的,井哥之前出去了三年,也是刚回来没多久,这俩孩子才有了好日子过。 以后就麻烦大郭哥多费心,青哥儿启蒙晚,明年开春他要去私塾了,这之前您就给他多指点指点。” 郭子榆发誓般地说:“你放心。我虽不才,但能教给青哥儿的我都会教给他。” 刚才他和弟弟还疑惑怎么两个孩子的手上有那么多的茧子,看来这家人也是有故事的。 “小爹,我会用功的!”王青也发誓。 邵云安揉揉他的脑袋:“用功是应该的,但别把自己读成书呆子。” 接着,邵云安就“白月书院”的事告诉王青。一听自己可以去“书院”上学,那“书院”还是县上学正大人的学生开办的,王青当场就傻了。 能去读书,是王青不知盼了多久的事。以前,他只能偷偷羡慕王再铮可以去读课。 后来小爹来了,告诉他会给他去读书,甚至给他买了笔墨纸砚,王青就开始盼啊盼,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了! 而且从今天开始,他每天下午还要去学正大人那边读课。 王青不知道“学正大人”是什么人,但既然是“大人”了,那可能是和县令大人一样厉害的人物! 王青整个人都懵了,接着,妮子也懵了。 她听到了什么?小爹真的给她找了夫子教她弹琴?琴?什么是琴啊? 郭子榆在一旁忍不住说:“大户人家的女儿,自小都会学琴。” 大户人家的女儿…… 妮子扑到小爹怀里,就哭了,她可以学“琴”了,和大户人家的女儿一样,学“琴”了! 回过神的王青,也是哭着扑到了小爹的怀里。 “小爹小爹!我能去书院了吗?” “能了能了,我们家青哥儿也要成为读书人了。” “呜……小爹小爹,我能读书了……我也可以做读书人了……” “对,青哥儿也要做读书人了。” “呜……小爹……” 和哥哥的“伤心”不同,妮子是纯粹的快乐。村子里都没有人学什么“琴”呢,她有了小爹,就可以学“琴”了! 院子里,听着儿子的哭声,王石井的心里酸涩,不过随即,他就笑了。 一下一下地把木柴劈开,王石井告诉自己,他们家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屋内,郭子榆十分吃惊,邵云安居然能把孩子送去“白月书院”? 郭子榆之前是乞丐,但他十分清楚“白月书院”是谁开办起来的。能让学正大人开口收下王青,还愿意亲自给王青授课,郭子榆的心怦怦跳。 或许……他与子牧真的能迎来新生了…… 邵云安,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这里,又是一户怎样的农户?郭子榆表示他完全看不懂,猜不透了。 王青哭得很伤心,也哭得很喜悦。对他来说,这一消息更有着格外不同的意义。王枝松都没能进的“白月书院”,他却可以去了。 邵云安在屋里好不容易把两个孩子哄得稍稍平静一些了,有人来敲门。 赵元德、赵河带着赵丛博;王书平带着王衍过来了。 两家人的手上提着满满的东西,赵丛博和王衍进来又要给邵云安磕头,被王石井拽起来。 两家人过来一是感谢,二是来找邵云安出主意。这要去见学正大人,带点什么合适。 还有这束脩,不能王石井和邵云安说不用给,他们就当作没有。 邵云安把郭子榆介绍出来,只说请了人回来教导王青,没有具体说两兄弟的身份。 知道郭子牧不喜欢见人,邵云安就把两家人请到了他和王石井的屋里。 “白月书院”那边的束脩确实不需要再额外给,赵河和王书平把各自带来的一罐子铜钱直接放在邵云安面前,让他收。 邵云安推回去,让两家人先别急,他说出自己的理由。 岑老愿意接收三个孩子,是情分大于钱财,所以这钱邵云安是不会拿给岑老的。 而他家又不缺钱,他带上赵丛博和王衍也是他们家与两家的交情。同时,也是想赵丛博和王衍能陪着从未读过课的王青去书院。 书院里的孩子非富即贵,王青一个人过去,那就是小绵羊进了狼群,邵云安也不放心。 邵云安也说了,两家人要是实在心里过意不去,以后每年帮他家积点酸菜、做点咸菜、收点鸡蛋什么的。 他们家鸡蛋消耗量大,也确实没精力养太多鸡。两家多养几只鸡,就当帮他们家多弄点鸡蛋。 家里有什么特产,比如说采摘的山货啦,地里的花生啦,家里的鸡下的蛋啦,做的果酱啦,逢年过节的给岑老送些过去表达表达感谢。 像今天第一次见师,赵河可以拿几瓶山楂酱和红枣酱;王书平可以提两只鸡,一篮子鸡蛋。 两个孩子就回去洗个澡,干干净净地去见人。下午他和王石井带孩子们过去,王书平和赵元德都不用跟着。 赵元德夫夫和王书平是千恩万谢,这要比邵云安给他们挣钱的方子还要恩重。 王青和赵丛博、王衍每天一起学习,早混熟了。这回能一起去“白月书院”读书,三个孩子高兴之余更多了几分相伴的安心。 第85章 充满了危机感的老男人 王青和妮子头一回跟两位爹爹一起睡,有点小兴奋。两个孩子一人一个被窝,邵云安和王石井一个被窝。 见两个孩子翻来翻去的睡不着,邵云安索性给他们讲起了故事。他没讲什么灰姑娘、白马王子之类的,讲的是哪吒闹海。 两个孩子听得格外专心,等邵云安讲完了,两个孩子带着对明晚故事的期待终于睡了。 他们这边一睡,那边王石井的手就不老实了。 邵云安抓住王石井作乱的手,低声:“孩子在呢。” “我就抱抱你。”王石井把人揽紧,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邵云安的耳后,激起他身上一层层的鸡皮疙瘩。 王石井说抱抱,可这手却是越来越不老实。 邵云安再次一把抓住:“你想弄醒妮子和青哥儿是不是!” 王石井咬邵云安的耳朵:“去空间。” “不行。隔壁有外人。” 少石井咬耳朵,问:“你觉得那两人长得咋样?” 就说这老男人突然发什么情,邵云安低声说:“很帅啊。弟弟太漂亮了,哥哥比较对我的胃口,唔!” 咬紧牙关,邵云安在王石井的胳膊上掐了一下,捏痛他了! 王石井粗糙的大手在邵云安的又捏又搓,邵云安怒了。 “妈的,别以为我治不了你!” 抓出王石井的手,邵云安的身体往下拱了拱,整个人钻进了被窝。王石井的身体随后一绷,张大嘴无声地急速喘息起来。 邵云安冷哼,你一个古人还想跟我这个看了不知“大片”的未来人比能耐? 小爷就让你知道知道厉害! 王石井后悔了,他要被他家媳妇逼疯了!他可是尝到了什么叫自作孽,可心里又矛盾得很。 王石井低声求饶,又不敢太大声,孩子在身边儿呢。 等到王石井的魂儿都快出来了,他猛地掀开被子,抓住邵云安的胳膊一个用力把人提了上来。 王石井也雄起了,让媳妇儿也知道知道他的“厉害”! 危急之下,邵云安反手抱住王石井,眼前变幻,两人进了空间。 一进入空间,王石井彻底化身“战斗狼”,邵云安顷刻间丢盔弃甲。 未来大片是很猛,奈何某人的力量跟不上。 俗话说,一力降十会,在绝对的历练面前,再多的花样也最终只能成为某些激情的小点缀。 等到一切都结束,王石井抱着人在池子里泡,整个人从内到外都透着一股浓浓的满足。 “媳妇儿以后可别勾引我了,我受不住。” “尼玛!得了便宜还卖乖!” 邵云安的手指在王石井的腰上360度转圈。 王石井任邵云安掐他,没忘记重要的事:“媳妇儿别多看那郭家兄弟。” 那郭家兄弟比他俊多了,尤其是那郭子牧,王石井有了危机感。 邵云安无力地哼哼:“那小郭哥跟我都是受,我还不放心你呢。” “我喜欢媳妇儿这样的。”王石井先表忠心,然后不耻下问,“受是啥意思?” 邵云安在王石井耳边说了句特别挑逗的话,王石井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不过他没忘记还有一个。 “那,郭子榆呢?” 邵云安挑眉:“他要也跟你一样有五两重,我会考虑,唔!” 等到两人发完疯回到床上,两个孩子都沉沉地睡着,邵云安松了口气。王石井捡起被子,重新裹好他和邵云安,轻拍媳妇儿。 在王石井的拍哄中,邵云安也很快意识模糊。这个男人,真是越来越闷骚了,都有点朝腹黑发展了。 “你真不会心动?”睡着前的某人咕哝。 黑暗中,一人的独眼里满是温柔:“谁都没我的小媳妇儿好看。” “嘴真甜。”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也很满意的邵云安放任自己的意识陷入黑暗。 王石井却是亲了又亲,谁能比得上他的云安,比得上他的小媳妇儿? 媳妇儿说他实则已经26了,可在他怀里的,就是比他小了很多岁的小媳妇儿。别人长得再好看,在他眼里,也不如他媳妇儿好看。 昨晚虽然疯是疯了一场,但家里来了两个新人,邵云安在王石井起床后也就跟着起来了。 两个孩子还在睡,邵云安也没叫他们。出了屋,就看到郭子榆和郭子牧都在厨房。 听到两人出来的动静,郭子榆马上从厨房出来,拘谨地说:“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我和子牧煮了些粥,子牧做了饼。” 邵云安露出安抚人心的笑容,说:“我家早上不挑,能吃就行,我们自己也会吃这个。” 随后,他就告诉郭子榆,厨房墙根的那些瓶瓶罐罐里都是咸菜、腌菜什么的。 还有菜地在哪里,他们只要收后院的菜就行了,外面的菜地他们不用管。 他们家习惯是一天三顿,早饭以后就交给他们两兄弟,午饭和晚饭如果他忙,就还是他们兄弟做。 如果他不忙,就一起做,他们也可以跟着学。厨房有什么食材也可以随便用。 交代完暂时让两人帮忙做的,邵云安就主动提起了给两人做衣服的事。昨天只是给两人里外各买了一身,应急。 邵云安既然把人请来了家里,就不会苛刻人家。该做的衣服鞋袜、该做的被褥那些的都做,也不必抠抠搜搜。 把人请来了,又把人家当下人处处小气,那还不如不请。邵云安从一开始就没有因为对方是乞丐而觉得自己高高在上。 现在知道了人家两兄弟的遭遇,他更加同情,也更做不出那令人诟病的事。 郭子榆和从厨房出来的郭子牧两兄弟,感激的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两人的眼圈红了一次又一次。 邵云安不想两人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就说:“做衣服被褥的钱,我会从你们的工钱里扣的。 下午我和井哥要带孩子去一趟县里,晚上不一定会回来吃,先不用管我们,你们自己先吃。 家里的活你们看着做,后院还养了牛和羊,喂它们的水就用厨房那口缸里的。” 邵云安把家里的大概情况又跟两人说了说,特别叮嘱,食材厨房里都有,地窖不要进。 制好的茶叶和酿好的酒都在邵云安的空间里,但拿的时候得从地窖里拿,避免被人看出端倪,他把地窖列为了禁区。 另外还有,如果他们两人不在家的时候有人过来,不要开门,也不要理。邵云安是不放心大屋那边的无耻。 郭子榆和郭子牧边听边连连点头,都记住了。 郭子榆和郭子牧还是很拘束,厨房里的食材也不敢随便动。邵云安就让郭子榆帮忙洗了棵大白菜,他动手炒了一盘清炒白菜丝。 郭子榆和郭子牧做了这么久的乞丐,肠胃不能太受刺激,他们最近都得先好好养养。 邵云安决定等他从县城回来,就让孙阿爷过来给两人检查检查,该调理调理,该吃药吃药。 吃饭的时候,郭子榆和郭子牧也不夹菜,邵云安给他们夹菜,再次告诉他们不要拘束,就把这里当成是自己的家。 妮子也很主动地往两位叔叔的碗里夹菜,她就觉得两位叔叔,特别是小郭叔叔太好看了。看着小郭叔叔,她都能多吃下一张饼。 邵云安的态度,以及王石井看待郭子牧的正常眼神,确实也让郭家两兄弟放松了不少。只觉得他们真是苦尽甘来,遇到了贵人。 吃完饭,郭子牧去收拾,邵云安让王石井去请周婶过来。他们一家子都要做衣裳,还要做新被褥什么的。 等周婶过来见到两兄弟,瞬间就被郭子牧的“美貌”给震住了。 好在周婶老实,又有邵云安在一旁叮嘱,压下心惊的周婶利落地给郭家兄弟和王青、妮子量了尺寸。 王石井和邵云安的身材没什么变化,周婶那里有他们的尺寸,就不用量了。两人最近就没闲过,想胖都胖不起来。 倒是王青和妮子都长高了,身上也有点肉了,要重新量。 周婶不是个嘴碎的,邵云安不担心她会四处宣扬家里有个(男)美人。 相反,周婶见邵云安和王石井都不会盯着郭子牧看,却是放心不少。 邵云安让王石井送周婶回去,顺便把那些布匹、棉花什么的拿过去。空间里有现成的被褥,还有不少冬装,但都不能用。 邵云安想着等搬了新家后,他和王石井可以用几条蚕丝被,也可以穿保暖内衣,两个孩子暂时还不行。 王石井送周婶回去后就转道去了族长家,邵云安在王石井送周婶出门后,他交代了郭家兄弟和孩子,就去了里正家。 王青和妮子还不知道有什么惊喜等着他们呢,两个孩子很积极地带着大郭叔叔和小郭叔叔去后院看他们家的小牛犊和羊。 邵云安过来了,里正全家又是热情招呼。刘氏把邵云安拉进屋,张罗着花生、南瓜子,甚至还有点心给他吃。 家里现在有钱了,刘氏就让儿子多买些零嘴给孙子吃,也招待来家的客人。 邵云安没看到赵河和赵丛博,就问两人去哪了。不是说私塾的夫子病了吗?去私塾了? 刘氏道:“河子熬酱呢,丛博在屋里读书。私塾的夫子病了,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好。你找河子?我给你叫他去。” 邵云安道:“我找河子哥和丛博,元德大哥也别走,有好事跟你们说。” “好事?”刘氏和里正一听,马上眼睛一亮,赵元庆两口子赶紧分别去喊赵河和赵丛博。 过了会儿,赵丛博先过来了,紧接着赵河跟着赵元庆一起过来了。 邵云安问:“河子哥,没耽误你做酱吧?” “没,彩娟替我,彩娟的手艺也不错了。”赵河马上问:“啥好事?” 邵云安对着也满是好奇的赵丛博笑笑,说:“昨天我和井哥去县上拜访学正大人,学正大人答应收博哥儿去‘白月书院’读书。 年后二月初一入学。 从今天起,博哥儿每天下午跟着青哥儿、衍哥儿一起去学正大人府上,由大人亲自教学,免得去了书院跟不上进度。” 现场一片静悄悄,邵云安站起来:“就这个好事,河子哥你给博哥儿准备准备,我和井哥吃过午饭就过来接博哥儿。” 说罢,邵云安抬脚就走,刚走出没一步,他就被人大力抓住了。 “云安,你刚才说啥!我家博哥儿,去,‘白月书院’?!今天开始去学正大人府上,读课?” 赵河怔怔地瞪着邵云安,怀疑自己的耳朵。 赵丛博腾地跳起来扑过去:“安叔!你说的是真的?!我真的能去‘白月书院’?我真的能听学正大人讲课?!” 这两人的动静惊醒了另外三人,赵元德也蹦了起来:“云安!你说清楚!这!这到底是咋回事!” 他不会是睡了一觉,还在做美梦呢吧! 第84章 郭氏兄弟的来历 四叔和四婶也是刚刚吃完晚饭,屋子里还飘着串串香底料的香气。 邵云安一进屋就看到两名陌生的男子,其中一位男子的脸还是脏兮兮的,这什么情况? 两人一见到他,马上站起来行礼:“邵小哥。” “云安,你回来啦,吃过了没?” “还没,一会儿回去就吃,井哥已经先回了。” 从声音上,邵云安辨认出这两人谁是谁了。 脸干净的是郭子榆,脏兮兮的就是郭子牧。郭子榆长得挺帅的,不是王石井那种粗犷的帅。 他换了干净衣裳,束起头发,浑身都有一股子儒雅之气,再配上他的长相,绝对招女人喜欢。 郭子牧黑着脸,邵云安猜想这人估计长得也不会难看到哪去,或许还不仅仅是帅了。 注意到邵云安多看了郭子牧几眼,四婶无奈地说:“我要他把脸洗了,他死活不肯。” 邵云安道:“两位大哥,你们稍等一会儿,我跟四叔和四婶说点事就带你们去我家。” “不急不急。” 两人浑身都透着明显的忐忑。 邵云安把四叔、四婶喊到厨房,跟他们说了许掌柜的想法,也把他跟秋叔、银子叔一家提的建议告诉两人。 四叔和四婶听后都很赞成,他们也不想跟“一丈轩”合作卖串串香。 邵云安便又跟他们提议,天冷了,蔬菜的成本上涨,这一串的价钱涨价也得涨。 如果能买到虾啊、鱼啊的,可以串串虾,还可以串串鱼丸、虾丸。 豆腐皮、豆腐泡……光豆腐就能弄出许多花样来。等莲藕上市,那藕片也能做。总之就是种类不能一成不变。 四叔和四婶是真想知道邵云安的脑袋是怎么长的,怎么就那么多好点子呢。跟四叔四婶说完,邵云安就带郭家两兄弟回家了。 路上,邵云安说:“家里的新宅子还没完全弄好,你们兄弟俩就先睡我女儿和儿子的屋,等搬了新宅就好住了。” 郭子榆赶忙说:“邵小哥您别这么客气,要不是您,我们兄弟二人现在还在乞讨呢。便是睡柴房都是好的。” 哪能叫人家睡柴房呢。 邵云安道:“你们叫我云安就好了,我与你们也是有缘。你们当初给我说的那些可是帮了我大忙的。 我和井哥有两个孩子,长子叫王青,今年6岁;女儿4岁,小名妮子,大名还没取。” 郭子榆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只能道:“那算不得帮忙,您也是给了钱的。您对我兄弟二人的帮助,才是大恩。” 对邵云安来说,他与郭子榆、郭子牧就是雇佣关系,只不过人家之前是没有固定工作。 邵云安不说自己识人多么准吧,但至少目前他是愿意雇这两人给他帮忙的。 还没走到家,就有人喊:“云安。” 邵云安笑了:“井哥,你怎么过来了?” “天黑,我出来接你。青哥儿和妮子在书平大哥那儿吃过饭了。” “大郭哥和小郭哥也都吃过了,咱俩就随便吃点吧。” “好。” 王石井走过来很自然地牵住邵云安的手,村子里的路不好走,天又黑,可别让媳妇儿摔了。 郭家兄弟走在两人身后。很快到了家,看到那矮矮的围墙,破旧的房子,郭家两兄弟算是知道为什么邵云安说在盖新宅了。 一推门,两个孩子就跑了出来。 王青和妮子这一天都在族长家中。一开始过去,两个孩子还是拘谨的。毕竟族长给他们留下的记忆并不多么美好。 王文和可能也看出两个孩子的不自在。说实话,他自己的心情也有些复杂,就避开了。 王衍、赵丛博带着王青读书,妮子就跟着姐姐一起,渐渐的,那种拘束感也就没了。 晚上,王文和主动让老婆留两个孩子吃饭,一直等到王石井过来接娃都没表现出半点的不满。 进了屋,邵云安把郭子榆(大郭叔叔)和郭子牧(小郭叔叔)介绍给两个孩子。 得知大郭叔叔是秀才,王青的眼里满是崇拜。这是他见过的第一个(活生生的)秀才公! 王青的崇拜目光令郭子榆很是赧然,他怕是最无用的秀才了。 而两个孩子看郭子牧的奇异目光,也令郭子牧的手脚不知该往哪放。他是真的害怕洗干净自己的这张脸。 彼此介绍了,邵云安就带郭子榆和郭子牧去了厨房。 舀了一盆清水,他对郭子牧说:“没外人了,把脸洗了吧,总不能以后每天都是一张黑脸吧。” 郭子牧咬了咬牙,上前接过邵云安给的布巾,洗起脸来。随着郭子牧脸上的脏污褪掉,邵云安的眼睛越瞪越大。 等郭子牧洗了三盆水,才算是把脸洗干净,邵云安下意识地喃喃:“我的妈呀……四大美人?” 郭子牧听不懂什么“四大美人”,不安地低下头,郭子榆搂住弟弟。 邵云安拍了下脑门,说:“进屋吧。你们说的惹来麻烦我也心里有数了。 你们把到底在躲谁说清楚,我也好想对策。县令大人是我义兄,若需要他出面,他会出面的。” 郭子牧愕然地抬眼,郭子榆也惊讶万分。 邵云安倒了盆里的水,又说:“进屋。” 郭子榆和郭子牧愣愣地跟着邵云安进了屋,屋内的三人同时看过去,两个孩子张大了嘴,看呆了。 王石井在片刻的吃惊后,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还拍了拍两个孩子,提醒他们别失礼。 俩孩子回神,阖上嘴,但眼睛怎么也忍不住往郭子牧的脸上瞄。 这,这是人吗?怎么会长得这么好看! 邵云安给两人各倒了一盏清水喝,并让两人坐下。郭子榆和郭子牧拘谨地在炕边坐下。 郭子榆长得是帅气,郭子牧那就是妖孽,绝对的蓝颜倾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也就是这模样了吧! 要知道,男人如果妖孽起来,可就没女人什么事儿了! 郭子牧这张脸放在盛世都得引起一番争夺,更别说是在乱世。他要跟董贤站在一起,汉哀帝肯定抛弃董贤,选他! 新皇登基也不过才4年,之前都是乱七八糟的,也难怪两兄弟会被逼得走投无路。 邵云安问:“你们是哪儿的人啊?” 郭子榆紧了紧双手,半晌后,他开口。 郭子榆和郭子牧两兄弟是锦州府清州县人士,父早亡,家中只有一母。母亲靠给人做绣活养活他们兄弟二人,供郭子榆读书。 郭子榆也争气,顺利拿到了秀才的功名。可人祸来临,郭子牧被一路过青州县的恶霸看上了。 那恶霸叫杨天威,开口就要强纳郭子牧为侧室,对方大小老婆、男女夫人没有三十也有二十,郭家母子自然是不愿意的。 杨天威见来软的不行,直接来硬的,带了人上郭家抢走了郭子牧。 郭子榆与郭母去县衙告状,县令不仅不为他一家申冤,反倒说污蔑他与郭母是想借机赖银子。 不分青红皂白,打了他与郭母各三十大板。当晚,郭母怒极攻心,加上受了伤,一病不起。 之后的事就跟影视剧里的恶霸强抢少女的情节差不多了。 母亲重病不起,郭子榆拖着受伤的身体去救弟弟,被杨天威身边的家奴打了出去。 事后,郭子榆才知道,杨天威的叔叔正是锦州府的知府,他是锦州府出了名的恶霸。 郭子榆救不出弟弟,被带走的郭子牧也没有坐以待毙。 他趁杨天威喝了酒,意图对他不轨的时候,对杨天威的某个部位下了重脚,再一花瓶打晕了。 郭子牧连夜逃了出来,跑回家中。兄弟两人背着重病的郭母,打了个时间差,在天亮城门刚开的时候逃出了清州县。 但郭母的情况很不好,兄弟两人出了城没多久,郭母就亡故了,可谓是死不瞑目。 他们两人找了个地方匆匆埋了母亲,扮作乞丐,打算上京告御状。 在地上晕了一夜的杨天威醒来后是气急败坏,派人去抓郭家兄弟。郭子榆和郭子牧是东躲西藏,好几次都差点被杨天威的爪牙抓住。 郭子榆怀着仇恨,讲出他兄弟二人的讲述,郭子榆的脸上是深刻的仇恨,郭子牧低着头,眼泪一滴滴往下掉,紧抓着哥哥的衣裳。 两人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到了京城,结果别说告御状,差点连性命都不保。报仇无望,兄弟两人离开京城,一路漂泊至永修县,成了真正的乞丐。 郭子牧已是泪如雨下,哽咽地说:“兄长都已是秀才了,若不是因为我,兄长现在说不定已是进士。 就因为我这张脸,兄长只能陪我一起做乞丐,都是我连累了兄长,害了娘。” 郭子榆搂住弟弟:“不是你的错。” 这就是女人遇到色狼,不怪色狼起色心,只怪女人穿吊带? 邵云安绷着脸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只能说是这世道太黑暗!事发到现在几年了?” 郭子榆:“有七年了。” 邵云安道:“明天我去找我大哥。你们是受害者,就算那恶霸还没死,他能跑到永修县来嚣张?” 王石井出声:“这里是永修县、敕南府,就算那容月仍是锦州府的知府,手也伸不到这么长。 皇上乃明君,一心整顿吏治,他们若敢来敕南府胡作非为,咱们就再上京告御状!” 郭子牧泣不成声,郭子榆放开弟弟,作揖行大礼:“榆,谢两位恩公大恩……” 邵云安伸手拦下他,说:“你们就安心留在我家做事,我和井哥日后忙起来,家里还要两位大哥多照应。” 郭子榆也哽咽了:“谢谢你们……谢谢……” 接着,邵云安叮嘱两个看呆了的孩子,让他们在外什么都别说,两个孩子自是用力点头保证。 郭子牧不敢露脸,邵云安也让他放宽心,实在不行,出门戴面具或帷帽。 王石井和邵云安还没吃饭,天都黑了半天了。 邵云安让王石井搬了两条旧被子过去给郭子榆和郭子牧先凑合盖着,又把两个孩子的被子抱到他们两人的屋。 家里冬天的被子刚刚够他们一家四口,还得找周婶再多做几条被子。 邵云安铺床的时候,在一边帮忙的王石井是一脸的严肃,邵云安低声问他:“怎么了?” 王石井沉声说:“晚上亲热不方便了。” 邵云安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踢了王石井一脚:“你个闷骚老男人!你把床铺好!” 说罢就下床出去,去厨房弄吃的去了。 自己真的很老?王石井摸摸两鬓的头发,随即又坦然了。有灵泉和灵乳,他会变年轻的,媳妇儿别想嫌他老! 第83章 许掌柜的私心 岑老高兴地留三人在府上用午饭。 大户人家很多都是一日三餐,甚至会有四餐。普通的百姓通常是一日两餐。有些地方青黄不接的时候,一日就一餐。 岑老的夫人是女眷,就没出席。岑老在饭间没少夸邵云安,看得出很是欣赏邵云安,也直道王石井娶对了人。 王石井与有荣焉,他媳妇儿自然是独一无二,无人能比的。 离开岑老府上,三人又回到县衙,蒋康宁给两人透了个底。 岑老的恩师与蒋康宁的师祖,也就是老帝师,翁老的恩师是至交好友,因而岑老与老帝师十分的熟稔,关系亲厚。 私下里,翁老会喊岑老一声“岑师弟”。 岑老辞官前是朝中礼部侍郎,正四品下,兼任“弘文馆”的直学士,是一个一心做学问的人。 先帝晚年,亲近小人,听信谗言,岑老的恩师那时已仙逝,岑老一家受难落罪。 是翁老帝师出手,岑老一家才得以脱身,但岑老被罢官,责令返乡。 岑老心灰意冷,回故乡永修县开办了“白月书院”。后新皇登基,邀岑老回京,官复原职。 岑老以年龄过大,夫人身体违和之由婉拒了。岑老的学生、朋友中,有全家老小都冤死在奸臣之手的,岑老是再不愿入仕。 后来也是翁老出面,岑老便做了永修县的学正,为朝廷培养人才。“白月书院”便交给了随他一同返乡的学生,康瑞。 岑老现在虽说不在京城,看似离开京城官场多年,但朝中仍有他的朋友与学生。 单一个翁老,就顶得过不知多少人。只是岑老不愿张扬,永修县内知道的人不多。 蒋康宁透露给邵云安和王石井,就是让他们心里有个底。 蒋康宁也直言,他被外派出京,到地方为官,也是义父对他的保护。 皇上登基不过4载,作为先帝晚年时高中的状元,留在京城的风险远高于外放为官。 来永修县前,蒋康宁是在非常偏远的地方做县令。别人看他是大材小用,可对那时候的他来说,就是保命为先。 邵云安明白了,那大哥现在来到了永修县做官,就是为了回京做准备了。 邵云安很感谢蒋康宁这位大哥不瞒着他,至少他对目前朝中的局势有了一定的了解,那也更加坚定了他必须抱准大腿的决心。 邵云安真心地说:“大哥告诉我这些,是真的把我与井哥当作自家人,我与井哥记得大哥您的好。 也希望日后像岑老这样的悲剧能不再上演,能真正的国泰民安。” 蒋康宁:“我们都希望。” 新皇登基,老帝师退居国子监任祭酒。岑老不愿回京,老帝师召岑老的儿子与女婿入国子监教学,任四科博士。 可以说,岑老一家都是真正做学问的。别看岑老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学学正,那也是经历过朝堂风雨的人物。 这古代的“博士”和邵云安差点混出来的那个“博士”可是两码事。岑老这是真正的大儒,名人! 想到自己厚脸皮的行径,邵云安也有点心虚,这马甲可得捂严实了,以后还是少“抄”的好。 与蒋康宁聊了好半天,邵云安和王石井拜别他准备回家。 许掌柜说了找他们有事,两人出来县衙直接先去了“一丈轩”。到了“一丈轩”的门口,就见两个摊子都已经收了。 骡车刚停在“一丈轩”外,许掌柜就出来了。 见到王石井和邵云安,许掌柜就道:“邵小哥,你的那两位朋友已随王老哥他们回村了。” “好,多谢许掌柜了。” “邵小哥与我不必多礼,快进来喝杯热茶。” 把骡车交给小二,邵云安和王石井进了一丈轩,被许掌柜引到了二楼的一间雅间。现在还不到吃晚饭的时间,酒楼里也没几个客人。 热茶送上,是煎茶,许掌柜歉意地说:“邵小哥的菊花茶我全数送去京城给东家了,这茶水就委屈邵小哥了。” “不委屈,正好也渴了。”邵云安拿起茶碗抿了三口咸味的茶,放下后问,“不知许掌柜有什么要与我商量?” 许掌柜先是有些为难,最后还是开口说:“邵小哥,这肉夹馍和串串香的方子,是你给那两家人的吧。” “是啊。”邵云安不否认,心里有了计较,原来看中这两个小吃摊了? 在许掌柜开口前,邵云安抢先道:“是,之前与您提到过。 四婶和银子叔一家对我家有雪中送炭之恩,我和井哥要还人家这份恩情,琢磨了两个小买卖。” 许掌柜道:“邵小哥谦虚了,这可不是普通的‘小’买卖。 这每天来吃的人是络绎不绝,就是我店里的客人也是至少要点上一份尝尝的。” 邵云安:“那许掌柜的意思是?” 许掌柜道:“‘一丈轩’想与他两家合作。” 作为商人,许掌柜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个红火的摊子与他无关。许掌柜试图邀两家到店里卖,毕竟天越来越冷了嘛。 但那两家都不愿意。 许掌柜就琢磨,不如他出面租个铺子,那两家在铺子里卖,食材由一丈轩提供。 这样那两家人也不用每日起早贪黑的准备食材。届时,挣的利三七分,那两家七,一丈轩三。 邵云安假装深思:“这事我做不了主,你有跟他们说吗?” 许掌柜叹道:“我提过,他们拒绝了,所以我才找邵小哥你来商量。” 邵云安很为难地表示他不好插手,毕竟他帮两家想出这样的小买卖,是为了报恩。既然是报恩,哪有随便插手的道理。 再者,四婶和秋叔两家也就是农闲的时候出来摆摊子,他们还有农活要忙。他们之所以没想着租铺子,就是要考虑着农忙。 不过邵云安也心知许掌柜没那么好打发,便说他回去跟两家人商量上脸给,但还是要看人家的意思。 再说了,两个这么吸引客流的摊子就摆在门口,也是间接给“一丈轩”拉客了。 但作为商人,追求利益永远是他们的心头好。“一丈轩”最近的客流是比往日多了一些。 可入冬后,这新鲜的菜就越来越少,每年十一月至来年的三月都是店里生意最冷清的时候。 今年有邵云安给的那四道方子,倒是可支撑一些,但也不能一直靠那4道方子顶着。 眼看着那两个摊子生意红火,许掌柜没有想法就怪了。 这个邵云安没办法,永修县不错了,冬天至少菜地里还有大白菜、韭菜、菠菜可以长,那下雪的地方冬天更是没菜吃。 即便如此,他自己都还要找村子里的婶子帮他积酸菜,做咸菜,做腊肉。邵云安会做午餐肉,腊肉还真不会。 他也没在许掌柜面前提自己的新宅有暖房。 许掌柜还是想让邵云安能帮他去问问,当然,如果能说服那两家人与他合伙开铺子就更好不过了。 邵云安还是那个意思,他去问,但不能保证结果。他也没提给新菜方子,许掌柜也不好问,尽管他很有这个想法。 许掌柜热情的留邵云安和王石井吃饭,两人婉拒,孩子还在家。他们还要去买些东西。 两人离开“一丈轩”去买布和棉花。棉花在燕国算是比较昂贵的东西了。 也是永修县的地理位置决定了他的物资相对而言还算比较丰富。不过对不差钱的邵云安来说,棉花贵不要紧,冬天必备。 他空间里有羽绒服,有棉衣,但没棉花。说来,他当时怎么就没想着囤点棉花、布料,光想着囤成衣了! 棉衣和羽绒服拿不出来,就只能买布、买棉花回去现做,再买些打掩护的粮食,便往家赶。 回到村子,邵云安让王石井去接两个孩子,他去四婶和秋叔家。 王石井不大高兴地说:“怎么‘一丈轩’什么生意都要掺和一脚。他提出那样的要求,要四叔他们怎么好拒绝?” 邵云安道:“商人逐利,正常。这也是我为什么让四婶他们在一丈轩门口摆摊。换了其他地方,早被人瞄上了。 你也看到了生意有多好许掌柜能忍到今天才跟我说,我都佩服他的定力,所以说我还不算真正的商人。” “够吃够用就行了。”王石井不大喜欢这样的,还是他媳妇儿想得明白,他接着问:“你咋打算的?” 邵云安耸耸肩:“那是四婶和秋叔的生意,要看他们怎么打算。” 王石井点了下头,不问了。 两人在半道上分道扬镳,邵云安叮嘱王石井先别说“白月书院”的事,不然今晚都别想睡了。 反正明天下午才过去,明早起来告诉那两家也不迟。邵云安不会承认他是恶趣味发作。 邵云安先去了秋叔和银子叔家,一家子人刚刚吃完晚饭。见到邵云安,都热情极了。 12文一个的肉夹馍,刚开张的时候,一天卖出去了60多个,最近天天都是200个左右。 这还是能带过去的肉和饼有限。这一天下来累是累,但看着罐子里那满当当的铜钱,就顿时不觉得累了。 一听邵云安还没吃饭,银子叔就要去张罗吃食,被邵云安拦下。他说家里还有事,他过来就是帮许掌柜问问合伙开铺子的事。 许掌柜之前就跟两家提过,两家其实都不大愿意。这要合伙开铺子里,以“一丈轩”的背景,难保哪天就把他们都方子吃掉了。 这也不是没可能的。回来的路上,邵云安就琢磨这件事了。 许掌柜不好得罪,这两个摊子不说长长久久吧,起码得让两家先实实在在挣到了实惠再说。 邵云安便给两家想了个办法。现在两家人都需要大量的猪肉,尤其是秋叔家里,他们已经打算自己养猪了。 现在两家人所用的猪肉,都是去别村的屠夫家里买的整猪。 邵云安就提议,两家留下他们需要的猪肉部位。其余部位,包括没什么肉的大骨头,都用各自的料卤了。 然后把这边边角角的麻辣卤味和五香卤味卖给“一丈轩”,算是还“一丈轩”给他们庇护的人情。 这以后的人,还会特别吃“酱骨头”,价格还不便宜呢。 一只猪剩下的还有排骨、猪头、猪蹄、猪耳朵、猪尾巴、猪大骨不少部位。 这些部位两家人都是自己留下吃一点,余下的卖给县上的小酒馆,一丈轩也收一部分。 按照邵云安的建议,他们只需要在煮底料和炖肉的时候多弄些料就成。 做出来的成品还能再卖多一分钱。“一丈轩”收了这些肉也不好意思再提合伙开铺子的事了。 秋叔和银子叔直夸邵云安主意多,见他们同意了,邵云安便去找四叔和四婶。 第82章 咬钩不放 王石井立刻拿来三个瓷杯,邵云安每杯倒了半杯,说:“大哥,您若能直接面见皇上,一定要让皇上拿水晶杯子来泡龙井和喝这酒。 那样视觉上会更好看,皇上看着好看了,也才能更相信你的话。” “好。” “还有这泡茶的水也有讲究,越甘甜的越好。” “好。” 蒋康宁又闻了闻酒味,果然和刚倒出来时有些微的不同,但这要懂酒的人才能闻得出来。 邵云安一身的神秘,蒋康宁也不去问,他又闻了闻,小心翼翼地品了一口。 “唔!” 这羊奶子酒一入口,立刻刺激了味蕾,蒋康宁满眼的惊喜之色。 咽下这一口,他叫道:“果然是好酒!为兄从未喝过如此美味的佳酿,就是贡酒都比不上!” 那边,王石井已经倒第二杯了。 邵云安也品了一口,却不满意:“若是换成葡萄就更美味了。大哥,怎么样,这酒也能做大买卖吧。” “绝对可以!”蒋康宁看了眼王石井,叫,“石井,你别一口一杯!这么好的酒都被你那牛饮糟蹋了!” “哈哈……”邵云安大笑,赶忙提醒,“这酒度数低,但也是会上头的。” “好喝!”王石井突然有点舍不得把家里的酒都卖了。 这酒还要拿去送人、卖钱呢。两人喝了两醒酒器的酒,邵云安就不让他们喝了,他自己只喝了一杯。 蒋康宁舔舔嘴,把视线艰难地从酒罐子上移开,对邵云安说:“你二人今日也正好随我去岑老府上一趟。 他这条鱼已经上钩了,还死死咬着鱼钩不肯放,昨天还跑来问我这茶叶。我看青哥儿去‘白月书院’该是不成问题。” 邵云安高兴了:“我还怕岑老不上钩呢。” “带一罐酒给他,我看他得求着你把青哥儿送过去。” “哈哈。” 邵云安带了一罐酒、一套茶具、一个醒酒器、四等茶叶每等各半斤、六朵金丝皇菊。 不是邵云安小气,他手里明面上的茶都要留着看能否拿去京城实现利益最大化,拿不出太多送人。 这也是蒋康宁叮嘱的。这茶毕竟还没有开始贩卖,数量又有限,就是做人情也要斟酌着来用。就是蒋康宁自己,泡茶都是按根来算的。 三人坐着蒋康宁的马车去了岑老的府上。岑老不是每日都外出,天冷,他多半时间是在家中。 县学那边若有事,他才会过去。若天好,他也会去“白月书院”转一转,与康瑞聊聊。 蒋康宁的马车停在岑老府邸的正门外,蒋康宁刚从马车上下来,岑老家的小厮就急忙打开了门。王石井背着背篓,里面装着带来的东西。 一听蒋康宁来了,岑老急吼吼地从房里出来,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就好似要面见仇人。 等看到跟在蒋康宁身后的邵云安和王石井,岑老气极:“好你个邵小子,老夫就猜到肯定与你有关!” “学正大人。”邵云安笑瞇瞇,王石井也跟着喊:“学正大人。” 蒋康宁小声对岑院长说:“岑老,咱们先进屋吧,这东西知道的人可不多,还不是广而告之的时候。” “哼哼。”岑院子花白的胡子动动,把三人带进屋。 进了屋,岑院长见王石井从背篓里拿出一个个明显是装茶叶的瓷罐,脸上当即就没了不满。 最后,王石井把今天前来的重磅物品——装了羊奶子酒的陶罐拿出来,放到桌上。 蒋康宁让屋内等着伺候的小厮退了出去,并交代不要打扰。岑老没有责怪蒋康宁的喧宾夺主,只不过表情倒是严肃了一些。 蒋康宁直接道:“岑老,这酒和茶都是要呈给皇上过目的,在这之前,不能透出风声。” 岑老大惊,接着迅速点头,道:“你给我的茶我也只与夫人品尝过,既是要呈与皇上,老夫自会谨慎。” 接着,岑老的神情又一变,指向邵云安:“你这小子是不是故意要看老夫的笑话?” 邵云安急忙求饶:“学正大人,我可不敢。我这不是有求于您,又怕您拒绝,这才让大哥帮帮忙。” 他这一喊,岑老又是一愣。蒋康宁笑道:“我与他二人有缘,已认作义兄弟。” 岑老又指指邵云安:“你这小子真是能耐。说吧,什么事要求老夫?” 邵云安:“学正大人不若先尝尝我酿的酒?这酒刚酿好我就赶紧给大哥和您老带过来了,我自己都没喝一口。” 岑老哼哼两声:“你小子就是滑头。”却也没反对。 王石井拿出刚才在蒋康宁那边就洗好的醒酒器去接酒。当罐子上的油布封口掀开,岑老的鼻子就动了。 他一步窜到王石井身边,双眼直勾地看着王石井双手抬高酒罐,往醒酒器里倒酒。 紫红色的酒水流淌,岑老的眼睛都直了。 蒋康宁立马给了邵云安一个“鱼儿咬住第二个钩”的眼神,邵云安但笑不语。 “这是什么酒?”岑老的鼻子动个不停。 邵云安回道:“是我拿羊奶子果,也就是红酸果酿造的。前后共花了近五十天。这酒若放得时间再久些,味道会更好。” 王石井也是倒了一半,岑老拿起醒酒器就要喝,被邵云安赶紧拦住: “学正大人,这酒要先放放,让它醒醒才能喝。它在酒桶里睡了很久,不醒一醒它还迷糊呢。” 岑老头一回听说酒还要醒一醒,蒋康宁道:“这酒确实醒过之后味道更纯粹,也不过是两柱香的工夫。” 两炷香……那么久! 岑老抱着醒酒器回到座位上坐下,一点还给王石井的意思都没有,开口就问邵云安:“什么事,说吧。” 邵云安却仍不说明,他把茶具、茶叶、金丝皇菊一一摆好。 再拿过一葫芦自带的山泉水,在岑老面前行云流水地表演了一番茶道功夫,给岑老泡了一盏正宗的龙井茶,又泡了一盏金丝皇菊。 听蒋康宁说这金丝皇菊“一丈轩”三两银子一朵的收,岑老那心疼的表情看得邵云安在心里大笑。 岑老抱着醒酒器,手边一盏龙井、一盏金丝皇菊,那难以取舍的模样就是王石井的眼睛里都带了笑。 邵云安这才开口:“学正大人……” 岑老:“叫岑老。” 邵云安咧嘴笑:“岑老,这些是我孝敬您的。我儿子王青满六岁了,他之前都没有读过课,但他是个聪明努力的孩子。 我现在在家也有教他识字,关夫子和陈夫子送他的书,我也有请人跟他讲。我想明年送他去‘白月书院’读书。” 他这话一出,岑老不由认真打量了他一番,问:“是石井带的孩子?” “是。” 这小子花这么大的心力,还让蒋康宁出面,送来的这些东西可不仅是稀罕能形容,那是要呈给皇上,外人皆不知的好东西! 可他做的这种种,为的却是送继子到“白月书院”读书……岑老不由得高看了邵云安几分。 岑老摸摸胡子:“老夫让他进书院不难,但书院里的孩子都是些什么来历,想必你也打听过。 老夫即便是收了你的这些东西,也不能让书院的夫子对他特别照应,他很可能适应不了。” 邵云安认真道:“这个我也想到了,我会想办法解决的。只要岑老您愿意给孩子一个机会。” 岑老沉吟道:“你是个有心的,也是个有能耐的。对继子如此厚爱,着实难得。 这样吧,他没读过课,明日起,你每日未时(13-15点)后把他送来府上,老夫给他开开窍。来年二月初一,你送他去书院。” “谢谢岑老!”邵云安高兴地看向王石井。 王石井立刻站起来,和媳妇儿一起行礼:“谢谢岑老!” 岑老语重心长地对王石井说:“娶妻当娶贤,你娶了个好妻郎,要真心以待,莫要辜负他这一片真心。” “岑老您放心,小子会疼云安一辈子。”当着岑老的面,王石井握住了邵云安的手,邵云安用力回握了一下。 岑老闻闻醒酒器里的酒,问:“还要多久?” 蒋康宁很无奈,他已经可以想见义父得到这茶和酒后会是什么反应了。 邵云安也只能说:“再等等。” 岑老急得是抓耳挠腮,好不容易熬到时间到了,他立马拿来酒盏倒上。 一手还拿着醒酒器,一点给在场的另外三人分的意思都没有。岑老精着呢,蒋康宁肯定已经喝过了! 酒入口,岑老整个人就彷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只有他自己和他手里的醒酒器! “岑老不会今天就把这罐酒一口气喝完吧?”邵云安小声地跟蒋康宁嘀咕,看起来怕怕的。 蒋康宁摇摇头:“难说。岑老不嗜酒,却喜欢好酒,只是好酒难遇,你这回是送到他心坎上了。” 说完,蒋康宁心有戚戚焉地叹气:“义父恐怕也好不到哪去。” 邵云安不得不提醒:“这回数量可是有限,咱还要赚钱的。” 蒋康宁陡然觉得这“赚钱”的任务有点困难,就怕皇上喝了之后都不让卖了。 眼看着岑老已经喝光醒酒器里的酒,还要去倒,邵云安赶紧出声: “岑老,我这回只能给您拿这一罐子酒,您要一口气喝光就只得等到来年六月以后了。 这还得是四月羊奶子就能结果,如果不能,还要往后延。” 岑老的动作顿住。 邵云安:“这酒虽好,却也不能贪杯,会上头的。您每日喝上两盏就够了。” “要明年六月以后才有?”岑老顿觉晴天霹雳,接着就喊,“你那儿肯定还有!我不要你白给,多少银子一斤,我买! 那茶也是,我不占你的便宜,你卖给别人多少钱,我就出多少钱!” 邵云安哭笑不得,蒋康宁及时道:“岑老,这酒和茶要呈给皇上,云安手里的酒和茶都暂时不能动了。 要卖还是什么,都得先看皇上的意思。云安那儿的量着实不多,我也就是这一小罐,也得省着喝。” 邵云安道:“岑老,我今年也是初次尝试,所以没酿太多。您也别跟我说买,我不会收您银子的。 明年我会加大量,多了我不敢保证,这羊奶子酒明年我至少给您留4桶,一桶50斤的量。 茶叶每一等的,至少3斤的量,金丝皇菊不少于50朵。” 茶叶和酒,邵云安都不敢开口太多,先给个保守数。他对外说没多少了,不能明年马上拿出一大把,循序渐进的来。 如果皇上愿意做这茶、酒的生意,那明年他能弄出的量绝不会少,到时候再多给岑老留些就是。 岑老却连连摇头:“不行不行,老夫不能占你这便宜。 这东西若拿出来卖,不说价值连城,也是千金难求。你这次送来的,我收了,以后的老夫自己掏银子买。” 邵云安无奈极了,他怎么可能收钱呢。 “岑老,您别觉得我吃亏了,有时候吃亏就是占便宜。您要坚持,不若这样。 我还有两个侄子,跟我儿子十分亲近,今年都是10岁,在隔壁村上了两年私塾了。 他们三个孩子现在每天都一起学习,一起读书。我这两个侄子也都是好学上进的好孩子,要不,您就一块收了。 这样青哥儿去了书院也有个伴儿。我每年给您的酒、茶就当作三个孩子的束脩,怎么样?” 蒋康宁马上助攻:“岑老,我觉得这样不错。若您坚持出银子买,反而叫云安和石井难做了。” 岑老动摇了,对他来说,收三个孩子进书院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见岑老还在犹豫,邵云安又道:“我还有件事麻烦您老。我还有个女儿,今年4岁。 我想给她找个女夫子教她弹弹琴什么的。我不想她整日闷在家里,学个琴也陶冶一下情操。” 岑老一听,精神一震:“那好说!也不必找了,内子就会弹琴。 家中没什么孩童,你闺女也正好来给内子做个伴儿。这学琴倒不必日日来,每两日送她过来就行。” 邵云安顿时大喜:“谢谢岑老!” 岑老:“你闺女叫什么呀?” 邵云安:“叫王妮。” “这名字不好。”岑老略一考虑,说,“等她拜师过后,我给她起个好听的名字。女儿家要有个寓意好的名字,以后找个好婆家。” “谢谢岑老!” 邵云安本来就想给妮子换一个名字,这不是一直没想到理想的嘛。有这样一位学者给妮子起名,那就最好不过了! 岑老马上口风一变:“那说好了,老夫等着你明年的茶和酒! 那金丝皇菊你不必给老夫那么多,最多20朵就够了。你给的这些,三个孩子的束脩绰绰有余了。” 邵云安笑道:“跟您老我还精算那些,至少50就50。银子永远也挣不完,您老可别让我做银子的奴隶。” “银子的奴隶……”岑老豁然大笑,“好,好,你小子有志气,有心气,老夫我就占你这便宜了! 以后有需要我老夫出面的,也别拐弯抹角,直接来跟老夫说。你家那仨小子明日一起送过来。” “哎!” 第81章 见蒋康宁 到了一丈轩,就看到一丈轩附近排着两排老长的队伍。 邵云安一眼就看到了“肉夹馍”和“串串香”的招牌,不禁咧嘴直笑,生意不错嘛。 炖肉的香味和串串香的汤底香传出了老远,郭子榆和郭子牧捂住鼻子,这香味太馋人了。 邵云安看到了,笑笑:“我们先去找一丈轩的掌柜。” 兄弟二人也不知这位邵小哥为何要带他们来一丈轩,不过两人把这个疑问都压在了心底。 没打扰忙着做生意的两家人,邵云安带着两人穿过人群。有两位乞丐过来,人群也是自动散开。 一丈轩的小二眼尖地瞄到了邵云安,马上跑过来:“邵公子,您来啦,可是要见我家掌柜?” 说着,他看了邵云安身后的郭家兄弟几眼,还多看了他怀里的大包袱一眼。 这“邵公子”都喊上了…… 邵云安笑着说:“我找许掌柜有点私事,麻烦小哥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家掌柜说了,邵公子是一丈轩的贵客,您进来吧。” 邵云安道:“我先不进去了,这两位是跟我一起的,不要打扰到你们店里的客人。” 小二见状,转身飞快跑进酒楼,邵云安这才对满腹疑惑的两人说: “我跟这一丈轩的掌柜有点交情,你们在他这里好好洗个澡。这包袱里是两身里外衣裳,你们洗完了就换上。” 郭氏兄弟明白了,但两人又有些为难。 邵云安道:“你们有什么需要的就跟许掌柜讲,我与他关系不错。” 郭子榆捏了捏弟弟的手:“一切听你安排。” 许掌柜很快出来了,邵云安两步上去说:“许掌柜,我有事要麻烦您了。” “邵小哥的事怎么能说麻烦。先进去。” 邵云安没动,而是把他要麻烦的事跟许掌柜说了,又说:“我和井哥今天是来拜访县令大人的,我就不进去坐了。 还麻烦许掌柜找个地方给他们打理干净,衣服我也买好了。 我一会儿跟四叔他们说一声,若他们收摊的时候我还没回来,他们就先帮我把人带回去。” 郭氏兄弟心中异样,刚刚邵云安跟王石井说的是去找“大哥”的,这怎么又说去拜访县令大人? 想到王石井之前救他们的时候曾拿出来过县令大人的玉牌,兄弟两人握紧彼此的手,难道说,这一回他们真是遇到贵人了? 许掌柜一听邵云安要去拜访县令,马上道:“那我就不留你了。 不过你和石井兄弟难得来一趟,一定要在我这里吃一杯水酒。我还有些事想跟邵小哥你商量。” “成。忙完了我和井哥就过来,那就麻烦许掌柜您了。” “你我之间还需要这么客套么。” 许掌柜马上招呼刚才那名小二过来,让他带郭氏兄弟去后院洗漱。邵云安道谢地把包袱交给小二,暗中还塞了一块碎银给对方。 “还麻烦许掌柜给他们一人煮碗素面,他们饿得久,不必荤腥,清汤即可。” “你放心就是。” 邵云安又对郭氏兄弟说:“你们放心去吧。” 郭氏兄弟对邵云安作揖道谢,随后互相搀扶着跟着小二走了。 邵云安让许掌柜去忙,他挤过人群,挤到串串香的摊子旁,顿时惹来排队众人的不满。 正忙碌的王四叔闻声抬头,顿时惊喜:“云安!你怎么来啦!” 他一喊,王四婶和王杏都看了过来,旁边肉夹馍摊子的王庄华一家也惊喜异常,都喊: “云安(小嫂子),你怎么来了,石井(哥)呢?” 邵云安看看两人的摊子,假装羡慕:“生意不错啊,看这队伍排的。” 王四婶笑得合不拢嘴:“还不都是托你和石井的福。” 邵云安道:“四婶,我有事拜托你。” 他快速把郭家两兄弟的事说了,也说了他要拜托的事。 王四婶马上说:“你放心交给我们就是,待会儿我就让杏子去找许掌柜。” 王杏接道:“小嫂子就交给我吧。” “好,我把人交给你了。我也不耽误你们做生意了,我去跟井哥会合。” “云安等等!”银子叔把一个刚做好的肉夹馍递过来。 邵云安摆手:“不了,回去再找你们吃,我这吃的一嘴油不好办事。秋叔、银子叔、四叔、四婶,那我走了。” 朝几人挥挥手,邵云安又挤过人群,拜别了许掌柜,走了。 两家人的摊子开张后的当晚,两家人就跑过来直言感谢,只一个时辰他们准备的料就全部卖完了。 生意好,邵云安和王石井也就放心了,不过两人也没想到生意会这么好。 这肉夹馍,12文一个,比肉包子贵多了。 肉夹馍的肉要炖很久,要花木柴,所用的炖料有些需要去药店买,成本确实在那放着。不过这个价钱算是高消费了。 王四婶原本说最多5文钱一个,邵云安觉得那就太薄利了,建议15文,四婶家减了点,12文一个。 串串香,素的1文3串,肉的1文到5文一串,都算不得是便宜的小吃。 吃一串贵的,都能买一颗鸡蛋了。不过鸡蛋的价钱贵也与之前整个敕南府出了“鸡瘟”有关。 那时候,就是大户人家都缺蛋。不仅如此,还闹出过很多人吃了得病的鸡死掉的事,很是乱了一场。 现在村子里的鸡渐渐养了起来,下的蛋也渐渐多了,邵云安在村里买蛋还算方便,也没这么贵了。 但县城的鸡蛋总体还是少,这价格还是偏高。 肉夹馍和串串香,都不是普通的百姓吃得起的,可来购买的人却排成了那样的长队。 这说明永修县内的有钱人还是不少,邵云安可记得他看到有人一口气就买了十几个肉夹馍的。 两家人都是不怕苦的,要邵云安来说,每天卖上半天就不错了。 他们却是天还黑着就起来忙活,一早就过来开张,愣是开到下午才收摊。 王石井借两家的钱也让两家不要急着还,等资金能完全流动开有了足够的余钱再还不迟。 暂时安顿了郭子榆和郭子牧,邵云安直奔县衙。 邵云安刚到县衙门口就被人带了进去,一看就知是蒋康宁吩咐过的。 直接去了县衙后面县令的居所,邵云安被带到了正堂,这门还没跨进去呢,就听蒋康宁问:“人安顿好了?” “大哥。”笑着喊了声,邵云安走到王石井身边坐下,说:“交给许掌柜了。 我托给村里的王四叔他们了。我和井哥若过去的晚,那两人就先跟四叔他们回去。” 蒋康宁道:“石井跟我说了。你回去后还是要问出来他们到底有什么麻烦,别等麻烦找上门。 现在不是先帝的时候,若真是那有权有势的仗势欺人,我也好给你们出面应对。” “好,麻烦大哥了,我回去就问清楚。” 蒋康宁点点头,转了话题:“这酒石井说等你来了再开,你快去。” 邵云安站起来:“井哥,你拿了醒酒器没有。” 王石井道:“拿了。剩下的我先留在那边铺子了,那边掌柜说等东西全部做好给我们一道送过去。茶具做出来五套,我也全拿过来了。” “好。” 王石井过来的路上顺便去拿了醒酒器,到了这边,他把醒酒器先洗出来了,并让人拿去灶台边放着烘干。 这时间刚好,蒋康宁让人把“醒酒器”拿过来,很好奇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王石井把一罐酒提到桌上,拆开封口,慢慢倒入醒酒器。 蒋康宁一闻这酒香,面露惊艳:“你这酒酿的不错呀,为何要倒入这怪模怪样的瓷器中?” 邵云安解释道:“果酒倒出来之后要醒一醒再喝味道才会更好,醒酒器就是做这个的。” “原来如此。”蒋康宁受教了。 接了一些,邵云安把醒酒器拿给蒋康宁:“大哥你先闻闻。” 蒋康宁闻了闻,眼神瞬间一亮:“不错!” 邵云安也闻了闻,说:“这酒我和井哥也没尝过,可以开封了,我和井哥就赶紧先给大哥你拿过来了。这酒具体醒多久才好喝,我也不知道。” 用的水不同,又是羊奶子果,邵云安还真有点摸不准。毕竟他“过去”只酿过葡萄酒。 “我不急。”蒋康宁其实很急。 这酒紫红紫红的,光看,就勾人舌动;闻着便想马上喝上一口。蒋康宁对邵云安酿的酒此刻已是信心百倍。 邵云安让王石井也闻了闻,王石井点点头,闻着很不错。 想到空间里那么多桶葡萄酒,还有瓶装的酒,他就咽口水。得赶紧把空间里的东西全部整理出来! 蒋康宁顺口问:“最近县里多了两样小吃,摆摊的就是你刚刚提到的那个什么四叔吧?” 邵云安也不隐瞒,说了是哪两家人。并表示人家之前对他们雪中送炭的,他们也是报答人家的心意。 蒋康宁随后却道:“那改日你得给我做上一顿。我也不能总让衙役去给我买。” “哈,没问题!” 三人等着酒醒好,邵云安就先泡龙井喝,蒋康宁在一旁跟着学,并让邵云安指导他怎么泡。 王石井先取来的五套茶具都全部交给了蒋康宁。他要进京谈生意,拉大神入伙,光有茶叶可不专业,一定要配茶具。 邵云安又提醒蒋康宁,泡过的茶渣也别丢,这可是古茶树的茶渣,丢了就可惜了。 剩下的茶渣还可以做茶叶蛋、煮茶瓜子、做茶煎饼。甚至晒干了还能吸除异味。这些上好的茶渣,就是邵云安自己都舍不得浪费。 蒋康宁可不觉得这样小家子气,直接让邵云安都给他写下来,届时他一并带走。 醒酒要5分钟至2个小时,邵云安闻闻酒,味道还不够,他便写起了茶点方子。 蒋康宁是打算把这茶叶生意好好做上一场,这茶渣还可以做吃食,怎么也要利用上。 不过之后他瞟了眼邵云安的字,就把笔拿过去了。那是字么!鬼画符还差不多! 邵云安口述,蒋康宁把“茶渣食谱”写完后,邵云安闻闻酒,可以喝了。 第80章 乞丐兄弟 还不知道自己被“惦记”上了,邵云安现在只等着搬家。房梁上了,接下来就是盖瓦,铺地砖,修整围墙。 宅院里特地留出来的空地要等到来年开春后才能移栽果树、花草、种菜等等。所以最迟下月月初怎么都可以搬进去了。 当然,要住着舒适,还得忙活好几个月甚至更久。这也亏得永修县周围的林子多,不缺卖木料的,才能这么快把房子盖起来。 农忙后,很多没事做的村民都来帮忙,王石井来者不拒,为的也是能让房子尽快盖好。 上梁之后王石井每天在新宅的时间就得长了,邵云安也得经常过去看看。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事要做。 羊奶子酒可以开封了,虽然邵云安很想再多放几个月,但时间等不及。 新宅上梁的第二日,王石井进了趟县城,买了辆骡车回来。村民们已经羡慕到麻木了,就等着看王石井家还能再买点啥稀罕物。 第三天一早,邵云安把王青和妮子送到了王文和家,让王书平夫妇帮着照看。 里正家正忙着做酱,邵云安也不给人家添麻烦。对于邵云安的主动示好,王文和见着两人也没那么尴尬了。 也因为邵云安和王石井对王衍的友善,王氏一族对族长家的态度也有了些许的变化。 这次是去县城办事,邵云安就不带两个孩子去了,天也冷。 两人分装了五小陶罐羊奶子酒,一罐大概3斤的酒,四等的茶叶每等各2斤。 王石井让邵云安坐在车里,他赶车。 出了村子,邵云安到空间里翻出几个暖宝宝,给王石井贴在棉衣里面,他自己也贴了两个。 王石井舍不得用空间里“未来”的东西,但邵云安觉得这些东西他们不自己用,就只能死了之后带进棺材里去。 有些东西他们能让孩子保密,给王青和妮子用,有些就只能他俩知道。 贴了暖宝宝,王石井一点都不觉得冷,手上还带着羊皮手套吶。骡车的速度不错,就是把邵云安颠得不行。 车子没有减震,路也不平。这要致富得先修路,等他以后挣的钱多了,如果他那时候还住在秀水村,就捐条路。 电视剧里不是总演么,哪个哪个大善人修了路;哪个哪个大善人建了庙。说不定他也能混个“邵大善人”的名号呢。 终于到了县城,邵云安也觉得自己的屁股并不是自己的了。 他们的骡车上很多东西,需要直接去到县衙外,得从守门的门卒那里开一张“牲畜通行证”。 否则你随便牵着牲畜进城,会被罚款,严重的还会被没收。邵云安拿出蒋县令的那块玉佩,并说明他们车上拉着货物,不方便去寄存。 门卒一看到那块玉佩上的“蒋”字,再看那玉佩的成色,马上就给了两人一张通行证。 邵云安塞了一小袋铜钱,说是请门卒喝茶,对方一开始不收,王石井伸手过去,把钱袋推了回去。 见这两人如此大方,明明与县令大人有交情,对他们这样的门卒却这般客气,门卒态度也热情了不少。 他还特别去拿了一个草编的粪兜子,让他们兜住骡子的屁股,提醒他们别让骡子在县衙口拉尿。 邵云安还真没想到这点,感谢门卒小哥的提醒。 城门的右侧前方路边,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的,准备进城的邵云安好奇地问了句:“那边是怎么了?” 帮他们套好粪兜子的门卒回道:“一丈轩在施粥。这几年每到这个时候‘一丈轩’都会施粥一个月。 ‘一丈轩’的掌柜和东家是咱永修县的大善人。今年每人一碗粥,一个菜窝窝。 据说‘一丈轩’的大东家是京城人士,咱也没见过。” “谢谢您啊。” 再次对门卒小哥表示了感谢,邵云安就和王石井驾着骡车进城了。 对于“施粥”此举,邵云安不做评论。 马车缓慢地驶过人潮,走出去没多远,邵云安就看到几个年轻的流民在打两个乞丐。 那两个乞丐被打倒在地上,两个流民一直撕扯他们的衣服。两个乞丐护着胸口的部位,邵云安看到好像是菜窝窝。 其中一个乞丐不停地喊:“这窝窝是我们的!是我们的!” 那几个年轻的流民嘴里也骂:“你们这臭乞丐还想吃窝窝,交出来!” 一边是流民,一边是乞丐,没有人管。 邵云安却看不下去了:“妈的,年纪轻轻的有手有脚地去抢乞丐的食物。井哥,你去喊那边的衙役过来帮忙。” 王石井停了车,跳下马车,他没去喊人,而是直接大步走过去,提起一个流民一拳打了上去。 王石井是死人堆里出来的,对付几个泼皮流民那是不在话下。 分分钟,那四五个小泼皮就躺在地上哎哟哎哟了,有两个胆大的还嚷嚷着自己受伤了,让王石井赔钱。 邵云安在马车上喊:“井哥,你去喊人!让官爷把他们带到衙门里去!当街抢劫,看不判他们个流放!” “你们是谁啊!多管闲事!” 有几位流民从领粥的人群里冲了过来,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有两位负责维持秩序的衙役也过来了。 王石井当即拿出县令大人的玉牌给那两位衙役,并告诉对方那几位泼皮抢乞丐从一丈轩那里分到的食物。 对县衙的人来说,县里最不安定的就是这些流民,经常闹事。 一听是县令大人的玉牌,那些还想来教训王石井的流民顿时怕了,那几个小泼皮也不敢嚷了。 两名衙役一声喝令,当下就让手下把抢劫的小泼皮全部带走,而那几个冲出来的流民也下令被赶出县城。 衙役直言,谁再敢抢别人分到的食物,不仅赶出县城,且永不许进城。 流民们谁也不敢出声,不能进城,他们会冷死、饿死的。 衙役把闹事的人带走了,两位乞丐颤巍巍地彼此搀扶着,从地上爬起来,朝邵云安和王石井躬身道谢。 邵云安盯着两人看了半天,不确定地喊:“两位,大哥?” 那两人身子一瑟缩,抬起头来,王石井出声:“媳妇儿?” 邵云安还盯着两人,嘴里对王石井说:“我第一次来县城的时候找过两位大哥问事,好像就是他们。” 那两人的其中一人低低地开口:“这位小哥,还记得咱们呀。”他们其实一开始就认出来了,但不敢搭话。 邵云安一惊:“真是你们呀!”他马上转向王石井,“井哥,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没想到还真遇到他们了!” 王石井:“你先别急。”他对那两人说:“你们跟过来。” 王石井也不驾车了,他下了车牵着骡子走,邵云安也从车上下来。 两人往旁边退了退,怕自己臭烘烘的熏到人家。邵云安才发现其中一人的脚是跛的。 那跛脚的人说:“咱们身上脏。小哥是有何要问的吗?” 邵云安不介意地往两人身边凑了一步说:“两位大哥,我看你们年纪都不大,我家想找人来做工,不知你们愿不愿意? 那天我与两位大哥谈得不错,也觉得两位大哥不是好吃懒做的人。 我不要你们卖身,就是来我家做工,我给工钱,你们要走随时可以走。” 两人愣住了,怀疑自己的耳朵。 邵云安又说了一遍,然后道:“我和我夫君还有事要办,两位大哥若愿意,就在咱们之前见过面的地方等我。” 那位跛脚乞丐回过神,开口:“谢谢小哥你惦记,只是我兄弟二人会给小哥你惹来麻烦,我二人谢过小哥了。” 邵云安眨眨眼:“惹麻烦?你们不会是被通缉的朝廷要犯吧?” 那人苦笑,摇头:“不是。只是我们在家乡惹了人,那人有权有势。我兄弟二人也是因此不得不背井离乡,来此行乞。” “你们杀人放火还是作奸犯恶?” “都不是。” 一直躲在那跛脚乞丐身后的乞丐低声:“是我惹来的。”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摸了摸自己的脸。 王石井出声:“既然都不是,你们若愿意接这份工就跟我们走。我家在村里,平日也没外人会去。若真给我家惹来麻烦,你们再走也不迟。” 跛脚乞丐的眼眶明显泛红了,另一位都开始抽鼻子了。 邵云安想想,说:“你们在这里等着。” 就见他跑进了街对面的一间制衣铺子里。很快,他抱着一个大包袱出来了。 把包袱放到马车上,邵云安对王石井说:“井哥,我们先去一丈轩,安置好他们咱们再去找大哥。” “也好。” “谢谢,谢谢恩公!谢谢恩公!”跛脚乞丐似乎这时候才完全反应过来,拉着身后的人就要下跪,被王石井及时拦住。 “你们给我家做工,我家给工钱,合情合理的事,不必如此。”王石井道:“我和内子还有要事要办,先把你二人安顿好。” “谢谢,谢谢恩公。” 两人的脸上流下浑浊的泪。 邵云安想想道:“要不井哥你先去找大哥吧,这车上的东西给许掌柜看到也不好解释。我带他们过去,顺便看看四婶他们怎么样。” 王石井想想觉得这样也行,道:“那我先过去。” 他把包袱交给邵云安,上了骡车先驾车走了。邵云安带两人去一丈轩,对周遭的侧目视而不见。 那跛脚乞丐还是不放心地说:“小哥,您要不要再想想。” “我叫邵云安,你们叫我云安就行。我夫君叫王石井,还不知两位大哥姓名?” 两人彼此看了一眼,听出对方是真不怕他们惹麻烦,心下感动异常。 那跛脚的乞丐说:“鄙人姓郭,名子榆,‘榆树萍钱子’的子瑜。这是舍弟,子牧,‘牧笛子悠’的子牧。” 邵云安纳闷:“听你言词,该是读过书的,怎么就跑来做乞丐了?你们惹的人,就在永修县?” 郭子榆摇了摇头,却没有解释,郭子牧低下头,也不说话。 邵云安见状,道:“为难就不必说了。我家在村子里,外人也不怎么会去。我家挺大的,你们要是怕惹事就在宅子里呆着不出门就行。” 郭子榆马上说:“我兄弟二人做工,怎能躲在宅中。小哥也看到了,我腿有疾,您要不再想想吧。” 邵云安摆摆手:“我家里有很多活要做的。你腿有疾,又不是瘫了。 正好,我儿子明年想去私塾,现在在家读课,他启蒙晚,家里也没人能教他,你要是读过书正好。” 郭子榆的眼眶湿润了,他用力眨了眨眼睛,不让自己失态,一个劲儿地说“谢谢”。 邵云安道:“你们就当与我有缘吧。我家人口简单,也没什么规矩,只要你们真心实意,我也必以诚相待。” “大恩不言谢,我兄弟二人唯邵小哥你差遣。” “叫我云安吧,‘云朵安好’的云安,哈哈……” 邵云安的直爽令郭氏兄弟既感动又窝心,但内心还是隐忧,这回真能过上平静的日子吗? 第79章 一阵恶寒 邵云安跟赵河在后面躲清闲,王石井端了两碗肉过来,邵云安马上问:“人走了没?” “不知道,我说我都听你的。” 邵云安咬牙:“真是打不死的蟑螂!厚脸皮到这种程度我也是服了!” “别气,今天是咱家的好日子。你多吃点。” 放下碗,王石井拍拍邵云安,留两人闲聊就又出去了。 赵河在王石井走远后劝道:“你别跟那种人置气,元德他们会帮你和石井挡的。 你俩现在有钱,又有县令大人做靠山,傻子才会把你俩往外推。 他们与石井又是血亲,只要抓住这一点,不管你们怎么骂怎么打,他们都有理由凑上来。 你们要真做得过火,别人反倒要说你们的不是了。” “我真是小看他们了!”邵云安心里琢磨要怎么以绝后患。 王枝松根本没可能院试的事,夫夫二人都没对外说。 不是两人要等着看王枝松的笑话,而是免得被人说他们落井下石,也免得有人说是他们在背后使坏。 赵河也让邵云安宽心。村里人都知道,王石井家是邵云安做主,而邵云安又偏偏没入王氏的族谱。 只要在外人看来王石井被邵云安拿捏的死死的,邵云安往后不让大屋的进门,谁也不敢做什么。 再说了,大屋那边本来也就是这样。 当年王石井的阿爷和阿奶就是被王老太丢在老屋里,每天除了送两顿饭啥也不管。 大冬天的,两位老人就一床薄被子。还是里正、王文和他们看不过去,关照关照。 王文和那时候都要开祠堂了,王石井的阿爷和阿奶却说儿子和儿媳没有不孝,是他们自己住惯了老屋。 他们两人都这么说了,旁人还怎么管。那两人跟王大力一样,是老实到憨的人。那还是没分家呢。 王石井是已经分了家的,契书又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 大屋那边若还是一次次要来凑,邵云安就可以把他家的这些破事都抖落出来。 说破了天,给过银子,又签了契书,当时还是净身出户的王石井都有理。 王春秀过了年就十八了,明年怎么也得出门了。等她出了门,更是泼出去的水。 说句不好听的,秀水村没有人会娶王春秀,她只能嫁去别村。 没的出了门的姑子整日回娘家找大哥、大嫂的,这是要被婆家教训的。 邵云安咬牙:“她下次再敢来,我就对外说她要勾引我!看谁脸皮厚!” 赵河一巴掌拍在邵云安的脑门上:“说什么胡话!你对外说她勾引你,这传出去就不知传成啥样了。 别到时候传的你和她有私情,你要石井和青哥儿、妮子咋见人? 你这宅子这么大,你也不缺钱,买上两个家奴。 往后他们再来,你直接让家奴挡出去就是,她还能硬闯不成?别给自己惹麻烦。” 邵云安揉揉脑门:“河子哥,你不知道你手重么。” “我那是拍醒你!石井真是惯的你!” 邵云安很找抽地说:“我知道河子哥你羡慕嫉妒恨,我会跟元德大哥说你想他惯你的。” “你这欠打的!” “哈哈……” 邵云安真觉得赵河是个很聪明的人。赵河给他出的主意他觉得很不错。 王春秀是王石井的妹妹,可不是他的,他还没入王氏族谱呢。 反正外头的人都知道他们家他做主,他这个做“儿媳”的要跟家婆多学习。某些人既然喜欢没脸没皮地往他家凑,他还客气什么。 跟赵河闹完,邵云安犹豫了半天,还是问:“河子哥,大屋那边为什么对井哥这么差?井哥可是长子。” 哪知,赵河也摇摇头,说:“谁都不知道那家人是怎么想的。我听我爹说石井从小在家就不受待见。 但石井确实是朱老婶生的。石井长得大,生他的时候朱老婶难产,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 邵云安无语了:“那也不是井哥能决定的啊。” 赵河也很是不解:“大力叔对石井也不好。石井小时候没少挨朱老婶揍。 大力叔虽说不动手,却也从不拦着,感觉他根本不在乎石井这个儿子。” 抿了抿嘴,赵河放低声音,“这话你听听就行,别去问石井。” 邵云安马上点头,心想难道真有什么内幕? 这事,也就村里的一些老人知道,私下里有人嚼舌根儿,但毕竟不是什么好事,族长都压着。 赵河也是听婆母私下里说的。王老太嫁过来的时候很匆忙,从媒人上门到出嫁都不到一个月。 王老太家可是大山村的大户,她嫁过来的时候还带了30亩地的嫁妆。那真是不老少了。 当时朱家那边说的是他们看中了王大力的憨厚,他又没有兄弟以后分家产,但也谁也不清楚是不是有什么内情。 王老太嫁过来没多久就有了王石井。王石井长大后,又高又壮的,明显不像他亲爹,村里就有人传王石井不是王大力的种。 但村里老一辈的都说王石井是王大力的,孙阿爷也说王石井的月份是对的。 老人家说王石井像王大力早逝的二叔。那位二叔就是高高大大的,模样也俊朗,是村里有名的俊俏后生。 可惜就是死得太早,不满二十就死了,王大力本人恐怕都没啥印象。 王大力那位二叔公也没留下一儿半女,他死后他媳妇儿也改嫁了,王大力家那一支现在也就只剩了他。 听赵河说完,邵云安心想王石井不受家人待见,不会真是因为他长得跟自己的亲爹不像这个原因吧? “那井哥知道吗?” 赵河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我也怀疑大力叔不待见石井恐怕就是因为这个。 但谁也闹不清朱老婶为啥那么不待见石井,难说真是因为难产?” “都是脑子有病的。”邵云安不猜了。 恐怕真正的原因还是跟王老太匆匆嫁给王大力有关。 不过想想王石井的几次反应,邵云安猜测他可能也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恐怕他连自己有个跟自己很像的叔公都不知道。 邵云安把这件事甩到脑后,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让王石井再跟那家人牵扯上。 跑回家的王枝松直接回了自己的屋,连亲娘的叫唤都没理。后面回来的王春秀则是哭着进门的。 她一进屋就开始骂王石井不顾念兄妹之情,瞄到王在铮,她又拽过来一顿掐揍。 王大力在一旁闷声做着活计,就像是没听到屋内的一片哭嚎。 王春秀这么骂,王老太也跟着骂,还把王春秀也骂了一顿。这出去一趟,肉呢?别说一碗,一块肉都没带回来! 王老太去拽王大力,要王大力跟她去找王石井。那边在大块吃肉,自己的亲儿子却当自己的爹娘不存在! 王枝松从屋里出来朝着乱做一团的家人用力砸了手中的茶碗。刺耳的碎响让屋内恢复了暂时的安静。 王枝松浑身紧绷地看着自己的爹娘,亲姐和侄子,咬牙切齿地吼: “你们是不是一定要把我的名声败坏个彻底才甘心!瞧瞧外头的人都是怎么看我的!” 他瞪住王春秀, “我就说不去!你非要去!你有能耐就让邵云安认你当妹子去!没能耐就让娘给你找个人家安生嫁出去!” 他又瞪向亲娘, “你那个大儿子早就不要你了!他们家是邵云安做主,你要吃肉就找邵云安要去!” 不看亲姐脸色的煞白,不看亲娘神情间的呆愣,王枝松转身怒冲冲地掀开门帘进了屋。 王老太的眼珠子僵硬地转了转,身体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嚎了起来。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王老太终究还是没有去要肉,但是对邵云安就更是恨上了。王春秀却仍旧不甘心。 只要王石井和邵云安愿意为她和县令大人搭线,凭她的容貌,做妾是绝对稳妥的。 王春秀知道娘想给她找个大户人家,可大户人家怎么能跟官爷家比。王枝松说过,永修县的县令都会升官的。 只要能成为县令大人的妾,指不定她就有希望成为正室呢! 想到王石井说只要邵云安认了她,王石井就还是她大哥,王春秀咬紧嘴,难道真得去找邵云安? 还在新宅的邵云安突然一阵恶寒。 第78章 打不死的小强 王石井没专门摆桌,村民们想来吃的就拿着碗筷过来自己捞。全村老少都沸腾了,一个个拿着碗筷齐奔王石井家的新宅。 王文和也来了,却不是来吃的,而是来看看王石井家的新房子,脸上也多了许多的笑容。 王石井和邵云安对孙子的接纳与好意,让他的郁郁的心情疏散了许多。 而孙子在这边确实学了不少东西,尤其是从邵云安那里学到的,让他对邵云安有了别样的认知。 对王枝松已经彻底失望的王文和,似乎又看到了希望,而这个希望就是他的亲孙子。 再有王书平不停地开导他,王文和已经想开了,他也动了卸下族长一职的心思,只等儿子这边再成长些。 王文和没有拿碗,邵云安看到后往他手里塞了一副碗筷,又招呼王青给他舀了一大碗的肉。 王文和脸上乐呵呵的没有推,被里正喊过去一起吃。 王本昌、王本胜两兄弟那两大家子人,还有王老太一家没有出现,也没人去喊他们。 前者因为唐根生和王大福的事,估计是没脸、没胆过来吃;后者恐怕是被王枝松拦住了。 听说王老太已经能下地了,以她那么爱占便宜的性子,今天竟然没出现,显然是有人不让她来。 王老太怎么不想来,不仅她想来,王春秀也想来,都被王枝松死死拦在家里。王枝松现在是真怕了。 他的童生郎身份保住了,可县学那边却告知他开春后等二月再回去读书。 邵云安说了,以后两家再无来往,他怕娘和姐姐一露面,惹怒了邵云安他就又危险了,所以说什么也不让两人去。 王老太在家里痛骂王石井不孝,骂邵云安是丧门星,是专门来克他们家的。 连带着,她把王大力也骂了进去。骂他无能,家里出这么多事,她和儿子被打,他这个“当家的”连个屁都不敢放。 王春秀在一旁劝着,心里却有自己的主意。她是看清楚了,她大哥两夫夫是真的入了县令大人的眼了。 若她能与大哥一家恢复关系,让大哥能接纳她,那她的婚事岂不是…… 县令大人肯定是有夫人了,但妾室呢。王春秀自知自己做不了正房夫人,但做个妾室总是可以的吧。 王春秀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她进了弟弟的屋,小声劝弟弟。 以后虽是要拦着娘去那边,但他们怎么都是大哥的弟妹,他们多跟大哥道几回歉。都是亲兄弟(妹),打断骨头连着筋呢。 只要大哥原谅他们,那邵云安就不足为惧。以后王枝松的功名,她的婚事还怕没着落? 王春秀又暗示王枝松,县令大人以后或许会离开永修县,可若她能做了县令大人的妾室呢。 王春秀长得确实不难看,若细看,她与王石井还是有些相似之处的。 王枝松被说得有点心动,但又怕,他这回可是真的被打怕了。经过这些事,王枝松也看出来了,家里的人一个都靠不住。 反观大哥,有钱不说,还跟县令大人亲厚。听说学正大人和县学的夫子还送了王青几本书。 若大哥真能原谅他,他以后的前程还怕没着落么。 王枝松现在急于给自己找一个强有力的靠山,而那个靠山目前来看,就只有他大哥。 王春秀在一旁鼓动,说他们就过去瞧瞧,那么多人在那边呢,他们也不算是单独上门。 过去说几句吉祥话,大哥和大嫂还能赶他们走不成。王枝松考虑了半天,点头同意了。 两人合伙说服了王老太,保证会给她带一大碗肉回来,这才成功地没让王老太跟。 邵云安正在后面已经盖好的一间用来储物的房间跟赵河说话,新宅子也就这几间屋能挡风,暖和些。 因为不是主宅,又在后院的角落,这几间屋都封顶了,也是新宅最早盖好的几间屋。做工的工匠们就是在这边过夜。 作为主屋的那十几间大房就不行,必须得看日子上梁再封顶。 唐根树一路小跑过来喊:“安叔,我瞧着王枝松跟王春秀往这边来了。” 邵云安当即就冷了脸:“这得脸皮多厚还能再往我家凑,我话都说得那么难听了!” 那家人于他就是菜盘里的苍蝇、汤底的蟑螂,恶心到不行!能把他这个男人恶心到如此地步也算是人才! 赵河急忙安抚他:“他们要是懂的啥叫脸面,也做不出那些事了。 你和石井现在有钱,又跟县令大人有交情,他们不来讨好你才怪。” 赵河跟唐根树耳语了几句,唐根树点点头,跑了。 邵云安脸上是询问。 赵河宽他心:“他们是石井的弟妹,石井再厌恶他们,今天这么多人在,他也不能把人把外推。 这也是他们能一次次不顾脸面凑上来的依仗。村里人都知道你家你做主,你不露面,这事石井就好应付,你等着吧。” 邵云安厌恶极了:“我算是知道什么叫打不死的小强了。” “……啥意思。” “小强又称蟑螂、蜚蠊。” “……噗哧!” 赵河喷笑,想到一向眼高于顶的王老太几个人被邵云安比作那脏虫,他突然有点同情那家人了。 赵河在心里摇摇头,那个童生郎啊…… 王枝松和王春秀说是给王老太带一大碗肉回去,可他们两人过来却是空着手。两人一出现,热闹的场面顿时有些冷场。 王枝松还是拉不下脸面,王春秀朝众人略一福身,对和赵元德几人站在一起的王石井娇滴滴地说: “大哥、大嫂今日新宅上梁,我和枝松过来给大哥、大嫂道一声喜。” 王书平拧了眉,这之前收下10两银子的时候,可是说好了往后再不牵扯的,怎的又来了! 王石井面无表情地“嗯”了声,也不搭话。王春秀脸上的娇笑立刻就挂不住了,周遭的眼神更是令王枝松想转身就走。 已经得了“夫人”叮嘱的赵元德出声:“去拿个碗装些肉回去吧。 今日是石井家的好日子,云安那脾气你们也知道,别让他瞧见你们又闹火。” 赵元德没说“大哥、大嫂”,这意思已经是明摆着了。 这本家收了王石井10两银子,从此是彻底不相干。这事早就在“有心人”的传播下全村皆知了。 赵元德这么说就是提个醒,而王石井那简单的一个“嗯”,更是表明了他的态度。 王枝松岂会听不出来、看不出来,他低头就想走,被王春秀死命拉着。 王春秀勉强扬起一抹笑,好似没听懂似的,说:“我和枝松怎么也是大哥、大嫂的弟弟妹妹。 以前是我们不懂事,可我们和大哥就是打断骨头也是连着筋的,我和枝松给大哥赔不是。” 王春秀拽着王枝松躬身道歉,很多人都皱了眉,更有人嗤笑出声。 王春秀却假装听不到,直起腰看向一言不发的人,眼里有了泪:“大哥,你就原谅我和枝松吧,以前是我们不懂事。” 王石井开口了,依然的面无表情:“要把妮子卖去做小妾,也是不懂事?” “……”王春秀的脸变了变,急忙说:“那是我胡说的!妮子是我的侄女,我怎么会去卖她!” “那虐打青哥儿,让他下跪,也是不懂事?” 王枝松的身体瑟缩了一下,不敢抬头。周遭的眼神让他无地自容,他突然觉得跟姐姐过来是大错特错! 王春秀暗中捏了一下弟弟,仍是说:“那是枝松气急了,没个轻重。大哥您让青哥儿出来,让枝松跟他赔不是。” “不必了。”王石井口吻淡淡的,“你们回吧。今日是我家的好日子,要云安看到你们在,他要不高兴了。 我们家云安做主,你们怎么想的我也清楚。若云安认了你们,那我就还是你们的大哥。这之前,还是少来往吧。” 不看王春秀发白的脸,王石井跟赵元德说了一句,就往后头去了。 赵元德出声:“你们去拿碗肉,回去吧。先前石井拿了10两银子过去,说了不再牵扯,你们也收了银子。 这不能又不认契书,又不认拿了银子,但凡还知道些羞耻的,也不该再凑上来。 有些话石井不好说出口,你们也别总拿‘连着筋’说事。 孰是孰非大家伙心里都明白。你们好好过你们自己的日子,别总把心思放在石井家这边。” 赵元德这话就很不客气了,王春秀的眼泪下来:“元德大哥您怎么能这么说呢。不管怎么说,那都是我大哥啊。” 有人在一旁冷嘲:“是啊。你大哥有钱,有靠山了,就是你大哥了。 你大哥没钱的时候咋不见你俩说一句‘那是我大哥’呢?你大哥成亲的时候咋就没见你俩露面。” 周围立刻哄笑一片。 王枝松拽住王春秀就走,他呆不下去了! 王春秀不肯走,王枝松用力挣开她的手大步走了,恨不得自己压根就没来过。 王枝松走了,王春秀回头看到每个人的眼神都充满了对她的鄙夷。 就算她脸皮再厚,也毕竟是个还未出嫁的姑娘家。王春秀也待不下去了,提着裙子,哭着跑了。 在场的很多老人们看着跑远的姐弟俩都是摇头,一直没吭声的里正也是摇摇头。他们怎会看不出这姐弟俩是什么心思。 要不是邵云安会挣钱,又有本事与县令大人交好,那两人能这样“低声下气”地来道歉? 怕不还跟着他们的娘欺负石井那一家子呢。 若是以往,王春秀这样做态一番,村里人还会指责王石井心狠,不顾念亲情。 现在村子里一多半的人都得了邵云安的实惠;村里掌权的人也都站在王石井和邵云安这边,王春秀的这番做态只会徒惹笑话。 第77章 一顿饭的距离 王石井回来的时候,四个孩子在屋里正说说笑笑,邵云安和赵河在厨房准备晚饭。 听邵云安说赵丛博和王衍在家里,晚上元德大哥和元庆夫妇要过来吃饭,王石井便道不如请王书平夫妇也请过来好了。 邵云安把王衍喊出来,让他回去喊他爹娘过来吃饭,带上妹妹,顺便带些做好的糍粑回去。 在屋里和王青、妮子、赵丛博一起吃糍粑,喝菊花茶,王衍放开了不少。揣着一包热腾腾的豆沙糍粑,他一路往家跑。 下午赵丛博来了一趟,拉着孙子嘀嘀咕咕几句就把孙子给带走了,也没说干什么去。 这天马上要黑了,也不见孙子回来,钱氏就让儿子王书平去里正家把人喊回来。 王书平刚要出门,就跟冲进来的儿子撞在了一起,王书平扶住儿子教训:“慌慌张张的,干什么呢?” 王衍一头的汗,笑呵呵地说:“爹,石井叔要我来叫你和娘过去吃饭,说抱上妹妹。” 说着,把一包还热乎着的东西塞到怔愣的爹怀里, “这是安叔做的豆沙糍粑,要我拿回来给爷爷奶奶吃。” 王书平惊讶地问:“你这一下午都在你石井叔家?” “昂。学正大人给了青哥儿好几本我没看过的书,都写了批注。 安叔同意我和丛博每日从私塾回来后过去抄书,我俩就顺便教青哥儿认字,安叔说他给我们做好吃的。 安叔下午做了糍粑,我在那边吃了好几个,这些给爷爷奶奶吃。” “衍哥儿,真的?”钱氏惊讶极了。 王衍点头:“真的!丛博来找我,我还不信呢。 我过去后安叔对我可好,让青哥儿给我泡菊花茶,安叔还给我们炸糍粑吃。 石井叔回来看我在,就叫我回来叫爹娘和妹妹过去吃饭。爹,娘和妹妹呢,咱们赶紧过去吧。” 钱氏急忙推推儿子:“书平,你快喊上素素和婷丫头过去。” 王书平一个回神,把纸包交给娘:“我去跟爹说一声。衍哥儿,你娘和妹妹在后院,你去喊她们。” “哎!” 一听王石井和邵云安喊儿子和儿媳过去吃饭,孙子从明天起每天下午过去抄书,王文和也是愣住了。 回过神来的他没有阻止儿子,只是叮嘱儿子过去后不要提族内的事,好好吃饭。 王书平提着一罐自家腌的咸菜,带着老婆、儿子和女儿去王石井家做客。 邵云安喜欢吃村里人自家腌的咸菜,他自己又不会做,王书平想想拿一罐咸菜过去也算合适。 到了王石井家,赵元德、赵元庆夫妻俩都已经来了。 赵河和邵云安在厨房忙,李彩娟是女人,在里头不自在,就在院子里洗菜。邵云安特别烧了一锅热水给她用。 赵元德、赵元庆和王石井在屋里说话,王书平夫妻俩一来,李彩娟可找到伴儿了。 王书平被赵元德拉进了屋,王石井给他泡了盏红枣枸杞菊花茶。 王衍的妹妹王雨婷比妮子大一岁,妮子拿给小姐姐一块糍粑,安静地坐在哥哥身边。她吃了三块了,小爹不让她吃了。 王石井表现得很大方,王书平也就放开了。 赵元庆把放着糍粑的盘子往王书平面前推了推,说:“小嫂子做的,好吃。书平哥你再晚来一会儿可就没了。” 王书平拿起一个,咬下一口,点点头:“好吃。” 王书平来之前,赵元德和赵元庆正在跟王石井谈果酱买卖的事。他一来,两人也不说了。 赵元德转而问王石井:“学正大人给了青哥儿他亲自写了批注的书,那青哥儿有没有可能去‘白月书院’?” 王石井摇摇头:“云安是有这打算,但‘白月书院’哪是那么好进的。 学正大人愿意给书也是看得起咱们,咱们若提这要求就不合适了。要我的意思,青哥儿只要有书读就成,在哪都行。” 王书平道:“若能找县令大人说说情,还是去‘白月书院’的好。” 这两人不缺钱,不用担心付不起束脩。能去最好的书院,那肯定比随便找个私塾好。 王石井道:“这事不方便去找大人,看青哥儿自己的能耐吧。云安想给妮子找个琴师学琴。 他说女娃娃学学琴也算个陶冶情操?我也不懂,他说妮子小,要养身体,不如学点什么。 女娃娃去不了私塾,要学,还是得找人来家里教。” 王书平感慨:“云安是个有主意的,你多听他的没错。” 赵元德和赵元庆附和:“是啊,你多听他的没错。” 赵元德还揶揄:“你呀,真是捡了块宝。” 王石井不要脸地点头:“嗯,云安是块宝,还好被我捡着了。” “你这脸皮……”另外三人无语。其实王书平很高兴王石井对他的态度这么随意。 屋外有香气飘了进来,四个男人坐不住了。焦急地等了有一会儿,终于听到了赵河的“天籁之音”。 “吃饭啦,屋里的赶紧收桌。” 四个男人立刻搬大桌的搬大桌,收拾茶盏的收拾茶盏,孩子们也从隔壁屋赶过来等着吃饭。 天冷,邵云安做了水煮肉片、黄焖鸡、鱼香肉丝、萝卜排骨汤、蒸南瓜、酸菜炒肉丝、清炒蘑菇和酸辣大白菜,共七菜一汤。 菜一盆盆、一盘盘地端上来,大家的口水就开始哗啦啦了。这也太丰盛了吧!就是过年都没这么好的! 邵云安把菜分了两份,五个孩子围坐一张小桌;大人们围坐一张大桌。 李彩娟和沈素素在男人那桌不自在,跑去和孩子们一桌去了。 王书平、赵元德和赵元庆直夸邵云安做菜好吃。 这南瓜、白菜、木耳、菌子、萝卜,他们家里也是有的,就没有做的这么好吃过! 自从挣了钱,里正家也时常也买肉了,家里也养多了几只鸡。可这什么黄焖鸡,他们听都没说过,别说吃了! 还有那家里都会准备的酸菜,嘿,和肉丝这么一炒,味道绝了! 香! 赵河嚷着要跟邵云安学做菜,听得李彩娟和沈素素也忍不住想跟着学。 邵云安无所谓,还笑着:“学会也好,以后自家男人要是不老实,就断他口粮!让他天天啃野菜窝窝去。” “哈哈……这主意好!还是云安有主意!”做人媳妇的都笑了,做人夫君的都很尴尬。 一顿饭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等饭后帮着收拾完,大家离开的时候,邵云安都给两家都包了糍粑。 王石井送两家人出去,却是走在了王书平的身边。 赵元德见状,不动声色地拽了下弟弟,便道他们先走一步。 王书平在赵元德、赵元庆几人离开后,故意落后媳妇几步,问:“石井,有啥事?” 王石井低声回说:“书平哥,我和云安都希望你能做族长,也认为王氏这边只有你才够格做族长。 我和云安不是不管族里,只是族里现在太乱。你若有这个心,我去跟王老爹说。” 王书平很感动,沉默了片刻,说:“你和云安的顾虑我懂。我也不瞒你,我确实有这个心思。 只是我的年纪摆在这儿,怕难服众。反正也不急,有需要你的地方,哥不会跟你客气。” “嗯。” 拍拍王石井的肩,王书平道:“回去吧,跟云安好好过。” “我会的。” 王书平快走几步追上妻儿,王石井转身回家。 ※ 赵丛博和王衍每天从私塾回来后就直接过来抄书,顺便辅导王青。 岑老给的那几本书,两人见都没读过。关、陈两位夫子给的几本启蒙书上的批注,也让他们有了新的体悟。 永修县最好的夫子不是在县学就是在“白月书院”,赵丛博和王衍读的是村子里的私塾,那肯定是不能比的。 邵云安每天上午还是会按照他的方式教王青和妮子。 他讲给两个孩子的成语故事和一些典故典籍,吸引了赵丛博和王衍莫大的兴趣。 而算数更是令他们沉迷不已,两人都没有正经学过算数,最多就是最基础的数数,加减。 邵云安教两个孩子的更侧重于思维类的数学启蒙,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两个孩子每天下午一过来就先问王青,安叔今天讲了什么,王青会复述一遍。 赵丛博和王衍认真记下来,让王青再教他们一遍。 王青很多字不会写,邵云安也有不会写的,这样不仅王青和妮子可以复习一遍,赵丛博和王衍也在写的过程中得到学习。 赵丛博和王衍觉得安叔虽然很多字不认识,但似乎比夫子还要厉害。两人特别喜欢每天下午来安叔这边。 赵元德和王书平都没想到自家的孩子还能有如此的收获,两家对王石井和邵云安更是别提多感谢了。 赵河做的“蜂蜜红枣酱”和“山楂陈皮酱”,邵云安尝过后又给提了些意见。 赵河照做地改进后,发现味道确实比他先前做的好许多。赵家开始为年前的这一大批果酱做准备了。 赵丛博和王衍每天去安叔家学习,经常有点心不说,有时候还顺便在那边吃晚饭,两个孩子都不愿意回自己家了。 两家的大人也放心孩子在那边,特别是赵河,他也能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年前的忙碌中了。 十一月十八,阵阵的爆竹声给平静的秀水村增加了许多的热闹。王石井和邵云安新宅子的几间主屋终于要上梁了。 上梁是大事,要选良辰吉日。这一日正是适合上梁的日子。 王青和妮子高兴地围着自家的新宅跑来跑去,已经跟两人混熟的赵丛博和王衍看着他们,免得他们又被人欺负了。 这个时候没有火药的那种鞭炮,只是点燃竹子,叫爆竹。但即便如此,也是热闹异常。 上梁这一日,王石井在新宅已经砌起来的墙外,摆了五口大锅。 每口大锅里都炖着兔肉、野鸡肉、猪肉、蘑菇干、白菜、萝卜、木耳等一堆干货,主打一个乱炖。 第76章 糍粑 厨房里,邵云安和小妮子其乐融融。邵云安手里是一个石锤,每次他举起石锤,妮子就把石臼里蒸熟的糯米翻一下。 两人的动作都不是太快,但妮子却是呵呵呵直笑。 王青在屋里读书,他现在已经认识许多字了。 再加上小爹每天都给他讲课、讲故事,还教他算数,王青已经开始看关、陈二位夫子给他的书了。 王石井在新宅那边,田里的事他现在全权交给了唐根树和周天宝。 周天宝傻归傻,种田没问题,由唐根树带着他,两人管护王石井家的10亩旱田毫不困难。 另外那20亩山地还是养护期,什么都没种,暂时不用管。 王石井家的地附近就有山泉水流过,浇地轻松,两人就是锄锄地里的杂草,定时浇浇水就好。 王石井给他们俩一人一天20文的工钱,完全就是照顾他们了。 有孙族长和里正帮衬,再加上在王石井这里有固定的工钱拿。 唐根树不仅能保证家里的生活,还可以攒下弟弟读私塾的钱,等采茶的时候再挣些钱,甚至过两年他还有可能买地! 有人敲门,邵云安放下石锤去开门,门外是赵河和他的儿子赵丛博。两人的手里都提一个陶罐。 邵云安让两人进来,笑着说:“我正在做糍粑,河子哥你要是没事就帮我做吧。” “糍粑?你又做什么稀罕吃食了? 我没事。 我和博哥儿来看看青哥儿和妮子,顺便给你尝尝我做的‘蜂蜜红枣酱’和‘山楂陈皮酱’成不成。” 农忙,邻村的私塾暂时休课,赵丛博最近都在家里帮着干农活。不过农忙结束,他也要复课了。 邵云安招呼说:“那你帮我做糍粑,中午就在我家吃饭。一会儿让博哥儿回去把元德大哥,和他二叔、二婶都喊过来。” 赵河一听,当然乐意。他也不跟邵云安客气,跟着邵云安去了厨房,挽袖子帮忙。 赵丛博带妮子进屋,王青泡红枣枸杞菊花茶招待自己的客人。 赵河洗了手,问清邵云安要怎么做后,就从邵云安手里接过了石锤,让邵云安翻糯米,他比邵云安有劲。 邵云安翻着糯米,问:“你们准备做红枣酱和山楂酱了?” 赵河说:“下个月就开始做,已经跟许掌柜签了契书了。我今天过来就是让你看看我做得怎么样。 陈皮、桂圆、石蜜(蜂蜜),药铺和货栈里(杂货铺)都能买到。 就是这沙糖(红糖)和苹果不好买。县里就一家铺子有卖沙糖的,价钱太高。” 做红糖要用到甘蔗,以古代的交通和制作工艺,确实稀少。不过听赵河的意思,这陈皮和桂圆算是常见货? 邵云安给出建议,他说的那几种并不是一定都要做出来。既然红糖不好买,那就放弃加红糖的酱。 加苹果的酱,可以等秋天苹果多的时候收一些,或者里正家开点荒地,种苹果树也可以。 这个季节苹果少见也正常,毕竟敕南府似乎不是产苹果的主要区域。北方有苹果树,但交通不便,也不必考虑从北方进货。 苹果是辅助食材,少加一些无妨,主要是增加口味。 然后就把重点放在“桂圆红枣酱”、“桂圆红枣酱”、“蜂蜜红枣酱”和“山楂陈皮酱”上。 “桂花红糖红枣酱”也能改成“桂花桂圆”,或“桂花蜂蜜红枣酱”嘛。 邵云安让赵河大胆创新,勇敢尝试,做出来如果味道不好,大不了自己家吃掉,反正不会浪费。 赵河再做些什么都不添加的单纯红枣酱和山楂酱,让“一丈轩”那边选择要什么。 赵河一一在心里记牢,再次意识到自己和对方的差距,心里直叹邵云安这脑子怎么就这么活泛! 说完了正事,邵云安问了句:“你们族里都分配好了吧?” 赵河一副好心情地说:“都分配好了。公爹和元德出面,没人敢闹事。公爹让我只管专心做酱。我爹和小爹现在也在帮我。” 赵河露出一抹笑容,小声说:“公爹给元德和元庆各算了一成利,算是我们各自的私房。 公爹说等过完年,就让元德跟元庆分家。这家里做了买卖,公爹怕时日长了,他们两兄弟闹矛盾。 趁着他们两兄弟还和睦,先分了家。公爹、婆母跟我和元德过,元庆和弟妹分出去单过,元庆他俩也同意了。 公爹说,分家后我和元德还是有自己的私房,他和婆母不过问。博哥儿和日后元庆生的娃,公爹出他们读书的钱。” 那就不仅是简单的私塾束脩,还有以后科考的花销了。 邵云安竖竖大拇指:“赵叔和婶子真英明。河子哥你以后的日子也更舒心了。” 赵河很是感激邵云安。如果并不是邵云安教他做果酱,公爹和婆母还在埋怨他只有一个儿子。 他以前也是心急,想给元德多添几个孩子,可就是没动静。孙阿爷给他看过,说他困难。 现在,他也看开了,只要儿子出息,元德对他好,他就知足了。公爹、婆母现在对他也跟亲儿子一样,他也没啥遗憾的了。 邵云安挺为赵河高兴的。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你是一个男儿媳就对你宽松些。只要你是嫁人的一方,你就要面临各种苛刻与压力。 作为极其传统的“古人”,里正和刘氏不算是恶毒公婆。他们埋怨赵河只给他们一个孙儿,却也只是嘴上念念。 他们没有在精神上虐待赵河,没有打骂,也没有天天找事的撺掇赵元德休了赵河。 从赵元德和赵元庆两兄弟的关系,和里正家的家庭氛围也可以看出来,里正夫妇算是开明了。 不过也可能与秀水村是多氏族的环境有关。作为族长,里正要先稳住自己的小家,才能稳得住整个赵氏一族。 否则他自己先乱了,那赵氏一族就有可能被孙氏和王氏压过一头。 眼前不就是么,王文和自己糊涂,现在很明显,孙氏和赵氏压了王氏一头。 村子里,孙氏和赵氏族人的精气神都比王氏族人的要饱满许多。 里正夫妇两人做到了长辈该做的。赵河和李彩娟也都并不是爱计较的人,赵元德和赵元庆算得上兄友弟恭。 孩子的事不能强求,与其盼着多孙,不如把已有的孙子培养成人。邵云安就觉得赵丛博这个孩子不错。 至少在知书达礼上,比王枝松那个自诩聪明的做的好多了。 王青和妮子也都说过,赵丛博从来没有欺负过他们。村里别的孩子欺负他们,赵丛博见到了还会制止。 王文和是个糊涂鬼,但王文和的孙子王衍却是个三观正的,也跟赵丛博一样,对王青和妮子一直都很和善。 只是王衍是孩子,他的个人喜好改变不了他爷爷的固执。毕竟王书平这个做儿子都改变不了。 邵云安说赵丛博是个好孩子,赵河听得失笑:“你还说博哥儿是孩子呢,你自己才多大。” 敛了笑,赵河关心地问:“你和石井,该是已经圆房了吧?” 两人都是男人,邵云安也没觉得有什么难为情的,点了下头:“也是最近刚在一起的。 之前井哥不愿意,说过两年,怕对我身体不好。那天青哥儿出事……我会注意的。” 赵河比邵云安可是大了十几岁的,他关心地说:“是要注意。男妻不比女妻,过早、过多都容易损伤身子。 这也是为何世人还是偏爱娶女妻。你找孙阿爷给你配些药,你还小,石井的顾虑是对的。 我和元德也是过了十八才正式圆房的。要不是我坚持圆房后就吃了孕果,博哥儿怕是还要晚两年。 石井有没有说要你什么时候吃孕果?” 邵云安很囧:“我和井哥说好了,不要孩子。家里有青哥儿和妮子就够了。” 赵河蹙眉:“石井不想要?” “是我不想要,多受罪啊。” “……”赵河不知该说什么了。 “而且,我觉得很怪,我以前就没想过‘嫁人’。” “……” “小孩子很吵。青哥儿和妮子都大了,又懂事,多好。” 赵河败了:“你们两个商量好就成。” 两人正说着话呢,赵丛博从屋里出来跑进了厨房,腼腆又急切地对邵云安说: “安叔,青哥儿说他有几本书是学正大人给的,上面还有学正大人的批注。您能借我回去抄下来吗,我保证不会把书弄坏!” 赵河愣了,邵云安笑道:“可以。那些书青哥儿还看不懂,放着也是放着,你拿回去抄吧,抄完了拿回来就行。” 说完,他有了别的主意,道:“博哥儿,要不你每天下午来我家抄吧,或者让青哥儿去你那儿。 他现在看的书你都学过的,你帮安叔教教他,你也当复习怎么样?” 赵丛博却是马上点头:“那我来安叔家抄吧。青哥儿现在看的那些书上有县学夫子的批注,我也想再回头学学。” 说完,他面露难色。 “怎么了?” 赵丛博踟蹰了片刻,开口:“安叔,能不能让王衍也来抄?”接着急忙说:“他学的比我好,更能帮助青哥儿!” 邵云安无奈极了:“小孩子不要想那么多。有什么不能的。 每天下午你和衍哥儿从私塾回来,就过来抄书,顺便帮安叔给青哥儿补补课,安叔给你们做好吃的。” “谢谢安叔!我这就去告诉王衍!”赵丛博转身就跑。 赵河在后面喊:“顺便去告诉你爹和你叔、你婶,晚上过来吃饭。” “哎!” 赵丛博风风火火地跑了。 赵河回头去看邵云安,感激地说:“云安,真是太谢谢你了。” “别总这么客气。来来,赶紧做糍粑,你学会了也可以给博哥儿做。他读书的时候带上一些,当个零食,还能垫肚子。” “好。”赵河不客气了,认真学怎么做糍粑。 敲打好的糯米,揪成一块一块,在掌心压平,包上熬煮好的红豆沙,揉圆,略微拍扁,然后裹上白芝麻,在油锅里稍稍一炸。 赵河吃了第一个就爱上这糍粑了。这也是现在,他手里有钱了。若是放到以前,这糍粑再好吃,他也舍不得做。 赵云霄端了一盘子炸好的给王青和王妮,舀出一碗豆沙让赵河带回去。糯米蒸好后要马上做,不然味道会差许多。 赵丛博回来了,身后跟着和他一样腼腆的王衍。 邵云安招呼两个孩子进屋,又端了一盘糍粑。两个孩子吃过后嘴巴就不停了。 邵云安赶紧叮嘱他们少吃点,这玩意吃多了容易胃胀。 第75章 高兴的,怒骂的 邵云安如此为他们考虑,四婶脸上笑开了花,只顾着点头。 银子叔也满脸激动地说:“我们回去就商量。云安、石井,让你们费心了。” 邵云安:“应该的。我们家的日子好过了,我和井哥也希望四叔、四婶,秋叔和银子叔家的日子过得红火。 等挣了钱,就送家里的孩子去读书。” “哎!” 王庄华和王杏都成家了,也有孩子,年龄和王青也是差不多大的。 谁家不想能多挣点钱送孩子去读书,不要跟他们一样做一辈子的泥腿子。 吃得满足的六个人带着感激的心离开。 王青和妮子趁着小爹不注意,用筷子蘸了红锅里的汤汁嘬。 返回来的邵云安和王石井就看到俩孩子在那里“偷吃”。 “串串香”汤汤水水的,邵云安特别拿了笊篱给大家捞菜,这样也不会彼此的筷子在里面混来混去的。 邵云安没收了两个孩子的筷子,说:“这个辣,吃多了会拉肚子。 小爹给你们泡茶喝,下回小爹做得微辣一点,等你们长大,肠胃强壮了,喜欢多辣吃多辣。” 妮子问:“小爹,这个配花生芝麻酱会不会更好吃?” 邵云安:“会。不过芝麻酱还不能见人,咱们自己吃。” 妮子点点头,表示她记得的。 王青和妮子很少会把家里的事往外说,尤其是小爹做的新鲜的吃食,那是绝对不说的,两个孩子的口风很严。 收拾完,王石井留下了红锅里的汤汁,明天还能煮一锅菜。邵云安在屋里泡茶。 进屋,看到两个孩子坐在邵云安身边,捧着茶碗喝茶,王石井的心窝泛起阵阵的暖流。 关了门,他走过去脱鞋上炕,从媳妇儿手里接过清香的龙井。 妮子:“小爹,那个唐僧怎么总是那么笨呀?” “人家那叫出家人的慈悲。” “唔,我不喜欢。” 王青:“小爹,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是你们只能喝一盏,喝完消化消化该睡觉了。” “小爹……” 消了食,在王青和王妮睡下之后,王石井把邵云安带回屋,要求进空间。 邵云安抱住王石井,空间变换,还没等他回过神,就有一只手扯开了他的衣带。 “我以为你是进来干活的。”邵云安按住那只色手。 “想你了。” 把人往床垫上一压,王石井开始今晚的第二顿大餐。 ※ 第二天早饭刚过,王四叔、王四婶,秋叔和银子叔就来了,邵云安还没起床呢。4人一看自己来太早了,都很过意不去。 王石井已经起来了,他把四人带到王青和妮子那屋,只说天冷了,邵云安喜欢赖床。 都是过来人,四人岂会不明白邵云安赖床的真正原因。免得他们尴尬,王石井直接问他们商量好没有。 两家昨晚回去就商量好了。四叔和四婶家做串串香;秋叔和银子叔都是男人,就做肉夹馍。 王石井把邵云安已经写好的方子分别交给四叔和秋叔,这样做也是避免双方知道对方的方子,日后生出什么嫌隙。 两家的摊子就摆在一起,王石井还把邵云安给他们设计的摊子样式详细地讲给他们。 两家的摊子都不必太大。 肉夹馍的馍可以前一天就做好,第二天拿过去后放在灶炉里热一下就好,所以肉夹馍的摊子要带一个小灶炉。 邵云安的意见是每天下午开始卖。上午他们可以先在家煮肉,煮得差不多了就去县上。 到时候肉继续煮着,这肉夹馍就可以开卖了。如果要上午卖,那就得起得很早。 天冷,肉可以前一天炖好;可天热了就得当天炖,不然会坏。 具体什么时间出摊,四叔、四婶自己决定。 串串香的汤汁也是要熬上一阵子的。到时候购买的人可以在摊边吃,也可以自带食盒打包。 要入冬了,这汤底不用天天换,而且会越煮越香,打包的就浇一点汤汁让买主带回去。 这摊子开张之前还有些准备工作要做。要买食材,要做一个可以活动的炉子,要准备大量的竹签,要准备材料。 这个时节新鲜蔬菜不多,王石井给四婶家提供了许多木耳、蘑菇干,四婶赚了钱后看着给点成本钱就行。 他们家采了太多,邵云安的空间里也有不少“未来”的储备,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王石井还先借给两家一家各10两银子做本钱。现在肉贵,这两样小吃都是要肉的,王石井建议他们合伙去买猪。 四叔家和秋叔家都不知多感谢王石井和邵云安了。直说等挣了钱就把这方子的钱给了,一个方子至少值几十两银子吧。 王石井只跟他们每家要10两银子的方子钱,还写了契书。 不过两家人坚持分两成的利给王石井和邵云安。拗不过两家,王石井就做主只要半成,一年就行了。 毕竟相比菊花茶和果酱,这两个买卖只是小本生意。 拿到了方子,还有契书,还借到了10两的银子,两家人更不知该怎么感激了。四婶更是频频抹泪。 下午邵云安休息好后先去了四婶家,指导她怎么煮串串香的汤底。 还有一串用多少食材合适,价钱又要怎么定。这底料的香料一定要全部磨成粉放进去,免得有人看出来。 邵云安还写了一张单子,上面是可以做串串香的食材,让四婶心里有个底。 教完四婶,邵云安又去了王庄华家,指导秋叔和银子叔煮肉。饼子好做,银子叔看王石井做了一回就能做出来了。 这肉的关键料包,邵云安让秋叔和银子叔要看好,有两味料可以磨成粉直接放到汤里。 这两家人去了王石井家一趟,随后邵云安又往两家各跑了一趟,接着两家就都飘出了诱人的香气。 村里聪明的立刻猜到了是怎么回事。村民们不敢去问邵云安,纷纷都去两家探口风。 王四婶很直接地说,邵云安教他们家做了道吃食,他们家准备去县上支个摊子。 这小吃没法跟果酱和菊花茶比,大家伙也就不要追问了。 在王四婶这里碰了钉子,又有人跑王庄华家。秋叔和银子叔都是男人,只能淡笑不语。 王庄华的媳妇儿是个厉害的,几句话就把上门打探消息的人给撵出去了。 这叫好人有好报!该做好人的时候没做,这时候来问,有脸没脸! 这件事在王氏一族中迅速扩散开来。马上就又有人骂王大福一家。 要不是他们之前那么不要脸,邵云安说不定已经给他们王氏一族找好买卖了呢! 也有人去找族长王文和,希望王文和能出面找邵云安。 眼看着赵氏和孙氏的族人有钱了,王氏这边王老贵(四叔)家,和王多秋家又摆明了要自己单干。 他们这些王氏族人眼看着连汤都没得喝! 那天的事情过后,王文和的身体就一直不怎么爽利,心里不痛快,身体又怎么会好。 王文和只觉得自己这个族长做的太失败。 他那么护着王老太一家,那么盼着王枝松取得功名提携族人,结果那家人做的事却是越来越令他心寒。 连小小年纪的王在铮都敢杀人,叫他怎能不难过。 王文和想把儿子王书平推到族长的位置上去,又奈何王书平的年纪太轻。 现在他这一家在族中的地位变得很是微妙,另外三位族老对他也颇有微词,族人们对他的意见更大。 王书平把这些人挡了出去。王石井和邵云安不是不帮族人,看老贵叔和秋叔家就知道。 那两家人在石井不在家的时候,私下里没少关照王青和妮子这两个孩子。 王石井回来,那两家人也是出人出力出粮。 现在王石井报答人家了,你们看着眼红,当初你们都做什么去了?别说族长做得不对,王氏一族又有几个做的好的。 就他们这一看别人家挣钱就眼红,就上门讨要的,就该看着人家吃肉,自己连口汤都喝不上! 父亲病了,也彻底放下了对王枝松的期望,王书平的态度也硬气了不少。 王枝松的童生郎保住了,但王书平一点都不想提起那家人。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这个小家。 王在铮被族规罚了一顿之后,回到家中又被姑姑和小叔往死里打了一顿。 王石井的发怒,县令大人的审问,族规的惩罚和那一顿打,王在铮现在的模样就像当初妮子的模样。 王老太卧床不起,那30板子把她打狠了。她虽然没有跪一夜,但也在祠堂里趴了一晚,受伤又受冻,病了。 王石井拿来的10两银子,足够给她治伤的。但王老太前脚收了钱,后脚就骂钱给的少。 她都快疼死,病死了,趴在床上也不安生。骂王石井和邵云安,骂惹下祸事的王在铮,骂不管他们的族长王文和。 王枝松那天过后整个人阴沉了不少。 爹靠不住,娘又躺着。 姐姐没有小姐的命却是一副小姐的脾气,饭不会做,连个衣裳都洗不好。 王在铮又闯下这么大的祸,在牢里的二哥和二嫂也不知死了没有。 第一次,王枝松是如此厌恶自己的家人。没有一个能为他解忧不说,只会给他拖后腿。 王枝松把所有的过错都算在家人的头上,唯独少了他自己。 第74章 肉夹馍和串串香 等到饭后两个孩子去午睡了,王石井才把蒋康宁跟他讲的事情告诉邵云安。 邵云安只说了一句:“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下午,王石井没去空间,他去新宅那边。王青出事,这几天他没露面大家也都理解。 一见到他,众人都纷纷问他王青的情况,就是来做工的,都关心地问了一句。王石井告诉大家孩子已经好了,谢谢大家的挂念。 做工的人王石井不包吃,住也是他们自己想办法。 他提了一大块肉过来,让作头拿去给大家晚上加餐。天越来越冷了,这些人干活不拖沓,也算是感谢。 在新宅逛了几圈,挑出几处问题,又跟王老爹和周叔就新宅的事聊了好一会儿,王石井就上山了。 脚步不停,他很快找到那一片古茶树林。这片山头已经被他和邵云安花600两银子买了下来。 这件事蒋康宁直接过问,第二次过来的主簿带着人,大概丈量了一番就跟邵云安签了地契,当天就办好了。 里正没有对外说,主簿也不多嘴,所以村里人现在还都不知道往后这西山靠近村子的这一片山头都是邵云安的了—— 为了避免麻烦,地契上写的还是邵云安的名字。 从背篓里拿出一个装着灵泉水的大葫芦,王石井开始浇树,他一共带了四个大葫芦。 每棵树都浇上一点,他又从每棵树上剪下五根枝条。做完这些,他背起背篓离开。 这些老茶树在这里长了百年甚至有可能是千年,邵云安并不打算给它们挪地方,只要一些枝条扦插就够了。 空间地里播下去的茶树种子已经出芽,扦插的红茶枝条也明显长高了。 路过那片已经枯萎的羊奶子林时,王石井挖了十几颗。在空间里分分枝,这十几颗羊奶子就能长成几百棵。 邵云安拍胸脯保证的最好的茶、最好的酒就是空间出产的了。 回到家,把剪下来的枝条种到空间里,王石井又忙着应媳妇的要求做饼。 邵云安要比巴掌大一些,圆的,厚一些的饼子。 王石井在邵云安的要求下揉出他要的饼子,贴在大铁锅边上烤。 五花肉炖得很烂了,放在灶台上热着。 第一批饼做出来,邵云安舀出一勺肉在案板上剁碎,拿过一个饼从侧面切开,把肉放进去,浇一点汤汁。 王石井咽了咽嗓子。 “妮子,青哥儿,来。” “来啦!” 王青和妮子从屋里跑出来。 邵云安把手上的夹肉饼递给妮子:“尝尝,小心别把油汁滴到衣服上。” 妮子张嘴就是一口,瞬间,眼睛就瞪得大大的。 “唔唔!”好吃! 邵云安快速做好第二个,在王青的咽口水中递给他,王青张嘴狠狠一口。 王石井的独眼看向自家媳妇。邵云安做好第三个,自己咬了一口,满足地瞇起眼:“好吃。” “媳妇儿……” “呵呵,”怎么欺负人的感觉这么好咧,邵云安喂过去,“这饼烤的不错,奖励你一口。” 王石井一嘴下去,一半饼就没了。不过看他那眼神和表情,也是很满足的。 “小爹,太好吃了!” “小爹可不好吃。” “……”王妮脸红了,王青哈哈笑。 两个孩子吃完了舔指头上流下的肉汁,邵云安只吃了一口,剩下的全喂给了王石井。 他这才说:“这东西怎么样,能送给四婶他们做买卖吗?” 王青和妮子的动作停下,王石井出声:“去洗手,晚上再吃。” 两个孩子安静地洗了手,离开了厨房。 王石井这才回答邵云安刚才的问题:“能做。你要给四婶家做?” “我不是已经跟许掌柜说好了吗?让四婶和庄华家在‘一丈轩’外支个小摊子。 ‘一丈轩’能护着他们,他们也能给‘一丈轩’拉生意,互惠互利。 一会儿你帮我多洗点菜,我晚上做串串香。这两样小吃看他们两家自己要怎么分。” 王石井弯腰在媳妇的脸上亲了口:“麻烦你了。”这都是他的人情,还的人却是媳妇。 邵云安瞪了他一眼:“神经病,赶紧干活!” 王石井赶紧做饼。 傍晚,王四婶一家,王庄华和他的两位爹爹共六人准时来到王石井家。 孙家的菊花茶已经赚了很多钱了,现在菊花凋落,他们才闲了下来。村里其他人谁不羡慕。 王四婶和王庄华的两位爹爹王多秋、李树银心里是期待又忐忑。 王杏和王庄华一进院就喊:“小嫂子,你又做什么好吃的啦,外头都说今天闻了一日的肉香呢。” “你们一会儿吃到不就知道了?” 邵云安笑着把众人带到王青和妮子那屋,炕上已经摆上了一张大炕桌。 众人上炕,王石井先端进来一大盆香浓的小米粥,是今年的新米。 王青端着一盘醋溜白菜丝,桌上碗筷已经摆好了。王杏和王庄华要去帮忙,被邵云安拦下。 邵云安抱着妮子没去忙活。 王四婶见妮子小脸红扑扑的,眉眼带笑,浑身上下干干净净,整个人水灵了不少。 不仅如此,孩子的耳朵上还戴着白玉的耳坠子,一看就是在家中享福的。 再看妮子窝在邵云安的怀里笑的那个甜,王四婶真心为王石井高兴。 都说娶了后娘(小爹),亲爹也要变成后爹。 王石井当时再娶的时候,他们也担心两个苦命娃往后的日子还是不好过。现在别说担心,村里谁家的娃不羡慕这两个娃。 王石井和王青又进来了,王石井手上的还是一个大盆,里面摆放着做好的夹了肉的饼子。 一看到那盆饼,王杏和王庄华就开始咽口水了。 “哥,这是啥啊,好香啊!” “看你俩那出息。”王四婶拍了两人一人一巴掌。 王青把一个稍微大点的茶炉放到桌子中间,炭已经点上了。王石井又出去了,王青上炕,坐到小爹身边。 王四婶忍不住说:“云安,你看青哥儿和妮子多喜欢你。你跟石井加把劲,给他俩生个弟弟和妹妹。” 王青和妮子立刻去看小爹,两个孩子抿住了嘴。 邵云安没看他俩的表情,开口就说:“青哥儿和妮子已经给井哥凑了个‘好’字,我就不麻烦了。” 王四婶惊讶:“你不要孩子?”她看了眼王青和妮子,心想不会是因为这俩娃吧? 王青扯扯小爹的袖子:“小爹,你生个弟弟和妹妹吧,我和妮子会照顾好他们的。” 小爹不要,是不是因为他和妮子? 邵云安头皮发麻,猛摇头:“不了不了,我跟井哥都说好了。家里已经有现成的了,没必要去自讨苦吃。” 王四婶吶吶,这,这是啥意思啊?王青和王妮也盯着小爹。 王石井端着一个小砂锅进来了,王四婶急忙问:“石井,你和云安不要孩子呀?” 王石井把砂锅放到茶炉上,这才说:“云安怕疼,这男人也比女人遭罪,他不喜欢,我随他。” “小爹……”王青又扯扯小爹的衣服。 邵云安在他的后脑勺上轻轻拍了一巴掌:“小孩子心思别这么重。无痛当爹对我来说很幸福,我对现状非常满意,并且无意改变。” “……”众人。 王四婶:“这生孩子哪有不疼的?” 邵云安:“井哥有后了,我也轻松就有了这么两个懂事的孩子,一举两得。四婶,吃饭吃饭,咱不说这个话题了哈。” “……” 王杏和王庄华闷笑,王四婶无奈地摇摇头,不过也笑了。 现场最有发言权的李树银出声:“你俩说好了就是,确实是遭罪。” 邵云安拿起筷子:“对对,银子叔都说了遭罪了。来来,大家动筷。 这个叫‘白吉馍夹肉饼’,简单点就叫肉夹馍。这个叫‘串串香’,别看辣,吃起来很上瘾。 本来应该是每样菜串在一起吃,家里没竹签,我就散煮了。” “真是香啊!” 见王石井和邵云安动手了,王杏和王庄华伸手先一人一个肉夹馍。 王石井一一拿起来分给四叔、四婶、秋叔和银子叔。 这肉夹馍一口咬下去,就是本该最矜持的王四婶都停不下嘴。 红火火的“串串香”汤汁飘着一层白芝麻,其中泡着肉片、白菜、萝卜片、泡发好的蘑菇片、木耳、猪大肠…… 接下来就没人说话了。每个人都是左手拿肉夹馍,右手拿笊篱往辣锅里捞干货。 邵云安不让王青和妮子吃太多辣,那盘醋溜白菜丝是给他俩的主菜。 两个孩子眼巴巴地看着红锅里的菜,只觉得醋溜白菜丝有点没滋味了,他们现在更想吃那个。 等到肉夹馍全部吃完,红锅里的菜全部捞完,王石井端起红锅,邵云安灭了火。 他这才开口:“四叔、四婶,秋叔、银子叔,你们看,这‘肉夹馍’和‘串串香’能不能做买卖?” 两家人愣住了,接着就是狂喜,全都是猛点头。 邵云安也说了他的想法。 王氏族里不安定,他如果给两人想个挣大钱的方子,比如果酱、菊花茶那种的,那王氏族里很可能会因此闹得不可开交。 先不说四叔、四婶、秋叔、银子叔在他们一家最困难的时候对他们的帮助。 就是王杏和王庄华,那跟王石井也是极好的兄弟。王石井净身出户,搬到这边的破屋,这两人也是忙前忙后的。 现在,王石井的日子好过了,怎么也得想着兄弟才是。 农忙过了,这两样吃食哪怕天冷了也能卖;尤其这串串香,会越吃,身上越热乎。 这两样生意都是小买卖,别人就是眼红也不好来抢,也免得给两家惹来大麻烦。 小麻烦嘛,村里的,这两家都有能力解决;村外的,有蒋康宁这位县令,还有“一丈轩”那边,也不必担心。 邵云安道:“我已经跟‘一丈轩’的许掌柜说好了,你们就在‘一丈轩’门口支摊子。 你们用他们的客源,也能帮他们招揽生意。如果累了,摊子一收就是。 要是租店铺,这一天不开张就要损失一天的租金,时间上太不自由。 如果生意做得好,日后你们可以考虑直接买个铺子开店。” “云安,这,这……”四婶抹抹眼角,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银子叔声音不稳地说:“谢谢你们啊,石井、云安。我们也没帮啥,你们这,这真是大恩情了!” 邵云安:“银子叔您可千万别这么说,你们给我们家的帮助那是雪中送炭。咱们不说这些了,说这两个买卖。” 肉夹馍的肉要炖得香,要用的配料是关键。 “串串香”的关键是这锅汤,同样配料是主因。 肉夹馍要做饼,要炖肉;串串香要配汤料,要配菜。菜的样式也不能太简单。 他们今天吃的还不够丰富,像油豆腐、鸡肉、鸭肉、鱼肉、毛肚子、猪血……很多都能用。 这两样小吃看着简单,其实还是挺花工夫的。 邵云安让两家回去先商量各自做什么,商量好后他就把方子单独交给两家,然后亲手教你们做一回。 第73章 科举政策的变更 王石井去厨房假装洗手,王青和妮子也不学习了,去后院看看菜地。菜地里的菜收了两次,天也越来越冷。 不过得益于秀水村的地理位置,冬天,他们用稻草覆盖,白菜、菠菜、青蒜、韭菜这几样菜不会断档。 这边最冷的时候时间短,储存的白菜、萝卜和他们自己备的腌菜、咸菜那些的足够应付了。 牛犊和两只羊喝的水也是加了灵泉水的。 刚买回来的时候,牛犊小,两只羊皮包骨,现在,小牛犊明显大了两圈,两只羊也肉乎乎的。 王青和妮子都知道,小爹买羊是为了给他们喝羊奶。 两个孩子一走,邵云安就小声把王枝松三人来的事跟王石井说了。王石井的脸色非常难看。 邵云安让他别生气,说:“我当众说了你给了10两银子买断的事,村子里现在应该已经传遍了。 他们抓着和你有血缘关系这一点,你就没办法,但我不一样,你放心吧。那家人不来就算了,还敢来,我扒他们一层皮!” 邵云安让王石井去明天去找新认的大哥。王枝松不足为惧,就让他顶着他那个童生郎的名头顶到老吧。 对外,他们可是很大度的,你看,他都当众说了会去求情的,只“希望”那家人放过他们。 那王枝松不能考,或考不上,总不能再赖他们吧。 王在铮把王枝松卖了个彻底,也就王枝松单纯,或者说王家其他人单蠢。 正好邵云安要订些东西,王石井顺便跑一趟。搬家之后他们得买辆骡车,天冷,坐牛车进城简直是受刑。 邵云安这么一劝,王石井的心情好了些。他以前也曾深信不疑,王枝松能考上功名,甚至是状元也说不定。 他被亲娘厌恶,被弟妹不喜,被亲爹忽视,在那个家,他就是个外人。 可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两个孩子,他都只能忍。 他曾想过,若王枝松能考上功名,他就去求这个弟弟,放他们一家一条生路。现在再回想,曾经的他,也是愚昧又无知的。 从军的三年,他几次险象环生,不是不恨。可现在,他却是庆幸。 曾经,他苦闷命运对自己的不公;可现在,他却感激那些加注在他身上的困难,因为,那都是为了让他能遇到邵云安。 不知道突然安静下来的王石井在想些什么,邵云安跟他念叨。他要定做几套木制的茶盘,还有包装盒、醒酒器什么的。 这茶叶要拿得出手,也得有一定的包装才行。再说,要送给两位大神品尝,怎么也得搭配合适的全套茶具吧。 他的空间里有,但他舍不得拿出来,那都是他的珍藏! 王石井静静地听着,一句句都记在心里。明天进城,他先去找了,县令;再去给媳妇儿仔细把这些东西定了。 那声“大哥”,王石井还是有点叫不出口。 晚上吃了饭,两夫夫在孩子睡后又进了空间。花生芝麻酱是真的香,王石井晚上是胃口大开。 王石井忍不住问邵云安,这花生芝麻酱和纯花生酱是不是也打算拿给别人做。 邵云安犹豫地说:“先看看再说吧。我觉得王书平这人不错,但现在王氏内部一堆的问题,王文和这个当族长的又镇不住。 这东西想要大批量做还得有更专业的工具,不着急。明天晚上我做两样小吃,你把四婶一家和王庄华一家喊过来。” “好。” ※ 王石井第二天吃过早饭后就去四婶家借了牛车,顺便告诉四婶晚上到家吃饭,再喊上银子叔他们一家。 王四婶当场脸上就笑开了花。 王石井先直奔县衙求见蒋康宁。在蒋康宁面前,王石井还是规规矩矩地喊了“大哥。” 听到他的来意,蒋康宁也答应了,保留王枝松的院试资格。但他也直言,王枝松也就到此了。 先不说蒋康宁会不会给自己招个敌人,单王枝松现在的名声也已经毁了他的读书之路。 朝廷对当前的科举要做一些调整,对考取功名的学子品性、家世等有了更严格的要求。 参加科考的学子不仅要有官府出具的身份保书,还要有他所在地“学府夫子”亲笔的保举信才行。 诸如王枝松这种要考秀才的,以前只要他的同窗给他做保,或由廪生为其出具一份身份确认的保书,就可以去考了。 那如果是要考举人,就需要县令或州府的官员为他出具保书。 但现在加了一个“学府夫子”。考生的身份、家世、品性等都在保举的范围内。 考生必须家世清白,品行必须礼义孝悌合格。 否则发现考生的情况与保书所写不符,不仅考生会被被剥夺功名,“学府夫子”也会受到牵连。 要考秀才的学子,找同窗和廪生都没用了,只有拿到“学府夫子”亲笔的保书才行。 若是考举人,就是县令或州府官员的保书,再多加一份“学府夫子”的保书。 只有你要进京考进士,那不需要“学府夫子”的保书,由礼部来确认考生的身份。 皇上要整顿吏治,或许会有误伤的,但为了和某些人斗,皇上想了这么个法子。 此法说来过于激进,但本身能拿到“学府夫子”身份的人,绝大多数还是知识渊博、为人清正的读书人。 也有相当一部分人是曾经在朝为官,后挂(辞)冠(官)回乡。比如“白月书院”的山长,康瑞。 皇上也是相信这些人的品行,思来想去,想到了“学府夫子”这一关卡。 让这些人来替朝廷挑选有资格参加科考的学子,从一开始就刷掉那些品性不端者。 永修县拥有“学府夫子”名号的人,蒋康宁已确定是两位。 一位就是岑老,另一位就是那位康瑞、康山长。此人是岑老的学生,出自京师国子监。 他当初对官场的黑暗心灰意冷,又因妻子病故,就辞官返乡,在老师的授意下,开办了“白月书院”。 所有“学府夫子”的身份都由京师国子监审核并授予,这也是皇上为何会想出这么一个法子的原因。 翁老帝师现在是京师国子监的祭酒。 这一政令皇上还未正式颁诏,不过也快了。作为老帝师的义子,蒋康宁自然是提前得到了消息。 这一政令是否会一直持续下去不好说,但目前看来,十年之内恐怕不会变。 以王枝松现在的名声和王家人的情况,他是绝对拿不到“学府夫子”的保书的。 从蒋康宁这边听到这一消息,王石井没有幸灾乐祸,或者说,什么想法都没有。 即便邵云安没有去县学那么一闹,王枝松也没可能拿到保信。 要写保信,“学府夫子”肯定会着人去调查吧。就大屋那边做的那些事,王枝松也没可能。 “学府夫子”绝不会给一个冷眼旁观家人虐待子侄,欺压兄嫂的人写保信的。 离开了县衙,王石井拿着邵云安给他写的一大串的单子去订货、进货。 邵云安要的茶盘,他也画了图样,王石井去的还是他订瓷器、酒桶的那一家铺子。 店铺掌柜看到图样后很是心动,恳求王石井不要再去别家订。 王石井跟在邵云安身边也学了些生意经。当即就和店铺掌柜订下每一全套,含茶盘的功夫茶茶具各30套。 店铺掌柜给了他最实惠的价格,还附赠两套。王石井也说了,若日后他们还有需要,会来找掌柜订货。 但在他家拿到这次订购的所有茶具之前,掌柜不许给别家做,否则订单作废,且掌柜还要赔偿1000两银的侵权费。 王石井定做的全套功夫茶茶具里,掌柜的琢磨不出都有些什么用处。说是茶具,可看着又不好煎茶。 还有“醒酒器”。 王石井也不说这个是什么,只说是有特别用途的。 不明觉厉的店铺掌柜看出王石井日后肯定会大批量的要货,当下就签下契书。 那新样式的酒桶已经让他赚了不少银子,这还不知道怎么用的成套茶具、瓷器日后肯定也会大卖。 不得不说,这位掌柜也很有经济头脑。 办完了事,王石井买了些猪肉,又买了两只鸡当幌子,还有邵云安交代的糯米就回去了。 等到他回到家,还没进门,老远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肉香。 有人大着胆子问他:“石井,你媳妇儿又做啥好吃的呢?这都馋了咱们半日了。” 把牛车还回去的王石井一手提着肉和鸡,一手提着米袋,嘴上说: “这一闻就是肉啊,我家云安说今儿给青哥儿和妮子做好吃的。” “青哥儿和妮子有这么个小爹有福气啊,石井你也是个有福的。” “是,我家云安是最好的。青哥儿和妮子跟他小爹也亲。” 王石井的有问有答让不少村民少了些对他的惧怕。 如果说以前他们是怕王石井脸上的疤痕;那么现在,他们就是怕王石井背后的靠山了。 一进到院子,王石井就喊:“云安,我回来了,做啥好吃的呢?” 两个孩子从厨房出来,嘴角沾着肉汁,眼神亮亮的。 妮子喊:“爹,小爹炖肉了,可香了。” “嗯,爹闻到了。” 提着肉和糯米进厨房,王石井还没问,一块肉就喂到了他的嘴边,他急忙张嘴。 “唔!好吃!” 邵云安道:“还要再炖着,要炖到软烂。我舀一些出来做卤肉饭,饭已经蒸好了,你洗洗手,休息一会儿。” “不累。还有啥没做的?” “没什么了。晚上要你做饼。” “好。” 吃饭的时候两个孩子头都不抬,邵云安看两人的这副模样,摇摇头,这都吃了很多次了,还是这么馋。 王石井没说去县城的事,也是大口吃。这米是空间里的米,非常香。 两个以前压根儿就没可能吃到白米的孩子,只当小爹给他们买的是最好的米。 第72章 云安教子 邵云安靠在门框上,两手抱胸,一脸晦气地说:“井哥出去了。 我以为他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本来我们两家分家后就不需要再来往,你们却是一次次的上门。 拿钱的时候,什么都答应的好好的。拿了钱,就转头不认,怎么脸皮就能厚到这种地步呢。” 王大力和王枝松被骂得是抬不起头,王春秀啜泣地悄悄往亲爹身后躲。 邵云安冷笑:“怎么,还不走啊。出了这么多的事,还想让我们原谅?做梦可能来的更容易。 赶紧回去吧,真是晦气,进做些死皮赖脸拿了不认的事,还当自己光荣呢!” “大嫂!”王枝松噗通一声跪下了,王春秀见状,也跪下了,王大力的膝盖一软也要跪下。 邵云安及时扶住他,怒了:“你们这是要干嘛!原来是专门来膈应我的! 王枝松,你他妈的王八羔子,你让你爹给我下跪是纯心折我寿呢!你这是还想再来三十板子?” 王枝松一个激灵赶忙站了起来,并拽起了王春秀。 有村民往这边过来了,显然这三人不是一路低调地过来的。 邵云安松开王大力,冷脸:“别来我跟前找不痛快,也别给我来这套!要道歉,早干嘛去了!” 他看向王枝松, “县学那次我就警告过你了,是你自己蠢。带着你爹和你妹麻溜的滚,别来我家碍我的眼!” 王枝松泪眼婆娑地去去看他爹,王大力的嘴唇抖了抖,没有半点底气地开口: “石井、石井家的,都是,都是,我和婆娘,不好……你就,原谅,原谅枝松,这一回吧…… 是,是,铮哥儿,的错……枝松的童生,童生……” 王枝松顾不上邵云安骂得有多难听了,比起他将拿到手的功名,这些屈辱算不得什么! 他捏着衣服,哀求:“大嫂,求求您跟县令大人说说情,不要削去我的童生郎,让我能继续回县学读书…… 我以后一定约束家里人,管好我娘和在铮,求求您了。” 说着,他又要跪。 邵云安就冷眼看着他,王枝松一咬牙跪了下去。 前来围观的村民,有些心生不忍,有些认为邵云安把事情做得太绝了。 邵云安看了看那些围观的村民,心思一转,说:“我给你求情,可以。” 王枝松惊喜地抬起头,王春秀不哭了。 “我给你求情,你管好你家人。 只要你们能做到契书上写的从此双方各不相干,你要考功名,要干什么,都是你自己的事。 我不会在背后给你下绊子,但你要做不到……” 王枝松忙不迭地说:“能!我能!谢谢大嫂!谢谢大嫂!” 邵云安在心里冷笑:“你也不必叫我大嫂,你们一家早就不认你大哥了,以后见了面直呼名字吧。 井哥与本家,在你娘说出要卖了妮子,在你侄子要杀了青哥儿和妮子之后就已恩断义绝。 拿井哥的一只眼,青哥儿的一条命,和那10两银子,买断井哥与你们的亲情。 希望你们牢记在心里,至此双方是路人,你们好自为之。” 不再看摇摇欲坠的王大力,面色惨白的王枝松和满脸不敢置信的王春秀,邵云安不客气得关了院门。 王大力的身体抖得厉害,哆嗦地看着紧闭的院门。王枝松站起来,扶住他,咬着嘴唇,扶住爹、拉住姐姐,回家。 亲眼看到这一幕的有人摇头叹气,原本是一家人,偏生弄到了这种地步。 刚才那些说邵云安狠心的,转头又说他心软。人,就是这样,先不论对错,谁看着可怜,他们就可怜谁。 不过也有人对此心里犯嘀咕,就算王枝松的童生郎能保住,可他在县令大人那里是大大丢了脸,以后真能考功名么? 但没人敢当面说邵云安的不是,这要不小心传到人家耳朵里,那不是找死么。 有县令大人做靠山的邵云安和王石井,绝对没人敢惹。 邵云安回厨房换下王青,王青紧绷着小脸问:“爹,您真要去跟县令大人求情?” 邵云安很随意地说:“求啊,不然他们还不天天上门来装可怜。这一次两次没事,次数多了就会有人说你爹心狠了。 那老头子刚才都要给我跪下了。不过一个童生郎的身份,有或没有,没多大差别。” 邵云安趁此教育王青, “人呐,都是天然会同意所谓的‘弱者’的,不管对方是不是活该。 尤其是在村子里,你要真狠下心,那他们反而觉得是你不对了。尤其是你爹还跟他们挂了个‘血脉相连’的关系。 王枝松要他的童生郎资格,行啊,没问题。但你想想,他真能考上秀才吗?” 王青想了想,不确定地摇摇头。 邵云安点点王青的鼻子:“对,他就算能去考,也不可能拿到秀才的功名的。 他的名声到这里已是完全毁了,若你是考官,有这样一位考生,你会让他拿到功名吗?” 王青明白了,立时摇头。 不管哪个时代,名声都是很重要的。王枝松蠢就蠢在太自负,又太自私。 他读书只是为了考功名,并享受读书给他带来的虚荣。 压根儿不去想他日后能不能成功,不是他考试考好了就能决定的。 俗话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如果说其他的读书人是王枝松的对手;那王老太、王田岩和郭招弟,包括王在铮,就都是给他拖后腿的队友。 而可悲的是,王枝松自己还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他以为事情都发生在村子里,是在“自家”,影响不到。 他私下里那么揣测蒋县令的去留,他的功名之路就绝对到头了。蒋县令傻了才会给自己提前树这么一个敌人。 当然,事关蒋县令这边,邵云安没跟王青说,他只道:“考功名,是要有人保举的,你说,会有人给王枝松保举吗?” 这回王青摇头很快,他现在已经会一点思考了,他想不出什么人会愿意给被县令大人打了板子的人写保举信。 邵云安:“所以青哥儿,神一般的对手不可怕,猪一般的队友才最可怕。” 王青明白地点头。 邵云安又趁机教导王青,他以后可以与三教九流的人做朋友,但要与之深交的,一定要睁大眼睛看清楚。 家里人肯定不会拖他的后腿,但他要防止身边别有居心凑上来的人。 家里现在有钱了,在别人看来他们又有县令大人做靠山,巴结王青的人会一波波地涌上去。 他不能就因此骄傲,就飘飘然,更不能被蒙蔽了双眼。相反,他更要谨慎,要小心,要学会分辨。 知人知面不知心,背后暗箭伤人的,往往是你信赖的。 王青可能现在还不懂,但他要先记着这些话,慢慢让自己形成一种认知。 邵云安没啥听周围的人说:“现在的孩子都早熟。” 其实古代的孩子更早熟,因为女孩子早早就要离开家,成为别人的媳妇、妈妈;男人也要早早成家,承担起养育家庭的重担。 古人的平均年龄,最多也就三十四,注定他们必须早熟。 王青记下小爹的叮嘱,郑重地说:“小爹,我会注意的!我不懂的,就问小爹。” “很好。” 随后,邵云安一边炒芝麻,一边给王青讲故事,告诉他什么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妮子也出来听故事。 王青看着小爹,听着小爹讲故事,心里突然涌上一种渴望,他想喊小爹一声“娘”。 炒完了芝麻、炒花生。 邵云安分别做了两小罐子花生芝麻酱和两小罐子纯(甜)花生酱。院子里飘荡着浓浓的芝麻香和花生香。 做完了,邵云安才陡然想起他把某人忘在空间里了。 揉揉酸软的胳膊,他把听了一下午故事还在陶醉的两个孩子赶进屋,说:“我去看看你们爹怎么还不回来。” 两个孩子乖乖进屋,邵云安躲进厨房反锁了门,急忙进了空间。 空间里有一大片地已经翻整好了,邵云安之前扔进来的祁门红茶枝条、野菊花、羊奶子果早就种上了。 王石井把邵云安储备的金丝皇菊的种子也都撒上了。 下一步他打算上山剪些古茶树的枝条,先把邵云安心心念念的龙井茶种上,之后就是最重要的活计,种粮。 邵云安空间里的粮种可都是优良好种,他储存的一袋袋米呀、面呀的,就他们一家自己吃。 孩子只会当这么好吃的米、面是小爹从县城的粮食铺子买来的。 为啥是小爹买的?因为家里的银子都是小爹挣的,他们的爹爹没钱。 邵云安一进来就看到王石井正挥汗如雨地浇水,他关了轰隆响的抽水机,喊了声:“井哥,该出去了。” 空间突然安静了,王石井抬头,他光着膀子,下身一条短裤。 “什么时辰了?”王石井放下浇水的软管,走过来问。 “一会儿该做晚饭了。” 邵云安道:“你擦擦身,出去穿衣服,我在厨房。” 王石井把短裤和平角内裤一剥,跳进洗澡的小池子里快速清洗了一番,然后上岸接过邵云安递过来的毛巾擦干。 穿戴好,他拿着脏衣服,由邵云安把他带出空间。 邵云安穿不惯古代的亵裤,暴露了空间,他就翻找出了现代的内衣裤。 王石井是死活不肯尝试三角内裤,勉强接受平角的。 一出空间,王石井打开一条门缝,朝外看看,两个孩子的屋门关着。 他轻声走出去,然后打开院门再用力关上,喊:“云安,我回来了。” “回来啦。” 邵云安从厨房出来,两位做戏的人演得很逼真。 “爹,你回来啦。”两个孩子闻声,开门从屋里跑出来。 王石井应了声,问:“云安,晚上吃啥?” 邵云安:“天冷了,炖一锅菜、肉,吃馒头。我今天做了花生芝麻酱,吃饭的时候正好配着菜吃。” 反正就他们一家四口,邵云安是保证每天都有肉吃,他是无肉不餐的人。 妮子迫不及待地说:“爹,小爹做了花生芝麻酱和甜的花生酱,特别香。” “嗯,你小爹最厉害。” 空间暴露,空间里储存的猪肉可以先拿出来吃。等王石井闲了,他们做做戏,空间里的羊肉、鱼也能陆续拿出来了。 就是牛肉不行,这个世界平民吃牛肉是违法的,他们拿出牛肉,也说不出牛肉的来源。 达官贵人、王公贵族也只能吃用来祭祀的供品牛肉。所以牛肉只能先放着,找机会吃。 他和王石井背着两个孩子吃牛肉,总觉得有点罪恶,下不去口。 第71章 “盆底的死蟑螂” 隐隐的有人说话,听不真切,邵云安在被窝里艰难地翻了个身,拉高被子蒙住脑袋继续睡。 过了会儿,似乎有推门声,疲惫不堪的他没有理会。 有人走到了他的身边,拉下被子,用手抹掉他头上的汗珠,然后裹紧他,抱起。 “媳妇儿,喝点水。” 邵云安下意识地张嘴,甘甜的温水进入口腔,湿润了他干涩的喉咙。 “媳妇儿,饿不?” “困……” “吃点东西再睡。” 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窝在王石井怀里的人一动不想动,咕哝:“你前妻一定是受不了你跑的。” 一声轻笑透过震动的胸膛传递给他。 “我熬了粥,喝点粥再睡。” “我想吃面。” “我去煮。” 身体被放回炕上,让他如此疲倦的人出去了,连打了两个哈欠,邵云安一点起来的意思都没有。 这个闷骚的男人,在知道了有灵泉水和灵乳的存在后,这家伙就彻底放开了顾忌,敞开了吃,也不怕撑着! 邵云安舔舔嘴,不能否认,这做完全套的过程还是很爽的。 那看着老实的男人在那件事上可一点都不木讷,那花样多得令他不得不怀疑他以前有过什么契兄弟。 舒了口气,邵云安伸展了一下僵硬的身体。秘密说出来,他着实轻松了不少。 空间里的地终于有人负责了,那一堆散乱的物资和他存的报备也有终于人整理了。 空间里他一直都想要的小屋子,也有人能去搭了。之前他一想起来就头疼,现在是完全轻松了。 最主要的是,秘密说出,很多事他就能轻易去做了。 王石井回来了,端了一碗香喷喷的鸡蛋汤面。 有灵乳和灵泉水,邵云安倒不必特别注意饮食,就是单纯地想吃王石井做的面条。 王石井把面条切得细细的,煮得也恰到好处,邵云安很喜欢。 农家的汉子,也没几个像王石井这样会做饭的。像王田岩和王枝松那都是根本不进厨房的主。 说来,王石井这一手做面食的手艺也是被王老太“训练”出来的。 邵云安撑着身子坐起来,王石井赶紧在他身后垫了个枕头,单手把炕桌拖过来,放下碗。 “还想吃点啥?” “面就够了。什么时候了?青哥儿怎么样了?” “已经是后晌了。青哥儿没事了,嗓子不疼,胸口也不闷。 上午孙阿爷来了一趟,说青哥儿恢复得很好,只是他受了惊,得在家调养几日。妮子也没事了。 两个娃问你怎么了,我说你昨晚睡得晚。” 邵云安瞪了罪魁祸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我睡得晚!太阳都出来了我才睡下的!你前妻绝对是受不了你跑的!” 王石井的独眼里是浓浓的满足,凑过去伸手进被子里,给邵云安揉腰:“媳妇儿太勾人了,我忍不住。” 他们两人,终于圆房了,王石井怎能不满足。他那一颗始终提着的心,也能落下了。 邵云安掐住王石井道腰,拧:“滚蛋!明明是你禽兽!你说,你在军中是不是有契兄弟,你那像是没跟经验么!” 王石井马上正色道:“真的没有!就是见别人那样,就算是没那心,也跟着学了。” 然后就全部用到我身上了是吧! 邵云安冷哼两声,低头吃面。王石井知道媳妇受累了,任劳任怨,伏低做小。 彻底拥有媳妇儿的时候才觉得,这人是他的,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王石井的。 吃到一半,胃里没那么空了,邵云安才有精神问:“村里现在什么情况?” 王石井的脸色立马冷了几分:“族长开了祠堂,相关的人跪了一夜,四个孩子各挨了三藤条。大屋那边不许参加过年的祭祀。” 邵云安挑眉:“包括王枝松?” “嗯。书平哥和元德大哥来看青哥儿时跟我说的,我没多问。”王石井也显然不想多提大屋那边的人。 邵云安:“你那个娘被打了三十板子,你怎么说?” 王石井冷漠地说:“我拿了10两银子让书平哥送过去,我就不过去了。要不要随便他们。 我让书平哥带了话,以后大屋的人不要再来找我,这10两银子是我最后的孝敬。” 邵云安点点头:“你要一点反应都没有,别人又该说你不孝、不对了,就当破财消灾吧。 希望他们聪明点,以后跟咱家保持距离,别再动不动又来麻烦。 还好你当初没让青哥儿和妮子入族谱。以后看有没有机会把你弄出来,把咱家人的名字跟他们写在一起,我嗝应。” 王石井“嗯”了一声,他又何尝不想脱离宗族。可脱离宗族不是说句离开就行的。 邵云安原先也不明白“古代”宗族的能量,来到这里的时间不长,却是切身体会到了古代宗族的势力。 要不都说古代宗族的族长、族老那就是土皇帝。 如果秀水村只有“王氏”这一个宗族,那他和王石井就只能想办法弄到路引,带着两个孩子逃亡去了。 说实话,现在多了蒋康宁这个送上门的“大哥”,邵云安确实多了几分底气。 有赵氏和孙氏一族站在他和王石井这边,王氏那边,他也还真就不惧了。 吃完了面,邵云安上了趟厕所,又进空间洗了个澡就又睡了。 家里今天来了不少人探望王青,王石井没跟邵云安讲。昨天的事可说是震撼了全村。 王石井家摆明了有县令大人当靠山,以前欺负过王石井一家的人莫不胆战心惊,瞧王老太一家的下场就够他们提心吊胆的了。 特别是想占便宜的王大福一家,生怕王石井和邵云安找他们算账。 那些先前与王石井家走得不近的,也赶紧借探望王青的机会来巴结。 不过都被王石井以孩子受了惊吓为由打发了,他只跟与自家关系好的人多说了几句话。 王石井给周叔和周婶家送了些菊花茶,还拿了20两银子感谢。两人说什么也不肯收,被王石井硬塞下。 要不是怕给多了惹来村里人嫉妒,给人家200两都是应该的。 哪怕邵云安会急救法,没有周天宝及时把王青救上来,那也是白搭。 更别说周天宝能在自身那样的情况下,做出那样快速的反应,当真是难得。 唐根树那边王石井让赵元德过去送了5两银子,也是感谢。唐根树的母亲是寡妇,王石井不便亲自上门。 唐根树也是不肯收的,赵元德代话说是让他留着给弟弟读书用。唐根树道了几次谢,最终收下了。 ※ 邵云安连着三天每晚被王石井这样那样“烙饼”,他也就三天没出门,村里人也都当他那天同样受了惊吓。 王石井也说孩子和媳妇儿都需要静养,谢绝了总想上门的村民。 经此一事,王青读书更用功也更刻苦了,就是妮子都有了些变化。这些变化看在邵云安眼里并不是坏事,他也就没多劝。 白天王石井会借口出去,虚晃一圈就被邵云安送去空间里干活,邵云安在外面留守。 王石井对那40多亩良田很是看重。这些地不仅是他从未见过的肥沃,还有灵泉水可以浇灌! 听邵云安说这些地上种出来的东西哪怕一直不收获,也不会坏。 而且种出来的东西也会比“外面”的长得好,吃了对身体还特别有好处,这简直就是神仙住的地方才能有的! 邵云安也直说了他要种茶、种葡萄。王石井在邵云安想要葡萄等种子时,就写信给自己的袍泽了。 只不过信只能找去那边走商的信客帮忙送过去,这一直没收到消息,王石井也怀疑信是不是没送到,或者袍泽不在当地了。 王石井留出30亩地给邵云安种茶和种葡萄,余下的十亩,他分出七亩种粮食、种菜,余下的就灵活使用。 种点普通的黄菊、金丝皇菊、红酸果什么的。邵云安的那一堆储藏里有不少种子,那些稀罕的水果、蔬菜也要全部种上。 空间里有太阳能耕地机、播种机,这是王石井的最爱。 媳妇儿来的那个世界,只看媳妇儿从那边带来的东西,王石井都想象不出那得是多么的美好。 王石井本来就觉得自己配不上邵云安,现在更配不上了,他迫切地想要多了解那个世界的一切。 不用邵云安催促,王石井就一身的干劲。种地、搭木屋、整理……他都不用邵云安来,他一个人可以! 王石井在空间里忙碌,邵云安在厨房里炒黑芝麻和花生,他要做黑芝麻花生酱,还有单纯的花生酱。 正炒着,有人敲门,邵云安喊:“青哥儿你来一下。” 王青很快从屋里出来,邵云安道:“你来帮小爹炒,小爹去看看是谁来了。炒干、炒香。” “好!” 邵云安把勺子交给王青,让他小心别被烫到,快步出了厨房去开门。 一打开门,邵云安就拧了眉,像是喝汤喝到最后看到盆底有只死蟑螂。 “有什么事?王书平难道没把话带到?” 门口的人是王大力、王枝松和王春秀。王枝松的脸上还是青青紫紫的,嘴角也是破的。 他缩着身体,低着头:“大,大嫂,我们想见见,我大哥。” “大嫂,我们错了,您和大哥就原谅我们吧……”王春秀哭哭啼啼的。 王大力的嘴唇动了半天,憋出一句:“我们,我们来看看,青哥儿。” 邵云安烦死这帮子人了! 第70章 这剧本不对! 两人相拥在一起睡了个好觉,王石井也是精神放松过后有些疲倦。两人醒来后没多久,王青和妮子就醒了。 看到爹和小爹都在,王妮钻到小爹怀里抱着小爹就开始哭。王青也是眼中带泪。 王石井把儿子连着被子抱过来,再一手抱住邵云安和女儿。 “不怕不怕了。”邵云安哄妮子。 王石井摸摸儿子的额头,没发烧,问:“有没有哪不舒坦?胸口难受不?” 王青摇摇头,张口想说话却说不出来。邵云安知道他这是呛水的后遗症。 把妮子交给王石井,他说:“我去给孩子倒点水喝。” “我去做饭。” 王石井把两个孩子放回炕上,妮子却抓住爹,“爹,我也要去。” 王青也抓住了小爹。两个孩子还没从那场意外中缓过来,都怕。 王石井让邵云安留下,他去做汤面,邵云安摸摸两个孩子的脑袋:“小爹给你们倒水喝,马上回来。” 王青犹豫了片刻,放开了小爹的手,王妮也放开爹。 王石井和邵云安一起去了厨房,王石井烧柴,邵云安手里凭空多出一个瓷瓶,在水缸里倒入一滴灵乳。 “以后再买一个水缸,外用;这口缸里的水咱们一家四口用。放心吧,青哥儿明天就没事了。” 拍拍王石井僵硬的肩膀,邵云安叮嘱,“煮面的时候放点猪油,放点菠菜,打个鸡蛋,清淡点,我先进屋了。” 很不负责地抛下呆若木鸡的王石井,邵云安回屋陪两个被吓坏的孩子。 好半晌后,灶火里的火苗都熄灭了,王石井僵硬的脖子才动了动。 僵硬地咽了咽嗓子,又舔了舔嘴,他如木偶般脑袋缓缓转向水缸,又过了好半晌,他手不稳地舀起一瓢水,喝了一口。 那一刹那,王石井的身体再次僵直。 这水他喝过! 他清楚地记得第一次带媳妇儿上山的时候,他采茶下来,媳妇儿给他喝的水就是这个味道! 手抖地放下水瓢,王石井摸上自己的左眼,呼吸逐渐不稳。 邵云安一手搂着王青,一手抱着妮子,给两个孩子讲三打白骨精的故事。 两个孩子听得惊声连连,哪里还有半点害怕。 王石井花了比平日多了不知多少倍的时间才煮好四碗面。 见他端着两碗面进来,脸上还算平静,再看看碗里的面也算正常,邵云安在心里点点头。 嗯,心理承受力还不错。 邵云安放开两个孩子:“吃饭了。吃完你们歇歇,消消食再睡。 今天的事县令大人已经给你们报了仇,日后再见到那家人,你们也不要害怕。打不过就先躲开。” 王青握紧拳头:“我不怕他们!” 妮子吸吸鼻子,突然大声说:“小爹,王在铮以后要再敢欺负我和哥哥,我就咬他!” “呵呵,好。来,吃面了。” 王青和妮子坐好,妮子忍不住问:“小爹,后来呢?” 邵云安很坏心地说:“后来呀,后来咱们就该吃面了。” “……” “专心吃饭,吃完饭小爹再继续给你们讲。” 王石井又端了两碗汤面进来,坐在邵云安的身边。 王石井的沉默很不正常,两个一心要听故事后续的孩子,一点都没发现他们的爹有什么异常,专心吃面。 四个人吃完后,王石井把碗端出去,很快回来,和孩子们一起听邵云安讲“三打白骨精”。 可以说,王石井的定力真的很强。 他愣是一直忍到两个孩子哈欠连连再次睡下,邵云安洗漱完毕都上了床了,他也一句没问。 没有吹灭油灯,王石井上了床,把专门背对着他的人翻过来,低头。 咦?这情节不对呀? 不是该马上问他那瓶子、他倒入的液体是怎么回事才对吗? 邵云安糊涂了,抓住某人的手:“你怎么,不问?” 怎么可以不按剧本来? “我等你。” 王石井嘴上说的平静,动作绝对成反比。 邵云安被王石井的不按理出牌给弄得头晕目眩。 某人当真是把以前在营帐里学习到的十八般压箱底的“武艺”全部拿了出来。 邵云安严重怀疑这家伙在报复他! 王石井仿佛暗夜中饿了许久的狼,邵云安就是那落入狼窟里的鲜嫩小绵羊。 可是这种隔靴搔痒,浅尝辄止撩拨,还不如轰轰烈烈的来一场,邵云安“气的”眼泪都出来了。 可王石井似乎是真的有所顾虑,就是不肯给他一个痛快。 邵云安吼:“你个王八蛋——啊啊——!” 这混蛋绝对是在报复他没跑了! 可对王石井来说,此时此刻,已经令他幸福到快要升天。 他丝毫不敢放松,怕一个不留神,他就不管不顾了。 等到一切平静下来,邵云安满脸都是泪,哼哼:“你,你一定是,报复我。”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王石井弯身,哄:“媳妇儿,再等等……再等等……” 邵云安抽泣着,心里却涌上了浓浓的暖流。 “你真的,不是,报复我?” “媳妇儿会说的,我等……青哥儿今天,差点就没了……媳妇儿,我想和你白头到老。” 邵云安还在带着湿润的眼角,再次被泪水冲破。 他翻身,抱住这个老实又闷骚,还喜欢勾引他、欺负他的男人。 “跟我走。” 王石井只觉得眼前瞬间一亮,支撑的身体落在坚硬的地面上。王石井完全傻了,眼前的所见是怎么回事?! 邵云安一脸坏笑地从王石井的身下钻出来,也不管他,走到不远处灵泉下游的一处半圆形的池水边,跳了下去。 “噗通”的水声惊醒了王石井。 看到邵云安跳进了水池,他一个激灵爬起来,慌乱地追过去:“云安!” “过来泡泡。” 王石井的脚步一顿,又急忙抬脚。 这是邵云安洗澡的专用地,灵泉他还要喝,洗澡的地方自然也和饮用的地方分开。 走到池边,见媳妇儿惬意地躺在那里,王石井环顾一圈,懵懵地问:“媳妇儿,这是,哪?” “你下来,我跟你说。” 王石井走下来,出人意料,水是冰凉,而是有一点点温暖! 邵云安在王石井左顾右盼,又小心翼翼地坐下来后,他窝进对方的怀里,说: “这就是我的秘密。这是我的空间,也是我的世界,你可以理解为神仙的洞天福地。” 邵云安看向木愣的人, “井哥,我不是你以为的那个‘邵云安’。那个邵云安跳河后就死了,我,只不过是一抹跟他同名同姓的灵魂,嘶——!” 腰要断了!这家伙不是还在发呆吗?! 把自己最大的秘密空间展露在王石井的面前,邵云安也就没打算隐瞒自己的身份。 他不想王石井把他当作邵家村的那个,被王枝松退了亲,走投无路,生活无望的可怜人。 他,就是他。 邵云安告诉了王石井,他是未来人。 因为一场意外身死,他的灵魂来到了这个他所不知的历史洪流中的国家,成为了一个被人退亲,又被对方大哥娶回家的农家小哥。 他告诉王石井这空间是怎么来的;告诉王石井,为什么他会有那么多在他们看来稀奇古怪的想法。 自始至终,王石井都只是听,一句不说,只有他抱着邵云安的双臂泄露了他心里的极度不平静。 要说的全部说完,邵云安平静地问:“你怕吗?” 王石井把邵云安的脑袋往自己赤裸的胸口上一按,闷声说: “你是邵云安,是我媳妇儿。我不管你从哪来的,你就是我媳妇儿。”末了,他粗声说:“你已经嫁给我了,哪也不能去!” 王石井怕,怕邵云安又回去。 邵云安拧王石井的腰侧:“我倒是想去哪,那得有路引,你还得放我自由,让我有独立的户籍。” “不放!”王石井抱紧,哀求,“媳妇儿,跟我过日子……” 邵云安傲娇脸:“你把这里的地种好,把我的后花园给我整理干净,那我会考虑考虑。” 王石井抬起邵云安的脸就要亲,邵云安揪住王石井的发髻把他的脑袋往后扯,气急败坏: “你要再磨磨蹭蹭的,就离婚!” 王石井不顾头皮被扯得生疼,豁出去了。 哗啦啦,哗啦啦,平静的水面起了波澜。 王石井这回不仅使上了十八般武艺,还自创了三十六式! 他本来配不上媳妇儿,现在,他更慌了。他或许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只有这个了。 第69章 相互依偎 目送蒋康宁的马车走远,邵云安拉着王石井关了院门准备回屋。院门刚关上,他就被人用几乎勒断肋骨的力道给抱住了。 邵云安嘶嘶两声,在对方松开钳臂后,艰难地转了个身,双手在对方绷紧的腰背处抚摸。 此时此刻,邵云安不说安慰的话,他要做的就是安静地让王石井抱住他; 要做的就是这样抚摸对方,告诉对方,他在这里。 邵云安没法看到王石井的表情,但他知道,这人此刻定是恨极的。 许久许久之后,初冬的冷风吹得邵云安的手冰凉冰凉,他的耳边响起王石井的闷哑: “没有你,青哥儿就没了。” 双臂随着这一句,再次用力。 “这个假设不成立,我就在啊。是咱们青哥儿福大命大,若王杏晚一点告诉我,就是我也无力回天。 经此一事,青哥儿和妮子的苦难也该到头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咱们青哥儿以后一定会顺风顺水,平平安安。” 冰凉的嘴唇落在邵云安的额头上,然后一点一点,蜻蜓点水般落在他的眉眼、鼻梁,最终含住了他的嘴。 很快,两人冰凉的唇都变得火热起来。 谁都没有进屋的意思,就在这寒冷的院子里,两人的身躯紧紧相贴,火热的吻中带着彼此间浓浓的依恋。 邵云安没有说,在这一场意外过后,不仅是王青,就是这个男人的苦难也应该到了头。 蒋康宁的出手,可以说彻底解决了王石井的后顾之忧,让这个男人可以彻底地从那个桎梏中挣脱出来。 王青和妮子都还在睡,邵云安也不叫他们起来吃饭。他让王石井去村里买了只鸡,煲了鸡汤。 就在院子里的小泥巴灶上,用小火慢慢熬着。之后,他把仍旧在后怕中的王石井带回了屋。 别看邵云安和蒋康宁聊得热火朝天,他又何尝不在后怕,今天这件事可没那么容易就过去。 两人就在王青和妮子的屋里,守着两个孩子。 邵云安这也才有空把事情的前后,以及蒋康宁如何的判罚告诉了王石井。 听到王在铮是对青哥儿和妮子动了杀心的,王石井的独眼里充满了杀意。 对王老太和王枝松的判罚,王石井听过后一言不发,很平静。 他在这些所谓亲人的心里,不是儿子和大哥,是恨不得弄死的仇人! 在邵云安持续揉胸口许久后,王石井吐出心中的闷气,抱住对方,问: “蒋县令为何要让你我喊他‘大哥’?与他做生意,可靠吗?” 邵云安沉思道:“我也很好奇他为什么从一开始就对你我非常维护。” 按理说在县学那次,就算他的做法“惊世骇俗”了些,出口成章的段子“引人入胜”了些,但也最多是让这位县令对他好奇。 那颗肉石,当时对方要还给他的时候,邵云安就觉得人家是真的有这个想法,而不是虚伪。 邵云安是真的看不明白这位县令的想法。这个世界阶级分明,他在对方眼里就是个泥腿子。 出身官家的世家子弟,会对一个泥腿子礼遇吗? 根本不可能! 这次来买果酱方子也是,邵云安觉得蒋康宁当时是真的难以开口。 听蒋康宁的意思,他的那位兄长在京城做生意,虽说有他的帝师义父照应,但似乎有什么难言的困难。 也是因为察觉到了这一点,邵云安才突发奇想,拉同样穷的皇上入伙。 邵云安现在的所有优势都是虚的,因为他和王石井的身份太低微。 “咱家的茶和酒肯定会引起多方的关注。 若我的猜测是对的,那单以他的力量绝对保不住茶和酒的生意。但如果帝师和皇上能入伙,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那可是皇上。” 王石井觉得希望不大。皇上是真龙天子,是天上的人物,哪能去做买卖。 邵云安摊手:“那皇上他也缺钱啊。” 邵云安目前听到的有关现任皇帝的作为,该是一位想要励精图治的明君。 只是奈何他爹太不给力,把这江山给糟蹋的不成样子。他就算要励精图治,也得先有钱才行。 这皇上不仅很穷,手上得力的官员恐怕也多不到哪去。 皇上才继位四年,哪那么容易就把他爹留下的烂摊子一朝一夕摆平掉。 历史上的某位职业皇帝呕心沥血十几年,每天只睡4个小时,才把亲爹留下的空虚国库给填满。 4年才哪到哪。 看看现在,物价还在不断上涨,老百姓的日子越发不好过,国家也没有明显的发展。 只看永修县里的流民越来越多,就知道现状是怎样的。永修县要不是地理位置好,怕也好不到哪去。 由此也可看出,皇帝他爹留下的烂摊子不是一般的大。 如果不快一点改善现状,别说外敌入侵了,国家内部就会先崩坏。 当老百姓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也就是内乱的开始。 也就王石井能听邵云安这种带着大量现代语的言论,并且对他对皇权的毫无畏惧也能冷静地接受。 没有外人在,王石井从不管媳妇做什么,说什么。邵云安在蒋康宁面前提到皇帝时,王石井的提醒也是因为有“外人”在。 此时只有夫夫二人,孩子又熟睡着,王石井不仅接受媳妇的这些奇特的观点,还把自己知道的一些内幕说给自家媳妇听。 王石井被亲娘算计,替王田岩服役。 也许是老天看他太苦了,他被拉走后,稀里糊涂地去了边关,却是被分到了代小将军的麾下。 代小将军家出了好些个大将军。朝中“三公五侯一王将”里的那个“将”,指的就是代小将军的亲祖父。 代家上下都很得皇帝的信任。先帝后期,代家遭到了不公,但也是代家,力保当年的太子,也就是现在的皇上登基。 这次“胡哈尔国”进犯,代小将军被任命为先锋将,统领全军的为代小将军的伯父,代明辉大将军。 也正是因为跟了代家的将军,王石井才能拿到那些珠宝钱财。 村里被征发带走的,能拿到一部分军饷都是好的了。其他军中,很多兵卒一个铜板都拿不到,都被上峰贪掉了。 朝廷没钱,给不出军饷,代小将军就带着他们四处剿灭山匪,把山匪藏的金银财宝分给他们。 代小将军还会说朝廷现在穷,让大家不要怪军饷太少。 古代的兵不好当很正常,但……邵云安拧眉:“这喝兵血的现象这么严重?” 王石井点点头:“很严重。朝廷没钱,最多就只能保证将领的军饷。 就是大将军麾下的军饷也有人敢贪。从上头拨下来的银钱,就会先被贪掉一些,更别说层层下来。 我算是命好,代小将军不仅会把我们能拿到的军饷都给了我们,他还会把他自己的军饷和赏赐作为抚恤分下去。 所以我们才愿意为他搏命。” 邵云安没想到还真有这种历史书中见到的英明将领,他好奇地问:“代小将军叫什么?你在军中就一直是个小兵?” 王石井道:“代小将军叫代湛骁,好像是这么写的。” 他在邵云安的手掌心写下小将军的名字,邵云安却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 不过转头他就不理了,或许是原主听过这位代小将军的故事也说不定。 “代小将军领兵7000为先锋,我回村前是一名百夫长。” 邵云安摸上王石井受伤的半边脸,惊奇:“原来你还是个小头头啊,领百人啊!你这伤是怎么来的?” 想到那一场大战,王石井的心情难免沉重,午夜梦回,他也常常惊醒。 “所有人都杀红了眼,代小将军率领我们围堵敌将。厮杀中,我被他们的一名副将砍了一刀。 我砍断了他的胳膊,又一刀结果了他。” 邵云安:“那你算是立功了吧?怎么就回村了?因为受了伤?”常理来说不是该升官吗? 王石井解释:“也不全是因为受伤了。我伤的是眼,还能继续留在军中。” 那一场大战,王石井的上峰阵亡,他很多的袍泽兄弟也都战死了。 五年内两次徭役,从军三年,王石井的身体也熬不下去了。他也一直很担心家里的情况。 他瞎了只眼,又把自己的战功给了上峰,他就趁此机会提出返乡,代小将军就准了。 不然他还回不来,按律他得服役满十年才能回乡。 他把战功给了上峰,那上峰能多拿些抚恤,家中的妻小也能被妥善安置。 他的上峰对他一直颇有照顾,他给的心甘情愿。 他若真受了这份战功,因此升了官,以家中那些人的脾性,还不知要从他身上压榨多少。 对没分家前的他来说,自己什么都没有才是最好的。只是他想到了宋氏会很难,没想到宋氏跑了。 也幸亏他回来了,不然等他得到两个孩子的消息,很可能不是死了,就是被卖了。 邵云安拍拍王石井:“嗯嗯,你做的对。这功劳你若要了,那恐怕就真会马革裹尸了。 再说,咱们也不差钱,给那些更需要的人最好。” 王石井搂紧自家媳妇,他就知道媳妇会理解他。若他要了军功,肯定就娶不到媳妇儿了,那绝对不行! 王石井接着说:“就如你说的,朝廷上下乌烟瘴气,皇上要整顿吏治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军中的情况比朝堂上好不到哪去,我若一直留在军中,在将军麾下或许还好。 若被调到其他将军手下,恐怕早就不知怎么死了。还是回来娶个好媳妇儿,跟媳妇儿每日热炕头的好。” 邵云安掐掐王石井有疤的那半张脸:“你还能再不要脸点吗?要不是宋氏休了你,你能再娶?我也看不上你。” 王石井拉下媳妇儿的手,握紧:“这个假设不成立,你现在就是我媳妇儿。” 哟,还会现学现用啦。嗯,孺子可教。 邵云安换只手摸上王石井那半张脸,嘀咕:“疤消了一些了,没我刚见你那会儿那么狰狞可怕了。眼睛还是看不到吗?” 是不是真得直接用灵乳才行? 王石井蹭蹭媳妇算不上柔软的手:“我觉得能好,现在有一点光了。” “真的?” “嗯,能感觉到光。天亮的时候特别明显。” 邵云安笑了:“说不定能完全好。” “嗯,有媳妇儿在,肯定能好。” 王石井可以肯定,他的眼睛好转和媳妇儿有关。 邵云安眼珠子转转:“这要是好了,你对外怎么说?” 王石井说:“就说是军医开了药。我回来的时候刚受伤没多久,看不见也不奇怪。” “真聪明哈。”捏捏王石井的脸,邵云安毫不避讳地在他受伤的眼睛上亲了一口,“会好的。” “嗯。”再一次收紧手臂,王石井依然什么都不问。 “砰砰砰。” 外头有人敲门。王石井放开邵云安下炕,邵云安没动。穿好衣服,王石井出去了。 过了好半天,他从外头回来,带回来一身的凉气。 邵云安有些昏昏欲睡,抢救青哥儿之后他一直虚虚的,又跟蒋康宁聊了那么久。 现在虚弱劲上来,被窝里又暖和,他就想睡了。 王石井看他那样子,脱衣服上炕。钻进被窝,搂住邵云安,他也闭上眼睛,没说族人来找他告诉他对那些人的处置。 在王石井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邵云安咕哝:“晚上你做饭。” “好。” 掖好被子,王石井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也闭上了眼睛。 第68章 云安小课堂(二) 邵云安觉得,燕国可以借鉴宋朝的商业模式,毕竟宋朝那时候是真有钱。 当然,宋朝重文轻武,买买买、给给给的讨好型外交政策就算了。 邵云安心里想的宋朝,嘴上说:“我们有严格的户籍政,嗯,限制。对农户来说,有田有地始终是根本。 而且这做买卖可不是种田,这其中的讲究、弯弯绕绕也不是普通人能做通透的。 可若朝廷鼓励经商后可以多收些税,拿来扶持农户,减少农税,那农户肯定还是更愿意种田。 朝廷也可以多扶持呀,反正就是相辅相成。具体的,那肯定还得朝廷的官员去商议。” 蒋康宁思考,嘴里道:“你继续说。那要如何发展,商业?” 邵云安以里正家和孙家举例,发展商业肯定要多管齐下,内外结合。 果酱和菊花茶稀罕,那就有很多人会买。买了之后,发现还真不错,那就会有更多的回头客。 这一来二去,银钱在市面上流通了起来,就带动了内需,里正和孙家挣了钱,又开始带动各自的族人。 族人们挣了钱,就会让自家的孩子去读书。