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太监?踏破鬼门女帝凤临天下》 第52章 白静初是在装傻! 白静姝满心的不乐意:“我祖父一向偏袒白静初,他若回府,这府上哪里还有我的一席之地?” 她不说还好,一提起白静初,白陈氏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若非你任性妄为,我何至于要求那老东西回府?日后我又要低声下气,俯首帖耳地看他脸色!” 白静姝不知道内情,满心冤枉:“分明是哥哥学艺不精,招惹出是非,你怎么还赖在我的头上?” 白陈氏没有心情与她理论:“我正心烦,你少在我跟前聒噪,回去你自己院子,老老实实待着思过。” 白静姝受了委屈,心里又烦又乱,越想越憋屈。 想自己命苦,想池宴清的矜贵俊朗,想侯府的富贵荣华。 这些都是自己原本唾手可得的,如今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女子十三四岁便开始议嫁,自己明年就要二十了,马上就是别人口中的老姑娘。 再加上春庭宴之事,很快就传遍上京城的整个贵女圈子,自己活脱脱就是那个不自量力的笑话。 现在就连母亲与大哥,似乎也对自己不那么亲近了。 这都是白静初那个灾星在作祟!她一回来,一切全都变得不一样了。 自艾自怜地往回走,与二房薛氏走个迎面。 薛氏怀里抱着两匹缎子,大老远就叫住她,见她双眼通红,便关切地询问: “这是怎么了?谁给我家静姝妹妹委屈受了?” 薛氏有娘家贴补,手头宽裕,这府里人情往来殷勤。白静姝也拿人手短,冲着她颔首行礼: “二嫂这是去哪儿?” “我刚听说你跟白静初因为区区一匹流云锦便闹了不愉快,这不立即亲自挑选了两匹好料子,给你送过来。” 白静姝不好意思道:“无功不受禄,怎么能老是收二嫂你的好东西呢?” “你我姑嫂何须客气?日后缺什么便与嫂子说,何必跑去招惹那个捡来的疯子?惹不起咱总是躲得起的。” 白静姝红着眼睛道:“我就是一想起自己被她害得颠沛流离十几年,心里就不是滋味。” 薛氏握住她的手:“你这孩子啊,心眼太实诚。你瞧不惯的话,便直接将她赶出去就是,何必一点小事斤斤计较,给自己找气生?” “说得容易,”白静姝哀怨道,“如今祖父马上就要回京了,我哪里还能动得了她分毫?” 薛氏略一犹豫:“有句话我憋在心里挺久了,委实不吐不快。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觉得,那白静初可一点都不傻,会不会是装的?” 白静姝心里一动:“二嫂何以见得?” “这话是白婆子前两日与我说的。她说那日她送白静初去侯府,白静初是真的将她摁在地上一通好打,气力大得惊人。 可是景安大哥他们闻声从院子里出来,白静初就立即示弱,哭哭啼啼地告状,在宴世子跟前煽风点火。 她若真是傻子,哪能有这心眼?只是白婆子膀大腰圆的,说出来谁也不信罢了。” 白静姝咬牙笃定地道:“我信!这白静初就是装的,我早就怀疑她了!她记恨我们送她去伺候李公公,回来就是为了报复我们!” “对啊,你只要揭穿她装傻之事,等祖父回京,侯府退婚的责任你跟大伯母就可以尽数推诿到她的身上。 你跟宴世子的婚事,没准儿还有转圜的余地呢。” 白静姝听闻此话,激动得身子都有些轻颤,有一种一语惊醒梦中人,茅塞顿开的恍然。 “二嫂所言极是,可是她白静初伪装得很好,我怎么拆穿她啊?祖父明日下午只怕就要回京了。” “她伪装得再好,也总会有蛛丝马迹。身边伺候的人难道觉察不到?” “白静初身边如今有宿月枕风两个丫头伺候,听说其他人都近不得跟前。” “所以说,李妈心里肯定不是滋味。你若有心,可以多关心关心李妈。” 白静姝瞬间心领神会:“多谢二嫂指点。可若是李妈也不肯实话实说呢?” “那就是真疯了,会影响咱府上运道,招惹祸事,咱们将她送走,是不是天经地义?她一旦被送进疯人塔,就是个好人也得疯了。” “可关键是我母亲与大哥都不信我的话啊。她们现在不知道为什么都护着那个白静初。” 薛氏抬手杵了杵白静姝的额头,意味深长道:“我那傻妹妹啊,亏你还是佛门出来的人呢。大伯母她平日里最信什么?” 白静姝蹙眉苦思:“我母亲好像喜欢烧香拜佛……” 薛氏将两匹绸缎塞进她的怀里:“你自己慢慢想吧,我还有事情要忙,就不亲自给你送过去了。” 转身去了陈墨院。 白二婶一见到她,立即迫不及待:“怎么样?” “成了,”薛氏眉飞色舞:“估计,今儿她白静姝就要去找李妈的麻烦。” 白二婶面有得意之色:“府上人都知道李妈对白静初忠心耿耿,可谁也不知道,她的真实根底。白静姝招惹她,可就是踢到铁板了。” “不错,我们撺掇她姐妹二人两败俱伤,等老爷子一回府,这府上乱成一锅粥,一定会大发雷霆。白陈氏这次,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 白二婶志得意满:“到时候,这白府就是咱们娘俩儿的了。” “本来就应当是我们二房的。”薛氏附和:“大伯父在宫中为官,每年那点俸银还不够上下打点的。 这整个白府的吃喝嚼头,炭火用度,四季衣裳,哪一文不是公爹与景泰辛苦赚来的? 偏生好处都被大房搂去了,中饱私囊不说,但凡有抛头露面的好事儿,也都没有婆母你的份儿。儿媳早就瞧不惯了。” 如今,就等着看好戏吧。 公爹与丈夫不争,自己也要争! 花楹院。 青墨叫住李妈。 “今儿我家小姐去了库房,发现她的流云锦的确还好端端地搁在库房里,昨日的事情就是误会,对不住了。” 李妈轻哼:“知道就好,下次可不能再这样欺负人了。” 青墨不好意思地道:“那裙子我晚点给你们送回去。” “不必了,你现在给我就行。” 青墨点头应着:“那你随我去取吧。” 李妈与她进了花楹院,停在廊下,便驻足不前。 青墨自己进屋,白静姝在里屋听到她的脚步声,便将她叫住了:“青墨,我那支玉蝉簪子你给我搁到哪里了?” 青墨应声:“来了!” 向着李妈指指桌上搁着的花布包袱,里面装的,正是白静初那条流云锦衣裙。 她示意李妈进来取,自己则转身进了里屋。 李妈不愿久留,只能自己上前,捧了衣裙要走。 刚走到院门口,青墨就从屋里急匆匆地追了出来,一把拽住包袱,抖了抖,竟然“咣当”一声,从里面掉落出一副金手镯来。 第53章 疯人果 李妈顿时大吃一惊。 青墨指着她的鼻子:“好啊你,竟然敢顺手牵羊偷我家小姐的首饰,手脚这么不干净。” “胡说,这包袱分明是你让我取走的,我哪里知道里面竟然夹带了细软?” “不知道?我在里屋可亲眼瞧见你偷了东西,这还能抵赖? 我这就告诉钱管事去,让他好好惩戒你,将你赶出府去!让大家全都瞧瞧你李妈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青墨!” 白静姝从屋里出来,上前拦住了咄咄逼人的青墨: “李妈好歹也是府上老人了,怎么可能见财起意呢,定是误会。不过两只手镯而已,就当我送给李妈的见面礼。” 从青墨手中拿过那副手镯,塞进李妈的手里。 青墨愤愤不平:“什么误会?我瞧得真真的。谁不知道现如今,辛夷院新来的那两个丫鬟将静初小姐哄得开心,李妈她不吃香,没有油水可以捞,今日竟然偷到小姐你跟前来了。” 白静姝一唱一和:“那白静初疯疯癫癫的,又不知道个好歹。李妈你在她跟前伺候受累不讨好,手里肯定拮据。 其实我早就有意让你来我花楹院做事了。李妈难道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李妈此时也明白过来,这分明是主仆二人给自己故意设下的圈套。 一个红脸,一个白脸。 她不动声色地道:“多谢大小姐信任老奴,静初小姐的确呆笨,但她心地纯良,待老奴也不错。” 白静姝紧盯着李妈的脸:“白静初她可不傻吧?我就不信李妈你真的瞧不出来。” “老奴也很希望,静初小姐能恢复以前那般冰雪聪慧。” 白静姝轻叹一口气:“我以真心待你,可李妈你却如此敷衍于我。青墨,去请钱伯吧,按照府规处置。” 青墨转身,作势要去。 李妈知道自己胳膊拧不过大腿,即便浑身是嘴,也辩不过她主仆二人,只能服软央告: “老奴所言,句句是真,请大小姐高抬贵手。” 白静姝怒声道:“她白静初分明就是装傻充愣,搅黄了我的婚事,还挑拨我与母亲大哥之间的关系,你还袒护她,让我怎么高抬贵手?” 