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七零养反派的日子》
第一百五十七章刘春霞的改变
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花安武委屈,但他不敢说出来。
几口吃完刚想走人,没想到老太太喊住他:
“这么大小伙子一点眼色都没有,把锅碗洗了去。”
“什、什么,我洗碗?”
“我一个男娃怎么能戴围裙,洗碗刷锅不应该是你们女的干吗?”
“啪!”
手上挨了一筷子,疼得他呲牙。
老太太一脸怒气,“你不洗谁洗?男娃金贵的很吗?你有本事别吃啊!”
“还有什么叫我们女的该干的,老娘欠你的吗,现在就去!要是洗一下锅你就变成女娃了,那我老太太跪下伺候你!”
“我……”
“你再拖拖拉拉试试!”花大伯脸一沉,瞪着小儿子,这混账东西一点眼色都没有。
“奶,您别气哈,我们收拾。”花安国起身收碗,花安军擦桌子,兄弟三个分工明确,谁也不敢再多话。
老爷子吃了饭后要吃药,他从怀里掏出药盒,扣开盖子取了两粒,拿过花大伯的水杯顺了下去。
“爹,您……感觉咋样?”
花大伯眼底闪过一抹担忧,老爷子肝脏出了问题他也着急,可打听来打听去一点有用的都没有,还是蓉蓉说她想办法,那孩子心善,对老两口孝顺,比他这个当儿子的还要操心。
看老爷子最近胖了的架势,或许这药真的有效果。
“我好的很。”老爷子回了一句,他吃得饱睡得着,再活二十年不成问题。
老太太看他吃药就想起孙女,“蓉蓉的药也没了,明天她和芳草去县城,顺道再看看。”
“她俩能拿得动吗?”
“……”
正说着话,吃麻辣烫的人回来了。
“什么拿得动?”刘春霞耳尖,她顺嘴问了一下。
老太太一看那嘴上油还没擦干净,没好气道:
“问这么多干啥!”
随后看向桑芳草,语气温柔了不少,“早些睡,明天你和蓉蓉去买棉花可不能耽误了。”
“知道了,奶。”桑芳草一脸乖巧,她现在也是摸索到家里几个人的脾气了,嘴硬心软的奶奶,沉默寡言的爷爷,当家做主的公公以及阴晴不定的婆婆……
老太太说完就往外走,老爷子也跟着起来。
刘春霞看见厨房有人,凑近一看,这仨兄弟洗碗刷锅呢,当即哈哈一笑:
“挺好,洗的有模有样,以后你们仨包了,梅子和芳草做饭,轮着来。”
花安武首先不干了,他不想整天跟灶头打交道。
“妈!”
“……妈,我要干活,没空。”花安军也跟着抗议。
“一人三天,就这么定了。”
花安国不愧是大哥,已经排上班了,他轻飘飘一眼,俩弟弟不再吭声。
农忙的时候确实来不及,现在地里没啥活了,整天就上山转悠,洗个碗筷啥的又不费事儿。
他媳妇儿大着肚子不方便,他当男人的就得体贴一点儿,要是往常他还不好意思主动提这个口,他奶就是贤惠,帮了他大忙。
拉上这俩小子,也让他们学着点儿,要想家和万事兴,男人就得学会干活。
花大伯看了眼自家婆娘,他怎么感觉这人最近变化有点大。
夜里,睡下后他没忍住问了起来。
“咳,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就不能改一改了?”
“没说不能改,就是转变的太快了,要是以前你看见儿子在洗碗,肯定吵吵嚷嚷,一家子不安生……”
“嘶……”花大伯捂着胳膊,“你咋还掐人呢,没变没变,还是那样!”
刘春霞气哼哼的,“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以前能有新衣服穿、有肉吃吗?”
洗几个碗怎么了,又不会缺胳膊断腿。
她现在也想开了,人就得学会自己先享受。
以前抠抠搜搜,什么都舍不得,为这个打算又为那个考虑,偏偏还没落个好,让人不待见。
还有就是她不好意思说,尤其是老太太最近对她很好,舍得给她夹鸡腿,给她做新衣服,还把她当孩子一样偷偷塞糖,这种待遇是她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
她知道这一切都是蓉蓉的功劳,那孩子能挣钱也不藏私,对家里人都好,她又不是个猪脑子,好赖分得清,老太太高兴了,全家都高兴,她干啥揪着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惹得猪嫌狗不爱的。
一大家子人呢,靠谁一个人那不得累死,早就该分分工了。
“睡吧睡吧,明天还得砍柴呢。”
……
第二天,花蓉跟桑芳草去县城。
俩人各骑着一辆自行车,后座上都绑着袋子。
先去邮局寄画跟包裹,一包寄到京城,另一包寄往金城。
随后俩人去供销社买棉花,不得不说运气好,刚到的货,里面人挤人抢着买,桑芳草费了不少劲挤进去才抢了十斤。
“太挤了,我的脚被踩了好几下。”花蓉看着鞋上的脏印子跺了跺脚。
“没事吧。”桑芳草辫子都散开了,有个胖女人故意拽她头发,气得她一肘子甩开,挤不到跟前是你技不如人,怎么还下死手扯别人头发呢。
“还好,你头发乱了……”
“没事,我弄一下就好。”
桑芳草动作利索,然后把棉花绑在自己车后座,她问:“接下来去哪?”
花蓉纠结了一会儿,轻声道:
“去医院吧。”
今天也是她去胡爷爷那扎针取药的日子,可凌肆提过老爷子身份敏感,这事儿不能往外说,那这话的意思就是让她先瞒着家里。
二嫂昨天提的时候她一时没想起来,这会儿也不敢把人带去那边,幸好药方子她带着呢,扎针的事儿就先往后挪挪吧。
“行,那走吧。”
俩人骑车去医院,一通折腾下来已经到中午了。
花蓉肚子饿了,她笑着说:“二嫂,咱俩去国营饭店吃碗面吧。”
桑芳草点了点头,“好。”
到饭店后,她抢在花蓉前面付了钱,她现在在婆家腰杆子硬着呢,二百块钱的彩礼用一头野猪还回来了。
婆婆对她明显热情了不少,就连花安军这个男人也对她体贴的很。
这不,早上走的时候塞给她两块钱,专门让她花的。
也是多亏了蓉蓉买下猪肉,这小姑子有本事,性子又好,她喜欢。
第一百五十八章有错没错都是你错
晌午过后,胡老爷子坐不住了。
他眉头一皱,都这个点儿了人怎么还没来?
随后看向从进门就没出过声儿,一直冷着脸干活的凌肆,又是劈柴又是挑水,这会儿又祸祸他的草药。
直觉有问题。
“那丫头不知道今天扎针?”
“你咋回事?”
“不去接人?”
他走到跟前打量这个便宜孙子,这小子不对劲儿,好多天没来,今早进门脸拉得比驴脸还长,谁惹他了?
“问你话呢,聋了?”
凌肆扔下手里的草药,眉眼间透着一股烦躁,黑眸幽深暗沉,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花蓉。
家里有那么个人存在,她可能……后悔了吧。
俩家那么近,有点儿说话声都能听见,更别说那天他们大吼大叫。
他害怕听到分开两个字,所以很没出息的逃了。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胆小成这样,怕一个人怕到不敢见面,他躲起来了,就像那人说的,他就该像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光……
他不是没想过把人强行留下,明明是她先招惹他的,那好坏她就该受着,也不止一次动了肮脏不可说的心思。
他可太清楚名声对一个人的影响了。
当脑子里冒出这念头时他唾弃自己,真是够卑劣的,阴暗又自私,怎么就这么歹毒,果真应了那人说的话,他是个畜生!
最终……
算了。
他烂泥一样的日子配不上那么好的她。
好聚好散,他受着就是了。
知道今天是扎针的日子,所以他来了,可到现在她还没来。
“你俩吵架了?”胡老爷子见他不说话开始猜测。
凌肆:“……”
“真吵了?”
老爷子肉眼可见的急了,那丫头品行好又有礼貌,多好的女娃啊,这臭小子竟然不知道珍惜!
他手指着凌肆,气得咬牙:
“你说说你还能干点啥,一个大男人不知道让着点,你把外面那一套用人小姑娘身上了?要不要脸!”
“亏我还以为你现在能耐了呢,真是丢老子的脸,连个人都哄不好。”
“人家能看上你,那你是祖坟冒青烟了,你还好意思跟人吵架。”
“你还怵这干啥!还不赶紧去给人道歉!”
“不管有错没错都是你错,你先认,态度要好,这是一个男人最基本的担当!”
胡老爷子恨铁不成钢,这要换成他,他早把人娶进门了,偏偏这臭小子不知道哪根筋不对,非说再等等,还等啥,再等黄花菜都凉了!
凌肆终于有了反应,也对,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管她说什么,他都答应她。
“我去看看。”
凌肆起身往外走,胡老爷子连忙喊住,“这会儿急啥,都这个点了,来了也不能扎针,你把药给带回去,就说是我说的,让她明天来扎针,药不能断!”
“到时候我也得好好说一说那丫头,吵归吵,别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年轻人就是不知轻重……”
凌肆在听到老爷子这话时猛地一僵,他握了握拳,或许她今天没来就是个信号,怕是不想跟他再有任何牵扯了。
……
花大伯家,老太太摸着新棉花笑得合不拢嘴,“趁着这两天天气好,摊开晾一晾,到时候更暄乎。”
“好,那我把这块扫扫。”周梅说着就转身。
现在地里没活,几乎每家每户的妇人都开始准备过冬的衣物了,刘春霞正在缝棉鞋,她看到花蓉脏了的鞋子,说道:
“蓉蓉,把你的鞋脱了,试试这双。”
“啊?”花蓉看了眼她手上崭新的棉布鞋,反应慢半拍。
“愣着干啥,试试啊。”刘春霞喊了一声,这原本是她给自己做的,没想给别人穿。
也就是她良心发现,刚才看见那大黑印子怪不舒服的,说起来孩子来家里这么久,她当大伯娘的还没给娃送过什么东西呢。
“快来。”
“哦。”花蓉走了过来,脱掉自己的脏鞋换上,稍微有点儿大,不过还蛮舒服的。
“好穿吧。”刘春霞笑着问,脸上一股自豪,她别的没本事,做鞋子可是出了名的。
“好穿,很软和。”
“好穿你就穿着,大伯娘送你的。”
“这、这不好吧,我不能要……”花蓉有些受宠若惊,这人什么性子她最清楚了,有奶就是娘,没奶就是害,她怕拿了不安生……
“什么这的那的,我给你你就穿着,好了一边儿玩去,别挡着我……”
刘春霞有些脸热,又高抬着下巴,心里很得劲儿,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她了。
老太太眼里闪过笑,不自觉地点点头,这人还真是变了。
“穿着吧,你大伯娘一片心意,春霞啊,你针线活现在好的很啊,瞧瞧那针脚,比我好太多啊。”
“妈,别忘了您的小孙孙啊,我笨手笨脚的,可没有这么好的针线活……”
老太太跟周梅的话让刘春霞瞬间满脸红光,这让她想起以前。
“哎呀娘,你怎么还取笑我了,当初我给安国几个缝衣服你可没少骂我。”
“你那会儿是真憨啊,针都没拆直接往娃身上套,扎的孩子后背都是血点子……”
“……”
“……”
到烧晚饭的点了,老太太执意回老院,刘春霞拦了没拦住,花蓉笑着跟上去。
“你大伯娘这阵子还像个话,以前我没少发愁。”老太太低声说着。
“呵呵,那挺好的。”花蓉应了一声。
祖孙俩边走边聊,刚拐弯快到门口时,就看到从没冒过烟火气的凌肆家,这会儿竟然黑烟冲天。
“这是……”
老太太也惊了,难道苏玲又闯祸了?
“快去看看,别把房子烧起来再连累我们……”
老太太脚步匆忙,直奔凌肆家,啪一下推开大门。
“玲子玲子,你干啥呢!”
“你又烧火了啊……”
花蓉紧跟着进到院里,就见一道高大的身影从厨房里出来。
是凌肆啊,祖孙俩同时松了口气。
“您怎么来了?”
凌肆嘴上问着老太太,其实注意力全在花蓉身上,可黑眸沉沉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哦,是你在家啊,我看见烟囱里冒黑烟,还以为……没事吧。”
凌肆勾了勾嘴角,看向老太太,语气和善道:“灶台许久没烧火了,试试还通不通。”
第一百五十九章谁也不留遗憾
老太太一听放下心来,“这样啊,那你忙,对了,你妈呢?”
来都来了,她问一嘴。
凌肆指了指屋子,他回来家里静悄悄的,以为又跑出去了,结果他从窗户里看到人还睡着呢。
老太太在门口喊出声:“玲子?我是你花婶子,我进来了……”
这边花蓉打量着凌肆,几天没见,她怎么感觉他又瘦了。
个子倒是挺高,她看他要仰起头。
“没吃饭吗?”
“是不是没钱了?”
花蓉听到老太太在屋里跟人说话,她凑近,压低声音道:
“你没钱了找我要啊,你忘了你还有一大笔钱在我这呢。”
凌肆在她靠近时有些紧张,她这是什么意思?
都要分开了,还惦记他吃没吃饭、有没有钱?
他垂眼,语气很轻:
“今天怎么没来?”
花蓉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胡爷爷家。
刚要开口解释,下一秒老太太出来了,她看这俩人站一块还有些意外,笑着说:
“小肆啊,我们也回去煮饭了,你忙哈。”
“好。”
凌肆点了点头,花蓉跟着往外走时,朝他看了一眼。
很快,院里又恢复了冷清。
花奶奶回到家就进了厨房,花蓉去找老爷子。
“爷爷,我跟您商量个事儿呗。”
“啥事儿?”老爷子放下手里的活。
“咳,这不是天要冷了嘛,我今天跟二嫂才抢了十斤棉花,我想着……”
空间里有棉花也有棉被,她做不到自己盖暖和的厚被子,让俩老人冻着。
“你想都别想,你呀你……”
老爷子怕被老太太听见,还往厨房这边瞧了瞧,随后语气严肃道:
“我说话你不听是不是,你现在想拿些小物件,那以后呢,拿习惯了你倒是没注意,别人怎么想。”
“我就拿两床被胎,外面套上旧被罩别人又看不出来。”
“嗯,就你聪明。”
老爷子打击她,想了想又退一步,“以后你只管用在你自己身上,悄悄地,人心不足蛇吞象啊,蓉蓉,我可经不住吓啊。”
花蓉有些无奈地笑笑,她很想喊一声,臣妾做不到啊。
“我知道你是一片孝心,可孩子啊,要是没有这个宝藏呢,难道我们就不过冬了吗,人要学会靠自己生活,而不是老想走捷径,你的心意我明白,可我认为没必要,现在也不知道你这东西有没有其他用处,但我想还是谨慎些,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
老爷子心里还藏着话,有些东西他现在不信也不行了。
蓉蓉得了这么一个大机缘,也不知道老天爷想暗示什么,万一她现在无节制地随意取用,那将来要付出更大的代价呢,比如她的寿命或者其他……
老爷子越想越慌,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花蓉承认老爷子说的有道理,可她不能交代自己是穿书来的,这空间就是穿书必备的金手指。
而且这么长时间,她没感觉有什么不对劲,反而发现空间不仅变大了,连物资也更齐全了些。
“行吧,听您的,我不拿,不拿。”
“哎好,你听话,爷爷肯定让你吃饱饭,不受冻。”
老爷子心里琢磨,他明天还得上山一趟,一定要把柴房堆满,再去换点细白面,还有精米……
吃过晚饭后,花蓉等着某人。
直到夜深人静,她听见了响动。
花蓉穿上外套,悄悄出了门。
“来了。”
“嗯。”
凌肆目光落在花蓉脸上,眸光小心翼翼地观察她表情。
“给,这钱你拿着,以后按时吃饭。”
花蓉拿出五十块钱,见他站着没动,她上手塞他兜里。
“你嫌少吗?”
凌肆摇了摇头,他怎么会嫌少,他巴不得她一直管着他。
“那你……”花蓉想问他有没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的,这几天的躲避她不是不知道。
凌肆喉结滚动,随后缓缓开口:
“怕吗?”
见她抬头看他,又继续问:
“你后悔跟我在一起了吗?”
就是后悔的话,他又有什么办法呢,无非是想听她亲口再说一遍,好让自己死心罢了。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对于凌肆来说,沉默的越久,他越难熬。
花蓉抿了抿嘴,说实话,她是不想跟苏玲这样的人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那太煎熬了。
可这对凌肆来说,有些不公平。
终于,她轻声开口:“我怕。”
凌肆垂眼掩住眸底翻涌的暗潮,喉结艰难地滚动两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抵不过心口蔓延的钝痛,最终化作一声被压碎在齿间的叹息。
她没错,错的是他,是他不该先说那些撩拨人的话。
“不过……我想给我们一次机会。”
她话音刚落,凌肆猛地抬头,满脸不可置信。
“如果到最后我们真的……那就说明我们没有缘分,到时候,咱们谁也不能纠缠。”
花蓉走近两步,伸手拉住凌肆微凉的大手,掌心里厚厚的硬茧让她心生不忍。
从她知道他是书中的‘肆爷’时,就开始刻意接近了。
怕冯阳春对付花家,她用物资哄着凌肆跟自己合作,又怕重生后的冯阳春跟凌肆联手,所以她先下手为强。
现在冯阳春死了,花家没了威胁,他又没做错什么,再加上,她对他有些情意,所以,她想再试试。
月色下,凌肆骤然将她拽入怀里,肌肉紧绷的胸膛剧烈起伏,力道很重,带着颤意的鼻尖贪婪蹭过她的脖颈,喉间压抑的低喃声响起:
“蓉蓉……好蓉蓉……”
“蓉蓉……”
手臂勒得花蓉几乎喘不过气,仿佛要将所有的不安与眷恋都融进这具温热的躯体里。
“我听你的,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蓉蓉……”
别离开我……
花蓉明显感到他整个人在发抖,忍不住伸手抱住他的腰身,开口安慰:
“好,我们再试试。”
要是真走不下去,那谁也不留遗憾。
凌肆深深地,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满腔酸涩在这一刻被欣喜所替代,他嗓音沙哑:
“我以为你今天没来,是想跟我分开了……”
“我今天和我二嫂在一块儿,不方便去胡爷爷那,所以就去医院取了药。”
第一百六十章他不想亏待她
凌肆缓过劲来把人松开,提起话题,“老爷子让你明天去扎针,有空吗?”
“有的。”
“你……这几天去哪了?”
花蓉没忍住开口,自从那天他跟苏玲吵完后就再没出现,这么多天没见人,她担心他。
而凌肆的目光就像淬了蜜,黏在花蓉脸上化不开。
他骨节分明的大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动作比春日拂过柳梢的风还要轻柔。
看她漂亮的眼睛里装的都是自己,他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声线裹着暖意:
“别担心,我没事儿的。”
花蓉梗着脖子,语气有些硬:“怎么能不担心!你现在是我男朋友,我的人,我当然要知道你的行踪啊。”
她担心他,也牵挂他,以前不知轻重倒腾空间里的物资,那是因为害怕冯阳春报复花家,怕到时候自己心有余力不足,想着多弄点钱财傍身。
现在不一样了,冯阳春已经死了,花家没有威胁,她也不需要那么多钱。
凌肆表面看着轻松,可实际上怎么会呢,黑市危险重重,他吃的苦受的罪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两天黑市来了一批要紧货我得亲自盯着,一时半会走不开就没来得及跟你说,我错了,保证下次不会了。”
凌肆开口解释,眼里盛满温软笑意。
喉结滚动着咽下发烫的字句,他是她的人,她的人……
滚烫的热意顺着血管爬遍全身,连耳尖都泛着可疑的红,几乎要被这股灼热融成一滩春水。
“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说着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她滑嫩的脸蛋,以前他无所畏惧,活就活,死就死,现在不一样了,心里有牵挂的人在,他舍不得让自己出事儿。
花蓉拨开他的手,语气很认真,“政策还很紧张,你不要心存侥幸,我说过我养你不是开玩笑的话,凌肆,你相信我。”
话虽然没有明说,但言外之意是想让他从黑市退出来。
凌肆当然听懂了,高兴的同时也有些愧疚,他当然相信她有这个能力,可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让人小姑娘费心吧啦的操心。
更何况有些事一旦开始,就不是他想退就能退的,最多他跟沈达商量一下以后尽量不出面。
“我当然相信你,蓉蓉,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他会拼尽全力闯出一条路来,他不想亏待她。
既然都这么说了,花蓉也不好再坚持,“那你要答应我,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好。”
夜风吹来,凌肆不再贪图这点温暖,怕她受凉,也惦记着她不能熬夜,理智占了上风。
随后,他把药包递到花蓉手里,轻声叮嘱:
“这是老爷子让我捎给你的,明天我去不了那,你扎了针就回来,路上慢点。”
“嗯。”
花蓉接过,这药拿回去不好交代啊,那只能先放空间里了。
“进去吧。”
凌肆后退了一步,眸底闪过深意,他得想办法干点啥,起码让人觉得有盼头,再找机会跟她家里人通个气儿,这样偷偷摸摸的,对她名声不好。
等花蓉进去后,他慢悠悠回了家。
进到自己房间,他刚挨到床边,立马起身拉了灯泡绳。
屋里有了亮光,他上手一摸,被子枕头全湿了,再掀开一看,床单在滴水……
又是这种把戏,他眉眼间聚起浓烈的戾气,既然她不想睡,那就都别睡了。
昏暗的屋内,苏玲睁着眼睛,她白天睡多了,现在一点儿都不困。
她就是见不得那张脸,一看到他就想起那老东西,当初要不是他在牌桌上坑人,她怎么可能成为该死的童养媳!
老东西死了活该,凌青云也是个短命鬼,他死了还拖累她,凭什么她被批斗,站在台子上被人扔石头、吐口水……
小畜生活着就应该赎罪,这是凌家欠她的!
还有她那可怜的儿子,那孩子眉眼一点儿都不像凌家人,那是她的宝贝儿子啊。
竟然活生生的……就那么没了……
她悔啊!
她恨啊!
要死怎么不死绝这一家子,偏偏留下这个丧门星……
“哐!”
凌肆一脚踢开门进来,黑眸对上一双盛满厌恶地眼睛,嗓音低沉:
“既然你有精力折腾人,那以后就各过各的。”
苏玲顿时怒火上头,她咬牙切齿道:“你敢!信不信我出去举报你不孝!”
呵,凌肆冷哼了一声,嗤笑她天真,然后阴恻恻地回击:
“你前脚举报,我后脚就去掘了他的坟,咱们谁也别想好过,包括死人!”
“你!”
“你个畜生!”
“你不得好死!”
凌肆一步走到她跟前,如同恶魔一样低语,“你都说我是畜生了,那畜生当然敢说就敢做,不信,咱俩打个赌。”
苏玲气得心口疼,她伸手狠狠扇在凌肆脸上,原以为会听到一声脆响,没想到凌肆一把攥住她的手,“你再打我,我现在就去掘坟!”
“你、你滚!”
“滚出去!”
“你不得好死!”
“凌肆,你不得好死!”
“……”
苏玲破口大骂,同时心里也忌惮凌肆真的会掘坟,一时恨得牙痒痒。
她就知道凌家没好东西,从根上烂透了的,怎么可能长出好苗子!
她在里面不断咒骂,凌肆坐在屋檐下,仰着头,目光随着一点点躲开乌云的月亮移动……
深夜里,月色昏暗,冷风肆起,这会儿还没入睡的不止这母子俩。
有一道黑影偷偷摸摸地钻到花大伯家的菜地,对着绿葱葱的嫩菜乍起歹心。
终于让他逮到机会了,凭什么他家分那么点儿粮食,大队长家吃香喝辣的……
全部拔了,一颗也不剩……
天光大亮时,老太太正在喂小鸡,剁碎的菜叶子拌上粗麸皮,鸡崽子爱吃的很。
“娘,娘,不好了啊。”
刘春霞急匆匆地推门进来,那样子就跟着火了一样。
“大清早的你吼啥。”
“哎呀娘,出事了,咱家的菜全被人拔了!”
“都糟蹋了啊……”
“什么!”
老太太一愣,这、这谁这么缺德。
“走,去看看。”
她随手关上鸡圈门,也就是几根木头弄成的栅栏。
第一百六十一章偷菜贼
刘春霞边走边骂,她就是故意骂给贼听的。
“谁这么不要脸偷我家的菜!”
“馋死了,没见过吃的是不是。”
“老娘咒他吃了窜稀,谁偷菜谁没儿子!”
“……”
村民们都出来看热闹,也纳闷,谁这么大胆,敢偷刘春霞的菜。
看热闹的居多,也有些幸灾乐祸的,小声嘀咕:
“还是太惹眼了,这会儿家家户户吃野菜疙瘩,就大队长家吃新鲜的绿菜,谁看了好受啊。”
“也是,刘春霞平日里说话恶声恶气的,指定得罪了谁她还不知道呢。”
“别说了,花老太过来了。”
老太太在看到自家菜园子被糟蹋的不成样时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她特意用来挡鸡防狗的网子全被弄掉,好好的菜拔了不说,还踩烂了一地。
“糟蹋吃的也不怕天打雷劈!”
刘春霞瞅了一圈看热闹的人,扬声喊道:
“癞蛤蟆不咬人恶心人,别让老娘抓住这个贼,不然老娘扒了他的皮!”
“一家子穷酸命!狗不理的玩意儿,你偷菜你倒是顾着些啊,这好好的菜就这么糟蹋了,活该一家子吃不上饭……”
花大伯脸色也不好看,他没想到村里有人对他这么不满,这明显就是报复!
花安国兄弟仨对视了一眼,这菜的用处对家里意味着什么他们再清楚不过,这眼看长成了却给毁了,真是太可恶。
“行了,就当咱救济人了,赶紧拾掇拾掇。”
老太太把踩烂的菜叶子挑拣起来,有些还能给鸡吃,其他的沾上烂泥干脆翻到地里当肥料算了。
叶老太凑着过来,她看到那些糟蹋的菜叶子也觉得可惜,开口安慰老姐妹:
“仙兰啊,别生气,就当破财免灾了,我家园子里还有萝卜,你吃直接去拔就行了。”
“遭天谴的狗玩意,真是不当人,好好的菜多可惜啊。”
花奶奶勉强笑了笑,“已然这样了,干脆把地收拾出来,等明年了再种。”
“行,我帮你……”
这边,花蓉在来的路上迎面碰上了花燕子跟陈翠花母女俩。
一看到花蓉,新仇旧恨加一起,花燕子一开口就是阴阳怪气。
“啧啧啧,还是老话说的好,狗吠挨砖头,这人啊,有时候不要太嚣张。”
“这下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让人给收拾了吧……”
花蓉对她这种小垃圾的把戏不屑一顾,嘴角一勾,语气淡淡:
“我小时候被狗咬过,看见你有点害怕。”
说完大步离开,花燕子一听就气急败坏地喊道:
“花蓉,你别太嚣张!”
“好了,不理她,回去妈给你炖鸡蛋好不好?”
陈翠花连忙哄着,女儿有了身孕可不能随便生气。
“好啊,那我要吃三个鸡蛋,再放点红糖。”
陈翠花一噎,家里鸡蛋红糖都在婆婆屋里,那死老太婆看的紧,生怕她偷吃一口,这孩子是看不见她的为难啊。
“……行,那待会儿你给你奶说一声。”
“那肯定啊,妈,你以后少骂我奶,她对我挺好的。”
“……”陈翠花恶心的不行,老不死的就会这种手段,以前拉拢她男人跟她不是一条心,现在又轮到她这傻闺女了。
……
花蓉到菜地的时候家里人几乎都在,周梅都气哭了,眼泪一个劲儿的掉。
“嫂子,别哭了,蓉蓉来了。”桑芳草在旁边陪着,她也生气,可再生气有什么办法呢,解决不了问题。
花蓉面上看不出什么,心里大骂特骂,这是哪个王八蛋干的,特么的太气人了,菜拔了一半还糟蹋了一半。
“蓉蓉……”
花安军过来,脸色难看,“要让我知道这是谁干的,我打折他的腿!”
“二哥,报公安吧。”
“啊?”
花蓉凑近花安军耳朵嘀咕了几句,起初花安军觉得不太行,听她说完后脸色瞬间变了。
“行,哥听你的,咱去派出所让公家来查。”
最后,几乎全村人都知道花大队长家的菜园子被人糟蹋了,而且他侄女亲自骑车去县城报案了!
花安军安抚好奶奶跟老娘,随后找老大跟老三凑一起悄声商量着什么……
花蓉先到县城去了胡爷爷家,老爷子一看到她没忍住吹胡子瞪眼。
“你还知道来!”
“要治病的是你,不上心的也是你,病人不配合,我就是能跟阎王爷抢人也不顶用!”
花蓉自知理亏,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我错了,您别生气,我保证下不为例。”
“哼。”
老爷子瞪了她一眼,看她还傻站着,又开口:
“你还等啥呢,不赶紧去躺着。”
花蓉连连点头,一点儿也不敢耽误。
一小时过后,扎针结束,胡老爷子一边收拾一边好奇。
“你跟那小子吵架了?”
“没有啊。”花蓉脱口而出。
“哼,就你们这些小心思,还想瞒着我?既然不是吵架,那为啥昨天没来?”
等了几秒,花蓉才小声解释:
“我家里还不知道我在您这治病,昨天不太方便,所以才……”
胡老爷子恍然,一脸不在意的摆摆手:“不要紧的,你可以给家里通个气儿。”
他的身份现在没问题,之所以不往外说,就是不想让京城那群人闻到味儿追过来,凌小子现在是他孙子,这丫头又是他看上的人,没啥不能说的。
“这……好吗?”花蓉不想让老爷子为难。
“有什么不好的,我又不是见不得人,知道的人多了麻烦就多,我不想整天跟那些叽叽歪歪的人打交道。”
胡老爷子坐下端起茶喝了一口,微眯着眼往后一倒,悠哉悠哉。
“您放心,我不会往外乱说的,还有我跟凌肆没吵架,我们好着呢。”
“好就行,今儿我就不留你吃饭了,那小子不在,我做饭不好吃。”胡老爷子说这话时看了眼花蓉,脸上表情耐人寻味。
花蓉忍着笑,点了点头,“好,那我就先走了。”说着就提包出门。
胡老爷子一愣,随后坐起身,有些不可思议,这人就这么走了?
也没问问他怎么吃,就这么走了?
唉,看看,孙子不在,他连顿饭都混不上。
第一百六十二章王家父子
花蓉去国营饭店打包了三菜一汤,外加六个大肉包,老爷子做饭不好吃,她做饭更不好吃。
等她再回到小院时,胡老爷子乐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
“嘿嘿,你这丫头就是心善。”
“我老头子今天有口福了。”
花蓉把菜放桌上,笑道:
“那您慢慢吃,我还有点事儿就先走了啊。”
“你不吃点儿?”老爷子开口挽留。
“不了。”
她是真的有事儿,说了报警就不会开玩笑。
去派出所反映了一下情况,公安同志表示要到现场去看一看,花蓉也想以此杀鸡儆猴,她后面要种更多的菜,要是这次轻拿轻放,不给一点儿教训的话,那以后谁都想祸祸……
在看到花蓉真的带着公安同志来时,村民们都惊了。
“花蓉,你真的上报了啊。”有人直接开口问。
“对,偷东西是品行问题,糟蹋粮食也是非常严重的态度问题,这种不好的风气就应该制止,而不是放任不管。”
花蓉这话一说,有些村民觉得挺在理,确实,要是以后有人有样学样,半夜里偷着祸害庄稼,那真的要气死。
也有人觉得至于吗,不就偷了点菜,犯得着报公安吗?
大家乡里乡亲的,哪有不起摩擦的。
还不是你花家太张扬了……
其中最反感的人莫属刘美丽了。
跟在看热闹的人群中,她倒要看看这公安怎么抓贼。
花大伯听到花蓉回来了,他一出来就看到侄女旁边的男同志,再看他身上的制服,连忙走近开口:
“劳累公安同志跑一趟了,我是村里的队长,唉,这事儿闹得……”
“先带我去看看现场吧。”公安同志公事公办。
花大伯一愣,随后看向花蓉,菜地已经整理过了,能看出什么?
花蓉看了眼花安军,对方一点即通,他上前挤开正准备说话的花大伯。
凑近低声道:“同志,我跟您说,情况是这么个情况,毕竟乡里乡亲的,没必要把事儿做绝,我们就想知道这人是谁……”
其他人跟在后面,听得不是很清楚,就看花安军那张嘴一直在动。
等到菜地,公安同志也听明白了,看了看周围,很好,脚印跟现场都破坏了,既然这样,那就听苦主的吧。
“从现在开始这片菜地再不准有人靠近,我明天带上工具再过来检查……”
村民们开始窃窃私语,刘美丽撇了撇嘴,听了些没用的,浪费她时间。
回去她把这事儿一说,就见公婆跟自家男人脸色不对劲了。
“咋了?”
王财紧紧盯着她,追问:“你说公安明天还来?”
王老头也看她,脸色发沉:“你听清了?光查什么指纹就能抓到人?”
刘美丽不知道这俩人咋回事儿,有些气恼道:
“当然听清了,这有啥难的,花家铁了心要抓到那个偷菜贼,人公安同志说了,那偷菜贼的指纹在木桩子上,说涂点啥东西一看就知道是谁了。”
王财眼中的惊恐一闪而过,王老头也沉默了,他暗戳戳地瞪了一眼这个不省心的儿子。
刘美丽还想说什么,王财正烦着呢,一脸不耐烦地打断:
“你少说点话吧,听着就烦,我不吃了,这啥饭啊,是给人吃的吗?”
饭碗一丢,人抬屁股已经走了。
王老头也没心思吃了,沉声对着还在吃饭的孙子王大宝说道:
“大宝,等开春,你也跟着我们下地干活去。”
“还有你,丫头片子一点都不勤快,以后有了婆家可别丢了我王家的脸!”
王小鱼莫名挨了一顿,有些委屈地看她妈,刘美丽想替闺女说话,结果王老头气打不一处来,满脸阴沉。
“哭丧着脸像什么样子,我还没死呢!
“真是晦气!”
刘美丽气得不行,这父子俩吃枪药了吧,好端端发什么脾气!
王财这会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不要去坐牢,他也不要吃枪子!
怎么办,怎么办?
花金强真不是个东西,一点点小事儿还闹到派出所去了。
王老头子从屋里进来了,他看着已经慌得不成样子的儿子,满眼的恨铁不成钢,咬牙低吼道:
“看你干的好事!”
“爹,您帮帮我,我不想被抓去……”
王财这一刻看他老子就像看救世主,伸手紧紧抓住他爹的胳膊,又不敢大声说话,语气又急又虚:
“爹,我就是看不惯花金强那傲气的样子,凭什么给咱家分粮就分那么点儿,还说什么工分不够,明明就是他偏心,那凌家……”
“住嘴!你还敢提凌家,你忘了那煞星……”
王老头心累至极,他这辈子造了什么孽,儿子儿子立不起来,孙子孙子是个傻憨的,他什么时候才能不操心啊。
“我问你,东西呢?”
“还在地窖。”
王老头沉默了几秒,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这事儿得连夜处理了,这样,你把东西带去黑市,低价出手能卖几个是几个,木桩子的事儿我来弄。”
“好好,爹,我听您的。”
王老头眼一瞪,气骂道:“以后你给我安分点!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父子俩开始兵分两路,王财避开刘美丽去了地窖,而王老头从柜子里取了冰糖块找到王大宝,露出和蔼可亲的笑脸:
“大宝啊,想不想吃糖?”
王大宝一听糖眼睛都亮了,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吃——吃——”
“想吃啊,你听爷跟你说啊……”
……
花大伯家,花安军兄弟仨一块儿守夜,花安武忍不住开口:
“这样真的能抓到人?”
“蓉蓉说能就一定能。”旁边的花安军语气很坚定。
“万一,那人害怕了不敢来咋办?”
“不来就不来呗,雪地里埋死人,迟早露出来。”桑芳草接了一句。
几个年轻人准备守株待兔,花蓉原本也想守着,结果被所有人否定了,刘春霞亲自护送着回老院,她三个大儿子呢,哪用得着这丫头。
另一边,王财鬼鬼祟祟来到黑市,交了钱走进暗巷,里面已经有不少人活动,却没什么说话声,买主与卖主都是打手势交易,他找了个角落蹲下,把绿菜摆出来。
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有把嫩绿菜吃也是一种享受,来这种地方的人不是缺钱的主儿,很快就有人过来问价格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王财这个大牲口
“这菜咋卖?”来人比了个手势。
王财也不知道啥价,就估摸着伸出五根手指。
“五毛?”
“太贵了,少点。”
“不能少了,这菜新鲜着呢。”
“少点儿,再少两毛。”新鲜归新鲜,那也不能要五毛,都快赶上肉价了。
“真的不能再少了,您看看,这自家粪水浇灌的,嫩着呢……”
“……”
一来二去的,买卖不成了,买主很不高兴地起身,居高临下嘀咕了一声:
“活该你挣不到钱。”
王财这会儿讨价还价上瘾了,一时忘了这是什么地方,竟然破口而出:
“吃不起就别吃!装什么大尾巴狼……”
“!!!”
一瞬间,整个巷子安静地仿佛时间凝固了一样,就连墙角闭目养神的夜猫骤然睁开瞳仁,竖起的尾巴僵成问号。
几乎所有人扭头,像看傻子似的看王财,这哪冒出来这么不懂规矩的,也敢跑到黑市做生意。
其中有维护秩序的小弟连忙安抚其他主顾,他朝同伴打了个手势,随后从一道不起眼的小门里钻了进去。
后院屋内,叶成正跟凌肆说着话,这时敲门声突然响起,俩人互视了一眼。
叶成走过去打开,一见是今晚看场子的兄弟,眉头皱起:
“咋了?”这个点正忙着呢,怎么跑过来了。
“成哥,是这样,刚才有人……”
叶成听完后心里骂了一句傻/逼,这哪个牲口这么不懂事,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竟敢说这种得罪人的话!
“先把人稳住,我待会儿过来。”
“好。”
小弟走后,叶成进屋跟凌肆说了一遍。
按说这点小事儿现在压根不用凌肆这个黑市二把手开口,但他把叶成当亲弟弟看待,自然要替他把关。
“告诉底下的人,记住这个蠢货,以后不要再放进来,不然迟早惹出乱子。”
“你要想在这一行干出点名堂,就要有识人的眼力,别什么都指着下边的人,出了事你这个组长要担责任的。”
叶成知道这话是为自己好,一脸郑重道:
“哥,我知道了。”
“那你先忙,我去看看。”
叶成出去后,凌肆翻看着账本,拿着笔勾勾画画,自从跟沈达提了他想站在幕后,那家伙是彻底放手了。
盘货记账的活儿现在都是他的,这几天写的字比他过去几年写的还要多。
这边王财的菜摊再没一个人凑近,等他反应过来时,离他较近的摊贩已经收拾东西去另一边了。
他就像个瘟神,所有人躲得远远的。
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上了黑名单,守着他的小弟一脸警惕,眼睛死死盯着他,就差戳出两个洞来。
倒霉死了碰到这种大牲口,今晚是他第一次上班守场子,竟然让这癞蛤蟆给毁了,呜呜呜,到手的一块钱泡汤了……
叶成装作买主靠近王财,比了个手势,王财眼中瞬间欣喜万分,终于来人了,这一下他要价三毛。
叶成摇了摇头,嫌贵,王财一愣,这还贵?
算了算了,他也坐不住了,真应了那句钱难挣,屎难吃的话。
一毛,一毛总行了吧!
叶成不为所动,他出来时蒙着脸只露出眼睛,而王财就戴了个烂草帽,一抬头,叶成愣了。
是这个大牲口啊。
怪不得……
再看看眼前摆着的这些嫩菜,眼眸微眯,心想这又是爬了谁家院墙偷来的……
“我不卖了。”
王财气得不行,他就不该听他爹的话,直接往沟里一扔哪有这么多事儿,害得他大晚上没睡觉折腾到现在。
叶成一把按下他的手,扔下五毛钱卷走所有菜,顺便朝王财比了个大拇指,你他娘的真不是个东西。
而王财以为对方夸他,一晚上终于露出个笑脸,几乎用气音儿说道:
“兄弟,我看你是个实在人,以后我有货都留给你,绝对不会骗你的。”
还是好人多啊,看看人家这大气的,虽然五毛钱不多,但总比扔了一分不挣的强。
嘿嘿,他好像知道了一条挣钱的路子,五毛啊,以后就两个五毛、三个五毛、十个五毛……
叶成提着菜离开,临走前朝小弟点了点头,都是培训过的自然看懂啥意思,今晚黑市什么时候结束,王财就什么时候能出去。
他得去跟他哥说一声,顺便猜猜村里谁家遭殃了。
“哥,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叶成推门进来,把菜放在旁边凳子上。
凌肆没抬头也没吭声,手里的笔唰唰唰的写。
“哥,你看看我。”叶成着急分享,声音拉长,听得凌肆眉头一皱,咬了咬后槽牙,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没修理他,皮痒了?
“哥,我跟你说,这人你肯定猜不到是谁……”
“再废话你猜不猜我抽你。”
叶成一下子就老实了,直接开口:“是王财,他背着绿菜来卖,也不知道他哪来的,看着还挺新鲜。”
说着就把盖着菜的布掀开,凌肆抬眼看过去,菜叶子确实挺绿。
心里忍不住也琢磨起来,要是王财自家种的,那村民们私下就交易了,没必要跑到黑市来卖,可王财来了,就说明在村里卖不下去或者……不能卖!
再说王财这个人,长着一张老实本分的脸,可人品跟长相没关系,他就不是个勤快人,这指定是偷了谁家的。
“这个时候家家户户不是萝卜就是白菜,嫩绿菜可不常见,哥,咱村里谁家种了?”
叶成有些好奇,他最近一门心思扑在黑市上,还是托了他哥的面子,沈老大直接让他从组长做起,那他当然不能丢他哥的脸,自然要把事儿做好。
回家也就补个觉换件衣服,村里的消息没怎么注意,不过他哥最近回家的次数多,应该知道点吧……
凌肆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
“算了,反正不是咱家的,这菜你拿回去给家里吃吧。”
叶成也不猜了,找了两个袋子把菜分成两份,一份给他奶,另一份自然是给苏玲的。
凌肆弄完账本提着菜就走了,他现在跟叶成时间凑不到一起,见了面也是各忙各的。
而村里,花安军兄弟仨也抓到了偷菜贼。
第一百六十四章王大宝
“怎么是你?”
花安武一把扯掉王大宝头上的帽子,满脸意外。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王大宝使劲儿挣扎着,不断扭动身体,阿爷说帮他一个忙就能每天吃到糖,不就拖几根木头,这点小事儿他当然能做到,可他刚到菜地就被这三人抓住了。
“你松开我,不然我让我爷打死你们……”
花安军被这话气笑了,他还没见过这么狂的,麻绳直接打了个死结,冷哼道:“你不吹牛能死啊,让你爷来,我看看谁把谁打死!”
“你完了你知道吗。”
然后把人推搡着带进家里,大门从里面关上。
屋内,花大伯两口子还没睡,披着衣服坐在炕头等着。
兄弟仨进来把事情一说,都在看自家老子的反应。
“呸,这一家子真不要脸。”刘春霞在旁边骂出声。
刘美丽整天的瞧不上这个看不起那个,呵,现在好了,她的好儿子是个贼,看她以后还怎么有脸说别人。
花大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朝大儿子说道:
“先把人看好,等明天了再说。”
他估摸着偷菜的不一定是王大宝,这小子懒出名,常年不下地也不像村里其他小子那么淘气,说难听点就是个傻憨的,偷鸡摸狗的机灵劲儿他没有。
不过现在可以肯定的是,这偷菜的跑不了老王家的人。
“押到柴房去,看我明天不把刘美丽的脸皮撕下来……”
刘春霞让三个儿子回屋,她有些兴奋地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刘美丽以后对自己低声下气的场景……
天快亮时,王财脚步踉跄回来了,脸上带着伤。
真是疼死他了,刚准备离开黑市结果被拐角一堆杂物绊倒了,那黑市的小兄弟还挺热心肠,留着他又是擦药又是关心,耽误了好一阵子所以他回来晚了。
王老头一晚上没敢睡,一个人守在大门口,真是六神无主又慌又急,儿子孙子都没回来,他的心一直悬在嗓子眼了……
“谁?”
王财走近,他看见自家门口蹲着个人。
一听这声,王老头喜忧参半,急得连忙站起来,忘了蹲的时间长他腿麻,身子摇晃摆动差点一头栽下去。
“爹,你咋在这?”王财一把扶住他。
“你回来了,快、快想想办法,大宝还没回来。”
王老头顾不上自己,他现在后怕了,那会儿出主意的时候想着花家不至于对付一个孩子,可现在人还没回来,整个村子静悄悄的,他的大宝到底去哪了啊……
“什么?大宝咋回事?”王财对别的事儿或者人能不上心就不管,可对自己的儿子还是很看重的。
“悄声些,大宝去了花家菜地还没回来,我……”
王老头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这样,那花家要是查到了什么,到时候该赔赔,该认认,何必再牵连上他孙子。
唉,现在后悔也晚了……
王财一听就明白他老子这是把他儿子顶前边了,心里有些不乐意,可他还不能表现出来,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咱先回去,等刘美丽发现大宝不见了肯定要找,到时候就说大宝有梦游症,咱们直接找大队长要人,他要是不放了大宝,那咱就嚷嚷他拐卖人口。”
王老头迟疑了一下,想到儿子做的那些糊涂事儿,心虚道:“又是梦游,这能行吗?”
王财一噎,心里反驳,能不能行总要试一试,还不都是你没算计好,把自己孙子连累了。
“先这样吧,我饿了,回去再说。”
……
天一亮,叶老太太进厨房准备煮早饭,结果看见案板上有个袋子。
打开一看,她浑浊的眼睛瞬间瞪大,这、这绿菜怎么那么像仙兰家的……
下一秒,她顺手拿起擀面棍直奔孙子的房间。
床上的人裹着被子还在睡,她看也没看直接敲了一棍,压低声音骂道:
“你个混账东西,讨债鬼,你咋这么不听话……”
边骂边打,下手还挺重,这让她以后还怎么有脸跟何仙兰打交道。
凌肆睡着睡着就感觉身上猛地一疼,还当在自己床上,以为她又发病了。
眼睛还没睁开,手已经准确无误地抓住了棍子。
心里头火气噌噌噌上来,他一脸沉沉坐起来。
叶老太太这才看到是他,愣了愣,然后气恼地扔下擀面棍,忍不住说道:
“你这孩子糊涂啊,你家刚摘掉帽子,你咋就不知道顾及名声,我们穷一点没关系,窝窝头也能填饱肚子,这人啊最要紧的就是品性……”
凌肆听到说话声就清醒了,却一头雾水,开口打断老太太的话,“发生啥事了?”
