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我阿斗,不用人扶》 第55章 互飙演技 “孙权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法正看完密信,一声叹息。 原来东吴向曹魏割让蕲春、浔阳、巢湖三县才换来曹操的信任。 这三个地方对东吴极为重要,也是孙权的伤心之地。 吴军多次攻打江夏,都是从浔阳取蕲春,这是完全将江夏让给了曹操。 巢湖的重要性更加不言而喻,合肥之战后,吴军退守濡须,就是以巢湖为屏障,如今竟然拱手让人。 “孙权宁可向曹贼称臣,也不愿与我们联手抗曹,这完全是嫉妒之心作祟。” 刘禅也是一阵摇头,苦笑道:“嫉妒使人面目全非啊!” 其实大部分人都是如此,你比他弱的时候,他会关照你,以显他的优势和权威。 一旦你真的成长起来,比他强的时候,就只剩下嫉妒和恨意。 孙权现在的心态就是如此,尤其刘备称王,更是狠狠地刺痛了他。 他也想称王啊,但奈何东吴的政权结构,根本没有条件让他上位。 曹魏天子在手,想要什么一道诏书、群臣劝进就能做到。 刘备是汉室宗亲,匡扶汉室,曹魏称王,也跟着进位以巩固人心。 东吴什么都没有,那帮世家也不允许孙权称王啊! 所以后来孙权不得不接受曹丕封的“吴王”。 说实话,没有了周瑜和鲁肃辅佐的孙权,执政水平可谓是直线下降。 简直就是官渡时期的袁绍,看到曹操壮大起来,嫉妒心作祟,昏招迭出。 “江东危矣!”法正冷笑道:“东吴反攻荆州之日,便是曹军袭击濡须之时。” 曹操在信中向孙权承诺,只要他从江夏发兵,攻荆州之后,曹军也马上渡江南下,攻打襄阳。 但根据细作传来的消息,曹仁确实已经到了扬州,估计很快就会袭击淮南。 “那就让孙权也尝尝背刺的滋味吧!” 刘禅将金印扔进锦盒里,拍了拍手,愈发坚定要拿下江东的决心。 正商量的时候,守军来报,诸葛瑾又来拜见。 “看来孙权是准备放人了!”刘禅一阵欣喜,命人请进来。 拿下徐盛和丁奉,江东就真的只剩下鼠辈了。 “既然孙权一心向曹,那便给他个定心丸吧!” 法正拿起锦盒和诏书,对刘禅吩咐道:“世子将诸葛先生留住一日,我先去见徐盛二将,明日另有安排。” 这段时间法正连续派人去劝降徐盛和丁奉,就是为了瓦解他们的决心,现在该到下猛药的时候了。 诸葛瑾再到江陵,见法正不在,只有刘禅一人接待,不由心中暗喜。 这一路上他还担心孙权的计策会被法正识破,思前想后准备了许多说辞,现在看来完全没必要。 莫不是吕蒙怨气不散,魂魄在此,暗助东吴成事? 诸葛瑾默默向天祷告,寒暄一番之后取出孙权的亲笔书信:“吴侯为顾全大局,同意让徐盛、丁奉二将暂留关将军麾下,将功折罪,共同抗曹。” “太好了!”刘禅接过书信,当面拆开。 内容倒也没什么特别,无非是一些套话和一道将令。 告知徐盛和丁奉,孙刘两家都为中兴汉室,匡扶朝廷,本该同仇敌忾,却受吕蒙蛊惑,犯下大错。 如今双方重新结盟,命二人先留襄阳听关羽号令,助其领水军于汉水狙击曹军。 看完信故意长出一口气:“这样一来,二叔的怒气解了,便可同心对敌了。” 诸葛瑾却道:“不过这书信,还需由使者亲自交给二位将军,亲口传达吴侯将令,以免二位将军不知虚实,一时动怒犯下大错。” 从江陵到现在,诸葛瑾就见过吕蒙,还是眼睁睁看着他被气死。 其他武将一个也没见,诸葛瑾心里也不踏实,这次除了交代秘密任务之外,就是要确认他们都活着。 “没问题!”没想到刘禅不假思索就答应下来。 “我立刻派人将二位将军从麦城连夜接到江陵,明日请先生亲自向他们传话吧!” 刘禅正愁没有借口留住诸葛瑾,这不是现成的理由吗? “如此也好!”诸葛瑾略作犹豫,点头答应下来。 亲兵办事肯定不如自己亲自交代可靠。。 顿了一下,诸葛瑾又道:“在下此次来,除了交代那百万钱粮之外,还有个不情之请,需请世子相助。” 刘禅笑道:“先生不必客气,既然大家都是盟友,只要我力所能及,必当相助。” 看着刘禅清澈的双眸,诸葛瑾心中闪过一丝愧疚,咬牙道: “世子有所不知,益阳城小,钱粮不足,吴侯被困城中一月有余,钱粮已经耗尽……” “先生,你不会是要让我提供粮草吧?” 刘禅紧张地站起来,小手连连挥动:“我们早就约定,只要赎人的钱粮运到,我们马上就放人。现在钱粮未到,反而让我们出粮,这我可做不了主,需要禀报父王!” “不必不必!”诸葛瑾赶紧扶着刘禅坐下,笑道:“无需贵军提供粮草,只是稍微置换一些,暂解燃眉之急。” “如何置换?” 诸葛瑾笑道:“我们从江夏运来的钱粮,多送五万石,换公安一万石粮草,如何?” “一换五?”刘禅掰着指头,若有所思。 “不错!”诸葛瑾点头笑道:“区区数万粮草,以世子尊贵,想必是能做主的吧?” “那是当然,这点小事何须惊动父王!”刘禅傲娇地扬起下巴。 就在诸葛瑾窃喜之时,却见刘禅伸出两个巴掌,晃动十根肥嘟嘟的指头,一脸贪婪之色:“但我要十换一。” “这……”诸葛瑾看刘禅两眼冒光,故作为难,捻须沉吟片刻之后说道:“想不到世子竟聪慧至此,十换一也不是不可,但世子还需答应在下一个条件。” “好,你说!”刘禅仿佛占了天大的便宜,连连点头。 诸葛瑾抚须道:“益阳尚有两万多兵马,一万粮草实在杯水车薪。还请世子通融,让我们从江夏运一批粮草送到益阳。” “这……”刘禅歪着头,眉头皱起。 “这批钱粮只供军需,到时候也可顺便接走吴侯和将士,就不必劳烦贵军护送了。” 诸葛瑾忙解释道:“而且剩下的钱粮自当全部留在益阳,送与贵军。一举两得,岂不美哉?” 第56章 吴侯变了 刘禅点头道:“反正人迟早也是要走的,这也不难。” 诸葛瑾却一脸担忧,抚须道:“事关重大,就怕……就怕世子不好做主啊!” “像话吗?像话吗像话吗像话吗?” 话音刚落,就见刘禅脸色涨红,连珠炮一般吵嚷起来,握着小拳头吵嚷道:“父王去了襄阳,江陵之事都交给我来负责,谁说我做不了主?” 诸葛瑾见激将法果然管用,忍着笑问道:“此事若被法孝直知晓,只怕要另做决断了。” “哼,此事本世子做主了!”刘禅激动得拍着胸膛:“本世子说的,父王来了也改不了。” “世子果然是人中龙凤,不愧为汉室宗亲!”诸葛瑾大喜,连连称赞。 没想到不但激将法管用,还能离间君臣关系,有意外收获啊。 看刘禅小脸红扑扑的,十分受用,又夸赞了几句,差点搞得他词穷。 之前就有蜀中细作禀报,阿斗在成都不学无术,纨绔笨拙,果然如此。 这个阿斗,看起来比吴侯之子孙登差远了! 为防万一,诸葛瑾又请刘禅写下公文,盖上印章,这才满意回去休息。 刘禅年轻好胜,只要他瞒过法正几日,江夏水军就能通过巴丘,联合长沙于禁兵马,便能救出吴侯。 回到馆驿,诸葛瑾交代好随行护卫,明日混出江陵,前往江夏报信。 ————————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江陵南城的一座别院中,传来愤怒颤抖的咆哮。 “吴侯兼仗父兄之烈,历经三世创下江东基业,如今地方千里,兵精粮足。以吴侯神武之姿,怎可能向曹贼屈膝?” “咳咳,徐将军不必激动!” 法正轻微的咳嗽着,声音却十分平静:“此乃曹贼亲授金印,又有使者为证,将军还不肯信?” 另一人冷哼道:“此必是你们伪造印绶圣旨,故意用离间计。吴侯乃雄略之主,聪明仁智,绝不会屈于人下,我江东子弟誓死不降。” 法正劝道:“二位将军一片忠心固然令吾敬佩,可惜所托非人,岂非明珠暗投乎?” “哈哈哈,法孝直,你当年背叛刘璋,暗结刘备,本就是二臣之徒,你有何颜面来劝我们?” 庭院之中,高大的梧桐树枝丫峥嵘,小小的嫩叶迎风飘摆。 法正坐在树下,对面是神色震怒的徐盛和丁奉。 “丁将军此言差矣!”法正摇头笑道:“当初蜀中之事,论公则是皇室宗亲之争,本就是刘家之事。论私吾本客居益州,未受刘璋委用,何来二臣之说?” 看二人冷哼不语,法正又道:“二位将军所说的吴侯,乃是继业之初。今日吴侯已非昔日孙仲谋矣!” “吴侯两次背盟,偷袭荆州,岂英雄所为也?” “此次吕蒙白衣渡江,吴侯早差人向曹贼报信,约定同分荆州,二位将军难道不知情?” 法正一连串的发问,让徐盛二人脸色数变,无法对答。 之前孙权派人向曹操报信,就是想让曹操牵制住关羽,好拿下荆州。 现在吴军反被困在荆州,孙权为了脱险,向曹操称臣也不是没有可能。 法正又道:“今汉中王委任才智,听言能断,招聚英雄讨伐逆曹,匡扶朝廷,必将再兴汉室。” “大丈夫建功立业,当择明主而事,二位将军本有大才,却因此埋没,岂不令人惋惜?” “哈哈哈,法孝直,虽然你能言善辩,但徐盛对江东忠心无二,任你花言巧语,也休想动某之心。” 丁奉挺了挺腰板:“没错,某也一样!” 法正叹道:“孙权背义负汉,屈身事曹。如今被困益阳,江东必亡矣!” 徐盛决然道:“吴侯于我有知遇之恩,吾等不能为江东建功,不能为吴侯尽忠,已是无地自容。若非等吴侯消息,早自刎谢罪。若江东败亡,有死而已,先生不必多言了。” 丁奉也道:“忠臣不事二主,先生请回吧!” 啪啪啪—— 法正刚无奈起身,就听门口传来一串清脆的鼓掌声。 “二位将军忠烈慷慨,视死如归,当真是听者感动,闻者流泪……” 刘禅迈着小腿走进来,慨然叹道:“可惜二位一片赤忱,却要被辜负了,孙仲谋未必就对二位以诚相待呢!” 徐盛转头看到刘禅,双方在此之前就有过几次会面,冷嗤道:“大丈夫立功名,区区黄口小儿懂得什么?” 刘禅不以为忤,摇头道:“可惜二位一时豪杰,却要与江东鼠辈为伍。我们如此煞费苦心,就是不忍看英雄埋没,为二位将军感到不值啊!” 徐盛脸色一沉,丁奉已经忍不住大吼道:“哼,士可杀不可辱!要杀便杀,何必羞辱人?” “大丈夫敢作敢为,江东几次偷袭背盟,难道不是鼠辈作为吗?” 刘禅笑道:“孙权、吕蒙首鼠两端,如今江东更是无人,终究难成大事,二位将军还要执迷不悟吗?” 徐盛怒道:“杀人不过头点地,我不与黄口小儿斗嘴。” “好好好,那就说说正事!” 刘禅指着桌上的印绶:“孙权早非昔日明主,他的膝盖已经软了。这次为了苟且偷生,已经将二位出卖,准备以你们为筹码,再来偷袭荆州呢!” “可惜二位如此忠心,却未能得到孙权信任,惜哉叹哉?” 徐盛冷哼道:“你这离间之计,也就骗骗三岁孩童,休想瞒过我。” 刘禅问道:“既然二位如此忠心,如果真有吴侯手书,让二位为我父王效力,不知二位作何抉择?” “不可能!”徐盛断然道:“某初从吴侯,从别部司马到如今,意气相投,君臣相睦。何况吴侯向来敬贤爱士,怎会做出这等愚蠢之事?” 刘禅只是笑问道:“如若真有呢?” 法正看刘禅的神态,就知道诸葛瑾真的带来了孙权的书信,笑道:“若有吴侯将令,二位若不从命,便是不忠,若从命,便是变节。徐将军,这似乎有些难选啊!” 徐盛脸色微变,看这两人一脸自信,莫不是吴侯真把自己给卖了? 但这次攻打荆州,那么多将士被俘,还有吕蒙、周泰、朱然等人,怎么也轮不到自己做人质啊! 再想自己与孙权多年患难与共,君臣相知,绝不会被放弃,咬牙道: “如果吴侯果真有令,徐盛便照令行事,既尽臣责,也与江东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反正之前也觉得偷袭荆州这事丢人,连累自己被人骂做江东鼠辈,如果孙权的真的如此绝情,那就了断了吧! 第57章 用兵不算偷袭 “好,一言为定!”刘禅点头笑了笑,看向丁奉:“丁将军呢?” 丁奉抿了抿嘴:“某也一样!” 反正自己是徐盛的副将,一直以来也不受重用,既然被吴侯舍弃,也不算背主。 “实不相瞒,吴侯已派诸葛先生过江,明日一切自见分晓。” 刘禅嘿嘿一笑,叮嘱道:“不过吴侯降曹之事,二位切勿泄露,诸葛先生还未必知情呢,哈哈!” 徐盛看刘禅大笑而去,不由心下一沉。 如果这诏书是真的,半路却被蜀军截获,那吴侯的处境可想而知。 丁奉看刘禅一脸笃定的神色,心中有些打鼓:“徐将军,如果明日诸葛先生真的……我们该如何自处?” “吴侯若真弃我,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徐盛额头上青筋直冒,咬牙骂道:“他奶奶的,老子堂堂山东大汉,凭什么被人骂做江东鼠辈?” “俺……俺算中原唻!”丁奉低下头,很是委屈地嘀咕着。 徐盛一声叹息,转身回房去了。 丁奉仰头看着渐渐昏暗的天空,眼眸中的光芒也渐渐隐去。 想当年他避乱来到江东,先后从属甘宁、潘璋等人,斗黄祖、抗曹操、平山越,无不奋勇当先,虽然一直因为无人提携屈居副将,但斩将夺旗也觉得快意。 曾几何时,东吴将士兵精将勇,所向披靡,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或许是合肥吧?逍遥津一战打散了江东的锐气! 都怪吕蒙,不靠偷袭就不能取得一场痛快的大胜吗? 二人几乎一夜未眠,次日诸葛瑾来见时,都顶着黑眼圈,一脸疲惫之色。 诸葛瑾看到二人,还以为是连夜从襄阳被押来,所以精神不佳。 稍作寒暄,诸葛瑾告知二人,吕蒙和周泰已经阵亡,大军被困麦城,江东形势危急。 二人听罢伤感不已,徐盛问道:“其他将士情况如何?” “目前……还平安。” 诸葛瑾虽然还没见过其他人,但由此可见刘禅并没有骗人,其他将领也在关押。 丁奉看诸葛瑾言语迟疑,心中隐约觉得不妙,直接问道:“如今吴侯被困在益阳,江东无主,还需尽早脱困,不知先生有何对策?” “此事还要委托二位将军了!”诸葛瑾忽然起身向二人躬身施礼。 徐盛脸色微变,忙还礼道:“为主公效命,乃是我等职责所在,吴侯有何差遣,先生只管讲来,我们定当全力以赴。” “唉呀,这外面风有些大啊,来得匆忙,衣衫有些单薄了。” 诸葛瑾故意缩了缩肩膀,目视四周。 徐盛会意,马上请诸葛瑾到房子里谈话,丁奉则站在门口小心戒备。 诸葛瑾将徐盛叫到墙角处,低声道:“正所置之死地而后:吴侯看似被困,实则已有破敌之策,不出一月,便可重夺荆州,一雪前耻。” “重夺荆州?”徐盛心头一跳,蹙眉道:“昨日听蜀军说孙刘两家重新和谈同盟,如何雪耻?” “这便是吴侯的高明之处!”诸葛瑾捻须笑道:“已用各割地赔款之策迷惑刘备,待蜀军懈怠之时,便可伺机反败为胜。” 说着便将孙权割让荆州,赔偿两百万钱粮之事告诉徐盛,长沙之事干系重大,没敢泄露。 “此次偷袭荆州,已是背盟弃义。所幸刘玄德仁义,江东将士才得以保全性命,若是换做曹贼,恐怕早已屠戮殆尽……” 徐盛心中涌起一丝失望,深吸一口气问道:“莫非吴侯又要故技重施,借着蜀军信任,暗中偷袭?” “嗳!用兵的事,怎能说是偷袭?” 诸葛瑾神色不悦,摇头道:“兵者,诡道也!用兵之道,虚虚实实,将军久经沙场,岂能不知?” “只是眼下的局势……”徐盛故作吃惊道:“莫非吴侯还与曹操?” “将军不愧为吴侯器重的大将!”诸葛瑾称赞两句,将孙权的手书拿出来。 告知二人忍辱负重,暂时诈降关羽,得其信任之后便可掌管水军。 到时候江夏出兵,南北夹击攻打荆州,便可里应外合占领襄阳,一举掌控整个荆州。 “这……”徐盛看着孙权的书信,脑中一片轰鸣。 只觉得天旋地转,差点跌倒,诸葛瑾后面说的话根本没听进去。 他万万想不到,孙权真的会将他当做筹码送给刘备来换取信任。 自己不但被舍弃,还要再做反复小人,和那些钱粮草料有什么区别? 那么多人偏偏选自己,这是不把我徐盛当人看啊! “徐将军?”诸葛瑾见徐盛扶墙,脸色大变,以为他心中震惊,抚须道:“吴侯此计如何呀?” “高,实在是高!” 徐盛攥紧手中的书信,木然点头,心中涌起莫名的酸楚。 失望之余,觉得更多的是可笑。 你们自以为的妙计,一切早被蜀军洞悉。 这不是破釜沉舟,这完全是在自掘坟墓啊! 诸葛瑾抱拳道:“将军此番忍辱负重,待重夺荆州之日,便是建功扬名之时,下一任大都督,非文向莫属啊!” 大都督?他娘的怕是要做大头鬼吧? 这一次惹怒刘备,恐怕要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彻底葬送江东了。 徐盛深吸一口气,强忍悲伤抱拳道:“我已尽知,请吴侯保重吧!” 诸葛瑾也担心留的太久,被外面的士兵怀疑,安抚二人一番后告辞而去。 丁奉愣愣地看着徐盛手中的书信,问道:“吴侯这是信任你我,还是……” 话音未落,忽然见徐盛跪倒在地,放声大哭起来。 丁奉忙上前扶着他,惊问道:“将军何故悲伤?” 徐盛涕泪交流,咬牙嘶吼道:“吴侯受人封爵,吾等不能奋身舍命,为主并魏吞蜀……此乃为将为臣的奇耻大辱!” 丁奉一声叹息,扶起徐盛,问道:“事已至此,已非你我所能左右,不知将军作何抉择?” 徐盛猛地将信拍在桌上,沉声道:“自你我被俘,刘玄德、刘禅、法正……他们总共来了几次?” 丁奉一怔,想了想答道:“倒未细数,但没有十次,至少也有七八次了吧?” 徐盛抹干眼泪,目光看向屋外,又问道:“当年刘备请卧龙出山,共去几次?” “三顾茅庐,天下尽知,将军……嘶——” 丁奉正笑徐盛孤陋寡闻,忽然脸色一变,变作错愕。 第58章 阿斗的志向 诸葛瑾离了江陵,一路上春风满面,连往日稻田中飘出的腥臭,都觉得香甜起来。 这一次全凭自己斡旋游说,才让江东有了反败为胜的机会。 说服刘备,骗过刘禅,安排徐盛、丁奉为内应,试问还有谁能做到? 江东人都言吾才不如孔明,此一战之后,还有谁敢再小觑诸葛子瑜? 虽说诸葛瑾并不嫉妒诸葛亮之才,但经常被人议论对比,心中还是憋着一口气。 因孔明未有子嗣,年前写信欲求将二子诸葛乔过继为嗣,他之前还担心有人暗中议论而犹豫。 现在只要自己名望与孔明相当,便无顾虑了,此战结束之后,便将诸葛乔送到蜀中。 诸事安排妥当,唯有一事让诸葛瑾心中担忧。 今日临行时,刘禅告知他一个“好消息”:曹操还军洛阳,只留徐晃和张辽守南阳。 虽说吴侯已经派人与曹操联合,但至今未有回信,如果没有曹军响应,只凭江东人马,还是很难拿下荆州的。 登船渡江,诸葛瑾坐在舱中,犹豫是否要再派人去曹营打探消息。 回到益阳再想派人出城是不可能的,但如果太多人离队,被蜀军发现,就会前功尽弃。 正盘算的时候,忽然船只猛地一震,在江心转起了圈,将茶杯倾倒。 “报——有一艘渔船拦住去路,说是曹军使者,要见先生。” “哦?”诸葛瑾心中一动,吩咐人将使者带上大船。 很快便见一名渔夫打扮的中年人上船,抱拳道:“小人乃是魏王使者,奉命来见吴侯,因益阳被蜀军围困,进入不得。昨日见先生出使江陵,我等扮做渔民在江上等候。” “不知魏王有何筹策?”诸葛瑾微微颔首, 这周围都是蜀军细作,他能想到在江中见面,可见行事谨慎。 那人从背上取下包裹,将曹操封孙权为骠骑将军之事告知,并说只要东吴出兵,曹军马上就会策应。 “吾计成矣!”诸葛瑾看过印绶和密信,不由大喜。 心中一颗石头总算落地,重赏来人,命人加快速度,尽早赶回益阳报喜。 使者回到江陵,将见诸葛瑾的情况如实禀报,没有丝毫起疑。 刘禅笑道:“一个人愚蠢不可怕,可怕的是蠢不自知。” 江东上下都以为瞒过了蜀军,自以为得计,根本不会去想其他可能性。 潮水退去之后,才知道谁在裸泳。 没有鲁肃谋划,周瑜统兵,孙权的实力渐渐暴露了。 法正言道:“诸葛瑾分两路粮草运送粮草,益阳这一路必定暗藏军兵,但乌林那一路也要谨慎,需防有诈。” 刘禅道:“江东大将还关在江陵,他们不敢乱来吧?” 法正却摇头道:“今孙权困在益阳,江夏援军未必肯听陆逊书生之言,需防万一。” “倒也有理!”刘禅沉吟片刻,笑道:“既然如此,何不再设诱饵,让他主动犯错?” 法正眼眸微缩,马上便猜到了刘禅的用意,叹道:“世子玲珑聪慧,看来我无有所教了。” “先生此言差矣!”刘禅摇头道:“我毕竟经验不足,刚才若非先生提醒,也不会想到乌林之事。” 法正道:“世子要想运筹帷幄,料敌先机,可用鬼谷之术,只是……” “纵横家?”刘禅点头道:“鬼谷弟子纵横捭阖,令人钦佩,可惜我不得其门啊!” 提起鬼谷子,刘禅自然敬佩,那可是教出苏秦、张仪、孙膑、庞涓的人物。 法正笑道:“世子当多学儒学,仁义礼智信方为治国安民之术,不可学旁门左道。” “狗屁的治国之术!”刘禅不屑道:“儒家那一套能安民不错,但只可用于教化百姓,并不适合掌权者。” “我与父王既然要中兴汉室,讨伐逆曹,当学屠龙术,我可是要成为……” “咳咳……”刘禅干咳一声:“总之,不管白猫黑猫,抓住老鼠的就是好猫。” 法正眼底冒出一丝精光,轻笑道:“世子此言虽浅显,倒也精妙。” “说话咬文嚼字,凡事引经据典,这都是腐儒所为,实在耽误正事。” 刘禅不满道:“儒家独尊的局面,要改一改了,否则终将成为大患。” “这就是世子大力扶持商民,招募工匠的原因?” 法正顿了顿:“实不相瞒,吾所学并非儒术,亦非法家,乃是终南山鬼谷一脉,若传于世子,恐有负大王托付。” “哎呀呀,原来先生竟是纵横家一脉?还望不吝赐教。” 刘禅惊喜不已,怪不得法正的能力,连诸葛亮都敬服,原来是有传承的。 自己不需要学得多精髓,只要学到一些皮毛,以现在的地位和资源,在这个时代也能吃的开了。 法正还是有些犹豫:“此事若被大王知道,只怕……” “这就不必先生担心了!”刘禅正色道:“宣帝曾言:汉家制度,当以霸王道杂之。可不能单用一家之言,否则便如秦世子扶苏那般,被儒家给教成废物了。” 法正眉梢一挑:“愿闻世子高见。” “我以为儒家更适合著述记事,安邦治国之道,还是要融合法家、纵横家、墨家等,集百家之长……” 刘禅想了想,继续说道:“国家之强,在于兵马;兵马之盛,在于军备;而军备的精良与否,全看工匠技艺,钱粮是否充足。若无这些支撑,只有儒学之经,谁肯听你坐而论道?” “董卓乱政之时,大儒退避,名士噤声,如今曹贼势大,以孔融之能,也不过自取灭亡而已。” “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马蹄范围之内!” “嘶——”刘禅一番侃侃而谈,竟让法正脸上泛起一抹潮红,平静许久的心要燃起来了。 “敢问世子之志?” “我愿以卑微之躯,中兴大汉,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 刘禅叉着腰,矮小的身躯站在骄阳下,墙壁上映出高大魁梧的身影。 “让大汉之光照耀千古,将华夏文明传诸万界。” 在法正面前,刘禅不装了! 不把自己的王霸之志显露出来,怎能让人家全心辅佐你? 法正激动得跪在地上:“臣法正,愿将平生所学,倾囊相授,为世子所用。” 第59章 灵机一动 陆口水寨,在吕蒙出兵沉寂了数月之后,再一次人满为患。 孙桓领五万水军赶来支援,以大都督身份命陆逊在后方筹粮,自己接管全军。 陆口本是吕蒙屯兵之所,但现在吕蒙身死,只留下数千新兵,根本无力反抗。 前几日诸葛瑾命人送来密信,叫他们准备百万钱粮,送往乌林交给蜀军,换回被俘的动物将士。 孙桓虽然愤怒,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催陆逊尽早凑足钱粮,先救人再出兵。 陆逊从江夏各地筹集钱粮,又拨了部分兵粮,花了十余日才凑足数量。 正清点钱粮,忽然吴侯又派心腹之人前来传令,计划有变。 孙桓忙拆开密信,原来是诸葛瑾智激刘禅,让水军从巴丘境内通过,让他们将人马藏于船中,联合长沙兵马攻打蜀军。 孙桓看罢大喜道:“吴侯此乃假途伐虢之计,妙哉!” 张承却蹙眉道:“但这么多钱粮白白送给蜀军,岂非助敌威势?” “吴侯和诸多将士都被困住,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也是无奈之举啊!” 孙桓也是一声叹息,虽然心有不甘,但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张承看着书信,忽然灵机一动,说道:“其实我们也不必果真送粮,还用吴侯之计,取乌林、袭江陵,救出众将,何尝不是奇功一件?” “这?”孙桓蹙眉道:“贸然动武,岂非将诸位同僚置于险地?一旦事泄,他们将有性命之忧啊!” “既然为国效命,何惧一死?” 张承一副凛然神色,缓缓道:“如今刘备不在江陵,若是我们反击乌林,救出众将士。随后反攻江陵,将那刘禅拿住。非但反败为胜,还可一雪前耻,岂不妙哉?” 见孙桓还在犹豫,张承又道:“都督可领兵先行,待到益阳后再出兵,只要吴侯无恙,其他人受些风险,相比夺取江陵又算得了什么?” 孙桓双目微缩,思索片刻道:“但乌林守将乃是张飞,谁能对敌?” “张飞不过无谋匹夫而已!”张承淡笑道:“都督去取荆州,乌林和江陵交给我即可。” 他这次来的任务,可不只是压制陆逊,也要建功立业,为张家积累资源。 老父亲在江东几十年,为孙家三代呕心沥血,名望极高,甚至连顾雍、张温都比不过,但还是受到排挤。 看来只有名望是远远不足的,没有足够的实力,他们只会阳奉阴违。 这就是张承学武统兵的重要原因,现在的五千私兵也只能自保,要想再进一步,唯有杀敌立功。 而且张承如此积极带兵,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诸葛瑾是他的老丈人。 岳丈在前方周旋,女婿在后方领兵,立下不世之功,今后两家崛起必将势不可挡。 就算死了部分将士,大不了不回江东,我们就在荆州重新置业,也未尝不可。 孙桓一阵心动,问道:“不知张参军有几成把握?” “至少在七成以上!”张承自信道:“将军出发之后,我先派人向乌林送去美酒两百坛,只说凑齐钱粮还需时日,请他通融几日,如此既可为都督争取时间,又可叫张飞酗酒误事。” 孙桓眼睛一亮,点头道:“那张飞生平最好酒,醉酒后又经常鞭挞士卒,先前就因此丢了徐州,参军此计我看可行!” 二人仔细商议商议一番,愈发觉得此计可行,眼下正是开春,东南风正紧,现成的东风烧乌林,再现赤壁光辉。 当下一拍即合,由孙桓领兵去救吴侯,张承往乌林赎人,等救出东吴将士,便趁虚攻打江陵。 孙桓立即传令,将粮草分作两队,运粮船中暗藏精兵,准备营救孙权,运往乌林的粮草则换成干草、硫磺,效仿黄盖火烧赤壁,一把火烧了乌林,趁乱直取江陵。 这边战船调动,吴军将粮草又卸下,陆逊闻报大惊,赶紧来见孙桓。 对二人说道:“如今吴侯被困,诸将被俘,如倒悬于顶,不敢有半分差池。荆州情报我们一无所知,未将人救回,万不可再生枝节。否则激怒蜀军,一旦江东无主,三军无帅,大事去矣!” 虽说吴侯和诸葛瑾两次派人送来密信,看起来刘备等人毫无察觉,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但陆逊总觉得心中不安。 张承冷笑道:“陆伯言,近日军中传闻,吕都督奇袭荆州前后,你与关羽都有书信往来,互通消息。如今正到反击之时,你又来劝阻,到底是何居心?” “吾心意如何,吴侯尽知!”陆逊不想对此事过多解释,劝道:“自从刘备到江陵后,蜀军便一直按兵不动,恐怕其中有诈啊!” 先前关羽兵退江陵,两日后便去了襄阳,以他狂傲的性情,再加上嫉恶如仇的张飞,怎会让吴侯轻易从公安撤退,被困一样又无动于衷? 虽说在诸葛瑾的周旋之下,双方再次谈和结盟,但以刘备谨慎、法正之智,江东数万人马集合江夏,他们不会无动于衷。 孙桓也急于立功,笑道:“伯言多虑了!刘备还如湘水之盟那般,想与我们同盟,联手抗曹,此时正准备一鼓作气,再攻南阳呢!” 陆逊道:“即便如此,那乌林有张飞镇守,要攻江陵谈何容易?一旦失败,江东数万将士的性命,岂非毁于一旦?” 张承得意一笑:“这就不劳阁下操心了,我已有妙计对付张飞。” 陆逊还待再劝,忽然细作来报,张飞听闻和谈已成,往襄阳会见兄长去了,留其子张苞守乌林。 “哎呀呀,真是天助我也!” 张承拍着大腿笑道:“陆伯言,这回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陆逊抿着嘴,剑眉紧蹙,这是巧合,还是蜀军故意为之? “陆~将~军——你们读书人,只合在后方调拨钱粮,安抚百姓。” 孙桓故意把将军两个字咬得很重,让一个书生当统帅,传出去岂不被人笑江东无人? 摇头笑道:“调兵遣将、冲锋陷阵的事情,还是交给我们。你只需看好粮草,论功行赏之际,我定会在吴侯面前为你表功。” 张承挑眉道:“书生拜大将,本就是军中大忌,此事你就不要再掺和了。” 第60章 定时炸弹 孙桓虽被张昭等人表为大都督,但毕竟有些心虚。 年轻少战,加上前几任大都督都是文武兼备,他现在急需一场大胜来证明自己。 遂不顾陆逊反对,与张承定计兵分两路再袭荆州。 吕子明没做成的事我来做,谁还敢议论我都督之位名不符实? 次日孙桓领兵两万,将大部分精兵藏于粮船之中,往巴陵进发。 张承先派人往乌林送去两百坛美酒,说明粮草筹备还需十日,请容宽限几日。 虽然张飞已走,但保不齐张苞也是个好酒的,而且此举是为骄敌之心,让蜀军放松戒备。 陆逊看着二人行事如此草率,急在心里,却又无可奈何。 现在不仅孙桓诸将立功心切,连李异、谢旌二人也因未能出战对他不满,根本不听调用。 眼睁睁看着他们折腾,自己只能多派斥候打探蜀军消息。 ----------------- “弟儿啊,你真不会让俺去养猪吧?” 前往乌林的路上,张苞还是很不放心地向刘禅确认。 从益阳回到江陵,看到城外那么大的养猪场,着实吓了一大跳,真以为是调他回来养猪的。 刘禅笑道:“三叔也说了,你若是此战不利,就去养猪场,所以全看兄长表现。” “哼,吴狗若敢使诈,俺要戳他一万个透明窟窿!” 张苞晃动着手中的八尺蛇矛愤愤不平。 养猪只是他不喜欢看书的借口,可不是真的想继承祖业啊! 法正故意调张苞替换张飞,就是为了诱惑吴军再来攻打江陵,才有出兵反击的理由。 刘禅之所以亲自前往乌林,除了押送东吴的俘虏外,还是去处理两个人。 别看张飞平日经常打骂张苞,训斥他不成器,甚至不让他参与军事。 但真到上阵的时候,还是十分用心,担心张苞误事,给宝贝儿子留下两员得力副将辅佐。 但偏偏这两人的名字刘禅也很熟悉:范疆、张达。 这他娘的哪是什么心腹大将,简直是心腹之患啊! 这两人是当年刘关张三人徐州失散后,张飞藏身芒砀山时收的士兵,这么多年累积军功,混到了亲随护卫。 虽说这两人暗杀张飞,是被逼无奈,但贼就是贼,从根子上就有问题。 这样的人在军中就是定时炸弹,谁知道他哪次不顺心了给你来一下? 刘禅哪里还放心让张苞一个人来,只能亲自随军了。 “世子,前方这条小道便是华容道!” 正走的时候,前方开路的霍弋站在路旁,指向北面山中一条蜿蜒的小路。 霍弋是霍峻之子,霍峻死后,刘备将他养在府中,和刘禅一起长大,汉中之战时随军做亲卫,这次也跟着刘备来到江陵。 刘备看刘禅年纪虽小,已有王者之资,直接给他安排了个小班底,由霍弋担任亲卫。 霍弋本就是江陵枝江人,这段时间让他推行各项新政,屯田安民,宣化教谕,干得有声有色。 “华容道啊~” 刘禅目光看向群山深处,初春之际,山峦中烟雾漂浮,当年的刀光剑影早已消失不见。 张苞忽然道:“你说二伯当年要是斩了曹贼,会不会我们已经中兴大汉了?” “或许吧?”刘禅一声叹息:“历史的事,谁又能说得清呢?” 华容道义释曹操,此事在后世的争议也很大。 有人说是曹操不能死,没有曹军压制,孙权第一个要消灭的就是刘备。 所以才故意安排关羽守在最后一关,顺便借机打压一下关羽的傲性。 也有人认为杀了曹操,北方大乱,趁此机会和孙权分兵北上,瓜分中原也是一条出路。 但历史没有假设,那些缺憾和不足,也只是留给后人的谈资罢了! 几人一路议论着当年赤壁之战的惊险,感慨的同时又向往不已,只恨晚生了几年,未能参战。 然而战争的残酷往往超乎想象,大家向往的只是建功立业,功成名就之后的辉煌。 但凡凯旋而归的大将,取得万众瞩目的荣耀,无不都是千里挑一甚至万中无一的英雄。 如果自己参与其中,大多数只是那可怜的炮灰,如果让他们当个无名小卒冲锋陷阵,又有几人愿意呢? 刘禅只是听着,一路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地形,为接下来的计划做准备。 江陵沿江一带地势平坦,不管种稻田还是养殖都是绝佳之地,但现在却是四野荒凉。 要是放在后世,这么平坦空旷的地方早就被人划地圈完了,哪里还会有长草的份? 历经战乱的汉末,人口凋零,田地荒芜,在生产力低下的古代,地多了反而是累赘。 只提高科技和战力还远远不够,人口才是第一资源! 次日到了乌林,范疆、张达亲自出迎,没想到刘禅也随军而来,吃了一惊。 为了安全起见,刘禅是以张苞参军的身份随同,陈到和三千白毦兵也藏于军中,以防万一。 张苞示意二人不要声张,命霍弋将押送的东吴俘虏送往北门水寨,等待吴军前来赎人。 张苞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跑去军营练兵,和营中将校比武,比张飞还能折腾。 刘禅在陈到的陪同下巡视乌林和周边地形,这里是赤壁之战的第二战场,曹操兵败后就是从乌林逃回江陵。 反过来说,从这里往赤壁进军,就可以直接攻打陆口,如果吴军要来偷袭,也很可能从赤壁出兵。 这一日正翻看法正传给他的《鬼谷七十二术》,忽然守军来报,因钱粮交割迟误,吴军先送来两百坛美酒赔罪。 刘禅来到港口,见张苞正卷着袖子,带着士兵们亲自搬酒。 说杀猪继承祖业那是玩笑话,但喝酒这一点上,张苞可是完美继承了张飞。 “哈哈哈,弟儿啊,酒够俺们喝半年的!” 张苞看到刘禅,抱着一坛酒跑过来,从怀中取出浸湿的书信,大笑道:“这可是江东最有名的黄酒。” 刘禅接过一看,正是张承所写,信中无非就是赔罪讨好的谦卑之词,让他们宽限几日,不要为难东吴士兵。 又写信骗人? 刘禅微微撇嘴,东吴上下的计谋和智商就只有这个水平了吗? “既然是张将军送来的,就分一半给吴军吧!” 第61章 无事献殷勤 “这是东吴的赔礼,凭什么要分俘虏一半?” 张苞眼睛一瞪,抱着酒坛背转身,像极了护食的黑熊。 刘禅笑道:“我们既然已经谈和,就不应该再对吴军过于苛刻,他们被关了许久,先让他们尝尝家乡的味道。” 范疆马上会意,低声道:“少将军,小心酒里有诈。” “那……就分一小半!”张苞犹豫了一下,终于点头。 范疆立刻讨好地向刘禅抱拳道:“世子,末将马上去办!” “慢着!”刘禅叫住范疆,吩咐道:“命人将这两百坛酒各倒出三成分给吴军。” 范疆一怔,马上躬身道:“世子高明,末将对你的钦佩,有如这涛涛江水,连绵不绝。” “去办吧!”刘禅摆摆手,对范疆心中愈发厌恶。 相处几日,他才发这两人最擅长人情世故,溜须拍马,办事十分圆滑,最适合帮张飞这样的人擦屁股,怪不得能混到亲兵之中。 “人小鬼大,说的就是你吧?” 张苞抱着酒坛,鼻子贴近泥封,嗅着酒坛嘀咕道。 他本以为是分出几十坛给吴军送去,没想到刘禅却要每坛倒出来再分,显然这么做更加稳妥。 “现在可是两军阵前,不容有丝毫大意!” 刘禅拍了拍酒坛:“大战将至,现在可不是喝酒的时候。你现在违反军纪,我一定告知三叔。” “俺没想着现在就喝!”张苞赶紧放下酒坛,跟着刘禅赔笑道:“俺是想留着大胜后摆庆功宴用。” 刘禅边走边问道:“二哥,你可想过,吴军为什么好端端送来两百坛酒?” 张苞挠挠头:“张承不说因时间耽搁,请宽限几日吗?” 刘禅冷笑道:“这次赎人,本就没有约定具体时间,莫说两三日,就是十天半月也无妨啊!” “咦?”张苞脚下一顿,追上两步低声道:“弟儿,你的意思是……张承这小子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刘禅缓缓道:“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 三日之后,东吴陆口水寨,张承全副武装,站立船头遥望江北方向,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送酒的士兵回报,张苞亲自收了黄酒,而且吴将士也到了乌林,正等着交接。 张苞啊张苞,你终究还是年轻了,本将的酒,是那么好喝的吗? “出发!”张承缓缓拔出宝剑,指向对岸。 三天时间,孙桓船队已经经过巴丘,按照约定明日就会攻打益阳,两边要同时出兵,不能让蜀军互通消息,有所防备。 春风正紧,随着鼓声响起,战船上风帆鼓胀,前面的粮船划开波浪,驶入江中。 虽是逆流而行,但这一段江域水流平缓,又是跨江而行,借着东风,速度极快。 过了午时,已经远远看到乌林水寨的蜀军旗帜,江湾处战船起伏,根本没有士兵登船防范。 张承站在三层高的楼船上,手搭凉棚亲自观望,命哨船往左右的岸边查探。 此时船行速度已经极快,借着东风,如同战马奔腾,在翻滚的江水中破浪前行。 “张将军,快看……” 副将周平指着蜀军水寨,只见许多士兵竟簇拥在港口的岸上,摇晃手臂欢呼。 “哈哈哈,天助我也!” 张承仰天大笑:“这帮蠢货,真以为我们给他送钱送粮来了?” 周平抱拳道:“还有三十里,正是进兵之时,请将军下令!” 张承缓缓点头,吩咐道:“周将军看到水上烟雾烧起,遮蔽视线,从右翼登岸,包抄蜀军,某自后接应。” “诺!”周平领命而去。 “传我将令!” 张承对高处的传令兵喝道:“立刻命崔禹将火船放在前,于五里处点火,领船队从左翼进兵。” 站在高处的士兵挥动旗帜,打出信号,张承也快步下了船舷,命全军准备。 崔禹正在前方领船队开路,看到岸边的守军在欢呼,手中连兵器都没有,焦急地等着号令。 等看到船上旗号,赶紧命前排的大船往两翼分开,藏在后面的火船点火,借着风势直接冲向岸边。 四五里的距离,小船借着风势片刻便到岸边,那时候火势也烧得正猛,就算蜀军有防备,也来不及了。 “哈哈哈,烧死你们这帮龟儿子!” 看着一排排浓烟滚滚的火船涌向岸边,崔禹仰天大笑,带水军往左边杀上岸去。 但他们却万万没想到,这些等在岸边招手的士兵,正是东吴的俘虏。 中午饱餐一顿后,张苞便让他们全部等在岸边,等东吴船队一到,马上就能上船。 每个人都思乡心切,望眼欲穿,好不容易看到自家船队,激动得挥手叫喊。 奈何他们站在上风口,船上的吴军根本听不见,等看到浓烟时,无不脸色大变,纷纷往回逃跑。 张苞领兵守住寨门口,大喝道:“站住!吴军已经来接你们,再敢乱闯军营,杀无赦!” 吴军俘虏纷纷跪地叫喊,指着后面岸边,大叫吴军偷袭,火烧港口。 “什么?”张苞瞪大眼睛,破锣嗓怪吼道:“好狠的江东鼠辈,他们连你们同僚的命都不管了吗?” 俘虏们无不愤怒,个个咬牙切齿,大骂吴狗。 也不知道谁如此狠心,为了偷袭,竟拿他们的性命做诱饵。 他们宁死不降,就是等着回江东,这么一搞,无不心寒,纷纷喊着愿降。 张苞也是暴跳如雷,对众人喝道:“俺不管那么多,既然已经把你们放走,再回来是不可能的,” 不多时江湾中的战船一并烧了起来,在水上连成一片火海,火借风势,直冲上天,半边天空通红。 浓烟已经往寨中弥漫过来,看不见江面,但热浪和浓烟几乎让人窒息。 张苞大骂东吴背信弃义,带士兵退入寨中,将寨门关闭,不许那些俘虏退回。 俘虏们急得爬过来,请求张苞将他们放进去,留在岸边肯定死路一条。 张苞喝道:“不是俺不讲人情,万一你们有奸细混入,如何是好?” “张将军,我们与东吴势不两立!” “张将军,我发誓,不报此仇,不灭东吴,我绝不回江东。” “谁要是敢帮吴狗,我先第一个剁了他!” 俘虏们纷纷举着手发誓,既然东吴不把他们当人看,那就干脆反了。 “记住你们说的话!”张苞一副于心不忍的样子,长叹一声,打开寨门,带着俘虏们一起撤退。 第62章 不长记性 十年后,赤壁北岸再次燃起大火。 夕阳西下,天空的晚霞和乌林通红的火海交相辉映,热浪如同江水奔腾,人影在如火焰般摇曳。 张承看着熊熊火光,热血沸腾,仿佛觉得整个人也燃烧起来,拔剑大吼道:“杀!” 我这一场大火,虽比不上赤壁,但也足以载入史册! 蜀军早被突如其来的大火烧得措手不及,纷纷逃窜,两翼吴军趁机登岸,整队冲杀向前。 张承站在楼船上,领中军快速靠近港口,翻腾的水花和泡沫似乎都带着热气。 几十匹战马在惊慌嘶鸣中被拉拽下了楼船,士兵在岸边准备草料,饮水安抚。 江东虽然有长江之险,水军战船强盛,但同样战马稀缺,这都是水军历经千辛万苦从辽东买来的坐骑,一匹马比一艘船还贵。 如今整个江东的战马也不过五千余,张承的这几十匹马还是征讨山越之后的赏赐。 等坐骑适应眼前的场景后,张承立刻上马,带着大军沿江岸趁胜追击,准备一鼓作气杀至江陵。 此时火焰蔓延上岸,整个乌林水寨化作一片火海,浓烟滚滚飘向天空,仿佛要将那漫天的霞光掩盖,只剩凶猛的火势。 没遇到任何反抗,轻松攻破乌林,再看沿途之上丢弃的铠甲兵器无数,吴军顿时士气如虹,奋力追赶前方逃窜的蜀军。 沿途之上倒是遇到不少逃兵,但当吴军举起大刀的时候,却听到熟悉的呼喊声,原来都是之前被俘虏的同伴。 一口气追出二十里,吴军终于力气耗尽,个个跑得满头大汗,渐渐慢了下来。 随着夕阳落下,天色渐渐昏暗,周平和崔禹救了不少同伴,暂时在岸边休整,等待后军赶上。 张承马快,先一步赶到,见人马原地不动,急吼道:“为何不追敌?” 周平无奈道:“蜀军多是骑兵,早已逃远,留在后面的都是自家兄弟。” “混账,这是缓兵之计!故意留下这些累赘拖延我们。” 张承勃然大怒,指着那些俘虏喝道:“不必管他们,立刻随我追敌。” 那些逃跑的吴军听到这话,无不露出愤恨之色,他们已经知道放火的计策是张承所出,如今又如此辱骂他们,个个恨得咬牙切齿。 张承却顾不了那么多,回头看去,乌林港的浓烟还在天空弥漫,即便占领也毫无用处,如果不能连夜突袭江陵,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周平分了坐骑,点起两千精兵,跟随张承向前追杀,留崔禹领大军随后跟来。 追了一阵,果然前方发现许多步兵,个个衣衫褴褛,正一瘸一拐地奔逃。 张承正准备派兵上前追杀,忽见远处旌旗飘动,正有人在前方接应败逃士兵。 蜀军也发现吴军追近,顿时一阵叫喊,往边上的山中逃去,蜀军见状,也立刻来迎敌。 片刻见一员武将纵马而至,大骂道:“背信弃义的吴狗,报上名来!” 张承打量来人,答道:“某乃江东张承,你是何人?” “我乃张将军部将张达是也!” 张达也没想到吴军会临阵变卦,放火烧寨,气得破口大骂:“卑鄙无耻的鼠辈,你们屡次使诈,迟早必遭报应。” “哈哈哈,尔等屡次中计,难道不知兵不厌诈吗?” 张承不以为意,反而仰天得意大笑道:“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尔等却一点也不长记性,焉能不败?不愧是张飞莽夫的部将,哈哈哈——” 张达听得一愣,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好一个颠倒黑白,不知羞耻的狗贼!吕蒙屡次偷袭,已经死无全尸,他便是你们的下场。” “狗贼休得猖狂,看刀!” 一旁的周平立功心切,直接拍马杀了出去。 张达其实是奉命诱敌的,但这些年跟着张飞,从来只有冲锋陷阵,哪有未战先遁的道理? 最主要的是从他跟随张飞起,阵前厮杀根本轮不到他们,张飞一人就搞定了。 这次终于有了露脸的机会,自然不愿意错过。 这些年跟着张飞练兵,自觉也学了不少本事,先杀了副将,再引张承来追也不迟。 见周平杀来,张达大喝一声,挥动长枪直接迎战。 二人交手十余合,张达便招架不住,不由心中暗惊,东吴大将都被困在荆州,我连个副将都打不过? 失神之间,周平一刀斩来,差点砍中手臂,再也不敢恋战,拨马便走。 “哼,受死吧!”周平冷哼一声,紧追不舍。 张承在后方见状,将手向前一招:“杀!” 吴军本就趁胜而来,随着张承追杀向前,喊杀震天。 刚追过一片山谷,忽然谷中传来闷雷般的鼓声,在这黄昏之际仿佛传自天际的闷雷。 张承回头看去,只见谷中伏兵如潮水般涌来,不由大惊失色。 “不必惊慌,结阵!” 张承稳定心神,蜀军匆忙败逃,这伏兵必是虚张声势,急令兵马迎战。 只见一将面黑如铁,纵马而出,瓮声喝道:“东吴狗贼,屡次三番偷袭,吃俺一矛!” 张承见来人打扮,以为是张飞埋伏在此,顿时吓得浑身一颤。 但等那人走近,才看出来相貌年轻许多,喝问道:“你是何人?” “俺乃燕人张苞是也!” 张苞马不停歇,直取张承。 “无知鼠辈,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 “哈哈哈,原来是张飞之子!凭你也想留我?” 张承闻知是张苞之子,遂不以为意,反而心中暗喜,拍马迎战。 张苞蛇矛舞动,二人战作一团。 身后的士兵也冲出来,直接杀向吴军,两军混战,喊杀声震天动地。 此时埋伏在前方的范疆也冲出来,与张达合力对战周平,将吴军围在中间。 张苞本以为张承是纨绔子弟,杀他易如反掌,不想交手后竟然打得有来有回。 十余合过去,张苞恼羞成怒,大喝连连,猛攻不止。 这要是连张承都打不过,别说以后冲锋陷阵,老爹回来先能把自己打死。 张承接连防守,见张苞力大如牛,有些招架不住,忽然刀刃转动,顺着对方的蛇矛,直接削向他的手臂。 他的武艺传自天柱山一位道长,是张昭专程聘请来的高人,这是保命绝招之一。 张苞果然预料不到,刀刃刮过枪柄,火花飞溅,急忙撤回蛇矛,拨马闪避。 张承后招用完,不敢恋战,趁此空隙,拨马便走。 第63章 你是哪来的救兵 张苞本想去追,但听得身后的喊杀之声,只好咬牙放弃。 “江东鼠辈,受死吧!” 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张苞带兵直接冲向混乱的吴兵,舞动蛇矛往来冲杀。 张苞的这支骑兵,可是张飞留下来的燕赵老兵,其中燕云十六骑留下八人,个个单拿出来都能当大将。 有他们保护在张苞左右,对付东吴步兵,如同犁庭扫穴,无人能挡。 此时张达和范疆二人与周平厮杀正酣,三人不相伯仲,打得难分难解。 但周平转身看到张承败走,顿时分神,被张达一枪刺中大腿,疼得一声惨叫。 与此同时,范疆也一枪刺来,周平忍痛大刀横扫,将他的兵刃拨开。 本以为是追杀败逃的蜀军,但看这里的伏兵全副武装,张承败走,便知大势已去,带着亲兵突围。 “他娘的,你还想走?” 张苞放走了张承,哪里还会让另一人再逃走,纵马直冲过来。 “滚开!” 周平急着逃命,低吼一声扬刀直接斩向张苞。 张苞也毫不相让,环眼怒睁,举起蛇矛迎接这一刀。 当—— 巨响声中,周平的兵刃竟然凌空飞了起来。 “这不可能……” 周平脸色大变,话音未落,便被张苞一矛刺中左肋,惨叫一声跌落马下。 范疆从马上飞身而下,直奔上前,不管周平生死如何,直接手起刀落,一颗大好头颅便提在手里。 “少将军好样的!” 范疆提着血淋淋的人头,向张苞谄媚而笑。 “呸,真以为谁都跟俺五五开?” 张苞啐了一口,还对张承那一刀耿耿于怀。 剩下的吴军四散逃窜,被骑兵一路追杀,死伤殆尽。 “少将军威武!” 张达杀光逃窜的吴军,也跑过来拍马屁。 张苞看着已经昏暗的天空,怅然道:“可惜放跑了张承。” 范疆笑道:“少将军不必自责,前面有世子和白毦兵,吴狗插翅难逃。” “你两个收拾战场,随后跟来!” 张苞心中不爽,留下二人照看伤兵,带着燕云骑来与刘禅会合。 原来这些早在法正和刘禅预料之中,吴军送酒,刘禅更加确定其中有诈。 先让东吴俘虏去迎接大船,张苞带兵埋伏在华容道。 华容道距离乌林五十多里,吴军都是步兵,追到这里人困马乏,果然被杀得大败而逃。 ----------------- 张承拼死力战,终于杀出一条血路,心中却越发不安。 看张苞和那些埋伏的蜀军,完全不像败逃的样子,难道他们早有准备? 但此事极为机密,除了自己和孙桓、陆逊等少数几人外,其他人根本不知情。 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 张承心中不甘,逃了一阵终于见到前来接应的崔禹,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此时天色已晚,不敢再贸然进兵,命人马先退回乌林再做打算。 无论如何,也算夺回了乌林,打开攻打江陵的缺口,只要孙桓救出吴侯,拿下乌林,还能继续出兵策应。 乌林的火势还没熄灭,大家朝着火光前进,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只见远处的火光十分整齐,从江边到营寨连成一片,根本不是燃烧的营寨,而是士兵举着火把,列阵而立。 “崔将军,想不到你想得如此周到,先将人马布置好了。” 张承看着前方,脸上露出笑意,没想到这崔禹还是个心思缜密的,以后要提拔重用。 “呃……是是!”崔禹也是满心疑惑,只能含糊答应。 当时奉命追杀蜀军,张承领后军支援,这难道不是他自己安排的? 还未靠近营寨,忽然前方鼓声震天,一队骑兵冲出阵前,铠甲在火光下泛着寒光。 “这是?” 吴军中根本没有这么多骑兵,装备也不会如此精良。 张承凝目看着阵前的旗帜,扭头喝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属下也不知情啊!” 崔禹脸色大变,他已经看出那是蜀军旗帜。 “混账,安敢欺吾?”张承心下一沉,厉喝道:“为何不留人断后?” “……” 崔禹低着头脸色涨红,不敢答话,心中却把张承祖宗三代问候了一遍。 你身为三军主帅,不派兵断后,反过来怪我? 正大骂之际,只见对面马上一个身形娇小的少年大声道:“你就是孙权搬来的救兵吗?” 张承心中疑惑,喝问道:“来者何人?” “哈哈哈,张承啊张承,你袭击乌林,连守军是谁都不知道吗?” 那少年一阵大笑,旋即摇头叹道:“当真是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啊!” 此言一出,少年身后的士兵一片哗然,纷纷点头,甚至对着吴军指指点点。 这些都是之前的俘虏,一场大火让他们彻底反水,现在对张承和吴军恨之入骨。 “黄口小儿安敢放肆,看枪!” 张承还在猜测来人身份,旁边的崔禹突然催马而出,直奔那少年杀去。 “催将军,小心……” 崔禹被张承无端责骂,本就心中憋着一口气,又被一个少年耻笑,再也按捺不住。 既然张苞在前面埋伏,就算留人守营,也是一些无名之辈。 我打不过张苞,还打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孩童吗? “放肆!” 就在崔禹出马的时候,那少年身后也飞出一将,沉喝一声前来阻拦。 “滚开——” 崔禹低吼一声,纵马上前,挺枪便刺。 只见对方猛然一个扭身,便避开枪尖,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手中大刀斩来。 两匹马都快速向前急奔,电光石火之间,崔禹一枪刺空,根本反应不及。 噗—— 一颗人头飞上半空,血水在脖颈处喷洒,火光下像爆炸的烟花。 “不好~” 张承正猜测这少年的身份,也顺便想让崔禹试探这支兵马的实力。 等到崔禹一合被斩,那武将更不停留,催马直接冲杀过来。 看清那人冷峻的面庞,头顶迎风飘扬的白色盔缨,顿时脸色大变。 白毦兵? 但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对面已经鼓声大作,骑兵如洪流倾泻,跟着那人冲杀过来。 于此同时,左手山坳处也传来鼓声,无数伏兵从背后杀出。 “中计了!”张承脸色大变,猛拨战马嘶吼道:“撤,快撤——” 撤?往哪边撤? 吴军彻底懵了,往回走是江陵,那可是蜀军的阵地啊! 张承看到白毦兵,自知不敌,此时已经彻底乱了方寸,下意识调转马头就走。 第64章 失去信任 守在乌林的正是刘禅和陈到! 刘禅早就料到吴军会趁机攻打乌林,派细作到陆口查探,发现他们准备火船,便猜到他们的计策。 没想到东吴为了反攻,做得如此决绝,连自家俘虏都不要了,干脆让不知情的俘虏去迎接火船。 看到东吴水军放火,刘禅和陈到马上带着精兵藏入山中,任凭吴军追赶那些逃跑的俘虏。 等吴军全部上岸追敌后,陈到领兵杀出,将剩下的吴军杀散,抢了战船,直接断了他们的后路。 随着鼓声响起,陈到趁胜直闯中军,张承逃窜,吴军顿时大乱,背后霍弋也领兵杀出。 前方有白毦兵冲阵,后面霍弋带领的也是刘备亲兵,全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如下山猛虎,势不可挡。 吴军连续追敌,又半途撤退,士气早已溃散,再加上人困马乏,哪里抵挡得住,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死伤无数。 “张承休走!”陈到紧盯着的张承,纵马急追。 张承趴在马上抱头鼠窜,此时终于反应过来,那少年应该就是前一阵骂得吴侯吐血的刘禅。 回头见陈到又追来,越来越近,大吼道:“欺人太甚,我跟你拼啦——” 乱军中无法逃脱,干脆回马与陈到交战,如果能斩了陈到,抓住刘禅,就能反败为胜。 叮当—— 陈到飞马到近前,不过三合,便将张承杀得手忙脚乱,绝招还来不及用出,便被一刀震落马下。 说起来这也是他骑术不够精湛,若是陆战或许勉强能撑个十回合,在马上无法借力,坠落在地。 不等他爬起来,早有亲兵一拥而上,将他生擒活捉。 “降者不杀!” 陈到命人抓住张承,扬刀大喝。 吴军本就被杀得毫无招架之力,见张承被擒,纷纷弃械投降,跪倒一片。 “哈哈哈,张苞来也,吴狗死定……” 忽然背后一队骑兵冲到,正是张苞。 他从后面赶来,听到这里的鼓声,就知道吴军中伏,赶紧来助战。 见吴军正纷纷跪地,张苞急问霍弋:“战斗开始了吗?” “已经结束了~” 霍弋无奈而笑,连他都没杀几人,吴军已全部投降。 “这群贪生怕死的鼠辈,留他们何用?” 张苞初次带兵,才尝到一点战斗的甜头,尚未过瘾! 霍弋叹道:“世子有令,不得滥杀无辜,其实过错也不在这些兵卒,他们也是身不由己。” “吴军如此不堪一击,俺三日就能踏平江东。” 张苞嘀咕着,看霍弋指挥士兵收押俘虏,便来见刘禅。 此时张承已被士兵押到刘禅面前,火光之下,那张圆脸笑得人畜无害,却让张承心头发毛。 “你是刘禅?” 刘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张将军看来也不算太笨啊,怎得用兵如此愚蠢?” “士可杀不可辱!”张承大怒,沉声道:“你们究竟如何识破吾计?” “说你愚蠢,你还不乐意?” 刘禅眉梢一挑,大骂道:“你们江东上下,除了欺骗盟友,偷袭背刺,还会什么?” “恩将仇报,还自以为高明,你们已经毫无信誉可言,还指望我们相信你们的谎言,不加设防吗?” 张承闻言脸色微变,听刘禅语气,蜀军似乎已经早有预料。 如果老丈人诸葛瑾中计,岂不是孙桓也被蜀军算计,要是他被困巴丘,只怕也是有去无回。 想到此处,张承一颗心沉到谷底,急问道:“吴侯现在究竟如何?” “狗屁吴侯,就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刘禅狠狠啐了一口,冷声道:“正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给你们机会也不中用啊!” “你,你们……你们好狠毒!” 张承浑身一震,他现在甚至都怀疑孙权不在益阳,那只是个陷阱。 此时想起陆逊之言,才发觉自己和孙桓的决策是如此可笑。 “好你个恬不知耻的狗贼,偷袭不成,还反来怪我们?” 张苞正好听到,气得破口大骂,指着张承大喝道:“俺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刘禅笑问道:“吴侯已经瓮中之鳖,插翅难逃!张将军,你可愿降?” “大丈夫……” 张承梗着脖子,正要说两句硬气话,见张苞已经拔出半截宝剑,顿时泄了气。 再想起张昭临行时的嘱托,长叹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你们肯放过这些士兵,我受一时委屈,又有何妨?” “呵呵,借口找的蛮不错嘛?” 张苞摸着毛茸茸的络腮胡,冷嗤道:“你想学于禁,那可差远了。” “不得无礼!”刘禅瞪了张苞一眼,亲自扶起张承,笑道:“其实事已至此,张将军也知道江东不保,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张承起身,抱拳道:“荆州局势、吴侯情况现在究竟如何,还请世子如实告知。” 刘禅却道:“将军领兵,过于疲惫,还是早去歇息,明日再谈不迟。” 张承无奈,如今成为阶下之囚,别无选择,只好兵先回营中。 刘禅又问张苞战事情况,听闻斩了周平,但范疆和张达却安然无恙。 二人非但没有被斩,还立了大功,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真是废物啊!连这个档次的武将都对付不了。 次日一早,霍弋将俘虏分作十余队,由那些先前被坑害的吴军去劝降。 这些后来的吴军不少是被强行征招,又有前车之鉴,不多时全部都被策反,痛骂东吴将领和孙权。 合肥之战已经让他们蒙羞,江陵之战再被算计,江东子弟将无地自容。 在张苞大嗓门的宣传之下,孙十万的名号被叫得愈发响亮。 中午时分,范疆、张达也运送俘虏赶到乌林,一并劝降后修葺水寨。 刘禅正整理地图,忽然霍弋带着张达在帐外求见,说有要事禀报,传令将他带进来。 张达一脸谄媚之色,行礼之后躬身说道:“世子,末将有一计,可夺取江夏。” “哦?”刘禅双目微凛,脸上却是期待之色,忙问道:“张将军有何妙计?” 张达顿时一脸喜色,献策道:“如今张承兵马全军覆没,孙桓又去了益阳,陆口必定空虚,何不趁此机会反攻陆口,一举夺取江夏?” “嘶——“刘禅摸着下巴,故作震惊。 心中却在冷笑,老子不是没想到这一招,但陆口的守将是辣个男人啊! 第65章 三保险计策 刘禅问道:“此事可曾与张将军商议过?” 张达无奈道:“昨夜庆功,张将军吃酒大醉。属下等了一上午,还不见醒来,怕错失良机,这才来求见世子。” “只是……”刘禅沉吟道:“我已问过张承,陆口尚有五千守军,又经过吕蒙经营多年,恐怕难以攻破。” 今天一大早,刘禅便接见张承,把江陵的情况如实告知,既然孙权不知死活还想反攻,那就直接灭了江东。 张承得知实情,听闻蒋钦、朱然、潘璋等将皆已阵亡,吓得面无人色。 而孙权困在益阳,粮草无法运至,迟早被擒。 现在的江东,无主、无将、无兵,就像脱去衣衫的女子,任人蹂躏。 思索再三后,张承决定归降,亲笔写了书信,派心腹家将报知张昭,劝他早识时务。 但为了不连累家眷,还是请刘禅派人将他押赴江陵,暂时关押起来。 张达见刘禅意动,再次劝道:“末将也问过俘虏,陆口那数千守军,大多都是新兵,只有一名书生镇守,顺江而下,一鼓可破。” 书生? 陆逊就因为这个小白脸,骗了关羽,又坑了刘备。 虽然现在还没有得到孙权重用,但刘禅可是知道他的实力的。 夷陵一把火烧了刘备,石亭之战大败曹休,那都是实打实的战绩。 东吴四大都督,陆逊在谋略上是仅次于周瑜的存在。 最主要的是,这家伙善守! 刘禅早上就问过张承陆口的情况,那里还有五千吕蒙留下的旧部,所以才不敢轻举妄动。 但现在有人主动蹚雷,还是想除掉的隐患,刘禅不由心动了。 用隐患去消除隐患,这不就负负得正了吗? 心意已定,刘禅做出一副少年犹豫不绝的神色,皱眉道:“这可是军情大事,非同儿戏,万一失败……” “世子放心,末将愿立军令状!” 张达立功心切,更不想错过这次良机,所以才迫不及待来找刘禅。 “若攻不下陆口,我愿提头来见。” “好!”刘禅见他如此决绝,也下定决心,激动说道:“张将军若助我拿下陆口,本世子定保你做江夏太守。” 张达大喜,抱拳道:“承蒙世子器重,末将愿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刘禅现在急需培养亲信,这次要是得到他的信任,不比跟着张飞强? 