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啃老后，老太靠锦鲤崽崽暴富》 第118章 扰人清梦 呸呸呸！ 何氏连吐了好几口才把嘴里那股子恶心的味道吐出来了。 一瞪眼，这才看清楚动手的是宋金枝。 “你！” 宋金枝笑眯眯的，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在她张嘴时又要往她嘴里塞东西。 何氏吓得连连后退，捂着嘴再也不敢说话了。 “这么喜欢说闲话，来当着我的面说啊。” 她的笑让何氏有些毛骨悚然。 “你瞎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你闲话了。” “是啊，你没说我闲话，你说我孙女儿跟孙子的闲话。” 何氏摇头又摆手。 “你听错了。” 她拿了锄头就要走，却被宋金枝一把揪住了衣领子。 “姓何的，以后再让我听见你说我孙女儿跟孙子的坏话，可就不是塞你一嘴草的事儿了。” 何氏心里有火，却不敢撒。 她可干不过宋金枝，到时候还得自己吃亏。 何氏拿着锄头灰溜溜的跑了，可转头又去村长家告状，夸大其词的说宋金枝莫名其妙，上来就欺负人。 这些，也是宋金枝他们从地里回来，被村长逮在家门口才知道的。 宋金枝没想到何氏还跟她耍这种心眼子，但人蠢，心眼都耍不明白。 她好歹也是在京城里摸爬滚打，没点心眼子唐家也站不住脚。 只是她来到这麓山村，对着这些种地的乡亲觉得直接撒泼更好使，懒得动脑筋。 既然何氏想玩，那就一起玩。 “村长，你别听她胡说。” 宋金枝还来不及开口，乔氏就替她说了。 当着村长的面，乔氏把刚才地里的事情都说了。 时间地点，连作证的证人，都说的清清楚楚。 都是一个村里的人，村长都清楚大家的秉性。 乔氏说的有理有据，村长心里已经明白了大概。 “行了。天不早了，都回家吧。” 说罢，他就这么走了。 乔氏还想追上去，被宋金枝喊了回来。 “我要让村长给我做主。” “行了。该说的都说了，村长自会处理的。” 睡了一觉，陈守仓夜里也有了精神，他把油灯拿到院子里，一边编着蚕匾，一边守着这些染布。 这一晚上，就编了三四个了。 第二天，乔氏起的比宋金枝还早。 她挂念着自己染的那些散布，想第一时间去看看。 可她不好自己去小叔子家，就早早的把早饭做好，想着一会儿宋金枝起来，吃了就能过去。 果然，宋金枝起来时，早饭已经端上桌了。 知道她心急，但没想到她这样心急。 不过想当年，自己第一次染布时也是这样的心情。 “奶奶。” 听见长安迷迷糊糊的喊自己，宋金枝赶紧进屋去。 只见长安自己爬下床来，光脚站在地上，有些紧张害怕的看着她。 “怎么了？” 宋金枝赶紧把她抱起来，摸到小屁股才知道原来是她尿床了。 掀开被子一看，果然被褥都湿了一大片。 哇！ 小娃娃一下子哭起来。 昨晚上她口渴要喝水，一连喝了两三杯，宋金枝还笑骂她晚上尿床要被打屁屁的。 谁知晚上没尿床，是早上尿的。 宋金枝笑着拍了拍小娃娃的屁股，这才帮着她把尿湿的裤子脱下来，给她换了个新的。 先把被褥晾上，又拿着脏衣服去洗。 “我来吧。” 乔氏把脏衣服拿过来，就着缸里的水洗了。 她年轻，动作快，三两下就弄好了。 王翠花开了门出来，黑着脸要骂乔氏扰人清梦。 刚一张嘴才看见宋金枝站在对面，又闭了嘴，转身回了屋。 回屋就回屋，却不关门，故意让水声把陈守业吵醒。 陈守业被吵醒的时候脾气是最大的，谁都不敢惹。 果然，陈守业翻身坐起，冲着外头就骂。 “大清早的洗什么衣服，那水哗哗的用，不知道省着点？” 乔氏虽然不满这个大伯哥，却不敢说什么，只默默地把洗好的衣服晾晒起来。 宋金枝走到水缸边，看看马上就要见底的水，转身回大灶房里拿了水桶出来。 她把水缸里的水全都舀进水桶里，又喊着乔氏帮忙提回去。 听见水声不断，被吵醒的陈守业冒着火气出来，却是看见宋金枝站在那里。 “老大你来的正好，你家从来没担过水，这水哗哗的用，也不知道省着点。你媳妇儿既然都把门打开了，那你就担水去吧。 大男人的天天睡懒觉，说起来都臊人。” “对了，我这东西晾在院子里，要是我晚上回来发现脏了，有人使坏了，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完这些，宋金枝把水瓢扔进水缸里，回大灶房吃早饭去了。 陈守业转头瞪着王翠花，王翠花硬着头皮说：“我要去山里找野菜，不开门我怎么出去。” 罢了，她拿着背篓就跑了。 吃过早饭，宋金枝跟乔氏才带着两个孩子去了陈守仓那里。 临走前，她让乔氏把针线剪刀都带上，说今天要到晚上才回来了。 刚进院子，乔氏就迫不及待的跑去看自己的染布。 见这些布料都好好的，她才松了一口气。 可一回头，看见宋金枝也在看向这边，乔氏顿时脸红起来。 “今天给长安洗衣服，我见裤子破了好几处，想早点给她做新衣服。” 宋金枝没戳穿她，倒是对陈守仓做好的那几个蚕匾颇有兴趣。 “昨天老王叔说他那边也做好了四五个了，加上我这两天做好的，有十个左右了。” 宋金枝点点头，“再多做几个，免得到时候不够用。” 陈守仓熬了一晚上，这会儿已经困了。 洗了把脸，这就回屋睡觉了。 院子里，则是留给宋金枝他们守着。 昨晚上天气好，今早也是气候凉爽，那些整匹的染布估摸着中午时候就能干透。 而乔氏那些散布，都已经干的差不多了。 她仔细的对了一遍数量和颜色，有不确定的字，就拿着去问宋金枝。 没什么问题后，她又仔细的把布料收起来，放在干净的地方。 接着又拿了昨天宋金枝要的那三尺染的不好的颜色，准备给长安做新衣服。 “老二媳妇儿，你来这边。” 宋金枝去外头找了根树枝，又把她喊到身边来，就着陈守仓家的土院子，从“一”开始，教乔氏和小娃娃们认字。 第119章 孩子是不是犯困了，怎么尽说胡话 这些简单的字乔氏都认得，只是从来没尝试写过，既然宋金枝教了，她也学着一笔一划的写起来。 长安也学着宋金枝的样子，她没有树枝，就伸出小指头，要直接在地上画。 宋金枝抓着她的小手，掰了一小截树枝给她捏着。 满儿动作更快，小手已经在地上抓了一把了。 宋金枝赶紧抓着他乱来的小手，喊着乔氏，“这孩子，赶紧带他去洗洗。” 乔氏忙放下手里的活儿，带着儿子去洗手。 宋金枝回过头来，见长安正蹲在地上，手里短短的那截树枝已经在地上歪歪扭扭的写着字。 一、二、三…… 虽然手有些抖，长短不一，有粗有细，但长安才两岁，已经很不错了。 “长安，你念给我听听？” “一、二、三！” 长安指着自己刚写好的字，奶声奶气的说。 那边还在洗手的满儿立马仰起头，追着喊了一句：“一二三！” 他喊得格外大声，乔氏都觉得有些震耳朵。 “嘘，小声点，你四叔还在睡觉，别把他吵醒了。” 宋金枝倒是不解释，她招招手，让满儿过来。 “满儿也厉害，都知道一二三了。” 得了夸奖的满儿扬起小脸，依旧笑得傻呵呵的，但那双眼睛，比任何时候都要亮一些。 宋金枝拉着他的手，一笔一划的教他在地上写字。 儿子笨拙，不及长安，但他满脸认真，根本不像傻子。 乔氏眼眶通红，心中感慨不已。 孩子他爹跟她一样，大字不识几个。等他回来，知道儿子会写字了，肯定也会高兴的。 村里有几个孩子会写字？偏偏他们口中的傻子就会写字。 乔氏笑出声来，第一次觉得儿子是她的骄傲。 满儿没多少耐性，认真不过片刻，“三”字还没写完就没兴趣了。 宋金枝也不拦着，只要他不捣蛋，就让他自己玩儿去了。 倒是长安，依旧乖乖的蹲在那里，一遍遍的写着一二三。 这两天宋金枝心里一直揣着事儿，犹豫了一阵后，宋金枝打了声招呼。 “老二媳妇儿，你看着他们，我出去一趟。” 乔氏忙站起来，“娘你要去哪儿？我帮你去吧。” 看了眼陈守仓紧闭的房门，宋金枝摆摆手说：“你坐着。现在老四不在，没人会说你。” 她都已经走到门口了，又有些不放心。 “要是有人问，你就说老四去镇上了。” 她原本还打算跟陈守仓先商量一下春华的事情，看看他能不能同意这门婚事，可这几天不是忘了就是没什么机会。 毕竟春华比他大上四岁，怕陈守仓不愿意。 但陈守仓这条件，能找得到媳妇儿就不错了，春华年纪大一些就大一些吧。 怕李家把女儿撵出门，她这才决定赶紧先去问问情况。 要是春华还没许人家，李家也同意，她这个做娘的先把这门婚事定下来。 可等她去了李家才知道，春华昨天就已经走了。 “走了？她走哪儿去了？” 李婶子抹了把眼泪。“我怎么知道走哪儿了。她才回家两天家里就闹成这样，再待下去，我儿媳妇儿就要带着孙子走了。” 这是人家的家事，宋金枝不好说什么，只是有些惋惜，春华这么好的姑娘，竟落得个有家不能回。 “你找我女儿干什么？” 人都走了，也没必要说什么了。 宋金枝摆摆手，“没什么，她那天帮了我的忙，我来谢谢她。” 正要回去，恰好又遇上了何氏。 见了她，何氏哼了一声，转头就走了。 宋金枝也跟着哼了一声。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欠了她钱呢。” 李婶子笑起来，“昨晚上村长去她家把她说了一顿，人家能给你好脸色？” 原来是这个原因。 活该。 等陈守仓起来，染布也干的差不多了。 宋金枝跟乔氏把这些布料都收起来，说是三四天交货，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 陈守仓正准备把染布装起来，一会儿好背着去镇上，宋金枝却说不着急，明天一早再去送。 “娘，咱们早早的把货送过去，赵掌柜那边不也高兴吗？” 宋金枝摇头，“他订了四匹料子，可我们才有三匹。明明还有一天时间，我们却不染新的，这不是敷衍吗？可要是在期限的最后一天交货，虽然只有三匹，但他知道我们院子小，不是什么正经的染坊，会体谅了。” 陈守仓跟乔氏似懂非懂，但娘这么说，就一定有她的道理。 乔氏想起地里的菜，说：“那正好，明天是赶集日，我早些起来，摘些菜去镇上卖。” 她染坏了九尺料子，宋金枝要了三尺给长安做衣服，剩下的，她也准备给满儿做一身。 拿了料子和针线篮子，这才牵着儿子回去了。 他们前脚刚走，陈二虎就鬼鬼祟祟的在陈守仓家门外张望起来。 见院子里的染布都收了，陈二虎顿时兴奋起来。 他跑回家，进门就嚷嚷起来。 “媳妇儿，陈守仓家的染布都收起来了，他们肯定要拿去卖了。” 小王氏正要开口，婆婆倒是先拍了桌子。 “好啊，明早上你们起早些，给我盯着他们一家，来个人赃并获。到时候，我看她宋金枝还怎么狡辩。” 宋金枝他们一天都没回来，连吃饭都是在陈守仓家里吃的。 现在回家一看，水缸还是空的。 宋金枝看了眼早就闭门的大儿子一家，冷笑起来。 一家子懒成这样，好，好得很呐。 大灶房里还有两桶水，他们今天就烧这点水洗漱。 院子里的衣服和被褥也都干了，宋金枝把东西收进屋里，仔细检查，才放心的铺在床上。 可褥子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了，又被尿了床，里面的棉花都要打结了。 宋金枝想着，以后赚了钱，她要买新的被褥，用最好的棉花。 这样睡着才软和呢。 侧头看向乖乖睡在身边的小娃娃，宋金枝捏了捏她的小手：“长安，明天跟奶奶去镇上吧？” 长安靠在奶奶怀里，乖巧的应了一声。 “早点走，路上会有狗。” 宋金枝笑出声来。 这孩子是不是犯困了，怎么尽说胡话。 第120章 没什么，只是有几条野狗罢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乔氏就去了地里，摘了好些菜回来。 因为是赶集日，清早是人最多的时候，为了早些把菜卖出去，乔氏只能把儿子摇醒，刚收拾好，陈守仓就背着布料过来了。 看了眼两个背篓，宋金枝说：“老四，布料轻些，给你二嫂背。你背那些菜，等到了镇上你直接拿去镇上卖了，卖得的钱你再给你二嫂。” 陈守仓看了眼乔氏，怕乔氏不同意。 毕竟这是乔氏地里的菜，卖的贵了没人买，卖得便宜了怕二嫂说他贪钱。 谁知乔氏很干脆的把背篓换过来。 “满儿肯定要跟着我的，集市人多，我确实不好带着他去。四弟，那集市那边就麻烦你了。” 陈守仓把背篓接过来，“不麻烦，二嫂你信我就行。” 一家子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陈二虎他们才出门。 小王氏的脑门都要被婆婆戳烂了。 “你起的早不会喊我一声？像根木头一样，要你有什么用！” 小王氏委屈的不得了。 她喊了，可婆婆不起。 她能有什么办法。 “嘿，你还不服气？” 见婆婆还要打，小王氏赶紧躲到陈二虎身后。 “行了行了，赶紧走吧，一会儿要追不上了，还怎么人赃并获？” 可确实宋金枝他们带着两个孩子，根本走不快，陈二虎他们很快就追上来了。 见陈守仓背篓里装着装着菜，乔氏背着布，而宋金枝手里的篮子里也装着不少染布，陈二虎顿时指着大喊。 “你看你看，她家的布料就是要拿去卖的！” 小王氏捂着他的嘴，“你小声些，别被发现了。” 两个孩子吵吵闹闹，乔氏跟陈守仓都没留意，倒是宋金枝有所察觉。 她望着身后不远处一直在攒动的草丛，心里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难怪昨晚长安说早点出门，路上有狗呢。 这不确实来了几条狗吗？ 察觉到宋金枝的不对劲，陈守仓也跟着往那边看了一眼。 “娘，你看什么呢？” 宋金枝嗤笑两声，“没什么，只是有几条野狗罢了。” 野狗？ 乔氏立马紧张的抱起儿子。 长安拉着乔氏的衣服，“婶婶不怕，去了镇上他们就跟不上了。” 两岁孩子的话，让乔氏的心一下子就放了下来。 生意的事情听宋金枝的，其他事情，听长安的。 快到镇上时，长安紧紧的拉着满儿。 “哥哥你跟着我，千万别乱跑。” 长安奶声奶气，却又显得格外严肃，逗乐了三个大人。 可到了镇上三个大人才知道，长安说的轻松了。 他们出门已经很早了，可现在镇上已经人山人海，都快要下不去脚了。 “老四，你把满儿抱起来，别让他乱跑。” 陈守仓一把将孩子捞进怀里，而宋金枝则是紧紧的拉着长安，挤进了人堆里。 跟在后头的陈二虎一家刚进镇子就傻了眼。 “今天镇上怎么这么多人？” “谁知道啊。” 陈二虎他娘急着往前挤，“别啰嗦了。人都丢了，还不赶紧找。” 小王氏这会儿倒是机灵，“他们卖布肯定要去赵家布庄，咱们直接去那儿。” 谁知小王氏才说完，婆婆就把她往外一推。 “还用得着你说？我跟二虎去赵家布庄，你去找徐掌柜，动作快一些，别到时候宋金枝拿着钱走了，你才把人带过来。” 说罢，他们母子一转眼就进了人堆，没影儿了。 小王氏恨得跺脚，却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能赶着去徐家布庄通风报信。 到了人少些的地方，陈守仓才把满儿放下，自己则是背着那一背篓的菜去了集市。 赵掌柜早早就在铺子里等着了，远远的见他们过来，他跟伙计立马迎了上去。 把东西拿进去后，伙计已经迫不及待的看新布了。 赵掌柜倒是沉得住气，但想到一会儿铺子里旺到不行的生意，他嘴上的笑都要咧到耳根了。 “掌柜的，真是对不住了看，我们家地方小，整匹的布料只晾得下三匹。这不，染布刚干透我们就过来了，真的是片刻都不敢耽误。可这还剩下一匹布料交不上货，你说这，这如何是好啊。” “大娘，这都是小事。光是这三匹料子已经够我卖很久了。” 乔氏看着宋金枝脸不红心不跳的跟赵掌柜说话，心里佩服得紧。 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婆婆的一言一行，也想要像她那样厉害。 宋金枝拿出上次写的单子和样品，一样样的跟他们比对着。 伙计要去拿尺子来比对，赵掌柜却说不用。 “宋大娘讲诚信，我信得过她。” 宋金枝把尺子拿过来，“还是量一量，要是有差错咱们也好算账。” 信任是一回事，但宋金枝听得出来，赵掌柜说的都是客气话。 再说了，丈量清楚，也好结账。 忙活了一阵后，完整的三匹，还有二十八尺的染布，一寸不多，一厘不少。 赵掌柜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最后算得一千七百七十六文钱，但之前已经给了两百文钱的定金，所以只需要给宋金枝一千五百七十六文钱。 也就是一两银子零七十六文钱。 赵掌柜爽快的给了银子，宋金枝仔细收好，这才多问了一句：“掌柜的，今天镇上怎么这么多人？” “哦，白家老夫人要做善事，不仅在镇上搭了戏台，请所有人看戏，一会儿还要在大门口洒福呢。” 洒福，就是把二三两银子换成铜钱，选个好日子抛洒在门口。 一来能做善事，造福贫苦百姓。二来，说是可以保子孙昌盛，家族繁荣。 前世宋金枝也洒过福，但最后却落得个被亲儿子谋害的下场。 不过这种事情都是北边有钱人家才爱干的事儿，怎么福泉镇这种小地方也有人讲究这个。 渐渐的，铺子里买布的人多起来，怕吓着满儿，宋金枝就喊着他们先走了。 乔氏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这一下子，就又赚了一两银子了。 “宋金枝你给我站着！” 不知道是谁，冷不丁的一嗓子，把出神的乔氏吓了一跳。 回过神来，才看清楚，凶神恶煞挡在他们面前的，正是陈二虎母子。 第121章 坏了我的好事 母子俩在外头等了半天，迟迟不见小王氏跟徐掌柜。 眼看着铺子里的生意来越来好，母子俩急得直跺脚。 陈二虎是个急性子，好几次都要冲进去，又被他娘拉了回来，说不能打草惊蛇。 结果现在，宋金枝他们已经要拿钱走人了！ “你站住！宋金枝，徐掌柜不是说了不让你卖布吗？你还敢卖？” 宋金枝气笑了。 “这姓徐的是你们的祖宗，还是你们的青天大老爷？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再说了，我没卖啊，你看见我卖什么了？” 陈二虎指着她，立马被宋金枝拍了回去。 他捂着被打疼的手背，哼哼唧唧的。 “你还狡辩！你那些布呢？” 宋金枝两手一摊，“哪儿有布？你看见了？” 她指着赵掌柜的铺子，“这里头布倒是不少，你也进去扯两尺？” 陈二虎咬牙切齿，宋金枝立马把两个孩子拉到身后。 “干什么？你还想跳起来咬人？” 陈二虎可听不懂这个，就一口咬死她卖布了，不让他们离开。 乔氏一开始还有些害怕，可见婆婆一点儿也不慌，她的心竟然也放了下来。 “徐掌柜！这，这！” 母子俩看见徐掌柜，像是看见了祖宗一般。 “宋金枝，你完了。” 本以为宋金枝要哭着求饶的，谁知她却笑了。 “死到临头你还笑得出来！” 他娘咬着牙，恶狠狠的看着宋金枝。 “我看你还怎么得意。” 宋金枝依旧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我当然得意。你们的青天大老爷徐掌柜，马上就得求着买我的布了。” 小王氏已经撺掇了一路，徐掌柜的火都冲到天灵盖了。 老远远的徐掌柜就看见了赵家布庄红火的生意，到了眼前，又听见铺子里的人争抢染布的声音，脸色骤变。 “徐掌柜你看见了吧？这个死老太婆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你不让她卖布，她还是卖了。” 陈二虎狗仗人势，手指头又指向了宋金枝。 “她是故意要跟你抢生意啊！” 宋金枝睨着他，眼里有了些许的冷意。 徐掌柜一把将他的手拽下来，只盯着宋金枝问：“他们都是来买你的布的？” 宋金枝点头。 “把你的布拿来我看看。” 他倒是要看看，这农妇到底能染出多了不得的布料，能让人这样争抢。 宋金枝勾着唇角，“喏，都在里头呢。” 徐掌柜脸色大变，直接冲了进去。 有长安走哪儿旺哪儿，赵家布庄的客人络绎不绝。 人的本质都是爱凑热闹的，看见人多的地方也想挤进去瞧瞧。 今天镇上人多，不知道是谁传了消息，不过片刻间，又有不少人挤了上来，瞬间把陈二虎他们一家给挤到那头去了。 宋金枝紧紧拉着长安，喊着乔氏赶紧走，别让人挤着两个孩子。 布庄里，各个都抢着要买布料，赵掌柜跟伙计两个人忙得不可开交。 徐掌柜被挤在人堆里，料子没看见，倒是只听见大家抢着付钱的声音。 “掌柜的，我上次订了三尺，三尺！已经给了钱了。” “还有我的，我订了五尺！” “我的也有四尺，给我孙子做短襦！” …… 耳边吵吵嚷嚷，虽然订的全是散布，可这三尺五尺的加起来，数量也不少了。 赵掌柜实在没办法，只能站在柜面上，扯着嗓子的喊：“都有，料子都有。大家一个个来，我们布庄里的料子，管够！” 突然，有人指着那边的一整匹料子喊：“掌柜的，你那一匹红色的料子，我要了。” 赵掌柜弯着腰问了一遍：“一整匹？你要得完吗？” “要得完。多少钱，我现在就要！” 赵掌柜笑得合不拢嘴，立马喊伙计过去招呼着。 徐掌柜生得矮胖，站在人堆里抬头，早被惊得瞠目结舌。 他上次来打听过的，赵家一尺染布的价钱是十三文钱，这一匹料子就是五百二十文。 再加上这些散布的生意…… 福泉镇上的三个布庄，只有赵家布庄生意最差。 可就今天看来，他们两家布庄半个月的生意加起来，怕是都没赵家布庄这几天的生意来的好。 徐掌柜愣怔了好一会儿，终于是反应过来了。 他转身冲出去，就这么几步路的距离，却被挤得半天才出了铺子。 到了门口左右张望，被冲散的陈二虎一家还以为徐掌柜找的是他们，讨好的凑上来。 谁知徐掌柜一把揪住陈二虎的衣领子。“她人呢？” 宋金枝的染布这样受欢迎，徐掌柜看得眼红不已。 这样的生意得今早拢到身边来，往后宋金枝的染布，他得先一步买过来。 只要动作快，别家的生意就没他的好。 往后福泉镇里，只能是他家的最赚钱。 想到这些的徐掌柜有些恼怒，“你们怎么不拦着她？” 小王氏心里狂喜，徐掌柜肯定是要找宋金枝麻烦了。 她指着前头，“他们早就跑了。” 陈二虎他娘在旁边煽风点火，“是啊，这宋金枝从来只干这偷鸡摸狗，投机取巧的事情，你才刚转身，她立马就跑了。” “掌柜的你放心，我们现在就把她抓来。” 陈二虎刚要追出去，却忘了徐掌柜还抓着他的衣领子。 这一拽，差点没让两个人都摔出去。 小王氏跟婆婆赶紧把徐掌柜扶稳，还想要巴结讨好，所以故意说些大话。 什么他们一家在村里也是能说得上话的人，平时让宋金枝往东他们就不敢往西，有点什么好吃的好喝的还得先送到他们家来。 陈二虎吹起牛来就没个底，把陈守仓坡脚的事情当笑话的说给徐掌柜听。 他们家以为能讨好徐掌柜，谁知徐掌柜却骂他们蠢货。 “你们坏了我的好事！” 几个人心里咯噔一下。 这徐掌柜怎么突然翻脸了？ 陈二虎拍着胸脯，“我这就去追。都是一个村子的，他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肯定会把人抓来的。” 已经走出去几步的徐掌柜又停了下来。 是啊，宋金枝就住在麓山村，且他上回已经去过宋金枝家里了。 现在。 他现在就去宋金枝家等着！ 第122章 沾沾白家的福气 跟陈守仓分开时已经约好了半个时辰后在镇口相遇，现在时间还早，宋金枝就想着去集市看看。 乔氏原本还担心集市人多，但现在看来，这些人都跑到街上凑热闹，集市里应该没多少人。 几个人正往集市走，突然听前头有人喊：“快快快，白家要洒福了。” 宋金枝拉紧了长安，“老二媳妇儿，走，带着满儿，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乔氏抱着儿子，“娘，要不我跟满儿还是不去了，那边人太多了。” “怕什么，你拉紧些。” 她看了眼身边的长安，说：“我们也去沾沾白老夫人的福气。” 几个人跟着热闹到了白家，大宅前的人比街上的还要多。 乔氏不敢再往里进，一来怕别人挤着儿子。二来，怕儿子咬伤别人。 宋金枝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担心有危险，也不敢再往里进了。 “那我们就在这看吧。” 可这么多人，他们站得这么靠后，根本什么都听不见，也什么都看不见。 站了小片刻，实在是没什么看头，宋金枝就准备带着他们走了。 谁知刚一转身，恰好遇见白管事。 他身边跟着一个小厮一个丫鬟，都是七八岁的年纪，梳着发髻，穿得喜气，像是观音像旁边的童男童女。 两个孩子手里各捧着个金元宝形状的陶瓷罐子，一个里头装得是满满当当当的铜钱，光是这些数量，加起来怕是有个七八两了。 而另外一个，装的则是花生红枣，还掺着一些糖果。 宋金枝眉心狠狠一跳，这不是京城大户最兴的那一套吗？ 这眼熟的一幕差点让她以为自己还在前世。 “宋大娘，你也在？” 宋金枝忙跟白管事打了招呼，又喊着两个孩子喊伯伯。 长安奶呼呼的喊出声，满儿才跟着喊。 白管事笑呵呵的，一人给他们抓了一把花生红枣，还捡了几颗糖果加在上面。 “谢谢伯伯，伯伯人好。” 长安嘴甜，更是哄得白管事高兴不已。 他转头，给宋金枝跟乔氏一人抓了一把铜钱。 乔氏不敢接，宋金枝却爽快的接下来。 “这是白老夫人的福气呢。咱们五个人，正好五福捧寿，外加金童玉女，老夫人鹤算千年寿，松龄万古春。” 白管事惊喜不已。 “宋大娘，承你吉言。” 说罢，又给宋金枝抓了一把。 乔氏没什么学识，更是早就被手捧着的这些铜钱惊得讲不出话来了。 终于有人瞧见，抢着过来说好说。 宋金枝喊着乔氏赶紧把钱揣起来，谢过白管事，这才带着两个孩子走了。 她们两个大人怀里揣着的是零散的铜钱，而两个小娃娃，怀里的揣着的则是好吃的。 走出去好远，乔氏脑袋还是晕的。 “娘，这些钱，真是给我们的？” 哪儿有人凭白给人钱的。 乔氏没见识，露怯也是常理。 “洒福就是做善事，接的多，代表主家福泽深厚。下回遇见别不好意思拿，你伸手要都可以。” 乔氏恍然大悟。 原来刚才那么多人伸手要钱，白管事非但不生气，反而还笑呵呵的。 她悄悄的整了整衣服，害怕白管事赏的钱不小心丢了。 那她不得心疼死。 到了镇口，陈守仓已经在那等了一会儿了。 长安跑过来，手里捏着一颗糖。 “小叔叔吃。” 陈守仓心都要化掉了。 “长安吃，四叔是大人了，不爱吃这个了。” “那小叔叔小时候爱吃吗？” 陈守仓神情一滞，“不爱。” 他摸了摸长安的小脸，又把满儿递过来的红枣还回去，接着又把今天卖得的七文钱递给乔氏。 “二嫂，今天集市上也有别人在卖这些，所以只卖得这些。” 从长安那一句话之后，陈守仓就没看过宋金枝一眼。 乔氏拿了五文钱，给陈守仓留下了两文。 “你帮我卖菜，这是你的辛苦钱。” 知道小叔子不会要，乔氏先一步牵着满儿朝前走了。 宋金枝牵着长安，看了他一眼。 “走吧。” 带着孩子走不快的，歇脚的时候，趁着没外人，宋金枝才从怀里掏出那把铜钱数起来。 乔氏见了，也掏出自己的钱数起来。 陈守仓一回头，看见这一幕，立马站起来，警惕的看着远处。 “你们回家再数啊。财不外露，要是被人坏人看见了怎么办？” “娘，我这里有三十五文。” “我这有七十二文钱。” 婆媳俩只顾着说话，根本没人搭理陈守仓。 陈守仓掰着手指头算着账，“不对啊，赵掌柜怎么才给了你这么点？” 才说完，宋金枝就分了二十文钱，递给他。 “拿着，这是白家老夫人洒福的钱，人人都有份。” 陈守仓一愣，洒福？ 他看了看面前这二十文钱，又看了看宋金枝手里的。 洒福是什么？ 没听过啊。 宋金枝不动声色的把手里那些收进了钱袋子，又把这二十文钱直接塞他手里。 “钱是你娘我说好话讨来的，我占大头不过份吧？现在数好了装在一起，回去才不会乱。 卖布的钱，我们回家再分，到时候也清楚。” 说罢，宋金枝牵着长安先走了。 陈守仓老老实实的拿着那二十文钱，嘀咕道：“我也没说什么吧。” 还没到家门口，就见陈守业跟王翠花靠在大门口，正往村口这边看。 见他们回来，两口子幸灾乐祸的笑笑，这才转身进了家门。 这平时两口子谁也不待见谁，但只要宋金枝他们能吃亏，夫妻俩的感情就好的不得了。 乔氏脚步越来越快，“他们又干什么事儿了？” 那几尺染坏的布还在屋里放着，不是被他们偷了吧？ 灶房里还有点吃的，难不成是他们撬锁溜进去了？ 最后一只鸡被王翠花吃了独食，所以他们又惦记上了她养的那两只鸭子？ 乔氏赶到家门口，见鸭子还在，门锁也没坏，这才松了一口气。 宋金枝他们随后赶来，刚进门，就有人喊：“宋金枝，原来这才是你家，我还以为上次那个院子是你家呢。” 几个人回头看，站在大门口的，可不就是徐掌柜嘛。 第123章 谁敢对你不敬，我找人弄死他们 陈守仓本能的拦在宋金枝面前。 “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才刚出声，陈二虎那一家立马跳了出来。 “陈守仓，你怎么跟徐掌柜说话的？你还想不想活了？” 宋金枝把嘴笨的小儿子拉开，目光轻蔑的扫了眼这一家子。 “杏林镇的里长勾结桂花村的胡家，结成一方恶霸，被县令大人收拾了。怎么，你们也要效仿他们，做恶霸？” 陈二虎跟小王氏顿时变了脸，只有他没脑子的老母亲还在那骂骂咧咧的。 “你闭嘴！” 徐掌柜吼着陈二虎，“管好你娘。” 陈二虎赶紧把他娘拉过来，跟小王氏一起在旁边她安静看戏就行，少掺和。 徐掌柜立马换了一副嘴脸，喊到：“宋大娘，我这回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我是来跟你谈生意的。” 那一家三口以为自己听错了，连看热闹的陈守业跟王翠花也怀疑自己听错了。 “徐掌柜，你说什么？你是来跟宋金枝谈生意的？” “跟她能谈什么生意？” “宋金枝就是个祸害，你跟她谈生意，你要亏本的啊。” “就是啊，她自己是个祸害，还捡了个小祸害，祸害遗千年啊。” “你不找她麻烦，你来我们村里干什么？” 徐掌柜挥手把他们赶出去。 “去去去，有你们什么事儿啊。 祸害？我看你们才是祸害。” 谁都不能毁了他的生意！ 宋金枝冷笑出声，“徐掌柜，这么多人劝着你呢，你还是回去吧。” 徐掌柜瞪直了眼睛，“宋大娘，你知道我找你是干什么的？” “你刚才不是说了嘛，找我谈生意的。只是这生意啊，我没法跟你谈。” 宋金枝才说完，徐掌柜立马黑了里面。 “是不是他们乱说话，惹得你不高兴了？” 他指着陈二虎一家，还有陈守业他们两口子，放下喊话。 “他们谁敢对你不敬，我立马找人弄死他们。” 这两家人齐齐变了脸色。 要弄死他们？ 宋金枝冷了脸，这徐掌柜，未免太嚣张了。 可徐掌柜却很是得意。 看吧，他只是随口一说就吓死这些泥腿子了。 等他再开口谈做生意的事情，宋金枝根本不敢拒绝。 到时候那些染布，就只有他家能卖。 想到这，徐掌柜笑着开了口。 “宋金枝，往后你那些染布都卖给我，你有多少，我要多少。” “不行。” 宋金枝一口回绝。 所有人都惊了。 宋金枝怎么敢拒绝徐掌柜？ 徐掌柜瞪着她，又问了一遍：“你刚才说什么？不行？” “对啊，不行。” “为什么？” 乔氏跟陈守仓心早就跳到嗓子眼了。 徐掌柜刚才都说要杀人了，娘不顺着他的毛，怎么还敢跟他对着干啊。 “我跟赵掌柜签了契书了，我的布，只能卖给他，要不我就得按照十倍的价格赔偿。我只是个种地的，我哪有这么多钱来赔？” 徐掌柜不信，“你把契书拿来我看看。” 宋金枝摇头，“我不认字，那个东西我没有啊。” 顿时，老陈家的几个人都齐刷刷的看向她。 她不是会写字吗？ 陈守业立马喊起来，“她骗你，她认字，也会写字，写的比我还好。” 宋金枝瞥了他一眼，真是他的老大儿。 既然陈守业这么想出风头，那就让他出好了。 “哦对，那张契书就是他帮我写的。他是我们村唯一一个读书人，考得童生，是最有文采的人。 他屋里还有纸笔呢，你要是不信，你自己进去看。” 童生一直都是陈守业跟王翠花最为骄傲的身份，两口子得意着，还以为是夸人呢。 还是陈守业先反应过来，立马解释：“我是童生不假，可那什么契书根本不是我写的。” “老大，不是你写的是谁写的？原本那赵掌柜都没提过十倍赔偿的事情，是你为了讨赵掌柜欢心非要写上去的，让我的染布都卖不了别家。 现在你不能因为徐掌柜说要杀人就怕了啊。” 宋金枝张口就来，说的无奈又痛心，好像真的因为这莫须有的契书损失了不少钱似的。 陈守仓急了眼，“我根本没写过这种东西。” 王翠花也在旁边帮腔解释，可两口子越说越偏，到后面竟真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了。 徐掌柜指着陈守业，咬牙切齿的。 “好好好，我记着你了。” 转了身，徐掌柜继续咬牙问宋金枝。 “姓赵的给你多少钱？我出两倍！我要他铺子里没有的颜色。” 宋金枝勾起唇角，正要坐地起价时，小王氏赶紧推了陈二虎一把，陈二虎这才想起什么，忙把徐掌柜请出来。 双倍价钱？ 宋金枝卖去赵氏布庄的料子一匹就是五百文，双倍，那不就是一千文钱了吗！ 陈二虎讨好道：“徐掌柜，我媳妇儿也会染布，我们家的染布便宜卖给你怎么样？” “你们家？” 徐掌柜呸了一声。 “你们家的染布什么样子我还不知道吗？那些破烂东西给我我都不要。” 陈二虎赶紧解释，说那些布料是宋金枝染的，村里人都知道的。 徐掌柜将信将疑。 “真是她染的？” 这三个人齐齐点头。 “不信你可以随便找一个人问问，村里人都知道的，那一匹布真是她染的。” 陈二虎颠倒黑白的把那天的事情告诉了他，小王氏又在旁边接了一句：“徐掌柜，我的染布做出来，只卖你十一文钱一尺怎么样？” 徐掌柜睨着她，“你当真会染？” “我会！” 小王氏一脸得意。 “只是前一阵子春种太忙了，我顾不上，才让宋金枝抢先做了这门生意而已。” 十一文钱一尺，价钱确实便宜很多。 “那你先给我染四五个色来看看，能过眼了，我就跟你们买。” 在他们一家的雀跃中，徐掌柜又进了老陈家的大门。 “宋金枝，是不是那张契书没了，你就能跟我做生意了？” “对，契书没了，往后我的染布就只卖给你。” 得了她的肯定，徐掌柜这才满意离开。 小王氏指着那边，气道：“他什么意思？不是都说了跟我做生意吗？怎么还去找宋金枝？” 陈二虎拉着她，“没事儿的媳妇儿，等你做好染布，咱们先一步把布送去徐掌柜的铺子，到时候，徐掌柜根本就想不起这个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老太婆了。” 第124章 良心那种东西，我没有 在老陈家大门外说宋金枝半截身子要入土，陈守仓哪儿忍得了，非要跟他们算账。 宋金枝把劝回来，可陈守仓哪儿能容许别人这么说老母亲。 “小叔叔，他们不会染布，卖不了钱。” 长安拉着他的衣裳，奶声奶气的告诉他。 陈守仓的火气瞬间就下来了。 “你怎么知道？” 小长安双手背在身后，扬起下巴，骄傲的不得了。 “我什么都知道。” “行了，进屋。” 宋金枝打开了锁着的主屋，喊他们进来说事儿。 谁知对面两个人也冲了过来。 “你把话说清楚，刚才凭什么诬赖我？” “守业可是你儿子，你这么害他，你良心不会痛吗？” 夫妻俩的口水都要喷到宋金枝脸上了。 “良心？” 宋金枝笑了。 “良心那种东西，我没有。” 她过去拾起墙角的斧头，抡起来试了试，陈守业跟王翠花吓得三两步窜进自己房里，别说放屁，就是影子都不敢留在外头了。 宋金枝这个疯婆子，真会动手的。 “长安，你跟哥哥在门口守着，看着对面。如果他们偷听，你就告诉我。” 宋金枝拿了两个小凳子来，让两个孩子在门口坐着吃白管事给的零嘴儿，顺便把门看门。 她把乔氏跟陈守仓喊进屋里，把路上数的那五十文钱先放在一边，这才跟他们一笔笔的算着染布的钱。 “老二媳妇儿，你那二十八尺散布，连着染坏的九尺，一共是三十七尺。我以白布的价钱算给你，一共是二百五十九文钱，我给你抹掉零头，算你二百五十文钱。” 听见这个数目，乔氏脸色骤变。 虽然算便宜了几文，可这么多钱，她哪儿拿得出来？ 宋金枝继续说：“在赵掌柜那边卖得三百三十六文钱，我扣除了成本，还应该给你八十六文钱。” 乔氏这才松了口气。 原来还有得赚。 宋金枝没着急给她钱，反而又说：“你帮着长安做新衣服，我按照市面上的价钱给你，布料加手工，我就算你五十文钱，你同意吗？” 还能再赚五十文？ 乔氏欣喜点头。 “同意，娘你说了算。” 宋金枝转头问陈守仓，“老四，算账。” 陈守仓刚才就一直在心里算着账，这会儿直接给了答案。 “一百三十六文。” 宋金枝数出来，递给了乔氏。 乔氏接过来，看着自己的辛苦钱，眼眶有些发热。 宋金枝又转头，跟陈守仓说：“这段时间染布用的都是你家院子，你家的锅灶。你夜里守着，白天也帮了忙，我也给你八十六文钱，如何？” 陈守仓摇头，“我什么都没干，要不了这么多。” “让你拿着就拿着。现在刚开始做生意，没多少盈利，等以后我们赚了钱，还能给你们分红。” 之前宋金枝手里还有些散钱，洒福又得了一些，现在分的钱几乎都是散的。 那一两银子，她还好好放着呢。 “老四，一会儿你去看看老王头那边有多少个蚕匾。差不多有十四五个就差不多了，到时候你先拿到你那边去，晚些时候我去结钱。” 接着，她又对乔氏说：“老二媳妇儿，你明天跟我上山。” 陈守仓突然想起个事儿来。 “娘，你真的跟赵掌柜写什么契书了？” “倒是写过别的，跟我刚才说的那个不是一样东西。” 陈守仓有些担心，“那姓徐的会去找赵掌柜麻烦吗？” 宋金枝笑道：“你以为赵掌柜是什么窝囊人？” 陈守仓跟乔氏两人面色一变。 “你是说，赵掌柜也会找人弄姓徐的？” 宋金枝戳了下他的脑门，“赵掌柜用脑袋做生意，谁像姓徐的，夯货一个。” “你们哪儿来的花生红枣？还有糖？” 陈金宝的声音传进来，宋金枝跟乔氏立马起身走出去。 正要抢满儿手里那颗糖果的陈金宝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吓得赶紧跑出篱笆外。 乔氏安抚着满儿，满儿一直没说话，只是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陈金宝，当着他的面，把那颗糖果放进了自己嘴里。 陈金宝气得跺脚。 “爹！娘！我要吃糖！” 陈守业跟王翠花往屋里跑出来，把儿子拉走。 “你跟傻子争什么，山里蘑菇要出来了，等娘卖了蘑菇就给你买糖吃。” 王翠花声音压的低，但宋金枝还是听见了。 “我现在就要吃！傻子都有糖吃，凭什么我没有？” 陈金宝就没这么聪明了，一嗓子嚎起来，喊得格外大声。 乔氏气得咬紧下唇，强忍愤怒。 “拿着。” 宋金枝拎起那把斧头，塞进乔氏手里。 乔氏手抖了一下，像是不明白她的意思。 “人家说的是你儿子，你刚攥着拳头算什么本事。” 乔氏一下子握紧了斧头，疾步冲了过去。 陈守仓心惊胆战的追上去。 可不能闹出人命啊。 宋金枝抓着他，“让你二嫂自己解决。” 话音刚落，对面房门砰的砸上了，同一瞬间，乔氏手里的斧头已经砍在了门板上。 乔氏用力踹了几下门，喊道：“我儿子不是傻子！你们再敢说我儿子，我弄死你们！” 屋里安静了片刻，紧接着就听见陈金宝挨揍哭嚎的声音。 陈守仓眼皮子狂跳。 这还是他二嫂吗？ 宋金枝笑得直不起腰。 老二媳妇儿，又出息了。 乔氏费了点力气才把锄头拔出来，回来时，她双手还在颤抖。 放下斧头，乔氏看着婆婆宋金枝，也跟着笑了。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用斧头吓唬那一家人了，但每次这么做，乔氏都有些害怕。 可害怕的劲儿过了之后，她心里又好畅快。 果然有气不能憋着，撒出来才舒服。 在这边吃了饭，陈守仓立马去了老王头家。 老王头动作麻利，这几天时间里已经编了十一个蚕匾了。 连带着陈守仓那边，已经有十八个蚕匾了。 宋金枝按照市价给老王头结了钱，还夸他做的精致好看。 别人看老王头赚了钱，都纷纷找上门来。 宋金枝一一婉拒，说数目够了，暂时不需要了。 大家面上不说，可背地里各种说宋金枝不近人情。 “你还看不出来吗？现在谁跟宋金枝关系好，谁对他们家有个小恩小惠的，宋金枝就关照谁。” 第125章 以后你就是婶婶的孩子，婶婶疼你 “疯了吧，宋金枝就是个老太婆，一把年纪了还有人捧她的臭脚。” “人家有钱。” 四个字，大家都不说话了。 谁都看得出来，宋金枝现在是个有钱人了。 她不仅有钱，还有人脉，还坐过白家的马车。 听说白家在镇上做善事，洒了不少钱，宋金枝他们家也刚从镇上回来，肯定是分到好处了。 仅一个晚上，这番话已经在麓山村传遍了。 陈二虎他娘捶胸顿足，后悔昨天回家太早，没捡着白家的好处。 小王氏掐了陈二虎两下，陈二虎才磨磨唧唧的开口。 “娘，我媳妇儿染布，你总得给点本钱。” “给什么本钱，她染得出来吗？” 这么些年钱一直都在攥在自己手里的，突然要拿出来给儿媳妇儿，谁愿意啊。 “娘，我们都已经答应徐掌柜了。要是没钱买布，到时候不是又让宋金枝得意了吗？” 陈二虎劝了一番，他娘才终于点了头。 “要几文？” “一匹布，五百文。” “什么？” 陈二虎他娘拍着桌子站起来，“好你个小王氏，你这是变着法的从我手里偷钱啊。五百文钱那是染布的价钱，你买白布回来染，哪儿需要这么多？” 被指着鼻子骂的小王氏缩了缩脑袋。 “可买染料也需要钱。还有染布的大木桶，也要钱呢。” “买什么大木桶，家里这么多东西还不够你装的？” 说罢，她抠抠搜搜的拿出二十多文钱来，递给小王氏。 “省着点花。” 就这点儿？哪儿够啊。 小王氏不敢跟婆婆说，只能委屈的看着陈二虎。 陈二虎最受不了的就是媳妇儿这般模样了。 “娘，扯一尺白布还得十文钱呢，二十文也才有得两尺布，哪儿够啊。” 以前只要儿子出面，陈二虎他娘什么都能同意。 可这次，这招偏就没用了。 “怎么不够？听说宋金枝当初也是几尺几尺的扯，怎么到了她这里就不行了？” 她把陈二虎拉到旁边去，语重心长。 “儿子啊，你可不能被媳妇儿拿捏了，不能女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五百文钱可不是小数目，咱家因为她闯祸，已经赔了多少钱了？宋金枝那还捏着我们五百文钱的借条呢。 你媳妇儿花钱大手大脚的，把钱都给了她，家里还剩什么啊。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见儿子神情有些松动，她又赶紧劝着：“她说会染色，可咱们从来没见她染过的。要是她真会这门手艺，咱们家不早就富了？ 就先让她染两尺就够了，真染出来了，娘再给她钱。” 陈二虎虽然心疼媳妇儿，但娘这么说的也有道理。 他转头与小王氏商量，不知道怎么跟小王氏说的，小王氏倒也真的同意了。 隔天，宋金枝他们早早就上了山。 昨天王翠花说山里长出不少蘑菇，他们今天正好上山找一找。 听乔氏说，昨晚满儿知道今天要上山，兴奋的不得了。 要不是乔氏怕他起不来，赶紧哄着睡了，满儿怕是要熬个大半夜。 可今早上乔氏还没醒，满儿就已经扯着衣服要自己穿了。 宋金枝摸了摸小孙子的脑袋。 “好孙儿，等我们卖了蘑菇，奶奶给你买好吃的。” 满儿听懂了，那双越来越清澈明亮的眼眸弯的像两道月牙，好看的紧。 好吃的？ 昨天那种糖果吗？ 长安仰头看着奶奶，“我也可以有吗？” “有，当然有。” 宋金枝紧了紧长安的小手，“走，上山。” 到了半山腰，长安自然就把他们领到一处，宋金枝定眼一瞧，地上全是昨晚上刚冒头的蘑菇。 乔氏赶紧把背篓放下来，教满儿一起分辨哪种蘑菇能吃，哪种不能吃。 又拉着满儿的手，教他如何用力才不会弄坏蘑菇。 “老二媳妇儿，找些松针软叶垫着，小心下山的时候弄坏了。” 乔氏应了一声，随手找了些东西垫上。 一抬头，才发现拎着篮子宋金枝已经走远了。 “娘，你要去哪儿？” 宋金枝摆摆手，“我过去找点东西。长安呐，你帮奶奶把背篓装满啊。” 说话声越来越小，宋金枝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有长安在，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背篓里就装满了大半。 可蘑菇这东西不像扎堆的竹笋，这东西得漫山遍野的找。 但宋金枝不知道去哪儿了，乔氏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不敢走远。 地上还有零散的几个蘑菇，是乔氏留着给两个孩子摘着玩的。 满儿第一次摘蘑菇，动作笨拙一些，但长安却很熟练。 “长安，你以前采过蘑菇？” 小娃娃点头，奶声奶气的说：“爹娘教我的。” 乔氏夸了她两句懂事，两岁的娃娃都在爹娘跟前享福，她却能帮着干活了。 可紧接着，长安的话让乔氏恨不得打自己两巴掌。 “爹娘把我丢山里，采满背篓才准我回家。” 哪怕一整天的时间，大人都不一定能采得满，更何况是个才有背篓高的女娃娃。 “你就是这么走丢的？” 长安摇头，“我采满就回家了，下山后村里的大人才说，他们找了我三天。” 乔氏倒吸一口，心疼的把长安抱在怀里。 她也是做娘的，最听不得这些了。 长安这么小的年纪，她都不敢想象这孩子有多害怕。 三天时间，压在下头的蘑菇怕是早就坏掉了。长安那狠心的爹娘，恐怕又会找着借口的打她。 想起宋金枝刚把长安捡回来时，她浑身脏乱，皮包骨的样子，乔氏忍不住的掉了眼泪。 “以后你就是婶婶的孩子，婶婶疼你。” 宋金枝很快就回来了，篮子里装着好多树叶。 乔氏看了一眼，“这是枇杷叶？这是要染色的？” 宋金枝点头，“枇杷叶染出来的颜色最好了。家里还剩下一尺白布，咱们回去先染个样品，再拿给掌柜看。” 几个人又去别的地方找了些蘑菇，等两个竹篓都装满了，这才背着下山。 经过陈二虎家门前，正好遇上要外出买布的小王氏。 小王氏眼尖的看见篮子里的枇杷叶，暗暗记在心里，面上又十分不屑。 泥腿子就是泥腿子，天天捡山货野菜。 没出息。 等她染了布，赚了钱，她要在村里大摆宴席，吃的就是他们老陈家采的蘑菇。 第126章 她这个小儿子，是算账的天才 乔氏拉着儿子，皱眉看着走远的小王氏。 “她那是什么眼神？” 宋金枝倒是浑不在意，“大概她眼睛要瞎吧。” 回了家，宋金枝让乔氏把好的蘑菇单独捡出一篮子，又去地里拔了点菜，跟宋金枝一起拿去镇上卖了。 到了镇上，宋金枝喊着乔氏先把那一篮子送去白家，自己则是带着两个孩子先去集市。 乔氏不放心儿子，只能快去快回。 刚从白家回来，就瞧见小王氏从徐家布庄出来。 她手里拿着两尺白布，在身上比划比划，之后又去了杂货铺子。 谁知刚进去，小王氏就出来了。 她站在门口骂骂咧咧，说苏木都没有，还开什么杂货铺子。 乔氏眉心一跳。 又是白布，又是苏木。 小王氏不是真的要染布吧？ 见乔氏站在对面，小王氏追过来。 “你怎么在这？” 乔氏还没开口呢，小王氏又不耐烦的说：“我问你，你们的苏木都是上哪儿买的？” “不知道。” 乔氏冷着脸要走，小王氏偏要挡在她面前。 “怎么，怕我抢了你家的生意，所以故意不告诉我？也是，我年轻，又聪明，你们比不上我，怕被我抢了生意也是应该的。” 乔氏从没笑话过别人，但现在，她实在有些憋不住了。 她抬手指着前面的药铺，“苏木可以做药材，药铺里就能买。” 小王氏将信将疑，“你要是骗我，就别怪我不客气。” 说罢，她扭着腰就走了。 乔氏一直站在那，看着小王氏心疼的数着掌心里的那几片苏木，这才离开。 到了集市上，宋金枝已经卖了大半的蘑菇了。 而满儿长安，则是乖乖的在旁边坐着，手上拿着两根草，在学着老王头捣鼓着草编的小玩意儿。 前一阵子他们忙着染布，错过了头一批蘑菇，现在的价钱，已经没有前几天好了。 不过有一文算一文，能进账就行。 “娘，我刚才碰见小王氏了。” 乔氏把刚才的事情告诉了宋金枝，宋金枝听后反问她：“你告诉她干什么？” 话里没有责备，神情也看不出生气，但乔氏还是紧张起来。 “那小王氏嚣张不已，非说自己能染布。我就是想看看，她到底能染出什么布来。” 话音才落，宋金枝就笑出声来。 乔氏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 “做的好。” 乔氏愣住。 “才两尺的布料，染液里一泡就有色了。让他们吃点甜头，以为自己出息了本事了，到时候才会往里投钱。” 宋金枝笑着跟乔氏说：“以后她肯定还会问你别的，除了媒染这一步，其他的你都可以告诉她。” 乔氏点头应下，宋金枝却突然站起来。 “老二媳妇儿，你接着卖，我去别处逛逛。” 刚才带着两个孩子，宋金枝没机会去别处，可目光早就锁定在了某一处。 这会儿她直接走过去，问正在跟别人扯闲的老婆子：“大妹子，你家养蚕呐？” 跟宋金枝一样年纪的老婆子笑得花枝招展，“老姐姐，你怎么看出来的？” 宋金枝笑道：“我闻着味儿来的。” 其实刚才她就注意到这边了，是眼前的老婆子跟别人说自家有些幼蚕要出手。 但集上的人都是来买菜的，根本没人愿意要这个东西。 “老姐姐，你要啊？” 宋金枝点头，“你有多少啊？” 老婆子想了想，“有四五个簸箕的。都是好的，一个病蚕都没有。” 怕宋金枝不信，老婆子忙说：“我大儿媳马上就要生了，小儿子也要娶媳妇儿，家里房子小，住不开，所以才急着出手的。” 宋金枝看破不说破，直接问：“那些蚕，你怎么卖啊？” “我看老姐姐你也是会养蚕的，我算你便宜些，一张蚕纸四十文钱，我那大概有个十七八张。蚕纸上有万粒蚕卵，这个价钱确实不算高。 我还有好几簸箕的蚕，你要是都要，我就算你便宜些，也就二三两银子。” 宋金枝点头，“那你家在何处？我得先看过，满意了我才买。” 那老婆子却有些不太乐意。 “这有什么好看的，如果你要，我现在就给你拿来。” 宋金枝摆摆手，“那算了。” 老太婆把人拦下，“老姐姐，咱们好商量嘛。” 宋金枝也就直说了。 “你这么着急出手，又不让人看，肯定是有病蚕。要价还这么高，难说拿了钱就跑了，到时候我上哪儿说理去。” 她摆摆手，“算了算了，我还是找个正经蚕市，买些好的吧。” 老婆子追上来，“老姐姐，你真是……嗐，那你明天来捡些好的，我算你便宜点。” 问了地址，约定好明天过去看货，宋金枝才满意的回来。 婆媳二人把菜卖完，又去买了点灰面和黍米，再去杂货铺子买了点其他的东西。 刚走出铺子，宋金枝想起了什么，又折了回去。 再出来时，手里就多了一把算盘。 算盘是最便宜的，边角处还有些磕碰损坏，但不影响使用，还能便宜卖。 回了家里，宋金枝喊着乔氏直接去了陈守仓家里。 乔氏做饭，而宋金枝则是把小儿子喊到跟前来，把新买的算盘递给他。 “我不会。” “不会就学。” 陈守仓挠了挠后脑勺。 他跟谁学啊。 “跟我学。” 宋金枝喊他坐下，就着昨天的账，教他如何打算盘。 陈守仓有些惊讶，“娘，你什么时候会这个了？” “前两天刚学的。” 宋金枝现在越来越佩服自己了，谎话张口就来。 她敲了敲桌面，“认真听着。” “哦。” 陈守仓坐在宋金枝身边，认真的学着。 “一上一、二上二……九上九。 一下五去四、二下五去三……四下五去一。” 才刚开始学，宋金枝只打算每天教一点，让陈守仓好接受一些。 “记住了吗？” 陈守仓摇头。 宋金枝有些头疼，“就这么几句话，我都说了三遍了，你还记不住？那你记住几个就说几个。” 陈守仓还是摇头，“我一个都记不住。” 宋金枝正要发火，陈守仓却已经拿起算盘，把刚才宋金枝一边教一边算的动作，一点不差的重复了一遍。 “你不是说记不住吗？” 陈守仓挠了挠后脑勺，“你说的我确实记不住，但是你算的那些，第一遍我就记住了。” 她又惊又喜，她这个小儿子，是算账的天才啊。 第127章 让他们赚钱，然后再骑在你头上 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陈守仓有些紧张。 “我，我算错了？” 宋金枝随口说了几个数，示意他在算盘上打出来。 陈守仓拨弄着算珠，一次就对了。 宋金枝又说了两个数，几乎在她开口的时候陈守仓就已经开始动手，而在她说完的那一刻，陈守仓也停下了动作。 看着算盘上显出的数字，宋金枝难掩激动。 “好好好，以后家里的账目都归你来算，我会每月给你结算工钱。” 莫名其妙就来了个有工钱的活儿，陈守仓一时还有些反应不及。 “可我还要做担货郎。再说了，家里也没多少账要算。” “不影响，正好让你练练手。” 乔氏已经做好了饭菜，端到院子里来吃。 吃完了饭，宋金枝就带着乔氏继续染布。 之前仅剩下一尺的白布被剪裁成均等的大小，看样子是要染好几个颜色。 步骤相似，却也有些区别。 “枇杷叶要就剪碎，这样才能煮染液的时间就短一些，也更容易出色。 这回不用五倍子，用石灰水，也能固色媒染。还能用蓝矾、绿矾，染出来就是不同的颜色。不过我们布料只有这么多，这些蓝矾绿矾也不好买，就先染三个色就成了。” 这次宋金枝没动手，却站在一边指挥着乔氏。 乔氏认真的听着，记着，一个字都不敢错过。 说是三个颜色，却只有明矾和石灰水两个媒染。 按照宋金枝的要求，石灰水与直接浸染的那一块布料要浸泡到明早，明矾浸染的那一份倒是很快就能拿起来了。 乔氏之前就听婆婆说枇杷叶能染色，她想着枇杷是金黄色，染出来的颜色也应该是偏黄一类。 果真，染布拿出来的时候，是介于粉红与淡黄之间的颜色。 真好看。 乔氏摸着染布，爱不释手。 这样的料子做成裙子，一定很好看。 “娘，这颜色叫什么？” “蚌肉。” 乔氏的手缩了回来。 之前宋金枝给那些料子取的名字十分好听，霞光红，桃夭粉，怎么到了这个就得这么俗气。 陈守仓过来瞧了一眼，“还真像蚌肉的颜色。” 宋金枝含笑看着他，“你吃过？” 他摇头，“这东西贵的要命，我哪儿吃得起。是我前年帮人家做工，有人给东家送礼，我看见的。” 宋金枝轻笑，“蚌能有多贵？以后有钱，我们也吃。” 对，以后有钱，大家都尝尝味儿。 “对了老四，明天你跟我去一趟镇上，帮我拿点东西。” 陈守仓爽快的答应下来。 这里没什么事儿了，宋金枝就喊着乔氏先回去。 买回来的那些粮食宋金枝全放在了这边，只要陈守业一家不把水缸添满，她们就天天在陈守仓这里吃。 回了家，水缸果然还是空的。 宋金枝拿着锄头，带着长安跟满儿去地里，乔氏不放心，也想跟着去。 可想到在镇上婆婆就已经领着儿子去了集市，她从白家赶回去时儿子也是开开心心的，根本没闹着要找娘，这才放了心。 正好她留在家里，给长安做新衣裳。 想了想，她又把斧头拿过来，放在自己脚边，这才又安心的做起自己的事情。 王翠花跟陈守业从山上回来，背篓里装着些蘑菇。 他们去的这么晚，能捡到什么好蘑菇？ 陈守业哼了一声，捶着腰进了屋。 王翠花把背篓里的东西倒出来，乔氏扫了一眼，果真不是什么好货。 倒也能吃，只是样子不好看，卖不了钱。 王翠花要烧水做饭，拿着水瓢打水，却捞了个空。 “水呢？” 她摔了水瓢，冲着乔氏开骂：“好你个乔氏，用完水不知道要添满吗？” 乔氏继续缝着手上的衣服，根本不屑搭理她。 “老娘跟你说话呢？你聋了是不是？” 王翠花拉着袖子就要上来，乔氏不急不缓的拿起脚边的斧头，刚一个动作就吓得王翠花躲到了远处。 “这几天我们都没在家做饭，这水可不是我们用的。” 王翠花嘀咕了两句，这才又跑进了屋里，喊着陈守业赶紧去拎几桶水来。 “我刚上山你又让我去提水，你自己怎么不去？” “我要做饭，我还要洗蘑菇，我有几双手啊？刚才上山也是我采的多，你几乎都在那坐着，你能累到哪儿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说我吃闲饭？” …… 乔氏继续缝着手里的衣服，一边听着隔壁吵架。 听到好笑的地方，又扯开嘴角偷笑一下。 宋金枝带着长安跟满儿从地里回来，手里掐着两把地里的杂草野菜，回去给两个孩子喂鸭子。 路上遇见了刚从山上回来的陈二虎跟小王氏，小王氏手里抱着一把枇杷叶，见了她，还刻意的藏了藏。 宋金枝当做没瞧见，领着两个孩子先走了。 经过李婶子家门前，她家儿媳柳氏抱着一岁的小孙子站门外晒太阳，但见他们过来，立马笑呵呵的。 “宋大娘，从地里回来啊。” 柳氏向来看不起宋金枝，今天主动搭话，真是稀奇了。 “你这小菜挺新鲜啊。” 宋金枝看了眼手里的野菜和杂草，递过去，“你喜欢，分你一半？” 柳氏脸上有些难堪，抱着儿子回家了。 宋金枝轻嗤一声，领着自家的两个孙儿也走了。 可还没走出几步，就听李婶子喊她。 宋金枝早知道柳氏肯定是有事儿想要求她才会刻意的套近乎。 李婶子追上来，有些为难，但为了儿子儿媳，还是开了口。 “宋金枝，你看，我家儿媳妇也想跟你学染布，你能不能教教她？” “不能。” 李婶子一下子冷了脸。 怎么一点儿客气不讲，一上来就把话堵死了呢。 “就让她跟你学两天，你教她点皮毛，能让他们两口子糊口就行了。” 宋金枝都听笑了。 “让他们赚钱，然后再骑在你头上？” 李婶子哑口无言。 听见她家大门后头传出的牙牙学语的声音，宋金枝故意抬高声音。 “你家春华啊，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这孩子哪儿哪儿都好，孝顺，懂事，又在大户人家做事，懂得规矩。 我前两天来找你家春华，正是想跟她说这个事儿呢。只是可惜啊，你们把她撵走了。” 第128章 把宋金枝的生意全抢过来 提及春华，李婶子落下泪来。 宋金枝心里才刚有的那一点快意瞬间变成了愧疚。 她摇摇头，“等春华回来的时候再说吧。” 落下这么一句话，宋金枝带着自家两个孩子就先回去了。 柳氏就躲在门后，不知道刚才那些话是宋金枝故意说给自己听的，气得紧咬后牙槽。 等李婶子回来，柳氏抱着儿子阴阳起来。 “儿啊，我们娘俩命苦，被人看不起。娘只是想让你吃饱些，想让你有新衣服穿。 你以后长大了，要知道谁对你好。