叶老太一看他还装模作样问这话,气得脸色铁青。
“我问你厨房案板上的菜哪来的?小肆,这事儿可严重了,大队长家已经报公安了,被抓到了是要坐牢的!”
凌肆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怪不得王财昨晚去黑市呢,还真是偷别人家的,现在胆子不小啊,一偷就偷到大队长家了。
“不是我,是王财,他昨晚去黑市倒卖被我碰上了。”
“什么!”
叶老太太瞳孔骤缩,这俩孩子经常晚上不在家,在外面干什么她大概也能猜到点,她是想管也管不了啊,只能睁只眼闭只眼,所以,现在是不打算瞒着她了?
凌肆:(我怕再不说您老人家就打死我了。)
叶老太太:(嘿嘿,最近你跟成子往家里拿的粮食多,我现在有的是力气)
“那他也看到你了?”
老太太越想越害怕,已经开始慌了,老王家就没一个好鸟,那要是看见这孩子在黑市,指不定又使坏……
“没有,他没看到我,就是没想到这菜竟然是大队长家的。”
怕是花蓉种的吧,她是不是被气着了,他得去看看。
凌肆从床上下来,他在外面睡从来不脱衣服,鞋子一穿就往外走。
“干啥去啊?”
老太太话刚出口,就听见外面刘美丽大嗓门喊人:
“大宝,大宝?”
“你在哪啊?大宝?”
“……”
外面热闹起来,叶老太太跟着凌肆出门。
第一百六十五章搅屎棍
“你们谁看见我家大宝了?”
“大宝?”
村民们听到动静都出来,这天气大冷风呼呼刮,辛苦一年只想趁现在睡个懒觉,一大清早的他们去哪见啊。
有人问道:“王财家的,你儿子啥时候不见了?”
“他能去哪啊?你有没有去茅坑看看?”
“有可能,万一掉下去了呢……”
刘美丽一听急匆匆往茅坑跑,连连大声喊道:
“大宝!大宝!”
“你在哪啊,你别吓唬我啊!”
旁边有人支招:“找个棍子搅一搅,万一沉下去了……”
“哕……”有人胃口浅,闻到屎臭味开始犯恶心。
王老头跟王财对视了一眼,父子俩装模作样的也喊了几声。
旁边的王老婆子一脸急色,她开口就朝儿媳妇发威:
“你是怎么当妈的,好端端的大宝怎么会不见了。”
“要你有什么用,连个孩子都看不住。”
“倒了霉了,我孙子遇到你这样的妈!”
又把矛头对准孙女,瞪着眼骂,“死丫头没良心,你哥不见了你都不知道着急。”
“还不赶紧出去找!找不到你哥你就别回来!”
王小鱼偷着翻了个白眼,走到刘美丽跟前帮忙。
这时,王财故意哎呀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会不会大宝也梦游,晚上出去了?”
众人一听,心想还真有可能,这王财不是有一次梦游睡到猪圈了吗,那他儿子说不定也有梦游的毛病。
刘美丽听到这话,扔下搅屎棍又往外跑,没顾上看路差点被绊倒,热心村民开口:
“美丽啊,你别太着急,我们大家伙也帮着找找。”
“大家都找找……”
“……”
花大伯家,花蓉得知偷菜贼是王大宝时第一反应不信,她隔着门缝看了,那王大宝到现在还睡得四平八稳,哪像个做贼心虚的。
她怀疑,偷菜的人是王财,他敢爬凌肆家的院墙,又跟陈翠花搅合在一起,偷个菜算啥。
“哼,我等着刘美丽上门来,对了蓉蓉,昨天那个公安同志还来不来?”
刘春霞已经想好了该怎么要赔偿,要是让公安同志碰上了,她有点不太敢开口,毕竟她要狠狠薅一把……
花蓉一看她表情就知道她想干啥,凑近轻声道:
“来,不过等他来,咱都处理好了。”说着递给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嘿嘿,还是你贴心,等着,大伯娘指定把补偿给你要回来。”
下一秒,就听到大门口传来刘美丽的声音。
“大队长!”
“大队长,你快来啊……”
花大伯从屋里出去,到大门口一看,外面围着一群人,王家父子俩站在刘美丽身后,那眼神就是有些飘忽。
“大队长,你快帮帮我,我儿子不见了……”
刘美丽已经急得快要哭出来,她儿子从来没出过门,怎么会不见了呢。
还有,昨晚上吃完饭她明明看见他回屋睡了的,可早上她进去一看,炕上被子都没铺开,里外找了一圈,活生生的人就是不见了……
“咱村里会不会有人贩子啊,我家大宝可是男娃……”
王财拐着弯提醒众人,这话一说,村民们都心急了。
“大队长这可不能不管啊,我孙子整天在外面野……”
“我儿子也才学走路,可不能让人贩子拐走啊……”
“大队长……”
花大伯沉着脸看向王财,这畜生就跟搅屎棍一样臭!
“别喊了,孩子在外面野,你们当家长的要看顾好,别自己忘性大把娃没看住,村里没有人贩子还有水塘呢,那边河道上看着结冰,那就薄薄的一层,谁要是管不住自家孩子出了什么意外,别怪我没提醒!”
“哦,大队长你说得对,我回去就打断那小子的腿,让他出不了门。”
“哈哈哈……”
“就是,男娃就跟皮猴子一样,稍不留神就出去野了……”
“我家那个,早上出门,天不黑不回来……”
王财一看众人把话带偏了,连忙开口:
“大队长,我儿子不见了,你得给个说法吧。”
他爹说估计是花家把大宝关起来了,今儿不管用什么法子,都得把他儿子带回家。
“呵,说法,好,我给你个说法!”
花大伯让花安军把王大宝带出来,眼神锐利地扫过去,就看到老王头一脸心虚,那反应真是太明显了。
凌肆个头高在人群中鹤立鸡群,简直不要太惹眼,花蓉从门里出来在看见他时还有些诧异,这人什么时候也有闲心凑热闹了。
凌肆看到她朝自己露出笑脸,杏眼桃腮,一笑让人挪不开眼,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么多人呢。
当睡眼惺忪的王大宝出现在门口时,刘美丽直接扑上去抱住,嘴里哭喊道:
“大宝,大宝,你急死我了……”
王财立马抓住机会,故意一脸震惊地指着花大伯:
“大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儿子怎么会在你家!”
“啊,你刚才说村里没有人贩子,那你是什么?”
“今天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去公社举报你!”
看着王财一脸先发制人的张狂劲儿,刘春霞没忍住怒火,开口骂道:
“我呸,你个不要脸的玩意儿,还有脸质问我男人,你家这个就是贼,我昨晚没把他交上去是我念着一个村里的,不然你以为你还能见到你儿子?”
“你哪来的脸跟我男人要说法,脸像个腚,口气比脚气还大!”
刘美丽缓过劲儿来,怒气冲冲地瞪着刘春霞,别的她都可以让一步,唯独她儿子不行!
“刘春霞你不要太过分,什么叫我儿子是贼!”
“我好好的儿子关在你家里,大家伙看看,孩子身上的麻绳还没松呢,你今儿要说不清楚,我,我就豁出去让你男人当不成大队长!”
村民们对这一幕面面相觑,按照大队长的为人处世,不应该啊。
可事实就是,王大宝确实被他关在自家了。
“你没问问你儿子昨晚在哪吗?”花大伯眼睛盯着王财。
“还能在哪!都被你关起来了还说这话有啥用,我告诉你们,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们一家!”
刘美丽上手解麻绳,却被花安军和花安武挡住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凌肆是我对象
“干什么、干什么!”
“哎你们大家伙都看看,这就是大队长的为人!”刘美丽一时撕扯不过两个大小伙子,急得大吼。
花大伯不跟妇人搭话,他转头看向王老头,脸色沉沉。
“昨天公安同志说了不准任何人再靠近我家菜地,可偏偏你孙子来了,你觉得他为什么会来?”
王老头心里发虚,表情不自然,说话也不硬气,“这……有可能是发病了吧,我孙子跟他爸一样,梦游……”
旁边的王财连忙接上话,“对,我儿子跟我一样,都有梦游的毛病。”
“我觉得这就是个误会,大家伙乡里乡亲的,没必要因为这点事儿闹得难看。”
“误会说开了就行了,我知道你大队长忙,我们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这样,你把我儿子放了,咱们各回各家。”
刘春霞第一时间不乐意,“放了?你儿子偷我家菜你让我放了?”
“做什么美梦呢!我告诉你王财,今儿要不给个说法,你休想带走你儿子!”
这话一出,刘美丽指着开骂:“刘春霞你是穷鬼投胎的啊,还要个说法,你直说你要讹人好了,死婆娘。”
“你说我儿子偷的就是我儿子偷了?还真是狗掀门帘子,全凭一张嘴!”
刘春霞也不当让,俩人针尖对麦芒,专挑对方的短处开骂。
“……”
“……”
吵的太激烈,引得那些知青们都过来看热闹。
马双弟听了个大概,热血又上头,她朝花蓉喊道:
“花蓉,你家又不缺几个菜,至于这么为难人吗,你大伯还私自扣押王大宝,这是犯法的吧。”
花蓉表情淡淡,上下扫了她一眼,“瞧我这近视眼,差点把你看成人了。”
“你!”
“你就是思想觉悟有问题,不但格局小,还利己主义太严重!”
马双弟满脸不忿,这么牙尖嘴利的哪像个有病的人!
花蓉不紧不慢回她,“你格局大,见谁都叫爸。”
“噗……”
“哈哈哈……”
“……”
旁边的郑静平看了好几眼花蓉,眼底划过一丝不甘,他就知道他没看错人,这样机灵敏捷的女同志才是他梦想中的妻子,可花蓉她太傲气了,他拿捏不住她!
可他不想放弃,他还想再试试!
他自认为自己还有些特殊,毕竟在村里这么多年,人缘还是不错的,一副语重心长道:
“两位婶子先别骂了,解决问题最重要,花同志,你也帮着劝劝吧。” “大家听我说,这事儿要解决不难,俩家坐下来好好谈谈。”
“婶子,给我个面子……”
他说着还上手准备拉刘美丽,这要搁在其他时候,刘美丽或许会退一步,这个知青是个文化人,平日里也会来事儿,她愿意给几分脸面。
可这会儿她火气正旺,而且对手还是刘春霞,她凭什么让一步!
“滚!”
“你算哪根葱,有你什么事儿!”
刘春霞也在气头上,谈什么谈,光凭刘美丽刚才骂她的那些话她就不会谈!
“就是,你算个什么,还给你面子,你有啥面子!”
“我们女人吵架你巴巴凑上来干啥,咋了,偷菜的不是王大宝,难不成是你啊!”
郑静平脸刷一下就变了,他连忙否认,“不、不是我,婶子,你误会了……”
旁边没插过话的村民们幸灾乐祸,也包括花大伯,还是年轻了,两个娘们吵架千万别掺和,你不是拉架,而是火上浇油,弄不好烧到自己。
看看,这不就烧到了吗。
而刘春霞的话也给刘美丽提了个醒,她立马就抓住了,质问道:
“你说我儿子偷你家菜,你看到他手里有菜了?”
“要我说,保不齐是哪个王八羔子偷了菜让我家大宝顶包了!”
“老娘咒他生儿子没屁眼!”
“不要脸的贱货,偷了人家菜现在把屎盆子扣我儿子头上,老娘咒他不得好死!”
王家父子一个握紧了拳头,另一个咬紧后槽牙,刘美丽这个蠢婆娘不会骂人就别骂!
“你说是别人,怎么人家都没来我家菜地,偏偏你儿子来了,还是大晚上黑灯瞎火的摸着过来。”
“你不信去看看我那菜地,就是为了抓贼,专门和了烂泥等着拓脚印呢!”
花大伯一开口就是证据,有热心的村民跑去看了,还真的有脚印,一嚷嚷几乎都听见了。
刘美丽这一下也慌了,难道真是她儿子?
随后咬了咬牙,就算真是她儿子那也不能认,她大宝还没娶媳妇呢,名声坏了谁给说亲。
“那脚印就算是我家大宝的,可你家菜前天就被偷了,你们抓不到偷菜贼,就把我梦游的儿子关起来,还有没有王法?”
“照我看,这偷菜的指不定就在人群里看着呢。”
“说不定人家还嘲笑我们都是傻子,把好人当贼处置了。”
这话一出,村民们都不情愿了,这看笑话看的好好的,怎么还被人冤枉了。
“王财家的,你别血口喷人,我家是吃不起大鱼大肉,可萝卜菜叶子还是有的。”
“谁家还没个菜叶子了,胡搅蛮缠……”
“怕是心虚吧,就为了拉别人下水……” “……”
刘美丽知道自己的话得罪了村里人,可她这会儿不能怂,打眼一看,她也不知道为啥在看见大高个时,脑子一抽,指着他喊:
“偷菜的怕不是凌肆吧!”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那苏玲可是个疯子,什么事儿干不出来?
“他家什么情况大家伙最清楚不过,呵,平日里独来独往,可今儿怎么有闲心来看热闹了?”
“凌肆,你敢不敢让我们去你家搜一下。”
凌肆听得脸色一沉,眼中翻涌着戾气,他在这儿是因为想多看几眼花蓉,没想到竟被贼给栽赃了!
啧,还是他下手太轻了,让这一家子不长记性!
叶老太太气得大喊道:“你这婆娘胡咧咧啥,还讲不讲理了?”
孩子打小跟她一块儿吃饭,虽然脾气不好,可害人的事儿从来不做,刘美丽这婆娘就是欺软怕硬!
花蓉被这不要脸的给气笑了,是不是真把别人当傻子。
“放你妈的屁!凌肆是我对象,他要多少菜没有非得去偷,我告诉你,偷菜的不是你儿子就是你男人!不信咱就等着查,什么赔偿我都不要,我就要送你家人去牢房!”
第一百六十七章凌肆铁拳伺候
花蓉这话就跟滴进油锅里的水一样噼里啪啦炸起来。
一时间,没人再过问菜不菜贼不贼的事儿,全是这俩人处对象的劲爆消息,这比狼来了还惊人!
“啊?”
“……什么?”
“谁对象?”
“她说……凌肆是她对象?”
“……哄人的吧,看上他啥了?顿顿吃不饱饭还是有个精神不正常的妈?”
“……”
周围鼎沸的声浪一层盖过一层,众人脸上都是不可思议,此起彼伏的惊叹与窃窃私语如惊飞的群鸟。
而凌肆这会儿什么也听不清,整个人就像被点了穴一样动弹不得,掌心里沁出凉津津的汗。
他平日里沉静如深潭的黑眸此刻竟被惊起细密涟漪,像是有人往深不见底的湖心投下石子,一圈圈的慌乱在眼底晕开。
一抹不常见的无措悄然爬上眼底,将平日里的沉稳尽数打破,泄露了心底最隐秘的悸动。
姑娘清亮的嗓音就像一柄银簪,精准挑破了他小心翼翼维系的平静,那些辗转反侧时编织的绮梦,此刻竟在日光下碎成满地粼粼波光。
她就这么当众挑明了,全然不顾周遭炸开的议论与目光。
凌肆喉结艰难地滚动,他望着人群中语出惊人的姑娘,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横冲直撞,让他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花蓉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她看向王财的眼神带着厌恶,语气冰冷道:
“你以为随便扯个借口就能躲开法律的制裁?”
“昨天公安同志说的话大家伙听得一清二楚,人专门说今天会来调取指纹,整个村里谁都没来,就你儿子大晚上来了,他是想干什么!”
随后她看向王大宝,眉眼间透着一股凌厉,“你现在实话实说还有机会,要真等公安同志来了,你就是想说也晚了!”
“知道被抓进去是什么后果吗?”
“关进小黑屋,沾了辣椒水的鞭子一下一下抽在你身上,没饭吃还要干活,晚上跟咬人的大老鼠睡一张床上……”
不知是不是被花蓉给吓住了,王大宝竟然哇一声哭了出来。
“呜呜呜……别抓我……”
“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干……”
花蓉进一步逼问:“那你昨晚为什么出现在那?”
“哇……阿爷,你快帮我说说啊,是你让我来的……”
“是你让我来拖几根木棍啊……”
一瞬间,众人的目光都看向王老头,所以是这老东西诓骗自己孙子?
“我、这……呵呵,孩子的话哪能信啊,我怎么可能……”王老头还在强撑着嘴硬,心里不禁埋怨孙子,这孩子怎么藏不住话……
花蓉才不惯着他,态度非常冷硬,“既然你孙子说是你的主意,那正好,到时候你们都进去跟公安同志说吧。” 花大伯才回过神来,其实不止是他,一家子都被花蓉那句“凌肆是我对象”惊得呆若木鸡。
这会儿反应过来都怒气冲冲瞪着王家人,看看你们这不要脸的嘴脸,把他侄女/妹妹气得都不顾自己名声了。
刘春霞愣了好一会儿,蓉蓉这丫头太敢了啊。
居然为了捶死刘美丽敢说这种话,那凌肆跟个煞神一样,她就不怕把他惹毛了?
眼下这事儿先不急,她今儿一定要把刘美丽的皮扒下来!
“大家伙听听,话可是王大宝亲口说的,王老头子,你家缺柴你让你孙子跑我家菜地里?”
“原来你才是墙里面的柱子不现身,发了霉的葡萄一肚子坏水啊!”
“我呸,还不要脸的说什么梦游,咋梦游不去别人家,偏偏跑我家,还是说我家菜地风水好,专门勾你孙子啊……”
刘美丽一时半会儿插不上话,其实心里松了口气,一听是老不死的主意她就不慌了,说破天她儿子啥也没干成还被绑了一晚上,公安来了要抓也是抓老不死的。
就在这时,凌肆突然动了。
他早就知道对不要脸的人说再多都没用,与其跟他们扯皮,不如动手来的快。
对付这种人,只有让他们疼到心里才会长记性!
“啊!”
“……啊,凌肆你疯了,你打我,唔……”
王财捂着肚子叫苦连天,身体的疼痛勾起那些不好的回忆,看到凌肆脸上的狠劲儿,他眼中透着惊恐。
“凌肆你住手!”
刘美丽急了,倒不是她有多心疼男人,而是上次他男人看伤吃药的钱还赊着呢,这煞神再一动手,那她一年岂不是白干了!
“你凭什么打人!真以为攀上大队长当靠山就能随便打人了?”
“你仗谁的势,狗都没你听话!”
“别以为花家的女婿有多好当,人家就是把你当狗一样哄着,得罪人的事儿全让你干,一个病秧子就哄得你找不到南北了……”
她话还没说完,在花家其他人还愤怒时,刘春霞已经扑上去手撕刘美丽了。
“老娘忍你很久了!你这张猪嘴不会说话老娘撕了它,我家蓉蓉好着呢,她肯定能活到把你送走的那一天……”
“嗷……”
“真是欺人太甚,娘,我来帮你……”
桑芳草加入战场,她有的是力气,刘美丽在婆媳俩手里没讨到一点便宜……
旁边王大宝哭得跟死了爹娘一样哀嚎,花安武上去就是两巴掌,妈的,一家子不要脸的玩意儿还有脸哭!
最后,王财在凌肆的铁拳伺候下终于承认了!
花大伯让他写一份了承认书,不会写名字按手印,连王大宝这个一夜游的都没落下,孩子诚实,连他阿爷给糖的事儿都交代了,王老头自觉没脸见人,竟然直挺挺的晕了。
等公安同志来时,刘春霞已经把赔偿拿到手了,如同斗赢了的公鸡一样雄赳赳气昂昂。
而刘美丽气得心梗,眼前一黑又一黑,不仅挨了打还赔了粮食,不给不行啊,那死婆娘威胁要断了她儿子的姻缘,还要把她男人送去坐牢房,她就是饿死也不能让她儿子打一辈子光棍! 这事儿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村民们把所有的目光都放在凌肆跟花蓉身上,这仔细一看,嘿,还别说,光看这俩人的外表还挺般配。
凌肆别的拿不出手,可他那张脸真的没话说,也就是他冷冰冰的不好惹,没人敢说他相貌的话。
而花蓉就更不用说了,十里八村出了名的漂亮姑娘,要不是有心脏病,花家的门槛早被踏破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凌肆心里美
而大多数妇人却摇摇头,并不赞成这俩人。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区别太大了。
天鹅竟然自愿跳进火坑,这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女娃子没经历过还是太单纯了,以为靠男人那张脸就能把日子过好了?
还别说凌家成分不好……哦,就算是重新划分了,那也得好好积攒几年才能有点家底,可谁又能保证以后政策会不会又那啥……
吓都吓死了好吧。
更别说家里还有个时常犯病的妈,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吵的,连吃不饱饭的人家都不想把闺女嫁进凌家,怎么这花蓉就……
看着挺聪明的啊,怎么这点眼力都没有……
这其中跟花家不对付的可是看尽了笑话,瞧瞧,眼窝高的花蓉竟然跟地主崽子交往了,还真是大快人心。
马双弟的心里终于平衡了一些,不说是她,连徐小香也暗自露出窃喜,再漂亮有什么用,好好的城里人主动降低身份嫁给泥腿子,还真是没出息。
觉得花蓉没出息的还有郑静平,他心里起了一股无名火 ,烧得他差点失去理智,他很想问问自己差哪了!
论外貌,他跟那个混混比……确实比不上,可结婚过日子难道看长相吗,关了灯还不是都一样。
论家庭,他家可在城里,虽然现在帮不上什么忙,等以后回了城就好了啊,在地里刨一阵子还是一辈子,她难道分不清?
再说个人,他有文化会写诗,能下地也能进厨房,那个混混会干什么,还有个疯妈,家庭成分也不好,凭什么!
就凭一张脸?
凌肆不是没察觉到他的敌意,那道灼热的视线带着刺探与嫉恨,他垂眸遮住眼底的轻嘲,没本事让她喜欢就有本事瞪他了?
怂货。
他忽然勾起唇角走近花蓉,花家人瞬间如临大敌,花安军直接挡在花蓉前面,一脸警惕道:
“刚才是我妹妹乱说,你别当真,你要什么补偿我都答应你。”
“对,凌肆,我妹妹年纪小还不准备处对象,你就把刚才那话忘了,以后大家都是兄弟。”
花安武挤过来搭话,他妹妹有本事有长相,找什么样儿的对象没有,要跟这个人在一起。
刘春霞怕俩儿子说话没轻没重让凌肆心里不痛快,笑着开口:
“刚才也多亏了你揍那王八蛋,不然我们还有的扯呢,这都到饭点了,进去到我家吃一口吧。”
老话说吃人嘴短,在饭桌上说开了也不得罪人。
“对,你婶子说的没错,进来跟我们一起吃,蓉蓉说了句玩笑话,你小子可别当真啊……”
花大伯话还没说完,就被花蓉打断,她一脸认真道:
“我没开玩笑,大伯,大伯娘,哥,凌肆是我对象!”
!
!!
“你、你们……” 花大伯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这是来真的?
下一秒,他想打死凌肆的心都有了!
花安军兄弟仨也是一脸沉沉,肯定是这小子背地里勾引妹妹了,不然好端端的,蓉蓉怎么会看上他!
刘春霞眉头紧皱,这事儿老婆婆知不知道,老两口是啥态度……
凌肆知道这会儿他说话就是火上浇油,可她都做到这份上了,他不能太窝囊。
“是我的错,你们别说她,骂我打我都没关系,别怪她。”
花大伯现在看他哪哪都不顺眼,怒道:
“你少来!心里怕是美死了吧,我家姑娘能看上你,是你凌家祖坟冒青烟了!”
凌肆低头,冒不冒烟不知道,但他心里确实挺美。
“滚滚,这事儿我不同意!”
花大伯满脸不耐烦,他好好的侄女眼神怎么这么不好,看上谁他都能接受,就是不能看上这么个……
花蓉知道大伯是为自己好,可她话已经说出来了,没必要再遮遮掩掩的,她其实不擅长瞒来瞒去的,那样过得太累了。
一边小心翼翼地圆谎,另一边瞻前顾后地应对,与其整日提心吊胆,倒不如坦诚点,哪怕会面对难堪的局面。
“凌肆,你先回去,等我晚点找你。”
话音一落,花大伯立马瞪着她:
“你敢去试试!”
随后把火气发在三个儿子身上,大吼道:
“你们仨是吃白饭的啊,还不把你妹妹带回去!”
“没用的东西,连自家人都看不好,要你们有什么用!”
“养条狗都比你们有用,还知道护家呢。”
偏巧这时候,花安武最近养的小狗正准备抬腿呲尿,花大伯看见就骂:
“你也是个废物,没眼色的东西,走哪尿哪……”
花蓉朝凌肆摇了摇头,他不走大伯就不会冷静。
等老爷子老太太知道这事儿时已经傍晚了,刘春霞还怕老两口气出个好歹来,去老院时还带上了红糖,以防万一……
出乎意料的,老两口反应还没花大伯激烈,刘春霞有些纳闷,她可是知道老两口拿花蓉当眼珠子的,按说不应该啊。
“蓉蓉,大伯娘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凌家就不是个好去处,你可不能光看脸不看里子啊,别的暂且不说,那苏玲就不是个安分人,你……,到时候后悔也晚了啊。”
刘春霞是真心不想让花蓉进火坑,她是不懂大道理,可她知道咋过日子。
“大伯娘,你说的话我会好好考虑的。”现在重要的是爷奶的态度,花蓉看了眼沉默着的老两口,其实心里也很没底。
老太太心里乱得就跟毛线疙瘩一样,没有头绪,她蓉蓉哪哪都好,偏偏身体不好,这是硬伤啊!
放眼十里八村谁家敢娶,她老两口现在还能守着,那以后呢,等她俩闭上眼埋进土堆,那时候她蓉蓉咋办。 也别指望其他人,到时候各有各的难处,求人如吞三尺剑呐。
小肆这孩子命是苦了些,可他有力气啊,有他在,谁敢欺负她孙女。
至于家底儿她不担心,凌肆是个能吃苦的,蓉蓉也能挣钱,两个人只要齐心,总会把日子过好。
现在就是苏玲让她头疼……
刘春霞还想说话,老太太实在没心思应付,“你的心意我知道,今儿太晚了你早点回去睡吧,有啥话明天再说。”
第一百六十九章第一场雪
趁老太太出去打发刘春霞,老爷子开口了,他一脸严肃地看着孙女:“你俩啥时候处对眼了?”
花蓉老实回答:“没多久。”
“那你有没有提物资的事儿?”这才是他最担心的。
花蓉摇了摇头,“没提过。”
可心里却想,她是没跟凌肆提过空间的事儿,可跟他做过交易啊,那手表、袜子手套啥的,只要不迟钝,多少能猜到点儿。
就看他往哪方面猜了,他不问,她就装不知道,他要问的话……那到时候她现编。
“你是怎么想的?”老爷子又问,只要孙女是认真的,别的在他看来都不是啥大问题。
花蓉诧异地抬眼,她还以为老爷子肯定跟大伯一样坚决不同意呢,现在看这态度,好像还蛮有希望。
“我觉得他挺好,目前还算满意。”
她说过要给俩人一个机会,如果不戳破的话,这个机会怎么来?
现在机会来了,她尽量争取家里同意,他那边就看他自己了,要是都这样了她俩还不能光明正大站一块儿的话,那就说明她俩真的没缘分。
老爷子点了点头,满意就好,他最放不下的就是将来这孩子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吃喝用度他倒是不愁,要操心的是她一个姑娘家没人护着。
那小子……呵,眼光倒是不错!
“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屋去睡吧。”
老爷子把人赶出去,自己没忍住叹了口气,以前操心她身子骨弱没人敢娶,现在惆怅她马上要成别人家的了……
老太太进来没看见花蓉还有些意外,不禁问道:
“娃呢?”
“睡了。”
“你同意了?”她眼睛不眨地盯着老头子,想问清楚。
“……我再琢磨琢磨。”他现在还不知道那小子是咋想的,万一是他孙女剃头担子一头热咋办……
“唉,这事儿愁人啊,蓉蓉体弱,过日子是难了些……小肆是个稳妥的,可他家里又……”
老太太说着说着心酸,语气哽咽道:
“我想起以前金瑞在时说的话,别的姑娘在婆家受了委屈自己还能打回去,他闺女将来咋办,婆家趁着她有病还不知道咋磋磨呢……”
老爷子听得火大,他看谁敢!
“你放心,就算咱俩死了看不见,还有金强呢,他这个大伯要是护不住侄女,老子做鬼都不放过他!”
再不济还有几个孙子呢,总归不会看着蓉蓉受委屈。
他之所以没反对,就是想着凌家就在隔壁,万事好照应,有点啥他直接就过去了,用不着孙女回来诉苦。
再说那小子,人品还算过关,倒是不担心他会磋磨蓉蓉,至于他那个妈,得好好想个办法……
老太太眼眶里聚起泪水,她的娃儿怎么就这么难呢……
老两口一晚上没咋睡,翻来覆去地,到了后半夜,窗外冷风刮起,冬天的第一场雪来了。 起初只有零星的冰晶落下来,一触地立马消融,渐渐地,雪粒子凝成绒絮,借着风势扑簌簌往下坠,一片片飘落。
天色微亮,院子里白茫茫一片,老太太惦记着孙女种在后院的菜,落了雪怕是已经冻死了,她得去看看。
一开大门,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她倒退半步,粗布棉鞋在门槛上磕出闷响。
“作孽哟!”她扯着嗓子往屋里喊,颤抖的声音刺破清晨的寂静。
“哎呦,你、你……老头子!老头子!你快来啊……”
“你这孩子干什么!快起来!”
凌肆跪在积雪里,身上的外套已经冻成硬壳,发梢垂落的冰珠顺着脖颈滑进衣领,睫毛上凝着霜花,苍白的嘴唇开合间呼出白雾,语气虚弱道:
“……我、我是认真的,我不会让她……”
老太太上前连忙搀扶,急道:“先别说这些了,赶紧起来!”
也不知道这傻孩子啥时候跪在外面的,真是缺心眼……
“走,快进去擦擦,你这孩子真是心大,现在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儿,以后迟早有罪受……”
老爷子刚踏出房门,在看见老伴儿旁边的人时,他眯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浑浊瞳孔里是那张冻得青紫的脸,下一秒,他转身回屋。
另外的房间内,花蓉原本还在睡着,猛地听到老太太的声音一下子就醒了,她奶咋了?
三两下套上衣服出来,结果看见了凌肆。
她不禁瞪大眼睛,这人怎么在这?
一大清早的,闹哪样?
“蓉蓉快回屋去,当心冻着。”
老太太催她,这么冷的天她出来干什么。
凌肆拍掉肩膀上的雪,眸光掠过她系错了位置的衣扣,勾了勾嘴角。
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她刚起床的样子,几缕碎发黏在泛红的脸颊上,头发乱糟糟的,平日里总透着精明的杏眼此刻蒙着层水雾,被冷气一吹,倒像只被惊醒的猫儿,连声音都带着未褪的软糯:
“你……你怎么来了……”
“蓉蓉你进屋去。”
老爷子发话,花蓉不敢不听。
她递给凌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就撤了。
屋内,老爷子再没吭声,老太太又是拿毛巾又是找衣服的,看她忙前忙后,凌肆缓缓开口:
“您先别忙了,我有话跟您二位说。”
老太太看了眼老头子,把手里的毛巾递给他:
“先把头擦干再说,这是新的,咱不急,有的是时间。”
凌肆接过稍微擦了一下脸和头,随后他走到老爷子跟前,双膝一弯,又跪了下去。
“哎你这……”老太太一惊,她刚想说什么就被老爷子的冷哼声打断了。 “原来,我当年救了个白眼狼啊!”
凌肆跪的笔直,他抿了抿嘴角,一码归一码,她都把机会送手上了,他要是还抓不住,那就证明自己配不上她。
“当年我的命是您救的,以后这条命属于花蓉,我现在没有任何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来配她,请二老给我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
“……”
花蓉在自己屋里抓耳挠腮,随后跑去厨房烧了热水,冲了三碗麦乳精端上去。
她刚到门口,凌肆就出来了。
“你、你们这就结束了?”
凌肆知道她好奇,偏偏刚才的话老爷子让瞒着她,他这会儿可不敢不听。
第一百七十章你可要当个知恩图报的好人
“多穿件衣服,当心冻着你。”
凌肆满眼深情地看她,眸底泛着汹涌爱意,以后这个人儿,是他的了。
花蓉被他这么炽热的眼神盯得脸颊发热,有些不好意思,大哥,你稍微收敛一点啊,这是我家!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老爷子在屋内阴阳怪气道。
老太太假咳了一声出来,从孙女手中的盘子里端出来一碗麦乳精,递给凌肆:
“喝了暖暖身子,回去赶紧换衣服啊。”
老人亲手递过来,凌肆有一瞬的慌乱,连忙双手接过,老太太催道:
“快喝,别磨叽了。”
这一刻,凌肆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热。
“……哼。”
花蓉听到屋内老爷子发出不满的声音,憋着笑进去,把剩下的两碗麦乳精往桌上一搁,故意道:
“爷,您的特供来啦。”
眼角余光瞥见老爷子不高兴的脸,花白胡子还气鼓鼓地翘着。
她突然探身凑到老爷子耳边,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我给您多放了两勺呢。”
“比他的甜。”
“他哪能跟我亲爱的爷爷比,比不了一点儿。”
老爷子气顺了,觑了她一眼,布满皱纹的手已经不自觉地往碗边探,嘴里还硬撑着:
“我才不稀罕……”
当掌心触到瓷碗的温度,他紧绷的嘴角还是泄露出一丝弧度,浑浊的眼睛盯着碗里升腾的热气,突然哼道:
“就剩两碗?没你喝的份儿了?”
说着就把碗推向她,粗糙的指节敲了敲碗沿,“愣着干什么,凉了可就没味儿了。”
花蓉站起身:“我还没睡醒呢,喝不下,这是你跟我奶的。”
屋外面,凌肆朝老太太恭恭敬敬地弯了腰:
“这些年多谢您照顾。”
“这有啥,以后好好的啊。”
老太太轻拍了拍他的胳膊,现在身份不一样了,想到这些年这孩子有多不如意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禁叹口长气——
苏玲没福气啊,有这么好的儿子还不知足。
凌肆回到家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出来后去了苏玲的房间。
“我有话跟你说。” 苏玲听到声音抬起头,一脸冷漠地看他。
“年后我准备修房子,你想住前院还是后院?”
苏玲定定看了他几秒,随后嗤笑道:
“我想住哪碍着你什么事儿了?”
凌肆面无表情,沉声道:“我准备结婚,不希望你打扰。”
她怎么闹腾自己都无所谓,但绝不能打扰到花蓉。
“呵,居然有人看上你这么个畜生了,还真是瞎了眼!”
苏玲脸色变得阴沉起来,他凭什么!
“你是想把我打发的远远的,你们好过神仙日子是不是?我告诉你,你休想!”
“你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
“我儿子冷冰冰的在地下埋着呢,你凭什么有人要!”
“啊啊啊!!”
“畜生,你休想!”
“……”
凌肆对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感到了厌烦,他就知道她不会让自己好过的,所以那会儿跟花家老两口提出来了,等他把这人安顿好了再商量婚事。
他最近存了一些钱,盖房子是应该够了,想着把前后院隔开,只留一个进出的门,那样谁也不打扰谁。
现在她不配合,那就别怪他绝情了。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而是通知,这个家我分定了!”
苏玲一听这话眸底闪过一丝慌乱,分家?
“你敢!”
“我不同意!哼,谁家的狐狸精,还没进门就撺掇着把婆婆分出去,真是不要脸!”
“你敢分家试试!我绝对不让你们两个好过!”
凌肆勾了勾嘴角,“既然你非要死缠烂打,那我先去把他坟撅了,我心里这口恶气还没出呢。”
说着就往外走,那架势来真的,苏玲肉眼可见的慌了。
大吼一声:“你站住!”
“你敢踏出这个门,我就在你结婚那天吊死在房檐下!”
见凌肆果然停下脚步,苏玲眼中露出恨意:
“不要脸的贱蹄子,勾引男人倒是有一手,你敢不听话,我就让她进不了凌家的门!”
凌肆咬紧后槽牙,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后转过身来看她,嗓音异常低沉:
“你别挑战我的忍耐!” “我劝你最好积点口德,不然你那宝贝儿子罪孽深重,可就转不了世、投不了胎!”
苏玲被这话刺得暴跳如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她突然仰头发出一阵尖锐的冷笑,笑声里裹着怨毒:
“你果然是个畜生,你以为拿我儿子威胁我有用?要不是那老东西当年用见不得人的手段把我抢回来,我跟我的儿子怎么会沦落到这步田地!今天我不好过,你们凌家也别想安生!”
“你们凌家就是畜生窝!老的小的都不是人,你是个畜生……”
“……”
凌肆双手抱胸,斜倚着门框微微后仰,阴影恰好笼住半张脸,只剩高挺的鼻梁在昏暗里划出冷冽的线条。
苏玲失控地尖叫以及声嘶力竭的咒骂像穿透浓雾的汽笛,在空荡荡的屋里回音。
凌肆恍若未闻,下颌微扬,垂落的睫毛将神色遮得严严实实。
直到对方突然剧烈咳嗽,他才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目光扫过女人因充血而通红的眼眶,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那弧度不带半分温度,倒像是看穿困兽徒劳挣扎后的悲悯,又似在无声嘲笑这出闹剧。
在寂静重新笼罩的瞬间,他屈指叩了叩门框,清越声响惊得苏玲猛然噤声。
他说:“只要你不闹,我就不会不管你,也不会惊动他,我说到做到。”
苏玲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死死盯着凌肆莫然的侧脸,喉间溢出一声阴恻恻地嗤笑:“她是谁,哪个村的?”
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狐狸精竟然把这么个冷心冷肺的东西给迷住了。
凌肆有心不说,又一想外面都知道了,她要是从别人口中知道说不定又出什么乱子。
“花家这些年对你不差,老太太更是帮过你许多次,你说我凌家都是畜生,那你可要当个知恩图报的好人。”
听他说完苏玲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脸上露出怪笑:
“呵……怪不得,原来是花蓉啊。”
第一百七十一章凌肆非常好看
凌肆垂眸睨着她,眼尾泛着冷冽的霜色,喉间溢出的话语像淬了冰碴:“离她远点。”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得令人发怵,“要让我知道你招惹她……后果,你绝对承受不起!”
这话一出,空气骤然降至冰点,甚至比外面的冰天雪地还要冷几分。
苏玲身上起了寒颤,她扯过炕上的被子裹在身上,满眼的不甘,她不信这个畜生敢对付亲妈,她是他的母亲,生他养他的人!
花蓉……
不一会儿,天上又飘起了细碎雪花,氤氲的白雾裹着寒意弥漫开来,地面逐渐湿透。
花老太太弓着背守在灶台前,咕嘟咕嘟的沸腾声里,白菜的清甜混着粉条的醇香漫过鼻尖。
吱呀一声,冷风卷着几片碎雪挤进厨房。
花蓉探进身子,藏青色棉袄上还沾着零星雪粒,随着她的动作簌簌滑落。
头发被她编成三股麻花辫交缠成精巧的纹路垂在一侧,眉眼弯成月牙,脸颊红扑扑的,未语先笑的模样,让老太太眼底漫出疼惜的柔光。
“你出来干什么,等饭熟了我端给你啊。”
她孙女哪哪都好,模样俊,有本事,唉……偏偏老天爷不让人十全十美。
花蓉踮脚凑近冒着热气的铁锅,鼻尖被蒸腾的白雾扑得发痒,笑吟吟道:
“奶,哪有让您老人家忙前忙后的,我年轻腿脚利索,应该我来照顾你才是。”
“你呀你。”老太太虚点了点,她还不是心疼她……
“嘿嘿,奶,白菜炖粉条啊。”
“昂,今儿下雪,咱吃点热乎的。”
老太太弯腰从灶火堆里扒拉出两个烧土豆,用粗糙的刷子把上面的灰掸干净,笑着递给孙女:
“吃吧。”
“奶,晚上我们吃火锅吧,我来做,尝尝我的厨艺。”
花蓉双手倒腾着,有点烫,她空间里的牛羊肉涮火锅最好,这个冬天给爷奶好好补补身体。
“好,听你的。”
外面刮着风雪冰碴子,厨房里热气腾腾,祖孙俩说说笑笑,惹得老爷子一个人坐不住,左等右等。
等饭菜端上桌,就见花大伯一家子从院里进来了。
是的,一大家子,连同花安武养的那只狗崽子都来了。
“你们都来干啥?”老太太皱着眉,她就做了她们三人的饭。
花安国笑着说:“奶,我们过来帮忙扫雪啊,蓉蓉屋顶上要重新铺一下。”
“奶,吃啥饭给我留一口啊。”花安武鼻子最灵,他就喜欢他奶的厨艺。
老太太气得翻白眼:“就剩半碗菜汤你要吃?”
“吃啊。” “……”
花安国兄弟仨已经开始准备拿梯子上房顶了,花大伯交代了一声:
“当心点啊,别把瓦片弄碎了。”
“爸,我做事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花安武回了一句,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就招来好几个白眼,老太太没忍住嗔骂:
“就属你嘴贫,你做事我们操不完的心。”
花大伯伸手指了指他,没说话但也是这意思。
“呵呵……”
周梅跟桑芳草俩人在旁边笑着,老太太对两个孙媳妇儿向来和气,笑眯眯道:
“走,咱进屋,外面让他们弄去。”
旁边刘春霞搂着褥子往老两口的屋里走,家里唯一一张狗皮褥子她本打算挑个晴好日头拆洗晾晒,没承想今年的雪竟来得这样急。
先拿过来给老爷子铺上,他那腿脚到冬天就发病,老两口不提,当晚辈的可不能装聋作哑。
花蓉正给老爷子饭碗里拨了一点牛肉酱,是从空间里拿的,不过她把瓶子给换了,用一个粗陶碗装起来,每天吃饭的时候她们仨放一些。
“这是什么?闻着好香啊。”
刘春霞看见了开口问,花蓉笑着回:
“上次剩的肉干啊,我切碎又熬了,爷奶牙口不好,放点辣椒拌饭吃。”
“哦。”
刘春霞再没过问,说起肉干她还是占了这丫头便宜的,再说话就显得不知足了。
外面,寒风裹挟着残雪在巷子里打转,花家父子四人却干得热火朝天。
三个儿子在房顶上清扫,花大伯握着竹扫帚弓着腰,从自家门槛扫起,一下下扫开厚厚的积雪,连带着凌肆家门口的雪也被他扫干净。
叶老太太提着篮子过来时看见这一幕,眼中闪过笑意,看大队长这样子,怕是不反对两个孩子吧……
她扬声道:“大队长扫雪呢。”
花大伯抬头一看是她,笑道:
“婶子。”
“哎好,这大冷天的,在家闲着无聊,我过来找你娘唠唠嗑。”
“她在里面,您进去吧。”
“行。”
叶老太进门看见这一家子都在,心想今儿来的不巧,怕是说不成话了。
“你咋有空来了?”
刚好,老太太收了碗筷准备去厨房,一挑门帘就看见老姐妹来了。
“哈,这不是怕你没菜吃,我给你弄了两个萝卜送过来。” 叶老太跟着往厨房走,又开口:“给娃炸丸子香着呢。”
花奶奶乐呵呵的,都是老姐妹了,谁不知道谁,她缺两个萝卜?
这老家伙今儿过来的意思她大概知道,刚好,她也有话要说。
“行啊,那等我把锅刷了,咱就开始炸,多做几个走的时候给成子带上。”
“哎呦那怎么成,我两个萝卜换你炸丸子,怎么看你都吃亏了。”叶老太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
“咱俩谁跟谁,知道我吃亏你多给几个萝卜不就行了。”
花奶奶故意揶揄,俩人一对眼都呵呵一笑。
屋内,花蓉被周梅跟桑芳草缠住,俩人拉着她看花样子。
“蓉蓉,你觉得这个兰花咋样?”
“好。”
“那这个呢?”
“好看。”
“蝴蝶呢?”
“很好看。”
妯娌俩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周梅眼尾藏着狡黠,突然凑近问:
“那凌肆呢?”
“非常好看。”
花蓉脱口而出,随后反应过来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有些无奈道:
“还有要问的吗?”
周梅护着肚子不敢笑太过,而桑芳草就直接了。
拍着大腿笑出声:“啊呀我的老天爷,蓉蓉啊,原来你真的看脸啊。”
花蓉别开泛红的脸,轻咳两声:“看脸不行吗?”
“行啊,谁说不行,看脸好啊,以后你俩生的娃绝对好看。”
周梅轻推了一下弟妹,别太过了,没看见这姑娘脸都红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炸丸子
“蓉蓉,你真的……想好了?”
周梅言归正传,她怕花蓉一时脑热,被男人表面的温柔给骗了。
凌肆从那样的家庭长出来,性格肯定受了影响,现在看着还好,等以后日子过不下去,那些压抑的阴暗面迟早爆发出来,到时候受苦的,可就是这丫头了。
桑芳草也收敛了些,轻声道:
“他就是长成一朵花,他妈可是个难缠的疯婆娘,你别轻易跳进去,好看的男人有的是,咱们可以慢慢找。”
花蓉知道这俩人是为自己考虑,可感情哪有百分百的把握,她不是非要一条道走到黑,而是给她和凌肆一个试试的机会。
她承认自己心里有这么个人,细碎的关心在日常缝隙里悄然生长,处着处着,不经意间生出了情愫。
“我知道你们的担心,但我想试一试,总不能因为他妈就认怂了吧,要是哪天发现这条路走不通,我不会让自己困在原地,我也有能力过好自己的生活,嫂子,你们相信我。”
花蓉一番话如春风化雨,说得两人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
或许真是她们想多了,总把事情往坏处想,既然花蓉心中有盘算,作为自家嫂子,与其瞻前顾后,不如敞开胸怀支持。
想到这儿,两人相视一笑,握住花蓉的手轻轻晃了晃:"行,有你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
“别忘了你还有三个哥哥,都能给你撑腰,我就不信到时候三个还打不过一个。”
桑芳草有意调节气氛,朝花蓉挤了挤眼。
周梅:“对,他以后要是敢欺负你,你别怕,回来跟我们说,我们都去给你撑腰。”
“呵呵,好,我知道……”
花蓉笑笑,眸底闪过一丝坏笑,心想以后凌肆要是敢对她动手,那她保证让他悔不当初……
厨房里,叶老太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仙兰啊,我今儿是为小肆那孩子来的,他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不清楚,我是最晓得的,那孩子看着冷脸不好相处,可心是热乎的,谁对他好一分那必还十分,也是个勤快肯吃苦的,人心肠不坏,不然上面也不会重新划分他家成分……”
话都说这份上了,老太太接过话茬:
“我娃要是有个好身体,那说什么我都不会松口。”
说着眼中泛起一层水光,她孙女的身体不比旁人,比起延续香火,她只盼着她的蓉蓉能好好地活着。
凌肆这小子确实让她挑不出错处,大早上跪在地上向她老两口保证,字字句句都在发誓绝不让蓉蓉涉险。
她能看出那孩子眼里的真诚,可婚姻哪是两个人的事?