在张飞部下,立功机会少不说,每逢他喝醉,还要挨骂挨打,简直苦不堪言。 他和范疆身上还有数道鞭痕,每次洗澡看到伤疤,心头便升起无名之火。 如果不是跟着张飞,平日里能吃香喝辣,老家豫州又回不去,他们两个早就逃了。 刘禅问道:“你需要多少兵马?” 张达收敛心神,小心答道:“属下只需三千人马,再派范疆为后应,便可拿下陆口。” “三千人马哪里够?” 刘禅却很不放心,起身说道:“我再拨范将军两千精兵,你二人便宜行事,张将军为后应,保证万无一失拿下陆口。” “多谢世子!”张达激动得跪在地上:“末将誓死拿下陆口。” 刘禅扶起张达,嘱咐道:“不过此事还要机密,如今营中有许多俘虏,你二人自行选可信之人准备,天黑之后出发,不可泄露消息。” “诺!”张达见刘禅想的如此周到,激动领命而去。 出了中军大帐,张达仰天长出一口气,小跑着去找范疆。 苍天有眼,我张达终于要解脱了。 从此飞黄腾达,镇守一方,也可以光宗耀祖了! 陈到正从外面回来,见张达满脸欣喜而去,进帐询问情况。 听了刘禅的计划,陈到蹙眉道:“世子有几成把握?” 出兵前按照法正的计策,只是消灭吴军,活捉孙权,攻打江夏无疑又拉长了战线。 这势必涉及到调兵遣将,粮草辎重等各种问题,牵一发而动全身。 “至少有一半吧!”刘禅说道:“张达二人只是前部,我还有后招,陈叔叔请看……” 刘禅指着地图上刚画好的两条线,将自己的计策告知陈到,笑道:“如此虚虚实实,若能拿下陆口,取江夏便不费吹灰之力。” 其实这一次也完全不是为了除掉张达和范疆,如果他们真能破城立功,直接升赏调离张飞身边也是一个解决办法。 再说了,历史上陆逊确实谋略惊人,但也不排除自己想多了。 陆逊再厉害,现在也是被蒙在鼓里,他也不不一定事事都能料到。 万一因自己过于忌惮陆逊,真的错过良机,那不是亏大了? 犹豫就会败北,果断就会白给! 决策是否正确,完全看最后的结果如何,所以刘禅想了一条三保险计策。 “此计甚妙!”陈到听罢双目放光,抱拳道:“今早各营统计,吴兵愿降者足有万余,若有他们领路反攻,取江夏易如反掌。” 刘禅笑道:“就算拿不下江夏,也可以吸引吴军主意,若再能调动柴桑水军,黄老将军他们取豫章便轻松多了。” 陈到点头赞道:“世子谋略,可追卧龙先生矣!” “嗳,这才哪到哪?”刘禅赶紧摆摆手,但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谁不喜欢听好话啊,尤其是陈到这种久经沙场的老将赞美! 这就是运筹帷幄的感觉吧? 刘禅看着地图上标注的地点和线路,这大概就是韩信和诸葛亮用兵如神的原因吧! 现在的自己,就像开了上帝视角,全盘掌控。 东吴的一举一动都在预料之中,只看他们折腾,以静制动就行了。 陈到虽然早就认可了刘禅的本事,但毕竟行事稳重,出兵江夏在计划之外,便谏道: “不过此事最好还是报知法军师,从洞庭调兵还需两三日,快马一日便可传回消息。” “陈叔叔所言极是!”刘禅欣然采纳。 马上将自己的行军图和计策写下,派人送往江陵。 如果法正看出哪里有破绽,及时指出还来得及做修正。 毕竟作战经验不足,不能想当然,尤其行军打仗,涉及的东西太多,可不是玩游戏那么简单。 俗话说得好:不怕坏人绞尽脑汁,就怕蠢人灵机一动。 万一诸葛没当成,当了个马谡,岂不成了小丑? 关键丢了穿越者的脸,肯定会被书友们笑死。 第66章 火烧孤岛 巴丘,又名巴陵山,湘水至巴丘山流入大江。 赤壁之战后,周瑜镇守巴丘,屡次伺机入川,最终暴疾而死。 鲁肃接任后,率万人驻守巴丘,在洞庭湖操练水军,筑巴丘城,建阅军楼,规模仅次于柴桑水寨。 吕蒙继任大都督,偷袭荆南,刘备无奈割让长沙、桂阳,定下湘水之盟。 随后吕蒙又得寸进尺,沿长江偷袭荆州,却被蜀军识破,反丢了巴丘重地。 城头上飘扬着汉军旗帜,东吴船队正在城下的湘水靠岸,等待守军排查。 “吕子明贪功冒进,真是得不偿失啊!” 孙桓站在船头,望着眼前的情形心中很是不爽.。 这本是我们的地盘,现在却反而要接受敌军的盘查。 “这可不是丢了一座城那么简单!” 全琮在一旁冷笑道:“吕都督这两战,背盟弃义,可是丢尽了江东人的脸!” 孙桓剑眉微蹙,瞪了一眼全琮。 你小子不会说话就把嘴给我闭上! 说吕蒙使诈丢人,那我们现在做的事又算什么? “自古成王败寇,待我等救出吴侯,拿下荆州,还有谁敢笑我江东无人?” 孙桓暗自握拳,危机何尝不是大将建功扬名的机会? 吴侯和江东现在正是危难之际,只要自己做成这件事,必将一战成名。 全琮却道:“巴丘有两万守军,我等轻装而来,要想攻城谈何容易?” 经过江东三代都督十余年经营,巴丘非但城池高大坚固,几经扩建后规模与长沙不相上下。 现在就算骗过蜀军到了益阳,救出孙权后想攻打巴丘,也不是容易之事。 “所以必须要尽快联络于禁!” 孙桓看着不远处广袤的洞庭湖,吩咐道:“稍后船队进入洞庭,有劳全将军亲自去一趟长沙,请于禁尽快出兵,另外……若有什么变故,还请令尊自桂阳发兵支援。” 全琮抱拳道:“都督放心,救吴侯、夺荆州,我定会领桂阳兵马前来助战!” 他正愁不知道找什么理由去桂阳,没想到孙桓主动提出,欣然领命。 正商议的时候,蜀军已经检查完毕,也就是几艘哨船往来巡逻一遍,登上两艘船稍作检查草草了事。 巴陵守将吴班站在岸上,抱拳笑道:“军情紧急,在下就不请诸位进城了,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届时一醉方休。” “吴将军客气了,告辞!” 孙桓打着哈哈道别,心想确实我们很快就会再见,只怕到时候酒宴你一口都咽不下去。 船队缓缓进入洞庭,天色渐晚,孙桓派人驾快船先往益阳报信,全琮也在其中赶往桂阳。 过了洞庭水域后,命水军在湘江中一处岛上休整,让藏在甲板下的士兵都出来透透气。 第67章 落网之鱼 湘水之中,岛上火光冲天,人声呐喊,惨叫声此起彼伏。 岛外围了一圈战船,在火光映照下岿然不动,只有暗影摇曳,显得十分诡异。 他们既不擂鼓,也不进兵,如猛兽般环伺周围,静静地等着猎物送到眼前。 吴军被浓烟熏烤,烈火逼迫,全都往西边聚集,争相登上仅有的几艘船,落水之声此起彼伏。 “将军,我们往哪边突围?” 谭雄护在孙桓身旁,看着围得铁桶一般的敌船,头皮发麻。 “去益阳!”孙桓一咬牙,指向上游方向。 往回走必定有重重拦截,只要能和于禁人马会合,还有反败为胜的可能。 夏恂首先驾船向蜀军冲杀过去,准备仗着东吴水军优势冲开一条缺口突围。 嗖嗖嗖—— 刚逼近敌船,只见甲板之上火矢齐发,万点火光如流星般坠落,转眼间前面的船只全部起火,逼得士兵纷纷跳水逃生。 “将军,前方水势太急,难以突围。” 夏恂驾驶一艘小船退回,大声嘶吼。 谭雄无奈道:“看来只能顺水往下游走!” 春日水涨,湘江本就水势迅猛,这里又被孤岛一分为二,水流更加湍急,想逆流突围根本不可能。 “快撤!”孙桓钢牙紧咬,看着还困在岛上呼喊的士兵无奈下令。 谭雄抱拳道:“请将军乘小船绕道而行。” 停在西面的楼船只有两艘,其余都是小船,夏恂所乘战船被烧,只有这一艘,肯定会被重点对待。 孙桓拔剑怒吼道:“大丈夫临阵,岂能不战而逃?” 谭雄劝道:“少将军乃是三军都督,身系江东安危,营救吴侯重任,万万不可意气用事。” 孙桓面色涨红,怒道:“若我孤身一人逃回,又有何颜面去见江东父老?” 谭雄道:“少将军回江夏,还可重新整兵,为我等报仇,一旦遇险,江东休矣!” 孙桓猛然警醒,收剑向谭雄抱拳道:“诸位保重!” 自己必须尽快回江夏,制止张承攻打江陵,那里还有三万精兵,到时候和于禁南北夹击,拿下巴丘,再救吴侯也还来得及。 亲兵保护孙桓上了小船,由夏恂驾小船保护,借着浓烟往东面而去。 “随我冲!”谭雄指挥大船,直接顺水向下游突围,吸引蜀军注意。 吴军虽然慌乱,但毕竟是最擅长的水战,很快就将船驾驶平稳,借着水流以雷霆之势向敌船冲撞过去。 谭雄站立船头,手持弓箭,死死盯着前方的大船,只要看到敌将露头,便将其一箭射杀,趁乱冲出去。 眼看双方船队越来越近,却见那些船上竟然空无一人,那些竖起的黑影竟都是稻草,顿时一颗心沉到谷底。 “停……不!”此时想要停下来根本来不及,只好大吼道:“隐蔽,冲出去!” 第68章 吴侯妙计 “这话跟我的外甥去说吧!” 吴班摆摆手,根本懒得和孙桓理论,他现在很享受这种坐享其成的感觉。 “不知益阳情况现在如何了?” 孙桓现在担心的是,昨夜派人向吴侯报信,自己这一路兵却被伏击,不知道于禁能否救出吴侯。 吴班淡笑道:“放心,你们很快就会和吴侯见面的!” 孙桓微微皱眉,不知道吴班是指等议和之后放了自己,还是和昨日那般有意嘲笑自己。 还想多问两句,又怕言语有失,只好闭口不再说话。 现在只希望逃走的士兵中,有机灵的去向于禁于禁报信,早些救出吴侯,再来夺取巴丘。 不多时天色大亮,东吴战船只剩十余艘小船,大船都已沉没,粮草也烧毁大半。 吴军无处可去,只能主动投降,几乎全军覆没,逃生者寥寥无几。 吴班命人将俘虏押送上船,送至巴丘接受劳动改造,那里正需要大量劳力屯田。 那座孤岛已经化为一片焦土,但随着春风吹拂,不出一月就会变作绿洲。 往年没有战乱时期,这些岛屿都有渔民打理,专门放火焚烧那些芦苇和枯草,清除蛇鼠等隐患的同时,草木灰还能让土地更加肥沃。 ----------------- 三月的朝阳洒在屋檐上,沉寂数月的益阳府衙,忽然传出一阵爽朗的大笑。 随着孙权一声令下,诸葛瑾、左咸、韩当、于圭等文武齐齐赶至府衙议事。 孙权春光满面,张开双手朗声道:“诸位,盼了好久终于盼到今天……” 众人无不面露喜色,诸葛瑾问道:“莫非吴侯大计已成?” “没座……” 刚才笑得太过大声,孙权的嗓子有些沙哑,摸着新长出来的胡须,缓缓道: “诸位,终于到我等一雪前耻,扬眉吐气之时了!” 韩当抱拳道:“何时出兵,请吴侯下令,韩当愿为前阵,将赵云首级献上。” 这几个月时间,除了诸葛瑾和他身边的几名随从外,其他人根本无法出城。 孙权几次命人去见赵云,用重金贿赂、许诺诸多好处都被呵斥回来,第三次甚至将使者斩杀,众人无不愤怒。 “哼,赵子龙?” 孙权缓缓举起古锭刀,按动机簧弹出三寸刀刃,映出一张憔悴的面容,咬牙道:“孤要亲斩赵云之首。” “吴侯万万不可!”话音一落,众人无不大惊,纷纷劝止。 尤其左咸,更是连连摆手:“那赵云不过区区武夫而已,吴侯乃千金之躯,怎可与他一般见识?” 左咸从小跟在孙权左右,从一名伴读书童做到主簿,所有荣辱都见证过了。 还记得当年进山打猎,孙权马快,独自向前,遇到一头猛虎,险些被伤。 第69章 最后的布局 诸葛瑾在馆舍整理好思绪,肩负东吴生死重任,出城来见赵云。 这几月进出蜀军大营,双方已是轻车熟路,守军甚至都不做盘查,便先放他们入营。 诸葛瑾往中军大帐走去,见赵云穿着短打汗衫,正在校场上指导几名小将练武。 有人纵马往来奔驰,飞跃木障、水池,有人练习枪法,捉对儿厮杀,围观的军卒们不住拍手叫好,不远处还有一队弓兵正在练箭,远近距离各不相同。 看到这一幕,诸葛瑾心中震惊又担忧,蜀军士气高涨,兵精将勇,与益阳城中死气沉沉的吴军,简直是天壤之别。 就算益阳吴军守军,士气低迷,平日吴军的训练也远不如蜀军这般热火朝天。 关键还在于吴军阵中大多都是各将部曲,都是亲信好友、远亲近邻,只听命于部将,私下里各自争权夺利,护短争强。 要想严明军纪,像这般统一训练,指导将士简直难如登天。 这等景象,也只有当年周瑜统兵时才见过,周瑜病故后,东吴诸将各自征招部曲,互不统属,已成为江东隐患。 就是吴侯本人,能调动的也只有亲卫车下虎士、解烦军两万余人,其余都是私兵。 如今吴侯被困益阳,想必江东已是暗流涌动,一旦再有个什么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正感叹之时,赵云得到士兵禀报,放下长枪快步走过来,歉笑道: “哎呀呀,不知先生到此,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子龙将军不必客气,是我冒昧打扰了。” 诸葛瑾赶忙迎上去,眼中又闪过羡慕之色。 “先生请!”赵云命人准备酒宴,请诸葛瑾一行到帐中歇息。 诸葛瑾与赵云并肩而行,心中却涌起莫名的失落之感。 往日与赵云见面,都是全身披挂,甲胄在身,只是觉得他威风凛凛。 今日见到日常形象,方觉此人精神抖擞,老当益壮! 虽然须发灰白,但身形依旧魁梧,腰身挺拔如松,步伐铿锵有力,脸上汗水涔涔,更显得威猛慑人。 说起来,自己还比赵云小了五六岁,但身形已经有些佝偻,夜间常常盗汗。 月前往来江陵,走了几趟便腰酸背痛,数日才稍微恢复精神。 再看赵云,刚刚从征东川,杀得曹操退出汉中,如今又到荆州统兵,还亲自操练军马,甚至连丁奉这些年轻武将都非其对手。 人与人的差距,咋就能么大呢? 寒暄片刻,诸葛瑾见赵云只字不提运粮之事,只好主动开口道:“今早江夏派人来报信,孙桓将军已运粮至益阳,想必送往江陵赎人的钱粮也已送到。马上便是放人之期,吴侯命我出城,既然为接应粮草进城,亦为犒赏友军……” “咦?”赵云却眉头微皱,疑惑道:“江东粮草已经运至益阳?为何本将毫不知情?” “这……不会吧?” 诸葛瑾一愣,赵云领兵多年,莫非连周边要派斥候查探消息都不懂吧? 赵云问身后的赵统:“最近益阳附近,可有兵马调动?” 赵统抱拳道:“禀父帅,并不曾有兵马到来。” 第70章 是时候收网了 诸葛瑾惊得站起身来,勉强笑道:“世子……此言何意?” 虽然没听过奥斯卡,也不知道小金人是什么意思,但演技却能猜到一二。 刘禅本在江陵,却出现在这里,莫不是被他们看出什么破绽来? “先生一而再,再而三的来哄骗我等,真以为我军中无人吗?” 刘禅走到帐中,摇头叹道:“自从吕蒙偷袭荆州,江东之人已经毫无信义可言,你们东吴上下已经无人可信了。” 诸葛瑾忙道:“其中恐怕有些误会……” “呵呵,还说误会?”刘禅冷笑道:“实话告诉你吧,从始至终,我们就从未信过你们半句话。” “什么?”诸葛瑾愕然张着嘴巴,不可置信。 “此番和谈,江东文武可谓是上蹿下跳,步步为营啊!” 现在到了收网的时候,刘禅已经不想和他们废话,冷笑道:“孙权既然屈膝曹魏,那中兴汉室之大任,就由我父王一人来担着吧!” 诸葛瑾闻言心下一沉,难道在江上会见曹魏使者,被蜀军细作发现了? 愣神之间,只听赵云沉声道:“汉中王虽有仁德,但也容不得尔等屡次反复,包藏祸心。若非看在军师面上,今日必将汝斩了祭旗!” “来人,将东吴一干使者,斩首湘水之岸,以惩孙权背叛湘水之盟!” 诸葛瑾大惊,赶忙离席求情道:“赵将军且慢……” 刘禅冷笑道:“此次计谋我不知是否有先生谋划,但必定与孙权商议再三,才行此卑鄙之事。” “吕蒙自作聪明的下场,阁下亲眼所见,这次该轮到你做吕蒙……” “但孔明先生毕竟教导我多年,正所谓长兄如父,本世子不伤你分毫,望你好自为之!” 看那些如狼似虎的士兵走出去,很快便听到一阵叫喊之声,渐渐远去。 诸葛瑾面如死灰,瘫坐在地,喃喃道:“完球了……” 如果从一开始的谈判他们就未相信,东吴这次可是彻底栽了。 赵云命人将诸葛瑾搀扶出帐,看押在后营,对刘禅说道:“还好世子来得及时,否则我还真不知该如何应对。” 刘禅笑道:“张承已将孙权计策如实告知,我便马上赶来益阳。如今诸多布局已成,江东精锐尽出,是时候收网了。” “终于到我上场了!” 赵云活动着手臂,骨骼嘎巴巴作响:“明日攻城,某要亲自捉拿碧眼儿!” “子龙叔不必着急!”刘禅却道:“孙权既然喜欢用计,我们何不将计就计?” 赵云道:“世子有何妙计?” 刘禅道:“孙权命诸葛瑾出城,看似要犒赏我军,其实包藏祸心,子龙叔难道不知吗?”” “某岂不知他要灌醉将士,欲趁我军松懈之际……” 赵云冷然一笑,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世子之意,是引蛇出洞?” “不错!”刘禅笑道:“他们布局了这么久,筹谋准备近三月,若不让其将戏演完,到时候老舅不够尽兴,怪罪于我,父王那里我也不好交代啊!” 第71章 正名之战 夕阳西下,益阳城外的汉军大营中,炊烟四起,将整座城笼罩其中。 孙权站在缥缈的轻烟中,体会着这种运筹帷幄,掌控全局的惬意,仿佛整个人要飘起来。 很快韩当差人来报,营中将士俱已整装待命,随时听候差遣。 “他摆宴,孤也摆宴!” 孙权指了指城外,袍袖一挥,命孙皎打开府库,将所剩的钱粮全部分发下去,赏赐出征将士,让三军饱食备战。 很快益阳城中也热闹起来,孙权带着孙皎亲自巡视一圈,鼓舞将士。 月上东山,蜀军大营中还不时传来欢笑之声,远远望去,许多营帐边上旗帜翻倒,狼藉遍地。 三更时分,孙权在府衙亲自召见诸将,以韩当为首全副武装,每人手中端着一只碗。 “诸位,今日一战,关乎吾等身家性命、荣辱名望,更关乎江东安危,家中的妻儿老小……” 孙权环顾众将,缓缓道:“吕都督大计未成,反遭残害,我等更要为死去的江东子弟报仇。” “这第一碗酒,当祭吕蒙、周泰二将,待取了江陵,孤当亲自到坟前拜祭。” 将酒洒在地上,孙权又端起第二碗:“第二碗,祭奠那些阵亡的将士们!” 随着第二碗酒洒下,众将已是眼含杀气,有几人握着碗的手在轻微颤抖。 他们有些受吕蒙提携,有些与周泰交情深厚,那些阵亡的将士里,也有他们的亲朋好友。 “我等忍辱至今,只为今夜!报仇雪耻,便在此时——” 孙权举起最后一碗酒,朗声道:“孤为诸位壮行,待到天明时,便叫荆州再换天日!干——” “干——” 韩当带头,众人将碗中酒一饮而下,酒碗狠狠砸在地上,个个斗志昂扬。 孙权命韩当领中军,朱据、胡综为副将,自东门杀出,直取赵云所在中军。 孙皎领一军出南门,与外面接应的于禁部会合,攻破蜀军大营,使其彼此不能相顾。 于圭、孙奂二人守城随时策应,等西营蜀军去救,却从背后杀出,彻底击溃敌军。 众将各去点兵,吴军都看到城外蜀军吃醉,毫无防备,再加上孙权许诺重赏,一扫数月来的颓势,士气高涨。 孙权亲自登上城头,迎着微凉的夜风,盯着堆积粮草的方向。 朦胧的月影之下,那些草垛黑影仿佛蹲伏的巨兽,正蓄势待发。 风声呼啸中,忽然草垛的黑影中闪过一点火花,孙权的心也跟着猛地一跳。 片刻之后,那里火光亮起,孙权激动地抓住城墙,大吼道:“擂鼓!” 咚咚咚—— 霎时间,益阳城上鼓声大作,蜀军营中还未做出反应,吴军已经开城冲杀出来。 东门处,韩当一马当先直冲而出,马蹄声震,蜀军的营盘瞬间被冲散,长驱直入。 远处的粮草已经烧着,照得天空通红,能看到孙桓带领的人马在四处奔走放火,整个蜀军大营一片大乱。 “哈哈哈——”孙权在城上握拳大笑,“苍天啊大地啊,父兄英灵在上,你可看到我仲谋之谋?” 左咸赞道:“吴侯之谋,当真鬼神难测,可直追孙子矣!” “嗯,咳咳……”孙权收了笑声,总觉得这句话不像是在夸他。 回头对徐祥吩咐道:“备马,孤要亲自出战!” 看着韩当兵马如狼似虎,直奔赵云中军大帐而去,沿途之上蜀军被冲得七零八落,四处奔逃。 东门外,孙皎带领的人马也在大杀四方,战局呈一面倒的局势,孙权已经按捺不住了。 “吴侯万万不可!”左咸等人大惊,纷纷劝阻。 “尔等安敢小觑孤?” 孙权正在兴头上,看众人担忧之情溢于言表,顿时脸色垮了下来。 一个个的都是什么意思? 真以为我孙权上阵就必败吗? “赵云仅有两万兵马,而城外就有四万精兵,如今蜀军皆醉,又是里应外合攻其不备,优势在我,诸位不必担忧!” 孙权大为不悦,微哼一声拂袖往城下走去。 此次势在必得,这是我的正名之战,怎么一点眼色都没有? 左咸最了解孙权心思,知道劝阻不住,赶紧命人调来孙奂,与徐祥二人贴身保护。 此时城外已经陷入混战,营中鼓声大作,人声呐喊,蜀军钻出营帐,根本来不及抵抗,四处奔逃。 韩当也顾不得去追杀,直奔中军大帐,只见一人从帐中慌忙跑出来,慌乱系着甲胄,身后亲兵拿着头盔和长枪。 “赵子龙,韩当来也!” 韩当一眼认出那人便是赵云,大吼一声冲了过去。 赵云来不及戴盔,仓皇翻身上马,取枪指着韩当大骂道:“吴狗背信弃义,安敢偷袭?” “嘿嘿,人言赵云多谨慎,我看也不过如此!” 韩当自知不是赵云对手,也不和他多话,趁其还未酒醒,尽快将他拿下。 “找死!”赵云大怒,纵马挺枪杀来。 当当—— 韩当横刀招架,虽然震得双臂颤动,但也看出来对方枪法准头大失,不由信心大增。 赵云接连进攻,都被韩当接住,渐渐招式绵软无力,甚至身形开始摇摆。 又交手十余合,果然赵云抵挡不住,铠甲也散开来,慌乱拨马奔逃。 “哈哈哈,赵子龙,你也有今日?” 韩当催马紧追不舍,这不但是反败为胜的一战,更是成名良机。 他起于行伍之中,戎马一生,虽然在江东军中地位不低,但从未斩杀过名将,视为平生一大憾事。 如今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韩当怎能放过? “孙桓将军,快拦住他!” 韩当正追时,火光中看到一员小将杀出,穿着吴军铠甲,以为是孙桓。 却见那小将并不阻拦,绕开一旁,带着人马直奔吴军背后而去。 “赵云休走!” 韩当大怒,心中暗骂孙家这帮纨绔子弟,关键时刻一个都用不上,猛催战马急追。 看赵云在乱军中奔走,铠甲也脱落下来,只身单衣,韩当干脆收起大刀,取弓箭瞄准赵云。 韩当更长于弓箭,而且膂力过人,从小在幽州就学会了马上射箭,一口气连射数箭。 一箭射空,但第二箭正中赵云左肋,只见他闷哼一声趴在马背上。 韩当大喜,扔了弓箭猛催坐骑赶上去,举刀朝着赵云后背便斩了下去:“哈哈哈,赵子龙,没想到……” 话音未落,便见赵云猛地滑落到马腹另一侧。 与此同时,马腹之下一道寒光如流星般刺向自己的胸口。 第72章 老当益壮 火光之下,韩当看清那寒光正是枪头,如蛇头般当胸扑来。 韩当大惊,赶忙抬刀遮挡,却扑了个空,不由一呆。 藏身马腹这个技术在大漠中并不罕见,胡人经常用这一招在飞驰的马上抓取猎物。 非但对骑术要求极高,还要双腿双臂用力,死死抓住马背,才不至于被甩落,能抽出一只手来活动已是高手中的高手。 让韩当意外的,赵云非但藏身马腹,还反手刺出一枪! 仅靠双腿的力量挂在马上,这怎么可能? 错愕之间,只见银枪猛地抬起,枪头左右摆动,已向面门刺来。 两马快速逼近,两人的动作都在电光石火之间,韩当几乎是下意识地反应。 此时再看赵云变招时,已来不及招架,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本能地将身体向后一仰,但还是慢了一步。 啪—— 枪尖正挑中头盔,擦得半边头皮生疼,韩当披头散发,脑瓜子嗡嗡作响。 “看招!” 此时两人已经错身而过,还不等韩当反应过来,耳边传来一声断喝。 只见赵云猛地从马腹下翻身坐起,亮银枪如怪蟒翻身,扭动身形扎向了后心。 韩当眼角瞥见长枪时,银枪已到近前,来不及再躲了。 几乎是用尽平身力气,他也将身体忙向马腹滑下去,但还慢了一步。 只见亮银枪如灵蛇出洞,刺中左肋,穿破铠甲直透右边腋下。 “啊——”韩当听到自己肋骨折断的声音,浑身抽搐眼前一黑。 赵云将长枪一挑,将韩当从马上挑起,如束草般甩了出去。 “砰“的一声闷响,韩当尸体滚落地下,坐骑依旧向前狂奔而去。 这一切说来话长,其实只是一个回合。 在周围士兵看去,是韩当追杀赵云,却被对方躲开大刀后反手一枪刺死。 两人都是高手,数次变招,生死都在毫发之间,非局中之人不能体会。 “韩将军——” 随后跟来的朱据大惊失色,明明是狼狈逃窜的赵云,怎么反杀了韩当? 此时赵云已经带着数十护卫跑到营门口,拨转坐骑横枪而立,惊得吴军纷纷停住。 虽然此时的赵子龙没有白盔白甲,只穿单衣,须发散乱,但依然气势惊人,无人再敢上前。 “尔等屡次背盟偷袭,韩当又暗箭伤人,咎由自取!” 赵云冷眼扫视着错愕的吴军,眼神冰冷。 看吴军这次突袭,竟是毫不留情,韩当更是痛下杀手,不惜用暗箭伤人。 幸好自己只是诈败,早有防备,虽抓住了第二支箭,但刮得他手心火辣辣的疼,显然是用了全力。 这是要欲置自己于死地,赵云动了真火。 虽说早就料到东吴阳奉阴违,但从情理上来讲,刘备又放过他们一次,就算要突围,也当以劝降为主,争夺地盘再来谈判。 没想到这帮狗贼如此狠辣,一旦得势便如疯狗般反噬,毫无情面可讲。 如果不是世子阴差阳错来到江陵,云长落到他们手里,恐怕必死无疑。 如果不是阿斗早有预料,真被孙权阴谋得逞,汉军众文武也将遭到残害。 “大家不必害怕,赵云已是强弩之末,一起上,为韩将军报仇——” 短暂的沉默之后,吴军之中一人怒吼,带着几人又冲上来。 他们都是韩当的部曲,多年跟着韩当出生入死,喊话的正是当年一起从幽州来的同伴。 “杀!” 认清了东吴上下的真面目,赵云再不留手,低吼一声纵马上前。 亮银枪横扫,便将先冲过来的几名吴军直接扫飞。 战马疾驰,亮银枪抖动,只见寒光点点,吴军纷纷惨叫倒地,没有一合之敌。 赵云身后,原本仓皇奔逃的骑兵也瞬间结成冲锋阵势跟上,转眼间将韩当部曲杀得七零八落。 朱据从吃惊中回过神来,大喝一声拍马上前道:“赵子龙休要欺人太甚,朱据在此!” 虽说赵云勇猛,但看他须发灰白,已经年迈,又厮杀许久,自觉有一战之力。 赵云微哼一声,拍马赶来,抖手便是数道寒光,只见无数枪头忽左忽右,忽上忽下,难以分辨真假。 朱据直接看傻了眼,心中剧震,哪里还敢进攻,赶忙舞刀挡住身前要害。 只听“当当——“一连串声响,震得他手臂发麻。 两马交错而过,只是一个回合结束,朱据便知不是赵云对手。 对方这一枪虽分量不是很重,但抖手仿佛打出十几招,像是一气呵成。 更让他心惊的是,赵云出招的速度明显快于常人,如果稍微迟缓,就会被刺中。 这老家伙的速度,怎么比我的手速还快? 朱据虽然初生牛犊不怕虎,但并不傻,看赵云老当益壮,拨马便走。 赵云冷哼一声勒马收枪,并不理会朱据,而是抬头看向益阳城头。 在他身后,扮做孙桓的赵统正收拢逃到营外士兵列阵,等待反击。 正在此时,却见刚才慌忙逃窜的吴军又卷土重来,当先一人身披金甲,胯下一匹高大神骏的青葱斑点马,正是孙权亲至。 赵云看到孙权,顿时双目微凛,向身后的赵统打了个手势,赵统立刻站在营门箭楼的阴影之下,远处根本看不到他的面容。 “哼,赵子龙,你敢杀我大将,你可知罪?” 孙权听闻韩当被赵云所杀,不由大怒,领兵追来。 赵云冷声道:“碧眼儿,汝等反复小人,死有余辜。” 孙权看着不穿铠甲,形容狼狈的赵云,不但没有动怒,反而笑道: “赵子龙,你统兵多年,岂不知兵不厌诈?要怪便怪刘玄德伪善,优柔寡断,才有此败!你若肯降吴,代韩当为孤效命,可免一死。” “哈哈哈——”赵云仰天大笑道:“某乃汉将,岂降吴狗乎?” “放肆!”孙权大怒,冷喝道:“赵子龙,这里里外外都是孤的人,纵你有三头六臂,也休想逃生。” 赵云淡淡道:“恐怕未必如此吧?” 孙权冷笑道:“看看你这满头白发,人老不以筋骨为能,将军也不复当年长坂坡之勇了。” 赵云缓缓抬起亮银枪,轻蔑的目光扫视东吴众将:“谁敢与某一战?” 孙权微哼一声,指着赵云身后得意道:“赵子龙,你最好看看你的身后。” 赵云却不为所动,缓缓道:“吴侯还是看看你背后为好!” 第73章 情景重现 孙权看到守在营门口的吴军,以为是孙桓兵马,此时胜券已握。 淡定回头看去,只见身后全都是东吴兵马,益阳城上的守军挥舞火把,想必是左咸在为将士们助威。 “孤已看过了!”孙权转回来看着赵云,微扬着下巴笑道:“刘玄德虚伪之人,被吾识破,今其必败。不出半月,孤必擒之,将军今日可服孙权否?” “噗……呸——” 赵云看孙权还如此趾高气昂,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暗道自己的演技比起诸葛瑾还差了许多。 深吸一口气假装大怒,厉声骂道:“某随刘皇叔扶汉除贼,岂与汝叛汉之贼为伍?汝既屈身事曹,亦不配为江东之主,我今误中奸计,有死而已,不必多言!” “虎老雄风在,子龙将军威风不减当年啊!” 孙权见赵云衣衫虽乱,依旧气势逼人,想起当年在荆州力克曹军,离开江东时以一己之力吓退太史慈众将。 如今身陷绝境,还是如此英武忠烈,孙权非但不怒,愈发起了爱才之心。 “子龙乃当世豪杰,孤久慕将军之勇,将军若肯回江东,孤与你结秦晋之好,何如?” 韩当之死固然令他惋惜,但赵云一人就比得上韩当、周泰二人,只要他肯归顺,也不算吃亏。 “哈哈哈,碧眼小儿,紫髯鼠辈!” 赵云看清城上的火光,确定刘禅已经进城,大笑道:“某乃堂堂丈夫,焉能与鼠辈同流合污?” “好你个赵子龙,你你……你敢不识好歹?” 孙权现在对这个“鼠”字十分敏感,抖抖索索指着赵云:“速将此人拿下!” “碧眼小儿,看枪!” 赵云一声暴喝,未等吴军有所动作,便已拍马舞动亮银枪,如猛虎下山般直取孙权。 “赵云老匹夫,休要张狂,看我……” 孙奂年轻气盛,又急于在孙权面前表现,当即大吼一声,提刀迎了上去。 话音未落,赵云已拍马杀到,只见他手中亮银枪一抖,枪尖如流星般划过。 孙奂只觉眼前寒光一闪,便被挑落马下,重重地摔在地上,口吐鲜血而亡。 “快拦住他!”孙权见状,来不及为孙奂悲伤,慌忙大喊,命亲兵上前拦截。 徐祥见势不妙,赶忙带着解烦军举盾上前,将孙权护在身后。 赵云更不停歇,直奔徐祥杀去,亮银枪如蛟龙出海,上下翻飞,两三招便将徐祥逼得连连后退。 “徐都尉小心!”另一边胡综见势不妙,赶忙挥刀前来助战。 此时,赵云身后的骑兵也已冲杀过来,与吴军在营门处展开混战。 这些骑兵个个武艺高强,往来驰骋,手中弩箭不断射出,吴军士兵纷纷惨叫倒地。 孙权见营门外的吴军竟毫无动作,不禁勃然大怒,指着他们吼道:“叔武,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只见一人从阴影中拍马缓缓走出,头盔之下一张俊俏的面庞,也是个二十上下的小将。 孙权正呵斥他动作缓慢,定睛一看,却十分面生,并非孙桓,不由一怔。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赵统已领兵杀入营中,兵分两路,从左右两侧向吴军背后包抄过去。 “这……这是怎么回事?”孙权一时间有些发蒙,不知所措。 “主公,事有蹊跷,快走!”吕范毕竟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已察觉到不对劲,赶忙劝孙权回城。 他看到那队吴兵后面竟跟着大批全副武装的蜀军,而孙桓不在营中,诸葛瑾也至今未现身。 难道昨夜的一切都是蜀军的计谋? 吕范心乱如麻,却毫无头绪。他一边保护孙权后退,一边留下三百弓箭手在远处结阵,试图阻挡赵云的骑兵追击。 胡综和徐祥虽勉强挡住赵云,但毕竟不是其对手,几次险象环生,胡综左臂已经受伤,血流如注。 随后朱据也上前助战,三人走马灯一般围攻赵云,十几回合下来,累得气喘吁吁,根本招架不住。 见孙权撤退,胡综赶紧跳出圈外,远远冲着赵云连放数箭,大喝道:“赵云,看箭!” 胡综自知箭法不如韩当,无法确定能否射中赵云,干脆开口威慑,先救人要紧。 徐祥趁着赵云躲避箭矢,急忙拨马后退。 “放箭!”胡综马上命亲卫用乱箭逼退赵云。 “狗贼,休伤吾父!” 赵云正舞枪拨开箭矢,赵统领兵从两翼杀到,直接冲散了吴军阵型。 “你们快走!”徐祥带着两百解烦军断后,让胡综与朱据前去保护孙权。 赵统上前拦住徐祥,让赵云去追孙权。 孙权人在马上,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耳边传来阵阵杀声,竟有种情景重现的错觉。 逍遥津…… 一想到当时的情形,孙权便忍不住浑身发颤,不知多少次在梦中惊醒。 此时趴在马上奔逃,恍惚间竟分不出是在战场上还是在梦中。 吕范护着孙权匆忙逃到益阳城下,大声叫门。 “哈哈哈,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本世子是谁?” 却听城上传来一个略显稚嫩的笑声,城垛口出现一个圆脸少年。 因为身高不够,他直接趴在城垛口,朝着下面招手道:“老舅,我们又见面了!” “刘禅?”吕范倒吸一口冷气,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孙权还沉浸在梦魇的痛苦之中,听到刘禅的招呼,才回过神来。 “阿斗?!” 孙权半趴在马背上,抬头看着城上的刘禅,愈发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轰隆隆—— 就在此时,赵云已经领兵杀到,数百骑兵如虎入羊群,吴军不敢撄锋,四处逃窜。 “吴侯,快走南门!” 吕范最先冷静下来,赶紧招呼孙权撤退,南门还有孙皎和于禁兵马。 现在只希望于禁是真的背叛刘备,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城下吴军本就慌乱,根本不住赵云骑兵的冲击,吕范还招呼孙权掉头,赵云已催马冲到近前。 “常山赵子龙来也,孙权受死!” 亮银枪抖动,数名亲兵便倒飞出去,战马一声嘶鸣,如游龙腾空而起,跃向孙权。 孙权在马上手足无措,下意识地大喊道:“你……你不要过来啊!” 喊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竟然有种莫名的解脱感。 因为只要喊声结束,自己就会从梦中惊醒,人还是完好地躺在床上,不过是虚惊一场而已! 这次肯定也是一场噩梦! 第74章 眩晕的吴军 接连的变化,吴军形势急转直下,所有将士几乎都懵了。 明明是我们包围蜀军,怎得突然被蜀军包围了? 孙权更像是陷入梦魇之中,整个人在马上神情呆滞。 刘禅在城上看去,东吴全军仿佛陷入眩晕状态,不知所措。 这时候不能给他们喘息之机,直接传令擂鼓,发起全面反攻。 此时赵云跃马腾空,手中亮银枪如一道闪电,直刺向孙权。 孙权睁开眼睛,眼睁睁看着那个如神兵天将的男人,目瞪口呆! 他宁愿此刻做无数噩梦,也不愿面对赵云。 与张辽那种横冲直撞的强势冲击不同,赵云身上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气机,将自己锁定。 孙权只觉得浑身冰冷,连呼吸都停滞了一般。 面对张辽的冲杀,他还能打马奔逃,但此刻却动弹不得,这是何等的绝望? 孙权万念俱灰,只能再次闭上眼睛等死。 耳边的呐喊声渐渐远去,身体仿佛沉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我堂堂江东之主,竟落得如此下场? “休伤吾主——” 眼看赵云从天而降,忽然一声厉喝,孙权背后冲出一人。 此人正是孙权贴身护卫贾华,只见他手持方天戟,奋力举起向前抵挡。 咣——咔嚓—— 巨响声中,贾华的方天戟小枝折断,整个闷哼一声从马背上倒飞出去。 但与此同时,也挡住了赵云这必杀的一招。 噗通—— 赵云人马落地,坐骑人立而起,解烦军终于反应过来,迅速拦在面前。 贾华从地上爬起来,摔得灰头土脸,抹着嘴角的血迹,强忍疼痛嘶吼道:“保护吴侯先走!” 贾华和宋谦是孙权的贴身护卫,逍遥津一战折了宋谦,这一次轮到他拼命了。 “快去找孙将军!” 吕范也惊出一身冷汗,让朱据保护孙权去找孙皎,自己留下来断后。 孙权终于反应过来,猛催战马,与朱据带兵往南而走。 “赵云,我与你拼了!” 吕范低吼一声,举刀直取赵云。 整个蜀军之中,赵云的威胁最大,只要将他缠住,孙权就能逃走。 贾华和胡综自然也明白,三人一起上阵,拦住赵云奋力咬牙厮杀。 这三人都是拼命的招式,丝毫不顾自身安危,只顾拿着兵刃往赵云身上招呼,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赵云心中暗惊,这三人完全是舍命的打法,饶是他武艺高强,此时没有穿戴盔甲,也不敢大意,小心应战。 “谁说江东没有血性男儿?” 看着城下舍命保护孙权的东吴将士,刘禅一声感叹。 不过他更多的还是担心赵云安危,虽说他是常胜将军,传说身上从未受过伤,但现在没穿铠甲,这可就不好说了。 正准备派兵出城接应,却见赵统领兵赶来。 赵统已经斩杀徐祥,见赵云被围,指挥骑兵从外围包抄过来。 解烦军都是重甲布兵,此时正围成一圈拦截赵云,忽然背后骑兵杀至,弩箭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惨叫声中,解烦军倒下一片,阵型瞬间大乱。 贾华本就受伤,早已支持不住,吐血倒地,连武器都拿不起来。 吕范也年事已高,听得身后惨叫,才一分神,被赵云接连三枪,刺落马下。 最后的胡综彻底慌了神,根本招架不住,也被一枪贯穿咽喉而亡。 赵云连杀二将,顾不得地上的贾华,领兵继续追赶孙权。 不觉已经天色大亮,只见益阳城下,到处都是奔逃的吴军,看到赵云的骑兵更是退避三舍。 孙权带领残兵仓皇逃窜,到现在还想不通到底是为什么。 明明我已掌控全局,为何突然局面失控? 刚转过城墙角,便见无数吴军如受惊的羊群,正往这边涌过来。 乱军之中,一将盔歪甲斜,大叫道:“吴侯——” 孙权顺着声音看去,正是孙皎,见他如此狼狈,顿时一颗心沉到谷底。 “叔朗,你怎会如此?” “兄长,你怎会如此……” 兄弟二人在马上大眼瞪小眼,问出了几乎相同的话。 孙权顾不得解释,大声问道:“于禁何在?” “唉呀,我们上了于禁的当了!” 孙皎在马上直拍大腿,大骂道:“于禁那狗贼是假降,我才出城与他会面,他就来偷袭……” “狗贼上来就是一轮乱箭,一个突袭,很快啊~我根本来不及防备……” 孙皎咬牙切齿,挥动手臂描述着当时的情形,唾沫星子乱飞。 孙权听到于禁假降,脑海中一片轰鸣,后面的话根本没听进去。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如果于禁是假的,那自己的所有布局岂不成了笑话? 他终于明白孙桓怎会突然变成陌生人。 刘禅如神兵天降,毫不费力拿下了益阳。 早就在虞翻献计,去劝降于禁的时候,自己已从执棋者变作局中的棋子。 朝阳升起,照在孙权苍白的脸上,只觉得自己此刻就是小丑。 逍遥津一战惨败,如今又身陷荆州,被人戏弄于益阳…… 我孙仲谋,果真不能统兵开疆拓土么? 孙皎激动说了一通,见孙权神色呆滞,赶紧劝道:“于禁此人反复无常,我们还是先回城吧!” 孙权还未答话,便见南门处杀声震天,于禁已经杀散孙皎所部,正往这边杀过来。 轰隆隆—— 马蹄声如闷雷一般,于禁催马提刀,领兵冲杀过来,大吼道: “于禁,欺人太甚!”孙皎大怒,打马迎战于禁,让孙权赶紧回城。 孙皎上前拦住于禁,二人交战十余合,但此时毕竟气势不如对方,眼看蜀军包抄过来,抵挡一阵无奈撤退。 打马退后却见孙权还在墙角,孙皎大急:“二哥快回城!” 孙权忽然暴躁起来,铿锵一声拔出古锭刀,怒吼道:“我与诸位一同对敌!” 孙皎在马上一愣,我的好二哥,你看不清形势吗? 现在是逆风局啊,我们已经很吃力了,你不要再做累赘了好不好? 逍遥津惨败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孙皎此时也被杀昏了头,他不敢贸然回城,往东门来找孙桓会合,准备联手对付于禁,丝毫没有注意到城上的指挥变成了汉军旗帜。 于禁早就看到城头上刘禅的旗号,所以往这边赶来,乱军中看到孙权,领兵杀来。 “休放走了孙权!” 我打不过关羽,还打不过你孙权吗? 老子被擒为天下人所笑,现在我将孙权拿下,还有谁敢笑我? 第75章 都是一家人 朝阳升起,益阳城外黑烟滚滚,旌旗铠甲散落一地,尤其东门外更是血流成河。 混乱的吴军不明情况,更加上无人指挥,彻底乱了套。 城头上摇晃着火红的烈焰旗,那是世子刘禅新制作的大汉旗帜。 炎汉当如烈焰燃烧,如红日初升,蒸蒸日上! 纵观整个战场,当以南门处于禁率领的兵马士气最盛,战力最猛。 不仅因为于禁善于练兵战斗素养高,更因为他们曹军旧部,需要一场大胜来证明自己的实力。 这些投降的曹军也是憋着一口气,他们是曹营中仅次于虎豹骑的精锐,樊城一战稀里糊涂被俘虏了,谁不憋屈? 不过幸好关羽不是心狠手辣之人,没有将他们屠杀,甚至冒着粮草不足的危险,将他们送至江陵。 后来的世子阿斗更是大大的好人,不但完全信任他们,还和汉军一视同仁,没有任何鄙夷和嘲笑。 “你们都是大汉的百姓,朝廷的将士,中兴汉室,人人有责!”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却让每个人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得到世子的认可,每个人都暗暗发誓,要为阿斗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在长沙训练的这两月,每个人铆足干劲,只为报答阿斗知遇之恩。 打关羽被完全压制,那是来自于主将从上到下的畏惧,无可奈何。 但打吴军他们全有心理优势,逍遥津之战就是最好的例子。 张辽带领八百人都能杀散十万吴军。 我们于将军为五子良将之首,带着一万人岂不是砍瓜切菜? 城下的于禁军像打了鸡血一般,个个奋勇向前,争抢功劳,所过之处吴军无一生还。 后面跟来的习宏带着武陵和零陵援军,只能捡些便宜,实在是争不过啊! 于禁军来的速度极快,转眼之间迅速组成三个方队,就在成墙角将孙权包围起来。 背后是滚滚而流的护城河,前方是列成方阵的敌军,蜀军张弓搭箭,只等一声令下,便能将在场吴军射成筛子。 面对气势汹汹的于禁军,吴军个个面如死灰,毫无斗志。 孙皎大吼道:“吴侯,快跳河,跳——” 孙权胯下所乘也是一匹宝马,名曰快航。 当年逍遥津之战,全仗它奋力一跃,跳过小师桥,才让孙权逃过一劫。 现在这护城河的宽度,勉强应该能跳过去,孙皎带兵向前掩护,让孙权先逃回城中。 却见孙权手握古锭刀,不退反进,打马来到阵前,面沉似水盯着于禁:“于文则,我对汝之才甚为爱惜,对你以礼相待,遣使相救,为何反恩将仇报?” 于禁冷声道:“吾本汉臣,因念曹丞相之德,不忍背离。既然天意叫我归汉,焉能做反复小人?” 孙权问道:“虞翻今在何处?” “哈哈哈,这等搬弄是非,挑拨离间的小人,我早已将他沉入湘江了。” 孙权提刀大骂道:“于禁,你这个背主小人,你害得我好苦!” 在他看来,今日之败全是因为于禁。 于禁却道:“孙仲谋,你屡次背盟,欺骗盟友,早被天下人所不耻,我于禁只与英雄相交,岂能与你这背信弃义的小人为伍?” “于禁狗贼,我杀了你!” 孙权勃然大怒,挥舞着古锭刀,拍马就要冲杀过来。 “你过来啊!” 于禁正中下怀,勾了勾手指,撇着嘴一脸挑衅。 刘备麾下的关羽、张飞几人他不敢应战,但江东诸将说实话还没放在眼里。 孙皎急忙拦住暴躁的孙权,劝道:“二哥,请以大局为重。” “大局大局,还有个鸟的大局——” 孙权瞬间破防,脸色涨红,额头上青筋直冒,狰狞嘶吼道:“天下之大,还有我立足之处吗?” “……” 孙皎被骂得莫名其妙,半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朱据在一旁小心说道:“孙将军,益阳被于圭那小子献给刘禅了。” “什么?”孙皎浑身一震,猛然回头,只见城上全都是蜀军。 此时才想起来,让于禁之子守城,这不是授人以柄吗? “哎呀呀,大家快住手,都是一家人,何必打打杀杀?” 城墙角上,刘禅又探出半边身子,露出和善可亲的笑脸,劝道:“二位舅舅,要不我们坐下来慢慢聊?” 孙皎瞪了刘禅一眼,这小子说话看似礼貌,但传进耳朵里却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二哥,现在该如何是好?“ 孙权看向城头,冷声道:“叫你家大人出来回话。” “父王去了襄阳,还没回来!” 孙权闻言脸色铁青,太他娘的欺负人了! 来益阳的竟是刘禅这个孩童,刘备和关羽根本没有露面。 这是完全不把我孙仲谋看在眼里啊?! “碧眼儿,还不束手就擒?” 与此同时,赵云也领兵沿着城墙走过来,贾华、胡综都不见人影,只怕已是凶多吉少。 远处还有吴兵在零散逃跑,被赵统四处追杀,一片鬼哭狼嚎,但他们哪里跑得过骑兵,纷纷跪地请降。 孙权彻底绝望了,这可是在荆州境内,今日之局已经成了死局,根本无人能救。 “某堂堂江东之主,孙氏子弟,焉能屈膝降敌?” 他缓缓抬起古锭刀,映出半边面庞,咬牙道:“我孙权无能,连累诸将,唯有以死赎罪!” “二哥不可!”孙皎忙道:“你若殉国,江东必乱,如何对得起伯父和大哥留下的基业?何况还有诸多子弟都在江东,他们还等你回去主持大局呢!” 孙权木然转过头,看着孙皎惨然一笑:“今日之败,我还有何面目再回江东?” “二舅千万别冲动,父王还在江陵等着你呢!” 刘禅在城上大声劝道:“他正准备与二叔帮你报仇,联手对付张辽,一起为二舅挣回面子。” “刘禅小儿,你……噗——” 孙权被刘禅一番话劝得脸色由青变红,由红转紫,口喷鲜血栽倒马下。 此刻的孙权,就像赌上一切期待惊天翻盘的赌徒,却输得精光。 又像准备抄底逆袭的操盘手,没想到却等来了崩盘! 更像苦苦等待的钓鱼佬,以为有大鱼上钩,抄网的时候才发现是一场空欢喜。 失望不可怕,可怕的是看到希望之后再次失望! 人生大起大落的太快,实在是太刺激了,根本承受不住啊! 第76章 舔包的乐趣 孙权坠马,吴军一片骚乱,孙皎和朱据赶忙下马将他扶起。 “世子有令,降者不杀!” 趁着混乱之际,于禁大喝一声突入乱军之中,带着亲兵将孙权几人包围起来。 再等下去赵云到了,这功劳可就轮不到自己了。 孙皎抬头看着居高临下的于禁,连连点头道:“于禁,好,你很好……你给我等着!” 于禁却不管那么多,将手一招,士兵一拥而上,将孙皎几人绑缚起来。 “嘿嘿,这次总算没有太过逆天的变故!” 刘禅在城上终于松了口气,要是这样还让孙权逃走,那就给后世的小伙伴们丢脸了。 不得不说,孙权吐血的时机正好。 此时城外的吴军也都被抓捕,刘禅命人打开东门,迎接大军进城。 于禁命人找来担架,亲自抬着孙权,在曹军的欢呼下簇拥进城。 今日终于一雪前耻,为兄弟们长了脸了! 我虽被关羽所擒,但关羽也差点被孙权偷袭所害。 如今我活捉孙权,足以洗刷我们的屈辱了吧? 这可是孙仲谋啊,被曹丞相亲口称赞的一方雄主,试问还有谁能做到? 张文远威震逍遥津,吓得江东小儿止啼! 我于文则诈降孙仲谋,生擒江东之主。 接下来刘备必定要趁机进兵江东,我若请到将令,岂不是功劳拿到手软? 今后曹刘必有一战,我不好与曹军对敌,打江东正好建功。 等平定江东,北伐之战时我于某人也老了,正好功成身退。 从今往后,带着兄弟们吃饭睡觉打吴兵,岂不美哉? 于禁走在城门道中,心念转动间,步伐愈发轻快起来。 赵云策马站在城门口,目送曹军进城,非但没有因其抢功劳而动怒,反而露出笑容。 曹军发自内心的欢笑,足以证明他们已经归心。 对于普通兵卒来说,能够杀敌立功,赏罚分明,吃饱穿暖就足够了。 短短数月时间,让万余俘虏重整士气,心悦诚服,除了阿斗还有谁能做到? 随后赵统也押送俘虏进城,赵云微微颔首,大感欣慰。 这次让老大独自统兵,也是阿斗的主意! 以前总觉得赵统还小,又担心其贻误军机,不敢让他领兵。 但正如世子所说,父辈过于呵护,反会妨碍后辈的成长。 宝剑锋从磨砺出,不经磨砺,如何能够成长? 自己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在塞外追杀胡人了。 再看赵统,二十岁还是个护卫,没有功业,没有名声,妥妥的虎父犬子啊! 为父能做的,就是传授武艺,练兵布阵,再扶你走完这一程。 从今往后,去凭自己的本事闯出一番天地吧! 孙权被人一路抬到府衙,放在大堂的软榻之上,脸色苍白,依旧昏迷不醒。 “吴侯,主公……” 左咸在刘禅的示意下扑上前,意图唤醒孙权。 孙皎和朱据也十分着急,围在旁边大声呼唤。 “败军之将,阶下之囚,安敢无礼?” 于禁大怒,大巴掌就往孙权脸上招呼。 “于将军且慢!”刘禅赶紧拦住,“他好歹也是我二舅啊!” 看着孙权抖动的眼皮,就知道这家伙不好意思现在醒来,直接装死了。 打人不打脸,还是给孙仲谋留点面子吧! 于禁冷哼一声,孙权这种人他见的多了,山东老家有句话说说的恰好:抓住了是小鬼,放走了是阎王。 却见刘禅丝毫不恼怒,抓起孙权身旁的宝刀:“啧啧,好刀啊好刀!” 这孙家所传的古锭刀,超过一米,比汉制的环首刀更长,刀身也更加厚重,以刘禅现在的年纪,一只手拿着还有些吃力。 “嗯,看来二舅受伤,也用不上了,就当送给外甥的见面礼吧!” 刘禅毫不客气,直接交给身后的糜威。 又看了看孙权腰间的佩剑,直接动手解下,剑柄上刻有“吴紫电”三个篆字。 轻轻抽出半截,便觉一道寒意扑面而来,雪亮的剑刃如同镜面,光滑无比,如有水纹波动。 吴越自古就在铸剑和打造兵器上有着独特的天赋,传说孙权就有六把配剑,称为“吴王六剑”,这应该就是其中之一。 “哎呀呀,好剑啊好剑!” 刘禅又是一声惊叹,直接递给了于禁:“于将军,这是你应得的。” “这……”于禁本想拒绝,稍稍迟疑便接过了。 这可是吴侯佩剑,是活捉孙权的证据,用不用得上另说,拿回去给兄弟们展示展示也好。 “头盔居然是纯金的!够气派,赏给你了!” 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中,刘禅又摘下金盔递给赵统。 “咦?居然是象牙白玉簪,正好送给凤姐!” “这腰带也不错啊,上好的珍珠和玛瑙,拿给星彩做首饰……” “这玉佩成色罕见!嗯,留给我大哥吧!” “这戒指也好……” ……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刘禅在孙权身上不断摸索,口中喃喃自语,摘下一个又一个佩饰。 赵云几人直接看傻了眼,这动作怎么越看越像在敛尸? 孙皎和朱据也呆住了,甚至下意识地捂住了腰间的玉佩。 “这盔甲……” “刘禅,休要欺人太甚!” 就在刘禅手伸向领口的时候,孙权再也装不下去了,猛地坐起来。 “你干嘛?哎哟~” 刘禅吓了一跳,向后退去,幸好被身后的霍弋扶住。 但与此同时,身旁一道黑影闪过,猛地撞向孙权。 却是一旁的赵云,仿佛触发了护卫技能,一个弹跳上前,按住孙权衣领便将他重新按在了软榻上。 “放开我,放开我!” 孙权像被钓鱼佬钓上来的白鲢,两腿乱蹬,挣扎大吼。 “唉呀,二舅,原来你还活着,吓我一跳!” 刘禅一脸尴尬,两手在衣服上搓着,示意赵云放开他。 “哼,士可杀不可辱!”孙权坐起来,双目赤红:“我不与你一般见识,我要见刘玄德。” 刘禅干笑一声,吩咐道:“快带吴侯到后堂歇息疗伤!” 霍弋立刻招呼两人,将孙权扶起,送到后堂去了。 “还有几样好东西,可惜了了……” 刘禅望着孙权的背影,还觉得意犹未尽。 不得不说,舔包的感觉就是爽啊! 以前只在游戏里舔包,现实中还是头一次,而且还是个顶配三级包。 第77章 肉烂在锅里 孙权被送走之后,府衙中安静下来。 于禁恍然道:“世子早就看出孙权装死,故意激他?” 刘禅笑道:“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除非那个装睡的人自己决定醒来。” “有道理!”于禁深深点头。 心想这刘禅年纪虽小,但总能语出惊人,句句深刻,莫非这就是帝王之资吗?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嘹亮的马鸣之声。 “好你个畜生,摔伤我二舅,还敢如此嚣张?” 大家对刘禅的赞赏还未持续三秒,这小子又指着孙权的坐骑大骂起来: “如此大罪,本当斩首,但念在你是个畜生,不知好歹,即日送到襄阳前线去对敌吧!” 赵云和于禁对视一眼,无奈而笑,世子这是有便宜就沾啊! 孙皎此时也冷静下来,看左右俘虏的将领中没有孙奂,赶忙打听下落,听闻孙奂阵亡,哭倒在地。 刘禅让孙皎带人去将他兄弟尸首安葬,从伦理上来讲,这也是他的舅舅啊! 转眼之间,江东文武只剩下左咸和朱据,这一战可谓损失惨重。 但想起吕蒙偷袭荆州之后,蜀汉的损失,刘禅只觉得他们是咎由自取。 益阳之战已经给了孙权机会,你自己不走怪谁? 刘禅看着略显局促的左咸,这家伙在于圭献城后就投降了,现在处境有些尴尬。 “左从事,吴侯就交由你照看吧!” “我?”左咸有些意外,心虚道:“这……” 刘禅笑道:“吴侯将你视作心腹,你们又是同窗,如今正处逆境,正需有人陪伴左右,否则容易想不开啊!” “多谢世子一片苦心,我定会尽力而为!” 左咸明白了刘禅的意思,见他没有说出自己投降之事,暗中松了口气。 刘禅点头笑道:“那可是我舅舅,你要用心照顾,不能有任何差池。” “这……请世子明示!” 左咸眉头微皱,难道要我像下人那般侍奉左右,这不是羞辱人吗? “吴侯活,你跟着吃香喝辣。吴侯死,你就跟着陪葬吧!” 刘禅懒得和这些人玩文字游戏,对呆愣的左咸说道:“至于你用什么手段,我不管!” 虽说这家伙杀了关羽,但现在自己还是要保住他。 孙权可以不要脸,不顾大局,但刘备一向仁厚,可不能给他招黑。 从大局上来讲,孙权活着比死了更有价值。 左咸走后,东吴将士只剩下朱据,红着脸低下了头,扭着衣角。 经常被俘的朋友都知道,第一次难免紧张。 尤其朱据还是江东世家子弟,正意气风发准备立功,却成了阶下之囚,心中肯定憋屈。 刘禅笑道:“朱都尉,你也不必紧张,咱们年轻人不为难年轻人。” 朱据在后期东吴将领中也是佼佼者,文武兼备,甚至做到了丞相。 朱家作为江东四大家族之一,也算是人才济济,朱桓、朱异都是名将。 朱据愕然:“世子此言何意?” “我准备放你回江东。” “当真?”朱据一喜,旋即又蹙眉摇头:“不,我不能回,你休想离间我君臣。” 孙权被俘,自己却被放回,让人怎么看他,怎么看整个朱家? “呵呵,阁下多虑了!”刘禅摇头一笑,“我放你回去是为阻击曹军。” 朱据疑惑道:“世子何出此言?” “你们真当曹操封吴侯为骠骑将军是好意?” 刘禅叹道:“不过是障眼法而已,如今曹仁正在淮南暗中集合兵马,准备攻打濡须。” 朱据大惊道:“竟有此事?” “消息是否属实,你离开益阳自知。” 刘禅说道:“令兄朱桓镇守濡须,恐怕独木难支,我放你回江东,你可敢迎战曹军?” “有何不敢?”朱据双目微凛,不解道:“世子为何要帮东吴?” “这还不简单?我们打死打活,那都是自家人的事,绝不容外人染指。” 刘禅看着朱据,缓缓说道:“曹军进入江东,后果如何,你想必清楚。我们要让这肉烂在锅里。” “好,只要有我朱家军在,绝不容曹军踏入濡须半步!” 朱据正心中憋屈,这正是证明自己的机会。 荆州的事情,就交给吴侯去谈判,得失已经非自己所能左右。 但濡须一旦丢失,江东危矣! 刘备可以容你谈判斡旋,曹军可是真的会屠城啊! 诸事安排完毕,已经到了中午,刘禅传令犒赏三军,全军庆功赏赐。 自从吕蒙偷袭荆州以来,将近半年,汉军上下全都精神紧绷,现在终于能彻底放松了。 当日益阳欢腾,庆功宴一直到深夜才结束,连刘禅都忍不住喝了两碗水酒。 要说这浊酒度数还不如啤酒,所以古人才动不动抱起坛子猛灌。 喝没喝醉不知道,喝胀倒是真的。 次日一早,将士们休整准备班师回江陵,忽然探马来报,张苞趁虚攻打陆口,被陆逊设计埋伏,船只烧毁,先锋全军覆没。 刘禅大惊,忙问道:“范疆、张达二将如何?” 使者见世子如此关心部将安危,心中莫名感动,无奈道:“至今下落不明,恐怕……” “哼,小小书生,也敢螳臂当车?” 于禁见机立刻抱拳道:“世子,末将不才,愿领麾下兵马报仇,夺取江夏。” 刘禅道:“孙权虽被擒,但还有桂阳尚未拿下,交州吴军也正在赶来的路上,长沙还需委任于将军。” 于禁抱拳道:“桂阳不过弹丸之地,今孤立无援,只需世子一纸书信便可劝降,交州吴军若闻孙权大败,自会退兵。” “将军之言倒也有理!” 刘禅微微点头,看于禁这么说,他是有备而来啊! 果然于禁又说道:“某自归顺大王,颇受厚待却寸功未立。今日擒孙权之功,也多仗世子运筹帷幄,将士们受赏,无不心生惭愧。” “今江东空虚,于禁不才,愿舍残躯为汉中王先锋,讨逆平贼,收复失地,望世子成全。” 于禁这是不愿面对曹军,还是打吴军打上瘾了? 刘禅看向赵云:“子龙叔,何人可为长沙太守?” 赵云心想这正是锻炼赵统的机会,抱拳道:“我带统儿前去足矣!” 刘禅笑道:“看来子龙叔要二取桂阳了!” 赵云眼眸微缩,脑海中不知为何,竟浮现出一张俏丽的容颜,抱拳道:“诺!” 第78章 天下英雄唯你我 三月里的小雨,淅沥沥沥下个不停。 雨幕如纱,洛阳城被这雨雾紧紧缠裹,天地间一片朦胧。 魏王宫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曹操静静躺在病榻之上,双眼浑浊无神,不见往日的威严和奸诈。 一代枭雄,此时面色蜡黄,双颊凹陷,鬓发斑白,稀疏地散在枕边。 去岁年底回到许昌后,曹操与群臣商议迁都之事,因为天气寒冷,加上病体减重,暂时搁置,自回洛阳养病。 自曹真派人查出江陵逆转局势,设计除灭吕蒙十有八九是刘禅所为后,群臣无不震惊。 “呵呵,刘禅小儿不过拾人牙慧,此乃是孤当年留书子孝,除周瑜之计也!” 曹操虽然嘴上不屑,但暗地里却对荆州局势更为关注,甚至超过了群臣几次推举自己登基。 登基算什么? 正所谓物极必反,孤已是位极人臣,再贪心必会被世人唾骂。 我曹孟德只愿做流芳百世的周文王,而非那个遗臭万年的王莽。 何况刘备未灭,人心尚思汉,再进一步反而会踏入万丈深渊。 群雄已老,接下来的局势还看后辈本事如何。 天下之争,也是人才之争,更是子弟之争。 这些年以来,他已看出孙权只是个守成之辈,不善进兵,坐守江东并无威胁。 刘备虽为劲敌,屡次北伐看似威胁极大,但其子刘禅却是个纨绔,比起子桓还是差远了。 但刘禅突然的变化,让曹操警惕起来,如果十几岁的少年就有如此谋略,十年之后必将成为兴汉中梁,魏国大患。 而荆州传来的消息,一件比一件让他焦急。 前几日徐晃派人来报,刘关张三人相聚于襄阳,似乎对东吴之计一无所知。 但曹操却愈发心疑,这显然是诱敌之计。 孙权这小子,竟然不回江夏主持大事,妄图以益阳一座孤城绝地反击…… 年轻人,你终究还是太年轻了啊! 你以为你是我曹孟德吗? 你以为刘备不知兵吗? 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云长是不会再信你的! “云长……” 一想到关羽,曹操浑浊的双眸闪过几丝光芒,半晌之后喃喃道:“云长不死,吾寝食难安矣!”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于禁会被关羽所擒,数万人直接投降。 汉中和荆州两个方向先后被刘备所败,失去战略要地,更折损两员大将。 夏侯渊是宗族第一大将,于禁是外姓第一大将。 这两人有统兵之能,非寻常武将可比,足以镇守一方,也是他留给曹丕的辅政之臣,谁能想到竟会是如此结局。 如此惨重的损失,对曹操打击极大,窘迫和无奈甚至超过当年赤壁之败。 一股冷风从窗户吹进来,掺和着泥水的气息,豆大的油灯摇摆着,几乎熄灭。 仿佛嗅到了当年赤壁江水的腥味,那滔天的火光与江水,阻隔了自己一统六合的脚步。 当年若非周郎小儿,孤率大军南下,踏平江南,刘备安能有立足之地与我抗衡? 赤壁失败,他还能重整兵马,卷土重来,再下江南。 如今却被刘备牵制,病体支离,命如这风中残烛,辛苦培养的人才折断,昔日雄心壮志竟如镜花水月。 遍观众将,再没有能统领三军,威震一方之人,三军易得,一将难求啊! “呃——嘶……” 一想到后事未竟,曹操的身躯猛地一颤,喉间溢出一声痛楚的呻吟。 