那些对你不好的，咱不给她养老。” 李婶子听得难受，“他才一岁，你跟他说这些干什么？” 柳氏抱着儿子哄了哄，“一岁怎么了？有些事情就是要从小教着来的。” 李婶子不想让儿子难做，懒得跟她说，自己走到一边去了。 “不教就不教，难道就只有她宋金枝一个人会染布？我跟别人学也是一样的。” 看着这个窝囊婆婆，柳氏哼了一声。 “想让你们把女儿接回来，占一间房，白吃粮食？做梦！” 陈二虎跟小王氏根本不懂染布，但还是学着乔氏先洗了白布。也聪明的知道冷水泡不出颜色，得先煮一煮。 他们先煮的苏木，颜色很快就出来了，两口子兴奋的好像已经赚到钱似的，就连一直挑剔的婆婆对小王氏的语气都缓和许多。 两尺白布，陈二虎要整尺的放进去，被小王氏拦着。 小王氏用剪刀裁剪成小块，扔进盛出来的苏木水里泡着，之后才来做枇杷叶。 他们不知道枇杷叶要先剪碎，就只是一整片的放进锅里，才煮了一会儿就有颜色了。 陈二虎他娘殷勤的把水盛在盆里，催着小王氏赶紧把布放里头去。 见小王氏只拿了块小的，她直接指着那一尺完整的说：“拿那个，多做点，没准儿一整尺都卖出去了。” 婆婆都这么说了，小王氏咬咬牙，还真就把一整尺白布都扔进去了。 陈二虎他娘拢了下头发，得意道：“等咱家赚了钱，看她宋金枝还得意什么。” 说话间，她低头见自己指间沾了些黑色的东西，便随手在身上一擦，之后才察觉不对。 这脏东西，是印在她手上的。 而这颜色…… 她跑到另外一个木盆里，看着浸泡在水里的布，又跑回来看看这一盆枇杷叶，脸色一变。 “这颜色是不是弄错了？” 小王氏可不承认，她不可能弄错。 陈二虎见自己老娘看看手心，又看看这些染布，最后想起了什么，突然又跑了出去。 小两口只顾着做自己赚钱的美梦，谁管她干什么去了。 片刻后，陈二虎他娘就跑了回来，伸手就要把那两尺染布拎起来。 “娘，你干什么，还没到时间呢。” 陈二虎也在旁边拉着：“娘，你就别管了，你听我媳妇儿的。” “听什么听！这布都被她染坏了。” 陈二虎还不信。 他娘指着陈守仓家的方向，“你们去看，人家那染布漂漂亮亮的，她怎么这么黑不溜秋的？” 顿时，陈二虎跟小王氏心下都是一沉。 陈守仓家院子里没人，且大门是敞开的，陈二虎跟小王氏就这么跑进来了。 两人找了半天才看见簸箕上晒着一小片布料，颜色不红不黄，浅色，还挺好看。 想到他们刚才染的那两个颜色，确实难看得紧。 见墙角处还放着两个木盆，小王氏赶紧跑过去。 “你们干什么！” 刚从屋后出来的陈守仓冲过来，差点要对小王氏动手。 他手上拿着锄头，脚上还带着泥，两只眼睛狠狠瞪着他们。 娘说了，这两盆染液要放一晚上呢，小王氏要是还敢踢翻，他今天非打断这个女人的腿！ 见他要打人，陈二虎赶紧把媳妇儿拉到身边来。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陈守仓挥着手里的锄头，“谁让你们来我家的？上回你们踢翻我家木桶，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今天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 说罢，手里的锄头迎头砸下，吓得陈二虎跟小王氏抱头跑了出去。 陈守仓关上大门，心惊胆战。 他扔了锄头，先后看了看这三块染布，见没什么异样，这才放了心。 他家就在山脚下，屋后面是一大片空地。 娘说他的院子太小，顶多只能晒三匹料子，那他干脆就把屋后那些杂草锄平，好好修整修整，到时候搭棚子也好，盖房子也罢，地方宽敞，晾晒个十匹布料都不成问题。 可没想到，他一时疏忽竟然让这两口子跑进来。 他以后可得机灵些，不能拖了娘的后腿。 陈二虎跟小王氏跑回家时，那两块染布已经被拿起来了。 见婆婆正要拿去清洗，陈二虎赶紧阻拦，说是染色的时间没到呢。 小王氏一声不吭，陈二虎还推了她一把。 “你说话啊。” 小王氏不敢说话。 虽然刚才被陈守仓撵走，但她看见，那两盆染液里的的染布颜色嫩的能掐出水来，谁像她这个，黑乎乎的，难看死了。 难道她真的染坏了？ 卖不出去，婆婆不得撕了她？ 小王氏心惊胆战，一直害怕的往陈二虎身边缩，一边看着婆婆清洗那两尺布。 布料不多，在院子里洗就行了。 小王氏看着婆婆把那些掉色的脏水一盆盆的泼出去，双腿已经有些发颤了。 婆婆打人这么疼，陈二虎又不敢当面忤逆老母亲，只能背后哄着她。 可到时候人都要被打死了，背后哄有什么用？ 她还没能给二虎生个胖小子呢，就这么死了，她好不甘心。 正胡思乱想着，陈二虎突然喊起来：“媳妇儿快看，这颜色真好看。” 小王氏看过去，见那两张染布经过这么几遍的清洗，颜色已经淡了很多。 刚才黑不溜秋的难看逐渐也有那么点样子了。 陈二虎他娘拿着那一尺染布，喜欢的不得了。 “哎哟，我就知道我儿媳妇儿厉害。” 小王氏面上一喜，又从陈二虎身后站出来，趁机说：“娘，你看，我真的会染布，你再多给我点钱，我明天再去买点布，多染几个色？” 陈二虎他娘转身就掏了钱，“买！多买点，把宋金枝的生意全抢过来。” 第129章 他们真有这个本事，我宋金枝的名字倒过来写 陈守业还是老老实实的去挑了水来，王翠花这才做了饭。 明明才吃过东西，但没什么荤腥的陈守业还是觉得饿。 耳边又是王翠花念叨着没钱买锄头的事儿，他咬咬牙，说明天要再去镇上帮人抄书。 想起那道惊雷，陈金宝吓得一哆嗦。 王翠花赶紧去门口喊了两遍魂，一边埋怨道：“你要找死自己去，别想带着儿子走。” 陈守业还不想带着他呢。 难说那道雷劈的就是这个到处闯祸的小王八蛋，只是恰好被他这个倒霉鬼给撞上了。 隔日，宋金枝早早起来，才打开房门，乔氏就把连夜做好的衣服送过来了。 “长安起了吗？一会儿让她试试，看看哪里不合适，我还能再改一改。” 宋金枝把衣服展开，见衣服款式虽然简单，但针脚细密，大小也刚刚好。 一天时间就能做出来，乔氏也确实有本事。 “今天时间够的话，我还会再买点布料回来。家里的枇杷叶还有，到时候你自己试着染，染出来算你的，染坏的，算我的，到时候你拿着继续给长安做新衣服。” 乔氏高兴的应下来。 知道宋金枝要去小叔子那边，乔氏也想跟着去。 “走吧，趁着两个孩子都没醒，我们快去快回。” 陈守仓昨晚上特地把两个木盆端进屋里，这一晚上就不用在外头守着了。 他睡得早起的也早，刚打开大门，宋金枝跟乔氏就过来了。 浸染了一晚上，布料已经完全入色了。 宋金枝跟乔氏把人染布拿出来，又固了一遍色，这洗掉浮色，在阴凉的地方悬挂晾干。 单纯用枇杷叶浸染的，是能掐出水来的粉色，鲜嫩又不艳俗。 宋金枝说，这叫杏花盈。 而另外用枇杷叶加石灰水浸染一夜的，是粉色偏灰，却更显得低调大方。 宋金枝说，这叫胭脂雪。 乔氏觉得婆婆厉害得很，她怎么就能给这些颜色想到这么好听的名字。 “今天天气好，就这么点布料，估计不用正午就能干了。” 长安跟满儿还在家里，宋金枝叮嘱陈守仓看好布料，他们就先回去了。 经过陈二虎家时，恰好见他们两口子腻腻歪歪的走出来。 两口子用鼻孔看人，也不知道得意个什么劲儿。 等他们朝前走出去，陈二虎他娘又站在大门口，一声声的清着嗓子里的老痰，故意吸引宋金枝跟乔氏的注意力。 乔氏不解的望进去，恰好看见院子里晾着的一大一小两块染布。 “娘，你看里面！” 宋金枝看过去，只看了一眼，她就笑了。 “你还笑得出来？” 陈二虎他娘双手环抱胸前，跟那两口子一样，用鼻孔看人。 “我儿媳妇儿也能染布，我们家也能赚钱。宋金枝，我要是你，我现在就找个地缝躲起来，哪儿还有脸见人啊。” 宋金枝笑呵呵的。 “是是是，你们家也能染布赚钱，真是厉害。” 听她这么说，陈二虎他娘更是得意了。 又见她直接就走，那就更应证自己的猜测了。 宋金枝肯定是怕了，连硬气话都不敢讲了呢。 乔氏后悔不已，“还真让他们染出来了，这不是抢我们的生意嘛。” 宋金枝不屑道：“他们真有这个本事，我宋金枝的名字倒过来写。” 可人家确实是染出来了啊。 见乔氏担心的脸色都变了，宋金枝才说：“那两块布，你看出什么问题没有？” 乔氏摇头。 隔得这么远，她能看出什么问题？ “他们没有媒染，而是直接浸染，刚拿起来的时候颜色一定是偏黑的。 可浸染的时间不够，洗的时候又太用力，虽然现在看起来颜色浅一些，好看一些，但这样的染布再洗两次，颜色就会掉光了。” 乔氏更加钦佩婆婆了。 她只看一眼就什么都知道了？ 这没个几十年的经验根本不可能了解这些。 “娘，为何我从没听守安提过你会染布的事情？” 宋金枝眼皮子一跳。 “当时我只想安心过日子，你爹还在世，地里的粮食都够吃，就懒得弄这些。 现在不是没饭吃嘛，所以才想起了这门手艺。” 她脚步越走越快，“赶紧的吧，长安他们应该醒了。” 还没走到门外，就听王翠花在院子里骂街，隐约的还有陈金宝跟着笑骂的声音。 宋金枝跟乔氏两人心下一沉，提起脚步跑回去。 才到家门口，就听陈金宝哀嚎一声，紧接着撕心裂肺的哭起来。 刚跑到门口的两人看着咬住陈金宝胳膊的满儿，顿时胆战心惊。 “挨千刀的，你找死！” 王翠花一脚踹过来，可她正好站在水缸边，脚下湿滑直接摔了个屁墩。 落地时，她一把抓着站在旁边的长安，把长安也拽得摔在了地上。 而吃痛的陈金宝一把将满儿甩飞出去，看着血肉模糊的胳膊，转身就去拿了把菜刀出来。 乔氏抱着儿子，吓得忘了反应。 还是宋金枝动作快，一把抢了菜刀，顺便赏了陈金宝一巴掌。 陈金宝一屁股坐下来，捂着胳膊撒泼打滚。 王翠花要爬起来找儿子，迎面却飞来那把菜刀，直直的扎在她的耳边。 只这么半寸，王翠花的耳朵就要被切掉了。 “王翠花，你找死！” “娘，我错了！我错了！” 王翠花捂着脑袋求情，还想要滚到另外一边去。 宋金枝把她拽过来，摁着脸贴在菜刀上。 乔氏吓得手脚冰凉，但还是先把儿子跟长安拉到一边去。 冰冷的铁器吓得王翠花差点尿出来，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我说过，你再来招惹我，我对你不客气！” “娘，我真的错了，我不敢了！” “宋金枝！” 正从门口经过的村长赶紧跑进来，把宋金枝拽到一边，又收了那把菜刀。 “你们家这是要上天啊！” 王翠花早就吓得手瘫脚软，听见儿子陈金宝哭，才想起他被咬伤的事情。 她一咕噜翻爬起来，指着乔氏怀里，龇牙的满儿喊：“就是这个疯狗，把我儿子手咬断了，我……” 话还没说完，已经挣脱了村长的宋金枝又冲到她跟前，啪啪几耳光，扇得王翠花眼冒金星。 第130章 小心雷劈死他 “疯狗？我看你像疯狗！ 王翠花你是一点儿记性不长，非要找死是吗？” 宋金枝一点儿客气不留，打得王翠花口鼻流血，连抱头躲避的动作都没了。 动静已经吵得不少人在老陈家门口驻足，村长怕真的闹出人命，赶紧叫了人进来，把宋金枝拉开，一边又叫人去喊陈守仓过来。 等陈守仓赶过来的时，宋金枝正在挨村长骂，而王翠花鼻青脸肿，左眼被打的都睁不开眼了。 村长虽然管着村里大小事儿，但以前那些都是小打小闹，村长不好多管别人家事，说两句就是了。 可今天宋金枝明显是下了死手的，要是再不管，那就真的酿成大祸了。 “以后我再看见你家闹一会，连着乔氏母子，还有你家陈守仓，都一起给我滚出麓山村。” 丢下这么一句话，村长负手离去。 “娘，怎么了？” 宋金枝摆摆手，神情里看不出喜怒。 “小事。” 村长都要撵人了，这还是小事儿？ 宋金枝不说，陈守仓只能去找乔氏。 得知不过是长安跟满儿起来没看见两个大人，就准备自己打水洗脸，谁知王翠花冲上来，说水是他们家打的，不准长安跟满儿用。 “长安乖巧，从不惹事，又有些害怕王翠花跟陈金宝，不可能主动挑事儿。 满儿连话都说不全，更不可能招惹他们了。” 乔氏抹了把眼泪，“肯定是陈金宝说了什么满儿才突然发狂的。” 陈守仓脸色黑如锅底。 这对母子是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 欺软怕硬，转头又颠倒黑白。 要不他娘最会讲道理的人怎么可能下这么狠的手。 “大哥呢？” 乔氏摇头，“从刚才就不在，应该又去镇上了。” 陈守仓冷哼一声，“小心雷劈死他。” 他蹲下身子，先摸了摸满儿的脑袋，又摸了摸长安的小脸。 “不怕，以后娘跟奶奶不在，你们就直接来我家找我。” “老四，你过来。” 宋金枝把陈守仓喊过去，指了指院子，问他：“这里砌个墙，要多少银子？” 她只是问了价钱，陈守仓却一口应下来。 “我一会儿就去找石头先垒个墙。” “不要石头，我宋金枝要弄，就弄好的。” 宋金枝大概比画了一下，从陈守业他们一家到自己大屋，就这么两丈的距离。 “一天砌好的话，需要多少银子。” 陈守仓想了想，“二嫂他们家……” “他们家跟我一个院子。” 陈守仓算了算，“好一些的材料就是青砖，不过价钱太贵，弄下来怕是要一二两银子了。土砖就便宜的多，四五百文钱应该就够了。 平常时间这样的面积需要个两天时间，如果赶工期一天弄完的话，估计要加钱。” 宋金枝心里有了个大概。 “你以前做泥瓦匠，能找到人来干活儿的吧？” 陈守仓点头，“能找到。昨天我去镇上还遇上了一个，他还问我有没有东家要人干活儿呢。” “行，我知道。” 宋金枝喊他赶紧回去看着染布，说等染布干了就去镇上办事儿。 乔氏拉着两个孩子，目光担忧的看着宋金枝。 宋金枝愣了一下，“看着我干什么？你不是要给满儿做衣服？继续忙你的。” 她把长安喊回来，帮着她换上了新衣服。 颜色虽然染的不好，有些黯淡，但这是崭新的衣服，长安喜欢的不得了。 宋金枝指了指对面，“这是你二婶给你做的，你过去谢谢她。” 长安跑到乔氏跟前，仰着小脑袋说了两句话。 乔氏笑着给她整了整新衣服，答应等下回了再给她染个好看的颜色。 虽然咬人的是满儿，但他也受了惊吓，一直缠着乔氏。 吃了饭，乔氏哄着他睡了个午觉。宋金枝便带着长安，喊着陈守仓去了镇上。 进了赵氏布庄，伙计立马迎上来。 “宋大娘，今天又有好料子？” “料子没有，倒是有两个新颜色。” 说罢，宋金枝把那三块染布样品拿出来。 伙计哎哟一声，“这颜色真好看。” 他们布庄里不是没有好看的颜色，可赵掌柜说，他们卖的料子颜色太厚重，而宋金枝染出来颜色轻盈得多，所以才受欢迎。 铺子里生意好，他这个做伙计的也涨了工钱，宋金枝一来，他简直就是迎财神呢。 “你们赵掌柜呢？” 伙计一下子愁起来，“那徐家布庄的张家不知道扯什么疯，找了我们掌柜好些麻烦。今天一早他又来，非要什么契书。” 陈守仓眉心狠狠一跳。 “那你们掌柜怎么说？” 伙计哼了一声，“我们掌柜也不是吃素的。算起来，我们赵家布庄比他们徐家还早开张四五年，论人脉，那姓徐的可比不上我们赵掌柜。他想找麻烦，也得看他有没有本事。” 陈守仓这才松了口气。 想起宋金枝曾说过，赵掌柜做生意动的是脑子，想来是真的有办法治徐掌柜这个夯货。 “小哥，上回的料子可还有剩下的？” “有。” 伙计指了指货架上的最后那一点，“上次的三匹就只剩下十二尺了。我们掌柜说，如果赵大娘你来了，让我跟你催催货，说之前讲好是四匹，但你只交了三匹，现在还欠着我们布庄一匹染布呢。” 宋金枝点头，“记得的记得的。不过这个颜色你们还剩下一些，我就先不做这个了，我给你们上新货吧？布庄一直有新货，新客老客才喜欢不是？ 但今天这些……小哥你能做主吗？” 伙计笑道：“赵掌柜临走之前吩咐过，只要有新颜色的染布，不管多少，先一样一匹。” 说着，他去拿了二百文钱来，“这是定金。” 宋金枝接过来，还是跟上回一样，写了契书，也算是有个证明。 事情办完之后，他们前脚刚走，赵家布庄里就来了客人了。 伙计心里感叹，这赵大娘真是财神爷啊，每回都能带来这么多客人。 按照昨天说好的地址，宋金枝带着他们找了过去，敲开门，果然是昨天那个老婆子。 “老姐姐，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遛我呢。” “妹子，咱们昨天说好的事情，哪儿能反悔啊。你家的蚕呢，快带我去看看。” 第131章 这种白眼狼，不劈他劈谁？ 宋金枝跟着进去看蚕，长安也想看，宋金枝就带着她进去了，陈守仓则是在外头等。 她注意到这家人院子里还放着板车，想来家里有人是干力气活儿的。 片刻后，长安先呲着小奶牙跑出来，拉着陈守仓说里头那些蚕好吓人。 紧接着，宋金枝也摇着头出来了。 “你这蚕看着就不对劲，我买回去也养不活。” “老姐姐，哪儿全是病的，这不是还有好的吗？” 老婆子拦下宋金枝，“我算你便宜些，便宜些还不行吗？” 她是真的想赶紧把这些蚕脱手了，随便给个价也行。 宋金枝一脸为难。 “我花了钱，买了一堆病蚕，我又不是冤大头。” 才说着，门口就进来了一个中年男人，身材瘦削，走路还有些弯腰驼背。 “韩大哥。” 陈守仓一眼就认出对方，招呼起来。 听见有人喊自己，韩胜抬起头，有些意外：“守仓？” “老四，你们认识？” 陈守仓搂着韩胜的肩，“娘，这就是我昨天跟你提过的，以前跟我一起做泥瓦匠的大哥，他一直都很照顾我。” 韩胜赶紧跟宋金枝打了招呼。 老婆子哎哟一声，“你看，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嘛。老姐姐，我姓赵，是韩胜的娘，你喊我赵妹子就行了。” 宋金枝：…… 赵氏也不管其他，拉着宋金枝又要进去商量，说一百文钱可以全部拿走，连蚕匾都能给她。 宋金枝停下脚步。 “你真能一百文钱卖给我？” 得了肯定，宋金枝才露出笑意。 她并非真的嫌弃那些蚕，她只是想以极低的价钱买下来而已。 确实有些病蚕，但并不多，其他的拿回去仔细养着，以后一样能吐丝结茧。 赵氏给她装蚕的时候，动作小心轻柔，哪怕是一小只，都得用桑叶仔细的接住，再妥善的放进蚕盒里。 宋金枝看得出来，赵氏其实是会养蚕的。 “妹子，你怎么把蚕养成了这样？” 赵氏长长叹了一声。 “以前我家养的蚕可是最好的，不少人抢着收蚕茧。可前年我家孙子生了病，我们一家子忙前忙后，我儿媳妇儿跟我还得出去找活儿挣钱。 好在儿媳妇儿找了个正经活儿干，工钱稳定，也算是能养家糊口。我家还有两块地，只能我一个人去种。这些蚕疏于照顾，就养成了这样 眼下我家小儿子马上就要成婚了，家里确实没地方住，所以才想着脱手的。” 原来是这样。 宋金枝深看了眼赵氏，“好，那这些蚕我就拿走了。” 她爽快的给了钱，赵氏数了数，还多给了十文。 赵氏赶紧把那十文钱还回来，“这是不是多了？” “不多，本来也该是这个价钱的。你孙子不是病了吗，我这钱不多，也算是一份心意。万一以后养蚕的事儿上有不懂的，我还得来问你。” 赵氏一时哽咽。 “娘，你那院墙还砌不砌了？” 陈守仓提起这事儿，宋金枝才想起赵氏的儿子韩胜是个泥瓦匠。 “砌。” 陈守仓兴奋的拍了拍韩胜，“赵大哥，一会儿你直接跟我回家去，我俩一天就能弄完了。” 连着几天都没找到活儿，没想到回家就遇上了贵人。 “行。婶子，你放心交给我，我肯定给你砌得漂漂亮亮的。” 宋金枝问他：“晚上能砌吗？” 韩胜愣了一下，大半夜的赶工？ 以前也有别的东家大半夜的赶工，倒也能做，只是怕做不好，拿不到工钱。 可这是陈守仓的娘，应该不会骗人的。 “能。” 宋金枝又问：“连土砖加砌墙，外加一扇大门，一共需要多少。” “大门好说，守仓找好门板，我们一装就能弄好了。不过婶子，你家的土墙要砌多高？” 宋金枝指着他们韩家的院墙，“跟你家这个一样高。” 韩胜估算了一下，“这么高的话……现成的土砖大概需要四百多文钱，加紧赶工的工钱是十文钱，加起来五百文钱足够了。” 宋金枝应下来，“好，等我什么时候砌，我叫守仓来喊你。” 离开了韩家，宋金枝问陈守仓：“他那个工钱，是不是算便宜了？” 陈守仓点头，“我们一般做工都是几个人一起做，分到手也才有几文钱。如果全让韩大哥一个人做，又是在晚上，按理应该要给十五文钱的。韩大哥跟我关系好，所以才算的便宜。” 宋金枝点头，又给了陈守仓几文钱，让陈守仓带着长安去买两串糖葫芦，自己则是去了铁匠铺。 她一顿比画，付了定金，之后才赶着去追陈守仓他们。 追到人时，长安正接过小贩递来的两串糖葫芦。 看见她过来，长安忙举起了手里的糖葫芦。 宋金枝来到跟前，摸摸孩子的小脸，“快吃吧。” 才说完，长安就把糖葫芦递了过去。 “奶奶先吃。” 宋金枝笑呵呵的，“奶奶年纪大了，吃不了这个。” 长安又给陈守仓，“小叔叔先吃。” 陈守仓摇头，“这是给小孩子吃的。” 长安高高兴兴的，“那我留着回去跟满儿哥哥吃。” “你先吃你的，要不一会儿糖要化掉了。” 长安指着天空，“那边都要下雨了，一会儿还要打雷呢。” 话音才落，晴空一道惊雷，吓得长安差点扔了手上的糖葫芦。 紧接着，隔壁街巷有人叫喊起来。 宋金枝拉着长安就往那边跑，“老四，快去看看，是不是老大又被雷劈了。” 那边早就围得人山人海。 陈守仓牵着长安，手里那拎着蚕盒，只能等在后头。 宋金枝问了才知道，说是上次老天爷劈歪的那道雷，今天正正的劈在那人身上，人都快不行了。 人不行了？ 宋金枝心下一沉，挤到前面，果真看见陈守业躺在地上，头发焦黑，但人还活着，没别人说的这么严重。 书肆老板靠着墙沿走出来，撵着陈守业。 “你以后别来我这里抄书了，我可要不起你。 今天要不是你求情，念着你是个童生，我才同意你继续来抄书的。现在雷又劈你身上，这么邪门的事儿，我们书肆可不敢要你这种人。” 陈守业伸手去抓，“我在你门口出事的，你得赔我钱。” “你已经影响我生意了！要是死在我门前，我不得晦气死。 赶紧走赶紧走。” 顿时，大家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说为什么雷不劈别人，就光劈他。 还劈两回。 宋金枝小声的插了句嘴：“我认得他，麓山村的，带着媳妇儿虐待亲娘，年前还把亲娘打死了。这种白眼狼，不劈他劈谁？” 第132章 养蚕 听宋金枝说的有鼻子有眼，所有人对陈守业更是戟指怒目，厉声训斥。 一种讨伐声中，宋金枝悄然退出来。 “娘，大哥真不行了？” 宋金枝摆摆手，“作孽的人哪儿这么容易就被天收了，老大啊，命贱着呢。” 陈守仓想进去看看，却被宋金枝拉了回来。 “走走走，家里还有事儿呢。” 回了村里，宋金枝喊着乔氏跟满儿就过去了。 见有糖葫芦吃，满儿又是高高兴兴的，全没了早上那些不愉快。 村里别人家的孩子看见这两串糖葫芦，馋得直流口水，闹着爹娘去买。 柳氏一岁的儿子不懂，但柳氏却心疼儿子吃不上这个东西，见婆婆还在院子里洗衣服，又丧着脸过去，让婆婆再去找宋金枝说说学手艺的事儿。 宋金枝把蚕盒打开，看见里头装着的一条条肉乎乎的虫子，吓得乔氏立马躲得远远的。 见她害怕，宋金枝让满儿留在这里，又喊着乔氏赶紧上山去摘桑叶来。 她记得山上有不少桑树，甚至都不用去过半山腰，片刻功夫就能回来。 乔氏是真害怕这个东西，顺手拿了小叔子家的背篓就赶紧走了，连儿子都忙不得叮嘱两句。 陈守仓不怕虫子，但这么多蚕，密密麻麻，看得他头皮一阵阵发紧。 因之前有些病蚕，剩下这些要照顾的特别仔细。 宋金枝的院子在砌墙之前，这些东西只能先养在陈守仓这里。 那些新做好的簸箕已经用草木灰消毒，之后又清洗晒干，现在干干净净的，直接把蚕放进去就行。 陈守仓头皮发麻，动作也是小心翼翼。可宋金枝却熟练很多，像是以前就养过。 宋金枝教他如何养蚕，又要注意什么，陈守仓感觉虽然不适，但也仔细听着。 两个孩子的糖葫芦吃完，看热闹的凑过来。 看见这些白白胖胖的虫子，满儿尖叫着跑到一边去。 他小时候被陈金宝用那些死东西吓过，现在看见这个，吓得直往角落缩。 今早上满儿才发狂咬人，要是又受刺激，怕还要发疯了。 宋金枝跟陈守仓刚想去抓他，长安奶声奶气的就说：“哥，这是蚕，不会咬人的。” 陈守仓差点笑出声，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娃娃呲着奶牙跑出来，说蚕好吓人。 到底是小孩子，片刻不到满儿就又跟长安玩到了一起，忘记了蚕的事情。 等乔氏回来，宋金枝带着她把桑叶上的水擦干，小心的放进蚕匾里。 乔氏不敢靠近，只能远远的看着，等宋金枝喂好了蚕，这才一块儿回家。 她没提起满儿的事情，怕乔氏担心。只是跟乔氏说这几天先别带满儿去陈守仓那边，等他屋后那块地锄平，地方大一些，把蚕匾都挪到后面，再带满儿他们过去。 傍晚时候镇上来了几个人，找到陈守仓家里，说让他们去镇上把人接回来。 王翠花都顾不上自己，陈金宝又只是个孩子，无奈，他们只能找到村长家。 村长找到宋金枝时，宋金枝正跟乔氏带着两个孩子在地里忙活，不管村长说什么都当做没听见。 知道宋金枝是怨着今早上的事情，所以才不搭理别人。 最后，他只能劝着看起来好说话的乔氏，让他们好歹先把人接回来。 “村长，我们已经分家了。我一个女人，去领大伯哥回来，是污了我的清白吗？” 乔氏一句话就堵住了村长的嘴。 “我去找陈守仓！” 村长离开后，乔氏追过去了两步。 小叔子不会答应村长，去把陈守业接回来吧？ 回头看看婆婆宋金枝，见她一点儿不慌，甚至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好像真的不管这个事情了。 乔氏想了想，还是把嘴闭上，但目光却一直往小叔子家那边看。 隔了一会儿，乔氏就见村长一个人从陈守仓家出来。 她松了一口气。 看来小叔子还是拎得清的。 可天黑前，陈守业还是被人接回来了。 是村长喊着儿子张大成一起去接回来的。 回来之后，陈守业生起了大病，连着两天都下不得床。 陈金宝也不敢再惹事儿，天天躲在房里，张嘴就喊饿。 这个时候里里外外只能靠王翠花一个人，白天她一个人上山下地，可到了晚上，她在蒙在被子里哭。 又过去了三四天，宋金枝都已经新交了货，在赵掌柜那里结了钱了。 巧不巧的，路上就遇见了到处找活儿干的韩胜。 看见她，韩胜立马跑过来，“婶子，你家的院墙还砌吗？” 宋金枝点头，“要砌的。” 韩胜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不弄了呢。” 他欲言又止，最后又没敢开口催什么时候砌墙。 “你缺钱啊？” 宋金枝一句话，叫韩胜羞愧不已。 “我儿子又病起来了，我要赚钱给他买药。” 宋金枝想了想，说，我看你家有板车，我准备买几个大木桶回去，我给你些钱，你能不能帮我送回去？” 韩胜高兴起来。 “婶子你等着，我这就回家去取。” 宋金枝指着前面的杂货铺子，“我先去买木桶，你一会儿直接来那找我。” 买好了两个大木桶，韩胜也推着板车过来了。 用绳索固定好木桶之后，宋金枝才带着他一块儿回了麓山村。 路上问起他家儿子的病，韩胜愁眉苦脸。 孩子虽然前年才发病，可大夫说这是娘胎里就落下的。街坊邻居都劝他们丢了这个孩子，可他们做爹娘的不舍得，一直养在现在，家底都掏空了。 宋金枝只是听着，却一言不发。 她心里想着，如果长安的爹娘也能像韩家这样，这孩子，得给爹娘带来多厚重的福禄啊。 到了村里，宋金枝直接把他带到陈守仓那里，付钱时候又多给了几文。 韩胜见他们把娘一直宝贝的蚕养得这么好，又愿意多给钱，顿时愧疚起来。 他狠狠打了自己两巴掌。“大娘，你说要砌土墙，又说不着急。我为了赚那四百文钱，就自己做了土砖。可土不够，每块砖我都偷工减料了两寸。 我简直不是人！” 第133章 婆婆又要犯糊涂？ 宋金枝跟陈守仓没料到他会耍心眼，一时间都愣住了。 陈守仓满脸的愤怒，“韩大哥，你什么时候成了这种人！” “我……” 韩胜低着头，“我想要钱。” “可你也不能坑我娘啊。我把你当亲大哥，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宋金枝又是一愣。 她儿子，连饭都吃不上了？ 韩胜难堪的低着头，根本没脸抬头看他们。 “算了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减两寸就减两寸吧，不过现在话说开了，减下来的那两寸，你得给我补上去。” 没有挨骂，也没说不要砌墙，韩胜猛地抬起头。 “婶子，你不怪我？” 宋金枝深看他一眼，“下不为例。” 陈守仓还有些生气，“可土砖都做好了，怎么补上去？” 韩胜赶紧说，“我再多做几块砖，砌墙的时候就能补上去了。” 要不是知道他家日子难过，陈守仓今天真是要翻脸了。 看了眼宋金枝，陈守仓说：“我屋后有块地要锄，你帮我一把吧。” 宋金枝没追究他的过错，陈守仓还愿意跟他交好，韩胜有什么不愿意的。 两个人在屋后弄了一阵，韩胜说这些黄土能做土砖，厚着脸皮的想要一些回去。 陈守仓二话不说，用簸箕给他把板车装满。 韩胜临走前，陈守仓也给了他四文钱，说这是今天锄地的工钱。 正缺钱的韩胜拒绝不了这些，只背过身去抹了把眼泪，哽咽的谢了一声，推着板车飞快的走了。 到了老陈家门前，宋金枝已经等在那了。 她把韩胜叫进家里，在院子里划了一个位置。 “从这到这，你看仔细些，别到时候土砖又不够用。” 她问过乔氏了，说陈金宝饿的实在不行了，刚才王翠花带着他上山找吃的，屋里只有一个半死不活的陈守业。 听说那一道雷把他耳朵都震聋了，王翠花跟他说话吼得村口都能听见了。 韩胜这回格外仔细，得了主人家的准儿才敢进去。 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后，指着陈守业他们家。 “把这间屋子跟那个灶台隔出去？” 宋金枝点头，说：“从这间屋子起，到那边的茅房都是他们家的。” 韩胜一愣。 “那你们家怎么上茅房？” 宋金枝指着乔氏屋子旁边，装水缸的位置。 “在那建。” 韩胜点头，又去丈量了尺寸。 既然还得建造茅厕，土砖就得多弄些。正好从陈守仓那边拿了这些黄土，回去掺些草木渣子，晾晒个两天就能用了。 “对了。对面的屋子是我家老二媳妇儿的，我准备让她们搬过来，到时候你帮忙搬搬东西，我一样会给你钱的。” 韩胜没忍住，眼眶一下子就湿了。 宋金枝当做没看见，韩胜赶紧擦了擦眼泪，这就先走了。 看了眼院子，宋金枝越发满意了。 家里的茅厕就在羊圈旁边，而老大一家的灶台则是紧贴着他们屋子的，离羊圈旁边不远。 她原本打算在土墙里开道小门，方便上茅厕。可现在一想，到时候土墙高建，他们未必肯让宋金枝跟乔氏往跟前过。 既然要隔开，那就隔个干净。 上不了茅厕，那就再挖一个。 换屋子的事情她刚才就跟乔氏说了，乔氏没什么意见，甚至还很高兴。 宋金枝知道，他们与陈守业一家一墙之隔，平时吵闹得很。陈金宝曾打开窗户吓过满儿几次，乔氏怕再生事端，可屋子只有一扇窗户，不能封死。 反正小灶房原先也是住人的，与长安近一些，满儿的病好的也快。 一晃又是三日，这几天时间里宋金枝早就喊着陈守仓把隔壁屋子的灶台打掉，又把屋子收拾一下了。 而乔氏，不知不觉间也已经收好了东西，到时候把床往那边一搭，直接就能住人了。 昨晚上韩胜特地过来了一趟，说土砖已经全部做好了，问宋金枝什么时候砌墙。 宋金枝走出院子看了看天，“明天是个大晴天啊，那就明晚上吧。” 陈金宝正是狂长身体的时候，夜里总嚷嚷肚子饿。 第二天辰时，王翠花就喊着他上山去。 陈金宝不情不愿，愣是被王翠花拽起来了。 出门看见宋金枝拎着特地从镇上买回来的五花肉，母子二人馋得直流口水。 宋金枝一反常态，朝着陈金宝招招手。 “大孙子，过来。” 正给满儿跟长安洗脸的乔氏，动作一顿。 婆婆又要弄哪一出？ 陈金宝抬脚就要过去，又被王翠花拽了回来。 老不死的能这么大方，给她儿子吃肉？ 宋金枝笑呵呵的，“怕什么，来啊。” 陈金宝已经很久没沾荤腥了，他眼里只有那块肉。 他甩开王翠花跑过去，看着生肉就舔起了嘴巴。 宋金枝拿起来给他闻了闻，陈金宝都觉得香得不得了。 “想吃啊？” 陈金宝点头。 想！ 想疯了都！ 宋金枝看着王翠花，说：“我正好有点儿活要干，你们今天帮我干完了，这块肉就是你们的。” 母子二人睁大了眼睛。 “真的？” “真给？” 宋金枝点头，“真给。这块肉我就先放在村长家，等你们帮我把活儿干完了，就让村长给你们。” 陈金宝连连点头，就连王翠花也跟着心动了。 “那成，我们现在就过去。” 乔氏有些愤怒：“娘！” 婆婆是不是又要犯糊涂了？ 宋金枝过去跟她说了两句话，乔氏脸上的怒火才消下去。 看了眼得意的王翠花母子，她又背过身去，继续给两个孩子擦脸。 宋金枝还真没骗人，把肉放在村长家后，领着王翠花跟陈金宝就去了地里。 她指着那三块地，要他们母子二人除草挖地，一会儿指这一会儿指那。 陈金宝早就累瘫在田埂上了，王翠花也有些恼怒。 不是说好了帮宋金枝干活吗？怎么连乔氏跟陈守仓的地也要弄？ 老不死的不是戏弄他们吧？ 到了吃饭的时候，乔氏直接拿了饭菜过来，给他们母子吃。 这一顿饭菜没什么荤腥，但两大碗黍米粥，还有四个灰面馍馍，三大碗的素菜，足够他们母子吃饱了。 陈金宝都不记得上一顿正经饭是什么时候了，他大口大口的跟王翠花抢吃的，怕晚了要饿肚子。 宋金枝笑眯眯的看着，时不时的摸摸他的脸，夸一句大孙子吃饭都这么好看。 别人远远看着，都说宋金枝是不是中邪了，怎么又变得跟以前一样，把大孙子捧在手上了？ 第134章 宋金枝不要你咯 其实陈金宝长得不难看，只是被养废了而已。 见他这样狼吞虎咽，可是可怜。 但宋金枝不是原主，对这个小王八蛋心疼不起来，但是该装的还是得装一装的。 王翠花一边往嘴里塞饭菜，一边看着宋金枝。 见她眼里只有自己的儿子陈金宝，王翠花心里得意起来。 看吧，这个老东西还是心疼大孙子。 乔氏牵着长安跟满儿，远远地看着。 虽然婆婆早就跟她通过气了，可看着这一幕，乔氏心里还是没底。 现在的宋金枝，跟以前有什么区别？ “我就说，当初宋金枝对陈金宝疼得像眼珠子似的，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 “人家疼了这么久，祖孙两的感情可不是一两个月的人就能抢得走的。” 乔氏低头看着左右手牵着的两个孩子，默默抿紧了唇。 她不知道满儿听没听懂，反正长安已经难过起来了。 乔氏赶紧牵着两个孩子走开，谁知还没走两步，就被陈二虎跟小王氏拦下了。 “哎哟，听说你婆婆宋金枝又去疼陈金宝跟王翠花去了？” “人家闹上天都是一家人，你跟陈守仓啊，只是个外来的。” 乔氏没说话，带着孩子准备从旁边绕过去。 谁知他们两口子竟又堵在跟前。 小王氏掐着腰，“走什么啊，我话还没说完呢。” 乔氏咬咬牙，“你想干什么？” 小王氏把刚去镇上结账的钱袋子拿出来，炫耀在乔氏面前晃了晃。 “好沉啊。乔氏，你见过这么多钱吗？” 乔氏看了一眼，钱袋子鼓鼓囊囊的，看起来确实有不少钱。 这段时间陈二虎他们家去镇上的时候拿着染布去，回来的时候带着白布回，院子里随时挂着染布。 只要是白日，他们家都敞开大门，让村里人都看见，证明自己家也会染布，且染的比宋金枝还要好。 而乔氏有了经验，慢慢的也能看出点问题。 着色不均，颜色不一，甚至有时候他们一家子的双手和脸上都沾染了难洗的染液。 可他们家根本不会染布，甚至连专门染布的盆桶都没跟生活所用的分开。 而宋金枝说过，染液多多少少都是有毒性的，所以一定要分开。 所以他们家赚钱，乔氏一点儿不眼红。 见她不出声，小王氏更加得意。 “乔氏，你跟着你婆婆染布，钱都被她捏在手里，你分到手也没几个子儿吧？不像我，我自己就能染布，我自己就能当家做主。 我啊，再也不用看婆婆的脸色了。” 旁边的陈二虎连声应和。 “我媳妇儿赚钱养我们一家，你呢？你连你儿子都养不起。” 他们说的话也不难听，但提及乔氏的儿子，乔氏肯定要急眼的。 谁知乔氏竟笑了起来。 “看样子你们赚得确实不少。那……你们赚够那五百文了吗？能还我家钱了吗？” 两口子脸色一变，拒不承认。 “什么五百文，你少胡言乱语！” 他们狗急跳墙，说不过乔氏，竟然指着长安骂。 “你个短命的赔钱货，宋金枝不要你咯，你还好意思赖在他们家？” “小兔崽子，你只是个捡来的，哪有人家亲生的大孙子好。你等着吧，明天宋金枝就给你卖了！” 乔氏只觉得长安小小的身子抖了抖，一看，长安低着头，一声不吭。 “闭上你们的臭嘴。再啰嗦，我娘让你们家的布卖不出去。” 陈二虎跟小王氏笑得好猖狂。 “不劳你操心了，我们家的布卖的好得很。” 乔氏一个人又争不过他们不讲理的两口子，只憋着这口气，牵着两个孩子离开。 等回了家里，才听见长安哽咽了两声。 她蹲下身子，见长安眼睛早就红了，眼泪挂在眼眶里，硬生生的憋着。 “婶婶，奶奶是不是不要我了？” 问完这一句话，长安的眼泪才大颗大颗的掉下来。 乔氏赶紧给她擦了眼泪，“他们乱说的。” 满儿傻愣愣的看着长安，不明白她在哭什么，但也学着娘的样子，给妹妹擦眼泪。 “因为我是个女娃娃，是个赔钱货。” 长安跪下来，紧紧抱着乔氏的腿。 “婶婶，你们别把我卖掉，我乖，我会干活，我可以上山找蘑菇呜呜。” 乔氏越发心疼。 她把长安抱起来，“奶奶都给你取名字了，叫宋长安，你才不是赔钱货，我们也不卖你。你是老陈家唯一的小孙女。” “可是奶奶不要我了！” 长安仰头大哭，哭了几声后，满儿小嘴一撇，也跟着哭。 乔氏手忙脚乱的安慰着两个小娃娃，最后坐在凳子上，一手抱着一个，哄了好半天。 满儿好哄，可长安虽然没哭，但低着头，一声不吭，小小的身子却满是心事。 隔壁屋里，陈守业虚弱的喊着王翠花。 大概是饿了。 乔氏带着孩子去了婆婆的大屋，关上房门，当做没听见。 王翠花跟陈金宝终于吃了顿饱饭，撑得直犯困。 宋金枝把碗一收，“吃完了，你们干活吧。” 陈金宝往地上一躺，“不干活。我困了，要睡觉。” 宋金枝眼睛眯起来，“不吃肉了？” 王翠花一把将儿子拽起来，“快，地里的活儿马上就能干完了。” 干完了活儿，那块肉就是他们的了。 陈金宝舔了舔嘴巴。 他嘴巴上还沾着些菜油，但也只是菜油而已。 想着晚上就能吃到那块香喷喷的五花肉了，陈金宝吞咽一口，老老实实跟着王翠花干活去了。 吃了饭，有了力气，母子俩为别人家干活，比对自家那块地要认真多了。 而宋金枝，一根草都没拔过，只是旁边指挥着。 又过了一个时辰，这三块地的活儿才终于干完了。 坐在阴凉处的宋金枝指了指他们家自己的地，让他们顺便把自家的地也弄了。 母子二人为了那一块肉，只能咬牙又拔了半个时辰的草。 以为终于能休息片刻，宋金枝又去拿了两个大背篓来，让他们上山采桑叶来。 吃了一顿饭，被夸两句的陈金宝耍起赖来，说什么也不干了。 第135章 这笔账，她记住了 宋金枝捡了个石头，刮着鞋底上的泥，一边叹了口气。 “大孙啊，一会儿就该吃晚饭了，你不想吃肉啦？” 王翠花眼咕噜一转，“你得再给我半斤黍米。” “行。” 宋金枝答应的这么干脆，干脆的王翠花都有些怀疑了。 谁知宋金枝大手一挥，“半斤黍米我还是给得起的。我大孙子今天干活这么厉害，肯定得好好吃一顿的。” 王翠花的心放下来，一把将儿子拽起来，再把背篓往他身上一套，带着他上山去了。 宋金枝跟到山脚下的陈守仓家里，看了眼已经弄好的门板，满意的上手摸了摸。 小儿子办事儿就是稳妥，连木刺刺都用砂纸磨光滑，实在是用心了。 “那些土砖韩胜的板车一趟怕是装不完，再过半个时辰，你去镇上跟他把土砖都运过来，到时候直接堆在大门口就行了。” 陈守仓应了一声。 想起什么，他又往山上看了一眼。 “明天他们闹起来怎么办？” “闹就闹呗，又不会少一块肉。” 宋金枝一直在陈守仓家等着，等他们母子俩下了山，说他们每个人只采了一点桑叶，非得让他们再去一趟，把背篓装满了再下来。 母子二人咬着牙的又上了山，下山时双腿都在打颤。 太阳西斜，已经到傍晚了。 宋金枝检查了桑叶，这才满意的点头，之后果真带着他们去了村长家，当着村长的面把肉给他们了。 拎着这块肉，王翠花跟陈金宝脚步都轻快了很多。 又是下地又是上山，干了一天体力活，母子俩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要不王翠花偏要拎着这块肉来来回回在村里走上好几道，好叫之前她死乞白赖去借粮食，却又把她撵出来的人家好好看看，她王翠花，吃得起肉！ 回了家，乔氏已经做好饭菜了。 闻着菜香，母子俩更是连着吞咽了好几口。 陈金宝抬脚就要往里进，宋金枝拉着他，“好大孙，今晚跟奶奶一块吃饭。” 说罢，她挡在门口，但又要朝着大灶房里喊：“老二媳妇儿，快来接着这块肉，再做个好菜。” 王翠花把手往回一缩，陈金宝也立马跑到了她的身后。 老东西，还敢惦记他们的肉？ 宋金枝眼底带上冷笑。 果真是白眼狼。 王翠花把手往前一伸，要的理所当然。 “你答应的，给我半斤黍米。” 宋金枝喊着乔氏，把家里剩下的那半袋子黍米拿来。 到手以后，王翠花脸色一变。 “你耍我？这根本没有半斤。” 宋金枝也懒得跟他们做戏了，顿时冷了脸。 “你不要？不要就算了，连带着那块肉，也还给我。” 说罢，她伸手就要把东西拿回来。 王翠花躲开，把两样东西紧紧护在手里。 有一点算一点，好歹是能吃两天饱饭了。 “儿子，走，我们回家吃肉去。” 说话间，陈守业含糊又虚弱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饿了一整天他还有力气喊人，也真是难为他这个读书人了。 宋金枝进了大灶房，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角落，一直低着头的长安。 以往她从外头回来，长安一定是最先跑过来，奶声奶气的喊着奶奶。 现在却如此反常。 “长安，奶奶回来了。” 小娃娃听见了，却没什么反应。 满儿就坐在她旁边，懵懂又好奇的低着头，偷看着低头不理人的妹妹。 宋金枝心里咯噔一下，问乔氏今天发生了什么。 乔氏原本也是要说的，干脆就把今天那些人的闲话一字不落的告诉了宋金枝。 宋金枝过去把长安抱起来，“你也是这样想奶奶的？觉得你是个女娃娃，我就要把你扔了？卖了？” 长安看着宋金枝，忍着眼泪哀求，“奶奶，我乖，你别卖我！” 对面的陈金宝听见，跑到门口拍着巴掌，幸灾乐祸，实在惹人厌烦。 宋金枝拎着柴火棍子追出来，吓得陈金宝躲回了屋里，暗骂她疯婆子。 长安像是吓着了，泪眼婆娑，却不敢再哭一声。 这几个月来她过的太安心，安心的忘记了以前挨打的日子。 打人很疼，她很害怕…… “娘……” 乔氏小声提醒，宋金枝才注意到吓坏的长安。 她赶紧扔了柴火，蹲下身来紧紧抱着长安。 “小傻瓜，你是奶奶的孙女儿，奶奶怎么舍得卖你。” 哇！ 长安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对面的陈金宝跟王翠花更是得意了。 宋金枝哄了好一阵，长安才开心了些，但小手一直紧紧拉着宋金枝，眼神里还是有些惊恐担忧。 疼了这么久的孙女儿怕成这样，宋金枝心头火冒三丈，面上又不好再发作，就怕再吓着她。 可这笔账，她记住了。 不多时，对面的肉香飘过来，满儿闻见，贪嘴的舔了舔嘴巴。 乔氏看了眼婆婆的脸色，刚想哄儿子，就听宋金枝说：“老二媳妇儿，明天早上我有事儿，你去买两斤排骨来，我们炖排骨吃。” 那母子俩吃饱喝足，连陈守业也不哼哼了，不多时，那边屋子就关了门，熄了灯。 片刻不到，已经是呼声震天。 而此时，那两车土砖已经送过来了。 宋金枝一手抱着不舍得松手，一直挂在她身上的长安，一边把前两天做好的灯笼给他们挂上。 之后，又把那个沉手的篮子过去。 “砌好之后，把这个东西给我镶在钉上。” 陈守仓跟韩胜定睛一瞧，篮子里装着的，竟然是宋金枝去铁匠铺定制的铁齿。 隔天清早，王翠花打开房门，刚伸了一半的懒腰在看见眼前竖起的高墙时，吓得一下子收了回来。 她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傻站了一会儿后，才踉跄着脚步走过去，摸了摸那堵莫名出现的土墙。 这什么东西？ 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出现这个？ 这时，土墙另外一边传来说话声。 “小心些，别砸了脚。” “老四，床架子弄好了没有？被褥先不着急放，今天天气好，先在院子里晒晒，晚上好睡一些。” 是宋金枝的声音！ 王翠花脑袋嗡的一下，顿时明白过来了。 “老不死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136章 徐掌柜上门算账 听着那边的狂怒，宋金枝笑了。 “老大媳妇儿，醒了？昨晚睡得可好啊？” 正在搬东西的陈守仓跟韩胜对看了一眼，都憋着笑。 这一家人，一个卧床的聋子，两个睡死过去的人，竟谁都没听见他们在院子里砌墙的动静。 那头的王翠花气得跳脚。 “老不死的，你想要干什么？这院子又不是你一个人的？谁准你砌墙了？” 宋金枝不急不缓，“咱们都分家了，院子都是个人的，我砌墙，关你什么事儿？” 才说完，宋金枝就听见墙后有动静。 她示意陈守仓跟韩胜停下动作，贴着土墙听了听，果真听见那边有搬动家具的声音。 可紧接着，刚刚垫着桌凳爬上墙头的王翠花便是一声痛喊，最后更是连着凳子一块儿摔在地上。 宋金枝抬头看看被嵌在前头的铁齿，笑得前仰后合。 “老大媳妇儿啊，水缸呢，是我添置的，劈掉的大门啊，也是我找人装的，这些都是我的东西。 你家的东西都是放在自个儿屋里的，你家的鸡圈我也给你放到门边了，那个茅厕，就送你了。 以后咱们两家人各过各的，你家金宝也不怕再被咬了，你们两口子啊，关起门来过小日子，没人打扰，多好啊。” 那边静声了片刻后，王翠花突然破口大骂。 “宋金枝！门呢！我们往哪儿进出啊？” “哎哟，我把这茬给忘了。那就……你们家自己凿一个，想往哪儿开就往哪儿开。” 可话音一转，宋金枝又冷下语气。 “不过你要敢动我这面墙，我砍了你的手。” 王翠花缩了缩脑袋，气得在她自己的院子里转了一圈，愣是没找到一个出口。 陈金宝揉着眼睛起来，迷迷糊糊的要上茅房，看见自家门前多了一堵墙，顿时就傻在那儿了。 王翠花疯狗似的转了一圈回来，突然想起他们屋里还有一扇窗户，能翻到外头去。 进门前，看见那空鸡圈，气得王翠花一脚踢翻。 片刻后，王翠花领着村长过来，进门指着那堵墙又告了一状。 这老陈家的事情，村长真是烦够了。 “村长，她宋金枝这么欺负人，你必须得给我个说法。” “给你什么说法？又不是我让她这么做的。” 村长黑着脸甩开王翠花，径直走到宋金枝面前。 本要跟过去的王翠花被陈守仓和韩胜抬着的门板挡在了后头，她骂骂咧咧了一阵，等赶过来时，村长跟宋金枝的话已经说完了。 村长依旧黑着脸，可不再是对着宋金枝，而是对着她王翠花。 第137章 看见陈守业一次，就打他一次 徐掌柜指着那些染布，“要不是今早上有人找到我们布庄喊我们赔钱，我们还不知道你家敢拿这种烂布来敷衍我。” 村长早就觉得小王氏这个生意做的没有宋金枝稳妥，可他又不好拦着人家赚钱。 果然，还是出事了。 陈二虎他们母子齐刷刷的看着小王氏，小王氏连连摇头。 “这怎么会是烂布？这明明是好的！” 陈二虎也在旁边帮腔，“对啊，这明明是好的。” “好的？” 徐掌柜冷笑一声，就着他家水缸里的水，用力搓揉几下，布料上的颜色慢慢就变淡了。 所有人都惊了。 这可是新布料，怎么可能搓揉两下就掉色了？ 小王氏还在嘴硬，“染布掉颜色不是不正常的吗？” “正常个屁！” 徐掌柜又把自家铺子里的一小块布拿过来，一样是就着水洗，甚至搓揉的更加用力，除了皱一些以外，颜色还是一样的。 “看见没有，这才是好的染布！” 徐掌柜气急败坏，“你那些破烂，根本没固色过吧？” 眼前这一家人都傻了。 固色？ 什么是固色？ 宋金枝看的乐呵呵的，而乔氏没敢明面上笑，可心里却十分爽快。 昨天陈二虎跟小王氏还说他们的闲话，得意自己能染布。 看吧，连固色都不会，染哪门子布，做哪门子生意？ 小王氏紧紧抓着那些染布，实在不明白。 这明明就跟他们布庄里的染布一模一样啊。 徐掌柜把这段时间的台账拿出来，一笔一笔的给他们对着账，这来来回回的，竟然也卖了快二百文钱了。 宋金枝啧啧摇头。 “徐家布庄也不行啊，料子拿在手上竟然看不出问题，还得是被人找上门了才知道。 啧啧啧，就这样的本事，还开什么布庄啊。” 这边，徐掌柜带着两个伙计，凶神恶煞的跟陈二虎一家要钱。 陈二虎他娘一把将小王氏推到前头，说他们母子二人没钱，钱都是小王氏自己拿着，生意也是小王氏做的，跟他们没关系。 宋金枝幸灾乐祸的看了一阵，把他们喊回家。 第138章 既然他家有钱，那也该还我的账了 周？ 周月娥？ 她不在杏林镇待着，跑福泉镇来干什么？ “你跟她说话了？” 乔氏摇头，“只是打了个照面，没说话，我拿着东西就回来了。” 宋金枝点头，“他们那家子人都是狗皮膏药，难缠得很，以后你看见了走远些。” 午饭吃的就是红烧鱼，香味儿飘到土墙另外一边，馋得那一家子狂咽吐沫。 陈金宝站在墙下，一遍遍的喊着宋金枝奶奶，以为自己只要嘴甜一些，奶奶还会像昨天那样疼他，给他们肉吃。 王翠花也揣着这样的心思，甚至还教陈金宝喊大声些。 可不管他怎么喊，宋金枝愣是一点儿回应都没有。 最后母子二人恼羞成怒，冲着那边破口大骂。 然而那边欢声笑语的吃着饭，好似根本没听见。 王翠花都要气死了。 “不就是欺负我是远嫁的，没有娘家撑腰！我明天就回娘家喊人，到时候我要宋金枝亲手把这土墙给砸了！” 那边吃完了饭，又接着帮乔氏搬家，折腾到下午，屋里的东西才算是弄好了。 乔氏把晒好的被褥搬进房里，铺在床上。 她坐下试了试，屋子有些陌生，但她很喜欢。 院子里，宋金枝正指挥着陈守仓跟韩胜把沉重的水缸挪到大灶房旁边来，之后两个人帮忙把水添满了。 而乔氏，早就开始做饭了。 五花肉切片，跟之前晒好的笋干炒做一盘，又加上几个小菜，又是丰盛的一顿。 韩胜有些不好意思。 “婶子，不用做这么好的饭菜。” 自从儿子生病，韩家已经很久没吃过荤腥了。 就今天在宋金枝这里吃的这顿饭，已经比得过他们家半年的生活了。 这得是多少钱了？ 宋金枝招呼着他坐下来，“别说这些。你们今天干的都是力气活，得吃些好的。” 韩氏确实饿了，但没好意思大口吃饭，吃的格外小心。 宋金枝给陈守仓使了个眼色，陈守仓立马夹了一筷子肉炒笋干放进他碗里。 “你尝尝，这是我娘自己晒的笋干。” 韩胜连声谢过，眼眶热了又热。 第139章 请人要债 嚯。 出手这么大方。 五爷上下扫视着宋金枝，有些意外。 “大娘，我看你的穿着这不像是有钱人家，这五百文钱你自己咬咬牙就要来了，还能省下一百文。” 一百文，对他们赌坊来说算不得什么，可对于普通人家来说，能花上好几个月呢。 她真舍得？ 宋金枝抹了把眼泪，添油加醋的把这张借条的事情说了。 “我一个半截身子要入土的人，带着个小孙女，一直被人欺负。 我一把骨头，死了就死了，可我孙女儿才两岁，要是没人撑腰，她要被人欺负死啊。” 赌桌上的叫喊声一道比一道大，宋金枝这边声音哽咽微弱，说得叫人动容。 五爷拿着那张借条，又深看了宋金枝两眼。 “大娘，你可得想好了，这可是一百文钱。” 她重重的点头，“我想好了。我要是没想好，我也不敢进来。” “行。” 五爷喊了两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过来，让他们跟宋金枝回去要账。 宋金枝舔着脸又多要了两个人，还要五爷给她换凶一些的人，说管他们两顿饭。 五爷笑出声来。 “大娘，你还想跟我讨价还价？你要这么多人给你撑场面，那可就不止一百文了。” 宋金枝有些为难，“那，要多少？” 五爷比出两根手指，“二百五十文。” 果然是干赌坊的，宰人一点儿不客气。 宋金枝摇头，“不行不行，我就指望着点钱养活我孙女呢。 这可是我的棺材本，我家连米都不舍得下锅，哪儿能一下子就给出二百五十文钱。” 她伸手要拿借条，五爷却不给。 “就二百五十文钱。要不，这张借条我也不还你了。” 宋金枝这才抹了眼泪，答应下来，说怕半日时间不够，让他们多待一会儿，让五爷别责怪。 五爷挑了几个面相凶狠的，让他们跟着宋金枝回去。 乔氏牵着满儿，心惊肉跳的跟在后头，不明白婆婆到底要干什么。 赌坊的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沾上更是甩都甩不掉。 还说要在他们家吃一天，还得加肉？ 第140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果然，还不到一个时辰，他们就又催着要收钱了。 陈二虎他娘捶胸顿足，说自己要气出病来了。 可赌坊里什么人没有，装疯卖傻的事情他们见多了，照着院子里的东西又要打砸。 刚才陈二虎一家就已经挨家挨户的借钱了，可麓山村最有钱的就当属宋金枝了，别人家里能得起几文钱？ 再说了，这些人看起来这么凶，大家都怕惹火上身，更没人愿意借了。 无奈，小王氏跟婆婆只能回娘家借钱，留着陈二虎在家里。 在村里，陈二虎已经算是人高马大了，可在他们四个人之间，他瘦弱又矮小，还吓得缩脑袋，像个可笑的鹌鹑。 在这期间，宋金枝带着长安去抓了三条鱼回来，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饭菜，又拿出昨天没喝完的酒，这才喊着陈守仓去叫他们来吃饭。 四个汉子过来瞧见桌上有肉有酒，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坐下来了。 乔氏胆小，带着两个孩子去屋里吃，宋金枝他们则是在外头坐一桌。 那边的陈守业肚子饿了，又呜呜的喊着，这些人听见动静，忙问怎么回事儿。 宋金枝也不打算瞒着，就把家丑说了。 听说一墙之隔的就是在镇上被雷劈了两回的白眼狼，四个汉子拍着桌子，说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陈守仓跟韩胜两人手里的筷子差点吓掉了，一时都忘了反应。 宋金枝又说了两句，竟就把他们劝下来了。 坐在她身边，留着络腮胡的壮汉叫王虎，他拍着胸脯说：“宋大娘你放心，这事儿我们肯定会帮你办得漂漂亮亮的。” “对啊大娘，以后再有难处，你直接来赌坊找我们就是。” 宋金枝抹了把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好好好，大娘以后也有人撑腰了。” 刚才这几个人前脚刚走，陈二虎就把大门关上了。 以为能松口气，谁知吃完饭的几个人，一脚就把他家大门踹开，继续要钱。 婆媳二人的娘家住得并不远，一个时辰来回足够了。 两人回娘家，一人借了二百五十文钱回来，终于是把账还清了。 当着村长的面，赌坊的人撕了借条，这才去了宋金枝那里，返还了那二百五十文钱。 他们还要赶回赌坊，乔氏刚松了一口气，却又听宋金枝非要留着他们吃饭。 灶房里的肉香早就飘出来了，盛情难却，几个汉子就又留下来了。 酒过三巡，饭菜也吃得差不多了，相识了半日，陈守仓跟韩胜也打开了话匣子。正聊的高兴，突然有人踹开了新装的大门。 “宋金枝，你给老子出来！” 动静之大，吓得隔壁的两个孩子大哭起来，陈守仓跟韩胜也吓了一跳。 只有宋金枝装着被吓到的样子，实则偷笑了一声。 来了！ 第141章 找上门的周月娥 “大娘，你救救我！” 周月娥跪在宋金枝跟前，紧紧抱着她的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娘跟哥哥给我灌了药，要把我卖到窑子里，我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大娘，你能不能收留我，我可以干活，我什么都能干的。” 宋金枝皱眉看着陈守仓，暗骂这个小儿子怎么直接把人带进来了。 陈守仓却一脸老实。 “我没带她来，是她自己跟来的。” 宋金枝更是头疼了。 她把周月娥拉起来，“你家这个事儿，我帮不了你，你得去找里长，得去找县太爷。” 周月娥摇头，“我找过了。第一次里长还会帮忙说两句，可次数一多，里长也懒得管了。也因为有了我找里长的事儿，我娘跟我哥看我看得紧，我根本没机会去县衙。” 她拉起袖子，露出上面好几日前挨打的痕迹，深浅不一，却下手极狠。 “大娘，我是真的没去处了，只能求到你这里来。” 她又扑通跪下，重重的磕起头来。 院子里刚干过活，还有些碎石头，才两下她的脑袋就见了血。 乔氏跟陈守仓都有些看不过去了，要把人扶起来，只有宋金枝冷着脸，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长安藏在她身后，好奇的看着这个陌生人。 满儿坐在小凳子上吃着娘给她的一小块灰面馍馍，对这边的事情满不在乎。 可这周月娥也是铁了心，宋金枝不开口，她就一直磕。 “行了，你要死在我家院子里，我也是要把你的尸身送还给你娘家的。” 宋金枝话说的这么绝，周月娥泣不成声。 陈守仓忍不住的劝了两句：“周姑娘，要不你去镇上找找，看看谁家要包吃包住的女工，有份工钱也好啊。” 周月娥声音沙哑。“找过了，都没人要我。” 宋金枝不是什么大善人，也不想沾上周家那些人，所以周月娥，她不想留。 “老二媳妇儿，你去拿两个灰面馍馍，给她拿着吃，再把她送到村口，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周月娥猛地抬起头，“不行，我不能离开，我娘他们已经找到福泉镇来了，我就是看见他们才跑出来，误打误撞来了你们村门口……” “你撒谎。” 