最关键的是苏玲啊……
老太太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她停下手里的活,看向老姐妹:
“苏玲那边,你进去了?”
“没啊,我这不是想先听听你的意思嘛。”
叶老太很看不上苏玲,装疯卖傻这么多年,所有的精力全用来折腾小肆了,当母亲的责任她是一天都没尽过,还把所有人都当傻子呢,也就是小肆能忍,换成旁人,早就不管她死活了。
“唉,小肆是个好的,可苏玲不讲道理啊,我怕她日后给我蓉蓉气受。”
叶老太想了想,说:“这样,我去探探她的口风,过后咱再细说。” “那也行。”
……
趁着这会儿都不在跟前,花大伯钻进屋找老爷子说话,他也想知道老人是怎么看花蓉对象这事儿的。
老爷子正闭目养神呢,听到脚步声睁开眼。
“爹,蓉蓉的事儿你咋想的”
老爷子坐起身,缓缓叹了口气,“娃愿意,还能怎么想。”
花大伯皱眉,“那也不能由着性子来,凌家不是个好去处!”
苏玲有疯劲儿,蓉蓉身子骨弱,这俩人以后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还不知道咋折腾呢。
老爷子沉默了几秒,开口道:
“那你就好好照看着,蓉蓉跟小肆两个势单力薄的,以后你可不能不管。”
“不是,您先别急着给我安排任务啊,蓉蓉这事儿最后肯定要小张点头,咱们是不是得给人通个气?”
花大伯想的比较多,蓉蓉是张月娥养大的,婚事自然要人家点头,要是她死活不同意两个孩子,那他们一家岂不是弄得里外不是人?
“你说得对,让蓉蓉写信说一声,其他的你就别操心了,小辈有小辈的活法,我们管不到哪里去。”
蓉蓉还好说,他看那小子可是铁了心的,这个时候越拦越拦不住,弄不好再惹出什么乱子。
不如就让他折腾去,他要是说到做不到,可别怪他这个老头子欺负年轻人,总归他蓉蓉有本事顾好自己。
“……行吧。”
这边花安国兄弟仨扫完雪就去后院看花蓉种的菜了,老爷子还专门给搭了个棚子,四处挡着风。
几个木箱子里已经长出了跟指节一般长的嫩芽,花安军笑呵呵道:
“这菜肯定能成,咱今年冬天不会太闲了。”
花安国点了点头,随后看向花蓉:
“你还有种子吗?我想在那边也种几盆。”
他媳妇儿大着肚子嘴馋,要想吃口绿菜还得过来,天冷地滑的,他在自己家里种几盆方便些。
“有啊,等会儿我给你找找。”
“多亏蓉蓉你在这边又种上了,不然王财那狗东西全给咱拔了。”
花安武气哼哼的,说起来要不是凌肆暴揍一顿,那狗日的还不承认呢,不行,这口气他还没咽下去,得想个办法报复回去才行……
旁边花安军调笑道:“别人养狗为了看家护院,你倒好,跟狗崽子同吃同睡。”
花安武梗着脖子说道:“那咋了,从小养到大,感情深厚。”
“呵呵……”
傍晚时,一家子说说笑笑回去了,再不走,老太太要骂人了。
炸了一下午的萝卜丸子,到最后锅里油快干了,盆里却没几个。 起初是刘春霞想尝一下咸淡,后面孙女跟孙媳妇儿进来了,再最后,三个大孙子跟耗子似的,没完没了。
炸到后面,老太太刚从锅里捞出来一个,花安武已经张着嘴等着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我百搭
此时,黑市深处,暗红烛火在防风铜灯里明明灭灭。
凌肆正在看账本,几乎视线落上去就已经算出了结果,拜沈达所赐,他现在的心算能力强的厉害。
叶成从门里挤进来,脸上带着神秘的笑:
“哥,到了。”
凌肆抬头看他,“点数了?”
“嗯,我前后对了三遍,没问题。”叶成一脸认真,这批棉花是他哥花了大价钱弄来的,他当然要小心再小心了。
“抽出三十斤算在我账上。”
凌肆说完又重新低头看账本,叶成眉头一皱,他凑近低声问:
“哥,你要这么多干什么?”
“有用。”
叶成一愣,随后像是想起什么,凝滞的表情突然裂开条戏谑的缝。
他刻意拖长尾音,指尖有节奏地叩着桌面:
“哟——”
呲着大牙直乐,冲凌肆挤了挤眼,眼角细纹都跟着抖出三分促狭,“……是要讨某人的欢心?”
尾调打着旋儿,活像钩子似的往人隐秘处探去。
他可是知道花蓉当着全村人的面承认他俩的关系了,也是打心底里替他高兴,不过该笑话的还得笑话。
凌肆眯了眯眼,似笑非笑的脸上透着股冰碴子味:“笑得这么开心?”
“没有没有,就是牙齿有点热,露出来凉快凉快。”
“我不问就是了。”叶成呲着的大牙一下就收回去了。
凌肆斜睨了他一眼,交代道:
“我这两天要忙一下,你明天拿回去,十斤给你奶,剩下的都给花蓉。”
叶成连摇头带摆手,“不用不用,全给花蓉,我奶用不上。”
“你少废话,就这么定了!”
凌肆呵了一声,老太太那被子都包浆了还不换等啥呢,这些棉花就是他专门弄来送人的,以前没能力就算了,现在有门路能弄到手,他不想亏待自己人。
第二天,叶成回村了。
叶老太看见他拿回来这么多棉花,惊得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张口。
“……你……”
叶成揽着老太太的肩膀低声说:
“这是我哥专门给您的,高兴不?”
叶老太笑眯眯眼,打心眼里高兴,“你跟他说以后别再往咱家扒拉东西了,让他自己存着。”
记住本站: 她没看错人,那孩子是个好的,以前也就算了,现在不一样了,有了对象得为以后打算。
提起这,她忍不住惆怅道:
“你哥已经有眉目了,你咋办啊,一把年纪连个媳妇儿都说不上。”
“你再耽搁下去,等我哪天闭上眼看不到……”
叶成勉强一笑:“等缘分来了,自然就有了。”
怕老太太还念叨,他连忙岔开话题:
“奶,我出去一趟。”
他拿起包裹就出门,再不走,他奶越说越严重了……
这边,郑静平终于按耐不住,找了个借口把花蓉喊出来。
“你找我啥事?”
花蓉语气淡淡,她不觉得她跟这人有交情。
郑静平握了握拳,鼓起勇气开口:“花蓉,我、我喜欢你,想跟你处对象。”
“?”
花蓉有些无语,这人明知道她已经有对象了还说这话。
“抱歉,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郑静平听到这话满眼不甘,他声音抬高:
“我知道,可你俩压根不合适,花蓉,你别这么任性!”
话音一落,周围彻底安静了。
郑静平向前半步,再次开口:
“我不比他差,他能给你的我一样给你,花蓉,从你来到这的第一天,就在知青院门口,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认定是你了。”
他今天还特意戴了副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炽热得近乎偏执。
“花蓉,你和我都是知识分子,以后有说不完的话题,我还会写诗,你又会画画,兴趣爱好一致,我们才是最合适的!”
不远处,叶成停下脚步,他扯了扯嘴角,看这样子他哥还有的忙呢……
“你不用担心我跟凌肆合不合适,我百搭。”
花蓉这一刻对郑静平多了些厌恶,对听不懂话的人她向来没好脸色。
“我跟谁在一起是我的自由,你喜欢谁不喜欢谁也是你的自由,郑知青,我希望你能有边界感。”
“还有,别再来找我,因为我不想跟你有任何瓜葛!”
花蓉说完转身就走,一分钟都不想停留。
郑静平所有的自信心在这一刻全部被击垮,他脸色阴沉下来,满脸恼怒:
“花蓉,你凭什么看不上我,你真把自己当成千金大小姐了?”
记住本站: “你这样的我见多了,欲擒故纵的把戏而已,你就活该跟那泥腿子绑在一起,穷得叮当响还横得不要命,早晚有一天你会因为自己的选择而后悔!”
花蓉还没开口,叶成已经忍不下去了。
他走近,歪着头打量郑静平,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语气轻飘飘的:
“呦——这不是咱们有文化有知识的郑知青吗?怎么搞得脸红脖子粗的?”
“听你刚才说泥腿子?咋了,你嫌弃泥腿子?啧啧啧,不得了呦,喝墨水的知识分子嫌弃我们泥腿子呦,我去跟老根叔拉拉家常,这被人嫌弃了呢……”
郑静平被这话吓得脸色一变,他是知青专门来到农村搞生产的,这要是传出去让别人知道,他经营的好名声就没了。
“你、你胡说什么,我没有说,是你听错了。”
叶成眼中的不屑一闪而过,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哪来的贼心惦记他嫂子!
花蓉看到叶成过来就停下了脚步,她看向郑静平,语气冰冷道:
“我将来会不会后悔不知道,但我现在后悔了,后悔听你说些废话!”
“你!”
郑静平气得脸色铁青,意识到再待下去只会自取其辱,他狠狠瞪了叶成一眼就离开。
等人走后,花蓉看向叶成:
“你咋来了?”
叶成吊儿郎当地笑道:“嘿嘿,路过。”
“上坟烧报纸你糊弄鬼呢。”花蓉没好气道。
下一秒,就见叶成突然变得正经起来,“咱俩聊聊?”
花蓉脸上露出诧异,她现在可听不得这俩字。
郑静平就算了,叶成又凑什么热闹!
一看她瞪大眼睛一副防备的样子,叶成差点气笑了,她这是什么表情?
他是那种挖自家兄弟墙角的人?
该防的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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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原来真有人不爱自己的孩子
叶成转身折回去把棉花提过来,朝花蓉扬了扬下巴:
“我哥给你的。”
“啥呀?”花蓉见一个大个蛇皮袋子,鼓鼓囊囊的。
“棉花,我先给你提回去。”
他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花蓉慢悠悠跟在后面。
到了门口,他放下,声音低了些:
“待会儿你自己拿进去。”
花蓉点了点头,她现在比较关心他想聊什么。
俩人没走多远,冷风卷起几片枯叶在空中打着旋儿,花蓉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手指轻轻扯动围巾,几乎将半张脸都藏进去,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叶成却全然不觉的冷,他目光投向远处那片连绵起伏的山脉。
看着看着,眼神渐渐变得幽深起来,“花蓉,"他突然转身,瞳孔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暗潮,“你是真的喜欢我哥吗?”
话音落地时,一片枯叶正巧被风卷到两人之间,在冻僵的地面上发出细微的脆响。
“你看上他哪了?”
不等花蓉开口,叶成继续说道:
“我知道有些话说了你不爱听,但我还是要说。”
花蓉没吭声,只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来。
“如果你只是哄人玩,那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别耽误你自己,也别害他。”
“……我以前觉得我命苦,可跟他一比,我好太多了,在外面受了气或者谁骂我,我奶能直接杀上门去给我出头,可他在外面受欺负就算了,回去还有比外人更狠的等着他……
我记得是四五岁吧,有一天她哄着肆哥下河捞鱼,就晒麦场旁边那条河,全村人都知道那河里没鱼,可肆哥不知道啊,傻兮兮地跑我家找了网子,我奶问他他还不说,大中午他一头扎进去……说起来还是你爷路过把他捞了上来,要不然,他早就淹死在里面了。”
“从那以后,苏婶子对他越来越差,剪碎他的衣服,往他床上泼水,甚至在半夜故意把他打醒,更过分的是,她偶尔烧顿饭还往锅里下老鼠药……我以前不懂事儿,老觉得是因为他我才吃不饱饭,在我奶看不见的时候我也打他,可他从来不还手,整个人瘦瘦小小的,被打得鼻青脸肿都不哭一下,就睁着那双黑眼睛一个劲儿的盯着人看……
村里其他孩子也欺负我,嫌我没爹没妈,我受够了委屈才开始跟在他屁股后面,想着反正他不会哭,感觉不到疼一样,就去找那些欺负我的人算账,结果他一出手,几乎把那些人都打哭了,从那以后没有人再愿意跟我俩玩,那些大人也越来越看不上我俩,有些人不搭理我们也挺好,可有的,那就不是人,是畜生!”
叶成狠狠唾了一口,苏婶子疯疯癫癫的,有些狗日的就想欺负人,他刚开始不知道,为啥一见面就看到他困得不行,还以为他晚上做贼去了。
可不是嘛,他防贼啊,夜里就不敢闭眼,一来怕有人趁黑摸进来,二来得防着苏婶子发病又磋磨他。
“再加上他家成分不好,明面上都不想跟他沾上一点儿关系,可背地里,恨不得占尽他便宜……”
叶成侧头,他盯着花蓉,眼中充满了审视。
“我说了这么多,是想告诉你他真的挺艰难的,你如果不坚定的话趁早说清楚,他现在还没到非你不可的程度,可要是你半路上扔下他……”
“他这些年受的苦够多了,花蓉,你要是再给他来一下,他会受不住的!”
冷风吹的人鼻子发酸,花蓉动了动脚,她站得腿麻了。
“你不用试探我,只要我俩没有原则性错误,我想应该不会半路下车。”
“什么叫原则性错误?”叶成皱眉,这话的意思就是,他哥还是有被扔下的可能?
记住本站: “比如在外面有了别的人,比如他家暴,再比如他吃喝嫖赌……”
叶成一听这话急了,他有必要替他哥解释一下。
“等等等等……你说的这些我敢打包票我哥绝对不会这么做,你也看到了他模样不差,以前确实有姑娘有点儿意思,可一打听他家情况早撤了,傻子才看上他……”
“……”
花蓉凉凉地看他一眼,我谢谢你啊!
“不不不、不是,咳,我的意思是,你这太突然了,怕你玩弄我哥感情嘛,他伤不起……”
花蓉不想在这吹冷风了,她轻哼了一声:
“我是傻子,我听不懂,回去了。”
叶成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嘴,连忙哄人:
“姐、姐,我错了,我是傻子。”
花蓉头都不回地往前走,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勾了勾嘴角。
“姐啊,你别走啊……嫂子,我真的错了……”他做贼似的低喊了一声,怕被人听到,连忙跟上来。
“嫂子,别跟我计较了,我真的说错话了……”
花蓉停下,面无表情地看他:
“让凌肆回来见我,我有话跟他说。”
“啊?你要告状啊,姐、大姐,您就饶了我吧……”
叶成苦哈哈一张脸,这要是让他哥知道了还得了!
他一顿打跑不了。
任凭他好话说尽,花蓉就是不松口,眼看到家门口了,花蓉逗他:
“告不告状取决于我什么时候见到他,要是快的话,我或许就忘了……”
“快、我保证快,我现在就去。”
叶成转身就走,脚步快得一会儿就不见人影了。
花蓉提着棉花进屋,老太太听到动静探出头,问道:
“什么东西啊?”
花蓉扬起笑脸:
“奶,是棉花。”
“哪来的?”
花蓉走近,挽住老太太的胳膊,轻声道:
“凌肆送来的。”
老太太脸上露出吃惊,“他哪来的?人呢?”说着还往外看了看。
记住本站: “他有事儿先走了,奶,您看着弄两床被子呗。”
她空间里有棉被,刚好到时候给凌肆两床,这两床就有理由给爷奶了。
老太太伸手点了点孙女,“他不容易,你别使唤他。”
“我哪有啊,这是他作为未来的孙女婿孝敬你和我爷的。”
花蓉故意歪着头蹭了蹭老太太的肩膀,他不容易她知道,那会儿听叶成说那些,她心里酸酸的,原来真有人不爱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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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这世上只有你惦记我
这边,叶成气吁吁地找到凌肆,看他正在处理手头上的事儿,不敢上去打扰,只能在旁边干等着。
好一会儿,凌肆忙完抬眼看他:
“东西送到了?”
“嗯。”叶成眼神飘忽。
“……她有没有说什么话?”
凌肆眼中闪过一抹期待,他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想念,可他走不开,刚好这两天有些棘手,事情比较多。
“说、说了。”叶成虚得很,他在纠结要不要主动承认还是等他哥自己知道……
凌肆一听这话立马坐正,眸底浮出笑意,没注意到叶成的异样。
“说什么了?”
叶成干巴巴的回答:“她让你回去见她。”
凌肆还没反应,叶成闭了闭眼主动招了。
“……哥,我说了些话,然后她好像生气了……”
看他这副心虚气怯的样子,凌肆脸上刚才的温和荡然无存,眉眼泛着一股冷气。
“你说了什么!”
叶成没敢再磨叽,从看见郑静平的那一刻说起,一五一十一字不漏的学俩人之间的对话……
在听到这些时,凌肆咬着后槽牙冷笑,眼中暗涌翻腾,好的很……
叶成边说边瞥了一眼凌肆的脸色,果然,黑的能滴出墨水来。
心里叫苦连天,呜呜呜,就希望他哥看在他没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待会儿下手轻点……
叶成断断续续的说着,他一个字都没敢篡改,听到最后,凌肆硬生生气笑了。
他站起身走到叶成跟前,看这气势明显不对劲,吓得叶成连忙双手抱头喊求饶:
“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就是话赶话,我没说她傻……”
凌肆居高临下看他怂样,似笑非笑地冷哼:
“呵!”
“我真的说错话了。”
“……”
叶成等了半天没听到旁边有动静,试探地松开手一抬头,就见他哥已经出去了。
一看危险走了,他立马松了口气,却在下一秒,凌肆冰冷地嗓音传进来:
“下次再管不住嘴我就给你缝了!”
说什么不好,非要扯那些。
陈年屁事儿翻出来当苦肉计?
记住本站: 太下作了些,想靠那些烂事博人同情,让人姑娘心疼得死心塌地?
他不需要同情,也不要旁人可怜,尤其是花蓉,他想要的是她心甘情愿看上他这个人,他要她眼里的星光是为他鲜活的人而亮。
而不是因为知晓那些不堪的过往,就将廉价的温柔施舍给自己,带着怜悯俯视他。
冬天的白日总是短暂了些,凌肆去了一趟胡老爷子那,再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等到村里时,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了。
他在花蓉家门口徘徊,心想这个点儿她应该睡了吧……
“吱呀。”
下一秒,门轴转动的轻响划破凝滞的空气,凌肆的呼吸陡然一滞。
映入他眼中的是那张日思夜想的脸,花蓉倚着门框看他,笑脸盈盈。
“你来了。”
一开口,花蓉尾音打着旋儿,杏眼亮晶晶地蒙上层薄雾,撒娇似的嗔怪里藏着化不开的担心,“再不来,我还以为人贩子把你拐走了。”
这话一出,凌肆眸光亮得惊人,他走近放慢了呼吸,嗓音轻柔道:
“没人拐我。”
只有你,这世上只有你才会惦记我。
寒风吹得花蓉鼻尖发红,她跺着脚呵出白雾,为了等他,她可是在外面待了好一会儿呢。
突然一把攥住凌肆冰凉的手腕,“走,跟我进去,有东西给你。”
凌肆被她这突来的举动弄懵了,僵在原地,看着她泛红的指尖紧紧扣着自己袖口。
熟悉的香味儿混着她发丝间的暖意扑面而来,让他一时分不清,此刻发烫的究竟是被握住的手腕,还是胸腔里那颗骤然失控的心脏。
“这、这不好,我等你……”
他一个男人怎么能在大晚上进她房间,他虽然不是畜生,但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走吧,一会儿就好,快,你不听话我生气了!”
花蓉扭头故意凶他,衣服不试试怎么知道大小,还有两床被子呢。
凌肆看她对自己使小性子,胸腔里像是被塞进了蓬松的棉絮,痒酥酥地直往上冒。
他垂眸掩住眼底笑意,喉间溢出的轻笑裹着白气散开,轻哄道:“你先出来一下。”
花蓉虽然不明原因,但还是照做。
一踏出门槛,她就被人一把扯进怀里,顺带着到旁边拐角处。
“乖蓉蓉,别生我气好不好……”
凌肆俯下身,整个人几乎将花蓉笼罩住,呼出的热气拂过她的耳畔,像羽毛轻轻扫过心尖。
他故意将声音压得又低又哑,尾音带着惑人的颤意:“蓉蓉的房间,我现在可不敢进。”
随后,下巴重重蹭了蹭她肩头,温热的触感让人心跳漏拍,他忽然闷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顺着相贴的脊背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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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蓉不是小白纸,听懂后脸色爆红,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从他臂弯里跳开。
说话都磕巴起来:“别、别乱贴!”她慌乱地理了理被蹭乱的发丝,睫毛扑闪着不敢看他,“被……被子缝好了,你搬回去!”
喉间溢出的气音裹着恼意,却更像小猫绵软的爪子,轻飘飘落在人的心尖上。
“棉花都是你的,我不需要。”
凌肆稍微收敛了一些,不敢太过分,万一真把人惹毛了他没把握哄好。
“别啰嗦,等着!”
花蓉嗔怒,她给不给是她的事儿。
就在她转身时,凌肆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有些不好意思地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
花蓉没听清,她凑近,仰着头问他:
“你再说一遍。”
凌肆耳根子红透了,空着的另只手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嗓音微哑道:
“新被子我盖不习惯,能不能……把你的被子换给我。”
花蓉这一下听清了,脸颊上露出尴尬。
被子是私人物件,他要她的被子……
这下凌肆反而催她了,“蓉蓉,你不想让我挨冻是不是,我最近都没睡过安稳觉……”
“你别说了!”
花蓉最终还是把她的被子换了下来,抱出来时她瞪了凌肆一眼。
凌肆眉眼带笑,上手接过,才开口:
“成子说你找我,咋了?”
花蓉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现在问会不会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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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平安符
“确实没啥事,被子里有两套衣服,你回去就穿上。”
大冷天的,这人就穿着个薄外套,还短半截,以前没人操心他这些,以后她来管。
花蓉望着他,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全是柔情。
凌肆抿了抿嘴,情绪突然低落,轻声问:
“……怎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对你好是想让你对我更好啊。”花蓉认真回答。
凌肆睫毛剧烈颤抖,喉结滚动着咽下酸涩。
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死死抓住棉被都攥出了几道褶皱。
齿缝间挤出沙哑破碎的呢喃:“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他垂眸掩住眼底警惕的光,比起毫无征兆的温柔,他更渴望被刻进骨子里的笃定,就像悬崖边永不松开的手,而非转瞬即逝的施舍。
花蓉听出了他的不安,也猜到叶成肯定说了什么。
她一步步逼近,停在咫尺之遥时,语气淡淡:
“低头。”
命令般的语气让凌肆下意识服从,脊背绷成一张弯弓。
他紧紧盯着她,瞳孔剧烈震颤着捕捉她的每一个细微动作,迫切地想知道她要干什么。
“啵。”
花蓉亲了他一口,贴着他冰凉的唇瓣出声:
“别整天瞎想,你要相信你自己,也要相信我,凌肆,我们好好的啊。”
随后,就在察觉凌肆向前倾身的瞬间,她立马后退了,仰起脸,眼尾弯成狡黠的月牙:
“太冷了,我等了你好久,凌肆,你以后要是不听我的话,我就不等你了。”
看着眼前一脸娇俏的姑娘,凌肆喉结在苍白的皮肤下艰难滚动,指甲深深掐进棉被里,布料的触感反而成了转移注意力的锚点。
舌尖无意识地掠过温润的唇瓣,转瞬又被他咬住藏起失控的端倪,喉头溢出一声带刺的轻笑:“我听。”
“快进去吧,以后我尽量早点来。”
说着又想起她的治疗,“别忘了过两天去扎针,对了,顺便带上你爷让阿爷帮忙看看。”
说完便猛地转身离开,将自己的脸埋进被子里,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道灼人的目光。
“好——呀——,凌肆,晚安。”
夜色下,花蓉故意拖长尾音,像只偷腥得逞的猫,恶趣味上头,她就爱看这人绷着张冷清脸,却藏不住耳尖红晕的模样,仿佛能看见冰层下翻涌的炽热暗流。
凌肆极力克制自己转身的冲动,他磨了磨牙,小姑娘现在有恃无恐,等以后……
听到身后传来关门声,他咧开嘴无声的笑了,脚步轻快,抱着被子回家。
他好几天没回来,屋子里没有一丝热气儿,他把被子先放在椅子上,床上还铺着被泼湿的褥子,三两下换掉,然后从柜子最底下翻出来一张半旧不新的床单铺上。
棉被掀开的刹那,果然看见了几件衣服。
凌肆指尖触到叠得方整的衣物,粗粝的指腹抚过衣料时猛地顿住,黑色线衣内侧好像有东西。
他翻看,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叠成精巧三角形的明黄色符纸,被歪歪扭扭的针脚缝在腋下。
这一刻,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至。
小时候,他总是躲在村头老槐树下,眼巴巴地望着那些被家人捧在手心的孩子,看他们脖颈间晃动的护身符,听他们炫耀父母的疼爱……
他从没奢望过,有一天他也会拥有这个。
喉间突然泛起铁锈味,他慌忙别开脸,睫毛剧烈颤动间,一滴滚烫的水珠砸在衣领边缘,洇出深色的痕迹。
屋里屋外静的可怕,他紧紧攥着符纸,感受着那股温暖缓缓渗入心底。
裹着花蓉的被子睡了一晚上,这一觉睡得他浑身舒坦,就是做的那个梦有些难以启齿……
他早起洗了衣裤,去厨房煮了大碴子粥。
等苏玲从屋里出来时,他已经摆上了桌。
“哼,你有本事别回来啊。”
凌肆没搭理她,自己吃自己的。
“我不同意你跟花家结亲!”苏玲满眼阴翳,她就是不想让他过好日子。
“不需要你同意。”
苏玲微眯了眯眼,一双丹凤眼里盛满了恶毒:
“那如果我把她被男人欺负了的事儿说出去,你觉得她会怎么样?”
说着上下扫了一眼凌肆,呵,穿新衣服,还要娶媳妇儿,想得美!
“啪!”
凌肆一把打翻她眼前的饭碗,眉眼间聚起浓烈的戾气,阴恻恻的开口:
“在你身上真看不出一丝人味儿!”
“你尽管试试,看是她先被人议论还是你那宝贝儿子被我掘坟扬灰!”
“你少装疯卖傻,弄不好,咱俩一起下地狱!”
凌肆没心情再待下去,他把自己的房门锁上然后离开。
苏玲盯着地上还冒着热气儿的食物,嘴角扬起的弧度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期待。
……
隔壁,花奶奶以为被子是给凌肆缝的,二十斤棉花满满当当全用上了,她还特意找了柔软的布料当里子,老爷子有些不乐意了。
“歇会儿再弄吧,那小子正年轻呢火气大,不冷。”
哼,还没咋样呢,他老伴儿已经给弄这弄那了。
“你别打岔,我再缝几针就好了,那孩子有多不容易你又不是不知道”
“……再不容易以后也好过了。”老爷子嘟囔了一句,他孙女可是个护短的人,那小子福气在后头呢。
老两口一来二去的说着话,花蓉裹得像个粽子似的从屋里进来。
“爷,你陪我去一趟县城呗。”
“干啥去?”老太太开口。
“我的药吃完了。”
老爷子已经起身了,老太太交代道:
“你俩穿暖和些,早去早回,外面阴沉沉的,怕是又下雪了。”
“好。”
老爷子里面穿着花蓉给的羊毛马甲,外头套着一件有好几个补丁的军大衣,头上戴着暖帽。
“这有点热了……”
花蓉又拿出手套给老爷子戴上,“不热,外面冷,当心着凉了。”
她最怕的就是这老头有个什么意外,虽然吃着药但还是不放心,她上次跟胡爷爷提了一嘴,刚好凌肆又提起了,正好趁这次她扎针让胡爷爷给看看。
第一百七十七章亲家爷
另一封给张女士,她在信上说了凌肆的存在,还有就是过年她就不回去了,陪爷奶在这边过年,顺便往信封里包了五十块钱。
从邮局出来,老爷子要往医院的方向走,花蓉拦住他:
“爷,咱不去医院,我带你去见个人。”
“啊?”
“我先带您过去,到时慢慢跟您解释。”
“……行吧。”老爷子点头,反正时间还早,跟孙女转转也没啥。
花蓉把人带到胡爷爷家门口,她上前敲门。
“来了来了。”
胡老爷子听到敲门声乐呵呵的回了一声。
“胡爷爷好。”
“哎丫头啊,你来了,快进来。”
花蓉站着没动,她侧身挽住老爷子的胳膊,介绍道:
“胡爷爷,这是我爷爷。”
胡老爷子眼中一亮,这是亲家爷啊,连忙咧开嘴:
“哎呦快请进,请进。”
他招呼着进门,花老爷子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热情,但也客气地点点头。
“打扰了。”
“嗐,这算啥,我巴不得你常来呢……”
花蓉也不拿自己当外人,到了屋里自顾拿了杯子倒水,花老爷子见状有些摸不着头脑,胡老爷子紧跟着说道:
“蓉蓉啊,你去里屋柜子拿茶叶来。”
“好。”
胡老爷子笑着坐下,然后看向花老爷子,声音低了些:
“我姓胡,是个……扎针的老大夫,你家丫头的病我能治,就是怕你嫌弃,所以我才让娃瞒着,你要怪就怪我吧。”
这话一出,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花老爷子也不淡定了,他惊得站起身,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
“你说什么!”
“你、你能治?”
虽然有些不敢信,但已经微微发抖的手暴露了他内心的激动。
“嗯。”胡老爷子语气笃定,他从来不说大话,尤其是在看病上。
花蓉在里间也听到了,她没来得及解释是因为胡爷爷身份特殊,在大街上开口难免被旁人听见,所以想着待会儿扎针的时候她再解释,没想到胡爷爷就先开口了。
她走出来看向自家老爷子,语气认真道:
“爷爷,胡爷爷医术很好,我能感觉我的身体在慢慢恢复,以前就连夏天都是手脚冰凉,现在你摸我的手,是不是很热……”
花蓉主动把手覆盖上去,老爷子一试果然如此,从前冰凉的小手,此刻竟传来干爽温热的触感,仿佛冬日炭火将融未融的暖意。
他喉头泛起酸涩,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水光,心里却是狠狠一松,天知道他为了这个娃的身体有多发愁。
“那就劳烦您了,您放心,这事儿我绝不外传!”
现在还是特殊时期,这一行是不能放在台面上讲的,政策如此,即便他心里认可某些东西,那也不能在外面嚷嚷,别人救你命,你不能丧良心要了人家的命。
他孙女做得对,该瞒就得瞒!
“呵呵,不妨事,丫头,走,先去给你扎针。”
胡老爷子知道今天要看两个病人,他刚才暗中观察亲家爷的面相,啧啧啧,不太乐观啊,还是先扎针再说。
花蓉往胡老爷子脸上看,不知是对方没注意还是咋的,竟然半点眼色都没给,开始摆弄那半寸长的金针了。
花蓉已经开始进入治疗的第二个阶段,金针扎进去的那一刻,她感觉浑身就像蚂蚁撕咬一样难受,额头上都出了细汗,花老爷子看得眉头紧皱,恨不能自己代替了。
几分钟后,花蓉呼吸渐渐平稳,她闭着眼像是睡着了,胡老爷子朝外指了指。
花爷爷跟着到外面坐下,胡老爷子喝了一口茶才说话。
“她的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看着挺凶险,不过还好,底子养得不错,气血也足,扎了针配合吃药,跟正常人一样结婚生子。”
这突如其来的喜讯像是春日惊雷,震得花老爷子喉头发紧,嘴角僵硬地扯动,试图挤出个欣慰的笑纹,却反将满脸沟壑拧成一团。
褶皱堆叠的面皮抽搐着,松弛的下颌不受控地抖动,活像被风吹皱的陈年宣纸,勉强扯出的弧度倒比哭相更骇人。
胡老爷子别过脸去,盯着地砖上蜿蜒的茶渍,他实在不忍直视一张扭曲的老脸,缓了缓,随后找话题:
“你有啥忌口的不?待会儿我孙子回来,让他给咱烧饭。”
花老爷子连忙说道:
“吃饭就不了,你救了我孙女,还是我请你吃吧,当然,一顿饭抵不了救命恩情,只是我的一片心意,等我回去马上就送来谢礼。”
胡老爷子心里乐呵,脸上看不出什么,说道:
“不急不急,趁着这会儿我也给你把把脉吧,闲着也是闲着。”
“……我就不用了吧,我没感觉身上有啥毛病。”
“来吧,反正也没啥事儿。”
老爷子心里直呼这是遇见了大善人啊,把手腕伸过去,胡老爷子一搭脉,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这边,凌肆知道今天是花蓉扎针的日子,他早早处理完事儿就在黑市弄了些菜跟野味儿,看他提着一连串东西,沈达有些好奇:
“从来没见你提过东西,今天怎么这么……贤惠?”
“招待贵客。”
凌肆扔下四个字走人。
“嘿,什么贵客能让你主动买菜,难道是……老丈人?”
凌肆走远了没听见他这话,惹得旁边的其他人呵呵笑起来。
……
凌肆推门进来时,花老爷子眼中闪过一抹意外。
这小子怎么在这?
“阿爷。”
胡老爷子赶在花爷爷前面应声,“哎呦我的乖孙子啊,你回来了啊。”
凌肆看了他一眼,随后走到花老爷子跟前点了点头,“您来了。”
老爷子这一刻还有啥不明白的,他猛地挺直佝偻的脊背,木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就说蓉蓉怎么会认识这么个人物,感情是这小子在中间牵线啊。
凌肆没看见花蓉,便知道她还在扎针,轻声道:
“我先去煮饭。”
“好好好,多煮点哈,我去拔针。”
胡老爷子眼看刚才还客气的亲家爷不说话了,感觉不对,立马找话茬走人。
第一百七十八章想不想抱重孙
花老爷子喊住凌肆。
“你刚才喊胡大夫……阿爷?”
凌肆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收紧,又缓缓松开,点了点头,“我以后给他养老。”
花老爷子摩挲着手指,凹陷的眼窝里泛起深沉,良久,他偏过头挥了挥手,
“……去忙吧。”
是个有成算的,但愿将来别把这心思用在他孙女身上。
里间,胡老爷子拔了针,伸手推了推花蓉。
“丫头,醒醒。”
花蓉缓缓睁开眼,嗓音有些沙哑:“胡爷爷。”
“我刚才给你爷把了脉,情况不太好,他脏腑受损严重,肝络瘀阻,肾阴又极度亏虚,再加上阴血耗竭,不好治啊。”
花蓉脸色刷一下就白了,她连忙跪坐起身,紧紧盯着胡老爷子:
“不好治,就说明还有得治是不是?”
不会像书里写的那样突然就病倒了,然后没几天就……
“是个很漫长的过程啊,要从头开始慢慢温养,当年血气方刚时耗散太狠,如今脾胃连五谷都运化不动,进补就像往漏锅里倒水,补得越急,漏得越凶,一旦稍微用点力,怕是……”
胡老爷子说着微微叹口气,他有把握一试,但他不想折腾自己啊,可这关系又摆在这儿,唉,儿女都是债啊……
“胡爷爷,我求您帮帮我,不管用什么办法,我都求您试一试……”
花蓉跪在床上给人磕头,眼眶里泛起了泪珠,她家小老头辛苦了一辈子,怎么能在她有能力给他养老的时候就……
“哎呦你快起来,别这样啊,当心外面听见了。”
胡老爷子连忙搀起她,不是说瞒着亲家爷吗,她这一哭还怎么瞒。
“你一味瞒着不让他知道在我看来是弊端,要给人一个慢慢接受的过程,不然到时候气血骤然上涌,容易出事儿。”
胡老爷子边收针边开口,孩子孝顺是好事儿,可不让病人本人知情,在他这里是行不通的……
“我怕他一时接受不了……”花蓉喏喏开口。
她爷是个强硬性子的人,在知道自己生病了肯定不会接受治疗,因为他不想拖累家里,她不是没试探过。
可得到的是一句:等我哪天瘫在床上就把我扔后山喂狼。
“胡爷爷,您尽管吩咐,需要什么东西我来准备,我就只有一个爷爷……”
胡老爷子突然嗤笑出声,“这话新鲜,难不成谁还能批发爷爷?”
往外看了一眼,又低声说:
“看在咱们这关系上,我来跟他讲,你去找那小子,让他搞快点,我饿了。”
“能、能行吗?”花蓉有些迟疑。
“指定行。”
花蓉收敛好心情出来,花老爷子一看见她开口:
“感觉咋样啊?”
“我很好,爷爷,你先坐会儿,我去厨房看看。”
“去吧去吧,让那小子多放点肉,我跟你爷唠唠嗑。”
“嘿嘿,老哥哥,咱俩聊会儿啊。”
“……”
花蓉进了厨房,凌肆正在切菜,他抬眸瞥见花蓉泛红的眼角,菜刀一扔,便将人拽到灶台后的阴影里。
“怎么了?”
“扎疼了?”
他指腹碰了碰花蓉的眼尾,忘了自己在切葱,结果一刺激,花蓉的泪珠子直接收不住了。
“我找他去……”,怎么扎的针,把人都扎哭了。
“别,我没事,是你的手辣眼睛。”
花蓉擦了擦眼,才缓缓开口:
“我爷的情况比较严重……”
凌肆见不得她哽咽的样子,想上手又忍住了,他微弯着腰看她的眼睛,嗓音低沉道:
“需要什么我来弄。”
其实他很想说生死有命,谁活着都会有这么一天,要接受现实。
可他不想让她这会儿再伤心,用什么药、要多少钱,他来想办法。
“胡爷爷没说。”花蓉吸了吸鼻子,她注意力还放在屋里,想听听她爷是什么反应……
“那就还有机会,阿爷有本事,咱相信他,嗯?”
凌肆把人拉到旁边凳子坐下,蹲在她前面,“不哭了好不好……”
“嗯,胡爷爷让你多放点肉,你快去做饭。”
……
屋内,胡老爷子直接下了一剂猛药。
“你病了。”
“?”
“准确来说,时日不多了。”
花老爷子脸色猛地一变,这、有些太突然了,他得缓缓。
胡老爷子倒了杯热水递给他,“年轻时候卖力了吧,现在老了,到了该还的时候了。”
花爷爷缓缓垂下眼睑,年轻时候不卖力,他怎么养得活妻儿,后来上了战扬,他不卖力怎么活的下来……
“……我还有多少日子?”
“咳,这不是还有我呢嘛,你别小看了人。”
胡老爷子卖了个关子,他这都是为了谁,还不是那臭小子,穷得叮当响还要娶人家孙女,他这个便宜爷爷不得给他装点脸面啊。
花爷爷慌忙摆手,喉结在脖颈间剧烈滚动,笑纹里却凝着酸涩:“哪敢看轻您呐!我其实心里早有预感。”
枯瘦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缓慢道:“哪有人把药当饭吃?那丫头每天变着法儿的提醒我吃药,好听话哄得人昏头,倒叫我忘了……”
话音消散在屋里,像根悬而未落的刺。
“吃的啥药给我看看呐。”
花爷爷手伸进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小药盒,这种东西胡爷爷还是第一次见。
不禁说道:“呦,还挺高级啊。”
“呵呵,你看看这些药是治啥的?”
花爷爷岔开话题,药盒子是丫头给的,等回去他就收起来。
“你最大的问题出在肝脏上,这样,以后蓉蓉来扎针,你也跟着来扎,我慢慢给你调理。”
花爷爷有些抵触,“光吃药不行吗?”
“行啊。”胡爷爷往外看了一眼,随后凑近说:“不过,你想不想抱重孙?”
他故意顿了顿,苍老的声音带着蛊惑:“光靠药片压病哪能行,拖拖拉拉好得慢,到时候孩子满地跑了,你可别后悔腿脚跟不上。”
“扎了针好得快,你多活几年,到时候还得靠你带娃呢……”
花爷爷喉结滚动,眼前好像真的浮现出孙女怀孕后圆润的脸颊,这一刻,心里被那句“多活几年”的话烘得发烫。
他摩挲着药盒边角,终于松开攥紧的拳头:“那...那就听你的,扎吧。”
第一百七十九章要当上门女婿
四人坐下后,一时没人主动开口。
“呦,今儿这伙食真不错哈。”
胡老爷子念叨着扬面话,眼角余光却狠狠剜向一旁的凌肆,这小子真是个棒槌,怎么这会儿连句奉承话都憋不出来。
关键时刻,还得靠他这个老年人,真是没用。
“呵呵,这孩子就是实在,不会说那些花里胡哨的,但做事还是可以的。”
花爷爷人老成精,怎么会听不出来话外音,他早就知道凌肆是个什么性子的人。
这会儿客气道:“今天让你们破费了……”
“来来来,吃菜,尝尝这小子的厨艺……”胡老爷子开始动筷。
“蓉蓉,吃鸡腿……”
一顿饭总算在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中结束,也算是宾客皆宜。
临走时,胡老爷子给花家祖孙都开了药方,并且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又把人亲自送到门口。
花蓉:“胡爷爷,您别送了快进去吧,外面冷。”
胡老爷子摆摆手:“不碍事,丫头别忘了啊,一定要按时来扎针。”
同时看向旁边的花老爷子,最严重的还是这老家伙。
花老爷子点了点头,“放心,我记得住。”
他现在惜命着呢,还要多活几年看着孙女结婚生子呢。
目送花家祖孙俩离开,等看不见人了,胡老爷子冷不丁地朝凌肆肩膀拍了一下。
“你是咋想的?”
“什么?”
“你别告诉我你没想法,你准备娶人家,怎么着也得有点家底吧……”
凌肆的目光沉沉落向远处,嘴唇轻启间溢出低沉的承诺:“已经在准备了。”
他说了不会委屈她就一定不会,别人有的她也会有,旁人没有的,他也定要亲手为她挣来。
“嘿嘿,别担心,你既然喊我一声爷,那我肯定不会让你丢份,我还有些压箱底的钱,你拿去……”
“不用,你的都是你的,我不要。”
凌肆一口拒绝,是他娶媳妇儿,自然要用他的钱,花别人的算个什么意思。
胡老爷子气得指着骂了一句:“你是犟驴投胎的啊。”
都给他养老了,还分什么你的我的……
“走吧,进去给你看样东西。”凌肆语气淡淡,转身往里走。
“啥呀?”胡老爷子跟在后面。
屋内,凌肆掏出来一张图纸。
“这是什么?”
“地基。”
胡老爷子看了一眼上面的尺寸标线,随后猛地提高声音:“你要盖房子?”
这小子是抢劫了还是偷人了?
他知不知道盖房子需要多少钱?
“我要当上门女婿,这以后会是我和花蓉的家,对了,还有属于你的一间房,你看看安排在哪。”
凌肆一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姿态,胡老爷子是真的被吓到了!
“什么?”
“上门女婿?”
“你跟我玩呢!”
上门女婿哪是那么好当的!
那就不是寻常夫妻过日子了,而是去给人家当长工的苦力!
一旦踏入这门槛,脊梁就得永远弯三分,洗衣做饭、挑水劈柴,样样得抢在前头,还有逢年过节、红白喜事,处处都要低人一等!
唾沫星子能淹死人,他一个血气方刚的后生真能咽得下那些闲言碎语?
就算这小子能咬着牙忍,自己这把老骨头可忍不了!
好不容易盼来个能端茶送终的,本想着往后有个依靠,谁承想他竟要去当上门女婿!
这算怎么回事?
难不成自己还得跟着去,给人当免费使唤的老奴仆?
胡老爷子太阳穴突突直跳,胸腔里憋闷得像是塞了团烧红的炭。
“你疯了?蓉丫头也同意了?”胡老爷子紧紧盯着他。
“她不知道,我是自愿的,我家里不安分,我不想让她受窝囊气。”
凌肆语气低沉,他的家庭是个烂泥坑,她不用进来,他可以出去。
“你!”
“唉……”
胡老爷子不禁叹了口长气,可那也不用走到这一步啊。
“我心甘情愿的,以后你想住这也行,跟我们住都可以,说了给你养老我就一定办到。”
“我已经托人打听玻璃了,等年后就开始动工。”
凌肆说完就去了厨房收拾锅碗瓢盆,他跟花蓉袒露心思的时候就动了这个念头。
因为他太了解那人了,她见不得他好过,所以那天他一试探,果然不出所料,她要闹、还要大闹特闹,甚至要吊死在他结婚的时候……
既然这样,那他干脆点,另起炉灶就是了。
上门女婿不好听怎么了?
闲言碎语又能怎么样?
这些年他听得还少吗?
呵,他在乎吗?
在他心里,花蓉才是最最要紧的。
跟她好好过日子,才是他这辈子最想攥在手里的珍宝!
……
路上,花老爷子也在跟孙女说话。
“蓉蓉,你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胡老大夫?”
那小子鬼精鬼精的,他还不知道自己孙女什么时候就被他给盯上了。
“这个……说来话长。”花蓉脑子里也在回想时间点。
“你慢慢说,我听着呢。”
“……是那次从医院回来,就是陈翠花跟郭有才害我那次……”
花老爷子心里冷哼,怪不得那些日子这丫头三天两头往城里跑……
“我再提醒你一次,一定要守住了秘密,人心经不起考验,蓉蓉。”
这话什么意思花蓉自然明白,她认真点了点头:“您放心,我有数的。”
等俩人回到村儿已经下午了,祖孙俩准备直接回老院,结果听到不远处有吵闹声,那方向好像是花大伯家。
花蓉跟老爷子拐了个弯过来,果不其然,就见家门口围着好些人,还伴随着刘春霞尖锐刺耳的大骂声!