头风又发作了,那痛楚如同无形的凿子,自颅骨深处狠狠楔入,每一次凿击都震得他眼前发黑。 守在门口的许褚听到动静,赶忙跑过来,关切问道:“大王,你怎么了?” 曹操拍打着额头,深吸一口气问道:“华佗……可到了?” “这……”许褚眼神闪烁,低下了头。 曹操冷哼道:“究竟如何,如实报来?” 先前头疾发作,华歆举荐神医华佗,先为周泰疗伤,又为关羽刮骨疗毒,医术之妙,世所罕有。 一月前就派人去请,至今还没见到,看许褚神色,曹操便猜到有了消息。 许褚支支吾吾,从衣袖中取出一封信:“华佗现在襄阳,这是刘备送来的书信。” “嗯?”曹操狐疑地看了看,并没有伸手去接:“念!” 许褚轻声念道:“汉中王刘备闻知魏王头疾发作,病势愈重,心中甚忧。本当送华先生北上,奈何云长伤重,不敢轻离左右,斗胆请魏王至襄阳治病。 想当年你我皆为匡扶汉室,起兵讨逆,披坚执锐,青梅煮酒,犹如昨日。 今果如魏王所料,天下英雄唯剩你我,何妨由我做东,再来把酒谈欢,共谋大事? 你我联手辅佐天子,成文王、尹霍之事,则汉室指日可兴。 上报朝廷厚恩,下遂平生之志,垂名史册,流芳百世,岂不美哉?” “大耳贼假仁假义,欺吾太甚!” 曹操听罢勃然大怒,猛地坐了起来,手指南方骂道:“织席贩履之徒,安敢与孤平辈论交?” 刘备满口仁义道德,分明就是不想让华佗来治病,还把自己架在火上烤,这是杀人诛心啊! 曹操骂了一阵,忽然发现头疾好转许多,摸了摸脑袋愣住了。 难道我骂刘备就能克制头疾? 却听许褚低声道:“大王,这封信的信封之内,还有一行字。” “哦?”曹操心中一动,抬手示意将信封取来。 刘备如此煞费苦心,到底还想对我说些什么? 许褚将信封翻开递来,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小字:三马同槽祸非马,司马之人需谨防。 “呵呵,这个刘备,到了此时还想为马腾父子讲情,要收马超之心……咦?” 曹操不在意地将信扔在床上,忽然双目一凝,猛地拿起信封。 “司马之人?” 曹操浑浊的双眼死死盯住那几个字。 喀喇—— 就在此时,忽然电光闪烁,一声惊雷炸响,窗外的雨声愈发紧急,仿佛要冲刷走往日的一切。 “司马、司马……” 曹操喃喃念了几句,忽然脸色微变:“难道?!” 刘备为何要如此提醒于我? 曹操眼中寒光闪烁,沉默良久后吩咐道:“快请贾文和来!” 原本他已经想好了五个托孤大臣,分别是曹洪、陈群、贾诩、司马懿。 现在看来,是要重新考虑了。 第79章 生子当如刘阿斗 贾诩冒雨赶至宫中,数日不见,发现曹操精神愈发萎靡,赶紧询问。 稍作寒暄之后,曹操问道:“孤向日曾梦三马同槽,已经杀了马腾,本以为早除大患。不料昨夜又梦三马同槽,主何吉凶?” 贾诩道:“此乃禄马,为吉兆也。禄马归于曹,王上何必多疑?” “恐怕未必吧?”曹操眼眸微缩:“或许我们都解错了。” 贾诩有些意外:“大王何出此言?” 以往应梦之事,曹操大多都不肯信,当年诛杀马腾,也只是个借口而已,这次怎么突然认真起来? 曹操靠在软榻上,缓缓说道:“三马食于槽,或许是我魏国食禄之臣。马不过为其所用,真正的大患,乃是养马之人。” 贾诩捻须沉吟片刻,摇头道:“马氏如今只剩马超,然已投刘备,乃是大王之敌啊!” 与其说是在猜测养马之人,不如说是在猜测曹操的心思。 上位之人老年昏聩者不计其数,最容易猜忌左右,更何况是曹操这个多疑之人? 不料曹操却冷然一笑:“古来宫中养马之人,官居何职?” “司马……嘶——” 贾诩说到这里,小眼睛也跟着眯缝起来,忙道:“大王不可因一人之言而废大臣,此必是离间之计,小心为奸人所乘。” 如今曹操病重,曹丕、曹彰、曹植三子都在暗中争权。 司马懿是曹丕同学,近两年常伴随曹操左右为主簿,参赞军机,颇受重用。 看来曹操重提三马同槽之事,原来是针对司马懿的。 曹操慨然叹道:“文和可还记得当年孤征辟司马懿入朝,其竟诈病不出,骗过使者?” 贾诩道:“此事臣也略有耳闻,但昔日大王创业之初,人有迟疑,也在情理之中。如今司马懿与世子交厚同学,为人勤勉谦逊,将来必为辅政股肱之臣,请大王三思。” 曹操沉默片刻,他早看出司马懿有狼顾鹰视之相,非久居人下者,一直对其有所防备。 但此人平日处事谨慎,对曹丕更是忠心无二,既不跋扈也不趋炎附势,难以找到合适的理由来对付他。 这次干脆将他带在身边亲自观察,也没有一丝破绽,完全是个恭顺尽责的主簿,看不出有任何野心。 “或许是孤多疑了!“曹操终于摆了摆手,示意贾诩退下。 大殿中又安静下来,曹操再次拿起刘备的书信,喃喃道:“刘备啊刘备,你究竟意欲何为?” 如果说刘备好心提醒他,曹操是不会相信的。 但以刘备的深沉,又怎会用如此浅显的离间之计? 一句“三马同槽”旧事重提,让曹操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起来。 一连数日,竟梦到伏皇后、董贵人,伏完、董承等宫中之人,个个浑身血污,前来索命。 又恍惚梦到曹昂、典韦,与自己忽远忽近,却始终冷眼旁观,任他如何呼唤,只是不理。 曹操每日伤悲流泪,病情愈发严重,有时候昏迷一整日不醒。 华歆奏道:“大王夜来多梦,必是体衰被鬼魂所侵,何不请道士设醮修禳?” 曹操叹道:“圣人云:‘获罪于天,无可祷也。’孤自觉天命已尽,安可救乎?” 遂不允设醮,遣人到邺城传世子曹丕赶赴洛阳,准备安排后事。 曹丕还未赶到洛阳,荆州的战报先送到了。 孙权在益阳反攻之计不成,反被蜀军算计,两路大军尽被消灭,孙权也被刘禅所擒。 “果真?是刘禅擒了孙权?” 曹操听着情报,再次忍不住坐了起来。 曹真冷笑道:“刘禅不过十岁孩童,哪能有如此谋略?此必是法正之谋,只是决战之际让赵云护着刘禅出现在益阳,为其增加声望而已。” 前来探病的夏侯惇也道:“有赵子龙和法孝直辅佐,派我儿夏侯楙去,也能活捉孙权。” 夏侯惇如今也是重病在身,已经无法行走,是被护卫抬着进宫的。 “只恐未必啊!”曹操心中的不安却越发强烈。 刘备在襄阳,法正在江陵,就算提前有谋划,大将的临阵应变也极为重要。 哪怕刘禅不懂兵法,如果在阵前胡乱指挥调度,一着不慎,很可能满盘皆输。 但能获得全胜,就算没有刘禅之谋,他能对赵云等人言听计从,把握时机,这在十几岁的少年身上也是难能可贵的。 此时再想结合江陵之变,那时候刘备、法正、赵云等人都在成都,刘禅就以一己之力,扭转战局,足见手段惊人。 “生子当如刘阿斗!” 曹操想起自己当年的感叹,改口道:“如今看来,孙权不过池中之鲤,虽中看,却不堪大用啊!” 夏侯惇咳嗽数声,摇头失笑道:“那刘禅当年还与赵子龙七进七出,杀了我五十多员大将,莫非也是刘禅之能?” 曹真在一旁吓了一跳,这话也就夏侯惇敢在曹操面前说,其他人提起这些旧事,恐怕当场就要被砍了。 “关羽、赵云,真乃世之虎将也!” 不想曹操却忽然缅怀往事,慨然道:“孤若得其一人,早定江南矣!” 夏侯惇安慰道:“大王何必长他人威风?如今我族后辈也有翘楚,世子聪颖睿智,鄢陵侯勇武过人,临淄侯才气天下无双。” “又有子廉为千里驹,吾侄夏侯尚精通兵法,吾儿这几年也由我亲自调教,很快就能独当一面。他区区一个刘禅,何足为惧?” “刘禅?”曹操枯瘦的手指将情报捏成一团,扔在地上,对曹真吩咐道:“子丹,此子日后必为大患,断不可留!” “明白!”一旁的曹真立刻会意,躬身退下。 曹操忧心道:“如今孙权被俘于荆州,江东兵马折损大半,东吴必定空虚,若蜀军顺江而下,何人能挡?” 夏侯惇道:“子孝已在淮南整兵,正好可趁虚而入。淮南与建业不过已将之歌,必能在蜀军之前渡江南下,一举踏平江东!” “大王尽管安心养病,待到子孝报捷,你我一同乘舟而下,游历江南,了却平生之愿。” “但愿如此吧!”曹操一声轻叹,喃喃道:“江南,江南……” 窗外的雨声,仿佛将他带到了江南之地……那是他耗尽半生,也未能踏足、未能征服的半壁江山! 第80章 防不胜防 陆口,在孙桓和张承先后出兵后,没有等来曹军夹攻的消息,却遭到了蜀军的反攻。 当时兵马出动,陆逊便命各港口加强巡逻,各营随时备战。 副将谢旌和李异不以为意,出征不让他们随军去立功,留在后方做这些无用功,分明是折腾人。 不料次日蜀军便来偷袭,幸好陆逊多派哨探发现动静,及时部署兵马,烧了五百多艘战船才将蜀军消灭。 二将此时方知陆逊所言不虚,乌林军来攻陆口,张承军已败,赶紧派人向孙桓报信。 陆逊此时心中却愈发忧虑,孙桓和张承偷袭失败,说明蜀军早有防备,这是围点打援之计? 如果援军不能到达益阳,曹军至今也按兵不动,困在益阳准备绝地反击的吴侯岂不是永无出头之日了? 陆逊仔细思量,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忙连写三道密信,两封连夜派死士送往益阳,一封送往建业。 使者才出发,就听寨中人声喧哗,士兵们往港口奔去,亲兵来报,孙桓派兵回援了。 “来得正好……” 陆逊刚松了口气,忽然脸色微变,赶忙传令道:“立刻吩咐谢将军,万不可叫船只进入寨中,先在江上盘查,方可停泊。” 亲兵赶忙来传令,谢旌已经放开营门,拉起铁链让前方的楼船进入港口。 “哈哈哈,陆将军也过于谨慎了,这就是孙桓将军带走的战船,我不会看错!” 谢旌听了士兵传话,便知道陆逊的担心,摆手笑道:“再说了,蜀军刚被我们消灭,张苞大败而走,他们不敢再来。” 前日一场大胜,将进入港口偷袭的蜀军一把火烧尽,港口岸边的礁石一片黢黑,还没有被浪花冲洗干净,蜀军不可能来的这么快。 就算敌军想混进来,张承的那几艘他也认识,这都是他亲自经手调拨的,休想瞒过他。 很快楼船靠岸,大小船只也从港口涌进来,往左右的岸边靠拢。 “不知是哪位将军领兵?” 谢旌自信地迎上船头,这船队看起来至少回来三千人,陆口的防御便不用愁了。 只见舱中走出一员武将,身穿软甲,手持弯刀,抱拳笑道:“老子姓吴!” “你是?”谢旌一愣,此人不但十分面生,而且口音不是江东的。 “龟儿子,看刀!” 当先出舱的正是吴班,虽然他是兖州人,但从小在成都长大,口音早已变了。 不等对方反应过来,大吼一声挥刀从船头跃下,劈向谢旌。 “你偷袭……” 谢旌急忙转身后撤,但已经来不及了,还未喊出口,被吴班一刀劈中后颈,好大的头颅便飞了出去。 “儿郎们,屠尽吴狗!” 吴班一声大吼,带兵直接冲向水寨之中。 咚咚咚—— 楼船顶上,士兵奋力擂鼓,左边冯习、右边张南各领水军一涌而出,跟着吴班杀入寨中。 这三人带领的都是江州水军精锐,大多是从武陵和巴山中选拔的夷人,十分彪悍,训练多年,早就期待与江东水军一战。 随着战鼓声响,三将各领兵马,争先恐后杀入吴军大营,见人就砍,毫不留情。 陆逊刚出营准备查看援军,猛听到金鼓声响,脚下一顿,惊呼道:“中计矣,当真是防不胜防!” 谁能想到,蜀军在一次进攻失利后,立刻发起第二次进攻? 虽然他刚才觉得事有蹊跷,但没想到敌军来得如此之多,听声音足有数千人。 “陆将军,发生什么事了?” 李异正在后营休息,听到鼓声赶来中军,此时港口已经冒起焰火。 “蜀军又来进攻,快退往蛇山!” 陆逊在短暂的吃惊后,很快恢复冷静,当即下令撤退。 “退兵?”李异瞪大眼睛:“陆口不要了?” 陆逊沉声道:“敌军有备而来,营中将士松懈,又多为新兵,不足以对敌。” “陆将军先退,我去看看怎么个事儿?” 李异一咬牙,提刀带着五百亲兵往前迎敌。 前日刚大胜一场,消灭数千蜀军,李异信心大增。 何况陆口是他跟随吕蒙一起修葺,亲手经营这么多年,岂能说放就放? 此时守营的吴军已经抵挡不住,被杀得丢盔弃甲,狼狈往后营跑来。 陆逊心知大势已去,也劝不住李异,命亲兵烧毁大帐,带着以前守军退往蛇山。 这李异天生神力,用一把开山斧,有万夫不当之勇,刚立下功劳,自忖如果能杀退这股偷袭的蜀军,便可晋升大将。 还不等他来到水寨,只见蜀军如洪流般从各处涌入,当先一将更是浑身浴血,大杀吴兵。 李异勒马大喝道:“谁人如此大胆,敢偷袭我大吴疆境,报上名来。” “嘿嘿,终于来了个像样的!”吴班甩了甩刀刃上的血水,大笑道:“听好了,老子是汉将吴班!” “我乃李异,受死吧!” 李异见来的蜀军极多,不再多废话,直接拍马轮斧砍向吴班。 敌军人多势众,唯有速战速决,将诸将斩杀,才能反败为胜。 吴班乘船而来,没有坐骑,不敢迎接,避开一旁挥刀砍向马蹄。 这李异倒也有几分本事,拨马避开,举大斧又来砍杀。 吴班游走数合,累得气喘吁吁,两人交手两三次,那大斧沉重,反震得他手臂发麻。 吴班怒道:“龟儿子,可敢下马一战?” 李异大笑道:“没有马,你当什么大将?” “妈卖批,你马没了!” 吴班大怒,回头对身后的弩兵大喝道:“放箭!” 江州水军配备的大多是连弩,根本无需准备,士兵扣动机括,霎时间箭矢如飞蝗扑向李异的坐骑。 “啊?卑鄙——”李异大惊失色,赶忙抡大斧遮挡。 但大斧沉重,动作缓慢,哪里能挡住这许多弩箭,坐骑转眼变作刺猬,哀鸣倒地。 李异腿上也中数箭,滚倒在地根本站不起来,大斧也脱手而出,被汉军一拥而上按住。 吴班啐了一口,提刀奔过来踩住李异胸口,大喝道:“降者不杀!” 李异圆睁双目,心中十分不服:“你们不过是仗着人多,若是在马上……” 吴班懒得废话,举起大刀:“老子数到三~” 第81章 连夜跑路 “将军别动手,我投降!” 李异看着那滴血的刀刃,瞬间没有了底气。 虽然暗自后悔没有跟着陆逊撤退,但也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了。 死得如此憋屈毫无价值,李某一定要杀敌立功,证明我的本事。 吴班抓起他的衣领:“营中守将还有谁?” 李异答道:“守将陆逊,已经带兵逃往蛇山去了。” “龟儿子的!”冯习抬头看了看远处,冷哼道:“老子看他去龟山更合适。” 此时冯习、张南已经带兵杀散陆口守军,扑灭火势,将整个水寨控制起来。 吴班命人看押俘虏,将李异带进帐中,一边疗伤,一边询问江夏吴军情况。 东吴占领江夏郡长江以南区域,这里沼泽、丘陵极多,地广人稀,比起江北的江夏区域差远了。 但江夏地理形势十分重要,既可防备敌军顺江而下攻打建业,又能随时进兵荆州,进而入蜀完成划江而治的宏图大业。 近十余年的时间,孙权为了治理这片区域,花费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甚至计划移治到鄂县,那边正在大兴土木,修建武昌城。 与此同时,命吕蒙守陆口,在上游江蛇山筑土石城,斜对汉水,与北岸的夏口隔江相望,取名夏口城,设夏口都督。 第一任夏口都督由江夏太守程普兼任,程普死后,如今由其子程咨继任都督,主要负责屯田练兵,调度粮草支援陆口水军。 吴班听说城中仅有三千守军,准备趁胜追击,一鼓作气击溃吴军。 李异劝道:“将军不可,那蛇山地势险要,山体陡长狭形,只有一条路通往山上,城池依山而建,易守难攻。” 吴班本是带水军轻装而来,寨中也没有多少攻城器械,只好放弃,命人加强防御,一边向法正报信。 陆逊领兵退至夏口城,程咨闻报大惊,赶紧组织士兵守御。 等到傍晚不见蜀军来攻,便与陆逊商议趁机劫营,夺回陆口。 “蜀军既是从巴丘而来,又新取陆口,必定防备松懈,今夜劫营,必能成功。” 陆逊却道:“蜀军既知夏口城兵少,却未趁胜来攻,足见领兵之人稳重。都督不可贸然出兵,固守待援,方为上策。” 程咨冷笑道:“陆将军未战而逃,丢了陆口重地,不思收回失地,反如此怯懦,莫非果如军中传言,有暗中通蜀之意?” 自从吕蒙被杀的消息传开之后,军中多有传言,是陆逊几次与关羽暗通书信,泄露了消息,这也是陆口守军多次不听陆逊将令的原因之一。 陆逊剑眉微蹙,淡淡道:“陆逊忠心为主,绝无二意,清者自清。” “那就是怯战了?”程咨也不与他争辩,笑道:“书生毕竟是书生,上不了战场的啊!” 陆逊忙劝道:“夏口城本就守军不足,将军万不可轻出,一旦折损,此城丢失,江夏危矣。” “书生之见耳!”程咨不以为意,命人带陆逊下去歇息,传令升帐议事。 想自己父亲程普曾为江东武将之首,与周瑜同为左右大都督,位高权重。 但自从老父亲死后,自己却逐渐边缘化,夏口城看似重要,但实则主要是修城屯田。 尤其吕蒙接任大都督后,更将精兵调走,只调来新兵训练耕地,自己连上阵杀敌的机会都没有。 军卒经常议论我程咨虎父犬子,随着程普留下的老部曲先后老迈退伍,更是势单力薄。 这一战夺回陆口,将证明我程咨的实力,重新回到江东大将行列。 是夜三更时分,程咨带领城中五千守军悄然出城,借着月色出蛇山,直奔陆口而去。 城门之上,陆逊站在角楼的阴影之中,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眼神淡漠。 当初虽受吕蒙推举,代任陆口守将,但在江东文武眼里,这只是为了迷惑关羽,自己终究只是个书生。 即使有孙权的任命,众将还是不听号令,军中都是诸将的私兵部曲,自己徒有其名,却无法调兵。 哪怕是拜自己为江夏守将,但吴侯也对张昭等人举荐孙桓为都督毫无异议,显然是为了制衡自己。 从张承到孙桓,再到现在的程咨,甚至谢旌、李异等都尉,都在排挤自己。 当年孙权征辟自己,甚至将孙策之女嫁给自己,敬贤宽宏,实则是为了拉拢其他世家。 让陆家娶仇人之女,看似是化干戈为玉帛,但何尝又不是一种警示? 这江东从上到下,没有一人与自己同心,陆逊这一刻只觉得浑身疲惫,没有了丝毫的战意。 “吴侯恐怕也是在劫难逃了!” 得知袭击陆口的是巴丘水军,陆逊便知道孙桓也中了埋伏,益阳已成孤城,江东大势已去。 看着守军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陆逊仰头看了看空中明月,转身下城去了。 程咨领兵来到陆口,这港口临江而建,箭楼、屏障全都在港口处,后方为了方便运粮调兵,一路平坦,只有一根木桩拦堵的大门。 见远处火光稀疏,守军打着瞌睡,寨中静寂无声,便能看出守备松懈。 “真天助我也!” 程咨大喜,立刻兵分两路,前军悄然靠近寨门,放火烧了栅栏,挪开木桩便可直接杀入。 哪知前军刚刚点起火把准备放火,便听营中鼓声骤响,营门外伏兵从左右杀出。 “快撤!”程咨大惊失色,顾不得进攻掉头就走。 “哈哈哈,军师果然料事如神。” 吴班自营中纵马杀出,大吼道:“只会偷袭的鼠辈,受死吧!” 原来昨天向乌林报信后,法正立刻派人回信,让他们固守待援,但要防备吴军劫营,果然来了。 冯习和张南早在营外埋伏多时,见到火光杀出,吴军腹背受敌,反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程咨带领的这些士兵多是才训练的新兵,转眼间阵型大乱,各自奔逃,溃不成军。 程咨在程普留下的老部曲保护之下,奋力杀出一条血路,狼狈逃回夏口城,只剩数百残兵跟随。 “陆伯言何在?” 程咨很生气,如果陆逊肯带兵做后应,自己怎么会败得如此之惨? 守军答道:“扛着书籍连夜跑路了。” 第82章 吴侯又又双叒叕败了 程咨反攻陆口失利,大败而归人马折损大半,只剩两千余屯田兵。 正大骂陆逊临阵脱逃,想着如何把过错推在小白脸身上,忽然有败军自荆州逃回,告知孙桓大败,吴侯孙权在益阳被擒。 “好个卑鄙的儒生!”程咨恍然大悟,大骂道:“原来陆伯言早得到消息跑路了,留我来断后?” 如今陆口被蜀军占领,自己又折了大半兵马,势单力薄,无力再战,只好一面向鄂县求援,一面差人回建业求救。 吴侯又又双叒叕败了! 孙权被擒的消息如春风一般,数日之间传遍大江南北,尤其江东更是一片震动。 逍遥津一役,已经让东吴将士汗颜,引以为平生奇耻大辱。 没想到孙权这次直接拉了坨大的,干脆有去无回。 更重要的是连后续支援的孙桓兵马也被陷落,如今江东空虚,谁不心惊? 建业府衙中,顾雍、张温、孙邵等大臣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此时反观张昭,却神色淡定,坐在席间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早在得到张承的密信之后,张昭已经震惊过了,现在只是心中冷笑连连。 先前让你们出钱出粮派兵支援,个个叫苦连天,一味逃避。 现在发现江东危险,一个个都着急了? 你们江东士族不是手眼通天,连吴侯都敢算计吗,现在束手无策了? 等到蜀军顺江而下,踏破石头城,你们就等着承受关羽的怒火吧! 反正张承已经给张家谋了后路,我看你们能躲到哪里去。 老夫听闻关云长傲上而不辱下,重士卒而轻士大夫,最好把你们一个个都给砍了。 众人六神无主,商量半天也没个结果,个个如丧考妣。 张温见张昭老神在在,不满道:“江东形势危急,张公为何一言不发?” 张昭抬起眼皮,瞟了一眼张温,未做理会。 他现在根本不想说话,若不是多年练成的养气功夫,甚至差点笑出声。 张温大怒,厉喝道:“张子布,你身为托孤大臣,事到临头却事不关己,你究竟有何居心?” 咔嚓—— 张昭闻言,直接抓起桌上的茶碗摔在张温脚下。 “你个只会鼓唇弄舌,卖弄文采之徒,安敢质疑老夫?” 张昭起身,指着张温大骂道:“老夫支援吴侯,不惜售卖家产,倾尽全力,你张家出了几分力?” “如今吾子张承被囚于敌营,你敢说老夫别有居心?汝堂堂江东名士,可知‘羞耻’二字?” “你你……”张温面红耳赤,被骂的哑口无言,只能低头甩着衣襟上的茶渍。 “张公息怒!”顾雍赶忙上前劝解,“大家同为吴侯驾下,当务之急乃是齐心营救吴侯,不可伤了和气。” 他何尝听不出张昭不只是骂张温,连其他家族都骂了一顿。 张昭所说件件属实,大军出征之际,张昭自家出钱买粮买船,曾一度传为美谈。 当时各家都嗤之以鼻,认为张昭这是沽名钓誉,不过是为壮大家族而已! 但从结果看来,张昭确实尽力了,出人出钱,儿子也被俘。 再怀疑他就有点不是人了! “哼!”张昭冷哼一声:“今吴侯和诸将大多被囚于江陵,朱桓大败于巴丘,老朽先前已经尽力了……” 其实他们不知道,自己不惜花费重金购买武器,都是为了装备张承的那三千私兵。 谁知道非但没有建功,结果还打了水漂,那可是三千精兵和装备啊! 想到此事,张昭就莫名肉疼心酸,发出深沉的叹息:“如今无兵无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却说孙权受了封爵,众文武官僚拜贺已毕,命收拾美玉明珠等物,遣人赍进谢恩。 权大喜,即写表称臣,令赵咨为使。星夜到了许都, 顾雍叹道:“吴侯被擒,曹军却至今不见动静,恐要作壁上观,如今蜀兵势大,如之奈何?” 张昭瞟了一眼张温,气哼哼道:“老朽不过冢中枯骨,不中用了,诸位自行决定吧!” 阚泽抱拳道:“张公先前曾言:江东三十六郡的担子都在你身上,此时万不可意气用事,还望以大局为重。” 众人都纷纷抱拳道:“还请张公做主!” 说实话大家平日看不惯张昭脾气暴躁,动辄干涉军事,但到了关键时刻,才发现拿主意如此艰难。 如今江东无主,任何一个决策,一旦失误必将惹来无数骂名,甚至遭到灭顶之灾,到时候大家全让你背锅,这谁顶得住啊? 现在各家都有盘算,不愿承担责任,想来想去,还是只有张昭能拿决策。 不管结局如何,反正你是托孤大臣,到时候自己去向吴侯解释吧! 张昭何尝不知道这些人的心思,但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别人生死不要紧,我儿子还在江陵呢,我能真不出力吗? 见众人态度恭敬,张昭这才神色稍微缓和,抚须道:“吴侯被擒,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为今之计,当先遣使往江陵见刘备,重新议和。先以诚意打动刘备,不可再妄动刀兵,先救出吴侯,再做打算。” 顾雍蹙眉道:“先前吴侯以身做饵,妄图反攻荆州,如今事败,恐刘玄德不肯再信了。” “江东的信誉早被吕蒙此子给败光了!” 张昭无奈一叹:“所以要想重获刘备信任,我们要先拿出足够的诚意。” 顾雍问道:“何为诚意?” 张昭扫视众人,缓缓道:“割地赔款!” “嘶——”顾雍倒吸一口冷气,“吴侯历经三世,方才创下江东基业,岂能轻易割让他人?” 张昭冷冷道:“除此之外,诸位还有什么能打动刘备的?何况使者到了江陵,可先见吴侯,请他自行决断。” “既如此,不如用那些钱粮向曹军求援!” 张温不满道:“刘玄德若是逼人太甚,我们大不了北面降曹……” “愚蠢,呵忒——” 张昭直接一口千年老痰吐了出去,再次大骂道:“似你这背主求荣,趋炎附势的小人,愚昧、愚蠢、无知,老夫耻与你同为张姓!” “你你你……好个为老不尊的张子布!” 张温面红耳赤,卷起袖子大吼道:“我要与你单挑!” 第83章 利弊得失 “惠恕贤弟,莫忘了吴侯还在江陵,若惹恼了刘备,便有性命之忧。” 顾雍再次拦住张温,低声道:“若是……你若降曹,他却将吴侯放归,张氏必遭灭顶之灾。” “啊?”张温浑身一震,愣在了原地。 这时候才想明白一个道理,孙权是杀是放,全在刘备一念之间。 现在他们不尽心营救,一旦被放回来,那就要承受孙权的怒火。 顾雍也是无奈,若不是张温二妹嫁入顾家,怕受连累,他才不愿多口。 “对啊,我们现在是投鼠……呸呸——” 张温也忍不住呸了两口,我这是被张昭给气糊涂了。 现在整个江东都忌谈“鼠”字,这么形容吴侯不是找死吗? 想到刚才接连犯下大错,张温握拳喝道:“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吴侯接回来,我张家哪怕卖房卖地,也要凑两百万钱备用。” 顾雍白了张温一眼,不是我顾家舍不得出钱。 但你张家犯错,你想弥补私下里出钱就好,公然把底价抬的这么高,是何居心? 张温却似乎没有看到,心中冷笑:大家说好了有难同当,可不能让我张家一家出血。 诚惶诚恐向张昭深施一礼:“方才晚辈心慌意乱,失礼之处,还望张公海涵。” 张昭抚须道:“不过诸位也不必太过担忧,如今曹贼势大,想那刘备也不敢与我们彻底决裂,若无江东策应,他一人抗曹,必定独木难支。与江东联盟,方为长远之计。” 顾雍点头道:“张公所言极是,却不知要割让何地?” 张昭叹道:“先前吴侯便许诺退出荆州之地,如今已被蜀军占领,所剩的也只有江夏、庐江二地可让了。” “这……”顾雍蹙眉道:“江夏乃大江咽喉之地,若割让刘备,水军一日便可到建业,江东岂非刀悬于顶?” 张昭冷笑道:“如今蜀军已经攻下陆口,程咨兵败又来求援,就算不让,试问谁又能守得住?若使者去得早了,还可做个人情,若是晚到一步,只怕要割让的便是豫章郡了!” 众人脸色微变,张温支吾两句,问道:“那为何还要割让庐江?若无江北水军呼应,彼时蜀军顺江而下,如何阻挡?” “庐江已被吴侯割让给曹操了!” 张昭提高声音提醒大家,冷声道:“今曹操未曾发兵支援,我们也将庐江让与刘备也不算失信。到时候曹军必定不甘心,两家争夺庐江,江东便可隔江观虎斗。” “张公言之有理!”顾雍略作思索,也认为此计可行: “如今刘备攻占襄阳,必会继续北伐,将江夏、庐江二地让与蜀军,他们必在江北大动干戈,无暇南顾。我等作壁上观,虽失四战之地,却让江东免于刀兵之祸,可谓一举两得。” “好好,此计甚好!”张温也连连点头,只要江东无恙,其他地方的得失与他无关。 “既如此,那就请诸位尽快凑足钱粮吧!” 张昭心中暗笑,果然如刘禅所说,只要不打仗,这些人什么都好谈。 众人正商议之时,忽然探马来报,曹仁自淮南出兵三万,正往濡须进发。 张昭闻言大怒道:“好个曹贼,不出兵也就罢了,偷袭淮南?” 张温叹道:“曹军这是要落井下石啊!” 顾雍也有些慌了:“若如此,则江南危矣!” 张昭马上说道:“事不宜迟,如今吴侯被囚,我们唯有与刘备谈和,请蜀军相助,方可保全江东。” 几人都是愁眉苦脸,江东已经别无选择,再向曹军示好,只会激怒刘备。 众人商议一番,举荐赵咨为使,带着美玉明珠等物,星夜往江陵来见刘备。 先打探消息,见了吴侯之后,询问割地赔款之事,由他自行抉择。 一面调牛渚水军北上支援濡须,柴桑调甘宁支援江夏,这可是谈判的自保,必须要在救出孙权之前保住地盘。 将令发出,众人却是愁眉不展,经过两次往江陵调兵,如今江东诸将,能统兵者不过朱桓、孙韶、甘宁寥寥数人,甘宁还有重病在身。 关键各处兵力已经不足,无兵无将,主公被囚,现在的形势比赤壁之战时还严峻。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吕蒙误我江东矣!” 顾雍本就是不支持出兵荆州的,前方打仗,后面出钱出粮的可是他们。 这次偷袭荆州孙权做的极为保密,吕蒙被困在江陵他们才知道消息,这让几大家族十分不满。 成功了开疆扩土的功劳是武将的,失败了却让我们擦屁股。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张昭说道:“我们先把之前的两百万补上,营救吴侯至少还要五百万,早做准备吧!” 众人各自摇头退去,甚至心中开始盘算,花这么大的代价救孙权真的值得吗? 早年的吴侯还能从谏如流,招贤纳士,现在的吴侯坐稳江东后,开始专权孤行,动辄用兵,甚至开始暗中打压各大家族。 与其如此,还不如直接投降,另择明主。 但现在局势不明,一旦站错队,就是灭顶之灾,谁也不敢贸然提出此事,只在心里权衡利弊。 张昭回到府中,望着园中即将盛放的桃花,独自矗立良久。 “刘禅啊刘禅,你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心机,究竟是法正之谋,还是诸葛授意?” 沉吟片刻,迈步走进书房给张承回信,告知这边安排已定,特意叮嘱转告刘禅江东世家的底线,这次讨价可千万不能要少了。 你们四大家族不都家底丰厚吗,这次给你们好好的放一放血,可不能老夫一人吃亏。 傍晚时分,家丁前来报信,顾雍在府中设宴,请江东各豪族议事筹集钱粮,结果却连一百万都没凑齐,不欢而散。 哼,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们暗地里有什么鬼心思。 刘备在汉中、荆州大捷,曹军全线受挫,中原已在传言曹操准备迁都。 如今形势反转,刘备威望大增,天下讨伐曹贼声势极高,汉室再兴有望。 三兴汉室,这是何等的丰功伟绩,你们都想来沾光? 但江东复汉首功,我张家拿定了。 别忘了,现在的江东,我张昭才是带头大哥! 第84章 各奔前程 荆州风云变幻,前往桂阳求援的全琮此时还不知道他侥幸逃过一劫。 连夜赶至桂阳,父子二人团聚,十分激动。 形势接连变化,困在桂阳的全柔已经彻底懵了,以为要客死他乡,天人永别。 听闻江东援军已至,吴侯要绝地反击,全柔终于松了口气。 不过对于发兵支援一事,全柔却是有心无力,因为零陵的守军已经兵临桂阳了。 原来五年前吕蒙第一次袭击荆州,派零陵太守郝普挚友邓玄之为说客,骗降郝普后因功封零陵太守。 湘水之盟后零陵一分为二,刘备封前零陵太守刘度之子刘贤为太守,收拢旧部安抚境内。 这次趁着吕蒙二次偷袭,刘贤与都尉习珍定计,诈降东吴,邓玄之前往招抚官员,刚过湘江便被刘贤伏兵所杀,趁势夺走整个零陵。 随后荆州形势急转直下,吕蒙被擒,孙权被困益阳,刘贤也趁势进兵,准备夺取桂阳。 全柔无奈道:“若非虞仲翔劝降于禁,零陵与长沙军夹攻,为父恐怕等不到今日了。” “刘贤何人,敢欺我江东无人焉?” 全琮大怒,马上领精兵三千,往边境迎战刘贤,准备为老父亲出一口恶气。 零陵与桂阳两郡地广人稀,看似相邻,实则像个九嶷山、衡山等,地势险峻,两军相持,谁也不敢贸然进兵。 全琮准备等孙权全面反攻,夺回荆南之地后,趁蜀军军心涣散时再反攻。 却没想到等来一个让他完全意想不到的消息:赵子龙领兵五千来取桂阳。 老父亲莫不是年事已高,老糊涂了在做梦? 赵子龙取桂阳,那是十年前的旧事! 现在的赵云想必已被吴侯和孙桓里应外合,杀得大败,早逃回江北去了。 运气不好的话,还可能被孙桓擒杀。 正当他质疑消息的时候,全柔又接连派人送来两道急报,全琮不敢大意,赶紧退兵。 星夜赶回桂阳,全琮一路上想不通,赵云是如何通过长沙来到桂阳的。 等进城见了全柔,方知于禁竟是诈降,吴侯在益阳兵败被擒。 “既如此,还有出战的必要吗?” 全琮闻报人都傻了,半晌之后泄气道:“桂阳已是孤城,要么献城投降,要么我父子连夜回江东。” 反正孙权对我也不是很重视,干脆撂挑子不干了。 “不可!”全柔摇头道:“临阵脱逃,乃是大罪!不战而降,必为人所笑,我全氏子弟今后如何做人?” “父亲,你不会真以为那赵子龙老了吧?” 全琮愕然道:“年前丁奉就是被他生擒,孩儿自忖非其对手。” “方今乱世,群雄逐鹿,各为其主,谁又不是待价而沽?” 全柔缓缓道:“吴侯此番被擒,我看江东大势已去,我们父子当早做抉择。” 全琮不解道:“父亲此言何意?” 全柔揪着胡须叹道:“屈膝背主,必为人所轻!大丈夫择主,当受重用方可建功立业。” 全琮无奈道:“其实孩儿也不甘心束手就擒,但局势如此,不过徒劳,牵连百姓受难而已!更何况来的可是赵子龙,岂非螳臂当车?” 全柔笑道:“当年桂阳天灾,吾儿散用谷米救济百姓流民,吾便知汝有大丈夫之志。如今汉室再兴有望,吾儿正得其时,为父自有谋划。” 全琮抱拳道:“愿闻高见。” 全柔背着手走到窗前,见东方渐明,缓缓说道:“为父可降,吾儿不可降。” 全琮听完全柔的谋划,慨然叹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为父在朝中那些年,岂是白混的?” 全柔呵呵一笑,语重心长说道:“计策本无好坏,不过求存而已!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不去损人利己,吾儿也不必愧疚。” 当年在灵帝任尚书郎右丞,早就见惯了官员之间的尔虞我诈,沽名钓誉。 哪个不是表面上仁义道德,背地里男盗女娼? 在朝堂上混,演技不精,第二天尸体可能就漂在护城河中了。 全琮受教,正商量接下来的计划,忽然府外人声喧哗,传来阵阵敲门声。 父子二人赶忙来到府衙,全琮更是全副武装,如果有人胆敢闹事,先将他除掉。 打开府门,却见众人都挤在街上,仅有五人来到大堂,而且都算熟人。 这些都是当年中原大乱,往南方避乱的中州士人,全琮不但散粮救济,还收留了数百人,和他们贫富与共,他的名声也是在这时候响起来的。 不管别人怎么猜测,但全家倾尽家财赈济灾民,可是实实在在的举动。 这些人受惠多年,如今听说蜀军来攻城,都愿意与全家父子共患难,帮他守城。 全柔大喜,命各人自去准备,天明后一起守城,打探蜀军消息,全琮领三千精兵备战。 中午时分,探马来报,赵云领兵进入桂阳境内,郡内百姓多念刘备之恩,官员畏惧赵云之勇,所过之处无不望风而降。 全柔闻报又惊又喜,惊的是自己治理桂阳数年,自以为政绩颇佳,百姓安乐,关键时刻竟然无人为他抗敌。 喜的是四五年过去,百姓们竟然还记着刘备恩情,可见皇叔之仁,这次的选择必定明智。 正感叹的时候,忽然守军来报,城外来了三百多百姓,声称要帮忙迎敌。 “还是有百姓感念全某的恩情啊!” 全柔激动得差点流下眼泪,赶紧命人将其放入城中。 只见这些人个个身形彪悍,气势桀骜,显然是附近的山贼,尤其领队的是两位壮汉更是匪气十足。 全柔大感失望,正后悔不该将这些人放入,却见那两人先来见礼。 左边身背弓箭之人说道:“小人鲍榆,我二人是当年桂阳都尉鲍隆、陈应之后。当年我父亲被赵云所杀,我们无力报仇,只好逃入山中以打猎为生。本以为报仇无望,听说那赵云又来桂阳,特来助战,不为立功,只为报仇!” 右边之人是陈应之子陈勇,也抱拳道:“这次我们要让赵子龙血债血偿。” “二位壮士真乃忠孝之人也!” 全柔的失望又转为惊喜,赶紧上前亲自扶起二人,点头赞道:“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退敌之后,我定会上报吴侯,为二位壮士加官进爵,光宗耀祖。” 第85章 替死鬼 全柔直接封陈勇和鲍榆为全琮副将,赏赐酒肉。 同时命人从府库每人发一副铠甲武器,二人感恩戴德,带着喽啰欢天喜地去了。 全琮闻报赶来,不解道:“战事在即,临阵换将本就是大忌。而且此战我们并非要与赵云死拼,何必要用其仇人?” “战争可不是儿戏,两国交兵,你死我活,若没有伤亡,恐会被人起疑。” 全柔也是经历过战乱的人,无奈道一叹:“再说了,蜀军远道而来,若不能斩将杀敌,他们怎么立功,赵云怎么晋升?” “我正打算从监牢找几个死囚来做替死鬼,不想此二贼自投罗网,正好永绝后患。” 全琮忧心道:“万一他们惹出祸来,如何是好?” 全柔笑道:“如果赵子龙连这两人都对付不了,他也不配取桂阳。” 全琮一想也是,既然要演戏,就要逼真一些,被人看出破绽来,那可就真的没脸见人了。 次日探马急报,蜀军大举来犯,已经离城二十里。 全琮马上出城应战,在城下摆开阵势,旌旗招展。 陈勇、鲍榆二人全副武装,身披青铜甲,各拿趁手的武器,微仰着下巴撇着嘴,一副睥睨天下的气势。 不多时敌军逼近,与城下列阵相对,阵中缓缓走出一员大将,银盔银甲,白马白袍,须发灰白却威风凛凛。 这便是传说中的常山赵子龙吗? 全琮在马上观望,心中暗暗喝彩。 他当年还小,没见过赵云雄姿,如今虽然年迈,但那股渊渟岳峙的气势,还是让人心中凛然。 正观察的时候,却见赵云朗声道:“桂阳将士们听好了,某乃常山赵子龙也!吴侯孙权被擒,尔等已是穷途末路。汉中王有令,若肯献城归顺,大小官员既往不咎。” 全琮还未开口,陈勇便拍马走到他的面前,仰天大笑道: “哈哈哈,赵云,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陈勇看赵云老迈,信心大增,冷嗤道: “还以为你是当年的赵子龙吗?今日桂阳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赵云脸色一沉,锐利的双眸看向陈勇:“汝是何人,安敢口出狂言?” “哼,我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 陈勇大喝道:“你还记得在桂阳杀了谁吗?” 赵云淡淡道:“某枪下亡魂不计其数,记不得了。” “你……”陈勇大怒,咬牙道:“桂阳双壁陈应、鲍隆二将,你总该记得吧?” “嗯?”赵云眉头微蹙,想了好半天才似乎想起什么:“你说的便是那反复无常的两位猎户?” “赵云,你欺人太甚!” 鲍榆见赵云神态如此轻蔑,大喝道:“我们便是他们的后人,今天是专来报仇的。” 陈应微哼道:“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狗贼口出狂言,找死!” 赵统哪忍得了无名之辈如此辱骂赵云,直接杀了出去。 “我来会会你!”鲍榆大喝一声,拍马迎上。 手中长刀一挥,与赵统的长枪狠狠撞在一起,发出“当”的一声巨响,各自错开。 “来将通名!” 赵统拨转马头,冷声道:“吾乃赵统!” “赵云是你什么人?” “正是家父!” “好,父债子偿,先杀你为我爹报仇!” 鲍榆挥刀再次杀向赵统,他平日可比陈勇心思活泛。 自知可能不是赵云对手,看此人装扮容貌与赵云相似,猜测必是其子,赶紧先出战。 现在确定赵统身份,心中暗喜,马上发动猛烈进攻,拿小的报仇,老的留给陈勇去对付。 场中两马交错,枪来刀往,战了二十余合,鲍榆渐感力不从心,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 没想到赵云之子也如此勇猛,见对方枪法凌厉,几次险些受伤,顿时心切,虚晃一刀,拨马便走。 “狗贼休走!” 赵统恼恨二人辱骂老爹,又是初次临阵对敌,兴头正盛,纵马追赶。 陈勇见状暗惊,见赵统紧追不舍,悄悄取下祖传弓箭,瞄准赵统战马,一箭射去。 他的箭术从小便得陈应亲授,这些年在山中打猎又有精进,可谓百发百中。 箭矢飞出,便听赵统坐骑嘶鸣一声,猛地向前扑倒,顿时人仰马翻,沙尘滚滚。 “鼠辈,偷袭!” 赵云另一旁,红袍小将惊呼一声,赶紧打马上前相救。 随赵云一同来的还有糜威,既然糜竺有意让他带兵打仗,刘禅也就让米菲跟着来历练一番,顺便沾点光。 赵云在马上看似岿然不动,但眼眸已经猛缩,握着亮银枪的手指攥得发白。 不到生死关头,他暂时决定不出手,危机才是对赵统最好的历练。 不过赵统的反应也不慢,战马倒地的瞬间,已经猛按马背,跳开一旁,身躯在地上一个侧翻滚,便迅速起身。 这也是他多年苦练骑术的技巧之一,战马经常会因道路不平跌倒,骑手要随时做好准备。 另外年前在江陵时,世子刘禅偷偷为赵云打造了一副马鞍,并告诉他一种回马枪的招式。 赵云甚为喜爱,父子二人私下里多次演练,上一次阵前杀死韩当,正是用的回马枪。 跳马对赵统来说已经是轻车熟路,起身之后立刻紧握长枪,警惕地看着前方。 此时对面阵中,陈勇一箭得手,大喜过望,急轮大刀冲出来。 那大刀带着凌厉的风声,如同一座小山般朝着赵统压来。千钧一发之际, 糜威飞马绕过赵统,大喝一声,挥刀直取陈勇。 只见刀光一闪,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划破天空,速度极快,带着呼呼的破风之声。 陈勇心中一惊,侧身一闪,躲过刀刃,同时将刀一横,荡开对方的兵刃。 糜威气恼此人暗示冷箭,更不答话,拨马又挥刀斩来,步步紧逼。 陈勇箭术高明,通常都是躲在远处放冷箭,近战实力本就弱,加上新配的战马和武器,只练了半日,根本不趁手。 糜威的刀法可是黄忠亲传,招式老辣,不到十合便杀得他手忙脚乱,满头大汗。 趁着对方慌乱,糜威低吼一声举刀直直地砍向陈勇的脖颈。 陈勇急忙侧身躲避,但已经来不及了,刀刃还是砍在了他的肩膀上。 只听“咔嚓”一声,半条手臂便被砍了下来,如莲藕般在地上弹跳着。 第86章 赵子龙再取桂阳 “啊——” 陈勇惨嚎一声,手中刀落地,鲜血瞬间染红了半边身躯。 “受死吧!” 糜威手腕一翻,刀刃一转,再次砍向陈勇的脑袋。 杀猪般的喊叫戛然而止,陈勇头颅落地,鲜血四溅,身体直直地倒了下去。 “擂鼓!” 赵云低喝一声,纵马一跃,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眼里紧盯鲍榆。 鼓声响动,汉军将士们如猛虎下山,跟在赵云身后冲向吴军阵营。 鲍榆狼狈逃回阵中,气还未喘匀,就见陈勇被杀,不由大惊。 再看赵云亲自杀来,只觉得一股莫名的压迫感让他心惊肉跳,怪叫一声掉头就走。 那三百多喽啰哪曾见过这阵势,乱哄哄地跟着转身,挤开吴军往城内逃走。 这一下直接将中军冲乱,全琮根本来不及鸣金收兵,吴军阵脚大乱,争相往吊桥逃走,挤落河中者不计其数。 鲍榆在乱军中从浮桥上挤过去,头盔也不知何时掉落,刚松口气准备招呼全琮。 才回头便见赵云正弯弓搭箭瞄向自己,顿时心下一沉。 还不等他回过神来,三支箭已经飞到近前,赶忙低头闪避,但只躲过两支,其中一支正中腹部。 “啊——”鲍榆吃痛,扔掉武器捂着腹部惨叫。 但随后又连续两箭飞至,一箭射中肩膀,另一箭正中头顶,射穿头颅而亡。 “哼,敢暗算我儿,岂能饶你?” 赵云手握长弓,冷冷看着坠地的敌将,见吴军已经逃过吊桥,传令收兵。 全琮领败军回城,十分恼怒,这两人当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全柔也在城上看得紧张不已,以那些贼军违抗军令,临阵脱逃为由,直接斩了以正军法。 孙权兵败被擒的消息传开,桂阳城中人心惶惶,那些助战的也都来劝全柔。 毕竟刘备有仁德之名,赵云又在城下亲口承诺不会滥杀无辜,不如开城投降。 全琮败得稀里糊涂,心中不甘,对众人说道:“诸位休慌,下午我再去厮杀,比武论输赢,不会连累无辜之人。” 汉军营中,赵统灰头土脸站在帐中,紧握拳头一言不发。 赵云并未责怪他,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暗箭流矢最难防,这次给他的教训也够深刻了。 “看来我们还得练啊!” 糜威也没有斩将取胜的喜悦,今日只是两个无名副将,就让他们险些吃亏,比起长辈们可差远了。 赵云打量着二人,淡淡道:“你二人到后营休息,我自去取城!” “下午孩儿再去搦战,定要一雪前耻!” 赵统一拱手,转身出帐去了。 “不躁不怒,知耻而后勇,方为大丈夫!” 赵云微微颔首,让糜威也去准备,吃饱喝足后再去厮杀。 午时过后,赵统再次引军到桂阳叫战,糜威押后,赵云则远远观战,生怕守将不敢出城。 全琮正中下怀,领兵出城,大喝道:“赵统,我与你一战论输赢。你若能胜,我拱手而降,你若输了,就此退兵,如何?” “这……”赵统有些犹豫。 哪怕是生死拼斗,他也无惧,但关乎军情大事,他可不敢做主。 糜威却在身后大喝道:“赵将军,别丢份!” “好!”赵统眼神瞬间坚定,抱拳道:“请!” 全琮拍马轮刀冲杀过来,赵统纵马响应,二人都想证明自己的实力,刀枪并举,杀得难分难解。 赵统虽然天赋不如赵云,但从小练武,骑术精湛,又熟悉枪法,招式绵密凌厉。 战了三十余合,全琮便渐感气力不支,手中的长刀也变得沉重起来,再应对那灵活的枪法便力不从心,渐渐处于下风。 全柔在城上看儿子节节败退,担心有失,直接传令鸣金。 随着一阵清脆的钟声响起,全琮拨马退出战圈,直接翻身下了马,抱拳道: “赵将军果然武艺高强,在下想必更非令尊对手,愿赌服输。” 赵统见全琮光明磊落,敢作敢当,不由心生敬佩,也下了马说道:“将军在桂阳之名,在下也早有耳闻。” 等赵云领兵来到城下,全柔也带领大小官员出城,列于城门两侧恭迎汉军进城。 赵云下了马,看着熟悉的城池,踏上浮桥心中感慨万千。 十年光阴转瞬即逝,自己华发早生,桂阳几次易主,但这座城池还如当初那样岿然不动。 看着站在桥头迎接自己的赵统和全琮,欣慰颔首而笑。 正如阿斗所说:这大汉是我们的,也是他们的,但归根结底,还是这些青年人的。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担当。 我儿虽不能像我那般千军万马过,片叶不沾身,但能统兵杀敌,为汉室效力,也便知足了。 来到城下,全柔上前道:“数年未见,子龙将军风采不减当年。若非陈勇他们报仇心切,下官也不敢冒犯将军虎威,其同伙已被我斩首,永绝后患。” 赵云对这些无名之辈根本不放在心上,甚至懒得问一句,笑道:“先生是诚心归顺?” 全柔从孙策入江东就开始追随,做过丹阳都尉,孙权将军府长史,这可是孙氏老臣。 全柔神色不变:“吾本汉臣,如何不降?” “此言甚善!”赵云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与全柔一同进城。 全柔父子是否还记着孙权不重要,重要的是态度,自称汉臣就足够了。 走在熟悉的街道上,两旁百姓还有认识赵云的,大着胆子挥手招呼,十分热情。 十年之后,赵子龙重回桂阳,昔日的白袍小将,已经功成名就,威震天下。 进城之后,赵云命糜威接管城防,全柔出榜安民,赵统和全琮巡城。 当夜在府中设宴庆功,众官员暂时各司其职,桂阳一切安稳如常,人心安定。 等到席散,全柔安排赵云在后衙休息,父子俩如释重负,回家商量后事去了。 赵云洗漱一番,正准备休息,亲兵却带着一封信前来:“将军,有人送来请柬,自称是一位故人。” 赵云心中疑惑,他在桂阳哪还有什么故交? 拆开书信,只见上面两行清秀的字迹,不由心头一阵猛跳。 更让他诧异的是,这信笺光滑平整,质地坚硬,还飘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 第87章 蔡侯纸 次日一早,众官员议事结束,全柔将赵云请至后堂。 将全琮唤来堂下,向赵云抱拳道:“犬子不才,却也有报国之志,自幼苦学兵法韬略。将军若是不弃,请收留麾下,愿早晚听令左右,为朝廷尽一份心力。” 赵云自然明白全柔的心思,这既表示他父子投诚的决心,也是让自己提携全琮。 “小将军早年仁义,赈济灾民,某也有耳闻。今观其本事,颇有大将之才,跟在我身边有些屈才,暂与吾儿统兵,待觐见汉中王,自当表功录用。” “多谢将军!”全琮激动跪地,他与赵统也算一见如故,能一起带兵再好不过。 关键能伴随赵云左右,随便指点一两招,自己岂不是江东最杰出的弟子? 吕蒙败坏的江东名声,就由我来挽回吧! 赵云问道:“我来时与将军说过,吴侯已从交州调兵前来支援,可知人马现在到了何处?” 全柔道:“将军勿忧,交州路途遥远,阻隔山海,途中猛兽瘴气极多,加之春日雨水频繁,就是商队往来也要两三月,大军只恐要半年之久。” 赵云点头道:“如此看来,他们得知荆州消息,自会退兵?” “正是!”全柔点头道:“而且桂阳向南,有十万大山,山越杂居,民风彪悍,行军不易。” 赵云沉吟片刻:“明府治理桂阳数年,想必对交州也有所了解,这段时间可差人招抚山越,寻找向导,招募三千兵马备用。” 全柔吃了一惊:“莫非汉中王有取交州之意?” 赵云笑道:“这倒未必,不过桂阳与交州相接,还需早做防备。用山越为兵,既可安抚边境,又能及时获取消息,一举两得。” “将军高见!”全柔领命而去。 其实取交州是刘禅的谋划,年前还在议论寻找向导之事,现在正好让全柔先做准备。 处理完其他政务,已是中午时分,吃过饭后洗漱一番,赵云准备赴约。 来到前厅,见赵统正和全琮、糜威在切磋武艺,三人脸上汗水涔涔,笑声不绝。 此时春和景明,鸟语花香,不禁想起当初在新野与关张练兵的情形,不觉看了半晌。 赵统耍了一趟枪,回头看到赵云一身儒衫,穿戴整齐,走过来问道:“父亲要去会客?” “出去走走!”赵云回过神来,想了想吩咐糜威陪同。 赵统赶紧收拾:“还是孩儿陪你去吧!” “你与子璜去军营!”赵云吩咐一声,先出门去了,沿街信步而行。 虽是初春,但桂阳已经略感炎热,走到东街,只见一座青砖厂房,四周环绕竹林,里面雾气升腾,远远就闻到竹片和青草的味道。 当年来桂阳,只顾着安抚官员,根本无暇到处闲逛,这座宅院的青砖长满青苔,竹子大多如手臂粗细,一看就是数十年的老宅。 门口的匾额上雕刻一个斑驳的“蔡”字,朱漆褪去,带着几分沧桑。 糜威带着请柬上前敲门,很快便有人将他们迎进府中,过了前厅来到一处竹林,竹叶沙沙作响,角落里一棵粗壮的龙眼树正开着黄色的小花。 刚坐定,便听廊下环佩叮咚,如泉水落玉,身穿青衫的男子正与一位夫人快步而来。 那男的五十上下,留着山羊须,夫人身穿银红襦裙,身形俏丽,虽有五旬年纪,却容貌极美,云鬓高挽,眉眼如黛。 “哎呀呀,想不到赵将军果真亲临,当真蓬荜生辉!” 男子快步迎上来,微微躬身施礼,如今的赵云名满天下,谁不恭敬? 那夫人抬头看了一眼赵云,眼眸中似有水波荡漾,款款施礼:“多谢将军垂怜,莅临寒舍。” “二位不必如此!”赵云起身还礼,笑道:“在下与夫人虽不过一面之缘,但念及旧情,也是吾嫂,既然邀请,岂敢不从?” 这夫人正是樊夫人,当年赵范想巴结赵云,欲将其嫂出嫁结亲,被赵云拒绝,后来因鲍隆、陈应谋害赵云,赵范畏罪出逃,只剩樊夫人留在赵家。 如今樊夫人改嫁桂阳蔡氏,丈夫蔡勋是蔡伦一族之后,桂阳有名的造纸商。 赵云这次能来蔡家,既是给樊夫人面子,也是因为那张从未见过的纸张,比当年在徐州时见到的佐伯纸质量还要好。 阿斗在江陵四处招募工匠,除了开养殖场外,第二个重要任务就是造纸,见到这么好的纸张,赵云自然要亲自来一趟。 虽说当年自己拒绝赵范,但与樊夫人之间,似有别样的情愫。 十年风霜,竟未曾折损她半分颜色,鬓角虽染了霜色,却更衬得眉如远山含黛,眼角的细纹里沉淀着岁月的沉静,反而更添几分贵气。 稍作寒暄,蔡勋请赵云来到书房,指着早已摆好的三沓纸,分别为黄、白、红三色。 “这便是我们蔡家新制作的纸张,用竹片和树藤等制成,质地更加柔韧光滑,完全可以代替竹帛书写。” 蔡勋一脸自信地介绍着最新的纸张,抚须道:“这新纸绝对超过佐伯纸,请将军过目。” 赵云上前用手摸索,果然比普通的纸要坚硬光滑,拿在手中哗啦啦作响,质量确实上乘。 樊夫人亲自研磨,便说道:“听闻世子在江陵招募工匠造纸,其实不必如此大费周折,我们蔡氏愿将造纸术贡献朝廷。” “哦?”赵云眉梢一挑,看了一眼樊夫人,转头问蔡勋:“蔡先生有报国之心,固然是好事,却不知有何要求?” 蔡勋忙抱拳道:“小人祖上能改进造纸术,全仗朝廷支持,邓皇后支持,非我蔡氏一家之功。如今世子既然有心发展纸业,蔡侯纸理当归还朝廷,不敢藏私。” “先生大公无私,令人敬佩!” 赵云拿过笔,却停在半空不知该写些什么,毕竟他是武将,不像文人那般信手拈来。 忽听樊夫人轻笑道:“赵将军当年豪言壮语,令切身钦佩,可否写下来赠予蔡氏子弟,勉励后人?“ “这……“赵云有些尴尬:“云乃一介武夫,粗鄙之论,岂敢贻笑大方?” 蔡勋笑道:“将军当年之事,桂阳家喻户晓,人人称颂,若能留字,蔡氏荣幸之至。” 赵云深吸一口气,挥毫写下两行字:大丈夫只患功名不立,何患无妻? 第88章 贵霜遗珠 “壮哉!”蔡勋赞道:“赵将军真乃英雄也!如今功成名就,我等佩服。” 赵云慨然一叹:“某昔日追随皇叔匡扶汉室,今大业未成,岂敢言功名,惭愧!” 樊夫人小心收好笔墨,轻笑道:“我们此番邀请将军过府,既为献出造纸术,亦为与将军结亲,未知将军意下如何?” “结亲?”赵云倒有些意外。 樊夫人道:“将军早已名贯九州,按说我们本高攀不上。但听闻世子在江陵组建商部,聘任官吏,以蔡氏子弟造纸的本事,必能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 蔡勋也道:“蔡家虽已没落,但也是公侯世家,也算是门当户对,故而斗胆提亲。” 赵云微微蹙眉,这蔡家虽说无偿提供造纸术,其实也是为了家族兴旺,与自己联姻,必定是为了防止以后卸磨杀驴。 毕竟像这样有一技之长的工匠,被世家豪族强行收购甚至霸占产业的枚不胜举,蔡家之所以还有传承,大概还是看在当年蔡伦的面子上。 “并非在下不从,只是此事关乎国事,还要禀报汉中王和世子,商议过后再做决策!” 赵云看着樊夫人,郑重说道:“只要皇叔首肯,弟愿玉成好事。” 当年错过姻缘,若说没有一点遗憾那也不尽然,毕竟当年身处前线,局势不明,担心另有阴谋。 再说了将士们浴血奋战,自己却与人结亲,大家怎么看他? 如今荆州局势稳定,赵统也长大成人,如果能让子女再续前缘,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多谢将军!”蔡勋大喜,马上命人准备酒宴。 赵云不想多做叨扰,准备告辞,却被樊夫人拦住。 “将军且慢!”樊夫人忽然幽幽一叹,“当年将军至桂阳,赵太守曾说妾身再嫁有三个要求,将军可还记得?” “这……”赵云瞟了一眼蔡勋,摇头道:“往事不提也罢!” 当着你夫君的面说这些,合适吗? 不想蔡勋却呵呵一笑:“此事我也早有耳闻:一者要文武双全,名闻天下;二者要相貌堂堂,威仪出众,三者要与家兄同姓。其实不过赵范为了讨好将军的说辞罢了。” “此言多半为假,却有一句是真的!” 樊夫人幽幽说道:“我所选之人,必须要文武双全。奈何如今妾身已老,仅生有一女,为女择婿,也是同样要求,故而斗胆与将军结亲。” “夫人她可不是攀附权贵!”蔡勋再次在旁边解释起来:“只因她尚有心愿未了。” 这倒让赵云有些好奇:“不知夫人有何心愿?” “妾身本非汉人啊——” 樊夫人幽幽叹息,目光看向窗外:“我本是贵霜国南部摩陀罗国的公主,负责国内商船税收。因为帝国王室连年加税,我父王反对,他们就派兵征讨,护卫们保护我逃到海上,又遇到飓风,最后和一个路过的商队带到南越。早听说大汉与贵霜有使节往来,便想来中原,不想大汉内乱,到处都是战乱,穷困潦倒之下,被赵家收为侍妾……” 赵云已经听出了大概:“所以夫人欲寻找文武双全之人,助你重回故土?” “不错!”樊夫人微微点头,眼眶微微发红,“可惜现在的大汉也是自身难保,而我也已经老了,可能我的父王他们也已经不在人世,只希望将来有一天,我的孩子能把我的骨灰带回家乡……” “另外,据我所打听到的消息,现在的贵霜国也是内乱不止,如果我的孩子们能为我报仇,那就更好了。” “这恐怕有些勉为其难了!” 赵云摇头苦笑道:“如今我等全力匡扶汉室,无暇他顾,且不说曹贼势大,就是西域、交州、南越各地称王,早已不服王化。大汉不够强盛,无论通过哪条路,要以一己之力做成此事,恐怕难如登天。” “赵将军想必知道愚公移山的故事吧?” 樊夫人的眼神平静却又坚定:“我年轻时被仇恨和孤独乱了心智,以致于过去半生没有留下摩陀罗国的王室血脉。虽然现在只有一个女儿,但我要让她早早成婚,生很多很多的孩子,子子孙孙无穷无尽,终有回归故乡的一天。” “想不到夫人竟有如此心志!” 赵云闻言心中震惊,起身抱拳道:“夫人真乃巾帼豪杰也,赵云佩服!” 虽然樊夫人几句话说了自己的身世,但赵云自己也是从小四处流浪,历经战乱,深知其中的凶险和苦难。 自己还只是在中原之地,又结识刘备等同伴,樊夫人一个异乡女子,从万里之外来到中原,想必更是九死一生。 此时想起当初严词拒绝樊夫人,必定让她伤心又失落,不觉惭愧。 “将军不必如此!”樊夫人起身还礼,苦笑道:“其实赵范兄弟并不知道我的身份,当初一心只想借赵范之兄的船队回贵霜,不料他出海时意外身亡了。” “而我们,对于赵范兄弟来说,也不过是供那些官宦取乐的舞女罢了。” “你是说那支舞姬队?” 赵云不禁想起当初进入桂阳,赵范设酒宴接待自己时,有一队身姿妖娆的舞姬,个个姿色出众,身着轻纱,媚态横生,让人情难自禁。 “不错!”樊夫人点头道:“赵范之兄常年行商于南越,收买许多南越和天竺女子,组建舞姬队,专门用来招待达官贵人。起初是为打通商路,后来又帮赵范买了郡守,也送出去两名舞姬。” “原来如此,这赵范果然别有居心。” 赵云心中暗惊,如果自己当时把持不住,看上哪个舞姬,恐怕还不会让樊夫人出面。 “妾身知道将军乃当汉中王股肱之臣,另有重任在身,不敢奢求能助我报仇。” 说到这里,樊夫人释然一笑:“其实事到如今,能否回到贵霜已经无关紧要,但愿能将军垂怜我母女,收留小女,留下子嗣,便足矣!” 赵云认真道:“此事干系重大,我还是要禀明汉中王再做决策,望夫人见谅。” “大丈夫一诺千金,妾身自然信得过将军!” 赵云越是慎重,樊夫人心中越踏实,转身走到书架旁,从一个暗格里取出一只檀木锦盒。 打开盖子,只见里面放着几张画轴,那纸张正是最新的蔡侯纸。 第89章 这个世界很大 赵云本以为樊夫人要拿珠宝贿赂自己,正要拒绝,看到卷轴,疑惑道:“这是?” 樊夫人说道:“这是妾身根据当年记忆和几个商队的航海图,重新绘制的南越到天竺、贵霜的航海图,还有贵霜国地图,请将军献于汉中王!” “哦?”赵云拿出一副卷轴展开。 只见上面画了海陆图形,用朱色标注航线,从交州一直到南越、天竺,甚至还标注了多处海岛。 蔡勋殷切地取出最底下一副略厚的卷轴:“这是贵霜地图,请将军过目。” 说着话在桌案上展开,竟将整个案几铺满,从天竺西部延伸向西,看形状如同一只鞋拔子。 “这便是夫人的家乡?” 赵云一眼就看到了用红圈标注的地方,与天竺隔着一条大河,写着摩陀罗三个字和一行梵文。 “正是!”樊夫人葱葱玉指却向上一指:“在这昆仑山之北,就是你们的西域……这里便是西蜀之地。” “嘶——” 赵云突然眼睛瞪大,不可置信道:“我两川之土,竟是弹丸之地?若是如此,这贵霜国疆域,岂不是与我大汉九州相差无多?” “不错!”樊夫人人在点头道:“其实从我小时候看过的贵霜地图和数百王族的地盘,甚至可能比大汉疆域还要大。” “这怎么可能?”赵云平静的脸上第一次出现诧异。 “天地以华夏为中,九州之外皆是蛮荒之地,怎还会有如此大的疆域?” 