乔氏跟陈守仓还在为周月娥动容时，宋金枝冷冷的三个字，叫周月娥跌坐在地。 “在我家老四受伤时，还是你来我家喊的我。你早就认得路了，怎么可能是误打误撞过来的？” 谎话被戳破，周月娥面上有一瞬间的难堪，可紧接着，她又猛地睁大了眼睛，一边抬手指着陈守仓。 “他的命也算是我救的，我是你们家的救命恩人啊。大娘，我就求你这一件事，你留下我吧。” 她拉着自己的衣服：“我会做衣服，我绣花也好看，这些衣服都是我做的，衣角上的花儿也是我绣的，你儿子不是担货郎吗？他不是卖帕子吗？我可以绣花，我可以帮你们家干活，求你给我一口饭吃。” 第142章 被人说闲话，老四糊涂啊 你愿意有什么用？ 我不愿意！ 宋金枝没想到，这女人会这么不要脸。 她故意把陈守仓喊进屋里，而不是喊出家外，就是为了让周月娥听见。 没想到周月娥竟然顺着她的话，说要嫁给陈守仓。 宋金枝转头看着自己的傻儿子，见他傻站在那里，欲言又止。 她都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还有什么看不懂的。 这个傻儿子，跛脚之后怕是连愿意跟他说话的姑娘都没有，周月娥贴上来，一开口就说要嫁给他，哪个毛楞小子能受得了？ 宋金枝冷着脸，把周月娥喊出去外。 周月娥只犹豫了片刻，但还是听了宋金枝的话，放下了竹扫帚，跟着她走了。 宋金枝带着她一路往前走，周月娥认得，这是出村的方向。 她心下一沉。 宋金枝不要她做儿媳妇。 谁知，到了自己家门口，宋金枝就停下来了。 “你只是来我家绣花的，住在我儿子家不合适。你今天，就先住我家吧。” 周月娥高兴起来，脆生生的应着。 乔氏那间屋子正好空下来，之前做的门板也还有多余的。 宋金枝拿了两个凳子，随便的给她拼了一张床。 家里没有多余的褥子，宋金枝只能去陈守仓那里拿了一床来，让她先应付应付。 好在现在天气逐渐热起来，夜里不盖被子也没什么，只是早上有些凉而已。 周月娥也不介意，还主动帮忙。 有屋子遮风挡雨，已经十分不错了。 弄完了这些，周月娥又跑去大灶房帮乔氏烧火做饭。 “周月娥，家里没水，你帮我提两桶去。” “好。” 周月娥就着衣服擦了擦刚才碰过柴火的双手，出来后，立马拿了扁担，挑着空水桶走了。 可走出去又折回来，“大娘，你们村的水井在哪里？” 宋金枝走到她前头，“我带你过去。” 到了水井那一处，周月娥自己就过去打水了。 她动作娴熟麻利，倒水的时候也没洒出来多少，勤快得很。 别人瞧见，问：“宋金枝，这是你家亲戚啊？” 宋金枝还没开口呢，周月娥就先接话了。 “我是宋大娘家的女工，这几日来做工帮忙的。” 宋金枝眼里有些意外，她还以为周月娥要说自己是远房亲戚，或者说跟陈守仓有什么关系呢。 拎了两桶水，周月娥挑起扁担，“宋大娘你慢慢来，我看要把水缸挑满还需要再来一回，我已经认得路了，我一会儿自己过来。” 说罢，她就这么走了。 宋金枝待在这里肯定会被这些人一直追问，她便也跟着走了。 村里那些婆娘们立马围成一圈，冲着宋金枝的背影指指点点。 “说是请女工，没准儿就是买个丫鬟来。看来这宋金枝真是赚了不少钱。” “什么丫鬟啊，我今早就看见这女人站在陈守仓家的院子里，没准儿是跟陈守仓说亲了。” “真的？可说亲了也不能大清早的就跑人家家里吧？” “哟，这不是咱们村里的，大清早的就在陈守仓家里，怕不是昨晚上就睡一起了？” 宋金枝还未走远，这些话听得是一清二楚。 她眉头紧锁，脸色不大好看。 老四真是糊涂。 刚到家门口，周月娥又挑着扁担要去第二趟。 宋金枝拦下她，“行了行了，够用了。” 正好乔氏做好了早饭，宋金枝就喊着她进去了。 前头一连两天都是大鱼大肉，现在家里虽然不至于捉襟见肘，但确实得省着点花了。 饭桌上，宋金枝跟乔氏一直看着周月娥，周月娥确实饿坏了，但不至于狼吞虎咽，吃的也算是文雅。 一个黑面馍馍，一碗白菜汤，对于好几天都没吃过一顿饱饭的人来说，确实有些少。 但能垫垫肚子，能喝完热的，周月娥已经很感激了。 吃了饭，周月娥抢着洗碗，乔氏也不拦着，又拿着衣服在房门口给儿子缝新衣服。 周月娥没什么事儿干，见乔氏缝补衣服，就坐在她身边看。 乔氏正在缝的是衣服，见旁边还有几尺布料，周月娥说可以帮忙做条小裤子。 乔氏看了眼婆婆，见宋金枝点了头，乔氏才把剩下的布拿给她。 宋金枝一直看着周月娥，以为她会先拿着布料在满儿身上比画比画。 满儿虽然变得清醒懂事一些，但不喜欢陌生人的触碰，肯定不会让周月娥碰自己的。 谁知她只是看了看满儿的身量，竟然就开始动剪刀了。 乔氏正要阻拦，却被宋金枝拦下来。 看着周月娥娴熟的手法，宋金枝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而乔氏担心的却是万一周月娥弄坏了她的布，是否能赔得起钱。 看了一会儿，宋金枝心里已经有底了。她交代乔氏看着家，自己则是喊着陈守仓去买白棉布。 赵掌柜那边的染布应该卖的差不多了，得赶紧染些新布。 还有担货郎的生意，也得重新做起来。 “奶奶。” 长安跑过来，小脸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想要跟她一块儿走。 而满儿昨晚上换了屋子，大概有些不习惯，这会儿正犯困，宋金枝就带着长安走了。 陈守仓往门前经过，偷偷往里看了一眼，见周月娥坐在院子里缝着衣服，又赶紧把目光收回来，匆匆往前走了。 他们买布回来时，已经是傍晚了。 饭菜早就在灶上温着了，见他们回来，乔氏跟周月娥赶紧把饭菜端上桌。 满儿睡个午觉起来就找不见长安，一直缠着乔氏问，给乔氏烦得头都涨了，这会儿才终于能松口气。 以前嫌弃满儿不会说话，现在竟有些烦满儿闹人。 周月娥有意分担，想着乔氏哄哄孩子。 连着几次之后，周月娥也看出满儿跟一般孩子不同，乔氏察觉到，就更加不准她靠近自己儿子。 周月娥当做不知情，乔氏不喜，她不做就是了。 饭桌上，陈守仓根本不敢抬头，周月娥倒是没什么，只是一眼都不看陈守仓，好像当他不存在，反倒给陈守仓弄得郁闷不止。 听着隔壁砰砰的砸墙声，宋金枝跟陈守仓赶紧跑出去，见那面墙没事，这才放了心。 第143章 如果真想嫁给他，就不会嫌弃他是跛脚 进去问了乔氏，才知道他们走了之后，王翠花就把后墙凿出了个口子，先做大门。 现在是两个院子，只要别弄坏她的墙，王翠花怎么折腾都没事儿。 吃了饭，宋金枝指着那四匹白布说：“老二媳妇儿，今晚早点睡，明天去老四那边染布。染三匹，另外那匹扯几尺散布，做帕子。” 正蹲在水缸边洗碗的周月娥，动作顿了顿。 她知道，宋金枝不喜欢自己。 也是她来的贸然，突然闯进人家家里，赖着不走，换做谁都不喜欢。 可如果不留在这里，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 宋金枝交代儿媳妇儿干活，也不知道有没有她的份。 周月娥撇开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当做没听见，赶紧把碗筷洗了。 脏水泼出去时候，陈守仓恰好从旁边经过，一双鞋子都弄湿了。 “对不住，我没看到你。那个鞋子，你留着吧，我给你洗洗。” 陈守仓为了避开早就已经躲到远处了，他鞋面湿了大半，裤子也沾了不少水。 他弯腰担了担裤子上的水，“不碍事，我回去晒一下就行了。” 一抬头，见宋金枝站在门口看着，陈守仓不好多跟她说什么，只赶紧走了。 周月娥有些不好意思，拿着碗筷站起来，也看见了宋金枝。 她扯了下嘴角，“宋大娘，碗洗好了。” 宋金枝点头，“你今天也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先跟我上山。” 周月娥高兴起来，又脆生生的应了一句。 只要这个家里有活干，她就不会被撵出去，她就有落脚的地方。 扯散布时乔氏问宋金枝，能不能多卖给她几尺散布，她想留下几尺料子做衣服。 “料子摆在这里，你要多少自己扯就是了。” 乔氏也不贪心，拿了尺子量了十尺，宋金枝问她怎么要这么多。 “娘你上回不是说想要做新衣服？” 宋金枝摇头，“不是给我做，是给长安跟满儿做。” 不过十尺应该也够了。 乔氏一哂，“我以为是给你自己做。” 宋金枝摆摆手，“我的以后再说。” 乔氏往她身上看了看，没说话。 次日，乔氏起来的时候，周月娥正挑着两桶水回来。 “嫂子，你起来了。” 哗啦啦的两桶井水倒进水缸里，一眨眼就添满了。 乔氏明显愣了一下，“你起这么早？” “我在家里起的比这个还早。” 周月娥把两只空水桶放在拦不着人的墙边，又说：“嫂子，锅上有热水，你打了洗脸吧。” “好。” 乔氏心里嘀咕，面上却没什么表露。 以前宋金枝就交代过她，说桂花村的周家人像狗皮膏药似的难缠，让她以后见着躲远些。 可看着周月娥的为人，好像也没这么讨厌。 宋金枝起来时，乔氏正准备做早饭。 她洗漱后，自己拿了一个背篓，又把另外一个递给周月娥。 “走吧，跟我上山。” 到了山上，两人又摘了好些枇杷叶，临着要下山时，宋金枝指着另外一个方向。 “那边有很多桑树。” 周月娥点头，默默记下了位置。 她知道陈守仓家养了一些蚕，宋金枝这么跟她说，是让她自己来找摘桑叶。 下了山，宋金枝告诉她河边在哪里，让她拿着那两背篓枇杷叶先去河边清洗。 洗到一半时，宋金枝跟乔氏抱着那些白棉布过来了。 宋金枝指挥着周月娥，让她帮着乔氏一起洗。 大清早就去水里站着，周月娥愣是一点儿怨言都没有。 等三匹白布和十五尺的散布都洗好，三个人才费了劲儿的把布料搬到陈守仓家。 陈守仓几次见周月娥穿的都是宋金枝给他定做的，穿起来看不出跛脚的鞋子。 可偏偏昨天打湿的也是这一双。 陈守仓不想让周月娥知道他是个跛脚，急着想把鞋子烤干。 他太心急，甚至都把半只鞋子都塞进了灶膛里。 看着鞋底子起烟，他才瞬间清醒过来，赶紧抽出鞋子，弄熄了鞋底快要烧起的烟。 宋金枝给他做这双鞋，是让他去谈生意的。 生意谈成，脱了鞋子，他依旧是个跛脚。 如果周月娥真的想嫁给他，就不会嫌弃他这个缺陷。 想明白这些，陈守仓也就不会急着烘干鞋子，而是换了一双平时穿的布鞋，这双，则是晒在了院子里。 今天周月娥才跟着宋金枝进来，一眼就看见了陈守仓跛脚的样子。 她一开始还有些奇怪，想问问他是不是受伤了。可仔细看才察觉，陈守仓的腿，是早就这样的。 见她盯着自己的脚，陈守仓心里有些难受，觉得她肯定会嫌弃自己。 在听见那些难听话之前，陈守仓先摆出冷脸。 可谁知周月娥什么都没说，依旧是客气的跟他打了招呼。 之后宋金枝让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很听话，很麻利。 见那些蚕匾还放在这里，宋金枝喊着陈守仓先把蚕匾挪到屋后去。 前两天趁着韩胜过来，两个人已经在屋后搭上了草棚，遮风挡雨，通风透气，放在那里也合适。 另外，东西放在屋后，满儿也不会害怕。 乔氏是不敢碰那些的，只低头弄着那些刚洗好的枇杷叶。 宋金枝也不说什么，刚准备动手帮忙，却见周月娥已经抬着蚕匾，跟着去了屋后。 她一趟趟进出，看见那些白白胖胖的蚕竟然眉头都没皱一下。 宋金枝一直盯着她的神情，见她确实不像假装的。 她是确实不怕这些东西。 乔氏也看见了，觉得周月娥比自己能干。 可同时乔氏心里也担忧着，周月娥这么能干，婆婆会不会觉得自己没用，以后染布的事情就交给周月娥了？ 等周月娥忙完，宋金枝已经煮上了染液，乔氏在一旁帮她。 她没叫周月娥过来，而乔氏也有意用身子挡着周月娥的视线，不让人家看。 这是能赚钱的手艺，叫人学走了，岂不又是第二个小王氏？ 谁知周月娥一眼都往这边看，只是拿起旁边空两个跺在一起的背篓。 “宋大娘，我上山摘桑叶去。” 宋金枝点了头，心想她倒是懂事。 乔氏拿着专门染色的棍子搅动着染布，让颜色更均匀。 这回他们直接染了三匹料子，一匹茉莉黄，一匹胭脂雪，还有一匹蚌肉。 连带着些散布，乔氏也顺手扔进去了几尺，一块儿染。 今早他们动作快，到了午饭时候，除了要浸染一天的胭脂雪，其他的两匹布料和相同色的染布已经晾晒在阴凉的地方了。 宋金枝看见陈守仓一直往外看，便问他找谁。 陈守仓神情有些焦急，“娘，周月娥还没回来呢。” 第144章 那个愣头青，他懂什么啊 宋金枝眉心一跳。 她怎么把周月娥忘了。 宋金枝喊乔氏看着家里，看着两个孩子，她则是喊着陈守仓赶紧上山找人。 可母子二人才走到山脚下，就见一个女人背着满满一背篓桑叶，手上还费力的拖着另一个背篓，艰难的下山。 陈守仓赶紧过去帮了一把，“你一个人，拿两个背篓干什么？” “我看这么多蚕，只一个背篓的桑叶怕是不够吃。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就多摘一些。” 周月娥满头大汗，脸上却扬着笑。 这一笑，笑进了陈守仓的心里。 宋金枝心里有些复杂。 周月娥又不是闲得慌，一个人摘两个背篓的东西。 她知道染布的事情不想让她看见，所以才识趣的去摘桑叶。 摘这么久，也是想要在山里拖延点时间而已。 这丫头，懂事，会看眼色。 再看陈守仓这个傻小子，明显是动了心了。 可是周月娥的娘跟哥哥又实在无赖…… 宋金枝轻轻叹了一声，“行了，先回来吧。” 陈守仓家就住在山脚下，拐个弯就到了。周月娥走在最后面，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陈守仓，脚步一高一低，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下去。 跟着他们进了院子，看着那些五颜六色的染布，周月娥眼睛都看花了。 “宋大娘，这些都是你们染的吗？真好看。” 宋金枝没搭理她，只是让陈守仓先把这些桑叶送到屋后去放着。 “别碰，还没干呢。” 听着乔氏的呵斥，宋金枝转头，看见周月娥不好意思的收回手。 “对不起嫂子，我只是看这块布的染色好看。要是做成帕子，角落里绣上一支海棠，一定好看。” “或者做成衣服，衣襟绣上浅红的花瓣，肯定也好看。” 宋金枝走过去，看见她说的是一块蚌肉色的染布。 “那这块呢？” 宋金枝指着柳叶染的茉莉黄，问她若是要做手帕，衣服，裙子，什么花色最合适。 周月娥几乎都没怎么考虑，直接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从绣线的配色，到绣什么花样，又到具体绣在什么位置，她都能从容的说出来。 宋金枝点头，对周月娥的印象更好了些。 站在一边的乔氏心生佩服，可同时，心里也有了很大的危机感。 家里多了个人，活儿也能分担出来。 宋金枝跟乔氏不用再往灶房里去，中午这顿饭，是周月娥做的。 桂花村离麓山村不远，口味相近，但不同的人做出来的饭菜又是另外的味道。 偶尔换换口味，几个人吃的都很香。 满儿今天各位开胃，小小的个子吃了两碗黍米粥，面前的土豆丝基本也是他一个人包圆的。 倒是乔氏，没多少胃口。 长安乖巧的坐在宋金枝身边，奶奶夹什么，她就吃什么。 这一天的时间，他们几乎都在陈守仓这里。 直到吃了晚饭才回去。 等周月娥回了房里，关上门歇下后，乔氏才终于有机会找到宋金枝。 她红着眼眶，鼓足了勇气把憋了一肚子的话终于说了出来。 “娘，周月娥这么有本事，以后家里染布绣花的生意，你是不是都要交给她做了？” 这些话，宋金枝早就料到了。 见她不说话，只看着自己，乔氏的眼泪说掉就掉。 那一肚子的话，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宋金枝突然理解了原主，乔氏这动不动就流眼泪的性子，是该改改了。 可该说明的话，也是要说的。 “她对做衣服确实有点能耐，我决定，以后家里做成衣和绣花的活儿，暂时先交给她。” 乔氏愣住。 在宋金枝以为她眼泪要掉的更厉害的时候，乔氏只是抬手抹了一把眼泪。 “那我能干什么？” 乔氏语气迷茫，又带着一点儿不服输的劲儿。 宋金枝笑了。 她以为乔氏心气高起来，要带着满儿走呢。 没想到，乔氏也不傻。 “放心，你是我宋金枝的儿媳妇儿，是我孙子的娘，我不会亏待你的。” “周月娥做衣服，又碍不到你染布的事儿。往后她做她的，你做你的，你俩的工钱谁也碍不着谁，该给多少，我就会给多少。” 乔氏的心落下来。 是啊，她会染布，周月娥不会。 她赶紧抬起袖子，把眼泪擦干净，之后才压下声音。 “娘，我今天看小叔对周月娥……” 那个愣头青，他懂什么啊。 宋金枝没好气，“现在周月娥只是我们家的女工而已，别的事情先不要说了。” 第二天，宋金枝听见院子里的声音起来看，见周月娥已经从山上背了一捆柴火回来。 “大娘，你起来了。” 周月娥把柴火放下，指了指锅里，“我出门前烧了热水，你直接用就是了。” 宋金枝皱了下眉，“你怎么起这么早。” “我习惯了。” 宋金枝没当一回事儿，也没用锅里的热水，而是就着水缸里的水洗了把冷水脸。 清早的水格外冰凉，只是一捧，宋金枝整个人都清醒了。 她想到，周月娥起的早根本不是什么习惯不习惯的，而是被冷醒的。 一个简陋的床板，甚至都没被子盖，清早不知道得冷成什么样子。 可家里没闲钱，也没多余的被褥给她了。 宋金枝想着，先让她试试手，如果她的手艺真的不错，就花点钱给她添置一套被褥。 吃过早饭，宋金枝跟乔氏去陈守仓那边，意外的是周月娥没跟着去。 陈守仓见只有她们两个人过来，心里还有些失望。 难怪是周月娥嫌弃他是个跛脚，所以不想来往了？ 等她们把浸染了一夜的胭脂雪清洗掉浮色，晾晒起来，再把昨天晾干的料子收回来，周月娥也已经做好了那条裤子。 “嫂子，你拿去给满儿试试看，看看合不合身。” 乔氏接到手里，见裤脚的地方绣了一小个石榴，十分好看。又看了看针脚，这才递给宋金枝。 宋金枝就只看那个石榴，点了头，“嗯，一会儿那些帕子就交给你绣吧。你紧着做出来，到时候卖出去，我再给你结工钱。” 周月娥欣喜的谢过，接下那些散布和针线，又找到乔氏。 “嫂子，之前陈守仓做担货郎，那些帕子的锁边好看得紧，肯定是你做的吧？我一个人做不了这么多帕子，你帮我锁边，到时候我跟宋大娘说，锁边的工钱，让她给你好不好？” 第145章 说要嫁给他，现在看都不看他一眼？ 乔氏明显愣了一下。 她竟然舍得把活儿分给别人？ 可同时乔氏心里也明白，周月娥这么做，是因为她是外人，想要留下来，除了在宋金枝那里展露身手，就还得讨好自己。 乔氏沉默片刻，摇头。 “娘既然把这个差事交给你，那这就是你要做的东西。如果你忙不过来，我可以帮你，但工钱就不要了，我有我自己的活儿。” 周月娥爽快的应下来，抬了个小凳子来坐在她的旁边，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干着活儿。 宋金枝这会儿正在陈守仓家里，母子二人刚喂了蚕回来。 “这些蚕也太能吃了，照这么下去，山里的桑叶都快供不上了。” “那倒不至于。过不了几天，这些蚕就得结茧，到时候它们自己就不吃了。” 陈守仓第一次养这些东西，不是很懂行，但愿意学。 宋金枝又去院子里看了看那块染布，叮嘱了几句后就要离开。 “娘，那个……” 陈守仓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宋金枝知道他想问什么，但她不想提这个事儿。 “没事儿我就先回去了，你给我把布和蚕看好了。” 不给陈守仓再开口的机会，宋金枝就先回去了。 到了家中，两个孩子正在院子里玩儿，周月娥跟乔氏两人正在做针线活，宋金枝就过去看了一眼。 乔氏做的是小孩子的新衣，是宋金枝告诉她的样式。 她第一回做，做的很小心。 而周月娥那边，大半部分的帕子已经锁了边，正准备绣花呢。 动作真快啊。 宋金枝拿起一张，一眼就看出这是乔氏的针法。 她看向乔氏，正好乔氏也看着她。 “这是我教月娥的，我觉得她那个不太好，我这个锁边的针法更快也更好看一些，就教她了。” 周月娥拿起自己锁边的那张帕子，“之前买过你家的帕子，还特地学了上面的锁边，结果不伦不类，今天正好被嫂子看见，她就教我了。” 宋金枝再看，乔氏手里新做的那件衣服，袖子上绣了一半的，正是昨天那样的石榴。 这是交换手艺啊。 宋金枝点点头，“行了，你们接着弄吧。” 她拿着渔网，喊着长安跟满儿，说要去抓鱼。 乔氏有些不放心，刚要跟上去，却听宋金枝说：“赶紧把新衣服做出来，三天后我要带长安跟满儿去镇上，到时候要穿着走的。” 到了河边，宋金枝让两个孩子在岸上等。 有长安陪着，满儿很乖巧，河里那些傻鱼也是一样的。 宋金枝一捞一个准儿，抓了三条大的，又网了一些小鱼之后，鱼群才散了。 回去的路上，宋金枝遇上了又要去镇上赌钱的刘老三。 刘老三两三步就来到了跟前，“宋金枝，你这些鱼都是哪儿来的？” 宋金枝不屑搭理他，领着两个孩子就要走。 刘老三厚着脸皮的跟上来，追问不成，竟然还想自己拿。 宋金枝把他的手拍开，“刘老三，你这双手是不想要了？” 怎么不要，他还要把昨天输的钱赢回来呢。 可也就是这一瞬间，刘老三突然想起前几天宋金枝家里发生的事情。 他猛地把手缩回去，“宋金枝，你跟王虎是什么关系？” 王虎？ 哪个王虎？ 宋金枝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刘老三又追着问了两句，她才想起王虎就是赌坊那几个人中的一个。 她嘲讽的看着刘老三，“你说我跟他是什么关系？” 刘老三一愣。 王虎这么不好惹的人都对宋金枝客客气气的，那他哪儿还敢为难宋金枝。 他赶紧把手收回来，连声道着不是。 宋金枝懒得跟他掰扯，领着自家的两个娃娃，走了。 刘老三站在原地嘀咕了一阵，最后又摸了摸怀里剩下的几文钱，还是颠颠的赶着去了赌坊。 回了家，宋金枝喊上陈守仓，拿着那两匹新染好的布料，又拎着那两条鱼，带着长安跟满儿去了镇上。 从赵家布庄出来后，宋金枝说：“赵掌柜这边的生意暂时先停一停，我们下回往别处卖。” 陈守仓不明白，“卖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停？” 宋金枝回头看看，告诉他：“虽然还有人来问新布，但上次卖给他们的那些染布每样颜色都还剩下几尺，说明福泉镇的百姓舍得花钱买布的都已经买够了。再往他们那里上新布，不一定能卖得出去。” “那赵家布庄的生意就不做了吗？” “当然要做，但得等一段时间。等你二嫂他们把帕子跟衣服缝好，咱们一块儿拿去别处卖。” 家里还有一匹胭脂雪的料子，正好就用那匹料子出去谈生意。 之后，宋金枝又问了货担的事情。 陈守仓一哂，“娘，我已经请人做好了，我明日就能去拿。新的，都是熟人，价钱也不贵。” 宋金枝点头，“那你自己看着来就是。” 路过卖被子的地方，宋金枝停了下脚步。 可也只是片刻，她又当做没事儿人似的继续往前走了。 回了家，乔氏刚开始做第二件衣服。 这是柳叶的茉莉黄，做的也是小姑娘的款式。 而周月娥，已经绣好三张帕子了。 她的动作真的很快，绣出来的花却一点都不敷衍。 陈守仓站在门口，突然有些紧张。 他的身子都会稍稍侧过去，想要挡住自己跛着的右脚，不让周月娥察觉。 可他自己在门口拧巴半天，才发现周月娥根本没抬头看他一眼。 他突然有些生气。 说要嫁给他的，不是周月娥自己吗？ 现在怎么一口不提，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了？ 他想好好问问周月娥，又不知怎么开口，更不好在娘跟二嫂面前说。 他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可见水缸是满的，也有了新柴火，根本找不到能帮忙的事情。 “老四，你在这乱走什么？回去守着染布去。” “知道了。” 只是出门时，他往周月娥的屋子看了一眼。 周月娥刚刚才从屋里拿了针线出来，忘了关门，一眼就能望见里头。 见屋里只有一个床板，陈守仓明显愣了一下。 “老四，等什么呢？” 宋金枝又催了一声，陈守仓才离开。 他不知道，自己刚转过身，周月娥就抬起了头，偷偷看了他两眼。 第146章 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原本说好的，货担等中午的时候来拿，可陈守仓天不亮就来取了。 大清早的吵人清闲，陈守仓多少得挨半天骂， 付了钱，他没急着回家，而是又去了卖被褥的铺子。 现在天气逐渐热起来，倒也不用太厚的被子，可陈守仓问了价钱，最便宜的也要一百八十文钱。 太贵了。 陈守仓倒是带够了钱，但如果买了被子，就不能买褥子了。 他嘴笨，就算是磨破嘴皮子也说不过人家掌柜的，反倒是被店家哄得真的就花了一百八十文钱，买了一床新被子。 想着那天娘才从他家拿了一床褥子，虽然单薄些，但也能先用着，陈守仓就打消了再买个新褥子的念头。 夏天的被子不厚，塞进货担上，挑着回来还能省劲儿些。 可货担是新的，被子也是新的，陈守仓怕把两样东西弄坏，最后只能肩上挑着一个，怀里抱着一个。 赶了一路，才终于到了老母亲家门口，正好遇上了刚去挑水回来的周月娥。 陈守仓赶紧放下货担，又把被子塞给她。 “这几天家里的水都是你添的？” 周月娥点头。 “柴火也是你去找的？” 周月娥还是点头。 昨晚隔壁陈守业一家不知道在闹什么，折腾了半夜，别说住在对面的宋金枝跟乔氏没睡好，她这个睡在隔壁的人更是遭殃，所以今早就起晚了些。 “你从镇上来？” 这是周月娥被宋金枝带走之后，跟他说的第一句话。 陈守仓耳尖通红，粗声粗气的应了一声。 那两桶水都倒进水缸里后，陈守仓挑着货担就走了。 周月娥追上去，“你的被子，不要了？” “这是给你的。” 他脚步一顿，侧身回头，却只敢看她的脚。 “我从家里拿来的，已经晒过了，干净的。” 丢下这句话，他闷着头的就走了。 他今天没穿那双鞋，走起路来还是一高一低。 又因为走的快，身子高低起伏越发明显。 几步之后，他才想起这个事儿，又赶紧放缓了步子，努力的想要让脚步保持一致。 脚步别扭的走了一段，他忍不住的回头去看，哪儿还有周月娥的影子。 他生起闷气。 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不知道，宋金枝早就醒了，听见他们的说话声了，才开了门，把周月娥喊进来的。 周月娥赶紧把被子抱过来，“宋大娘，刚才陈守仓过来了，说是让我把被子交给你。” 宋金枝又不是聋子，更不是瞎子。 被子明显是新的，陈守仓编谎话也不编个像样的。 她轻叹一声，“我有被子，这个你拿去盖吧。” 说罢，她又转身进去了。 周月娥抱着被子回了屋里，看着简陋的床，有些不舍得把被子放上去。 被子是新的，她看得出来。 吃了早饭，周月娥把昨晚上熬夜做好的帕子交给宋金枝，宋金枝正一张一张的检查时，周月娥已经拿着背篓，上山了。 陈守仓家就在山脚，她是故意在这个时候去的，只为了跟陈守仓道一声谢。 而陈守仓也知道她一定会上山，所以，早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二人见了面，却谁都没说话。 憋了半天，还是周月娥先开口。 “我去摘桑叶。” 陈守仓拿上自己的背篓，锁了大门，也说要上山。 见她看着自己锁门的动作，陈守仓说：“我以前也不锁门的，可是有人偷偷溜进来，毁了我家的染布，所以现在格外小心些。” 周月娥没接话，继续往前走。 陈守仓跟在她身后，又不敢跟的太紧，永远保持着一段距离。 到了那几棵桑树旁，周月娥摘着桑叶，下面的摘完了，便要踮着脚去摘上面的。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帮着她把枝头压低。 周月娥心口一窒，没敢抬头，只是低声说了句谢谢。 摘了桑叶，两人又相互隔着一段距离，下了山。 到了陈守仓家门口，周月娥把背篓给他。 “谢谢。” 两个字说完，周月娥转身就走了。 陈守仓追上去，他有些着急，竟忘了男女大防，直接拉住了周月娥。 “你上回说要做我媳妇儿的，你现在怎么不说了？” 周月娥顿时涨红了脸，“我，我那个，我……” 她结结巴巴了一阵，愣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反倒是委屈的眼眶通红。 最后竟然跑了。 陈守仓又追了两步，谁知遇上了张大成，缠着他说话。 一连几天，陈守仓都没再见到周月娥，就算是去宋金枝那里，周月娥也躲着他。 陈守仓被这种感觉折磨得抓心挠肝，难受死了。 这天傍晚，宋金枝来看了蚕，见已经有些熟蚕不吃桑叶了。 她指着那些蚕告诉陈守仓，“看见没，这就是要结茧了。到时候就能抽丝……” 见陈守仓心不在焉，宋金枝抬手就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 “认真听着。” 陈守仓回了神，又听着宋金枝说了一遍。 交代清楚后，宋金枝把那些绣好的帕子递给他，“明天你就去担货，先卖这些帕子，价钱还是你来定。” 陈守仓应下，仔仔细细的把帕子收起来。 临走前，宋金枝又交代。 “吃过亏，就要长记性，别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陈守仓点头，“我知道了。” 宋金枝走了之后，陈守仓又把帕子拿出来，一张张的看着。 以前陈守仓觉得，二嫂做的帕子是最好看的，可这回的帕子全是周月娥一个人做的，他看过周月娥做的，又觉得乔氏做的也不过如此。 他挑挑拣拣，最后拿出一张自己喜欢的，贴身放着。 第二天，陈守仓天还不亮就出门了。 他挑着货担，走到老母亲家门前，特地等了一会儿。 等早起的周月娥打开大门，陈守仓才开了口。 “帕子是我定价，到时候我卖高点，你的工钱也就能高一些。”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他憋了好天的话，怎么一开口却只说了这个。 周月娥点头，“你早去早回。” 陈守仓高兴起来，应了一声后，挑着货担就走了。 第147章 奶奶能赚很多钱，很多很多钱 周月娥注意到，他今天走路的姿势与平常人无异，再看鞋子，又什么都明白了。 想着舒舒服服的睡了两天的新被子，周月娥下了决心，等宋金枝给她结了工钱，她也要给陈守仓做两双新鞋。 刚转身进来，周月娥又想起昨晚乔氏做了灰面馍馍，忙去灶房里拿了两个出来。 可追出去以后，早没了陈守仓的影子。 她有些懊悔，自己刚才怎么没早点想起这事儿来？ 担货郎走街串巷，累的很，陈守仓一个大男人，又是这么早的时候，恐怕家里都没开火，要是饿肚子怎么办？ 屋里，宋金枝打开门缝，悄悄看着外头。 只见周月娥又把那两个灰面馍馍放了回来，之后又拿着扁担和水桶，出去挑水了。 “奶奶，你看什么呢？” 听见这一声，宋金枝低头看，见长安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跟前，正撅着个小屁股，挤在门缝那里跟着她一起偷看。 宋金枝在她小屁股上拍了一下，“看看今天天气好不好，能不能穿新衣服。” 小长安扬起笑脸，“又有新衣服穿了？” 宋金枝点头，“你二婶给你做新衣服了。” “那奶奶有吗？” 宋金枝摇头，“奶奶长大了，不用穿新衣。” 长安也摇头，“长安已经有两身新衣服了，奶奶只有这身衣服。奶奶不穿，我也不穿。” 说着，小娃娃就要抬手解自己的衣服。 宋金枝抓着她的小手，哭笑不得。 “奶奶。” 小长安突然看着她问：“是不是家里没钱了，你舍不得给自己做新衣服？” 宋金枝顺着她的话点头，“是啊，等奶奶赚了钱，以后天天穿新衣。” 长安钻进奶奶怀里，小脑袋靠在她的胸口。 “奶奶人好，能赚很多钱，很多很多钱。” 宋金枝大笑起来。 是啊，她本来就很会赚钱，现在又有了长安，她一定能赚很多钱。 比唐家，还要多的钱。 她已经打听过了，过两天镇上会有个从县上来探亲的老板，那个老板，就是做成衣生意的。 只要她抓住机会，能谈成，这就是她小本生意走出福泉镇的第一步。 周月娥这一天都有些心神不宁，在家里，她就总看着门外。 跟着宋金枝去地里干活，她就总看着村口。 宋金枝当做没看见，倒是乔氏多嘴问了两句。 这几天跟乔氏相熟起来，周月娥的话也多了些。 “在有些地方，担货郎会被人欺负。” 她说的很隐晦，但话里提及的不就是陈守仓在桂花村里挨打的事情吗？ 乔氏看了眼宋金枝，不好说话，又继续干活了。 宋金枝面上没说什么，但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了。 她看向小孙女长安，见长安带着满儿在地里除草。 长安能预知福祸，她既然没反应，想来陈守仓也就没事了。 以往陈守仓早上出门，晚上就到了，可今天已经快要过戌时了，他还没回来。 宋金枝哄睡了长安之后，就一直在门口看着。 平时周月娥睡得是最早的，今天也一直在院子里等着，说是天逐渐热起来了，她想在院子里乘凉。 宋金枝突然走进来，坐在周月娥旁边的板凳上。 “你离家这么久，家里人不会找你吗？” 周月娥低着头，沉默半晌后嗤笑一声。 “在家里，我是多余的那一个。他们早就不想养我了。” 周月娥双手紧紧抓着衣摆。 他们不止不想养她，甚至这些年，一直都是她养着家里。 她的离开对家里唯一的损失，就是没人赚钱了。 “周月娥。” 宋金枝喊着她的名字。 等她抬起头，宋金枝又只是说：“我要先睡了，要是守仓回来，你做点吃的给他。” 说完，宋金枝自己进屋了。 躺下之后，宋金枝心绪难平。 这些天里，她已经摸清了周月娥的脾气秉性。 周月娥干活麻利勤快，性格大方敞亮，也拿捏得住分寸，如果做自家儿媳妇儿，确实是不错的人选。 可宋金枝依旧是有些顾虑。 周月娥在院子里干等到半夜，才熬不住的回屋休息。 第二天听见院子里的吵闹声，她才猛地惊醒过来。 打开房门，乔氏已经做好早饭了。 她随便擦了把脸，才赶紧坐下来。 宋金枝给长安整了整新衣服，“一会儿我跟老二媳妇儿，带着两个孩子去镇上，你留在家里吧。” 周月娥点头，问她有什么活儿要干。 宋金枝说：“也没什么活儿，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吃过早饭，宋金枝他们就这么走了。 周月娥哪里都没去，依旧是在院子里等着，看陈守仓什么时候回来。 宋金枝今天去镇上，什么都不买，就只是带着两个孩子在镇上闲逛。 可这一逛，路上竟被人拦了好几次。 这些人拦下他们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问这两个孩子的衣服怎么做的。 这两件衣服都是宋金枝让乔氏做的新衣服，款式都是前世京城里最时兴最受欢迎的款式。 又是这样鲜亮好看的颜色，才刚进镇子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宋金枝找了个宽敞地方，拉着长安，大大方方的给他们看，倒是满儿，藏在乔氏身后。 “这料子是赵家布庄买的吗？我看这颜色就像是他家的料子。” “其他两家也有这个布料，又不是赵家布庄独有。” 因为赵家布庄的料子太好卖，所以另外一家布庄自己找了路子，也做了相似的染布。 有些颜色一模一样，有的颜色又相差一些。 可这些料子都在赵家布庄后头才卖的，哪怕刻意降低价钱，需求量也不是很高。 有人指着长安的袖子，“哟，这还有个绣花！” “这个衣服上也有。” 后面刚有人说话，就听满儿要发脾气的声音。 宋金枝回头看，见乔氏护着满儿，不让人碰。 长安站出来，“姨姨，你看我的，我跟哥哥的是一样的。” 她拉着袖子，凑过去给她们看。 宋金枝看了眼乔氏，说：“你也别总是护着他，要慢慢的让他接触外人，胆子才能大一些。” 乔氏知道宋金枝说的不错，可她还是有些不舍得儿子受惊吓。 满儿探出脑袋，看着长安被这么多人喜欢，有些心动，抬脚就想过去。 那边，长安突然抬手指了指乔氏。 “衣服是我婶婶做的，你们找她买，便宜。” 话音刚落，站了一个清瘦的妇人挤进来，盯着乔氏上上下下的看了好几遍。 “这些衣服，都是你做的？” 宋金枝看着那女人，弯起唇来。 就是她了。 第148章 一张口就要八十两？她疯了不成 乔氏点头，“是我做的。” 来时路上，宋金枝就跟乔氏交代过了，要是有人问她什么，她答什么就行了。 要是答不出来的，就问她是不是要定做衣服。 那女人目光又上下扫了她一眼，“你去过京城？” 京城？ 乔氏摇头。 她连县城都没去过，更别说京城了。 那女人却不信。看看长安的衣服，又看看满儿的。 最后目光再回到乔氏身上。 “你没过去，怎么能做得出这种衣服？这可是现在京城卖得最好的款式。” 别人一听，更是恨不得把衣服扒下来，拿在手里仔细学学。 长安站在那里，歪着小脑袋，问：“京城在哪里？是你家吗？” 奶呼呼的声音，听得女人又是一乐。 “京城啊，那全是有钱人住的地方。” 乔氏目光疑惑的看着宋金枝。 这些衣服都是按照宋金枝的要求缝制的，她以为只是新样式，觉得缝出来好看，没想到，竟然是京城里卖的最好的。 可是，婆婆怎么知道这些？ 不对不对！ 刚才这女人说，这是现在的京城卖的最好的款式，可婆婆这两年来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衙，还是给小叔子报官才去的。 她不可能去过京城。 那女人只盯着乔氏，“你没去过京城，怎么会做这些？” 乔氏回答不出来，想起宋金枝交代的话，便问她：“你是要定做衣服吗？” 女人摇头，没再说话了，可目光又一直盯着长安跟满儿的衣服。 乔氏一时没了主意，只能又看向宋金枝。 宋金枝牵起长安，又喊着乔氏拉着满儿，就这么走了。 才走出没几步，那女人又追上来了。 可这次，她拦下的人却不是乔氏，而是宋金枝。 “大娘，这衣服其实是你做的吧。” 宋金枝摇头，“是我儿媳妇儿做的。” 女人也跟着摇头，“就是你做的。” 她整了整衣服，自报家门。 “我叫冯招娣，在青州有个成衣铺子，这次回来，是探亲的。” 说完，她又看着长安那身衣服，说：“这衣服样式好看，我想问问大娘，你怎么会做这样的衣服？你，去过京城？” 宋金枝笑道：“我没去过京城。” “不可能。这明显就是京城唐家琇罗坊才刚卖出来的款式啊。” 宋金枝面不改色。 “你再看看，我这衣服，跟唐家那个什么坊卖的，一模一样？” 冯招娣又仔细看了看，疑惑道：“确实不太像。但我倒是觉得，你孙女这身衣服，比琇罗坊的款式还要好看。” 说罢，她又上手摸了摸。 小长安也不介意，甚至还垫着脚，让她看的更仔细一些。 “可惜，就是料子差了些。” 宋金枝说：“没办法，我们穷人家，买不起好料子，就只能想着做好看些，给我孙女儿图个高兴。” 冯招娣直起身子，“大娘，这身衣服我买了，你开个价吧。” 宋金枝含笑道：“你要几身啊？我家里还有好几个款式没做呢。” 冯招娣愣了一下，“好几个款式？能否带我看看？” 她摇头，“还没做好。” 冯招娣问，“也是他们这样的吗？” “比这个好看。” 冯招娣笑道：“大娘，你可不能说大话。” 宋金枝脸上挂着笑，“我从不说大话。冯老板，你要是想买，就一起买了，价钱嘛，我算你便宜一些。” 冯招娣随口问：“那全买下来，你要多少钱？” “八十两。” “多少？” 冯招娣瞪直了眼睛，乔氏更是双腿一软。 怎么一张口就要八十两？ 疯了不成？ 谁知宋金枝却给她算了笔账。 “你说你在青州做生意，按照那边的物价，这样的款式做出来，一般的料子，能卖个一两的价钱。如果用的是好料子，少说也得卖个二三两的价钱。” 说罢，宋金枝捏起长安的衣角。 “这里再缝颗小珍珠，价钱又要翻倍了。算一个月卖出五件，光是这个款式就能卖十几两银子。” 她掰着手指头，说：“这还只是其中一个款式。再加上另外几个款式……” 冯招娣眼睛都亮了。 冯招娣越看，越觉得宋金枝不简单。 不光是她的谈吐，还有她从容大方的态度，以及，她的大胆。 这可不是福泉镇这种小地方，这个穿着破旧的老妇所该有的东西。 “我总得看过东西才能下决定。你都没货，我怎么买？” 宋金枝点头，“可以。冯老板几日回青州啊？” 冯招娣想了想，“我还有个四五日才回去。” “那行。五天之后，我拿着新衣服来这里等你。你要是满意了，就那个价钱。你要是不满意，那衣服我自己留着。” 冯招娣突然笑起来。 “好，那五日之后，我在这里等你。” 乔氏脑袋发蒙。 凭宋金枝几句话，就摸摸这两件衣服，就能赚八十两银子？ 回了村里，乔氏都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宋金枝领着长安先进去，见周月娥还在院子里等着。 她皱了下眉，“老四还没回来？” 周月娥快速藏起了脸上的担忧，摇头说：“还没有。” 她正想问问宋金枝要不要出去找找人，谁知宋金枝却催着乔氏赶紧把家里剩下的布料拿来。 乔氏还剩下几尺染布，满打满算的，还能做一身长安的衣服。 宋金枝把布料交给周月娥，乔氏也不说料子钱的事儿。 毕竟几文钱跟那八十两的差距，她还是拎得清的。 宋金枝告诉周月娥自己想要的样式，周月娥只听一遍就明白了。 交代好了之后，宋金枝就全权把做衣服的事情交给了周月娥。 而乔氏，则是跟着宋金枝去陈守仓家染布去了。 虽然赶时间，但宋金枝还是弄了四个颜色。 清洗晾晒之后，宋金枝又去看了那些蚕。 乔氏本不想过去的，可想到周月娥不怕那些，她也想要试一试。 可才靠近，能看见蚕匾上白花花的东西，她瞬间头皮发麻，吓得躲到一边去。 她承认，有些事情她真是做不来，真是比不得周月娥。 而周月娥刚裁剪好布料，正在穿针引线，突然有人推开大门，紧接着，陈守仓挑着货担就进来了。 第149章 徐掌柜的铺子，她要定了 周月娥立马站起来，手里的针掉在地上，找不着了。 这是宋金枝借给她的，她可不能弄丢了。 她蹲着身子找，知道陈守仓在看着自己，心里越是慌乱，越是看不见针掉在了哪里。 正急得团团转时，一只手伸过来，捡起那根她找不着的针，递过来。 周月娥接到手里，低着头，小声的说了些谢谢。 她把针收起来，看了眼满头大汗的陈守仓。 “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做饭。” 陈守仓点点头，把货担放在宋金枝的大门门口，又去洗了把冷水脸，这才凉快了些。 “我娘呢？” “宋大娘跟乔嫂子去你家染布去了。” 陈守仓刚要抬脚过去，又停下脚步。 他走到大灶房门口，看着正在里头忙活的周月娥。 他突然就体会到了陈二虎炫耀自己娶媳妇儿的感觉了。 家里有个女人，真好。 察觉到他的目光，周月娥转头去看，陈守仓却慌张的躲开。 片刻后，又挪着脚步重新来到门外。 “以前的帕子我每张卖最少三文钱，这次我卖，最少都是四文。到时候除了染布的钱，工钱都是你的。” 周月娥轻轻应了一声。 之后，就再没别的话了。 陈守仓挠了挠后脑勺，最后憋红了脸，只憋出一句：“我先去看看我娘。” 听着他走出大门，周月娥唇角才扬起笑来。 到了自己家里，见宋金枝他们又要染布，不过都是几尺几尺的散布。 “娘，又有人要买散布吗？” 宋金枝摇头，“是我们自己做衣裳。” 话音一转，宋金枝又问了起担货郎的生意。 “帕子都卖出去了，最低四文钱。那一匹胭脂雪，被隔壁镇子的一家老板收走了，卖的跟赵掌柜那边一个价钱。不过那家掌柜没跟我订货，只是问了问来路。” 宋金枝点头，“那就行了。你在家休息两天，又接着跑。” 陈守仓应了一声，现在就想先把钱算了。 宋金枝知道他想快点给周月娥结钱，就跟着他进了屋。 陈守仓拿着算盘，一笔笔的说出数目，手指一边拨算，最后把数目告诉他。 宋金枝数着那些钱，分文不多，分文不少。 “娘，料子和染布的工钱我不会算，还是你来吧。” 宋金枝按照以往的惯例，先把自己的布料钱算出来，这才把剩下的钱平分了，每个人分得二十多文钱。 赚了几回大钱，陈守仓跟乔氏都不觉得什么，倒是周月娥，拿着那些钱，有些不敢置信。 “这些真是我的？” 宋金枝扫了她一眼，“怎么，嫌少？” 周月娥连连摇头。 “不少不少，还多了呢。” 她一文一文的数着那些钱，来回的数了好几遍。 “以前我帮人缝缝补补，也才赚几文钱。上次跟你家买的那几尺料子，是我攒了好几个月的钱。本想着能做两身衣服拿出去卖，谁知……” 谁知那些布料被她的亲娘转手卖出去，连带着她手里藏着的那几文钱，一并拿去贴补大哥去了。 陈守仓傻笑着，“你安心留在这里，以后只有赚不完的钱。” 宋金枝也扫了他一眼，陈守仓才闭了嘴。 布染好之后，乔氏跟周月娥就一直赶着做衣服，而那些蚕，大部分都结茧了。 陈守仓几乎每天都要数上好几遍。 宋金枝看他实在是没事儿干了，又喊着他去买了两匹白棉布来放着，染布的事情，她自己来。 第五天正午以前，乔氏跟周月娥终于那把四件衣服做出来了。 念着乔氏跟周月娥辛苦，这回去镇上，宋金枝只带了长安。 到了地方，冯招娣已经在那等了一会儿了。 她身后，等着一辆马车。 “大娘，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想卖了呢。” “跟冯老板你说好的，哪儿能说不卖就不卖了。” 宋金枝把带着的那几身衣服拿出来，交到冯招娣手中。 冯招娣迫不及待的打开，一件一件的看着。 四件新衣，还有上回长安跟满儿穿着的那两身，三件女娃，三件男童，款式各不相同，却一件比一件好看。 长安扬起小脑袋，嘴甜得很。 “姨姨这么好看，你穿这个衣服肯定也好看。” 冯招娣笑得合不拢嘴。 这些衣服虽然倒是小孩的，但只要做成成衣，一样好看。 冯招娣爱不释手，就连她家赶车的车夫也喜欢的紧。 八十两，她简直赚翻了。 “大娘，你什么时候再做新衣啊？” 宋金枝笑道：“这些就够冯老板你卖几个月的了。若是你以后还想买，再来找我就是。” 冯招娣问了她家的地址，之后爽快的给了银子，整整八十两！ 宋金枝揣好银子，没着急回家，而是带着长安去了徐家布庄。 徐家布庄已经关门了，听说要把铺子转出去。 而价钱，正是八十两银子。 宋金枝打听过了，这条街的铺子顶多也就六十两银子，徐掌柜却要价八十两，真是临走了还不忘大吃一口。 因为要价太高，所以铺子现在都还没转手出去。 也正好，让宋金枝给轮上了。 她早说了，徐掌柜的铺子，她要定了。 她带着长安去找了韩胜，让韩胜帮忙去把铺子讲下来，预算六十两，多一文钱都不行。 “糖葫芦，吃好的糖葫芦。” 小贩吆喝着从她们身边经过，宋金枝低头看，见长安馋得含着手指，却一声不吭。 宋金枝喊住小贩，买了两串糖葫芦。 路过卖糖糕的地方，又停下来，花了四文钱买了两块糖糕。 满儿正因为宋金枝带着长安出去，不带自己而生气，可在看见那串糖葫芦后，又立马高兴起来。 见周月娥不在，宋金枝就把糖糕递给了乔氏。 “她人呢？” “刚才拿着锄头出去了，满儿发脾气，我就留在家里，没跟着去。” 宋金枝点头，指了指糖糕。 “吃吧。” 她独自去了地里，见自家的地上不只有周月娥，还有陈守仓。 而陈守仓脚上穿着的那双鞋，是周月娥刚拿了工钱就去镇上买布，特地给他做的新鞋。 两个人在地头忙碌着，时不时的相互帮忙一阵。 明明才相识几天，见面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可站在一起，竟真的像是两口子般默契。 宋金枝想，确实该把他们的婚事提一提了。 第150章 要进门，先断亲 “宋金枝，不是我说你，这青天白日的，他俩在地里这么乱来，别人看见了会怎么想？” 说话的是何氏。 从王虎他们帮忙来要账之后，王翠花跟陈二虎一家都不敢再来招惹宋金枝了。 别人就算是想议论也只敢背地里小声说，何氏今天竟然敢嘴碎到她面前来。 “哪儿乱来了？两个人光明正大，清白坦荡，乱来什么？” 宋金枝目光上下看了她两遍，最后轻蔑笑了两声。 “你是不是想嫁人了？脑子里想的全是跟男人那种龌龊事儿吧？所以见了别人都觉得跟你一样？” 何氏那张老脸瞬间涨得通红。 “宋金枝，你瞎说什么呢？” 她声音一下子高昂起来，尖锐刺耳。 宋金枝揉了揉耳朵，“行了行了，知道不光彩还敢喊得这么大声，真是不害臊。” 何氏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争不过宋金枝，黑着脸的走了。 周月娥跟陈守仓收了锄头，已经赶了过来。 “娘，她欺负你了？” 宋金枝冷笑一声，“你看我像是被欺负的样子吗？” 她看了眼周月娥，“你们跟我过来。” 周月娥的心一下子高高提起。 宋大娘果然不喜欢她跟陈守仓走的太近。 回了家，宋金枝把他们喊进屋里，连带着乔氏也一块儿喊了过来。 周月娥脸色苍白，“大娘，你要赶我走吗？” 宋金枝瞪了她一眼，“我什么时候说要赶你走了。” 刚要给周月娥求情的陈守仓又把话咽了下去，但还是有些忐忑。 “娘，你叫我们过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宋金枝点头，看着他们两个人，“叫你们过来，是想说说你们的亲事。” 陈守仓猛地站起身来，而周月娥，反而愣住了。 “你坐着。” 宋金枝瞪了他一眼，“一点儿也不稳重，以后还怎么担大事儿？” 陈守仓立马听话的坐下来。 乔氏有些高兴，轻轻的拉了周月娥一下。 终于反应过来的周月娥突然有些紧张，正襟端坐在小板凳上，双手紧紧的抓着衣服。 “我也是过来人，你们的心意，我都知道。既然要成家，咱们有些话还是要讲清楚的。” 她指着陈守仓的腿，“他的腿以前受了伤，行走不便，你可介意？” 周月娥摇头。 “我知道他的腿伤了，但我喜欢的是陈守仓这个人，不是他那条腿。” 陈守仓听得心中一暖，越发坚定了要娶周月娥的想法。 宋金枝点头，“好。既然你这样说，那往后你们夫妻吵架，不能以老四的腿来做文章。” 她看着周月娥，又说：“你刚来我家，张口就说要嫁给我儿子，又说只有嫁人了，才能摆脱娘家。且不说别人怎么想，反正我听着，就只觉得你嫁过来是拿我儿子做挡箭牌，往后你娘家找来，受罪的就是我家老四。” 周月娥急着解释，却被宋金枝拦下来。 “我先前是厌恶你的，因为你的娘家人，我见识过。我不想跟这样的亲家沾上关系，自然的，我也就不满意你。” “可后来发现你是个不错的儿媳妇儿，能吃苦，能持家，有本事，也能跟着我们家赚钱。跟守仓，也有情意。” 宋金枝目光沉沉的看着她，也不绕弯子了，直接问她：“我可以让你进门，但我有一个条件。” 周月娥的心情忽高忽低，“大娘你说。” “跟你娘家，断亲。” 周月娥脸色再次变得惨白。 断亲？ 陈守仓心头一紧，娘怎么这么不讲理？ 乔氏也觉得不妥。 “娘，没必要做得这么绝吧？” 宋金枝摇头。 “老二媳妇儿，你先前搬出我们老陈家，虽然不被娘家接受，只能住在窝棚里，但我知道你娘时不时的还会来接济你两回。我知道你娘家有自己的难处，他们不是坏人，能做到这份，已经很不错了。” 罢了，她又看向周月娥。 “可是周月娥，你娘家是什么人，你比我们都清楚。现在我家还没赚什么大钱，往后他们要是知道你夫家有钱，肯定要来吸你的血的。” 宋金枝再提了一遍。 “你同意，我就找媒人去你家提亲，聘礼可以多给一些，但你必须断亲。” 听宋金枝说完，陈守仓恨自己没脑子，想事不周全。 他看向周月娥，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你娘家如此待你，断亲了也好。成了亲，我们就是一家人，我不会打你，娘跟二嫂也不会苛待你，这里就是你的家。” 周月娥低着头，不说话，眼泪却大颗大颗的掉下来。 陈守仓有些慌，手足无措间，竟然把一直揣在怀里的帕子掏出来了。 几人都愣住了，齐刷刷的盯着他那张帕子。 “不是说都卖出去了吗？” 陈守仓脸皮厚起来，“我自己掏钱买的不行吗？” 周月娥破涕为笑，她抬起头，看着宋金枝，重重的点了头。 “好，断亲。” 事情定下来，宋金枝就着手安排了。 她找了隔壁村子会看事儿的人帮忙挑了个好日子，之后又去杏林镇找了个媒人，带着陈守仓跟周月娥，去了趟桂花村。 再次回来，陈守仓跟周月娥的心境都有些复杂。 特别是周月娥，站在村口，就有些不敢进去了。 陈守仓陪在她的身边，“别怕，有我在，他们不敢对你干什么。” 周月娥见宋金枝跟媒人已经先进了村子，咬咬牙，也跟了上去。 她要是留在娘家，肯定还会被卖出去的。 还不如找个自己喜欢的，安安稳稳过日子。 媒人才进了村，就有人认出来了。 “哟，这不是沈媒婆吗？给谁家说亲啊？” “周月娥？你舍得回来了？” “你还敢回来？你娘跟你哥说再看见你，要把你手脚打断呢。” 周月娥浑身哆嗦了一下，下意识的躲到陈守仓身后去。 听着这样的语气，陈守仓越发觉得，娘要周月娥断亲是对的。 桂花村的人，都烂到根，没救了。 媒婆也知道桂花村的人都是什么脾气，只摆摆手，指了指周月娥，“喏，我来她家说亲的。” 第151章 去周家，提亲 周家？ 给周月娥说亲？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陈守仓。 有人认出，他就是上次来村里买布的担货郎。 “周月娥，你跑出去这么几天，就跟这个野男人混在一起？” 被人无端指责的周月娥气得都要哭出来了。 这些人，怎么总乱说话。 陈守仓刚要说话，就被宋金枝拦了下来。 她跟沈媒婆说：“咱们是来提亲的，还是赶紧过去吧。” 沈媒婆收了她家的钱，也不好耽误，又欢欢喜喜的领着人过去了。 周能骂骂咧咧的从家里出来，抬起头，正好看见了周月娥。 他撸起袖子冲过来，举着拳头就要打。 周月娥吓得抱起脑袋，弯腰蹲下，陈守仓死死的抓着那只手。 “你要干什么？” 周能嚣张惯了，见是个不认识的人，便连他也要打。 沈媒婆赶紧劝着：“周家小子，人家是来提亲的。” 提亲？ 周能松了手，看了眼陈守仓，又看了眼周月娥。 紧接着，又要举起拳头。 陈守仓护着周月娥，也提起了拳头。 宋金枝一声厉喝：“你敢！” 周能看过去，见面前的老妇穿着破旧，但头发梳的规规矩矩，双手负在身后，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威严。 一时间，周能竟真的有些发怯了。 “你要是敢动手，提亲作罢，我还要你家赔一笔。不光如此，你妹子也嫁不出去了。” 周能放下了拳头，可陈守仓还没有。 宋金枝冷了脸，“老四，来时我的交代你忘记了？” 来时，宋金枝特地把他叫到一边交代，说到了周家，他少说话，更不能动手。 就算再生气，也得先忍着。 陈守仓咬咬牙，冷哼一声，才把拳头收起来。 宋金枝扫了眼周能，“让你家能做主的人来。” 说罢，她就这么进去了。 沈媒婆擦了擦额前的冷汗，心里泛起嘀咕。 以为只是个平常的农家说亲，可现在看来，这陈家也不好应付。 周能把在地里忙活的老娘叫回来，人还没踏进家门，骂声就先传了进来，言辞粗鄙难听， 对于这些，周月娥早已经习惯。 可今天有外人在，还是人家来提亲的时候，周月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进来看见宋金枝，她娘倒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你？你家想娶我女儿？” 不等宋金枝说话，她又指着周月娥说：“就她这种货色，还能嫁出去？” 言语之中的轻视，根本不像是亲娘应该说的话。 沈媒婆赶紧来打着圆场。 “大姐，你这是什么话，月娥可是好姑娘。这不，陈家今天特地托我来说媒，想要娶你女儿做媳妇儿。” 周家母子面上不屑，“提亲？你们能给我家多少钱？” 这话说的，好像周月娥对周家来说就是个能卖钱的东西。 沈媒婆说了一番好话，这一家子关心的只是钱，甚至还跟沈媒婆讨价还价起来。 “我听说，你家为了三两银子要把她卖到窑子里。” 宋金枝一句话，把那三个人的话给打断了。 周能一副理所当然的德行。 “她不就是这点用处？能卖三两已经很不错了。” 周月娥面上努力的装作不在乎，可其实，后牙槽早就要咬碎了。 “那行，我家也给三两银子，往后你闺女，是我家的人了。” 周家母子二人相互对看了一眼。 “不行，我妹子怎么才值三两银子？” “我把我女儿养这么大，花的可不止三两银子。你才给这么点钱就想白捡一个儿媳妇儿？” 周能狮子大开口：“要娶我妹妹，拿十两银子来。” 绕是见多识广的沈媒婆，遇上周家人的这副嘴脸，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大姐，话不能这么说，别人家说媒，二两银子就顶天了。宋大姐愿意给三两银子，说明他们看中你家闺女，你闺女嫁过去不会受委屈的。” 周能他娘别开脸，“按我儿子说的，十两银子。不给，就休想娶我女儿。” 宋金枝站起身来，“那行，那就不娶了。” 说罢，她喊着陈守仓就走。 周月娥小脸苍白，下意识的抓着陈守仓。 陈守仓看了她一眼，悄悄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 周家母子也跟着站起来，脸色骤变。 怎么说走就走？ 那这亲，就真不说了？ 屋里，周月娥明知这些宋金枝是故意做给周家看的，但还是会有种被抛弃的难过。 可更难过的，还是自己家人的讨价还价。 人都已经走到大门口了，周能才赶紧拦下他们，“那，便宜点，九两银子。” 宋金枝气笑了。 “你们为了三两银子就要把周月娥卖到窑子那种脏地方，我们清白人家，你却狮子大开口的要十两，九两？” 