青墨附和:“就是,李妈你是个聪明人,怎么今儿如此糊涂?她白静初就是个捡来的野种,大小姐才是白府的主人。” 李妈十分笃定地道:“可老奴近身伺候静初小姐,从未发现她有任何假扮的迹象。 昨儿二夫人养的那只猫儿屋顶叫春,她还非说是生病,给它煮了一大锅的药汤子喝呢。” “她还识得药材?” “识得,她说她在香河的时候每天还帮李公公煮药呢。” 白静姝冲着青墨使个眼色,青墨立即会意,进屋取出一个油纸纸包来。 “你把这个拿给白静初,她若是全都吃了,便是真的傻了。我就相信你说的不假。” 李妈接过看了一眼,有些诧异:“桂圆?” “这个跟桂圆长得很像,但不是桂圆,而是疯人果。顾名思义,这玩意儿吃多了,人就会变得痴痴傻傻的。” 李妈大吃一惊:“这不是害人吗?” “白静初若是装的,她就不会吃,因为她肯定识得。若是真傻,吃了也白吃,你怕什么?” 李妈犹豫着,有些害怕。 白静姝又威胁道:“你只要哄着她白静初将这些疯人果全都吃了,今日的事情咱们就一笔勾销,怎么样?” 李妈一咬牙,答应下来:“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白静姝面上浮起一抹得意,痛快挥手:“去吧。记得,等白静初吃完,一定要将果壳收走,免得被人捉住把柄,你再出卖我。” 李妈拿着这包疯人果,回到辛夷院。 静初一眼就看到了她手里的油纸包,雀跃上前:“乳娘,你是不是又给静初拿了好吃的?” 李妈强颜欢笑,打开给静初看:“我去库房偷偷给你抓了两把桂圆,当零嘴儿吃。” 静初迫不及待地探手去抓:“我要吃,多谢乳娘。” 李妈看一眼她受伤的手腕:“小姐的手多有不便,等老奴先洗个手,剥给你吃。” 进厨屋里净了手,搬个小杌子坐在静初跟前,将纸包里的果子剥开,果肉搁在静初手心里。 “嗯,甜甜的。”静初塞进嘴里,餍足地微眯了眼睛:“乳娘你也吃。” 李妈牵强地笑,眼梢瞥到院门口一闪而过的身影。 “乳娘不吃,小姐喜欢吃就多吃点。” 静初将两把果子全都吃个干净。 乳娘收起果壳:“小姐喝点水,老奴将这果壳丢了去。” 静初微眯着眸子,乖巧点头:“好啊。” 李妈揣着纸包出来,左右张望,青墨立即迎上前来:“全都吃了?” 李妈点头:“你刚才也亲眼见到了,一个没剩。” 青墨满意道:“这不就行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李妈你又何必非要对一个傻子死心塌地。日后跟着静姝小姐,少不得你的好处。” “那这些东西怎么处置?” 青墨一指一进院门的迎客松大盆景:“这玩意儿肯定不能让别人瞧见。果核有毒,也不能烧,你就埋在那个花盆里吧。” 李妈依言而行。 青墨返回花楹院复命。 白静姝有些意外:“她竟然真的全都吃了?莫非我们多疑了不成?” “那接下来怎么办啊?她万一真的中毒了呢?” “中毒了才好,最好是歇斯底里地发疯,我们就能名正言顺地将她送走。李妈是个聪明人,又是她亲手下的毒,断然不敢出卖我们。明儿一早,就让她白静初卷铺盖滚蛋!” 辛夷院。 第二天一早,风平浪静。 用过早膳,静初忙着逗廊下鹦鹉,雪茶打扫庭院,李妈手里做着针线活,眼神不时飘向院中那棵栽着迎客松的大花盆。 宿月将昨夜里剩的茶水,适才尽数倒进了花盆里,茶叶在上面铺了浅浅一层,已经遮盖住了自己翻开的新土。 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 白静姝带着几个丫鬟婆子不请自来,闯进辛夷院。 跟在最后面的,是容嬷嬷搀扶着的白陈氏。 白陈氏卧榻几日,头戴抹额,面带蜡黄病气,大概是走得着急,有点气喘。 李妈的手一抖,针尖直接扎进了手指肚,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白静姝二话不说,冷冷地吩咐青墨:“带人去瞧瞧。” 青墨上前,直接走到花盆跟前,弯腰扒拉开上面的泥土,将李妈昨日刚埋进去的油纸包翻了出来! 然后一脸惊讶:“夫人、小姐,那位高人真的说准了!土里埋的有东西!您看!” 上前递给白静姝与白陈氏瞧。 纸包乃是油纸所糊,防水防油,即便在花盆里埋了一夜,淋了茶水,仍旧完好。 白静姝只看了一眼,便十分笃定地道:“疯人果!这个吃了会让人中毒,恶心呕吐,甚至疯癫!” “这不跟夫人这几日一样的症状吗?”青墨大吃一惊:“小姐您再看,这纸上有字!” 第54章 白老太爷回京 白静姝拨开疯人果,蹙眉细看,大惊失色: “母亲,这好像是您的生辰八字!天呐,白静初,你竟然利用这种歪门邪道加害母亲!你的良心都让狗吃了吗?” 白陈氏一手捂着额头,气得浑身直哆嗦:“我纵然不是你的生身母亲,好歹也如珠似宝一般养育了你十六年!你竟然这么恨我,要将我置于死地?哎哟,疼死我了!” 李妈在一旁,瞬间恍然大悟,自己中了白静姝的计谋。 她试探白静初不过就是个幌子,真实意图是要借助自己的手,栽赃陷害。 现如今,自己若是挺身而出,揭穿她的阴谋,无疑就是要承认,自己喂静初吃疯人果之事。 这个罪过,可比偷盗金手镯大多了。 她望向一旁白静初。 静初一脸的疑惑与懵懂,好似还没有明白,白陈氏话里责问的意思。 一旁宿月冷冷地道:“不过就是一包果核而已,静姝小姐未免也太危言耸听了吧?” “而已?”白静姝怒斥:“我母亲这几日一直头疼不愈,汤药无效。 所幸昨日夜里大哥从李府回来,给母亲请安之时,发现她的药渣之中混了疯人果!这才知道是有人故意为之。 我们更没有想到的是,你白静初不仅下毒,竟然还利用这种阴邪的巫蛊之术加害母亲,简直大逆不道,狼心狗肺!” 宿月轻嗤:“这东西从我们辛夷院搜出来的,就是我们小姐埋的?你觉得,我家小姐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废话,若非有人亲眼所见,我们有人证,怎么知道这疯人果埋在花盆里?见天装疯卖傻,没想到竟然心思如此歹毒,包藏祸心。” 白静初摇头:“我没有,里面果子是昨天李妈剥给我吃的,但东西不是我藏的,我也没有下毒。” 白静姝更加轻巧地嗤了一声:“你吃的?这疯人果可不是桂圆,口感略带苦涩,你会拿它当零嘴儿?再说,你吃了这么多,怎么都没有中毒?” “胡说,这疯人果分明是甜的。 “白静初,你就别装疯卖傻的了。非要我找出证人来吗?李妈,白静初说,你故意喂她吃疯人果?这可是谋害主子的罪过啊!” 众人的目光纷纷转向李妈。 李妈一咬牙,“噗通”跪在地上:“夫人,这些事情都是老奴做的,东西是我埋的,小姐压根不知情。您若是罚,就罚老奴吧!” 青墨尖利地道:“李妈,我们知道你对白静初忠心耿耿,可这罪你顶不了。你怎么会知道大夫人的生辰八字呢,是不是?” 李妈哑口无言,她也想不明白,这纸上怎么会突然出现字迹呢? 白静姝也很意外,李妈竟然如此冥顽不灵,要将所有事情承担下来。她唯恐迟则生变,必须要赶在白老爷子下午回府之前,将白静初赶出去。 “跟她闲话少说,她白静初敢谋害养母,其心可诛,留在府上谁知道她下一个要害谁?就将她送去疯人塔。谁若是敢阻拦,就一并送走。母亲,您说是不是?” 白陈氏被气得咬牙,哪里还容得下静初分毫?再说白老爷子也即将回京,白静初再无利用价值。 “来人,将她白静初送去疯人塔!” 一声令下,身后婆子们立即上前。 青墨一马当先,可手还未沾到静初裙角,整个人直接像是断线风筝一般,飞了出去,重重地跌落在地上。 “啊!” 枕风护在静初跟前,轻蔑一笑:“从今日起,谁若是敢动我家小姐一根手指头,我剁了她的爪子!” 白静姝一愣,没想到这个丫鬟竟然是有些身手的。而且,昨日自己那般过分,她都没敢动手,今日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这里乃是白府,你是想造反吗?” 宿月在一旁悠闲地道:“别说什么白府,今儿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枕风与我也照打不误。” 白陈氏怒声道:“好大的口气!今日之事即便是报官,也要治她白静初一个大逆不道,行巫蛊害人的罪名。” 宿月凉凉地道:“那夫人与大小姐就报官吧,看官府怎么断,这些东西又是从何而来?” “家丑不可外扬,我白府的事情,我们自己说了算!轮不到你侯府的婢子指手画脚!” 眼瞧着白陈氏不肯罢休,而白静初又有枕风宿月护着,双方僵持不下。 