樊夫人笑道:“若只是妾身这么说,按照大汉的说法,那就是妇人之见。但大汉使者张骞凿空西域,早已探知大宛、康居诸国。而贵霜、安息和更西面的大秦,实力不相上下,都足以和大汉比肩。” “这……”赵云心中震惊,还是半信半疑。 华夏为天地之中,九州最大,哪怕是张骞出使西域,大家也都认为西域诸国都是弹丸之地,怎么可能还有跟大汉比肩的国家存在? “将军震惊,妾身也能理解,但事实上这个世界真的很大。” 樊夫人叹道:“若非我流落到中原,亲眼见证了大汉的疆域,也不会相信在遥远的东方,有这么一个强大的国家,有一群更为智慧勇敢的人!” “事关重大,我要亲自禀报汉中王!” 赵云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赶紧收起卷轴,抱着锦盒起身便走。 蔡勋追出来:“唉呀赵将军,酒宴已经备好……” “若是有缘,改日喝喜酒!” 赵云头也不回地招呼门口听得津津有味的糜威走了。 回到府衙,赵云安排全柔主持桂阳之事,命赵统和糜威回长沙,自己直奔江陵而去。 “糜将军,发生什么事了?” 赵统一脸懵逼,究竟是什么东西,让一向沉稳的老父亲如此急迫? 糜威诡异一笑:“老弟啊,你以后可要遭老罪了!” ----------------- “卑鄙!无耻!骗子!” “大耳贼,伪君子——” “刘阿斗,小赤佬——” 江陵府的后衙中,打砸桌碗的声音中夹杂着低沉的咆哮。 孙权把自己关在房中想了三天三夜,终于明白:自己被刘备父子给骗了。 左咸劝他要忍辱负重,学勾践卧薪尝胆, 诸葛瑾在一旁捶胸顿足,当初就不该偷懒踏入江陵。 原本以为此战失败,是因为虞翻劝降于禁失败。 没想到问题根本竟在诸葛瑾身上,从他进入江陵,阴谋就已经开始了。 甚至连曹操送来的封赏诏书,也是刘禅看过后又派人送来的。 孙权此时想起自己谋划的种种,简直就是跳梁小丑。 这是把我孙权当倭人来耍啊! “我的江东,他娘的畜生啊——” 孙权欲哭无泪,现在东吴精锐尽出,江东空虚,心态彻底崩了。 “请主公暂时忍耐一二,东吴必定已经在设法营救我等了。” 左咸知道刘禅暂时是不会杀孙权的,连日来苦心宽慰,将自己所知道的历史人物都列举完了。 从嬴政到勾践,从孙膑到韩信,这几天口水都说干了。 “此事过错在我未能察觉端倪,轻视刘禅被其所骗,才使主公判断失误。” 见孙权这两天喜怒无常,时笑时哭,此时又发癫起来,似乎有疯癫之兆,诸葛瑾也紧张起来,赶紧把罪责揽在自己身上: “诸葛瑾乃江东罪人,与主公无关!” “子瑜不必如此,说将起来,这一皆是孤亲信吕蒙,不该亲至荆州啊!” 孙权一阵咬牙,缓缓道:“左从事说得对,现在不是追究责任之时。当务之急,乃是脱困于此,方可一雪前耻。” 左咸暗中松了口气,连连点头:“主公所言极是,大丈夫能屈能伸。刘备绝不敢与江东彻底决裂,所以先前才同意用钱粮赎人,只要我们再凑钱粮,定能脱身。” 孙权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某种决心,问道:“刘玄德还未回来吗?” 左咸道:“尚未得到消息,这几日陪伴主公左右,还不曾出去打听。” “你马上去见刘禅和法正,尽快谈判,任何条件都能谈。” 孙权拍拍左咸的肩膀,这个陪伴他多年的书童忠心耿耿,也是他现在唯一值得信任的人。 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孙权甚至开始怀疑诸葛瑾。 毕竟其家人都在襄阳,如今荆州全被夺回,家人团聚,难免会动私心。 再看江东局势危急,诸葛瑾或许已经与刘备达成某种协议,重回身旁做间客? 否则吕蒙和朱然先后被害于江陵,数万大军覆灭,他竟然毫无所觉,无端进入江陵? 后来又几次与刘备谈和,每次都能满意而归,也太过顺利了。 其弟诸葛亮更是智计百出,回想这一切部署,很像那卧龙之计,步步为营,虑周藻密。 而诸葛亮此时远在益州,看似毫无关联,恰恰就是为了避嫌! 欲盖弥彰,欲盖弥彰啊! 孙权笼在袖中的拳头暗暗握紧,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还不敢质问诸葛瑾,倒是江东那些豪族世家,让他更加担心。 “子瑜啊,我等如今被囚于江陵,不知东吴现在形势如何?” 诸葛瑾抱拳道:“吴侯勿忧,东吴尚有张子布主持大局,想必一两日使者便到。” “说起来,吾儿也有十岁了啊—……” 孙权忽然一声叹息,孙登身旁如果有个法正、孔明辅佐,肯定比阿斗强百倍。 第90章 努力的阿斗 当过世子的书友都知道,这其实是个苦差事! 权力越大、能力越大,意味着责任也更大! 除非你愿意摆烂,做陈后主那样的王国之君。 或者你能力不行,做宋太宗那样的高梁河车神。 穿越前就是个废物,穿越后还当废物,那不是白穿越了吗? 所以刘禅对自己的要求也更严格,仅凭后世那点从短视频刷来的皮毛知识远远不够,还要学这个时代的东西。 你可以引领潮流,但不能逆流而行! 现在每日除了和法正学习鬼谷之书外,还被刘备揪着练武。 以前刘禅顽劣,刘备也忙于军事,可能对这个儿子也有些失望,只能交给其他人管教。 现在看到刘禅有如此能力,马上来了精神,只要有时间就亲自督导。 当然让刘禅学的不是什么冲锋陷阵的武将技,而是健身自保的武技。 大家可能被经常被刘备爱哭和仁厚的形象,而忽略了他当年也是个游侠。 那是能双手分开关张打斗,敢和吕布厮杀的男人啊! 刘备当年也是行走江湖,喜欢抱打不平的大侠,善使双剑,绿林中颇有名望。 能在燕赵之地闯出一片天地,没有点实力怎么行? 据他所说,这套剑法得自一位老道传授,后来经过自己不断改善,取名顾应剑法。 但这对刘禅来说却太难了,别的剑长三尺,刘备的双股剑将近五尺,再加上双臂过长,这两柄剑用起来和双枪差不多。 刘备双手过膝,目能自视其耳,这优良基因自己一样也没继承下来。 没有刘备的力量和天赋,根本“顾应”不了一点。 而普通的剑太过轻灵,表演多余实战,刘禅干脆改用双刀。 当然汉代的环首刀还是太重了,刘禅直接用戚继光的苗刀,刀身修长,适合劈砍刺撩,最适合单兵作战,被誉为“中华第一刀“。 起初刘备还不同意,毕竟用刀之人给人一种彪悍山匪之气,不符合身份,而且太过笨重。 但当刘禅画出苗刀的时候,刘关张三人都震惊了,纷纷叫好。 大家都是闯荡江湖多年的豪杰,自然明白这刀的好处。 此时的刘禅正在后院的桃树下挥舞两柄木刀,在纷落的桃花下练得虎虎生风。 不远处的回廊中,刘关张兄弟三人把酒言欢,不时传来阵阵欢笑之声。 刘禅练得满头大汗,稍微休息片刻,就听刘备头也不回地喝道:“阿斗,不可偷懒!” 不愧是目能自视其耳的昭烈帝,这都能看见? 看刘备这架势,不把自己练成一个德智体美劳的三好学生是不罢休的。 刘禅无奈,只好继续苦练,比备战高考的学生狗都苦! 关羽抚须道:“王兄,某观世子身体柔弱,文韬颇有天赋,这武略嘛……不可强求啊!” “对对对,大哥别太强求,反正也不用他上阵杀敌。” 张飞抱着酒坛打了个嗝:“俺听说那曹丕向史阿学剑,那可是大师王越的弟子,再怎么练,也比不过曹丕小儿。” 刘备也是一声长叹:“曹贼篡汉,孤被曹孟德所欺,尚未雪耻,难道还让阿斗为曹丕所欺不成?” 张飞大笑道:“有兴国撑腰,曹丕他不敢!” 奶奶的,还给老子用上激将法了? 你们给我等着,等我练成三刀流,震惊你们一万年! 刘禅汗水如雨水般滑落,抿着嘴练得更加起劲了,完全沉浸在这段难得的父子之情中。 其实说实话刘禅后期无能,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刘备经常在外,缺少管教。 刘禅刚成年懂事,正需要引导的时候,汉中之战、襄樊之战,紧接着就是为兄弟报仇,最后兵败托孤,对刘禅的亏欠或许是他最大的遗憾吧! 其实半月前刘备三人已经在公安了,毕竟捉拿孙权这么大的事,他们还是不敢完全放心交给刘禅来处理。 这次刘备亲自去襄阳,除了迷惑孙权,威慑曹军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安抚荆州的老班底。 经过潘濬、傅士仁、糜芳几人态度的变化,刘备终于意识到利益平衡的重要性,这一点确实还要和孙权学习。 关羽也在经历这次危机后,整个人的气度与以往大不相同,冷傲变作谦和,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阿斗,你方才那一刀招式太老……” 关羽看刘禅咬牙苦撑,招式已经变形,起身过来指点,顺便让他休息。 关羽早年行走江湖,用的就是刀,有武圣亲自指点,刘禅进步更快。 正指导的时候,亲兵来报,孙权派左咸求见,商议和谈之事。 张飞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喝道:“哼,碧眼儿终于敢来见大哥了吗?” 关羽抚须道:“紫髯鼠辈,某亲自去会他一会。” “不不,二位叔父不必动怒!”刘禅擦着汗嘿嘿一笑:“看来孙权决定要忍辱负重了,只要他想苟活,那就好办了。” 张飞环眼顿时瞪大:“阿斗又有什么馊……咳咳,有什么妙计?” 刘禅说道:“嘿嘿,要想让孙权彻底畏服,只和他讲道理是不行的,还需恩威并施。” 刘备端过来一碗水:“该如何对付?” 刘禅一口喝干刘备端来的凉水:“稍后与孙权谈判,父王和二叔一个人唱白脸,一个人唱红脸……” 刘禅有张承的密信,对江东的底牌一清二楚,但要最大限度压榨好处,还是要从孙权身上下手。 张飞听了半天没他事,急道:“那俺干啥?” 刘禅笑道:“难得清闲,三叔好好喝酒享受享受吧!” “那不行!”张飞将酒坛顿在桌上,拍着胸膛:“俺唱黑脸!” 兄弟三人相视一眼,忍不住仰天大笑。 刘禅这安排可真好,根本不用化妆! 安排好计划,刘禅也不换衣服,直接到前厅来见左咸。 其实就凭孙权杀了关羽,刘禅就很想砍了他,但为了大局,还是只能克制。 当时东吴哪怕偷了荆州,把关羽父子抓起来谈判,结局也不会那么惨。 全都是因为孙权的妒忌和短视,造成两国元气大伤,让刚刚篡位的曹丕渡过危机。 如果孙刘两家重归于好,趁着曹丕篡位,兄弟内斗,北方人心大乱,两路北伐,至少能把曹魏打回河北去。 既然孙权短视无谋,那就当个肉票好了! 不用你孙仲谋,我自己拿下江东北伐,就算是个烂摊子,也比被你背刺强吧? 第91章 孙权的价值 刘备沉吟片刻,其实在此之前已经和法正聊过了,见刘禅如此坚定,大感欣慰的同时又心中感慨。 想自己当年南征北战,多少次出生入死,毫不畏惧,怎得此时反倒不如一个孩子了? 曹孟德尚且被我两线击败,又何惧江东鼠辈? 想到此处,刘备握拳道:“好,就依此计!” 其实在此之前,他一直想的是孔明当初设计的隆中对。 彼时江东稳固,只可为援而不可图之,但现在局势不同了。 孙权在我手中,江东精锐全都折在江陵,这是天赐兴汉良机啊! 刘禅笑道:“接下来二叔要尽快整顿水军,等江东钱粮送到,大哥必定也已取了豫章。那时我们兵精粮足,沿江无碍,便可一举拿下江东。” 逆风局就要出去抢龙抢线抢资源,不然你永远发育不过对面。 越苟对面越强大,自己胜算越低,这也是诸葛亮屡次北伐的原因。 现在拥有荆州,拿下豫章,东吴失去长江之险,下江东比出祁山容易多了, “孙权能过江,某也能过江!” 关羽轻抚长髯,丹凤眼中寒光闪烁:“终有一日,关某要亲自打破建业,踏平江东。” 张飞听了半天没他事,急道:“那俺干啥?” 刘禅笑道:“难得清闲,三叔好好喝酒享受享受吧!” “那不行!”张飞将酒坛顿在桌上,拍着胸膛:“俺唱黑脸!” 兄弟三人相视一眼,忍不住仰天大笑。 刘禅这安排可真好,根本不用化妆! 安排好计划,刘禅也不换衣服,直接到前厅来见左咸。 左咸看到汗水涔涔的刘禅,眼中透着精光,不由心中感慨。 当年孙权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勤学苦练,崇尚侠义,喜欢蓄养贤才,后来逐渐与父兄齐名。 眼前这个阿斗,经过几次接触后,发现与当年的仲谋颇多相似之处。 看来这半年发生的事,也不完全是法正等人谋划的,这少年绝非池中之物啊! 想到此处,左咸更不敢有丝毫隐瞒,将孙权的话如实告知。 “看来吴侯还是不服气啊!” 刘禅笑道:“不过你做得很好,吴侯不甘心,我们才有谈判的筹码。” “不知汉中王是否已回江陵?” 左咸无奈,他现在也没有退路,只当是为保住好友性命吧。 刘禅无奈道:“父王昨日已经回城,但他对吴侯屡次反复之事很是生气,不愿相见呐!” 左咸心下一沉:“这该如何是好?” “容我再去劝说吧!”刘禅一脸为难,“待父王气消了,自会派人来接。” “这……”左咸为难道:“吴侯这两日喜怒无常,看似有疯癫之状,万一他……” “哼,你只需告诉吴侯:汉中王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刘禅淡淡一笑:“其他的,请他自便吧!” “遵命!”左咸无奈,只好回去报知孙权。 “哈哈哈,阿斗这话说得漂亮,听着就是舒坦,比俺喝烈酒都痛快!” 左咸刚走,后堂便探出三个身影,张飞大笑着走出来。 三个为老不尊的家伙,竟然听墙根? “呃……看孙权的态度,这是还没意识到自己是砧板之鱼,想拿着吴侯的架子来公平对话。” 刘禅耸耸肩:“既然如此,那就熬着,拖的时间越长,局势对我们有理。” 张飞冷哼道:“阿斗说得对,要是依着俺,碧眼儿如此坑害二哥,俺捅他十几个透明窟窿才解恨!” 刘备抚须叹道:“如今回想起来,自周瑜用美人计,意图挟持阿斗为质,到吕蒙两次偷袭荆州。可见江东鼠辈图我之心不死啊!” 刘禅点头道:“所以这次抓住孙权,绝不能放走他!” 就凭孙权杀了关羽,刘禅就很想砍了他,但为了大局,还是只能克制。 当时东吴哪怕偷了荆州,把关羽父子抓起来谈判,结局也不会那么惨。 全都是因为孙权的妒忌和短视,造成两国元气大伤,让刚刚篡位的曹丕渡过危机。 如果孙刘两家重归于好,趁着曹丕篡位,兄弟内斗,北方人心大乱,两路北伐,至少能把曹魏打回河北去。 既然孙权短视无谋,那就当个肉票好了,这是他唯一的价值。 等到刘封拿下豫章的时候,东吴也就彻底失去了谈判的筹码。 再有张昭父子推波助澜,取江东基本不费吹灰之力。 反正不管怎么看自己这一方都不亏,大不了少从江东世家那里捞点油水。 但孙权你是在赌命啊,看谁沉不住气。 东吴一直左右摇摆,除了那些世家只想求稳外,主要原因还是政治目标不够明确。 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位高权重,刘备匡扶汉室,人心所向。 东吴前期周瑜和鲁肃的谋划都是打着匡扶朝廷的旗号,曹丕篡位后就尴尬了,无奈做了大魏吴王。 比起曹操和刘备,孙家只能算是整合了江东各个士族力量。 从后世的眼光来看,东吴更像个集团公司,大家都是股东,只是迫于孙策的强势,让他做了董事长。 孙权能保江东,这个董事长还能继续坐下去,一旦江东有了危机,大家首先想的不是怎么面对危机,而是先把董事长换掉。 曹魏后期还有宗族子弟和嫡系誓死反抗司马氏。 蜀汉就更不用说了,整个班子直至最后时刻都没有临阵反叛的,姜维一个降将,竟然为蜀汉战斗到最后一刻 再看东吴,后期还在为各自的利益内斗,大晋水军兵临石头城,望风而降。 现在东吴群龙无首,趁着曹操病死,曹丕夺权直接拿下不香吗? 经过刘禅一番分析,再加上法正的肯定之后,刘备的目标更加明确,自觉距离中兴汉室又进一步。 “哈哈哈,阿斗所言极是,五六十岁正是拼搏的年纪。” 刘禅最后一席话,引得三兄弟开怀大笑。 吃过午饭后,马上与众文武商量接下来推行的新政和改制。 屯田和商业是基础,培养人才和发展科技才是根本。 水淹七军后,关羽虽然威震华夏,但后继乏力,粮草储备匮乏以及统筹不足的短板就是实例。 蜀汉后期人才青黄不接,累死了丞相,靠着姜维一个人苦撑,这都是深刻的教训。 这一次趁着荆州大乱,豪族又暗中作梗心虚的时候,正好大刀阔斧进行改制。 第92章 武圣的含金量 江陵府后衙的花园里,桃树下摆着茶酒瓜果。 刘关张、法正等数位胡子一大把的人,正在听一个十几岁少年侃侃而谈。 几人凝神听着,时而点头,时而蹙眉,时而抚须沉吟。 “重商并非重视商人,商人自古轻离别,更不可使其掌权。我所说重商,乃是由私营转为官营,以皇权掌机要,以商道养兵道……” “昔日海内初定,国库空虚,御史桑弘羊立盐铁官营,不数年,太仓之粟充溢,边军得精甲强弩,终逐匈奴于漠北。与其任豪商专山海之利,设朝廷工坊,不如倡立官营工坊,通商惠工之法,既可充盈国库,又可平抑物价。天灾时解燃眉之急,陶朱公平粜齐物,谷贱不伤农,谷贵不困民,何至于被豪族大商掣肘?” “管仲兴齐,多用商战:楚国鹿战,衡山国兵器战、鲁梁绨衣战、莒莱紫草战,若能应用得当,可不动刀兵而败敌于千里之外。” “……” 刘禅这段时间准备了不少资料,博古引今,就是为了说服刘备建立国营企业,国家单靠税收太单一了,而且现在大多都是农业税,根本不足以支撑他将来的野心。 最主要的是,今天在座的人里面没有一个儒家的人,这个方案基本就不会有人反对。 刘备听刘禅将他比作汉武帝,又能让府库充盈,甲仗尽实,早已美得满面春光了。 只觉得阿斗现在说什么都好听,做什么都是对的。 只有法正略有担心:“官府本就掌控山海,若再经商,岂非与民争利?” “非也!”刘禅摇头道:“昔桑弘羊有云:工不出则乏其用,商不出则宝货绝。立官坊非与民争利,而是更好的管控商人,若任豪商专山海之利,民力尽归私门,他们才是与民争利。” 法正双目微凛,看了一眼刘备等人,感慨道:“世子今日之言,令我有如拨云见日之感,果然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主公你们可听好了,这经商的主意可不是我法正出的,无论好坏,都与我无关。 刘备哪能不明白法正眼下之意,揪着胡须问道:“此事说来简单,执行却难,该从哪里着手做起?” “万事开头难,可效官窑炼铁、官池煮盐,择盐、铁、丝、茶、瓷、矾、酒等关乎民生之物,设大汉工坊,遣干吏监造。” 刘禅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规划好的政令:“先在蜀中设商行,如大汉织造司、营冶炼司等,所产蜀锦、器物都标有特殊印记,名曰:品牌。与人之名声相似,久而久之,人皆争购朝廷上品,得利利全归于朝廷,养兵抚民,便不用愁了。” 张飞正昏昏欲睡,揉了揉眼睛问道:“官营酿酒,取个什么名好呢?” 刘禅无奈,感情听了半天,你就听到了一个“酒”字。 法正此时终于听出了些门道,惊叹道:“不想阿斗非但深知谋略,还有经商治国之道,此政若推行下去,不亚于管仲治齐也!” 关羽抚须笑道:“如此看来,阿斗有管仲、乐毅之才,岂非一个小卧龙?” “咳咳,不敢比不敢比……” 刘备连连摆手,若不是揪着胡须,嘴角快要压不住了。 轻咳一声问道:“如今文武之中,如管仲、桑弘羊者可谓凤毛麟角,何人能担当此任?” “当然是我大舅啊!”刘禅笑道:“当年的徐州首富岂非浪得虚名?” 刘备沉吟片刻,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这些宏论,可是你大舅所教?” 众人的目光齐齐看过来,显然都是同样的想法。 这么宏伟的计划,从商队到官营,无异于为商人打开了一条上升通道。 而现在刘禅推荐糜竺来做这事,除了糜竺还有谁能想到这么多? “嗯……我与大舅也曾讨论过此事!” 刘禅含混答道:“不过大多还是得益于二舅启发。” 反正糜芳已经消失了,推在他身上也没办法对质。 “不过这其中还有许多弊端,比如垄断、官商勾结、以权谋利等等,还需逐步完善,不可一蹴而就。” “阿斗之言不无道理,盐铁富国历朝皆有,丝绸、瓷器等物也未尝不可,待孤回成都,与子仲、孔明详细讨论,再推行不迟。” 刘备点头总结,也算是为这件事定了调,至于江陵的几个厂,直接交给刘禅去折腾,权当做试验了。 刘禅的商业计划大家一知半解,也没有过多深入讨论,在没有见到真实结果前,都觉得刘禅只是为了赚钱,至于利国利民、养兵平价什么的,都只是个噱头。 但接下来关于办学的事情大家就谨慎了许多,毕竟刘禅说的可不只是教四书五经,还包括了医学、工匠等等,这可都是奇技淫巧,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竟然还要像经学那般传承下去? 汉末时期朝廷被世家掌控,就是因为人才都在他们手里,一部经就可以传家,像武林秘籍那样概不外传。 普通人要想学习,只能请私学,投入某个世家的门下,属于拿钱认爹,一般寒门根本负担不起。 刘禅现在公然办学,从民间培养人才,此举势必会引起儒生和世家不满,这是在与天下作对。 刘禅笑道:“二叔在荆州不也颁布《劝农崇学》等政令,百姓归心,人常赞有唐虞之风,这不是很好吗?” “贤侄有所不知啊!” 不想关羽却是一声长叹:“某颁行《劝农规条》二十六条、《崇学条规》三十一条,是为荆州百姓或为农为士,善用其心力,然却被世家豪族排挤。” 关羽说到这里看向刘备:“王兄当真以为那沿江数十堡垒形同虚设么?这都是他们暗中勾结东吴,欲置我于死地啊!” “原来如此!”刘备缓缓点头,神色凝重。 关羽从没说过这个原因,是因为他推行公学,触动了私学士族阶层利益,被这些人给算了。 刘禅此时也忽有所悟,还记得当年玩什么游戏,用关羽通关有个教书的画面。 当时一直没想通,关羽怎么成教书先生了? 现在看来,武圣的含金量还在上升啊! “正所谓不破不立,大丈夫当迎难而上!” 众人皱眉的时候,刘禅握拳道:“如果前进之路有阻力,我将会用全力捅破它,为新的生命献出第一滴血。” 第93章 以民为重 刘禅何尝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这是科举的萌芽,杨广就是先例。 但现在不改革,以后就会更难,这是个百废待兴的时代,也是诞生一切新生的土壤。 大汉虽然足够强盛,但世家和外戚之患历代不断,察举制也不符合时代发展了。 再沿用旧制度,就是重蹈晋朝覆辙,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 魏晋风流,何不食肉糜,五胡乱华,这可不是我阿斗想要的! 哪怕刘备有所顾虑坚持不下去,终有一日轮到我掌权,必将是建立一个全新的大汉。 一个繁荣富强的大汉王朝,一个蒸蒸日上的大汉帝国! 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 刘禅站在树荫下,落英缤纷,一缕阳光洒在他稚嫩却坚定的面庞上,恍若神祗。 看着发愣的众人,刘禅缓缓道:“君,舟也;人,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二叔为民着想,他的这条路是对的。” 刘禅的语气坚定,一如当年出茅庐时的卧龙,意气风发,有一股睥睨捭阖之势。 “阿斗?!” 关羽缓缓起身,长须无风自动,愣愣地看着刘禅。 丹凤眼中竟有泪光隐现,世人议论他矜骄自傲,暴而无恩,那大多都是世家的诋毁和诽谤。 他们慑于武力不敢公然反对,只能恶语中伤,孤立自己。 可谁又知道,民间百姓甚至有人挂着自己的画像,感念关某之恩? 但普通百姓懵懂无知,也不会为自己发声,这骂名他背负了多年。 没想到阿斗竟知我,懂我! 关某何其有幸,落魄之时结交大哥,暮年危难之际又蒙阿斗所救。 “二叔,你放心,那些中伤你的人,终究化为飞灰。” 刘禅淡淡一笑:“二叔报国之忠,兄弟之义,为民之善,必将流传后世,为后人敬仰!” 后世质疑关羽的武圣,比他能打仗的人数不胜数,战绩辉煌的也不知凡几。 但在战火纷飞的荆州地区,教百姓识字,还能形成崇学的潮流,这在世家垄断知识的汉代根本不可想象。 要知道关羽那么多年,也就搞到了一本《春秋》。 关羽教学,大概是不想让其他人和他一样求学无门吧! 忠义无双,全心对待底层人民和普通兵卒,这样的武将却寥寥无几。 关羽能在民间信仰这么深,儒佛道三教并尊,士农工商四民同拜,与孔子并列为文武二圣,并不只是勇武那么简单。 刘备欣慰的同时,又满脸担忧,慨然道:“阿斗你可明白,当今之世,各家以经传世,收门生为党,你此举便是与天下士人为敌啊!” “今朝廷崩摧,虽说祸在宦官,实则根在世家。” 刘禅看几人点头,继续说道:“他们如同吸血虫一般依附朝廷,却从不反哺,所以要想匡扶朝廷,再兴大汉,就要与世家争利。” 法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刘禅:“世子此言虽然有理,但朝中这文武,哪个不是世家豪族出身,哪个不是士子儒生?” 此时连他都怀疑刘禅是否被小人教唆了,这话若是孔明教的,他琅琊诸葛、南阳黄氏都是豪门,岂不是自断后路? 旁边几人也都微微点头,大家建功立业,不就是为了光耀门楣,封妻荫子吗? 世子现在竟然要对豪族动手,那岂不是也包括在座的诸位? “当然物有好坏,人也如此,我们也不是将所有的世家一棍子打死。” 刘禅解释道:“能忠君爱国,为民请命的士子,他们自会明晓大义。那些结党营私,一心图谋私利,欺压百姓的,自当惩治。” 刘备点头道:“阿斗之言倒也有理,世家依附朝廷,若不肯为朝廷效命,反借手中之权huo国殃民,留之何用?” “我们既然知道朝廷官员多出世家,却要因此纵容,岂非饮鸩止渴?” 刘禅可是知道曹魏的下场,被司马氏篡位,也是被世家做局的结果。 “几个豪族覆灭,还有无数愿为朝廷效命的爱国志士,其实无伤大雅,昔日袁门今何在?” “但失了百姓之心,就会有无数陈胜、吴广,张角黄巾,这才是动摇根基之所在啊!” 幸好还没有出现黄巢,如果我举这个例子,就问你们怕不怕? “世子今日之言,倒令我这老师汗颜,当真后生可畏啊!” 法正听罢头皮发麻,这番话可不是为了撇清关系,而是发自反肺腑的赞叹。 既为刘禅的见解震撼,也为刘禅的决断钦佩。 十二岁的少年就有如此见地和魄力,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刘备深吸一口气:“如此良策,当使汉室幽而复明!” 刘禅点头道:“所以世家能做的我们也要做,世家反对的我们更要做!” 毕竟现在还是封建时代,封侯拜进爵是每个人的终极梦想,不能完全推行后世的那套理念.但两汉的制度需要改一改了。 我们等了五千年才等来那个彻底改天换地,再造寰宇的伟人,还要顺应时代潮流才能实现。 在这个时代步子也不能迈得太大,只能尽量结合后世经验,让大汉再次强盛起来。 至少在刘禅的眼界里,我大汉百姓,不能再受外族侵凌,列强之辱! 我大汉子孙,华夏之民,从来只有征服四海,没有人能征服我们! 关羽轻抚长髯,竟向刘禅抱拳:“各项新政,就从荆州推行,世子有何良策,尽管吩咐。” “吩咐倒不敢!”刘禅赶紧说道: “二叔作为荆州先生代表,随手带着偃月刀讲学很合理吧?” “合理,很合理!” 关羽一怔,抚须大笑:“为再兴大汉,关羽愿舍身入局,不惧生死。虽千万人,吾往矣!” 不管是大哥,还是阿斗,某当甘为前驱。 世家豪族谁敢为敌,先过关某这一关! 张飞终于反应过来,在一旁抱拳道:“俺也一样!” 刘备激动得直搓手,抓住刘禅肩膀:“阿斗真乃应世之才,孤今创业未半,已年过半百,理当为后辈们探索大道。” 汉室后继有人,我刘玄德还有什么顾虑? 这条整合世家的路,就由我去蹚吧! 张飞大声道:“俺也一样!” 第94章 一条全新的路 刘禅的见解固然让大家耳目一新,心情激动,但冷静下来以后,还是要面对现实。 凡事欲速则不达,尤其对世家豪族,更要谨慎,逐步推行。 当年曹操杀名士边让,士族联合吕布反叛,导致兖州大乱,差点把曹老板老巢给端了。 孙策在江东更是以强硬手段杀戮名士,不服者一律诛杀,最后死于刺客之手,背地里其实也是世家的操纵。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荆州的改制有关羽压制,但益州肯定会有反应,牵一发而动全身。 当然这些就不是刘禅所考虑的了,古人并不比自己笨,他们只是囿于时代和意识形态的束缚,只要给他们打开思路,指出方向,自会有人走出一条康庄大道。 他们何尝不明白,两国交战,拼的是国力兵力? 曹操最先推行屯田制度,各个诸侯都不惜身份聘请名士,招募贤才辅佐。 刘禅只是做了更系统具体的划分,比如顶端人才的数量,低端兵力的规模,科技、商业,农业的发达程度等,然后有效制定方案去储备。 经过众人一番讨论,除了屯田、水利等基本盘外,先设立公学和招贤馆,一切从培养人才开始,没有人一切都是空谈。 开设公学并不直接影响士族利益,你收的你门生,我教我的人才,但如果有人来干涉,那就要问问二爷的青龙刀了! 法正献策道:“昔高祖发《求贤诏》以求贤人辅弼,得德才兼备者!武帝发《求茂才异等诏》以求非常之人,得泛驾之马、跅弛之士,平帝又发诏书求术业之术者,征召逸经、天文、历算等各类人才。 自桓灵以来,有识之士隐蔽江湖,避乱边境者不计其数,今世子欲广开贤路以招天下各行奇才,以此为依据,号召兴汉义士以安天下,自无不应。” “还是先生技高一筹啊!”刘禅眼睛一亮,“那就叫英茂堂吧!” 旁征博引,引经据典正是自己最欠缺的,法正以三帝为例,对刘备来说还有加持。 如今曹操称王,篡逆之心昭然若揭,孙权成了阶下之囚,江东群龙无首,只有刘备还扛着兴汉的大旗。 有这三位汉帝做背书,既能让那些表面上以国家为先的士族无话可说,也能激发百姓兴汉斗志,可谓是一举多得。 这时候谁敢跳出来公然反对,那就是反对兴汉大业,妥妥的汉奸啊! 如果等到曹操嗝屁,曹丕篡位,又能招来一批人才,那不就赚了吗? 直接将英茂堂划分为五经、古记、天文、历算、钟律、小学、史篇、方术、本草、工匠等十二个项目,由专人接待考核。 这可是按照平帝的诏书招募人才,让那些守旧派直接闭嘴。 不觉已经到了掌灯时分,刘备谈兴正浓,命人准备酒宴边吃边聊。 上一次如此投入还是和诸葛亮探讨隆中对的时候,两人彻夜未眠,抵足三日,如鱼得水。 现在刘备恨不得把刘禅的小脑袋瓜掰开,看看里面是不是被某位大帝夺舍了。 其实谈到后面刘禅反而觉得索然无味,都是讨论具体的执行部署,这就不是他关心的。 要不说干大事不容易呢,光一个政策就能讨论个三五天。 要知道从上而下,上位者一个小小的决策,哪怕是随便一句话,就可能决定成千上万人的命运,乃至于国运的走向,能不谨慎吗? 正昏昏欲睡的时候,糜威又在门口招手示意,刘禅不耐烦道:“告诉左咸,父王正商议国家大事,无暇接见吴侯。” 自从左咸被赶走后,这已经是第三次被孙权派来求见,但这个关键时刻,谁有空理他啊! 我急的时候你端着架子,现在你知道急了? “这次并非左咸,是襄阳来信了!” 糜威朝里面瞟了一眼,小声说道:“关平将军派人报信,魏将梅敷,因慕关将军威名,大王仁义,派人请降,关平不敢做主,派人来请令。” “梅敷?”刘禅眉头微皱,好像没听过这号人物啊。 糜威解释道:“那梅敷乃是柤中夷人首领,掌控南郡西北部荆山一带夷人,部众有万馀家。” “原来是夷人!”刘禅吐槽道:“关平大哥也是,这种好事自然来者不拒,还做什么请示?” 糜威扬了扬下巴:“这不是还有关将军吗?” “二叔留他镇守襄阳,就是对他的历练。身为一方大将,就该自己做决策,不能事事还向二叔禀报!” 刘禅接过书信:“你告诉来人,就说关将军说了,此事由他自行决策。” 糜威一愣:“不用禀报了?” “不用了!”刘禅拿着书信回房去了。 关平在樊城之战的表现不俗,独领一路兵马策应关羽,与庞德、徐晃这些名将过招不落下风,其实已经成长起来了。 只可惜正值当打之年,却被东吴背刺,永远笼罩在武圣的光环之下。 如果关羽北伐成功,打下南阳,关平的功勋至少有一半,又是一员虎将。 这些年他一直跟着强势的关羽,习惯了依靠,若加以历练,应该不输五子良将。 一提起这些人的命运,刘禅就动了无名之火,恨不得现在跑到隔壁去给孙权两个大耳刮子。 刘备看罢书信,点头笑道:“梅敷兄弟来投,足见二叔在荆州深得人心。” 关羽抚须叹道:“梅敷我倒有所耳闻,此人其实并非魏将,乃是荆山有名的绿林豪杰,夷人生活于荆山之中,降魏也是无奈之举。” 王累说道:“柤中虽在荆山之中,但境内却土地平敞,有水陆良田,膏腴沃壤最宜桑麻,也正好可用这些夷人,先在沔南的中庐、宜城等地兴学屯田,推行新政。” 众人正点头,刘禅却说道:“二叔刚说起梅敷是绿林豪杰,倒让我想起一事:当初二叔攻打樊城,中原豪杰多有响应,欲向南归附,侯音及其五百多义士惨遭屠杀。如今虽然功亏一篑,但不能忘了这些英雄啊!” 关羽无奈叹道:“如今樊城未定,是关某无能,连累众豪杰了!” “既然设了英茂堂,何不再设一个义茂堂,广发英雄帖,号召江湖义士共谋大业?” 刘禅眼中透出兴奋的光芒,让活生生的关二爷当绿林总瓢把子,谁敢不从? 第95章 重建绿林军 “嘶——”关羽抓着长髯,丹凤眼微眯:“阿斗的意思是?” 刘禅道:“今汉室陵迟,海宇颠覆,天子历经董卓、曹贼专横,但尚有无数义士与父王一样,矢志匡扶汉室,从未放弃。” “侯音起事于民间、魏讽谋划于朝堂,不分名位尊卑,此皆大汉忠良也!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此言壮哉!”刘备听得耸然动容,正色道:“此乃与孤志同道合者也!诸英雄不畏强权,慷慨赴死,足见汉祚不绝,孤当追封魏讽、侯音等义士。” “死者已矣,生者更当争取奖励!” 刘禅看向关羽:“当时陆浑豪杰孙狼等响应二叔,随后梁郏、伏牛山的义士们南归附。他们既然受了二叔印号,便都是大汉将士,我们就要做到不抛弃,不放弃。” 关羽无奈叹道:“某何尝不想接应诸位英雄?但如今南阳未定,远隔千里,如之奈何?” 刘禅笑道:“话虽如此,但二叔也该做出回应,不可使义士们寒心,我们正好借助此事,昭告天下: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中兴汉室,与有荣焉。” “好好好,好一个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关羽猛然起身,长须飞扬,丹凤眼中精光爆射,凛然道:“诸豪杰既信关某,关某定不负之!” 刘备指着一旁的霍弋,小声道:“记下来,这句话一定要记下。” 法正忧心道:“这些豪杰本响应关将军,欲归汉室,但如今被困山中,必为曹军征剿,此时正该隐藏踪迹,暂避锋芒。若以书信昭告天下,岂非将他们置于危险之地?” “在曹魏地盘便不能战斗了吗?” 刘禅淡淡一笑,也摆出个诸葛亮一般自信的神态:“我已有妙计,定叫曹军今后防不胜防,苦不堪言。” 刘备吃惊道:“阿斗莫非要让这些豪杰扰乱曹魏境内?” “魅座!” 刘禅道:“正所谓蛇有蛇道,鼠有鼠路。让英雄去找英雄,让好汉去结好汉。” “兴汉大业,不能仅靠我们,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敌人搞得少少的。” “有道理!” 刘备也激动地站起来,举天下之力兴汉,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法正似乎已经琢磨出些门道,抱拳道:“大王天授之姿,副四海之望,既有豪杰响应,理当重用。当年王莽篡逆,绿林豪杰讨之,终灭莽贼。吾以为阿斗之言,不失为良策。” 关羽蹲下庞大的身躯,与刘禅平齐:“阿斗准备如何战斗,尽管吩咐。” 刘禅说道:“如今群豪藏匿山中,必定惶恐不安,当先派人联络安抚,叫他们明白二叔时刻挂念其安危,不可丧失斗志。此后该如何调度,容我仔细思考一番,将这些豪杰如文臣武将那般笼络起来,定有奇效。” 樊城之战,大家只惋惜关羽被背刺后的英雄落寞和无奈。 却忘了还有魏讽、侯音这样趁机起事的人物,还有孙狼那些响应关羽的豪杰。 这些人在关羽死后肯定会遭到曹军的报复,或许被杀,或许四散,想必也是十分绝望的。 现在二爷还活着,有他的继续号召,组建一支强大的江湖同盟并不算难。 要说治国治军刘禅不敢胡乱插手,但组建一个江湖门派,搞几个刺探情报的组织还是有些思路的。 那些年玩过的游戏,看过的小说和电影,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不愧汝母夜梦仰吞北斗而生,阿斗真乃汉家麒麟儿也!” 刘备将刘禅抱起来,摸着圆嘟嘟的小脸,怜爱认真地看着。 自从到成都后,每日忙于政务,父子之间不知有多久不曾这般亲昵过了。 甚至一段时间,他对这个顽劣之子失去了希望,一段时间心灰意冷。 十几岁的孩子,不但眼界独到,而且小词儿一套一套的,就是卧龙也不如。 每日盼着望子成龙,但真见到阿斗变得聪明,他又担心起来。 “自从来到江陵,阿斗便与成都大不相同,恍若两人。你这几日所提政事,见识甚至超过孔明,究竟是受何人指点?” 刘备问出心中的疑惑,关羽、张飞和法正也都神色凝重起来。 刘禅突然开窍固然令人可惜,但如果被人夺舍或者冒牌顶替,那可就麻烦了。 刘禅看着刘备两鬓间的白发,命途多舛,百折不挠的皇叔也老了! 桀骜的二爷也变了性情,豪爽的三爷也经常叹息背疼 世上最残酷的事情莫过于英雄迟暮,他眼中的期待和担忧,刘禅都明白。 “我说我梦见高祖了,你们信吗?” 刘禅咧嘴一笑,纯真而又自然,没有多余的解释。 越抽象的事情,往往只需要一个简单而荒谬的理由就够了。 “信!” 没想到,三个人竟同时点头,露出欣慰的笑容。 其实他们需要的,这是一个确定的答案。 而且刘禅说梦见高祖,这意味着什么,无需多言。 几人夸赞刘禅一番,看看时间不早,让他先去休息。 刘禅走后,刘备看着最亲近的几个人,问道:“阿斗之言,如何?” 法正笑道:“人若开窍也只是一瞬之间,古来一朝悟道者不计其数,甘罗十二岁能拜相,霍去病十八岁深入匈奴腹地,二十岁封狼居胥。自古英雄出少年,阿斗应命而生,乃兆汉祚不绝,此乃天下之幸,炎汉之幸。” 关羽抚须道:“阿斗年仅十二,便有有汲黯忧民之心,聪达方直,当需小心守护。” “我明白!”刘备示意大家各去休息,连夜请陈到来议事。 刘禅回到房中,知道他们必有一番讨论,但这都不重要,父子之间话说开就行了。 兴汉大业任重而道远,还有很多事要去改变,不能总是遮遮掩掩。 独自躺在硬板床上整理着思绪,翻身的时候手下意识往枕头底下摸去。 忽然僵在半空一声叹息,到这个世界半年了,很多生活方面还是很难适应。 屋里漆黑一片,咕噜噜转着眼睛毫无睡意,远处不时传来隐约的犬吠之声。 古代就这点不好,没电没网,即便点油灯也是昏暗一片,很多人连油都吃不起,更不要说点灯了。 太阳落山就进屋睡觉,作息基本和鸡差不多。 刘禅现在年纪尚小,到了晚上能干的事就更少了。 十二年的小牛,还拉不动大车啊! 第96章 亲上加亲 次日一早,刘备便传令接见了孙权。 原本打算多晾几天,但关羽急着回襄阳处理绿林之事,只能提前了。 看着须发灰白的刘备,孙权脸色阴沉,心中却暗喜。 毕竟岁月不饶人,刘备已老,关张想必也不足为虑。 只要我这次脱身,龙归大海,定能熬死你这个织席贩履之徒。 “哼,玄德公,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见刘备也沉着脸不说话,孙权主动开口,气势上不能输。 “贵客临门,必先有拜帖。吴侯一不下帖,二不通报,悄然而至,叫我如何接待?” 刘备轻飘飘一句话,虽然没说是偷,却让孙权很不舒服。 “咳咳,先前之事,皆因吕蒙蛊惑!” 孙权干咳一声:“此次失利,我愿与明公重修于好,再定盟约,同心破曹,如何?” “呵呵,江陵之约,湘水之盟,益阳和谈……” 刘备深深看着孙权:“江东诸人如此反复,叫孤如何相信?” “误会,其实一切都是误会!” 孙权强笑道:“当初我被困益阳,对外之事一无所知。全都是虞翻和诸葛子瑜二人张罗斡旋,谁知他们自作主张,结果竟弄巧成拙,还请明公详察。” 诸葛瑾抱拳道:“此事皆因在下愚钝,未能看出大王妙计,误报情报,又献拙计,终于一错再错,与吴侯无关。” 这件事诸葛瑾也心存愧疚,毕竟使者是他,献计的也是他,只能咬牙把所有的过错都承担下来。 “当初孙刘结盟,孤亲至江东结亲,几被周瑜所害……” 刘备却没有继续追究,只是一声长叹:“我原以为,孙仲谋十八岁坐领江东,见识非凡,乃是雄略之主,故而不惜亲身涉险。如今看来,江东英雄,仅鲁子敬一人耳。” “大王此言差矣!”孙权轻咳一声:“江东人物极多,杰睿子弟无数,岂可因数人之过,一战不利而以偏概全?” 刘备揪着胡须,似笑非笑:“果真如此么?” 诸葛瑾忙道:“大王莫忘了,在下本出山东琅琊,并非江东之人。” “对~” 孙权点了点头,忽然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诸葛瑾这是帮东吴洗刷耻辱,还是与江东撇清关系? 思索之间,却听刘备说道:“吴侯向以兴复汉室为己任,今曹贼篡逆之心昭然若揭,汉室将倾,公可愿助我一臂之力,克复中原?” 孙权双目微凛,抱拳道:“我愿与大王重修盟好,再结良缘,共同抗曹。” 助你? 那我堂堂江东之主岂不成了汉中王麾下? 我孙氏三代创下江东基业,岂能拱手让人? “吴侯还想与云长结亲?”刘备摇头道:“只怕此事难成。” “荆州之事,难道是我江东一方之过吗?” 孙权看刘备也有轻蔑之色,顿时一股无名火起,声音也大了起来: “荆州之事,皆因令弟云长羞辱于我而起!吾数次求亲,反被他辱骂,是何道理?” “吴侯息怒!”诸葛瑾看孙权又要发怒,赶紧拦住,向刘备抱拳道: “此次并非求关将军之女!吴侯有一女正值豆蔻,欲许配世子阿斗。另外孙夫人一向思归,愿将夫人一并送归西川。” 孙权深吸一口气,点头道:“我回江东后,马上便将尚香送回益州!” 诸葛瑾笑道:“如此一来,两家亲上加亲,永结盟好,共灭曹贼。” “慢着!”就在此时,后堂转出一个娇小的身影,大声道:“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走出来的正是刘禅,他本打算在后面吃个小瓜,没想到吃到自己头上来了。 孙权两个女儿孙鲁育、孙鲁班,又叫大虎、二虎,那可真的是“虎逼”。 大虎嫁给周瑜之子,已经被克死了,二虎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两姐妹似乎继承了孙权善妒内斗的优良基因,不但彼此诬告,私生活混乱,还干涉朝政,参与党争。 蜀汉别的可能有争议,但绝对没有宫室之争,我没事干给自己找罪受? 孙权看到刘禅,不由眼角抽搐,眼神中瞬间透出一道阴鸷的冷光,如果这是一把刀,刘禅已经粉身碎骨了。 忽然心中一动,趁机教训道:“阿斗,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我等正在商议,令尊尚未开口,你便如此反对,眼里还有乃父,还有汉中王吗?” 就是这混小子,害得我颜面扫地,三次吐血,迟早有一日,我要你血债血偿。 刘备闻言顿时脸色微沉,却不是因为刘禅鲁莽无礼,而是孙权竟公然挑拨他父子之情。 孙权哪知道现在的刘禅在刘备等人眼中有多红,看刘备神色不虞,继续道: “阿斗小小年纪便骄狂无礼,口出粗鄙之言,如此岂能继承大事?玄德公,你要好好管教管教才是!” 呵呵?阿斗不能成大事? 说实在的,我儿子我现在还真管教不了。 刘备心中暗笑,看向刘禅:“阿斗不得无礼,说说你为何反对结亲?” “父王,之前的联姻,差点毁了我父子,这教训还不够吗?” 刘禅一脸嫌弃:“如今的江东上下,被民间骂作鼠辈,我岂能与他们为伍?” 孙权勃然大怒,厉喝道:“竖子,” 诸葛瑾见孙权又要暴走,赶紧拦住,忙解释道:“世子,先前之事,皆因吕蒙而起,我已经解释过了。此番失误,也是因我自作聪明,连累江东,与吴侯无关啊!” “其实江东鼠辈这个评价,我也认为有失偏颇!” 刘禅摇头叹道:“主要根由还在吴侯及吕蒙之辈,没有吴侯的英明决策,又何至于走到今日地步?” 说罢向刘备抱拳道:“父王,自小霸王孙策之后,孙氏这一支的名声已经臭了。如今我兴汉大业蒸蒸日上,我若娶了孙家之女,那岂不是……一只老鼠坏了一锅汤?” “刘禅,你欺吾太甚!”孙权脸色涨红,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握着拳头看向刘备带着哭腔吼道:“玄德公,你还管不管你儿子了?” “孙仲谋,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认真反省思啊?!” 刘禅叉着腰呵斥道:“你出生的那张床,不允许你好高骛远!” 第97章 请摆正你的位置 “你这是何意?” 刘禅一句话把孙权几人给干懵了。 “诸位,摆正你们的位置再来与我父王对话吧!” 刘禅站在台阶上,傲然指着孙权:“你现在可不是吴侯,也不是讨虏将军,更不是骠骑将军……” “你,就是败军之将、阶下之囚!” 孙权脸色数变,正要发作,被左咸轻轻碰了一下,深吸一口气道:“那咋了?” “还咋了?”刘禅冷嗤一声:“以你现在的身份,没有资格与我父王谈判,你只能为自己赎身。” “赎身?”孙权沉声道:“你们敢如此羞辱江东之主,就不怕东吴的报复吗?” “报复?你们除了偷袭背刺,还有什么手段?” 刘禅不屑一笑:“难道还能找刺客来杀我不成?” 此言一出,孙权几人脸色大变,这在江东可是禁忌话题。 当年孙策遇刺,孙权上任后也没有继续追查,结果不了了之。 据说周瑜在赤壁之战结束,江东稳定后准备调查此事,不久后又暴毙巴丘。 从此再没人敢提此事,刘禅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世子千万不可乱说,”诸葛瑾忙打圆场:“吴侯今日是带着诚意来的,还请大王以大局为重,和谈同盟才是长远之计。” 刘禅根本不为所动:“我方才说了,你们没有谈判的资格,败军之将,要么殉国,要么赎身,你们自己选一样吧!” 孙权再也忍耐不住,踏前一步看向刘备:“玄德公,我等君主论事,却让一个黄口孺子胡搅蛮缠,传出去岂不叫天下人耻笑?你既为皇叔,如何连最基本的礼法都不顾?” “孤既立刘禅为世子,带他参与政事,有何不妥?” 谁知刘备却淡淡一笑,干脆一挥衣袖,侧身支着脑袋转过去了,嘴角露出一抹压制不住的得意: “这次谈判,就由阿斗做主吧!” 碧眼儿,你看不起阿斗,我偏偏让他与你对话,你能奈我何? “你……”孙权大怒:“你就不怕我拼个鱼死网破吗?” “咳咳,看在孙夫人的面上,我还叫你一声吴侯吧!” 刘禅也没想到,刘备竟把这事推到自己身上,正好他也担心刘备谈判会吃亏,直接拿起了架势: “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自己的错误,将战败之罪推到他人身上,昔日那个力排众议,主战抗曹的孙仲谋已经不在了!” “哼!” 孙权冷哼一声,也微微侧身,不屑与刘禅理论。 “两次偷袭荆州,我父王仁慈,顾全大局,都给你悔过的机会。你却恩将仇报,甚至妄图勾结曹贼害我父王,可见你毫无悔过之心啊!” “哼!” 孙权冷着脸不搭话。 “你不就是嫉妒我父王入蜀成功,大业将成,心中不服吗?” 刘禅撇嘴一笑:“别的暂且不论,如果汉中之战换做你来挂帅,你能打得赢吗?” 孙权背着手,仰头看向屋顶:“呵呵,亦未可知也!” “合肥张辽一个偏将你都打不过,哪来的自信敢打曹操、夏侯渊、张郃几人统率的大军?” “你……”孙权猛地转过身来,深吸一口气:“胜败乃兵家常事,那是我一时失误而已。” “十万大军被八百军击溃,这也算兵家之事?” “哪里是八百?”孙权额头青筋冒起,低吼道:“三千,合肥明明有三千守军!” 自从上次被刘禅辱骂后,“孙十万”的外号不胫而走,提起来就让他火大。 “那我问你,逍遥津的张辽是不是只有八百军?” “嗯?” 刘禅一脸认真:“你们是不是被八百人杀得屁滚尿流?回答我?” “江东小儿有没有闻张辽而止啼?” “回答我?!” “你,你你……你气煞我也——” 孙权脸色涨红,捂着胸口连退数步,又有吐血之兆。 “你看,你又急~” 刘禅叹了口气:“不说曹军主力,就算我们将荆州还给你,你敢如我二叔那般北伐中原,攻打樊城吗?” 左咸扶着孙权,诸葛瑾轻抚其胸口,干笑道:“若荆州在吴侯之手,定举江东之力进军中原,策应汉中之战。” “可你们举江东之力,连合肥都拿不下来啊!” 刘禅摊开双手,摇头道:“哪怕在我二叔围攻樊城时,你们甚至连江夏都不敢打。” “那可是孙家三代人的执念,你非但放弃,还主动给曹贼送信要偷袭荆州,足见你们已经对曹军彻底畏惧了。” “试问这样欺软怕硬,屡次失信的盟友,谁还会信,谁还敢信?” 刘禅看着脸色铁青的孙权:“换做是你,你愿与现在的自己做盟友吗?” “……” 孙权不语,只是一味地大喘气。 蜀吴唯一能翻盘的希望就是襄樊之战,关羽把中路军打空了,而且中原大乱。 这时候孙权抓住机会北上,刘备在汉中休养一段时间继续北伐。 三路齐发,再加上曹操病故的机会,最起码应该能拿下淮河以南的地盘。 但孙权就是嫉妒刘备的实力超过自己,恨人有,笑人无,嫌人穷,怕人富,连江夏都不去打直接背刺。 说实话,如果不是陆逊最后兜底守住战果,白衣渡江的后果就是孙刘同归于尽,曹魏提前统一。 从历史结果来看,三家归晋是三国争霸最差的结局,追根溯源就是因为这一次背刺。 从这个角度来讲,五胡乱华,孙权和吕蒙也是要担一定责任的。 所以现在刘禅对孙权没有任何好脸色,也绝对不可能心慈手软。 今天没有去屯田之地看最新改造的曲辕犁,躲在后堂偷听,就是怕刘备一时心软,又让这紫毛鼠给跑了。 诸葛瑾眼看又要谈崩,赶紧说道:“不知世子要如何做才肯放人,还请明言!” “倒也简单!”刘禅笑道:“和之前一样,报价满意,我们放人。” 诸葛瑾反倒松了口气:“不过谈判之前,我想见见朱然、蒋钦等将。” 上次赎人的钱粮可是一粒没给,如果刘备恼怒,他们可就危险了。 “好!”刘禅想了想,点头道::“随我出城去见吧!” 诸葛瑾疑惑道:“为什么关在城外?” 刘禅翻了个白眼:“他们留在城里,我害怕。” “害怕?” 诸葛瑾一怔,莫不是担心朱然他们出来生事? 第98章 墓前平安 刘禅稍微收拾一番,出了府衙便见一辆崭新的马车停在门口,青色帐蔓裹得严严实实,看起来十分厚重。 马车旁边站着全副武装的甲士,头顶白色的盔缨随风飘摆,一看就是白毦兵精锐。 整个卫队足足有五十多人,前方陈楚已经在马上等候,后方霍弋等待押后。 糜威等在马车旁,迎上来抱拳道:“请世子上车!” “这是……给我准备的?” 刘禅看到前方白毦兵大军已经护着刘备和孙权出发,显然马车是留给自己的。 “正是!”糜威走近前轻笑道:“姑父现在对你可是极为器重,非但连夜增加护卫,还命我等在军中要以爵位相称!” “有这必要吗?” 刘禅摇头失笑,之前他的随从不过七八人,一下子增加了数倍。 说实话他现在还不习惯摆架子,尤其封建时代侍从对主人的敬畏,让他甚至觉得有些不自在。 “这是为你的安全着想,也是为世子树立威望!” 糜威扶着刘禅上了马车,自己也跟着坐进来:“外面这些护卫,除了我选的十个人随时听候差遣外,其余护卫全都是陈将军亲自挑选的。” 马车缓缓而动,木质的车轮走在青石路上,咕噜噜作响,整个人也跟着颤抖起来。 虽然比骑马舒服了一些,但这减震效果不敢恭维,如同坐在火车站的公共按摩椅上。 掀开窗帘,却发现从窗口到整个马车四周,竟都用铁丝网加固。 这哪是马车,分明是囚车啊! 但这就是上位者的无奈,看似得到了极高的权利,但同时也将自己渐渐与大众隔离开来,孤家寡人就是这么一步一步走来的。 可我还只是个孩子啊,你们还是人吗? 透过铁丝网孔看着车外,此情此景,刘禅的脑子里已经响起了熟悉的旋律: “铁门啊铁窗铁锁链,手扶着铁窗望外边……” 不觉已是四月天,城外遍地芳菲,青草流溪,阡陌交通。 刘备人马刚出城,便有流星探马飞奔而至,却是于禁派人前来报信。 原来吴班拿下陆口之后,于禁的援军随后便到,直接领兵攻打夏口城,守将程咨弃城而逃。 就在二人商议趁胜进军拿下鄂县,全取江夏时,东吴使者赶到陆口。 使者赵咨言明和谈之事,请他们暂停进军,等到江陵拜见汉中王,听候命令。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让于将军放心大胆去做!” 刘备回头看了一眼垂头丧气的孙权几人,终于显出汉中王的霸气,大手一挥:“他打他的,我们谈我们的。”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死了那么多东吴大将,刘封也兵至豫章,谁来谈都没用。 现在只是用孙权先前的伎俩迷惑东吴,多要些好处罢了,这一次江东志在必得。 车马出城来至江边,正在津乡港口不远处的一片矮丘之下。 众人下了马,诸葛瑾四处张望,除了前面的水寨之外,也不见有任何房舍,人莫不是被关在地牢之中? 只见刘禅从马车上跳下来,指着远处的丘陵笑道:“靠山环水,这片风水宝地诸位可还满意?” “风水宝地?” 诸葛瑾脸色大变,连孙权都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难道刘备要将他们在这里斩杀? 左咸知道刘禅不会杀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不远处的小河旁,正有几座孤坟一字排列。 “那是?” 左咸心中一沉,颤抖着手指指过去。 即便他知道刘禅的底线,此时也是莫名后怕,如果那些人全都被杀,那自己是何等侥幸? “这怎么可能?” 诸葛瑾不敢置信,踉踉跄跄跑过去,看着矗立的墓碑,如遭雷击,差点跌倒。 这几座坟他早就见过,本以为江陵那些因战乱而死的大户人家,没想到是自己同僚。 从右到左分别是:吕蒙、蒋钦、朱然、潘璋、周泰。 除了投降的徐盛和丁奉,跟随吕蒙出征的七员大将都在这里了。 刘禅走过来,向着坟墓深施一礼:“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 转身对神情呆滞的孙权几人说道:“我将他们刻碑厚葬,诸位得感谢我吧?” 孙权已经面如死灰,浑身战栗,左咸在一旁拼命搀扶着。 这七人可是当下东吴军的主力,全都没了,还拿什么报仇? “为什么?”诸葛瑾声音颤抖着,“你为何要骗我?” 刘禅一脸无辜:“我哪里骗先生了?” “你你……你明明说他们还活着!” 诸葛瑾也失去了昔日的风度,双目赤红,指着刘禅嘶吼道:“你言而无信,你个腌臜货……” 这些坟头年前就在这里了,现在坟头草都长出一尺长,早已死去多时,那我这半年周旋谈判,不是白费功夫了? “诸葛先生,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刘禅摆摆手说道:“当初我可没说他们还活着,先生仔细想一想我说了什么?” “你明明说他们……”诸葛瑾仔细回想,指着刘禅:“你当时说他们目前……” “目前……mumu……墓前?” 诸葛瑾恍然大悟,颤巍巍指着那些土丘:“你说的是这个墓?” “不错,这墓前平坦,诸位也睡得安然!” 刘禅点点头,指着墓碑说道:“而且据我所知,他们生前确实是活着的。” “你你……” 诸葛瑾指着刘禅,脸色一阵发白,晃晃悠悠倒了下去。 刘备在一旁一直嘴角带着一抹笑意看戏,见诸葛瑾昏倒,赶紧对陈到吩咐道:“快去看看,诸葛先生怎么样了?” 陈到带人将他搀扶起来,看气息正常,回禀道:“大王放心,子瑜先生目前平安!” “目前……噗——”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刘备也有些忍俊不禁,赶紧揪着胡须半转身去。 “刘禅小儿,你为何要如此狠毒?” 孙权指着刘备,跳脚大吼起来:“你们言而无信,心狠手辣,徒有仁德之名。” “我当初说过,要让吕蒙及其部下亲眼看到,他们偷袭荆州的下场。” 刘禅看着孙权,徐徐说道:“假设当初真被尔等偷袭荆州成功,我二叔和众多荆州文武被擒,你会放他们一条生路吗?” “我只想取回荆州,并无杀戮之意!” 孙权握拳道:“吾乃宽仁之主,就算关将军被擒,我定会以礼相待,遣使送还,绝不似你这般歹毒。” 第99章 银样镴枪头 “我信你个鬼,紫髯鼠辈坏得很!” 此时的孙权一脸傲然,义愤填膺,两眼透着正义之气。 要不是看过三国,刘禅差点就信了! “刘备,事到如今,多说无益,我要与你单挑!” 孙权转身指向刘备,愤怒之下发出了挑战。 哪怕拼着一死,他宁可面对刘备,也不想再和刘禅多说一句话。 刘备至少仁厚,还能与他理论几句,心里有几分底气。 这个黄口孺子是完全不按常理出招,总让他心中发毛。 “果真?”刘备背着手缓缓转身,轻叹道:“仲谋,你现在回心转意,与我齐心匡扶汉室,一切还来得及,必不失封侯之位。” “住口!”孙权厉喝道:“尔等卑鄙无耻之徒,虚伪狡诈,我与你势不两立。” “呵呵,孙仲谋,你真当我刘玄德愚钝,不知尔江东自私之心么?” 刘备冷然一笑,沉声道:“当初赤壁之时,共谋抗曹大业,吾不不惜冒险前往江东,汝与周公瑾便屡次设计害我,我以大局为重不予计较。” “江陵当初固为所借,但也是为对抗襄阳曹兵,何况将江夏三县赠予东吴,汝等为何还要贪得无厌?” “后来吕蒙奄袭荆南三郡,我为不让曹贼得利,又定湘水之盟,割让三郡,你们还不知足?” “此次竟冒充白衣,偷袭云长之后,欲置他于死地……” 说到这里,刘备的声音已经冰冷几分: “若云长真有什么闪失,与你们势不两立的便是我刘玄德!” “还好天不绝炎汉,荆州化险为夷!” 刘备一声轻叹:“到此之时,我还愿与江东继续同盟抗曹,奈何……你非但不知悔过,竟又暗投曹贼,欲故技重施。” “如今事败,非但无有悔过之意,竟反来怪我等欺诈,究竟是谁反复无常,心口不一?” 刘备一番话问得孙权哑口无言,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回答。 其实他何尝不知道自己理亏,但在左咸和诸葛瑾等人的恭维奉迎之下,总以为是妙计在手,运筹帷幄。 用计失败,并非是他有什么过错,而是对手太过狡诈,骗了他。 “父王莫忘了,还有他们骗孙夫人回江东,想把我带走做人质。” 刘禅补充道:“他们总是这样来骗,来偷袭,完全不讲武德!” 人的贪念是无止尽的,你给了他好处,他不会感激,只会想要更多的好处。 尤其孙权这种人,到现在还没有一点悔过的态度,还想着用道德绑架。 对这种自以为是,以为全世界都该围着他转的人,不要以为你委曲求全、忍让一时就能过去。 你给了他一半的荆州,他以为你好欺负,就会想着把剩下的都拿走。 这不就是那种:“做完这次我们就分手”的渣男吗? 提起这件事,刘备的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当年如果不是赵云发现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微微撇开双腿,手按宝剑: “孙权,枉我当年将你视作英雄,汝真要试试我宝剑是否锋利吗?” “我剑……” 孙权咬了咬牙,终于仰天长叹道:“我计不成,乃天命也!” 就这? 刘禅本来还以为还能看到那个消失的名场面。 孙权在这种刺激都不能硬起来,真是个银样镴枪头。 怪不得逍遥津被张辽八百人杀得屁滚尿流。 虽然孙权和袁绍在性格上有些相似,诸如外宽内忌,色厉胆薄,好谋无断等。 