那私塾就有钱挣,就有可能扩大规模,那可能就间接发展起了永修县的教育。 蒋康宁点点头,眼神灼灼。 内需拉动了,就要着眼于外部。燕国的周边不只有一个胡哈尔国。这种情况下你肯定不能关起门来,把自己封锁住。 燕国现在最要紧的是盘活国家的经济,国家的经济起来,那很多国内矛盾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经济越是一潭死水,百姓的日子越不好过,国家也就越无法稳定下来。 不是说从农户头上再多立几个收税的名目就够了,那样只会加剧矛盾,最终会有什么结果就不需要多说了。 蒋康宁看邵云安的眼神让王石井再一次有了危机感。 而无论是拉动内需,还是调动外需,都需要丰富商业内容。 还是拿果酱和菊花茶举例。以前没有这玩意儿,大家也不会想到用这个去挣钱。 现在谁都知道菊花茶和果酱挣钱,既然有那么多人买,那就说明手里有钱的人还是不少,也说明这东西确实受欢迎。 只要类似的商业内容丰富起来,那市场不就搞起来了? 而诸如盐、粮、矿等这些最赚钱的,肯定要牢牢掌握在朝廷的手中。 不能让接触这些生意的商人挣得盆满钵满,真正拥有这些资源的朝廷却穷得拿不出银子。 朝廷有了钱,惠及百姓,内部便会安定。外部,加强与各国的商业往来,发展自身的优势。 有时候,战争不仅仅是一刀一枪,这经济也是一种手段。不然为什么要限制盐、铁的外销? 若某国的经济特别依赖燕国,只要燕国一封锁与他们的商贸来往,他们就会自乱阵脚。 以燕国的版图,真要做起生意来,肯定是占据上风才对。 蒋康宁用力点头,听得是热血沸腾。 那朝廷手里有钱了,自然就能提高士兵的抚恤金和伤残待遇。当然,那你要不控制喝兵血这种情况,再有钱也没用。 邵云安还是主要着眼在怎么盘活经济上,指指杯中的茶叶,他道: “先不说一蹴而就。如果这茶叶能达到我预期的设想,大哥就可以考虑明年整合永修县内的所有鲜茶资源。 咱们先制出一批茶,然后大哥再举办一场品茶会,广邀全国的茶商,藉此打开永修‘新茶’的知名度。” 只一个秀水村就有“龙井”和“(祁门)红茶”这两种茶树,说不定还能有别的。 有了古茶树,就有了种植台地茶的先决条件。 这样不仅可以带动全县百姓日后种茶、制茶的积极性,最关键的是能让百姓们富裕起来。 以点带面,永修县发展起来了,那整个敕南府或许都能带动起来。 以后,别人提起“茶乡”,可能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永修县。 邵云安抿一口茶,迷醉:“茶叶的种类千千万,‘龙井’还只是绿茶的一种。 还有红茶、黑茶、白茶,等等等等。我有信心,茶叶不仅可以在咱们燕国国内掀起一番高潮。 今后也肯定可以让别国的人为之疯狂。到那时,就是茶叶外销,为我们换取真金白银的时候!” 茶叶这东西可是经久不衰出口创汇的好东西啊! 蒋康宁的呼吸都急促了。 邵云安心思一转,放下茶盏,也压低声音:“大哥若想打造我们永修茶县,其实有两位最大的靠山是谁也比不上的。 如果能把这两位拉入伙,那谁也别想从大哥手上抢走这生意。我也就不用担心大哥您罩不住您兄长。” 蒋康宁:“谁?” “皇上和翁老帝师。” “云安!”王石井吓了一跳,这皇上可是能随便言说的! 蒋康宁却鼓励:“你说说看。” 邵云安也是说着说着,就越想越觉得得再拉几位大神“入股”。利益迷人眼,别人看到他们这么挣钱,不起杀心都是好的。 邵云安道:“试想,翁老帝师邀三五好友来家中做客,上茶一杯,品茶饮诗或者干脆来个曲水流觞。 那些人自然会问这是什么茶,翁老帝师说是您送的好茶。 他再来一手行云流水的泡茶之法,大哥您说,那些人会不会也想弄这么一些茶?” 蒋康宁:“肯定!” 两朝帝师喝的、市面上没有的,这泡茶的过程又显得格调的茶,凡是自认自己有身份的,肯定会想办法弄这种茶。 再试想,皇上设宴,一人赏赐这么一杯这么好看的茶,言语中再透露出是出自永修县。 想想看,皇上喝的茶,那绝对是地位的象征呀。到那时,别说有钱,你得先有点地位才能买到。 这两位大神这么一操作,那茶叶的名声绝对是一炮而红。而且那些眼红的,绝对不敢朝这两位伸爪子。 作为最先拿出来的茶,天然就有着地位上的优势。哪怕以后制茶的人多了,那有钱有地位的肯定是要最好的茶。 邵云安敢拍胸脯保证,他拿出的茶,绝对是极品中的极品,特等中的特等。 别说一百两一斤,一千两一斤还得看他乐意不乐意卖。 邵云安边说边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很靠谱。 “侯府再厉害又怎样,他能厉害得过皇上和您义父?所以大哥,我真心建议您能拉这两位入伙,皇上不是也缺钱么。” 蒋康宁被邵云安说的是心旌荡漾,却手指点他:“你呀你,这种话可千万不能再说了,小心被人治你个藐视圣上之罪。” 邵云安笑道:“我也就是给大哥您提个建议,也不会随便跟别人说。 大哥不如等我这酒酿好了,一起拿给皇上和老帝师品尝? 若他二位大神愿意入伙,您兄长再接这生意就万无一失,只等着赚钱吧。” 蒋康宁慢慢收起笑容,正色道:“云安,你的这份心意,大哥领了。 大哥不说什么日后报答的话,只要有大哥在一天,就不会让你二人被欺负了去。” 邵云安:“谢大哥!” 王石井:“谢大哥。” 这边刚谢完,邵云安就提要求了:“大哥,我想青哥儿能入‘白月书院’,您给想想法子呗。 青哥儿明年就七岁了,去私塾也不是不行吧。” 蒋康宁乐了,想了想说:“你先给我拿些茶,我去给你钓岑老。‘白月书院’的山长康瑞是岑老的学生。 当初,岑老回乡,建了‘白月书院’。后皇上登基,原本是想让岑老官复原职,岑老不愿意。 后岑老就任了学正一职,‘白月书院’就交给了康瑞。” 邵云安和王石井恍然大悟,原来“白月书院”还有这样的渊源。 蒋康宁道:“我先不说这茶是谁给的,等岑老上了钩,你的酒也该酿好了,我再拿酒去馋他。 届时你提出这要求,岑老保管答应。茶和酒一向是岑老的心头好。” 邵云安高兴了:“那就拜托大哥了!每一等的茶,我都给大哥您装一些,您自己留着喝。 等酒酿好,大哥您要怎么安排,也全由大哥您考虑。 我刚才说那些更多的也是纸上谈兵,具体该怎么做,还是得大哥您来决断。 我这里的四等茶叶加起来有差不多110斤,酒,大桶有30桶,小桶有15桶。 蒋康宁干劲十足地说:“那大哥就不跟你客气了。 酒酿好后,大哥会亲自去京城一趟,谈(拉)这(靠)笔(山)买(入)卖(伙)。” “好!” 邵云安给蒋康宁每一等茶都装了一茶叶罐,还给蒋康宁装了一罐子普通菊花茶和五十朵金丝皇菊。 他又拿了三罐他存在空间的羊奶子果酱。 接下来,蒋康宁又与邵云安就他的商业构想仔细聊了聊,只觉更加茅塞顿开。 谈得他在邵云安说中午做饭时,他都不要,只让王石井随便去做了汤面。 直到下午,蒋康宁才带着邵云安给他的东西,带着对未来的熊熊壮志,返回县城。 第67章 云安小课堂(一) 蒋康宁把茶盏一放,怒了:“你真真是浪费这好茶!” 邵云安摸摸鼻子,很无辜:“我做茶就是为了挣钱,挣大钱。我要有那情怀,我都能去京师国子监当夫子了。” “什么‘夫子’!那叫‘博士’!” 蒋康宁被邵云安那泼皮样气得不轻。 邵云安受教地点点头:“好好,博士,博士。”他当年也差点读了博士好吧。 接着,他却又无赖地一笑,问:“怎么样,大哥,小弟这茶不错吧?我敢说,我这茶绝对是咱大燕国的独一份。” 蒋康宁深吸一口气,压下被邵云安破坏的美景,说:“确实是独一份。” 他也喝过不少所谓的好茶,但与邵云安拿出的这龙井相比,再回想起来却有些难以入口了。 邵云安:“我手上制好的茶叶不多,‘物以稀为贵’,若能卖到京城,那绝对是最赚钱的。 这么好的东西,我如果主动去找‘一丈轩’,那我也太掉价了。 正好大哥您家兄在京城做买卖,这么最合适么。” 随后,邵云安又有些犹豫地说:“不是我自夸,这茶叶只要是商人,都能看出其中的价值。 我就担心,您罩得住您大哥吗?我不想给您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也是我没去找‘一丈轩’的另一个原因。钱要挣,小命也要顾好。” 蒋康宁问:“你这茶可给过别人?” “没有。就我一家四口喝过,孩子们不会乱说。” 蒋康宁对邵云安的谨慎表示赞赏,说: “家兄那边倒是无需担心。家兄虽说只有两个铺子,但有我的义父在京城帮衬。 我的义父,也是我的老师,乃两朝帝师翁老太师,现在是京师国子监的祭酒。” “哇啊!”邵云安崇拜了,祭酒他知道,是国子监的校长,老大! “大哥,您真人不露相啊!” 要不是王石井在,蒋康宁一定会给邵云安一个暴栗。 邵云安是真的惊叹,帝师兼皇家大学的校长是人家的义父兼老师,难怪人家年纪轻轻就能来永修县做县令! 还好蒋康宁不知道邵云安在想什么,否则,绝对会立刻马上给他脑门来个重重一击。 蒋康宁谨慎地表示,义父一向身正清廉,他同时又是义父的学生,自要维护义父的声誉,岂能四处张扬。 “我不能因我的大意与狂妄,给人以诋毁义父的把柄。” “明白明白,我和井哥会替大哥您保密的。” 邵云安正正表情:“大哥,我还有一个很挣钱的买卖。 我之所以一直没有把茶叶拿给您品尝,不是要瞒着您,是因为那个买卖的时间还没到。 我本是打算和那个买卖一起拿给您的。” “是什么?” “酒。我用羊奶子果,也就是红酸果酿的酒。” “果酒?” “对,果酒。大哥您知道葡萄酒吗?紫玉露。” 蒋康宁点点头:“喝过。义父那里不少好东西,我经常偷拿,不过不怎么好喝。” “咳咳……”这种事就不用说了吧。 邵云安喝了口茶润喉咙,拍胸脯保证他酿的羊奶子酒绝对好喝,绝对跟蒋康宁喝过的紫玉露不是一种东西。 但现在还没到开封的时间,大概还需要十几天。这果酒酿好,多放个几天,味道会更好。 有龙井茶在前,蒋康宁对邵云安所说的什么“羊奶子酒”也很有信心,相信邵云安酿的一定不同。 但也因此,蒋康宁反而犹豫了。如此不同凡响,绝对“物以稀为贵”的茶叶和果酒,邵云安当真要交给兄长来做? 蒋康宁不得不提醒邵云安,他兄长的买卖只能限制在京城。他兄长没有实力和人手,把买卖做到京城之外。 他虽有义父在后撑着,但事关他自己的私事,却是不好总要义父为他出头。 可“一丈轩”背后的东家就不一样了。对方是京城恒远侯府魏家的嫡次子,名魏弘文。 那人的生意做得很大,可以说大燕国哪里都有恒远侯府的生意。 蒋康宁指明:“你若与他合作,挣得绝对会比与我合作挣的多。” 蒋康宁光明磊落,不会为了帮自己的兄长,就糊弄邵云安。 邵云安在心里给这位县令大哥竖了个大拇指,怪不得人家能做帝师的义子呢,品格高义! 他摇摇头,不为所动地说:“他生意做的再大,我也不认识他。我就认识大哥您。 我还指着您以后升了官,给我家做更大的靠山咧。” 邵云安的不假思索令蒋康宁感动不已,他深吸口气:“你与石井这两个弟弟,我今日是认定了! 只要你一家不作奸犯科,只要我一直在官场,我这个靠山就不会倒!” 邵云安立刻站起来,鞠躬:“谢谢大哥!”又暗中戳戳王石井。 王石井闷声喊了“大哥”,怎么看也看不出蒋康宁比他大。 蒋康宁看出了王石井的疑惑,说:“为兄今年二十有六,三月生人。” 王石井也是二十六,是七月生的,确实比蒋康宁小。 邵云安:“您真年轻。” “呵呵,”蒋康宁笑笑,“也只是看着不显老罢了。” 心却早已沧桑了。 邵云安没有不长眼地多问,而是继续刚才的说的。 无论是果酱,还是菊花茶,包括他掌握的制茶技术、酿酒技术,永远不可能只掌握在一个,或几个人的手里。 这些手艺迟早都会传播出去,成为一种常态。到那时,谁家能卖得出去,卖得好,要各凭本事。 对生意人来说,当然是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可对燕国来说,这却是好事。 竞争的人多,每家都会绞尽脑汁做到更好,做到极致,官府在这一过程中正确引导,那整个行业就会形成一种良性的循环。 如果手艺、方子始终保持在几个人的手里,成为垄断,没有人能与之竞争。 久而久之,要么就是店大欺客,东西做的越来越差,成为恶性循环。 要么就是一旦有个意外,就会出现断档。历史上多少精湛的手艺和技术就是因为会的人太少,最终导致技艺失传。 同样的,邵云安道制茶和酿酒手艺,他也不认为只保留在他一人的手里就是好的。 日后,他也会把他掌握的制茶和酿酒的技术传授出去。 而他要做的就是,不管有多少人会制茶、酿酒,他制的茶,酿造的酒都是口味最好,是最令人趋之若鹜的。 这就好比开酒馆,世上酒馆千千万,出名的也就那么几家。 只要他能保证自己手中茶、酒的质量,何愁没有买家,何愁卖不出好价钱。 蒋康宁听得很认真,邵云安的这番言论在他的心里激起了莫大的波澜。 王石井则是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的媳妇儿,就觉得此刻的媳妇儿好似那午时的金乌,耀眼极了。 说到这里,邵云安最后陈词:“所以只要我能保证我的出货质量,那我与谁合作又有什么关系。 我认得大哥你,不认得那侯爷次子;我要大哥能一直给我家做靠山,所以我与大哥你合作。” 蒋康宁的喉结动了动,不仅不介意邵云安对他靠山作用的直白目的,反而很是窝心。 随后,邵云安明知故问:“大哥,咱燕国挺穷的吧?” 蒋康宁叹息地点点头:“是很穷。上上下下都要银子,朝廷却又拿不出银子,只能征税。 征了税,百姓的日子更不好过,朝廷就更穷。” 邵云安道:“这就是恶性循环。要我说,朝廷要银子,不能总盯着农户。 农户靠天吃饭,一家子人再多又能种几亩田?要想富,只能发展商业。” “怎么说?”蒋康宁虚心求教。 古代重农轻商的原因有很多,不单单是怕大家都去经商了,没人种地。 这涉及到皇权集中、封建社会体制,文化思想习惯等很多方面。 但不能否认的是,无论哪个朝代,商人都是最会挣钱,也是最有钱的。 朝廷可以不鼓励商业,但也不能太限制商业。商业起来了,就可以带动农业、手工业、制造业、教育等各行各业。 朝廷应该把税收的重点放在盈利高的群体身上。朝廷手里的盐、铁等,也是缴税大头。 这样,朝廷的税收有保证,农户的压力也能减轻。农户的压力减轻了,日子好过了,那于朝廷来说就是安稳。 朝廷拿收来的税款改善民生,加强军备,这样不就国泰民安? 看看永修县内,还有那么多的流民,虽说荒山荒地一年不收税,可一年后就要交税。 一旦碰上风不调、雨不顺,税还要照常交。结果就是民不聊生,社会动荡。 于整个国家而言,民众的基础还是农民,是靠田吃饭的百姓。 蒋康宁舔舔嘴:“确实有些道理。但又要如何发展,商业?还有,这大家都去做买卖,那谁来种田?没有粮是绝对不行的。” 邵云安反问:“那历史上的盛世,百姓们只会手里的田更多,没见大家都不种田去做买卖了。 每一个盛世,都是商业兴盛,百姓手里有钱有粮。而衰败的时候,都是土地被大肆兼并,百姓手里没有自己的田,最终走向没落。” 蒋康宁心惊,面前这人哪里像是一个出自邵家村的普通农人! 邵云安怎么会不知他这样的言论一定会引起蒋康宁的怀疑,他摊手:“大哥您别这么看着我。 这些道理也是别人讲给我的,是谁您先别问。不然我怎么会有这制茶的手艺。” 邵云安不会让自己的马甲掉了的,蒋康宁一听,稍显严肃地点点头。 第66章 真正的“金手指”! 蒋县令看向王族长和里正二人:“今日之事,证据确凿,案件清晰。 本案涉及孩童,本官不罚他们,但其父其母,难辞其咎。 他们一为秀水村村民,二为王氏族人。念及王青已无性命之忧,本官把他们交给你二人处置。 望你二人能秉公处理,不要再让本官看到有人因有族长庇护,肆意妄为!” 里正赶紧下跪:“大人恕罪,下民惶恐!大人息怒!” 王文和在王书平的搀扶下也下跪:“草民惭愧,求大人恕罪……” 蒋县令站起来,冷眼看着如死人般的王枝松说:“本官会将此事告知学正,除其童生之名,他也不必再去县学了。” 现场一片哗然。 王大力的身子晃了晃,瘫坐在了地上,王春秀已是完全傻了。 蒋县令懒得看他们一眼,转向邵云安:“可能走了?” 邵云安撑着站起来:“能了。” “那回去吧。” “是。” 众人目送县令大人随邵云安离开,各个惊惧。 等到蒋县令与邵云安的身影不见,里正黑着脸下令:“王族长,这都是你的族人,全部押去王氏祠堂!” 王文和已经说不出话了,王书平代为说:“全部押走!” 顿时哭声一片,就连晕死过去的王枝松和王老太也被抬了过去。 回到家,关了院门,邵云安就向蒋县令深深一鞠躬:“谢大人为我一家四口做主!” 不管蒋县令有什么目的,这一刻,他是万分感激的。 蒋县令恢复了些许温和,说:“先去看看孩子如何了。若不是因为本官,孩子也不会出事。” 邵云安马上义正言辞地说:“大人您这么说可是错了。若不是大人今日正好在,此事恐怕又会不了了之。 大人您刚才也听到了,王在铮一直在找机会谋害青哥儿和妮子,是暗箭难防。” 王石井这时候从屋里出来,行礼:“县令大人。” 蒋县令问:“孩子如何了?” 王石井没戴眼罩,左眼还是有些红,说:“泡了热水,喝了姜汤和药,两个孩子都睡下了。” 邵云安忙道:“井哥,大人刚刚为我们做主了。” 王石井立刻再次躬身行礼:“谢大人为草民做主!” 蒋县令让王石井和邵云安不必多礼,说:“本官身为父母官,这是本官该做的。” 邵云安小声问:“四婶他们呢。” 王石井:“刚走。” 邵云安吐了口气:“可要好好谢谢周叔和周婶,是周天宝把青哥儿救上来的。根树先发现了不对劲,及时喊了人。” 王石井点了下头,身体还是紧绷的,怒气也明显还未消下去。 蒋县令道:“孩子既然没事,那本官就先回去了。你二人安顿好家里之事,再去县衙找本官吧。” 邵云安急忙拦住对方:“大人不忙回去。孩子主要是受了惊吓,过两天就没事了。 大人既然来了就再进屋坐坐吧,大人那杯茶还没喝完呢。” 王石井也道:“大人进屋坐吧。孩子喝了药要睡上一会儿了,村里的郎中也说休养几日就好了。原本我和云安今日也是要去拜访大人的。” 见两人不是虚情,蒋县令便还是随两人进了屋。 邵云安烧水,给蒋县令重新泡了一盏金丝皇菊。 王石井坐在邵云安身边,气息依旧压抑,邵云安也不避讳,握住了他的手,安慰他,也安慰自己。 蒋县令似乎没看着两人亲密的举动,他喝了几口菊花水,道: “你家的水比我喝过的都要甘甜。不知是这菊花的缘故,还是这水就与众不同。” 顿了顿,他接着却道,“我与石井同岁,该是比石井大上几个月。我名‘康宁’,私下里,你二人可唤我一声‘康宁大哥’” “大人?”两人都很吃惊。邵云安都有点懵了,这什么情况? 他穿来的金手指难道其实并不是空间,而是他能让县令主动认他当小弟? 蒋康宁却露出一抹惭愧之色,说:“云安、石井,我也不与你二人拐弯抹角了。我今日前来,确是有事相求。” 就是自称都变了! 蒋康宁这一县之长把姿态降到这个地步,邵云安再胆大也不敢拿乔。 他立刻顺杆爬地说:“康宁大哥,您一直以来都很为我们一家做主。 更别说刚刚青哥儿的事。您有任何事只管开口,可千万别说什么‘相求’。 您愿意让我和井哥喊您一声‘大哥’,不也是愿意把我和井哥当成是您的弟弟么。是什么事?” 县长主动要求当哥,傻子也不会拒绝!这条粗腿一定得抱紧了! 蒋康宁却有些难以启齿,深吸了一口气,他一咬牙: “云安、石井,你们那果酱的方子能否卖给我?你们放心,我不会在敕南府内做果酱的买卖。” 邵云安眨了眨眼睛,很意外,他想到了各种可能,都没往果酱上去想。 王石井也愣了,一个果酱方子,哪里用得到这位县令大人“相求”? 说出来要求,蒋康宁也放开了,道:“我知道是为难你们了,也知道你们与里正签了契书。 我打听到,‘一丈轩’虽说把果酱也送到了京城,却是数量极少,并没有拿去贩卖,他们连敕南府的量都不能保证。 我家兄在京城有两间小铺子,比不上‘一丈轩’背后的东家财大气粗。 我想给他找一个能挣钱的买卖,以保他的生活无忧。我也只会让家兄在京城做,不跟‘一丈轩’争。” 邵云安眨眼又眨眼,他现在有点反应不过来,还沉浸在自己啥也没做就成了县令大人小弟的“惊喜”中。 蒋康宁见他并不说话,马上又道:“若实在是为难,你二人就当我没提过此事。我也知,我这要求确实很为难人。” 眼看着大腿要跑,邵云安瞬间回神。 “不,不是为难,康宁大哥您千万别误会。我与里正大叔家签的契书,有写明我仍持有方子的所有权。 在不影响里正大叔家生意的前提下,我是可以卖给别家的。” 蒋康宁立刻神色一震:“那可否卖给我?我听说赵家花了300两银子买你的方子,我出400两。” 邵云安顿时哭笑不得:“康宁大哥您先莫急。” 邵云安先跟蒋康宁分析,果酱现在看起来确实很赚钱。但有心人多研究一番,迟早会有其他人做出来。 那“一丈轩”的东家也不会是傻子,他就不信对方没找人研究果酱的方子。 要邵云安说,果酱只能算是个小买卖,要论手艺的高低,还不如菊花茶。 蒋康宁笑了:“那你是要把这菊花茶的方子卖给我了?” “不是。”邵云安咧嘴一笑,“是比果酱、比菊花茶还要挣钱的方子。有大钱不赚,大哥何必要这小钱?” 蒋康宁挑眉,没有纠正邵云安对他的称呼少了两个字,他眼神灼灼:“还不快快说来!” “哈哈……”邵云安看向王石井:“井哥,麻烦了。” 王石井猜到媳妇儿的意思了,迅速下炕去拿“东西”。 邵云安感慨:“大哥,您今日来的真是太巧了。青哥儿的事,巧在您在场。 我接下来要说的这个买卖,我也正在愁找谁合作,结果您就来了! 说实话,我并不想什么买卖都通过一丈轩,这样我会很被动。没想到我刚瞌睡,您就送来了枕头,这太太太巧了!” 蒋康宁完全被提起了兴致,佯怒:“你快说是什么吧!别卖关子了,小心本官赏你板子。” “咦,不是‘大哥’吗?” “……你呀你。” 蒋康宁这是默许了邵云安与他的关系更近一些。 王石井先把家里的那一套镂空白瓷茶具加茶盘拿了过来,接着是茗炉和侧把壶,最后是一罐子龙井茶。 等王石井坐好后,邵云安先烧水,说:“不知大哥是否知道前阵子我到处收茶叶来着。” “略有耳闻。” “我现在就让您尝尝我制的茶,看看我这茶能不能做大买卖。” 蒋康宁收敛了神色:“你会制茶砖?” “非也非也。” 水煮上了,邵云安打开茶叶罐,舀出茶叶。茶叶一出来,蒋康宁目露震惊,不是茶砖?! 把茶叶舀入茶荷中,邵云安递过去:“大哥您先闻闻。” 蒋康宁拿过茶荷一闻,神色更是变了:“你这散叶很香啊!” 邵云安:“这不是散叶,是我制的一种新茶。我叫这种茶为‘龙井’,乃绿茶的一种。” 蒋康宁也是喝过好茶的人,却是第一次闻到如此清香的散茶,立时慎重起来。 好吧,这并不是“散茶”,是龙井! 邵云安在三个白瓷茶碗里分别放入定量的茶叶,道:“这龙井茶我手上有特等、一等、二等和三等四种。 我现在给大哥您泡的是一等茶。特等茶胜在品相好,但从口感上来说,一等茶最好。 一会儿我再给您泡特等、二等和三等的,您尝尝差别。” 蒋康宁很严肃地点点头。 邵云安耐心地等水烧好,顺道解释了一番龙井茶该如何冲泡。 就如那天他演示的一样,在蒋康宁面前,他再次演示了一番龙井茶的冲泡过程。 当蒋康宁看到杯中的茶叶慢慢旋转,茶水渐渐碧绿,他的心也随之怦动。 放下侧把壶,邵云安做了个请的动作。 “茶,最为朴素,却又无任何一样饮品能与之争美、争宠。” 蒋康宁拿起茶碗,用茶盖拨弄茶叶。 “茶的美,不仅体现在舌尖上,还体现在神韵上。” 蒋康宁啜饮了一小口,惊艳,这味道! “闻着茶香、品着茶味、享受着茶韵,邀三五好友,在那曲水之边,一杯清茶顺水而去。 停在谁人面前,谁拿起来品味一番,朗朗诗作脱口而出。 好一幅曲水流觞之图,好一场以茶会友之乐,只是如此想来,都觉心旷不已。” 蒋康宁的面前似乎浮现出了一幅曲水流觞的画面。他又饮了一口茶,清香的茶水入嘴,他甚至有些眩晕了。 味蕾处传来的喜悦,直冲他的脑门,再窜至四肢百骸。如此味道清雅的“龙井”,令人沉迷! 邵云安眨眨眼:“大哥,怎么样,用这一招‘曲水流觞’的噱头,这茶叶应该能大卖吧。” 还在精神领域享受的蒋康宁,立刻被一股浓浓的市侩气给砸得七零八落。 第65章 打! 邵云安气弱地说:“井哥,你抱青哥儿回去,我脚有点软。 赶紧给他泡泡热水,再喂一碗姜汤,还要请孙阿爷过去看看。我先缓缓。” 用力抱了下邵云安,王石井一手一个抱起两个孩子,大步往家跑。 王四婶去扶邵云安,邵云安朝她摇头:“还在后怕,站不起来,我缓缓……” “你歇会儿,我过去。” 王四婶暂时不管邵云安了,招呼着周婶等人去追王石井,这时候得有人过去帮忙才行。 一人走过来,把因为后怕而瘫坐在地上的邵云安用力扶了起来,邵云安回头,惊讶。 对方扶着他到旁边的石头上坐下,问因他的出现而再次安静下来的围观村民:“谁能告诉本官是怎么回事。” 本,官? 本官? 本官?! 留在蒋县令身边的另一人大声道:“县令大人在此!尔等还不下跪!” 村民们集体一个激灵,噗通噗通下跪直喊:“县令大人——!” 县令大人怎么会在村子里?! 啊!莫不是来找王石井的是县令大人?!这王石井家果真与县令大人交好?! “都起来吧。”蒋县令在邵云安身边坐下,问:“哪位先来告诉本官,是怎么回事?” 唐根树从人群里走出来,跪下说:“大人,小的看到王在铮和村里的三个男娃拦住了王青和王妮。 没一会儿,他们四个就动了手。小的还来不及过去,王在铮就把王青推到了河里。” 唐根树那个时候离得太远,他其实瞧见王在铮堵住王青,就丢下手里的活计往过赶了。哪想到王再铮会突然把王青推下河! 邵云安几乎咬碎了一口牙。 实际算起来王在铮只比王青小七个月。王青从小营养不良,王在铮比他壮也比他高。 对方还是四个男孩子,王青要护着妹妹,根本就没胜算。 想到当时可能会有的一幕,邵云安就想把王在铮拖过来直接丢到河里去。 蒋县令问:“是你把王青救上来的?” “是天宝哥。” 邵云安惊讶极了,是周天宝? 又有村民出来:“回大人,是周天宝。他当时离得最近。 王青掉到水里,王妮哭得很大声,周天宝听到后就跳下水把王青救了上来。” “那周天宝何在?” “回大人。周天宝回家换衣裳去了。” 邵云安小声说:“大人,周天宝小时候烧坏了脑子,跟个孩子似的。” 蒋县令点点头,明白了,那他问周天宝也也问不出什么。 他环视一圈:“秀水村里正何在?” 里正忙上前,躬身:“大人,下民在。” 蒋县令:“本官着你去把王在铮及其家人,那三个与他一道的孩子及其家人一同带来问话。” “是。”里正转而问唐根树,“你可认得那三个小子是谁?” 唐根树点了点头,旁边也有人说:“我也认得。” “你们跟我走。” 里正带走了这两人,还带走了十几个壮实汉子。县令在此,此事已不是单纯的族中之事,而是秀水村的事。 县令要办王再铮,就是族长求情都没用。王文和和王书平都在人群里,王文和的脸色惨白。 王氏一族又一次丢脸丢到了县令的面前。他就不明白了,那一家子人为何就不能安安生生地过日子! 等人来的空档,蒋县令问身边的人:“云安,你刚才救青哥儿所用的法子是什么?” 他这一称呼令邵云安是受宠若惊,绝不掺假的那种! 村民们更是暗惊不已,这县令大人与石井家的关系竟如此亲厚? 邵云安稳稳神:“大人,我也不知道这法子叫什么。我也是以前见别人对溺水之人这样用过。 刚才情急之下,我也想不到那么多,就学着对青哥儿用了,没想到还真管用。” 蒋县令:“确实很有用。这法子只能用于溺水之人?” “呃,我也不知道,我当时也没上去问人家。或许,对突然没了呼吸的人,都能用上一用? 青哥儿当时确实是没了气,没想到真能救回来。死马当活马医,但凡有点希望就不能放弃。” 邵云安捏捏手掌,苦笑,“我现在浑身都还软着。” 蒋县令点了点头:“好,回头本官派人来找你学,你要记清楚。” 邵云安猛点头:“记清楚了。” 又等了没多久,里正带人把王老太一家押了过来,连同哇哇哭的王在铮。另外三个孩子和他们的家人也一道。 见到县令大人,他们先是下跪,接着就开始喊冤,尤以王老太的嗓门最大。 “都闭嘴!”蒋县令的手下一声怒喝,现场安静了。 那位被蒋县令派去查探的手下也回来了,直接说:“大人,属下已查明。 幼童王在铮伙同本族三位男童,对王青和王妮心生歹意,王在铮当时确有叫嚣杀了王青与王妮。” 蒋县令双眼一瞇,王老太张嘴就喊:“大人冤枉!铮哥儿才不过五岁,哪里会去杀人!” 蒋县令出言:“再肆意扰乱本官办案,掌嘴!” 王老太身子一缩,不敢出声了。王枝松面色焦急,心里恨死了王在铮,为何县令会在这里! 蒋县令:“你继续。” 那名属下继续道:“属下问了那三名男童,三人皆称王在铮与他们说,要教训王青和王妮。 王再铮认定,王青与王妮之父王石井与邵云安害其爹娘入狱。 王再铮扬言要杀了王青与王妮为其爹娘报仇,并信誓旦旦道有其小叔王枝松在,其族长不会过问。” “哦?”蒋县令看向瑟瑟发抖的王枝松,却是问:“哪位是王氏族长?” 王族长一个哆嗦,低着头走出人群,跪下:“草民在。” 没叫王文和起来,蒋县令严厉地说:“王氏族长,本官且问你。 为何王在铮会说有他小叔王枝松在,他杀了人,你这一族之长也不会过问? 还是说,在你王氏一族中,族规大于我朝律法?” “大人饶命!草民绝不敢罔顾人命!草民也从不敢有此念头!” 王书平不忍父亲受罚,冲出来跪下:“大人,草民王书平,此乃家父。草民可作证,家父从未说过此话。 家父即便或有偏颇,但绝不会包庇视人命如草芥的族人,请大人明鉴!” 邵云安出声:“大人,王族长是很看中王枝松读书好,但绝对不会坐视族人杀人。 王在铮一个孩子会说出这种话,定是听到了什么,自以为如此。” 王书平太感激邵云安了。 “你二人且起来。” 王书平扶着瑟瑟发抖的父亲站起来。 蒋县令看向那三个在父母身边打哆嗦的男童,厉声道:“你三人小小年纪,却是如此心狠手辣! 子不教,父之过。本官即便因你三人年幼而不罚你们,却也要罚你们的父母。 你三人若不想你们父母因你们之过受罚,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来。王在铮是如何与你们说的?” 王枝松心虚地先发制人:“大人!在铮绝不会说这番话,定是他们胡言!” 蒋县令眼神一冷:“掌嘴!” 王枝松面色发白:“大人!学生是童生郎!” “掌嘴三十!” 一名属下过去按住王枝松,啪啪啪左右开弓。 王老太要去拦,就听蒋县令说:“阻拦者,三十大板!” 王老太呜呜哭,却是一动不敢动了。 王枝松从小到大别说被掌嘴,一根指头都没人动过他。三十巴掌打完,王枝松一脸的血,直接昏死了过去。 王老太嗷地一声扑到他的身上,却是一声都不敢哭出来。 村民们被县令大人的怒火吓得动也不敢动,邵云安也没想到蒋县令会直接掌嘴王枝松。 但不得不说,这30个耳光打得真解气! 蒋县令又看向那三个孩子,那三个孩子的爹娘、爷奶又打又骂,让他们赶紧说出实情。生怕迟了一步,那30巴掌就打在他们的脸上。 三个孩子哭哭啼啼地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出来。 王在铮能去读课,家里还有个会考功名的小叔,肯定有孩子巴结他,这三个孩子算是王在铮的跟班。 王田岩和招弟被下了大狱,王在铮停了读课。他在家里听了王老太对大伯的咒骂,就把这仇算在了王青和妮子的身上。 王老太和王枝松拿王石井和邵云安暂时没办法,王在铮则一心想着从王青和妮子的身上讨回来。 王老太、郭招弟和王春秀以前打算卖掉妮子的话,从不避着王在铮。 而王枝松这次回来后,也说了等他考上功名,他自会报复王石井和邵云安。 对王在铮来说,小叔考上功名是迟早的事。族长又是向着他们家的,有小叔,有族长,他杀了王青和妮子也没事。 县令大人再大,能大得过他以后要考状元,到京城去做官的小叔? 他小叔可是说了,县令大人做不了几年就走了,到时候捏死大伯一家还不是轻而易举。 先不说蒋县令听了之后的表情如何,王文和气得几乎晕死过去。 其他人都是一副恨不得离王大力一家能多远有多远的嫌恶。 王老太叫着就要去打那三个孩子,蒋县令一声令下:“扰乱本官办案,屡教不改,三十大板!” “是!” “嗷!大人!” 两位属下没带竹板,直接找了两根烧火棍就开始行刑。 王老太被打得嗷嗷直叫,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给她求情,也没人愿意给她求情。 王大力、王春秀都是不敢吭声的。 蒋县令冷眼看着王老太的屁股被打出血,邵云安小声求情:“大人,别打了,我不想井哥在村里难做。” 蒋县令不为所动,扬声说:“本官之前已告诫过王枝松,让他约束好家人,可在本官看来,他却是变本加厉! 身为读书人,妄加揣测本官行径,视人命如草芥,更大胆玷污朝廷科举清明! 其母朱氏,对子管教不严,视本官之令如无物。本官若不是念其年长,砍了她的脑袋都不为过! 打!” 三十板(棍)子打完,王老太也晕死过去了。 第64章 突来的祸事 蒋康宁跟着进屋,嘴里打趣道: “本官听说邵公子最近没少挣钱吶,不仅买了一大块宅地和三十亩田,还要买一座山头。 我那主簿跟我说,这秀水村出了个有钱的大户。” 邵云安心道,这么说里正大叔昨天就跑县衙给他们申请买山头的事了?里正大叔的工作效率不错,要继续保持! 心思拐到天边,邵云安很谦虚地说:“意外意外,我也没想到这钱怎么能这么好挣。” 蒋县令笑指邵云安:“没见过你这么没脸没皮的。”说银子好挣,这不是找打么。 “嘿嘿。” 邵云安让蒋县令上炕坐下,道:“您稍坐,我给您泡茶去。” “菊花茶?”蒋县令的询问带了点奇特的尾音。 邵云安眨了下眼,哟,这是来“兴师问罪”了? 他又眨眨眼:“普通的菊花茶哪能配得上大人您的身份!我给您泡三两银子一朵的菊花茶。” 蒋县令的脸上浮现明显的诧异,邵云安一脸狗腿相地出去了。他一走,蒋县令却收起了笑意,长长地吐了口气。 等了有一会儿邵云安才回来,主要是烧水去了。本来计划一家子去县城,就没烧热水。 他不会用家里的灶火,用茗炉现烧了一紫砂壶的水,给县令大人泡了一朵大大的金丝皇菊。 当邵云安把茶碗放到自己的面前时,蒋县令惊问:“这是,菊花茶?” 邵云安也不拘谨,直接在炕桌的另一边坐下,说:“是。不过不是‘永宁堂’卖的那种。 这是我和井哥无意间发现的另外一种菊花,我叫它‘金丝皇菊’。 数量不多,我昨天卖给了‘一丈轩’的许掌柜60朵。今天去看望大人,也是想给大人您送一些尝尝。” 蒋县令提出了菊花茶,那肯定是对“永宁堂”的菊花茶,和菊花茶的来历有所了解。 与一丈轩的合作,邵云安也就没必要隐瞒。 蒋县令抿了一口,点头:“好喝。比永宁堂卖的好喝许多,也好看数倍。‘金丝皇菊’,还真是贴切,做贡茶都绰绰有余了。” 邵云安吃不准蒋县令的意思了,谨慎地说:“西山那片山头上能摘的我和井哥都摘了。 马上要入冬,就算是自己家栽种也来不及,只能等明年开春后种上一些,看看还能不能出这么大的朵。” 蒋县令又抿了一口,若有所思地盯着那鲜黄的“金丝皇菊”。 突然,外面有人大力敲门。 “嫂子!嫂子你快出来!青哥儿出事了!” 屋内的邵云安一个激灵,顾不上蒋县令,下炕拔腿就跑。蒋县令也赶紧下了炕追出去。 打开门,邵云安面色惊变:“青哥儿怎么了!” 来人是王杏,都快哭了:“青哥儿被王在铮推到了河里,救上来就没气了!就在前面的河边,你快去看看吧!” 邵云安脑袋嗡地一声,下一秒,他推开王杏狂奔而去。 “去看看!” 蒋县令面容严肃地对两位手下说,也快步赶过去。 不需要特别去找,只看村民聚集的地方就知道事发地点在哪。 远远的,邵云安就听到有人在哭,接着就有人喊:“云安来了!云安过来了!” “云安……”王四婶哭着从人群里出来。 人群自动让开,邵云安就看到王青一动不动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妮子趴在他的身上大哭。 “都让开!别围在那儿!” 邵云安冲过去,拽起妮子把她推到王四婶怀里,声音哆嗦地问:“孩子救上来多久了?” 妮子哭喊:“小爹,你救救哥哥,你救救哥哥……” “救上来多久了!” 邵云安扒开王青衣服,声音都变调了。 有人回:“不到一盏茶的工夫。” 那就是不到五分钟! “他妈的都让开!别围在这儿!” 围观的村民被邵云安吼得都赶紧往后退了好几步。 邵云安抬起王青的下巴,掰开他的嘴,清理口腔后,往他的嘴里输送空气,然后快速且用力地按他的胸口。 他的这番举动惊呆了众人,妮子忘了哭,围观的人也自觉地安静了下来。 “青哥儿,呼吸,你呼吸,不能放弃,不能放弃……” 邵云安一边给王青做人工呼吸,一边呼唤他的意识。 “石井家的这是在做什么?” “不知道。” 跟过来的蒋县令也注意着邵云安,一道怒吼传来:“青哥儿!” 王妮回头,大哭着扑了过去:“爹!” 王石井抱起妮子就要过去,被王四婶拦下:“石井,你别过去!云安让咱们都退开,他或许有法子救青哥儿!” 邵云安顾不上王石井,他要跟死神抢人。 妮子哭着告状:“爹,王在铮把哥哥推到了水里,他说我和哥哥应该死了,说奶奶和二婶应该早点把我们卖掉,呜呜……爹……” 王石井的独眼通红,他把妮子往王四婶的怀里一塞,转身就往大屋那边跑。 王四婶抱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妮子,忙喊:“你们快去拦住石井,他怕是气疯了!这节骨眼上可别再出事!” 把王石井从新宅那边喊过来的王庄华,和王杏以及赶过来的孙家兄弟,还有几位年轻汉子急忙追了过去。 蒋县令皱起了眉头,对身边的人低声说:“你过去。” “是。” 邵云安还在给王青做急救,有人不忍心地说:“石井家的,你别折腾孩子了,让他好好走吧。” 邵云安不理会。 “云安……”王四婶也觉得没希望了,眼泪直往下掉。 15、16、17、18…… 含一口空气输入王青的嘴里,邵云安继续做肺部按压。 那边,已经疯了的王石井一脚踹开大屋的院门。 不顾王老太和王春秀的尖叫,他如头蛮牛般冲进屋,找到躲在桌子下的王在铮,把他提溜了出来。 “王石井!你这个孽畜!你要弒母不成!你!” 王老太的尖叫休止于王石井血红色的眼珠子。 王石井摘了眼罩,他那张因极度的愤怒而扭曲的脸,就是王老太看得都吓得几乎要尿裤子。 王春秀尖叫地躲了起来,王枝松从屋里出来一看这架势,也立刻躲回了屋。 “奶奶,奶奶救我!奶奶!” 王在铮的裤子湿了,他压根儿就没考虑过那么做之后,大伯会上门来抓他。 王石井提着王在铮出了屋,怒吼:“我要你给青哥儿偿命!” “奶奶!小叔!小叔救我!小叔救我!” “我要你给青哥儿偿命!” “石井哥,你冷静,冷静!” 追上来的王杏、王庄华、孙家兄弟几人赶紧拦住气疯了的王石井。 王在铮吓的是大小便全部失禁。王大力缩在一旁,王枝松不出来。 王石井蛮力地挥开阻拦他的兄弟,提着王在铮冲出院子。 “石井哥!你冷静啊!” “快去喊里正!喊族长!” “石井哥!” “小叔!奶奶!小叔!奶奶!” 王石井脑袋里此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让王在铮给他的儿子偿命。越来越多的汉子跑过来阻拦王石井,里正也赶过来了。 他拦下王石井快速说:“石井,云安还在救青哥儿。你若杀了在铮,你有理也变成无理了。 赵叔答应你,这件事不管你们族长怎么判,赵叔都会给你个说法。” “石井,你放下在铮,你要杀了他你就得去坐牢!你冷静下来!云安还在救青哥儿呢!” 赵元德和赵元庆两兄弟使劲把吓得已经哭不出来,一身屎尿味的王在铮从王石井铁钳般的手里拽出来。 王石井瞎掉的那只眼几乎成了红肉球,他粗着嗓子喊:“青哥儿要有个好歹,我要他偿命!要他偿命!” 里正再次道:“我保证会给你和青哥儿一个说法。你先去云安那儿瞧瞧,说不定云安有法子。” 收到里正眼神示意的王杏和王庄华拽着王石井往河边去,王石井的呼吸粗重得似乎下一刻他就会窒息而亡。 王石井被拽走了,里正回头冷肃地对次子赵元庆说:“你把他带回去让你嫂子给他洗洗,换身衣裳,然后问清楚。” 赵元庆把吓傻的王在铮带走了,里正带着长子赵元德和其他人赶去河边。 邵云安还在给王青人工呼吸,围观的人都劝他放弃,不要折磨王青了,让他安心走。妮子哭得整个身体都在抖。 就在这时。 “咳咳……” “咳咳咳……” 周围陡然安静了下来,不可置信地瞪着突然发出声的王青,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可紧接着,王青又咳嗽地吐了好几口水,周围一阵倒抽气。 邵云安紧绷的心落下,他双手发软地抱起王青,眼泪也几乎要下来了。 “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邵云安一遍遍抚摸王青的后背,视线模糊,他的半条命都要给吓没了。 “青哥儿活了!”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嗓子,一瞬间,人群沸腾了。 妮子呆呆地看着在小爹怀里咳嗽的哥哥,猛地凄喊一声:“哥!” 挣扎地从王四婶的怀里下来,她扑了过去:“哥!呜……小爹小爹……哥……” 王青还在咳嗽,邵云安单手去解自己的衣裳,有人过来把一件外衣裹在了王青的身上,是唐根树。 “谢了。” 邵云安想抱着王青站起来,双腿却软得跟面条一样。 “石井!你快过来!青哥儿活了!云安把青哥儿救活了!” 这声音对绝望的王石井来说不啻为天籁。他脚步一顿,接着就狂奔过来。 看到在邵云安怀里咳嗽的孩子,他奔过去往地下一跪,把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人紧紧抱在了怀里。 第63章 “贵客”上门 辣椒是燕国寒冷时节,老百姓过冬的必备之物。也不知从外面传进来的,还是燕国土生土长的。 在邵云安的记忆中,辣椒好像是舶来品? 反正,这个世界是有辣椒的。永修县处于南北交界的地方,口味南北皆有。 王石井在北边寒冷之地打了三年仗,最喜欢的就是辣菜。两个孩子只能吃微辣,但麻婆豆腐和水煮肉片真的很下饭! 许掌柜筷子不停,王石井也是埋头闷吃,俩孩子幸福得想哭,小爹做的菜怎么能这么好吃! 最后,除了水煮肉片的汤汁,所有的饭菜全部吃光,包括那一盆猪肉丸子萝卜汤。 这还是邵云安压着两个孩子,不让他们吃的太辣。 许掌柜很不好意思地打了个饱嗝,邵云安笑着说:“许掌柜看上哪道菜了,我把菜谱写给你。” 许掌柜不好意思了:“除了冬葵,其他几道都看上了。” “哈哈……”意料之中。 许掌柜要走了4道菜的菜谱。邵云安要白送,许掌柜却说什么也不肯。 他强烈要求邵云安跟他签契书,这4道菜的菜谱他不能再教给别人,他花500两银子买下。 邵云安跟他签了,但只要了50两,酸辣白菜丝和猪肉丸子萝卜汤完全没有技术含量,算白送。 麻婆豆腐吃几次也能琢磨出配料和做法。唯一有技术含量的也就是水煮肉片。 许掌柜也不推辞了,他摘下腰间的一块羊脂玉佩给了王青,邵云安让王青收了。 许掌柜走了,又给他的东家带来了一笔挣钱的买卖。 许掌柜有种预感,以后东家很可能要靠这神秘的邵小哥成为燕国最有钱的商人。 许掌柜现在还不知道,将来会有一个极其厉害的人物,跟他的东家抢这大燕国第一商人的称号。 许掌柜心满意足地走了,收拾完毕,两夫夫回屋休息。 门一关,邵云安就问:“井哥,你不问吗?” 问那罐金丝皇菊;问那个家中从未出现过的木盒子;问家里根本就没有的枸杞和金丝小枣。 王石井抱住邵云安,闷声说:“我不问。” 邵云安又问:“你就不想知道?” “想。但我不问你。等你愿意告诉我。” “那我要一直不肯告诉你呢?” “那我也不问。”王石井的声音更闷了,“不管你告不告诉我,你都是我媳妇儿。” 这人怎么可能不想知道,只是不愿意逼他罢了。 邵云安蹭蹭王石井的胸膛,抱住他的腰:“再给我点时间。” “我等。” “井哥,你喜欢我吗?”邵云安抬头。 王石井的下颚肌肉瞬间紧绷,他把邵云安的脑袋按回胸口,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 “喜欢。云安,是我配……”他后面的话被邵云安的手捂了回去。 “以后别再说这种话。配不配不是你说的,而是我觉得。 我不想吃‘孕果’,受不了自己大腹便便的样子,更不能忍受随之而来的疼痛和那个过程,所以你有孩子最好不过。 我讨厌束缚,你给了我绝对的自由。如果换做别人,要不我被休;要不我把他休了。 我天生喜欢男人,跟你成亲正好。所以你和我,很相配。” 王石井低头,嘴唇印在了邵云安的头上,全身的肌肉用力。 “再给我点时间,我答应你,不会太久。” “嗯。” “我其实很庆幸王枝松退了亲,让你娶我。” “不许提他!你本来就该是我的!” “那……如果有一天,你前妻回来找你,你会怎么做?” 邵云安努力抬起头,他要看着王石井的眼睛。 王石井垂眸看着邵云安,眼神平静,口吻平静。 “我与她已经和离了。 我对不住她,她丢下青哥儿和妮子也对不住我。 她走的时候拿走了我留给她的所有银钱,一个铜板都没留给青哥儿和妮子。我与她已是两清。” 顿了下, “我喜欢的,就是你。” 邵云安眯眼:“你以后要敢移情别恋,我一定会割下你那五两肉泡酒,不玩笑。” 王石井只觉垮下一凉:“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邵云安拍拍某男坚实的胸膛:“唔,有钱了,你去里正大叔家,赶紧把山头买下来。” “我这就去!” ※ 金丝皇菊邵云安当然不会只有两罐,但这个品种在大燕国恐怕根本就不会有,他当然也不能拿出太多。 再说,好东西自然要留着自己享用。 其实在他“原本”的那个世界,金丝皇菊在宋朝就发现了,其“皇菊”之名还是宋神宗赐下的。 但在这个世界,至少目前应该是没有的,不然许掌柜也不会那副样子。 他有金丝皇菊的种子,不多。“以前”在空间里种植,主要是用分株和扦插的方法。 若他以后把空间的事告诉了王石井,那空间里该种的就要全部种下去了。 几十亩地“荒”着,邵云安可是很心疼的,所以他也一直纠结,是不是该告诉王石井空间的事。 以前没告诉家人,是他没有挣钱的紧迫感。空间里的地更多的是种植茶叶和葡萄,给家里人品用。 他不需要利用空间给家里挣钱,不需要利用空间给家中储备粮食,空间是他幸福生活的点缀。 他有自己的酒庄和茶庄,空间内出产的茶叶和葡萄酒,都是家人品用,他也不靠空间内的产出挣钱。 因为“那个世界”的信息、资讯太发达了。 一旦他表现出丁点的异常,可能就会被万能的网友注意到,进而把他的隐私扒个底朝天。 但这里不同,想要吃口精致点的米,他都只能忍着。他在这里,是最最底层的人。 想要挣出一片天,想要不被人当牛马压榨,他就必须充分利用好空间。空间是他能过好日子的保证和支撑。 如果最终证实王石井也不可信,那他就进入空间,再也不出来了。 反正这个世界也没有他真正的亲人,他在空间里老死也无妨。说不定死了之后,他就能回去了。 回到菊花茶这边,他拿了菊花茶和金丝皇菊给许掌柜,那怎么也得去给蒋县令和岑老几人送茶过去了。 否则他们从“一丈轩”那边得到消息,万一有想法怎么办?永宁堂的菊花茶是孙家供的货,一丈轩的可是他给的。 许掌柜来后的隔天,邵云安在家里挑菊花茶,选出品相最好的送给蒋县令、岑老、关陈两位夫子,还有曾掌柜。 邵云安想送王青去“白月书院”,势必得巴结岑老。 王石井去新宅那边跟周叔、王老爹交代一声,他们要去县城一趟,有什么事等他回来再说。 一辆马车驶入了秀水村,农忙基本上结束的村民们都纷纷看了过去。 驾车的是两个孔武有力的壮汉,只有大户人家出行才会用马车,这来人一看就身份不凡。 村民们不由心生好奇,猜测来者到他们村是要做什么。 车夫停了车,问附近的村民:“请问王石井家怎么走?” 是来找王石井的?! 立刻有村民说:“顺着这条道过去,最后一个岔口往北拐,院墙最矮的那家就是。” “多谢。” 车夫驾车驶离。 马车离开后,村民们聚集在一起议论起来。 “又是谁来找石井啊?” “昨天不是刚有个坐车的过来找他们家么,又是那家?” “不是,昨天那是骡车,这个是马车。 听说昨天来的人是‘一丈轩’的掌柜,走的时候是带着东西走的,肯定是又跟他们家做成什么买卖了。” “这石井娶了个男妻还是娶对了,瞧他家的日子过得多红火。” “别说他家的日子了,咱们不都跟着沾光了嘛。” “哈,那朱婆子一家估计悔得肠子都青了。” “别说朱婆子一家了,那王族长肯定也悔死了。瞧王氏那童生郎,回村这么久了,一次都没去王族长家一趟。 别说给银子,还想贪他家的银子,哟哟,真是不嫌丢人哟!” “可不是嘛。我瞧王氏那童生郎往后可不一定能考上功名呢。那童生郎在县上都出名啦! 我前些日子去县上买盐,那掌柜的一听我是秀水村的,就问我认不认识一个叫王枝松的童生郎。 哎呦!我当时都替他臊得慌。” “他那是活该,没想到私下里心那么黑。青哥儿那么小的孩子,碰掉他的书都要被罚跪。要我是石井,非揍他一顿不可。” 村里人对王石井的议论就这么转到了王枝松的身上。村里很多人家挣了钱,到县上去的次数就多了。 王枝松的事经由县学传出来可谓是满县皆知。 县学里的学子什么身份的都有,私下里一议论,那还不是一传十、十传百,变成众所周知的“秘密”么。 只有大门不出的王枝松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出名了。还一心想着到县上租房子住,远离村里的闲言碎语,等待明年的大考。 车夫很容易地找到了院墙最矮的那户人家。 把马车停在路边,车夫旁的一位大汉跳下车,掀开车帘:“大人,到了。” 车上的人探头看了眼,扶着大汉的胳膊下了车,吩咐:“去敲门。” 大汉去敲门,里面传来孩子的声音:“来啦,谁呀?” “请问这里是王石井家吧。” 因为邵云安的男妻身份,来的人都不会说是来找他,哪怕其实就是来找他的。 “是。” 随着这一声,门开了,是个男孩子。 那位大人上前:“你爹和小爹在家吗?” 王青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位气质不凡的年轻男子,下意识地点头:“我小爹在,我爹出去了。” 邵云安这时候从屋里出来:“谁啊?”一抬眼,他愣住了。 “县……”对方的手势让他咽下了后面的“令大人”。 蒋康宁抬脚走进去,敲门的大汉关上了门,并没有跟进来。 邵云安眨眨眼:“大人,我该说跟您心有灵犀吗?我和井哥正准备去看您。” 对方也是一愣,随后呵呵笑了:“这‘灵犀’得好。你们也不用去县衙找我了,本官自己来了。” 王青身子一抖,邵云安把他拉过来:“青哥儿,叫大人。” “大人!”王青赶紧行礼。 妮子也出来了,邵云安把妮子拉过来让她喊大人。两个孩子面对“大人”都紧张不已。 邵云安交代两个孩子去新宅那边把王石井喊回来,特别说明是“贵客”上门。 王青拉住妹妹的手,紧张地跑了,邵云安引蒋县令进屋。 第62章 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买卖 王石井回来了,请来了孙族长。路上,王石井也已跟孙族长透了底。孙族长一进屋,许掌柜就下炕行礼,态度极其和善。 双方坐定,孙族长就简单明了地表示,他们与“永宁堂”签的契约上,写明了他家的菊花茶,只能卖给“永宁堂”。 孙族长带着歉意说:“我爹与‘永宁堂’的掌柜交好,称兄道弟,此事确实难办。” 许掌柜叹道:“是许某为难孙族长了。” 孙族长道:“许掌柜不若跟石井和安哥儿买吧。我孙家与‘永宁堂’的契书只限定我们双方,与安哥儿无关。 安哥儿做的菊花茶比我家的要好。只要不影响我孙家的菊花茶买卖,安哥儿这方子,也能卖与别家。” 许掌柜马上又升起了希望,看向邵云安,邵云安很无奈: “许掌柜,我和井哥没精力接这买卖。我要卖菊花茶,一次最多卖您两斤,您够吗?” 许掌柜苦恼了:“两斤肯定是不够的。我也能做保,这菊花茶我不在永修县,甚至不在敕南府卖。 我东家是京城人士,我们拿到京城去卖。我想,‘永宁堂’还没那么大能耐,能把这菊花茶卖到京城去。” 孙族长一听,道:“安哥儿,你跟许掌柜好好谈,我就先回去。” 王石井送孙族长出去。背着许掌柜,孙族长好心地提醒王石井,他可以考虑与“一丈轩”做菊花茶的买卖。 许掌柜说的有道理,以他们孙家现在能出的量,“永宁堂”最远也就是卖到整个敕南府,京城那时没可能。 他让王石井好好考虑,这能挣的银钱也别总往外推。 王石井表示他和邵云安会慎重考虑,也感谢孙族长为他们着想。 送了孙族长出门,王石井回屋,就见许掌柜可怜巴巴地看着邵云安。王石井在媳妇儿身边坐下,保持他惯有的安静。 邵云安很头疼,他有能挣大钱的好东西,何必去劳心劳力地做菊花茶。当然,他也没有把龙井茶曝光的打算。 “邵小哥,你就当帮帮我吧。” 许掌柜被孙族长的话挑得极为心动,不管怎样,今天他得拿到菊花茶! 邵云安揉揉额头:“许掌柜,我家地里没种菊花,村里就西边的山上有点菊花,也不多。 其他地方的都被孙族长一家包圆了。我现在是没人手、没精力、没野菊,您这不是为难我么。” “邵小哥你想想法子,我给一斤十两银子,收。” 邵云安失笑:“您就不怕亏?” 许掌柜神秘一笑:“这东西拿到京城去,只有赚,绝对不会亏。” 邵云安吐出口气,倒不是心动了,他是真心懒得做这笔生意。可许掌柜又是一副你不给我菊花茶我就不走的架势。 他想了想说:“许掌柜,不如你干脆就走高端路线吧。” “什么叫高端路线?” 邵云安道:“我做菊花茶纯粹是个人兴趣,就是给家里人喝,再送送朋友。 我一年能给许掌柜你的菊花茶,最多最多50斤。 但我敢保证,我给你的菊花茶不管是品相还是泡出来的口味绝对是独一份。 所以许掌柜您要把这菊花茶当成是‘花茶’来卖,而不是药材。 当成了花茶,这东西您只要在包装和内容上下点工夫,再加上我这独一无二的品相和口味。 别说有没有钱买了,到时候,你得有足够的身份才能拿钱买到。” 许掌柜的心跳不由加速。 “许掌柜你等等。” 邵云安下炕出去了,许掌柜看着他离开,转头对面无表情的某人说:“石井兄弟真是娶了个能干的妻郎!” 王石井的嘴角立刻扬起:“我‘媳妇儿’是能干。” 邵云安去厨房反锁了门,就进了空间。在他的那堆茶叶收藏中,他翻出一个装茶的纯木盒子。 这盒子里的茶,是装在一个一个小罐子里,盒子里也对应的是一个一个小格子。 把茶叶罐子拿出来摆在一边,他又翻出一袋枸杞,撕开包装,倒在木盒子里。 之后,他又翻出一袋枣,再从他那一大堆收藏的茶具里,找出一个空的白瓷罐子。往里面放了些特别的干菊花,他赶紧出了空间。 抱着木盒子和白瓷罐子,邵云安返回来,上炕坐下,让王石井拿一些干菊花。 这屋里就有。 许掌柜眼馋地看着王石井从窗边的茶罐里倒出一些金黄的干菊花,差点没忍住去抢。 邵云安打开木盒,把里面的枸杞、红枣倒在桌上。 随后,他拿过4朵干菊花,整整形,摆好,又在菊花旁边摆上一小撮枸杞、两颗红枣。红枣他拿的是金丝小枣,以免喧宾夺主。 许掌柜和王石井都是一脸的好奇,看不出他这是要做什么。 4朵干菊花配十几颗枸杞、两颗金丝小枣,正好放满一个格子(凹槽)。 邵云安把木盒一转,转向许掌柜,问:“这盒子里的菊花茶看着怎么样?” 许掌柜眼里星光闪闪:“好看!比那一把的菊花茶赏心悦目多了!” “菊花枸杞红枣茶,都是‘精挑细选’的上好材料,兼具了菊花、枸杞和红枣的功效和口味。 这样整齐搭配在一起,再装入有品位的木盒中,还具有如此的功效与不凡的口味…… 许掌柜,您说,这样一盒子‘养身茶’得卖多少钱?” 许掌柜的眼睛瞪圆:“妙,妙啊!” 邵云安:“许掌柜的东家既然是京城人士,何不多加利用?京城最不缺的就是达官贵人,达官贵人最不缺的就是钱。 您说,他们喜欢这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菊花茶盒呢?还是药铺里一抓一大把的干菊花?” 许掌柜两眼放光:“自然是前者!” 要邵云安说,搭配干菊花的养身茶多种多样。要怎么搭,“一丈轩”的大东家肯定不缺认识的郎中。 邵云安接着道:“我给许掌柜您的菊花茶,还可特别供应一种个头最大、品相和花型独特,一朵就能泡一杯的‘金丝皇菊’菊花茶。 这‘金丝皇菊’,一朵就是一份,一朵就是一个价钱,都不需要再搭配其他。 反正就是要把这买卖的对象放在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身上。让他们觉得只有这样的菊花茶,才能配得上他们。 许掌柜要做的是把手头有限的菊花茶,尽可能做的高端大气上档次,走上,嗯,大富大贵路线。” 邵云安本来是想说“上层路线”,还要刹住车了。 “妙!妙!妙!”许掌柜只会说妙了。 “井哥,拿茶炉和侧把壶,我给许掌柜泡一杯这高端的菊花茶。” 王石井去隔壁屋,把茶炉和侧把壶拿进来,还提了一小桶水。 等水烧滚,邵云安重新拿了两个白瓷茶碗。他把一份菊花枸杞红枣茶放入一个茶碗中,倒入热水。 随着干菊花缓缓展开,许掌柜的呼吸也急促了。红色的枣子和枸杞,金黄色的菊花…… “漂亮!漂亮!” “这还不算最漂亮的。” 邵云安神秘一笑,拿起他刚才抱进来的那个白瓷茶罐,打开后从里面取出一朵干菊花。 一看到那朵菊花,王石井的独眼里迅速闪过一抹疑惑。 这朵干菊花个头很大,一朵有一个孩童巴掌那么大。邵云安把这朵干菊花放入另一个茶碗中,倒入热水。 当干菊花完全舒展开来后,许掌柜惊叫出声:“这是!” 王石井是死死克制住脸部的吃惊。 邵云安看了眼王石井,笑着说:“这是我和井哥从采摘的野菊中精挑细选出的,可能也是不同的品种。 这种野菊个头大,花型也与别的野菊有差别。许掌柜您看,这种菊花只要一朵就能泡一杯。 这延展的花瓣像不像金丝?这个头更是野菊中的皇者,我给它起名为‘金丝皇菊’。 许掌柜再尝尝这两杯菊花茶的味道。” 许掌柜的脸涨红,他面前的不是菊花,是银子! 品尝了两种菊花茶的味道,许掌柜哀求:“邵小哥,你就行行好,都卖给我吧!” 邵云安把那罐菊花茶放上来,说:“我只有两罐,只能给许掌柜允一罐。而且这个可不能论斤买了。” “自然自然!一朵三两银,怎么样?小花的,我一斤五两收。邵小哥刚才出的点子,另外算二百两银!” 邵云安道:“这‘金丝皇菊’确实是难得,我本来是不打算卖的。这价钱我也就不谦虚了,一朵三两银。 我手里普通的干菊花,许掌柜倒不必五两一斤收。我这个的品质比孙族长他们的要好一些。 许掌柜就三两半银子一斤收吧,也没多少。至于点子费,不若等许掌柜真能成后再给我。” “肯定能成!”许掌柜兴奋不已,“这‘金丝皇菊’邵小哥一年能供应我多少?” “这个不好说,我和井哥打算种一些试试。 这样,日后我这里出产的金丝皇菊,至少五成供应给许掌柜,我自己得留点,也要送人什么的。” “好!” “普通的菊花茶我一年保证五十斤的量,如有多的,优先许掌柜。” “好!” 这笔买卖两人也不写契书了,因为邵云安能提供的量着实不多。 要卖出高价,还得靠许掌柜的东家在京城的运作,反正着眼点就是高端人群。 邵云安的那罐子金丝皇菊有62朵,共186两银子,许掌柜算190两。 普通的菊花茶,邵云安今天只能给出20斤,共70两银子。 再加许掌柜一定要给的200两点子费,加起来就是460两。 邵云安还想着许掌柜要回去拿钱,哪知他出去了一趟回来就抱了一个盒子。 盒子里是50两一个的大(银)锭8个,加10两一个的中(银)锭6个。 显然,许掌柜这一趟是有备而来,连整锭都准备好了,还有大有小的。 邵云安不打算靠菊花茶挣钱,却又轻松进账460两。 中午,许掌柜留下来用饭。邵云安做了麻婆豆腐、水煮肉片、酸辣白菜丝(俩孩子最爱)、蒜蓉炒冬葵和猪肉丸子萝卜汤。 许掌柜看着炕桌上摆下的一道道菜,对自己这个“一丈轩”的掌柜身份有了怀疑。 “一丈轩”是酒楼,除了炒冬葵,其他菜他都没有吃过!许掌柜看邵云安的眼神,恨不得把他打包带走了。 邵云安也不多废话,让王石井拿起筷子。 “开动!” 王青和妮子伸筷子先去夹白菜丝,然后就奔着没吃过的水煮肉片和麻婆豆腐去了。 第61章 许掌柜上门 两人在屋里很快就衣衫不整了,一点也没有白日宣淫的害臊。 正激情着呢,外头有人敲门:“请问这里是王石井王兄弟家吗?” “找你的。” 邵云安推推呼吸粗重的某人。 王石井的脸上是明晃晃的不耐:“谁啊!” 不情不愿地提裤子。 “请问这里是王石井王兄弟家吗?”对方又拍了两下门。 王青从屋里出来:“爹,有人找你。” “马上来,你去开门。” 王青跑过去打开院门,就见外面站着一位陌生的大叔。对方那穿着打扮绝对不是村里人,他身后还有一辆骡车! 来人亲切地对王青说:“小娃,王石井是这家的吗?”他听到这小娃喊爹了。 王青点点头,却没让对方进来:“我爹在忙,等会儿就出来。” “我是一丈轩的许掌柜,我来找你爹和你小爹谈点事,他们都在家吧?” “嗯,都在。”王青回头,盼着他爹和小爹赶紧出来。 紧闭的房门开了,王石井先走了出来。 一看到他,许掌柜眼睛就亮了:“石井兄弟。” 这从“王兄弟”直接蹦到“石井兄弟”去了。 “许掌柜。”王石井招呼对方进来,同时交代儿子去泡菊花茶。 王青跑进厨房去烧水、泡茶,厨房有一个茗炉,专门用来烧泡茶的水,很快。王石井带许掌柜进了两个孩子的屋。 两个孩子正在屋里写字呢,妮子听爹的交代喊了声“伯伯”,懂事地收拾炕桌上的书和笔墨。 王石井帮着女儿收拾,跟许掌柜说邵云安一会儿就过来。 许掌柜说了声“不忙”,环视这间简陋的屋子,笑问:“听说石井兄弟和邵小哥正在盖新房,什么时候能搬进去?” “估摸着得十一月底,或是十二月初了。许掌柜坐。” 许掌柜上炕,盘起腿,特别多瞧了几眼摆放在炕头木箱子上的一套别致的茶具。 王青进来了,手上的托盘里是泡在两个白瓷茶碗里的菊花茶。 王石井让王青喊了人,端过茶碗,在许掌柜面前放下一个。王青出去了,还细心地关了门。 许掌柜拿起茶碗,吹了吹,抿了一小口。在嘴里含了会儿,他咽下,说: “这菊花茶县上的‘永宁堂’卖得红火。不过这口味,还是石井兄弟家的更胜一筹。” 王石井大大方方地说:“内子喜欢琢磨这些,家里的菊花茶都是他自己做的。” 这时候,有人推门进来了,是穿戴整齐,并且用灵泉水消除了嘴唇红肿的邵云安。 进来的他不好意思地说:“让许掌柜久等了。” “不久不久。”许掌柜的笑容加深,“邵小哥,我是有事登门啊。” “哈,您那么忙,无事也不会登我这三宝殿。” 许掌柜愣了愣,哈哈笑:“邵小哥总会说出些惊人之语。” 邵云安上炕,直接问:“许掌柜有什么事儿?” 许掌柜收起笑容,指指面前的茶碗:“许某所来为的就是这菊花茶呀。” “啊?菊花茶怎么了?”邵云安装糊涂,当然,他也确实有点不明白许掌柜的来意。 许掌柜开门见山地说:“那‘永宁堂’不是我东家的铺子。现在‘永宁堂’的菊花茶已经卖到了敕南府,一斤难求啊。” 许掌柜说是他背后的东家得知了菊花茶的事后,很是着急,要他去问问。其实是他自己心里着急。 许掌柜已经打听出菊花茶出自邵云安之手,这不就找上门来了。 不过许掌柜嘴里说的是:“我东家在京城不便前来。不然他一定会亲自来见邵小哥你,他着我务必请邵小哥帮帮忙。” 许掌柜想着,东家毕竟是京城人士,邵云安以后若再想找合作的一方,也该优先考虑他们才是。 邵云安一脸为难:“许掌柜,这菊花茶还真不是我没想到您。 果酱也好,菊花茶也好,我之所以把方子卖出去不仅是家中人口太少,忙不过来。 最主要的还是为了我们一家四口能在村子里尽快落脚。您也知道我家的情况。 本族靠不住,我和井哥只能求助于里正大叔和孙族长。 我把这菊花茶的方子卖给孙族长后,人家就已经找好‘永宁堂’了。” 孙阿爷与‘永宁堂’的掌柜有交情,两边也一直有药材的往来,邵云安也不能非要从中插一手。 他要是那么做,那还不如一开始不给孙家方子。 听邵云安说完,许掌柜也是一脸的为难:“我知道孙家与‘永宁堂’的掌柜有交情。 就是不知孙家与‘永宁堂’的契书上可有写明,这菊花茶只能卖与‘永宁堂’?” 邵云安摇头,他哪知道,也不会过问。 他也看出许掌柜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索性让王石井去把孙族长喊过来,让许掌柜跟孙族长当面谈。 许掌柜也想当面跟孙家那边能主事的人谈谈。趁着王石井去找孙族长,不在跟前,许掌柜便问起邵云安里正家做果酱的事。 他知道赵家那边收了很多的大枣和山楂,可这酱却一直没消息,许掌柜不由猜测,是不是赵家对他先前给出的收购价钱不满意? 许掌柜:“若他们是不好开口提价,那大可不必,有什么要求直说就是。” 邵云安笑道:“许掌柜您多心了。那刚摘的大枣晒过之后再在做酱,才更甜更好吃。 这之前是农忙,赵叔是里正,不能带头不种地,去做买卖,这要被县令知道会罚他的。 农忙也刚结束没两天,赵叔一家也是刚能喘口气。而且,这果酱,不是说随时都有才能挣钱。” 许掌柜立马说:“愿闻其详。” 邵云安:“许掌柜您卖果酱,肯定也希望价钱越高越好吧?” 许掌柜:“自然。” 邵云安:“这过年期间可有鲜果吃?” 许掌柜:“敕南府有是有,却是少。京城那边就没有了,都是得从南边快马加鞭送过去。” 邵云安点点头,说:“红枣是温补之物,对女子,特别是产妇极好。 天寒地冻的,来一杯热乎乎的红枣水,自是暖到心里。若产妇没有食欲不佳或消渴症,那多用些红枣酱,可益气补血。 山楂酸甜可口,冬季没什么好吃的甜品,山楂酱不仅可单吃,还可做甜汤。红枣酱也能用来配着干粮来吃。” 只要耐心多等一阵子,等到天更冷一些,市面上也见不到什么好的鲜果,到那时把红枣酱和山楂酱的噱头抛出去。 物以稀为贵,红枣酱和山楂酱的价钱比果酱的翻倍,这就没任何问题了。 若现在就拿出来卖,“一丈轩”挣得少,里正一家挣得也少,都吃亏。 毕竟做(果)酱这件事已经不是里正一家的买卖了,而是整个赵氏一族的买卖,那利润肯定越高越好。 许掌柜是越听眼睛越亮,一拍桌:“邵小哥啊邵小哥,你不去做东家可真是太亏了!” 邵云安笑呵呵地说:“我不做东家,许掌柜不就少一个对手吗? 我跟许掌柜有如此的交情,作为对手就可惜啦。我还是守着我的山头和地的好。” 心里,邵云安道:【我怕等我能亮出老板的身份时,您会哭。】 而现在,赵氏一族挣得越多,对他们一家也就越有利。谁也不会,也不敢来得罪他这个财神爷。 “邵小哥谦虚谦虚。” 许掌柜哈哈大笑,心里对邵云安则更多了几分认知。看来,他还是把这个人想得过于简单了。 邵云安收敛了几分笑容,说:“小弟也有件事正想拜托许掌柜。” 农忙结束了,邵云安也考虑起了另外两家人的小买卖。 若是让他们单独在县城支个摊子,那少不得会被地痞流氓骚扰,甚至还可能惹来麻烦。 如果这两家能在“一丈轩”外支摊子,不仅背靠大树好乘凉,也有安全保障。 许掌柜好奇:“是什么小买卖?” 邵云安卖了个关子:“是吃食买卖。等做好了,我让他们送去给您尝尝。您肯定会喜欢的。” 许掌柜也干脆,说:“那好。邵小哥你愿意开这个口,就是信得过我许某。 他们也不用在门口支摊子,就摆在我‘一丈轩’里。每月付一点租金就成,不会多于500文。” 邵云安道:“要不要租,他们自己决定。许掌柜一会儿就在我家吃饭,我做几道拿手菜。 您要觉得口味不错,我就把菜方给您,您也可以给‘一丈轩’添个菜色。” 许掌柜大喜:“邵小哥啊邵小哥,我今日要是不来,还套不出你还有这本事呢! 若真不错,这方子我也不要你送,我买!” 邵云安不介意地摆摆手:“我若什么都想着法子挣钱,非累死我不可,这生活也就没了情趣。 我是喜欢挣钱,但也要学会享受生活才对啊,人不能做钱财的奴隶。 几道菜谱我还不至于卖钱,送给您就是拿您当朋友,您收着就是。往后我若有麻烦您的地方,难不成您还要跟我收钱?” 许掌柜心头大乐:“哈哈,邵小哥仗义!‘不做钱财的奴隶’,也就邵小哥你能说出这般的话了。” 许掌柜心道,不管菊花茶的事能否谈妥,以此人的能耐,那菜谱也肯定不一般,他这趟没白来。 许掌柜也因此更坚定了要跟邵云安交好的决心。他本人也更加欣赏邵云安,而且他势必会把此事详细地禀报大东家。 第60章 两族吃肉,一族无汤 两人从里正家出来,手牵着手回家。 天黑后的秀水村很安静,为了节省灯油,村民们都是吃过饭就歇了。现在农忙,大家只会睡得更早。 走在田间地头,陪伴他们的只有清脆的虫鸣。 王石井难得好奇地问:“云安,菊花茶你怎么不引荐给一丈轩?” 邵云安解释:“果酱推荐给‘一丈轩’,是因为他们是最好的选择。‘一丈轩’的摊子铺得大,对果酱的需求量就大。 里正家又没有好的门路,一方想找卖家,一方正好也满意买家,双方合作自然会愉快。 孙阿爷已经说了他和‘永宁堂’的掌柜交好。人家有出货的渠道,我没必要插一脚。 再说,‘一丈轩’又不是我开的,我没义务每样生意都给他们牵线。他们有本事跟‘永宁堂’抢去。” 私下里,邵云安的说话方式和一些遣词造句会有些怪异,王石井倒是已经习惯了。 他也发现了,邵云安在跟他说话时,和跟别人说话时,会有一些差别。 心里,王石井也不是没有过想法的,只是他选择了不问,选择了装糊涂。 王石井问:“那咱家的茶和酒,你找‘一丈轩’吗?” 他家似乎没有好的,渠道。 邵云安犹豫地说:“我还没想好。说实话,咱家的茶叶和酒,许掌柜的身份有点低,要谈,也该是他背后的那位大东家。 这也是我们需要避讳的,我们的生意主动权必须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如果什么都要靠‘一丈轩’给我们打开销路,我们就会受制于人。” 邵云安手里现在不缺钱,王石井带回来的“私房”都还放着呢。 邵云安宁愿慢慢找合作方,也不愿意一开始就让别人拿捏住。 如果“一丈轩”背后的大东家亲自来找他,他或许可以考虑直接跟对方合作。 解释到这里,邵云安霸气地说:“咱家的羊奶子酒,一斤低于50两别来谈。 茶叶,最次的一斤不能少于200两,特等的少于千两免谈,这还只是秋茶。如果是春茶,价格更高。 小唐发现的那种红茶若做出来,价格至少要比龙井高出两成。 我才不会傻傻地去找买家,我会让他们求着上门找我。” 王石井听得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他握紧邵云安的手,坚决地说:“咱家的茶和酒值那个钱。买卖的事我不懂,都听你的。” 邵云安没有丝毫犹豫地说:“那不行。前期的生意你跟着做,后面就得你出面了。我这身板和气质镇不住人。” 王石井只要能弄懂这生意上的门道,他往那一站,一开口,就能让人家信服,也能给对方一定的威慑。 邵云安:“我的设想是,以后咱家有一个大大的茶庄,再有一个大大的酒庄。 我负责制茶、酿酒、收钱,你负责跟人谈生意;青哥儿负责好好读书,妮子就负责貌美如花。” “呵,”王石井笑了,毫不介意媳妇儿要管钱,他问,“妮子怎么就负责貌美如花?” 他家云安总是会有些奇特的念头。 邵云安说:“女孩子当然要打扮得美美的。至于她以后嫁人什么的,我觉得不必强求。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我不在乎别人说闲话,遇不到合适的,我宁愿她不嫁。我这个小爹养她一辈子都行。” 王石井的气息沉下几分:“只要她喜欢,婚姻之事我不勉强。实在不行就找个入赘的,我是不会再让她受委屈了。” “嗯。大不了找个入赘的。” 才不过四岁的妮子还不知道她爹和小爹已经在考虑她以后的婚事了。 ※ 田里的活基本上忙完,剩下的按时浇水、除草,唐根树抢了过去。 整田的时候,王石井就让帮工的人挖了水渠,把西山上的山泉引了下来。这样不管是山地还是旱田,浇水都方便,不必专门去挑水。 新房在周叔和王老爹的监工下一日日都在变化。作头那边找王石井商量后,又去找了40个人过来。 新宅面积大,房子大大小小也有将近10间了。想要在12月前盖好,人手还是要多一些。 这也是作头看主家给钱给的大方,也不缺钱,为人不苛刻,才主动提出。 不然盖完房要不回工钱,就要作头自己垫付,他也不敢冒这个险。 农忙也到了尾声,村里闲着的壮年没事的,也过来帮忙。王石井都没拒绝,只要人本分,他欢迎。 为了12月前能住进新房,王石井也是拼(钱)了。邵云安没反对,他也想赶紧搬家。现在的小破屋太难住了。 当然,这些钱撒下去,有些人心里的嫉妒恨那是一定的了。 转眼已是十月底,最多再有半月,一间间新房就能封顶了。 王石井每日去新房那边看看,有需要改的及时更改,其他时候,他不是在家陪邵云安和孩子,就是进山。 王石井打算等到新宅盖好,他就去找里正把西山最靠近他家的那座山头买下来。 孙氏一族做菊花茶的事也传出来了,里正作为赵氏族长也召集族人们议事。 孙氏的菊花茶和赵氏的果酱都做成了族人的生意。 “一丈轩”等着里正家冬季的红枣酱和山楂酱,“永宁堂”拿孙氏的菊花茶挣了名和利。 可惜野菊花最后一茬开过了,菊花茶面临断货,冯掌柜别提多闹心了。 邵云安不要菊花茶的利钱,契书上也没写。但最后结算的时候,孙阿爷还是给又送来60两银子。 这不是利钱,这是对邵云安的感谢。邵云安收了。 孙族长和里正各拿出60两银子放入本族的公用中,明年开春就买几亩族田。两边都是头一年挣钱,先拿这么多。 以后菊花茶和果酱的生意变成了族里的生意,能充入族里公中的钱只会更多。 族中的出产和菊花茶、果酱的营收,两位族长也表示,会拿出一部分供族内的孩子读书。书读的好的,还有额外的钱粮奖励。 这消息一波波的出来,全村再次炸开。 孙氏和赵氏的族人是乐开了花,有孩子的族人提着东西就上王石井家感谢。 要不是王石井和邵云安如此慷慨,他们的孩子还不知何时能读书呢! 村里不属于赵氏和孙氏的可去读书的孩子里,就有唐根生。唐根树带着弟弟过来,一进门就给王石井和邵云安磕了三个头。 两兄弟已经从里正那里知道,是石井叔特别提了,里正和孙族长才会给唐根生一个机会。 唐根树现在每月挣的工钱,足以承担唐根生读课的钱。 等到唐根生可以去私塾,有赵氏和孙氏一族的帮衬,唐根树完全可以负担弟弟的束脩。 而这一切,都是石井叔和云安叔带给他们的! 两族没能参与到买卖中的人家自然不高兴,不过谁叫他们的品性不可靠。 上头有族长、族老和大部分族人压着,他们不高兴也没法子。 不过他们的孩子可以得到族中的帮衬去读课,念私塾,也不算完全被排除出去。 如果闹,好,不仅没钱拿,自家的娃也别想去识字读课。当然,族中的帮衬也不是没有期限。 具体怎么实施,反正与王石井和邵云安是无关的。王青也不需要别人的帮衬去读书。 孙氏一族和赵氏一族高兴了,王氏一族却是郁闷至极。 王石井和邵云安为何宁愿把方子卖给赵氏和孙氏两族都不卖给本族,明点事理的都看得清楚。 别的不说,就王老太那一家,王石井和邵云安就不会愿意关照族里,更别说王大福还做出那么不要脸的事。 王氏一族这回完全是被王老太和王大福这两家给连累了。明里暗里骂两家的不在少数。 也有人对王文和这个族长不满。都是他这个族长做的有失公允,压不住王老太一家,又对王大福家无可奈何。 不然王氏一族能光看着赵氏和孙氏两族吃肉,他们连口汤都喝不到? 王文和的心里是憋闷的,王书平也没办法。他也难过,但却不能去找王石井和邵云安。 被骂了的王老太还生气呢。那是她的亲儿子!有赚钱的法子不给她这个当娘的,全都给了外人! 可是王老太不能上门去闹,王枝松不许她去。左想右想,王老太还是推出了王大力和王春秀。 王春秀是一百个不愿意,但王老太说若能拿到方子,她以后的嫁妆还怕不多?王春秀又心动了。 可惜,王老太的算计注定落空。 王大力和王春秀一踏入王石井家的大门,邵云安就来了句:“王春秀,你是真打算来勾引我了?” 王春秀嗷的一声,捂着脸扭头就跑。王大力的脸瞬间涨红,不知是气的还是臊的。 邵云安很蛮横地把王石井赶回屋,直接问王大力:“您有何贵干?” 没有王春秀在一旁,王大力支支吾吾半天吭不出一个屁。 邵云安露出抹讥讽的笑:“若家里有婚丧嫁娶,您来就是,村里人给多少,我们家给多少。 毕竟都是一个村的嘛,我家也不缺那几枚铜钱。若没别的事,您就别上门了。 契书上写得明明白白,你们夫妻两个也都是按了手印的。您要是不识字,回头让王枝松给您念念。 这人说话不能跟放屁一样,您说是吧。说好了从此往后两家再无关系,过得好与不好也都是自己家的事。 您说您总和带着您闺女跑我家来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想我跟井哥和离,娶您闺女呢。” 王大力这回更是臊得开不了口了,他转身步伐不稳地离开。邵云安冷眼关了门,回身就落入一人宽厚的怀抱。 “别瞎说!被人听了去还以为你想跟我和离,娶个女人为妻。” “噗!”邵云安从对方紧搂的怀里抬起头,“井哥,没想到您还挺开放的哈。 我都跟你这样那样了,你还认为我还能再跟女人那样这样?” 王石井的独眼闪闪。 “还是说你以后不介意娶个女人做平妻?” “不许瞎说!我就你一个媳妇儿!” 王石井怒了,弯身扛起邵云安就往屋里走,还在他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 王青和妮子很懂事地躲回屋,不去打扰两位爹爹亲热。 第59章 关于果酱的生意经 离开王石井家,走出去一段路的孙族长摇摇头:“大力跟他婆娘都是瞎了眼。 没了石井这个儿子,有他们后悔的,那王枝松能指望得上才怪。” “那家都是拎不清的,不提他们。”孙阿爷脚步匆匆,“回去好好合计合计。” 孙族长闻言,也加快脚步。 送走了孙家人,邵云安小心地问了一句:“二江,小江……没有大江?” 王石井倒是很平静地说:“大江夭折了,五六岁上就没了,我都没见过。” 原来如此,邵云安马上转移话题:“你吃饱了没?” “没。” 王石井拉住邵云安的手,回屋继续吃饭。邵云安咧嘴一笑,抽出手猛地跳到王石井的背上。王石井踉跄了一步,稳稳地托住了背上的人。 “媳妇儿,你刚才怎么让我签名画押?” “你是当家的啊。” “……” 王石井把媳妇背了出去,只觉得媳妇儿太轻了,可要养胖一点。 两人谁也没再提菊花茶的事情。 把没吃完的晚饭吃掉,王石井烧了一大锅热水,和邵云安清洗了一番。又让两个孩子洗漱了,他这才进屋,关门,落锁。 ※ 菊花茶的生意,孙家要怎么做,怎么分配,就不是邵云安和王石井需要关心的了。 第二天一早孙二江和孙小江就没下地,两人上山了。 孙家没有对外向村民们收野菊花,只是从隔天之后,孙阿爷就很少露面,一直在家。 孙阿爷本来也不怎么下地了,村民们也没注意到这一异样。而此刻孙阿爷家的后院里,晒满了野菊花。 孙家上下一夜没睡,编了几十个竹篾蒸盘。 王石井家的新房雏形开始显现,村里人家家都盯着王石井家买那么大块宅地是要盖多大的房子。 这雏形一出来,自然是又引来阵阵议论。 而就在村民们都盯着王石井家时,孙阿爷家晒制好的第一批菊花茶,送到了“永宁堂”。 当天,满脸喜色的孙阿爷亲自过来,送了一包他们自己做的菊花茶,还有150两的碎银。 整锭的银子在外头流通的很少,能有碎银都是不错的了,大多数人交易都是用铜钱。 但对邵云安来说,他更喜欢收银子,而非铜钱。铜钱与银子的兑换比例会贬值,真金白银却不会。 孙家做出的菊花茶,泡出的味道比邵云安的差一些,品相也没他做的漂亮。 邵云安毕竟是用灵泉水处理过的,手法也是娴熟的。不过冯掌柜没有压价,还是3两银子收。 就算比孙阿爷一开始拿来的差一点,那也是独此一家,极其不错的。 而单这第一批的菊花茶,孙阿爷家就净赚了300多两。对庄户人家来说,自家赚钱的买卖,人工不算钱。 野菊花全部是孙家人自己去采的,孙阿爷是郎中,本来也种了一亩的菊花,这时候可派上了好用场。 与里正家一样,孙阿爷这一大家有外娶的媳妇、男妻,有嫁出去的闺女、小子。 都不用孙族长发话,凡是被孙族长告知此事,并参进来的人,各个想尽办法把能采到的野菊花都采回来。 族中打算买的公田,孙族长还计划拿出一半来种菊花。公田不种粮,官府不管,想种什么种什么。 人工不算钱,采的野菊花也不用算成本,这一单买卖,孙阿爷这一支可说是净赚。 邵云安对此十分的佩服。300多两银子的净赚,那就是卖出去一百多斤的干菊花。 他都怀疑孙阿爷家是不是把附近山上的野菊花都摘完了,不过都摘了也无妨。 野菊花是多年生的植物,只要根系在,就能不断的萌发新枝,开花。 孙阿爷家卖了一百多斤的干菊花,冯掌柜那边却还在催货。冯掌柜不会把这种新的野菊花只留在自己的药堂。 单整个敕南府得有多少家药铺、茶肆?“永宁堂”要把自家的名声打出去,这新的干菊花就是敲门砖。 “永宁堂”只要推出一款新菊花的药茶配方,这一百多斤都不够他们在永修县卖的。 物以稀为贵。 放在有各式各样“干菊花”的未来,这样的价格完全是人傻钱多。但在这里,孙家拿出的“干菊花”就是头一份,也不怪“永宁堂”着急。 孙族长一看这架势,跟亲爹一商量,马上召集族老商议。族内凡是品性佳,为人厚道的家户,都可加入这笔买卖。 孙阿爷这一支占5成的利。剩下的5成中,2成作为族内公用,买公田、资助族里的孩子读书。 剩下的3成,抛开孙阿爷这一支,根据各家参与的人数、制作出的菊花茶数量来进行分配。 具体怎么分配的,孙氏族中没有透露。其族人在忙碌的农耕中,被这天上砸下的馅儿饼给砸晕了。 除却那么几户不靠谱的被排除在外,孙氏一族几乎家家户户可参与。参与的人家,甚至还有打算在自家房前屋后都种菊花的。 孙族长为此还特地跑了趟里正家,两人关起门来商议了许久。在孙族长离开后,里正让长子赵元德把王石井和邵云安喊了过去。 里正很直接地告诉两人,孙族长把菊花茶的事跟他讲了。 里正觉得两人的提议非常好,他也决定资助村里没有宗族庇护的孩子读书,族里读得好的也会有奖励。 红酸果没了,一丈轩那边也断货了。听闻里正家在收大枣和山楂,许掌柜早早就盯着了,催着问什么时候开始做。 里正也在发愁呢,他们收了很多了,但邵云安让他们不要急着做,等年前再做。 里正也想把更多的族人拉入果酱的买卖,族中的公田也种几亩红酸果。 里正把王石井和邵云安叫过来,一是跟他们商量把赵氏一族的人拉进果酱的买卖。 二是询问他们要不要跟着一起种红酸果;三也是提醒他们,王石井怎么说也姓王。 两人给赵氏、孙氏两族都寻了大买卖,王氏一族那边不管,说不过去。 涉及到宗族的事,王石井不吭声。要不是他无法脱离宗族,他一定会让族长把他除名。他对王族里没感情。 邵云安先说买卖的事。 “赵叔,您要不要跟孙族长一样,拉族人入伙,这都由您自己决定。这方子我卖给了您,您要怎么做跟我就没关系了。” 邵云安让里正家先别急着做红枣酱和山楂酱,也是瞅准了过年的商机。 大枣和山楂都耐放。相反,红枣酱用晒过的枣子来做才更正宗,反正要先蒸软了,再弄成泥。 年前是有钱人家置办年货,各处送礼的时候。里正家那时候推出红枣酱、山楂酱,这价钱才能卖得高。 虽说做生意诚信为本,但也不能太老实。什么季节出什么酱,里正家心里要有个谱。 这红枣酱还能分化出“红糖姜汁红枣酱”、“桂圆红枣酱”、“苹果红枣酱”、“桂花红糖红枣酱”、“蜂蜜红枣酱”等等。 山楂酱也有“山楂梅子酱”、“山楂苹果酱”、“山楂陈皮酱”。 这成本不一样,价钱也不一样。无论是什么酱,噱头越多,那肯定价钱越高。 再说拿大枣酱,这枣子本来就有补血、美容的功效。 这枣子酱一出来,就单纯说对女人最好,可以美容养颜什么的,那价钱还不是蹭蹭蹭往上涨。 有钱人家的女人只要知道这东西好,绝对不会在乎钱。 那山楂酱就说美味又促进消化,家里有那吃饭不好的孩子,配上山楂酱,还能胃口大开。 有钱人家的女人知道这东西对孩子好,也肯定不会在乎钱。 这一来一去,不就能挣得更多了? 只要有了钱,桂圆、红糖、蜂蜜、陈皮这些的贵重东西,也能说收就收。 到时候,不仅钱会越挣越多,这挣钱的路子也会越走越宽。 里正一家子目瞪口呆地看着侃侃而谈的邵云安,只觉得一扇扇挣钱的新大门在他们的眼前徐徐打开。 喝了口水润润嘴,邵云安道:“这果酱一丈轩拿出去不知道翻多少倍卖,咱们该抬抬身价的时候,也得抬抬身价。” 里正一家六口(大人),一个个眼里都是钦佩的小星星,只会点头点头了。 这第一个问题说完,邵云安说第二个问题。村民手里的田当初买来或官府分配时注明种的是粮食,就只能种粮食。 那买些公田种羊奶子果,邵云安觉得也可以。而且不仅是羊奶子果,桃子、杏什么的,山上有的野果树都可以移过来栽种。 若担心村民们不乐意,就剪些嫩枝扦插,也就是多等几年罢了。 里正一家都是种地的好手,慢慢琢磨,这果树也该是没问题。不过邵云安不打算掺和。 家里现在有地,他和王石井还打算把西边山头买下来。山上长的,加上里正家再帮他收的,他也够了。 毕竟羊奶子果酒只是过渡,他的最终目标还是葡萄酒。当然这话,邵云安就没说了。 王石井透露过想买西山的地,里正也一直给他留心着那片山的价钱,现在就等王石井手里有钱了。 反正里正会帮着应对,短时间内估计也不会有人打那片山的主意。 第三个问题,邵云安也很直白:“王氏族内,不是我和井哥不想帮,是不敢帮。 就族里现在这情况,王族长压不住族人,我若给他们弄一笔买卖做,不仅可能落不到好,反而还惹来一身腥。 拿一块肉和一袋米就想换我制茶方子的事都做得出来,还明目张胆的,我哪敢没事找事。” 里正摇头叹气:“王族长太偏袒你家大屋那头,结果闹得族人们都不信服他了。 还好书平是个好的,可他又太年轻,压不住族里的那些老的。王氏一族得有个能服众、能压得住族人的人。 你们的顾虑也是对的。不过族里毕竟有真心对你们的,你们要拿捏好。” 邵云安:“嗯,我们会报答的。” 里正:“你们有想好就成,赵叔我就不多说了。” 王石井这时候开口:“赵叔,根树那孩子不错,我和云安都愿意帮他。但玉梅姐是寡妇,我帮太多反而容易惹来麻烦和闲话。 根生那孩子若是个能读书的,您和孙伯先帮衬着,送他去读书。往后根树能撑起那个家,您和孙伯就不必再管了。 我现在雇根树帮我家做活,却是不好插手根生和玉梅姐的事。” 里正明白了,说:“行,你开了口我和你孙伯会帮衬的。 玉梅是寡妇,她又是王本昌的亲侄女儿,你和云安少沾惹为好。 根树那孩子别看内向,其实也是个狠的,等他再长大一点定能护得住他娘和他弟弟。” 王石井也是看出来唐根树腼腆的外表下是一个坚韧的心,所以才愿意帮衬他。若对方是个性子软的,他还会犹豫。 看到唐根树和唐根生,王石井就会想到自己的儿子女儿。 但他若直接资助唐根生去读书,村里人少不得会生出也让他资助的念头。 更别说王氏一族那些心思不正的人家,只他那亲娘那边就不知会怎么闹。所以唐根生读书一事,由里正和孙族长出面相助最合适。 而唐根树和唐根生不算王氏族人,里正和孙族长出手,明面上也不是要打王氏一族的脸。 第58章 孙氏一族的生意 两人很不负责地把烦恼丢给了孙阿爷,下午王石井去田里和新宅那边走了一圈就回来了。 邵云安要把菊花茶交给孙阿爷一家,王石井就不去摘野菊了。今天摘回来的菊花晾着了,明天才能蒸。 他就跟邵云安窝在家里喝茶,两个孩子在一边学习,邵云安一边喝茶一边辅导他们课业。 这是王石井最为享受的时刻之一。 王石井也跟唐根树说了,以后不要再一个人上山顶。若他有个意外,让他娘怎么办。 唐根树的娘“王玉梅”自他爹过世后身子一直不好。 家徒四壁,家里的地又是租的,唐根树小小年纪撑起一个家,上山也是为了给娘采些药材治病。 王石井也跟唐根树直说,以后就帮他们家做活,给工钱。以后采红茶的活,就交给他负责。 唐根树这个小汉子当时眼圈就红了,心知石井叔是特别照应他的。 晚饭,王石井烙了饼,煮了小米粥,邵云安又炒了两个孩子喜欢吃的醋溜白菜丝,还煎了肉片,烫了菠菜。 烙饼卷上白菜丝、肉片和野菜,再抹上一点酱,配上小米粥…… 王石井是三口一个,邵云安就吃了4张饼,他这个身体的胃口一般。 喝着小米粥,邵云安畅想:“等搬进新房子,我做烤鸭给你们吃。 井哥你把饼烙得小一点,薄一点,抹上酱,卷着片好的烤鸭和葱丝,那味道,嘶——” 邵云安流口水了。王青和妮子舔嘴巴,听着口水也要下来了。 王石井拍板:“搬进了新房,我就去买鸡鸭,再买两头猪!” 邵云安:“还有羊,冬天杀羊吃羊肉。不过我不管喂啊。” “小爹我喂。” 妮子举手——被小爹教的。 “我喂。” 王青。 王石井对王青道:“你好好读书,爹找人来喂。” 女儿的身体亏得厉害,要好好养着。等搬了新宅子,家里这些活就好找别人做了。 邵云安继续畅想:“以后再在河边买块地,挖个池塘,养鱼。青哥儿和妮子多吃鱼,聪明。” 一听会聪明,两个孩子就去看爹,王石井继续拍板:“好!” 两个孩子咧嘴笑。 王石井准备卷第N张饼,有人敲门:“石井,在家不?” 孙阿爷! 王青快速下炕、穿鞋,跑出去开院门。邵云安和王石井也立刻下了炕,穿鞋。 外头王青开了门,从孙太爷喊到孙小叔。孙阿爷、孙族长、孙叔、夏婶、孙二江和孙小江都来了。 一见到邵云安和王石井,一伙人的感激是溢于言表。王石井把几人引到两个孩子的屋,邵云安让两个孩子回去继续去吃饭。 王青见大家都进屋了,和妹妹一起,把爹和小爹还没喝完的粥,还有饼和菜拿到灶台上去热着。两个孩子也就在厨房继续吃。 孙阿爷白天回去后没跟任何人讲,他让孙子小江带他去了县上,把唐根树给他的那点菊花茶拿给“永宁堂”的冯掌柜。 那冯掌柜一看,这菊花晒得这么好,当即就问孙阿爷是不是他自己晒的。孙阿爷说不是,还让冯掌柜泡了杯菊花茶。 冯掌柜喝过之后就直言他要收。作为药铺的掌柜,冯掌柜和孙阿爷一样,清楚这干菊花的价值。 不管是他们自己晒的干菊花还是收上来的,要千小心万小心不能发霉。那色泽、口感也绝对无法跟孙阿爷拿来的相比。 更别说这干菊花泡的水还能当茶饮,少了许多苦味,多了丝回甘。 冯掌柜又听孙阿爷的建议放了几片甘草,喝过后,他看孙阿爷的眼神就彷佛看到了一座金山。 这干菊花可是药方中的常用草药,若“永宁堂”以后抓药的药方中,所用的菊花都换成这种一看就更精贵的…… 那还有隔壁县药堂什么事儿啊! 这不仅仅是干菊花的问题,如若运作的好,甚至可以把“永宁堂”的草药更优于别家的名声打出去! 冯掌柜把这干菊花仔仔细细,一朵朵的看了又看,瞧了又瞧。菊花水他也是认认真真,一口一口的品了又品。 等冯掌柜瞧完,品完,他开口就跟孙阿爷说3贯钱(3两银)一斤收,有多少收多少。 孙阿爷当时就不会呼吸了。一斤干菊花数量不少,这干菊花轻。要晒出一斤的干菊花,需要5斤多鲜菊花。 可“永宁堂”以前收干菊花,哪怕晒得最好的,最多也不超过200文一斤! 这价钱一下子就翻了十多倍! 压下“心慌”,孙阿爷说也是别人托他来问的。冯掌柜拽着孙阿爷,要他一定让那人把这干菊花卖给“永宁堂”。 孙阿爷心颤脚软地离开“永宁堂”,孙小江是一脸懵。他没跟进去,还纳闷爷爷急火火地跑到永宁堂怎么什么都没买。 等到晚上家里人从田里回来吃了饭,爷爷说出石井哥和小嫂子给他们孙家找了个特别挣钱的买卖,孙小江才知道爷爷为啥跑去永宁堂。 孙阿爷说菊花茶的事情时,是把长子孙族长喊过来的。 一听这菊花茶,“永宁堂”三两银子一斤的收,饶是比较腼腆的孙小江都一口唾沫呛到了自己。 这下子,孙叔家炸了,孙族长也无法淡定了。这么挣钱的法子,石井和云安当真要交给他们? 这不,吃完了饭,一家子人就过来了。可怜王石井和邵云安还没吃完呢。 孙阿爷没瞒着王石井和邵云安“永宁堂”多少银子收,就是让两人再考虑考虑。 哪知,两人的态度还是那样,不打算自己做。孙阿爷和孙族长都要劝,不然他们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有欺负人之嫌。 邵云安也没避讳,直接把这菊花茶的做法说了一遍,然后强调,真不是他和王井哥忍痛割爱。 这制作的过程大家也听到了,确实是非常麻烦。明年开春,他和王石井还想送青哥儿去私塾。妮子又还小,家里只有他和王石井。 他和王石井两人要顾着地,还要制茶,这野菊花也就天最冷的两个月不长,这一年下来,得把他俩累死。 邵云安说的是实情,没有夸大其词。若王石井没分家,邵云安这方子还真没法拿出来。 但王石井分家了,家里就他一个壮劳力。邵云安那身板,一看就是也需要好好养着的。 邵云安:“孙阿爷、孙族长、孙叔,你们都是好人,对我和井哥也一直很维护,这法子交给你们,我和井哥心里也踏实。 这野菊花漫山遍野都是,家里人口少的还真忙不过来。再说,‘永宁堂’收的价钱迟早会传到村里。 也只有孙阿爷、孙族长你们能镇得住。家里挣了钱,也能让自家的孩子去读书。 说不定,族里也能出个童生郎、秀才公和举人老爷呢。” 邵云安这话说的在场的几人是心花怒放。家里有钱,谁不想送自家的娃去读书。 能不能考上功名再说,那多识几个字,日后去县上做工都能找到更好的。 孙族长笑了,也决定了:“你都说了这么多了,方子都直接说出来了,我们再推来推去就是不知好歹了。 安哥儿,里正家是300两银子买的你的果酱方子,还有两成的利。这菊花茶比果酱卖得贵,我们出350两。 我们先给你五十两,等菊花茶卖出去再把剩余的钱给你。还有这利,你们收四成,剩下的我们回去自己分。” 邵云安笑道:“不用这么多,那不过是说给外人听的。这方子我卖100两,也不用给我利。” 抬手,让孙族长和孙阿爷先别急,邵云安说出他的意思。 菊花不像果酱。一斤果子基本可以出一斤的酱。加上他要酿酒,所以需要里正那边帮他收一部分果子。 但鲜菊花5斤左右才能出一斤,就算秀水村山上的菊花花朵大,那也要4斤多才能出一斤。 100两银子的本钱,孙家要卖出去50斤干菊花,要采250斤左右的鲜菊花,还要晒,还要蒸。这纯粹就是个体力活儿。 邵云安可不会做那种给了人好处,结果还落埋怨的事。要给,就给的干脆,也要让接受的人能心存感激。 把这其中的关键说了,邵云安道:“西山那边有茶树,我和井哥想以后挣了钱,把山头买下来。”菊 他这样一说,孙阿爷和孙族长都表示他们不会去西山摘菊花。 西山才是邵云安心里的大头,他好处给的实实在在,人家也才会实实在在地去维护你。 说到这里,邵云安道:“孙族长和孙阿爷也别觉得不好意思。我就100两卖了这方子了,等挣了钱你们再给我。 我这边就是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就是村里没有宗族庇佑的人家,若有那好学的 ‘好’孩子,孙族长能多帮帮忙。 算是给我和井哥,还有两个孩子积福吧。当然,前提是确实挣到钱了。” 在场孙家几人心里是无不无感动。王石井这样的遭遇,换做他人,早就带着妻小一走了之了。可到头来,人家却如此为村里着想。 孙族长也是个果决的,说:“你俩的这份心意,我代表孙氏一族和我孙家收下了。这方子我们150两银收,你俩就不要推了。 等挣了钱,我孙家也会跟赵家一样,多买些公田,拿出钱来让族内的孩子们去读书。” 里正就是因为买公田,承诺供赵氏族内的孩子读书,轻易压住了族中对他们一家能挣大钱的羡慕与嫉妒。 里正更是凭借这个,不仅坐稳了他里正和族长的双重身份,甚至惠及到了赵元德和赵元庆两个儿子在族中和村中的地位。 邵云安没提,孙族长也决定效仿里正的做法。 一想到他这位族长能带着族人们过好日子,能让孙氏一族也出读书人,孙族长就不由的心头火热。 想到这里,孙族长提醒:“西山那边既然有茶,你们还是要趁早买下来,免得夜长梦多。” 王石井:“嗯,年前肯定买下来。” 邵云安道:“那咱们写契书吧。这方子我在不影响你们生意的前提下,保留自有权。你们要透露给谁,我也不管。” “成!” 邵云安倒不是以后还要卖菊花茶的方子,这么说也是备着避免麻烦。 孙族长写契书,双方看过都没问题,签字画押。不过这回邵云安没签自己的名字,他让王石井去签字按手印。 孙族长也说了,等开始挣钱,他就会召集族人,把资助族里孩子读书的事说出去。 总之,他不会让孙氏一族的人找邵云安的麻烦。 至于族人会不会有别的想法,孙族长很自信,他可不是王文和,连罚个族人都罚不了。 孙阿爷这一辈是亲兄弟三人,他自己也是生了有儿有女。儿女生的孩子也多,家里还出了个族长。 孙阿爷家绝对算得上是村子里的大户。菊花茶的利润如此高,孙叔和夏婶也是心知单他们一家绝对吃不下。 由长辈和大哥出面,他们这个小家不仅可以安心挣钱,也不用管那些一定会有的糟心事。 孙阿爷和孙族长都知道孙氏一族这回是沾了孙二江和孙小江的光,孙叔和夏婶最高兴。 孙二江和弟弟孙小江也特别感激石井哥和小嫂子愿意帮衬他们家。 反正以后石井哥这边有什么事,他和小江肯定是赴汤蹈火的。 第57章 菊花茶的安排 邵云安对孙阿爷又露出笑容说:“孙阿爷,这菊花茶我是有些,也是刚做好。 我和井哥晒这菊花,也是自己喝,当时没准备拿去赚钱,也就没晒多少。 孙阿爷您要觉着这东西还不错,不如您菊花茶的事,您自己做了?” 孙阿爷愣住了,没明白:“咋?你不做这买卖?这东西肯定卖钱!别的阿爷不懂,这菊花可是能做药材的。 你晒得这么好,阿爷还从没见过这么好的干菊花,不比你那果酱方子差!” 邵云安就解释:“孙阿爷,不是您想的那样。我知道我这菊花茶肯定是好的。只是这菊花茶的制作过程很麻烦,比果酱麻烦多了。 果酱我交给赵叔确实有些不得已的原因,但最关键的还是我家人太少。我和井哥要忙活的事多,没办法做成买卖。 这菊花茶也是。您也应该知道这菊花不是晒干了就行。做成这样的,前后至少得半个月,又麻烦又讲究。 阿爷您本来就是跟药材打交道的,孙叔、孙婶、二江和小江与我家也相熟。尤其是二江和小江,跟井哥那是好兄弟。 所以我才说,这菊花茶的买卖,您要觉得能做,不如您家自己做。我和井哥最多自己晒来喝喝,做成买卖没办法。” 孙阿爷听明白了,马上摇头:“不成不成,这不成,绝对不成!” 王石井开口了:“孙阿爷,您先听云安说。” 邵云安接下:“孙阿爷,这菊花茶我和井哥本来就想交给对我家雪中送炭的人家去做的。 原本我和井哥是想给四婶他们的,但王大福家来这么一趟,我就担心会给四婶家惹来麻烦,四婶家毕竟不能和赵叔家比。” 孙阿爷蹙眉:“村里是有那么些人家心思不正。” 邵云安强调,王四婶那边,他和王石井肯定会报答回去的,现在农忙,不着急。就算有合适四婶一家做的买卖,他们也没空。 邵云安也没隐瞒,他和王石井收了那么多鲜茶,总不可能是自己喝的,不如大大方方说出来,他们就是要做茶叶的买卖。 菊花茶要制好,前后起码十五天,还得保证晾晒期间的天气都好,若天气不好,那时间还要更久。 他和王石井光忙活收茶、制茶,已经是耗时耗力的了,他们两个人是当真没有精力再去鼓捣其他的。 邵云安说到这里时,孙阿爷的脸上有了松动。王石井不仅在本村收茶叶,外村都收,大家确实都认为他们是要做茶叶的买卖。 邵云安接着道:“这野菊花也是我跟井哥上山的时候正好碰到,顺手摘回来就做成了菊花茶。 您要不接,我也就暂时压着,等以后再交给别人做,也算是给我和井哥挣个名声。 孙阿爷,我和井哥现在只能靠你们来帮衬,这事我和井哥也想卖您个好。 井哥是王氏族人,可却半点指望不上宗族。 若将来王枝松真考上个功名,村里有您、有赵叔这样的人护着,我们一家在村子里不至于连个立足之地都没有。” 孙阿爷马上粗声说:“那王枝松能考上功名才怪了,你们不要怕他,也不要理会你家大屋那边。 王枝松做下的事,县上谁人不知。那么多人考功名,人家凭啥要他这品行不端的。我以前就看不上这小子。 这回出这么多事,他回来别说认个错。那王文和为他、为他那一家子操了多少心,更因为他被人泼脏水,他连门都不上。” 孙阿爷会去县上的药铺里买卖药材,早就知道王枝松在县上出了名了,出的还不是什么好名。 邵云安听得很爽,面上不显,只说:“我和井哥总要做最坏的打算,也得为青哥儿和妮子考虑。 我们是可以不把方子拿出来,自己挣钱,但村里人会怎么说?赵叔是里正,还不是有人在背后说闲话。 孙阿爷,您就当我和井哥拿这菊花茶的方子跟你们孙氏一族卖个好。往后我家有个什么麻烦,至少有人念着我们的好,不落井下石。” 孙阿爷陷入沉思,他怎会不明白邵云安和王石井的意思,但总觉得自己这一趟是专门来讨便宜的。 王石井出声:“孙阿爷,要不您回去和孙族长、孙叔、夏婶他们商量一下。 我和云安是真心想交给您,我家也是真不打算做这个买卖。云安和孩子都累不得。” 孙阿爷考虑良久,一拍大腿:“我回去跟他们商量商量!石井、安哥儿,孙阿爷是占了你们的便宜了。” 邵云安笑:“这还真不好说是谁占谁便宜。以后有人欺负我们家,我就找孙阿爷您去。” 孙阿爷笑了。喝了杯子里的菊花茶,一抹嘴,他下炕离开。 他一走,邵云安就戳戳王石井:“咱家又多一靠山。” “都是媳妇儿英明。” “……” 这人不仅越来越闷骚,还越来越狗腿了。 猛地想起一件事,邵云安道:“忘了跟你说一件重要的事。 唐根树上午过来,拿来两根茶树枝,是另外一种很珍贵的茶树。是红茶的一种,和龙井不一样,说是跟你说过的。” 王石井点头:“嗯,根树跟我说过。他说在东边的山上也有像茶树的树,我让他去采来给你瞧瞧。” 邵云安道:“他说茶树在山顶上,那不危险吧?” “山顶上?”王石井吃惊,“他没跟我说是山顶上。这孩子也太胆大了,山上有狼的!” 邵云安也愣了:“啊!多危险啊!你别让他一个人去了,太危险了。” 王石井蹙眉:“那孩子也是个苦命的,肯定是想多挣些钱才瞒了我。” 唐根树的阿公(外祖父)叫王本胜,和王本昌是亲兄弟。说来,唐根树还要叫王大福一声堂舅。 唐根树在村子里还有两个亲舅舅,他爹过世后,他娘(玉梅姐)带着他们兄弟二人在爷奶家的日子不好过。 他娘就带着他们兄弟二人回了娘家。可他的两个舅舅、舅母都容不下他们娘仨。 阿公、阿婆还得两个儿子养老,只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管。 后来还是里正看不过眼,帮他们租了两亩村里无主的荒地,又把村里的一间破烂草房借给他们,他们娘仨这才有了栖身之所。 说到唐根树,王石井也是心有戚戚焉。他是亲爹娘不待见,唐根树是有外家亲人等于没有。 王石井道:“我看根树是个机灵的,又肯吃苦,就带他去采茶,也雇了他给咱家下地。” 邵云安无语:“王氏一族可真是能出奇葩。是你们族长无能,还是你们就偏偏遇到这样的族人?王文和就不管?” 王石井也很无奈:“玉梅姐成亲后就迁出族里了,她们一家说起来也不算是族里的人,是唐家人。 王本胜这个亲爹不管,他甚至都没去唐家闹一场,就看着玉梅姐带着两个孩子过不下去,族长就更不可能管了。” 邵云安翻个白眼:“算了,这操蛋的娘家不要也罢。唐根树多大了?他还有个弟弟,还是有个哥?” “十三了。弟弟叫根生,跟青哥儿一般大。” 怪不得这男人会帮把手,应该是通过唐根生想到了他自己。 邵云安拍拍王石井:“你想帮就帮。不过井哥,你别想着以后给他们家什么挣钱的生意哦。 他们家那种情况,拿给他们也是给别人做嫁衣。我也不想让人认为,只要帮过咱家,咱家就得给他们想挣钱的买卖。” 王石井点头:“那肯定,我们也不能哪家都给出方子。就是周叔、周婶家也只能想个别的法子让他们的日子好过些。 周婶是外面逃荒过来的,周叔的本家也不过七八户,都是以前逃难来的。周天宝还是个痴儿。 给周叔、周婶他们方子才是给他们招祸。以后让他们给咱家做做衣裳,看看地。 往后家里养了鸡、养了猪,交给他们照应,这样他们既有钱挣,也不会引来旁人的坏心。根树家也一样。 玉梅姐是寡妇,咱俩又都是男人,只让根树给咱家帮手,也少些闲言碎语。我回村后,也没见过玉梅姐。” 邵云安点点头,王石井考虑到就行,他叮嘱道:“那周叔、周婶那边你要去说清楚,别让他们有想法。” 王石井:“我跟周叔、周婶两人提过了,他们也觉得这样就好。” 周叔和周婶家就五亩地,农忙的时候周天宝一个人就能顾得过来。 王石井是打算以后帮周叔家买头牛,这样他们家连人都不用雇。再加上在他家帮工的工钱,生活没问题。 邵云安对周叔和周婶的印象都不错,周婶给他们一家做的里外衣裳和鞋子都挺好的。 邵云安就打算接下来让周婶继续给他们家做被子、冬衣和棉鞋。 他这么跟王石井说,王石井肯定是没问题。等忙完了他们就去买棉花。 这个时候,棉花可没有完全普及开来,价格不便宜。至少王石井以前的冬天,是没穿过棉衣的。 他还是去了军中,才多少能有一件薄薄的棉衣御寒,穿到破得不能再破了,都舍不得丢。 第56章 一盏清茶,一缕茶香 泡龙井茶的水在80-85度,邵云安一边继续讲茶,一边等水温降下来。 碰了碰公道杯,水温差不多了,邵云安让两个孩子和王石井,把手放在公道杯上方,感受水的热度。 每个茶碗里放入2克左右的茶叶,先加水至茶碗的1/4,让茶叶更好的舒张。待第二次冲泡,就要提(公道)杯高冲了①。 只见邵云安拿高公道杯,对着茶碗,冒着热气的水柱对着碗壁精准地冲入。 翠叶在茶碗中随波旋转,别样的清香中,黄亮色的茶水带给人一种心旷神怡的视觉享受。 在四个茶碗中都冲入一定量的水,一壶水刚好用完。 “小爹,真好看……”妮子看呆了,王青看着小爹放到他面前的茶碗,也看呆了。 “闻闻看和直接闻茶叶有什么不同,等没那么烫了,就可以喝了。” 两个孩子先看小爹怎么做,随后有模有样地学着闻茶香,再学着品茶味。 王石井这个粗人在这种情境中也不由得高雅起来。 学着邵云安的姿势端起茶碗,先闻上一闻,再用茶盖拨开茶叶,品上一口。 “好喝!”王青满满崇拜地看向小爹,“比菊花茶好喝!” 这龙井茶也有一点苦味,可是又似乎有点甘甜? 王青不会形容,他只会用“好喝”来表达此刻的味蕾传递给他的感知。 妮子喝第三口了,王石井放下茶碗,毫不吝啬地夸赞媳妇:“真是好喝!” 王石井以前在军中的时候,喝过两次煎茶,还是当时还活着的上峰请他喝的。 他是个泥腿子,当真喝不出那贵的要死的茶有啥好喝的,还不如那野菜汤。 如今再喝媳妇儿的这龙井茶,王石井意犹未尽,这才是真正的茶汤吧!不放盐和葱姜,就是茶叶本身的香气! 难怪媳妇儿信誓旦旦的说,他们家这茶若是能制出来,绝对能卖大钱! 邵云安直接问:“井哥,怎么样,咱家的茶能赚钱吧?” “能赚大钱!”王石井把对媳妇儿的崇拜点都点满了。 “小爹……” 妮子把空了的茶碗往小爹的跟前推了推,那水灵灵的小眼神看得邵云安是哈哈大笑。 邵云安拿出来的龙井是他制的最好的。自己喝当然要喝最好的。 王青和妮子还小,邵云安只给他们两人各又喝了一杯,就没给他们喝了,免得他们醉茶。 不过作为两个大人,就没这个顾虑了,正好刚吃完饭,清清肠。 王青和妮子很失望,但小爹说他们还小,不能喝太多茶,得慢慢来。 邵云安给两个孩子换了菊花茶,继续给两个孩子讲关于茶叶的知识。 告诉他们,茶叶的意境不是简单地泡几片叶子,喝个新鲜。茶叶是朴素的,但天下却没有什么饮品能与之争美。 王石井的独眼里只有邵云安。 压下心中再次涌上的自卑,他收藏着媳妇儿的美丽,也计较着自己该怎么对媳妇更好,让媳妇更愿意留在他的身边。 邵云安不要孩子,王石井随他,只要不是不愿意要“他”的孩子就好。 他没有媳妇儿能干,没有媳妇儿聪明,也没有媳妇儿这么有本事。 但只要是媳妇想要的,他就会努力为媳妇得到。他只要……媳妇儿永远是他的媳妇儿。 饭后的这顿茶,对王青和妮子的影响,邵云安或许永远也不会意识到。 许多许多年以后,当王青和妮子已经长大成人,他们也永远都记得,在那个十分破旧的家中,午后。 这一幕甚至经常出现在他们的梦中,是他们最为宝贵的(记忆)珍藏之一。 一盏清茶,一缕茶香,带走了他们以往的种种苦难。 该午睡了,两个孩子躺在炕上,也不知是不是喝了茶的缘故,两个孩子都很亢奋。 邵云安和王石井也躺在炕上休息,王石井搂着邵云安,隔着衣服轻摸他,问: “这龙井茶和菊花茶,要不要送给蒋县令和岑老他们尝尝?若是卖,还是卖给一丈轩?” 邵云安闭着眼睛养神,懒懒地回道:“蒋县令和岑老那边,等酒好了一并送过去。 咱们若手里有个什么稀罕东西就屁颠颠地给他们送,反倒容易被人看轻,咱们也没必要表现得那么谄媚。 目前来说,‘一丈轩’的那位大东家是最好的选择,不过不着急。 过年是送礼的高峰期。我们在这之前拿出茶叶,再弄个精致些的包装,提高下格调,卖出去的价格会更高。 至于羊奶子酒,我再想想。什么都拿给‘一丈轩’那边,他们没竞争压力,对我们并不是好事。” 要怎么提高格调,王石井想不出,不过他还是不能地说:“都听你的。” 想到换第二次酒桶时的酒香,王石井咽了咽嗓子,他等不及要喝了。他家云安果然是最能干的! “至于菊花茶……”邵云安翻了个身,面朝王石井,抬脚搭在他腿上,“我一开始确实有交给王书平的打算。 后来想到他那个爹,我就想转给王四婶。但王氏一族不要脸的人太多,我怕王四婶家罩不住。 他们就算不搭理王文和这个族长,那还有其他的族老。我再想想,反正离农忙结束还有一段时间。” 别看王石井雇工只有二十多天,那只是翻好地,播好种的时间,后面还有养护等一系列的事。 要全部忙完怎么也得一个月,之后还要定时锄草、浇水什么的。 王四婶家的地虽然比他家的少,但王四婶家的人不多,又没有雇工,算下来怎么也得个40来天。 王石井和邵云安前后共买了二十亩山地和十亩旱田。 山地今年种不了什么,要整地、追肥、深耕细作,土壤条件达到种植的要求才能耕种。 十亩旱田,也过了种粮的时间了,就种点豆子、花生、油菜、白菜、韭菜什么的。 所以家里需要的粮食,还是得继续买。一想到此,邵云安就肉痛,空间里那么好的地就那么荒着,太浪费了。 对于永修县这边的气候,邵云安也有点摸不准。这里的冬天有时候下雨,有时候会下雪。 山上的树木一年到头以绿色居多,也有少量的树种会落叶变枯。 这里的人麦子和稻谷都会种。农户因为要把米都拿去换钱,所以吃面食居多。邵云安个人更喜欢米饭。 冬天就是菠菜、白菜、萝卜、韭菜这些冬菜。邵云安会做几种腌菜,他准备再跟村里人买些大酱、咸菜什么的。 新宅那边,邵云安让王石井给他在厨房附近加盖一个暖房,冬天种菜吃。 邵云安是琢磨着怎么想个办法“增加”几种蔬菜,他想光明正大地吃番茄、黄瓜、豆角、西兰花……等等等等。 邵云安在想他的地和菜,身边的人出声:“要不,菊花茶交给孙叔帮忙卖? 孙族长是孙叔的亲哥,孙阿爷又是咱村唯一的郎中,孙叔家人口也多。 书平哥不是说孙阿爷跟县上药铺的掌柜有交情么。这菊花茶你也说了可以拿到药铺去卖,就不必走一丈轩了。” 邵云安思考可行性:“先不急,以这里的气候,山上的野菊还能再开一次,正好农忙完。” “好。” 邵云安不着急,但有人可着急了。两夫夫借着午睡的由头在床上腻歪,就有人来敲门了。 王石井动作很快地先下了炕,穿好衣服出去。 外头有人喊:“石井在家吗?” 孙阿爷?王石井赶紧打开院门。 屋子里,邵云安也穿好衣服下炕了,并把被褥什么的卷起来放好。 门外的果然是孙阿爷。 “石井,孙阿爷没搅扰你和云安吧?” 邵云安是男“妻”,孙阿爷就算实际是来找邵云安的,也不能直接问邵云安在不在家。 “没有,孙阿爷快进来。” 邵云安出来了:“孙阿爷。” “孙阿爷找你们说点事。” “孙阿爷进来坐。” 邵云安把人引进屋,王石井去倒水。 孙阿爷进了屋,上炕坐下后,面上带了几分赧然地说: “安哥儿,根树那孩子给我拿了点菊花茶,说是你给他的。你这菊花晒得好,阿爷想跟你们买点,你手头多吗?” 邵云安笑道:“孙阿爷您还真是巧,刚刚我还跟井哥说晚上给您送些过去。 井哥说你也会晒菊花,给村里人开药方的时候会用上。书平哥也说您跟县上药铺的掌柜有交情。” 孙阿爷乐了:“这还真是巧了。根树那孩子听你说这东西清肝明目又下火的,给我拿了些,问我他娘能不能喝。 我一瞧,你这菊花茶晒得太好了!我也晒菊花,可我晒出来的跟你的一比就差得远了,味道也差太多。 有时候晒不好起了霉,反而还会坏了药性。安哥儿,你手头要有多的,就卖给阿爷一些。 县上‘永宁堂’的掌柜跟我相熟,那人地道,你要卖就卖给他,他必不会亏了你,兴许还要求着你吶!” 王石井端着一杯菊花茶进来了,往孙阿爷面前一放,孙阿爷就道: “瞧瞧,你这晒得多好,别说是当药材,就是泡个水,也是又好看又好喝的。” 邵云安的龙井茶还没有正式往外拿,王石井也就没泡龙井。他往邵云安身边一坐,也不插嘴。 邵云安心思一转,看向王石井。王石井给了他一个“一切你做主”的眼神。 第55章 准备泡茶喽 买回来的牛犊至少2年后才能下地耕作。两只瘦巴巴的羊,也要养一阵子,生下小羊后才有羊奶喝。 邵云安买这两只羊也是为了给孩子们喝羊奶,只是卖的羊都是瘦巴巴的。已经生了小羊的母羊,也不会拿出来卖。 空间里倒是有盒装的牛奶,也有奶粉,但不能拿出来。 牛犊和羊喝的水也是加了灵泉水的,邵云安希望它们能长得结实点,早点发挥自己的作用。 可惜没看到有奶牛,不然养只奶牛更好,羊奶还是腥热了些。不过这个地方有没有奶牛这种品种的牛,还有待考证。 等邵云安把准备工作做好,王青和妮子也浇好地,伺候好牛和羊了。他让妮子自己去玩,让王青帮他烧火。 邵云安搞不定土灶,都是王石井或王青烧。 王青安静地烧火,妮子也不玩,就坐在哥哥身边给哥哥递个柴火什么的。其实她是想看小爹做什么好吃的。 家里的饭菜除了窝窝、汤面这种的,其余都是小爹做的,王妮的胃口已经有点被养刁了。 邵云安先煮好了汤,舀出来放在灶台上热着,接着是炒酸辣白菜。两个孩子不停地吸鼻子。 等到最后卤肉的香味冒出来时,两个孩子饿了。 “小爹,这是什么,真香。” 王妮踮着脚尖往锅里看,可是看不到。邵云安抱起妮子,看着锅里咕嘟咕嘟冒泡泡的卤肉,妮子狂咽口水。 邵云安道:“中午我们吃卤肉饭,就是把这个带汤汁的肉浇在饭上,香吧?” “香!” 王青也忍不住往锅里看,只觉得肚子咕噜噜直叫。 抬头,王青忍不住问:“小爹,你会离开爹吗?” 像娘那样,离开爹,离开他们。 邵云安的动作一顿,放下妮子,摸摸王青的脑袋。 “小孩子不要心思这么重。我要离开你爹,也是你爹做了对不起我的事。” 王青和妮子立刻异口同声:“爹不会!” 邵云安笑笑:“所以啊,你的这个问题目前不成立。” 王青咬住了嘴,眼里却是难掩的喜悦,妮子咧嘴笑了。 “好了,你们去摆桌,在你俩的屋里吃。等你们爹回来就开饭。” 王青和妮子马上去拿碗筷,盼着爹早点回来,他们饿了。 看着两个孩子进了屋,邵云安挑眉: 【这是害怕我跟王石井离婚?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这俩孩子不会宁愿不要亲爹,也要跟着我吧?】 想到这里,邵云安顿时乐了。 转身,邵云安把王青的那个问题抛在了脑后,反正他目前没有踹了王石井的打算。 “我不会喜欢上那个闷骚了吧?” 邵云安无视自己都让人家吃遍摸遍的事实,还自我傲娇呢。 王石井回来一推开院门,就闻到了一股香浓的肉味。 还不等他出声,王妮就从屋里跑了出来:“爹,你回来啦,小爹做了卤肉饭!” 邵云安跟着出来:“洗手吃饭,就等你了。” 王石井的独眼里是幸福,他放下背篓,顺手抱起女儿,进了厨房。 邵云安也进了厨房,不忘叮嘱:“擦擦眼睛和脸。” 从爹身上下去的妮子要去拿蒸饭笼,王青这时候进来了。邵云安把蒸饭笼拿给他,把装着白菜的盘子交给妮子。 两个孩子先把菜、汤都端进屋,等爹和小爹进来,妮子还添好四碗饭。 厨房里,王石井一头一脸的汗,他取下眼罩,弓腰,邵云安拧湿了布子给他擦眼睛。 王石井左眼的眼珠子是青灰色的,眼瞳也像是蒙了一层青灰色的膜,不过眼角不再总是会有污物了。 邵云安擦得很仔细,问:“还是看不到吗?” 灵泉水能不能让王石井的眼睛恢复,邵云安也没底。他有想过直接用灵乳,但后劲儿太猛。 最主要的还是,他拿出空间里的东西,王石井不问,他可以装傻不解释。 可一旦给王石井用了灵乳,在那样猛烈的效果下,他就真不能再装糊涂了。 王石井平静地回答:“还是看不见,不过眼睛不疼了。以前眼前是黑乎乎的,现在是灰蒙蒙的,说不定能好。” 王石井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接受了自己是独眼瞎子的现实。但现在,他却又有了奢望。 他比邵云安大了太多岁,半张脸又毁了容,还带着两个孩子。 若眼睛能恢复,他至少能往配得上邵云安的地步多迈进一点。 邵云安重新拧了布子,让王石井擦脸,嘴里说:“不能好也没事,只要不恶化就行。 不过看起来确实比我第一次见的时候好很多。” 他倒无所谓王石井能不能好,他就怕王石井那只眼睛的眼球恶化下去不得不摘除。 以这里的医疗条件,那就相当危险了,没人能给王石井做手术。 留王石井自己擦擦身上的汗,邵云安先进了屋。王石井隔着布巾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左眼,心里暖哄哄的。 媳妇儿在外面有时候是很彪悍,但媳妇对他是很温柔很温柔的。这样温柔又能干的媳妇儿,是他王石井的媳妇儿…… 平日里在外总是紧抿的嘴角浅浅地扬起,王石井动作很快地擦身,洗手,他饿了。 ※ “青哥儿,妮子,吃慢点,别噎着。” “好次(吃)。” 饭桌旁,除了邵云安,父子三人都是埋头大吃,像饿死鬼投胎。浇了卤肉汁的饭特别特别的香,还有半颗蛋! 邵云安是吃得最优雅的那个,至少他会把嘴里的咽下去再去下一口。 邵云安就是一碗饭,王青吃了一碗半,妮子也吃了大半碗,剩下的全部进了王石井的肚子。 吃完饭,盘子舔一舔都不用洗了,卤肉也全部吃完。 吃饱的王青还摸摸肚子,舔舔嘴,没吃够。要不是肚子里装不下了,他还能再来两碗! “过两天小爹再做。等你以后上私塾,小爹给你带卤肉便当。” “便当?” “就是用食盒带去私塾的饭菜。” 王青顿时咧嘴笑:“谢谢小爹!” “去洗碗。” 两个孩子马上动作麻利地收拾桌子,去洗碗。 以前,两个孩子做家事是痛苦又难过的;现在,两个孩子是积极而快乐的。 王石井舒了口气,搂住邵云安的腰,这样的日子以前真是想都不敢想。 邵云安拍拍他搂在腰间的手:“走,我给你泡茶。” “我去泡。”王石井以为是菊花茶。 “是咱们做的龙井茶。” 王石井立刻来了兴致,他很想知道媳妇儿那样制出的茶喝起来是什么味道。 两人出了屋,邵云安喊:“青哥儿,妮子,洗完碗过来,小爹泡茶喝。” “嗳!” 进了他和邵云安的屋,看到炕桌上摆着的东西,王石井一脸新奇地看向邵云安。 邵云安让他上炕,说:“泡茶是有讲究的,我今天给你们看看这龙井该怎么喝。” 王石井充满兴趣地脱鞋上炕。邵云安舀了两勺水倒入紫砂的侧把壶里。 “这是茶台。”邵云安抚摸曲线不规则的黄花梨茶台。 “这是茶道的六君子。这是茗炉,里面的是茶碳。这是茶荷,放置要泡的茶叶,也有闻茶香的功用,你闻闻。” 王石井拿起茶荷,闻了闻,抬起的独眼里是惊喜:“很香!” “如果采的是春茶,制出来的茶叶会更香。这茶叶闻着香,泡出来会更有一番别样的味道。 这龙井用越透明的茶具来泡越好看,家里只有这套镂空的白瓷茶具最应景。” 王石井压下心头的疑问,他们在瓷器铺子买过这样的茶台和茶具吗?他怎么没印象? 尽管心头疑惑起,王石井还是下意识地问:“是要那种水晶或琉璃的茶具?” 邵云安点点头:“但太贵了,也不是咱们这种身份能随便买的吧?” 王石井只能说:“这东西,咱也见不着,人家也不会卖给咱们。” 邵云安隐约记得“古代”普通的老百姓不能随便用金饰,那看来水晶、琉璃这种的也不能随便用,不然违制? 不过不能用就不能用吧,不限制他用金银购物就行。 像妮子的那一对耳饰的银钩子,也不是特别亮,有点乌。也是镶嵌的那一小块白玉亮眼一点,不然还不如戴木头的好看。 王青和王妮洗完碗了,进了屋,看到爹和小爹床上的炕桌上摆放了很多东西,两个孩子也是好奇的。 让两个孩子上来,邵云安又给两个孩子介绍了一遍,两个孩子大大的眼睛里是相同的意思 ——不明觉厉! 让王青和妮子分别闻了龙井茶叶的香气,又教他们怎么辨别龙井茶叶的形态,邵云安准备开始了。 “不管是什么茶,泡茶的水是最关键的一步。水越好,泡出来的茶汤口感就越细腻。” 一大两小直点头,虽然他们也不懂啥叫“细腻”。 “其次是泡茶的器具。不同的茶,泡茶的器具要有差别。喝茶,不仅喝的是味道,更是意境。” 点头点头,想知道啥叫“意境”。 让王石井去厨房把茶炭先点燃了拿进来备着。把侧把壶放在茗炉上,等着水烧开,邵云安接着讲“龙井茶”该怎么泡。 两个孩子的眼里除了不明觉厉外,就是满满的崇拜,小爹懂的真多! 王石井的独眼里也是对媳妇的崇拜,还有骄傲,但也有一点担忧。媳妇太好了,可不能被人抢走喽! 邵云安讲得认真,一大两小听得认真,壶里的水也烧开了。 邵云安把烧滚的水倒入一个大的公道杯里凉着,又往壶里加入凉水,继续烧,这才说: “泡龙井的水不能用刚烧滚的,要放一放,凉一凉。否则不能完全冲泡出龙井茶特有的那股清香。 你们先看小爹怎么泡,然后青哥儿你试一试。妮子你还小,等你再大一点,小爹教你泡茶。” 两个孩子猛点头。 第54章 又一新茶 雇人的工钱,王石井那边给的高,但不包吃住。再者这5人的能力也比不上王石井雇的那几人,也没啥好说的。 当下,王书平就把人带走了。王老太往地下一坐就要嚎,被王枝松抓住,拽回了屋。 一回屋看到王春秀,王老太就直骂都是王春秀非要那女人洗脏裤子这才闹了起来,抽了王春秀一耳光。 王春秀是大哭,王枝松又回了自己的房间,把他刚才写的文章撕了个粉碎。 当天,邵云安就从特地跑来跟他八卦的王四婶嘴里知道了王老太的又一奇葩事。 邵云安不由感慨:“极品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那一家的下限果然是可以无限刷新的。王石井真是歹竹出好笋里的那棵“好”笋啊,还是唯一的一棵! 不过王书平直接把银子要回去的举动还是令邵云安大吃一惊。 他不由猜测这是王书平自己的意思,还是王文和开始反省了? 大屋那边闹再多笑话也跟王石井无关,他的心思都在自己的小家上。 新房有周叔和王老爹看着,一切顺利。田里雇来的人也都实诚肯干,有一位还是本村的,帮着王石井看顾。 他们现在所住的旧屋后的菜地也都整出来撒了菜种了,由两个孩子照看。 王石井每天先两头看看,没有大事他就背着背篓上山采野菊花,顺便采些干货。 这个时节天已经冷下来了,不过山上仍有野菊花。即便是最冷的时候,秀水村的山上也是绿的,不会变成枯黄。 王石井采野菊花也不是为了卖钱,是为了给邵云安吃用。 这晚上的激情他虽然一直没做到最后,但也是过了手瘾,他就怕对媳妇儿的身子有影响。 可每次媳妇儿都难受得要哭,他就忍不住上手。 第一批茶叶早就可以开封了,邵云安一直没动。主要是他和王石井都太忙。 喝茶讲究个悠哉,两人忙得连睡觉的工夫都没有,还泡什么茶。 这日,王石井又上山去了,邵云安把蒸好的野菊花晾起来后,就进了屋。 王青和妮子在隔壁的屋里学习,邵云安闪进空间找出一套泡茶的全套茶具。还特别拿一个小竹桶装了些灵泉水。 灵泉水的效果没有灵乳的那么强烈,属于和风细雨型的。 但灵泉水的口感特别甘甜,如果直接喝,一口就能尝出与井水、甚至是山泉水截然不同的甘甜味道。 家中水缸里的水,邵云安用的一直是灵泉水与普通井水混合。 哪怕是混合过的,两个孩子就觉得家里的饭菜更香,更好吃。就是普通菜窝窝,都比别人家的好吃。 泡龙井最合适用玻璃杯,那样才是赏心悦目。可惜邵云安不能用,因为这个世界还没有玻璃! 邵云安拿出来的是一套白瓷浮雕茶具。 邵云安也不清楚这个世界有没有此类的茶具,反正他在瓷器铺子没见过类似的,或许京城会有。 自家喝,他也不管那么多了。天天这么藏着掖着,又不是物资极大丰富的“未来”,容易瞒过去。 王石井早就发现家里喝的水味道不对,却从来没问过。邵云安也在纠结空间的事。 制好的茶叶邵云安已经全部转移到了茶叶罐子中。 他用茶匙舀出一些放在茶荷里,做好准备工作,就等王石井回来了。 王书平要回银子,自然不是王文和的意思。不过知道了前因后果,王文和并没有训斥儿子。 他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了句:“不要耽搁了地里的活。” 钱氏对王老太一家又是一顿臭骂,不过这回她很满意当家的没有再维护王老太家。 王石井午饭前就会回来,邵云安不让他再像之前收茶那样早出晚归,累得脚不沾地。 再说,王石井采菊花明显心思不纯,这男人越来越有朝闷骚的方向发展的趋势。 “石井叔在家吗?” 屋外传来一道嘶哑的男声,一听就是正处于变声期中。 盘点家中目前财务的邵云安下炕,开门出去,王青和妮子探头往外看。 打开院门,门外是个面生的少年,皮肤黝黑,个头跟邵云安差不多,眼神挺精神。 邵云安温和地说:“他上山去了,中午大概就能回来,有事吗?” 少年有些腼腆,似乎也有点害怕村里人眼中非常“彪悍”的某位男妻。 少年舔舔干裂的嘴唇,说:“我跟井叔说,有一处地方好像也有茶树,井叔让我带回来看看,我带回来了。” “茶树?你先进来。” 少年看了邵云安几眼,踌躇了片刻,还是进去了。 邵云安只当对方怕自己所以才这么紧张,其实是少年的年纪也就比他小了三岁。 王石井这位家主不在家,少年还是有所顾忌的,怎么说邵云安都是王石井的“小”男妻。 邵云安没注意到这点,他也没那么意识注意到。王青在看到少年的面容后马上出了屋。 少年对王青腼腆地笑笑,从身后的背篓中拿出两根树枝,递给邵云安:“就是这个。” 邵云安一看那枝条,心跳就开始加速,几乎是伸手夺过。 他先是仔细看了看,然后闻了闻,最后摘了上面的两片叶子含在嘴里,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祁门红茶! 邵云安激动地看向少年:“你在哪里发现的?数量多不多?” 少年被邵云安的反应弄得很不好意思,避开对方火热的目光,说:“在东边山头的山顶上。 井叔带我去采过茶,我觉得山头上的几棵树看起来也像茶树,但跟井叔带我采的茶树又不一样,我不确定。 我跟井叔说了,我去折两根枝条回来给他瞧瞧。” “这是!是茶树!那里有多少?” 邵云安的每个毛孔都在颤栗。 少年很高兴,又有点遗憾:“不多,也就十几株,我没数。要是,我一会儿就去采。” “别别别,别去!” 邵云安下意识地抓住少年的胳膊,王青抿住了嘴,少年跟被虫子咬了般,急忙抽出手臂。 邵云安道:“这茶可不能现在采!要清明到谷雨这段时间才能采!那地方远不远,好去吗?” 少年抓抓脑袋:“不是很好去,在山顶上。不过我能去,我经常上山找草药,路熟。” 邵云安又急忙问:“那有别人知道那里吗?” 少年摇摇头。 邵云安更战栗了。 他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露出最和蔼的笑容:“你叫什么呀?” “我叫唐根树。” “啊,小唐,你看这样好不好。那个地方你先保密。 明年可以采摘的时候,我让你井叔跟你一起去,采摘的鲜叶全部算你的,我2两银子一斤鲜叶收。” 唐根树呼吸一窒,不会反应了。2两银子?! 邵云安不由急了:“这个是很好的茶,跟你之前采的不一样。如果我这边能卖出去,我再给你加钱。” “不不不!”唐根树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太多了太多了! 那地方我不会跟旁人说。井叔已经帮我很多了,不算钱都成!” 怎么会有这么憨厚实诚的孩子呀!邵云安完全忘了他现在“返老还童”的年龄。 “这是你该得的,别推了,就听我的。不过你一定要保密!” 唐根树用力点头:“我对谁也不会说的!” 他还想推,被邵云安堵回去:“你别觉得占便宜,其实是我占你便宜了,你发现的这种茶很难得。” 邵云安回头,“青哥儿,去包点菊花茶拿给小唐哥哥。” “不用不用!” 唐根树的脸红得都要滴血了。 王青安静地回屋去包菊花茶,邵云安是越看手里的枝条越喜欢。 这枝条还有生机,一会儿丢到空间里他就有现成的祁门红茶的扦插枝条了! 唐根树站立难安地不停搓手,还是觉得是自己占了大便宜。 王青出来了,手里是一纸包菊花茶。邵云安拿过来直接放到唐根树的背篓里。 “这是我自己制的菊花茶,清热下火、清肝明目,带回去给家里人喝。”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唐根树说着就要取下背篓拿出来。 邵云安按住他的手:“你要这么客气,我就不好意思跟你收茶了。拿回去喝。” 唐根树都不敢看邵云安了,手忙脚乱地抽出手,胡乱地点头:“谢,谢谢安,安叔。” 邵云安压根儿就没注意到自己身为男妻,与比他小三岁的“男人”有肌肤接触是多么严重的一件事。 他也没意识到,一个跟他年龄相差不多的少年,喊同龄的他“叔叔”会不会尴尬。 邵云安笑呵呵地说:“那我就不留你了,你忙吧,等你井叔回来,我告诉他。真是太谢谢你了,小唐。” “不用不用,应该的,应该的。” 满脸通红的唐根树落荒而逃。云安叔不仅没有传言中的那么可怕,反而是太热情了! 唐根树一走,邵云安就说:“青哥儿,你继续学习去,一会儿小爹做饭的时候你帮我烧火。 茶树的事你和妮子一定要保密,知道吗?” “知道,小爹你放心。” “那你学习去吧,小爹今天给你们做好吃的~” 心情极好的邵云安一路飘进屋,关门,赶紧把两根宝贝的祁门红茶枝条收进空间。 “在这里不能叫祁门红茶了,得叫秀水红茶了,嚯嚯嚯~” 兴奋的邵云安都没发现王青的忧郁。 嫩枝就两条,邵云安反锁了门,闪进空间把两根嫩枝种下去,浇了灵泉水。 摸摸两根嫩枝,邵云安是两眼放光:“你们可要快点长啊。” 担心王青和妮子找他,邵云安迅速出了空间。 出了屋,去隔壁看看两个孩子的学习情况,又给他们的茶碗里加了热水,他就去厨房了。 两个孩子现在喝的就是菊花甘草水,最近天气干燥得很,喝这个最合适不过。 邵云安会做的面食就是点心,不会做面条那些的。王石井不在家,他就是蒸饭、炒菜。 在脑袋里翻了翻食谱,邵云安决定中午做卤肉饭,煮一锅木耳蘑菇肉腊肉汤,再炒一个醋溜土白菜。 想好了菜谱,邵云安系上围裙,卷起袖子准备干活。 王青出来了:“小爹,我帮你做饭。” 邵云安看了他一眼说:“现在不用,一会儿你再来帮我烧火,我先备菜。 你要想休息了就去看看菜地,给牛和羊喂水、喂草。” “好。” 王青提了一小桶水往后院走,妮子也出来了,和哥哥一起。 第53章 王书平的一击 这场风波就这么过去了。王大福家的惩罚也不了了之。 不过不少人家都明里暗里地讽刺王大福一家,把他爹王本昌也算了进去。 这跟人家讨要挣钱的方子还有理了,以后谁家有个挣钱的本事还敢拿出来? 那不是明摆着让人惦记么。就算是一个族的,族规里可没规定这手艺就得无偿分享给族人。 王大福一家的脸面自然也下不来,更别说他们还跟王老太大吵了一架。 双方撕破了脸不说,还被王老太那张破嘴抖出不少家宅私事。 陈氏与郭招弟平日走得近,双方家里什么事都会拿出来闲言碎语一番。 郭招弟又说给王老太听,王老太那泼妇性子在秀水村也算是独一无二的,陈氏根本吵不过她。 事后,王本昌把儿媳妇狠狠训斥了一番。 但不管外头多么电(鸡)闪(飞)雷(狗)鸣(跳),王枝松是独坐家中雷打不动。 他在县学丢了脸,不想听村里人说闲话。 他已经跟王老太说好了,三个月过后他就到县上去住,要王老太给他租房子。 王老太是攒了些银子,可要她给王枝松在县上租房子还是会吃力。 看到王石井大把大把的花银子,她怎能不恨,怎能不惦记。 田里的地不能及时种完,那明年的收成就成问题,挣的银钱就会少。 王老太拿王文和给的三两银子雇了人,一人一天十二文,不包吃,包住柴房。 村里没人肯干,王老太也学王石井跑到县上去雇流民。 这么少的工钱还不包吃,还要下一整天的地,愿意干的人少,但还是有些太艰难的接了这活。 不过接了活的都是些体格不壮,平时也很难找到活计的人。 雇到人了,王春秀就不干活了,王在铮也躲回了家。 王老太也不勉强他们,毕竟是花了钱的,那肯定不能让自家人多干活。 王老太雇了5个人,其中有一个是女人,王春秀要人家给一家子人洗衣裳。 那女人不肯干,说好的是来种田,没说还要洗衣裳。一天才给十二文,怎的如此不要脸。 但王春秀就说不洗衣裳别想拿到工钱。快要过冬了,为了能挣点钱过冬,那女人咬咬牙,忍了。 雇来的5个人才来没两天,就认出了跟他们一样是流民的,正在王石井家下地干活的几个人。 一问之下,人家不包吃住,且二十天内必须全部耕种完,但是一天有60文,还付了一两银子的订金。 这同样是下地干活,这给的工钱差别也太大了吧! 随后,他们就从“老乡”嘴里得知,他们干活的这家为人苛刻,连自己儿子家的钱都要抢。 王石井家这边的雇工出于好心,提醒他们别到时候干完了活一分钱拿不到。 这下子那5个人慌了,尤其是还得给王老太一家洗衣裳的女人。 5个人一合计,不干活了,集体找到王老太家要求加工钱,并且先给订金,那女人也要求不包洗衣裳。 这下子又吵了起来。 王老太和王春秀说了,加工钱,别想,不干完活也别想拿工钱;对方也说了,不给订金不干活。 双方吵得不可开交,自然又引来了村民们的围观。 王枝松心知他娘要省下银子给他在县上租房子,便也不管。 在他看来,不过是些混饭吃的流民,有人愿意雇他们,他们就该感恩。他家要是不雇,他们又去哪里挣钱。 王枝松自认只要邵云安不去县学闹,他不惹到邵云安头上,他就安全。 这一吵,秀水村的村民们又刷新了对王老太一家的认知。 这平时到县上打个短工,若从早忙到晚,一天也得20文左右吧,还包吃。 这农忙的时候工钱都是要涨的。 12文的工钱,这些人还是天不亮就要干活,天黑了才能休息,这王老太还能再抠点吗? 而在那女人吵起来的时候,村民们更唏嘘了。这12文的工钱还要包给全家老小洗衣裳啊。 特别是听到那女人嚷嚷王春秀来月事的裤子都要她洗,村里人起哄的、嘲讽的、嫌丢人的声音差点淹死王春秀。 之后就有人说王春秀以前还让妮子给她洗月事弄脏的裤子,又换来不少大闺女小媳妇老婶子的指指点点。 女人的脏裤子要么是自家娘给洗,要么是自己洗。 哪有大咧咧拿给别人洗的,还拿给不懂事的小丫头洗,真是太不害臊了。 在双方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王书平来了。他一来,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王文和在族中的威信下降,但王书平在族中年轻人中一直很有威望,族老们也都很看好他。 王老太一看到王书平来了,就嚷嚷着让王书平给她评理。 哪知,王书平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张口:“枝松在不在屋?” 王老太愣了下,下意识地说:“枝松在屋里读书呢。” 王书平:“外头乱成这样他还读得进去?把他喊出来。” 王老太不乐意:“喊他作甚啊。这些事他又不懂,他好好读书就是了。” 王书平不跟王老太掰扯,大声:“枝松,你出来。” 王书平开口了,在屋里装聋作哑的王枝松不能不回应,他从屋里出来了。 王文和看着他说:“枝松,你大哥分出去了,你二哥在牢里,你爹年纪大了。 家里现在能做主的男人只有你,外头闹成这样你还有心读书?” 王枝松微微蹙眉,说:“这雇工之事都是我娘做主。再者,这一天12文的工钱也不算少。 县上那么多流民,他们不愿意做,自然有人愿意做。” 那女人当即就喊:“一天12文的工钱还要给你全家洗衣裳!还要给你家大闺女洗脏裤子!谁也不会愿意干!” 王春秀早就没脸地躲回屋去了,王枝松的眼里闪过厌恶,也不知他是厌恶什么。 他还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说:“你不愿,不洗就是,家姐还能逼你不成?” 那女人顶回去:“我不洗,你姐就说不给工钱!听说你是读书人,怎么恁的不讲理!” 王枝松现在最听不得有人拿他读书人的身份“侮辱”他,冷道: “是你自己上工前没问清楚,倒怪起我家姐来了。 你洗了衣裳,地里的活自然也就干的少。都是活,还要挑三拣四。不愿意,大可不来便是。” “你!” 那女人说不过王枝松,气哭了。 王书平面无表情地看着王枝松,说:“枝松,我爹拿了三两银子给朱老婶雇人。 他们5个人,每人一天12文,五个人是60文。三两银子可以雇他们做50天工。 这还不算王叔这个劳力,你家又有牛。 我就问,村里有牛的人家,谁家的地多到可以六个人做50天的?就算没有牛,50天也够多了。” 王书平这话一出,王枝松的脸色就变了,王老太也心虚了。 村民们都是一惊,有人喊出:“这莫不是要贪族长的银子吧?!” “朱老婶,你这算盘也太会打了吧!族长给三两银子是帮你家雇人的,你这还想自己挣一份啊! 你这是把你一家子人的工钱都算在内了?你这一家子的身价还真够高的!” 王枝松瞬间下不来台。 王书平就在跟前,本就做的不地道的王老太哪敢跟他撒泼,支支吾吾: “他们,12文一天,就肯干,我还要主动加钱不成?” “是你说一天只能给12文!多一文都不给!我们自己还要花钱买口粮!” 那5人立刻叫嚷起来,“要不是快过冬了,谁愿意接!” 王老太立马有话了:“那你们接了就是愿意!” “你这老太婆太不讲理了!” 王书平出声问那五个人:“你们被雇了几天?” “15天!” “哗——!” 马上有人议论:“15天也就900文,朱婆子可以昧下二两多的银子吶!” 王老太的脸面怎么也挂不住了,王枝松都挂不住了。 那女人哭:“都说读书人讲理,你这读书人家怎就如此的黑心!” 王书平直接朝王老太伸手:“朱婶,900文钱不多,婶子该不缺才是。 家父病了,要看病抓药,婶子既然能承担雇人的费用,那就把那三两银子还给我吧。” “啥?!”王老太惊愣,还银子?! 王枝松开口:“娘,把银子还给族长。” 一声书平哥都不肯叫。 王老太一听急了:“这给的银子还能要回去?!娘省下来还不是要给你用?!” 哗——!! 周遭轰然炸开,这王老太婆真是要昧下族长的银子啊! 王书平的声音冷了几分:“朱婶,谁家的银子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你去我爹跟前哭,说家里没人下地干活。我爹心好,拿三两银子帮衬你,你却是要留下自用。 婶子,枝松是读书人,咱们谁也不要闹得不好看。婶子你肯定不少这900文,把三两银子还给我吧。” 村民们都纷纷出声,直言王老太不地道。 也有人说王枝松这读书人怎么能昧族长的银子,这跟骗钱有什么区别。 王枝松的脸黑得不能再黑了,王老太要撒泼,被王枝松呵住。王枝松逼着她把三两银子还给了王书平。 这还不算完,这边王老太极不情愿地把银子还给了王书平。 那边,雇来的5个人开始讨要这几天的工钱,他们不干了! 王老太怎么肯给,这农活还没忙完呢! 但村民们在一旁冷嘲热讽的,王枝松的面上下不来,又逼着她把5个人的工钱给结算了。 这工钱一结算完,王书平转身就雇了这5人帮他们家农忙。 王文和被气坏了,王书平不让父亲再下地干活。 他又是家中独子,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娘和媳妇也做不了多少。 反正这三两银子原本也是给王老太家雇人用的,王书平索性就奢侈一回,让爹娘都能轻松些。 王书平给的没王石井那么高,每人每天30文,但包吃住。 这5人也是15天内必须把地里的活全部做完,先付300文订金。5人没想到还能有活干,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第52章 王文和的清醒 王书平拿着一包野菊花走了,邵云安回头就朝王石井大大一笑:“王文和估计会被气得吐血。” 王石井把媳妇儿额揽到怀里,淡淡说:“族长若还一意孤行,族人只会与他越离心,迟早要出事。好在书平哥是个明理的。” 邵云安舒了口气:“哈,现在孙氏和赵氏两族可都站在咱们这边,以后我们的生意做起来也不必有太多顾忌了。” 王石井问:“媳妇儿,那菊花茶的买卖,咱们真不做?” 邵云安瞪了他一眼:“你不嫌累啊。” 王石井很正经地说:“不累。若田里和新房那边不用我日日盯着,我就去给你采野菊。这菊花茶好喝,你多做点。” “你喜欢?” “……清热下火,你多喝点好。” “……你个闷骚老男人!” “闷骚?啥意思?” 自己老吗?王石井摸摸鬓角。 邵云安把人拽到床上:“就你这样看起来老实,其实是色狼的家伙就是闷骚!” “你是我媳妇儿。” 王石井可不认为自己是色狼,他色自己媳妇儿不是应该么。 隔壁,还好没听到后面那些话的妮子很认真地说:“哥,我以后也要像小爹那样厉害。” 王青摸摸妹妹的头:“嗯。哥也要像小爹那样。” 邵云安还不知道他已经成了两个孩子的偶像,这个时候他正在被某位闷骚撩拨。 王书平回到家中时三位族老已经走了。 王文和躺在床上,婆娘钱氏和孙子王衍守在床边。王文和是面色如土,显然是被气狠了。 王书平的媳妇儿沈氏正好端了一碗药往屋里走,王书平吓坏了:“爹怎么了?” 沈氏小声说:“爹心口不舒服,刚叫孙阿爷来瞧过。孙阿爷说爹是被气着了。 朱婆子跑本昌叔家去闹,又跑过来让爹给做主,被娘赶出去了。” 王书平冷声:“她又要做什么主!她就不能消停些!什么事儿都有她!” 看到儿子回来,钱氏的眼泪就出来了,对床上半死不活的男人说:“我就说了那家子人指望不上,你不听! 你看看现在,族里什么人都能随意往咱家身上泼脏水,你都拿人家没法子!你这族长还是族长吗?” 王书平从媳妇儿手上拿过药碗,走到炕边:“娘,你也别说了,爹心里也是不好受。 爹,把药喝了,衍哥儿,你扶爷爷起来。” 王衍把爷爷扶起来,王书平喂父亲喝了药。喝完药的王文和咳嗽了几声,整个人颓丧不已。 王书平把空碗交给媳妇儿,给父亲揉胸口,也没让儿子、媳妇避开,他道:“衍哥儿,爹怀里有包东西,你拿出来。” 王衍听话地从父亲怀里掏出一纸包鼓囊囊的东西,闻着一股药味。 钱氏抹抹眼泪:“啥东西啊?” 沈氏也好奇地凑过来。 王书平没解释,又道:“衍哥儿,你打开。” 王衍把纸包放到炕上,打开,就见纸包里是金黄色的、霎是好看的野菊花。 几人都愣了,王衍抬头:“爹,这是菊花?” 王书平还是没有解释,说:“你跟你娘去泡四碗水过来,每个碗里放个三四朵,拿滚水泡。” 王衍满眼的疑惑,不过还是数了十几朵,下炕和娘一起出去了。 钱氏问:“这是,石井给你的?” 王文和的手指头动了下。 王书平继续给爹揉心口,说:“是云安做的。娘你看看。” 钱氏拿起一朵,惊讶:“是干的。这是把菊花晒干了?怎么没有怪味儿?” “可没那么简单。” 钱氏又闻了闻,很很正的菊花的药香,道:“闻着倒不像是直接晒干的,没有那股子怪味儿。” 王书平卖了个关子:“等衍哥儿泡了你和爹先尝尝,我再细说。” 钱氏叹了口气:“这石井家的确实是能干。要不是你爹总偏帮那家,石井和他家的能跟你爹、跟咱家疏远了吗? 人家为啥把方子卖给老赵家,还不就是因为你爹总偏着那头?” 王书平劝道:“娘,爹也是为了咱们一族着想,你也别气。我每回过去,石井和云安都客客气气的。 这菊花茶还是云安硬塞给我的,说是给衍哥儿喝。” “啊?为啥是给衍哥儿?” 王书平笑笑,还是不解释。 沈氏和王衍回来了,王衍一脸的新奇,沈氏也是满脸新鲜。 她把托盘放到炕边,托盘上是五碗水,每个碗里是3朵鲜黄好看的菊花。 秀水村山上的野菊花个头大,3朵就能泡上一碗,看上去还满当当的。 这菊花水的味道,苦里带着一股特殊的清甜。又因为邵云安拿灵泉水处理过,更是有股别样的香气。 “爹,井叔家的菊花很香。” 王衍说着,又低头闻了闻五个碗。特别是刚泡的时候,滚水倒下去,一股别样的菊花香就出来了。 沈氏跟着说:“爹,娘,这菊花晒得好,水倒进去都是菊花香。” 五个人等了会儿,摸着碗没那么烫了,钱氏拿起一碗,也不理自家男人,先尝了一口。 王书平拿起一碗,吹了吹,喂给父亲:“爹,您也尝尝。这菊花清热下火,您最近累着了,喝这个最好。” 这一回,王文和没有再拒绝,张嘴抿了一口。 水还有点烫口,他喝下的不多,可入口的菊花水却带着他从未品过的一股奇特的味道,苦与甘并存。 王书平这才解释起来:“云安说这菊花茶清肝明目,散风清热,随时可以泡着喝。 他和石井塞给我一包,说是给衍哥儿喝,我哪里不知,他们这是给爹您的。” 邵云安内心OS:【我真不是!】 王书平:“爹,您受了气,喝点菊花茶心里也透透火气。您也不要怪石井和云安。 也亏的云安今日找上来,不然咱们还不知道有人打着您的旗号胡来呢。” 钱氏又怒了:“以后别让我见到那一家子人!” 沈氏赶忙小声劝婆婆,让夫君继续说。 王书平又喂爹喝了口菊花茶,道:“爹,云安和石井就是怕有人来闹,尤其是朱婶子那边跟他们闹。 权衡利弊,他们才把果酱的方子卖给了赵叔。不然这么挣钱的买卖他们岂能不想自己拿着。 他们本来是想给我的。但云安问我,若朱婶子搬出王枝松跟您要果酱的方子,您给不给? 我就不知怎么回他了。 他又问我,我拿这果酱卖了钱,您会不会都贴补给那家,我也不知怎么回他。 我不愿意,可爹,您确实会这么做。” 钱氏一听捂住了胸口:“你就是个老糊涂!人家有银子都不敢给咱们家挣,都知道你会全贴给那家喂不熟的!” 王衍急忙扶住奶奶,插嘴:“爷爷,我们私塾的人都知道王小叔的事了。 还有人问我了,说都是秀水村的,都姓‘王’。 还好丛博跟他们说我与王小叔家只是一族,走得不近,不然我也要被同窗笑话了。” 这话王衍早就想说了,只是看爹和爷爷那么烦,他不敢说。 “你看看你看看!”钱氏恨不能捶老头子几下,打醒他,怒道,“什么王小叔!喊他王枝松!” 王书平也没想到王枝松的事都能传到普通的私塾去,可想而知王枝松在县上怕也是异常“出名”了。 钱氏有点着急地问:“那石井给你这菊花茶,是不是要咱们家做呀?” 现在全村最惹人眼红的不是王石井家,而是里正家! 钱氏这一问,沈氏也有点着急地看着丈夫。 王书平面露无奈:“石井和云安是有这个打算,但他们担心……” 担心什么不需多说。 钱氏又捶王文和:“你还向着那家子人吗!那家子人除了给你惹麻烦,还会啥!还会啥!” 得到夫君示意的沈氏赶忙拦下婆婆,脸上同样是焦急。谁家不想挣钱? 王文和开口:“这方子,不能要。” 钱氏一口气险些没上来,眼泪唰地就出来了。沈氏也是格外失望,也很气闷。 王文和抬抬手:“你们听我说。” 喘了几口气,他道:“我对大力一家,确实偏颇,也确实是指着枝松能给咱们王氏一族争口气,以后能提携族人。 对石井家,我也确实不够公允。现在,石井把这菊花茶的方子拿出来给我,我就要。 那咱家日后更要被族人戳脊梁骨了。若那样,还不知会有多少脏水泼到咱们一家的头上。” 钱氏啜泣,埋怨男人,又格外委屈。他男人处处为王枝松考量,结果就是脏水泼到自家头上。 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也不见那家子人上门来说几句好话。别说菊花了,就是一碗清水都没有! 为了帮那家子喂不熟的,别人有银子不敢让他家挣。帮来帮去,到头来,帮出个啥! 王书平中肯地说:“爹,您的顾虑是对的。石井和云安跟我说的时候,我也拒绝了。 现在赵叔家开了头,他们也能安心做买卖、挣钱。 这菊花茶我看比果酱还稀罕,还能治病,挣得只会更多,这便宜,咱们不能要。” 沈氏别过头,眼圈也红了。 王文和很高兴儿子理解他,他拍拍儿子的手:“书平,爹叫你受委屈了。以后,有些事,爹不会再犯糊涂。 咱们也别羡慕人家挣钱,你好好把衍哥儿培养成人。” 王书平点点头,王衍发誓般地说:“爷爷,我会用功读书的!” 王文和摸了摸孙子的脑袋,眼里满是欣慰。 第51章 憋屈的王文和一家 王大福夫妇二人过来了,王本昌的老婆尤氏也来了。 一来,尤氏就开始嚎:“族长,石井家的你管不管? 这堂哥堂嫂上门却给他们撵出来,这根本就不拿自己当王氏族人!” 什么叫恶人先告状? 王文和指着尤氏,哆嗦地说:“你还有脸来跟我哭!你问问他们两个做了什么好事! 咱们王氏一族的脸面都给他们丢尽了!开祠堂!” 尤氏愣了下,瞬间慌了。 陈氏走到婆婆身边有恃无恐地说:“族长,您这就是不公了。 我跟当家的也说了可以花银子买的,是那邵云安欺人太甚,开口就是一万两银,这不是明摆着不卖么。 他宁愿把挣钱的方子卖给里正,也不愿卖给族人,我和大福哪句话说的不对? 我和大福也是想给咱们一族买个挣钱的方子,哪里丢人了? 朱婶子一家害得咱们一族差点都跟着入大狱,您都不说他们给咱们一族丢脸。 我跟当家的一心为了族人,您就要开祠堂,您这心也偏得太过了。” “你,你……” 王文和的身体晃了晃,吓得王书平赶紧抱住他。王文和面色惨白,呼吸不畅,可却说不出半句反驳陈氏的话。 王本昌也道:“族长,我家大福都是为了族人。 王大力一家惹出那么大的祸,王田岩跟他婆娘都被抓了,王枝松更是丢脸丢到了县令大人面前,您怎么不开祠堂。 我家不过是想给族人要个方子,您就要开祠堂,您就不怕寒了族人的心? 您拿三两银子给王大力家雇人下地,怎么就不说拿三两银子给我们雇人下地? 就因为人家有个童生郎,我家没有?这祠堂,我们不去!” 说完,王本昌就对自家人说:“都家去!好心没好报!” 无视族长的黑脸,王本昌带着家里人走了,就是有心想罚的族老也说不出话来。 在对待王老太一家的事情上,他们确实是处处偏袒,王本昌这么说,他们还真没理。 留下来的王氏一族的族人们面面相觑。王本昌的话说得气人,可他们也反驳不了。 事实就是族长和族老确实很偏袒王老太家,原因就是人家有个童生郎。 邵云安那句话说到了很多人的心里。 这家里要是没个读书人,一旦有个啥事儿跟王老太家冲突了,倒霉的可不就只有他们? 王老爹长叹一声,看着摇摇欲坠的王文和说:“族长,别让族人离了心。” 语重心长地说了这么一句,王老爹把他本家的人也带走了。 三位族老示意,让大家都散了,然后一人说:“书平,扶你爹进去。” 憋屈异常的王书平,扶着看上去随时会倒下的父亲进了屋,三位族老也跟了进去。 没一会儿,屋内传出了钱氏的哭声。 被人泼了这么大一盆脏水,他们却只能忍下。钱氏一边哭一边捶胸口,都是她男人造的孽! 三位族老让王书平去王石井家一趟,这事得说清楚。 邵云安跟县令大人“交好”,他们王氏一族已经在县令大人面前没了脸。 这事若邵云安跟县令大人提几句,往严重了说,他们王氏一族的人以后别想出头了,王枝松也会受连累。 王老太一家一听邵云安上族长家闹去了,本就心虚的他们都躲在屋里没出去。 不过邻居“好心”,很“热心”地上门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原本王老太听得还挺乐呵,王大福上门要制茶方子去了。 结果听着听着,听到陈氏说族长要罚就先罚他家,不然不服,王老太怒了。 这闲话往往传起来就会有偏颇,虽说这话的意思差不多,但把原话稍一变变,听到耳朵里就会有别的意思了。 王老太心想你们家的破事扯到我家做什么,还敢提枝松!那果酱的方子她是眼馋,可她没让王大福去要! 王老太当即拖着王春秀就去了王本昌家。 以前王老太出去撒泼跟着的都是郭招弟。现在郭招弟在牢里,王老太就只能拖上王春秀了,她一个人太吃亏。 且不说王老太和王本昌的婆媳吵成了一锅粥,赵氏和孙氏两族的人可是狠狠看了场王氏一族的笑话。 令众人不可思议的是,那么有能耐的邵云安居然还没入王氏的族谱!人家根本不认自己是王氏族人! 也有人暗地里说王氏一族活该。王青都6岁了还没入族谱,王文和这个族长眼里心里只有王枝松。 这王枝松还没给他带来半点好处呢,他就已经跟族人离了心。 王本昌和陈氏虽说有颠倒是非之嫌,可人家说得也没差,甚至说出了许多王氏族人心中的不满。 王书平过来,邵云安和王石井还是一如以往的热情。王书平很尴尬,也很苦闷。 邵云安拿出一包已经制好的菊花茶,泡了一杯水放在王书平的面前。 王书平看着白瓷的杯子里徐徐展开的几朵黄色菊花,诧异地抬头,这会儿山上还有野菊? 王石井说:“这是云安制的菊花茶。刚弄好。” 邵云安道:“味道有点苦,书平哥你尝尝。” 王书平听出来这菊花不是刚采的,应该也是晒过的,他吹吹热水,抿了一口,眼里浮现惊奇。 “你这菊花晒的好,比孙阿爷晒的菊花味道正。” 他又喝了一口,咽下后仔细回味了一番说:“刚开始是有点苦,可喝完了又有点菊花本来的味道,不错。” 再喝一口,他点点头,“这菊花的味道正,确实比孙阿爷晒得好!” 邵云安坐下说:“这也是从山上摘的野菊花晒的,我也没弄多少。 这菊花清热下火,放几片甘草味道更好。书平哥你喝的不错,我让井哥给你包一些回去。” “不用不用。” 王书平哪好意思要。这菊花晒得这么好,肯定也是要做生意的。何况刚出了这么个事,王书平就更不能要了。 邵云安看了王石井一眼,王石井出去了,菊花茶在王青和妮子的屋里。 邵云安道:“书平哥,刚才的事你也别怪我。井哥是王氏族人,很多委屈他不能说,也没法说。 今天有人提一块肉一袋米,就来要我制茶的方子;明天还不知谁会拿点什么,来要我无偿赠送。 我就算再不缺钱也没那么大的肚量,何况我家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他们来要我吃饭的手艺,我就必须得找族长出面,不然谁都能拿族人亲情来压我们家。” 王书平叹道:“本昌叔那一家都是爱占便宜的。云安,我和我爹真没打过果酱方子的主意。” 邵云安道:“这我相信。但我那些话也不是胡说的。 那夫妻二人确实是指责我为什么把方子卖给里正家,而不是送给族长。” 王书平气得额头上青筋都出来了。 邵云安趁机说:“书平哥,你也别怪我说话不好听。王大福他们为什么敢说这种话? 如果族长在族中的威信足够高,他家敢往族长身上泼脏水? 后面的事也有人告诉我了。族长对大屋那边的纵容,最后的结果就是族人们不怕他。 书平哥,我就问一句,如果王枝松考不上功名,一辈子都只能是个童生郎,族长能否承担他一直以来偏袒的后果?” 王书平不吭声,眉头紧锁。 邵云安接着说:“果酱的方子我一开始是准备拿来挣钱的,但后来我和井哥还是决定卖出去。 因为如果我们两个做这个买卖,我们根本护不住。” 王书平抬眼,邵云安很直接地说:“如果是我们拿果酱挣了钱,族里人会不会有人来闹?大屋那边会不会来闹? 到那时,族长又会怎么决断?我们家卖石头挣了钱,已经惹了大屋不知多眼红。 那回要不是我去县学找夫子评理,我家卖石头的钱和剩下的石头能不能保住还两说。” 王书平的脸烧得慌,族长是他的父亲。 王书平回答不出。 邵云安接着说:“为了我和井哥日后的安宁,也为了我和井哥日后能安心挣钱,这果酱的方子我必须得交出去。 可井哥明明姓‘王’,我却只能交给里正,因为只有里正能保我们家安宁。 我这边把方子交给族长,那边族长可能就拿给大屋去‘讨好’王枝松了。就算是给了书平哥你,你也护不住。” 王书平更是觉得没脸面对邵云安和王石井。 “书平哥,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井哥不会离开宗族。 可是现在的宗族对我们而言不仅不是庇护,有时候反而是加害的一方。 我和井哥要活下去,要两个孩子能远离本家的伤害,就必须找一个能护住我们的人。 宗族保护不了我们,我们只能找里正。这方子就是我和井哥,和青哥儿、妮子的护身符。” 王书平只能憋屈地说一句:“族里,是对不住你们一家。” 邵云安:“这菊花茶的方子,我本来是打算卖给四叔、四婶他们的。 王大福这么一招,族长又拿他这样的人没办法,我也犹豫了。 我不想四叔和四婶到时候银子没挣到多少,反而遭来灾祸。” 王书平惊问:“这个你也要卖出去?这菊花茶可能比那果酱还挣钱! 云安,我爹那边我会好好劝他。你和石井不是还有县令大人做主么? 这什么方子你都卖出去,你能卖给几家?买不到的人家到时候会说你们闲话,你和石井反而更不得好!” 邵云安笑笑:“我顾不了所有人,但对我家有恩的人我一定是要报答的。 书平哥,说真的,要不是怕族长把我的方子拿给大屋那边,这菊花茶的方子我还真想给你。 我和井哥都知道你是向着我们的。你也别说我心眼小,我们家和大屋那边不可能有和解的一天。 我的方子哪怕是烧了,也不会让他们沾到一丁点的便宜。” 王书平的心情异常起伏。 邵云安加把火:“书平哥,就算族长不会把方子拿给大屋,我也担心你辛辛苦苦挣的钱,最后全部贴补了那边。 就算你不在乎,嫂子也不可能一直忍着。你还是好好劝劝族长吧,别光盯着王枝松的功名。 大屋那一家子人都不是知恩图报的,王枝松哪怕能做到宰相,又能给王氏一族,给族长带来什么? 我不是让族长以后对大屋那边怎么样,我只要族长能做到公平、公正。” 王石井进来了,手上是一个纸包。他把纸包放到王书平跟前,王书平立马闻到了一股干菊花的味道。 邵云安:“书平哥,你拿回去给衍哥儿泡水,这东西去火。” “不了,我想喝改日再上门。” 王书平不肯要,邵云安拿起来塞到他怀里:“又不是给你喝的。 这东西清肝明目、散风清热,最适合衍哥儿喝,我听说他读书很辛苦。” 王书平抿抿嘴,收下了:“那我就不跟你们客气了。”顿了顿,他说:“这东西你们还是自己做了卖钱。 孙阿爷晒的菊花我喝过,跟你们这个没法比。孙阿爷的菊花晒不好,喝着还会一股子怪味儿。 孙阿爷认识县上药铺的掌柜,这东西卖给药铺准能赚钱。你们让孙阿爷帮你们跟那掌柜谈,肯定能成。” 邵云安真觉得王书平跟王文和不像父子,瞧人家多明事理。 邵云安笑道:“行,我和井哥再商量。不过书平哥,若再有族人上门要方子,我怎么办?不能再去找族长吧。” 王书平立刻冷了脸:“直接打出去就是!族里的人大部分还是讲理的,那些不讲理的也不必给他们脸面。 我爹那边我会好好劝他,三位族老心里也明白该怎么选。不然以后谁家有个能赚钱的手艺都要被人惦记了。” “有你这句话就行。” 邵云安真心觉得王书平比他爹更适合当族长,至少人家心不盲。 第50章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 来到王文和家门口,邵云安也不进去,亮开嗓门喊:“王族长在家吗?我是邵云安,我来找您评理。” 他没入王氏族谱,王文和于他仅是“王”族长。 在屋子里的王文和一听是邵云安,身体下意识就就抖了下。 王书平赶紧出了屋,打开门:“云安啊,出啥事了?进来说。” 邵云安对王书平还是比较客气的,不过他的腿没动,道:“书平哥,我就不进去了。 我就在这儿说吧,免得大家还以为是我无理取闹。人家拿一族的交情逼我,我只能来找王族长。 王族长如果不管,那我就去县衙击鼓去。” 王书平的心也抖了。 正是刚农忙完的时候,都在家,周围的几户人家听到动静先出来了。 王书平赶忙压低声音问:“是不是大屋那边的人又去找你们了?” “不是。是一个自称是王氏族人的人,我没见过。我找王族长。” “什么事?” 王文和出来了,邵云安那架势就是不会进屋的,他不如自己出来,总不能真就让邵云安跑去县衙。 王文和的老婆钱氏和儿媳沈氏也都出来了。 邵云安双手背身,扬声说: “王族长,刚刚有人提了一袋米和一块肉上我家,张口就说是一家人、一族人,要我把制茶的法子给他们。 还说果酱的方子,我怎么能‘卖’给里正家,应该‘送给’王族长您才对。 