外面终于传来一道天籁一般的声音:“我不过离京三载,白府就要毁在你白陈氏的手里!” 静初顿时精神一震,瞬间鼻子一酸,泪水夺眶而出:“祖父!” 来的正是白家掌门人白老太爷。 老爷子已然年逾花甲,但鹤发童颜,精神矍铄,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他一抵达白府门口,就听到下人回禀,立即大步流星地直奔后院。 但见院中一片剑拔弩张,许多呵斥的话在唇边打转,也只咬牙说出这几个字。 话音刚落,就见一道纤细秀丽的身影,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朝着自己这里跑过来,跪倒在地,委屈巴巴地叫了一声:“祖父!阿初好想你。” 可不正是自己最心疼的孙女白静初? 三年未见,他也立即老泪纵横,弯腰将地上的静初搀扶起来,一叠声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可心疼死祖父了。” 一双枯瘦的手颤抖得愈加厉害,落在静初的肩上,鬓间,声音哽咽: “瘦了好多,这三年里一定受了许多的委屈,祖父回来晚了,日后断然不会再由着人欺负你。” 静初也觉得喉间酸涩,更多的委屈翻涌,泣不成声。 “阿初再也不离开祖父了,呜呜,他们都欺负我,打我,我都快要死啦。” 李妈上前劝说:“这是喜事,老爷小姐都不要太伤心了。” 白老爷子擦拭掉满脸热泪,转向白陈氏的时候,目光顿时就严厉起来。 “静初历经劫难,好不容易回京,你一个做母亲的,不思好好待她,弥补这三年里的亏欠,竟然还如此不近人情,要将她送去疯人塔那暗无天日的地方,你的心怎么就那么狠?” 白陈氏见了白老爷子,立即就低垂着头,收敛了往日一手遮天的霸道。 她没想到,老爷子竟然回来得这么快。 想来归心似箭,夜半未明,便已经上路。 “回父亲,这丫头心思恶毒,竟然利用巫蛊之术害我,人证物证就在这里,李妈可以作证。” 白老爷子只淡淡地瞥了李妈一眼:“真的吗?” 李妈见到白老爷子,眸中骤然就迸发出光彩来,昂首挺胸的,有了底气。 听他问起,立即向前两步,将白静姝如何栽赃她偷盗,要挟她以疯人果试探静初,然后又以巫蛊之术驱赶静初离府,如实说了一遍。 白静姝望向李妈的眸光越来越凶狠。 李妈一改往日懦弱,对她的威胁视而不见,不卑不亢,言辞铿锵。 白老爷子的脸色则越来越沉,花白的眉毛紧皱,满是愠怒之色,似乎已然到达濒临爆发的边缘。 第55章 白静姝的身世,莫非有假? 白静姝一口否认:“好你个刁奴,简直一派胡言!你蓄意谋害你家小姐,又跑到我跟前告发她用巫蛊加害我母亲。 我关心则乱中了你的离间之计,事发之后,你还敢将这一切推诿到我的身上!” 李妈挺直了脊梁:“老奴断然不敢加害静初小姐!昨日喂她吃疯人果乃是不得已而为之。 但我唯恐疯人果对我家小姐不好,所以去厨房洗手的时候,特意取了两块果脯藏在袖子里。 我喂小姐吃的,其实都是果脯,疯人果的果肉我全都偷偷留了下来。请老太爷过目。” 白老爷子淡淡地瞥了李妈手中的疯人果一眼,鼻端轻哼:“毒术,巫蛊,回府三年,白静姝,你也只学了这点害人的歪门邪道。” 白陈氏忐忑不安地看一眼白静姝,又看一眼白老爷子,鼓足勇气,替白静姝辩解: “白静初不择手段地破坏静姝与宴世子的婚事,挑拨两府关系。静姝也是担心她此次回府,乃是对我们怀恨在心,想要复仇。所以才想将她送走,免得她坏了白府运道。” “我看坏了白家运道的人是你吧!” 白老太爷当着许多下人的面,丝毫没有给白陈氏留情面: “我将白府交由你执掌,老大离京刚几日,你就将白府搅得鸡犬不宁。 非但退了侯府的亲事,还自作主张,让景安独自出诊,差点毁了他的前途。你还好意思将过错尽数推诿到她人身上。” 这话说得很重,白陈氏颜面无光,辩解道:“景安这三年里学医刻苦,医术突飞猛进,您的鬼门十三针更是融会贯通。 你不在这段时间,他非但令侯府老太君,林府小姨娘起死回生,更是医治好了许多疑难杂症,给我白府增光不少。 此次问诊,也不过是病人偶有突发疾病,虚惊一场,并非景安医术不精,误诊所致。 昨日李家老夫人已经安然无恙,并无任何不适,景安也返回府上。” 白景安与白二叔等人全都闻讯赶了过来。 白老太爷扭脸询问:“你母亲所言可是实话?” 白景安有些心虚地看了静初一眼,昂首挺胸,十分笃定地道:“孙儿不敢辜负祖父所望。” 白老太爷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如此说来,祖父便放心了。没想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祖父这次离开不过短短两月,你的医术竟然就能突飞猛进,掌握鬼门十三针的精髓。” 他的夸赞,令白陈氏愈发得意:“吏部林尚书还曾答应过,今年秋季御医考核,他会举荐景安入太医院。” 白老太爷唇角浮上一抹漫不经心的讥笑: “如此说来,我白府后继有人,此事我暂且不与你计较。侯府婚事又是怎么回事儿?听闻是你自作主张,解除了婚约?” 白陈氏心惊胆战,将池宴清身患花柳,白静初从中故意作梗之事添油加醋地说了。 老太爷怒斥:“你明知道他有病,还将静初派去试婚?如此苛待养女,荒唐行事,将我白家颜面置于何地?” 白陈氏吞吞吐吐:“我就想着静初在李公公跟前侍疾三年,虽说完璧,但人言可畏,再嫁人已经是不可能。她去试婚,日后好歹还能让静姝多关照。” “放屁!”白老太爷气得直接破口大骂:“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究竟安的什么心思?愚蠢透顶!自作聪明!” 白陈氏颜面扫地,又不敢忤逆顶撞:“儿媳知错了,儿媳如今也后悔不已,不知道该如何挽回。还请父亲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白老太爷气得吹胡子瞪眼:“明日下午,跟我去侯府,跪在侯爷与侯夫人跟前磕头赔罪,直到他们原谅你为止。 还有,你这几日身子不适,府上中馈就全都交给老二家的打理吧。从今日起,你就全心全意负责操持静姝的婚事。” 白陈氏瞬间如雪水覆顶,透体冰凉:“儿媳身子已然大好,也知道错了,日后一定会改,还请父亲再给我一个机会。” “若非是看在你为白家辛苦养育一双儿女的份上,就冲你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早就将你赶出白家了!至于日后如何,就看你的表现!” 一旁白二婶顿时心中暗喜,但不形于色。假意谦虚两句,上前幸灾乐祸地接过了白陈氏手里的掌家钥匙。 白老太爷看一眼暗中忿忿不平的白静姝,又是一声冷哼:“静姝这些时日对于下人管教不严,又听恶奴教唆,行事也有些荒唐偏激。日后当自省己过,改过自新。” 白静姝想要辩解,被白陈氏一个眼色制止了。 白老太爷快刀斩乱麻一般,将府上事情处理完毕。 这才到屋里坐下,不紧不慢地喝完一盏茶,冲着静初疲惫地招招手。 静初乖巧上前,默默地跪在白老太爷跟前,将手搁在他的双膝之上,拄着下巴。 衣袍上,满是好闻的檀香味道,令人心静且心安。 白老太爷屏退众人,问起她这三年里的遭遇,静初避重就轻,经常答非所问。 一番感慨唏嘘之后,老太爷涩声道:“我家阿初福大命大造化大,今日回家,便是苦尽甘来。 明日祖父前去侯府,假如无法替静姝挽回这桩婚事,将阿初你留在侯府伺候宴世子可好?” 静初不假思索地摇头:“我不要,我要陪在祖父身边,哪里也不去。” 白老太爷轻叹一口气:“你可要想好,如今外人看来,你已经是宴世子的人了,假如错失这次机会,日后你再想嫁人只怕是不能。” “我不要嫁人,祖父是不是嫌弃静初愚笨不想要我了?静姝姐姐说,我刑克双亲,亲生爹爹和娘已经都被我克死了,是不是真的?” 白老太爷面色一凛:“静姝她与你说什么了?” “静姝姐姐全都告诉我了,她说你也看到过我爹爹写给她的信,祖父,你就跟我说好不好?我家在哪儿?” 白老太爷轻叹一口气:“你放心,虽说你的父母已经不在人世,但白家永远都是你的家,我是你的祖父。” 静初的心狠狠揪起,低声嗫嚅道:“我想去找他们,给他们磕头。” “此去数百里之遥,谈何容易?” “那静姝姐姐不也是自己一路化缘进京寻亲吗?她的尼庵是不是就在我家附近?” “此事祖父也并未详查,等我先派人前往松远镇打听清楚,阿初再去,如何?” 