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这个评价对孙权也适用。 但论胆识和魄力,还是差了袁绍一大截。 失望之余,只好继续套路,一脸真诚地说道:“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东吴背盟在先,在你们意图勾结曹贼,覆灭荆州的情况下,我父王还能厚葬友军,已是仁至义尽了!” “但正所谓各为其主,诸位将军是为吴侯效命,算得上英杰,我已将这里已经改名杰睿渡,以纪念各位将军,这够意思了吧?” “杰睿渡?” 孙权强压怒火,咬着牙缓缓点头。 无论如何,这几位确实是江东的股肱之臣,以此为纪念,名副其实。 稍微平复悲愤之情,向着墓地深施一礼:“是我辜负了诸位将军啊!” 心中却在默默祈祷几位在天之灵,保佑他顺利逃出荆州。 回到建业,定将此地告诸江东众子弟,让他们铭记此地,宣扬江东精神。 “孙权必为诸位将军讨回公道,不报此仇,誓不罢休。” 待我杀回荆州,定为诸位建庙立祠,让江东子弟都来拜祭瞻仰。 祠堂之名,就叫“杰睿祠”吧! 我要让此地流芳百世,屹立千年不倒! …… 正心中发誓诅咒的时候,忽然远处一骑快马疾驰而至:“报——大王!” 探马飞身下马,到了近前禀报道:“大事不好,关将军和张将军自襄阳追来,要找孙权算账。” “啊~”孙权的声音明显颤抖了一下。 刘备惊问道:“人现在何处?” “正在来的路上……” 士兵才转头,就看到来路上烟尘激荡,无数骑兵如猛兽般席卷而来。 刘禅笑道:“二舅,如你所愿,跟你单挑的人来了!” “我何时说要单挑?” 孙权这下是真的急了:“我要和谈……不,我要赎身!” “我要回江东,我家中还有八十老母,三岁的孩子啊!” 刘备不会真对自己动手,刘禅也只是为了敲诈钱财。 但关张这两个莽夫,那可是真的会杀人的。 说话之间,骑兵已经到了近前,带着腾腾杀气,惊得周边鸟雀乱飞。 当先一将莺歌战袍,赤面长须,倒提青龙刀,正是关羽。 在马上望见孙权,瞋目断喝道: “紫髯鼠辈,安敢屡次袭吾荆州,坏我大事,纳命来!” “哇呀呀,碧眼小儿何在?” 在他身后,一将豹头环眼,势如奔马,举着丈八蛇矛大叫: “俺要戳他一万个透明窟窿!” 孙权惊得连连后退:“你、你们不要过来啊!” 此时关张二人已经挥舞兵器直奔过来,恰好似火燎的金刚,烟熏的太岁。 这神兵天将的气势,莫说是孙权,刘禅看了都心惊肉跳。 吓得孙权直接躲到刘备身后:“玄德公,快让他们住手,我已知错了。” 刘禅摇摇头:“你并非知错了,只是知道自己死期将至矣!” 第100章 子系中山狼 “我真已知错,快让他们停下!” 孙权已经额头冒汗,抓着刘备衣袖近乎哀求:“请大王恕罪!” 刘禅在一旁直摇头,孙权以前的日子还是太好过了。 虽然说十八岁领江东压力不小,但比起刘备、曹操、孙策这些创业者,还是缺少了铁血历练。 就像那些被保护在家的孩子,看着优秀,但也只是窝里横,放出去就是一坨。 不怕富二代玩物丧志,就怕富二代雄心壮志。 孙权就是这类型,好好的江东不守着,成天想开疆拓土,超越孙策。 小霸王是你能比的吗? 何况人家还有个搭档周公瑾,再看看你身旁都是什么人。 刘备看时机也差不多,上前拦住二人:“二弟,三弟!” 关羽下了马,提刀大步就走过来:“大哥,你让开!” “我中原大计功亏一篑,多少将士白白伤亡,我要为他们讨回公道。” 此时诸葛瑾也醒来,赶紧拦在关羽面前:“关将军,吴侯已经知错,正与大王商谈,千万以大局为重啊!” “大局?尔等屡次偷袭荆州时,怎不顾念大局?” 关羽丹凤眼中杀气腾腾,瞪着孙权沉声道: “某一生心血,荣辱皆在此一战。不杀此贼,难解吾心头之恨。” “二哥,宰了他!” 张飞走过来一只手便将诸葛瑾拦在一旁,对刘备说道: “大哥,还要个鸟的同盟。俺率一支军杀到建业去,荡平江东,扫灭鼠辈,永绝后患。” “二叔,要不还是算了吧?” 刘禅也赶紧上前:“他毕竟是我二舅啊!” “二舅?”关羽抚须冷哼道:“他当初设谋欲将你从荆州带走,可曾想过这亲情?” “哈哈哈,啊哈哈哈——” 孙权见无人拦得住关羽,惊慌之余竟然歇斯底里大笑起来: “好你个卖枣匹夫,欺人太甚,今日但有一死而已,我与你拼了!” 孙权摸向腰间,却摸了个空,直接向关羽勾了勾手指:“你过来啊——” 关羽反倒脚下一顿,刘备几人也都脸色微变。 刘禅也紧张起来,难道演的太过,把孙权给吓疯了? “蒜鸟蒜鸟,都不永易~” 就在此时,从墓地后转出一位老农,头戴斗笠,卷着半截裤腿走过来,劝孙权道: “蒜鸟蒜鸟,你搞不赢他滴。” 孙权打量来人:“你是何人?” 这老农在这么多护卫见识下轻松出现,肯定不是简单人物。 “老朽乃沔南黄承彦是也,于此地耕种多年矣!” 老者抚须笑道:“老夫平生好善,不忍将军们魂飘异乡,故于此为他们洒扫祭奠。” “黄老人还怪好的!” 孙权深施一礼,无奈叹道:“吾已悔过自新,奈何关张咄咄逼人,大丈夫宁死不屈,唯有与他们相拼了。” 黄承彦安抚孙权两句,转身向刘备三人道:“人孰无过?吴侯是轻信吕蒙情报,才至于此。” “二位将军辛苦十余年,才有今日基业,大家都不永易,北方曹贼才是大敌。” “以老朽之见,冤家宜解不宜结,看在孙夫人面上,两家重归于好吧!” 刘禅趁机拉着关羽和张飞往一旁走去,这两人对孙权的恨意那可不是演的,再威慑下去真怕孙权的心态崩了。 刘备向黄承彦还礼,看向孙权:“吴侯当真回心转意,愿意和解?” “不错!”孙权小心地看了一眼关张二人,指着江岸朗声道:“我愿以大江为誓,再定盟约。” “行了行了,发誓就不必了,这不是定盟!” 刘禅赶紧转身说道:“咱们闲言少叙,赶紧出价赎身吧!” 好家伙,还想着结盟,都到了这个地步,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 蜀汉能忍荆州之仇与东吴再次结盟,那是因为他们真的想匡扶汉室,从大局着想。 东吴上下根本没有这样的格局,孙权想的肯定回去后怎么疯狂报复。 当年司马懿发了个誓,把洛水都给干脏了,你连长江也要霍霍? 看看洛神给司马家诅咒已经拉满了! 司马家从靠熬死对手获胜的长寿家族,变成了动辄夭折横死的脆皮鸭。 孙权对着长江发誓,那后果刘禅根本不敢想。 你一个人已经害了这么多人,就不要再连累孙氏子孙了。 “大王,你看他?”孙权一脸委屈地指着刘禅。 这小子不懂礼数不说,完全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啊! “他还只是个孩子罢了!” 刘备无奈笑道:“今早探马来报,东吴使者赵咨已经过江,明日便到,不如先回江陵再议吧!” “好好,我正有此意!” 孙权听闻江东终于派人来,心中稍定。 刘备邀请黄承彦去城中做客,被黄承彦拒绝。 孙权也谢过黄承彦,再次向吕蒙等人的坟墓躬身拜了三拜,心中暗暗起誓,一同回城去了。 “小人,呸!” 张飞看孙权唯唯诺诺,远远啐了一口。 刘禅笑道:“此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关羽抚须淡淡道:“不过丧家之犬而已!” 刘禅嘿嘿一笑:“二叔看人真准!” 看来二爷当初骂的一点都不错。 孙权就是狗一样的东西! 给它一块肉,就会得寸进尺,想吃更多更好的。 反而给两砖头就老实了,打怕了以后看见你都绕着走。 车马远去,刘禅来到黄承彦身旁:“黄爷爷,那曲辕犁可还适用?” 黄承彦是刘禅特意派人从老家请来的,既为配合演戏,也有更深的目的。 根据后世的分析和刘禅记忆猜测,诸葛亮的那些发明都是黄月英背后在支持。 黄家一族很可能是墨家或者鲁班这一脉的传人,那他家里肯定还藏着好东西。 “阿斗当真聪明绝顶!”黄承彦连连点头:“这曲辕犁当真好用,非但省了一半畜力,以往三天耕完的地,现在不到一日就犁完了,此犁功莫大焉!” 刘禅笑道:“我已请父王调诸葛先生他们回荆州,很快你们一家便能团聚了。” “回来好,回来好啊!” 黄承彦抚须慨然一叹,眼中隐约有泪光出现。 当年荆州一别,本以为再也见不到那个聪明伶俐的女儿了。 “黄爷爷放心,阿斗定会早日助父王结束这乱世,叫天下百姓不再受流离之苦。” 第101章 科技强国 黄承彦欣慰笑道:“世子有如此大志,又有汉中王雄略,孔明辅佐,何愁汉室不兴?” “唉,只可惜我人小力微,能力有限啊!” 刘禅故作老成的一声叹息:“军政之事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好想着如诸葛先生那般,改进器械。谁知难如登天,这几年也就鼓捣出了个曲辕犁而已!” “阿斗也如此看重器械之用么?” 黄承彦眼中闪过一道亮光:“世子不可妄自菲薄,只这曲辕犁一件器具,便利天下万民,功德无量。”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个道理我怎么不懂?” 刘禅一脸无奈道:“我本想做一些能帮助汉军的武器,而不是这些农事之物。若无强军守护,汉室不兴,天下未平,纵有千百种曲辕犁也是枉然。” “世子言之有理!”言语之间,黄承彦已经不将刘禅当做小孩来看。 “老朽听闻世子到江陵后,广泛招募工匠,莫非便是为此事准备?” “正是!”刘禅心中暗喜,脸上却是苦笑:“只可惜他们都是普通工匠,只能做些桌椅器物,要说改进武器、增强军备,如连弩那种利器,还是差远了。” 黄承彦捻须沉吟片刻,忽然叹道:“可惜自古士农工商,那些工匠的微末技艺,难登大雅之堂,奇技淫巧向为人所轻。他们手中的技艺,也不过糊口而已,要做改进,谈何容易?” “此乃偏见也!”刘禅摇头道,“别的且不说,衣食住行,农耕器具,不都是工匠所作?” “那些高高在上的士族,一边鄙夷着这些奇技淫巧,一边却衣冠楚楚,吃喝享受,真是伪君子。” “嘶——” 黄承彦白眉一阵跳动,蹲下身笑问道:“世子当真如此看待工匠?” 莫不是孔明在成都教导有方,加上月英口传身授,竟让刘禅没有被那些腐儒教坏? “当然!我认为匠艺研发才是国中之重,我大汉之所以能最终击溃匈奴,不正是仗着甲胄武器之利?” 刘禅认真说道:“我此番请父王招募工匠,正是要搜罗天下名巧,建立大汉天工坊,专为研发各类器物所设,凡有贡献者一样可以加官进爵。“ 黄承彦耸然动容,抚须问道:“那对于墨学,阿斗你怎么看?” 嘿嘿,果然和墨家有关,这就行了! “先秦之时,百家争鸣,非儒即墨,墨学与儒学并称显学,自然有它的可取之处。” 刘禅说道:“兼爱、非公立于百姓而不利士大夫及朝廷,故不为君主所用。但抛开理念不谈,只是其工匠之道,精益求精,就值得学习推广。” 黄承彦仔细看着刘禅的眼睛,一时间不知道他说的是自己的想法,还是诸葛亮他们教的。 黄家虽说是荆州四大家族之一,但已经分了好几支,江夏黄祖为本支。 沔南这一支继承墨家之术,自己虽是名士,却只能做隐士,与仕途无关。 本以为凭借诸葛亮辅佐刘皇叔,能将这一支发扬光大,谁知蔡氏献了荆州,刘备入川后也是一去不回。 就在他万念俱灰的时候,没想到局势忽然转变,形势如拨云见日,甚至远超预期。 如果阿斗当真如此重视工匠,哪怕是墨学的一个分支,也足以告慰先人了。 愣了片刻无奈叹道:“可惜朝廷以儒为尊,打压工匠,从来不登大雅之堂,世子这番作为,若推行开来,恐怕要受口诛笔伐,乃至于大失人心呐!” “从来如此,就对吗?” 刘禅眉梢一挑,笑道:“大汉开国之初,以道家无为治天下,才有了文景之治。宣帝也曾说过,汉家是以霸王道杂之,可见历朝都有修正。” “自古以来,凡有王朝强盛,无不以变法为基础,变法改制,意在求新求存。” “抱残守缺,固步自封,只会腐朽溃烂,唯有死路一条。” 黄承彦心头猛跳,抚须道:“不知世子对儒学又怎么看?” “儒家之学虽能教化万民,但没有强大的武力,谁能听你教化?“ 刘禅指了指远处的兵马:“譬如今日的孙权,若非将其擒拿,只派使者晓谕兴复汉室,他能听我父王宣调吗?” “世子今日之言,莫非是孔明所教?” 黄承彦心惊不已,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真能说出这等话来,虽然还不够深刻,但这见识却是当今绝无的。 “自然多蒙诸葛先生教导,那连弩的威力,我可是亲眼所见!” 刘禅自然不能忘了丞相对原主的教诲,那可是除了刘备之外的第二个爹啊! “唯有科技才能强国!科学技术方为富国之本,强国之术。” “科技?”黄承彦一怔:“恕老朽孤陋寡闻,与工匠有何不同?” 刘禅笑道:“科技比墨学、公输班这一支的工匠技艺更为广泛,包含算学的推演、天文观测,各类机关器械乃至于食物的研发等等。总而言之就是开物成务,推陈出新,能强国富民的技艺都算科技。” “想不到世子竟有如此眼界,果真如汉中王所说,阿斗乃命世之才也!” 黄承彦也震惊了,这番话显然连孔明都说不出来的。 孔明虽受月英影响,对匠作之事也有兴趣,但他的重心还在军政兵法上面,对于这些巧技,也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会去翻找。 “黄爷爷过奖了!” 刘禅嘿嘿一笑,做出一副惆怅的样子:“我听闻魏国有天下名巧叫做马均,求之不得。也不知这荆州和益州,能否找出一个与之相当的工匠来。” “正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 黄承彦欣慰点头,站起身来大笑道:“正如当年皇叔三顾茅庐,世子若真有此心,必能寻到心仪之人!” “但愿如此吧!”刘禅见黄承彦没有摊牌,也不好直接追问。 以黄老的年纪,显然不可能再入朝为官。 听他刚才这话,或许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如果他回去能安排人来帮自己,那就足够了。 更何况自己手里还有诸葛亮和黄月英两个人兜底呢! 话说丞相为国事操劳,南征北战,和刘备一样晚年才得子。 这次请他们回荆州,既为使家人团聚,也想趁着华佗在,让他们早生贵子,尽早培养成才。 刘家和季汉,亏欠丞相的真的太多了! 第102章 培养人才 回到城中,孙权已经回了馆舍。 告诉刘备:在江东使者到来之前,他不会再说任何一句话。 看来经此一番刺激惊吓,对孙权打击过大,确实需要静静。 关羽急着回去响应那些绿林豪杰,向刘备请辞。 刘禅把古锭刀交给关羽:“请二叔将此刀赠予徐盛将军。” 关羽不解道:“此乃孙权佩刀,孙氏祖传宝器,岂能轻易赠予他人?” “这把刀在孙权手中,也只是个配饰罢了,宝刀当赠英雄。” 刘禅笑道:“如今徐盛统领水军,此刀正好利于水战,赐予他方能发挥宝器之用。” 大宝佩戴古锭刀,曹军休想再渡过汉江了! 关羽接过古锭刀,不禁回想起当年虎牢关之战,那个威风凛凛的江东猛虎。 慨然道:“此刀已有十余年不曾饮血,想必已是饥渴难耐了吧?” 刘禅又道:“二叔若是有空,不妨指导徐将军一些刀法……” “其实说到此事,我倒有个不成熟的想法。” 关羽现在对刘禅可是十分欣赏,抚须笑道:“但讲无妨。” 刘禅道:“如今父王据有二州之地,不出三年,我们也将拿下江东,正是用人之际。总不能让几位叔叔连年奔走,东征西战,还需多多储备人才。” 张飞大笑道:“只要能为大哥打下这片江山,俺老张不怕征伐之苦,反而乐在其中。” 刘备却道:“阿斗言之有理,英雄易老,江山未定,若无精兵良将接任,必将功亏一篑。” 刘禅道:“曹魏据有中原、北方之地,人杰地灵,我们仅从民间招募选材,还远远不够。我提议可从军中选拔精锐,再由诸位将军重点培养。尤其二叔和三叔你们,若肯招收弟子,将自身武艺传授出去,必能再出一批良将。” 现在的局势已经从当初的诸侯乱战到了三足鼎立,三家的兵力和军阵体系都已经成熟,动辄成千上万人的大规模军团作战。 这种情况下个人英雄主义逐渐弱化,普通兵卒再想和之前那样在混战中出头很难了,甚至可能连历练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培养,别的不敢保证,让五虎上将各带出三个弟子来,那也是一股中坚力量。 “此议甚好!”刘备点头道:“如今诸位将军武艺,皆由子嗣继承,但未必合适。若能选拔年轻才俊因材施教,或许还能青出于蓝。其他人或许有门户之见,武艺概不外传,还请云长和翼德不要藏私。” 关羽起身道:“大哥说哪里话来?关某这一身本事,也是追随大哥以来,常年浴血厮杀练就,如今仅有关平一人学了五六成,我正为此事烦忧,阿斗此议正合吾意,为大汉培养人才,我辈义不容辞。” “俺也一样!”张飞抱拳道:“他们儒生能广招门生,俺们也能招收徒弟。” 其实关羽早就有这种想法,这些年在荆州期间,不知多少绿林子弟慕名来投,欲拜在他门下的不计其数。 但自己领兵在外,镇守一方,本就位置敏感,如果再广收门徒,恐被人议论别有居心。 为了不让大哥担心,除了指导关平之外,甚至连周仓等人也都不许在一旁观看。 现在刘禅主动提出来,关羽自然乐意接受,甚至还对世子心生感激。 张飞就更不用说了,他早就羡慕士族名士能收门生,这下自己不也成名士了吗? 刘禅又道:“其次除了公学外,我还想再设一所军学院,主要培养军中将士子弟,尤其那些阵亡将士,除了抚恤之外。若不愿回乡者,其子嗣可留在此学习做事,也有个安身之地。” “哎呀呀,此议也极好!” 刘备忍不住鼓掌大笑:“如此非但能培养人才,还能免除将士们的后顾之忧,必将提升我大汉军卒的士气。” 这个计划类似于军事学院,先从军中开始,这下总轮不到那些士族来插手了吧? 正讨论之时,侍卫禀报赵云回来,刘备吃惊道:“这才不到十日,子龙怎得就回来了?” 忙命人请进来,只见赵云风尘仆仆,怀中抱着一个三尺来长的木匣快步而来。 兄弟三人亲自迎至门口,刘备问道:“莫非桂阳之事有变?” “一切顺利!”赵云笑着进门,还没坐下,便将桂阳之事简单说了一遍。 张飞大骂鲍隆这些宵小无耻,刘禅却听得暗自欣喜,全琮虽然算不上名将,但做参军足够了。 刘备疑惑道:“桂阳新定,尚有交州吴军动向未明,子龙却急着赶回,这是何物?” “这可是好东西啊!”赵云擦了擦手,将木匣亲自打开:“我正是为呈送此物而来。” 刘禅也不由好奇,莫非桂阳出了什么惊世宝物,竟要让赵云亲自送来? 在几人目光注视下,赵云打开木匣,小心取出几幅卷轴。 刘备三人都盯着卷轴,刘禅却一眼看到木匣下面那一层五颜六色的纸张。 “这是什么纸?” 他拿起几张,质地坚硬光滑,虽然比不上后世的打印纸,但在这个时代质量绝对是上乘的。 “阿斗果然识货!” 赵云意外地看了一眼刘禅,放下卷轴拿起纸:“此乃蔡伦族人之后改进的蔡侯纸,比佐伯纸更为柔韧好用。” 蔡伦改进造纸术,因功封侯,但汉末时代最好的纸是左伯改进的,当时与韦诞墨、张芝笔并称“文房三绝”。 “嘶——” 这次却是张飞的反应更大,拿起一张纸在手中摩挲,点头道:“好纸,果然好纸!” 刘禅笑道:“三叔何不试一试?” 张飞铺在桌上,关羽很是默契地在一旁研墨。 “写个什么好呢?”张飞填了填笔,歪着脑袋思索。 大家对张飞的印象都是粗莽大汉,却不知道他私下里更喜欢结交名士,尤其是书法爱好者。 当下除了隶书外,钟繇的楷书、张芝父子的草书、蔡邕的飞白体深受欢迎。 在这个人人追慕名士的时代,张飞又敬贤,对符合他性情的草书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二叔即将去襄阳发布豪杰令,为他写两句好口号吧!” 刘禅想了想:“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第103章 瞌睡来了有枕头 “好,很好,字好词更好!” 关羽抚须连连点头,对这句话十分满意,一下子拔高了豪杰们的境界。 他们不再是山贼草寇,而是劫富济贫的大侠,匡扶汉室的义士, “绿林中也多有报国忠良,被逼无奈才落草,司马迁做侠客列传,侠有大义,亦能垂名后世。” 一句话让刘备不禁回想自己的少年时代,他也曾有个游侠梦。 当年与徐庶在新野相逢,既是志同道合的君臣,更是意气相投的侠客。 刘禅笑道:“凭二叔的威望,再有这句话加持,你便是天下绿林人眼中正义的化身,光明的使者……” 你就是绿林道的王! “岂敢岂敢?阿斗谬赞了!” 关羽虽然心境比以往平和了不少,但听到刘禅这番极具张力的话,还是忍不住眉眼弯起了弧度,十分使用。 如果我说出你在后世受到黑白两道的供奉,二爷又将如何应对? “几张纸还不值得子龙亲自跑一趟吧?” 刘备拿起一副卷轴:“这莫非是交州的地图不成?” 刘禅拿着那些纸爱不释手,听到这句话却暗自说笑,皇叔这是被人献地图上瘾了? “虽是地图,却比交州更大……” 赵云帮着展开卷轴,只见上面用红黑两种颜色绘制了无数线条:“这是海外之地,贵霜国地图。” “嗯?”刘备猛地按住图纸。 “嘶——”关羽丹凤眼再次眯起。 “卧槽?!” 刘禅这次也震惊了,这不就是世界地图吗? 江陵之战结束后,他就想搞一副世界地图,更是给孙权这些俘虏看,让他们放开眼界,不要只盯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 探索海外,开疆拓土,那是无上功德,才是真正名垂后世的良机。 别看孙权在诸侯中打仗最差劲,但把他放出去,那也是能开辟新天地的男人。 抛开孙十万这个战绩不谈,他是发展江南经济文化第一任君主。 最早的南海开拓者,台湾就是孙权派人探索出来的。 这段时间正愁纸张质量不行,对外界地图不了解,没想到一下子全都凑齐了。 这不是瞌睡来了有枕头,天助阿斗成功劳? “大王可还记得当年某取桂阳时,赵范欲将其嫂许配于我之事?” 赵云展开地图,慨然道:“殊不知那樊夫人另有身份,她本是贵霜摩陀罗国的公主,名叫梵达娜……” 趁着刘备几人翻看地图,赵云将樊夫人之事说了一遍,另外几幅地图是摩陀罗国和连接南越的海边疆域。 众人听得啧啧称奇,刘禅更是心情激动,这不就是东南亚的航海图吗? 亡国公主流落海外,苦盼复仇返乡,在万里之外忍辱负重,心愿难了。 我大汉向来是仁义之邦,这等千古奇冤,若视而不见,非君子所为啊! 刘备慨然道:“贵霜国我也有所耳闻,定远侯打通西域之后,其国王曾求娶公主,被拒绝后出兵犯境,被定远侯所败,于是纳礼求和。不过连朝廷对贵霜知之甚少,不想疆域竟如此之大。” “父王!”刘禅已经难耐心中激动,指着地图朗声道:“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呵呵,阿斗有如此志气,吾心甚慰。” 刘备抚须而笑,对赵云说道:“既然樊夫人和蔡氏有此贡献,这门亲事就答应下来吧!” 张飞打趣道:“那樊夫人与子龙当真有缘,看来冥冥之中早有注定!旧情不可续,留给后辈正是天意。” “三哥说笑了!”赵云连连摆手,又道:“另外,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刘备笑道:“这里就你我几人,无需客套,有话但讲无妨。” 赵云又将全柔父子归顺,全琮欲拜自己为师学艺之事说了出来。 还未说完,刘备三人便仰天大笑起来。 赵云愕然道:“三位为何发笑?” “子龙,刚才俺与二哥正商议收徒之事呢!” 张飞勾着赵云的肩膀,将刘禅培养将领的计划也说了一遍。 “竟有此事?”赵云惊喜不已。 这种事他之所以要请示刘备,是因为武将在军中培养亲信本就是大忌,更何况是收徒? 见刘备也有意征求自己的意见,当下抱拳道:“我这一身本事也是师傅所传,如今师门只剩我一人,理当将其传承下去。” 刘备道:“如今交州形势未明,子龙还是先暂回长沙,招募山越训练兵马,以备不时之需。” 赵云抱拳道:“云可暂代长沙太守之职,但不善治政,还请另派一人相助。” “诸位可有可是人选推荐?” 刘备微微蹙眉,他这次出行仓促,急着来荆州救人,根本没带文士相助,一时间还想不到合适的人选。 “某麾下督粮官赵累可担当此任。” 关羽举荐道:“当初某守荆州,王司马便说潘濬平生多忌而好利,不可任用。举荐赵累代之。赵累为人忠城廉直,又破又谋略,樊城之战多次出谋划策,无不应验,派此人助子龙,万无一失。” 刘备大喜,直接拜赵累为长沙太守,调赵云到益阳练兵,与巴丘的水军呼应。 刘禅看着地图发了一会愣,忽然说道:“父王,如今荆州已定,可将治所移到襄阳,公安就留给我用吧!” 刘备疑惑道:“你要公安之地意欲何为?” “蔡家献出造纸术,我以为此事不但要重视,还要做大做强,将公安改为造纸厂。” 刘禅说道:“公安在油江口,水陆交通便利,又靠近武陵山,采伐竹木等造纸之物方便,又有军兵营寨守护,比在江陵更为方便。” 刘备蹙眉道:“只是一个造纸厂,何须用整个公安?未免小题大做了吧?” 刘禅却道:“造纸只是其一,有了纸张,我们教学的书籍也就有了着落……总之,到了年底,我一定会给诸位一个大大的惊喜。” 他现在的心思全在造纸厂上,纸张的技术解决了,印刷术也就跟上了。 只要有了书籍,就不怕那些世家垄断教育。 更重要的是报刊和传单,舆论必须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这个时代名士品评太过逆天,连曹操都要找许劭要个评价才能出仕。 朝廷上下,政令好坏,人才前程都被这些人掌控,那还了得? 第104章 忍辱负重 刘备看刘禅信心十足,很是爽快的答应了。 没有阿斗,现在莫说公安,恐怕荆州都保不住了。 经过这半年的表现,他反而期待刘禅又能搞出什么新花样来。 赵云回来,关羽又多留了一日,四人就在府后的桃园中喝酒闲聊。 刘禅后来才知道,院中那几株桃树是刘备入蜀时兄弟三人合种的,后来每年关羽会再种一棵。 多么美好而又朴实的念想,历史中却被吕蒙这个鼠辈给毁了。 想必他站在这片桃园中,一定觉得十分得意吧?! 刘备这个集团,基本就是刘关张赵四个人的班底,四人相聚,比其他人轻松许多。 荆州一战,也让几人心中明白,随着地盘越大,大家以后聚少离多,加之年岁增加,战事无常,都特别珍惜这难得的短暂相聚。 次日关羽告辞回襄阳,刘禅又将赵云练兵之地从益阳改到公安。 虽说刘禅人小鬼大,但让他独自一个人在城中,还是放心不下。 “赵叔,我们现在就走!”刘禅已经迫不及待。 昨天他已经命糜威把江陵的工匠调往公安了,还好这边还没有动工。 刘备道疑惑:“造纸坊等事繁杂,交给蔡氏去处理即可,何必急着先去?” “公安那么大一座城,当然不能只用来造纸,趁着公安兵马撤退,正好做个全盘规划。” 公安可是当年刘备亲自经营的治所,规模设施齐全,刘禅当然要上心。 刘备道:“江东使者这一两日便到,你去了公安,何人来与之谈判?” “谈判之事父王自行定夺即可!” 刘禅笑道:“反正也没打算放孙权走,只要不吃亏就行。” 有左咸这个内应在,东吴的底线一清二楚,根本不需要太多拉扯。 张飞大笑道:“贤侄放心,有俺在,吃不了亏!” 城头上,刘备看刘禅随着赵云离去,哑然失笑:“这孩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本王做事,竟还要问过这个毛头小子了。 张飞忽然道:“大哥,军师真不愧是卧龙啊!” 刘备一怔:“翼德何出此言?” “你没看阿斗诸多举动,都与孔明极像么?年纪虽小,却处事干练,事事还透着几分神秘,就是个小诸葛啊!” 张飞摸着满脸胡茬,如果不是碍于世子的身份,他都想把刘禅倒提起来抖三抖,看看这小子是不是浑身藏着军师的锦囊。 “阿斗若有孔明一半智谋,何愁汉室不兴?” 刘备的要求并不高,“三弟,随我去田间走走吧!” “大哥,俺要去军营!”张飞摇了摇头。 “去军营作甚?” “得兴国那小子练出个人样来,俺可不想他输给赵统他们。” 张飞噔噔噔地跑下城头,回头大喊道:“大哥,别忘了给俺挑几个徒弟来。” 刘备一怔,转眼之间,热闹随风而散,只剩他一人独自站在城头。 大家各司其职,忙的不亦乐乎,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新野时热火朝天的景象。 “孔明,你也快到了吧?” ……………………………… 江陵的另一处别院中,孙权也终于盼到了赵咨。 君臣相见,赵咨将江东情况如实禀报,唯有张昭主持立刻救人,其余官员似乎都各怀心思,连钱粮都不愿捐赠。 “患难方显忠臣,子布不愧是托孤之人呐!” 孙权听闻张昭捐出全部钱粮派兵支援,还搭上了儿子张承,大受感动。 “哼,真当孤无计可施了吗?待价而沽者,待我逃出牢笼日,必叫他追悔莫及。” 提起江东世家,孙权脸色变得阴沉。 这些年各家族越来越过分了,明明江东局势稳定,国富民丰,但报上来的人口却不断减少,赋税也连年不动,甚至稍有天灾,便想方设法从府库支出。 更让他愤怒的是,这几年各家安插子弟门生到各处署衙,欺上瞒下,中饱私囊。 真以为孤不知情吗?是时候做清算了! 赵咨问道:“张公力主议和,正筹备钱粮,命在下前来谈和,甚至愿意割让江夏、庐江等地,未知吴侯均意如何?” 孙权一声叹息,无奈道:“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有什么资格谈判?还望先生多多周旋,”只要保住江东之地,不失父兄基业丢失,一切都好说!” “兄长……”孙皎闻言大怒,拍案而起。 却被孙权拦住,对赵咨吩咐道:“你立刻去见汉中王,赎人之事,可与张公商议。” 赵咨领命,孙权又对诸葛瑾说道:“子瑜,此次谈判之前,务必确认张承、孙桓等将还活着,你二人同去,务必要亲自见到他们。” “吴侯所虑甚是!” 诸葛瑾领命,吃了一次亏,可不能再上当了。 尤其张承还是自己的女婿,更让他挂怀。 等诸葛瑾走后,孙权才对孙皎、左咸二人说道:“我等身在敌营,如履薄冰,一言一行务必谨慎。如今我身边仅有你二人可为心腹,今日之言,切莫泄露半个字。” “吴侯放心,我若透露半个字,便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左咸郑重抱拳,心中却暗喜,不透露半个字,将整件事说出去总可以吧? 果然如刘禅所料,蒋钦等人之死,已经让诸葛瑾不再完全受吴侯信任,我立功的时候到了。 孙皎不满道:“江东之地,都是将士们浴血厮杀拼来的,怎能轻易割让?” 孙权眼眸微缩:“叔朗稍安勿躁,只要我等能脱身,将来必能一雪今日之耻。” “若无江夏之地,江东如何得安?大江险要被蜀军占去,如何报仇?” 孙皎盯着孙权:“兄长莫不是真怕了刘备他们?” “哼,黄承彦出现在杰睿渡,当真是巧合么?” 孙权缓缓起身,背着手看向天空:“此必是刘备之计,欲用关张施压,故意羞辱于我,灭吾志气!” 沉默片刻,孙权回头对二人笑道:“如今我将计就计,佯装畏惧,委曲求全,方可让刘备放下戒心,以为我不足为虑,放我等回江东。” “兄长智谋,非我能及也!”孙皎恍然,躬身施礼:“臣弟无能,让兄长委屈了!” “昔日孙膑装疯,勾践媚吴,皆得报大仇。我一时示弱,又算得了什么?” 孙权淡淡一笑,眼眸中再次露出雄霸之气。 等我回到江东,定让刘备知道什么叫做后悔。 哪怕是降曹,我也要亲手诛杀刘禅小儿,扫灭西川,叫你十倍百倍偿还。 第105章 唇枪舌剑 诸葛瑾带着赵咨拜见刘备,见刘禅不在堂中,不知为何竟暗中松了口气。 向刘备介绍赵咨后,一刻也不想停留,直接提出要亲眼见一见张承和孙桓。 刘备自然应允,命护卫带着诸葛瑾到西城探望东吴俘虏。 “奶奶个熊,我究竟在怕什么啊?” 诸葛瑾快步走出府衙,站在门口却又在心中暗骂自己,对刚才的表现很不满意。 刘禅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又不是三头六臂的妖怪。 何况他还是孔明的学生,我弟弟的徒弟。 阿斗就是个弟中弟,我怕个球?! 诸葛瑾轻咳一声,整了整衣衫,迈开大步往西城走去。 诸葛瑾走后,刘备看赵咨神态自若,笑道:“孤与东吴同盟近十载,却遭陷害背盟不下五次,险些被曹贼所乘,足见孙权智略不足。今其被孤所擒,尔等愿降否?” “大王此言差矣!”赵咨抱拳道:“吴侯乃聪明雄略之主,奈何被吕蒙所误。今已幡然悔悟,蒙大王仁德未曾加害,我江东愿倾尽全力相救。” “哦?”刘备眉梢微微一挑:“以汝等观之,吴侯乃明主也?” “不错!”赵咨答道:“昔日吴侯初掌江东,纳鲁肃于凡品,是其聪也。用周瑜于危难之际,托付江东军事,是其明也。用瑜蒙诸将,枭夷黄祖,是其义也!鼎峙吴楚,恤民如子,不受兵者数十年,是其仁也!” 刘备捻须不语,这都是孙权三十岁前,在鲁肃、周瑜辅佐下做的事。 三十岁之后作为,合肥之战、偷袭荆州,你是一句不提啊! 赵咨却是面不改色,继续说道:“吴侯据三江虎视天下,是其雄也;委身于大王,是其略也。如此聪明、仁义、雄略之人,岂非明主乎?” 刘备看向法正,法正嘴角微动,却低下头端起了茶杯,显然不屑于反驳。 只好又问道:“吴主十八岁掌江东,虽有乌林之捷,却再无建树,莫非志得意满,不思进取,以致如此?” “非也!”赵咨又道:“吴主任贤使能,志存经略;少有余闲,便博览书传,历观史籍。本系孙子之后,熟读兵书,胸藏韬略……” “噗——咳咳……” 正低头喝茶的法正,不知为何突然呛了起来,咳嗽不止。 刘备忙道:“孝直该吃药了。” 法正呛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示意,在一名侍卫的搀扶下去了后堂。 再看赵咨,却是一脸平静,毫无波澜,继续等着和刘备对话。 刘备不由赞叹此人的定力,宠辱不惊,这与自己喜怒不形于色的能力不相上下啊! 扶走法正,继续问道:“如今吴侯被孤所擒,江东人马折损大半,只需一支水军南下,江东之日可平,先生你怎么看?” 赵咨抚须大笑,拱手道:“东吴虽有小挫,然经吴侯经营十余年,早已浮江万艘,带甲百万。吕蒙本为偷袭荆州,自不敢大张旗鼓,所带兵马舟船不过十之一二而已。大王有征伐之兵,我江东自有御备之策。” 刘备冷哼一声:“孙权尚被擒,东吴不畏孤乎?” 赵咨道:“江东谚语云:楚虽三户,灭秦必楚。江东子弟遍地杰瑞,如今带甲百万,以大江为池,何畏之有?” 高手,这绝对是高手! 能把谎话说得如此坦然,理直气壮的,放眼西川也找不出几个来。 刘备对赵咨反倒生出几分敬佩来,问道:“东吴如先生者几人?” 赵咨答道:“聪明特达者八九十人;如臣之辈,车载斗量,不可胜数。” 刘备慨然叹道:“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卿可以当之矣。” “大王谬赞,在下愧不敢当!” 赵咨也是一声叹息:“正所谓主辱臣死,吴侯蒙羞,吾等本该自刎归天。奈何使命在身,在下求见大王,是呈报江东文武既百姓心愿,以免蒙蔽圣听,妄动刀兵,大失人望。” 刘备抚须问道:“先生已见过吴侯,未知江东上下意愿如何?” 赵咨道:“吴侯承父兄之资,勇而有谋,愤曹操窃国,尝有讨贼之志,以江东抗衡中原,曹贼惮之。只要大王肯放回,必能痛改前非,与大王齐心讨灭曹贼,匡扶汉室。” “此言甚善!”刘备微微点头,吩咐道:“来人,为赵先生看座!” 遂传令设宴款待赵咨,倒不是给孙权面子,而是单纯欣赏此人的胆识。 虽然东吴已是强弩之末,孙权为阶下之囚,但赵咨还是不卑不亢,为主尽忠,可谓良臣。 看来江东也有不少人物,为何偏偏孙权要重用吕蒙呢? 不多时酒宴备齐,法正也从后堂转回,君臣二人相视一眼,彼此心知肚明。 其实刚才就算法正没有意外失态,也会借故离席,要从左咸那里知道江东谈判的条件,才好对症下药。 酒席之上,法正为谈判主力,开口就要赔款三万万钱,依然可用粮米、武器、战船等相抵。 同时为了防备江东再偷袭,要求割让江夏、豫章、庐江、广陵四郡,让东吴只在江东一带活动,以汉军为主力抗曹,东吴只需提供兵马和钱粮。 如此苛刻的条件,赵咨自然不会答应,但法正为人睚眦必报,分毫不让。 最后还是刘备出面,取了折中之数,赔钱一万万,将豫章和广陵留给东吴,但庐江必须要割让大汉,汉军要自己攻打合肥,伺机再取徐州。 赵咨也无能为力,只好告辞,回去向孙权复命,再做定夺。 谈判算是十分顺利,刘备却觉得怅然若失去,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世子若在,定不会叫他全身而退。” 法正一句话,让刘备恍然大悟。 随着自己的地位渐高,与周边的人也渐感疏远,自己时刻要注意举止言行。 这段时间有阿斗在,让自己放松不少,诸事由他出头,哪怕犯错了也能纠正。 有时候觉得阿斗过于唐突,现在才发现,没有了他的搅闹,反而乏味无趣。 所有的事情都按部就班进行,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栏杆左右前行的方向,上要对得起朝廷,下要对得起群臣,事事再三斟酌。 就像今日接待赵咨,明知他谬赞孙权,只为了保全江东颜面,自己也不能当面戳破,给彼此都留有余地。 若是阿斗在,必使孤尽兴! 第106章 于文则怒斩吴使 赵咨回到馆舍,将谈判结果如实禀报,孙权勃然大怒,就要亲自与刘备理论。 还好左咸及时劝止,提醒他们现在是阶下之囚,根本没有资格谈判,这是在赎身。 次日诸葛瑾回来,报知张承和孙桓安然无恙,几人商议一番,让赵咨再去商谈。 往返三次,终于议定价格为一万万钱。 因为法正说过,光吴侯的身价就值五千万,再加上先前背盟导致的各种损失,这已经是底价了。 这还是看在孙权是阿斗二舅的面上,否则两万万没得商量。 孙权这才心中稍平,何止五六千万,我堂堂江东之主,少说也有七八千万。 看来确实无法再往下谈了,否则岂不是显得自己很掉价? 而且时间紧迫,再拖下去江东必有内乱,孙权一咬牙答应下来。 赵咨出发时,曹仁已经往濡须出兵,孙权大骂曹贼背信无耻,对曹操也记恨上了。 无奈只好用张昭之计,将庐江郡转手又送给刘备,让他们两家去争。 至于江夏,陆口已经失守,迟早保不住,也做了顺水人情,保留豫章、广陵二郡。 为了表示诚意,刘备放左咸回江东,让他代表孙权筹集钱粮,只要将粮草送到武昌,便放东吴众人回去。 孙皎叹道:“此番损兵折将,割地赔款,我东吴元气大伤,不知何时才能收复失地。”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孙权眼眸深沉,缓缓道:“我们割让的只是前线之地,江东根基未失!让刘备与曹操去狗咬狗,我只需养精蓄锐,必有报仇雪耻之时!” 赵咨与左咸带着孙权手书和玉佩信物,走水路直奔江东,过陆口不敢停留连夜赶往樊口。 樊口在东吴内部已改称武昌,武昌城也即将修筑完毕。 吕蒙第一次偷袭荆南,取得长沙等三郡后,东吴地盘再次扩,孙权割江夏东南部设武昌郡,拟将鄂县改名武昌。 原本打算等樊口城建成,拿下荆州之后便正式改名,昭告天下,显示东吴“以武而昌”之意。 却没想到形势反转,武昌没建成,连江夏也丢了。 孙权心有不甘,公然拆毁怕又被刁难,让二人先到樊口,将城中所有的木石物料一并运走,不留一砖一瓦给蜀军。 二人驾船来到樊口,风吹日晒加上舟船颠簸,有些迷糊,等船靠岸叫门,才发现不对劲。 只见那熟悉的港口上,不知何时站满了汉军,新修的望江楼顶端,飘扬着一杆红色大旗,上书斗大的“漢”字。 “这是?”赵咨使劲揉了揉眼睛,以为在江陵呆的时间长了,出现幻觉。 “赵大夫,恐怕樊口已被蜀军拿下了。” 左咸却是心中暗惊,汉军的速度够快啊! “不可能!”赵咨摇头道:“我来时经过陆口,已向吴班、于禁几人道明来意,他们怎敢擅自出兵?” “哈哈哈,赵大夫,别来无恙乎?” 正义论的时候,只见城门开处,一将迈步而出,正是于禁。 赵咨脸色大变,喝骂道:“于文则,你敢言而无信?” 于禁沉声道:“先生何出此言?” 赵咨怒道:“我在陆口时,就已经道明来意,为何出尔反尔?” 于禁淡笑道:“你去见大王,那只是东吴一厢情愿,大王未必就能原谅你们,你出你的使,我出我的兵,有何相干?” 赵咨喝道:“两国即将通好,你反动刀兵,就不怕汉中王治罪吗?” “某领汉中王之命伐东吴,逆臣一日不除,于某便一日不敢停歇。” 于禁遥向西面拱手:“未得大王收兵将令,你的话在这里就如同这江风一般,不过耳旁风罢了。” “好你个于禁!” 赵咨大怒,指着于禁骂道:“怪不得你三易其主,原来是个无义之徒,小人,竖子!” “嗯?”于禁脸色一沉,按剑冷眼看着赵咨:“你再说一遍试试?” 左咸急忙拉了拉赵咨的衣袖,示意他此时不可冲动。 于禁冷声道:“看看你们东吴,多次背盟,偷袭于后,成功了便得意洋洋,失败了便摇尾乞怜,不愧为江东鼠辈,你有何颜面指责他人?” 赵咨顿时脸色涨红,怒吼道:“于禁,你也不过是个败军之将,安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放肆!”于禁勃然大怒,上前两步喝道: “大丈夫择主而事,主不明则弃之。于某一生只忠于汉室,曹魏既然篡汉,某岂能与之同流合污?” “哈哈哈,一派胡言!” 赵咨仰天大笑,又摆出见刘备时的姿态,手指于禁:“你分明是被关云长水淹七军,兵败被擒,并非主动投诚,休要说得冠冕堂皇。” “大胆!”于禁攥着剑柄,咬牙道:“我给你重新说话的机会。” 左咸看到于禁眼里的杀意,赶紧拉住赵咨,此时不宜多生事端。 赵咨却一把甩开左咸,反倒上前两步直视着于禁。 刘备数日前被我辩得哑口无言,礼敬于我。 汉中王我尚且不惧,何况你一个无能的败军之将? “汝身为降虏,却不能以死全节,便是贪生怕死之徒!” “于禁,你这个屈膝小人、二臣贼子,三……” “啊——”于禁额头上青筋直冒,怒吼一声拔剑刺向赵咨。 赵咨正抬手准备慷慨陈词一番,只见寒光闪处,便被一剑穿心。 “你……你,你敢……” 他至死也不敢相信,连刘备都对自己敬让三分,于禁一个败军之将竟敢擅自动手杀他。 “于将军,这是赵咨作死,与我无干!” 一股鲜血喷在左咸脸上,吓得他赶紧跪地求饶:“求将军别杀我,我是自己人,自己人。” 铛啷啷—— 于禁一怒之下杀了赵咨,方才意识到情况严重,手中剑掉在地上,颓然退了两步。 周围的守军也都脸色大变,刚安稳下来准备立功,这一剑岂不是斩断了所有人的前程和后路? 于禁深吸一口气,摆手道:“你走吧,将赵咨尸首一并带回江东。” 左咸慌忙爬起来,命是随行士兵抬着赵咨上了船,飞一般离去。 于圭扶着于禁,忧心道:“父亲,现在该如何是好?” 于禁仰天长叹,苦笑道:“某暂为大将,不可轻离樊口。你代我到江陵请罪,将此事如实禀报:此皆于禁一人之过,与诸将士无关!” 第107章 杀鸡儆猴 于圭带着于禁佩剑及谢罪书赶奔江陵,将樊口之事如实禀报。 “岂有此理!”刘备闻言勃然大怒:“简直胆大包天。” 于圭大惊,忙跪地道:“是那赵咨言语恶毒,激怒父亲。家父并无冒犯不敬大王之意,还请明察。” “哦,小将军快请起。” 刘备将于圭扶起,笑道:“我并非责备于将军,而是说那赵咨。” 法正淡笑道:“此人自诩江东之才,可惜不识时务。岂不闻匹夫之怒,血溅五步?” 刘备叹道:“赵咨倒也有几分辩才,孤看在江东弟子之面敬他三分,不想此人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自寻死路。” 于圭这才松了口气,擦着额头上的冷汗,继续说道:“家父一时之怒,杀了赵咨,甘愿领罪。只因新取樊城,不敢擅离,请大王当另择良将口赴任,随后便来请罪。” “此亦非于将军之过……” 刘备微微蹙眉,看向法正:“孝直,此事你怎么看?” 其实赵咨之死不痛不痒,但若是处置不当,恐怕引起孙权和东吴的不满。 另外于禁新降,才领兵便擅自斩杀使者,这是冲动还是故意挑衅? 法正笑道:“于将军本是世子在江陵劝说,受任于危难之际,此事还是交由世子定夺为好。” 刘备恍然,遂命于圭前往公安,这确实是给刘禅拉拢人心的好机会,顺便考验一下他的能力。 就算刘禅处理不当,真要杀于禁,于圭也定会再来求情,自己还有回旋的余地。 于圭心中疑惑,却也不敢多问,来不及歇息马不停蹄又赶往公安。 “什么是茶叶蛋?” “就是用茶叶煮的鸡蛋,一般人可吃不起的哟!” 于圭愈发震惊,在军营中一个月都不一定能吃到鸡蛋,竟然还用茶叶煮蛋? 说着话来到一处营房,只见这里都是成堆的木材,正被工匠们锯成大小不一的方块,另一边还有泥匠在烧制土坯。 东面的长廊下,坐了两排人,用刀在木块上雕刻着什么,刘禅正拿着个蒲扇溜达。 那士兵上前禀报,亲兵找到刘禅,见他看过来,于圭赶紧迎上去。 刘禅走出长廊,问道:“小将军不在武昌,来此莫不是想拜师?” “拜师?”于圭莫名其妙看着刘禅。 我堂堂武将找你一个孩子拜师? 将孙权骂吐血的本事,我可学不来。 “在下是来请罪的!” 便将于禁怒斩赵咨,汉中王让世子决断之事说了一遍。 “好,杀得好,杀得妙!” 刘禅冷笑道:“看来东吴还是没认清形势,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不杀几个人,不流点血他们是不会好好配合的。” 于圭见刘禅如此态度,终于松了口气,抱拳道:“还请世子明示。” “哼,于将军既是我大汉之臣,统兵大将,岂容一个小小的儒生辱骂?” 刘禅道:“那赵咨自取其祸,东吴这些人总是自以为是,正好杀鸡儆猴,与于将军无关。” 赵咨嚣张的底气,说明刘备对他们的态度还是太温和了。 正好借这件事立威,我们虽然仁德,不会主动杀人,但谁敢跳脚,也绝不会放任。 不处置于禁,就是大汉的态度:犯错就要承担后果,挨打就要立正。 于圭心中暗喜,忙问道:“那家父之事?” 刘禅摇着蒲扇缓缓道:“父王既然要我决断,那就是不决断,该干嘛还干嘛!” “让于将军继续守樊口……不对,现在就改称武昌。我大汉再兴,也以此为始,以武而昌。” “多谢世子大恩!”于圭激动跪地。 想不到如此严重的一件事,在刘禅这里反而变成了好事。 “来来来,我这里最近新酿了几壶酒,你带回去给于禁尝尝。” 刘禅拉着于圭,往酿酒坊走去。 其实自从于禁归降之后,刘禅一直担心他从此一蹶不振。 毕竟历史上于禁在东吴时,被虞翻等人辱骂奚落,不敢出言反驳。 后来回归魏国,也没受到重用,反而被曹丕作画羞辱,最后羞恼抑郁而终。 一个武将失去血性,如同老虎被拔了牙,雄鹰被剪了翅膀,实力会大打折扣。 但经过此事,说明于禁的血性还在。 哪怕之前确实沉寂了,现在被赵咨激发出来,那也是值得的。 于圭路上打听才知道赵云等人在军中选拔弟子之事,自己正好随父攻打樊口,军令还未传到。 想起刚才看到的场面,不由怦然心动:我若能拜赵子龙为师,必能让于家重新振作起来。 ……………… 却说关羽回到襄阳,命伊籍出榜招聘贤才,关平从军中选拔武将。 自己亲自主持侠茂堂之事,广发绿林贴,派人联络孙狼等伏牛山、大别山一带的豪杰。 同时在襄阳城外选一处空地,扎营立旗,上书“侠义”二字,由投奔来的梅敷为将,专门招募豪杰侠客 梅敷在荆山、汉江一带威望极高,消息传出,数日时间荆州震动,各路豪杰闻风而动,纷纷派人到襄阳打探消息。 安排完这些事,关羽又来到中庐,将水军全部交给徐盛、丁奉二将统领训练。 二人见刘备对他们如此信任,无不感激涕零,他们在东吴十几年,也从没得到过这等待遇。 待关羽宣布军令,要从军中选拔武将,并欲亲自指点徐盛武艺时,二人更是喜出望外。 丁奉一听就急了,忙道:“关将军,赵子龙将军当初亲口承诺要教末将枪法,可否调我去公安?” “嗯,公安也有一支水军需要训练!”关羽抚须道:“待我禀报王兄再定。” 丁奉谢过,关羽又将古锭刀拿给徐盛,并说明是世子所赠。 “这如何使得?”徐盛哪敢接:“末将寸功未立,岂能受此褒奖?” 关羽笑道:“世子正是要你用此刀立功,为江东男儿正名。” “多谢世子!”徐盛跪地举起双手:“文向定披甲持刀,为大汉先登陷阵!” 关羽将刀交在徐盛之手,抚须道:“汝执此刀,守护江汉,勿辜负世子厚望。” 徐盛接了宝刀,缓缓抽出半截,刀刃寒光照在双眸之上。 咧嘴露出自信的笑容:“犯大汉疆土者,盛必击而破之!” 第108章 兵进豫章 荆州战事如火如荼,就在天下人的目光都聚集江陵,讨论孙权被擒,刘备是否会杀他的时候,黄忠的兵马也进入豫章。 黄忠与刘磐当年就在艾县一带练兵,对这一带地形十分熟悉,再加上南昌人马忠带路,一路畅通无阻。 但豫章境内许多地方道路不通,到处都是群山恶水,甚至还有野兽拦路。 爬山涉水,有些地方车马无法通行,黄忠不愿放弃战马,只能绕路,这一路上光铺路搭桥,转运粮草,就耗费了两月时间。 等人马进入豫章境内,人困马乏,粮草不足,哪里还有力气再战? 不过马忠禀报,前方的西安县已经荒废,可暂时屯兵,从周围换粮打猎,暂做休整。 原来当年刘磐多次领兵攻打艾县,孙策于是分海昏、建昌作左右共六县,以太史慈为建昌都尉,兼治海昏,督兵对抗刘磐。 后来刘磐患病,加上刘表病逝,长沙之兵对豫章再无威胁,虽然孙权还对太史慈遂委以南方诸大事,但不断裁撤兵力。 太史慈死后,海昏周围诸县防备日渐松懈,加上山越和鄱阳一带的山贼不断寇掠,精兵都被调往南昌去了。 自吕蒙任大都督以来,日夜思想夺取荆州,连年征兵征粮,但江夏粮薄人少,江东他又说不上话,只能向豫章施压,导致百姓多逃进山中,靠近艾县的西安县便直接荒废。 此时已是初春时节,山中猎物、野菜不少,士兵们休整半月,斥候也查探清楚前面形势,自从吕蒙兵败,孙权被擒后,东吴上下一片慌乱。 豫章更是人心不稳,周围群贼蠢蠢欲动,自去年冬天到现在,已经十几次犯境,甚至直接攻打建昌城。 此处再向东便是海昏县,县令孙泰是孙匡之子,根本不懂军事。 黄忠与马良几人商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拿下海昏,以此为根基,再取南昌。 便以刘封为先锋,马忠、辅匡为副将,领兵两千直取海昏。 海昏位于南昌和柴桑之间,正是东吴兵马转运粮草的必经之地,很少受山贼侵扰,加上近十年没有战事,防备十分松懈。 待刘封领着兵马来到城下,守军这才如梦初醒,慌慌张张地紧闭城门,擂鼓示警。 城内守军匆忙准备应战,县令孙泰匆匆登上城楼。 见城外不过千余人马,铠甲破旧,为首一将横刀立马,倒有几分英气。 孙泰站在城楼上,大声喝问:“何人大胆,敢犯我大吴疆境?” 刘封打马上前几步,抱拳道:“某乃汉中王之子刘封是也!今奉我父王之命来收回豫章,速速开城投降,可免一死。” “刘封?”孙泰一听,心中暗惊,没想到刘备竟把义子派来这里。 正不知道他后面还有多少兵马,忽听一人怒喝:“刘封小儿,就凭你们这三瓜俩枣,就想打豫章?” 孙泰回头一看,正是都尉梁奇,刚从豫章运粮到此。 这梁奇兄长校尉梁寓,颇受吴侯器重,年前曾向朝廷进贡,将原先俘虏的朱光等人送归曹营,结好曹操,因功封豫章校尉,掌管兵马,为弟弟梁奇谋了个运粮的闲差。 刘封面色一沉,厉声道:“你是何人,可敢与我一战?” “有何不敢?”梁奇大笑,就要出城厮杀。 他见城外只来了千余人马,根本没放在眼里。他手中握有三千兵马,这不是送上门的功劳吗? 孙泰提醒道:“梁都尉且慢!这刘封可是刘备麾下一员虎将,进西川、伐汉中都为先锋,万不可轻敌啊!” 梁奇却冷笑一声,满不在乎道:“西川哪有什么大将,都是些无名之辈罢了!刘封不过是仗着认了个干爹而已,必定名不副实。如今吴侯被囚江陵,我们若能拿下此人,换回吴侯,岂非莫大的功劳?” 孙泰毕竟没有打过仗,见刘封人马不甚整齐,梁奇说的也有道理,便点头道:“梁都尉小心!” 抓住刘封,换回吴侯,我岂不是孙氏子弟中最杰出的了? 梁奇领兵出城,两军摆开阵势,催马上前大笑道:“刘封,你不过是个螟蛉之子,如今刘禅长大,莫不是那刘备故意派你来千里送人头?” “找死!”刘封勃然大怒,一夹马腹,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待马到近前,手下毫不留情,一出手便是最凌厉的招式,大刀如怒龙搅海一般,对着梁奇一通猛砍。 梁奇挺枪招架,两招便被杀得手忙脚乱,慌忙叫道:“且慢,你偷袭,我还没准备……” 话未说完,便见眼前寒光闪过,刀刃奔着面门而来,措手不及,便被一刀枭首。 “杀!“刘封一刀砍了梁奇,毫不停留,趁着吴军混乱,直接冲杀过去。 后方关兴、马忠早已蓄势待发,立刻催马上前,如潮水般往城门口冲去。 孙泰在城楼上见状,早已慌了手脚,根本不知该如何应对,守军更是一片大乱,有人已经掉头往城下跑去。 城门口的守军更是来不及反应,愣神之间,刘封已经纵马杀到,连斩数人,踏上吊桥杀奔城门而来,其他吴军纷纷向两旁闪避。 “挡我者死!”守军惊慌犹豫之际,刘封已经纵马入城,大声喊道。 关兴随后跟上来,派士兵占领城门口,带兵直接杀上城头,守军抵挡不住,四散而逃。 孙泰听到脚下的马蹄声,才反应过来,在亲兵的保护下,从南门逃往南昌去了。 刘封和马忠领兵直奔府衙,城内守军见大势已去,纷纷弃械投降,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取了城池。 关兴喜滋滋前来禀告:“大哥,东城刚有一批粮草运到,足够我们用三个月了。” “真乃天助我也!”刘封大喜,派人向黄忠报信,一边分兵守城。 傍晚时分,黄忠领兵进入城中,刘封禀报军情,几人都说吴军不堪一击,不如趁胜直接攻打南昌。 马忠却道:“那南昌城十分高大,当年华歆做郡守时,为了防备山越贼寇,多次修葺加固,我们没有攻城器械,极难攻下。” 马良道:“海昏虽小,但连接柴桑和南昌,吾料他们见我人马不多,又是奇袭,必会发兵来夺城。可先挫其锐,再去攻城。” 第109章 为豫章正名 孙泰连夜逃回南昌,豫章郡守顾邵闻报大惊失色。 刘备果真从艾县发兵攻打豫章了? 月初姐夫陆逊自江夏败回,途径豫章时告诉自己,蜀军是在围点打援,极有可能从长沙出兵奇袭豫章,让他多加防备。 顾邵还将信将疑,心想吴侯正大举调兵准备反攻荆州,蜀军到时候自顾不暇,哪有兵力来豫章? 此时见到孙泰凄惨模样,心中顿时不安起来。 按照吴侯和吕蒙的计划,他们拿下荆州后,便迁都武昌,豫章和柴桑就是江东水军和钱粮周转之地。 原本豫章太守为孙贲,孙贲去年病逝,由其子孙邻继承爵位,代理豫章太守。 但孙邻年仅九岁,不能理事,便调回江东,长史孙邵举荐自己替代。 我接任豫章只是来历练,负责调拨钱粮,做为后应治政安民的。 这还不到一年时间,就让我兵临前线了? 娘希匹,我也不会打仗啊! 虽然在江东,我博览群书,名声广扬,胜过陆逊、张敦等人。 但我作为顾家长子,读的都是圣贤书,不是兵书! 二人正大眼瞪小眼时,校尉梁寓闻报赶来,要为兄弟报仇。 顾邵忙劝道:“如今江东各地空虚,豫章又被偷袭,梁校尉不可妄动,当先联络柴桑守军,一同出兵为上。” 柴桑的水军虽然被抽调两次,但毕竟是东吴水军基地,又是当年周瑜留下的班底,尚有一战之力。 “为兄弟报仇,我不得不急!” 梁寓大怒道:“刘封只带来两千多人马,何足为惧?” 顾邵急忙劝道:“刘封必是有备而来,不可小觑。” 梁寓抱拳道:“刘封才到豫章,不过两千疲惫之兵,就应该趁其立足未稳破之,等他们养精蓄锐,就是养虎为患。” “兵法云:兵贵神速,我以为此事也不可再拖延。” 孙泰也说道:“若被刘封在海昏立足,必定豫章震动,再有鄱阳、山越贼趁势作乱,为时晚矣。” 稀里糊涂丢了海昏,孙泰也担心被孙权责罚,想起了孙权给孙氏子弟的兵书。 “二位之言倒也有理!刘封乃是刘备义子,怎会无缘无故千里奔袭?” 顾邵不懂兵法,但道理还是懂的,一时间沉吟不决。 梁寓冷笑道:“蜀军竟敢千里奔袭豫章,当真不知天高地厚,这是欺我江东无人。某受吴侯委用连年讨伐山越,那些彪悍的山越头领尚且不是我对手,何况是个只会攀附权贵的纨绔?” 顾邵再问道:“不知梁校尉有多大把握?” 孙泰想起这些年梁寓的战功,也是信心大增,笑道: “若不是梁奇轻敌,早已将刘封斩首。蜀军占了海昏,却没有趁胜追击,足见兵力不足。此番梁校尉亲自出马,活捉此子,我们也可用他交换人质,岂非大功一件?” 顾邵蹙眉道:“只怕其中有诈……” “犹豫不决,正是用兵大忌!” “海昏不过弹丸之地,我豫章有两万精兵,优势在我啊!” 梁寓报仇心切,急道:“我愿以项上人头担保!” 孙泰也道:“我愿助梁校尉报仇,不夺回海昏,誓不回城。” “二位千万小心!” 顾邵终于点头答应,兵法谋略非其所长,但也知道刘封这颗钉子绝不能留着。 遂拨梁寓一万精兵,孙泰领三千军为后应攻打海昏。 ----------------- 汉军到了豫章,马忠仿佛到家的小狗,每日跑前跑后,为众将介绍豫章风土人情,忙的不亦乐乎。 关兴与他相识最久,关系更近,忍不住吐槽道:“马将军,你毕竟曾是江东将领,虽然识时务被世子劝降,这是人之常情。但如今我们伐吴,你不但自愿请为向导,到了豫章更是忙前忙后,似乎比我们还急切,如此作为,就不怕被人所笑吗?” “别提江东好吗?在我面前别提江东!” 马忠一听便不乐意了,无奈道:“小将军可能不知道,当年我也是豫章绿林道上有一号的人物,上了潘璋的当去投东吴,就为了拿饷吃军粮。哪知道险些送了命,还背上了‘鼠辈’的名号,你让道上的人怎么看我?” 说到此处,马忠咬牙道:“前段时间我终于想明白了,要想为豫章正名,只有把它从江东地盘里分出来。” “有道理!” 关兴听得眼睛瞪大,对马忠竖了个大拇指:“马将军乃真豪杰也!” 这多年跟着关羽,关兴可是见过不少豪杰人物,对这些人也颇为了解。 他们有的行侠仗义,也有的心狠手辣,但行事最讲究一个“名号!” 哪怕是那些作恶之人,你可以骂他禽兽不如,说他丧尽天良,他都毫不在乎,我行我素。 但你要骂他是“鼠辈”,那必定暴跳如雷,要将你大卸八块。 马忠拍着胸脯:“老子不做江东人,总不能叫我鼠辈了吧?” 三日之后,马忠来报,南昌出动万余兵马,正往海昏杀来,领兵者是校尉梁寓。 黄忠问道:“这梁寓本事如何?” “就是个溜须拍马之徒!”马忠撇嘴道:“当年讨伐山越,还将我与潘璋杀的一百多人头抢去报功,我正想找他算账呢!” 黄忠闻言,放声大笑:“既如此,老夫将他擒了,交予你处置。” “黄老将军,这等无名之辈,还是交给我等练手吧!” “对,黄老将军,在整个豫章,配做你对手的只有甘宁,其他的交给我们吧!” 刘封、关兴等哪能让黄忠亲自动手,无不纷纷请战。 刘封这次征江东是刘禅的授意,同时要向黄忠全方位学习。 关兴随军既为历练,关羽也有私心,暗中交代让他多向黄忠请教刀法,时机合适甚至可以拜师。 回到襄阳后,关羽闭关半月,潜行将他最新领悟的春秋刀法融会贯通。 认为自己的刀法太过刚猛,需要天生神力,关兴力气不足,而黄忠的刀法更适合他。 两人这一路上受益匪浅,现在正是让黄忠指导的时候,这样的实战机会自不会放过。 黄忠中年丧子,半身孑然,突然有两个年轻后辈围着他转,每日都是乐呵呵的,欣然同意。 马良献策道:“梁寓虽弱,但吴军势大,不可小觑,还需用计破之。” 黄忠早明白刘备等人的心意,抚须笑道:“季常言之有理,此战就交由你们自行商议吧!” 第110章 摧枯拉朽 东吴几乎没有骑兵,步兵来得极慢,两日后才到海昏。 梁寓报仇心切,不等兵马列阵完毕,便催马上前,厉声喝道:“刘封小儿滚出来,你偷袭吾弟,我要为他报仇。” 刘封笑道:“既然他点名要与我厮杀,这头一阵还是交给我吧!” 关兴急道:“先前商量好了我打头阵,大哥可不能抢功。” 刘封道:“梁寓要为弟报仇,我若不迎战,岂不被人笑我胆怯?” 关兴笑道:“大哥杀了他兄弟,我这个小弟出去还账,这很合理吧?” 这本就是商定好的计划,刘封无奈,只好点头道:“千万小心。” 关兴领命,下城点了五百兵马,别看人数不多,这可是关羽和关平给他挑选的部曲,个个都是百夫长的实力。 刘封随后掠阵,城头之上看似没有将领,其实黄忠和马良几人正在箭楼观战。 随着鼓声响起,关门开处,关兴领兵出城,打马上前喝道:“孙权已经被擒,尔等还不投降?” 