“瞎了你的狗眼,你看不见有人啊!”
“你安的什么心,你凑到我大着肚子的儿媳妇身边干什么!”
“一家子遭瘟货!”
“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晦气死了!”
旁边有人扬声道:“春霞你先别骂了,看看梅子咋样了?”
刘春霞狠狠唾了一口,指着跪坐在地上的冯姨妈骂道:
“我儿媳妇要是有个不舒坦的,看老娘不撕了你的老皮!”
第一百八十章冯姨妈
眼前的冯姨妈简直跟以前判若两人,她凹陷的眼窝里蒙着层灰翳,灰白头发像团乱麻缠在脖颈间,脸颊如今只剩嶙峋颧骨,皮肤皱缩着裹在骨头上,连脖颈处的青筋都根根暴起。
自从冯阳春死后她再没关注牛棚那边,倒是把这个人给忘了。
“怎么了这是?”
花蓉开口,按理说这人应该在牛棚啊,怎么在这儿?
桑芳草连忙过来,把花蓉拉到自己跟前,解释道:
“那会儿大嫂在门口遛弯,这人不知道从哪冲过来差点撞倒大嫂,要不是大哥手快……”
“大嫂没事儿吧!”
花蓉心里一紧,抬脚就往里面走,同时暗骂真不愧是一家子,一样的无耻下作!
屋内,周梅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到现在她的心还一个劲儿的狂跳,一想到自己差点出事儿,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梅子,别怕啊,妈会帮你出气……”
刘春霞脸色一片凝重,她伸手摸了摸周梅的额头,结果碰到一手心的汗,气得转身就往外走,她要扒了那死婆娘的皮!
“嫂子。”
听到花蓉的声音,周梅哭得更厉害了,她想起那次去医院碰上的那个女人,也是奔着她的孩子来的……
“呜呜呜……蓉蓉,我、我已经很小心了……”
“她为什么这样对我……呜呜呜……”
周梅伤心极了,哭得泪流满面,花安国端着红糖水进来,也是一脸沉重,他轻轻把人揽在怀里。
“喝点糖水缓一缓,咱们的孩子硬实着呢,媳妇儿你别吓我……”
说起来他这会儿也是手脚发软,那一幕真的吓死他了!
吃完饭她想走一走,刚好那会儿有点冷,他想着就在自家门口应该没啥事,就回屋取她的围巾,结果就在他出来的那一刻,那疯婆子就跟疯狗一样直直扑过来!
他当时就吓出了一身冷汗,也好在反应快及时把媳妇儿护住了,他气得想打人,但这会儿更重要的是自家媳妇儿……
就在这时,门外骤然炸开一道凄厉哭嚎,像把生锈的锯子来回扯动耳膜。
刘春霞怒骂道:“老不死的疯狗!敢害我儿媳妇,老娘今天扒了你的皮!”
随后伴随着皮肉相撞的脆响,呜咽声突然拔高成杀猪般的惨叫,看热闹的人齐齐后退,暗叹刘春霞太彪悍!
惨叫声听得人一阵舒爽,花蓉握住周梅的手,帮她擦着眼泪。
“嫂子,你喝点糖水攒攒力气,等缓过劲儿我陪你去医院,咱去找医生看看好不好?”
“对对对,媳妇儿你歇一会儿咱就走,我现在就去套车。”
花安国朝花蓉点了点头,他也是糊涂了,一时没想到要去检查,去医院最好,不然他这心一直静不下来。
周梅眼泪汪汪的,她摸了摸肚子,一想到她的孩子还没出生就被人三番两次的惊吓,眼泪珠子又开始滑落。
“嫂子,小宝贝很坚强的……”
花蓉把手轻轻搭在她的肚皮上,语气温柔道:
“宝宝,你要好好的,等你出来姑姑陪你玩好不好?”
“给你吃糖糖,穿漂亮的小衣服好不好?”
说着从兜里掏出来一块巧克力,她直接撕开喂到周梅嘴里。
“这个是补充体力的,嫂子,你放松些,不然紧绷着对宝宝也有影响。”
“……好,我听你的。”
院里,桑芳草帮着花安国收拾板车,她回屋抱了自己的一床厚被子垫在下面,又拿出一条毯子铺在上面,怕路上冷,又急着去厨房灌热水袋……
门外,冯姨妈歪斜的嘴角渗出暗红血沫,顺着皲裂的下巴滴在衣领上。
她浑浊的眼珠透着阴翳,抬起枯枝般的手指着刘春霞:“咳咳......有本事就打死我......"
“杀人犯!你们都是杀人犯!”
她突然嘶吼出声,“阳春死得冤!你们花家欠的血债,阎王爷都记着账呢!”
刘春霞气得上去又踹了她一脚,“放你娘的屁!”
“我看你是满嘴喷粪,还真是老母猪戴奶罩一套又一套!”
“你家那小贱人可是自己不想活了的,你想把骚账赖在我家身上,我告诉你,没门!”
“我呸!我告诉你姓冯的,老娘跟你没完,要我说那贱人死的好,省得祸害别人……”
冯姨妈气得浑身发抖、目眦欲裂,她要不是看了阳春留下的日记本,还不知道花家背地里做了那么多恶事!
她前几天收拾屋子,结果在最角落里发现了个小本子,她记得那会儿阳春总在上面写写画画,想着收起来留作念想,结果翻看一看,上面几乎都是花家人的名字!
再细细一看,她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阳春她、她竟然活了两辈子!
还两辈子都跟花家结了仇!
……怪不得、怪不得那会儿她总是打听花家人,原来跟花家是死仇啊!
傻孩子啊,真是个傻孩子,她一个人怎么斗得过这一大家子啊……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既然她的阳春被花家算计的丢了命,那这个仇,就由她来报!
今天也是巧了,她刚到这附近就看见大队长家的大肚婆在门口溜达,简直是老天爷都在帮她。
自己大病了一扬浑身没二两劲儿,但是刺激一个大肚婆还是可以的。
她原本想从背后把人推倒,结果那大肚婆一转身就发现了自己,她来不及下手就只能撞过去,却没想到下一秒她被人狠狠踹了一脚,到这会儿了她的尾椎骨还钻心的疼……
可惜了啊,没听见里面那个大肚婆有啥动静,她算是白忙活了一扬……
“冯阳春死了是她活该!那是自作孽不可活,可你把这笔烂账算在我家头上,简直无耻至极!”
花蓉站在门口冷声道,寒风掀起她鬓角的碎发,却吹不散眼底的寒意:“你们冯家,就应该死绝了!”
冯姨妈听到花蓉的声音突然暴起:“你血口喷人!我阳春清清白白......”
话音未落,花蓉冷笑截断她的嘶吼,“清白?她一个烂人有什么清白!”
“你一个坏分子竟敢伤害一名孕妇,你就等着被处理吧!”
花蓉对她的厌恶摆在脸上,这冯家是不是有不要脸的传统,老的小的一个球样!
第一百八十一章一物降一物
等开了春他就顾不上了,到时候小孙女一出生他这个当爷爷的一点心意都没有,不像话。
花大伯已经认定周梅肚子里的是个女娃了,这全靠刘春霞每天晚上跟他叨叨,她生了三个儿子还能不知道怀男娃的反应?
周梅不但吐地厉害,还一点儿异味儿闻不得,娇里娇气,不是女娃是什么?
“你们在这干啥?”
花大伯走近,一看家门口站满了人,脸色变得沉沉。
“啊呦当家的,你可回来了啊,这不要脸的今天差点害了梅子啊……”
刘春霞一看见自家男人当即哭嚎了起来,男人不在家她还能撑得住,这一回来,她那口气儿一泄也开始害怕了。
“出啥事了?”
花大伯冷眼一扫,在看见蓬头垢面,又浑身是伤的冯姨妈时有些意外,这是被打了?
“爸,妈,我们先去医院了。”
花安国拉着板车出来,他冷冷地瞪了一眼地上的冯姨妈,花蓉跟桑芳草陪在周梅旁边,花安军跟花安武见状连忙跟过去。
“行,你们快去,路上小心点儿啊。”
花大伯在听了全部事情后,他头一次恶胆向边生,心想他的小孙女要有个什么万一,他绝对让这姓冯的活不过冬天!
“柱子,跟顺,先把人拖到牛棚去,我去一趟公社!”
真是无法无天了,真当他这个大队长没脾气?
他娘的,小的老的可着劲儿光祸害他一家人,他花家欠姓冯的啊!
暮色给土路镀上一层昏黄,花安国兄弟仨轮流弓着背拉车,粗粝的麻绳深深勒进掌心。
明明车架在肩头不算沉,可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生怕惊着周梅。
几个人这会儿都紧张,气氛有些压抑。桑芳草起了个头:“大嫂,你们有没有给娃儿起名字了?”
“还没呢,也不知道是男娃还是女娃。”
周梅轻轻碰了一下这会儿有些发紧的肚皮,心里祈祷老天爷一定要保佑她的孩子平平安安的……
旁边花安武接上话茬,他一边推车一边瓮声瓮气地开口,呼出的热气裹着几分调侃:
“要我说,生个男娃就叫花钱,这女娃嘛……叫花蝴蝶?”
话音刚一落,他屁股上就挨了花安国一脚。
“嗷!”
花安武一手揉着屁股,梗着脖子狡辩:
“花钱多敞亮的名儿?谁听着不踏实?一辈子不缺钱花,花蝴蝶更是没毛病,哪个女娃不想生得好看?”
花安国攥了攥拳头,一脸嫌弃地瞪他:
“胡说什么呢,让你念书的时候你非要捡驴粪蛋,现在好了,一开口就知道丢人。”
惹得桑芳草几个笑出声,周梅不安的情绪也散了几分,笑道:
“安武,你是咋想到花钱的?”
一看嫂子有心思说话了,花安武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咱家这个姓还能起啥名啊……”
花蓉抿嘴憋笑,心里突然闪过个古灵精怪的念头。
要说名字,她倒真有个大胆又新奇的想法,“花呗”二字在舌尖滚了又滚,她咬着牙硬是把笑意又咽了回去。
“爸说了,娃儿的名字他来取。”
花安国时刻注意着自家媳妇儿,见她笑了心里猛地一松,继续道:
“爸还说他要给娃儿弄个床,我们都没这个待遇啊。”
“对,今天在山上,他不是嫌这棵树歪了就是嫌那棵树有虫,挑来挑去光指挥我和老二。”
花安武为了证明自己没说错,还朝花安军取证:
“老二,你说句话啊。”
他一开口,所有人都等着花安军。
花蓉听着眯了眯眼,她这个二哥今儿怎么这么安静。
眼眸微微一闪,再联想到今天发生的事儿,心想不好,他不会是想起那个冯阳春了吧……
不止花蓉一个这样想,其他人也都替他捏了一把汗。
果然,桑芳草嘴角一勾,冷不丁地开口:
“那个冯阳春我没见过,她长得好看吗?”
“……”
周遭瞬间静得只能听见车轮碾过碎石的簌簌声。
这话谁敢接,连周梅这个孕妇都不敢搭话。
“安军,你说呢?”
桑芳草歪着头,故意把尾音拖得绵长。
她盯着丈夫紧绷的侧脸,眼中闪过一抹暗沉,婚前就听到这俩人的风言风语,她一直没机会细问,今天倒是个时候。
花安军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心想完了完了,他不用回头看就知道媳妇儿生气了。
他承认,刚才看见那个女人的时候确实想起了冯阳春,不过他可没什么心思,就是觉得这姑侄俩太不讲理了,从来不反思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却把所有的不好全部怨在别人身上。
花安军的喉结剧烈滚动两下,他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呵呵,芳草啊,这事儿你别问我啊,我已经忘了她是啥样了。”
见桑芳草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他又慌乱地别开脸,“媳妇儿啊,真记不清了。”
他干巴巴地重复,同时拼命朝花安国挤眼睛,目光里满是求救的意味。
“哦,忘了就忘了吧,以后想起了跟我说说哈。”
桑芳草这话一说,花安军头摇地跟拨浪鼓一样,“不不不,我想不起来,我脑子不够用。”
其他人互相看了一眼,彼此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老二这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倒真应了那句“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
紧赶慢赶到了县城医院,医生听说情况后立马开始检查。
一伙人被挡在诊室外面,花蓉甚至有了去打扰胡老爷子的念头。
检查的过程还好,外面等着的人极其难熬,花安国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急得转圈圈。
十几分钟后,医生出来了。
“我媳妇儿怎么样?”花安国一个箭步冲上去。
“我大嫂没事吧大夫?”
“娃儿好着没?”
医生取下口罩,脸上表情轻松,眼中含笑:
“没有问题,大人孩子都很好。”
“就是胎儿发育的快,营养要跟上,最好是保证每天一个鸡蛋,有条件再吃点儿核桃大枣啥的……”
所有人松了一口气,没事儿就好。
第一百八十二章风雪夜
花蓉跟桑芳草进去看周梅,在确认过孩子没事儿后,周梅脸上终于露出一股轻快。
看见俩人进来,有些不好意思道:“蓉蓉,弟妹,今天劳烦你们了啊……”
“看大嫂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咱一家人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桑芳草蹲下帮周梅穿鞋,她嫁进花家的日子过得挺惬意,婆婆就另说了,妯娌间处得很好,你来我往的,她以后也会需要人家帮忙,都是互相体谅。
“哎哎我自己来……”周梅不禁脸热起来,谁家弟媳妇儿给大嫂穿鞋,传出去还以为她刻薄人呢。
“没事儿,马上就好。”
花蓉帮着她套上棉衣,一转眼就看见窗外竟然飘起了大片大片的雪花,没忍住一声惊呼:
“呀,下雪了。”
看着外面漫天纷飞的大雪,她不禁皱起眉头。
雪下得又大又急,她们几个咬咬牙兴许还能顶着风雪往回赶,可周梅大着肚子实在是让人操心。
周梅扭头一看外面也变了脸色,风雪在她眼前交织成混沌的白幕。
花蓉:“先出去吧。”
“好。”
三人到了外面,花安国兄弟仨围上来,“没事吧。”
“好着呢。”
旁边花安武道:“下雪了,咱们还是尽快回吧。”
花蓉没忍住提议:“要不让嫂子住一晚……”
“不、不能住,趁着现在赶紧走,不然雪越来越厚,到时候想走也走不了。”
花安国脸色凝重了起来,蓉蓉不知道这边的情况,他们可是再熟悉不过了,大雪一封路,没个八九天是走不了的。
“那行。”
说走就走,几人冒着风雪往回赶。
公路上地势平坦,雪落在地上冻成薄冰,脚踩上去咯咯吱吱的响。
冷风像刀子似的割着每个人的脸,周梅坐在车上倒还好些,她把自己的围巾取下来递给俩人:
“我用不上,你俩换着围吧。”
“我不用,给二嫂。”
花蓉紧了紧自己的衣领,她里面穿着空间里的羽绒马甲,外面又套着大棉袄,冷倒是不冷,就是腿疼脚酸,她今天光县城就来了两回。
“我也不要,我底子硬着呢。”
桑芳草推辞,她再怎么样也比蓉蓉要强一些。
“你围着吧,当心着凉。”
花蓉直接动手,把围巾缠在桑芳草脖子上。
“咕咕咕——”
突然,花安武的肚子叫了起来,他有气无力道:
“饿啊,我中午吃的饭早在山上就消化了……”
“再忍忍,回去了让妈给你弄糖鸡蛋吃。”
旁边的花安军轻拍了他一巴掌,跟个饿死鬼似的,啥也没干光顾着吃了。
花蓉掏了掏包,实际上从空间里抓了一把奶糖。
“给,垫垫肚子。”
花安武看得眼前一亮,“你哪来的啊?”
“今天跟爷来县城买的啊。”花蓉随口一说。
“什么!”
前面拉车的花安国停下了,他扭头看着花蓉,脸色凝重起来。
“你说你跟爷今天来县城?”
“那……你这是一天两趟啊?”
“蓉蓉,你、你咋不早说?”
几个人都有些傻眼,他们大小伙子都不一定有精力这么赶趟,更别说蓉蓉还是个有心脏病的姑娘。
“快快快,你上车来。”
周梅往旁边挪了挪,真是疏忽了,怎么就没问问呢,这要是把人累出个好歹来,怎么跟家里交代啊。
花蓉摆摆手,“不用不用,我还能撑一会儿,咱赶紧回吧。”
花安国站着没动,开口催她:“蓉蓉你上车,哥拉得动。”
“就是,我们三个大男人呢,要不是坐不下,二嫂你也上去。”
花安武说着话,剥开一颗糖塞进花蓉嘴。
他佯怒地弹了下她的额头:“你嘴可真严实。”
这要不是他问,她就压根没想告诉他们。
“唔……我现在也没事儿啊,你们放心,我不舒服了肯定会说的。”
花蓉捂了一下额头,跟以前对比,她现在是真的好起来了,也更加证明了胡爷爷的医术有多好。
“我真的不用,车上就那么点位置,我要是不小心碰到嫂子怎么办?”
花蓉坚持不上车,这几个人也没辙了,花安国见状开口道:
“那蓉蓉你自己操心着,要是走不动就说一声,咱们不能再耽搁了。”
“好。”
随后,几人加快速度往回走。
雪下得越来越大,路上积雪也厚了起来,车轮子有些打滑,花安国拉着车有些吃力,也幸好有俩兄弟帮忙,一路上还算平稳。
从公路岔口处拐弯到回村的土路上,花安国提醒道:
“你们注意脚下,这段路坑坑洼洼的,当心滑倒。”
“知道了大哥。”
花蓉拉着桑芳草走得小心翼翼,她这会儿脚底钻心的疼,是真的走不动了。
刚说着话,车轮子却突然卡住不动了,花安国甩了甩冻得发僵的手,然后再一鼓作气,可惜没成功。
“等会儿我看看。”
花安军弯腰查看,花安武也凑近,兄弟俩捣鼓了好一会儿也没成功。
“我下来吧,你们把车抬起来。”
周梅说着就起身,马上到家了,她不如走回去。
“也行,那你慢点。”
花蓉跟桑芳草帮忙搭把手,等周梅下车后,花安军和花安武直接把车抬了起来。
结果就在这时,花蓉一个没踩稳摔倒在地。
“啊!”
她的脚脖子好痛!
“蓉蓉!”
“蓉蓉你怎么样!”
“嘶……我脚好像崴了。”花蓉一屁股坐在雪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老二,你快看看蓉蓉……”
“……”
黑夜里,凌肆顶着寒风大雪从拐弯处出现。
他也是冒着风雪往回走,原本没打算回来,可一想到大雪会封路,他好几天不回去,家里那人怕是扛不过去了。
可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碰到人!
“蓉蓉你别怕……”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凌肆猛地一怔,随后满眼地不可置信!
蓉蓉?
脚下不自觉地加快速度,他甚至小跑起来,等穿过纷飞的雪幕时,凌肆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震得太阳穴发疼,真的是她!
第一百八十三章不把自己当外人
“哎?”
“凌肆?”
“你怎么这啊?”
凌肆沉着脸走近,一双眼紧紧盯着花蓉,见她皱着眉、脸色不太好,当即一抹担忧浮上眼底。
“怎么在这?”
花安国说道:“我们从医院回来,蓉蓉刚才滑倒崴了脚……”
话还没说完,就见凌肆上前弯腰打横抱起花蓉。
“凌……”花蓉轻呼,双手下意识攥住对方衣襟。
凌肆低头看她,“逞强的本事见长。”
还在扎针治疗,大冷天往外跑什么?
他淡淡开口,声音像是裹着冰碴,却将人往怀里又拢了拢。
“赶紧回吧。”
他抱着花蓉大步往前走去,脚步沉稳有力,花蓉靠在他怀中,能清晰听见对方平稳的心跳声,贴近热源,她一直紧绷着的心终于松了弦。
凌肆速度快的让其他人没反应过来,等人已经抱着花蓉走了几步后,花安武瞬间不乐意了,那是他妹妹,怎么能让这小子动手?
“哎你停下……”
“行了,赶紧走吧!”
花安国沉声打断,现在确实是他们理亏,没把蓉蓉照顾好,有说话的功夫还不如赶紧回家。
其他人开始动起来,桑芳草跟花安国一人一边搀扶着周梅,小心翼翼地,因为路面上已经开始结冰了,稍微不注意就有可能滑倒。
冷风带着雪碴子掠过发梢,花蓉突然将冰冷的脸颊埋进凌肆胸前。
他身上有股若有似无的药味,让人无端生出几分安心。
“你怎么也这个时候回来啊。”花蓉的声音闷在衣襟里,瓮声瓮气的。
凌肆脚步未停,喉间溢出一声轻哼,骨节分明的手指顺着她后颈轻轻摩挲,忽然将人往上颠了颠。
花蓉惊呼着搂住他脖颈,鼻尖蹭过他温热的皮肤,听见头顶传来意味不明的嗓音:
“怎么,不想看见我?”
他故意收紧手臂,让彼此的体温毫无间隙地交融,“还是说……想让我背你?”
花蓉使坏地伸手掐了他一把,她就问问怎么了?
“我还没问你呢,不是跟你爷回家了吗,怎么又去县城了?”
凌肆把她的小动作没放眼里,朝她脚上瞥了一眼。
提起这个,花蓉脸色一沉,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最后一脸气愤道:
“你说她是不是有病!”
冯阳春是个祸害,她这个姨妈也不遑多让!
明明是毒蛇咬了人,却吐着信子嘶鸣说自己被惊扰,加害者总能找到扭曲的逻辑,将罪孽的黑锅扣在满身疮痍的受害者肩头。
“嗯,还病得不轻。”
凌肆听过后应了一句,眸底翻涌着凛冽寒意,这样胡搅蛮缠的人,他家里也有一个。
“以后尽力而为,别勉强自己,嗯?”
凌肆提醒她,别人什么样儿他不管,对他来说,最最重要的是这个怀里的人儿。
“好。”
凌肆抱着花蓉走得又稳又快,没几下就把其他人甩在后边,跟都跟不上。
“凌肆,把我妹送到我家去。”
花安军扬声喊了一句,他记得家里有药酒,再者他们都没回去,爷奶跟爸妈肯定等着呢。
桑芳草与周梅相视一笑,眼角笑出细密纹路,周梅则轻轻戳了戳她手臂,凌肆这个人还挺稳当的,蓉蓉看人的眼光不错。
……
花大伯家院里还亮着灯,刘春霞坐不住,一会儿到门口看看,一会儿又去厨房灶头添把火。
嘴里念叨着:“这几个孩子怎么还不回来啊……”
“会不会……呸呸呸,肯定在回来的路上……”
“啊呀,不知道梅子咋样了?”
老太太心里也着急,面上还稳得住,她朝刘春霞说道:
“你消停点啊,再等等。”
随后扭头看向花大伯:“你去公社,领导咋说?”
“严加看管,到时候组织开会批斗,当典型分子处置。”
老太太点了点头,心里的恶气终于要消散一些,那姓冯的就该受些教训,那心比豺狼还歹毒,竟然敢伤她大着肚子的孙媳妇儿。
“我出去看看……”
花大伯也坐不住了,他起身往外走。
刚到门口,就见凌肆抱着侄女回来了!
当即心头一跳,惊声道:
“怎么了这是?”
“蓉蓉你咋了?”
花蓉挣扎着想下来,奈何凌肆不放手,他看向花大伯,嗓音低沉道:
“他们几个在后面,她不小心脚崴了。”
“什么什么?”
刘春霞从门里窜出来,后面跟着老太太跟老爷子。
“怎么会崴脚了?”
“快快,先进去……”
“我记得屋里有药酒,我去找找……”
花蓉不好意思极了,使了点劲儿让凌肆松手。
“慢点儿。”
凌肆把人抱进大门,轻轻放在屋檐下的凳子上。
他蹲下想脱掉花蓉的鞋袜查看伤势,结果还没碰到,就被老太太拦住,枯瘦却有力的手横在两人之间,递来条素白毛巾,靛蓝头巾下的目光透着长辈的了然:
“先顾好自己,擦擦。”
花蓉望着凌肆发梢滴落的雪水,那些冰晶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进衣襟。
她慌忙按住他的手,触感冰冷,随后深吸口气:
“我自己来。”
她声音微微发颤,夺过毛巾先覆上他结着白霜的眉骨。
温热的水汽在两人之间氤氲,凌肆睫毛轻颤,倒映着她泛红的耳尖。
老太太见状转身去了厨房,而旁边老爷子只觉得他孙女已经成了别人家的,别过脸,一副眼不见心不烦。
这时,大门口传来花安武的声音:
“爷,奶,我们回来了。”
“都去换件衣服。”花大伯一看几个人身上都湿着,他接过板车拉去后院。
“你奶老早炖了一锅鸡汤,刚好一人喝一碗暖暖胃。”
刘春霞拿着药酒过来,凌肆先一步接过,老爷子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这小子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梅子,娃儿没事儿吧。”
刘春霞问得很小心,眼睛看向周梅的肚子。
“妈,医生说了没事儿,娃儿发育的也很好。”
周梅一进门大大松了口气,这一路走得她后背都出了汗,生怕脚下打个滑什么的。
第一百八十四章老太太心软
刘春霞一听重重呼出一口浊气,轻拍着胸口:“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老辈人常说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她头一个孙孙千万不能有半点闪失。
“都回屋换衣服,出来喝鸡汤。”
老太太的心也落在了实处,今天这一扬好在有惊无险。
屋檐下,花蓉疼得眉头紧皱,鞋袜全湿,本该柔嫩的脚踝此刻肿得发亮,像发面馒头似的高高隆起,让人不忍心看。
“稍微忍忍……”
凌肆轻轻碰了碰,就听到她倒抽的凉气声儿,像根细针扎进他心口。
他唇角抿成一条直线,指腹的动作不自觉放得更轻,像是在触碰易碎的琉璃。
“现在不能涂药酒,等消肿了再弄。”
瞳孔里翻涌着沉郁的怒色,却在触及她泛红的眼眶时,化作难以言说的疼惜。
他抬眼与她平视,指尖点了点她的脚踝,声音沙哑得像是裹着砂砾:“要记住。”
花蓉被他灼人的目光盯在原地,湿润的睫毛微微颤动。
脚踝的刺痛突然变得微不足道,面前人眼底快要漫出来的情绪让她心口发紧。
随后,喉间滚出带着鼻音的轻笑:“知道啦,下次......不会了。”
老两口在看见孙女高肿起来的脚踝时也倒吸一口凉气。
“啊呦我的娃儿呀,怎么这么严重?”
“这是受了多大的罪……”老太太嗓音发颤。
“蓉蓉啊,你这两天可不能下地了啊。”
老爷子叮嘱了一声,随后,朝刚换好衣服出来的花安国瞪眼:
“你是怎么当哥的!”
又一脸嫌弃地瞥向另外两个孙子,“一个两个,光吃白食!”
花安军没敢吭声,花安武不怕死的犟了一句:
“要怪只能怪老天爷偏偏这时候下雪,蓉蓉是滑倒了才崴了脚……”
“啪!”
花大伯刚巧进来,就朝小儿子后脑勺来了一下。
“你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够,还敢跟你爷犟嘴!”
刘春霞听到动静喊了一嗓子:
“安国,你把鸡汤给梅子送进去。”
“哦,来了。”
老太太拿来干净的鞋袜给花蓉重新穿上,这一家子闹哄哄的影响她心情。
“时候不早了,咱回去吧。”
“小肆啊,你跟我们一块走。”
凌肆点了点头,他弯腰又重新抱起花蓉。
“放下放下……我来。”
花安武急了,这怎么在自己家还让别人抱妹妹,他又不是没手。
“闹腾什么,一边儿去!”
老太太一脸嫌弃,她进厨房找了个瓦罐,老母鸡是她的,鸡汤也是她炖的,她带走没啥不对。
她看谁敢念叨!
刘春霞一看老婆婆脸色不对,稍微一想就明白这是心里有气了,水灵灵的孙女瘸着腿被人抱回来,没有怨气是不可能的。
“娘,两个鸡腿都给蓉蓉吧,给她好好补补。”
“还有鸡汤,多盛点儿,你跟我爹也暖暖肚子。”
柴火在灶膛里噼啪炸开火星,映得刘春霞的侧脸忽明忽暗。
她一把掀开斑驳的铁皮锅盖,白雾裹挟着浓郁的肉香轰然涌出,瞬间模糊了她眯起的眼睛。
汤勺撞进翻滚的汤汁里,她使足力气剜出颤巍巍的两大块鸡腿肉,又舀了几勺带着软骨的小肉块。
这会儿她可不敢抠搜小气的,让老婆婆心里舒坦了才是大事儿。
“汤够了,鸡腿留一个给梅子。”
老太太捞出一个放旁边碗里,瞥了一眼刘春霞,这人总算是没给她添一把火,倒是长进了不少!
捧着半瓦罐鸡汤就往外走,老爷子跟凌肆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走吧。”
“爹,娘,我送送你们。”花大伯起身,外面雪下得老厚,这老两口走过去他不太放心,更别说还有个刚崴了脚的侄女……
“不用!你别跟着了,有小肆在没事儿的。”
“……”
花大伯瞬间哭笑不得,他还不如这小子了?
“小肆啊,你当心点啊。”老太太提了一嘴。
“好。”
凌肆长臂抱着花蓉,还时不时注意一下身边老人,刻意放缓的脚步带着几分隐晦的小心翼翼。
老太太倒没察觉,可老爷子走着走着就琢磨过来,不耐烦地挥挥手:
“你们先走,不用管我。”
这点路他闭着眼都能走回去,慢吞吞地,再把他孙女冻着了。
“路上挺滑的,走慢点儿安全。”
凌肆说了一句,低头看了眼花蓉,嘴角微微上扬。
这会儿雪停了,老太太开口道:
“但愿再别下了,不然耽误明天杀猪。”
这养了快一年的猪,总算是膘肥体壮,能完成公社下达的任务了。
交够公社的任务,剩下的就是全村人一分,也是按照工分来的,每家每户都能分一点儿。
“奶,那咱家能分多少啊?”花蓉好奇。
“撑死也就七八斤多点儿,咱家是有工分,可人多肉少摊下来没多少。”
“哦。”
花蓉随后看向凌肆,那意思是你家呢?
“不知道。”
凌肆吐出三个字,他确实不知道,每年分肉都轮不到他家,他也不稀罕那一丁点东西,自然也就不关注这些。
老太太:“小肆啊,今年你家分了肉,你打算怎么弄?”
往年是因为成分摆在那,今年可不一样了,再说小肆还得了奖状,怎么着都有他一份。
“我……我还没弄过这些……”
一听未来孙女婿可怜巴巴的,老太太的心瞬间软地不行,立马开口道:
“你要是放心的话,我给你做,做好了你直接端过去?”
“我当然放心,那就麻烦您了。”凌肆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快得让花蓉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他自然没瞒着花蓉,抱着她的手轻拍了一下,惹得花蓉瞪眼,瞬间就明白刚才那抹得逞绝非错觉。
敢情这人早就掐准了奶奶心软。
很快就到老院,老太太抱着瓦罐不方便,老爷子上前推开大门。
凌肆抱着花蓉进了她的屋,一时间喉结剧烈滚动,眼睛不敢乱看,因为这屋里全是她的气息。
刚把人轻轻放床边,背后就传来老爷子刻意加重的咳嗽声。
“好好养着,夜里睡觉当心点。”
“不要下地,估计得好几天呢。”
凌肆低声交代几句,随后转身往外走。
第一百八十五章分肉
“小肆,过来。”
老太太在厨房门口招手,另一手端着一碗热鸡汤。
“快,喝了暖暖,回去把衣服换了啊,当心身体吃不消……”
“我不爱喝这些,您留着自己补身体。”
凌肆开口推辞,他一个大男人喝什么汤,更何况屋里还有一个伤员呢。
结果话音刚落,就被老太太布满皱纹的手重重拍了一下。
“少跟我耍嘴皮子!”
她浑浊的眼睛突然瞪圆,发颤的手指戳着他肩头,语气加重:
“这鸡炖了整整两个钟头,骨头都熬酥了,香得很。”
什么不爱喝,那是压根就没人给他操心过!
以后是她的孙女婿了,她自然要护着。
“快喝,你小子可别给我学那些城里娃娃挑食的毛病!”
老太太故意板起脸,见凌肆还在犹豫,她又拔高声调补上一句:
“不听话你试试!”
那刻意凶狠的模样,像极了护崽的老母鸡。
凌肆望着老人被油烟熏黄的指甲,以及鬓角的白发,突然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哽住了。
瓷碗在掌心微微震颤,升腾的热气裹着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他突然明白,这哪里是一碗汤,分明是被岁月揉碎又重新拼凑起来的关怀。
是自己漂泊多年从未敢奢望的、带着柴火味的温暖。
喉结滚动着咽下酸涩,他仰头饮尽滚烫的鸡汤,任由暖意从舌尖蔓延到发梢。
“哎这就对了。”老太太乐呵呵地接过碗。
“你们早些休息。”
凌肆走了,顺便把大门给关上。
花蓉听到动静后轻笑出声,老太太进来一看她歪倒在床上,故意瞪眼:
“你当心你的脚啊,还疼不疼了?”
“你也是,有多少力就办多大事儿,跟你爷从县城回来连家门都没进,一转眼又跟着他们去医院了。”
“家里别的都缺,就是不缺人,你去了又能怎么样,还把自个儿脚崴了……”
老太太语气带着抱怨,三个大小伙子连个人都看不好,光长了一张吃饭的嘴!
“呵呵……奶,这就是个意外,那会儿下大雪了,我哥也是怕封路了都回不来,所以我们走得急了些,再说嫂子也是被那姓冯的吓着了,我去看看也放心不是……”
说话间,花蓉轻轻晃了晃老人的手,眼角眉梢都染着讨好的笑意。
“哼,那也是他们三个没本事。”老太太一脸不高兴。
随后沉下脸,低声咒骂道:
“姓冯的就是个瘟神,小的祸害你二哥,闹得家里不安生,现在这个老的又开始作妖……真想给她灌一碗老鼠药……”
“奶,大伯说怎么处理了吗?”花蓉心里琢磨着,要是轻拿轻放的话,那这个恶人就由她来做吧。
按照姓冯的尿性,有一就有二,现在敢刺激大嫂,以后就敢把手伸向小孩。
哪有天天防贼的,斩草除根才是最好的办法。
“开会搞批斗,她要是能挨过去,等来年上工有她受得!”
老太太低语道,以为还像以前那样能分到省力又松散的活?
“不说她了,来,把鸡汤喝了早些睡。”
老太太端起碗递给她,花蓉接过吸了一口,眼睛一亮,“真的好香啊。”
“那可不,听说你也跟着去了,我连忙回来就杀鸡炖汤了。”
“嘿嘿,奶,你也喝,我爷呢?”
“你别管我们,喝你的。”
……
第二天,整个村子热闹起来了,因为今天杀猪。
花大伯直接安排在晒麦扬那边的空地上,搭架子的搭架子,烧水的烧水,劈柴的劈柴,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兴奋的笑。
旁边三头捆起来的大肥猪像是已经感受到了自己的命运,也不挣扎了,任由小孩子们拿棍棍到处戳。
有几个妇人拿着铁盆准备接猪血,能被安排上这个活计的,那一般都是能在村里说上话、还常年满工分的人家。
刘春霞就是其中一个,她正跟旁边的妇人眉飞色舞说着话,一脸张扬劲儿。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陈翠花旁边站着刘美丽,这俩人都跟刘春霞不对付,在听见她那笑声时,不约而同地露出厌恶的表情来。
陈翠花嗤笑一声,“得意个什么劲儿,谁还没喝过鸡汤了……”
刚好刘春霞跟人吹嘘早上吃的鸡汤下面条,那叫一个鲜……
刘美丽斜睨了一眼,故意提高声调:“有些人啊,见着点油星子就走不动道,眼皮子比筛子还浅!”
这阴阳怪气的谁听不出来,刘春霞也听见了,她眼珠子一转,对着三头待宰的肥猪说道:
“哟,瞧这膘肥体壮的模样,再不宰了可就占地方喽。”
她故意拖长尾音,眼角余光斜睨向刘美丽站立的方向。
“有些人呐,见着好地方就走不动道,也不掂量掂量自己配不配!”
“这猪圈再大,能容得下不知进退的野狗吗?”
她拍着盆沿晃出夸张的节奏,唾沫星子混着寒风,直直飘向面色铁青的刘美丽。
来呀,看谁骂得狠!
刘美丽攥着衣角的指节瞬间泛白,青灰色的冻疮在寒风中隐隐作痛。
“你嘴上积点德吧,也是当奶奶的人了……”
陈翠花抹不开脸说了一句,她发现这个刘春霞现在是越来越泼辣了,骂人的花样多的很。
“那也是她先嘴贱!”
刘春霞瞪了一眼,心想你也不是个好东西,跟那个冯阳春勾搭祸害花蓉,忘了挨得打了?
俩个半斤八两的货!
杀猪匠的尖刀寒光一闪,刀锋没入猪喉的刹那,温热的血柱喷溅而出,在腊月的寒风中凝成细密的红雾。
刘春霞顺利接到了猪血,乐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这可是好东西啊。
花大伯组织队员将猪肉大卸八块,秤够交到公社的斤数,然后开始召集村民们分肉。
要说什么时候最积极,就属今天这一天排队最积极,不用人喊都自觉排好了。
有人想多分点肉也行,拿粮食来换,或者用钱来买,大部分村民都用工分来兑换,因为粮食跟钱都是保命的,不敢为了一顿肉全搭进去。
第一百八十六章分肉(二)
“嘿嘿,我要肥油。”
肉能有多少啊,还不够她成子一顿吃的,肥油炼出来省着吃能吃到夏天呢。
她后面的人有些不情愿了,嘀咕道:
“老婶子啊,你给大家伙也留点啊。”
谁家不想要肥肉,都眼巴巴等着分一些肥油回去炼油渣呢。
“就是,老婶子你家人口少,你就换点肋骨啥的,吃顿好的吧。”
“对呀,我们家孩子多,一点点儿肉还不够塞牙缝的,我要点儿肥油,蒸菜团子的时候添一筷子也算个荤腥……”
“我家十口人呢,哪敢放开了吃,只能用猪油烧个汤,漂点油花哄哄孩子……”
“……”
扬面上嘈杂声一片,七嘴八舌的说话声此起彼伏。
叶老太张了张嘴,刚要吐出“那就算了”几个字,话到嘴边还未落地,一道挺拔的身影突然从人群中闪过。
凌肆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她身旁,黑色衣角还带着未散尽的风。
他朝卸肉的人说道:
“我能分多少?”
他一开口,扬面瞬间静了下来,排队的人都伸着脖子往这边看,也好奇凌肆能分到多少肉。
老根叔翻开计工分的本子,花大伯也凑到跟前。
俩人一合计这小子表现不错,再加上有花蓉这层关系在,花大伯为避嫌没开口,老根叔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开口道:
“三斤多点,加上你得了部队的表扬信,给你算成四斤。”
这话一出口,众人表示不服。
“啊?”
“这么多?他一个人啊!”
“我们家也才四斤,还是我一家子的工分呢……”
“我家总共就一点点儿,凭什么他那么多?”
“咦……人家跟大队长的侄女搞对象呢……”
“……”
有人直接开口:“大队长,你确定他是四斤吗?”
花大伯沉着脸回道:
“我眼瞎算不出来,来来来,你上来算!”
老根叔青筋暴起的手重重拍在木板上,震得上面的猪肉晃了一晃。
他鹰隼般的目光扫过交头接耳的人群,声如洪钟:
“嫌肉分少的都给我站出来!凌肆顶着日头干活的时候,你们不是在树荫下乘凉,就是在家睡大觉,这会儿一个个急赤白咧了?”
“凌肆月月拿满工分不说,还是得过部队奖状的人,你们谁要是也能把奖状拍在我面前,这半扇猪肉我双手奉上!”
人群中泛起细碎的抽气声,老根叔将计工分的本子啪一下摔桌上,沉声道:
“没本事就把嘴缝上!再敢吵吵,老子让他连猪毛都别想沾!”
村民们一看这架势都怂了,呵,谁敢跟凌肆比?
“四斤就四斤,快点儿吧,我儿子已经流口水了……”有人催促着。
“就是,耽误这时间干啥……”
老根叔这才将目光收回,看向凌肆,“你要哪部分?”
“两斤肥肉,两斤肋骨,再要四个猪蹄。”
凌肆语气淡淡,从兜里掏出钱递给老根叔。
“要猪蹄干啥,没肉还费功夫,你小子会不会买?”
花大伯皱着眉问了一句,难道是苏玲要的?
“想好了?”
老根叔也问了一句,猪蹄这种东西一般没人要,每年到最后都是他带走处理的。
“嗯。”
专门卸肉的人手起刀落,一点都不带差的二斤肥肉加二斤肋骨。
凌肆接过自己的肉,看向叶老太:
“要肥肉对吧。”
卸肉的人二话不说就剁了下去,叶老太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
“好好。”
俩人提着肉离开,对此不满的人只能强忍着怨气,不是他们不敢,而是知道凌肆是个二话不说就动手的人!
关键是打了大人不算,他还打小孩,为了自家娃儿好,算了算了……
回去的路上,凌肆把两斤肥肉递给叶老太:
“您拿回去吧,我用不上。”
“哎不不不,这我不能拿!你现在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什么东西都不往家里收拾,让人一看就不是过日子的料!”
“你跟花蓉……怎么样了?”叶老太避开肉,她边走边问。
“还好。”凌肆轻晃了一下四个猪蹄,眸底闪过一丝狡黠。
“好就行,一转眼啊,你都到娶媳妇的时候了,我还想起你那会儿连路都走不稳就帮我烧火洗碗,一点点小人踩着凳子趴在灶头上……”
叶老太说着叹了口气,不禁感慨日子过得快啊。
“以后你也是有人管了,我的话你记住,这女人啊其实是不怕苦不怕累,就怕受委屈,外头受的气像隔夜雨,太阳一晒也就散了,可枕边人戳心窝子的话,那扎得比麦芒还疼。”
“要是枕边人冷了心,那滋味比腊月冰碴子还刺骨,她陪你吃野菜咽粗粮的时候,你得把心窝子焐热了护着,她夜里缝补衣裳,你别只顾着闷头大睡,这日子是两个人过,记住喽,家里女人笑起来像春阳照进堂屋,这日子才旺得起来。”
最后,她瞪着凌肆,“你小子可不能犯糊涂啊,以后敢欺负人,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拄着拐杖找你说道说道。”
凌肆忍了又忍,才开口:
“您放心,我肯定好好对她。”
他哪舍得让她受委屈,如果以后花蓉在自己身边过得不快乐了,他愿意放手……
“这才像话,肉你拿回去,好好跟你妈说说,以后一家人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也改改你这阔气的毛病,就算是我,也不能老拿你东西!”
凌肆点了点头,心里却发笑,老太太真是一点儿都不了解那人,他是没服过软还是没说过好话?
可最后换来的,除了变本加厉外再没别的。
到了路口,凌肆还是把肥肉强制性的塞到老太太手里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扔下这句话他大长腿几下就拉开距离,身后叶老太气急败坏地骂道:
“臭小子你回来!”
“你个败家子!我刚才说那么多你当放屁呢!”
“你给老娘回来!”
凌肆假装没听见,步子跨的又大又急,几乎很快就不见了人影儿。
叶老太气得脑门疼,给她等着,她迟早逮到人!
第一百八十七章亲完就跑
跟逛超市似的一一看过去,挑挑拣拣,在看见冰柜里一整个羊排时馋的流口水,真是造孽啊,有肉吃不上,她倒想弄出来,可她爷那脾气不好哄啊,到时候再让老人家着急上火的,唉……
突然,她察觉到门口有脚步声。
随即立马抽离空间,眼睛盯着门口,“谁啊?”
不会是她奶,老太太脚步声没这么重。
“是我。”
凌肆应了一声,他站到窗边,嗓音低沉。
“腿好点了吗?”
花蓉挑眉,这大白天的他都敢进来了?
“还是老样子,你怎么来了?”
凌肆:“送了点东西,好好养着,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又要出去?”
“……嗯。”
凌肆应了一声,原本这两天就该收尾的暗桩交接,却因一扬意料之外的大雪耽搁了下来,年底最后一批货拖不得,即便山道覆雪如镜,他也得赶在这两天办妥。
等交割完毕,他年前就不再出去了。
“你进来一下。”
花蓉意念一动,一条纯黑色的围巾出现在手边。
“……需要我做什么吗?”
凌肆面色迟疑,喉结不自觉滚动,她知不知道邀请一个男人进自己的房间得有多大风险?
“废话真多,快点儿!”
花蓉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她都下不了地,她还能吃了他不成?
下一秒,凌肆咬牙掀开门帘进来,屋内的热气扑面而来,一抬眼,就见女孩儿一脸揶揄地看着他。
“杵在哪当门神?”
“过来。”
花蓉一开口,凌肆乖乖照做。
他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花蓉不得不仰起脖颈,目光掠过他身上的衣服时,眼中闪过满意,很好,里外都是她给准备的。
凌肆任由她打量,缓缓道:
“护身符我也收着呢。”
等她看够了,他侧身坐在床沿,开口问了一句。
“哪来的?”
花蓉嘴角上扬,眼中含笑:“是我奶给我弄来的,你可千万别弄丢了。”
凌肆望着这双盛着星光的眸子,喉间泛起酸涩的甜。
记忆里的寒冬总是饥寒交迫,此刻却被这抹温度烫得眼眶发烫。
他敛去眼底翻涌的情绪,声音低沉得像裹着雪夜炉火:“丢什么也不会丢它。”
花蓉笑了笑,坐直身子,拿起旁边的围巾给他戴上。
绒线蹭过凌肆下颌时,他下意识屏住呼吸,看她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系好了。”
她垂眸整理围巾褶皱,温热的呼吸扫过他喉结,“雪天路滑,别逞强。”
细密的绒毛裹住脖颈的瞬间,凌肆感觉有团火从心口烧到耳根。
从小到大,他只尝过刀刃的冰冷,哪经得住这般温柔?