宋金枝说这番话的时候故意抬高声音，门外本就想来凑提亲热闹的人听见，顿时冲着周家母子指指点点。 都是一个村的人，各个都知道他们母子是什么德行。 周能好面子，压低了声音，“八两，不能再少了。” 宋金枝没应声，喊着陈守仓就走。 “七两，就七两银子，我妹子屁股大，能给你家生儿子。” 听见这话的陈守仓终于是忍不住，拳头都要打到周能脸上了。 这是一个亲哥哥能说出来的话吗？ 周能简直就是个畜生！ 宋金枝拉着陈守仓，没说话，可那双眸子，严厉中还带着莫名的威压。 她的神情不仅让陈守仓冷静下来，也吓到了周家母子。 他支支吾吾，“那，三两就三两吧。” 周月娥跑出去这段时间，他家基本没进账，日子过得苦巴巴的。 好不容易有人娶，三两就三两吧，反正卖到窑子也是这个价钱而已。 在旁边和稀泥的周家老娘也是这么想的。 她死死拉着宋金枝，“行，我们进门来谈。” 沈媒婆松了一口气。 媒说成了，她这一趟才有钱拿。 说不成，就白来一趟。 周家老娘关上周家大门，掩去外头那些指点和议论。 宋金枝本可以当着桂花村所有人的面说，但顾及周月娥的脸面，还是进了周家。 重新坐下后，她拿出五两银子来。 “我给你家五两，但我要你们跟周月娥断亲。女儿嫁出去，以后你们不准纠缠。” 第152章 老四纯纯恋爱脑 顿时，沈媒婆与周家母子，还有外头看热闹的所有人，都是一惊。 什么说媒娶媳妇儿，这分明就是买。 周家老娘掐腰冷笑，“哟，这五两银子就想买我家女儿一辈子？” 宋金枝语调微扬，“那你卖是不卖？” “卖！” 周能一口应下来。 “我们卖。” 周月娥泪流不止。 先前三两他们就要把自己卖出去了，现在五两，他们还有什么不同意的。 宋金枝点头，拿出一张纸来，上面写明周家为了五两银子，自愿与周月娥断亲。 周能读过几天书，认识几个字的，但这会儿太心急要那五两银子，竟看都未仔细看，就摁下了手印。 周月娥心死了。 宋金枝把断亲书拿回来，这才把那五两银子交给他们。 “周月娥，你有自己的东西要带走吗？若有，就快些去拿。没有的话，我们就走了。” 片刻后，周月娥简单的收拾了一个包袱，她娘见了，还把她逼在角落，打开包袱检查一番。 之后，拿走了一件稍显新色的衣服，其他旧的，才舍得让周月娥带走。 宋金枝不动声色，沈媒婆却是连着叹了几声。 她刚开始还疑惑，福泉镇这么多媒婆，宋金枝怎么偏偏来杏林镇找她。 现在她知道了，宋金枝是想找一个十里八乡都认识她的，让桂花村的人都知道，周月娥是被人娶走了。 可其实关上门，说的又是断亲的事儿，顺便，还叫她来做个见证。 沈媒婆有些恼，觉得自己被人摆了一道。 但看周家人这样对待女儿，又觉得宋金枝做的对。 离开了杏林镇，宋金枝给了沈媒婆一两银子。 这在十里八乡的说媒里，已经算是大钱了。 沈媒婆爽快的接了，又拉着周月娥，说了两句宽慰话，之后就先走了。 陈守仓脸上挂着傻笑，可见周月娥这么难过，又不敢笑了。 “你也别怨我，我这么做虽然是狠心了些，但你也瞧见了，他们都是什么人。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宋金枝叹了一声，“周月娥，你明白的吧？” 周月娥点头。 “我懂。” 宋金枝叹了一声，“今天的事情，你记住了。若是往后他们找到你跟前来，我希望你拎得清。” “娘，月娥已经知道了，你怎么还说。” 这还没进门呢，陈守仓就护上媳妇儿了。 宋金枝摇头。 这儿子，纯纯恋爱脑，只希望以后不是被媳妇儿拿捏的性子。 “对了，今天银子的事儿，不能让你二嫂知道。要是她问起，就说三两银子，不准多说。” 当初娶乔氏过门，才用了一两银子，外加各一斤的米面。 满打满算，连二两银子都不到。 要是被乔氏知道娶周月娥进门花了整整六两银子，她心里能舒服吗？ 离看好的吉日还有半个月时间，宋金枝打算，儿子儿媳的喜服自己做，不用买了。 回了家，宋金枝立马给他们二人量了身段，立马扯布浸染。 因是大红色，宋金枝用了茜草跟苏木一同煮染，做成嫁衣的红。 又染了一身适合她这个年纪穿的蜜褐色，还给乔氏做了一身香叶红。 至于两个小的，虽然也染了新的颜色，但到时候还顾不顾得上，又得两说。 折腾好了布料，宋金枝又给了乔氏二两银子。 “娶媳妇儿，家里总得添置些新的。可蚕茧马上就能抽丝了，家里的事儿多得很，要添置的东西，我就放手交给你这个二嫂了。钱你拿着花，要是不够，再来跟我拿。” 陈守仓摇头，“娘，家具我会自己做，不用买什么。” 宋金枝摆摆手，“你懂什么，该添置的还得添置，总不能叫人看了笑话。” 乔氏没说什么，只是握紧了手里的二两银子。 交代完了乔氏，宋金枝又带着陈守仓去找了老王头，让他们帮自己做几个扇面。 她把要求和款式告诉他们，到时候做好，一次算工钱。 村里人见他家一下子晒起这么多喜庆的颜色，也就猜到她家要办喜事，不少人都来打听。 宋金枝也不瞒着，大方的认下来。 知道陈守仓要娶媳妇儿，村里大部分人都是高兴的。 只有那么一两家，牙都要咬碎了。 远远拿着陈守仓院子里挂着的那些红色染布，小王氏牙齿都要咬碎了。 陈二虎心里也怨恨，陈守仓那个跛脚都能娶媳妇儿？ 那个女人是眼瞎了不成？ 陈二虎他娘把脏衣服扔到小王氏身上，“看看看，家里这么多活儿你还有心思看！要不是你，我能赔那五百文钱？” 小王氏气得差点昏厥过去。 等婆婆走开，小王氏气得捏着拳头，打了陈二虎好几下。 “可是你闯的祸，凭什么你娘尽骂我一个？” 陈二虎哄着她，“等你生了儿子，她肯定就没话说了。我家几代单传，只有我一根独苗，等你生了儿子，你可就是我们家的大功臣，我娘还敢说一句？” 他在媳妇儿屁股上捏了一下。 “我媳妇儿一看就是好生养的。” 小王氏推了他一把，骂他不正经。 陈二虎嘿嘿笑，说：“媳妇儿，你一定要在陈守仓他媳妇儿前头生下儿子，到时候我要笑话死他。” 日子一晃，又过了几天。 韩胜一大早的来了家里，跟宋金枝说，徐掌柜松口了，说愿意卖铺子。 当初宋金枝跟韩胜说，只愿意给六十两，多一文都不行。 徐掌柜肯松口，说明韩胜有本事。 宋金枝拿了六十两给他，“好，不过我跟徐掌柜结怨，他要是知道铺子是买的，肯定要坐地起价，所以后面的事儿还得你帮我去办。” “大娘放心，只要你信得过我，我一定帮你把事儿办成了。” 隔天，韩胜拿着地契和钥匙就过来了。 “宋大娘，事情我办成了。” 宋金枝拿过地契，仔细的看着，上头的地号确实就是徐家布庄的地址。 她大笑起来。 “好，韩胜，大娘没看错你。” 不过话说回来，宋金枝还是有疑虑的。 “听我家老四说你不认字，你就不怕姓徐的坑你？” 韩胜笑道：“不怕，我弟媳认字，我带着她一块儿去的。” 宋金枝有些意外，“你弟弟成亲了啊，娶了哪家的媳妇儿？” “我弟媳之前一直给大户人家做丫鬟，现在拿了卖身契回来，年纪有些大，但是人勤快能干。对了，她就是你们麓山村的姑娘，叫春华。” 第153章 钱这个东西，果然养人啊 春华？ 宋金枝明显愣了一下。 春华竟然嫁人了？ 韩胜见她神情不对，忙问是否有什么隐情。 宋金枝摆摆手，“没什么隐情。春华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个姑娘，我最满意了。要不是李家那个儿媳妇儿待不得她这个大姑姐，现在跟着我染布学手艺的，就是春华了。” 她没说自己当初给陈守仓相看的媳妇儿是春华，这个时候说出来，反而给人家添堵。 韩胜帮着她办成了这么大的事儿，宋金枝便请着他在陈守仓成亲那日，带着全家人一块儿过来热闹。 赵氏会养蚕，韩胜也有些本事，春华更是没话说。 现在铺子也盘下来了，她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那天正好把这事儿提一提。 韩胜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小长安从门外探出个小脑袋，“奶奶，去看蚕茧。” 昨晚宋金枝跟她提了一嘴，长安就记在心里，今天已经催了好几回了。 宋金枝走出屋子，见乔氏跟周月娥都在院子里做着新衣服。 这几天她们起早摸黑，眼睛都要缝瞎了。 “你们两个别弄了，跟我去老四那里，有活儿给你们干。” 两人忙放下手里的活儿，跟着宋金枝过去了。 宋金枝先让乔氏去烧了一锅水，她则是带着不怕蚕的周月娥去了屋后养蚕的棚子里。 现在蚕都结了茧，乔氏跟满儿都不怕了，反而都好奇得很。 宋金枝带着他们把蚕茧都拿出来，又单独挑了一些，准备孵化成蛾，到时候再产卵，就又有新蚕了。 蚕从出生到结茧，一个月的时间，这就是蚕的一生了。 “老四，上回交代你弄的扇面弄好了吗？” 陈守仓点头，把自己做好的拿过来。 锅上的水已经烧开了，宋金枝随手捡了十几个，丢进锅里，等蚕茧软化后，用筷子轻轻搅动，抽出丝头，就这么把丝线抽出来了。 她把丝线缠在扇面上，轻轻转动，不过片刻，扇面上蒙上了薄薄的一层蚕丝。 乔氏害怕那些白白胖胖的蚕，结成茧倒是不怕了，甚至还是第一个开口想尝试的。 宋金枝又拿了一个，递给周月娥，在旁边指导她们两个。 两人上手很快，虽然第一个扇面做的有些马虎，很多地方不够精细，甚至有些滑丝，但比起宋金枝的预想已经好很多了。 长安垫着小脚，伸出小手。 “奶奶，想看。” 宋金枝把周月娥刚递到她手里的扇面，转递给长安，“拿去玩。” 乔氏也把手里这个给满儿。 周月娥有些意外。 听说蚕丝的东西很贵，宋金枝竟舍得给小孩子糟蹋？ 见她疑惑，宋金枝说：“都是你们做坏的，又卖不了钱。他们想玩就拿去玩吧。” 罢了，她又交代，“明天上午你们做衣服，下午就来学做蚕丝扇。” 隔天一早，宋金枝早早的来到陈守仓这里，做了好几个染液。 趁着机会，她跟陈守仓叮嘱：“长安的事情别跟周月娥说，免得惹出什么乱子。” 陈守仓不以为然，“月娥不是那种人。” 话音落下，见宋金枝目光沉沉的看着自己，陈守仓才郑重的点头。 “好，我知道了。” 等乔氏跟周月娥过来的时候，正好可以浸染蚕茧。 蚕丝浸染了颜色，光泽越发好看，叫人挪不开眼睛。 乔氏跟周月娥逐渐得心应手，再也不会有滑丝这种失误。 做蚕丝扇可是个技术活，也是个磨人的活儿，快两个时辰了两人才做好一个。 乔氏爱不释手，周月娥也舍不得放下。 宋金枝喊她们把扇面都拿过来，自己仔细的看过后，心里已经有了比较。 “东西就先放着，明天我去买个缫丝机，到时候弄了蚕丝，染了绣线，你们再自己绣图案。” 她说到做到，第二天，还真就买了个缫丝机回来。 不过家里喜事在即，衣服还得赶着做出来，宋金枝催着她们动作快些，剩下缫丝的事情，就全是她一个人来。 煮茧抽丝，最后又把生丝煮成熟丝，再浸染出好几个不同的颜色，最后，再制成绣线。 折腾到这一步，也到了陈守仓要成亲的日子了。 家中一切都是乔氏安排，考虑周全，宋金枝这个甩手掌柜根本不用操心什么。 她昨天特地洗了个澡，干干净净的，今天一早就换上了新衣，连鞋子也是刷干净的。 她把头发梳得利利索索，家中没有铜镜，但往水面上一看，除了穿着寒酸些，但是自己这副神态颇有前世老夫人的样子。 只是换了身衣裳感觉就截然不同了。 钱这个东西，果然养人啊。 麓山村里，宋金枝就只喊了老王头跟村长一家，其他人都没喊，甚至连陈守业也没招呼。 中间隔了一堵墙，宋金枝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个被雷劈的大儿子了，不过前两天倒是听他跟王翠花说过话，不过听起来声音沙哑虚弱，真是病得不轻了。 院子里支开两张桌子，村长一家已经过来了，正跟老王头闲聊。 韩家来的稍晚一些，来了六个人。 赵氏一见宋金枝，老远远就喊着：“老姐姐，恭喜了。” 宋金枝眼皮子抽跳了两下，脸上挂着得体的笑。 “赵妹子，快坐。” 她身后跟着的，是抱着个脸色苍白，有些怯懦小男娃的韩胜，身边陪着的是媳妇儿郭氏。 而走在最后面的，是赵氏的小儿子，韩武，还有刚成婚的媳妇儿，春华。 “宋大娘。” 春华走到跟前，热泪盈眶。 宋金枝拉着她的手，“你这孩子，走的时候也不打声招呼。” 春华有些惭愧，又把韩武喊到身边来，跟宋金枝介绍。 “家中一切从简，只是图个热闹，你们莫要嫌弃。” 韩家人齐声道喜，这就落座了。 吉时一到，新人穿着喜服，拜了喜堂，给宋金枝敬了茶，简简单单，这就算是成婚了。 赵氏指着他们那身红衣，“这颜色真好看，不会太亮眼，但也不沉闷。” 小长安凑过来，“我奶奶染的。” 韩家几个人齐刷刷的看过来，有些意外。 宋金枝顺势把话说了。 第154章 她嫁的不是穷苦人家吗，，竟成有钱人了？ “我在镇上盘了个铺子，准备做布庄生意。但现在养起蚕了，所以丝绸的生意也会做。” 铺子？ 村长一家差点惊掉下巴。 宋金枝到底赚了多少，竟然都买得起铺子了？ 而乔氏跟陈守仓都知道他娘手里有八十两银子，以为她要留着另做他用，没想到，他竟然盘了个铺子！ 周月娥更是懵了一下。 她嫁的不是穷苦人家吗？ 怎么一眨眼，竟成有钱人了？ 宋金枝不管他们，只是看着赵氏，“赵妹子，以后你帮我养蚕吧，我给你工钱。” 赵氏先是一喜。 养蚕，她会啊，她养的蚕最好了。 可面上的笑意不过片刻又消失下去。 “可我忙着照顾家里，哪儿有时间啊。” 宋金枝拉着她，“我的铺子就在镇上，离你家不远。再说了，你在家养蚕就行，不用你出去做工，一边方便你照看孙儿，也能拿一份工钱。” 她指了指院子里的那几个染桶。 “你要是觉得工钱少，可以帮忙洗布，也能帮忙做衣，工钱一样算你的。” 春华接话：“宋大娘，我也能帮忙吗？” 韩家大儿媳也跟着问：“我，我会做衣。” 宋金枝点头，“你们只要来，肯做，我都要，工钱都给。” 顿时，韩家人都高兴起来。 没想到来吃陈守仓的酒席，还能揽到活儿。 如果能在镇上有份安稳的工作，不说药钱有了着落，连他们家的生计也有了指望。 村长有些意外的看着宋金枝。 “宋金枝，你现在怎么这么本事？” 她哂笑，“为了碎银几两。” 村长张不开嘴，还是他媳妇儿帮忙讨的情，也想让儿子张大成跟着宋金枝干活。 顿时，韩家的两个儿子也眼巴巴的看着宋金枝。 宋金枝赚钱的本事有目共睹，跟着她，总是有前途的。 “大成是个能干的，如果他愿意帮我，我肯定是高兴的。不过现在我那铺子还没开张，甚至连货物都没有，你们几个怕是还要等一阵子了。” 这也算是答应了。 韩家两兄弟和张大成都很高兴。 “奶奶。” 长安突然跑到宋金枝怀里，指了指外头。 宋金枝看过去，见陈金宝站在门口，鬼鬼祟祟。 村长说：“宋金枝，你家办喜事，没跟老大一家说？” 宋金枝收回目光，态度冷漠。 “都分家了，有什么好说的。” 村长还想再说，被媳妇儿拉了一把，才闭了嘴。 陈金宝在门口讨不着吃的，气得直跳脚。 刚要张嘴骂点不好听的，王翠花竟然扶着陈守业过来了。 “老四，恭喜了。” 他一出声，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只见曾经在村里意气风发的读书人陈守业，竟瘦成了皮包骨，风一吹就能散了。 看见宋金枝，陈守业呜呜的哭起来。 “娘，儿子错了，儿子真的错了。” 周月娥从没见过这个大伯哥，好奇的往外看。 陈守仓挡在她面前，担心吓着新媳妇儿。 “娘，我真的错了。” 陈守业冲着宋金枝跪下来，王翠花也赶紧拉着陈金宝，跟着跪在后头。 宋金枝冷着脸。 这一家子，绝对是故意的。 自己亲弟弟成亲，他们一家子来门口哭丧？ 晦气！ 赵氏站起来，“老姐姐，这是……” 宋金枝摆摆手，“不用搭理。老四，去把门关上。” 陈守仓犹豫的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乔氏直接背过身去，哄着儿子赶紧吃鱼。 为了今天喜宴，他们一早就去河里捞了好多鱼，红烧的，清汤的，香煎的，外加那些山货，和自家地里的蔬菜，摆了满满两桌，虽然没有大办，但也是极其丰盛的一桌了。 要是那一家子上桌，这些东西哪儿还轮得到他们。 宋金枝见喊不动陈守仓，干脆自己站起来。 正要把人撵出去时，村长还是过来劝了两句。 “今天是守仓大喜的日子，你还有客人在，不好闹得太难看。不就是几双筷子的事，让他们吃了走就是了。” 村长都开口了，宋金枝也不好说什么。 不过两张桌子都坐满了，宋金枝便喊了韩胜跟韩武两兄弟，又抬了一张桌子来，再让乔氏跟春华把灶房里那些剩下的菜都端出来，给他们一家吃。 还剩下一碗鱼汤，连带着一个鱼头，宋金枝喊春华送到她的娘家去。 那三个人饿死鬼投胎似的，刚上桌就扫光了一半的饭菜。 韩胜看不下去，又把他们桌上的鱼分过去两条。 宋金枝看得心头火大。 这一家子，真是丢人现眼。 吃过酒席，大家都散了。 宋金枝把他们送出门，回到院子里，见村长正把老大家一家叫到外头训话。 “陈守仓成亲，你这个做大哥的什么都不操心，吃饭的时候想起认错来了？” “你看看你现在，哪儿还有个童生的样子。” “你家那么大一块地，天天荒在那里，反而像个叫花子似的来讨饭吃，丢不丢人！” …… 宋金枝是一个字都不想听，进了院子，见两个儿媳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便牵着长安，喊着乔氏母子，回家了。 或许是村长说的话起了作用，又大概是吃了顿好的，他们一家子都不想吃饿肚子，这一大早的就积极的去地里干活去了。 虽然乡下人家没敬早茶的说法，但陈守仓跟周月娥早早的来到宋金枝这里，帮他们劈柴打水，把能干的活儿都干了。 宋金枝笑得合不拢嘴。 他们这么勤快默契，以后日子一定也能过好的。 “行了，先别弄了。” 宋金枝把两个儿媳妇儿喊到跟前来，给他们自己挑了绣线的颜色。 她拿着普通的棉布，针线也是最寻常的，按照刺绣的手法规律，挑了个最简单的叶子，示范给她们看。 只一次，两个儿媳妇儿就都领略到了要点。 “这些蚕丝绣线，你们拿去绣在上次的蚕丝扇上，弄好了以后拿过来给我看。” 三日之后，乔氏跟周月娥先后把扇面交到宋金枝手里。 两个扇面绣功精细，绣线搭配的也好看，竟是一点儿错都挑不出来。 随着动作，蚕丝特有的光泽叫人挪不开眼，再加上活灵活现的绣功，更是出彩夺目。 宋金枝看着她们两个，“这扇子，你们是要自己留着，还是卖了？” 第155章 我早说过，这铺子会是我宋金枝的 “卖了！” 乔氏回答的干脆。 扇子是宋金枝给的，周月娥原本还担心自己想卖掉，婆婆会不高兴。 可见二嫂乔氏都这么说了，那她也大着胆子，说要卖掉。 “好。不过蚕丝是我的，绣线也是我的，这两个扇子如果卖出去，你们只能分得一点工钱。可有意见？” 二人摇头，都说自己没有意见。 宋金枝点头，把扇子好好收起来。 “那行，扇子我拿去卖掉。” 罢了，她拿出这段时间剩下的为数不多的银子，分给了周月娥二两。 “老四媳妇儿，你跟着老四去杏林镇买布，能买多少是多少。” 之后，又对着乔氏说：“老二媳妇儿，你跟我去镇上。” 宋金枝拿着地契和钥匙，带着乔氏和两个孩子去了镇上。 站在铺子门前，宋金枝把钥匙递给乔氏。 乔氏心惊不已。 “娘，你买的铺子，竟然是徐家布庄？” “我早说过，以后这铺子，会是我宋金枝的。去，把门打开。” 乔氏鼻尖一酸，心里翻涌着情绪。 当初她被徐掌柜轰出来，当街咒骂，骂得她面红耳赤。 她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没这么丢人过。 事后宋金枝与她说的那些话，她听进了心里，却没想到宋金枝只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就逼得徐掌柜关门，更是直接买下了铺子。 乔氏紧紧攥着手里的钥匙，心里回想的是宋金枝指着白家的宅子问她，想不想住这样的大宅子。 她想。 她想住大宅子！ 她想给儿子过好日子，再也不想颠沛流离，不想过吃不上饭，被人欺负的日子了。 铺子里的东西早就被搬空了，但因为一个月没开张，里头满是灰尘，还需好好清扫打理一番。 除了门面，里头还有个隔间，可以做喝茶歇息的地方，也可以给客人试衣。 而后头，还有一个院子，也能晾晒一些染布。 “哇！” 满儿看着青砖白墙的院子，惊讶又欢喜，跟长安满院子的跑，开心的不得了。 宋金枝十分满意。 “老二媳妇儿，你觉得怎么样？” 乔氏愣怔的点头。 这地方好，好的不能再好了。 后头宋金枝再问她什么，她都是愣怔的点头。 再后来，宋金枝也懒得问她了。 “奶奶，铺子是我们家的了？” 宋金枝点头，“对，这就是我们家的了。以后我们赚钱，就要从这里开始。” 长安也跟着点头，“奶奶赚多多的钱。” 宋金枝高兴的抱着长安，欢喜的不得了。 “有长安这句话，奶奶肯定赚的多。” 离开时，宋金枝特地去了一趟韩家，请他们这几日得闲就赶紧先去把铺子清扫清扫。 而她又去买了一些染色的东西，之后才带着乔氏回了麓山村。 稍晚些，陈守仓跟周月娥用那二两银子买了十匹白棉布，数量太多，他们只能坐着马车回来。 看着这么多的布料被搬进陈守仓家里，村里人羡慕的不得了。 柳氏看准机会，又撺掇李婶子来找宋金枝，说想帮着他们家干活。 宋金枝回绝了李婶子，用的还是一样的借口。 “多个帮手也好，我儿媳妇儿勤快，你有事儿尽管使唤她。” “我已经有两个儿媳妇儿使唤了，不需要别人了。李婶子，你儿媳妇儿的事儿你不必再说了，我不会答应的。” 一连被回绝多次，李婶子的脸已经有些挂不住了。 “宋金枝，你怎么油盐不进？” “到底是谁油盐不进？” 宋金枝沉着脸，“我给你们家送一碗鱼汤，是看在春华的份上，不是看在你李婶子的面上。我对你们李家，只认春华，那柳氏是你儿媳妇儿，跟我又没关系。” 说罢，她径直走开，再不敢李婶子啰嗦一句。 山里还有些柿子树，不过还没成熟，都是青的。 但她要的就是青柿子。 宋金枝让陈守仓去山里摘些枇杷叶和青柿子，又让两个儿媳妇儿先把白布浆洗。 她则是留在家中，烧了两大锅水。 家里多了个人帮忙，只半天时间就染好了四匹布。 剩下的明天再染。 以前只有陈守仓一个人守着这些染布，夜里枯燥乏味，现在周月娥陪他坐着，只是说说话，这就过了半夜了。 要不是陈守仓跟她说明天还要她帮忙染布，周月娥怕是要陪着她坐到天亮。 一连着七八天，十匹料子才终于是染完了。 而晾晒的这几日，宋金枝让两个儿媳妇儿用普通的针线，加上刺绣的针法，绣了不少帕子，做了两三件成衣。 蚕蛾下的卵也已经孵出了幼蚕，小小的，密密麻麻，看得乔氏头皮发麻。 周月娥就亲眼见到乔氏胳膊上的汗毛在看见这些东西时瞬间竖起，可见她真的怕死了这些蚕。 而这么几天里，那间铺子早就被韩家打扫干净了。 宋金枝挑了个好日子，这一天，她的铺子，就这么开张了。 她取了个好听的名字：织云轩。 开张那一日，都不用宋金枝说什么做什么，光是有长安在铺子里坐着，就有人进来凑热闹了。 为了开张这一日，他们都穿上了新衣，见衣服款式好，不少人都盯着看，到底是怎么做的。 周月娥有些不知该怎么应付，倒是已经跟着宋金枝见过场面的乔氏，几次想要开口，可话到了嘴边，又没出息的咽了回去。 宋金枝站在铺子门前，扬着嗓音说：“我家也卖成衣，如果想要现成的，可以定做。” 她指了指里头的染布，“喏，我们都是用自家的料子做的。要是手巧的，也能买回去自己做。” 顿时那些五颜六色的染布，大家都争抢着来买。 突然，有人指着挂在墙上的那两面蚕丝扇。 “这是蚕丝扇？掌柜的，这是你家自己做的？” 顿时，所有人抬起头，都看见了那两面蚕丝扇。 好美。 宋金枝点头，“是啊，这是我两个儿媳妇儿自己做的。小哥，我拿下来给你瞧瞧？” 小哥擦了擦掌心里的汗水。 “听说蚕丝扇不便宜，这弄脏了，不会强着让我买吧？” 第156章 宋金枝是真的有本事 “小哥说的哪里话。我看你刚才挑选的全是颜色鲜亮的料子，是已经娶了个漂亮媳妇儿？” 小哥被宋金枝说的一阵脸红。 “还，还没过门。” 宋金枝直接把那面蚕丝扇塞进他手里。 “还没进门就愿意给她挑布料，成亲以后更是个会疼媳妇儿的。这蚕丝扇我就两面，你要是喜欢，大娘便宜点卖你，一两银子。” 一两？ 他手上一抖，差点丢了这面蚕丝扇。 隔着距离，宋金枝看了眼站在最后面的陈守仓。 陈守仓领会到她的意思，站在最后退，喊了一声：“只有两面？他不要给我，我要！” 顿时，宋金枝面前那些人竟争抢起来。 小哥紧紧护着这面扇子，看着上面绣着的鸳鸯，问宋金枝。 “掌柜的，这扇子要等多久才能有新的？” 宋金枝说：“少说也得两个月才能弄得出来，而且每次也才能弄两三个而已。” 现在已经是迈进七月了，要等两个月，那就到秋冬了，谁还用扇子啊？ 还只能做得出来两三个，那这扇子不就更稀奇了？ 小哥看着手里这面鸳鸯绣扇，一咬牙，拿出一两银子。 “我买了！” 宋金枝收了钱，又随手拿了一张帕子。 “小哥是个有福之人，谁家姑娘嫁给你，是她的福气。这面帕子，大娘送你了。” 如此慷慨又会说好话的掌柜，谁听了不高兴？ 小哥只恨自己身上只有一两银子，要不肯定还要多扯几尺布料的。 “另外那面扇子，我要了！” “给我给我，是我先看见的。” “是我先喊价的，你争什么争？” …… 乔氏跟周月娥早就看呆了。 知道蚕丝扇卖的贵，但也没想到，这随随便便就卖了一两银子？ 宋金枝说，分到他们手上没有多少，可这一两银子分出来，也有不少钱了。 陈守仓乐呵呵的在后头看着，瞧见宋金枝实在忙不过来了，他这个账房才赶紧过去帮忙。 镇上有新布庄开业，还直接把镇上的人都吸引了过去，赵掌柜自然是要过去看看的。 可谁知，刚到门口，赵掌柜就认出了乔氏。 “你不是宋大娘家的儿媳妇儿吗？你怎么在这？” 昨晚上宋金枝就把乔氏喊到跟前交代过，开业这天，赵掌柜肯定会来的。 她让乔氏大大方方的，赵掌柜问什么就答什么。 要是想谈生意，就让他改日再来。 “赵掌柜好呀，这是我娘开的布庄。” 赵掌柜一惊：“这是，这是宋大娘开的布庄？” 他垫着脚望进去，果真看见宋金枝跟陈守仓正在里头忙活着。 他心里咯噔一下。 宋金枝竟然有这个能力，光卖几匹染布，就把生意做得这么大了？ “赵掌柜要是不忙，就请里面喝杯茶水？” 乔氏这样客气，赵掌柜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刚跟宋金枝合作的时候，赵家的布庄生意确实不错，可大家的染布买够了，慢慢的就没了生意，他也就没有再跟宋金枝买染布。 再后来，他知道别处也有这样的染布，价钱还便宜一文，就去了别的地方买。 谁知布庄生意一落千丈，差点跟徐掌柜一样歇业关门。 直到今天亲眼看见宋金枝的铺子，赵掌柜才真的知道，宋金枝的本事，确实很大。 最后一面蚕丝扇被人以一两二十文钱的价格买走，经过赵掌柜身边时，被赵掌柜拦下，说想要借看他的蚕丝扇。 “你想要自己进去买，这是我买的，我不给你看！” 说罢，他捂着东西就走了。 张掌柜瞠目结舌。 “你婆婆，还会做蚕丝扇？” 不等乔氏回答，赵掌柜又追问：“你们家养了蚕？养了多少？能产多少蚕丝？” 这些乔氏可回答不上来。 “要不等改日你亲自问问我娘？” 赵掌柜点头。 “要问的要问的。” 他呢喃的从里头退出来，隔着远远的距离，看见宋金枝干脆把小孙女抱到了柜面上，让她坐在那玩儿。 而此时，还有人总往他身边挤，争着要往前。 赵掌柜突然意识到，他当初就不该选择去低价买那些仿染的料子。 他就该一直跟宋金枝合作，说不定这些蚕丝扇，就该出现在他的铺子里了。 离开时，他跟乔氏说：“你跟宋大娘说一声，我明天早早的，去家里找她。” 说罢，赵掌柜又匆匆的走了。 短短一日，十匹料子肯定是卖不完的，但零零散散的也卖出去不少。 关上门，宋金枝抱着已经累得睡着的长安，又看了眼一样睡在乔氏怀里的小孙子，这才抬起头来问陈守仓。 “算出来了吗？” 陈守仓点头，“算出来了。今日卖得的钱，和两人要做成衣，每人付了五十文的定金，一共是三两零四百五十文钱。” 周月娥一下子攥紧了袖子。 这么多钱？ 乔氏也跟着心跳了好几下。 只有宋金枝，微微周围。 “比我预想的要少得多。” 三个人齐刷刷的看过来。 都已经赚了三两银子，还少？ 宋金枝让陈守仓把算盘拿过来，当着他们三个人的面，她算了一笔账。 从这回买棉布的二两银子，染布的成本，再到养蚕的花销，还有老王头跟陈守仓做的扇面，外加两个儿媳妇儿的工钱。 这一笔笔的算下来，其实真正的盈利，还不到一两银子。 “那也很多了。” 周月娥脱口而出，可再看陈守仓跟周月娥的神情。 好像又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宋金枝拨弄算珠，扣除韩家人帮忙打扫的工钱，又分了两个儿媳妇儿的工钱，最后再算陈守仓的辛苦费。 折算下来，盈利竟然才有六百多文钱。 这比宋金枝预想的数目，差别可太多了。 “娘，那现在怎么办？铺子才刚开张，不能说不干就不干了吧？” 宋金枝扫了眼乔氏，“怎么可能不干？” 她问：“今天卖的这些，你们看出门道没有？” 两个儿媳妇儿都看不出什么，只有陈守仓想了想，说：“蚕丝扇最赚钱。” 宋金枝点头，“对，蚕丝扇最赚钱。所以，你们现在还嫌弃我养蚕吗？” 第157章 唐家旧物 几个人连连摇头。 特别是乔氏，恨不得把脑袋摇下来。 当初乔氏就跟她说过了，等蚕能赚钱的时候，她就不会觉得可怕了。 原来，真是这样。 “奶奶，我明天帮你喂桑叶好不好？” 软和又迷糊的声音，听得人心都要化开了。 宋金枝捏了捏长安的小鼻子，“我吵醒你了？” 长安笑呵呵的把她那只手拿下来，又继续往奶奶怀里靠了靠。 “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吧。” 宋金枝喊着陈守仓把门窗锁好，一行人这才回家去。 隔日一早，赵掌柜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他拿着两包糕点，在大门刚打开时就立马塞了进来。 “宋大娘，你还记得我吧？” 昨晚在回家路上，乔氏就把这事儿说了。 知道他今天会来，宋金枝才没让早起的乔氏开门，而是等着她起来再说。 晾了赵掌柜这么久，赵掌柜却半点脾气都不敢有。 “大娘，我是不是来早了？没吵着你休息吧？” 宋金枝把糕点拿进去，让乔氏分给两个孩子吃。 她自己，则就站在大门外，跟赵掌柜说起话。 赵掌柜先说了些场面话，无非是祝她家织云轩的生意来越来越，说她有本事，能赚钱。 又说因为当初徐掌柜拿那个莫名其妙的契书找他麻烦的事情，对宋金枝有了抱怨，所以才听信他人，去买了低价的染布。 这件事情，他原本是不想跟宋金枝坦白的。 可现在站在宋金枝对面，他突然有些心虚，竟一股脑的都说了。 宋金枝早就料到了。 不过这事儿也怨她，是她祸水东引，给赵掌柜惹麻烦的。 她赔了两声笑，说：“那赵掌柜今日有何事啊？” 赵掌柜赶紧说了这事儿。 “我见昨天你家卖着蚕丝扇，想问问你，往后你家的蚕丝扇，也卖给我一些，可好？” 现在宋金枝有自己的铺子了，要让她把蚕丝扇全都卖给自己，让赵家布庄独卖必然是不可能的。 最折中的办法，只能是两家一起卖，排挤镇上另外一家布庄。 只要他们动作快，等另外一家布庄回过味儿来时，他们已经大赚一笔了。 宋金枝却是叹了一声。 “我这铺子刚开起来，全家的钱都投出去了，还借了一屁股外债。家里养饿得那些蚕也只够做两面扇子，根本没有多余的。” “宋大娘你这不是见外吗？你要盘铺子之前就该先跟我说，我有钱，我给你啊。” 赵掌柜悔不当初。 宋金枝却心明的不得了。 这事儿要是先跟赵掌柜说，先不说借不借钱，赵掌柜肯定也会劝着她别开铺子。 如此一来，镇上少了布庄的竞争，也能劝着宋金枝攒些棺材本。 可谁知，宋金枝竟然这么大胆。 半条腿都要进棺材的乡下农妇，一声不吭的开了铺子。 可同时赵掌柜心里也是佩服的，放眼天下间，还真没几个人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回了神，赵掌柜说：“宋大娘，我知道做蚕丝扇面需要一定的手艺，咱们镇上要是有人会做，也不可能昨天才有人卖。” 说罢，他拿出五十两银子来。 “这些钱你拿去还债，剩下的，你就拿去买蚕。这五十两银子，你就不用还我了。” 可话音一转，赵掌柜又说：“不过我也有条件。往后你家的蚕丝扇，做好了得分我一半。哪怕只有两面，我赵家布庄也得卖一面。” 宋金枝爽快的收了那五十两银子。 “赵掌柜爽快。不过到底卖多少银子，咱们两家得商量，不能为了招客压低价钱。既然要卖，就得卖一样的。” 赵掌柜是会做生意的，自然懂得这些。 两家约好一会儿去镇上写一份契书，这五十两银子，就当做是他预订的蚕丝扇面了。 送走了赵掌柜，乔氏忍不住问：“娘，蚕丝扇的生意我们可以自己做，为什么还要拉着他一块儿卖？” 宋金枝晃了晃手里的五十两银子。 “做生意是需要本钱的。他肯投钱，也有路子，与他谈生意对我们有利无害。” “可是蚕丝扇给了他，咱们的货不就少一半了吗？” 宋金枝笑起来，“你眼里就只有蚕丝扇这一条生路了？我只答应给他蚕丝扇，又没说还要给别的。蚕丝能做的东西，多了去了。” 乔氏一哂。 “娘，我做早饭去。” 一连几日，织云轩的生意都是最好的。 另外一家布庄的掌柜也来了两次，也想要跟宋金枝做蚕丝扇的生意。 只是宋金枝跟赵掌柜签了契书，就不会再答应他。 拿着那五十两银子，赵氏领着宋金枝，又去买了一些蚕。 “我知道有个地方有好蚕，不过太远了些。老姐姐，你要信得过我，就把事情交给我办。要是信不过，你就跟我一道去。” 宋金枝肯定是信得过赵氏了，不过也好奇的多问了一句，买蚕的地方在何处。 “在绥阳。” “绥阳！” 宋金枝声音一下子高了不少，给赵氏吓了一跳。 “可是有什么不妥？” 宋金枝摇头。 既然要别人帮忙，她也就不瞒着了。 听她说完那些旧事，赵氏突然一拍脑门。 “绥阳有个大户，姓孙，你家素英被送出门的那年，正是他家孙家搬到绥阳那一年。” 赵氏激动的拉着宋金枝，“老姐姐，我有个表妹在孙家做厨娘，这趟你跟我去，我带你找女儿去。” “当真？” 宋金枝惊喜不已，立马跟陈守仓交代了铺子里的事宜，又让乔氏继续染布，之后带着长安，就这么走了。 绥阳与福泉镇之间相隔二百里路，倒是也能走过去，不过需要两三天的时间。 都是一把老骨头的人了，还带着个孩子，又心急万分，宋金枝掏了银子，三个人坐了马车，从早上到颠簸到天黑，这才到了绥阳。 三个人刚下马车，旁边突然飞奔过一辆马车，宋金枝一把将长安拽过来。 好险，差点就伤着她的小孙女了。 正恼怒是谁家马车大半夜的如此莽撞，抬头望去，却清楚地看见晃动的车帘上，显出半个“唐”字。 宋金枝心口一窒。 那是唐家的马车。 也曾是她的马车！ 第158章 绥阳寻亲 刚被抱下马车的长安还有些迷糊，这会儿是彻底清醒了。 她揉了发酸的小屁股，“疼疼，屁屁疼。” 宋金枝稳了稳心神，给她揉了揉，“等以后赚钱了，奶奶也买辆马车，铺上软垫，宽敞又舒服，你在里头打滚儿都成，屁屁就不疼了。” 她望着那辆马车消失的方向，疑惑唐家的马车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这边，赵氏已经找了客栈，三个人准备先休息一日。 手里虽然有点闲钱了，但钱得花在刀刃上，两个人都不敢铺张浪费。 也是巧了，进了客栈才知道，今天只剩下最后一间客房了。 赵氏直呼运气好，宋金枝摸了摸小孙女儿的脸。 如果没带着长安，恐怕连最后一间客房都没了呢。 “掌柜的，绥阳城里有什么喜事吗？怎么客房这么吃紧？” “明天就是绥阳城的佛灯节，热闹得很。咱们城内的大户孙家，前一阵子连中三元，说这回要捐百盏佛灯，不少人都来凑这个热闹，客房自然吃紧。” 孙家？ 真是巧了。 宋金枝付了两日的房钱，又让掌柜做三碗面，送到客房里去。 赶路一天，赵氏饿坏了。吃完了自己的，宋金枝又把另外一碗没动过的，推到她面前。 “老姐姐，你不吃吗？” 宋金枝正端着自己那只碗，夹着面条喂给长安。 “我跟长安吃一碗就够了。” 赵氏有些不好意思，但她确实是饿，也就端起来吃了个干净。 吃饱后，赵氏直接就躺下了。 宋金枝跟长安洗漱好，这才和衣躺下去。 赵氏已经呼声震天，长安也累得睡着，只有宋金枝，半点睡意都没有。 唐家那辆马车，一直在她眼前挥之不去。 前世里，她的生意小有成色时就把她的姓氏“唐”字，绣在了车帘上。 如此一来，不管她的马车到哪里，大家就都知道，是她来的。 后来，她这个最被人看不起的商贾在京城里站稳脚跟，粗布车帘逐渐换成了绫罗绸缎，但那个“唐”字，却一直绣在上面。 不管走到哪里，所有人都知道，是京中最有钱的唐老夫人来了。 身边的小娃娃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小手胡乱抓着。 等抓到宋金枝的衣服，顺势靠进她的怀里，才安心的睡了。 宋金枝心头一暖，瞬间忘记前尘旧事。 翌日，赵氏醒的时候，宋金枝跟长安已经收拾好了。 赵氏赶紧翻爬起来，下意识的擦了擦嘴角，一边不好意思的拢了拢头发。 “不好意思啊老姐姐，我睡觉会打呼噜，昨晚是不是吵着你了？” 宋金枝摆摆手，“累了一天，我也打。” 赵氏这才少害羞了些。 等她收拾妥当下了楼，宋金枝这才正阳八经的看见了这绥阳城。 绥阳城是大地方，大街到处彰显繁荣，可见富足。 能在这种地方做大户的孙家，想来家底不少。 “老姐姐，这家的烧饼是最好吃的。” 赵氏买了三个烧饼，自己留了一个，给宋金枝递了两个。 宋金枝要把钱给她，被赵氏拒绝。 “老姐姐这是跟我见外呢？这一趟的所有钱都是你付的，就这几个烧饼，我还是有的。” 她指了指前头，说：“绥阳大街长着呢，赶紧先让长安吃点东西，别饿着了。” 宋金枝拿了一张烧饼给长安，让她拿着吃，自己昨晚没怎么吃，现在确实也饿了。 三个人一边吃饼，一边往前挤着。 可越往前，人越多。 宋金枝怕挤着长安，干脆把她抱起来。 长安手里的烧饼咬的全是小牙印，吃不下了也不敢说，就只老老实实的拿在手上。 她才两岁多，被大人牵着时只能看见自己这么高的东西，可奶奶抱着就不一样了。 她能看的更高，更远。 绥阳热闹，连摊子上的小玩意儿都是她没见过的东西。 在陌生的地方，一开始长安还有些怯怯的，可慢慢的，她胆子也大起来了。 她趴在奶奶肩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甚至还大胆的上手摸。 绥阳的小贩脾气好，又热情，一点儿不小气，反倒是弄得宋金枝有些不好意思，只能掏了三文钱买了个竹蜻蜓给她玩儿。 “老姐姐，前面就是孙家了。” 顺着赵氏所指的方向，宋金枝看见了前面的大宅子。 光从一个门头，宋金枝就看得出来，孙家的家底不是一般丰厚，怕是祖上还有些积蓄。 听说孙家儿子又连中三元，那更是威风了。 如果真是入朝为官，若是儿孙争气些，这样的家底怕是能活两辈子呢。 她还在想着这些，赵氏已经带着她往另外一边去了。 小长安不解：“奶奶，我们要去哪里？” “去侧门。” 宋金枝刚说完，赵氏就回头看向她。 “老姐姐还懂这个。” 宋金枝笑笑，“大户人家嘛，都是这么讲究的。” 到了侧门，赵氏拍了门，说了一个名字。 宋金枝往里看了一眼，见光是一道侧门，里头的假山石院就格外讲究。 等孙家的下人离开，她才问赵氏。 “这孙家以前是干什么的？” “听说祖上是做官的，不过后来又不做了，又因为家里本是绥阳人，就在这里安家落户了。” 等了一小会儿，才有个清瘦的妇人从里头出来，说是姓李。 见了赵氏，李妈妈先是一通亲戚间的寒暄，宋金枝实在有些等不及，便插了一嘴。 “那个，请问你们府上，有没有一个叫素英的丫鬟啊？” 李妈妈目光上下打量在宋金枝身上，最后摇头，“所有丫鬟被买进府里，主子都要重新取名字的？这么多年来，孙家的丫鬟来来去去的，谁知道哪个丫鬟叫这个名字啊？” 见宋金枝一脸失望，赵氏忙把李妈妈拉到一边去，低声说着什么。 片刻后过来，忙安慰说：“我跟她说了，咱们是福泉镇麓山村来的，让她帮忙打听打听你家素英的事儿。我们还要在绥阳待一天呢，明天再过来问问，没准儿就有消息了呢。” 宋金枝眼中燃起希望，忙掏出一只钱袋子，里面装了些铜板，约莫有五百文，沉甸甸的。 她把钱袋子塞进李妈妈手里，“还请妈妈帮我打听打听。叫素英，卖来孙家的时候大概八岁，从福泉镇，麓山村来的。” 第159章 你走吧，你女儿不想见你 李妈妈看着宋金枝，心道这乡下来的老太婆，倒是懂规矩。 她在孙家做厨娘，除了每个月的工钱，还有不少油水能捞。 这一点钱，她还真看不上。 可她也知道麓山村贫苦，还是赵氏带来的人，便也不再嫌弃，收了钱，答应帮人办事儿。 赵氏有些抱怨，找人也就是问一嘴的事儿，怎么还收起好处来了。 宋金枝拉着她，“孙家是大户，丫鬟肯定不少。李妈妈要进去找人，肯定得给下人们一些好处。我托她办事儿，那点钱算少的了。” 他们顺着原路折回，走到孙家大门前，正好遇上了那辆车帘上绣着“唐”字的马车。 宋金枝脚步一顿，浑身血液凝滞。 她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那辆马车，他倒是要看看，今天车上坐着的是哪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眼看车帘子被人掀开，宋金枝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她想着，不管是哪个白眼狼从马车里下来，她都想上去掐断这个人的脖子。 这时，一个穿着富贵，颜色却黯淡的老婆子从马车上下来。 宋金枝不认识这个人。 “老姐姐，咱们往前走吧？” 赵氏出声提醒，宋金枝才回了神。 再定眼一看，那婆子已经进去了。 宋金枝压着疑虑，想着一会儿找机会问问别人。 赵氏带着她去看了蚕，也谈好了价格，约定好明天再来给钱拿货。 正往客栈去的时候，宋金枝借口说要带长安四处逛逛。 正好赵氏也有事儿，就自个去忙自个的。 那辆马车还在孙家门口，今天镇上热闹，孙家还要捐献佛灯，这么大的事情，孙家门口一直都有不少人。 宋金枝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嘴巴说个不停的妇人。 她抱着长安走过去，想听听她在说什么。 “你知道这是谁家的马车吗？是京城唐家！唐家两位老爷都在朝为官，唐老夫人的家底富可敌国，人家就是个车轱辘就抵得过你们家里三代的积蓄。” 这话说的夸张，可大家都信了。 一个家里出了两位官老爷，多了不起啊？ 老夫人还这么有钱，家底丰厚也不奇怪。 可说了半天，宋金枝还是没听见自己想听的。 她挤到跟前，明知故问：“刚才进去那位就是唐家的老夫人吗？” 妇人轻嗤，“老夫人早死了。来那位，是唐家大夫人的人。” 说完，她突然压低了声音。 “唐家两位老爷正在分家产，想要先巴结孙家，要不能千里迢迢给孙家送礼？” 宋金枝故作吃惊，“为什么要巴结孙家？” 妇人神情微妙，“你不知道？唐家是商贾发家，后面才入仕为官的。孙家虽然出了个连中三元的小少爷，但手中捏着绥阳至北的绸缎生意。唐家想要稳住京城富商的名号，肯定是要巴结孙家的。” 原来如此。 前世那两个白眼狼也提过这事儿，只是没说是孙家而已。 当时她正好要回乡探亲，便说亲自来看看，没想到路上就被害死了。 她把长舌妇人拉到一边去，低声问：“大妹子，你知道唐家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吗？” 有人愿意听，妇人就爱说。 “唐家老夫人病死以后，生意一落千丈，家产也被挥霍掉大半。那两个儿子争家产，无所不用其极，在京中已是笑话了。” 宋金枝安静听着，心里却连连冷笑。 把她害死，却告知外人她是病死的。 她早知道两个儿子挥霍成性，可没想到，只半年多的时间，她那么多的家产就被挥霍了大半？ 简直畜生不如。 可冷静下来一想，既然孙家捏着这么大的绸缎生意，宋金枝肯定要把握住的。 绸缎就是蚕丝制成，等她有了足够的蚕丝，这些就是她来跟孙家做生意的资本。 不仅是孙家这边，往后只要是事关唐家的生意，她宋金枝，全都要抢过来。 心里下了决定，宋金枝整个人都轻松许多。 趁着机会，她带着长安四处逛了逛，最后才回了客栈。 赵氏也刚回来，外出这一趟其实是给孙子买药去了。 “梅花巷里那位大夫实在了得，什么病都能治，药钱收的也不贵。要不是他，我家孙子早就死了。” 宋金枝眼皮子跳了一下。 “若是两三年前断骨的旧伤，或者心智不全，也能治吗？” 赵氏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是你家亲戚吗？你可以带过去问问，没准儿他真有本事治好呢？” 宋金枝含糊的应付过去。 夜里，宋金枝带着长安，被赵氏领着去看了绥阳的佛灯节。 几千盏的佛灯，从城内一直排到城外的吉安寺，最后请入大殿。 威严、肃穆、更是震撼。 长安困得一直揉眼睛，宋金枝跟赵氏打了招呼，想想带着长安回去。 正在这时，有人簇拥着一位老夫人过来，身边的家丁护卫把看热闹的人挡开，只给他们老夫人经过。 宋金枝看过去，远远的看见搀扶在老夫人身侧，低着头的大丫鬟，似乎有些眼熟。 这时，赵氏拉着宋金枝，激动的告诉她：“这位就是孙家的老夫人了。” 宋金枝的目光不再看着那个大丫鬟，而是看向了那位老夫人。 天太暗了，宋金枝看不真切，唯独瞧见那位老夫人身上衣服的料子是极好的锦云绸。 这可是天底下唯一能与唐家绸缎相争的一匹。 这孙家，果真有点本事。 等孙老夫人一行人进了大殿，宋金枝才抱着长安回来了。 又是一夜无眠。 天亮后，宋金枝见赵氏跟长安都还没醒，就眯了一会儿。 半个时辰后，就都起来了。 宋金枝她们先去了孙家，等到巳时李妈妈才出来，神色微妙的看着宋金枝。 “李妈妈，可有我女儿的消息？” 赵氏急着催了两声：“你快说话啊。” 李妈妈点了头。 “你确定你女儿，叫素英？陈素英？” 宋金枝大喜，“是，她就叫陈素英。” 赵氏也替宋金枝高兴，催着李妈妈赶紧把人带出来，让她们母子二人见见面。 可谁知，李妈妈却摇头。 “你走吧，你女儿不想见你。” 第160章 从未收到的家书 宋金枝有些失望。 可她在来这一趟之前，心里就已经有了这个答案了。 当年这个三女儿跪在原主身前，求亲娘别把她卖了。 她死死的抓着亲娘的衣服，连声哀求，脑门都要磕烂了。 可原主却为了那点钱，为了让她放手，说尽了难听话。 这个女儿，是恨着宋金枝的。 赵氏把李妈妈喊到一边去，低声说：“你就不能把人喊出来，好歹也让他们见一面呐。” 李妈妈摇头，“你是不知道，她女儿在孙家，也是个能说得上话的，我是什么身份，哪儿有资格把她请出来。” 赵氏一喜，“素英做姨娘了？” “那倒没有。不过她现在老夫人跟前当差，是老夫人院子里除了主子最大的丫鬟，你说我请不请得动。” 宋金枝眉心狠狠一跳。 她一把抓着李妈妈，问：“昨天佛灯节，那个搀扶着孙老夫人的大丫鬟，就是她吧？” 李妈妈把手甩开，“见过不就得了，还找上门来追问。当年要是舍不得，何须把女儿卖了。” 说罢，李妈妈连赵氏都不理，就这么回去了。 侧门砰的关上，只有下赵氏满脸尴尬。 “老姐姐，你看这……” 宋金枝摇摇头，“算了。回去吧。” 长安仰着小脑袋，问宋金枝。 “奶奶，你想见她吗？” 宋金枝一下子哑巴了。 她想，要不也不会来这一趟。 可素英不想见，那就算了吧。 来见她，只是想着如果这个女儿过的苦，自己就想办法把她买回来。 可素英已经是老夫人跟前的大丫鬟了，日子过的必然不差。 如此也好。 宋金枝拉着小孙女，嘴角挂着牵强的笑。 “走吧，回家。” 长安回头，频频看向那扇侧门。 等她们走出拐角，侧门被人打开，一道身影追出来。 是个女子，模样跟宋金枝有六分相像。 她追到路口，踮着脚的往人堆里找，却再也找不到宋金枝的影子了。 宋金枝跟赵氏付了钱，拿了蚕，这才又坐了马车回来。 来往接送赶路人的马车都是停在驿站外的，宋金枝才刚把长安抱上马车，又帮着赵氏把买来的幼蚕盒子一个个的搬到马车上。 刚才她就看见旁边有几个人匆匆的往驿站里去，片刻后，这些人又欢欢喜喜的出来，每人手里拿着一封信。 宋金枝问车夫，“这些人怎么来这个地方拿信？” 因宋金枝赶着回去，所以直接租了一辆马车，价钱也比平时接散客高不少，车夫心里高兴，也乐意回答宋金枝。 “他们都是来拿参军家人寄回来的家书。” 宋金枝心下一沉。 可原主那个二儿子的家书为什么一次都没往家里寄过？ “这些家书多久能寄回来一次？” 车夫笑道：“那可说不准，想家想媳妇儿的寄的就勤快一些，也有些一年半载的都不会寄一封回家。” 宋金枝上了马车，又往那边看了一眼。 “怎么知道都是参军的家人寄过来的呢？” “大娘你不知道？朝廷的规矩都是这样的，军中来往的信件都是往驿站进出，有人专门看管这些，也不怕丢失。要是多年没有写信回家，那大概就是战死在前线了。” 宋金枝心头一紧，喉间好像哽着什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到福泉镇上的时候，已经是亥时了。 “天太晚了，你带着孙女儿回去太危险，不如今天就睡在我们家吧。” 赵氏才说完，春华便要去收拾屋子。 可他们家才有这么几间房，宋金枝他们要住下来，春华跟韩武就没地方睡了。 宋金枝婉谢赵氏的好意，执意要带长安回家。 韩胜一哂，“大娘，我送你回去。” 宋金枝没拒绝，“有劳你了。” 乔氏已经歇下了，听见她们回来，忙起来烧火，准备做饭。 宋金枝满脸疲惫。 “不用了，我们在路上对付过两口了。” 说完，她抱着已经熟睡的长安直接进了屋。 清晨，宋金枝是被满儿闹脾气的声音吵醒的。 听见声响就在门口，她忙起来，打开房门，低头一看，满儿正站在门口，仰着脑袋大哭不止，乔氏怎么也哄不好。 “他怎么了？” 还没等乔氏说话，满儿就从宋金枝身边挤了进去，看见被窝里那个小小的人儿，他明显愣了一下。 紧接着，他穿着鞋子的跳上了床，一把掀开了被子，把还在睡的长安摇醒了。 乔氏要把他抱走，宋金枝却不在意。 “满儿几天没见着长安想她了吧？让他跟长安玩儿。” 这几天里，铺子里的事情都是交给陈守仓，而乔氏负责继续染布，人家定制的新衣，则是周月娥在做。 昨晚上正要收回来三匹染布，宋金枝喊乔氏拿来给她看看。 染色均匀，染色的时间也把握的刚刚好，乔氏现在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宋金枝又问起了这两天铺子里染布的买卖情况。 乔氏如实回答，“也卖过两匹整布，但大部分卖的还是散的。” “成衣呢？” “后面又有人来定了两身。” 宋金枝点头。 乔氏往隔壁看了一眼，说：“娘，一会儿带着长安去铺子里吧，让他们在铺子里玩儿。” 连乔氏都知道只要有长安在，铺子里的生意就能好。 可见宋金枝不说话，乔氏又把头低下了。 “老二媳妇儿，你……” 宋金枝刚说了几个字，对上乔氏那双眼睛，剩下那些话她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我先去镇上，今天你就带着长安跟满儿在家吧。” 乔氏追出去，“娘，你不吃早饭了？” 宋金枝哪有胃口。 到了镇上，宋金枝直奔驿站，一位上了年纪的驿夫正在整理着今天刚送来的信件。 宋金枝心跳如雷，声音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那个，有没有一个叫陈守安的信？” “陈守安？” 驿夫找了找，“是咱们福泉镇的人吗？” 宋金枝赶紧报了家里的地址。 驿夫把今天的信翻找了一遍，又问：“上回接到家书是何时啊？” 宋金枝如鲠在喉。 “从未接过我儿子的家书。” 第161章 难道老二真的战死了？ 驿夫动作一顿，抬头看着面前的老妇。 “从来没有？你家竟一次都没来问过？” 宋金枝羞愧不已。 陈守安跟乔氏感情极好。 他走之前乔氏正大着肚子，他必定会挂念妻儿，就算大字不识一个，也肯定会叫人帮忙写信来报平安的。 别说乔氏不知道驿站能有信件往来，就连宋金枝也不知道，才一直没来取过。 所以，宋金枝觉得，陈守安一定寄过信的。 “能不能替我找找，看看前几年有没有寄过信来？” 驿夫不耐烦的摆摆手，“没看见我这边这么多活儿，哪儿能光顾你一个人啊。” 宋金枝往桌上看了一眼，“我认字，我来帮你弄这些。” 她正要动手，却被驿夫挡开。 “去去去，这些哪儿是你能动的？要是丢了少了的，上头要怪罪下来的。” 对方说的还是客气了，要是直白些的，大概会指着宋金枝的鼻子，骂她偷东西。 宋金枝也不走，就在旁边等着。 她眼看着大家欢欢喜喜的取信，又欢欢喜喜的离开。 直到桌上那一堆信件都被人取走，一封不剩。 宋金枝已经在旁边干等了一天，连口水都没喝过。 驿夫看着她可怜，把她喊进来。 “你说，你儿子叫什么？” “陈守安。守卫的守，安全的安。” 驿夫又问了陈守安投军的时间，听说已经是四五年前的事情了，连声叹气。 “要是没找到，你该知道是什么原因吧？” 宋金枝点头，“我懂。” 驿夫转身给她找信。 驿站里倒是还有一些无人认领的信，但年份太久，这些信放在一起，有些已经发霉糟烂，有些被老鼠啃噬，就算是真寄来的，能不能找到还得两说。 宋金枝又等了大半天，心里那点期待随着暗下来的天色，住进沉入谷底。 难道老二真的战死了？ 哎，原主真是造孽啊。 心灰意冷的宋金枝正打算离开，却听见驿夫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这！” 宋金枝跑过来，拿着那几封已经快要糟烂的信，双手颤抖的厉害。 “只有这三封，剩下的都不是你儿子的。” 年份已经有些久远了，又一直被压在下面，这三封信发黄糟烂，宋金枝都不敢太用力，就怕碎在自己手里。 谢过了驿夫，宋金枝赶紧找了个地方，小心的把信打开。 这些信果真已经黏在了一起。 她每一寸力气都用的格外小心，生怕弄坏了。 “娘！” 陈守仓声音响起来的一瞬间，吓得宋金枝双手一抖，差点撕了手里的信。 “你怎么在这？” 陈守仓赶过来时，宋金枝赶紧把信收好。 “你不在铺子守着，跑过来干什么？” 陈守仓满脸焦急，抬手往她额前试了试，反被宋金枝挡开。 “干什么啊？” 陈守仓急得大喊：“娘，你糊涂了？你看看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 宋金枝抬头一看，天早已全黑。 已经是晚上了。 “什么时辰了？” “这马上就要到亥时了！” 陈守仓扶着她往外走，“二嫂跟月娥，还有韩大哥他们已经找你半天了。” 宋金枝心下一沉，“那长安跟满儿呢？” “赵大娘看着呢。” 宋金枝刚刚松了口气，又听陈守仓问：“娘，你拿着什么啊？” 她忙把信小心的收起来。 “没什么。” 陈守仓先把宋金枝送到铺子里等着，这才赶着去接两个孩子过来。 乔氏跟周月娥那边也已经说好了，若是铺子没亮灯，那就直接回家去。 若是亮着灯开着门，就是宋金枝已经找着了。 没多会儿，乔氏跟周月娥先回赶过来，看见宋金枝，才松了一口气。 “娘，你跑哪儿去了？” 乔氏语气抱怨，可仔细听，她声音里还带着些颤抖，想来确实是担心宋金枝。 周月娥还算是能沉得住气，还知道赶紧给宋金枝倒了杯水来。 “去办了点事儿。” 乔氏心放下来，说：“你大清早就走了，一整天都没回来。我实在放心不下，就只能告诉四弟了。” “我这么大的人了，又不会丢了。” 一杯水下肚，宋金枝才觉得自己又饿又渴。 周月娥立马又给她倒了一杯水，“娘，你饿了吧？咱们是回家吃，还是出去垫一口？” “回家吃吧，我们几个都还没吃饭呢。” 陈守仓领着两个孩子回来，长安立马扑进宋金枝怀里。 “奶奶，你去哪里了？” 见她眼睛都肿了，明摆着是哭过。 宋金枝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小脸儿，“怎么还哭鼻子了？” 听了这一句，长安才哇的哭出声来，小手紧紧的抓着宋金枝的衣服。 奶奶一天都没回来，她以为奶奶不要她了。 陈守仓这一路赶的急，一左一右的抱着两个孩子回来的。 这会儿连着喝了两杯水，才终于少喘了些。 “长安这丫头，在韩家愣是一声都没哭，就刚才看见你才哭出声的。赵大娘给他们添了一碗饭，但只有满儿吃了几口，长安愣是一口都没吃。” 说罢，陈守仓喊着周月娥熄灯。 “媳妇儿，回家随便做点东西，今天先对付一口吧。” 宋金枝摆摆手，“这么晚，就别折腾了，刚才我看面馆还开着门，老四，拿点钱，我们去吃面。” 陈守仓看了自己媳妇儿一眼，这才应了一声，去拿钱。 到了面馆，陈守仓给每人点了一碗素面。 “这哪儿行，你们都累了一天了，难道连口肉也吃不得？” 说罢，宋金枝又要了二两酱牛肉。 现在老陈家的日子比起以前好过不少了，虽然不至于顿顿肉蛋，但还能抓鱼吃，也算是不错了。 可这酱牛肉还是太奢侈了些。 酱牛肉上桌，谁都不敢先夹，都低头吃着自己的面。 宋金枝先给长安一块，又给满儿一块，最后才轮到自己。 见她先动筷子，剩下这三个人才一人夹了一块酱牛肉。 “别省着，不就是一块酱牛肉，以后咱们家的生意好起来，好吃的还多着呢。” 几个人这才放宽了心，细细的品起从没舍得买过的酱牛肉。 尝着酱牛肉的香味，陈守仓满足不已。 可看向宋金枝，他还是又问起来：“娘，你今天办什么事儿去了？那几封信是谁寄来的？” 第162章 她可不是只会被狗咬的肉包子 乔氏也跟着抬起头，好奇的看着宋金枝。 宋金枝收敛着神情，语气淡然。 “就是一些生意上的事情。等谈下来再跟你们说。” 