静初点头,难过地道:“我爹娘都记着静姝姐姐,为什么不愿意给我留封书信呢?是不是我阿爹也只喜欢静姝姐姐,不喜欢我?” 这话令白老爷子一愣。 他从未站在静初的角度上,思考过这个问题。 这的确是不合常理,经不住推敲的。 既然静初父母如此煞费苦心地将静初送进白家,享受荣华富贵。为什么又突然良心发现,多此一举呢?他们真的没有考虑静初的处境! 白静姝的身世,莫非有假? 第56章 白静姝的胎记 送走白老爷子,辛夷院里欢天喜地。 从此之后,她白陈氏再也不能一手遮天。白静姝也不敢如此狂妄了。 李妈做事也格外轻快起来,唇角压不住的笑意。 宿月对李妈有些刮目相看:“往日里瞧着这李妈有些窝囊,在白静姝与白陈氏跟前大气都不敢喘。没想到今日,她竟有勇气当众揭穿白静姝的阴谋。” 白静初望着门外李妈的身影,低声道:“门还开着呢,你们说话要小心,仔细隔墙有耳。毕竟,李妈她已经对我起了疑心。昨日故意拿疯人果试探过我。” 宿月一愣:“她真的故意给你吃了疯人果?” 静初点头:“吃了三四枚吧。疯人果毒性大多在果核,少吃两三个没事。” “这人倒是聪明,既不背叛小姐,又不得罪她白静姝,两头周旋。可她就不怕,日后说不清楚,在白静姝跟前落了把柄?” 静初淡淡地道:“因为她知道,祖父回京之后,自然会为她主持公道。” 枕风关闭了屋门:“小姐您既然早就觉察到不对,怎么不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丢了,让她白静姝扑个空?” 静初叹气:“那样的话,白静姝岂不就可以笃定我是装的了?这个亏我必须要吃。再说我也没想到,她的真实意图是在此,甚至于用上了江湖伎俩。” “说的也是,”宿月哼了哼:“不过还好,关键时刻李妈挺身而出,坦白这一切,可见她对小姐你倒是真的忠心。” 静初低垂了眸子:“也不尽然,你们日后行事还是仔细些吧,别被她捉了破绽。” 第二日一早,白老太爷便带着厚礼,以及白陈氏前往侯府。 没想到,两人吃了一个闭门羹。 侯府大门紧闭,清贵侯谢绝见客。 于是第二天继续再去,虽说进了侯府的门,但是僵坐半晌,也没能见到清贵侯。 老爷子阴沉着脸,浑身的怒气。 显然,退婚之事是真的将侯府得罪了一个透彻,人家就不打算原谅。 回到白府,老爷子就将白陈氏劈头盖脸骂了一通。 白陈氏敢怒不敢言。 “父亲您是知道的,我只有静姝这一个女儿,又自幼吃了这么多苦,好不容易才回到我的身边。我怎么忍心她嫁一个身患花柳病的男人,毁了一辈子?只是当时太草率了而已。” 老太爷并未反驳什么,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白陈氏:“当初静姝回府认亲,你一口认定她就是你当年丢了的女儿,可有什么凭证?” 白陈氏一愣:“父亲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毕竟,仅凭一封书信,能说明什么?” “可儿媳与父亲您禀报过,这可怜的孩子一出生,右侧腰上就有一块红色的梅花形胎记。静初身上压根没有! 而静姝进府第一天,我就亲自查验过,就在右侧腰上,胎记仍旧很明显。所以我十分笃定,她就是我失散十几年的女儿。” 白老爷子微微颔首:“关于静初父母之事,她可有说过别的?” 白陈氏摇头:“除了那封信,其他的她也一无所知。” “那她原来出家的尼庵叫什么?法号呢?” 白陈氏觉得今日的老太爷有些古怪:“她原本的法号叫玄妙,尼庵名字我也未曾问过,父亲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来了?” “就是觉得,静姝虽说这些年在尼庵受了不少苦,但是养育之恩还是有的。我们应当派人前往,以她的名义向庵中捐赠一些香火银子。” “儿媳也曾提过,但静姝说她不愿意再与以往有任何瓜葛,一提起以往的苦日子就哭,所以这香火银子便算了,也免得那些人再贪心不足蛇吞象,跑来给静姝添麻烦。” 白老太爷挥手:“你退下去吧,此事不要跟静姝提及。还有,她跟前伺候的人手我听说都不安分。 你尽快给她另外挑选几个老实本分的下人。若是府上没有合适的,就将人牙子叫进府上,重新挑选。” 白陈氏小心翼翼地问:“父亲明日还要去侯府吗?” “今日在侯府听下人议论,说侯府明日上午要招待贵客。到时候我再去,侯府怎好将我拒之门外?不过明日你就不用跟我一起去了,我带静初前往。” 白陈氏终于还是沉不住气:“这丫头不甚机灵,带出去父亲不怕有损颜面吗?不如让静姝……” 白老太爷轻叹一口气,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你心里一直都不喜欢这个丫头,怨恨我偏心。日后你就明白了,父亲这么做,都是为了白家的前途,为了景安。” 屏退白陈氏,老太爷略一沉吟,叫过管事钱伯,低声吩咐道:“你派个人去一趟松远镇,打听一对叫李三的夫妇,原本是猎户,从上京城附近搬迁回去的。 还有,松远镇附近的尼庵,也都打听打听,有没有过一个叫玄妙的女尼,具体又是什么来历。打听清楚之后回来回禀我,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仔细交代清楚,钱伯领命,立即安排人准备干粮盘缠,即刻动身。 白陈氏从药庐老老实实地退下去,将白静姝叫到跟前,让她自己从府上挑选两个称心如意的丫头。 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府里丫鬟们一听说要去伺候白静姝,全都以各种借口推诿。 谁也不愿意重新步入白婆子与水苏的后尘,更不喜白静姝的为人。 白静姝有些气急败坏,三年前,自己刚回到白府,这些人全都削尖了脑袋,争先恐后地往花楹院里挤,自己还瞧不上呢。 如今这些人竟然不知好歹,全都避之不及。他日可千万别落在自己手里。 白陈氏也不忍心苛责她,要命人去找牙婆子,多带几个机灵的丫头到府上来,由着白静姝挑选。 白静姝不乐意:“这些丫头即便再机灵又有什么用?我也要寻几个会拳脚功夫的,看她枕风与宿月还敢与我猖狂。” 白陈氏为难道:“谁家好女孩子舞刀弄棒的?让我一时间去哪里找?” 白静姝不假思索:“你带我去奴市瞧瞧吧?听说那里也有官牙,兴许可以碰个运气。” 奴市里,不仅可以进行牲畜买卖,土地宅子典当,主要还是人口贩卖。 白陈氏应下,带着她从集市一头走到另一头,有点举棋不定。 那些长相憨厚的丫头,白静姝嫌弃不够机灵,机灵的嫌弃不够稳重,稳重的嫌弃太憨厚。 牙婆子一瞧就知道两人乃是高门大户出来选下人的,围拢着二人,极卖力地推销着自己的货物。 突然,女人堆里,有人将信将疑地出声:“玄妙?” 简单两字,令白静姝却瞬间身子一震,面色变得苍白。 第57章 旧日相识 白静姝慌乱地向着那人堆里扫了一眼,见一个高挑粗壮,衣衫破旧的妇人,正瞠目结舌地望着她,一脸的震惊之色。 虽说,这妇人的半张脸都被蓬乱的发梢遮住,但是白静姝仍旧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此人,心中似乎有千军万马过境,手足都变得冰凉无措。 她努力装作一脸默然,迅速扭过脸去,推开跟前喋喋不休的牙婆子,抬脚就要走。 身后的妇人却好像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跳着脚向着她挥手:“玄妙,玄妙!我知道是你!” 白陈氏诧异地问:“那人好像是在叫你?” 白静姝嘴皮子都在哆嗦:“笑话,我怎么会认识这种人?母亲,我们走吧,这些粗手笨脚的粗鄙之人,委实无法入眼。” 白陈氏脚下却纹丝不动:“你若瞧不上,就回车里稍等片刻,我挑选两个合适的丫头或者仆妇带回府上。” 白静姝怎么可能留下白陈氏自己,万一那人再与白陈氏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呢? 她死死地捉住白陈氏的手臂:“我突然有些头晕,我们赶紧回去吧?” 白陈氏无奈地依了她。 白静姝一路拉扯着她,慌里慌张地上了马车,正要离开,适才那妇人竟然一路跌跌撞撞地追了上来,拦住马车。 “玄妙,你该不会将我忘了吧?” 白静姝坐在马车里,闷声道:“你这人好生无礼,我压根就不识得你。” 