梁寓见出城只有数百人,来的还是个小将,大笑道:“刘封鼠辈不敢出城,派些残兵来送死?” “你他娘的才是鼠辈,你全家都是鼠辈!” 关兴勃然大怒,催马舞刀直冲上前。 梁寓举枪冷喝:“既然来了,那我就送……” 话音未落,关兴已经纵马杀到,大刀自半空挥下,只见一道寒光划破长空。 梁寓话音戛然而止,脑袋已被砍下,连同半边肩膀坠落地上,鲜血喷射而出,形成一片血雾。 虽说关兴的天赋在关羽眼里不够,但比普通武将却强了许多,加上从小就学关羽刀法,一般人也抵挡不住。 “杀——” 关兴毫不停滞,不等吴军反应过来,大吼一声直冲中军。 吴军一片哗然,想不到来将如此勇猛,竟一刀斩了梁寓。 “哈哈哈,好刀法,擂鼓!” 城楼上黄忠看到这凌厉的一刀,显然已得关公真传,不禁抚须大笑。 咚咚咚—— 吴军还未反应过来,关兴已经拍马杀到,当先几员将校被他斩于马下,中军大旗应声而倒。 战鼓声中,后面骑兵紧随而至,冲入吴军阵中,势不可挡。 黄忠下令的鼓声正是全军进攻的信号,后面刘封紧随而出。 与此同时,城外东西两侧,辅匡、马忠率领的伏兵也从背后杀出,海昏城外杀声震天。 关兴虽然从小练武,但这是第一次正式领兵杀敌,兴奋得握刀的手心都出汗了,但这毫不影响他出刀,有那五百亲兵护卫左右,如同猛虎下山,所向披靡。 关兴的骑兵在前开路,刘封大军紧随其后,东吴前军没人指挥,互相拥挤,被杀得抱头鼠窜。 此时辅匡、习轸也从两翼包抄过来,吴军本就没有完全立住阵脚,前军溃败,后军还在整顿队形,哪里抵挡得住。 四将冲入混乱的吴军之中,简直就是摧枯拉朽,如入无人之境,吴军丢盔弃甲,四散奔逃。 征战疆场,浴血厮杀,是每一个热血男儿的向往之地。 尤其最前面的关兴更是热血沸腾,手中大刀也仿佛活了一般,如同一条龙,随心所指,便砍翻一人。 黄忠点头赞道:“不愧为关云长之后,真乃虎将也!” 马良的眼神却一直在刘封身上,闻言点头道:“刘将军之勇,也不下于关平。” 这一次攻打豫章,看似黄忠是主将,但重点是为培养刘封,自然格外关注。 “降者不杀!” 不知何时,城下已经响起各营劝降的声音。 此次趁虚取江东,刘禅不想过多杀戮,尤其是普通兵卒,他们也是身不由己,能劝降的都劝降,这都是大汉的百姓啊! 吴军彻底心慌意乱,听到叫喊,反应快的赶忙跪地,其余士兵见跑不过骑兵,纷纷扔掉兵器投降。 整场战斗不到半个时辰,梁寓被斩,俘虏敌军六七千,缴获军器无数,一下子武器装备全都充裕起来。 黄忠也随后领兵出城,命辅匡和习轸将俘虏关押到营中,交给马良和庞林劝降。 马忠看着浑身浴血的关兴,埋怨道:“说好了梁寓交给我处置,小将军一招便给咔嚓了!” 刚才看到关兴战力,不由心中暗惊,这关家人的血脉一旦觉醒,当真恐怖。 关兴挠挠头笑道:“第一次难免激动,太快了很难把握啊!” 刘封大笑道:“他关家也不缺这点功劳,斩梁寓的功劳让给你做补偿吧!” “算了,死的我可不要,我喜欢抓活的!” 马忠连连摆手,嘿嘿笑道:“我总感觉迟早要抓条大鱼!” 黄忠安排完城中之事,还以关兴为先锋,马忠为向导,带三千精兵趁胜追击,反杀向南昌而去。 孙泰正领兵随后赶来,才到海昏境内,便见败军逃回,听说梁寓被斩,没有丝毫犹豫掉头就走。 人马连夜逃回南昌,顾邵闻报大惊失色,城内连个统兵将领都没有,这如何御敌? 孙泰自知失了海昏是首过,想将功折罪,抱拳道:“明府勿忧,我虽不能冲锋陷阵,但也颇知兵法,南昌城池高大,尚有数千守军,足以守城。” 顾邵点头道:“如此守城之事就交由孙将军,一应物资我来调度。” 孙泰道:“只守城是坐以待毙,当需向柴桑求援:只要柴桑出兵反攻海昏,蜀军首尾难顾,为保后路,自会退兵。” “此计甚善!”顾邵马上派人向柴桑求援,一面召集官员差役准备守城物资。 次日汉军来到南昌,望着高大的城池,方知马忠所言非虚。 刘封打马来到城下,大声道:“城中守军听好了,孙权已经被擒,江东无主。汉中王命我等收复江东,尔等速速开城投降,绝不会伤及一人。” “刘封,你真以为我怕你不成?孙氏子弟宁死不屈!” 孙泰指着刘封大骂道:“先前被你偷袭拿了海昏,你贪得无厌又来取南昌,你有本事再杀进来啊!” 刘封无奈退回:“看来只能从海昏再调攻城器械了。” 黄忠抚须打量着城上的守军,从背后取下弓箭,缓缓道: “某为五虎上将,是时候展示真正的实力了!” 第111章 三箭定豫章 刘封见黄忠要亲自出阵,忙问道:“老将军还射得动吗?” “这叫什么话?”黄忠一瞪眼,抚须傲然道:“吾虽年迈,箭矢犹锋!” 关兴笑道:“大哥莫要小看了老将军,定军山阵斩夏侯渊还不到一年时间呢,必定还有一战之力。” 黄忠拽了拽铁胎功,从背后取出一支箭矢,笑道:“尔等小辈看好了,黄汉升位列五虎上将,可不只是凭着这把岁数的。” 说着话策马上前,看着南昌城头的吴军,朗声道:“尔等听好了,某乃汉将黄汉升,早些开城受降,可免一死。若负隅顽抗,老夫一箭一个,叫尔等吃不了兜着走!” “黄忠?”顾邵脸色微变,怪不得梁寓他们有去无回。 只见老将银盔红袍,面如银盆,雪白的胡须飘洒胸前,左臂挽着一把铁胎弓,右手捏着一支狼牙箭,气势非凡。 扭头看向孙泰:“你不说来的是刘封么?怎么是五虎上将?” “这……”孙泰也是一怔,顿时脸色涨红,感情自己吃了两次打败仗,连蜀军大将是黄忠都不知道? 不过此时他站在城墙上有恃无恐,干咳一声立于城垛前冷笑道: “黄忠老匹夫,你不在家养老,大把年纪来偷袭豫章,莫不是当年攻打艾县不成,贼心不死?“ 黄忠微哼一声,抬弓箭指向孙泰:“小辈是何人,安敢口出狂言?“ “老贼听好了,吾乃江东孙泰是也!“ 孙泰指着黄忠,看他拉拽弓弦,仰天大笑道:“老匹夫,这里少说也有五百步,就凭你老胳膊老……” 嗖—— 话音未落,忽见黄忠右手微动,那如满月般弓弦猛地张开,箭矢如电光般飞向城头。 孙泰只觉眼前白光一闪,头顶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震得他脑袋一歪,“铮“地一声,头盔上红缨已被齐根射断,缨穗从城头飘落而下。 “乖乖隆地咚——” 东吴守军吓得一声怪叫,捂着脑袋齐刷刷蹲下去躲在城墙背后。 孙泰摸了摸光秃秃的盔顶,只觉得头皮发麻,额头渗出冷汗,两条腿发软,靠着城墙瘫坐在地上。 “这......这老儿怎生如此厉害?“ “噢~~”汉军阵中爆出惊雷般的喝彩。 “嘶——”关兴瞪大眼睛:“这就是老将军当年射中我父亲盔缨的实力吗?” 刘封也看呆了,没想到黄忠箭法如此出神,当真是老当益壮。 “唉呀!”顾邵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连连后退。 看黄忠又取弓箭,掉头钻进城楼之中,扶住门口喝道:“放箭!快放箭!“ 咚咚咚—— 城头上鼓声大作,箭如飞蝗般倾泻而下,但黄忠却端坐马上纹丝不动,右手二指已搭上第二支箭。 只听“噗噗噗“一阵乱响,那箭矢只是堪堪越过护城河,最远的也只是落在他身前三尺的黄土中,溅起一片尘埃。 要知道东吴以水军为主要战力,水战最重视弓箭,吴军的弓兵装备最为精良,弓箭也几经改良,射程极远。 这么远的距离城上尚且碰不到黄忠,何况是城下向城上放箭? 这也是刚才孙泰有恃无恐的原因! “哼,班门弄斧!” 黄忠微哼一声,沉声道:“鼠辈不敢露头,且看这第二箭!” 白须飞扬中,弓弦“嗡“地震颤,那箭竟似流星赶月,直接射向战鼓。 噗嗤一声,便将那熟牛皮的战鼓射了个对穿,穿透三层鼓面,余劲不衰“夺“地钉入后面的柱子上,箭尾白羽犹自颤动不休。 鼓声戛然而止,旗鼓兵齐声尖叫,扔了鼓槌铜锣抱头鼠窜。 城上的守军瞬间消失不见,一片死寂,守城的吴军全都蹲在剁墙背后,瑟瑟发抖。 孙泰坐在地上望着那支箭脸色苍白,他知道刚才黄忠手下留情了,否则自己的脑袋也会被射穿。 “好!“汉军阵中爆出第二轮喝彩。 刘封挥刀高呼:“黄老将军神箭盖世!“ 关兴横刀叹道:“昔日吕布辕门射戟,也不过如此!“ 黄忠抚须呵呵一笑,回头对二将说道:“可惜你两个只会用刀,我这箭法不知何人能学啊!“ 刘封无奈撇嘴,箭法非他所长,再练也是白搭,还不如好好练习刀法,冲锋陷阵。 “那个……老将军若是不嫌弃,在下愿学!” 马忠已经看呆了,我要有这箭法,上次何至于帮关羽倒忙? 黄忠笑道:“取城后某先传授你一些技巧。” “多谢!”马忠大喜,以后抓敌将那不是手拿把掐的? “这就是五虎上将的实力吗?“ 顾邵咽了口唾沫,看着坐在墙角的孙泰,颤声道:“孙将军,现在该如何是好?” “真......真神人也!“孙泰早已吓破胆,只是低头喃喃自语。 “江东鼠辈听好了,若再不开城,休怪老夫箭下无情!” 黄忠纵声长笑,声若洪钟:“三箭之后,必要尔等血溅三尺。“ 坐骑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战意,一声长嘶人立而起,前蹄在空中挥动。 老将军弯弓如满月,箭簇对准城楼上的东吴旌旗,去势如龙。 笃——哗啦啦—— 随着一声轻响,那随风飘摆的“吴”字大旗坠落下来,挂在城墙角上,有气无力地摇摆着。 城上吴军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站起来去把旗帜捡起来。 “明府,孙将军毫无战心!汉军又有此神箭,城破只在旦夕,不如……“ 郡丞看孙泰已被吓破胆,知道大势已去,在顾邵身后小声提醒。 这样的战斗根本毫无意义,东吴大将都被吴侯和吕蒙调去荆州,现在全军覆没,根本没人能对付得了老黄忠。 “天意乎?” 顾邵长叹一声,解下腰间佩剑,命人先掷出城外。 听到外面有人大喊开城,这才起身来到城头,抱拳道:“老将军且慢动手,我愿开城请降!“ “哈哈哈,识时务者为俊杰,老夫保证不伤一人。” 黄忠抚须大笑,三箭便拿下一座城,要是东吴其他守将也如这般,取江东不费吹之力。 随着城门“吱呀呀“缓缓洞开,顾邵带着城中大小官员出城而来。 黄忠在马上微微颔首,让马忠先领兵进城接管城防,毕竟吕蒙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还不敢大意。 “哈哈哈,我马汉山又回来了!杂隙——” 马忠洋洋得意,带着两千汉军如潮水般涌入城中。 第112章 豫章危机 进入城中,黄忠看着鹌鹑般的孙泰,笑问道:“孙将军现在如何?” 孙泰到现在还觉得头皮发麻:“老将军神威,可比赵廉颇!” 黄忠抚须大笑,到了府衙交割印绶户册,命差役们暂时各司其职,先出榜安民。 顾邵出榜安民。 诸事安排完毕,孙泰暂时无用,命人先关入监牢等候处置。 孙泰何曾受过这等屈辱,大哭道:“我要回家,我想见我娘。” 黄忠笑道:“你要想回家倒也不难,老规矩,叫人拿赎金来。” “好好,我马上派人回家报信!” 孙泰连连点头,求黄忠取出两名心腹之人,放回江东去报信拿钱。 黄忠命人押着孙泰下去安排,又问顾邵:“顾先生可要写信回家?” 顾邵摇头叹道:“吾失了豫章,早已羞惭无地,还有何颜面向家里写信?” 黄忠笑道:“汝不比孙泰狂妄无知,螳臂当车。开城保住城中将士百姓免受伤亡,也是大功。既不愿赎身,莫不是回心转意,愿与我等匡扶汉室?” 顾邵摇头道:“吾上不能尽责报主之恩,下有负长辈族人期望,已是不忠不孝之人,安得再教化百姓?今为阶下之囚,愿听发落。” “不愧为江东名士!”黄忠抚须道:“令尊乃蔡中郎门生,蔡公为朝廷忠良,顾家身为其门生,岂可忘本?如今江东之事,想必先生也有预见,不可自误。” “今汉室衰微,天下鼎立,都是各为其主,但求心安而已!” 顾邵一声长叹,转身自顾往监牢去了。 开城投降是知道事不可为,不愿多造杀戮,但身为顾家长子,绝不能背主投降,否则顾雍和顾家将在江东无法立足。 “江东也并非全无气节之人!” 黄忠摇头惋惜,再对比孙权和孙泰,又叹道:“想当年孙文台南征百战,人称江东猛虎,何其孙氏子弟如此不堪?” “江东也有小霸王!”刘封笑道:“可惜自孙策、孙翊二人被害后,剩的全都是软骨头” 关兴撇嘴道:“我父亲说得不错,这就是虎父犬子。” 除了顾邵,其他南昌和豫章官员大多都是本土士族,情愿归顺,一切职位暂时照旧。 黄忠命刘封守城,关兴巡逻,马忠去劝说俘虏,现在兵力不足,只有从降军中挑选。 翌日庞林赶到南昌,暂代郡守之职,与黄忠商议道:“豫章钟灵毓秀,郡中人士尚清节,虽为吴所并,然故郡之人常以汉域言之。故豫章大姓,如徐、熊等,不显于吴,因其不受吴征也。向者豫章多有民叛,不服孙氏者极多,请将军发榜招贤,必有俊杰来投。” “此计甚善!”黄忠想起马忠的那些话,深以为然,抚须道:“豫章人杰地灵,豪将多在民间,可同召募各地豪杰以增兵力。” 庞林笑道:“世子说过,让我等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诸豪杰为东吴所惮,以军相逼,多次征缴。我却用之,足见大汉人心所向。” 二人商议已定,次日便再发招贤榜,征辟心存汉室者前来应征,量才录用。 同时派南昌官吏到附近招募豪杰草寇,愿弃恶从善者既往不咎,或征召入伍,或分配田地。 消息传出,豫章郡内震动,不少名士各自相聚,议论此事,那些被逼迫进山逃难的百姓闻风而至。 ———————— 柴桑北临大江,南倚庐山,东望鄱阳,有吴头楚尾之称,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 孙权割据江东后,拜周瑜为水军大都督,于鄱阳湖大练水军,成为东吴江防要塞。 赤壁之战后东吴取江夏,谋荆州,从陆口到柴桑,成为东吴水军最重要的防线。 柴桑连接荆州与江东,不仅是抵御江北曹军的屏障,更是攻防转换的枢纽。 自吕蒙任大都督后,重点驻防陆口,建设水寨,柴桑虽然不如先前重要,但也要水路往江夏调兵运粮,依然有重兵把守。 但自从去年出兵以来,接连三次调兵,柴桑的水军钱粮被抽调一空,多年积蓄根本不够支撑连年大战。 随着吕蒙兵败,孙权被困,江东形势愈发危急,一月前江夏又来求援,张昭等人欲再从柴桑调兵,命养病的甘宁亲自带兵支援。 但此时的柴桑仅有万余新兵和后勤兵力,甘宁又患痢疾无法领兵,只好命副将史迹选五千水军前往支援。 援军前脚刚走,忽然南昌派人求援,蜀军偷袭豫章,占了海昏,正围攻南昌。 消息传来,柴桑水寨一片震动,前往荆州的主力大军一去不回,豫章也被蜀军打进来,这还怎么抵挡? 柴桑都尉周胤惶急赶来,请甘宁亲自出兵:“南昌若失,柴桑危矣,吴侯他们再无归路,还请甘将军亲自出马。” “呵呵呵……” 此时的甘宁脸色苍白,灰白的须发间,曾经睥睨桀骜的眼眸显得浑浊而又沧桑,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冷笑,仿佛老弱的苍狼。 “格老子的,老子当年八百兄弟,只剩三百个老汉儿,你说怎么打?” “这这……”周胤急得直跺脚,无奈道:“只好将柴桑所有水军调出,随将军前往。” “要去你们去,老子打不动了!”甘宁扶着桌案,身躯佝偻:“你看我这样子,还能带兵出战吗?” “我……可我不会带兵啊!”周胤一脸尴尬,不敢对视甘宁。 乃是周瑜次子,兄长周循英年早逝,他继承周瑜的都乡侯,继续驻守柴桑。 “哈哈——哈哈哈……” 甘宁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咬牙道:“孙权……江东,好个江东豪杰!” 周胤大惊:“甘将军,你怎能直呼吴侯名讳?” “哼,我早就说偷袭荆州得不偿失,哪怕成功了也守不住,奈何不从吾计!” 甘宁握着拳头:“嘿嘿,偷?叫你去偷,吕蒙龟儿子遭报应了吧?” 周胤急道:“甘将军,现在不是埋怨之时,救兵如救火,片刻耽误不得啊!” “老子手下只有三百个老头,有心无力!”甘宁摆摆手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你自己想办法吧!” 想当年跟着自己出川的八百兄弟,打到现在只剩三百老兵,从来没有扩编过。 连张承都有三千部曲,老子的人却越打越少。 就因为老子出身不好,还是忌惮我是降将? 第113章 鸟未尽弓先藏 “甘将军,我愿将周家两千部曲借你调用,去解南昌之围!” 周胤催促道:“否则柴桑不保,如何向吴侯交代?” 甘宁不耐烦道:“吴侯若回来,第一个宰的就是你娃儿。” “啊这?”周胤大惊,眼神慌乱起来。 原来此次吕蒙袭荆州时,孙权就亲自坐镇柴桑为后应,周胤借此机会讨好孙权,获其赞赏,任命为兴业都尉,并许诺要将宗室女嫁于他。 吕蒙拿下公安后,邀请孙权往荆州主持大事,便命周胤为后军都督运送粮草辎重。 哪知周胤却是个表里不一之人,仗着父亲周瑜的功劳居功自傲,沉湎于酒色,舍不得在柴桑蓄养的姬妾,流连两日不忍分离。 路上又醉酒误了行程,船队才到樊口,前军大败的消息传来,不敢再往前线,直接命船队返航,顺水而下一日又返回柴桑了。 甘宁得知此事,将周胤痛斥一顿,想不通文韬武略的美周郎,怎会生出这等不堪儿子来。 周胤回来后才想起后果,按照军令,这可是杀头之罪,一直提心吊胆。 甘宁再提此事,周胤顿时六神无主:“那我们救还是不救?” 甘宁冷声道:“豫章乃是江东门户,我等既为江东之臣,责无旁贷。何况柴桑不报,我等也将丧命于此,岂能不救?” “甘将军所言极是,还请看在当年家父的情面上,出手吧!” 周胤虽然平日饮酒好色,但毕竟是周瑜之子,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就算孙权回到江东,责怪他运量不利,但看在周瑜的情面上,也只是罚俸贬职,不至于杀他,大不了带着东西回舒城老家去。 可一旦柴桑失守,生死难料不说,这里的一切肯定是保不住了。 甘宁一声轻叹,无奈道:“非是我不愿出战,你也知我患痢疾半年有余,实难出战。你速往鄱阳请孙茂相助,先调鄱阳水军解围。” “唉呀,非将军提醒,险些忘了还有一只精兵。” 周胤猛地一拍脑门,急匆匆亲自往鄱阳去了。 鄱阳至今还留下八千多水军,主要是为防备鄱阳湖一带的水贼,彭氏等仗着地形勾结山越连年作乱,不得不防。 “老大,看这情况,恐怕豫章难保啊!” “老大,我看江东迟早要完,我们还是趁早走吧!” “走?你能到哪儿起?” “仙人板板,出来混了几十年,身边兄弟打光了,连个去处都没得!” 周胤走后,门后钻出几名老兵,围着甘宁吵嚷起来。 甘宁脸色苍白,也是蹙眉不语,心中莫名惆怅。 投江东十余年,多少次披坚执锐,出生入死,却只得了个西陵太守、折冲将军。 濡须百骑劫曹营、身先士卒破皖城、逍遥津死战旧主,这些汗马功劳,却比不上吕蒙读书三年、张承征一次山越。 到头来连为兄弟们谋个去处都不能,伤的伤、死的死。 自从周瑜死后,孙权不敢重用自己,只作为先锋偏将使用,自己生病后,地位更是一落千丈。 犹记得当初自己跨江来投,为孙权献策取益州,深得器重,拜为大将。 谁知取了江夏,杀黄祖报仇后便态度大变,对自己百般提防,从不让自己去征兵,锦帆军越来越少。 在江东不为那些世家豪族所容,来到柴桑练兵养病,还要派孙茂来制衡自己。 那孙茂是吕蒙心腹爱将,随后又拜周胤为将,不就是为监视自己吗? 鸟未尽,弓先藏! 但甘宁已经不在乎,自知身体已到极限,时日无多,只盼着此战能胜,带着老部下趁机返回巴中。 哪怕孙权守不住荆州,至少江东还有一战之力,自己哪怕有病在身也会领兵增援,拼死一搏。 但现在全军覆没,吕蒙和十几员大将被斩,孙权被擒,江东群龙无首,如何能挡得住如狼似虎的蜀军? 这时候再去与蜀军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我绝不能再让剩下的兄弟们去送死! “我甘兴霸无能,皆是为名利所累啊!” 甘宁用拳砸着桌子,垂泪道:“我愧对诸位!” 到头来想一想,还真不如当年就留在巴中做锦帆贼,带着大家逍遥自在。 “老大,说啥子屁话?我们不求荣华富贵,死后能埋在一起,就够了!” “大丈夫一世蹉跎,莫过于不遇明主……” 甘宁摇头苦笑,忽然猛捶桌子,懊恼骂道:“格老子的,都怪刘玄德!” “老大,你是不是病糊涂了,这事和刘备有啥子关系嘛?” “是噻,总不能吕蒙去偷荆州,让关羽他们伸着脖子等砍吧?” “砍个锤子,现在连我们都背上了江东鼠辈的名号,老子才是名副其实的蜀军嘛!” 甘宁攥着拳头,咬牙缓缓说道:“刘备要是早来荆州半年,老子何至于来投江东?” 旁边几人听得一愣,旋即眼中渐渐有了光,不禁畅想起来。 “唉呀,当年若是投了刘皇叔,老大和关羽、张飞、赵云配合,岂不是天下无敌?” “莫忘了刘备第一场硬仗就是入川,那我们就是入蜀先锋啊!” “谁说不是?入川我们打头阵,以老大的本事,也能封五虎上将!” …… 众人七嘴八舌,越说越觉懊悔,甘宁更是听得心痛,猛捶胸口。 世上没有后悔药,早知道后来的孙权如此猜忌属下,打死他也不会冒死来江东。 其实整个江东,除了周瑜根本没人待见他,吃个饭都要被凌统拎刀来砍,这几年过的更是憋屈。 再看看刘备,新野一战几乎没有落脚之地,但凭借识人用人之能,招贤纳士,重用川将,打下半壁江山。 法正、庞羲、吴懿、黄权这些蜀中旧部,个个都受重用,这胸襟绝非孙权所能比。 “天意啊天意!”甘宁双手用力地揉着眼睛:“都怪老子瞎了眼!” 命运没有让自己与刘备会面,结果一步错步步错,如今功名未成,故土难回,成了孤魂野鬼。 “老大,要不我们现在走,还来得及!” “走个喘喘,孙权虽对我有戒心,但终归是有恩于我,老子宁可战死,也绝不……” “哎吆,不行了,快走!” 甘宁正说着狠话,忽然捂着肚子站起来,面容扭曲。 两名士兵马上会意,扶着甘宁往后院茅厕去了。 第114章 贼心不死 汉军拿下南昌后,本打算趁胜直取柴桑,不想黄忠忽然旧疾复发,连日发烧不能行动。 刘封暂掌兵马,一边发榜安定境内,一边招兵买马打探柴桑消息。 所幸招贤榜发出不久,便有豫章宗族之人前来打探消息。 他们原本是南昌附近的大宗,因孙策和周瑜几次强行征粮打压,抵抗不过逃入山中,听闻汉军到来,纷纷表示愿回归故土。 刘封欣然答应,不一日豫章大姓徐、熊、雷等各都前来商谈,徐宗、熊循、吴应等名士皆来应征,决定迁回故地。 这其中威望最高的便是名士徐宗,豫章名士徐稺之后,徐稺时称“南州高士“,太守陈蕃不接待宾客,特为他设一榻,去则悬之。 不过这徐宗却是个狂生,曾到京师与孔融交结,部曲宽纵,不奉节度,不为顾邵所用。 这次见了刘封,态度收敛许多,言道:“昔日孙策强占豫章,我等不从,言须朝廷遣真太守来,方可迎之。谁知孙策暴虐,竟以我等为宗贼,发兵征讨,无奈躲进山中。今幸汉中王匡扶汉室,终于盼到汉将来此,当真天佑我等。” 刘封见众人心存汉室,愈发高兴,设宴款待众人,商议接下来的迁徙之事,各族愿重回故园,效命朝廷。 当日尽欢而散,刘封亲自送出府门,见豫章境内人心向汉,不禁心情大好,趁着微醺在城内闲逛,顺便体察民情。 正走之时,忽然东街有数十人在街口祭祀,被几个差役赶来驱散,双方争执起来。 一人厉喝道:“顾太守严令不得祭祀山神,尔等还敢当街祭祀,大胆!” “聂差役,你管的也太宽了吗?现在可是汉军的天下,东吴那一套不管用了。” 那差役沉声道:“豫章虽易主,但新律不可废!” “哈哈哈,东吴鼠辈都投降了,你还要当他们的狗?我劝你少管闲事。” “雷家的事你也敢管?你可别忘了,我们家主刚拜见过刘将军。” “不知道雷老虎的威名吗?老子劝你马上滚。” 见众人围上来,那人大怒,挽起袖子喝道:“尔等若是听不懂律令,本差也略懂一些拳脚,全将尔等关进大牢。” “聂友,你不要狗仗人势,真以为豫章郡没人管得了你吗?” “走,我们去上告!” “对,告到府衙,告到江陵!” 那些人也不敢动手,骂骂咧咧地往府衙去了。 那几个差役低头商量一番,也赶紧往府衙走去,却被刘封派人拦住,将呵斥百姓的那人叫到近前。 “我大汉新政,官兵不得欺压百姓,你们从东吴留下的这些恶习,也要改一改了。” 那人忙说道:“将军有所不知,这豫章境内,山越杂居,民俗各不相同,几乎每日都有祭祀。各家为了祭拜自己的神灵,每次要百姓交粮不说,却把食物抛至野外,宁可浪费也不许挨饿的百姓拿来果腹。顾太守来了之后严令禁止,半年才有所改善。” “哦?”刘封微微蹙眉:“有这等事?” 那人叹道:“更有甚者为了家族兴旺,买来百姓之女投入山中祭祀山神,放入河中祭祀河神,如此残害人命,不知凡几。” “可恶!”刘封脸色一沉。 看着挂在街口的经幡,上面画着张牙舞爪的山神,对一人吩咐道:“马上拆了送去府衙。” 又对那人说道:“我素知顾太守贤名,所定新律既是为民,告诉庞太守,一定要严格执行。” 他虽然看不起顾邵不战而降,但人家毕竟是江东名士,治政能力毋庸置疑,看百姓没有不悦之色,干脆直接照搬。 那人略作犹豫,又道:“顾太守到豫章后,并未主动结交大姓,而是从民间选拔人才。先从官衙小吏中选拔,若有才能者,便令其入学,视其品学提拔高位,故此人心悦服。” 刘封正要走,回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可是江东人氏?” “小的聂友,本郡人氏!” 刘封淡淡一笑:“你如此为顾邵说好话,莫非你这差役也是他提拔来的?” “正是,小的先前不过县衙一名杂役而已!” 聂友神色坦然,抱拳道:“不过小的方才所言,并非是为顾太守表功,而是认为此政有利百姓,深得人心,恐将军有误会,才斗胆解释。” “如此说来,你也算顾邵半个门生了?” “不敢高攀!”聂友抱拳道:“小的自幼家贫,曾以打猎为生,父母双亡后便到县衙谋了个差事糊口。顾太守乃是名门望族,恩惠豫章百姓,已是万幸,岂敢以门生自居?” 刘封问道:“你方才说顾太守不曾结交这些大姓,似乎意思有所指?” 聂友道:“为了豫章百姓,小的斗胆直言。将军今日宴请的那些大宗,他们只说愿回故土,却未说他们多年侵占的土地,一族足有万顷。随后被吴侯分给了百姓,若是放回,豫章百姓又将无家可归,无地可种。” “竟有这等事?”刘封吃了一惊,这可是他没想到的。 聂友又道:“当年宗贼最猖獗时,如海昬的上缭壁,五六千家相结聚,别立宗部,阻兵守界,不肯纳税,不受朝廷所遣长吏。华歆为太守时,曾派人到海昏、上缭等地求粮三万斛,结果只取得数千斛。如今见东吴失势,欲卷土重来,恢复旧制,将军不可不防。” “好啊,他娘的欺负到我头上来了?” 刘封闻言顿时酒醒,沉声道:“今日见那些族长名士言语之间都十分客气,我以为他们被孙氏打压一番,已经改过自新,原来还是贼心不死啊!” 聂友叹道:“这些大姓宗族隐匿山中,子弟少则数十,多则成百上千,实力尚存,将军不可小觑。” “此时想必他们已经聚在一处,笑我愚笨了吧?” 刘封握着拳头,咬牙道:“还是世子有先见之明,他早就提醒我小心豫章宗贼了!” 聂友问道:“不知世子有何谕令?” 刘封反问道:“你方才说略懂拳脚,不知本事如何?” “只是些打猎的糊口本事,不敢与将军相比。” “这就够了!”刘封冷然一笑:“对付这些人世子早有妙计,只需要三步:请客、斩首、收下当狗!” 第115章 内忧外患 刘封让聂友带着经幡去府衙,让庞林将闹事之人驱赶走,顺便重申遵守新律。 回到后衙,命人将顾邵从监牢取出,在府衙东厢房为他准备一间住处,反正一个书生,也不怕他逃走。 不多时庞林回来,疑惑道:“将军早上才与各家议事,怎得出门又要惩治雷家?” “嘿嘿!”刘封脸色阴沉:“老子才来豫章,就被人当猴耍了啊!” 庞林愕然道:“将军这是何意?” 刘封不住冷笑,只是不语,不多时差役带着顾邵到来,请进内堂叙话。 顾邵以为柴桑援军到了,要拿他当人质做要挟,傲然道:“诸位要是以我为质,让甘将军退兵,就不必多费心思了。” “先生你想多了,东吴现在哪里还有一战之力?” 刘封摇头笑道:“甘宁非但患病无法领兵,鄱阳的水军听闻南昌失守,走了一半便退兵了。我们不去攻打柴桑,想必他们已在暗中庆幸了。” 顾邵大感失望,一声叹息,抱拳道:“即便如此,恕我不能背主。” 刘封哈哈一笑,抱拳道:“此番请先生来,既不为说降,也不为议论天下大事。就是了解一下豫章政事民情,也好有的放矢。” “既是为豫章百姓,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顾邵心中稍定,也不甘心自己辛苦一年的努力白费。 刘封将今日雷家祭祀之事告之,说道:“看来豫章的水比我们想象的要深,先生能在这里推行新律,上有大宗压制,下有百姓阻挠,着实不易。” “君子行事,有所必为!”顾邵抱拳道:“将军胸襟宽阔,不废前律,豫章幸甚,百姓幸甚。” 自从来到豫章,为了禁止这些不必要的祭祀,不知费了多少周折,尤其拆除一座座庙时,甚至有百姓跪地阻路。 他这几日正担心前功尽弃,准备找庞林说情,不可半途而废,没想到刘封竟不计较身份,依然沿用他的政令,对他的看法改观不少。 刘封笑道:“世子说了,凡事以民为先。此乃利国利民的好事,我自当遵从!” 顾邵一怔,抱拳道:“想不到世子十余岁,便知以民为本之理,佩服!” 几次见刘封,他口中很少提及汉中王中,却三句不离世子刘禅,似乎有意为刘禅扬名立威。 先前刘备进位汉中王,因世子之事还传出谣言,刘封因螟蛉之子未封世子,颇有怨言, 古来党争在所难免,无不尔虞我诈,这兄弟两人当真如此和睦吗? 这是刘备刻意交代,还是刘封故意为之,以宽和示人,别有居心? 庞林也向顾邵请教雷家祭祀之事,念在当年与庞统交情上,顾邵毫不保留如实告之。 庞林听罢一阵终于明白,叹道:“看来我请将军发榜纳贤,反倒弄巧成拙,助纣为虐了。” “这倒未必!”刘封笑道:“豫章也是人杰地灵之处,除了这些大宗,必定还有其他人才。就是这大宗之中,也未必就没有忠心报国之士,这一次我正好将计就计,去芜存菁,永绝后患。” 顾邵忙道:“这些宗族大姓盘根错觉,势力庞杂,甚至与山越多有勾结,将军万不可草率行事,一旦引起大乱,遭殃的还是百姓。” 这一次到豫章上任,让顾邵深刻体会到了宗贼对朝廷的危害,更知执政不宜。 但豫章这些大宗比起江东豪族,也只是小巫见大巫而已。 只是江东世家不似这些宗贼那般猖獗,欺压百姓,至少在明面上,大家还要顾全颜面,保持名声。 但在吴侯眼里,世家豪族恐怕也如这豫章宗贼一般无二,尤其四大家族更是首恶。 所以这次向家中写信,他特意给顾雍另写一封密信,分析其中利弊。 请顾家要约束子弟下人,不可作恶欺压百姓,更不可以身试法,不可触怒吴侯,否则必有灭顶之灾。 现在刘封说这番话,倒让他心中颇有触动,又怀疑自己身在局中,过于敏感,有些杞人忧天了。 刘封道:“难得先生时刻心系百姓,不过此事我自有对策。今日小恶不除,日后岂非养虎成患?” “将军言之有理!”庞林点头道:“豫章宗贼当年猖獗成势,这些年蛰伏隐忍,伺机死灰复燃,不可令其有喘息之机。” 刘封请顾邵暂住府衙,也不必他亲自理政,只要平时告诉庞林豫章情况,偶尔出谋划策即可,留聂友监视他的起居。 顾邵原本闲来无事,这样也不算投敌,那监牢之中潮湿酸臭,也是苦不堪言,便答应下来。 聂友自然明白刘封这是给他学习的机会,欣然领命。 吃过饭后,几人继续讨论豫章形势,从民情到周边形势,豫章多山,山越贼寇啸聚其中,多如牛毛。 从孙策到周瑜再到孙权时期,连年为患,除之不尽,江东武将的一大半功劳,都是从征讨山越挣来的。 自从去年吕蒙兵败,孙权被困荆州后,丹阳、鄱阳、会稽一带的山越人又蠢蠢欲动。 不觉已是黄昏时分,几人谈兴正浓,掌灯夜谈,忽然关兴带着两个浑身血污,狼狈的差役进来,却是建昌的官员。 原来前两日山越贼张节领兵两万奇袭建昌,城内有人接应,里应外合夺了县衙,将所有官吏囚禁起来,城上士兵跳城逃走,一路被追杀走散,只有两人回来报信。 “好啊,这豫章的山越都猖狂到这等地步了吗?” 刘封闻言勃然大怒,平时劫掠百姓,侵扰境内也就算了,攻城占领县衙,这是要谋反啊! “是我治政无能啊!”顾邵苦叹道:“那张节乃是九岭山有名的宗帅,这些年统合各部,聚众数万人,无人能治。” “豫章内忧外患,孝则以书生之躯,治政安民,着实不易啊!” 庞林听罢倒对顾邵同情起来,想起兄长评价顾邵为驽牛,能负重道远,倒也贴切。 刘封冷笑一声:“哼,一个小小的山贼,能成什么气候?” “这张节颇有谋略,此必是蓄谋已久,闻知吴侯被擒,故而趁机起兵夺城。” 顾邵忧心道:“这些山越大多互相都有联络,一处成功,只恐其他各处也会闻风而动。” “看来要杀鸡儆猴了!”刘封站起身来:“我这就去找黄老将军请令。” ----------------- 各位看官,我没想到吴人不靠谱,连吴书也不靠谱啊! 关于顾邵,可是害苦了我了,先来看-孙邻: 《三国志·卷五十一·吴书六·宗室传第六》:建安二十三年(218年)(孙贲)在官十一年卒。子邻嗣。 孙邻九岁时,代理豫章太守,不久为顾邵替代,进封为都乡侯。 按照这个记载,我219年选顾邵为豫章太守,没毛病吧? 结果参考顾邵资料的时候,人傻了: 建安十九年(214年),在章郡五年的顾邵逝世,年仅三十一岁…… 建安十五年(210年),周瑜病逝,庞统扶送周瑜灵柩到东吴。顾邵前去吊丧,期间结识庞统。 同年(210年)顾邵入仕,接替九岁的孙邻拜为豫章太守? 这近十年的差距,直接给我干懵了,不过也不影响剧情,就吐槽一下吧! 说起来,古人真容易病死,大都督、顾家长子三十多正值壮年,说没就没,吴皇是真的能活啊! 第116章 豫章才俊 休息几日,黄忠病情有所好转,已能下地走动,但箭伤一直流脓。 大概是冬天赶路时染了瘴气,加上年事已高,恢复极慢。 刘封安慰道:“我已派人将此处军情连同老将军病情一并报知父王,老将军只管安心养病,我来时听说华先生已经在召唤其弟子到江陵会合,很快就会派人来医治。” “我居然也有……不能上阵杀敌的一天……” 黄忠慨然一叹,旋即又淡然一笑,“老夫年过古稀,夫复何憾?何必因我一人而惊动大王。” 刘封抱拳道:“老将军乃国之栋梁,我等晚辈还需老将军提携指教,千万保重身体。” 黄忠不愿多讨论此事,问道:“如今豫章军情如何?” “我正为此事而来!”刘封便将今日之事告知。 “我们奉命来取豫章,建昌必定也要去救!” 黄忠点头道:“区区山贼,你们几位年轻人料想足以对付了。” 刘封道:“我也正有此意,只是担心一旦出兵,柴桑吴军趁虚而至,这些大宗豪族也未必真心归附,如何是好?” 黄忠抚须大笑道:“老夫虽在养伤,却未必没有一战之力。吴狗若敢犯境,管教他一千个来,一千个死!” 二人又讨论一阵出兵事宜,刘封来到府衙,传令升帐议事。 马忠抱拳道:“我当年在幕阜山时,曾与张节打过交道,此人倒也算得上一位豪杰。末将愿前去劝说,晓以大义,收他为朝廷效命。” 刘封大喜道:“我正愁兵力不足,若张节肯来投效,既能补充兵力,又能彰显朝廷之威,威慑群贼,一举两得。” 庞林却道:“草寇向来桀骜,那张节啸聚九岭山十余年,拥众数万,未必轻易肯降。还需大军压境威慑,再遣人劝降,恩威并用,方可凑效。” 刘封命关兴为先锋,领三千兵与马忠先行,打探建昌消息,自领五千兵马接应。 庞林道:“建昌至少有万余贼军,这几日恐怕又有贼人进城,这兵力恐怕不够。” 刘封笑道:“贼人虽多,但不过是乌合之众,一战失利,自会溃散,不足为虑。我还有一事要先生去办。” “将军尽管吩咐!” 刘封道:“贼军犯境,想必徐、熊这些人也已得到消息。我们初到豫章,兵力钱粮皆不足,你马上派人前去筹粮募兵,看其反应如何。” “此计甚善!”庞林明白这是试探那些大宗的诚意。 既然你们口口声声说愿为朝廷效力,只要是大汉派来的官员,便全力支持,现在是时候出力了。 一个时辰后,刘封披挂整齐,出府门准备前往军营,却见聂友跪在门外。 “将军,在下从小在九岭山一带打猎,熟悉地形,愿为向导。” “向导倒不必了!”刘封示意聂友起身:“你是本土之人,可知道豫章境内有无名医?” “名医?”聂友一愣,马上反应过来:“听闻黄老将军受伤,莫非未见好转?” “唉,人老不以筋骨为能啊!”刘封叹道:“可惜此处距离江陵太远,否则有华神医在,料无大碍。” “要说神医,小的倒真听过一人,据说此人曾去过南越,当时交州太守士燮病危,垂死已有三日,此人只用三粒药丸,便将他救活,半日后即能坐起,四日后能说话,不久病愈。” “竟有如此神人?”刘封吃了一惊,忙问道:“此人现在何处?” 聂友答道:“去年听乡人说此神医正隐居在庐山,治病不取钱物,只要病愈者在山中栽杏,重病五株,轻病一株。如此举动实在奇特,未知真假。” 刘封立刻吩咐道:“你马上带两人到庐山去请此神医,只要能治好黄老将军的病,我送他百亩杏林。” 远水救不了近火,等着江陵派人来耽搁太久,有机会当然要试一试。 聂友为难道:“小的想与将军一同出兵讨贼,建功立业,不愿再做这些差役杂事,不如另选他人……” “此事关乎黄老将军安危,非你亲自去办我才放心!” 刘封道:“请到神医便算你大功一件,等我讨贼归来,便留你做护卫。” 聂友大喜:“多谢将军,小的马上去办!” 刘封对聂友的表现很是满意,出身寒微,但为人机灵,苦学上进。 不似其他差役那般浑浑噩噩,不管谁来当郡守都毫无反应,整天只想着下差去赌博享乐,如同行尸走肉。 在聂友身上他看到了豫章钟灵毓秀的影子,顾邵稍加点拨便胸有大志,有建功立业之心,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 想当年我在新野追随父王时,人才如雨而至,一时多少俊杰,现在都是些别有居心的世家子弟,真正的人才都去哪了? -------------------- 南昌东门,有一条雷鸣巷,自东门到南门的大半条街,都是雷家的产业。 中间一座幽深的庭院,外面看似普通,斑驳的院墙长着青苔杂草,四周细竹大树包围。 进门后也不见出奇之处,天井周边一座花圃,到了后院客堂也不过四尺见方,也觉得普通。 但要是进入雷家内宅,从两侧的回廊走到后院,忽然变得开阔奢华,雕梁画栋,奇花异草,整个宅院规模已超南昌府衙。 这里除非雷家的亲信和贵客不得进入,当年名士华歆做太守,也只是在前厅接待,顾邵更是连登门的机会都没有。 此时雷家书房之中,徐宗、熊循等人赫然在座,他们昨日还在笑刘封好骗,一番场面话就轻松收回失去近十年的土地庄园。 没想到才回到家,雷家祭祀的事情就被差役赶回,让雷家颜面丢尽,一大早都来询问情况。 徐宗捏着山羊须,淡淡道:“如此看来,那刘封分明就是不给雷家面子,此事必须要讨个说法。” “哼,我雷老虎向来以德服人,这件事是他们太草率了!” 雷老虎并不上当,昨日的举动不过是个小小的试探罢了,对众人说道:“祭祀之事尚在其次,据我所知,退堂之后刘封便将顾邵从监牢提出来,接入后衙暂住,昨晚更是彻夜长谈,这才是大患啊!” “顾家的手伸得未免太长了吧?”徐宗闻言大怒,拍案喝道:“他们在江东得利,却百般打压我等,其心可诛!” “此人不可久留啊!”雷老虎缓缓点头,看向一语不发的熊循:“道明,你怎么看?” 第117章 貌合神离 熊循轻叹一声:“顾邵已为阶下之囚,不日便遣返江东,何必多此一举?” 徐宗不满道:“道明啊,你也未曾出仕,不为江东效力,何必还为顾家说话?” 熊循说道:“如今豫章新定,各处匪盗猖獗,建昌已为贼所破,我以为当务之急,还是平贼安置家眷为先。顾邵所定政律,其实与我等并无多大影响,诸位万不可因小失大啊!” “山越劫掠百姓,攻打县衙,自有他官兵去对付,与我等何干?” 徐宗翻了个白眼,向雷老虎拱手道:“但刘封驱赶雷家人,又在县衙张榜重申律令,这就是在向我们叫板,是可忍孰不可忍?” “对,刘封今天能驱赶雷家的人,明天就敢冲到我们家里拿人。” “雷家历代居住南昌,尚且如此,我等将族人迁回来,岂不还要受律法裁定?” 其他几个族长也都附和起来,他们想要的是和原来那般自己圈地耕种,不受官府约束。 雷家的试探,也正是他们所想的,没想到刘封态度坚决执行顾邵留下的那一套,那回来后岂不是处处受限? 豫章大宗之中,徐氏、熊氏是真正的士族,其他的或为豪族,或为大商,熊家更是以武起家。 原本各家互相鄙视,明争暗斗,直到太史慈来后,无差别打击大宗,这才走到了一起。 这些年许多人迁徙躲避山中,熊家却靠着蓄养的两三千私兵留下来,不但保住祖产,还扩大宅院,隐约成为大宗之首。 这也是雷家敢第一个当街祭祀试探的原因,各家都来雷家议事,也是想借助雷家的力量。 正当大家不忿之时,雷家长子雷霆进来禀报道:“刘封带兵出城,听说是去攻打建昌,剿灭张节了。” “当真?哈哈哈——”雷老虎闻报,忽然仰天大笑起来。 徐宗疑惑道:“雷家主为何发笑?” 雷老虎摸着蜷曲浓密的虬髯,冷嗤道:“我笑刘封不自量力,蜀军自寻死路啊!” “是啊,张节可是九岭山一带最强的匪首,当年连周瑜都奈何不得。” “这些年他屯兵周边大小山寨,有数万喽啰,刘封这是以卵击石啊!” 众人听了雷霆之言,忽然又幸灾乐祸起来,盼着他这次出去吃瘪。 “诸位,你们可曾想过?一旦刘封兵败,张节占住建昌,下一个会不会就来攻打南昌?” 熊循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下来,个个低头若有所思。 熊循眉头紧皱,缓缓道:“如今东吴失势,汉军再败,非但张节,鄱阳的彭家也会趁机而动啊!” “对,刘封绝不能败!”雷老虎猛地站起来,握紧拳头:“我们必须要给他支援。” 鄱阳彭家是雷家的死对头,两家为了争夺鄱阳水域和周边的田地,结成了世仇。 如果不是彭家太过嚣张,当家头领彭虎、彭材先后被消灭,导致元气大伤,雷家根本抬不起头来。 “大家有钱出钱,有粮出粮,有人出人!” 这些大宗也是世代深受山越之害,山越一般轻易不会攻打府衙,劫掠普通百姓又所获甚少,一旦大规模出动,目标就是这些钱粮充足的大户。 久而久之,各家相互联合,修建坞堡,训练私兵,逐渐成为大宗,其中最有名的莫过于上缭壁,达到五六千家之多。 大家虽然很享受各宗自治的自由,但更惧怕山越的报复。 官府只是要他们纳税,山越那是要命啊,闹不好就会灭族。 这些年大家也只是勉强自保,没有官兵的威慑保护,躲在山中也是在劫难逃。 你在山中再能躲藏,能比山贼更高明吗? 虽然大家都排斥官兵,但豫章却不能没有官兵,至于是蜀军还是吴军,这都不重要。 “果然都是趋利避害之徒,竖子不足以谋!” 徐宗见众人刚才还同仇敌忾,转眼就要支援蜀军,勃然大怒,直接拂袖而去。 “哼,酸儒得意什么?真当徐氏是你祖上徐孺子在时那般么?” “徐孺子恭俭义让,徐家的门风都被他败光了。” 众人对徐宗的轻狂早已看不惯,纷纷鄙夷起来。 熊循一声叹息,他早猜到这些人貌合神离,各有私心,果不其然。 这次要不是兄弟熊行有建功立业之心,一心要出仕,恰逢汉军占领豫章,又发榜招贤,已经按捺不住,他不得不亲自来查看,否则是绝不会参与此事的。 此时见刘封讨贼如此果决,心中反倒有了决策,起身道:“大军已发,大家若有意支援汉军,要尽快准备,其他事等剿灭张节之后再议吧!”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告辞回家准备去了,一定要设法让刘封在前面顶住。 “爹,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热闹的客堂转眼间冷清下来,雷霆甚至有些没反应过来。 “或许这是天赐良机啊!”雷虎在堂中来回踱步,喃喃道:“我雷家翻身的机会来了。” “爹,你这话什么意思?”雷霆平日只会练武,人情世故几乎一窍不通。 “你这孩子……”雷虎欲言又止,问道:“儿子,你可愿参军杀敌,建功立业?” “当然愿意!”雷霆顿时眼中放光,旋即又泄气道:“但你和爷爷都说了,我们雷家绝不能去当兵。” “那是之前!”雷虎叹道:“孙策、孙权占领江东,倚仗的是那些世家豪族,我们哪怕去投军,纵有天大的功劳,也会被打压,只是送死而已。” 雷霆问道:“蜀军不一样吗?” “从现在开始,你要叫汉军!” 雷虎郑重叮嘱,又道:“刘皇叔不同,他举贤任能,军纪严明。即便出身草莽,也有建功立业,出人头地的机会。” “父亲要让我去投汉军吗?”雷霆激动得跳起来,大吼道:“太好了,我要杀贼,我要立功!” 雷虎摇头道:“这第一战十分重要,你太过鲁莽,让你二叔带队,我们雷家军全体出动。” 雷霆瞪大眼睛:“爹,这样我们雷家的实力不就暴露了吗?” “江东哪家没有私兵?” 雷老虎冷哼一声:“我们雷家以武起家,若不多出点人,反倒被人怀疑。” “爹,我明白了!”雷霆跨步奔出门外,去找二叔雷豹了。 “他爹,你怎么能让霆儿去讨贼,那多危险,万一……” 雷霆才走没多久,雷夫人便匆匆走进来。 “雷家的一切不都是用血拼来的?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雷虎冷哼一声,顿了顿说道:“去将你二丫头唤来。” 第118章 身体力行 刘封这次单独统兵,才体会到行军不易。 先前领兵,他不过是偏将,只需要接令出兵,完成任务即可。 这次完全不同,关兴领兵先走了,剩下的斥候、车马、粮草、辎重、后勤,甚至连伙夫都要他来确定人数。 望着副递来的两大摞逐渐,刘封顿觉头大,暂时让众将各司其职,按照原先黄忠安排好的进行,反正是对付贼军,大差不差即可。 哪知出兵的时候更是状况百出,这些士兵有一半是新降的吴军,其中又有不少新兵,行事缓慢懒散。 才出城就稀稀拉拉不成阵势,气得刘封直骂娘,终于意识到自己与黄忠等名将的差距,甚至在这方面,自觉还不如孟达。 “早知这段时间就该好好训练这帮兔崽子了!” 刘封骑马走走停停,望着身后一眼望不到头的尘埃,懊悔不迭。 先前刘备等人也多次说过练兵的重要性,但他都不以为意,如今自己亲自带兵,才知道重要性。 中午出发,傍晚时分还未走进九里山,一下午行军二十里,等到建昌,黄花菜都凉了。 眼看天色不早,刘封命士兵安营扎寨,派人向关兴传信,叫他放缓行军,切莫孤军深入。 晚饭之后,刘封召集各营将校议事,严斥众将务必督促属下,明日要加快行程。 正把所有人骂得狗血淋头,忽然守军来报,外面来了许多兵马,自称是熊家和雷家等派兵支援,协助官兵剿贼的。 “来得这么快?”刘封倒有些诧异,命人先将主事之人带进来。 不多时便见轻兵带着七八人进帐,有老有少,高矮胖瘦各不相同。 大家纷纷上前见礼,有的提供兵马,有的提供粮草,也有人愿主动善后,帮忙协助后营事宜。 刘封一一回应,脸上带笑,心中却暗惊,只这一下午的时间,他们就凑了五千余人,难怪东吴对他们百般防范。 本以为这些大宗会阳奉阴违,推三阻四,没想到竟如此积极,也不知庞林用了什么妙计。 刘封却不知道,庞林正在府衙准备讨贼檄文,还没想好措辞,差役就来禀报,各家已经带着物资出城了。 刘封看过清单,安排那些送物资粮草的留在后营,交给辎重营调动,只留下三个带兵的。 雷家出兵两千,由雷虎二弟雷豹和儿子雷霆统领,熊家出兵五百,由熊循之弟熊行带领。 两家都派出至亲之人,足见诚意,这让刘封颇为满意,命人看座赐酒。 雷家叔侄膀大腰圆,一看就是练武出身,雷豹用大刀,雷霆使狼牙棒,在军中也极为少见。 这熊行却人不如其名,身材修长,举止从容,而且还取字钦明,分明有着世家良好的教导。 稍作寒暄,了解三人实力之后,刘封看向熊行:“钦明既知兵法,想必对行军布阵也有所了解吧?” 熊行抱拳道:“在下虽并未正式统兵,但这八百家将是我亲手训练,也曾数次与山贼交手,从未有败绩。” “哦?”刘封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虽然态度谦逊,但难掩其眼中的骄傲和自信。 “既如此,我暂封你为押粮官,这次运送粮草之事,全交给你负责,如何?” “这……”熊行颇感失望:“在下更想上阵杀敌。” 刘封眉梢一挑,从他身上仿佛看到自己当年的影子,学着孔明的模样,缓缓说道:“兵法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三军作战,粮草是最为紧要的,运粮之人,非心腹大将,文武兼备者不能胜任。某观你颇知兵法,为人谨慎,正当其职。” “当真?”熊行双目放光,抱拳道:“既蒙将军信任,在下心甘情愿,保证将粮草按期送至。” 解决了后营之事,刘封顿觉浑身轻松,颔首笑道:“年轻人好好努力,必能建功扬名。” 笑到一半,忽然笑容僵在脸上,想起当年入川之时,被刘备、庞统等人夸赞几句,便血气上涌不已,带兵嗷嗷向前冲,也是上了不少当啊! 雷豹大笑道:“恭喜贤侄当此大任,虽说你在后营,但要防止贼军偷袭劫粮,也不是轻松的差事。” 熊行岂能听不出他的嘲弄,却并不在意:“我自有道理。” 刘封命雷家叔侄为副将,随自己接应关兴,大家早些歇息,明日一早赶路。 ----------------- 马忠和关兴领兵先行,一路上见到许多逃难的百姓,都说山贼烧杀抢掠,十分凶残。 到了建昌境内,马忠担心再往前遇到山贼,一旦动手不好谈判。 遂与关兴商议,人马暂且扎营,他先前往建昌劝降,若一日后不见回来,再进兵厮杀。 马忠来到建昌,见街上一片狼藉,房屋大多被烧毁,心中大骂张节,这哪里还有半分当年做豪杰惩恶扬善的样子,分明也变作了山贼匪盗。 张节倒也顾念旧情,设宴接待马忠,请众头领作陪,其中一人名叫僮贵,竟是当年在庐陵叛乱的僮芝之子,自署庐陵太守,被孙策所杀。 军情紧急,马忠直接道明来意,言道:“宗帅趁着东吴兵败攻打建昌,但莫忘了汉军比吴军更强,要想建功立业,为朝廷效命才是出路。” 张节微微蹙眉,看向僮贵:“军师,你的仇人是东吴,现在汉军到了豫章,正与东吴交战,我们若是投军,正好一起报仇,你咯去哩?” “大王糊涂啊,岂不闻宁为鸡首,不为牛后?” 僮贵冷笑道:“我们现在有数万兵马,占据九岭山,众兄弟为你独尊,马上要封王。投降汉军,你不过一个小小的偏将,甚至还可能不如这马忠,岂不是自讨苦吃?” 张节双目微眯,问道:“马兄,我若投降,汉军能给什么好处哩?” “这……”马忠愣住了,这还真没商量过,你一个山贼改邪归正,还想要好处? 耐心劝道:“宗帅,你虽有数万兵马,但比起东吴十万大军又如何?当年吴桓十几万黄巾军,下场你比我清楚,千万不可自误啊!” “我们现在以建昌为都城,城池险固,再沿龙江布防,九岭山固若金汤,自立为王,谁能打进来?” 僮贵冷然一笑,抱拳道:“大王,这马忠是个反复小人,不如直接杀了祭旗!” 一声大王叫得张芝浑身一颤,傲然道:“马兄,你可知道我当年为什么随黄巾军起义?就是我这膝盖太硬,跪不得那些狗官哩!” 第119章 正名之战 马忠眼看要谈崩,急道:“宗帅,黄巾前车之鉴,一步错,步步错啊!” “马忠,你这个小人!你只记得义军失败,难道也忘了大贤良师的预言吗?” 只见席间一人站起来,握拳大吼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汉朝的气数尽了,你还想走回头路?” 马忠扭头看去,见此人身型矮小,阔额小眼,鼻孔微微上翻,问道:“这是哪位头领?” 张芝叹了口气:“他便是陈败将军之子,陈胜!” 马忠心中暗惊,原来他和张芝曾经都参加过黄巾义军。 当时黄巾军遍布天下,张角立三十六方,扬州江南部就有三方,分别为吴桓、陈败、万秉。 张芝正是吴桓部下的渠帅,后来吴桓被留赞斩杀,陈败、万秉被朱治所杀,没想到还有后人在。 陈胜微微扬起下巴,以鼻孔看着马忠:“没错,我爹失败就是因为名字取的不好,我取陈胜,就一定能成功。” 马忠心中暗笑,心想你小子要是知道陈胜也败了,还要取个什么名字? 不过他此时也无心理论,再劝道:“宗帅,汉军的实力我可是亲眼目睹,先锋军已到了建昌,你要三思啊!” 陈胜怒道:“大王,这就是个吃里扒外的软骨头,原来是把汉军引到这里来了。直接砍了,给弟兄们壮壮威风。” “现在杀他,马忠肯定心中不服!” 张节自然明白马忠对自己是一番好意,不忍下手,对众人说道:“等我们击退这支汉军,叫他心服口服,再斩不迟!” 陈胜大笑道:“哈哈哈,马忠,叫你好好见识我们的实力,如今的罗霄军,比当年的义军更强大!” 众人也都纷纷赞成,张芝命人将马忠押到大牢,与建昌的那些官员关在一起。 押走马忠,张芝问道:“军师,接下来是战是守?” 原来张芝这数年突然壮大,全仗僮贵出谋划策,吞并九岭山一带的大小山寨,准备收服整座罗霄山贼寇,自立罗霄王。 正苦于没有一座像样的王城,正在此时,东吴兵败的消息,便直接占领建昌为王城,改县衙为罗霄宫。 只等宫殿改造完毕,便斩杀建昌的大小官员祭旗,没想到汉军这么快就来了。 僮贵说道:“汉军已经到了建昌境内,来的必是善战精兵,而且装备精良,不宜出战。不如据城坚守,以逸待劳,他们毕竟兵力不多,先消耗一番,等他们失去锐气,再反攻必胜。” “军师此言差矣!只来了几千汉军,我们就怯战,传出去岂不被兄弟们所笑?” 陈胜却冷笑道:“这头一阵必须要打,而且还要打得漂亮,打出我们云霄军的威风来!” 僮贵笑道:“如此说来,陈头领是准备打这第一仗了?” “不错!”陈胜抱拳道:“大王,我愿打头阵!” 张节也正想试探汉军的实力,传令道:“陈头领若取胜,这九大头领的第一把交椅就是你的!” 陈胜大喜,张芝封王后,驾下会有九大头领,各占九岭山一座山头,自己坐上头把交椅,那就可以选最大的地盘了。 僮贵担心陈胜太过冒失,说道:“离城十里处有石蜗岭,临江背山,可在此处下寨拒敌。” “放心吧,我定能旗开得胜!”陈胜招呼自己身后的将领,前去点兵。 ----------------- 关兴营中等了一夜,先是刘封派人来报信,叫他不要孤军深入。 正犹豫时,斥候来报,贼军出城向东而来。 “哼,好嚣张的山越贼,这是把我们当吴兵看了吧?” 如果贼军守在城中,关兴也不好深入,但他们竟然出城,这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啊! 加上初次领兵,急于立功,直接领兵上前迎敌。 不多时来到石蜗岭,见贼人正闹哄哄在山坡上列阵。 关兴上前叫战:“尔等反贼,汉军到此,还不投降?” 贼军中一将领兵来到坡下,穿着不太合身的吴军铠甲,半边脸长着癞子,须发黄白,大吼道:“我周大籁刀下不斩无名之将,报上名来!” 他奶奶的,这是我的词儿啊! 关兴才要叫阵,没想到对方先喊了他要说的话,勃然大怒,直接催马上前:“狗贼不配知晓吾名!” 周大癞见来者不过是个年少后生,胯下马高大神骏,心中顿生贪念,也不等禀报陈胜,直接杀了过去。 关兴跨下马鬃毛赤红,身躯为枣红色,正是赤兔马配种所生,虽然比不得赤兔神驹,但也是一匹宝马。 马如烈火奔腾,少年刀光闪烁,气势如虹,周大癞横刀斩去,兵刃碰撞,直震得手臂发麻。 周大癞原以为这少年没什么本事,不想竟力气不小,圈马再战,交手数合,才发现对方刀法凌厉,自己竟渐渐手忙脚乱起来。 十合之后,更是抵挡不住,周大癞心中慌乱,急忙拨转马头,狼狈而逃。 “狗贼休走!”关兴岂肯轻易放过这等良机,紧追不舍。 周大癞趁机拼命奔逃,关兴的马快,几个纵跃便追至近前,挥刀便斩,刀刃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寒芒. “小心!“陈胜此时已赶来观战,见状赶忙提醒。 周大癞眼角瞥见寒光,赶忙举刀招架,但为时已晚。 噗嗤一声,便被关兴一刀斩于马下,尸体翻滚数圈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好厉害的少年!“陈胜大惊。 刚才那一刀,仿佛有一股让人无法抵挡的其实,周大癞可是黄巾军的老将,实力不俗,竟如此不堪一击啊! 关兴前次攻打海昏尝到甜头,这次也是趁胜追击,直杀得贼军阵脚大乱,趁势直接杀向中军。 但陈胜早有准备,见势不妙,急忙下令守军乱箭齐发。 关兴见上坡冲击敌阵不利,只得勒住马头,退回山下。 出师不利,陈胜心中恼怒,指着关兴大骂道:“小娃娃不讲武德,阵前偷袭,不讲武德!” “尔等山贼,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不配谈武德!” 关兴冷冷一笑,不等对方开口,先高声喝道:“来者何人?先通姓名,某刀下不斩无名之鬼!” 第120章 将门虎子 “小子,你听好了,说出吾名,吓你一跳——” 陈胜抱拳朗声道:“我乃云霄王驾下九大头领之首,大头领陈胜!” “陈胜?”关兴听这些人自立为王,微微撇嘴:“那你们还有个叫吴广的?” 他怎么知道吴光头? 陈胜眼眸微缩,莫不是这小子走漏消息,引来的汉军? 吴光头也是九大头领之一,正是吴桓的侄子,对张节这个昔日的小喽啰一直不服。 多次私下里向自己埋怨,认为大家该奉他为王才对。 陈胜心中暗惊,却也没有多话,看这少年武艺不差,冷声问道:“你是何人?” “某乃汉将关兴!” “你可认得关云长?” “那是我爹!” 关兴本不想借关羽的名号,但人家问了又不能不说,不耐烦道:“你这贼人忒也啰嗦,速来受死!” “哼,你刚才打过一场,我容你休息半个时辰再来!” 陈胜听闻是关羽之子,更不敢大意,大声道:“免得被人笑我陈某欺负晚辈!” “方才那小喽啰,只是活动筋骨而已!” 关兴大笑,扬刀指着陈胜:“你快下来,我的大刀已经饥渴难耐了!” 陈胜没有必胜的把握,哪肯轻易出手,横刀冷笑:“你有本事上来!” “你敢下来吗?” “你上来!” …… 关兴见陈胜只是嘴硬,站在坡上不肯应战,显然是个老狐狸。 此时烈日正盛,喊得口干舌燥,忽然心生一计,传令将人马退至河边休息。 这次出征,一半是豫章的降军,随着一声令下,那些降军纷纷躲到树荫下歇息。 关兴也不去管他,下了马解下笼头,任去河边吃草喝水,只有那五百亲兵还保持阵型,四面警戒。 一名亲兵送来水囊,提醒道:“贼军就在不远处,小将军万不可轻敌放松,若是他们偷袭,如何是好?” “嘘——”关兴赶忙示意他噤声,看了一眼四周,嘿嘿笑道: “王叔,我这是诱敌之策,这些降军一路上军纪涣散,叫苦连天,正好让他们长些记性……” “哎呀呀,想不到小将军还有如此妙计,是我想多了!” 那亲兵原本是关平的随从,怕他年轻气盛犯错,专门派来帮助关兴,听了计策,大感意外。 “嘿嘿,你们真当我在成都几年,书都白读了吗?” 关兴得意一笑,向远处拱手道:“我好歹也是卧龙门生呢!” 他和刘禅几人一起学习,看到经文就打瞌睡,但学到兵法可是十分用心,这可都是卧龙亲授。 那人心领神会,马上下去安排,除了派出一百多人守住路口,其余士兵都下了马,退到阴凉处取水休息。 ----------------- 陈胜见汉军退去,也怏怏回到中军大帐。 虽然刚才狡辩没有出战,但当着几千兄弟的面,可是丢人丢大了。 关羽的威名自不必说,这关兴也不是全靠着他爹威名唬人的纨绔子弟。 周大癞只比自己实力稍逊,去年在山寨比武,差一点就有资格竞争九大头领。 就这在关兴刀下没走过十合,可见这是将门虎子,自己上阵也要吃亏。 但临行前刚夸下海口,如果未战先退,被僮贵等人笑话不说,九大头领只怕也要坐在末位了。 “本想露脸的,结果把屁股露出来了,唉——” 陈胜懊悔不迭,只希望关兴暂时退兵,他就可以找到借口回城。 正愁眉不展时,一名哨探飞奔而入,禀报道:“大头领,汉军没有退兵,就在前方树荫下歇息。” “什么?”陈胜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忧虑,起身道:“带我去看!” 这些山越兵基本都是本土出身,对周围地形十分熟悉,带着陈胜后营绕过山丘,来到河对岸的树林中。 陈胜手搭凉棚远眺,只见对面的河湾里,汉军三三两两,或坐或卧,于林中吃喝休憩。 关兴更是斜靠在一块礁石上,拿着一根竹竿在那钓鱼,看起来十分悠闲。 “他娘的,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学人钓鱼?