我邵云安嫁给王石井,就该任劳任怨给‘你们’王氏一族的人做牛做马。 我的挣钱法子,怎么可以不免费送给你们王氏一族,怎么能让‘别人’挣了你们‘王氏’一族的钱。 王族长,我要问问了,是不是你们王氏的族人都这么想?是不是王族长和族老门都这么认为?! 是不是以后我邵云安有个什么挣钱的法子,都得无偿地送给你们王氏的族人?不然我就是不顾念族情?” 王文和的脸绿了,王书平的脸绿了,钱氏张口就骂:“哪个没X脸的东西把脏水往我家身上泼?!” 王四婶站了出来:“云安,谁上你家去了?” 邵云安大声说:“不认识!来了就说是井哥的堂哥,张口闭口就说是一族人,就想要方子。 王族长,如果我没记错,我们一家四口人,只有井哥一个人的名字在‘你们’王氏的族谱上,我邵云安可不姓王。 王氏族人不是没有于我家有恩的,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我和井哥始终记得,日后也会报答回去。 但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拿所谓的交情、族情来讨便宜。” 王文和这个族长,在邵云安眼里屁都不是。 别说来的是什么阿猫阿狗,哪怕是王文和亲自出面,邵云安都敢把他骂的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还有脸来说什么都是族人。 先不说王石井从小到大就没感受过祖宗的庇护,两个孩子姓王还不如不姓王。 他们从记事起,不是被打就是挨骂。家里大人都还没起身,两个孩子就要起来喂猪、喂鸡、做饭、洗衣。 妮子两三岁的娃娃,就要给她的奶奶、姑姑、婶婶洗里里外外的衣裳。 王在铮读书的时候,青哥儿却要给一家老小做饭、给家里的男丁洗衣裳。 不小心碰掉小叔的书,他不仅要被打,还要被罚跪。 奶奶和姑姑更是当着两个孩子的面,说要把妮子卖给大户人家当小妾挣钱。 若王石井回不来,等王青长大,就让他代替家里的男丁去服徭役。 这些事,以往族里有人看不过眼,也没法出手帮忙。 因为族长和族老不作为,两个孩子的爹娘不在身边,谁又能护着他们。 王文和不是看中王枝松么,邵云安就让大家听听,王老太家那几个人,包括王枝松在内,多么不是东西! 邵云安讥讽地看着面色发黑的王文和,说:“这就是两个孩子对亲人,对族人的印象! 我很庆幸,我邵云安没入你们王氏族谱。当你们王氏的族人,若家里没有读书人,那可真是倒了血霉了!” 王文和和几位族老各个几欲吐血。 他们知道王老太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往都是看在王枝松的功名上。 哪里想到,私下里,王老太那一家子能恶毒到如此地步!但凡还是个人,就说不出这种话,这种心思都不能有! 王四婶气不过,直接喊:“这朱婆子一家是不是疯了!” 邵云安可不打算给某些人留脸面,继续说:“井哥那就不用说了,大家都知道。 我嫁进来的时候,某些人从不见上门,更别说帮忙。这知道我有了挣钱的法子就上门来要,还理所当然的。 我邵云安和两个孩子,哪怕死了做孤魂野鬼,也不做你们王氏族人! 王文和族长,我和井哥不敢多求您什么,只求您能约束好你的族人,不要总来找我家的麻烦!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逼急了我,我来个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过! 想要方子,行!一万两先拿来!少一个铜板都别想!真是晦气!” 丢下狠话,根本不给王文和开口的机会,邵云安转身就走。 他那副狠辣的样子,愣是让周遭围观的村民没一个敢拦他。 王文和气得是眼前阵阵发黑,已经站不稳了。 周围议论纷纷的,真是没想到王老太家对长子一家那么绝。也难怪邵云安会到县学去闹,他要是不闹,根本没法活啊! “族长,这事绝对不能姑息!真是没脸了!” 刚从王石井新宅那边回来没多久的王老爹怒了, “这往后,族里谁家还敢有个挣钱的法子?谁家要是有了,那是不是都得交出来? 果酱的法子是安哥儿自己琢磨出来的,自己没那本事还怪人家安哥儿卖给旁人? 哪个族长订的族规,族人有了挣钱的法子得拿出来交给本族的! 看看我们一族都出了些什么人!简直是丢人败兴!” 王老爹这一支有族中的族老,他不是。但他的年龄摆在那,在族中很有威信。 邵云安会在农忙后给王四叔家想一个挣钱的法子,这件事王老爹是知晓的。 王石井找他去监工,就是因为他年纪大了不能下地干活,特别照应他。 邵云安的话让身为王氏族人的他脸都烧得慌,更是气那个去找邵云安要方子的不要脸的货。 里正得到消息就赶过来了。他前面没听到,这时候也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冷着脸出声:“赵氏族人谁若是做出这样的事,逐出宗族!” 只说了这么一句,在王文和的心上狠狠插了一刀的里正就和两个儿子走了,围观的赵氏族人也立刻散开。 同样在场的孙族长也跟着插了一刀:“孙氏族人也都听清了,做出此等事者,逐出宗族!” 里正家已经得到了实打实的好处。 里正是赵氏的族长,那方子既然花银子买下了,里正就不会不提携族人。 孙族长是孙二江的亲伯,那是真正的一家人。 邵云安敢去县学闹上一场,全身而退不说,还能带回县令大人的私(玉)佩,那就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孙族长看得分明,与王石井和邵云安交好对他们孙氏一族绝对没有坏处。 这种事,孙族长肯定是站在邵云安这一边。 插完一刀,孙族长也让自己的族人散了,他也走了。 王文和被王书平扶着,气得浑身发抖,话都说不利索了:“谁去,石,石井家的!” 有人小声嘀咕:“我好像看到大福跟他家的去往石井家那边去了。” 接着就有人接嘴:“我也看到了。好像是提了肉的。” 王四婶气不打一处来:“我就说呢!原来是那一家子不要脸皮子的! 族长,咱们王氏一族可真是出能人呀! 人家云安和石井前头还跟我家说,等农忙过后,想几个法子来帮衬帮衬族人,这就有人不要脸地上门去了。 石井从外头回来,大福一家做啥了?是给了一把菜还是给了一斗米? 我家都没好意思开口问过石井和云安制茶的方子,他们家哪来的脸?” 马上就有人问:“四婶子,云安和石井真说要帮衬大家伙的?” 王四叔开口:“云安刚才不是说了么,滴水之恩人家要涌泉相报的。人家是知恩图报的人。” “……” 很多人不吭声了。王庄华一家不自觉地扬起下巴。 王文和气得直哆嗦,吼:“去!去把大福跟他家的喊过来!” 今天这脸丢的是王氏一族人的脸面,更丢的是他这个族长的脸面!什么叫果酱的法子应该给他! 有人去喊王大福了,王大福的爹王本昌就在人群里,也是脸上无光。 不过他却是说:“大福也没说错。要不是族人帮衬,石井能分了家? 他当初娶邵云安的时候不也是不愿意么?要不是枝松退亲,邵云安现在还不知道是谁的媳妇呢。” 王老爹张口就喷过去:“这么说大福跟他媳妇儿去找安哥儿要方子还对了? 让安哥儿把果酱的方子给族长还对了?往族长的身上泼脏水还对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族长惦记果酱的方子让大福去说的!” 王文和气都要喘不上来了。 钱氏大骂:“谁不知道你家的跟朱婆子走得最近,你们想白要果酱的方子不要往我们家泼脏水! 这不要X脸的怎么就这么喜欢凑在一块儿?咱王氏一族就是被你们这些不要脸的给搅和的没得安宁!” “娘。” 王书平拦住母亲,让媳妇先把母亲扶回去。 王本昌的年纪比王老爹小,在族内也没什么威望,一家子都是喜欢占便宜的。 王大福和陈香去找邵云安要制茶的方子,王本昌也是知道并且支持的。只是他们低估了邵云安的战斗力。 第49章 来了两个奇葩 屋内有着浓浓的男性气息,邵云安无力地坐在木盆里,王石井给他擦洗。 王石井的脸上是餍足,邵云安则是恨恨的。 身上哪哪都疼,嘴唇也热热麻麻的,反正他看不到王石井背上的一道道血痕。 邵云安瞪着一双被情欲浸染过的水润大眼睛,控诉某人的过分。 王石井老实地给人洗干净,抱出来,擦干,再给人塞被窝里去。 他自己草草擦洗了下,把水盆、水桶拿出去全部收拾好,这才返回床上。 把还没消气的人抱到怀里,王石井满足地长舒了口气。如今的日子,他以前想都不敢想。 “我是没吃过‘肉’吗?” 邵云安的手隔着裤子,危险地抓住某人的五两肉。 王石井急忙握住媳妇儿的手,央求:“媳妇儿别碰了,不然我又要忍不住了。” “你前妻绝对是受不了你跑的!” 提到了前妻,王石井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他亲亲邵云安,很无辜地说:“看到你的身子,就忍不住想那样。对别人,从没有过。 军营里有人做,我也没啥感觉,就是想对你那样。” “那还怪我咯?” 王石井赶紧顺毛摸:“媳妇儿,媳妇儿……” 喃喃的,含住邵云安的唇,轻轻地舔。 娶了这人之后,越在一起,就越舍不得,越不能放手。 他知道媳妇儿疼,可他就是忍不住,恨不能,恨不能就那样把媳妇儿吞下去,媳妇儿就完完全全是他一个人的了。 从来没有过如此强烈到可怕的独占欲,王石井想改,可却无能为力。 邵云安的手指在王石井的腰上来了个360度旋转,成功地让对方老实了。 邵云安知道自己这样不对劲,他对这个家伙过于心软,也过于信任了。 难道是因为两人有了身体上的亲密接触? 还是王石井这个“古人”,一直都没有用他以为会有的那种古人的迂腐来束缚他? 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他整个人是懵的。现在再回想,那时候的王石井,给了他足够的冷静空间。 或许那时候的王石井做好了放他自由的准备,所以没有过多地去打扰他。 没分家,身不由己,这人只能忍耐;一朝分家,这人就“放飞自我”。 哪怕外人如何说他窝囊,说他被“媳妇儿”管着,说他跟他那个爹一样,他也尽他的所能,不让本家的麻烦缠上他们。 也是王石井的这种种所为和态度,给了初来乍到的他难得的信任与支持。 让他能很快融入到男妻这一奇葩的身份,和糟糕的生存环境中。 被媳妇儿拧了的王石井乖乖抱着媳妇儿顺毛,只觉内心宁静无比。 “大屋那边我不会给他们银子,要怎么做,都听你的。” 王石井对自己的亲人,已是彻底寒了心。反正别人说他窝囊就窝囊,他都听媳妇儿的。 “你只要表明态度就行。那边遇到婚丧嫁娶,别人给多少,我给多少,其余的,他们一个子儿都别想。 他们最不是东西的地方不单单是对你苛刻,而是对青哥儿和妮子两个孩子堪称虐待的行为。 我不在乎别人说什么,最关键的是你得顶住压力。只要你能顶得住,我就一切好办。 反正我也考虑好了,大不了我们一家以后搬到县上去住。” 王石井马上道:“我能顶住。哪怕是为了青哥儿和妮子,我也必须顶住。 我当时坚持分家,就是要把青哥儿和妮子的婚事拿在手上。 若我不分家,青哥儿和妮子的婚事都得听我娘的,那样他们就真的要毁了。” 这个世道就是这一点很操蛋。好吧,哪怕是在几千年后,在一些愚昧落后的地方,也有这种操蛋的事。 但在这里,只要不分家,长辈就是能左右家中所有小辈的婚事。胆敢反抗,就说你不孝。 再遇到如王文和这种偏心到胳肘窝的族长,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你要逃出去,没有路引又寸步难行。宗族力量的强大,不是说说而已。 要说唯一庆幸的,是秀水村有三个大族。 若只有王氏一族,那邵云安真就得考虑弄到路引,带着王石井和两个孩子跑路了。 想到这里,邵云安给了王石井一个奖励的吻。 “只要你不觉得丢脸,对外就说家里都是我做主,你管不了我。” 王石井认真地说:“咱家本来就是你做主。” 只要不让媳妇儿和孩子受委屈,受大屋那边的欺负,他窝囊就窝囊了。 两夫夫已经很久没这么悠闲地聊过天了。 在王石井宽厚火热的怀里,邵云安跟他一句一句聊着,一直到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呼吸渐渐平稳。 王石井收紧怀抱,在媳妇儿的脸上印下一个个轻吻,能娶到这个人,真好。 ※ 王石井家又出名了。 这村里人都忙着秋种呢,他家却是从外头雇了人回来种地、盖房,一天都不知得掏出多少工钱。 这下子眼红的人更多了。 但紧接着,里正家卖果酱的消息传了出来。 听说县上最大的酒楼“一丈轩”卖的风靡全县的果酱,就是里正家的买卖! 据说,那“一丈轩”里一小瓶红酸果酱就卖到三两银子!桃酱还要更贵! 而这么贵的果酱,还有很多人买不到!这里正家竟然不声不响地卖果酱了! 消息一传出来,里正家没有回避。 刘氏出面告诉村民,果酱是他们家卖给“一丈轩”的。 但那是他们家花了300两银子从邵云安手里买来的方子,他们不仅把能借的钱都借了,还去外面借了利银。 不仅如此,他们还要给邵云安两成的利。 谁家要是眼馋,大可也花银子跟邵云安去买。 对了,这“一丈轩”也是邵云安谈成的买卖,他们家还要额外给钱的。 刘氏的话一出,没人敢去找邵云安求证,王四婶作为与邵云安关系好的人家出面证实确实是这样。 王石井和邵云安分家出来,啥都没有,当然得想着法子挣钱安家。 也亏得邵云安是有本事的。 人家能把石头卖到“蝶妆阁”而不是拿去当铺,还能卖点子给瓷器店。 这山上从来都卖不出几个钱的红酸果和根本没人买的野桃子,也愣是让人家弄成了果酱还卖了那么多银子。 也不怪王石井分家后一车一车的往回买东西,还很快买了宅地、买了田。 要说王石井还真是娶对了媳妇。 这下子,大部分的村民都闭嘴了,他们可拿不出300两银子去买这果酱的方子。 怪不得“一丈轩”的果酱会卖那么贵,不卖那么贵,里正家何时能回本。 当然,说酸话的还是有。 大家不敢明里说里正家,就说邵云安明明都嫁到秀水村了,是秀水村的人了,一个果酱的方子还要那么多银钱。 他要真把自己当秀水村的人,应该让村里人都跟着卖果酱挣钱。 这种酸话王石井和邵云安完全不搭理,这种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人家,两人也不会跟他们来往。 还有一些脸皮厚的人家,就找王四婶等与王石井家关系好的,托他们问邵云安能不能便宜点把方子卖给他们。 邵云安一句话就顶了回去,先去问问里正家答不答应。 再说了,“一丈轩”跟里正家签的契书是“只从”里正家拿果酱。 谁有本事让一丈轩改了契书,谁就来买。这下子又让不少人打消了那小心思。 不过还有那更奇葩的。 夫妇两人提了一块肉、一小袋米上门找王石井,客套了几句就说到了茶叶上。 王石井收那么多鲜茶说是要制茶,能不能也教教他们,出钱买方子“也行”。 这两人男的叫王大福,女的叫陈香。 算起来王石井还得叫王大福的爹王本昌一声三堂伯,喊王大福也要叫声堂兄。 邵云安对这家人完全没印象。 两人满嘴都是同族的交情,拿一块肉和一袋米来已经是“诚意十足”。 邵云安听两人喋喋不休的,很想吐他们一脸,果然王氏一族专出不要脸的吗? 等两人说完,王石井就一句:“我做不了主。” 邵云安两手抱胸:“井哥,你们王氏一族怎么竟出些脸皮比城墙还厚的奇葩?” 王大福和陈氏当即脸就黑了,王大福火冒三丈地说: “石井家的,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这不都是一家人,一家人还不是要互相帮衬?” 陈氏跟着说:“石井,按说这果酱的法子你们怎么也不该卖给里正家,该给族长家才是。 咱们王氏一族的银子,怎么能让外人赚了去?” 把王石井扒拉到一边,邵云安上前一步:“谁跟你们是一家人!谁跟你们是一族人!” 王大福和陈氏下意识往后退,邵云安逼近。 “我可没入你们王氏的族谱, 想要制茶的方子,行啊,先拿一万两银子过来!” 王大福和陈氏脸不黑,而是绿了。 邵云安冷哼:“你们王氏的族长心里可没我家。这前前后后,里正帮我家不少,你们的族长做过什么? 方子是我的,我爱给谁给谁!爱卖谁卖谁!跟我来套族人的交情,你们什么东西,我见过你们吗?” 王大福怒了:“石井,你媳妇怎么说话呢!你这个当家的怎么管媳妇的! 你怎么也要叫我声堂哥,你不要你爹娘,是不是族人都不要了?” 邵云安刺过去:“这么不要脸的族人不要也罢!” “你!” “石井!你说话啊!” 陈氏气得跳脚。 王石井说话了:“方子都是云安的,我们家云安做主,我都听他的。” 这一刻王石井的表现,绝对跟他的亲爹王大力是一样一样一样的~ 王大福两夫妇被气了个仰倒,邵云安笑瞇瞇:“井哥像他爹,我不掌家也不行呀。” 王大福气得嘴都抖了:“石井,这就是你的意思?” 邵云安更绝:“那我倒要去找你们族长评评理。我自己制茶的方子,你们一块肉和一袋米就想要走。 若你们族长跟你们是一样的意思,那我对你们王氏一族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去县衙喊冤去!” 王大福马上心虚地说:“我们也说了花银子买啊。” 邵云安:“我也说了一万两啊。” “……” 王大福两夫妇最后气急败坏地走了。他们前脚走,邵云安后脚就出了门,并且不让王石井跟。 他接下来要做的王石井不在场最好。王石井看着他朝族长家去了,回厨房去收拾。 刚吃完饭,碗还没洗呢,还有一盆衣服也还没洗。这些活他是不会让邵云安做的。 第48章 为自己的小家忙碌着 王石井又是傍晚才回来。 农忙,谁家的牲口都要用,家里的牛犊还小,不能拉车。 他也不好去别人家借,所以只能走路去县城,他也不让邵云安跟。 回来的时候,他在县上租了辆牛车,顺便又买了些东西,主要是农具和菜种,还有一些粮食。 茶叶全部装缸了,从里正家收来的羊奶子果也全部酿成了酒只等日子够。 王石井今日去县上一是找人盖房子,二是雇人种地。 家里的院子要开垦的菜地,他一个人就能忙活过来,不需要再另外找人。 王石井这一去就是一天,也算是找好了合适的人。 周叔和王四叔的爹王老爹都是盖房的好手。 周叔身体不好,家里的农活主要是周天宝忙活。王老爹是年纪大了,也不能下地干活了。 王石井已经想好了,就由周叔和王老爹监工,两人每人每天40文,不管饭。 这个价钱,绝对是照顾两家了。 盖房子的人,王石井去找了县上的作头,是专门带队帮人家起房子的。 邵云安的要求高,不能随便找村里人来盖,得找经验更丰富的匠人。 那作人的手里有三十来个固定的匠人。 王石井买的新宅地面积大,要盖的房间也多,时间也紧,对方表示人手不是问题。现在最不缺的就是人,而是能找着活。 除了盖房子的人,王石井又雇了7个从南边因涝灾过来的流民,都是壮劳力。 这些流民没了地,聚在城外一起找活干。王石井跟这7人的工头接触了一番,觉得还算可靠,就订了下来。 这7人就负责家里的30亩地,每人每天60文,不包吃住。因为有20亩是荒地,打整起来更费力气,需要的人手多。 农忙的时候,找不到村里人帮忙做饭,王石井也不可能让邵云安每天给这些人做饭。 盖房子这边,王石井是把工钱给到作人的手里,作人要怎么分配给手下的匠人,就不归王石井管了。 王石井开的价钱要比市价高,他的要求就是在12月之前把房子盖好,用的木料、砖瓦等都要好的。 同样的,他不包吃住。 作人表示他们自己会带够粮食,也会带做饭的人手。主家只要给够工钱,这些都是小事。 无论是作人这边,还是耕田的流民工头这边,都纷纷表示会把活做好。 王石井也分别给了作人和工头定金。 工料花费的银子另算,王石井也得找人看着,不能作人说工料多少钱,他就掏多少。 房子盖好,田耕好,王石井再支付剩余的工钱。也是避免有人故意拖工期,不好好干。 王石井回来就把事情详细跟邵云安说了。邵云安表示一切由王石井做主,只要能按照他的构想把房子盖起来就行。 王石井的做法放到现在来说就是去找了个设计施工于一体的团队,又雇了俩监工,这样确实能轻松不少。 邵云安勉强还算会种地,盖房子那绝对是一窍不通。种地,还得是他空间里那种不用特别费劲的地才行。 周叔和王老爹都清楚王石井完全是帮衬他们,自动揽下了帮王石井挑选工料的活计。 王石井很信任地先拿了100两银给两位老叔。 邵云安对新房子那可是有很多期待的。光图纸他就跟王石井还有两个孩子讨论了足足五天。 房子那肯定是古典院落的形式。 小桥流水不必有,但亭子、廊道、花园得有吧。不说建成像“拙政园”、“留园”那样精致奢华,可以参考嘛。 王青、妮子长大后分居的院子,每个院子诸如客厅、卧室、浴室得有。 还有整个宅子的厨房、浴室、餐厅等各种功能的房间也必须得有。 还有菜地啊,养牲畜的地方,特别是制茶间和酿酒间,那是不能缺少。 反正就“古今结合”嘛。 看着邵云安画出的宅子的大概全貌,王石井对他们的新家比邵云安还要期待,两个孩子就更别说了。 这个时候可没有钢筋水泥,房子以木制加砖瓦混合为主。砖石多用于院墙、围栏,建筑都是木制榫卯结构。 他们是平民,可不能建二层、三层,都是平层。但屋内的摆设、家具,若要做的好看精致些,都需要提前定做。 总之,12月前,把房子盖好能住进去可以。 但要说把房子完全装修好,达到邵云安的理想期望,那怎么也得到五六个月,甚至更久。 建房的主料,王老爹和作头都有渠道。有懂行的王老爹和周叔盯着,王石井不用操心。 找好的人明天就到,王石井匆匆吃了饭,拿着图纸去找周叔和王老爹。 很多事还要再三确定,王石井忙得连跟邵云安好(亲)好(亲)聊(我)聊(我)的时间都没有。 王石井回来的时候,邵云安正在王青和妮子的屋,给两个孩子讲成语故事。 邵云安不打算让两个孩子按部就班地和别的孩子那样学习,他给两个孩子制定了一个学习的计划。 私塾要去上,文章要去学,他也会斟酌地加入一些现代的教育理念。让两个孩子不仅喜欢读书,更要学会读书。 而且王青来年要去私塾,邵云安也得给他补补课。写字这方面,就只能靠王青自己勤去补拙了。 邵云安自己还很多字不大会写呢。 燕国的文字总体说来算是繁体字,但也有一些差异。可以看作是楷书和小篆的混合体。 楷书,邵云安还能认得,小篆他只能连蒙带猜。 走到门外的王石井没有马上推门进去,而是静静地听邵云安给孩子们讲故事。 王青和妮子听得入迷。两个孩子还不怎么识字,最喜欢听小爹讲故事。 小爹讲的故事不仅好听,故事里的道理也很浅显易懂,听完故事他们还可以学到一个成语。 王青不知道私塾的夫子是怎样的,他就觉得小爹比夫子还要厉害。 邵云安是听到院门响了,可怎么半天没人出声? 他中断了故事,喊:“谁啊?是井哥吗?” 王青和妮子看向门的方向,爹回来了? 门口的王石井咽了下嗓子,出声:“嗯,我回来了。” 说着,他推门而入。 邵云安没发现异常,只问:“怎么样?” “都谈好了。王老爹和周叔明天带人先去拉一些木料回来,说都是现成的。 田那边,我也找了人盯着。房子我交代好就回来弄菜地。” “爹,菜地我能弄。” 王青马上说。 王石井道:“你跟你小爹好好读书,空下来再来帮爹。等爹把地整好,菜籽种下去,你和妮子就负责菜地。” “好!” 邵云安盯了王石井一会儿,转而说:“青哥儿、妮子,小爹把故事给你们讲完。 明天青哥儿要把故事重复一遍,妮子要把成语和意思背下来,早饭后小爹检查。” “嗯!” 两个孩子马上又聚精会神地听故事。 王石井出去洗了个手,擦了擦脸,返回来坐在邵云安的身后,安静地听他讲故事。 讲完故事,又检查了一遍两个孩子这几天认的字,邵云安就留他们自己复习,和王石井回了两人的屋。 一进门,邵云安就问:“出什么事了?我看你不大高兴。” 王石井的脸色当即就沉了几分,问:“大屋那边有没人来跟你要钱?” 他这一问,邵云安就知道是怎么了。 他笑着抬手揽住王石井的脖子,反问:“你知道两位王姓女人今天被族长老婆打出来了?” 王石井的面色顿时好了,他抱起邵云安,托着他的屁股,往后退了几步坐在炕上,道: “周婶跟我说了。他们没来找你吧?” 邵云安挑起嘴角:“他们敢吗?” 摘下王石井的眼罩丢到一边。 王石井的喉结动了动,叫了声:“媳妇儿……” “嗯?” 邵云安假装不知道王石井的意思,手指摩挲他的喉结。王石井咽了咽嗓子,凑过去就要亲。 “青哥儿和妮子还在学习呢。” 躲开王石井的索吻,邵云安很不负责任地从对方的身上跳下来, “给我烧水,我要洗澡。” 王石井的独眼要多深沉有多深沉,站起来猛地抓过邵云安低头就啃了上去。 这小半个月一直在忙,他都没跟媳妇儿亲热。 王青和妮子复习完小爹今天讲的内容,王青就去厨房烧水,准备洗漱睡觉了。 进了厨房,大锅里没水,王青舀满水,点燃柴火。 探头,爹和小爹的屋里油灯亮着,门也紧闭着,他想了想走出去大声喊: “爹、小爹,我带妮子先睡了,我把水烧好。” “嗯,你们先睡。” 王石井的声音哑得很不正常。 王青心道爹是不是心情不好?白日里老屋那边的事,在王四奶奶跟小爹说的时候他也听到了。 站了会儿,王青回去等水烧好,有爹和小爹在,大屋那边再闹也不敢闹过来吧? 屋里,邵云安一手死死捂着嘴,另一手紧抓着王石井坚硬的肩膀,不时用力拍打几下。 粗重的喘息令本不够暖和的屋内多了另一股燥热。 王石井是使出浑身解数在邵云安身上点火,让对方沉陷在他带给对方的欢愉中。 邵云安没问过王石井跟宋氏那啥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野蛮。 反正自从两人有了“奸情”之后,王石井每次都是恨不得把他全身吻肿、咬肿,尤其是某几处。 两个孩子还没睡,屋子又不隔音,邵云安再厚脸皮也不敢叫出声。 可王石井非但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也不知是不是憋狠了,有几次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做到最后。 王青和妮子屋里的油灯熄灭了,厨房大锅内王青留下的热水也渐渐失温。 另一间屋内,抑制不住的声响再也不受控地溢出,许久之后,房间内才平静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单衣单裤出了屋,进了厨房。 已经熄灭的灶火再次点燃,男人在有着半锅水的大锅里又加满水。 等到水烧滚了,他先把沐浴的大木盆拿进屋,然后提了一桶热水,一桶凉水进屋。 第47章 王书平的气闷 王家的事又成了笑话。 王文和气归气,但还是以族长的身份号召族人们帮忙。 王家的地里就王大力一个人,后来加入的王老太、王春秀和王在铮根本没什么用。 王文和还是想着王枝松的功名,他不能真就不管。 但出乎王文和的意料,族里不仅没人愿意帮忙,原先还抹不开面子不好回绝的人家,这回竟然一口拒绝了。 里正家收大枣和山楂呢,家里就算有人闲着,也要分出人手去采大枣、采山楂。 那些本家不在秀水村的,也是忙着回本家采收。 之前里正家和王石井家收果子,收茶叶,不少人家都因此挣了些钱。没挣到的都心急呢。 去王老太家帮忙不仅没有进项,连口水都没有,有那人力他们不如多收点大枣、山楂去换钱。 原本,以王文和的族长之位,他的话是有一定的权威和强制性的。 可这回,族人们不愿意听他的了,就是几位族老都没出面。族老家也要挣钱啊。 谁不想自己家多挣些钱送自家的孩子去读书。自家的孩子若能读好书,谁还会巴巴地望着王枝松。 即便自家的孩子不读书,那谁会嫌钱多?多挣一文都是挣! 王文和还没有意识到,族人们已经不愿意听从他的某些无理的要求了。因为王老太一家实在是太不会做人。 其实若王枝松肯出面,跟族人们客气一番,大家都一个村的,又一个族的,肯定会有人愿意帮忙。 可王枝松回来后别说跟族人们客气了,就跟个大闺女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家里什么事都不见他出面,在族人面前也是一副心高气傲的模样,谁还会看什么面子、人情。 面子、人情,能换一文钱吗? 看着父亲瞬间佝偻了许多的身影,王书平不忍心地把父亲劝回了家。 当晚忙活完回到家,王书平又一次好好地跟父亲谈了谈。 让父亲明白,王老太的行为,推开的不只是王石井和邵云安,族人们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现在摆在王老太家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自己把地种完;要么花钱雇人。 王石井那边的钱就别想了,就算王石井肯给,邵云安也绝对不会给。 没看王石井出去收茶的银子都是邵云安给的么。两人成亲是没多久,但现在谁不知道王石井家是邵云安做主。 王文和很沮丧,也很失落。 王老太的话若说没气到他是假的。别的不说,就王老太喊他媳妇疯婆子,王文和也气坏了。 但怎么说,他也是族长。 最终,王文和拿了三两银子给王书平,让他拿给王老太,让他们雇人下地。 钱氏被气哭了,王书平急忙把母亲拉了出去。 王书平的媳妇沈氏也有意见,但又不能对公爹表示出来,干脆躲回了屋。 王书平劝说母亲让她别气,父亲总有一天会想通的。 钱氏最听儿子的话,又有孙子在一旁劝着,她不哭了,但还是很埋怨自家男人,心情低落地回了屋。 王书平长叹一声,独自去送银子。王书平的儿子王衍在父亲走后跑出了家,去里正家找赵丛博。 王书平送来三两银子,言明这三两银子是家里凑出来给他们雇人的。 王老太在王书平的黑脸中喜笑颜开地收了,期间王枝松都没露面,更别说感激一句。 倒是王大力很不好意思地推了一回,还被王老太瞪了回去。 王书平一股闷气地离开。回到家,他又让媳妇拿了三两私房偷偷拿给母亲。 钱氏只有王书平这一个儿子,从不管他有没有私房。 收下了儿子的这份孝心,钱氏转头却又放进了给孙子存的私房银子中。 她算是看出来了,自家男人在想通之前,家里的银钱都不能给他看着。 趁着自家男人还在外头屋里坐着苦闷,钱氏把家里放钱的罐子换了地方藏起来,一个铜板都不给他找到! 王老太家的笑话第三天才传到邵云安的耳朵里,还是王四婶抽空上门给他送鲜茶叶的时候告诉邵云安的。 农忙开始,王石井没忙着下地,邵云安让他休息。家里还有一大堆的羊奶子果要酿酒。 王石井今年的重心不在种地上,晚上个几天整地也没事。反正荒地一年不交税,他只要先把那10亩旱地种上就行。 酿完酒,他就去县上找人盖房子,再雇几个短工把地种上。 王四婶的娘家离秀水村远,王石井没到那边去收,但王四婶还是让王杏去了一趟。 不说能不能采到茶吧,这采茶的手艺教给娘家人,往后不是也能给娘家人添个进项么。 王石井说了,以后每年春天都要收茶的。 王杏回去了三天,带着娘舅家的人上山找茶,还真给他找到十几棵老茶树。 王杏采好茶叶后在娘舅家晾好了,就急着往回赶。这不,他一回来王四婶就让他去歇着,她过来送茶。 王杏没带回来多少,也就30多斤鲜叶,品质只能算中下等,毕竟已经过了最佳的采摘时间。 王四婶也不跟邵云安要钱,就是让邵云安知道,她娘家那边也有茶树。来年她让她娘家人采好了就送过来。 邵云安把这30多斤鲜叶全部按照中等鲜叶的价钱,80文一斤算给了王四婶,弄得王四婶还怪不好意思的。 两人闲聊中,王四婶就把王老太家发生的事告诉了邵云安。 邵云安皮笑肉不笑地说:“他们想从我家要一个铜板都没门。井哥身上没钱,他们想要,就来找我吧。” 王四婶呵呵笑:“他们才不敢。你要再闹一次县学,王枝松就别想读书了。” 要她说,邵云安那招真是够狠,也够解气。 笑完,王四婶又有些欲言又止的。 邵云安见状问:“四婶,有什么事?你只管说。” 王四婶犹豫了好半晌,低声悄悄问:“云安啊,里正家收那么多红酸果和桃子,是不是做果酱啊? 我听人说,县上的“一丈轩”卖果酱呢,价钱可高了。” 果然已经开始传了。 邵云安也不隐瞒,说:“嗯。我把做果酱的法子卖给了赵叔,他们跟‘一丈轩’签了契,把果酱卖给‘一丈轩’。” 王四婶闭了嘴,这事她真不好多说什么。想想,就族长那偏到胳肘窝的心,也不怪人家拿给里正。 邵云安也放低了声音,说:“四婶,本来我是想等农忙后,让井哥找你们过来跟你们说的。 既然你问起来了,我就先跟你透个底。 我把这果酱的法子卖给赵叔,其实是让赵叔为咱们打头阵,这样以后咱们才好挣钱。” “啊?” 王四婶愣了,心跳慢了半拍。 邵云安道:“这果酱当初,我和井哥原本是打算自己做的。结果做出来,我才发现不行。 我家人口少,这果酱做起来太麻烦,平日里做来自己吃还行,拿去做买卖那会累死我俩。 还有,我跟井哥现在已经够树大招风了,若再卖果酱挣了钱,别说王老太一家惦记,村里至少一半人家都会惦记。 就我和井哥人单势薄的,到时候哪能扛得住。所以我就和井哥商量,这果酱的方子卖给赵叔。 赵叔家挣了钱,眼红的肯定有,但谁敢去找赵叔家的麻烦?” 王四婶直点头。 “等赵叔那边摆平了村里人,我们再紧跟其后挣钱,就会少了许多的麻烦。 对我家好,对井哥好的人,我们两个都记在心里。 等农忙过了,咱们坐下来慢慢合计,到时候,四婶你可能要有的忙了。” 邵云安的暗示王四婶懂了,她的眼睛别提有多亮。 “云安,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要不是怕四婶你们压不住,这果酱的方子我肯定是第一个给你们。” 王四婶一听忙道:“你可别这么想,四婶也就是问问。 你和石井成亲以后可没少帮衬四婶一家。四婶不贪那些不该我们的(钱)。” 里正一家在前打头阵,村里再多几个富户,那挣钱的人家就越安全。 不说别的,若是家家户户都有钱,还需要指望一个王枝松? 就是不为了自己,为了子孙后代不做一辈子泥腿子,也要想办法挣钱,挣出路。 如此跟王四婶说了,邵云安也道:“四婶,我和井哥不仅是为了报恩,也是为了我们自己。 村子里有钱的人家多了,也就不会都只盯着我们家了。 四婶,这话你可以帮我带给孙叔、银子叔、周叔他们,等农忙完我和井哥请大家吃饭。” 王四婶抹眼角:“哎!哎!四婶也不跟你客气。四婶就跟着你和石井挣银子,过好日子。以后杏子有了儿子,就送他去读书。” “就是要这样!” 王四婶心情激动地走了,王青和妮子从隔壁屋摸了过来。 王青张口就说:“小爹,我会努力读书,考上功名。” 邵云安噗哧笑了,摸摸王青的脑袋:“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句?” 王青抿抿嘴,还是如实说:“我有了功名,小爹就不怕别人惦记咱家挣了钱,也不用怕小叔。” 邵云安鼓励道:“好!有志气!咱家以后可就要靠你了,你要好好读书。读不好,小爹可要打你手板心的。” “我会努力读书的!” 妮子跟着说:“小爹,你也教我手艺吧,我以后也要去赚钱。” 邵云安忍不住抱起妮子,捏捏她的脸:“好。等妮子长大了,小爹就给你置办产业,教你怎么挣钱,怎么花钱。 以后我们妮子有自己的生意,夫君若敢不听话,就扣他银子,让他做穷光蛋!” 妮子脸红了。 邵云安哈哈大笑,又捏捏王妮的脸:“等你爹忙活完,咱们去县城玩。 小爹再给你买几样首饰,再给你做几身好看的衣裳,把我们妮子打扮成小美女。” 邵云安那天回来就让周婶给妮子打了耳洞。 第一次戴首饰,还是这么漂亮的首饰,妮子忍着没一次次摘下来看一看。 妮子羞得直接把脑袋埋到了小爹的怀里,怎么都不肯抬头,惹得邵云安又是哈哈大笑,就是王青都笑了。 即便是曾经爹娘都在身边时,他和妹妹也从未如此开怀过。 王青喜欢小爹,他希望小爹永远都不要离开,不要像娘那样抛弃他和妹妹。 第46章 被扫帚打出来的王老太母女 果酱的事迟早会传出去,“一丈轩”的果酱生意已经开张了,据说火热的不得了,且供不应求。 但红酸果没有了,这个时候山上的野果也几乎绝迹,许掌柜不得不每日限量贩卖。 “一丈轩”收到果酱后就进行了保鲜封存,他们分了一部分送去了州府的酒楼。 甚至还派人送了红酸果酱和桃子酱各一缸去京城。 不是许掌柜小气,地主家也没有余粮。里正一家送来的果酱就这么些,桃子酱还少。 这送去京城的果酱完全就是给东家一家尝鲜的,根本不可能拿来卖。 赵元德一直在关注“一丈轩”那边的情况,眼看果酱卖得如此火热,他心知这果酱的事肯定瞒不了太久。 赵元德跟父亲、兄弟合计了一番,趁着村里人还没发现果酱与他们家有关,赶紧收大枣和山楂。 这回给的价钱要高一些,大枣60文一斤,山楂40文一斤。 王石井和邵云安这边买房、买地、买牛羊,原本就对石头的钱耿耿于怀的王老太是又气又急。 王枝松在一旁劝着,但心里又怎可能没有想法。 那两人几十、几百两银的花出去,若家里能拿到这些钱,他就可以买上好的笔墨纸张,到府城去买更多的书。 甚至,他还可以四处打点一番,说不定能进府学读书。即便进不了府学,那也能去一个更好的私塾。 他在县学丢了那么大的脸,再回去,还不知会被同窗如何嘲笑。他若能去府城读书,就可远离这一切。 王枝松是如此奢望的,不过他不敢开口让爹娘去要,只能憋屈地一次次劝说。 王春秀也是别提多闹心了,有了那些钱,家里足够买个丫头了,她还用做那些又脏又累的活吗? 再说,那么些钱,可以给她买多少好料子,买多少样首饰。 她身上仅有的也就是一个桃木镯子,还是她求了母亲很久才给她买的。 王妮那个小贱人都戴上白玉的银耳坠子了! 一家子都憋屈,再看王石井又花那么多钱收茶叶。 尽管外头都说是邵云安卖了个好点子给瓷器铺子挣了钱,王家却没人相信。 就邵云安那泥腿子出身,能有什么好点子卖那么多钱。 若真有好点子,邵家早就挣钱了,也肯定舍不得就那么把邵云安嫁出去! 王家人还是坚信钱是王石井背着他们存的私房,要不就是他们手上还有石头。 越想越不甘的王老太又去找族长王文和。 她不去找里正,上回被里正那么臭骂一顿,她也知道里正肯定不会给她做主。 郭招弟不在,王老太就带上了王春秀。这回说什么也得从老大家手里弄些银钱出来! 这俩人刚踏入王文和家,王文和的婆娘钱氏就把正好端着的一盆脏水朝两人泼了过去,嘴里还骂着: “这都农忙了也不消停,有什么事不能等农忙完再说!” 农忙已开始,这时候是每家每户最忙的时候。 本来就不待见王老太一家的钱氏在这种时候见到她们母女两个,自然是火冒三丈。 王老太的火也上来了,王春秀拉了娘一下,说:“婶子,我和我娘找族长有点事,这也是没法子了才来。” 钱氏很不给脸地说:“啥事?是又来要银子,还是又来要族人给你家种地? 我说春秀,你也说说你家枝松。 你二哥二嫂不在,这地里的活不能光指着别人给你们做,谁家也没欠你们的。 我家衍哥儿才10岁就知道下地帮忙,你家枝松都能娶亲了,这农忙的时候躲在家里算个什么事? 你也是嫁人的年纪了,不说帮着忙活,还有空往我家跑,你家是不打算收春粮了是吧?” 王文和不在家,钱氏可没那么多顾忌。 王春秀被说的下不来台,王老太直接说:“族长不在,那我去地里找他。” “去吧去吧!” 钱氏烦死他们了,摆手赶人。 在钱氏那里碰了一鼻子灰,王老太脸色黑沉地带着王春秀去地里找王文和。 走到半道,两人正好碰到了回来的王文和。他也是听人说王老太带着王春秀去他家了,他才匆匆赶回来。 一见到族长,王春秀就开始抹眼泪,王老太也开始哭,周围农忙的人都看了过来。 王文和心里也很不耐烦,他压着脾气又把两人带回了家。 钱氏一看,就在院子里乒里乓啷地砸了起来,嘴里指桑骂槐地骂王老太不省心,农忙也不说消停。 王老太和王春秀都当没听见。 农忙时节,王文和的时间也宝贵,他张口就问:“又是啥事?农忙了,我怎么见你家地里就大力一个人?” 王老太马上哭天抹泪:“族长,你得找人帮我家啊。我家现在就大力一个劳力,我和春秀又能干点啥?” 王文和黑着脸说:“春秀咋就不能干了?她又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以后还指着当少奶奶呢? 村里谁家的闺女不下地干活?王妮在的时候都要去地里帮忙,她一个做姑子的还动不了手了?” 王春秀脸上绷不住了,眼泪刷刷往下掉。 王文和不能说让王枝松去,但对王春秀的作态十分看不上眼。明明就是泥腿子出身的农家女,摆什么富家千金的作态! 王老太的脸皮向来无人能敌,她哭着说:“春秀就算下地又能干多少活,累坏了身子我还得掏银子给她瞧病。 族长,不是我要闹,家里现在没人下地干活,族里也没人帮衬。 那家的又是买房买地,又是买牛买羊,哪怕是给我10两银子我也能去雇人啊。 他有钱给村里人,就没钱给我这个当娘的?” 王春秀在一旁附和:“我大哥光给出去的就有好几两银子了。 要不是他,二哥、二嫂现在也能下地干活,家里也不会困难。” 王文和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挤出一句: “人家给石井干活,石井能不给钱!什么叫‘给’出去!你是又要不认契书了?还嫌闹得不够?” 王春秀不认:“这怎么是闹?契书再怎么写,难道他当真就能不认爹娘? 他可以不管我和枝松,不能不管爹娘啊!” 王文和瞪着王老太,说:“你要不闹着把田、房、粮收回去,石井能不管你? 这田、房、粮一收,你就是有理也成了没理!石井一口咬定按契书上办,你怎么去要银子?” 王老太想都没想地说:“那还不是族长你让那么写,我根本就不同意分家!” 王文和几乎一口老血喷出来。 钱氏踹门进来,指着王老太就开骂:“你个不要脸的老货,怎么就生了这么一窝不要脸的货色。 你把你儿子赶出家门,要银子就找我家。你自己做下那不要脸的事,又怪到我男人头上。 你这个X玩意儿,带着你家的小娼货,还不赶快去死!我X你娘的……” 钱氏一边骂,一边拿着笤帚上来就打。 王老太和王春秀被钱氏的这个架势给吓坏了,对方骂得脏,脏得王春秀都想去撞墙。 王老太拉着女儿躲,嘴里喊:“族长!你管管你家的疯婆子!” 王文和的手在抖,却意外地没有呵斥自己的媳妇。 钱氏手上的笤帚毫不留情地打在王老太和王春秀的身上。 见族长不管,王老太拉住又臊又慌的王春秀就往外跑,钱氏一路追出去。 王文和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捂住脸,长长地叹息一声。 钱氏把王老太和王春秀打出老远,这村里人不注意都不行。钱氏不解气,双手叉腰再次开骂。 村里的妇人真要骂起人来,那话就是男人都听不下去。 这下子村里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一个人在田里赶着牛,哼哧哼哧忙活的王大力很快也听到了闲言碎语。 他的脊背更弯了一些,默不吭气地继续忙碌。 王老太和王春秀狼狈地跑回家,王枝松马上问出了什么事。 一听两人不仅找族长撑腰无果,还被钱氏打了出来,王枝松的脸色阴沉了不少。 深吸了好几口气,暗中默许亲娘这么做的他,表面上也只能继续劝说不要去找王石井要钱。 实在不行,就拿些钱出来请族人帮忙下地。王老太一听就不答应,族里人帮忙是应该的,凭什么给钱! 现在地里只有王大力一个人加一头牛,王枝松和王春秀谁也没想过去帮忙。 王老太是暂时不敢去找族长了,她闺女还没嫁呢,给钱氏一口一个“娼货”,那还能嫁什么好人家。 王老太可是指着王春秀出嫁后,给家里挣一笔足够多的聘礼呢。 她也倒是想去王石井跟前撒泼,可有个厉害的邵云安,她也怕邵云安再跑到县学去闹。 若再闹一次,王枝松恐怕真的就完了。 左想右想,王老太让王春秀出面去找王石井要钱。王春秀怎么都是当妹子的,还是姑娘家。 哪知她这话刚出,王春秀就打死说不去,还躲到了屋里。她可怕邵云安真到处嚷嚷说她勾引他。 王春秀不肯去,地里的活又不能不做,不然明年他们一家子吃什么,喝什么。王老太也是气得半死。 最后,王老太拽出了王春秀,又拉上王在铮,要他们一起下地。 王老太舍不得王枝松累,王枝松是要考状元的,怎么能干下贱的农活。 王春秀一听就哭了,不愿意去,王老太给了她一巴掌。把她和同样哭哭啼啼不肯下地的王在铮拽走了。 第45章 呼吸不过来的里正 王石井傍晚的时候才回来。 这时候,里正已经从县衙回来,把红火火的,盖了官印的几份地契交给邵云安了。 王石井刚露面,就遭受到了扑面而来的“风言风语”。 “石井,你家的花了将近200两银子,买了很大的一块宅地和三十亩地!” “石井,你家的不是把卖石头的银子都花了吧?” “人家石井家的会挣钱,听说卖了县上的瓷器铺掌柜几张图,就得了好多银子。” 村里人哪有花银子如此大手笔的。那县城的有钱老爷们才会如此花钱吧。 对平日里花个几文钱都要斤斤计较一番的村民来说,王石井自从分家后的“买买买”,真的是震碎他们了。 王石井理都没理这些故意说给他听到言论,带着一众背篓满满的小伙子回了家。 邵云安一看他们各个满载而归,笑得眼睛都弯了。 王石井让王青去借了秤,当场称重,称完就给钱。他们采回来的鲜叶也都是龙井古树茶叶。 王石井让跟他去的七八个小伙子按照一芽和两芽分别收纳。 看起来成色最好、采摘的鲜叶品相也不错的,王石井给了150文一斤。 两芽的,采摘的品相也一般的,给了50文一斤,中等的就80文一斤。 邵云安没管,他只管给王石井钱袋子。 要不是山里的茶树不多,这些小伙子都不愿下山。这一斤“树叶子”就这么高的价钱收,比卖肉都划算! 要邵云安说,那可不是比肉都贵。 “未来”,现存的那三棵大红袍母树产的茶叶,那是一两黄金一两茶。 而且你有钱还不一定能买到,每年就那么丁点产出,绝对的奇货可居。 现在的市面上,只有用来做煎茶的茶砖。他做出来的新茶,只要打开市场,那绝对的财源滚滚。 到那时候,鲜叶的价格恐怕还会涨。 古茶树的鲜叶,值这个价钱。以后若种植了台地茶,那收购价格就不会这么高了。 累归累,可拿了钱,每个人都是心满意足地离开,强烈表示若还要鲜叶,就找他们去取摘。 等人都走了,王石井才解释为什么他给的收购价低于邵云安的计划。 邵云安说过,古树茶叶春天采才最好。如果来年春天还可以采,到那时他再加钱。 而且这次带去的的人刚开始采茶,肯定会有采的不好的地方,他就不给那么多了。 品质差的和好的之间,若收购价相差太多,那大家以后就都会去采最好的。 邵云安说过只要是他制的茶,哪怕最差的茶也有人买。 最优的鲜叶毕竟是少数,所以王石井就加了次等鲜叶收购价。 邵云安用嘴唇点了下自己的食指,又点在王石井的嘴唇上,不吝夸赞: “很有生意头脑嘛,再接再厉哈,以后收茶的事都交给你。” 王石井拉过邵云安,把自己有些干裂的嘴唇印在邵云安的唇上。王青急忙拉着妮子进了厨房,非礼勿视! 这一趟一共收了有将近300斤的鲜叶,可以说把秀水村山上能摘的茶都摘了。 由此也可见,秀水村山上的古茶树数量不少。也或许,整个永修县境内的山上都有古茶树分布。 西山那20多棵古茶树,邵云安和王石井一共也就只采了150多斤的鲜叶。 因为是保护性采摘,超过10米的大树高处的鲜叶也都没采。 邵云安打算等这阵子忙完,让王石井没事就上山给那片茶林浇浇(灵泉)水。 这样保守估计,来年清明谷雨前,那片古茶林的鲜叶数量至少能到200斤。 这一趟又收了将近300斤的鲜叶,这也是之前村民们自己采摘过山上的茶叶拿到县上去卖。不然数量会更多些。 西边的山王石井没带人去,那是他们自家的,虽说还没买下来,但也先预着了。 他着人把村里其他山上的安全地带都跑了一遍,零零散散加起来有四五十株老茶树。 不过可能每年去采摘的村民多,茶树上有螃蟹脚,但品质没有西山上茶树上长得好。 螃蟹脚王石井采了也不过10斤,他没给钱,只说以后大家看到了可以采回来,他们也收。 邵云安看过这些鲜叶,又尝了尝味道,说: “这些茶树可能明年需要轮休一年。古茶树不能连年采摘。这味道明显不如我们在西山上采的。” 王石井:“王杏他们还打算清明节前再去采呢。” 邵云安:“你跟他们说,忍一年,来年我加钱收。 不然这样采下去,那些古茶树的品质会受影响,甚至会影响到树木的生长,那反而得不偿失了。” 王石井受教地点点头,回头他就跟王杏他们说说。 采了这么多鲜叶,晚上又要忙活了。 邵云安早早做了饭,吃完后两个孩子自行去安排自己的事情,他和王石井处理鲜叶。 鲜叶要先摊晾开,邵云安还需要撒一些灵泉水,提升一下这一批鲜叶的品质。 村里人不是不怀疑里正家收那么多红酸果、野桃子做什么,有那么几户人家猜出了是不是要做果酱。 只不过那是里正家,没人敢专门多嘴去问。 至于王石井收茶叶,村里人倒是猜出他们可能要制茶(砖)卖钱,不过都对此表示怀疑。 那茶砖可是好制的?铺子里的茶砖卖的死贵,最次的茶砖也不是他们这些泥腿子喝得起的。 就邵云安和王石井能做出茶砖来?要能做出来,王家和邵家早挣钱了。 王石井和邵云安把院门一关,隔绝任何的流言蜚语。 两人把茶叶摊开,邵云安还是先用手撒一遍灵泉水,待茶叶吸收了灵泉水的精华,再晾晒之后就开始制茶。 晾好茶,两人洗洗上床睡觉。 天朦朦亮时,王石井就起来了,装着干粮和水,揣着钱袋子又匆匆走了。 邵云安让王石井休息一天他也不肯。他要去山阳村找赵河的爹娘帮他收茶。 那是别村,王石井不能带秀水村的村民去人家村的山上采茶,只能找山阳村本地人。 王石井走的时候,邵云安给他擦了眼睛,还给他带了两葫芦水,特别叮嘱他这水留着自己喝。 王石井想在农忙前把秋茶收完、制完,他还要去找人盖房子,再把新买的三十亩地开垦出来,事情很多。 本来王石井是想等农忙过后找村里人帮忙盖房,但那时候天就冷了,他是生怕把邵云安冻着。 反正县上有不少失了田地从别处过来找活干的流民,人不难找,最多就是花些银钱。 家里现在太小,住得地方也太差。邵云安心心念念的大浴室一直压在王石井的心上。 王石井当天出去,当天晚上又赶回来,这收的鲜叶不能放。 邵云安不忍他那么累。茶叶收回来他就把王石井赶去休息,他来处理。 王石井每天早出晚归,邵云安也累得够呛,虽说有灵泉水和灵乳,但灵乳不敢直接喝,他还是会觉得累。 不过几天的工夫,王石井明显瘦了。 好几次邵云安都忍不住说出空间的事,这样采回来的鲜叶可以先放到空间慢慢处理,也不用这么赶。 要说村里除了王石井和邵云安,就属里正家最忙碌了。 头天跟许掌柜签下契书,当天晚上里正一家就忙了一个通宵,熬制出三大缸红酸果酱和一大缸的桃子酱。 为了不引起注意,天还不亮,赵元德和赵河就赶着牛车,拉着四缸子果酱去县城。 等到赵元庆、李彩娟回来,两口子也加入了忙碌中,里正和婆娘商量过后,准备把赵河的爹娘喊过来帮忙。 赵河的爹娘在山阳村收红酸果和野桃子。待两人收完果子回来,就被里正请去了家里。 赵河的爹娘就他一个儿子,赵河的父亲也是家中独子,两人都是口风紧、心眼实在的人。 里正没瞒他们做果酱的事,两人知道后当即就表示他们来帮忙,但不参与果酱的熬制。 两人的态度让里正和刘氏放心不已,也让赵河十分的高兴,爹娘的做法会让他在“婆家”更顺心,也更有底气。 就在这忙碌中,农忙到了。 里正一家把收上来的果子除了给邵云安的那两成外,全部做成了果酱卖给了一丈轩。 桂花,里正家没有找村民收,自家去山上采了些就够用了。 赵元德已经做好了打算,开春就买几亩地种果树。再把自家后院的空地全部买下来,移栽桂花。 对于未来,里正家上下都满是憧憬。 而他们之所以如此热情高涨,是因为这次的买卖最终拿到手的银钱,令他们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红酸果里正家前后共收了600多斤,除掉给邵云安的,还有400多斤。野桃子他们收了200多斤。 邵云安只要了10斤桃子,自家做点果酱吃。他空间里有扦插桃树枝,等着自己空间里以后结果。 制成的果酱全部卖出去,不算零头,挣了有368两。 收果子的成本加人工抹去零头,这等于里正家净赚至少300两。 扣掉给邵云安的一成利,那也还有270两。 这忙活了也就十来天的工夫,就挣了270两银! 里正家一大家子一年辛苦到头,年景好的时候也就三四十两银。现在一年能有二十两都不错了。 流民多,县上的短工都不好找。赵元德和赵元庆之前农闲的时候去县上找短工,常常是无功而返。 可现在,他们在家里忙活十来天,就一口气就挣了270两银! 拿给邵云安100两,他们也还有170两! 里正当即就觉得要呼吸不过来了,吓得赵元德和赵元庆两兄弟赶紧给父亲揉胸口。 刘氏乐得是阖不上嘴,赶紧让长子把100两欠银给邵云安送过去。 这回他们真是占了邵云安和王石井的大便宜了。 邵云安恭喜赵元德发了财,不过只收了一半。里正家还要收大枣和山楂,手里多些银子保险。 赵元德也没跟邵云安客气,留下50两。 第44章 收茶!买地! 这果酱还没做出来,买家就已经找好了,价钱也谈好了,里正一家心里的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消除。 里正让邵云安和王石井晚上过来吃饭,家里还有一批晾好的茶叶没处理好,就定了隔天。 两人带着孩子回去,一忙又忙到了子时过半。两个还在把两位爹爹的辛苦看在眼里。 王青在心里发誓,他一定要好好念书,将来让两位爹爹不必这么辛苦。 得亏邵云安不知道王青这么想,不然一定会大声告诉他:【挣钱使我快乐!】 第二天一早,两人吃过早饭,带着孩子又去了里正家。 前一天王石井和邵云安离开后,赵元德就去挑了山泉水回来。 邵云安指导赵河做果酱,王石井则在屋里跟里正谈帮忙收茶的事。 村子周围的山上有古茶树,现在应该还能采摘些合适的鲜叶。 这需要里正牵线,挑选合适的人,跟着王石井学采茶的手艺。 本来作为王氏族人,王石井找族长王文和出面最妥,奈何对方靠不住,只能通过里正。 因为只有通过里正出面,才能压住一些人。不然王石井自己出面收茶,那村里少不得找他麻烦的,尤其是某一家子。 另外,无论是赵氏一族在村里的地位,还是刘氏、赵河、李彩娟的本家,都是族亲众多。 王石井和邵云安可以通过他们的族亲,从外村收茶叶。 能给自己的娘家人挣些额外的钱财,又能实打实地与王石井和邵云安建立更深的联系,里正一家都很乐意。 赵河做出来的果酱味道比邵云安做的差了些,邵云安毕竟是拿混了灵泉水的水做的。 不过如果没有吃过邵云安做的,赵河做出来的味道也是很不错的。 邵云安还出了个主意,在羊奶子果酱和桃子酱里又分别加入了桂花。这加了桂花的果酱味道更是独特。 四瓶刚做好的果酱,最合适拿去“一丈轩”给许掌柜过目。 邵云安也跟里正说了,这果酱的买卖里正要不要拉赵氏族人一起来做,也全由里正一家自行决定。 反正他一百两把方子卖出去了,这方子里正要如何处理他不管。 里正也表态,这果酱的方子邵云安可以卖给别人,只要不影响他家的生意就行。 燕国那么大,他们再能耐,能把果酱卖到整个敕南府就不错了。至于“一丈轩”能把果酱卖到哪去,他们不管。 邵云安陪赵元德、赵河去“一丈轩”。 王石井也不准备干等,他先找王杏、孙二江、孙小江和王庄华几人陪他进山找茶树。 茶叶怎么收,邵云安给了王石井一个区间,最高300文一斤,最低30文一斤,看鲜叶采摘的档次。 拿不准的,就50文一斤,反正绝对不会亏。 家里没那么大地方,邵云安就不收野菊了,要不要拿菊花茶卖钱他暂时也还没想好。 人手不足是一个方面,邵云安也不想一开始就漫天撒网(挣钱),这样反而不分主次。 邵云安走之前给里正留了200两银子。 昨天去县衙,两人当着县令的面说了买宅地和荒地的事。也不知县衙的主簿今天会不会来村里。 他和王石井不在家,万一人家今天过来了,只能交给里正帮忙办。签字画押可以稍后,钱得当场交。 ※ 赵元德、赵河和邵云安一到“一丈轩”的门口,许掌柜就迎了出来,也不知是不是专门在这里等着。 邵云安为双方介绍之后,三人随许掌柜去了“一丈轩”的后堂。 赵元德和赵河把背篓里的四罐果酱拿出来,邵云安说明这四罐都是赵河做的,其中有两罐放了桂花。 许掌柜马上拿来勺子品尝。 没有加桂花的两瓶果酱的味道,自然是不如邵云安送给曾掌柜的,但也不错。许掌柜还是按照昨日说好的价钱收。 这加了桂花的果酱又是另一番味道,许掌柜都收。价钱在原有的基础上再各加二十文。毕竟桂花也要算成本。 赵元德和赵河完全没意见,许掌柜马上命人去写契书。 邵云安又提到了保鲜。 若是里正家这边先做了保鲜处理,那许掌柜这边拿到货后就不好验货了。 若是由“一丈轩”自己来做保鲜处理,则可以避免一些麻烦。 免得里正家这边万一交货的哪瓶果酱没有达到“一丈轩”的要求,引来顾客不满,影响了彼此的诚信。 许掌柜表示还是由“一丈轩”来做保鲜,他们还是要查验每一批货的口感。 而且由他们保鲜,他们好装罐。另外,他们会提供统一的果酱罐子,无需里正家出钱购买。 赵元德和赵河真不知该怎么感谢邵云安。 许掌柜就是跟食材打交道的,有自己的一套保鲜之法。邵云安见对方没有就保鲜之法表现出为难,他也就不提了。 邵云安知道的能在这个时代保鲜的方法,也不外乎是用石蜡或泥巴,跟酒坛封口的方法差不多。 果酱的买卖正式敲定,双方签订契约。 看着契书上自己的名字和手印,赵元德激动的只能靠握紧拳头来让自己冷静。 契书签订好,许掌柜就表示希望能尽快送来一批果酱。 只要果酱的口感能和今天送来的一样,那有多少收多少。契书上也写明了,“一丈轩”只会从里正家收果酱。 加桂花的果酱与不加的一半一半,若加桂花的果酱更受欢迎,那么就增加数量。 许掌柜当场就先付了五十两银子的定金。 这交了四瓶果酱就拿回来五十两银子。 赵元德出了门,上了牛车,手都还是发颤的,赵河也好不到哪去。 这回邵云安手把手把做果酱的法子直接传授给他,赵河不知有多感激(恩)。 他是男妻,多年来又只有赵丛博一个儿子,虽说有赵元德的爱护,可他心里总是会难过,会没底气。 现在这果酱主要由他来掌勺,赵河不知增加了多少自信。 回到村子,邵云安先把事情又跟等急的里正两口子说了遍,然后就去指导赵河大批量地制作果酱。 刘氏、赵元德和里正三人处理果子。收来的果子太多,要抓紧处理了。 这一批收来的果子,里正家不准备请别人来帮忙,他们累就累了。 等这一批果子都做成果酱卖出去,他们心里真正有了底,再说。 邵云安前脚回来,后脚县衙的主簿就带着人过来了。主簿见到邵云安后的态度十分和善。 邵云安正想说这县衙里的工作人员态度挺好的,主簿的话中就提到了一句县令大人。 邵云安秒懂。 肯定是他昨天多嘴提了一句买山买地的事,蒋县令就在主簿跟前提了。 上峰开了口,那绝对不可能是随口一说,主簿自然是抓紧时间来办。 邵云安心里对这位县令的做法再次充满了深深的疑惑。 难道自己的人格魅力已经如此之高,高到让一县的父母官见到他就愿意帮他? 邵云安为自己的不要脸而唾弃。 由里正带着,主簿带人丈量好土地,两处宅地加十亩山地,一共才98两银,比里正预估的少许多。 百姓的日子不好过,那些遭过灾,受了战乱之苦的地方,很多地都荒了,没有人种。 永修县的良田价格高些,但没人种的荒地很便宜。朝廷也希望百姓们能返回家乡安心种地,更鼓励开垦荒地。 邵云安买的荒地还在西山这边更没人去种的地方,价钱就更便宜了。这98两银的大头是两块宅地。 虽说一块宅地是在西山的山下,村里也没人来这边盖房子。但毕竟是宅地,还是那么大一块,价钱便宜不下来。 98两银,里正和主簿都觉得挺贵的了。这笔钱远没有超出邵云安的预算。 他索性把新宅地的面积又扩大了一圈,还加买了十亩山地和靠近新宅地的十亩旱田。 这万一以后秀水村富裕了,这边的田地、宅地价格肯定会涨。趁着便宜,多买点。 这些买下来,又追加了76两,主要是旱田的价格贵一些。 许掌柜给的答谢银子有100两,可谓是诚意十足。卖酒桶图纸的专利,瓷器铺掌柜给了200两。 邵云安卖石头的钱还有富余,他手上是当真不缺钱,王石井的“私房”都不用动。 主簿好心提醒邵云安,买这么多田若是不种东西是要罚银的。荒地可免税一年,那十亩旱田可没有。 邵云安表示他们会种的,也会按时交税银。 不过看他一口气花174两银子买地,眼睛都不眨一下,明显是不缺钱。 想到县令大人在他跟前特别过问了此人买地的事,主簿心里跟明镜似的,不会多管闲事。 当即,主簿就让带来的手下把邵云安买的宅地和田地用石灰做了标记,随后去里正家写买地的契书。 邵云安买的地都是无主的。那十亩旱田本身就归官府,所以邵云安只要与官府签订契书就行。 因为是荒地、荒地与宅地,所以契书也要分三种。 都要在官府正式的契书文书上写明土地的位置、面积、价格、边界、权利义务等等。 契书签好,里正要跟着主簿去县衙跑一趟。要盖上官印,购地的契书才能生效。 每份契书一式三份,邵云安手里一份,里正手里一份,县衙一份(备案)。 如果里正换人做,那这些契书也要移交到下一任里正的手里。 王石井没在家,邵云安在每份契书上按了自己的手印,写了自己的名字,里正也没多言。 王石井先前就说了,家里的地都在邵云安名下,他们家邵云安做主。 主簿和里正要去县衙,邵云安给主簿塞了10两银子,算是红包。不管这是不是人家的职责范围,该感谢还是得感谢。 里正也给了前来的人,每人一小罐子刚做出来的红酸果果酱,回一份人情。 主簿和前来的三人各个面露喜色,言语中也客气了不少。 里正跟着主簿走了,终于买了地的邵云安高兴地带着两个孩子回家。等新房盖起来,他也是正经有房产的人了。 第43章 里正家的果酱生意落定 邵云安主动跟王四婶说,县令大人喊他们过去训斥了一番,怎么说去县学“闹事”都不对。 不过县令大人有大量,也就是训斥了一番,要他们以后不许再这么鲁莽。 王四婶只觉这县令大人真是个大好人。 说实话,王氏族人中对王大力一家不满的有,对族长王文和不满的也有。 王石井不在家的那几年,族长每年都强制安排族人替王大力一家做农活。 可去帮忙的人,不仅拿不到一个铜板,就连口水都没有。 那王田岩每回农忙的时候,不是扭了腿就是崴了脚,要不就是偷懒耍滑,郭招弟更是找着借口不出门。 谁家没地?谁家农忙的时候人手足? 族长每次都拿王枝松的功名劝说,就算族人们想着以后沾光,可次数多了,又怎可能没有怨言。 王四叔和王杏也曾被族长要求去王大力家帮忙。 王四婶也是个不好惹的,她跑去族长家哭她家的两个男人多累,又把抠索的王老太臭骂了一顿。 后来王文和这个族长也就不找他们家的男丁去帮忙了。 但不是谁家都有一个厉害的王四婶。有娶男妻的人家,王文和开口,两口子都是男人,就不好拒绝。 顺着王四婶的话,邵云安假装随口说出他卖了张酒桶的图样,铺子的老板很大方地给了一笔银子。不然今天还买不回牛和羊。 王四婶便问是什么图样还能给银子,邵云安说已经跟人家签了契书,不能告诉别人。 日后他若买回来,四婶可以过去看看。 王四婶是惊奇连连,直道邵云安怎的如此厉害,猛夸王石井娶了个能干的媳妇。 说得在一旁始终不搭话的王石井独眼里都是满足的笑。 借王四婶的嘴把某些事传出去,邵云安和王石井去里正家。 一到里正家,邵云安几乎又要被里正家的热情淹没了。 他不停地搓胳膊,不得不哀嚎:“赵叔、婶子,你们再这样,我就不把带回来的好消息告诉你们了。” “啥好消息啊?” 刘氏拉着邵云安就往屋里走。 邵云安拉住从屋里出来的妮子,说:“您别这么客气,我就说。” “呵呵呵……” 王石井和里正随后进屋。今天已经收了些羊奶子果和野桃子,多是村里人从山上摘来的。 赵元德和赵河正在后院清洗果子,晾干。 得知邵云安和王石井过来了,两人赶忙收拾了处理好的果子,洗了手过来。 大家都坐下,刘氏就急吼吼地问:“云安,啥好消息啊?” 赵元德和赵河一脸懵,什么好消息? 邵云安也不卖关子,说:“‘一丈轩’的许掌柜要收果酱。暂定一斤红酸果酱400文,一斤桃酱800文。” “……” 现场一阵静默,邵云安笑瞇瞇地喝水,不吭声了。 过了几息之后,数道惊叫这才响起:“啥?!红酸果酱400文一斤;桃酱800文,一斤?” 刘氏的声音都发颤了,里正和赵元德更是瞪圆了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岔了。 邵云安笑着点头:“对。红酸果酱400文一斤,桃酱800文一斤,你们没听错,是好消息吧?” 赵河一把抓住了邵云安:“云安,你不是玩闹吧?这么高点价钱?这,这怎么可能啊!” 他们觉得能有个几十文一斤就已经很不错了! 赵元德则是急切地看向王石井:“石井,这是真的?” 王石井点头:“真的。云安送果酱到‘蝶妆阁’,答谢‘蝶妆阁’的曾掌柜。 人家见这果酱稀罕,就喊来了‘一丈轩’的许掌柜。许掌柜尝过后就说愿意收,云安就替你们跟许掌柜订了价。” 里正家在场的四口全都要晕了,刘氏甚至都不会反应了。 邵云安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详细说明了一番,道:“赵叔、刘婶,你们别怪我压了价钱。 这一斤的果子基本上就能做出一斤的果酱。现在果酱是稀罕,咱们可以把价钱抬得高高的。 但咱们的价钱高了,一丈轩那边卖出去的价钱就会更高,到时候能有多少人买得起? 没有人买,这果酱就不值钱。我们要做的是把这果酱的生意长久做下去。 现在山上的果子越来越少了,这果酱就先按这个价钱来卖。 若是果子多的时候,这价钱还得往下降。许掌柜也说了,以后他们一丈轩就跟你们收。 我也是防着有人琢磨出这果酱怎么做,压低价钱,到时候反而会乱了你们的生意。 咱们把价钱订得灵活些,人家也才能感受到咱们的诚意。” 里正立马用力点头:“你说的对!这买卖的事我们都不懂,还得云安你以后多帮忙拿拿主意。” 刘氏完全懵了:“这,这,这就定下来啦?这么贵收啊!” 在座的四位谁也不怪邵云安把价钱压低那么多。 说实话,若真按照许掌柜提出的价钱卖,里正一家都别想睡安生觉了。 邵云安轻松地说:“是啊,买家和价钱都定下来了。 河子哥先做上一斤的红酸果酱和一斤的桃子酱拿到一丈轩,去给许掌柜尝尝。 我也跟许掌柜说了,这做果酱的方法虽然一样,但做的人不同,味道肯定会有区别。” 邵云安建议做果酱不要用家里的井水,要用山泉水。做果酱的水越好,做出的果酱越好吃。 如果里正家有门路,他也建议里正家去收些大枣、山楂。 冬天什么果子都没有,这大枣和山楂耐放,等到了冬天就做红枣酱和山楂酱。 红枣和山楂的果期都在秋季,农忙完正好可以收果子。 要尽量保证一年都有果酱做。这样一年的收益就不会断档。 赵家四口人听的是连连点头,刘氏感谢又高兴的眼角都红了。 做了里正的婆娘这么些年,头一回被人家放在心上惦记。 王石井和邵云安离开后,里正怎么被自家婆娘捶暂且不提,里正心里也是格外感动的。 他道:“你们不肯收钱,那不行。你要收什么果子尽管开口,不算你钱。 这价钱比我们想得高太多了,还是五五分,不然这买卖我做得不安心。” 谁能想到这果酱的价钱这么高,里正的手都在抖。 别说里正,赵元德一估算只今年接下来的四个月他们能挣到多少银钱,他的手都是抖的。 这不仅仅是银钱的问题,还有他们一家未来的大变化! 挣到钱,儿子就能去县上的私塾读书了!说不定,还真能给他挣个童生郎回来呢! 刘氏和赵河也都在一旁说,必须要给邵云安钱。他们这果酱都还没做出来,人家就给他们找到门路了。 这村子里,谁能做到人家这地步! 赵元德劝说:“之前我跟我爹还商量,这果酱要真能卖出去,村里少不得人说。你多收些钱,我们也有底气应对。” 这种情况邵云安也想到了。 他思考了一番后说:“这样吧,赵叔,我们双方签个契约。 您也别说五五分了,我就只要一成的利,不过我只收一年,一年后我分文不取。 这做果酱的方子我一百两银子卖给你们。你们不用现在给我钱,等卖了果酱挣了钱再给我。 也可分期给我,我现在手头有钱,不急用。五五分就真的没必要。 我也有事要麻烦赵叔、婶子和赵哥。我这边每年也需要收一些红酸果。 我不做果酱,做别的,也是拿来挣钱的。但我家就我和井哥两个劳力,也不如赵叔你们家有门路,就当你们帮我收。” 让里正家帮忙收红酸果不是最紧要的,最紧要的是要他们帮忙收茶叶。 王氏族人靠不上,现在村子里目前看来能寻求帮助的只有里正家。 秀水村的茶树少,邵云安想到外村去收。里正家的亲戚可谓是遍布永修县,这是邵云安目前最需要的人脉。 邵云安让里正家对外说是花了300两银子买的方子,并且要一次性付清。 因为买家是他找的,里正家每一单买卖还得给他两成的提成。 而且一丈轩的契书上也写明了,只跟里正家收。 邵云安:“这样说出去就算有人不满、动了心思也能堵住他们的嘴。 想要做果酱生意就先拿300两银给我,而且我还不包买家。也免得总有人猜我哪来的银子。” 里正仍有顾虑:“这你还是吃亏。” 王石井开口了:“赵叔,若我家做这买卖,只会惹来麻烦。 也只有您这里先做起来,我们才能放开手脚做我们自己的买卖。 赵叔你们要担很多的麻烦,还要应付村里的人,其实是你们亏了。您就听云安的吧。” 邵云安一锤定音:“赵叔,就这么说定了。元德大哥去写契书。” 赵元德看向父亲,里正可能也受了邵云安如此干脆的影响,一拍腿:“这份情赵叔我领了,就听你们的办!” 邵云安笑了,刘氏笑了,赵河也笑了。赵元德兴冲冲地去写契书。 邵云安接着说:“河子哥,你先各做两瓶,别多做,明天我跟你一起去。 单纯的这么做出来的果酱几天就坏了,放到冰窖里也就最多能吃一个月。 要做生意还是得用特别的法子保鲜,要一做出来就做保鲜处理。 许掌柜认为你做的没问题了,你们再开始正式做果酱,我会从旁指导。” “云安,真是太谢谢你了。” 赵河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赵元德写好契书,邵云安的意思是只要在契书上写上100两买下方子就可以了。 赵元德却是写上了每年收上来的果子,无论是什么果子都分两成给邵云安。 赵元德很坚持,邵云安就在契书上签字画押。 里正家一次拿不出100两银子,邵云安让他们卖了果酱之后再给钱。 反正这是私下的交易,他说给了,别人还能来查他的钱袋子不成? 第42章 钱好挣又好花 夫夫二人出来一趟就又挣了钱。邵云安果断让王石井去买牛。 两人来到贩卖牲畜的地方,邵云安马上摸出了帕子。 王石井见状,让他在外头等,他去买,邵云安想想还是跟着去看看。 牛是很重要的生产工具,由官方统一销售,销售的牛也多为牛犊。 有时候朝廷为了鼓励农户多开垦土地,多种粮食,还会补贴银钱让农户买牛。 但那是朝廷有钱,国库充实的情况下。近些年国库空虚,税收加重,物价上涨。 以前最多十贯钱一头的牛,现在涨到了二十五贯一头,要二十五两银了。 一头牛犊就二十五两银,普通的庄户人家两年也挣不到二十五两。 买不起牛,就不能耕种更多的土地,就不能产出更多的粮食,不能挣更多的钱,也就交不上更多的税。 这就是恶性循环。 这一条街上也是看的人多,买的人寥寥无几。 王石井和少云挑中了一头母牛犊,邵云安是想一公一母最好,但太扎眼了,就先买头母的。等他们“挣了钱”再买头公的。 邵云安又让王石井买了一公一母两只羊,花了一贯钱。 邵云安觉得不贵,王石井却说最便宜的时候,一只羊也就100文钱左右。 这些年,牛羊牲畜的价格是连连上涨。这两只羊也不肥,这价格算是很贵的了。 邵云安表示受教了。那他给里正家牵线搭桥的价格,他以为他把价格定的是批发价,并不高。 但对里正家来说应该算很高的了?这一只羊也就值一斤桃子酱? 邵云安有点晕,对于这个世界的物价,他表示他还需要多学习。 邵云安其实并不知道的是,这个世界的人只有大户人家才会奢侈地吃羊肉,不,是奢侈的吃肉。 普通人家,特别是农村的庄户人家,一年到头也吃不到一顿肉。 这羊,庄户人家不会买回去吃肉。普通人家要买,也是为了羊奶。 所以买羊的人本来就不多,现在年景不好,更是无人问津。 但也正因为无人问津,羊在手里养的时间就久,花掉的成本和精力就多,这价格就不降反升。 现在住的地方小,羊的价格在他看来不贵,邵云安打算等他们盖了大房子后,就多养几只羊,他想吃羊肉。 牛加羊一共是26贯钱,合26两银子。 家里现在地方小,也没人手,猪啊,鸡鸭那些的邵云安就暂时不考虑了。 想吃鸡、鸡蛋什么的直接跟村里人买,大家都乐意,他们也省些麻烦。 买的牛羊先寄存,邵云安又让王石井陪他去瓷器铺子。 家里第二波采的鲜茶还没制作呢,没罐子了。还有他酿的酒,酿好后要分装。还有醒酒器那些的。 新茶得有新茶具配吧,他空间里倒是有,见不得人,也必须定制新的。 还有得再定一些新的酒桶备用,总之,要买的东西很多。 在瓷器铺子,邵云安买了大大小小几十个现成的茶叶罐子,还订了十个大的酒桶和二十个小酒桶。 另外醒酒器他预订了20个,跟掌柜说明要白瓷的。这个得现开炉烧。 邵云安也没说这模样奇形怪状的瓷器是拿来干嘛的,只说自用。掌柜的也就不多问了。 但他定做的酒桶,却是引来了掌柜的好奇。没错,瓷器铺子也顺带定制酒桶。 最早的酿酒罐就是陶制的,制陶的手艺人也就顺带制作酒罐。 后来随着人们对酿酒技术的研究发展,渐渐的,出现了木制的酒桶。 很多酿酒的人,自己就会制酒桶。陶瓷匠人也兼做酒桶。所以在瓷器店往往能看到卖酒桶的。 邵云安之前是急着用,就只能买现成的。这里卖的酒桶,那就是真的是“桶”的形状。 邵云安定做的是那种圆酒桶。 酒桶上方有一个可用木塞塞住的开孔,方便熏二氧化硫;酒桶的一侧有一个龙头开关,方便取酒。 邵云安也是画了图纸过来的。 开关龙头就用木制的,邵云安采用的是饮水机那种上下开启的龙头。 店铺掌柜看着这酒桶只觉得新奇不已,这样接酒确实要更方便,不需要拿长柄的勺子取酒。 直接打开这个所谓“开关”的东西,就能接酒了。 当下铺子掌柜就跟邵云安商量,能否与他写一份契约。 说白了就是邵云安把这项酒桶的专利权卖给他。这种酒桶呢,邵云安也只交给他的铺子来做。 如果有人买回去自己研究出来,又做出来卖,那是要赔钱的。当然,这个范围只在敕南府境内。 敕南府的商业发达,商人们对于自己创造发明出来的东西有着极强的权利保护意识。 在这个基础上,敕南府的上一任知府就定了这么一个规定。现任敕南府知府上任后,没有更改这一规定。 只是在敕南府内,邵云安就同意了。 不过他也言明,如果铺子这边供不上他需要的量,那他有权自己找人做酒桶。 听出对方对这种圆酒桶的需求量会比较大,店铺掌柜考虑后就同意了。 只要邵云安自己做的酒桶不是拿出去卖,损害他在敕南府内的利益就行。 双方就一个回合,这契书就定了。掌柜的花200两纹银,买下这项“专利”。 掌柜的有信心,敕南府内做酒庄和开酒铺的看到这新式样的酒桶,肯定会心动。 这200两亏不了。 敕南府外,他可以先卖一波,等有人仿制了再说。反正他肯定是稳赚不赔的。 这份契书一签,店铺老板会拿着契书和图纸去县衙报备。 以后敕南府内有别家做类似的酒桶去卖,那要赔他一大笔的银子。 邵云安没想到敕南府的知府还如此的英明且有前瞻性。当然,这对他是好事。 签完契书,邵云安定做的酒桶,店铺掌柜只跟他要了木料和铁片的成本钱。 只要求邵云安收到货后,帮他检验下质量,并帮他提一些改进建议,邵云安答应了。 邵云安购买的所有瓷器和陶罐,掌柜的也给打了个折扣。 并言,以后邵云安来店里买东西,全部按最便宜的给他算。 邵云安很高兴,今天真是惊喜连连。定做的酒桶最快也要20天后才能拿到货。 算算时间,邵云安又订了十个特大圆酒桶;把铺子里仅有的5个最大的酒“桶”给包圆了。 这十五个酒桶邵云安让掌柜的按现价给他,他不缺钱,没必要老占人家这点便宜。 不过掌柜还是给了他一个最优惠的价格,这15个桶共11两银子。 主要是邵云安定做的那10个超大号圆酒桶费钱。 圆酒桶全部需要手工制作,不仅木料要好,桶外还要绑一层薄铁皮,价钱便宜不起来。 掌柜的还表示,等定做的酒桶做好了,他会派人给送到秀水村去,邵云安不需要特地跑一趟。 邵云安只觉得这古代人真是实在。最难得的是人家动不动就会想到签契书,保护双方的权益。 五个大酒桶加一堆瓶瓶罐罐,和邵云安又买的肉、做点心的食材等东西,去四婶家借来的牛车上满了。 不仅如此,王石井还不得不又租了一辆拉货的骡车。王石井买的是牛犊,暂时不给它拉车。 买了必需品,夫夫两人才赶着牛车,带着一辆骡车,和刚买的三头牲畜回家。 两人回到村子里,自然又免不得引来村民的旁观和议论。 王石井买地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毕竟里正带着他去丈量土地的时候也没法避开人。 村民们议论纷纷,羡慕嫉妒恨的都有。 这王石井分家后一车车的东西往家里拉不说,这才多久,还买了地! 这地也不是随便买的。人家不仅把现在住的地方买了下来,还另外又买了一大片的宅地和十亩山地。 这回更买了牛和羊,这都是花大钱的呀! 还有那车上的酒桶,这是买来要做啥?难不成他们还会酿酒不成? 有人猜测王石井的石头到底卖了多少银子;也有人猜测王石井肯定带回来不少银子,这打仗不是有军饷的么。 说酸话的大有人在,也难怪朱婆子会闹。 王石井这么有钱,怎么也该给自己的亲娘一些才对。 还有人同情王老太看人不行,以为又娶了个好拿捏的儿媳妇,没成想却是个厉害的。 一进门就分家不说,还把儿子的(私房)钱都拿走了。 对这些议论,邵云安自动关闭耳朵。他一个未来人不会受这些流言蜚语影响。 这个世界的户籍管理很严格,但再严也是有空子可钻的。 只要他按时缴人头税、地税,他拿钱在县上,甚至州府买房子都可以。 到时候他们一家搬出去,这些人再酸,又能拿他们怎么样。 这个世界交通不便,出远门还得有路引。 他们如果以后搬去了州府定居,除非王枝松去府学读书,那王老太根本没可能跑到府城去找他们。 如果王青以后能拿到举人以上的功名,最次他也可以花钱给王青捐个官。这样一家人跟着王青走,户籍都可以迁走。 夫夫两人先一起回家,牛羊就安排在屋后的空地上。 把买来的东西大概归置好,邵云安和王石井一起去王四婶家还牛,当然一包感激的点心是不能少的。 可以说,自从王石井成亲后,王四婶家吃到的点心比他们这辈子吃到的都还要多。 结果就是王四婶和王四叔见到邵云安和王石井就高兴。王杏更是随传随到,随便(王石井)用。 第41章 给里正家牵线搭桥 小二动作很快地拿来两把竹勺。 曾掌柜先舀了一勺桃酱,吃下,那惊艳的表情看的邵云安赶紧咬住舌头,怕自己失了礼数。 曾掌柜细细品尝了一番桃子酱,喝了口茶,他换了勺子又舀起羊奶子果酱。 品尝完两勺果酱,曾掌柜看邵云安的眼神令邵云安不忍直视,令王石井的独眼有点阴沉。 “邵小哥,还请稍坐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曾掌柜随意。” 曾掌柜起身脚步匆匆地出去了。王石井突然用力握住了邵云安的手,换来邵云安的不解。 王石井憋了半天没憋住,低声问:“这曾掌柜,有家室吧?” 愣了两秒的邵云安闷笑出声,抽出手搂住王石井的脖子把人拽过来,啃了口对方的嘴。 “人家看上的不是我,是那两罐子酱。再说,他的年龄都可以当我爹了。” 又啃了一口,邵云安很不害臊地说, “不过井哥,我喜欢你为我吃醋。” 王石井挺害臊的,不过媳妇都说喜欢了,他还有什么好躲的。 化被动为主动,王石井按住邵云安的后脑,狠狠吻住他的嘴。 媳妇太招人了,并且越来越招人,他可得把人看好了,看住了! 曾掌柜回来的时候还带了另一个人。 没注意到邵云安偏红的嘴唇,曾掌柜直接介绍说:“邵小哥,这位是‘一丈轩’的许掌柜。 老许,这就是邵小哥,和他的夫君,王石井王兄弟。” “邵小哥、王兄弟。” 双方行礼相见。 接着,曾掌柜就拿了两把新勺,让许掌柜品尝果酱的味道。许掌柜品尝之后的表情与曾掌柜差不多。 许掌柜很直接,开口就问:“邵小哥可还有这多余的果酱,我‘一丈轩’全部收下,价格您开。” 邵云安没露出两人认为该有的惊喜,却见他只是微微一愣后,竟带着几分歉然地说: “我家里没剩下几罐,都送给亲朋好友了,余下的也是给孩子吃,不打算卖。” 许掌柜和曾掌柜马上一脸的失望,许掌柜想着怎么开口,邵云安接着说: “这果酱做起来很费时,也费力,我本来也想说看能不能做个买卖。 但我家中人手实在不足,我便把这法子送给了我们村的里正家,算是回报里正家对我家的维护。 他们很有意做这买卖,不过他们有没有找到买家我就不清楚了。” 许掌柜的眼里滑过心急,问:“不知许某可方便与你们一道回村? 这果酱确实是个稀罕物,我‘一丈轩’很有诚意想收。 我‘一丈轩’也可保这果酱的方子不被旁人觊觎了去。 这红酸果果酱,这样一罐的我出二两银子,桃酱一罐我出三两银子。” 王石井都心惊了,邵云安倒是很平静,物以稀为贵,头回出现的好东西肯定不缺价。 不过做生意要有做生意的实在,生意才能长长久久。 邵云安直接替里正家回道:“不瞒两位掌柜,这红酸果山上多的是,桃子倒是少见。 可山上的野果多,一年下来果酱的种类也不会少。就算山上没有,自己家弄块地种也容易。 许掌柜您给的价钱太高了,大家做生意还是要以诚信为本。” 邵云安可不想因为一时的价高,最后断了果酱长长久久的销路。里正家一直有生意做,对他们一家也才更有益。 邵云安的意思是,制作果酱的方法虽然大同小异,但每个人的手艺还是会有所差别,最终会影响到果酱的口味。 现在山上的野桃子少,就算做也做不出多少桃子酱来,那许掌柜就给的价格高点,800文一斤来收。 红酸果山上应该还能收不少,许掌柜就400文一斤来收。 现在不是红酸果最好的果期,若是果期,红酸果更多,到那时,许掌柜再跟卖家(里正)来商量新的收购价格。 许掌柜这边收来的果酱,也需要时间和渠道卖出去,才能不亏。 许掌柜这边卖不出去,里正家的果酱做出来就挣不了钱,大家是互惠互利。 邵云安又建议:“收上来的果酱,许掌柜您也可根据自身的需要再来装瓶。 以后果酱的收购价钱不如就按质量、果子当季的数量和成本来定。 这样价格更灵活,彼此双方也不会有谁觉得吃亏,您看呢。” 一丈轩多少钱一斤卖出去那是他们的事。 但对于里正一家来说,那就是直接的厂商。考虑到生意的长久,按批发价卖出去就够了。 再者,若价格太高,眼红的人会更多,这对里正家也不是好事。 红酸果里正家10文一斤收,桃子贵些也就30文一斤。 扣掉人工、成本,邵云安提出的价格也能让正家一年赚不少。 这果酱制作的时候要加水,一斤的水果做出来也差不多一斤左右的酱。 若按照许掌柜给出的价格卖,那就真是坑人家了。这对以后更长久的做生意绝对不是好事。 不能因为东西稀罕就肆意抬高价格,有的东西你可以肆意抬价。 有的诸如果酱这种,其实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东西还是诚实点为好。 而对于里正家来说,这个价格也合适,毕竟卖果酱的事也保密不了多久。 许、曾两位掌柜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尤其是许掌柜,他都做好了邵云安会抬价的准备了。 看出两人心思的邵云安笑着说:“这果酱的生意若真能做起来,长长久久才是最好不过。 山上野果不少,村里有地还能种,若真有更稀罕的果酱,那价格肯定得涨。 这果酱稀罕是稀罕,但也有保质期,就算用保鲜的法子,最多也就能保鲜四五个月。 许掌柜你们还要运货、销售,这都是成本。买卖双方真心实意,合作起来才能彼此愉快。 银子赚不完,细水长流才是真,不然这生意做起来彼此也会心有芥蒂。 许掌柜就当我是给我们秀水村卖个好,往后村里有点什么稀罕物,许掌柜能做个长期合作的伙伴。 村里人无权无势,日后这买卖上有什么困难,也希望许掌柜能帮衬一番。” 许掌柜对邵云安一抱拳,郑重地说:“邵小哥如此诚信,我许某就领了邵小哥的这份好意。 日后我一丈轩只会从秀水村里正家收果酱。 无论是邵小哥还是秀水村,只要东西好,我一丈轩就收,价格绝对公道。” 帮里正家解决了销售问题,邵云安也挺高兴,不然他给方子什么的都是空话。 邵云安道:“谢谢许掌柜,也谢谢曾掌柜给我秀水村引荐了这样一个机会。 许掌柜也不必特意跑一趟了,回去后我就找里正大叔,把许掌柜您的意思告诉他。 等果酱做好,我让里正大叔家派人直接送过来给许掌柜您品尝过目。 您要满意,你们双方签下契书就可以正式做这买卖了。” “这真是太麻烦邵小哥了。” 许掌柜说着拍了拍手,立刻有小厮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上捧着一个盒子。 许掌柜让那位小厮把盒子放到邵云安的手边,说: “邵小哥如此有心,这是我‘一丈轩’,也是我代我东家送给邵小哥的谢礼。” 不用看都知道很可能是银子,邵云安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这也算是歪打正着,实在不用什么谢礼。” 许掌柜坚持地说:“就如邵小哥刚刚所言,做生意诚信为本。 邵小哥认为您并没有同我‘一丈轩’做生意,但许某却觉得邵小哥该得这份谢礼。 这果酱带给我‘一丈轩’的不仅仅是钱财营收,更是声誉,还请邵小哥你收下。” 别说人家还主动把价格压低了那么多,单这份诚意就足够他们与邵云安保持长久的交情。 曾掌柜也在一旁劝说。 几次过后,邵云安很“不好意思”地起身行礼:“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谢谢许掌柜、谢谢曾掌柜。” 这生意算是做成了,邵云安还得了一笔意外之财。他和王石井两人还有事要办,便拜别了两位掌柜。 两位掌柜更是亲自把两人送到了大门口,曾掌柜甚至还送了邵云安一份小礼物,是一对银耳坠。 耳坠上镶嵌着普通的水滴状白玉,一看就是知道邵云安和王石井有一个女儿。 夫夫二人再三感谢之后相携离开。 转过一条街拐进一个巷子,邵云安抱过盒子晃了晃,银子碰撞的声音真动听。 他很不要脸地咧嘴笑:“井哥,我怎么觉得这银子这么好赚? 也难怪‘一丈轩’和‘蝶妆阁’的幕后东家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大。 这当掌柜的都这么会做人,那位东家恐怕更会做人了。” 王石井也很高兴,两人没打开盒子看有多少钱。 王石井把盒子放到背篓里,很是恭维地说:“那是媳妇儿你厉害,换做旁人只会觉得银子难挣。” 邵云安得意地扬起下巴:“不后悔娶了我吧?” 王石井的回答是握紧邵云安的手:“你是我媳妇儿。” 什么后不后悔,真正害怕的是他。他怕媳妇儿后悔嫁了他。 第40章 果酱的好感 蒋县令没有留两人太久,他还有公务要处理。仍是把他们带进来的那位小厮把两人送出去。 邵云安跟着电视里学,往小厮手里塞了块碎银,问了问这位县令的名讳和大概年龄,还有来历。 这些事在县衙也不是秘密。县令刚来永修县任职,里正只知道这位县太爷姓蒋,具体叫什么还真不清楚。 永修县的县令都是来来去去的,对永修县的里正们来说,只要知道县太爷长啥模样,姓啥就行。 打听清楚这位县令叫蒋康宁,年岁不超过28,确实是京城人士,邵云安也安心了。 不然他天天嘴上说拿人家当靠山,结果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那就太尴尬了。 不过有一点邵云安挺惊讶的,这位蒋县令,据说,好似,疑似,没成家! 从县衙出来,走远了,邵云安小声问:“这位蒋县令这个年纪不成家,正常吗?” 王石井这位土著很肯定地回答:“不正常。” 邵云安的脑袋里不由就浮现出“我爱你却求而不得”、“爱情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我在等我的白月光”等一系列爱情连续剧。 咳咳,有毒! 甩甩脑袋,邵云安不关心人家县令的婚姻状况了。 王石井这时候才想起来一件事,对邵云安说:“昨天邵家村的里正过来找你,我替你去了。” 邵云安挑眉:“他找我干嘛?” 邵家村的里正回去后越想越不安。抓着邵云安的养父母问明了一些情况,他就赶紧又来秀水村跑了一趟。 他要见邵云安的目的也很简单,直白。不管邵云安是怎么来到邵家的,邵家毕竟养了他一场。 邵家村的里正希望邵云安不要追究自己的身世。 王石井道:“他说你养父母收养你也是救了你一命,我看他恐怕知道点内情。 我告诉他,只要他能管好邵家人,你自然不会再拿身世说事。 赵叔跟我说,这新县令上任,各村的里正都是小心行事。他可能也怕你身世的事牵扯到他身上。” 邵云安冷哼:“只要他们聪明,我也不是爱挑事的人。” “我跟他说的也是这个意思。他说你既然与家里签了决断书,那往后双方互不往来,你也不再是邵氏一族的人。” “那真谢谢他们的大恩。” 邵云安的一个白眼把这件事揭过去了。所以说,蒋县令那条大腿一定要抱紧了。 如果邵老太也跟王老太一样不要脸,不认断亲契书。 那有蒋县令镇着,起码邵氏的族长能压得住邵老太那一家子。 两人去了县学,恰逢县学今日休沐,守门的阍者依然有那位庄伯。 邵云安拿出一瓶羊奶子果酱送给了他,直说自己那天做的不对。 其实那天过后,庄伯就不介意了,反而觉得邵云安挺可怜。 谁都喜欢别人惦记着自己,收到稀罕物,庄伯很是喜欢,告诉了邵云安学正大人和两位夫子的住所。 两位夫子携家人就住在县学内,学正大人岑老的住所离县学也不远。 邵云安和王石井商量过后,两人先去拜访两位夫子,再去学正大人府上。 邵云安和王石井前来拜访,两位夫子也颇为诧异。邵云安送上果酱和山货,再一次表示歉意。 两位夫子都是各一份羊奶子果酱和桃子酱。 收到“果酱”这样的新奇礼物,邵云安又表现得极为有礼、“乖巧”。 原本就对他就印象深刻的两位夫子,好感度更是上涨了几分。 得知邵云安和王石井打算开年后就送儿子去私塾,两位夫子都送了些启蒙的书籍给邵云安。 两人也都提点了一番,县里普通的私塾多花些银子是可以提前上的。 两位夫子都一致认为,邵云安肯定是送孩子来县上读书。 两位夫子给的书,在县城的书局都能买到,甚至邵云安之前买的启蒙书就有。 但两位夫子送的书,却是写满了注释与他们自己的见解,这完全就是提供了免费的学前教育! 邵云安和王石井是连连道谢,这东西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是花钱都买不到的珍稀之物! 邵云安对古人的礼尚往来算是开了眼,也认识到了古人对“礼”这个字的诠释。 像王枝松那样品性不端的读书人还是少数。或许很多读书人进了官场后,性情就变了。 那也只能说官场是个大染缸,想要洁身自好非常困难。 但在进入社会前,单纯的学子,特别是过五关、斩六将考取了功名的学子,又有几个是天生坏种的。 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大部分都是正统的有学识、有教养、有内涵、有素质的文化人。 到了学正大人府上,很幸运,岑老在家。 由小厮通报了之后,邵云安和王石井被带到了岑老府上前院的堂屋。 岑老的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两夫夫恭恭敬敬地上前行礼。 邵云安直接说明来意:“学正大人,晚辈做了些果酱,带给您尝个新鲜。” 王石井把放了果酱和山货的篮子放到岑老的手边。 岑老同样也好奇:“果酱?是什么?果子做的酱?” 邵云安:“是用红酸果和桃子做的酱。” 把果酱怎么吃说明了一番,他没忘说, “您若吃着可口,等山上的野果长成了,晚辈再给您做。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您别嫌弃。” 岑老摸摸胡子:“你二人的心意,老夫岂会嫌弃。坐下说话吧。” “谢学正大人。” 两人坐下。 岑老接着就问:“这两日可还好?回去后族长有没有为难你们?” 王石井和邵云安心里都十分的感激。不过是一面之缘,无论是县令,还是这位学正老者,都挂着他们。 王石井回答:“谢大人挂念。大多的族人都明白,其余的人,我二人也不放在心上。” 王石井没有提族长,岑老便心下了然。 他转而问:“你二人是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是吧?” 邵云安:“是。儿子今年六岁,女儿四岁。我和井哥想明年开春,看能不能送儿子来县上来读书。” 岑老点点头:“明年七岁,也不算太早,该有私塾会收。 能不能考取功名乃次要。要让他自小懂得道理,不要做一个不学无术之人。” 岑老没有提“白月书院”,邵云安也就不提。 双方说了会儿话,岑老也送了邵云安几本书给他拿回去给孩子启蒙。 岑老这位学正送出的书比两位夫子送的还要宝贝,是县里的书局买不到的,书上也同样写满了注释。 夫夫二人诚恳地道谢后便提出离开,岑老也没留人。 出了学正的府上,两人在路边找了个茶水摊子,喝了两碗清水,随便买了两张饼果腹。 茶摊子上的都是煎茶,邵云安喝不惯。王石井以前就少喝煎茶,没那闲钱,也没那闲工夫。 自家现在做茶,媳妇儿不喜欢煎茶,王石井也就夫唱夫随,不喝了。 不是邵云安要省钱,只买两张饼子,两人纯粹是省事。 这个时候的餐饮业还极不发达,像“一丈轩”的饭菜放在现代,味道比大排档都要差得远。优点就是一个原汁原味。 肚子不是太饿的邵云安实在是提不起食欲,王石井是更能凑合了。 回家哪怕是普通的一碗汤面,跟媳妇儿一起吃,他都觉得美味无比。 背篓里还有一瓶羊奶子果酱和一瓶桃酱。 邵云安想想说:“井哥,咱们去‘蝶妆阁’。好人做到底,看看能不能先给里正大叔家找到买家。” 王石井不解:“‘蝶妆阁’不是卖首饰的吗?” 邵云安跟他解释这里面的门道。 送上门去的东西和别人求上门来讨的东西,价值那是绝对不同的。 他们把果酱送给“蝶妆阁”的掌柜,是答谢他愿意重金买翡翠石,解他们的燃眉之急。 这果酱是谢礼,不是生意。 但如果他们直接去“一丈轩”那种做餐饮的地方,那他们送上去的就是货物。 见王石井似懂非懂的,邵云安直白道:“蝶妆阁的掌柜不傻。 只要他能看出果酱的价值,就一定会告诉一丈轩的掌柜。 他们对这果酱动了拿来卖的心思,就肯定会找上门来,到时候这价钱咱们就有了主动权了。” 王石井懂了:“听你的!” 邵云安和王石井一踏入蝶妆阁,之前曾招待过邵云安的那位小二马上殷勤地上前招呼,并让另一位小二速速去通禀。 没几句话的工夫,楼梯处传来了曾掌柜的声音:“邵小哥。” 邵云安抬头,打招呼:“曾掌柜。”接着介绍身边的人,“这是我夫君,王石井。” 曾掌柜和王石井彼此行礼打招呼,曾掌柜邀请两人上楼。 还是邵云安之前卖“四季豆”的那间屋,曾掌柜坐下后笑着打趣: “邵小哥在县学的风头,曾某可也是听闻了。很遗憾曾某没亲眼看到那热闹。” 邵云安也没不好意思,笑着说:“我这不也是被逼无奈嘛。没想到曾掌柜都有所耳闻。我现在不会出名了吧,哈哈。” 曾掌柜跟着笑道:“出不出名曾某不知,但这几日茶楼酒馆里可没少人说到此事。 大多数都还是同情邵小哥与王兄弟的,也有人大赞邵小哥的果决。” 邵云安这下子是有点不好意思了。这“古人”又没手机没网络的,怎么这么八卦呢。 曾掌柜也不过是打趣,他接着话题一转:“邵小哥今日前来,可是又有何稀罕物要卖?” 那块肉石,曾掌柜自然知晓。作为商人,他肯定也是心动不已的。 奈何那块肉石现在县令的手上,曾掌柜这般问也是旁敲侧击了。 邵云安装傻,说:“倒不是有稀罕物要卖。曾掌柜解了我夫夫二人的燃眉之急,我是铭记在心。 我二人今日有事来县上,我正好在家中做了点果酱,送给曾掌柜尝尝,也是谢谢您的慷慨。 另外还有些村子里自产的山货,也给您添个菜。” 王石井完美地充当“助手”一职,把背篓里最后的两小罐子果酱和一兜子山货拿了出来。 曾掌柜毕竟是商人,一听“果酱”,他顿时来了兴致,忙问:“何为果酱?” 邵云安心不虚,脸不红地说:“就是拿山上的野果做的酱。 家中采了不少,一时吃不完,烂了又可惜,我便做成了酱,能放上一段时间。 我自己吃着味道还不错,家里孩子也爱吃,可以配着馒头、饼子、点心,也能光嘴吃,泡水也行。 曾掌柜若觉得味道不错,往后山上的野果熟了,我再给您做上些送来。” 这话听在曾掌柜耳朵里就有好几个意思了。 第一,这东西的原材料是野果; 第二,野果很多; 第三,这东西耐放; 第四,这东西是稀罕物; 第五,这东西的吃法很灵活。 曾掌柜也不管礼数了,当着两人的面打开了两个罐子的封口,顿时两股别样的水果甜香就冒了出来。 其中一种是浓浓的桃子香。 曾掌柜难掩惊讶,光是这么闻着就已是令人食指大动! 曾掌柜抬眼:“这是桃子做的?” 邵云安:“一瓶是山上的野桃子做的,一瓶是红酸果做的。” 曾掌柜看了看罐子里的“酱”,马上喊小二拿两把竹勺。 第39章 见蒋县令 邵云安送两个孩子去里正家,王石井去王杏家借牛车。王杏没在家,上山摘红酸果和桃子去了。 里正家放出话说要收红酸果和桃子。红酸果十文一斤,桃子三十文一斤。 里正给的价钱不算低,这红酸果村民们摘了拿出去卖,也就两三文钱一斤,野桃子酸,根本没人买。 村里的年轻人只要有空的,都上山找红酸果和桃子去了。对此,邵云安的反应是笑笑。 到了里正家,里正两口子和赵元德两口子的热情差点令邵云安的头皮是阵阵发麻,他几乎是狼狈地逃出来的。 村子里没上山的一些婆子、姑子、闲汉见王石井和邵云安又要去县上,又是一顿议论。 邵云安和王石井两人懒得理会那些闲言碎语的人。 马上要农忙了,家里又要买地,邵云安和王石井商量,打算买头牛回来。 王石井的身体看起来很健硕,内里肯定有亏损,虽说有灵泉水,邵云安还是不想他那么累。 他自己不是种地的料,“以前”的邵云安会,现在的他并不打算学。 买头牛,王石井能轻松些,以后出行也方便,邵云安不想总是跟王四婶借车。 等他的茶叶卖出去,他一定要买辆马车。 到了县城,邵云安和王石井直奔县衙。在县衙门口,邵云安拿出那块玉牌,说来见县令大人。 守卫一看那块玉牌,把他们带到了县衙的侧门。 县衙的前半部分是衙门办公和县太爷审案的地方,后半部分是县太爷和亲随们居住的地方。 从侧门进入就相当于进入了后面的区域。 一位小厮迎上来,一听是来见县令大人的,且有县令大人的随身玉牌,小厮便领着两人继续入内。 穿过一个小花园,小厮把两人领到了偏厅,然后去请县令大人。 邵云安手上提着特别送给蒋县令的礼物,王石井背上的背篓里是送给其他人的。 两人等了没多久就听到有脚步声传来,两人立刻站好。 门开了,穿着一身便服的蒋县令面色温和地走了进来。 邵云安和王石井立刻躬身行礼,蒋县令让两人不必拘束。他走到上位坐下,也让两人坐下。 一开口,蒋县令就问:“你二人回去后可有被刁难?” 对于这位县令的关爱,邵云安还是充满了疑惑,他谨慎地回道: “不理解自然是有的,但理解的是大多数。我夫夫二人问心无愧便是。” 蒋县令赞许地点点头,邵云安从篮子里取出4个罐子、一袋新鲜栗子和两捧新鲜的蘑菇。 这蘑菇是王石井一早去西山山脚采的,邵云安采回来的都晒着呢。 桃胶、木耳、螃蟹脚那些的还没晒好,他就没拿。板栗酥饼的材料不够,他也还没做。 邵云安道:“大人,这是我家自己做的果酱和在山上采的山货,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给大人您尝个鲜。” 蒋县令对板栗、蘑菇这些山货不陌生,他对邵云安所说的果酱十分好奇。 他问:“果酱,果子的酱?” 邵云安提了一罐羊奶子果酱和桃子酱拿到蒋县令身边的方几上,说: “是我用红酸果和野桃子做的。大人可抹在馒头、饼子、点心上吃,也可泡水喝,就是尝个稀罕。” “哦?” 蒋县令一听来了兴致,当即就打开了封口。两种不同的甜香冒出,蒋县令惊讶地看了眼邵云安。 邵云安道:“大人若喜欢,以后山上的野果熟了,我再做了给您送过来。” 蒋县令喊来小厮去拿勺子。 待他尝了两种所谓“果酱”究竟是什么后,他中肯地说: “这果酱确实稀罕,本官还是头回得见。你们拿出去卖定能卖个好价钱。” 这位县令是真有心,还是别有所图?邵云安对这位县令一直表现出的亲切充满了疑惑与怀疑。 不过他面上不露声色,甚至带着“憨厚”的笑容说: “我知道能卖钱,但家里就我和井哥两个劳力,孩子还小,我要卖,量也跟不上。 这果酱我教给了村里的一位大哥,他们家人口多,若真有人会买,他们挣了钱就分点给我。” “你教给别人了?” 蒋县令目露明显的惊讶,显然没想到对方会把挣钱的机会如此轻易地就送出去。 邵云安说:“我家人口简单,要挣钱就得找不那么太费力的。 两个孩子都还小,明年我还打算送儿子去私塾,总要顾及到家里。 我不卖果酱,可以卖别的,总归都能挣到钱。” 蒋县令不禁多看了邵云安几眼,这人的想法还真有些众不同。 再者,这人口口声声喊他大人,浑身上下却有股子谁也压不住的自信。 这人把这果酱的法子送出去,是真没工夫做,还是不屑做? 蒋县令点点头,说:“你既然有主意,本官也就不多言了。这果酱是个稀罕物,你要给学正大人送一份过去。” “自然要的。学正大人和两位(教谕)夫子的果酱我都备了。” 蒋县令赞许地又点点头,说:“这果酱要卖,就要找到适合的买家。 ‘蝶妆阁’与‘一丈轩’的幕后东家是一人。那人背景不俗,人也算诚信。 这果酱你二人可拿到‘一丈轩’去,‘一丈轩’的掌柜一定会收。 若是自己去卖,尔等为村民,恐会遭来觊觎。” 邵云安站起来行礼:“谢大人提点。” 王石井紧随。 蒋县令压压手,让两人坐下,状似随口问:“那日在县学,本官见你谈吐,该是读过书的,不知你师从何人?” 隔日,蒋县令就派人去查了邵云安和王石井。查来的结果,邵云安所言完全属实,王大力一家确实不厚道。 只是这邵云安是邵家村村民,那邵家也是普通的农户人家。 邵家的长子都没读过书,这邵云安又哪来的那些学识? 另外最令人费解的是,邵云安的性子变了很多,完全是两个人。 成亲前的邵云安沉默内向,寡言少语,与王石井一样,在家中备受欺压。 可成亲后的他却变得格外强势,与娘家断亲是毫不拖泥带水,就很难不令人起疑了。 邵云安早知别人会对他前后的变化有所怀疑,他平静地回道: “我不记得师从何人了。我是邵家领养的,领养前我该是读过书的。只是很多事我都不记得了。 养父母收养了我,但并没有把我当儿子,而是当做家里的长工。 小时候,我每次表现出学识,都免不得一顿打骂。久而久之,我也就当自己什么都不懂。 邵氏族规严苛,没成亲之前,我若有反抗,养父母一个孝道下来,我就得受族规惩处。 成了亲,我便也得了自由,自是不必再忍。死过一次,我也有了些顿悟,去了些迷茫。 其实也多亏井哥爱护,我才能如现在这般无所顾忌。 若我嫁给了王枝松那种人,那还不得继续忍耐,直到他休了我,或者我死了。” 要不是县令在跟前,王石井一定会抱住邵云安。 邵家和王家本质上是一样的,他很容易就能想象到邵云安曾经在邵家的日子是怎样的。 那一定也是受过很多苦,很多委屈与很多的煎熬。 而且一想到邵云安差点就嫁给了王枝松,王石井是一阵后怕。 这样听来就说得通了,蒋县令问:“你的亲生父母,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邵云安摇头:“不记得了。小时候发过几次烧,七八岁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还是长大后无意间听养父母提起,我才知道自己是领养的。也才知道为何父母对我,与对大哥、小妹完全不同。” 蒋县令又问:“邵家村的人似乎并不知你是领养的。” 不意外县令调查过自己,邵云安苦笑说:“我是怎么来的,恐怕也只有我养父母知道。 只是我都不记得了,追究起来又有何用。我现在算是生活平静,也不想再起波澜。 我与他们已写了断亲书,双方各自生活,不要再有交集就好。 毕竟说来,他们把我养大了,我也不想别人说我忘恩负义什么的。” 原主已死,邵云安也想过,以后如果他有能力了,帮“邵云安”查找一下身世。 也算是对那个可怜孩子的最后一丝慰藉吧。 蒋县令道:“既是这样,那本官也就民不举、官不究了。” 说到这里,他从袖袋里掏出邵云安让他保管的那块石头,放到方几上, “这里没有外人,你把石头拿回去吧。” 蒋县令的行为又一次刷新了邵云安对古代县太爷的认知。 他立刻道:“大人,我说了由您保管就由您保管。您给我玉牌,我就当您同意了。 您把石头还给我,那我岂不是得把玉牌还回给您?那不行,您的玉牌可是我的保命符。” 邵云安说的很是直白坦荡,蒋县令都被逗笑了:“那玉牌本官给了你,便不会收回,除非你作奸犯科,为非作歹。” 邵云安还是摇头:“不行不行。石头不在大人您身上,我总是不放心的。 在我这里,您这块玉牌可比那块石头贵重多了。 那石头在我身上,少不得人惦记,可这玉牌在我身上,别人可就不敢来招惹我啦。大人您就是我和井哥的靠山!” 蒋县令笑着隔空点点邵云安。 若是其他人这么说,他多少会觉得是在拍马屁。 可这拍马屁的话从邵云安嘴里说出来,却令他忍俊不禁,只觉得这人是真性情。 蒋康宁收回石头:“既然你如此坚持,那本官还是替你收着吧。” 邵云安拍拍胸口,“大人以后可别这么吓我,我胆子很小的。” 蒋康宁笑道:“你要胆子小,那就没胆大的人了。” “嘿嘿。” 邵云安装傻。 第38章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 王石井不停地深呼吸,却怎么都压不下胸中的怒火。 邵云安抱紧两个孩子,冷笑:“那就看以后谁卖谁!” 他揉揉两个孩子的脑袋,放软声音,“好,我们都不入族谱,小爹也不稀罕。 以后,我们努力把你们爹也从族里迁出来,我们家跟那家人断得干干净净。 青哥儿、妮子,小爹答应你们,再不会让人欺负你们。 小爹不仅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还会让你们过上人人羡慕的好日子。 这些事你们记在心里,以后有机会报复回去,小爹绝不会拦着。 以后见了那家人,理都不要理。别人爱说什么说什么去。” 妮子放声大哭:“小爹,我不喜欢他们,我讨厌他们! 他们打我和哥哥,让我和哥哥做好多好多的活,还不给我们饭吃…… 堂哥欺负我,我哭了,奶奶还打我。 小叔也特别坏,哥哥不小心碰掉了他的书,他就拿棍子打哥哥,奶奶也打哥哥,还让哥哥跪。 他们还总说爹已经死了,爹和娘都不要我和哥哥了。” “那群狗娘养的王八蛋!” 邵云安忍不住在孩子面前爆粗口。 王石井腾地起身,怒冲冲地就往外走,邵云安放开王妮追过去死死抓住他。 “我去问问他们我到底是不是他们生的!” 王石井粗声吼,气得眼睛通红。 王妮哭,王青也在掉眼泪。邵云安用力把王石井拽回来,拽进屋,让两个孩子也过来。 让两个孩子上炕,邵云安不停地揉王石井的胸口。 王石井的身体紧绷得好似随时会爆炸,呼吸都是愤怒至极的粗喘。 他的样子吓坏了王妮和王青,两个孩子一边哭一边给爹顺后背。 “石井哥,你深呼吸,别憋着,别憋着。” 邵云安也有点吓着了。 也顾不上孩子就在旁边,他亲王石井的脸,亲他的下巴,亲他的脖子,揉他的胸口, “井哥,你呼出来,你把那口气呼出来……你可别吓我啊……” “爹,爹……” 王石井突然大力地抱住邵云安,邵云安咬住牙关憋回痛呼。王石井的力气很大,他的肋骨都要断了! 缓缓呼出那股疼痛的气,邵云安亲吻王石井的下巴:“井哥,别气,气坏了身体心疼的也只有我和孩子们。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等得起。他们欠你,欠孩子们的早晚有一天,我们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王青发誓:“爹,我会好好读书,以后考状元,当大官,再也不让他们欺负我们!” 王石井把两个孩子,连同邵云安一起抱住,吐出了一口气,久久不语。 邵云安顺他的后背,也在心里发誓。 晚上,邵云安做了大餐,给受了委屈的孩子和受了气的王石井补补。 板栗炖五花肉,鸡蛋饼配果酱,蘑菇炒肉,酸辣白菜丝,最后一道甜品桂花圆子汤。 吃了从未吃过的好吃的饭菜,两个孩子的情绪恢复了过来。王石井吃得也不少,但明显心情还很不好。 哭了一场,妮子跟小爹又亲近了几分。 吃完饭,她舔舔嘴,大着胆子说:“小爹,我也要学做菜,小爹做的菜真好吃,果酱真好吃。” 邵云安笑着说:“你爹买了新的宅地了。到时候咱家的新房那边会有烤炉,小爹教你做好吃的点心。 等妮子长大了遇到喜欢的人,如果他也喜欢你,你可以做点心给他吃。如果他不喜欢,就不给他吃。” 妮子顿时脸红了,害羞得扑到了小爹的怀里。 王青也终于展颜,说:“小爹做的菜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 其实他以前也没吃过什么好的,但小爹做的就是最好吃的! “小爹只要不忙就天天给你们做。明天小爹和你们爹要去县城,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你们还是去里正家。” “嗯!” 抱着妮子摇晃了一会儿,邵云安放开她。王石井沉默地收拾碗筷,王青帮忙。 邵云安看着王石井进了厨房,吐了口气,大屋那一家人用禽兽形容都是侮辱了禽兽! 等收拾完,邵云安就开始教王青和妮子认字,又给他们读了一篇浅显易懂的小短文,就留他们自己学习。 两个孩子到点会自己洗漱睡觉。 院子里,王石井在洗一家四口的衣裳,嘴唇抿得紧紧的。邵云安没动手,王石井不让他碰冷水。 邵云安就搬张凳子坐在王石井身边处理板栗,打算做板栗酥饼,这个用不上烤炉,有铁锅就行。 只有夫夫二人了,邵云安压低声音说:“井哥,你心里不舒服,明天见到蒋大人,我让他多判王田岩和郭招弟几个月。 王枝松不是明年院试么,找几个人绑了他,看他还怎么考。 咱们有的是法子让他们不得安生,你别自己生闷气,气坏了,我和孩子可真就没靠山了。” 王石井开口,声音哑得厉害:“我是怪我自己。若是我早点分出来,青哥儿和妮子就能少吃点苦。” 邵云安:“你早点分,怎么分?就王文和那偏心眼儿的他能支持你分? 老太婆一顶孝道的帽子压下来你就别想分出去。现在分不晚。 青哥儿和妮子是受了苦,我听着也心疼,但就因为他们受过苦,以后也就会比别的孩子更有出息。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邵云安抱住怔愣的王石井, “正因为你经历过这些苦难,才会比别人更坚忍,比别人更清醒,更冷静,也才会有所收获。 不然,你永远都只能是一个只会种地,靠天吃饭,连县城以外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的泥腿子。” 王石井低头磨蹭邵云安的头发:“云安……云安……” 邵云安抬起头,王石井含住了他的嘴,轻轻地舔,温柔地吻。 王青捂住妹妹的眼睛,悄悄关了房门。 小爹的那番话,他不大明白是什么意思;但似乎,又有点明白。 夜晚,激情继续上演,身体尽情地纠缠,王石井仍是没有做到最后。 但他用他的手,他的唇舌把自己的气息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印刻在邵云安的身体上。 他一遍遍地喊着“媳妇儿”,喊着这个他起初不甘愿娶,现在却无比庆幸娶到手的媳妇儿。 ※ “确实好多了,眼角比我第一次见那天干净了很多。眼罩每天都要换,要保持眼睛的干净。” “嗯。” 王石井坐在炕边,邵云安给他擦眼睛。昨夜的愤恨在一场场的激情过后消散。 王石井把恨埋在了心底的最深处。不是逃避,而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醒,都要牢记。 邵云安放下布巾,王石井起身用力抱了抱他,然后一手拿起脸盆,一手牵着邵云安出屋。 王青已经煮上了菜粥。 分家之后,王青和妮子吃到了以前完全不可能吃到的,香喷喷的白米粥。 两个孩子都喜欢吃,邵云安习惯早上吃面包、香肠那些的,现在暂时还没条件。 不过家里不差钱了,这大米、白面自然是管饱的吃。而且他空间里还有大把,他还发愁怎么拿出来呢。 一人一个煎蛋,果酱配油炸馒头片,吃好的王青矜持地说:“小爹,您能不能把昨晚您跟爹说的那番话给我写下来?” “什么话?” 邵云安一时没反应过来。 王青说:“就是那个天降什么的。” “哦。”邵云安笑笑,“可以啊。 那番话还不完整,小爹把完整的给你写下来,再给你解释一番。这是一段应该记住的话,很有道理。” “嗯!我就觉得似乎很厉害!” “小爹,我也会记下来。” “妮子真乖。小爹回来给妮子买点心吃。” 妮子摇头:“小爹做的果酱好吃,桂花圆子好吃,比点心好吃。” 外面的点心油大、糖多。没吃过的,就觉得十分美味。邵云安就觉得太腻。 吃了小爹做的点心,妮子也觉得外面的点心有点腻了。 自己的厨艺得到认可,这是对一个厨子最大的奖励!邵云安很得意,王石井的独眼里是温馨幸福。 不让邵云安收拾,王石井去洗碗,邵云安去给王青写那段话。 这段话出自四书之一的《孟子》。因为历史不同,所以这里也不可能有《孟子》。 尧舜禹等远古人物在大燕国的历史中也是存在的。 但后面也不知哪里出了岔子,历史走向完全不同不说,人种似乎都有了变化。 这段话的开篇提到了几个历史上有名的人物。 邵云安没有更改这些人物,他把其中大燕国历史上没有出现过的人物说成了远古神话中的能人异士。 邵云安写下这段话,把这段话的完整意思仔细地讲解给王青和妮子。 两个孩子看小爹的眼神都是星光闪闪,小爹好厉害! 邵云安再厚脸皮,也不敢抄孟子老人家的著作。 他道:“这不是小爹想出来的,小爹也没这本事。这也是别人教小爹,写出这段话的人,是一位圣人,很厉害。” 王石井也是快速洗了碗,摸进来学习,同样听得认真。 邵云安摸摸王青的脑袋,说:“青哥儿,你要记住,读书不是为了考取功名,而是为了让我们学会思考。 人,只有会思考,我们的国家才能进步,人类的历史才能进步。 你要学会观察身边的人、事、物,然后去思考。没事多问问自己为什么,问问别人为什么。” 王青用力点头,只觉得小爹说的话很有深意。套用现代的词就是“不明觉厉”! 哪怕小爹说这段话是一位圣人说的,他也觉得小爹特别厉害。 邵云安要求:“等你会写的字多了,你要对这段话写一段你自己的感悟。 可以结合你自己的所见、所闻。可以吗?” “可以!” “好,小爹相信你能做到。” 给了王青一个鼓励的眼神,邵云安又看向一脸崇拜的王妮, “妮子也是,要先认字,学字。以后读的道理多了,该背的还是要背的。” “我会背下来的!” “我们家妮子真有志气,以后一定是女状元。” 妮子害羞地又抱住了小爹。 该出门了,邵云安帮着收拾了两个孩子要带到里正家的东西,王石井小声说:“这些能给外人看到吗?” 他指的是邵云安写的那段话。 邵云安无所谓地说:“没关系,这本来也不是我说的。 别人问起来,我就说是我小时候别人教的,具体是谁不记得了,我是收养的嘛,又发过烧,忘记太正常了。” “……” 王石井不吭声了。 邵云安拍拍王石井:“咱家如果选择了低调,就没法摆脱那些枷锁。 只有让人看到我们足够的价值,人家或许才愿意帮忙。” 想到县令和学正大人对媳妇另眼相待的原因,王石井似乎懂了。 第37章 不入族谱 告诉大家收果子时要注意的地方,邵云安就走了。等里正家这边准备妥当,他再过来手把手教怎么熬果酱。 他一走赵家就沸腾了起来。每人都小心翼翼地再次尝了点果酱,越回味越觉得这东西能卖不少钱。 赵河也是个聪明的,他马上意识到:“爹、娘,这红酸果和桃子可以做果酱。 那山上的其他野果子,杏啊、李啊那些的也能做吧。” 赵元德道:“应该可以。” 赵元庆马上说:“那不是说我们其实是学了好几门手艺,一年能挣好几回钱?” “瞧你那出息!” 里正板起脸,眼里却难掩激动。 刘婶冷哼一声:“那老朱婆子整日骂云安是丧门星,以后啊看她怎么哭!” “那就是个眼皮子浅的。” 里正懒得提那家人。 李彩娟说:“爹、娘,我跟元庆回我娘家收。我们那边山上好多这红酸果呢,也有野桃树。” 赵元庆是个说风就是雨的:“咱收拾收拾这就回去。” “急什么!”里正让赵元庆坐好,叮嘱,“这果酱的事先别提,只说收果子。 等果酱做出来真卖了钱,咱们一家子再好好合计合计。 若真能挣钱,瞒不住村里人,怎么说我也是里正,到时候怕少不得闲话。” 赵元德说:“爹,您是里正,村里人最多也就只敢说些闲话,还能做什么? 谁敢来抢咱家这生意。云安把这果酱的方子给了咱家,也未尝没有需要咱家帮衬的意思。 云安是个有能耐的,咱家日后对云安和石井多关照些。 云安背后有蒋县令,咱家只要不出错,您这个里正的身份在一日,咱家就能压着村里其他人一日。” 官吏官吏,里正大小也是个吏。 赵河接下说:“爹,云安让我们拿钱买公田怕该也是想到这点了。 咱家挣了钱,拿钱买公田,旁人还有什么话说?有几个村的里正能做到这一步? 云安也说了,他家有别的挣钱的法子。您就当是云安和石井用这果酱的方子,换您对他们一家的维护。 不然以后,朱婶子那边少不得要去云安和石井跟前闹着要银子。” 赵河的意思也挺直白了,就是他家拿着方子挣了钱,就要挡在邵云安和王石井前头,替他们解决麻烦。 赵元德:“爹,那王枝松日后未必能有大出息。咱家挣了钱,就可以把丛博送去县上的私塾。 若丛博争气,哪怕考不上秀才,能得个童生郎,咱家在村里还怕啥。 等元庆生了娃,咱家以后有两个、三个童生郎。这永修县,您绝对是所有里正里的头一个!” 赵元德这话说得里正都笑了,说得弟弟赵元庆压力更大了。 不过一想到自己的娃以后也能做个童生郎,赵元庆就不由傻笑。 刘婶听不下去了,捏了把里正说:“你就是顾虑多!这回得听孩子们的! 元庆,你跟彩娟这就去李家村,能收多少收多少。 路过刘家湾的时候你跑一趟你舅家,让你舅舅去收。我一会儿拿钱给你们。 河子,你让你爹跟你娘跑一趟山阳村去收,你和元德到山上看看还能不能再摘到些。” 赵河是从山阳村抱养来的,赵河的娘就是山阳村人。婆娘这么安排了,里正也没反对,显然也是听进去了。 刘婶回屋拿了两吊钱,给了赵元庆和赵河各一吊。 要赵河的爹娘帮忙,总不能让人家拿钱。若这一吊钱不够,先让赵河的爹娘垫上,回来再补。 赵元庆和李彩娟收拾了一下,也顾不上天黑了,马上就走。赵河也去爹娘家。 邵云安几句话,整个赵家就忙活了起来。 赵河是个聪明的,他刚才没跟公爹说的是,他猜测邵云安不会只给他家挣钱的方子。 孙叔家的两个小子跟石井家走得近。孙叔的堂哥就是孙氏的族长。 村子里满共就三大姓。 只要赵氏和孙氏都站在了石井家那边,王族长再偏着王枝松,也没法像像以前那样,想拿捏石井就拿捏石井。 赵河猜对了。邵云安不仅要把孙氏一族拉过来,还要把王氏一族中与他们家交好的,也都与他家绑在一起。 失道者寡助。 他抱紧县令的大腿,再把村中至少一半的人拉到自己这边。 到时候,他倒要看看王老太那一家子还怎么让王文和来压王石井。 而且,想想“敌人”看着他们家的日子越来越好,自己却挣不到一文钱,邵云安就爽。 他就喜欢敌人恨死他,却干不掉他的“可怜”样。 里正家是暗戳戳地忙活起来了,那些收到王石井送去的果酱人家欢喜有之,心情复杂有之。 欢喜的自然是多数,复杂的就是王文和家了。 王石井根本没进屋,直接在外头把王书平喊了出来,把果酱交给王书平。 跟王书平说是自家媳妇做的,让他给孩子们尝个新鲜,简单几句话,就走了。 桃子酱数量不多,邵云安让王石井拿去族长家的只有羊奶子果酱。 回到屋的王书平打开罐子,舀出里面的果酱,那香甜的味道就别提多令人惊讶了。 那山上夏天经常能见到的红酸果,还能弄成这样? 王书平先让母亲尝了尝,然后给妻子和女儿。儿子王衍跟理正家的孙子赵丛博出去玩了,还没回来。 王文和是坚决不吃,尝过的人都喜欢的紧。 王文和的老婆钱氏怒了,冲着王文和就喷道:“功名功名,你就成日里指着王枝松给你挣功名! 你指望他还不如指望衍哥儿!就朱婆子那泼妇,王枝松挣了功名你看她舍不舍得给你用! 你就知道偏袒他们,护着他们,他们给你送过啥! 一粒米没送过不说,每年农忙的时候还要你出面给他们家请族人帮忙,他们说过一句好吗? 你是真不知道族人有多埋怨你? 人家石井一回来,只要一登门就没空过手。做了稀罕东西也知道送过来。 要我说,朱婆子一家除了石井,都是群喂不熟的狼!你就稀罕你的王枝松去吧! 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给你挣到功名!挣到脸面!你干脆认王枝松当儿子得了,我跟书平过!” “你瞎说啥!” 王文和是又气又臊。 他自然是希望孙子以后能有出息,但功名哪是那么好考的。 孙子王衍没有王枝松聪明,读书只能算一般,王文和只求他能考过县试。 钱氏不理他,转而对儿子说:“这果酱真是稀罕,留着待会儿等衍哥儿回来再吃。” 王书平的女儿王雨婷噘起嘴来:“奶奶,我也想吃。” 钱氏捏捏孙女的鼻子:“你刚才吃过一勺了,等你哥回来再一起吃。” 自己吃的果酱不会做防腐处理,所以邵云安当时买装果酱的器皿时,选的都是不大的陶罐。 王石井送来的这一罐子果酱,也就够王书平一家吃个四五顿。 钱氏最疼的就是孙子王衍。王衍和赵丛博的年龄相当,都在邻村的那家私塾读书。 钱氏把儿子、儿媳和孙女都招呼走了,独留下倔强的老头子。 王文和气王石井,一是觉得邵云安不该去闹,丢了族人的脸;二是王石井后来的态度让他下不来台。 王文和独自坐在屋里生闷气,他一心为了王氏一族难道还有错啦? 王书平去自家菜园子摘了些菜给王石井送过去。他说不通亲爹,索性暂时也不劝了。 王书平有自己的主意,他本来就不喜欢王枝松,现在更是厌恶。 王枝松在县学时,把一切的过错推给自己的亲娘和嫂子。回到村里,他却是自己躲了起来。 按理说,出了那么大的事,王枝松来族长家跑一趟,问问族中的长辈该怎么应对。 结果他倒好,人不露面不说,朱婆子除了来闹,就是来哭。 如此不知感恩,贪婪自私的人家远离还来不及,哪还能上杆子凑上去。 王老太说的王枝松考上功名会帮衬族里的话,也就他爹傻傻地会信。 王书平来送菜,王石井和邵云安都很热情。他还特别代自己的亲爹跟两人赔不是。 王书平也告诉两人,他爹让他去县衙问过能不能花银子赎回王田岩和郭招弟了。 县衙的人说他们两人已是被求过情改轻判的,不能赎。 王书平也跟两人说,还好不能赎,不然王老太又免不得来找王石井闹银子。 王书平此举让邵云安觉得此人是可以多来往的。王书平和赵元德在某些方面还是挺像的。 王书平看到院子里晒了很多东西,还有野菊,随口问了句。邵云安只说山上采的,晒干了吃。 王书平没坐多久就走了,王石井突然来了句:“云安,你和青哥儿、妮子都没上族谱。 我去找找族老,再找找王四叔他们,有书平哥帮着,族长怎么都得答应。” 王青和王妮低下了头,两个孩子都咬住了嘴。 邵云安一脸不情愿:“能不能不入啊。我一想到要跟那几个人的名字写在一起我就想吐。” 王青抬头:“爹,我不想入。” “我,我也不想。” 王妮也出声。 王石井看向两个孩子,王青握紧拳头,声音高了两度:“我不入族谱!” 王妮的眼里有了泪。 邵云安抱住两个孩子,蹙眉问:“青哥儿,是不是有什么事?你告诉小爹,小爹给你做主。” 王青紧咬着嘴不说,王妮啜泣。 邵云安抚摸两人的头,又说:“不要怕,现在没人能再欺负你们了。告诉小爹,出什么事了?” 王青还是不说,王妮转身扑到小爹怀里,哭着说: “奶奶跟二叔、二婶说,爹要是死了,就把我卖了,说我是赔钱货…… 说等哥哥长大了,家里的徭役就送哥哥去,说哥哥留在家里也是浪费钱粮。 小姑说把我卖给有钱人家当小妾得的银子才多,奶奶说好。 小爹……我不要入族谱……呜……” 妮子或许还小,但那些人日日在面前说的那些恶毒的言语,却已成为年幼的她心底的梦魇。 邵云安的脸黑沉黑沉,王石井全身绷紧。要不是那是他的亲娘、亲弟、妹,他一定会拿了刀就把他们都砍死! 第36章 盟友第一家 在自己的那堆收藏品里找出口罩戴上,邵云安点燃昨天在药铺里买到的硫磺。 想要果酒保存的时间更久,口味更好,必须在果酒发酵的过程中分几次加入二氧化硫。 这里弄不到现成的二氧化硫,只能人工制作。 燃烧的硫磺产生了二氧化硫气体,邵云安导入酒桶中,根据经验及时封口。 在果酒的发酵中途和终止发酵中,还要分别加入二氧化硫,这是一个绝对细致的活儿。 添加的浓度不能过高,这个度,可用仪器来测量,也可依据经验。 邵云安的空间里有二氧化硫的液体,不过他不打算用。 在现有的条件下,他必须熟练掌握硫磺燃烧法来注入二氧化硫的方法。 空间有很好的净化效果,待六个酒桶全部注入完毕,封好口,邵云安浇了一瓢水在燃烧的硫磺上。 刺鼻的气味即便是戴着口罩也难忍,邵云安喝了两大杯灵泉水,又洗了脸才舒服过来。 20天后进行第一次沉淀、换桶加二氧化硫注入。 再28到42天进行第二次沉淀、换桶并终止发酵,这样酿造出来的果酒才好喝。 也就是说至少要48天才能品尝这一批次的羊奶子酒。若要酒的味道更好,时间还要再久一些。 回到地窖,取出六个酒桶,邵云安看看没什么了,离开地窖。 王石井已经做好了晚饭,还是汤面配窝窝,他拿手且以前经常做的也就是这个。 邵云安也不挑剔,他饿了。 明天就该去县衙“领罚”了,邵云安一边吃饭一边跟王石井商量给县令带点什么。 果酱肯定得带,他们这次上山采的山货带去一些。酒、菊花茶、茶叶都还拿不出来,也没太多好东西。 吃完了饭,王青和妮子负责洗碗,邵云安和王石井进了地窖。 邵云安这才跟王石井商量说:“我们把果酱的方子给里正家,怎么样?” 王石井愣了。 邵云安说了他的想法。 王文和那边,他们是别再有幻想。 想要摆脱大屋的那些狗屁膏药,并且能与王文和这位族长抗衡,他们就需要里正彻底站在他们这一边。 里正再怎么说也是吏;王文和再是族长,他也是民。 前天从县学回来,孙族长话中的态度也是偏向了王石井这边。 邵云安很清楚,无论是里正还是孙族长,应该都是看在他手里的那块县令玉牌上。 里正曾经的不作为,都只能放在一边。 他和王石井现在要做的是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去挣脱他们身上的束缚。 而最佳的力量就是里正和他背后的赵氏一族,还可以再加上孙氏一族。 他们身上的束缚就是去以王文和这个固执的老头为首的王氏一族,特别是王老太那一家。 邵云安没有天真地认为有一个县令玉牌在手,他就能在村子里无所顾忌了。 除非有一天王石井彻底脱离王氏一族,他的名字直接从王氏族谱上划掉,他们才能真正自由。 但那需要时间,需要筹谋。 邵云安庆幸的是他们一家四口人,只有王石井一个人的名字在族谱上。 那他只要想办法把王石井一个人拽出来就行。 “牢固的关系需要货真价实的利益去维系。 我们把果酱的方子给了里正家,让他们一家挣到了钱,这关系才能稳固。” 里正今天来丈量土地时多积极,这份积极需要一份实打实的利益去维系。 王石井很自责:“这是你想的方子。” 邵云安就问了一句:“咱家如果做果酱的生意,我就问你累不累,我累不累。” 王石井想想今天这一通忙活,不吭声了。 “咱家的生意我说了算,你把明天带去城里送人的收拾好,我去里正家跑一趟。” 不跟王石井浪费口舌,邵云安提了一罐桃酱和一罐羊奶子果酱出了地窖。 在地窖口,他又回头说:“你收拾完,给王四婶他们每家送一瓶羊奶子果酱。人家给了我们那么多菜,得回礼。” “……好。” 邵云安走了,王石井目送媳妇儿的身影消失在地窖口,乖乖干活。 邵云安上门的时候,里正家正在准备农忙的工具和种子。再过七八天就要开始农忙了。 赵元德和赵元庆两兄弟没分家。都说父母在,不分家。王老太那样的算奇葩。 不过邵云安很感谢王老太把王石井赶出了家门。 赵元庆去年刚成的亲,老婆李彩娟是李家村嫁过来的。 李彩娟算得上是贤慧,赵河又是个男人,两个儿媳也不会争什么。所以里正家的家庭氛围算是比较和睦的。 赵元庆还没孩子,里正家孙辈只有赵丛博一个,这也是里正的婆娘刘氏担忧的地方。 赵丛博已经10岁了,赵河是没可能再有了。现在赵家把开枝散叶的希望都放在了二儿媳的肚皮上。 可二儿媳妇成亲快一年了还没消息,里正两口子为此没少失眠。 里正家一大家子人除了赵丛博外都在。赵丛博吃完饭,就约了村里的小伙伴出去玩了。 他每天有半天都在私塾,回来还要念书、写字,着实辛苦。晚饭后到睡觉的这段时间是他一天难得玩耍的时间。 邵云安一来,里正家的人都很亲切。 看到他手里提着两个罐子,里正首先说:“别每次来都拿东西,有银子也不是这么花的。” 刘氏也说:“你和石井每回来每回拿东西,我跟你叔都不好意思了。他是里正,帮你们一把不是应该的么。” 赵元德和赵元庆也说不要总这么客气。 邵云安在赵河身边一坐,很自然地说:“那是我跟赵叔、刘婶关系好才带东西来。没见我去王家。” 他这一说,里正都不知说什么好了,刘氏呵呵笑起来,被邵云安哄得很是高兴。 邵云安放下手里的东西说:“这是我昨天在家做的果酱,拿来给赵、婶子你们尝尝。” 说罢,邵云安打开两个罐子的封口,顿时两股别样的甜香冒了出来。 邵云安要两把勺子和两个碗,赵河去拿了过来。 赵元庆探头探脑地往罐子里瞧,问:“这果酱是啥?果子的酱?” 邵云安:“对,就是拿果子做的酱。你们尝尝看。” 他从两个罐子里分别各舀出两勺在两个碗里,推过去:“尝尝。” 里正让老婆先尝,刘婶抿了口勺子上沾上的,当即惊喜:“这啥果子做到酱啊,真好吃!” 邵云安:“婶子你再尝尝另一种。” 刘氏还是抿了点勺子上沾的,同样惊喜:“这是桃子吗?我咋尝的有一股桃子的味儿,但不酸,好吃!” 赵元庆心急,从娘手上拿过有着桃子酱的勺子就塞嘴里了。 刘氏拍了赵元庆一巴掌,这糟心玩意儿!他把勺子都吃了,咋还能给他嫂子用呢! 赵元德也踢了弟弟一脚,拿起另一把勺子,塞到了自家媳妇儿嘴里。 等六个人都尝过了,都表示味道很惊艳后,邵云安才解释开: “这两罐果酱,一罐是桃子酱,另一罐是羊奶子果酱,也就是山上的红酸果。” “红酸果?!” 6道惊呼。 邵云安点点头:“对,就是你们在山上摘的红酸果做的酱。这果子长得像羊奶子,有的地方也叫羊奶子果。 赵叔,西山上的羊奶子果我差不多摘完了,深处的地方我和石井哥没敢去,其他山头应该还有。 果酱不难做,拿出去应该也好卖,要是赵叔您愿意,我就把这手艺交给河子哥。” 邵云安这话一出,先别说赵河,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里正回过神,连连摇头:“那不行那不行,这是你的手艺!” 邵云安道:“赵叔,这果酱是不难做,但这工序有点麻烦。 我家就我和石井哥两个能出力的,青哥儿我打算送他去私塾之前让他在家好好认字。 妮子又还小,孙阿爷也说了她得养身子。 我和石井哥两个人就算卖,也做不出多少来,家里事情多,实在分不出精力。” 邵云安也没隐瞒他的私心。 里正是赵氏的族长,家里人多,亲戚估计也多。那里正家去收羊奶子果,收回来可以卖他一些。 这果酱说实在的也就卖个新鲜,这东西好做,难保不会有别人琢磨出来做法。 等别人琢磨出来,也就卖不出太多钱了,就是挣个零碎。 里正还是不愿意:“就算是零碎也不少钱呢。这事儿我们不能接。” 里正是心动的,但理智告诉他,不能要。谁都知道王石井是净身出户,手里的银钱还是卖石头挣的。 他拿了人家的方子去做买卖,不是被村里人戳脊梁骨么。 邵云安也干脆:“您不接我就交给别人。我家妮子都会做了。” 赵元德这时候开口:“爹,云安是个有主意的,他愿意教咱们肯定也是真不在乎这份买卖。 云安不是说了么,还需要咱们帮着收红酸果。这果酱咱家卖了钱可以跟云安平分。” “是啊,爹,咱们两家可以分啊。” 赵元庆很心动。这是送上门来的买卖,这世道,谁会跟银子过不去! 赵河和李彩娟都很心动,但他们是做儿媳的,这时候不能随便插嘴。 邵云安道:“不用分。我也不瞒赵叔您,我收上来的羊奶子果,我是拿去做别的买卖。 这果酱的买卖我是真不在乎,也确实是真没精力弄。 博哥儿以后花钱的地方多,若元庆哥也得个儿子,赵叔也得送去读书吧。 若是女儿,赵叔您也得跟小孙女早早准备起嫁妆吧。” 赵元庆和李彩娟不好意思了,李彩娟心里也急,可这孩子急是急不来的。 刘婶偷偷拧里正的胳膊,让他答应。 里正松口:“不平分,那也得分你钱,不然这钱我挣得不安心。” 邵云安笑了,说:“赵叔要是觉得不安心,不如等挣了钱后拿些钱来买公田。 村子里需要花销的地方可不少。以后我的生意做起来,我和石井哥也要回馈村子的。 而且由赵叔您带头,以后村子里挣了钱的,只要不是太小家子气的,也会跟着您学。 这样咱秀水村不就会越来越好了吗?” 里正的眼神灼灼,邵云安的话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里正一巴掌拍在腿上,说:“好!你和石井这份情赵叔领了!” 其他人顿时笑开,邵云安说:“那赵叔你们趁着农忙前看能收多少羊奶子果,也可以看看别的村。 这桃子酱你们也尝了,味道也不错,你们也去收。等收上来做的时候,就让河子哥去找我。” “嗳!”赵河立马应了,“云安,真是谢谢你了!” “不谢不谢,我和石井哥还要多谢赵叔和元德大哥呢。” 邵云安是男人,身份又是王石井的男妻,他教赵河最合适。赵河高兴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第35章 买地、酿酒 邵云安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王石井也不说话了。 把炭火盆端到外面,王石井关了房门,吹灭油灯,脱掉里裤,只穿了条亵裤就钻进了被窝。 “唔……”快要睡着的邵云安被人堵住了呼吸,“你不累啊……” “不累。” 王石井的呼吸粗重,擦了身,他就又精神了。一碰到邵云安,他就有些控制不住。 邵云安的身体极其敏感,王石井在他身上点火,他是冰火两重天。 “媳妇再忍忍。” 邵云安都快哭了,要他忍那别碰他啊! “我难受!” 王石井也没想到邵云安这么敏感,但他那地方不寻常,他怕过早地做那事,伤了邵云安。 邵云安难受的掐王石井,王石井只能想办法让他好受些。 “媳妇,忍忍,你是哥的,等你再长一长,哥就给你,哥什么都给你。” 王石井强忍的汗珠滴落,他自己也很痛苦。 双重的刺激和身体得不到满足的空虚,令邵云安又哭又叫的。 静寂的夜晚,屋内的火热足以令冷感的人都躁动起来。随着一声高昂的声音消散,屋内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邵云安的眼泪还在流,强烈的余韵令他还在哼哼,王石井出了被窝,找出两块干净的帕子。 窝在王石井赤裸的怀里,邵云安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王石井一下一下隔着衣服轻拍他,独眼里是邵云安没有看到的幸福与感恩。 这是王石井二十多年来最渴望的幸福,由这个名叫邵云安的,浑身都充满了谜一样的少年带给了他。 “你以前,确定没碰过别(男)人?” 邵云安不认为这些手段王石井是从他前妻身上琢磨出来的。就大屋那住房环境,根本不可能。 王石井的嗓子带着情欲后的低哑说:“军中好些契兄弟,有时候难免会碰到他们做那事。 每次大战之前,谁也不知第二日还能不能活着回来,好多人在营帐里就做了。” “你就能忍住?” 王石井却沉默了。 邵云安心里一沉,掐住王石井的腰:“你别说你还有几个‘好’兄弟!” 王石井按住邵云安的手,有些避讳地说:“我知道我一离家,宋氏和两个孩子的日子会很难。 我要是还去找什么契兄弟,那就太不是人了。你别不高兴,我以后,不提宋氏。” 邵云安松手:“我没那么小心眼。你也不用避讳在我面前提你前妻。 要没有她,你也不会有青哥儿和妮子两个这么懂事的孩子。说来也是你没能护住她,她也挺可怜的。 你是不是挺喜欢她的,所以怕我不高兴?” 王石井马上说:“若没有你,我这辈子也就是如此了,哪有心思去想什么喜欢不喜欢。” 沉默片刻,王石井还是说:“我跟宋氏在一起满共也就两年光景,那档子事加起来还不满两只手的。” 邵云安吃惊,从王石井怀里抬起头:“你确定?我当你前妻压根就是受不了,赶紧跑了!” 王石井黑暗中的脸有点烧,但又不能不回答。 “那时候跟本家的人住在一起,不方便也没心情。宋氏怕疼,她也不喜欢。” 邵云安:“果然还是受不了你趁机跑的。” 王石井的独眼沉了沉,低头寻到邵云安的嘴就亲了上去。宋氏喜不喜欢与他无关了,这人不喜欢也得喜欢! 邵云安可不是害羞的人,他抓上王石井的五两肉,这家伙从上到下都是来勾引他的! 停歇了没多久的火热再次点燃。 面对在这方面压根不知害羞和矜持为何物的邵云安,王石井也才发现自己的欲望竟会是如此的强烈。 他又何尝不想到最后一步。可一想到军医叮嘱过的话,他就忍住了。 两年,他忍得了! 隔天一早,王青和王妮起来的时候两位爹爹都没动静。两个孩子放轻动作,配合地把早饭做了。 自从小爹来到家里,两个孩子不仅每餐能吃饱肚子,每日还多了一餐。 不过短短几天,两个孩子的气色就有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有人敲门,王青跑去开院门,先从门缝里看看是谁,他才打开。 “周阿爷。” 来人是周叔,他问:“你爹在家不?他找我做的东西做好啦。” 王青道:“我爹还没起,等我爹起来我就跟他说。” “成。” 周叔把十个大簸箩拿进来,还有四个蒸笼盘子。 周叔敲门的时候王石井就醒了。 他掀开被子轻轻挪出被窝,给还在熟睡的邵云安掖好被子,这才下炕穿衣。 出了屋,王石井马上示意两个孩子小声。王青和妮子得知小爹累了还在睡,他们就回屋练字去了。 王石井擦了眼睛,洗漱完后匆匆吃了早饭就去给周叔送钱。 周叔这么快就送过来,这两天肯定没怎么歇息,这钱得多给点才成。 给周叔送了钱,还多加了二十文,王石井顺道去找里正买地。 他要买西边山头脚下的宅地,还要买十亩山地,里正很不可思议。那边偏僻不说,地也不好。 村里无主的上等官田不是没有,还有大片中下等的。这些无主的官田,只要有人肯买,那很容易就能买下。 官府希望能有更多的人去耕种,能收税。 他不明白王石井放着这些好地不买,偏偏买山地做什么。良田买了,马上就能播种耕种了。 里正也不问王石井够不够银子,人家都开口了,那银子肯定是有的。 王石井只说邵云安喜欢那里,清净,等有钱了再买好地。再说山地还便宜,又在宅地旁,做活也方便。 王石井决定了,里正也就不劝了。 这边距离王大力一家的田地够远,估计王石井说图个清静也有这层意思吧。 里正带着大儿子赵元德跟着王石井跑了一趟。确定了他要买的宅地大小,又大概丈量了一下。 这里虽说位置偏,地也是山地,山地一年不交税,但王石井要买的宅地面积大,都挨着山脚了。 里正得先去县衙跑一趟,向主簿提交申请。 主簿带人过来实地查验过,确定是无主的荒地,且王石井购买的宅地面积不违制,才能把地卖给他。 不过这么偏的宅地,只要王石井掏够银子,加上还有县令那一层关系,里正认为问题不大。 那这么算下来,王石井买宅地和荒地一起,也要差不多一百两银子,这还不算盖房子的钱。 邵云安要是没去县学闹那么一场,王老太那边光看王石井买宅地花的银子,就肯定又要大闹上一场。 邵云安心水的宅地买了,堵住上西山唯一路口的山地也买了。 王石井又跟里正说,他们现在住的破屋也要买下来。包括屋前屋后和两侧的空地,算下来也有二三十两银子。 这一下子就花出去这么多银子,就是赵元德都忍不住问了。已经买了那么大块宅地了,怎么还要再买一块? 王石井也只说留着日后等青哥儿长大了,若要分家,也有地方。 里正和赵元德只能说这两人想得太长远。里正丈量完了面积,这就去县衙。 若主簿那边动作快,不故意刁难人,那王石井这边很快就能拿到地契。 这边刚弄完,那边就有人来找里正,说邵家村的里正过来了,找他和邵云安。 王石井没回家喊邵云安,跟着里正一起过去。 等到王石井回来,邵云安已经起来了。一会儿婶子们也要过来帮忙了,他也不能再睡了。 果不其然,邵云安还没吃晚饭,以王四婶为首的婶子们就过来了。 王石井请人过来的时候没提工钱给多少,这事儿得邵云安做主。 人到了,邵云安匆匆吃完饭,王石井去地窖把羊奶子果全部搬出来。 一共来了6位婶子,邵云安先向几位婶子能来帮忙表示感激后,就提出了这一天的工钱每人50文。 6人一听,一人能得50文钱,都连连说给高了。 别说她们这些女人平素很难找到打短工的机会。就算有,一天最多也就十几文钱,有时候十文钱都没有。 只是处理些果子,给个几文就行了,都是一个村的,帮忙也是应该的。 邵云安可不好意思剥削这些平时没有额外收入的淳朴大婶们。 就算每人50文,他也不差这300文钱。 何况要做的事特别的费手、费腰,还要碰很多凉水,也是辛苦活。 六位大婶笑开了花,当即就撸袖子洗手准备干活。王青和王妮也要帮忙,被邵云安塞了把羊奶子果赶进了屋。 除了拿去做果酱的,剩下的羊奶子果全部酿酒。 要先把所有的羊奶子分拣出来,把质量差的,太熟的挑出来。分拣完毕后要清洗干净,摊开晾干。 等晾干了,首先把果梗清理干净,然后连同果皮一道压榨,把果汁尽可能多的压榨出来。 第一遍压榨出的羊奶子果汁用细麻布与果肉分离出来,接着再压榨第二次。 邵云安压榨用的工具是石杵,几位婶子和王石井力气大,用手直接挤压。 一共压榨了三次,邵云安把第一次的果汁单独留下,第二次和第三次的果汁混合在一起。 之后再过滤了两次,让果汁中尽可能少有杂质。 别看程序似乎很简单,但全部做完,太阳都要落山了。 村里人一天最多两餐,邵云安中午本来说摊饼子给婶子们吃,她们都不要。 别说50文钱给的已经很多了,她们自己也没有中午再加一顿的习惯。 不能拿了人家这么多工钱,还要人家包一顿饭的。这50文工钱,她们拿得都心虚。 邵云安也不跟婶子们来虚的,活做完,他当场就结算了工钱。 六位婶子每人拿了50文钱,高高兴兴地走了。 王石井把果汁倒入酿酒桶内就去厨房做饭,剩下的他帮不上忙。酿酒桶暂时只能放在地窖里。 到这一步,并不是说羊奶子酒就酿上了,还有关键的步骤,添加二氧化硫。这一步骤需分阶段进行。 邵云安关了地窖的入口,手一收,六个酒桶就不见了。他随即进入空间。 第34章 夫夫夜话 昏昏欲睡的某人抱怨:“洗澡不方便,没有浴室,房间太小。” 不自觉自己其实是在撒娇。 王石井马上说:“明日我就去找里正买宅地,再给你订一个洗澡的浴桶,村里有人会做的。” “浴桶我们去县城看看有没有卖的,定做又要等好多天。 明天要忙一天,后天我们也该去见县令了。正好去县城看看有没有卖的,定做又要等好多天。 那位县令是姓‘蒋’吧?他给我的玉牌上有个‘蒋’字。” 王石井回道:“我刚才去买芝麻的时候,回来顺道去跟元德大哥打听过了。” 永修县这位年轻的县令叫蒋康宁,是去年刚来永修县做县令的。 据说此人十八岁就考中了状元,是真正的神童。在来永修县之前,已在别的县做了几年县令。 蒋康宁是京城人士,该是有点背景,否则也不能来做永修县的县令。 永修县距离京城不算特别远,乘船至多半个月就能到京城。对比古代的交通情况,这真的不算远了。 而永修县又是个南北交通枢纽的富裕县,每一任永修县的县令只要不犯大错,基本都高升了。 这事儿里正最清楚,毕竟他直接面对的上峰就是每一任的县令。 那看来,这位蒋县令应该也是来永修县镀金的,或许几年后就会高升到州,甚至去做京官也说不定。 王石井不仅打听了这位蒋县令,也打听了县学的学正大人。 这位学正大人名唤“岑月白”,是实打实做过京官的。不知什么原因,来永修县(下放)做了学正。 县里有个叫“白月书院”的私塾,是县上最好的私塾,甚至其他县的有许多学子都慕名而来。 听这书院的名字就与这位学正大人有关联。具体是什么关联,也不是里正这种身份能去弄清楚的。 王石井道:“元德大哥说,‘白月书院’的山长,好像是学正大人的学生,不知真假,但肯定是有关系的。” 邵云安当即道:“那咱们就送青哥儿去‘白月书院’呗。” 王石井却道:“没那么好进,王枝松都进不去。他的私塾是在县上另一家读的。” 王石井已把自己彻底从本家分了出去,那些所谓弟妹,也就是一个个人名。 王石井当然也奢望过,不过赵元德的话给他泼了一盆名为“冷静”的凉水。 能进“白月书院”的学生,首先需天资聪慧,且有启蒙。王青字都不识几个,书院根本不可能收他。 其次,书院每个月的束脩很贵,寻常人家根本负担不起。当然,这点暂且可以忽略。 最主要的是,每个想要进入书院的学子都要先行考试,考得不好书院不收。 据说当时王枝松没考过,加上束脩太贵,他就没去成,改去了另一家私塾。 而即便能进入书院,也不是万无一失,一旦学的不好或违反书院的规矩,还会被退学。 即便是有天资极好的寒门子弟能进去,那也是凤毛麟角。 寒门子弟哪能跟人家有钱人家出身的学子相比,只自小看的书,用的字帖都比人家差一大截。 有钱人家的孩子读课时就会请夫子,待去私塾读书,或许连诗都会作了。 泥腿子出身的孩子能不愁笔墨纸砚,都是幸运的。 这不就是古代的精英贵族学校?看来这“不能输在起跑在线”在什么时代都一样啊! 邵云安不解了:“河子哥拿了三本书给青哥儿,我以为读私塾很容易。他说是赵丛博的私塾先生让买的。” 王石井点出关键:“里正只有赵丛博这一个孙子。元德大哥可能也只会有赵丛博这一个儿子。 哪怕赵丛博读了一辈子书也只能拿到一个童生郎,里正家在赵氏族中的地位也更稳固。” 邵云安明白了:“所以,其实童生郎这个身份就已经很厉害了是不是?所以王文和才会处处偏袒王枝松?” 邵云安一直以为秀才才是一个读书人的起点,他还纳闷儿王文和为什么要处处偏袒一个“童生”。 王石井以前也弄不明白,也是去了军中,听袍泽和上峰说起来,才慢慢琢磨出来的。 今天赵元德又跟他说了一些,他就更清楚了。 童生郎,就是拿到考取秀才的资格,也才有资格进县学读书。 而至少要先通过县试,才是童生郎,之后再考过府试、院试,才是秀才。 在县学读书的童生郎,若在三年内拿不到秀才的功名,就会被退学。 无论是普通的学生,还是被退学的童生郎,若想继续读书、备考,都需要去私塾。 当然,若家中有钱有势,可以请夫子上门授课。按照邵云安的理解就是“家庭教师”。 可只要是想考取功名的,就必须得在官方的学校读书,县学、府学、贡院(国子监),就是官方学校。 所以,好的私塾至关重要。 赵丛博去邻村上的那所私塾的夫子,也只是一个童生郎。 而县上私塾的夫子,都是秀才。 为什么王文和对王枝松抱有那么大的希望,王老太敢在秀水村跋扈成那样,就是因为王枝松已经通过了县试与府试。 若他能顺利通过明年的院试,他就是实打实的秀才了。 当然,若王枝松在接下来的院试中没有考中秀才,他就会被退学。 永修县近些年入读县学的许多学子,都出自这家“白月书院”。 按照升学率来说,在“白月书院”读书的学生,考上童生郎的比例在永修县最高。 而只有各县的禀生和成绩极优异的秀才,才有资格被推举至府学继续“深造”。 不入府学,就别想更进一步,那考状元什么的就是一句笑话。 里正作为赵氏的族长,看着王氏出了一个童生郎,还已经顺利过了县试与府试,他能不羡慕? 里正的两个儿子赵元德和赵元庆都读过私塾,可是却连县试都没考过。 里正如今把希望放在唯一的孙子身上,那自然肯为孙子花钱。 可即便如此,赵丛博也没能被县上的私塾收为学生,因为他的基础太差。 别看王老太就是泼妇,她的亲弟弟却是一位童生郎。王枝松启蒙的那几年,就是跟着他的这个舅舅。 之后,王枝松被县上的一家私塾收为学生,也是那位私塾的夫子,说他聪慧。 王枝松第一次的县试就考过了,接下来的府试没过,然后第二次府试过了。 王文和愿意举全族之力供王枝松读书,就是因为相比许多农家出身的学生,他的成绩算是十分不错的。 眼看着只要他过了院试就是正经的秀才了,王文和能不偏袒么。 因为功名,实在是太太太难考了。 王老太的弟弟是童生郎,王老太的娘家朱家,在本村大山村就是大户。 王文和还有一个女儿,嫁去了万柳庄的一户徐姓人家。王文和的女婿是长子,按理说该是撑门户的。 但王文和的这个女婿有一个弟弟,是童生郎。对方家中就是这个弟弟撑门户。 王文和的女儿作为长嫂,却不能掌家,这就是读书人的身份带来的最直观的利益和地位。 邵云安心想,这古代的科举比中考、高考残酷百倍、千倍。怪不得范进中举后就疯了。 邵云安再一次诅咒扔板砖那个人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那王老太那个弟弟是童生,王老太娘家也是他这个弟弟掌家?” 王石井:“不是。朱家的族长比较精明。” 邵云安懂了,王老太的弟弟虽然有身份,但在个人能力上搞不过大哥,所以朱家是大哥当家。 但邵云安还是想着送王青去“白月书院”。 “青哥儿又不笨,他以前是没机会读书。现在给他启蒙也不算晚。 只要他不怕吃苦,比别人勤奋些,能赶上人家起点高的。等家里的事忙完了我好好教导他。 明年去不了‘白月书院’,他后年也一定可以去。” 有灵泉灵乳,傻子也能让他开窍! “王枝松如果踏踏实实,虚心学习,那以后功名的道路也许能走得远一点。 现在嘛……”邵云安撇撇嘴,“他要真聪明,就不会不去管他家的那几个极品。 他难道不明白什么叫拖后腿?他的聪明最多也是小聪明。 一个人的智慧取决于他的成长环境,就大屋那环境,他能有多少智慧? 也就是你,算歹竹出好笋,突变了。” 王石井的眼里浮现矜持的笑意,说:“你教青哥儿肯定能成。” 说着,他就忍不住在邵云安的头发上亲了一口。 这人一开荤感觉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邵云安道:“我头发差不多了,你快烘烘你的吧。弄完了把炭火盆拿出去,不然一会儿睡觉危险,容易中毒。” 摸摸邵云安的头发差不多干了,王石井这才处理自己的湿头发。 就见他把上衣一脱,松开用木簪束起的头发开始打理。 邵云安火辣辣地看着王石井的胸肌和腹肌,暗骂:【妈的,又勾引我!】 生怕自己化身为狼扑上去,昨晚那次只能算隔靴止痒,邵云安没话找话: “我觉得河子哥挺好相处的,里正居然会让长子娶男妻,挺开明的嘛。” 王石井边在炭火盆上甩头发,边说:“元德大哥和河子哥算是一起长大的。 当初赵叔和刘婶也不愿意。元德大哥是长子,赵叔希望他能娶个女人多生几个娃。 元德大哥非河子哥不娶,赵叔也就只能松口。河子哥这么多年只有丛博一个娃,元德大哥也不介意。 元德大哥和河子哥都不难相处。元德大哥和书平大哥都比我大了好些岁,我在村里的时候,也难跟他们在一处。” 这个邵云安看出来了。 孙二江、孙小江、王杏和王庄华跟王石井的年龄相差不大,以前应该是经常在一起。 王石井这次回来,他们几个也是最先过来帮忙的。 王石井提生娃提的自然,邵云安是不停地起鸡皮疙瘩。这个世界的孕果完全就是一个bug般的存在! 王石井还在说:“元德大哥跟河子哥都是明事理的人。 河子哥给了书也是想跟咱们交好,恐怕也是元德大哥的意思,往后有机会再还回去。” 邵云安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说:“对咱们友好的人,咱们自然得回报。 我也觉得那两个人都不错,至少里正比你们那个族长明理多了。 里正吧,是多一事少一事,对当官的来说,这种想法很正常;王文和完全就是不管你的死活。” 王石井不吭声,族长那边他早就不抱希望了。 “村里还有谁家娶的是男妻?” 邵云安八卦起来,王石井也陪着他八卦。 王石井一直担心邵云安不喜欢自己的男妻身份,说来,邵云安也是被迫嫁给他的。 现在听邵云安提起男妻来口吻正常,尤其两人还有了肌肤之亲,王石井算是放心了。 第33章 做果酱 里正一家想着王石井和邵云安送王青去私塾,估计也是去邻村的私塾。 那边束脩便宜,去读书的也多是农家子。县里的私塾不好去,人家夫子对求学的学生要求高,相应的束脩也高。 而且送去县城的私塾,就得住在那边,每天早晚接送不现实,又是一笔花销。 所以赵河拿给邵云安的那几本书,也是邻村私塾的夫子要求看过的。 邵云安知道赵丛博在邻村上学,也只是知道。他压根儿就没考虑过送王青去那边读,要去肯定是去县上。 荷包蛋做好了,王石井才回来了,手里提着两袋子的白芝麻。 他去通知了王四婶、周婶和夏婶明天喊几个妇人过来帮忙,顺道在村里收了些邵云安要的芝麻,还定了他要的石磨。 村里人种芝麻的少,都是收获之后卖去县上的油料作坊。油料作坊收豆子、芝麻和菜籽。 这里的农民已经会种植花生了,不过产量不多,也不吃花生油。 邵云安也不知道花生油是什么时候普及开来的,他也不准备去榨(油)。 处理果子得在白天天亮的时候,这过一会儿天就要黑了,黑灯瞎火的不方便。 周婶本来不好意思来,她还没做好衣裳,王石井跟她说衣裳不急着穿,但他这边处理果子需要人手。 王石井洗洗手去和面,吃完饭还有的事忙。 邵云安要处理前一天晾晒好的野菊花,也要做一些羊奶子果酱和桃子酱。 他要看看这山上的野桃子做成酱后的口感如何。 野菊花要去梗、去杂物,还要把有腐烂迹象的花挑出来。 邵云安没让王石井帮忙蒸花,让他去洗一些羊奶子果和桃子,王青和妮子一起。 前一天采摘回来的野菊花都处理好了,邵云安要把晒好的野菊花先蒸出来。 每个蒸盘里整齐地摆好菊花。大铁锅中加入些水,不必太多,水开后叠放上三个蒸笼,上盖。 火要旺,蒸的时间也就四五分钟。听起来简单,操作起来却很难把握,弄不好,花要么还生,要么熟过了。 邵云安在心里数秒,估摸着差不多了,他把蒸笼拿下来,接着下一批。 处理果子和蒸野菊花都是细致的活儿,王石井这边弄完,邵云安那边也快蒸完了。 蒸好的菊花放在簸箩摊开暴晒,这样暴晒三天后才能给菊花翻面继续暴晒,两次暴晒要七天。 托周叔做的大簸箩还没送来,还是王石井去借了两个过来。家里买的簸箩都晾着茶叶和木耳那些的。 晒好的菊花要再根据温度和湿度的情况储藏几天,再拿出来暴晒两天,这才能彻底晒透便于保存和使用。 现在的气温低下来了,但太阳不错,这个月份也正好不是雨季。暴晒的工作还是交给王青和妮子。 两个孩子知道句话是要拿去换钱的,照顾起来特别精心。 太阳落山了,光线也昏暗了起来。王石井去做饭,要忙的事情多,饭也就简单点,他做面条。 邵云安拿了一个新买的砂锅来熬果酱。这砂锅是昨天买回来的,已经换了几次水泡了一天,可以用了。 把切好的果肉倒入锅中,加水没过果肉,然后就用勺子开始搅拌,并把煮出来的泡沫撇掉。 邵云安把妮子喊到身边让她跟着学。果酱好做,只要想吃,什么水果都能做,方法都异曲同工。 最多就是根据自己不同的口味添加而已。对女孩子来说,没事做个果酱还能增加点生活情趣。 采回来的桃子个头小,又酸,没法直接吃,邵云安打算全部做成果酱。 相比羊奶子果酱,桃子酱的麦芽糖要多放些,如果还是酸,还得再加点石糖。 羊奶子果本身就是酸酸甜甜的,不需要加太多麦芽糖,邵云安准备放几颗酸梅进去提味儿,果酱太甜反而不好吃。 两个孩子哪见过这么糖,看着小爹把麦芽糖和石糖摆在一边,两个孩子不停地咽口水。 邵云安拿筷子弄了点麦芽糖,让两个孩子先过过甜瘾。 这糖吃过的对牙齿不好,还是要注意,这里可没有牙医。牙齿坏了也补不了。 从西山上采摘回来的羊奶子果大部分都要酿酒。 邵云安让王石井处理出来的羊奶子果也不多。做出来的酱够送人就行了。 汤汁开始发粘的时候,用石杵边搅拌边碾,把块状的果肉碾成泥,果酱也就好了。 锅内发出咕嘟咕嘟声时,王妮就开始咽口水了,闻着真甜真香,看起来也好吃。 帮着爹做饭的王青也吸吸鼻子,好甜的味道。 邵云安昨天还买了二十多个马克杯大小的小陶罐,就是用来装果酱的。 买来的小陶罐全部都装上了果酱,邵云安在罐子上做了标记。 羊奶子果酱和桃子酱都做好了,邵云安先给妮子尝。 妮子先尝的羊奶子果酱,一口进去,眼睛瞪圆:“小爹,好吃!” 甜食是奢侈品,何况是从未有过的果酱。 邵云安也喂王青尝了一口羊奶子果酱,王青也是连连点头,好吃! 酸酸甜甜的,比直接吃羊奶子果还好吃! 而桃酱,两个孩子也觉得好吃。桃子的那种酸酸的味道,做成果酱后,反而有一种独特的香气! 王石井尝过后也觉得不错,不过他觉得可以再淡一点,有点甜。邵云安不理他,给这糙老爷们儿吃太浪费! 两个孩子格外捧场,邵云安也兴致盎然地说:“果酱是抹着吃的。抹在点心上,馒头上都行。 明天早上小爹摊几个鸡蛋饼,咱们抹着尝尝。” 当然最佳拍档是面包啦,邵云安已经决定盖新房的时候要特别要求砌一个烤炉。 王青和妮子憧憬不已,想不出饼子抹上果酱会是什么味道。 陶罐里的果酱凉了就可以封口了,也就可以送人了。 村子里跟他家关系不错的几家人,还有里正、县令、学正,县学的那两位夫子,包括看门的阍者都要送。 邵云安让王石井也给王文和送些过去,还有王氏的另外两位族老家。 王文和固执,但王书平人还不错。再说,王文和也不可能当一辈子族长,族长是会换人的。 而王石井只要在秀水村,就不可能完全脱离王氏宗族。 这样算下来两种果酱也剩不下多少。 王青和妮子不禁心疼,这么多果酱如果卖了能赚多少钱吶。就是小叔都没有提到过果酱呢,肯定小叔都没吃过。 邵云安趁机教育两个孩子。 这果酱拿出去卖确实能赚钱,估计也不会少,毕竟是头一份,但有些东西是不能用钱来衡量的。 住在村子里,就不能太独,就得有交好的人家,这样才能过得舒心,自己这边有什么事人家也才会愿意帮忙。 果酱稀罕,送礼也拿的出手,谁收到了都会领一份人情。 以后家里还会有不少事要麻烦到里正和村里人。要人家心甘情愿地帮你,为你出头,你就得先拿出自己的诚意。 舍得舍得,有舍才能有得。 这果酱好做,可能人家看看就能琢磨出怎么做了,独占这方子也独不了太久,没有必要计较。 两个孩子隐约听明白了,也不觉得可惜了。 山上有很多羊奶子果,他们可以自己去摘,拿回来做果酱。 果酱没什么技术含量,邵云安也没打算拿果酱钱,赚钱的东西在簸箩上晾着呢。 还有昨天已经封装的茶叶,这些才是他赚钱的大头。 哪怕是之前想着用芝麻酱搭配小吃来卖,在发现了古茶树林后,邵云安也没那份心思了。 王石井跟村里人买回来的芝麻,邵云安做成芝麻酱后也是打算自家吃。 说到芝麻酱,邵云安喊:“井哥, 你给我在村子里收点花生,我想吃盐水煮花生。” “好。” 晚上就是简单的汤面配菜窝窝。 家里这几天吃的菜也都是别人家送的,吃饭的时候,邵云安就跟王石井商量,先在自家的院子里开垦块菜地出来。 地都还没买,买了也不能马上种,先把家里的吃菜问题解决了。 新房那边,到时候也设计一个暖房,解决冬天吃菜问题。 王石井自是答应。西山的茶和羊奶子果采摘完了,就剩下野菊花那些零散的山货。 家里接下去要做的可能就是收茶和收羊奶子果。院子里种上菜,浇水收菜的活儿完全可以交给两个孩子。 