妇人用袖子抹一把脸上的脏污:“我们刚分开三年多而已,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当年在尼庵,你我……” 白静姝“唰”的一声撩开了车帘,一脸的又惊又喜,打断她的话: “妙空!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你啊。我是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在上京见到你!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她如此热情,反倒令妇人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白静姝对白陈氏道:“她好像是我当年在尼庵里时,极要好的一个姐妹。母亲你在车上稍等我片刻,我下去与她说几句话便走。” 白陈氏见她突然就一改适才的萎靡,精神起来,就跟打了鸡血一般,诧异道:“去吧。” 白静姝就连脚凳都等不及,立即溜下马车,一把捉住那高个妇人的手。 “我们一旁说话。” 被叫做妙空的妇人冲着马车里的白陈氏连连颔首,带着讨好的意味。 然后顺从地跟着白静姝,来到一旁僻静之处。 白静姝立即迫不及待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官府不是在四处追查你吗?” “事情都已经过了三四年,风声早就停了。再说我这几年到处颠沛流离的,委实不好过,就想来这里碰运气,看能不能寻个高门大户内宅做事,也靠棵大树好乘凉。” “嘁,你若是进了人家内宅,分明是狼入羊圈,哪里还有心思老老实实做事?这府上女眷怕是都遭了殃。” 妙空一改适才的谦卑,神态竟然有些轻浮,唇角也掠过一抹流气。 “哪里?我这次是真的想找个能容身之地。你呢?你怎么不在尼庵里,现如今瞧着一身贵气,莫非是傍上了有银子的主儿?” “呸!”白静姝忌惮地望一眼马车上的白陈氏:“我现如今已经还俗,有了新的归宿。你可休要胡说八道,坏了我的前程。” “苟富贵勿相忘,你如今发达了,难道不提携我一下?四年前我处处护着你,日后你也该报答我一二了吧?” “你还好意思说出口!”白静姝面色涨红,气怒道:“当年你诱拐着哄骗了我,这一辈子差点都毁到你的手里。 你走了之后,我也受你拖累,在尼庵里实在呆不下去,这才迫不得已还俗。” 妙空嬉皮笑脸道:“就知道你是念旧情的。我也不是那忘恩义的人,日后不如就跟着你混,唯你马首是瞻。” 白静姝依旧一口否定,从怀里摸出两锭银子:“我如今尚且自身难保,哪里敢劳驾你?这银子你拿着,足够你花销一阵子了。下次再见到,可千万不要说你我认识。” 妙空瞅着她手里的银子,再瞧一眼她身上的金银首饰,并没有接: “你还真把我当要饭的打发呢?我找与你一起的那位夫人去,那人一瞧就是和善的面相,而且贵气,出手肯定比你大方。” “不要!”白静姝脱口而出,带着央告道:“你好不容易苦尽甘来,有个出路,你非要将我拽下来吗?” “反正我现在是走投无路了,你若提携我一把,我铭记在心,否则……” 白静姝一咬牙:“好吧,我今日出门的确没带什么银子,我问我家里人要一点。” 妙空满意点头:“这还差不多。” 白陈氏在马车上已经等得不耐烦,派人过来催促。 白静姝回到马车跟前,与白陈氏道:“我这位姐姐当年在尼庵时对我颇多照顾,但我没想到,她如今竟然落得这样困难田地。 我属实心中难忍,想多赠予她几两银子安身。可浑身上下,竟然一文银钱都没有。母亲可否先借我一些?” 白陈氏看一眼那蓬头垢面的妇人,面有不悦: “今日你祖父问起我你在尼庵里的事情,我就说不想让你与以前再有什么瓜葛,免得这群小人再来打秋风。没想到竟然就被我说准了!” 白陈氏的话令白静姝心中一紧:“祖父问这个做什么?还问什么了?” 白陈氏如实说了。 白静姝一颗心忽悠悠地落下去,只觉得心惊肉跳,后心发凉。 她不敢继续追根究底,只是恼怒地轻哼了一声: “祖父真是老糊涂了,自己亲生的孙女不疼,倒是偏信一个外来的野丫头,对我疑神疑鬼的。我往日姐妹就在跟前,还能有假吗?” 白陈氏也附和着骂了两句,从怀里掏出两锭银子,足有二十两,交给静姝:“假如此人往日对你不错,落难的时候帮衬一些是应当的。” 白静姝接过银子,转身交给妙空:“这银子足够你消遣一段时日了。拿了银子,你要帮我一个忙。” 如此这般地与妙空说了。 妙空一口答应下来,上前走到马车跟前,冲着白陈氏福身行礼: “妙空谢过夫人慷慨赠银。愿夫人安康吉祥。” 白陈氏淡淡地应着。 妙空又道:“我这妹子她自幼被人遗弃在尼庵,孤苦伶仃,吃了很多的苦。 后来终于有了亲生父母消息,要进京寻亲,我们便分开了。没想到,她竟然如此有造化,成了官家富贵小姐。不知道这位夫人如何称呼?” 她这般说,令白陈氏对于白静姝的话更加深信不疑。 “多谢你对我儿往日关照,我夫家姓白……” “妙空!”白静姝急忙打断白陈氏后面的话:“我今日不适,就先行回府了。” 不等妙空说话,立即上了马车,吩咐车夫离开。 妙空将赠银如数揣入怀中,望着马车渐行渐远,脸上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上京姓白的大户人家可不多。 自己后半生可算是有了着落。 第58章 表哥表妹,天生一对 白府。 老太爷仍旧不死心,第三日,还要继续前往侯府赔罪。 这次,他派人去辛夷院叫了白静初同往。 到了侯府,门外果真停着一辆紫檀木雕花马车,云盖华幔,彰显着主人的身份高贵。 老爷子照旧递上拜帖,不求见侯爷,只说要给老太君请平安脉。 大概侯府觉得,日后老太君的身子总是难免要仰仗白老太爷,并没有再次给二人吃闭门羹,而是派管事带着两人径直去了老太君的住处。 一路之上,管事叮嘱道:“白老太爷记挂着我家老太君身体,侯府十分感激。 不过因为老太君今年开春之后,身子就一直不太好,卧床修养。贵府取消婚约一事,侯爷担心她老人家生气,于是特意交代了,不曾跟老太君说。 一会儿您见到老太君,烦请也不要提及此事。” 白老太爷心中惭愧,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又问了一句:“府上今日似乎有贵客?” 管事只点头,不说话,带着二人绕路进入老太君所住的宅院。婆子通禀之后,请二人入内。 屋里下人打帘,环佩叮咚,有女眷迎出来。 白老太爷忙侧身向后低头回避。 对面出来的是位花团锦簇,满身珠光宝气的夫人。 她笑着与白老爷子打招呼:“知道是白老太爷您来了,我家老太君欢喜得很。” 白老太爷这才微微撩了撩眼皮:“原来是沈夫人,老夫失礼。” 静初便立即明白了对方的身份,正是清贵侯府如夫人,池宴行的生身姨娘。 听闻这位沈夫人出身簪缨世家,亲姐姐乃是当朝太师夫人,因此她在侯府的地位可不一般。 沈夫人一眼就瞧到了白老太爷身后的白静初,笑吟吟地端详她两眼,脆声问:“这位姑娘瞧着好生面善,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 上次静初来侯府,恰逢老太君犯病,府上女眷全都守在这宅院跟前,自然是见过的。 一旁白老太爷不等静初说话,便抢先道:“静初,给沈夫人见礼。” 静初乖巧地行礼,一脸憨态。 沈夫人拍拍额头,恍然大悟:“静初?莫非上次白家送过来的那个丫头是你么?” 白静初对池宴行印象很不好,连带着,也就对这位沈夫人有戒备之心。 今日一见面,她这般热情,而且主动提及试婚之事,静初想起适才管事的叮嘱,便有些纳闷,怯生生地往白老太爷身后缩了缩。 老爷子讪讪道:“这丫头刚回京,极少出门,有点胆怯。” 沈夫人显而易见地有些失望。 嬷嬷打帘,白老爷子带着静初入内请安。 屋里除了丫鬟婆子,还有一位身穿绿豆沙色罗裙的妙龄女子。 她头梳灵蛇发髻,斜簪栀子花淡绿玉步摇,眉眼精致如画,体态婀娜风流,见到二人便站起身来。 手边还搁着两个十分精美的礼盒,似乎是灵芝山参之类补品。 “老祖宗,您这里有客,千雪就不打扰了,您好好养身子,我改日再来看您。” 老太君微微颔首:“难为你有这份孝心,竟然还记得来看我这个老婆子,让你母亲破费。这次就在府上多待几日,陪陪你姨母。” 姨母?沈氏? 原来这位女娘就是当朝太师府上千金史千雪。 