听说又有生意，桌上几个人都很高兴。 吃了饭回了家，洗漱完后，宋金枝叮嘱乔氏早点睡，可她屋里的灯，却是点了一夜。 她小心谨慎，直到半夜才把这三封信完全打开。 信确实是陈守安寄来的，只是其中两封是请别人写的，字迹十分好看。 所写的无非就是问候乔氏和未出世的孩子，却没有一个字提及宋金枝这个做母亲的。 宋金枝长叹一声，这个二儿子，心里也是恨她的吧。 最后一封信，字迹歪七扭八，可一笔一划又写得极其认真。 信上只有四个字：一切安好。 宋金枝想，这大概是陈守安学了字，自己写来的。 这封信是四年前寄来的，据驿夫所说，再也没有别的信了。 宋金枝心下一沉。 他这个二儿子，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宋金枝心绪难平。 她完全可以抛下老陈家的事情不管，并且她刚重生过来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 前世，她一心托举两个儿子，可回头想想，那两个白眼狼就只会一味的索取，吸她的血，撕她的肉。 所以她对老陈家的人没有一点儿期待。 可陈守仓老实本分，乔氏虽然怯懦胆小，但其实两人都很孝顺。 做了这么久的宋金枝，她已然把陈守仓跟乔氏当做了自己的儿女。 连带着被原主卖掉的女儿，被撵去参军的二儿子，也都心存愧疚，想要补偿。 如今素英过的好，宋金枝就不说什么了。 可是她的二儿子…… 她怎么跟乔氏交代，如何对得起满儿啊。 “娘，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隔壁的乔氏起夜，见她屋里还点着灯，赶紧在门口低声问着。 宋金枝把信收好。 “没什么，长安踢被子，我起来看看。” 乔氏应了一声，脚步声才走远了。 宋金枝吹了灯，这才躺下来，可心里的东西太多，翻来覆去半天都没睡着。 隔天一早，宋金枝先去小儿子家里看看那些蚕，到了门口，正好遇上刚从山上采了桑叶的儿子儿媳回来。 小两口有说有笑，看着感情极好。 见她等在门口，陈守仓赶紧开了门，而周月娥，则是扶着宋金枝进来。 “娘怎么来的这么早？我现在就去烧火做饭，一会儿我再去把二嫂他们喊过来。” 宋金枝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自顾自的去看那些蚕。 陈守仓浑然不知，周月娥拉了他一把。 “娘怎么了？” 陈守仓跟过来的时候，宋金枝正把昨天晾干了水头的桑叶洒在蚕匾上，等着蚕都爬上来，又把下面那些旧的桑叶收拾干净。 要想把蚕养好，干净卫生就是首要的责任。 他认真听，一边跟宋金枝清理蚕匾。 “娘，你有心事？” 宋金枝有些意外，可转念一想，她这个小儿子傻愣愣的，脑瓜子关键时候才会机灵，这种时候，肯定是被媳妇儿提醒了才过来问的。 “你有没有你二哥的消息？” 陈守仓摇头。 好端端的，怎么问起二哥来了？ 宋金枝已经背过身去，继续清理着下一个蚕匾。 “没有就算了。这话不用跟你二嫂说，免得她心里难受。” 一连着几日，陈守仓都忙在铺子里。 染布的生意也有，但慢慢的，买成衣的人越来越多，宋金枝早早的把春华跟郭氏喊来，连带着周月娥，一块儿在院子里做衣服。 三个女人有说有笑的，日头一晃眼就过去了。 而乔氏，则是跟宋金枝在家里染布，闲暇时，婆媳俩又去地里忙活忙活。 这天大清早的，宋金枝就喊着乔氏上山，摘了好多青柿子来。 虽说山里的东西没主人，但都是一个村子的，等柿子成熟，大家上山砍柴都喜欢捡两个来。 现在看见她们婆媳俩摘了这么多的青柿子，顿时有人不满起来。 “我说宋金枝，这些柿子都还没熟呢，你也吃得下去？” “吃什么啊，她明摆着就是浪费。” 说话的正是陈二虎他娘，跟向来跟宋金枝不对付的何氏。 “她自己过好日子，也不想别人过好日子。这柿子她吃不着，也不让别人吃。” “赚了这么多钱自己去外头买啊，怎么尽干这种缺德事。” 乔氏听不下去，想要跟他们理论。 宋金枝可不是只会被狗咬的肉包子。 “这山是你们家的？你们家出钱买了？既然不是，你在这狗叫什么？” “管得这么宽，是不是粪车往你们家门前经过都得跑出来尝尝咸淡？” 乔氏恶心的捂住口鼻，好像她们两个身上当真有什么味道。 宋金枝看着陈二虎他娘，意味深长的说：“早知道你们喜欢，当初我家染布被人泼了粪水，就该让你们先来尝尝。” 陈二虎他娘脸色一变，正要开口，又被宋金枝指着鼻子骂。 “舌头这么长，不如把自家大门舔干净些，光在这里长舌，是怕下地狱鬼差拽不出舌头吗？” 听说干了坏事的人，死后要被关在十八层地狱，受尽折磨。 而宋金枝刚才所说的那些，就是其中一层的罪过。 陈二虎他娘脸色大变。 她不知道自己下不下地狱，但上次王虎的警告她可还记得呢。 顿时，她丢下何氏，转头就跑了。 何时骂骂咧咧的，刚一转头，嘴里就被塞了个青柿子。 “呸呸呸！” 青柿子又苦又涩，根本就不是人吃的东西，给何氏难受的一直用袖子擦着嘴巴。 “呸什么啊，不是想吃吗？” 见宋金枝还要动手，何氏捂着嘴慌张跑开。 “一点儿记性都不长，没脑子的蠢货。” 乔氏忍着笑。 上次被喂了一嘴土，这回又被喂了青柿子，可不就是不长记性。 两人背着背篓去了河边，把柿子都清洗干净，这才又背着往家走。 “可是娘，上次用柿子染的那些褐色的布还没卖完呢。” 宋金枝擦了擦额头的汗，正要说话，却见家门口站着个意想不到的人。 第163章 乔氏娘家来人了 “娘？” 乔氏疑惑的看着站在家门前的妇人。 那是她的亲娘，吴氏。 看见女儿，吴氏眼眶通红。 乔氏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的看向婆婆宋金枝。 宋金枝点点头，“进去说吧。” 进了家，吴氏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砌起的院墙。 可她分明记得，这院子以前不是这样的。 紧接着，大屋里传来孩童的嬉闹声。 吴氏站在院中，往里看，只瞧见有两个小娃娃蹲在地上，不知道在玩什么东西。 乔氏赶紧把背篓放下，“娘，出什么事儿了？” “我去窝棚那边找你，可那边全是荒草。问了你们村的人，才知道你搬回家住了。” 吴氏眼泪说掉就掉，到了后头，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缓了半天的劲儿，她紧紧抓着女儿的手，张了张嘴，又看见宋金枝还站在水缸边整理那些青柿子。 她知道，女儿的这个婆婆最是难缠，她可不敢让宋金枝知道。 她看了看乔氏的屋子，意思是想进去说。 “娘，我现在搬过来了，我住在这。” 她指了指大屋隔壁的房间。 吴氏有些惊讶，但神情还是想要进屋的。 “亲家母，喝杯水吧。” 院子里就有桌子凳子，宋金枝把出门前倒好的凉白开拿过来，给吴氏倒了一杯。 吴氏知道女儿受婆婆欺负，对宋金枝，没什么好脸色。 “我跟我女儿说几句话。” 宋金枝没说什么，刚要走，就听乔氏说：“都是一家人，没什么不能听的。娘，你刚下山来，就坐着歇会儿吧。” 在吴氏的震惊中，乔氏把宋金枝拉着坐下来。 宋金枝心里大概已经猜到了什么，她坐下来，也确实想听听乔氏的意思。 吴氏的时间耽搁不起，现在也管不了太多了。 “女儿啊，你手上有多少钱，能不能先借我一些？你弟弟在外头闯了祸，要赔二十两银子。说是三天之内赔不出来，要砍了他的手。” 乔氏那张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 “怎么会！” 宋金枝放下刚抬起来的水杯。 她就知道，吴氏来这一趟，只会说钱。 吴氏眼睛都要哭瞎了。 “你弟弟根本没挨着他们，非说马受惊要把他抓起来，就是要讹那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 乔氏能拿得出两百文，挤一挤，或许还能跟宋金枝借二两银子。 织云轩的账面上都没有二十两，她上哪儿找钱来？ 宋金枝皱起眉，“他们这样讹人，怎么不报官府？” 吴氏没好气。 “要是寻常人家，敢一开口就要二十两吗？这就是京城来的大官，就算是我告上县衙，县太爷也只能说是我的错。” 京城？ 大官？ 宋金枝心里咯噔一下。 “可知道这个京城来的，姓什么？” 吴氏疑惑的看着她，“你管人家姓什么？” 宋金枝的脾气吴氏可太清楚了。 她把女儿欺负的这么惨，乔家不来找她的麻烦已经很不错了，她看见乔氏来了娘家人，早该夹着尾巴躲着才是，怎么还有脸在这问东问西的。 可谁知，乔氏竟扑通跪在宋金枝面前。 “娘，你能不能借我二十两银子？以后我的工钱一分不要，全都还在账上。” 吴氏赶紧把女儿扶起来。 “你求她干什么？她有钱都贴补大儿子一家去了，怎么可能给你。” 乔氏却不管，推开亲娘的搀扶，只求着婆婆宋金枝。 宋金枝皱紧了眉头，只盯着吴氏问：“那个京城来的人家，是不是姓唐？” 吴氏那张老脸瞬间灰败下来。 他儿子的事情，已经传到麓山村了？ 乔氏还要求着宋金枝借钱，只能催着母亲吴氏。 “娘，你快说话啊！” “对。是姓唐，听说这家的两位老爷都是京城里的大官。” 宋金枝猛然起身，“你看见那两个人了？” 吴氏摇头，“没看见，就只是一辆马车而已。不过听说车上坐着的人身份地位不低，就是她一口咬定我儿子惊了马，让我们赔钱的。” 说罢，她对着乔氏比画了一下。 “当时你弟弟跟马车之间相隔这么远，那马动都没动过，怎么可能惊着。” 吴氏来来回回说的就是那些话，乔氏正心乱着，听着更觉烦躁。 “娘，你别说了。” 乔氏转头又求着宋金枝，“娘，你借我二十两吧。” 宋金枝摇头。 “老二媳妇儿，你知道的，我没这么多钱。” 正说着，满儿从屋里跑出来，见乔氏跪着，他也学着跪，小脑袋一直看着亲娘，不明白她在干什么。 可见娘哭，他又抬起小手，轻轻帮乔氏抹去，接着又呼呼的吹了吹。 “娘，不痛。” 吴氏惊的说不出来。 满儿，竟然会说话了？ 看见小孙子，宋金枝的心终于软下来。 她把满儿抱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也喊着乔氏起来。 “奶奶。” 长安跑到宋金枝跟前，小手拉着她，一边好奇的看着吴氏。 吴氏又是一惊。 奶奶？ 这孩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怎么从没听说过？ 听长安喊奶奶，满儿又爬起来，学着长安一样拉着宋金枝，歪着小脑袋，神情里全是疑惑。 “奶奶？” 恍惚间，原主的记忆袭来，眼前满儿的模样与原主二儿子的相貌重叠在一起。 宋金枝把满儿拉到身边，心软下来。 “这二十两我可以去借，不过这钱，得我去给。” 听宋金枝同意，乔氏瞬间松了一口气。 可吴氏不同意。 宋金枝的为人她最清楚了，借到那二十两，宋金枝转头就给大儿子去了，到时候还要把账算到别人头上。 二十两啊，乔氏怎么还得起！ “好，我们同意。” 钱，谁送都是送，只要弟弟能回来就行。 听说唐家那些人现在就在镇上的客栈里，宋金枝立马赶了过去。 织云轩刚开业没几天，盈利所得根本不够二十两银子。所以到了镇上，宋金枝直奔赵掌柜那里借钱。 赵掌柜爽快，直接从账上支了银子给她。 拿着钱，宋金枝立马去了客栈。 唐家的马车果然停在那里。 宋金枝稳了稳心神，提步走进去。 她倒是要看看，这位张口就要二十两的唐家人，究竟是谁。 第164章 这二十两银子就当买个教训 知道她来赎人，这些人却不急着要钱，而是把她晾在外头。 直到半个时辰后，才有人把她喊进去。 福泉镇是个小地方，哪怕是最好的客房也只有这么点儿大小。 宋金枝进了屋，一眼就看见了端坐在桌前的婆子。 这就是那天从唐家马车上看见的那个，听说，这是她那个大儿媳的人。 可她到死之前，从未见过这个人。 “这么快就凑够二十两银子了？” 婆子的声音带着傲慢轻视。 身份不同，宋金枝不会与她硬碰硬。 她低着头，回答的也算是老实本分。 “小儿莽撞，惊扰了贵人。听说之后，家中四处借钱。” 说罢，宋金枝把那二十两银子递过去。 婆子正要伸手去拿，又听宋金枝说：“本来家中只借到十五两银子，刚好我从绥阳孙家回来，老夫人赏了我五两银子，这才凑齐的。” 婆子的手微微一颤，“孙家？你跟孙家是什么关系？” 宋金枝说：“我女儿，是孙老夫人跟前的大丫鬟，沾了她的光，去了佛灯节，见了孙老夫人。老夫人心善，体谅我女儿，让我得闲多去见见我女儿。” 听完这些，婆子再看宋金枝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 “那你女儿，在孙老夫人面前是能说得上话的？” 宋金枝露出得意，“孙老夫人最信任我女儿了。” 婆子笑道：“你儿子的事儿，我可以不追究，但你女儿需给我们唐家多美言几句。” 宋金枝假装不懂，“贵人要我女儿如何做？” 婆子把她喊到跟前来，说：“你就说，唐家大夫人的货，还请孙老夫人行个方便。” 宋金枝哎哟一声，“贵人要是不说，我还以为您这一身贵气就是夫人呢。” 婆子被哄得大笑不止。 “你倒是会说话。我只是大夫人的乳娘而已，这回是来帮她办事儿的。” 宋金枝露出谄媚，“贵人需要办什么事儿？小人可以帮忙的。” 婆子收敛了笑意，眼底带了些防备。 宋金枝尴尬的笑笑，又退到了一边。 收了钱之后，她才喊人把乔家的小儿子带上来。 “你家这个儿子，太鲁莽了。这也就是在你们福泉镇这种小地方，要是换做京城，这可是掉脑袋的事儿。” 乔李认出宋金枝，不由的瞪直了眼睛。 他刚要说话，就听那婆子说：“你娘来赎你了。以后听话些，别看见有钱人家经过就往上蹭。磕碰是小事，要是伤及人命可就不好说了。你们走吧，这二十两银子就当买个教训。” 宋金枝拽着乔家这个小儿子，押着他的后脑勺谢了恩，这才带着他离开了客栈。 乔李挣脱开宋金枝，站在一边四处张望着自己的亲人。 他衣服沾了些，头发散下来些，看起来有些狼狈。 谁知下一刻，他的胳膊又被宋金枝死死抓住。 “他们有没有说过什么？” 乔李觉得莫名其妙。 “他们说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宋金枝抬手往他的后脑勺上打了一巴掌。 “赎你这二十两银子是我出的，你说跟我有没有关系？” “不可能！你的钱只会给你家那个大儿子。” 宋金枝又打了他一下。 “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叫你娘，来跟乔氏要钱的？现在得了便宜就不认账是不是？” 她揪着乔李的耳朵，用力一拧。 “你信不信，我这就把你送回去，让他们打断你的手脚。” 乔李哆嗦了一下，再也不敢吭声了。 宋金枝追着问：“你听他们说什么了没有？” 乔李想了想，“说什么，堰州的染料一定要在二夫人之前拿到手。” 堰州的染料？ 宋金枝心上一惊。 堰州有个乱石山，里面会有一种花青色的石头，研磨成粉之后可以染布，也可以作画，已然是大祁最珍贵的染料，一价千金。 这种石头每四年会才会生成，而今年，正好是第四个年头。 唐家那两个儿媳妇儿染布的本事是她教出来的，连这些也都是她告诉那两个人的。 现在她死了，这两个人为了抢家产，抢生意，所以才想着要巴结孙家，抢着去堰州找染料。 虽然当初她将此事告诉两个儿媳妇儿，但真正知道这个地方的人，只有宋金枝而已。 她稳住心神，又看了眼乔李，告诉他，“你娘在我家，你去接她吧。” 顿了顿，宋金枝又叹了一声。 “顺便去看看你姐姐吧。今天要不是你姐姐，我不会管你家的事儿。” 乔李不屑。 他才不想看乔氏呢，一眼都不想。 此时，麓山村。 吴氏一直站在大门口等着，直到看见儿子的身影，这才放下心来。 乔李只是远远站着，喊着吴氏回家。 可明明吴氏身后站着的就是他的亲姐姐乔氏，他却直接别开脸，好像不认识她。 乔氏心里难受，张口想说些什么，却见弟弟已经转身走了。 而吴氏，也只是朝着宋金枝说了一声谢，之后就匆匆追着儿子，也走了。 宋金枝哼了一声，喊着乔氏回家。 关上大门，宋金枝把乔氏喊到屋里。 “你给你娘钱了？” 乔氏摇头。“我没有。” “那把你的钱拿都拿来给我。” 乔氏明显一愣，却杵在原地不动。 宋金枝冷笑。 “怎么？拿不出来？” 乔氏红了眼眶。 “我娘家困难，所以我才给了一些。不过娘你放心，我说了，这二十两银子你从我的工钱里扣。” 宋金枝的手重重拍在桌上，把乔氏的话吓了回去。 “你娘家是现在才困难的吗？你娘口口声声说没办法才来找你，但她是真的没办法吗？还是一开始就是冲着你的钱来的？” 乔氏低着头，没说话。 又是这个死样子。 宋金枝气不打一处来。 难怪原主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个儿媳妇儿。 “我知道你娘接济了好几回，你心里一直念着你娘的好，维持着娘家关系。虽说这回不是你娘家兄弟的错，可说实话，这些年他闯的祸也不少了，否则当初你家也不会要把你卖出去。是我家老二愿意娶你，才免得你嫁给那个老鳏夫。” “就是因为少了一两银子，乔李挨了人家一顿打，所以一直记恨到现在，不愿意跟你相见。” “可这些年你们家缺钱，你娘来跟你要过一回银子没有？现在你刚有了点钱，怎么你娘就找上门来了？” 第165章 人心最是可怕，任何人都赌不起 乔氏不说话，眼泪却一直往下掉。 宋金枝一把将手边擦桌子的抹布甩在她脸上。 “王翠花那一家子，还有周月娥娘家那些吸血鬼，你难道忘了吗？” 乔氏猛地抬起头，“我娘家不是那样的人。” “那是你以为！” 宋金枝语气陡然变得严厉，“把你那点猫尿给我收住了！会哭有什么用？哭就有二十两银子了吗？哭就能救你弟弟了？哭就能帮衬你娘家的困难了？” 乔氏被她喝住，真的是一滴眼泪都不敢流了。 两个小娃娃站在门口，怯生生的看着宋金枝。 满儿想往前来，长安忙拉着他，踮着脚在他耳边说了什么，满儿又高高兴兴的跟着她去别的地方玩儿了。 宋金枝缓下语气，“因为他们是你的娘家人，所以你觉得他们不会像王翠花跟周月娥的娘家人那般。可他们确确实实就是在你有钱的时候找上门来了。” “我知道你娘是好人，也知道你弟弟心性不坏，只是自小被宠坏，爹娘又不舍得说他，任性了一些。但十个人里，我敢说，有九个都会被钱迷了眼，只是时间早晚和痴迷深浅的区别而已。” “他们这次能轻而易举的要到二十两银子，下次呢？下下次呢？” “老二媳妇儿，人心最是可怕，任何人都赌不起。” 说到这里，宋金枝语气里已经听不出明显的怒气了，有的只是语重心长而已。 “我知道你打听过我给了周家多少钱，也算过老四成婚花了多少。对比你跟老二的婚事，确实是委屈你了。那些样衣卖了八十两银子没给你分钱，你虽然没开口，但心里也是有怨气的。” “原本我打算这回蚕丝扇的生意做完，我会自掏腰包把钱给你补上的。以前是我混账，但现在，周月娥有的，你一样会有，你们都是我的儿媳妇儿，我不会厚此薄彼。” “现在这二十两银子不用你还了，就算是这些年我补偿你的。” 乔氏张了张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宋金枝摆摆手，“你是聪明人，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你自己再去想想吧。” 乔氏真的就转身离开了。 宋金枝叹了一声。 老二这个媳妇儿，也不知道能不能想明白。 她想明白了才好。要是想不明白，染布的事情她就得交给别人，不能再指望乔氏了。 晚上等陈守仓他们回来，宋金枝把人都叫到屋里，说她要带着长安出门几日，让他们把家里和铺子都照顾好。 “老四，生意上的事情要是拿不准，就去找赵掌柜。” “老四媳妇儿，你胆子大，那些蚕这几天就先交给你了，一定要照顾好了。” 周月娥应下来，宋金枝才又看着乔氏。 “你就染好你的布就成了。” 对她只有一句交代，乔氏心里不免有些难过。 清早，宋金枝出门之前特地去找了陈守仓一趟，说自己不在家里这几天，让他多注意乔氏。 交代完了之后，趁着满儿还没醒，还要赶在唐家之前找到染料，她才带着长安赶紧走了。 堰州不远，离麓山村只需要半日的马车而已。 到了堰州，宋金枝先找到最好的那家客栈，不去问客房，而是直接朝着客栈马厩里看。 没有唐家的马车。 宋金枝松了一口气。 唐家的人过惯了奢靡的生活，连一个乳母婆子都是如此。 如果要歇脚住店，只会找最好的客栈。 现在他们还没到，那她就有更多的机会，在唐家人之前先找到染料。 今天只剩下半日时间了，恐怕到山脚时天都黑了。 要是带着别人，还能在山脚下将就一晚，可带着长安，总不能冒险。 她转而找了个便宜些的客栈，带着长安先住下来。 堰州不是什么大地方，也只是比福泉镇稍大一些而已。 宋金枝特地要了个靠街的客房，一开窗就能看见下面。 那些路人小贩，穿着的衣服花花绿绿，倒是比福泉镇跟杏林镇的颜色要亮眼许多。 款式倒是常见，鲜少有出挑好看的。 前世她卖的就是成衣，见人先品衣，是她多年的习惯。 大祁疆土辽阔，风格喜好大不相同，每去到一处地方，宋金枝都会有新的想法。 这些想法归拢在在一起之后，最晚一个月的时间，唐家就会有新衣制成。 没了她，想必唐家也没什么好看的新衣了吧。 长安一点儿也不闹人，宋金枝忙着想旧事，都忘了问她饿不饿。 直到听见小娃娃肚子咕咕响，她才关上了窗户，拉着长安下了楼。 “走，奶奶带你吃好吃的。” 四年前来堰州时，宋金枝曾在一家摊子上吃过面，也不知那会儿是她太饿，还是那碗面真的很好吃，宋金枝现在回想起来都还能记得那个味道。 到了面摊，宋金枝认出正在里头忙碌的就是四年前的那对小夫妻。 这小面摊的生意比四年前更好了。 她找了张桌子，让长安先占着座，自己则是去喊两碗面。 给了钱，她才过来跟长安一块儿坐下。 店家动作快，很快把面端上来，宋金枝才从筷笼里拿了一双筷子，递给长安。 长安没拿稳，筷子掉在地上，她跳下长凳去捡。 店家跟宋金枝都弯下腰帮忙，这时又来了人，店家又忙着招呼去了。 长安把筷子捡起来，宋金枝就着衣服擦干净，又把自己那双干净的递给长安。 “尝尝味道可喜欢？” 长安拿起筷子，夹起两根面条，尝了一口后，点头。 “好吃。” 宋金枝笑了笑，这才拿起筷子准备吃自己的。 “这边，这边还有位置。” 店家引着两位客人过来，长安抬头看了一眼，突然脸色大变，扔了筷子一头扎进宋金枝的怀里。 她反应这样突然，吓坏了宋金枝。 宋金枝抱着她，这才发现这孩子竟然在发抖。 店家把筷子捡起来，脸上还在笑，但语气明显不好了。 “你家孩子怎么回去，连着摔了我两回筷子。” 听见这个声音，长安颤抖的更加厉害。 第166章 遇见亲娘 逐渐察觉不对的宋金枝抱紧了长安，快步离开了面摊。 店家招呼着：“大娘，你这面还没吃呢。” 声音传来的那一刻，长安恨不得钻进宋金枝的身体里去。 她真的很害怕。 宋金枝拍着小娃娃的后背，“我们不吃了，奶奶带你走。” 走到远处，耳边是别的喧嚣，再也听见那道声音，怀里小小的身子才停止了颤抖。 宋金枝轻拍她的后背，好一会儿了，小长安才终于舍得把脸转出来透气。 她这才看清楚，自己的衣服已经被长安的眼泪印出一张小脸了。 宋金枝又好气又好笑，把长安抱在肩头上，轻声安慰着。 见旁边有卖小玩具的，宋金枝便逗着她，可长安却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只蔫蔫的趴在奶奶肩头。 宋金枝什么都没说，又带着她去逛了别处，最后买了几块糕点给她吃，之后就回了客栈，暂且不打算出门了。 入夜，宋金枝哄着她睡觉。 长安睡在里侧，小手紧紧抓着宋金枝的衣服。 天气太热，宋金枝买了吧蒲扇，一边给她扇着风，一边还不忘拉着被子一角，盖住她的小肚子。 等她睡得有些迷糊了，宋金枝才问：“今天那个面馆，你为什么害怕啊？” 马上就要睡着的长安突然惊醒，小小的身子在宋金枝怀里猛地一颤。 随后，那张小嘴抿的紧紧的，眼泪马上就要夺眶而出。 宋金枝赶紧把她搂在怀里，满是自责。 “不说了不说了，都怪奶奶不好，吓着你了。” 长安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 宋金枝连声轻哄着，可长安就是委屈害怕。 砰砰砰！ 隔壁有人用力捶着墙面。 “大半夜的哭什么哭？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长安猛地一抖，却是再也不敢哭出声了。 宋金枝听得火大，也用力捶了两下。 “你家就没孩子，你小时候不会哭吗？再瞎嚷嚷老娘过来撕你的嘴。” 对面又骂了什么，但声音太小，听不清楚，但确实没再砸过墙了。 长安一声都不敢吭，只乖乖的听着。 宋金枝叹了一声。 这孩子乖巧，懂事，还有福气，但只是两岁的小娃娃，却像是大人似的把心事都藏在了心里。 这么小的年纪就憋成这样，以后可怎么办啊。 “长安，有奶奶在，没人敢欺负你。” 咽呜的哭声又从怀里响起，只是没有刚才那么大声了。 宋金枝把她抱在怀里，一手扇着风，一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她是我娘。” 长安把脸埋在奶奶怀里，含含糊糊的说出这一句。 宋金枝打着扇子的动作一顿。 “她看见了会打我，会再把我扔掉的，我不要跟奶奶分开。” “胡说！” 宋金枝下意识的抱紧了怀里的小娃娃。 “你是我宋金枝的孙女儿，谁敢打你？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没人能把我们分开。” “呜呜呜奶奶！” 那两只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服，哭花的小脸使劲儿在她身上蹭了蹭，不敢大声哭，就只能在宋金枝怀里小声啜泣着。 “奶奶长命百岁，奶奶要一直陪着长安。” 宋金枝笑得合不拢嘴。 “好好好，长命百岁。” 这一夜，长安睡得并不安稳，总是噩梦缠身，一次次的惊醒。 宋金枝紧紧抱着她，只有这样长安才能安睡片刻。 这一折腾，天就亮了。 宋金枝耽搁不起。 她只有一个人，还带着个孩子，而唐家这么多人，就算不知道位置，找上一会儿也能探寻出踪迹来的。 她现在还没资格跟唐家硬碰硬，只能避着他们。 所以，她得赶早。 祖孙二人上了山，按照四年前的记忆，宋金枝直奔目的地。 可到了路口那一处，长安却指着另外一边说：“奶奶，走这边。” 宋金枝没多想，因为她四年前来过，所以她更加相信自己。 她不由分说的把长安带到那一处，到了不好走人的地方，她就让长安在下面等着，自己则需要攀岩一段路程。 好在地势并不陡峭，没什么危险。 刚重生来时，宋金枝就是一具将死的躯壳。 可慢慢的，她吃得好睡得好，还有长安这个福气包，身子骨也越来越好，现在攀岩几步，倒也不成问题。 爬到那一处，宋金枝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凿子，叮叮当当的敲了一阵。 随着外面的石头剥落，顿时露出了半块花青色。 宋金枝心下大喜。 之前发现这块能做染料的岩矿时，她就请教过别人了，说这是共生矿，可以在同一个位置生长。 宋金枝动作熟练的把岩矿取下来，哪怕是边缘也不舍得弄坏，放在布兜里，背在身上。 长安仰着小脑袋，看着挂在岩壁上的奶奶，心惊胆战。 “奶奶。” 奶呼呼的声音，风一吹就是散了。 “奶奶！” 宋金枝听不见。 长安有些着急，迈着小腿要过来。 宋金枝恰好低头，看见那个小小的身影脚踩着乱石，艰难的朝这边走来。 “别动，我下来了。” 宋金枝小心的把自己凿开的痕迹抹去，这才小心的爬下来。 长安一脸的眼泪，看得人心疼死了。 宋金枝帮她擦眼泪，却忘了手上沾得全是土，三两下就把长安弄的像个小乞丐。 “哭什么。你有在，奶奶还能出事？” 长安听不懂，她只是担心奶奶。 爹娘不要她，她只有奶奶一个亲人了。 两人刚走到路口，长安又指着另外那边。 “奶奶，走这边。” 刚才迫不及待的要取染料，现在冷静下来，宋金枝才意识到，长安肯定是看见了什么。 她让长安带路，跟着她走到一处岩壁前。 这一处她以前也来过，可根本没什么发现。 可顺着长安小手指着的方向一看，宋金枝眼尖的看见岩壁某一处露出一抹深红色。 宋金枝惊疑的往前走了几步，嫌垫着脚看不清楚，她又亲自爬上去。 凿子小心的试了试，待看清楚那块火红的颜色，宋金枝心上大喜。 这颜色深如焰炽，不管是作画还是染色，皆是上品。 她就知道，带着长安一定有好运！ 第167章 当街抢孩子 用相同的办法取下染料，宋金枝依旧不忘把痕迹抹除，之后才小心的爬下岩壁。 来到长安跟前，宋金枝笑得正开心。 这两样东西，就是她东山再起的机会啊！ 奶奶笑，长安也笑。 可转眼间，长安突然指着她的手，脸色大变。 “血！” 宋金枝低头一看，自己的掌心不知何时被划破。 她心急的想要打开包袱，看看染料是否沾了血。 要是被血浸染，到时候颜色也会受影响。 可包袱还没完全打开，就见长安一直盯着远处看。 宋金枝心中警铃大作。 “长安，你看见什么了？” 长安摇头，“不是。” 她把小手放在耳边，“奶奶你听，是马车的声音。” 宋金枝心头一紧，赶紧拉着长安钻到旁边的树林里。 好在夏时，树木茂密，轻松遮住她们祖孙二人的身影。 就是这会儿，一辆马车沿路经过，那随风晃动的车帘，上面赫然绣着一个“唐”字。 车夫两旁坐着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宋金枝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她那个大儿媳养的护卫，有些拳脚功夫，下手最是狠辣。 宋金枝心下一沉，忙带着长安赶紧离开。 远处，马车上的男人似乎有所察觉，犀利的眸子看过去时，就只见得风吹草动，除此之外并未察觉任何生气。 靠着长安指路，宋金枝才走出林子。 她片刻不敢耽搁，这一路上恨不得长出翅膀来。 直到回了客房，宋金枝才察觉自己的后背全湿了。 长安好奇的盯着那个包袱，不明白这东西又脏又沉，奶奶怎么这么宝贝的背了一路。 宋金枝缓了口气，这才赶紧打开包袱。 一块花青色，一块焰炽红，一冷一暖的颜色，却都是一样的夺目好看。 “哇！” 长安惊呼着：“这两块石头真好看。” 宋金枝仔细检查，这才松了一口气。 好在她取石的时候是连着外层一块儿取下来的，那块焰炽红浅表确实沾了点血，但并未渗透进去。 唐家那婆子从京城这么远的地方来到堰州这样的小地方，要是拿不到想要的东西，回去怕是不好复命。 所以她料定唐家的马车不会这么快回来。 宋金枝立马收拾好东西，把长安的小花脸擦干净，这才带着长安离开堰州。 她所乘的马车已经坐了四个人，宋金枝跟长安只能坐在最外面。 刚出堰州城，宋金枝就看见唐家的马车回来了。 她一把将长安拉到怀里，借着哄孩子的动作，避开了那两道冷戾阴鸷的目光。 那天她去客栈里赎人，这两个人没在，所以并不认得宋金枝。 刚才在山里也没发现过，所以只要不对视，她相信这两个人就不会察觉到什么。 偏偏就在这时，有人一把拦下了马车，而旁边伸出一只手，死死的抓着长安。 “赔钱货！我就说昨天那个短命鬼像你，原来还真是。” 听见这个声音，长安浑身一颤。 从奶奶怀里猫出脑袋，看清楚抓着自己的人就是丢弃她的亲娘，长安吓得哇哇大叫。 “不要不要！奶奶！奶奶救我！” 长安越喊，那女人拽得力气就更大。 她咬牙切齿，狰狞的样子与在面馆时候看见的那副和气模样，简直就是两个人。 “你个贱东西！没死怎么不回家？” “死东西你给我下来！不听话老娘就给你卖了！” 女人每说一个字，长安就害怕的颤一下。 惊恐到大哭不止的同时，才两岁的身子一个劲儿的往宋金枝怀里钻。 宋金枝紧紧抓着长安，大喊起来：“来人啊，人贩子当街抢孩子了！” 马车上的人都惊呆了，就连赶车的车夫也忘了反应。 “什么人贩子？那是我家的孩子！我们是她的爹娘！” 这时，拦下马车的男人冲过来，与女人合力，要把宋金枝也拽下来。 长安吓坏了，双手死死抱着宋金枝，哭的人心都要碎了。 宋金枝心头窜起怒火，一脚踹在女人心口上。 “丧良心的，这是我家的孩子！” 女人被踹得往后一跌，压在她男人身上。 男人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惊到唐家的马车。 宋金枝手疾眼快，赶紧抱着长安躲进了车厢里，却丝毫不敢放松，小心的把自己的包袱往身后藏了藏。 啪！ 马鞭重重打下来，顿时男人只觉得后背被人劈开了一般，疼得浑身颤栗。 婆子不悦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什么事儿？” 外头的护卫恭敬回禀：“回嬷嬷，有两个人贩子当街抢孩子，混乱中惊了马。” 婆子今天没找到想要的东西，正愁不知道怎么交差呢。 听见是个人贩子，正好撞在了枪口上，婆子勃然大怒，让守卫当街把男人打死。 而宋金枝他们的马车，为了避让，只得赶紧赶出堰州去。 出了堰州城，宋金枝的心也一直悬着没落下。 马车里其他人也才敢出声，纷纷骂着当街抢人的人贩子。 “大娘，你来里头坐，里面安全些。” “哎哟哟，这么可爱的小娃娃，难怪叫人生了歹心。” “大娘，要不要回去报官？” 宋金枝摆摆手，只紧紧的抱着缩在怀里的长安。 “算了算了，我们赶紧回家吧。” 大家只当她这个做奶奶的想要息事宁人，又想着那辆贵气马车里的人要当街把男人打死，大家也都害怕起来，也就不再提回去报官的事情了。 直到乘客的马车进了福泉镇，宋金枝这才松了口气。 下了马车，宋金枝的脚竟有些发抖。 这会儿已经到戌时了，宋金枝领着长安，先去了铺子里。 长安紧紧的抓着宋金枝，一直都没松开。 宋金枝也不敢轻易放手，生怕又有人从别处跑来，把长安带走。 陈守仓正在算着今天的账，察觉有人进来，忙抱歉说歇业了。 “老四。” 听见宋金枝的声音，陈守仓抬起头。 “娘。” 宋金枝坐下来，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 “怎么累成这样？你们没坐马车吗？” 陈守仓给她拿了一张手帕，是铺子里新作的，还没绣花，放在旁边买的。 宋金枝擦了一把，才发现额头已全是冷汗。 第168章 烫手的山芋，越没人知道越好 长安的脸一直埋在宋金枝的颈窝里，对小叔叔的问话一个字都不搭理，也不会乖巧的叫人了。 “这孩子怎么了？闹脾气了？” 陈守仓想要逗弄长安，反被宋金枝挡开了。 她缓了口气，答非所问。 “这两天铺子里生意怎么样？” 陈守仓忙把账本拿给她看。 宋金枝一看那歪七扭八的字就头疼，“你怎么连个字都写不明白？” 陈守仓挠着后脑勺，“我又不会写，这些还是刚学会的呢。” 宋金枝这才想起，陈守仓跟乔氏认识最多的就是上次在院子里教他们写到的“三”、“四”而已。 铺子开业之前，宋金枝自己简单的弄了个账本。陈守仓算账，她记账。 上面只写着散布与成衣，下面便是每日卖出多少银钱。 这些都是不难写的字，陈守仓慢慢学着就会了。 可没人教他，他自己摸索，写得自然就难看了些。 宋金枝勉强的看完了账本，说：“明天我去找个读书人，来教你们读书认字。” 陈守仓高兴起来，“真的？是只教满儿，还是我也能学？” 等等，满儿心智不全，脑子也还是傻的，他能读得了书，写得了字？ 长安是个小女娃，没必要读书认字。 那读书的人只有他自己了吧。 陈守仓惊得一下子从凳子上跳下来。 “真的？我真的能学？” 他跟二哥最羡慕的就是大哥能读书，会写字。 小时候只觉得读书就不用干活儿，还有爹娘好吃好喝的照顾。可长大了才知道，读书可以考取功名，可以做大官，发大财。 读书就是穷人最好的出路。 他想读书，现在都还想。 他太激动，动作吓得受过惊的长安小身子冷不丁的一颤。 宋金枝给了他一下子，这个小儿子才收敛了些。 却见宋金枝指着长安，和他。 “长安，满儿，还有你，都学。要是你媳妇儿跟你二嫂也有兴趣，也可以一起学。” 高兴了一阵的陈守仓逐渐冷静下来。 “可请个夫子，不便宜吧？” 他看了眼长安，“镇上就有学堂，要不把长安跟满儿送到学堂里上学罢了。我……我看得懂自己写的就成了。” 怕宋金枝嫌弃，他又说：“不行的话请个账房先生也可以，正好我可以继续做担货郎的生意。” 宋金枝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你是我宋金枝的儿子，我都开铺子了，你还做什么担货郎？请账房先生难道就不用出钱了？有这个钱不如拿来给你们读书。” “送他们去学堂读书，得出两份束脩。但我请个读书人来教，只用付一份的银钱。你们在旁边听着，多多少少也能学到一些。” “以后生意做大，你就是东家老爷，到时候别人知道你不认字，你丢不丢脸？” 东家老爷？ 听见这四个字，陈守仓立马规规矩矩的坐好。 娘这样看重他，他要更加沉稳些才是。 “可是，若是请人来教，二嫂跟月娥怕是不太合适旁听，怕被人说闲话。” 被陈守仓提醒，宋金枝才想起一件事儿。 “那她们两个就先让春华来教。春华在大户人家伺候过，简单的字她肯定都认识。同是女人，就没人说闲话了。” “至于你们三个，我已经想好让谁来教了。” 说定了读书的事情，他们也该回家了。 见她手边的包袱，陈守仓一把拿起来。 谁知到手上才发现沉手，差点没把东西摔下去。 “小心些！” 宋金枝一手抱着长安，另外一只手又宝贝的赶紧扶了一把。 陈守仓把东西拿稳，抹了一把后顿时皱起眉来。 “娘，你装两块石头来干什么？” 宋金枝压低了声音，“小声些。” 看了眼已经没几个人的街道，宋金枝叮嘱他一定要把东西拿好了。 陈守仓不明白娘出去一趟就为了抱两个大石头回来，可既然是娘的交代，肯定是有她的道理的。 宋金枝这一路上一直在想这两块石头的事情。 在回来之前，这两块染料她只想自己留着。 可遇上唐家的马车之后，她改了主意。 现在她一点儿本钱都没有，对于实力雄厚的唐家来说，她能避则避。 可这染料一经现世，唐家肯定会收到消息。 真到那时，恐怕招惹祸事。 所以宋金枝打算，把那块花青色的卖给孙家，让孙家去跟唐家折腾。 等他们两家折腾出输赢，她的织云轩应该也能有些成就了。 到时候，她宋金枝也是能说得上话的人，就不再怕唐家的权势了。 现在唐家那些人还没走，这石头留在手里就是烫手的山芋，越少人知道越好。 路上，陈守仓说起了乔氏。 这两天周月娥都没来镇上，就为了在家盯着乔氏。 宋金枝哭笑不得，“只是让你多注意一些，没必要这么盯着。她又不是犯人。” 陈守仓摇头，“二嫂这两天心神不定，总想往外跑。” 宋金枝脚步一顿。 “明天让你媳妇儿去铺子里，你二嫂那边，我来盯着。” 家中早就温着饭菜，只等陈守仓回家来。 知道宋金枝跟长安回来，周月娥又多做了两个菜。 长安明明饿了一天，却什么东西都不吃。 只有宋金枝哄着她才张口喝了两口菜汤。 宋金枝焦心不已，顿时也没了胃口，最后囫囵吃了几口就走了。 这一晚上，长安又做了一宿的噩梦。 满儿大清早起来就闹脾气，直到听说长安回来才不闹。 等宋金枝跟长安起来，打开大屋的房门，才看见满儿乖乖的坐在门前的凳子上，等着他们。 “奶奶。” 满儿清脆的喊了宋金枝一声，接着就要冲进屋里找长安。 可长安兴致不高，只紧紧的拉着宋金枝，甘愿做奶奶身后的小尾巴。 满儿又不懂，只以为是在玩游戏，也拉着长安的衣服，跟在身后做她的小尾巴。 “娘，这两天我又染了新布，你要不要看看？” 宋金枝摆摆手，“不用。本事交给你，你自己看着来就行。” 话音一转，她说：“给满儿换一身好看的衣服，收拾干净些，跟我去见一个人。” 第169章 就是她的素英啊 半个时辰后，宋金枝把他们领到福泉镇上的另外一个村子，敲响了第一户人家的大门。 片刻后，有人从里头开了门。 是个年纪三十的男人。 男人很瘦弱，好像风一吹就要倒了似的，但眼神显得很精神。 认出宋金枝，男人皱起眉来。 “是你？” 宋金枝点头，“是我。” 她把长安跟满儿拉到身前，“我想请你来我家做教书先生。” 男人讥讽道，“宋大娘，你不是来消遣我的吧？你儿子可是童生啊，你不让他教，让我教？” 听到这一句，乔氏才终于想起来了当年陈守业考童生的事情。 当年陈守业为了省钱，与另外一个书生同住一间客房，因前夜读书太晚，两人就约定第二天相互喊一声，切莫迟到耽误了考试。 可谁知，陈守业早起，却根本没管那书生，让书生耽搁了考试。 结果陈守业考上了童生，而那个书生气不过，在考场外与他理论，他却当着所有人的面，笑话他自己贪睡起不来，耽误了考试再眼红他的成绩。 当时婆婆宋金枝带着全家人给大儿子撑腰，笑得最开心的就是她了。 可后来才得知，陈守业呼噜震天，书生根本无法入睡，这才误了考试。 而也因为大闹考场的事情，书生被官府下令不得再参加科举。 那个倒霉书生，正是眼前的男人，孔明士。 他这一生，就毁在了陈守业手中。 这些旧事，宋金枝也是晓得的。 她松开两个孩子的手，郑重的朝着孔明士行了个拜师礼。 “当年要不是陈守业，以孔先生才学恐怕早已经考取功名。是我们做错了事情，这事儿，是我家欠着先生的。” “今天我带着两个孩子来，一是想求你暂做私教先生。其二，是想要补偿当年的过错。” 孔明士双手负在身后，眸底翻涌压抑了许久的怨恨。 “你要如何补偿？” 宋金枝把他那些情绪都看在眼里。 她说：“我有办法，让先生继续科考。” 孔明士再也强装不出镇定，两步跨到宋金枝面前。 “你真有办法？” 可话才说出口，他又摇起头来。 宋金枝就是一个农妇而已，她能有什么办法。 乔氏也觉得奇怪，科考的事情不是官府在管，朝廷在管吗？ 虽然宋金枝是赚了点钱，但她也没厉害到能干涉朝廷的地步吧？ 谁知，宋金枝就是点了头，甚至说的十分笃定。 “我今日先带着我家两个乖孙过来认认给先生认认脸，还有一个儿子今年二十，到时候也想顺便跟着先生认认字，不用仔细教，只需要把字认全，能写就行了。” 说罢，她带着长安跟满儿又给孔明士行了个礼，长安有模有样的学着奶奶，而满儿又有模有样的学着长安。 乔氏见着，也赶紧学了一下。 孔明士唇线抿得紧紧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那我们过几日再来叨扰先生。” 说罢，她牵着两个孙孙，喊着乔氏走了。 乔氏稀里糊涂的来，又稀里糊涂的离开。 她疑惑的回头看，见孔明士还站在那里，一直望着他们。 那道单薄的身影，令人辛酸不已。 “娘。” 乔氏追上宋金枝，“你怎么想起找他来做教书先生？” “他是十里八乡最有才学的，要是没有当年的事儿，他就算没考上状元，最次也是个进士。” “我准备给家里请教书先生的事儿陈守业肯定会知道的，一准儿会求到我跟前来。他最得意的就是自己是个童生，偏偏我就不要他这个童生，我去请外人来教，请的还是他的死对头。” “气死他。” 乔氏跟着笑了两声，可目光落在儿子身上时，又有些担忧起来。 “满儿……怕是学不进去。” 宋金枝却说：“他以前连话都不会说，现在还会主动叫人了呢。满儿没你想象的那么笨，你是他的亲娘，更该希望他好，而不是质疑他不行。” 乔氏心头一震，顿时惭愧不已。 回去之后，宋金枝小心的把那块花青色的染料装好，第二天给长安换上最好看的衣服，一早又要赶去绥阳。 听说她又要出远门，长安抓着她的衣服，小嘴巴抿得紧紧的，眼泪汪汪的看着她。 不说话，就这么看着。 宋金枝把她抱起来，“小丫头，奶奶还能不带你？我们这回去上次看佛灯，买竹蜻蜓的地方，记得吗？” 长安这才高兴起来，但依旧是不安的紧紧抓着她的衣服。 趁着满儿还没醒，两个人赶紧出了门，在长安的小屁屁颠簸开花之前，终于是到绥阳了。 进了绥阳城里，宋金枝依旧是先去最好的客栈打听一番，不见唐家的马车，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她心里总是惴惴不安。 唐家肯定会再来绥阳的，烫手山芋得尽早送出去，可今天天色已晚，去孙家叨扰不是时候，只能明天一早过去。 宋金枝片刻不敢离开那块石头，第二天起来一直在客栈待到巳时才敢去孙家。 李妈妈就是宋金枝在孙家的唯一人脉，想要见到孙老夫人，还得是李妈妈帮忙。 在前厅里等了好一会儿，孙老夫人才过来。 宋金枝立马带着长安站起来，给孙老夫人行礼。 前世，只有别人给她行礼的份儿，可现在身份地位不同，宋金枝矮人一等，这样的规矩必不可少。 不过将来，这些礼数，她都要孙家如数还给她！ 直到孙老夫人落了座，免了礼，宋金枝才领着孙女起来。 抬起头，宋金枝先看见的，就是伺候在孙老夫人身边的那个丫鬟。 只这一眼，她就认出来，这就是被原主卖出去的女儿，素英啊。 亲娘站在眼前，素英当然认得。 素英以为自己会把这些年来的委屈尽数发泄出去，可在面对宋金枝时，她如鲠在喉，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孙老夫人自是知道两个人的关系的，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同意来见宋金枝。 她以为宋金枝是什么不讲理的泼妇，可没想到，这农妇冷静的让她意外。 宋金枝急着把这烫手山芋送出去，便直接打开了包袱。 “小人想与老夫人做一笔买卖。” 第170章 千金换人情 看见那石头，孙老夫人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你从哪儿得来的？” 她语气里的震惊，表明了她是个识货的人。 也是，孙家既然能捏着这么大的生意，怎会不认识这个。 “我家小儿子是个担货郎，听了些闲话，我老婆子也想赚几个钱，连着好了好几天，磨破了手脚，这才找来的。” 她把东西呈到孙老夫人面前。 “我也不懂，怕弄坏了石头，所以连着旁边的尘土也一块凿下来了。” 明明是保护石头才会如此，可孙老夫人看来，正是因为宋金枝不懂行才这么做的。 她点头，“你要多少钱？” “我知道这个东西价值千金，老夫人若是愿意，随便赏我点路钱就可以了。” 她低眉顺目的，语气也谦卑恭敬，叫人挑不出错。 素英满是疑惑。 娘怎么好像不一样了…… 孙老夫人也是人精了，怎会看不出来宋金枝其实是想要换她的一个人情。 看了眼身后的丫鬟，孙老夫人心里已经又有了底。 “说说你的条件。” 宋金枝笑道：“老夫人真是英明。小人想要用这块石头，请老夫人帮个忙。” 素英的心一下子悬起来，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可，宋金枝只是说了孔明士的事情。 仅此而已。 “如果真是误会，那确实是可惜了这有才之人。” 相比起这块石头带来的价值，为孔明士周旋就是一件小事而已。 “好，这事儿我答应了。” 宋金枝连谢了两声，长安也奶声奶气的：“谢谢老夫人。” 孙老夫人今天得了这么好的东西，心情好的不得了。 她招招手，把长安喊到跟前来。 问了她的年纪，又问了她名字，最后才注意到她身上穿着的衣服，夸了两句漂亮。 “这个姐姐也漂亮。” 长安盯着素英，素英也盯着长安。 她多年不着家，不知道这是家中三个兄弟里谁的孩子。 可看着，又谁都不像。 孙老夫人瞥了她一眼，素英立马躬身低下。 等老夫人吩咐之后，她又快步离开。 都走出前厅了，素英还察觉有道目光一直追随在她身上。 她知道，那道目光的主人，是她那个狠心的娘。 片刻后，素英拿了一张银票过来，递给宋金枝。 “这是老夫人赏的。” 冷冰冰的语气，半点感情都没有。 可明明她的眼中，全是隐忍的悲痛。 宋金枝一把拉着她的手，“老夫人，我想与我女儿说两句话。” 长安懂事的往孙老夫人怀里一靠，奶声奶气的哄着老太太开心。 “孙奶奶，你好像那天灯节的佛像，看着好福气，好亲人呢。” 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 孙老夫人早就想抱孙子了，奈何家里大儿子不争气，几年了都没让她抱上孙子。 小儿子刚连中三元，还要继续往上考，说要等中状元才成亲。 现在抱着宋长安这个软糯可爱的孩子，孙老夫人喜欢的紧，对宋金枝的要求，一口就应下来。 素英冷漠的抽回了手，把宋金枝带到厅外。 “有什么话，说快些。” 宋金枝却没着急说话，只是盯着素英那张脸看。 素英被她看得恼怒起来，“你盯着我看干什么？” 小时候，娘明明天天揪着她的脸，说她长得丑，说她就该去要饭，说后悔生下她。 现在又盯着她看什么看？ 宋金枝没想起这些，只是感慨的笑起来。 素英生得清秀好看，虽然年纪大了些，虽然只是个丫鬟，但她被养得从容大方，一点儿不输那些后宅的主子。 她身上的衣服不光是料子的材质，更从花色与衣服样式就能看得出来，她的地位要比其他下人更高一些。 耳坠上的那点黄豆大的红珠，宋金枝没看错的话，应该是百两银子的南疆红宝石。 孙老夫人应该是把素英当成女儿宠的。 “看得出来，老夫人很喜欢你。” 孙老夫人确实很喜欢她。 现在在老夫人的院子里，她是除了主子以外地位最高的。 可娘只看见了她现在的威风，却不知道这十余年她是怎么一步步爬上来。 每每想起这些年的艰辛，素英都恨不得把满肚子的委屈掏出来，让所有人看个清楚。 这些年，她过的太不容易了。 “如果你想回家，我可以跟孙家把你要走。” 宋金枝话音刚落，素英就翻了脸。 “我是什么东西吗？你不要的时候随手就扔，现在想要了，又把我要回去？” 她冷着脸转身进了前厅，留着宋金枝有些无措的站在那里。 心上倏然抽痛一瞬，可不过片刻，宋金枝又把自己哄好了。 造孽的是原主，她又不是素英的亲娘，用不着难过。 就算以后陈守仓跟她翻脸，她也是一样的想法。 又不是亲娘，管这么多呢。 孙老夫人被长安哄得开心，宋金枝临走前，还让素英把她们送出去。 素英黑着脸，目光不善的盯着宋金枝，也盯着长安。 她一辈子都不想搭理宋金枝，可到了孙家大门口，还是忍不住的问了一句。 “这是谁的孩子？” “是我捡来的。你大哥……分出去了，往后我们家的事情跟他没关系。你二哥只有一个儿子，四岁，叫满儿。老四半个月前刚娶媳妇儿，眼下还没怀上……” “不用跟我说这些。” 素英冷着脸打断她。 宋金枝果真不说了。 可她不说，素英的脸反而更黑了。 宋金枝明天就准备回去了，便把织云轩的地址告诉了她，说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送信过来，或者直接来找。 正在这时，一辆马车驶到眼前来。 是唐家的马车。 宋金枝心提到了嗓子眼，本能的把长安护在身后。 她知道唐家会来，但没想到他们会来的这么快。 好在东西已经拿给孙老夫人了，剩下的事情，都与她宋金枝无关了。 不过她想着，从商多年的孙老夫人必然也知道唐家正在找这个东西。唐家三番两次的来，恐怕孙老夫人还没答应跟她那个大儿媳妇合作。 现在孙老夫人手里已经有了跟唐家博弈的筹码，这么珍贵的东西，定会妥善保管，也更加不会让唐家知道自己已经得了染料。 如此，宋金枝就越发安全。 而素英俨然也是认出了他们的身份，立马过去迎了。 宋金枝怕被护卫认出他们去过堰州，本想趁着机会离开，可那婆子下车时就看见了她。 “是你。” 第171章 将来，她一定会把唐家踩在脚下 宋金枝脑子转得快，她大大方方的跟婆子行了礼。 “小人记得贵人上次的交代，特地过来一趟。” 这话说的隐晦，素英听不明白，但婆子明白。 想起宋金枝上回说了她的女儿是孙老夫人跟前的大丫鬟，婆子转头问素英。 “她是你娘？” 素英虽不想承认，但也不敢得罪唐家，只低声应了声是。 可心里始终疑惑，娘跟唐家的人是怎么认识的？ 刚才话里的交代，又是什么意思？ 婆子以为宋金枝来这一趟是帮唐家说好话的，对宋金枝才又有了好脸色。 等素英把唐家人请进府里，宋金枝才离开。 走到远处，长安从衣服里掏出个东西来。 “奶奶，给你。” 宋金枝看了一眼，竟是两颗金瓜子。 她压低声音，小心的看了看周围，“哪儿来的？” 长安也跟着吓了一跳，睁着眼睛四处看了看，也压低了声音。 “孙奶奶给的，让我拿着玩儿。” 孙家真是财大气粗啊。 她给孙家价值千金的东西，甚至有可能让孙家一举成名天下知。 这样好的机会，就算是十个人情也不亏。 只是帮孔明士周旋，给她一百两银子，又给了两颗金瓜子而已，说到底，还是孙家赚了呢。 “财不外露，赶紧收起来。” 长安也知道这是个好东西，所以更加不敢拿。 万一掉了怎么办？ 她把那两颗金瓜子塞进宋金枝手里，“奶奶拿着。” “好，奶奶给你收着。” 两人刚回到客栈，就有人敲响了房门。 宋金枝开了门，看清唐家的护卫，眉心顿时狠狠一跳。 他们竟然找上门来了。 这时，唐家婆子从护卫身后走出来，进了客房内，看了眼长安。 长安跑到宋金枝身后，怯生生的只敢露出个脑袋来。 婆子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长安不肯。 这满脸褶子的黑脸婆子看着就不是好人！ 宋金枝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去，大大方方的，问奶奶好。” 长安这才走到婆子面前，脆生生的喊：“奶奶好。” “真是个漂亮的小娃娃。” 说罢，婆子给了二两的碎银子，塞进了长安手里。 长安不敢要，回头看宋金枝。 “快谢谢奶奶，这是奶奶赏你的。” 长安又脆生生的喊：“谢谢奶奶。” 婆子高兴的要摸摸她的小脸，却被长安躲开了。 宋金枝始终悬着心，她才不信这婆子能有这么好的心。 “我刚去了孙家，孙老夫人说对你这个小孙女儿格外喜欢。我刚才没注意看，现在特地过来看看，果真是个可爱的小东西。” 她用词难听，宋金枝心中不快，但也不敢表露。 罢了，又听婆子说：“上次我去孙家，老夫人对我的态度冷冷淡淡的，今天却不一样。宋氏，这是你的功劳。” 可不就是宋金枝的功劳。 她白给孙家价值千金且还格外难寻的染料，孙老夫人能不高兴？ 可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也只能说自己不敢邀功。 “我这趟就得回京了。下回你再去看你女儿，记得再带着你孙女儿，哄哄孙老夫人开心。” 说罢，婆子又留下几两碎银。 “宋氏，你听明白了吗？” “小人听明白了。” 宋金枝千恩万谢，就差跪下来给她磕头谢恩了。 她这样卑微讨好，婆子十分满意。 宋金枝站在二楼的窗户里，看着唐家的马车远去，她才慢慢的松了手。 掌心已经被那几两碎银膈出了深深的印子，可见她心里有多恨，刚才又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一个老婆子，敢在她面前装腔作势。 这种感觉真憋屈。 不过她能捧起唐家，将来，她也一定会把唐家踩在脚下！ 隔天一早，宋金枝就带着长安回去了。 只是她们前脚刚走，素英就来了客栈，再问问昨天孙家门口的事情，顺便把这些年攒下来的碎银带给娘家。 可她问了掌柜才得知人已经走了，素英又有些失落。 她揣紧了自己的钱袋子，心里把宋金枝又骂了一遍。 也是，换做她得了一百两银子，早就高高兴兴的走了，哪里还会看得上这点小钱。 更不会，想起她这个女儿。 回到福泉镇，宋金枝先还了赵掌柜那二十两银子。 赵掌柜知道她讲信用，却没想到她能这么快赚够二十两银子，于是对宋金枝更是信服。 没几日，宋金枝要给家里找教书先生的事情果真被陈守业知道了。 这段时间陈守业老老实实的跟着媳妇儿上山种田，都快忘了自己是个读书人。 种地累的要死要活，还卖不得几个钱。 镇上帮人抄书写信倒是能赚几个钱，可现在谁都嫌他晦气，他也没那个胆子再被雷劈一回。 所以，陈守业找上了宋金枝。 “娘，你怎么就不答应呢？我可是童生啊，这十里八乡的，还有谁比我厉害？” “我是守仓的大哥，是两个孩子的伯父，我教他们读书最合适不过了。” “哎哟，娘啊，你就答应了吧？” 宋金枝被他烦透了。 “可以啊。” 听她答应下来，陈守业高兴不已。 可谁知，宋金枝又给他泼了盆冷水。 “老大，还是你想的周到。既然都是亲戚，学费也就省了。你那边准备准备，我明天就让老四他们过去。” 陈守业脸色一变。 “等等，什么叫学费省了？” “不是你说的吗？你是守仓的大哥，是两个孩子的伯父，这都一家人，你好意思提钱的事儿？” 宋金枝冷笑。 “你不会连自家人的便宜都要占吧？” 陈守仓满脸尴尬，但还是厚着脸皮的缠着要来教书的事儿。 宋金枝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就一直这么吊着他。 直到听说衙门已经派人去找过孔明士了，她才故意在院墙下，大声的说给那边听。 “时间太久了，要不明天就叫他来教书吧？” 乔氏忍着笑，看懂了宋金枝的暗示。她配合着宋金枝，也扬起声音。 “这束脩的事儿还没说好呢。” “他才学在十里八乡是最好的，怎么可能会亏待了她。老二媳妇儿，明天一早我们就去镇上买拜师礼的东西，后天，后天就开始让满儿他们上学。” 后天！ 陈守业挺着胸脯，满面春风。 第172章 上门，请老师 陈守业坐在院子里，拿着一本书当扇子，嘴上啧啧几声，脑子里立马做起了美梦。 反正就是一墙之隔而已，到时候他直接上门就行了。 饿了有人煮饭吃，闲着还能回屋躺着。 娘就是穷讲究一个捡来的女娃，有什么学头。 陈守仓跟满儿笨得要死，随便教两句诗就行了。 这钱多好赚啊！ 