浇自家的地,收自家的菜,王青和妮子的兴致很高。 吃完饭,羊奶子酱和桃子酱也凉了。邵云安和王石井去封口,王青和妮子去洗碗。 累了两天,今天一家子都早点休息。其实这个时间,村里很多人家也早早上炕了,不然点着油灯还费油。 明天,要酿酒,那又是个大工程。 等明天忙活完,再去送果酱。里正家今天主动示好,邵云安和王石井这边不能不有所表示。 有来有往,交情才能深。 忙完了,王石井先让两个孩子洗漱去睡觉。 他又烧了一锅热水,让他去厨房擦洗。他也看出来了,他娶进门儿的这个小妻子,爱干净。 邵云安在王石井出去后,在木盆里兑好热水,又倒了一滴灵乳,简单擦洗了一下身体。 某个部位被王石井吸出的红肿顿时舒缓。 最麻烦的是洗头,邵云安恨不得把一头的长发给剪了。洗个头花掉的时间和力气他可以洗三次身体了。 可不洗不行,今天又是上山,又是忙活,头皮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不洗就觉得头皮特别痒痒。 邵云安跟做贼似的快速进空间洗了头,又赶紧出来。 洗完了,邵云安又兑了盆热水,加了一滴灵乳,进屋。 王石井穿着单衣单裤坐在炕上,被褥都铺好了,不过原先的两床被子现在只有一床。 邵云安挑挑眉没说什么,只道:“你也去擦擦吧,先擦眼睛。 擦完后用厨房的拿个旧盆倒点热水泡个脚。明天什么时候睡醒什么时候起床。” “你快上炕。” 王石井下炕去擦身,邵云安用布巾用力绞自己的头发,盼着它快点干。 没有吹风机真是麻烦。他的空间里倒是有,但没法拿出来用。 要瞒着王石井空间的存在还真是不便,邵云安一边绞头发,一边认真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王石井洗回来的时候邵云安已经躺下了。他抬着一个炭火盆,里面烧着炭火。 放下炭火盆,他坐到炕边说:“云安,起来把头发烤干了再睡,天凉,会得风寒。” “不想动了。” 邵云安咕哝。 王石井把炭火盆挪到床边,给邵云安烤头发。 第32章 里正一家明显的变化 昨天发生的事在村里仍是议论纷纷的,这一天,村民们甚至都没心思侍弄自家的地。 绝大多数的村民都在看王老太那一家的笑话。 自从王枝松去县上读了私塾,被先生夸了几句聪慧,王老太就开始不拿正眼看人了。 等王枝松考上童生郎入了县学,王老太更是眼睛长在了头顶上。 这王枝松原本就是个高傲的,王家其他人除王石井外,都不怎么招人待见,这回不笑话他们就怪了。 不能(敢)找王石井和邵云安报仇,王老太便把心思放在了王春秀的身上。 按理说,王春秀已经十七了,这个年龄在农家都该当娘了。可王春秀却是连婚事都还没定下来。 王老太是想等王枝松考上秀才后再订王春秀的婚事。明年王枝松就可以考秀才了,王老太先前可是信心十足。 哪知世事难料,如今王枝松的名声受损,还是被县学的院长责罚,王老太再蠢也能知道这其中的严重性。 所以她改变主意了。赶紧给王春秀找个有钱的大户人家帮衬王枝松,尤其是在钱财上(帮衬)。 想到就做。 王石井和邵云安在自己的小院里忙活的时候。 吃罢早饭的王老太去了族长王文和家,让族长出面去打听如何把王田岩和郭招弟赎出来。 也不管王文和为难不为难,王老太把这事儿“交给”族长,又让王大力赶着牛车,带她出了村子。 王春秀还不知道她娘在为她的婚事“操心”,她自己还在烦着呢。 王田岩和郭招弟被抓,王在铮也就不去读课了,没人送他去。 以前宋氏在的时候,王春秀的衣裳从内到外都是让宋氏给她洗,包括每月月事时换下的脏裤子。 后来宋氏跑了,王妮还小,王春秀毕竟是个大闺女,不能让王青给她洗,就丢给了郭招弟。 郭招弟自己的衣裳以前都是丢给宋氏的,她哪能干。 为此姑嫂两人没少吵嘴,不过每次都是郭招弟输,谁叫她是王老太的媳妇儿,王春秀是闺女呢。 再后来王妮大了些,郭招娣和王春秀就把衣裳都丢给了王妮,两人这才不吵了。 是以,在王石井回来前,王家男丁的衣裳都是丢给王青洗,女人的衣裳就是妮子洗。 这些事王青和妮子没跟两位爹爹细说,不过王四婶过来吃饭那回,全抖落给邵云安了。 这也是王石井为什么对自己唯一的妹妹也没好脸。对本家的人,他是彻底寒了心。 郭招弟在牢里,妮子跟她爹走了,家里没人洗衣裳、做饭、喂猪、喂鸡…… 王枝松是不干活的,王大力只忙活地里的活计,王春秀现在是想偷懒都没法偷懒。 王在铮可不是王青,叫他干活他躲得比谁都快。 看着一大堆得她来做的活,特别是王枝松带回来的一包脏衣服,王春秀都要怪她娘让老大一家分出去了。 王青和王妮在里正大叔家认真练字,里正也认得几个字,还会指点指点。 邵云安和王石井在山上忙着摘羊奶子果。 也多亏这副身体是做惯了农活的,不然邵云安再有灵泉水也受不了如此“繁重”的活计。 那一片羊奶子果林藏得比较深,但距离山下不远。 因为村民们不往西山这边来,所以没人摘。若是在村口那片山,早就给人摘完了。 两人这回直接拿了麻袋上山,摘了满满的7麻袋,加两个背篓,才算是把这一片羊奶子果摘完了。 天都黑了,王石井背着一背篓羊奶子果,再提着一个麻袋,先把邵云安送下山。 然后邵云安趁着夜色往家里一趟趟运,王石井则一趟趟往山下拿。 等到把所有的羊奶子果都拿回家,邵云安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王石井喝了半水袋兑了灵乳的水,去里正家把两个孩子接回来。 两个孩子在里正家吃过饭了,王石井去接人的时候提了一兜子板栗。 得知王石井和邵云安都还没吃饭,里正让儿媳赵河给王石井装了几张饼让他带回去吃。 回到家,让两个孩子自己洗漱去睡觉,王石井和邵云安接着把羊奶子果先搬到地窖去。 两人就着凉水,吃了里正家给的饼子,随便洗洗就上床了。 躺在床上,邵云安累得直哼哼。 “家里以后一定得雇人,人手严重短缺。” 对做过两年苦役,又当了三年兵的王石井来说,今天这点体力活根本不算什么。 他一边给邵云安揉胳膊、揉腿,一边说:“等盖了新房,咱们就去县上找人牙子。” 邵云安眨了下眼,说:“我第一次进城的时候找两个乞丐打听过县上的情况。 那两个乞丐谈吐还行,也不是那种贪婪的人,雇他们怎么样? 有可以让他们固定落脚和挣钱的地方,他们干活应该会更用心吧?” 王石井想想说:“等咱家的新房盖起来再说。说不定他们已经到其他地方去了。” “也行。” 邵云安抽出手:“不用管我了,你去擦擦眼睛,该睡了,累死了。” 王石井去擦了眼睛,回来紧挨着邵云安躺下说:“我眼睛这两天舒服了很多。” 邵云安打了哈欠,睡眼朦胧地说:“嗯,你多擦擦。” 说完这句话,他就已是意识模糊了。 两人紧挨着,彼此之间不像是刚新婚几日的夫夫,更像是已经在一起多年的家人。 王石井的不问让邵云安特别的放松,他不经意表现出的体贴也让邵云安特别受用。 至于挣了钱后就离开的决定……看某男的后续表现吧。 第二天两人还是很早就起来了,他们今天再上一次山,再采一次茶。 还是把两个孩子送去里正家,两人上山。 路上不停,两人直接上山到那片茶林。 也因为不需要把所有符合条件的鲜叶都采了,熟能生巧的王石井不到中午就完成了任务。 回来又遇到零星的羊奶子果、野桃子和野菊花,邵云安都没放过。 下了山,天还亮着,两人还是先回家。 上山的时候邵云安就跟王石井商量,请王四婶她们来家里帮忙收拾羊奶子果和野桃子。 家里的这些活,在雇到或买到合适的人之前,还是得找村里人帮忙。 回到家,两人把茶叶和野菊花晾起来,王石井去王四叔家,邵云安去里正家接孩子。 昨天王石井晚上来接孩子的时候,提了一袋板栗;今天邵云安来接,又提了一袋红酸果。 里正一家都不好意思了。都是一个村的,不过是帮忙照应两个孩子,哪值当人家回回送东西。 里正的婆娘刘氏拿了一罐子咸菜,还给她抓了两把花生。正好地里的花生熟了,这些天村里人都在收花生。 邵云安家没地,看到这新花生,他很是稀罕,脑子里就开始琢磨用这花生做点什么。 里正的大儿媳赵河还拿出了儿子赵丛博刚去私塾第一年看过的书,和抄的浅显文章。 赵河把这些交给邵云安,说:“我听青哥儿说你和石井打算来年送他去私塾。 这些是我家博哥儿刚进私塾时读的书,还有夫子让抄的文章,你可以拿回去给青哥儿看看。” 邵云安很是意外,他就算再不了解这个时代,也清楚这些东西对一个农家子来说,有多珍贵。 刘氏在一旁亲切地介绍:“云安,这是我大儿媳,赵河,你喊他河子哥就行。” 邵云安感激地接过来:“谢谢河子哥。这些博哥儿不看了吗?” 赵河道:“这是他刚去私塾那年学的,他在私塾已经读了两年书了,读的书也换了。 这些你拿回去给青哥儿提前瞧瞧,去了私塾若是跟不上,先生会训的。 青哥儿看完、抄完了,你再给我拿回来就行。” 王青自然是目露渴望,邵云安郑重地说:“青哥儿确实需要这些,河子哥您这是解我的燃眉之急了。” 接着,邵云安对王青道:“青哥儿,这些你拿回去要收好,看的时候也要仔细,不能弄脏,更不能弄破了。” 王青马上用力点头:“小爹,河子叔,我一定会仔细的!” 这么珍贵的书和文章,他肯定不敢有任何损伤。 赵河笑着摸了摸王青的脑袋:“慢慢看,不着急。有不懂的,你可以来问你丛博哥。” 王石井请客吃饭那晚,赵河跟着赵元德一起过去了。 只是当天天色暗,邵云安又忙着做菜,招呼客人,他和赵河也没说上几句话。 同为男妻,赵河就觉得邵云安是个厉害人物。王石井跟娘家,说断绝亲缘就断了。 王石井带着他净身出户,转头,就能靠卖石头挣到钱。 那肯定不是小钱,不然王石井家也不能一车车往回买东西。 不管婆家人怎么想,赵河就认为邵云安是个值得交好的人。 果然不出意料,这人不仅打蛇打在七寸上,狠狠收拾了朱婆子一家,还能跟县令搭上线。 这是何等的手段和心智! 试问,他们这些泥腿子,别说能得县令大人的玉牌,就是跟县令大人说句话都会腿肚子打颤! 送了邵云安出门,赵河回屋就跟公婆说了他这么做的原因。 而从里正家出来的邵云安,也在想赵河。里正能允许自己的长媳是个男人,算是大度了吧。 这个世界的男人虽然不忌讳娶男妻,但通常家里的嫡长子还是会娶女人,毕竟女人好生养嘛。 看里正两口子和赵河之间的关系还行,那应该是确实不嫌弃长媳是男人。 而里正一家对他的态度变化,也让邵云安意识到里正一家对王石井态度的转变。 这里正也算是亡羊补牢,或是知错能改? 心里琢磨了一番,邵云安问两个孩子今天都做了什么,主要问问大屋那边有没有人来找麻烦。 大屋那边今天倒是老实,没往里正家凑。 两个孩子在里正家认字、练字,期间里正和赵元德都还指点过。 不过村里人一天就两顿饭,不忙的时候一天一顿都正常。里正家没有吃午饭的习惯, 两个孩子也就没吃。 王石井送孩子过去,也不能提着口粮,说要里正家给孩子中午做饭吃。 家里也没什么现成的吃的,邵云安忙的顾不上做。回到家,他让王青烧水,先煮几颗荷包蛋垫垫肚子。 家里也没多少鸡蛋了,还是那天晚上请吃饭,王四婶他们过来时带来的。 第31章 老男人的手段 邵云安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发烫了,可是此刻又有点贪恋王石井胸膛的温暖。 转念,他就不矫情了。 他和王石井现在是夫妻,目前看起来短期内不会离婚,王石井的身材又这么好。 做了26年童子鸡的他还矜持什么?尤其这家伙还那么听话。至于以后离不离婚,就看王石井的表现了。 邵云安坦荡地靠着,回应王石井的那句恳求: “那得看你的表现。你要是以后给我来个三妻四妾什么的,我肯定休了你!” “不会!”王石井斩钉截铁,表忠心,“你说了,咱家你做主,你让我朝西我就不能朝东。 我只要你一个!你就是我媳妇儿!” 抱紧。 邵云安开始翻旧账:“那成亲那两天你都对我不闻不问的。” 王石井抿抿嘴:“我本来是想娶你进门后就跟你和离的,我知道你肯定不愿意嫁给我。” “很有自知之明嘛。” 邵云安戳戳王石井的胸肌,仰头,脸上是调笑。 王石井看着他那笑容,突然恶向胆边生,弯腰就亲上去了。 “唔!” 邵云安下意识挣扎,但身高只到王石井锁骨的他怎么可能挣扎得开。 浓郁的纯粹男人气息,直扑向邵云安,他当即就站不住了。 这是原主的初吻,却不是邵云安的初吻,可邵云安就是有种这是自己初吻的错觉。 尼玛,这人又勾引他! 王石井鲁莽地抱着邵云安又亲又啃。 他要尽快把这人订下来,要这人安安心心地留在他身边,再生不出一丝离开的念头! 一股股的酥麻顺着尾椎直冲脑门,邵云安头晕目眩完全站不住了。 王石井一股蛮力托起他,把人抱起来,大步进了屋。 屋内的床上地下都是晾的茶。王石井把邵云安往门上一按,门板发出咣当的一声巨响。 邵云安只会喘气了,王石井的男性气息太浓了,浓得他毫无招架之力。 按住王石井扯他衣服的手,邵云安急忙喊停。太快了,今晚还要弄茶,他们才结婚没几天! 王石井毫无章法,全凭本能地在邵云安的身上作乱。 等到一切都平息下来,邵云安的脸上都是被激情逼出的泪水。两人没真正圆房,王石井还是克制住了。 可也仅止于此。 邵云安怎么都想不明白事情会发展到了这一步?不是先以兄弟处着么?他不是要制茶吗? “你出去一趟吃春药了?” 邵云安没好气地问。 王石井在邵云安的裸肩膀亲了一口,神情满足:“你是我媳妇儿。” “我才刚嫁给你!” “我们已经迟了几天圆房了。” 邵云安不可置信地抬头:“这是圆房?” 这家伙不会是压根就不懂夫夫之间怎么那啥吧? 不过显然邵云安想多了。 王石井脱掉自己的外衣边给两人收拾,边说:“你还小,那事儿过早对你身子不好。 我以前也不懂,还是去了军中听军医说的。等过上两年,咱们再真正圆房。 听军医说,圆房以后还要时常调养,不然不好怀不说,老了你还会受苦。” 邵云安彻底不晕了,转身就说:“我可不吃孕果。” 王石井的动作停下,抿住了嘴,火热的内心一瞬间就冷却了下来。 邵云安不心软:“你已经有一子一女,儿女双全了。我可不要受那份罪。” 王石井的脸上立马瞬间焕发生机,一边给邵云安穿好衣裳,一边说:“你不吃就不吃。你出嫁那天没吃过吧?” “没有。”邵云安又不肯定了,“我也不知道。我不记得有吃什么奇怪的果子。” 应该是果子吧? 王石井提好自己的裤子,说:“孕果是白色的,都是成亲后去衙门申领,拿药泡过才能吃,你应该没吃,你不想要就不要。” 生娃就没有不遭罪的,男子更甚,王石井也舍不得邵云安受罪。 邵云安满意了,他的记忆里没有吃过什么白色的有药味的果子。 给了王石井一拳,邵云安迟来的发飙:“都说了今晚要制茶!” 王石井弯身在媳妇儿红红肿肿的嘴上亲了一口:“你教我,我来。” 邵云安瞇眼:“我怎么突然觉得你的老实本份压根就是装的?现在退货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你已经是我媳妇儿了。” 王石井含住邵云安的嘴,心情飞扬。这人,算是属于他了吧? 时间再往回退一些。 王大力和王春秀无功而返。 王春秀回到家就哭着跑回了自己的屋。王老太追进去问是怎么回事,王春秀死活不说。 王大力最后憋出一句:“没成。” 王老太一听没成,顿时又哭天抢地起来,闹着要去找王石井。 王枝松再次拦下王老太,怒急:“娘,你就别再添乱了!你要是肯跟我商量,也不会弄成现在这样! 这都已经分了家了,你还找他们要什么银子!现在银子没要到,还带累了我跟二哥。 你再去闹,说不定明日来抓的就是我了!” 王老太不甘心:“那就这么算了?就让你二哥被抓进去,你被罚回家三个月?” 以前拿捏在自己手里的长子竟然敢跟自己硬气了,王老太骂:“都是那个丧门星!” 王枝松不耐烦地说:“不算了还能怎么样?他们有县令做靠山,我有什么?现在只能等明年我考上功名。” “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王老太拍着大腿嚎哭。 王大力忍不住喏喏地说:“要不,拿银子把田岩和招弟赎出来吧……” 这一句立刻捅了王老太的马蜂窝,她一蹦三尺高。 “拿银子?!哪来的银子!要拿也该是那两个丧门星拿!” 王大力缩缩脖子,不说话了。 王枝松被吵得心头烦躁,他做了几个深呼吸,说:“娘,永修县的县令哪个不是待个几年就走了。 等这位县令走了,他们还有什么靠山?届时儿子说不定已是举人了。 如今我一家暂且忍得,待日后这位县令一走,你要如何做还不是易如反掌? 二哥和二嫂那边,能花银子赎出来还是赎出来吧,不然又有人说我不敬兄长了。” 王老太不哭了,她肉痛。 “家里哪来那么多银子赎人?拿了银子出来,你读书用什么?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王春秀从屋里走了出来,也不哭了,说:“娘,你去找族长,让他问问得花多少银子赎人。 若实在太多就罢了。到时候旁人只会说是那家的不肯帮忙赎人。” 王枝松又道:“去问问吧,最好是把人赎出来。现在最要紧的是我的功名。 在这位县令走之前,在我考上举人之前,咱们先且忍着。” 王春秀咬牙切齿:“枝松,你一定要考上举人,最好能拿个状元,好好治治那两人!尤其是那个邵云安!我恨不得撕烂他的嘴!” 在王春秀嘴里,状元就是大白菜,想拿就能拿。 王老太还是不甘心:“他们卖石头得了大笔的银钱呢!看他们刚分家就买这买那的,连块肉都没给我送!” 王春秀劝道:“娘!你就听枝松的吧,别闹了!咱们现在闹不过他们的!” 王枝松憋屈地说:“娘,就当是为了我,你先忍着。我发誓这份屈辱我日后必定讨要回来!” 王老太擦擦眼角:“好,娘听你的。” 一个孩子躲在另一间屋的门后偷听,嘴唇咬得死死的。 ※ “嘶——!” 抽了口气,邵云安再一次揉揉胸口,怒瞪装傻的人。 爽完了,后遗症也就来了,被王石井啃咬过的地方又麻又痛,特别是某几个地方。 在邵云安的指导下,和他一起“杀青”的王石井赶忙又一次道歉:“我以后都注意,刚刚,没忍住。” 憋了三年的“老”男人就是这么急色!邵云安也只敢抱怨抱怨,现在是关键的一步,他可不能分心。 王石井去追邵云安的时候,就让王四婶帮他把茶叶拿出来晾了晾。 邵云安刚才洒了灵泉水,也可以大大缩短摊晒的时间。邵云安闻了闻鲜叶的味道,决定直接杀青了。 “杀青”的方法有“炒青”和“蒸青”两种。邵云安选择炒青。 炒青的技法要熟练,温度的控制,炒青的时间都有要求,否则茶叶就被炒熟了。 王石井没做过,邵云安就让他在一旁先看着,帮他调温。 杀青完毕的茶还要放在阴凉处薄摊回潮,回潮之后还要放入锅中进一步炒干定型。 定型后还要筛选,筛选出大的茶叶再一次回锅挺直定型,最后分包,再放入铺着石灰块的缸中密封封存。 这龙井茶才算是制作完毕。 两人晚上都发泄了一通,却没有半点的时间休息。邵云安准备了灵泉水,两人倒也不觉着特别疲惫。 这么多鲜叶,只靠邵云安一个人纯手工操作,工作量太大。 邵云安炒了五锅,又手把手教王石井感受了一番温度和手感,就先让王石井去炒一锅。 一共炒了三锅,王石井也算是掌握了技法。 邵云安把这三锅的茶单独分出来,等处理完后留作自家喝,让王石井正式帮忙。 天亮了,王青和妮子起来了,就见爹和小爹还在忙着。 邵云安顾不上两个孩子,这次采摘回来的鲜叶必须尽快全部处理好封存。 早餐是王青做的,妮子负责烧火,两个当爹的都抽不出手来。 人手严重不足,这个时候王青和妮子的能干就显露出来了。 泡在灵泉水中的螃蟹脚,还有昨天采摘回来的桃胶、木耳、石耳,都要晾晒。这些活儿都交给了两个孩子。 王石井还让王青跑了一趟周叔、周婶家,让周叔帮忙做几个大的木蒸笼,邵云安要蒸茶叶、蒸野菊花用。 这么一忙,一直忙到半下午才把两人这次采摘回来的鲜叶全部处理好。 把最后一包茶叶装入缸中,和王石井一道把缸密封,邵云安这才长长地出了口气。 密封7到15天,就可以开喝了! 但,还是没空去休息!王石井和邵云安还得上山一趟。这次不是采茶,而是羊奶子果和野桃子。 王石井把王青和妮子送去里正家,怕他和邵云安不在家,老屋那边又来人。 得知这么会儿了,王石井和邵云安还要上山,里正自然会问两句。 王石井说了实话,去采些野果,给家里弄个进项。里正也就不多问了。 邵云安卖石头挣了银子,但他们两人净身出户,无根无基,手里连一亩田都没有,肯定得多想法子挣钱。 王石井跟里正家借了弓箭,带着邵云安出门上山。 第30章 一人的躁动,一人的不安 两人走了,时刻关注着的王青立刻跑出去关了院门。 王石井摸进了屋,刚把玉牌收起来的邵云安说:“快吃饭吧。” 王石井一句不提邵云安刚才对他的跋扈,坐上炕说: “你碗里的汤凉了,我喝了,重新给你舀了口热乎的,你也赶紧吃。” “爹,吃饭。” 王青捧着碗进来了,身后王妮也拿着盘子,盘子里是一直热在灶上的饼子。 邵云安没因为王石井喝了他的汤而不自在。 和王石井两人闷头填饱肚子,两人就端着空碗空盘出去了,让王青和王妮早点睡。 两个孩子躺下,王妮问:“哥,爹不会再走了吧?” “不会了。” “咱们不会再回去(大屋)了吧?” “有小爹在,不会的。睡吧,明早要起来帮爹和小爹干活。” “嗯!我睡了。” 王妮乖乖闭上眼睛睡觉,王青却仍睁着眼睛。 爷爷奶奶、二叔、小叔还有小姑他们那么对爹,对娘,不就是因为小叔读书吗? 现在他也可以读书了,他一定要比小叔读得还要好。 他要考状元,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他和妹妹,敢欺负爹和小爹! 两个孩子睡了,邵云安和王石井还不能睡。邵云安去处理茶叶,王石井去收拾其他的东西。 回来的时候邵云安买了很多东西,其中就包括圆形的大簸箕。 这里的农户人家用来晒豆子、晒干货什么的,找人做来不及了,他先买了5个现成的用来晒茶。 两背篓的茶叶,一个背篓里放着的是一叶一芽的茶,一个背篓里是一叶两芽,要分别摊开晾着。 还有采摘回来的野菊花、桂花,也都要晾起来。 等到王石井动作麻利地把干货都收到地窖里,邵云安那边也都弄好了。 王石井走了过来,邵云安看着晾着茶叶的簸箩说: “刚采回来的茶叶要先这样摊开晾一个时辰左右。 本来采回来就该摊开的,时间久了会发酵,这种茶一发酵就难喝了。” 王石井担心地问:“那现在发酵了吗?” 邵云安闻了闻茶叶,说:“得处理下,已经不新鲜了。今晚别想睡了,制茶的时间是关键。 你去把买回来的那两口生铁锅清洗出来,擦干,然后去找没受潮的石灰。” “好。” 铁匠铺正好有打好的生铁锅,是别人预定的,结果又不要了。 铁匠正发愁这两口锅要亏在手里了,没成想会有人来买。铁匠高兴了,邵云安也高兴了。 不仅如此,邵云安还又付了定金,又预定了3口铁锅。这两口现成的还是有点小了。 王石井去洗锅。这边就两间屋加一个厨房,还有个很小的放杂物的屋子,没收拾,也太潮。 邵云安索性就在他和王石井的屋里制茶,条件简陋,也只能先凑合了。 他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找到茶叶,那买地盖房子就得抓紧了。 邵云安去厨房拿了水瓢,弄了一瓢灵泉水,又把灵乳瓶里仅有的一点点灵乳滴进去。 搅和了一番,他用手掌沾水洒在茶叶上。 普通的水会加剧茶叶发酵,这加了灵乳的灵泉水却是上好的滋养(茶)之物。 把茶叶,包括那一簸箕野菊花都洒了灵泉水,邵云安仔细看了看油灯的灯芯,估摸着时间。 空间里有表,他现在没法去翻找,不知道王石井什么时候就突然回来了,只能用这种简陋的方法计时。 因为洒了灵泉水,这摊放的时间要久一点。 龙井属于炒青绿茶。 制作工艺从采摘回来后还要经过【摊放】、【杀青】、【回潮】、【辉锅】、【分筛】、【挺长头】、【归堆】、【收灰】等几道工序,才能制作出上好的龙井。 这里没有西湖,邵云安也就不叫“西湖”龙井了。 一棵大乔木型的健康的古茶树,在春季出芽最多的时候,能采摘的鲜叶在30-60公斤左右。 那制出的茶也就是在7-15公斤之间。这还是健康、茂盛的乔木型古茶树,还是在春天。 那些植株不高的,衰老或受损的古茶树,一棵在春天能采摘10公斤鲜叶都算多的了。 要不怎么古树茶那么贵。 也正是因为古树茶出茶太少,才有了后来的台地茶。 “现代人”所见的茶园里那一片片不高的茶树(灌木),都是用人工手段培育出的,可大批量产茶的新茶,俗称【台地茶】。 也就是剪去顶芽,让枝条不停地分枝,这样便可以产出更多的茶。 那在口味上自然也就不能跟自然生长,经历过时间滋润的古树茶相比。 通常,古树茶是不采夏秋茶的,只采春茶。一是为了更加的口感、口味,二也是出于对古茶树的保护。 千年的古茶树采摘时,还要对单次的采茶量进行控制,叫“休采”。 而对那些年份特别高的古茶树,要“采养结合”,轮休或减采,以延长古茶树的寿命。 西山的那片古茶林少有人进入,魂穿过来的邵云安看到了,那肯定不会放过。 现在是秋季,新芽量比不上春季,他和王石井又没有梯子那些登高爬到树顶去采鲜叶。 这样下来,西山的那片古树茶林中,听起来有20多棵,实际采回来的鲜叶并不多。 树高超过10米的古树,能采到20公斤鲜茶,那都是王石井的身手好。 这一批秋茶,邵云安更多的是为了能让他们挣到真正的第一桶金。真正赚钱的大头在春季。 为了更好的春茶,邵云安也控制着采茶量。 5米以下的茶树,一棵采摘不超过2公斤;5米以上,不到10米的,控制在4公斤。 10米以上,树木健壮的,不超过8公斤。 所以那片古茶林,王石井再去一趟,就能采完了。最终能采摘的鲜叶也不过七八十公斤。 10米上大乔木高处的鲜茶,等把西山拿到手,邵云安再去搭架子采。 这二十多株古茶树,邵云安也都会在空间里扦插每一棵树的枝条。 有空间这个神器在手,加上这片古茶林,邵云安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未来悠哉喝茶,和数钱数到手抽筋的幸福日子。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得先给自己找一个大大大靠山或是大金腿。 趁着摊放的时间,邵云安把要用来【收灰】的五口小缸拿灵泉水清洗了三遍,挪到厨房去尽快烘干。 再把新买的茶叶罐子、酒缸、准备用来装果酱的小瓦罐都一一洗出来。 酒缸和小瓦罐都拿开水里里外外烫了两遍。 这也是临时买的,之后他还得去县上跑一趟,找人再特制些酒桶、瓦罐、瓷器。 在邵云安清洗的时候,王石井回来了。见到邵云安在忙活,他把找来的石灰块放好就要过来帮忙。 “别动!”拦住王石井,邵云安说:“你想手烫伤啊。” 王石井手上沾了些生石灰末子,这要一下子碰水,非烧伤不可。 拉着王石井到一旁,邵云安先拿干净的布子给他仔细擦了手,又去厨房拿了醋把他拽到外头给他仔细擦了,这才让他回去洗手。 在院子里擦,一股子的醋味,不要熏了他的茶。 “以后拿石灰用布子垫着。” “哎!” 王石井的心情特别好,被媳妇儿心疼,能不好么。 认真地洗了手,他还特别用了澡豆,闻着没醋味儿了,这才罢休。 “要洗什么我来洗,你别碰凉水。” 王石井去接邵云安的活。 邵云安给了他一个白眼:“我又不是女人。” 王石井理所当然地说:“家里的粗活我做。” 邵云安摊开自己的手掌:“我也是做过粗活的。” 他的手上有着很厚的茧子,原主在邵家可没少操劳。 王石井抓住邵云安送上门的手,趁机把人搂过来:“我的媳妇,我心疼。 以后家里的粗活累活都我做,你年纪还小,别早早的把身子累垮了。” 邵云安紧挨着王石井胸膛的脸颊滚烫滚烫的,一路烫到心里。 “以前”不是没有人追他,相反,追他的人还很多。男人、女人,什么身份的都有。 可除了两次不了了之的恋情外,他一直都很谨慎。 他有空间,如果有了亲密的爱人,那空间的秘密就很难保住,他必须得谨慎。 如今魂穿到几千年前,被一个古人抱着,他却第一次有了一种难以言说的躁动,从内到外的躁动。 “从你进门,我这边就没让你安生过,让你一次次受委屈。 媳妇儿,你别嫌我瞎了只眼,毁了半张脸,还有俩孩子。 我会对你好,会疼你,什么都听你的。你,别走。” 若说曾经的家庭环境让王石井不得不沉默寡言。 那么分家之后,在遇到邵云安之后,王石井又何尝不是开始学会释放自己被压抑了二十多年的本性。 在娶了邵云安进门后,王石井就做好了放手的准备,因为对方明显不愿意。 后来,把自己所有的家财都交给对方,是希望对方能愿意留下来,留在这个家。 可今天,他亲眼看到邵云安面对县令、面对县学的院长,面对那么多人不仅从容应对,言谈举止更是充满了睿智。 王石井怕了,怕自己这个粗鄙又没本事的“老汉”,留不住这个人。 王石井想要邵云安,很想很想,尤其是在邵云安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那句“以后,我疼你”之后。 也正因为种种的不安,习惯了沉默的王石井迫不及待地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只要能留住这人。 第29章 王石井的舍弃与憧憬 满心阴郁的王石井一推开自家院子破旧的大门,看着从两个孩子的屋里透出的光亮,他心中的郁气瞬间消散了不少。 关了门,站了一会儿,他去厨房洗了手,这才推门进屋,一进屋就是一股子的饭香。 “回来啦,快吃饭吧。青哥儿和妮子在里正大叔家吃过了,你我随便吃点。” “嗯。” 王石井走过去上炕,青哥儿下炕说:“爹,我给您盛汤去。” 邵云安煮了锅蘑菇、白菜肉片汤,配他们回来时在县上买的饼子。 木耳和石耳还没晒干,不能吃。 这时,邵云安却拦住了王青:“等会儿,等你爹消了气再吃。压着气吃饭会生病。” 王青和王妮马上看向了爹。 邵云安嫌一盏油灯太暗,屋子里点了两盏油灯。两个孩子也许没看出来爹是压着火的,邵云安却看得清楚。 邵云安道:“青哥儿,你去烧热水,你和妮子先洗漱,该睡了。” “好。” 王青把妹妹抱下炕,牵着妹妹的手出去了。 门一关,邵云安把自己还没喝过的一碗水推到王石井的面前,问:“里正和族长怪你了?” 王石井一口把那碗水喝光了,抹了下嘴说:“赵叔没怪我。我去的时候孙伯也在,就是孙氏的族长,他也没说啥。” “那就是王文和说什么了?” 王石井的气息顿时阴沉。 邵云安道:“别气。他不高兴正常。人家还指着王枝松给他挣功名,带他走向康庄大道呢。” 邵云安有原主的记忆,但原谅他对古代这种宗族实在难以有代入感和认同感。 他“从前”的社会,有些地方仍保留着宗族的习俗,但他家那边没有。 那些宗族活动,他更多的是看个热闹和新鲜,毕竟无法参与其中,也就自然没有感同身受。 王石井沉默了一会儿,说:“云安,明天我去找里正写份和离书,咱俩和离,然后你娶我。 这样往后你就不用因为我受到王氏宗族的牵制了。” 前一句,邵云安惊讶得嘴里的饼子差点掉出来。 等王石井说了后一句,邵云安嘴里的饼掉到了身上,他还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王石井赶紧挪过去给他拍背,邵云安又咳又笑,难过死了。 这老实人竟然会想到这么个“损招”,邵云安真想捧住他的脸啃他一口,说一句“你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说实话,王石井的表现一次次刷新邵云安对他(古人)的行为认知。 好不容易缓过来,邵云安擦擦眼角笑出的泪:“你的钱都在我这儿,你拿什么做嫁妆?” 王石井顿时有点囧。当然,他是不懂“囧”这个形容的。 邵云安继续打趣他:“我娶了你,你就是当小爹的,青哥儿和妮子就得跟我姓了。再说,” 邵云安色色地打量王石井, “我娶了你,我就要叫你媳妇了哦,以后……” 他不说了,王石井绝对听明白了。 做人媳妇的,那晚上岂不是得? 王石井尴尬地清清嗓子,顿时觉得自己冲动了。 邵云安取下他的眼罩随手丢到一旁,又拍了拍他的胸口,说: “那个王文和看着就是个老古板,跟他生气才是跟自己过不去。你放心吧,我连县令都不怕,我还怕他? 大不了咱们到县上买房子搬出村去。不管什么时候,只要钱足够多,什么宗族都是个屁! 你这个宗族这么不靠谱,你还指着你百年后有人把你供在祠堂吗?你指望祠堂还不如指望青哥儿。 再说了,你要是一年挣个上万两的银子,直接捐银子买个官,你看王文和还敢不敢多说什么废话。 到时候别说说你句不是了,上杆子拍你马屁还来不及。” 王石井的心怦怦跳:“上万两,银子?” 邵云安给了他一个少见多怪的眼神:“就算没上万两,上千两绝对有。你以后就等着当大大大老(板),嗯,东家吧。 我们一边努力挣钱,一边把青哥儿和妮子培养成才。 以后青哥儿做大官;妮子做贵夫人,有闲又有钱。你说是不是别人来拍咱们马屁? 王枝松能跟你比吗?他就算考上状元早晚也得被撸了,你真当这世道寒门子弟那么好混呢。” 王石井最多就是读书好一些,又不是什么绝世天才。 他要9岁就能当县令,那邵云安说不定还会考虑捧捧他。 当官不是你考试第一就行的。 一没背景加持,二没贵人相助,三没运气叠buff,四没魅力结知己。 全天下那么多人,那么多学子,人家凭什么让王枝松当官掌权? 就凭他那德性,那眼界,那低到可怜的情商,和高到头顶的傲气? 搞笑呢吧。他能走出秀水村都不错了! 虽然听不懂“爸夫”是什么意思,但不妨碍王石井明白邵云安的意思。 他以前也觉得,王枝松这个弟弟日后说不定真能考上状元。 这次县学之行后,王石井也想说——发(搞)梦(笑)呢吧。 若是旁人跟他讲,他以后会挣几千两,甚至可能上万两的银子,王石井只会当他疯了。 可邵云安的话却令他的心怦怦怦直跳,总觉得好像能实现似的。 “好了好了,别气了。 你也算是出去见过世面的,跟这种一辈子窝在村子里,最多到县城看看的井底之蛙有什么好废话的。 王文和理解不理解都不影响我们挣钱,过日子。锅里给你留着汤呢,你赶紧吃了。 一会儿得把茶叶晾出来,不然会影响味道,本来一回来就该马上处理的。” 王石井是一点都不气了,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干劲儿,下炕就往外走。 这时,院门突然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邵云安烦了:“这么晚又是谁啊!” 在厨房的王青先跑出去开门,门一开,一看来人,王青的第一反应是转身就往屋里跑,连人都没喊。 撞开门,他就惊吓异常地喊:“爹!爷爷和小姑来了!” 我草啊!邵云安想掀桌。 “大哥,你在家吗?青哥儿怎么见了人也不喊?” 随着一声稍显跋扈的女声,屋外传来脚步声,王石井找到自己的眼罩戴上。 邵云安让王青继续去洗漱,顺便照顾好王妮。 房门被人推开,王青不怎么情愿地喊了含糊叫了声:“爷爷、小姑。” 喊完,他就侧着身子躲着,跑出去了。王妮一听是爷爷和小姑来了,吓得躲在厨房不敢出来。 王大力的脸色很沉,王石井的妹妹王春秀也面带不快。 两人一进屋,邵云安就把筷子往炕桌上一拍,脸色比两人的还要黑。 这一声拍,令王大力和王春秀的身体一个激灵,邵云安假意瞪向王石井: “不是让你给我舀汤去么!还不去!” 那口吻怎么听怎么是个悍“妇”。 王石井默默地拿起邵云安的碗,默默地去给邵云安舀汤。 王大力和王春秀也不看邵云安,同时出声:“石井(大哥)。” 王石井停下,有人不依:“愣着干嘛,汤凉了!你想我喝了肚子疼啊!” 王石井出去了,王春秀愤愤地看向邵云安。 邵云安瞪回去:“你谁啊?大晚上的跑我们家?你嫁人了没?要没嫁人赶紧出去,别引来闲话!” 王春秀的脸当即就臊得通红。 王大力是个不会说话的,面对邵云安的伶牙俐齿,他是半点反击的能力都没有。 王春秀也指望不上自己的爹,涨红着脸说:“我是王春秀,我来我哥家还要看时辰?” “你哥家?”邵云安冷哼,“我倒是听说石井哥有个待字闺中的妹妹。 那我怎么从跟他成亲到现在就没见过你,你倒好意思说这是你哥家。 成亲你都跟你那个弟弟一样不露面了,现在跑到我家来有何贵干?” 王春秀的嘴唇动了动,推推亲爹。王大力朝门外看,等着王石井进来。 邵云安怒了,扬声喊:“青哥儿,你去喊里正,说王家又来人闹了!” 王大力身躯一紧,王春秀急了,叫出:“大哥!你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了吗?你看看你媳妇是怎么欺负人的!” 邵云安的碗里还剩了一半的汤。进了厨房,王石井就把那半碗汤喝了。 听到屋里邵云安和妹妹相继传出的喊声,他让两个孩子先到他和邵云安的屋去。 他重新给邵云安舀了一碗热汤,端着进了屋。 王石井前脚还没踏进门,王春秀就又叫了:“大哥!你是真不要爹娘,不要弟、妹了? 二哥和二嫂被抓了,枝松被夫子责罚,你就一声不吭? 你看看你媳妇儿都做了些什么?看看他是怎么对我和爹的!” “他是你大嫂!” 王石井一句话就把王春秀的满腹不满给堵了回去。 把碗放到邵云安的面前,王石井直接看着他爹说:“我知道你们来找我干什么。 我跟里正和族长都说了,田岩和郭氏是县令大人罚的,枝松是县学的院长罚的,我已经求过情了。” 王春秀张口就说:“你不是有县令大人给的玉牌吗?去找县令大人啊! 要不然你拿钱去把二哥和二嫂赎出来,你又不缺银子。” 我草!饶是邵云安没打过女人都想出手了。 “王石井,那玉牌是谁的?咱家的银子是谁的?” 邵云安冷森森地问,王春秀又是一颤。 她一个姑娘家若做不到王老太那样的撒泼样,还真没法面对冷脸的邵云安。 王石井回答:“玉牌是你嫂子的,银子也是你嫂子挣的,你嫂子管。” 王春秀马上就说:“你媳妇儿的不就是你的?!” 王石井冷脸:“你再没大没小地一口一个我媳妇儿,你就给我滚出去!” 王春秀不敢相信这是她记忆里的大哥,是她那个从不吭声,跟爹一样窝囊的大哥说出的话! 王大力出声:“石井,那是你兄弟!” “我没那样成天惦记兄长家财,欺嫂虐侄的兄弟!” 王石井气势全开, “你们来找我求情之前,怎么不先看看他们是怎么待我的?!” 对向脸色煞白,被他的气势吓的一声不敢吭的王春秀, “你一口一个‘你媳妇’,我跟你嫂子成亲你都不露面,你还知道我是你大哥?! 妮子大冷的天给你洗衣裳的时候你有当我是你大哥吗? 要不是田岩和枝松出了事,你会踏我这门? 我已经分家了,你嫂子也不是女人,你一个未出门子的闺女以后少来!” 王田岩都受不住气势全开的王石井,更何况是王春秀。 王春秀被说的眼泪都下来了,王大力浑浊的双眼看着王石井,冷幽幽地问:“你是真不管了?” “我管不了!” “他敢管!”邵云安如母夜叉般说:“这个家我做主!我叫他朝西看他敢不敢朝东!” 从怀里掏出那块玉牌往桌上一放,邵云安嚣张地说: “有本事你们自己来拿,去求县令大人放人。银子,一文钱都别想!王家的传统不就是惧内吗? 您何时能管得了您媳妇儿,您再来找您儿子做主。” 嘲讽地瞥一眼顿觉没脸的王大力,邵云安朝王石井吼:“那么多东西没收拾呢,赶紧收拾去!” 王石井这个“惧内”的老实男人听话地出去了,邵云安指着门: “慢走不送。王春秀,以后你再随便踏进我家门,我就说你勾引我。” “你!” 王春秀的眼泪哗啦啦就出来了,太臊人了!这种话怎么能随便说出口! 王大力的嘴唇都哆嗦了,抓着姑娘就赶紧走,生怕慢走一步就传出什么难听的闲话来。 王老太和王大力可都打着主意给王春秀寻一门大户人家呢。 王春秀也不用她爹拉她,她恨不得压根就没进来过! 第28章 族长的埋怨与执念 好半天后,里正说:“元德,你去把孙族长喊来。孙老蔫儿家的两个小子跟石井走得近。 这事儿你跟孙族长说说,我听听他的意思。” “我去喊!”赵元庆起身就跑。 就剩爷俩了,赵元德道:“爹,我让河子多去跟石井家的走动走动。他俩都是男妻,好说上话。” 赵元德跟王石井的关系普通,这冒然凑上去反倒容易遭人厌烦,让自己的男妻出面就不一样了。 毕竟邵云安不是本村人,也没个相熟的,和同为男妻的或许更有话说。 里正点了点头。 在赵元德开解父亲的时候,王书平也在劝说父亲。他话中的意思与赵元德相似。 王书平本来就也看不上王枝松,今日见到王枝松的表现后,更是对他嗤之以鼻。 就王枝松如此的品性与王老太一家人的德性,王枝松日后即便真能有大出息,他也难给王氏一族带来什么好处。 王书平也劝父亲不要总盯着王枝松,不要把全族的希望放在王枝松的身上。 出了今日这样的事,王枝松今后能不能去考秀才都难说。还不如趁着这次,修复王氏一族与王石井的关系。 王石井被迫离家五年,又被逼着娶亲(男妻),还净身出户,要说对宗族没有怨念那是不可能的。 王书平劝父亲赶紧让邵云安和王青、王妮两个孩子入族谱。 王石井第一次服徭役回来后就没提过给王青入族谱。现在想来,怕是那时候王石井就心有怨怼了。 王文和对邵云安的表现也是难以置信,那邵云安不是领养的吗,邵家会让他读书? 王文和沉默着,脸上的疲惫令他看起来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他何尝不清楚,经此一事,王枝松的前途肯定要受影响了。 王文和是怪邵云安的。 他一嫁过来就惹出这么大的事端。不管怎么说,王枝松都是王氏一族目前唯一的希望。 王石井也是王氏族人,这邵云安怎么一点都不为王氏一族考虑? 许久之后,王文和只说:“等石井和他家的回来,你让他们来见我。” 王书平还想继续劝,王文和摆摆手,让他出去,他静静。 王书平在心里叹了口气,无奈地出去,只希望父亲能想通,那王枝松真不是可靠之人。 ※ 王石井和邵云安是在城门关之前才出城的。回到村里的时候,天早就黑了。 牛车上又堆满了东西,孙二江和王杏的怀里还各抱着一个大陶罐。 村里的人就等着王石井和邵云安回来呢,村口甚至有人点上了火把。 牛车一进村,原本漆黑的村子内,出现了许多的火把。火光下,那堆满了东西的牛车分外扎眼。 王石井一脸漠然地先把牛车赶到家门口,和邵云安、王杏和孙二江一起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 作为感谢,王石井给了孙二江和王杏每人各一包点心。 有人来喊王石井和邵云安,里正和王族长都叫他们过去。 王石井让孙二江帮忙跑一趟二狗子家,把用了人家毛驴的钱拿过去。 他把东西搬进院子里,让邵云安在家等,他一个人过去。 邵云安还惦记着他的茶叶和山货呢。下午话说多了,又没喝水,现在嗓子都哑了。 他相信王石井不会让自己吃亏,放心让他一个人过去。王石井没有先去族长家,而是提了块肉先去里正家。 要不是有里正护着,他和邵云安不在家,俩孩子还不知道会被吓成啥样。 到了里正家,看到孙氏的族长竟然也在,王石井也没避讳。 他把肉递过去,说是感谢里正帮忙照顾两个孩子,今天还麻烦了赵元德。 里正说什么也不收,王石井直接把肉挂在了进门的地方。 听到爹的声音,两个害怕了一天的孩子跑了出来。王妮扑进爹的怀里哭,王青紧绷着脸,眼圈也是红的。 王石井抱住两个孩子,看向跟着出来的赵河说:“麻烦嫂子把他们先送回家,云安在家。” “这有啥麻烦的。”赵河过去牵住两个孩子,“叔送你们回去,让你们爹在这儿说话。” 两个孩子从爹的怀里出来,乖乖先离开。爹和小爹回来了,他们就不怕了。 屋内只剩下了里正、孙氏族长孙泽梁和王石井三人,赵元德和赵元庆都避出去了。 里正开门见山地说:“石井,今日这事不怪你跟云安,都是你娘胡闹出来的。 叔也不瞒你,你娘的意思是让你把卖石头的银子,和剩下的那块石头全给她,这不是逼你们没活路么。 以前你没分家,大家再看不过眼也不好插手;现在你分了家,县令大人又愿意给你们做主。 往后,你和云安就好好过日子,你娘要再闹,你就来找叔。” 里正话中的亲切与言词已是摆明了态度,王石井的内心十分的复杂。 要不是媳妇儿今天这么一闹,里正的态度还真不好说会是什么。但不管怎样,里正这边是向着他们了。 孙族长道:“你也别怪你们族长。你们王氏一族好不容易出了个读书成器的,他自然要多些盼头。” 只是王文和光顾着盼王枝松功成名就,能托举王氏一族,却忘了想想王枝松有没有那个心。 赵元德跟他说了邵云安在县学的事,他觉得对方有句话说的很对。 王枝松对自己的亲大哥、亲子侄尚且如此,往后又如何能造福一方百姓,造福王氏一族,更别说秀水村了。 而且王老太那性子吃不得一丝的亏,只想着占便宜,王氏一族又能从王枝松身上得到什么? 孙族长是如此认为的,他也是这么跟王石井说的。 末了,孙族长也提醒王石井:“枝松被罚在家反省三月,你族长恐怕会有埋怨,一时半会也会想不通。 不过书平是个主意正的,往后你多跟他走动。有他在一旁劝着,你族长会想通这个理儿。” 王石井恭恭敬敬对两人行了个礼:“谢谢赵伯,谢谢孙伯。” 里正和孙族长的态度至少表明村中的三个大族,有两个族的族长站在了王石井这一边。 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只当是王氏一族内部的事,他们不插手。 王石井大概能猜到其中的缘由,莫不与县令给媳妇儿的那块玉牌有关。 两位族长愿意支持自己这边,其中一位还是里正,往后他们一家在村里会轻松许多。 就算再有人拿孝道说事,也影响不到他们一家什么了。 里正接着说:“你去见见你族长吧。那块肉你也别留给我了,拿过去。” 王石井面无表情地说:“族长现在恐怕没心思吃肉,等过几天他消了气我再给他送肉吃。” 他这话逗笑了里正和孙族长。 王石井在村人的心目中是个如他爹王大力那样的闷葫芦。 可现在他却能说出如此促狭的话,里正和孙族长都认为这绝对是受了邵云安的影响。 他们两人其实也在赌,赌邵云安给王石井,给秀水村,给他们的族人能带来些什么(好的)改变。 没在里正家耽搁太久,王石井去了族长家。一进屋,看到族长的脸色,王石井心如古井。 王家堂屋也只有王文和与独子王书平在。王书平的态度还是不错的。 王石井一进来,王书平就招呼他坐,但王文和开口却是:“石井,你媳妇儿闹这一场对你有何好处? 我知道你是气你娘,但你不能任由你媳妇儿就这么毁了枝松的名声! 他以后还要考秀才,考举人,甚至是考状元的!” “爹!” “你别说话!” 瞪了儿子一眼,王文和又恼怒地看向王石井,说:“有我和里正在,你怕什么? 你娘就是个爱闹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跟她一个妇道人家计较什么? 现在好了,你田岩和他媳妇儿进了牢,枝松的名声也毁了。 你是做大哥的,就算是分了家,跟本家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你是真不要你的爹娘和兄弟了?” “爹!”王书平比王石井还急。 王文和怒喝:“你出去!” 王书平深吸了口气,只能劝一声不吭的王石井:“石井,我爹他在气头上,你要不先回吧。” 王文和一拍桌:“怎么!我还说不得他了!” 王石井开口了:“是我爹娘和我的兄弟先不要我的。” 他这话一出,王文和噎了一下。 王石井接着说:“五年前,您就是族长,我还是没能逃过两年徭役;三年前,您也是族长,我还是被‘征发’。 宋氏在家的时候,您也是族长,可她却硬生生地被我娘和我那‘好’弟媳给逼走了。 我回来了,您依然是族长,我被逼着娶亲,被逼着净身出户。 族长,若云安今天没有去县学找枝松,您打算怎么办?” 王文和哑口无言,就是王书平都没想到王石井会说出这些话。这一刻,王书平都无法直视王石井的那双眼。 王石井代为回答了:“您肯定还是会听我娘的,不说让我把银子全部交出来,至少得拿一半。那块石头我也留不住。” 王文和的嘴唇抖了抖,不能说他原本是这样打算的。 王石井握紧拳头:“我是王氏族人,但我却靠不住我的宗族,只能自己想办法。 我亲娘、亲弟、亲妹都不给我活路,我只能自己挣活路。 族长您要觉得我做错了,那您把我从宗族除名好了,反正我家也就我一个人入了族谱。 我是族人又如何,跟没有宗族庇护的人有什么区别?我甚至保护不了自己的妻儿!” 王石井指指自己的眼睛, “当时若我反应再慢上一点,这一刀就砍在我的脖子上了! 王田岩的命是命,我的命不是命。 王枝松的命是命,我的命同样不是命,我的命在族里连五两银子都不值! 正好,云安也出户了,明日我就跟他和离,然后入赘给他,从此与王氏一族再无干系!” 丢下这最后一句,王石井转身就走,走得坚决,走得决然。 “石井!” 王书平追了出去。 在门口,不给王书平劝说的机会,王石井直接说:“书平哥,你告诉族长,今日之事我王石井不后悔! 我在县学外说的也不是气话,我王石井与本家恩断义绝! 本家对我,对我的两个孩子做的,一桩桩一件件我都记着。” 说完,王石井就大步走了,留下了哑口无言的王书平。看着那决然的背影,王书平不禁打了个寒颤。 第27章 里正的恼怒和思量 不明所以的村民们就看着郭招弟被带走了。 等官差们离开,村民们全部聚集到王文和家,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赵元德和王书平这才有机会说出事情的经过。 被县令申饬了一番的王文和与里正都是一脸的煞白,手脚发软,村民们则是闹开了。 那邵云安还当真去了县学!还正巧遇到了县令大人! 里正与王文和岂会不知王石井被征召从军是触犯律法的。 但说来,那也是王大力一家的家务事,只要王石井不闹开,他们也不会多管。 村子里的事不都是这样么,人情大于理法。 王石井是王大力的长子,父母之命不可违,何况名字都已经写上去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里正不会给自己揽这个麻烦,王文和更不会干涉。 可是两人岂能想到,王石井是没闹开,但有一个人不仅把这事闹开了,还闹到了县令的面前。 被县令申饬,这个脸,不管是王文和还是里正,都是丢脸都大发了。 围观的王氏族人一听,王石井的事若深究起来,整个王氏一族都要被定个瞒而不报的罪名。 有人当即就对王大力和王老太抱怨起来;也有人埋怨王石井不孝,任由男妻状告父母兄弟。 不过得知王大力一家数罪并罚原本是被判流放四年的,顿时都不吭声了。 郭招弟和王田岩受到的责罚,有一半是代王老太受过,其中还有是不认契书的罪责。 王书平和赵元德也说了,只要以后王大力一家不再犯事,县令大人就不会追究。 王石井和邵云安当时都是求了情的,是县令大人认为必须以儆效尤,才坚持要罚,但也是减轻了的。 王老太听到这里顿时不害怕了,县令都说了,她是当娘的,又是老人家,不会罚她! 可紧接着,王书平说出县学的院长对王枝松的惩处后,王文和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王老太愣了愣,张口就嚎。 “啊啊啊——!那个挨千刀的丧门星!” “闭嘴!” 一声暴喝,王老太的哭嚎硬生生被吓回了嗓子眼。 怒喝的不是王文和,而是脸色极黑的里正。 也不管王文和就在跟前,里正指着王老太就骂了起来。 “要我说,今日的祸患都是你这个不讲理的老婆子惹出来的! 这契书上写得明明白白,你家与石井家再无干系,你看石井有了银子就当契书是个屁! 要不是你蛮不讲理,石井他们能跑到县学去?! 这石井是不是从你肚皮里出来的?你要不喜欢他,你当初生下他来怎么不掐死他? 田岩和枝松是你儿子,石井就不是你儿子了?! 你有银子给枝松治病、定亲,就没银子给石井付徭役的钱? 要不是石井求情,今日别说你家枝松、田岩,就是我秀水村上下都得因着你这个老婆子受难! 你们王氏一族谁都别想脱身! 你们家宅不宁,要我说,都是你这个老婆子搅和出来的!田岩和他家的也不是个好的! 他们两个被抓去打板子都是该的! 你再闹再闹吧!最好闹得田岩和他媳妇儿一辈子关在牢里!闹得枝松失了前程你就踏实,就安心了! 我告诉你,以后你家的再胡搅蛮缠不讲理,不要来找我!谁惹下的事谁自己担着!” 喷完王老太,里正又转向王文和。 “这回县令和县学的夫子都知道咱秀水村、知道你们王氏一族出了啥‘好事’了! 以后咱秀水村的人出去还有什么脸?不知道的还当咱秀水村都是些不讲理的! 往后谁还敢娶咱村的姑娘,谁还敢嫁咱村的汉子!这县学还敢不敢收咱村的学生? 你也别怪石井和他家的,要不是有人逼得他们活不下去了,他们能这样? 三年前你这个做族长的就没出声,现在该怎么办,你想想吧!” 这还是里正第一次对别族的族长说这样的重话。 转过身,也不管王文和是啥态度,里正对围观的村民说:“都散了散了!” 背着手,里正气哄哄地带着两个儿子走了。 族长通常不会有机会见到县令,他是里正,每年可都要去县衙跟县令交差呢! 这回秀水村在县令面前丢了大脸,县令虽没直接问他的罪,可由儿子的口来申饬自己,那和问罪有啥差别! 这叫他往后怎么去见县令,怎么在其他村的里正面前做人! 里正不是不气邵云安的,但更气的是惹出这一切的王老太一家人,包括那个姑息的王文和! 里正的话也让村民们有了危机感。 是啊!闹出这么大的事,以后他们秀水村的人出去还怎么做人! 这万一影响到他们日后去县上做短工可如何是好!每年农闲的时候,就指着做短工挣些嚼用呢! 有人骂都是王老太惹出的祸事;也有人怪王石井管不住刚进门的男妻;更有人怨邵云安不安分。 不过与王石井交好的几户人家却是暗爽不已,对王老太那家人,就该这么治他们! 围观的村民们一散了,王老太又开始嚎,哭求王文和想办法救王田岩和王枝松。 王文和的媳妇钱氏再也忍不了了,指着王老太的鼻子就臭骂了起来,怎么难听怎么骂。 王老太再撒泼也不敢跟族长的媳妇对骂,还是王书平让自家媳妇沈氏,把王老太拖了出去,名曰送她回去。 王书平自己拦下母亲,好言相劝。 里正气鼓鼓地回到家,王青和王妮还在家里,他压下了怒火。不管怎么说,他也不能跟两个孩子撒气。 赵元德却是把父亲拽到了自己的屋,还叫弟弟跟着一起。 关了门,赵元德压低声音劝说:“爹,您别气,事情没您想的那么糟。 石井家的可不是个简单人物,我看吶,咱村往后还要沾他的光呢。” “沾啥光,这脸都丢光了!” 里正气得往炕上一坐,晚饭还没吃的他都不觉得饿。 赵元庆则好奇死了:“哥,你快说说是咋回事儿!” 赵元德就是来说这个的。 他把从闯进县学之后的所见所闻,详详细细地说了出来。 随着他的讲述,里正和赵元庆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直接是呆住了。 “这邵云安,读过书?” 里正的眼睛圆瞪。 赵元德也难掩疑惑。 “应该是读过,不然怎能说出那一番番话来?县学的学正大人、夫子和县令大人好像都不知道。 王枝松比起他来差了老远了。 爹,你不知道,王枝松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完全吓傻了,哪还有在村里时的傲气。 他把所有的事都推到了朱婆子身上,说自己不知情。 我在一旁看的清楚,县令大人和学正大人可是半点都瞧不上他。” 面对县令和县学的学正,赵元德很怕。 但也不知是不是受邵云安的影响,那时候的他,脑袋又莫名地格外清醒。 王石井和邵云安都求情了,县令还是罚了王田岩、郭招弟和王枝松。 邵云安有胆色让县令大人帮他保管石头,县令大人还真答应了他!甚至还叫学正大人作保! 这还不算,县令大人还当众给了邵云安一块玉牌。 话说的是让邵云安日后有任何冤屈直接去县衙,不要再去县学(闹事)。 可邵云安有了那块玉牌,整个永修县谁还敢找他的麻烦?那是县令给邵云安在永修县内的保命符! 县令大人说是让邵云安三日后去县衙领罚,这保命符都给出去了,那罚不罚,还不是县令的一句话? 他爹这个里正,也不能说见县令就见到的。 邵云安有了那块玉牌,往后那还不是去县衙跟回自家一样。 就凭邵云安能让王老太一家吃这么大的亏,能让县令和县学的学正、夫子给他评理,那就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这样的人,再去得罪那才是脑子不清醒。对邵云安,他们赵家只能交好,也必须交好! 听儿子说到这里,里正脸上的怒色已不见,而是深思。 赵元德继续分析:“这回王枝松的名声是彻底毁了,就算他三个月后回去,夫子对他能有啥好? 他的那些同窗,谁敢同他交好?他连对自己的亲兄长都能无情无义。 可石井和云安不一样,只要有那块玉牌,只要县令还给他们保管石头,他们在县令面前就能说上话。 所以我才说,咱村往后指不定还要沾他们二人的光。 爹,不管王族长和王氏的族人怎么做,您以后可不能再偏着那家了。 至少咱家,咱赵氏一族往后得偏着石井那边。” 赵元庆满脸的佩服:“石井哥家的真是厉害,爹,就是你,敢这样跟县令大人和学正大人说话?” 里正瞪了二儿子一眼,废话,他当然不敢! 赵元庆:“爹,大哥说得在理。咱村有几个人喜欢朱婆子那一家。 那王枝松再有能耐,跟咱赵家有啥关系?他连他亲哥、亲侄子都那样对待,往后可能帮衬咱赵氏的人? 我看他连王氏一族的人也未必会帮衬。朱婆子一家子,除了石井哥外都是刻薄的。 他们家不来贪咱家的好处都是好的了。” 赵元德接着说:“爹,你可不能再看王族长的意思了。 他往后要是愿意护着石井一家还好,若还跟以前一样只看到王枝松,你可要表明了要向着石井家那头。” 里正的心里很不平静,邵云安的表现着实远超他的预料。他活到这个岁数,就没见过这么悍的! 长子带回的消息也确实不由得里正不多想。 王老太家的事,他其实也看不惯。 只是那时候王石井没分家,还有个王氏宗族在前,他又是赵氏的,着实不好插手。 现在王石井分了家,王老太又搅出这么大的事,他还真得好好想想。 第26章 给石头找个靠山 天色已晚,事情解决的比邵云安预计的要顺利的多,影响也大的多。 在学正宣布对王枝松的处罚后,邵云安便想着离开了。 县令看看天色,命随行而来的人去秀水村押解王田岩与郭招弟,并对秀水村的里正和王氏族长宣布判罚。 王石井五年两次徭役,王氏族长有共犯之罪,只不过是王石井不追究了。 这个时候,赵元德身为里正之子,王书平身为王氏族长之子,赶忙上前请罪。 县令不追究,王书平和赵元德还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县令对两人也是敲打了一番,让两人回去后告知各自父亲,人情纵然要顾及,却不能违背礼法。 发生在王石井身上的事关徭役之事,他不希望再在秀水村其他村民的身上看到。 邵云安在一旁听得心中暗暗不解,这县令似乎有点偏袒他们? 不然以他和王石井的身份,县令肯出面管就已是难得了。 可对方不仅言辞之中多番帮助,还借着赵元德和王书平警告了里正和族长,这也太尽心了! 邵云安心里立刻有了计较。 这边王书平和赵元德表示王田岩就在县学外,县令派随行的衙役去通知捕快抓人。 邵云安上前一步,躬身:“大人,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县令似乎对邵云安的自称并不介意,道:“你说。” 邵云安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又冒出一句令人惊艳的话, “大人判了石头归石井哥所有,但现在人人都知我们手里有值钱的石头。 我与石井哥只是平头百姓,此事过后,难保不会有宵小惦记这块石头。 我想把剩下的这块石头交给大人您保管,也是我斗胆借大人之威护我一家四口。” 邵云安这话一出,满场惊哗。王石井也是一愣,不过他很乖觉地没出声。 县令难掩吃惊:“这石头恐怕极为稀罕吧。 本官已为你二人做主,日后若你二人因石头受累,自可去县衙鸣冤,本官不会推辞。 把石头交予本官之事还是罢了。” 邵云安却是直接从怀里掏出了那块石头,在全场的惊奇声中,上前两步,双手递出石头。 “大人您看,这样一块石头会不会引来歹人的觊觎,会不会引来宵小的垂涎? 我家尚有两幼子,当初也是为了打消村人对我二人手中钱财来历的疑虑,才选择说出实情。 可结果就是,连家人都觊觎我二人以此得到的钱财,甚至不惜要开祠堂,那旁人呢。 实不相瞒,我家共有四块石头,我卖给蝶妆阁三块,这是最后一块。 事情闹到这一步,非我夫夫二人所愿,但我不悔。不卖了石头,我们一家只能等死。 如今我一家生活无碍,这块仅剩的石头我舍不得买,却也不敢再留在身上,还请大人能答应。 待日后我夫夫二人有能力保管这石头,大人再交给我。” 岑老从邵云安的手里拿过那块石头,摸了又摸,看了又看,连连点头: “这石头与肉几乎一模一样,老夫刚才还奇怪,邵小哥怎么拿出块肉来。” 邵云安傻笑。 岑老把石头递给县令,县令拿在手上也看了看,摸了摸,满眼惊讶:“确实是稀罕之物。” 说着,县令招呼大家,“你们都来瞧瞧。” 县令这么一说,两位夫子和学生们都凑了上去。就是王枝松都忍不住抬头瞄了两眼。 众人看过一圈,岑老说:“大人,邵小哥所忧也不无道理。 要说永修县内能保全邵小哥一家安好的,非大人莫属。依老夫看,大人不如一帮到底,替他二人保管这石头。” 岑老的表态又令邵云安暗惊,这位学正也很给力啊!难道说人家不愧是一校之长,品德就是高? 县令摸着手里似肉的石头,沉吟了许久后,看向邵云安和王石井。 “既然你二人有如此顾虑,本官便替你二人保管这块石头。 日后,你二人可不再为这石头所扰,本官会把这石头交还与你二人。 今日在场的所有人都做个见证。本官替王石井、其妻郎邵云安保管此奇石,岑老作保。” “老夫愿作保。” “谢县令大人!谢学正大人!” 邵云安躬身道谢,面上是“麻烦终于送出去”的轻松。 岑老笑着隔空点点邵云安,笑容中带了些“你这个主意打的真真是好”的无奈。 又似乎带了那么几分长辈对晚辈的喜爱。 县令道:“时已不早,你二人且先回去。” 说着,县令从袖袋里摸出一块玉牌递给邵云安, “拿此玉牌,日后若有冤屈便去县衙击鼓,莫要再来县学搅扰夫子。下回再闯县学,就要挨板子了。” “谢大人!我以后一定不再来县学,打扰夫子上课!” 邵云安欢天喜地地接过玉牌,这可是绝对的护身符啊! 县令却接着又说:“岑老与两位夫子不罚你,但你擅闯县学属实,本官不能不罚,否则他人有样学样。 你且回村安顿好家中,三日后到县衙来领罚。” “大人!” 王石井一听急了。 邵云安急忙扯了下王石井,让他稍安毋躁,躬身说:“我知错了。三日后我来县衙领罚。” 县令摆摆手:“回去吧。” “谢县令大人!谢学正大人!谢两位夫子!” 一一拜谢,邵云安握住面色紧绷的王石井的手腕,拖着他离开。 赵元德和王书平也急忙谢恩后,带走了浑浑噩噩,面无血色的王枝松。 人都走了,岑老也让学生们下课,明日早课提前半个时辰。 看了一出热闹,又得了些新学识的学生们意犹未尽地散开。 待周遭安静下来,陈夫子对岑老道:“学正大人,那位邵小哥是位奇人,他的那些话,学生从未听闻。” 对读书人来说,新奇的知识总是充满了诱惑力。 岑老也是一脸严肃,摸着胡子深思:“确实。不知他师承何人。” 邵云安这番表现下来,没有人会怀疑他没读过书。 县令也是一脸的深思,说:“本官先派人去查查。三日后他过来,本官再详细问他。 只是今日过后,县学的教谕夫子们需多加约束学生,莫叫外人以为,永修县的学子,皆是那王枝松之流。” 岑老带着县学的夫子们表示谨记。 别看县令很年轻,他却是当朝大儒、两朝帝师翁老的得意门生。 岑老对县令的恭敬,也不单出于对方是永修县的父母官这一因素。 见到翁老,岑老也要乖乖喊一声“老帝师”的,即便对方早已卸任了。 王石井是关心则乱。 在场的聪明人都看得清楚,县令说是责罚邵云安,不过是个单独面见邵云安的借口,也是遮人口实。 而这,也是邵云安让王石井稍安毋躁的原因,因为他也看出来县令的真实用意了。 出了县学,邵云安先向王书平和赵元德道歉,两人也算是受了池鱼之灾。 王书平和赵元德连连说不必放在心上,还反过来宽慰王石井和邵云安。 邵云安在心里摸下巴,这两人很不对劲哦。 王田岩果然不在门口了,有人告诉邵云安和王石井,王田岩被官差带走了。 想到官差恐怕已在前往秀水村的路上了,王书平和赵元德需立刻赶回去说明情况。 邵云安正好顺便买些东西,就让两人先回去,他和王石井买了东西再走。 一直安静地跟在邵云安和王石井身后的王杏和孙二江,都表示要跟着他们两人一起回去。 王石井托王书平和赵元德帮忙把那头驴也带回去,并给了寄存的铜钱。 两人却不停推辞,还是王石井硬塞到王书平手里才作罢。 王书平和赵元德走了,邵云安长长地吐了口气,声音干哑地说:“我要喝水,渴死了。” 王石井非常自觉地拉住邵云安的手,握紧:“找地方喝水去。” ※ 秀水村因为一队官兵的出现轰然炸开。在前去追邵云安的人迟迟不见回来后,村里的气氛就紧张了起来。 在各自家中等消息的王文和与里正是坐立难安,心中的不安也越来越大。 可是,等来等去,等来的不是邵云安,而是官兵! 赵元德、王书平和王枝松是跟着县衙的捕快一起回来的。 王枝松魂不守舍地被赵元德和王书平送回家,捕快们跟着去王家抓人。 一队官兵涌入王家,王大力,王大力唯一的女儿、王枝松的姐姐王春秀和王田岩的儿子王在铮都在家。 看到这么一批官兵,王大力当即就吓瘫了。王春秀和王在铮一个姑娘,一个孩子,根本撑不住场面。 而王枝松回到家却是一头进了自己的屋,什么都不解释。 王书平和赵元德见状是心头冒火,可现在王家没一个能主事的人,只能他们两人出面。 王书平耐着性子问出郭招弟在哪,一听郭招弟和王老太在自己家,王书平的怒火瞬间高涨。 捕快们可不等人,这天都黑了,城门都关了。他们抓了人还得在城外留一夜,想着就憋屈! 可县令说要他们现在就来拿人,他们哪里敢耽搁。问出了人在哪,捕头带着其他人就去王文和家抓人。 村子里乱套了,村民们全部从家中出来,闹哄哄地看着官爷们先冲去王家,又冲去王氏族长家。 大家纷纷猜测官爷们是来抓谁的。有人猜是不是王石井和邵云安报官了。 在族长家气势汹汹等着把邵云安“拦(抓)”回来的王老太,和向来喜欢搅风搅雨的郭招弟,等来的却是闯入的官兵。 捕头一进来就问:“谁是秀水村王田岩之妻郭氏?” 郭招弟的身子一哆嗦,下意识地躲到了婆婆的身后,完全懵了,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王文和惶恐地询问官爷发生了何事,又赶紧问跟来的儿子这是怎么了。 捕头可没那个耐心,又呵声问:“谁是王家郭氏!” 捕(官)头(爷)的气势一出,王老太吓得浑身发软,郭招弟直接被吓哭了。 一屁股坐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往王文和的身后藏。她不懂官爷为何要问她在哪,但绝对不是好事! 这下捕头不用问了,一个手势,立刻冲上去两名帮役,抓起郭招弟就往外拖。 “娘!娘!族长!族长救命!娘救命!” 被抓着往外拖的郭招弟,褥裙下出现了黄色的臊臭液体。 有官爷在,王书平不好出声。 捕头又大嗓门地问:“秀水村里正与王氏族长王文和何在!” 王文和身子一软,王书平赶忙扶住他,王文和的婆娘妻钱氏吓得赶紧下跪,求饶。 王书平急得让媳妇去扶母亲。这时候里正来了,是被二儿子赵元庆扶进来的。 得知人来齐了,捕头厉声宣布了县令大人对王大力一家的责罚宣判,以及对里正、王文和的口头申饬(读:斥)。 王石井徭役一事,秀水村里正瞒而不报,有违国法。因王石井求情,免于责罚。 王田岩与招弟数罪并罚,各三十大板,牢狱一年! 捕头宣判完,就命手下的帮役把人带走了。被官爷吓得也几乎尿裤子的王老太,根本回不过神来去管郭招弟。 郭招弟杀猪般的嘶嚎被捕头的一个耳光给抽消了音。 第25章 第一次惩处 岑老看向县令:“这件家务事,老朽倒以为大人您可断得。” 陈夫子也马上说:“这件家务事,还真得大人您来评断。王家长子之事,关乎我朝律法。” 县令点了点头,重新坐下,两手放在膝上,开口:“那本官就在这里评断王家这件家务事了。” 所有人都立刻站好,就是岑老和两位夫子都站着。 这里不是朝堂,无功名在身者无需下跪听判,但该有的规矩必须要有。 “王氏妻郎,邵氏,尔夫家氏族所属何处?” 邵云安有点懵,什么意思? 岑老提醒:“大人断案,你又无状纸,还不向大人禀明你所讼相关人等?” 邵云安明白了。因为是他来“告状”,所以县令要问他。 邵云安马上王家的情况说了,包括他们来自秀水村,族长是谁,里正是谁,王老太一家都有谁。 邵云安在这边“老实交代”,后面的赵元德、王书平心慌不已。 听到这里,他们也清楚地认识到自家亲爹在王石井的事情上,一个无视律条是跑不掉的。 更有一人,已是怕得快站不住了。 古代的“徭役”,广义上包括了“劳力”与“兵役”。 历朝历代,为了保证人口基数,都有相关律法言明。 服“劳力”二年及以上者,五年内遇“征发”可不服,且不得强征。 意思就是,如果服过两年以上的苦力,那服役完后,五年内又遇到征兵,可以不去。 服过两年以上苦力的人,绝大多数人的身体也废了,短期内再上战场,那就是去送命的。 还不如让这些人在家中多种田,多收些粮,多生几个孩子,多出些人头税来得划算。 如果家里有别的男丁符合“征兵”的条件,服过两年以上苦力的人可以不替他去,也不能被强征。 王石井正好服了两年的苦力,遇到征兵,就只有王田岩或王枝松去了。 王家人也不能强迫王石井替两个弟弟去服役。 对普通的百姓来说,他们宁愿去服苦力,也不愿从军。 一旦进入军中,至少要待足十年才能回家。提前回家可以,那就是你死了或者残了。 或者在这期间,朝廷养不起那么多士卒,愿意放一部分人返家。 可即便十年后能回家,又有几个能恢复到原先的生活。没有妻离子散都是幸运的。 王石井当时还在五年“保护期”内,王枝松是王老太的希望,那就只有王田岩去。 王老太怎么可能看着她厌恶的长子在家“享清福”,却让王田岩去从军。 王田岩上了战场,那摆明了就是去送死的。如果一定要死一个儿子,王老太只会让长子去死。 王老太逼迫长子不成,就恶向胆边生,直接把王石井的名字报了上去,说他是自愿。 虽说有五年“保护期”,但王石井自愿去,负责“征发”的官吏也不会多管闲事。 但衙役去秀水村“拿人”的时候,王石井表明了自己不知情,且他被带走时,里正与王氏族长都没提出异议。 先不管王氏族长,里正作为官吏中的“吏”,不管王石井能不能给放回来,这件事他需要去县衙说明的。 再说回契书。 燕国对契书的契约性有着非常严格的保护与执行力度。 白纸黑字,签字画押,那绝不是可以随便开玩笑,说不认就不认的。 契书签订之日起,就有了约束的效力。 契书通常都是一式三份,双方手里各执一份。 还有一份留在官府,或是如里正这样,可以直接与官府对接的“吏”手中,以作为官方证明。 最后这条最为关键,一旦出现契书纠纷,那官方的这份留存就是断案的依据。 违反契书者,少则三十大板,重则入监一至三年。 县令把朝中关于“徭役”、“契书”的律法非常详细地说明了一番。 他要让在场的诸人,尤其是还未入仕的学生们明白,邵云安今日所说之事,已不简单是“家丑”。 “秀水村王大力之妻,朱氏,欺上瞒下,视朝廷‘徭役’律法如儿戏。 念其为生母、为长者,不罚;王大力应服役之子王田岩,逃役,罚流放五百里,三年。 我朝律法并无言明,未分家子女不得拥有私产,王石井分家前所得石头为其所有。 朱氏与郭氏,不认契书,意图抢夺他人财物,二罪并罚。 朱氏与郭氏,各三十大板,牢狱一年。 念朱氏年老,其所罚,由二子王田岩与其妻郭氏替之。 王家长子王石井被‘征发’时,其弟王枝松年幼,不罚。 朱氏不认契书,王枝松不在场,不知者不罪,不罚。” 摇摇欲坠的王枝松顿时松了口气,立刻上前几步跪下:“学生谢大人明鉴!”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很多人面色微变。 明鉴什么?明鉴你无情无义地看着你娘怎么磋磨你亲大哥? 县令没有让王枝松起来,却是继续道:“王枝松,本官今日不罚你,只因你未触犯律法。 但尔身为读书人,却没有做到读书人应有的仁义孝悌。 你母蛮横,你不加约束,这不是孝,而是不孝! 你兄受欺,你嫂受辱,你子侄受难,你冷眼旁观,不仁且不义。 你不配自己读书人的身份,愧对夫子对你的教诲,是为失悌。 就如你长嫂所言,你的圣贤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 若天下的学子都如你这般,我燕国何以为继!” 王枝松的身体晃了几下,一头磕在了地上。 县令却看不上他这副样子。他都这么说了,换做他人,哪怕是做面子,也会痛哭流涕地忏悔一番。 至少会马上去给自己的亲大哥磕头道歉。 “念你年少,罚你回家反省,重读圣贤书,重学仁义孝悌之道。 如你一年之内有所醒悟,可重回县学读学;若你仍不知悔改,你就到别处读书去吧。” 县令说完对王枝松的处罚,看向学正, “岑老以为如何?” 岑老点点头:“县学不收德行有亏之人。 我为县学学正,也不允从县学出去的学子,有损我燕国读书人的名声与脸面。” “县令大人!学正大人!学生是无辜的!” 王枝松怕了,是真怕了,眼泪都急出来了, “学生不知情,学生是真的不知情!那些,那些都是我娘和我二哥、二嫂做的!学生真的不知情!” 王枝松不辩驳还好,一辩驳更加令人鄙夷。 读书人最看重的名声、脸面,说白了就是自身的德行。 且不管内里如何,这面子上一定要做到滴水不漏,不能留人以口实。 王枝松把过错都推到母亲和兄嫂的身上,如此行径,实在是令人不齿。也从侧面坐实了邵云安对他的那些指责。 县令摇了摇头,满是对王枝松的失望。 岑老的面色也沉了下来,硬声说:“你回去罢。” “学正大人!” 王枝松还想求饶,一人先他一步跪了下来。 王石井给县令磕了一个头,说:“大人,为人子、人兄,对爹娘,草民无愧于心;对幼弟,草民仁至义尽。 如今草民活着回来,服役之事便此作罢。也算是草民还了父母的养育之恩,还了兄弟的手足之情。 内子所来,为的,不是有人因此受罚。只为能让家母、兄弟承认契书,今后各自过活,再无瓜葛。 草民恳请大人收回责罚,权当草民最后再尽一次孝,再尽一次义。” 说罢,王石井又给县令磕了个头。 县令看向邵云安,邵云安躬身道:“我也只求日后双方如契书所写,‘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 “桥归桥,路归路……” 县令沉吟,微微点头。 看了眼目露希望的王枝松,县令道:“你二人有情有义,本官却不能以情断案。 本官身为永修县的父母官,如此判罚并不单为你二人申冤,而是要为永修县的百姓以正律法之严。 本官已知有违者,且证据确凿,就不能视而不见,轻拿轻放。这是本官的职责所在,也是以正视听,以儆效尤。” 邵云安也是做做样子,他心知王石井的求情,更多的是因为身份上的无奈。他巴不得县令重罚王老太一家。 王枝松心里升起的希望又“咣当”坠落。惧怕到极点的他,身体又哆嗦了起来。 岑老出声:“大人,此案涉及生母、兄弟,若要深究,还涉及到王氏一族及秀水村的里正。 其村人皆知此事,却瞒而不报,按律都要受罚。律法严明,大人应秉公处理,但他二人却还是要在村中过活。 若按大人所判,恐他二人回去后,更生事端。事已过三载,他二人又不愿再追究,老朽以为,当是训诫为主。” 县令状似深思,过了一会儿,县令点了点头,似乎也认同了岑老的考量。 王枝松的脸上是露出满怀希望的忐忑。 县令做出最终判罚:“此事本官不能不罚,但你二人求情,学正所言也确有道理。 王田岩与其妻郭氏,免流放,改入监五月,并各三十大板,也为代为母受过、为秀水村上下受过。 此罚不可再免,不可再求情。” 县令最后一句话表明这件事到此为止,王石井的下颚紧了紧,躬身:“草民谢大人。” 邵云安也行礼:“谢大人。” 县令只管判罚,王枝松就要岑院长出面了,毕竟从律法上来说,他确实没责任。 岑老严厉地说:“王枝松,念你年幼,大人免你责罚,但你德行有亏,你也莫要辩解。 你并无分家,你长兄一事你推至父母兄嫂身上,站不住脚。 你仍需思过三月,若日后你仍不知悔改,有失仁义孝悌,累你兄嫂再请夫子评断,那你就自行去罢。 望你日后多加约束家人所为,不要再堕了你读书人的名声!” “谢县令大人!谢学正大人!” 王枝松磕头谢恩,低垂的眼里却是恨死了那两个害他至此的人。 县令和岑老对王枝松的所为再次摇头。这王枝松到最后都没有谢谢自己的兄嫂,人品已可见一斑。 再想到王家人的品行,王枝松读书多年从不规劝家人,只有放任,此人心中现在恐怕只会怨怼兄嫂的“无情”。 燕国的读书再精贵,对县令及县学的主官来说,如王枝松这样的读书人,不要也罢。 县令和学正的心思两位夫子看得通透,在场有点心思的学生也看得明白,不过没有人会去提点王枝松。 学生们反倒都对邵云安分外好奇。对方明明是一个泥腿子、农家子,怎会说出那一番番的惊人之语? 第24章 我要问问这位童生郎 一想到自己被板砖拍成了个“古人”,邵云安就不禁悲从心来,眼泪流下。 “我夫君是家中长子,新婚不满两月就离家去服徭役,一走就是两年。 都说孝道为大,但今日我拼了不孝之名,也要为我夫君,为两个可怜的孩子讨个公道!” 邵云安把王老太往死里奴役王石井的事说了出来。不慈的婆婆虐待儿媳妇,在这个世道太常见了。 但王石井五年内服役两次,第二次甚至不是他本人自愿,而是被亲生母亲背刺。 王老太这个为人母的,宁肯让刚回来没多久的长子再去服役,都不肯掏银子买服役名额。 她把长子推出去替二子服役,转头又把长子的媳妇逼得活不下去,丢下两个年幼的孩子跑了。 这还不算,她还狠心地虐待长子的一双儿子,这哪里不慈,这根本就是恶毒! 说到这里,邵云安都怀疑王石井会不会压根儿就是王老太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 “都说‘虎毒尚且不食子’,我婆母却是恨不得我夫君去死! 我夫君这一走,又是三年。侥幸回来,却是家不成家。他自己,瞎了一只眼,毁了半张脸。 他要再晚一点回来,怕是两个孩子都要活不下去了! 可他刚回来没两天,就又被自己的亲娘逼着成亲,替幼弟收拾残局。 我夫君忍无可忍,这才提出要他成亲,就先给他分家。 婆母当时可是二话不说就写了分家的契书,那契书就在王氏族长和里正的手里。 结果,我刚进门才两天,因为我夫君不肯把我的嫁妆交出去,我婆母逼着他休了我。 我夫君为了我,再次写下分家契书,净身出户。 哪怕是一粒米,一捆柴,他也全部交了回去,以此换能与我相守的自由。” 这话说得邵云安都觉得自己不要脸了。 年轻县令的脸色十分的难看,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握成了拳头,又松开。 “可是,这契书写了就跟没写一样。我夫君净身出户,栖身之所都是跟村里借的。 家徒四壁,身无分文,无田无产,可我们一家子总要活下去吧? 无奈之下,我把新婚当日我夫君送我的三块石头拿出来卖。幸得‘蝶妆阁’的掌柜看重,花钱买下。 结果我婆母知道后,就带着二弟与弟妹来讨要。 直道石头为我夫君分家前之物,必须归本家所有。还要族长开宗祠,判我夫君不孝之罪。” 在场的学生们都觉得这个做婆婆的心肠太恶毒了,如此恶毒心肠的妇人,教出的读书郎,当真能堪大用? 到这里,前奏已拉开,邵云安脊背挺直,声音铿锵。 “‘读圣贤书,行仁义事’!我要问问我夫家的这位童生郎。 当你的兄长被家人如此薄待时,你读的圣贤书在哪? 当你的嫂子被弟弟、弟媳欺辱时,你读的圣贤书在哪? 当你年幼的侄子天未亮就要起床给一家老小做饭时,你读的圣贤书在哪? 当你两三岁的侄女,寒冬腊月独自一人在河边给一家人洗衣裳时,你读的圣贤书在哪! 当你的侄子侄女饥寒交迫,你却毫无怜悯之心,酒肉穿肠过的时候,你读的圣贤书在哪! 你把你不要的亲事推给你的兄长。甚至在他成亲的当天,你躲在县里与同窗聚会。 你的亲娘以你童生郎的身份要挟里正、族长,逼迫你兄长净身出户。 她更以你要读书为由,跟你的兄长要一家人的活命钱。 你告诉我,种种这些,你冷眼旁观,你读的圣贤书在哪?! 别跟我说你不在家,都不知情!” 学生们一个个听得目瞪口呆,这样的人,当真是他们之中的某位同窗? 邵云安继续火力全开:“要我看!你读的圣贤书完全是读到了狗肚子里! 不要说什么父母命不可违,不要说什么孝大于天! 你五岁读课,八岁上私塾,前后也有十载。难道不知我朝虽推行孝道,却讲究父母‘慈’,子孙孝? 你冷眼旁观你兄长和子侄受到的薄待、欺凌,是为‘不仁’。 你把自己不要的亲事推给你的兄长,是为‘不义’! 兄长成亲之日你不露面,是为‘不悌’!” “你不过一介童生郎,就如此不仁不义。你无视兄弟之情,放任家人所为。 但凡你平日多加劝说,多加约束,以身作则恭敬兄嫂、善待子侄。 何至于你的侄子侄女从小就没了娘;何至于让你的兄长对本家寒了心。” “你这样的人,若真考中功名为官一方,又岂会善待百姓,为百姓着想? 必定是个为官不仁,鱼肉乡里的贪官污吏! 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你有整整十年的时间补救,结果却是变本加厉! 本家为何敢如此肆无忌惮,为何敢不顾朝廷律法、不顾契书约定,不就因为你是童生郎? 不就因为你是他们认定的未来状元? 若我朝所有的读书人都如你这般,那我朝还有何希望可言!” “我与你大哥成亲已是第四日,王枝松,我问你,你可认得我?!” “哗哗——!!” 满场皆惊。 王枝松作为今年新进的童生郎,人人认得。 邵云安最后这一颗重磅炸弹落下来,所有人都盯向了慌乱无措的王枝松。 在他身边的学生迅速退开,一瞬间,王枝松的周围就空了。 县令与学正的脸色始终不愉,两位夫子也是拧眉冷脸。 难怪这位妻郎要来县学找他们评理,因为他们的宗族完全无法为他们做主。 那王家人敢如此无法无天,皆因他们有一个在县学读书的童生郎! 四人看着王枝松的眼神,充满了审视与严厉,学正甚至摇了摇头。 邵云安几步走到面容惨白,摇摇欲坠的王枝松面前,大声问: “王枝松!我的小叔子,你,可认得我?” “我,我……” 王枝松平时再傲,也不过是个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十五岁少年。 平日在村里,人人都捧得;在家中,人人都宠着。 此时这种场面,面对县令与学正,还有来自于同窗的嫌弃与鄙夷,岂是他能应付得来的。 邵云安之前的那些话已经让他慌得六神无主。 此刻被邵云安当面说出他的名字,他别说应对了,脑袋里早就懵了。 邵云安这时候看到了王石井,对方的身高在人群中也是鹤立鸡群。 邵云安心下一惊,这人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进来的? 再看王石井神色间的哀痛,这一瞬,邵云安的心莫名有点疼。 他定定神,一步步走向王石井。 县令、学正和两位夫子顺着他的动作,也注意到了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几个人。 更注意到了那个戴着一只黑色眼罩,一半脸庞被毁的高大男人。 县令站了起来,学正和两位夫子也站了起来,学生们也都顺着转过身去。 学生们自觉为邵云安让路,全场鸦雀无声。 邵云安走到王石井的面前,伸手拉住他握得发白的拳头,用力掰开他的指头。 握住,仰头。 “王石井,你爹娘不拿你当儿子;你兄弟不拿你当兄长。 他们欺你、辱你,恨不得你去死。 以后,我疼你,你就是我的家人;青哥儿和妮子,就是你我的孩子。” 王石井另一只未被握住的手一个用力抱住了邵云安,声音哑得闻者心酸。 “媳妇儿,对不起,我让你受委屈了。” 邵云安也大力拥住了王石井,拥住这个受了太多苦难的男人。 此刻的他,脑袋里没有任何的杂念,只想就这么抱一抱这个男人。 学正看着相拥在一起的两个人,也不禁唏嘘,出声:“大人,您看这件家务事可能断得?” 也是因为两人是夫夫,若是夫妻,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就不成体统了。 学正一出声,邵云安赶紧挣脱出王石井的怀抱,拽着王石井的袖子走了过去。 王石井对着县令就要下跪行礼,他怕县令责罚邵云安。 县令伸手拦住了王石井,态度温和地说:“你妻郎为你讨公道,本官却还不知他的名讳。” 王石井恭敬地回道:“草民王石井。内子姓邵,名云安。 他都是为了草民,还请大人您宽恕他擅入县学。所有责罚,草民一人承担。” 县令摆了下手,淡淡一笑:“这里是县学,要不要责罚需问岑老。” 学正岑老捋捋胡子,也是淡淡一笑:“邵小哥有情有义,本也不是擅闯而入,可是?” 他又看向陈、关两位夫子。关夫子不答话,最初本也不是找他的。 陈夫子谦逊地说:“我倒是希望能多有几位像邵小哥这样‘擅入’县学的。 今日所闻,如饮醇醪(读:唇劳),又如醍醐灌顶,回味无穷。” 关夫子点头附和:“确是。” 岑老呵呵一笑,对王石井道:“你能有这样的妻郎,可要好好珍待。” 王石井担心不已的事就被三人这么轻轻地带过去了。 邵云安也学习到了。 在读书人的嘴里,他这样的男妻,人家不直接说“男妻”或“媳妇儿”,而是“妻郎”。 是妻,又是(男)郎? 邵云安还在琢磨这个新词呢,岑老却是面容一凛,问王石井:“你妻郎所言是否属实?” 王石井没有直接回答,只道:“对本家,草民无愧于心。 分家契书上已写明,草民净身出户,与本家再无相关,本家荣辱与草民也再无干系。 契书一式三份,由里正、本家与草民各执一份。 如今,草民只想能安安生生地跟内子过日子,养大两个孩子。 石头乃草民赠与内子,所得也归内子所有。” 王石井身为人子、人兄,若直接说爹娘和弟弟的不是,就算他有理,也容易令人心生反感。 这读书人的心理就是这么的微妙。 他这样回答,不禁让人相信了邵云安没说假话,也博得了诸人的同情。 第23章 我要扬家丑了 一见到王石井,王书平和赵元德就急忙问:“你媳妇儿呢?” 王石井瞪着王田岩,不说话,王杏担忧地代为回道:“小嫂子进去了。” “甚么?!你们没拦住他?!” 王书平和赵元德脸色惊变。邵云安真闯进去了?! 这可是县学!万一闹不好,别说是王枝松,可能整个秀水村都会被连累! 王田岩张口就吼:“大哥!你怎么管你媳妇儿的!你怎么就不拦着他!” 王石井站起来上前一步,脸庞扭曲地咬牙: “那是你嫂子!我怎么不拦着他……你跟我要银子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怎么不逼死我!” 王田岩的个子比邵云安还矮了点。 王石井往王田岩跟前一站,他又是战场上杀过人,死人堆里出来过的。 他这“高大”的气势一开,王田岩当即就腿软地坐在了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别说王田岩,其他人也是心惊肉跳地再说不出半句话。 王石井吃人般地瞪着王田岩,一字一句地说: “娘我没法子,但云安若有个好歹,我要你跟你媳妇儿偿命! 王田岩,我王石井与本家从此恩断义绝!从今往后,我没爹没娘,没兄弟没姊妹! 宗族不容,我带着妻儿离开秀水村,也绝不再让你们欺负我的妻儿!” “石井哥!” “石井!你别冲动!” 王书平、赵元德、王杏和孙二江忙拦着王石井,让他冷静。 王田岩则是直接被吓得尿了裤子。 王石井抽开被王杏和孙二江死死抓着的胳膊,走到墙根处,背靠墙根蹲下,浑身冒着生人勿近的黑气。 赵元德喘了口气,走过去,挨着王石井蹲下,说: “这件事我爹和王族长一定会秉公处理的,你别说气话。” 赵元德这话其实是说给王书平听的。 但王石井不打算顺着他的台阶下,直接道:“这不是气话,是我的心里话!” 赵元德用力拍了下王石井:“别瞎说!” 不认父母的话怎能轻易说出口。 王书平也走过去,挨着王石井另一边蹲下,说: “这件事确实是婶子他们做的不对,你冷静冷静,消消气。 等你家的出来,咱们先回村,这事儿我爹肯定会给你个公道。” 王石井黑着脸,一点都没把两人的劝说放在心上。 若要给公道,早就给了,哪会等到现在。王杏和孙二江也在心里撇嘴。 这时,刚才一直拦着王石井道阍者跑下楼梯,指着王石井就喊: “唉!你!就是你!你媳妇儿根本不是来送银钱的! 他把县令大人和学正大人都惊动了!你们,你们真是胆大包天!” 王石井噌地站起来,跳上台阶,推开对方就冲进了县学。 那人在后面喊:“回来!你回来!” 王石井冲进去了,王杏和孙二江一咬牙,也跟着冲了进去。 赵元德追上那位阍者,说:“我们都是一个村的,让我们进去吧!” “县令大人在里面!你们这些,这些!胆大包天!” 对方狠狠推开赵元德,拔腿去追。 赵元德回头看王书平,王书平也不管尿裤子的王田岩了,一狠心,跑过去推了把赵元德。 “一起进去!”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祸已经闯下来。 他们在场,或许可以在事态不可收拾之前拦下邵云安和王石井。 一个二个的泥腿子闯进县学,看门的阍者也慌了手脚。 见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阍者当机立断,关了县学的大门。 院子中央,邵云安继续:“两位夫子可认同晚辈对‘师’的见解?” 陈关两位夫子同声道:“自然。” 陈夫子一扫最初对邵云安的不满,点头赞道:“传道、授业、解惑,实乃精辟。” 有那么几个人急匆匆地跑进了院子,一看到院子里的架势,他们赶忙停下。 没有注意到王石井闯进来的邵云安,泰然处之地站在那里,他等的就是两位夫子的态度。 “那晚辈再问,传道,所传之道可会传卑鄙之道?” 坐着的四人都面色不愉起来。 “授业,可会授夺人家财之业?” 不给众人问话的机会,邵云安又砸下:“那解惑,是否解如何逼人致死之惑?” 还在想着怎么解救邵云安的王石井愣住了。 急得抓耳挠腮的王杏、孙二江、赵元德和王书平愣了。 追上来的阍者及时咽下了出口的喊声。 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插曲,都关注着某位来“踢馆”的无名之人。 县令冷声斥责:“你既已言明师为何,又何故问此? 这是对师,对在座的学正与夫子,甚至是对我燕国所有夫子的污蔑!” 邵云安直视县令,铿锵有力地说: “是!我是已言明何乃为师。 可就在我身后的这些学子中,就在这里的讲堂中,有那么一位读书人,卑鄙无耻,龌龊至极。 他任由家人夺人家财,冷眼旁观家人逼迫他人走投无路。 他逼迫的甚至是他的亲大哥、亲嫂子、亲子侄!” “哗——!” 油锅里进了水,学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满脸的不可置信,只除了一人。 县令、学正和两位夫子的神色瞬间严肃凝重了起来。 学生中,有一人莫名心慌地瞪住了邵云安。 邵云安把一直收敛压抑的气势全数放开,厉声大呵: “那人自小熟读圣贤书,满口圣人言。可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却是自私自利至极,道貌岸然至极! 可就是这样的人,居然得到过夫子的夸赞。赞赏他天资聪颖,日后必成大器!”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 今日,为了让两位夫子评评理,为了我们一家能活下去; 也为了能问问在场的诸位,孝道是不是就可以不讲慈爱,功名是不是就可以抵消伦常。 这家丑,我今日就扬了!” 赵元德和王书平瞪大了眼睛,他们前方的那人,真的是,石井刚娶回来的,男妻? “我叫邵云安,是邵家村人士。” 一人的脸色瞬间煞白,后退了一步,撞到了同窗的身上。 “十四岁那年,一户人家的儿子得了怪病,非说要找一个与他八字相当的人,为他冲煞。 那户人家寻到了我爹娘,用五十两银子买了我的亲事。 我是养子,养父母贪财,不顾我的意愿,不顾没有媒妁之言。 一句父母之命不可违,就让我与那户人家的儿子订了亲。 养育之恩,不能不报,纵然不愿,我还是从了父母之命。 可谁想,两年后,那人考上了童生郎,那户人家就来退亲。 我父母自是不愿意,两边相逼,伤心之下,我跳河自尽。” “嘶——!” 不少学生唏嘘,还有人小声问左右知不知是谁。 有人缩着肩膀,紧抿着嘴想要偷偷离开。可奈何周围都是同窗,他根本是进退两难。 四位坐着的人一听邵云安说他曾自杀过,脸色更凝重了几分。 这样的事,不在少数,只不过民不举官不究,都是默认由宗族出面。 邵云安深吸一口气,想着自己魂穿的悲惨经历,眼圈红了,声音哑了。 “因我差点死了,两边便各退一步。亲还是结,但却不是让我嫁给那个人,而是嫁给那个人的大哥。 成亲当天,一碗迷药,我被架上花轿。 或许是老天也可怜我,我的夫君对我很好。夫君带着的一双儿女,也很懂事。 这门亲事对我来说,也算是歪打正着。” 一人隔着人群,两眼通红地看着邵云安,全身紧绷。 他的眼里不是伤心难过,而是极度的愤恨与自责。 在邵云安说到亲事是歪打正着时,他再也忍不住地就要冲过去,被四个人死死抓住。 “我今日前来,不是为我,而是为了我的夫君,为了家中的两个年幼的孩子!” 邵云安的话出人意料,众人都以为他是来为自己讨公道的。 第22章 意料之外的大人物 王石井驾着牛车匆匆赶到了县城。来到牲畜寄存处,看到那头小毛驴,王石井的头皮一阵发麻。 孙二江大惊:“这不是二狗子家的驴吗?小嫂子不会当真跑去县学了吧!” “我们过去找他!” 王石井匆匆给了钱,带着孙二江和王杏往县学跑。 三人气喘地跑到县学大门口,还没进去就被人拦了下来。 “唉唉唉!你们是什么人就敢往里闯?知道这是什么地儿吗?” 王石井焦急地说:“门官大人,可有一位不及弱冠,着灰衫的小哥来过?” 那人道:“有啊。说是受家人所托,来寻新入学的一位童生郎送些银钱。怎么?” 啊!真的进去了! 王杏和孙二江惊慌地看向王石井。 王石井压下不安,快速说:“门官大人,那是我媳妇儿。 他走得仓促,银钱没带够,我给送过来。送了银钱我们就走。” 对方狐疑地看着三位泥腿子打扮的汉子,不怎么相信这位独眼、毁容的汉子,会是那位俊朗后生的夫君。 这人道:“那位小哥出口成章,我瞧着像是个读书人,怎会是你媳妇儿?” 上下打量几眼王石井, “这里是县学,可不是随便什么人能进的。” 言语中不无王石井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意思。 王石井握了握拳头,耐着性子说:“那真是我刚过门的媳妇儿。” 他从怀里掏出钱袋子, “他走得匆忙,拿错了钱袋子,我紧赶慢赶没追上他。” 王杏和孙二江在一旁大着胆子说:“门官大人,那人真是他刚过门的媳妇儿!” 看门的阍(读:昏)者还是不信,说:“这里是县学,不是随便进的地方。 等你媳妇儿出来,你让他再送一回便是。再过半个时辰就要下学了,你们到门口等着吧。” 说着,对方就把王石井三人往外推。王石井焦急地朝里面张望,又不能真的不管不顾地闯进去。 他不是怕连累到王枝松,而是现在情况不明,他怕一个弄不好累及邵云安。 三人被推了出来,王石井急出一头一身的汗。 王杏急问:“石井哥,咋办啊!小嫂子不会被抓起来吧?” 王石井紧握着拳头,告诉王杏,也告诉自己: “云安主意多,他能进去,肯定是有法子的。等会儿下了学,他若还没出来,我就闯进去寻他!” 王杏和孙二江急忙劝他:“那怎能行!闯县学是要被抓起来的!” 王石井焦躁:“我等不了!” 在王石井三人赶来之前,关夫子坐到了陈夫子身边,打算一起听听。 邵云安没有立刻说出家务事为何,而是先再次对送他进来的庄伯道歉。 “庄伯,晚辈虽实属无奈,但骗了您终归是晚辈的错。晚辈在这里向您赔不是。 若非被逼得走投无路,晚辈也不会选这样的方式。对不起。” 说罢,又是一个深深的作揖。 两位夫子都打算听一听这家务事了,庄伯自也不好再责备什么。 他摆摆手苦笑地说:“你都这般说了,我做长辈的又岂能不依不饶。 你还是快向两位夫子说说是什么事吧。” 邵云安又是一作揖,转向两位夫子。 这时候,外头有人喊了声:“学正大人来了!” 这一喊,陈夫子和关夫子立刻起身就往外走,讲堂内的学生们也都站了起来。 庄伯给了邵云安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跟着出来的邵云安,看到两位夫子正朝着一老一少两人行礼。 老者,头发花白,面目慈善;年轻人,英姿挺拔,面容清俊,气质不凡。 两人夫子边行礼,边齐声喊:“县令大人,学正大人。” 县令大人? 年长的,应该是县学的学正吧?那这位年轻人,是县令? 还是年轻人是学正,年老者是县令? 这两人的模样与邵云安在影视剧中见到过的县太爷都对不上号。 两个班的学生这时候也都出来了,跟着行礼问候:“学正大人。” 年老者略一颔首。 嗯?只有学正,没有县令? 看来老者是学正,也就是县学的负责人?这位年轻人就是县太爷了。 邵云安心里有了计较,上前一步落在两位夫子身后,喊:“小子拜见学正大人。” 老者蹙眉:“出了何事?怎都聚集在此?还未到下学的时辰。连县令大人都惊动了。” 说着,他就看向了邵云安,目带审视。 学生们一听,赶忙作揖行礼齐声喊:“县令大人!” 果然是县令! 邵云安也跟着行礼喊大人。 年轻的县令抬手:“不必多礼。县学乃学子们读书备考之地,可是有人来闹事?” 他也看向了邵云安。 在一众儒生打扮的人中,邵云安穿着第一时间就暴露了他的可疑。 邵云安没吭声,现在不是他的主场,他不能喧宾夺主,待会儿自有他夺主的时候。 果不其然,陈夫子先开口了,指了下邵云安说: “两位大人,此人说有件家务事需鄙人来评断。而其所涉及的其中一人,便在鄙人的讲堂内。” 年轻县令闻言,严厉地训斥道:“何时家务事要由县学的夫子来评断了?报上名来,你的宗族乃何氏何族!” 邵云安上前一步站在两位夫子的身边,冷静地面对这位年轻的县令,行礼。 “县令大人,我之所以来县学,其一,是整件事中最关键的一人是县学的学生。 那人并不认得我,我先不提他姓甚名谁,以免我无法把整件事原原本本地说清楚。 其二,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宗族亦有偏心人’。我实在是无处伸冤,所以才只能来找最讲道理的夫子。 我知道自己此举很鲁莽,很不应该。 但大人您在此,学正大人也在此,不如先听我把事情的原委说完,再来定我的罪。” 邵云安没有自称“草民”的习惯,他也忘了。后面他想起来了,再改就太突兀了,索性“我”到底。 他觉得这位年轻英俊的县令应该不会计较。否则,刚刚就直接下令把他拖走打板子了。 邵云安也不知自己是幸运还是倒霉,居然能叫他碰上县令。 赌一把! 果然,这位县令没有训斥邵云安在他面前的自称。 他上下仔细打量了邵云安一番,随后与学正对视一眼,再看向邵云安说: “宗族是否有偏心人,本官不予多评,不过你这句‘清官难断家务事’倒是有些道理。 闻你谈吐,也非无知之徒,本官给你这个机会。 若你所言属实,需由夫子评断,本官免你擅闯县学之罪; 若你夸大其词,胡搅蛮缠,本官会重重地治你的罪。” “谢大人!” 邵云安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只要给他开口的机会就行! 县令与学正直接坐在了院内的石桌旁,县令大人让两位夫子也坐。两位夫子恭敬地坐下。 学生们见状非常自觉地站好,一点回讲堂的意思都没有。 这些学生中,并不知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王松枝,也凑热闹地站在其中。 两个班,县学二十三名学子全部到场。 邵云安面前是四位坐着,等着听他说的“大佬”,后面是一群看热闹的学生。 他的周围一圈,空空无人。 这种情况下,邵云安依然面不改色,就当是毕业论文答辩了。 他先看向陈、关两位夫子,问:“两位夫子,晚辈想先问一个问题。何为夫子,何为师?” 嗯?不是要说家务事吗?怎么好端端地问这个? 两位夫子皆一脸的莫名,县令与学正也沉了脸,邵云安却是一副等回答的模样。 陈夫子看了关夫子一眼,关夫子开口:“师,当然乃传授学识,教导学子,为朝廷选拔人才。” 邵云安却摇摇头,道:“晚辈认为,师乃‘传道’、‘授业’、‘解惑’也。 传道,传授、教导礼义廉耻等道德之念。所谓‘先成人,后成才’,传道乃成才之先决。 授业,乃授以学业、授以祖先传承下来的各项技能、学识,此乃成才之必经之路。 解惑,则为开解学生之困顿、迷茫,使之不走弯路、错路、歧路。 至于为朝廷选拔人才,不过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而已。 不知晚辈这样理解可有偏颇?” 他第一句话说完,在场的诸人神色就变了,尤其是县令、学正与两位夫子。 等到他说完,学正第一个喃喃自语:“传道、授业、解惑……方为师……” 他猛一拍腿, “正解!正解!” 围观的学子们也是各个吃惊不已,这番话就是夫子都未曾教导过他们!这泥腿子是从哪听来的! 县令脸上的惊讶不加掩饰,这岂会是一个农家子能说出的话? 他张口就问:“这番话,你是从哪听到的?” 邵云安坦然(不要脸)地回答:“是我自己这么认为的。” “你自己想的?!” 四声惊呼。 “是我自己想的。” 某人脸不红耳不赤。咳咳,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下面要引出的“故事”。 嗯,或者,对某些人来说,是事故? 县学门口,王石井、王杏和孙二江焦急地等着。 王石井几次想闯进去都被看门的阍者拦了出来,对方直言再闯就送他去见官。 王杏和孙二江拼了命地拽着王石井,不让他再闯门。 就在三人焦急难耐时,王书平、王田岩和赵元德三人姗姗而来。 第21章 清官难断家务事,我找夫子 被送出里正家的王老太没回自己家。她让郭招弟回去喊王大力,她自己哭嚎地往族长王文和家去了。 这时候,村里已经传开了,邵云安跑县学找王枝松评理去了。 王老太哭着往王文和家跑,村民们都跟着凑过去看热闹。 王文和的婆娘钱氏要不是被王文和压着,绝对会把王老太打出去。 跑到别人家哭嚎,哭丧呢! 王文和看重王枝松,钱氏一个女人可没那么多顾虑。王氏一族最惹人厌的,王老太绝对排第一。 王文和让婆娘克制,但王老太一直哭哭啼啼的。 钱氏实在忍不住开口:“这哭有什么用!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出丧呢! 你要么去拦下石井家的,要么以后就安安生生地别总惦记石井的银子! 要我说,人家石井又是服徭役,又是从军,存点私房怎么了? 你好歹也是童生郎的娘呢,这点理都不懂!你们都分家了!石井的银钱跟你有啥关系!” 王文和立刻赶自家婆娘:“你少说两句,进屋去!” 钱氏也对自家男人的态度很不满,一跺脚:“要石井家的真闹到县学,我看她怎么办!” 丢下句狠话,钱氏进里屋去了。 王老太嗷的一声更是大哭起来:“族长,这可怎么办呀! 那丧门星不会真敢去县学找枝松吧!他要真敢去,我跟他拼命!” 王文和一拍桌子:“这不还都是你自己闹的!这家都分了,也不知道你还闹个啥! 石头是邵云安卖的,他要不卖,你知道那石头能挣钱? 你一粒米都不分给石井,还不许他自己想法子挣钱啦?你还是不是当娘的! 当初你背着石井让差爷把他带走,我就说过你! 石井是你儿子,不是什么事都能一个‘孝’字压他的!你就是不听! 田岩是你生的,石井就不是啦!自己的儿子,非要闹得跟自己离了心,对你有啥好处! 这回要是真牵扯到枝松,你哭死都没用!” 王老太就是哭,却对王文和有关她对待长子的态度不言一词。 郭招弟想说什么,被王文和瞪了回去。 “你就是个搅屎棍!不说劝着你婆母,成日里东家长西家短,就知道在一旁煽风点火,搞得家宅不宁! 往后你和田岩再瞎掺和石井家的事,我就让你爹娘给你们分家,免得你们祸害枝松!” 郭招弟立马不敢吭声了,她才不要分家!她还盼着王枝松当个状元郎,他们一家老小跟着沾光呢。 王老太却是嚎:“都是那丧门星害我王家!” 王文和被王老太气得手都抖了,重重又拍了下桌子,拍掉了王老太的哭丧。 面对王老太这种顽固不化的人,王文和最终只能说: “先等把人拦回来吧。我看石井家的也是在气头上,县学哪是那么好进的。 估计石井和书平已经把人拦下来了。一会儿人回来你别吭气,我来劝他们。” 王老太一听,心里有底了,也不怕了。就是么,县学哪是那么好进的! 不怕了,王老太用袖子抹了把脸,还是忍不住提醒:“那石头……” 王文和大力拍了两下桌子,气倒:“你还想吶!你是不是真想闹得枝松名声有损你才高兴?” 王老太却不甘地说:“那石头又不是石井分家后得的,理应给我。 我是他娘,哪有分家前宝贝东西不给自己娘,给媳妇的? 他这当大哥的把钱都给了外人,他想过他娘和他爹没有?想过两个弟弟和妹妹没有? 铮哥儿念书要银子,枝松现在更是要银子,春秀也要谈人家了,他咋就不想想?” 郭招弟小声:“就是!” 王文和跟这婆媳俩有理说不通,还是只能那句:“等石井他们回来吧!” 王老太冷哼一声,气鼓鼓的,等那个孽子回来,看她怎么教训他!那卖石头的银子,都该是她的! 不过理想是美好滴,现实往往是不由人定滴。 所有人都认为邵云安不过是吓唬人; 所有人都认为,就算邵云安跑到县学他也进不去; 所有人也都认为,追出去的人肯定能拦下邵云安。 王石井和王杏、孙二江是第一拨追过去的。 三人的速度不慢,牛跑得也不慢,但牛毕竟拉着一辆车,车上还有仨壮年。 那头,邵云安骑着小毛驴已经火速跑远了。 而第二波王文和的儿子王书平、王田岩和赵元德,因为是一前一后,再加上王田岩磨蹭,速度更慢。 他们三人别说追邵云安了,就是王石井那边都甩了他们老远。 小毛驴跑得快,不到半个时辰,邵云安就抵达了县城。 途中,他就从空间里拿了些铜钱和散碎银子出来。 进了城,火速把小毛驴寄存了,邵云安一路往县学快走而去。 待看到县学的大门,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把鞋底在山上蹭到的泥刮干净,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他抬脚。 县学的大门开课期间是敞着的,有专人把守,也有打杂的小厮在附近。 邵云安踏上县学大门口的五节台阶,跨过门坎就往里走。 马上,就有一位身穿短打的看门老汉拦住了他。 “唉唉,哪来的莽撞后生,怎么一声不吭就往里闯,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这县学里,哪怕是个看大门的,也有着一股子傲气。 伸手不打笑脸人,邵云安好脾气地说:“老人家,我是今年新进童生郎王枝松的,嫂子。” 这个自称令邵云安浑身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他好几日没有回家了,我正巧来县城办事,顺道来看看他,给他送些银两。 我还要赶回去,急着去寻他,一时忘了礼数。还请您原谅则个。” 曾经常常跟着一群(自称)文化达人混迹的邵云安,装逼的能力还是有的。 他话说的有理,最后一句更是文绉绉的。 老汉的脸色好了一些,说:“这个时候学中的夫子还在授课,你且等着吧。” 邵云安又是腼腆一笑,说:“老人家,我这小叔年少,又是个不多话的性子。 我和家里人都挺担心他在县学的情况。您能带我到他读书的课堂吗? 我就在外面看一眼,看看他可适应,回去我也好跟家里人说说。 可怜天下父母心,还请老人家您能行个方便。晚辈先谢过您了。” 邵云安躬身作揖,态度十足十的诚恳。 “可怜天下父母心……” 老汉捋捋自己的胡子,感慨, “这句话说得真好。我瞧你也是个读过书的。那好吧,我带你过去。 不过你看过之后就要离开,莫打扰夫子授课。” 邵云安露出十六颗牙齿:“谢谢您。” 这位老汉跟另一位看门的中年男子说了一声,带着邵云安往里走。 县学读书的书生加起来也就二十来人,分为两个班,共五位夫子。 这五位夫子分别带两个班,教授的内容也各有侧重。 这个朝代没有邵云安自小熟知的四书五经等,更没有唐诗宋词。历史不同,名人、著作自然也就不同。 很多现代人熟知的经典诗句,在这里听到就十分的稀罕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句话出自慈禧,想不到吧。这大燕国的人当然不会听过。 也就是这句话,令老汉放下了戒心,甚至对邵云安生出了几分赏识。 去讲堂(教室)的路上,邵云安问了老汉的名讳,得知对方姓庄。 等到了讲堂外,邵云安已经称呼对方“庄伯”,对方喊他“安哥儿”了。 停下,庄伯指着前方的一间大屋说:“就是那里了。” 天凉了,不过讲堂的窗子都支着,邵云安假装是要看得更清楚些,走近了几步。 看他快走到门口了,庄伯赶忙小声喊:“安哥儿,别再近了。” 讲堂的门也开着,能清楚地听到有人在上课。邵云安稍稍探身就能看到夫子是在的。 听了一会儿,邵云安听出夫子似乎是在讲某位学生写的杂文(理解为现代的作文)。 扭头,邵云安歉然行礼:“庄伯,对不住,我刚刚骗了您,我是来这里找夫子的。” “啊?” 不待庄伯回应,邵云安就在对方惊变的脸色中大步走到了门口。 讲堂内的学生们都发现门外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正在讲课的夫子也停了下来。 夫子放下手里的文章,扭头蹙眉:“来者何人?” 庄伯一个激灵跑上前就要把邵云安拽走,邵云安挣开庄伯的手,大步跨进讲堂。 对坐在讲台上、蓄着青髯、看上去40岁左右的夫子作揖,邵云安不卑不亢地大声说: “夫子,晚辈是特地来找您的。晚辈家中出了一件棘手的事情,只能找县学的夫子来评理、论断。” “岂有此理!” 夫子显然被邵云安这番话给惹怒了。教室内的学生们也随之哗然。 这是什么道理,家中的事情却来找县学的夫子? 王枝松坐在第三排的中间位置。他没有见过邵云安,只当来了个莽夫,脸上有着好奇,也有着嫌恶。 这样冒然闯入县学的讲堂,简直是无法无天。 庄伯站在门外不敢进来,急地说:“陈夫子,这位小哥说是来找人,我……” 陈夫子抬手止了庄伯的话,对邵云安说:“既是家中事,也该去寻家中长辈或族中长老。 你跑来这里来成何体统!把县学当成了你家祠堂不成?” 邵云安毫不畏惧,挺直腰背说:“常言道:‘清官难断家务事’。 若是别的家事,晚辈自当寻家中长辈和族中长老来评断。 可晚辈这件家务事,清官断不了,只有夫子您才能断得了。 因着这件家务事中最重要的关键人,就坐在这间讲堂内,正是您的学生之一。” “哗——!” 讲堂内更加喧哗了。 陈夫子拿起镇纸放下,堂内瞬间安静,但每一个学生的脸上都是浓浓的好奇之色。 隔壁另一间讲堂的师生听到了这边不同寻常的动静。 隔壁的夫子,关夫子过来了,扬声问:“陈兄,出了何事,何以有喧哗?” 邵云安转身,来人作揖行礼,没有开口解释。 陈夫子不悦地说:“不知哪来的莽汉。”随后把事情大概解释了一番。 “清官难断家务事?” 关夫子不由多看了邵云安几眼。 见这人虽穿着一身朴素的粗麻衣,却是神情坦荡,双眼有神,气质傲然,全然不见一丝粗鄙。 邵云安这副身体的主人常年劳作,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了好几岁。 也是歪打正着,两位夫子看不出他还是少年郎。 邵云安这两天喝了不少灵泉水,倒是比原主白了许多,模样也恢复了一些。 邵云安与原主其实长得很像,但原主被生活摧残,精神面貌很差。 邵云安这几天还是养回来一些了,不过与他“本人”还是差了些。 邵云安模样好,谈吐间又听得出该是读过书的,两位夫子不免也有了好奇。 人已经在这儿了,又牵扯到县学的学生,两位夫子的眼神交汇,彼此的意见一致。 关夫子开口:“既是如此,那就不妨听听吧。” 有关夫子给台阶,陈夫子的神色便缓和了下来。 也是邵云安拿住了两位夫子的心态。 换个长得丑,大字不识一个的庄稼汉,敢这样闯入县学。 先不说会不会被乱棍打出去,一个扰乱县学的罪名就逃不掉! “多谢两位夫子。” 邵云安再次朝两位夫子深深作揖,心道:【王枝松,你可要做好准备。】 他认不认识王枝松不重要,只要王枝松在这里就行! 第20章 他当真就敢闯县学? 王青和王妮两个孩子被刘氏带到了里屋。 里正的长孙刚从邻村的私塾回来,在里屋陪着奶奶和王家的弟弟妹妹。 里正的大儿子赵元德和大儿媳赵河都在堂屋坐着。 赵河是男妻,和赵元德是同宗同族。通常,同宗同族的兄弟间不通婚。 赵河的父母没有生养,他是从母家那边抱养的儿子,入了赵氏族谱,不算真正的赵氏族人。 赵元德和赵河两口子只有一个儿子,叫赵丛博,今年10岁。 里正夫妻有两个儿子,都成家了,可只有赵丛博这一个孙辈。理正对这个长孙抱着很大的期望。 王四叔和王四婶从外面跑了进来。 一进屋,王四叔看都没看族长与王老太三人,冲着里正就说: “里正,石井和云安回来了。他四婶跟他俩说了,云安去县学找枝松去了,石井追云安去了。” 王四叔的话一落,里正和王文和先愣住了,王老太也一时有点懵。 王田岩傻傻地问:“老大家的找枝松作甚?” 郭招弟扬着嗓子咋呼:“他去找枝松也没用!” “糊涂!” 王文和突然一声呵斥,吓得郭招弟一屁股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 里正的脸庞抖了抖,王四婶冷嘲热讽地说:“云安说他要去问问枝松这件事该咋办。” 她不会说邵云安要搞臭王枝松的名声。 王文和站起来就吼:“石井呢!咋不拦着他!” 王四婶说:“石井没拦住。云安抢了二狗子家的毛驴就往县上跑。 石井借了我家的牛车和杏子、二江去追了。” 王文和指了指王四婶,转身就指向还没弄清楚情况有多严重的王老太。 “你闹!你闹!枝松的名声要是因此毁了,我看你怎么跟枝松交代!” 说完,王文和就大步走了,他要赶紧安排人去拦邵云安。 王老太还是没反应过来:“这咋就毁了枝松的名声了?” 里正不耐烦地说:“你还不赶紧让田岩去追?! 石井已经分家了。别说他卖块自己的石头,就是真有私房你现在也没理来闹! 这契书上写得明明白白,石井以后和本家再无干系! 县学是什么地方?云安是个厉害的,他要闹到县学,里边儿的夫子、同窗怎么看枝松? 枝松的名声要是毁了,他连秀才都考不了!” “啥?!”王老太先是一愣,随后就尖声叫,“我看他敢!” “你看他敢不敢!” 人家已经去往县学去了!里正恨不能抽这死老太婆一巴掌。 怎么都是本村的童生郎,里正也不管王老太这边了,赶紧让长子赵元德也去追人。 里正此举让有恃无恐的王老太心慌了:“他,他真的就敢去县学败坏枝松的名声?” “你要不信就继续闹!” 里正不理王老太了,对还搞不清状况的王田岩吼: “你和元德赶紧去追人!今儿这事儿闹不好枝松的前程可就毁了!” 王田岩六神无主地看看里正和亲娘,慌张地跑了出去。 族长这么说,里正也这么说,王老太终于怕了。 她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就嚎哭起来:“这个丧门星!我王家怎么就娶了这么个丧门星!” 里正骂道:“你现在哭有什么用!要不是你闹闹闹,哪有这些子事! 石井也是你的儿子,还是长子!他分家一粒米都没拿走,换点银子你还要跟他要! 有你这么当娘的么!这事说到底也是你闹出来的!” 王老太撒泼:“他没拿我一粒米?他藏了那么多的私房一声不吭,全给了那个丧门星! 他是当哥的,家里有多少花销他不知道?枝松读书要花多少银钱,他不知道?! 他自己不孝还不许我要了?!” 里正指指毫不悔改的王老太,气得说不出话来。 刘氏从里屋出来,也气得不轻,这在她家里哭算什么事! “田岩家的,你还不紧着扶起你婆母送她回去!等田岩他们回来是怎么个事再说。 你们这闹了一天,我们一家子都还没吃饭呢!我孙子还饿着肚子呢!” 郭招弟咕哝:“还不是老大做事不地道,这怎么能是闹呢。” “赶紧先回去!” 里正懒得跟这对不讲理的婆媳浪费口舌,挥手赶人。 族长走了,王田岩也走了,郭招弟也不敢在里正家撒泼,扶起王老太。 “里正,你要给我做主啊!这样的媳妇我王家不能要啊!” 王老太哭天抹泪,还搞不清楚状况。 里正又挥挥手,赶人,并让自己的小儿媳妇儿把人“送”出去。 里正的小儿媳和小儿子半推半搡地把王家婆媳送出去了。 刘氏在她们出门后,气不打一处来地骂道: “她以为还是宋氏呢,想骂骂,想打打。那邵云安说跟娘家绝亲就绝亲了。 她要能让石井休了邵云安,她就是真本事!我就看她能不能如愿!” 刘氏非常厌恶王老太一家,甚至是憎恨。 她和里正的两个儿子,赵元德、赵元庆都读过私塾,却都没考过童生试。 王枝松被私塾的夫子夸赞了之后,王老太就没少明里暗里挤兑刘氏。 处处显摆自己家的儿子聪明,以后肯定是要当状元的人。 后来赵元德娶了赵河,王老太又背地里笑话赵元德读书不成器,身为长子还娶了个男妻。 王老太是非常看不上男妻的。 后来王枝松考过了童生试,王老太更是放言,往后村里还是得靠他们家枝松。 里正家的两个儿子是没指望了,里正家正在读私塾的孙子恐怕也跟他爹一样没出息。 作为母亲、作为奶奶,刘氏怎么能忍受别人这么挤兑自己的儿子和孙子。 刘氏不知多少次夜里躺在床上,在心里咒骂王老太,盼着王枝松一辈子都考不上秀才。 王老太是大山村人,离秀水村比较远。与杂姓组成的秀水村不同,大山村是土生土长的本地氏族大村。 整个大山村以朱姓为主,王老太的娘家弟弟就是童生郎出身,现在是朱氏一族的族长。 王老太嫁来秀水村,嫁给王大力算是低嫁。 别说她敢挤兑理正的婆娘,整个秀水村就没能让她看入眼的。 王枝松以前就是在舅家读课,现在王在铮也是。 王文和对王老太、王枝松的偏袒,也有王老太的娘家因素在内。 里正让妻子骂了几句解气,就让她去做饭。 之后他才问一直在一旁不吭声的王四婶:“石井家的真去县学找枝松啦?” “真的,我也不能骗您啊。” 王四婶说, “云安一听朱婆子来要石头、要银子,背篓一摔,家都没回。 抢了二狗子家的驴就往县城去了,说要找枝松评理。” 里正深喘了口气,一屁股坐下,用力拍桌子:“这一个个没一个省心的!” 王四婶哼道:“本来也是朱婆子没理。” 这都分家了,人家卖块石头得了银子还惦记。 好像石井不是她儿子一样。王老太逼走了宋氏,还想再逼走云安吗? 她到底是多不待见石井这个儿子能有好日子过? 石井净身出户,没地没房,好不容易挣点钱她都要抢,说破天去也是她这个当娘的没理。 跟理正抱怨完,王四婶义正言辞地说: “我虽也是王氏族人,但也知道人要脸,树要皮。石井家的事里正你可不能偏袒大力家那头。” 王四叔也跟着说:“这回真是大力家做绝了。这分家契书上写得明明白白,从此两边互不相干。 这不能白字黑字的写得清清楚楚,回头就不认了吧。那以后谁还信契书? 枝松是读书人,难不成不懂这个理儿?” 里正长叹了一声,愁眉苦脸,他有他要顾及的地方。 先不说王枝松,就朱家,族人中就已经出了两个童生郎了,还不算王枝松这个外甥子。 人家才是真正的大户,大山村的理正见到他都眼高于顶的。 理正还是忍不住怀疑:“这石井家的就真敢去县学?” 刘氏在一旁说:“就应该去找!” 里正心烦气躁地说:“你个妇道人家别多嘴,做饭去!” 刘氏怒冲冲地出去了。有外人在,她不好跟当家的吵嘴。 王枝松哪怕真能考上状元,对他们赵家又有什么好处? 这一有事,王老太就搬出王文和,明摆着是给她当家的施压。 刘氏怎么也是里正的婆娘,怎么会喜欢别人时不时压自己的男人一头。 县学,对庄户人家是高不可攀、地位堪比衙门的禁地,绝对不敢随意去触碰。 就是里正都不相信邵云安真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去县学找王枝松。 其实在场的每个人都在心里犯嘀咕,包括王四婶和王四叔在内。 就是先前离开的王文和也不相信邵云安真就敢去县学。 他之所以派人去追,也不过是找个台阶给邵云安下,再趁机吓唬吓唬王老太,让她能安生点。 众人有众人的心思,他们又哪里能想到,邵云安还真敢闯县学。 对一个现代人来说,哪有不能进的学校。 哪怕是等同于大学的贡院、京师的国子监,他也敢闯! 当然,他不是鲁莽的闯,他是有智慧的闯! 里正的二儿子赵元庆在一旁说:“敢不敢也得等把人追回来再说。 枝松那边,爹也应该让王族长去说说,不能总任着朱婶子胡闹。” 里正又是一声叹,王文和要能管得了王大力那一家,早就管了。 王文和的私心不同于他。 他是赵氏的,王枝松以后的功名再大,给秀水村带来的名声再多,荣华富贵也只与王氏族人相关。 但作为里正,他又必须正视王枝松日后的功名。 第19章 骑上“我的”小毛驴 又过了好半天,终于摘完这棵树的王石井一头汗地从树上下来。 邵云安立刻上前,手里是一块布巾。 他从水壶里倒了些水在布巾上,递过去:“快擦擦。” 王石井拿过来,擦脸,擦眼睛。 一股清凉瞬间袭向脑门,让原本疲惫的他立刻振奋了不少,灼烫疼痛的左眼也马上舒缓了不少。 “休息一下吃点东西我们就回去吧。两个背篓都快满了,我们上山时还摘了那么多东西。” 擦了脸和眼睛的王石井道:“把背篓装满再走,明天多拿两个背篓上山。 我记得西山有一块地方茶树多,应该就是这里了,再往深处我怕有猛兽,不安全。 下山的时候,我们再顺道把那些桃子摘了,再摘点红酸果。 你背小的那个背篓,提两个布兜子,其余的我拿得了。明天再上山,就主要采茶和摘红酸果。” 邵云安又愧疚又感激,赶忙把水壶递过去:“喝点水,我去拿干粮。” 王石井拿过水壶,大口灌下一口。水一入喉,他那只独眼就瞪圆了,这水! 看向弯着身子拿干粮的邵云安,王石井缓慢咽下嘴里异常甘甜的水,又灌了一大口,这才走过去。 两人找了根凸出的树根坐着,一人一口水,一口干饼。 邵云安为了缓解内心的愧疚,没话找话:“这次的秋茶制好了,我就去找‘蝶妆阁’的掌柜。 他背后的东家是京城人,县里很多铺子,包括‘一丈轩’都是那位东家开的。 我制的茶,他的东家肯定感兴趣。 我敢说,我制的茶绝对是大燕国独一份,物以稀为贵,肯定能卖出很高的价钱。” 王石井毫不犹豫地说:“嗯,肯定能。” 王石井一次次不多问的信任令邵云安特别的窝心。如果对方喜欢刨根问底,那会令他很困扰。 王石井不多问,并且全心地支持他,是邵云安愿意留下来的主因。 如果一切能按照他的计划顺利实施,那当真就是财源滚滚来了。 可他们是在村子里,还有个王家本家在那边虎视眈眈。 邵云安道:“如果让村里人知道咱们卖茶的事,我怕这片山林保不住。 所以还得先拿几个挣钱的小生意出来打掩护。 等茶的生意做起来了,可能需要跟村里人收茶,现在还不行。” 采茶最关键的是手法,手法不对,采下来的茶叶只能浪费。” 王石井给邵云安出主意:“收茶的事让里正出面。只要里正愿意站在咱们这边,很多事都好办。” 这就是县官不如现管? 邵云安受教地点头,接着说:“我刚才想到的小生意是做芝麻酱。” “芝麻酱?”王石井问,“芝麻做的那种酱?” 邵云安点点头:“就是那种酱。我在县城的杂货铺看到有卖的,但不够香。” 芝麻酱在华夏人的饮食历史上,有着久远的记忆。华夏古人,很早就琢磨出了制作芝麻酱来做配料。 芝麻酱夏天可以拌凉面,冬天搭配别的调料可以配肉、配菜吃。很多人吃火锅时也习惯用麻酱做蘸料。 做芝麻酱还有延伸产物——芝麻油。 做芝麻酱不重要,重要的是与芝麻酱搭配的各类小吃。 邵云安道:“小本的买卖,我们可以换人情。也可以对外说咱们的银子都是卖方子换来的。 村里其他人做小买卖挣了钱,也免得都只盯着咱们。 家里的生意,还是在茶叶和酒上,这是绝对的大头。你看呢?” 王石井连连点头,他没一点意见。 “你主意多,都听你的。咱们以后需要里正帮忙,那给里正家一个挣钱的买卖,算是很大的人情了。 四叔家、孙叔家、周叔家都是好的。二江的堂伯是孙氏的族长。四叔和四婶都是在族里能说得上话的。” 邵云安心里一动。村子里就三个大族,王、孙、赵,周家代表着村里的散户。 如果能把代表赵氏一族的里正和孙氏的族长拉过来…… 邵云安道:“那行,回去我好好想想。我对里正的印象不错。那天晚上来咱家吃饭的人,都挺好相处的。 今天回去先把采下来的茶叶摊开晾着。铁锅来不及买了,把家里的洗干净先用着,要赶紧把茶炒制出来。 我画张图,标好尺寸,你明天进城。铁匠铺如果有现成的,尺寸差不多的,你就买两个。 如果没有,就让铁匠按着尺寸做两个。先把茶叶都摘回去,再说羊奶子果。” 王石井道:“你教我怎么制茶吧,你一个人忙不过来,你还要教青哥儿和妮子读书,会累。” 邵云安忍不住看了认真说这句话的王石井一眼,笑了:“我肯定是要先教会你的。” 他的眼光可是很远大的,不会放在家庭式的小作坊上,他还打算以后开茶庄呢。 他毕竟不是土著,如果王石井能学会怎么跟人做生意,怎么管理,他会轻松很多。 当然,现在都为时尚早。 邵云安半开玩笑说:“你是一家之主,家里的生意你肯定都得懂吧,不然你以后怎么出面去跟人家谈啊。” 王石井愣了,他没想到邵云安会愿意让他插手。 更没想到邵云安会说出这样的话,话里的意思,似乎真的把他看作了当家。 邵云安收起脸上的玩笑,认真地说:“我也不瞒你,一开始我是不愿意的。” 王石井抿紧了嘴。 “不是因为你瞎了只眼,还有两个孩子,只是因为我跟你不熟。 不熟的两个人就这么结,就这么成亲了,我不可能会愿意,更不可能喜欢。” 王石井微微低下头,他懂。他被迫娶了男妻,他最初,也是不愿意的。 但现在……他怕听到这人说还不愿意,不喜欢的话。 接着,王石井就听到身边的人说:“不过在你那么干脆地分家之后,我觉得留下来似乎也没那么糟。” 扭头看向脸上似乎带了惊喜之色的人,邵云安的脸上重新有了笑容: “我们也才成亲三四天,以后的日子长着呢,对吧?” 王石井稍显急切地说:“对,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以前,我护不住青哥儿他娘,是我的错。我不会让你受青哥儿他娘那样的委屈。 家里的事,以后都是你说了算!” 邵云安噗哧笑出来:“你可是当家的。” 王石井认真道:“咱家谁有主意谁当家。以后家里挣了钱,也都你管着。” 邵云安又是噗哧一声。 这个看起来比自己的实际年龄苍老许多的男人,此时此刻竟然让他想到了“可爱”一词。 两人休息够了,王石井继续去采茶。 他采茶的技术越来越娴熟,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他就把两个背篓都装满了。 这一趟上山的收获极其丰富,两人也不耽搁,收拾妥当就赶紧下山。 回去速度就快了,路过那两棵桃树的时候,王石井动作麻利地把桃子都摘了。 不摘,一夜过去,可能树上仅剩的都会落地上了。 又顺便把两个兜子都装满羊奶子果,两人真正是满载而归。 邵云安也不东张西望了,由王石井牵着他,原路顺顺当当地下了山。 两人打算先回家放东西,再去接孩子。 哪知,两人刚走进村子,迎面见到一位妇人,对方张口就幸灾乐祸地说: “石井,你娘找了你一天,你快家去吧。” 邵云安的好心情顿时消散。 王石井的脸色阴沉了几分,只说了句“知道了”,就牵着邵云安继续往家赶。 他一直没有松开邵云安的手腕,邵云安也没挣脱。 邵云安冷哼:“肯定是石头的事。” 王石井沉声说:“我先送你回去,然后去接青哥儿和妮子。” 他的话刚落,就又有人喊他:“石井!” 两人看过去,是王四婶,看起来很着急。 对方一路小跑过来,急急忙忙地说: “石井,你娘找你要石头呢!早上她就去了你家,你俩没在。 她一听青哥儿和妮子在周才家,就带着田岩和他家的过去大闹了一场。 说你分家前藏了银子,得把银子交出来,还说要族长开宗祠,说你不孝,得上族规。 两个娃吓坏了,我跟你周婶赶紧把俩娃送到里正那儿去了,你们赶紧过去吧!” 邵云安咬牙:“妈的,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老子倒要看看她怎么上族规!” 不远处的荒地里正好有一头驴在吃草。 邵云安抽出被王石井握着的手,把另一手提着的兜子塞到王四婶的怀里。 卸下背上的背篓往地上用力一放,邵云安怒冲冲地说: “四婶,麻烦你帮我把东西拿回去。我今天不搞臭王枝松的名声,我他妈的就不姓邵!” 王石井和王四婶还没反应过来,邵云安就冲到了那头驴跟前。 在驴主人的呆愣中,他爬上毛驴,狠狠抽了下驴屁股。毛驴叫了一声,在邵云安的指挥下撒蹄子就跑。 “哎哎!那是我家的驴!” 驴主人二狗子大叫地追上去。 邵云安会骑马,所以骑驴也不在话下。只是这毛驴没鞍,他骑得有点费劲。 邵云安心中怒火熊熊。 他看出来了,对待王老太那一家子不要脸的,得让他们尝到一次狠的才行。 王老太一家之所以这么嚣张,不就是有个学习好的读书人么。 不管哪个时代,读书人的名声都最重要。 王老太能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他就要看看,王老太能不能承受得住给他儿子丢人的后果! “云安!云安!”王四婶急了,用力推王石井,“你快去追啊!” 王石井站着没动,而是说:“四婶,我先把东西放到你家,你把牛车借我。 里正那边还麻烦你告诉他,云安去找枝松了。” 王四婶急得脑门上汗都出来了,推推王石井:“唉唉,你赶紧去吧,里正那边我去说!” 王四婶在心里骂死了王老太一家。她带着王石井回了自己家,把家里的牛车借给他去追邵云安。 王杏和孙二江一听邵云安跑去找王枝松了,当即表示要跟王石井一起去。 王石井没推辞,架着牛车就往县城的方向追,邵云安的反应同样吓了他一跳。 可同时,他心里又升起一股股复杂的情感。 这原本是他该解决的事。邵云安的愤怒和举动,让他再一次深刻感受到,他们是一家人。 里正家,王老太、王田岩和郭招弟都气鼓鼓地等着。 在王四婶和周婶把两个孩子送过来后,这三人也赖在里正家不走了。 里正的婆娘刘氏是气得半死。这么不要脸的人家还能出童生郎,简直没天理! 族长王文和也被王老太哭着闹着喊了过来。王文和与里正赵正两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里正是不得不碍着王枝松的童生郎身份,王文和是出于全族的考量。 在王枝松考上童生郎后,整个王氏宗族的命运也就跟他挂上了钩。 往后,王氏宗族是要举全族之力供王枝松科考的。 王文和心里再烦王老太,也不能不考虑整个王氏一族的前途。 也因此,在对待王石井的事情上,王文和很为难,为难地忍不住一次次就偏向王老太了。 第18章 古龙井树 还没看到茶树的影子,王石井的背篓就快满了。 邵云安还发现了两株野桃树,桃子很小。 应该是到了结果的尾声了,地上有不少烂掉的桃子,树上反倒没几颗。 邵云安摘了几颗,打算回去尝尝味道,剩下的改天再来摘走。 反正这几天如果没有意外,他应该都在山上摘摘摘。 这两棵桃树最令邵云安高兴的不是桃子,而是桃胶,这可是养颜之物,当然也要全部摘走。 要不是不能暴露空间,这些东西邵云安绝对不会留到明天。 另外还有木耳、石耳、野菊花之类的。 只要看到能用能吃的,能今天带走的,他是绝对搜刮干净。 在邵云安身上的汗落了三茬,感觉他们爬到了半山腰的一个山坡地,王石井停了下来。 他指着前方说:“云安,你看那是不是茶树?” 爬得腿软的邵云安立刻振奋地走到王石井身边。 定睛一看,他惊叫:“古茶树!这是古茶树!” 邵云安顿时腰不酸了,腿并不软了。他两眼放光地放下背篓就奔了过去。 王石井把背篓也放下来,赶忙跟过去。 面前,是一片的古茶树林,入目所及之处几乎都是! 因为历史的变迁和环境的改变,(野生)的古茶树在邵云安“曾经”的世界,大多数都分布在滇省。 茶树的古龄越久,古茶树的价值越高,制作出来的茶叶也就越贵。 邵云安也想过,在跨越了几千年的这个古老世界,会不会有更多的,还未消亡的古茶树。 没想到,他在秀水村的山上,还真的遇到了古茶树!还是一大片! 一想到这一大片的古茶树林以后都会成为自己的,邵云安捂住了胸口。 这算是对他魂穿到古代的精神和经济补偿吗?这样的补偿,他不介意再多来一些! 这片茶林,目测过去,有树高超过10米的,也有3到5米左右的。 邵云安粗略看过去,这片茶林是同一种茶。 那10米以上的茶树,很可能树龄达到了500年,甚至千年也说不定呢! 发了发了! 邵云安走到一株树高3米多的茶树下,让王石井帮他拉下一根枝条。 他仔细观察了叶片的形状,又摘了一片鲜叶嚼了嚼。 邵云安的心在颤动:“这像是龙井古树茶,这棵矮的,至少有300年了。” 王石井默不作声,他完全不懂,也不知道这片茶林在这座山上存活了多少年。 “现代”的龙井古树茶只有十几棵,树龄将近300年。但无论是树高还是鲜叶的味道,都不如这棵! 这棵矮一些的龙井古茶树的鲜叶,有一股独特的鲜甜口感! 一个能长出“孕果”这种东西的世界,古茶树与自己认知中的存在差异太正常不过了! 或许这个世界还可能存在红茶、绿茶、白茶长在一片区域的神奇呢! 这些茶树的枝条扦插到自己的空间里,那他会得到多少极品的、全世界仅此一家的好茶? 邵云安捂住胸口,幸福来得太猛,他头晕! 邵云安空间里原本种植的茶树都没有了,留下的只有制好的各种茶叶和茶种。 不过,没有就没有了!他要这几千年前的绝美古茶树! 邵云安抓着王石井激动地说:“这里的茶树我要它们都是我的!我的!” 的的的的…… 扑棱棱,鸟儿惊飞。 王石井瞎掉的眼睛都带了笑:“好,我们以后把这片山头买下来,山上的东西都是你的。” “买买买!一定要买!” 邵云安又担心了, “现在不能买,会不会有人过来啊?这些都是我的!” 被人拿走一棵都会心疼死他! 王石井忍不住拍了拍邵云安,让他安心。 “西山头有老虎,以前有人进山就没了的,找都找不回来。村里人更喜欢从村口那边上山。 那边山上也有茶树,村里人要摘,也是去那边摘。 茶商不到村里收茶,采了茶回去,做的茶饼也不好,卖不出价。 村里人进山,更喜欢摘野果、野菜,还有蘑菇这些的。摘回去自己能吃,也能卖几个钱。 我们的地和新的宅地可以买在山下,再买几亩入山口的野地,这样就不会有人过来了。 等以后有了足够的银子,再把这片山头都买下来。” 时人都是喝煎茶。煎茶要先把茶叶制成茶饼。喝的时候还要把茶饼烤过后,再研磨成粉。 茶饼的加工工艺也不是普通的秀水村村民能掌握的。 王石井上山的途中就特别观察过了,这一路上没有发现太多的野兽粪便。 说明这片区域不是野兽经常出没的地方。野兽出没少,那出现猛兽,比如老虎的可能性就低。 不过老虎一般都在深山中,从这里还是能看到村子,老虎不会到离村子太近的地方。 王石井如此判断,但也不能就此肯定。明日进山,还是带上弓箭更安全些。 王石井心里琢磨着去谁家借。他自己原先做的弓箭,在他被抓去服役后,就被卖掉了。 至于宅地,既然邵云安这么着急,王石井也打算尽快确定下来。 邵云安不懂买地盖房子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和容易。 像王石井这样分家出来的,按律,可以去里正那里申请宅地。 他虽是农户出身,但他服过徭役和兵役,按律,他可以申请9等人中,第8等人的宅地面积。 两个孩子,妮子不算,王青是男孩儿,待他成年,他可以再申请一份9等人的宅地。 像王田岩那样,是最普通的农户,没有服过徭役和兵役。 若分家出来单过,只能申请最末等,第9等人的宅地面积。 宅地申请下来,还要再去衙门上报,批准了你才能盖房。盖的房也有要求。 总之,在古代,房屋也是身份的象征,不是你想怎么建就怎么建的。 但若是你有钱,你把这块宅地买下来了,那你买了多大,你的宅子就可以建多大。 只要建造的宅子不违制就行。 不算邵云安自己挣的银子,王石井带回来的钱财也足够他买宅地,盖新房。 即便邵云安不说,他也会把新宅地买得远远的,离本家能有多远有多远。 只要在村人发现西山这片茶林前,把西山圈到自己手里,那这片茶林就是私产。 总之,一切一切的前提是,你都得有银子。 不清楚王石井这短短的时间里就想了如此之多的邵云安,在畅想着他的“新茶”。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品茶“几千年前”的茶是什么滋味了。 挣钱什么的都是次要的了! 王石井喜欢邵云安这副又陶醉,又充满希望的模样。 拍拍邵云安,让他冷静一点,王石井道:“我去给你采茶。” 邵云安回过神,把他和王石井背篓里的东西都装进兜子里,给了王石井一个背篓。 “我先看看采什么叶,然后咱俩分头行动。” 王石井不同意:“这树高,我给你采,你告诉我采什么叶就行。今天采不完,明天我们再来。” 邵云安想把这些古茶树叶马上全部采完,但自己确实不是爬树的好手。 这片古树茶有一半都在10米以上,也意味着这些茶叶会很优质! 邵云安深呼吸让自己冷静,说:“那我教你怎么采。” 采茶通常一芽一叶,或一芽两叶,也有一芽三叶、四叶,有时候根据需要只采嫩芽①。 但古树茶一般只采一芽一叶,最多一芽两叶。只取茶树顶端的嫩芽和嫩叶①。 采摘时,用拇指和食指捏住新梢,轻轻向上提起,让叶片自然断落,绝对不能用指甲掐断①。 且采茶要“采高养低”,采摘高处的茶叶,保留低处的茶叶①。 这片古树茶林,邵云安判断都是龙井茶。究竟是不是,还是长得像龙井的,另一种茶树。 只能等炒制出来,泡过品尝后才能完全确定。 龙井古树在“现代”只剩下十几棵,每年也就只能产二三两茶叶。 现在已是秋季,人们通常认为秋茶不如春茶浓郁,但秋茶也有它迷人的特点和优势。 何况这可是古树茶,还管什么春天秋天,采到都是赚到! 王石井认真听邵云安讲解怎么正确采茶,又看邵云安示范了一遍后,他就上树了。 发现一片古茶林已经很幸福了。令邵云安更幸福的是,这些古茶树上都有伴生的螃蟹脚! 螃蟹脚是古茶树上的精灵。邵云安以前只在普洱茶古树上见到过。 螃蟹脚看上去有点像小珊瑚,又像螃蟹的脚②。 这片古茶树林没有人光顾过,树枝上的螃蟹脚有嫩绿色的新长出来的,更有深黄色的陈年脚②。 闻起来有着浓烈的菌藻味和茶香味②。 野生的螃蟹脚是非常名贵的药材,口感回甘爽甜②。 一些种茶的老农认为,野生的螃蟹脚和古茶树长在一起,吸收了茶树的灵气,自己也成了精②。 用野生螃蟹脚来泡水喝,可以解百毒②。 唯一要注意的是螃蟹脚性寒,不宜多食,孕妇也慎吃②。 邵云安喝过螃蟹脚和普洱一起泡的茶,味道非常特别。 这长在龙井古茶树上螃蟹脚搭配龙井一起来喝,肯定也别有风味。 王石井采下螃蟹脚后就丢下树,邵云安在下面捡起来宝贝地收进单独的兜子里。 两个背篓都用来装茶叶。别看采下的嫩叶多,回去一炒制,也就没多少了。 龙井鲜叶与干茶的比例通常在4(5):1。 两个背篓装满,最多60斤鲜茶叶,炒制出来,也就15斤干茶,这还是最多。 邵云安粗略数了数,这片茶林有21棵,数量不少了,再深处或许还有。 王石井不放心邵云安一个人跑远,不让他去找。 邵云安告诉自己不要贪心,现代社会能发现一株超过10米的龙井古茶树都是大新闻了。 这里有二十一株古茶树,有一半树高都超过了10米,那产量不会太少。 哪怕林子深处还有,即便采不到,也没什么遗憾的了。 不,还是遗憾的! 邵云安甩甩脑袋,一遍遍告诉自己:【贪心不足蛇吞象,世事到头螳捕蝉。】 打住打住! 王石井任劳任怨地采茶,有不确定的地方,他就在树上问邵云安。 邵云安也不闲着,他爬上矮一些的树,采茶叶和螃蟹脚。 他也叮嘱了王石井,大树高处的茶不好采就不采了,安全第一。 一直到邵云安自己都肚子饿了,他才反应过来王石井在树上呆了好长时间了。 王石井已经在摘第五棵大树了! 他愧疚地急忙说:“石井哥,下来吧,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喝点水,我都忘了时间了。” “我不累,我把这棵树摘完就下去。” 王石井这么一说,邵云安更愧疚了。 他也才意识到,王石井只有一只眼睛,这样高强度地采摘下来会比常人更累! 他真的太过分了,就因为王石井好说话,他竟然忽略了这么多! 邵云安越想越内疚。 他拿起放在地上的水壶,转到旁边的树后,快速取出灵乳瓶,倒了一小滴灵乳在水壶里。 水壶里的水本身就是加了灵泉水的,现在又加了一滴灵乳,邵云安也不管会不会被王石井发现异样了。 ——##—— ①②内容查阅网络和《茶经》一书。 第17章 期待的家 第二天公鸡打鸣没多久,王石井和邵云安就起来了。 邵云安还有点困,但今天有重要的事要做,不能赖床。 邵云安让王石井先去洗漱,等王石井洗好了,他给王石井打了盆水让他擦眼睛。 前一夜王石井睡得很好,没有因为眼睛的难受彻夜无法熟睡。 对此,王石井不是没有疑惑的。贴在眼皮上的湿布子,给他带来阵阵的清凉。 很明显地缓解了他眼睛的疼痛。 也许,这就是邵云安现在无法跟他讲明的事。 王石井沉默地擦眼睛,独眼看着在厨房忙碌的邵云安。 “石井哥,我不会做汤面,你来做。” “好。” “小爹,我会做。” 是早起的王妮,紧接着是王青:“小爹,我也会做。” 两个孩子昨晚闹了两回肚子,喝了水后就好多了,一觉睡到现在。 王石井说早上做汤面。面食类,邵云安只会做面包和点心。 他“以前”,也没吃过什么汤面。 对邵云安来说,时间还早。但往常的这个时候,两个孩子已经在干着活了。 “你们这么早就起来啦,可以再睡会儿。” 正在蒸蛋的邵云安从厨房探出头。两个孩子闹了肚子,就不做煎蛋了。 作为拥有两家餐厅的老板,他一点都不排斥进厨房。 王青:“我们以前都是天不亮就起来了。” 王青这话听得邵云安和王石井都微微变了脸色。 邵云安在心里又把某几个不干人事的混账东西骂了一通,嘴上说: “去洗漱,盆里有热水,早饭是汤面、窝窝、咸菜配蒸蛋。手要洗干净,用澡豆洗。” 昨晚大家过来吃饭,都带了些东西,其中就有窝窝。再加上汤面,够他们四个人早饭对主食的需要了。 两个孩子马上去洗漱,非常听话地用澡豆把手洗得干干净净。 想到今天本来说要教两个孩子练字的,邵云安很是愧疚地说: “青哥儿,妮子,小爹今天要跟你们爹上山找东西。练字的事得等小爹回来了。” 王青懂事地说:“小爹尽管去忙。” 王妮也道:“等小爹回来再教我们。” 邵云安把蒸蛋调好味道,说:“怎么也是小爹食言,等小爹回来给你们做大餐。” 王青和王妮腼腆地笑。 爹回来了,小爹也这么好,对未来的生活,两个孩子也充满了希望。 之前害怕被“后爹”欺负的惊慌,也在小爹的亲善中消散了。 四口人吃了早饭,王青和王妮都表示很喜欢小爹做的蒸蛋。 他们以前都没有吃蛋的机会,也不知蒸蛋会这么好吃。 王石井没说喜不喜欢,反正他那份两口就吃掉了。 邵云安对养鸡不感兴趣,但在村子里你要天天买鸡蛋吃,那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等忙完了,还是养上两只鸡,就当是给王青和妮子学习之余的玩乐吧。 吃完饭,王石井洗碗收拾,然后抱着布匹,带着邵云安和两个孩子去周家。 周叔和周婶也很早就起来了。 昨晚两口子来吃饭的时候并没有带周天宝过来。 王石井还特别留下一份饭菜,让他们带回去给周天宝吃。 周天宝见到陌生人傻傻地憨笑。 要麻烦人家看孩子,邵云安把昨天吃剩的点心都拿了过来。 一进来,他就先给周天宝拿了三块,弄得周叔和周婶特别不好意思。 昨晚就吃人家、拿人家的,只是帮忙照看孩子算不得什么。 怕周天宝冲撞到邵云安和两个孩子,周叔带着乐滋滋的儿子下田去了。 周婶留下来给四人量尺寸。除了里裤,四口人的里外衣服都需要周婶做。 王青和王妮还是孩子,周婶也不介意做他们的里裤。 王石井和邵云安的只能他们两人自己做了。 邵云安在心里琢磨,他空间里的那一大堆“未来”内裤够他穿多久。 周婶一边量尺寸,还一边教邵云安怎么做最简单的裤子。 邵云安很是无奈,王石井听得很认真。 王妮在一旁也听得很仔细,等她长大了,爹和小爹的衣服她来做。 得知周婶还会做鞋,邵云安当即表示以后他家四口人的鞋也交给周婶,周婶笑着应了。 周婶量完了尺寸,王石井就付了钱。都是一个村子的,不需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周婶也没推辞,让王石井和邵云安只管忙活去,她会照看好两个孩子。 邵云安又特别叮嘱两个孩子不要乱跑,随后就与王石井回家,拿了背篓和柴刀上山了。 前一天购物的时候,邵云安在杂货铺买了好几个粗麻袋,还有十来个麻布兜子。 家里只有两个背篓和一个篮子。 邵云安本来就打算什么时候上山看看,这些袋子或许用得上。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邵云安也没想到“古代”就有麻袋了。虽说不如“现代”的麻袋那么结实,但确实是用麻做的。 王石井前后离村五年,对村子周围的大山却并不陌生。 他从小就被父母苛待,有记忆起,他就没有感受过爹娘的温情。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长身体的时候,王石井在家别说吃不饱。留给他的食物,永远是家里最少的。 家中有点好吃的,娘都给了二弟。后来有了三弟,他更像是爹娘捡来的孩子。 为了填饱肚子,更是为了活命,王石井经常偷偷进山找吃的。 他自己也学着打猎,对秀水村周围的山,可说是万分熟悉。 如今,他又在军中历练三年,就更不怕往山里走了。 上山无路,王石井在前,一手拿着柴刀开路,一手紧握着邵云安的手腕。 还未散去的露水,令山路异常的湿滑难走。 邵云安的这副身板瘦瘦小小的,王石井在上山时二话不说就抓住了他的手腕,还不让他挣开。 走了一段路,邵云安就接受了这种服务,这山路真心不好走。 ※ 茶树的具体位置王石井记不清了,他凭着直觉带邵云安往山上走。 走了没多久,邵云安就用力挣开了王石井的手。在王石井回头时,他往旁边走了过去。 “这里有桂花!我闻到桂花的香气了。” 王石井独眼中的凝重消散,鼻子动了动,他跟着邵云安走,不忘叮嘱: “注意脚下,草丛里虫子多,小心有蛇。” 邵云安立刻停下,扭头:“你带路,我闻着在这边。” 王石井走到邵云安前面,又抓住他的手腕,带他去找桂花。 走了有四五米,两人的面前出现了一片的桂花林,邵云安高兴极了: “石井哥,你记下这个位置,等盖了新房,就移几棵桂花回去。” “好。” 王石井仔细观察四周的环境,认真记下桂花的位置。 “摘点花回去做桂花圆子吃。” “好。” 王石井要去摘,邵云安让他等着,他去。 装了满满的一兜子桂花,邵云安心满意足地放进自己的背篓。 两人沿路返回,继续往山的深处走。林中的湿气重,邵云安发现了好几种蘑菇。 王石井以前没少到林子里采蘑菇,在王石井的指点下,两人把能吃的蘑菇全都采了。 邵云安感慨:“森林果然是最丰富的宝库啊!” 可惜不是春天,春天有荠菜、新鲜的蒲公英,凉拌、包饺子都好吃。 超市里,野菜的价格可比普通蔬菜的价格要贵。想到菜,邵云安的脑袋被一道灵光砸中。 捧起刚采摘的一堆蘑菇站起来的王石井回头,就看到邵云安呆呆地站在那里。 “云安?” 邵云安抬头,眼神发亮:“我想到先做什么小生意了!” 王石井的独眼带了浅浅的笑意:“什么小生意?” “回去和你说。” 邵云安的喜悦感染了王石井,他把蘑菇放到自己的背篓里,握住邵云安的手腕继续走。 “石井哥,这里有没有老虎、狼什么的?你不是说这里有野兽吗?” 王石井继续开路,道:“西山有老虎,有时候会听到虎啸,村里人都不敢来这边。 咱们不往深处走,有老虎出没的地方,附近会有野兽逃窜。 若是遇到野猪群在跑,那不远处就很可能会有老虎了。山上的野猪有时候会跑下山。 庄稼快收成的时候,村子里都会安排人手巡逻,会挖陷阱防野猪,也会组织人手进山杀野猪。” 野猪群下山,祸害了庄稼,会影响一年到头的收成。交不上人头税,就要去服役。 忘记这里有什么人头税了。 邵云安:“那确实严重,是得巡逻。” 他唯一吃过的野味就是野兔子,还是在“国外”吃的。邵云安本身对野味也没追求。 昨天吃猪肉的时候,他就发现,这里的猪也是骟过的。 那说明“古代人”就已经掌握了骟猪的技术? 不管是不是架空的历史世界,老祖宗们对吃的追求都不曾懈怠啊! 野猪是真正的杂食动物,又没有骟过,应该不会好吃,估计腥味很重。 见邵云安不说话了,王石井立马说:“你想吃,以后我给你猎。” 看着王石井宽厚的背身,邵云安突然有一种“这个男人很可靠”的“错觉(?)”。 深吸口气,压下心头的躁动,邵云安一边眼观六路,一边说: “野猪应该没有家养的好吃。如果猎到了,可以卖钱的吧?” 听出邵云安并不感兴趣,王石井道:“嗯,可以卖钱。” 他的胳膊被人扯了扯。 “石井哥,你看,那是不是栗子?” 把野猪抛在脑后,邵云安拽着王石井直奔栗子树。 山里的宝藏令邵云安乐开了花。还没找到茶树,沿途山货种类的丰富就足够令人激动的了。 王石井还发现了一大丛红酸果。经邵云安仔细鉴定,很像是羊奶子果。 这羊奶子果味道酸甜,可生吃,还可提供食用色素,最关键的是,它可以酿酒! 邵云安记得他“上辈子”见到过的羊奶子,这个时节应该是花期。果期要次年的4到6月。 可这里都进入8月了还有果!果子还相当水灵!有紫红色熟透的,还有金黄色未熟的。 果然是换了一个世界,气候也不同了? 不管了,反正自己又不是植物学家,有才好! 这片羊奶子灌丛都是两三米高的大灌木,地上铺着厚厚的、已经腐败的落果。 邵云安严重怀疑,这里的羊奶子结果期会很久。不过这当然是好事,这可都是钱啊! “石井哥,你记好这里,我们明天再来一趟,把这些全部摘走!这个可以酿酒,还可以做果酱!” 邵云安摘了两颗,自己先吃一颗,酸酸甜甜的,好吃!随后他就塞到王石井嘴里一颗。 王石井的独眼有点弯,邵云安抬手就把他的眼罩摘了。 “这里就你我,别戴了。好吃吧?” 王石井没抢自己的眼罩,而是说: “这红酸果村里人进山看到都会摘,当个零嘴儿。这里没人来,明天我跟你来都摘回去。” 邵云安眼珠子一转:“那我们早点来,别让人看到了。这些我都要。” 独吞! “好。” 邵云安的空间里还真没有羊奶子的种子,他迅速摘了一把羊奶子果,在王石井转身时丢进了空间。 果然,天无绝人之路! 有王石井这个比较靠谱的人,又有这座宝山,他不说在这里大富大贵,但生活肯定是有保障的! 心里的大石头去掉了一半,邵云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挣到钱后先想办法给王石井捐个官,这样自家的财富才能保得住。若还是不行,就找条大粗腿抱! 走在前面的王石井也感受到了邵云安的轻松与喜悦,稍稍用力握紧邵云安的手腕。 他是不是也可以开始期待一个真正的,属于自己的家了? 第16章 掌家的感觉真不错 王石井算是被逼的成了亲,现在却把自己的财产全部拿给了他这个成亲不过三天的人。 这人既然娶了亲,就会交付信任,也是真心地想要好好过日子。 这样的人,邵云安在现代社会也只见过那么几个。 如果说他刚来的时候,想到这门亲事和这个陌生的“夫君”就烦躁。 那么现在,他完全可以心平气和地对待这门不熟悉的婚事了。 邵云安扯过自己装钱的兜子,把兜子打开。 王石井的独眼里是明显的惊讶,粗略地看过,有好几百两银子。 他没想到邵云安会有这么多钱,这肯定不是邵家给的,那肯定是卖石头挣的。 什么石头能卖这么多银子? 邵云安打开箱子,把兜子里的银子全部放进去,只留了铜钱在外。 王石井的独眼闪烁。 邵云安看着他说:“在家里你就把眼罩拿了吧,戴着不难受啊。” 王石井紧了紧下颚,沉声说:“会吓着你。” 邵云安没好气地说:“我一大男人还怕你脸上的疤?” 王石井深深地看了邵云安几眼,抬手摘掉了眼罩。 邵云安是第一次见到王石井受伤的眼睛。 那道伤疤从王石井的左眼中央纵横下来,王石井的左眼眼角有着污物,明显还没好利索。 见邵云安表情平静,王石井心里狠狠松了口气。 邵云安问:“完全看不到了?” 王石井低哑地说:“一片黑,军医说废了。” 邵云安的心里有点不舒服,他下床,穿了鞋出去了。 王石井看着他离开,手里的眼罩被他捏得变了形。 邵云安去了厨房。关了门,他用意念取了些灵泉水到脸盆里。 这一整天也只有一滴灵乳,邵云安不打算用。 水缸里的水没烧开,不能用。邵云安拆了几瓶矿泉水,倒盆里。 又放了些灵泉水在水缸,邵云安拿了块布巾出去了。 王石井还保持着坐在那里的姿势,看着邵云安端了盆水进来,他立刻下地: “没热水了,我去烧点,水凉。” “给你用的,我看你也不怕凉。” 邵云安把水盆直接放到王石井身边,反正被褥都裹起来的,不怕弄湿床铺。 他拧湿了布巾交给王石井,说: “以后没外人在你就别戴眼罩了。眼罩不透气,对你的眼睛没好处。 你是王青和妮子的爹,他们总要习惯。你擦擦眼睛,捂了半天,眼角有分泌物了。” 王石井大力捏了下手里的眼罩,然后把眼罩放到了桌上,接过布巾擦眼睛。 邵云安忙道:“布巾湿一点擦,别拧太干。” 王石井擦拭眼角,他也知道自己眼角每天都有很多脏污的分泌物。 他没想到邵云安是去给他打水擦眼睛的。 也不知是不是这水是邵云安打来的,王石井就觉得这水擦到眼睛里,眼睛一股清凉。 自受伤后一直困扰自己的灼痛、肿胀感都消除了不少。 “你多擦几遍,我继续说。” “你说。” 王石井很听话地又拧了布巾,擦眼睛。 “我跟王四婶说是卖石头得的钱也不完全是假话。 我手上有几块稀罕的石头,本来就想拿去卖钱的。 在邵家,我藏几块石头比藏银子更容易。 那几块石头的造型奇特,我直接拿到‘蝶妆阁’去卖的。 物以稀为贵,蝶妆阁的掌柜出了五百两银子买我三块石头,还买下了那三块石头的款式。 他觉得那三块石头的款式可以在玉石上雕刻出来,卖大价钱,我就卖了。” 王石井的独眼里满是惊讶。 邵云安拿出那块忽悠王四婶的肉石:“喏,我手上还有一块,很特别吧。” 王石井拿过来,诧异不已:“这是石头?” “是啊。王四婶还咬了一口,确定不是肉。” 邵云安贼笑。 王石井却是眉头拧了起来:“这么奇特的石头卖了太可惜了。我该早点把钱拿给你的。 要不看看能不能赎回来?那些珠宝首饰你当了能有不少银子。” 王石井的反应又超出了邵云安的意料,他的表情瞬间柔和了许多。 这人骨子里其实是个很实在,很真诚的人。 邵云安道:“我卖的那三块不如这块奇特,卖就卖了。 这珠宝首饰可不能当,是古董,以后会很值钱。你说我掌家,那就听我的。” 请原谅邵云安不自觉地拿现代人的眼光看待几千年前的珠宝! 王石井第三次拧布巾,擦眼睛。还想说什么,他被邵云安打断: “你当兵三年,有点奇遇,捡到点什么稀罕东西很正常,说出去别人也会信。 以后我可能还会拿你当幌子。有些事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以后时机合适我或许会对你全盘托出。 所以我怎么跟外人解释的,别人问起来你只要点头就行了。 若我说石头是我捡的,免不了有人来询问是哪里捡的,推到你身上最合适。 以后有个什么不好解释的事情,也好推到你身上。” 王石井点点头,确实是,也不失落邵云安会有的隐瞒。他相信日子长了,对方会告诉他的。 邵云安接着说:“你刚才说买地盖房子,我的意思是地可以先少买点。 咱们现在住的这块宅基地可以先买下来,以后我可能会有别的用途。 但咱们以后定居的房子还是买在别处。我想面积能再大一些,周围安静点,不想四周都有住户。” 王石井:“听你的。那就先买十亩地。” “嗯,买多了也顾不过来,还会惹闲话。毕竟我们现在在别人眼里是没有收入,嗯,进项的。 如果我们花的钱太多,他们也会惦记我们到底卖石头卖了多少钱。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房子还是按照原计划,开春后再盖,我会在那之前光明正大地挣到钱。” 王石井道:“你要我做什么就说。我没你有法子,家里的事都听你的。” 邵云安克制着自己忍不住上扬的嘴角,扬扬自己刚才在写的那张纸。 他想了几个挣钱的小生意,虽然不是他最理想的挣钱方式,但足以拿来应急。 他和王石井可以先做不那么太扎眼的小本生意,积累些原始资本。 等到有机会,再做他真正想做的“大”生意。 王石井很好奇邵云安想做的“大”生意是什么。 邵云安也不避讳他:“我想卖茶,卖酒。我有不一样的制茶手艺,还会酿造不一样的酒。 不过这些都需要时机和资源。要有自己的茶树。酿酒需要好的葡萄,得去找种苗。” 王石井一听,惊奇极了:“你会制茶?要用葡萄?” 心下则诧异,邵云安一个从青山村出来的人,怎么会制茶和酿酒这样的手艺。 不过诧异归诧异,王石井也自动忽略了这一明显的异常之处。 邵云安提到了用葡萄酿酒,王石井道: “我在边关见到过有人种葡萄。那些胡子(人)也会用葡萄酿酒,但很涩。 我尝过一口,不好喝。不过他们不叫‘葡萄酒’,叫‘紫玉露’。” 邵云安激动了:“你喝过葡萄酒?” 王石井点头:“胡子会喝,但不好喝。有时候我们缴获的财物里就有你说的这种葡萄酿的酒。 这酒在胡子那里据说只有王公贵族才喝的到,很贵。 本朝也有商人从胡子那边买回来卖。不好喝,但听说很值钱,只有京城有。 都是袍泽们私下聊天的时候,我听他们说的。” 邵云安更激动了:“那你知道哪里能买到葡萄的种苗吗?” 王石井道:“北边有卖的。离胡子越近的地方越多。” “我想去……” 邵云安心动不已。 他自己有优良的葡萄种,但不能突兀地拿出来。 邵云安有了办法,他让王石井帮他想办法弄一批葡萄苗。如果有苦难,那就葡萄籽。 有了葡萄籽,他拿出葡萄苗就有出处了。 王石井想了想,道:“我有军中的兄弟是那边的,我写信过去问问。 苗怕是不易,葡萄籽应当不难。你要哪种的?葡萄好像很多种?” 邵云安想大叫,他也几乎叫出来了:“都要!” “好,我明天就写信。”静默一秒,“你来写,我会写的字不多。” “没问题!” 邵云安没想到会这么容易就有了弄到葡萄苗的办法。 紧接着,王石井又给了邵云安一个大大的惊喜。秀水村周围的山上就有野茶树! 村里人有时候会上山摘了茶叶子卖点小钱。 秀水村西边的山头,村里人不大过去,那边距离村子偏,有野兽出没。 王石井在那边见到过野茶树,不过因为他自己不会炮制,也没摘过。 邵云安听王石井这么一说,差点要喊一句【王石井我爱你】了。 对方真是他的及时雨,他想什么就能送什么! 邵云安当即就要求:“石井哥,明天你能带我去西边的山头看看吗? 如果能摘到足够的茶叶,说不定我们很快就能光明正大的拿钱出来盖房子了!” 见邵云安如此高兴,王石井也不由得能为帮到对方而愉悦。 