史千雪笑得温婉尔雅:“只要老祖宗您不嫌我闹腾,这两日我便常来陪您唠嗑。” 老太君很欢喜。 沈夫人低声对史千雪道:“你到院里等我片刻,我这就来。” 然后吩咐下人给白老太爷搬杌子,上茶。 白老爷子给老太君诊断过脉象,重新调整了汤药方子。 老太君见到白家人,也十分亲切:“你终于回京,我这心就有了着落了。上次犯病有惊无险,也多亏了贵府的孙少爷。” 白老太爷恭维道:“那是您老有福运庇佑。” 老太君眯着昏花的老眼,上下打量静初,笑得十分和蔼。 “这丫头是……” 静初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鲜花饼,一副贪馋的模样。 白老爷子讪讪地道:“这是自幼养在府上的那个丫头静初,您老三年前见过的。” 老太君对于白静初的事情略有耳闻,见她一脸天真懵懂,果真如传闻一般,是真的痴傻了。 就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吩咐跟前婆子:“给静初小姐拿点新烤的鲜花饼吃。” 一旁沈夫人立即主动道:“今儿前边宴客,府里做了不少的点心呢,我让千雪带她去吃吧。这鲜花饼,您老留着尝鲜。” 老太君摆手:“千雪好不容易来住两日,你也别在这耽搁着了。我与白家老爷说一会儿话,你们自己出去透气。” 沈夫人点头:“也好,老祖宗您身子康泰,我去跟大夫人说一声,免得她心里惦记。” 然后热络地招呼静初:“走,丫头,我带你出去吃点心。” 静初眼巴巴地望着老爷子。 白老太爷道:“去吧,听沈夫人话,莫闯祸。” 静初跟在沈夫人身后出来,院子里的史千雪见到静初明显一愣,一出老太君院子,便压低了声音。 “姨母,你带着她做什么?” 沈夫人用眼尾扫了身后的静初一眼,同样声音压得低低的:“她就是前些时日白家送来试婚的那个傻丫头。” 史千雪一愣,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两眼,然后酸丢丢地撇嘴:“宴世子那般心高气傲的人物,居然便宜了她。” 静初跟在沈夫人身后,左右张望,娇憨十足。听这二人对自己评头论足,充满了恶意,也恍若未闻。 史千雪又道:“她跟着一同来侯府,该不会想要赖上宴清哥哥吧? 白家可真有手段,将自家女儿主动送上别人床榻,好不容易打发走一个,又来一个,换汤不换药。 像这种蠢货,与宴清哥哥春风一度,已然是折辱了他。若是死皮赖脸地不肯离开,整个侯府的颜面都将荡然无存。” 沈夫人大概是见静初一声不吭,听不懂好赖话,说话便不再顾忌。 “你只管把心放进肚子里,池宴清眼高于顶,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家伙,瞧都不会瞧上一眼。试婚之事也是被逼无奈。 以后有姨母帮你从中牵线搭桥,一定让我家千雪心想事成。” 史千雪一拧身子娇嗔:“姨母,你又打趣我,谁说要嫁了?” 静初忍不住又瞧了这位史千雪一眼,双颊绯红,媚眼如丝,一副小女儿家心猿意马的情态。 表哥表妹,天生一对。 有关池宴清的流言蜚语已经澄清,春天,这不立即就扑面而来了吗? 她心里一动,也瞬间明白过来,这位沈夫人适才刚见到自己时那番话里的深意。 她是在故意装傻,诱导自己当着老太君的面,亲口说出与池宴清试婚一事。 如此一来,拔出萝卜带出泥,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告知老太君白家已经退了这门亲事。 而史千雪,自然而然地,就能乘虚而入。 这分明是给自己挖坑跳哇。 第59章 祸水东引 多亏适才祖父警醒,拿话敷衍搪塞过去。否则老太君一生气,万一发病什么的,自己可担当不起。 这侯府,不安生。 沈夫人如此殷勤地带自己去吃点心,怕是没安好心。 自己没必要跟着去以身犯险,静初暗自思忖脱身之计。 这一路分花拂柳,已经出了内宅,不远可见亭台楼阁,假山流水,荷花池边栖息着成群的鸳鸯与两只天鹅。 静初立即假装被吸引了注意力,拍掌嬉笑:“那里有大鹅喂,我要去看大鹅。” 沈夫人并未阻拦,吩咐身后婆子:“快跟着照顾好静初小姐。” 然后对史千雪道:“你随我去给静初小姐拿点点心过来吃。” 史千雪撇嘴,满脸不情愿:“姨母你吩咐个丫头去不成么?我才不伺候她。” 沈夫人频频向着她使眼色,静初也只能假装没看到,雀跃欢欣地直奔荷花池。 没一会儿功夫,史千雪便亲自端着一碟点心找了过来,一扫适才的不情愿,凑到白静初的跟前。 她支开左右婆子,拿着茯苓山药糕冲着静初晃了晃,也不绕弯子:“你老老实实回答我几个问题,这点心全都给你吃。怎么样?” 静初装作没听到,专心地与一只黑天鹅说话。 史千雪只能自顾道:“我听说,前些时日白家派你来试婚,你真上了我宴清哥哥的床?他碰你了没有?” 静初满是戒备地望了她一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又不认识你。” “我猜啊,我宴清表哥一定会嫌弃你,才不会碰你一根手指头。” 静初噘嘴轻哼:“我就不告诉你,宴世子对我可好了。给我点心吃,还哄我开心,送我回家,才不会像你这样小气。” 史千雪的鼻孔张了张,咽下一口气: “既然他这么好,你们白家为什么要退了这门亲事啊?是不是你回府之后,跟你娘说了什么?” 静初盯着她手里的茯苓糕,忍不住吞咽口水:“我什么都没说。” “我猜啊,一定是你跟别人说,宴世子得了花柳病。” 静初鼓着嘴:“才不是!” 史千雪咬了一口手中点心,佯装吃得津津有味:“你要是乖乖承认,这些点心才能给你吃喔。” 白静初看一眼被咬了的点心,再看一眼史千雪。 心里暗自思忖,她这一个劲儿地刨根究底,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 现如今关于池宴清的这个传闻已然得到澄清,她怎么还如此纠结此事? 她继续装傻充愣:“真的吗?” “真的,”史千雪将手里点心递给她一块:“若是别人问你,你就说,关于宴世子生病的这些话都是你母亲教你说的。明白吗?” 她这是想把造谣池宴清的罪过全都推给白家? 怕白家与侯府的婚事还有复燃的可能?还是另有目的? 静初的脑子飞速运转,此事显而易见,应当是沈夫人适才教她这般做的。 静初百思不得其解,决定暂时不动声色。 “那你可说话算话?” 史千雪没想到她竟然这么配合,痛快点头:“自然算话,我刚才说了什么,你再复述一遍。” 静初嘴里塞满了点心,含糊不清道:“你说,宴世子得了花柳病是我跟别人说的。” “谁教你这样说的?” “你刚教我的啊。” “你刚才不是说你母亲教你的吗?你忘了?” 史千雪的声音突然就高了起来,一脸的义愤:“你们怎么可以这么过分呢? 宴世子一向洁身自好,从不近女色,你们白家为了退婚另嫁,竟然这样不择手段,造谣诽谤!” 呃,翻脸比翻书还快。 静初还未反应过来,史千雪又指着她的鼻子,怒声道: “你们不仅捏造这种不堪的流言,还故意用药制造你起疹子的假象,非但可以让白静姝顺利退婚高嫁林府,还能让你攀赖上侯府。 可你们就不想想,如此造谣宴世子,会毁了他清誉与前途的!真是卑鄙!” 好一番义正言辞,慷慨激昂地胡说八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 静初扭脸,果真看到满脸怒气蒸腾的侯夫人,就立于自己身后不远。 沈夫人侍立旁侧,分明是她故意将侯夫人引来此处。 这戏演得,恰到好处。 静初还在吃点心,看似心无旁骛。 她并不急着争辩,打蛇打七寸,自己得先瞧瞧,沈夫人这样做,究竟是什么目的,再一击必中才好。 侯夫人径直走到跟前,冷声道: “难怪这阵子上京城里关于我儿的流言蜚语闹得沸沸扬扬。没想到,竟然是她白家使出这种阴损手段,贼喊捉贼。” 史千雪也被气得满脸涨红:“我也没想到,我拿着糕点,不过一句玩笑话而已,这位静初姑娘竟然说出这样令人震惊的实情来。” 沈夫人也忍不住开口:“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宴世子那般钟灵毓秀的人物,能答应娶她白家的女儿,原本就是她们的造化,她们竟然这般不知足。” 侯夫人恨声道:“造谣一张嘴儿,辟谣跑断腿,侯爷这两日就一直在追查这造谣的罪魁祸首,还以为出了家贼呢。” 