他是没考上秀才，但他可是十里八乡学识最好的人，除了他，还有谁有这个教书的能力？ 到时候别人知道他做了教书先生，剩下的学生也会找上门来。 教一个是教，教十个也是教。 如果收一个学生是一两银子，那十个学生就是十两银子，二十个就是二十两银子。 这么多钱，他怎么花啊。 美梦不光是陈守业一个人做，王翠花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今天都没逼着陈守业去地里干活了。 这刚进家门，就听见一墙之隔的宋金枝几个也回来了。 “娘，你要这些东西我就先放进灶房里了，等明日一块拿着去拜师。” 王翠花把耳朵贴在院墙上，努力的听着隔壁的声音。 宋金枝应了一声，“嗯，明天穿的干净些，既然是去拜师的，可不能马虎，叫人嫌弃。” 王翠花摩拳擦掌，“他爹，他们买了什么啊？” 陈守业一一说给她听。 “既是拜师，肯定是要用最好的东西。讲究一些的，人家会拿十条肉干。都是品质极好的猪肉，除此之外还有芹菜，莲子，红枣，桂圆，皆是圆圆满满，预示着学业有成。” 王翠花掰着手指头，笑的是合不拢嘴，露出豁牙，又怕陈守业嫌弃，才赶紧捂住了嘴，可笑却始终停不下来。 陈金宝跑过来，“我要吃肉，我好久没吃肉了。” 别说一个孩子，就是陈守业他们两口子也都馋了。 王翠花突然疑惑一声。 “怎么没有钱啊？当初你去上学的时候，你娘不是每个月都给你一两银子？” 陈守业语气骤然严厉。 “你懂什么？拜师礼的束脩就是这些，我那一两银子可是学费。” 他一本正经的吹起来。 “笔墨纸砚不用钱吗？先生的教学不用钱吗？若是有好的文章，教书先生肯定要去抄来传授学生，难道抄书不要本钱吗？” 说这番话的时候，陈守业理所当然，可其实并非是这么一回事儿。 他在读书时，每个月都借口往家里要钱，因为麓山村里就只有他一个读书人，到底这钱花在哪里了，没人知道。 他只管说，宋金枝只管给，从未怀疑过。 镇上的学堂是比较正规的，束脩就是学费，每年交一回就罢了，笔墨纸砚都是自己去买，学堂里从不会多拿学生的一文钱。 可陈守业变着法的往家里要钱，拿了银子就跟学堂里那些不学好的一块出去挥霍，虽说没有沾上赌习，但他却喜欢喝酒找女人。 直到某一回被宋金枝逮到他流连青楼，被老母亲当街痛打过一回，之后家里就给他娶了王翠花这个媳妇儿。 王翠花虽然长得不好看，但起码省下了去青楼的钱，身边也有人照顾暖床。慢慢的，陈守业就一门心思扑在了读书上，这才考上童生。 “他爹，你听见我说话了没有？” 王翠花推了他一把，差点把陈守业从凳子上推下来。 陈守业坐稳了身子，没好气的瞪她一眼。 “说话就说话，怎么动手动脚的。” 王翠花压低声音又说了一遍。“我说明天你让他们交学费，别一下子喊太高了，免得那边翻脸。咱们先把事情定下来，到时候再慢慢的找借口跟你娘要钱。” 说罢，王翠花往院墙看了一眼。 “陈守仓院子里每天都挂着那么多块布，他们肯定是赚了不少钱的，我还看到陈守仓那个新媳妇儿从山里摘桑叶来，他们是不是还养上蚕了？听说蚕丝也能卖不少钱呢。” 陈守业也觉得奇怪，这段时间宋金枝早出晚归，有时甚至好几天都不回来。 肯定是把这些染布拿出去卖了。 要是再养上蚕，那肯定是赚了不少了。 陈守业磨牙切齿。 他是家中长子，宋金枝的钱本就该是他的。 老陈家的房子，还有这些钱，都只能是他的！ 翌日一早，宋金枝他们拿了东西就走了。 而一墙之隔的那一家三口还在呼呼大睡，做着花钱吃肉的美梦。 到了孔家门前，宋金枝又帮着陈守仓整了整衣服。 “一会儿懂事些，少犯傻劲儿。” 从宋金枝答应他能读书那一天起，陈守仓始终难掩兴奋。 昨晚上要不是周月娥催了又催，他怕是能熬一夜。 陈守仓点头，笑得比满儿还傻气。 “我知道了，娘。” 明明已经是个二十的人了，却像个孩子一样。 宋金枝刚敲响孔家大门，孔明士就把门打开了。 他穿戴整齐，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显然一大早就起来收拾好自己了。 他脊背挺得笔直，终于有几分文人傲骨的模样。 孔明士眼眶微热，难掩激动。 前两日衙门的人亲自上门，说他能继续科考，当时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直到拿到文书，他才知道，宋金枝说到做到。 他真的能再考功名了。 衙门的人走后，他把最好的衣服翻出来，每日早早的把自己收拾干净，一直等着宋金枝上门来。 直到今天，他终于是等来了宋金枝。 等来了他的学生。 宋金枝拿来束脩，一一交给孔明士。 罢了，又带着自家的三个孩子，郑重的与孔明士行了个拜师礼。 “我带我家孩子，来拜先生为师。” 明明可以进家里去的，但宋金枝却选择在他家门口做这些。 宋金枝知道，因为当年的的那件事情，孔明士成了村里人的笑话。 所以今天，她就要让所有人知道，孔明士的学识是有人认可，有人尊敬的。 孔明士自然也知道这些的。 他松开紧握在袖下的双手，当着村里所有人的面，收了三位学生的束脩，同意做他们的教书先生。 麓山村里，陈守业这会儿才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交代王翠花紧闭大门。 一会儿宋金枝几个过来，他非要好好晾他们一阵子。 可等了半天，无人敲门不说，隔壁甚至连声音都没有了。 第173章 连个秀才都考不上，你有什么本事做教书先生 难不成看见大门紧闭，他们打了退堂鼓？ 陈守业赶紧把大门打开，连着咳嗽了好几声。 意思是已经开门了，让他们赶紧过来。 可，依旧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不对啊，不是说了今天来吗？ 陈守业又仔细听了听，隔壁除了两只鸭子还在嘎嘎叫之外，根本听不见任何动静。 他把王翠花喊出来，“你听听，隔壁是不是没人？” “怎么可能，人家说了今天来的。” 王翠花竖着耳朵听了一阵，面露疑惑。 “怎么没人？” 两口子相视一望，转头就奔出家门。 院子砌起墙后，他们只能自己凿个大门出来，看着他家的地方大，可入门处只有一条窄道而已，只够一人经过。 两口子抢着跑出去，到了宋金枝那边，才看见大门上了锁。 他们早就出门了！ “是不是束脩的东西没买够，他们买东西去了？” 王翠花说完，陈守业也觉得应该就是这个原因，又自我安慰的回家里等着。 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 听见那边的说话声，陈守业一下子蹿出屋子。 他一肚子怨气，哪有人这个时候拜老师的？ 等了一会儿，光听那边说闲话，却半句不提读书的事儿。 陈守业咳嗽了几声，那边说话声音依旧，丝毫不受影响。 “长安跟满儿正在长身体，光吃素的可不行。明儿是赶集日，咱们去镇上买两只鸡来养着吧。” 那些鸭子嘎嘎的又叫了一阵，好像是刚被喂过。 紧接着，就听见乔氏接话：“要不把这两只鸭子卖了吧？” “卖了干什么，鸭子不也能下蛋吗？养着吧。” 陈守业急了。 有钱不来交学费，养什么鸡鸭鹅？ 咳咳！ 他又使劲儿咳了几声，恨不得把肺管子咳出来。 突然，那边的吵闹又安静下来，听着像是，又出门了？ 陈守业赶紧整了整衣服，清了清嗓子，双手负在身后，高傲的不得了。 可等了半天，敞开的大门连个鬼影都没有。 陈守业终于冷了脸，抬脚就追了出去。 转到前头一看，宋金枝的大门又关上了。 他急得跳脚。 这老不死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爹，咱们不会被她耍了吧？” “她敢！” 陈守业心头窜起的怒火。 “她再敢给我耍心眼，我就不教了。” 王翠花也跟着哼哼。 “就是，给多少钱都不教了。” 陈金宝揉着肚子过来，“爹，奶奶什么时候拿肉过来？我肚子饿了，我要吃饭。”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陈守业骂了两句，一巴掌扇在儿子后脑勺上，撵着他赶紧回家。 一边，又喊王翠花去看看他们是不是在陈守仓家里。 从陈守业被雷劈以后，家里的活儿都是两个人一起干，王翠花已经很久没被使唤过了。 今天陈守业这口气让她十分不爽，可想着能有银子拿，她暂且忍了。 她到了陈守仓家，果真见大门敞开。 再仔细听，长安跟满儿都在院子里玩着呢。 没听见大人说话的声音，王翠花便壮着胆子往里看了一眼。 院子里除了那几个染布的大木桶之外，根本没有任何东西了。 可再往里一看，院子里的竹匾上确实还放着一些桑叶。 正在这时，隐隐有说话声从屋后传过来。断断续续的，王翠花听不清楚。 想着院子里也没大人，王翠花抬脚就进去了。 “你找谁？” 原本蹲着跟满儿的长安发现了她，站起来问了一句。 王翠花像是被蛇咬了一样，转身跑开。 听见声音的乔氏跑出来，“谁来了？” 长安指着门口，“大伯母。” 王翠花？ 她来干什么？ “以后记得随手关门。” 随后跟上来的宋金枝提醒乔氏，一边喊着长安跟满儿回家。 “明天去韩家那边看看，顺便买几个缫丝机。韩家那边养的蚕更多一些，到时候除了蚕丝扇，剩下的蚕丝还有大用。” 王翠花先一步回去，把陈守仓家的事情告诉了陈守业。 “他们肯定是养蚕了！他爹，同样都是分家，可你娘带着老二跟老四家做生意，就是偏偏不带我们，这事儿你可一定让她给我们个说法。” 陈守业在院子里来来回回踱步了好久，听见隔壁终于有了声音，终于是没忍住，直接冲了过去。 乔氏正要把大门关上，没想到陈守业就这么闯了进来。 “宋金枝呢？” 他气势汹汹，好像宋金枝欠了他的钱。 “找我？” 宋金枝从屋里出来，目光冷冷看着在院子里发疯的陈守业。 来时憋了一肚子怒火的陈守业在对上老母亲的目光后，立马蔫了气势。 他咳嗽两声，“娘，不是说好了来拜先生的吗？” 宋金枝一拍脑门。 “对对对，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一墙之隔的王翠花笑得合不拢嘴。 陈守业立马站好，看着被乔氏护在身后的长安跟满儿，虽有些嫌弃，但为了碎银几两，还是忍辱负重，终于担下教书先生这个活儿。 “但关你什么事儿？” 宋金枝才说完，陈守业就怨道：“娘，你怎么能说这话？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什么事情都有商有量不是？” “我还是他们的大伯，马上又是他们的先生，你说这关不关我的事儿？” 说话间，陈守业那双眼睛一直往大灶房里瞧，等着他们把束脩送出来。 “我是要给他们请教书先生，但我也没说要请你啊。” 陈守业嗤笑起来。 “娘，你就别跟我置气，别耍性子了。不请我，你还能请谁？” “教书先生，我已经请好了，明天就能给他们上课，读书的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 院墙那边的王翠花急着大喊：“请好了？你请谁了？” 陈守业也终于反应过来。 “是啊，你请谁了？不是说好了请我吗？” 宋金枝冷笑两声。 “老大，我可从来没说过要请你来当教书先生。” 陈守业顿时翻脸。 “怎么没说？你那天明明就说了！” “你再好好想想，我只说请教书先生，可从来没说过要请陈守业你。” 宋金枝目光审度在他身上，最后轻蔑地笑出声来。 “多少年了你连个秀才都考不上，你有什么本事做教书先生？” 第174章 长安和满儿不见了 陈守业那张脸青一阵红一阵，比唱戏的还好看。 “你耍我！” 宋金枝冷下脸，“是你自己没听清楚，跟我有什么关系？连话都听不明白，闹出这么大的笑话，也难怪考不上秀才。” “你！” 陈守业真是气急了。 他三两步冲到宋金枝面前，大有要动手的架势。 “娘！” 乔氏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宋金枝却不急不缓，慢悠悠的说：“你动我一下试试。陈守业，你不怕被雷劈第三次吗？” 话音刚落，一道闷雷瞬间响起。 陈守业那张脸瞬间变得惨白，双脚发软，裤子濡湿。 他竟然尿了。 “尿裤子！” 满儿指着他，喊得格外大声。 乔氏赶紧捂住儿子的嘴巴，生怕陈守业报复。 当着小辈的面，还当着弟媳的面，陈守业老脸丢尽，仓皇而逃。 宋金枝嫌恶的看着地上那滩污渍，打了瓢水，冲个干净。 “脏死了。” 王翠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陈守业捂着脑袋冲进了屋里。 还没等问个仔细呢，就听儿子陈金宝在屋里喊：“娘，爹又尿裤子了。” 翌日，宋金枝和乔氏，还有陈守仓家两口子，早早去了地上。 “说来也奇怪，咱们地里的菜基本没怎么管过，怎么连条虫子都没有，还长得这么好。” 这番话，周月娥早就想问了。 陈守仓看了眼宋金枝，被她眼神警告过，才把话咽了下去。 乔氏一边忙着手里的活儿，一边回着妯娌：“是我们家地好，所以才用不着我们操心。” 周月娥看了眼陈守业他们一家的，有些怀疑。 “可大哥他们家的就不是这样。” 陈守仓说过，分家之前，这些都是老陈家的地，宋金枝说为了照顾两个孙子，所以给了老大跟老二家好地，宋金枝自己跟陈守仓要的是次等田地。 这几个月来，陈守业他们一家几乎天天在地里忙活，可上面种出来的菜青黄不接，还不如次等的田地呢。 “那是他们家造孽太多，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所以把他们家的好地分给我们了吧。” 这么扯淡的话宋金枝张口就来，周月娥虽有疑虑，但陈守仓跟乔氏连声附和，她也就信了。 乔氏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娘，咱们生意做大，地里的活儿就顾不上了。前几天还有人来问我，说家里的地要是不种就给他家先种着。不过我没答应。” 宋金枝点头。 “田地就是庄稼人的根本，多少有钱的大户人家，私产里最值钱的还是田产和庄子。哪怕以后生意做的再大，地也不能轻易卖掉。” 几个孩子点头应下。 别人家地上全是马上就能秋收的粮食，就只有老陈家的这几块地全种了小菜。 这些小菜收完，宋金枝准备种些别的，换换口味。 宋金枝挑了些好的，让乔氏带着周月娥，给村长和老王头家送去些，顺便带着周月娥走走关系。 剩下的，宋金枝跟陈守仓先背回去，准备拿去镇上卖掉。 回去之后，长安跟满儿正好醒了。 穿戴整齐后，一家子背上刚收来的菜，去了镇上。 到了镇上，宋金枝让陈守仓带着长安跟满儿去守着铺子，连带着他背着的那一背篓菜也先放在铺子里。 她则是带着两个儿媳，先去集市上把菜都卖了。 陈守仓只记得今天是第一天读书的日子，却忘了有长安在，铺子里的客人源源不断，他一个人忙着招呼，差点没顾得上长安跟满儿。 好在春华跟郭氏来的早，能帮衬着些。 孔明士按照昨天宋金枝给的地址找过来，看着生意红火的商铺，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地址。 正在这时，他看见了偷偷溜出来的四岁小娃娃。 “满儿？” 孔明士知道满儿心智不全，但既然答应了宋金枝，就也会好好教他。 他想着宋金枝他们大概是来布庄买布，只是疏忽没看好孩子。 怕孩子丢了，孔明士便要把满儿抱起来。 可谁知他才刚碰到满儿，满儿突然像是受惊似的叫喊起来。 铺子里人太多了，陈守仓根本没听见满儿的叫声。 孔明士以为孩子害怕，更急着安抚。 可就在他的手要碰到满儿时，满儿突然先抓着他的手，张口就咬。 嘶！ “哥哥！” 长安从里头挤出来，赶忙阻止。 谁知满儿那一口，就这么咬在了长安的胳膊上。 长安疼得大哭起来，满儿意识到自己咬错了人，赶紧把嘴松开，可唇齿上，已经沾了血了。 “你怎么咬人呢？” 孔明士吓坏了，忙拉开满儿的衣服查看伤势。 可等袖子掀，才知道满儿这一口咬得极狠，长安细嫩的胳膊上印着深深的牙印，伤口处正慢慢的溢出血来。 孔明士往里看了一眼，根本没看见宋金枝。 他一把将孩子抱起来，正要去找大夫时，又察觉到有人在拉扯自己。 低头一看，是满脸焦急的满儿。 “妹妹，放下！” 孔明士有些气恼，“你咬人了你还有理？” 可转念一想，要是不管满儿，满儿丢了怎么办？ 他咬咬牙，只能一手抱着长安，一手牵着满儿，先去找了大夫。 长安不在，铺子里的人慢慢又少了一阵。 为了招呼顾客，陈守仓跟春华他们已经说的口干舌燥，这才终于得闲喝口水。 “咱们织云轩的生意真好。” “要是天天都有这么多客人就好了。” 陈守仓刚拿出算盘准备算账，打了几下算珠才想起，每次他拨弄算珠的时候两个孩子都会凑到跟前来，不吵不闹，就是爱看。 可现在怎么不见人影？ “长安？满儿？” 陈守仓连着喊了几声，不见回应后，终于才反应过来。 孩子丢了！ 丢了俩！ 陈守仓脸色大变，什么都顾不得，拔腿就追了出去。 宋金枝她们便宜把菜卖出去，手里还拎着八只小鸡仔。 到时候老四家分四只，宋金枝自己留四只，养大些不仅能下蛋，逢年过节还能吃肉。 乔氏看着前头，惊喜道：“是四弟，他来接我们了。” 周月娥欢喜的往前走了两步，突然意识到不对。 “守仓怎么慌慌张张的。” 宋金枝心里咯噔一下，忙把鸡仔丢给她们。 “老四，怎么了？” 陈守仓急出一身的冷汗，看见了宋金枝，更是心急。 “娘，长安跟满儿不见了！” 第175章 儿子要是丢了，她也不活了 “什么？” 乔氏慌得差点丢了竹篓里的鸡仔。 “孩子交到你手里，怎么能弄丢了呢？” 乔氏歇斯底里，像个疯子。 周月娥有些吓到了。 她知道乔氏一个人养大孩子，满儿就是她的命。 要是乔氏真的发疯，会不会像满儿一样伤人？ “二嫂，我……” 陈守仓悔不当初。 他应该要看好侄儿的！ “你还我儿子！” 乔氏动手就要打，拿着小鸡仔的周月娥还不忘去拉。 “行了。” 宋金枝一声冷喝，乔氏才哭着收了手。 “什么时候发现孩子不见的？” 陈守仓简短的把刚才的事情一说，乔氏更是吓得双腿发软，跌坐地上。 “二嫂！” 周月娥要去拉，可乔氏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又或者是她不想起来，光是周月娥一个人还真扶不起来。 宋金枝眉心拧成了疙瘩。 “满儿不懂事，但长安不会。” 乔氏满肚子怨言，想说凭什么自己儿子就比不上宋长安。 可看见婆婆宋金枝的目光时，心下又猛地一沉，闭嘴不敢说话。 “他们应该没走丢，人还在附近。” 宋金枝让周月娥把鸡仔交给乔氏，一边叮嘱他们：“你们赶紧往铺子旁边找，不管找没找到人，半个时辰内一定要回铺子一趟。” “老四，我们几个动作快些，可别让两个孩子落进人贩子手里。” 听见“人贩子”这三个字，刚从地上爬起来，准备跟着找人的乔氏又是一阵脚软。 宋金枝没好气。 “你回铺子里等着，没准儿他们一会儿就跑回去了。这边孩子刚丢，你要是再出意外，我到底是顾哪头啊？” 乔氏也知道自己成不了气候，可她只是太着急满儿了。 满儿就是她的命根子啊。 儿子要是丢了，她也不活了。 宋金枝跟陈守仓两口子三面散开，赶着时间去找人，乔氏只能手瘫脚软的回铺子里等着。 这边，孔明士带着长安去医馆找大夫，确定没有伤着筋骨才放了心。 就这么随便的包扎上药，就花了他八十文钱。 这个世道，穷人连病都看不起了。 好在孔明士身上带了些钱，不过也只够看这一回病而已。多了，他还真付不起。 他一手抱着长安，一手牵着满儿。 满儿意识到自己做了错事，竟然没甩开这个陌生人。 他虽然被牵着走，但一直抬头看着长安，满眼的担忧。 长安哭红了眼睛，小身子还在抽泣不止，看着都叫人心疼。 “妹妹。” 满儿清晰的开口，换做平时，长安肯定要夸他的。 可这回，长安却把脸转到一边去，再也不想理他了。 满儿失落的低下头，可不过片刻，又抬起头，继续喊他妹妹。 长安依旧不理。 孔明士知道满儿心智不全，所以只问抱在怀里的两岁女娃娃。 “宋长安，你家在哪儿？我给你们送回去。” 怀里的小娃娃依旧止不住抽泣，只能抬起另外一只手，乖乖给他指路。 可等重新回到刚才那个地方，孔明士面露疑惑。 “怎么还是这家布庄？” 正说着，铺子里传出女人呜呜的哭声，满儿突然挣开孔明士的手，就这么冲了进去。 孔明士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这小子不是又要闯祸去了吧？ 他忙抱着长安跟进去，却见满儿扑在一个妇人怀里，而旁边，一蹲一站着两个女人，正在连声安慰着。 妇人正是已经急疯的乔氏，看见儿子回来，抱着他先哭了一场。 满儿要从她怀里挣扎出来，奈何乔氏抱的太紧，他只能挣扎出一只小手，指着门口，嘴里含含糊糊的发出一个称呼。 “妹妹！” 乔氏太过惊慌，她什么都顾不上了。而陪在身边的春华和郭氏只听见乔氏的哭声，根本没听见满儿说了什么。 认出乔氏，孔明士才松了口气，想着乔氏大概是在这家布庄找了活儿干，所以满儿才走丢的。 他忙把长安放下，开口问：“请问，宋大娘在吗？” 听见声音，三个女人抬起头，顿时惊呼起来。 “长安！” 长安扬起脑袋，哇的大哭起来。 “奶奶！” 听见这一声，乔氏才想起长安来。 她忙跑过去，正要把孩子抱起来，孔明士才赶紧提醒。 “长安被你家满儿咬伤了。” 乔氏心里咯噔一下，低头看，长安卷起袖子的小胳膊被包扎起来，还能闻见浓浓的药味儿。 “满，满儿咬的？” 乔氏慌乱起来。 长安就是宋金枝的眼珠子，以前王翠花他们把长安扔河里，宋金枝也差点溺死陈金宝。 要是被婆婆知道满儿咬伤了长安，那满儿是不是也要遭罪了？ 满儿跑过来，知道长安生气，他便也不敢乱来，只藏在乔氏身后，满是歉意的喊着长安。 “我已经带着长安看到大夫了。” 孔明士言归正传，“宋大娘在哪儿？” 说好了今天来教书的，虽然发生意外，但不管今天能不能上课，他都得跟主家打声招呼。 春华这才想起，“我去找宋大娘。” 听说人已经回去了，宋金枝才跟着春华赶回去。 到铺子的时候，陈守仓家两口子已经先到了。 “奶奶！” 长安从凳子上跳下来，扑进宋金枝的怀里。 听春华提起，长安被满儿咬伤，宋金枝低头一看，见小胳膊被缠着厚厚的纱布，心都要碎了。 “娘，怪我，是我没看住孩子。” 陈守仓才刚开口，乔氏牵着满儿就过来了。 “怪我，是我没教好满儿，才叫满儿咬伤了长安。” 他俩一人一句，可如果真要追究，宋金枝是不是还得先从原主逼迫老二充军开始算起？ “行了，孔先生还在这呢，有话回家再说。” 宋金枝给长安擦干眼泪，让陈守仓拿几文钱，出去给两个孩子买糖葫芦吃。 她则是请着孔明士，喊着他去了后面的院子。 以前这里是给女人们缝新衣的，可现在被宋金枝收拾开，又摆上三张桌椅，暂且充作私人学堂用。 宋金枝才刚刚站定，孔明士就迫不及待的问出口。 “这家布庄真是你的？” 第176章 我是什么人，你以后就知道了 刚才春华去喊人时，他不好意思占用别家的铺子，便想出去先等着。 这时才从乔氏口中得知，铺子就是宋金枝的。 因为孔明士家与老陈家是两个村子，陈守仓得看着铺子，所以宋金枝才把上课的地方选定在了铺子里。 甚至如果孔明士愿意，他也可以睡在铺子里。 只是他怎么也不敢相信，一个麓山村的老妇人，竟然能有这么多钱买铺子。 这也就罢了，她竟还有办法，让他有机会重新科考。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老妇，“你不是陈守业的老母亲。你，到底是什么人？” 当年考童生，孔明士记不得老陈家的其他人，但他死都不会忘记，那个为人母的老妇是怎样尖酸刻薄的嘲笑他的。 可眼前的老妇，与自己印象里的那个老妇，绝不是同一个人。 谁知，听见这话的宋金枝突然冷下语气。 “我确实不是他陈守业的老母亲了。自从他家两口子对我虐打活埋，我从坟堆里爬出来，我就再也不是他陈守业的娘了。” 孔明士满是惊愕。 “他，他一个读书人，怎么有脸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宋金枝亦是冷笑一声。 是啊，原主掏空家底，供他读书，考取功名。为了补贴这个大儿子，眼盲心瞎，做了多少错事。 要是陈守业能像其他儿女一样孝顺，现在宋金枝有好日子过，肯定要拉他一把的。 可这样的白眼狼，宋金枝管他哪门子死活。 “我手头上还有点钱，到时候会给先生找一处房子，以后先生可以搬到镇上来。” “我们铺子上午人少些，你可以上午教书，其他时间你愿意干点什么就干点什么，我们绝不会干预。” 宋金枝眸心突然沉了沉。 “至于我是什么人，你以后就知道了。” 今天出了点意外，长安跟满儿都上不了课了，但孔明士还是单独先教了陈守仓。 下午时，孔明士才先回去了。 宋金枝他们到晚上才回去，陈守仓跟周月娥没回家，而是跟着去了宋金枝那里。 家里还来不及做鸡舍，周月娥就只用闲置的背篓罩着那四只鸡仔。 另外的四只，娘说给他们拿回家养着。 大屋里，陈守仓满是愧疚，等着挨宋金枝的骂。 周月娥是新媳妇儿，不好插嘴，只能老实在门口听着。 谁知宋金枝只是说了说今天铺子里的生意，又问了问上课的事情，之后就让他们早点回去睡。 等他们走了，宋金枝才把乔氏喊过来，劈头盖脸先一顿骂。 乔氏低着头，没应声，可眼泪却掉个不停。 “老二媳妇儿，你可知明明把孩子弄丢的是老四，我为什么偏偏只骂你？” 乔氏不是想不明白，而是想的太多。 “你是觉得我在意的是长安，对于满儿，我根本不在乎。” “你怨我买鸡仔，跟人讲了半天的价，要不是我耽误时间，满儿就不会丢，更不会受惊咬人？” “你还怨老四家两口子共情不了你，觉得如果今天丢的是他们的孩子，他们也一定会慌了神的？” 乔氏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宋金枝竟然会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要不是长安已经睡了，宋金枝真是气得想拍桌子。 “我不骂老四，是因为今天铺子里只有他一个人，他确实顾不过来。” “不管是长安还是满儿，都是我宋金枝的孙子孙女。长安有的满儿一样有，我一样疼惜，什么时候缺他少他的东西了？” “是，现在我们是有钱了，但钱不是大风刮来的，你也是过过苦日子的啊，赚钱有多不容易，你难道不知道吗？嫌我讲价耽误时间，那你倒是大方的帮我把钱付了啊。” “你觉得老四家没有孩子，觉得他们不够上心。可我敢说，如果将来他家的孩子丢了，他们两口子也不会像你一样瘫坐地上，四神无主！” 宋金枝骂了一堆，但还是压着火气。 “正是因为老二不在，我心疼你带着个孩子，才想着拉你一把，带着你做生意，教你做人的道理。” “你独自带满儿四年，住在窝棚受尽委屈，你不该是这么担不起事儿的人啊。” 乔氏被宋金枝说的抬不起头来。 “满儿咬人，又不是他故意的，我不会责怪他。今天的事儿就这么过去了，你也别有心结。” 乔氏实在没脸，想张口解释，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宋金枝叹了一声。 “行了，回去睡吧。” 乔氏走了之后，宋金枝又去看了眼早已经睡熟的长安。 天气太热，她只有肚子上遮着一点被子，那只受伤的胳膊乖巧的搭在被子上。 宋金枝还是心疼的，但就像她说的，满儿又不是故意的，她用不着去责怪他。 长安是有福气的孩子，从她来到宋金枝身边，原主久治不愈的咳疾好了，满儿的痴傻也好了。 既然如此，她胳膊上的伤，应该也不会太严重。 隔天清晨，宋金枝打开房门，满儿就已经在门口等了。 看见宋金枝，满儿清脆的喊了一声：“奶奶。” 他没像是往常一样的冲进屋里把贪睡的长安吵醒，而就在门口，安安静静的看着。 见他头发还是乱着的，宋金枝喊乔氏拿梳子来，就这么站在门口，帮着他把头发梳好。 “长安还没醒，你自己先玩儿，等会她起来你再找她。” 宋金枝一边说着，一边把梳子还给乔氏。 满儿抬起头，“她，生气。” 宋金枝有些意外，满儿竟然还会说这个词儿了？ 可当她低头，看见满儿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时，突然心跳了一瞬。 满儿看起来，怎么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奶奶。” 见宋金枝没搭理他，满儿拉着她的衣服晃了晃，小手指着里头。 “生气。” 宋金枝转头看向同样一脸震惊的乔氏。 “他以前也会说这个？” 乔氏摇头，“是不是跟长安学的？” 宋金枝疑惑的再看，长安又不理她了，只是乖乖的站在门口，看着还在被窝里熟睡的小娃娃。 第177章 一辈子靠女人养，比被雷劈了还招人笑 那四只小鸡仔不可能一直用背篓罩着，之前陈守仓帮忙做篱笆的竹条还在，宋金枝跟乔氏拿了一些过来，就在关鸭子的地方又圈了一块空间，先当做鸡舍。 等陈守仓什么时候有空了，再让他帮忙做个像样的鸡圈。 院子里叽叽喳喳的声音把满儿吸引过来，他蹲在那里，看得十分自信。 乔氏怕他被鸡鸭啄到，柔声叮嘱他站远些。 “一会儿等长安起来，你跟妹妹一块儿喂鸡好不好？” “喂鸡。” 满儿站起来，朝着乔氏伸出手掌，小手一张一合的要着东西。 “给我。” 乔氏一愣，宋金枝亦是把目光看过来。 “你要什么？” 满儿好像没听懂，又好像听懂了，只是在思索应该怎么发音，怎么开口。 乔氏的心狂跳起来。 今天的满儿，很不一样。 宋金枝也察觉出来了。 平时满儿虽然能开口，可要么一个字一个字的蹦，要么就是由长安教她才愿意开口。 今天长安还没起来呢，满儿就能说这么多话了？ 乔氏热泪盈眶，“好儿子，你想要什么？是不是肚子饿了？” 见满儿点头，乔氏差点喜极而泣。 “灰面馍馍应该做好了，你先给满儿拿一个来。” 乔氏挑了个最漂亮的，怕烫着他的手，还特地找了块干净的帕子垫着。 谁知满儿才拿到手里，竟直接扔给了四只小鸡仔。 “哎呀，你这孩子！” 乔氏赶紧把灰面馍馍拿起来，可地上脏，馍馍已经弄脏了。 宋金枝抓着满儿的小手看，“是不是烫着了？” 乔氏摇头，“不烫，还隔着一张帕子，满儿拿得住的。” 她想要把灰尘吹走，可新鲜出锅的馍馍，还带着一点热气，沾了灰尘后怎么可能弄得干净。 乔氏心疼的把外表那层皮撕掉，“没事，这个我来吃。” “算了，这个放一边去，等晒干了，掺着鸡草一块儿喂。” 宋金枝的话传到隔壁，听得王翠花跟陈守业两个人牙痒痒。 拿灰面馍馍喂鸡？ 这一家可真有钱啊！ 王翠花气哼哼的把陈守业拽进屋里，压低声音说：“咱们家连灰面馍馍都吃不起，她们竟然拿去喂鸡？” 陈守业那张脸黑如锅底。 有饭都不给他这个大儿子吃，反而扔给那些畜生。 宋金枝这是有多狠心啊！ “那天你娘可是说了，昨天就开始上课了。他们一早出去，晚上才回来，难不成真是去镇上找了个学堂？” 看着陈守业咬牙切齿的嘴脸，王翠花撺掇说：“他们既然看不上你，你也不要给他们好过。听说镇上的教书先生最是严厉，不如你去闹一闹，把他们上学的事儿搅黄了才好。” 陈守业瞪了她一眼，“你自己怎么不去？” “我要种地啊。我不种地你们吃什么？” 王翠花理直气壮，说完这话扭头又出去了，接着就是烧火做饭，可一闻味道就知道，又是干硬噎嗓子的粗面馍馍，外加像刷锅水的菜汤。 陈金宝迷迷糊糊的出来，揉着眼睛说：“娘，怎么又吃这个？我都瘦了好几圈了。” 这段时间来陈金宝确实瘦了好多，衣服都宽了不少，可给王翠花心疼坏了。 她看了眼屋里没关上的门，故意说给陈守业听。 “跟我说有什么用？我只会种地，家里也只有这个。还不是你爹没胆子，连镇子都不敢去了。” 怕陈守业听不见，她还故意扬起声音。 “怕被雷劈啊？一次两次是意外，天老爷难道还回回都劈他？天底下做坏事的人多了去了，天老爷劈得完吗？没出息就是没出息，一辈子靠女人养着，比被雷劈了还招人笑。” 陈守业心底火气翻涌。 好好好，现在连王翠花都敢往他头上踩了。 他一会儿就去镇上，把他们上学的事儿搅黄了！ 长安是被院子里的说话声吵醒的。 院子里，宋金枝跟乔氏研究了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满儿伸手要吃的，只是想要喂鸡而已。 乔氏哄着他，吃完早饭就去找鸡草给他。 可满儿不愿意，非得现在就要。 在他的意识里，家里吃的都在灶房，去里面拿就可以了。 他固执的面朝着灶房，伸出手急需要，可就是这个转身的动作，他终于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长安。 他推开乔氏，欢快的跑到长安跟前。 “妹妹！” 这一声喊得清脆又大声。 宋金枝跟乔氏对看了一眼，觉得满儿连喊声都跟平时的不同了。 他高兴极了，伸手就要去拉长安，好像根本不记得昨天自己咬伤了妹妹，他一门心思都只想跟妹妹玩儿。 他的动作吓坏了宋金枝跟乔氏，两人急着往这边跑，却见满儿已经快要碰到长安受伤的胳膊时，那只手突然转了个方向，改为去拉长安的另外一只手。 “对不起。” 吐字清晰，还能听得出抱歉的语气。 这还是那个心智不全的傻子满儿吗？ “好吧，我原谅你，但你不准再咬我了。” 长安才两岁，哪儿能想得这么多。 虽然嘴上原谅了他，但长安还是有些不高兴的。 她的手还疼着呢，谁高兴得起来啊。 “奶奶。” 长安躲开满儿，跑到宋金枝那里，藏到了她的身后。 宋金枝终于反应过来，连声应着。 满儿等了长安一早上，谁知她起来就往奶奶身后躲。 满儿有些丧气，但眨眼的功夫又哄好了自己，继续追着长安，一边把小鸡仔指给她看。 终究是小孩子，不过片刻，两个孩子又玩儿到一块儿去。 宋金枝在旁边盯着看了一会儿，见满儿再也不像是之前那样莽撞，奔跑追逐，或是触碰的时候，都会刻意的避开长安受伤的地方。 可就在昨天早上出门之前，宋金枝还亲眼见到满儿把长安撞倒却不自知的样子。 听说昨天满儿把长安都咬出血了…… 难不成是这个关系？ “娘，我今天就留在家里吧，有些衣服要洗，顺便还能去山上摘些桑叶。” 乔氏看着儿子，实则有些心虚的躲开了宋金枝的目光。 宋金枝突然想起陈守仓说，这几天乔氏总想着往外跑。 她应下来，“行。我在家看着孩子，你忙你的去。” 第178章 老二媳妇儿，你是穷疯了吗？ 昨天宋金枝就说今天要去韩家看看那些蚕，按照乔氏的预想，宋金枝没去成，今天肯定是要去的。 可满儿走丢的事情确实是吓着她了，有人看着总是要更好一些。 吃过早饭，乔氏拿了点东西就出门了。 宋金枝喊来长安，叮嘱她带着满儿去屋里玩儿，千万不能再乱跑了。 之后，宋金枝悄悄跟着乔氏，出了村子。 乔氏这一路走的很是焦急，像是赶着时间，可这方向，明明就是去镇上的方向。 到了一处巷子里，她砰砰的敲着眼前的大门。 片刻后，大门打开，主人家看见她，笑道：“乔嫂子，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 乔氏把叠好的衣服递给她，“我以后不帮你做衣服了，你要是想买，还是去我们铺子吧。” 主人家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你要帮我做十件衣服的。现在才四件而已，差的还多着呢。” “你也只是做一件衣服给一件的钱，又没一次性付了所有的。我家生意有些忙，确实是顾不上了。” 主人家虽然不高兴，但还是给了钱。 可乔氏只看了一眼，忙挡住马上要关上的大门。 “嫂子，这怎么少了两文？” 主人家冷笑道：“说话不算话，我能给你这么多算不错了。” 说罢，对方砰的一下关上了大门。 乔氏小心的把钱收起来，窝囊的不敢生气。 婆婆曾说过，生意不嫌小，但一定要讲诚意。 这事儿是她违约，是她错在一开始就不该答应这事儿。 好在已经是最后一次了，婆婆那边应该能瞒住的。 心里这么庆幸着，可刚一转身，乔氏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正目光沉沉看着她的宋金枝。 “娘！” 乔氏心慌的想要逃跑，可宋金枝既然站在这里，刚才那些，她肯定全都看见了。 她全都知道了！ 宋金枝深看了她两眼，什么也没说，兀自转身离开。 乔氏心下一沉，赶紧追出去。 “娘，我……” 她想要为自己辩解，可宋金枝不理，只是把铺子的钥匙递给她。 “你去铺子那里等着，一会儿春华他们就该过来了。我回去把长安跟满儿带过来。” 乔氏张了张嘴，可宋金枝却已经转身走了。 心惊胆战的等了好一会儿，春华郭氏，陈守仓家两口子，甚至连孔明士都到了。 宋金枝领着两个孩子姗姗来迟，到了铺子，宋金枝把他们交给孔明士，让孔明士带着他们出去买些启蒙的书籍。 孔明士是个聪明人，带着两个孩子避开。 铺门完全打开，这是开张做生意。 可铺门并未完全打开，意思就是还没营业，不会有人进来买货。 宋金枝坐着，他们站着。 她的目光落在乔氏身上，“是你自己说，还是我来问？” 宋金枝话音刚落，乔氏已经哽咽开口。 “娘，我错了。” 陈守仓几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不该接私活。” 宋金枝脸一沉，“没了？” 乔氏一脸茫然，接着又赶紧拿出今天收的那十二文钱。 “钱都在这里。” 宋金枝怒而开口。 “做一身衣服才十四文钱？老二媳妇儿，你眼皮子就这么浅？甚至人家少给了两文，你连气都不敢吭一声。你给她的那两件衣服可是我们织云轩的做法，你难道不知道这样的一件衣服，在我们铺子里能卖多少钱吗？” 乔氏知道自己有错，但还是嘴硬的为自己辩解。 “可那是她自己的布，所以我才算的便宜了些。” 啪！ 宋金枝一巴掌拍在桌上，所有人都被她的突然发怒吓了一跳。 “她的布又怎么了？你以为你这些衣服卖过去，人家只是为了穿衣服？老二媳妇儿，你头顶上这个是脑子，你难道不知道人家要的是你这个衣服的手艺，是针法，是款式！” 乔氏脸色一变。 “我织云轩的成衣，若是我们自己的款式，卖出一件衣服，是一百七十文钱。就算是寻常款式的一整套成衣，也是一百二十文钱。衣服裤子单独分开的，怎么着也得几十文钱。” “结果你帮人家做衣服，才得十二文钱。老二媳妇儿，你是穷疯了吗？” 宋金枝满眼失望。 “我是如何攒下买铺子的钱？老二媳妇儿，你忘了是吗？” 乔氏如遭雷击。 是啊，她怎么忘记了，当初青州来的那位冯老板，正是看中了这些衣服的款式，只几件衣服就卖了八十两。 八十两银子啊！ 可她帮人家做了四件衣服，甚至连一百文钱都没赚到。 她蠢啊！ 直到这一刻乔氏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娘！” 她跪下来，求着宋金枝。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宋金枝甩开她的手，冷声说：“我不问你为什么要接私活，也不问你为什么缺钱。不过从今天开始，我织云轩的生意，就不用你插手了。” 乔氏猛地抬起头，惊慌失措。 “娘，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你，你原谅我这一回。” 宋金枝别开脸，对这件事情真的铁了心，没商量。 乔氏还想再求，可对上宋金枝那双冰冷失望的眸子，知道自己再怎么说都像是狡辩。 她跌坐在地，知道这回自己真的把宋金枝惹恼了。 做错事的是她，她得认啊！ 陈守仓终究是心软，在旁边劝着：“娘，二嫂已经认错了，你就原谅她这一回吧。” 宋金枝冷眼扫过去，陈守仓立马闭了嘴。 站在一边的周月娥几个，根本不敢插嘴。 铺子是宋金枝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周月娥她们三个人，还是拎得清的。 “还有你们。不管是什么亲戚，到了我的铺子里，就只是我织云轩的绣娘而已。想要拿我的工钱，就只能做我这一份工。” 宋金枝目光一一扫过她们几个。 周月娥只是拧眉看着乔氏，而春华，却偷偷的看了眼嫂子，郭氏。 郭氏还有个重病的儿子，最是需要钱的时候，难不成她也有了这种心思？ “如果还有谁想接私活的话，你尽管走，我可以再找其他绣娘。” 第179章 她们不干，有的是人干 织云轩的生意这么好，错过这样的活计，可就找不到第二家了。 她们不干，有的是人干。 “宋大娘，你放心，我们不会这么做。” 春华拉着郭氏站出来，先表了态。 周月娥站在陈守仓身边，虽然没说话，但目光坚定。 她是真心想跟陈守仓过日子的。 宋金枝点头，说：“以后乔氏的活儿就分担给你们三个人，你们辛苦些，但钱也能多赚点。你们可愿意？” 能多赚钱，她们肯定是愿意的。 乔氏面如死灰，悔不当初。 “老二媳妇儿，虽然这里没活儿给你干了，但满儿是我孙子，他依旧能跟着孔先生读书。” 宋金枝看着她，语气稍顿。 不过片刻，又紧接着开口。 “不过你是满儿的娘，如果你不愿意，我也没意见。” 乔氏摇头。 能读书肯定是最好的。 她已经没了赚钱的活儿，不能再让满儿跟着她过苦日。 她不指望着头脑跟不上寻常孩子的满儿考取功名，她只希望满儿读书之后，能完整的说一句话。 这就足够了。 事情已经说定，宋金枝就让乔氏回去了。 而织云轩的大门全部打开，开门营业。 孔明士带着两个孩子转了一圈，每人手里都拿着一串糖葫芦。 正要回去时，却见前头的学堂乱成一片。 领着两个孩子，孔明士不敢太靠前，只能站在远处看。 不多时，就见一个人被扔了出来。 福泉镇只有一个学堂，学堂里只有一位夫子。 听说这位夫子极其严厉，但手里的学生也颇有学识，很受人尊敬。 可现在那位夫子却指着被扔出来的人，有辱斯文的，对其破口大骂。 “我还说是谁敢来学堂闹事，原来是你这个活埋生母的不孝子！” “我要收谁做学生，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读书人最忌讳“不孝”二字，还是由学堂夫子嘴里骂出来，那这闹事者就越发受人唾弃。 孔明士摇头叹息。 活埋生母，可真是个畜生。 等等，活埋生母？ 孔明士突然想起宋金枝来，她似乎也说过，那个被他偏心一辈子的大儿子，也把她埋了。 正想着，那边已经有人认出闹事者来。 “我认得他，他就是麓山村里那个虐打老母亲的白眼狼。” “就是他啊？听说还考了个童生呢，怎么是这种德行的人。” “还童生呢？他这次上学堂来闹，你看他的童生还保不保得住了。” 如果刚才孔明士还有些怀疑，那现在他已经认定，这个被扔出学堂的人，就是害他不能考试的陈守业！ 那边有几个学生冲出来，带头喝令：“他就是之前在镇上被雷劈了两次的书生。老天真是不长眼，这样的黑心鬼，怎么不直接劈死他？” “竟是那个人渣！大家还等什么？打他！” …… 顿时，打骂声混着陈守业的哭嚎声，吵得孔明士不自觉的握紧了手心。、 “疼！” 满儿不高兴的挣了挣，连长安也不适的哼哼了两下，孔明士才想起自己牵着两个孩子。 他松了力气，哄着两个孩子赶紧回了铺子。 “宋大娘。” 孔明士进门时，铺子里还有几个客人，宋金枝跟陈守仓正在招呼生意。 他不好打扰，就先带着长安满儿去了后头。 接着，一两句读书声就从后头传出来。 其实大多都是长安的声音，可仔细听，满儿也会跟着喊几声。 片刻后，陈守仓忙完了这边的生意，才赶着过去，跟两个侄儿一块儿学。 周月娥正在缝着新衣，时不时的就往里头看一眼。 春华跟郭氏都说她嫁的好，没准儿以后陈守仓也是个秀才老爷。 “我们不想做秀才老爷。娘说，他有做生意的天赋，读书只是为了看懂账本而已。” 听了这番话的宋金枝看了她一眼。 周月娥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显得有些紧张。 宋金枝却有些无奈，难道是她今天真的太严厉了？ “春华，你陪我去韩家一趟。” 春华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活儿，跟着宋金枝出去了。 走出一截，春华偷偷看了眼宋金枝的脸色，才敢开口。 “满儿他娘确实是犯糊涂事儿了，该罚。” 不过话音一转，她又说：“不过我也看得出来，大娘不是什么狠心肠的人，你只是想要饿她几天，让她长长记性，以后都不敢乱来是不是？” 果真是在大户人家做过事儿的人，连劝人都说的格外好听些。 宋金枝心里的火气已经消了大半，但面上还是装出愠怒。 “什么饿她几天，我可从来没饿过她。” 春华陪在她身边，像婆媳似的，挽着宋金枝的胳膊。 “大娘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前世宋金枝身份地位不低，身边全是伺候的丫鬟婆子。 那时候，她也是这么被丫鬟搀扶着的。 而春华，虽然拿了卖身契，成了自由身，但做了这么多年奴婢，有些习惯不是这么快能改掉的。 两人竟丝毫不觉，一路聊着说着的到了韩家。 赵氏这边的蚕已经有好些都结了茧，宋金枝粗略算了算，就现在这些蚕茧，约莫可以做十个扇面了。 等养在陈守仓家里那些也结茧，还能再做上十几个。 到时剩下的蚕丝，她有大用。 宋金枝逗着韩家的小孙子，一边问起赵氏来。 “怎么不见你家韩胜韩武？” 赵氏指着那些蚕，长叹一声。 “这么多蚕，光是每天喂食的桑叶就不少。我年纪大，走不动多少路，就留在家里照看孩子，桑叶都是他们兄弟俩去摘的。” 赵氏有些担忧。 “老姐姐你也懂养蚕，肯定知道桑叶也分品种。有些桑树一整年也只能采摘七八次而已，每次还得间隔十几二十天，等叶子长好了再说。可这么多蚕，镇子附近的桑叶肯定会供不上的。” 这确实是个问题。 不过宋金枝这次就是来说这个事儿的。 “既然有专业的蚕市，肯定就有人种着桑树。等你两个儿子回来，你让他们去绥阳的蚕市那边看看。若是价钱合适，我可以租赁山头。” 还要租赁山头？就只是为了喂蚕的桑叶？ 赵氏激动不已，宋金枝的生意要做这么大吗？ 第180章 想要田地，自己开荒去 既然宋金枝有想要租赁山头种桑树的打算，那以后蚕岂不是越养越多？ 一面蚕丝扇能卖一两银子，就算是以后蚕丝扇卖的多了，价钱便宜下来，那也能赚不少钱。 “上回你家二儿媳才跟我说呢，说到到时候她来教我们做蚕丝扇。眼下这么多的蚕茧，都不知道能做多少面扇子……” 提及乔氏，春华又看了宋金枝一眼，见她只是笑笑，好像并未放在心上。 赵氏只会养蚕数蚕，到了算账这一步，差点没把自己绕晕过去。 春华还有衣服要做，就跟着宋金枝先回去了。 可走出家门，春华还是忍不住了。 “宋大娘，染色的活儿你都是交给满儿他娘的，我们可以分担她做衣服的活儿，但这染色的活儿我们可做不了。你看，要不过几天就让她回来帮你吧。” 宋金枝没好气，“用不着。她染色那点本事还是我教的呢，教了她本事又去外头接私活，一次两次，到时候我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春华一边搀着她，一边赔着不是。 “我知道她的本事都是宋大娘你教的，要不是你，她哪有这个手艺。可是大娘，织云轩生意这么好，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个赵掌柜等着跟你做生意呢？” “你要操劳铺子里的生意，还要操心长安，如果染布的活儿全是你来做，你哪有这个精力？” “你都已经教出一个学徒了，要是再从头教一个，岂不是又要等半年时间？这不是耽误织云轩的生意嘛？” 春华缓下语气，最后劝了一句：“满儿他娘已经知错了，大娘你的气就消了吧。她是您的儿媳，是满儿的亲娘，是陈二哥的媳妇儿，你当时肯定就是想到这些关系才决定把染布的手艺教给她的吧？如果现在要换个外人来，大娘你放心吗？” 宋金枝停下脚步，侧眸睨着她。 她确实是信任乔氏的，就是因为信任乔氏，所以今天她才会让乔氏拿着钥匙先去把铺门打开。 铺子里这么多能卖钱的布料，这半个月来的所有盈利也都放在抽屉里，有这么贵重的东西在，宋金枝绝不可能让除了陈守仓以外的人碰这把钥匙。 就连周月娥也不行。 春华虽然没说到这一句，但宋金枝知道，这丫头心里跟明镜似的。 “你这丫头，出去几年，嘴上学来的功夫全使在我身上了吧？” 春华一脸坦诚。 “我说的都是良心话。” 宋金枝终于是露出些许笑意。 春华都这样会哄人，那能做孙老夫人大丫鬟的素英，应该更本事了。 上完了今天的两堂课，宋金枝就带着长安跟满儿先回家了。 离开之前，孔明士把陈守业大闹学堂被人痛打的事情告诉了宋金枝。宋金枝只是两声冷笑，连话都懒得说一句。 乔氏一直等在家里，眼睛都哭肿了。 见宋金枝来，只是低低喊了她一声娘，接着就招呼两个孩子去了。 乔氏没活干了，但也没闲着。 她把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该洗的东西也都洗好了，连鸡仔跟鸭子也喂了。 水缸里的水是满的，柴火也码得整整齐齐。 甚至墙角处，更是装着满满一背篓的新鲜桑叶。 这东西出门时还没有，应该是她刚才上山采的。 看了眼院墙那边，宋金枝轻哼一声，拿了背篓就去了陈守仓那里。 进了院子，她先把桑叶铺在竹匾上，放在阴凉的地方。 之后又去了屋后，先用桑叶把蚕都引到一边去，又接着把那些残叶和蚕砂清理干净。 这么多的蚕匾，收拾完，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了。 宋金枝腰酸背痛，坐在院子里歇了一阵，才锁门离开。 马上就要秋收了，村里不少人家都要忙活起来了。 宋金枝也跟着凑个热闹，准备去自家地里看看。 到了地上，宋金枝才发现他们三家的地都被人收拾过了。看着翻地的痕迹，应该是今天才弄的。 不用想也知道，是乔氏做的。 宋金枝叹了一声。 她知道乔氏心肠不坏，可就是性子太柔弱，眼光短浅。 如果当时乔氏能把那两文钱要回来，她多少还会佩服乔氏。 如果不长长教训，乔氏这样的性子，以后还不知道要吃多少亏。 但春华说的也有理，她已经把乔氏教出来了，要是再从头教一个，别说时间耽误不起，她也信任不了别人。 宋金枝越想越烦躁，正要回家，倒是遇见了村长一家。 他家的地离的不远，这会儿一家子正要去地里看看。 遇见宋金枝，村长又跟她提起了种地的事情。 “已经有第三个人来跟我说了，想种你家的地。你家又不秋收，就光是种点小菜，大家都觉得浪费了，都让我问问你的意思。” 宋金枝问他：“是借？还是租？” “都是一个村的人，说什么租不租的。” 要不是村长家曾帮过她不少，宋金枝这会儿真想翻两个大白眼。 “都是一个村的，他们是怎么讲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来的？我家的地给他们种，粮食他们拿，我没有粮食，也没有租金。那我有什么？” “你不用交赋税啊。秋收以后就得交赋税了，这可是一大笔钱呢。” 宋金枝皱起眉。 是啊，赋税。 她差点忘了，现在她是个乡下人，是个泥腿子，只要有田地，就是要交赋税的。 赋税一年比一年高，百姓们苦不堪言，可不交又不行。 “宋金枝，你考虑的怎么样？” “不给。想要田地，自己开荒去。赋税而已，我交得起。” 田地的事儿宋金枝分寸不让。 她甩手走开，大成他娘摇头，说：“宋金枝自己开了铺子，赚了大钱，连赋税都不在乎了。” 从旁边经过的王翠花脚步一顿，扭头瞪眼的问：“谁开铺子了？宋金枝？” 村长顿时给媳妇儿使了眼色，大成也找着借口的把他娘支开，全然不想搭理王翠花。 偏王翠花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追着问宋金枝的铺子开在哪里。 大家都知道她的德行，对她的问话充耳不闻，把王翠花气的半死。 她跑回家中，拉着被人揍得鼻青脸肿的陈守业问：“村长媳妇儿说你娘在镇上开了个铺子，这事儿你知道吗？” 第181章 这么爱要说法怎么不去找官老爷？ 陈守业心里正恼火，听见这话劈头盖脸先把王翠花一顿骂，说她故意让自己去镇上挨打。 发泄了几句之后才反应过来，忙抓着王翠花问：“你刚才说什么？她开铺子了？” 王翠花把他的手甩开，“肯定是开了！要不他们这么多的染布都卖哪儿去了？” 陈守业一拍桌子，恨的是咬牙切齿。 “难怪这段时间他们都是早出晚归，有时候家里都不开火做饭，原来是早就过上好日子了？” 王翠花说：“你今早不是跟着你娘出门的吗？到了镇上就不见踪影，是不是被她发现，所以把你甩开了？” 陈守业支支吾吾的。 今早他确实是跟着宋金枝出门的，但他被雷劈的心有余悸，一路躲躲藏藏，最后雷没响，人却跟丢了。 可既然来了，账还是要算的，所以陈守业直接去学堂大闹一场。 王翠花站在门口，眼睛死死盯着那面院墙。 “老不死的带着另外两房赚大钱，却把我们单独撇下，这事儿她要是不给个说法，咱们家跟他们没完。” 挨过一回打的陈守业这次倒是学乖了，没莽撞的直接冲过去说理。 “咱们去找村长。” 当宋金枝被叫到村长家时，进门第一眼就看见了陈守仓的货担。 现在陈守仓得守着铺子，做账面，但担货的生意还是得有人做的，所以宋金枝就想起了张大成。 张大成是个老实孩子，前几年媳妇儿难产，一尸两命，家里给他介绍了不少姑娘，他都没要，宁愿做个光棍。 光是这点，宋金枝就觉得他是个男人。 但他性子耿直，有时还不懂变通，要想做生意，就得先磨炼一段时间。 所以前几日宋金枝就让陈守仓把闲置家中的货担拿过来，让张大成走街串巷。卖出的手帕和散布，工钱就按照陈守仓的规矩来。 张大成也是个有想法的，自己又去买了些小玩意儿，小孩的玩具，娘纳的鞋底子，胭脂水粉…… 只要是能卖钱的，货担上都有。 干了几天的担货郎，张大成还真赚了几个钱。 进了屋，宋金枝一抬眼，恰好跟鼻青脸肿的陈守业对上了目光。 她冲着村长打招呼，“这还没过年呢，你家就要贴门神啊？丑是丑了点，但能辟邪。” 张大成跟他娘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陈守业脸色难看的要死，“你也用不着这么侮辱人！要不是你，我怎会被人打？” “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找人打的你。不过我倒是听说，今天有人大闹学堂，出言不逊有辱斯文，挨了好大一顿打。” 宋金枝明知故问，“老大，那人不会就是你吧？” 陈守业气得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憋死过去。 “他爹，你别跟她扯这些。” 王翠花一边给陈守业顺气，一边瞪了眼宋金枝。 “村长，这事儿你得给我们个说法，要不我们今天就不走了。” 说法说法，这么爱要说法怎么不去找官老爷？ 村长脸色不太好看，连话都懒得说，只看着宋金枝指了指陈守业那边，意思是让宋金枝自己想办法。 “宋大娘，你坐。” 张大成给宋金枝拿了个凳子，让她坐着舒服些。 宋金枝满意的笑笑。 做了几天担货郎，张大成确实圆滑不少，比以前会为人处世多了。 看着吹胡子瞪眼的那两口子，宋金枝问：“说吧，喊我来干什么？” “你带着老二跟老四家做生意，凭什么不带我们？” “我也是你生的，还是家中长子，你做生意赚了这么多钱，连铺子都开起来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带着我？” 两口子你一言我一语的，话里话外都是想要分铺子的一杯羹。 “但老二媳妇儿跟老四他们可是一人给了我三十两银子，我才有钱把铺子盘下来的。你们想要跟我做生意，也行，给我三十两银子，否则免谈。” 三十两？ 他们两口子连三十文钱都攒不出来，怎么可能有三十两银子。 王翠花掐了陈守业一把，陈守业立马喊道：“我不信！老四他们哪有这么多钱？” “你赚不到，就以为别人也赚不到？” 宋金枝懒得再跟他们多说，这就要走了。 可刚站起来，她又勾起唇角。 “大成啊，你来，我跟你说点事儿。” 张大成老老实实的跟她走出去。 陈守业跟王翠花对看了一眼，赶紧跟了出去。 刚走出张家门外，就听张大成吃惊的喊了一声。 “什么？找赌坊借钱？” 宋金枝压低声音，“你小声些，叫别人听见，不是都去赌坊借钱了？你看，老四他们已经把钱都赚回来了，连利息都还上了，一点事儿都没有。” 说完这句，才像是看见他们两口子一般，宋金枝立马闭了嘴。 陈守业跟王翠花二人装作无事的走开，等走远了才交头接耳起来。 宋金枝轻嗤一声，接着又转头叮嘱张大成。 “你可不许去赌坊借钱，听见没？” 张大成一哂，“知道了宋大娘，咱们不是故意说给他们听的吗？赌坊那种地方，我不会沾的。” 宋金枝这才放心的离开。 一连几天，乔氏没有半句求情，只是本本分分的，除了上山下地，就一直待在家里。 而宋金枝这几日忙着去韩家，染色固色之后，就教春华跟郭氏如何做蚕丝扇。 当初就说好的，韩家的蚕茧归春华跟郭氏做，而陈守仓那里的蚕茧，则是归周月娥跟乔氏做。 到时候工钱一样算。 正是因为这样，韩家对这些蚕更加用心，不敢马虎一点。 春华跟郭氏两人，在练手一两个之后也逐渐掌握了窍门，越来越得心应手。 折腾了几天，韩家已经做出了十二面蚕丝扇。 剩下的蚕茧，宋金枝全都弄成了熟丝，一半染色成绣线，一半先留着。 收完了韩家的蚕丝，陈守仓那边的蚕也都结了茧。 如此，又能做第二回的蚕丝扇了。 这日一大早，宋金枝就领着两个孩子去了老四那里看蚕茧。 周月娥还是念着妯娌之间，已经劝了宋金枝两回了。 宋金枝问她：“是你二嫂让你来做说客的？” 周月娥摇头，说是自己的意思。 