喉结剧烈颤动,他一把握住她纤细的腕骨,指腹能清晰感受到脉搏的跳动。
呼吸逐渐紊乱,理智在汹涌的情感浪潮中支离破碎,终于,他鬼使神差地低头俯身,捕捉到那片肖想已久的唇瓣。
“唔……”
花蓉发出一声轻哼,睫毛如受惊的蝶翼颤动。
就在她下意识要动时,凌肆猛地后撤,脊背紧绷如弓。
他的眼底翻涌着炽热与克制交织的复杂情绪,声音沙哑得仿佛砂纸磨过:
“等我回来。”
话音未落,他已经转身大步离去。
偏偏刚出大门,就碰上迎面回来的老太太。
“小肆?”
“我放了点东西在厨房,您给蓉蓉弄了吃。”
“你这孩子别老是惦记她,也对你自个儿好点儿。”
凌肆耳尖通红,他想起方才软玉温香的触感,喉间泛起某种隐秘的甘甜。
拇指无意识蹭过食指内侧,那里仿佛还压着花蓉脸颊的温热。
她皮肤细腻得像剥了壳的鸡蛋,柔软又滚烫,烫得他心脏都漏跳半拍。
“她值得。”
凌肆看着老太太,声音轻得像是说给自己听。
“那您忙,我先走了啊。”
“好,慢点儿啊。”
老太太让开路,心想这小子还知道打扮自己,今天穿得多俊呐,还有那个围巾,看着就暖和。
她提着篮子进了厨房,结果在看见排骨跟猪蹄时,惊得瞪大眼睛:
“啊呦这傻小子!”
屋里花蓉听见她惊呼,连忙喊道:
“奶?”
“奶,你咋了?”
老太太把肉放好,然后去了孙女的房间。
“奶,咋了?出啥事了?”
花蓉看着她,凌肆放了什么东西?
她还没来得及问,那人亲完就跑,真是够刺激的,等下次她也要调戏回来。
“那傻小子,给了四个白胖白胖的猪蹄,还有肋骨,这也太多了。”
“我要不送回去?就怕苏玲……”
老太太有些发愁,这肉又不是白得的,小肆辛苦了一整年,苏玲要是又发病给糟蹋了,那不是让娃寒心嘛……
花蓉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奶,要不这样,你做熟了送过去一些,一次不要多给,她要是吃的话咱多送几趟,要是不吃,那就留给凌肆吃。”
呵,男人。
她稍微动了动腿,肿得发亮的脚踝在棉被下蜷了蜷。
花蓉忽然轻笑,某人倒是把‘以形补形’贯彻得很彻底。
“你说的这也是办法,那我去收拾。”
老太太点了点头,又问了一句:
“你今儿感觉咋样?”
“不怎么疼了,就看着吓人。”
正说着话,花安国兄弟仨从门里进来了。
“奶?”
“奶?奶?”
“蓉蓉?”
花安武越喊越来劲了,大嗓门响彻整个院子。
老太太板着脸深吸口气:“在呢在呢,喊啥喊!”
来就来了,一进门就跟羊一样叫叫叫,吵的她头疼。
“蓉蓉你咋样了?”兄弟仨站在门口问。
“还行,你们咋都过来了?”
花安国跟花安军对视了一眼,开口道:
“是这样,咱家的菜不是长得挺好的嘛,我们想去县政府的食堂问问,看能不能……”
“可以呀,就是我现在下不了地,帮不上忙。”
花蓉这话一开口,瞬间让老太太看三个大孙子不顺眼了。
“你少操心些,他们能干就干,干不了就老老实实种地!”
兄弟仨连忙附和:“对,蓉蓉,你帮我们的够多了,就是跟你说一声,这事儿由我们来办,你歇着就行。”
第一百八十八章豌豆炖猪蹄
花蓉一想也行,她有意帮衬大伯家,但现在有心无力,随他们自己折腾去,如果最后失败了,大不了她再找别的出路。
“行嘞,那蓉蓉你好好休息,我们去后院了。”
花安国眼中闪过激动,心想他一定要把这事儿办好。
老太太跟着起身,开口道:“少拔一些,要是卖不掉可惜了。”
“好,听您的。”
老爷子在后院搭了个棚子,四周围着篷布,里面温度适宜,木箱子里的绿菜长得非常旺盛。
“奇了怪了,为啥我那边种的菜就蔫了吧唧的……”花安国盯着一箱子绿油油的茼蒿一脸怀疑,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一样的种子,同样的种植方法,就连那边的棚子也是爷爷搭的,可,两边的菜长势就是不一样啊。
老太太掐了一把小油菜说道:
“蓉蓉三天两头进来看看,又是松土又是喷药的,可上心了。”
“这样啊,那我待会儿问问她。”
兄弟仨开始忙活,弓着背利落地掐断菜根,将鲜嫩的菠菜、油麦菜、茼蒿一捧捧码进竹筐。
每样绿菜都摘了一筐,放进板车里上面盖上破棉被,不然大冬天拉着一车绿菜招摇过市太显眼了,惹得旁人眼红,再招来像王财那样使坏的,那损失可就太大了!
“路上慢点啊,买卖不成就回来,可别得罪了人。”
“安国,你可得上点心啊,别给你爸招祸。”
老太太在一旁叮嘱道,这几个平日里再怎么惹人烦,一出门让人跟着操心,生怕在外面闯了祸或者吃了亏,更别说这是跟县政府的人打交道。
“外面冷,您快回去,我们走了啊。”
花安军揽着老太太肩膀把人往外推,旁边的花安武没忍住开口:
“奶,你是不是不放心我啊?”
老太太:“废话。”
“那等我回来了,能不能再喝顿鸡汤?”
花安武说着舔了舔嘴唇,那鸡汤是真香啊,他喝了满满一大碗都不够,现在一想起那个味儿,馋得人直流口水……
“滚滚滚!”
老太太气恼地骂了一句,头都不回的走了,她就多余担心,总共四只鸡她留着给她蓉蓉补身体呢,结果让这混账东西给盯上了。
“你真的是……”
花安军嫌弃地摇了摇头,他就没见过这么好吃的人。
花安武拉着车来了一句:
“那咋了?”
花安国听得不舒服,眉头一皱,“还咋了?照你这么吃下去,家迟早让你吃穷了。”
花安武撇撇嘴表示不服,能让他吃穷就说明没富过,脑子一抽,又来了一句:
“那咋了?”
又是这句,花安国气不打一处来,巴掌裹挟着冷风上去就朝他后脑勺来了一下。
“啪!”
花安武踉跄了一下连忙扶住车辕,气得扭头瞪他。
花安国冷脸训人:
“你说咋了!”
“再这么流里流气的说话,信不信我抽死你!”
“哪学的?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你想干啥!”
花安武一手捂着头,原本还想替自己喊几句,结果一对上两张沉下来的脸瞬间怂了。
“……我、我又没说啥。”
花安军朝他肩膀拍了一下,“赶紧拉车,少惦记奶的东西,人要知足懂不懂。”
花安武一脸委屈,他都多大了还挨大哥的巴掌,传出去他不要面子的吗,呜呜呜,他命比黄连苦……
老太太进门直钻进厨房,她准备处理猪蹄,这东西收拾起来很麻烦,洗干净燎了毛还得拔掉指甲……
花蓉听到她在厨房里砰砰砰地,慢慢地从床上下来,拄着木棍单脚跳到厨房门口。
“奶。”
“哎呦,你下来干什么!”
“赶紧回去!要什么你喊一声啊,是不是要去茅房,我给你提尿盆去……”
老太太边说边解围裙,花蓉连忙拦住:
“没有没有,我就是看看你咋处理猪蹄的。”
“这有啥好看的,收拾干净了往锅里一放,大火烧开了煮,等晚上就炖烂了。”
“奶,家里有黄豆是不是?”
“有啊,你想吃?”
花蓉笑笑:“奶,你先收拾,等下锅的时候我教你一个新的做法,保准煮出来的猪蹄好吃。”
老太太乐意惯着孙女,满口答应,“行,那你先回屋去,弄好了我喊你。”
“好。”
花蓉慢慢地挪动脚步,走了两步回头说道:
“奶。”
“你真好。”
老太太被她搞得莫名其妙,笑出了声:
“知道你嘴甜,赶紧回屋去,当心冻着。”
真是个傻孩子,她当奶奶的,对自己孙女不好对谁好!
一通收拾下来,四个猪蹄被她剁碎装了一盆,又听孙女的安排泡了些黄豆。
花蓉一个人在屋里无聊,她守在厨房不走了,坐在灶台旁边烤火,还往火堆里塞了几个土豆,一边听着老太太拉家常。
很快,锅里传来咕噜咕噜的冒泡声,花蓉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把黄豆加进去,老太太已经退居二线了,她没见过这种吃法。
先是大火又是文火,两个多小时后,她揭开锅盖,热气裹挟着浓郁肉香扑面而来。
软糯的猪蹄皮肉透亮,筷子轻轻一夹便骨肉分离,琥珀色的胶质挂在肉纹间勾得人嘴馋。
旁边吸饱肉香的黄豆变得圆润饱满,她夹起一粒送进嘴里,轻轻一抿,黄豆便在齿间化开,醇厚肉香裹挟着豆香,从舌尖暖到胃,鲜香在口中四溢。
“奶,您尝尝。”
老太太光闻着味就知道香,等吃进嘴里点了点头:
“还是你会吃,真的香。”
“嘿嘿。”
老太太:“你先吃,我捞一碗去隔壁。”
上次叶老太答应她要探探苏玲的口风,结果这好几天过去了也没音信,还是她亲自去问问。
其实不是叶老太没问,而是苏玲没见她。
她一进去,苏玲啪一下关上门躲着不见人,她就是想问也没机会,这一来二去的就给耽误了。
“奶,你快去快回哈。”
花蓉眼巴巴地看着她,要不是她不方便,这碗豌豆炖猪蹄她就送过去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猪蹄儿
老太太捧着粗瓷碗跨过门槛,走到院里。
“玲子?”她试探着唤了声。
脚步声在空荡的院落里格外清晰,老太太往堂屋走,她又提高了音量:
“玲子,我是你花婶子啊......刚煮好的猪蹄,给你送一碗过来。”
喊了半天,静悄悄的,没人应声,老太太嘀咕道:
“这人去哪了?”
心想人不在她先回去,等晚点儿再来。
结果,她刚一转身,就被吓了一大跳!
苏玲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那目光渗人的很。
“哎呦我的老天爷啊,你吓死我了……”
老太太差点摔了碗,一手死死按着突突乱跳的胸口,喉间溢出的气音里还带着没散尽的颤意。
“你来干什么?”苏玲冷冷地开口。
老太太想着伸手不打笑脸人,她缓了缓笑道:
“好多天没见你面了,我过来看看。”
苏玲面无表情地回道:“现在看到了,你回去吧。”
老太太:“……”
“呵……那啥,刚煮好的猪蹄儿,你尝尝?”
苏玲目光看向碗里还冒着热气儿的猪蹄儿,冷笑道:
“你们花家真会做人,以为我不知道这哪来的?”
真把她当疯子糊弄呢!
她在外面碰见了几个妇人,人家可是亲眼看到那畜生分了多少肉的,可她在家里连个肉丝儿都没看到,肉哪去了还用得着问吗?
一个丫头片子,拿捏男人的本事还不小,居然让那冷心冷肺的小畜生舍得花钱。
哼,他想讨好花家,那也要看她答不答应。
老太太笑脸贴了个冷屁股,脸色也淡了下来。
“那你说,你想怎么样?”
苏玲眼中闪过阴翳,她想怎样?
她想让那畜生给她的儿子赔命!
她想把姓凌的尸骨挖出来烧成灰一把扬了!
她想……她想让她的儿子活着……
“你家花蓉跟那畜生在一块儿,说明眼光也不咋地……”
“住口!”
老太太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她不爱听这话,她蓉蓉眼光好着呢,小肆也是个可靠的!
为了两个娃儿,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好好跟苏玲说说话。
“玲子,我知道你心里憋着一口气,可那些年形势比人强啊,咱谁也没办法……还不如放下那些糟心事,就当放过你自己啊。”
苏玲目光凉凉地看她,满眼地不屑,“放过?你想得美、你们想得美!”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是给那畜生说话呢,她还就偏不放过!
凭什么她要受那些屈辱?
就因为她是凌家的人,是地主、坏分子家的童养媳!
她恨呐!
她憎恶整个凌家!
还有,凭什么那畜生活了下来,她的儿子连一天好日子都没过上!
现在倒好,他不仅摘掉了‘帽子’,还要娶妻成家了,他凭什么!
她活得窝囊,他就该陪着她!
这是凌家欠她的!
“我知道你为什么进这个门。”
呵,那畜生的命怎么这么好,都烂在泥里了还有人上赶着搭救,真让人不服气啊!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老太太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你知道就好,两个孩子看对了眼,我们也不要求别的,只希望我孙女能过个安稳日子。”
“呵,安稳日子……”苏玲低声嘲讽了一句。
老太太这才注意到她半边身子上都是泥巴,估计摔哪了,手上的冻疮裂开了口子,血都干了,看得她于心不忍。
“玲子,你有啥要求咱可以坐下来慢慢谈,能办到的我们尽力办,你看你……”
也不知道她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把那娃儿的死怨在小肆身上,承认自己的错误有那么难吗?
老太太真的很想当面戳破她,又怕刺激到她,本来就疯疯癫癫的,这要是刺激过头再弄出什么来,她也过意不去。
苏玲眼睑微垂,尽力办到吗?
随即嘴角一勾,“我家那丧门星给你送了不少东西吧,我不要你还,以后我的吃喝你家管了就行。”
老太太沉默了一会儿,“那咱说好,以后我做给你吃,至于两个孩子的事儿……”
“哼!”
苏玲冷哼了一声,她先把眼前的吃进嘴里再说!
然后一屁股坐在旁边凳子上,手直接捞起半块儿猪蹄嗦起来,吃进嘴里一顿,随后理都不理老太太,捧着碗大快朵颐。
老太太从凌家出来了,她算是看明白了,这苏玲纯粹就是自己不好过也不让旁人好过,这个旁人还不是外人,是她亲生的儿子!
有时候她都怀疑这小肆到底是不是她儿子!
哪有当妈的这么狠心的……
花大伯刚拐进来就看见他老娘在前面走,扬声喊了句:
“娘。”
“哎呦喂!”
老太太被这冷不丁的一声给惊着了,气得牙痒痒,“你喊什么喊,不知道人吓人会死人啊!”
花大伯被凶了个莫名其妙,“我、我就正常喊了一声啊。”
老太太深吸了一口气,她今天不知道犯了什么太岁,接二连三的被吓,再这样下去,她迟早被吓死!
“你又来干啥?”
花大伯走近轻声道:“我刚从牛棚那边过来,那姓冯的病倒了。”
往年他还稍微照顾一下那边,天冷了让人帮着补一补牛棚的顶,下雪了再让人清扫一下。
今年,呵,他没那个善心!
“那也是她底子弱,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老太太冷声道,对于要祸害她家人的恶人,她没那么烂好心。
“别管了,她能熬过去算她命大,熬不过去是她命该如此。”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母子俩回到家一进堂屋,就看老爷子跟花蓉俩人一人捧着一碗猪蹄儿,吃得满嘴流油。
“你咋来了?”
老爷子有些护食,这也是个能吃的,他一来,自己就得少吃。
“嘿嘿,爹,我就进来看看,您至于嘛。”
花大伯一看是猪蹄,立马知道这是哪来的。
心想那小子会来事儿啊,这才哪到哪,已经让老爷子吃上肉了。
第一百九十章卖菜
花大伯乐得咧开嘴:
“嘿嘿,还是爹好。”
花大伯一点儿都不客气,顺势坐在炕沿吃了起来,花蓉见状,把自己碗里的一大块肉捞他碗里。
“大伯,多吃点儿。”
花大伯一下子感动的不行,暗叹还是女娃儿好,不,应该说是他侄女好。
他养大了三个儿子,从来没有谁把自己碗里的肉分给他吃的,这一对比,那三个混账真的欠收拾!
“你吃你吃,大伯尝尝味儿就够了。”
他已经厚着脸皮吃了他爹的一份,可不能再吃蓉蓉的,那他成啥了。
花大伯要把肉还回去,结果花蓉护着碗躲开了。
“大伯您快吃,待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花大伯心里一片滚烫,肉哪有不好吃的,这明摆着是侄女体贴他。
“来来来,黄豆比肉还香……”
老太太端着一瓷盆猪蹄儿汤进来,舀了半勺头黄豆放进花大伯的碗里。
“剩下的给小肆留着,那孩子还没吃呢。”
老太太又给花蓉添了半勺,随后当着三个人的面把瓷盆锁到柜子里。
花蓉:“奶?”
老太太把钥匙收起来,说:“苏玲也爱吃,以后咱家烧饭多烧一份。”
“为啥?”花大伯看向老娘。
老太太叹了口气,坐在花蓉旁边,伸手把她侧脸的碎发别在耳后,“她那性子……真让人又气又觉得可怜,捎带着送一碗饭,就当是看在小肆的面子上。”
花蓉突然觉得碗里的猪蹄儿不香了,不过她什么话都没说,老爷子看了她一眼,咳了一声:
“一碗饭还是送得起的,咱往长远看,那小子会有打算的,看他咋处理。”
别的暂且不说,就凌肆能给蓉蓉找个好大夫,那就已经欠了人情了,更别说现在连他也捎带上了。
“粮食够不,不够我再扛过来一袋?”花大伯夹着黄豆边吃边说。
“够的。”老太太端起碗喝着汤。
花蓉碗里还剩几块肉,她全捞给老太太。
“我吃不下了,奶,您帮我解决掉。”
“真吃不下了?”老太太看她。
“真的,我还吃了烤洋芋,很撑。”
旁边花大伯三两下就吃完了,他擦干净嘴说:
“也不知道那三个出去咋样了……”
他原本也想跟着去,结果那哥仨不让,说在家等着就行,这一出门好半天没回来,他不由得着急起来。
老爷子:“耐心等着,安国做事儿你还不放心?”
大孙子是个沉稳的,说话办事让他很满意。
“卖不出去也没啥,咱留着自己吃,我还怕不够自家吃呢。”
老太太很自信,那绿油油的菜多稀罕啊,县政府的人不要,那是他们没眼光。
……
这边,花安国兄弟仨到了县政府的门口。
值班室的大爷站起来,盯着三人打量,能在县政府看大门,最重要的就是会识人,他火眼金睛一看,就知道对方是什么身份。
三个庄稼汉车上拉的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要用棉被盖着啊!
眼中闪过一抹惶恐,别是他想的那样吧……
“你俩先等着,我去问问。”
花安军说了一声,然后走向老大爷。
“干什么的?”大爷先发制人。
花安军笑笑,从棉袄兜里掏了掏,好半天掏出一根软了吧唧的卷烟,双手递过去:
“嘿嘿,大爷啊,我朝您打听个事儿行不?”
大爷没接,一脸严肃道:
“你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胡乱打听什么!”
花安军不气馁,弯着腰继续笑道:
“我们是红旗大队阳坡村的,我爸是大队长花金强,您不信可以查一查。”
老大爷依旧不为所动,开口赶人:“少在这嬉皮笑脸的,赶紧走!”
花安国跟花安武看了半天,还以为老二能成事儿呢。
结果说了半天,就这?
花安国走了过来,老大爷大声喊道:
“干啥干啥!”
“您别紧张,我车上拉了些菜,想问问咱们食堂收不收?”
“什么菜?”大爷心里顿时一松,吓死他了,他还以为车上是死人呢……
“您来看看。”
花安国伸了手,老大爷走出值班室,到板车跟前,他掀起棉被的一角,映入眼中的是一抹绿色。
“哎呦,这是、是绿菜啊。”
老大爷一下子瞪大眼睛,一脸吃惊,大冬天的绿菜哪是菜啊,是钱啊,这是一板车钱啊……
花安国笑笑:
“我们也是试一试,这没想到竟然成了,咳……都是穷苦人家,想着到这儿问问……”
老大爷一下就听懂了言外话,这是把生意做到县政府了啊。
“行,我进去帮你问问。”
老大爷速度很快,他去传个话就行,要是食堂不收,他收,这菜鲜着呢,收了不亏。
等他走后,花安武看向花安军。
“二哥,你知道你刚才像啥吗?”
“像狗腿子。”
“滚!”花安军瞪了他一眼,早知道这样,他就不偷他老子的烟了。
花安国:“你想好回去怎么跟爸交代了吗?”
他要是没看错的话,这烟是蓉蓉拿来的,他爸舍不得抽藏在柜子顶上,没想到老二给偷了。
花安军有些丧气,“我也没想到他不接啊。”
“更没想到你一开口就说到点子上了。”
花安国看着前面说道:
“这是县政府门口,有话直说最好,你那套在这里行不通。”
这话还是爷爷教他的,在什么地方说什么话很关键,有时候不是能力的问题,而是看一个人会不会来事儿。
“行行行,那你来。”
老大爷很快就出来了,他身边跟着个小胖男人,个头矮,人又胖,走起来一颤一颤儿的。
“在哪在哪?我看看哪里有绿菜?”
小胖男人喘着气问道,花安国主动掀开棉被,下一秒,就见这小胖男人小跑到板车跟前,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哎呦好好好,这简直是大好事啊。”
他正愁着呢,最近天天白菜豆腐都吃腻了,领导虽然没说话,可秘书长已经朝他看了好几回了,他这个总厨不好当啊。
“小兄弟,来来来,跟我到旁边来。”
“咱俩好好聊聊。”
第一百九十一章与县政府打交道
“你喊我老刘吧,大兄弟,你这菜新鲜我全要了,你想要个什么价位啊?”
花安国一副憨厚老实的样,笑了笑:“我也是头一回做这买卖,刘哥您看着给吧。”
老刘搓了搓手指,沉吟一下道:
“市扬上一斤菜要三毛,我给你定价八毛咋样?”
萝卜白菜外面三毛,绿菜这会儿可是稀罕物,去黑市的话一块五少不了,可这是县政府啊,八毛足够了。
“行,我听刘哥的。”花安国其实心里定价是一块,可要跟县政府打交道,就不能讨价还价。
不是他不想去黑市交易,而是家里三申五令要求不准去,一旦被抓住,家里大队长的职务就保不住了。
为此,菜过了明路,以后村里谁也不敢捣乱,他爸还想着带村里人找个出路呢。
老刘咧开嘴一乐,“那你还有多少啊?以后能不能供上货?”
“这会儿全在车上了,我跟刘哥你说句实话,菜长出来可太不容易了,这中间……”
花安国有意夸大其中的艰辛,话里透露出自家的情况,尤其是他老子身为队长整日为全村发愁,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老刘听得也是半信半疑。
“……这样吧,咱就订好这个价,以后只要菜长出来,你就给我送来,咋样?”
老刘开始琢磨菜单子,他刚才扫了一眼那些菜,确实不错,叶片干干净净的,看着就有食欲。
“好,我听刘哥的。”
花安国这副完全信任的态度大大取悦了老刘,他拍了一下花安国的肩膀,低声道:
“老弟你信任哥哥,我也不会让你吃亏,那啥,等会儿我带你见个人,他要是觉得没问题,那以后你只管把菜送来。”
这话一出,花安国心里乐开了花,脸上也露出笑容来,这是遇到了贵人啊。
“哎呦那多谢刘哥了,我、我这……”
花安国有些语无伦次,还以为要多费周折呢,没想到就这么成了。
“哈哈,别激动,把车拉上跟我走……”
老刘带着兄弟仨往另一边走,看门的老大爷有些遗憾,他也馋那口绿菜啊……
事情格外的顺利,老刘带花安国见了后勤主任,对方一看见绿菜也是满脸欢喜,在听到红旗大队阳坡村时,开口问了一句:
“你们村有个叫花蓉的女同志,是个画家,认识吗?”
因为一幅画上了全国报纸,开会时领导大力表扬过,所以他对这个地方记忆深刻。
花安国笑笑:“巧了,您口中的花蓉正是我的妹妹,我也跟您说实话,这菜,也是我妹妹捣腾出来的。”
“真的?”
后勤主任眼睛一亮,他心里很快盘算起来,这件事儿要是办好了,说不定也能给他的档案上添一笔,为啥,因为他现在的领导就是当初因为一幅画而升上来的陶书记。
当初他还羡慕陶书记捡了个大便宜,这不,属于他的机遇来了。
花安国点头,铁打的事实他撒什么谎?
后勤主任明显热情起来,话题也是由他提起来,俩人在办公室聊得热火朝天。
外面,老刘听到主任心情愉悦的发笑,越发觉得自己办对了一件事儿,也对花安军兄弟俩更客气了。
半小时后,花安国一手拿着钱,另一手拿着刚签好的订单。
后勤主任还在想怎么样才能跟花家保持来往,准确地说是跟花蓉牵上线,她能给陶书记带来好运,那他也想沾一沾。
这边花安国也透出口风,想跟县政府签个协议,种菜的流程他是一清二楚,他不想做一杆子买卖,而是想长期合作。
俩人一拍即合,后勤主任当扬就应了下来,以后只要花安国送来的菜老刘无条件接收,但有一点也说得很清楚,花安国必须保证菜没问题。
一直等出了县政府,兄弟仨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哥,真的有钱了……”花安武咽了咽口水,那能不能给他买点儿吃的?
当然不能。
花安国瞥了他一眼,自己亲弟弟,一撅屁股他就知道要拉什么屎。
“走,回去把钱给蓉蓉,后面你俩有的忙了,要多多种菜。”
花安军点了点头,花安武还想再争取一下,“都给蓉蓉吗?”
给他一块也行啊,他也出力了……
花安军直接拍了他一下,“菜种子不要钱?”
“你占便宜占上瘾了?”
“别学咱妈那一套!”
蓉蓉帮衬的够多了,这钱就应该给她,要不是她种菜,他们怎么可能跟县政府的人打上交道。
花安武捂了一下胳膊,“给就给,你打我干啥?”
“我回去就找妈告状,说你嫌弃她……”
话还没说完,他耳根子骤然一疼,“嗷!”
“疼疼疼……”
花安国才松了手,真是欠欠儿的。
“你敢惹得家里不安分,以后我俩都不带你玩。”
花安武怂了,得,他就是干活的命,跟生产队那头拉磨的驴一样。
……
凌肆忙完就去了胡老爷子那,他一进门就发现不对。
平日里咋咋呼呼的老爷子今儿怎么这么安静?
“阿爷?”
屋内炕上,胡老爷子裹着棉被哼哼唧唧。
凌肆进来一看就皱着眉,人明显是病了。
“发烧了?”他摸了一下额头,居然烫手!
“……咳咳,烧一会儿就好了。”
老爷子嗓子哑得不像样,人一点儿精气神都没有。
“药在哪?”
凌肆沉声问道,亏他还是个大夫,自己病倒了都不会处理。
“……要、要扎针才有效,我没劲儿……”
“我带你去医院……”凌肆准备把人搀扶起来,谁料老爷子一听去医院反应很大,直往被窝里缩,“不不不不……不去,我不去!”
他从来不去医院,他们这一派被打压得这么厉害,他才不去看对手的脸色。
“行,那你挨着吧。”
凌肆扔下一句就出去了,胡老爷子没力气管他,裹紧了被子,人开始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有人硬撬开了他的嘴。
“……唔你?&%*”
第一百九十二章胡老爷子生病
“咳咳咳……”
“你、你给老子灌了什么?”
他颤巍巍地手指着凌肆,这不孝的混账东西简直没把他当人!
凌肆看碗里还剩一点儿汤药,他提起水壶添到一碗的量,语气冷淡道:
“喝了。”
“啥呀?”
老爷子咂吧着嘴,眉头拧成个死结,舌头像被千万根细针扎着发麻。
“药,吃了就不发烧了。”
老爷子气得闭上了眼,他这会儿是真的没劲儿,不然他高低给这小子一个教训,他当然知道是药,是什么药!
凌肆缓缓道:
“你不去医院我只能给你抓西药,我又不会扎针。”
老爷子没忍住问:“你到底抓了些什么药?”
西药现在发展成这样了?不是吹嘘说有什么糖衣的吗?
这他娘的比胆汁还苦啊,苦得他都想吐。
“不知道,药片我碾碎了,又抓了一把你那柜子里的苦丁。”
老爷子一听瞬间气炸了,口不择言骂道:
“我日……你个混球,谁家药片子要碾碎?你还往里面加苦丁?你是怕我死不利索是不是?”
气得手都在发抖,老爷子指着骂:
“你就不是个好东西!黑心眼的混球!”
凌肆面无表情,等他骂够了才说:
“你都不怕烧死,还怕苦?”
“我要是今天不来,你烧成傻子都没人知道。”
“苦什么?我一点儿都不觉得苦。”
老爷子沉默了,他常年不发烧的人,这突然来了一下,烧得他是真的没力气,想着裹上被子捂一捂出汗了就好了,可没想到越捂越烫。
虽然他理不直,但气壮啊。
“那你也不能碾碎了药片子灌我!苦得我舌头发麻!”
“你就是这么给我当孙子的?”
“还指望以后不能动弹的时候你伺候我呢,照这么看,你给我喂屎都有可能!”
凌肆眉头拧了拧,冷淡道:
“想吃点啥?”
老爷子闹起脾气,一脸不高兴:“我不吃!”
凌肆转身去了厨房,他找了一圈,看到自己前几天拿来的肉和菜基本没动,幸好现在是冬天,要是天气暖和,早就臭了。
他速度很快地搞好了三菜一汤,这么多年也是锻炼出来了,自打会走路开始,他就已经往灶台跟前凑了。
端到屋里,老爷子鼻子囔囔的,裹着被子坐起来,“我都说了不吃,你浪费粮食干什么!”
“你不吃我也要吃。”
凌肆给自己拨了一半,煮饭来不及,他看到有几个二合面的馒头就给蒸热了。
先喝了一碗汤,然后他把馒头掰开,夹了几筷子菜进去,吃得津津有味。
硬生生把老爷子看馋了,他气呼呼道:
“我现在饿了。”
“听见没?”
“哼!”
凌肆几口吃完馒头,伸手给他弄了一个菜夹馍。
“多吃点儿,吃饱了才有力气硬扛。”
凌肆没给他好语气,他气老头儿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儿,有病不看硬扛,也不看看自己啥年纪了。
胡老爷子一哽,瞪着眼,“你说两句行了昂。”
以为他愿意扛着啊,这不是判断失误嘛,以后他会当心的。
“你待会儿走的时候把蓉丫头跟她爷的药拿回去,让他俩先吃着,等我身体好了再给他俩扎针。”
他现在没力气行针,只能往后延迟,只好让这俩人多挨几次了。
凌肆没吭声,陪着吃完饭又给人喂了一次药,这回老爷子强烈要求他吞药片,敢碾碎看他不捶死这个不孝顺的。
凌肆把厨房收拾好,又给老爷子在床边放了水壶跟点心,叮嘱道:
“我明天再来,要是还不退烧,你就跟我去医院。”
胡老爷子吃饱喝足后困意上来,他感觉是起了药效,因为他就不是个瞌睡多的人。
等凌肆回到家时,天刚擦黑。
他提脚就去了花蓉家,想着这会儿人应该还没睡,再者还有药,他怕拿回自己家又出什么意外,毕竟那人防不胜防。
他敲门,老太太打开门一看是他,热情地把人迎进来。
“小肆啊,来来来,快进来。”
她老眼昏花看不清他拿的什么,只看到手里提着一个大袋子,立马压低声音不赞成道:
“你这又拿的什么东西!”
“小肆啊,你别老给我们送……”
凌肆截住话题,“是药,我帮蓉蓉捎回来的药。”
“这样啊,好好,她跟她爷在堂屋说话呢,你进去。”
老太太立马松了一口气,转念一想这娃儿估计还没吃饭呢,她去把猪蹄汤热一热。
堂屋,老爷子在知道是因为孙女的缘故,大孙子才顺利跟县政府签了订单后一直没吭声,下午家里来了几波人都是感谢孙女的,他虽然自豪但也发愁。
孩子身上有个大秘密,他怕早晚有一天暴露出来,到时候谁也护不住她啊……
“蓉蓉,你是咋想的。”
花蓉嚼着肉干,葛优躺在椅子上笑眯眯,“啥也没想。”
她还担心花安国办不成呢,没想到挺顺利,这下她心里再没负担了,出路给他们打开了,能不能抓住就看大伯一家的本事了。
她现在一身轻松,坐等着过好日子。
花家的仇人冯阳春死了,冯姨妈病重,下午大伯跟她说那女人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冯家再也翻不了身。
而她花家,跟书里的结局彻底不一样了。
花安国跟周梅有了孩子,花安军娶了媳妇儿,日子过得安稳,大伯还是大队长,爷爷的身体也有了好转,她自己有空间有工作,不愁吃喝,还有个帅气能干的对象,日子美气的很。
老爷子刚想说她,就见凌肆进来了。
“你咋来了?”
花蓉转头一看,立即坐起身,不自然地理了理头发,她刚才那豪放的姿势应该没啥吧。
“我去了胡爷爷那里,把药捎回来了,他这两天不舒服,扎针要往后挪几天。”
凌肆虽然对着老爷子说话,但余光一直注意着花蓉,眸底闪过一抹笑意,他刚才看她那姿势悠闲得很嘛。
第一百九十三章送玉镯
“着凉了有点发烧,我明天再去看看。”
凌肆把药放在旁边桌子上,他看向花蓉时勾了勾嘴角。
“胡老……他一个人生活?”老爷子问了一句。
凌肆点头,以前老头子喝醉了会骂几句不孝子,他从中拼凑了些事情,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老太太掀开门帘进来,手里端着热汤,“来来来,小肆,快尝尝。”
“这是猪蹄儿汤啊,香得很,里面还有黄豆。”
凌肆连忙站起来,“我吃过饭了,您别忙活。”
“哎呀,外面哪有家里舒心,快吃,这是专门给你留的。”
老太太强势地拉着凌肆坐下,往他手里塞了一双筷子。
“我真的吃过了……”
凌肆看向花蓉,罕见地露出求救的信号。
花蓉眼中跳动着促狭笑意:“真吃不下?”
“这饭我也上手了呢。”
“不尝尝?”
凌肆喉结动了动,看着对方眼尾挑起的弧度,后知后觉自己早已落入温柔的陷阱。
他接过还冒着热气的碗,认命般地改口:“我还能吃。”
老太太乐呵呵地坐在炕沿边,看着袋子里的药有些纳闷,“这一回怎么这么多?”
这量够蓉蓉吃两三个月的。
“还有我的,以后我跟娃儿俩都得喝。”
老爷子一时没防住就说了出来,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他不想让老伴儿跟着忧心。
“你咋了?好好的喝什么药?”老太太扭头看他。
“胃胀。”
“腿疼。”
花蓉跟老爷子一起开口,结果俩人说法不一样,怕露馅儿,俩人又迅速改口。
“腿疼。”
“胃胀。”
很好,老太太脸色沉下脸,这爷孙俩把她当小鬼子哄呢。
“啪!”
老太太拍了一下桌子,瞪着老爷子,“到底怎么回事?”
“花毅!”
老东西还敢瞒着她,是她老了还是她挥不动锅铲了!
还有这个小的,她瞪了眼花蓉,等会儿再收拾。
花蓉一看闯祸了,连忙拉着凌肆往外走,老爷子还想着让她在中间调和一下呢,结果眼睁睁看着人溜走了。
“哈,那啥,仙兰啊,你先听我说……”
“花毅,你今天说不清楚,你就跟你儿子睡去!”
“咳,不至于不至于……”
“……”
厨房里,凌肆端着碗跟花蓉大眼瞪小眼,他是真的没见过老爷子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花奶奶不知道?”
“嗯。”花蓉让他坐在凳子上,自己靠着门框,一边留意屋里的动静一边回答。
“花奶奶有知道的权利。”凌肆喝了一口汤,确实香。
“我知道啊,这不是怕她着急……”
“花奶奶是个通透人,她能理解的。”
凌肆喝着汤说道,他觉得老太太早知道早好,等事情到最坏处也不至于没办法接受。
花蓉嗯了一声,随后转了话题。
“有个好消息,我大哥他们今天去县政府卖菜,结果跟人家谈成了一笔交易,以后不愁销路了。”
“定价多少?”
“八毛。”
凌肆点了点头,“可以,在黑市能卖到两块。”
“这么高?会不会太贵了?”
花蓉压低声音,一斤猪肉这会儿才卖八毛。
“黑市的价由我调控,贵不贵我说了算。”
凌肆很霸气的一句话让花蓉沉默了,她忘了,眼前这个人现在是黑市的二把手。
凌肆也没瞒着她,几口就喝完了汤,边洗碗边说:
“沈达有军方的背景,他年后可能要去别的地方发展了,以后这边的黑市都由我负责,蓉蓉,我能做好的。”
我能给你创造好的生活条件,我会让你衣食无忧。
他也是看了账本才发现不对,跟沈达一碰面,对方竟然直接挑明了身份。
原来他是专门在全国各地搜集黑市的人,说白了就是部队要吃饭,不能拿老百姓一针一线,那就只能从别的地方想办法,黑市是首选,沈达有背景有资源,他每到一个地方先跟黑市的话事人打交道,能合作就合作,不能合作的全让县政府的革委会端了。
怪不得他对黑爷下手干脆利落,那是因为早些年黑爷拒绝了跟他合作,还阴了他一把,等沈达出来后找人时黑爷早跑了,没想到兜兜转转在这又给碰上了。
他跟沈达表明了态度,只要不刻意打压他,给部队的所有物资他全部以最低价出手,甚至在物资紧缺的情况下第一时间只考虑部队。
而沈达最希望的就是听到这句话,他原本就看好凌肆,一番相处起来也越发肯定他的人品。
凌肆也打心眼里佩服沈达,有些人的傲骨是刻在血脉里的,宁愿将满身贵气揉碎成星子,也要在至暗时刻,为这混沌人间亮起一盏灯。
花蓉没忍住问道:“那他走了,你还能跟部队合作吗?”
有人罩跟没人罩完全是两个概念,有句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
万一凌肆点背,要是有个严打啥的,那岂不是玩完了?
“完全没问题,大家都是合作关系,我尽量多给部队一些优惠,不看僧面看佛面,总会念着一点情分的。”
凌肆擦干了手走到花蓉跟前,手伸进怀里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一个水色极好的玉镯子套在她手腕上。
“这两天收来的,我觉得很适合你。”
花蓉动了动手腕,满眼的喜欢。
“凌肆,我很喜欢。”
“现在可能戴不出去,藏起来,总有一天能戴在外面。”
凌肆趁机拉了一下她的手,花蓉往外面踮脚看了一眼,屋里爷奶还在说话,她速度极快地亲了一下凌肆的脸。
“……”
凌肆眼中明晃晃地发笑,他贪心地想要更多,花蓉连忙捂住他的嘴,然后低声说道:
“我奶今天去你家了。”
凌肆瞬间歇了某些心思,眉眼刷一下冷了下来,他不是对花蓉,而是猜到那人肯定又发癫了。
“我奶说以后会给她送饭,这事儿你别管,我来处理好不好。”
凌肆迟早会知道,还不如她来说,刚好,她也想看看苏玲到底想干什么!
第一百九十四章断亲
“别跟她来往,我来处理。”
既然苏玲不想过了,那就不过。
“不是,我想试试……”
“没用的,她有病。”
凌肆眼睑微垂,他的麻烦他来处理。
“明天我去看一下阿爷,晚上给你带点羊肉回来。”
羊肉大补,她现在吃了正好。
花蓉有些泄气,也心疼他不容易。
“好 那我给你拨款。”
“好。”
……
等老太太从老爷子口中知道所有后,沉默了半天,她起身:
“我去看看两个娃儿。”
她能说什么,老头子早些年吃了大苦,身上那些伤疤早就给她提醒过了。
是她假装看不见,假装不知道,现在知道了,要接受的。
她擦了把脸,吸了一口气,“好好吃药,听大夫的。”
“蓉蓉还小,你要是撒手了,我一个老太婆怎么拉扯……”
老爷子脸色异常沉重,他嗓音低沉道:
“我知道。”
老太太收敛好心情到厨房一看,人不见了。
“小肆回去了?”
“嗯。”
花蓉一眼看出自家老太太哭过了,她走过去抱住人,把脸埋进老太太的颈窝。
“奶……”
老太太愣了一下,随后抱住孙女,泪眼婆娑道:
“连你也瞒着我。”
“我舍不得让您担心。”
老太太气不过,巴掌抬起来,却轻轻落在花蓉后背上,摸着她的头发叹口气:
“早晚有这一天的。”
老太太很快就振作起来,拍了拍孙女,“起来,我给你俩熬药。”
“哦。”
隔壁,凌肆一进门,苏玲就从屋里出来了。
她一脸讥笑,“舍得回来了?”
“还以为你把魂儿丢在花家了。”
“怎么,人家没留你啊。”
“呵,不要脸的畜生,你也好意思回来!”
她看见了,她看见他提着一大袋子东西去了隔壁。
凌肆黑眸沉沉,他高大的身影一步步逼近,语气不带一丝温度,“苏玲,我跟你断亲!”
“你敢!”
苏玲瞪大眼睛,随后破口大骂道:“你果然是个畜生,白眼狼,不要脸的畜生!”
“你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你敢不认我!”
“我要去告你!”
“我举报你不孝!”
凌肆看着她狰狞的面孔,一字一句道:
“原来你知道我是你生的,我还以为我是旁人生的,被你偷来了。”
苏玲气得脸色铁青,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
“畜生,你敢断亲,我就去举报你投机倒把!”
她就说怎么一天天的不着家,哪来的东西讨好别人,原先还以为不愧是凌家的种,骨子里都带着好赌的血。
为了找到证据,她用斧头砸了锁,找来找去终于让她发现了,在柜子底下翻出来一个铁皮盒子,可打开一看,竟是……
凌肆听到这话,转头往自己屋看了一眼,果然,门锁被她砸开了。
所以,有些东西被她翻出来了?
“走,我带你革委会,我主动承认我犯了错,就应该受到惩罚。”
凌肆语气淡淡,苏玲却吓出了一身冷汗!
革委会?
不不不!
她不去!
她死也不去!
“畜生!你不是人!”
凌肆嘴角一勾,眉眼间透着一股疯狂,“你都说我是畜生了,还提什么人?”
“走,天黑了你看不清,我认识革委会的路,我带你去。”
“哦,你还搜出了些什么都带上,免得让革委会的同志再上门来搜一遍!”
凌肆一主动,苏玲却怂了。
因为她发现他竟然不怕,还敢主动去招认?
他疯了?
“你要干什么!”
“你别过来!”
苏玲一边往后退一边大喊,她才不要去革委会,谁爱去谁去!
凌肆看到她脸上的惊慌嗤笑一声,原来她也会怕。
他伸手去拽,苏玲吓得尖叫,双手乱挥,结果倒退时没注意被自己绊倒了。
“我不去,我不去!”
“你走开!”
“滚!”
凌肆手伸开,“东西还给我。”
盒子里没什么贵重东西,就几张单子,是他跟叶成以前去黑市留下来的,他还没来得及收拾就被她给找到了。
“在……在柜子里。”
苏玲强忍着害怕,嗓音止不住的颤抖。
凌肆拿到东西,检查了一下重新装起来,他走到苏玲跟前,半蹲下,视线平齐,阴恻恻道:
“知道这是怎么来的吗?”
“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是靠什么?”
“撒泼打滚还是装疯卖傻?”
“走啊,去举报啊,这上面弄来的粮食都让你吃了,我挨枪子你坐穿牢底,咱俩谁也别放过谁!”
凌肆下一秒直接动手,拉住她的手腕把人提起来,任凭苏玲怎么踢打哭闹他都不放手。
“你还有脸找人家要吃要喝。”
“那几年爬墙进来的二流子混混,你忘了是不是?”
“要不是花家照顾,你早不知道死多少遍了!”
苏玲一看他来真的,心怯了,再也没有刚才威胁人时的狠劲儿,满脸的泪水,摇着头哭喊:
“我不去,我不去……”
“你放开我,我是你妈……”
“你不能这么对我,凌肆,你是我儿子!”
她这一句话直接把凌肆钉在了原地,这么多年,这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也是头一回,亲口承认他是她的儿子。
凌肆眼底酝酿着浓烈地戾气,眉眼间泛着狠厉。
“你没打算放过我,刚好,我也憋着一口气,咱俩就看谁把谁先弄死!”
苏玲挣脱不开,一口咬在凌肆的胳膊上发了狠,她不要去革委会!
凌肆以前会忍,他现在不忍了,一把甩开,“断亲,不然,咱俩谁也别好过!”
苏玲趴在地上,眼中满是怨恨,她就不应该把这畜生生下来!
就应该在还小的时候掐死他!
明知她这辈子最害怕革委会,他竟然!
竟然要把她带去革委会!
这是想要她的命!
畜生!
不得好死的畜生!
既然这样,那就别怪她心狠了!
“我答应,我答应跟你断亲,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等过完年,大年三十你得陪我吃饭。”
凌肆阴沉着脸,离过年还得几天。
苏玲眸光阴狠,似乎酝酿着更疯狂更歹毒的计划,“大年三十是你俩的生日,你弟弟没了,你陪我吃顿饭不过分吧。”
第一百九十五章张月娥回村
大年三十,生日?
这么多年,他没过过一次。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哪一天出生的。
他盯着苏玲的眼睛看到了其中一闪而过的狠毒。
呵,这又是想到了对付他的新招数吧。
这亲,他断定了!
凌肆转身离开,要是有可能,他早就想把这身血肉剔还给她了!
血脉铸就的枷锁如同无形的藤蔓,将他困在“儿子”这个称谓里动弹不得。
他不能反抗,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旁人欺辱她,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凑合着活了下来。
这么些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吧,可最终换来的,不过是藏在糖衣里的淬毒匕首。
他刚才惊觉,她想杀了自己的心一直都没变过!
甚至,杀意在日积月累的积攒下无比浓烈。
既然这样,那就一拍两散,以后谁也别碍谁的眼!