鱼饵都不放,你钓的明白吗?” 陈胜又气又怒,这小子也未免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回到营中,陈胜马上召集头领,将刚才看到的情况告诉几人,众人无不大笑。 “哼哼,原来关羽的儿子不会带兵啊!” “关兴虽然有些本事,终究还是太年轻了。” “这些当官的后代都一个样,仗着老子的功劳自以为是,其实就是个废物。” …… 陈胜冷笑道:“诸位,我们立功的时候到了!今日我陈胜必将一战成名。” 见众头领有了信心,马上吩咐各部准备,沿河和树林隐蔽处,悄悄地下山,三路齐出,杀汉军一个措手不及! 各营将领领命而去,陈胜端起一大碗山泉水,仰头饮尽,顿觉精神抖擞。 披挂整齐,持刀出营,跨上一匹瘦马,顿觉意气风发。 别看这战马瘦小毛长,比不得关兴那宝马,但在缺马的江南,能有这么一匹就不错了。 山越军都是步兵,大多数也没有甲胄护身,行动起来更是悄无声息,转过山坳时,汉军还未曾察觉。 “冲!”陈胜一挥手中大刀,纵马而出。 贼军如潮水般分三路杀出,石蜗岭霎时间喊杀声震天动地。 那些东吴降军本就对这些山越军心存畏惧,再加上缺乏训练,见到贼军来,掉头就跑。 河岸边的士兵抵挡不住,纷纷往后退走,贼军无不士气大振,追杀上前。 此时关兴也看到贼军杀来,慌得扔了手中竹竿,跌跌撞撞跑到马前,挣扎三次才在亲兵的搀扶下上马。 “嘿嘿,一条也没钓着吧?” 陈胜在马上看得真切,直奔关兴而去。 这可是关羽之子,若能将其斩于马下,自己必将名声大噪! 贼军追至一处悬崖边,忽然高处林中乱箭齐发,巨石滚落,砸倒一大片。 旋即一阵鼓声响彻山谷,山坡上伏兵杀出,将混乱的贼军一分为二,两头围杀。 “不好,中计了!”陈胜可是没少见山越军吃过这种亏,毫不犹豫拨马便走。 “哈哈哈,上钩了还想走吗?” 关兴轻磕马腹,枣红马长嘶一声,直冲陈胜杀来。 他娘的,合着是钓我呢? 陈胜恍然,打马就往来路逃走:“嘿嘿,可惜老子是漏网之鱼……呸,老子是游龙!” 第121章 浴血奋战 关兴从斜坡上杀来,大刀左右挥舞,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惨叫不绝,竟无一合之敌。 贼军本慌乱,见陈胜逃走,瞬间气势全无,掉头夺路而走,不少人见退路被堵,直接跳入江往对岸逃生。 那些东吴降军本来也惊慌,看到汉军稳住阵型,有人大声叫喊,顿时精神大振,跟着掉头反杀回去,这可都是白送的功劳啊! 别看吴军逃跑的时候速度快,抢功劳的时候跑得更快,加上都痛恨山越,个个奋勇向前,转过山坳的时候,已经冲在汉军前面。 正所谓兵败如山倒,贼军毕竟是乌合之众,只顾逃窜,汉军则士气如虹,所过之处,贼军如风吹稻草般倒下,无一生还。 关兴在乱军中盯着陈胜,带领五百骑兵如同虎入羊群,在前面如披荆斩棘,撕开缺口,后方兵马只管紧跟杀敌,一路直奔建昌杀过去。 汉军乘胜追击,追出十余里,前方已经看到建昌城下,贼军四处逃散,前方只剩陈胜和数十亲兵。 陈胜的瘦马,哪跑得过关兴的宝马? 若不是山路崎岖,乱军中不断有贼军阻挡,早已将陈胜拦住。 此时到了城外,四处开阔,关兴快马加鞭,坐骑撒开四蹄,势如游龙,几个猛冲便追上了陈胜。 陈胜正打马狂奔,听得身后马蹄声越来越近,回头只见关兴已飞奔至面前,高高举起的大刀寒光闪烁,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 “救命啊,开城,快开城——” 陈胜看到张节等人正在城上观战,嘶声大吼。 张节就要开城,僮贵阻止道:“现在开城,汉军跟随趁乱杀入,谁能抵挡?” 张节急道:“难道眼睁睁看着弟兄们送死?” “陈胜不听吾计,这是他咎由自取!可叫他往东门去,将这支官兵引到东门……” 僮贵神秘一笑:“这可是大王杀敌立威的良机啊!” “军师言之有理!”张节猛然醒悟,赶紧挥手指向东门。 陈胜此时别无选择,看到张节手势,以为那边有人接应,奋力打马狂奔。 人马转过墙角,就这减速的功夫,关兴已经拍马杀到,如猛虎下山,携裹着雷霆之势斩来。 随着一股冷风逼近,陈胜避无可避,横刀大吼道:“老子跟你拼了!” 当—— 话音未落,关兴大刀斩下,只觉得双臂如遭雷击,虎口震裂,兵刃拿捏不稳,反砸向自己胸口。 刀柄撞在胸口,打得他眼冒金星,两眼发黑,手忙脚乱间,被关兴一刀斩于马下。 “这是何人部将,如此厉害?!” 张节看得心惊肉跳,这雷霆一击自己恐怕也接不住。 僮贵双目微凛,顾不得讨论这些,大喊道:“擂鼓!” 咚咚咚—— 随着城头上鼓声响起,只见城外的山林之中,无数贼军如潮水般杀出,四面八方涌过来。 关兴连斩二将,心情大好,回头问随从:“我真的有父亲说的那般不堪?” 这不斩将杀敌都如砍瓜切菜一般,怎么老父亲总说自己天赋不足? 亲兵们一个个翻白眼,心想二爷那是拿他做对比呢,能一样吗? 还未来得及休整,忽然城上鼓声大作,贼军四面杀出,关兴意识到还有埋伏,拨马大叫道:“快撤!” 原来僮贵见劝不住陈胜,担心他出兵失败,便让张节派出五位头领埋伏在城外。 如果陈胜败退,正好将追兵消灭,就算陈胜得胜归来,等汉军大军前来攻城,也可以从背后偷袭。 哪想到陈胜败得如此之快,城内还有部分人马未出,这才让他将汉军引向东门,其他人马从北门和南门杀出。 当先出城的正是吴光头,他虽然平时和陈胜明争暗斗,但毕竟是共患难的兄弟,亲眼见他被人斩杀,愤怒不已,带兵拦住关兴去路。 关兴见来人怒目圆睁,来势汹汹,却也不惧,拍马舞刀迎上前来。 两马相交,刀枪并举,瞬间便战作一团,吴光头哪里是关兴对手,不到十合,便有些招架不住,虚晃一枪拨回马,口中高喊道:“小子,你给我等着!” 关兴哪有时间追敌,带兵往来路突围,此时四面贼军不断包围上来,层层叠叠,建昌城外杀声震天,震得山谷回荡。 那五百亲兵保护关兴,不断救出被围困的士兵,大家结阵且战且走。 张节在城上见来将年纪虽小,但武艺高强,刀法娴熟,手中大刀舞得虎虎生风,所过之处无人能挡,几名头领先后被他杀退,眼看就要突出包围圈,惊呼道: “汉军实力恐怖如斯?” 这还只是个无名小将,他们就抵挡不住,如果换了关羽、赵云来,还有几分胜算? 关兴闷头冲杀,刚到山路口,呐喊声中,左右又有山越头领包抄上来,截住去路一起杀来。 关兴奋力拼杀,在亲兵的保护下,夺路而走,但前方路上还有不少贼军拦路。 一名骑将见关兴刀法渐渐沉重,大声喊道:“兄弟们,保护小将军!” 带领三百骑兵结成阵型向前开路,两百步兵左右保护,将关兴护在中间,向外冲杀。 他们如同一把锋利的钢刀,在混乱的贼军中步步向前,几名头领连番拦截,也是抵挡不住。 幸好这次跟随他的五百士兵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关羽校刀手的旧部和后辈,一大半是关西大汉,跟着关羽走南闯北,历经无数战阵,个个都有以一当十的本事。 终于退到山路上,一边是龙江,一边是山岭,贼军无法四面包围,压力才稍稍减小。 众人且战且走,不觉已是黄昏时分,护卫的战马倒下大半,关兴身上已多处受伤,鲜血染红了战袍,回头看去,贼军还源源不断,如同蚂蚁般挤满山路跟上来。 正走之时,前方山坳又一队贼军拦路,他们抄小路赶来,砍伐树木直接堵住了去路。 关兴见身边士兵减少,无奈之下只得引兵退到石蜗山,还好这里有陈胜留下的营盘,分兵暂时守住。 贼军冲上山坡来,但汉军都配有连弩,防守时乱箭齐发,箭如雨点般射来,贼军倒下一大片,顿时气势减弱,退到山下将石蜗山团团围住。 第122章 弃暗投明 关兴站在山头,望着黑压压的人群,周边士兵折损过半,心中懊悔不迭。 之前跟着关羽和黄忠交战,吴军都是不堪一击,只顾领兵冲杀。 此次遇到贼军也是如此,自以为实力不弱,大有一种天下无敌,无处不可去的骄傲。 这次陷入包围,第一次遭遇如此血腥的场面,终于体会到了战争的残酷。 “悔不听大哥之言啊!” 关兴这时候才想起刘封的嘱托,看看左右浑身染血的亲卫,苦涩一笑: “父亲说的没错,我还不够资格为将!” 一名老兵忙劝道:“小将军不必如此,以君侯当年之勇,还不是被曹军困在土山上……” “老王,不会说话就把嘴给我闭上!” 另一人呵斥一声,笑道:“君侯当年也是从斩黄巾开始立功,你看程远志、管亥……咳咳,你说是吧?” 赶紧示意旁边几人劝解,那几人嘴巴张了张,想了半天似乎没有太合适的例子。 他们跟着关羽,几乎都是顺风仗,徐州之败那次又不让提,那还说什么? 关兴自然明白大家的好意,感动之余,心中暗暗发誓,日后定要苦练武艺,增长智谋,不再让此类事情发生。 很快天色渐暗,贼军也不敢再进攻,众人商议到了后半夜,派几人从山中走出,向刘封报信,固守待援。 ----------------- 汉军被杀退,陈胜部下残兵逃回城中,张节带来询问,方知那少年是关羽之子关兴。 “当真虎父无犬子哩!” 张节慨然一叹,忧心道:“军师,一个关兴我们几个头领就都不是对手,若是把他杀了,关羽亲自来报仇,只怕我们都得给他陪葬啊!” “既然是关云长之子,当然不能杀了!” 僮贵沉吟道:“如今道上对关羽极为推崇,我们不能得罪他。不过这关兴却有大用,如果能将他活捉,宗帅便可安心稳坐云霄王之位了!” 张节忙问道:“这是为何?” 僮贵笑道:“我们拿住关兴,便可与汉军谈判:以建昌和龙江为界,西面的九岭山归我们所有,我们的人也绝不踏入豫章半步。今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我们在云霄山逍遥自在,岂不美哉?” “好好,此计甚好!”张节高兴地直拍手:“云霄山绵延数千里,足够养活大家了。” 两人正计划未来时,一名刚送下去休息的喽啰又折返回来。 张节认得此人,正是陈胜的兄弟陈二狗,同一个村里出来的。 陈二狗双目充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哭道:“宗帅,我大哥死的冤啊!” 张节安慰道:“二狗,你大哥的仇,我会想办法报的,你也不要着急!” “报仇倒是其次!”陈二狗咬牙切齿道:“宗帅,我们中出了个叛徒啊!” “嗯?”张节吃了一惊,“谁是叛徒?” “请宗帅杀了吴光头,他……” “二狗!”张节沉喝一声,挥手示意左右退下。 上前亲自将陈二狗扶起:“二狗,山寨的规矩你是知道的,污蔑兄弟,可是要送进万蛇窟的!” “这是我和大哥亲眼所见……” 陈二狗咬牙切齿,将白日陈胜与关兴交手时的对话说了一遍,陈胜当时就起了疑心。 “那关兴才来豫章,他怎么认识的吴光头?” “嘶——”张节脸色微变,回头看向僮贵:“军师,你怎么看?” 陈胜和吴光头都是吴桓的旧部,两人经常争权夺利,但又经常一起聚会喝酒,合力对付其他头领,还真不好判断。 僮贵先安抚陈二狗道:“这件事我们一定会严查,你暂且不要泄露消息,宗帅一定会还陈头领一个公道。” 等陈二狗走后,张节道:“我刚才想起来,今日围攻汉军时,吴光头拦住关平,应付几下便退走,莫非……” 僮贵笑道:“此事倒也简单,明日让吴光头带他的人马攻打石蜗岭,看他表现便知。” “有道理!”张节点头道:“明日我亲自督军,看吴光头表现如何!” 僮贵道:“不管吴光头是否投敌,等他们消耗得差不多,便可将二人一起拿下对质。” 张节原本也对吴光头总以吴桓的身份来压他不满,要不是还需要吴桓这个名号来召集属下,早就把这两人除掉了。 现在陈胜逞能自取灭亡,吴光头又有嫌疑,不管真假,借此机会将其除掉。 这边两人秘密商议,却不知他们身边九大头领都安排了眼线,方才有人听到陈二狗的话,连夜出城向吴光头报信。 “好啊,陈胜这个狗东西,临死都不忘要坑老子一把?” 吴光头正在山下点起火把,亲自盯着山上的汉军,闻言一脚踹翻了火盆,火星飞窜出数丈高。 喽啰们将他拉到一旁,个个怒不可遏:“老子拼了命帮张节平了那么多山寨,他居然怀疑我?” 吴光头越想越气,就要带人去找张节理论。 喽啰赶紧拉住他:“老大,你现在进城,不是羊入虎口吗?” “那你说怎么办?”张节指着山上的汉军:“难道要我真的去向关兴投降?” 众人顿时沉默不语,汉军自身难保,现在投降不是自寻死路? 一人说道:“我有个办法,既能保命,还能找张节算账。” “快说!” “不如派人上山联络关兴,我们里应外合帮他突围,救出关兴,再和汉军反攻张节。” “对,救出可是莫大的功劳啊!” “我对关云长仰慕已久,救了关兴是不是就能见到关羽了?” “呸,我辈侠义中人,怎能如此自私?这是不忍看忠良之后被害,拔刀相助!” “说得好,关云长忠义无双,我辈自当仗义出手!” …… 众人转念一想,无不意动,关羽在江南绿林道上的名号虽然没那么响亮,但大家都是知道的。 “哼!既然他张节无情,就休怪我们无义了!”吴光头暗自咬牙。 这些年忍气吞声,想借助张节重振吴桓荣光,结果反被张节怀疑,要置自己于死,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老大,投靠关将军的事,怎么能叫无义呢?这叫弃暗投明!” “哈哈哈,说得好,就这么干了!” 吴光头大笑,马上派人悄悄摸上山,与关兴联络,后半夜从东面突围。 第123章 反败为胜 是夜三更过后,吴光头所在大营中忽然起火,贼军大声呼唤,各营都来帮忙救火。 吴光头却带人来到东面打出火号,就在山下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关兴领兵从东面山上杀下来。 守在东面山脚的贼军,猝不及防,又被自家人一顿乱砍,彻底慌了神,抱头逃窜。 关兴会合吴光头,二人领兵往东面来路扬长而去,此时贼人还在忙着救火,根本不知道山上的早已逃走。 一路狂奔二十余里,忽然前方路上赶来一支人马,打着火把沿河而来,看起来人数不少。 关兴派人上前联络,原来是刘封听闻关兴被围困,赶紧连夜亲自领兵来救。 关兴上前见礼,满脸惭愧:“悔不听大哥之言,损兵折将,关兴甘愿受罚!” 刘封拍着关兴肩膀:“父王常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只要贤弟谨记今日之败的教训,吃一堑长一智,还不算晚。” 关兴又将吴光头引荐给刘封,吴光头其实本名叫吴二,只因长了个瘌痢头,人人都叫他光头,后来干脆取名吴光。 他哪里知道,自己随意改了名字,却与陈胜之名相呼应,早被张节等人猜忌,还被关兴无意中用了反间之计。 刘封听了贼军情况,蹙眉道:“如此看来,那僮贵才是罪魁祸首。要擒张节,需先除此人!” 不觉天色已经大亮,几人正商议对策,前方探马来报,贼首张节亲自领兵出城,正往石蜗岭而来。 吴光闻言大怒道:“好个张节,这显然是冲我来的,要置我于死地啊!” 刘封忽然心中一动,言道:“吴壮士,我有一计,可叫你既报大仇,又立大功,你可敢去?” 吴光抱拳道:“请将军吩咐。” 刘封道:“稍后我自前往与张节对敌周旋,你带领本部人马,从这山后绕路回建昌城外。待我今夜劫营,贼军必有逃回城者,你们一起混入城中,救出马忠和建昌官兵,杀了僮贵取城,张节不战自败。” “将军妙计!”吴光大喜,咬牙道:“僮贵对陈胜见死不救,又离间坑害与我,我要亲手宰了他。” 刘封命人给吴光部下分发食物,许诺重赏,让他们从后山绕道,自己与关兴再来迎敌。 张节亲自领兵来擒关兴,还没到石蜗岭,一名喽啰来报,吴光头救了关兴连夜逃走。 “什么?”张节闻言惊怒不已:“吴光头还真是个叛徒哩!” 怒气冲冲领兵来到石蜗岭,剩下的三名头领如实禀报,张节更是暴跳如雷。 “吴光头,我要将你的光头砍下来当球踢。” 关兴逃走,他的计划也就泡汤了,与官兵一战在所难免,怎能不气? 正商量如何抓吴光头,忽然营寨之外鼓声震天,一名喽啰禀道:“大王,又有汉军杀过来啦!” 张节忙问道:“来的咯是关兴?” 那人答道:“来人打着雷字旗号,叫阵的是雷霆,好像是鄱阳雷家的人。” 张节闻言冷笑一声,揪着山羊须缓缓道:“好啊,连雷家都投靠汉军了,这是想拿老子的人立功啊!” “哼,雷家算什么东西?” 五头领起身道:“这几年豫章那些宗族,都被咱们打得屁滚尿流,雷家更是躲进南昌城不敢露头。这次倒好,还敢主动叫阵了,让我去收拾他们!” 另外两人也起身争抢,先打过这一场,稍后汉军到了,便不用他们上阵了。 老子打不过汉将,还打不过你雷家的人吗? 张节自然明白几人心思,略作思索吩咐道:“老五、老七,你们两个去迎敌,看看怎么个事儿?” 二人领命而去,张节叫来随从,安排发出追云令追杀吴光头。 追云令是张节准备称王后,专门用来搜捕行刺的令牌,没想到第一个使用对象是自己人。 号令才发出,正准备出营观战,便见喽啰匆忙跑进营帐,大声喊道:“宗帅,不好啦!五头领被雷霆杀了!” 张节大惊,赶忙披挂出营,只见山脚处鼓声震天,尘土飞扬,汉军只有两千人,但个个装备精良,阵容整齐。 草地之上,七头领正和一个黑脸大汉厮杀,不远处躺着五头领的尸体,血肉模糊。 “老五这是轻敌了啊!” 张节看了一阵,见那人与七头领打得有来有回,显然五头领被杀纯属意外。 “宗帅,汉军兵少,我们一起杀出去,为老五报仇!” “这……好吗?”张节一阵犹豫,这么打有损他云霄王的威名! 另一人道:“官兵装备精良,兵强马壮,和他们单挑我们肯定吃亏,我们的优势就在于人多啊!” “有道理!”张节猛然醒悟。 立刻吩咐二人各领兵三千,从左右山坡上杀下,包抄汉军,自领大军随后接应。 咚咚咚—— 随着石蜗岭上响起鼓声,贼军兵分三路直冲下山,漫山遍野都是呐喊声和烟尘,如山洪倾泻,声势惊人。 雷豹正在压阵,忽然见贼军倾巢而出,赶忙上前逼退贼人头领,和雷霆一起撤退。 贼军见汉军逃走,无不士气大涨,争先恐后冲上来,不说杀官兵的功劳,就是他们手里的那些武器,抢到一件就能保命。 刘封正随后赶来,见前军败退,满山谷都是喊杀之声,贼人更如蝗虫过境,密密麻麻挤满大路,大喝道:“扔掉武器,快撤!” 汉军丢盔弃甲转身而逃,贼军追上前来,前面的顾不得追敌,马上争抢辎重,后面的向前拥挤,互相踩踏,顿时惨叫连天。 刘封兵退五里,重新整兵,与关兴商议道:“我正愁贼人不肯出战,此番正好将计就计,方便吴光他们行事。” 后面张节领兵赶至,呵斥那些抢夺武器的喽啰,重新整队,命三位头领交替而行,将汉军直接驱赶回南昌。 这一次贼军也有了经验,看到汉军断后,也不与他多话,直接挥兵一拥而上,汉军抵挡不住,又一次丢盔弃甲狼狈逃走。 如此反复,贼军反败为胜,三位头领都抢了不少好处,不觉已经追出二十里,汉军在一处河湾退到对岸,毁了浮桥方才稳住阵型。 第124章 防不胜防 张节领兵来到岸边,见对面残缺不全的汉军旗号,忽然觉得这仗也不是不能打。 环顾左右笑道:“汉军虽然是精兵强将,又诡计多端,那又如何?我们人多着哩!” “俗话说:猛虎斗不过群狼,在九岭山这块地盘,谁来都得脱层皮。” “哈哈哈,宗帅才是九岭山真正的王!” 几位头领满面红光,找到了取胜方法,无不信心大增。 他们不但抢到武器,还抢了两匹马,尝到甜头,主动请令架桥渡河,继续追杀汉军。 甚至开始计划,趁着汉军兵力不足,一鼓作气杀进南昌去。 张节却道:“穷寇莫追,我们的目标就是守住建昌,汉军要是敢再来,定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此时天色不早,士兵都已疲惫,过河追击不是明智之举,让大家先扎营休息,明日见机行事。 等到日落西山,山谷中昏暗下来,对岸断后的汉军全部退走,众头领都惋惜不已。 张节却不在意,目前目的已经达成,如果能借这次示威和汉军谈判,就再好不过。 贼军见汉军退走,都放松警惕,加之追了一路,个个疲惫,等到吃喝扎营完毕,已是深夜,倒头就睡。 到了后半夜,月明星稀,雷豹和雷霆带着雷家军渡过龙江,将藏于岸边的柴草取出,沿岸放火烧营。 江边本就风大,火借风势,转眼之间贼军大营全部烧着,浓烟滚滚,喊叫连天。 张节正梦到自己与关羽相对而坐,商讨江南绿林事宜…… 睡梦之中被人叫醒,张节恼怒不已,直接从床上蹦起来,拔剑斩了差点报信之人。 听到外面的叫喊,方知营寨被烧,顿足叫道:“防不胜防,真是防不胜防啊!” 贼军的营寨本就简陋,许多临时用树枝柴草搭建,遇火即燃,根本扑救不及,只能逃走。 张节在两名头领的保护下出营,还未上马,就听到东面鼓声大作,汉军早已连夜搭桥,重新杀来。 此时兵马大乱,根本无法交战,张节一声长叹,招呼大家赶紧撤退,干脆命断后的人把营寨全烧了,阻挡追兵。 稀里糊涂又跑回石蜗岭,只见所有人都灰头土脸,衣衫不整,黑不溜秋狼狈不堪。 “这叫什么事儿啊?” 张节一声长叹,这来来回回一趟折腾,不但抢回来的物资没保住,自己带来的辎重也丢了。 正收拢残兵,忽然来路上尘土飞扬,逃回的贼军四散奔走,正是刘封领兵杀回。 “宗帅,还打不打?”几名头领没了昨日的嚣张,眼中都有畏惧之色。 “还打个屁,撤!” 张节没有丝毫犹豫,拨马便下了山坡,往建昌撤退。 现在虽然还是人数占优,但喽啰们士气全无,大多数丢了兵器,迎战和送死没什么区别! 贼军仓皇奔逃,后面刘封和关兴一千骑兵追来,如虎入羊群,吓得贼人纷纷往两旁躲避,挤在山脚和河岸边,瑟瑟发抖。 “降者不杀!” 雷豹和雷霆叔侄随后赶来,举着铜锣一路叫喊,看到往日嚣张无比的山越军跪在他们脚下,感觉十分过瘾。 十年,整整十年了,终于出了这口恶气! 雷家军也是扬眉吐气,还是跟着汉军混有前途啊! 张节狼狈逃至建昌城下,还未靠近,忽然城上乱箭齐发,先冲到吊桥边的士兵全被射倒。 张节大怒,催马上前喝道:“瞎了你们的狗眼,快开城门!” “宗帅,建昌已被我拿下,你还要执迷不悟吗?” 只见城上人影晃动,一将手持弓箭答话,正是马忠。 “马忠?你怎会……”张节心下一沉,厉声道:“僮贵何在?” “哈哈哈,僮贵在此!” 又一人大笑而出,顺手将一个黑乎乎的人头扔下城头。 咕噜噜—— 人头滚到脚下,虽然被血污和泥土染得面目全非,但张节还是一眼看出这是僮贵。 “吴光头,你……你这个叛徒,我要你不得好死!” 张节大惊失色,看到吴光头出现在城上,顿时懊悔不迭。 昨日知道吴光头有嫌疑,但为免打草惊蛇,没有声张,这件事只有他和僮贵二人知道 没想到这家伙胆子这么大,竟趁着其他人不知情混进城中,杀了僮贵,放了马忠等人。 “哈哈哈,张节,你既然不信我们共患难的兄弟,要听僮贵这种小人的谗言,那就别怪我们翻脸!” 吴光头狂笑道:“老子现在弃暗投明,是官府的人了,你一个山贼,能奈我何?” “吴狗,我誓杀汝!”张节双目赤红,咬牙嘶吼。 马忠和建昌大小官员在城上无不神色不悦,这是骂谁呢? “缴械不杀,降者免死!” 就在此时,刘封和关兴纵马杀至,骑兵挥刀冲杀,寒光闪处,人头滚滚。 贼军虽然人多,但此时早被杀得胆寒,惊慌四窜,只有跪在地上的才免死。 马忠记着张节留他性命的恩情,急喊道:“宗帅收手吧,这天下都是大汉的!” “哈哈哈,老子绝不会向你投降的!” 张节忽然翻身下马,抱起地上的人头,转身便向刘封来的方向冲了出去。 “宗帅,不可意气用事……” 马忠举手喝止,但已经来不及了,想不到张节竟是如此性情之人。 “嘿嘿,死了好,死了……嘶——” 吴光头见除去心腹之患,正得意而笑,忽然眼睛瞪大,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张节向前冲过去,距离骑兵不远时,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向前滑出数步。 噗嗤嗤—— 一长串烟尘在他身下翻腾而起,刘封恰好拍马赶到,惊得坐骑人立而起,昂首嘶鸣。 张节双手捧着人头,大叫道:“刘将军,刀下留人!” 刘封差点从马上栽下来,扬刀厉喝道:“你是何人?” “小的便是张节!” “你就是那个什么狗屁云霄王?” “对对对,小的就是狗屁云霄王……” 张节谄媚笑着,忽然又摇头道:“呸!其实小的早想弃暗投明了,这都是僮贵的馊主意!” 刘封收了刀,点头道:“既如此,随我进城吧!” “我为将军带路!”张节扔了人头,赶紧爬起来给刘封牵马。 “啊这?”马忠呆立当场,看向吴光头:“宗帅不说他膝盖很硬吗?” “呵忒——是够硬的!” 吴光头冲着城下吐了口浓痰,脸色难看至极:“你看地上那两道槽,比我沟子都深!” 第125章 当家太难了 看到张杰为刘封牵马,所有贼军也都望风而降。 马忠带着建昌大小官员出营,他们本是东吴官员,等从牢中放出来,建昌已经变作汉军地盘了。 数日之间两次变天,让所有人如同做梦一般,毕竟是汉军救了他们,得知东吴已败,纷纷投降。 进了城,张节狠狠瞪着吴光,吴光心虚,赶紧躲在马忠身后。 “吴头领既然改邪归正,今后大家都是自己人,过往的事一笔勾销!” 马忠在一旁劝解,指着张节满是尘土的裤腿似笑非笑:“贤弟,你这膝盖够硬的啊?” “额,咳咳……”张节轻咳一声,低声道:“你敢骂刘将军?” “这叫什么话?” “关于我这膝盖……”张节拍着裤腿上的尘土,问道:“我当时怎么和你说的?” “你说膝盖太硬,跪不得狗官……” “你敢说刘将军是……吗?” 张节做了个无声的口型,见马忠连连摇头,这才笑道:“既然不是,那我跪一跪又有何妨?” 随后拍拍手上的土:“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好好,俊杰,俊杰!” 这一点马忠倒是完全赞同,谁还不是个俊杰呢? 到了府衙,刘封先安抚官吏,让他们重新整顿治安,出榜安民,又为张节、吴光头二人说和。 让他两人共同举报百余平日作恶多端,屠杀百姓的山贼,于东门外斩首,筑成京关威慑贼军,安抚百姓。 下午熊行也运粮草赶至,刘封见他行事稳重,一路上并无插翅,赞命其为建昌都尉守城。 当天晚上在府衙设宴,刘封亲自接待张节、吴光头二人,勉励众官员各司其职。 张节也当场表态,半月之内,让所有贼人都迁徙下山,由朝廷统一安置,分配住处田地,归土为民,只要不继续作恶,全都既往不咎。 众头领摇身一变成了官兵,无不高兴,尤其吴光还立下大功,十分得意,喝得酩酊大醉,被人抬回军营。 次日一早,刘封单独召见张节,言道:“大汉军威,想必你也见识过了,东吴尚且不是对手,尔等为贼,也终非长久之计。” 张节此时也是心惊胆战,连连点头道:“将军教训得是,小的从此改过自新,愿为将军牵马坠蹬,为朝廷效命赎罪。” “你好歹也是一方豪杰,怎可失了胆气?”刘封摆手笑道:“我另有一件重任要交给你去办!” 张节扑通跪地,大声道:“将军尽管吩咐,小的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刘封虽然只是刘备的义子,但那也是汉中王的儿子,地位何等尊贵,要是能成为他的亲信,自己也算是彻底翻身了。 刘封道:“你那数万部众,也不必全都受招抚,我要你选出三千精兵,依旧以山越的身份藏于山中。但不可再继续作恶,侵害百姓,平时粮草武器,都由我来供应。” 张节愕然道:“这是为何?” 刘封嘿嘿一笑:“对付那些世家宗族,有时候用山越比跟他们讲道理更管用!” 张节在道上混了十几年,马上会意,抱拳道:“此事我亲自去做,保证让将军满意。” 刘封摸着下巴沉吟道:“如果你亲自去,此事还要好好谋划一番。” 张节笑道:“这倒简单,将军命我去山中招抚部众,我从此虎入深山,再不出来便是。” 刘封眉梢微微一挑,并未多说什么,点头道:“好,你继续做你的山大王,将那些老弱妇孺送下山来安置,其余的只可挑选亲信,要严明律令。” 他并不担心放虎归山,这也权当是对张节的一次考验,如果这小子还贼心不死,必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二人正商量接下来的计划,忽然士兵进来禀报,昨夜吴光头在东街小巷被杀,从他身上发现一枚令牌。 张节一看吃惊道:“这是我发的追云令,到底是谁杀了吴光头?” 刘封问道:“何为追云令?” 张节便山寨将刺杀和铲除叛徒的规矩说了一遍,忽然说道:“下手之人很可能就是陈二狗,正是他揭发的吴光头。” 当时发出追云令后,僮贵肯定也拿到了令牌,但随后局势突变,忘了此事,没想到却被陈二狗钻了空子。 “这也并非是你过错!”刘封知道吴光头也是个作恶多端之人,并未责怪张节,反赞赏道:“这追云令大有好处,可否借我一用?” “当然!”张节忙取出一串竹片:“以后我的就是将军的,将军的……还是将军的!” 刘封拿了三块令牌,告诫张节要借此令监视各处山贼,除去那些作恶多端之人,多培养这种人才,为朝廷所用。 张节欣然领命,只要刘封觉得他有用,以后有的是立功机会。 安排张节去招抚山越,刘封又召集熊行和建昌官员商议屯田之事。 这次被山贼破城,城内大户人家都被烧杀抢掠一空,百姓全都逃亡在外,正好将其重新安置,趁着还能赶得上耕种时间,全面推行新政。 一连两日,刘封都忙于政事,大小事务都要由他定夺,忙得焦头烂额,脑子里如同装了一团乱麻。 关兴从营中归来,正想说练兵不易,见刘封顶着两个黑眼圈,吃惊道:“哎吆大哥,你怎得憔悴至此?” “你来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试试?” 刘封冷哼一声,摇头道:“一定要让父王多派些官员来,这差事真不是人干的!” 关兴毕竟在成都求学数年,深知治政的繁琐,叹道:“武将有武将的凶险,文官也有文官的繁琐,文武并重,缺一不可啊!” “我宁可去练兵打仗!” 刘封痛苦地揉着脑门,只觉得脑袋有两个大:“当家太难了啊!” 以前还总心中埋怨刘备不给他放权,让他治理一方,现在才明白这并非自己所长。 二人正讨论此战心得,忽然探马来报,吴军得知刘封征山越,趁机从柴桑出兵,同时调动鄱阳水军围攻海昏,急需支援。 “这些鼠辈终于敢出洞了吗?”刘封冷然一笑,此一战让他信心大增,也沉稳了许多。 遂命熊行领兵三千守建昌,安置百姓,其余人马返回南昌,解海昏之围。 第126章 罪魁祸首 渐至仲夏,天气越来越热,但江东的人心却一天比一天冷。 自去岁吕蒙偷袭荆州以来,可谓是噩耗连连,真正诠释了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吴侯被擒后,江东上下一片震动,加上曹军趁势进攻濡须,更是雪上加霜。 数月之间,吕蒙成了江东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上到八十老者,下到三岁孩童,提起吕蒙之名都要啐三口以示晦气。 吕府前后门,都被人扔了烂菜叶、臭鸡蛋,垃圾遍地,臭气熏天,府中之人不敢外出。 倒是吕母颇为冷静,对外之事充耳不闻,每日在佛堂为儿子诵经超度,认为吕蒙是为主效命,江东功臣,虽然功败垂成,但忠孝不堕。 那些因出征荆州阵亡的将士家眷们,却将吕蒙做成草人、木雕、泥塑等,针扎诅咒,让他永世不得超生,免得再来连累江东子弟。 先是陆逊丢了江夏,只身逃回江东,被江东文武和士子们一顿耻笑,书生就是书生,胆小怯懦,如何能担当大任? 想当初陆逊与顾邵、张敦、卜静等人名声广扬,远近闻名,被誉为江东四大才子,没想到却是如此不堪。 正当大家嘲笑陆家时,忽然左咸归来,并带来了孙权书信,顺便还有赵咨人头。 江东官员怒不可遏,以张温几人为首,直言刘备不将于禁斩首,绝不会提供半个铜钱。 左咸请张昭和顾雍几人劝说周旋,凡事以大局为重,先救回吴侯要紧。 前后忙了十余日,也不过凑了三百多万钱粮,还不足一成赎金。 顾雍又与孙邵几人商议,从各郡县府库调拨钱粮,除去损耗粗略估算能凑一半,剩下的一半需要各豪族齐心凑钱。 顾雍无奈,只好设宴邀请张温等商议,顾家带头捐款五百万,正值江东危亡关头,请务必齐心协力。 张温还以赵咨被杀为由搪塞,又说陆逊临阵脱逃,才导致江夏失守,要陆家承担至少两千万。 陆家自从陆康在庐江被孙策杀害后,日渐衰微,张温这显然是故意刁难,结果不欢而散。 正当大家僵持不下之际,忽然豫章传来急报,刘封奇袭海昏,夺了南昌,孙泰、顾邵等大小官员全部被擒。 顾雍见到儿子书信,当场便昏了过去,众人急忙救治,府衙内乱作一团。 左咸看着神色各异的众人,大喊道:“诸位明公,大家赶紧凑钱吧,否则豫章保不住,就要拿江东什么赎回吴侯了!” 此言一出,众人方才惊醒,这次谈判本来还要割让江夏和庐江的,如今江夏被蜀军占去,已经处于被动,如果豫章再被拿下,那还用再谈吗? 接连失去陆口、樊口、柴桑三道防线,荆州水军顺江而下,一日就能杀到建业城下,还谈个屁啊! “江东危在旦夕,不可一日无主,一时荣辱可暂不计较,我张家愿出两千万钱!” 混乱之中,一向态度坚决的张温突然变了口风,义正严词指着左咸大声道:“记上,快给张家记上。” “哦,好好!”左咸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但还是提笔记账。 “诸位,江东存亡要紧,在下先去凑筹粮了,告辞!” 张温向众人拱手,又对左咸抱拳道:“三日后请到石头城港口查点。” 张温扬长而去,脸上没有丝毫不悦和怨恨之色,大有一副为吴侯倾家荡产的气势,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张昭抚须沉吟片刻,慨然叹道:“惠恕有乃父之风,既如此大公无私,为了江东,吾等岂能吝啬?我张家虽所剩钱粮不多,勉强再凑一百万,让诸位见笑了。” 张温之父张允,因轻视钱财重视贤士,名显扬州,张昭这么一说,大家恍惚明白,张温似乎有意扬名。 但众人比不上张家的财力,更不如张温有名,多出钱似乎也无益,见张昭也带了头,纷纷跟着表态,又凑了一千万。 朱桓正在濡须浴血奋战,不好让朱家再出资,陆家有心无力,还剩进三千万,此时大家都已尽力,各自心安理得的坐着,看张昭他们如何应对。 孙邵叹道:“想我等与吴侯拒守江东,十载有余,本以为民殷国富,仓廪充实,谁知竟连千万钱粮都凑不齐。江东恐不及益州之富,何况中原乎?” 众人一片沉默,平日不做统计,大家还觉得形势一片大好,此时才发现江东的底子还是不够厚。 不过大家也都不以为意,本来大家就不同意出兵荆州,更何况争霸中原?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缺钱仅限于府库,至于那些世家豪族家里的钱粮,谁也不知道有多少,更没人敢提。 要知道江东一大半的土地都被他们掌控,每家却只需交几十人的税,官府比不得豪族殷实。 顾雍道:“吕蒙若能如子敬那般,按甲寝兵,息军养士,自然府库充盈。今连年用兵,耗费无度,方有今日之祸。坏江东大业者,乃吕蒙也!” “对,说起来,此事祸根还在吕蒙身上!” 顾雍一句话,让几名与吕蒙不和的官员反应过来,大声道:“我等出钱出力,他吕家却无事人一般,闭门不出,岂有此理?” “抄家,吕蒙必须抄家!” “不惩处吕蒙,不足以平民愤!” …… 众人挥舞着拳头,义愤填膺,将所有的怒火和屈辱都怪在吕蒙一人身上。 “张从事,属下这就带人去抄吕蒙家,钱粮之事就交给诸位了。” 骑都尉是仪与吕蒙向来不和,抓住机会直接带兵走了。 “千万莫要伤了人命啊!”张昭叮嘱着,却没有丝毫阻拦的意思。 回头对顾雍等人说道:“吕蒙出身寒微,府上想必也不过百万,恐怕杯水车薪呐!” “这……”顾雍愁眉不展,半晌看向左咸:“可否请示汉中王,先欠一部分,待秋收之后,再结剩下的?” “汉中王早就交代了,务必人货两讫,钱粮不足,不敢放吴侯离开,毕竟……” 左咸尴尬一笑:“我们已经两次失信于人,他们不肯信了啊!” “人无信不立,我江东之人,竟至于此等境地?” 顾雍耸然动容,原本对吕蒙还有几分同情,此时也恼恨起来。 这不是一只老鼠坏了一锅汤吗? 第127章 动摇根基 孙邵道:“吕蒙虽受吴侯重用,但毕竟出身寒微,亦非江东人士,纵然抄家料想也不过百万钱,还是杯水车薪啊!” 众人再次沉默,吕蒙出身行伍,以军功上位,赏赐大半还分给了部下将士,自然是无法和江东豪族相比的。 顾雍蹙眉道:“若强行征粮,必会引起大乱,亦有损吴侯名望,不如……唉,当真国不可一日无主啊!” 顾雍话到嘴边,却看向张昭:“张公可有良策?” “如今江东内忧外患,人心惶惶,吾以为尽早救回吴侯,方可稳定大局。” 张昭岂能听不出顾雍在试探他是否想另立新主,根本不接招。 如果张承在前方立功,回来后执掌兵权,此事或许还能商议。 但现在儿子被擒,刘备羽翼已经丰满,再兴汉室有望,那还用折腾吗? “但钱粮不足,如之奈何?” 顾雍无奈一叹,心中也有不甘,正色道:“将这数千万钱粮送到荆州,无异于割肉喂虎。与其凑不齐,若用此钱粮征兵迎敌,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元叹啊,人都说我张昭老朽无谋,我看你也不过是个儒生罢了!” 张昭冷然一笑:“且不说当下局势如何,如今程普、黄盖等老将皆已物故,韩当、朱然等数十名大将被杀,近十万精兵葬送于荆州,要是能胜蜀军,何至于此?当今江东上下,又有谁能统兵呢?” 众人默然,顾雍摇头苦笑道:“如之奈何?” 张昭捻须沉吟片刻,忽然说道:“既然汉中王信中说可用兵器辎重折算钱粮,我们何不用大舰抵用?反正运送这许多钱粮,也要动用数百战船,岂非一举两得?” “大舰!?” 张昭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呼出声,不可置信地看着张昭。 这大舰可是江东的秘密武器,在周瑜时期就在赶造,比前朝的斗舰更大,能载三千水军,甚至还能跑马。 目前已经造出三艘,取名飞云、盖海、长安,其中“长安”大舰为吴侯座驾。 这些年府库钱粮不足,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耗费在造船上了。 这是东吴为了稳固大江防线专门制造的,耗费无数心血,只有吴侯信任之人才知晓,现在竟要拱手让人? 顾雍深深看着张昭:“张公,此大舰交给蜀军,其又占江夏要地,岂非将刀悬于江东项上?” 孙邵也蹙眉道:“大舰乃我军中机密,若是泄露,江东危矣!” 众人也都目光审视地看着张昭,你直接把江东压箱底的东西露出来,究竟是何居心? “咳咳,诸位,若不用此大舰抵款,吴侯被押江陵,蜀军岂非予取予求?” 张昭轻咳一声,又道:“圣人云:主辱臣死。吴侯被囚,乃我等江东文武之耻,当务之急,是不惜一切代价尽快迎回。” “诸位有所不知,其实大舰之事,吴侯早已告知蜀军了!” 就在气氛尴尬之时,左咸适时开口了:“当初谈判时,吴侯为威慑蜀军趁虚下江东,豪言我江东有十艘大舰,横江便可挡住所有战船,刘备他们还未肯信呢!” “如此岂不是正好?”张昭一拍手:“这数千万钱粮,若用普通舟船运送,少说也要数百战船,若用大舰,只需两艘即可。如此既能节省人力,又可向蜀军示威,岂非一举两得?” 众人一想也是,以吴侯的性情,定会向刘备炫耀江东水军,更何况徐盛、丁奉等人已投敌,这些秘密似乎也保不住。 孙邵道:“这大舰耗费我江东许多财力物力,一艘足抵三千万钱粮,为何要送两艘?” “另一艘自然是迎接吴侯和众将士回归!” 张昭抚须笑道:“两艘大舰到了荆州,必定震慑蜀军,纵然他们不相信我们有十艘,至少五六艘也是有的,自然不敢来犯!” “倒也有理!”孙邵缓缓点头,看向顾雍:“元叹,你怎么看?” “也只好如此了!”顾雍现在也是无计可施。 他只是隐约觉得,这两艘大舰恐怕都是有去无回。 两次出兵荆州,折了十万精锐,这一次又赔款割地,江东根基已经动摇。 若汉祚果真不当绝,我顾家也没必要与刘备为敌,暂且观望吧! 在场几个人各怀鬼胎,便将钱粮之事定了下来,至于割让江夏和庐江,众人基本没有异议。 江夏已经几乎被蜀军占领,曹仁正领兵攻打庐江,让给蜀军让他双方去斗,这也是张昭先前与大家商议过的。 孙邵命众人各去筹粮,只留张昭、顾雍商议道:“如今失了江夏,豫章万不可再失。刘封偷袭豫章,务必在钱粮运到荆州之前将其击退,如此方可保江东无虞。” 顾雍道:“前几日周胤派人来报,甘宁病重无法领兵,鄱阳贼得知汉军消息,又蠢蠢欲动,水军未敢轻举妄动,还有何人能当此大任?” 孙邵道:“牛渚守将骆统可对抗刘封,此人文武兼备,又统领凌统旧部,必能取回豫章。” 张昭急道:“牛渚守军是为保护建业,随时准备支援濡须而用,岂可轻易调动?” 孙邵道:“待击退刘封,骆统再回牛渚即可!至于濡须,庐江既已割让蜀军,又何需我们大动干戈去对战曹军?” “倒也有理!”张昭也不好多说什么,问道:“待钱粮备齐,当遣何人为使?” 孙邵一怔:“有左主簿运送不够吗?” 左咸尴尬笑道:“我如今还是阶下之囚,替吴侯传信,安能做江东使者?” 三人面面相觑,两国之交,礼不可废,但赵咨刚被人斩了,谁还敢去? 顾雍思索片刻,言道:“太中大夫郑泉博学多才,有舌辩之能,可当此任。” 三人同时点头,这郑泉是陈郡人,嗜酒如命,性情疏狂,仗着有点名望成了吴侯座上宾。 但到现在除了喝酒,似乎没有什么作为,就派他去江陵拜谒刘备,使蜀、吴两国重新通好。 诸事安排已定,负责筹备钱粮,孙邵亲往曲阿调动大舰,顾雍则派人向牛渚传令,即刻领水军进入鄱阳湖,务必要夺回豫章。 张昭走到门口,听到安排忽然转过身来:“孝则现被囚在南昌,元叹不去救人,却先发兵,就不怕……” 顾雍淡淡道:“犬子失了南昌,未能以死全节,已是不忠,生死有命吧!” 张昭沉默片刻,轻叹一声摇头而去。 第128章 风云动荡 这一日建业城中风云动荡,各地府库忙着筹集钱粮,大小车辆往江边运去, 当然最让人拍手称快的,还是吕蒙被抄家,全家人被驱逐出来。 老夫人受了惊吓,加上丧子之痛,悲怒交加,气绝于佛堂。 吕蒙次子吕霸披麻戴孝,四处寻找吕蒙故交跪拜求情,却无人理会。 这时候谁敢开门,就是惹一身骚,门前少不了臭鸡蛋! 吕家上下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当然这大多数都是那些喜欢看热闹的百姓所为,其实不管是不是吕蒙,只要看到这么大的人物陨落,大家都乐意来看笑话,顺便嘲笑点评几句。 在他们眼里,当官的屁股没有一个是干净的,既然被惩罚,必定罪有应得。 更何况吕蒙连累江东人的名声,大家自觉与自身有关,自然就要吐几口唾沫 但此时的江东官员和豪族们却没有这个闲情,江东危机,让他们必须要早做准备,以便能应对接下来的变化。 先说张温回到府中,马上召集族中管事之人议事,听闻要凑两千万钱粮,瞬间炸开了锅。 二弟张祗管理账目,吃惊道:“就算是为救吴侯,也轮不到我张家做主力,这可是我们五六年所有田地、商行的积蓄,怎能轻易送人?” 老三张白不解道:“兄长此举,虽能获得一片好评,但吴侯自身难保,不知何时归来,万一……岂不是打了水漂?” “诸位真当吾如此大肆张扬,是为博虚名?” 面对众人一片反对之声,张温抚须淡淡一笑:“此书生之见尔!吾另有打算,只管将钱粮凑齐运往江边。” 族人虽不解,但张温现在是族长,知道族中有些事需要保密,各去行动。 堂中只剩下兄弟三人,张温对张祗吩咐道:“你马上找一位精明的心腹子弟,我有一封密信要送往江陵,亲自呈送汉中王。” “这是为何?” “莫忘了我张家世食汉禄,本就是汉臣呐!” 张温慨然一叹,转身看着两位兄弟,缓缓道:“先前张家为孙氏所逼,不得不虚与委蛇,今汉中王破曹擒孙,汉军盛威大振。我张家此次倾尽家产,不为救孙权,实为助刘皇叔匡扶汉室也!” “嘶——”张祗大惊道:“兄长的意思是……其实这些钱粮,是赠予蜀军的?” “错,是汉军!” 张温语重心长道:“吾观汉室将兴,此正是我等忠良效力之时,二位贤弟不可自误啊!” 张白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兄长这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高,实在是高!” 另一边顾家也是一片愁云,顾邵被擒,让全家上下不安,正按照刘封的要求准备钱粮赎人。 顾雍议事完毕回府,对次子顾穆吩咐道:“如今江东上下倾力营救吴侯,顾家不可不出力,你将准备的钱粮凑齐五百万,送往江口去吧!” 顾穆大惊道:“那兄长?” “唉,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顾雍一声轻叹,缓缓道:“如今江东局势暗流涌动,汝兄回来也难免卷入其中,留在豫章置身事外,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顾穆急道:“可兄长正受牢狱之灾,焉能置之不顾?” 顾雍却摇头道:“孝则丢了南昌,就算赎回,也必为人所笑,不能再当值矣!不如且让他受些磨难,以显其节!” 顾穆忧心道:“豫章尚在交锋,若不出钱赎人,恐有性命之忧啊!” 顾雍笑道:“那刘封毕竟是螟蛉之子,正当两国谈判之时,他不敢擅杀名士大臣。汝可作书一封,就说家中钱粮先救吴侯,容宽限几日。只要吴侯还安全,孝则必无恙!” 下午左咸往宫中拜见步夫人,安慰众人不必着急,最慢到年底,吴侯便可返回江东。 晚上张昭请左咸到府上做客,仔细询问吴侯和江陵情况,得知张承也安然无恙,心里彻底踏实下来。 次日一早,张昭与左咸前往江口点算钱粮,才出府门不久,便见许多百姓聚在东门,挥舞拳头、树枝等齐声呐喊。 “吕蒙败类,中原鼠辈!” “偷袭背盟,江东不容!” 二人走近前仔细听完,不由相顾愕然。 吕蒙虽是江东武将,但他本是汝南富陂人,当年跟着舅舅来到江东。 现在被天下人唾骂,江东士民这是不愿受其牵连,要将这“鼠辈”的名号让吕蒙来背。 而在墙角之下,吕蒙的三个儿子蜷缩在杂草之中,正忍受着百姓的侮辱。 “胡闹,简直是胡闹!”张昭看不下去了,气得胡子翘了起来:“吕子明纵兵败,毕竟于江东有功,安能如此欺凌?” 虽然他能理解百姓的愤怒,但往深处想,此事没有吴侯同意,吕蒙也无法出兵。 如此公然辱骂逼迫吕蒙,谁知背后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操纵,矛头直指吴侯? 江东现在暗流涌动,稍有不慎便会引起大乱,绝不能任百姓搅乱! 想到此处,张昭让左咸先行,调来守军驱散百姓,将吕蒙之子护送上船,送了些盘缠直接遣送回乡去了。 张昭却没想到,江东辱骂吕蒙的消息很快便传至汝南,吕氏也遭人唾骂,吕家族长大怒,直接将吕蒙三代从祖坟迁出,弃之荒野。 左咸来到石头港,只见这里粮草已经堆积如山,一天的时间,就运来十万石粮食,暗自感慨这世家豪族家底雄厚。 “此次助刘皇叔兴汉,我左氏也要封妻荫子,世代传承下去!” 左咸一边检查着各处送来的清单,一边思索如何能让左家也跻身豪族之列。 正核查之时,顾家也运来十几车粮食,连同布匹、铜钱合计五百万,由顾穆亲自送至。 左咸有些意外,忙问道:“令兄被囚于南昌,也要赎身钱粮,你们作何安排?” 顾穆一声叹息,无奈道:“今吴侯被囚,江东危机,家父要我等以大局为重,先救国家之急。家兄虽不擅长领兵,但失南昌难辞其咎,若真为国捐躯,也是他职责所在。” 左咸闻言,不由心中惭愧,抱拳道:“令尊真乃国士也,吾等我自愧不如!” 吴侯被擒后,多少文武各奔前程,江东世家自谋私利,唯有顾雍还能秉持忠义,怎不叫人心折? 第129章 半路伏击 却说周胤欲从鄱阳调兵攻打海昏,鄱阳守将孙茂因彭蠡山越猖獗不敢妄动,只好向建业求援。 刚回柴桑便得知九岭山越张节趁机作乱,袭取建昌,刘封出兵前往平叛。 周胤大喜,也顾不得等甘宁病愈,领兵直取海昏断其后路,等援军到来时便可夹攻南昌。 海昏虽不如南昌城池高大,也不如柴桑水寨险峻,但当年被数千宗族盘踞,又经太史慈经营,也是一座坚城。 周胤所带人马多为新兵,连攻三日不下,军心渐渐浮躁,士气低迷。 周胤见久攻不下,也大感挫败,正准备退兵,忽然收到骆统密信。 “哈哈,人都言骆公绪文武之才,此番吾必擒刘封矣!” 周胤看罢书信,转忧为喜,传令全军援军不日即到,重整士气准备再战。 与此同时,刘封也领兵赶回南昌,黄忠伤病稍稍痊愈,聂友还未请得神医回来。 见黄忠还不宜带兵,刘封与关兴重新整顿兵马,来不及休息便又去救援海昏。 马忠骂道:“若不是张节闹这幺蛾子,早将柴桑拿下,何至于如此被动?” 还好这段时间马忠收降一万人马,选出五千精壮之士,否则兵力都不够调用。 雷家叔侄帮忙讨贼,尝到了甜头,主动来投军,黄忠封二人为都尉,随军参战。 次日东方刚泛起鱼肚白,关兴与雷霆便点齐三千精壮兵士,整装出发,刘封则与马忠统领大军,紧随其后、 昨日与黄忠商议,待击退周胤所部,柴桑也无多少守军,便趁势直取柴桑水寨。 将近中午时分,大军行至修水之畔,天气炎热,人马皆已疲惫,关兴命士兵在此稍作休整。 不多时,见后方大军已然赶上,关兴大手一挥,下令兵士渡河。 刚过到一半,忽闻河岸边战鼓如雷,紧接着无数乱箭如蝗虫般铺天盖地射来,那些刚渡过河的士兵躲避不及,纷纷惨叫着倒地。 “有埋伏!速速防御!” 雷霆见状,怒吼一声指挥士兵迅速围成一个圆阵,挡住敌军。 “尔等安敢犯我大吴疆界?骆统在此,受死吧!” 话音响起,前方一将领吴军杀奔过来,喊杀声震天动地。 雷霆也不甘示弱,他手持狼牙棒,大步上前直接迎向骆统,两军瞬间混战在一起。 关兴此时还在桥上,见河岸边伏兵极多,足有四五千人,此时若退,人马踩踏,加上乱箭射来,折损肯定更多。 “快,先杀到岸边去!” 关兴一时摸不清敌军虚实,心中虽惊,但面上不露声色,当机立断,命士兵奋力冲过去,先占据有利地形。 雷豹大喝一声,取下双刀,先带人冲向意图损坏浮桥的吴兵,兵分两路守住桥头。 骆统也算是后期的江东名将,手下带领的又是凌统留下的部曲,加上在牛渚练兵,招募不少丹阳兵,基本都是精锐。 雷霆的那些部下,不过是私兵,平日里虽也有训练,但与久经沙场的吴军相比,终究是差了一筹。 两人才交手不过十合,两边的雷家军却招架不住,瞬间防线便被冲开一条缺口,吴军如潮水般涌来,将雷霆包裹在其中。 “小心!”关兴已经过了桥头,大喝一声,纵马杀到。 他身后的五百亲卫如影随形,纷纷跨过浮桥,这也是军中唯一的骑兵,如猛虎下山一般冲入吴军之中。 关兴在前开路,刀光闪烁,挥刀连斩数人,骑兵随后跟上,直杀得吴军人仰马翻,惨叫连连。 骆统也不敢与骑兵撄锋,赶忙退开一旁躲避,吴军阵型顿时大乱,纷纷向后退开。 雷霆这才缓过一口气,虽然战斗不久,但真正见识到了官兵的实力,绝非那些山贼可比,赶忙招呼部众重新结阵。 雷豹也带兵前来会合,叔侄二人相识一眼,都有震惊之色,怪不得吴军虽然打不过蜀军,但征讨山越却从无败绩,这实力绝非他们所能抗衡的。 关兴正领兵冲杀,忽觉脚下尘土飞扬,不由心下一沉! 只见那草地之中,无数绊马索腾空而起,如一条条毒蛇弹跳,将骑兵绊倒,自己也连人带马滚倒在地。 “哈哈哈,蜀军也不过尔尔!”骆统见状大喜,传令再次擂鼓,挥兵围了上来。 “快救人!”雷豹见状大惊,叔侄二人立刻带兵上前相救。 没有了骑兵的冲击,吴军战力大增,从三面包抄过来,两军近身搏斗,喊杀声不绝于耳。 咚咚咚—— 与此同时,水面上鼓声再响,吴军水军又从上游驾船杀到,直接毁掉浮桥,将后面赶来的刘封阻断。 “这骆统究竟是何人?”刘封在岸边急得转磨。 马忠道:“此人乃是当年陈国相骆俊之子,文武双全,颇受吴侯器重,现为牛渚守将,必是他们派来支援的。” “安国危矣!” 眼看关兴被吴军团团围住,刘封双目赤红,却又无可奈何。 此时水上的吴军竟朝着南岸杀过来,刘封马上带兵迎战,唯有尽快杀散这支吴军,夺回战船才能去救人。 就在汉军在岸边结阵准备放箭时,背后树林中喊声大作,竟还有伏兵在身后。 “岂有此理!”刘封勃然大怒,自从领兵以来,还从未如此被动过:“马将军守住,我来断后!” “交给我了!”马忠实力也不俗,立刻带兵放箭,阻击水军。 刘封翻身上马,怒吼一声纵马杀向吴军,大刀舞动处,几个吴军便惨叫着飞上半空。 刘封的这支人马或许战力不如关兴的亲兵,但毕竟是他亲手训练的,从入川到现在,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如臂使指,将左边的吴军杀散。 但汉军毕竟兵少,又被吴军突袭,阵型大乱,除了刘封的这支人马,其他的都是才招降的新兵,被杀得四处逃窜。 马忠在岸边守了一阵,东吴水军源源不断,大船上箭矢如雨,射倒无数士兵,防线渐渐崩溃,也只能后退。 等刘封回来支援,东吴水军已经杀上岸来,士气大振,根本抵挡不住。 对岸的关兴也挡不住吴军的围攻,奋力杀开一条血路,沿河向西逃走了。 马忠大吼道:“刘将军,关将军他们……逃进山中去了,我们也撤吧!” “撤!”刘封无奈,只能暂时撤退,再派人与关兴联络。 第130章 重整人马 看蜀军狼狈败走,吴军齐声欢呼,争抢丢在岸边的旗帜武器,尤其那些无主的战马,更是大受欢迎。 副将鲜于丹牵着一匹高大的枣红马走过来:“将军,这才是真正的宝马,正适合你用!” 骆统接过缰绳,那战马暴躁嘶鸣不已,显然对这个陌生的主人很是不满。 “将军妙计,此番杀散蜀军,终于给我们出了一口恶气啊!” 一艘战船上,刘邵手中举着一杆“漢”字大旗迎风摇晃,将士们在水面上欢呼。 原来骆统收到将令后,并没有直接攻打海昏,料定南昌蜀军必会支援,领水军从鄱阳湖进入修水,在这必经之路上设伏。 等蜀军半渡之时出击,将其分割为两半,前后夹击,终于大获全胜。 东吴在屡次受挫后,终于打了一场胜仗,全军士气高涨。 “蜀军虽退,刘封必会卷土重来,不可大意!”骆统神色冷静。 鲜于丹笑道:“蜀军总共来了万余人,这一战就被消灭大半,刘封现在自顾不暇吧?” 骆统命刘邵兵分两路,水陆并进继续追杀关兴残部,天黑之后在北岸扎营,彻底截断南昌与海昏的联络。 随后与鲜于丹携带缴获的蜀军物资马匹,赶奔海昏支援,只要攻下海昏,南昌就是一座孤城了。 此时的海昏城头已经千疮百孔,黑烟遍布,城墙下尸体堆积如山,被火油点着,发出焦糊的恶臭。 周胤对海昏发动数次猛攻,终于将城中箭矢耗尽,今日有士兵登上城头,但还是被蜀军用木石击退。 正无奈之际,骆统领兵赶至,听闻南昌援军被杀退,周胤大喜:“若擒住几员蜀将,便可换回顾邵他们。” 命人带着骆统人马先至营中歇息,挑着抢来的汉军旗帜,来到城下准备劝降守军。 命人上前喊话,叫出守将习珍,周胤劝道:“南昌援军已被击退,海昏孤立无援,明日必破,尔等若肯投降,可免一死。” 习珍在城上大笑道:“我纵为汉鬼,亦不为吴臣!岂能与江东鼠辈为伍?” 周胤大怒道:“汝不识时务,连累众将士性命,何其愚蠢?” “滚!”习珍不与他多话,直接一箭射来。 周胤愤怒而退,回营与骆统商议,明日要尽快破城,趁着刘封兵败,一举将南昌拿下。 刘封败退南昌,兵力折了大半,消息传开,又是一片震动。 雷老虎本以为雷家此去定能立功封赏,哪想到会是这个结局,急得直接昏了过去。 其他宗族也都不安,他们刚与汉军合作,吴军竟又反败为胜,没想到东吴在孙权被擒的情况下还敢反击。 如果豫章被吴军夺回,肯定会找他们算账,这些年的隐忍岂不是白费了? “江东小儿,安敢欺负晚辈?” 黄忠闻报勃然大怒,就要亲自统兵去救海昏。 刘封吃了大亏,回来路上已经冷静下来,劝道:“此次来的是牛渚精兵,骆统非孙泰等人可比,不可轻举妄动。” 马忠也道:“他们拆了修水所有的浮桥,以水军截断通路,老将军亲去,也是无法过河的。” “海昏孤立无援,关兴败走山中,他们若有个闪失,皆老夫之过矣!” 黄忠对二人言道:“老夫残躯,死不足惜,但诸位小将绝不容有失。你二人守城,我只需一千精兵足矣!” 如今南昌只剩五千守军,随同来的汉军只有两千,短时间内征兵也来不及,但海昏又不得不救。 次日一早,黄忠披挂整齐,不顾伤势带着本部一千人就要出兵,刘封、庞林苦劝不住。 就在几人争执之际,马忠带着雷虎前来,禀报豫章各宗族连夜商议,决定派兵支援。 黄忠提着大刀,怒瞪着雷虎:“尔等若想趁机要挟,攫取海昏之利,老夫绝不答应!” 原来刘封出兵的这段时间,庞林也在南昌推行新政,因为重新分田、丈量土地、登记户册人口,各宗族大感不满,几次联合请命反对,却被黄忠直接斥退。 为此除了熊家和雷家派兵剿贼的,其余各家先后撤回了资助的钱粮。 现在又到危急关头,他们又来要挟,想要称霸地方的贼心不死。 今日一旦开了这个口子,让这些宗族各掌私兵,那就和江东局面相似,将来还如何治理江东? 均田亩的新政是刘备和法正亲自制定的,就是为了收服人心。 荆州已经在借助关羽威望全面推行,正是逆水行舟之时,黄忠岂能妥协? 雷虎忙道:“老将军误会了,草民已经与大家商量好,这次出兵救人,不谈任何新政。海昏毕竟是我等家乡,怎能再被东吴占去?我等只想早些返回故园,安心种地养家,各家到时候按照出力多少,论功行赏即可。” “当真?”黄忠神色稍有缓和。 如果不影响新政,论功行赏未尝不可,不管在军中还是民间,只要立功者自当封赏,到时候禀报汉中王定夺即可。 “确实如此!”雷虎连连点头:“前一次我等支援刘将军讨贼,一战灭了张节,各家无不心服。虽有人撤了钱粮支援,但我等已经令其悔过,双倍赔偿,若不知悔改,便不再与他同盟,任其自生自灭。” 马忠也在一旁帮忙解释,刘封一战打出了名声,让这些宗族彻底信服,知道与汉军对抗下去没有好结果,只能退求其次。 说到底,豫章这些宗贼和当年荆州的那些宗贼其实大同小异,都是欺软怕硬,趋利避害之徒。 阿斗说过,对付这种人很简单,就是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 如今荆州正是这个方法,甜枣由关羽亲自给,你敢不吃吗? “既然大家都有此决心,足见我大汉人心所向,末将愿将功赎罪,再战吴军!” 刘封向黄忠请令:“老将军只管坐镇南昌,若不救出南昌,某愿将人头献上。” “好,你放心前去!”黄忠缓缓点头:“南昌交给老夫。” 这一战对刘封的打击极大,若不让他再去扳回一城,很可能就此新生挫败,失去了大将的锋锐。 而且这一次各宗族参与进来,豫章的局势也更为复杂,必须要有人坐镇后方。 第131章 人生无常 “多谢黄老将军!”刘封躬身施礼。 黄忠的信任让他心中感动,更觉责任重大,此战不成功,便成仁。 黄忠并未多言,回头向雷虎说道:“此次参战之人,无论亲疏,都要遵守军纪。战事结束,老夫自当上报汉中王,一应赏罚、抚须与其他军士同。” “多谢黄将军!”雷虎大喜,这是把他们和汉军一样对待了。 更重要的是呈报汉中王,以我雷家的功劳,必定会有雷霆的名字,若是让汉中王看到,那是何等荣幸? “救兵如救火,你们速去安排,不得有误!” 黄忠放下大刀,转身回府去了。 刘封吩咐道:“速速召集各族到府衙议事,一个时辰内将人马钱粮数目统计好。” 雷虎迟疑片刻,抱拳道:“刘将军,我儿雷霆他们……” 刘封安慰道:“族长放心,只要关兴将军活着,他就不会有事,我定会将他们救回。” 关兴逃往九岭山,昨夜刘封已经派人向张节报信,让他在山中接应了。 “多谢!”雷虎感激而去,经此两次恶战,他终于意识到了战争的残酷。 别人只看到诸侯争霸后的荣光,但谁又记得那些死去的将士,还有在家中苦盼的妻儿老小? ----------------- 关兴遇伏之后,退路被东吴水军截断,带领残部向西败退,且战且走,进入大山之中才摆脱吴军追击,人马折损大半。 此时天色将黑,士兵疲惫,看着铠甲不整的士兵,关兴倍感挫败。 还好雷家人对这一带地形比较熟悉,进山后找到一处峡谷,寻到水潭边歇息。 士兵们捕鱼打猎,挖了些野菜准备晚饭冲击,关兴坐在水潭边发愣。 上一次中了贼军诱敌之计,这次又被吴军埋伏,初次领兵接连被重创,还有比我更惨的吗? 雷豹烤了一条鱼带过来,安慰道:“小将军也不必担心,翻过这座山就是北潦河,那边是谌家的地盘,我们与他家交情还算不错。