他也很干脆地说:“明早吃罢饭,咱们先去周婶家量尺寸。 顺便让周婶帮着照看青哥儿和妮子,我带你进山。” 邵云安露出十六颗牙齿:“王石井,你可真是我的贵人!” 王石井抿住了嘴,借着擦眼睛的动作避开邵云安灼热的眼神。 他还是喜欢听对方喊他“石井哥”。这时候,王青和妮子的屋里有了动静,王石井出去看。 过了好半天,王石井才回来。 原来是两个孩子有点闹肚子。这一天吃的油水,对他们两人而言,还是偏多了。 邵云安去厨房弄了两碗水,兑了一点灵泉水,给两个孩子喝了。 折腾完,夜也深了。 躺在炕上,两人虽然仍是单独的被窝,但中间的距离却明显缩短了不少。 邵云安很兴奋,王石井显然也没睡着。 “石井哥,后天我想再进城一趟。” “嗯。” “我想买一大一小两个石磨,有用。还要买两个新的生铁锅,制茶用。” “石磨看村里有没有人家有多的,他们肯定愿意卖。 铁锅不一定有现成的,要去铁匠铺看看。若没有,先订上,最多十天就能拿到。” 邵云安突然觉得,他初来这里能遇到王石井其实挺幸运的。这人别看五大三粗的,但心很细。 还有,对方今晚能把自己的个人财产全部拿给他,也确实令邵云安更接受他了。 邵云安倒是不贪图王石井的财产,他要的是一个态度。 “那你先去把我们住的这块地买了。种的田,等我看过茶树之后再决定买多少。 如果能制成一定数量的茶,或者我构想的几个小买卖有能做成的,你就多买点田。 最好把我们今后新房的宅基地一起买了。” “好,听你的。” 这掌家的感觉真心不错。 邵云安闭上眼睛,对未来的生活更有干劲了。 第15章 孺子可教王石井 屋里没桌椅,邵云安让两个孩子上炕坐,道:“消消食再睡,晚上吃了不少吧。” 两个孩子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王青大着胆子又抬起头,说:“小爹做的菜好吃。” 一旁的王妮用力点头。 邵云安揉揉王青的脑袋,挺高兴。还是叮嘱,晚上若肚子不舒服,一定要喊大人起来。 叮嘱完,他问:“你们两个白天平时都做些什么?” 王青收敛了脸上的轻松,回道:“砍柴、喂鸡、喂猪、烧饭、摘菜、去地里、洗衣裳。” 王妮抓住哥哥的手:“我洗衣裳、喂猪、喂鸡、烧火、浇地。” 已经从王四婶那边听到许多的邵云安还是没能控制住愤怒。 他又问:“那你们那位堂弟做这些吗?” 两个孩子统一摇头,王青绷着小脸说:“堂弟要读书。” 邵云安蹙眉:“王枝松不管吗?” 王青和王妮又是统一摇头,王妮怯怯地说:“小叔要读书。” 去他妈的读书!那家子人都是一群混账王八蛋! 农村的孩子是要早当家,但都是孙子,王青和王妮就要整日的做事。 比王妮还大的小子,却是什么都不做,王妮才4岁! 两个孩子的手粗糙得都不是孩子该有的。 刚刚孙大夫给两个孩子把脉,也说了两个孩子体虚,得好好养,不然以后会出毛病。 若妮子一直这样下去,长大会影响生育的。 邵云安没见过王石井的那个侄子,但光想到他那个弟媳,也能猜出那小子肯定也跟猪差不多。 那对奇葩老不死,虐待了大的虐待小的。如果王石井不坚决地分家,他绝对会写一张休书给他! 被家中长辈当心肝宝贝宠着长大的邵云安,在心里再一次把王老太和王老头狠狠鄙视了一番。 邵云安接着说: “以后家里的事,我还是会让你们做些你们力所能及的,但不会让你们像以前那样,做那么多事。” 说着,他把两幅字帖拿了过来, “从明天起,你们两个人先照着字帖练字,小爹先教你们怎么握笔。 最近家里事情多,等忙完了,小爹就教你们习字、读书。 青哥儿要学,妮子也要学。” 王青的眼睛亮亮的,王妮也很惊喜:“我也可以学吗?” “当然。小爹也有很多字不会,跟你们一起学。” 一人出声:“我也学。” 是不知何时进来的王石井。 邵云安挑眉:“你当然要学,你可是一家之主。” 王石井走过来,抱起女儿坐下,让女儿坐在他的腿上。 他对邵云安说:“很快就要农忙了,农忙完要准备过冬,接下去又是过年,大家都没空。 等开了春就找人,送青哥儿去读课。” 现在是八月底,邵云安翻翻记忆,好像确实该忙了。 想了想,他道:“那等忙完这阵子我先教他们学字。 不用专门送青哥儿去读课了,明年开春青哥儿都七岁了,直接送他去私塾,最多就是多花点银子。 妮子的话,还是要找个女夫子教她。” 猛地想到一件事,邵云安问, “有没有地方教女孩子学琴的?这学琴就是个兴趣,早一点晚一点都行。” 一听琴,王妮的眼睛也是亮亮的。 王石井看了眼女儿,对邵云安说: “我也不知道,我去打听打听。妮子还小,你先教她识字,会琴的女夫子可以慢慢找。 也可以先送她去学绣工,她长大了也要会的。我知道大户人家的女娃都会去学。” 邵云安摇头:“那东西妮子以后若喜欢再找人教她。她现在小,刺绣对眼睛不好。” “也好。” 邵云安接着回正题:“青哥儿、妮子,你们一人拿一套文房四宝和字帖,从明天开始学字。 不许偷懒,不许叫苦,谁偷懒叫苦,我就打谁的手板。” “小爹,我不会偷懒,我要学!” 王青几乎是喊出来的。 “我也要学。读了书奶奶和二婶就不会打我骂我了,铮堂哥也不会欺负我了。” 王妮的童言令邵云安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令王石井的表情又阴沉了回去。 【看你的“好”亲人。】 给了王石井一个鄙视的眼神,邵云安说: “好,我相信你们能坚持下去。那现在,你们把东西拿到你们的屋里,然后去洗漱。” 王妮从爹的腿上跳下来。 在小爹和爹的帮助下,和哥哥一起欢欢喜喜地把文房四宝和字帖拿到他们的屋里。 买了牙刷和澡豆,两个孩子按照小爹的要求认真洗漱完,就上床捧着字帖宝贝地摸呀摸,看呀看。 邵云安擦了个澡就回屋了,他还有事情要做。王石井又烧了一锅水,半天没见人。 盘腿坐在炕上,趴在低矮的炕桌上写东西。 邵云安表示最迟后天还要再进一次城,买个书桌,这样写字太扭曲了。 正沉眉思索,房门开了,邵云安下意识地抬头,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王石井明显刚洗了澡。 他没洗头,发髻松散,上身赤裸,只在肩膀上搭了条布巾,下身是一条灰色粗布短裤,也是内裤。 就见未完全擦掉的水珠,顺着他的胸膛滑下,再沿着他的八块腹肌没入裤腰。 邵云安看得是口干舌燥,一二三四……真的是八块! 对一个纯零来说,身材高壮、身上带着数道疤痕的、有着浓郁的男人气息的身体,简直就是赤裸裸的诱惑! 王石井的身材在秀水村都算是高大的,无论是身材还是面容,他都更像是个纯粹的北方汉子。 但其实,永修县算是南北交界的地方。 相比之下,王田岩就是又矮又胖,模样更像王老太多一点。 王枝松他没见过,不知道长什么样子。 其实仔细看,王石井是有点像王老头的,只不过他更像基因突变的品种。 一进来王石井就马上关了门,然后上了炕去翻放在炕头的衣箱。 王石井的后背也有数道疤痕,那些疤痕一看就能知道他在战场上是多么的死里逃生。 王石井套上褂子和长裤,一回头,就看到邵云安直勾勾地盯着他。 王石井垂眸,拿布巾擦了擦弄湿的发根,下了炕,又出去了。 邵云安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追了出去。 妈的,绝对是故意勾引他! 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蠢蠢欲动,邵云安拍拍脸,淡定淡定。 他前26年都还是处,现在这副身体还没长成熟,绝对应该能忍得住! 【真看不出身材这么好。】 低头看回自己刚才写的东西,邵云安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这时候,王石井又进来了,手上抱着一个陈旧的木箱子,看起来还挺沉。 “云安。” 邵云安不大乐意地抬头,内心还在骚动呢! 王石井坐上炕,把木盒子放到炕几上:“你收着。” “什么东西?” 邵云安把纸和砚台挪开。 “打完仗带回来的东西,你收着。” 王石井把一把铜钥匙塞到邵云安的手里。 邵云安只觉得被碰到的皮肤一阵灼热,对方的手可真烫。 打仗带回来的东西? 邵云安看看手里的钥匙,眨眨眼,他打开箱子上的铜锁。 掀开箱子,他低呼一声,抬头盯住对方:“这些是你的?!” 王石井点点头,面色平静地说: “朝廷没钱,军饷不多,将军默许我们私留下些缴获的钱财。这是我私留的和攒下的军饷。” 顿了顿,他避开邵云安的注视, “那两年的徭役也有些银子,除了给我娘的,我都留给青哥儿他娘了。” 邵云安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心情,十分的复杂。 木箱子里有很多金银珠宝和玉器首饰什么的。 银锭大大小小的有十几个,还有碎银、铜钱。 金锭有十枚,也是大小不等,更别说还有珠宝首饰那些。 邵云安估算了下,光金银就有上千两了!果然不管什么世道,有钱人都是存在的! 邵云安的笑容闪瞎人眼:“这些银两都是军饷?” 王石井又看回邵云安:“不是。军饷三年加起来也就十几两。 我跟着的将军骁勇,缴获了不少银钱,还剿灭了好几处山匪,留下的钱财能多些。 我典当了些首饰换了银子。” 片刻,他还是如实说, “剩下的首饰原本是想留给青哥儿他娘的。现在我跟他娘和离了,这些首饰你看怎么处置。” 邵云安阖上箱子盖,问:“你恨你前妻吗?” 王石井摇了摇头:“不恨。她太苦了。她是个心善的女人,也勤快。 但在我这个家,她的日子却不好过,尤其是我不在跟前,更难过。是我对不住她。” 那你爱你前妻吗? 邵云安咽下了这句话,好奇地问:“这些东西你怎么收的,竟然没被发现?” 王石井握紧了拳头,声音低沉了几分:“我没带回家,回村前就找地方藏起来了。” 孺子可教啊! “我爹娘不喜欢我,连带着也不喜欢宋氏和两个孩子。 我在尚且能护住她,我不在,她性子软,日子更不好过。 她要走,我也愿意放她自由。 云安,以前是我身不由己。现在,我分家了,你是我媳妇儿,以后你掌家。” 说这些的时候,王石井的表情很平静。 看得出,他也早已被家人寒了心。甚至对于宋氏的离家,他也没有丝毫的怨恨。 邵云安没有发现自己因为对方的那句“你是我媳妇”而脸红了。 他突然有点不敢直视王石井的独眼,假装随口问: “你把你的家当都给了我,你就不怕我跑了啊。我们才成亲几天。” 对于王石井的前妻,邵云安倒是没什么想法。 “你不会。”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邵云安不服气地抬眼,却陷入了一只深邃的眼眸中,心跳有点加速。 呸呸呸,哪来的妖孽!快快退散! “我知道你不会。”王石井认真地说,“你是个有本事的。 我容貌毁了,还瞎了只眼,又带着两个孩子,是我配不上你。这门亲事,你是委屈了。” 邵云安下意识地咕哝:“我又不是女人,有什么委屈的。你有孩子正好,也免得我生了。” 呸呸呸!怎么扯到生孩子上去了! 邵云安尴尬地赶忙转移话题:“你怎么不问我今天哪来的钱?” 王石井瞟了几眼邵云安红着的耳朵,说: “我信你的银子来路正,你的事情想告诉我就跟我说,不想说我也不多问你。” 顿了顿,他道, “村里也有人从军,只是跟我不在一处,但知道有军饷。 我是长子,又没分家,有了银钱就不能自己收着。 本来是想给爹娘一些银子,但回来看到青哥儿和妮子那样,宋氏又走了,我就说军饷都用来治伤了。 若一分家我就买地盖房,本家那边定会来闹。 现在你说是卖石头挣的钱,旁人就算好奇也不好来问卖了多少,这些银钱就能拿出来用了。 马上要农忙了,我想买些地,再把房子翻新一下,不然冬天会很难熬。等开春咱们就起新房。” 邵云安以为王石井是王大力那种闷葫芦,没想到这人要真跟你说事情,那句句条理清楚的很。 最主要的是他不是个愚孝的人。 不管什么年代,愚孝的人都大有人在。 能在思想封建的古代社会有自己的想法,会顾及着孩子、“妻子”的男人,算得上是好男人了。 不过这也是这个时代的幸运。 这里有类似于儒家的思想,但总体上还算是各种思想皆可行天下的开明时代。 大燕国也提倡孝道,却不是发展到畸形的那种孝道。 宗族、家族存在,也具有一定的权力,但也受律法的约束。 允许父不慈,子可不孝的行为。 不然王石井哪里可能以婚事换取自由,父母让你娶你就得娶。 敢提分家,分分钟打死你! 而邵云安那样放肆也早就被打死了,还由得他与本家决断。 第14章 一块肉石的掩护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客人们陆续过来了。王石井借了三张桌子过来。 他不仅请了昨天帮忙的人,还把里正家的两个儿子,王文和族长的儿子都请了过来。 还请了昨天来帮忙的孙二江、孙小江兄弟俩的爷爷,村医孙郎中。 王石井想请孙郎中给邵云安和两个孩子查看查看。 倒不是王石井不请里正和族长,只是今天这种场合两人不便出面。 客人们还没进院子就直喊“真香”。 客人们觉得香,王青和王妮两个孩子只会觉得更香。 他们觉得小爹做的菜闻起来,比中午在酒楼里吃的还要香! 人多,晚上又凉,邵云安就没做一盘一盘的菜。 一锅酥肉炖酸菜,酸菜是人家送的。 一锅纯粹的红烧肉,一锅红烧排骨炖萝卜; 一锅鱼香茄子煲,一锅白萝卜肉丸豆苗汤; 再来一份唯一的炒菜,韭菜炒鸡蛋。 菜全部做好,邵云安各分装了三份,王石井带着儿子王青,把菜一盆盆地端出去。 菜一出来,外面就开始热闹了。 “真香真香,石井家的,你的手艺真好啊!”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在酒楼里呢!” “说的好像你去过酒楼似的。” “哈哈哈……我还真没去过,就是路过酒楼,闻到过香味儿。” “这都是什么菜?我可从没见过!” “石井,你好福气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是夸邵云安的手艺好,没有人煞风景地问他们是哪来的钱买的这么多肉。 王石井让邵云安坐在自己身边,王青和王妮被王四婶领走了。 王石井的阴沉消退了不少,他给在座的几位长辈倒了酒,站着说: “我刚回来,往后我这个家,还指望各位叔伯婶子和兄弟们照应。” 王杏的爹王四叔立刻说:“石井,你家是个什么情况,大家伙心里都清楚。 村子里少不得爱说闲话、凑热闹的,你们也别理,在哪儿都少不得这些人。 你和云安带着青哥儿和妮子好好过日子。 我们这些长辈都是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受的苦和委屈,也知道青哥儿和妮子受的苦和委屈。 以前你没分家,我们想管也不好管。现在你分家了,有什么困难大家伙都会帮着你。” 其他人立刻附和:“对!石井。以后大家伙都会帮你们。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王石井略有些激动地说:“谢谢叔伯婶子,谢谢诸位兄弟们。这碗酒,我先敬叔伯婶子。” 长辈们都纷纷拿起酒碗,很给面子地喝了酒。 王石井擦了把嘴,又给自己倒满了,接着说:“这一碗,就敬各位兄弟。” “石井哥,以后有啥事你尽管开口。” 王杏、孙二江、孙小江、王庄华这四位与王石井走得近的年轻汉子也是拍着胸脯道。 几人喝了酒,王石井这才坐下来,拿起筷子,招呼大家吃。 邵云安倒了一点酒,站了起来,随着他的动作,众人立刻停下了吃喝。 邵云安面带笑容地说:“我和石井哥走到一起,也算是阴差阳错,但也是缘分。 我这人性子直,有时候脾气上来不管不顾的,还望长辈们能多多担待。 我初来乍到,村子里的事我也不了解,有做错的地方你们只管跟我讲。 我和石井哥现在虽说什么都没有,但以后都会有,我们会把我们的日子过得红火起来。 大家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也只管来找我们。青哥儿和妮子,我会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疼。” 邵云安的话说完,现场有片刻的安静。 王四婶第一个出声:“云安,四婶看你是个好的。石井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 石井,你也别怪四婶说话不中听。你家那样的,还真得找个像云安这样有脾性的媳妇儿。 不然先不说别的,往后青哥儿和妮子还不知得受多少委屈。 这分了家也好,你也可以安生过你自己的日子。 云安,你和石井好好过日子,青哥儿和妮子都是很懂事的娃儿。 石井和俩孩子就交给你了。” 邵云安举举酒碗:“四婶你放心,我说到的一定会做到。这碗酒,我敬大家。” 众人都拿起酒碗,几个年轻的汉子起哄道: “邵哥,吃了这顿饭,石井哥肯定离不开你。” 邵云安的身份是男妻,同辈的不能喊他的名,只能喊他的姓。 邵云安笑着喝下了酒,期间,王石井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邵云安的爽朗赢得了大家不少的好感。这碗酒喝完大家就敞开了怀吃喝起来。 王青和王妮中午吃了大餐,这会儿仍是不停地往嘴里塞,小爹做的比酒楼里的好吃! 不过他们也记得小爹的吩咐,不敢多吃肉菜,多吃素菜,多喝汤。 王石井的兴致也高了不少,邵云安的厨艺大大超出他的预料。 也可能是压在心里的包袱没有了,再娶的人也不像他以为的那样。 虽说与邵云安还不是真正的夫妻,但对未来的日子,王石井有了许多的期待与期盼。 邵云安买的酒算是这里的好酒了。大家吃得满足,喝得满足。 邵云安没那么大的胃口,中午也确实吃多了,吃了两个窝窝就饱了。 吃饱的他侧头跟王石井耳语了几句就起身先离席,去了厨房,并带走了王青和王妮。 这俩孩子不能再吃了,得吃消食丸了。 邵云安带着孩子一走,和王石井坐在一张桌子上的王四叔低声说: “石井,往后你也多个心眼,别像以前那样叫你干啥就干啥。 我看云安就是个有主意的,有啥事你多跟他商量。” 这一桌都是明事理的人,王四叔也不怕有人传闲话。 他的意思很直白,就是让王石井以后不要再被本家压着欺负。 邵云安是个厉害的人,王石井多听他的没错。 王石井点点头,说:“他是个好的。 我现在跟本家算是没了关系,本家的事除非婚丧嫁娶,其余的我不会管。” “你明白就好。” 邵云安到厨房去切水果,晚上都是大肉,他想吃点爽口的。 水果在村里是稀罕物,邵云安正切着,有人进来了,他扭头。 “四婶。” 进来的是王四婶。 王四婶一看邵云安在切水果,马上说:“哎呀,怎么还弄苹果、梨子啊,这多贵啊! 婶子知道你们的心意,但往后可别这样了。你们分家出来什么都没有,还是要多攒钱盖房子,买地。” 邵云安正想着怎么解释钱的来历呢,这下正好。 他煞有介事地说:“石井哥打仗的时候捡了几颗好看的石头,他给了我。 我看着挺稀罕的,就想去看看能不能换点钱。 结果我去当铺的时候正好遇到‘蝶妆阁’的掌柜,他一看我这石头当即就要出钱买。 哪想到几颗石头能换成银子,不然我和石井哥也没法请大家吃肉喝酒。” 王四婶惊讶:“石头能换银子?” 王青和王妮也是瞪大了眼睛,满脸的好奇。 “我也是刚知道的。” 邵云安擦擦手,从怀兜里摸出一块石头, “我还剩一块。” 王四婶往前一凑,惊呼:“这是石头?这不是肉吗?” 邵云安把石头往王四婶手里一塞:“您摸摸看,是石头。” 王青和王妮都踮着脚尖去看。 王四婶拿到眼前,诧异极了:“这看着就是块煮好的肉啊,怎么会是石头呢!” 她摸来摸去,还不信邪地咬了一口,接着哎哟一声, “还真是石头啊!” 邵云安笑着说:“可不是么,就是石头。我卖出去三块,不过不是这种肉石头,也是挺稀罕的。” 接着,他笑容一凛,叹道, “这些石头也是石井哥拿命换来的,若非不得已,我也舍不得卖。” 王四婶一听急忙把石头塞回给邵云安,说: “可不是么。就剩下一块了,你可得收好了,可别再卖了。 以后也别买这么多肉啊,酒啊,你们的心意咱们都知道。 等你们往后的日子好了再买也不迟。” “四婶您说的对。” 邵云安把那块半个巴掌大小的肉石递给两个孩子,让他们也新鲜新鲜。 王四婶看了眼两个专心看石头的孩子,她凑到邵云安耳边说: “这石头可别叫老屋那些人知道,尤其是石井他娘,不然她非得来跟你要不可。” 邵云安继续切水果,凉凉道:“我不怕她,她敢来要,我就让她知道后果是什么。 四婶,我和石井哥不会故意去找事。但别人找到我头上,也别怪我不客气。 我们今天买了这么多东西,那边不可能不知道,他们尽管来闹。” 王四婶一听,更放心了:“你能这么想就好。我呀是真怕你们被那边欺负到死。” 顿了顿,王四婶朝邵云安使了眼色。 邵云安跟着王四婶挪到厨房的门边,王四婶悄声说: “石井以前的那个,就是性子太软。护不住自己不说,连青哥儿和妮子也护不住。” 见两个孩子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王四婶继续说, “村里都说她是跟人跑了,但大家也都明白,在那个家,她真是没法过了。 你也别往心里头去,石井娶了你,肯定会对你好。” 邵云安笑笑:“我没那么小心眼。现在石井哥分家了,那边也拿捏不到我们什么。 四婶,你就跟人说我们这钱是怎么来的,也免得有些人背后嚼舌根。” “你自己有计较就成,我帮你跟外头说。” 王四婶先前还担心邵云安会不会不好相处,现在她反倒有点喜欢邵云安的性子了。 两人在厨房多呆了一会儿,王四婶趁机把王石井家的情况跟邵云安仔细说了说,免得他以后吃亏。 全程,王青和王妮都是专心玩石头,似乎没有听到偶尔飘到他们耳朵里的,有关那个“家”的事。 等到邵云安和王四婶从厨房出来,马上又引来一片叫好。 这顿饭大家吃得是皆大欢喜,心满意足。饭前有点心吃,饭后有水果,吃得大家都不好意思了。 他们也不过是帮了点小忙,人家却这么感谢。 菜一点没事,就是汤汁,都叫几个能吃的半大小子拿窝窝刮干净了。 换个不那么洁癖的,碗盘都不洗了。 主客尽欢,离开前,王四婶、周婶和孙二江的娘夏婶,还把碗筷都洗干净了。 今晚的很多碗筷本来也都是借的。 等到客人离开,院子里、厨房里都干干净净的,邵云安和王石井也不用再收拾什么。 客人们离开时,邵云安没看到其中的一位客人,回头多看了他一眼。 王石井去烧水洗漱,邵云安把王青和王妮喊进了屋。 第13章 王青的担忧 放纸的纸包上还有一个油纸包。王石井拿起来,不用拆他就知道是什么。 直接把纸包塞到王妮的怀里,他说:“你们小爹还给你们买了点心,打开看看。” 点心! 王青立刻帮着妹妹打开纸包,香浓好看的点心印入眼中,又引来两个孩子的惊呼。 王石井道:“你们一人吃半块,中午吃多了,别撑着。” 王石井记得邵云安吃饭的时候,一直怕两个孩子闹肚子。 王妮让哥哥拿,王青拿起一块点心,先喂了妹妹一半,他再吃另一半。 这就是点心啊,真甜,真好吃! 趁着两个孩子吃点心的工夫,王石井继续往外倒腾。 一大堆的肉,一堆的调味料,怎么还有药材?王石井也买了点肉,但绝对没这么多。 嗯?还有苹果和梨! 刚一人吃完半块点心的王青和王妮看着那一堆的肉、骨头还有水果,口水又忍不住哗哗往外流。 小爹买了这么多好吃的! 小爹哪来的钱,是小爹的嫁妆银子吗? 两个孩子狂吞口水。 王石井把所有的东西都倒腾了出来,看向两个孩子: “家里置办了什么、吃了什么,你们别往外说。别人问起来,就说跟大家一样。” 两个孩子重重点头,他们懂的。 叫奶奶、二叔和小姑那边知道,肯定会来抢的! 王石井先把书和笔墨纸砚拿回房。 东西是邵云安买的,是不是要给两个孩子用,得等邵云安睡醒后安排。 接着,他又把那些肉什么的全部拿进厨房,厨房已经快满了。 让两个孩子也回屋去休息,王石井把他买的肉分出两份,提着又出门了。 他能顺利分家,里正和族长是出了力的,往后他们一家也少不得麻烦里正和族长。 王石井给里正和族长分别送了肉,又喊了王四叔等几户人家,晚上过来家里吃饭。 里正和族长不好意思收王石井的肉。肉不便宜,王石井又是净身分家,日子不会太好过。 不过王石井坚持,两家也就收下肉了,但也马上回了礼。 里正家给了些菜和蛋,王石井现在一分地都没有,菜都要去别家买。 族长王文和也给了菜和蛋。 这年头家家户户的鸡蛋都是攒下来卖钱的,养鸡的人家也最多养七八只鸡。 现在的物价,一颗蛋能卖6文钱,还是挺值钱的。 送了东西,王石井又跑了趟村西的周叔、周婶家,跟周婶说做衣服和被子的事。 周家算是外来户,整个秀水村也就两三户姓周的。 周叔名叫周才,周婶本姓李,两口子只有一个儿子,叫周天宝。 周天宝小时候发烧,把脑子给烧坏了,有点痴傻,20岁的人了也娶不到亲。 周天宝生得黑黑壮壮的,干农活是把好手,就是生活上得有人照顾。 邵云安说要做衣服,王石井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请周婶帮忙。 果然,王石井一开口,说要周婶帮忙做一家四口的里外衣裳,还要做两床被褥,一共给300文钱。 周婶可是高兴坏了。 儿子是傻的,周家的地也不多,再加上这几年税高,外头的东西卖得也贵。 这300文钱,相当于在外头打十几天短工呢! 周叔和周婶都觉得给高了,王石井却说不高。 四口人里外的衣裳,每人一套就是十六件了,还有被子、褥子,都是花工夫,费眼力的。 若邵云安还要多做,那再加钱。 他们家没人会做衣裳,以后都得来找周婶。 周婶做的衣裳肯定合适舒服,也给两口子增加点进项。 王石井离家三年,如今又与本家脱离关系,他需要与村里的人加深关系。 王石井这么大方,弄得周叔、周婶两口子都不好意思了。 王石井搬家那天他们也没帮什么忙。 周婶立刻又给王石井摘了些菜,都是自家种的,不花什么钱。 等王石井再回到家,手上提着满满的菜,三天都不用买菜了。 ※ 邵云安狠狠睡了一觉,可以说,这是他魂穿以来睡得最好的一觉。 起来时,屋内都暗了,睡得手脚发软的他推门出去,立刻有人喊他。 “小爹。” “妮子,几点了?” “嗯?” 有两人从厨房出来,是王石井和王青。 邵云安这才回过神来,又问:“什么时辰了,我好像睡了很久。” 王石井出声:“过了酉时了。饿了吧。” 邵云安在心里算,子丑寅卯……酉时,下午5点到7点之间? 回过神的邵云安这才回道:“还好,不是很饿,中午吃得饱。” 他这才注意到三人都是一副忙活的样子,王妮更是洗着一大盆的菜。 邵云安卷起袖子,问:“晚上有人来吃饭?” 王石井语带歉意地说: “我请昨儿个来帮忙的人家过来吃饭,以后少不得还要麻烦他们。 你买的肉会用掉不少,我也买了些肉,给里正和族长送了些过去。 用掉的肉,我补给你银子。” 邵云安买肉的时候就没打算独吞。 他摆摆手,毫不介意地说:“那些东西买回来就是要用的。 在村子里,肯定是需要别人经常帮忙的。也应该有来有往。他们什么时候来?” 两人虽然没有夫妻感情,但怎么也是要一起生活的,至少要生活一阵子,没必要斤斤计较。 当然,如果王石井处处贪便宜,邵云安就不会这么大方了。 见邵云安没生气,王石井心里也松了口气。 他不是要占邵云安的便宜,只是他前后五年不在村子里,现在回村定居,以后总要与人来往。 村子里,谁家遇到什么事,主动帮忙的都是有心交往的。 昨天帮他的人,也就是他日后要多走动来往的人家。 他脱离了本家,但不可能脱离秀水村。多些来往的,多些关系好的,对他们一家四口都有好处。 互相来往最容易的法子就是礼尚往来。 王石井道:“做好了饭,我就让青哥儿去喊他们。” 邵云安道:“我先洗把脸,晚饭我做,我不相信你的厨艺。 你去洗菜,水凉,别让小妮子碰凉水。青哥儿帮我烧火,小妮子你自己去玩儿。” 王妮马上说:“水不凉,我能洗菜,我会干很多活。” 记忆中,她就没有“玩”的意识。 邵云安走过去拽起王妮,把她往厨房带:“以前是以前,现在你要养成习惯,少碰凉水。” 扯了布巾给王妮擦手,邵云安拧眉, “你看你的手有多凉,女孩子凉水碰多了容易生病。 一会儿家里来客人,小爹有买点心,你拿出来等人来了分给大家吃。 过几天小爹还要去县城,再给你买。” 王妮的脸蛋带了些许的红润,就觉得小爹好温柔好温柔,让她想到了娘。 想到娘,就想到娘离开后,她和哥哥更加艰难的日子,王妮就忍不住要哭了。 邵云安见状,蹲下来:“怎么了,小妮子?” 说实话,王石井的这两个孩子真是懂事乖巧,不像他认识的那些熊孩子。 王妮低下头,反握住小爹的手,羞涩地低低地说:“小爹,小爹,你,真好。” 邵云安笑了,捏捏王妮的脸: “嗯,小爹会疼你的。好了,你去拿点心,小爹做饭。炖‘小’肉给小妮子吃。 大肉还不行,你吃了会闹肚子。” 王妮抬起头,露出孩子的纯真笑容。 王青和王石井在外面看着,王石井揉了下儿子的脑袋:“你去帮着烧火,爹洗菜。” 王青吸了吸鼻子,沉默地进了厨房。邵云安拍拍王妮,王妮跑出厨房去拿点心。 虽然她很舍不得(分出去),但她听小爹的话,小爹说了以后还会给她买。 王石井已经蒸上了杂粮面的窝窝,比邵云安吃的那种“粑粑”好多了,起码是正常的窝窝(头)。 邵云安把王石井收起来的调料一一找出来,拿了六颗蛋打进碗里。 晚上得有十几个人来吃饭,菜得做的足够多。 “石井哥,今天带回来的酒你也拿出来吧。” 接着就听到在外头洗菜的王石井喊:“妮子,把酒也拿出来。” “嗳!” 小妮子的声音欢快而又清脆。 坐在灶火前闷头烧火的王青忍不住说:“小爹,旁人看到,会说的。” “说什么?” 邵云安低头看去。 王青的小脸在火光中很严肃,也很为难:“说,说咱家,有那么多好东西。别人,会说闲话。” 这就是好东西了? 邵云安脑袋里原主的记忆刺激了他一下,他朝天翻了个白眼。 弯腰狠揉了下王青的脑袋,他宽慰道:“小爹跟你爹会堵住别人的嘴的,你就放心大胆地吃吧。” 王青抿抿嘴,又忍不住小声提醒:“奶奶知道了,会,不高兴。” 邵云安在心里冷哼:“管她高不高兴。 为了让她高兴咱们还不能过好日子啦。她爱高兴不高兴。 你们与她,与那边已经没关系了。你爹跟你爷爷奶奶重新写了分家契书。 以后他们好不好跟我们没关系。我们好不好也与他们不相干。 有事有你爹和我顶着,别怕他们。” 王青抬头,看了会儿小爹,他低头,重重“嗯”了声。 奶奶、二叔二婶的刻薄尖酸,姑姑和小叔的冷漠无视是王青的噩梦。 爹回来了,现在又有了看起来好像很厉害的小爹,王青在心里祈求。 祈求再也不要让他和妹妹回到过去的日子。 到现在若还看不出两个孩子在那个家过得有多惨,邵云安绝对是瞎子。 王石井洗好菜进来了,邵云安系上围裙:“你看还有什么要准备的,厨房归我了。” “我去借桌子。” “去吧去吧。” 邵云安拿起菜刀,先切菜,最后切肉。 第12章 两个孩子的眼泪 厨房的动作很快,也就喝了一盏茶的工夫,菜就开始上了。 第一盘炖肉端上来,王青和王妮就开始流口水。 邵云安要了米饭,还要了一份饼子,随两个孩子喜欢吃什么。 王青和王妮很拘谨,不敢动筷子,邵云安道: “你们平时如果不吃肉,肉就少吃点,不然会拉肚子。素菜你俩多吃点,开动!” 王石井懂邵云安的意思。久不沾荤腥的人猛地吃太多荤,确实容易闹肚子。 他又叮嘱了两个孩子,见邵云安已经动筷了,他给两个孩子的碗里各夹了一块肉。 邵云安道:“我也不敢多吃肉,石井哥你应该没事吧,你多吃点。” 也是因为考虑到肠胃问题,邵云安只要了两个荤菜。其实他现在能吃下一头牛,但他怕把自己吃死。 两个孩子狂咽口水,见两位爹爹都拿起筷子开吃了,他们两人也拿起来筷子。 颤颤巍巍地夹起肉,两个孩子小心翼翼地张开嘴。 记忆中,有生以来的第一口肉入嘴,两个孩子就把持不住了。 “别多吃!慢慢来,以后会经常有肉吃。” 邵云安看得有点怕,赶紧把两盘肉菜挪到王石井跟前。万一把两个孩子吃出问题,他就罪过了。 邵云安也快馋死了,他把每道菜都尝了一遍后,也是不敢多吃肉。 这里的菜,口味对邵云安来说只能算一般,但原汁原味的也有种别样的味道。 这里的食材那绝对是纯天然无污染。 反正邵云安饿了,饿了,那就吃什么都香。 四个人没人说话,埋头大吃。 不少来酒楼里用餐的客人都有“这四个人不会是吃霸王餐”的怀疑眼神瞟他们。 王青和王妮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就是过年都没吃过,两个孩子吃的脸上都沾了油。 邵云安不得不再次出声:“别吃撑了,以后这样的饭菜每天都能吃到。” “小爹,真的吗?” 一顿饭,王妮放下了拘谨,第一次主动开口。 邵云安点头:“小爹答应你们,以后每天都让你们有肉吃。 你们平时吃的少,别吃撑了,不然得吃药了。” 就看那俩跟X粑粑似的窝窝,这俩孩子平日估计也吃不到什么好的。 邵云安不放心地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肚子,让他们放下了筷子。 两个孩子确实吃饱了,不吃了。 邵云安也吃饱了,他问王石井:“剩下的你能包圆吗?你不怕(拉肚子)吧?” 王石井点点头,表示自己没问题,他把剩下的菜一股脑地拨入碗中。 邵云安让小二过来结账,一共8钱银子,对邵云安来说还真不贵。 王石井往怀里掏钱,邵云安按住他的手,摸出二两银子给小二: “剩下的银子你帮我去买点消食的药丸啥的,如果有剩,一半给我换成酒,一半给你的辛苦费。” 小二高兴了,乐颠颠地说:“多谢客官,小的这就给您买消食丸去。” 王石井低头看了几眼邵云安的手,在邵云安收回手后,他才抬起头。 小二跟掌柜的说了声,跑了。 小二是真没想到邵云安能这么爽快地结账,还能给他赏钱。 因为实在是看不出来对方像是有钱人,普通人家谁会来酒楼大吃特吃,能吃碗汤面都是奢侈了。 邵云安刚才点的酒是这里的好酒。 酒原本就是奢侈物,王石井也不贪杯,只喝了一小盅。 邵云安想到他买那么多东西似乎没给王石井买什么,索性买点酒好了。 这里的酒度数低,口感也涩,邵云安并不喜欢。 等王石井吃完,小二也回来了,酒水也都打包好了。 一人一颗消食丸,四人在小二的殷勤相送中离开“一丈轩”。 邵云安没用曾掌柜给的那块玉牌。 一是价格真心不贵,二是他也不想给对方一种忙着贪便宜的印象,他不差这点钱。 等日后相熟了,再用那块玉牌也不迟。 吃了一顿大餐,王青和王妮明显放开了许多。王石井又带邵云安和两个孩子去了布庄。 邵云安给“一家四口”各买了两双鞋,又买了三匹上好的棉布,三匹葛布和三匹麻布,还有棉花。 他要再做两床被子和褥子,当然也是请人帮忙做。这些东西又花掉3两银子。 在王石井看来,邵云安是花钱如流水。但他却一句未说,全凭邵云安自己做主。 回去仍是王石井驾车,邵云安在车上左右护着两个孩子,王妮悄悄抓住了邵云安的袖子。 邵云安打了几个哈欠:“石井哥,回去先别忙着收拾,我想小睡一会儿。” 这副身体的底子不好,又接二连三的事情,吃饱肚子,精神头也短了。 王石井认真赶着牛车说:“你回去睡吧,我来收拾。” “小爹,我也可以收拾的。” 王青大着胆子说。 邵云安摸了下王青的脑袋,也不客气:“行,你俩要是不困就帮忙收拾。” 王青和王妮的脸上有了第一抹淡淡的羞涩笑容。 ※ 半道上,邵云安就已经是昏昏欲睡了。怕他受寒,王石井几次都不得不喊醒他。 终于坚持到看到了村口,邵云安再也忍不住地睡了过去。 王石井驾着牛车回来,村里的人都纷纷注意过来。 这阵子王家人都很受关注,成亲没两日就敢拿刀砍人的邵云安更受关注。 看到牛车上那么多的东西,马上有妇人酸酸地喊:“石井,买了这么多东西啊。” 王石井只是淡淡的一个“嗯”字。 沿路遇到好几个询问的妇人,王石井都是一个“嗯”回应。 在村子里很难有隐私。 净身出户的王石井隔天就买了那么多的东西。 两个竹背篓里装满了不说,车上还有好几匹布。 虽说布都被包着,看不出是什么布,但一口气买9匹布,那在村子里简直是没法想的! 粮食,杂物几乎装满了车子,还有一张木头方桌。 很多人都想起来邵云安把里正家院子里的方桌给弄坏了,这肯定是赔给里正家的。 这么些东西怎么也要好几两银子吧! 议论声跟了王石井一路,被人如此关注的王青和王妮很不习惯,也不喜欢地缩了起来。 王妮更是缩进了邵云安的怀里。 迷迷糊糊的邵云安下意识地抱住王妮,哈欠连天。 “到了没?” 咕哝软语的瞌睡声让王石井握鞭子的手紧了紧。 无视周遭的关注,他道:“马上到家了。” 邵云安勉强睁开眼睛,果然看到了他目前居住的破屋子。 王石井这边刚把牛车停好,那边邵云安就迫不及待地往下爬。 “云安,你去睡。” “嗯,我去睡了,太困了。” 哈欠连连的邵云安紧跟王石井,等他开门锁。 回到屋里,邵云安踢了鞋,手都顾不上洗,脱掉外衣和袜子,拉开被子就钻了进去。 王石井看着他睡下,这才出去并关了门。王青和王妮还在车旁,生怕别人拿了车上的东西。 王石井把车上的东西全部卸到院子里,关上院门。 让两个孩子先把两个大竹篓里的东西拿出来,他去还车,顺便把桌子给里正家拿过去。 王青和王妮没敢碰小爹的那个竹篓,把另一个竹篓里的东西先全部拿了出来。 王青把锅碗瓢盆这些重的东西搬到厨房,王妮则把调味料一一拿进去。 王石井回来的时候,院子里还摆着很多东西,两个孩子把能搬到厨房的全部搬到了厨房。 王石井把布匹、棉花、新买的鞋子什么的,轻声拿进他和邵云安的房间。 邵云安睡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王青和王妮站在那个竹篓旁边,脸上都是好奇,好奇小爹买了什么。 王石井走过去,弯腰先把竹篓最上方的两个沉甸甸的,包扎好的纸包拎出来。 放到地上,王石井拉开包装的草绳,打开纸包一看,王青和王妮惊呼出声。 两个纸包里,一包是七本书,一包是三套砚台和几根毛笔。 王石井从竹篓里又拿出一包很大的纸包,打开,是上好的宣纸。 “爹……” 王青忍不住出声。 是书,是纸和笔! 无数次,他羡慕堂弟王在铮可以读书,可以学字,他只能在一旁偷偷地看。 王石井把这些东西挪到一边:“等明年开春,爹找人送你去读课。” “爹?!真的吗?!” 王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王石井抬手摸摸眼眶都红了的儿子,说:“爹以后不会让你和妮子再受苦了。” “爹……” 王青的眼泪流了下来,紧咬着嘴不让自己哭,他心里太苦太苦了。 王妮哭出了声,没有爹娘在身边的日子,太苦了。 王石井把两个受了太多苦和委屈的孩子搂到怀里,充满了愧疚: “爹对不住你们,让你们受苦了。” “爹……” 王青和王妮抓着爹的衣服,呜呜哭。 王石井搂紧两个孩子,身体也是紧绷的,他最对不住的就是这两个孩子。 “不要恨你们娘,她也不容易。” “呜……” 两个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王石井拍拍他们:“别哭了,别把你们小爹吵醒,看看你们小爹还买了啥好东西。” 王青先从爹的怀里退出来,大力抹了抹脸。 王妮抬头:“爹,小爹会对我和哥哥好吗?” “会。” 王石井给女儿擦泪, “你小爹要给你们做衣裳,还给你们买了新鞋子。不要管旁人说什么闲话,你小爹会对你们好的。” 王妮退出爹的怀抱,还是很害怕,说: “二婶、小姑和堂哥都说,爹娶了小爹就不要我和哥哥了。 还说小爹以后有了孩子会打我们,骂我们,不给我们饭吃。” 王石井的独眼深处一片冰寒,他用并不温柔的声音哄道: “以后不要理会本家那边的人。爹不会不要你们。 即便爹以后又有了孩子,你们也同样是爹的孩子。 你们小爹也不是那样的人。以后咱家过自己的日子,记住了。” “爹,我记住了。” 王青搂住妹妹。 看了眼哥哥,王妮乖乖点头,低声说:“爹,我记住了。” 揉揉两个孩子的脑袋,王石井继续刚才的事。 第11章 我们“现在”是一家人 也就一盏茶的工夫,曾掌柜回来了,手上拿着两份契书。 邵云安看了一遍,没什么问题,在契书上签字画押。 燕国的字不是单纯的繁体字,很多字邵云安能看懂,但不会写,还有些字他不认识,得靠猜。 不过大部分的字他能看懂已经很不错了。 邵云安的母亲算是出自书香门第,外公对茶道很有研究,邵云安也是自小熏陶。 后来他有了空间,就在自己的空间里种茶、种果树、种菜、种粮食。 他上高中期间,就利用寒暑假做茶叶生意了,不过因为学业,他都是小打小闹。 后来出国,他又迷上了葡萄酒,跟朋友做起了葡萄酒生意。 也因此,邵云安喜欢品茶,喜欢品酒,空间出品的茶叶和葡萄,口味自然无可比拟。 他也因此结识了一群“臭味相投”的“酒肉朋友”。 品茶之时,琴棋书画是必不可少的装逼硬件。 久而久之,邵云安也被熏陶出了某些装逼特性,这毛笔字必须是其中一项。 看着邵云安照葫芦画瓢写的字,曾掌柜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 做了几十年的生意,曾掌柜有自己的眼力。 签订好契约,曾掌柜递给邵云安一块白玉玉牌,正面是一棵劲松,背面是一个“曾”字。 曾掌柜道:“永修县内凡是我东家的铺子,都会有一棵这样的‘劲松图’。 邵公子日后去这些铺子,只要拿出这块玉牌,就能拿到最实惠的价格。” 邵云安真是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难怪那位大老板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大。 看看人家的手下就知一二,太会做人了! 看来,这条大腿他目前是可以去抱了。 邵云安抱拳感谢:“谢曾掌柜厚赠。” 曾掌柜顺势道:“日后若邵公子有别的稀罕物想要出手,还请不吝首选‘蝶妆阁’。” “这是当然。” 彼此又客套了一番,邵云安囧囧地接过10个50两的银锭。 这时候银票的流通还没那么广泛,只有商人为了交易货款方便才会使用银票。银票兑换也很麻烦。 邵云安拜托曾掌柜把50两银子给他换成一两、五两、十两的散银,还换了三贯铜钱。 曾掌柜很好心地给了他一个布兜子。 邵云安往怀里揣了十五两银子,抱着沉甸甸的布兜子离开了蝶妆阁。 他一走,掌柜就喊来一位可靠的下属,写了一封信。 让对方带着信和装入木盒中的三枚四季豆挂坠立刻送去京城。 手中有钱,心中不慌。 离开蝶妆阁的邵云安在街边买了个背篓,把布兜子放了进去。 背篓深,借着这个动作,他把布兜子收进了空间,然后背着背篓回去找王石井。 沿途路过书局,他拐了进去,出来时背篓里多了一包书和三套笔墨纸砚。 就这样,途中看到什么需要买的,邵云安就顺手买下。 他买了点心,还在杂货铺里买了一堆的调味料。 燕国的食物种类少,但调味料还算比较丰富。 或许也是永修县的地理位置决定了这里的货物相对比较齐全。 邵云安买了花椒、八角、辣椒、酱油、醋、盐等常用的调味料。 说实话,他没想到能买到辣椒这种外来物。 不过都有“孕果”这种逆天的东西了,这个时代有辣椒也不稀罕。 说不定还有玉米、红薯和土豆呢,只不过是他没遇到。 询问了杂货铺的老板,邵云安又跑到药铺里买了桂皮、橘皮、茴香等凡是他能想到,且这里有卖的(调味料)。 大燕国现在已经会用黄豆榨豆油了,只是比较贵,邵云安现在有钱,买了不少。 他还新奇地发现这里有卖蔗糖的。不过非常贵,也不叫蔗糖,叫石糖,一大块一大块的。 一斤石糖就要500文,邵云安买了4斤的石糖,还买了3斤的麦芽糖。 麦芽糖就很便宜了,30文一斤,但也只是相对邵云安来说便宜。 作为不是必需品的糖,一般人家是不会买的。 他一路买买买,特别是路过猪肉档的时候,排骨、筒子骨、五花肉、后腿…… 买的卖肉的屠夫以为他是开饭馆的。 碰到有卖苹果和梨子的,他也各买了十五个,买得他都背不动了。 这些东西全部算下来,花了5两的银子,最贵的就是豆油、肉、水果和石糖。 在这里简直是太奢侈了! 邵云安对此表示:【花钱使我快乐!】 农民为了生存,都是种粮食,少有的会种果树,要吃水果多是上山找野生的。 只有大户人家和有钱的官老爷,会请人在自己的田里种些水果,也是供应自家消耗。 能拿出来卖的水果不多,价钱也贵。 桃子是野桃子,酸;橘子也酸,邵云安没买。 葡萄邵云安没遇到有卖的。问了卖水果的小贩,燕国是有葡萄的。 不过永修县不产葡萄,只有大户人家才能弄到葡萄,外面很少会有人贩卖。 邵云安只能自我安慰,有就好,至少他以后能正大光明地拿出来。 他的空间里有不少优良的葡萄和茶业种子。 因为空间的逆天,他只要有种子,就能种出优质的葡萄树和茶树。 除此之外,曾受过末日言论刺激的他,还疯狂购买过各种粮食、蔬菜、水果、花草等种子。 有种子、有地、有空间,种出来不难,难的是怎么拿出手。 他可以拿一套四季豆翡翠挂坠,说是王石井奇遇所得,但不能把所有的东西都说成是奇遇。 这里有的,他才能拿出来。 茶和葡萄这里都有,他可以多找些品种,再对外说自己改良。 那他就能把空间里的葡萄和茶叶拿出来。 邵云安最终的想法是靠葡萄酒和茶叶来赚钱,这才是他最熟悉的本行。 拿玉器出来卖的行为往后估计不会再有,除非大燕国也有了翡翠。 这抱着金山不能用的感觉,很酸爽! 原主长得不错,不是英俊潇洒的那种,请套用现代的小鲜肉类型。 皮肤白皙,身材瘦小,怎么看都不像是农家出身。但原主确实是位做农活的好手,也有力气。 不过现在原主变成了邵云安,记忆始终是记忆,很多活计邵云安表示无能为力。 也幸亏原主有点力气,不然他还真没法把买的这些东西背到他和王石井约定碰头的地方。 牲畜寄存的地方人流比较大,也比较乱。 邵云安背着竹篓,怀里还抱着一大罐的豆油,走得满头大汗。 “云安。” 邵云安循声看去,立刻彷佛见到了救星:“快来帮忙!” 早就回来的王石井快步走过去,先是接过邵云安手里的油罐,又单手帮他卸下背篓。 看到背篓里满当当的东西,他问:“怎么买了这么多?” 他更想问的是哪里来的钱。 “嗯,买了很多东西,回去再跟你说。累死了,你东西买好了吗?” “都买好了。” “那去吃饭吧,我饿了,吃完饭我想再去布庄看看,完了咱们就回去。” “……好。” 王石井轻松地背起背篓,一手抱着油罐,一手握住邵云安的胳膊: “把东西先放到车上,有人看着丢不了。人多,注意脚下。” “好。” 邵云安是又累又饿。 王石井带着邵云安走近寄存处,邵云安看到了站在车旁翘首张望的王青和王妮。 见到他,两个孩子齐声喊:“小爹。” “等急了吧。小爹给你们买了好吃的,等回家拿给你们。” 两个孩子的小脸顿时亮了,渴望的不行。 邵云安笑笑:“先去吃饭。小爹带你们吃大餐。” “云安。” 王石井喊了声。 邵云安心知他在想什么,豪气地说:“我现在不差钱,走,到‘一丈轩’吃饭去!” 王石井和两个孩子心中满是疑惑。 王石井的意思是街边随便吃碗汤面或馄饨就好了,但他拗不过邵云安,愣是被对方拽到了一丈轩里。 坐在一丈轩酒楼的桌子旁,王青和王妮还是懵的。 两个孩子别说下馆子了,长这么大从没进过城,更别说吃需要花钱买的东西了。 现在坐在如此大气、对他们而言豪华无比的酒楼里,两个衣着满是补丁的孩子,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一丈轩”的小二和“蝶妆阁”的小二一样,没有因为四个人的穿着而面露嫌弃,更没有不让他们进门。 只要是进来的人,就是客人。若对方真是吃霸王餐的,他们自有应对的法子。 因为很多人不识字,酒楼里也没有菜单这种东西,都是小二报菜名。 邵云安也不让小二报了,报了他也不知道是什么菜。 他让小二把店里的招牌菜,上两个荤菜、四个素菜,一壶好茶,外加一壶好酒。 王青和王妮听得心怦怦直跳,王石井几次想开口被邵云安用眼神制止了。 在小二端来茶水后,邵云安给王石井和两个孩子斟满茶,说: “石井哥,你安心吃就是。我留下来,就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你会努力养家,我同样会。 我有法子挣钱,也已经挣了些钱,以后我们的生活会越来越好的。” 王石井张了张口,最终还是说: “好,你自己有主意,我也不多问。有需要开口的,你也别跟我客气。咱们是一家人。” 王青和王妮盯着邵云安,邵云安笑笑:“嗯,我们‘现在’是一家人。” 王石井的嘴紧抿了下。 第10章 挣到的第一笔钱 两位乞丐缩在墙根等着路人的施舍。 一位穿着普通的少年人走到他们面前,笑瞇瞇地把散发着肉香味的纸包放到他们跟前。 两位乞丐赶忙道谢。 “谢谢贵人,谢谢贵人。” 邵云安也不嫌他们脏臭。 在两位乞丐黑乎乎的手抓起包子大吃特吃时,他道: “两位大哥,我有点事想打听打听。” 一位乞丐囫囵咽下肉包子,猛点头:“这位小哥只管问。” 另一位乞丐也猛点头。 他们遇到过不少施舍的人,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肯对他们笑,眼里也没有嫌弃和厌恶的少年郎。 这少年郎长得还很俊! 邵云安很高兴,说: “我第一次来县城,想了解一下县城的情况。你们知道什么就说什么,越详细越好。” 说罢,他把攥在手心里的四枚铜钱放下, “这是感谢费。” 感谢费? 这个词听着新鲜,但两位乞丐却都摇头: “不成不成,你已经给咱们买了包子,不能再要你的钱。” “没关系,也不多。说不定日后还要麻烦两位大哥帮忙打探消息呢。” 两位乞丐看看彼此,没有推拒了。 有包子吃,还有钱拿,两位乞丐马上你一言我一语,把他们知道的永修县的情况全部告诉给邵云安。 邵云安很随意地坐在一旁,引得路人侧目,这么干净的少年郎也是乞丐? 有两位乞丐的知无不言,邵云安再多询问几句,他对永修县算是有了一个比较清楚的认识。 这份认识也让他对这个世界多了几分直观的了解。 得到了想知道的信息,邵云安又给两人买了几个肉包子,这才离开。 走开的他没有看到两位乞丐一直看着他,直到他消失在人流中。 四枚铜钱,一位乞丐全部收起来,另一位乞丐搀扶着他站起来。 “哥,那位小哥是个好人。” “嗯。希望好人能有好报。” 永修县有两家首饰铺子,一家是当地人开的,一家是外地的商人开的。 永修县南来北往的人很多,什么铺子都有,这对邵云安的发家大计就十分有利了。 按照两位乞丐的说明,邵云安找到了其中的一家首饰铺子—— “蝶妆阁”。 这“蝶妆阁”是外地商人开的。 一走进铺子,立刻有小二过来招呼:“客官里面请,您想看些什么?” 小二没有因为邵云安衣着的朴素而赶客,起码面上还是带着殷勤的笑容。 邵云安也面带笑容,说:“我先看看。” 小二笑容不变:“您请。” 邵云安跟着小二走到货架前。这里没有玻璃,也就没有货柜,所有的商品都摆在货架上。 店内不止一位小二,还有两位身高马大,一看就是镇场子的“保安”。 邵云安先到金银首饰那边看了看,随后跟着小二转到玉器那边。 这时候的金银玉器都是手工制作的,在邵云安看来十分的精致。 反正比现代社会首饰店里那些批量生产的首饰好看多了。 邵云安暗想等以后有了钱,他要买些好看的首饰,都是精致的古董啊! 看了一圈,邵云安对小二道:“我有一套玉器挂坠,想拿给你们掌柜看看。” 小二先是一愣,道:“客官,您若要典当,前面岔路口左拐过去那条街上就有典当行。” 邵云安道:“我不是来典当银子的,我是来给你们掌柜看新奇的。” “看新奇?” 小二不明白。 邵云安笑笑:“我这套玉器,可没地方能买到,独一无二的。” 小二犹豫,这时候二楼的楼梯口传来一道声音: “独一无二的玉器,这位客官上楼来吧。” 邵云安抬头看去,小二也看了眼,马上说:“这就是我们家掌柜。” “谢谢。” 跟小二道谢,邵云安走过去,对方下楼,抱拳:“鄙姓曾,不知客官贵姓。” “我姓邵,谢谢曾掌柜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邵公子,请。” 邵云安跟着曾掌柜上了楼。 从两位乞丐大哥那里,邵云安得知这“蝶妆阁”的大老板似乎是京城人士,在永修县有好几家铺子。 涵盖“奢侈品”、布料、餐饮等多方面,永修县最大的酒楼“一丈轩”就是这人旗下的。 不过这不是邵云安选择“蝶妆阁”的原因。 据说,这位大东家还是个善人。逢年过节或遇到灾年,“一丈轩”都会施粥。 永修县的一座重要的桥梁,也是人家掏银子修的。 总之,这个大老板不仅会做生意,人品看起来,至少表面看起来,比较会做人。 要想做生意,就得选择合适的合作伙伴。 邵云安没权没势,在现代社会,做生意都要讲究拉关系,更别说在人权没有丝毫保障的古代。 说白了,邵云安就是想给自己找条合适的大腿抱。京城的大老板怎么也比本地的老板大腿粗。 日后不说跟这位大老板搭上关系吧,只要能跟他旗下的人有合作往来,也是多了几分保障。 当然,他不会盲目地在一棵树上吊死。 万一,这老板私下是个心黑的,他就立马去抱本地商人的大腿。 这样一个外来的强龙压过了本地的地头蛇,他不相信地头蛇不想搞死这条强龙。 希望这条强龙内外合一吧。他也怕麻烦。 曾掌柜很客气地把邵云安带到了二楼。 二楼同样摆着几个货架,无论是玉器的成色,还是金银首饰的精致,都比一楼的高出一两个档次不止。 邵云安大致扫了几眼,随曾掌柜进了一间隔间,该是曾掌柜办公的地方。 曾掌柜示意:“请坐。” 邵云安说了句“谢谢”,与曾掌柜之间隔着一张茶桌,从善如流地坐下。 不一会儿,小二端着茶水上来了。 邵云安还真有点渴了,又道了谢,他拿起青瓷茶碗,茶盖拨了两下,抿了一口。 这里的茶都是煎茶,在现代社会已经很少有人会喝了,邵云安也是有些接受不能。 润了润嘴唇和喉咙,邵云安放下茶碗,从胸前的布兜子里摸出一个黑色的绒布包。 曾掌柜对他手上的“绒布”包多看了两眼,立刻指引邵云安到另一张长桌前。 邵云安起身过去,曾掌柜拿出一块羊毛皮。 邵云安把绒布包里的东西掏出来放在白色的羊毛皮上,曾掌柜的眼神变了。 “这是……” 邵云安没有立刻回答,他把绒布包里的三个玉挂坠依次摆放好,这才说: “翡翠四季豆挂坠。 四颗豆子,意寓四季平安;三颗豆子,为连中三元,福、禄、寿齐到;两颗豆子则是母子平安。 这翡翠玉比普通的玉硬,色泽也奇特。 这套挂坠是我夫君奇遇得来,若不是急需用钱,我也不会拿出来。 曾掌柜您看,这套罕见的翡翠玉,罕见的造型,值多少银子? 有多少学子希望自己能中三元,有多少孕妇希望自己能母子平安? 单这两项,就足以引来不少商机。” 翡翠是清朝的时候才从缅甸进入国内的。 在这个世界的大燕国,也同样没有翡翠,都是本土出产的软玉。 颜色以白、青、绿、黄为主,少见墨色、紫色。 大燕国也还没有豆角这种蔬菜,四季豆造型绝对称得上奇特。 邵云安有空间在手,自己又有钱,平时最喜欢的事除了吃喝玩乐,就是往空间里存物资。 黄金、白银、玉器等等等等……邵云安在空间里存了许多。 平时他得到的贵重物品,也都习惯性地往空间里放。 有段时间受末日小说荼毒,他还收集了不少各类物资。 要不是时代不允许,把空间里他的收藏卖一卖,他在这里能潇洒生活两辈子,不止。 这“套翡翠四季豆”挂坠是豆种,他有三套。还有冰种、紫罗兰等其他种水的。 都是他在玉器市场淘回来的,其他各种玉器也有不少。 空间里的灵石乳,对普通的玉器还有提升质量的效果。 普通的玉器吸收一段时间灵石乳,就能变成上等的玉器。 邵云安之所以拿一套这个世界没有的翡翠豆种,实在是因为这套挂坠是他的玉器(收藏)里最便宜的。 再者,为了以后的打算,他也是特别拿了一套这里没有的翡翠玉器来出手。 至于金银,邵云安收集的都是金砖、银砖,背后刻着“XX银行”,根本不能见光。 曾掌柜逐一认真查看了一番,又提起腰间的白玉佩玉,试了试这“翡翠”的声音。 他还对着窗外的光,看了看“翡翠”的成色。 过了有半个时辰,曾掌柜才放下挂坠,眼神灼灼地看向邵云安。 “邵公子手上还有这样的翡翠玉吗?” 邵云安苦笑:“我与我夫君都是农家子。若不是我夫君从军的时候有奇遇,也不会有这个。” 曾掌柜的眼里是浓浓的可惜,他伸出五根指头: “五百两。我买下这套挂坠,还有这四季豆的款型。” 邵云安心里一阵狂喜,面上带着矜持的激动笑容,充满了感谢地说: “曾掌柜如此诚恳,我也不拿乔,五百两,成交。” 曾掌柜也没想到对方这么干脆,又有些犹豫:“这确定来路干净吧?” 邵云安点头:“当然。我就是想偷,也没地方偷啊,曾掌柜肯定比我见的世面多。” 这一点曾掌柜相信自己的眼力,这种玉器燕国确实不曾有过。 正因为不曾有过,曾掌柜才会开出这么高的价格。 五百两银子,就是对曾掌柜而言都是一笔大数目了,对普通人家来说更是天文数字。 曾掌柜之所以一开口就是五百两的高价,是他有种预感。 这位口称是“农家子”的少年郎,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对方的言行举止根本就不像个农家子。 这第一次交易,曾掌柜也存了相交之意。 “我需要写一份契书,这种款型你不能再透露给别家。” “没问题。不过若是从‘蝶妆阁’内部传出去的,那我不能负责。” “自然。” 曾掌柜起身去找人写契书。他一走,邵云安就大力揉脸。 没想到啊没想到,五百两! 竟然值五百两! 这套挂坠他是两千块买来的! 五百两绝对大值特值! 他以为能卖到一百两就不错了。 狂喜的邵云安当然想不到这种罕见的东西拿去送人,得到的回馈可不是五百两能买来的。 更别说“蝶妆阁”将来以“科举”和“生子”为名头推出的四季豆,能卖出多少银子。 四季豆的款型简单,可以“蝶妆阁”的身家背景,即便是有别家跟风,“蝶妆阁”也能大赚特赚。 说起来,还是邵云安吃亏了。不过他一点都不在乎。 第9章 朝代背景 要想挣钱,就得先对这里的行情有所了解。 原主的记忆中,关于县城的少得可怜,邵云安必须得自己亲自来瞧瞧。 永修县的面积在燕国算不算大,邵云安无从比较,不过倒是挺热闹的。 这或许也与永修县的地理位置有关。套用未来的一个形容词,就是“交通枢纽中转地”。 逛过两条街,邵云安看到了一处外形比较特别的建筑。 仔细一瞧,大门牌匾上写着“永修书院”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他知道这里是哪了,王枝松应该就是在这里读书。 燕国的科举制度分为两种形式。 通常,凡是在官府认定的学堂里读书的学子,都是童生。 可是,要考秀才却是要先通过一次正式的童生郎认证考试。 只有通过了县试和府试才能算正式的童生郎,也才有考取秀才的资格。 正式报考秀才时,还要有所读学堂出具的担保(证明)书。 这种担保书都是由直接教授学识的夫子提供。 只要你在学堂里读书,考过童生郎,夫子都会给出具这么一份担保书,除非本人声名狼藉。 这样的方式面向的多是寒门学子。 若是在州府以上的国子监中读书,可掠过童生试这一环节,直接参加三年两次的秀才考试。 若是在京师的贡院读书,只要能从贡院毕业,就有了当官的资格,地位相当于举人。 可直接当官,也可以继续往上考,当更大的官。 另外还有一种资格是由德高望重的大儒做推荐,也可掠过童生试,直接从秀才开始考。 不过这两种方式对寒门子弟来说却是困难重重。 首先,无论是国子监还是大儒推荐,这样的人必须是极为优秀的。 国子监进出都非常的难。 能在国子监就读的学生,自小接受的教育程度绝对不是一个从村子里走出来的寒门子弟可以比拟的。 而大儒的推荐,又有几个寒门能有机会接触到大儒级的人物? 燕国的科举可以看作是门阀世家推荐制,向完全的科举制过渡的一个阶段。 国子监、大儒的角色,就类似于曾经的门阀世家。 各地隶属于朝廷的学院,又为寒门子弟提供了入仕的可能。 能读书是一件很神圣的事,读书人的地位也相当的高。若是有功名在身,那就更不一般。 在燕国,士农工商中,后两者的划分没有那么分明,商人在燕国的地位也没有那么不堪。 燕国也没有重农轻商一说,但士却绝对是高人一等的存在。 不管是前朝还是本朝,科举的选拔都极为严格。 即便是从国子监中出来的学子,能考取贡士,进而有希望进入殿试成为进士,真正迈入官场大道的,也是凤毛麟角。 每三年一次的科举,成为进士的学子少时只有几十人,多时也不过一两百人。 真正的万里挑一。 而能中进士的,一半以上是从国子监及大儒推荐的人才中选拔出来的。 秀水村百年来只出过两位秀才。 两位秀才一位属赵氏、一位属王氏。 也是因为这两位秀才,赵氏一族和王氏一族才在原本以孙氏为主的秀水村,成为了可以自成一族的大族。 对寒门子弟来说,能过童生试首先就是一种荣耀。 童生试与秀才考试都是三年两次,不过是错开的。 要先取得童生试的资格,才能考取来年的秀才试;拿到秀才的资格才能参加三年一次的正式大考。 王枝松15岁就过了童生试,这在很多而立之年还在考秀才的学子中完全可以被称为神童。 童生试每隔年的八月十二进行,在所属的县、州、府连考两场。 拿到童生郎资格的学子,便可参加次年八月的院试。 院试通过者便为【秀才】,接着就可参加三年一次的秋闱大考,乡试。 乡试通过者便为【举人】。 举人再接着次年四月的春闱,会试,通过者便是【贡生】。 最后,贡生参加殿试,由皇帝或皇帝指派的人进行最终的考核,选拔出三甲【进士】。 对每一个学子来说,成为进士都是他们努力的最终目标。 而一甲三等进士的“状元”、“榜眼”、“探花”,则是他们最终目标中的终极目标。 可虽说考取的过程艰难,但哪怕只考中一个秀才,那也是大大的荣耀了。 秀才不仅可以免除三十亩田地的赋税,每月还有二两银子的勉俸和一定数量的廪米。 廪米就是公家发给的粮食。 富人家看不起这点东西,对寒门弟子却是一份改善。 王枝松今年考过了童生试,明年的八月他就可以参加院试了。 但他才15岁。 现在别说王家,整个王氏宗族、秀水村都盼着王枝松能成为村里几十年后的又一位秀才。 甚至,他很可能是秀水村有史以来的第一位举人老爷! 也或许还可能更进一步,成为贡生甚至拿到状元也说不定吶! 对此,邵云安在心里撇嘴。 不是他看不起寒门子弟。 而是以王枝松那种人品,和王家那种极品的家教,这样的人中秀才或许可能,但再往上就别想了。 如此严格的科举制度,人人都削尖了脑袋往上考。 只要有人有心,把王家的事捅出来,王枝松单一个不敬兄长就够他喝一壶的。 入仕艰难,学院对学子的名声、品性极为看重。 朝廷选拔官员,也要避免选拔到人品不佳,为帝王的江山带来祸害的人。 哪怕对方是个伪君子,那明面上也得是个君子。 毕竟考试都要有担保人,万一担保的对象出个什么差错,担保人也难辞其咎。 由此也可见,王枝松和王家人,包括整个王氏一族的目光都堪称短浅。 他们以为的“只是”家事,很可能会成为以后影响王枝松入仕的祸事。 如果王家人和王枝松以后老老实实不招惹他们,邵云安不会管王枝松能考到哪一步。 但如果王家人“自作聪明”,他不介意做那个背后捅刀子的人。 从燕国的科举制可以看出燕国的社会发展水平不算太落后。 但矛盾的是,燕国的生产力和经济水平确实不发达。 历史上,明清是科举制发展、完善的时期。 但燕国的生产力和经济水平却远不如明朝,就是唐朝时都比不上,也就更比不上最有钱的宋朝了。 大燕国粮食的产量不高,稻、黍、稷、麦、菽都有种植。普通老百姓家中以杂粮为主食,多为豆类。 蔬菜的种类不多,就是白菜、萝卜、冬葵、大豆苗、韭菜、菠菜和茄子,还有几种野菜。 黄瓜、西红柿什么的是没有的。 这一时代生产力、民生等都还很低下。 先帝晚年时期诸皇子夺位,一个个的想把太子拉下马,可以想见国家那时候会有多混乱。 后来先帝终于驾崩,太子顺利即位。新皇算是明君,励精图治改变国家,总算有了起色。 但先帝晚年时期大兴土木,很多工程直到死都还没建完。这些工程放弃可惜,继续下去又要钱。 这些工程有的还是对民生有用,对国家的发展有用的。 新皇咬咬牙,从国库拨出一笔银子,再从自己的私库里拿出一些,再四处募捐募捐,又从老百姓的手里征收了一些。 完全没有必要的工程全部被停掉,对民生有用的仍是坚持建造完成。 这也是为何王石井服徭役一去就是两年。 这工程还没建造完成,外敌又蠢蠢欲动,还有每年大大小小的天灾。 新皇就算明知可能会引来百姓的不满、国家的动荡,也只能再次增加赋税。 那些大工程需要银子,打仗需要银子,救灾需要银子,维持国家运作需要银子…… 邵云安光想都能想到皇帝老儿得有多愁。 因为赋税增加,物价也比以前高了。很多农户交不起赋税,不得不贱卖土地,离开家园。 永修县的地理位置比较好,算得上是南北的交通要道。 再加上土地比较肥沃,经商者众,这里的百姓手里多少都有点钱,不然王家也不能几十亩地在手。 秀水村距离永修县不算远,又依山傍水的,是永修县管辖内的富裕村。 相对来说,永修县下辖的百姓,大多数的日子没有特别的艰难。 若是在边关和连年遭灾的地方,那就是十室九空,百姓流离失所。 王老太家有47亩田,在秀水村只能算中上。 村里家中儿子多的,或者儿子能干的,手里的田更多。 王老太家原本算是村里的大户,因为给王枝松看病卖了不少的地。 永修县的地理位置决定了普通农户的土地都不会太少。 邵云安不知道王老太家一年的家庭收入有多少。 邵家有41亩地,邵老头和邵大虎非农忙的时候会去打短工,邵云安也会做手工拿去卖钱。 勤快点,邵家一年能有个30贯钱,也就是30两银子左右的收入。 不过现在赋税重,每年的田地税、人头税和其他苛捐杂税扣完,一年下来到手的能有个10贯钱都算多了。 这还是邵家一年最多的收入。 普通村民,只靠种田的,一年到头能挣个十来贯钱,那都要笑开花。 邵家一开始说愿意给邵云安20两银子的嫁妆,也是因为王枝松的童生郎身份。 当然,20两也是嘴上说说,实际上只有一两。 村子里的村民,吃喝可以勉强自给自足。 可若有个头疼脑热,婚丧嫁娶,家里再来个大事小事,那一年到头很难存下钱。 再遇到交徭役税、征兵税等,那还得借钱。 这还是永修县周边,包括所属的敕南府,算得上是燕国比较富庶的州府。 若在贫困的地方,那日子就当真是难熬了。不知多少人不得不背井离乡,成为流民。 这一方面与燕国内外局势不稳有关;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方面,是燕国的商业不发达。 朝廷的税收大部分是从农民手里征收上来的。 这样的结果就是农民的日子越来越难过,朝廷的税越来越难收,国家越来越穷。 邵云安记得史书上记载,宋朝的财政收入70%是商业,农业只占30%,所以宋朝人很有钱。 不过再不发达,也有有钱人。 邵云安边走边考虑日后的挣钱办法。走着走着,看到两个人,他突然有了个想法。 在街边的包子摊上买了五个大肉包,手里攥着四枚铜钱,他朝那两人走了过去。 第8章 进城 第二天天刚亮,还在熟睡中的邵云安被王石井喊醒。从床上爬起来,他揉揉酸痛的腰背,床太硬。 王石井不知道几点就起来了,已经烧好了热水,做好了早饭。 早饭很简单,面糊糊配干饼、咸菜,也都是昨天好心的村民送来的。 洗漱完的邵云安坐下吃饭。 昨天他就跟家里的另外三人立了规矩,饭前便后要洗手,早晚要刷牙洗脸。 晚上睡前要洗脚,至少三天洗一次澡。 对此三人都没反对,不过两个孩子对这位“后娘”也更怕了倒是真的。 牙刷,洗手洗澡的“香皂”啥的,一会儿去“城里”看看能不能买到。 古代有牙刷吧?古代的“香皂”叫啥来着? 邵云安想抓头发。 一边在心里列购物清单,邵云安一边对王石井说: “昨天都谁送了东西你记得吧?以后要报答回去,人家那是雪中送炭。 嗯,这咸菜挺香的,不知道是谁家的。” 王石井开口:“我都记着,这咸菜是刘婶拿过来的。 刘婶是王杏的娘,王杏就是昨儿个问我要不要帮忙的汉子。 村里王姓的人家都沾亲带故的。王杏家与我家出了五服,老贵叔在他们那边排行老四。 以后见了直接喊四叔四婶就行。王杏比我小一岁。 其他人等见着了我再跟你说。” 邵云安点点头,那个年轻人他有印象。 听王石井这么一说,邵云安问: “我的户籍现在是落在你名下了,那以后是不是也得受你们王氏宗族管?” 古代的宗族权力好像是很大吧? 王石井道:“你还没入族谱,青哥儿和妮子也都没上族谱。等忙活完家里的事,我就去找族长。 你是我媳妇儿,有事我会挡着,族长也不会直接管到你头上。” 以古人的古板和封建,王石井这话说的算是很开明了。 不管王石井能不能做到吧,至少他说出来了,邵云安也心知自己现在不能要求太多。 想想,若他真的“嫁给”了王枝松,恐怕第二天他就会拿刀逼着王枝松给他写和离书。 虽说没见过王枝松,但也看得出那家伙不怎么样。不然家里都闹成这样了,也不见他露面。 这个时代,15岁都可以当爹了!他还是读书人呢! 王石井接着又对两个孩子说:“以后就喊小爹。” 王青和王妮立刻规矩地喊了声:“小爹。” 嗯,这个称呼邵云安比较满意,不叫“娘”就行。 紧接着,对方又说:“以后,你就喊我石井哥吧,我叫你云安成吗?” 这个身体比王石井小了10岁,按理是该喊哥。 邵云安的实际年龄是26,和王石井一般大,但绝对比同龄的王石井看上去“鲜嫩”。 王石井不仅脸上沧桑,两鬓都有了零星的白发。从经历上来说,王石井算是十分坎坷的。 两年的徭役、三年的从军,再加上古人本来就早熟,王石井不显老都不行。 像王老太也就四十来岁,看起来却像是六十的人。 古代的人好像平均寿命也就四五十岁吧,有钱人家的能高寿点。 王石井这张脸放在现代,绝对是40岁往上的。 面对这张老脸,邵云安一点都不别扭,说: “行。不过我觉得小妮子的名字应该改改。以后小名就叫妮子,大名起个好听的。” 王妮的眼睛唰地就亮了。 王石井看出了女儿的心思,道: “妮子的名你起吧,我认得字不多,也是从了军后跟旁人学的。” 邵云安道:“那等我想想。” 王妮低下头,小心脏噗通噗通跳。 她很害怕后“娘”会虐待她,村里人都这么说。二婶、小姑和堂哥也都这么说。 可是现在看来,小爹似乎没那么可怕。 四个人很快吃完饭,王石井先出去了,去借车。从村里到县城坐牛车得走小半个时辰。 邵云安从他的嫁妆箱子里翻出三匹布。他的嫁妆看起来多,其实没什么值钱的。 四个箱子压根都没装满,有一床褥子,一床被子,都很薄。 一匹葛布,两匹粗布,一个漆盒,新旧的里外三身衣裳,外加碗碟、梳子等一些零散物。 至于压箱底的钱,也就是一吊一千枚铜钱,合一两银子。 邵家肯给“邵云安”一两银子压箱底,也出乎邵云安的意料。 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吊钱原本是没有的,布原本也只有两匹粗布。 “邵云安”跳河自杀,邵老太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给他加了这一吊钱和一匹葛布的嫁妆。 王石井很快回来了,邵云安抱着三匹布走出来,说:“城里有做衣服的吧?把这些布都做了。” 王石井道:“县上做衣服贵。找村里的婶子做吧,便宜,还能给人家添点进项。 往后有需要人家帮忙的,也更好开口。” 虽说有原主的记忆,邵云安对这个世界还是十分的陌生。 王石井这么一说,他也觉得很有道理,转身回屋,把布放了回去。 非农忙时,村里有牛车、驴车每天带人去县里,也算是个营生。 王石井不想跟村里人一起乘车,就专门去王杏家借了牛车。 村里人通常单程一个铜钱,一个人来回是两个铜钱,王石井给了王杏家十个铜钱租车。 王杏家说什么也不肯要,王石井硬塞下了。 王石井赶车,邵云安坐在“敞篷车”上一左一右护住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给人的感觉总是很拘谨,一点也没有这个年龄的孩童该有的天真烂漫。 抛开这个世界的孩子都早熟,邵云安也看得出这两个孩子如此的性格是家庭环境造成的。 就是不知道两个孩子具体经历过些什么,让他们哪怕在自己的亲爹面前都那样拘谨。 牛车不好坐,天又寒凉,路也不平。 邵云安在心里发誓,以后一定得买辆舒适的的马车,不然“进城”一趟简直要人命! 颠了快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县城的城门,邵云安不禁内流,他的屁股已经要没知觉了。 非县城居民,进城每人一文钱,孩子不算。王石井给了两枚铜钱,拉着牛车进了城。 一进城,热闹声就从四面八方传来。 邵云安对这里的城市已经有了心理建设,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破败。 好吧,其实也好不到哪去。那古代的城镇,除非是京城吧,那肯定不能跟几千年后的未来城市相比。 不时有牲口进城出城,地面上自然不会有多干净。 街道两边的房屋,最高的也就三层,都是木质结构。 街边有摆摊的摊贩,也有开门做生意的商铺,各种各样的商铺旗子迎风飘扬。 有点影视基地内味了。 一进城邵云安就下来了,让两个孩子继续坐在车上,他随王石井到牲畜和车子寄存的地方。 两个孩子第一次进城,抛开了怯懦与拘谨,东张西望,新奇的不得了。 王石井寄存好牛车后,邵云安把红着脸的王妮抱下车,王青自己跳下车。 邵云安道:“石井哥,我想先逛逛县城,中午咱们就在城里吃了。要买什么你就顺道买了。” “你要置办些什么?” 王石井问,他也发现了,邵云安说话有点奇特。 邵云安看看四周,说:“我也不知道,我想先逛逛。” 想了想,他问,“这里的治安怎么样?” “治安?” “就是安不安全,会不会有地痞流氓恶霸什么的?” 王石井过了会儿才说:“应该不会太差。永修县是大县,南来北往的人多。 现在的世道没那么乱,没那么多坏人,自己注意些就是。” 那就好办了! 邵云安立刻说:“那你带着青哥儿和小妮子去买东西吧,我先四处转转。 你买完了就回来这里等我,我要先逛完了也回来等你。” 王石井不同意:“我陪你吧,你想看什么?今日来不及,明日我再陪你来。” 邵云安道:“不用了。等回去再跟你说。就这么定了,你我兵分两路。” 邵云安很坚持,王石井也不勉强他了,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准备给邵云安拿点钱。 邵云安拍拍身前的布兜子说:“我身上有钱,估计也不会买什么,如果不够我回来再跟你要。” 王石井见他是确实不要,点点头,收起了钱袋。 “我先去买粮。” “行,那我走了。” “碰到不善的人要躲开。” “好的。” 朝三人挥挥手,邵云安先走了。 王石井背上背篓,看了他的背影一会儿,低头对两个孩子说:“走吧。” 随后,他弯身抱起王妮。 王妮急忙说:“爹,我自己走。” “爹抱不动了你再自己走。青哥儿,你拽着爹的衣裳。” 第7章 深夜的一次交谈 里正借给王石井的这处房子破是破了点,但也有三间。 还有个有墙有门的独立院子,有前后院,不算太小,里正也算是帮衬王石井了。 穿好衣服,邵云安从门缝往外看,没人。 他洗澡的地方就在厨房里,这里没有单独的浴室,厨房的灶台还烧着火苗,不至于冷。 已是八月,中秋刚过,天也明显凉了下来,早晚甚至有了些寒气。 这里可不是有厄尔尼诺现象的现代,气温要偏低一些。 王石井给他烧好水后就进屋了,两个孩子洗刷干净后也躲回另一间小屋里了。 吹灭油灯,邵云安又等了会儿,外面只有蛐蛐儿的叫声,一切都静悄悄的。 直到灶火里的火苗也熄灭了,他的双眸在暗夜中闪闪发亮。 眨眼间,他却突然在原地消失了! 夜晚变成了白天,天上明明没有太阳,却是阳光刺目。 入目所及是一片农田,田里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换了地点的邵云安不仅不见慌乱,反而一派轻松甚至是激动。 “我的空间还在!” 穿来后一滴泪没流过的邵云安,这时却是眼泪流淌。 要不是刚洗了澡,他绝对会跪下来亲吻脚下的土地! 邵云安从13岁起就一直藏着一个秘密。 12岁那年的暑假,他和家人去著名的佛教圣地上香,他其实单纯是去玩的。 到达目的地后,他就独自到周围玩耍去了。 也不知他是怎么走的,竟然走到了一个没有人烟的小树林里。那树林有一棵参天的大树特别的显眼。 那时候邵云安还不知道那是什么树,只知道那棵树有一个很大的树洞。 大到可以坐下一个人。因为有一位老和尚正坐在那里。 老和尚慈眉善目的,看到他后对他笑了笑,说两人有缘,随后就给了他一块玉佩。 这玉佩和寺里据说是大师开光的玉佩没任何区别。 不过出于对佛家的敬畏与敬重,邵云安很真诚地道了谢,还行了礼。 离开树林,找到父母和大哥,他把这事说了出来,拿出玉佩给家人看。 父母当即就说他遇到大师了,赶紧带他去找那位大师,结果却只找到了树洞,不见人。 而邵云安也知道了那棵大树,叫菩提树。 从此之后,邵云安对寺庙这种地方就更加敬畏了。 他不信佛,但却敬畏这样的高僧。那块玉佩他也一直戴在脖子上。 来年,邵云安去游乐园玩,从高空摔了下来。 玉佩碎了,他人没事,但他的身上却莫名的多了一个空间。 和大多数的空间小说类似,他的空间里有一处灵泉,一丛灵乳石,一片肥沃的田地,就是没有房子。 邵云安不敢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父母和兄姐也不敢。 这要是不小心传出去,那绝对是灭顶之灾的祸患! 邵云安只敢悄悄地给家人使用灵泉水、灵乳液。 外人只好奇邵家人是怎么保养的,怎么越活越年轻,却不知邵家人的体质都已经被邵云安悄悄改变了。 来到这个堪称原始的异世,邵云安没想到空间也跟着他过来了。 不过空间里他布置齐全的很多东西都没有了。 曾经,他的空间里有大片的葡萄树和大片的茶树,现在全都不见了。 灵泉的面积也缩小了一半,目测只有二十多平方大小,灵乳石的个头也变小了。 他自己蚂蚁搬家盖起来的小木屋也不见了,好在他存放在空间里的东西都还在。 空间里的土地面积也明显缩小了一半多。原来有差不多五十亩,现在目测也就二十亩左右。 不过换算成这个世界的面积,也有近四十亩了。哈哈,快赶上王老太家的地了! 从存放的杂物里翻出一个玉瓶,邵云安放在灵乳石滴落灵乳的下方。 这灵乳滴落的很慢,数量也少,现在自己是一滴也没有,也没时间在这里一直等着。 以他现在的状态,喝一滴灵乳绝对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还是谨慎些的好。 不过灵泉水可以用。 灵泉水的效果没有灵乳那么霸道,很温和。 他从存货里找出方便面,狼吞虎咽地干吃掉两包,又喝了一杯灵泉水,喝了一瓶牛奶。 空荡荡的胃部这才舒服了许多,不疼了。 匆匆离开空间,邵云安心也定了不少。只要空间还在,他就饿不死,也有了在这里生活下去的底气。 在灶台上摸到火折子,重新点燃油灯,邵云安推开厨房的门回屋。 门刚推开,就有人说话:“很晚了,快睡吧。” 借着微弱的灯光,邵云安看到王石井已经躺下了。 在距离他有一人宽的地方整齐地铺着另一床被子,是“邵云安”的嫁妆之一。 王石井也好好洗刷了一遍,早上被人嫌弃了,又彻底地分了家,他也有心情打整下自己。 对于王石井的自觉,邵云安挺满意。他虽然是个纯零,可不表示是个男人他就要。 为了身体健康,也怕被大哥揍,他可是很洁身自好的! 来到这么个破地方,他一点风花雪月的心情都没有。 关了门,把油灯放到破木桌上,邵云安吹灭油灯,摸黑爬上床。 刚喝了灵泉水,邵云安没那么困。 黑暗的破旧房子里透着一股久未住人的霉味,床也很硬。好在被褥很干净,都是新的。 毕竟是要成亲,王老太为了糊弄住邵家人,还是准备了两床新的被褥。 也不管王石井睡了没有,邵云安出声:“明天去县城,你有钱吗?” 几秒钟后,回应响起。 “有。今年先挨过去,存了银钱,明年把这块地买下来,盖新房。” 王石井没田,邵云安也不问他怎么挣钱,只说: “你我互不相熟,要我把你当老(公),当夫君,我还做不到。 你我先以兄弟相处吧。 你我也算是同病相怜,这个家我会帮你一起分担。但你要答应我,不强迫我。” 王石井的声音很平淡:“你若有喜欢的人,我会给你写和离书。这门亲事,我也是利用了你。” 王石井的回答还真有点出乎邵云安的意料。 他翻身面对那抹黑影,来了兴致: “哎,我就不明白了,你爸妈,噢,你爹娘怎么对你那么糟?你不会也跟我一样是买来的吧?” 黑暗中,王石井稍稍偏过头,问:“你是买来的?” 他没忘记白天里邵云安说的那些话。 邵云安道:“应该是买来的。反正不是正经渠道领来的。 我是谁家的,怎么落到邵家的我不记得了。 但我曾偷偷听到过邵老太跟邵老头埋怨,说不该把我带回来,应该早早就卖掉。 听他们那意思,我不是他们正经路子弄来的。 王老太倒是有一点没说错,我那八字是假的,是邵家编的。 只是歪打正着,编出来的八字正好合了你家老三的需要。” 黑暗中的王石井拧了眉,毫不介意邵云安对自己亲娘的称呼。 燕国对良家子的买卖是重罚的。 哪怕是饥荒年间,也不允许买卖良家子,都只敢私下里偷偷买卖。一旦被发现,轻则流放重则砍头。 原主知道自己不是正经领养的,但因为性格与环境的原因,他没有想到那么多,那么远。 融合了原主记忆的邵公子很容易就想到了这一层。 他对燕国的律法不熟悉,但这一点他通过原主那里还是知道的。 所以他把这件事一透露出来,邵老太和邵大虎就怕了,也从侧面说明原主的来历确实有问题。 只不过原主不记得自己是从哪里来的,邵云安现在也无力去帮原主讨回公道。 他自己能否在这个世界安稳地立足都还未知。如果以后他有能力了,他会帮原主查清身份的。 “你想去找你的亲爹娘吗?” 王石井问。 “暂时没那个打算。以后如果有缘遇到了,或者有能力去找再说。 谁知道当年是怎么回事,反正邵家这回的麻烦也不会小。 如果这件事被捅到警(局),咳,捅到衙门那边,会有多大影响?” 王石井如实说: “邵家上下至少得流放,邵氏的族长也跑不掉,至少要判五年往上的刑。你可以去告他们。” 古代人口原本就不兴旺,大燕国这几年又是徭役,又是连年征战,人口的缺口更是巨大。 因此对买卖良家子的惩罚非常重。 邵云安道:“有这一点能拿捏他们就行了。如果他们不长眼地再来惹我,我会让他们吃到教训的。 我自己不记得是从哪里来的,就算告赢了,自己的生活也得一团乱。 只要他们够聪明,我就暂时放过他们。” 顿了顿,他忍不住问, “那你呢,你还没说你是怎么回事。你是他们的亲儿子吗?” 王石井沉默了。 邵云安也没指望对方马上对他袒露心声,他翻身平躺。 许久之后,就在邵云安酝酿睡意之时,低沉的声音响起: “我也想知道我是不是他们亲生的。” 这句话中透出的沧桑与悲哀令邵云安的心莫名颤动了一下。 吸吸鼻子,他咕哝:“你现在后悔,可能还来得及哦。” “不后悔。” 王石井翻了个身,背对邵云安, “睡吧,明日要早起。” “哦。” 邵云安也翻了个身,同样背对,心道:【那样的家人,不要才是幸福。】 第6章 前因后果(二) 王家的事,在秀水村那是经常被人私下里说道的。 王石井是王大力的长子,可在王家他却好像是后爹后娘养的。 王石井19岁才成亲,娶的还是邻村青山村的同龄姑娘(大龄女青年)宋氏。 这宋家是青山村的散户,穷得叮当响。 要不是王田岩急着成亲,这宋氏又是王石井自己找的,王老太才看不上这门亲。 不过穷有穷的好处,王老太只花了30文钱,就把宋氏娶进门了。 哪知,王石井和宋氏成亲没俩月,被抓去服徭役。 若王老太肯出三两银子,王石井就不必去,但王老太说家里没钱。 王田岩也是够条件去的,王老太又说王田岩还没成亲,逼得王石井只能离开新婚的妻子。 结果王石井前脚走,王田岩后脚就成亲了。 彼时正值朝廷修建河道、防御工事等多处大工程,通常两三个月的徭役,王石井愣是服了两年才回来。 回来的他,人瘦得不成样子,原本就沉闷的一个人变得更闷了。 王老太也越发不喜欢这个大儿子。 王石井回来的时候,大儿子王青都一岁了,村里就有人传谣言,说王青不是他的儿子。 王石井刚成亲没俩月就走了,他媳妇再厉害也不能这么快就有娃。 王石井对此没有任何怨怼和怀疑,跟宋氏仍如常地过日子。 王老太从来就不喜欢这个儿子,但在王石井长大后,她也不敢跟以前那样肆意打骂这个儿子。 王石井是王家身高最高、体格最壮的。 再加上他回来后性子阴沉了不少,王老太连话都不想跟他多说。 有丈夫在身边,平日里被婆婆和弟妹、小姑欺负的宋氏,日子好过了不少。 没两年,宋氏就生下了女儿王妮,可好日子却又到了头。 这回朝廷征兵,王石井和王田岩都符合征兵的条件。 王石井因为服过徭役,并且服满了两年。 按律法若家中有符合的兄弟,他可以不必去服兵役。因此王田岩成为了王家征兵的第一人选。 这回王老太却死活不放人,说王田岩身子不好,这要是去了肯定活不了。 王田岩也哭着闹着不肯去。 王老太又逼王石井去,王石井自然不肯。 王老太拿出孝道说事,说王石井是老大,应该护着弟弟妹妹,王石井依然不为所动。 王老太不肯掏银子,又不肯让王田岩去。 最后她竟狠心地直接跑去取征兵的地方,把王石井的名字写了上去。 王石井直接就被衙役带走了。 王石井这一去就是三年。从军三年,仗打了两年半。 再次回来的王石井,面对的是两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孩子和不见踪迹的宋氏。 王石井被抓去当兵的隔年,忍受不了婆家人欺辱的宋氏,丢下一双儿女,在夜里跑了。 村里人都说宋氏是与人私奔了。为此,王青和王妮没少被奶奶王老太往死里打。 王石井至此变得更沉闷,也更阴沉了。 少了一只眼,又毁了容貌的王石井到里正那里交了一份和离书。 他不怪宋氏跑了。 这份和离书交上去,今后宋氏即便回来,也不会受到宗族的责罚,户籍上也会更改为和离单身。 回来不过七八天,王石井又一次面对亲娘的逼迫,逼他娶被弟弟退了亲的邵云安。 这一回,王石井拿自己的婚姻换取自由。 要他娶,可以,先分家。 这一次,里正和王氏族长王文和也实在是看不过眼了,出面调和。 王老太同意了分家,但要求王石井在成亲前不许说出去。 邵家曾放话,若王家再毁婚,就闹到县学去。 王枝松考上童生郎后就去县学读书了,为了王枝松的声誉,王老太是怎么也不敢冒险的。 又有里正和王文和出面,王老太割肉地分给了王石井五亩田。 其中有两亩是最不好的沙田,另外那三亩也都是下等田。 因为卖田给王枝松治病,王家手里现在满共就47亩地。 这一下子分出了五亩,可不是要了王老太的命。47亩地听着不少,王老太原本手里有60多亩地呢! 在王家,王大力是名义上的家主,但实际上却什么事都不管,也不操心。 长子王石井被亲娘那么过分地摧残,他愣是好像没看见,一声不吭。 大儿媳妇被婆婆欺负得过不下去,他也一句不说。 王老太对王石井不好,王大力这个家主又何尝好到哪里去,用现代的话说就是冷暴力。 至少王大力还会跟王田岩和王枝松说说话,却甚少会对王石井开一句口。 这边,王石井签了分家契书后答应了迎娶邵云安。那边,自杀未遂的邵云安却浑浑噩噩的好似丢了魂。 邵家生怕再多事端,火速与王家订了婚期,三日后就把邵云安嫁过去,连良辰吉日都没选。 邵家并没有告知邵云安他嫁的是谁。 怕邵云安在接亲那天发现真相,邵老太一直给邵云安喂迷药。 成亲当日,邵云安是昏昏沉沉地嫁过去的,连自己的夫君长的是什么模样都没看清。 邵云安嫁过来了,邵家却发现王石井分家了! 邵家不干了。 要邵云安嫁入邵家就是要攀上王枝松。这分了家还攀什么攀! 邵家说王家骗婚,要王家赔钱。 邵云安已经嫁过来了,王老太有恃无恐。 邵云安嫁过来后,王石井直接把邵云安的嫁妆接到了自己分出的旧房中,根本没有给王老太动手的机会。 这门亲王老太可是掏了三两的银子做聘礼,却一分回礼没拿到! 吃什么都不能吃亏的王老太也跟邵家干上了。 这就是一开始邵云安和王石井去解决的麻烦事。 跳河的邵云安其实已经死了。在他被救上来的时候就断气了。 后来,他又活了,活过来的却是那个活得潇洒,却被板砖意外砸死的“邵云安”邵小爷。 这几天他之所以昏昏沉沉的,一个是原主身体不适,毕竟是真死过一回的。 另一个原因就是接收了原主所有记忆的邵云安,与自己本来的记忆发生冲撞,导致他神志不清。 还有就是,被邵老太灌了药。 王石井对这门婚事,对邵云安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没人知道。 邵云安进门后,王石井并没有碰他。 邵云安在床上躺了整整两天才勉强缓过来,刚缓过来没多久,郭招弟就上门了。 邵云安很烦。 他的成长经历中从来没有王老太、邵老太这样不讲理的泼妇老太太。 他对农村唯一的印象就是农家菜做的挺好吃的农家乐。 可在这里,别说连一条象样的马路都没有,那根本就到处是牛屎、狗屎、或许还有人屎? 还有那些在他周围,嘀嘀咕咕、窃窃私语的男男女女。 邵云安很烦。 他喜欢同性没错,是个纯零也没错,不排斥嫁人没错,但他排斥吃什么“孕果”! 也不知道他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有没有吃那什么该死的果子。 原主的记忆里没有,但难保他昏昏沉沉的没记住。 邵云安只能安慰自己应该没吃。 他不嫌王石井独眼毁容,也不嫌他有孩子。 他与王石井之间最不可调和的矛盾是,他们两人之间绝对不会有共同语言! 没有共同语言不说,两人有着完全不同的生活环境和成长经历! 放到现代社会,这样的两个人都很难走到一起,更何况还跨越了几千年的另一个位面世界! 那都不是什么代沟、鸿沟了,那是银河系与河外星系的差距! 邵云安很烦。 这里不是拿着身份证和钱包就可以到处跑的世界。 在这里,户籍管理相当严格。 他现在是王石井的妻,他的户籍落在王石井的名下。王石井不放人,他就不能随便离开。 就算王石井休了他,他也无处可去。 这里还是吃人不吐骨头,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 对这里一无所知的他,难保出门就惹到什么不能惹的人丢了性命。 对他来说,目前最靠谱的就是在王石井这里住下,先想法子挣钱。 等有了钱,再想法子让自己有点社会地位,然后,离开! 此时的邵云安还不知道王石井的具体遭遇。 想清楚自己该怎么做,也决定了先在这里落脚,邵云安就不能让自己一直这样贫困下去。 舀起一瓢热水从头冲下,他深吸了口气。 先弄钱吧! 也希望,他与原主只是互换了身体。 原主死了,邵家人不会伤心;他死了,父母、兄姐怕会哭死。 这个世界的邵云安是个小可怜,如果能穿到他的身体里,起码也能体会到来自父母亲人的关怀吧。 就算性格变化太大,或许还会露馅儿。但自己的父母亲人肯定也只会帮忙遮掩。 【希望你不是真的魂飞魄散。如果你穿进了我的身体,就替我继续好好享受人生吧。】 双手合十,许愿后,邵云安长长吐了口气。 想哭,算了,哭也没用,憋着吧。 趁着洗澡的工夫把自己的思绪再次理了一遍。 压下心中对亲人的思念,邵云安擦干身体,套上他从嫁妆箱子里翻出的干净内衣。 有了钱第一件事就是买个大浴缸! 唔,这地方恐怕没浴缸这么高级的东西,浴桶应该有,吧? 第5章 前因后果(一) 邵云安是一个典型的高富帅。 他的父母都是独生子,也许是因为独生子的缘故,所以邵父邵母宁愿被罚款,也要多生孩子。 邵云安上面还有一兄一姐,再加上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俱在,他在家里可以说极为得宠。 邵父很早就下海经商,邵母自己是服装设计师。 等到邵云安出生的时候,邵家的生活条件在那个年代算得上是很有钱的人家了。 邵云安从小在爷爷奶奶、哥哥姐姐的宠爱、疼爱下长大。 高中毕业他就被家人送去国外读书,读了4年,拿到本科毕业证他就回来了。 实在是国外的肉太难吃,他受不了。 凭着他从小的爱好和家里的熏陶,他自己开茶庄、开酒庄、开餐厅、再和朋友一起投投资。 邵云安的小日子过得那是相当潇洒不羁。 要说邵家对他唯一操心的,就是他的性向。邵云安天生喜欢同性,还是个纯零。 要不是他身上没有什么娘娘腔的气息,邵父邵母非哭死不可。 反正只要他不表露出来,在外家人可以说他是不婚族。总比被人说去国外留学,留成了精神病要强! 邵云安从小到大不缺钱,自己也会挣钱。 他没有继承家业的压力,哥哥姐姐也看不上他那点小生意。 他姐聪明能干,又嫁了个土豪的老公,可谓强强联合。 最主要的是,他姐特别疼他这个弟弟,没事就喜欢给他买这买那,给他“零花钱”。 邵云安自觉自己挺有钱,但看在他姐眼里,他就是个穷人,没少给他“贴补”。 哥哥姐姐一个赛一个的会挣钱,还都喜欢给他钱。 以至于邵云安的人生哲理就是钱要挣,生活更要会享受! 高贵的、低俗的,只要邵云安觉得应该去享受、去尝试的,他都会去。 他会去住过世界上最奢华的酒店,也会背个包就上山去当驴友。 他这样的生活态度,在他哥哥姐姐相继有了娃后,更加的肆无忌惮。 邵家有后,父母又“治不好”他的性向,也就随他去了。 肆意地活到26岁,邵云安没想到自己的人生会有如此大的转折。 他不过是突然想喝可乐,下车去路边的小店里买,谁曾想会遇到古惑仔当街打群架! 然后天外飞来一块板砖,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邵云安死了,却又活了。 他活在了一个几千年前与他同名同姓,就是模样都差不多的古人身上。 只是,他身高缩了,从183的大高个,缩到了目测170还不到。 然后年龄也缩了,从26缩到了16。 但这还不算最坑爹,最坑爹的是他嫁人了!嫁给了一个男人! 燕国,不是邵云安在历史书上学过的那个燕国。 可以理解为另一个位面的,另一道历史长河中的一个华夏王朝。 这个世界,男人可以娶女人,也可以娶男人。 因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想要生孩子都必须服用“孕果”。 区别在于女人比男人受孕的机率高,且女人可生育的次数也比男人多。 很多选择嫁人的男人可能一辈子都是“男人”。 即便“幸运”的有了,男人最多也只有两次有娃的机会,这样的男人还是极少数。 绝大多数的“幸运儿”,终生也就只有一个孩子。 也因此,虽然男女都能嫁人,大部分人家还是喜欢娶女人。 这一世的邵云安是邵家的二儿子,上有一兄长邵大虎,下有一妹邵珍。 王家这边是三男一女。 长子就是王石井,次子王田岩,老三是个女儿,叫王春秀。 那位童生郎王枝松最小,刚满15。 王石井与王田岩相差了两岁。 王石井今年二十有六,比这里的邵云安大了足足有10岁,跟现代的邵云安同岁。 王老太算得上是很能生了。 王春秀今年17了还没谈人家,王老太要精挑细选一个。 现在王枝松中了童生郎,王春秀虽说年龄大了点,但身价也是水涨船高。 话说,王枝松13岁那年得了场怪病,花了许多的银子怎么都不见好。 后来王老太不知从哪找来个神婆,对方说王枝松是中了邪病。 要找一个生辰八字跟他一样的人定亲,给他冲煞。 王老太救儿心切,何况这个儿子还是她最有出息的儿子! 王老太是四处打听与王枝松八字一样的人。 找来找去,找到了邵家。 邵家村距离王家村不算太远。打听到邵家二子邵云安的八字与王枝松一样,王老太就找上门去了。 邵家起初不肯,虽说男人可以嫁男人,但总归不如嫁女、娶女来得好听。 再说,邵云安还小呢,还能再帮着家里干几年活。 王老太一咬牙让邵家提条件,只要能和王枝松定亲就成。邵老太一听,开口就是五十两银子。 王老太那时候给王枝松看病已经花了不少的银子。 后来她卖了五亩地,又跟族里凑了些,总算是让小儿子跟邵云安顺利订了亲。 说来也怪,王枝松与邵云安定亲后病就渐渐好了。一年后,王枝松就完全好了。 到这时候,王老太对这门亲事就有意见了。 自己的儿子以后是要考状元的,怎么能娶个男人,还是个农家子!更别说对方还比儿子大了一岁! 当然,这其中也不乏王老太对邵老太趁火打劫之恨。 王老太不乐意,可邵老太也不是好惹的。再加上整个邵家村的凶猛,王老太也只敢在心里计较计较。 可当王枝松正式考上童生郎,一脚踏入了科考的大门,王老太就不仅仅是在心里嘀咕了。 这门亲事她就是不中意! 也不知是谁给王老太出了个主意,说邵云安的八字是假的。 邵家当家邵民,曾带着妻儿在外头做了七八年的活,回来的时候邵云安都五岁了。 邵大虎和邵云安的妹妹邵珍都是在邵家村出生的,唯独邵云安不是。 王老太就抓住这点,说邵家骗八字,因为没人能证明邵云安是那个时辰出生的。 王枝松心里对这门亲事也很排斥,他和邵云安是订亲了,却是一面都没见过。 这边老娘说要退亲,那边他马上就同意了。 王老太要退亲,邵老太可不同意。 王枝松从小就聪明,八岁上了私塾,私塾的夫子就说他聪慧,今后必能考取功名。 很多人都认为王枝松以后说不定真能考上状元,这么好的亲事怎么能退! 邵家不同意,邵家村也不同意。 我们村的人你想娶就娶,想退就退,今后叫我们村的闺女怎么嫁人,汉子怎么娶亲,太丢脸了! 邵家村的邵氏族长兼里正,带了一帮子村民跟着邵老太和邵大虎来王家闹。 王老太咬死了邵家骗八字,邵家这边又偏偏拿不出邵云安出生上户时县衙出的户籍证。 没有户籍证,就没有出生时官家盖戳的生辰帖,类似于现代的出生证明。 两边都不相让,就在双方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邵云安跳河自杀了。 这回牵扯到了人命,王老太也吓得够呛。 好在人救回来了,两边的族长、里正都出面,最终双方达成协议—— 邵云安还是嫁入王家,但嫁的不是与他定亲的王枝松,而是王家的老大,王石井。 这王石井有俩孩子,老婆还跟人跑了。 邵云安怎么都是头一回出嫁,邵老太就提出邵云安嫁过去可以,但嫁过去后必须掌家。 相应的,邵家会拿出丰厚的嫁妆。 王老太也有自己的打算。 等人嫁过来,说掌家就能掌家吗?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嫁出去的儿子也一样! 到时候家里多个劳力不说,还能白拿一笔丰厚的嫁妆,她就同意了。 嫁妆是私产,哪怕是自己的夫君都动不得,更别说婆婆。 但王老太不管,嫁进王家就是王家的人。没有私产,都是公产! 王老太见过邵云安几次,不相信拿捏不住那个软性子的人。 王老太同意了,却没问长子王石井的意思。 王石井得知后,当即就表示他不娶。任凭王老太怎么骂,他就是不松口。 王石井这是二婚,不存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不娶,就没人能逼得了。 这王石井不娶,王家想娶也娶不进来,这门亲事又不能不结,王老太威逼利诱全使出来了。 最终,王石井松口了,条件就是分家。只要分家,他就娶。 不管王老太怎么骂他这个儿子不孝,狼心狗肺等等。 王石井打定了主意,要娶就先分家。 第4章 草的嫁妆! 从里正家出来,三个年轻汉子立刻围住了王石井。 “石井哥,要帮忙只管开口。” 还是那个之前跟王石井说话的年轻汉子,叫王杏。 王石井道:“麻烦你们了。” “都是兄弟,不麻烦不麻烦。” 这三个年轻汉子虽然都不敢怎么看王石井那张可怕的被毁容的脸,但都是以前跟王石井关系不错的伙伴。 如今的生疏,也是因为王石井回来的时间不长,毕竟也是分开了多年。 不过不难看出,日子久了,这几个年轻汉子跟王石井的关系会恢复如初。 三个年轻汉子又喊了本家的年轻人来帮忙,很快就把王石井家里的东西搬完了。 王石井没有多少家当,最多的是邵云安的嫁妆。 搬嫁妆的时候自然又引来一片围观和议论,围观的自然是以女人居多。 对普通农户来说,嫁妆能装个两个箱子都算是多的了,四个箱子怎能不让女人们羡慕嫉妒。 邵云安对这种情况实在喜欢不起来,可他现在的情况只能先忍着。 东西刚搬完,又有几户好心的村民给送来了自家种的蔬菜和一些杂粮。 里正还让他的小儿子赵元庆,送来了一兜子稀罕的白面和一两银子。 秀水村所在的地方位于南北交界之处。南北的粮食大部分都可以种。 只是稻米、白面都精贵,平日里农家甚少会吃,都是卖了换钱、交赋税。 百姓们平时多以杂粮、豆类为主。 赵元庆送来的白面王石井收下了,那一两银子他退了回去。 之后王文和也派他的儿子王书平送了白面、杂粮面和一些菜过来。 王家的事情早就闹得满村皆知,再加上今天这么一出,很多村民对王老太一家还是挺瞧不上的。 只是王家出了一个正经童生郎,有很大可能考取秀才、举人。 大家就算心里嫌弃,也不敢说出口,只敢私下里议论,怕得罪王老太家。 这也是为什么王文和身为族长,明眼瞧着王老太不把王石井这个长子当儿子待,也没有多加干涉。 谁也不会得罪一个有可能出官老爷的人家。 对宗族来说,一荣俱荣。 王文和作为王氏族长,私心里也把王氏一族的将来放在王家三子王枝松的身上。 王老太的娘家不是普通的农户,在本村宗族也有着一定的势力,家中也有读书人,还开了学堂。 王老太嫁给王大力是绝对的下嫁,不然她也不敢在王大力面前如此跋扈。 等到全部忙活完,太阳也偏西了。 破屋子久未住人,湿气重,虽说刚入秋,邵云安还是让王石井把火炕给烧上了,烤烤房子。 要添置的东西太多,邵云安的身体也还没恢复。 两人都忙活了一天,也幸亏有人送了几张烤好的饼子,两人带着孩子就着水,吃干饼充饥。 实在是都累的懒得做饭,也没什么好做的。 王石井带着两个孩子安静地啃干饼,两个孩子低着头,也不说话,浑身透着股子不安和紧张。 艰难地咽下跟法棍差不多一样硬的干饼,邵云安拍拍手对王石井说: “我想洗个澡,你帮我烧水吧,我不会烧火。” 没去管王石井是否会怀疑他为什么不会烧火,邵云安看了眼两个孩子,加了一句, “多烧点热水,都好好洗洗。” 别说王石井、两个孩子有多脏,邵云安自己都忍受不了身上的脏污。 别看王老太家算是村里的富户,王老太和郭招弟也没有干净多少。毕竟年代和环境摆在这里。 这两个孩子的干净程度在邵云安眼里跟乞丐差不了多少。 王石井没对邵云安的“穷讲究”发表意见,吃完自己那份干饼,他任劳任怨地去给邵云安烧水。 王石井一走,两个孩子的身体就绷紧了。 邵云安两肘支在膝盖上,说: “我虽然跟你们爹结婚,嗯,成亲了,但我也是个男人,不会跟那些后妈一样虐待你们。 你们不用这么怕我。你们就当以后多了个爸,嗯,爹吧。 若我以后跟你们爹离婚,嗯,和离了,你爹再娶一个,你们再害怕也不迟。” 两个孩子抬头,惊讶地看向邵云安。 邵云安接着说:“我叫邵云安,今年,十六岁。” 蛋疼的十六岁, “你们叫什么,多大了?” 女孩儿紧张地挨着哥哥,咬着嘴。 男孩子胆子毕竟大一点,搂着妹妹说: “我叫,王青,六岁了。妹妹叫王妮,四岁。” 一个六岁,一个四岁,看着比实际年龄瘦小很多。 不过古代的孩子,还是农村的孩子,营养不良都正常吧? 而且就王家人那副德性,也不会好好养这两个孩子。 邵云安随口又问:“有上学吗?” 上学?两个孩子有点茫然。 邵云安无力地问:“有去读课吗?” 哥哥王青低下头,摇摇。王妮也不回应。 邵云安摸下巴,他记得那胖女人好像说她儿子在读课吧。 这里家中有条件的孩子,一般是在8到14岁才会去私塾正式读书。 在这之前,会先找人给孩子启蒙,教孩子认认字什么的。 有钱人家是请“私人家教”到家里来。 普通人家就找周围读过书的人,掏一点钱或送些东西作为师资。 不算是正式读书,也不用天天去,几天去一次就行,相当于早教班那样的。 不过能这样做的人家是极少数,就算早教的学费很低,那也是钱。 哪怕只是送些粮食,也相当于是送钱。对农民来说,是非常困难的事。 由此也可见王老太家很有些家底啊! 这时候还不大清楚王老太家情况的邵云安都不由好奇,王老太家哪来的这些家底。 书上、电视上演的,古代的农民日子不是很难过吗? 不然哪来的那么多“起义”啊,“造反”啊,“打家劫舍”啊! 不过这个世界明显是架空世界,人种和构造都不一样,那有些不符合历史认知的情况也正常。 至于哪里不一样,稍后再说。 反正是蛋疼的不一样! 邵云安往厨房的方向看了眼,王石井还在里头,看来一时半会儿还洗不上澡。 邵云安回过头继续问情况。 “我听那个胖女人说她家的儿子有去读课的吧?” 两个孩子明显听出了“胖女人”是谁。 王妮握紧哥哥的手,王青用力咬了咬嘴,声音很低很低地说: “奶奶说我,笨,读书,浪费银子,堂弟,聪明。” “那你堂弟是跟着谁读课的?” “是跟着舅爷。” 王妮补充了一句:“小叔以前就是跟着舅爷读课的。” 邵云安问:“那舅爷是你奶奶的哥哥还是弟弟?” “是弟弟。” “在哪?” “在大山村。” 脑子里原主留下的印象,大山村离秀水村好像还是有点距离的。 这王老太家还出过读书人?太不科学了! 邵云安抬手揉了揉王青脏兮兮的脑袋: “你想读书吗?” 明年就七岁了,提前一年去私塾应该没问题,吧? 王青猛地抬起头,眼里是渴望,可那抹渴望转瞬就消失了。 “读书,很花,银子。” 王青又低下了头。 “抬起头来。跟人说话要看着对方才礼貌。” 王青的身体抖了下,抬起头。 邵云安又问王妮:“那小妮子你想去读书吗?” “女娃娃没有地方读书。” 插嘴的是从厨房出来的王石井。 邵云安撇撇嘴,他忘了这茬了。 第一次被人唤“小妮子”的女娃娃很害羞地缩进哥哥的怀里。 王石井在刚才的小板凳上坐下,说: “水要一会儿才能烧好。二江拿了几颗鸡蛋,你一会儿饿了就煮了吃。 明天我去县上一趟,添置些东西。” “一起去。” 邵云安看看两个穿得补丁摞补丁的孩子, “我还没去过呢。” 两个孩子期盼地看着阿爹,又有着小心翼翼。 邵云安挺纳闷的,直觉王石井不是个称职的父亲。 王石井点点头:“一起去。明日得早起。” 邵云安:“行。” 王妮抓紧哥哥的手,脸上是难掩的高兴。王青抿着嘴,眼里却也是难掩的高兴。 两个孩子怎么看怎么像是受虐儿。 邵云安冲王石井撇了撇嘴,起身进屋了,他还没看自己的嫁妆有什么呢。 草的“嫁妆”! 第3章 净身出户 邵云安是一个典型的高富帅。 他的父母都是独生子,也许是因为独生子的缘故,所以邵父邵母宁愿被罚款,也要多生孩子。 邵云安上面还有一兄一姐,再加上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俱在,他在家里可以说极为得宠。 邵父很早就下海经商,邵母自己是服装设计师。 等到邵云安出生的时候,邵家的生活条件在那个年代算得上是很有钱的人家了。 邵云安从小在爷爷奶奶、哥哥姐姐的宠爱、疼爱下长大。 高中毕业他就被家人送去国外读书,读了4年,拿到本科毕业证他就回来了。 实在是国外的肉太难吃,他受不了。 凭着他从小的爱好和家里的熏陶,他自己开茶庄、开酒庄、开餐厅、再和朋友一起投投资。 邵云安的小日子过得那是相当潇洒不羁。 要说邵家对他唯一操心的,就是他的性向。邵云安天生喜欢同性,还是个纯零。 要不是他身上没有什么娘娘腔的气息,邵父邵母非哭死不可。 反正只要他不表露出来,在外家人可以说他是不婚族。总比被人说去国外留学,留成了精神病要强! 邵云安从小到大不缺钱,自己也会挣钱。 他没有继承家业的压力,哥哥姐姐也看不上他那点小生意。 他姐聪明能干,又嫁了个土豪的老公,可谓强强联合。 最主要的是,他姐特别疼他这个弟弟,没事就喜欢给他买这买那,给他“零花钱”。 邵云安自觉自己挺有钱,但看在他姐眼里,他就是个穷人,没少给他“贴补”。 哥哥姐姐一个赛一个的会挣钱,还都喜欢给他钱。 以至于邵云安的人生哲理就是钱要挣,生活更要会享受! 高贵的、低俗的,只要邵云安觉得应该去享受、去尝试的,他都会去。 他会去住过世界上最奢华的酒店,也会背个包就上山去当驴友。 他这样的生活态度,在他哥哥姐姐相继有了娃后,更加的肆无忌惮。 邵家有后,父母又“治不好”他的性向,也就随他去了。 肆意地活到26岁,邵云安没想到自己的人生会有如此大的转折。 他不过是突然想喝可乐,下车去路边的小店里买,谁曾想会遇到古惑仔当街打群架! 然后天外飞来一块板砖,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邵云安死了,却又活了。 他活在了一个几千年前与他同名同姓,就是模样都差不多的古人身上。 只是,他身高缩了,从183的大高个,缩到了目测170还不到。 然后年龄也缩了,从26缩到了16。 但这还不算最坑爹,最坑爹的是他嫁人了!嫁给了一个男人! 燕国,不是邵云安在历史书上学过的那个燕国。 可以理解为另一个位面的,另一道历史长河中的一个华夏王朝。 这个世界,男人可以娶女人,也可以娶男人。 因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想要生孩子都必须服用“孕果”。 区别在于女人比男人受孕的机率高,且女人可生育的次数也比男人多。 很多选择嫁人的男人可能一辈子都是“男人”。 即便“幸运”的有了,男人最多也只有两次有娃的机会,这样的男人还是极少数。 绝大多数的“幸运儿”,终生也就只有一个孩子。 也因此,虽然男女都能嫁人,大部分人家还是喜欢娶女人。 这一世的邵云安是邵家的二儿子,上有一兄长邵大虎,下有一妹邵珍。 王家这边是三男一女。 长子就是王石井,次子王田岩,老三是个女儿,叫王春秀。 那位童生郎王枝松最小,刚满15。 王石井与王田岩相差了两岁。 王石井今年二十有六,比这里的邵云安大了足足有10岁,跟现代的邵云安同岁。 王老太算得上是很能生了。 王春秀今年17了还没谈人家,王老太要精挑细选一个。 现在王枝松中了童生郎,王春秀虽说年龄大了点,但身价也是水涨船高。 话说,王枝松13岁那年得了场怪病,花了许多的银子怎么都不见好。 后来王老太不知从哪找来个神婆,对方说王枝松是中了邪病。 要找一个生辰八字跟他一样的人定亲,给他冲煞。 王老太救儿心切,何况这个儿子还是她最有出息的儿子! 王老太是四处打听与王枝松八字一样的人。 找来找去,找到了邵家。 邵家村距离王家村不算太远。打听到邵家二子邵云安的八字与王枝松一样,王老太就找上门去了。 邵家起初不肯,虽说男人可以嫁男人,但总归不如嫁女、娶女来得好听。 再说,邵云安还小呢,还能再帮着家里干几年活。 王老太一咬牙让邵家提条件,只要能和王枝松定亲就成。邵老太一听,开口就是五十两银子。 王老太那时候给王枝松看病已经花了不少的银子。 后来她卖了五亩地,又跟族里凑了些,总算是让小儿子跟邵云安顺利订了亲。 说来也怪,王枝松与邵云安定亲后病就渐渐好了。一年后,王枝松就完全好了。 到这时候,王老太对这门亲事就有意见了。 自己的儿子以后是要考状元的,怎么能娶个男人,还是个农家子!更别说对方还比儿子大了一岁! 当然,这其中也不乏王老太对邵老太趁火打劫之恨。 王老太不乐意,可邵老太也不是好惹的。再加上整个邵家村的凶猛,王老太也只敢在心里计较计较。 可当王枝松正式考上童生郎,一脚踏入了科考的大门,王老太就不仅仅是在心里嘀咕了。 这门亲事她就是不中意! 也不知是谁给王老太出了个主意,说邵云安的八字是假的。 邵家当家邵民,曾带着妻儿在外头做了七八年的活,回来的时候邵云安都五岁了。 邵大虎和邵云安的妹妹邵珍都是在邵家村出生的,唯独邵云安不是。 王老太就抓住这点,说邵家骗八字,因为没人能证明邵云安是那个时辰出生的。 王枝松心里对这门亲事也很排斥,他和邵云安是订亲了,却是一面都没见过。 这边老娘说要退亲,那边他马上就同意了。 王老太要退亲,邵老太可不同意。 王枝松从小就聪明,八岁上了私塾,私塾的夫子就说他聪慧,今后必能考取功名。 很多人都认为王枝松以后说不定真能考上状元,这么好的亲事怎么能退! 邵家不同意,邵家村也不同意。 我们村的人你想娶就娶,想退就退,今后叫我们村的闺女怎么嫁人,汉子怎么娶亲,太丢脸了! 邵家村的邵氏族长兼里正,带了一帮子村民跟着邵老太和邵大虎来王家闹。 王老太咬死了邵家骗八字,邵家这边又偏偏拿不出邵云安出生上户时县衙出的户籍证。 没有户籍证,就没有出生时官家盖戳的生辰帖,类似于现代的出生证明。 两边都不相让,就在双方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邵云安跳河自杀了。 这回牵扯到了人命,王老太也吓得够呛。 好在人救回来了,两边的族长、里正都出面,最终双方达成协议—— 邵云安还是嫁入王家,但嫁的不是与他定亲的王枝松,而是王家的老大,王石井。 这王石井有俩孩子,老婆还跟人跑了。 邵云安怎么都是头一回出嫁,邵老太就提出邵云安嫁过去可以,但嫁过去后必须掌家。 相应的,邵家会拿出丰厚的嫁妆。 王老太也有自己的打算。 等人嫁过来,说掌家就能掌家吗?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嫁出去的儿子也一样! 到时候家里多个劳力不说,还能白拿一笔丰厚的嫁妆,她就同意了。 嫁妆是私产,哪怕是自己的夫君都动不得,更别说婆婆。 但王老太不管,嫁进王家就是王家的人。没有私产,都是公产! 王老太见过邵云安几次,不相信拿捏不住那个软性子的人。 王老太同意了,却没问长子王石井的意思。 王石井得知后,当即就表示他不娶。任凭王老太怎么骂,他就是不松口。 王石井这是二婚,不存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不娶,就没人能逼得了。 这王石井不娶,王家想娶也娶不进来,这门亲事又不能不结,王老太威逼利诱全使出来了。 最终,王石井松口了,条件就是分家。只要分家,他就娶。 不管王老太怎么骂他这个儿子不孝,狼心狗肺等等。 王石井打定了主意,要娶就先分家。 第2章 要死就一起死! 王家的事,在秀水村那是经常被人私下里说道的。 王石井是王大力的长子,可在王家他却好像是后爹后娘养的。 王石井19岁才成亲,娶的还是邻村青山村的同龄姑娘(大龄女青年)宋氏。 这宋家是青山村的散户,穷得叮当响。 要不是王田岩急着成亲,这宋氏又是王石井自己找的,王老太才看不上这门亲。 不过穷有穷的好处,王老太只花了30文钱,就把宋氏娶进门了。 哪知,王石井和宋氏成亲没俩月,被抓去服徭役。 若王老太肯出三两银子,王石井就不必去,但王老太说家里没钱。 王田岩也是够条件去的,王老太又说王田岩还没成亲,逼得王石井只能离开新婚的妻子。 结果王石井前脚走,王田岩后脚就成亲了。 彼时正值朝廷修建河道、防御工事等多处大工程,通常两三个月的徭役,王石井愣是服了两年才回来。 回来的他,人瘦得不成样子,原本就沉闷的一个人变得更闷了。 王老太也越发不喜欢这个大儿子。 王石井回来的时候,大儿子王青都一岁了,村里就有人传谣言,说王青不是他的儿子。 王石井刚成亲没俩月就走了,他媳妇再厉害也不能这么快就有娃。 王石井对此没有任何怨怼和怀疑,跟宋氏仍如常地过日子。 王老太从来就不喜欢这个儿子,但在王石井长大后,她也不敢跟以前那样肆意打骂这个儿子。 王石井是王家身高最高、体格最壮的。 再加上他回来后性子阴沉了不少,王老太连话都不想跟他多说。 有丈夫在身边,平日里被婆婆和弟妹、小姑欺负的宋氏,日子好过了不少。 没两年,宋氏就生下了女儿王妮,可好日子却又到了头。 这回朝廷征兵,王石井和王田岩都符合征兵的条件。 王石井因为服过徭役,并且服满了两年。 按律法若家中有符合的兄弟,他可以不必去服兵役。因此王田岩成为了王家征兵的第一人选。 这回王老太却死活不放人,说王田岩身子不好,这要是去了肯定活不了。 王田岩也哭着闹着不肯去。 王老太又逼王石井去,王石井自然不肯。 王老太拿出孝道说事,说王石井是老大,应该护着弟弟妹妹,王石井依然不为所动。 王老太不肯掏银子,又不肯让王田岩去。 最后她竟狠心地直接跑去取征兵的地方,把王石井的名字写了上去。 王石井直接就被衙役带走了。 王石井这一去就是三年。从军三年,仗打了两年半。 再次回来的王石井,面对的是两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孩子和不见踪迹的宋氏。 王石井被抓去当兵的隔年,忍受不了婆家人欺辱的宋氏,丢下一双儿女,在夜里跑了。 村里人都说宋氏是与人私奔了。为此,王青和王妮没少被奶奶王老太往死里打。 王石井至此变得更沉闷,也更阴沉了。 少了一只眼,又毁了容貌的王石井到里正那里交了一份和离书。 他不怪宋氏跑了。 这份和离书交上去,今后宋氏即便回来,也不会受到宗族的责罚,户籍上也会更改为和离单身。 回来不过七八天,王石井又一次面对亲娘的逼迫,逼他娶被弟弟退了亲的邵云安。 这一回,王石井拿自己的婚姻换取自由。 要他娶,可以,先分家。 这一次,里正和王氏族长王文和也实在是看不过眼了,出面调和。 王老太同意了分家,但要求王石井在成亲前不许说出去。 邵家曾放话,若王家再毁婚,就闹到县学去。 王枝松考上童生郎后就去县学读书了,为了王枝松的声誉,王老太是怎么也不敢冒险的。 又有里正和王文和出面,王老太割肉地分给了王石井五亩田。 其中有两亩是最不好的沙田,另外那三亩也都是下等田。 因为卖田给王枝松治病,王家手里现在满共就47亩地。 这一下子分出了五亩,可不是要了王老太的命。47亩地听着不少,王老太原本手里有60多亩地呢! 在王家,王大力是名义上的家主,但实际上却什么事都不管,也不操心。 长子王石井被亲娘那么过分地摧残,他愣是好像没看见,一声不吭。 大儿媳妇被婆婆欺负得过不下去,他也一句不说。 王老太对王石井不好,王大力这个家主又何尝好到哪里去,用现代的话说就是冷暴力。 至少王大力还会跟王田岩和王枝松说说话,却甚少会对王石井开一句口。 这边,王石井签了分家契书后答应了迎娶邵云安。那边,自杀未遂的邵云安却浑浑噩噩的好似丢了魂。 邵家生怕再多事端,火速与王家订了婚期,三日后就把邵云安嫁过去,连良辰吉日都没选。 邵家并没有告知邵云安他嫁的是谁。 怕邵云安在接亲那天发现真相,邵老太一直给邵云安喂迷药。 成亲当日,邵云安是昏昏沉沉地嫁过去的,连自己的夫君长的是什么模样都没看清。 邵云安嫁过来了,邵家却发现王石井分家了! 邵家不干了。 要邵云安嫁入邵家就是要攀上王枝松。这分了家还攀什么攀! 邵家说王家骗婚,要王家赔钱。 邵云安已经嫁过来了,王老太有恃无恐。 邵云安嫁过来后,王石井直接把邵云安的嫁妆接到了自己分出的旧房中,根本没有给王老太动手的机会。 这门亲王老太可是掏了三两的银子做聘礼,却一分回礼没拿到! 吃什么都不能吃亏的王老太也跟邵家干上了。 这就是一开始邵云安和王石井去解决的麻烦事。 跳河的邵云安其实已经死了。在他被救上来的时候就断气了。 后来,他又活了,活过来的却是那个活得潇洒,却被板砖意外砸死的“邵云安”邵小爷。 这几天他之所以昏昏沉沉的,一个是原主身体不适,毕竟是真死过一回的。 另一个原因就是接收了原主所有记忆的邵云安,与自己本来的记忆发生冲撞,导致他神志不清。 还有就是,被邵老太灌了药。 王石井对这门婚事,对邵云安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没人知道。 邵云安进门后,王石井并没有碰他。 邵云安在床上躺了整整两天才勉强缓过来,刚缓过来没多久,郭招弟就上门了。 邵云安很烦。 他的成长经历中从来没有王老太、邵老太这样不讲理的泼妇老太太。 他对农村唯一的印象就是农家菜做的挺好吃的农家乐。 可在这里,别说连一条象样的马路都没有,那根本就到处是牛屎、狗屎、或许还有人屎? 还有那些在他周围,嘀嘀咕咕、窃窃私语的男男女女。 邵云安很烦。 他喜欢同性没错,是个纯零也没错,不排斥嫁人没错,但他排斥吃什么“孕果”! 也不知道他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有没有吃那什么该死的果子。 原主的记忆里没有,但难保他昏昏沉沉的没记住。 邵云安只能安慰自己应该没吃。 他不嫌王石井独眼毁容,也不嫌他有孩子。 他与王石井之间最不可调和的矛盾是,他们两人之间绝对不会有共同语言! 没有共同语言不说,两人有着完全不同的生活环境和成长经历! 放到现代社会,这样的两个人都很难走到一起,更何况还跨越了几千年的另一个位面世界! 那都不是什么代沟、鸿沟了,那是银河系与河外星系的差距! 邵云安很烦。 这里不是拿着身份证和钱包就可以到处跑的世界。 在这里,户籍管理相当严格。 他现在是王石井的妻,他的户籍落在王石井的名下。王石井不放人,他就不能随便离开。 就算王石井休了他,他也无处可去。 这里还是吃人不吐骨头,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 对这里一无所知的他,难保出门就惹到什么不能惹的人丢了性命。 对他来说,目前最靠谱的就是在王石井这里住下,先想法子挣钱。 等有了钱,再想法子让自己有点社会地位,然后,离开! 此时的邵云安还不知道王石井的具体遭遇。 想清楚自己该怎么做,也决定了先在这里落脚,邵云安就不能让自己一直这样贫困下去。 舀起一瓢热水从头冲下,他深吸了口气。 先弄钱吧! 也希望,他与原主只是互换了身体。 原主死了,邵家人不会伤心;他死了,父母、兄姐怕会哭死。 这个世界的邵云安是个小可怜,如果能穿到他的身体里,起码也能体会到来自父母亲人的关怀吧。 就算性格变化太大,或许还会露馅儿。但自己的父母亲人肯定也只会帮忙遮掩。 【希望你不是真的魂飞魄散。如果你穿进了我的身体,就替我继续好好享受人生吧。】 双手合十,许愿后,邵云安长长吐了口气。 想哭,算了,哭也没用,憋着吧。 趁着洗澡的工夫把自己的思绪再次理了一遍。 压下心中对亲人的思念,邵云安擦干身体,套上他从嫁妆箱子里翻出的干净内衣。 有了钱第一件事就是买个大浴缸! 唔,这地方恐怕没浴缸这么高级的东西,浴桶应该有,吧? 第1章 这该死的开端! 里正借给王石井的这处房子破是破了点,但也有三间。 还有个有墙有门的独立院子,有前后院,不算太小,里正也算是帮衬王石井了。 穿好衣服,邵云安从门缝往外看,没人。 他洗澡的地方就在厨房里,这里没有单独的浴室,厨房的灶台还烧着火苗,不至于冷。 已是八月,中秋刚过,天也明显凉了下来,早晚甚至有了些寒气。 这里可不是有厄尔尼诺现象的现代,气温要偏低一些。 王石井给他烧好水后就进屋了,两个孩子洗刷干净后也躲回另一间小屋里了。 吹灭油灯,邵云安又等了会儿,外面只有蛐蛐儿的叫声,一切都静悄悄的。 直到灶火里的火苗也熄灭了,他的双眸在暗夜中闪闪发亮。 眨眼间,他却突然在原地消失了! 夜晚变成了白天,天上明明没有太阳,却是阳光刺目。 入目所及是一片农田,田里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换了地点的邵云安不仅不见慌乱,反而一派轻松甚至是激动。 “我的空间还在!” 穿来后一滴泪没流过的邵云安,这时却是眼泪流淌。 要不是刚洗了澡,他绝对会跪下来亲吻脚下的土地! 邵云安从13岁起就一直藏着一个秘密。 12岁那年的暑假,他和家人去著名的佛教圣地上香,他其实单纯是去玩的。 到达目的地后,他就独自到周围玩耍去了。 也不知他是怎么走的,竟然走到了一个没有人烟的小树林里。那树林有一棵参天的大树特别的显眼。 那时候邵云安还不知道那是什么树,只知道那棵树有一个很大的树洞。 大到可以坐下一个人。因为有一位老和尚正坐在那里。 老和尚慈眉善目的,看到他后对他笑了笑,说两人有缘,随后就给了他一块玉佩。 这玉佩和寺里据说是大师开光的玉佩没任何区别。 不过出于对佛家的敬畏与敬重,邵云安很真诚地道了谢,还行了礼。 离开树林,找到父母和大哥,他把这事说了出来,拿出玉佩给家人看。 父母当即就说他遇到大师了,赶紧带他去找那位大师,结果却只找到了树洞,不见人。 而邵云安也知道了那棵大树,叫菩提树。 从此之后,邵云安对寺庙这种地方就更加敬畏了。 他不信佛,但却敬畏这样的高僧。那块玉佩他也一直戴在脖子上。 来年,邵云安去游乐园玩,从高空摔了下来。 玉佩碎了,他人没事,但他的身上却莫名的多了一个空间。 和大多数的空间小说类似,他的空间里有一处灵泉,一丛灵乳石,一片肥沃的田地,就是没有房子。 邵云安不敢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父母和兄姐也不敢。 这要是不小心传出去,那绝对是灭顶之灾的祸患! 邵云安只敢悄悄地给家人使用灵泉水、灵乳液。 外人只好奇邵家人是怎么保养的,怎么越活越年轻,却不知邵家人的体质都已经被邵云安悄悄改变了。 来到这个堪称原始的异世,邵云安没想到空间也跟着他过来了。 不过空间里他布置齐全的很多东西都没有了。 曾经,他的空间里有大片的葡萄树和大片的茶树,现在全都不见了。 灵泉的面积也缩小了一半,目测只有二十多平方大小,灵乳石的个头也变小了。 他自己蚂蚁搬家盖起来的小木屋也不见了,好在他存放在空间里的东西都还在。 空间里的土地面积也明显缩小了一半多。原来有差不多五十亩,现在目测也就二十亩左右。 不过换算成这个世界的面积,也有近四十亩了。哈哈,快赶上王老太家的地了! 从存放的杂物里翻出一个玉瓶,邵云安放在灵乳石滴落灵乳的下方。 这灵乳滴落的很慢,数量也少,现在自己是一滴也没有,也没时间在这里一直等着。 以他现在的状态,喝一滴灵乳绝对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还是谨慎些的好。 不过灵泉水可以用。 灵泉水的效果没有灵乳那么霸道,很温和。 他从存货里找出方便面,狼吞虎咽地干吃掉两包,又喝了一杯灵泉水,喝了一瓶牛奶。 空荡荡的胃部这才舒服了许多,不疼了。 匆匆离开空间,邵云安心也定了不少。只要空间还在,他就饿不死,也有了在这里生活下去的底气。 在灶台上摸到火折子,重新点燃油灯,邵云安推开厨房的门回屋。 门刚推开,就有人说话:“很晚了,快睡吧。” 借着微弱的灯光,邵云安看到王石井已经躺下了。 在距离他有一人宽的地方整齐地铺着另一床被子,是“邵云安”的嫁妆之一。 王石井也好好洗刷了一遍,早上被人嫌弃了,又彻底地分了家,他也有心情打整下自己。 对于王石井的自觉,邵云安挺满意。他虽然是个纯零,可不表示是个男人他就要。 为了身体健康,也怕被大哥揍,他可是很洁身自好的! 来到这么个破地方,他一点风花雪月的心情都没有。 关了门,把油灯放到破木桌上,邵云安吹灭油灯,摸黑爬上床。 刚喝了灵泉水,邵云安没那么困。 黑暗的破旧房子里透着一股久未住人的霉味,床也很硬。好在被褥很干净,都是新的。 毕竟是要成亲,王老太为了糊弄住邵家人,还是准备了两床新的被褥。 也不管王石井睡了没有,邵云安出声:“明天去县城,你有钱吗?” 几秒钟后,回应响起。 “有。今年先挨过去,存了银钱,明年把这块地买下来,盖新房。” 王石井没田,邵云安也不问他怎么挣钱,只说: “你我互不相熟,要我把你当老(公),当夫君,我还做不到。 你我先以兄弟相处吧。 你我也算是同病相怜,这个家我会帮你一起分担。但你要答应我,不强迫我。” 王石井的声音很平淡:“你若有喜欢的人,我会给你写和离书。这门亲事,我也是利用了你。” 王石井的回答还真有点出乎邵云安的意料。 他翻身面对那抹黑影,来了兴致: “哎,我就不明白了,你爸妈,噢,你爹娘怎么对你那么糟?你不会也跟我一样是买来的吧?” 黑暗中,王石井稍稍偏过头,问:“你是买来的?” 他没忘记白天里邵云安说的那些话。 邵云安道:“应该是买来的。反正不是正经渠道领来的。 我是谁家的,怎么落到邵家的我不记得了。 但我曾偷偷听到过邵老太跟邵老头埋怨,说不该把我带回来,应该早早就卖掉。 听他们那意思,我不是他们正经路子弄来的。 王老太倒是有一点没说错,我那八字是假的,是邵家编的。 只是歪打正着,编出来的八字正好合了你家老三的需要。” 黑暗中的王石井拧了眉,毫不介意邵云安对自己亲娘的称呼。 燕国对良家子的买卖是重罚的。 哪怕是饥荒年间,也不允许买卖良家子,都只敢私下里偷偷买卖。一旦被发现,轻则流放重则砍头。 原主知道自己不是正经领养的,但因为性格与环境的原因,他没有想到那么多,那么远。 融合了原主记忆的邵公子很容易就想到了这一层。 他对燕国的律法不熟悉,但这一点他通过原主那里还是知道的。 所以他把这件事一透露出来,邵老太和邵大虎就怕了,也从侧面说明原主的来历确实有问题。 只不过原主不记得自己是从哪里来的,邵云安现在也无力去帮原主讨回公道。 他自己能否在这个世界安稳地立足都还未知。如果以后他有能力了,他会帮原主查清身份的。 “你想去找你的亲爹娘吗?” 王石井问。 “暂时没那个打算。以后如果有缘遇到了,或者有能力去找再说。 谁知道当年是怎么回事,反正邵家这回的麻烦也不会小。 如果这件事被捅到警(局),咳,捅到衙门那边,会有多大影响?” 王石井如实说: “邵家上下至少得流放,邵氏的族长也跑不掉,至少要判五年往上的刑。你可以去告他们。” 古代人口原本就不兴旺,大燕国这几年又是徭役,又是连年征战,人口的缺口更是巨大。 因此对买卖良家子的惩罚非常重。 邵云安道:“有这一点能拿捏他们就行了。如果他们不长眼地再来惹我,我会让他们吃到教训的。 我自己不记得是从哪里来的,就算告赢了,自己的生活也得一团乱。 只要他们够聪明,我就暂时放过他们。” 顿了顿,他忍不住问, “那你呢,你还没说你是怎么回事。你是他们的亲儿子吗?” 王石井沉默了。 邵云安也没指望对方马上对他袒露心声,他翻身平躺。 许久之后,就在邵云安酝酿睡意之时,低沉的声音响起: “我也想知道我是不是他们亲生的。” 这句话中透出的沧桑与悲哀令邵云安的心莫名颤动了一下。 吸吸鼻子,他咕哝:“你现在后悔,可能还来得及哦。” “不后悔。” 王石井翻了个身,背对邵云安, “睡吧,明日要早起。” “哦。” 邵云安也翻了个身,同样背对,心道:【那样的家人,不要才是幸福。】 第208章 不能“好高骛远” 邵云安拔开瓶塞,就见三只老虎的尾巴“嗖”地竖了起来,跟旗杆子似的,身上的虎毛也是清晰可见地全部乍起。 大老虎再次起跳,冲着邵云安手里的瓶子扑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邵云安盖上瓶塞手一动,瓶子没了。 “嗷——!!” 大老虎的虎啸吹得邵云安和王石井都往后踉跄了几步,王石井及时护住三个孩子。 邵云安抹掉脸上的口水对怒腾腾的大老虎说:“你闻出这是好东西了吧。只要你们不耽误我们采茶,午饭我就给你们一滴。” 大老虎的尾巴甩得都快断掉了,呼哧呼哧地喷着热气,异常焦急。两只小老虎要扑上来,被大老虎吼了一声,乖乖退下。 邵云安两手抱胸:“你就说行不行吧。” 大老虎:“嗷——!” 邵云安再次抹掉脸上的口水,我靠,还好这老虎吃水果,口水不臭,不然恶心死了。 喷了邵云安一脸口水的大老虎不甘愿地转身走了。两只小老虎不愿意走,大老虎给了它们一尾巴,两只小老虎委屈地“呜呜”叫,不甘愿地跟着大老虎离开,边走还边往回看。 王青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对小爹的崇拜之情犹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 老虎走了,邵云安吐了口气:“绝对是老虎精!” 王石井:“走吧。” 有人出声:“什么?” 邵云安回头,出声的人是蒋沫熙。 邵云安拉过他说:“是灵泉水的精华。你们喝的水里就有,对身体特别好。” 蒋沫熙一听原来还是“水”,不好奇了。 妮子的眼里也带着对小爹的崇拜,问:“小爹,老虎走了吗?” 邵云安:“暂时吧,中午吃饭的时候他们可能会过来。不怕,他们对吃咱们没兴趣,就是喜欢咱们喝的水。今天不采螃蟹脚了,你们去空间摘菜好吗?” “好!” 三个孩子一听可以进空间都很高兴。 邵云安还是再次叮嘱:“危险区你们不能去。被我发现一次就再也不让你们进去了。妮子和青哥儿我放心;熙哥儿,安叔最不放心你。” “不去。” “拉勾。” 蒋沫熙乖乖地跟安叔拉勾保证,压下心底的跃跃欲试。 到了茶林,邵云安把三个孩子送进空间。三个孩子里他最放心的其实是王青。有王青看着,蒋沫熙哪怕忍不住应该也不会去危险区。 只有他们两人了,邵云安商量道:“井哥,你说咱们空间里的那些东西要不要处理掉?以后孩子们会进去玩,有那些东西太危险了。” 王石井想想说:“别的都好说,就是那些汽油、柴油的。这东西如果被人发现那是怎么都解释不通的,还有枪弹那些的。” 邵云安本来想说找个山洞存放,转念一想那更不靠谱。万一爆炸了引起山火就更糟了。 王石井想了想说:“这样吧,等我闲了我在空间里搭一间泥坯房,把汽油、柴油的都收进去然后门上贴上封条,周围再拿铁篱笆围上。” 邵云安想想,暂时也只能这样。 空间里,王青、蒋沫熙和妮子谁都没偷懒,在种着西红柿的地里摘成熟的西红柿。 西红柿都是灵泉水浇灌的,上面还有水珠呢。蒋沫熙的嘴角有着西红柿汁,明显是刚才一边摘一边还吃了一个。 空间里的每样蔬菜王石井都没种多少,粮食也不多,够他们一家吃再有些结余就行了,毕竟空间的蔬果粮食又不能拿出去卖。 家里人能吃到的也只有那么几个人。邵云安再心善也不会把空间里的这些东西拿给下人们吃。而送去京城的菜也只能是萝卜、南瓜这种容易保存的。 空间里种植的最多的是茶、葡萄、各类可做成花茶的花。这些东西王石井是定期会采收,采收下来后邵云安马上就制作了。 很快,三个孩子把成熟的西红柿摘完了。王青和蒋沫熙一起提着筐子送进木屋,和之前收获的西红柿放在一起。妮子跟在两人后面,怀里抱着几个红色的大西红柿。 放下筐子,蒋沫熙拿起一个就准备吃,王青急忙喊住:“大哥,你刚才吃了三个了,不能再吃了。” 蒋沫熙犹豫地看了会儿西红柿,还是放下了。转身,他拿起一根黄瓜,咔嚓咬了一口。 妮子喊:“哥,我想喝水。” “好,哥哥给你接水喝。” 王青找了个碗准备出去,蒋沫熙却拉住了他,还把自己啃了两口的黄瓜塞给了他。接着,蒋沫熙拿过碗,牵着妮子的手出去了。 王青看看大哥和妹妹,再看看手里的黄瓜,张嘴咬了一口。 等到蒋沫熙带妮子喝了水回来,他的两个口袋也是满当当的,都是葡萄。 王石井和邵云安谁也没叮嘱孩子们不能吃葡萄。要不是不能给孩子们知道,他早就拿葡萄出来跟孩子们分享了。 三个孩子各自找了几本自己感兴趣的书,坐在地摊上,靠着书架看了起来。身边摆着薯片等膨化食品,还有饼干,巧克力豆。 妮子看的是时尚杂志,蒋沫熙看的是《考工记》,王青看的是《论语》。邵云安的空间里没什么适合儿童看的故事书,勉强要找可能也就西游记了。 但无论是什么书,与现在的字体都有很大的差别。特别是《西游记》还是全简体字版,所以对书架上那厚厚的三本西游记,三个孩子只能望而兴叹。 而认字最少的妮子翻过几本全是字的书后,最终选择了时尚杂志。蒋沫熙往妮子的杂志上看了眼,立刻抬手捂住了妮子的眼睛。 妮子眨眨眼:“熙哥哥,你挡住我了。” 蒋沫熙另一手拿过了妮子的杂志,这才松手。妮子刚才翻过的一页,正好是个半裸的男模特。蒋沫熙很严肃地对妮子说:“不能看。” 王青好奇地看过去,拿起大哥的手瞄了眼,顿时脸就红了。 “妮子,这书你不能看,哥哥再给你找一本你能看的。” 两个哥哥都不让自己看,妮子乖乖地点头。王青和蒋沫熙也暂时不看自己的书了,在书架给妮子找适合她看的。 两个做哥哥的找的很认真,最后蒋沫熙找了两本关于古代玉器和古代习俗的书,王青找了一本食谱,找了一本服装类的杂志。 检查了杂志里面没有人袒胸露乳的,王青这才放心地拿给妹妹。 三个孩子这回可以专心看书了。 “哥哥,这条裙子很好看。” 蒋沫熙探头:“嗯,好看。” 王青探头:“你长大了可以穿。” 过了会儿,一本书挡住了王青的视线,一只手指指着上面的一个字。 王青看了看,勉强猜测:“是,粤?看着像。” 手和书都收了回去。 王青继续看手上这本艰涩的《杂说》。小爹在仙界的字都是这样的吗?他是不是应该跟小爹学学仙界的字? “哥哥,这个看着很好吃呀。” 坐在妮子一左一右的两位哥哥同时去看,蒋沫熙咽了下口水,王青凑过去:“这是什么?” 妮子摇头,她不认字。 蒋沫熙:“蟹。” 王青抬眼:“大哥你认得?” 蒋沫熙点点图片下面的一个字:“像蟹。”又点点图片上的螃蟹爪,“螃蟹,见过。” 京城的大户人家在吃蟹的季节,偶然能弄到运过来的河蟹。蒋沫熙跟着小爹回到蒋家后,蒋康辰给他弄过两回。蒋沫熙隐约记得螃蟹长得是什么样子。 王青糊涂了:“这是螃蟹吗?螃蟹这么大的吗?” 敕南府的水域发达,有河蟹。王青的记忆里大屋那边曾给王枝松买过蟹吃。他只知道蟹很贵,就是王在铮都没得吃。 但螃蟹有这么大吗?他怎么记得王枝松吃的螃蟹蟹腿没这么大。 王青再看回图片:“那等吃蟹的季节咱们就能吃了。” 咕咚一声,是蒋沫熙咽口水的声音。 接下来,王青和蒋沫熙都不看自己的书了,凑在妮子身边看她手里的那本食谱。这是一本星级酒店的食谱汇总,是邵云安开餐厅前购买的一系列用来借鉴的书。 这种书的图片拍得本来就很专业,图片又大,色彩分明,看着就色香味俱全。三个孩子你一声“咕咚”,我一声“咕咚”,蒋沫熙觉得手里的薯片和巧克力豆都不香了。 空间内,三个孩子在认真“看书”。空间外,邵云安拿出了梯子,王石井把高树上去年够不着的枝条上的鲜叶采摘下来。 每棵树上的鲜叶邵云安让王石井只采一半,枝条实在是过高的,就适当剪剪枝。邵云安希望千年后这片茶林仍然存在,成为真正的“古茶树”。 而在丛林的深处,却正在鸟飞兽跑。 没有大猫捣乱,王石井和邵云安的工作效率非常高。因为之前王石井带人上山已经摘过几回了,今天这一上午,要采摘的鲜叶也就采摘完毕,然后就等明年了。 邵云安把嫩叶收进空间,撒上灵泉水保鲜,然后拿了些蔬菜水果顺便把孩子们也接了出来。出来的时候蒋沫熙手里还拿了本菜谱。 一出来,蒋沫熙就拉住邵云安,举起手里的那本菜谱:“安叔,要吃。” 邵云安拿过菜谱先看封面,顿时就无语了。 “你要吃什么?” 蒋沫熙又把菜谱拿过来,熟练地先翻到那页“螃蟹”。王石井都好奇地凑了过来,一看图片,他先问:“这是啥?” 邵云安面无表情地回答:“避风塘炒蟹。” 王石井:“这是螃蟹?这么大个?看着倒是挺好吃的。” 蒋沫熙扯扯安叔:“要吃。” 王青和妮子也满含期待地看着他们无所不能的小爹,但这回邵云安是注定要让他们失望了。 “这得用海蟹才正宗,海里捞的。县上河里捞的我都没见过,你们让我去哪弄海里捞的。” 王石井提醒:“现在不是吃蟹的季节,咱这河里是有蟹的。” 邵云安:“避风塘炒蟹最好用梭子蟹、花蟹或者面包蟹,要那种肉厚的才好吃。河蟹的腥味儿重。” 蒋沫熙的眼睛一亮:“安叔,要吃,不怕(腥味儿)。” 邵云安捏了捏蒋沫熙的脸:“安叔怎么没发现你有(吃货)这个潜质呢。行行行,河蟹下来的时候让你井叔给你买些回来做炒蟹。你说了不怕腥的啊,必须给我吃完!” 蒋沫熙重重点头,王青和妮子笑,他们肯定会吃完! 蒋沫熙又继续翻食谱,指着一页:“安叔,这个。” 【菠萝咕咾肉】 嗯,图片拍得真漂亮。菠萝的黄,咕咾肉的嫩,还有黄红柿子椒的点缀,看着就令人胃口大开。 邵云安拿过食谱,揉了揉蒋沫熙的脑袋:“熙哥儿啊,咱们做人不能好高骛远,同样的吃饭也不能好高骛远……” 邵云安把三个孩子带到一边进行“食物的现实主义教育”。 空间里种着的,自家地里长着的,他会尽可能地做成美食滋养大家的胃口。但他不是真的神仙下凡啊,这拿星级酒店的食谱要他做,这是嫌他头发多么! 被安叔进行了一番“现实主义教育”的蒋沫熙最终放弃了对那本好看食谱的“求知欲”。当然,他脸上的失望是显而易见的,邵云安只能捏捏他的脸表示——忘记它! 第209章 哥哥的担当? 蒋沫熙还想吃牛排,邵云安也满足他。 不过得知蒋沫熙在空间里吃了很多薯片和巧克力豆,邵云安不得不严肃告诉蒋沫熙要适量。零食终归不是正餐,零食吃多了正餐还吃不吃了。 “大哥,巧克力只有那么点,吃完就吃不到了,我们省着点吃。”王青劝说因为未来的三天都不能吃巧克力而郁闷的大哥。 蒋沫熙看向王青,王青提醒:“巧克力是小爹从另一个凡界带来的,吃完就没有了,我们这里没有。” 蒋沫熙立马喊:“安叔!” 正在切火腿的邵云安头不抬地说:“青哥儿说的对。巧克力要可可豆才能做。安叔的空间里只有巧克力成品,没有可可豆。你一口气把巧克力都吃完了,以后可就没得吃了。” “安叔!” 蒋沫熙又喊,他不能接受以后没有巧克力吃!王石井的眼睛带笑,专心往烤肉上抹酱料,不掺和。 蒋沫熙和他舅舅蒋康宁一样,特别喜欢吃甜食。王青和妮子都没有他那么钟爱巧克力。 邵云安被蒋沫熙逗得哈哈笑:“木屋里面有一个箱子装着各种各样的种子,你可以去找找。如果有可可树的种子,你以后就有巧克力吃了。如果没有,那安叔也没有办法呀。” 蒋沫熙眼睛大亮:“找!” “要找也要等吃完饭!”邵云安弹了蒋沫熙一个脑门,“去把青椒掰成块,安叔一会儿要用。” 蒋沫熙转身去掰青椒,很是急切。 王青和妮子也很喜欢吃巧克力,他们会和大哥一起去找种子,也都希望能找到。 “嗷呜~” 邵云安切火腿的手顿住,王石井烤肉的动作顿住,三个孩子掰青椒的动作顿住。 “要不要这么准时?!” 邵云安很无语,这真是老虎精! 两只金黄色的大猫从密林里窜了出来,最大的那只跟在他们后面。 邵云安一看,乐了:“哈,不错嘛,懂得礼尚往来了。” 却原来是那位虎哥拖着一只肥硕的雄鹿,另一只小老虎的嘴里叼着一只野鸡。 虎哥把雄鹿放在地上,仰起下巴看着邵云安,意思好像说:【我也不是白吃白喝的!】 “嗷嗷~” 丢下野鸡的小老虎和自己的“兄弟”窜到王石井身边,对烤架上香喷喷的烤肉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好吧,这顿午餐怕是得花上一些工夫了。邵云安朝天吐了口气,贪吃,是不分种族的。 ※ 这一天,王石井和邵云安还是傍晚时分才从山上下来。中午那顿饭足足吃了四个小时! 鹿太大,不好收拾,这附近有水源,但是山泉水,这要一宰杀绝对得污染。邵云安把空间里处理好的猪肉、羊肉全部拿出来填补三只老虎的胃。 和王石井在一起后,空间里的这两种肉混合着他们自己买的吃得差不多了,没剩下多少。牛排、(冷冻)海鱼这些的邵云安给三个孩子留着。 三只大猫不够吃,邵云安就让他们再去抓几只野鸡。野鸡小,好收拾。三只大猫去抓了,不仅抓了野鸡,还抓了一头野猪。 野鸡全部拔毛烤了,野猪收进空间。等到三只大猫吃饱,邵云安又奉上一大盆滴了一滴灵乳的灵泉水这才满足了他们的胃口。 把他和王石井给累得够呛,三个孩子也累出一头的汗。 三只大猫吃饱喝足却没有走,两只吃满足的小老虎去撩拨三个孩子跟他们玩。三个孩子发现老虎还挺友好的,特别是摸起来很舒服,就一起玩了。 结果等到该下山回家的时候,不管是老虎还是孩子,竟然都依依不舍了。 “叔。” “嗯?” “老虎。” “嗯。” “老虎!” 邵云安笑出了声:“你是想以后还来跟老虎玩?” “嗯!” 妮子:“小爹,老虎不吃人。” “那是因为它们有更喜欢吃的。”喜欢的还是稀世珍品! 王青:“小爹,我们以后还能来山上找他们吗?” 邵云安吐槽:“你放心,就它们那鼻子,我们一上山他们准能闻到。等小爹和你爹忙完这阵子,以后你休息我们就上山找老虎玩。 熙哥儿也要完成安叔和你舅舅给你布置的作业,完成不了不许找老虎。” 本来还想自己每天都是休息,可以每天上山的蒋沫熙抿住了嘴。 邵云安揉乱蒋沫熙已经够乱的头发:“你是大哥,学习不能比弟弟差吧。你不是还想造船吗?不学习以后怎么造?你连图纸都不会画。” 蒋沫熙不抿嘴了,老虎是好玩,但他要做船。 王青马上说:“小爹,大哥说了,他以后要做船。” “那熙哥儿要努力哟。” 蒋沫熙很认真地开口:“我,做船;青,国公。” 什么意思? 邵云安问:“青哥儿,国公?什么国公。” 王青:“大哥昨天晚上也这么说,我也不明白。” 王石井最先反应过来:“熙哥儿的意思是不是让青哥儿做国公?” “嗯!”蒋沫熙用力点头。 邵云安挑眉,蒋沫熙接下来的话令他和王石井都相当的吃惊。 “青,国公,保护;我,做船,逃命。” 邵云安秒懂了这句话的意思,他拉过蒋沫熙狠狠蹂躏了他的脸蛋一番。 “哎呀,我们的熙哥儿竟然能想的这么长远!青哥儿以后做国公,做我们一家人的靠山;熙哥儿你做船,如果我们有危险了就乘船出海逃命,你是这个意思吧?” 蒋沫熙点头,换来的是他的安叔再次对他脸蛋的蹂躏。蒋沫熙挣扎出来揉揉脸,退到妮子身后。 王青面露惊讶,大哥竟然是这个意思?有人揉揉他的脑袋,他仰头。 邵云安:“青哥儿,你大哥对你寄予了厚望。不过国公的地位太高,你不要给自己压力,只要你用心读书,以后做不做官都不要紧。不过给自己一个学习的目标总是好的。” 王青咬了咬嘴,张口:“我会努力做到的!” 邵云安笑着揉揉王青的脑袋,心里是对这两个孩子的欣慰,特别是曾经患有自闭症的蒋沫熙。 蒋沫熙能有这样的想法,足以可见他是一个极为聪明的孩子。不管是不是灵泉水和灵乳开发了他的智力,京城某户人家以后可不要后悔得哭哟。 妮子这时候开口:“熙哥哥,那我做什么呀?” 熙哥哥做船,哥哥做国公,那她呢? 蒋沫熙看着妮子,认真地想了想,开口:“做妹妹。” “噗!哈哈……” 邵云安对蒋沫熙竖了个大拇指:“嗯,不错,熙哥儿不愧是做大哥的,知道要做妹妹的靠山。” 妮子却不高兴:“我就是妹妹呀。” 蒋沫熙眨眨眼睛,眼里难得带了点属于孩子的茫然,妮子不做妹妹做什么? 邵云安:“嗯,我们妮子做妹妹,还可以做女首富、女诗人、女作家,除了不能做官,什么都能做。” 妮子高兴了:“我要做女首富。” “好!有志气!” 落在最后的王石井看着媳妇儿跟三个孩子,心里充满了幸福。不管家里的孩子日后能做什么,他们都会是顶好的孩子;会是他与云安的骄傲。 回到家,照例一家人先去洗澡。不过王石井还是最后的那个,因为唐根树也过来了,带着采摘好的鲜茶叶。 唐根树带来的茶叶都是要做成红茶的,也是邵云安今年要推出的精品茶叶。晚饭还是和孩子们一起吃的,吃过饭后邵云安让王青和蒋沫熙去做功课,妮子去休息。他今晚要忙。 隔日天降破晓,邵云安才从制茶间里出来,王石井也是一夜没睡。 而此时的京城,前去秀水村的安逸还没回转,一封从永修县送出的急信却是通过驿站加急快马送至了“师学翁府”。 彼时翁老帝师刚从国子监回来,正换衣裳呢,管家来报说有一封从永修县寄来的急信。翁老帝师马上衣服也不换了,立刻去书房。 送信的人见到老帝师才把信拿了出来,这才言明是蒋县令蒋大人叮嘱他必须把这封信亲自送到老帝师的手上。 老帝师听出信中的内容事关重大,让管家把信使送去休息,老帝师破开信封的封口,取出里面的信。 展开信看了没两行,老帝师的脸色就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待他看完信,老帝师气的是怒发冲冠。 魏春林此竖子!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捏着信平息了许久,老帝师喊来管家给他换衣裳,他要进宫。 第210章 突来的虎啸 这阵子因为君后代齐攸的腹痛,永明帝已是又急又怕,看了翁老帝师带来的信,永明帝当即就要下旨抄了恒远侯府。还是翁老帝师在一旁拼命劝说,才把龙怒中的帝王先稳了下来。 要治魏春林的罪,也得等到代江把人犯押送回京。再者说句会令永明帝失望的,魏弘正所为也最多波及到魏弘正自己的身上,却是于魏春林无损。 魏春林完全可以说此事为魏弘正个人所为,他并不知。说白了,魏弘正也不过是仗着身份觊觎一位平民的手艺,这样的罪名最多也就是打几个板子,判几个月监牢。 作为皇帝,永明帝总不能直白地宣告出去说邵云安是他的人,邵云安在为他制茶制酒。这样说出来,丢脸的还是永明帝这个皇帝。 永明帝把蒋康宁的信拍在龙案上,咆哮:“难道朕就得忍下这口气?!” 翁老帝师宽慰道:“魏春林教子无方,陛下且先忍着,日后总有机会处置他。王石井打断了魏弘正的四肢,也算是给陛下您出了气。 魏弘正被押解回京,皇上您大可找个名目砍了他的脑袋,老臣绝不劝您。此事,老臣认为倒是可以明白告知魏春林他的庶长子做了什么。” 永明帝没有作声,等着老帝师解释。 老帝师笑笑:“上回魏春林给陛下送了一大笔银子赔罪。这回他的庶长子做出此等下作之事,他准备掏多少银子来给陛下您赔罪?” 永明帝双眼微微一眯,冷笑:“老帝师说的对。代江押送魏弘正回京,卸他一条手臂丢去魏春林那个老匹夫面前。 不是说‘子不教、父之过’么,那就让朕看看他愿意为他不教子的过错赔多少银子给朕!” 魏弘正的所为不排除背后有魏春林的授意。但即便能撬开魏弘正的嘴,永明帝也不能以恒远侯府绑架邵云安的罪名治魏春林的罪。 因为邵云安是平民,魏春林是侯爷,身份上的巨大差距本身就意味着某种不公。 而此时,远在秀水村的邵云安却已经把魏弘正抛到脑后去了。原因无他,因为邵云安快忙疯了。自家山头的茶叶采摘完,秀水村山上的也由唐根树带着人都采摘了。 陈三礼那边还送了不少鲜茶叶过来,还有县衙的制茶所收到的品质好的鲜叶,包括槠叶种。邵云安的空间里有小型制茶机,邵云安把自家收的品质一般的用来做绿茶的鲜叶都用制茶机去做。 品质好的及用来做红茶的鲜叶全部由邵云安带着王石井手工制作,工作量不可谓不大。 三个孩子还想上山找老虎呢,奈何邵云安和王石井根本抽不出空,一切事情都得为制茶大业让步。 代江没有回来,王青就不能去书院读书。郭子榆和蒋康宁都忙得回不来,也没空给他和蒋沫熙上课。 邵云安让他们两个孩子自学,顺便带着妮子认字,然后再抽几个小时把三个孩子丢进空间,让他们去干点“农活”。 在这一过程中,蒋沫熙努力地找到了可可种子,他最喜欢的巧克力终于不会被吃完了!邵云安让他和王青自己去种。 只要两个孩子种出可可树,那以后找个机会,大燕就会有自己的巧克力产品了。想想还是挺期待的。 除了对巧克力的期待,蒋沫熙第二专注的就是大船了。他在空间的书架里寻找一切有关船的资料。曾经他每天不放手的魔方已经被他束之高阁。 倒不是蒋沫熙喜新厌旧,而是人家已经攻克了最难的十一阶,想要十二阶只能他自己去设计。对此蒋沫熙表示他要做大船,暂时没时间。 空间里制茶机在嗡嗡作响,邵云安和王石井一人一口铁锅,在炒青。妮子在精心呵护已经开始结果的草莓,蒋沫熙坐在书桌前写写画画,王青在读书。 等到今天计划中的一批茶制好,封存,邵云安看看时间,喊:“孩儿们,时间到了,该出去了。” 转去画水彩画的妮子把水彩笔一根根收起来;蒋沫熙把他的图纸放好;王青把书摆好,把铅笔收好。 一家五口出了空间,外面是制茶间。王石井打开反锁的门,外面的天色已是大黑。在外人看来,王石井和邵云安是带着三个孩子在制茶间制茶,在此期间任何人不要打扰。 邵云安和王石井的身上都带了股子茶香。两人带着孩子直接去了他们的院子。一起吃了晚饭,三个孩子回去休息,夫夫两人又去了酿酒间。 酿酒间只有三个窖,目前里面都发酵着白酒。这是邵云安第一次亲自酿造白酒,能不能成功未知。反正空间里的二锅头还能顶一阵子。 等到两人从酿酒间回来已经很晚了。洗漱后上床,邵云安舒展身体,感觉四肢都有点僵硬了。王石井翻身,给媳妇儿捏胳膊。 “井哥,院试大哥推迟到了5月,他有没有说‘学府夫子’的事什么时候下通告?” 邵云安被绑后就没离开过村子,蒋康宁现在又是忙得回不来,只有王石井去县上的时候能见着他。 王石井一边给媳妇儿按摩一边说:“大哥是打算等制茶所的事忙完再贴告示。反正该写的保举信爹和师兄已经写好了,都在大哥那儿呢。” 邵云安按住王石井的手不让对方给他按摩了,王石井也挺累的。他翻身面朝王石井,说:“那等通知下来,王枝松得疯啊。” 他爹和师兄肯定不会给王枝松写什么保举信的。 王石井冷漠地说:“他疯不疯是他的事。” 邵云安:“那你觉得他都疯了,他娘不会来找你的麻烦?” 王石井更冷了:“王枝松拿不到保举信是他们母子自作孽,与我何干?我不可能为了不想干的人为难爹和师兄。” 邵云安拍拍王石井:“嗯,你放心,他们如果敢来闹,我就敢让他们为奴。” 说完,邵云安打了个哈欠,王石井道:“睡吧。” 邵云安眼泪汪汪地“嗯”了声。王石井一挥手,屋内的烛火灭了。 “嗷呜——!!” 刚闭上眼睛的两人迅速睁眼,邵云安一骨碌坐起来:“什么声音?” “嗷呜——!!!” 王石井掀开被子下床,拿出打火机迅速点亮蜡烛。邵云安一脸懵地看着王石井,又是一声“熟悉”的兽吼传来,邵云安迅速下床。 “靠!不会是找上门来了吧!” 向来平静,最多只有野猪跑下山的秀水村突然传来一声声虎啸。 漆黑的村子里,点点油灯、烛火亮起,叫嚷着的村民纷纷从自家跑出来,手里或拿着铲子,或拿着扁担,或拿着砍柴刀。 “在哪里!” “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大家纷纷寻找虎啸的来源。这时候,又是几声虎啸,披着衣裳匆匆跑出来的里正大喊:“女人跟孩子都回屋!老少爷们抄上家伙!” 女人跟孩子都被自家亲人赶回了屋,赵元德、赵元庆、王书平等村子里年轻一辈比较有威望的都跑在前头。 村子里一时间火把燎燎,有耳尖的人喊:“好像是从王宅那边传来的!” 虎啸越来越急,躲在屋里的女人们吓得抱紧孩子。王老太家,王田岩把门堵得死死的,生怕老虎闯进来吃了他。 王老太在屋里骂:“这大虫下山最好吃了那一家子不孝的!” 郭招弟冷嘲热讽:“人家都有新爹新娘了,孝不孝跟你有啥关系。” 王老太气得想张口,可看到儿媳的那张脸,她又不得不忍了下去。自从郭招弟回来后,王老太在家里是彻底没了地位。郭招弟看她不顺眼轻则骂她,重则直接上手。 以前,王老太可以拿着不孝当武器,让王文和以族长的身份出面惩罚。可现在,王文和不搭理他,族人见了她跟见了臭虫一般。 甚至于她去县衙状告儿媳不孝,换来的都可能是县令对她的一顿板子。与王石井断亲一事令王老太是众叛亲离,就是娘家兄弟都放出话来以后不会再管她。 王老太是彻底没人会为她撑腰,更没人会为她做主。她跑出去骂郭招弟不孝,村里人也只会冷眼旁观她被郭招弟臭骂。 张牙舞爪了半辈子的王老太不仅在村里彻底没了地位,在家中也是被郭招弟压得抬不起头。她倒是想反压回去,奈何体格和力气上没有优势。 王老太想去县城投奔王枝松,可向来窝囊的王大力却说她若敢去打扰王枝松读书,就休了她。被娘家彻底厌弃的王老太色厉内荏,只敢骂王大力几句,却是不敢去县城找王枝松了。 王老太现在就盼着王枝松赶紧拿到功名,然后她就可以脱离苦海了。 郭招弟也看出来了,没有了族中、娘家依仗的王老太就是个虚张声势的无爪王八。反正她有娘家做主,她也看出来了,只要她不过分,族长是不会管她怎么对待王老太的。 被郭招弟怼了一句,王老太骂骂咧咧地进了屋。看到坐在床边的王大力,王老太下意识习惯地想骂人,话到嘴边她又咽了下去。 那个丧门星给的断亲银子都在王大力的手里,她趁着王大力去田里的时候翻找过,却一个铜板都没找到。她不知道王大力把钱藏到了哪里,在没找到那笔钱之前,她先忍着。 王田岩堵了门,王大力犹豫了过后还是没出去。而村里大部分跑出来的男人都拿着家伙,举着火把往王宅跑。 三只老虎在火光与夜光的映照下披着满身的金色跑下山来,直奔王宅。 王宅的大门打开,王石井和邵云安走了出来。宅子里留守的护卫也全部拿着武器冲出来,护住两人。 第211章 深夜虎啸 其中一些人想到了前阵子似乎有一队人骑着马进村来王家,看邵云安和王石井的眼神都变了。王宅现在都需要请这么多护卫了?他们自然想不到护卫的真正来历。 赵元德上前几步:“石井,有大虫好像从你家这边的山上下来了,你让云安回屋插好门闩。” 王文和也急道:“云安你快回屋!好像不止一只大虫。” 正说着,嗷呜一声可怕的虎啸,人群里瞬间炸开了锅。 “大虫!” “三只大虫!” 王石井赶忙拦住要出手的侍卫,大喊:“大家不要怕,大虫是来找我和云安的!” 邵云安也推开拦着他的侍卫,招手喊:“虎哥,这边!” 凶猛的虎啸带出猛烈的冲击波,在一声声惊恐的大叫中,三只黄金色的野兽从人群的头顶高高地越过,落在邵云安和王石井的面前。 王石井和邵云安眼疾手快地拦住要动作的侍卫,邵云安一把抱住了扑到他怀里的一只小老虎,再次大喊:“这是我家的老虎,大虫,大家别怕别怕!” 生怕吓坏的村民直接上手,到时候三只老虎为了自保伤人就麻烦了。 村民和侍卫们本来就要上手了,结果却见邵云安直接抱住了一只大虫,另外一只大虫扑到了王石井的身上,而最大的那只则转过身面对他们,龇牙,似乎是要他们退开。 人群中炸响,三个孩子这时候从后面冒了出来,显然也是被呼啸声给吵醒了。两只“小老虎”见到三个孩子,惊喜地从邵云安和王石井的怀里挣了出来,扑向三个孩子。 邵云安急忙喊:“别扑!” 两只小老虎同时急刹。蒋沫熙看了眼门外的火把和一群村民,扯了扯一只小老虎的耳朵,跟王青不知说了什么,王青也扯了扯另一只小老虎的耳朵。 众目睽睽之中,蒋沫熙一手揪着老虎的耳朵,一手牵着妮子,和王青一起把两只老虎带走了。门外的村民和侍卫们都傻眼了。 虎哥仍站在邵云安和王石井面前,警戒地盯着手持火把和“武器”的村民。邵云安在一众人等的再次愕然中,摸了摸虎哥的屁股,走上前去。 邵云安先是一鞠躬,然后道:“对不起,这么晚惊扰到大家,我替他们向大家赔不是。 他们是我家的客人,之前一直都是在山上。可能是最近我和井哥没上山他们着急了,就找过来了。真的很对不起,让大家这么晚了还要担惊受怕。” 王石井也上前道:“实在对不住。我和云安没想到它们会找到家里来。它们是住在我家山上的,我和云安会带着孩子上山给他们喂食。 最近几日我们都没上山,它们可能是担心我们就下山来了,实在是对不住。” 人群里有人问:“‘你家’山上?” 赵元德开口:“石井和云安把西边这座山买下了。” 人群惊呼一片。 王文和问:“石井,这是你们养的大虫?” 王石井:“不是养的,就是之前上山遇到的。它们不吃人,云安大着胆子喂过几回,他们与我们就熟了。也是没想到几日不见,他们竟会找上来。” 邵云安也再次开口强调三只老虎主要是来找人,不是来吃人。对于这次的老虎扰民事件,他表示万分的抱歉。 村民们之间议论纷纷。我的娘喂,这石井和他媳妇儿山买了,大虫都养上了!这几日不上山,那大虫都能找上门来。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王石井和邵云安好说歹说,总算勉强打消了村民们的不安。护卫们也收起了兵器。 再加上里正、赵元德、王文和、王书平、孙族长等充分信任王石井和邵云安的人出声劝说,村民们这才放下“武器”,各自回家。 