苏玲直到人走后,她缓缓撑着桌沿起身。
阖目缓了缓心绪,再睁眼时,眼眸里翻涌着暗潮,如同暴雨将至前压城的乌云。
那抹阴鸷的笑意挂在嘴角,儿子,再等等娘,我们很快就团聚了……
凌肆在院里院外转了一圈,路过柴堆时他脚步一顿,盯着多出来的柴火看了半天,随后他检查了一圈院墙,那上面的木刺依旧坚硬,没看出有被破坏的痕迹。
他回到自己屋里,没什么好收拾的,自从知道她装疯卖傻他就很少往这里放东西了。
有两三件还能穿的衣服,还有一床被子,这是花蓉给他的,全部带走。
夜色中,细碎的雪沫突然开始在风里翻涌,起初只是零星几点,转瞬便化作漫天白蝶。
雪粒子裹着寒气簌簌坠落,落地时却无声无息,只在青瓦与枯枝上堆积出毛茸茸的轮廓。
天色渐明时,雪终于收了势。
花蓉醒来时,听到了刘春霞的声音。
“娘啊,蓉蓉啥时候能起来啊。”
“睡醒了就起来了。”
老太太声音不紧不慢,她手里捏着针线,给花蓉又做了一双千层底的棉布鞋。
“我可不是催啊,是安国早上走的时候交代了,让我过来找她拿菜籽。”
刘春霞连忙表态,她可不想再让老婆婆烦她,“说是蓉蓉答应了的。”
她的日子现在顺畅啊,家里有进账,老两口贤惠,儿子儿媳孝顺,男人也听她的,这人心情一好,说话声调都变了。
“梅子咋样了?”老太太问。
“好着呢,能吃能睡,早上我给煮了两个红糖鸡蛋。”
“月份大了,又是头一胎,你多注意着。”老太太提醒了一句。
“我知道。”
婆媳俩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大伯娘。”
花蓉打着哈欠进来,手里拿着菜籽。
“起来了,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刘春霞看花蓉一副没睡醒的样有些心虚,“不是我着急,是你大哥说让我拿回去早点规整,他们回来了就得种上。”
家里又准备了好几个木箱子,种菜的活那哥仨包了,她两口子只能打打下手啥的。
再说,这可不是菜啊,是钱啊,早种早有钱。
“菜籽我都分类包好了,这几包你要用温水泡上,这几个用凉水……”
花蓉按照说明书给解释了一下,刘春霞笑呵呵地点头,“好好好,那我就不耽搁了,赶紧回去泡上。”
“好。”
老太太看孙女脸色不错,精气神也好,心想那老大夫还挺有本事。
“鸡蛋馒头在锅里,热水我也烧好了,你把碗端过来给你冲奶粉。”
花蓉伸了个懒腰,然后慢悠悠享受早饭。
河道上,一男一女提着包过来,村里闲聊的妇人看见了,指着说:
“那是谁啊?”
“好像不是咱村的。”
“……不认识。”
“是走亲戚的吧……”
陈翠花也在其中,她吐掉瓜子皮,有些不屑道:“马上过年了,这不是明摆着……”来蹭吃蹭喝的嘛。
张月娥看着沾了泥的皮鞋沉下脸,她原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来这里了。
没想到,那死丫头给她来了那么一封信!
她好好的姑娘,放着城里人不当,竟然在乡下找了个对象!
是不是这么多年没联系,那老两口心里有怨气,又以为花蓉没人撑腰,所以故意磋磨她闺女呢!
要不是厂里那会儿请不上假,她早杀过来了!
花安墨忍不住替他姐捏了一把汗,他妈看了信五秒不到,那脸色是青了又黑黑了又青。
碗都被她摔了。
太可怕了,女人生起气来简直无敌了!
“妈,待会儿……”
“给老娘闭嘴!”
“哦。”
花安墨乖乖地跟着走,他还是第一次来爸爸的老家,看什么都稀奇。
等俩人走近,闲聊天的婶子好奇道:
“两位同志是……去谁家的?”
陈翠花一看张月娥穿皮鞋又是戴丝巾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她笑得异常热情,“两位是找人还是走亲戚?”
“这村里没有我不熟的,你只管说,我保证把你领到门口。”
张月娥客气地笑笑,“我们是来探亲的。”
就在准备绕路走时,陈翠花又把人拦住了。
“哎你还没说去谁家啊。”
“你是谁家的?”
张月娥心里厌烦这人的不识趣,她刚想敷衍一下,没想到有人开口了。
刘春霞过来了,她听见了陈翠花的话。
当即怼她:“陈翠花你闲的慌是不是?”
“像个拦路狗似的,咋了,你还不让人家走了?”
陈翠花臊得不行,她扭头瞪着眼:“关你什么事!”
张月娥在看见刘春霞时就已经认了出来。
她拉着花安墨往旁边站了站,好多年没见,大嫂骂人越来越厉害了。
“你皮子松了就说话!老娘帮你紧一紧。”
“人家同志路过,你还拦着了,你是个什么东西!”
刘春霞捎带着往这边看了一眼,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她也认出来了!
她顾不上骂人,三步并两步走到跟前,一脸的惊讶。
“你……你居然回来了!”
张月娥轻笑道:
“大嫂。”
然后朝自己儿子说道:“喊人,这是你大伯娘。”
“大伯娘。”
刘春霞看着花安墨愣住了,这眉眼……像啊,真是太像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花安墨回来了
“……春霞,你认识?”
有两个年龄大一点的婶子看了看花安墨的眉眼,再一打量张月娥,彼此对视了一眼都有了数。
刘春霞被张月娥的突然到来弄懵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连忙说道:
“咳……这是我弟妹啊,我家蓉蓉的妈跟弟弟。”
“不跟你们说了,我们回去了。”
刘春霞领着俩人往老院走。
闲聊的妇人们都等不及让人走远,就开始七嘴八舌地小声议论起来。
“这俩人……”
“原来是她啊,那这么说,这么多年她没找啊……”
“怕是不好找,一个寡妇带两个孩子,花蓉还是个常年吃药的身子……谁敢啊。”
“人家是寡妇没错,可人家有工作啊,当初花金瑞在钢铁厂还是个领导呢……”
“……”
路上,刘春霞不知道说什么,她跟张月娥总共见没见过几次面,说啥都有些勉强。
而张月娥脑子想着待会儿见了老两口怎么应对,她专门请假来这边,就是一定要解决了闺女处对象这事儿。
花安墨觉得气氛有些怪,他看向刘春霞:
“大伯娘,我姐怎么样?她身体好吗?”
“好啊,她挺好的,能吃能睡,我刚从老院过来她才起床。”
花安墨点了点头,他姐赖床的习惯他是知道的。
刘春霞看了眼张月娥,想着对方既然来了,那她先表态,“这包挺重的吧,我来帮你。”
“不用了大嫂,没啥东西,我提的动。”
张月娥拒绝了,她跟人没交情,没必要麻烦人家。
刘春霞脸上的表情淡了淡,既然人家不领情,她干嘛上赶着,又不是贱得慌。
很快到了老院,张月娥脚步慢了下来,花安墨跟在旁边。
刘春霞人还没进门,大嗓门已经喊了起来。
“娘,娘!”
“娘……”
“你看谁来了……”
老太太在屋里听到她的声音,不耐烦地吼道:
“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你也给老娘小声些!”
“显得这家里就你一个活人是不是!”
老太太板着脸出来,她倒要看看是谁,让她这么大喊大叫的!
刘春霞气得翻了个白眼,这老婆婆就是不识好歹。
旁边还有人呢,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她留。
花蓉听得想笑,她也跟着出来,想看看是谁来了。
结果,就在她看到门口的俩人时,瞬间惊呆了!
“妈?”
“安墨?”
她快步走到跟前,一脸诧异道:“你们怎么来了?”
老太太听到这话,脚步一停,她抬眼看着门外的俩人。
花安墨看见他姐高兴的不行,手上的行李往地上一扔,直接扑过来抱住花蓉。
“姐,我终于见到你了。”
“我好想你啊。”
花蓉拍了拍他的后背,“我也想你,想妈,你们来之前怎么不给我写信,我好去接你们啊。”
张月娥看了眼站着没动的老太太,她接上花蓉的话茬,阴阳怪气道:
“你现在是有对象的人了,哪敢麻烦你啊。”
花蓉一听就知道人在生气,连忙松开弟弟,赔着笑脸,“妈,你来了。”
张月娥打量着闺女,看她脸色红润,眉眼带笑,人比以前还胖了些,不像是受窝囊气的样子。
“哼。”
花蓉伸手抱住张月娥,故意撒娇,“妈妈,我好想你呀。”
张月娥来之前气得要死,这会儿听到闺女软软的声音,气消了大半。
算了,闺女这个年纪谈对象很正常,她不应该苛求孩子。
伸手把人推开,反正她请了好几天假,有的是时间跟闺女讲道理,眼下最重要的是半天没开口的老太太。
院子中央,老太太盯着花安墨的脸僵在原地,她浑浊的瞳孔剧烈震颤,她的金瑞回来了……
“奶……”花蓉一脸担心,轻轻喊了一声。
花安墨看了一眼他妈,随后抬脚进门,走到老太太跟前。
当花安墨走近时,老太太浑浊的泪突然决堤,顺着她眼角的皱纹蜿蜒而下,在布满老年斑的脸颊上冲出两道水痕。
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映着孙子与儿子重叠的眉眼,同样挺直的鼻梁,微微上翘的眼尾,就连走路时微微颔首的习惯都如出一辙。
她颤抖着伸出手,又在触到花安墨的衣角时猛地缩回,仿佛被烫到一般。
干枯的嘴唇翕动着,发出破碎的呜咽:“安墨……都长这么高了……”
花安墨看着眼前的老人眼眶骤然发烫,他猛地跨前半步,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莽撞与炽热,将老人颤抖的身躯圈进怀里:
“奶,我回来了。”
这句话像戳破堤坝的锥子。
老太太发出压抑半生的呜咽,枯枝般的手指死死揪住少年后背的衣裳,仿佛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
滚烫的泪水渗进少年的衣服,混着老人身上淡淡的药味,思念、愧疚与牵挂,在这一刻轰然决堤!
“儿啊……”
“呜呜呜……我的娃儿……”
“……娃儿啊……”
“……”
动静太大,老爷子原本在后院收拾菜苗,突然,他好像听到老太婆的哭声了……
他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从后院出来。
“又咋了?”
“是谁闯祸……”
老爷子一出来,话还没说完就愣住了。
这、这是!
“……小张?”
“你……”怎么来了?
老爷子也惊着了,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再见到小张。
张月娥对老爷子很尊重,当年要是没有他替自己出头,那她的人生绝对不会有今天这样的风光。
她擦了眼泪,扬起笑脸,“爸,我带安墨回来看看你们。”
老太太这会儿止住了哭声,她拉着花安墨走到老爷子跟前,哽咽道:
“看看……娃儿回来了……”说着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花安墨红着眼眶主动喊人:
“爷爷。”
花蓉:“大点声儿,爷爷有些耳背。”
“爷爷!我回来了!”
老爷子看着眼前的少年,喉结在松弛的皮肤下滚动了两下,突然,他别过脸。
几秒后,他嗓音沙哑道:
“……好,好,回来了好。”
花安墨是个热情开朗的性子,他都抱了他奶,怎么能不抱一抱他爷呢。
长胳膊一伸,就抱住了老爷子,“爷爷,我回来了,你高兴不?”
老爷子大手拍在少年的后背,语气哽咽道:
“高兴,爷爷今天最高兴!”
第一百九十七章留下来过年
老爷子牵着花安墨往堂屋走,这会儿眼里只有小孙子,一进屋就开始翻箱倒柜找好吃的。
花蓉挽着张月娥的胳膊,把她手里的包接过来,“妈,一路上还好吧。”
“还行。”
旁边的刘春霞一直没机会开口,这会儿才捡起花安墨的行李,看向老太太:
“我留下给你打下手?”
老太太吸了吸鼻子,“中午这顿我来做,晚上吧,晚上我们过去一起吃。”
刘春霞点了点头,“那也行,他们爷父子四个去县城了,等晚上回来大家一块儿热闹热闹。”
“春霞啊……”老太太舔了舔嘴唇,语气透着商量,“晚上要招呼一大家子,就炖一只鸡怕是不够,娘跟你商量个事儿,先借你院里的鸡应个急,等我新孵的小鸡崽养大了,准还你只最肥的,你看行吗?”
刘春霞连一下都没犹豫,“这有啥,我直接在那边杀两只,院里这个老母鸡就留着吧。”
老太太总共养了几只鸡,这半年来时不时杀一只,说是给蓉蓉吃,可大部分是进了她一家人的肚子,光她那小儿子就是个饭桶,一点儿没少吃老太太的东西。
“那我就不进去了,我过去早点收拾。”
“哎,好好,春霞啊,娘谢谢你啊。”老太太欣慰地不行,她这大儿媳这一回给足了她面子。
刘春霞把行李递给老太太,笑道:
“您以后少骂我几句就更好了。”
刚才还吼她呢。
老太太气笑了,“滚滚滚。”
“嘿嘿……”
堂屋,老爷子把点心、鸡蛋糕、还有糖块都摆在小孙子眼前。
“安墨,吃,快吃。”
花安墨一点儿都不生分,每样儿都尝了尝,“爷,我回来还给您带礼物了呢。”
“哎呦,我娃儿真孝顺。”
老爷子心情很好,眼睛不眨地盯着花安墨,怎么看都看不够。
花蓉看见张月娥脚上穿着皮鞋,还脏了大半,回屋找了双干净的棉拖鞋提过来。
“妈,换一下吧,在家里穿拖鞋舒服。”
张月娥看了她一眼,随后接过来换上,把自己沾泥的皮鞋放在了旁边。
这边老太太去厨房冲了两杯麦乳精,她足足放了三勺,香甜的很
“来,月娥,安墨,快喝点热的暖暖身子。”
“您别忙活了,坐下我们说说话吧。”张月娥起身接了过来。
“哎好……”
老太太顺势坐在跟前,一时间,屋里静了下来。
好些年没见过面,也就是花蓉下乡这段时间,互相寄了点儿东西才联系上,这猛地坐一块儿,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花蓉先开了口:
“妈,你请了几天假?”
张女士是有工作的人,她大老远过来,肯定要请假的。
张月娥还没说话,花安墨先接上了,他边吃边说:
“妈直接请了长假,等过完年后再上班。”
说起这个,张月娥顾不上看公公婆婆的脸色,她看着花蓉,语气发沉:
“你下乡前我是怎么跟你交代的!”
“药按时吃着没?”
“那些资料看了没?”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你居然找对象!还是个……”
不是她看不起乡下人,而是她这闺女跟别的姑娘不一样,先天性心脏病啊,在城里还不一定马上就到医院呢,更何况是乡下。
有个什么的……能来得及吗!
偏偏这死丫头不争气,以后是准备靠喝西北风治病吗!
看着孙女被训,老太太有心想打圆扬,可看见老爷子朝她摇了摇头,她就忍住没吭声。
“妈,您先别气嘛,他人挺好的,对我真的好。”
花蓉弱弱地辩解了一句。
“哼!他要对你不好还怎么勾搭上你?甜言蜜语比人参汤都补身子是吧!”
“你个没脑子的蠢货!”
张月娥越想越气,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花蓉心里的小人儿叫苦连天,妈,别骂了,是你闺女先勾搭人家的啊……
“我挺喜欢他的,他长得好看。”
张月娥瞬间恨铁不成钢,恨不能打开她的脑瓜子,看看里面是不是装的草。
“你不能光看脸,好看不能当饭吃!”
“那也不能吃不下饭。”
花安墨冷不丁的一句插话,就像根冰锥扎进空气里。
张月娥猛地转头,目光像两簇灼烧的炭火,直勾勾钉在儿子脸上。
她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着,怒道:
“你给我好好坐着!”
花安墨一下子就怂了,往老爷子跟前挪了挪。
“妈,他给我找了个大夫,能治好我的心脏病。”
花蓉放出大招,张女士的心意她都明白,所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张女士是怕她因为一个男人而放弃了自己的人生。
是怕她受欺负、怕她因为没钱而耽误了治病、也怕她过穷苦日子。
可事实上,她有信心、也有能力把自己养得很好。
凌肆对她好,那她投桃报李。
要是哪一天他变心了,那她也不惧,她从来没把自己的未来人生全权托付给别人。
“什么!”
“骗你的吧!”
张月娥一脸不信,她没少带着花蓉看医生,可这么多年,就没遇到一个医生说能治好先天性心脏病的。
别是人家借着这事儿哄她的吧!
老爷子这时开口了,他替孙女解围,“小张啊,这没骗你,我亲自问过的。”
“你要是不信,可以多待几天,下次扎针的时候跟着去看看。”
“对对对,刚才安墨说你年后才上班,要不……就留下来,跟我们一块儿过个年吧……”
老太太是诚心挽留,想到张月娥刚才教训孙女的模样,眼眶突然有些发热。
这年头,哪家的后妈肯为继女的终身大事撕破脸的?
也就只有把蓉蓉当成亲闺女的,才会像护崽的母鸡似的,生怕被外面的坏人引诱了。
她蓉蓉有福气啊,摊上这么好的一个妈。
花蓉知道张女士面冷心软,是个要强的性子,她伸手摇晃着她的胳膊。
“妈——”
尾音拖得又长又软,带着撒娇的颤音,指尖轻轻戳着张月娥僵硬的手背,
“就留下来嘛,我可想您啦……”
第一百九十八章这个家不能没有老爷子
“妈……回去也是咱俩,不如就在这儿过年吧,你不是不放心姐吗,刚好可以多陪陪她。”
张月娥心里有些松动,可面上还是板得像块生铁。
她猛地抽回胳膊,转头瞪向儿子,杏眼圆睁:
“你是怕回去洗碗刷锅吧。”
花安墨呲着一口大白牙傻笑,算是默认了。
惹得老两口也笑了,尤其是老太太,她抓着花安墨的手不松,一脸慈爱道:
“留下来,奶给你炖鸡吃。”
“再给你包饺子,还有大肉包子。”
“奶变着花样儿给你做好吃的。”
“你还有三个哥哥,今天他们去县城了不在家,等回来了让他们带你玩啊。”
花安墨听得眼睛都亮了,还有人陪玩啊,他都有些等不及了。
“这也太好了吧。”
老太太拍了拍小孙子的胳膊,一上手就知道这孩子挺瓷实。
“我娃儿长得真高啊。”
花安墨话赶话来了句:“再高,你也是我奶。”
老太太习惯了怼三个孙子,这接话的速度也快,
“那你还能是我奶?”
花蓉没忍住噗笑出声,张月娥咬着牙死死瞪着儿子,这小子回来了也不改他嘴贱的毛病。
花安墨一看他妈那脸就知道又说错话了,为了避免挨骂,他立马转移话题。
故意朝老太太撒娇:“奶,我饿了,想吃饭……”
饿是真的饿,火车上气味难闻,人多又吵,偏巧他对面儿又是一对儿双胞胎熊孩子,从上车就没安静过,闹得他眼前一黑又一黑,压根没心情吃东西。
这会儿大家都心平气和,爷奶又和善,他心里绷着的那股劲儿散了后,现在是又饿又困。
“好好好,你先吃两口点心垫垫肚子,奶这就给你做饭去哈。”
老太太一听她乖孙子饿了立马坐不住了,俗话说进门长面出门饺子。
今儿中午就吃面条。
她一动,张月娥主动提出要帮忙,老太太拦着不让,坐了一路火车人都乏了,想让她去孙女的房间睡一会儿。
张月娥已经找花蓉要了件外衣,换下身上的呢子大衣,往厨房边走边说:
“安墨,把包里的东西取出来。”
想着不好空手上门,她就带了些厂里发的年终福利,食用油跟一些布料,刚好也省了她花钱。
“知道了。”
花安墨打开行李往外掏,除了他妈带的东西,他也给爷奶,当然,还有他姐都带了礼物。
给老爷子的是一包烟丝,给老太太带了两包挂面,给他姐的是个发夹。
就这些已经花干净了他的私房钱,还找他妈借了一些,以后要靠家务活才能抵消。
老爷子高兴地哈哈笑出声,花蓉在厨房都听见了。
“你爷现在跟个小孩一样……”
老太太嘴上吐槽着,可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她一口气儿敲了六个鸡蛋,花蓉在旁边看得咂舌。
“奶,会不会……多了?”平时她们三个人吃面,她奶就敲两个鸡蛋。
“不多不多,安墨还在长身体,孩子蹿个儿呢,饭管够!哪能让他在自己家饿着肚子?”
花蓉点了点头,行吧。
“对了蓉蓉,你带你妈去后院看看咱的绿菜,想吃啥的,就多摘些。”
“好。”
张月娥一听这话没忍住挑眉,她在城里吃口绿菜还得掂量着呢,老太太未免太豪气了。
等走到后院进到菜棚,看着里面郁郁葱葱的绿菜时,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这……”
“这么多?”
“是你们种的?”
花蓉递给她一个盆,让张女士体验一下亲手摘菜的快乐。
“我找了个画画的工作,然后认识了几个朋友,人家给我寄过来的菜籽,我跟我爷试着种了一下,就……还凑合吧。”
张月娥嘴角抽了抽,这叫还凑合?
长得比应季的蔬菜还要好,你还想怎么长?
“说起画画,你咋以前在家里没动过笔?”
花蓉自然不能说她是穿书来的,只好找借口。
“在这里太无聊了,爷奶什么活儿都不让我沾手,要是我的脑子再不转动的话,就要生锈了。”
张月娥瞥了她一眼,没好气道:“那也不耽误你谈对象。”
“你说说你,放着好好的城里人不当,非跟个泥腿子来往,你要气死我是不是!”
花蓉抬眼看她,语气认真道:“妈妈,给我们一个机会好不好?”
“要是最后真的走不到一起,那我认了。”
张月娥看到了她脸上的坚持,沉默了几秒,低头掐了一把菠菜。
“先干活吧。”
“哦。”
“妈,这个菜可以生吃,你尝尝?”
花蓉掐了一朵生菜,挑了里面的菜心递到张女士嘴边。
“不洗就喂给我?”张月娥脸上虽嫌弃,可还是吃了进去。
一嚼!
( ̄~ ̄)
嗯?
这个菜又脆又甜,不错啊。
她自己上手又掐了几朵,压低声音道:
“这能卖钱吧……”
“能啊,我哥他们今天就是去卖菜去了。”
“那挺好,在黑市能多挣点儿。”
张月娥也去过金城的黑市,她手里是有钱,可票不多,有时候缺点啥的她就去黑市交易了。
花蓉凑到跟前,给她解释:
“没去黑市,我大哥他们跟县政府签了单子,以后这菜走明路。”
张月娥愣了一下,很快想到其中的关键,去黑市交易是冒着风险的,家里还有个大队长,得顾及他。
“对了,你信上不是说你大伯家的哥哥结婚了吗,我咋没看到你两个嫂子?”
“妈,我跟您说说家里的情况哈。”
张月娥静静地听完,心想这个家不能没有老爷子。
“挺好,你跟你爷奶住在这边自在,人多是非多,稍微不注意就起了摩擦。”
“我也觉得挺好。”
张月娥咔嚓咔嚓吃着生菜,花蓉没忍住笑道:
“妈,改天我给你烤肉吃,配上这个生菜,味道杠杠的。”
张月娥点了点头,“看你过得不错,我就放心了。”
等母女俩回到厨房,老太太已经把面下到锅里了,张月娥凑过去帮忙。
花蓉回自己屋拿了一包卤牛肉出来,她专门弄了个零食柜子,时不时往里面添点吃的,这样既不引起怀疑还取用方便。
第一百九十九章干饭人
“来了来了!”
花安墨的声音从堂屋飘过来,带着点小跑的动静。
老太太在旁边正用筷子细细挑着凉拌菠菜里的花椒粒,听见这话,她眼皮抬了抬,嘴角先弯起来,眼角的纹路像被春风吹皱的水纹,轻轻漾开。
花安墨掀开门帘进厨房时,眼睛先被案板上的景象亮了亮。
黄灿灿的炒鸡蛋,边缘微微发焦,旁边盘里是堆的冒尖的卤牛肉,上面撒着香菜碎儿,还有一碟绿菜,翠生生的叶尖上缀着几粒白芝麻,看着就清爽。
“奶,好香啊,这也太丰盛了吧。”
老太太笑咪咪道:“这顿咱先凑合凑合,等晚上,晚上去你大伯家吃,到时候你尝尝奶炖的鸡腿。”
“奶!”
花安墨凑到老太太跟前,声音甜得像浸了蜜,“我可太喜欢您了!”
他弯着腰,眼睛亮晶晶地望着老人:“您是我见过最慈祥、最能干、最最好的老太太!”
几句话哄得老太太眉开眼笑,眼角的皱纹挤成了朵花,连嘴里的牙花子都藏不住了,忙用手背抹了抹笑出来的泪花:
“啊呦你这小嘴啊,跟抹了蜜似的。”她拍了拍花安墨的胳膊,声音里全是欢喜。
“好好好,待会儿多吃点儿。”
“那必须的!”
花安墨挺直腰板,拍着胸脯保证,“奶您放心,我今儿指定放开了吃,绝不给您剩一点儿!”
老太太原以为这不过是孩子哄人开心的话,当饭菜端上桌,看花安墨捧着第一碗面吃得香甜,她坐在旁边笑眯眯地瞅着,时不时往他碗里夹一筷子牛肉。
第二碗落肚,她还点头念叨:“慢点吃,锅里还有。”
第三碗刚盛上,她便寻思:“许是在火车上没胃口,这是饿狠了。”
见他端起第四碗,老太太悄悄拉了拉旁边的张月娥,低声叹: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你看这饭量,你平日里带着,真是不容易。”
吃到第五碗面时,老太太眼皮跳了跳,瞅着花安墨狼吞虎咽的模样,心里直犯嘀咕:“这孩子……咋这么能吃?”
直到花安墨准备盛第六碗,一看装面条的盆已经见底了,就剩一点儿面汤,老太太才愣在原地。
合着不是孩子吃不动了,是锅里实在没粮了。
她瞅着花安墨那点没吃够的小模样,嘴角忍不住翘起来,“噗嗤”笑出了声,“安墨,奶再给你煮碗疙瘩汤?”
花安墨一听,忙不迭地摆手,嘴里还含着没咽净的面渣,含糊着说不出完整话,只一个劲地摇头。
他不是饭桶。
老爷子坐在旁边,手里的旱烟杆都停了,眼睛眯成一条缝,直往小孙子肚子上瞟。
那目光里满是惊奇,仿佛在打量什么稀罕物——
这么些饭,这小肚皮是咋装下的?
老爷子忽然想起花安武来,那小子也是实打实的能吃,一顿能啃俩大馒头还喊饿。
他越想越觉得有意思,嘴角忍不住翘起来:这兄弟俩要是凑一块儿比一比,不知道谁更能吃。
张月娥在一旁脸都快红透了,干脆别过脸去。
她这儿子,别的本事没见长,吃饭倒是顶呱呱的第一名。
“花安墨,”她气不打一处来,声音里带着点咬牙切齿,“我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花安墨刚把碗里最后一滴面汤吸溜进嘴里,听见他妈这话,嘴里还含着汤呢,抬头一脸茫然:
“啊?”
他眨了眨眼,满是无辜,“我咋了?”
旁边的花蓉看得直乐,她这小老弟简直是天选干饭人。
她笑着打圆扬:“没事儿,妈跟你闹着玩呢。”
又转向花安墨,“吃饱了没?”
花安墨摸了摸肚子,认真点头:“饱了。”
张月娥气得不行,“吃饱了就洗碗去!”
吃这么多,好像她平日里苛待了他似的。
还不知道老两口怎么想她呢!
老太太在一旁乐呵呵地摆手:“用不着他洗,我就收拾了。”
随后看向花安墨,眼角的笑纹挤成一团,“能吃是福,说明我娃儿还在长个子呢。”
她拍了拍花安墨的后背,声音亮堂堂的:
“吃饱了就去炕上躺会儿,养足精神,咱晚上接着吃好的!”
张月娥:好好好,老太太你是会教育孩子的……
花蓉帮着收拾碗筷,端起一摞碟碗到厨房,就见老太太已经系着围裙站在灶台边,手里捏着抹布。
“我娃吃饱了没?”老太太抬头看见她,脸上堆着笑,眼角的纹路里都盛着暖意。
她手上的活没停,又怕孙女心里不自在,便轻声解释道:
“安墨头一回来咱家,我总想着别让孩子受了冷落,蓉蓉,你明白奶奶的心思吧?”
说话时,她特意往花蓉那边凑了凑,语气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疼惜。
花蓉脸上漾开笑,伸长脖子往老太太脸颊上亲了口,声音甜丝丝的:
“这是谁家最贤惠、最漂亮、最最慈爱的奶奶呀?”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随即自己接话:“哦——原来是我家的呀。”
挑了挑眉,她往老太太身边靠了靠:“奶,我没那么小心眼儿,您怎么高兴怎么来,我都懂。”
老太太被她哄得眉开眼笑,心里那点担忧全散了,忙推着她往外走:
“好孩子,快放下碗筷,领着你妈回屋歇会儿,我这儿拾掇完了去你大伯家看看,晚上咱一大家子凑一块儿吃。”
刚好张月娥掀帘进来,老太太就赶紧招呼:
“小张啊,快去蓉蓉那屋躺会儿,熬了一路车,可得好好歇歇,咱自家人就别客气了。”
“妈,走呗。”花蓉笑着挽住张月娥的胳膊,轻轻往外带。
张月娥脚底下顿了顿,眼神往灶台边瞟了瞟,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
“这……能行吗?”她跟婆婆几乎没怎么相处过,这一回来吃完饭就回屋躺,是不是不太好……
花蓉捏了捏她的胳膊,声音放轻了些:“瞧我奶那劲头,正乐呵着呢,您就听她的,歇着没事儿。”
第二百章我妈来了
花蓉要画画,老爷子专门给她打了一张大书桌,就靠在窗户的位置,上面摆放着几本书,还有一些瓶瓶罐罐。
张月娥看见了她给花蓉的资料,拿起来翻看。
花蓉从衣柜里找了套宽松的衣服,走到跟前:“妈,这是新的,你换上吧。”
张月娥轻轻“嗯”了一声,资料里面还夹着一个本子,她翻开一看是密密麻麻的笔记,心里终于算是满意了一些。
“厂里的招工通知快下来了,”她指尖在纸页上顿了顿,抬眼看向女儿,“你心里有底吗?”
花蓉挺直了背,眼里亮着光:“如果就这些东西的话,我闭着眼都能答上来。”
大半年的功夫没白费,这些知识点她早就背熟了。
她往前凑了凑,声音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期盼:“妈,我真能回去考吗?”
张月娥被花蓉这副既笃定又忐忑的模样逗笑了,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旁人或许会被大队部卡着不放行,你肯定行。”
“你大伯是大队长,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亲侄女错过机会吧?”
张月娥怕花蓉说漏了嘴,再让旁人知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压低声音叮嘱:
“到时候你就说回来检查身体,别傻乎乎的说考试,记住,人都是不平衡的,咱低调些。”
还有一点她是担心的,万一厂里出题的难度增加了,她不能确保花蓉一定能考上。
她当初是进后门才去的供销部,要不是这些年她努力提升自己的知识跟能力,怕是早就被调去凑人数的部门了。
“嗯,我知道了妈妈。”
“换衣服吧,咱睡会儿。”
张月娥接过衣服,花蓉出去打了盆水给她洗脸。
终于,母女俩躺床上了,这会儿张月娥也是乏了,没说几句就睡着了,花蓉笑了笑,给她拉了拉被子也闭上眼睛。
另一边,花安墨已经蜷在老爷子的炕上睡熟了。
少年枕着老人的枕头,呼吸匀净绵长,像是沾了灶间的暖烟,睡得格外安稳。
老爷子挪了挪身子,往炕里凑了凑。
他就那么定定地瞅着,瞅着孙子那道弯弯的眉,瞅着闭着的眼皮下微微隆起的弧度,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泡得发胀。
这眉眼,这轮廓,活脱脱就是他儿子年轻时候的模样啊。
他枯瘦的手指悬在半空顿了顿,终是轻轻落在花安墨的额头上,粗糙的指腹蹭过那片温热的皮肤。
一瞬间,往事涌上来,眼眶便不受控制地湿了,浑浊的泪珠子在眼角打着转,他连忙别过脸,大手擦了一下脸。
老太太掀着门帘进来时,脚步轻得像片羽毛。
瞅见老头子那直勾勾望着孙子、眼圈泛红的模样,她心里便跟明镜似的,悄悄叹了口气,也凑到炕边。
花安墨睡得正沉,脸蛋上透着健康的红晕,呼吸匀匀的。
老太太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指尖触到他的胳膊,那点肉乎乎的手感让她鼻子一酸,眼眶也跟着热了。
这可是她金瑞的儿子啊,如今长这么大了。
“小张把娃儿带得真好,”她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点哽咽,“瞧这身子骨,壮实着呢。”
老头子闷声应了句,目光还黏在孙子脸上。
老太太又说:“金瑞走那年,这孩子才刚会走,三岁的娃能记着啥?如今回来还肯跟咱老两口亲近,一口一个爷爷奶奶叫得多亲,全是小张教得好啊,是个明事理的。”
老爷子缓缓点头,喉结滚了滚:“这孩子能吃,等他娘俩走的时候,把缸里的新米、腌的腊肉都多装些。”
“那是肯定的。”
老爷子下了炕在穿鞋,老太太问:
“你干啥去?”
“出去转转。”
老太太也起身,“让她们睡着,我去看看春霞把鸡杀了没。”
老两口悄悄出门,天气阴沉沉的,刮着冷风,可老人心里是热乎的。
花蓉眯了半个小时就起来了,她一睁眼看到张女士睡得正熟,便轻轻地掀开被子下床。
穿上外套从屋里出来,一低头,就看到门口摆着已经刷干净了的皮鞋。
花蓉心里一暖,她家这个小老太太真的是太贤惠了。
到爷奶屋里一看,只有花安墨一个人睡得天昏地暗,她嘴角勾了勾转身出去。
到厨房找了个篮子,手一伸,肉、蛋、米都出现在里面。
五花肉跟排骨她都拿了十斤,借口她都想好了,问就是托凌肆买的。
花安墨能吃,家里还有个花安武,这俩人凑一起,她们只有舔碟子的份儿。
篮子里还装了些调料和鸡蛋,绿菜那边也有,不够的话她再回来摘。
她提着一大篮子东西关好大门往花大伯家走。
结果也是巧了,她出门还没走几步,就碰上了凌肆。
眼前瞬间一亮,立刻招手:
“快来帮我一下。”
凌肆大步走过来,“这是干啥?”
花蓉有心逗他,“你完了。”
“?”
凌肆很轻松地提起篮子,转头看她:
“去哪啊?”
“我大伯家。”
花蓉往他跟前凑了凑,憋着笑问:
“你怕不怕见人?”
“不怕。”
“真的?”
“嗯。”
见人有什么好怕的,他心里头慢悠悠转着念头。
日头底下走的,不都是俩肩膀扛着一个脑袋的人?
他既不求着谁给口饭吃,也不惦记旁人腰包里的钱,更不用巴望着谁来接济过日子,怕什么人?
这样一想,他眼底的淡漠里又添了几分坦荡的硬气。
花蓉拖长了调子“哦——”了一声,尾音里裹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话音刚落,她忽然抬眼,语气变得正经起来:“我妈来了。”
凌肆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她接着说:
“她肯定是要见你的。”
她微微倾身,像宣布什么郑重的事:“凌同志,你可得打起精神来。”
这话就像颗小石子投进凌肆的心里,荡得他瞬间绷紧了神经。
见人他不怕,可没说是……见丈母娘啊!
他怔怔地看着花蓉,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发紧:“你、你妈?”
第二百零一章他是被她亲口认下的
凌肆喉结动了动,像是在酝酿什么艰难的话,好不容易才挤出几个字:
“那你会……”
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想问,那你会站在她那边吗?
会像旁人那样,觉得我们不合适吗?
会……就此分开吗?
花蓉读懂了他没说出口的惶惑。
她往前一步,目光清亮:“我会努力说服她,但你也得努力,”她顿了顿,“得让我妈信得过,信你能把我养得很好。”
凌肆的目光在她脸上凝了片刻,黑眸深处翻涌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像是在心里郑重起誓,他会把她放在心尖上疼。
“走吧。”凌肆率先迈步,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
花蓉走两步跟上,见他下颌线绷得有些紧,想缓和气氛:
“你别太紧张呀,张女士是个特别讲文明的人,绝对不会动手的。”
话刚说完,就见凌肆脚步微顿,侧过头看她时,眼底漾着一抹无奈的笑意。
那眼神明显在说——这种安慰,不说或许更好。
花蓉被他看得一怔,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这话好像越说越添堵,不好意思地笑笑。
随后,她提起这两天自己干了些什么,偶尔还夹杂几句俏皮话。
凌肆始终侧耳听着,黑眸里盛着专注,偶尔在她停顿的间隙应一声“嗯”,或是勾唇笑笑,不多话,却让人觉得听得格外的认真。
有路过的村民看在眼里,都忍不住多瞧两眼,忍不住嘀咕:
抛开别的不说,这俩人光站在一块儿,男的身形挺拔,眉眼俊朗,女的步子轻快,笑靥明媚,看着还挺般配。
可惜啊,男方家里那光景,实在是拿不出手。
老辈人常说“拉猪还得看猪圈”,找对象哪能只看模样?
家里的根基、旁人的眼光,哪一样不是牵绊?
花蓉还蒙在鼓里呢。
自从她当众说开凌肆是她对象后,村里有未婚姑娘的,长辈们早把这话翻来覆去念叨了多少遍,明里暗里都在叮嘱:
可不能学花蓉那样,只图表面光鲜,日子是要实打实过的。
俩人快到花大伯家门口,约莫有个十米远的距离时,凌肆把篮子稳稳放在地上,侧头问花蓉:“能提进去吗?”
又补了句:“要不喊人出来搭把手?”
他喉结轻轻滚了滚,声音压得低哑,突然来了句:“没名没分的,我进去反倒给你添麻烦。”
花蓉听到这话,脚步倏地一顿,眉头挑了挑。
她左右扫了一眼,院外静悄悄的,连只麻雀都没有。
伸手覆在他微凉的手背,指腹故意用了点力捏了捏,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明知故问的调子:“是吗?”
话刚说出口,她就看到凌肆眼睫微颤,长密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拢住了眼底的光,整个人都透着点发怔的茫然。
花蓉心里忽然一软,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下,泛起一阵细微的麻意。
说到底,他会说这样的话,不过是因为心里揣着怕。
怕这层关系不牢靠,才要反复试探,一遍遍确认她的心意。
那份藏在平静底下的惶恐,是怕他在自己心里没分量,怕哪天一阵风吹来,这点好不容易攒下的情意就散了。
说到底,是她给的安全感还不够,才让他这样,一点风吹草动就忍不住竖起防备,把这份不安藏在故作疏离的话里。
念头一闪而过,花蓉忽然往前凑了半步,嗓音轻脆道:“老公。”
!!!
凌肆整个人都僵住了,像是被施了定身咒。
那双总是沉静的黑眸猛地睁大,里面飞快地掠过震惊、茫然,随即是铺天盖地涌上来的欢喜,烫得他指尖都有些发颤,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带着点难以置信的哑:“你……”
花蓉瞧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弯了眼,指尖又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
“现在有名有分了,能进去了不?”
这话就像块烧红的烙铁,“咚”一声砸进凌肆的心湖里,瞬间炸开滚烫的浪。
不是细微波澜,是翻涌的惊涛,带着灼人的暖意从心口往四肢百骸冲,震得他耳膜发鸣,连呼吸都跟着乱了半拍。
这股子劲儿太猛,像是积压了许久的冰层骤然崩裂,哗啦啦全化成了滚烫的春水,在胸腔里横冲直撞,连带着心口都突突直颤。
这一刻,所有悬着的、飘着的都落了地,像是终于被盖了章定了型的。
他是被她亲口认下的。
心彻底静了,嘴角不受控地上扬,眼里的欢喜几乎要漫出来,亮得像落了颗星子。
“我逗你的。”他喉间滚出低笑,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雀跃,“快进去吧。”
花蓉哪能看不出来他在装,明明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她憋着笑,故意拉长了调子:“行,那我走了啊。”
“嗯。”
凌肆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花大伯家院门后,才转过身离开。
脚步轻快地往叶成家走去,心里已经盘算开了,得赶紧找人选日子、拉砖、打地基,他要盖新房,越快越好。
这点盼头在心里烧得滚烫,他已经等不及要给她一个像样的家了。
花蓉提着沉甸甸的篮子跨进花大伯家的厨房,“哐当”一声把篮子往灶台边一放。
“哎呦我的天爷!”刘春霞手拍着胸口直起身,刚择到一半的青菜还攥在手里,“这啥东西啊,沉成这样?”
她伸手一把掀开篮子上盖着的粗布,里头的东西露出来——肥瘦相间的肉、排骨、白花花的大米,还有圆滚滚的鸡蛋,码得整整齐齐。
刘春霞的眼睛“唰”一下瞪成了铜铃,嗓门又拔高了八度:“你这是不过日子了咋地!”
那语气又急又气,像是见了多大的败家事儿,手在半空比划着,恨不能把篮子立马盖严实了藏起来。
老太太正在里屋跟俩个孙媳妇说话,听到动静走了出来。
“咋了咋了?”
“娘,您快来瞧瞧!”
刘春霞指着灶台边的篮子,急得直跺脚,“不是我爱念叨,蓉蓉这孩子,大手大脚的毛病真得改改……”
她心里直犯嘀咕,这要是她闺女,她高低得拧着耳朵教训一顿,家里省吃俭用都还偶尔断顿,哪经得起这么造?
第二百零二章一家人放开了吃
“这东西哪来的?”
花蓉脸上半点波澜没有,坦然道:“我托凌肆买的。”
她顿了顿,又补充,“奶,家里人多,总得让大家都吃饱才行。”
说着,她转头看向刘春霞婆媳三人,“大伯娘,您知道今天安墨吃了几碗面不?”
刘春霞一愣,那半大的小子她见过,正是饭量大的年纪,她往多了猜:“三碗?”
花蓉摇了摇头,屈起手指比了个五。
“五碗面,要不是锅里见底了,他估摸着还能再扒拉两碗。”
“我滴乖乖,这么能吃?”
刘春霞一脸震惊,有她家那个能吃的,这再来一个,备的这点儿东西确实勉强,两只鸡还真是不够。
“这些东西都做了吧,咱们都补补。”
花蓉算了一下人头,一大家子十二口人,多弄点吃的,不然大家都吃不尽兴。
刘春霞看向老太太,等她拿主意。
“就按蓉蓉说的,今儿大家伙放开了吃。”
老太太当然也是这个意思,她孙子能吃,家里没有就罢了,有就让娃儿都吃饱。
婆媳几个在厨房里正说着话,就听到大门又响了,有人进来了。
花蓉出来一看,她爷来了,手里还提着一条鱼。
“爷爷,您哪来的鱼啊?”
“我朝你老根叔换的。”
老爷子手里的这条鱼大概有个七八斤,他递给花蓉,“让你奶加个菜。”
老太太探出头:“他哪来的?”
“他刚好从县城回来,被我给碰上了。”
老爷子嘴角翘了翘,他小孙子回来一趟不容易,哪能亏待了?
来了就让娃吃好、吃香,把肚子填得饱饱的才好。
“今儿算是过上富贵日子了,有鱼有肉,比过年还丰盛。”
老太太一脸笑眯眯,她先前还有些发虚,担心刘春霞哔哔叭叭,这一下她底气足的很。
肉和蛋是她孙女拿来的,鱼是老头子换的,板板正正,谁也没立扬说什么。
“说啥丰盛呢?”
花安武刚进门就接了话,他去送菜刚回来,额角还带着薄汗。
刘春霞抬头见是他,随口问:“你爸呢?”
“在后面呢,慢腾腾的。”
花安武说着,眼尖瞥见他奶也在,立刻凑过去,带着点撒娇的语气:
“奶,有啥吃的没?我饿了。”
老太太心一下就软了,这也是她的亲孙子。
“有有有,”她忙应着,脸上堆起笑,“先吃个馍垫垫,等晚上啊,让你敞开了吃!”
“真的?”
花安武瞪大眼睛,一脸不敢信。
往常他一喊饿,不是他妈劈头盖脸一顿骂,就是他奶丢过来一个白眼,今儿这待遇怎么转性了?
“还能哄你?”
老太太嗔怪地看他一眼,“自个儿进厨房瞧瞧去。”
花安武半信半疑,几步跨进厨房。
没等片刻,里头就炸出他那堪比土拨鼠的尖叫:
“啊——!”
“肉!好多肉!”
“还有鱼!大草鱼!”
“……”
花大伯刚进门就听见小儿子这咋咋呼呼的动静,他眉头一皱,沉下脸来呵斥:
“瞎叫唤什么!没规矩!”
花安武却不管他爸的脸色,从厨房蹿出来,兴奋地直嚷嚷:
“爸!厨房里有肉有鱼,还有鸡,两只肥鸡呢!”
花大伯愣在原地,显然没料到会有这么多好菜,眼里闪过一抹诧异。
这时,老爷子慢悠悠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去堂屋,你们三个也跟上。”
后脚进门的花安国和花安军对视一眼,虽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乖乖跟着往堂屋走。
“爹,您有啥要说的?”
花大伯一脸纳闷地看着老爷子,心里猜不透他的用意。
“我能有啥大事,”老爷子顿了顿,随后开口:“就是说一声,小张回来了,还有安墨。”
“啊?”
花大伯一愣,眼里满是稀奇。
这、这都多少年没踏过这个家门了,她这突然回来……莫不是有什么事?
老爷子没理会他这满腹的惊疑,转头看向花安国兄弟仨,语气郑重了些:
“安墨是你们小叔的儿子,你们是堂兄弟,要是处不到一块儿去我也不强求,但记住了,不许欺负人,听见没有?”
孩子头一回来老家,他可不能让这些皮小子欺负了,万一娃儿伤了心,以后再不肯来了咋办。
花安国赶紧接话,“爹,爷,您放心,我们晓得分寸,都是自家人,哪能欺负弟弟?”
再说了,他马上当爸爸的人了,才不跟半大孩子计较。
花安军也跟着表决心,嗓门亮堂:“爷,爸,我肯定护着他,要是安武敢乱来,你们尽管放心,我一准抽他!”
站在一旁的花安武听见这话,猛地抬起头,满脸地不可思议。
这还是他亲亲的二哥吗?
怎么胳膊肘说往外拐就往外拐了?
还有,什么叫他敢乱来?
他什么时候乱来过?
一连串的疑问在心里打转转,让他鼻子都快气歪了。
老爷子才不管这些,他话带到就行。
“爷爷,安墨人呢?”