其祖谌重也是朝廷重臣,必会接纳将军。” 关兴接过烤鱼,叹道:“我非为逃生忧虑,既然从军为国效命,死又何惧?只恨我不堪重任,遭此大败,又不能重整兵力,救援海昏,此为将之耻也!” “真不愧关云长之后也!” 雷豹闻言耸然动容,抱拳道:“小的虽然是个粗人,但也常听他们说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将军遭遇小挫,受些波折也未必不是好事。” 关兴哑然一笑,默默啃了起来,水潭中倒映出一张狼狈的面庞,不由微微一怔。 想着近来领兵的各种情况,又想起父亲十岁便将自己送往成都,谆谆叮嘱要多学韬略兵法。 这些年自己与世子一同在谯周、诸葛亮等名士教导下学文,武艺方面远不如大哥。 身为将门之后,关兴心中多少有些怨气,甚至私下猜测父亲此举是否有质子的嫌疑。 冲锋陷阵,不过一夫之勇。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方为上将军之才。 此时想起关羽临行时的又一次嘱托,终于明白他的一片苦心。 父亲与汉中王肝胆相照,我怎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啪! 关兴想着想着,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把周围众人吓了一跳。 “这该死的蚊子,也敢来嘲笑我?” 关兴哈哈大笑,一扫方才的阴霾,起身走向火堆,与众人坐在一起吃喝起来。 为将者第一步,就是要与士卒同甘共苦,很快山谷之中传来欢笑之声。 这里存活下来的都是老兵和雷家亲信,稍作安抚大家便重拾信心,发誓要一雪前耻。 吃喝过后,安排十几人轮流守住谷口,其余人在悬崖下就地歇息,明日再去谌家庄求助。 不觉到了后半月,半轮残月升起半空,朦胧的月色之下,平静的潭水忽然翻涌起来,无数黑影从水中时隐时现。 片刻之后,便见那些黑影游到岸边,竟都是身穿皮甲的猎户,个个身形粗壮,口中咬着短刀,寒光闪烁。 众人蹲伏在水边,有人举起刀刃,往山谷口迎着月色晃了晃,光芒映照过去,那边看到信号,也有几道黑影从草丛中扑出,悄无声息便将看守的士兵放倒。 这些人摸到谷中,从背后取下干草,在水边点燃,关兴等人从早上赶路,又经过一场恶战,早已疲惫不堪,竟然毫无所觉。 浓烟迎风而入,很快弥漫住整座山谷,足足半个时辰后才渐渐散去,藏在水边的人也扔了捂着口鼻的青草,往大家睡觉的地方走去。 等确定所有人都昏迷之后,才冲着悬崖之上嘬唇吹响口哨,只见无数人影密密麻麻探出头来。 “老沙,这不对啊,啷个有汉军的兵器呢?” 将所有人用草绳藤条捆绑之后,众人围着那些兵器挑选,一人拿起长枪仔细端详。 “这些都是山贼,哪有汉军的武器?” 一个身材高大,披头散发的黑脸大汉走过来,腰背微驮,仿佛行走的人猿。 “前段时间山贼攻打建昌,汉军前去支援,这帮贼娃儿会不会就是从建昌逃过来的?” “唉呀,真笨,把他们浇醒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另一人取过两个头盔,舀了水泼下去,昏迷的几个人马上醒过来。 “啊?!鬼啊——” 先睁眼的人抬头看到火光下的人影,吓得尖叫起来,其他几人也大惊,刚要起身,才发现被绑住了,怒吼挣扎起来。 “不要给我哇哇叫!” 那大汉抬起着蒲扇大的巴掌:“再敢鬼叫给你一耳屎!” 浇醒的人中正有关兴,一觉醒来竟然被人生擒,简直是人生无常啊! 但他没有叫喊,勉强保持冷静仔细观察这些人,等看清领头之人的相貌,顿时心头一跳。 只见那人面如噀血,碧眼突出,手中提着一个铁蒺藜骨朵,腰带两张弓,如同恶魔一般。 看这相貌和装扮,应该是九岭山的山贼,关兴反倒冷静下来,大声道: “诸位英雄,敢问是哪条道上的,可与九岭山宗帅张节相识?” “张节算什么东西?”那人将铁锤抗在肩上,嗡声道:“我们是大汉曼巴军团!” 第132章 曼巴军团 关兴一怔,再次打量着这些人,哪里有一个是汉军的模样,冷笑道:“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诸位用此宵小行径将我等抓住,还不敢报出名号吗?” 那大汉大怒,低吼道:“我乃五溪蛮王沙摩柯!” 又指了指身旁的人:“这位是秭归巴王文布!” “我等受汉中王招募,特来助汉军灭吴的!” “没错,我们两支兵马组合在一起,就叫曼巴军团!” 文布一脸骄傲地说道:“这可是汉中王世子亲自取的番号!” “我们的口号是——”沙摩柯向身旁众人扬了扬下巴,众人一起举手怒吼道: “曼巴之志,永不言败!man~man~man——” “呃……”这猛兽般的怒吼,听得关兴一愣一愣的,旋即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 文布脸色一沉:“屁娃儿,你笑个锤子?” 沙摩柯愕然,在关兴面前晃着铁蒺藜骨朵:“你为什么要笑我的锤子?” “误会,都是误会!” 关兴看着在鼻尖晃动的铁刺疙瘩,生怕他一个不小心给自己开瓢,赶紧大喊道:“我乃汉将关兴,家父关云长!” “嗯?”两人齐齐一怔,相视一眼仔细打量着关兴:“关公?” “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啊!” 关兴转忧为喜,让他们取来自己的佩剑,并说明昨日兵败的情况,证明自己的身份。 二人大惊,赶忙给关兴松绑,跪地赔罪,得罪了关羽的儿子,那不是完了? “不知者不罪!”关兴赶紧扶起二人,让他们先放开其他人,坐在泉水边询问情况。 原来年初时刘禅就在江陵张榜征兵,命南郡各县就近招募夷兵助战,功劳赏赐与汉军相同,马良亲自到武陵去请援军。 蛮王沙摩柯率领蛮军两万余,又邀请洞溪的汉人杜路、刘宁两位豪杰,合计三万大军支援公安,最后围攻孙权于益阳。 孙权被擒后,五溪蛮军调往公安驻守,与秭归来的数千巴人一起训练。 世子刘禅来到公安,亲自接见几位头领,认为“蛮人”是蔑称,为军团取名“曼巴军”,并制定口号激励众将士。 半月前东吴使者回建业,刘禅让曼巴军选精兵一万,藏于左咸所乘的船中,越过吴军防线藏于庐山之中,准备等汉军攻打柴桑的时候从背后出击。 结果等了数日还不见动静,派人打探消息,才知道有山越进延误时机,沙摩柯与几位头领商议,选出三千人翻越庐山前来助战。 谁知因为地理不熟,大家在山中迷了路,正四处寻找向导,忽然发现这里有火光,以为是被击溃的山贼,想将他们全部拿下作为向导,不想竟是关兴。 关兴听罢,慨然叹道:“惭愧,是我辜负了世子厚望啊!” 沙摩柯大声道:“小将军不必气馁,世子告诉我们,曼巴精神就是永不言败,无惧挫折,我们助你一臂之力。” 文布也笑道:“江东那些鼠辈不足为惧,我们这三千人都是族中的勇士,再加上这迷烟,足够了!” “有二位头领相助,我必要一雪前耻!” 关兴重振精神,问道:“你们这些迷烟还有多少?” 文布道:“这迷烟在空旷地方并没什么大用,若是有逼仄的角落,就能让部分吴军行动不利索,增加我们的胜算。” 关兴经过昨夜一番自省,知道行军打仗,不能只凭勇力,还需多用谋略。 思索片刻说道:“吴军毕竟兵多,不宜与之交锋,诸位翻山越岭也疲惫了,今日就在山中歇息,养精蓄锐,我们晚上去劫营,里应外合,必能成功。” 二人各去传令,关兴叫过雷豹叔侄,派熟悉地形的亲信回南昌报信,另选五百人往谌家庄求助,借一些食物准备晚上出兵。 大家分了些蛮军带来的干粮,就在山谷中歇息,等到傍晚时分,雷豹带来鸡鸭羊肉无数,谌家又派三百人前来帮忙做饭。 饱食完毕,留下伤兵暂时送到谌家养伤,其余人马分作三队,借着月色往海昏而去。 三更时分来到海昏城外,只见吴军营寨围住三面,只有北面靠水的一方空着,显然是要将城内守军全歼。 城头上火把稀疏,但仍有士兵在巡逻,残破的城墙,走路一瘸一拐的士兵,足见守城的艰辛。 不得不说,五溪蛮和这些巴人,天生就是为夜行而生,他们从小在山间长大,常年狩猎,爬山涉水如履平地,行动之间如灵猿般灵巧,加上皮肤黝黑,到了晚上藏在阴影中,根本很难发现。 关兴先派人查到马厩所在处,有了这些战马,自己的士兵才会如虎添翼。 等斥候寻到马厩处,文布也找到了适合放迷烟的位置,西北角的吴军依山扎营,那悬崖之下虽然避风,但也是绝好的拢烟之地。 三人商议已定,文布到西营放火,吸引吴军,关兴趁机夺取战马,沙摩柯则从东营杀进。 等到四更过半,黎明之前最黑暗的时刻,文布带人藏在林中,先用艾草引燃迷烟,让烟雾飘进营中,只等守军察觉异常,四处寻找时,点燃火把直接扔了进去。 “敌袭,救火!” 随着一人叫喊,吴军营中响起鼓声,打破了夜间的宁静,霎时间满营叫嚷,四处亮起火把。 关兴藏在马厩外,让雷豹也一起叫喊起火,反正晚上大多数士兵都没穿铠甲,大家都是豫章人,听起来口音差不多,招呼那些守军前去救火。 雷霆则带着他们直奔马厩,混乱之中喝退还没反应过来的后槽杂役,抢过战马杀奔出营,那些杂役发现形势不对,一哄而散。 刚杀出营门,便见一人带着士兵匆匆赶来取马,正是鲜于丹,指着抢马的人厉喝道:“何人大胆,安敢抢夺马匹?” “汉将关兴来也,受死吧!”关兴挥舞大刀怒吼杀出。 “汉……关……唉呀——” 鲜于丹大惊失色,还未等他问话,关兴已经拍马杀到,大刀携裹着破风之声,吓得怪叫一声,就地翻滚出去。 旁边的亲兵反应稍慢些,便被关兴一刀斩首,后面的骑兵呼啸而过,直奔中军大营而去。 第133章 反败为胜 骆统在帐中被亲兵叫醒,只觉得不可思议,他已经留人守住修水,汉军从何处而来? 急忙披挂出帐,就见鲜于丹狼狈跑来,大叫道:“是关兴人马。” 骆统猛然醒悟,大笑道:“关兴只剩残兵败将,他只想趁机作乱,传令各营不必慌张,各守阵营……” “唉呀,来不及了!”鲜于丹催促道:“关兴不知从哪里搬来救兵,全都是山越蛮人,三营都被偷袭了。” “怎会如此?”骆统大惊,一夜之间,他们从哪里找来的救兵? “江东鼠辈,休走!” 正惊慌之际,关兴领兵杀到,看到骆统几人怒吼杀来。 “敢欺我江东无人?”骆统大怒,催马挺枪迎了上去。 鲜于丹无奈,也只好迎战雷霆,双方在帐前厮杀,但周围的吴军却被冲得七零八落。 关兴所带的人马以前跟着关羽和关平,那都是所向披靡的战斗,哪曾受过这等委屈,这次卷土重来,无不奋力拼杀,誓要一雪前耻。 雷家军更不必说,他们都是同族的挚爱亲朋,被吴军杀了大半,个个杀红了眼报仇。 曼巴军团更不说,首次上阵自然要全力表现,证明自己的战斗力。 关键世子亲口承诺,他们的功劳全都可以置换土地和庄园,到时候举族都能迁出武陵大山,在平坦的地盘和汉人一样生活。 反观吴军,本就接连攻城人马疲惫,后营更有伤兵无数,仓促之间,哪里能挡得住如狼似虎的汉军? 骆统与关兴战了二十余合,渐渐抵挡不住,见士兵都被冲散,心知大势已去,虚晃一枪大吼道:“撤!” 眼看就要破城,没想到却功亏一篑,骆统也心有不甘,但这股汉军实在太凶悍,只恨自己实力不够强。 骆统脱身,可害苦了鲜于丹,他与雷霆不相上下,但对方的狼牙棒十分沉重,已经被完全压制,哪里还有余力脱身? 见骆统带兵逃走,鲜于丹看对方狼牙棒砸来,直接一个翻身滚落马下,大叫道:“且慢,我愿降!” “晚了!”雷铜已经杀红了眼,完全沉浸在为族人报仇的愤怒中,狼牙棒又砸过来。 鲜于丹就地一滚再次躲过,怒吼道:“老子不是江东人,我是辽东的!” “住手!”关兴喝止雷霆,拨马过来问道:“你是何人?” 鲜于丹忙抱拳道:“吾乃辽东玄菟人,被公孙家逼迫流亡江东。我愿为大汉效力!” 从辽东逃至中原,鲜于丹是来享受荣华富贵的,可不是来送命的,既然吴军将他抛弃,那就别怪他背叛东吴。 关兴命人看押鲜于丹,暂时守住中军大营,与雷霆兵分两路趁势追杀吴军。 另一边沙摩柯也从东门领兵杀到,只见他手中铁蒺藜骨朵舞动如车轮一般,比雷霆的狼牙棒还要灵活,所过之处吴军直接飞上半空,惨叫挣扎。 关兴领骑兵冲散吴军阵型,直奔袭营接应文布和雷豹,他们只有一千兵力,担心被吴军反扑。 等赶到之时,却见吴军个个精神微眯,走起路来摇摇晃晃,拄着兵刃仿佛喝醉了一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关将军来得正好,抓了个大鱼!” 文布肩上扛着一人大步而来,扔在关兴马前,那人惨叫一声,软绵绵趴在地上,嘴里大叫道:“我是大将周胤,你们不能杀我。” 关兴问道:“你可愿降?” 周胤大叫道:“我堂堂周公瑾之子,只可被俘,决不投降!” “周瑜之子如此不堪?”关兴微微蹙眉。 雷豹急着报仇,大叫道:“关将军,这一看就是个废物,不如交给我杀了,为族人报仇!” “不不,你们不能杀我!”周胤急了,忙道:“我愿降,愿降!” 雷豹提刀抵在周胤头顶:“要你何用?” “我有钱粮,有金银珠宝可赎身……” 周胤浑身一颤,大叫道:“我家中尚有老母无人照料,望关将军开恩!” 关兴没想到江东周郎之子,竟是如此一个贪生怕死之人,暗自叹息,吩咐道:“叫你的兵马皆降,可免一死!” 周胤连连答应,关兴命文布带他去劝降吴军。 不觉天色已经大亮,关兴领兵来到城下,守军看清是援军到来,无不振臂欢呼。 很快城门打开,辅匡和习珍出迎,众人再次相会,恍如隔世,不禁热泪盈眶。 关兴不见马良,忙问道:“马先生何在?” 辅匡叹道:“马先生这几日忙着调度物资,劳累过度,患了重病,至今卧床不起!” 关兴领兵进城,只见城墙下堆积尸体,城内房屋基本都被夷为平地,所有的砖瓦、木梁全都搬去守城,甚至连铺在街道上的青石都被挖空。 到了府衙,见马良躺在床上,形容憔悴,脸色苍白,关兴大惊,忍不住虎目落泪:“关兴无能,让诸位受苦了!” 海昏守军死伤过半,全军上下全部带伤,连马良这个平日儒雅从容的军师都累倒,可想而知战斗的激烈。 “好好……”马良看到关兴走进来,恍惚是关羽龙行虎步而来。 脸上泛起一阵潮红,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能保住海昏,吾心……安矣!” “快叫医者来!”关兴紧握住马良的手,朝外面大吼。 随军医者是刘禅招募华佗之后全军加配的,尤其领兵大将,身旁必须要有医者跟随。 来人进来诊视片刻,说道:“先生只是太过疲累,气血不足,加之感染风寒,可熬制肉羹,开几幅补药调养即可。” 几人松了口气,让医者仔细诊治,来到大堂重新整顿兵力,其实城内守军仅剩千余,如果昨夜援军不到,今日必会被吴军破城。 不多时沙摩柯等人押着吴军俘虏进城,抓获三千余人,营外钱粮辎重无数,正好可补充海昏的损失。 关兴叫来周胤和鲜于丹,问明吴军情况,听闻柴桑空虚,甘宁重病不能统兵,不由心中暗喜。 看着周胤说道:“吴侯被擒,江东必亡,你可愿助我取柴桑,算你大功一件。” “柴桑?”周胤大惊道:“柴桑可是我父亲亲自经营的水寨,极难攻破,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多一倍赏赐!” 第134章 趁胜追击 关兴有心趁胜偷袭柴桑,但苦于手中兵力不足,正准备派人联络刘封时,援军随后便到。 原来刘封在南昌集合各宗族兵力,足有两万余,这个兵力着实让人吃惊,怪不得当年孙策要让太史慈亲自来这里镇守。 正整合人马的时候,关兴差人报信,得知要劫营,刘封不敢怠慢,次日马上前来支援。 两军在修水大战,东吴水军果然名不虚传,仗着舟船坚固始终无法通过。 直到骆统兵败逃回,撤走水军刘封才得以通过,两军会合,马上商量攻打柴桑之事。 辅匡忧心道:“骆统虽败,恐会调集鄱阳水军卷土重来,若贸然出兵,阻断后路,我等危矣!” 关兴一想也是,商量道:“我们现在有周胤带路,机不可失!庐山那里尚有五千多曼巴军,不如我去取柴桑,大哥守海昏。” 现在全军主力都在海昏,如果攻打柴桑的时候再被偷袭一下,那可真的完了。 不想刘封却笑道:“马忠早已带兵去劫吴军战船,骆统此去,能否逃生尚未可知!至于鄱阳水军,我已命张节暗中联合彭蠡彭家,让他们趁机起兵报仇,他们现在自顾不暇。” “此乃天助我等成功劳!” 关兴大喜道:“既如此,明日我们出兵,一举拿下柴桑,则鄱阳水军不足为虑。” 几人正商量取柴桑之事,忽然医者急匆匆赶来:“将军,大事不好,马先生忽起高烧,或许不是风寒,很可能是败血之症。” “怎会如此?”几人大惊失色。 马良不仅是刘禅派给他们的军师,更是荆州士族的代表,正值壮年,年轻一辈的翘楚,若是因这一战病逝,让他们回去如何交代? 那医者也是急得团团转,奈何他医术有限,无法医治这种疑难之症。 关兴急道:“大哥,看来只有从南昌找人了。” “不,我知道这庐山就有一位神医,听说医术极其高明!” 刘封赶紧命人叫来周胤,问道:“你可知道庐山中隐居一位神医,名叫董奉?” 周胤却摇头不知,他基本是在柴桑长大的,根本没听过这号人。 刘封又派人到城中打听,百姓也全都不知,不禁怀疑聂友说的此人莫不是个江湖骗子? 次日一早,正准备将马良送往南昌医治,忽然聂友也来到城中。 原来聂友前去寻医,果真找到了董奉,但他以每日要救人为由,不愿离开住处拒绝邀请。 聂友求了三次无果,无奈转回,听说海昏被攻下,便进城来打探消息。 “好个不知抬举的老东西,神棍也敢摆谱?” 刘封听罢勃然大怒,就要派人去拆了董奉的住所,将他绑来治病。 聂友忙劝道:“将军息怒,我在那里三日,见了神医手段,果真有妙手回春的本事。有一五旬老妇难产,抬上山时已经血流如注,气息全无,但他开了一副药服下,不仅那老妇醒转,婴儿也顺利产下,当真神奇!” 刘封吃惊道:“当真有这等本事?” 聂友道:“若非亲眼所见,我也不敢相信。所以在下来看黄老将军是否到了海昏,带他亲自往山中治伤。” 关兴也道:“但凡有本事的人,都有几分怪脾气,既然此人不愿下山,便将马先生送去庐山救治吧!” 刘封也不敢耽搁,马上命聂友带着马良去找董奉,同时派习珍和辅匡回南昌练兵,替换黄忠来海昏,如果伤势还不见好,也好就近去疗伤。 ----------------- 却说骆统领着残兵败将,自修水狼狈退回鄱阳港口,残阳如血,湖面一片金色。 见此情形,不由站在船头感慨,江东如日中天的局势,也仿佛这日薄西山,渐渐昏暗。 正迷茫之时,忽然岸上传来惨叫声,只见刘邵下船登岸,忽然寨中无数箭矢飞出,众人躲避不及,尽数被射死于岸边。 骆统大惊,怒目大骂道:“吾乃骆统,这是自家人马,瞎了你们的狗眼不成?” 却见一名士兵慌张跑来,大喊:“将军,大事不妙,蜀军……蜀军已抢占了水寨!” 骆统还未反应过来,只听一阵狂笑自门口传来:“哈哈哈,我们在此等候多时矣!” 只见一员蜀将现身,手持大刀斜睥着骆统等人,冷笑道:“骆公绪,可认得马忠否?” “马忠,你、你这个叛徒!” 骆统脚下一滑,看到马忠心中惊怒不已,怪不得没有消息传来,肯定是马忠又扮吴军抢了水寨。 港口的惨叫声消失,显然登船的水军已经被杀,码头上鼓声震天,伏兵冲杀出来。 骆统缓过神来,握拳怒吼,想要夺回水寨,但奈何吴军士气低落,根本不敢上船。 “天灭东吴也!” 骆统见状仰天长叹,这一次恐怕整个豫章不保,牛渚的守军又折损大半,江东已经没什么像样的兵力了,蜀军若顺江而下,几乎无人能挡。 马忠大声劝道:“骆统,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投降还不晚!” 骆统恨恨瞪了一眼马忠,传令开船,往鄱阳水军处撤退,现在只能尽早赶回牛渚,好早做准备。 “你别走,别把我的功劳带走!” 马忠可一直记着刘禅的交代,好不容易堵到一员大将,哪里肯舍,驾船急追。 船只刚到湖口,忽见前方手臂粗的铁链横在水面上,在奔腾的波涛中晃动。 骆统大惊,赶忙喝令停船,但顺水而下,这入湖口又是特意改造过的,水流正急,已经收势不住。 原来这水口本是水军为了防止鄱阳湖水贼偷袭设置,马忠自然也知道,早派人拉起了铁链。 砰砰砰—— 吴军战船虽然高大,但还是无法冲破这铁链,有的被拦住,船板粉碎,有的直接被撞翻,有些被弹了回来,横在水中打转,船上乱作一团。 “哈哈哈,我看你们往哪里走!”马忠驾船赶来,站在船头大笑。 骆统死死抓住船舷,勉强稳住身形,见马忠驾船逼近,仰天长叹,翻过船舷站在船头准备跳湖。 马忠赶忙大喝道:“唉,别跳呗,湖水可凉了!” “有多凉?” 骆统面如死灰,湖水再凉,也比不上此刻心灰意冷。 “可凉可凉了!” 马忠着急地张开双手,你想死不打紧,老子的功劳可没了啊! 第135章 培养不力 骆统自小丧父,母亲改嫁,一向自立不屈,二十岁便任乌程国相,颇有政绩。 随后为孙权赏识,一路升迁为建忠中郎将,凌统病逝后统领其部曲,镇守牛渚,统兵过万。 此时正当踌躇满志之时,岂肯受被擒之辱,加之感念孙权之恩,绝不能背主。 见敌船逼近,心中一横,脱去铠甲便跳入湖中,凭他的水性,借着水势泅回水寨。 “还想逃?”马忠大怒,抄起一张网便跳入水中。 其余吴军见骆统跳水逃走,这湖口水流正急,他们却不敢冒险,纷纷投降。 有士兵驾小船越过铁链,进入湖中接应,很快便见马忠扯着渔网将一个人拽到岸边,正是骆统。 “哈哈哈,这条鱼够大!”马忠抹着脸上的水大笑。 按照世子承诺,四镇将军以下,抓到什么官职的敌将,自己便可晋升同级将领或奖励一年俸禄,四镇将军以上,奖励依次翻倍,三公将军可封侯。 这骆统年纪虽轻,但现在已是裨将军,那自己岂不是发了? 马忠摸着下巴有些惆怅:“嗯,我该要钱呢还是要官呢?” ----------------- 就在马忠断了吴军退路的时候,刘封和关兴也领兵直取柴桑。 有周胤和鲜于丹两人带路,几人信心大增,一鼓作气拿下柴桑水寨,豫章便安定了。 兵贵神速,哪怕柴桑有守将甘宁,但已经是头病虎,年轻人无所畏惧,等不及黄忠回来便出兵。 众人扮做吴军,由周胤统领,假装凯旋回柴桑,只要能打开城门,取城易如反掌。 鲜于丹则去和埋伏的大军会合,若是城里有什么变故,也好及时接应。 柴桑背靠庐山,北临大江,东面又是吞吐江水的鄱阳湖,对面便是浔阳江头,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 自从孙权割据江东后,以周瑜为大都督镇守柴桑,经过多年修葺整顿,柴桑水寨固若金汤,兵力规模仅次于石头城。 四吴军的防线只是针对江北之地,对豫章内部并不设防,甚至为了方便粮草运输,每年都会修理道路,清理河道,快马一日便可往来传信。 黄忠奇袭海昏之后,甘宁于庐山境内连设三道防线,但都是临时建造的营寨,也只为方便报信而已。 现在有了周胤带路,非但轻松过关,还谎称海昏已被攻破,急需调兵,顺便让他们撤了营寨,前往海昏支援。 前方的山路口,文布正带伏兵等候,将这些吴军抓获,全都带回海昏去修城了。 一路畅通无阻来到柴桑城下,刘封和关兴忍不住露出欣喜之色,如果能兵不血刃拿下柴桑,活捉甘宁,便足以证明自己的实力。 周胤打马上前,大声道:“某乃周胤,今日何人当值?速速开城。”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并不是因为紧张! 心虚和无奈,加上惭愧,喊话的时候,一颗心在噗通狂跳。 虽说他从小丧父,沉迷酒色,但身为周瑜次子,自觉此举也有损周郎颜面! “哼,谁叫你们只教导大哥?” 想起兄长周循常与孙登他们一起在吴侯府学习,迎娶吴侯长女孙鲁班,父亲死后又继承爵位,这就是嫡长子的荣耀。 而自己身为次子,似乎被人遗忘,整日在家陪着母亲,与那些丫鬟侍女们嬉闹游玩,以致于堕落至此。 骄阳照在周胤俊朗的面庞上,他按了按头盔,让眉眼藏于阴影之中,深吸一口气。 “既然吴侯你对我疏于管教,那就休怪我不如家父了!” 周胤心中暗自慰藉自己:“如果我有家父一半的本事,何至于被擒?这都是你们自找的!” 很快城上走来一将,抱拳道:“原来是周都尉回城,待我禀报甘将军知道。” “放肆!”周胤闻言勃然大怒,厉喝道:“徐忠,本‘都’代守柴桑,你竟敢抗命不成?” 甘宁虽然养病,很少再管理事务,孙权也授意让周胤代管,确实有锻炼提携之意。 看徐忠竟不听他的号令,要请示甘宁,这显然是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周胤的愧疚瞬间化作愤怒:“立刻开城,否则我将你军法从事。” “这……”徐忠顿时左右为难。 甘宁早就交代过,不管任何人领兵进出柴桑,都必须向他禀报。 但吴侯提拔周胤为都尉,又承诺要嫁宗室之女,周胤平日就仗着周瑜的威望,在柴桑居功自傲,这下更是得罪不起。 在东吴军中谁不知道,吴侯最喜欢牵制,不会让武将单独统兵。 自从甘宁接任柴桑以来,先有吕蒙、孙贲等监视,吕蒙偷袭荆州,留下亲信孙茂在鄱阳统领水军,吴侯临走时又提拔周胤,这显然也是监视甘宁的。 如今甘宁病重,下一任柴桑水军都督八九不离十就是这周胤,但甘宁那里他也不敢敷衍。 略作思索,徐忠赔笑道:“周都尉大胜归来,属下理当亲自开城迎接,请稍待!” 徐忠亲自下城,同时派人向甘宁去报信,稍微拖延点时间,只要在禀报甘宁的时候开城,也不算违令。 周胤干咳一声,尴尬地看了一眼刘封几人,脸上火辣辣的,先前还吹嘘自己在柴桑一言九鼎,取城易如反掌,结果才来就有人打脸。 刘封低声道:“周将军,此人胆敢抗命,稍后可将他拿下。” 周胤一怔,马上会意,他们是想直接控制城门,反正事已至此,也别无选择了。 徐忠下了城,又命士兵排列整齐,估摸着报信之人到了府衙,才命人打开城门,带人出来迎接。 吊桥缓缓放下,徐忠站在城门口,躬身道:“恭迎周都尉回城。” “哼,你好大的胆子,安敢抗吾将令?” 周胤冷喝一声,传令道:“还不将他拿下?” 徐忠还未反应过来,后面涌出两名士兵,不由分说便将他架了起来。 徐忠挣扎大叫:“冤枉,周都尉,我冤枉啊……” “稍后去和甘将军说吧!” 周胤当先走进城门,见守军没有什么反应,这才松了一口气。 至少自己的约定完成,家眷和财产保住不说,还有一份赏赐,以后享乐不尽。 “我想母亲了!” 不知为何,此刻竟有种要哭的冲动,恨不得明日就回舒城,再也不想带兵了。 第136章 锦甘宁 柴桑城西北隅,折冲将军府! 甘宁正坐在树荫下晒太阳,近来病情稍有好转,但肚子还每日拉水,屁股像被小刀拉开一般,连水都不敢喝。 昔日叱咤江上的豪杰,威震曹军的猛将,如今骨瘦如柴,须发灰白,如风中残烛,眼神中尽是萧索之色。 吕蒙水军大败,吴侯被擒,甘宁便知道大势已去,自己当年往江东投奔英雄,本想轰轰烈烈干一番大事,结果却变成了鼠辈? 正苦笑之时,一名士兵走进来,禀报道:“甘将军,周都尉凯旋回城了。” “哦……”甘宁微微点头,总算打了一场胜仗,旋即脸色微变:“你再说一遍?” 那士兵又将周胤领兵回城,令吴忠开城,吴忠不敢做主,前来禀报甘宁。 “不好!”甘宁心中一动,猛然睁大双眼,精光暴射,沉声喝道:“甘瑰!” “父亲?” 甘宁话音刚落,便见一个中年人从后堂跑出来,手中还拿着熬药的蒲扇。 甘宁沉声道:“速去营中调兵,随我迎敌!” 甘瑰愕然道:“父亲……” “快去,不得迟误!”甘宁虎目圆睁,双拳紧握道:“但愿是我想多了,快——” 周胤虽然一向沉迷酒色,喜欢享乐,但练兵时从不含糊,以周瑜为标榜,事事要遵守军纪,绝不会强令守军开城。 而且此去攻打海昏,是为了夺取南昌,怎会才取城便回了柴桑? “快去备马!”甘宁见甘瑰发愣,大喝一声,大步走向后堂,此刻竟看不到丝毫病态。 甘瑰见甘宁身上突然迸发出久违的浓浓战意,张口结舌,半晌未反应过来。 一向病殃殃的老父亲,怎么突然间杀气腾腾? 甘瑰以为甘宁病情好转,想去军营锻炼,不由心中暗喜,赶紧出门传令。 不多时府外响起一阵嘈杂之声,数百人陆陆续续来到厅前,虽都是一群老兵,但全都披挂整齐,目光熠熠。 甘瑰望着当年跟随父亲的八百兄弟,只剩下两百余,近年来他们也再未训练过,只是留在府中养老,突然集结,都有些激动。 很快听见脚步声响,一人大步而出,只见他身形挺拔,头戴孔雀翎朝天冠,身披铠甲,大红色披风随风飘扬,手持长戟,脸上二寸来许的花白胡须,一双眼睛泛着浓浓的战意。 锦甘宁! 所有人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热泪盈眶,我们的老大,回来了! 甘宁目光扫视而过,人心确实五味杂陈,愧疚更多于激情。 从巴中到荆州,又辗转江东,本想建功立业,带着弟兄们享受荣华富贵,结果却是这个结局。 “弟兄们,这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聚了……” 甘宁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蜀军已经进城,我去迎敌,你们保护我儿快走。” 所有人的激动变作震惊,旋即吵嚷起来。 “老大,要死一起死,我们不怕!” “对,我们跟你一起杀敌。” “老大,孙权不信任我们,干脆一起走吧!” …… “住口!”甘宁抬手喝止住大家,沉声道:“不管吴侯待某如何,甘宁一日为守将,便一日不得渎职,尔等不过我府中杂役,不必留守。” 他扫视众人,强忍悲伤,大声道:“老子带着你们,本想吃香喝辣,谁知却受了不少委屈,此去各自自由,将我儿养大成人,就在巴中种地生活吧,不必再出来了!” “老大……” 就在此时,果然南边传来一阵急促的鼓声,甘宁厉喝:“不要再废话!” 说着话从身后将小儿子推出来:“述儿,就交给你们照顾了。” “老大——” 大家都是相处几十年的老兄弟,彼此了解极深,众人见甘宁心意已决,齐齐跪在地上。 “拜托了!”甘宁也跪在地上,向众人抱拳施礼。 回头对甘瑰吩咐道:“府中所有财宝全都带上,你们从北门走。” “爹!”甘瑰大惊,就要跟上保护甘宁。 “此乃军令,不得有误!” 甘宁低喝一声,转身上马往军营而去,大红的披风随风飘起,如同一团火焰。 甘瑰抹着眼泪,叫了几名老兵进府拿东西,众人从北门出城。 其实早在半月前甘宁已经准备好所有财物,准备发放下去遣散众人,但一直心中不忍。 甘宁打马来到府衙前,见士兵正在匆忙集合,城门方向已经传来喊杀之声。 “周胤,龟儿子!” 甘宁咬牙低骂,提起铁戟大喝道:“随某来!” 现在留守柴桑的士兵都是周胤训练,精兵又被其带走大半,甘宁明知是不可无,但义无反顾,率先冲向城门。 此时城墙上已是一片混乱,看起来吴军正在自相残杀,料想必是蜀军假扮,已经趁机夺了城头,占住南门。 甘宁打马急奔,迎面正遇一将正带兵速往府衙奔来,更不多话直接冲了过去。 前面来的正是雷霆,这座让所有山越和宗族惧怕的水寨,竟然如此轻易就攻破了! 从小听着周瑜、太史慈、甘宁等有多勇猛的雷霆,第一次踏入柴桑城,心中激动,带着家将门直奔府衙,雷家的荣耀真的要来了。 正走之时,只见迎面一员老将,飘摆的雉鸡翎,大红的披风在阳光下十分刺目。 “你是甘……” 雷霆惊喜之中,才要问话,却见对方直接纵马杀到,铁戟带着一抹寒光冲着面门打来。 雷霆虎吼一声,举起狼牙棒招架,即便眼前的就是锦甘宁,也不过是个患病的老将,年轻人无所畏惧。 咣—— 脆响声中,眼前火星飞溅,只觉得一股翻江倒海的力量向自己涌来,震得他双臂发麻。 雷霆大惊失色,此时已经来不及躲避,更不敢撒手,只能咬牙死死握住狼牙棒。 但那股力量绝非他能抗衡,整个人从马背上飞了出去,撞在旁边的店铺门,摔了进去。 “锦甘宁,恐怖如斯……” 雷霆在店铺中滚了好几圈,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跟在身后的雷家军一片哗然,纷纷向后退开,拿起兵刃吃惊地看着眼前的老将。 甘宁坐骑人立而起,扬起铁戟大喝道:“甘宁在此,谁来受死?” 第137章 虎老雄风在 甘宁报出名号,空气似被无形之手猛然攥紧,瞬间凝固。 虽然都知道甘宁患病在身,但一招打飞雷霆,冲锋的汉军纷纷停下脚步。 甘宁手持铁戟,傲然扫过已经进城的汉军,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嘴角微抬,露出一抹轻蔑的笑意。 吕蒙偷袭又如何,吴侯兵败又如何? 这一切都与我甘宁无关,我还是那个堂堂正正的锦帆贼……呸,锦帆侠! 哪怕兵败,我甘兴霸也要轰轰烈烈死在战场之上! 战马打着响鼻,蹄子轻刨着地面,仿佛感受到主人的悲壮,昂首嘶鸣。 “甘兴霸果然名不虚传,我关兴来会会你!” 街上一匹马飞奔而至,关兴纵马提刀,稚嫩的脸上毫无畏惧,反倒是对浓浓的战意。 “关兴?”甘宁闻言,双目骤然一缩,寒芒如电。 那少年手中的大刀,刀背雕着青龙纹,与关羽那柄青龙偃月刀竟有七分相似。他沉声问道:“关羽是汝何人?” “打赢我你才有资格问话!” 关兴对报关羽之名十分反感,总让人觉得有狐假虎威之嫌。 “哈哈哈!”甘宁仰天大笑,多年缠绕他的病痛仿佛尽数消去,抬铁戟直指关兴:“莫说你是这个小娃娃,就是关羽亲至,甘某何惧?“ 关兴以往练武切磋,虽然也有和赵云他们交手的机会,但那只是演练,和实战完全不相干。 今日遇到甘宁这样的名将,心知正是检验本事的好机会。 正要出战,刘封随后赶至,劝道:“甘将军,吴侯已经被擒,如今柴桑也保不住,江东大势已去!将军本非江东之人,何不弃暗投明,与我等匡扶汉室,何故做无谓之争?” “哼!”甘宁冷哼一声,“只要某还有一口气在,尔等休想踏进柴桑一步!废话少说,要取柴桑,还需问过某这三把铁戟是否答应。” 刘封暗叹一声,知甘宁不会束手就擒,只好对关兴说道:“此人已有死志,安国你要小心!” 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虎老雄风在,他的拼死一搏可不敢大意。 关兴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双腿一夹马腹,胯下战马如离弦之箭般冲出,手中大刀高高扬起,带着呼呼风声,朝着甘宁当头劈下。 “来得好!”甘宁虎目圆睁,双手紧握铁戟,猛地向上迎去。 只听“铛”的一声巨响,如金石相撞,火星四溅,两人胯下战马皆被震得后退数步。 关兴大刀向后荡去,咬牙奋力拿住,震得虎口发麻,心中愈发对父亲的评价信了几分。 关羽一直认为自己臂力不足,但关兴总是心中不服,此时对付患病的老甘宁,尚落了下风,自己与大将果然还有差距。 不过他这半年向黄忠请教,对刀法的领悟又有长进,不会以蛮力对敌,心中自信未减,圈马又杀回来。 甘宁虽重病未愈,不能全力施展,但临敌经验何等丰富,铁戟如巨蟒扭动,时而刺向关兴咽喉,时而劈向胸口,招招不离要害。 关兴则仗着刀法精妙,年轻人气力正盛,大刀舞得如车轮般旋转,两人战成一团,刀光戟影交错,二十回合过去,仍不分胜负。 甘宁见短时间拿不下这个少年,心中不由着急起来,后面还有武将虎视眈眈,蜀军已经从其他街道围攻府衙,而且自己有痢疾之症,随时可能拉稀,不能再纠缠下去。 心念转动,趁着二马交错,甘宁他单手挥舞铁戟打出去,趁着关兴遮挡,从腰间取出一支小铁戟,甩手打了出去,正瞄准关兴坐骑。 “小心!”刘封见状大惊,赶忙提醒,但为时已晚。 关兴哪想到甘宁还有这等本事,根本没看到暗器,听到刘封声音,还没反应过来,坐骑突然一声嘶鸣,胡蹦乱跳起来,直接将他掀下马来,随后一瘸一拐地向城外跑去。 “偷袭,卑鄙!” 刘封大怒,赶紧拍马而上,舞刀直斩甘宁。 甘宁冷哼一声,自知理亏,也没有趁机去杀倒地的关兴,回身来战刘封。 此时他已经觉得肚子里面开始翻滚,必须要速战速决,将这二人全部击退才有可能保住柴桑。 “甘宁,纳命来!” 关兴从地上爬起来,看心爱的战马后腚上插着短戟,鲜血直流,挥刀也砍向甘宁的坐骑。 甘宁已经在强忍肚子不舒服敌住刘封,哪里还能应付得了关兴,被他一刀砍断马腿,坐骑直接扑倒在地,也从马上滚下来。 关兴一刀斩去,甘宁就地一滚,如鬼魅般躲过关兴的大刀,起身迎着关兴的刀光近身厮杀,倒让马上的刘封无从下手。 这甘宁可是步将出身,尤其精通水战,地面打斗比关兴更加游刃有余,此时夹着屁股,更是一鼓作气全力猛攻,杀得关兴节节败退,靠在墙角。 刘封见关兴招架不住,跳下马从背后一刀斩去:“甘宁,看刀!” 甘宁向旁边闪身避开,横戟看着二人,面沉似水,尽量调整呼吸,让肚子不那么难受,但感觉已经开始漏水了。 此时他更不敢说话,手中铁戟一挥,直接向刘封杀了过去,宁可战死,也绝不能因为拉稀而倒下。 刘封与甘宁步战,连接三十招,被逼退数步,不由心中大惊,甚至怀疑周胤是不是故意骗他。 患病数年的甘宁力气居然还这么大,不愧为当年敢与二叔对峙的男人! 关兴见刘封也被杀得连连后退,关乎生死成败,现在可不是逞英雄的时候,顾不得许多,直接加入战团,两人一起才挡住甘宁的猛攻。 大街之上三人往来厮杀,但他两人都是骑将,平日练习的都是马上作战,对于步战不似甘宁那等熟练,竟被逼得险象环生。 此时的甘宁其实已是强弩之末,憋着一口气咬牙苦撑,脸色由红色变得铁青,两眼鼓得铜铃一般。 手中铁戟虎虎生风,腰间铜铃叮当作响,但屁股中也有一股热流在不断涌出。 关键时刻,怎能拉稀? 甘宁明白,只要这口气泄了,自己必将倒下,无力再战! “杀!” 一阵猛攻之后,他忽然一声爆喝,不顾刘封的大刀,紧握铁戟狠狠地向着换招的关兴砸了下去。 第138章 最后的倔强 关兴正退到一个柱子旁,已经无处可避,只能咬牙横刀招架。 刘封看甘宁气势惊人,如同凶兽般拼命,怕关兴招架不住,赶紧举刀上前,两人一起架住铁戟。 咣—— 巨响声中,三人停在大街之上,两边观看的士兵也惊呆了。 甘宁咬牙怒目,这一戟斩不下去,但两股之间却如同喷泉般涌出来,浑身力气也如洪水般泄去。 “噗嗤——咕叽咕叽……” 诡异的声音传来,刘封和关兴闻到了一股恶臭,两人看着满头大汗的甘宁,也愣住了。 甘宁此时两腿上如热水浇下,热辣滚烫,身体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此时已经是扶着铁戟来维持身体。 霎时间,眼中闪过凄凉、无奈和屈辱! 想自己一生征战,快意恩仇,也曾百骑劫魏营,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 我甘宁,潇洒荣耀一生,决不能这样屈辱而死! 看着两个年轻人眼中的震惊,但手中没有发力,甘宁仿佛猜到了他们的心思,这是留住他最后的尊严。 “多谢!”甘宁微微点头,忽然洒然一笑:“若有来生,某定会追随刘……” 噗—— 就在他准备自杀的时候,忽然一支箭如飞而至,正中后脑勺。 原来正是沙摩柯随后赶来,他远远看到三人正在街心对峙,刘封和关兴被甘宁压制,以为二人不敌,直接一箭射来。 沙摩柯的箭法可是百发百中,在武陵大山之中,奔跑的老虎都逃不过他三箭,更何况是一动不动的目标。 甘宁浑身一震,瞳孔瞬间放大,短暂的惊愕之后又笑了起来。 大丈夫死于阵前,幸也! 眼前渐渐发黑,甘宁嘴角溢血,缓缓跪在地上,喃喃道:“我甘宁,绝非江东鼠辈!今日虽死,亦无憾矣!” 刘封向后退了数步,看着拄着铁戟单膝跪地而亡的甘宁,心生敬意。 关兴不忍心撤去大刀,轻轻抬刀架着,成全他最后的倔强! “二位将军没事吧?”沙摩柯大步奔来。 看了一眼跪地不倒的甘宁,双眼圆睁,嘴上却带着一抹桀骜的冷笑,赞道:“真是一条好汉!” 关兴心中一叹,急忙命人将甘宁的尸首用草席包裹,先挪到一旁小心看护。 刘封翻身上马,对那些不知所措的吴军大喊道:“周胤已降,甘宁阵亡,尔等不降,更待何时?” 这些新兵本就被临时调来参战,还未搞明白什么情况,见甘宁战死,纷纷弃械投降。 刘封领兵直奔府衙,关兴则和沙摩柯分头去拿其余几个城门,一个时辰便将柴桑拿下。 此一战看似轻松,但对他们二人来讲,却是一次严峻的考验,也意识到实力不足,还得练! 就在几人总结讨论之时,另外七千援军在鲜于丹的带领下赶到,他们虽未来得及参战,却将逃走的甘宁旧部及二子拿下,又抓回城中。 刘封敬佩甘宁英雄,将战况如实告知甘瑰等人,让他兄弟带人将甘宁尸首盛殓,带着旧部扶柩回乡。 有了刘封将令,甘瑰他们回巴中反倒方便了,可以直接从水路回家,不必再东躲西藏。 甘瑰感念刘封之恩,答应等三年孝满,便来为朝廷效命。 有沙摩柯这一路援军,柴桑兵力过万,再加上编制降军,凑齐两万守军,刘封底气十足,即日派人向刘备报捷。 三日之后,黄忠和马忠也来会合,随行的还有归降的骆统。 柴桑拿下,海昏已经无关紧要,只需两千兵驻守,屯田安民足矣! 刘封看黄忠伤势有所好转,终于松了口气,此时城池、水寨已经派兵驻守完毕,一切进入正轨,遂召集众将犒赏庆功。 正欢庆之时,忽然探马急报,东吴水军杀到,战舰如山岳,正往柴桑口而来。 众将大惊,急忙披挂出营,来到水寨岸边,看着江面上两座庞然大物,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那两艘战船足有五层,高十余丈,船身至少在两百步开外,以巨木为城,竟还有垛口和箭楼,仿佛水上凭空建了一座小城。 “这是什么战船?”黄忠见多识广,见此一幕也是目瞪口呆。 “这……这是大舰!青龙舰!”骆统也一脸震惊,忽然指着大舰惊呼道:“那是……长安舰?!” 青龙舰往来牛渚与石头城,也是水军最常操练的战舰,骆统甚至还曾指挥过一次。 但长安舰,那可是吴侯的座驾,一直在曲阿巡视海口,没有吴侯亲临不会轻易出动。 鲜于丹半张着嘴巴:“他们莫不是疯了” 刘封看二人神色,便知道这战舰非同寻常,赶紧询问,才知道这是江东最强的战舰。 孙权的战舰都开了出来,东吴这是要拼命不成? “擂鼓,御敌!”黄忠马上冷静下来,传令全军御敌。 转眼间柴桑口鼓声震天,水军登上战船,弓弩手列于两岸,屏气凝神看着两个庞然大物缓缓逼近。 “起火,准备火矢!” 黄忠也取出背后的长弓,三支箭拈在指尖。 这两艘大舰靠近港口,愈发觉得它高大威猛,看吃水线,上面必定满载军士武器。 就在大家准备死战的时候,数艘小船破浪而来,很快到了港口,一人大叫道:“将军休要放箭我,吾乃东吴使者左咸!” “老将军,这是自己人!”关兴早知道左咸已经归降,来到黄忠面前低声说话。 黄忠示意打开水寨门,将左咸船只接入寨中,询问江东情况。 左咸也是震惊不已,来时柴桑还好好的,差点就回不去了! “老将军当真用兵如神,短短月余,便平定豫章!” 汉军的出兵速度,让左咸一阵后怕,按照这个进程,吴侯还没回来,东吴都要没了。 黄忠哈哈大笑:“这也并非老夫功劳,全仗两位小将军出力。” 刘封谦虚笑道:“若非吕蒙偷袭荆州,导致东吴精锐尽失,何至于此?” “对对,都怪吕蒙没有自知之明!” 左咸讪讪陪笑,刘封言下之意,显然是说东吴背盟在先,他们取柴桑也是天经地义。 现在连甘宁都战死了,江东真的连一个拿得出手的大将都没有了。 关兴不禁想起了刘禅嘲笑吕蒙的话,慨然叹道:“非是我等有多厉害,全靠东吴的衬托啊!” 第140章 布局天下 刘备几人商议接下来的计划,刘禅却在想着接下来的历史走向。 曹丕继位之后,数月时间就会代汉称帝,建立曹魏。 曹操之死,加上曹丕篡位,必定会导致人心不稳,这是个北伐的良机,但东吴还没拿下,两线作战又有些吃力。 正纠结的时候,黄忠派来报捷,已经顺利拿下柴桑,豫章境内除了鄱阳还有一支东吴水军外,各县望风而降。 与此同时,黄忠还禀报吴军出动两艘大舰,巍峨如山,运送钱粮,但船上吴军数千,也要有所防备,毕竟吕蒙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 刘备闻报笑道:“柴桑已入孤手,东吴人心各异,年内便可平定东吴。” 江东的情况,左咸已经详细禀报过,又有张昭父子做内应,他们的一举一动,甚至连具体决策,他们知道的甚至比孙权还清楚,黄忠的担忧自然不用去管。 曹操病逝,刘备在伤感的同时,也是心头一松,不知为何,感觉距离兴汉又进了一步。 如今有直接占领江东的机会,他也不会再纠结犹豫,毕竟如今已是汉中王,不是个那个处处谨慎的刘皇叔了。 法正道:“东吴钱粮即将运至,如今豫章已为我所得,孙权唯有交割庐江及蕲春等江北之地方可补偿。取庐江则直面合肥曹军,需遣一上将方可胜任,大王可有人选?” 刘备抚须道:“孤以为翼德、子龙选一人即可,诸位以为如何?” 法正道:“大王回成都,三将军亦当回阆中,此处连接荆、益,又扼守米仓、金牛二道,可随时北上支援汉中,非翼德不可胜任。” 刘备微微点头:“那就只好让子龙去庐江了!” 当年选魏延守汉中,并不是因为张飞能力不如魏延,而是阆中的位置更为重要。 此处三面环水,易守难攻,扼守汉中入蜀的两条要道,汉中失守,还有阆中这一道防线。 当然留张飞在此,也有制衡魏延之意,与汉中、荆州形成形成三足拱卫成都的格局,如今武都还有马超在,更不能放弃阆中。 “子龙叔不能去啊,他要保护我……不是,他要助我领兵出战!” 刘禅一听急了,忙说道:“我举荐一人,足以当此大任!” “哦?阿斗也想出兵?”刘备倒有些意外,笑问道:“遍观军中,还有何人可与子龙相比?” 此时的刘备还不知道,刘禅已经把他当做吉祥物的角色了。 只等曹丕篡位,扶着刘备登上天子宝座,就留在后方安心治政,打仗的事交给自己安排就好。 刘禅道:“陈将军能征惯战,又是汝南人,出庐江北上便可连接中原,由他守庐江最为适合。” “唉呀,险些忘了叔至!” 刘备猛拍大腿,这些年陈到一直追随左右,率领白毦兵保护自己。 哪怕情势紧急,也是临时调赵云出战,陈到寸步不离,的确限制了他的本事。 在刘备心中,陈到和赵云不相上下,俱都忠勇,自汝南追随至今,处事严谨,领军更是一丝不苟。 现在有了向宠做禁军统领,即将克复中原,也该让陈到去建功立业了。 心中念头转动,马上派人去请陈到,直接拜为镇东将军,假节前往庐江上任。 刘禅本以为还要费些唇舌,没想到刘备一口答应,看来他在识人用人方面确实有独到之处。 不多时陈到觐见,听闻要他镇守庐江,进取中原,激动之余欣然领命。 得知是刘禅举荐自己,又再次致谢,虽说他一直忠心耿耿,毫无怨言。 但哪个有本事的武将不想统兵一方,征战疆场? 刘禅亲手将印绶交到陈到手上,笑道:“陈将军的本事,阿斗可是多次见过的,此去庐江,只需安定三月,我们便可前来支援。” 陈到躬身道:“承蒙大王和世子厚爱,莫说三月,就是三年,某定要守住庐江。” 刘禅选的人,他自然放心,陈到名位常亚赵云,就是因为战绩少而被大多数人忽略。 在刘禅看来,陈到即便比不上五虎将,也和魏延是一个级别的,可比曹魏的五子良将。 刘备将他一直留在身边贴身保护,心理上甚至比赵云还信任,这就是禁卫军统领的含金量。 而且这也不是刘禅全凭主观臆断,陈到后来作为江州都督,镇守永安二十年,东吴不敢来犯,就证明他的综合实力。 这样一个永远默默守护后方,从不争名夺利的大将,放在任何朝代,都是君主最喜爱的人才。 如今刘备即将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留在宫中好好享受享受,是时候让陈到出来刷一波战绩了。 几人商议一番,决定调桂阳太守全柔为主簿,随陈到往庐江上任,他对江东情况熟悉,到了庐江能帮忙治理境内,让陈到安心治军布防。 另外又从江州调黄权为参军,此人文武双全,也能统兵,可作为副将灵活调度。 刘备安排庐江事宜,欲将江夏、庐江、豫章三郡人马全部交给刘禅管理。 “父王,我还只是个孩子啊!” 刘禅赶忙摆手,好家伙,这是想把我当丞相用吗? 我可不想当朱标,还没继承大位就活活累死,咱可是熬死司马昭的人! “唉呀,是我孟浪了!”刘备猛然扶额。 这段时间刘禅的表现实在出人意料,众人已经不把他当做孩子来看,诸多事都让他自行决策,也是为了锻炼。 但刘禅出主意还行,要真论到治理地方,统领三军,交给他确实有些儿戏了。 无奈看向法正:“云长镇守襄阳,不便轻离,谁能当此大任?” 这时候就显示出一方统帅的重要性,武将和统帅的区别还是很大的,不但要会打仗,还要懂得治政安民。 这一点刘禅太稚嫩,法正不行,刘封更不行,愈发显示出二爷的含金量了。 法正笑道:“大王回成都,便可替换孔明来荆州,有他居中调度三军,谁敢不从。” 刘禅其实也有此意,但他不敢把诸葛亮轻易调离四川,说实话历史上诸葛亮治蜀的功劳实在太大了。 他影响的不止是蜀中人的生活,整个四川,甚至整个西南,都有诸葛亮留下的印迹, 正是这种人文精神的维系,才让西南融汇统一,这就是文化传承的重要性。 君臣共庙,昭烈庙中拜诸葛,放在任何朝代都是逆天的存在,这谁敢动啊? 第141章 孙权称臣 刘备虽然也想与孔明共事,毕竟是如鱼得水的好搭档。 但为了大局着想,更为了让诸葛亮和刘禅培养感情,只能忍痛答应下来。 此时的阿斗和孔明感情还不算太深,白帝城托孤之后,才算情同父子。 所以刘禅现在也不用担心会露馅,毕竟连刘备都没说什么,其他人更不够资格评论。 没看自东汉以来,登基的都是十几岁的少年,照样铁腕手段,开创盛世。 有这些光荣传统和先例,刘备只会期待刘禅青出于蓝,更强于自己,而不是疑神疑鬼,质疑自己的种有问题。 更何况隆中对的战略基本已经达成,甚至如果顺利收复江东,还会超出预期。 让策划此局的总工程师来居中调度,也再适合不过! 刘禅又建议刘备给马超放权,让他从武都直接经略西凉,开通互市与羌人加强联络,将来取西凉便可事半功倍。 法正也认为此计可行,曹魏在西凉打压羌人,几次迁徙百姓,闹得怨声载道。 在陇西枹罕一带开通互市,既能用粮食和布匹换来战马,于汉中训练骑兵,又能俘获羌人之心,一举两得。 原本刘备还忌惮马超,但现在看到刘禅有如此魄力,文武齐心,彻底打消顾虑。 再加上这半年新政极多,还有最重要的大汉粮行等着糜竺筹备,他也早想回成都益州同步推行,为北伐做准备。 诸事安排已定,连夜派人去请关羽,待兄弟相聚后便返回成都。 关羽闻知刘备要走,连夜赶奔江陵,一大早便来到城中,几人在后院桃树下聚会。 正准备开席,忽然孙权派人求见,言听闻曹操病逝,有大事商议。 “唉呀,这碧眼儿当真扫兴。” 张飞气得将酒坛顿在桌上,酒水洒了出来。 关羽丹凤眼微眯,寒芒闪过:“孙权又有何鬼心肠?” 刘备微微蹙眉:“孙权现为阶下之囚,自身难保,曹操之死,与他何干?” 法正略作思索,轻笑道:“此必是欲借机劝大王北伐,他承诺江东全力相助,好早日脱身。” 刘禅不屑道:“我倒要看看,他还能闹什么幺蛾子。” “二哥,咱俩喝酒!”张飞拉住起身的关羽:“区区阶下之囚,何须俺兄弟三人见他?” 关羽抚须道:“某倒要听听碧眼儿如何评价曹孟德。” “呃……那还是一起去吧!”张飞也难免好奇,卷着袖子骂道:“这小子若是说得不好,俺一巴掌拍死他。” 刘备命人将孙权请至府衙,与关张、法正一起去出见,这排面确实够大了! 孙权神色憔悴,比之原先整个人瘦了一圈,微微佝偻着身躯,再不见吴侯的自信。 不过看到刘备三人的时候,眼中明显闪过一丝讶异,这待遇只有曹操和吕布享受过。 见礼之时显得谨小慎微,不但对刘备充满敬畏,对关张也谄媚而笑。 刘禅在一旁静静看着,心中感叹,孙权的演技也是不着痕迹的。 在这个尔虞我诈的时代,演技基本与身份成正比。 毕竟和后世的演员不一样,演员演技不好,最多是丢了口碑和饭碗。 甚至还可以死皮赖脸,继续出现在荧幕上恶心大家,有无数次试错的机会。 但在这里演技不好,那可是要命的,直接让你退出历史舞台。 鸿门宴的刘邦,温明园拔剑的袁绍,卧榻献刀的曹操,赤壁写伪书的周瑜…… 自己这边,三让徐州的刘皇叔,三顾不在家的卧龙,哪一个不是惊天演技? 比起古人,刘禅觉得自己在他们面前就是个新兵蛋子,还需好好历练啊! 坐定之后,孙权抱拳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刘备问道:“喜从何来?” 孙权道:“曹贼挟持天子,残害忠良,今已病亡,此天灭逆贼,岂非大喜?” “曹贼此乃罪有应得!”刘备现在只想多和关张多聚聚,没心思和孙权虚与委蛇,直接问道:“不知吴侯有何事相商?” 孙权躬身道:“曹操身亡,权方知天命乃归大王。今曹贼已亡,伏望大王早正大位,遣将剿灭曹贼余孽,臣愿率群下归降,全力助大王荡平中原,中兴汉室。” 此言一出,满堂震惊,谁也没想到,孙权竟是来劝刘备继承大统,而且主动当面称臣。 关羽眯缝着眼睛,端然而坐,捻须不语。 张飞圆睁双目,目瞪口呆,忘了上前给孙权一巴掌。 法正则低头倒酒,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波澜不惊。 “一派胡言!”刘备反应过来,起身拍案厉声道:“孤誓灭曹贼,匡扶朝廷,绝无篡逆之意。今天子蒙难,汝不思勤王除贼,反来蛊惑本王,其心可诛!” “吴侯……二舅,咱就是说……你类似的话也和曹贼讲过吧?” 刘禅也有些意外,孙权这是下了血本来演,当真学到了勾践的精髓。 他越是这样隐忍,说明心中恨意越深,更不能放他走了。 “咳咳,先前是我不识时务,又受吕蒙等人蛊惑,急于求成,一时糊涂犯下大错!” 孙权神色不变,一脸懊悔之色:“这半年被囚,令吾幡然醒悟,故来请罪。” “吴侯现在醒悟,未免太迟了吧?”刘禅道:“要不是你东吴偷袭荆州,趁此机会,我们现在都杀到中原了。” “吾已然悔过,愿为汉室赴汤蹈火,将功赎罪。” 孙权不愿与刘禅多话,转身又向刘备施礼:“今朝廷衰微,为曹氏所摄,大王功德巍巍,万民仰望。吾愿归命称臣,大王何不应天顺人,早正大位,继承汉统?臣不敢居功,只求灭曹之后,封官赐爵,守住江东父兄基业而已。” “住口!”刘备脸色涨红,怒道:“孤若如此,与曹贼何异?汝欲陷孤为不忠不义之人耶?” 孙权目光偷偷扫过关张二人,见他们并无怒色,心中暗喜,这是上位者的正常操作。 遂不顾刘备发怒,继续赞道:“今天子为曹氏挟持,汉道陵迟,为日已久,朝廷其实名存实亡!幸赖大王奋武神威,芟除凶暴,汉室危而复存。 王上既为汉室苗裔,兴师讨逆,声教被四海,仁风扇八方,继承大位,率臣等灭曹除逆,三兴汉室,岂不美哉?” 第142章 定计吞东吴 “住口!孤绝不为篡窃之事。” 刘备勃然变色,拂袖转入后堂去了。 关羽轻抚长髯,睥睨着孙权,眼眸中寒芒闪烁:“孙仲谋,汝此言何其险恶?其心可诛啊!”: 张飞跟着走了两步,回头如猎豹般瞪着孙权,指着他警告道:“碧眼儿,以后说话注意些。” 法正起身呵呵一笑,摇着头也缓步走了,似乎对孙权的表现颇感失望。 “啧啧啧……” 刘禅的嘴咂得像小鸡啄米似的,一脸震惊走向孙权。 果然古人拍马屁的功夫就是高啊,让自己这个峡谷钢琴家自叹不如。 那些只知道动物和植物的键盘侠,坐火箭都赶不上 “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以为只有扶不起的……那个谁,才会无能谄媚!” 刘禅摇头叹道:“连你这浓眉大眼的孙仲谋,也学会阿谀奉承了,真是难为你了。” “此乃正义之言,有何为难之处?” 孙权却一脸正色,抱拳道:“请世子再帮我向王求情,吾定会全力以赴,为汉室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你不会!”刘禅看着惺惺作态的孙权,缓缓道:“像你这样的人,该怎么改变呢?” 众所周知,三国志就是魏蜀吴三方势力的争斗。 一个名托汉相,政治上属于正统,他想要统一这个四分五裂的国家。 一个汉室苗裔,血脉上属于正统,他想要拯救这个濒临灭亡的国家。 一个地方豪强,真正的诸侯势力,他只想割据一方,让这个国家永远分裂。 后人评价曹操奸诈,嘲笑刘备虚伪,但基本都是私德上的问题。 但有一个家伙,却在公德上也有问题,这样的人能改变吗? 后世的湾湾就是刘禅的前车之鉴,对这类人不要想着去改变,只能给他种梧桐。 孙权急道:“吾已幡然悔悟,向汉中王称臣,劝进继承大统,同心破曹兴汉,这还不足表示诚意吗?” 刘禅冷然一笑:“你不是劝进,你这是在挖坑!” 首先孙权劝进的时机就不对,最起码也要等曹丕篡位,现在劝刘备登基,那就是给他招黑。 何况刘备知道孙权是假降,就算时机成熟也不会同意,因为一旦放走孙权,肯定会反咬一口。 到时候说刘备逼他称臣,教唆劝进,那不就炸了吗。 “世子当真误会了,吾心一片赤诚,日月可鉴,江河可表,我以大江为誓……”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刘禅拦住孙权,孙权和江东的信誉早已用完了,没人会再信他们。 “东吴赎人的钱粮已经在路上了,三五日便到。但如今江夏已为我所得,仅割让庐江一郡可不够,还是想想如何补偿吧!” “啊这?”孙权愕然,我努力学做谗臣,哪里做的不对吗? 他之所以如此不顾颜面,就是担心江夏之事有变数,想让刘备减一些钱粮,好早些回去准备复仇,结果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孙权脸色铁青回到馆驿,孙皎赶忙迎上来,递了杯茶问道:“情况如何?” “哼,刘玄德,欺吾太甚!” 孙权狠狠将杯子摔在地上,大骂道:“我未臣服时你们欺负我,我臣服了你还欺负我,那我他娘的是不是白称臣了吗?” 刘禅回到后堂,见刘关张三人怔然而坐,望着桌上的酒杯发呆,浑然已经忘了离别之苦。 孙权一席话,无异于激起千层浪! 刘备能不能称帝,这是个问题。 以前大家东奔西走,只为求得一片安身之地,匡扶朝廷,完成陛下的血带诏之约。 如今刘备贵为汉中王,位极人臣,再向前一步,那个位置变得模糊不清,如一团氤氲摇摆的光晕。 究竟是辉煌的人间至尊,还是身败名裂的无底深渊? 或许大家心中偶尔会有这个想法,但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现在被孙权直接捅破了这个薄膜,局面似乎有些尴尬起来。 刘备三兄弟之间不能试探,现在时机不成熟,法正也无法开口。 刘禅上前打破沉默,说道:“方才孙权之言,虽然有些荒唐,但足见父王仁德,已今江东畏惧。以孩儿愚见:曹操病逝,此乃天助我等;趁着北方不稳,遣上将提数万之兵,顺江而下直取江东,不出旬日便可灭吴。吴亡则可全力北伐,父王意下如何?” 刘备收回心事,抚须道:“取吴代之,此事早已议定,只是柴桑新定,境内未稳。东进尚有牛渚、石头城两处水寨。若大举攻之,曹丕趁势来攻,如何是好?” 法正笑道:“此事易耳!今曹丕继位魏王,曹氏已有篡位之意,其闻我与东吴重修于好,必会担心大王北伐,可用暗度陈仓之计:佯攻中原,暗取江东。曹丕畏大王及云长之威,必不敢轻易出兵。” 刘禅忽然问道:“我听闻曹丕与曹彰争权已久,今曹彰统兵十万镇守长安,曹丕继位,定会夺取兵权,诸位以为曹彰当留还是当灭?” 刘备捻须道:“当初孤与曹贼争汉中,曹贼盛赞黄须儿之能,今留其守长安,足见此子骁勇善战。若被曹丕忌惮,可除一劲敌矣!” “不然!”法正却道:“曹彰虽勇,于我却不过武夫而已,然其掌十万雄兵,坐镇关中,必为曹丕猜忌。若留此人,稍以言语挑唆,必有萧墙之祸。大王不见曹操灭袁绍之事乎?” “先生高见!”法正一句话,让刘禅下定决心要帮曹彰一把,“既如此,父王便以准备北伐为由回成都:命魏延出陈仓、马超出祁山、傅肜出武关,三路取长安。令曹彰不敢妄动,曹丕也无由调兵了。” “此计甚好!”刘备对刘禅的表现很满意,直接问道:“阿斗以为,伐东吴当以何人为将?” 先前刘禅举荐陈到,刘备发现这小子颇能识人,这次干脆直接让他举荐,人情你自己拿吧,反正这一切迟早都是你的。 “这自然非二叔莫属!”刘禅笑道:“东吴上下畏二叔已久,又两次偷袭荆州,心中有愧。二叔亲至,必畏威畏德,望风而降。” 关羽丹凤眼缓缓睁开,精光爆射,轻抚长髯:“来而不往非礼也!孙权过江,某亦过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