不过即便是里正、王文和和孙族长这些人心里也不由犯嘀咕,这王石井和邵云安居然连大虫都养上了,家里还明显多了那么多护院的,这是真正的大户人家了啊! 临走前,赵元德不放心地问王石井:“真的没事?” 王石井:“放心,没事。若有事我也不敢放它们进来。” 王书平则特别多看了几眼那十来个与丁一林、丁一森明显不同的带刀护卫。邵云安注意到了,不过没打算解释。 赵元德又叮嘱王石井一定要看好那三只大虫。只要大虫不伤人,村里人顶多议论几天。可但凡大虫伤了人,就会麻烦无穷。王石井保证会看好三只大虫。 火把远去,大家都走了,邵云安招呼宅子里的人回去。戴着面具隐在后面的郭子牧上前:“云安,真的没事吧?” 邵云安看看周围,没见三个孩子和那两只小老虎,他道:“没事。熙哥儿他们把那两只老虎带去后院了?” 腿脚发软的秦茵声音飘忽地说:“周婶和卫氏陪着过去了。” 周叔和周天宝的手里还拿着锄镐呢。 大门关上,安抚了村民,王石井和邵云安又安抚家里的人。至少不能让他们太害怕那三只老虎,难保那三个家伙日后不会又找上来。 众人都是惊魂未定,邵云安让郭子牧带着叶氏、吉氏去煮点压惊的汤。厨房如果有干粮也热一些,让大家吃点东西,喝点汤收收魂。 尽管惊魂未定,秦茵还是把给大家压惊的事接了过去。燕俘生让丁一林和丁一森去烤几只鸡,感谢京城来的这些护卫们。 大虫一出现,这些人就拿着兵器冲了出来。不管怎么说他们作为主家得表现出应有的感激,不能当做理所当然。这毕竟不是王宅自己的侍卫。 王石井又单独跟燕浮生说了几句话,这才和邵云安一起带着虎哥去后院。邵云安抹了把脑门儿上的汗,拍拍虎哥的背,对王石井道:“咱们这是被赖上来吧?” 王石井吐了口气:“很明显啊。” 邵云安问:“你刚才跟燕管家说什么了?” 王石井道:“我让燕浮生明日去买两头猪,给今天被惊动的村里人分一分,免得落埋怨。” 邵云安点点头:“应该的。” 有燕浮生和秦茵,这善后的事两人也不需要操心了,眼前是这三只大猫该怎么办? 三个孩子带着两只“小老虎”在王青和蒋沫熙的屋子。两人刚走进院子,就看到了守在门口一脸惊怕的苗元和苏册。 两人急忙行礼,强忍住对两位老爷身侧的那只更大的大虫的害怕。原来是妮子在屋里,他们两人就出来守着了。 屋内王青和妮子的叫声、笑声清晰可闻,伴随着是两只老虎的嗷呜声。很明显两只老虎在跟孩子们玩闹。 王石井对苗元和苏册道:“少爷和小姐今晚去我们屋,你们两个明早吃饭的时候直接去前院偏厅伺候。” 苗元和苏册:“是。” 周婶和卫氏在屋里守着三个孩子。她们两人也害怕,可两只老虎在床上跟三个孩子闹得都快把床弄塌了,周婶也是头一回发现妮子居然还挺活泼的。 邵云安和王石井的出现可是让周婶松了口气,不过看到跟着两人前来的那只更大的大虫,她还是没敢上前。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仨孩子连老虎尾巴都敢揪。 邵云安让卫氏送周婶回去歇着,再去厨房给周婶拿一碗压惊的汤。今晚三个孩子跟他们睡。周婶询问王石井和邵云安,确定三只大虫不会吃人,带着依旧惴惴不安的心,跟着卫氏走了。 带着三个孩子和三只大猫回到主院,一进屋,原本还挺宽敞的房间立马变得拥挤了。邵云安先给妮子抱上床,蒋沫熙很自觉地脱鞋上床。 倒是王青,犹豫了一会儿才跟着上了床。两只幼虎也要上床,被王石井和邵云安拦下。 “你们上来我的床就要塌了!爪子上还有泥巴。”反正王青和蒋沫熙的床是脏的不能睡了。 按住一只小老虎,邵云安看向大的那只, “你说说你,大半夜的下山也就算了,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要不是我和井哥在家,在村里也能说上话,你们仨今天就很可能有来无回了!” “吼!” 大老虎还不满意呢,好似在说为什么好几天都没来给他们送水! 邵云安无语:“我又不是送水工,我要做事啊,我很忙啊!” “吼——!” 抹了把脸上的老虎唾沫,邵云安投降了:“行行行,你是一级保护动物,我也不是武松,打不过你。我投降,投降。” 三个孩子歪着脑袋看着小爹(安叔),好奇什么是“一级保护动物”,什么是“武松”。 投降的邵云安手里多了一个空盆。把空盆放地上,盆里很快注满了灵泉水。接着,他手里又多了一个小瓷瓶。一看到那个瓷瓶,三只老虎就激动了。 “安静!” “呕呜~”威猛的虎啸被硬生生地压了回去。 邵云安打开瓷瓶的盖子,往盆里滴入一滴灵乳。 “安静!” “嗷~” 老虎秒变猫。 收回灵乳瓶,邵云安道:“喝吧,今天就这些。最近我都不能上山,有事要忙,你们是留在我家还是回山上?” 三只老虎头不抬地忙着喝水,不理他。这期间王石井一直在窗边站着,注意着外面。家里现在有很多外人,万事要小心。 等到三只老虎喝完,尤不满足地舔舔嘴,邵云安又问:“虎哥,你们是要回去还是留在我家?” 虎哥没回答,两只幼虎脚下一个用力扑到了床上。三个孩子的笑声瞬间传出,邵云安的怒吼也跟着响彻。 “床要塌了!你们的脏爪子!姓虎的,管管你儿子!” 第212章 虎啸之后 王石井家养了三只大虫! 王石井家养了好多的护卫,都带着刀吶! 大虫事件的第二天,王宅无一例外的又火了。 对现在秀水村的村民来说,那个曾被自己的亲娘逼得都要活不下去的王石井自从分家娶了男妻邵云安后,简直就是一飞冲天。 日子来了个天翻地覆的大变化不说,这身份也是水涨船高。家里不仅买了那么多的下人,连带刀的侍卫都有啦! 这王石井净身出户,穷的家徒四壁,就是住的地方都还是里正借的。 可现在还不到一年吧!人家就成了村里现在人人都仰望的富贵人家,那宅子大的能住几十口人! 不仅如此,与他们家亲近的人家也是跟着沾光。不仅能挣到钱,还能送家里的娃去书院读书。这怎能不叫人眼红羡慕啊! 当然,有人羡慕自然就有人嫉妒恨。但任凭他们嫉妒恨,他们也只能背后嫉妒嫉妒,恨上一恨。 现在谁还敢去找王石井的麻烦,谁还敢在他的面前撒泼。 单看邵云安是怎么整王老太和宋家一家的就足以令那些嫉妒恨的人不敢有多余的动作。惹谁都不能惹王石井的男妻,邵云安。 相比对王宅的一应羡艳,还有一种对某些人厌恶的声音传出。 前一晚村里几乎家家都有男丁出来“驱赶”大虫,就是孤儿寡母的唐根树家,作为长子的唐根树都拿着柴刀出来了。 但那只是“几乎”。 有那么几家却是一个人影都没瞧见,躲在屋里头半个男丁都没冒头! 一个就是王老太家,王大力和王田岩都没出门;另一个就是王本胜、王本昌兄弟俩那一大家子。 王本胜、王本昌年纪大不露面说的过去,但他们可是都有儿子的,还不止一个!儿子还长得五大三粗,竟愣是没见一个人出来! 这一回,全村人的唾沫星子差点淹死这三家人。王文和直接发话,日后村里有危险,他们三家若再不出人出力就赶出宗族! 那一次被王本昌怼得差点吐血,王文和再心宽也记得清楚。 这次王本昌和王本胜可说不出理来,人家孩子都出来了,他们两家的大老爷们躲在家里算什么! 不过当天两家就有人说酸话了。要不是王宅那两人这大虫能下山么,怎么能怪到他们头上。 而王大力呢,主动找族长承认错误,表示以后绝不再这样。 王大力窝囊是窝囊,胆小是胆小,但相比把他赶出宗族、死后变成孤魂野鬼,窝囊和胆小就是次要的了。 王文和原谅了王大力,但王本昌和王本胜两家人死不悔改的态度这回可是惹恼了他。 王文和当即就以族长的身份下令今后宗族的红利没有王本昌、王本胜两家人的份,他们也不用来承担宗族的公共事务了。 今年的所有祭祖他们两家都不许参加。 王本昌和王本胜不服,带着家人就闹到了王文和家。王书平出面几句话就压制住了他们。 王氏族人种的菜,养的鸡鸭,鸡鸭下的蛋等等这些食材为什么“云龙坊”会优先收购?那是因为“云龙坊”的东家是王石井。 而王石井之所以这样决定也是完全看在他爹这个族长的面子上。再者,族里的公田原本是没有多少的。 现在公田多了又是哪来的?是拿王石井脱离宗族给出的那800两银子买的。 那三只大虫认得王石井一家是幸事,若根本就是下山来吃人的呢? 人家有难你不想帮,还反过头来想从人家身上捞好处,哪里有这么便宜的好事! 王氏一族送去“云龙坊”的食材从此后不收王本胜和王本昌两家人的。用那800两银子买的公田红利,也没有这两家人的份。 再者,王文和是族长,有权决定哪个族人不能祭祖。若不服那就离开宗族自立门户! 这下子这两家人可是炸开了锅。男的骂,女的哭。 可不管他们怎么骂怎么哭,王书平是寸步不让。王氏宗族的人这回可是完全站在族长这边。 他们也气啊! 有事的时候拼命躲,有利的时候就往前冲,哪里有这么好的事!大家早就看这两家人不顺眼很久了。 且不管这两家人怎么闹,王书平是态度坚决。他们家已经开始做芝麻酱了,酒楼那边的反响非常好。村里也已经有风声了。 里正家做果酱卖得好,现在惠及了全族;孙阿爷家菊花晒得好,现在孙氏族人都在做菊花。 族长家开始做芝麻酱的买卖了,那会不会带着族人们一起做芝麻酱? 现在除非是傻了才会得罪王书平,得罪族长,巴结还来不及。赵氏和孙氏的族人喝汤都不知喝了多少了。 王氏一族就那么两三家跟着王石井吃到了肉,其他人都盼着也能喝汤呢。 这话由赵河传到邵云安耳朵里后,他呵呵了两声,送上两个字:“活该。” 不过他倒是没想到王文和这回这么硬气。不过转念一想他就明白了。 儿子王书平有能力,孙子王衍又在“白月书院”读书,家里也开始赚钱了。 别说王文和的底气足,王书平的腰杆子可能都比他爹要硬一点。 毕竟他爹在对待王老太一家时的偏心会被人时不时拿出来念几句,王书平却是族老们都支持接任族长之位的。 三只大猫第二天早上喝了满满一大盆的灵泉加灵乳水后就回山上去了。 床再大,多了三个孩子也不好睡。邵云安在三个小的睡着后把他们送进了空间。 三只大猫很好奇孩子去哪了,左找找,右找找,虎哥还跟他叫了。不过邵云安是不为所动,他可不敢把它们送进去。 把这三只猫送进去,他的灵乳就别想留下一滴了。 灵乳现在一天能有两到三滴,但相比起用量仍是捉襟见肘。这三只大猫进了空间,那绝对是鲜鱼打猫有去无回。 这一夜,三只大猫也有了名字,邵云安给他们起的。虎哥就叫虎哥,两只小老虎打架厉害的那只叫大金,弱一点的叫小金,请原谅邵云安的取名无能。 大小金和虎哥喝完灵泉水后就回山上了。邵云安抽时间给三个孩子上了一个时辰的课,布置了作业后就又去忙了。 好在送茶过来的人越来越少,自家山上的茶也采完了,再忙最多三天就能休息了。一切都是为了赚钱啊。 等到永修县乃至整个敕南府的茶叶产业步上正轨,邵云安每年两季就可以不用收茶了,只他自家山上的茶加空间的茶就够了。 以后他的茶全部是极品茶,只走拍卖行。 只是现在还不行,他还得帮着皇上和千岁制出更多的新茶。 把新茶的路子铺开,让越来越多的人知道新茶,这样敕南府的新茶才能彻底打开销路,敕南府的茶产业也不是一句空话。 燕浮生这边让郑大和丁一森跑了一趟,买回来两头猪。猪直接拉去村里的打谷扬现扬宰杀,所有前一晚帮忙“打虎”的村民每家都能领一块。 王宅这一举动彻底令昨晚被闹起来的村民们没话说了。瞧人家王石井和邵云安的大气!王田岩和郭招弟后悔极了。 昨晚是一点危险都没有的,只要跟着跑出去一趟就能拿一块肉回来。结果别说吃肉了,猪血都得不到一块! 王老太在家骂,让王大力和王田岩去要肉,被郭招弟臭骂了一顿。 换做以前,郭招弟肯定会没脸没皮地去讨,不要回来一块誓不罢休。可现在她是绝对不敢,她怕邵云安再把她送到牢里去。 半下午的时候虎哥和大小金居然又下山了。 这回村民们没有着急忙慌了,不过还是有点怕。好在虎哥和大小金的目标很直接,就是王宅。 他们也没有从大门进入,而是直接跳上院墙进了王宅。吓得燕浮生询问家主要不要加高院墙。 邵云安表示不需要,院墙再高也挡不住这三只大猫。万一他们进不来在外面吼那才是麻烦。 为了避免宅子里的狗见到老虎后吓得太惨,邵云安让丁一林把四条狗都拴在了后门处,并且告诉虎哥和大小金不要靠近那边。 三只老虎很通人性,邵云安说了不要去他们也不好奇。反正只要每天给他们喝好喝的水,他们是很愿意配合的。 虎哥和大小金也不是空手过来。虎哥又带来了一只雄鹿。可能是上次带回雄鹿后听邵云安对王石井说鹿肉味道不错,虎哥就又抓了一只。 邵云安很感谢虎哥的礼尚往来,不过也告诉它别总杀雄鹿,不然山林里的鹿要绝种了。 空间里的那只鹿不好突然拿出来,虎哥带来的这只邵云安就让郑大他们去处理了。 王文和家、里正家、孙阿爷那边……交好的几家都送了鹿肉过去。 这鹿肉可是极难得的好东西,而且今天还有猪肉分。拿到鹿肉的每家都送了回礼过来。 王宅内飘着炖鹿肉的香气,邵云安让郭子牧尽情发挥,做的不好吃也没事,反正绝对消耗得掉,他是没时间弄这玩意儿。 家里的下人们这一天也都能分到一份鹿肉。王玉梅晚上回家的时候,邵云安还让周婶给她装了一大碗,让她回去后和两个儿子一起吃。 隔天还是如此,三只大猫吃完“早饭”后回山上,邵云安抽空给三个孩子上课,接着他和王石井忙碌。 这回虎哥带着大小金中午就过来了。虎哥叼了只野猪,大小金各叼了只野鸡。邵云安都乐了,有了这三只大猫家里都不缺野味了。 妮子还记得草莓呢,午饭的时候她就偷偷跟小爹说想去看看草莓。 邵云安和王石井吃完饭把三个孩子连同三只大猫一起带去了制茶间。 反锁了门,邵云安就把三个孩子丢进了空间,并叮嘱他们把能采摘的蔬果顺便采摘了。特别是蒋沫熙,西红柿最多只能吃两个。 安排好了三个孩子的任务,邵云安洗了手准备开工。三只老虎却不满了。人呢,那三个人去哪了? 大小金要过来蹭,被邵云安阻止了,要他们乖乖在角落站着,可不能把虎毛弄到茶叶里。 大小金嗷呜嗷呜叫,邵云安表示他铁石心肠。 这时候虎哥却不顾邵云安的阻止走上前,咬住他的裤脚就往外拖。邵云安被他拖得一个趔趄。 “唉唉唉!慢点慢点,要摔了!” 王石井去救媳妇儿,却被大小金也咬住了裤脚。 两个人狼狈地被三只老虎拖着往外走,王石井急喊:“别拖!我们跟你们走!带路!” 虎哥松嘴了,大小金见它松嘴了也不咬了。整了整衣服,王石井让虎哥和大小金稍等,他和邵云安把晾好的茶叶收进空间。 把三个在田里忙活的孩子先带出来,跟燕浮生说了声,邵云安和王石井被三只显得十分急切的大猫拱着上了山。 第213章 密林夜话 邵云安询问虎哥能否驮着三个孩子,没想到虎哥竟然愿意。 就这样,虎哥驮着蒋沫熙和妮子,大金驮着王青,小金在前面撒欢地开道。 妮子小,一个人没法坐在没有鞍座的老虎身上,蒋沫熙抓着虎哥脖子后厚厚的毛,妮子坐在他身后搂着他的腰。 途中遇到许多的动物,有野兔、野鸡、狐狸,还有鹿群,孩子们很开心。 他们住在村子里,即便上山也很少能亲眼见到这么多的野生动物。 不过那些野生动物看到他们很不开心,各个四下撒丫子逃命。 但就是大金和小金都对它们没什么兴趣,似乎它们要前去的地方比这些野味更重要。 这一走就走进了深山密林中,邵云安从空间里拿出毯子裹住孩子,他自己拿出两件羽绒服。 王石井不觉得冷,他不要。 走到天早就黑得不见五指了,还没有到地方,邵云安把三个孩子送进了空间,他骑上了虎哥,他走不动了。 王石井没什么问题,和大金、小金走在前面。 此刻的邵云安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他和王石井的手里各拿着一个应急灯。 应急灯亮的时候还把大金和小金吓了一跳,虎哥倒是挺淡定。 邵云安没问虎哥要带他们去哪,问了也白搭,虎哥又不会说话。反正都走到这里了也没法回头了。 “井哥,你先进空间吧,到了我再接你出来。” “我不累。” 王石井是绝对不会丢下媳妇儿的。 邵云安就拿出水、苹果和面包给他垫肚子。三个孩子在空间里饿不着,邵云安暂时不管他们。 三只老虎一看到水马上就抗议了,虎哥甚至都不走了! 邵云安没办法,又不得不又拿出三瓶水和十几个苹果。很快吃喝完毕,虎哥再次前行。 林子里似乎升起了雾,又因为可能是晚上,所以只是一种错觉。 四周簌簌、沙沙的诡异声先不说,那些电影电视里觉得格外宁静的虫鸣在这种状态下只会让人心里发毛。 如果只有邵云安一个人,他是打死也不会来这种地方的! 王石井看到邵云安裹了裹羽绒服,问:“媳妇儿,冷不?” 邵云安摇头:“不冷,就觉得渗得慌。这里你来过吗?” 王石井:“没有。我以前上这座山最远也就是茶林那边。” 邵云安不由嘀咕:“虎哥到底是要带我们去哪?这都半夜了。小郭哥他们肯定等急了。” 王石井也只能说:“现在也没法返回去了。 走这么久了都没到估计是去什么神奇的地方吧。我们已经翻过一个山头了。” 邵云安惊了:“这么远了!虎哥这是要把我们拿去卖了吗!你肯定累了,休息会儿吧。” 王石井:“不累。这点路跟我打仗的时候走的路相比短多了。 打仗的时候几天几夜不能睡觉,精神还得绷紧,这不过是迈着脚走就是,不累。” 如果是刚结婚那会儿,邵云安听王石井说这些顶多唏嘘一下当兵的不易。现在听到,他就很心疼了。 邵云安道:“现在应该不会再有战争了吧,起码短时间内。” 王石井却道:“不好说。如果国家再这么穷下去,即便是代家的翼虎军和飞鹰军也很难再坚持下去。 没有军饷,粮食不够,吃顿肉都得自己想法子。吃不饱、穿不暖,又怎么能打得动仗。 这次要不是代小将军奇袭杀了他们的主将,还是一位王子,战争还不会这么快就结束。 胡哈尔国本身就是一个好战的国家,他们觊觎我大燕腹地已经太久了。 这次小将军又杀了他们的王子,胡哈尔国不会善罢罢休的。 邵云安:“这个胡哈尔国有点像我们历史里的那些北方边塞的那些国家,我们叫胡人,你们叫胡子。 这些国家在历史上很多都是游牧民族,善战、好战,善骑射。因为他们生活的环境艰苦,就很觊觎中原腹地的富饶。 在我们的历史上,每一个朝代从开朝到覆灭,都贯穿着与边关外族战斗的历史。 最骇人听闻的就是‘五胡乱中华’的那段历史。” 对这段历史邵云安知道的也不多,毕竟不管是影视剧还是小说,以那段历史为背景的都是少数。 “五胡乱华”,可说是汉民族史上的一扬空前的灭顶之灾。 那时候,胡人冲入中原,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们不仅残杀汉族百姓,甚至还把汉人当做粮食。 后世有书上就写,那时候女人是“不羡羊”,孩子是“和骨烂”,通称“两脚羊”。 而吃人不过是他们残暴手段中普通的一种。 那一扬“乱华”,导致北方中原地区人口数量骤减,十室九空。 后来有一人为了夺权,颁布了历史上有名的“杀胡令”。 先不说这个人此举是为了一己之私还是政治目的,但他的这个“杀胡令”确实让被胡人打压的快灭绝的北方汉人揭竿而起了。 邵云安对“杀胡令”的具体细则不清楚,但有一条凡是学过历史的肯定都有所耳闻。 就是汉人杀一个胡人就能得到奖赏。 这一扬“杀胡令”一出,三天内二十万胡人被杀。 整个“杀胡令”期间,几百万在中原的胡人三分之二被杀。 跟王石井讲了他知道的这段历史的内容,邵云安道: “反正那段历史非常的黑暗,北方的汉人死的从一千多万只剩了四百多万。 胡哈尔国的铁骑如果冲入燕国,燕国的百姓不会比‘五胡乱华’期间的中原人好多少。 所以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咱们都必须支持皇上。” 王石井是经历过真正冷兵器战争的。 邵云安说的平静,他听的却是后背发凉。那样的历史,那样的扬面,只是想来就寒毛直竖。 如果有一天胡哈尔国攻破燕国的防线,那么等待大燕子民的一定会如媳妇儿说的这段历史那样。 燕国的百姓,包括他,包括媳妇儿,包括家里的孩子和所有他在乎的人...... 都会成为胡哈尔国那些蛮匪屠刀下的祭品,甚至是,口粮! 王石井打了一个寒颤。 就算现在媳妇儿在努力帮着皇上挣钱,但要整个大燕恢复昌盛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做到的。 燕国的边境等得了么,胡哈尔国会给他们繁荣昌盛的时间吗? “媳妇儿……” 下意识地开了口,王石井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邵云安平静地说:“所以啊,咱家要挣钱,也不能一棵树上吊死。 虽说人活一辈子最后都是死,但我可以接受自然老死,不能接受被人杀死,甚至是虐杀。 空间里的东西你能用的就用,能拿出来的就拿。 我是个自私的人,我管不着后世怎么发展,我只要我们一家平平安安的。 我不想经历国破家亡、山河破碎的惨状。我被一板砖拍过来已经够惨了,不能再惨了。” 王石井发誓般地说:“我会努力护住咱们一家老小的。空间里的东西我弄不明白的就问你。” 邵云安的嘴巴动动,半天憋出一句:“我读书那会儿吧理科不大好。培养培养玺哥儿,你俩一起研究。” 看了眼媳妇儿,王石井点点头。 邵云安:“我努力赚钱,你呢就负责咱家对外的一切,特别是咱们一家人的安全和后路。 如果你想帮代小将军,我也不会反对。 我们两个人没有谁依附谁的。我不靠你活,你也不是没我就活不下去。 外面的人都说你是沾了我的光才有了今天。 但如果不是你,换一个人,我初来乍到的日子不会有现在好过。 不管别人怎么看,反正我觉得咱俩是绝配。” 如果是一般人哪能如此“放任”他,哪能由着他一个做“老婆”的如此泼悍。 如果是普通人,更不可能如此平静地接受他的来历,帮他保守空间的秘密。 或许在发现他空间秘密之后就会想着办法怎么弄死他或控制住他,把空间占为己有了。 因为王石井的不普通才造就了他邵云安的特殊,和让他在这样一个社会里的肆无忌惮。 有王石井在他前面挡着,他才能把一切不合理变成合理,才有底气去县学大闹一扬。 也因此才进而认识了蒋康宁、岑老,直至到现在他们与皇上、千岁都有了牵扯。 王石井知道外头的人都怎么说他。说他好命,说他吃软饭,说他都是沾了媳妇儿的光。 王石井其实并不介意,他本来就是沾了媳妇儿的光。 但媳妇儿这么说,王石井还是有点臊得慌,他没那么好。 “井哥,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是不可能回去了,我要我们一家不受威胁地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下去。” 王石井停了下来,被媳妇儿的这句“甜言蜜语”迷得内心是心肠澎湃。 王石井把邵云安从虎哥的背上抱下来,低头就亲了上去。 邵云安圈住王石井的脖子,仰头迎接他的吻,他的感激,他的幸福。 两人在荒无人烟的密林里吻得激情,吻地热烈。 两盏应急灯掉在了地上,被茂密的野草遮挡住了大部分的光线。 只有微弱的光芒映射在两人的身上,可两人相贴在一起的唇却是隐藏在暗夜中。 哪怕是一只虫子都无法窥探他们几乎深入灵魂深处的热吻。 “吼!” 可惜,有人煞风景地出声打断了这一对爱人的热情。王石井放开邵云安,抱紧他瘫软的身体。 这是邵云安嫁给王石井以来最爽的一次接吻,爽得他浑身使不出一丝的力气。 王石井在媳妇儿的额头上温柔地亲了口,抱起他放在虎哥的背上。 邵云安趴在虎哥身上大喘气。王石井也不好到哪去,如果是白天绝对能看到他的脸都红了。 “走吧。” 捡起应急灯,扶着媳妇儿,王石井对虎哥道。 “嗷!” 似乎是提醒两个人不要浪费时间,虎哥迈步。 埋在虎哥厚厚的虎毛里,邵云安在心里唾弃自己。是他的定力太弱还是王石井的吻技提高了。 妈的,绝对不能告诉那家伙他刚才差点没把持住,太丢人了! 第214章 一株草 邵云安觉甚至怀疑他们都要走出永修县的地界了,虎哥终于停了下来并示意他下来。 拿出手表,邵云安拉紧身上的羽绒服:“都快9点了,我们走了一整天啊!” 王石井也穿上了羽绒服,周遭湿冷湿冷的,就是他也分不清方向了。 邵云安不抱希望地说:“家里人要担心死了,大哥得急疯了。回去咱俩少不得一顿骂。” 王石井也只能说:“我们是跟着虎哥出来的,他们应该能稍稍放心吧。” 邵云安:“希望吧。” “吼!” 催促两人跟上,虎哥开道,大小金走在两人的身后显得比之前要谨慎许多。 邵云安冰凉的手被王石井塞在羽绒服的口袋里。 两个人都是长袍马褂,外面却是一件现代感十足的羽绒服。 两人还都是古人的装扮,别提多违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拍古装剧。 “井哥,我们还在秀水村或者永修县的地界吗?” “不知道。应该还在永修县的境内。” 邵云安以为马上就要到了,结果又跟着虎哥走了很长一段路。 这段路不好走,很陡峭,所以虎哥让他下来。 这一走又是三个小时。要不是有灵泉水和灵乳,邵云安绝对歇菜了。 虎哥终于停了下来,光线很暗。 邵云安举着应急灯查看四周,他的第一感觉是他们进入了原始森林。 即便是在“未来”他都没有去过森林的深处。 里的树木参天,灌丛都长到他的腰部了。 树与树之间藤蔓缠绕,盘根错节,阴冷潮湿的气息一股股地直冲而来。 “井哥,我对这里的气候和地理环境越来越搞不懂了。 感觉你们这儿除了冬天不下雪,另外三季都是混着来的。” 王石井还有心情开玩笑:“我们这里有孕果,肯定跟你原来的地方不一样。” 邵云安撇撇嘴:“也是哈。男人都能生娃,一切皆有可能。 我们那儿的植物专家来到这儿绝对会乐疯了。” 有水声,轰隆轰隆的,附近可能有一条很大的溪流。 虎哥似乎是在辨认方向,停了有十分钟,他向南迈步。 跟着虎哥,两人弯身避开手臂粗垂落的蔓藤,抬腿跨过横倒的枯树,手脚并用地攀爬过嶙峋巨石。 水流声已是震耳。 当他们再一次停下来时,邵云安的嘴巴失去了说话的功能。 他们的面前是一条瀑布,一条从几乎没入云层的高山上倾泻而下的瀑布。 邵云安不是没见过国内外有名的瀑布,却没有一条瀑布的巍峨能与之相比的。 “吼!” 冲着两人吼了声,虎哥抖擞了一下庞大的身躯,纵身跃入了瀑布下的潭水中。大小金也跳了下去。 回过神的邵云安晕了:“还要下水啊,冻死啦!” “吼吼!”虎哥催促,大小金也催促。 “井哥,你去空间吧。” “我会凫水,我要跟你一起。” 王石井的态度很坚决,甚至放开了邵云安的手,就怕对方把他送到空间。 三只老虎催的急,邵云安咬咬牙脱掉羽绒服,没时间进空间找泳裤了。 王石井也脱了羽绒服。两人又脱掉外衣外裤,只穿了贴身的衣裤,热身后双双跃入水中。 “啊!冻死了!” 邵云安冷的是嘶嘶叫,王石井也冷,迅速游到媳妇儿身边。大小金过来护住两人,虎哥往前游。 邵云安冷得是牙齿直打颤,虎哥这时候潜入水下,邵云安心里骂了句娘,闭着眼睛潜下去。 有一条毛茸茸的东西飘到他的手边,划水的邵云安一把抓住,就听到不知是大金还是小金的闷哼声,好像是被弄疼了。 他赶紧松松手,王石井也抓住了一条尾巴。 两人跟着大小金尾巴牵引的力道越游越往下。 就在邵云安快憋不住气的时候,他感觉到双脚好像碰到了地面,他急忙用力踩下。 “咳咳咳!” “媳妇儿!” 一身狼狈的王石井踱到媳妇儿的身边,抱住他。王石井冷得也是脸发白。 邵云安拿出装着灵乳的瓶子,顾不上稀释不稀释了,打开就给王石井。 “嗷嗷!” “吼吼!” 本来都跑上前的三只老虎吼叫地迅速跑了回来。 王石井抿了一滴滴,邵云安也抿了一滴,三只老虎跑过来了。 邵云安后退一步:“一人一滴,多了没有。” “吼!” 三只老虎站定。 “张嘴。” 张嘴。 身体里已经暖和起来的邵云安往三只血盆大口里各滴入一滴灵乳,然后迅速收回瓶子。 三只老虎身上的虎毛根根乍起,缓缓落下,眼睛都闭着。 半晌后它们才睁开眼睛。虎哥深深看了一眼邵云安,转身,继续带路。 “嗷嗷嗷~” 喝了灵乳的大小金那步伐飘忽的好像醉酒一般。 拿出应急灯,邵云安三两下扒下湿透的衣服,裹上棉睡袍,换上塑料拖鞋,王石井也如此。 这是一个隐藏在水潭下的山洞。迎面的湿气都好似夹杂着大颗大颗的水珠。 不过很奇怪,洞里的气味并不难闻,隐隐的还有股清香。 “井哥,前面有光!” 王石井握紧邵云安的手:“这里可能通向外面。” “可是没风啊?”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加快步伐,光亮越来越明显,当虎哥的身影拐过一道弯不见后,两人直接跑了起来。 弯道处,光亮已经可以照映出墙壁上的孔洞了。 两人转过弯,邵云安愣在了当扬,王石井也惊讶地微微张开了嘴。 他们的面前是一汪浅浅的溪潭水,这不是重点。山洞上方有水一直在滴落,潭水也有出口可以流走,但这,也不是重点。 重点是! 潭水的中央生长着一株洁白无瑕的植物! 植物的顶端,花苞状的叶子里有一颗鹌鹑蛋般大小洁白圆润的珠子! 而光亮就是这颗珠子发散开来的! 这颗珠子发出的光芒是那么的柔和圣洁,令邵云安忍不住向它下跪、臣服。 “嗷!” 虎哥叫了声。 邵云安稍稍回神,虎哥看了眼那株植物又看向邵云安。 邵云安拉着王石井的手走到溪潭边,问:“虎哥,你带我们来是要我们帮你养这株植物吗?” 虎哥跳进潭水里张嘴就要咬那颗珠子。 “等等!” 虎哥不解地看过来。 “你要吃?” 虎哥歪了歪脑袋,跳出潭水,咬住邵云安的睡袍让他进去。 邵云安懂了:“你是要送给我吗?” 虎哥停下拖动,松开他的睡袍“吼”了声。 邵云安的心脏开始狂跳,他摇摇头:“这个太贵重了,你留着吃吧。” “吼!” 邵云安看向王石井,他有点懵。这种能发出光芒的植物绝对不是凡品,说不定是仙草呢。 反正这个世界有很多颠覆他常识的地方,有株仙草也不奇怪。 邵云安都怀疑虎哥和大小金是不是就是仙草吃多了才如此鬼精鬼精的。 王石井上前:“虎哥,你要把这个送给我们?” “吼。” “你自己不要吗?” 虎哥甩甩尾巴。 沉默了片刻,王石井问:“你是不是更喜欢灵乳,就是刚才喝的那个?” “吼吼!” “你要用这个换灵乳?” 虎哥甩尾巴。 不是换灵乳是什么?王石井也百思不得其解了。 邵云安突然灵光一闪,问:“你是想知道孩子们去哪了是不是?” “吼吼!” 邵云安一巴掌按住自己的脑门:“不是吧!咱们把三个孩子送进空间后虎哥就拉着咱们上山,他这是交换条件?” 王石井蹙眉。 邵云安很认真地看着虎哥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说: “虎哥,我送孩子们去的地方有很多危险的东西,我怕你和大小金不明白,乱碰发生危险。 还有,那个地方就有灵乳,那对我们一家来说是非常非常珍贵的东西,我怕你们忍不住全给我喝了。” “吼!” 王石井出声:“不如我们带他们进空间,看他们的表现。如果他们能做到克制,我们也大方一点。” 邵云安:“我怕那些汽油、柴油什么的。” “虎哥和大小金很聪明,告诉他们那个会烧死他们,他们不会乱碰。或者你弄点汽油烧给他们看,虎都怕火。” 虎哥走了这么远的路,把这样珍贵的宝物送给他们换进空间的权利。 说实话,邵云安也不忍心拒绝了。 “吼。”虎哥又咬住了邵云安的睡袍。 邵云安这次没有拒绝,他退掉拖鞋跟着虎哥的力道踩进水潭里,王石井也跟着进了水潭。 来到到那株仙草前,虎哥松开了嘴。 邵云安弯身,仔细观察这株仙草。 这株仙草顶部的四片叶子是展开的,呈保护姿态保护着发亮的鲜果,其他的叶子全都是卷曲的。 邵云安仰头问身边的男人:“井哥,我们把这株仙草移植到空间里吧。” “你决定。” 邵云安又转向虎哥:“虎哥,这株仙草我移植到我的空间里可以吗? 我不想摘下这颗仅有的仙果,也不想就这么拔掉仙草。” 虎哥无所谓地呜了声。邵云安的手一动,瓷瓶出现,接着是一把小铲子。虎哥和大小金立马兴奋了。 “别动!” 虎哥不动了,并且用尾巴暴力镇压了不听话的大小金。 邵云安拔开瓶盖,在仙果的上方缓缓倾斜瓷瓶,一滴翠绿色粘稠的灵乳缓慢滴落。 大小金迫不及待地想要喝,虎哥也是张开了血盆大口。 “别动啊!” 灵乳滴落在鲜果上,瞬间,一道耀眼的白光散出,在扬的不管是人还是虎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待邵云安再睁开眼睛时,就见那颗鲜果更加的耀眼了。 邵云安收起瓷瓶, 王石井拿着铲子弯下腰,邵云安也弯下腰,双手深入水潭中。 “呜呜~” “吼~” 三只老虎紧盯着那颗耀眼的仙果。水潭下是淤泥状,王石井小心翼翼地借助铲子寻找仙草的根。 找了有十几分钟,王石井对邵云安点了下头,邵云安抽出双手,手里多了一个小盆和另一个小铲子。 他铲了许多的淤泥到盆里,加入灵泉水,又滴了一滴灵乳。在邵云安准备好后,王石井开始挖出仙草。 两人都屏着呼吸,王石井一点一点把灵草的根挖出来。 不仅要确保主根的完整性,还要尽量最大程度地保留下须根。 根系基本上都出来了,王石井丢掉铲子,一手拿住仙草,一手捧住仙草的根,猛地起身,迅速把仙草放在了盆里。 仙草的根部在完全离开水潭的霎那有瞬间的剧烈闪烁。 而在它的根系没入到水盆中的灵泉水后,整株仙草包括仙果却都闪烁了开来。 隐约的,有兽吼传来,水潭也忽然变得湍急起来,大小金显得有些焦躁。 “井哥,你先进去,放在灵乳石下。” 邵云安把水盆交给王石井,然后捡起地上的两双塑料拖鞋,他另一手抓住王石井。 紧接着,王石井和两双拖鞋就没了影子。 随后,邵云安在虎哥和大小金的低吼中把大小金也一起丢入空间。 捡起应急灯,邵云安赤脚往外跑,虎哥紧随。 水流越来越湍急了,还不待一人一虎跑出洞外,后面一股水柱冲了过来。 邵云安眼疾手快地跳到虎哥的背上。虎哥一路狂奔,洞口就在眼前了! “虎哥!我们要在这里被淹之前离开!我的空间不能移动,只有出去才能安全!” “吼——!” 第215章 狼狈下山 他只是来摘一株草,不知道会引来“洪灾”啊! 这不是灾难片里才会有的画面吗! 邵云安头皮发麻,他身下的虎哥,一层淡淡的金光滑过,速度陡然加快。 邵云安收了应急灯,两手死死抓住虎哥脖子上的毛。 此时的空间内,王石井要急死了。 而异常高兴见到大小金的三个孩子因为小爹(安叔)和虎哥迟迟没有进入空间急得哭。 轰隆轰隆! 不知是天裂了,还是地崩了;也不知是洪水来了,还是兽群暴动。 在虎哥冲进水中的前一秒,邵云安用力深吸一口气,搂紧虎哥的脖子。 山洞外的潭水比他们来时“急躁”了许多,水里也有许多来来回回迅速游动的黑影。 王石井不在,邵云安这时候绝对不能离开虎哥。虎哥也是拼尽了全力,速度相当的快。 就在邵云安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虎哥终于冲出了水面。 邵云安没力气了,虎哥回头咬住了他的胳膊,拖着他继续往岸边游。 山中密林间,各种野兽的叫声此起彼伏,听的人渗得慌。 邵云安的另一只手也努力抓住虎哥。等到一人一虎终于上了岸,都累瘫了。 邵云安趴在岸边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虎哥也是趴在他身边吐着舌头大喘气。 邵云安伸手握住虎哥湿乎乎的爪子,两人进了空间。 “媳妇儿!” “小爹!” “安叔!” 躺着进来的邵云安虚弱地打招呼:“嗨~” 看到王石井的那张脸,邵云安暗道:【井哥不会要家暴吧?】 王石井当然不会家暴邵云安。 他把邵云安扛进木屋里狠狠吻了一通,确定对方是活生生回来了才放过他。 为了奖励虎哥的辛苦,邵云安把瓷瓶里最后的那点灵乳全喂给他了。 对此虎哥表示十分满意。 在空间里好好吃了一顿,邵云安和王石井带三只大猫去了放危险品的地方。 邵云安用打火机里的油告诉三只大猫,所谓的危险品是什么东西。 虎哥用尾巴抽了大小金几下,两只小老虎就远远跑开了。 至于灵乳,邵云安跟虎哥讨价还价一番,答应每3天给他们各一滴。 如果他这边有需要,那三只老虎要忍忍。 邵云安严重说明,如果三只老虎不遵守约定,他以后就不带他们来空间。 虎哥和大小金不仅对灵乳、灵泉水十分的需求,他们也很喜欢空间里种植的水果。 所以虎哥很干脆地答应了,大小金也就不成问题。 不过邵云安也多了个心眼,他不会单独把三只大猫丢进空间。 整个山林都抖了一抖,回去的路就变得更加的难走。 不过与来时的心情截然不同,路虽说变得很难走,邵云安却没忘了一件事。 他把一些蔬果的种子交给三个孩子,让他们一边走一遍撒。 玉米、西瓜、哈密瓜、葵花、黄瓜、番茄、花菜…… 先不管气候合不合适,反正他说是从林子里找到的,有证据堵住怀疑者的嘴。 蔬果是丰富菜篮子的,玉米可是妥妥的好东西。 邵云安想正大光明的吃煮玉米、炒玉米、玉米窝窝头! 三个孩子撒的都很认真,怕种子被鸟吃了,他们甚至还拿了铲子挖坑把种子埋进去。 路上邵云安还发现了几棵令他“草容失色”的茶树,长在悬崖峭壁上。 邵云安让虎哥记住位置,如果他判断地没错,那一个月后就可以采摘了! 别的茶叶价格可以说是虚高,这个茶叶制好了,那绝对是大大的发财了! 邵云安再次感慨,他不会是穿到了某个奇幻的世界吧! 这茶树分布地太没规律了! 等到王石井、邵云安和三个孩子从山上下来,已经是他们离家第6天的上午了。 因为他们的“失踪”,整个永修县都乱了。 这真的不夸张。 他们离家当晚没回来,天亮了也不见人影。快中午的时候燕浮生亲自去找了里正。 得知情况的里正当即就组织村人上山分头找。 可还没找多久,山林深处就传来了轰鸣声,接着整个秀水村的地面都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震动。 山林里的鸟哗啦啦地一群群飞向天空,怎么看怎么邪性。 林中的野兽也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全都冒了出来。 野兽倒是没有冲下山伤人,而是在林子里四处乱窜。 上山找人的村民也只能赶紧下山,有几头小野猪慌不择路地下了山,被村民们打死了。 鸟兽异常,山林里溪泉的水流也是暴涨。 村子里原本并不深的小河短短一天之内就涨到了河岸,把河边的一些田都淹了! 三族的族长和里正又赶紧组织人手挖渠、排水。 出现这样的异象,秀水村的村民们都怕得下跪祈求,莫不是天老爷震怒了吧。 燕浮生同时还派人去县衙通知了县令大人。 蒋康宁一听王石井和邵云安还有三个孩子都失踪了,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他立马派出衙役去秀水村找人。 可衙役们在山林里除了遇到疯了般四处乱窜的鸟兽外,一个人影都没见着。 再加上山林里树倒水漫的,也没法到太深入的地方寻人,大家还只能退回来。 蒋康宁急得是口舌生疮,那一家子是比金子还要金贵的主,特别是邵云安! 于他,是自己当亲弟弟般还要亲的家人;于燕国,那是皇上默认的万万不能出任何差池的奇人! 这要出了什么意外,叫他可怎么活! 好在当天傍晚,这些异象就全部消失了,一切都归于了平静。 只不过这样村民们更怕了,这不会是闹邪了吧。 林子里安稳了下来,蒋康宁直接在秀水村坐镇找人。 郭子榆也顾不上制茶所的事了,跑回来一道寻人,同时也帮着燕浮生、秦娘安抚家里人。 王石井和邵云安不在家,郭子榆做主把收购上来的茶叶先行晾晒,筛捡。 也亏了蒋康宁来了村子里,家里又有郭子榆和燕浮生,不然王宅真就要乱套了。 蒋康宁派出了衙役,秀水村的村民们也是自发地一波波上山寻人。 村里人甚至连清明祭祖这样的大事都顾不得了。 大家迅速上了上坟,开宗祠给祖宗上了上香,摆了些祭品,一心扑在找人上面。 大部分的村民都很是着急,有那么几户人家听说王石井和邵云安一家子出事了,高兴地差点要放爆竹。 邵云安和王石井这边出事的第二天,一直躲在县上的王枝松和王春秀竟然回来了。 王老太也罕见地出了门,脸上的笑让人看得恨不得抽她几个耳光。 王家除了王大力没什么反应,其他人都别提多高兴。 王石井和邵云安那一家子最好就这么死了。 他们作为王石井的家人,王石井留下的那么大的家业还不都是他们的! 被罚了的王本昌和王本胜两家人也是各种幸灾乐祸。为此,唐根树还差点跟他的表哥打起来。 不过唐根树没打,蒋康宁打了。 急红眼的蒋康宁直接以王老太再次不认契书为由,让衙役把在外幸灾乐祸的王老太抓到了晒谷扬上。 当着村里人的面,蒋康宁让衙役动手扇了王老太20个耳光。 蒋康宁直接告诉里正,王大力家谁再敢拿自己是王石井的家人自居,流放三千里! 蒋康宁的手段一出,被打掉了好几颗牙的王老太再不敢笑了。 王大力亲自去里正家跑了一趟,说王老太下回再犯他就休妻。 王枝松和王春秀连夜逃回了县城,郭招弟和王田岩被吓得瑟瑟发抖。 生不见人,死不见…… 蒋康宁就是被点燃的爆竹,谁敢找事谁就会被炸死。 所有与邵云安和王石井关系亲厚,与他们有利益牵扯的都急得要死。 就在他们各个急得上火冒烟时,王石井和邵云安终于在第6天带着三个孩子下山了! 当他们走到自家的那片茶林时,正好遇到了又一波上山找他们的村民和衙役。 见到他们,村民们各个是喜极而泣,衙役们也是长长松了口气。 王石井、邵云安、王青、王璟妍(妮子)、蒋沫熙、虎哥、大小金…… 不管是人还是虎,一个赛一个的狼狈。人虎全身上下都是泥,脸脏得看不出原样。 大小金各拖着一只羽鸾。 这是一种模样介于鸵鸟和野鸡之间的鸟,反正邵云安没见过。 他们下山的时候虎哥发现了这两只羽鸾,被大小金迅速追上,KO。 王石井认了半天不确定地说可能是羽鸾。据说非常好吃,却也十分难捉。 虎哥拖着空间里的那只野雄鹿;王石井拖着一只野猪,也是空间里的。 邵云安扛着一捆玉米,另一手提了一个西瓜。 王青拿着三朵成熟的向日葵,蒋沫熙抱着一个哈密瓜。 妮子王璟妍抱着一兜子不知名大红果和长长绿绿的棍子。 咳咳—— 请不要忘记我们家妮子的大名~ 村里人一边忙着帮他们把东西接过来,一边问他们这几天是去哪了。 王四叔心疼又心急地手:“你们这是跑哪去了!你们知不知道家里都乱翻天了!” 王石井只能说:“一言难尽。四叔,先回家,我们是又累又饿。” “好好好!” 大家把他们手里的东西都接过去,包括羽鸾和雄鹿。 王石井抱起妮子,邵云安牵住王青和蒋沫熙,三只老虎跟在他们身后。 再次见到这三只大虫,村里人倒是不那么怕了。 毕竟三只大虫刚才主动把羽鸾和雄鹿给了他们,丝毫没有攻击人的意思。 他们也算是虎口夺食了! 有一位衙役出声:“王老爷、邵小爷,你们一直没回来县令大人都急病了。 县令大人找了你们五天没找到人,今日一早回了衙门。你们收整一番赶紧过去吧!” 邵云安的心揪紧:“大哥病了?” 王石井也急忙问:“什么病?可请了郎中?” 那位衙役说:“县令大人忙着找你们,没请郎中。 大人的嘴里长满了泡,饭都吃不下,只能喝点水。” 这是急出火来了。 邵云安内疚极了:“这次是我们不对。 本来是去林子里打些野味,结果林子里的蛇都出来了。 虎哥当时可能是发现不对了,就没带我们下山。 隔天林子里的野物就跟疯了似的乱窜,我们一直躲着,后来更是地动山摇又发水。 确定没事了,虎哥才带我们下山。” 王四叔看三只大虫的眼神都不对了。 他激动地说:“都说这动物有灵,你家的这三只大虫就很有灵啊。 村子里也是,地都动啦。那天上的鸟乌泱泱的一片,吓死个人了。 村里的河水都涨了,河边的田都淹了,好在后来又退了。 村里的老人都不知道这是咋回事,从来没遇见过。” 邵云安在心里咋舌,连村子里都受影响了! 他一边不动声色地猛点头:“嗯嗯嗯,我们也见到了,太可怕了。 还好虎哥它们在,不然真是吓死了。” 妮子低着头,王青和蒋沫熙也低着头跟着小爹(安叔)走。 蒋沫熙还好,妮子和王青生怕别人从他们的脸上看出些什么异样来。 第216章 关心与数落 其中就有赵元德、赵元庆和王书平,其中大部分是王宅的侍卫。 王宅的侍卫是没日没夜地上山找他们。他们回去休息了半天就又上山了。 自己出了事这么多人来找,王石井和邵云安都格外感动,这回真是给大家添麻烦了。 特别是辛苦了从京城过来的将军府侍卫。 两人又免不了被赵元德和王书平一阵关心和数落,可真把他们吓死了。 王书平背过妮子,赵元德牵过蒋沫熙,赵元庆牵住王青。 王石井赶紧说,他们这回真是太麻烦大家了,好在没有谁因为找他们出事。 王石井当扬就说他们带回来的鹿和野猪直接拿去晒谷扬宰杀,羽鸾也拿一只。 宰杀的肉全部分给来找他们的村民和衙役。 村民们一听自己都有份,都特别高兴,也不跟王石井客气。 得知那长得奇形怪状的鸟是传说中特别值钱的羽鸾,大家更高兴了,这下可有口福了。 羽鸾这野物以前也不是没打到过,那都送去县上卖钱了,谁会舍得吃。 那些奉命来找人的衙役们累了这么多天也有怨言。这又不是公务,不过是替县令找弟弟。 现在一听能分到些野味,不满也没了,直道这趟没白来。 也正是因为王石井和邵云安在该大方的时候从不小气,他们出事后村里人才会无怨无悔地一趟趟上山找他们。 下山不一会儿,又遇到了几位准备从西山这边上山找他们的。 见到他们平安回来了,人人脸上的笑容不是作伪。 很快,村里人就知道王石井和邵云安带着孩子平安回来了。 高兴的人居多,自然也有不高兴的。 被打了一顿的王老太躺在床上呻吟,却是一句不敢骂了。哪怕心里恨死了那一家人。 郭招弟和王田岩在失望之余又隐隐松了口气。 那家人若真有个好歹,县令大人会不会杀他们祭天啊! 王枝松和王春秀离开的时候王老太就想跟着一道过去,她现在在这个家都要没活路了。 王枝松借口说要温习功课,马上要院试了,他还有很多事要准备。 王老太跟小儿子告状,说郭招弟怎么不敬婆母,郭招弟直接把王枝松也骂了。 郭招弟直接就说她们夫妻二人会坐牢都是为了他,王枝松被骂了也只能受着。 而且王枝松心里也烦自己的娘总给自己拖后腿,他还希望爹能休了娘。 家里有人能治住娘他还乐意。 至于王春秀,自那之后她是一句话都没同王老太说过。 她跟着王枝松回来王老太就骂她了。骂她坏了名声嫁不出去,浪费家里的钱粮。 王老太一骂,王春秀就跟她对着骂。 她的名声是怎么坏的,邵云安是其一,她的亲娘就是其二! 而且还是她的亲娘把她推到了最不堪的境地。 王老太被郭招弟折磨的没以前那么有精神,力气也大不如前。 她骂王春秀,王春秀比她骂得还难听。 她打王春秀,王春秀要么躲,要么跟她对打,总之没个消停。 反正现在王老太出去跟人说家里谁不孝,也没人搭理她。 王春秀不怕族长开祠堂,更不怕县令会因此责罚她。 要不是有希望分王宅的家产,她才不会回这个家。 不过在王老太被蒋康宁下令掌嘴后,王春秀再不敢起这个心思了。 王枝松也是傻的。 他这么做完全是把自己的人品暴露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王枝松两耳不闻窗外事,对村民的议论一律以避而不闻来对待。 一心只想着只要他考上功名就能摆脱眼前的这一切,却不知他早已亲手葬送掉了自己的前程。 王石井和邵云安一家子平安回来,王宅的人提了多日的心总算是能放下了。 郭子榆见到他们,红着眼圈把王石井和邵云安狠狠数落了一顿。 两人站在郭子榆的面前乖乖听训,这回确实是他们大意了。 郭子牧直接动手捶了邵云安两拳,真真是要把人吓死了! 周婶抹着眼泪,一遍遍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之后就把妮子带走了。 让惶恐不安了好几天的苏册和苗元先带王青和蒋沫熙去洗澡,邵云安对着郭子榆和郭子牧诚恳认错。 王石井也认错,保证以后绝对不了。 其实人平安回来了就是万事大吉,可郭子榆和郭子牧怕啊。 天知道这几天他们两人是怎么过来的。 邵云安和王石井是他们的恩人,可他们和三个孩子更是他们在这世上仅有的亲人了! 直到郭子榆终于训完了,郭子牧也不捶邵云安了,燕浮生这时候才开口让两位老爷去洗漱。 郭子牧擦了把从面具后流到下巴的眼泪,哑声说他去做饭。 邵云安拦住他。 大哥急得嘴巴里都长泡了,他和王石井肯定得带着孩子赶紧过去一趟。 而且他们两人还有顶顶重要的事需要当面告诉蒋康宁。 邵云安不需要郭子牧做饭,不过却是需要郭子榆帮一个忙。 那些上山寻找他们的衙役不能用几块肉就打发了。 邵云安让燕浮生从账上支2贯钱给郭子榆,由郭子榆拿给那些衙役。 郭子榆在县衙的制茶所待了那么久,他出面最合适。 家里的侍卫则每人20两银子的感谢费。侍卫们表示不用,邵云安坚持。 侍卫们一个个眼底发青,显然这几天累得够呛,这钱绝对不能省。 而他们从山上“带回来”的西瓜、哈密瓜、葵花、玉米、西红柿和黄瓜,周叔和郑大得负责留籽、培育、种植。 邵云安十分严肃地对周叔说这是很重要的事。 这些没见过的蔬果都是他们在山上的深处发现的,数量有限。 虎哥表示这是好东西,所有他们带了回来。 当然,邵云安没具体说每样叫什么,就说让周叔留下种籽,务必让种子发芽。 带回来的“大红果”和“绿长瓜”数量相对多一点,邵云安带走一半去县衙。 另一只羽鸾宰杀了,他们去县衙时带上一半,另一半就家里做了吃了。 宅子里的每个人都有份。 郭子榆让邵云安和王石井赶紧去洗澡,他交代的这些事他们会安排好的。 王石井没先急着去洗澡,他带着郑大和丁一森去前院给三只大猫刷洗。 丁一林去收拾羽鸾。 三只老虎和野猪有的一拼了,那身上的泥巴都能当盔甲。 等到五个人外加三只大猫都洗干净了,邵云安和王石井也准备带着孩子出门了。 王石井亲自赶车,一家人去县城,王宅的侍卫们坚持护送。 邵云安让虎哥和大小金先回山上,实则在他们从后门离开后,他就把三只大猫送去了空间。 之后,邵云安拉着王石井去制茶间,借口是看看制茶间没来得及炒制的茶还有没有救。 两人关了门就进了空间。 虎哥和大小金都卧在灵泉边上,邵云安看了他们一眼对王石井道: “没想到村子里也有这么大的动静,不会连累大哥吧?” 王石井严肃地说:“难保。我们这里只要出个什么异象,哪怕是地震、洪水,都要跟运势扯上关系。 大哥现在是皇上这一派的,难保不会有人借此做文章来攻击大哥。” 邵云安拧眉:“那怎么办?肯定不能让大哥因为我们的关系吃挂落啊。” 王石井想了想说:“把那颗最大的仙果拿给大哥,让他呈给皇上。 就如实说我们采了仙果后就出现了这样的异象。” “啊?” 邵云安愣了,下意识就说, “那是我留着给你吃的!” 王石井的表情瞬间就幸福了。 孩子不在身边,他扳过媳妇儿的脑袋照着对方的嘴就狠狠啃了一口。 接着他就解释道:“咱们有灵乳,那仙果肯定没有灵乳好。 不然虎哥为什么追着咱们要灵乳,却守着这样一株仙草不吃。 而且那仙草不是还会结果么。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趁着还没人发难,让大哥谋得先机,我们的事情一定不能有变。” 邵云安想想也有道理。 他问:“那你说皇上会不会分给君后一半?” 王石井:“不好说。” 确实。仙果再没有灵乳好,那也是可以引来地震洪水的“仙”果。 在“成仙”的诱惑面前,皇上还会对君后那么深爱吗? 不过这不是邵云安需要考虑的问题,深不深爱这枚仙果献出去的效果要远大于他们留在手中。 而邵云安仔细考虑后也觉得还是献出去好。 这样很多事他们就可以拿仙果来打掩护了! 两人也不能在制茶间待太久,考虑清楚了,邵云安先把王石井带出来。 拿了郭子榆给他们装好的大红果、绿长瓜和一块羽鸾肉,邵云安和王石井带着孩子就出门了。 王宅内所有从京城来的侍卫都跟着他们出了门,令邵云安的压力倍增。 以车厢作掩护,邵云安把三个孩子送进了空间,让他们盯着虎哥和大小金不要“乱吃”、“乱碰”。 他自己则去木屋里找出一个他收藏的仿古白玉盖瓶。 要摘仙果,这容器得符合仙果的身价,否则不足以令人信服。 深吸一口气,邵云安朝灵乳洞走去。 第217章 奇幻的“鲜果” 那天把仙草移植进来后,邵云安狠狠心把仅剩的几滴灵乳全部浇灌了下去。 这么奇妙的仙草如果死了就太可惜了。 外面现在是风云变幻,地动兽鸣,都是发生在仙草被他们摘掉之后。 这世界真是越来越叫人看不透了! 邵云安把灵乳全部浇下去后,异象再次出现。 仙草发出了比之前更加耀眼刺目的光芒,整个空间都被一片白芒覆盖,随之而来的就是空间明显震动了一下。 等到所有人外加老虎可以睁开眼睛时,发现仙草有了惊人的变化。 原本仙草只有顶部有一颗明亮的如鹌鹑蛋般大小的果实。 结果浇了灵乳后,蜷缩着的叶子有一部分全部伸展打开了。 在这些蜷缩的叶子里竟然还“藏着”三颗小仙果!每颗都有邵云安的拇指指甲盖大小。 而顶端那颗最大的鲜果也变得晶莹剔透,像剥了壳的最新鲜的荔枝,还是会发光的荔枝! 这异象把邵云安和王石井给看傻眼了。 因为小爹(安叔)进来太狼狈而吓坏的孩子们也忘了不安,全都盯着这株仙草。 虎哥咬住邵云安的手,要他摘那颗最大的。邵云安让虎哥吃,虎哥却不吃。 大小金也不吃,对滴落灵乳的那根灵乳柱反倒是更感兴趣。 两虎围着灵乳柱转来转去,还竖起身体想舔。好在总差了那么一些,够不着。 看虎哥和大小金的样子,灵乳对它们更有诱惑力。 邵云安马上提醒:“灵乳的数量有限,我答应了每隔几天给你们一虎一滴。 你们可以喝灵泉水,无限量。灵乳我留着救命用,不能每天都用掉。” 虎哥叫,显然是不满意。 邵云安:“我们说好了的。 灵乳的数量就是这么少,不然你也不会这么稀罕对吧?你不能一滴都不给我留啊。” 邵云安坚决不松口增加给出的灵乳的数量,虎哥最终还是妥协了。 也是因为灵泉水是无限量供应,算是满足了他的一些需求。 搞定了虎哥,大小金可以无视。现在就是那颗最大的仙果怎么办。 看虎哥的意思这颗鲜果已经成熟了,邵云安的第一反应是让王石井吃。 王石井不肯,让邵云安吃。 两个人让来让去,都觉得自己喝灵乳和灵泉水就够了。 没看虎哥都舍了鲜果只要灵乳和灵泉水么。 谁也觉得没必要吃,邵云安索性就打算先留着,毕竟这颗仙果也不知道长成多久了。 虎哥再成精,他也没办法说明。 那三颗小的,邵云安问过虎哥也可以吃之后,他都摘了。 他这边一摘,那边“装着”小鲜果的叶子就再次蜷缩了起来。 整株仙草的光芒也黯淡了几分,不过全株仍然十分明亮。 三颗小仙果,邵云安塞到了三个孩子的嘴里。三个孩子还没尝出味道,就闹肚子了。 王石井给吓坏了,不过邵云安有经验。 他上辈子第一次喝了半口灵乳的时候就是肚子绞痛。 他和王石井一起抱住三个孩子,安抚他们,让他们忍过去。 三个孩子疼得是哇哇大哭,等到终于不疼了,三个孩子的皮肤上就一股股地往外渗臭烘烘的黑水。 等到全部折腾完,洗了澡,三个孩子的气色、肤色都提升了一个档次不止。 三个孩子都忘了刚才的剧痛,直说身体特别舒服。 之后,三个孩子在空间里足足睡了两天,期间什么都没有吃。 邵云安猜测仙果的作用可能和灵乳一样,效果或许比灵乳低一点。 不然虎哥也不会舍近求远,不过他个人感觉好像没什么太大差别。 但至于虎哥为什么一直留着那颗已经长成的仙果不吃,邵云安就暂时不得而知了。 经此一事,孩子们也都知道了灵乳的存在。好在他们都比较听话不会乱动。 至于虎哥和大小金,邵云安还是不放心。 镜头再回到现在—— 走进灵乳石洞,虎哥也跟了进来。 邵云安先看有没有灵乳,令他惊讶的是瓶子里竟然接了一滴灵乳! 邵云安回头就对虎哥说:“虎哥,不错呀,今天有一滴。 以后量多了我会多给你和大小金喝的,但现在你们要忍住。” 虎哥甩了甩尾巴,盯着装灵乳的瓶子舔嘴。 邵云安道:“虎哥,我要把这颗仙果带出去送人,原因解释了你可能也不明白。 总之就是我们这一次给我大哥惹出了麻烦,我得用这颗仙果消灾,可以吗?” 虎哥舔嘴。 邵云安翻个白眼,拿起灵乳瓶子,虎哥立刻张嘴。 一滴灵乳就收买了虎哥。 邵云安用灵泉水把仙草浇了个通透后,用清洗了三遍的手小心翼翼地摘下仙果。 空间一阵轻微的震荡,在外面玩耍的孩子们和大小金都不动了。 把仙果迅速放进白玉盖瓶中,又装了灵泉水,邵云安扣紧盖子。 白玉瓶透着一股温柔的白光,浸泡在灵泉水中的仙果在瓶中依然是那样的耀眼。 仙果一离体,仙草最后四片开放的叶片全部蜷缩了起来,整株仙草的光芒也黯淡了大半。 邵云安突然有点难过。 “虎哥,这棵仙草不会死了吧?” 自始至终都很淡定的虎哥咬了咬尾巴,看上去对这株仙草的死活并不感兴趣。 邵云安又问:“它还会长吗?” “吼。” 虎哥转身往外走,似乎只有灵乳能激起他的热情。 对着黯淡的仙草,邵云安双手合十:“仙草仙草,我要这颗仙果有大用。 以后我一定多给你浇灵泉水和灵乳,还请你原谅。” 又鞠躬三下以示感激和歉意,邵云安拿起瓶子,原地消失了。 车厢里面动了一下,赶车的王石井知道邵云安应该出来了。 车后面跟着护卫,邵云安从车里出来说:“孩子们都睡了。” 王石井配合地说:“嗯,让他们睡吧。你陪我说说话?” “好。” 邵云安紧挨着王石井坐好,悄声说:“我把果子摘了,装好了,在我怀里。” 王石井低低“嗯”了声。 邵云安心里闷闷的,轻声说:“有点难过。摘了果子,植株都没那么亮了。 也不知道这颗果子长了多久就被我这么摘了。或许这颗果子正在努力修成果仙呢。” 王石井单手握住邵云安的手,看着前方,嘴巴微动:“虎哥有拦你吗?” “没有。” “虎哥没有拦你那肯定不是果仙。 你都说虎哥肯定成精了,他怎么会认不出自己的同类。” 唉?也是哦。 邵云安握紧王石井的手:“说的有道理。” 王石井微微低下头,贴着邵云安的额头说: “虎哥一直没吃那颗果子或许是舍不得,也或许是那颗果子对它的好处还不够。 前一个可能可以抛开,因为给了我们不会是舍不得。 那就是对它的好处不够。 既然不够那肯定不是果仙,不过对于普通人来说称得上是仙果了。 你摘了果子后仙草有枯萎吗?” 邵云安:“没有,就是黯淡了很多没那么精神了。 不过我感觉虎哥的意思是它还会再长出来。” 王石井:“那就不要难过了。精心养着,肯定还会结果的。” 后面还跟着人,两人也就不再说了。 邵云安往后看了眼,护卫不远不近地跟着。 虽然这样有安全保障,但也确实有点不方便。 邵云安只盼着代江快点回来,这样他们就能解禁了。 王石井让邵云安去车厢里休息,邵云安不想去。 王石井推了推他,最终邵云安还是选择了听话,进去躺着。 他和虎哥奋力逃出来几乎力竭,可把王石井给心疼坏了。 王石井也知道当时那样的情况下,媳妇儿的选择是最正确的。 可他就是不能原谅自己在媳妇儿最危险、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自己却躲在安全的地方。 邵云安也知道王石井还在自责,所以他就乖乖进车厢里去了。 没办法,谁叫他的另一半心疼他。 如果邵云安的朋友也穿越过来,听到他这么说绝对会吐他一脸。 ※ 王石井和邵云安平安下山,分到肉和钱的衙役就先行一步回县衙了。 衙役们本来对这次的差事是极不情愿的。 在分到了鹿肉、野猪肉和羽鸾肉,甚至每人额外还有钱拿,衙役们反而比当事人还着急。 他们顾不上自己身上脏,提着肉,揣着热乎的铜钱就往县衙赶,先行禀报县令大人才是要紧。 急得满嘴长泡的蒋康宁得知王石井和邵云安带着孩子们平安回来了,当即就要赶回去。 还是前来报信的衙役们拦住了他,表示王石井和邵云安一会儿会带着孩子来县城。 被派去秀水村的衙役们回来了,蒋康宁也表示会私下奖赏。 这些衙役们反而拒绝了,直道县令大人的弟弟一家已经给了不少了。 蒋康宁倒是不意外邵云安在人情世故上的老练,不过也说了放这些衙役们两天假。 蒋康宁在衙门里心急地等待,还告诉县丞没大事暂时不要打扰他。 左等右等,终于,王石井驾着骡车到了。蒋康宁亲自出去接人。 见到终于平安回来,没缺胳膊少腿的五个人,蒋康宁的胸膛剧烈起伏了好几下。 再看三个孩子的气色都特别的好,白里透着红,红里透着嫩,看上去没遭罪。 蒋康宁颗提了多日的心这才算是安安稳稳地落回了肚子里。 心落回肚子里了,蒋康宁就黑了脸。 邵云安一看他那副准备训人的样子,急忙说:“大哥大哥,我们有急事!大事!进屋说!” “你们两个!” 怒冲冲地隔空点点两人,蒋康宁转身就走。 邵云安拍拍蒋沫熙,低头跟他说了句悄悄话。 蒋沫熙快速跑到舅舅身边,喊:“舅舅。” 他这一喊,蒋康宁的怒火瞬间消了大半。 他弯腰牵住侄子的手,回头喊:“你们两个还不快点!青哥儿、妮子,过来大伯这里。” 王青牵着妹妹一路小跑过去,蒋康宁又揽住两个孩子。 进了屋,蒋康宁往主位上一坐就怒道:“你们两个!尤其是石井! 老大不小的人了!带着三个孩子跟大虫进山,怎么就那么胆儿肥呢! 啊!万一大虫回头要吃人怎么办! 这跟着大虫上山也就罢了,还一整夜不回来! 你们是想干嘛!想翻天呢!” 邵云安和王石井并排站着,低头乖乖听训。 蒋康宁气得拍桌:“一夜不回来!村子里又是闹地动,又是发大水! 你们知不知道大哥我要急死了!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担心你们! 知不知道有多少人丢下手里的活计上山找你们!啊!” “大哥,我们错了。” 邵云安乖乖认错。 王石井也乖乖认错:“大哥,这次是我们鲁莽了。您消消气,我以后再也不了。” “你们呀!” 又隔空点点两人,蒋康宁深吸一口气,也不训了。 怎么说人只要平安回来了比什么都强。 见大哥似乎不训了,邵云安忙道:“熙哥儿,你带弟弟妹妹去玩吧。” 蒋沫熙很懂事地招呼王青和妮子走了。 邵云安给了王石井一个眼色,王石井出去了一趟。 等他回来,他关上了门说:“我让后院的差役去前面了。” 蒋康宁不由严肃:“怎么了?” 邵云安凑过去,趴在蒋康宁手边的八仙桌上,低声说:“大哥,那地动和大水是我们弄出来的。” 蒋康宁的眼瞳紧缩:“什么?!” 第218章 让我静静 自家留了5罐,给了蒋康宁3罐,其余的32罐子他全部让王石井交给了代江。 代江派了几人坐轻舟回京,尽快把这32罐的蜂蜜柚子茶带回京。 32罐柚子茶中有6罐做了特别标注,是送给君后千岁的。 再余下的26罐就包含了送给永明帝,义父岑老、翁老帝师、康师兄和安公公。 这轻舟不愧是轻舟。 比代江先出发的安逸还没到京城,送柚子茶进京的大将军府侍卫就已经快马加鞭到了京城。 邵云安不是没想过要不要趁机给大将军府送两罐。 可虽说代江和侍卫都与大将军府有关,但他们自己与大将军府是没什么交往的。 代战骁在边关,这越过代战骁直接指明送给大将军府也不合适。 再说大将军府的人那么多,这也不好分。 邵云安只是让王石井在代江面前提了句,他以前曾在代小将军的麾下作战。 那要不要送去大将军府由代江来决定。 护送柚子茶的6名将军府侍卫进京后先回了大将军府。 他们没法直接进宫面圣,需要老将军进宫把柚子茶呈送给皇上。 代老将军拿到柚子茶和代江亲笔写的信后,不顾自己腿脚不便,立刻进宫。 永明帝正因为君后的身体问题日日忧心呢。 没成想代江还未押送魏弘正进京,邵云安特别给君后做的蜂蜜柚子茶却先一步送回来了。 代江写了两封信,一封是给老将军,一封是送给皇上。 老将军突然进宫求见,永明帝十分的诧异。 代老将军走路困难,永明帝没事不会召见代老将军,代老将军无事也不会进宫面圣。 永明帝派人去接老将军,他又陪了君后一会儿后前去东临殿。 代老将军拄着皇帝赐下的龙头手杖一步步慢慢踱进大殿内,永明帝在老将军行礼前免了他的礼。 东临殿的总管公公广福招呼着小太监们把代老将军带进宫的5个沉甸甸的藤箱抬进来。 代老将军连说了几句“轻些,可别摔了”。 永明帝很是好奇:“老将军这是带了什么好东西过来?” 代老将军却是从怀里摸出代江写给皇上的信,广福双手接过信送到御前。 永明帝拿到信后老将军才说:“这是代江托老臣呈送给陛下的信,连同这5箱东西。” 永明帝一脸狐疑地看了眼老将军,撕开信封。 代江是禁军副统领,按说应当直接把信呈送进宫才对。 取出信件,永明帝认真看了起来,不一会儿他的面色就微变了。 信上代江说明了这5个藤箱内的东西,特别写明其中有一箱是邵云安千叮咛万嘱咐务必送到千岁的手上。 其余的柚子茶,代江也说明了是邵云安送给谁的。 代江的这封信很简短,永明帝却是盯着其中的一句良久。 ——其中一箱是特别送给君后的,还是邵云安千叮咛万嘱咐,务必不能弄错的。 代老将军这时候才说:“因送柚子茶回来的是将军府的府卫,所以由老臣呈送皇上。” 永明帝问:“代江可有说这几箱柚子茶有一箱是特别要拿给君后的?” 代老将军没有隐瞒:“回来的府卫有说,代江也给老臣写了一封信。” 代老将军把这封信也送了上去。 这封信上代江则是着重交代老将军,务必亲自把柚子茶送入宫中,交到君后的手上。 永明帝起身走到那5个藤箱面前,先是检查了一番。 5个藤箱都一样,没有哪一个与众不同。 藤箱都用麻绳缠着,永明帝广福拿来匕首,割断麻绳。 待打开5个藤箱,永明帝和代老将军就看到了内里的乾坤。 其中一个藤箱里装着的6个白瓷罐,每一个瓷罐的封口处都缠了一圈红绳。 另外4个藤箱里装着的白瓷罐子则都一样。 永明帝没有好奇地打开缠了红绳的白瓷罐子,而是让广福带人亲自把这一箱“蜂蜜柚子茶”送去景幽宫。 余下的26瓶,永明帝做主自己留了6瓶,代老将军、翁老帝师、岑月白、康瑞各4瓶,安公公2瓶。 多出来的2瓶,永明帝给了皇叔罗荣王。 邵云安送来的他自己的亲手做的吃食别家都做不出那个味道。 君后最近腹痛越发明显,可永明帝自己是觉得吃了阿胶膏后身体明显的变化。 邵云安如此大费周章地让代江把这些柚子茶送来肯定又是好东西。 毕竟永明帝也没听说过什么“蜂蜜柚子茶”。 既然代江在信上只是说邵云安想送给谁,但由皇上做主,那永明帝肯定要想着皇叔的。 把柚子茶送进宫,也看出皇上的心情不大好,代老将军就带着得到的4罐柚子茶回府了。 将军府最近的气氛因为君后身子不适的消息传出后,也是十分的沉闷。 代老将军走后,永明帝让去了景幽宫回来的广福给他开了一罐柚子茶。 颜色清透的柚子茶在温水中化开,永明帝拿起杯盏饮了一口。 作为帝王,永明帝自然是吃过进贡上来的柚子的。 却没想,做成柚子茶后,这味道却是甜滋滋的。 只是永明帝的嘴里再甜滋滋,心里也是苦涩的。 景幽宫这时候有宫人过来传信儿,说千岁很喜欢柚子茶的味道,胃口都好了不少。 永明帝闻言心中大喜,让广福把他留下的柚子茶也都送去景幽宫。 而宫外,得到了宫中送来的柚子茶的翁老帝师、岑老、罗荣王、康瑞和安公公皆是有点懵。 待听宫人说了这柚子茶的来历,翁老帝师就赶紧让人给他开一罐子。 罗荣王把得到的2罐柚子茶全部拿给了世子。 宫里曾给过他2罐阿胶膏,世子吃了后胸口都没那么闷了。 罗荣王没有想着去跟皇上讨要,甚至提都没提过。 但皇上特别拿给他的东西,他都是送去世子那里,这回也不例外。 罗荣王没想过世子从娘胎里带来的心疾能好了,他只求世子能舒坦些,能多活几年。 康瑞这边拿到柚子茶后也没有留下来,而是送去了姨妹府上。 阿胶膏姨妹夫不能吃,这柚子茶清肠润肺,清热化痰,姨妹夫应该能吃。 这柚子茶再晚到两天康瑞就收不到了,他准备回永修县了。 岑老是没法走了,康瑞作为永修县唯一的学府夫子要赶回去。 康瑞此来的目的已经达成,也不必多停留。 康瑞的行囊都收整好了,拿到柚子茶的隔天他就出发了。 第四天,安逸带着一船的货抵达京城;第七天,代江押送魏弘正等人下了码头。 与此同时,一份事关永修县的急奏正快马加鞭地送去京城某些人的手上。 这边,邵云安一脸慎重的从怀里摸出白玉盖瓶,放在八仙桌上。 蒋康宁不明所以:“你拿这个做什么?你快说那地动和大水怎么就是你们惹来的!” 邵云安指指白玉盖瓶:“大哥,我们就是摘了这瓶子里的东西,才引发了地动和大水。” 蒋康宁一口唾沫呛出,差点没把他呛死。 邵云安指指白玉盖瓶,说:“这里头装的,是仙果,仙人的仙。” “咳咳咳——!!” 蒋康宁觉得自己早晚有一天会被邵云安给吓死! 邵云安没做修饰,如实地把他们怎么给虎哥拱上山后的一系列经过告诉了蒋康宁。 蒋康宁听得是目瞪口呆,差点抬手摸摸邵云安的脑门儿是不是滚烫的。 “这颗果子长在一株会发光的仙草上。那棵仙草把周围都照亮了。 虎哥让我们吃,我和井哥就觉得这果子真好看。就那么摘了太可惜了。 我俩就想着能不能带回家种上啊。 结果我俩一摘下来,我的娘呀,那水一下子就冲过来了!” 这里邵云安发誓他绝对没夸张,蒋康宁却是听得连连抽气,甚至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邵云安:“得亏当时上山的时候带了水袋和竹杯。 我们逃出来后就把仙草养在了竹杯里,千辛万苦带回来了。 哪知回来才知道村里也发了地动和大水,那这果子就绝对不能吃了呀!” 蒋康宁下意识问:“如何就不能吃了?” 邵云安:“大哥呀!秀水村大水地动,这么大的动静瞒得过去么! 你想过怎么跟京城解释没有?” 蒋康宁深吸了口气,如实说:“我这几日确实没顾得上想。 不过村里没有人畜伤亡,我想着待找到你们后再上折子说明。” 邵云安:“那大哥您不用上折子了。您得亲自进京说明才行! 这仙果咱得献给皇上和千岁呀!” 蒋康宁瞪大了眼睛,胸口扑通扑通直跳。 邵云安拿起白玉盖瓶,在蒋康宁惊恐的注视下打开瓶盖。 他递到蒋康宁的面前,蒋康宁低头一看,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邵云安把瓶盖盖回去,把瓶子也放回桌上,舔舔嘴问:“大哥,这东西你敢吃不?” 蒋康宁的脑袋摇得比拨浪鼓还快。 邵云安一拍掌:“巧了,我和井哥也不敢吃。” 蒋康宁一手捂住眼睛,一手抬起:“你先让我静静。” 等到蒋康宁勉强静静下来放下手,邵云安接着说: “这东西我怕吃了真的会成精,只能进献给皇上和君后。 另外,君后的身体不是一直不好吗? 为了咱们的前途大计,说不定君后吃了这个就好了。” 蒋康宁再次抬手:“再让我静静。” 邵云安闭嘴。 第219章 老帝师的“倚老卖老” 永明帝得知后大喜,当晚在景幽宫陪了君后一夜。 而这边,代老将军回到将军府后也是让人开了一瓶。 如此甜滋滋又带着柚子的酸与一种格外清甜味道的“果茶”,立刻获得了全府上下的一致喜欢。 就是不怎么爱吃甜食的代老将军都喝了一碗的柚子茶水,连果皮肉都吃了。 而最过分的是翁老帝师。 蒋康宁喜欢甜食,如果邵云安见识过翁老帝师对甜食的偏爱,一定会感慨这不愧是(义)父子啊! 岑老不在儿子家,给他的蜂蜜柚子茶一起送去了老帝师府。 老帝师喝了一碗柚子茶后,很是直接地对岑老说:“岑师弟,你那柚子茶匀我一半。” 岑老失笑:“翁师兄,这柚子茶甜,当心你的牙。” 翁老帝师理直气壮地说:“我知道你不爱吃甜的,这个很甜。你别浪费了,给我。” 岑老笑道:“成成成,我送一罐回府给儿媳和孙女尝尝,余下的3罐子都留在你这儿。” 翁老帝师高兴了,感慨:“你真是收了个好儿子啊。” 岑老:“翁师兄也一样。您爱喝,明年让安哥儿多做些。” 翁老帝师当即道:“以后宫里给我的蜂蜜我都送去修水县。” 岑老在永修县多年,也没少收过柚子。 说实话,邵云安能在这个时节送柚子茶过来他都觉得不可思议,这时候还有柚子啊? 翁老帝师说是让岑老把柚子茶留下,也不过是开玩笑。 不过岑老还当真是把柚子茶留下来了。 本来也不多,一罐拿回去给儿媳、孙女尝尝,另外三罐他就留在了翁府。 翁夫人和岑夫人也喜欢这酸酸甜甜的东西,岑夫人还问翁夫人要不要送两罐给翁瑶。 翁瑶是老帝师与翁夫人的独女。 岑夫人随岑老回了永修县后就再未见过翁瑶了。 翁夫人却摇头说:“她过两日该会带着桐儿来看看我和她爹了,届时让她带一罐回去给桐儿喝。” 岑夫人一听就明白了。 翁夫人道:“这虽是云安做的,却是皇上派人从宫中又送出来的。 我让女儿、外孙女尝尝这新鲜果茶倒是无妨。 只有4罐,我还要送去岳家却是不合适了。” 岑夫人明白了。 只有4罐,翁老帝师还要匀出一些给岳家。 那外人看来就是老帝师十分看重岳家。 翁夫人是绝对不会给外人这样的错觉的。 老帝师对杨家这个岳家保持的态度是给予该有的亲家礼仪,却并不特别热情。 说来,翁瑶的这门亲事是先帝下旨赐婚的。 当年翁老和翁夫人是考虑过杨家,但并未最终敲定下来。 结果一旨赐婚,翁瑶就必须嫁去杨家了。 先帝赐婚的时候没有问过老帝师是否愿意。 也不知先帝是出于什么心理,不过问老帝师的意思给老帝师唯一的女儿赐婚。 赐婚的时候又在圣旨上说要杨家善待翁家独女,不可欺辱。 翁瑶出嫁,宫中也赏赐了不少的东西。 或许是碍于此,翁瑶一直没能生下儿子,杨家也没提纳妾的事。 不过在永明帝登基后,或许是因为翁瑶年纪大了,杨家人认为她生不出了。 也或许是翁老帝师上了年纪,也从朝堂上退了下去,只是一个国子监祭酒。 杨家人对翁瑶的态度就有些变化了,这纳妾的事翁瑶的婆婆也试探了不止一回。 所以这种情况下翁老帝师对岳家的态度不能变。 否则会让杨家人认为翁家让步了,那他们对翁瑶的态度就有可能变得肆无忌惮。 想到女儿,翁夫人就担忧:“若不是我和她爹还活着,都不知杨家人会如何欺负瑶儿她们母女。” 岑夫人也只能劝翁夫人,蒋康宁日后一定会回京的。 再有蒋康辰这位君后的内官在,翁瑶也是有兄长和弟弟做靠山的。 翁夫人没对岑夫人说的是女儿的那位婆母这两年话里话外想给儿子纳妾。 翁夫人也知道女儿生不出儿子,她不能拦着女婿纳妾。 可作为一个母亲,翁夫人又何尝愿意看到女儿在后宅的苦闷。 说是为了生儿子纳妾,但只要第一个妾室进门,后面就不知会有多少妾室。 还是年初蒋康辰成了君后的内官,杨家那边纳妾的声音才没了。 但翁夫人心知,杨家人再提出纳妾,女儿是不能反对的了。 翁夫人以为女儿过几日才会带着外孙女回来娘家,哪知隔日女儿就带着外孙女回来了。 不仅回来了,女儿翁瑶还带了两车的东西,表示想长住娘家一阵子。 翁瑶带着女儿回了娘家,翁老帝师与岑老去了后院。 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了,也无所谓前院后院了。 翁老帝师听了女儿想要长住娘家的原因后,不顾夫人与女儿的阻拦,换了身衣裳就进宫了。 翁夫人拉着女儿的手心疼得流泪。 永明帝刚下了早朝,还未用早膳呢。 他原本是打算去景幽宫陪君后,一听老帝师突然进宫了,他马上传召。 老帝师进了殿内,永明帝一看老帝师的脸色,抬了下手。 广福让殿内的小太监都退下去,只留了他一人。 翁老帝师进来就下跪叩首,把永明帝吓了一跳。 “老帝师何故如此大礼?广福,快扶老帝师起来!” 广福已经上前去扶人了。 老帝师借着广福的力道站起来,没有接受陛下的赐座,而是又一个作揖行礼。 永明帝蹙眉:“老帝师,您这是……” 翁老帝师:“老臣要为家事为难皇上,老臣心知老臣这是倚老卖老。” 永明帝惊呆,下意识就问:“老帝师,您这家中是遇到什么为难的事了?” 翁老帝师:“皇上,臣女由先帝赐婚嫁入杨家。老臣,想臣女与杨家子和离。” 永明帝的嘴巴微张,算是明白老帝师为什么要那么说,又为什么一进来就叩首了。 翁瑶的婚事是先帝赐婚。 有那一纸赐婚圣旨在,翁瑶和夫婿杨志渤一辈子就绑死了。 翁瑶想要和离,就必须收回那道“赐婚”圣旨。 赐婚是先帝赐的,又如何收得回来。所以翁老才说他是来难为皇上的,他是倚老卖老。 永明帝倒是不生气,换做是他,他可能比翁老还要生气。 翁瑶嫁入杨家10年,杨志渤这10年都养着外室。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那道赐婚圣旨上写了不得欺辱翁瑶,很可能翁瑶前脚嫁进来,杨志渤后脚就纳妾了。 倒也不是杨志渤对他的外室多么的真爱。 他这10年前后养了3个外室。 3个外室给他生了3个女儿,知道此事后的翁瑶都笑了。 最宠爱的外室怀了第二胎,杨志渤找人算了这一胎是儿子。 女儿是私生女就罢了,自己的第一个儿子那绝对不能是私生子。 昨晚回到府里,杨志渤就找翁瑶摊牌了。 外室他可以不接入府里,但3个女儿和未降生的这个儿子得接入府中。 特别是这个儿子,杨志渤希望能养在翁瑶的膝下。 翁瑶生不出儿子,这么多年也只得了一个女儿,有个儿子在膝下也是好事。 杨志渤话里话外都是为翁瑶考虑,他养外室也是想得个儿子。 只要这一胎能如愿得子,他就把外室都遣散了。 翁瑶却是当扬给了杨志渤一个耳光,第二天一早就收拾了些东西带着女儿回娘家了。 翁老帝师不想女儿在杨家继续委屈下去,趁着他还活着,他想给女儿和外孙女自由。 这件事确实难办,永明帝起身在殿内踱步考虑。 翁老帝师请罪:“老臣是为难皇上了。” 永明帝抬手,让翁老帝师不必自责,说:“若先皇在世,得知杨家如此作为,也定会震怒。” 突然,永明帝站住了,双眼微眯,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翁老帝师不明所以,他当然不会认为皇上这是对他变脸。 永明帝咬牙:“老帝师,那杨志渤是昨晚说的此事?” 翁老帝师点头:“臣女是这么说的。 那杨志渤信誓旦旦地说外室怀的这一胎是男胎,想接那女子回府安胎。” 永明帝脸色黑沉地说:“若朕没记错,这杨志渤的母家是靖关(府)陶家。” 皇上这么一说,翁老帝师的政治敏感度当即在先。 “若老臣没记错,宁国公有一孙媳似乎就出自靖关陶家。” 世家大族不会随随便便嫁女,更不会随随意意娶妻。 陶家与杨家都是靖关府的大族,两家也都有人在朝为官。 先帝一直赐婚把翁瑶嫁去了杨家,绝对是政治意义居多。 皇上提到了陶家,陶家又有女嫁入了宁国公府。 宁国公的女儿静妃可是养着永明帝唯一的皇子的! 翁老神色一震,看向皇上。 永明帝却是一脚踢碎了广福刚才搬来的,原本是给翁老坐的凳子。 “杨志渤这个该杀的! 他哪是想把外室子当成嫡子来养,他这是迫不及待地向一些人表态效忠呢!” 老帝师也想到了,大怒:“皇上!老臣糊涂,没想到这其中的关键!” 永明帝气得把龙案上的所有东西全部扫到了地上。 “杨志渤该死!” 老帝师忙劝:“皇上息怒,皇上龙体为重啊!” 永明帝又怎么可能息怒的下来。 杨志渤忍了那么多年,为何突然就不忍了? 孩子没生下来就笃定是个儿子? 杨志渤可是进士出身,他没那么蠢!杨家也没那么蠢! 为了一个还未生下来的“儿子”就来惹怒翁老帝师,那杨家这10年的隐忍不是白忍了? 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令杨家做出这种看上去很蠢的事—— 君后快不行了。 君后代齐攸的凤体不是他个人的事。 他牵扯着永明帝、大将军府、翁老帝师……诸多保皇派的利益。 都说情深不寿,永明帝的软肋就是君后。 君后一死,永明帝势必会受影响,朝中也必定会动荡。 永明帝只有一位皇子,君后身故后且不说他会不会立刻册封继后。 就算册封了,那继后又何时能生下嫡子? 静妃膝下养着的那位唯一的皇子可就当真是江山社稷传承的仅有希望了! 到那时,君后已故,永明帝还有什么理由回避他唯一的皇子? 只要一半的朝臣坚持册立太子,因为君后一事已与朝臣闹得极僵的永明帝还会无动于衷吗? 到那时,别说永明帝必须得表态了。 就是翁老帝师、代老将军都不能再默不作声。 君后已经下不来床,此事不是永明帝想压就能压得住了。 宫内外势必已经传开了君后快不行的消息了。 翁老帝师跪下:“皇上,老臣的这把老骨头,还是能为皇上您用上一用的。” 永明帝的眼里布满了杀气的血红。 景幽宫,半躺着的君后刚刚喝了两碗蜂蜜柚子茶。 所有的食物拿来都令他闻之欲呕,只有这“蜂蜜柚子茶”能令他有些胃口。 6瓶蜂蜜柚子茶已经喝掉了一半。 君后的气色却没有起色,反而腹痛越来越激烈。 君后喘着粗气,忍不住地揪紧了被子,大颗大颗的汗滴从他的额头滚落。 端着水盆从外进来的卓金一看到床上君后的模样,他手里的铜盆掉在了地上。 咣当——! “千岁——!!” 第220章 等着那一声钟响 代老将军有一位夫人,一位正君,这两人又是一对亲姐弟。 当年代老将军一前一后迎娶这一双姐弟进门,可是被传为了一段佳话的。 白老夫人和白老正君出自景凌侯白家,但他们与现在的景凌侯却不是同一支。 白老夫人和白老正君那时候在代老将军眼里就是一对可怜的姐弟。 景凌侯这一支因为与代老将军的姻亲关系曾在先帝晚年时被夺了爵位。 那时候白家与代老将军之间的关系可说是降到了冰点。 之后永明帝登基,恢复了景凌侯的爵位,双方间的关系才破冰,但也只是破冰。 代老将军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其中两个儿子和女儿出自老夫人,次子代明荣为老正君所生。 王石井曾经的上峰代战骁就是代明荣之子。 正君是男妻的诰命。 白老夫人的诰命是“一品授将夫人”,白老正君的诰命是“一品授将正君”。 代老将军的长子代明军、次子代明荣,两个孙子代战厉和代战骁都在军中。 三子代明戈无法习武,目前在刑部当差。 下朝后,代明戈回府给长辈请安顺便用饭。 代老将军唯一的女儿代莹茹带着孩子长住在娘家。 一家老小齐聚一堂用过早饭后,代老将军留下了儿子。 君后凤体违和,宫里传出的消息君后已是多日未能下床了。 代明戈今日上朝时也看出了皇上心情不愉。 代家也是千方百计寻求名医为千岁诊治,但千岁当年所中之毒极其歹毒。 千岁能从那扬毒中活下来已是不易。 当年为千岁解毒的医者就曾说过此毒与千岁的寿数有碍。 可以说自从千岁无法下床的消息传出后,大将军府内的气氛都压抑了许多。 代明戈忍不住问:“爹,您自服用了阿胶膏后下雨天的腿脚都没那么痛了。 那阿胶膏对千岁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吗?” 代老将军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老夫人道:“我与岩弟今日进宫一趟,看看千岁。” 代老将军道:“这几日你们都进宫去多看看千岁。我一会儿也进宫,去见皇上。” 这时,大将军府的管家在外大声喊:“老太爷!宫里来人了!” 代老将军、白老夫人、白老正君和代明戈的面色齐变。 代明戈去开了门,却见来人竟是君后身边的公公卓金! 卓金踉踉跄跄地进来,只一句话:“请老将军、老夫人和老正君速速进宫!” 白老夫人的身体晃了晃。 老将军没有多问,大步往外走,并快速道:“老三!马上安排车马!” 大将军府的正门开启,府里的几个主子上了马车直奔皇宫。 大将军府内,所有下人被要求留在原位,不得随意走动。 大将军府的各个出入口被府兵严加把守。 就在大将军带着老夫人和老正君赶去皇宫时,君后大限将至的“流言”也已迅速传入京城的一些人家。 安国公府,安国公武诚与世子坐在书房,等着宫中的丧钟敲响。 宁国公府,宁国公的心在狂跳,同样在书房等着对楚家来说的那一好消息最终确定。 岑老独自回了儿子家。 岑夫人与翁夫人、翁瑶一起跪在小佛堂为君后祈福。 罗荣王府,罗荣王独自坐在书房不停转动手中的佛珠。 有人敲门,罗荣王抬眼:“进来。” 门被人从外推开,世子慕容仪走了进来。 关上门,慕容仪走到书桌前坐下,低声问:“父王,您可要进宫?” 罗荣王不奇怪世子听到了这一消息,他哑声说:“宫中没有传召,父王就当作不知。 若宫中敲了钟,你是势必要进宫的。父王届时会顾不上你,你要顾好自己。” 慕容仪蹙眉:“当真没希望了吗?” 罗荣王:“父王希望还有希望。千岁的凤体关乎着国体,父王只盼着皇上能稳住。” 慕容仪从手腕上解下自己戴了多年的佛珠,和父王一道念起了经文,希望千岁这一次能挺过去。 而此时的景幽宫内,永明帝都快疯了。 君后从未腹痛到忍不住叫出来的地步,之后君后更是疼到吐了血。 结果还没等来太医,君后的全身就开始往外渗黑色的血珠。 赶来的永明帝见到君后的模样,急得一口血喷出。 景幽宫内,君后代齐攸在床上疼得打滚,近乎痉挛。 两位太医压着他,避免他弄伤自己。 床上已经见了红,还有源源不断的血水从君后的身下流出。 “放开朕!放开朕! 再不放开朕诛你们九族! 齐攸!齐攸!” 君后已经听不到永明帝的声音了,他唯一的感知就是痛。 君后身上冒出的血珠颜色太过诡异,太医是丝毫不敢让皇上碰到的。 景幽宫的内侍和十几个御前的侍卫拦着皇上,不让他靠近君后的卧房。 可永明帝会武,御前侍卫拦得极其艰难。 原本在外面等候消息的翁老帝师见状也不得不进了景幽宫,用他的老胳膊老腿拦住皇上。 景幽宫的动静是瞒不住的。 可以说,现在整个前朝后宫都在等着钟声响。 甚至有人家已经私下准备着白布了。 敏华宫,静妃坐立难安地派贴身侍女与太监一遍遍去景幽宫附近打探消息。 自己有没有机会做太后,今天之后怕就会有定论了。 静妃养着永明帝唯一的皇子,若说宫里谁恨不得君后早死,那非她莫属。 永明帝还是太子时的太子妃,是先帝的宠妃林王的生母段贵妃给选的。 永明帝的生母闽皇后死于段贵妃和她身后的世家之手。 静妃是闽皇后生前给太子挑的侧妃。 原本是想儿子能借助静妃身后的宁国公府的势力。 结果只是证实那不过是闽皇后的一厢情愿。 永明帝的那位皇女是他与君后代齐攸相爱前所生。 唯一的皇子却是太子妃段氏联手当时的林王设计了他。 太子妃姓段,已不需多说她与林王的关系。 所以永明帝哪怕是过继宗室,也绝不会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 永明帝得知这个孩子的存在时就动了杀心,还是代齐攸拦下了他。 那时候的代齐攸很嫌弃永明帝,认为他怕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实在是丢人。 永明帝不想说,那时候的他,不止一次想砍了代齐攸。 可想着想着,他没能砍了代齐攸;代齐攸却住进了他的心里。 被毒死的闽皇后为儿子求来两个人,一个是静妃,一个是代齐攸。 代齐攸成了永明帝心头的挚爱。 静妃则盼着代齐攸快点死,她才有机会做太后。 永明帝与君后代齐攸身上的一道道伤痕,见证了他们一路走来的艰辛。 同时也见证了他们的感情由陌生到熟悉,由熟悉到朋友,由朋友到兄弟,最终由兄弟成为爱人。 与代齐攸相爱后,永明帝的身边就只有他。 永明帝设想过无数次他与代齐攸的孩子会是什么模样。 结果却是君后被下毒,他们的孩子没能保住,君后的身体也彻底垮了。 永明帝不奢求孩子了,他只盼着他的君后能与他白头到老。 可就是这样卑微的奢望,老天爷似乎都不愿意给他。 “娘娘!娘娘!” 静妃腾地站了起来:“怎么样!” 出去打探的婢女跑过来气喘地低声说:“娘娘,千岁这次怕是真的不行了! 太医院的太医们全部都去了,好像……” 婢女附耳, “千岁好像血崩了!” “当真?!” 静妃惊喜极了。 婢女:“应当不会错。景幽宫那边要白布呢,说是不够用了。 咱们在太医院的人也说君后血流不止。” 静妃愣了愣,随后低声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代齐攸……代齐攸……你终于要死了…… 你终于要把属于本宫的位置还给本宫了…… 呵呵,哈哈哈……” 婢女提醒:“娘娘!” 静妃立刻收了笑,攥紧手里的绢帕。 是了,现在还不是笑的时候! 她整理了一下面部的表情,说:“随本宫去景幽宫。 这个时候该去问候一下我们的千岁,免得日后皇上想起来说本宫不敬千岁。” 婢女:“是。” 景幽宫的外殿一片狼藉,全部是永明帝破坏的结果。 代老将军携老夫人和老正君已经赶到了。 一看到殿内的扬面,老将军手杖一丢,冲上去和翁老一起拦住狂躁的永明帝。 内殿的惨叫不时传出, 永明帝咆哮:“朕的君后若有个好歹,朕要你们全部陪葬!” 老将军用力挡着皇上,对一人说:“正君,你进去陪着千岁。” 白老正君是男妻,他最合适进去陪着。 永明帝这时候才看到了白老正君,帝王的眼泪流下。 “岩伯,救救齐攸,救救朕的齐攸……” 殿内,君后的叫声弱了下去。 白老正君不敢耽搁,快步进了内殿。 白老夫人忍着泪水劝:“皇上,宫里还需您稳着。 千岁也不愿皇上看到他现在的模样。皇上,别让千岁更担心了……” 永明帝的身体踉跄了一步,翁老帝师急忙扶稳他。 卓金和广福上前,扶着皇上坐下。 永明帝的拳头握得发白,眼里充满了血丝。 内殿的太医一再表示皇上不能进来,谁也不敢把皇上放进去。 君后已是生死未明,皇上万不能有半点的差池。 这时,有太监缩着脖子进来禀报:“皇上……静妃娘娘,来了。” 永明帝直接一个怒吼过去:“她来干什么! 来看她能不能当皇后?! 君后若有个万一,朕要她给君后陪葬!” 原本假惺惺地过来以探望为名,实则来看君后代齐攸何时会死的静妃吓得把脑袋都磕破了。 可永明帝现在恨不得让一切都给君后陪葬。 还是翁老出面让静妃娘娘先回宫,等皇上心情好些再来请罪。 静妃满心期待地前来,带着血糊糊的脑门回去了。 第221章 君后的血与痛 “老正君莫要!” 太医院的医首宁牧大声一喊,白老正君想去握君后的手顿在了半空。 宁牧皱着一双花白的眉毛说:“千岁身上的汗珠和血水里都带着毒,万不可碰。” 白老正君大惊,随后就脸色剧变:“有人给千岁下毒?!” 宁牧摇头,说:“千岁不是中毒,我等也在找原因。 可以肯定的是千岁不是中毒才如此痛苦。 这些毒反而像是千岁体内原先未有排净的余毒。” “余毒?”白老正君的心瞬间提了起来,“那千岁的腹痛又是为何?” 宁牧还是摇头:“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找不出千岁腹痛的原因。 千岁一直在出血,我等本以为是小产。但多方诊查下来,也并不是。” “呃唔……” 这时候们,半昏迷的君后又被疼醒了。 白老正君立刻在床边跪坐下,凑近:“千岁,千岁,别睡…… 岩伯来了,你要撑下去,一定要撑下去…… 皇上还在外面等着你……” 君后咬住早已被他咬破的嘴,艰难地睁开眼睛,他的头发全部被疼出的汗水浸湿了。 白老正君心疼得眼角通红,他拿过一块白布给君后擦拭他脸上的汗水和不断冒出的黑色血珠。 君后的眼角和耳朵也在冒血。 也万幸老帝师、老将军和侍卫拦着没让永明帝进来。 否则永明帝看到君后此刻的这副模样,一定会疯。 君后的眼泪混着血水流下,嘴唇发颤,无声地开口:“岩,伯……我,疼……” 白老正君隔着白布握住君后被整个包起来的手,哽咽:“岩伯知道,你疼…… 岩伯陪着你……要撑下去,你一定要撑下去……” 白老正君不敢想,一旦君后……皇上会变成什么样子。 “啊——!!” 突然,君后猛地握紧白老正君的手,再次惨叫出声。 一汩汩的血水从他的腿间涌出,他身下的床单几乎全部被血水染红了。 君后的身体突然抽搐起来,白老正君不顾危险地抱住他:“千岁!” “齐攸!” “皇上!” “快拦住皇上!” 一道明黄的身影冲了进来。 两位太医急忙去拦,被永明帝狠狠地推倒在地。 冲到床边,看到正在遭受折磨的爱人,永明帝疯了。 “齐攸!” 挥开白老正君,永明帝跪在床边抱住七孔在流血的人扭头就吼: “你们竟敢瞒着朕君后中毒!” “皇上!” 白老正君去拽永明帝, “千岁不是中毒!这是千岁体内的余毒!您不能碰!您会中毒的!” “走开!” 再次挥开白老正君,已然疯狂的永明帝完全忘了对方是一位老者。 他抱紧正在遭受折磨的君后,喊:“齐攸,齐攸,我陪你,我陪着你! 你死了,我也不活了!我让所有人给你陪葬! 齐攸,齐攸,你答应我的,你答应我的,齐攸!” 老帝师、翁老和白老夫人在外面急得团团转,他们不能这么闯君后的内殿。 老帝师在外面喊:“皇上!皇上您冷静啊!” “快救朕的君后!不然朕诛你们九族!” 君后听不到永明帝的怒吼了,他被一股更加剧烈的疼痛席卷了全身。 整个景幽宫内都是君后的惨叫声。 白老正君不顾一把老骨头的疼痛,去掰永明帝的手。 “皇上,千岁在流血,您不能这么抱着他!” 又对太医喊:“给皇上服解毒丸!” 闯进来的永明帝令现扬的情况更加的混乱。 立刻有太医拿来解毒丸,永明帝却不肯吃。 白老正君大声呵斥:“皇上您是想千岁如此痛苦却还要担心您吗!” 这句话砸在了永明帝的软肋上,他张嘴服下解毒丸,却是不肯放开君后。 君后在永明帝的怀里疼的挣扎,永明帝用力抱住他,也是为了不让他伤到自己。 一直注意着君后身下情况的宁牧是一头一脸的汗。 宁牧按着君后的腹部,眼里不时滑过疑惑。 “千岁,您用力,请您务必跟着臣的手用力。” “啊——!” 随着君后的用力,更多的血水涌出。 永明帝的眼眶欲裂:“不要让齐攸用力了!他的血流得已经够多了!” “皇上!这种时候您更要听太医的!” 白老正君拨开君后脸上的乱发,含着泪水说, “千岁,您用力,用力!” “啊啊——!” 君后只觉得自己的肚子要裂开了。 他的眼前阵阵白芒,耳朵里嗡嗡作响,没有听到宁牧大喊: “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千岁!用力啊!” 永明帝瞪大了双眼,嘴唇发抖:“齐攸!用力!用力!” 君后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用力,他已经再也使不出力气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痛到麻木的下身出来了,又好似只是他的错觉。 眼前的白芒被黑暗取代,君后在屋内的一阵惊叫声中,晕死在永明帝的怀里。 “齐攸!!!” 怀里的人身子突然瘫软了下来,永明帝的身体一晃就往后倒了下去。 白老正君及时扶住他:“皇上!宁医首你快看看皇上和千岁!” 而此时的宁牧,却和其他太医一道,呆呆地看着从君后的腿间流出来东西。 那是一团拳头般大的血肉,怎么看怎么像是……!!! ※ 景幽宫内突然没了动静。 永明帝下令禁军封锁整个景幽宫,任何人不得离开、靠近。 而传出的消息是君后似是被人下了毒。 而真实的情况是—— 内殿,虽说凤床上已换上了新的被褥,也点了熏香,可仍能闻到几丝血腥气。 床上,君后平躺在那里,脸上没有一丝的血色。 可是走近了看就会发现,他的呼吸平稳,神色间不再有任何的痛苦。 他更像是只是睡着了,力竭地睡着了,睡得异常的安宁。 同样换了身常服的永明帝坐在床边,双手握着君后温凉的手,抵在自己的嘴边。 他安静又后怕地看着熟睡的人。 此时的他不接受任何人的打扰,也无心去管外面的风风雨雨。 卓金和广福站在角落里等着皇上的随时召唤。 两人的脸上也是一片的惨白,同样带着某种后怕。 外间,所有的太医在小声地商议。 翁老帝师、代老将军、白老正君和白老夫人坐在一旁等着太医们的最终定论。 商议了许久,太医们全部点头,就结论达成了一致。 翁老帝师、代老将军、白老正君和白老夫人立刻站了起来。 宁牧转过身,对四人行礼,随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白老正君脚步很轻地走进内殿,走到永明帝的身后低声说:“皇上,太医们得出定论了。” 永明帝的身子一震。 深吸了口气,他把君后的手放进被子里,又给君后掖了掖被角,站了起来。 见到皇上出来,宁牧立刻上前道:“皇上,臣等商议之后得出了定论。” “说!” 宁牧袖子下的手握了握,躬身:“皇上,千岁身上渗出的黑血,确实为余毒。 臣等为千岁号脉之后,发现千岁身上原本的余毒已全部清除。” 永明帝的神色一紧:“真的全部清除了?” 宁牧:“是。确实全部清除了。” 永明帝握紧双拳,眼里有了光:“那令君后一直流血的那块血肉又是什么?” 宁牧的腰背瞬间弯了下去,面有难色。 “说!” 宁牧却是噗通跪下了,其他的太医也全部跪了下来。 宁牧磕头:“皇上,那个……那个是……是千岁体内……未,未长成的,胎儿。” 永明帝瞬间愣在了当扬,翁老帝师和代老将军也愣住了。 白老夫人慌忙扶住了手边的桌子,张口就问:“胎儿多大了?为何会没有查出来!” 白老正君怒了:“太医院为何没有查出来!” 永明帝咬牙:“你们这些该杀的!君后怀了身子你们竟然查不出?!” 宁牧急忙抬头说:“皇上息怒!千岁不是刚怀上的! 千岁之前曾有过一次小产,之后便总是腹痛时有血水流出。 臣等学医不精,只以为千岁是受余毒所害,所以才那般痛苦。 刚刚臣等几人详细检查了那块血肉,又商议之后得出…… 得出……当年千岁所怀的,应是,双胎……” 永明帝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双胎?!” “君后当初怀了两个?!” 代老将军站不住了,翁老帝师及时扶住了他。 宁牧点点头,艰难地说:“千岁当年所怀应是双胎……” 当年千岁中毒,孩子没能保住,负责此事的正是宁牧。 通常,小产不保,也是要服药确保干净。 君后是喝了药的,可宁牧怎么都没想到会还有一个牢牢地留在了君后的体内。 又因那块血肉已不能算是胎儿,所以怎么都查不出。 这次君后可谓是受了大难,却不仅清了余毒,还排出了这块血肉。 解释到这里,宁牧磕头:“臣不知是什么造成千岁如此痛苦,但千岁这一回可说是因祸得福。 君后日后将不再受余毒所害,也不会再腹痛流血。 只需慢慢调理,君后就能完全恢复康健,并可正常孕育子嗣。” 永明帝看着宁牧,不知自己该如何反应。 代老将军、翁老帝师、白老夫人和白老正君则都看向了永明帝,同样的心情复杂。 同时,他们心里也充满了疑惑。 君后受腹痛和余毒之苦已是多年,这次是什么契机让他虽受了大苦却彻底恢复了康健? 永明帝缓慢地踱到椅子前,失落地重重坐下。 他紧咬着下颚,手也紧抓着扶手,谁都能看出他内心的痛苦。 原本是两个孩子,却因母体身中剧毒又受了重伤,还未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就离开了。 只是,离开的只有一个,另一个似乎不愿意就这样离开“娘亲”,迟迟不肯脱离。 他日日折磨着“娘亲”,是不甘,还是想告诉“娘亲”他曾来过? 许久许久之后,永明帝开口。 “朕与君后,曾有过,两个孩子。” 白老夫人转过身,擦眼角。 白老正君也是用力眨眼睛。 翁老帝师和代老将军的眼角通红,为皇上难过,为君后难过。 更为那两个没能顺利降世的小殿下难过。 永明帝闭上眼睛,压抑着自己的痛苦:“齐攸,曾为朕,怀过,两个孩子……” “皇上……”白老正君声音沙哑地出声,“龙体为重。” 代老将军和翁老帝师:“皇上……龙体为重……” 永明帝低下头,不想臣子们看到他的痛苦。 所有人都低下头,不忍去看帝王的痛苦。 又是许久许久之后,永明帝抬起头,脸上已然恢复平静。 只有他的那双眼睛,还没能压下他内心的痛楚。 “庾有光何在!” “臣在!” 禁军统领庾有光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第222章 那格外“甘甜”的柚子茶 而所有被带走的人,全部是五花大绑,堵了嘴的。 只有君后的贴身公公卓金被留了下来。 紧接着,景幽宫就传出消息,君后被人下毒险些丧命。 皇上为此大怒,命禁军统领庾有光彻查。 再之后,永明帝又下旨,为保君后安全,送君后至大将军府修养。 在查出宫里下毒的歹人之前,君后都留在大将军府。 当天晚上宫门下钥前,永明帝派出禁军护送君后出宫。 据说君后被送上马上时,露出来的一只手惨白惨白的。 整个皇宫,甚至是朝野上下都因君后“中毒”一事变得紧张起来。 而令某些人失望的是,他们迟迟都未能等来宫中的某种钟声。 王府,罗荣王与世子在得到宫里传出的消息后,两人同时收起了佛珠。 罗荣王让世子回屋歇着,他换了亲王服后便进宫了。 彼时,君后还在景幽宫内。永明帝在偏殿召见了皇叔。 罗荣王没多说什么,只是留下了他戴了多年的佛珠,说放在佛前给君后祈福。 永明帝接受了皇叔的这份好意,亲自把皇叔送出了偏殿。 回到王府,罗荣王去见了世子。 世子已经在床上躺着了,不过胸口不是特别闷。 罗荣王话家常般地坐在床边对儿子说:“千岁该是没事了。” 世子慕容仪“憨憨”地笑了。 君后被送出宫,又一道圣旨落下。 静妃与皇女的生母庄婕妤被软禁,静妃被贬为才人。 永明帝九岁的皇子与十二岁的皇女也分别被宫人带走。 永明帝扮成侍卫随君后一起去了老将军府。 京城要说哪个地方对君后而言是最安全的,也只会是大将军府。 大将军府内铁板一块,外人难以安插耳目。 君后这回相当于是又一次小产,一定要静养。 代老将军没有把君后安排在他进宫前居住的鹤鸣院,而是安排在了府中极为安静的安思院。 这个院子原本是代老将军的小孙子,代战骁的亲弟弟代战安居住的院子。 自从代战安五岁那年失踪后,这个院子就一直空着,并改名为“安思院”。 “安思院”每日都有人来打扫,代战骁和代战安的小爹粟辰逸经常会来这里坐一坐。 对这个失踪了十几年的孩子,代家一直没有放弃寻找。 这里安静,距离粟辰逸居住的院子也近。 粟辰逸是代家这一代唯一的男妻,他陪伴君后是最合适不过的。 君后一直沉沉地睡着,他太累太累了。 永明帝毫无倦意地守在床边,守着君后醒来。 卓金从外间进来,将军府的几个人和翁老帝师过来了,并带来了府医。 永明帝让老正君带着府医进来,其他人在外面候着。 老将军府的府医,永明帝并不陌生。 府医提着药箱进来,行礼后来到床边为君后号脉。 他检查得极为细致,虽然太医那样说了,但永明帝并不放心。 府医检查完后,起身对永明帝躬身行礼后说:“皇上,千岁的身子确实没有大碍了。 余毒全清,腹部柔软,脉象顺畅。太医没有说假话。” 永明帝这才释放出心中的喜悦,白老正君高兴地双手合十,直呼菩萨保佑。 永明帝握住君后的手说:“朕一直相信朕的君后会康健的。” 白老正君抹了下眼角,说:“千岁吉人天相,上苍也心疼皇上。” 留广福在屋内守着,永明帝去了外间。 府医向等候在外的诸人再次表示君后已是无碍,现在是在沉睡中。 众人皆是激动不已。 老将军示意,老夫人和老正君带走了大家,只有翁老帝师留了下来。 永明帝这才似卸了力,带着仍为完全散去的惊惧坐下对卓金道:“你把君后腹痛的前后说与朕听。” 君后其实腹痛了有一阵子了。 之前腹痛,还勉强受的住。开始吃阿胶膏后,有段时间明显好转。 不仅不再腹痛,也不再时常出血,胃口也好了许多。 可那好转却似昙花一现,之后君后腹痛加剧,胃口是直落千丈。 卓金记得最清楚的是:“千岁这几日除了‘蜂蜜柚子茶’,什么都吃不下。 千岁今早吃了一整瓶,之后就腹痛难忍,身上冒出了血珠。” 永明帝的眼睛瞇了瞇,道:“你与广福去把君后的东西收整好。” “是。” 卓金去卧房喊了广福一道退下了。 君臣三人坐下,代老将军不明所以地问:“可是那柚子茶有何问题? 老臣喝了挺爽口的,也无何不适。” 翁老帝师也道:“老臣也是十分爱喝,那柚子茶酸酸甜甜,喝了还开胃。” 君后没喝完的柚子茶也被带了过来,就剩下一罐了。 永明帝喊来卓金,让他把那罐柚子茶找来。 不一会儿,卓金就拿来了仅剩的那罐还未开封的,缠着红布条的柚子茶。 让卓金退下,永明帝打开封口。翁老很配合地拿了三个茶碗并提了茶壶过来。 封口一打开,永明帝就面露惊讶。 翁老帝师和代老将军同时问:“怎么?” 永明帝:“齐攸的这柚子茶闻着与朕的有些不同啊。” 想着是不是自己记错了,永明帝把罐子推到翁老帝师面前。 翁老帝师闻了闻,同样眼冒惊讶:“确实不同。老臣的柚子茶闻着没有这么,甜。” 翁老帝师只想到了“甜”这个字。 老将军把柚子茶挪到自己跟前,也闻了闻,同样闻出了这罐柚子茶的不同之处。 那看来不是自己的错觉了! 想到邵云安在信中特别强调有6罐是给君后的,万万不可弄混。 永明帝果断在三个茶碗里各倒了些柚子茶。 三碗蜂蜜柚子茶,翁老帝师拿起自己的茶碗说:“老臣先尝尝。” 说罢,不等皇上和代老将军反应,老帝师就喝了一大口。 就见老帝师的眼睛亮了亮,又是一大口下去了。 代老将军见状拿起茶碗也喝了一口。 他一边咀嚼果肉一边说:“这味道确实是更好一些,有股子……嗯,说不出的甘甜,甜香。” 翁老帝师点点头,第三口,茶碗里空了。 永明帝拿起自己的茶碗,充满好奇地喝了一大口。 柚子茶一进嘴他就愣了。 急忙咽下,永明帝惊叹:“齐攸的柚子茶比朕的好喝多了!” 最有发言权的翁老帝师连连点头:“是。千岁的柚子茶有一种,一种…… 恕老臣才学浅薄,老臣实在不会形容了。” 代老将军瞪了他一眼:“你若才学浅薄咱大燕就没几个识字的人了!” 翁老帝师笑笑说:“老弟我确实形容不出。 不仅仅是清甜。饮下之后有一种令人,令人心旷神怡之感。” 代老将军一拍腿:“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还说你才疏学浅,这不说的很对嘛!” 代老将军收起脸上的玩笑,慎重地说:“皇上,千岁今日之‘苦’会不会就是这不同寻常的柚子茶所致?” 翁老帝师疑惑:“不是说这柚子茶润肺吗,还能解毒不成?” 永明帝又细细品味,代老将军这才说: “那邵云安送来的柚子茶,给千岁的6罐是他特别交代的。还绑了红布条,咱们的都没有。” 翁老帝师大惊:“还有这事?” 代老将军点点头:“邵云安再三叮嘱有6罐是特别送给千岁的。 而千岁这几日只用了这‘柚子茶’。千岁的柚子茶又与我们的味道不同。 除了这柚子茶,我想不出还有什么解了千岁的余毒,还让千岁能转危为安。” 胎死腹中的孩子多年后终于“愿意”离开母体,不是转危为安又是什么。 翁老帝师的脸上也有了慎重,心脏却是狂跳。 永明帝已经把他的那碗柚子茶喝光了。 他又在自己的茶碗里倒了柚子茶,加水。 没有对代老将军的猜测表态,永明帝只是道: “齐攸的柚子茶比朕的好喝数倍,也难怪他只吃得下这个。” 翁老帝师愣了愣,把自己的茶碗推过去:“老臣斗胆。” 代老将军马上一口喝完自己的,一边咀嚼果肉一边把茶碗推过去:“老臣斗胆。” 君臣三人很愉快地分掉了一罐,代老将军感慨: “千岁今日受了大难,但也算是苦尽甘来,日后……” 突然,代老将军站了起来,面色紧绷:“请皇上恕老臣无礼!” 没有解释怎么无礼,代老将军拄着手杖一瘸一拐地快速开门出去了。 翁老帝师也面色紧绷地站了起来:“老臣无礼。” 转身就跑,永明帝捂着肚子紧随而出,嘴里喊:“官房!拿朕的官房来!” ——此时此刻,对某三位身份尊贵的人来说,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是净房并不遥远。 而最不幸的是,这裤子怎的这般难解!! 待君臣三人再次回来,虚脱是虚脱,精神却是好极了。 代老将军一进来就盯住了那个已经空了的白瓷罐,翁老帝师捋着胡子也在盯。 永明帝坐下,揉揉发麻的腿说:“老将军、老帝师,你们说这次朕应该怎么赏赐邵云安? 他救了齐攸的命,朕封他个国公都不为过!” 亲身体验了一回,三人谁都不会怀疑君后今天的异状与这蜂蜜柚子茶无关了。 代老将军最直接:“一定要赏!要重重的赏!” 接着他又压低声音问: “不知这种柚子茶他能做多少,边关的将士很需要!” 翁老帝师捋着胡子说:“赏是一定要赏的,但绝不能是现在。 柚子茶的秘密必须严守。 代江押送魏弘正回京后,皇上还是命他尽快返回永修县保护邵云安一家的安全。” 永明帝慎重地点了点头。 代老将军问:“押送魏弘正?魏春林那老匹夫的庶长子?” 代老将军是知道代江有要事需返回京城,却是不知代江回京的原因。 永明帝在喝水,翁老帝师见状就把魏弘正去秀水村绑架邵云安,逼问茶酒方子的事说了。 代老将军气得拍桌:“果然是魏春林那老匹夫做得出来的!” 永明帝放下只有清水的茶碗说:“老帝师,朕明日会下旨判那杨志渤一个欺君之罪。 翁姑娘可与杨志渤和离,带着女儿归家。” 代老将军又惊了:“那杨志渤做了什么欺君之事?” 这回却是永明帝说话了:“那杨家拿老帝师做投名状,朕不过是成全他们的一片‘忠心’罢了。” 代老将军看向翁老帝师。 翁老帝师平静地把女儿在夫家受的委屈说了,没说他与皇上的猜测。 但代老将军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物。 结合皇上的那句话,代老将军马上想清楚这其中的关键了。 代老将军被气笑了:“当真是欺人太甚!” 翁老帝师起身向皇上作揖:“老臣谢皇上恩典。” 永明帝让老帝师坐下,毫不避讳地说:“先帝的这纸赐婚本就是委屈了翁姑娘。 那杨家欺君在前,朕总不能让他们污了先帝的‘圣明’。” 老帝师这日进宫后就一直没有回府。 并不知在罗荣王从宫里出来后不久,杨志渤的爹娘与他一起去了老帝师府上,想要接翁瑶母女回去。 翁夫人不仅没让女儿去见杨家人,甚至她自己都没露面。 眼看着宵禁的时间要到了,杨家人只得讪讪地离开。 罗荣王都能猜到君后该是无事了,某些人自然也猜得到。 第223章 京城的第一道风云 翁夫人和女儿翁瑶一直等着他,外孙女已经撑不住去睡觉了。 翁老帝师回到府给了夫人和女儿一个放心的眼神,要求先去沐浴一番。 等到翁老洗完澡浑身清爽地回来,翁夫人忙问:“可查出是谁给千岁下了毒?” 翁瑶从父亲手里拿过布巾,在父亲坐下后给父亲擦头发。 翁老帝师道:“千岁中毒一事皇上自有定论。千岁在将军府安全无虞。 明日皇上会下旨,准瑶儿与杨志渤和离,带桐儿归家。” 翁夫人惊喜,翁瑶也愣住了。 “爹!我真的能与杨志渤和离了?可以带走桐儿?” 翁老帝师从女儿手里拿过布巾,笑呵呵地说:“爹自然不会骗你。 杨志渤犯欺君之罪,皇上也知道你受委屈了。 杨志渤不缺女儿,他也尽可抬他喜欢的外室进门。 桐儿以后就是我翁家的女儿了。” 翁瑶的眼泪滴落,高兴地抱住了母亲。翁夫人给女儿擦泪,她自己却也是泪湿衣襟。 看着妻女抱在一起流泪,翁老帝师是心疼不已。 他对妻子道:“圣旨明日就会送去杨家。瑶儿的嫁妆我会派人去杨家拿回来。” 又对女儿道,“京城会乱上一阵子,你带着桐儿就安心待在家中多陪陪你娘。” 翁瑶擦着眼泪用力点头。她是真的没想到可以如此顺利与杨志渤和离。 翁夫人心中存疑:“杨家人晚上来了说都是误会,要接瑶儿和桐儿回去。 他们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翁瑶当即谨慎了不少:“爹!他们是不是知道皇上要下旨所以……” 翁老抬手,只说了一句:“千岁凤体违和,所以他们才敢欺负瑶儿。 不早了,瑶儿,你去歇着吧。近日无论谁邀你饮宴,你都推掉。” 翁瑶还在想父亲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确实很晚了,爹娘该歇息了,翁瑶向爹娘行礼后离开。 女儿走后翁夫人告诉夫君岑老和岑夫人回去了,翁老帝师没多说什么。 带着贴身侍女回自己出嫁前的闺房,翁瑶还在思索父亲的那句话。为何千岁的凤体违和,杨志渤就敢欺负她了? 翁瑶的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直到站着不动。 “小……” 婢女刚出声就被翁瑶抬手打断了。 作为杨家的媳妇儿,翁瑶自然清楚杨家人的身份背景。 在原地站了许久,翁瑶突然倒抽了一口气,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杨家难道是因为! 只有妻子在了,翁老帝师对妻子解释了皇上会下旨判女儿与杨志渤和离的深层次原因。 老帝师道:“瑶儿或许对杨志渤还有不舍,我却是不能让她为杨家求一句情的。” 所以他没有直接对女儿说出原因。 翁夫人握紧丈夫的手,脸色铁青。 “所以杨家想接瑶儿回去不是认为他们错了,而是想抓着瑶儿这根救命的稻草!” 翁老点点头,赞许地说:“夫人做的对。杨家怕是知道自身难保了。” 翁夫人气道:“他们那么欺负瑶儿,我没把他们打出去已是大度! 他们自身难保也是他们活该!皇上开恩,没让瑶儿和桐儿卷入杨家的祸事。” 杨家此举牵扯到了皇权,一个弄不好她的女儿和外孙女也要被牵扯其中,这是掉脑袋的事! 翁夫人又如何不后怕。 皇上能在发落杨家之前把她的女儿和外孙女摘出来,翁夫人感谢皇恩浩荡。 翁老帝师这时候突然来了句:“府里剩下的柚子茶你和瑶儿、桐儿喝了吧,不必给我留了。” 翁夫人回神:“怎么?你不是很喜欢吗?” 翁老帝师:“今日在大将军府喝了许多。” 回到闺房的翁瑶在床边坐下。女儿已经熟睡了。 翁瑶轻轻把女儿额头上的碎发拨开,对于杨家接下来可能会遭受到的狂风暴雨无动于衷。 将军府,独自在前院歇息的代老将军却是辗转反侧。 皇上与君后都在府中,代老将军和儿子代明戈都歇在了前院。 一罐不同寻常的蜂蜜柚子茶,让君后再无病痛,更解了包括将军府在内的许多人的困局。 君后恢复了康健,那生下龙嗣也将不再是奢望,江山社稷无忧…… 代老将军当时就问了,那邵云安究竟是何来历,怎会有如此神奇、神秘的手段。 翁老帝师当时的回答是“那是天降于燕国奇人;是上苍派下来辅佐帝王的福星”。 代老将军对这位奇人是充满了兴趣,很想亲眼见见对方。 不仅是他,就是翁老帝师都迫切地想要见到对方一面。 代老将军不仅对那人充满了好奇,也充满了感激。 那人自己还只是一个农户,挣到的第一笔钱却能拿出将近9成捐给边关。 只因他的夫君曾为边关的将士。 说来,那个素未谋面的孩子与他们将军府还有些缘分呢。 他失踪的那个小孙子名字里也带着一个“安”字。 代老将军又坐了起来,掀开被子捶了捶自己的那条伤腿。 他今日急着进宫时都没感觉到腿疼,或者说他已经好阵子没那么疼了。 似乎......就是从他开始吃君后给他的阿胶膏后! 今日吃了君后的柚子茶,狼狈是狼狈,可这条腿是一点没拖后腿! 当时说着柚子茶的功效,就不由又说起了阿胶膏。 他说他的腿没那么疼了,最近常常下雨,他晚上也照样睡得着。 翁老帝师就说他现在是睡得好,吃的香;晚上不起夜,白日不眼花。 而翁老帝师这么一说,代老将军也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看东西也看得清楚了许多! 这奇人……怕不是仙人降世吧! 代老将军坐在床上琢磨白日里他们君臣三人的对话,翁老帝师也差不多是如此。 翁夫人已经熟睡了,毕竟今日的情绪也是大起大落的。 君臣三人当时坐下这么一“对账”才意识到,邵云安送来京城的那些出自他亲手做的吃食是多么的“可怕”! 此事一旦泄露出去定会引起大乱! 原本永明帝还犹豫要不要宣邵云安进京,那现在就是必须宣召! 不仅要宣召,还必须给邵云安一个显赫的身份!一个让魏弘正之流不敢轻易对他动手的身份! 那邵云安特别给君后做了6罐不同寻常的柚子茶,显然他可能也清楚自己的这一能力。 那他亲手做的吃食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意给出去。 此事事关重大,永明帝也表示等永修县的春茶忙完后他就下旨召蒋康宁带邵云安一家进京。 翁老帝师则琢磨的更多。 对于邵云安的这种能力,义子康宁是否知道?岑师弟是否清楚? 邵云安当初提议康宁把熙哥儿送去秀水村,怕也并不单纯。 熙哥儿可是恢复了呀! 翁老帝师抬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胸膛下,他的心跳“怦怦怦”、“怦怦怦”! 第二日天不亮时,永明帝在宫门开启前回到了宫中。 前一天宫中发生了那样的大事,朝臣们都等着宫里的进一步消息。 或许今日皇上会有什么旨意,也或许今日皇上会开朝。 永明帝没开朝,他一会儿还要赶去大将军府。他回宫就是为了写圣旨。 宫门大开,御前太监手持明黄色的圣旨,由禁军护送,策马出宫直奔西内城。 片刻后,又一队传旨的太监策马出宫,这回是直奔东内城。 “三公五侯一王将”,除了罗荣王是住在皇城,其余几位皆住在东内城,翁老帝师的府邸也在东内城。 而朝中高官和世家大族在京城的府邸,多在西内城。 第一队传旨的太监在杨家的大门口停了下来。 杨家人原本今早打算再去翁府缠磨一番,无论如何要把翁瑶母女接回来。 哪知他们还未出门,宫中的圣旨却到了! 杨家人急忙摆好香案,穿戴整齐跪下接旨。 在传旨的公公念出圣旨的内容后,杨家人各个脸色煞白,高呼冤枉。 禁军不管他们冤不冤枉,杨宅内的所有人统统带走! 口呼“冤枉”的杨家人也被禁军堵了嘴拖了出去。 圣旨上,杨家欺君罔上。欺的还是已故的先帝,可谓是其心可诛! 杨家查抄,杨父、杨母和杨志渤皆判斩立决,收回先帝的赐婚圣旨。 翁瑶与其女归家,女改随母姓。 杨志渤与外室所生之女,连同外室一并收押。 圣旨上没有说判翁瑶与杨志渤和离。 要永明帝来说,和什么离?先帝的这道赐婚圣旨本就没安好心。 永明帝不会因为对方是他的父皇,他就要为先帝找补。 相反,他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先帝是个多么糊涂的昏君! 永明帝不讳言,他是恨先帝的。 收回先帝的赐婚圣旨,杨志渤与翁瑶的这段婚事那自然就不作数了。 至少在永明帝这里,他是不承认杨家与老帝师家的这段姻亲关系的! 杨家人欺君罔上,这道赐婚圣旨就是他们骗来的! 杨家人被带走了,杨家被查抄。 而另一道圣旨则是送去宁国公府的申斥。 宁国公教女无方,命宁国公府上下在府中思过三月。 圣旨上没有说君后中毒与静妃有关,也没有说静妃做了什么会令陛下龙怒到下旨申斥宁国公。 可无论宁国公府上下对这一道申斥的圣旨多么深感憋屈,他们也只能关上大门,在府中思过。 静妃被贬为了才人,皇子与皇女被带走。 皇上也没有进一步的旨意说明皇子与皇女接下来交给谁教养。 如果说宁国公接到这份旨意的时候还心有怨言,那杨家接到的那份圣旨却硬生生地令宁国公出了一身的冷汗。 杨志渤奉旨迎娶了翁瑶的当年就养了外室,也不怪皇上会说他欺君罔上。 先不说先帝赐婚的圣旨上写了什么。 只要有这道赐婚圣旨,杨志渤即便是要纳妾也至少要等上几年。 翁瑶若是无子,杨志渤纳妾也就纳了。 但你在赐婚的当年就养了外室,你这是在明晃晃地打先帝和帝师的脸,是在表明你对这纸赐婚不满。 既然你如此打先帝的脸,那皇上收回先帝的那道赐婚圣旨也是应该的。 当然,看不透本质的人们多数都是这么想的,也没有人去同情杨志渤,都认为他是自作孽。 你杨家再如何,娶的也是老帝师的独女。 人家老帝师就那么一个女儿,你杨家人如此欺负人,是真当老帝师就是个普通的国子监祭酒? 而看透本质的人则暗骂杨家人愚蠢,过于心急! 结果现在君后是否无恙还不清楚,杨家先把自己的野心暴露了。 什么“欺君罔上”,皇上会在乎先帝有没有被人蒙骗? 这杨家人分明是看君后要不好了,想拿翁老帝师做投名状呢! 宫中,看了眼先帝给杨家的那道赐婚圣旨,永明帝面无表情地把这道圣旨丢进了火盆。 宁国公府,永明帝暂时不会动。 但杨家算什么东西! 杨志渤斩立决,审都不用审。他的那三位心上人也下去陪他吧! 至于杨家其他人,该流放的流放,该为奴的为奴,该死的死。 杨父杨母,永明帝同样判了斩刑。他倒要看看宁国公会不会为杨家人求情! 第224章 会回来的 睁开眼睛的时候,君后还分不清自己是在梦中还是在寝宫。 只是这床好像哪里不对。他的帐子是这样的吗? “齐攸!” 君后愣愣地循声转头,就看到永明帝一脸激动地凑在他的面前。 他张开嘴想喊一声“皇上”,却发不出声。 “卓金,快拿水来,柚子水!” 不一会儿,卓金端着一碗蜂蜜柚子水进来了。 永明帝扶起浑身乏力的君后,从卓金手上拿过碗,小心翼翼地喂君后喝水。 永明帝、老帝师和代老将军把君后剩下的那罐子柚子茶给喝完了。 永明帝心虚地把自己的柚子茶给君后喝。 君后几口就喝掉了柚子茶,疲倦又有些意识不清醒地说:“还要。” 卓金又赶紧去冲泡了一碗。 又喝掉一碗,君后才回过神来,抬眼:“皇上……” 永明帝摸摸他的脸,摸摸他的额,紧张地问:“可还腹痛?” 君后感觉了一下,摇摇头:“臣不痛了,就是有些饿。” 卓金马上说:“奴婢这就叫人送膳食过来!” 卓金急急地出去了,永明帝不放心地又问:“你再感觉感觉,当真不痛了?” 君后仔细感觉了一下,还按了按肚子,摇头:“真的不痛了。” 这时,他才想起了那扬让他无法承受的痛苦。 君后带了些茫然地说:“臣以为,臣这回坚持不下去了…… 是太医找到治疗臣腹痛的法子了?” 他后面疼的意识都不清了,半点想不起来后面发生了什么,他怎么就不腹痛了。 永明帝坐上床,让君后靠着他。 下巴轻轻摩挲了一下君后的发顶,永明帝道:“你先用膳。这里是大将军府,你先在此休养。” 君后的脑袋还有点晕,一大半是饿的。 不是不疑惑为什么自己会在将军府,等他用过膳有力气了再问吧。 卓金和广福一道进来的,两人身后跟着的是将军府派来照顾君后的婢女。 十几个人走路无声地摆好各色吃食,又安静地躬身退下。 君后感觉了一下,直接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永明帝急忙拦住他:“别下地!你身子还虚着。” 君后道:“臣感觉好多了,身子都轻松了不少。在床上吃不方便,臣还是起来吧。” 永明帝想了想,下床拿了君后的衣衫过来,嘴里说:“你现在‘大病’初愈,还是要谨慎些。” 君后这回没有拒绝,他穿戴好,还套上厚厚的袜子。 屋内还放着一个火笼,君后看了眼永明帝额头上的汗,说: “皇上,臣不觉得冷,这火笼撤了吧。” 永明帝扶君后坐下,道:“要暖着。来,朕正巧也饿了,朕和你一道吃。” 君后坐下,永明帝又去拧了帕子给君后擦手。 君后笑着说:“皇上,让卓金进来伺候吧。” 永明帝:“他在一旁碍事,朕就想单独跟君后吃顿饭。” 君后又笑了,看了一圈桌上摆满的饭菜,他道:“臣已经许久没觉得这么饿了” 永明帝先给君后盛了一碗鸡汤放在君后的面前,说:“先喝碗汤。” 君后幸福地拿起勺子,喝汤。 君后不仅很久没有感觉这么饿,而且是很久没有一顿吃这么多了。 在他一口一口吃下饭菜时,他没有发现在他身边的永明帝举着筷子的手迟迟没有落下。 而那只手,甚至是带着些微的颤抖的。 这一刻,看着心爱的人如此胃口极佳地吃饭、喝汤。 只有永明帝自己清楚他是多么庆幸且感激那位天降的奇人选择了站在他们这一边。 等到君后吃了有七分饱,他才发现身边的人一直都没有落筷。 转头,就看到这人一直看着自己,君后放下了筷子。 “让皇上见笑了。” 永明帝却是给君后夹了一块肉,欣慰地说:“朕都不记得上一回你如此有胃口是在何时了,齐攸。” 这一声“齐攸”,引得君后也是感动万千。 他问:“皇上,臣以后可以一直这么陪皇上您用膳吗?” 永明帝点头,毫无半点迟疑地说:“当然。朕的君后以后每天都可以如此陪朕用膳。” 君后压下了询问,笑了:“臣还没有吃饱。” “快吃。” 永明帝立刻又给君后夹了一筷子菜。 等到君后吃饱,永明帝喊来卓金撤膳,他自己只象征性地吃了几口。 自昨天经历了种种后的激动始终压在永明帝的心头,远远压过了他腹中的饥饿。 君后擦了手脸,漱了口,永明帝就让他回了床上。 坐在床边,握着君后的一只手,只有二人在扬的卧房里一些事情总要说明。 沉默了一会儿,永明帝开口:“齐攸,你的身子全好了。 余毒全部清除,以后也再不会腹痛了。你一定很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君后点头。 永明帝握紧君后的手:“其实,朕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只是朕和老帝师、老将军发现……发现,那个邵云安做的吃食似乎是可以治病的。” “治病?!”君后惊讶。 永明帝点头道:“他这次特别为你做的‘蜂蜜柚子茶’与他给朕,给老帝师、岑月白做的都不同。 他献给朕的柚子茶,朕确实爱喝,酸甜可口,清爽回甘。 可他特别交代拿给你的那6瓶,饮过后却是令人心旷神怡,久久回味。 朕与老将军、老帝师喝了你的柚子茶后,皆腹中翻江倒海,好似吃坏了肚子。 但只要熬过了那一阵,便只觉身子轻松无比,神清气爽,精气十足。” 随着永明帝的解释,君后在愕然之后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永明帝继续说:“你可知你睡了几乎整整一日一夜。” 君后震惊:“臣睡了一日一夜?” 永明帝点点头:“这一日一夜,你睡得极其香甜。 朕昨晚琢磨了一夜,你自服用阿胶膏后腹痛开始加剧。 服用得越多,反而越不舒坦。特别是在吃了‘柚子茶’后,你更是痛到床都下不来了。” 想到那痛,君后仍心有余悸。 永明帝:“可昨日朕吃了你的柚子茶后,也是剧烈腹痛。 朕再回想你的症状,你该是从服用阿胶膏起,就开始在祛毒了。 所有的疼痛与不适都是因此而来。 阿胶膏中该是有什么东西,只是那量不多,所以你我皆以为你是旧疾犯了。 而这回的‘蜂蜜柚子茶’,该是加多了那仙物,彻底清除了你所有的余毒及身上的隐患。” 永明帝把昨日他与老将军、老帝师三人分析的种种说给君后。 无论是老将军的腿,还是老帝师的眼花,包括永明帝自己的睡眠…… 这都是他们亲身经历的,不是幻觉。 他们昨日跑了那么多趟净房,实则也是排毒。 君后愣愣地看着永明帝,不知该如何回应。 实在是永明帝说的这些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只当是邵云安送来的东西味道好,哪知! 拉出君后的另一只手,永明帝握紧:“你一直饱受腹痛之苦其实并不是余毒,而是……” 永明帝深吸了一口气, “而是,那一次你其实怀了两个孩子。” “呵!”君后大惊。 永明帝一把抱住君后,声音沙哑:“那一次,我们有两个孩子…… 有一个孩子不愿就这样离开他的父皇和父君,强行留了下来…… 所以,你才会那般腹痛…… 现在,那个孩子也知道他不该再这样折磨他的父君,终于愿意离开了…… 所以,所以,你以后,都不会再腹痛了。” 君后原本有了些红润的脸没了血色。 总是坚强的他,即便昨日疼到恨不得死去他都没有痛哭。 可这一刻,他的眼泪却无声地滚落了下来。 他比任何人都想要孩子,想要一个他和永明帝的孩子。 可是他却失去了两个孩子,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失去了两个! “齐攸……” 永明帝也十分的痛苦, “以后我们会有孩子的。 太医说你这一次只要调养得当,可正常服用孕果,再不必受腹痛、出血所扰。 我们失去的孩子会再次回到他的父皇和父君身边。” 君后闭上了眼睛,两手死死地攥着永明帝的衣服。 永明帝亲吻他,收紧双臂:“那些让我们失去了孩子的人,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朕答应你,一定为我们的皇儿报仇!” 君后紧咬着嘴不说话,永明帝用自己最宽厚炙热的怀抱安慰他。 两颗心都是无比痛苦的。 因为爱,所以想要一颗爱的果子。 原本他们是有两颗的,可他们却连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就永远失去了。 男子怀胎本就艰难,更何况是两个孩子! 君后压抑着自己的悲伤。 他是男子,是一个曾经血战沙扬的男子,他不会在永明帝的怀里大哭来祭奠他失去的孩子。 许久之后,君后睁开眼睛。眼中一片通红,却没有泪。 “皇上。” “朕在。” 永明帝的嘴唇贴着君后的额头,君后的声音无比的沙哑。 “我们的孩子,很懂事。他们知道,若他们一同来到这个世上,他们的父皇会为难。” 永明帝的喉结剧烈地浮动。 “帝王之家,双生之子;是灾,却不是福。他们不愿他们的父皇为难,所以,走了。” 永明帝深深呼吸,声音同样无比的沙哑:“是。他们不愿他们的父皇为难,所以走了。 但朕相信我们的孩子会回来的,会一个一个地回来的!” 君后点头,声音更加沙哑:“是。他们会回来的。一个一个,都会回来的。” 第225章 那就这么办吧 邵云安:“大哥,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这又是地动又是大水的。是,村里没有伤亡,也就淹死了两只鸡。 但这消息传到了京城,不会有人找你的麻烦?” 蒋康宁:“自然会有人找我的麻烦。但没有人死,没有屋舍被淹。 只能算是天灾,却是没有人祸。 你与石井平安归来,我自会写折子上奏说明此事。” 邵云安却是摇摇头:“不,大哥,这事儿你不要写折子。你必须亲自去一趟京城。 你折子上就是写了没有人伤亡,别人能信吗?只会认为你瞒报。” 他点点桌上的白玉盖瓶。 “所以不如什么都不说,到时候一击即中,咱们来个惊掉所有人的下巴! 这仙果的来历大哥您随便编,但必须是大哥你亲自献上。 大哥,我和井哥可是为了你才忍痛割爱的。 不然这一颗仙果我们一家子分了吃绝对长命千岁!” “咳咳咳……” 蒋康宁被口水呛到了。 等他缓过来他第一句话就是:“千岁……那不成精了!” 邵云安:“难说吃了就能成精。” 蒋康宁无语:“去去去!要真能成精我还不敢献给皇上呢!” 这话蒋康宁说的肯定,但实则他也没底。 什么果子能引起地动山摇水漫兽窜的,那不是仙果还能是什么! 邵云安不服:“都引起那么大动静了,这要不能成精这不白折腾了!” 蒋康宁被堵得无言反驳。 勉强让自己冷静,蒋康宁严肃地问:“这当真是你们在山中摘得的?” 邵云安举手发誓:“骗你我明天就去生孩子!” 好吧,这确实是对他最严重的诅咒。 蒋康宁沉静了一会儿,又严肃地问:“如此珍宝你二人当真要我献给皇上? 即便有人藉此参我,我也能想到周全之策。” 邵云安叹了口气,往八仙桌上一趴,说:“我舍不得呀,但是现在必须舍得。 如果没有那么大的动静,大哥,我不瞒你,我肯定和井哥还有孩子们偷偷吃了。 当然,我也会给你留下一滴滴的。” 蒋康宁瞪了他一眼,那谢谢了哈。 邵云安:“但现在动静闹这么大,我是绝对不敢碰了。 大哥你只要把这个献上去,你绝对能一举成为皇上跟前的大大大红人。” 蒋康宁点点头,这是肯定的。 “最主要的是! 魏弘正绑架我的时候透露了一件事,我十分不安呐。 他话里的意思千岁的身体情况似乎有点糟糕。” 蒋康宁顿时严肃:“他是如何说的?” 邵云安摇摇头:“大哥你最好别知道,反正他话里的意思就是千岁不大好。” 我们现在与皇上、千岁可是站在一条船上的人。 我们现在的力量还太弱,君后绝对不能出任何的意外! 我敢说这个即便不是仙果也肯定是好东西。 不然虎哥不会带我们走那么远,还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采。 退一万步来说,万一这东西吃了真的能成精,皇上和君后成精总比我们成精要好吧。” 蒋康宁的心怦怦怦直跳。他必须承认,邵云安说的没错。 君后的凤体牵一发而动全身。而君后的凤体也确实是压在他们这些人心头的一块大石。 若这枚“仙果”当真能解了君后凤体的麻烦……!! 蒋康宁抬手抹了把脸,他长到这个年岁,上回如此紧张的时候还是家里遭难的时候! 邵云安看大哥那样子,商量:“要不,我先咬一口试试?” “别胡闹!” 蒋康宁一把推开不正经的邵云安,呼吸都不稳了。 用力捏了捏指头,都把自己捏痛了,蒋康宁压低声音:“此事绝不能声张!你们肯定没有旁人知道吧?” “绝对没有!三个孩子当时在外面,没看到。” “那就好。” 蒋康宁思索了一番,说:“现在是制茶的关键时候,我不能走。 不过确实如你所说,这颗仙果既然要献给皇上和君后那最好是由我亲自护送进京。 正好,茶制好后我与师兄要去京城述职。义父在京城,且不管会不会有人参我了。 若当真有人参我还好,届时我说出这仙果,一些人怕是要哭了。” 邵云安好奇:“大哥你是打算公开?要所有人都知道?” 蒋康宁趁机指点:“若只是私下献给皇上和千岁,这仙果就没有任何意义了,还不若我们自己吃了。 只有让所有人都知道,才能向天下人解释秀水村的异状,你大哥我才能彻底脱身。 你和石井日后也才能真正安全。 你放心,有这颗仙果在,秀水村的异状影响不到我。” 邵云安放心了:“那就好。那剩下的事儿我和井哥不管了哈。” “嗯,你和石井不用管了。” 蒋康宁已经迅速在脑子里想好了所有的应对之策。 想清楚了,蒋康宁让白玉盖瓶收好,说:“我这里人多眼杂,等我进京前你再拿给我。” 邵云安把白玉盖瓶交给了王石井,一会儿没人注意的时候他就收空间里去。 心里,邵云安对蒋康宁的人品竖大拇指,不愧是能做大哥的人! 到这里,蒋康宁突然想起一件事:“云安,你的那块石头还在我这儿呢。” 邵云安无所谓地说:“哦,送给大哥了,我石头多。” 蒋康宁双眼微眯:“你不是说只有那一块了吗?” 邵云安嘿笑:“大哥你还真信啊。” 蒋康宁抬手就敲了过去。 王石井在一旁看着淡笑不语,心里则想:【若大哥知道熙哥儿已经吃了一颗了,怕是会晕过去。】 晚饭,邵云安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 带来的羽鸾肉他也做了。头回做,考虑到蒋康宁嘴巴里有泡,他做了清炖。 清炖配上两碟蘸料,觉得味道不够的就蘸料吃。 他还特别给蒋康宁煮了下火的枸杞叶子汤。 带来的大红果(西红柿)炒鸡蛋;凉拌长绿瓜(黄瓜)。 还有其他的菜,孩子们吃得是头不抬。 蒋康宁的心情好了,喝了碗枸杞叶子汤,嘴巴都没那么痛了。 一大盘的大红果炒鸡蛋,邵云安和王石井就一人吃了一块蛋。 蒋康宁加了两次米饭,特别喜欢用这个拌饭吃。 羽鸾肉他也没配蘸料,就觉得只是这么吃都已经很鲜嫩,很好吃了。 他来了永修县快两年了,都不知道永修县的深山里还有如此好吃的野味! 王石井也表示有虎哥在,想吃羽鸾那还不跟吃鸡一样,林子深处多的是。 蒋康宁直夸大红果和长绿瓜好吃。得知两人还留了一半在王宅,打算试种,他双手赞成。 三个孩子的嘴巴都很严,饭桌上只管闷头吃什么都不说。 不过羽鸾肉真是好吃呀,要让虎哥多抓几只回来。 吃完饭,邵云安和王石井带着孩子们回家。蒋康宁跟县丞说了声,也一道回秀水村。 还是护送他们前来的那队侍卫,送他们回村。 回到村子里,邵云安才知道他和王石井带着孩子们去县里的时候,村里大部分人家都送了东西过来。 “云龙坊”的生意兴隆,加上孙氏和赵氏的生意做得顺畅,村里除了那么几户外,家家都挣了钱。 邵云安和王石井出事,大部分人都是担心的。 他们可算是平安回来了,村民们都自发地拿了东西送去王宅。 鸡蛋、自家的菜,哪怕是自家做的酱呢,那也是一份心意。 人心换人心,人家差点遭了难,下了山还记得村里人上山去找的人情,给了鹿、野猪和半只羽鸾。 虽说这几日上山找人确实是累,但人平安回来了,大家就得有表示。 邵云安没有拒绝村里人的好意和关心,有来有往才是人情嘛。 京城,永明帝前一晚依旧没回宫。 用完早膳,让广福和卓金退下,君后问:“皇上打算如何封赏?” 君后问的模糊,永明帝却听得明白。 他商量道:“朕想给他们一个爵位,最起码也得是侯爵位。 朕曾说过,谁能治好朕的君后朕封他国公。 邵云安是妻郎,朕不能直接册封他,也不能让外人知道是他救了你。 但这个爵位朕必须得给,先给他的男人一个侯爵位吧。 不过朕会让他男人明白,他的这个爵位完全是沾了邵云安的光。 若他不懂珍惜,朕不仅会夺回他的爵位,还会判他与邵云安和离。” 君后没有反对,而是又问:“那皇上打算以何缘由给他们侯爵位?” 整个敕南府都在忙春茶的事,邵云安又把白酒的酿造之法献了上来。 永明帝就跟君后商量,不若就以制茶、献酒方有功封赏他们。 君后点点头:“皇上考虑的是。不过那邵云安既是奇人,那便不能强求。 爵位要给,若他还是不愿来京城,皇上倒也不必强求。” 永明帝颇为苦恼地说:“他们或许还是留在京城妥当些。 你有所不知,魏春林那老匹夫的庶长子魏弘正去永修县绑了邵云安,逼他交出茶和酒的方子,还打了他。 邵云安只有在京城,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朕才能放心。” 君后吃惊:“何时的事?!” 永明帝把蒋康宁写信为老帝师说明,代江押送魏弘正等人正在回京的途中一事都说了。 君后那时候正饱受腹痛折磨,永明帝肯定不会拿这些事去烦他。 现在君后身子无忧,那该让君后知道的自然就得告诉他了。 君后的脸冷了下来:“魏春林这是贼心不死,也是上赶着想让皇上您砍他的脑袋呢!” 永明帝连连点头:“对!朕看他就是活得不耐烦了!” 君后关心地问:“邵云安伤得可重?” 永明帝:“倒是不重,就是那魏弘正极其歹毒,踢了他的肚子。 不过蒋康宁未有再来信,该是无碍。 那邵云安也是个机灵的,也不知他是怎么做的,放了一把火不说还把魏弘正给打晕了。 可谓是有勇有谋。算算日子,代江也该到了。” 对这位奇人,永明帝是十分的欣赏。 君后道:“他算是受了委屈,皇上召他一家进京后可要多赏赐些。” 永明帝:“要赏赐什么齐攸你看着办就是。 春茶后蒋康宁要回京述职,朕会交代他回去后多给邵云安几个山头。” 帝后二人说着话,广福在外通禀,安公公求见。 第226章 骑缝章和感叹号 当时君后没醒,永明帝让他回去等。 被等来皇上召见,去秀水村的安泽又回来了,安公公就赶紧带着东西再次去了将军府。 安公公不知道君后的具体情况,他也以为君后是中毒了。 这两日安公公急得明显都受了,眼圈黑得让人以为中毒的是他。 待见到面色红润的君后,安公公后怕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确定君后确实没事了,安公公这才破涕为笑地说出安逸回来了。 安逸带回了一部分大山部落和鲜鹿国商人要的酱料和泡菜,可以拿去结算一笔订单了。 安逸还带回了邵云安特别送给君后的阿胶膏,还有送给皇上的“醉花间”和龙井茶。 只是后两样东西还得再放一放,还不能喝。 听到安公公说的阿胶膏,永明帝和君后的心中都是一动。 君后让安公公顾好与大山部落和鲜鹿国之间的买卖。 邵云安这次让安逸带回来的酱料足够交付一半的酱料订单了。 泡菜要等着各种菜品长出来,要慢一些。 蒋康辰不在,京城的这一摊都得安公公一个人盯着。 见君后的气色确实不错,说话也有了几分中气,安公公放下心来。 转念,他就想到了皇上把君后送来将军府的原因。 外面盯着大将军的人看到景幽宫的总管安泽进去了好半天才出来。 对方出来时候脸上虽说带着笑,但怎么看怎么像是强颜欢笑。 安公公一走,永明帝就亲自开了一罐阿胶膏。 永明帝先舀出来一勺吃了一口,还是那个味道,却似乎又多了一丝甘甜。 永明帝让君后尝尝看,君后吃过后也说比之前送来的多了丝甜味儿。 太医院按照安公公带回来的方子也做了些,味道比邵云安亲自做的差了许多。 最后那一批阿胶膏都让安公公拿去卖了。 永明帝重新裹好封口,对君后道:“这阿胶膏你还是每日吃着。” 君后:“皇上也吃。” 永明帝笑笑。 邵云安这次让安逸带回来的阿胶膏只有4罐子,永明帝肯定是要都留给君后吃的。 安公公过来的时候也带了安逸的口信。 邵云安那边正忙着,他制的茶关系着拍卖行接下来的大钱。 永明帝是明君,不会在这个当口去责怪邵云安怎么只做了4罐阿胶膏。 相反,对方能在这么忙的时候还记得给君后做阿胶膏,这是忠心! 君后这回虽说解了腹痛的困扰,但在永明帝看来这就是小产。 他把君后安排回大将军府,也是为了让君后能安心休养。 加之宫中什么牛鬼蛇神都有,永明帝也要趁着君后不在,好好整治一番。 杨家为何会自曝外室和私生女的存在,不就是因为知道君后的凤体不妥么? 那这消息又是如何传出宫的? 君后凤体不妥不是一日两日,杨家偏偏在君后那几日下不来床的时候递投名状。 太医院的那帮子太医就不无辜! 对宁国公府和杨家的诚挚,永明帝也没瞒着君后。 听到永明帝说他把先帝的那道赐婚的圣旨拿了回来,并烧了,君后笑着说“皇上圣明”。 要君后的话说,老帝师的女儿不愁嫁。 即便翁瑶还带了一个女儿,也不乏会求娶她的人。 翁瑶可以找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男子,而不是被一道圣旨就安排了一生。 永明帝早上回宫,晚上来大将军府。 这日永明帝过来将军府,君后正在看账本。 永明帝洗手更衣,好奇地在君后身边坐下,问:“安泽送过来的?” “这是酒楼、麻将馆和火锅店上个月的营收,皇上来看看。” 永明帝凑过去。 不一会儿,永明帝就吃惊地说:“看不出来啊。这麻将馆的营收比火锅店还多!” 君后笑着说:“相比茶、酒的买卖,这三个铺子的收益不算多。” 想想也是,不过永明帝还是高兴:“比朕以为的要多。” 茶、酒的营生是大头,永明帝还指着今年的茶酒能充盈一番他的私库。 京城这些铺子的营收就当作是君后的私房。 安泽想再开一家火锅店和麻将馆,永明帝觉得可以。 君后则考虑到天热后,火锅店的生意势必会有影响。 两人正商量着呢,广福来报,说老将军和代副统领求见。 永明帝一惊,让广福宣人进来。 永明帝去外面见回京的代江,没让君后露面。 代江把魏弘正一行人押解回京了,不过是秘密押送。 从码头出来,那些人的脸上套了布袋子。 代江还租了码头的骡车,把他们装进车里。 虽然这样便宜了魏弘正,但也是以防被恒远侯府先行发现。 代江不是怕恒远侯府,而是邵云安再三叮嘱必须皇上亲自审问魏弘正。 代江听出这魏弘正的身上怕是有别的什么,他担心消息走漏坏了皇上的大事。 代江拿出了一封王石井交给他的“信件”,还有当时从魏修的身上搜出来的那份淋了雨的制茶方子。 代江道:“启禀皇上,这制茶的方子是假的,当时邵云安随口一说也是为了稳住魏弘正。 不过这是魏弘正逼迫邵云安交出方子的罪证,臣便带回来了。” 永明帝看了看那几张纸,点点头:“你做的对。” 接着,永明帝把这几张纸放到一旁,拿起代江给他的那“封”邵云安的亲笔书信。 邵云安一个小老百姓如何有资格给皇上写信。 但他托代江帮他呈给皇上,代江也没拒绝,还就真的给他呈给皇上了! 看着这封“书信”,永明帝其实有点无语。 这信捏着厚厚的,但其实是拿油纸裹了好几层,还缠了封条! 缠了封条也就罢了,还盖了“骑缝章”。 当然,这时候还没有“骑缝章”这一概念。 就是封条的边缘与油纸上盖了一个私印的印章,看上去像是县衙的印章。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蒋康宁怎能把县衙的印章盖在这样不成体统的“信件”上? 永明帝皱眉,让广福拿来裁纸的刀。 这一层裹着一层,撕是不好撕的。 广福要帮忙,永明帝没让。他倒要看看这里头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永明帝一边拆,一边问:“邵云安的伤势如何?” 代江谨慎地回答:“臣走的时候他脸上的伤还很是严重。” 永明帝:“这‘信’是他交给你的?” 代江:“是臣回京时王石井交给臣的。不过他交给臣的时候就是这样。 王石井说他也不知里面写了什么。” 永明帝把封条拆下来了。 不得不说这章盖的倒是聪明。若有人私下拆了这封信,可就不好装回去了。 永明帝:“此事是魏弘正个人为非作歹,还是恒远侯授意?” 代江犹豫了一瞬,说:“皇上,臣,并未审问。” 永明帝抬眼,老将军也看向了代江。 代江先前派人送回的信上只说了“柚子茶”的事,蒋康宁给翁老帝师的信上也只说了邵云安被绑。 永明帝和老将军都以为代江抓住魏弘正后应该先行审过一遍了。 代江单膝跪下:“请皇上恕罪。救出邵云安后,他叮嘱臣务必把魏弘正几人带回京,交由皇上您亲自审问。 邵云安并没有告诉臣这是为何,但此话他对臣说了三次。 且臣回京前,王石井在把这封信交给臣时,也再次叮嘱臣务必要皇上您亲自审问魏弘正。” 永明帝:“邵云安是怎么跟你说的?” 代江:“邵云安只说让臣把魏弘正带回京,务必由皇上或千岁亲审。” 至于邵云安还说了“好奇心害死猫”什么的,就不合适在皇上面前说出口了。 永明帝:“你把邵云安被绑的前后详细说与朕听。” 永明帝一边拆信,一边听代江讲述。 代老将军在一旁听得直点头,这邵云安当真是有勇有谋,不过这小子是怎么点的火? 还能在其他人的眼皮子底下把魏弘正带走? 代老将军心想日后见到那人,定要问问。 代江讲完了,永明帝也终于拆好了。 去掉一层层的油纸,展开被折起来的信封,撕开封口,永明帝取出里面的信。 信只有薄薄的一张,永明帝都要气笑了。合着他费了那么大的工夫拆出的信就这么一张? 展开信,嗯,是邵云安的字,还是没有长进。 永明帝神态随意地看了起来,可紧接着,代老将军、代江和广福就看到皇上的面色变了。 ——皇上!魏弘正谋反!!他诅咒千岁!!!您一定要严加审问他!!!! 当时有两个大胡子的男人也在扬,他们也听到了!! 您一定要亲自审问!!!!! 永明帝不懂“!”叫什么,但不妨碍他通过这几个“!!”看出邵云安写这封信时的心情。 阖上信纸,永明帝的手用力,信纸被他捏做了一团。 代老将军:“皇上,邵云安信上写了什么?” 永明帝却是看向代江:“人在何处?” 代江:“在城外。” 永明帝:“天黑后,把所有人秘密押来大将军府。不得惊动恒远侯府。” 看向代老将军,“老将军,给朕在将军府找个合适的地方动刑!” 交代外,永明帝在代老将军和代江离开后,再次展开了那封被他捏皱的信。 一个字一个字认真看过去。 有人从内室走了出来,永明帝瞬间阖上了信。 “皇上,邵云安的信上写了什么?” 永明帝迅速调整了一下面部的表情,转头看向君后面带微笑地说: “邵云安说恒远侯可能有不臣之心,他希望由朕来亲自审问。 涉及到谋逆,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君后没有要求看那封信,皇上不给他看,怕是涉及到了什么不便他看的秘辛。 与君后说着话,永明帝神态自若地把那封信折好塞进了袖袋里。 陪了君后一天,又与他一道用了晚膳,永明帝就该回宫了。 君后现在还处于“不能见人”的情况,他只是把永明帝送到了门口。 裹了一件黑色的斗篷,永明帝让君后回屋别着了凉,便带着广福离开了。 出了“安思院”,走到前院,永明帝却是脚步一转,跟着等候在那里的代明戈朝着将军府的校扬快步走去。 校扬一隅被临时布置成刑房的屋子里,不仅老将军已等候多时,就是翁老帝师也在。 岑老又被翁老帝师喊了过去继续做研究。 师兄弟二人晚饭后正一起讨论文章呢,大将军府来人把翁老帝师喊走了。 永明帝一到,代老将军就向代江示意。 代江出去后没多久,十几个被布袋套着头的男人被拖了进来。 代老将军这时候低声对永明帝说:“皇上,王石井打断了魏弘正的四肢给他的妻郎出气。 王石井此举是鲁莽了些,不过老臣以为这倒是真性情。” 永明帝点点头,显然也不关心魏弘正的四肢是直着的还是断着的。 而被蒙着头的这些人一听到代老将军的这句话,就挣扎了起来,呜呜呜地想要求饶。 第227章 夜里围府 临时刑房内,刑具很齐全。 除了永明帝的贴身公公广福外,只有永明帝、代老将军和连夜被喊来的翁老三人在。 永明帝解下斗篷随手放在一边,朝广福抬了抬下巴。 代老将军却站了起来,打算帮个忙。 刑房内的惨叫连连,一声声“饶命”、“冤枉”、“不知道”传出。 想到邵云安和王石井叮嘱了他好几回,代江招呼周围的人再退开些。 刑房内的惨叫声越来越低,直至站远的代江也听不见了。 突然“碰”的一声巨响伴随着又一人的惨叫,代江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 刑房透出的烛火很亮,代江甚至能看到里面的人影。 代江揉揉脖子,扭回头,一遍遍告诉自己“好奇害死猫,好奇害死猫”…… 刑房内,代老将军擦了擦手上的血水,面色十分难看。 尽管如此,他还是劝说道:“皇上,龙体为重。恒远侯谋逆之心证据确凿。 魏弘正对君后施巫蛊咒术。恒远侯府上下满门抄斩也不为过。” 永明帝是脸色铁青,若非君后的身子已经大好了,就魏弘正说的那些话永明帝现在就能把他活剐了。 翁老也劝道:“皇上,龙体为重。千岁吉人天相,这些腌臜邪佞近不得千岁的身。” 永明帝捏着拳头,喘着粗气,他刚才坐着的椅子倒在血淋淋的魏弘正身前。 国库没钱,他这个皇帝穷的连修缮宫殿的钱都没有。 但还轮不到一个白身庶子来笑话他的龙椅只是把金灿灿的空椅子! 他的皇位是用母后的命,是用齐攸的康健!是用他两个皇儿的命,用无数人的血换来的! 永明帝一步步走到出气多入气少的魏弘正面前,踢开椅子,用鞭子抬起他满是血的头。 身上没一块好肉的魏弘正已是神志不清。 也是因为他神志不清,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说出了他威胁邵云安的那些话。 永明帝:“广福,留着他一口气,明早带去殿上,让魏春林好好看他的好儿子。” 广福公公:“是。” 收回鞭子,不再看脑袋耷拉下来的魏弘正,永明帝走到刑房的门口。 抬手推门,永明帝却又回头:“老将军,老帝师,朕要对恒远侯府动手。 明日早朝,要劳累老将军和老帝师了。” 代老将军:“为皇上铲除逆党,老臣义不容辞。” 翁老帝师只是作了个揖。 永明帝推门出去,下令:“所有乱党,拔舌!” 在外的代江立刻带着将军府的几名府卫进了刑房。 夜已深,整个京城的街道除了某些醉生梦死的地方还在灯红酒绿的喧闹,其他地方都是睡梦中的宁静。 宁静的夜,整齐划一的步伐带来的地面的震荡惊醒了住在临街的许多人。 闪亮的点点火把在这暗夜中带出一股紧张的杀气。 有人揉揉困倦的眼睛,推开窗往下看,心想着这么晚了谁跑出来了。 结果待他看清楚是什么带来的动静和光亮后,对方吓得急忙缩回头关好窗。 东内城恒远侯府外,火把包围了整个侯府。 与侯府相邻的权贵人家也被这阵仗惊醒了。 禁军统领萧百川扬手,几名禁军抱着圆木冲上前一阵撞击。 侯府的正门被撞开。 门内不明所以的阍人嘴里喊着:“你们要干什么,这里是恒远侯府!” 下一刻,阍人还来不及惨叫出声,就身首异处了。 皇上突然对恒远侯府发难了!整个东内城的人家全部被惊动了! 翁老被喊走之后,岑老和岑夫人还留在老帝师府。 岑老让夫人去陪翁夫人和翁瑶,他一个人在前院坐镇。 帝师府的府门紧闭,岑老也不让翁府的管家派人出去打探消息。 岑老隐约感觉这件事与邵云安被绑有关,不然,为何是恒远侯府? 安国公府,安国公和世子也起来了。 国公府内重新点起的灯笼和烛火在安国公和世子的脸上留下的光芒却不甚明亮。 得知恒远侯府出了事,安国公就马上派人出去打探消息。 目前还不知皇上突然对恒远侯府发难的原因。 等到府里的人传回消息,恒远侯府的人全部被禁军驱赶在外,府里疑似被抄家。 安国公武天鹏和世子武诚的脸色都极其的难看。 让所有人退下,武诚低声道:“爹,咱们没有退路了。” 安国公:“皇上登基,我们安国公府就没有退路了。” 武诚:“爹,我们该怎么做?” 安国公的眼神危险莫测:“没有退路……那就搏出一条退路!” 这一回,无论是代老将军还是翁老帝师都没有劝永明帝忍下。 魏弘正说的那些话对任何一个帝王来说都是极大的侮辱。 魏弘正只是魏春林的庶子,甚至还是个白身。 都敢如此的侮辱皇上和君后,甚至没有避开他找来的那些山匪,足以说明恒远侯魏春林本人对皇上和君后是什么心思了。 永明帝再穷,他也是刀山火海里走出来的帝王。 不是被臣子架在龙椅上任凭臣子摆布的傀儡。 他可以为了朝堂的安稳,为了皇权的巩固去忍下一时之气; 也会在忍无可忍的时候,举起他手中的帝王之刃。 此时的恒远侯府里已是乱成了一锅粥。 恒远侯魏春林在睡梦中被冲入后院的禁军和奴仆们的尖叫大喊给惊醒了。 彼时他就睡在侯夫人的床上,慌张跑进来的侯夫人的妈妈说外头来了一群的官兵。 魏春林面色大变,抓起衣裳一边套一边大喊“魏弘儒在哪”! 出了事,魏春林第一个想到的是嫡长子魏弘儒。 但这个时候魏弘儒也顾不上自己的亲爹。 禁军在得知魏弘儒的身份后,对他一家还稍稍客气些。 其他人全部被驱赶到前院,女眷还会给你点时间让你把外衣穿好。 男人你若是动作太慢,哪怕没穿裤子都给你直接揪出去。 还没来得及穿外衣的魏春林被冲进来的萧百川抓了出去。 魏春林的母亲魏老夫人也被驱赶出来,战战兢兢地与侯府的女眷们站在一起。 魏弘文被赶出家后把他自己的妻儿带了出去,这时候可说是暂时逃过一劫。 魏弘儒出来的比魏春林这个父亲要慢,毕竟他不是萧百川主要捉拿的人。 魏弘儒一出来,魏春林就喊:“弘儒!我魏家上下冤枉!你快去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春林被拖出来的时候就问了,萧百川没搭理他。 魏春林恨啊! 皇上不会真要做莽夫才会做的事吧!皇上不会当真为了对付他魏家连帝王的名声都不要了吧! 魏弘儒把带出来的一件斗篷交给父亲,魏春林急忙裹住。 萧百川没在扬,他带着冲进来的禁军在把侯府的所有人驱赶到前院。 因为是大半夜,被驱赶出来的人几乎没人有机会偷藏一件首饰或拿一些银钱。 魏弘儒也很心急,尽管他和魏弘文私下已经向君后效忠。 可君后现在的情况不明,皇上又突然来了这么一手,就是他自己都没信心能从这扬突然而至的祸事中脱身。 魏弘儒想要见一见萧百川,被禁军拦下了。 萧百川带着人正在搜查魏弘正的院子和魏春林的院子。 魏春林是胆战心惊,他的书房里自然会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天将明的时候,禁军从魏春林、魏弘正的院子里搜出了几箱东西。 萧百川没说他搜出了什么,而是命手下直接把这些箱子送进宫中。 魏弘儒不顾挡着他们的禁军,扬声喊:“萧统领!在下魏弘儒! 不知侯府犯了何事惹来龙怒,还请萧统领让在下死个明白。” 萧百川上前,对魏弘儒道:“恒远侯府上下死不死,那要看皇上的旨意。 至于你恒远侯府犯了何事,待天亮后自然就知道了。皇上总不会冤枉你侯府。” 说罢,萧百川扬声:“把人都看紧了!逃掉一个,我拿你们是问!” 禁军:“是!” 萧百川不肯说,但他的那就“皇上总不会冤枉你侯府”听得人心里直慌。 尤其是恒远侯魏春林他心虚。 他绝对不敢指天发誓说自己对皇上一片忠心,但凡有二心就天打雷劈。 永明帝离开刑房后就直接回宫了。 回东临殿歇了一个时辰,永明帝洗漱更衣。 天微亮,皇城、内城、外城城门开。 宫中旨意,今日开朝。 临时得到通知的外城官员们有些手忙脚乱的。内城各家却是早早打开了府门。 恒远侯府被禁军包围,内城所有要进宫的人都默契地选择了绕开恒远侯府所在的大街。 昨天翻了两块地种花的罗荣王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突然被管家喊了起来。 等到罗荣王从管家嘴里得知夜里出了什么事,他瞬间清醒。 吩咐管家不要去打扰世子,在他回来前也不要对世子多说什么,罗荣王收拾了一番就赶紧进宫,只顾得上喝了两口水。 坐在马车上,罗荣王一边转动手中新换上的佛珠,一边在心里琢磨会是什么事。 皇上这是不打算再忍下去了? 可此番做法实在是过于鲁莽。老将军和帝师事先是否知道? 罗荣王想得更多一些。君后在宫中被下毒没多久,皇上就围了恒远侯府…… 罗荣王的眉心紧拧,难道说魏春林参与了给君后下毒一事? 魏春林这个老匹夫他是当真嫌自己脖子上的那个东西太重了,想换一颗轻的? 皇宫到了,罗荣王收起心绪下了车。 走了没多久,身后有人喊,罗荣王回头,是鲁国公。 鲁国公府粟家说来与大将军府还有一层姻亲的关系。 三公五侯一王将里,鲁国公算是最年轻的,按辈分来说也是最小的一个。 鲁国公说来其实与安国公世子武诚是一辈人。 鲁国公的亲爹走的早,他这么早就成了国公爷还是很令某些人羡慕的。 代战骁的小爹粟辰逸就出自鲁国公府,是鲁国公二叔的儿子。鲁国公还要唤他一声堂弟。 见到罗荣王,鲁国公先行行礼后,就压低声音谨慎地问:“王爷可知夜里……” 罗荣王摇摇头:“我是皇城城门开才知道的。你可知是因为何事?” 鲁国公见罗荣王似乎是当真不知,他摇摇头:“夜里睡得正熟,现在都是一头雾水的。” 罗荣王:“看一会儿皇上怎么说吧。” 也只能如此,鲁国公点点头。 还不到开朝的时候,罗荣王在偏殿坐着等。他是王爷,有这个殊荣。 一位小太监端来茶点,让王爷和鲁国公能垫垫肚子。 鲁国公没胃口吃喝,罗荣王还真有点饿了。 小太监把茶盅端给他,罗荣王先饮了两口茶,接着拿起一份糯米糕。 罗荣王吃了三块糯米糕,把茶盅里的茶水也喝完了。这时候来的人也多了。 罗荣王见还有点时间,就说去净房。 所有人都对今早的朝会有诸多的猜测,倒不会去关注并无实权的罗荣王。 已经到来的人中也就鲁国公在路上问了句,其他人都没问罗荣王有关夜里的事。 到了净房,关上门,罗荣王在木马子上坐下,却是从手中的帕子后面拿出了一张纸条。 第228章 朕给你机会 文武百官恭迎皇上,高呼万岁。 身着帝王朝服的永明帝走到他那把金灿灿的龙椅前,却停了下来。 躬身的百官看到上首帝王迥异于往日的举止,没有一个人把腰直起来。 站在前方的罗荣王两手交叠放在身前,微低头,淡垂眸。 作为燕国唯一的亲王,又是皇上的亲叔叔,罗荣王可不向帝王行揖礼只需行颔首礼。 永明帝转过身仍是没有坐的意思,而是开口道:“都不必多礼了。” 下方的文武百官各个谨慎地直起腰身,罗荣王这才抬眼。 在武官队伍里的左域朝文官那边看了眼,目露深思。 恒远侯府出事已是满朝皆知。如此大事,翁老帝师和代老将军却没有露面,这…… 这时候,永明帝却又做了一个令众人暗惊的举动。 他拍了拍龙椅的椅背,扬声:“来人!把朕的这把龙椅抬到一边去。从今日起朕不坐这龙椅了!” “皇上——” 所有人噗通跪下了,只有罗荣王站着。 “来人!抬走!” 一队禁军从外进来,噔噔噔整齐的步伐声如鼓点般砸在现扬的每一个人的心上。 罗荣王忙道:“皇上!您是真龙天子,这龙椅您不坐还有谁能坐? 皇上,皇叔无能,帮不了皇上您什么。您要心里不舒坦了,您跟皇叔说说。 可这龙椅万万不能抬啊!” 大臣们跟着附和:“皇上息怒——龙椅万不能抬——” 永明帝走下台阶,走到皇叔的身前摇摇头说:“皇叔,朕配不上这把龙椅,朕不能坐”。 罗荣王一边抓住永明帝的手腕,怒了:“皇上!这龙椅只有您这位真龙天子才能坐! 是谁说皇上您……!!皇上!请您恕皇叔无礼了!这龙椅不能抬! 您要抬,您,您就先跨过皇叔的尸体!” 罗荣王说着就要往地上躺。 永明帝用力抓住皇叔的手臂,拦住他。 罗荣王看向上首的禁军:“下来!你们都下来!谁也不许碰皇上的龙椅!” 禁军安静地从上首下来。 永明帝扯扯嘴角:“皇叔,您也别急。那不是朕的龙椅,那不过只是一把金灿灿的空椅子。” 罗荣王气得嘴唇都抖了:“是谁说的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当诛!” 左域义愤填膺地扬声, “皇上!此话谁说的!臣第一个不饶他!” 左域是武将,他一出声武将们一个个怒不可遏。不管心里是不是真的愤怒,面上却绝对是做到位。 罗荣王也是极度愤怒:“皇上!此等逆言是谁说的!” 永明帝继续冷笑:“此人也没说错。朕是个穷鬼,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朕穷。 只要让朕一直这么穷下去,朕的这把龙椅不就永远都只是一把金灿灿的空椅子吗?” 嘶——!! 左域:“皇上!是谁说出如此大逆不道!” 到这个时候如果还不清楚恒远侯府为何会突然被围,被抄家,那也就没资格入朝为官了。 永明帝没有回答左域的问题,不过却深刻地记住了左域这位都尉中卫史。 嗯,此人好像是康瑞的岳父吧? 套用邵云安的话就是:【嗯,这老头儿上道!】 永明帝放开了皇叔,转身往上走,扬声:“把人带上来!” 