宋金枝继续低头忙着自己的事情，“她自己都不愿意来，你帮她操什么心？” 意思就是让乔氏再来认认错？ 正想着，陈守仓就快步走了过来，小声的跟宋金枝说，乔氏娘家又来人了。 第182章 做错事情的人，没资格再提要求 宋金枝当即冷了脸。 她从没问过乔氏为什么要接私活，但也知道肯定是跟乔家有关系。 吴氏大清早的找上门，除了要钱还能有什么事儿？ 上次她就跟乔氏说明白了，如果乔氏还是糊涂，那她大概连满儿跟陈守安的情面也不用给了。 宋金枝快步赶回去，才进家中，就听乔氏屋中传出说话声。 “娘，我真没钱了。上次为了弟弟的事儿，娘那二十两银子还是找人借的，现在都没还上呢，我哪有钱啊。” 宋金枝脚步一顿。 她有些意外，乔氏竟然没跟她娘吴氏说实话？ 吴氏声音带着哭腔，“你不是接私活吗？手里好歹是有一些的吧？” 乔氏声音里带着几分恼怒。 “娘啊！我接私活的钱都给你了，我身上是真的没有了。我养满儿也是要花钱的，马上就要交赋税了，你还要不要我活了？” 吴氏咽呜的哭声传出来。 “可你爹重病，家里那边能借的都借了，我也是实在没了办法。” “让弟弟出去找个活儿，做工赚钱吧。” 乔氏语气里满是无奈，“他是家里的儿子，得挑起养家的担子。” “你弟弟已经去找活儿干了，可活哪儿是这么好找的。” “怎么不好找？四弟给人做泥瓦匠，每天也能挣点钱的，为什么乔李就不行？娘啊，你跟爹到底还要宠他到几时？” 吴氏哭得更加大声。 “你就是恨你爹当初要把你卖给人家做媳妇儿的事儿，所以不想帮忙是不是？” 乔氏突然扬起声音，却掩饰不住声音里的颤抖。 “娘！你要是真要这么说，那你就走吧，以后你也不要再来找我了。你就当，就当没我这个女儿。” 吴氏没想到，乔氏竟会说出这么绝情的话。 “女儿啊，娘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 乔氏心灰意冷，竟要把亲娘推出门外。 谁知到了门口，恰好就看见了宋金枝。 乔氏明显慌了一瞬，可也只是一瞬，她又冷静下来，喊了宋金枝一声。 “娘。” 宋金枝点头，抬脚就进了乔氏的屋子。 吴氏有些尴尬，赶紧抹了一把脸，说自己下回再来。 “亲家母，既然来了，就坐会吧。” 宋金枝让乔氏去做饭，让吴氏在这多留一会儿。 乔氏知道宋金枝这是有话要跟她娘说，所以懂事的离开。 一墙之隔，隐约能听见一些说话声，但听的不太真切，似乎是问起了她爹的病。 乔氏没了收入，眼看着别人赚钱，虽然心急，却也无可奈何。 这些天她日日都在反省，心里越发明白，当初自己接私活的事有多蠢。 赚不到钱不说，甚至也会让织云轩赚不到钱。 宋金枝没把他们母子赶出去，已经算是留情了。 做错事情的人，没资格再提要求。 她现在能做的，就只是过好自己的日子。 娘家虽然对她有过接济，但这几回的来往，早就还清了。 要是这么算的话，她根本不欠娘家什么了。 这么一想，乔氏的心又舒服了些，手上的动作也更加麻利。 屋里，宋金枝拿出二两银子。 “我现在手里确实没多少钱了，这些，你拿去先给亲家公看病。这是我的心意，不用你们乔家还。” “你女儿嫁过来，就是我家的人了，要是正常的人情往来，我们家是欢迎的。可如果是看着她有钱，找着借口一趟趟的来打秋风，她念着亲情不好说什么，但我宋金枝可是不答应的。” 吴氏脸色越发难看，但又不能扔下救命钱。 “亲家母，你还不知道吧，你女儿为了贴补娘家，接了点私活，惹了点麻烦，往后她怕是再也不能干针线活了。现在她只能种地卖菜，日子过的还不如你们乔家呢。” 吴氏落下泪来。 “我不知道这些……” “她确实喜欢憋着心事，不爱跟人诉苦。可你也想想，她为何会是这个性子？” 吴氏浑身一僵。 乔氏会变成这样，还不就是她爹一心想要个儿子，所以对女儿严厉了些，疏忽了些。 可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乔父也看开了，为人越来越和气，可当初跟女儿之间的矛盾却像一道鸿沟。 女儿性格已成，乔父重病，现在想要弥补也晚了。 吴氏擦了把泪，“亲家母的话，我听明白了。” 她走到灶房外，看着正在忙碌的女儿，硬生生的把眼泪憋了回去。 “我就不在这吃饭了。” 吴氏突然哽咽，刚憋回去的眼泪又不争气的落下来。 “你得闲了，记得带着满儿回去看看你爹。” 丢下这一句，吴氏落荒而逃。 乔氏没追出去，只是在门口看着。直到看不见亲娘的身影，才又回来，继续把饭菜做好。 “娘，吃饭了。” 宋金枝点头，“你去把满儿他们叫回来吧。” 乔氏去把两个孩子接回来，吃了饭，宋金枝问：“你爹病了，这事儿你怎么不说？” “他年纪大了，只是些老毛病，不碍事的。” 乔氏不想再提娘家的事，宋金枝也就不问了。 只是转个身，宋金枝又回主屋去了。 乔氏欲言又止，话都到嘴边，又给咽了下去。 “娘，蚕，这么大。” 满儿用两只手比划了一圈，最后合拢在一起，比划出蚕茧的大小。 乔氏摸了摸儿子的小脸，“你不害怕了？” 满儿摇头，之后又拍拍胸膛。 “不怕。” 旁边的长安指着满儿告状，“哥哥刚才还抓着来吓我。” 满儿听了，张牙舞爪的朝着长安扑过来，长安拔腿跑开，却是笑得格外开心。 乔氏也跟着笑，谁知刚转了个身，就听木桶被踢翻，紧接着，长安就哭起来。 她转头去看，见原来是满儿不慎踢翻了水桶，这才把长安给撞摔了。 “对不起！” 满儿忙把妹妹扶起来，轻轻给她拍着身后的泥土，接着又把木桶放在墙角。 可墙角那处散着几根柴火，木桶没放稳，倒了好几次。 满儿不厌其烦的把木桶放好，最后还是长安把柴火拾起，木桶才放稳了。 这孩子跟着读了几天书，虽然没还不会念诗，但他比以前懂事太多了。 乔氏心底触动。 她并不觉得儿子傻，只看见一个孩子几番尝试，不言放弃。而她有染布的手艺，婆婆也没再另寻他人来帮忙，这不是明摆着要留给她机会吗？ 她真的是个傻子，直到现在才明白宋金枝的意思！ 第183章 生意嘛，宋金枝做得，他也做得 她眼眶一热，抬脚就进了宋金枝的大屋。 “娘，我知错了。你能不能再给我个机会，让我帮你一块儿染布？” 宋金枝抬了下眼皮，又继续收拾着手上的东西，并未搭理她。 乔氏咬着下唇，咬得唇上已经失去了血色后，又松开，缓缓开口。 “你上次带着长安去堰州时，我在家里试着用蚕砂染出了绿色，加了明矾，阴晾干后是鲜亮的草绿色。” 宋金枝终于是抬起头来，认认真真的看着她。 “蚕砂？” 蚕砂确实能染色，但这个方法宋金枝并未教过乔氏，甚至连提都没提过。 没想到，她竟然会自己尝试。 乔氏点头。 “你说过，世间万物，只要本身有颜色的东西，就都能染色。我试过用石灰水做媒染，也试过醋和盐来固色，最后还是明矾媒染后最好看。” 宋金枝脑中已经有了那块布料的颜色，顿时抿起唇角，“你明天跟我去做蚕丝扇。” 乔氏应下来。 娘这是答应了呢。 周月娥去镇上的时候特地把乔氏叫出来，把今天宋金枝的意思告诉了她。 “嫂子，你就开开口，跟娘好好说，娘肯定就答应了。” 乔氏低头笑笑，“我已经跟娘说了，她答应了。” 周月娥有些意外，“你说了？” 乔氏点头，“谢谢你，还念着我。” 周月娥一哂。 “你我是妯娌，本就该互相帮衬着的。再说了，那蚕丝扇我的手艺根本不及你，要是没你帮忙，我一个人可做不出来。” 周月娥的手艺什么样，乔氏还能不知道？ 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只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 翌日，宋金枝跟乔氏一大早就去了陈守仓那里，她只负责染色，两个儿媳负责缫丝，做蚕丝扇。 蚕丝扇的活儿她们两个都会了，宋金枝也不用盯着看，便跟陈守仓，领着两个孩子去了镇上。 已经到了织云轩门口，前面却来了个摇摇晃晃，满身酒气的人。 满儿没注意，直撞上了这个人。 谁曾想，那人直接倒在织云轩门口，抱着腿脚哼哼起来，非说腿断了，要他们赔钱。 宋金枝一脚踹在他身上，直把他踹得一屁股跌坐下去。 “刘老三，你敢讹到我头上？” 听见这个声音，刘老三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 他最近欠了赌坊一些钱，已经好几天都没还上了。 五爷都说了，要是他再不还钱，就叫王虎剁了他的手。 王虎上次还跟宋金枝吃饭了呢，一口一个宋大娘，他可不敢惹。 “哎哟，宋大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误会，都是误会。” 宋金枝脸上挂着笑意，可眼神却是冷的。 “你撞着我小孙子，反过来讹钱，现在又跟我说是误会？” 刘老三立马摇头否认。 “不是不是，我喝多了嘛，糊涂了。” 他侧身想从旁边走开，可喝了酒，身体根本不受控制，才刚抬脚就往旁边倒。 宋金枝把长安跟满儿拉到自己身后，想着刘老三要是敢借酒耍混，她就打断刘老三那双手。 这时，有人拽了刘老三一把，借机把他推到一边去。 是刚从铺子里出来的陈守仓。 “娘，赵掌柜来了，说要跟你谈谈蚕丝扇的事儿。” 宋金枝点头，拉着长安跟满儿进了铺子。 刘老三刚又上头的酒气再次清醒过来。 他盯着铺子里看了看，虽不认识字，但看得出来，这是个布庄。 再仔细看，宋金枝跟陈守仓都站在掌柜才能站的地方，正与一个眼熟的男人说话，还不时的把货架上的布拿下来给他看。 刘老三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个眼熟的男人不就是赵家布庄的掌柜吗？之前还去村里找过宋金枝。 顿时，刘老三脑子里回想起刚才陈守仓说的那句话。 他说，赵掌柜要跟宋金枝谈蚕丝扇的生意？ 刘老三倒吸一口。 知道宋金枝做染布生意，但没想到她竟然开上铺子了？ 刚才说什么？ 蚕丝扇？ 听说前一阵子有人卖蚕丝扇，一把扇子就要一两银子。 乖乖！ 刘老三的酒彻底被惊醒了。 酒是醒了，赌瘾又抓心挠肝的窜上来。 到了赌坊门口，刘老三又不敢往里进。 可要赌就得先还钱，他哪有钱啊。 偏就在这时，他看见了正从赌坊里走出来的陈守业跟王翠花。 两人拿着刚借出来的三十两银子，却犹豫起来。 “他爹，这三十两银子真要拿给宋金枝吗？” 陈守业也犹豫起来。 有这三十两银子干什么不好，偏要拿给宋金枝？ 要是以前还好说，可现在宋金枝像变了个人，他也怕钱给出去，宋金枝会翻脸不认人。 王翠花眼咕噜一转，“他爹，咱都有钱了，要不，我们也盘个铺子，自己做生意？” “去去去，三十两银子够盘什么铺子。” 陈守业把她推开，赶紧把银子揣起来，可这句话却被惦记在了心里。 是啊，哪怕是做个小本生意，三十两也足够了！ 生意嘛，宋金枝做得，他也做得。 这么一想，陈守业当即决定，银子不给宋金枝了，他自己做生意去！ 到时候，他要宋金枝对自己点头哈腰，像个讨饭的叫花子，在他脚下摇尾乞怜，万般讨好。 “你们想盘铺子，做生意？” 身后冷不丁的一句话，吓得陈守业跟王翠花白日里打了个寒颤。 看清楚是刘老三，两口子满脸嫌恶，抬脚就要走。 “别走啊。陈守业，你要做生意的话我给你卖个消息，让你不仅能赚到钱，还能治治你老娘宋金枝的嚣张。” 陈守业脚步一顿，“你说什么？” “五两……” 他才刚说两个字，王翠花就脱了鞋子要打，刘老三抱着脑袋躲开。 “四两！四两就够哎哟！” …… 一顿折腾，刘老三捏着那十文钱，揉着被打疼的地方，把刚才看见的都说了。 王翠花咬牙切齿。 “我就说，他们肯定是养蚕卖蚕丝了！一面扇子就一两银子，呸，真是个奸商！” 刘老三凑过来，嬉皮笑脸的。 “你们再给我点，我教你们……哎哟喂！” 这回刘老三没挨打，却是被陈守业从地上一把拽起来。 “宋金枝的铺子在哪儿？你领我去看。” 第184章 陈守业来砸场子 刘老三被陈守业揪着后领子，一路带他们来到铺子前。 他指着里头，“喏，你娘跟你兄弟就在里头。” 刘老三抬头看，门面的匾额上写着三个大字：织云轩。 里头有几个客人，正好把掌柜的围在了最里头，不过能听见声音。 不过不是说话的声音，而是小孩子的跟读声。 可铺子里怎么会有读书声？ 王翠花已经站在门口了，鬼鬼祟祟的往里看。 突然有人推了她一把，还没等站稳呢，王翠花就见陈守业大步走到了前头。 “他爹！” 王翠花压低声音刚提醒了一句，谁知陈守业突然指着里头大喊。 “好啊宋金枝，这铺子果然是你的！” 陈守业大嗓门一喊，里面的说话声立马停了下来。 宋金枝抬起头，只随意的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继续跟客人说着这匹料子。 “这胭脂雪的颜色最是沉稳，但又不显得死板。你要是做裙子的话，你就扯六尺胭脂雪，再加上你手里那二尺淡色的就成。这裙子要是做的不好看，你拿过来，我免费给你换其他颜色，成不？” “还是宋大娘你做生意实在。行，那就扯这些。” 这边才刚说完，又有人急着问：“那宋大娘，我的怎么搭配啊？你的布料都这么好看，我都要挑花眼了。” “还有我的，我下个月要去走亲戚，我要穿个好看的。” 宋金枝笑得和气，“成，我先把她的布扯了，再来帮你们看。” 她拿了尺子来，正要给客人扯布，陈守业突然一把摁住。 “宋金枝，我在跟你说话……” 啪！ 宋金枝抽出尺子，抽在他脑袋上。 陈守业捂着脑袋后退好几步，疼得都快要说不出话来了。 “你怎么打人呢？” 王翠花借着扶陈守业的动作，实则身子已经躲到陈守业后头去了。 宋金枝抬了下手，吓得王翠花也抱着脑袋后退了好几步。 那几个客人面面相觑一阵后，才有人问：“宋大娘，这是……” “是我分家出去的大儿子。刚才你们也听见了，他根本没把我当成她母亲，对我不敬，更加不孝。” “你少胡言乱语！” 在宋金枝说出有损自己名声的事情之前，陈守业先嚷嚷起来。 “你们可不能买她家的布啊，她家的布是有问题的！” 他一嗓子喊出来，铺子里铺子外的人都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宋金枝沉了脸，“陈守业，你今天是来砸场子的是吗？” 陈守业越发得意。 “大家不知道吧？她家染布的东西全是些毒物，所以颜色才这样好看。这些料子穿在身上，可是会中毒，死人的！” 王翠花：“对对对，有毒的！” 顿时，议论声更盛。 陈守仓跑出来，春华跟郭氏紧跟其后，倒是宋金枝的两个儿媳妇儿在家里做蚕丝扇，所以没来铺子里。 三个人一同护在宋金枝身边，“谁闹事？” 宋金枝指了指一脚跨在铺子里，一脚站在外头的陈守业。 “喏。” 陈守仓脸一黑，“大哥，你要干什么？” 春华满是气愤：“你乱说什么？我们铺子的布怎会有毒？” 郭氏在陈守仓成亲那天，已经见过陈守业了，又听春华说了那些旧事后，越发看不起这个男人。 “这是你亲娘，你怎么能乱造谣？” 眼看着铺子门前的人越来越多，陈守业喊得越发大声。 “我跟她家就是一墙之隔，她家干了什么事儿，我最清楚了。” 陈守业说的信誓旦旦。 “你们可千万不能买她家的布料衣服，如果到时候有个好歹，可就晚了！” 王翠花：“就是就是。” 宋金枝转头看着铺子里的那几个人，“你们信吗？” 这几个人又面面相觑了一阵，最后挤出牵强的笑。 “宋大娘，你这里有事儿，我们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改日再来。” 说罢，这些人从侧边跑了出去。 陈守仓跟春华他们几个追出来，连声的解释着。 对面的陈守业跟王翠花得意万分，好像撵走了这几个人，宋金枝的生意就要黄了。 “娘，你怎么不拦着？” 宋金枝冷笑，“拦什么？我宋金枝从不强买强卖。” 可一转头，却喊着陈守仓，“老四，去报官，就说有人恶意造谣我们织云轩的名声，毁了我们的生意。” 见陈守仓去报官，王翠花才急了。 “他爹，不能让他们报官。” 陈守业厌烦的把她推开。 “我可不是造谣。你一个农妇，本来就不会染布，用的东西本来就是有问题的。” “再说了，哪条律法管这个？你要是说得出来，我就服了你。” 他晾宋金枝没见识，根本不知道这些。 可偏偏，宋金枝还真就知道。 正要开口时，一道声音从宋金枝身后传来。 “大祁律例，凡布虚言以损商誉者，杖四十，偿所减之直。” 宋金枝眉梢轻挑，转身回看，来人正是孔明士。 孔明士身着青色的长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他挺直脊背走上前，冷眼一扫陈守业。 “你不是童生吗？怎么连大祁律法都不知道吗？” 陈守业脚下一个踉跄。 “你，你怎么会在这？” 孔明士冷哼，反问：“你说呢？” 瞥见他身后的两个孩子，又想起刚才从里头传出的稚嫩读书声。 陈守业惊愕的睁大了双眼，“你，你竟然就是那个教书先生？” 孔明士两步上前，吓得陈守仓缩了缩脑袋，横跨两边的双脚立马退出铺子外头，心虚的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你，你要干什么？” 孔明士朗声大笑。 “陈守业，你怕什么？难不成，是亏心事做多了？” “你，你胡言乱语！” 陈守业突然没了底气，拉着王翠花转身就要走。 宋金枝跟出来，一声冷喝，其中竟有种莫名威严，能震慑人心的气势。 “混账东西，我让你走了吗？” 陈守业双腿一软，却还是嘴硬道：“你还想干什么？” “老四已经报官了，等衙门查清楚了，你才能走。” 正说着，陈守仓已经领着衙差，来到跟前了。 第185章 我要断了她宋金枝的生路！ 看见衙差，陈守业跟王翠花顿时双腿发软。 衙门的人，来的也太快了些。 陈守仓赶到宋金枝身边，“娘，真是走运了，我才刚走出去就正好遇见了衙门的人，就给请过来了。” 当着所有人的面，宋金枝说清缘由，就是陈守业两口子来挑事儿。 “从两个月前，我就跟赵家布庄做起了生意，我的料子都是卖到赵掌柜那里去的。” 她随手指了好几个人。 “你，你，还有你，身上衣服的料子都是去赵家布庄买的吧？你们穿了可有哪里觉得不适？” 说罢，宋金枝把长安跟满儿拉到跟前来。 “我家两个孩子，穿的都是我们自家染布做的衣服，小孩子最是娇嫩，若我的料子真的有问题，他们怎会好好的站在这里？” 她转身，与那几位官差说：“我们家染色的东西都在家里放着呢，请官爷随我回家查看。若是有制毒的东西，但凡一样，只要是在我织云轩买过东西的人，所有价钱均悉数归还。” 紧接着，她指向陈守业两口子。 “可如果我这里没有那些腌臜东西，那就是他们造谣生事，毁我名誉，我要求官爷把他们带回衙门，按律法处置。” 所有人哗然。 这织云轩的掌柜虽然年纪大，但好有魄力。 陈守业已经开始后悔了。 自己刚才说什么不好，怎么偏偏就说了这个借口。 “官爷，你看着我们都是一家人，这都是误会。” “谁跟你一家人。你刚才指着我骂的时候可没把我当一家人。” 宋金枝让陈守仓看好铺子，便领着两位衙差走了，自证清白。 等回到镇子时，一只等在铺子里的春华才告诉她，说赵掌柜得知消息，亲自去了趟衙门，造谣生事的陈守业跟王翠花已经被抓进衙门了。 一个时辰后，陈守业跟王翠花被衙役扔出来。 两人摔在地上，捂着屁股直叫唤。 陈守仓扶着宋金枝出来，身边跟着赵掌柜。 “这回真是有劳赵掌柜了。” 赵掌柜摆摆手，“你我一同做生意，要是你那边出了岔子，我的布庄也得受牵连，说到底你也谢不着我什么。” 他铺子里还有事儿等着，赵掌柜就先走了。 宋金枝喊着陈守仓，“一会儿回家数数，蚕丝扇做好了之后，再给赵掌柜那边多送几面，我们这边少卖点。这点人情，还是要还给他的。” 陈守仓扫了眼旁边哎哟喊疼的两口子。 “那他们呢？” 宋金枝冷笑一声，收回目光，径直走了。 陈守仓哼了一声。 “便宜你们了。” 两口子相互搀扶着回到家，刚进门儿子陈金宝就嗷嗷的喊着。 “爹娘你们怎么才回来，我饿死了！我要吃饭，我现在就要吃饭。” 陈守业把他推到一边去，陈金宝没站稳，一屁股跌坐地上，委屈的仰头大哭。 王翠花心疼儿子，可现在确实顾及不上了。 被亲爹推搡摔倒，又被亲娘无视。 自小被人宠到大的陈金宝如何受得了这个委屈，当即睡在地上，撒泼打滚，四处发疯。 陈守业跟王翠花本就得靠相互搀扶才能勉强行走，没想到这混小子一伸脚，两口子直愣愣的就砸了下来。 顿时，一家三口摔在一起，哀叫连天。 好不容易才挪进屋里，陈守业缓了好大半天，才把藏在裤裆里的那三十两银子掏出来。 见银子完好无损，陈守业才松了口气。 王翠花瞪直了眼睛，“好你个陈守业，你不是说银子丢了吗？” 当时说好了打四十下，外加赔偿织云轩的损失。 可陈守业一口咬死说自己没钱。没钱赔，便又要多挨十下。 本来只要打陈守业一个就行了，偏宋金枝说他们是两口子，是一起来闹事的，于是这五十下就二人平均，一人二十五下。 趴着刑凳上挨打时，陈守业喊得格外大声，每一下都像是活不成了。 给王翠花行刑的衙役见状，便加重力气，让他们两口子喊的一样大声。 她以为陈守业跟他一样疼，现在想来，原来是这三十两银子膈着他，他才会叫得这么大声。 “这是跟赌坊借的，一天两厘的利息呢，丢了我拿什么赔？” 王翠花趴在床上，疼得浑身忍不住的打哆嗦。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这三十两银子怎么花啊？” 陈守业疼得倒吸凉气，忍了一会儿才颤抖着声音的说：“他们不是养蚕嘛？养蚕要桑叶，等我好些，我就先去把后山的桑叶砍了。” “他们养蚕，我们也养蚕。我要断了她宋金枝的生路！” 此时，宋金枝正在陈守仓那里，检查着两个儿媳妇儿弄的蚕丝扇。 宋金枝挑出两面来，一面纯白丝，一面又染成淡黄色。 只轻轻一动，蚕丝扇特有的光泽就把这面扇子显得高贵无比。 “等那些都缠完，你们先把这两面扇子绣好，我要拿去送人。” 乔氏已经猜到了她要去拿去送给谁，倒是周月娥有些疑惑，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一下。 “放心，钱我一样会给你们的。” 交代好事宜，宋金枝又喊来陈守仓。 “明后天，你先去山上把桑树移下来。要是不好移，就把桑叶采了，能采多少是多少。” 陈守仓皱了下眉。 “娘，你是担心大哥他们会使坏？” “何止是陈守业。今天衙差来的来这一趟，村里人就都知道我蚕了。村里见不得我好的人太多了，这些桑树，恐怕别人也惦记上了。” 陈二虎气鼓鼓的放下筷子。 “不行，我明天就去把桑叶都摘了。都是一个村子的，凭什么全给他们家摘完了？” 小王氏应和道：“二虎，我明天跟你去，一片都不给他们留。” 李婶子刚哄了小孙子，轻轻放回儿媳妇儿的床上。 正要回去休息，却听儿媳柳氏阴阳怪气。 “听说大姑姐跟着宋金枝赚了不少钱呢，一面蚕丝扇就是一两银子，她怕是都赚了好几十两了吧？有这么多的钱，也不知道孝敬爹娘。这种女儿，养着真是寒心呢。” 第186章 给白老夫人送扇子，做消遣 李婶子没搭理，还顺手帮他们关上了房门。 见她不应声，柳氏说的更加起劲儿了。 李婶子听在耳朵里，看着不在意，可心里却难过得紧。 她养大的女儿，最清楚是个什么性子了。 哪怕是卖出去给人家做丫鬟，春华回来时也舍得把这些年攒下来的钱，偷偷给他们老两口。 还没回家两天，春华就被儿媳妇儿闹走，连嫁人的时候都没个体面的嫁妆，甚至连娘家人都出面。 可这些委屈，春华从没说过一句不满。 倒是柳氏，那张嘴一直说个不停。 李婶子想起宋金枝对她说的那些话，突然鼓足了勇气，一把把门推开。 “喊什么？她赚了钱那也是她的本事，她现在嫁人了，就该紧着夫家，给不给娘家跟你有什么关系？” “春华紧着娘家的时候你嫌她在家里吃的多，占位置。现在人家嫁出去了，能自己赚钱，你又说她不补贴娘家？” “你一个嫁过来的儿媳妇儿，活儿不用你干，孩子不用你领，你还整日指手画脚。” “你要是不想过你就给我滚出去。” 柳氏惊呆了。 她这个婆婆向来都是低声下气的，怎么今天这么硬气了。 刚哄睡的孙子被吵醒，哼哼唧唧的马上就要哭了。 李婶的儿子忙把孩子抱起来，埋怨的要再把孩子递过来，让她接着哄。 “你媳妇儿是个死人呐？自己的儿子不知道自己哄？” “娘，你这是干什么？他不就是……” 李婶子脸一丧，“你要是再敢跟媳妇儿说你大姐的一句不是，你也给我滚！” 次日，陈守仓天不亮就起来了。 周月娥与他一起上山，看着眼前比人还高出半截的那几棵桑树，有些发愁。 “这么高，怎么挪？” 陈守仓放下背篓。 “那就不挪了。摘桑叶，有多少要多少。” 这边刚动手，乔氏也背着背篓过来了。 三个人合力，片刻后就摘了不少。 陈守仓是男人，力气大一些，他先把背篓里那些送回家，又再背着空的背篓上山，两回两趟之后，除了高处那些桑叶摘不到，下面几乎全都被耗光了。 东西刚送回家，说要早起的陈二虎跟小王氏才上了山。 到了地方，才看见早有人站在那里了。 “哟，何大娘，你怎么也来了？” 何氏哼了一声，指着那些光秃秃的树干。 “你们看看，她宋金枝真是不给别人活路啊。这么多的桑叶，全被她家给摘光了。” 陈二虎拉着媳妇儿过去一瞧，发现只要是伸手能触碰的地方，还真是什么都没有了。 “他们家怎么这么过分？这可是大家的东西！” 何氏骂骂咧咧，一边还想踮脚去够最上面的桑叶。 小王氏看着她那个德行，不齿道：“何大娘，你家又没养蚕，你要这个东西干什么？” 何氏悻悻的收了手。 “我乐意。” 说完，又看着他们两口子。 “那你们上来干什么？” 陈二虎正要说话，小王氏忙拉了他一把。 “我们上来找蘑菇的，恰好路过，就来看看而已。” 正说着，柳氏两口子也过来了。 到了地方一瞧，叶子还没人多呢，又找着借口走了。 陈守仓他们把桑叶放好，这才又继续去忙蚕丝扇的事情。 而村里，还有人陆陆续续的上山。 两天之后，乔氏跟周月娥才把这两面蚕丝扇绣好了。 白色那边绣着红色牡丹花，淡黄色那面绣着纯白的茉莉，各有各的风采。 宋金枝爱不释手，问乔氏：“你觉得哪个送给白老夫人更好一些？” 乔氏摇头，“我不懂这些。” 她又问周月娥，周月娥也说不懂。 突然，一只小手伸过来，指着那朵牡丹花，“这个好看。” 宋金枝便把另外一面收起来，“好，听长安的，就送这个去。” 当天，她就领着长安去了白家。 这回，她走的是正门。 听说是宋金枝来了，白管事亲自过来。 宋金枝把这面蚕丝扇交到他手里。 白管事拿着扇子，仔细端详。 “这样好的东西，宋大娘你为何不留着卖钱？” “是要卖的。我在镇上开了家布庄，做点小本生意。承蒙老夫人关照，不敢忘了恩情，刚做好一面就赶紧送过来，就当给老夫人做个消遣。” 听到她能开铺子，还是一家布庄，白管事有些惊讶。 早之前就听说镇上有人卖蚕丝扇子，不过才有两面。 没想到，竟然是宋金枝的铺子？ 也就是这会儿，白管事才注意到宋金枝的打扮。 以前见她，身上都是穿着一身破衣服，像个要饭的乞丐，好在没什么难闻的味道。 唯独这小孙女儿，打扮的干干净净的。 可如今，小孙女的衣服越发好看，连带着宋金枝自己，全身上下也换了新的，看起来与以前是真的不同了。 这宋金枝厉害啊，仅仅几个月的时间，不仅能改头换面，甚至还能做上生意了。 白管事也是见过世面的，知道这东西的价值不止市面上的一两银子。 说消遣，简直是浪费。 宋金枝指着扇面边缘，说：“我们是寻常人家，没什么好东西，若是老夫人，可以找些自己喜欢的珠子，贴在上头，这样就显得贵气多了。” 宋金枝话不多，送了东西就走了。 白管事把这面蚕丝扇送到白老夫人手里，老夫人拿着，左右端详。 “比起京城的那些算是寒酸的，不过在这小地方，确实是个好东西了。” 白管事把刚才宋金枝的提醒告诉了老夫人，老夫人倒是来了兴趣。 “哦？她说的是珠子？” 白管事点头，“是珠子。” 老夫人却是摇头。 “她说的可不是一般的珠子，该是珍珠才对。” 老夫人若有所思，这样的扇子，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可到底是在哪里见过，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这宋金枝到底是什么人？” 其实白管事早就跟老夫人提过宋金枝的事情了，不过之前的老夫人对她没什么兴趣。 可今天，老夫人有兴趣了。 “明日，你把她叫来。” 顿了顿，老夫人又指了指这面扇子。 “让她带着她的货来。” 第187章 原来是故人 隔日，宋金枝给长安换了最好看的衣裳，拿了几面缠好但是还未绣花的蚕丝扇，又挑了两匹染布，就这么去了白家。 白管事早早就在大门口等着了，见了长安，眼睛就挪不开了。 “这不是青州现下最时兴的衣服款式吗？宋大娘真是疼爱小孙女儿，舍得给孩子花钱。” 长安扯着身上的衣服，“这是婶婶给我做的。” 白管事没当做一回事儿，只当宋金枝的儿媳妇儿是照着青州那些衣服款式做的。 宋金枝也没解释，随着白管事进去了。 白管事把她带到一处屋里，客气道：“宋大娘你先等等，我去请我们老夫人过来。” 宋金枝只扫了一眼，就越发的奇怪。 福泉镇是个小地方，白家就算是大户，住的也是小门面，可这宅子里处处讲究，光是现在这间房，就是按照京中大户的前厅来造的。 难不成这白老夫人，真是京城里来的？ 可京中权贵没有姓白的人家。 正想着，白管事已经搀着一位老夫人过来了。 宋金枝才看见这位白老夫人，心头便是猛地一震。 这位老夫人头发花白，身子有些佝偻，但穿的是唐家最好的料子，华丝锦，没有繁复的花纹，却显得端庄大气。 她没戴什么首饰，只有手上那暖玉镯，价值千金。 这是前世，宋金枝赏的。 “燕珠？” 进门时，白管事正跟老夫人说着什么，宋金枝虽然惊讶，但声音极轻，白老夫人根本没听见。 坐上主位，白老夫人看向满是惊讶的宋金枝，笑得宽厚。 “你就是宋金枝？” 白管事提醒：“宋大娘，这位就是我们老夫人了。” 宋金枝回了神，收起了惊讶，领着长安，给白老夫人弯腰行礼。 “我们白家不是官家，用不着这些繁文缛节。” 宋金枝眼中满是宽慰。 “老夫人说的是。” 这就是伺候了她半辈子的燕珠啊！ 当初是她把差点饿死的燕珠捡回家，发家之后，燕珠就一直伺候在她身边。 燕珠宽厚和善，从不会苛责欺辱他人。后来年纪大了，已经伺候不动她，所以两年前，她这个主子给了燕珠万两黄金，让其回乡养老。 那只暖玉镯子，就是分别时，她亲自给燕珠戴上的。 难怪，白家处处讲究，原来还真是京里来的。 她敛下情绪，没与燕珠相认。 一则，燕珠已经老了，小小白家，不足与唐家斗。 二来，做了一辈子奴才的燕珠好不容易成了掌家的老夫人，她不想让燕珠再过回以前的日子。 现在这样，就很好。 白老夫人招招手，把长安喊到跟前。 “小娃娃，你几岁？” “两岁。” 奶呼呼的说完后，又仔细想了想，“先生说我应该三岁了。” 白老夫人有些意外，“先生？你还读书了？” 长安点头，张口就背了一段这几天刚刚启蒙的《三字经》。 白老夫人连连点头，“是个上进的好孩子。” 罢了，又看见长安的衣服，夸了两句好看。 她听说了，宋金枝开了个布庄，还卖着一些成衣。 这衣服，大概就是宋金枝自己铺子做的。 宋金枝把自己拿来的东西交给白管事，又由白管事呈给了老夫人。 料子是普通的，白老夫人看不上，但还是看着这抹颜色，出神了片刻。 被白管事提醒之后，她才想起来问宋金枝染布的手艺是从哪里学来的。 “都是讨口饭吃的本事而已。” 宋金枝随便找了个借口糊弄过去，白老夫人也没起疑。 重要的是那几面蚕丝扇。 白老夫人拿在手上，问了些养蚕的事情。 宋金枝以为她有兴趣，也想要做养蚕的生意，谁知白老夫人话音一转，说： “你能否让你家儿媳妇儿，在上面帮我绣些图案？” 宋金枝点头，“老夫人想要什么样式的？” 白老夫人手指轻轻指着扇面，“这面绣牡丹，这面，绣玉兔。” 宋金枝心口一窒。 她前世属兔，名字里有“玉”，最喜欢的就是牡丹。 这些，都是她曾经的喜好。 燕珠还不知道唐家的变故？ 白老夫人又挑着其他的扇面，说着自己的要求。 宋金枝听了几句，知道白老夫人这是要给唐家那两个儿媳妇儿做的。 因为前世，她太看重家人，连带着那两个儿媳妇儿也心疼的紧，有什么好东西，她都要留给两个儿媳妇儿一份。 果然是了解她的人，所以燕珠才会这么安排。 可是，唐家已经没有老夫人了。 接下来的话，宋金枝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白老夫人絮絮叨叨的说了这些，最后才让白管事把一个小匣子拿来。 他打开，里头竟是一斛紫珠。 “你上次说可以镶嵌珠子，我想了想，确实是个好主意。这些你拿去用，不过只用嵌在那面牡丹玉兔的扇子就行。其他的，绣个花就成了。” 见宋金枝愣愣的看着自己，白老夫人笑道：“我有位朋友，再过一个月就要过大寿了，十日之内你做好了就送过来。” 再过一个月？ 那不就是前世她的生辰？ 宋金枝眼眶一热，怕惹人怀疑，忙低头应下。 白管事递来一锭银子，足足五十两之多。 “宋大娘，你多费费心，给我们老夫人抓紧些。老夫人那位朋友住的远，得走十几天的路呢。” 等白管事离开，长安才拉了拉宋金枝的衣服。 她低头一看，长安手里，拿着两片金叶子。 上次去孙家，孙老夫人也给了长安两颗金瓜子。 白家的钱都是她前世给的，除此之外怕也没有别的积蓄。 两家家底相差甚多，可白老夫人却舍得给长安这么大的两片金叶子。 宋金枝心上复杂难掩，最后只是长叹了一声而已。 白管事回去的时候，老夫人一直看着刚才宋金枝所站的位置。 见他回来，突然问：“你有没有觉得，她有些眼熟？” 不对，不是眼熟，更像是一种熟悉感。 白管事仔细想了想，“大概是她那件衣服的款式正是现在福泉镇上大家都穿着的样式，所以老夫人才觉得熟悉。” 老夫人摇摇头。 不是，她又不出门，哪儿知道外头的人穿什么衣服。 她觉得熟悉，只是对宋金枝这个人而已。 第188章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回家后，宋金枝把乔氏跟周月娥喊到跟前，把白老夫人要给唐家两位夫人的做扇子的要求告诉他们。 而那面要送给唐老夫人的扇子，则是宋金枝亲自来做。 镇上，赵掌柜的蚕丝扇一下子卖个精光，笑得嘴巴都要咧到耳根去了。 可他也知道，好东西不能着急，要是一下子全拿出来，下回就不好卖了。 但心里也一直催着下一批蚕何时长大，甚至还主动问宋金枝缫丝机够不够，要不他出钱再买两台。 有人花钱，何乐而不为。 偏就是这个时候，赵掌柜告诉他，陈守业把福泉镇周围的那些桑叶全都买走了。说如果宋金枝想要，可以卖便宜些给她。 “买？这东西还用买？” 陈守仓紧握双拳，恨不得过去痛打他一顿。 “前几天他们一家三口就在山上晃悠，我今早上山砍柴，看见他们把那几棵桑树都砍了！” “娘，他们是故意的。” 周月娥也说：“还好娘有远见，早早的让我们把桑叶都收了。可他们把树砍了，起码要等一两年才能长成吧。咱们的桑叶，不买的话，还能去找哪找？” 宋金枝一点儿不慌。 “我早就让韩胜韩武去找桑树去了，这几日应该就有结果了。至于陈守业他们那边，就随他们去，让那些桑叶烂在他们手里。” 乔氏跟周月娥的要简单一些，早就绣好了。 等宋金枝弄好手里这面蚕丝扇，已经是五天之后了。 乔氏是见过宋金枝的绣花的本事的，而周月娥只是在宋金枝教她们绣蚕线时见过几针。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女红已经很不错了，甚至比乔氏还要厉害一些。 可直到看见宋金枝绣的这一面玉兔和牡丹，她才知道自己引以为傲的那点针线活，根本算不得什么。 “我要出门两日，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要是有人闹事，报官就是。” 宋金枝出门肯定是要带着长安的，现在满儿懂事许多，也不会天天追着长安，反而喜欢念着孔明士，倒是让乔氏松了一大口气。 在去绥阳之前，宋金枝带着长安先去了一趟白家，将做好的扇面交给白老夫人。 老夫人别的不看，就只看那面玉兔牡丹。 只一眼，她的眼眶顿时通红。 “老夫人？” 白管事面上一惊，正要准备去请大夫，老夫人却摆摆手，让他退下。 宋金枝眉心狠狠一跳，“可是哪里绣的不好？” 白老夫人答非所问，“这是你绣的吧？” 宋金枝心下一沉，“是我绣的。” “老夫人呐！” 宋金枝怔愣当场。 白老夫人踉跄而来，一把攥住了她的手，紧紧的。 “我是燕珠啊，你的燕珠啊。” 那天宋金枝走了之后，白老夫人就一直觉得不对，直至深夜，她终于想起白管事提起扇面嵌珠子时她为何会觉得熟悉。 那是因为多年前，自己侍候的唐家老夫人曾无意中说了一句。 当时她就有所怀疑，隔日就叫人去打听唐家的事情，这才知道曾经的主子已经死了大半年了。 直到今天，看见这面玉兔牡丹的绣面，她才确定，眼前这个，就是她的主子！ “我跟了你一辈子，你的绣法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老夫人，我是燕珠啊。” 宋金枝什么都没说，眼泪却簌簌的往下掉。 白老夫人慌乱的给她擦掉眼泪，甚至于还想把这张不属于唐秀玉的模样给擦掉。 可直到宋金枝那张老脸都快要被蹭下一层皮，她也依旧还是白老夫人不认识的模样。 “你怎么，怎么……” 宋金枝把她的手拉下来，“你既然已经知道我是谁，那肯定是查过唐家了。那些事情我就不多说了，你只用知道，我现在，是农妇宋金枝。” 白老夫人动了动唇，又把话咽了下去。 如同以前那样，听她的话，点了头。 白老夫人本想留着宋金枝在白家住下，可她还要去绥阳办事，白老夫人便让她坐着家中的马车去。 临走前，白老夫人紧紧拉着宋金枝的手，不舍得她离开。 宋金枝拍了拍她的手背，“记得帮我打听打听，我家陈守安的消息。” 白老夫人点头，“你放心，我定会办妥的。” 白家的马车宽敞，舒服，甚至还特地加厚了车里的软垫，坐着一点儿不膈人。 长安在车里打了两个滚，又咕噜噜的滚回宋金枝身边。 “奶奶，马车好舒服。” 宋金枝帮着长安把露出肚脐的衣服拉下来，遮好。 “以后咱们有钱了，也买这么舒服的马车。” 到了绥阳又是很晚了，宋金枝找了家客栈，第二天才去了孙家。 这回她找的是素英，本想把扇子留下就走的，没想到孙老夫人竟然也来了。 当着孙老夫人的面，宋金枝不好问那块染料的事情，就只说自己是来送蚕丝扇的。 说罢，她那面淡黄色的扇子拿出来。 “我们乡下人，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只是家里养了点蚕，做了面扇子。” 素英有些意外。 她竟然还会做这个。 孙老夫人只是图个片刻的新鲜就放下了，留着素英跟宋金枝说说话。 宋金枝终于得了机会，问起燃料的事情。素英说这是孙家的事情，跟她没关系。 之后她一直冷着脸，宋金枝也不知道说什么。 倒是长安，左一声姑姑，右一声姑姑，声音软和和的，听得素英偷偷弯了好几回嘴角。 “这一趟就是来送东西，顺便看看你的。既然东西送了，人也看了，那我就回去了。” 宋金枝喊着长安离开，素英才开了口。 “染料老夫人没给唐家，而是自用了。下个月，孙家有几匹绸缎要送到宫里，给娘娘们用，老夫人说，到时候孙家得势，唐家也算不得什么。” “不过听说唐家也得了一块染料，也是这个颜色的。” 落下这么一句话，素英转身就走了。 唐家也得了？ 可那个地方每四年也才得这么一小块而已，绝不可能再有第二块。 但只要仔细一想，宋金枝就知道了内情。 唐家那些人，这是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个相似的东西，想要以此为噱头，为唐家的生意造势吧。 而看着孙老夫人那般沉得住气的样子，想来也是知道唐家造假，所以才这样有底气把绸缎送到唐家去。 宋金枝眸色沉了沉。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到时候，她就是那个得利的人。 第189章 废物成这样，你们还有什么用？ 第二日一大早，宋金枝就回去了。 她没去白家，而是到了镇子外头就下了马车，牵着长安去了铺子。 到了铺子才知道，韩胜韩武找到了一处山头，几乎半个山坡都是桑树。 “娘，听说你让他们把山头都买下来？那得花多少钱？” 宋金枝缓缓开口。 “不是买，是租。老四，你把账本拿来。” 陈守仓听话的把账本拿来，一并拿来的，还有那把算盘。 如今生意好了，有钱了，可陈守仓还是不舍得换掉这把算盘，就这么一直用着。 账没什么问题，记账的字也写得越来越好。 宋金枝几乎挑不出错来。 看完了账本，宋金枝喊陈守仓支出五十两银子，让他带着韩家兄弟买辆马车，再把那个山头租赁下来。 “你认字，该写契书就写契书，白纸黑字才是最可靠的。” 陈守仓应下来，“我现在就过去。” 周月娥把正在缝的衣服拿给她看，宋金枝只看了一眼就点了头。 “你的手艺我放心，你带着春华他们做就是了。” 正好，乔氏抱着两匹布料过来，见宋金枝回来，还有些惊喜。 “娘，你看我又染出两匹新布。” 宋金枝扯开看了一下，“艾草染的？” 乔氏点头，“娘真是厉害，一眼就认出来了。” “满儿呢？” 乔氏一边收着料子，一边回答：“大清早的就闹着要来找孔先生，四弟妹领着他先过来的，现在大概被孔先生带着出去玩儿了。” 顿了顿，乔氏突然提起了陈守业。 “那些桑叶果然是烂在大哥他们手里了。光是昨天他们就来找了两回，说能便宜些卖给我们。刚才我出门时，他们又来了一回，闹着要见你呢。” 乔氏还不知道陈守业他们的钱是跟赌坊借来的，只看着他们确实很着急的样子。 “当初不是很硬气吗？还买光了所有的桑叶，以为这样就能断我生路了？” 宋金枝冷笑，“让那些叶子继续烂在他手里，我看他到时候怎么还钱。” “老……” 门口刚有人喊了一个字，又立马换了称呼。 “宋金枝。” 随着一声称呼，铺子里的几个人抬起头来，见是一位不认识的老夫人。 而搀扶着那位老夫人的，正是白管事。 “你怎么来了？” 宋金枝赶紧迎出来，白老夫人紧紧拉着她，语气有些抱怨。 “你回来，怎么不先去找我？” 宋金枝笑道：“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白老夫人加重了手上的力气，“怎么没大事儿。” 宋金枝眼皮子一跳。 她那个二儿子，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她把白老夫人带到里间去，让其他人自己忙自己的。 有着长安在，又来了新料子，还有凑热闹的白管事，倒也没人顾得上她们在里面说什么。 “可是有消息了？” 白老夫人点头，“你那个二儿子，充军做了排头兵。” 宋金枝心下一沉。 排头兵，是冲在最前头送死的兵。 难怪陈守安这么久都没有消息，原来真是战死了…… 白老夫人仔细端详着她的神色，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可其实，宋金枝心里乱得厉害。 一来，她从没见过这个儿子，没什么感情。 二来，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乔氏解释。 “那位将军已经打了胜仗，正要回京呢。算算时间，大概半个月时间就会经过此处。” 宋金枝摆摆手。 “人都没了，过不过的也没什么关系了。” 白老夫人待了片刻就走了，只有宋金枝还枯坐在那里。 “娘，满儿跟孔先生回来了。” 乔氏喊了她一声，宋金枝才回过神来。 她招手，让乔氏来到跟前。 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奶奶。” 满儿跑过来，乖巧的靠在宋金枝怀里。 这段时间满儿越发懂事，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心智不全的傻小子。 虽然反应还是慢了些，但乍眼看，跟寻常孩子也没什么两样。 虎头虎脑，可爱的紧。 孔明士紧随其后，跟宋金枝打了招呼。 宋金枝揣着心事，并未放在心上，等抬起头时，却见乔氏跟孔明士不知何时站在了一起，正低声说着什么。 察觉到她的目光，乔氏避嫌的走开。 而孔明士，倒是大大方方的。 “宋大娘莫怪，我刚才是跟她说满儿的事情。” 宋金枝顺便问了问满儿跟陈守仓的学业，孔明士便把这段时间陈守仓的进步都告诉了她。 “其实守仓兄弟是有读书的天赋的，但他似乎更喜欢算术。我虽然会一些，但要是真比起来，我未必能算得过他。” 孔明士郑重道：“宋大娘要是真想栽培他，还是给他请个算术好的老师。” 宋金枝笑起来。 陈守仓算术好的事情，她早就知道了。 但是这个儿子太容易满足，这事儿她也是知道的。 要让他好好学算术，那就得让他有更想要去征服和挑战的事情，他才有这个上劲儿的力气。 “好，我知道了。” 晚上回到家，陈守业他们两口子听见宋金枝的声音后，立马找过来。 从当初嚣张得意，说一斤桑叶一两银子的价格，变成了一斤十文钱，宋金枝却理都不带理的。 “宋金枝，你别给脸不要脸！” “就是，我们都把价钱降这么低了，你怎么还不知足？” “你要是不买，你那些蚕不得饿死？饿死了你怎么做蚕丝扇？” “你要是嫌贵，我们多送你半斤，成了吗？” …… 两口子一人一句，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宋金枝老神在在的喝着年后做好的柳芽茶，看着他们两口子急眼的样子，笑起来。 “你们这么着急，是东西卖不出去吧？卖不出去怎么不自己养蚕呢？” 不等他们开口，宋金枝又说：“肯定是养过了，不会养，养死了是吧？” 宋金枝摇头，“你说你们，书读不好，地种不好，连养两条蚕也养不好。” 她压下身子，那股子莫名的威压，竟吓得陈守业跟王翠花双腿发软。 “废物成这样，你说你们还有什么用？” 第190章 一条腿十两，他们一家子，刚刚好 换做平时，他们两口子早就跳起来了。 可现在，为了能把那些叶子甩出去，陈守业跟王翠花只能低声下气的求着。 但宋金枝油盐不进，半点情面都不讲，叫乔氏把他们二人撵出家门。 “好好好，宋金枝你如此对待亲子，小心天打雷劈！” 陈守业刚骂完，夜空中一道响雷，吓得他缩着脖子撒腿就跑。 进了家门，陈守业一手扶着院墙，一手指着隔壁。 “宋金枝，你等着，等你老死都没人给你送终。” “娘的命长着呢，没了你，还有我跟四弟，用不着你来操心！” 说话的是乔氏。 宋金枝有些意外。 王翠花尖利难听的声音从那头传过来：“得了吧乔氏，你男人都被宋金枝弄到边关去了，这么多年都没个消息，没准儿早就死了。她害你儿子成了傻子，害你成了寡妇，害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你竟然还傻到为她说话？” “我家守安福大命大，不可能出事的。” 乔氏站在院中，攥紧了手心。 “倒是你们，年纪比我家守安大，先入土的还不知道是谁！” 紧接着，陈守业跟王翠花对起来，说宋金枝年纪最大，先死的该是她。 乔氏气得浑身发抖，却因为嘴笨，说不过他们。 “老二媳妇儿，你来。” 见乔氏憋着一肚子气进来，宋金枝宽声道：“你跟他们吵什么。” “他们那张嘴……” 乔氏心里那个恨。 恨自己嘴笨，说不过人家。 恨自己的男人陈守安没陪在身边，所以别人当她好欺负。 “他们得意不了几天了。对于这种人，你越搭理他们，他们就越蹬鼻子上脸。你等着，过几天自会有人治他们的。” 宋金枝指了指旁边的位置，示意她坐下。 “老二媳妇儿，我问你，如果老二回不来，你怨我吗？” “满儿他爹会回来的。” 乔氏脱口而出，可声音里一点儿底气都没有。 “可他已经走了四年了，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乔氏摇头，依旧还是那句话。 陈守安，会回来的。 宋金枝叹了一声。 “你还年轻，如果你想改嫁，我不会说什么，甚至可以给你备下嫁妆，风风光光的嫁过去。我看孔明士就不错，他有学识，沉稳可靠，是个能……” “娘！” 乔氏猛地站起来。她瞪着宋金枝，满面怒容。 “你把我当做什么人了？我嫁的是陈守安，我就一辈子都是他的人。我有儿子，有依靠，我还有手艺，能赚钱，我为什么还要嫁给别人？” 她强忍着眼泪，也强忍着怒火。 “以后这种话，你就不要再说了。” 丢下这句话，乔氏摔门离去。 长安藏在被子里，只露出半个脑袋看着她。 “奶奶，婶婶怎么这么生气？” 宋金枝吹熄了烛火，轻轻拍着被子哄她睡觉。 乔氏是该生气的。 不管是陈守安参军的时候，还是刚才那一番话，她都应该生气的。 宋金枝以为这事儿之后，乔氏对她多少会有些间隙的，可乔氏却像个没事儿人似的，察觉不到一点儿情绪。 可越是这样，宋金枝就越发担心。 心事憋久了，会成心病的。 中午时候，宋金枝亲自去了一趟赌坊，给了五爷一片金叶子。 五爷见过不少钱，银锭子，铜钱板，唯独这金叶子，是第一回见。 “听说陈守业在你们这里借了一些钱？” 五爷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宋大娘有何安排？” 宋金枝摆摆手，“没有没有，就是想提醒五爷，你什么时候去要债，能不能提早跟我说一声，我想看个热闹。” 五爷朗笑起来，叫王虎拿了陈守业借钱的票据来。 看了看日子，“还有七八天，到时候他就该还钱了。” 宋金枝摇摇头，“我劝五爷早点派人过去，他们两口子还不了钱，肯定会跑的。” 王虎脸上一横，“他敢跑，我打断他的腿。” 五爷拦下王虎，“既然宋大娘都来提醒了，那我们肯定会注意的。我们赌坊，可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桑叶一直卖不出去，连最后那一点都烂成水了。 王翠花去了一趟镇上，打听到宋金枝叫人租赁了山头，种的全是桑树。 陈守业眼前一黑。 “这老不死的，她是一早就找好退路，故意让我赔个精光。” 王翠花坐立难安。 “当初借钱的时候说好了一个月就还，还有几天就到时间了，我们哪还有钱来还？” 那三十两银子，他们买桑叶了一半，吃了一半，现在手里只有点闲散的铜板，根本还不起钱了啊。 “慌什么，这不是还没到时间吗？” 陈守业嘴上骂着，心里却也着急起来。 都怪宋金枝，如果她早肯低个头，带着他们一块儿开铺子，现在肯定已经赚到钱了。 这老不死的，当初把她扔进土坑的时候，就该再给她脑袋一下子，死透了才好。 “赌坊那些可不是什么好人。上次宋金枝叫赌坊的人去陈二虎家收钱，他家家底都要被打砸光了。” 只要想到王虎他们打人的样子，王翠花就怕的发抖。 “他爹，你想想办法啊！” 陈金宝只会哭，“爹，我不要挨打！” 陈守业咬咬牙。“不行我们就先去你娘家躲几天。你看刘老三欠钱的时候，也是躲几天就没事儿了。” 他们一家子用两天时间收好了家里的所有东西，趁着天还没亮就悄悄出了村子。 可谁知，路上突然跳出几个彪形大汉，将他们拦了下来。 “陈守业，你赶这么早，是要去哪儿啊？” 听见这个声音，陈守业跟王翠花双腿一软。只有还没清醒的陈金宝，抱着包袱一脸迷糊。 王虎从最后头走出来，一把抢走了陈守业的包袱。 抖开，里头除了几件衣服，还有几个馒头。 “白面馒头啊，吃的这么好。” 看见吃的，陈金宝伸手就捡起，谁知那只手还没碰到馒头，就被王虎一脚踩住。 “拿了我们赌坊的钱，吃好的穿好的，现在到了还钱的时候却想跑。陈守业，你不厚道。” 陈金宝疼得直叫唤，王翠花心疼的扑上来，求着王虎脚下留情。 “还钱就好说。” 陈守业嘴硬道：“还没到时候呢。” 王虎抬着下巴，一脸的嚣张。 “我今天来收，就是今天到期。” 陈守业低着头，怕得直哆嗦，“我现在手里没钱，我能不能……” “没钱？” 王虎突然凶恶起来。“来啊，一条腿十两，他们一家子，一人一条，刚刚好。” 第191章 唐家没了她，就是一盘散沙 时间太早了，村里人谁都没起呢。 等有人早起外出发现断了腿的一家子，这才跑回村里报信，大家才知道，陈守业借了赌坊三十两银子还不出，才会遭此祸事。 钱是他们家借的，只能怨他们自己。 “活该！” 陈守仓呸了一口。 当初陈金宝害他跛了一条腿，现在也算是还回来了。 周月娥把抽空做好的鞋拿给他，“守仓，过来试试脚。” 他接过来，笑道：“前几天不是刚做过一双，现在怎么又做？我现在不做担货郎了，不费鞋，用不着做这么多。” “趁着现在有时间，我多做几双，你穿不完就放着，等那些破了旧了，你再换新的。” 前几天青州来的那位冯老板又来跟宋金枝订了几身款式。 她出手阔绰，光是做她的生意就能养铺子好几年了。 陈守仓以为周月娥说的是做衣服的事儿，就没多问。 他坐下来试鞋，穿上刚好合适。 站起来走几步，不磨脚，也不显高低。 “还是媳妇儿做的鞋子好穿。” 周月娥耳尖红起来。 可紧接着，周月娥突然脸色一变，转头捂嘴的跑开，最后扶着墙不住干呕。 陈守仓心里咯噔一下，追过去给她抚着背。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不舒服了？难道是我今早热了昨晚的凉菜，你吃坏肚子了？” 他急得团团转，还要拉着周月娥去看大夫。 周月娥低着头，红着脸。 “我昨天已经去看过大夫了。” “昨天就不舒服了？” 陈守仓恨不得打自己两耳光。 这段时间他上午忙着读书，下午忙着生意，竟然忽略了媳妇儿。 他真该死。 他忙拉着周月娥，这就要去镇上找大夫。 周月娥细如蚊声的说了一句什么，陈守仓没听清楚。 “你刚说什么？” 周月娥凑到他耳边，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我有身孕了，两个月。” 陈守仓愣了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兴奋了一阵后，才赶着去宋金枝那里，说了这个好消息。 “都已经两个月了？” 宋金枝笑得合不拢嘴。 “好好好，这段时间让她待在家里，铺子里的活儿先放放。” 余光瞥见乔氏，宋金枝又收起了笑意。 当初乔氏怀孕的时候，老二陈守安在家时还稍微收敛些，可要是他不在，原主对这个儿媳妇儿非打即骂，家里的活儿一点儿没藏着掖着，恨不得全让乔氏一个人做了。 现在周月娥有身孕，宋金枝就让她在家休息的，对乔氏显然不公平。 “这样，老四，这两天铺子就先不开门了，我带你们一道去绥阳玩玩。” “我们？所有人？” 宋金枝点头，“我去白家借马车。趁着现在月份小，还方便出门。” 绥阳比福泉镇大太多了，也热闹许多。之前宋金枝总带着长安去，虽然大家都没说，但其实也想跟着去长长见识的。 马车上，两个孩子闹腾的很，乔氏时刻防着满儿会伤到周月娥。 “二嫂，没事儿的，我皮糙肉厚，哪有这么金贵。” 乔氏可不敢马虎，她是过来人，知道怀身子的不易。 陈守仓在外头赶车，车里除了两个孩子就是三个女人，乔氏难得打开话匣子，提早就跟周月娥说起了自己的经验。 赶车的陈守仓坐直了身子，竖起耳朵听乔氏的话。 他听说过乔氏一个人带孩子吃了多少苦，他可得听仔细了，等自己的孩子出生，他就能帮着周月娥一起带，能让媳妇儿少劳累些。 宋金枝在旁边安静的听着，突然就想起了前世。 唐家那两个儿媳妇儿，表面看着是妯娌，私下里处处都要斗气，争个高下。 她以为自己能一碗水端平，这样就能让两个儿媳相处得好，谁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们二人一次次的蹬鼻子上脸，恨不得把她的所有家产都瓜分了，连带着她生下来的两个白眼狼都是如此。 而看着眼前，虽然只是狭窄的马车，但气氛温馨又祥和。 这才是她最想要的一家子。 到了绥阳，宋金枝直接让陈守仓去了最好的客栈，为的就是让大家睡得更舒服些。 稍作休整后，才带着他们在绥阳城里逛了逛。 到了茶馆外，刚好听人提到了唐家。 宋金枝站定脚步，“老四，我们进去歇歇脚，喝杯茶。” 周月娥疑惑，“刚刚不是才歇过脚吗？” 乔氏紧紧拉着儿子，“对啊，她刚才还火急火燎的说要去前头的布庄看看布，怎么现在又不着急了？” “走吧，娘跟长安都进去了。” 陈守仓扶着媳妇儿，喊着乔氏一块儿进了茶馆。 宋金枝找了个位置坐下，听着隔壁的议论。 “真的？孙家真有这么厉害？只用了几匹绸缎就把唐家皇商的地位抢过来了？” “那到不至于，唐家这么大的财力，还有两位当官的老爷，根基哪儿是这么轻易就被人撬动的。不过听说唐家的染料造假，有位娘娘穿上唐家的衣服，颜色都印到身上去了，洗都洗不掉，还因此失宠，被打入冷宫。得罪了那位娘娘的母家，你以为唐家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那还是咱们绥阳的孙家厉害。” 宋金枝抿起笑意。 唐家没了她，那就是一盘散沙。两房相争，别人只要轻轻敲一棒子，唐家就会元气大伤。 孙家有那块花青色的染料，对付唐家轻而易举。 再加上孙老夫人的小儿子连中三元，正是出尽风头的时候。 由孙家来对付唐家，再适合不过了。 “只是可惜啊，孙家不日也要搬走了。以后我们绥阳，可就没孙家了。” 宋金枝心里咯噔一下，忙拉着那人问：“孙家要搬去哪里？” 冷不丁的一声，弄得两桌人都愣住了。 陈守仓两口子正在说着绥阳的热闹，而满儿正跟长安嬉闹，乔氏正在一边拉着一个。 听着宋金枝情绪不对，才都齐刷刷的看着她。 宋金枝死死抓着那人的衣服，语气有些急迫。 “孙家要搬去哪里啊？是所有人都要走吗？” 