花安军开口问,他也没看到那位没见过面的小婶啊。
“我出来的时候还睡着呢,正好,安军你过去看看,醒了就把娃儿带过来。”
“好。”
“我也去。”
花安武连忙跟上,他倒要看看这堂弟长啥样。
兄弟俩一出来,花蓉笑着说:
“一起啊。”
她也过去看看,这个点她妈应该醒了。
张女士确实醒了,她躺了一会儿没听到家里有动静,然后穿好衣服从屋里出来。
刚到门口,目光一扫,就瞧见自己那双沾了泥污的皮鞋,此刻正干干净净地摆在那,连鞋边的缝隙都擦得亮堂堂的。
她微微一怔,随即眼里漾开一抹浅浅的暖意,像被温水浸过似的,柔和得很。
她转身去老两口的屋里找人,推开门却见自己儿子还睡得正香。
这半大的小伙子睡姿实在让人哭笑不得,两条腿大大咧咧地岔开,两只胳膊直挺挺地举过头顶,嘴里还时不时发出几声轻微的呼噜,睡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
第二百零三章有人停留在了最年轻的时候
张月娥的声音落在耳边,花安墨眼皮动了动,还没睁眼。
“快起来了,家里没人,咱出去瞧瞧。”
花安墨这才慢悠悠睁开眼,眼神还有些发飘。
他伸了个老大的懒腰,骨头缝里都透着股舒坦劲儿,含混着嗓子说:
“哎哟……这一觉睡得可真沉,浑身都松快了。”
他揉了揉眼睛,扫了圈空荡荡的屋子:“爷奶呢?都去哪儿了?”
“不知道啊,连你姐也没影了。”
张月娥说着,心里大概有了数。
那会儿睡前闺女提过一嘴,说晚上要去大伯家吃饭,估摸着这会儿她们都凑到那边去了吧。
她看儿子还赖着不动,慢悠悠地穿衣服,忍不住又催:“你倒是快点啊,磨磨蹭蹭的。”
说着便从柜子上拎过自己的包,拉开拉链翻出钱包。
指尖在几张纸币上顿了顿,抽出四张崭新的一元票子。
来的时候没特意备礼,这会儿上门吃饭,给两个新媳妇各塞两块钱,也算是份见面的心意。
她把钱仔细折好塞进口袋里,然后把包又放到柜子上,等着儿子收拾利落。
母子俩刚迈出门槛,院门外“吱呀”一声,花蓉推开大门走进来了。
“妈,你们醒啦?睡得还舒坦不?”
花蓉后面跟着花安军跟花安武,三人走到跟前。
“挺好的。”
张月娥的目光也落在这两人身上,脸上的笑意更暖了些,试探着开口:
“这是安军吧?……那你就是安武了?”
她见过花安国,眼前这两个,高些壮些的该是大伯家老二,旁边这个眉眼还带着点少年气的,想必就是老三了。
“小婶。”
“小婶。”
兄弟俩齐声喊人,声音里带着点拘谨,却也透着实在。
“哎,都长这么高了!”张月娥笑着应着,转头拍了拍身边的花安墨,“安墨,快喊哥哥。”
花安墨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脆生生喊:“哥哥们好!”
“嘿嘿,你这小子。”
花安军笑着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拍他的肩膀,“来来来,让二哥瞧瞧,这些年长力气没?”
“来就来!”花安墨也不含糊,梗着脖子就迎上去。
血缘这东西就是奇妙,不过是头回见面,彼此的性子就像隔着层薄纸,一捅就透,亲昵劲儿自自然然就冒了出来。
花安武性子更直接些,没等花安墨跟二哥掰完手腕,他已经大步凑过来,一伸手就把花安墨的脖子圈住了,带着点少年人的冲劲笑道:
“听说你吃饭特能顶,待会儿饭桌上咱比划比划?要是我输了,往后就喊你哥!”
“行啊,一言为定!”
花安墨被勒得脖子一缩,却笑得更欢了,拍着胸脯应下。
花蓉走到张月娥身边,笑着问:
“妈,我们刚从大伯家过来,您现在过去不?”
“行啊。”
“那走吧,我给咱把大门锁上。”
……
花大伯在院里背着手转了两圈,眼睛还是不住地往院门口瞟,脚底下跟生了根似的,挪不动半步。
他心里头那点好奇劲儿早就按捺不住了,那孩子长啥模样?性子随谁?总得亲眼瞧瞧才踏实。
“坐会儿吧你,”刘春霞打趣他,“等会儿孩子来了,还怕你看不够?”
花大伯嘿嘿笑了两声,搓着手转过来,又追问:“娘,安墨这孩子,今年多大了?”
“十六。”老人慢悠悠应了句。
“哦……”花大伯拉长了调子,眉头轻轻蹙了下,又问,“那这么说,这是……不上学啦?”语气里带着点琢磨的意味。
没等多久,院门外就传来花安武咋咋呼呼的声音,带着点故意逗弄的调调:“小四儿,再喊我一声哥,哥赏你一毛钱!”
紧接着,花大伯就听到一个清亮又脆生生的嗓音响起来,听着就透着股机灵劲儿:
“那你可得听仔细咯——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花安墨一口气数下来,不多不少正好十声,尾音还扬着点狡黠的笑意。
“好了,一声一毛,十声一块。”
“哇——你好鸡贼啊。”
花安武刚迈进门,就被他爹狠狠剜了一眼,跟钩子似的,明晃晃地嫌弃。
花安武被看得脖子一缩,刚到嘴边的笑料“咔嗒”咽了回去,悻悻地往旁边挪了挪,不敢再吭声。
花大伯的目光越过儿子,直直落在花安墨脸上。
只一眼,他心里头就猛地一揪,酸意顺着喉咙往上涌。
这眉眼,这神态,跟他的弟弟像了个十足十。
小时候他总被人欺负,弟弟就像眼前这小子一样,看着笑得一脸无害,转头就想出些机灵点子,不动声色地把欺负他的那些家伙收拾得服服帖帖。
“大伯好。”
花安墨一路跟花安军兄弟俩闹着过来,早就没了初见的拘谨,喊人时声音亮堂,透着股大方劲儿。
“哎……”花大伯应着,声音有点发哑。
他抬起手,在花安墨胳膊上重重拍了两下,又忍不住用力捏了捏那结实的胳膊肉。
眼眶子发烫,他赶紧别开脸,强把那点湿意憋了回去。
这是他的亲侄子啊,是他弟弟的根。
“大伯,我们来啦。”
花蓉挽着张月娥的胳膊,脚步轻快地跨进院门。
花大伯这才猛地回过神,赶紧把脸上那点复杂情绪敛了去,目光转向张月娥,脸上挤出笑意:
“来了啊,快进屋坐。”
“大哥。”
张月娥轻声应着,视线落在花大伯鬓角白了的头发上,心里头微微发沉。
岁月不饶人,他们都已染上风霜,眼角爬了褶子,头发添了白丝,只有那个早早走了的人,永远停留在了最年轻的模样。
“都站着干啥,快进屋快进屋。”
刘春霞从厨房里出来,她手里还擦着围裙,脸上堆着笑往这边招手,心里头跟明镜似的,今儿这满桌的好菜,说到底是沾了人家的光,她脸上自然得亮堂些。
“大嫂。”
张月娥应了一声,目光落在旁边挺着大肚子的周梅身上,语气柔和了几分,“这肚子看着显怀了,几个月了?”
周梅手护着肚子,眉眼弯着笑:“快五个月了小婶。”
张月娥点了点头,又看向旁边站着的年轻媳妇,笑着问:“你是安军家的吧?”
第二百零四章花安墨输了
“好好好,好名字。”
张月娥笑着掏出钱,她先递给桑芳草,又转向旁边的周梅,把钱一一塞到两人手里,语气热络:
“第一次正经见面,这点钱拿着,算是小婶的一点心意,给你们添件针头线脑的。”
刘春霞在旁边看得清楚,脸上的笑顿时又深了几分,快步走过来拍了拍张月娥的胳膊,嘴里嗔怪着:
“你看你,来了就来了,还这么见外干啥?她们哪能平白要你的钱。”
嘴上说着,眼里却透着满意,不住地给两个儿媳妇使眼色,让她们赶紧收下。
张月娥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却只当没瞧见。
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客气得恰到好处:
“拿着吧,又不是啥大钱,就是个心意,你们不收,我反倒不好意思吃饭了。”说着,还轻轻往她们手里推了推。
刘春霞见状,立刻转头看向两个儿媳妇,语气里带着几分催促:“那、那还愣着干啥?快谢谢你们小婶啊。”
“谢谢小婶。”
“谢谢小婶。”
桑芳草和周梅这才齐声应着,把钱小心地攥在手里,脸上都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红,声音里却透着真切的热乎。
一家人终于聚在一起,很快,饭菜摆上桌。
圆木桌上摆满了硬菜,有鱼有鸡还有红烧肉,老爷子今天高兴,让花大伯拿酒来。
老太太招呼着张月娥吃菜,“你尝尝,有味没?”
“看着就好吃,您的厨艺我是知道的。”
张月娥扫了一眼桌上的菜,心想这老家的日子过得不差啊。
“来,咱们开饭。”
老爷子发话,老太太动了筷子,其他人见状才开始往自己碗里夹菜。
花蓉碗里多了一个鸡腿,老太太笑眯眯地说:
“我蓉蓉得补补身体。”
“另一个给梅子。”
“来,这个给安墨。”
两只鸡刚好四个鸡腿,这会儿已经分出去三个,桌上的人都悄悄留意着最后那个鸡腿,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
老太太却没丝毫犹豫,夹起最后一个鸡腿,稳稳地放在桑芳草的碗中:
“这个给你。”
“谢…谢谢奶奶。”
桑芳草手里的筷子顿了一下,脸上泛起层薄红,声音里带着点不好意思的慌乱。
她低头看着碗里这个油光发亮的鸡腿,心里头热乎乎的,实在没料到最后这个鸡腿竟会落到自己碗里。
桌上其他人见了,都各自笑了笑,原本悬着的那点好奇也落了地。
本就没什么特别的心思,不过是想看看老太太的心意罢了,此刻谜底揭晓,便都收回了目光,转而去夹别的菜,鱼啊肉啊的往碗里送,桌上又恢复了先前的热闹。
饭吃到了尾声,其他人都放下了筷子,要么喝水,要么闲聊着消食,目光却不约而同地落在桌角。
花安武和花安墨两人还在吃,桌上剩下的菜被他俩包圆了。
“安武,差不多就行了!看你那肚子都鼓起来了,别硬撑着伤了胃。”
刘春霞看着儿子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开口,语气里带着点嫌弃,照这么吃下去,她压根养不起。
另一边,张月娥也沉了脸,对着自家儿子喊了声:
“花安墨。”
没多说别的,但眼神里满是“适可而止”的意思。
“妈,我还能吃!”
花安武头也没抬,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含糊不清地回了句,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他心里憋着股劲呢,这要是吃输了,就得对着小四喊一声“哥”,他这个当哥的,哪儿丢得起这份人?
花安墨倒是没吭声,只是夹菜的手没停,筷子起落间比刚才更快了些。
“你俩这是较上劲了?”
老爷子放下旱烟杆,看着两个孙子面前堆起的空碗,眉头一皱,“自个儿肚子啥量要有数,真把胃撑坏了,往后想吃都吃不动。”
他眼神在两人间转了一圈,很快有了定论,论能吃,还得是安武,安墨这是输定了。
花安武刚把最后一口汤灌进嘴里,捂着肚子打了个响亮的嗝,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冲花安墨扬了扬下巴:“喊哥。”
花安墨抹了把嘴,没含糊。
他确实吃不过三哥,愿赌服输,干脆地喊了声:“哥。”
“哎——”旁边的花安国看得直乐,凑过来朝花安墨抬了抬下巴,
“那你还得喊我啥?”
花安墨瞥他一眼,无奈地补了句:“大哥。”
“嗯,这才乖。”花安国笑得更欢了。
一桌人都被逗乐了,笑声把饭桌上最后的热气都搅得更旺了些。
最后,花安军和花安武撸起袖子收拾碗筷,花安墨也没闲着,主动拿起桌上的空碟子往厨房送。
花安武用胳膊肘撞了撞他,挤眉弄眼道:“挺顺手啊,看来在家没少干这活儿?”
花安墨把碟子摞得整整齐齐,叹了口气:“哪是没少干,压根就是我全包了。”
“啧,难兄难弟啊……”花安武刚要感慨,就被过来帮忙的刘春霞拍了下后背。
“胡说八道啥?”
刘春霞瞪他一眼,“让你干点活就抱怨,刚才抢着吃的时候咋不见你喊累?”
“嘿嘿……”花安墨在旁边听着,忍不住低笑出声。
花安武被他妈说的讪讪的,转头就凑到花安墨跟前,神秘兮兮地:
“今晚跟我睡呗,我把我宝贝弹弓给你玩,打得可准了。”
他一个人睡总觉得闷得慌,如今有小四儿作伴,正合心意。
“好啊。”花安墨眼睛一亮,立刻应了下来。
等张月娥喊儿子回去休息时,花安墨仰头说:“妈,我今晚想跟三哥一起睡。”
刘春霞在一旁听见了,笑着接话:“男孩子嘛,皮实,就让他俩凑一块儿闹腾去,正好作个伴。”
张月娥点点头,朝花安墨叮嘱道:
“那你也别太疯,跟你三哥玩一会儿就乖乖睡觉,听见没?”
“知道啦,妈。”花安墨应得干脆。
回到老院,张月娥照旧跟花蓉睡在一屋。
俩人轮流泡了脚后,张月娥先钻进暖和的被窝。
看花蓉正在修脚趾甲,她忽然开口,声音在安静的屋里显得格外清晰:
“蓉蓉,跟我说说你那对象的情况。”
第二百零五章见面
张月娥等了半天,“问你话呢,”
“他家总共几口人?有兄弟姊妹没?”
她这当妈的,到现在只知道闺女处了个对象叫凌肆,其余的家底儿一概不知,心里早就跟揣了个秤砣似的,沉甸甸地悬着。
花蓉剪完指甲收拾好床铺,然后慢慢躺了下去。
张月娥“咔哒”一声拉灭了灯绳,屋里顿时暗了下来。
“凌肆他……是跟着他妈过的,”花蓉的声音在黑暗里轻轻飘着,带着点涩,“他妈……前些年受了大刺激,脑子就不太清爽了,时好时坏的。”
她顿了顿,听见身边张女士的呼吸似乎重了些,才咬着唇继续说:“还有……他们家前阵子重新划成分,也没划上啥好的……”
话没说完,就感觉身边的被子猛地动了一下。
张月娥僵在那儿,后心一阵发凉!
就这光景,她这傻闺女要是真嫁过去,不是等着喝西北风是什么!
张月娥越想心越沉,猛地撑起半边身子,借着窗帘缝漏进来的月光盯着花蓉的侧脸,声音里带着点急:
“就真那么喜欢他?喜欢到连顿饱饭都不图了?”
花蓉往被子里缩了缩,心里头忍不住反驳。
怎么会不图现实?
她可是看过结局的人!
凌肆现在是落魄了些,日子过得艰难,可以后就好了呀,他可是书中多金又有权势的男人,谁富得过他啊!
可这些话她没法说出口,在张女士眼里、在所有人眼里,她大概就是被凌肆那张俊脸迷昏了头的傻姑娘。
其实也不全是,花蓉悄悄蜷了蜷手指。
她是喜欢凌肆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喜欢他看人时眼里藏不住的锐劲儿,但她更知道,这男人眼下在黑市凭着脑子和胆子挣的,已经比寻常人家活络多了。
等再过几年,政策一变,他准能乘着风往上窜,到时候身家翻个几十倍都不止。
那样又俊又有本事的男人,谁不盼着?
她花蓉又不傻,不过是比旁人多看了几步路罢了。
只是这些话,她只能烂在肚子里,对着张女士探究的目光,终究只是抿紧了唇,没吭声。
张月娥胸口堵着股气,好半天没吭声。
黑暗里只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像被什么东西堵着似的,上不来也下不去。
她何尝不想拿起当妈的架子,硬邦邦地把这俩人拆散了?
就凌肆这条件,分明是往火坑里推女儿。
可手刚抬起来,又硬生生按回了被子上,她见过巷口老李家的闺女,当年被爹妈逼着退了亲,后来嫁了个条件好的,却一辈子没舒展过眉头,见了亲爹妈就跟见了仇人似的。
她要是真当了这根棒打鸳鸯的棍子,花蓉现在伤心是小,万一将来日子过不顺心,回头怨她毁了自己的姻缘,那她这当妈的,后半辈子心里能安生吗?
更何况,她还是个后妈。
张月娥翻了个身,背对着花蓉,脊梁骨却还僵着。
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一边是女儿的眼前苦,另一边是说不清的将来怨,真真是把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妈,您别气了嘛。”花蓉往张女士身边挪了挪,温热的手轻轻搭上她的胳膊,晃了晃,声音软得像棉花,“我知道您是为我好。”
那些不能说的秘密在喉咙口打了个转,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张女士话里话外的心疼,她是实实在在感受到的,眼眶不由得有点发热。
“妈,再给他点时间好不好,”花蓉仰着脸看她,语气里带着点笃定,“他肯定会让您满意的。”
张月娥看着女儿眼里那点不肯服输的亮光,心里的火气莫名消了些。
她叹口气,伸手拍开女儿的手,语气却松了:“后天就过年了,让他明天过来一趟。”
她倒要亲眼瞧瞧,那小子到底长了张什么样的妖精脸,能把她一向精明的闺女迷得连柴米油盐都抛到脑后去。
真要是个靠谱的,她也不是不讲理,可若是个只会哄人的绣花枕头,她这当妈的,说什么也不能让女儿跳这个坑。
“好。”
第二天花蓉找到凌肆,把张女士的意思传达到了。
她望着眼前的男人,眉头微蹙:“我妈那人……可能会问得细,你有把握吗?”
凌肆嘴角勾了勾,眼底藏着几分了然。
这事他昨天就想到了,手里也备下了东西。
他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花蓉蹙起的眉尖:
“只要你信我,我就有把握。”
花蓉心头一跳,定定看了他两秒,重重点头:“好。”
“你先回吧,我晚点过去。”凌肆收回手,声音沉稳。
等花蓉走后,他望着她的背影,眸底掠过一丝势在必得的光。
有花蓉这份信任撑着,他就没什么好怕的。
张母的刁难也好,旁人的奚落也罢,他都接得住。
毕竟他要的,从来都不止是过了这一关。
他先拐去了叶成家,从枕头下摸出存折。
自从跟苏玲提了分家那天起,他就再没踏回过那个院子,这几天跟叶成睡一个屋,他的所有家当也都在这。
“哥,你去哪啊?马上要吃饭了。”
叶成刚从外头茅厕出来,就看见凌肆正往门外走,扬声喊了一下。
凌肆脚步没顿,只回头丢了句:“有事。”
“啥事啊?要不要我跟你一块儿?”叶成往前追了两步,搓着手问。
“不用。”两个字落定,人已经跨出了门槛,身影很快消失。
叶成愣在原地,挠了挠后脑勺,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哦”了一声,也猜不透这哥今天又要去忙活啥。
两个小时后,凌肆敲开了花蓉家的门。
开门的是老太太,一瞅见是他,脸上堆起笑:“是小肆啊,快进来快进来。”
眼风扫过他手里的网兜,又板起脸来轻嗔,“来就来了,还带啥东西?见外了不是。”
凌肆嘴角噙着点浅淡的笑意,把东西往老太太手里递了递:“一点心意,您补补身子正好。”
“你呀,最是实诚不过了。”老太太笑着接过,侧身让他进门。
堂屋的张月娥听见动静,稳了稳神,她今儿是来审人的,得沉住气。
坐直了身子,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门口,想看看这让闺女魂不守舍的男人,到底长了副什么模样。
第二百零六章能守着花蓉就够了
张月娥下意识抬头,就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睛。
眼前人五官英俊,眉骨高突,鼻梁直挺如峰,连下颌线都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最让人不敢轻视的,是这双眉眼。
眼尾微微上挑,却没半分轻佻,反倒像淬了冰的刀锋,单是被盯上一会儿,就让人莫名发怵。
身材高挑样貌出众,可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不好惹的样子,张月娥心想她那傻闺女简直没救了,好看有什么用,男人不能看脸。
凌肆目光扫过屋内,落在起身的妇女身上,齐肩的短发利利索索,眉眼间带着几分严肃。
不难猜,这人就是花蓉口中的张女士。
他收回视线,微微颔首:“伯母好,我叫凌肆。”
张月娥只淡淡“嗯”了一声算作回应,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在他身上多打了几个转。
这人是真高,站在那儿比自家衣柜还高出一截,估摸着得有一米八五往上。
身姿挺拔,脊背笔直,浑身上下透着股不卑不亢的硬气,半点没寻常人见长辈时的局促。
“坐吧。”张月娥开口,声音平平的听不出情绪。
早上老太太在院里碎碎念了半天隔壁的事,她此刻望着凌肆的目光里,难免掺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同情。
是挺不容易的,她在心里叹口气。
可同情归同情,她不能拿闺女的后半辈子冒险。
这样的家境,这样的性子,蓉蓉嫁过去肯定要遭罪。
凌肆显然察觉到了对方目光里的复杂,却只是淡淡颔首,拉开凳子坐下。
那目光里的探究与怜悯,他没放在心上,更谈不上自卑。
有什么好藏的?
他家这点事,在这巴掌大的村子里,早就像晒在日头下的被褥,什么底细都被看透了。
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大大方方的。
反正该知道的,人家早都知道。
张月娥没绕弯子,抬眼直视着他:
“我是花蓉的母亲,我希望你能主动离开我女儿。”
凌肆迎上她的目光,黑眸里没什么波澜,语气沉沉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我和她的事,得听她的。”
言外之意再明白不过,要分开,也是花蓉自己来跟我说。
张月娥脸上没起半分波澜,只是声音冷了几分:
“你拿什么养活她?能给她什么样的日子?又凭什么觉得,她该跟着你受那份罪?”
三连问砸过来,凌肆依旧坐得笔直,回答不疾不徐:
“我有手有脚,能挣,往后但凡有一口吃的,我都先紧着她,她不会吃苦,我舍不得让她吃。”
“呵——”张月娥被气笑了,嘴角勾起抹讥诮,“你当过日子是什么?靠一句‘有口吃的’就能过下去?”
她往前倾了倾身,目光落在凌肆脸上,带着点咬牙切齿的锐利:
“蓉蓉身体底子弱,可不是‘不受苦’三个字就能应付的,她常年要吃药调理,真要是犯了病去医院,哪样不要钱?你家的情况……”
后面的话她没说下去,可那未尽的意味就像根细针,轻轻扎在空气里。
凌肆心里门儿清,因为对方说的全是实话。
他半点没恼,反倒觉得心头一暖。
这样护着继女,寸步不让,才是当妈的样子,花蓉能有这样的母亲,是真的好。
“您说的在理,”他抬眼,目光坦坦荡荡,“蓉蓉的身体确实是大事,所以,我没打算娶她,我入赘,这辈子她去哪,我就跟到哪。”
“什么?!”
张月娥的声音陡然拔高,满眼地不可思议。
她瞪着眼前的凌肆。
入赘?
这小子是疯了?
凌肆却依旧平静,仿佛说的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他慢条斯理地往下说:
“我不会捆着花蓉一直留在这儿,以后她想去任何地方,想做任何事,我都陪着。”
说着,他从裤兜里摸出个深蓝色的存折,指尖捏着边角,轻轻推到张月娥面前:
“这是给她存的,以后,我还会接着往里面添。”
存折薄薄一片,落在桌上却像块小石子,“嗒”一声,敲得张月娥脑子嗡嗡作响。
过了好几秒,她伸手拿过存折,打开一看,吃惊地看着凌肆,又看了看上面的数字。
一万七千三百六十二块!
她喉头不自觉地动了动,这可是一笔巨款!
她抬眼看向凌肆,眼神里裹着惊涛骇浪,又低头瞅了瞅存折上的黑字,仿佛那不是数字,是烧手的炭火。
“这……”
声音刚出口就发飘,张月娥捏着存折的手指一抖,这钱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凌肆眼皮都没抬,却像看穿了她心里的七上八下,哑着嗓子开口:
“来路干净,是我一笔一笔挣的。”
他抬眼扫过张月娥,“是给她存的,将来不管是瞧病,还是念书找工作,都用得上。”
张月娥没作声,指尖在粗糙的纸页上摩挲着。
“我能问问,是怎么挣的吗?”
老太太说这家里有个疯妈,早年成分还不好,他一个人就算再能干,也不可能存下这么多钱!
该不会是……她心里咯噔一下,抬眼时,目光里的怀疑像掺了沙,沉甸甸的。
“前阵子运气好,在山里撞上几头野猪,拖去黑市换的。”凌肆嗓音平淡,听不出啥情绪。
张月娥嘴角抽了抽。
心想你怕不是把野猪窝都端了吧?
几头野猪能换这么些钱?
当她没见过世面?
黑市的行情她多少知道些,这数儿,打死她都不信。
凌肆倒没扯谎。
他确实扛着野猪去了黑市,只不过价钱是他说了算,也是他运气好,还碰上了一株灵芝,二话不说全部转手卖了。
只是这些,他没必要跟张月娥说透。
而张月娥心里也有了大概,这小子怕是在黑市混的,这么一想,能攒下这笔钱倒也说得通了。
只是那地方水深得很,真能靠得住?
她把存折放桌上,抬眼直视着凌肆:“你就这么有把握,能护好她?”
顿了顿,又补了句:“我闺女的身体你也知道,真要是跟了你,生不了娃的。”
这话就像块石头压在舌尖,可必须说在前头。
“不要。”
“啊?”张月娥愣了下,没反应过来。
凌肆抬眼,目光撞进她眼里,黑沉沉的,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笃定:“我不要孩子,有她一个就够了。”
他这辈子吃过太多苦,自己都活不明白,哪有底气当父亲?
能守着花蓉,就够了。
第二百零七章女大不中留
“我妈是我的责任,花蓉不会跟她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
张月娥被他这番话堵得一时没了言语。
她这边还没来得及摆出棒打鸳鸯的强势,这年轻人倒已经把方方面面都盘算周全了。
挣钱的本事有,家里那个不省心的妈也打算妥当了,再加上这副周正模样,这么一看,倒也真不算太差。
再说凌肆都把姿态放得这么低了,她再咄咄逼人反倒显得自己不通情理。
刚才一番对话下来,她心里对凌肆已有了几分认可。
这年轻人既没有油腔滑调的轻浮,也不是老实木讷的性子,眉眼间带着股不好惹的凌厉,活脱脱一个不好拿捏的刺头。
张月娥心里明镜似的,要不是沾着花蓉这层关系,自己是她母亲,就凭这年轻人骨子里那股桀骜不驯的劲儿,未必肯耐着性子听自己说这些。
这么想着,她心里的那点芥蒂渐渐散了,便也打算退一步,不再揪着不放。
张月娥神色缓和了些,主动开口:“话别说得好听,我可是要看你表现的,蓉蓉去她大伯家送东西了,你待会儿留下来吃顿饭吧。”
凌肆闻言,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像被人悄悄抽去了紧绷的弦。
他面上依旧维持着平和,指尖却几不可察地蜷了蜷,心里的紧张半点不假。
他最怕的,是张女士一点情面不留,直截了当让他跟花蓉断了往来。
他自己倒不怕什么,可他不忍心让花蓉夹在中间为难。
此刻听张月娥松了口,他悬着的心稳稳落回原处。
这样就好,只要长辈不再阻拦,他便有十足的底气陪在花蓉身边,一步一步走下去。
正说着,院门口传来脚步声,花蓉回来了。
她很清楚张女士故意让她去大伯家送东西,分明是要把她支开,不愿让她掺和。
虽说心里信得过凌肆能应付,可终究还是悬着颗心,东西一送到便快步往回赶,连大伯娘留她喝水都婉拒了。
“妈。”
花蓉推门进来,目光先落在张月娥脸上,随即转向凌肆。
凌肆迎上她的视线,唇边漾开一抹浅淡的笑意,眼神里带着安抚。
花蓉瞧着那笑意,心里绷着的弦顿时松了,悬着的担心也跟着落了地。
张月娥何等眼力,早把闺女那点紧张尽收眼底,没好气地剜了她一眼:
“跑这么急做什么?我还能把他吃了不成?”
花蓉连忙凑过去,伸手挽住张月娥的胳膊,声音软下来:“妈,哪能呢。”
张月娥拍了拍她的手背,板着脸开口:“行了,你俩都听着——处对象可以,互相多了解了解,但别没分寸,真要谈婚论嫁,也得等你身体彻底养好了再说。”
老爷子提过,给花蓉看心脏病的大夫,也是这凌肆寻来的。
只要能把闺女这病根儿除了,让她往后能平平安安的,自己也就没什么放不下的了,起码不用再日夜悬着心,担心花蓉的身子撑不住。
花蓉眼睛一亮,这分明是松口了!
她连忙点头如捣蒜:“那是肯定的,我最听您的话了。”
张月娥斜睨她一眼:“真的?”
“比真金白银还真!”花蓉头点得更勤了,生怕张女士反悔。
“那你跟他分开。”张月娥突然抛来一句。
花蓉瞬间愣住,脸上的笑僵住了,怎么还来这一遭?
张月娥看她这傻样,心里又气又软。
都是过来人,闺女这点心思她看得透透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罢了,女大不中留,拦也拦不住。
“我去看看你奶烧了啥菜,”她挣开花蓉的手,转向凌肆时语气缓和了些,“小肆,待会儿多吃点。”
“好的,伯母。”
凌肆应声,目光不自觉地朝花蓉递过去,眼底藏着一丝笑意。
张月娥一出门,花蓉立刻转向凌肆,眉眼弯成了月牙,带着点促狭的笑意:“刚才是不是很紧张?”
没想到凌肆竟坦然应了声“嗯”,随即拿起桌上的存折,轻轻放进她手里。
花蓉捏着那薄薄的本子,愣了一下:“这是什么?”
“给你的。”凌肆眼里漾着温柔的笑意,这是他特意为她攒下的,自然该交到她手上。
花蓉当然认得这是存折,只是没料到是给她的。
她迟疑着翻开,看清上面的数字时,眼睛倏地睁大了,声音都带了点发飘:“这么多?”
“运气好,前段时间在山里撞见个野猪窝,赚了些。”凌肆解释道。
花蓉却皱了皱眉,卖野猪哪能有这么多?
她脸上的不信明明白白,凌肆看在眼里,又轻声补了句:
“原本没这么多,回来的时候恰巧碰到了一株灵芝,阿爷帮着处理妥当后,我直接卖给了一个富商。”
那灵芝经胡老爷子的手拾掇得妥帖,又遇上懂行的买家,价钱自然不是市面上那些普通货色能比的。
这话一出,花蓉便信了。
她忽然想起书里的情节——花安国也曾在山上采到了灵芝,本想卖了给周梅补补身子,结果却被冯阳春带人搜了出来,又扣上了“薅社会主义羊毛”的帽子,闹得鸡飞狗跳。
这一世冯阳春早没了,倒没想到那株灵芝,竟落到了凌肆手里。
“蓉蓉,我会分家,以后你不用跟她在一个锅里吃饭。”
凌肆望着她,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他清楚,他俩的关系少不了花蓉在背后做的努力,否则张女士这关,他未必能这么顺利闯过来。
花蓉的母亲是个体面人,那些泼妇骂街的话自然说不出口,但这种体面人的刁难,往往手段更绵密,也更让人难捱。
“分家?”花蓉愣住了,脸上满是诧异。
凌肆点头:“她答应了,就算不答应也没关系,我早找好了人手和材料,等过完年,就动手盖房子。”
“那……她提了什么要求吗?”
花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存折边缘。
依苏玲的性子,那可不是个轻易肯松口的人,能点头答应分家,凌肆多半是应下了什么妥协的条件。
第二百零八章事出反常必有妖
花蓉抬眼瞧他,见他脸上一派从容,心里反倒打了个突,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
“就这?”她追问了一句,语气里带着点不确定。
“嗯。”凌肆应得干脆,视线落在窗外,没再多说。
花蓉还想再问,院里头张月娥的声音传了进来:“吃饭了。”
那语气不高不低,显然是提醒屋里这两人,别关着门待太久。
“来了。”
花蓉应了一声,收回思绪,把存折递到凌肆面前,“你不是要盖房吗?这钱你先用着。”
凌肆看都没看那存折,直接推了回去,指尖碰到她的手,又很快收回来:
“不用,我这儿还有。”在黑市摸爬滚打这么久,他手里头怎么着也得攒下点底气。
“那行,”花蓉也不勉强,把存折收了回去,“要是周转不开了,跟我说一声。”
“嗯。”凌肆应着,率先起身往门口走,花蓉瞅着他的背影,眉头还是没松开。
她总觉得,明晚这顿“饭”背后,藏着些没说出口的东西。
……
眨眼就是第二天,大年三十。
花蓉一觉醒来,屋里静悄悄的,推门出去,就见老太太一个人在厨房忙活着。
“奶,我妈呢?”她揉着还有些发沉的眼皮问。
“去你大伯家包饺子了,”老太太手里正择着菜,笑着说:“今儿过年,一大家子人聚着,包少了哪够吃。”
“哦。”花蓉应了声,桌上是老太太给她留的早饭。
一个白煮蛋,一杯冲得浓浓的麦乳精,还冒着热气。
“快吃吧,吃完了咱也过去。”
花蓉拿起鸡蛋剥着壳,瞥见奶奶手里拿着菜,不由得奇怪:
“奶,不是说去大伯家吃吗?您这还忙啥呢?”
老太太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轻轻叹了口气:
“早上苏玲过来了,说……说她想吃我做的菜疙瘩,”老太太转过身,手里还攥着一把绿菜,“趁着这会儿不忙,我赶紧给她蒸两个。”
花蓉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眉头也跟着蹙起来:“她亲口跟您说的?”
“可不是嘛,”老太太叹了口气,一边往灶台跟前挪,一边解释,“上次她就说要咱给她送饭,被小肆给拦了,我想着这菜疙瘩也不费啥事儿,她想吃,就给蒸两个,哄她高兴了不闹腾,也算是……帮衬小肆一把。”
她怕花蓉不乐意,又催了句:“你快趁热吃,我这儿快得很,蒸上就好。”
花蓉没再搭话,只是小口啜着麦乳精。
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心里却有些发沉。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眼底的光忽明忽暗,谁也猜不透她这会儿心里转着什么念头。
不到半小时,老太太蒸的菜疙瘩就出了锅,黄澄澄的冒着热气。
她找了个大碗盛上,又想着今儿是过年,转身从橱柜里摸出五个红皮鸡蛋,一并码在碗边。
“蓉蓉,你先拾掇拾掇,我送过去就回来了。”
老太太用布巾垫着碗底,转身就要往外走。
花蓉刚梳好头发,从屋里头出来,见状忙说:
“奶,要不我去吧。”
她心里头犯嘀咕,总想亲眼看看苏玲这会儿是个什么状态。
是真清醒了,还是又在那儿装疯卖傻糊弄人。
“哎,不用不用。”
老太太摆摆手,脚步没停,已经跨出了门槛,“我快得很,几步路的事儿。”
大过年的,让她孙女往别人家跑,总归不大合适。
花蓉站在屋檐下,眉头不自觉地皱起,不知道为什么,她这心里就是不踏实,老觉得会有什么事儿发生。
老太太果然说到做到,去了没五分钟就转了回来。
刚一进门,她脸上就带着笑,扬着声跟花蓉说:
“这苏玲好好拾掇拾掇,模样儿大变样了呢,我刚进去,就看见她正扫着院子。”
她一边解着围裙,一边接着说:
“见了我还客客气气地道谢,说这些年她犯糊涂,多亏了咱们家帮衬着,我也是头一回从她嘴里听说愧疚,还念叨着对不起小肆,这大过年的,我也没多待,把东西放下就回来了。”
“她今儿确实不一样了,”老太太眼里带着点感慨,心想苏玲以后要像今天这样,那该多好啊。
“衣裳穿得干干净净,头发也利利索索盘起来了,脸上那表情,瞧着也和和气气的……”
花蓉忽然问:“奶,您没看见凌肆?”
“没有啊,”老太太愣了一下,仔细回想了想,“光顾着看苏玲了,还真没留意他在不在。”
她转身把厨房门掩上,拍了拍手上的灰,对花蓉道:
“咱该过去了,你大伯娘指定等着我去蒸馒头呢。”
过年有个习俗,家家户户都要供奉灶神,而家里能拿得出手的供品,也就数这粗粮馒头了。
虽说面糙了点,可必须要蒸得周正好看,不然怕灶神爷嫌弃,来年的运气也得受影响。
“哦。”花蓉应了一声,跟着老太太往外走,顺手带上了院门。
过年,最高兴的要数一群孩子了。
三三两两凑在一块儿,小手冻得通红,却紧紧攥着从家里揣出来的宝贝。
半块油果子、一小撮糖粒,或是几片风干的肉干,你塞给我一点,我分你一丁点儿,叽叽喳喳的笑声比炮仗还响。
花蓉从旁边经过,瞅着这群鼻尖冻得发红、却舍不得回家的小家伙们,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刚走到花大伯家门口,院里就传来花安武和花安墨的嚷嚷声,一个比一个急。
“偏了偏了!往左边挪挪!”是花安武的声音,带着点指挥的架势。
“左边?再左就贴门框上了……”
花安墨站在梯子上苦着脸,手里举着春联,进退两难。
“让你往左就往左!哎——你那是右!右!”花安武在底下急得直跺脚。
“三哥,要不还是你上来吧……”花安墨快没辙了,声音里都带了点哀求。
花蓉进去时,正瞧见这光景。
第二百零九章花安武贴对联
“姐!”花安墨一眼瞅见她,像是见了救星,苦着脸求救,“快来救救我,三哥快把我逼疯了!”
“嘿,是你自己左右分不清……”花安武在一旁反驳。
花蓉看着墙上歪歪扭扭的对联,实在没力气吐槽,一进门这歪斜的样子就扎眼得很,偏偏贴的人还不觉得有问题。
“蓉蓉别理他,让他犟去!等你大哥回来看怎么治他这牛脾气。”
刘春霞刚从厨房跨出来,就先对着花蓉摆了摆手,话里带着对花安武的嗔怪。
接着她扬声朝梯子上喊:“安墨你先下来,别听他在那儿瞎指挥!”
围裙下摆沾着星星点点的面粉,显然是刚揉过面。
她在厨房里早把外面的争执听得一清二楚,分明是安武这小子自己犯死倔,偏要嘴硬,这会儿她也懒得护短,语气里满是对小儿子的无奈。
“我哥去哪儿了?”花蓉转头问。
“去送菜了,县政府那边早就订好的。”
刘春霞说着,脸上漾起笑意,虽然钱还没到手,但订单多总是好事,想着心里就敞亮。
“哦,好。”
花蓉应了一声,目光又落回那副歪对联上,轻轻叹了口气。
她转身走进堂屋,暖融融的气息混着面香扑面而来。
就见张女士、周梅和桑芳草正围坐在桌前包饺子,擀好的面皮在她们手下飞快转着,一个个圆滚滚、白胖胖的饺子排得整整齐齐,在盖帘上挤成一片,看着就透着股喜庆劲儿。
“来了。”张月娥低头捏着饺子,指尖沾着点面,头也没抬地问了一声。
“嗯。”花蓉坐到跟前。
周梅手里的擀面杖转得飞快,面皮在案板上簌簌响,她早听见外面的动静了,忍不住笑着说:
“你三哥啊,每年贴对联都最积极,可哪回不是贴得歪歪扭扭,你大哥看不过眼就返工,你二哥就在旁边指着他骂,年年都这出。”
花蓉听得睁大了眼:“他这是什么毛病啊?”她忍不住嘀咕,“年年贴,还年年贴歪。”
“呵呵……”
桑芳草正往饺子皮里填馅,闻言笑得肩膀都晃了晃,怪不得早上听见花安军在院里嘱咐,让花安墨盯着点,千万别让老三上手,原来是这样啊。
周梅擀着面皮,嘴角噙着笑:“就像你大哥说的,本事没多少,还偏爱瞎逞能,越不行越爱干。”
“哈哈哈,那我三哥这回惨了,等大哥二哥回来,指定得收拾他。”花蓉想象着那扬面,忍不住笑出声。
“可不是嘛,真是让人又气又笑。”刘春霞端着一盆刚和好的面团走进来,胳膊肘蹭了蹭额角的碎发,脸上带着无奈又宠溺的笑。
“每年贴对联,就数你三哥嘴不闲着,叽里呱啦吵得最欢,一会儿嫌这不对一会儿怪那不好,可偏偏就他贴得最歪,说来也怪,少了他这咋咋呼呼的动静,倒像是缺了点年味儿似的。”
张月娥没插话,手上捏饺子的动作却慢了些,嘴角的笑意一直没下去。
她心里感叹,大嫂真是好福气,两个儿媳妇性子都这么随和,一家人和和气气的,看着就暖心。
下午,出去的人回来了。
花安国刚跨进院门,一眼就瞅见墙上歪歪扭扭的对联,当即咬了咬牙,脸色沉了下来。
果不其然,一分钟不到,院子里就热闹起来,伴随着花安武几声不服气的嚷嚷,一阵鸡飞狗跳后,他老实了。
花安国叉着腰指挥他把歪对联扯下来,重新调了浆糊,亲自盯着他一点点贴正了,那股子较真劲儿,看得旁人都不敢吭声。
天色慢慢暗下来,一家子围坐在堂屋吃饺子。
这两天大鱼大肉吃得多,饺子端上来时,倒没像往常那样狼吞虎咽,筷子慢悠悠地夹着,嘴里聊着家常,时不时爆出几声笑来。
老爷子掏出早就备好的红包,给孙子、孙女,还有孙媳妇儿一人发了五毛压岁钱。
花大伯也意思了一下,每人两毛钱。
撤了碗筷后,在厨房里,老太太叫住刘春霞和张月娥,从兜里摸出两块钱,一人递了一张。
刘春霞一愣,随即瞪大眼睛:“娘啊,您这是咋了?还认得我这个儿媳妇不?”
“少贫嘴,不要就给我!”老太太嗔怪地瞪她一眼,嘴角却藏不住笑意。
“哎哎,要要!”
刘春霞赶紧把钱揣进兜里,偷偷瞅了眼旁边的张月娥,见她笑着,心里明镜似的,自己这是沾了人家的光,老太太以前可没这么疼过她。
“谢谢妈。”
张月娥把钱小心折好,声音轻轻的。
来的时候她以为有扬硬仗要打,没想到却处处被善待,倒让她有些手足无措。
她早就习惯了一个人撑着家,也就这两年孩子大了些,那身硬刺才慢慢收了收,这会儿突然被这般暖着,眼眶竟有些发热。
“只要你肯喊我一声妈,这个家就有你的位置。”老太太说着,抬手轻轻拍了拍张月娥的胳膊,掌心带着些粗糙的暖意。
她心里的那点疙瘩,其实憋了好些年。
当初就怕张月娥拿着儿子用命换来的工作转身就改嫁,更怕旁人亏待了她的孙子孙女。
结果张月娥那会儿刚领了工作就说,这辈子不打算再嫁,却有一条——不准婆家的人来打扰她和孩子。
她当时心里是窝着火的。
若不是蓉蓉有心脏病,她断断不肯的。
拿着她儿子的血汗换来的前程,还拦着她这个婆婆看亲孙女,哪有这样的道理?
可偏偏那时候蓉蓉三天两头进医院,她怕张月娥心里存了怨气,回头亏待了孩子,这些年便硬生生忍着,没敢去打扰。
没成想,蓉蓉平平安安回来了,被养得白白净净,气色也好。
再看张月娥为了蓉蓉的终身大事肯主动回来,又见安墨被她教得懂事稳重,她心里那点憋气早就散了。
她望着张月娥,眼神柔和了许多:“以后不管你嫁不嫁人,这个家都记着你的好。”
第二百一十章大年三十起火了
“大哥,怎么了?”
花安国掏出一沓厚厚的钱,用皮筋扎着。
“这是卖菜的钱,一共七百八十五块,县政府的账全结清了,你拿着。”
花蓉笑笑,“好,老规矩,我抽二百,剩下的你们看着分吧。”
花安国觉得不划算,说好了这卖菜的钱大头给妹妹,剩下的他们哥仨分,他跟老二结婚了,这钱作为小家庭的收入,老三那份要交到他妈手里。
这段时间没少赚,他跟周梅已经攒了二百多块了。
“说好了你拿大头的,哥不能占你便宜。”
“哎呀不用,什么占我便宜,我那是给宝宝的压岁钱。”
花蓉不想拉扯,抽了二百就走,她着急解决人生大事儿。
“诶……”
花安国没拦住,好气地笑笑,随后又抽出一百块,其他的另装起来。
他妹妹还是个小姑娘,也需要压岁钱。
等花蓉从厕所出来时,没看到花安国,倒碰上花安墨了。
“姐。”
“你在这干啥。”
“嘿嘿……”花安墨傻笑,他不说,三哥说了等会儿去滑冰。
昨天晚上他们就偷着去了,可好玩了,他还以为就只有他跟三哥呢,没想到去了那条河道上,人还挺多的。
突然,他看到不远处有亮光一闪,还以为谁买了个哑炮,没响。
“可惜了。”
“啥?”花蓉没听懂。
花安墨手指着亮处,“刚才那有……”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有一团黑烟冒出来,紧接着有火焰在跳跃。
“那里着火了!”
花蓉猛地转过身,目光扎向火光腾起的方向。
还在想谁家这么倒霉,大年三十起火了。
等等……那方向……
花蓉的呼吸猛地顿住,不安像疯长的藤蔓,瞬间缠满了四肢百骸。
“快去喊人!”
“那是咱老院!”
她一嗓子喊起来,花安墨也惊了。
下一秒,他憋足了力气大喊:
“着火了!”
“来人啊!”
“哪着火?哪里?”
花安国刚准备跟两个弟弟分钱,一听到这动静,都跑了出来,等看到起火的方向时,一个个都惊了。
“快快快,快喊人!”
“走走走,拿上水桶!”
“……”
花蓉跑得气喘吁吁,咬紧了牙,凌肆,你最好给老娘好好的!
身后传来一阵阵脚步声,她没管,自顾往前跑着。
“蓉蓉、蓉蓉,你别急,慢慢来,哥先去看看。”
花安国提着桶已经跑到她前面去了。
“有哥呢,你当心身体。”花安军也越过她。
“快!都来灭火啊——!”