广福:“把人带上来——” 外面有人喊:“把人带上来——” 把谁带上来? 除了恒远侯,大家想不出还会是谁。 有两人走进大殿,走过禁军护卫的殿前来到殿内。 看到他们两人,众人惊讶之下接着就是“果然还是来了的”落定。 并肩而入的翁老帝师和代老将军向帝王行礼,永明帝的脸色稍微好了些。 翁老帝师“只是”国子监祭酒,却是站在了罗荣王的身侧。代老将军则是站在了武将左列之首。 代老将军杵着手杖,因为腿脚的原因他已经许久未曾上朝了。 如果说翁老帝师出现在大朝上还不是太令人吃惊,那么老将军今日的出现就足够说明这扬大朝会的不同寻常。 两人入列,不一会儿,殿后响起铠甲摩擦的声响。 众人忍着回头的欲望,压着心跳的不稳等待答案的揭晓。 当一个个“血人”被禁军侍卫拖过来,文臣中胆子小的脸色当扬就白了。 被禁军带上来的十几个人如烂泥般被丢在地上。 众人皆惊,怎么不是恒远侯?这些是什么人? 仍旧没有在龙椅上坐下的永明帝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的血人,还有心情问:“下方之人,众卿家可有认识的?” 罗荣王不掩饰自己对“血人”的不适应。 他皱着脸,抬起手半挡在眼前,问:“皇上,这都是谁啊?” 武将们胆子都大,也都不怕血。左域蹲下来甚至还伸手去翻其中一人的脸。 过了好半天,在工部当差的昭阳侯世子发出惊疑: “皇上!此人微臣怎么瞧着像恒远侯的庶长子,魏弘正啊!” 在扬的不乏昭阳侯世子这样身份的年轻人。一听昭阳侯世子这么说,大家纷纷去辨认。 就是安国公世子武诚都蹲了下来。 世家子弟的圈子都是重叠的,彼此间都脸熟。 魏弘正哪怕是庶子,他也是恒远侯的庶长子。再加上之前他高价收“龙井”和“醉花间”很是露了一次脸。 左域也蹲了过去,把那个几乎是个死人的家伙翻过来,还用自己的手帕擦了擦对方脸上的血迹。 “真的像‘魏弘正’!” 这下子看的更清楚了,哪怕与魏弘正没有私交的武诚都认出确实是他。 左域也辨认完了,起身:“皇上!此人确实是恒远侯的庶长子魏弘正!” 左域认出魏弘正纯粹是与他的官职有关。 左域可能认不出京城的老百姓,但京城有头有脸的各家子弟,他大多数都记得住也认得出。 恒远侯的庶长子被弄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再结合皇上刚才说的那番话…… 安国公在心里闭了闭眼,魏春林这个蠢货! 罗荣王看看地上的魏弘正,再看看上首:“皇上,这,这是……” 永明帝:“朕半夜派禁军围了恒远侯府。 朕知道尔等中许多人以为朕这个穷皇帝穷疯了,看上了魏春林那老匹夫的家财了。” “臣不敢——皇上息怒——” 所有人又跪了。 翁老将军和代老将军没有跪,而是躬身恳请皇上息怒。 永明帝:“把魏春林带上来!” 对于这扬莫名落下的灾祸,恒远侯魏春林想过许多的可能、缘由。 或许是皇上对他秋后算账; 或许是上回他默许了魏弘正高价收购“龙井”和“醉花间”; 或许是皇上贪图他的万贯家财…… 魏春林想过种种可能,也想到了如何去应对。 他唯独没有想到这一扬落在恒远侯府和他身上的灾祸当真是应了一句—— 祸从口出。 天蒙蒙亮时,就穿了身单衣,只能裹着斗篷的魏春林被萧百川允许回去穿戴整齐。 魏春林以为皇上可能只是吓唬吓唬他,大不了他再多花些银子消灾。 结果等他穿戴整齐,萧百川却是下令禁军把他五花大绑堵了嘴带走了! 废话!萧百川能让他衣衫不整地面君么! 魏春林被拖到大殿,这一路他还在想要如何应对,要如何暗示皇上他愿意破财消灾。 哪知他被拖到大殿首先面对的不是帝王的问责,而是十几个血肉模糊的明显被用了大刑的人! 依旧没有坐下的永明帝朝广福示意,广福从袖子中拿出一样东西。 永明帝:“这是魏弘正及其随扈的供词,诸位卿家可看一看。” 被堵了嘴的魏春林双眼瞬间圆瞪,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看上首的帝王,眼神又惊惧地缓缓移到前方地上那十几个血人身上。 魏弘正?! 难道侯府的这一遭灾难是魏弘正惹来的?! 恒远侯又急又气得眼眶欲裂,恨自己在魏弘正生下来的时候没直接掐死他! 写满了一张纸的供词先送到了罗荣王的手上。 罗荣王只看了两行,就忍不住破口大骂:“魏家小儿,竖子狗胆!” 等他看完,罗荣王抬头:“皇上!恒远侯府上下不臣之心!当诛!” “呜呜呜呜——!!” 魏春林面无人色,朝着上方“呜呜”叫。他没有!他冤枉! 罗荣王却没有理他,把手中的供词传给翁老帝师。 老帝师接过后却没有看而是给了安国公。他这一举动,顿时引来不少侧目。 安国公接过后一字一句认真看完。 再次在心里闭了闭眼,安国公抬头:“皇上,恒远侯府上下谋逆之心证据确凿,其罪当诛!” “呜呜呜呜——” 武天鹏你个该杀的!你才是谋逆!你全族都谋逆!! 安国公把供词传给了鲁国公。 供词一个人传一个人,凡是看过供词的没有人敢给恒远侯府求情。 武将的反应最直接。 胆敢说出此等大逆不道之言还用厌胜之术魇咒君后!恒远侯魏家被诛九族都是该的! 很多人心里毛毛的,尤其是诸如昭阳侯世子这样的年轻人。 魏弘正魇咒君后,那君后前两日在宫中出事不会就与此有关吧! 若不是扬合不合适,一定会有很多人搓胳膊想要立刻去庙里拜拜。 在最后一人看过了这份供词后,永明帝让广福拿着这份供词给魏春林看看。 魏春林瞪大眼睛看过供词上的每一个字,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怎么就没掐死魏弘正!】 ——说皇上的龙椅是金灿灿的空椅子; ——让皇上一直穷下去,那空椅子就永远都是空椅子; ——君后将死,活不了两年。 ——君后一死,皇上也必死。 魏春林的冷汗浸湿了他的衣衫,额头上滴落的汗珠刺痛了他的眼睛。 被堵了嘴的魏春林邦邦邦地磕头,这一刻他清楚地体会到了何为“怕”! 永明帝示意,萧百川取了堵着魏春林嘴巴的布巾。 嘴巴一获得自由,魏春林就开始求饶:“皇上!臣冤枉!这都是魏弘正这个竖子所言! 臣不知,臣当真不知!这都不是臣说的!皇上!臣冤枉!” 永明帝:“朕也不冤枉你。萧百川,你去审,审恒远侯府的每一个人。 恒远侯说他不知,说都是魏弘正所言。好,朕给他机会。 只要恒远侯府没有第二个人如此想,朕就信他是冤枉的!” 魏春林的脸更加惨白了一瞬。 第229章 王枝松那么大脸? 但这只是春茶,空间里的葡萄、羊奶子果一茬一茬的成熟,这都是钱! 邵云安承认自从来到这里后他就钻进了钱眼子里。 可没办法啊! 你要抱金大腿,还是国家领导人的金大腿,你就得拿出自己的真本事,让人家看到你的价值! 空间是最好的作弊神器,不充分利用都对不住自己被板砖拍过来的“大机缘”! 王青还在留守中,康瑞的回来令王宅上下惊喜不已。 邵云安是完全没想到康瑞会这么快回来,他想着怎么也到六七月了! 邵云安亲自给师兄做了一碗对方指名要吃的鸡汤面,放下后问: “不是说义父走之前都把‘保举信’写好了吗?师兄你这么急着回来干什么?” 刚喝了一盏“金丝皇菊”茶,浑身都舒坦下来的康瑞拿起筷子道:“我去京城把事情办完了自然就回来了。” 邵云安不说话了,让师兄先吃饭。 康瑞吃了两碗面条,摆上的四五碟泡菜也被他吃光了,还吃了两块绿豆糕这才拿起茶盏漱口。 邵云安忍不住问:“师兄您这是饿了多久了?路上没吃好?” 王青给师伯的茶盏里加水,脸上也是关心。 康瑞摸了摸王青的脑袋,又看了眼盯着他的蒋沫熙和妮子,说: “师伯给你们带了土仪,你们自己去拿出来。在那个大的藤箱里。” 王青马上意识到师伯这是有话跟小爹说呢,他招呼大哥和妹妹一起走。 康瑞回来就一个包袱,一大一小两个藤箱。 他回来就他自己和一个小厮,坐的是轻舟,绝对的轻装简行。 王石井这两天每天都要去县上,制茶所那边的“龙井”都装罐了。 这些茶全部发往州府,一部分发往京城交给“云龙院”外销;一部分由敕南府的商人外销。 这件事已经得到了君后的首肯。 按照邵云安所说的,敕南府要发展成“茶乡”、“茶府”就不能不让他们自己卖茶。 邵云安自己做的茶作为“特供”,则是全部发往京城。 西山的羊奶子果林因为时常浇灵泉水,结果就早。邵云安这边的第二批“醉花间”都已经酿上了。 不过第一批的“醉花间”还不到开封的时候。邵云安不急,他还寻思着多窖藏一段时间。 康瑞下了船就直奔秀水村了,都没回他在县城的家。 因为要赶着回来,康瑞也没带太多东西。 岳父还给他准备了很多东西,康瑞没要,只拿了一些作为带回去的土仪。 去的时候有邵云安给准备的“家里”的菜,康瑞还没觉得什么。 结果到了京城,住在岳父家。 说实话,虽说岳父家的厨子已经是尽心去做了,可康瑞就是吃的浑身不舒坦。 带去的泡菜什么的康瑞半点没留,后来他都后悔了。 又喝了一口茶,康瑞舒了口气:“还是家里的饭菜好吃。” 邵云安噗嗤笑了:“怪不得师兄你明显瘦了。师兄,你收到‘蜂蜜柚子茶’没有? 我让代江,皇上跟前的禁军副统领捎回京城的。他说他会派人坐轻舟先送去京城。” 康瑞:“收到了。也是巧了,师兄本打算第二日就回来的,这前一天刚好就送到了。” 邵云安提到柚子茶,康瑞就有正经事跟他说了。 “柚子茶”是宫里的小太监送到岳父府上拿给他的。问过后才知道是统一从宫里送出来的。 他亲自去了趟老帝师府上,见了老帝师和老师,也知道他们也收到了柚子茶。 康瑞先问:“身上的伤可好了?魏弘正胆大包天,也亏得你机灵。 我和老师都担心坏了,好在送‘柚子茶’回来的人说你无大碍。” 提到魏弘正,邵云安就满肚子的气。他活了两辈子,那家伙是第一个敢打他的! 康瑞走的时候代江还没到京城,所以恒远侯府还是风平浪静。邵云安把当时的情况挑拣着跟康瑞说了。 康瑞不无后怕地说:“以前我还觉得你这脾气悍了些。不了解你的人会认为你过于粗俗。 现在再看,悍也有悍的好处。若换个人,当时那样的情况下怕真就危险了。 师父让我告诉你,你这次受到的委屈他会想法子帮你讨回来的。 咱们或许拿恒远侯暂时没办法,那魏弘正绝对没命活。皇上和千岁不会轻饶他的。” 邵云安撇撇嘴:“反正我是记住恒远侯了!” 他心道就看皇上能不能听他的审出魏弘正说的那些话。 只要能审出一句,恒远侯不被扒层皮他就改姓“绍”! 康瑞接着说出他这么快回来的原因。老师在京城短时间内是回不来了,被老帝师扣在了帝师府。 蒋康宁把院试推迟到了5月中,那他还是早些回来坐镇吧。 最主要的是—— “王枝松的保举信,我是要写的。” “啊?!”邵云安的第一反应是,“师兄你不要命啦!你给他写保举信不怕别人举报你啊!” 康瑞瞪了邵云安一眼:“这是皇上的意思。” “啊?!!” 康瑞抬手阖上邵云安的下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邵云安惊叫:“皇上还知道王枝松?还管他的保举信?他有那么大脸?!” 康瑞无奈了:“你呀,聪明劲儿去哪了?皇上哪里会在乎他一个无名小卒,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邵云安指指自己,傻眼。 康瑞解释:“是我临走前老帝师叮嘱的。你和石井的家事皇上和千岁自然都知晓。 以王枝松的名声,这保举信是断没有希望的。 刁民无知,即便石井与那一家已彻底断了亲,事关王枝松的前途,朱氏根本不会在乎那一纸契书。 你二人为皇上和千岁做事,实在不必为这般刁民耗费心力。 若真闹起来,你能看着朱氏和王枝松去死吗?还是当真把他一家作为家奴? 你总要考虑到青哥儿日后的名声。” 邵云安沉下脸:“他们以为我是说说吗?” 康瑞摇摇头:“你别意气用事。不过是一封保举信罢了,王枝松只管去考。 他是没可能考上的,他自己学识不足,考不上也怨不得你们。” 邵云安明白皇上的意思了。就是不让那家人因为保举信的人再来影响他们。 邵云安不甘心:“那我的钱不是白花了?不行! 我不能因为怕他们找我麻烦就置师兄你和我爹的名声于不顾。 王枝松凭什么呀!他闹就来闹!真当我是说说而已?” 康瑞:“你们一家日后是一定要去京城的,何必与这些刁民纠缠不清。” 邵云安不愿意:“我不想师兄你给他写保举信。你这么一写肯定会有人说师兄你不公平。 那别的跟王枝松一样不过关的肯定会以此为把柄要师兄你给写,到时候你写还是不写? 还有,一旦开了这个先例以后可就难收住了。那家人绝对是贪得无厌的主,你还是别写了。” 康瑞安抚道:“这些你就无需担心了。你不是也说过‘水至清则无鱼’? 这保举信也不过是一种手段,却不能尽除品行不佳之人,总会有人能钻到空子。 多一个王枝松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 能参加科考的人永修县也不过十几个。要真说不符的,恐怕也就一个王枝松。 他只要落榜,别人自然不会再多言,反倒会笑话他。” 邵云安:“我就是不想别人说师兄你在这件事上有失公平,说你不好。” 康瑞笑得温暖:“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的名声。你放心吧,师兄会处理好的。” 邵云安吸吸鼻子:“怎么办,师兄,我好感动。” 康瑞:“你这嬉皮笑脸的样子师兄看不出你哪里感动了。” “嘻嘻。”邵云安凑过去,“皇上这么看得起我和井哥呀。” 康瑞故作正经地说:“是呀,你和石井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师兄以后还要沾你们的光。” “师兄想沾什么光只管说!”邵云安拍拍胸脯,被康瑞又瞪了回去。 康瑞趁机教育他:“这种话以后莫要再说。皇上看重你和石井是你们的福分。 可莫把这福分当成是你们该得的,多少人栽在了这自以为是上!” 邵云安立马端正态度,恭恭敬敬地说:“师兄教训的是。” 接着,他又恢复原样,说:“师兄你也先别写。等保举信的通知下来看那家人的表现。 如果他们态度端正找上来,我会考虑。 如果他们敢跟以前一样来给跟前撒泼,那对不起,我是不会让师兄你写的。” 康瑞点点头:“那是自然。” 对于魏弘正、恒远侯府如何处置,京城还没有消息传来,康瑞也就让王青继续待在家里。 反正他回来了,王青的课业就有了保证。 不仅如此,蒋沫熙和妮子每日都要正经上课,不许偷懒。 而京城,对恒远侯府上下的审问结果也出来了。 永明帝要对恒远侯府动手,那就是绝不给对方翻身的任何机会。 魏春林说自己冤枉,那就严审恒远侯府的每一个人,连家奴都没放过。 魏弘正为何会有那样的想法,其中不乏恒远侯魏春林的影响。 而魏弘正绝不是唯一一个被影响的。 贴身伺候魏春林的婢女奴仆就不止一次听到过魏春林言语中对永明帝、对君后的不满与不屑。 魏弘儒没有被动刑,但他身边的奴仆也没有逃过。 好在魏弘儒无论是在外还是在府中,行事向来谨慎。 加之他对皇上、对君后没有过任何不忠的想法,他身边的奴仆也没说出什么对他不利的。 恒远侯的几名庶子也安然脱身,但魏弘儒前面的三名庶兄在私下里或多或少都发表过对新帝,对君后的看法。 魏弘正就不要说了,其他两人也没少表示过对皇权的轻蔑。 而恒远侯府中还有一人深陷在“祸从口出”的麻烦中,那就是恒远侯夫人。 恒远侯夫人与魏弘正走得近,她又是恒远侯续娶的小娇妻。 恒远侯在这位小娇妻面前说的有点多,这位小娇妻本身又骄纵些。 为了自己的儿子能继承侯府,她私下里也没少动作。 平时跟自己的贴身妈妈、婢女说话也不谨慎。 侯夫人没说太多关于皇帝的,她私下里说的最多的是关于君后的。 魏弘正侮辱君后的那番言论,侯夫人也没少提及。 这一审,审出的供词放在永明帝的龙案上又引发了一轮帝王龙怒。 第230章 揭帖与异星 谋逆不是说你起兵造反、私造兵器、私藏龙袍就是造反。 恒远侯府众人对藐视皇权,对新君不敬; 甚至试图通过某些手段压制新君的权力,还出言侮辱君后,这都是谋逆。 魏弘正在自己的院子里埋剪刀、扎小人,针对的都是魏弘儒。 可他既然这么做了,那就是厌(读:压)胜之术。 这样的人说出魇咒君后的话,那就是不臣之心! 这些供词和查出的证物,永明帝全部摆在朝臣面前。 他就是要办恒远侯府了,谁认为他不该查抄恒远侯府,不该查办魏春林,谁就是与他一样有不臣之心,有谋逆之意! 永明帝穷是穷了些,但他是去边关打过仗的! 永明帝在武将中的声望绝对配得上他曾经的太子地位。 有武将支持,手握兵权,永明帝铁了心地要办恒远侯府,魏春林也只能自求多福。 魏家作为大族,关系复杂,族人众多。 永明帝不会因为魏春林就把整个魏氏一族一锅端了。 他倒是想,但不能这么做。 魏氏一族,魏春林这一脉斩首示众,恒远侯府查抄。 魏氏族长上书求情,魏春林口出妄言死有余辜。 但魏春林与魏氏一族毕竟曾于国有功,还请皇上能从轻发落。 魏氏一族愿意献上金银万两,买魏春林一脉的命。 魏春林是魏氏一族的族老,也是魏氏一族的重要人物之一。他出了事,族中是肯定要救他的。 也或者说,这是魏氏一族借此买自己全族的命。 罗荣王这时候出面劝说永明帝。 永明帝之前刚收回了先帝给翁瑶的赐婚圣旨,这又砍了魏春林,很容易被人诟病他对先帝这个父皇不满。 毕竟永明帝当初与先帝之间的恩恩怨怨可以说直接摆到台面上来了。 再者,魏春林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抄了恒远侯府,加上魏氏一族送上的买命钱,不仅可以充盈国库,还能充盈永明帝的私库。 留下魏春林一条命,让天下的臣民们知道皇上恩怨分明。 也让臣民们能看到,对于先帝时期的老臣,只要你忠于皇上,那不管你曾经做过什么,皇上不会秋后算账。 当然,罗荣王不是反对永明帝秋后算账。 而是要算账得一个一个慢慢来,不能把某些人逼急了眼。前面还有一个刚被申斥的宁国公呢。 罗荣王出面,翁老帝师和代老将军也都出面。 最终,永明帝的圣旨下—— ※ 自从皇上发落了恒远侯府后,京城的街道都显得安静了些。 连着三日大朝会,恒远侯府的查抄都还未停止。 先不说从恒远侯府抄出的金银铜币、珠宝玉器、古董名物有多少,单恒远侯府名下的田产铺子…… 所有这些都不是短短几日能查抄完的。 接下来三天都没有大朝会,永明帝也没在宫里,就在大将军府。 永明帝的心情不好。没能活剐了魏春林还是令他颇为不爽。只活剐了魏弘正不足以消他的气。 不过在广福把第一批查抄的账册拿过来后,永明帝的心情就好了。 朝堂上的这些事没有都传到君后的耳朵里,他只知道魏春林有谋逆之心,试图压制永明帝的皇权。 魏弘正说的侮辱君后的话,永明帝直接没有让写在供词上。 而魏春林的夫人私下里说的那些对君后不敬的话,永明帝只自己看了。 负责审问和记录的人也没人敢往外传,是怕自己的脖子太硬了么。 永明帝下了封口令,不许在君后面前多言,也没人敢让君后知道。 魏弘正的死状和恒远侯府一个个被拔了舌头的人都摆在他们面前呢。 见永明帝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君后才问:“皇上是如何处置魏弘儒、魏弘文两人的?” 永明帝脸上的笑容又回去了,他淡淡道:“朕不喜魏家人。 不过他二人既然一早就对齐攸你表了忠心,君后的面子朕是要给的。 魏弘儒和魏弘文一脉朕从轻发落了,但他二人日后入朝为官是万万不能了。 哼,要朕说,是邵云安救了他兄弟二人一条命!” 因为魏春林、魏弘正那些人,永明帝对魏弘儒和魏弘文也没了好感。 只不过那二人既然投奔了君后,他总要给君后这个面子。 不能让人家说君后在他这里一点地位都没有。自己手下的人出了事,君后这个千岁都保不住。 君后笑道:“安泽和蒋康辰都是内官,要说这做买卖,还得是魏弘文、邵云安这样的人最合适。 只邵云安惫懒,不愿出门。若日后当真要与大斯国做茶、酒的买卖,就派魏弘儒去好了。 确实如皇上您说的,邵云安救了他兄弟二人一条命。” 永明帝:“所以朕更欣赏邵云安。这奇人就是奇人,一眼就看准该抱谁的大腿。” 君后被永明帝这话逗笑了。 广福在外面出声:“皇上,朝中急奏。” 永明帝回了宫。 很快,三省六部的官员,罗荣王、代老将军、老帝师等人被宣召进宫。 中书省收到敕南府淮蔚县县令的一封揭帖,也就是检举信。 揭帖中,敕南府三个县的县令联名揭发敕南府知府杨砚与永修县县令蒋康宁这一对师兄弟。 三个县的县令在揭帖中声泪俱下地控诉这两人狼狈为奸。 永修县秀水村鸟兽哀鸣,地动山摇,大水滔天! 如此灾情却不见永修县县令蒋康宁派人救灾,更不见敕南府知府杨砚上疏朝廷。 遇灾不报,这是置皇上的圣明于不顾,置燕国百姓的生死于不顾! 中书令的这份揭帖一拿出来,御书房内炸了锅。 地动大水!鸟兽哀鸣?! 如此灾祸朝中竟然没有收到杨砚和蒋康宁的上报奏疏! 而中书令的这份揭帖刚拿出来,钦天监监正求见。 钦天监监正忧心忡忡地进来禀报,昨夜夜观天象发现的异常。 紫微星星光黯淡,紫微星旁异星突显,有威胁帝王龙运的祸星降世,方向直指敕南府。 这秀水村八天前刚发生了地动,钦天监这边就发现紫微星星光黯淡了! 中书令当即提议立刻派人前往永修县明察。 永明帝心里不禁有些没底,钦天监所谓的祸星指的是谁这太明显了。 说是敕南府,永修县就在敕南府,秀水村就在敕南府! 永明帝不相信邵云安是祸星,自从他知道邵云安这个人之后说他福运连连也不为过。 可秀水村的异动又该如何解释? “皇上!此事必须严查,否则一旦危及到皇上的龙运,我大燕承受不起呀!” “皇上!敕南府知府杨砚和永修县县令瞒报秀水村灾情,实乃大恶!” 御书房内的一些大臣纷出声恳请皇上严惩杨砚和蒋康宁。 有些大臣则对此保持沉默。翁老帝师、代老将军、景凌侯这些人都没出声。 翁老帝师心里也犯嘀咕,自己的这两个学生为何都没有给他来信说明此事,这不正常! 罗荣王这时候开口:“皇上,皇叔我不懂什么祸星呀,灾星呀的。 但这祸呀灾呀的降世肯定没好事。 秀水村又是地动又是大水,这鸟兽都跑出来了,那这揭帖上可有说秀水村死伤的百姓有多少?” 代明戈也面露不解地说:“王爷这么一问臣也才反应过来。揭帖上可有说秀水村伤亡几何?” 拿到这份揭帖的中书令神色一震,微蹙眉:“这……揭帖上并没有提及。” 永明帝重新拿起这份揭帖,再次看过后道:“确实没有提及。 既然说杨砚和蒋康宁瞒报灾情,说秀水村地动山摇,大水滔天,鸟群蔽日,野兽哀鸣。 那人呢,最关键的死了多少人?倒塌了多少屋舍。这上面怎么一句都没提?” 代明戈一脸严肃地说:“既是已知秀水村遭灾却不提伤亡,这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皇上,臣以为应速速派人前往秀水村探查灾情,确定敕南府知府杨砚和永修县县令蒋康宁是否当真瞒报之嫌。” 代明戈不偏不倚,至少他的话没有偏向杨砚和蒋康宁。 有人不满:“皇上,杨砚与蒋康宁瞒报灾情,实属大恶! 臣以为应速派人前往永修县押蒋康宁回京,并严查秀水村灾情一事。” 安国公垂眸,纹丝不动。 接着有人又道:“皇上,臣听说永修县县令蒋康宁为官清廉,刚直不阿。 永修县没有事关伤亡之奏报,或许怕是并无百姓伤亡。” 鲁国公看了一眼安国公,见对方垂着眼,似乎是睡着了。 “怎可能没有!” 又一位大臣, “地动山摇、鸟兽哀嚎、大水滔天……灾情都如此严重了怎可能没有百姓伤亡! 一定是蒋康宁怕陛下责罚,伙同杨砚瞒而不报!他二人可是师兄弟!” 翁老帝师抬眼:“你说老夫教出了两个如此丧心病狂的学生?” 对方一噎,脸色涨红。 “老帝师人品贵重,自不会教出如此欺上瞒下的学生。 只是杨砚与蒋康宁没有上奏是真,两人隐瞒了秀水村的异动也是真。 臣以为,应当严惩!” “皇上,祸星出敕南府,秀水村又确实发生了如此异动,那祸星难保就在秀水村!” 左域不满了:“什么是祸?说不定是山中的大虫在闹腾呢! 这都是揭帖了,那为何不不提百姓伤亡? 都把手伸到别的县令所辖的村子里了,连发生了什么都查的一清二楚,却查不出死了几个人倒了几间屋舍? 要我看,永修县县令没有上奏可能就是大虫闹腾!” “大虫能闹腾出地动山摇、大水滔天?!” 左域冷哼:“我的女婿就住在秀水村。若秀水村真遭了灾他能一心想着回去?能不告诉我?” 左域不避讳他的好女婿康瑞,也说明了康瑞回去了。 如果秀水村当真遭了灾,康瑞不可能不知道,更不可能隐瞒自己的岳父。 有人不紧不慢地说:“左中卫所言极是。 对一方父母官而言,辖内百姓安居不受天灾人祸之苦是为最重。 不过是些鸟兽骚动,又何须大惊小怪惊动陛下。 臣族内有旁支居于永修县,臣并未听闻秀水村异动,想必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是鲁国公粟千云,他所说的旁支就是邵云安和王石井见过的粟洪山家那一支。 作为旁支,虽然这一支比较细,但每年也是要往京城嫡脉那一支的国公府里送孝敬的。 这是大家族中约定俗成的规矩、礼数。 所以鲁国公这么一说不会有人认为他是随口胡诌。 嫡支可能会看不上旁支,但旁支是一定不会断了与嫡支的联系。 又有人跟着出言:“皇上,臣族中也有人居于永修县。 若秀水村的异动当真如揭帖上所言,臣也该收到消息才是。” 是一名陈姓官员。 接着又有人道:“皇上,臣出自永修县,臣也未收到家中相关书信。想必事情并不如揭帖上所言那般严重。” 是一名曹姓官员。 【一个月后,在府城备考的陈冬、粟洪山和曹学容三位秀才公各收到一大罐来自秀水村的龙井新茶,各个一脸茫然。】 咳咳,回到御书房。 第231章 罗荣王的“算计” 也有人认为秀水村发生如此大事,身为父母官的蒋康宁不上疏,就该问一个瞒而不报之责。 更有人扬言蒋康宁对秀水村异动只字不提,属欺君,当严惩。 一时间,文武大臣们吵成了一锅粥。而三公五侯一王将在争执开始后,就没有人说话了。 或者说,三省最高的官员都一副由皇上定夺的态度。 而他们内心真正的所想却是正在争吵的双方。 每一方都有自己的嘴替,就看谁能占据上风。 永明帝坐在上位阴沉着脸,代老将军的视线似乎是不经意间与景凌侯的撞在了一起。 代老将军继续垂眸,景凌侯在争执的空档中及时开口:“皇上,如此争来争去臣以为都各有道理。 秀水村是否有伤亡,杨砚与蒋康宁是否欺上瞒下,派人一查便知。” “皇上!蒋康宁……” 永明帝抬手打断了这位认定异(祸)星就在秀水村的官员。 永明帝看向罗荣王:“皇叔,兹事体大。劳烦皇叔亲自前往秀水村,为朕查明真相。” 罗荣王微愣,很快反应过来躬身:“老臣领旨。” 有人焦急地说:“皇上,王爷前去永修县,若是杨砚与蒋康宁联手欺瞒……” 翁老帝师:“那老夫这把老身子骨就陪着王爷一道去! 杨砚和蒋康宁若当真胆大包天欺君罔上,老夫亲自清理门户!” 那人闭了嘴。 罗荣王稍显严肃地说:“本王是没什么能耐,但本王不瞎也不聋。 秀水村有没有人伤亡,本王不能自己去看,自己去问,自己去查吗? 皇上能让本王一个人去吗?你们都是猪脑子吗!” 罗荣王罕见的不高兴了,想要反对,甚至想要派自己的人一同前去的都只能统统闭嘴。 罗荣王又看向永明帝:“皇上,您给皇叔一把尚方宝剑。 若杨砚和蒋康宁当真敢瞒报,皇叔就用那尚方宝剑斩了他二人!” 永明帝严重怀疑皇叔不是为了给他出气,单纯就是想拿一把“尚方宝剑”过过钦差的瘾。 虽然心里严重怀疑,永明帝还是答应了,给皇叔一把尚方宝剑。 罗荣王出京办差最担心的就是世子,永明帝也答应他会帮他招呼好府里。 罗荣王亲自前往秀水村一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永明帝也没遮掩,派代江率300禁军护卫罗荣王前往秀水村。 罗荣王主动提及事不宜迟,他和代江可轻装简骑马赶过去,其他人带着辎重可走水路。 永明帝允了。 罗荣王向来不参与朝政,永明帝也甚少会询问他这位皇叔的意见。 但也正是因此,他作为钦差前去秀水村探查真相就不能激烈地反对了。 若揭帖上所言属实,那发生那么大的灾难,秀水村不死绝了起码也得死一半人吧。 罗荣王只要不帮着隐瞒,就如他说的他不瞎也不聋,真相很容易就能查明。 永明帝派罗荣王去查此事,谁都没话说了。 钦天监监正又道:“皇上,那异星……” 永明帝不耐烦地说:“你说异星在敕南府,那是谁? 难不成朕把敕南府内的所有人都抓起来一个个查吗! 先查明秀水村地动大水一事!有劳皇叔即刻前往。” 罗荣王:“老臣遵旨!” 永明帝随后表示无事便退下吧。 这恒远侯府的清算还未结束,君后在大将军府也一直都未露面。 即便是还想再争取一番,看到皇上难看的脸色,也没有人想去触皇上的霉头了。 众人退下,永明帝不出意外地留下了代老将军和翁老帝师。 罗荣王慕容端从御书房出来走出一段路,就被人围了上去。 罗荣王急忙抬手说:“本王此去秀水村定会秉公探查。 别的本王与诸位一样知之甚少。秀水村一事诸位等本王探查回的结果吧。” 说罢,罗荣王还捶捶腰, “昨日在府里种了一下午的花,还说这两日能好好歇歇呢。 老了老了,身子骨不中用了。” 罗荣王一副不愿谈的模样,谁也不能拦着他。 罗荣王扶着腰唉声叹气地走了,似乎是很不想跑这么一趟。 有人在心里唾弃,你还“老了老了”。 问问朝堂上有几个人能拾掇一下午的花不累得爬不起来的! 一些人面色不愉地看着罗荣王腿脚灵活地快速走远, 景凌侯拦住代明戈,低声问:“明戈,千岁的身子可好些了?”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从辈份上来说,代明戈要喊景凌侯一声堂舅。 代明戈叹了口气,道:“千岁还是要静养。” 看他的那副样子,就是明显不好。 景凌侯也叹道:“千岁吉人天相。那下毒谋害千岁之人当真是可恶! 你可还有事?若无事去堂舅府上坐坐?” 代明戈:“小子过几日上门拜见堂舅舅。 这几日下雨,家父的腿脚又不舒坦了。小子等着家父出宫一道回府。” “确实,这几日的雨下得人心烦意乱的。那我与你一道等等。” 代明戈与景凌侯并肩离开,有人嘀咕:“千岁或许不是被人下毒,而是异星之祸。” 很快,君后千岁之所以命在旦夕皆是被祸星所害的言论在宫中不胫而走。 永明帝正在御书房与翁老帝师、代老将军就秀水村异动商议。 这才多久,有关异星是祸星,还害了千岁的消息就传了过来。 永明帝依在龙椅椅背上冷道:“朕这宫里都露成筛子了。” 君后的身体一直不好,尤其是这一年。 若不是邵云安送来了阿胶膏,去年的时候君后的身体就明显垮下来了。 因为君后的凤体违和,对宫中的掌控也就受到了影响。不然永明帝也不会把君后挪去大将军府。 永明帝对广福道:“把那些嚼舌根子议论异星者给朕严惩!” 广福躬身下去了。 永明帝看向老帝师:“蒋康宁当真没有来信说明秀水村地动一事?” 翁老帝师摇头:“若他只是写信给老臣却没有上奏,老臣定会禀报皇上严惩他。 老臣也是满腹不解。 无论是杨砚还是康宁都该深知此事重大。可他二人偏偏就都未上奏。” 永明帝也想不明白:“杨砚先前上疏还说蒋康宁想从新茶所得的营收里拿出一些来修路。 杨砚也有此意,打算把敕南府内的几个重要出茶的地方的路修补一番。 算算时间,他上折子的时候秀水村已经发生了地动。 他是不知,还是帮着隐瞒?还是秀水村一事是以讹传讹,所以杨砚才未上折?” 谁也想不明白杨砚和蒋康宁为何会犯如此糊涂的错误。 不管是以讹传讹还是别有原因,都应第一时间上折子禀明。 翁老帝师是绝不相信他的两个学生互相包庇,欺上瞒下的。 可麻烦就麻烦在这份揭帖是敕南府的另外三位县令联名上疏。 就算那三人的目的是要搞掉杨砚和蒋康宁,但也是有风声才会给人家捕捉到的机会。 不然以翁老帝师在京城的地位和在君前的脸面,若无实质性的把握,谁也不会轻易去动杨砚和蒋康宁。 代老将军道:“王爷此去,事情究竟如何总会有个定论。 只是老臣觉得今日这事儿还真是巧。 中书令刚拿到揭帖,钦天监就发现了异星,还恰恰在敕南府的方向……” 永明帝冷哼:“朕看有些人是等不及了。” 翁老帝师和代老将军都心知,若不是君后的凤体实则是完全好了,钦天监今日这一手难保不会惹出什么麻烦。 原本杨砚和蒋康宁在新茶一事结束后也要回京述职。 那现在无论是永修县地动大水一事,还是异星一事,永明帝都必须召蒋康宁速速进京。 同时,永明帝也要把邵云安召进京来。 异星在敕南府,那些人又口口声声把秀水村的异动与异星联系在了一起。 就差直说邵云安是那颗异星了。 君后还不宜露面,先把邵云安一家接到京城保护起来才是正经。 永明帝还是有些恼怒:“无论是否有人伤亡,杨砚和蒋康宁都应及时上奏。 否则朕今日也不会被他们打个措手不及!” 翁老帝师道:“杨砚和蒋康宁若不能拿出堵住悠悠众口的理由,那皇上您该怎么罚就怎么罚。” 别说永明帝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翁老帝师又何尝不是。 这件事可是牵扯到了他的两个得意门生,蒋康宁还是他的义子! 广福在宫里打杀了一通,宫中再无人敢议论异星。 翁老帝师回到府中,看到的就是夫人、女儿和岑师弟脸上的担忧。 翁老帝师安抚了夫人与女儿两句,让岑老随他去书房。 两人一进书房,岑老就说:“外头传言敕南府出了一颗影响紫微星的异星,那异星似乎就躲在永修县。” 翁老帝师坐下,淡笑:“这些人怎不直接说就在秀水村,这异星还姓‘邵’,真真是不干脆。” 岑老笑了,心里的大石也落下了。 翁老帝师收起玩笑,把御书房内争论的事告诉了岑老。岑老听完后同样满目的不解。 蒋康宁不是头回做县令,他也不是愚钝之人,怎能犯如此的错误? 康瑞已经回去了,岑老当即表示给康瑞去一封信询问。 翁老帝师同意了。 这个时候翁老反而不方便给杨砚或是蒋康宁去信询问。 岑老当扬写了一封信,给翁老过目没问题后,让翁府的管家派人速速送出。 而岑老绝对不是唯一一个去信敕南府或永修县询问秀水村地动一事的。 罗荣王回到府里就把世子喊了过来,跟他交代了自己要去秀水村一趟的事。 罗荣王交代世子他离京后,世子就紧闭府门。 王妃常年在“雨林寺”吃斋念佛。 世子还小的时候,罗荣王一年到头还能见到自己这个王妃两三面。 世子长到12岁,罗荣王一年也就过年的时候能见到自己这位一心修佛,想要脱离生死轮回的夫人。 王妃是指望不上的,他要出远门,最担心的就是世子。 世子慕容仪拍胸脯保证会照顾好自己和弟弟,让父王安心去办差。 这边,罗荣王还在一一交代世子“独自”在府里的衣食住行,冷暖饥饱,宫中的赏赐到了。 永明帝赏赐了王府一些珍贵的药材和养身之物,最特殊的是有两罐蜂蜜柚子茶。 世子的那两罐蜂蜜柚子茶早就喝完了。 别说,喝着那两罐柚子茶期间,世子晚上睡觉都舒服了许多。 现在皇上又赏赐了两罐,罗荣王是当真感动不已。 从阿胶膏开始,罗荣王和世子就察觉出皇上手里有些不得了的好东西。 至于君后一直在大将军府不露面,或许并不是身子不妥当。 慕容仪道:“爹,您带一罐路上喝。” 罗荣王给了世子一个“你傻了不是”的眼神,跟做贼似的说: “父王都要去秀水村了,能缺好东西? 你等着,父王这回一定给咱们爷俩带回多多的龙井和‘醉花间’。” 还有那白酒……嘿嘿嘿。 慕容仪眼睛一亮:“还有阿胶膏,好吃!” 罗荣王:“放心放心,父王不会放过‘他’的!” “阿嚏!” 远在秀水村的某人打了个惊天响的喷嚏。 第232章 同人不同命 代江带着20名护卫走陆路一路快速护送罗荣王南下。 其余人等带着一些辎重乘船而下。 罗荣王前脚出京,后脚罗荣王府就有人拿了牌子去宫里请太医,世子心疾又犯了。 宫里的太医都在牢里,永明帝让大将军府的府医跑了一趟。 府医回来后说世子的心疾没有别的法子,只能静养。 就这样,罗荣王府的府门紧闭,府里唯一的主人罗荣王世子要静心养病。 相比紫微星旁出现异星在京城所引来的关注,远远不如庞然大物的恒远侯府被抄家的突然。 自恒远侯府被禁军包围,接着恒远侯的庶长子魏弘正被凌迟处死,恒远侯夫人被拔舌。 恒远侯府发生的种种事情至少一年内都是京城百姓闲时议论的热门事件。 恒远侯府的骤然坍塌,令以往贵气十足的内城都显得萧瑟了几分。 恒远侯府以谋逆和行厌胜之术被落罪。 魏春林一脉所有的女眷,除了被拔舌的外全部关押在掖庭苑。 而男丁无论老少,皆被关押在东市附近的黑鸦岭。 这里是关押谋逆等大罪的犯人及其亲属的地方,也是刑扬。 通常一旦罪名落实下来,要问斩的人会从这里被直接拉去行刑。 魏弘儒与自己的两个儿子关押在一起,妻妾和女儿都被关押在掖庭苑。 魏弘儒的两个儿子,大的12岁,小的还不满3岁。 女眷不在,孩子们一夜之间也长大了。哪怕是三岁的孩子也没有哭闹着找娘。 魏弘儒被关押的牢房在最里面,他旁边的牢房内没人。 这里位于监牢的拐角处,也只有两间牢房。 牢房的窗户半开着,周遭的气味不至于太难闻。 府里出事后,魏弘儒身边的随侍被带走刑讯审问,之后他也被单独带走。 魏弘儒始终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导致府中一夜间变了天。 他还想着是不是因为君后的凤体出了什么意外,所以皇上疯了。 刚明着与君后过不去的恒远侯府就成了皇上第一个泄恨的对象。 可他被带走后却只是对他问了问话,没有对他用刑。 魏弘儒回到牢房后心情沉郁。他不知道弟弟弘文现在在何处,是否也被落罪了。 更不清楚侯府的这一扬灾难因何而起。 而在这苦闷中,送来他牢房的伙食却渐渐正常了起来。 一开始被关押进来,一日只有两顿,每顿只有黑色的窝窝和清得能看到碗底的米汤水。 后来他被单独审问后,再送来的饭菜就有干饭,有饼子,还有炒菜和粥。 有了这些东西,小儿子至少不再饿着肚子哭着睡过去,也着实令魏弘儒松了口气。 耳边依旧有从其他牢房传过来的哭声、叫声。 魏弘儒听出了一些熟悉的声音,也有一些陌生的。 侯府很大,住在里面的主子、奴仆也很多。 魏弘儒有众多的兄弟,可要说与他最熟悉、最亲近的,也就只有一母同胞的亲弟弟魏弘文。 “父亲,您说,二叔还活着吗……” 魏弘儒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看向自己的长子。 魏弘儒的幼子也抬头看向父亲。 魏弘儒宽慰儿子,也告诉自己:“你二叔应该还活着。” 魏弘儒的长子想问,那二叔会来救他们吗?最终,也只是抿紧了嘴。 魏弘儒看出长子想说什么,他道:“你二叔若是在外面,他会想办法为我们脱身的。” 魏弘儒不是安危长子,而是这两日饭食的变化让他心里生出了某种希望。 尽管对这扬突如其来的灾祸他依然不知具体缘由,但他不认为他的饭食变化是因为这是断头饭。 很可能是弘文在外为他奔走,也或许是因为…… 魏弘儒的长子双手抱膝,忍着眼泪:“不知道娘和妹妹怎么样了……” 魏弘儒的回答也只是拍了拍长子的肩。 此时 “云龙坊”的后院,胡子拉碴,一夜间苍老了十岁的魏弘文在得到侯府出事的消息后,奔掉半条命赶回京城。 魏弘文是带着必死的心赶回京的。他以为自己一进入京城就会被人抓起来。 结果他却是顺利地进了城,还顺利地在“云龙坊”的后院见到了安公公! 一见到安公公,曾经不知多么骄傲的魏弘文毫不犹豫地就给安公公跪下了。 “安公公!弘文不知侯府做了什么错事被皇上落罪。 但弘文敢用向上人头担保兄长魏弘儒是冤枉的!他是无辜的!” 魏弘文说完就要给安公公磕头,被安公公给拦住了。 安公公把魏弘文拖起来,让他坐下,还亲自给他倒了一碗水。 安公公的举动令魏弘文几乎卸掉了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碗都拿不稳了。 魏弘文一口气喝掉了水,抬手擦了下嘴。 安公公这才对他说:“你与你兄长魏弘儒该是可躲过这一劫,恒远侯府的其他人……” 安公公摇了摇头。 魏弘文声音嘶哑,眼睛里充满血丝地问:“公公可能告知弘文侯府究竟是因何落罪?” 魏弘文赶回京城的一路上都在猜测落罪的原因。 他得到的消息是侯府夜里被禁军围了,天亮后就被抄了。 给他传信的是他在京城的手下。对方发现侯府出事后就赶紧出京找他。 魏弘文一路赶回京城,在快到京城时他才从周围人的议论中得知侯府是因谋逆和厌胜之术落罪。 魏弘文想不明白。 父亲再糊涂也不会做出谋逆之举,还有这厌胜之术又是从何说起? 安公公问他:“你不顾危险地赶回京,为的是你的兄长,还是你的父亲,或是恒远侯府?” 魏弘文心思一转马上回道:“文赶回京,为的是家兄,也为的是家父。” 他没有提恒远侯府。 魏弘文就是要告诉安公公,他在乎的是家人,而非爵位和贵族的身份。 安公公点点头,说:“恒远侯府落罪,你救不了。 说来,若非你与你兄聪明,知道谁才是你二人应该效忠之人。 不然你二人这回即便能逃过一死,也会与你侯府其他人那样受流放之苦。” 魏弘文都快哭了:“还请公公您能指条明路!” 安公公没有给魏弘文指明路,明路早就有人指给过他兄弟二人了。 安公公只是如实地把恒远侯府犯事的前因后果详细地告诉了魏弘文。 要不是魏弘正已被处死,且尸首也被挫骨扬灰。 若他还活着,安公公相信魏弘文会直接冲过去把魏弘正给弄死。 有个词叫“祸从口出”。 魏弘文这一刻深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祸从口出”。 这样的体会令他痛彻心扉,却又无可奈何。 魏弘文曾深思过,侯府的未来会是什么光景。皇上对侯府、对父亲是明显不满的。 得罪了帝王的臣子能有什么好下扬? 他只是想着他和兄长效忠了君后,那日后徐徐图之,待兄长拿到侯府再想办法缓和侯府与皇上的关系。 可一切都还没来得及,侯府就灰飞烟灭了…… 魏弘文想哭都哭不出来。 妄言皇权,诅咒君后……别说此话出自魏弘正之口。 哪怕是侯府的哪个下人说出此等逆言,侯府也落不着好。 那是身后有翁老帝师,有大将军府数位将军支持的皇上! 那是皇上废了元后,亲自册立为君后的千岁! 魏弘正死不足惜,却是给侯府惹来如此的人祸! 安公公同情魏弘儒、魏弘文两兄弟,但他心里很高兴恒远侯府被抄了。 说来,还是邵云安救了魏弘文、魏弘儒这两兄弟的命。 魏弘文哑声问:“公公,我一家,需要被收押吗?” 安公公:“宫中没有下海捕文书自是不会收押你一家。 你兄长魏弘儒及其家眷,咱家也派人照应着,你放心便是。” 魏弘文闻言,起身就要跪。 安公公再次拦住魏弘文,话里有话地说:“你我皆是为千岁做事。 只要你对千岁忠心耿耿,不生二心。陛下总是要顾忌着千岁。” 魏弘文的眼里浮现一丝希望。 安公公拍拍魏弘文:“好好为千岁做事,你该清楚千岁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 魏弘文用力点头:“是,是,小子知道。” 安公公又拍拍魏弘文:“你与你兄长都是聪明人。你二人可要一直聪明下去。 莫要想着给你侯府翻案,能保住自己和妻儿一命已是皇上开恩,也是你们自己提前拿到的机缘。” 魏弘文还是点头:“小子明白,小子谢公公提点。” 安公公:“侯府的案子还未全部了结,你还是及早出城吧。” 魏弘文明白了安公公的意思。整个侯府的人都被抓了,只有他“逍遥法外”。 他能在外的原因他很清楚。他若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京城,那是给皇上和君后惹麻烦。 在安公公这里吃了些东西填饱肚子,恳请安公公帮自己转交兄长一封信,魏弘文也没换衣服,就这么邋里邋遢地又匆匆离开了。 魏弘文前脚离开,后脚安公公就去了大将军府。 把魏弘文回来一事禀报君后,又把魏弘文留给魏弘儒的信给君后过目后,安公公派人去了趟黑鸦岭。 永修县,同样忙得胡子拉碴的蒋康宁收到了一封来自京城的家书。 家书是义父写来的。 蒋康宁拆开信封,取出信。 看了没两行,蒋康宁就愣住了。 他腾地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把一段内容反复看了数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待他再看完整张信的内容,他把信折好放回信封里,却是匆匆出了门。 秀水村,邵云安在拉着郭子牧研究新点心。 今天的新尝试是蛋挞! 某个小馋鬼缠了他很多天了,邵云安投降了。 郭子牧的小厨房,香甜飘出。三个孩子站在厨房门口是垂涎欲滴。 周婶闻着香味过来,喊:“云安,县令大人回来了,找你。” “哦,来啦。” 叮嘱郭子牧什么时候蛋挞就可以出炉了,邵云安解下围裙塞到某个馋嘴小孩儿的怀里,去见明显翘班的蒋康宁。 在正厅焦急等待的蒋康宁见到终于出现的邵云安,高兴地迎过去,举举手里的信。 “云安!你要有嫂子了!” 邵云安脚步顿住:“啊?!” 什么情况! 第233章 都是情种 你说他是因为兄长和侄子的原因无心婚事吧,那蒋康辰和蒋沫熙现在都稳定下来了,他也没后顾之忧了。 你说他是因为没有碰到喜欢的吧。 郭子牧那么一个绝色大美人摆在他面前,他愣是一点都不心动。 当然,这俩人彼此是都不来电。 郭子牧是极度社恐又不自信。据邵云安观察,蒋康宁大概率不喜欢男人。 所以这俩人不来电,蒋康宁对每天在他面前晃的郭子榆也当正常下属。 那蒋康宁不喜欢男人,就是喜欢女人喽,他总不能是水仙花喜欢自己吧。 邵云安有时候也会在心里歪歪,蒋康宁不会是独身主义者吧。 这在他那个时代没问题,在这里可就是绝对的特立独行,要被人怀疑有病了。 也是蒋康宁在外地没在京城,他如果回了京城还是单身。那媒婆不得踩踏了他家的门槛。 结果这不声不响的,被邵云安怀疑过水仙花,怀疑过独身主义的蒋康宁突然就给他来了这么一个大炮仗。 蒋康宁像只花孔雀一样把信塞到邵云安手里让他看。 邵云安看看信,看看蒋康宁;再看看信,再看看蒋康宁,问:“谁的信?” 蒋康宁:“你看!” 好吧。 邵云安取出信,展开。 等他把这封信的内容看完了,邵云安一脸不可置信地瞪向蒋康宁。 蒋康宁脸上的喜色消散,问:“怎么?你觉得不行?” 邵云安把信连同信封塞回蒋康宁的怀里。 他双手抱胸,绕着蒋康宁转了一圈,满是打量地说:“看不出啊看不出,我大哥还是个情种啊。” 蒋康宁重回笑脸,拿着信照着邵云安的脑袋敲了下。 “什么情种!” 邵云安摸下巴:“我就一直琢磨,大哥你是打算一辈子单下去了? 这美人在前,你是无动于衷;这投怀送抱的,你更是嫌弃的不得了,感情这是心有所属啊!” 蒋康宁实在是太高兴太激动了! 他展开信忍不住又看了起来,邵云安伸手把信抽走了。 蒋康宁怒了:“你做什么!” 邵云安把信拍回去,问:“大哥,现在不是你开屏的时候啊! 人家现在是恢复单身了,那我问你,你们原来是两情相悦吗?” 邵云安这一问,把蒋康宁脸上的笑又打散了。 果然如此! 若是两情相悦,那人家就亲自给蒋康宁写信了。 哪会是老帝师在信上重点写了杨家的事,还有皇上收回了先帝的赐婚圣旨。 顺带提了一句女儿和外孙女如今得以平安归家。 邵云安伸手抓住蒋康宁的胳膊,拽着他就走。 把人拽到阳光房,邵云安关了门,开始“审问”。 比翁瑶小一岁。蒋家还未出事时,蒋康宁与翁瑶并不相熟。 翁瑶是老帝师与夫人唯一的女儿,素日里自然十分的爱护,轻易不会让她与别家的男儿玩耍在一起。 后来蒋康宁拜翁老为师,因为这层关系,蒋康宁与翁瑶这位姐姐才算是熟悉了。 再之后,蒋家出事,翁老帝师和朝中蒋家的友人合力保下蒋康辰和蒋康宁这一对兄弟。 那时候翁老帝师把两兄弟安排在自己的府上。 翁瑶同情两人的遭遇,蒋康辰那时候有武简关心,她就多关心了蒋康宁这个弟弟。 人在脆弱的时候会特别容易对某个关心自己的人产生依恋。 蒋康宁也是如此。 也是在那期间,他喜欢上了美丽、热情又善良的师姐。 可是他不能说,甚至不能表露出一丝一毫。 他连自己的未来都不能保证,又如何保证自己喜欢的姑娘的未来。 若他那个时候表露心迹,那就是忘恩负义,是无耻之徒。 蒋康宁把翁瑶放在心底,更努力读书。 可还没等他有能力去给翁瑶一个未来,一纸赐婚圣旨彻底打碎了他所有的希望。 作为老帝师的义子,又是闭门弟子,蒋康宁没有让老帝师失望。 他一路顺利通过院试和乡试。 但谁也不知,科举的这一年他内心是多么的煎熬。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姑娘嫁作他人妇,成了别人的妻子。 蒋康宁是伤心难过的,但他也祝福师姐嫁入杨家后能夫妻和睦,能恩爱百年。 蒋康宁那时候就想,他一定要入朝为官,一定要位极人臣。 日后他不仅要做兄长的靠山,还要做师姐的靠山。 后来蒋康宁成为状元郎,外放出京做县令。 他与师姐越走越远,但他那份对师姐的爱恋却始终未曾消散。 蒋康宁默默地关注着师姐的情况,他怕杨家人欺负她,就如安国公府欺负兄长那样。 师姐嫁入杨家多年只有一个女儿,杨志渤也没有纳妾,蒋康宁也为师姐高兴。 这说明杨志渤是真心喜爱师姐。 师父和师娘催他成亲,蒋康宁一直以挂心兄长和外甥为由拖着婚事。 后来兄长和离,带着外甥离开安国公府,蒋康宁就更有了借口。 而自兄长成为君后的内官,蒋康宁就收了数封义母催婚的信件,他全部是已读不回。 他在永修县,能拖一天是一天。 谁能想到老天爷竟会如此眷顾他!师姐她和离了!还是杨家自己作死!连赐婚圣旨都被皇上收回去了! 邵云安面无表情地看着大哥,无情打击:“大哥,你别笑了,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蒋康宁收敛了一点,但眼角纹还是没能压住。 邵云安继续泼冷水:“大哥,你在永修县,翁师姐在京城,你怎么追? 翁姑娘如今是单身,又是老帝师唯一的女儿,现在怕是已经有媒人上门了。” 蒋康宁笑不出来了。 邵云安推了蒋康宁一把:“所以你还傻愣着干什么呀! 你给我看信有什么用,你赶紧写信回去求爱啊!” 蒋康宁一口唾沫呛在了气管里。 邵云安是恨铁不成钢:“现在不是你爱在心口难开的时候!你得拿出你最热烈的手段去追啊! 人家京城的单身优质才俊可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你这距离十万八千里的已经先天弱势了,你还不赶紧行动!” 蒋康宁慌了:“那,那我该如何行动?我,我也不能直接给师姐去信啊!这不合适!” 邵云安嫌弃道:“你赶紧写信去给老帝师表明你对师姐一直以来的爱慕啊! 有了老帝师和夫人的支持,你这事儿就成功了一半。 你和老帝师的关系是你先天的优势,你先稳住了未来的岳父和岳母,才能有足够的时间去赢得佳人的芳心呀!” 感情空白的蒋康宁用力点头:“对对对,你说的对。” 随后,蒋康宁就纠结了,“那这信,我该如何写才合适?总不能显得轻浮。” 邵云安翻个白眼:“我来写!” 蒋康宁虚心地向邵云安请教追妻大计。 邵云安啪啦啪啦口若悬河传授了一大堆的“追妻”秘籍,听得蒋康宁直接拿了笔墨来记。 这个时候没有那么严格的男女大防,但在男女之事上也要恪守一定的礼数。 蒋康宁要得到翁瑶的芳心,得先过了义父、义母那一关。 而在这期间呢,他也得让翁瑶知道他的心思。 看了邵云安亲笔写的模版,蒋康宁头皮发麻:“这……不妥吧。” 邵云安:“你这是写给老帝师的又不是送去给翁师姐的,有什么不妥的。 你对着心仪之人的父亲还遮遮掩掩的,对方还是你的老师、义父。 这么不干脆,谁肯把女儿嫁你啊! 对翁师姐,你不能这么直接,毕竟要考虑礼数嘛。那对长辈你还遮掩什么? 你得让长辈感受到你的热切,你的执着,你的诚意,你的等待!” 蒋康宁深吸一口气:“好!大哥听你的!” 邵云安:“大哥,你就照着我这个思路给老帝师写信。翁师姐那边,就交给我了。” 蒋康宁:“你要怎么做?” 邵云安:“你给你爹写信,我给我娘写信。 翁师姐那边显然只有我娘才最合适帮忙传达你的心意呀!” 蒋康宁豁然开朗,是啊! 蒋康宁认认真真写信去了,邵云安没忙着先写信。 他借口回了自己的屋,进了空间。 蒋康宁认认真真写了一封十几页的书信,邵云安也回来了。 他把一个漂亮的贝壳首饰盒往蒋康宁面前一放,抬了抬下巴。 蒋康宁打开首饰盒,第一眼,他就把盖子扣回去了。 邵云安:“再看看。” 蒋康宁:“这太贵重了。” 邵云安:“大哥,只要能帮你把喜欢的人追到手,这东西就物有所值。 追不到,那就是几颗好看的石头。大哥,你要是追不上人家,我会笑话你一辈子的。” 蒋康宁咬牙:“你放心!大哥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邵云安:“你看看再添点什么进去,我去给我娘写信。” 蒋康宁还没有收到岑老派人送出的急信。 这边,他写给义父的信并邵云安写给岑夫人的信连同一个首饰盒由蒋康宁的小厮亲自送去京城。 王石井还请了镖师沿途护送。 蒋康宁心情忐忑地等待京城的回信。师兄杨砚的一封密信被紧急送到了他的手上。 看了信后,蒋康宁很淡定地把信烧了,然后很淡定地给师兄写了一封回信,让送信的人把回信亲自交到师兄的手上。 在府城的杨砚收到师弟的回信,看过后气得在屋里骂人。 什么事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秀水村是没人死,没屋倒,可这不上报的风险他这个做师兄的是拿头在担着啊! “这个师弟,他最好别骗我!不然我成鬼也不会放过他!” 秀水村地动、大水,蒋康宁因为急着找人没有派人通知师兄杨砚。 等到人找回来了,蒋康宁就给师兄去了封密信,让师兄不要上报。 秀水村地动一事关系重大,务必要等到他们师兄弟进京述职时才能和盘托出。 蒋康宁写得十分慎重,甚至还提到了他们师兄弟二人的光明前程就在此一举。 杨砚必须承认,出于对师弟人品的信任,他对光明的前程心动了。 完全没看出来蒋康宁字里行间的口吻深受某人的影响。 邵云安私下里跟王石井感慨:“大哥和康辰大哥都是情种啊。” 王石井:“我也是。” 邵云安给了他一个冷哼,王石井忙道:“我以前活得浑浑噩噩的,只想着能活一天是一天。 我以为我这辈子就是这样了,没想到会遇到你。” 邵云安:“哼哼。” 王石井赶紧用自己的肉体来消除媳妇儿的不满。 邵云安惦记着他在山上发现的那几株特殊的茶树。 正好康瑞休沐,夫夫二人跟师兄说了声就带着三个孩子上山了。 他们这次可能要在山上呆几天。 一家五口上山不久,虎哥和大小金就窜了出来。 邵云安把三个孩子和大小金送去空间,他和王石井由虎哥带路,去找那几株疑似岩茶。 邵云安和王石井为了他们的茶叶大计再次进山,县衙的蒋康宁很是吃惊地收到了一封岑老的来信。 第234章 又是深夜来人 当时邵云安让他不要多问,他也就没多问。 果然,他这个弟弟不坑哥。不仅不坑他,人家连代江都没坑! 谋逆之言,厌胜之术…… 蒋康宁都想给魏弘正竖根大拇指。 再看信上说明敕南府的三名县令联手检举自己和师兄,蒋康宁已经从师兄那边知道了。 想到邵云安的那个白玉盖瓶,蒋康宁就淡定得很。 岑老代义父写信询问他地动大水一事,蒋康宁也明白这是义父的谨慎。 可什么敕南府异星!直接说是云安就行了呗! 还敕南府! 钦天监监正的能力不够啊!他怎能没有看出异星在永修县,甚至就在秀水村呢! 这钦天监的监正老眼昏花了,该换一个了! 看完了岑老的这封充满了对他和师兄的忧心,蒋康宁考虑后还是没准备写回信。 他和师兄没有上报朝廷。 义父为了避嫌没有亲自给他写信询问,那他也继续沉默才是妥当。 看了蒋康宁拿来的信,康瑞交回给他,问:“你这迟迟不上报,当真有应对之法?” 蒋康宁收好信道:“事关重大,一切待我回京述职后。” 见蒋康宁信心十足,康瑞也就不多说了,而是转而问道: “你准备何时发布告?其他县有关‘保举信’的消息已经放出来了。” 蒋康宁道:“云安跟我说皇上和千岁的意思是让你给王枝松作保。” 康瑞:“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之人,实不必牵扯云安过多。 若他不吵不闹,我会给他写保举信;若那一家又来闹,那也是他自己断了自己的前程。” 蒋康宁点点头,随后道:“制茶所那边收尾了,这几日便会放布告了。” 对于异星一事,康瑞和蒋康宁一样,都不担心。 岑老的信上没有提及君后的凤体,那君后(暂时)就该是无碍的。 再次想到邵云安的那个白玉盖瓶,蒋康宁给自己倒了杯清水。 对邵云安来说,秀水村是一个植物混杂的地方。 这要是玩游戏,那喜欢采集的玩家得高兴疯了。 他在这里发现了可以做龙井的龙井群体种茶树,可以做红茶的楮叶种茶树。 居然还有(优质)岩茶种! 后世有钱也难买到的母树大红袍就属于岩茶种! 邵云安是摩拳擦掌,口水直流。 大红袍他喝过不少,来自于仅剩的那6株母树的大红袍,他也只有幸品尝过一小杯。 他在深山发现的这几株优质岩茶同样是长在峭壁上。 这回邵云安没让王石井去采,这玩意儿浪费了一片叶子都会令他心疼! 虽说是峭壁,但并不险峻,下方就有一个很开阔的平台。 王石井先下去,到平台上守着。邵云安身上绑好攀岩绳,慢慢往下挪。 邵云安去人工大红袍种植园视察过,对大红袍的采摘制作还是比较了解的。 他这次来主要是看看这里的几株茶大概什么时候可以采摘。 逐一查看过后,邵云安拿出一瓶灵泉水开始浇。 王石井在下面喊:“媳妇儿,还不能摘吗?” 邵云安:“还不行。我今天浇浇水,明天再来看。” 等邵云安浇了几次水上去了,王石井拉好攀岩绳往上爬。 上次进山他们走了一路,还差点被水冲走,半点都没体会到有猛兽开道的深山寻宝乐趣。 这回邵云安要等着这几株茶树让他能摘一茬,也打算在山里寻寻宝。 三个孩子最高兴。 山里有很多好东西,累了他们还能回空间休息。 虎哥和大小金会抓来兔子、野鸡、羽鸾等很多野物,配上林子里可食用的野菜、野菌、鲜花,三个孩子吃得是满嘴冒油。 在那几棵茶树周围转了四天,每天过去浇一次灵泉水,邵云安终于等到那几棵茶树可以提前采摘了。 这几棵茶树的采摘邵云安全部自己来。如此珍惜的茶树,损失掉一片叶子都会心疼死他。 如此优质的可制成大红袍的极品岩茶的采摘与一般的红绿茶不同。 其鲜叶采摘要选取“开面三四叶”的新梢芽叶。 鲜叶不能过嫩也不能过老,要适中。叶面要无水、无破损、新鲜、均匀一致。 还要避免雨天和有露水的时候采摘,很是麻烦。 忙到傍晚,邵云安仔仔细细才不过采了50斤的鲜叶。 采摘完,邵云安给这几株茶树浇了灵泉水,还浇了稀释了一滴灵乳的灵泉水,下次采摘就看明年了。 50斤鲜叶,用传统纯手工来制作,最多也不过能制出15斤左右的干茶,这还是最多! 邵云安告诉王石井和三个还是时,四人的表情很统一,包括蒋沫熙—— 这么少?! 邵云安点点三个孩子:“所以,你们知道自己的任务有多重要了吧?” 三个孩子用力点头,包括蒋沫熙。 这些茶叶太精贵了,邵云安要立刻赶回去专心制作这一批茶。 三个孩子负责把采摘来的岩茶鲜叶摊晾开,邵云安会在回去的途中进空间查看。 摊晾萎凋是制作大红袍的起始关键步骤。孩子们负责摊晾,邵云安来盯着萎凋的进程。 三个孩子表示保证完成任务,邵云安和王石井随虎哥和大小金下山。 入夜,一队人马举着火把进入秀水村。 村民和里正还没来得及反应,那队人马就停在了王宅的大门外。 为首的人下马敲开王宅的大门。 在房间里看书的康瑞,在小厨房研究新点心的郭子牧全部被惊动了。 所有人匆匆赶到前院的正厅,郭子牧面具后的脸苍白。 蒋康宁在县衙,郭子榆也没回来,邵云安和王石井还在山上。 来人抵达永修县后直奔秀水村,摆明了不给蒋康宁反应的时间! 趁着天黑来到秀水村的罗荣王端坐在正厅,他的贴身侍从手持尚方宝剑站在他的身后侧。 王宅内所有的人全部下跪向罗荣王行礼。 蒋康宁从岑老的信中已经知道皇上派了罗荣王南下查探秀水村地动一事,他也与康瑞说了。 但蒋康宁也没想到罗荣王会夜里抵达,并且直接利用他的腰牌打开了城门,直奔秀水村。 在县衙睡得呼呼的蒋康宁被人从梦中唤醒,此刻的他正在赶来秀水村的路上。 王宅能做主的只有康瑞,最多再加最多顶半个主事人的郭子牧。 周叔、周婶一家晚上回自己家。而就算他们在,他们也做不了主。 燕浮生和秦茵虽说是管家,但也是奴婢,这种时候没有他们多嘴的份儿。 康瑞带领王宅的奴仆向罗荣王行礼问安,罗荣王让大家起来后,眼神落在了戴着面具的郭子牧身上。 郭子牧瑟缩,下意识地就往康瑞的身后挪了半步。 “你是何人?为何戴着面具?” 罗荣王并不清楚王宅内的人员构成,自然也就不知道郭家兄弟的事。 代江来永修县的当天邵云安就出事了,所以代江也不清楚,自然也就没对罗荣王说起过。 郭子牧都快哭了,这是王爷,是燕国唯一的亲王! 他怕! 康瑞往侧方一步挡住郭子牧,躬身行礼说:“回王爷,郭子牧不是对王爷您不敬,而是他……” 康瑞正要为郭子牧掩饰,郭子牧却拽了他一下,从康瑞身后走了出来。 他瑟缩着身子,努力忍住害怕,声音颤抖地说:“王,王爷……草民,草民……” 郭子牧手抖地去摘面具,康瑞忙道:“王爷,郭子牧他……” 康瑞的话又被人打断了。 罗荣王抬手,对要摘面具的郭子牧露出一个极其亲善的笑容,说: “你是害怕见生人吧。不用摘了不用摘了。这天都黑了,本王一路赶来饭都没吃。 本王听说王宅的饭菜特别美味可口,本王现在饿得是前心贴后心。 去给本王做些饭食来,再留一人,本王要问话。” 康瑞立刻回头看了郭子牧一眼,郭子牧朝罗荣王行礼,颤巍巍地说:“草民,草民这就去!” 罗荣王微愣。 这戴着面具怕见生人的男子竟是王宅的厨子? 郭子牧脑袋里几乎一片空白,全凭本能往厨房走。 王爷既然说了留一人问话,康瑞转身对燕俘生和秦娘道:“燕管家,给王爷上茶,再速去安排客房,安顿大家用饭歇息。 秦管家,你带两个人去厨房帮忙给王爷准备饭食。” 燕浮生和秦茵躬身称“是”后,又朝罗荣王行礼,带着王宅的下人们退下。 看着燕浮生和秦茵的作态,罗荣王微微挑挑眉,他从这两人的身上看到某种熟悉的感觉。 罗荣王让代江带着侍卫们去歇息用饭,那位负责拿剑的随从也被他要求下去收整。 正厅内很快就只剩下了罗荣王与康瑞。 没有热茶,康瑞再次行礼,道:“王宅上下未能亲迎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罗荣王摆摆手说:“本王就是没打算让你们准备,这才夜里才到。 康瑞,本王知道你,左域是你岳父吧?” 康瑞:“正是。” 罗荣王点点头,下一句就是:“秀水村地动大水,蒋康宁身为县令为何没有上报? 秀水村地动大水,村中可有百姓伤亡,可有屋舍倒塌良田被毁?” 康瑞冷静地说:“回王爷,秀水村地动大水,蒋县令没有上报是此事事关重大,蒋县令必须当面向皇上禀报。” 罗荣王顿时严肃起来。 康瑞:“重大如何,草民也不知。 蒋县令只道,不上报,朝廷只会盯着他一人;若上报,就会有无数人盯着秀水村。” 罗荣王心里一动,问:“那可有百姓伤亡、屋舍良田被毁?” 康瑞:“只淹死了两只鸡,没有百姓伤亡,也未有屋舍良田被毁。地动大水来得突然,去的也快。” 罗荣王点点头:“行,本王知道了。代本王见过蒋康宁和秀水村里正后会如实上奏皇上。” 康瑞行大礼:“谢王爷。” 心下却是彻底放下心来。 蒋康宁和康瑞得知皇上派了罗荣王前来后,两人就不是太担心。 待当真见到罗荣王,康瑞便知此事无碍了。 第235章 美差,美差呀~ 罗荣王喝着“金丝皇菊”茶,与康瑞闲聊。 等了有一会儿,秦茵过来了,行礼说:“王爷,宵夜送上了,请您移驾偏厅用膳。” 罗荣王站起来,说:“用过宵夜本王想沐浴一番。” 秦茵:“热水已经烧上了。代副统领等人也已在用饭食。” “好。” 罗荣王跟随秦茵和康瑞去偏厅。 偏厅,郭子牧还戴着面具,低着头,丁氏拘束地站在一旁。 罗荣王进来脚步顿了下,说:“不用伺候了,你们下去歇着吧。” 郭子牧抬了下头,又看向康瑞,康瑞对他微微点了下头。 郭子牧抬脚,走出一步,他又停了下来。 鼓足勇气,郭子牧开口:“王爷……” 正要就坐的罗荣王惊讶地看去,这看不到模样的年轻后生声音倒是挺好听的。 郭子牧走到饭桌前,克制着内心的害怕说:“草民,草民给王爷准备了,葱油面。 搭,搭配煎蛋,卤,卤鹿肉……还有,一道甜品……” 罗荣王扫了一眼桌上摆着碗盘碟子,笑了笑说:“听你说的简单,这看着却是不少。 葱油面……听着倒是稀罕,本王尝尝。你做的甜品是什么?” 郭子牧小步上前,指了一下,说:“这是‘红酸果派’。” 罗荣王:“红酸果派?” 郭子牧:“就是,就是用酿‘醉花间’的果子,做的派。” 派,拍,排?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为啥叫“pai”? 罗荣王满腹疑问,不过却是没问,反而充满兴趣地说:“行,那本王来尝尝。你叫什么来着?” 郭子牧:“草,草民,郭子牧……” 康瑞插了一句:“他的兄长郭子榆在衙门帮着蒋县令制茶,是康盛年间的秀才。” 罗荣王拿起筷子:“秀才?秀才去制茶?” 康瑞:“只是去帮忙。” 罗荣王点点头,道:“行了,本王这里康瑞留下就是了。” 郭子牧要退下,又想起来自己还没行礼。很不标准地行了一个礼,就和秦茵一起出去了。 走出门外,郭子牧捂住胸口,声音都抖了:“秦,秦娘,我刚刚,没坏事吧?” 秦茵充满鼓励地说:“小郭公子刚才做的非常好。 王爷是京城出了名的和善人儿,小郭公子不用怕。 即便是在王爷面前做了什么失礼之举,只要不是坏了规矩,王爷也不会往心上放的。” 那就好那就好。 郭子牧是当真不敢在一位王爷的面前露脸,可他也不愿因为自己的原因给王石井和邵云安惹来麻烦。 人家是王爷,是“三公五侯一王将”里唯一的那个王爷! 秦茵让郭子牧回屋歇着了,她和燕浮生会伺候好王爷一行人的。 郭子牧手脚发软地回了屋,关上门就赶紧把门反锁了。 偏厅,吃了第一筷子葱油面,罗荣王的眼神就变了。接下来,他也不说话,大口吃饭。 一大碗的葱油面,加一颗蛋黄不干不稀刚刚好的煎蛋,还有口味各异的小菜…… 放下筷子,罗荣王长舒了一口气:“看似一碗简单的面条,味道却是很不错呐。 皇上没骗本王,果然王宅的饭菜就是可口、美味。” 康瑞笑着给罗荣王斟茶,说:“云安手艺出色,教出了一个好学生。” 罗荣王把那个装着什么“拍”的盘子拿到自己面前。 这“拍”看上去金黄黄的,上面还撒着黑芝麻,那飘散出的味道还甜滋滋的。 罗荣王直接上手拿起一块,咬了一口。 “唔!” 眼睛明显睁大了一瞬,罗荣王第二口下去了。 有人从外匆匆进来:“下官永修县县令蒋康宁拜见王爷! 下官未能迎接王爷,实在失礼,请王爷恕罪!” 蒋康宁一个躬身作揖。 罗荣王第三口咬下,含糊地说:“吴妨吴妨,搭(待)本王刺(吃)完。” “谢王爷!” 蒋康宁直起身,迅速与康瑞交换了一个眼神。 罗荣王四口一个红酸果派就吃完了。他招了招手让蒋康宁坐,拿起第二块。 康瑞适时给王爷空了的茶盏倒上金丝皇菊茶。 一盘五块派,罗荣王全部吃完了。蒋康宁和康瑞对王爷的好胃口有了非常直观的了解。 吃满足了 ,罗荣王看向蒋康宁:“本王此来为何,你心里应当清楚。” 蒋康宁站起来:“下官清楚。” 罗荣王点点头:“时间不早了,本王也累了。 在本王问明秀水村村民地动大水一事前,你不得离开王宅,你可清楚?” 蒋康宁:“下官清楚。” 罗荣王站起来,舒展了一个胳膊:“行了,你们也去歇着吧。” 康瑞喊来在外候着的燕浮生,让他带王爷去浴室沐浴。 而此刻的王宅,代江已带人守住了王宅的四个门。 在罗荣王查清秀水村地动大水一事前,王宅的人只许进不许出。 罗荣王想着沐浴嘛,能有个浴桶就不错了。 没成想他却是被带去了浴室!这浴室不错呀! 罗荣王让想要留下来伺候他的燕浮生出去,表示自己一个人就行了。 燕浮生也了解这位王爷的平易近人,说明了摆着的各个瓶瓶罐罐是做什么用的,他就出去了。 门关上,罗荣王站在冒着热气的浴池边摸摸自己吃得鼓起来的肚子,笑了:“美差,美差呀~” 罗荣王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还用了王宅的皂荚洗发膏,桂花沐浴膏。 这小小的村子里的住宅,这吃的、用的,就是沐浴的东西都这么讲究! 罗荣王觉得自己失算了,他应该把世子和小晖带来的! 世子和小晖随船,不用赶路,不会太累。失算了,失算了。 洗完澡,罗荣王回到房间没有拒绝苗元和苏册给他烘干头发。 躺在柔软的床褥上,罗荣王又不禁感叹一句,床也很舒服啊…… 罗荣王几乎是秒睡,康瑞、蒋康宁和郭子牧却是完全睡不着。 郭子牧害怕,怕自己这张脸给王宅惹来麻烦。他想把自己藏起来,又明白那是不可能的。 郭子牧只盼着邵云安赶快回来。在他心里,邵云安比蒋康宁这位县令可靠许多。 哪怕天要塌下来了,邵云安也能护住他们。 还在下山的邵云安:【我谢谢你小郭哥。天塌下来不是该最高的那个去顶着么!】 王宅内的鸡鸣没能吵醒睡得香甜的罗荣王。 看守王宅的侍卫换了一波,代江这位副统领也起来了。 几乎一夜没怎么睡的郭子牧在自己的小厨房做饭。 罗荣王的饭食肯定由他亲自准备,可他不敢去大厨房。 秦茵也知道他怕,拿了一些食材送到他这边。 周叔、周深、周天宝和王玉梅准时来到王宅外,敲门进入,五人才发现王宅内的情况不对。 翻了个身,罗荣王把双手伸出被窝,舒展了一下身体。 连着骑马赶路,换个人怕是爬不起来了。罗荣王却觉得还好,这得益于他每天在府里“干活”。 他这边一有动静,外间候着的苗元和苏册就赶紧过来了。 罗荣王心想不愧是宫里出来的,这人调教的还行。 穿戴洗漱,罗荣王出了屋,跟着苗元来到偏厅。他前脚进来,后脚康瑞和蒋康宁就来了。 罗荣王坐下,燕浮生和秦茵带着丁氏、叶氏送餐食过来。 代江大步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纸行礼后说:“王爷,末将询问了在王宅帮工的三个人,这是他三人所言。” 代江把那张纸递过去,燕浮生接过送到王爷的手里。 代江补充:“周氏一家三口,其子周天宝是痴儿,无法问话。” 罗荣王把周叔、周婶和王玉梅对那扬地动大水的说辞认认真真地逐一看过。 然后他放下那张纸对代江道:“你现在就带人去询问秀水村村民,传秀水村里正来见本王。” “是!” 代江领命出去了,罗荣王看了眼一桌的饭菜,问:“你二人可有吃过了?” 代江和康瑞:“回王爷,已用过了。” “那本王就自用了。” 罗荣王拿起筷子,先去夹那个看上去奇奇怪怪的东西(烧麦)。 看到自家的宅子了,邵云安舒了口气:“总算是回来了。” 他把三个睡眼惺忪的孩子和两个打着哈欠的大猫从空间里弄出来。 邵云安从地上抓了一把泥,在三个孩子的脸上、衣服上,还有大猫身上涂。 蒋沫熙面无表情地抗议:“安叔,脏。” 邵云安把手指缝的泥巴抹蒋沫熙的屁股上,说:“有上山好几天身上干干净净的嘛?” 蒋沫熙低头看看变得脏兮兮的衣服,抬头:“没有。” 邵云安:“So,记得回去别露馅儿。” 妮子娇滴滴地哼:“小爹,回去我还要睡觉。” 邵云安:“睡睡睡,随便睡。你们三个,记得不许露馅儿啊!” 三个孩子乖乖点头。 邵云安去旁边流过的山水里洗了手,擦干后他从空间里拿出一个空的背篓,倒腾茶叶。 都准备好了,邵云安扬手:“孩儿们!回家!” “嗷呜——” 吃早饭正吃得欢的罗荣王猛地抬头,陪吃的蒋康宁和康瑞立马站了起来。 “王爷!是王石井、邵云安带着孩子回来了!” 嘴巴里鼓囊囊的罗荣王瞪大了眼,这人回来了怎么还有大虫叫呢!总不会是他听错了吧! “嗷呜——!!” 在小厨房心神不宁地为午饭做准备的郭子牧听到三只大猫的叫声,放下手里的面点就往外跑。 回来了!可算是回来了! 此时,县学门外却是无比的热闹。 这一大早,县学门外就贴上了告示。同时,一则消息在县城风速地传播开来。 从今年起,院试以上的考试不仅要考生所在地应出具的担保书,还要有所在地“学府夫子”亲写的保举信,缺一不得参加考试。 永修县只有两位“学府夫子”,一位是县学的学正岑月白;另一位是白月书院的山长,康瑞。 永修县的读书人谁不知学正大人去京城了,并不在县城。 那就只剩下了康瑞这一位“学府夫子”。 要得到“学府夫子”的保举信必须人品、家风、德行等方面都要过关。 若“学府夫子”保举的人不符合要求,“学府夫子”会被问责。 此消息一出,有人哭,有人笑;有人淡定,有人急躁。 在县里租房埋头苦学的王枝松并不知道此事,还是房东过来问了一嘴。 这王枝松在县里也算是出名了。 房东得知这个消息后首先想到的是没可能考试的王枝松会不会赖他的房租! 所以房东赶紧过来告诉他,并要求他把这个月的房租先交了。 王枝松看着房东那一张一合的嘴,从屋里出来的王春秀也傻眼了。 她看看王枝松,再看看房东,王春秀突然尖叫起来:“你在骗人!在骗人! 怎么会突然要一个学府夫子保举信! 这下个月就要院试了,怎么可能这个时候才发告示!” 房东气道:“我何必骗你们!你们要不信就去县学门口瞧瞧。那告示都贴上啦!啊!” 房东被一人大力撞翻在地,而原地哪里还有王枝松的影子。 第236章 主心骨回来了 蒋沫熙闷头就往舅舅身上扑,王青和妮子喊:“大伯~师伯~” 蒋康宁眼疾手快地挡住了往他身上扑的不知是大金还是小金,却没挡住外甥伸过来的魔爪。 康瑞被从他身边跃过的虎哥蹭了个趔趄,接着被不知是大金还是小金一个“虎抱”。 还是在他身后的燕浮生及时用手挡住了他,康瑞绝对会被扑倒在地。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蒋康宁和康瑞的衣服就沾上了泥巴。 “嗷——!” 在后面不紧不慢走着的王石井和邵云安脸色同时微变,虎哥的叫声不对! 要跟蒋康宁和康瑞蹭蹭的大小金虎眼陡然一变,窜到了虎哥的身后。 两只大猫冲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陌生人就是两声虎啸,龇牙低吼。 蒋康宁和康瑞顾不上跟三个孩子说话,异口同声喊:“虎哥!大小金!这是王爷!不得无礼!” “嗷呜——!!” 三只大猫表示听不懂! 蒋康宁、康瑞和燕浮生挡在虎哥和大小金面前,怕他们误伤了罗荣王。 罗荣王带来的禁军侍卫手拿兵器,围住罗荣王,一个个紧张地瞪着那三只大虫。 被围起来的罗荣王则是惊奇地看着那三只明显不同寻常的大虫,心中惊叹连连。 蒋沫熙从舅舅身后歪头看看面前的陌生人,问:“谁?” 他这一冒声,蒋康宁心中大汗地把外甥拉过来:“熙哥儿,这是王爷,快给王爷行礼!” 王青走上前摸了摸虎哥的背,又摸了摸大小金的脑袋。 之后他再上前两步,朝那个被带刀侍卫护着的,穿着明显不同的人躬身行礼:“学生王青,拜见王爷。” 心里则想,什么王爷呀? 蒋沫熙和妮子看到王(哥)青(哥)的举动,两人也走上前。 蒋沫熙眨了下眼睛:“王爷,好。” 妮子两手交握胸前,躬身:“王家小女拜见王爷。” 王爷是什么东西呀? 罗荣王拨开他面前的侍卫,走出来,笑呵呵地说:“不必多礼,不必多礼。这大虫是你们养的吗?” 王青:“回王爷,他们是虎哥、大金、小金,不是我们家养的。 他们原本住在山上,后来下山成了我们的家人。” 这时候,从门口传来一道声音:“大哥!师兄!我们回来啦!咦?什么情况?怎么都堵在门口啊?” 对站在这里的许多人来说,这道声音不啻于天籁之音。 邵云安和王石井背着背篓回来了。 和三只大猫,三个孩子一样,两人的衣服和鞋子也干净不到哪去。 蒋康宁赶紧招呼两人过来,和康瑞一起先把两人背上的背篓卸下来,蒋康宁说:“石井、云安,这是王爷,快行礼!” 邵云安和王石井明显吃惊,邵云安眨了下眼,在躬身作揖和下跪之间果断选择了—— “王爷?大哥,是我知道的那个王爷吗?” 蒋康宁想捂脸,你先赶紧行礼啊! 一人笑呵呵地开口:“你还知道什么王爷啊?” 邵云安看过去,走上前,这才一个作揖,直起身也笑呵呵地说:“就是听人说过的,咱们大燕唯一的王爷。 我不是做梦吧,您怎么会出现在我家这个小院子里!” “哈哈哈哈……” 罗荣王的脑袋里飞快地闪过御书房内钦天监监正说敕南府有异星的言语。 他走到邵云安面前,打量了他一番,摇摇头:“本王听说秀水村出了个能人,怎么亲眼一见却是只泥猴。” “嘿嘿……这不是刚从山上下来嘛。” 邵云安再次行礼,却带着俏皮。 “王爷好,欢迎您驾临寒舍。小子有失远迎,还请王爷您别怪罪。” 王石井上前,撩起衣摆就要跪,被罗荣王单手拦住:“不必多礼了。” 王石井躬身作揖:“草民王石井,拜见王爷。” 罗荣王双手背身,煞有介事地说:“你们先去收整一番再来拜见本王吧。” 邵云安却道:“王爷,借一步说话?” 罗荣王挑眉,点点头。 邵云安把罗荣王带到一边,不知他说了什么,就听罗荣王惊喜的一声“当真”? 随后见邵云安用力点头,罗荣王大手一挥:“你快去!” 邵云安转身走过来,道:“大哥、师兄,我和井哥这回采的茶非常珍贵,我俩得先把这两背篓的茶处理了。 周叔、周婶,三个孩子交给你们。 大哥、师兄,你们带着丁一林他们去把虎哥和大小金收拾了。 玉梅姐,客人们的饭食交给你。菜谱你问小郭哥。 小郭哥,我和石井今天的饭菜你不用管了,我俩没时间吃。 王爷的饭菜……” 邵云安回头,“王爷,您有什么忌口的不?” 罗荣王:“只要好吃,本王啥都爱吃。” 邵云安回过头:“燕管家,你去弄几条刺少的鱼,让小郭哥给王爷做一鱼八吃。” 蒋康宁在一旁提醒:“代副统领也来了。” 邵云安:“代副统领也来了?那正好。做一桌全鱼宴,款待王爷和代副统领。” 被交代到的除了蒋康宁和康瑞,所有人或躬身,或点头表示明白。 邵云安又转过身:“王爷,那我和井哥去忙了哦。 虎哥和大小金不咬人,您要不怕,等他们洗干净了您只管撸。” 罗荣王摆摆手,迫不及待:“你快去吧,本王等着你。” “好嘞!” 邵云安过去拿起他的背篓,王石井再次向罗荣王躬身作揖后,提起自己的背篓和邵云安去后院的制茶间。 邵云安还回头喊了声:“王爷,您有啥不习惯的只管跟燕管家说哈。” 罗荣王:“你快去吧。” 邵云安和王石井的身影消失在屋后,王宅的所有人对邵云安只有两个字——佩服! 就是蒋康宁和康瑞都不得不佩服邵云安的应变能力。 罗荣王显得十分的高兴,说:“安哥儿既然都交代下去了,你们便各去做吧。” 安哥儿?! 蒋康宁和康瑞的眼里是不容错辨的震惊,云安这小子到底跟王爷说了什么悄悄话! 这王爷转头就“安哥儿”了! 他们也想听! 郭子牧的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果然云安是最厉害的! 他大着胆子上前,对罗荣王行礼后说:“王爷,这全鱼宴,比较费功夫……午饭……” 罗荣王好脾气地说:“午饭你就给本王随便做点,本王等着你晚上的全鱼宴。” 郭子牧露出面具的下巴动了动,罗荣王觉得他可能是在笑。 罗荣王回去心情不错地继续吃他的早饭,其他人也按照刚才的分工去忙活他们的事。 康瑞和蒋康宁不用给三只大猫洗澡,但他们得在一旁守着。 三只大猫虎哥还好,大小金就特别费人。 没有康瑞和蒋康宁盯着,大小金不会配合,别人也不敢碰他们。 周叔带蒋沫熙和王青去洗澡,周婶带妮子回去。 燕浮生去找了唐根树,给了他两吊钱让他去买鱼,买刺最少最好的鱼。 王玉梅去厨房忙活。 回到偏厅的罗荣王摸摸下巴上的胡子,这异星不愧是异星啊。 他一回来,王宅内因为他的到来而紧张浮动的气氛立刻就安定下来了。 那王石井明显是以他这位妻郎为主。 罗荣王拿起筷子,心里继续美滋滋的。皇上还是心疼他这位皇叔的,给他派了这么个美差。 不知道那只采到两背篓的茶制好后会是何种滋味儿。 云安可是说了,这茶制好后会给他留半斤的! 蒋康宁和康瑞去了后院,康瑞低声问:“云安跟王爷说了什么?” 蒋康宁低声回:“少不得是给好茶,给好酒的。” 康瑞眉头一动,悟了。 邵云安这边和王石井进了制茶间,两人就赶紧把门反锁了。 邵云安拍拍胸口:“我的妈呀,还好我反应快。这王爷都来了。原来王爷长这样啊!” 王石井给他把背篓卸下来,好奇:“那王爷该长啥样?” 邵云安:“电视里的王爷不是英俊潇洒就是威武霸气,要不就老谋深算。 这个王爷跟我二堂伯一样,看着和蔼可亲的。要不是大哥说,我都没看出那是王爷。 我二堂伯是做给连锁酒店供货的生意的,他平时在家就是这样,根本看不出他是大老板。 他最喜欢的就是去我家农庄抓鸡抓鹅,然后做来吃。他穿的不是王爷服吧?” 王石井:“我也不知道。” 是哦,想想王石井肯定也没见过,邵云安道:“不知道这位王爷的来意是什么,现在也不好单独去问大哥。” 茶叶晾晒的时间和程度还不够,邵云安和王石井把茶叶摊晾开,邵云安拿出一盏灯。 两人坐在制茶间随便吃了点东西垫肚子,现在肯定不能出去。 坐了半天,有人敲门,王石井起身去开门,门外是王青和蒋沫熙,两人手里端着托盘。 王石井赶紧把两个孩子放进来,关门,反锁。 王青在爹关上门后就说:“爹、小爹,大伯说……” 让王青和蒋沫熙来送饭,蒋康宁精准地王青传达了这两天的事。至于蒋沫熙,纯属是来打掩护的。 王石井和邵云安把两个孩子带来的早饭都吃了,也了解了是怎么一回事。 邵云安对王石井道:“我目前觉得这个王爷人还行,但具体是不是腹黑还得再看。” 王石井:“村里地动大水确实没引发什么,大哥不心虚。” 邵云安点点头,对王青道:“爹和小爹在这批的茶制好前不方便出去。 你们两个听到什么,或发现什么比较重要的,就来给我们送吃的。” 王青秒懂,蒋沫熙严肃点头。 邵云安:“那位王爷来了,你们也不必拘束。孩子就该有孩子的样子。 熙哥儿,拿出你聪明的脑袋,把他留在你的魔方或骰子上。” 蒋沫熙不愿意:“魔方,不给。” 邵云安:“那就拿出你的骰子。” 给两个娃安排了任务,邵云安就让他们走了。 王青和蒋沫熙端着空盘空碗从制茶间出来,代江也问完话回来了。 第237章 闹吧闹吧 周围充斥着“学府夫子”、“保举信”、“日后人品德行有瑕者要难喽”等等类似的言语。 王枝松脸色煞白,拼命往人群里挤。 这时,有人喊住了他:“王枝松?你来做什么?” 王志松停下,是他在县学时的同窗!对方是从里往外挤,显然是看过布告了。 他被人群挤得异常狼狈,还不忘说:“你以后没希望科考了,你回家去吧。” “王枝松?他是王枝松?” “那个逼迫兄长,虐待侄子的小叔子?” “居然是他?” “哈,他还有脸来啊!今岁的恩科要学府夫子的保举信,康山长肯定不会给他写的。” “他这种人怎么可能拿到保举信。” 王枝松的脸越来越白,越来越白,但他还是不见黄河心不死,一定要亲自看一眼! 等他冲破了四面八方冲向他的“闲言碎语”,挤过人群终于挤到布告前,他顾不上擦汗,瞪大眼睛去看布告上写了什么。 与县衙的热闹不同,去村子里转了一圈的代江回来了,还带了里正赵大叔。 里正被带来王宅还有点惴惴的。 这突然来了个带刀的,京城口音的让他去王宅,这谁能不怕! 更可怕的是,长子赵元德说跟着一道,对方还不让! 等里正来到王宅,知道了要见他的人是谁后,他就不是惴惴的了,他是怕死了! 哆哆嗦嗦地站在王爷面前,里正把地动大水那天的异常详详细细地说了出来,根本不用任何人威吓他。 秀水村地动大水,确实没有人员伤亡,村里就死了两只鸡。 挨着河边的田被淹了之后,村民们很快就排了水,没有造成什么损失。 地动大水主要发生在山中,鸟兽异常也是最先从深山里开始的。 蒋康宁不心虚,是因为村里确实没人伤亡。 里正详详细细说出来,是因为这就是事实。 那两只鸡也不是被水淹死的,是地动来的时候村里人吓坏了,给踩死了。 后来那两只鸡也被主人家拿回去炖了吃了,半点没浪费。 要说这次地动大水最吓人的是王石井和邵云安一家子失踪了,里面还有一位是县令大人的侄子呢! 好在他们最后都平安回来了,就是他们失踪的这六天可真真是把人吓死了。 罗荣王听里正说完,问:“他们一家人不见了,你们一村子的人都这么担心他们?” 里正如实说:“石井和云安做啥事都想着咱们。他们一家出事了,那大家伙肯定都着急啊!” 罗荣王来了兴致:“他们想着你们什么了?” 那想着的可多了。 里正犹豫要不要说,他下意识去看县令大人。 见县令大人对他微微点头,里正如实说了起来。这也没啥不能说的啊。 云安大气,帮他们想挣钱的法子。除了有那么几家不是东西的,村里家家户户都沾了光。 罗荣王看上去很喜欢听这些。 他招呼里正坐下,还让燕浮生给里正倒了杯菊花茶,让里正跟他细说。 里正一开始是当真害怕。 这说着说着,人家王爷不仅不让他跪还让他坐,让他喝茶,里正也就放开了。 拉着里正聊了一个多时辰,罗荣王才意犹未尽地放里正回去。 等到里正回去了,罗荣王看向蒋康宁说:“秀水村地动大水一事,本王也算是查清了。 本王会如实向皇上禀报,包括你不上奏的原因。 待你回京述职时,你与知府杨砚自行向皇上解释吧。” 蒋康宁站起来行礼:“下官谢王爷成全。” 罗荣王压压手,让蒋康宁坐下,却是问:“王宅里的那个郭子牧是怎么回事?” 蒋康宁就知道王爷肯定会问,他就把郭子榆和郭子牧两兄弟的遭遇,和他们来到王宅的前因后果说了。 罗荣王是越听脸色越严肃,站在一旁的代江也是心中诧异。 他没想到王宅内那个见了人总是往后躲的男子与他的兄长竟有如此的遭遇! 罗荣王看向代江:“代副统领,那你就叮嘱随来的侍卫,叫他们不要靠近郭子牧的居所。” 他又看向蒋康宁,“你告诉他,在本王面前无需害怕。 本王很喜欢他的厨艺,本王住在秀水村期间,就麻烦他多给本王做几顿好吃的。” 蒋康宁行礼:“下官代子牧谢王爷您的宽厚。” 查清了事情,罗荣王就不留蒋康宁了,让他回县衙去当值。他毕竟是县令,不能不在衙门里。 蒋康宁也确实不能一直待在秀水村。 今日县学外要张贴学府夫子和保举信的布告,他和康瑞都需要县里。 蒋康宁把事情一说,罗荣王就让他二人赶紧走。 反正事情他查明了,待蒋康宁回京述职的时候他再跟着一道回京。若是现在回去,少不得被人烦死。 蒋康宁和康瑞回屋换衣裳,准备去县里。赵河却是神色匆匆地来到王宅,要找邵云安。 周叔赶紧去喊了蒋康宁,周婶去后院的制茶间。 刚换了衣裳的蒋康宁和康瑞再次来到偏厅,罗荣王这时候去后院的菜地了。 赵河见到蒋康宁和康瑞就急忙道:“县令大人、康山长,我爹让我来告诉云安。 王枝松刚才突然回村,然后王大力就跑来我家说要休妻、要分家。 说是好像王枝松不能院试了。朱婶在我家闹呢,又是打王大力又是骂石井。 王田岩和郭招弟也在骂,那一家子都癫狂了。 我爹怕她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让我赶紧来告诉云安!” 蒋康宁看向康瑞,两人瞬间想到了原因。 赵河很急:“这回闹得很凶。若朱婶真又不认契书了,云安真能让他们一家为奴为婢吗? 县令大人,不管怎么断,她都是石井的亲娘。” 看看左右,赵河压低声音,“我爹说宅子里来了大人物,这要真闹起来……” 蒋康宁冷着脸说:“她要真敢来闹,那本官自然会秉公执法。” “河子哥,什么事?” 邵云安过来了。 蒋康宁和康瑞看过去,蒋康宁道:“你不是走不开吗?” 邵云安:“有人在发疯,我走不开也得走。什么事?” 赵河把事情说了,蒋康宁补充:“县学今日张贴告示了。” 邵云安明白了。把学府夫子和保举信的事告诉了赵河,赵河大惊,难怪王大力突然硬气起来要休妻。 他下意识就说:“云安,要不你和石井出去躲躲?” 说完他就意识到自己错了。 邵云安冷哼:“躲什么躲?我能躲一辈子么。王枝松今年不能考,还有两年后呢。 难道我每次都躲?有种他们就来我跟前闹!” 后院的菜地,罗荣王新奇连连地看着那种下去的绿长瓜苗和大红果苗。 听卫氏在一旁解释这两种“果子”和旁边刚出苗的几种蔬果都是邵云安和王石井从深山带回来的稀罕东西,罗荣王就心痒不已。 前院也种了一些,这些是刚从前院移栽到后院的一部分苗。 有人走了过来,半道停了下来。罗荣王回头,是戴着面具的郭子牧。 郭子牧没想到罗荣王会在菜地,他惶惶然地赶紧行礼。 罗荣王朝郭子牧笑笑,招呼:“小郭啊,这些苗是安哥儿他们从深山里带回来的? 这长成了是什么模样啊?你见过吗?” 卫氏已经退到了一边。郭子牧给自己打气,告诉自己不要怕,要大大方方的不要给邵云安丢脸。 他咽了咽嗓子,努力迈出脚步走过去,习惯性地低头说:“见,见过的。” 罗荣王:“那你跟我说说这大红果是怎么个大法?” 紧张中的郭子牧没有发现罗荣王自称的变化,他道:“大红果……跟柿子一样,比柿子红。 云安说,说是在西山发现的,就叫,‘西红柿’。” 卫氏一步步退到旁边,不打扰那两个渐渐聊起来的人。 而里正家,这时候闹得就是里正婆娘出来骂都没用了。 王枝松亲眼看了告示的内容后,都没回去找王春秀,他直接雇了辆骡车送他回村。 回到村子里的王枝松一进家门就开始嚎。 他心心念念等着今年的院试。一开始院试的时间推迟,王枝松还挺高兴的。 谁知院试推迟的原因竟是多了“学府夫子的保举信”这么一出! 永修县的学府夫子一个是学正大人,一个是“白月书院”的山长康瑞! 那两人怎么可能给他写保举信! 学正大人可是那两人的义父!康瑞是学正大人的学生! 更别说他那位好娘当初是怎么在学正大人和康瑞面前跟王石井断的亲,要的银子! 更不要说在那之前他娘是如何在县令大人面前撒泼,他又是如何在县令大人面前丢的人! 王枝松再蠢也不会蠢到相信学正大人和康瑞会给他写保举信。何况学正大人还在京城! 这下子科考的路断了,无疑是要王枝松的命! 王枝松回到家一边嚎一边骂。骂王老太给他拖后腿,骂坐过牢的二哥二嫂也给他拖后腿。 这下子科考无望,他不如死了去! 郭招弟可不吃这一套,当扬就跟他对骂了起来。 王枝松一个书生哪里是郭招弟这样的对手,被骂得是面红耳赤反驳无能。 王老太护着儿子,跟儿媳妇骂起来,郭招弟一个大耳刮就扇了过去,王田岩也打起了王枝松。 对王大力来说,窝囊了一辈子的他唯一的希望就是王枝松。 现在王枝松可能没了科考的希望,又看到媳妇、儿子、儿媳妇这个样子,可以说是一无所有的他突然就雄起了。 也或者是他憋了一辈子的窝囊气一下子全数撒了出来。 王大力不管打成一锅粥的媳妇、儿子和儿媳妇,他冲到里正家就要里正给他写分家契书,还要写休书。 王大力要分家要休妻,这可不得了啊!里正见情况不对,赶紧让赵元庆去喊人。 正打着的王老太和王田岩一听王大力(爹)要休妻,要分家,立刻顾不得打了,全部冲到里正家。 唯一支持亲爹做法的王枝松也哭哭啼啼地跟了过去。 这下子更是要打了。 王老太打王大力;王田岩骂亲爹偏心,他死活都不会分家。 王枝松哭着喊着要去死。不分家不休妻他就真的没可能科考了。不能科考,他也不活了! 第238章 该结束了(一) 她左等右等等不回来王枝松,又怕房东把她押在那儿。 把她和王枝松房里的细软都收拾了,王春秀趁着房东还没反应过来,急忙走了。 走到街上,都在说什么“学府夫子”、“保举信”的。 王春秀找不到王枝松,身上又带着银钱。她也跟王枝松一样,去雇了骡车回村。 王春秀也慌。她的名声已经被她亲娘毁了。若王枝松没了科考的希望,她就真的找不到好人家嫁出去了! 一想到王枝松若真的废了,她娘肯定会把她卖个好价钱,王春秀就不寒而栗。 可她一个弱女子就是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左右思量下,王春秀还是决定先回村。 要她说,她爹最好把她娘休了。家里所有的这些祸事都是她娘惹出来的! 王春秀回来后没在村口看到人,走过打谷扬边的老树时也没看到几个人,她心里顿时稍安。 这时候村里人要么是在地里忙,要么是在家里忙。只有那些干不动活的才会四处溜达,说说家长里短。 不过等她快走到里正家时,她知道为啥老树那边没人坐着闲扯了,原来都在里正家这边了。 王春秀见状立马绕行,看热闹的老人没注意到她回来了。 有孩子看到了王春秀大声喊她,吓得王春秀拔腿就往家跑。 王春秀不知道里正家发生了什么事,但想到王枝松,她心里很是不安。 回到家,推开栅栏门进去静悄悄的,王春秀稍稍松了口气,家里似乎没人。 提着包袱,进了屋,王春秀一眼只看到了王在铮。 王在铮瞪着一双不大的眼睛看着突然回来的人,嗷地冒出一句:“王春秀!你怎么来我家了!” 王春秀瞪眼就骂:“王在铮你个X玩意儿,你怎么跟我说话呢! 我是你姑姑!真是有娘生没娘养的XX玩意儿!” 骂了王在铮,王春秀气得回自己的屋。结果一掀开草帘,她更气了。 她屋子里放着的东西明显不是她的! “郭招弟!你个遭瘟的东西!” 王春秀冲进屋抓起床上的被褥就往地上扔,王在铮冲进来一看,喊:“你敢丢我娘的东西,看我娘打死你!” 王春秀冲过去就打王在铮,王在铮对着王春秀拳打脚踢,喊: “快来人啊!王家的贱货回来了!王家的贱货回来了!” 王春秀被气哭了,下手更狠了。 王在铮抓住王春秀的手就是狠狠一口,王春秀疼得松了手,王在铮转身就跑。 “王家的贱货回来了!王家的贱货回来了!” 王春秀哭着去追,追到门口她跺跺脚又退了回来。这一刻她真的恨不得她娘赶紧去死! 王在铮的话飘远,却是骤然就没了。不知是他自己不喊了还是被人给拦住了。 王在铮是被王氏的一个族人一个巴掌给抽安静了。 不管王春秀多么不堪,王在铮这么喊丢的不是王春秀一个人的脸,是王氏一族女人所有的脸! 小的小的如此恶毒,老的老的如此不堪,就是家里的读书人都如此的自私自利。 为了自己的前程就让自己的亲爹休了娘,分了家。 这一家人的丑恶嘴脸真真是刷新了在里正家围观的村里老人们对他一家的认知。 就算王大力真的把朱婆子给休了,王枝松就能拿到保举信? 村里的老人家都如此怀疑了,可王大力就是铁了心要休妻,要分家。 他就觉得是朱氏和王田岩这个儿子拖了王枝松的后腿。 只要把他们分出去,与王枝松没了关系,那王枝松就能拿到保举信了。 王老太再泼辣,王大力要休妻她还真没办法。 她打王大力,王大力竟然也动手打了她。 王田岩为人子,他可以骂可以闹,但他也不能对自己的亲爹动手。 而王大力作为老子作为一家之主,他说分家就是分家,王田岩再闹也没办法。 郭招弟也不能打公公。怎么说王大力也是名义上的一家之主。 她如果敢动手,里正就能治她一个大不孝,直接押到官府去。 她敢打王老太是因为王老太自己作死,惹得族长和族人再不管她。 她打了王老太,告到县衙,县令都不会管。因为这个底气,再加上王大力和王田岩不管,她敢对婆母动手。 可在外,在里正家,郭招弟却是一根手指头都不能对王老太动。 王大力扯着嗓门喊要休妻,要分家,王枝松在一旁只是哭,不劝说。 王老太拉着王枝松哭,要儿子给她做主,王枝松却只是说: “娘,您在家,康山长就不会给儿子写保举信,儿子就不能院试。 不能院试,不能往上考,儿子这么多年的书不仅白读了,那么些银钱也都白花了! 儿子一心读书就是为了功名,现在功名无望,儿子还能做什么?” 王田岩气得一蹦三尺高:“就你做的那些事儿你还想要保举信!我呸! 没了我你也没可能考!你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王大力和王老太不干了,去打王田岩。 王田岩一边躲一边喊:“王枝松我告诉你!我分了家我就天天去县学闹!我看你怎么考!” 王老太捶王田岩:“你个不孝子!你要敢害枝松考不了,我告你不孝!” 郭招弟一把拉开王老太,也骂:“你除了不孝不孝你还会啥!老大已经被你断亲了,你还想跟我们断亲?! 行,你来断!你今天敢断,我明天就敢打死王枝松!你断!” 王老太听到这里是直哆嗦,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吓到了。 王枝松看看二哥二嫂,再看看爹娘,嚎啕大哭起来:“不能科考我不如去死!我也不活了!我跟你们一起死!” 里正:“你不能考都是因为别人,跟你无关是吧!你二哥骂得对,你就是自私自利只想着自己! 我要是学府夫子我也不给你写!你看看你这都做的是什么事!” 王老太突然一嗓子嚎起来:“那个丧门星!都是那个丧门星害我一家!” 接着她就突然两眼瞪直,大喊:“孽畜!孽畜!是那个孽畜把那个丧门星带进来的!都是他!” 屋内所有的叫骂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王老太转身推开王枝松就往外跑,王枝松一个激灵。 王老太一边跑一边骂:“孽畜!孽畜!” 她披头散发的样子从后面看就跟一个女鬼似的。 王枝松想到了什么急忙追了过去:“娘!你回来!那边不能去!” 对王枝松来说王宅就是禁地,踩到一回他就会被剥层皮。他不是没想过去求王石井和邵云安,但他不敢。 “孽畜!孽畜!” 王老太的叫声已然飘远了。里正一时也懵了,突然想到村里的谣言,他也是一个激灵。 里正暗骂一声“糟糕”,起身就往外跑,喊:“快去把那个疯婆子拦下来!去后头喊元德元庆!” 里正家正忙着出果酱呢,赵元德和赵元庆在后头的果酱作坊里做酱。 里正从王宅回来后让两个儿子不用担心,让他们去忙。 谁知道王老太一家又来闹这么一出。里正的婆娘和二儿媳都在作坊,只有赵河被里正派去了王宅。 这个时候村里大部分的人都在田里忙活,在里正家看热闹的都是些不出活的。 王老爹老胳膊老腿根本追不上王老太。 见王大力没反应,路过他的里正踹了他一脚:“还不赶紧追人去!你是想为奴为婢是咋的!” 王大力哆嗦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去追人。 这时候王田岩也不闹了,抓着郭招弟往外跑。郭招弟跑了两步就气喘吁吁跑不动了。 王老爹追不上人,他赶紧去族长家。 里正都后悔了,他刚才怎么没想着派人去把王文和喊过来。 得知王老太因为王枝松不能科考一事又往王宅那边去了,嘴里还骂着“孽畜”。 在自家麻酱作坊忙活的王文和气得赶紧叫上王书平一起过去。 王文和家里做芝麻酱,他们把女儿、女婿也喊过来帮忙了。 钱氏让女儿、女婿和儿媳先忙着,她洗了手赶紧追了出去。沈氏心里也急,最后跟大姑姐说了声,她也出去了。 王老太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往王宅跑。途中有人想拦她,被她一爪子挠在了脸上。 这时候男男女女大部分都在田里忙活,要不就是如里正家那样忙活自家的买卖。 一身清闲的要么是懒汉,要么是腿脚不利索的老人家。 主要是谁也没想到王老太居然还敢去王宅闹事。 等到大家听明白了王老太嘴里喊是什么,又见那么多人在追王老太。 在地里忙活的人也纷纷丢下了地里的活,赶紧去追人。 赵河从王宅出来往回走,心里扑通扑通的。我的个老天爷,云安家居然来了这么一尊大佛! 难怪公爹从云安回来后神色不对劲,还叫他赶紧来告诉云安。 赵河还想着那尊大佛,就听到有人喊“孽畜”什么的。 待赵河看清楚跑来的疯婆子是谁,他一个激灵冲了上去。 “朱老婶你干什么呢!” “呸!你这个丧门星的狗!” 眼神疯癫的王老太一把推开赵河,力气大的把赵河直接推到了田埂上。 “哎呀!河子” 追上来的一位同族的大叔赶紧下去扶起赵河。 邵云安跟赵河说完话后就打算继续去制茶间。蒋康宁和康瑞打算先等等再说。 王大力要不要休妻、分家都是那边自己的事,但不能再影响到这边。 穿过后院的时候,邵云安看到罗荣王与郭子牧在菜地那边不知道说什么。 两人看上去相谈甚欢? 郭子牧戴着面具,很显然这位看上去很好相处的罗荣王没叫对方摘面具。 邵云安想了想,走上前:“王爷,小郭哥。” 罗荣王回头,愣了:“你不是说要忙着制茶吗?” 邵云安走到距离菜地还有一段路的地方停下,说:“村里有人找我有事,出去了一趟。 王爷,小郭哥厨艺好,您想吃什么就让小郭哥做。” 罗荣王笑着说:“知道知道。子牧的厨艺我已经尝过了。” 郭子牧站在那里显得有些拘谨,但邵云安觉得他应该没在害怕。 这连“子牧”都喊上了…… 邵云安心思一转,说:“王爷,小郭哥怕生人,他平时都不敢出门。您给他壮壮胆。” 郭子牧忍不住了:“云安……” 罗荣王却道:“放心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人欺负他的。行了,你去忙吧。 我对你家种的这些个菜很是感兴趣,我让子牧跟我说说。” 邵云安:“好嘞,那我去忙了啊。” 罗荣王:“去吧去吧。” 邵云安刚要走,就有人喊他:“云安!朱婆子来闹了!你赶紧过去!” “我草!” 邵云安脸色一变,转身就走, “周婶,我大哥走了吗?” “没有。这事儿,哎呀!你先过去!” 有王爷在,周婶不好说。跑过去拉住邵云安,周婶就带着他赶紧走,并低声说: “朱婆子骂的太难听了,不好叫县令大人和康山长听到啊。你快去看看!” 邵云安心里一个“咯噔”,他抽出手:“我去看看。” 直接跑了。 这边罗荣王愣了,回头。 郭子牧走过来焦急地说:“王爷,我,我得去看看。那家人总是来闹,明明都断了亲,石井连宗族都脱离了!” 罗荣王严肃道:“我跟你一起去。” 郭子牧随罗荣王过去,简单的把王石井和邵云安与大屋那边的恩怨说了下。 罗荣王喊来随侍在侧的苗元,让他去把代江喊来。 第239章 该结束了(二) 有人在砸门,有人在喊:“朱婆子,你疯了!” “快把她拉走!” “元德和书平来了!” “哐!” 明显有人踢了大门一脚,邵云安就听到有人在外叫骂:“孽畜!王石井你这个孽畜! 你当初生下来我咋没掐死你!叫你娶个丧门星回来害我儿!” 邵云安冷了脸。 周婶的眼泪直往下掉:“她这是存了心要害石井的名声啊!” “王石唔唔!!” 明显有人堵住了王老太的嘴。 邵云安两手抓住门闩,用力打开了门。 门外的嘈杂瞬间安静。 就见王老太被王四婶、钱氏、刘氏几个婆子压在地上,一头一脸都是土。 看到邵云安,王老太先是一个明显的瑟缩,接着就是不顾一切的疯狂。 “丧门星!你们害我儿子的前程,我要你们不得好死!” 躲在人群中的王枝松看到邵云安出来了,腿一下子就软了。 趁着没人注意,他偷偷往后挪,挪出人群外,他转身就要跑。 “王枝松!” 王枝松的身体一顿,傻了。 人群立刻四处找王枝松,一出来就先瞄到他的邵云安扬声喊: “王枝松,你娘说我一家害你的前程,你过来说清楚我们怎么害你了!” “王枝松!你家的事都是因你而起,你过去说清楚!” 王书平和赵元德揪住王枝松的衣襟把他提溜了过来。 王书平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如此厌恶这个人。套用邵云安的话来说这就是个斯文败类! 王老太一看王书平“欺负”儿子,张口就骂:“王书平!赵元德!你们就是邵云安养的狗! 欺负我儿子你们一家子都不得好死!” 王枝松都要吓尿了:“娘!你别说了!” 王书平和赵元德的脸都青了。 邵云安几步过去扬手对着王枝松就是一个狠狠的耳光。 王老太一看,那可不得了了。 “邵云安!你个……” “啪!” 又是一巴掌,王枝松的半张脸瞬间肿了起来。 王老太疯狂地挣扎张嘴又要骂,邵云安又一个耳光抽在王枝松的脸上。 王老太气得眼睛都直了。 “嗯,又撺掇你娘来为你出头?” 一耳光。 “又来找我家的麻烦?” 又是一巴掌。 “邵云安!我咒……” “把王枝松押下去,打!” 这一声厉呵,直接把王老太的咒骂完全碾碎了下去。 蒋康宁一身官服地走了出来,他身后是康瑞。 看到县令大人,王枝松“呜呜”叫,疯狂摇头,不是!他没有!他没有撺掇他娘! 王大力哆哆嗦嗦地出来:“县令大人,饶,饶命!是这个,这个疯婆子她,她跑来的……” 蒋康宁:“打!” 带刀的侍卫冲出来,冲到王书平和赵元德面前把王枝松拽了过来。 王老太拼命挣扎,不顾一切地喊:“王石井!你这个孽畜!你出来!你!” 又是一声清脆的耳光,这回邵云安抽在了王老太的脸上。 王石井牵着王青走了出来。 王枝松看到他,急得喊:“大哥!大!” 王枝松的这一声喊被赵元德抽回去了。 “谁是你大哥?王石井断亲离宗,你叫哪个大哥?” 王枝松不敢喊了。 邵云安笑了两声,看向王枝松:“来闹啊。都说狗改不了吃屎,你们一家还真是改不掉啊。 王大力,你这个窝囊废是白拿了我的断亲银子不办事是吧。” 王大力哆哆嗦嗦的直摇头。 邵云安走到王大力的面前,扬手就是一巴掌。 王大力直接被他这一巴掌抽得踉跄几步,摔倒在地。 村民们低呼,这是邵云安第一次打王大力。也是村里第一个敢对公爹动手的“儿媳妇”。 不过转念想到人家王石井断亲离宗了,邵云安打了王大力似乎也没什么。 怪只怪王大力管不住自己的婆娘,家里一有什么就过来闹,也不怪邵云安会发火了。 邵云安抬眼,一圈看过去,看得村民们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他的视线落在脸颊红肿到青紫的王枝松身上,冷笑:“王枝松,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儿了。 你这辈子都别想参加科考,你想死就死,你现在一头撞死我还敬你是条汉子。 我师兄本来是打算给你写保举信的,但你们今天这么一闹…… 我告诉你,都他妈的扯淡了!” 王枝松的身体晃了晃,不敢置信地瞪着邵云安,周遭的人也是惊呼连连。 那康山长原来是要给王枝松写保举信的?!那,那朱婆子和王大力这么一闹是为了个啥。 蒋康宁:“王大力、朱氏,不认契书,惯犯成性,徒三年;王枝松无德无行,伪儒一名,夺其童生,杖三十。” 王枝松哭求:“县令大人学生错了学生再也不敢了!大嫂!大嫂我错了,我不敢了我再不敢了!” 邵云安面无表情地说:“拿契书。” 还没反应过来“徒三年”是什么意思的王大力爬着要去抱邵云安的腿,被侍卫押住。 王大力:“不能拿……不能拿啊……邵老爷,邵老爷……我不敢了,我不敢了……不能拿啊……” 有人拿来了棍子和板凳,押着王枝松过去,明显是要当扬行刑了。 王老太吃人般地瞪向邵云安,身子打挺般地奋力挣扎,嘶喊:“王石井!你这个孽畜!孽种!你出来!你出来!” 王四婶揪住王老太的头发把一团破布塞到了她的嘴里。 邵云安:“四婶,你别塞。她这么骂了,大家也都听到了。她说井哥是孽畜,行,拿出证据来。 拿不出来,我要他们一家死!王春秀、王田岩、郭招弟和王在铮在哪,带过来!” “王春秀回来了,我去抓她!” 几个王氏的婆子在人群里喊,转身就跑。 郭招弟和王田岩被村民们揪了出来,在人群后本来是来看热闹的王在铮也被其他孩子发现了,一起揪过来。 郭招弟吓得哭喊:“邵云安!邵老爷!这跟我们一家无关啊!不是我们叫他们来的! 是王枝松!都是他! 他一回来就撺掇公爹休妻分家!那死老婆子才来找你们的麻烦的呀,不是我们一家呀!” 王田岩也要尿裤子了:“也不是我不是我!是王枝松突然跑回来就让我爹分家休妻!他才是罪魁祸首!” 那边,王枝松已经被堵了嘴挨板子了。 王老太的眼里只有在挨板子的小儿子,看不到其他人任何人。 王田岩冲着被打得翻白眼的王枝松骂:“王枝松,你才是丧门星!你怎么不死在外面啊!” 王老太凶狠地冲王田岩瞪眼,不允许王田岩诅咒她的宝贝儿子。 在门口看了这么半天的罗荣王眉头紧锁,问身边的人:“这个婆子,是不是有疯病?” 郭子牧低声:“她心里只有王枝松。石井哥原先被她逼得都要活不下去了,亏得云安厉害。” 外面,邵云安却是抽走了王老太嘴里的烂布,说:“朱婆子!你肆意败坏我男人的名声。 今天你要不解释清楚,我就把你的儿子和女儿都卖到窑子里当娼妓!让他们日日被男人操!” 王老太说话说到一半,就算是堵住了她的嘴打死她,王石井、王青和妮子日后也要饱受外界的诟病。 别说这个社会,就是放在千年后,身世不明也是一个人身上一辈子的污点! 邵云安的这句话绝对比王老太的一百句骂更狠。王老太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那边王枝松也快被打死了。 跪坐在地上的王大力这时候却开口了。 “王石井……王石井,不是,不是我的儿子。” 哇——! 门内,周叔和燕浮生用力拽着王石井,不让他出去。 周婶和郭子牧拦着王青和蒋沫熙,妮子在熙哥哥的怀里哭。 一直没有出声露面的罗荣王看着这一幕,心里直皱眉。这王石井的身世竟然还有这样的不堪? 蒋康宁和康瑞就站在邵云安的身后,由着他去做。 蒋康宁已经想好了,万一王石井的身世当真不堪,他会直接灭口,然后给王石井编一个合理的身世。 总不会让他和王青、妮子两人受身世之苦。 邵云安抬了抬下巴,很是配合的从大将军府来的侍卫抓起王大力,让他站起来。 邵云安:“你说王石井不是你的儿子。怎么,朱婆子嫁给你的时候已经有孕了?” 王大力低着头,哆哆嗦嗦,却还是说:“她,她嫁给,我,我时……就已经,已经,吃,吃了,孕果了。” 哇哇——! 王大力是吃了谁的胆子敢当着全村人的面揭家丑! 也许是王大力的行为给了王枝松一丝希望,挨不住棍子的他挣扎地喊: “是我娘不守妇道!我爹都不知道孩子是谁的!我爹早就该休了她!” 蒋康宁:“再加二十棍!” 一棍子下去,王枝松惨叫一声,晕死了过去。 王老太彻底疯了:“他就是孽种!就是孽种!王石井不是王大力的种,不是!” 邵云安又一记耳光把王老太的歇斯底里抽了回去。 他掏出帕子擦擦手,脸上没有半点王石井身世的不明带来的难堪。 邵云安平静地对王老太说:“还不到你说的时候呢,别急,会给你机会的。” 很多人不明白邵云安为什么不赶紧堵了王老太的嘴,这样下去王石井的名声就真的糟糕了,还会连累到王青和妮子! 而了解邵云安的蒋康宁和康瑞却从他的举止中看出了几分异常。 门口,罗荣王想了想,还是走了出来。跨过门槛,他站在了蒋康宁的身边。 蒋康宁要对他行礼,罗荣王摆了下手。 在扬的除了里正外,谁都不知道这个从王宅内出来的陌生人是谁。赵河是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背对着的邵云安没看到罗荣王出来,他看向里正,问:“赵叔,我问您件事儿哈。” 里正:“你问你问。” 后面的人群让开,王春秀又叫又挣扎地被村里两个大力的婶子拖了过来。 邵云安勾起嘴角,很好,人到齐了,那就开始算账吧。 第240章 该结束了(三) 他不是学医的,他无法解释为什么一种果子吃了后就能让男人怀孕。 就是女人也得吃了这玩意儿才能生孩子。 就好比秀水村的山上存在着各种茶树,甚至还能孕育出“仙果”这种东西一样。 这个世界总是有些无法用科学和以往的历史经验来解释的地方。 或许这才是穿越的契机? 邵云安想不明白,也不纠结。反正他也不会吃孕果,这个世界有什么神奇存在也无所谓了。 要说他来到这里后最纠结的是什么,一个是自己被板砖拍过来的耿耿于怀;一个就是王石井的身世。 前者,是他已经逐渐接受的现实;后者,却是很可能炸雷的存在。 这一天,王老太亲自点燃了这颗暴雷,打算把她最厌恶的儿子彻底踩入深渊。 而邵云安在王石井的身份存疑的时候,他就开始做准备了,这是王石井本人都不知道的。 邵云安问:“我记得只有成亲的人才能去衙门申请孕果是吧?” 里正:“正是。” 邵云安:“那如果没有成亲,衙门是绝对不会给孕果的?” 里正:“对。” 邵云安点点头:“那我就奇了怪了。” 他指向王老太,“她嫁给王大力的时候就吃了孕果,那孕果是哪来的?” 里正:“……” 有人出声:“要么是偷拿别人的,要么是别人替他申领的。不管是哪一种都要坐牢的。 第一次领孕果要拿着婚书去衙门里‘贴红纸’。贴了红纸,以后再去领就不用婚书了。” 出声的人是赵河。 成了亲的村民要申领孕果,第一次都得拿着婚书去衙门登记,俗称“贴红纸”。 在衙门登记之后,以后再申领,只要拿出户籍书,衙门那边查到你登记了就会给你。 里正是吏,涉及到这种与衙门有关的小事,邵云安自然要问他而不是问蒋康宁。 邵云安又点点头,继续说:“我听说朱氏嫁给王大力的时候很仓促,朱家还给了很丰厚的嫁妆。 难道大家就不奇怪吗? 朱家在大山村可是有头有脸的大族,家里又是出读书人,又是开学堂的。 我记得朱氏还是她家唯一的女儿吧? 那人家凭什么把自己唯一的女儿远嫁到秀水村娶不到媳妇的窝囊男人王大力? 赵叔,如果是你,你会这么做吗?” 里正肯定是摇头。 也有村民低声:“自然不会!” “谁这么傻啊。” “这朱家不是根本就是知道了才匆匆结的这门亲吧?” 邵云安继续说:“种种迹象表明,朱家肯定知道他们的女儿未婚失贞不说,还吃了孕果。 那我想知道,王大力,你是怎么知道她吃了孕果?难不成朱家提前告诉了你真相? 他们就是直接跟你谈条件,他们出高嫁妆把女儿嫁给你就是要你做接盘侠?让你喜当爹?让你做乌龟老王八?” 王大力不吭声。 “说!” 邵云安一脚踹过去。 王大力瑟缩,羞于启齿。 邵云安:“给我打!” 王大力急忙说:“是,是,她身上,有果胎!” 哇哇哇—— 如此隐私的事说出来,怎能不引起喧哗。 王老太再不要脸,说到自己私密的事也无法当作听不到。 她猛地挣脱出来扑到王大力身上就去撕他的嘴,被回过神的侍卫迅速拉开。 “王大力!老娘是瞎了眼嫁给你这么个孬种!” 听邵云安分析正听得连连点头的罗荣王:“堵了她的嘴!” 王田岩、郭招弟和王春秋一句不敢吭。王春秋后悔万分,她为什么要回来! 王四婶把被邵云安丢在地上的那团破布捡起来,塞进了王老太的嘴里。 很多人很着急,包括堵住王老太嘴的王四婶。 那这样看下来,难不成石井当真不是王大力的种?! 邵云安背着手,却继续说:“我记得孕果服下后果胎会持续两个月。 女子十月孕育,男子八月生产。 假设朱氏吃下孕果就嫁给了王大力且已珠胎暗结,那该是十个月后就生产。 请问,朱氏的第一胎该是几月生的?” 邵云安才不会说王石井是什么时候出生的,他避讳一切会把王石井与这家人联系起来的言语。 孙阿爷站出来:“石井是九月初生的,我记得清楚。 朱婆子难产,王大力找去救的。我给她诊过,是足月。” 邵云安:“好。井哥是九月初生的,朱氏没早产,那往前推十个月该是十一月初有的,可对?” 孙阿爷算了算,点头:“初不一定,但肯定是十一月怀上的。” 其他人也在心里算,都纷纷点头:“是前一年十一月,没错。” 他又点点头,说:“好。那我再问。朱氏和王大力是几月成亲的?” 还是孙阿爷,回答:“我记得好像是十月。” 作为族长的王文和大声说:“是十月没错!朱家九月来谈的婚事,十月朱氏就嫁进来了!” 邵云安冷笑:“十月成亲,十一月有的身孕。 朱氏成亲的时候身上有果胎,那怎么也是吃了孕果后两个月内成的亲。 朱家那么匆匆忙忙,九月来谈婚事,十月把朱氏嫁掉。 那很显然朱氏九月就吃了孕果,所以十月嫁过来时她身上仍有果胎。 好,那现在就有两种假设。 假设朱氏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怀上了,那怀胎的时间可是超了十个月。 我只听过早产的,没听过能怀十一、十二个月的。” 再假设,朱氏嫁过来的时候只是吃了孕果,没有怀胎。 那她在已经服用了孕果的情况下嫁过来的第二月就怀了孩子,那怎么就不是王大力的种了? 这吃了孕果如果怀不上,那还吃什么吃!我就不信没有人第一次吃孕果就成功怀上的!” 有人喊:“咋没有呢!女人本就比男人容易怀!这女人第一次吃了孕果当月就怀的又不新鲜!” 又有人喊:“我闺女就是我头一回吃了孕果就怀上的!” 孙阿爷无奈叹道:“石井跟大力他二叔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怎么就不是王家的种了! 大力,你没见过你二叔,我们这老一辈儿的可都是见过的!” 里正不耐烦地说:“跟他有啥好说的!他自己的日子啥时候不是过的稀里糊涂的! 他自己愿意当乌龟老王八,跟他说啥说!” 王大力软着身子,低着头不说话。 王老太呜呜地叫。如果眼刀可以杀人,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她都不知道把邵云安凌迟多少回了。 分析到这里,邵云安却没有继续纠缠这个问题,而是转而问: “王族长,朱氏嫁过来之前您可知道她失过贞洁?” 王文和气愤地说:“不知!要不是今日闹开了咱们谁都不知! 若我知道她婚前就吃了孕果,我怎么能叫如此伤风败俗的女人嫁进我王氏一族来!” 邵云安还是点点头:“我想您一定也不知。可以肯定的是朱家人就是故意的。 他们把这样的女人嫁到你们王氏一族来,毁你们一族的名声,简直是居心叵测! 这也就罢了,朱氏还诋毁井哥的名声。 她诋毁井哥的名声就是诋毁我爹娘的名声,我绝对不允许!” 转身,邵云安微微一愣,没想到罗荣王竟然也在。 他回神,行礼,然后对蒋康宁又一行礼,说:“县令大人,朱氏一而再再而三不认契书。 王大力作为家主,不仅无能还无知。 他的无能一次次纵容了朱氏的无耻,放任了子嗣的背后作乱; 他的无知,更是一次次扰乱我一家的生活。 断亲,我一家出了500两银子;离宗,我一家又出了800两银子。 一共1300两银子,买我夫君与他一家断的一干二净,可换来的却依旧是这样的结果。 县令大人,我恳请您派人去大山村把朱家人带来问话。 今日,我要为我的夫君正名!我要为我朝的律法正名! 血缘不能凌驾律法之上!血脉,不是可肆意践踏律法的免死金牌!” “说得好!” 罗荣王先一步出声,并扬声道, “代副统领,本王命你去大山村把与朱氏有关的一应人等全部带来! 如此仗着血脉之故一次次行作恶之事的刁民,本王今日就亲自断这官司了!” 本王? 什么本王? 村民们面面相觑。 代江上前两步,单手放在刀柄上,厉声:“罗荣王驾临,尔等还不速速下跪行礼!” 罗荣王? 这个王爷?!!! 扑通扑通扑通,王宅门外瞬间跪了一地。 王老太的眼睛瞪到了极致,这个孽畜家中怎会多出一个王爷! 王田岩和郭招弟浑身发抖,一脸的绝望。 王爷……那是他们这些泥腿子一辈子也不敢妄想的存在! 这怎么就突然从王宅里冒了出来?!这回他们真的完了,真的完了! 王田岩不仅恨王老太这个娘,更恨王大力这个无能的爹。 要不是爹管不住娘,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一步,他们也不会惹了邵云安! 人家不仅有县令做靠山,人家明摆着还有一尊王爷大佛! 这邵云安到底什么人,他怎么能得了一个王爷! 他为什么没有早早分家,为什么不早早分家!! 王田岩流下悔恨的泪水。 王春秀更是呆呆地看着邵云安,耳朵里突突突的响。 她以为邵云安能靠上县令大人就已很是了不得了,后来,人家成了学正大人的义子。 她以为,这已是顶了天了……人家这回却是连王爷都引来了家中…… 王春秋身子一软趴在了地上。 而王枝松早已被打得昏死了过去,屁股上的血水浸透了他的裤子。 其他人看邵云安的眼神都是惊变,王宅内竟然住了一位王爷! 整个大燕好像只有一位王爷!这这这,他们家这是真正富贵了呀! 第241章 该结束了(四) 罗荣王威严地说:“除罪犯外,尔等都起来吧。” 村民们彼此搀扶地站起来。在秀水村这个小庙见到王爷,他们腿软。 罗荣王接着下令,命代江派人去大山村把朱氏一族的主要人员,特别是王老太的家人都带过来问话。 另,大山村里正,与朱氏婚前有染的相关人等也带回来。 罗荣王亲自下令,代江带走了10名禁军和20名大将军府的府兵,骑马前去大山村抓人。 邵云安向罗荣王躬身作揖表示感谢,随后扬声:“燕管家,把断亲契书拿来!” 郭招弟杀猪般地喊:“邵老爷!邵老爷!我们是冤枉的啊!我们要拦没拦住,不是我们叫那疯婆子来的啊!” 王田岩也在那里磕头,大声喊冤。却没有村民敢给他们两人求情。 若只是邵云安,可能会有村民说确实不是王田岩和郭招弟撺掇的。 可现在有一位王爷站在那里,谁都不敢乱说话。 王在铮还不明白是怎么了,他见爹娘在那里跪着求那个可怕的人,吓得哇哇大哭了起来。 “闭嘴!” 郭招弟急忙拉过儿子,捂住了他的嘴。 燕浮生从周叔那里拿来了邵云安提前交给周叔的那份契书。 燕浮生拿着契书出现,邵云安:“念!” 燕浮生展开契书,一字一句地念了起来。 第一次听到如此的契书内容,罗荣王也不知自己该不该稍稍惊讶一下。 王老太和王大力两人用500两银子买断了与长子的血脉关系;再用800两银子,买断长子与宗族的同族关系。 罗荣王在心里摸下巴。 果然,这父不慈,母不善,谋害子嗣的事无论是皇家还是民间,都不鲜见呀。 这王大力认为王石井不是自己的亲儿子,所以做的如此绝情。 他那位“好皇兄”可是真正地不把自己的亲儿子当儿子。 这一刻,罗荣王忍不住就把王石井与皇上永明帝放在了一起。 王石井是母作恶、父冷眼;皇上是父作恶、母以命为子相搏。 看来还是皇上稍微幸福些? 罗荣王悻悻,似乎也不能如此作比较,总之都是苦命的娃。 燕浮生这边念完了,邵云安:“燕管家,去写卖身契书。王大力一家七口从今日起,为我邵云安的奴仆!” 王田岩拼命磕头,脑袋都磕出了血。 “邵老爷邵老爷,小的一家三口已经分家分家了!小的这就带着妻儿去小山村!” 郭招弟听王田岩这么一说,也放开儿子拼命磕头。 “邵老爷!我,我这就带田岩和孩子回娘家!房和地我们什么都不要! 求求您给我们一条生路求求您给我们一条生路。 邵老爷,我们一家三人以后再不踏入秀水村一步。若违誓天打雷劈,我儿断子绝孙!” 王田岩和郭招弟一头一脸的血。王在铮完全吓傻了,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有村民心生不忍,却也不敢开口求情。 罗荣王问:“小山村是何地方?” 蒋康宁:“回王爷,小山村是王田岩之妻郭氏的娘家。” 罗荣王:“传小山村里正前来见本王。” 一名侍卫上前:“是!” 王田岩和郭招弟不磕头了,害怕极了,不知王爷传里正前来是要做什么。 罗荣王插手了,邵云安没有再提让燕浮生写卖身契书的事。 整个秀水村的村民因为一位王爷的出现,全部聚集到了王宅外。 王石井始终没有露面,王青和妮子王璟妍也不见人影。 很多人心里嘀咕,难道王石井不在家吗?这事情闹得这么大怎不见他露面。 实则是邵云安出门前就叮嘱了周叔和周婶拦住王石井,也不要让两个孩子露面。 需要他们三人出来的时候邵云安自会发话。 燕浮生让下人搬来桌椅,请王爷坐下歇息。罗荣王招呼蒋康宁、康瑞和邵云安一同坐下。 邵云安没坐,让燕浮生摆上茶具。 反正也是要等,罗荣王喝了一口金丝皇菊茶润了润嗓子,开口: “这石井与本家的恩恩怨怨本王尚不详知。秀水村里正,你来说。” 里正赵大叔一个哆嗦。 赵元德在后面轻轻推了推爹,低声:“爹,您只管如实说就是。” 原本就站在最前面的里正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后,道:“回王爷,王石井与本家之事……” 王文和的手在发抖,王书平扶住父亲。 钱氏和沈氏也害怕,说起王石井与本家的事,王书平一个纵容之嫌就躲不过去。 之后赶过来的王文和的女儿王婧与女婿徐怀立也是心急不已。 王衍担心爷爷,但也明白这个爷爷这个族长是对不住石井叔,对不住王青和妮子的。 王衍低头,擦了擦眼睛。 无论王爷怎么罚爷爷,他都会跟爷爷一道承担,一道向石井叔、王青和妮子妹妹赔罪。 事情闹到这一步,里正也不为任何人隐瞒了,包括他自己。 从王石井年幼时在家中受到的不公与虐待,到他成亲后两次被逼服徭役。 从他回来后面临的妻离逼婚,再到他与邵云安成亲后一步步摆脱本家与宗族的挣扎。 这些事村里人都清楚,可由里正这么一桩桩一件件说出来,特别是王氏族人中不少都羞愧不已。 如果,若有如果。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朱家人一定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他们会在朱婆子做下那丑事之后就把她剃了头送去做姑子,免了日后她惹下的种种祸事。 但时光不会为任何人倒流,世上也没有后悔药。 朱文华作为大山村朱氏一族的族长,可说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当大山村的里正家被京城来的侍卫闯入,当朱文华家的大门被京城来的侍卫一脚踹开,整个大山村乱了。 朱氏是大山村唯一的大姓。 大山村的里正姓朱,王老太的兄弟、叔伯也都是族中的实权人物。 但再实权人物,在京城的侍卫眼里也不过是普通的农户罢了。 代江把朱氏一族从族长到族老全部带走。 代江直接问大山村里正朱氏婚前失贞之人是谁,大山村里正却是一脸懵。 代江问朱文华和朱文才,两人都死不承认。 大山村距离秀水村比较远,考虑到王爷还等着,代江索性征用了大山村所有的驴子、牛、骡子。 所有代江认为需要带去问话的,全部带走。大山村是人心惶惶,小山村也没好到哪去。 小山村的里正和郭氏的族长也被京城来的侍卫给带走了。 秀水村,罗荣王听里正说完后,道:“朱氏肆无忌惮,与你这个里正不作为,与王氏族长偏袒不无关系!” 里正跪下:“是小的糊涂。” 王文和颤巍巍地走出来,跪下:“草民,糊涂……” 罗荣王:“事情已过,石井也已断亲离宗。 本王为他二人不忿,但他二人已不再追究过往,本王也不会越俎代庖。 秀水村里正,你为村民之官,还望你日后秉公主事。莫要再因所谓人情而对错事视而不见。” 里正磕头:“小的听训。” “你起来吧。” “谢,谢王爷……” 邵云安没有插嘴。 这是罗荣王对一位最最末微的小吏训话,为的还是他们一家。 他不能无视当朝唯一的亲王对他们一家的维护。 在对待王石井的事情上,里正确实存在偏颇和失职。 训完了里正,罗荣王对王文和道:“不过一个童生郎,就令你这一族之长抛却了公允。 王枝松玷辱了何为读书人,这样的人却被你当成至宝处处维护。 你这族长不仅是糊涂,更是短视!你族之事,本王不予干涉。 但王石井既然已从你族离开,日后你族之事、之人再累及他,本王拿你王氏族长是问!” 王文和磕头:“草民,草民有愧……草民,会约束,族人…… 日后王氏的族长,也定会,约束好族人……还请王爷,恕罪……” 罗荣王:“石井和云安心善,原谅了你,本王也不为难你。起来吧。” “谢,谢王爷……” 钱氏的身体一软,靠在了儿媳的身上。 自家男人的命看样子是保住了,她后怕的眼泪直掉,却不敢发出半点的声音。 王书平上前赶紧扶住父亲,把父亲带回人群中。 王宅内能住进去一位王爷,谁还敢对王宅里的人心存半点怨怼,有的只有敬畏! 蒋康宁把主扬完全交给罗荣王,他心甘情愿地做陪衬。 蒋康宁和康瑞都是乐见罗荣王愿意护着王石井和邵云安的。 一个能从先帝往年混乱时期安然无恙,没有惹来半点火苗上身的亲王; 一个皇上如今唯一活着的,还与皇上关系亲厚的皇叔。 能让对方愿意护着,那绝对是造化。这与罗荣王本身有多少实权不重要! 还没有弄清楚王石井的身份,罗荣王暂时没有发落王大力一家。 喝了一会儿茶,罗荣王低声与蒋康宁闲聊了一阵,马蹄声传来。 代江与侍卫们押送着“重要等人”回来了。 秀水村的村民们就见京城的侍卫把大山村、小山村的里正,大山村朱氏一族的人和小山村郭氏的族长一个个带了过来。 秀水村的村民们自动让出地方,让这些人能有足够的地方下跪。 得知坐着的那位模样看上去跟他们没太大差别的男人居然是京城的王爷,被带来的“新人”们各个心惊胆战。 除了那么几个心虚的人外,所有人都是搞不清楚状况的惊恐。 罗荣王这时候却对蒋康宁道:“康宁,你是永修县的县令。朱氏失贞骗婚一案由你来审。” 蒋康宁起身作揖:“下官得令。” 蒋康宁重新坐下,燕浮生命人抬了一张方桌过来,还细心地放了一块木镇纸当惊堂木。 蒋康宁“啪”地一声惊堂木,代江抽刀,在扬的所有侍卫们抽刀。 全扬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蒋康宁:“大山村里正何在!” 大山村里正跪走几步:“小,小的在。” 蒋康宁:“大山村里正!朱氏女婚前失贞,朱家骗婚秀水村王氏一族之事,你可知?” 大山村里正急摇头:“小的不知!回大人!小的虽也是朱氏族人,但此事小的真不知! 朱氏嫁来秀水村时,小的还不是里正。” 王老太当年匆匆嫁去秀水村,在大山村不是没有引人议论怀疑的。 但她娘家当年对外的说辞是她这个女儿心性不佳。 朱文华马上要说亲了,把这个女儿远远地嫁了,免得她影响了朱文华的亲事。 王老太未出嫁前在大山村就是有名的泼辣姑娘,蛮不讲理。 她家中这么说,村里人也就没多疑。 毕竟她的脾性在大山村周围都传遍了,但凡是个好人家都不会娶她。 跪着的朱氏族老,王老太的几个远近叔伯都表示他们确实不知。 蒋康宁又是一声惊堂木,现扬安静下来后他直接点名: “朱文才!朱文华!秀水村王氏族长王文和状告你朱家隐瞒朱氏婚前失贞一事令其王氏一族蒙羞,你二人可认?” 朱文才和朱文华强压心慌,朱文才忙道:“草民不知!舍妹的婚事是当时还健在的家父家母所定,草民与弟弟只是送嫁。” “你们还狡辩!” 王书平走出来怒斥, “朱婆子嫁人前就已服孕果,她从定亲到成亲不过一月,如此仓促敢说你们不是心中有鬼?” 朱文才恼羞成怒:“王书平,你虽是王氏族长之子,如此光天化日之下谈论长辈如此隐秘之事,可是何体统?” 王书平冷笑:“你们刚来,可能还不知,这是大力叔亲口承认的,我们都知道了。” 朱文才和朱文华脸色惊变,“新人们”一个个目瞪口呆,难道这是真的?! 第242章 该结束了(五) 被翻出来也就算了,还闹得人尽皆知。 两人被带过来没有看到王石井,只看到了邵云安和县令大人。 说实话,看到邵云安在扬,两人的心里,包括之前朱氏一族见过邵云安的族老心里都瞬间有一股不妙之感。 蒋康宁又是一声惊堂木,让把王大力带过来。 王大力被带(拖)了上来,已是吓得不会动弹了。 蒋康宁:“王大力,本官问你,朱氏嫁给你之时是不是已服食孕果?” 王大力呆呆地点头。 朱文华:“你胡说!” “扰乱公堂,三十大板!” 朱文华不敢吭声了。 “王大力,本官再问你,朱氏嫁给你的当晚身上可有果胎?” 王大力还是点头。 “啪!” 惊堂木一放, “带王家朱氏!” 王老太被拖了上来,距离近的人都能听到她牙齿打颤的声音。 王老太对蒋康宁的恐惧远甚于罗荣王。 蒋康宁问:“朱氏,本官问你,你嫁给王大力之前可曾服食了孕果?” 披头散发,满身脏污,眼珠子浑浊的王老太慌乱地摇头:“没,没有!” 蒋康宁:“先前你已默认,如此又来反悔。上棍刑!” 侍卫们拖着王老太就要去行刑,王老太一声嚎哭噎在嗓子眼里:“是……是……吃了……吃了……” 大山村和小山村被带来的人都震惊了,特别是大山村的朱氏族人。 当即就有人吼:“族长!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朱有珍出嫁前就服了孕果!谁给她的孕果!” “朱有珍婚前失贞,这叫我们朱氏一族的女儿日后还怎么嫁人!” 蒋康宁来这么一出就是让后来的这些人清楚把他们带来此的原因。 而秀水村的大多数人这也才知道王老太的本名叫什么。 邵云安从这个名字里看出朱家对朱婆子这个女儿是疼爱的,只不过朱婆子没对得起这份疼爱。 王老太的亲叔伯中明显有知道当年真相的,面色十分的难看,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朱文才和朱文华的脸上是半点血色也没有,蒋康宁:“朱文华扰乱公堂,欺瞒本官,三十红签大板!” 蒋康宁手边没有令签,只能口头说打什么板子了。三十板红(头)签大板打下去,那不死也得残。 朱文华是面如死灰磕头喊:“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侍卫上前拖着朱文华就走,朱文才大喊:“大人!文华确实不知! 朱有珍偷食孕果,未婚失贞,有辱门楣,本应送她去做姑子。 只因当日家母尚在,以死相逼。家父无奈,只得留其性命并为其定下婚事。” 蒋康宁面无表情:“打!” 朱文华被架在了凳子上,朱文才大急,蒋康宁这时候问:“朱文才,本官再问你,朱氏失贞之人是谁?” 那边,朱文华已经挨了第一板子了。他的惨叫令在扬所有村民们听得心里发怵。 耳边是弟弟被打得惨叫声,朱文才:“是,是草民的……” 王老太突然放声大哭了起来。 朱文才深吸一口气:“是,草民的,远房,堂姑父。” 周遭有瞬间的静默,紧接着就炸开了。 天吶!朱婆子居然跟自己的姑父有染!管他是远房还是近房!那也是长辈啊! 门口面,王石井紧握的手指都快断了。周叔招呼儿子周天宝死死抓着王石井,一点不敢松手。 蒋沫熙已经把妮子带走了。郭子牧让王青也跟妹妹一起走,王青不肯。 他就站在爹的身边,无论爹的身世什么,他都要和爹在一起! 蒋康宁扬声问:“朱有才说的此人可在?” 朱文才低着头:“堂姑父,已过世。” 蒋康宁:“那他的后人呢?” 朱文才缩了缩肩膀:“堂姑父……的子女,皆不在敕南府。” 邵云安出声:“你这是要来个无法对证?!” 罗荣王道:“那堂姑父的子女皆不在敕南府。那大山村认识此人的都出来。” 一位两鬓斑白穿着儒衫的男子从大山村的村民中走了出来,跪下行礼:“康盛15年秀才朱九喜拜见王爷。” 罗荣王:“起来吧。” “谢王爷。” 这位自称是朱九喜的秀才站了起来,接着又向蒋康宁作揖:“朱九喜拜见县令大人。” 这个人的出现令王老太的神情有了瞬间的惊变,也令朱文才和朱文华的脸上蒙了一层青色。 他一出现,王老太的亲叔伯明显多了几分尴尬。 行完礼后,朱九喜自报家门:“回王爷,回县令大人,朱文才所说的那位堂姑父,是草民的亲姐夫。” 这么巧?! 邵云安开始在心里算,那这个朱九喜算是王老太的堂叔? 随后,他道:“县令大人,既然当初那件事的另一当事人有人证在扬,那就把井哥喊出来吧。” 蒋康宁:“让王石井和王青出来。” 很快王石井带着王青从走了出来,走到邵云安的身边站定。 父子两人的面色严肃,但都很平静。 蒋康宁说了王石井和王青的身份,着重说了他是王老太的长子,且王大力认为他不是自己的儿子。 朱九喜听了之后特别多看了王石井几眼。 惊堂木再响,蒋康宁让朱九喜说出当年的真相。朱九喜正了正神,平静地说出。 大山村中朱姓是大户,也因为是大户所以一代代下来那自然也就有近有远。 朱九喜家这一支与朱文才也就是王老太家这一支的关系很远。 只是按照辈分算下来,王老太要叫朱九喜的姐夫一声堂姑父。 朱九喜只有一个姐姐,他姐夫当年因为家中的一些事与本家走得远,与岳家的关系很近。 因此他姐夫经常和姐姐一起陪岳父岳母回大山村小住。 他姐夫是读书人,模样周正,在大山村就比较惹眼。当时还未出嫁的王老太就总是与他姐夫偶遇。 后来他姐夫考取了举人的功名,朱九喜的爹娘作为岳父岳母实在是太高兴了了,就回村摆酒。 这一摆酒就摆出了麻烦。 村子里开始有人上门说亲,想把自家的女儿送过来做妾。举人老爷就可以做官了呀。 他姐夫哪想到把自己当亲儿子疼的岳父岳母只是替自己高兴高兴,却招来了这么多“艳福”。 这些艳福浅不浅的先不提,其中的一个却绝对深得能把人淹死。 这个能把人淹死的就是王老太朱有珍。 朱有珍那时不再偶遇了,她是直接缠上去,跑到朱九喜的家中当面对他姐夫说要给他做妾。 朱九喜的爹娘找上朱有珍的爹娘,让他们管好自家的女儿。 朱文才和朱文华那时候都在读书,朱有珍的爹娘根本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去做妾。 对方还是同族的堂姑父! 这事要曝出来他们一家人的脸面都要捡不起来了。 而双方谁都没想到朱有珍那时候能癫成那样。 她偷了族内一位嫂子的孕果,伙同同族的堂兄把堂姑父骗出来给人家下了药,想来个生米煮成熟饭。 朱九喜那时候觉得村里的女人都是妖精,都想把他姐夫拆之入腹。 他第一时间发现姐夫不见了,赶紧去找姐姐和爹娘,及时把他险些被妖精吃掉的姐夫给救了下来。 要朱九喜的话说,当年他姐夫碰是碰了,但因为他们去的快,也只是碰了,并未到最后。 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姐夫要进京赶考,朱有珍的兄弟也是读书人,都是要脸面的。 真要闹开,他姐夫可能真就摆脱不掉朱有珍了。 朱家当时主动保证尽快把朱有珍嫁出去,并且保证绝不让朱有珍再打扰他姐夫一家。 权衡利弊之下,加上朱有珍的爹娘这边做了赔偿,这件事也就按下了。 他姐夫后来两次会试没中,就没再考了,而是回乡捐了官。 因为这件不愉快的事,他姐姐和姐夫也再未回过大山村。 朱九喜的姐夫多年前已过世,他姐姐在姐夫离世的第二年也追随而去。 因为他姐夫是道梁府人,所以外甥和外甥女也都在那边。 虽说道梁府挨着敕南府,但要把人带过来问话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朱九喜这次回来是处理祖田,因为他现在也生活在道梁府,爹娘身故后也是埋在道梁府。 也亏得他这次回来了,不然王石井的身世解谜一事还要多些波折。 作为最直接的当事人之一,朱九喜从容地说完了当年所知的种种后,对蒋康宁再次作揖行礼道: “先不说朱氏当年下作的手段,但王石井绝非学生姐夫之子。 姐夫与姐姐育有两子两女,面容与姐姐、姐夫都各有相似之处。 学生的姐夫俊朗面白,一身书卷之气。学生的两个外甥也是面白书生,温文尔雅……” 所有人都在打量王石井。 俊朗面白……根本就是凶煞黑面! 书卷之气……是草莽之气吧! 温文尔雅……那是县令大人和康山长吧! “且姐夫并不高大,家中男儿也非身材魁梧之人。” 王石井若是络腮胡,那根本就是一悍匪好不好! “族中长辈皆见过学生的姐夫,该知学生并没有说谎。” 蒋康宁:“朱氏族老,他说的可属实?” 朱氏的族老纷纷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朱婆子的亲叔伯中有两人走出来表示当年他们这一支确实出了这样的丑事。 朱婆子和帮她一起把人骗出来的那个人事后都受到了祖规家法的惩罚。 只是为了族中的名声,当年这件事确实是压了下来。 而他们也确实以为王石井是朱婆子这次之后怀上的。只是人家不认,朱婆子就只能自己受着。 可这时候再听朱九喜所言,所有人心里都生出了疑问。 难不成王石井其实就是王大力的种?根本不是朱婆子这一次丑事时怀上的?! 而这边厢,王老太怔怔地看着朱九喜,神情恍惚。 王大力、王春秀,满头血的王田岩和郭招弟,还有疼醒过来的王枝松都愣愣地瞪着王石井,都傻了。 朱九喜又仔细打量了一番王石井,还仔细看了王青的脸,又对蒋康宁道: “大人,当年朱氏生下一子后曾去信给姐夫,说是姐夫之子。 姐夫那日或许神志不清,但我是男子岂能不懂怎样才能孕育子嗣。 没有种,又哪来的果。 姐夫举人出身,自来为人正派。若那孩子当真是姐夫亲子,哪怕姐夫再不喜也一定会带回去。 姐姐当时有替姐夫回信说,若朱氏再胡言乱语纠缠不休便要告官,请官府滴血认亲还姐夫清白。 今日学生也恳请大人您滴血认亲,还学生姐夫清白。 王石井乃朱氏与其夫之子,只要证明他与其父乃同脉,便可证实学生所言句句属实。” 朱九喜的话说的文绉绉的,直白来说就是王老太当时是跟他姐夫“深入”了。 但他姐夫还没来得及播种就被他找到救了下来,所以王老太哪怕吃了孕果,也没可能怀孕。 “呵。”有人不屑。 蒋康宁:“云安,你有何疑问?” 邵云安:“朱婆子不是总说自己不认字吗?那信是谁给她写的,又是谁帮她收的? 好吧,或许这也不重要了,那来说说这滴血认亲。 把我的血跟这位朱爷爷的混在一起照样能融!要不要试试看?” 哗哗——! 自古都知滴血认亲的众人一时无法接受邵云安的说法。 邵云安也不多叽歪,说:“拿碗清水来,我让你们看看是不是!” 蒋康宁想了想,下令:“去拿一碗清水。” 邵云安:“叫王大力去拿,免得事后有人不要脸地说是做了手脚。” 王大力哪里还有力气去拿水,蒋康宁命侍卫押着他去取了一桶水,然后现扬舀了一碗水。 邵云安毫不犹豫地割破自己的手指,在碗里滴了一滴血,对朱九喜说: “朱爷爷您也滴一滴,我与您肯定没有血脉关系。” 朱九喜也是存疑的。 他割破手指,滴了滴血,村民们忘了王爷在扬的害怕,全部呼啦啦地围了上去。 不一会儿,赵元德就喊:“融了融了!融在一起了!” “难道这滴血认亲真的不管用?” 代江亲自把碗拿给罗荣王和蒋康宁看,确实是融在了一起。 两位对此法也“曾”深信不疑的人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第243章 大槐树底的传说 有人提出疑问:“那不是可以滴在骨头上?” 邵云安翻了个白眼:“那我把你家老祖宗的尸骨挖出来,我的血要是能融进去那你是不是得喊我声爷爷。” 对方瑟缩,不敢吭声了。 罗荣王:“那安哥儿,你可有好法子?” 邵云安很自信地说:“要判断井哥的身世,很简单。 这位朱爷爷,我问你,你姐夫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我这种的就是双眼皮,没有褶子的就是单眼皮。” 邵云安喊自己一声朱爷爷,朱九喜就觉得他很不错,很懂礼。 朱九喜比较和蔼地回忆道:“是,单的。” 邵云安抬手指向王石井的眼睛:“大家来看,井哥是双眼皮。 父母双方若都是单眼皮,子女大概率会是单眼皮; 若一单一双,子女或单或双;若都为双,那孩子大概率是双。 就是孩子的眼皮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与父母是不是有很大的关系。 虽然这不能说是绝对,但大几率是这样的。你们看看是不是。” 围观的村民立刻有样学样地观察起来。 “爹,您和娘都是双眼皮,我也是!” “爹!您怎么是单眼皮!怪不得我的眼睛这么难看!娘是双眼皮!” “原来还有这样一说呀。” 王大力摇摇欲坠,王老太摇摇欲坠。 王大力是双眼皮,王老太是单眼皮。 王家的几个孩子王田岩是单眼皮,王枝松和王春秀可都是双眼皮!那不是随了王大力么! 最主要的是!王石井也是双眼皮! “朱爷爷,我再问您,您姐夫的鼻梁可高?” 朱九喜:“不高不低。” “大家且看,井哥的鼻梁很高,很挺。这鼻梁与双眼皮一样,大概率随父就是随母。 如果父母的鼻梁高,自己的鼻梁低,那可能是随了祖父祖母、外翁外祖母那一辈了。” 大家一看。 “哎哟!大力!你的鼻梁咋这高啊!以前都没瞧见!” “朱婆子的鼻梁也不低,那石井肯定低不到哪去啊!” “你没发现王田岩丑是丑,鼻梁还真是高呢!” “王枝松和王春秀的鼻梁也高啊!青哥儿的鼻梁也高!” 邵云安侧身:“青哥儿,你把鞋袜脱了,两只脚。” 王青不问为什么要脱鞋,直接往地上一坐快速把鞋袜脱了。 所有人都看不明白邵云安的这番做法,难道脚也会随了爹娘? 邵云安抬头:“大家来看青哥儿两只脚的小拇指头。” 蒋康宁和康瑞起身过去蹲下,罗荣王不顾尊卑地蹲下看。 有那么几个胆子大的在王书平和赵元德的带头下凑了过来。没有跪着的人都大着胆子凑近。 见王爷和县令大人没有阻止,大家纷纷凑过来。 一开始众人还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的,摸不着头脑。 过了会儿,罗荣王出声:“青哥儿的小拇指甲怎么有两个?” 旁人:“有两个?” “真的有两个!” “怎么会有两个!” 邵云安靠着王石井,弯腰脱鞋袜。其他人见状也急忙脱鞋脱袜子。 先前在地里忙活的很多人都没穿鞋,直接往地下一坐就看自己的脚。 平时谁会注意自己的脚趾甲呀,还是最小的那个小拇指甲。 很多庄稼人平时连鞋都不穿,脚脏兮兮的。庄稼人也不讲究不怎么洗脚,就更注意不到了。 “我的没有!” “我的也没有!” “我的有!” “唉唉!我的也有!” “我怎么也有!” 邵云安的两只脚也光了,就是罗荣王都脱了自己的鞋袜。 罗荣王很惊奇:“嘿嘿,怪了怪了,本王都未曾发现本王的小拇指甲是两个!” 邵云安赤脚站好:“井哥,你把鞋袜脱了。” 王石井快速脱了鞋袜,所有人都去看他的小拇指头。 “是两个!石井是两个!” 邵云安见大家几乎都脱了,扬声:“大家可发现了?王氏一族脚的小拇指甲两个的居多。 你们再把王大力一家的鞋袜脱掉看看。” 王大力和朱婆子一家哪里有反抗的力气,除了王春秀以外,就是王在铮都被人提溜出来脱掉了鞋袜。 “王大力是两个!” “田岩也是两个!” “王枝松也是两个,两只脚的都是!” “把春秀的鞋袜也脱了!” 王春秀哭着挣扎,被王四婶带头的几个婆娘把鞋袜给脱了。王春秀的小拇指甲同样也是两个! 可以说,王家只有王老太一人不是两个。 蒋康宁要不是正在审案的县令,也会忍不住脱掉鞋袜看看。 不过康瑞没去管自己的山长身份,他脱了,居然不是两个! 罗荣王迫不及待地问:“安哥儿,这到底是咋回事呀?” 所有人都盯着邵云安,等他解答。 朱九喜在这时候开腔:“姐夫的脚趾甲是一个。姐夫病重期间我给姐夫擦过身、擦过脚,我记得清楚。 我两个外甥子也是一个,他们两人自幼与我感情深厚,由我带大。 王爷和县令大人可派人前往道梁府查证。” “云安!你快说说这是咋回事!” 罗荣王等不及了。 邵云安穿上鞋袜,开始解释—— 曾经有这样一个不能称之为传说的传说。 脚的小拇指甲如果是两个,那就是从某地大槐树底下出来的同宗。 也可以说,脚的小拇指甲是两个的人一定是北方人。 这里没有某地这个省份,邵云安也是无意间发现王石井的脚小拇指甲有两个,才想起来这则传说。 之后他观察过王青和妮子的脚,小拇指甲都是两个,而蒋沫熙是一个。 邵云安记得他爹给他讲“三公五侯一王将”的历史背景时曾提到过安国公武家是出自于青屏府那一片,隶属于南方。 蒋康宁的祖上也是南方人,邵云安还开玩笑地想着不会这里也有什么大槐树底的故事吧。 不过这件事他没跟王石井提,不是故意不提,而是转眼就忘了没当回事。 后来王石井断亲离宗,邵云安始终觉得他的身世是一件隐患,就开始琢磨这件事了。 没有DNA检验办法,就不能暗中先查清王大力与王石井到底是不是亲父子。 那就只能从面貌和其他方面去查证了。 身世是王石井心里的苦,如非必要,邵云安也不会跟他提。 他仔细观察王氏一族的每一个人,也认真回忆与王老太一家人碰面时那家人的面容特征。 赵河跟他说过王石井长得很像他那个早逝的二叔公; 孙阿爷又说王石井是足月生的,邵云安心里已是认为王石井就是王大力的儿子。 可王大力和王老太对王石井的做法又确实说不通。 等到今天这一出冒出来,邵云安瞬间想明白了—— 这不就是典型的爱而不得,然后把气撒在了孩子身上吗? 至于王大力,那是个蠢的,不要去猜他的想法。 穿好鞋袜,邵云安先问:“王族长,王氏一族的祖宗最开始就是秀水村的村民吗?” 王文和赶紧回答:“不是不是。王氏一族的祖上乃是洛定府嘉元县王家村人。 那时战乱又遇天灾,祖上便向南迁徙来到了敕南府,最后落脚于永修县秀水村。” 邵云安又问:“王氏一族的人你们可有发现,你们凡是具有王氏血脉的,脚的小拇指指甲都是两个?” 王书平:“我是。” 他拉过光着脚的儿子,“衍哥儿也是。” “我也是。”王杏。 “我也是。”王四叔。 王氏一族同宗的人都出来作证,他们的脚小拇指甲确实是两个。 而当他们一个个站出来时,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声音:【我们真的是同宗!】 邵云安继续问:“那还请赵氏族人和孙氏族人你们看看自己的脚趾甲,是否是两个。” “不是。”孙阿爷摇头, “没有。”里正大叔也摇头。 孙氏和赵氏的人都摇头,他们没有,竟然还带着些失落。 有一个大叫:“我有!我是两个,我弟弟也是!” 所有人都看过去,却是唐根树和唐更生两兄弟。 唐根树的娘是王氏一族出来的,也不知怎么的,唐根树此刻却是眼含热泪。 邵云安对他点点头说:“因为你娘出自王氏一族,你和你弟弟都像了你娘,有两个小指甲。” “安哥儿!你快说说!” 罗荣王很急。 邵云安开始解释(忽悠)了—— 六百多年前,在北方有一棵大槐树,那棵槐树很大很大,不知已经存在了多少年。 就是二十个人围在一起都无法围拢他的树干。 那棵大槐树被人称为树神,他保护着方圆几百里的人们安居乐业。 可是有一天一道惊雷劈了下来,把这棵树神一劈为二,枝叶一瞬间全部枯死。 有人说这是树神已成仙得道;也有人说树神这是渡劫失败。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异象出现。 起先,先是有人陆续生病;接着,便是瘟疫横行,田里的庄稼枯萎、河流干涸。 一时间富庶的地方变成了炼狱之地。 在那里居住的人们在同一天晚上做了相同的一个梦。 梦中是那棵曾经郁郁葱葱的大槐树,他告诉大家灾难将至,要快快离开此地。 这么梦结束,大家又同时惊醒。 再去看时,他们发现那棵大槐树完全变成了焦树! 所有人都害怕极了,匆匆忙忙收拾了行囊就此背井离乡逃难去。 大槐树福泽之地人口数以万计,有的向北;有的去投靠别处的亲戚;有的往南。 一天之内,曾经的福地变成了人人闻之色变的灾难之地。 那片土地上的人们也都走的走,散的散。 而在人们离开后的第三天,暴雨降临。雨水足足下了一月有余,曾经安居的地方变成了一片汪洋。 可是,说来也奇怪。凡是从那里出来的人,脚的小拇指甲都变成了两个。 也许是大槐树依旧不放心自己曾福泽过的人们; 也许是大家即便要背井离乡也想着有朝一日能重回故土,认祖归宗。 这两个小拇指甲就是他们彼此相认的依据。 这也便有了凡是从大槐树底出来的人,脚的小拇指甲都会是两个,而且都会传给下一代的说法。 无论血脉多么稀疏,只要有大槐树底的血脉就一定会有两个小指甲! 解(忽)释(悠)完了,邵云安再问:“王族长,王家村可是在北方?” 王文和老泪纵横:“是!是在北方! 族谱上有写,王氏祖先迫于灾祸无奈迁徙,落脚于秀水村,望后辈有朝一日能回去寻根。 嘉元县早已没了,王家村更是无迹可寻。 王氏的族谱也是祖先落脚秀水村后几代后才重新开始谱写。 我们只知祖宗当初是不得已离开王家村,却不知真相为何,原来,原来……” 王文和跪了下来,向天高举双手:“我们是,我们是大槐树树神保佑之人!” 王氏一族的人全部跪了下来,老人们更是痛哭流涕:“我们找到根了!找到根了!” 王石井拉过王青一起跪下。 罗荣王眼泪汪汪:“本王的祖上竟然遇到过如此的劫难,幸得树神保佑。本王竟然也找到根了……” 邵云安:“……” 他能说他根本就是胡诌的吗! 清清嗓子,邵云安赶紧说:“寻根的事情以后再说,咱们先来说井哥的事。” 王文和抹了把泪,厉声说:“石井就是咱王氏一族的人!” “对!就是!” “是咱王氏一族的!” 罗荣王擦干眼泪:“朱氏,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朱文才硬着头皮出声:“王爷,草民从未听过此大槐树一事…… 王爷和县令大人也该是从未听闻,那邵云安又是如何得知的?” 全扬立刻静悄悄的,都看向了邵云安。 邵云安给了他一个王之蔑视:“我知道而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这就是你跟我的差距!” 朱文才:“……” 邵云安看向罗荣王:“王爷,这是虎哥入梦告诉我的。” 罗荣王:“虎哥入梦?” 所有人:“那三只大虫?!” 邵云安又开始胡诌了。 第244章 自由 虎哥为什么会入梦呢,那还得从那场地动大水说起。 异动发生的时候是在夜里,他们一家五口在山中被困,就找了一个地方躲了起来。 邵云安那时候太累了,支撑不住就睡着了。 梦里,虎哥把他带到了一棵槐树前,那棵槐树很大很大,好像入了天际般高大。 在梦里,他靠着那棵参天的槐树也睡着了。等他醒来之后,脑袋里就多了这个故事。 解释了为什么是虎哥告诉他的,邵云安道:“我以为只是一个梦。 结果好奇之下看了井哥、青哥儿和女儿的脚趾甲,发现真的是两个!熙哥儿就偏偏只是一个! 此事太过惊世骇俗,就是我都觉得不可思议,也怕吓到孩子,我就没对任何人说。” 蒋康宁却是神色大变,罗荣王马上问:“蒋县令,你可知道些什么?” 所有人都去看蒋康宁,蒋康宁咽了咽嗓子,说:“这不会是,不会是大槐树神在秀水村扎根了吧? 大槐树被劈时也是异动连连却是天灾将至,下官倒更倾向于那大槐树神是渡劫失败。 秀水村的异动或许是大槐树树神找到了一个有它曾经庇佑过的人们所在之地再次扎了根。 这才造成了那样的异动,却未有任何一人伤亡!” 罗荣王适时补充:“钦天监的监正夜观天象,说敕南府有异星降世,又指向永修县。 这样一来就吻合了呀!秀水村就在永修县呀!” 人群瞬间炸开了,很多人都嚷嚷着要去找到那棵大槐树神。 编了两个故事的邵云安:“……!!” 打死都不能说这是他胡诌的!对王石井和三个孩子也不能说!! 蒋康宁拍了三下惊堂木要众人安静,可大家根本安静不下来,特别是王氏族人。 蒋康宁又是三下惊堂木,代江高声喊“肃静”,才让众人勉强安静了下来。 蒋康宁看着秀水村、大山村和小山村的众人,扬声:“王石井为王大力之子,证据确凿。” 王大力瞪圆了眼睛,王田岩、王春秀、趴在地上的王枝松和郭招弟全部傻了眼。 蒋康宁又看向面容痴傻的王老太,厉声:“王家朱氏!你一而再再而三不认契书,视我朝律法于无物! 本官曾因此事惩治过你,你却依旧死不悔改,恶意诋毁已断亲的王石井,简直是罪不可恕!” 王老太抬头,看向王石井,突然,她爬起来朝着王石井就扑了过去。 王石井没有躲。 王老太扑到他的身上又打又踢,嘴里骂着:“你这个孽种孽种! 你要是早些来我就能嫁给他了!你为何不早些来! 都是你这个孽种误了我!要我嫁他不得嫁给那个孬种!” 哗哗哗——!! 终于从王老太的嘴里得到了实情,邵云安单手揪住王老太把她甩了出去。 侍卫们押住癫狂的王老太,任凭她在那里哭骂王石井来得太晚,害她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也是邵云安没反应过来,要他反应过来,他会直接怼一句:【没听过做人妾室还用“嫁”这个动词的。】 朱九喜对王石井的身世有过许多猜测,他可以肯定不是姐夫的。 不过朱有珍的癫狂,也难保她嫁给王大力前与别人也有染。 可这多猜测中他都没想到朱有珍的癫狂竟能癫到如此的地步! 朱九喜看王石井的眼神充满了同情,朱氏一族不知道内情的人也为族中出了这样一个女人而丢脸。 更有人觉得朱文才不配再做他们朱氏一族的族长。 如果说邵云安的逐一分析让村民们相信了王石井确实是王大力的亲生儿子。 那么王老太的这番话就是坐实了王石井的身份,他就是王老太与王大力的亲生儿子! 还是长子! 王石井面无表情极其平静、冷静、镇静地看着发疯的王老太,无动于衷。 王青穿好鞋袜,同样平静地站在爹的身边。 他不大懂王老太那番话中的意思,但他明白了他爹是婚生子,不是王大力说的那样! 这就够了! 邵云安很满意。王石井的身世之谜算是彻底解开,可他已经离宗断亲。 就算证实了王石井是王大力之子他也不可能再去做王大力的儿子,很好。 邵云安是完全看不上这家人,王大力就是蠢到没边的蠢驴。 王老太还在发癫,王大力哆哆嗦嗦地爬起来,哆哆嗦嗦地走到王老太跟前。 扬起手,王大力照着王老太狠狠地落下一巴掌,然后另一手抓住她的头发再次落下一巴掌。 王大力恨,恨朱有珍这个婆娘,也恨自己。 朱有珍的误导让他以为王石井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由此引发了之后二十几年父子二人的疏离,更甚于发展至今天这般田地。 王石井是他的长子!长子啊! 王青是长子长孙! 可现在,他的长子长孙都不是他王家的人了! 王大力恨啊! 王田岩失魂落魄地跌倒在地,看着发泄怒火的父亲突然一嗓子嚎了起来。 “啊啊啊——!!” 王春秀哭喊:“娘!你怎么能这么做! 他是我们的大哥!他明明就该是我们的大哥! 你怎么能这么做!怎么能啊!” 王枝松失魂落魄地趴在地上,身上已经疼痛到麻木。不知是该恨爹娘还是该恨自己。 没了,全没了。 他的理想,他的抱负,他未来坦荡的前程…… 全都没了。 “啪啪啪” 又是三声惊堂木,侍卫拉开打红了眼的王大力。 王大力气到极点地喊:“休妻……休妻……我要休妻……我要休妻!” 王田岩:“爹!你休了她!她不是我娘!” 王春秀:“我没有这样不知羞耻的娘!” 王枝松呆呆傻傻的,已经没了反应的能力。 “啪啪啪!” 安静了。 蒋康宁:“王大力,本官问你,你可要休妻?” 王大力抬头:“要!要!” 眼泪狂涌。 “好。本官在此判罚,王大力休妻朱氏。 另有契书所写,王大力、朱氏及其子女,即日起为邵云安之家奴。 王大力家所有家财、方田屋舍皆为邵云安所有。王大力一家赔偿邵云安3000两纹银。” 王田岩:“大人冤枉!大人冤枉!” 郭招弟:“是朱婆子偏要来找大哥,我们都拦着的!” 邵云安:“谁是你大哥!” 郭招弟扇了自己一嘴巴:“是王老爷,是朱婆子非要来找王老爷的,我们都拦着的!” 王田岩:“王老爷王老爷!我错了,我错了!都是她,” 指着王老太, “是她说你是天生的贱种,我才那样对你的! 王老爷!我们一家以后一定不去找你,您饶了我们一家三口吧!” 郭招弟:“王老爷,我带他们父子俩回娘家,绝不再来秀水村!求王老爷给我们一家一条生路,求王老爷!” 郭招弟拼命磕头,原本就磕破的地方再次血水涌出。 罗荣王开口了:“小山村里正和郭氏族长可在?” 没头没脑被抓过来的小山村里正和郭氏族长赶紧出来跪下。 罗荣王说:“若无今日之事,王石井还在继续受身世不白之苦。 从今日起,他可以堂堂正正地告诉他的儿子、他的女儿,他们的爹不是野种,不是孽种,是婚生子。” 他看向王石井, “你已离宗断亲,实不必再与他们有所牵扯。 本王今次为你做主。”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罗荣王自认自己也算是见识过许多离奇之事了。 王石井身世牵扯出的这种种还是令他狠狠吃惊了一把。 当然,不是因为王老太的骚操作,而是由此引发的什么大槐树底啊,什么树神啊,还有虎哥入梦啊。 要罗荣王说,王石井在弄清这一切之前就从宗族和本家中彻底脱离了出来也是件好事。 以他和邵云安肉眼可见的光明前程,他完全可以自开一族,何必再与这些人纠缠不休。 这个时期对女子失贞的态度并没有那么极端。 王老太如果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找死,罗荣王也根本不会搭理这种事,最多就是宗族出面惩戒惩戒。 所谓的送去做姑子也不过是一些个世家大族为了标榜自己家风清正而对外的宣传。 其实真正会把自家的女儿送去做姑子的少之又少,又何况是连世家的家奴地位都比不得的朱家。 把失贞的女儿火速嫁了才是惯用的手段。 现在王氏这边是抓着这一点不愿意放过王老太和朱家人。 而王老太是婚前偷了别人的孕果。在燕国,偷孕果或假领孕果都是要坐牢的。 蒋康宁已判了王大力休妻,休书当场写好,王大力按了手印。 被休掉的王老太朱氏视契书于无物,且屡教不改;加上偷拿别人孕果,还有无视朝廷有关徭役的旧账。 罗荣王询问了蒋康宁关于律法判罚的内容后,数罪并罚,判朱氏徒5年。 徒5年,不是去坐5年牢,而是要去做苦役。 王大力不明真相,是受害者。 