第192章 奶奶，地龙翻身呀 “你这老太婆，孙家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 “就是，你想问，你自己去孙家问，来我们这里问什么？” 来喝茶聊天，图的就是个消遣，没想到被人抓着衣服质问。 谁能舒服？ 陈守仓赶紧上去赔不是。 他现在处事圆滑不少，手里也有点闲钱，立马喊了伙计，重新给他们这桌上了新的茶水和瓜子。 见他这样会做人，这些人也就顺着说下去。 说正是因为孙家小少爷连中三元，所以孙家要搬到京城去。 不过孙家祖籍就在这里，到底是走哪些人，这就是孙家自己的事儿了。 素英作为孙老夫人最信任的丫鬟，肯定是要跟着去的。 京城是个好地方，可宋金枝并不想素英跟着去。 唐家那两个白眼狼的德行，她可太清楚了。 生意在孙家手里栽了跟头，唐家绝对会对孙家动手的。 素英要是跟着孙老夫人去京城，孙家得势还好，要是斗输了，她这个丫鬟也要受牵连的。 陈守仓还在那桌跟人说着话，宋金枝就已经站起来了。 “娘？” 乔氏跟周月娥也跟着站起来，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宋金枝摆摆手。 “你们继续玩儿，我一会儿直接去客栈。” 说罢，她连长安也不带，就这么匆匆忙忙的走了。 乔氏心高高悬起，“娘干什么去了？” 周月娥哪里知道，只能看向陈守仓。 “奶奶找姑姑去了。” 姑姑？ 陈守仓拉着长安，追问：“哪个姑姑？” “就是姑姑啊，奶奶叫她素英。” 素英！ “三姐！” 陈守仓哪里还坐得住，追着宋金枝就跑了。 乔氏拉着儿子跟长安追出来，最后这茶钱，还是周月娥给的。 宋金枝赶到孙家，敲响门环，半天了才有门房出来。 听说是来找素英的，门房摆摆手，说素英前天就跟着孙老夫人去城外的佛寺里静修，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是上次灯节的那间佛寺吗？” 门房点头，“绥阳只有那一间佛寺。” 宋金枝谢过，接着又要赶去佛寺。 陈守仓他们不认得孙家，只有长安来过几回，还是靠着她指路才找到宋金枝。 听说她要出城，陈守仓又赶紧去赶了马车来。 一伙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赶去了城外的佛寺。 上次佛灯节，百姓们浩浩荡荡，一路走走停停，看热闹的时候就直接走到山顶了。 可今天宋金枝着急寻人，才刚走几步台阶就累得发慌。 “娘，我背你吧。” 宋金枝看着还有一半，近乎百步的石阶，摆摆手说：“让月娥在下面等着，她刚有身子，不能这么折腾。” 罢了，她又喊着乔氏，“你也别跟来了，带着满儿长安在下面等着。” 陈守仓才想起媳妇儿怀着身孕的事情，忙跑下来，让周月娥先在马车里等着。 正说着，长安突然问宋金枝，“奶奶，地龙翻身是什么意思？” “地龙啊……” 宋金枝刚要解释，又突然反应不对。 “地龙翻身？什么时候？” 长安想了想，“一会儿就翻身了。” 正说着，陈守仓突然抬手指着上面。 “娘，上面有人下来了。” 宋金枝抬头，一眼就认出了孙老夫人。 而搀扶着孙老夫人的，不就是自己的女儿，素英吗？ 孙家一行人已经正往下来，而他们身后，正是修建佛寺，落在在半路的石雕。 这些石雕半人高，是实实在在的石头。 这要是砸下来，可是要死人的。 宋金枝大惊失色，“老四，赶紧带他们找个宽阔的地方。” 乔氏心惊了一下，赶紧带着长安下了那几阶楼梯。 再抬头一看，宋金枝正在用尽了力气的往上攀爬。 为了让孙家那些人听见，宋金枝一边爬一边喊，但到底是个年纪大的人，走几步就开始喘了。 可她再喘也得赶在地龙翻身之前，提醒他们让开石雕，免得发生灾祸。 孙老夫人正跟素英说着马上要搬去京城的事宜，素英一边小心的搀扶着，一边认真的听着。 “咦，下面那老妇在干什么？” 几个人抬起头，素英一眼就认出了宋金枝。 她心下一沉，跟孙老夫人请示后，赶紧跑了下去。 见素英下来，宋金枝悬着的心稍稍落了些。 她强撑着酸痛发抖的双腿，大声提醒。 “快躲开，地龙翻身！” 素英以为自己听错了，可见宋金枝脸色这样严肃，心里也吓了一跳。 她跑回去，刚来到孙老夫人身边，还不得开口，脚下就晃动起来。 素英反应急快，刚拉着老妇人躲到另外一边，刚才只是轻微晃动的地面，突然剧烈的颤抖起来。 “老夫人，快抓住！” 素英拉着老夫人的手，一同抓着身侧的扶梯，还没等反应过来，石雕滚落，从他们刚才所站的位置砸了下去，连带着一同伺候老夫人的一名小厮一同滚了下去。 “娘！” 素英一颗心悬到了谷底，低头看下去，只见陈守仓三两步的跑上来，护着宋金枝躲开。 那半人高的石雕因撞上小厮，减少了些力度，本该朝着宋金枝去的，却突然转了个方向，朝着另一边滚落下去。 最后摔在石阶下，四分五裂。 素英的心落下来，可宋金枝的心却高高悬起。 周月娥跟乔氏，还有两个孩子都在下面呢。 “娘放心，我让他们站到远处去了。” 与此同时，地面的颤抖也停了下来。 宋金枝跟孙老夫人，所站位置一高一低，但都沉着的喊着自己的人，赶紧下山。 他们前脚刚下来，后脚地龙又翻身了一回，震的虽然没刚才强烈，却也很是吓人。 孙老夫人紧紧抓着素英，脸色苍白，满头的虚汗。 要不是这个丫鬟，她恐怕已经死在刚才了。 “娘！” 素英撒开孙老夫人的手，扑到宋金枝跟前。 宋金枝轻抚她的后背，“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陈守仓直直的看着素英，半晌了认出她来，顿时眼眶通红。 “三姐。” 素英抬头，一样是看了半天才认出来，这是自己的小弟。 第193章 以后还会常见面的 宋金枝轻抚她的后背，“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陈守仓直直的看着素英，半晌后才认出她来，顿时眼眶通红。 “三姐。” 素英抬头，一样是看了半天才认出来，这是自己的小弟。 当初她离家时，陈守仓才刚刚到她的肩膀，现在竟然已经长大这么高了。 “长安呢？满儿他们呢？” 宋金枝想起长安，转身到处找。 陈守仓指了指不远处，“娘，他们在那边。” 只见不远处的空地上停着那辆原本该在山脚的马车，周月娥跟乔氏正弯腰安抚两个孩子。 见他们都没事，宋金枝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孙家家仆跪在孙老夫人跟前，凄声喊道：“老夫人，吴四被石头砸死了。” 几个人望过去，见山脚下的碎石边，躺着一个人，身下一滩血，看着实在吓人。 这就是刚才被石雕砸下来的那个吴四了。 孙老夫人惊魂未定，“好好安葬。一会儿回去，往账上拨二十两银子给他家……” 顿了顿，孙老夫人说：“给五十两吧。要不是他，恐怕倒在下面的就是我了。” 她想起救了自己的素英，急着喊她的名字。 素英赶到孙老夫人身边，搀扶着主子，两人这才发现，对方都在控制不住的颤抖。 “好孩子，不枉我疼你这么些年。回去，我也赏你。” “老夫人。” 素英指了指宋金枝。 “是我娘救的你。要不是她，我们恐怕都要没命。” 孙老夫人越过素英，看向那边的宋金枝。 她想起来了，确实是宋金枝一路跑一路喊，素英这才赶着回来救她。 “你娘是怎么知道地龙要翻身的？” 是啊，宋金枝是怎么知道的？ 陈守仓的嘴紧得很，除了孙家这些人以外，周月娥也不知情，同样好奇宋金枝为什么能预知祸事。 “我以前跟着个游方道士，学了点皮毛。刚才去孙家找我女儿前测了一卦，后来知道你们来了这里，想着肯定会有危险，这才赶着过来点饿。” 孙老夫人深看了她一眼，“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本事。” “我奶奶很厉害。” 长安扬起小脑袋，脆生生的喊着。 孙老夫人招招手，把她喊到身边来。 “奶奶记得你，你叫长安。” “孙奶奶好。” 长安向来嘴甜，又收过孙老夫人给的金瓜子，嘴巴就更甜了。 孙老夫人牵着长安，与宋金枝说：“你过来，跟我坐一个马车。” 说罢，又对素英说：“你去跟你家兄弟说说话。” 孙老夫人喊着宋金枝上了马车，却又不走，就只留着人在里头说话。 陈守仓则是带着素英认识嫂嫂乔氏，跟自己的媳妇儿，周月娥。 见了满儿，素英眼眶一红。 “他长得跟二哥小时候一模一样。” 也不知是亲情血缘大过天，又或者是满儿是跟着孔明士学好了规矩，满儿竟一点儿不抗拒素英的触碰。 “二哥可有送家书回来？” 乔氏摇头，欲言又止。 素英说：“二嫂放心，我回去就求老夫人帮忙打听二哥的下落。二哥福大命大，他会没事的。” 乔氏点头，“我知道，他会没事的。” 他们都以为乔氏是对陈守安有情意，毕竟是夫妻，还有一个儿子，她日日都盼着丈夫能回来，所以才这样希望。 可他们都不知道，乔氏私下里问过长安好几回，满儿他爹是否还活着。 长安要么不说话，要么就点头。 所以乔氏断定，陈守安一定会回来的！ 而这边，宋金枝已经牵着长安从孙老夫人的马车里下来了。 她面色如常，长安也是开开心心的，看不出任何不妥。 素英赶紧上了马车，紧接着，孙家的人就先走了，只有宋金枝跟长安还站在原地。 陈守仓追上来，“娘，他们怎么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没事，明天素英会来找我的。” 陈守仓揶揄道：“你怎么知道？又是算出来的？” 宋金枝看了他一眼，说：“因为孙家后天就要走了。” 陈守仓如鲠在喉，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回到客栈，陈守仓始终打不起精神来，连回答周月娥都十分敷衍。 “你是在想三姐的事儿？现在家里有些钱，不如我们凑一凑，把三姐的卖身契赎回来？” 陈守仓声音闷闷的。 “明天再说吧。” 第二天，素英果真找到客栈来了。 她把一只包袱放在桌上，“这些上次就要给你的，只是你们走的早。今天正好拿给你，你拿去，给二嫂跟弟妹分了吧。” 宋金枝打开，见里头除了一些碎银，还有上好料子做的衣服，和主子赏赐的一些首饰。 这些都是值钱的东西。 “你要去京城，这些东西还是你带着吧。你去了京城免不得要走动关系，有银子傍身好一些。” 陈守仓猛地站起身来。 “三姐，你要跟着孙家走？” 他立马把身上带着的银子掏出来。 “你的卖身契孙家要多少钱？我们给你赎回来。” 乔氏跟周月娥也点头，说愿意出钱。 看着多年未见的家人舍得为自己赎卖身契，素英鼻尖一酸。 “好了，你们那些仨瓜俩枣的都收起来吧。素英的卖身契，应该早就捏在手里了。” 宋金枝刚说完，素英就猛地抬起头。 “你怎么知道？” 宋金枝指了指包袱里这些值钱的东西。 “你这些家底早就够赎卖身契了。可你宁愿留着这些东西，那只能说老夫人早就把你的卖身契还你了。你今天来给我们送积蓄，其实是已经想好，要跟着孙老夫人一块儿去京城吧？” 陈守仓大惊。 “三姐，你不想回家吗？现在娘跟以前不一样了，她再也不会……” 周月娥拉了他一把，摇了摇头，示意他别说了。 陈守仓也觉得自己有些口不择言。 三姐最在意的就是当年被卖的事情，他旧事重提，三姐会不会又生娘的气？ 他小心翼翼的看过去，却见素英摇了摇头。 她知道娘跟以前不一样了，她看得出来，也感觉的出来。 可她在孙家已经很多年了，时间久到她已经把孙家当成了自己家。 老夫人年纪大了，说难听一些，已经没几年时间了。 所以她想着，先跟孙家去京城。等老夫人百年之后，再说其他的事情。 她正想着该怎么跟宋金枝开口说这些，谁知宋金枝倒是干脆。 “没关系，你就先跟孙家去京城，反正以后还会常见面的。” 第194章 唐家快不行了 大家都没明白宋金枝这句话的意思，甚至还想提醒她京城比绥阳远多了。 可宋金枝却不在意，而是领着一家子，找了绥阳最好的酒楼。痛痛快快吃了一场。 结账时，素英正要掏银子，才从酒楼掌柜口中得知，宋金枝已经付过银子了。 可这一顿饭满打满算，也得十一二两银子。 就算是宋金枝做了点小生意，但这么多钱，她竟然一点儿不心疼？ 吃过饭，素英就回去了。 宋金枝没说什么多余的话，只是朝着她挥挥手。 周月娥悄悄跟乔氏说：“娘是不是气糊涂了？以后就见不到面了，她怎么一点儿都不难过。” “不知道。娘有娘的安排。” 隔天，孙家门前十余辆马车，下人们都忙着把主子们的行礼搬上车。 素英翘首以盼，终于等到了派出去的小丫鬟。 小丫鬟累的直喘，“掌柜的说啊，宋大娘他们一早就走了。我去马厩里看过，确实连马车都不见了。” 素银暗暗搅着帕子。 他们怎么这样，说走就走，竟连送都不来送她。 宋金枝他们这会儿都已经快到福泉镇了，其他人在铺子门前下了马车，宋金枝则是让陈守仓，赶着马车带着她，一块儿去了白家。 跟白老夫人说了会儿话，宋金枝才领着长安跟陈守仓回去了。 半个月之后，白老夫人给宋金枝寻来了两个提花机。 提花织造，这可是大价钱。 除了宋金枝，没人会用这个东西。 东西是买来了，宋金枝却一点儿不着急，问就说蚕丝不够，等攒够了再说。 转眼间，天气渐冷，宋金枝他们的铺子生意逐渐萧条。 大家正在愁着生计时，宋金枝干脆关了铺子，专心的养蚕缫丝。 连带着韩家那些蚕丝，只一个月的时间，就已经积攒不少了。 宋金枝一并做成熟丝，把乔氏周月娥，还有春华郭氏她们一并喊到一起，教她们做丝绸。 这可是个功夫活儿，蚕丝又珍贵，大家做的极其认真和小心。 “绢帛简单，只需要一个月就能织成。可绫罗绸缎，却需要数月，或半年之久。” “还有缂丝，更是需要数年才能得到一匹。一寸缂丝一寸金，可见其价值。” 宋金枝说着，陈守仓突然闯了进来，与乔氏说镇上有参军的人回家了。 乔氏欣喜若狂，她紧紧捏着手里的蚕丝，望向宋金枝。 见宋金枝点头，她立马放下蚕丝，风一样的跑了出去。 她这一去，直到晚上才回来。 一个人回来的。 陈守仓跟周月娥安慰了两句，乔氏一声不吭，把今天没做完的活儿继续做完。 机杼声一声接着一声，她不知疲倦，好像这样才会舒服一些。 “老二媳妇儿，很晚了。” 乔氏好像没听见。 宋金枝又喊了一声，她好像依旧没听见。 “老二媳妇儿，太晚了，回家吧，满儿得睡觉了。” 乔氏终于停下了动作，却久久不愿起身，只呆呆的看着眼前。 宋金枝长叹一声。 “老二媳妇儿，你怨我吗？” “怨？我不怨，我恨。” 乔氏第一次这么直白的说出这种话来。 宋金枝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搭话了。 “不过那是以前。现在，我不知道。” 乔氏以前确实狠恨宋金枝，有时甚至都想杀了这个恶婆婆。 可她是陈守安的娘，乔氏再恨，也得想着这层关系。 后来，宋金枝像是换了个人，她逐渐接受了宋金枝，还从宋金枝那里学了手艺，学了做人的道理。 慢慢的，这份恨意好像被消磨掉了。 今天，她久久等不到陈守安回来，甚至向那些参军回家的人都打听了一圈，全都说，不认识陈守安。 直到这个时候，那份恨意又扑了上来。 可当她回到铺子，看见宋金枝时，刚才那阵汹涌到差点让她窒息的恨意，却又突然消失殆尽。 “长安说他还活着，就一定活着。” 沉默良久，乔氏冷不丁的说出这一句话。 宋金枝愣了一下。 “长安说的？” 乔氏继续低头，忙活了一阵才回去。 回去之后，她像是往常一样，帮着儿子洗漱，哄着儿子睡觉，看不出一点儿难过。 宋金枝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的摇醒了长安。 “长安，你二伯为何不回家，他是生是死啊？” 长安是真的困了，见问的是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便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一连两三日，乔氏都来回奔波着，到处问着陈守安的下落，终究是徒劳一场。 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劝，宋金枝更是，连怎么张嘴都不知道了。 当初想的简单，反正自己又不是原主，原主造的孽她根本不用管。 可真到了这个一刻，宋金枝还是担起了责任。 她顶着原主的身份，用着她的身体，她就是宋金枝。 她怎么可能不管自己的儿子儿媳。 可是乔氏…… 哎。 可到了第四天，乔氏不知道是放弃了，还是突然想开了，竟再也不追问任何下落，只是安心的跟着宋金枝学做丝绸。 周月娥担心的问起，她只说自己现在一门心思想赚钱，想给满儿最好的生活。 一晃眼，又过去了两个月，马上就到年关了。 这一日，白老夫人找到宋金枝。 “唐家那两位老爷，终是闹得水火不容，分家了。” 宋金枝听后只是冷笑一声，连话都懒得多说一句。 白老夫人却拉着她，说：“正是因为分家，要清算唐家的家产，才知道原来他们在你……在你出事之前就瞒着你蚕食了不少家产，大夫人不会做生意，二夫人又染上了赌赢，都赔了不少钱，听说铺子都赔出去了好几间。如今能分到手的，少之又少。” “孙家势头太猛，一下子就抢了唐家好些生意，听说唐家为了减少损失，连泗安的布庄都关了。唐家，快不行了。” 宋金枝听出其中的门道来，反手抓着白老夫人。 “那些绣娘，你能帮我找回来吗？” 白老夫人笑起来，“你放心，人啊，我早就给你找来了。” 第195章 重回京城 过了几日，白老夫人领着她去见了那些绣娘，刚踏进前厅，宋金枝就看见了坐在最外头的慧娘。 慧娘是这些人里最有天赋的一个，工钱也是给的最高的，但对唐秀玉，也是忠心耿耿的。 可现在站在她们面前的，是不认识的宋金枝。 宋金枝不愿意说明自己的身份，白老夫人自然也不会多嘴，只说往后，她们的东家就是宋金枝。 “这位宋大娘的本事不输你们心里的那位老夫人，跟着她，你们就像以前一样就是。” 慧娘心气高，只对白老夫人行礼，对宋金枝，她看都不看一眼。 “燕珠姑姑，当初可是说好了，我们是来帮你的，不是来帮别人的。” 身后那些绣娘连声应和。 来时宋金枝就说了，唐家的大夫人为了保全身家，只能关闭几个不赚钱的布庄，而手里捏着卖身契的绣娘，则是要专卖给别家，让她们去给别家做工。 可慧娘他们都是唐家的老人了，卖身契早就自己捏在手里，大夫人奈何不了她们。 她们一气之下，便结伴离开，谁知竟又被唐家的燕珠姑姑，如今的白老夫人找了回来。 大家都知道燕珠姑姑的为人，这才同意来帮她。 可谁知，帮的竟是一个不认识的人，自然不乐意。 “我知道你们是唐家的绣娘，工钱不少。这样，你们之前是多少工钱，我还给你们多少工钱。等丝绸卖出去，该分多少钱，我还给你们分多少钱。” 这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当初唐家老夫人找她们做绣娘的时候，也曾与她们保证过，东西卖出去，她们就能分红。 可老夫人死后，大夫人当家，就断了大家的分红。 大家面面相觑，最后都以慧娘为主，听她的意思。 宋金枝也知道，这些人习惯以慧娘为首，便对着慧娘说：“以前是怎么样的，将来，也还是怎么样的。若是不信我，可以写份契书。” 慧娘惊疑的看着她，总觉得她有些说不上来的熟悉。 她思索一阵，“既然是燕珠姑姑的朋友，我们自然也是相信的。不过我们姐妹在这人生地不熟，你需给我们的一切都安排妥当。” “这是自然。” 宋金枝早就在镇上买了两件民宅，中间的面墙推开，这样就有了个大院子。 而周月娥她们几个，也被宋金枝带过来，跟着慧娘她们一道学做丝绸。 赵氏平日里除了养蚕，就过来帮忙给这些绣娘们洗衣做饭。 而乔氏，则是被宋金枝喊着，去给丝绸染色。 为了方便染色，宋金枝又在镇上买了两间民宅，一样是中间隔墙推开，当做染布的地方。 家里的那些染色的大水桶，宋金枝也让韩胜韩武帮忙送过来，一字排开，以后染色就不用顾忌地方不够，可以同染七八匹布料了。 当初唐秀玉用了四五年之久才走到这一步，可现在，宋金枝只用了半年多的时间而已。 过了年，天气逐渐暖和，宋金枝又重新做起了染布的生意。而那些折腾了半年之久的丝绸，则是被宋金枝卖去了绥阳，堰州。 唐家曾经盛极一时，虽然被孙家抢了生意，但唐家有名的织锦，因为这些绣娘的离开而断货。 而现在宋金枝卖的那些丝绸，才刚刚在绥阳卖出去，就有人寻着味儿的找来了。一时间，织云轩生意又火爆起来。 而最好的一匹焰炽红，则是被卖到了京城。 等孙家反应过来的时候，宋金枝已经带着家人，搬到京城来了。 而那间开在福泉镇上的织云轩，如今，已经是京城里的第二大商铺了。 素英已经在宋宅前徘徊了好久，最后终于拍向门环。 片刻后，一个小童开了门，“你找谁？” 素英张了张口，最后又把宋金枝的名字咽了下去。 “我找你们老夫人。” 小童好奇的看了她一眼，“你是谁？” 素英犹豫片刻，还是说了本名。 “陈素英。” 谁知刚说了名字，小童就把大门打开了。 “姑姑请，老夫人早就盼着你来了。” 素英不解，“为何这么说？” 小童摇头，“姑姑不如亲自进去问问。” 又下人前来接引，素英以为宋金枝在前厅等着，谁曾想，过了前厅又过了正厅，最后下人竟然直接把她带到了个院子。 “老夫人就在那里头等你。” 素英客气的谢过人家，进了院子，踏进屋里之后，她一眼就看见了端坐在那里，一身贵重的老夫人。 宋金枝。 “你……” 都知道钱养人，但一个人的气势并非短短时间就能养得出来的。 眼前的老夫人，像是宋金枝，又不像宋金枝。 素英一时看呆了，竟忘了反应。 “愣着干什么？过来坐。” 宋金枝出声喊她，她才反应过来。 她走到跟前，越发细致的端详着宋金枝。 花白的头发仔细的绾好，发间只插着两只玉簪，耳坠是青碧色的翡翠，手上只有一支羊脂暖玉。 身上的衣服款式是新的，素英还没在京城里见谁穿过这样的样式。料子是京城里最难抢的洮丝锦，别人只舍得做一件短襦，她却直接做了一身衣服。 素英倒吸了一口。 “你竟然真的能抢了孙家的生意。” 宋金枝摇头。 “生意这个东西，谁做的好，就是谁的。” 确实是这个道理。 可素英还是担心。 “老夫人知道你还藏着另外一块染料，她生气的不得了。” 宋金枝却是笑起来。 “年纪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爱生气，气坏了身子，那不是便宜了我？” 素英有些气恼，那些埋怨的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了。 面前这个人是她的娘，虽然孙家对她好，可她也不能帮着孙家说亲娘的不是。 “我上次说过了，我们还会常见面的。” 宋金枝拿了个锦盒给她，“这是一千两银子，你自己收着也好，拿给孙老夫人也好。” 素英神情一滞。 “你想把我买回来？” 宋金枝摇头，“你早就是自由身了，何来买卖一说。这只是给孙老夫人的赔礼而已。” 罢了，她指了指这件屋子。 “这是你的院子，你的屋里，这就是你的家。” 第196章 周月娥生了个闺女 素英以为自己听错了。 “谁的？屋子？” 宋金枝笑道，“你的。你是我宋金枝的女儿，我在哪里，哪里就是你的家。” 素英登时红了眼眶。 她紧抿着唇，强忍着眼泪。 当年被卖走的痛苦，这些年做下人受的委屈，还有想念家人的难过，在这一刻，这些情绪全都扑上心头。 “你们全都过来，家里的房子怎么办？” “卖了。” 素英有些意外。 她知道娘跟大哥一家的矛盾，以为他们全都搬到京城，那家里的房子和田地肯定都会留给大哥一家。 没想到，娘竟然把房子和田地卖掉了。 “二哥……” 素英眸子黯淡下来，“老夫人着人去问了，二少爷那边也帮着打听过，都没有二哥的消息。” 她有些担心，“二嫂她……” 宋金枝叹了一声，“我该劝的都劝了，但你二嫂始终相信他还活着，还想再等一等。” “听说二嫂身边那个教书先生人很不错？” “是挺不错的，可孔先生一心只想教书，你二嫂现在，一心只想赚钱。两个人虽然日日都能见面，却半点意思都瞧不出来。” 孔明士本不愿意跟着来京城的，是宋金枝几次相劝，他才跟着来了京城。 不过家中的田地和房产，他不舍得卖。 他是个务实老实的人，不会因为跟上了大户，能好过日子就忘了本。 他想的很清楚，如果没考上科举，他还是要回家种地的。 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坏心眼。 宋金枝无奈的笑笑。 “如果真有缘分，把满儿交给让孔明士，我也倒是放心。如果他们始终没缘分，那就算了，不强求。” 顿了顿，宋金枝又有些惋惜的说：“只是可惜了孔先生，沉稳，负责，确实是个能托付终身的人。” 素英与乔氏不熟，但知道有人愿意为二哥等一辈子，她还是欣慰的。 对那个孔明士，更是从没见过。 娘说好，那就好吧。 说了一会儿话，素英便回去了。 宋金枝刚把她送到门口，就有个小娃娃扑到她怀里来。 宋金枝赶紧接住她，笑骂她莽撞。 小娃娃挂在她的身上，笑呵呵的，“奶奶会接着我，我才不害怕。” 宋金枝把她抱稳了，长安从她怀里露出个小脑袋，脆生生的喊着：“姑姑！” 素英摸了摸她的小脸，“你还记得我？上哪儿玩儿去了？” 长安指着后面，“孔先生带我跟满儿哥哥出去玩了。” 素英看过去，只见孔明士站在那边，怀里抱着一堆书籍，身边跟着的，正是已经长高不少的满儿。 她朝着满儿招招手，满儿不记得她，怯生生的藏在了孔明士身后。 孔明士朝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满儿已经能背两首诗了，之前的启蒙书长安都学完了，所以今日我又带着他们去买了些新定的。” 宋金枝点头，“孔先生你安排就好。若是需要银钱，直接去账房支取就是。” “宋大娘给我的已经很多了，买几本书也花不了什么钱。” 听着这番话，素英不免多看了他几眼。 织云轩的生意做的这么大，连带着他这个教书先生的工钱都涨了不少，可孔明士依旧穿着简单的青衫布衣。 他清瘦，却不显寡薄，气质儒雅，目光坦荡正派。 正如宋金枝所说，他是个不错的人。 “娘，那我先回去了。” 素英摸了摸长安的小脸，又跟满儿打了招呼，这就先走了。 孔明士有些好奇。 “宋大娘，这就是你那个女儿？既然织云轩有如此成就，为何不把她留下来？” 宋金枝摇头，“她幼年时我亏待她，是孙老夫人给她庇护，让她能在孙家站稳脚跟。素英她是懂得感恩的人，留在孙家，也是为了报孙老夫人的恩情而已。” 孔明士颔首，“素英姑娘是有大福的人。” 这时，有下人匆匆来禀：“老夫人，四夫人要生了！” 宋金枝眉梢一喜，“要生了？稳婆过去了没有？快去铺子里把四老爷喊回来。” 她早就盼着周月娥肚子里孙子能早日出生，所以一到京城就找了最好的稳婆，接到家里候着。 本来该是两日后才生的，没想到现在就要生了。 “快快快，我们过去看看。” 宋金枝本就抱着长安的，这会儿带着长安匆匆就走了。 孔明士拉着满儿，“走，我们也去看看。” 宋金枝脚步匆匆，恨宅子有些大了，不能拐个弯就过去。 长安软和和的声音在她耳边说：“奶奶你慢慢走，小妹妹等会儿才能生出来呢。” 是个小孙女儿？ 宋金枝笑得更开心了。 她就是喜欢小孙女儿。 到了老四他们的院子，稳婆跟丫鬟们早就忙里忙外的伺候着了。 宋金枝进了屋里，疼出一身汗的周月娥一下子哭出声来。 “哭什么？都要做娘的人了，怎么还学着小孩子哭鼻子。” 宋金枝用自己的袖子帮她擦掉眼泪，“一会儿还得使劲儿呢，你省些力气。” 接着又转身，叫人先去做点吃点的备着，一边又催问着陈守仓跟大夫来了没有。 听着这些话，周月娥又落下泪来。 她跟家里断亲，早就没了联系，可这个时候，她也想要娘来陪着。 但如果在周家，她的亲娘不会给她找稳婆，更加不会管她的生死，只会说她的不是。 只有宋金枝，是真的把她当女儿看的。 “月娥！” “弟妹！” 陈守仓跟乔氏一同赶回来，还不得说两句话，周月娥就又疼的不行了。 稳婆最有经验，一看就知道孩子马上就生出来了，忙着把陈守仓撵出去。 宋金枝跟乔氏把陈守仓带出去，一个时辰不到，孩子就生出来了。 听着婴孩的啼哭，陈守仓差点喜极而泣。 “我当爹了，我当爹了！” 他扒在门前，从门缝里喊着周月娥的名字。 宋金枝把他拽过来，笑骂他没个当爹的样子。 孔明士刚走过来道贺，稳婆就抱着孩子出来。 “恭喜老夫人，恭喜四老爷，夫人生的是个女儿。” 还真是个小孙女儿。 第197章 除了宋金枝，她想不到还能把孙家托付给谁 陈守仓只匆匆看了一眼，就迫不及待的跑进去看媳妇儿。 宋金枝把孩子抱过来，喜欢的不得了。 乔氏站在一边，夸了两句孩子好看。 素英知道周月娥生了孩子，又回来了一趟。临走前跟宋金枝说，孙老夫人收下赔礼了。 孩子满月后，宋金枝在宅子里设下宴席，办了个隆重的满月宴。 宋金枝有着做生意的头脑，虽然换了个皮囊，但唐家那些生意路子全在她手里捏着。 又有长安的福气帮忙，织云轩的生意越来越好。 知道她家设宴，不少权贵都派人送礼来。 素英搀着孙老夫人过来，孙老夫人脸色不大好看，但踏进这宋宅，再看见宋金枝，她也是由衷的佩服这个农妇的。 寒暄两句后，孙老夫人语重心长道：“我大儿子中庸，整天带着媳妇儿游山玩水。小儿子一心入仕，根本不管家里的生意，直到现在我膝下都没个孙子。” “我做生意也只是为了给儿子铺路，老有所依罢了。我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几个年头。” 孙老夫人才刚说完，素英便担忧的打断。 “老夫人会长命百岁的。” “那我就成老怪物了。” 孙老夫人拉着素英，把她的手交给宋金枝。 “我看得出来，你做生意很厉害。不管是我，还是唐家，都不是你的对手。我想把素英收做干女儿，将来孙家的一切，都交给她来打理。” “老夫人！” 素英把手收回去，不敢承这份恩情。 “我只是孙家的奴婢，担不了这样大的责任。” 孙老夫人不由分说的，又把她的手拉过来。 “我与他们都说好了，他们也都应下来，不会对你有意见的。” 说完这些，她看向宋金枝。 “素英是你的女儿，你教教她做生意。我们孙家不需要太多的野心，只要你别断了孙家的生路，保住我小儿子的衣禄就行。” 宋金枝这才从错愕中醒过神来。 “老夫人，你是认真的？” 孙老夫人点头。 “认真的。” 知道织云轩的东家是宋金枝之后，孙老人虽然生气，但同时，这个想法也逐渐在心里生了根。 再者，唐家生意虽然不行了，但家里还有两个当官的，当初孙家摆了唐家一道，唐家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她思虑良久，最后找了两个儿子来商量，经得他们的同意，才敢借着今天这个机会求到宋金枝面前来。 除了宋金枝，她想不到还能把孙家托付给谁。 “好，我答应你。” 宋金枝的干脆，让孙老夫人放下心来。 正要落座时，有下人来禀，说唐家来送礼了。 唐家！ 宋金枝眼眸紧缩一瞬，让素英先带着孙老夫人落座，自己去会会唐家的人。 到了前头，宋金枝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站在前头，满身富贵，一脸高傲的妇人。 这真是她那个白眼狼大儿媳，苏氏。 苏氏娘家也是普通的农户，以前性子都是畏畏缩缩的。但随着家底越来越厚，她越发的嚣张得意，天天结交京中的贵妇人小姐，好像自己真是什么了不得的世家名门。 之后，她娘家那些穷亲戚因为唐家的帮扶过上了好日子，甚至连毒害她都有其娘家的一份功劳。 宋金枝哼了一声，稳了稳心神，走了过去。 “唐大夫人，真是久仰大名。” “这位就是宋老夫人了吧？” 说是来送礼的，但是苏氏满脸的轻蔑，根本没把宋金枝放在眼里。 她虚抬了抬手，身边的丫鬟便拿了个盒子过来。 东西打开，是个根本就没什么成色的玉器，都算不得几两银子。 “听说宋老夫人是农户出身，怕是没见过这样的好东西。这个东西啊，价钱可不便宜呢。” 话里的阴阳怪气，连宋家的下人都听笑了。 “我听说苏氏你也是农户出身，跟着唐老夫人混到今天这个地位，想必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没想到，你眼皮子这样短浅，难怪唐家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 苏氏顿时翻脸，“你说什么？” 宋金枝却把贺礼拿过来，“户部尚书的李老夫人今天也来了，她之前也是过苦日子的，你拿去给她看看，问问她这个东西是不是好的。要是李老夫人喜欢，就送给她了。” 唐家那两个白眼狼跟户部李尚书一直都是政敌，以前唐家得意时，根本不把李家放在眼里。现在唐家举步维艰，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得罪李家。 苏氏脸色大变，伸手要来抢，宋金枝故意没拿稳，东西就这么掉在地上，品质最此等的玉器摔在地上，碎了个干净。 “怎么送这么个东西来，是街边一二两银子买来的吧？” “这不是唐家那个嚣张跋扈的大夫人吗？怎么唐家现在都混成这个样子，连贺礼都买不起了？” “买不起贺礼还过来干什么？丢人现眼。” “唐老夫人死了之后，唐家这些儿孙里没一个有出息的。” …… 苏氏颜面丢尽，揣了一肚子火离开。 可她刚走没多久，唐家的二夫人也过来了。 唐家的这两个儿媳妇都是一路人，出身相当，手段相同，连送的东西都差不多。 可宋金枝拂了苏氏的面子，却留下了唐二夫人的礼，甚至还奉为上座。 苏氏得知这个消息，气得摔了半个屋子的东西。 地上跪着一个婆子，吓得是瑟瑟发抖。 “你不是说那个宋金枝是个草包吗？可我看着她倒是神气得很！” 婆子抬起头来，正是当初乘坐着马车，去给苏氏办事儿的那个。 “夫人息怒。那宋金枝肯定是搭上了二夫人，所以才目中无人，故意羞辱夫人。” 提及唐家二房，苏氏更是直接掀了桌子。 “二夫人？她就是个贱人而已，怎配与我一样称为夫人！他们二房还不及我们大房有本事，宋金枝这是要跟我们撕破脸。”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用留情面，织云轩的生意，我也不做了。” 说罢，苏氏把婆子喊起来，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 婆子面色骇然，但片刻后又变得阴狠起来。 “夫人放心，老奴即刻就去办。” 第198章 她虽然小，但是她的话，得听 宋宅的客人全都送走之后，宋金枝把他们都喊到跟前来。 她今天的礼单递给陈守仓，“我年纪大了，往后的人情往来，都得你们自己去。这礼单你收着，往后有个走动，按着上面去斟酌还礼就行了。” 罢了，她又把自己早就准备好的一张单子，递给乔氏。 “当初你生满儿时受了委屈，这是我补偿你的。” 乔氏摇头，“娘，我没有要跟弟妹争的意思。” 宋金枝笑了。 “你争不争，这些都是给你的。” 把东西递到乔氏手上，她又拿出两个玉佩来。 一个给长安戴，一个给满儿。 玉佩是品质极好的羊脂玉，上面镶嵌金线，雕着他们的名字。 接着，又拿出一套纯金打造，雕工精细的长命锁，给刚出生的小孙女儿。 “娘，这东西这么沉，这么小的孩子哪儿带得动啊。” 周月娥才说完，陈守仓就说：“这就是看着玩儿的，等以后孩子长大些，还有更好的东西呢。” 一家子说了一会儿话后，宋金枝就让他们都回去了，却独独的留下了陈守仓。 “今天的事情唐家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铺子里的生意你多上上心，小心别叫人钻了空子，逮着什么错处。” “天子脚下，更是要注意那些阴暗的老鼠，一着不慎，那可是全家落罪的祸事。” 陈守仓点头，“娘，我会小心的。” 从织云轩做起生意来，多少人借口来找麻烦。 陈守仓从一开始的不知所措，到后面越发得心应手的处理，甚至有远见的提前预知，这才让织云轩的生意平平稳稳的开到京城来。 他深知京城的生意不好做，所以才更加小心。 看得出宋金枝担忧，陈守仓笑道：“娘，你就放心吧，不会出事的。再说了，我们还有长安呢。” 是啊，他们还有预知福祸的长安呢。 一连几日都相安无事，直到这一天，正在写字的长安突然扔了手里的毛笔，急着跑到宋金枝那里。 “奶奶你要出门？” 宋金枝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是啊，奶奶要去京郊，一个时辰就回来了。你乖乖跟着孔先生学写字，奶奶一会儿回来要检查。” 谁知长安却死死抱着她的腿，“奶奶不要去！会死人的！” 这一趟跟着她去的还有乔氏跟周月娥，听见这话，三个人脸色大变。 宋金枝看了乔氏一眼，乔氏会意，找了借口把周月娥喊到一边。 周月娥抱紧了孩子，目光却一直盯着长安。 “二嫂，长安为什么会说这些话，她是不是，是不是知道什么？” 乔氏像是平时一样想打个哈哈圆过去，谁知周月娥这次却没这么好糊弄。 “上次在绥阳也是，长安才说地龙翻身，就真有这么回事。还有之前在福泉镇，只要长安在铺子里，生意从早到晚就没停下来过。” 周月娥不敢置信的看着乔氏，“长安，到底是什么人啊？” 长安的特别之处是乔氏自己领悟出来的，那时候家里条件差，所以感觉的更明显一些。 现在日子好了，除了一些大事儿，长安基本不会说出什么害人听闻的事情来，周月娥反应慢些所以才猜出来。 可听着这话，周月娥心里应该也清楚了。 乔氏顺着她的话点了头，“长安是我们家的福气包，运气好，也能预知福祸。有她在，我们宋家才能过好日子。她虽然小，但是她的话，得听。” 周月娥脸色又是一变。 刚才长安说这一趟会死人，难道…… 长安能预知福祸，能看见一些事情。宋金枝问完之后，心里已经明白了大概了。 “你们就留在家里，这一趟，我自己去。” “娘！” “娘！” 明知有危险还要去，这不是送死吗？ “可不去这一趟，我怎么钓大鱼。” 她叮嘱了乔氏两句，乔氏点头，应下声来，转身匆匆先走了。 接着，宋金枝又跟周月娥说了几句话，周月娥还是有些担心。 “要不你带着长安一块儿去？” 怕宋金枝担心自己是个心黑的婶婶，要害长安，周月娥连忙解释。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着如果长安在，你身边或许会安全一些。” 这句话里宋金枝就猜出来，周月娥已经知道长安是个什么宝贝了。 她摇头，把长安交到周月娥手里。 “你带着长安去找老四，务必要护好织云轩那一匹焰炽红的绸子。” 周月娥咬咬牙，只得应下来。 “好。” 宋金枝这才放心的出了门，坐上马车，缓缓离开。 随着马车离开，不远处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如同鬼魅一般消失不见。 片刻后，换了一身下人衣服的乔氏出了门，直奔孙家。 宋金枝的马车缓缓驶出京城，往京郊而去。 行至半路，马儿突然不安的嘶鸣起来，只听嗖嗖几道冷音，接着利箭射穿车帘，有两支箭羽几乎擦着宋金枝的脑袋，最后扎进车壁中。 而那第三支箭羽，则是深深的扎进了宋金枝的肩膀。 车夫早就吓跑了，只留着马车停在那里。 外头响起脚步声，直到马车外，安静了片刻后，有人一把掀开了车帘。 是当日护送那个婆子去堰州的护卫！ 伤口的疼痛让宋金枝浑身冒出冷汗，但面却冷静的有些叫人怀疑，哪怕被他拽出马车，用剑抵在喉咙上，也没表露过惧色。 喉咙上的寒剑泛着冷光，在这晴天白日里，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逼天灵盖。 宋金枝抬起眼眸，“你们兄弟二人从不单独行动，怎么今天只有你一个人？” “你认得我？” 护卫眼眸紧缩了一瞬。 他跟另外一个护卫确实是亲兄弟，不管什么事情都是在一起的。 可今日不知那婆子发的什么疯，非要把另外一个人喊走。 不过，对付一个农妇老太太，已经足够了。 “既然认得我，就该知道我的剑从不落空。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了。” “苏氏骗了你，当年你们的老娘，是她害死的。” 护卫动作一顿，“你说什么？” 第199章 对唐家赶尽杀绝 “当年苏氏答应会救你们的老母亲，你们才愿意为她拼命。可其实，她根本就没有出手相救，你老母亲也并非寿终正寝，而是因她故意拖延才死的。” 护卫不相信，锋锐的剑尖已经划破了宋金枝脖颈的皮肤。 “你要是不信，不如去问问你弟弟。或者，你去问问王三娘。她不是说自己是苏氏的乳娘吗，当年的事情，她最清楚了。” “你胡说！” 护卫手上用力，眼看那柄剑就要刺穿宋金枝的喉咙。 突然，远处射来几只箭羽，护卫为了自保，只能提剑遮挡防守。 这时，有马蹄声越来越近，二人抬头望去，见一位贵气公子策马而来，身后跟着的数十人护卫。 等人到了跟前，贵公子扶起宋金枝，喊了一声：“宋老夫人，你受伤了？” 宋金枝颔首示礼，“孙大人。我这只是小伤，不碍事。” 来人正是孙家的小少爷，那位连中三元的朝廷新贵。 宋金枝出门前给乔氏的交代，正是让她去找孙家支援。 孙家小少爷带的都是府上的护卫，但剩在人多，没个几招就把人抓来了。 宋金枝冷睨着他，说：“苏氏是农户出身，哪儿用得着什么乳娘。她撒谎成性，王三娘也只是收钱办事，但也因为这样，苏氏做的那些丑事，王三娘都知道。” 说罢，宋金枝转头与孙小少爷说：“孙大人，我向你求个情可好？” 她指着那护卫，“你把他放了。” 孙小少爷皱起眉。 “宋大娘，他刚才要杀你。” 宋金枝却笑着摇起头。 “你放他走，但之后，他的主子不再是苏氏，而是我了。” 孙小少爷虽然有疑惑，但还是卖了宋金枝这个人情，将他放了。 宋金枝说了一个地址，“王三娘就在那，不过估计你的速度要快一些，免得她被你弟弟杀了。” 护卫脸色一变，骑上马就要走。 宋金枝将他喊住，“留她一条性命，一会儿送到我府上来。” 孙小少爷眉峰轩起，“宋大娘，你真有把握他还能回来？” 宋金枝笑出声来。 “有把握。” 回京之后，宋金枝早就把唐家那几个人的底细查得干干净净。 包括为苏氏卖命的这两个护卫，和被苏氏称为乳娘的婆子。 正是因为早知道这些，宋金枝才有把握觉得，他们一定会把婆子送到自己手里来。 她稳了稳心神，重新看向眼前的朝廷新贵。 “孙小少爷，我有笔生意想要跟你谈。” “生意的事情母亲已经交给英姐了，宋大娘跟她说就是了。” 谁知宋金枝却是摇头，“不是那个生意是，朝堂里的生意。” 孙小少爷一惊，“你要对唐家赶尽杀绝？” 宋金枝眸色沉了沉，“是他们先对我赶尽杀绝的。可惜，做不干净，留下祸患。这个道理唐秀玉来得及教他们，那就由我来教。” 素英在乔氏上门之后就早早的过来等着了，她坐立难安，整个屋子都要被她的脚步踏遍了。 “三妹你放心，娘一定会逢凶化吉，肯定会平安回来的。” 乔氏自己安慰着素英，其实却比她还紧张。 素英好像没听见，只在门口翘首以盼的等着消息。 等了一会儿，又实在心乱，素英只能重新坐回来。 “四弟他们那边怎么样了？” 乔氏摇头。 “最后一缎焰炽红的绸子昨天刚送到铺子里，明日就要改送进宫，出不得岔子，所以四弟这两天都歇在铺子里的。刚才弟妹已经去告知他了，四弟聪明，还有长安在，想来不会出事的。” 话是这么说，可乔氏也有些忐忑。 “要是守安在，四弟也有个帮衬。” 素英心口一窒，抬头看向乔氏。 她动了动唇，想要劝几句，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是啊，如果二哥在，家里也就有个帮衬了。 这时，有下人跑过来，“二夫人，老夫人回来了！” 乔氏跟素英赶紧迎了出去，见宋金枝是孙家小少爷陪着来的。 知道宋金枝受了伤，所有人大惊失色。 大夫刚来看了诊，周月娥跟长安也回来了，而走在最前头的，正是抱着那匹炽焰红的陈守仓。 “娘，你果真猜对了，他们竟想放火烧了铺子！” 看见宋金枝受了伤，陈守仓两口子脸色大变，长安更是哭着跑到宋金枝跟前，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服。 “奶奶疼不疼？长安给你呼呼。” 宋金枝抱着小孙女，“不疼，就是蚊子咬了个包。” “这么疼，才不是蚊子咬的。” 长安扑进宋金枝怀里，哭得差点喘不上气来。 她以为长安年纪小，好糊弄，没想到这小家伙什么都懂。 所有人都担心长安的莽撞会弄疼宋金枝的伤口，可宋金枝却宠溺的抱着小孙女儿，朝着她们摇摇头。 “老夫人，王三娘已经带过来了。” 孙家小少爷眉心一跳，转眼看着宋金枝。 她竟然真的料准了。 “既然宋家还有事要处理，那我们就先走了。” 宋金枝谢过他，又喊着素英跟着孙小少爷一块儿回去。 走出宋宅，孙小少爷突然转身看了眼大红漆木门上的匾额，最后又深看了眼素英，“你娘，真是个不简单的人呢。” 素英一愣，还想再问，可这位小主子已经朝前走了。 陈守仓他们几个刚要进屋，却见宋金枝已经牵着长安出来了。 “都站在这儿干什么？去忙自己的，我带着长安去见个老熟人。” 乔氏有些不放心，“娘，你还受着伤呢。” 宋金枝摆摆手，“都说是蚊子叮的了。” 京城里的这处宅子不大，但也不算小，宋金枝牵着长安，一路走过长廊，经过两处院子，这才到了前厅。 宋金枝坐在主位，身边的长安则是晃荡着小脚，开心的吃着瓜果。 片刻后，王三娘由两名护卫带了上来。 那两名护卫，正是苏氏身边的人，只不过刚才二人已经弄清当年真相，再不会对苏氏效忠。 将来，他们的主子，只会是宋金枝。 看见宋金枝，她双腿一软，扑通跪下。 “宋老夫人！求老夫人饶命。” 第200章 陈守安回来了 宋金枝细心的给长安擦着手指，没有理会王三娘的哀求。 王三娘突然想起当初在绥阳的客栈里，自己晾了宋金枝好久，之后才肯见她。 宋金枝这是，在跟她算账啊！ 她心虚害怕，身子抖如筛糠。 “宋老夫人，小人也是听命办事，一切都是我们大夫人指使的，小人要是不听她的话，她就会杀了我啊。” 长安吃的满嘴都是，宋金枝笑着给她擦干净。 她用的还是自家做的帕子，只是相比起以前，棉布的帕子早就变成了上好的绸缎。 听说织云轩的一张手帕也要卖十两银子呢，普通人家根本买不起，卖的都是京中权贵的生意，有些人想买，有时候还得抢着，晚了就买不到货了。 别人抢着要的东西，宋金枝却在给长安擦完之后随手就扔在了地上。 王三娘心头震惊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第一次见宋金枝时，她穿的朴素，看着就是个最寻常的乡下老婆子，所以当初自己百般看不起她。 谁知，短短半年时间她就一跃成了压制唐家的大户。 “宋老夫人，老夫人，我以后都听你的，我都听你的！” 王三娘跪爬上来，却被宋金枝一脚踹出去。 她这一脚踹得太猛，牵扯到了肩上的伤，疼得她脸色惨白，额头溢出冷汗。 “奶奶！” 长安抓起盘子里的瓜果，劈头盖脸的扔过去。 “坏人，你敢弄疼我奶奶！” 王三娘躲开，却被那两个护卫摁住身子。 “小祖宗饶命，我该死，我该死啊！” 长安跟宋金枝相依为命，奶奶就是她的天。 就像是当初宋金枝为救她，跳进冬日结冰的河里。今天长安为了奶奶，扔了王三娘一头瓜果还不算，竟还直接把装果子的盘子也砸了过去。 “哎哟！” 王三娘脑袋被砸个大窟窿，捂着额头直叫唤。 “吵死了。” 宋金枝冷下语气，“来人，拖去外头，割掉舌头。” 顿时，两个护卫抓着她就往外走，王三娘知道他们二人的手段，怕得要死，却闭紧了嘴，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王三娘，怕死吗？想我饶过你？” 话音才落，王三娘就猛地抬起头来，顶着血糊一脸的脑袋，连连点头。 宋金枝打了个手势，两个护卫才松了手。 她端坐在那里，看着抖得像筛糠似的王三娘。 “跪着，爬过来。” 王三娘二话不说，像只丧家之犬似的爬到宋金枝脚边。 长安看得呵呵直乐，“奶奶，她像条狗。” 王三娘上道的汪汪叫了两声，惹得长安更加开心了。 宋金枝因为的眼里的寒意太甚，所以显得唇边的笑意不深。 “想要我放过你，可以。但是我要你去刑部指认这些年唐家做出的那些肮脏事，包括，唐家毒害唐老夫人的事情。” 宋金枝是怎么知道的！ 王三娘入赘冰窟。 去告发唐家，那她还有命活吗？ “不去，你以为你就能活吗？” 宋金枝一句话，绝了王三娘所有后路。 她瘫坐地上，脑子里一滩浆糊。 “苏氏还等着你们回去复命，要是还没消息，她大概就要起疑了。但在唐家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你就先去告发唐家，唐家能奈你何？” 宋金枝骤然冷下语气。 “王三娘，你没有别的退路了，只有这一条路能走。” 闻言，王三娘一脸灰败之意。 “好，我去告发唐家。可就算是唐家两位老爷被罚，也不是你能斗得过的啊。” 宋金枝冷笑。 “那不必你操心。我宋金枝既然能东山再起，重回京城，就绝不会什么准备都没有。” 王三娘心里咯噔一下。 这宋金枝不是福泉镇麓山村的人吗？什么时候来过京城？ 此时，麓山村。 一匹高头骏马闯入麓山村，一直到了老陈家门前才停下。 马背上的魁梧汉子翻身下马，砰砰的拍响了大门。 “媳妇儿，开门，我回来了！” 片刻后，紧闭的大门打开，可开门的却是个面生的汉子。 来人怒目圆睁，一把揪着汉子的衣领，“你是谁？我媳妇儿呢？” “陈守安？” 听着有人喊自己，陈守安转头看去。 看清楚那张脸，张大成兴奋的抱上去。 “陈守安，你没死！” 陈守安参军之前，他们曾是最好的兄弟。他走了之后，张大成本该对乔氏母子多加照顾的。 可当时宋金枝的脾气太差，还有村里那些闲嘴的泼皮老妇，怕有人乱说话，给乔氏她们母子招惹是非，张大成只能跟乔氏保持距离，甚至见面连招呼都不敢打。 “大成兄弟！” 看见旧友，陈守安同样高兴。 再打量张大成，穿的竟也像模像样的了。 不过…… “大成兄弟，他是谁？为什么在我家里？” 张大成叹了一声，“守安，走，去我家说。” 陈守安回来的消息在平静的麓山村瞬间传开，陈守业拖家带口的赶过来，想着诉个委屈，好让低低关照关照他们，没想到才刚见面，陈守安就揪着他的衣领，恶狠狠的把他推到一边。 “你的账，我回来再跟你算！” 陈守安离开张家，飞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英武的不得了。 只听骏马嘶鸣一声，马儿就如闪电般奔出去，不过眨眼间，就已经不见人影。 村里人唏嘘不已。 “那乔氏等了这么久都没等到陈守安回来，没想到刚去京城，他就找回来了。” “陈守安这是要去京城吗？” “他家人都在京城，肯定只能去京城了。” “没想到他参军这么多年，竟然没死。” “没死有什么用？看他这副打扮，肯定没得什么军功，没准儿还是逃回来的呢。” 别人听了都哄笑起来。 “陈二虎，你就是嫉妒人家，才巴不得人家好吧。就算陈守安没军功，可你看他这身本事，你可是学不来的。” “就是，你要是当初就跟陈守仓搞好关系，现在轮得到人家张大成开铺子？” “人家陈守仓都抱上儿子了吧，你家媳妇儿连个蛋都不会下。” 陈二虎脸红脖子粗的跟人家吵着，而陈守业他们一家，则是灰溜溜的走了。 第201章 家里人齐了（结局） 马儿在官道上疾驰，陈守安抓紧了手中缰绳，脑子里全是在张家听来的事情。 宋金枝不是只带着家里人一块儿走的，她甚至把韩家人也带走了。 如今赵氏已经是大祁养蚕的第一大户，春华跟郭氏也已经成了织云轩里鼎鼎有名的绣娘。 镇上的铺子就留给了张大成，曾经跟着宋金枝做生意的赵掌柜，如今已经是织云轩的第一大掌柜了，手下管着数十间商铺，如今镇上商铺的料子，全是韩胜韩武从京城那边送过来的。 张大成说，织云轩的生意，已经做到天下第一了。 他还说，宋金枝，要做皇商。 皇商啊，这得有多少钱？ 他那个老母亲，哪儿来这么大的本事？ 早知道家人都去了京城，陈守安就不回麓山村这一趟，而是直接跟着将军回京城了。 他离家多年，从斗子不识的排头兵，到立下军功的百夫长，最后因被将军看中，蛰伏在敌军中，这才跟家里断了联系。 这些年他太不容易，全靠着乔氏跟未出世的孩子才撑过来的。 他想着，要是乔氏真的想要改嫁人，他也认了，可当看见家中出现陌生的男人，他还是气血上涌，恨不得动手杀人， 好在只是房产变卖，他的家人还在。 因为王三娘的告发，唐家那些遮掩的丑事逐渐浮现众人眼前。 又有着孙小少爷与其他几位大人联手，短短几天时间里，唐家那两位已经被革职查办。 这一日，陈守仓匆匆赶回来，进门就开始找宋金枝。 宋金枝养了好几日的伤，最近稍稍能动弹些，正领着长安跟满儿院子里锻炼身体。 一老，两小，吭哧吭哧的，看着暖心又好笑。 “娘，娘！” 宋金枝有些不耐烦地扫了他一眼。 “打从门口就开始喊，你还没长大啊？” 只有小孩子才会张嘴就喊娘，每天喊个一万遍。 烦死了。 “娘，刚才三姐叫人来传话，说朝廷准备对唐家动手了。” 宋金枝终于停下了动作，“唐家的底都抄的怎么样了？” 陈守仓点头，“只要是涉及到生意上的事情，一文钱都没给他们留下。” 宋金枝冷笑，“那就成了。只要手脚干净些，朝廷也查不出什么来。” 陈守仓给她倒了杯茶。 “没想到唐家这么丰厚的家底，竟然被他们两房吃成这样。那位唐老夫人若是还在世，不知道得心疼成什么样子。” 宋金枝一言不发的喝着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陈守仓倒是又想起一件事儿来。 “听说他们两兄弟为了争夺家产，竟把亲娘毒害抛尸。那地方，正是我们麓山村。现在都这么久了，也不知道那位唐老夫人入土为安了没有。” 宋金枝喝茶的动作一顿，“明年开春，我想回乡一趟。” 唐秀玉的尸骨，她得收敛回来，不能让前世的自己葬在那种凄苦的地方。 陈守仓点头，“我也想回去看看了。” “你回去看什么？现在织云轩的生意都是你在打点，你回去了，家里的生意怎么办？” “你女儿刚出生，你舍得把孩子抛下？还是准备带着她们娘俩奔波颠簸？” 陈守仓不吭声了。 娘说的是，他可以不管生意，但是不能不管媳妇儿跟孩子。 “唐家抄底的时候，官府的人肯定会来查织云轩，到时候你实话实说就是了，不必有什么隐瞒。” 陈守仓点头，“我知道，生意上的事情嘛，做的成就赚，做不成，那就是亏钱。唐家自己不会做生意，亏钱是他们家的事情，跟我们织云轩可没关系。” 宋金枝点头，满眼的欣慰。 把织云轩交给陈守仓，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对了娘，最近我时常看见孔先生跟三姐走在一块儿。” “真的？” 宋金枝由衷的高兴。 “他们两人若是能成，也算是了了我一桩心愿。” 这时，乔氏来到跟前，“娘，唐家来人了，说要见你。” 唐家？ 宋金枝皱起眉。唐家两个儿媳妇儿，一个死在狱中，一个听说得了疯病。 那要见她的，只能是那两个白眼狼了。 “在前厅等着？” 乔氏摇头，“没让他们进来，只让在门口等着。” 长安拉着宋金枝的衣服，扬起笑脸，“奶奶，带我们去，咱家有人来了。” 宋金枝没多想，牵着长安说：“走，出去看看。” 乔氏带着满儿，陈守仓紧随其后。 没想到走到大门口，素英与孔明士已经站在那里，正也唐家人争辩着什么。 看见那两个人的身影，宋金枝恨得咬牙切齿。 这两个白眼狼，竟然还有脸活在世上！ 不知说到什么，唐家那两只狼突然翻脸，竟要朝着素英动手。 就在这时，孔明士挡在素英身前，要跟他们二人拼命。 “敢在我宋家门前放肆。怎么，还当你们唐家是朝臣，还以为你们唐家还是什么有钱人家？” 听这这一声，唐家两个人竟哀声求到她跟前来，企图让宋金枝高抬贵手，放唐家一马。 宋金枝冷笑，她一把揪着离自己最近的大儿子的衣领子。 “当初你给娘端来那碗莲子羹的时候，你可有想过今天！” 唐家大儿子吓出一身冷汗。 “你，你怎么知道？” 这件事情只有苏氏知道，可苏氏已经死在狱中了！ 宋金枝磨着后牙槽，挤出几个字来。 “因为，我就是唐秀玉。” “不可能！” 他挥开宋金枝的手，不敢置信的踉跄了好几步。 唐家老二扑上前来，“老夫人，这些都是他的主意，跟你对着干的也是我大嫂。我们二房跟他们早就分家了，你有什么事情你冲着他们去，你放过我行不行？” 宋金枝一脚踹在他的心口。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三年前就给你娘喂毒，只是没想到让你大哥捷足先登而已。你以为你能脱得了什么干系！” 唐家老二入赘冰窟，瞬间面无血色。 突然，有人跌跌撞撞跑来，带着哭腔喊道：“老爷！老爷，孙大人带人到府上，要，要抄家！” 唐家两人双腿发软，眼前一黑。 那唐家老大竟从袖中抽出一把刀，朝着宋金枝心口刺来。 速度太快，众人都来不及反应。 而此时，远处一匹骏马从闹市疾驰而来，在刀尖要刺入宋金枝心口时，他踏着马背，飞身上前，一脚将唐家老大踢开。 几个儿女将宋金枝护在身后，只有乔氏盯着来人看。 她颤抖着双唇，热泪盈眶。 “守安。” 一声称呼，惊得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果真，这就是陈守安啊！ 宋金枝牵着长安，心中感慨。 好啊，真是家里来人了。 从今往后，他们家的人，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