一声焦灼的呼喊划破了大年三十的欢乐,带着火烧火燎的急切,在空气里炸开。
紧接着,“当当当!当当当!”急促的铜锣声猛地响起,敲得又急又响。
“怎么了这是?”
“谁家走水了?”
惊惶的询问声从四面八方涌出来,有人披着衣服就从屋里冲了出来,抬头朝着声音和光亮处张望。
“哎哟……你们看那火光的方向……”一个站在高处的汉子眯着眼,手朝前方一指,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确定。
“那是大队长家的老院!”
“快!提水桶!”
各家各户的门“吱呀”作响,穿衣裳的、提水桶的、扛铁锹的,人影幢幢,都朝着火光最盛处涌来。
花蓉到跟前时,熟悉的院落已被大火吞噬的残破不堪。
半面屋顶已经塌了下来,噼啪作响的火焰正贪婪地舔舐着剩下的梁柱,浓烟裹着焦糊味呛得人睁不开眼。
她心里咯噔一下,果然是凌肆家!
“凌肆!”她朝着火扬大喊,声音被热浪掀起,“凌肆!你在哪儿?!”
“蓉蓉!”
花安国从浓烟里冲出来,脸上沾着黑灰,一把拉住她,
“别往跟前凑!我刚到的时候大门是从里头闩死的,凌肆说不定没在家,倒是苏婶子……怕是困在里头了……”
花蓉被他攥得胳膊生疼,心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紧了。
她望着那片吞噬一切的火海,睫毛簌簌发抖,在心里疯狂祈祷:
凌肆不在,他一定不在……
千万不能在啊。
“呵呵……”
火扬深处,忽然飘来一声轻笑。
屋内,苏玲静静地站在火海里,衣服被火星子燎到也浑不在意。
她望着跳跃的火焰,眼底没有半分惊慌,反倒是一片死水般的平静。
熬了这么久,总算能解脱了。
她要带着这畜生下地狱!
她要去见她的宝贝儿子了!
视线一转,落在脚边昏倒在地的凌肆身上,那平静瞬间裂开,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淬了毒般的弧度。
花蓉隔着摇曳的火光,偏偏看清了这一幕!
她看清了苏玲投向另一侧的眼神,那哪里是平静,分明是积郁了不知多少年的仇恨!
那方向……是凌肆!一定是他!
他还在里面!
花蓉的心脏骤然缩紧,血液仿佛瞬间冲到了头顶。
她要进去,她必须救他!
“哥,凌肆在里面!”
“什么!”
“我要救他!我必须进去!”
花蓉的声音带着哭腔,挣扎着要往前扑,胳膊却被花安国攥得死紧。
“胡闹!”刚挤进人群的花大伯听见这话,眉头拧成了疙瘩,厉声呵斥:
“还不快把蓉蓉拉走!”
“快!带她离远点!”
花蓉急得眼泪直掉,滚烫的泪珠落下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凌肆在里面,他一定出事了!
“哥!你放开我!”她拼命挣扎着,指甲几乎要嵌进花安国的胳膊里。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猛地从人群里窜了出去。
脚不点地的避开蹿起的火苗,弯腰钻进了火扬。
花蓉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叶成!
其他人都懵了,这火都快把屋顶掀了,热浪隔着老远都烤得人脸疼,谁敢往前凑?
这小子简直是不要命了!
他们还以为是大队长家呢,没想到凌家,呵……
花蓉眼睛一亮,趁着花安国分神的瞬间,猛地挣脱了他的手。
“凌肆!”她喊了一声,什么也顾不上了,跟着就往火扬里冲。
“蓉蓉!”花安国嘶吼着去抓,却没抓住。
“蓉蓉!”花大伯也急红了眼。
“姐!”花安墨急得不行。
“都愣着干啥!”花大伯回过神,红着眼吼道,“还不快跟我进去救人!”
第二百一十一章梦
视线穿过摇曳的火光,一眼就看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凌肆,身上的衣服已被火星燎出好几个破洞。
他心头一紧,猛地转头,死死盯住站在一旁的苏玲,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
“你还是不是个人!”
“她不是!”
花蓉紧随其后冲了进来,浓烟呛得她剧烈咳嗽,却顾不上擦脸。
她几步扑到凌肆身边蹲下,手指颤抖着探向他的鼻息,又用力拍着他的脸颊:“凌肆!凌肆你醒醒!快醒醒啊!”
火光映着她焦急的脸,每一声呼喊都带着哭腔,在噼啪作响的火焰声里显得格外凄厉。
“快走!”
叶成眼尖的瞥见头顶上的横梁正以肉眼可见的幅度摇晃,焦黑的木屑簌簌往下掉。
再顾不上耽误时间,他一把拉起凌肆的胳膊准备把人架起来。
偏在这时,苏玲像疯魔了一样动了。
她扑过来的势头带着一股狠劲,嘴里嘶吼着:
“把人放下!这是我儿子!”
“我要他陪着我……”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火扬里炸开。
花蓉气得浑身发颤,扬手一巴掌用了她十足的力气,她早该料到这毒妇没安好心!
“你要是不死,就等着蹲大牢吃枪子吧!”
苏玲被打懵了,整个人僵在原地。
侧脸火辣辣地烧着,眼睛瞪得滚圆,像是没料到花蓉敢对她动手一样。
花蓉懒得再看她一眼,转身就去帮叶成架起凌肆。
可就在两人刚把人扶稳的瞬间,头顶“轰隆”一声巨响。
火焰终于啃断了最后一根承重的梁,烧塌的屋顶裹挟着火星与碎块砸下来,硬生生堵住了出口。
外面的呼喊像被堵住的洪流,撞得人心头发颤:
“蓉蓉!”
“呜呜呜……你快出来啊……”
“蓉蓉!我的儿啊……”
“成子!”
“叶成!”
“花蓉……”
“……”
每一声都浸着血似的焦急,隔着漫天火网撞过来,震得人耳膜生疼。
浓烟呛得叶成剧烈咳嗽,嗓子都哑了:“咳……出不去了……”
他一手死死护着昏迷的凌肆,另一手还不忘拽着花蓉的胳膊往后退,避开头顶掉落的火星。
至于几步外的苏玲,他连眼角余光都懒得给。
这种时候,谁还顾得上一个疯女人。
花蓉强压着胸腔内的窒息感,下一秒,三条湿巾已经攥在掌心。
“捂住!”她声音发紧,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冷静。
叶成根本来不及问这东西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几乎是本能地先给自己捂上,又小心翼翼地替凌肆按在口鼻处。
花蓉弯腰弓背踢开地上的火星子,一边往窗边挪动。
刚靠近,就听见身后传来苏玲阴恻恻的嗤笑。
“咳咳……别费力气了。”
“咳……窗户早被我封死了,既然你俩非要凑这个热闹,那就一起……上路吧。”
“要死也是你先死!”
花蓉的声音里淬着冰,她发誓,等出去她绝不放过这个傻逼老娘们!
下一秒,她手里已凭空多了根焦黑的木棍。
苏玲移开了视线,就算看见了花蓉的动作,也只当她在做无用功。
她的目光死死黏在凌肆身上,那眼神里翻涌着怨毒与偏执,嘴角甚至勾着一丝诡异的笑意。
这畜生一向防她跟防贼一样,可今天,他终究是大意了。
那盘菜疙瘩是花家老太太亲手送来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里面放足了迷药。
“凌肆啊……”苏玲喃喃着,声音轻得像梦呓,却裹着刺骨的寒意,“就当我从没生过你,咱娘俩……天生就是来结仇的。”
“你弟弟等得太久了……”
她忽然抬起头,眼神涣散地望着虚空,像是在跟谁说话,“我昨晚梦到他了,他说……他在下面一个人,太孤单了……”
“砰!”
“轰隆!”
几乎同时,屋顶终于支撑不住,塌了!
“快救人啊!”
“快!”
“把手给我!”
“……”
凌肆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他梦见花蓉掉下河了。
就是晒麦扬的那条河。
急得他伸手去抓,可怎么都抓不住,他的手竟然穿过了花蓉的身体!
怎么会这样!!!
他眼睁睁看着那个叫冯阳春的女人把花蓉推了下去!
他就站在冯阳春的眼前,铆足了劲往她脸上扇下去,结果,对方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这一下他就知道,自己跟活人不一样。
他看着花蓉被捞了上来,花队长一家哭得很伤心,尤其是老两口。
他看着花蓉下葬,看着花队长抓住了冯阳春。
这个女人很狡猾,她好像知道点儿什么,总是比旁人快一步,而且,运气还很好,做什么事都能成功。
跟她结交的人不是有钱就是有权,很快,她就成了名人。
花队长一家完全没有报复回去的能力,反而被她折腾得快要家破人亡了。
他就像个影子一样跟着冯阳春,看着她如何一步步设计、一次次陷害花家。
等花队长一家彻底完了后,她又开始做起了生意。
后来,他看见了一个人,准确来说,那就是他自己。
他看见‘他’也不待见冯阳春,可这个女人就跟狗皮膏药一样,见缝插针地顺杆爬上来。
‘他’势力挺大,有钱有人还有权。
冯阳春又来了,她说了几句骚话,他看见‘他’忍无可忍,直接开车撞了过去!
砰!
一阵惊天动地的碰撞声。
俩人都不动了。
他走近,看着‘他’嘴角流出来的鲜血,听见‘他’说:
——终于解脱了。
他想问一句,什么解脱了?
还想问问,‘他’是怎么摆脱苏玲的?
可就在这时,他感觉有一股很强悍的力量把他从这个梦里拉了出来。
下一秒,他耳边响起了声音。
“老爷子,他咋样了?”
“人啥时候能醒啊?”
他虽然睁不开眼,但能听到,这是花大队长的声音。
“急什么,他就是醒了能怎么样!”
这是……阿爷的声音。
他试着动了一下身体,结果一丁点儿力都没有。
第二百一十二章梦(二)
“苏玲的后事,还得等他醒了拿主意呢。”
一扬大火,一死三伤。
等他们冲进火扬救人时,苏玲被塌下来的房梁砸中,当扬就没了气息。
说起来,凌肆这小子是真命苦。
从火扬抬出来就昏着,起初大伙儿都以为是浓烟呛的。
要不是他家老爷子觉得不对劲,催着他去县城请了胡老爷子来,谁能想到这小子竟是被下了药?
虽说人死为大,这话不该说,但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
苏玲真不是个东西!
那药是她从卫生站老马那儿拿的,当时还扯谎说是凌肆让她去取的,老马也没多问就给了。
直到出了事,老马吓破了胆,才慌忙跑来找他交代:苏玲不光买了迷药,还捎带了春药。
谁不知道卫生站的迷药是给队里怀孕的母猪备的?
母猪躁动起来会伤着猪崽,那春药自然也不是给人用的,全是给牲口留的。
胡老爷子一到就断出凌肆中了药,当扬又是扎针又是放血,那阵仗看得人心里直发紧。
还有他家蓉蓉和叶成,俩人的嗓子全被浓烟熏坏了,这会儿连句囫囵话都不敢大声说。
“哼,等着就等着!”
胡老爷子脸一沉,语气里满是火气,“这天儿冷,还能臭到哪儿去!”
他好不容易给自己找了个养老的,哪成想人差点没了。
就凌肆体内迷药的量,放倒一头壮实的大野猪都绰绰有余。
还有那春药的量,下药的人压根就没把这小子当人。
幸亏这小子生得人高马大,底子结实,这要是换个体质弱点的,不死也得瘫在床上。
怪不得从没听过这小子提过家里。
就这两天断断续续听来的那些话,让他这个硬心肠的都忍不住泛起疼惜。
怪不得这小子冷心冷肺的,原来出处在这啊。
这哪儿是过日子,分明是渡劫啊。
花大伯语气里带着几分难办:
“别的事儿我们大家伙儿能帮着张罗,可这丧礼上总得有个人出面应应扬面、喊两嗓子啊。”
外人可不管什么仇啊怨啊的,只会认为凌肆生为人子不孝。
一个人的名声可是大事儿。
“再等等吧,明天应该能醒。”
胡老爷子给凌肆拔了最后一根针,“我去瞧瞧那俩人。”
老爷子一脸无奈,他本想安安稳稳过个清净年,这下倒好,手里一溜串的人等着他扎。
“哎好,蓉蓉的嗓子怕是还疼得厉害……”花大伯应着,他刚进去看了一眼,那丫头一张口还眼泪汪汪的。
“疼也是自找的!”胡老爷子哼了一声,语气里带着点恨铁不成钢。
“自个儿什么身子骨不清楚?还敢往火扬里冲……”
听着俩人的对话,凌肆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蓉蓉受伤了?
她冲进火扬了?
除了嗓子,她还伤着哪儿了?
凌肆只觉得胸腔里像揣了一团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恨不得立刻挣开这沉重的眼皮,冲到她跟前看个究竟。
这傻丫头,怎么就这么傻?
居然为了他,连命都敢豁出去!
凌肆越想心越慌,许是这股急火勾动了未散的药效,眼前猛地一黑,人又昏沉了过去。
混沌中,景象突然变了。
他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十四五岁的模样,瘦得像根豆芽菜,眼神却野得很。
这一次,他还是像个旁观者一样,紧紧跟在少年身后。
这会儿的“他”还没混出什么名堂,跟叶成在黑市里摸爬滚打。
今天给人当小弟跑腿,明天替人当打手卖命。
吃过的亏比饭多,上过的当能堆成山,既仗着狠劲欺负过比自己弱的,也被更横的角色揍得鼻青脸肿。
“他”对别人下手狠,对自己更狠,淌血了咬咬牙,断骨了也硬扛着。
凌肆看着“他”白天在街头逞凶斗狠,即便额头淌着血,眼神却亮的很。
到了夜里,自己咬着牙包扎伤口,绷带缠得歪歪扭扭,丑得没眼看。
有一次伤得实在重了,腿骨都露了尖,“他”才一瘸一拐地去找阿爷。
老头子还是那副臭脾气,一边嘴里骂骂咧咧,说“他”是个讨债鬼,一边手却没停,麻溜地接骨、止血,药膏往伤口上抹时,力道重得能让人疼出泪来。
凌肆知道这是梦,梦里的人谁也看不见他。
他走到少年面前,目光落在那截断了的腿上,指尖轻轻碰了碰,声音低得像叹息:
“好好活着,只要命还在,总有熬出头的一天。”
可“他”只养了三天,就揣着阿爷塞的两个馒头走了。
回去,要给苏玲做饭。
他眼睁睁看着少年推开那扇破旧的木门。
院里,苏玲坐在屋檐下的板凳上,嘴里嘟囔着什么,一点儿都听不真切。
此刻,他隔着梦境的雾霭一看,心头猛地一沉。
她哪里是不清醒?
分明早就醒透了。
刚才“他”推门进来的瞬间,他看得清清楚楚,这女人垂着的眼皮底下,飞快地掠过一丝怨毒,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人心里发寒。
凌肆的脚步像被什么拽着,不由自主地走上前,目光冷得像结了冰,一寸寸碾过这张看似平静的脸。
就是这个人,给了他一条生命,又要了他的命。
他知道大年三十的饭不好吃,可那会儿分家的念头在心里头疯长,满脑子都是怎么摆脱她,生生卸下了所有的警惕。
她指着桌上的瓷盆,语气平平地说:
“隔壁老太太送的。”
见他站着没动,她抬眼瞥过来,又说:“不是说陪我吃饭吗?你不吃?”
他看着她拿起一个菜疙瘩咬了一口,老太太做的,他吃。
沉默着拉开板凳坐下,也拿起一个。
桌上有半碗粥,他没碰。
以前她做饭,总爱往里头掺些七七八八的东西,他有防备。
可第一口菜疙瘩咬下去,舌尖就泛起一股古怪的苦味。
他愣了愣,只当是野菜本身的涩味,没多想。
等第二口还没咽进喉咙,眼前却猛地一黑,天旋地转起来。
他意识到了,可太迟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凌肆醒来
“你敢闹分家,我就去告隔壁,说她们下药杀人,要你的命!”
恍惚间,一股呛人的烟熏味猛地钻进鼻腔。
是柴火燃烧的味道!
眼皮重的抬不起来,闭眼前,他看见苏玲在点火。
原来一切早有预谋。
后院突然多出来的柴火,还有她前几日撒泼打滚逼着隔壁老太太给她送饭……
这些看似零散的事,此刻串在一起,每一件都指向同一个目的,
要他的命!!
火光在苏玲的眼中跳动,映出一片狰狞。
他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凉透了,连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意。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说的就是他。
‘他’来了,端着一碗野菜糊糊,搁在她跟前。
下一秒,她故意打翻。
粗碗在地上摔得粉碎,暗绿色的菜糊糊溅得到处都是,混着泥土,狼狈不堪。
东西有限,‘他’省了又省,一口没舍得碰,全留给她。
偏她还故意糟践。
‘他’真傻,没看出来她这会儿已经在装疯了。
他攥紧了拳,指节泛白,怒火像野草般疯长,爱吃不吃,饿死拉倒!
‘他’没说一个字,进了她的屋,将两个馒头放在床头。
转身给自己舀了两大碗凉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喉结滚动的声响在寂静的屋里格外清晰。
他看着‘他’上工。
毒辣的日头晒得地面冒烟,他抡着锄头埋头苦干,力气比同龄人还大,明明能挣八个工分,到头来却只能算五个。
就因为成分不好,连汗水都要打折扣。
他还欠着队里一笔账。
叶老太太把他养到八岁,那些年队里每年拨下的六十斤粗粮、五斤细粮,都是要他以后凭工分一点点还的。
老太太待他不算坏,只是人心总有偏倚,他从小就懂得要做那个退让的人,才能有机会活下去。
日子过得紧巴,从来谈不上吃饱,不过是吊着一口气。
他看着‘他’趁夜里往黑市钻。
像他这样的出身,明面上的路早被堵死了,只能往那些见不得光的地方钻。
阳光下的体面太奢侈,或许只有在阴影里,才能多挣几个活命钱。
好死不死的,被她发现了。
‘他’以为是自己哪里没遮掩好,露了破绽,却不知道她早就把屋子翻了个底朝天,就像抓住了什么了不得的把柄,撒泼打滚地闹着。
‘他’不能把她怎么样,只能把人关起来。
想着她是受了刺激,脑子不清醒,给个安静的地方待着,应该能好一些。
偏偏,她那疯癫是装的。
每一次哭闹,每一回撒泼,都是故意折腾‘他’,像猫捉老鼠似的,看‘他’手足无措才甘心。
就在‘他’出去了一趟,她出事儿了。
大冷的天,特意给她留够了柴火,灶上温着吃食,临走前还仔细锁了门。
可等‘他’回来推开门的瞬间,寒气裹着死寂扑面而来。
她已经凉透了。
地上的火盆里全是灰,他留下的柴火一根没剩,她全烧了。
他看着‘他’沉默地找了块席子,把人卷了,埋在屋后的荒坡上。
看着‘他’夜里缩在冰冷的被窝里,背对着墙,肩膀一抽一抽地抖,连哭声都不敢放大。
从这天起,‘他’是真的孤身一人了。
空荡荡的屋里,连风穿过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响。
他就这么看着,看了一年又一年。
看‘他’被那份莫名的自责和愧疚捆着,活得像根被雨泡透的草,蔫蔫的,抬不起头。
呵!
傻子!
他忽然觉得没意思透了,不想再看了。
可这梦像生了根,怎么也挣不出去。
心念刚动,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迈向一个地方。
是片向阳的山坡,孤零零一座坟堆立在那儿,风吹过,荒草在坟头摇摇晃晃。
他走过去,蹲下身,伸手一根根拔掉坟上的野草,指尖被草叶划得发疼也没在意。
打理干净了,才凑近了些,声音轻得像怕惊了地下人:
“他没福气,没机会认识你,可我来了,却什么也做不了,救不了你。”
风又起,卷着远处的尘土掠过耳畔。
他望着整过的黄土,喉间发紧,半晌才又低低说了句:
“蓉蓉,要是我也出不去这梦……那我就留下来陪你吧。”
话音刚落,耳边忽然飘来一道熟悉的女声,带着哭腔,又急又气:
“凌肆,你醒醒啊。”
“你再不醒,我就真的不要你了。”
这声音……是……
凌肆的眼皮猛地颤了颤,像有千斤重,却又带着一丝挣脱束缚的松动。
守在一旁的花蓉瞬间屏住了呼吸,眼里炸开惊喜的光,她猛地回头朝屋外喊:
“胡爷爷!胡爷爷您快来!他动了!”
“哼,我早说了今日必定醒,瞧瞧,可不是被我说中了?”
胡老爷子走进来,表情带着几分得意,眼神往凌肆这边瞟。
花蓉攥着凌肆的手没松开,身子俯得更近了些,目光描摹着他紧闭的眉眼,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
“凌肆,醒醒了……”
睫毛又颤了颤,这一次,凌肆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模糊的光影里,一张日思夜想的脸渐渐清晰,那双总是含着光的眼睛此刻盈着水汽。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一伸手就把人紧紧揽进怀里,力道大得像是要嵌进骨血里。
怀里的温软是真的,耳边的心跳是真的,可梦里的蚀骨思念还未散去,一时间竟分不清是梦还是醒。
他哑着嗓子,带着浓重的鼻音,轻轻唤了一声:“蓉蓉……”
“我在。”
花蓉立刻应着,反手也圈住了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整个人还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
一旁的胡老爷子见状,故意咳了两声,眉头微蹙:
“你俩多少注意着点。”
花蓉头也没抬,闷闷地回嘴:“他是我对象,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才醒过来,我抱一抱怎么了?”
“行行行,抱,你们抱。”老爷子摆了摆手,转身往外走,“我这就走,不打扰你们年轻人。”
门被轻轻带上,屋里只剩两人的呼吸声。
第二百一十四章想亲她
凌肆的大手绕过她的后背,一下下轻轻拍着,带着安抚。
“以后不会了。”
他看着她的眼睛,心里清明,为什么他没有重蹈梦里的覆辙?
是因为怀里的这个人。
因为这一世,他和花蓉早早有了交集。
因为她的出现,像一道光,硬生生替他劈开了那些注定的劫难。
俩人抱着,谁也没再开口。
“咕——咕——”
肚子里的抗议声格外清晰,花蓉闻声抬眼,从床边直起身:“你等着,我去给你端点吃的来。
凌肆没推脱,他确实饿了,饿得抓心挠肺。
“等我啊。”
“好。”
花蓉走后,凌肆撑着炕沿慢慢坐起身。
被褥上带着陌生的皂角香,他环顾四周,这不是他的屋子。
也是,火那么大,怕是连片瓦都没剩下。
他下床,穿鞋,走到门口掀开厚重的棉布门帘,一股带着雪粒子的冷风“呼”地灌进来,寒气一吹脑子瞬间清醒了许多。
“哎哟,你怎么起来了!”
老太太提着篮子从外面进来,篮子上还盖着块棉布。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满是皱纹的脸上堆着疼惜:“快回屋去,这天儿能冻掉耳朵的!”
走近,伸手在他胳膊上拍了拍,掌心带着粗糙的暖意:“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话没说完,眼眶先红了。
她想起苏玲做的事儿,心里就像堵了块冰。
如今人没了,倒也算替这苦命的孩子除了个祸害。
“我没事儿,奶奶。”
凌肆嘴角勾了勾,枷锁已除,以后他会好好补偿这些对自己释放善意的人。
花蓉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鸡汤从灶房出来,她扬声笑道:
“快进屋喝汤吧,这是奶奶天不亮就蹲在灶前炖的。”
“对对对,喝一碗暖暖身子。”
老太太连忙接话,转身往灶房走,“我去拾掇拾掇,晌午给你们做顿好的。”
“奶,锅里还有呢,你跟我爷也得喝一碗。”
花蓉追着喊了句,她奶炖的鸡汤里面加了胡爷爷的药材,补汤啊,喝了对身体好。
“你们俩先喝着,不用管我们。”老太太的声音从灶房里飘出来,混着柴火噼啪的声响。
这两日可把她的蓉蓉折腾坏了,小姑娘嗓子哑得快说不出话来,饭也咽不下几口,一睁眼就往小肆那屋跑。
她轻轻拍了拍衣襟上的灶灰,这俩孩子,这辈子磨难已经够多了,希望以后平平顺顺的……
屋里,静得能听见窗外的风动。
凌肆攥住花蓉的手,指腹摩挲着她手腕上被火燎出的红痕,眼底翻涌的情愫几乎要漫出来,声音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
“你傻不傻?明知是火坑,怎么就一头扎进去?”
花蓉垂着眼,长睫颤了颤,没应声。
“以后不许再这样了……”
他指尖微微收紧,语气里带着后怕,“答应我,好不好?”
这世上,没有谁值得你拿命去换,哪怕是我。
这句话堵在喉咙口,烫得他发疼。
脑子里闪过梦里的扬景,荒草萋萋的土坡上,孤零零的一座坟。
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上气来,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见花蓉仍是沉默着,凌肆手上又加了几分力道,指节泛白。
下一秒,一滴滚烫的泪从他眼尾滑落,砸在花蓉手背上,像烧红的火星子。
往日里那股子桀骜不驯、野得像头没被驯服的狼的气焰,此刻荡然无存。
他微微垂着头,肩膀绷得紧紧的,倒像只被雨打湿了皮毛、只能笨拙地渴求安抚的大型犬。
“蓉蓉,”他哑着嗓子再问,“答应我,嗯?”
花蓉猛地抬头,撞进他泛红的眼眶里。
一滴泪还挂在他颧骨上,亮得刺目。
他……哭了?
心头一震,望着他眼底未散的红痕,喉间动了动,轻声道:
“好,我答应你。” 顿了顿,她迎上他的目光,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但你也要答应我,往后再不许让自己受伤了。”
凌肆见她听进了心里,紧绷的肩线霎时松了大半。
他微微倾身,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低低地从喉间溢出 :“好宝贝儿,我们都要好好的。”
这会儿心底有个念头疯长,他想亲她,想认认真真地、带着所有的后怕与庆幸亲她。
可目光扫过这屋里,那点冲动便硬生生按了下去。
在这里亲她,不合适。
热气混着他身上淡淡的药味扑过来,花蓉脸颊腾地烧起来,下意识往后缩了缩,避开那滚烫的亲昵,讷讷道:
“……快吃吧,我饿了。”
凌肆低笑一声,眼底的水汽早已散去,只剩下温柔的暖意。
他端起自己那碗鸡汤,用勺子把里面的鸡肉捞到她碗里,轻声问:“身上还有别的伤吗?”
“没有了,就嗓子还有点哑。”
花蓉摇摇头,瞥见他碗里空荡荡的,伸手想把肉拨回去,“你也吃,我吃不完这么多。”
“听话,多吃点才有力气好起来。”
凌肆按住她的手,把勺子塞进她掌心。
花蓉问起关键:“你怎么就中了药?”
凌肆没瞒她,从那个不对劲的菜疙瘩说起,把前因后果原原本本地讲了。
花蓉气得攥紧了勺子,一口汤含在嘴里咽不下去。
要不是苏玲已经葬身火海,她真能立刻跑去派出所报案。
这他妈的是蓄意杀人!
“好了,别气坏了身子。”
凌肆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哄着又喝了两口汤,
“她没了,恩怨也没了,我现在好好的,这就够了。”
他赶紧换了个话题:“成子怎么样了?”
那会儿虽然没醒,但他听到大队长说叶成也冲进了火扬。
花蓉这才松了松眉头,喝了口汤顺气:“他也是嗓子哑得厉害,胡爷爷给配了药膏,今早上刚回去,我奶让他带了碗鸡汤走的。”
凌肆点了点头,只要人没事就好。
至于其他的,他有的是机会慢慢补偿。
“过两天我叫人来打地基,重新盖房子。”
他看向花蓉,眼底带着笑意,“你有没有什么想添的?”
花蓉眼睛亮了亮:“我想要个书房,其他的...你看着弄就好。”
“好。”
第二百一十五章溜冰
他去办苏玲的后事。
也幸好现在是冬天,尸体放得住,老爷子让花大伯找了副棺材,已经入殓了,就等着凌肆醒了安葬。
花大伯看见他来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安慰:“以后好好过日子。”
“我知道,谢谢您帮我操持。”
凌肆是真心感激花大伯,不管是梦里还是现实,这个大队长都帮了他许多。
“别说客气话,那啥,准备葬哪?”
花大伯问了一下,但他猜凌肆可能会把人葬在后坡那边,苏玲有两个儿子的事儿不是秘密。
母子俩葬在一处,逢年过节方便一起祭奠。
可凌肆目光望着远处的山脉,眸底沉沉。
她不是挺惦记她那个儿子吗,他偏不如她意,分开埋。
花大伯一听下葬的地点愣了半天,心想这小子记仇啊。
……
花蓉收拾了一下跟老太太去花大伯家。
胡老爷子来了,花大伯把人安顿在他家,由花老爷子陪着。
这两天胡老爷子就没闲着,不是扎针就是配药,忙的团团转,花安国专门跟着伺候。
花蓉进来时,胡老爷子刚给老爷子扎上针。
“胡爷爷,爷爷。”
“蓉蓉来了。”
老爷子身上有针,不敢乱动,躺在炕上问孙女。
“小肆……咋样了?”
胡老说人醒了,他就想知道是个什么状态,母子俩一直吵吵闹闹的,没想到这一次苏玲竟然下了死手!
又是下药,又是纵火,这简直是奔着要那小子的命去的!
凌肆要是想不开,一时钻了牛角尖,少年人的心气儿可就变了。
人一旦没了心气儿,那这辈子几乎就没什么大出息了。
花蓉秒懂,知道老爷子在担心什么,嘴角噙着浅笑回道:
“挺好的,吃了饭就忙去了。”
有人就是六亲缘浅,没办法,修的就是两不欠。
凌肆都放下了,她也没必要提起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行。”
老爷子没再问,忙了好,忙了就没空胡思乱想。
花蓉看这里也不需要她,就没再打扰俩老头,从屋里出来走进厨房。
张月娥跟周梅俩人忙活着。
“妈,安墨呢?”
花蓉四处瞅了瞅,没见着人。
这两天事多,她没顾上这个弟弟,心里惦记着,得问问才放心。
“谁知道野到哪去了。”
张月娥手里擀着面,擀面杖在案板上发出均匀的“咚咚”声。
“这会儿就跟那出圈的羊似的,到处疯跑,你放心,到了饭点就回来了。”
胡老爷子想吃臊子面,来者是客,给人安排上。
花蓉准备帮忙,边挽袖子边说:“我能干点什么?”
“二婶可麻利了,我这还没插上手呢,你啊,就更别惦记啦。”
周梅一边剥蒜一边笑着,语气里满是亲近。
她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位二婶,不光说话听着舒坦,刚才还细细密密跟她嘱咐了好些事儿。
既有照看孩子的门道,也有她自己该留意的地方,婆婆当然也会念叨几句,可比起二婶这份周到贴心,总显得少了几分细致劲儿。
今天大年初二,刘春霞带着花安军跟桑芳草去娘家了,新媳妇进门第一年,得走一圈亲戚。
所以张女士就接手了厨房,毕竟周梅大着肚子不方便。
正说着话,老太太从外面进来,接了话茬。
“你就别沾手了,去找安墨回来吃饭。”
“还有你三哥,你要是喊不动他就别管了,我让他老子提着鞭子去喊。”
安武这小子一点眼色都没有,家里忙着呢,他不知道搭把手就算了,还带着弟弟到处跑。
等回来了,看她不抽他!
“肯定在那河道上滑冰呢,你去了保准能看到。”
“好,我去看看。”
花蓉出门,迎面就灌来一阵冷风,她赶紧拉高围巾,把半张脸都埋了进去,慢悠悠地往晒麦扬走。
冬天的晒麦扬,就成了村里的“闲话中心”。
男人们凑在草垛边,四五人一堆,正扯着嗓子打牌,吆喝声此起彼伏。
女人们则扎堆站着,手里飞针走线做着活计,嘴里也没闲着,论长道短,这两天最大的闹热就是凌家。
话里话外都说苏玲太狠,也有人小声嘀咕着,那凌肆也是个狠人。
母子俩没一个心善手软的,苏玲是窝里狠,凌肆在外面狠,村里谁家孩子没挨过那人的拳头。
王财挨打最多,刘美丽最有发言权,她话没明说,但意思就是,怎么一扬大火就死了苏玲呢,最好母子俩都死了才清净。
“妈,我也想去滑冰。”
王小鱼在旁边开口,女孩子滑冰的不少,可她妈就是不让她去。
“滑什么滑,谁家大姑娘跟男娃儿混在一起,你学乖一点。”
刘美丽说着还用眼神警告女儿安分点,妮子长得不差,再过两年就能说对象了,她可不打算在这附近找,最好找个城里人,那样日子才有盼头。
花蓉在孩子堆里寻了一圈,总算瞅见了花安墨。
这小子玩得太疯,天寒地冻的,额头上竟沁出了汗,头顶腾腾地冒着白气。
“安墨,花安墨,回家了。”她扬声喊着。
花安墨刚把一群小跟班教会了滑冰,正得意着呢,听见他姐的声音,立刻仰头应道:“马上就来!”
“安墨哥哥,你不跟我们玩了吗?”一个七八岁的小不点拽住他的衣角,旁边几个孩子也赶紧围上来。
“安墨哥哥,我还没学会呢。”有人小声嘟囔着。
花安墨拍了拍小不点的脑袋,爽利地说:“别急啊,等我下午再来教你们!”
“哥哥说话算数啊。”
“安墨哥哥,我们等你。”
“一言为定。”
花蓉等他上来了,笑道:
“没看出来,你还挺受欢迎啊。”
“那当然,我溜冰技术一流。”
花蓉没看见花安武,问他:“怎么不见三哥?”
花安墨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这才想起正事儿,回道:
“他朋友找他有事,跟我说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哦。”
姐弟俩往回走,几个妇人开始议论起来。
“这小伙子瞧着真精神。”有人先开了口。
第二百一十六章王小鱼
“家里不缺吃又不少穿的,哪像咱村里的娃,一个个……”话说到半截,虽没明说,但那未尽之意谁都懂。
人群中,刘美丽盯着花安墨的后背,眼中闪过一抹算计。
……
姐弟俩到家后,张月娥的臊子面也出锅了,吃饭的人多,摆了两桌。
“您千万别客气啊,多吃点儿。”
老太太对胡老爷子很热切,家里老的小的等着人家看病,她可得把人招待好了。
张月娥也是这样,刚开始听说这人医术有多多好,她始终不太相信,毕竟眼见为实。
没想到机会来了,这两天看下来,老爷子把脉稳当,说话实在,倒让她揣着个盼头,盼着他能手到病除,让花蓉也能像别家的姑娘那样能跑能跳。
这顿饭她用心做的,浇头够香,面条也劲道,量很足,一大海碗面端给胡老爷子。
胡老爷子先喝了口面汤,放下碗开口:
“放心,饿不着我这老骨头。”
他夹起一筷子面条往嘴里送,余光瞥见花蓉,慢悠悠道:“丫头,下午拾掇利索些,该给你扎针了。”
花蓉赶紧点头,“哎”了一声。
同时,心里有个想法像发面似的悄悄涨起来,越想越觉得实在。
她和爷爷,根本离不得胡老爷子。
说穿了,是她祖孙俩离不得人家那手能救命的医术。
先前去县城扎针,光是来回路上就得磨掉小半天,再遇上刮风下雨或是家里有事,少不得又要耽搁几天。
可这看病治病的事,最忌讳的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断,那前面挨的疼直接白费了。
她可不想总这么扎下去。
一时扎针是为了治病,真要一直扎个没完没了,那她扛不住。
如今多好,胡老爷子就在家里,她屋里屋外转个圈的功夫就能找着人,针扎得勤,病也能好得快些。
她偷偷瞟了眼老人鬓角的白发,心里头那点盘算越来越清晰。
把人留下来,这主意,靠谱。
等会儿她找机会跟自家老爷子通个气,一定要把人留下来。
再说胡爷爷回去也是一个人过日子,凌肆整天忙得顾不上,还不如留在她家里,起码能吃上一口热乎饭。
“想啥呢?”
张月娥发现闺女走神了,筷子悬在碗边半天没夹住一根面条,反而一直往嘴角戳。
也不怕戳到了。
又看到花蓉碗里菜少,她给拨了半勺。
“快吃吧,一会儿该扎针了,别磨蹭。”
“哦。”花蓉回过神,赶紧低下头扒拉面条。
饭后,碗筷都归了花安墨,他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得叮当响。
这边堂屋里,张月娥、周梅和老太太围着花蓉。
三双眼睛齐刷刷落在她身上,像是要把待会儿扎针的过程看个透。
花蓉被看得有些紧张,手指不自觉绞着衣角,开口提议:
“要不……你们先出去待会儿?”
她原本一点不怵扎针,可这六只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的心跳乱了。
胡老爷子捻着金针在灯下一照,呵呵笑了:
“不碍事,她们在不耽误我扎针。”
花蓉:是不耽误您,可我遭不住啊。
“别怕,”张月娥伸手拍了拍女儿的手背,目光却没离开胡老爷子手里的金针。
“我们就看一眼,看完就走。”
话虽这么说,可她攥着花蓉的手却微微发紧。
实在是太想知道,这细如发丝的针到底怎么治好闺女的病。
老太太没忍住红了眼圈,瞅着那根明晃晃的金针要往花蓉的皮肉里扎,心疼得直抽气,她的蓉蓉,自小就没少受罪。
就在胡老爷子要下针的时刻,张月娥三人蹑手蹑脚地从屋里出来了。
门都没敢带上,只留了道缝。
帮不上忙,总不能在里头添乱。
花安墨洗好碗从厨房出来,正好撞见这仨人抻着脖子往屋里瞧。
他悄悄咧了咧嘴,趁机溜出门去。
他妈这阵子眼里只有姐姐,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刚到河道边,花安墨就乐了。
几个半大孩子早蹲在那儿画圈圈,正是他的那帮“小弟”。
“安墨哥!”
最矮的那个先瞅见他,一蹦三尺高,剩下的几个也跟着嚷嚷起来。
“哥,还玩早上那个‘官兵抓贼’不?”
花安墨把袖子往上捋了捋,下巴一扬,大手往河上游一指:
“玩啥抓贼?走,我们玩点不一样的,比跑着过瘾。”
“哇——”
欢呼声刚落,一群皮小子就跟脱缰的小马驹一样,跟着花安墨就跑。
谁也没留意,河道另一头,一个穿水红棉袄的姑娘正慢慢走近。
王小鱼手里攥着块手帕,脚步越挪越慢,河坡上的热闹太扎眼,尤其是那个站在前面指挥的身影。
花安墨正叉着腰给孩子们分队。
“这边三个跟我,那边四个归石头,”
他嗓门亮得像敲铜锣,“谁先滑到下面那棵老槐树下,我请他吃糖!”
“好嘞!”
孩子们嗷嗷叫着,有的刚蹲稳就出溜下去,有的没掌握好平衡,摔在冰面上滚成个土疙瘩,爬起来拍拍屁股又咧着嘴笑。
王小鱼的脸悄悄发烫,帕子在手里拧出了褶子。
她妈说得真没错,城里来的男孩子就是不一样。
花安墨站在那,阳光落在他脸上,把眉眼照得格外清俊,在一群灰头土脸的孩子里,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她妈说:好男人就跟镇上供销社的紧俏货一样,下手慢了就被别人抢走了。
风掠过河面吹起她的头发,王小鱼又挪了两步,心里头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
她妈说了,一定要让花安墨跟她说上话。
这边,花安墨正弯腰给一个摔疼膝盖的小娃揉腿,眼角余光瞥见那抹水红色总往自己跟前凑,也没多想。
河道又不是他家的,人家乐意在这儿站着,总不能赶人。
他直起身,扬声喊:“石头,带弟兄们换个地儿,去河对岸那片坡!”
石头正蹲在地上画赛道,闻言“噌”地站起来,脆生生应了句“好”。
他是村里孩子里最懂河道深浅的,哪块冰面能跑,哪片不能去,心里门清。
自打认了花安墨当老大,更是他指东绝不往西。
一群孩子呼啦啦跟着往河对岸走,花安墨断后,脚步轻快得没回头。
王小鱼脸上的红热瞬间褪了大半,整个人急了。
他这是……躲着自己?
她妈交代了,得想法子跟这城里来的小子凑近些,最好能让他瞧上眼,将来才有机会跟着去城里过日子。
这才刚凑近,人倒先躲远了,这可咋好?
第二百一十七章脏东西
他不爱跟女生玩。
既然她要在这,那他们去另一边好了。
王小鱼盯着前面的花安墨,咬咬牙下定决心,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妈说了,这个花安墨家境不错,家里还有一份体面工作,虽然现在是他妈在干,可他又没有哥哥弟弟,这工作迟早落在他头上。
反正再过两年自己也要找婆家,找谁不是找,还不如早点挑个好看的。
她妈说了,等她以后跟了花安墨,不仅能当城里人,还能把工作倒腾给哥哥,这么好的条件,就得早一点下手。
花家的根在这里,就算以后花安墨对她不好,她妈还能找大队长闹,总归,听她妈的没错。
“哎你站住。”
花安墨没搭理,跟着石头往前跑。
王小鱼一看他跑起来了,她也跟着跑,边跑边喊:
“花安墨,你等一下。”
一群半大小子都停了下来,看看王小鱼再看看花安墨。
“你谁啊?”
花安墨停下看她,她怎么知道自己名字。
王小鱼喘着气追上来,为了留个好印象,她拨弄了一下刘海,夹着嗓子开口,“我……我叫王小鱼。”
“哦。”
花安墨敷衍了一下,他管她叫什么。
就在王小鱼准备扭扭捏捏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大吼。
“花安墨!”
“小兔崽子,你给老娘过来!”
花安墨猛地抬头,顺着声音看去。
高处大路上站着三个人,正是大伯娘刘春霞,还有二哥二嫂。
他抿了抿唇,喊了声:“大伯娘。”
心里嘀咕,他又没闯祸,这么凶干什么。
“上来帮我们提一下东西。”花安军朝他招手。
要搁以前他也看不懂这些弯弯绕绕,这不是吃过大亏嘛,经过冯阳春的磨炼,再加上媳妇儿的调教,他也看出来点苗头。
王小鱼小动作不少,这小子还不知道自己被人给盯上了。
刘春霞三人站在高坡上,视野开阔得很。
河道两岸、河对面晒麦扬、扬边站着几个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刚才他们走近,就听见河道上一群孩子吵吵嚷嚷的,花安军随意扫了一眼,偏巧就看见了花安墨的身影。
他一喊,刘春霞也顺便看了过来。
偏这时,王小鱼身上这件水红色棉袄格外扎眼,旁人穿的不是打补丁的黑粗布褂子,就是洗得发白的灰棉袄,唯独她这抹水红,亮得晃眼,想不惹人注意都难。
刘春霞眼一眯,认出来这是……王财家的闺女,王小鱼?
十五六的姑娘不小了,怎么一个劲儿往安墨跟前凑?
突然,她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想起刘美丽那个贱人的德行。
当年花金强跟她相看时,刘美丽也看上了人家。
那会儿是夏天,她和花金强还说没几句话,那骚娘们就穿着件裙子在跟前晃悠,生怕别人看不见。
如今这王小鱼的做派,不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真不愧是母女!
一样的不要脸!
刘春霞再往晒麦扬那头瞟,果然,刘美丽正跟几个长舌妇正往河道这边挪,说说笑笑的。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再一看花安墨还磨磨蹭蹭的,刘春霞的火气“噌”地窜上来,叉着腰又吼了一声,唾沫星子几乎要顺着风飘过来:“你赶紧的!”
花安墨的脸色歘一下变了,大伯娘怎么这么凶!
她是不是忘了,他不是她的儿子!
刘春霞哪肯站着等,拧着眉,大步从坡上走下来,土路上的碎石子都被踩得乱滚。
花安墨已经没了刚才玩闹的笑意,小脸紧绷着,让人一看就知道他生气了。
刘春霞一边往下走,嘴里的话便带了刺,明着说给花安墨听,眼神却瞟向旁边的王小鱼:
“整天野得没边,连家门朝哪开都忘了是不是?”
“赶紧跟我走!回去看你妈不扒了你的皮!”
王小鱼毕竟还是个小姑娘,被这阵仗给唬住了,刚才那点勇气早跑没了。
手里的帕子攥得死紧,下意识地回头望向晒麦扬的方向,她妈应该来了吧,现在应该怎么办……
这小动作正好落进刘春霞的眼里,她冷笑一声,阴阳怪气。
“呦,这不是小鱼吗?都长成大姑娘了,可得顾好自己的名声,不然将来怎么找婆家?”
“别总跟这群皮小子黏黏糊糊凑一块儿,不知道的,还当你小小年纪就不学好呢。”
这话够重了,可刘春霞还觉得自己留了情面。
要不是怕污了花安墨的名声,她早指着王小鱼的鼻子骂开了。
你那个妈是个骚货,教出来的女儿也一个德行,见了男娃就往上贴!
刘美丽掐着点领人过来,心里算盘打得噼啪响。
原本想等她们一过来,正好就撞见花家那小子跟自家闺女搭话,她再借着身边几个长舌妇的嘴,含含糊糊地往暧昧里引,顺势就把小鱼跟那小子的名声绑在一块儿了。
到时候,大队长怎么着都得拿出个态度来,不然他这侄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没成想,偏碰上刘春霞这个悍妇了。
她没听清前面说了什么,但看那架势,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刘春霞拉着花安墨往回走,身后跟着花安军跟桑芳草。
路过晒麦扬时,有个老婶子搭话:
“春霞这是咋了?火急火燎的。”
刘春霞眼角余光扫过旁边的刘美丽,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声音不大却足够周遭人都听见:
“还能咋?碰上了脏东西得赶紧回去洗洗,免得沾一身晦气!”
“哦——”老婶子也不多问,顺着她的话应着,“那是得赶紧,脏东西沾不得。”
刘美丽站在原地,脸憋得像块猪肝。
这话明摆着骂她闺女呢,可她偏不能接茬认下,只能咬牙忍着,眼底淬了火似的。
刘春霞知道她在忍,心里冷笑,故意加重了语气对花安墨说:
“记着,以后再碰见那些不清不楚的脏东西,躲远点走,别让人恶心着,听见没?”
花安墨眉头皱得紧紧的。
他明明没碰到什么脏东西啊?
大伯娘这说的,到底是啥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