朱氏逼迫王石井二次徭役一事,王大力也是事后得知,不罚。 但他也确实没有有效阻拦朱氏的一次次不认契书的行为,罚他赔偿邵云安300两银。 王田岩分家,带妻郭氏与子王在铮回小山村。 小山村里正与郭氏族长对其一家有监管职责。 若他一家再回秀水村,甚至骚扰王石井与邵云安,则小山村里正与郭氏族长要受连带责罚。 王大力家的田产屋舍按照契书上所写,应全部归于邵云安所有。 罗荣王把一半的田地判给了邵云安,邵云安也表示他看不上王大力家的房子。 王田岩当年逃避徭役,分家不得田、房,他能带走的只有他自己的私房。 且日后但凡有徭役,王田岩都不得买复,也就是说不能花钱逃避徭役。 今日之事中罪大恶极的是朱婆子,第二恶的就是王枝松。 王枝松的童生郎身份不作数,且日后任何人都不得再为他作保(考试)。 王枝松一次次躲在暗处撺掇其母朱氏逼迫王石井一家,心术不正。 罗荣王没依据什么律法,用自己的亲王身份罚王枝松苦役一年。 罗荣王道:“王石井在‘虎行关’出生入死三年,回来却还要为你收拾残局。 他与邵云安算是阴差阳错,却也不能掩盖你的自私自利与忘恩负义。 本王就罚你去‘虎行关’服役一年,体会一番你兄长曾受过的苦难。” 王枝松没有反应,被侍卫架走了。朱氏还想救这个儿子,也被侍卫堵着嘴带走了。 他们两人会被带去县衙,之后由衙役送他二人去该服苦役的地方。 他们两人被带走了,罗荣王继续判罚朱氏一族赔偿王氏一族纹银800两。 王石井因为生母的恶意,不得不花钱脱离宗族。这笔银子该由朱氏一族来出,而非王石井。 朱氏一族接下来的三年内任何人都不得买复。 王家唯一没有被罚的只有王春秀一人。可事到如今,罚不罚又有什么区别。 大山村今年是有两个人要下场参加院试的。 出了这样的事,即便岑老已提前写好了“保举信”,蒋康宁都不能给了。 朱文华被打了30板子,朱文才回去后还能不能做朱氏一族的族长那是他去操心的事。 判罚完,罗荣王问邵云安可接受。 邵云安道:“王大力赔给我的300两就不必给我了,我也不缺那300两。我要他家所有的田。 田里春天种上的作物我不要,收成归他,田全部给我。” 罗荣王:“那就如此吧。” 王大力瘫坐在地上毫无反应,罗荣王站起来:“后续之事就交给康宁你了。” 蒋康宁:“是。” 罗荣王招呼了一声王青,带着他回了王宅内。邵云安朝王石井抬了抬下巴,王石井也沉默地回去了。 第245章 都结束了 罗荣王带着王青进了大门,刚转身,看到的就是蒋沫熙坚定的双眸和妮子含泪的感激注视。 再一看,妮子身后的郭子牧的下巴上也有着明显的泪珠。 罗荣王朝两个孩子笑笑,无声地招呼几人回去。 王石井上前抱起女儿。 蒋沫熙抬头看了眼妮子,张口:“打死她!” 蒋沫熙这一句令一直没什么表情的王石井露出一抹无奈。 他揉揉蒋沫熙的脑袋,说:“熙哥儿是好哥哥,不能随便打死人。” 妮子带着哭腔:“熙哥哥不打死人。” 蒋沫熙抬手握住妮子的手,噘嘴,不打死就不打死吧。 罗荣王笑了:“熙哥儿知道护着妹妹呀。” 蒋沫熙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郭子牧忍不住低声说:“王爷,谢谢,谢谢您。” 罗荣王回头,又看了眼郭子牧下巴上那两滴没擦掉的泪,说: “不用谢我。安哥儿厉害,即便我不在,他也能解决。 今日之事虽说不令人开怀,却是让石井脱离了泥沼。” 说到这里,罗荣王看右侧, “石井,身世之苦最是无解。这天下有多少人不得志在这身世上。 你的身世清白,青哥儿、妮子日后就不受父亲身世之苦; 你的身世无瑕,云安日后在外就能抬得起头,挺得起胸。 你二人日后要做什么,也才能不受流言蜚语的侵扰。 所以今日之事于你而言是福不是祸。” 王石井放下女儿,向罗荣王一揖到底:“草民,谢王爷大恩。” 罗荣王扶着他的双臂让他莫多礼,道:“别草民草民了,日后你就唤本王一声‘慕容伯伯’。 本王与你一家有缘,很是喜欢你们一家人。” 又看向眼眶里的泪水仍未擦干的妮子,说:“日后,妮子你就唤我一声‘慕容爷爷’。” 对“亲王”的地位仍很懵懂的王璟妍乖巧地喊了声:“慕容爷爷。” “哈哈,就这样,好!” 罗荣王显得很高兴。 一人非常主动地喊:“慕容爷爷。” 罗荣王更笑了,揉揉对方的脑袋:“很乖。” 接着,罗荣王看向王青。 王青躬身行礼:“慕容爷爷。” “很好很好。” 罗荣王拍拍肚子,对可能在懵的人说:“子牧啊,晚上你多弄几个好菜,大家都高兴高兴。” 回过神的郭子牧重重点头:“我,我这就去灶房。” 郭子牧脚步匆匆地走了,罗荣王看向王石井:“好了,走吧。” 王石井重新抱起女儿,跟着罗荣王一起去阳光室。 到了阳光室,罗荣王让蒋沫熙这个做哥哥带弟弟和妹妹回屋去洗洗脸。 王青意识到长辈们是有话要说,他拉着妹妹和大哥向长辈行礼后,就走了。 三个孩子刚出门,阳光室里的三个人就听到妮子说:“哥哥,你看看我的脚是不是也有两个指甲呀。” 王青:“回屋看。你是姑娘,不能在外人面前脱鞋哦。” 妮子:“知道啦,奶奶和秦娘都有说的。” 王青把妮子交给周婶,看着周婶带妹妹走远后才招呼大哥回房。 阳光室里,王石井烧水泡竹叶茶,一边回答罗荣王的问题。 罗荣王现在关心的重点是大槐树神和三只大虫。 邵云安今天这一顿忽悠把所有人都忽悠住了,包括王石井。康瑞也很关心大槐树神及虎哥的事。 邵云安之前就说了,他那个梦没有对任何人讲。 那王石井就只能说他们在山上遇到地动的情况,还要机智地编出一个他们休息的合适地点。 王石井在阳光室给自家媳妇儿善后;邵云安在外面给自家男人结尾。 王老太和王枝松被带走了。 朱文才亲自在判罚书上签字画押,这800两银子是朱家来出还是朱氏一族来出蒋康宁不关心。 但这笔银子到账,他才能放人。 代江派了一名手下拿着朱文才签字画押的判罚书去大山村要钱。 小山村的里正和郭氏族长则带走了郭招弟一家三口。 郭招弟和王田岩回去后只收拾了所有的私房细软和他们的衣裳,其余的什么都没带。 他们只想尽快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王大力家的田契全部拿了出来交给里正,里正明日去县衙办田契转户。 蒋康宁手上没有衙门的大印,只有他的私印。朱家的那张判罚要拿去县衙再补一个印。 王大力全程都如丢了魂般,任凭里正、王书平、赵元德处理。 王春秀也呆呆地坐在地上,对这一切都毫无反应。 事情全部处理完毕,蒋康宁告诉大山村的人除了朱文才和朱文华外都可以回去了。 朱家的几位叔伯留了下来,其他人心情复杂、心思各异地离开。 朱家的银子是要赔给王氏族中的,蒋康宁和邵云安也不必留在外面。 王书平全权负责盯着此事。 在蒋康宁和邵云安回到王宅,在王宅的大门关上后,王文和铁青着脸宣布开祠堂。 ——王枝松从祠堂除名! 经此一事,王文和这位族长的位置也坐不久了。 不过王氏族人倒是不慌张。族长做得有失偏颇,好在王书平能撑得起来。 最主要的是王书平与王石井、邵云安的关系不错。 王氏族人大多数都恨朱婆子,要不是她,王石井现在还是他们的族人。 是不是同族同宗的意义绝对大于对方是不是仅仅姓“王”。 王宅现在住着一位王爷,县令大人与学正大人拿王宅当自己家。 王家肉眼可见的前途无量,可这一切,都与王氏一族无关了。 王石井愿意给族人一点甜头,那是人家心善;王石井不愿意,那谁也怪不到人家头上。 因为王石井的“王”与王氏一族的“王”不是同一个意思了。 待到王青长大娶妻生子,开枝散叶,人家的那个“王”与王石井才是同一脉的。 王四婶擦着眼泪往回走,王氏族人中不少人都心情低落。 赵氏一族和孙氏一族的人也是唏嘘不已。 把一个能令京城的王爷都住在自家的人硬生生地推出族中…… 里正赵大叔和孙族长看了眼走在前面,由儿子、女婿搀扶的王文和,都在心里摇了摇头。 邵云安和蒋康宁回来后,得知罗荣王、康瑞和王石井都在阳光室,两人也就一起过去了。 邵云安一过来就得到了来自罗荣王的热情招呼。 阳光室放在地毯上的圆桌上摆了几碟点心,罗荣王借花献佛招呼邵云安快吃一点。 从早上忙活到半下午,所有人中午都没用饭。本来今天做全鱼宴的,只能改成一鱼八吃了。 邵云安也是先向罗荣王行了一个大礼,感谢对方为他和王石井出头。 罗荣王连连表示这没什么,于他而言不过小事一桩。相反,邵云安是明显的胸有成竹,早有对策。 在邵云安坐下后,罗荣王就迫不及待地问起了大槐树和托梦一事。 而蒋康宁在坐下后就开始脱鞋,等不及回房再脱了。 罗荣王不仅不嫌弃,反而还催促:“快看看你是不是两个指甲!” 蒋康宁脱下袜子一看…… 罗荣王直起腰,带着点小骄傲地说:“你也没有嘛,康瑞也没有。” 蒋康宁沉默地穿上鞋袜,邵云安愣是没敢去看罗荣王和大哥脸上那明显的神色对比。 他心虚啊! 罗荣王心情愉悦地转向邵云安:“安哥儿,你再跟我说说那个大槐树底的事。” 话在嘴边绕了一圈,邵云安煞有介事地说:“其实大槐树底的事不是虎哥托梦告诉我的。 我以前遇到过一位高僧,之后就丢失了许多的记忆。后来我自杀又醒来后那些记忆就回来了。 这大槐树底的事情就是那时候想起来的。只是我当时只当是神话故事,没放在心上。 后来我发现井哥、青哥儿和妮子脚上的小拇指指甲都是两个,我就想这不会是真的吧? 后来井哥断亲离宗,我就想不明白朱婆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村里人都证明井哥是她生的,但她对井哥的态度太奇怪了。 我也知道村里有些传言,但村里也有老一辈的很肯定说井哥与他早逝的二叔公长得像。 我就暗中观察王氏一族的脚,发现真的很多人都是两个脚指甲。 那我就猜测,朱婆子对井哥如此态度的原因应该是出在她个人的身上。 至于王大力,他是个蠢的。完全视而不见井哥的五官与他相似的地方。 但我失忆又恢复记忆这个事吧不好当众说,我就推到我家虎哥身上了。 我家虎哥也确实不是普通的老虎,以后王爷您会知道的。” 罗荣王:“叫‘慕容伯伯’,青哥儿他们都喊我‘慕容爷爷’了。” 邵云安惊,什么时候的事! 王石井对他点了点头,晚点回屋说。 邵云安最热衷的事就是抱大腿,现在有条大腿已经摆在他面前了,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邵云安当即嘴甜地喊:“慕容伯伯。” 罗荣王笑呵呵地连说了两个好。 接着罗荣王就说:“本王是真的认为大槐树树神很可能来到秀水村了。 钦天监的监正眼神儿不大好,但他指出了敕南府,还是有点能耐的。 此事我需得向皇上如实禀报。异星在敕南,大槐树神落秀水,这是祥瑞呀!” 我了个老天爷!NO!! 邵云安硬着头皮赶紧找补:“不用了吧。这祥瑞不能如此草率吧。那地动大水的或许跟大树没关系呢。” 罗荣王给了邵云安一个“你不懂”的眼神,一锤定音:“这就是祥瑞!如此大喜之事本王岂能隐瞒? 皇上给了本王尚方宝剑,就是要本王明察秋毫!本王若见到祥瑞却不上奏,那不是打本王自己的脸嘛。” 好吧,“本王”都出来了,邵云安也只能忍着心虚说:“行,行,您说了算。” 康瑞这时候问:“外面的事可都处置妥当了?” 蒋康宁:“细微末节之处交由王文和自行处置了。朱家拿了银子来,朱文才和朱文华便可回去了。” 罗荣王道:“石井离宗是被逼无奈,这800两银子本就不该他和安哥儿出。 不过安哥儿还是心善,没有要王大力那300两银,而是换了他所有田。” 王田岩走了,王枝松被送去虎行关,王大力身边只剩下了一个柔弱的王春秀。 即便是赔了一半的田给他,他一个人又能种多少。 相反,以他知道真相后的状况,有没有精气神去种田都难说。 他不用负担那300两银的赔偿,手里没了田也不用再去交田税。 待把王春秀嫁出去,那他真就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了。 邵云安诚实地说:“我这不是心善,我这是一劳永逸解决麻烦。” 王大力以为王石井不是他的亲生儿子,所以对王石井冷暴力。 加上朱婆子心理扭曲地在一旁推波助澜,王田岩、王枝松、王春秀都不拿王石井当兄长。 王大力可能还会觉得自己没有掐死王石井还肯把他养大,已经是大度了。 结果现在真相出来,王石井是他的长子,还是他三个儿子里最能干的长子。 村里人不会可怜他,同情他吗? 王大力本来就是一个极度窝囊无能的男人,又丢了自己最能干的儿子和长孙。 朱婆子被他丢了,剩下的两个儿子也离他而去,他成了孤家寡人。 说到这里,邵云安摇摇头:“人呀都是同情弱者的。 朱婆子和王枝松是自作孽,活该,不值得同情,可王大力不是。 因为他懦弱,因为他无能,那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反而最容易激起他人的同情。 我又不缺那300两银子。 用几十亩田换我日后的清净,换没人在我面前说王大力可怜的话,很值。” 罗荣王赞许地说:“安哥儿你看得很通透。 说来说去,王大力都是石井的亲爹。不能让外人说他把自己的亲爹逼得没活路,那对青哥儿以后不好。” 邵云安点点头,他就是这么想的。 ———— 更新问题请大家看12、13号左右的“作家有话说”说明哈。 第246章 他喜欢,他喜欢 傍晚天快黑的时候,里正陪着王书平亲自来了一趟王宅。 王石井和邵云安在忙,蒋康宁也没让人去喊他们两人过来。 罗荣王也没露面,蒋康宁见了两人,代邵云安和王石井收下了王书平退回来的那800两银子。 朱家送来了需替王石井出的这笔离宗的钱,蒋康宁也就放朱文才和朱文华回去了。 朱文华被竖着押来,横着拉走。 村里这一天,没有哪家人能轻轻松松地吃了傍晚这顿饭。 就是那些原本事不关己的,在见识到有王爷给王石井一家撑腰后,也是食不下咽。 王大力的家中漆黑一片,几人提着油灯来到他家,推门进去。 不一会儿,里面传出王大力凄厉的哭声,并隐隐伴随着女子的哭腔。 王宅这边,郭子牧带着王玉梅做了一鱼八吃。 邵云安这边还有珍贵的大红袍等着他,无论是罗荣王还是蒋康宁都不需要他陪着。 邵云安就毫无心理负担地带着王石井去制茶间忙去了。 郭子牧不仅做了鱼,还动作麻利地做了罗荣王、蒋康宁和三个孩子都喜欢吃的红酸果派。 康瑞和王石井一样,喜欢吃咸口或不是太甜的。郭子牧给他做了一份羊乳糕,用红酸果酱点缀。 量都不大,就是吃完了再吃两口饭后点心,让味蕾和心情能更舒畅些。 郭子牧作为主厨,带着王玉梅和王宅的下人把一道道菜肴端上来。 一鱼八吃,桌上却不只有鱼。 怕大家吃的腻,郭子牧还炒了三道清爽的小菜,再搭配甜点…… 罗荣王的眼睛都看直了。 别看他是燕国唯一的亲王,他在府里的用度却并不奢靡,甚至可以说是朴素的。 世子有心疾,整日要吃药,饮食上需特别注意。 罗荣王也不是一个在乎吃穿的王爷。 先帝的时候情况不允许,罗荣王那个时候越低调越好,加之他也没那么多银钱供他高调。 待到永明帝登基,他这个皇帝都穷的快发不出大臣的月银了,罗荣王这个做皇叔也同样囊中羞涩。 叔侄二人都是穷鬼。 来到王宅满打满算也才吃了两顿,罗荣王就已是万分后悔没把两个儿子带着一起来了。 再看着这一桌只是闻着就令他饥肠辘辘的美食,罗荣王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亏了,亏大了! 用邵云安的话来说,那就是亏了一个亿! 饭菜都端上来了,戴着面具,露出的鬓角都被汗水浸湿的郭子牧向罗荣王行礼后说:“王爷,菜上齐了,您慢用。” 却是一副要走的意思。 罗荣王眼神里对美食的垂涎瞬间多了几分严肃。 “你这是要去哪儿呢?” 说着,他摆摆手,“你们都退下吧,这儿不需要你们伺候了,子牧留下,。” 站在罗荣王身侧准备伺候的秦茵福身,说:“王爷,奴婢派人在门口候着。您若有什么分后就喊人。” 罗荣王点点头:“行。” 秦茵招呼其他人随她一道出去,临走前还特别多摆了一副碗筷。 郭子牧局促地站在那里,结结巴巴地说:“王,王爷,我,我回去吃。” 罗荣王左手边是蒋康宁,右手边是康瑞,蒋康宁下首位置是蒋沫熙和妮子,王青坐在康瑞的下首位。 王青站起来:“小郭叔叔,你坐这里。” 郭子牧急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还是回去吃吧。” 罗荣王眼睛一瞪:“你是跟我见外吗?” 蒋康宁开口:“子牧,王爷说了要你入席你就坐。 这里没外人,云安和石井都喊王爷一声‘伯伯’了。你和子榆也要叫王爷一声‘伯伯’的。” 罗荣王:“就是!你跟着安哥儿和石井一起,喊我‘伯伯’。来来来坐! 哪有忙活了半天的功臣不上桌的,快坐快坐。” 康瑞也开口让郭子牧坐下。 郭子牧紧张地捏着手,在罗荣王和三个孩子的催促下,走到康瑞的身边拘谨地坐下。 蒋康宁又开口:“子牧,王爷不是外人,您也不要怕。以后在王爷面前你也无需戴着面具遮着脸。 你与你兄长的事我已告知了王爷。 如今你喊王爷一声‘伯伯’,王爷自不会让曾经的事再落在你身上。” 郭子牧惊吓地抬头,不用看都知道他面具后的脸白了。 罗荣王:“无论你长的是什么模样,错的都不是你,该遮着脸的也不应当是你。 我还要在王宅住上一阵子呢,你是安哥儿和石井的家人,你要日日遮着脸不上桌吗?” 蒋康宁和康瑞都鼓励地看着郭子牧,郭子牧低下头,手慢慢抬起,放在了面具上。 所有人都安静地等着,郭子牧的手指颤动,摘下了面具。 当他面具后那张带着汗水、也不够红润的脸露出来,罗荣王的眼睛瞪大,脸上是难掩的惊艳。 康瑞如常地说:“看你一脸的汗。再捂下去要起疹子了。” 妮子站起来,噔噔噔跑到水盆边拧了一方帕子,又噔噔噔跑到小郭叔叔身侧。 “小郭叔叔,擦擦脸。” 郭子牧侧身接过,对妮子露出一抹微笑:“谢谢妮子。” 有人不乐意了:“小郭叔叔,不笑。” 也有人不满了:“你这小子,为何不让你小郭叔叔笑?” 罗荣王把视线落在郭子牧仍下意识想藏起来的脸上,说: “瞧你小郭叔叔多好看。他在旁边坐着,咱们都能多吃一碗饭。” 蒋沫熙噘嘴:“妮子,不看。” 郭子牧抿嘴忍住笑,蒋康宁揉了下侄子的脑袋:“你这就没道理了。” 蒋沫熙不高兴,小郭叔叔太好看了,笑起来更好看,妮子都不看他了! 妮子从小郭叔叔手上接过布巾,跑回去又过了过水,拧干搭好,再跑回来坐下。 蒋沫熙一把搂住妮子,捂住了她的眼睛,又说:“妮子,不看。” 妮子去拉蒋沫熙的手:“熙哥哥,妮子看不到啦。” 罗荣王笑:“玺哥儿是喜欢妹妹吗?那也不能这样啊。妮子还小呢,她还不懂呢。” 蒋沫熙不懂什么小不小。小郭叔叔每次一笑妮子就会流口水,他不喜欢。 蒋沫熙这么一闹,郭子牧反而没刚才那么紧张了。 偷偷看一眼王爷,对方也没有露出那种他不喜欢的眼神,郭子牧稍稍放下心来。 罗荣王拿起筷子看了一圈,第一筷子先冲着剁椒鱼头去了。 罗荣王下筷子了,大家也就拿起筷子准备用饭。 蒋沫熙松手赶紧给妮子夹菜吃,让妮子没空去看漂亮的小郭叔叔。 接下来,罗荣王的嘴就只有一个功能了,就是吃! 三个孩子吃辣还不行,王青喜欢吃清蒸鱼腩,妮子更偏爱红烧鱼尾和豆腐鱼头汤。 蒋康宁和蒋沫熙喜欢甜口的糖醋鱼,康瑞喜欢酸菜鱼。 罗荣王嘛……都爱吃! 郭子牧的口味也比较偏清淡,辣口的他就只吃了几口。 三个孩子最先吃饱了,郭子牧见状也放了筷子。 这半天都没说话的罗荣王这时候开口:“玺哥儿,你带着弟弟妹妹出去溜达溜达消消食。 子牧,你要吃好了就去泡壶茶来。 顺便跟管家说一声,给三个孩子吃点消食丸什么的,别让他们撑着。” 郭子牧说了声好,拿起面具戴上,和三个孩子一道出去了。 郭子牧一走,罗荣王稍显严肃地说:“郭家兄弟一事,本王也会向皇上如实禀报。 无论那知府是否已被贬,如此彘(读:炙)虫实不配再为官。 容貌美丽不是错,错的人恶人的心、滥用的权。” 蒋康宁:“王爷说的极是。他兄弟二人遇到云安也是缘分。” 康瑞:“皇上一心整顿吏治,又有王爷您这位伯父护着,子牧的面具有朝一日他会愿意在人前摘下的。” 罗荣王确实被郭子牧的容貌所惊艳,但也仅仅是见到美好事物的欣赏与惊奇。 先帝的后宫也是美人无数,罗荣王对美人却是一向敬谢不敏。 给先皇后下毒的宠妃,害了太子一次又一次的宠妃哪个不是美人?内里却是恶毒如蛇蝎。 郭子牧的遭遇令他不敢在人前露脸,即便是露出脸来也总是下意识低着头想把脸藏起来。 罗荣王是心疼他的遭遇的。 小小年纪遇到这样不堪的事,又与兄长一起沦落为乞丐七年…… 他可以靠着自己的这张脸杀出一条路,但他没有那么做。 他宁愿把脸藏起来也不愿把他的那张脸当做筹码去换取荣华富贵。 换做别人会认为郭子牧太蠢太傻,罗荣王却是看到了郭子牧内心的纯净与美好。 郭子牧端着茶具过来了,罗荣王又恢复了和蔼可亲。 时间往前,邵云安和王石井去了制茶间后,他直接带着王石井进了空间。 制作大红袍的这批茶叶邵云安都放在空间内的小型萎凋槽内。 这是邵云安利用空间内生长的茶叶制作红茶的设备,这时候就派上用场了。 邵云安要制作的秀水红茶也要用到这一设备。 把萎凋槽内茶叶翻拌了一番,邵云安拉着在一旁帮忙,却始终没有出声的人去了一边。 两人在洗澡的那个池子边的地毯上坐下,邵云安抱住王石井的腰,这才有时间问:“难受吗?” 王石井把邵云安往怀里抱了抱,平静地回答:“不知道。” 自己被爹娘漠视虐待的原因是那样的不堪又是那样的荒唐,王石井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内心。 邵云安往王石井的怀里拱了拱,低声:“井哥,做吧。” 仰头,他对王石井说了一句足以把对方瞬间点燃的荤话。 王石井的气息当即就变了,他一个翻身就把人压在了身下。 衣衫被撕开,交错的呼吸是那样的急促。 私密性极高的空间内,只有属于两个人的欢情声响。 悲伤、愤怒、难过、喜悦、幸福……所有的种种…… 只有这件事,只有这样亲密的爱抚这样深入的触碰,才能让王石井意识到他不是在做梦。 他的身世是清白的,他不必再受身世的非议之苦,他不必再在本家与宗族中挣扎。 他自由了,他彻底地自由了,是他正狠狠地爱着的这个人给了他自由。 云安,他的云安。 身体的纠缠、灵魂的交叠,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他喜欢,他喜欢。 第247章 “慌张”的老帝师 等到一切都平静下来,邵云安依偎在王石井的怀里,两人一起泡在灵泉池中。 “媳妇儿。” “嗯?” 邵云安昏昏欲睡的,腿根还软着。 “媳妇儿。” “什么?” “……那个大槐树底……” 邵云安睁开眼睛,来了点精神:“是我那个世界的一个传说。” 他把大槐树底真正的故事讲给王石井,然后道:“我也没想到这个世界竟然也有这种情况。 或许这个世界与我那个世界有某种共通性? 如果王大力把自己好好收拾一下,背不要总驼着,脸皮再光滑一点,他会发现你跟他是像的。 至于你的身高体格,应该是隔代遗传,其实王枝松的个子也不低的。 王枝松太瘦,加上他还没成年,站在你面前显得矮,但你看他比王田岩高了半个头。 你、王枝松和王春秀是遗传了王大力和朱有珍五官的优点,王田岩比较悲催,尽遗传了缺点。 而且就算没有大槐树底的说法,你们王氏一族几乎人人脚的小拇指甲都是两个。 只要仔细分析,就算没有你那个二叔公,也能看出你就是王大力的长子。 但他又蠢又瞎又自卑又自以为是,不提了。” 王石井收紧搂在邵云安腰上的手臂。 邵云安拍拍他的手:“你想怎么做我都支持你。” 王石井摇摇头:“我什么都没想,事情走到这一步不是我的错。 王爷惩治了那个女人和王枝松,至于王大力和王春秀,自有族长去安置。” 邵云安仰头:“你不管王大力?如果他过不下去,你想管就管吧,我都无所谓。” 王石井:“那一家于我,其实还不如陌生人。” 好吧,邵云安打了个哈欠:“上去吧。定个闹钟咱俩睡一会儿。大红袍不制好先不考虑出去了。” “嗯。” 时间回到此刻。 晚饭后罗荣王与蒋康宁、康瑞聊了一会儿,又喝了两盏郭子牧泡的金丝皇菊茶,他就回屋了。 回屋后的罗荣王第一时间就是去写信。同样回到各自屋中的蒋康宁和康瑞也是如此。 小厨房内,郭子牧看着水缸里倒映出的自己的脸,耳边是一人话—— 【无论你长的是什么模样,错的都不是你,该遮着脸的也不应当是你。】 所有人都说他长得倾城之美,很多人看到他这张脸后都会露出令他恶心的眼神。 他的这张脸害了母亲,误了兄长。 在王宅内,他却可以在一些人的面前坦然露出自己的这张脸。 妮子已经忘了白天的害怕,睡得香甜,周婶在一边陪着她。 王青和蒋沫熙的房间里,两个孩子却都没有睡。蒋沫熙睁着眼睛看着床顶,王青也是了无睡意。 过了许久,王青出声:“大哥,你睡了没有?” “没。” “大哥……” “嗯。” 王青没下文了,蒋沫熙也不催。 又过了好半天,王青再次出声:“爷爷和奶奶不喜欢爹,不喜欢我和妮子,原因却这么可笑又荒唐。” 蒋沫熙扭头看向王青,纠正:“不是,京城。” 王青愣了愣,回神,扭过头说:“是我说错了,爷爷奶奶在京城呢。 他们不是我的爷爷奶奶。我就是没想到他们对爹、对我和妮子这么不好竟然是因为那样!” “笨蛋。” 王青笑笑:“是啊,他们都是笨蛋,最聪明的人是小爹。如果不是小爹,我爹就要一辈子被人误会了。” “妮子。” “嗯?” 王青朝床外看,妮子没来啊。 蒋沫熙的表情很严肃:“妮子,成亲。” “啊?” 蒋沫熙更严肃了:“我,妮子,成亲!” 王青:“……啊?!!” ※ 自那天后,邵云安和王石井一直都未曾露面,只有侍卫和王宅的下人进进出出的。 王氏一族开祠堂,把王枝松的名字从族谱上抹掉。 若没有罗荣王插手,他就算被罚了,或许还会被继续留在族谱上。 可前后因他不知闹出了多少事,如今他又惹了当朝王爷的厌弃,即便是为了王氏一族的安宁,他也不能再留在族中。 王文和在卸任族长之前,在族谱上抹掉了他的名字。 而原本写在王大力旁边的“妻 大山村朱氏”,也被朱笔划掉,加了“失贞休弃”四字。 看着王大力下已被朱笔划掉的“长子 王石井”,王文和是悔恨交加。 是他这个族长无能短视造成了如今的这一局面。 他日日盼、夜夜盼,盼着族中能出一位能人给王氏一族带来未曾有过的荣耀。 可他却是有眼如盲,拿鱼目当珍珠,把珍宝做草芥,一步错,步步错。 王文和的心在滴血,就如这一页的族谱上那一道刺目的红线。 合上族谱,王文和把族谱交给负责收藏族谱的族老,转身面对族人们做出决定…… 整个秀水村连着几日的气氛都略显沉闷。哪怕是新果酱卖的不错的里正家都少了那么几分欢声笑语。 代江回来了,家中的麻烦也已解决,王青也该回书院继续读书了。 邵云安和王石井在忙,康瑞这位做师兄的也没去问他,第二天一早就带着王青去书院了。 学府夫子的事,蒋康宁耽搁了一天,之后他就忙碌了起来,不过他晚上还是会赶回王宅来。 整个王宅内最清闲的就是罗荣王。 他不是在菜地里跟着周叔一起研究那几种新的蔬果作物,就是在郭子牧的小厨房里蹭吃喝。 郭子牧在罗荣王面前是越来越自在,也不会总是低着头想把脸藏起来。 王衍和赵丛博都没有过多的询问王青那天之后的事。 王青倒是从王衍和赵丛博嘴里得知族长退下来了,现在王氏一族的新族长是书平叔。 王大力没了田,等地里的庄稼收获后他就去负责族里的公田,族里管他的吃喝养老。 至于王春秀,也由族里的婶子帮她相看人家。 出了这样的事,王春秀在永修县可能都嫁不出去了,只能远嫁。 王春秀在屋里一直没出来,王大力也似失了魂般。 新接任的族长王书平让族里的老叔老婶每天过去看看。至少在王爷离开前,这两人都最好安静些。 京城,翁老帝师终于收到了蒋康宁的来信。 从送信的人嘴里得知他还有一样东西帮邵云安送给岑夫人,老帝师让管家派人送他过去岑家。 京城最近风云变幻的,岑老和岑夫人就暂时回儿子那边了。 送信的人离开后,翁老帝师迫不及待地取出这封捏着极为“厚重”的信。 起先,翁老帝师的眉头微锁。 信上并没有他认为会有的真相,蒋康宁反而只是模棱两可地说他需要亲自回京向皇上禀报。 看着看着,翁老帝师的神色却渐渐变了。 他目瞪口呆地盯住了新的一页最初的两行字—— “义父,康宁恋慕师姐多年……” 老帝师两眼发直,半晌后他回过神,以为自己是看眼花了赶紧放下信纸揉了揉眼睛。 重新拿起信,他再次盯住起始的那两行字。这一回老帝师是一个字一个字轻声念出。 等他念完,确定不是自己眼花了,老帝师倒抽了一口气。 急匆匆地迅速看完后面的内容,老帝师把说正事的前三页扣下,拿着余下的十一二页起身就往外走。 来到后院的正院,翁老帝师甚至来不及进屋,张口就喊:“夫人!夫人!” 翁夫人正与女儿说话,外孙女在一旁练字。听到外面老帝师不同寻常的叫声,母女二人急忙站起来迎出去。 “夫人!夫人!” 老帝师不顾形象地提着衣摆,以与他的年龄和腿脚不相符的速度跑进了院子。 翁夫人急忙上前扶住翁老:“你慢点慢点啊!你也不看看你是多大岁数的人了!” 翁瑶也赶紧上前扶住父亲,小孙女洛桐也急忙从屋里出来了。 翁老看到女儿在第一句就是:“瑶儿你带桐桐回避下,爹与你娘说正事!” 翁瑶没有多问,马上牵了女儿的手离开。 转身看着女儿和孙女确实走开了,翁老帝师这才拉着夫人迅速进了屋,还让屋里伺候的都出去并叮嘱关上门。 翁夫人被夫君的这一番操作给弄得紧张不已,忙问:“出了何事?” 翁老帝师把信一把塞到夫人怀里:“你快看看!这是康宁命人送来的信!” 翁夫人心里一紧,难道说康宁出事了?! 翁夫人急忙展开信,一看信明显是缺了页数的,她抬头。 “就从这里看。” 翁夫人重新低下头,定定神。 和翁老帝师刚刚一样,翁夫人看了两行就倒抽一口气再次抬起了头。 翁老帝师催促:“你快看!” 翁夫人紧张地咽了下嗓子,一字一句看了起来。 等到翁夫人看完这封信,她又翻过来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 确认不是自己眼花,翁夫人抬头,与翁老帝师面面相觑。 老夫老妻二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两人脸上的神情一致—— 这现成的好女婿竟然就“藏”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这混小子怎么不早点说呢! 翁老帝师的胡须抖了抖:“这这……瑶儿那边……” 翁老帝师当然中意蒋康宁啦! 一想到义子都27了还死活不肯娶妻生子的原因在自己的女儿身上,翁老帝师这心情呀…… 翁夫人的眼圈却有点红了,她掏出帕子按了按眼角,不免埋怨:“要不是先帝当年那一纸赐婚……” 翁老帝师拍了拍夫人的手,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 “眼下最要紧的是看瑶儿的心思。” 翁瑶比蒋康宁大,翁老帝师与翁夫人也不确定翁瑶对蒋康宁的心态是怎样的。 是一直把蒋康宁当弟弟看待?还是在情窦初开的年龄时,她对蒋康宁也是有些喜欢的。 时间过了太久了,加之那时候的种种混乱,就是翁夫人也想不起来女儿出嫁前与康宁相处时的画面了。 翁老帝师与翁夫人在府里犹豫这话该如何跟女儿提。 也确实如邵云安猜测的那样,在杨家人落罪后,有不少人上门想要给翁瑶做媒,都被翁夫人给婉拒了。 可对蒋康宁,翁夫人的心态就绝对不一样了。 而这边,刚刚收到秀水村“包裹”的岑夫人也是一脸的莫名。 岑老还等着秀水村的来信呢,怎么来的却是给夫人的? 第248章 亮晶晶攻势(一) 打开“包裹”,却是一个十分精美的多层螺钿漆盒,一看就是装首饰的。 除了这么一个首饰盒,还有一个密封的信封。岑夫人拿起信封,很薄,不像是有信的样子。 岑夫人看了眼岑老,撕开信封,却发现里面是一把铜钥匙。 岑夫人明白了。 岑老立刻凑近,岑夫人用这把铜钥匙打开了盒子上的锁。 一打开,最上面又是一封信,岑老伸手拿了过来。 信封下有两个格子,旁边是空的,两个格子里均放着一个鹿皮袋子。 岑夫人不着急先看盒子里具体都放了些什么,她先看信。 岑老打开信刚看了几眼,就明显松了口气说:“地动之事安哥儿让我们无需担忧。看来康宁和杨砚是当真心里有数的。” 岑夫人也松了口气,说:“安哥儿让我们等康宁回京述职,那咱们就耐心等。” 岑老接着往下看,这一看,他愣了愣,转手就把信递给了夫人。 “我去前院,你慢慢看。” 岑夫人点点头,在岑老离开后她才看起了信。 看完信,岑夫人按照信上所写把最上面的那两个鹿皮小袋子拿出来放在一旁,接着就把盒子锁上了,钥匙也找了个好看的荷包装上。 把东西都收好,岑夫人写了一封拜帖让婢女送去给管家,让管家送到老帝师府上去。 她明日一早去帝师府拜见翁夫人。还有,她得了一样稀罕东西,想拿去给翁瑶看看。 帝师府内,翁老帝师与夫人正琢磨怎么跟女儿开口呢,管家送来了岑夫人的拜帖。 看了岑夫人的拜帖,翁老帝师马上告诉夫人送信回来的人还带了一样东西说是送去岑家。 翁夫人立马就琢磨岑夫人明日要过来的用意。 但现在都后晌了,让岑夫人现在就过来也不合适,可翁夫人又着实心急。 翁老帝师就劝道:“也不过是再等一日。 明日月白家的过来若是说别的事,你就把这件事跟她提提,问问她的意思。 若她也是冲着康宁与瑶儿的事来的,那你正好有个人可以商量。 康宁的这封信写的是情真意切,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的这封信怕是有高人指点。” 翁夫人纳闷儿:“你怎么看出来的?” 翁老帝师摸摸胡子,高深莫测地说:“康宁十八岁得状元,他写文章的才华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可写这个……” 翁老帝师点点厚厚的信纸, “他连喜欢瑶儿都不敢说,这么多年愣是一丝异样都没露出来过。 可你再看他这信,我当年求娶你之前也写不出这样叫人脸红的。” 翁夫人拍了下翁老,脸上却是有了笑。 翁老帝师也笑了,说:“他身边能询问的高人也不过那一两个。 他能把自己藏了多年的心意吐露给他人,虚心求教只为了向你我表明他对瑶儿的心意。 若瑶儿当真能嫁给康宁,你我百年后也能安心闭眼了。” 翁夫人的眼角红了一瞬,点点头。把女儿交给他们唯一的义子,这自然是最放心的。 “至于瑶儿……” 翁老沉吟了片刻后说, “即便她现在对康宁无意,康宁却是最适合她的。 只要瑶儿愿意去接受康宁的这份心,时日久了,无意也会变得在意;无情也能变得情投意合。 端看瑶儿要的是自此后孑然一身,还是仍愿得一有心人,从此夫唱妇随举案齐眉。” 翁夫人长长吐了口气,说:“是啊,就看瑶儿如何选了。” 老帝师和夫人这一晚睡得都不是很踏实,满脑袋都是蒋康宁的那封信。 事关自己唯一的女儿,老帝师和夫人这阵子其实都是忧心的,只不过在女儿面前不表露出来罢了。 终于等到了天亮,翁夫人和翁老帝师马上起床。 而岑夫人这边记挂着小儿子交给她的艰巨任务,也是天一亮就起来了。 夫人要去帝师府,岑老也就一起过去。 两人到了帝师府,岑老就被翁老帝师喊走了,岑夫人和翁夫人手拉手去后院。 到了二门处,岑夫人见到了带着女儿等候在那里的翁瑶。 翁瑶和女儿桐桐向岑夫人行礼,岑夫人先夸已改姓为“翁”的小姑娘长得更漂亮了。 接着她又笑吟吟地握住翁瑶的手说:“气色好了许多,还是回家好。” 翁瑶亲昵地挽住岑夫人的胳膊,说:“是呢。回来后日日都睡得香。我娘今日一早就起来了,就等着岑姨您过来呢。” 翁夫人道:“待外头无事了,你和月白再过来住阵子,把碧华也带来。” 岑夫人说:“这感情好,让她们小姐们一起玩。” 进了屋,落座,岑夫人让随来的婢女把手上的那个用布包着的东西放到她手边的桌上。 翁夫人特别看了眼,心里想到的是昨日夫君对她说的。 闲聊了几句,岑夫人就说:“姐姐,我今日过来是受人所托。” 她拍了拍手边的那个“东西”。 翁夫人的心立刻就提了上来,她示意屋内的下人都出去。 翁瑶让下人把女儿也带走,岑夫人道:“桐桐留下,你安叔送了份小玩意儿给你,昨日刚送来。” 翁洛桐意外极了,翁瑶:“安叔?” 她看向母亲,“可是娘您和爹提到过的康宁在永修县认下的那个义弟?” 翁夫人笑着说:“应该就是了。” 岑夫人:“是他。康宁收到翁师兄的信,在云安跟前提了一嘴瑶儿和桐桐受了委屈回家了。” 她看向翁夫人,“云安那孩子是嫉恶如仇。说大哥的姐姐就是他的姐姐,大哥的外甥女就是他的外甥女。 说什么也要送些东西给姐姐和外甥女高兴高兴。” 翁瑶回到家中后不久就从爹娘的嘴里知道了蒋康宁在永修县认了两个农家子做义弟。 你两人虽说是农家子,但其中为妻郎的那位义弟着实能干。 娘先前拿给她的阿胶糕就是这位义弟做的,便是宫里的君后都吃着他做的阿胶糕。 翁瑶或许没有去深思岑夫人话中的深意,翁夫人却是一听就明白岑夫人此来的意思了,正是她希望的那样! 蒋康宁亲笔给义父义母来信说明心意,邵云安这边又委托岑夫人过来送礼…… 翁夫人脸上的笑加深:“云安这孩子真是太细心了。他和石井在永修县照顾着康宁,心里还惦记着我们。” 她接着对翁瑶道,“云安和石井住在秀水村,康宁只要衙门里不忙都是去那边住。 康宁每次来信都说在那边吃的好住的好,叫我和你爹不用担心他。” 说到这里,翁夫人叹了口气,转向岑夫人, “康宁这孩子对自己的终身大事是半点不上心。我每回去信问他,他都跟我含含糊糊的。 也幸好他与云安、石井有缘,认下这么两个弟弟,这身边才有个亲近的家人多照顾他。 他为一县之长,身边每个人知冷知热的,我与他义父又如何能放心。” 翁瑶垂眸,拿起茶盏,却又抬眼问, “那娘您没问问他想找个什么样的?还是说他不喜女郎,想娶个男妻?” 翁夫人的心跳有那么一丢丢快,面上带着无奈道:“怎么没问过,他就不正面说。 先前说是放不下康辰和熙哥儿,那现在康辰和熙哥儿也不需要他操心了。 娘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想找个什么样的。” 翁洛桐安静地听长辈们说话,她没有见过这位长辈们包括娘经常提及的康宁舅舅。 但她对这位康宁舅舅并不陌生。康宁舅舅是康辰舅舅的弟弟,在外面做官,是个很厉害很聪明的人。 岑夫人假意劝道:“康宁自己不愿意,做长辈的也强求不来。他又在外,您和翁师兄就是想管也管不了。” 翁夫人又是叹气,却是暗暗注意着女儿的反应。 岑夫人招呼翁洛桐过来,说:“桐桐,来看看你安叔托人给你带了什么。” 翁洛桐去看母亲,见母亲点头了,她满怀欣喜地起身来到岑夫人身边。 岑夫人解开包布,露出了那个精美的螺钿首饰盒。小姑娘见到漂亮的东西不免就“哇啊”的惊呼了一声。 翁夫人和翁瑶也没想到岑夫人会拿来一个如此精美别致的盒子。 岑夫人从荷包里取出钥匙打开,拉开首饰盒的第一个抽屉。 “哇啊~” 翁洛桐的眼睛移不开了,翁瑶好奇地起身过去一瞧,目露吃惊。 抽屉里有一对银镯子,一对玉镯子,两对耳坠、两支珠花和一个鹿皮小袋子。 镯子的尺寸大小和款式一看就是给小姑娘戴的。 这一层的抽屉塞得是满当当的,岑夫人看向翁瑶:“云安信上说他问了康宁桐桐多大。 康宁也没见过桐桐,他跟云安说桐桐长得一定跟你这个当娘的很像。” 翁瑶的脸上明显有了些不自在,却是道:“我也多年没见过康宁了。他现在见到我怕也认不出了。” 岑夫人:“他怎会认不出,你又不是别个女子。 你在外受了委屈,他自然也是心急的,不然也不会跟云安提。” 翁瑶抿抿嘴,别过脸。 翁夫人见状,心里立刻提了希望,她顺势道:“这都是云安给桐桐挑的吗?真是好看。” 岑夫人拿出那一对镶了碎宝石的银镯子,执起翁洛桐的手说: “这是你康宁舅舅画的图样子,你云安小叔找人给你做的。” 翁洛桐:“哇啊~” 翁洛桐的亲爹都没给她画过什么首饰的图样子。当然,这也不是蒋康宁画的,因为时间来不及。 但是不是,还不是岑夫人与邵云安的一张嘴说。 玉镯子是一对比较细的冰润飘花镯,圈口稍微大了些,也是考虑到翁洛桐还小。 一般小姑娘戴金镯、银镯的多,等翁洛桐再过几年成大姑娘了就能戴了。 岑夫人和翁夫人一看就看出这是一对翡翠玉镯。 耳坠子一对是银底月亮型,用青绿石镶嵌;另一对是小蝴蝶,用米珠和宝石镶嵌。 珠花就更华丽了,全是亮闪闪的宝石,甚至还有几颗小钻石夹杂其中! 小姑娘试戴完后,就不让岑奶奶给她拿下珠花了,她太喜欢了! 见到女儿是如此的喜欢,眼中也有了消失了多日的光彩,翁瑶调整了一下女儿头上的珠花,说:“真好看。” 翁洛桐仰头:“娘,我喜欢安小叔,也喜欢康宁舅舅。” 翁瑶轻轻摸了摸女儿的脸。 最后,岑夫人把那个小鹿皮袋子交给翁洛桐,说:“这里头都是些珠子,你安叔说随你自己喜欢怎么配。” 翁洛桐拉开鹿皮袋子的封口一看,又是“哇啊”一声。 里面是一颗一颗的已经打过孔的宝石、珍珠、钻石…… 没有小姑娘能拒绝亮晶晶! 燕国当然没有钻石,也没有如此透亮的宝石,但谁也不会去追究邵云安为什么会有。 岑夫人把这一层的抽屉拉出来,交给翁洛桐。 翁洛桐懂事地把鹿皮袋子放回去,小心翼翼地捧着这一层“抽屉”,向长辈行礼后开开心心地出去了。 第249章 亮晶晶攻势(二) 到这一步,翁瑶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自她出嫁后,她与蒋康宁再未见过面,两人之间甚至连书信也未有一封。 蒋康宁是年轻的状元郎,而她也已是杨家妇。 一道赐婚圣旨,在她还未有意识到自己会喜欢谁时就再无选择。 嫁入杨家10年,日子过得平淡如水。与杨志渤夫妻之间与其说是相敬如宾,不如说是同床的陌路人。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杨志渤有外室。但她是帝师之女,由皇帝亲自赐婚,她有她的骄傲。 杨志渤可以心里没她,毕竟她对杨志渤也没什么感情。 可杨志渤要把外室带进来,要纳妾室,要视赐婚圣旨于不顾就不要怪她不给杨家人脸面。 杨志渤对这桩婚事不愿意,难道她翁瑶就喜欢了? 岑夫人把翁瑶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对床几另一边的翁夫人说: “昨日看了云安的信说是给瑶儿和桐桐的,我也没瞧里面都是些什么,咱们一道来看看。” 翁夫人示意:“快看看都有些什么?瞧云安给桐桐的首饰多好看。” 翁夫人和岑夫人把女人对漂亮首饰的好奇心展现得是淋漓尽致,翁瑶便也配合地说: “确实好看,我在京城也没见过这些样式的。” 岑夫人拉开第二个抽屉,这回惊呼的换成了岑夫人和翁夫人。 翁瑶怔怔地看着抽屉里的首饰,体验了一把女儿刚才的心情。 要说亮晶晶,当属用未来工艺打磨的宝石和钻石。天然的宝石和钻石价格昂贵,耐不住它有人造的。 邵云安的一个发小就是做人造宝石、钻石生意的。每次他过生日,对方就是一兜子人造宝石、钻石。 既物美又价廉。 这东西邵云安又不能送家里的女眷。 总不能前脚收妈妈、姐姐、嫂子的大红包,后脚送人家一兜子加起来都没几千块的人工钻吧。 要不是王石井给他整理空间整理出来,邵云安都忘了他空间里还有这些亮晶晶。 “以前”这些东西他送不出去,现在可就不一样了。 邵云安给了妮子一大把的人工钻和宝石,让她自己DIY。 这回送给翁洛桐小姑娘的首饰还是邵云安跟妮子借的。 妮子现在首饰盒就有五六个了。 得知小爹要送给京城的小姐姐几样首饰,又来不及找人做了,妮子很大方地拿出了自己的首饰盒,让小爹随便挑。 邵云安也没有多挑,而且也向妮子说明是借的。等忙完了这阵子,他找人再给妮子做几件首饰补上。 这回为了蒋康宁这位大哥的追妻大业,邵云安可说是豁出老本了。 翁夫人惊艳地开口:“这是,鸡血红?” 岑夫人摇头:“这也是翡翠石。云安手里只有一块红色的翡翠石,也只让人打磨了这一套红翡首饰。 云安说红色喜庆,他翁姐姐能平安回家是比什么都要喜庆的。 他信上说他问了康宁,康宁也说他师姐应当会喜欢。” 翁瑶:“这么多年没见,康宁还知道我喜欢什么?” 翁夫人道:“你是他师姐,你二人不说是两小无猜一起长大,那也是相处过几年的。 他知道你喜欢什么有何稀奇。” 到这一步,翁瑶是确定了。 她道:“岑姨,这些太贵重了。桐桐的就罢了,这些我却是不能收的。” 岑夫人合上这一层抽屉,拉开第三层。 “呀!这一层的首饰也好看呐!” 第三层的首饰全部是珍珠打造。这些珍珠就不是人工养殖的了,全部是天然珍珠。 有的是邵云安空间里的收藏,有的是他从曾掌柜那边收购过来的。 第四层里放着两个鹿皮小袋子,一个里面装着的是宝石,另一个是钻石。 也是拿给翁瑶要他自己DIY的。 宝石、钻石不好打孔,但拿来镶嵌个耳坠、戒指、簪子什么的却是最合适了。 翁瑶是说什么也不肯要,这些东西确实是太贵重了。 她出嫁时母亲给她陪嫁的首饰里都没有这么透亮的宝石。 邵云安在信上说的一律是宝石,钻石就是透明的宝石。 岑夫人把钥匙放在桌上,拉住翁瑶的手说:“瑶儿啊,这一盒子的首饰是什么意思,你回去好好想想。 你先别急着拒绝。你若真让人把这盒子送回去,那要伤了一人的心了。” 翁瑶抿住嘴,怔怔地看着岑夫人。 岑夫人接着看向翁夫人:“这盒子我就留在这儿了。东西再贵重,也比不得人心贵重。 云安看重康宁这个大哥,所以才如此精挑细选忙不迭地派人送来给你这个‘姐姐’。” 岑夫人站起来,又拍拍翁瑶的手, “岑姨就先回去了。” 又对翁夫人说了声,岑夫人就走了。翁夫人和翁瑶送岑夫人离开。 母女两人再回来时,翁夫人把女儿拉到身边坐下,说出了蒋康宁的那封信。 翁老帝师和岑老在前院说的不是文章学问,而是义子蒋康宁与女儿翁瑶的事。 岑老也觉得蒋康宁是翁师兄女婿的不二人选。 蒋康宁对自己的婚事多年不上心,原来是心里有人。 这翁瑶又回了娘家,赐婚圣旨被收了回去,她随时可以再嫁。 那嫁给谁都不如嫁给知根知底,还喜欢了她那么多年的蒋康宁最合适。 翁老帝师心里已经偏向无论如何都要说服女儿接受蒋康宁的这份心意了。 他总要考虑自己与夫人百年后女儿与孙女的安全。 聊着聊着,岑老突然来了句:“翁师兄,不若……送翁丫头和桐桐去秀水村?” 翁老愣了。 岑老:“杨家的事且要一阵子才能平息下来。 翁丫头和瑶瑶无论是与杨家的关系,还是她再嫁一事都少不得纷扰。 不若把她母女二人送去秀水村躲个清净。 康宁不是要回京述职吗?届时就让她们母女随康宁一起走,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翁老帝师承认,他有些心动了! 岑老:“或许那时我也跟着一起回去。” 翁老帝师马上眼睛一瞪:“你给我在京城好好待着!永修县的学正我自会安排他人。” 岑老无奈地摇摇头,好吧,他听师兄的。 管家来报,说岑夫人要回去了,岑老也就不坐了。 送走了岑老,翁老帝师一个人在前院的书房又坐了良久,才往后院去。 翁老帝师到了正院,只见到了夫人。 屋内没有下人,翁老帝师坐下后问神色看上去还算愉悦的夫人:“你跟瑶儿说了?” 翁夫人点点头,接着把岑夫人过来的用意,特别是岑夫人对女儿说的那些话说给夫君。 翁夫人感慨说:“看到那一套红翡翠石的首饰,我就知道这是康宁借着云安的手在向瑶儿表示心意。 我把康宁的信跟瑶儿说了,她没说什么,不过拿走了那个首饰盒。我看瑶儿她,也不是无动于衷的。” 翁老帝师道:“康宁是你我的义子,人品贵重,又有才华。 他等了瑶儿这么多年,只要瑶儿不是心里有他人就一定不会无动于衷。” 翁老帝师把岑老的提议跟夫人说了,翁夫人考虑后觉得这样也好。 蒋康宁远在永修县,女儿去了秀水村,那二人就能时常碰面。 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女儿过去一来可以远离京城的喧嚣;二来,也是给蒋康宁一个机会。 翁瑶回屋后,看到的就是还戴着新珠花满脸喜色的女儿。 见娘亲把那个漂亮的螺钿首饰盒带了回来,翁洛桐惊喜极了:“娘,这盒子也是安小叔给的吗?” 翁瑶:“是。要来看看吗?” “嗯!” 翁洛桐亦步亦趋地跟着娘亲进了里间。 不一会儿,里间就传来了翁洛桐一声声的“哇啊”。 看着女儿惊喜的神色,看着女儿眼里的光彩,翁瑶抬手摸了摸女儿头上的新珠花。 宁弟竟然喜欢了自己这么多年……那个傻子。 被人说是傻子的蒋康宁在忙碌之余,也是对着京城的方向望眼欲穿。 邵云安和王石井在制茶间关了7天“小黑屋”终于出来了。 随后,邵云安就“惊悚”地发现郭子牧在罗荣王面前居然不戴面具了! 因为他把自己洗刷干净去小厨房找郭子牧时,发现他和罗荣王在小厨房有说有笑的,罗荣王还帮他和面! 哦卖糕的!这是什么诡异发展! 邵云安和王石井这一“出关”,王宅内的热闹度是立马翻倍。 罗荣王端着一盘新鲜出炉的枣泥酥皮饼和郭子牧一起来到阳光室。 邵云安赶紧上前去接盘子,被罗荣王抬手避开说:“一盘点心我还端的动。” 放下盘子,罗荣王问:“石井呢?” 邵云安:“他去族长家一趟。” 罗荣王把点心放在圆桌上,又从郭子牧手里端过他的点心放下,接着招呼郭子牧坐下。 邵云安看看小郭哥再看看王爷,表示自己有点懵。 这时候王青、蒋沫熙和妮子王璟妍过来了。邵云安暂时压下思绪的混乱,招呼孩子们过来。 三个孩子坐下,罗荣王先给他们各拿了一块枣泥酥皮饼给他们吃,随后问:“安哥儿,你这茶可忙活完了?” 邵云安点点头:“忙完了,接下来的茶就等秋天了。不过七八月份我要开始集中酿酒了。” 罗荣王:“康宁那边也忙完了,他也该进京述职了。那你与石井准备准备,届时随我一道进京。” 三个孩子都不吃了,邵云安惊:“我和井哥还要去京城啊?” 罗荣王瞪了他一眼:“怎的,你还想让皇上和千岁下旨请你去呀?” 郭子牧摘下面具也道:“慕容伯伯既然说了你和石井要去,那肯定是必须得去的。 你还会怕呀?拿出你在村子里的彪悍劲啊!” 邵云安面无表情:“小郭哥,你不爱我了。” “咳咳咳——!!” 罗荣王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郭子牧也差不多。 郭子牧气得一边咳嗽一边用力捶邵云安,说的什么话! 蒋沫熙咽下嘴里的点心,张口:“安叔,妮子,媳妇儿。” “咳咳咳咳——!!!” 邵云安一口唾沫呛到了气管。 第250章 牙都没换完的小破孩儿 邵云安不清楚天才儿童在感情上是不是都很早熟。毕竟他以前也没见过天才儿童。 但再天才,再早熟,一个九岁的小屁孩儿娶什么媳妇儿! 妮子也才5岁!5岁! 童婚是犯罪! 邵云安扣住蒋沫熙的头顶给他的脑袋转了个方向,让他乖乖吃点心。 不想吃就去写作业! 用长辈的权威压制住蒋沫熙,邵云安对懵懂地看着他的小姑娘说:“妮子啊,熙哥哥跟你开玩笑呢。” “安叔。” “专心吃你的点心不许说话!” 蒋沫熙噘嘴。 王青低头,明哲保身。 罗荣王凑热闹不嫌事大,对邵云安说:“你这就不对了嘛。 熙哥儿和妮子这不就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吗? 熙哥儿想要娶妮子,我看妮子也喜欢她的熙哥哥,干脆给他们定了娃娃亲,多好。” 蒋沫熙的腰背瞬间就挺直了:“要!” 邵云安:“要你个头!” 妮子不懵懂了,举手:“我知道我知道。” 邵云安:“妮子乖,吃点心。” 罗荣王:“妮子你知道什么呀?” 蒋沫熙趁机摸摸妮子的小鬏鬏:“妮子,说。” 罗荣王鼓励:“小妮子你知道什么呀?” 妮子看看小爹看看慕容伯伯再看看熙哥哥,不知道要不要说了。 邵云安呻吟:“慕容伯伯,您就别跟着一起乱啦——” 你这样很想诱拐小盆友的怪伯伯! 罗荣王不赞成:“我怎么叫乱了?不就是娃娃亲吗?这有什么稀罕的。” 妮子点头,举手:“我知道我知道。 杨婶婶家的惠姐姐和她的表哥订了娃娃亲,王容的妹妹也订了娃娃亲,还有……” 邵云安举手投降:“好好好,你知道你知道,我家妮子什么都懂。但那是别人家,咱家不兴这个。” 蒋沫熙:“兴!” 邵云安一巴掌盖在蒋沫熙的脸上:“兴你个鬼!” 还不知道女儿的婚事几乎都要被强订下的王石井面无表情地回到王宅。 问了邵云安在哪,他往阳光室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的罗荣王的声音:“妮子啊,你愿意跟你的熙哥哥订娃娃亲吗?长大了,嫁给你熙哥哥。” 王石井脚步一顿,什么鬼! 屋内,妮子露出一个甜甜的缺了一颗门牙的笑容:“要,我长大了要嫁给熙哥哥~” 蒋沫熙高兴地抱住妮子,没注意到他把手上的点心渣子弄到了妮子的衣服上。 罗荣王朝邵云安抬抬下巴:“听到没,人家小妮子愿意呢。” 郭子牧在一旁抿嘴笑,马上有人抗议了:“小郭叔,不笑。” 邵云安给了蒋沫熙一个脑崩儿:“等你的牙长齐了再来说娶不娶的吧!牙都没换完呢就娶媳妇儿了!” 妮子开始换牙了,蒋沫熙这个做哥哥的也在继续换牙中,所以不要怪邵云安反对。 邵云安这话一出,把罗荣王逗得是捧腹大笑。王青死死憋住笑,他怕他笑了晚上回去大哥瞪他。 郭子牧也被逗笑了,当然,又换来了蒋沫熙的抗议。 不过这回就是罗荣王都不帮他了。 “熙哥儿,你小郭叔叔长得好看那他笑得自然就好看,哪有不让他笑的道理。” 邵云安又给了蒋沫熙一个脑崩儿:“你这是对自己没自信吗? 妮子以后会见到很多很多帅哥,你难道要天天把妮子关在家里不让她出门吗? 这要对自己这么不自信那你就别说娶妮子的话了。” 一人从外面进来,先行礼:“慕容伯伯。” 罗荣王看过去:“石井回来了呀。” 王石井走到邵云安身边坐下,对不吭声的蒋沫熙说:“你安叔说的没错。 还有,妮子是还小,但她也是姑娘家。你这张口闭口说要娶她,你想过妮子的名声没有?” 蒋沫熙低下了头。 妮子看看小爹再看看爹,以为两位爹爹是在教训蒋沫熙,吸吸鼻子,带着哭腔说:“爹,你别凶熙哥哥。” 王石井一口气憋在了胸口。 罗荣王不厚道地又哈哈笑了。 他这么一笑,现场的气氛倒是缓和了下来。 邵云安趁机教育蒋沫熙。他可以喜欢妮子,可以想要娶她。 那幼儿园里天天喊着要嫁要娶的小娃娃多了。 但孩子就是孩子,年龄摆在那儿呢。别说什么娃娃亲,那定了娃娃亲的长大后悲剧的事情少么。 邵云安平时都是嘻嘻哈哈哈的,但如果他真的严肃下来孩子们还是挺怕他的。 这里的人十六七就要订婚结婚了,邵云安也不会说真的就叫妮子20岁后再考虑婚事。 他对蒋沫熙说:“等妮子及笄了,你如果还喜欢她,妮子也喜欢你,那你们两人就可以考虑定亲了。” 蒋沫熙:“十三。” 邵云安:“十五没商量!” 说罢,邵云安继续在蒋沫熙的伤口上撒盐, “你满口的牙都还没换完呢,就是小屁孩儿一个,婚什么婚!” 有人举手:“为啥叫‘小屁孩儿’?” “慕容伯伯您别捣乱啦——” “嗷呜~” 老虎下山,邵云安突然觉得他今天就不该出制茶间! 不过看在他们叼来的野猪和野鸡的份儿上,抓狂中的邵云安马上就平静下来了。 天快黑的时候,蒋康宁、康瑞和郭子榆回来了。 县衙制茶所的事忙完了,收尾的事也不需要他盯着,郭子榆终于能打包行囊回家了。 罗荣王也见到了郭子牧的这位为了弟弟而丢了前程的兄长。 郭子牧模样倾城貌美,郭子榆则是儒雅的清俊。 兄弟两人的模样有些相似之处,可郭子牧就偏生长得更美了些。 罗荣王亲和地让郭子榆跟着郭子牧一道喊他“慕容伯伯”,郭子榆却是不敢逾越。 见郭子榆是那种恪守礼教的性子,又想到他带着弟弟一路的颠沛流离,罗荣王也理解他的谨慎,不勉强。 一直到吃完晚饭,聊完天,众人散了回房休息,蒋康宁把王石井喊到一边跟他说了一会儿话。 邵云安看到王石井只是点了两次头,没开口。 回头,就见大金小金已经跟着三个孩子跑了,邵云安只来得交代苗元和苏册别让大小金上床。 虎哥优哉游哉地等在前面。 最后,王石井说了两句话,声音太低,邵云安没听清。 和大哥道了晚安,邵云安和走过来的王石井一起回房。 路上,邵云安问王石井去族长家的情况。王石井说了族长现在是王书平,族里会管王大力的吃喝。 族里的婶子在帮王春秀找婆家,四婶在外头摆摊认识的人也多,也在帮着打听合适的人家。 至于王枝松…… 王石井握住邵云安的手:“大哥刚刚跟我说王枝松不想活了。 原本是让他养养伤就送他去虎行关,大哥说看他的样子是不用送了。 大哥说可以把他抬回来(送死),让王大力见他最后一眼,王爷不会理会。 我说若是大哥不为难就把他送回来吧。” 邵云安抬头:“你呢?” 王石井摇摇头,平静地说:“要说难过,我也没有;要说担心,更没有。 他出生的时候我忙着在山上找吃的。他娘不许我靠近他半步,我与他着实接触不多。” 王石井比王枝松大了11岁,却是抱都没抱过这个弟弟。 王枝松在爹娘的影响下,对这个长兄也向来是视若无睹。 王枝松在哪死对王石井来说不重要,只不过既然大哥说了可以送回来让他在家里死,王石井也不会去阻拦。 因为没必要。 要说理解王石井对亲人的心情吧,邵云安也不是太理解。 毕竟王大力一家对他来说那就是极其厌恶的人,是那种看到就如见了苍蝇般厌恶。 可邵云安会不留情地打死苍蝇,但你要他看着原本活着的人就那么死了,他也没那么阴暗。 他自己出身幸福,在家又格外受宠,哪怕他对家里人自曝了性向,爸妈也没说要拿皮带抽死他。 发现无法改变后,爸妈对他也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在外说是不婚族。 所以如果被亲人如此对待后该有一个什么样的心理,邵云安想象不出来。 王石井不管难过不难过,设身处地去想,他或许都能理解。 血缘这种东西吧,很微妙。 王石井倒是没有骗邵云安,他是当真没有感觉。 他服过两次徭役,两次都是死里逃生的回来。 如果说第一次回来他的心或许还有一丝柔软;那第二次回来,他对那些人没下杀手只是因为不值当。 回屋,王石井才问:“怎么好好的说起熙哥儿跟妮子的娃娃亲了?” “嗷呜!” 邵云安给了王石井一个“先等等”的眼神,拿出灵乳瓶往某只大猫已经张开的血盆大口里滴了一滴。 心满意足的大猫进卧室去趴着了,邵云安才有空跟王石井讲是怎么回事。 王石井蹙眉:“叫他好好学习造大船,才多大就想着娶媳妇儿了。那妮子长大后若不喜欢他呢?” 邵云安走进卧房,一边解衣服一边说:“所以我才说他是小屁孩儿。跟你说件正事儿。” 邵云安是不想去京城的,但看罗荣王的意思,这一趟不去是不行了。 那他俩肯定不能把三个孩子留下来。义父在京城,青哥儿读书的事倒是不用操心,可…… “熙哥儿怎么办?不可能把他一个人留在村子里吧。 去了京城,安国公府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康辰大哥好像也还没回来。” 王石井想想说:“肯定不能把熙哥儿一人留在村子里,也留不住,他肯定要跟着。不行,带上虎哥他们。” 趴在床前毯上听到自己“名字”的虎哥睁开眼睛看了眼王石井。 邵云安道:“带就带吧,反正慕容伯伯肯定会护着我们的。 那你去跟大哥商量具体出发的时间,包一条最大的船,咱们顺便把这次要带去京城的茶叶和酒带过去。 还有酱料和泡菜订单我这边还有部分没完成,至少再给我10天时间。” 王石井:“行。” 这边,罗荣王回房后就给世子写信。这是他来到秀水村后给世子写的第二封信。 信上他就说说他在王宅的日子,当然,他不敢写的太真实,怕世子看了后埋怨他。 罗荣王写给世子的信上一句不提“正事”,就是普通的家信,再问问世子在府里可好。 写完了信,罗荣王吹干后装入信封,明日就派人送去京城。 也没喊人进来伺候,罗荣王自己洗漱后就准备更衣休息了。 他刚往床上一坐,想了想,又起身穿好衣裳出去了。 第251章 护你们还是护得住的 有人敲门,郭子牧回头,惊讶不已:“慕容伯伯?” 罗荣王走进来,问:“怎么还在小厨房忙活呢。” 郭子牧腼腆一笑,说:“慕容伯伯您还没歇着呀?云安忙了这么些天,明早我给他做馄饨吃。 我先把馅儿调好放到井口凉着,明早起来就能直接和面包了。” 罗荣王上前,从郭子牧手里拿过菜刀:“我来剁。” “不用不用!” “别抢,这可是刀!” 郭子牧不敢抢了,刀去了罗荣王的手里。 郭子牧急了:“慕容伯伯,您今天已经帮我和过面了,哪能再帮我剁馅儿呢。” 罗荣王动作熟练地剁馅儿,说:“这有什么的。说了也不怕你笑话,我以前在宫里的时候吃的都没在王宅吃的好。” “啊?!” 郭子牧原本就不算小的眼睛直接瞪成了铜铃。 罗荣王笑笑:“以前住在宫里的时候,什么打鸟啊、找野菜啊、去御膳房偷吃的啊,我都做过。” 郭子牧抿住嘴,眼波微动。 罗荣王手不停地邦邦邦剁馅儿,嘴里说:“来了王宅每日吃得好睡得好,这肚子上都有肉了,我得多动动。” 郭子牧的声音放轻:“慕容伯伯,你以前在宫里,很苦吧?” 罗荣王则很随意地说:“只要能活着这都不算苦。最怕的是你不知哪天就大祸临头了。 现在呢日子好过多了,但有些习惯我是改不过来了。 我这个王爷在朝中不管事,就是个门面,但好歹也是个王爷,是皇上的亲叔叔,护你们还是护得住的。 所以子牧啊,以后抬起头来,不要怕你这张脸会又惹来谁的觊觎。” 郭子牧下意识低头。 “抬头。” 郭子牧抬眼,入目的是罗荣王这位“伯伯”充满了关爱的眼神。 ※ 早起后吃到美味的小馄饨,邵云安只觉得自己更爱小郭哥了。 避免吓到小郭哥,邵云安把爱意放在了心里,馄饨多来了一碗。 不过如果他知道前一晚郭子牧和罗荣王在小厨房剁馅儿到半夜才各自回房睡觉,不知道还能不能吃得下。 要去京城述职,蒋康宁在走之前会很忙。这个时候他和康瑞都已经“上班”去了。 饭桌旁是罗荣王、邵云安、王石井、郭子牧和被罗荣王强硬要求坐下来的郭子榆,以及终于也能歇歇的代江。 王青跟着师伯去书院了,蒋沫熙和妮子起来的要晚些。 起来后蒋沫熙会去找妮子然后就一起在妮子那边吃了。 吃饱满足,邵云安这几天要和郭子牧一起弄酱和泡菜,厨房那边玉梅姐就多做些,这工钱该加就加。 另外,找哪些婶子来帮忙,去哪家收酱和收菜周婶都清楚,一会儿就让周婶安排下去。 邵云安一一交代秦茵都吩咐下去。另外,如果王枝松被送回来了,跟他说一声。 罗荣王抬眼:“怎么,石井心软了?” 蒋康宁临走前把王枝松的事告诉了罗荣王,罗荣王是知道的。 其他几人都看着邵云安,邵云安道:“没有。就是人们总会下意识地同情弱者。 不管王大力多么蠢,王枝松多么活该,只要他们两个人活着那都好说。毕竟大家都知道这怪不到井哥头上。 可但凡他俩谁近期内死了,大家就一定会去同情那边。 那不能说明明受了委屈的是井哥,结果到头来还让人背后议论他心狠吧。 我和井哥以后就算去外地定居了,也没办法丢开村子,西山上还有我需要的茶呢。” 特别是极品岩茶,那是他的金山! 罗荣王明白了,道:“也是。王枝松可以死,但最好不要死在这个时候。 你要如何做就做,莫要石井出面就是。不过他去虎行关服役是不能改的。” 邵云安:“那肯定。井哥不出面,我看情况是否过去看看。” 吃完了,邵云安和郭子牧就走了,去弄酱料和泡菜。 罗荣王也想去来着,但又怕自己这么过去是否太突兀,想了想他索性去后院菜地了。 郭子榆原本是打算回房看书。岑老和康瑞都给了他许多书,可以不继续考,但书本不能放下。 郭子榆忙了这么久,他觉得自己写字都生疏了。代江这时候却拦住了他。 罗荣王准备回京,代江却是需要继续留在永修县,因为接下来还有酿酒一事,他还需要带人在王宅守着。 今日无事,代江想带属下去西山上逛逛。但他们都是大老粗,也不知这西山上哪些地方不能乱闯。 代江想问郭子榆若是无事,能否随他们一道上山。 他日日都要去制茶所,与郭子榆不说是相熟吧,相比王宅内的其他人算是熟人了。 郭子榆半点没表示他原本计划是去看书的,当即就道没问题。 他先前是跟着王石井上山认过茶树和适合制茶的鲜叶的,知道西山上的那片茶林在哪。 周婶找来的婶子们都到了。再次来到王宅,大家明显多了几分拘谨。 邵云安和郭子牧是处理最后的关键步骤,他就没在众人面前露面,让周婶出面协调。 和郭子牧坐在一起拌料,邵云安就说到了他和王石井要带着孩子去京城一趟的事。 郭子牧的动作一顿,接着点点头说:“是该去的,也不知岑老和夫人在京城可适应。 你放心,我会把家里照看好的。我一个人在家也多琢磨琢磨新点心。” 邵云安瞪他:“你不会以为我打算把你留在家里吧?” 郭子牧愣了,扭头:“我也要去?” “废话!” 邵云安放下拌料的木勺,抬手勾起郭子牧的下巴:“我怎么放心把你这么个美人单独留在家里? 被别人抢走了怎么办?我会痛不欲生的。” “你去死!” 郭子牧抬脚踢在邵云安的腿上,有人问:“你俩这是做啥呢?” 两人同时循声看去:“慕容伯伯?” 罗荣王一身朴素老农装束地走过来,路过一张木头凳子的时候还弯腰拿起来。 来到郭子牧身边,罗荣王坐下:“我一个人在后头待得着实无趣,来帮你们。” 郭子牧刚想说不行,哪能让罗荣王帮忙做酱做泡菜呢,那边邵云安已经指使上了。 “秦娘!秦娘你过来下!” 隔了一道墙的秦茵很快过来了。邵云安让她给罗荣王拿一个大木盆,再拿两把拌料的木勺,还有围裙什么的。 见王爷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秦茵风中凌乱地走了。 接着邵云安让罗荣王洗手、包头、戴口罩,罗荣王笑呵呵地照做。 在罗荣王去洗手的时候,郭子牧急忙低声说:“慕容伯伯是王爷,你别这么没大没小的。” 邵云安凑近郭子牧:“慕容伯伯其实很喜欢我们对他没大没小。 你越对他有礼,其实从侧面就是不愿意与他多亲近。你看,咱们让他帮忙他多高兴。” 郭子牧看过去,在那边洗手的罗荣王确实一脸的笑容。 这拌料讲究一个比例,而这个比例目前只有邵云安和深得他精髓的郭子牧清楚。 罗荣王也不琢磨这个,他就是单纯找点事做。王宅的日子太舒坦,舒坦的他都长肉了。 邵云安不会冷扬,罗荣王也是绝对的话搭子,郭子牧再渐渐融入进来,这干活就不觉得累了。 这聊着聊着,话题就又说到了去京城的事情上。 邵云安就说那难得去京城一趟,肯定要给京城的家人和长辈们带点礼物嘛。 他就问罗荣王世子和二少爷慕容晖喜欢什么,还有给王妃带些什么合适。 罗荣王毫无尊卑地说:“什么二少爷,叫他小晖,或者小二郎。 他比你们都小,还不满12呢,性子内向。等你们去了京城让青哥儿多跟他处处,带带他。 世子有心疾,吃东西要忌口,就你做的那阿胶糕啊、柚子茶啊他吃得不错,晚上睡得都好些。 王妃嘛……” 说到了王妃,罗荣王却明显顿了下。邵云安和郭子牧同时看过去。 罗荣王低头拌料,说:“王妃忙着修仙成佛呢,不在府里,你们去了八成见不着她。” 啊?虾米意思? 郭子牧和邵云安的眼神碰撞在一起,里面有着相同的意思。 “云安,你多给世子做点阿胶糕和柚子茶。哦,现在怕是没柚子了吧。” 邵云安迅速回神,罗荣王这转扬转的明显十分生硬啊! 他道:“没了。那我先做点阿胶糕给世子吃,等柚子下来我再给世子做柚子茶。” “什么世子世子的,去了京城叫哥。他比你大一岁,比子牧小三岁。” 邵云安心里算那世子才刚18? 邵云安不知道罗荣王的具体年龄,但瞧王爷这面相,世子生得也不算太早。他以为世子得20多了。 心里这么想的,最会顺杆爬的邵云安嘴上说:“嘿嘿,我又多一哥。” 罗荣王被他逗笑了。 笑完,罗荣王就接着说他们去了京城估计也要热起来了,不用带太多衣裳。 王府虽说不是太富裕吧,也养着几个绣娘呢。去了京城可以让绣娘现做衣裳。 这京城的料子肯定是最好的,到了京城后多做几身好看的衣裳。 特别是郭子牧,这么一张好看的脸整日穿得灰扑扑的,实在是暴殄天物。 罗荣王是开玩笑的口吻说的,郭子牧却忐忑道:“我还是,不去了吧…… 我留下来看家,反正我也不爱出门。有康山长在,我在家里也安全。” 罗荣王眼睛一瞪:“说的甚么话!你是人又不是牲口,还能不出门!牲口也要拉出去遛遛的!” 邵云安在心里捂额,王爷呀,您这比喻有点不大恰当喂! 郭子牧低下头:“京城……人太多了……我还是,还是留下来吧。” 罗荣王的眼里滑过心疼,说:“你别怕。有慕容伯伯在谁也欺负不了你。 你要实在是不喜欢,出门就戴着你的面具。有我府上的侍卫在,没人敢动你。” 邵云安理解郭子牧的害怕,京城权贵多如狗,还有个最大的BOSS。 见郭子牧还是不松口,罗荣王道:“去了京城你们都住我府上。 我府上空房子多,还有个大院子,虎哥他们都能撒欢跑。 我府上就一个厨娘,子牧你去了还能多给慕容伯伯做几顿好吃的,做点心。 我这胃口在这里都给养刁了,回去哪还吃得下厨娘做的饭哪。” 邵云安是肯定不能把郭子牧一个人放在村里的。 他道:“小郭哥,咱们去了就住慕容伯伯府上,绝对安全。还有咱们在京城开的点心铺子,你去指导。” 他压低声音,也没避开罗荣王, “让千岁知道你如此能干,也一定会护着你的。” 罗荣王猛点头:“对!还有千岁呢!你放心,等去了京城慕容伯伯就去见千岁。” 他凑过去,悄声, “皇上惧内。” “咳咳咳……!!” 邵云安和郭子牧同时扭头,庆幸他们都戴着口罩,没把唾沫咳到盆里。 不管皇上是不是真惧内,罗荣王这么说了之后郭子牧也确实松口了。 这时候秦茵过来说王枝松被送回来了,村里很多人去了王大力家。 邵云安把这一盆料拌好后,跟郭子牧和罗荣王说了声,起身摘下头巾和口罩走了。 罗荣王看着邵云安离开的背影说:“安哥儿嘴上厉害,心里却是个软的。” 郭子牧:“云安是我的大恩人。” 罗荣王看向郭子牧,心里则当真是打算回了京城后去见千岁。 第252章 邵小爷 “齐攸,朕是越看越糊涂了。皇叔去了秀水村,这祥瑞都出来了!” 他抬眼, “皇叔这信是直接送到朕的手上的,那这祥瑞一事朕总不能在朝堂上自己提及吧?” 已经看过罗荣王派人送回京的这两封信的君后道:“大槐树神是否当真落在了秀水村也只是猜测。 臣倒觉得皇叔可能是先给皇上您提个醒,待蒋康宁和杨砚回京述职时再和盘托出?” 永明帝把两封信又递给君后,不承认自己其实是心如猫爪。 “到底是什么事能让蒋康宁宁愿被朝臣弹劾,也不上奏地动一事?” 永明帝坐起来摘掉自己的袜子,再次盯住了他的小拇指指甲。 自从收到罗荣王的第二封祥瑞密信后,永明帝都不知看过多少回自己的脚了。 想到一件事,永明帝回头嘿嘿笑:“大槐树神重回人世,这不是说咱们的太子日后也会被大槐树神眷顾?” 君后笑着赞成:“定会的。” 君后的脚小拇指甲也有两个,按照罗荣王的信上所言,那永明帝与君后的孩子有两个指甲的可能性极大。 虽说将军府的府医诊断君后的身子已无大碍,永明帝还是让君后好好养身,要孩子的事不急。 在第二封信的末尾罗荣王也说了,待邵云安这边制茶的事情忙完,他会带几人回京面圣。 无论是永明帝还是君后都很想见见邵云安,而看了罗荣王送来的第二封后,永明帝更是迫不及待了。 罗荣王要带邵云安一家进京,蒋康宁也要进京述职,君后也就不急着给蒋康宁去信让他多划出一片山头给邵云安。 关于秀水村大槐树神的事,翁老帝师和岑老这边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别说,两人同时把大槐树神、异星与邵云安联系在了一起。 罗荣王在村中为王石井出头,岑老看过康瑞写来的内容十分详尽的信后马上写了回信。 邵云安是农家子,王石井虽说是返乡,但一旦战事起他还是会有可能被征发的。 可王青不同,他是王家目前唯一的读书人,王家的门庭未来是否能换都要看他。 还不知君后的身体情况与邵云安关系的岑老还是希望义子一家能改换门庭。 为君后做买卖挣钱,最多也不过是个皇商。钱是不缺了,可地位还是不够。 只有王青拿到功名做了官,王家才算是改换门庭。 基于这一想法,岑老在回信上表示要王石井和邵云安处理妥当王大力一家的事,不能让那家人日后影响到王青。 岑老对王青的安排很明确,就是入朝为官走仕途。 新皇不是先帝,只要王青按照他的安排一步步走下去,前程无忧。 所以王大力一家断断不能成为王青日后进入朝堂的污点,甚至是把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王石井即便单开族谱也无法从事实上抹除他与王大力的血脉关系,尤其是在朱有珍亲口承认后。 京城,岑老还是挂念义子一家的。好在康瑞回去了,又有蒋康宁在,他相信这两人会在一旁提点。 康瑞和蒋康宁也确实提点了,临出门“上班”前,两人就跟邵云安说了。 不然邵云安本来是打算让孙阿爷尽量治疗王枝松,他并没打算亲自走一趟。 两手踹在衣袖里,那形象就差戴个瓜皮帽的地主老财,邵云安慢慢悠悠地往王大力家晃去。 路上遇到村里人,对方都是对他点头哈腰问候一句。邵云安保持以往的态度,向对方问好。 王宅内住着那样一尊大佛,现在就是里正见到邵云安怕也要先行礼了。 路上的人见他好像是往王大力家的方向走,顿时忘了自己原本是打算干啥的,都跟了上去。 王大力家的院子里这时候挤满了人,院外也是里三层外三层。 王枝松生死不明地突然被送了回来,孙阿爷被王书平请了过来。村里人都清楚王枝松这回怕是不行了。 王氏一族有几个婶子送了白布进去,里面有人在哭,听着像是王春秀。 王宅,听燕浮生说邵云安去王大力家了,正在陶盆里扦插西红柿苗的王石井也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和邵云安去京城打算把西红柿和黄瓜苗带过去。 路上用灵泉水催催熟,去了京城他们也能有些新鲜菜吃。 王文和与里正都在自家没过去王大力家。 王文和卸任族长后身体就一直不大舒坦,里正则单纯是认为暂时还不到他出面的时候。 里正是丝毫不同情王大力家,为了那家人,他不仅被县令大人训斥,现在连王爷都记住他了。 里正是恼死了。 而王文和身体不舒坦纯粹是心病闹的。他不是舍不得族长的身份,他就是懊悔、自责。 王书平也心知父亲心里的难受,他也在一旁劝着。但这件事终归只能父亲自己想通。 芝麻酱的事王书平暂时都交给了姐姐、姐夫和媳妇去忙活。他刚接任族长,事情很多。 王文和还躺在炕上心口闷得慌呢,突然外头不知谁嚎了一嗓子:“老族长!邵小爷往大力叔家去了!” 王文和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外头传来钱氏的声音:“啥?!云安去大力家啦?” “看着是往那头去的!老族长和族长在屋不?” “书平去王大力家了,你伯在呢!我给你喊他!” 王文和掀开被子手脚利索地下床,钱氏从外头进来见他起来了,赶紧过去帮他拿鞋。 王文和光着脚穿上鞋,一边穿外衫一边往外走:“去喊了里正没有?” “有人去了!” 来人扶着王文和赶紧走了,钱氏想了想也赶紧去后头找孙女。后脚,她抱着小孙女追了过去。 王书平和赵元德两人此刻都在王大力家。 王枝松被抬着送了回来,身上一股子腐肉的气味。被杖刑后留下的伤没有愈合的趋势,反倒更加严重了。 衙门里有人给他上药,但王枝松不想活了,不吃不喝。衙门里的人也懒得伺候他。 孙阿爷给他强灌了一碗参汤,又灌了一碗伤药,然后让人压着他给他切掉烂肉。 哪怕撒了止疼散,硬生生切肉还是会痛,可王枝松只是身体颤一颤却是一声不吭。 王大力抱头蜷缩在墙角麻木地流泪,王春秀一边啜泣一边在一旁帮忙。 她从县城回来装在包袱里的银钱没有被郭招弟和王田岩带走。 也可能是太害怕了,两人只匆匆带走了自己的私房,没去翻王春秀的包袱。 王春秀第二天把包袱里的钱全部拿了出来交给王大力。 王大力没要,他似乎也失去了生活下去的力气。 王春秀把这些钱收了起来,却不是收进了自己的屋,而是收到了王大力床下朱氏以前藏钱的地方。 王春秀不出门,却也不再如过去那般家里的活计能逃就逃。 每天早上天不亮,趁着外面没人,她就在院子里洗衣裳,然后喂鸡、拌猪食,把一天的饭做好。 王大力废了,王春秀里里外外地收拾。待外头人多了,她就躲回屋不露面。 族里每天有人帮忙挑水、送柴,王春秀拿了王枝松留在家中的纸笔都一一记了下来。 王春秀也知道族里的婶子们在帮她找婆家,她可能很快就会远嫁出去了。 经历了这一扬,王春秀只觉得自己现在无比的清醒,比她先前的17年过得都要清醒。 王大力家的院子外,有人发现邵云安过来了,人群瞬间骚动。 原本还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地方,立刻给邵云安让出了一条通往院子的宽敞大道。 而随着邵云安步伐的移动,院子里聚集的村民们也自动让道。 有人冲屋里头喊:“邵小爷来了!” 孙阿爷手里的匕首一个不稳,差点切到王枝松的好肉。王春秀手里擦血的白布也是一抖,掉在了床上。 只有王大力仿佛失聪了一般,呆呆坐在墙角毫无反应。 邵云安依旧是两手揣在袖子里从外面走了进来。 光线不甚明亮的屋内,村子里多数人家都会有的一种不大好闻味道多一股隐隐的血腥气。 王书平从侧面的一间屋走出来,很是吃惊:“云安?你怎么来了?” 邵云安抬抬下巴:“听说王枝松要死了,我来看看他咽气没有。” 王书平&屋外的人&屋内的人:“……” 王书平无奈:“你这是何必呢,非把自己说成是恶人。” 邵云安往屋里走:“我是恶人啊,我要不恶一点我一家子早完蛋了。” 抽手,用袖子隔开脏的看不出原色的竹片门帘,邵云安走了进去。 孙阿爷回头看了他一眼,接着继续手上的事情说:“你别过来,这又是血又是腐肉的。” 王春秀不敢看邵云安,缩着脖子,手指僵硬地捏着白布擦血渍。 邵云安也没凑过去,他环顾了一圈屋内的情况后直接问:“能活过今天吗?” 孙阿爷皱着眉头说:“不好说。他这伤不致死,但送他回来的人说他在牢里不吃不喝的。” 邵云安点点头:“哦,自己想死啊。” 坐在炕上另一侧也在帮忙的赵元德说:“他自己没有活的心气儿。 就算孙阿爷这回把他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他也还是个死。” 邵云安点点头:“元德大哥这话说的没错。” 说罢,他却是上前踢了踢同样要死不活的王大力:“又是在墙根儿窝着。 见你十回,十回都是这个姿势。朱婆子骂你窝囊看不起你还真不怪人家。” 见王大力没反应,邵云安又是两脚。王书平想去劝劝,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说实话,王大力的这副遇到事就只会这样的作态也确实令人看不上眼。 第253章 邵小爷的脚踹和巴掌 王春秀咬着嘴不敢让自己哭出声,怕被邵云安注意到自己。 王大力还是那副死样子,邵云安又是两脚踹过去,没收力。 可能被踹得疼了,他瑟缩了一下,却还抱着头。 邵云安继续火力全开:“三个儿子,哈,老大就不说了。老二人家当上门女婿去了,老三也快死了。 你这个当爹的除了往墙角一蹲你还会什么?哦,还会要死不活。” 王大力抱着头的手明显一个用力。 “都说‘子不教父之过’,你看看你的两个‘好儿子’王田岩和王枝松。 一个比一个贪婪自私、卑鄙无耻……唯一的孙子王在铮也是跟着有样学样。 你的这几个孩子你有管过吗?你有真正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吗? 孩子不是生出来就完了,你得教!你得养!你得让他们懂得什么是人! 你教过吗?你有这么养过么! 村子里有儿子的人家多了去了,谁家跟你家一样把一个个孩子养成这样! 别一副自己委屈无辜的样子,你最不无辜!” 王春秀的哭声溢出,趴在床上呈昏迷状态的王枝松的手指动了动。 邵云安不解气地又是两脚踹上去。 “朱婆子的坏人家好歹也是直接摆在了明面上。她就是告诉所有人她偏心,她心里只有小儿子。 人家不止嘴上偏心,行动上也做到了。人家从头到尾都是在孜孜不倦地为她的心肝儿争取利益。 对别人来说她不是个好东西,但人家敢拍胸脯说她对得起她的宝贝儿子。 至于她的宝贝儿子记得不记得她这个做娘的好,那是她儿子的人品问题。 你呢。你敢拍胸脯说你对得起你的每一个孩子吗? 你连你最在乎的儿子都没把他教好,你在这儿要死不活的给谁看呢! 你以为别人会可怜你会同情你?不!人家只会说你活该!你自作自受! 你不仅坏,还蠢!不仅蠢,还他妈的贼自以为是! 别说朱婆子骗了你。谁叫你蠢,不骗你骗谁! 你那两只眼睛应该一出生就给戳瞎了,反正也是白长!” 屋外静悄悄的,全部都在听邵云安怎么骂王大力。 王枝松的眼角滑下泪水,孙阿爷一声叹。别说,邵云安骂的对! 从不同方向匆匆赶来的里正与王文和本来要进屋的,迈出的脚不约而同地都收了回来。 邵云安对着王大力又是两脚,王大力下意识地想躲。 他麻木的双眼看向床上的小儿子,眼眶里有了泪水。 “想死你也死得壮烈点、轰动点!窝囊了一辈子,要死也这么无能! 村里的河,山上的树,你家灶台里的火,哪个都能让你死得轰轰烈烈! 坐在墙根儿把自己坐死,要别人说你一声有才吗?死也死得如此新奇?” 王大力缩着肩膀撑着地想起来,奈何身上没力气。 “来个人把他拖出去!看得心烦!” 丝毫不觉得自己反客为主的邵云安朝外头吼。 王书平赶紧上前扶起王大力,把全身无力的他拖了出去。 把臭烘烘的王大力“撵”出去了,邵云安转向床上的人。 王春秀侧了侧身,似乎这样就能躲开。 邵云安没搭理王春秀,他走到床边,一直在袖子里的另一只手抽出,递向赵元德。 “蜂乳加参汤,喂他喝了。他要死也只能死在虎行关,死在村子里晦气!” 要不是王春秀在,赵元德都想说一句“你就刀子嘴豆腐心吧”。 不过还好他没说,不然邵云安绝对得“yue”。 邵云安是真的认为王枝松如果死在了家里会很晦气。 他们一家人终于摆脱这些讨厌鬼了,不能眼看着光明到来再给这家人沾上点擦不掉的屎。 赵元德从邵云安手里接过一个不大的瓷瓶,让王春秀帮忙翻过王枝松的身体,让他侧躺着。 然后再摆正他的脑袋,把瓶子里的东西慢慢喂了进去。 属于蜂乳和人参的浓郁气味随之散出,孙阿爷眼睛一亮,当真是好东西! 蜂乳,也就是蜂王浆十分难得。村里人如果谁弄到了野蜂窝,这都是拿去卖钱的,谁会舍得吃。 瓷瓶里是稀释了的蜂王浆,黄色的液体被缓缓倒入王枝松的嘴里,邵云安在心里冷哼。 瓷瓶里装着的确实是蜂王浆和参汤精华,但最重要的是灵乳稀释液。 要不邵云安猛踹王大力呢,他心疼啊。这一瓶子液体给虎哥喝了都比给王枝松喝了强。 但不想让王枝松死在村子里,就只能这么先保住他的命了。 一瓶子喂完,赵元德又往瓶子里倒了点清水,涮涮再给王枝松喂进去,半点都不能浪费。 让王枝松重新趴好,让邵云安出去回避,孙阿爷在王枝松的屁股和大腿上撒了药,给他包扎。 这边,孙阿爷还没包扎完呢,王枝松哼哼哼地醒了。 赵元德:“嘿!醒了醒了!” 孙阿爷手快地包扎好,给王枝松切脉。 过了会儿,他惊喜地看向赵元德:“缓过来了,这口气缓过来了!” 赵元德赶紧叫邵云安进来。邵云安臭着脸,两手抱胸地走进来。 趴着的王枝松持续哼哼,慢慢睁开了眼睛。 邵云安弯腰歪头去看他,问:“醒了没?” 孙阿爷和赵元德都侧头去看,王春秀则下了床,穿鞋准备出去。 屋里只有她一个姑娘家,着实不便。 出了屋,王春秀看到父亲坐在凳子上,手里捧着一个碗,明显是刚喝过水。 她安静地上前去给王书平也倒了一碗水。 从王春秀手里接过碗,王书平心里是感慨万千。这十几年了,头一回喝到这家人亲手倒的一碗水。 王书平正要喝,屋内就传来“啪”的一声巴掌声。 王书平被这么一吓,手里的碗掉在地上碎了。原本打算回屋躲着的王春秀也急忙又跑了回去。 王书平也顾不上地上的碎碗了,急忙进屋。 屋内,孙阿爷和赵元德拦着邵云安,赵元德劝:“他刚醒过来,你再把他打死了那你拿来的好东西不白瞎了。” 王枝松哼哼地扭头,抬眼,正对着床边的邵云安。 挨过棍子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却似乎都不及刚才脑袋上挨的那一巴掌痛。 邵云安却是挣开赵元德拦着他的手,上前一步揪住王枝松的发髻抬起他的头。 另一手拍拍王枝松的脸,邵云安冷笑:“胆量很大嘛,都敢自杀啦。死的滋味怎么样?爽不爽?” 嘴里这么问,邵云安一巴掌拍在了王枝松的伤处。王枝松“嗷呜”一声惨叫完全清醒了。 孙阿爷被王枝松的惨叫影响得龇牙咧嘴,却是没劝邵云安了。 王春秀站在屋门口看着里面,默默流泪。 坐在凳子上的王大力把碗放到地上,撑着膝盖站起来,一步步挪到屋门口。 邵云安再次抬高王枝松的脑袋,一脚踩上床沿,弯腰问:“疼?你也知道疼? 你当初把我逼得跳河自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也会疼? 你打青哥儿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一个孩子也会疼? 嗯?你现在痛苦不想活了,想一死百了,哪那么便宜呢!” 再一巴掌打在王枝松的痛处,让他更清醒点,邵云安冷声: “就为了你读书,为了你所谓的功名,你亲娘被你推到人前一次次当恶人; 你亲哥替你收拾残局,替你坐牢,你躲在后面光占便宜了。 你亲娘落得个人憎狗厌的结局难道都是因为她自己找死?你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王枝松的眼泪一滴滴往下淌,王春秀转身抹着眼泪快步回了自己的屋。 邵云安丢下王枝松的发髻,直起腰:“哈,你现在不想活了!要我说你就不该被生出来! 你活了这16年除了给家里增加负担,让你亲娘为了你的前程四处算计,你还留下了什么? 你娘再恶毒,人家也是凭本事给家里谋划了些家财的,你呢? 王石井分家前,你跟你爹娘、你二哥姐姐一起欺负他,欺负长嫂,冷待侄子侄女; 看到他有钱了,认识县令大人了,你又厚着脸皮凑上去想占便宜。 自己不成功,又让你姐姐为你打头阵。 别说什么你不知道王春秀是怎么想的,你家的墙那么隔音么! 你有规劝过她不要痴心妄想,不要心比天高吗?你有规劝过她要自尊自爱吗? 她的名声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敢说你没有一点责任?” 屋内的王春秀咬着被子,不让自己哭出声。 王枝松缓缓扭过头,把泪水抹到枕头上。 邵云安却不许他逃避,抓住他的发髻把他的脑袋强行转了过来。 “你天天自诩自己是读书人,眼睛长在头顶看不上这个,瞧不起那个。 你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读了几年书,脑袋比别人聪明了一点就真以为自己是状元了! 就你这自私自利虚伪至极的德性,要你都能当状元,那母猪都能成龙! 天文地理你知道多少,名诗佳作你看过几篇,策论文章你写过几张? 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你连县学都进不去了还考状元,考你妹考! 我在县学就骂过你,你悔改了吗?你有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吗? 你没有!在你的认知里你是不会有错的,有错的只会是别人!” 王枝松的眼泪汇成了河,就那样哭,不说话。 孙阿爷、赵元德站在床边由着邵云安骂他。 虽说王枝松要去边关服役,但他们也希望邵云安能把王枝松骂醒。 村里人再不喜欢王枝松,也不会愿意真就看到他年纪轻轻就这么死了。 邵云安又揪住王枝松的发髻抬起他的脑袋,另一手指向王大力: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你的亲爹!看看他的那张脸! 他比里正大叔还小呢,可你看看他!他那张脸比里正大叔老了十岁不止! 他窝囊是他自己的事,可你作为儿子有没有为他分担过哪怕一分! 家里的田你种过几亩!家里的粮你收过几粒! 家里的进项你挣过几个!这家的里里外外你收拾过几回! 你亲娘一心为你谋划,恨不得把其他几个孩子都逼死就为了让你出人头地,结果呢? 你怂恿你爹休了她,你认为她拖了你的后腿; 你怂恿你爹分家,你认为你坐过牢的兄嫂会阻碍你的前程。 你心里只有你自己,自私到冷血! 就你这样的烂人还一心想考功名?你当准考官都是瞎子! 你娘的恶名传千里,你的名声只会比你娘更恶!因为你比你娘还多了虚伪! 我告诉你,就你这样的哪怕能参加科考,你考一百年也考不上!” 院子里所有人都看向里正,看得里正很是不好意思,心里却美滋滋地暗想: 【难道我看起来真的这般年轻?】 而王文和则是失落地坐在了王大力曾经经常坐的墙根儿处。 邵云安的话一句句抽在王枝松的脸上,又何尝不是抽在他这个前族长的脸上。 是啊,就王枝松如此的品性和王大力一加人的德行,人家主考官凭什么让他上? 王枝松哭出了声,尽管声音不大,但确实是出声了。 丢下王枝松的发髻,邵云安一脸恶心地掏出帕子擦手,冷脸道: “你想死可以,别死在秀水村,我嫌晦气!我可不想听人在背后嚼舌根说是我家逼死了你!” 说到这里,邵云安转身往外走。王大力急忙往旁边躲,避免碰到邵云安。 邵云安也一眼没再看王大力,冷着脸出去了。 第254章 是改变,也是转变 邵云安往他身边一蹲,把自己刚才的战绩跟王石井说了。 王石井拿过水袋递过去:“口干了吧,喝点水。” 邵云安确实口干了。 解了渴,邵云安低声对王石井道:“你晚上去催催熟,最好走的时候能摘一波西红柿和黄瓜。” “成。” 对邵云安和王石井来说,那家人的事算是翻篇了。 两人唯一的要求就是王枝松别死在村里影响到王青的日后。 回房换了身衣服,洗了手脸,邵云安再次去后面做酱菜的地方。 一看到他,罗荣王就道:“哟,我们大显神威的邵小爷回来啦。” 邵云安无语:“慕容伯伯,您这消息还挺灵通哈。” 罗荣王自豪地说:“这村子就这么大点地儿,我想要知道还不容易。” 郭子牧关心地问:“没事了吧?” 邵云安在他原来的位置上坐下,戴上头套和口罩说: “有事没事我也管不了那么多,反正王枝松别死在家里就行。” 罗荣王感慨:“你这性子在桑梓之地(乡下)也就石井敢娶你,换别家谁敢脚踢公爹的。” 邵云安:“井哥都离宗了,哪来的公爹。再说,我在井哥面前又不凶。我在外面再厉害井哥也爱我。” “咳咳咳——!!” 罗荣王庆幸他戴了口罩,真真是没见过这么不知羞的! 如果罗荣王穿越回未来学习一番,这时候一定会十分恰当地怼回去:【秀恩爱死的快!】 傍晚,“下班”回来的康瑞和蒋康宁对邵云安今日的做法表示赞赏。 两人看得清楚,王石井和邵云安日后定是会在京城定居的。 在他一家人去京城之前,王大力那边最好安生点。 等他们一家去了京城,那家人会是怎么个光景就与王石井,特别是与王青无关了。 蒋康宁和康瑞回来不久,代江带着一群精力旺盛的侍卫们从山上下来了。 不过下来的时候代江是搀扶着郭子榆下山的。 郭子榆的鞋子是特制的,平时走路看不出来。但若是累了,他腿部的异样就会明显。 上山的时候代江并未发现郭子榆的腿脚有什么不对。 等走过王家的那片茶林,代江发现郭子榆走路一瘸一拐的,他猛地想起来郭子榆的腿被打断过。 代江当时就觉得抱歉极了,是他疏忽了。郭子榆其实还能走,代江却不让他走了。 代江当即就下令原地休息,让属下们去周遭转转,看看能不能猎到野鸡啥的。 虽说没有太深入,但这个时候山上的猎物多,一群人还是吃得挺开心的。 下山的时候代江坚持扶着郭子榆。要不是郭子榆连连表示不需要,代江都要把他背下来了。 郭子榆回来后,郭子牧就找了个机会单独跟兄长说了王爷和云安都要他一起去京城的事。 蒋康宁要回京述职,邵云安和王石井也要进京,郭子榆原本也是打算让弟弟就窝在王宅内不要露面。 既然王爷和邵云安都表示要带着郭子牧一起,郭子榆便道:“你去了京城也好。 云安和安公公在京城也有点心铺子。去了京城若云安忙不过来,你还能搭把手。” 兄长同意,惴惴不安的郭子牧也就不再犹豫。 王宅开始一车车往外运东西了,王书平和赵元德相约来到王宅找王石井。 两人都很关心是不是那位王爷要回京了,不然王宅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阵仗。 这时候王石井才告诉两人他们一家要去京城。 王书平和赵元德闻言后大惊,两人以为王石井一家要搬去京城了。 得知他们一家只是去京城一趟,最晚七八月份就回来了,两人这才齐齐松了口气。 王石井正忙着,两人也就没有多留。王爷要回京,他们既然知道了就不能装糊涂。 不管是以一族的名义还是以秀水村的名义,都要送些土仪过来。 王书平回到家后就赶紧把这件事告诉了父亲。 王文和听后怔愣了半晌,随后叹了口气,说:“石井是越来越出息了,都能去京城了。” 王书平在炕边坐下,说:“爹,云安去大力叔家的用意也是不想他们日后给青哥儿添堵。 青哥儿以后肯定是要去京城做官的。咱们别的帮不了,帮石井解决了后顾之忧还是能做到的。” 王文和抬眼。 王书平:“大力叔好好活着,王枝松活着去了虎行关,王春秀也顺利嫁了。 日后旁人说起来也只会说石井和云安心善,没有借机报复,这就是帮了石井最大的忙了。 再说,这也是咱们欠了石井的。” 王文和低落地点点头:“是,你说的是。你现在是族长,族人那边你多去说说。 待王春秀嫁了,大力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族人们多帮把手就过去了。” 王枝松被邵云安打骂了一通后,倒是老老实实养伤了。 王大力也不在墙根儿处蹲了,他重新扛起锄头下地。 王春秀也不再总躲着,会去打猪草,会去河边洗衣裳,会主动跟村里的婶子姐妹们说话。 村里人给她家送把菜,挑桶水,王春秀也会说声谢,也知道给人家倒碗水。 王石井一家要去京城的消息也很快在村里传开。 那一车车从王宅运出来的东西就是要送去码头带进京城的! 消息传到王大力家,王大力、王春秀和王枝松的反应都很平静。 天黑了,王枝松的屋子点着油灯,王春秀在一旁帮他收拾行囊。 待王枝松的伤养好了,他就要去虎行关了。 王春秀把王枝松的衣裳一件件叠好,然后把一把碎银,两个整银锭给他藏到衣服里,低声交代: “这些钱你带着路上用。你识字,到了那边你看能不能找个识字的活计。 你在家从未做过活,去了那边啥也不会肯定会被人欺负。 你自己嘴要甜一点,别再跟以前那样不知道喊人。” 王枝松看着姐姐在油灯下的侧脸,张口:“姐,对不起……” 王春秀抬眼,眼泪顿时就出来了,她急忙侧过身说:“说啥对不起,我这个做姐姐的也不好。” 王大力抱着一个带着泥巴的陶罐子进来,走到王春秀跟前,他打开陶罐,把里面的东西倒在炕上。 哗啦啦,有铜钱,有碎银,有银锭,还有一小块金子。 王大力的声音仿佛被砂纸磨过,说:“这些钱,你们两姐弟分一分。” 王春秀忙说:“爹,这些钱你留着,我和枝松有钱。” 王大力抬手示意他们两人分了,说:“爹在村子里饿不着,冻不着。” 说到这里,王大力伸出皱巴巴的手摸了摸王枝松的脑袋: “去了那边,照顾好自己。” 王枝松眼里含泪地喊:“爹……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王大力抹了把脸,说:“是爹不好,爹不好……” 他又看向女儿, “这些钱你装好,你出嫁的时候就做你的压箱底。” 王春秀把钱推回去:“爹,我手里还有钱,这些你留着。” “爹留着没用。” 直接把这些钱一分为二,王大力推到两个孩子跟前。 “爹,护不住你们。春秀,以后嫁去夫家要孝顺长辈,好好过日子。 枝松……一年后,你也别回来了,在那边娶妻生子,也好好,过日子。” 王枝松伸手握住了父亲粗糙干瘦的手,哭得泣不成声。 王春秀擦了擦眼泪,出去了。待她回来时,手里端着两个碗,每个碗里各卧了一个蛋。 王春秀会做的饭不多,也不怎么会做衣裳。 她想出嫁前尽量能给父亲,给弟弟各做一身衣裳。她自己也清楚自己会远嫁,一旦出嫁就是永别了。 王宅内忙得是热火朝天,陈三礼这时候却来了王宅。 王石井一家要去京城的事自然瞒不过他。 陈三礼带了两车东西过来,说是拜访王兄弟,实则也是想在王石井离开前能见上一面罗荣王。 罗荣王给了王石井这个面子,见了陈三礼一面,也收了他送来的孝敬。 罗荣王还很亲切地说邵云安做的蜂蜜柚子茶好喝,让陈三礼给邵云安多弄点柚子,把陈三礼给受宠若惊坏了。 与陈三礼说了两句话,罗荣王就离开了。 陈三礼恭送王爷,待人走后,他朝王石井和邵云安竖了个大拇指,佩服!佩服! 罗荣王再没实权人家那也是王爷。 能叫王爷住在自己家里,言语间还那么亲善,陈三礼自认他没这能耐! 再次坐下,陈三礼感慨:“王老弟啊,老哥真的是佩服你呀。” 更羡慕! 邵云安挑眉:“怎么,陈大哥不佩服我啊?” 陈三礼哈哈笑:“邵小弟你现在可是咱永修县的名人!怎能用佩服!那是敬仰!” “哈哈哈……” 这回换邵云安笑了。 陈三礼这回过来一是想拜见一番王爷;二也是来确认王石井一家此去京城还回不回来了。 王石井道:“自然是要回来的,还要酿酒。” 陈三礼顿时高兴了:“老哥我就怕你们不回来了。” 邵云安做的蜂蜜柚子茶也给陈三礼送了几罐子,他可说是惊为天人。 他还等着今年柚子下来的时候跟着王石井、邵云安一起做买卖呢。 去大斯国的船队还没回来,邵云安也是盼着。他想知道这个世界的大斯国有没有会令他惊喜的特产。 去大斯国的船队没那么快回来,船队过去卖了货,肯定也要满舱再拉回来。 说些会儿生意上的事,陈三礼就提了另一件事。 王家的事在秀水村闹得沸沸扬扬,在永修县该知道的也就都知道了。 王枝松被罚去虎行关服役一年,王春秀这边也是要尽快嫁出去了。 王石井和邵云安都不打算掺和王春秀出嫁的事,陈三礼这边却是来说媒了。 第255章 上京前奏 愿意娶的要么开口就是要丰厚的嫁妆;要么就是鳏夫,甚至还有给自家傻儿子来说亲的! 王春秀再不堪,族人们也不能看着她入火坑。 王四婶问许掌柜有没有合适的人选。许掌柜在托人问的时候就问到了陈三礼家的一位管事头上。 还别说,这管事还真知道一个合适的人。 陈三礼的兄长是广南府的知府,他的买卖自然也做到了广南府。 这位管事常跑广南府办差,就认识了当地的一个杂货铺的掌柜。 这个掌柜娶的是男妻,两人就生了一个儿子。 儿子娶的也是妻郎,去年过世了,留下一个女儿。孩子还小,那肯定是要续弦的。 因为留下的是个女儿,所以这家人希望娶一个女人进门。 但他家是两个公爹,儿子之前娶的也是妻郎,这又是做续弦,媒人找不到合适的女人。 有那种也是死了丈夫想再嫁的,也总有这样那样不合适的地方。 这管事一听王春秀的情况,当即就觉得很合适。 王春秀说白了嫁过去是没娘家的,嫁过去肯定是以夫为天的。 但间接的,又算是卖了王石井一个好。管事脑子一动,就把这事儿跟老爷陈三礼说了。 陈三礼觉得也不是不行,加上他要给罗荣王送孝敬,这不就跑过来了。 听陈三礼说完,邵云安当即表示他不插手。如果陈三礼确实想做这个媒,可以直接跟王书平说。 陈三礼也理解王石井和邵云安对本家的芥蒂,不过两人也不反对,那他就去说说。 陈三礼离开的时候,王石井让燕浮生亲自送他并把他带到王族长家。 两人都没有过问后续,王书平也没来跟他们说。 订单最后要交付的酱料和泡菜都要把邵云安和郭子牧忙飞了,就是罗荣王都掌握了做泡菜的精髓! 要带去京城的东西送走的差不多了,虎哥从山上下来咬住邵云安的裤腿就拖。 邵云安当即就有了不好的预感,这家伙不会又给他找来什么仙果了吧! 邵云安赶紧喊王石井。这回两人不敢带孩子了,交代了燕浮生,两人就被虎哥给拖走了。 见大小金似乎没有跟着的意思,邵云安心里稍安。 两人被虎哥带着上了西山,过了一夜才回来。 气得要骂人的蒋康宁看到两人狼狈的模样和王石井扛回来的东西,下令:“以后不许再跟着虎哥胡闹!” 罗荣王也冷着脸:“你说说你们两个当爹的!这一上山就是一晚不回来,你们还小呢?” 见三个孩子不在,邵云安赶紧求饶:“大哥、慕容伯伯,是虎哥发现了一个宝物带我们去拿。你们来看!” 蒋康宁和罗荣王看向王石井扛回来的一截黑黢黢的木头。 虎哥带邵云安和王石井上山的目的不是又发现了什么“仙果”,而是一根乌木! 王石井和邵云安跟着虎哥来到一处山谷,这根乌木就在山谷的水潭边静静躺着。 山谷里满是倾倒的树木,好像被什么狠狠蹂躏过一番似的。 邵云安严重怀疑是那天地动把这根本应该埋藏在地下的宝贝给翻了出来。 这根乌木很长,最粗的部分单是直径就有两米往上了。 邵云安确定了这就是乌木后,直喊“发了发了”。王石井却是不明白这根木头有什么稀罕的。 邵云安当扬跟他科普了乌木的价值。 乌木是植物界的木乃伊,乃万木之灵,灵木之尊。民间有种说法,家有乌木半方,胜过财宝一箱。 虎哥是连“仙果”都能发现的老虎精,他这么费劲地把两人带过来明显是要这根木头。 邵云安当然不会客气,直接把这根价值连城的乌木收进了空间挨着灵乳洞的角落。 不过他精准收了这根乌木后也把他给累虚脱了,喝了一杯兑了灵乳的灵泉水才缓过来。 为此虎哥还相当不满,它要喝! 一身泥巴的邵云安肯定不能说这是什么木头,他就说虎哥执意要他们两人把这根木头带回来。 他看这木头乌漆嘛黑的,就暂时叫“乌木”了。 王石井扛回来的肯定不是一整根,而是用电锯锯下来一截,再用斧子修饰一番。 王石井把乌木放在正厅,蒋康宁和罗荣王围着这根木头看了又看。 虎哥执意要的木头,肯定是不凡的木头。但就是罗荣王也看不出这乌木怎么就不凡了。 王石井打来一盆水,把这根木头上的淤泥冲洗掉。 邵云安假装好奇地凑近,随后惊奇地喊:“这木头有点香哦!” “香?” 罗荣王立刻凑了上来,蒋康宁随后。 半个时辰后,罗荣王严肃地说:“这木头你们给‘本王’留一点。” 蒋康宁:“用这木头做一串佛珠很合适啊。” 罗荣王严重点头。 见者有份儿,王石井拿来斧子,哐哐哐给罗荣王和蒋康宁各砍了一截。 又哐哐哐,给康瑞留下一截。 后院得到消息的蒋沫熙和妮子赶来,邵云安先赶紧安抚两个孩子。 待到两个孩子安抚好了,蒋沫熙直接说他要拿乌木造船。 这是一个注定鸡飞狗跳的一天。 给三只大猫私下各喂了一滴灵乳,邵云安就把他们赶去山上打猎去了。 要去京城,怎么也得带些野味嘛。蒋沫熙就负责冷藏保鲜。 王石井则抓紧时间用剩下的乌木做些小东西送人。 从书院回来的康瑞带着王青回来后,免不了又数落了两人一顿。 不过在拿到有着特殊香气的奇异木头后,康瑞勉强原谅了他们,不过也强调不许再跟着虎哥胡闹。 随后,康瑞把邵云安叫去了偏厅,明显有事单独跟邵云安说。 之前康瑞从京城回来前收到了邵云安给他的柚子茶,他把柚子茶全部拿去了姨妹的府上。 他今日在书院收到了岳父的信。他送给姨妹的那4罐柚子茶,姨妹夫吃过后胁痛病症减轻了许多。 岳父就问他这柚子茶可还有,或许再多吃几罐,这二女婿的病能好。 邵云安疑问:“什么叫胁痛病?” 康瑞按了按姨妹夫疼痛的地方,解释:“这里痛就是胁痛。” 邵云安伸手过去按按:“这里?” 康瑞:“大致就是这里。我那姨妹夫疼起来真真是痛不欲生,七尺男儿疼到满床打滚。” 邵云安明白了:“这不是胆囊炎就是胆结石啊。这疼起来会疼到休克的。” 康瑞刚想问“云安你知道这病症”,话到嘴边他立刻变成了:“那云安你可知这病症该如何治?” 邵云安摇头:“不好治。最保险是切掉,但怎么切呀。” 康瑞打了个哆嗦,切掉?! 邵云安:“胆囊炎就是胆囊发炎了。咱们都说肝胆相照,肝下面就是胆。 胆结石就是胆囊里面有石头。” 康瑞惊:“有石头?这是人又不是鸡。” 邵云安:“谁知道呢,反正咱们人的身体里也会有石头。” 不仅有胆结石,还有肾结石呢。 康瑞想到姨妹夫那痛苦的样子,只觉得后心凉飕飕的。 “他先前吃了多少补品都不管用,就吃了你的柚子茶后好了许多。只是现在没有了柚子……” 邵云安:“胆囊炎或胆结石不能吃补品,要吃清淡的。补品油腻的吃多了反而会更痛。 现在确实没柚子了。要不这样吧,等我去京城后先去看看啊,然后再决定做什么给他吃合适。” 康瑞当即道:“我写一封给岳父的信,你去了后……” 这般那般交代了邵云安,康瑞特别提醒他务必先去他岳父家认认门。 邵云安听大哥蒋康宁说过康瑞的岳父是武将,还是京官。 邵云安不懂都尉中卫史是什么意思,他虚心请教了一下。 听康瑞解释了之后,邵云安看康瑞的眼神都变了。厉害啊,那不就是守城官? 宫变绝对优先拉拢的人物之一啊! 当然,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邵云安是绝对不敢在康瑞面前找死说滴。 康瑞和郭子榆都留守。王宅这边燕浮生留下,秦茵跟着进京。这两人要暂时两地分居一段时间。 有灵乳奖励,虎哥和大小金是干劲儿十足。 三只大猫抓了十只鹿、二十只羽鸾、几十只野鸡、野兔、还有五头大野猪,另外珍贵草药也找来许多。 王石井带着人天天上山收“快递”。 所有的野味直接用硝石制冰的方法一路冰冻地带去京城,给京城的贵人尝尝鲜。 这时候都还没有烟花呢,这硝石也很难找。 邵云安的空间里有硝石,他就让王石井借口说是去道观要的。 罗荣王看到此法后很是新奇。 宫里夏日用的冰都是前一年的冬天从最清澈的河水里取来的冰放入冰窖里储存下来的,这种方法着实方便。 邵云安把蒋沫熙拉过来,他知道硝石制冰,但没实践过。空间里的硝石也是末世囤货的产物。 蒋沫熙这小子已经把空间里的化学书都看完了,邵云安的化学早就还给体育老师了。 他本来还发愁去哪里弄冰,人家随口一说就解决了他的难题。也让他想起来空间里还有硝石这玩意儿。 果然,天才儿童在这种时候是最好用的。 一切准备就绪,众人也收拾好行囊准备出发了。 出发的这天,村里人几乎都来送了。王大力躲在人群中,目视他最有出息的长子携家带口进京。 王书平、赵元德、孙二江、王杏这些与王石井一家关系好的都要一路送去码头。 邵云安喊了赵河上车,赵河往他怀里塞了一个包袱。 “别推,是我家的一番心意。去了京城可万千谨慎,你那脾气该收敛就收敛。” 邵云安把包袱放到一边:“行,我不跟你客气。” 赵河低声道:“王春秀要嫁去广南府了。” “哦。” 赵河笑笑:“青哥儿这一去京城,博哥儿要寂寞了。” 邵云安:“告诉博哥儿和王衍,我会给他们买书的。” 赵河:“那感情好!” 第256章 虎行关之行(一) 去往虎行关的路上,因为带着许多的辎重,蒋康辰足足走了快两个月。 回京可谓是轻装简行,蒋康辰是归心似箭。 一想到一件大事,想到自己怀里贴身放着的一封信,蒋康辰依旧难以控制的头皮发麻。 若事情当真如他们猜测的那样,那云安他! 车轮滚滚,骡车也十分的颠簸,蒋康辰摸了摸胸口放着那封信的位置,思绪不由飘远。 ※ 代家满门统领着大燕国二十万的军队,分别驻守“虎行关”和“哭夜关”。 燕国没有一个将领,没有一个武将家族手中掌握着如此庞大的军队。 而“虎行关”和“哭夜关”是燕国最重要的两道关隘,直接关系着燕国腹地的安危。 可以说永明帝把自己的背后安全都交给了代家,或者说他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交给了代家。 若换成别人早就拥兵自重、功高震主威胁到帝王的统治了,更何况君后也出自代家。 所以也不怪文臣对君后 一直以来的反对与忌惮。 上书永明帝削弱代家兵权的折子从未断过,永明帝却是不为所动。 他们哪里知道不是代家把控兵权,而是永明帝根本不放心把兵权交到别人的手上。 三公五侯一王将,唯一的亲王罗荣王不管事。另外几家只有这一“将”最令永明帝放心。 永明帝是绝对不会把最重要的兵权交给三公五侯之中任何一方势力控制的将领的。 而另一方面,代家始终的低调、内敛、谨慎与谦逊也是永明帝如此放心的最重要的原因。 代齐攸入宫后从不为代家谋事而是尽心尽力辅佐永明帝,也同样令永明帝放心代家的忠诚。 燕国的死敌胡哈尔国如果攻克了“虎行关”和“哭夜关”这两个关卡,便可长驱直入燕国的腹地、挥师京城。 所以这两个关卡也是燕国重兵把守的重地。 “哭夜关”由代老将军的长子代明军携其子代战厉把守; “虎行关”由代老将军的次子代明荣携其子代战骁把守。 王石井被征发服役的地方就在虎行关,他也是代战骁统领的先锋军的一位百夫长。 代明军所统领的大军被称为“飞鹰军”,代明荣统帅的大军被称为“翼虎军”。 作为燕国的第一将军,袭承了“大将军”封号的代明军镇守在最危险、也是条件最艰苦的“哭夜关”。 骠骑将军代明荣与他的兄长一样,常年镇守边关,以边关为家。 两兄弟与他们的父亲一样,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燕国的边关。 他们的儿子也是子承父业,自小就展现出非凡的领兵作战天赋,小小年纪便随父亲镇守边关。 代战骁就如他的名字,骁勇善战。 他十二岁带兵上阵,十四岁便被封为左都尉,如今刚不过弱冠之年就已是正四品的武威将军。 以代战骁的能力和家世,他该是京城不少勋贵家愿意结亲的对象,但现实却恰恰相反。 嫁给代家的这些常年驻守边关的男人不仅时刻要提心吊胆,还很可能做寡妇(夫)。 虽说代家现在的男人都健在,但谁也不能保证下一扬战事后他们还能活下来。 再者代家是顽固的保皇派,一家子的硬脾气,与世家大族的三观不合,也不是他们属意的结亲对象。 得君后之命前来“虎行关”的蒋康辰走了快两个月才抵达虎行关,这是他这辈子走得最远的路了。 要不是靠着邵云安给他做的阿胶糕和蜂蜜红枣膏,还有给他的两根山参,他可能早就倒在路上了。 越往“虎行关”前行温度越低。明明已入春却仍如在深冬,风吹在脸上刮得脸都生疼。 但不管多么艰难蒋康辰都不曾退缩过。 对他来说再苦一些他都无所畏惧,只为了心中那永不会熄灭的希望之火。 蒋康辰带着辎重和最重要的一批“货”在禁军的护送下终于安全抵达翼虎军的军营。 在营地外禁区拦下他们的守卫看了蒋康辰拿出的君后手谕后立刻派人速速去通禀大帅。 骠骑将军代明荣正在营帐中处理军务,得知君后千岁派人前来送辎重,他惊讶极了。 他最近没收到户部或兵部的辎重补给信函啊? 而且就算是户部或兵部没来得及发出信函,也不该是君后派人来送辎重! 代明荣马上派人去寻代战骁,让他带人去迎并问明情况。 一路风尘仆仆的蒋康辰被虎行关的将士们热情地迎进了大营。 不仅是因为他是君后千岁派来的,最主要的是他带来的将近2000车的辎重! 2000车辎重对驻守虎行关的兵马所需那是杯水车薪,但蚊子再小它也是肉啊! 这对在边关吃饱肚子都是奢侈的将士们来说,这2000车辎重的慰问是他们收到的最好的土仪! 蒋康辰被引入帅帐后先行行礼:“卑职内廷书记蒋康辰拜见骠骑将军。” 随后进来的军中士卒抬着大大小小的藤箱还有大小不等的陶罐欢天喜地地进来。 很快,帅帐内就显得拥挤起来。 代明荣没见过蒋康辰,不过听说过蒋家兄弟的事。 让蒋康辰坐下,代明荣问:“蒋内官此行前来虎行关,可是千岁有何要事吩咐?” 主要是代明荣怎么也想不通为何这批辎重会是君后送来的,这不合规矩! 蒋康辰取出怀中的信双手递上,道:“此为千岁命卑职送与将军的信。 而卑职此次前来不仅是为君后效力,也是受人所托。” 代明荣身边的近卫从蒋康辰手里拿过信,交给大帅。 代明荣满心狐疑地拆开信认真看了起来。看着看着,他的脸上就有了明显的吃惊。 待到代明荣看完信,他很是激动地看向蒋康辰:“千岁在信中所言此次辎重乃出自‘救助基金’。 不知蒋内官可否细说一番这‘救助基金’。” 很显然,君后没有在信上详细说明。 蒋康辰就“救助基金”的设立初衷与实际救助的范围说给骠骑将军听。 代明荣听得面上赞叹,心里则纳罕君后哪来的银钱做这“基金”? 户部整日哭穷,君后这救助的银子难不成是把户部尚书吊死换来的? 蒋康辰正说着呢,外面传来守卫的大喊:“少帅!” 帐帘掀开,一张年轻却也饱受了风霜的脸映入蒋康辰的双眼。 来人长得十分高大,如此寒冷的天他却仅着一件单薄的武将短打。 他的皮肤黝黑,体格健壮,手背上的青筋一条条凸起,一看就十分的武孔有力。 他的头发以一副青色玉冠束于头顶,有几缕发丝落下,显然刚才此人并不是在帐中休息。 来人就是代明荣的“独子”代战骁,他刚刚在演武扬,得到大帅的命令后带人去迎蒋康辰。 说实话,看到蒋康辰带来的那些辎重,代战骁也是大吃一惊。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君后吊死了户部尚书,而是户部尚书这是突然良心发现想起来边关的将士了? 代战骁与蒋康辰刚刚见过了,不过蒋康辰还是起身行礼,代战骁回礼。 两人都是四品,但蒋康辰是“内官”书记,在代战骁面前蒋康辰要先行礼。 代战骁心情很好地说:“蒋内官路上辛苦了,快请坐。” 蒋康辰没有坐而是道:“武威将军,下官此次前来一为押送粮草至虎行关,二却是受人所托为您而来。” “为我?” 代战骁纳闷地指指自己。 蒋康辰反问:“下官刚刚说不要卸车的那些东西,将军您可看了?” 代战骁摇头,人家说不要卸车那就不卸呗,或许是什么重要东西呢。 蒋康辰笑道:“将军可去看看那些车上装着的是什么,那就是下官此来的受人所托。” 代战骁看看亲爹,再看看蒋康辰。 代明荣:“我与你一同。” 代明荣与儿子一起出去了,蒋康辰坐下,嘴角是一抹恶作剧得逞的笑。他承认他被某人“带坏”了。 留在帅帐内的亲卫看着蒋康辰的那抹笑,手放在了刀柄上,此人可疑! 等了约有半个多时辰,代明荣和代战骁回来了,后者喘着粗气,前者眉头紧锁。 如果代战骁知道“卧槽”这个词,一定会一口气吐出百八十个。 再次见到蒋康辰,代明荣直接问:“蒋内官,那车上的钱是怎么回事?” 蒋康辰:“三万两银,共兑三万三千贯钱,乃武威将军曾经的麾下捐给将军。 千岁命下官送这三万多贯钱至虎行关,当面交给武威将军。” 代战骁当即脸色骤变,代明荣严厉地说:“这笔钱战骁不能收!还请蒋内官给那人带回去!” 蒋康辰微微一笑,说:“两位将军误会了。此事皇上、千岁、老将军皆知。 这三万三千贯钱不是那人送给武威将军一人的,而是送给先锋军的。 不知武威将军可知您麾下曾有一位名唤王石井的百夫长?” 代战骁神色一怔,马上回道:“王石井?我当然记得! 那人骁勇又重情义,他杀敌将,毁了一只眼半张脸。 但他没要奖赏,而是把功劳给了曾提携过他的上峰,只为了上峰的家眷能多得一些抚恤银子。” 代明荣看向儿子:“他的上峰是谁?” 代战骁说出一个人名,代明荣有些印象。 每一扬大战后,代明荣作为主帅都会看一遍阵亡将士的名单。 先锋军的伤亡总是最大的,代明荣也记得最清楚。 蒋康辰松了口气,说:“您记得那就最好不过了。石井心里一直记得边关的故友袍泽与武威将军您。 他如今赚了钱,更是惦记在边关吃不饱穿不暖的兄弟们。 其实这笔银钱是他的男妻做主为他捐出的。也是因此千岁才有了创办‘救助基金’的念头。” 蒋康辰把事情的前后经过详细却不啰嗦地告诉两位将军。 代明荣与代战骁的眉头渐渐舒展,脸上多了几分动容。 第257章 虎行关之行(二) 从军中离开后依旧记挂着军中袍泽的人不是没有。 但即便是因伤返乡的将领,也少有人能如此大手笔地反哺回军中的。 只有像老将军、大将军这样是军中将领,本身领着兵马又心疼自己的兵,才会不计代价地往这个窟窿里贴钱贴物。 不然老将军要给“救助基金”捐款,也拿不出太多的银两就是这个原因。 大将军府每年的进项除了府中必要的开支,大多数都贴补到了“翼虎军”和“飞鹰军”。 这也从侧面反映出朝廷没钱,永明帝囊中羞涩。 不过代明荣还是不放心,问:“他的妻郎可是出身商贾?否则何以能挣得如此多银钱?” 蒋康辰道:“石井的妻郎姓邵,名云安。” 代明荣和代战骁心里同时一动,实在是两人对名字里带“安”字的人格外敏感。 没发现两人的异常,蒋康辰从送来帅帐的那些瓶瓶罐罐里找出醉花间。 当着两人的面开封,蒋康辰陶罐递到两人面前。 代战骁先低头闻了闻,随即惊喜:“这可是酒?” 蒋康辰点点头。 代战骁立马酒虫上身,拿来三个平时用来装水的普通陶碗,当场就要倒出来尝尝。 果红色的酒水倒在陶碗里,就是代明荣都吃惊不已:“这是‘紫玉露’?” 蒋康辰卖关子道:“这是‘醉花间’,味道嘛,将军尝过便知。” 代战骁迫不及待地端起碗,一口下去。 “唔!” 就见他眼睛大亮,接着又一大口,一碗酒就没了。亲爹还没喝呢,他已经去倒第二碗了。 代明荣拿起碗,尝了一口。 他以为会像“紫玉露”那样涩口,没想到这看着和“紫玉露”一样的酒却是有着如此难以形容的口感。 代明荣点点头,又饮下一口:“好酒!” 接着按住儿子的手:“你省着点!” 代战骁讪讪地收回手,咂巴嘴:“这酒味道不错!” 蒋康辰笑着说:“这是用‘红酸果’酿的酒。还有一种‘白酒’,需用到稷米。 皇上、老将军他们更喜欢那白酒的口感。只是云安只酿造了这么大的4罐子。” 蒋康辰把那4罐白酒的缘由说出来,代明荣和代战骁也明白了王石井的这位妻郎为何一出手就能捐出3万两银。 被派出京的蒋康辰还不知,皇上留下的那些白酒早就没了。 皇上把留下的那两罐宝贝的白酒拿去了将军府,还能有剩么。 让两位将军见识了“醉花间”中蕴含的巨大利润。蒋康辰又翻出茶具和新茶,现场来了一出泡茶新法。 不然他只说这是茶叶,两位将军不明所以地拿去煮了煎茶那可就白瞎了。 代战骁一边喝着清爽新茶,一边忍不住地往那几罐子疑似“醉花间”的陶罐上瞄,心想他能“拿(抢)走”几罐。 茶泡了,蒋康辰就把邵云安制出新茶、酿出酒后,因与自己的弟弟蒋康宁的关系由君后牵头,把这生意做了起来。 这茶酒的生意之火爆完全超出了君后的意料,也因此,邵云安才有能力一口气捐出这么多钱。 而君后在邵云安捐钱后,听了邵云安的建议设立了这“救助基金”。 代战骁:“这王石井运气不错呀!能娶到一位如此能干的妻郎。” 他怎么就没这个福气呢? 代明荣却严肃了几分,说:“邵云安捐出的银两,蒋内官您都带来了。 那这些辎重出自‘救助基金’,却只有我‘翼虎军’的?” 蒋康辰连忙解释,“飞鹰军”那边也是有的。与“翼虎军”这批辎重唯一不同的就是没有那3万3千贯钱。 作为“救助基金”启动的第一批救助,君后自然只会选择“翼虎军”和“飞鹰军”。 其中有他出自代家的原因,更多的是若没有邵云安提出要捐款给“翼虎军”,也就不会有这“救助基金”的雏形。 “翼虎军”是必须要走的,那就不能少了“飞鹰军”。 听蒋康辰如此解释,代明荣脸上的严肃散了些。 蒋康辰接着说:“因这一批的新茶、新酒都只出自邵云安一人之手,数量着实有限。 如今永修县,包括整个敕南府都会集中制作春季新茶。 加之有千岁派人,今年的新茶和新酒数量将不可同日而语。 大山部落、鲜鹿国都盯着这一批的春茶,边关的其他将领今年应当也会收到‘救助基金’拨出的救助辎重。” 代战骁越听越对王石井的那位妻郎好奇了,他随口问:“王石井的这位妻郎是个能人。 蒋内官的弟弟是一县的父母官,能与他二人相交该不是王石井的能耐。 那家伙闷葫芦一个,回乡的时候还跟我说担心家中的妻儿被人欺负。 我要知道他的妻郎如此能干,就让他把妻儿接过来了。唉,这家伙也太会藏了吧。” 蒋康辰面色微变,说:“石井的妻儿,确实在家中被欺负了,云安……” 代明荣和代战骁父子皱眉的神态一模一样。 事关石井与云安的家事,蒋康辰只能说:“云安是石井回去后再娶的,比石井小了有十岁。” 小了十岁?! 代战骁不清楚王石井的具体年龄,他只知道对方回乡的时候还未到而立。 两位身经百战的将军父子一看蒋康辰的神情就看出王石井与他这位妻郎的婚事怕没有那么简单。 不想两位将军误会,蒋康辰又道:“石井回乡后就分家了。他与云安盖了新宅子搬出去住了。 石井的两个孩子与云安这位小爹也很是亲密。云安心善,视石井的两个孩子如己出。 石井和云安现在是岑老的义子,岑老是永修县县学的学正,先帝时曾任礼部侍郎,兼‘弘文馆’直学士。” 代明荣沉声说:“日后若能得见这位邵小郎,本将要当面对他说一声‘谢’。” 代战骁最直接:“蒋内官,您回去后帮我告诉这位邵小郎。 若王石井以后敢对不住他,他就来虎行关找我,我先锋军上下都是他的靠山!” 蒋康辰笑着应好。 第一批的新茶、新酒数量有限,君后拨给“翼虎军”和“飞鹰军”的茶酒数量也多不了。 可以说,拨去这两处的茶酒都是从他和永明帝的牙缝里挤出来的。 送来帅帐的东西是茶、酒、酱料、泡菜、果酱、腊肉等等……这些大将军独享的。 毕竟数量不多,也不够分发下去。都交给大将军,要怎么分由大将军本人决定。 而那3万3千贯钱,代明荣一个铜板都没贪,让代战骁全部搬去先锋军的账房。 原本有那么几车蒙着布的东西单独拉去先锋军的营地就令其他人看不明白了。 待先锋军的账房先生们看到小帅命人送来的藤箱里装着的是什么后,一个个被震得原地升天。 他们小帅糊涂啊! 弄来的钱怎么不说藏起来,这给别的将军知道了他们先锋军连汤都喝不到了! 后来一想,不对啊!这些藤箱是从君后派人送来的辎重那边搬过来的! 君后好好地给他们先锋军这么多军饷做什么? 不一会儿,先锋军要准备一场(生死)恶仗的消息就传开了。 在父帅的帐中软磨硬泡想要分一半“醉花间”和绿茶的代战骁还不知道自己后院骚动了。 等到他不甘不愿地抱着一罐子“醉花间”和一小罐子绿茶回到自己的帅帐后,他就被围了起来。 没多久,先锋军内部就欢笑声起。 就见一个个人冲进账房,然后一个个腰部鼓囊囊地出来。 一匹匹骏马离开大营前往集市,先锋军的伙夫们被全部召集起来刷锅刷碗! 把那些放着都生锈的大锅全部拿出来洗干净! 准备炖肉吃! 把酒和茶藏好,代战骁喊来部下们,就这笔捐款的使用细节召开一次闭门会议。 会议的主题是这笔钱拿出多少买肉,拿出多少买棉衣,再拿出多少留在账上作为日后的补给。 反正这笔钱谁都别眼红,全部用在先锋军的吃穿用度上。 代战骁走后,代明荣没有召集部下,他先看这批辎重的清单。 十万人的翼虎军,分布在以“虎行关”为中心散开的各个大小关隘。 这批辎重对翼虎军来说是杯水车薪,但他作为大帅,辎重再少也要逐一分下去。 看着看着,代明荣揉了揉眉心。 ——邵云安……邵云安……云安……安…… 不知是不是又听到了一个名字里带“安”的人,代明荣的心绪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战安,他的次子,失踪了十二年了。 其实代明荣心里很清楚,那个儿子怕是早已不在人世。 一个五岁的孩子被胡人掠走,即便后来没找着尸首,他又如何在当时那样的境况下活下来。 可作为父亲,代明荣希望那个孩子仍活着。 代明荣当初惊掉不知多少人的下巴娶了男妻粟辰逸。男妻不好生养,粟辰逸却为他生了两个儿子。 长嫂因为身子受损,只得了代战厉一个孩子。 当初父亲还说代家这一代三个儿郎,后继有人。可不过几年,他们就丢了一个孩子。 孩子丢了之后,代明荣和粟辰逸都没想过是否再努努力,看能否再要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是他和妻子心里的痛,也是代家所有人心里的痛。 代明荣在帅帐内心绪波动,开完会后的代战骁则交代他的两名副将去查查王石井的具体年龄。 一个嘛,是他难掩好奇王石井的那位妻郎具体多大了,怎么能如此能干。 另一个,说不定王石井的那位妻郎家中还有未出阁的妹妹或弟弟…… 咳咳,他还未有婚配,咳咳…… 第258章 虎行关之行(三) 蒋康辰是被晨练的呼哈声给吵醒的。醒来的他有一时的发懵,分不清自己是在哪里。 直到身体传来明显的酸痛他才彻底清醒过来。 床很硬,又因为一路的奔波终于抵达终点,整个人一松懈下来立刻就疲惫上涌。 蒋康辰只觉得浑身上下哪哪都在痛。昨晚将军设宴招待他,他半途就有点熬不住了。 扶着僵硬的腰下了床,蒋康辰如七八十岁的爷爷般挪到桌旁,拿起桌上的茶壶张嘴就灌。 水很凉,但他很渴,顾不了那么多了。 解了渴,蒋康辰才觉得有点冷了。他赶紧穿好衣服又裹上斗篷,找出阿胶糕吃了两勺,肚子里才没那么难受了。 活动了一下僵硬的筋骨,蒋康辰出了帐篷。 代明荣和代战骁这些官职高的将领在虎行关的内城都有自己的府邸。 虽说不能跟京城的相比,但比营账那是舒适多了。可是这些将领却都选择住在军营,与士兵们同甘苦。 蒋康辰一露面,马上就有人小跑了过来。原来是代战骁安排了人临时供蒋康辰差遣。 此人名叫曹栋,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后,他就表示去拿吃的过来。 蒋康辰喊住对方。他自己有带粮食,他让对方给他提一壶清水来,他自己熬点粥喝。 对方表示马上去给他提水。看着对方跑远,蒋康辰搓搓胳膊返回帐内,早晨的虎行关当真是冷啊。 火盆在夜里就熄灭了,蒋康辰找到火折子,往火盆里加了几块木炭,取火。 手指冷得发僵,好不容易木炭点着了,蒋康宁瑟缩着身子把双手放在炭盆上取暖。 此时此刻他是无比思念秀水村王宅的暖阁。 曹栋很快过来了,还带了两个人。蒋康辰虽说不用拿吃的,曹栋还是拿了些干粮过来。 他还提来一个小炉子,拿了碗筷什么的。 蒋康辰喝了点热水,又擦了手脸,火盆的温度也上来了,帐篷内总算是暖和一些。 没有让曹栋在一旁照顾,让他去忙,蒋康辰自己熬粥。 这白米是蒋康辰回京的时候从王宅里带走的,共两袋。 在京城忙的顾不上吃,被君后派来虎行关,蒋康辰把这两袋白米都带上了。 说实话,吃惯了王宅的饭菜,这两袋白米蒋康辰是绝对舍不得留在京城的。 这一路上他省吃俭用吃掉一袋,还剩下一袋。蒋康辰还打算坚持到回京。 米粥的香气飘出,蒋康辰舔舔嘴。等回到京城,他要厚着脸皮让云安再多给他留两袋。 这米太好吃了,比宫里的贡米还好吃。他也舍不得煮饭,就是这样一小把煮点粥喝。 蒋康辰想着秀水村的人,思念着在王宅的儿子。也不知自己离开后儿子在那边是否适应。 不过他相信云安和石井会照顾好熙哥儿。 他现在是君后的内官,有正经的差事,等康宁再成了家,他这心也能放下一大半了。 这时,外面传来一人的声音:“蒋内官可起了?” 蒋康辰站起来:“可是武威将军?在下起来了。” 帐帘掀开,代战骁一身热腾腾地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布袋东西。 看到蒋康辰在熬粥,他拧眉:“蒋内官怎么自己煮粥?曹栋呢?没过来?” “曹栋来了,这些都是他帮在下拿来的,是在下自己想煮点粥喝暖和暖和。 武威将军可吃了?这米是云安让石井找人精磨的米,味道极香。” 一听是王石井家的米,代战骁立马来了兴致。 他坐下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蒋内官也无需如此客套,说来您比我年长,我该唤您一声‘蒋大哥’。 此次当真是辛苦蒋大哥您了,这一路上不好走吧。 我虽说先前与蒋大哥您没见过面,但我祖父与翁老帝师同朝为官多年,两人的关系亲厚。 我见着老帝师也要唤一声‘爷爷’的。按着辈分儿,我得唤您一声‘叔’。” 蒋康辰被逗笑了。按着辈分儿,代战骁确实是比他小一辈。 当然,他与代战骁这位武威将军肯定是不能按辈分儿来相交的。 邵云安就不是个习惯在家里讲规矩的,受他的影响蒋康辰也不做扭捏状。 他笑着说:“我在京城没少听老帝师讲起小将军的威猛。 果然如老帝师所言,将军性情中人,有老将军的风范。 我离京前见过老将军一面,老将军依然精神矍铄。” 代战骁立马来了兴致,让蒋康辰给他说说祖父的情况。 要说蒋康辰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怕就是宫宴上老将军跟皇上讨“白酒”喝了。 翁老帝师与代老将军的关系亲厚,但代战骁还真不认识蒋康辰和蒋康宁。 代家的男儿几乎都在边关,几年也回不了一次京城。有机会回去,也是多多与家人相处。 蒋康宁中了状元后就“被下放”了,蒋康辰又是安国公府被磋磨多年。 蒋康辰和离后,代战骁已常驻虎行关。所以蒋康辰这次来,是他二人的第一次见面。 不过尽管是第一次见面,安国公府内宅的某件事也是传到过代战骁的耳朵里的。 因为将军府的老夫人没少在家里嫌弃安国公府的主子不做人。 代战骁的副官已经查到了王石井的具体年龄和他从军的具体年月。 王石井的妻郎邵云安给先锋军捐了这么大一笔钱,作为先锋军的最高将领,代战骁不能没有表示。 代战骁过来一是看看手下是否把蒋康辰安置妥当了;二也是就表示感谢一事询问蒋康辰的意见。 说实话,代战骁的兜里比脸还干净。 用钱财来表示感谢那也不实际,他要有钱也用不着邵云安捐钱了。 但抛开钱财,他在边关这么多年,那皮子啊什么的好东西他还是有些的。 蒋康辰也没跟代战骁客气,就说到了翡翠石。这石头不仅邵云安喜欢,也关系着首饰店的开张。 仔细听蒋康辰对于翡翠石的描述,代战骁记在心里,表示他带兵出去的时候会多注意。 而说到皮子,蒋康辰也道:“我这次来边关,也确实想买些好皮子带回去。 云安特别会赚钱,这皮子拿回去给他,他指不定就鼓捣出什么赚钱的大买卖了。 君后对云安是十分的赏识,云安对君后也是忠心耿耿。 届时可能还需麻烦将军您派个人带我去集市上走走。” 代战骁当即表示没问题。 接着,他就顺着蒋康辰的话问了:“石井还不到而立吧,那这邵云安的年纪也不大却是如此能干。 不知他家中可还有弟弟或妹妹?肥水不流外人田,你瞧我怎么样?” 蒋康辰先是一愣,随后就被逗笑了。 代战骁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先下手为强嘛,说不定他可以和王石井做连襟呢。 蒋康辰收了笑。 一看他的表情,代战骁微蹙眉:“可是蒋大哥有何为难之处?若是为难就当是我一句玩笑,莫当真。” 蒋康辰摇摇头,说:“不是为难,是……云安嫁给石井后就与娘家断亲了。” 代战骁吃惊。 想到邵云安私下里总是把“抱大腿”挂在嘴上,蒋康辰心里一动,面上却是带了明显的低落。 “说来云安和石井都是苦命人。石井的亲爹娘、亲弟妹恨不得他死在外面。 云安嫁给石井是阴差阳错,他嫁给石井前差点被逼死。” 代战骁立马变脸了:“还请蒋大哥能细说!若他二人在家中当真受了委屈,我是绝不能坐视不理的!” 粥煮好了,蒋康辰舀了两碗粥,搭配曹栋送来的黑乎乎的粟面窝窝。 在边关能吃饱都成问题,食物更不会有多精致。 粟面窝窝又硬又黑,一口下去半口都是糠麸,咽下去都喇嗓子。 蒋康辰是真饿了,他边吃边说,代战骁却是味如嚼蜡,香浓的米粥入口他都尝不出应有的美味。 等到蒋康辰说完,代战骁手里的窝窝都被他捏成一张巴掌大的饼了。 “蒋大哥是说邵云安是邵家领养的,但邵家村多数的人包括里正在内都不知此事,所以他得以顺利断亲?” 蒋康辰点了点头,道:“云安说他儿时发过几次高烧,被领养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他还是有一回偷听到养父母说起他,才知道他是领养的。” 代战骁手心里巴掌大的黑饼成了卷饼。 蒋康辰只当代战骁是嫉恶如仇,并没往其他地方想。 代战骁又问:“那这邵云安比王石井小了十岁,那还不及弱冠?” 蒋康辰在心里算算,说:“云安过了年应该满十七了,他具体是几月生的我不知。” 代战骁又问:“那他原本就是叫‘云安’吗?” 蒋康辰摇头:“这个我倒是没问过,就只知道他是养子。 云安说他不记得被收养前的事,他怕是也不知自己原本的名讳。 他与石井的婚事是阴差阳错,却也是天作之合。 那王家一家都不是好相与的,云安的脾气又硬,少不得会闹个天翻地覆。” 代战骁硬气地说:“那家人若再敢闹,我直接强征王石井的那两个弟弟!让他们再闹!” 王枝松没有正经功名,代战骁要强征他谁也拦不住。 蒋康辰站起来:“将军愿意为云安出头,我代云安向将军说一声‘谢’。” 说罢他就鞠躬行礼,代战骁急忙起身虚扶住他,叫他不要多礼。 两人再次坐下,代战骁就道等蒋康辰休息过来便可让曹栋带他去集市。 又说了一会儿话,把那个被自己捏成“卷饼”的窝窝吃了,又喝光了碗里的粥,代战骁就起身告辞。 蒋康辰送代战骁出去后,回去把锅里剩下的一点粥全部喝掉。 而从蒋康辰这边出来的代战骁琢磨了一番后,直奔父帅的大帐。 第259章 虎行关之行(四) 走在半道,代战骁被自己的两名副将石壮和石强两兄弟拦下了。 石强兴奋地说:“少帅,昨日咱们去集市上定的羊人家全部赶过来了,有足足463只呢! 属下也跟卖羊的人说了,叫他们再弄些羊来,有多少咱们要多少,还有皮子什么的都要! 还有昨日买的40石的粟面,叫兄弟们都能多吃一个窝窝!” 石壮则有些担忧:“将军,咱们先锋军吃独食不大好吧?属下回来的路上已经引来不少人问了。 有人说京城来的大官给咱们先锋军送了好多银钱,大家都议论纷纷的。 李参将还派人来问了。还有,那些钱当真是别人给咱们先锋军的吗?咱们真的能随便用吗?” 代战骁一派淡定地说:“有人问,你们一律说不知情,只说是我吩咐你们去买的。 那笔钱你们放心去账上支取。只要是用在咱们先锋军将士身上,谁都无权置喙。” 石壮点点头:“那这吃独食……” “我自有我的道理。” 代战骁抬脚,却是脚步一转,也不去父帅的营帐了, “传令下去,先锋军今日休整,全部到演武场杀羊吃羊去!” “将军!这怕是!” 石壮更担忧了,弟弟石强更乐了。 “去吧。吃羊的时候我会解释清楚的。对了,” 代战骁转身, “留二十只羊烤,你们去大帅帐中找他要烤肉的酱料,再给我要些泡菜和一罐子‘醉花间’。” “啊?!” “去吧。要不到不许来见我!” 把难题留给自己的副将,代战骁走了。 石强拐拐兄长:“哥,找大帅要酱料去。那个泡菜和‘醉花间’是啥?” “就知道吃!你自己去!” 被大哥训斥的石强也怒了,对着大哥的背影喊:“我去就我去!等我要到了你不要吃!哼!” 代明荣的大帐内只点了一个火盆,于偌大的帅帐而言只是薪薪之火,根本起不到什么保暖的效果。 蒋康辰昨日带来的那一批辎重还未清点完,代明荣需要写一份谢恩的折子上奏。 握笔的他,手指骨节粗大,手背干燥脱皮。可以说,每一个久居边关的将士们的手几乎都是这样。 宽大的书案上摆满了需要他这位边关大将处理的文书,陶碗里的热水早已没了热乎气。 昨日被拿进来的东西依旧摆在原处。 除了被蒋康辰打开的那一罐“醉花间”和绿茶,代明荣没有动其他的任何东西。 “大帅!” “进。” 代明荣头也不抬。帐帘被守卫掀开,翼虎军左翼军中郎将戴冒大步走了进来。 一脸络腮胡的他进来就喊:“大帅!战骁派人买了几百只羊还买了很多石粟面! 末将听闻是千岁派了个京中的大官给他送了一大笔军饷,这是咋个回事? 咱们翼虎军啥时候能吃独食啦?这千岁咋能只给战骁军饷?咱们那么多弟兄都看着呐!” 代明荣抬头,不徐不疾地说:“此次负责押送辎重的蒋内官是千岁的贴身内官,官居四品。 见到人家莫要失礼。蒋内官的弟弟蒋康宁还是翁老帝师的义子。” 戴冒一听,眼睛一瞪:“千岁真的给了战骁一大笔军饷?没咱们其他人的份?!” 代明荣:“怎么没有。蒋内官带来的这批辎重就是给咱们翼虎军的,飞鹰军也有一份。 那些辎重待清点完毕我会分发下去。” 他抬抬下巴指指帐中的那些藤箱和瓶瓶罐罐, “那些也是千岁给咱们这些将领的,待我腾出手来也会给你们分发下去。 这些都是京城最近兴起的好东西。这批辎重也不是户部拨的,是千岁从‘救助基金’里拨出的。 这是千岁对咱们翼虎军上下的体恤,你们还有何不满的?” 戴冒问:“啥是‘救助基金’啊?” 其实代明荣也不是特别理解,不过他还是说: “是千岁从一些买卖的收益中抽取的银钱,作为对我等边关将士的救助。 国库空虚,户部尚书只知道上吊,千岁这是想着法子为皇上分忧,为我等考量。” 戴冒顿时感动极了:“果然还是皇上和千岁知道咱们的不易。 户部那些蛀虫除了上吊哭穷,屁用不顶!” 说完,戴冒又皱着脸道, “可先锋军一口就买了几百只羊,还只有他们先锋军的份儿,别的将士们可都有怨言啦。” 代明荣悠哉道:“战骁买羊的钱可不是千岁给的,那也不是军饷。 那是先锋军返乡的一位百夫长挣了钱反哺回先锋军的。 人家心里记挂着军中旧友,捐了银钱让给昔年的袍泽们买肉吃。 谁有怨言,让他们手底下的兵也捐银钱反哺就是。” 戴冒傻眼:“啊?!捐的银钱?哪个百夫长啊!” 代明荣却是不打算再多解释了,外头又传来:“报——” “进。” 石强掀开帐帘进来,一看戴将军在,他突然有点心虚。 行礼,石强努力保持面部的严肃:“先锋军副将石强见过大帅,见过戴将军!” 代明荣:“何事?” 石强不敢看大帅,支支吾吾:“呃,那,嗯,是少帅,嗯,命末将,找大帅您,要,嗯,要……” 戴冒一脚踹了过去:“什么嗯嗯呃呃的!有话直说! 一个大老爷们儿娘们儿兮兮的!你这是要嫁人做妻郎还是怎地!” 石强立马一个挺背:“大帅!少帅命末将找大帅您要烤肉的酱料、泡菜和‘醉花间’!” 代明荣还没反应呢,戴冒愣了:“什么酱料、泡菜、醉花间?” 代明荣黑脸:“你们少帅的那份‘醉花间’昨日本帅已经让他拿回去了。 地上的那些藤箱、罐子上都贴着封纸,你找找看哪些是酱料和泡菜。” 戴冒:“大帅,那是啥东西?” 代明荣言简意赅:“烤肉的酱料。泡菜是可以下饭的小菜。‘醉花间’是,酒。” 戴冒的眼睛瞬间就绿了:“酒——!!大帅!你这儿有酒?!” 石强的眼睛也绿了,什么?!少帅居然背着他们拿酒了?! 当兵的就没有听到酒眼睛不绿的。 石强咽了咽嗓子,壮胆说:“回大帅!少帅命末将‘务必’把这三样东西带回去!” 代明荣:“你回去告诉他,他想喝,来本帅的大帐喝! 给他那一罐子也不是叫他独吞的,那是你们整个先锋军将领的。” 一罐子怎么够分!但看大帅的脸色,石强缩如鹌鹑也不敢抗议,乖乖先去找酱料和泡菜。 戴冒急了:“大帅,那酒在哪儿呢?您可不能独吞了啊!” 代明荣头疼:“少不了你的!满共也没多少。 蒋内官带来的这几罐子酒还是从皇上和千岁的份例里匀出来的。 你可知一罐醉花间在京城要卖多少钱?” 戴冒显然是摇头,找酱料和泡菜的石强竖起耳朵。 代明荣拿起自己喝水的陶碗:“就这么一碗五两银子,你算算一罐子得多少钱。” “五两银子?!” 作为大燕国最穷的群体之一,戴冒第一个反应是, “这是拿金子酿的还是拿银子酿的!这卖了我也喝不起呀!” 说实话,代明荣也想不出这酒为啥这么贵。 他只能说:“反正这是好东西,就这么点,一人一碗,多了没有。” 戴冒舔嘴,谄媚地笑:“大帅,要不您先给我尝尝这五两银子一碗的酒是啥滋味?” 代明荣:“没滋味!” 戴冒:“大帅~~” 代明荣立马搓胳膊:“滚滚滚!战骁那小子吃羊,你喊上其他人跟我拿了酒讨肉吃去!” “嗳!” 戴冒舔舔嘴,想到一会儿有肉吃,那口水顿时哗啦啦流。 已经找到酱料和泡菜坛子的石强出声:“大帅,末将找好了。” “有哪些?” “这些罐子里的是酱料,这些坛子里的是泡菜。” 石强也露出一个极其谄媚的笑, “大帅,这果酱和阿胶糕是啥啊?还有这龙井茶,是茶叶吗?” “我瞧瞧!”戴冒几步过去。 代明荣让石强把属于先锋军的那一份果酱、茶叶和阿胶糕都顺便拿回去。 相比酒和茶,果酱的数量最多,阿胶糕次之。 石强出去喊人进来把东西都拿走了。 戴冒一扫脸上的媚笑,严肃地问:“大帅,这当真不是千岁单独给战骁的军饷?” 代明荣:“不是。具体是怎么来的,由战骁来跟你们解释。” ※ 先锋军的将士们各个英勇悍不畏死。 每一次战斗,他们肩负的使命是快速冲破敌军的防线,为大军开辟进攻道路。 在先锋军中立功相对容易,但同样的,伤亡的比例也是最大的。 这就要求先锋军中的将士必须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的武器盔甲也是整个大军中相对来说最好的。 今天,先锋军再次令其他的将士们嫉妒恨了。 凭什么先锋军有羊肉吃、有羊汤喝,还有管饱的窝窝?他们就只能干瞪眼? 翼虎军在代明荣的带领下军纪严明,特别是驻扎在虎行关的4万人马。 翼虎军军中绝对不允许出现喝兵血、欺压兵卒的情况。 因而对于代战骁此次的举动,其他将士们的情绪反应特别的大。 先锋军共有3500人,由代战骁统帅。 此时,先锋军的这3500人在演武场却不是排兵操练,而是拿起自己的兵器当起了屠夫。 演武场外,其他营的将士们看着先锋军们宰羊蒸窝窝,各个都在流口水。 代战骁也没闲着,在石强拿来烤肉料后他就架起了柴火堆,亲自带着人烤肉。 “大帅怎么会允许先锋军吃独食?” “少帅今日是怎么了?怎么会带着先锋军吃独食?咱们可都是翼虎军的将士呐!” “我听说是千岁给了少帅不少军饷,昨日负责押送辎重的那人是千岁身边的内官。” “咦?我怎么听说是少帅的部下给少帅送的军饷?” “管他谁送的,反正是有人送的。” “怎么没人给咱们将军送军饷啊,我早就忘了这羊肉是啥滋味了。” 整个翼虎军营地内无人有心思操练,满营地飘起的羊肉味“熏得”他们四肢发软,口水泛滥。 特意空着肚子的代明荣抱着两坛子“醉花间”,带着二十多位也特意空出肚子的将领们直奔先锋军的演武场。 演武场内一派火热的景象,众人看到大帅和其他将军们来了,行礼后继续忙活手头的事。 代明荣带着众人上了检阅台,坐下。 脱了衣裳,上身只穿了一件短褂的代战骁跃上检阅台,向父帅和诸位将军们问好。 代明荣看着下方架在一个个火堆上烤着的整羊,还有几十口冒着热气的大锅问: “你这是把集市的羊都买回来了?” 代战骁气死人不偿命地说:“哪有。昨天去的急,只定了这么些。过几日还有羊送过来。” 一位将领这时候说出大家的心声:“战骁啊,你们先锋军吃羊肉,我们却连口汤都没得喝,这可说不过去啊。” 代战骁笑嘻嘻道:“宋叔,不是我不想咱们翼虎军都有肉吃,实在是我手里的银钱只能顾住先锋军。 这批辎重里的烤肉酱味道真是不错,一会儿叔伯们多吃点,管饱。” 宋姓将领还是念着自己的兵:“那其他弟兄呢?” 代战骁无奈地笑道:“只能闻羊肉味喽。” “你小子!” “哈哈哈……” 下方听到的先锋军士兵们轰然大笑,周围看热闹(羊肉)的将士们气(馋)得牙痒。 第260章 万岁!千岁! 代战骁先给父亲和诸位叔伯们送上烤羊肉。这时候曹栋带着蒋康辰过来了,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蒋康辰是君后的内官,君后在“翼虎军”和“飞鹰军”中的声望极高。 因此众人对蒋康辰也是十分的客气。 再者,蒋康辰不辞辛劳地从京城押送了那么一大批的辎重过来,他们也是心存感激的。 辎重再少,那有也比没有强;送来的粮草再不够,也能给兵士们的伙食多加一勺的粟面。 出于礼仪,代明荣让蒋康辰坐在了自己的下首位置。 这位姓宋的将领仍不死心,对蒋康辰假装抱怨实则试探地说: “蒋内官,您看看,少帅有银子给先锋军买肉吃却连口汤都不给我们喝。” 戴冒出声:“宋世英,你要没汤喝你坐在这儿是干啥呢,你刚刚吃进嘴里的是啥? 你要心疼你的兵你也去弄军饷买羊去嘛。我也眼馋呀,但谁叫老子手下的兵比老子还穷。” 代明荣不吭声,专心吃肉。 蒋康辰看了大将军一眼,笑道:“宋将军怕是误会了。 在下此次前来押运粮草不过是顺带,实则是来给武威将军送银钱的。” “送银钱?!” 全场哗然。 蒋康辰扬声:“武威将军麾下曾经的一名百夫长因伤返乡后,与其妻郎赚了些钱财。 那人心系武威将军和昔日同袍,他的妻郎便为他捐了三万两银给先锋军。” “三万两银?” 各个兜比脸干净的将士们喧哗。 三万两银……这是哪个百夫长这么会赚钱!三万两银说捐就捐,谁的妻郎如此大方! 代明荣抬手,周遭的喧哗降了下去。 蒋康辰接着说:“此事上奏千岁,千岁便派在下押送这一笔钱财送至武威将军手中。 千岁也是因此大为感动,筹划 ‘救助基金’。这一批的辎重便是从‘救助基金’中拨出的银两购买。 代战骁在下方喊:“都抬过来!” 随着代战骁的一声令下,一队人抬着一个个沉甸甸的藤筐过来了。 距离近的一眼就看出那些藤筐中全部都是一贯贯的铜钱! “这么多钱!” “这些都是军饷?” 说实话,除非是遇到大战能弄到些战利品,否则这些兵卒们很难见到这么多的钱。 他们的军饷在新帝登基后才零零星星地发过几回,新帝登基前更是好几年没见过军饷的影子了。 代战骁放声说:“3万3千贯钱,除了这回买羊买粟面的,其余的都在这里了!石壮!” “属下在!” 负责抬钱过来的石壮上前一步。 “先锋军的每一个兵卒,每人一件羊皮袄!每人一双新鞋! 剩下的给大家买肉、买粮、买衣,缺啥买啥!” “是!” 败家!败家! 除了代明荣和蒋康辰,所有人的眼睛里都冒出这样的火光。 代战骁又扬声喊:“这3万3千贯钱是先锋军的一位已返乡的百夫长的妻郎所捐赠。 这位百夫长名唤王石井,你们之中可有人认得?” “是王石井?” “是石井哥?” “是石井那小子?!” 霎时间先锋军内炸锅了,周围围观(嘴馋)的将士们也有不少人炸开了,这么多钱居然是有人捐的?! 代战骁厉声喊:“王石井离开了先锋军,可心中却依然惦记着军中袍泽。 今日,他一家捐出如此多的钱财给大家买肉吃,买衣穿; 明日,我不想听到有谁去找王石井借钱,讨钱。 一旦发现,军法处置!” “谨遵少帅之命!” 代战骁的严厉瞬间变成笑脸,大手一挥:“吃肉!” 围观的有人忍不住了:“少帅,给我们口汤喝吧!” “少帅!我们就喝一口汤解解馋!” 有一个人带头全部人就都忍不住了。 那弥漫正在演武场上空的羊肉香叫他们如何咽得下糠麸窝窝和野菜汤啊! 代战骁插着腰喊:“怎么,一口汤就够啦?” 围观的将士们立刻大喊:“两口也成!” “哈哈!” 代战骁很过分地喊过去, “今日不成,今日的羊要先紧着我们先锋军吃。你们要喝汤下回赶早。” “少帅!下回是什么时候啊!” “等再买到羊!” 其他原本以为没指望的将士们瞬间激动了。 要不是这里是军营,大帅等将领都坐在检阅台上,他们绝对会冲进演武场去抢羊肉、抢羊汤! 不过少帅说了下回他们就有肉汤喝了! 台上的将领们除了代明荣外也都哈哈笑了。宋将军也没不高兴了,自己的兵能捞到一口汤喝也成! 代战骁说是这顿饭要先锋军的将士先享用。 可实际上分到肉的先锋军士兵们端着碗就跑到围观“群众”那里去了。 大家笑着哄抢,一时间整个翼虎军的军营里是笑声阵阵,“骂声”也是阵阵。 台上的将士们每人吃了一盘子烤羊肉,喝了一碗带肉的羊汤就不吃了。 全军4万人,几百只羊就是一人一口汤也不够分。 蒋康辰就看到每一位将领,包括大帅代明荣都拒绝了翼虎军这边再次送上的烤肉和肉汤。 他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那份也推了出去。他的心里特别的难过,也更加感激邵云安的义举。 说实话,这些钱都是邵云安挣的。邵云安不开口,王石井根本不会(敢)有这个念头。 而正因为邵云安是主动开口,才更显他的这份情意的珍贵。 代明荣看着下面混在一起早已不分是先锋军还是主力军的兵士们,沉声说: “我们大燕的兵,苦;但我们大燕的兵,也有福。 今日,有王石井的妻郎捐出3万两银给将士们买肉吃; 明日,我们每一个将士的心里都会更加惦记他们曾经所在的翼虎军。 君后千岁正在谋划‘救助基金’。 何为‘救助基金’? 就是日后我们的将士残了、死了,也能得到一笔救助的银子。 他们不会因为身残了而穷困潦倒;不会因为战亡了,家中的孤儿寡母就走投无路。 将来,我们的将士在战场上将更加勇猛,再无后顾之忧!” 在场的所有将领们一个个大惊:“将军!此事当真?!” 代明荣看向蒋康辰,蒋康辰起身朝所有人行礼后郑重地说:“此事当真!” 蒋康辰当着翼虎军的这些将领的面,正式表明他此次负责押送的粮草辎重就是“救助基金”所拨。 基金所得银两包括他人捐助,皇上的私库以及君后想办法多方筹集。 给“翼虎军”和“飞鹰军”所送的这批辎重,几乎用掉了基金刚筹集到的所有银钱。 说到这里,蒋康辰再次向诸位将领躬身,道:“千岁说军中所需的粮草、军饷日后都会有的。 只是这需要一些时间,无论是皇上还是千岁都在想办法。 待‘基金’所筹得的银钱再多些,只要是燕国需要救助的人,都在基金救助的范围内。 或许这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才能做到这一步。 但卑职相信总有一天,我大燕国会成为‘老有所养,幼有所教,贫有所依,难有所助,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的盛世之国!” “好!” 台上的将领们。 “好!” 台下的士兵们。 代明荣激动地面朝京城的方向作揖:“为我盛世之国,我等将士定不负皇上与千岁所托。 本帅会为我大燕守好寸土,会在边关等着这一盛世的到来!” 跪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君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所有将领和士兵们全部跪下,蒋康辰跪下,代战骁跪下,向着京城的方向叩首: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君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趴伏在地上的蒋康辰被如此的场面震动得激情澎湃。 他刚才说的那番话是邵云安提到“救助基金”的意义时说的。 他当时只觉得不可思议,心中也不免充满了怀疑,当真能有如此盛世吗? 而此时此刻,跪在虎行关寒冷的地面上,他的内心却是从未有过的火热! 他对这样的盛世突然间就充满了希望,甚至于觉得这样的盛世不会太远! 他突然觉得过去的自己是多么的可悲。 只会哀叹命运的不公,哀叹婆母的欺负,哀叹熙哥儿为何会有病。 看看这些连喝口肉汤都如此艰难的将士们,他有什么可哀叹,可悲伤的! 他把所有的事情都丢给武简一个人去面对,他唯一做的就是躲避。 不愿抗争,不愿去想办法解决自己的困境。 武简自责自己护不住他们父子。可明明他也是男人!他又何尝护住了熙哥儿,护住了武简! 蒋康辰用力擦了擦眼角,抬头看向京城的方向。 他无比的感激自己能遇到邵云安。此时此刻,在艰苦的虎行关,他得到了救赎。 这一天,蒋康辰的内心发生了激烈的变化,这一变化直接改变了他日后的命运轨迹。 也是这一天,原本在军中就有威望的永明帝与君后在军中的威望更是空前的高涨。 这一天,翼虎军的将士们就跟过年似的。不,应该说比过年还高兴。 傍晚,石壮和石强还有别的营的副将全部出动去收羊,有猪更好! 大家有肉就吃肉,没肉就喝汤。 3万3千贯钱,在虎行关这个苦寒之地可以买许多许多的羊,许多许多的肉,许多许多的皮料。 戴冒凑到将军跟前扭扭捏捏地问:“大帅,那酒,您多给属下一坛呗。” 说完他就捂着脑袋跑了,因为大帅瞪他了,很凶! “爹,这‘醉花间’可真好喝,比那‘紫玉露’好喝多了!” 代战骁舔嘴,同样换来父帅大人的一个怒瞪。 打了个充满了羊肉味的饱嗝儿,代战骁恢复正经:“父帅,儿子有事与您说。” 点了下头,代明荣带着儿子去了自己的帅帐。 第261章 我要详细问他! 跟着父亲进了帅帐,代战骁在父亲坐下后隔着书案坐下道:“父帅,儿子今日一早去见了蒋大哥。” 代明荣挑眉:“蒋大哥?你这喊错辈分儿了吧。” 代战骁嘿嘿笑:“我要喊‘叔’不是把人家喊老了。” 代明荣往后一靠:“说吧,什么事?” 代战骁面容一整,道:“儿子问了蒋大哥,他说王石井的那位妻郎今年刚满十七。算来该是康盛二十三年所生。 而更巧合的是他的那位妻郎是家中养子,在被收养前曾高烧过数回,偏偏就没了被收养前的记忆!” 代明荣一个坐直,面色瞬间严肃:“蒋康辰当真这么说?” 代战骁点点头,沉吟道:“爹,或许是我多想了。 永修县离虎行关那么远,战安被胡子所掳岂可能跑到那十万八千里的地方去。 可他的名字里又偏偏带了个‘安’!他又偏偏是被收养的,又偏偏失了几年的记忆! 儿子听蒋大哥所言邵云安的养父母对他并不好。他与王石井成亲后就与娘家断了亲。 听蒋大哥的意思邵家收养他的手段不明,所以他说断就断,邵家也不敢找他的麻烦。 这还不算,他在与王石井成亲前险些被逼死。” 代明荣:“怎么回事!” 代战骁把他从蒋康辰那边打听来的事告诉父亲。 邵云安成亲前后可谓是性情大变。但也或许是因为他曾死过一回,所以也不再有那么多顾忌。 邵云安努力结识蒋康宁,又和王石井一起认了岑老为父,又搭上皇上与君后千岁何尝不也是为了自保。 如此赚钱的“醉花间”和新茶,但凡他俩的靠山不够强大那就是满门遭难的灾祸。 代明荣握住了一只拳头,思量后说:“你去找蒋康辰,想办法让他画一张那位邵小郎的画像。” 代战骁点点头。 隔日蒋康辰睡起来吃过饭后就与代战骁派给他的曹栋几人一起去了集市。 如果是以前,集市上的东西蒋康辰都看不上眼,但现在不一样了。 看不看得上眼先不说,只要是京城和永修县没有的,蒋康辰就是买买买。 什么羊皮、狐皮、狸子皮,羊毛、驼毛,粗糙的玉料,药材等等等等。 蒋康辰不懂玉石,但这些没开的玉料反正都极其便宜,回去只要能开出一个就不会亏。 蒋康辰是买买买,曹栋在一旁跟着讲价。 在蒋康辰又一次买药材的时候曹栋忍不住说:“蒋内官,这些药材不能治病也不能疗伤,您买回去……” 蒋康辰神秘一笑:“你不懂。” 曹栋心想我怎么就不懂了?不过想想人家自己愿意掏钱,他太多嘴就讨嫌了。 曹栋当然不懂了。 在吃饱穿暖是头等大事的边关,壮阳什么的药材那是狗都不吃的! 蒋康辰买的高兴,曹栋让人去租车把这一堆堆的东西拉回去。 蒋康辰一直逛到集市要收摊了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还表示明日再来! 曹栋就觉得陪蒋内官逛一天的集市比他打一天仗还要累。 边关的天黑得晚,蒋康辰回到大营天才将将擦黑。 回来的他没想到代战骁竟然在等着他。 见蒋康辰买了十几车的东西回来,代战骁倒是没多惊讶,而是吩咐曹栋把这些东西收好。 蒋康辰回帐篷洗漱了一番,换了身衣裳后去见代战骁。 代战骁的帐篷里摆着一桌简单的饭菜。蒋康辰来到后他热情地招呼对方坐下。 蒋康辰不好意思地说:“第一次来边关的集市,看到什么都觉得新奇。” 代战骁笑着说:“与胡子的那一场仗咱们胜了,这边关的集市便也就开了起来。 若遇战时,百姓们都往关内跑,集市也是空荡荡的。” 蒋康辰感慨:“多亏了诸位将军拼死杀敌,保住了我燕国边关的安全。” 代战骁:“职责所在,不足挂齿。” 示意蒋康辰用饭,代战骁先捧起碗筷。 饭菜极其简单,有一碟蒋康辰熟悉的泡菜,唯一的一道肉菜是腊肉炒白菜。 或许是昨日吃过了羊肉,代战骁这一餐就很是简单。 也或许是他平日就是如此简单,因为蒋康辰来了所以才多了一道腊肉,还是蒋康辰此来带来的腊肉。 代战骁询问蒋康辰京中最近有些什么事,蒋康辰说了几件无伤大雅的。 很明显代战骁等着他回来用饭不会单纯的是为了问京城的事。 京城真正的大事,将军府自会来信告知。 果然,说着说着代战骁就把话说到了王石井和邵云安的身上。 “王石井当初是伤了一只眼、半张脸返乡的,他的伤可好些了?” 蒋康辰道:“好多了。脸上的伤我看着倒是没那么可怕。 眼睛……说实话我还真瞧不出他有只眼睛是受过伤的。” “那就好。” 代战骁点点头,接着说, “王石井在我麾下时不是个多话的人,性子也闷些。他比邵小郎大了那么多岁,不会欺负人家吧?” 蒋康辰笑道:“石井是不大爱说话,但要说欺负,只有云安欺负他的份儿。 他比云安大那么多岁,不宠着云安,云安转头就能跟他和离。 将军放心,石井家是云安当家。云安说什么石井就听什么。两个孩子也是偏着云安这个小爹。” 代战骁顺着蒋康辰的话问:“蒋大哥可会丹青?” 蒋康辰矜持地说:“会一些。” 代战骁:“那蒋大哥可能画下邵小郎的画像? 他一口气给我先锋军捐了这么多的钱。我这个做将军的却是连他长得是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想来真是惭愧。 蒋大哥画下邵小郎的画像,待日后我回京也能给家人看看他的模样。” 还不知邵云安日后会进京的蒋康辰考虑了一番后点头道:“那我就献丑了。” 天已经晚了,光线不足,代战骁就约了蒋康辰明日早上过来画。 蒋康辰逛了一天的集市也确实累了,约好了明日他过来的时辰他就回去了。 蒋康辰前脚走,后脚代战骁就去了帅帐。 隔日一早,心里惦记着今日画画的蒋康辰早早就起来了。 洗漱、熬粥、吃饭,一切收拾妥当,蒋康辰直接去了代战骁的帐篷。果不其然,对方已经等着了。 蒋康辰也不含糊,洗手后在书桌后站定,执笔。 代战骁准备的丹青颜料并不多,不过也够蒋康辰用的了。 昨晚蒋康辰已经想好了怎么画,就见他不见丝毫犹豫地蘸取墨汁,落笔。 蒋康辰画的是过年时穿着新衣站在院子里一副笑颜模样的邵云安。 因为每日都很忙碌加上又住在村子里,邵云安平时穿得都很朴素。蒋康辰只有在过年那几天见他穿得好些。 看着纸张上的人物面貌越来越清晰,代战骁心下感慨这是个模样俊俏的少年郎,而他也这么说了。 蒋康辰一边画一边说:“云安的模样长得是很好。这是他过年时的穿戴,他素日里很忙,穿得也普通。” 代战骁心想平时穿着普通的人却是会那么大方的给先锋军捐了那么多钱。 王石井是阴差阳错却当真是走了狗屎运娶到如此妻郎。 蒋康辰的手上功夫还是十分了得的。他的学识或许不如弟弟蒋康宁,但琴棋书画该会的他都擅长。 画了快两个时辰,这幅画大功告成。放下笔,蒋康辰还是有些不大满意。 “我只画出了云安一半的灵动,这画技是生疏了不少。” 代战骁拿起这张画夸赞道:“蒋大哥过于谦虚了,这画技当真是了得。” 蒋康辰揉揉手指,他不是谦虚,他是真的没有画出邵云安的灵动神采。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蒋康辰就提出了告辞,代战骁喊来近卫送蒋康辰回去。 今日是没法去集市了,蒋康辰还要去跟曹栋说一声。 在确定蒋康辰离开后,代战骁带着这幅画就去了帅帐。 代明荣特别交代手下的将领上午无事暂时别过来,就是等着代战骁。 进了帅帐的代战骁也不多废话,直接把画摊开在父帅的书案上。 当画中人的模样展现在代明荣的眼前时,他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呼吸瞬间急促。 代战骁见状头皮顿时发麻,他瞪大眼睛喊:“父帅!这不会就是!” 在十几二十万敌军面前都面不改色的骠骑将军此时此刻却是双眼圆瞪,面色剧变。 代战骁看看画,看看父亲,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代明荣却是根本顾不上儿子了,他瞪着画纸嘴里喃喃:“像!真像! 是他!是战安!是我的战安!他是战安!是我的战安!” 抬头,代明荣的眼眶通红,声音颤抖:“战骁!这是你弟弟战安!他与你小爷爷非常像!” 代战骁转过那幅画,神色慌张地一寸寸去看那画上的人。 对弟弟的记忆代战骁其实早已模糊了。 但家里的长辈总是会跟他说他的弟弟代战安是多么多么像他的小爷爷。 曾经家中,祖父最疼爱的就是像祖母的堂姐代莹思和像小爷爷的弟弟代战安。 代战骁抬头,眼眶欲裂:“父帅!我这就去秀水村!” 代战骁满腔杀人的冲动! 代明荣一屁股坐下,抬手撑住额头。 代战骁却是已经怒骂起来:“邵家贼子!我饶不了他们!” 代明荣抬起一手:“去请蒋内官,我要详细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