静初心里一动,立即敏锐地捕捉到了侯夫人话里的重点。 家贼! 难怪,沈夫人如此急于祸水东引,莫非是侯爷怀疑,这谣言的制造者,就是那日来白府赴宴,一时口不择言的池宴行? 俗话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假如造谣者另有其人,沈夫人何必这般不择手段?简直此地无银三百两。 一直以来,静初都以为,这流言的始作俑者,就是池宴清自己。 如今看来,这池宴行真的很可疑。 动机呢?单纯就是想诋毁?不可能,这手段太拙劣。 静初意味深长地看一眼一旁的史千雪。她如此不遗余力地帮池宴行撇清关系,此事想必也知情吧。 原来如此,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将剩下的点心每样咬了一口,嫌弃地丢进盘子里,上前还给史千雪。 “不好吃,太腻了,还给你吧。” 史千雪厌恶地看了一眼:“你都吃过了,还给我做什么?” “你放心!” 静初把盘子塞进她的手里,拍着胸脯一本正经: “我既然收了你的糕点,就会帮你撒谎,你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 更不会告诉她们,我阿娘是因为听信了池宴行公子的话,才退婚的。” “你在胡说什么?” 史千雪面色骤变。 自己这七寸果真打中了。 “我没有胡说啊,就是池宴行公子与我大哥说的,他说宴世子有脏病,我也脏了,还骂我骂得很难听呢。当时很多人都听到了。” 第60章 万福蛙 对于酒后调戏傻子的事情,池宴行觉得耻辱,自然不会说与别人听。 因此沈夫人也压根不知道,静初手里攥着池宴行的把柄。 她横眉怒目地呵斥:“怎么可能?你这丫头瞧着傻乎乎的,怎么无中生有,颠倒黑白呢?我儿什么时候见过你?” 静初装作害怕的样子:“你怎么突然这么凶啊?我又没有撒谎,才不像你们,拿点心哄着我乱说,非要我承认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池公子前些日子真的来我家吃酒着,隔天我阿娘就来退婚啦。” 侯夫人正色询问:“我问你,宴清他有花柳症这事儿,究竟是不是你回府之后对别人说的?” 唉,这池宴清他娘怎么缺根弦啊,自己是傻子,傻子喂。 “什么叫花柳症啊?”静初一脸懵懂。 “就是一种很厉害,会死人的病!” 静初装作吓了一跳,极诚恳地对史千雪道:“他都得了这么厉害的病,快要死了,你还想要嫁给他,你真是好人。” 这话说得史千雪又羞又窘:“谁说要嫁他了?” “你们刚刚说的啊,”静初抬手一指沈夫人:“她说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嫁给宴世子。如今我静舒姐姐已经退婚了,宴世子就是你的啦。” 沈夫人做贼心虚,怒声呵斥:“简直一派疯言疯语。大姐你休要听信这个傻子的话,一个字都信不得!” 侯夫人虽说不怎么机灵,但也不傻。 静初三言两语,就令她咂摸出不一样的味道来。 她轻哼一声:“的确,傻子的话信不得。我怎么能相信,她白家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至于这谣言究竟是从哪里来,侯爷如今已经有了眉目,相信一定会追究到底,绝不纵容。” 静初已经占了上风,不敢再露锋芒,颇有些无聊地道:“我吃饱了,多谢夫人的点心,我要回去找我祖父回家了。” 站在她身边的史千雪被她当众戳穿心思,弄巧成拙,不由又羞又恼,恨不能撕烂了静初那张嘴。 见她转身想走,便忍不住,借着裙摆遮掩,悄悄地朝着静初脚下伸出一条腿来。 静初一绊,知道中了算计。 她的反应极是灵敏,脚尖立即紧紧锁住史千雪想要收回的腿,使劲儿往下一压。 如此一来,身体失衡,难免向前扑倒,摔了一个狼狈不堪的狗吃屎。 史千雪一声惨叫,显然也摔得不轻。 荷池边被剪了羽的鸳鸯与天鹅全都受惊,“扑棱棱”地拍打出一池水花。 丫鬟婆子忙不迭地上前搀扶史千雪。 两人的腿,还紧紧地锁在一块。 “你松开啊,疼死我了!” 当着侯夫人的面,史千雪不好破口大骂,蹙眉喊疼,娇娇怯怯。 沈夫人气急败坏上前,怒声呵斥静初:“走路都不长眼睛的吗?赶紧抬起你的腿!” 白静初疼得龇牙咧嘴,刚松开脚尖,想爬起身,不甘心的史千雪又朝着她气急败坏地蹬了一脚。 静初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顺势一个踉跄,“噗通”一声,再次摔倒。 这次恰好趴倒在沈夫人的脚下。 为了缓冲,她则眼疾手快地伸出手,一手攥住了沈夫人的绮罗彩条裙的裙带,一手拽住下摆。 猛然一使劲儿。 裙带结扣解开,罗裙也被生生拽下一截,露出里面桃花粉的绸缎亵裤裤腰,还用彩色丝线绣了一只胖墩墩的万福蛙。 万福蛙有祈子之意,这种绣样多为新婚女子所用,乃是闺房之趣。 沈氏面色顿时就黑了,一把拽住裙腰,死死攥住,对着白静初破口大骂:“松手,你这个疯丫头,给我滚开!” 多亏这里没有外男,但如此大失体统,简直丢死人了。 惹了祸的白静初麻溜松手,仰起脸,一双美目圆睁,眸光清澈如水,晶莹剔透,透着无辜。 “你衣服上怎么有只癞蛤蟆啊?” 侯夫人也是“噗嗤”一笑,忍俊不禁。 “没想到,沈夫人你平日里一本正经,私下里竟然这般懂得情趣。” 女人啊,尤其是侍奉一个男人,表面上和和气气,背地里谁不是恨得咬牙切齿? 尤其是沈夫人得宠,非但在侯爷跟前撒娇卖痴,勾得侯爷魂不守舍,还煞费苦心地夺了这侯府大半的掌家权,完全不将她这个正儿八经的侯夫人放在眼里。 眼见沈夫人丢了颜面,侯夫人瞧着白静初,竟然都觉得顺眼了不少。 这一跤,摔得好。 沈氏当着许多人,丢了颜面,一肚子火没地方撒,也气急败坏地抬脚就要踹:“简直是找死!” 白静初一个咕噜爬起来,躲开她的脚,一指史千雪:“是她故意绊倒我的,我想起来,她又踹了我一脚,这才没站稳。” 侯夫人上前拦着:“她一个傻丫头,你与她计较什么?” 沈氏气得咬牙切齿:“这种毛手毛脚,没规没矩的野丫头,简直气死我了。” 史千雪强词夺理:“谁绊你了,连个路都走不好,横冲直撞的。” 静初委屈分辩:“那你的腿怎么跑我脚下来了?我分明离你那么远!大道那么宽,非要喜欢插足别人。” 一语双关。 史千雪一愣,随即整张脸都气血上涌,一时气结,不知道如何争辩。 沈夫人也气愤道:“怎么跟只疯狗一般,逮谁咬谁?将她赶走!” 静初心满意足,一蹦一跳地走了。 装傻真好啊,想疯就疯。 这些人不屑于在自己跟前伪装。 自己才能看穿池宴行的虚伪,看穿沈夫人的城府,看穿史千雪对池宴清的一往情深。 否则,今日这件事情,还真是百口莫辩。 池宴清啊,你不用感谢我。 不远处凉亭里,正与二皇子沈慕舟品茗下棋的池宴清“阿嚏”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两人一同收回目光,望向面前石桌上的残局。 沈慕舟有些尴尬。 此地居高而临下,适才荷池旁所发生的一幕,可以尽收眼底。 包括静初当众扒了沈夫人的半截罗裙。 池宴清若无其事地揉了揉鼻子:“这几日毛絮漫天飞,鼻子老是发痒。” 沈慕舟摩挲着指尖棋子:“我猜,是有人在念叨你。” “我才不像你,骑马过斜桥,满楼红袖招,人人争着抢着要嫁。” 沈慕舟揶揄道:“我父皇已经还了你清白,这不,桃花就立即来了。” “你说那个史千雪?” 沈慕舟的手一顿,促狭反问:“否则呢,难不成还能是白家那位傻千金?女人家争风吃醋的手段本王见多了,没想到,傻子吃醋更是别具一格,鸡飞狗跳。” 第61章 这杀手好生眼熟 池宴清不甚自在地扭过脸去,游离的目光再次锁定静初离开的背影。 雀跃地扭着小腰,几乎不盈一握,及腰的秀发水草一般在腰间荡漾。 看来,白家的膳食还是不怎么好啊,瞧把这小白痴瘦的。 他讥诮勾唇,好似自嘲一般:“殿下高抬,她若是知道拈酸吃醋,那就不傻了。” 最起码,守着自己这么一棵挂满金元宝的摇钱树,她只需要开个窍,像树藤一般缠绕上来,权势富贵唾手可得。 分明是水做的女人,她非要倔强地用铁铸造脊梁,选择装疯卖傻,忍辱负重地偷生。 凉亭之下,初九“噔噔”地上山,先是冲着沈慕舟跪地行礼,方才转向池宴清。 简单地将适才荷塘旁所发生的事情说了。 池宴清一脸的果不其然。 沈慕舟则眸光微闪,一脸的若有所思。 “前阵子听闻这造谣之人乃是你那庶弟池宴行,本王还觉得诧异,觉得这手段委实不怎么高明。 如今倒是被一个傻丫头一语惊醒梦中人。池宴行造谣诋毁于你,原来并非为了这世子之位,而是想要将史千雪嫁给你。 所以……” 他丢下手中棋子,饶有兴致地往前探了探身子,询问道:“白家这个丫头,究竟是真傻,还是假傻?” “我怎么知道?” “她可是你的试婚丫鬟,众所周知。” “本世子对她又不感兴趣,不过区区两面之缘罢了。” 沈慕舟促狭地望着他:“那初九可真是多此一举了,明知道自家世子对白姑娘不感兴趣。适才怎么一见到她的影儿,就立即主动往跟前凑,打听情况?显然这事儿平日里没少干。” 池宴清也跟着一本正经地附和:“就是啊,初九,你这么心急火燎地凑到跟前去做什么?” 初九:“……” 算了,这锅自己背吧。 众所周知,自家世子浑身上下嘴最硬。 义正言辞地道:“属下只是好奇,她来侯府做什么,怕她白家牛皮膏药一般缠着世子。” 池宴清点头:“有道理。” 沈慕舟并未拆穿:“本王倒是觉得,此女似乎有些不简单,尤其是她适才绊倒在地之时,反应神速,身手也十分迅捷。你说,她与李富贵被杀一案,会不会有什么牵连?” 池宴清不置可否:“暂时不排除,但她也没有这个本事。” 然后命初九取过秦长寂的画像,展开给沈慕舟看:“综合许多线索,杀害李富贵,与那个丑陋女人的凶手,我认为,应当是此人。” 沈慕舟仔细看画像,眉尖微蹙。 池宴清又道:“只是此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与李富贵又有什么牵扯,我现如今还毫无头绪。” 沈慕舟不说话,只是紧盯着画像,一脸的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他方才狐疑出声:“此人瞧着好生眼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池宴清顿时来了精神:“在哪儿?不着急,你好好想想!” 沈慕舟却缓缓摇头:“一时间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但我肯定,绝对见过此人,尤其是他的眼睛,记忆里,此人的眸子里满是仇恨与杀气。” “你自幼长于深宫,皇上赐府另居不过几年,谁能与你有仇?还想杀你?” “你容我好好想想,假如见到此人,或许能一眼认出也不一定。” 池宴清掩饰不住的失望。 沈慕舟搅乱棋盘起身:“李富贵一案背后牵扯甚广,想要查清怕是要费一番周折,更何况近日衙门里繁杂之事太多,民生大计为重,你量力而为即可。本王就先行一步。” 池宴清起身:“我送你。” 白静初回到老太君的院子,白老太爷正拜托了嬷嬷四处寻她。 祖孙二人告辞离开侯府。 刚要踏上马车,就见侯府朱漆大门敞开,门槛取掉,侯府管事急匆匆地出来,冲着树荫之下吃茶的车夫招手。 车夫立即丢下手里茶盏,返回那辆云锦华盖的马车跟前,调转车头,停在大门口,放下脚凳。 管事恭敬而立,低垂着头,神色肃然。 白老太爷时常宫中行走,知道必然是侯府宴请的贵客要离府,顾不得上车,忙命车夫将马车赶到一旁,腾出中间的宽敞大道。 静初好奇抬脸,只见衣角一闪,一位白衣玉冠,锦服华裳,面容如玉,气质儒雅矜贵的年轻男子走出侯府大门,单手撩起锦衣下摆,缓步迈下青石台阶。 跟在他身后的,便是池宴清,两人站在一处,一袭出尘白衣,一袭朱雀红袍,全都如临风玉树,俊美风流,如画中谪仙。 静初不识得此人,放肆而又大胆地打量,白老爷子轻轻地拽了拽她的袖子:“低头,休要放肆。” 白静初便乖巧地低垂下脑袋。 车夫撩开车帘, 沈慕舟踏着脚凳,上了马车,却并未急着离开,低低地与车夫吩咐了两句。 车夫径直走到祖孙二人跟前,冲着白老太爷一拱手:“请问,这位可是白神医白大人?” 白老太爷颔首还礼:“正是老夫。” “我家二皇子请白老大人与小姐移步。” 白老爷子扭脸看一眼身后的白静初,有些许诧异。 二皇子难道识得她?否则怎么刻意提点让她一起? 他带着静初上前,跪倒尘埃。 “老朽见过二皇子殿下。” 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撩开车帘,沈慕舟温润的目光淡淡地扫过跪在地上还仍旧有些不安分的白静初。 她素白的指尖正在地上不耐烦地画圈圈,鬓间簪着的玉步摇轻轻摇晃,轻灵作响。 “早就听闻白老已经离京避世修行,没想到今日能在这里再见,属实意外。快快免礼。” 白老太爷起身,仍旧低垂着头,不敢仰视:“多谢殿下记挂,老朽前两日刚刚回京。” “回来就好,这些时日黄河以南凌汛水灾,再加上瘟疫横行,治理不力,我父皇寝食难安。 白老这时候重返上京,我父皇若是知道,肯定就像是吃了定心丸。” “老夫正是听闻此事,无心修行,这才返京,希望能为治理瘟疫略尽绵薄之力。” “简直太好了。”沈慕舟喜形于色:“白老忧国忧民,又医术高明,乃是我长安杏林泰斗。 有您老人家出马,相信很快就能研究出医治瘟疫的良药。本王代灾区百姓,先行谢过白老。” “此乃老朽义不容辞的责任,必当全力以赴。” 沈慕舟微微颔首,目光跳跃到他身后静初的身上,逗留了片刻。 白静初起身之后,正用手指在白老太爷的影子上全神贯注地比画着什么,似乎对于二人的对话全然漫不经心。 他的眸光微沉,并未说话,放下了车帘。 “本王尚有琐事在身,先行一步。白老多费心思。” 白老太爷带着静初后退数步,马车扬尘而去。 车窗上的帘子荡漾,沈慕舟俊美无可挑剔的侧颜忽明忽灭。 第62章 走?是不可能的! 池宴清扭脸,又打了一个喷嚏,再睁开眼睛,眸中隐约有了潋滟的泪意。白老太爷终于能见到池宴清,忙上前行礼:“前些时日老夫不在府上,府里人行事荒唐,对宴世子您多有得罪,恳请世子您大人大量。” 池宴清笑得温柔:“哪里哪里,白夫人与白大小姐心高气傲,不攀富贵,不慕权势,傲世轻物,不与我等同流合污,我甚是敬佩。” 这话明褒实贬,暗讽白家逢迎攀附,噎得白老太爷说不出话。 讪讪地道:“此事属实是有些误会……” “的确,白夫人一直在误会本世子故意教唆这位静初姑娘,我一个受害之人,是有口难言啊。” 白老太爷已然有些汗颜:“是老夫教导无方,日后定当严加管教,还请宴世子看在老夫的薄面之上,不要与她那短浅妇人一般见识。” 静初见自家祖父一再低声下气地认错赔罪,池宴清这个始作俑者得了便宜卖乖,忍不住偷偷地瞪了他一眼,让他见好就收。 池宴清阴阳怪气:“我可不敢怪罪,再多言一句,你孙女在身后怕是要吃了我。” 白老太爷一愣,忙扭脸呵斥白静初:“大胆,还不快点跪下给宴世子赔罪?” 白静初:“……才不!” 池宴清微微挑眉,眸中满是促狭之意:“免了,我跟一个小白痴有什么好计较的?否则惹恼了她,万一发起疯来摔一跤,这大街之上,本世子怕是要颜面扫地。” 一边说,一边意有所指地扶了扶腰间锦带。 白老太爷不明何意。 静初脸“唰”地一下红了。 他怎么会知道?那二皇子岂不也看到了?难怪适才老是偷瞄自己。 池宴清昂首挺胸地回了侯府。 马车上。 白老太爷忧心忡忡地轻叹一口气:“看来,你父亲治理瘟疫不力,皇上已经有怪罪之意。” “瘟疫很厉害吗?是不是放鞭炮就可以赶走?” 白老太爷无奈道:“当然厉害,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那祖父也要去找爹爹吗?我不想你走。” 白老太爷看一眼自己的手,面上难以掩饰的落寞。 “我去了又能怎样呢?” 静初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祖父的手也已经苍老了,就像干枯的树皮,下面的青筋脉络清晰可见。 而且,适才在侯府为老太君诊脉之时,静初就发现,他的手指会控制不住地轻颤。 三年前也会,但只是偶尔。 静初装作没心没肺,撩开车帘向外张望。 老太爷伤感了片刻,对静初道:“适才,我已经与老太君说了,明日便让宿月枕风两个丫头回侯府。” 静初大吃一惊:“为什么要送走她们?” “既然你铁了心,不愿意进侯府,那宴世子送进府里来的两个丫头自然也不好继续留下。” “我喜欢枕风和宿月。”静初不依:“我不让她们走!” “乖,祖父回头给你另外挑选两个更好的丫鬟。” “她俩会打架,我不换!” 静初执拗道。 “有祖父在,谁还能欺负我家阿初?她们毕竟是宴世子的人,不会真的对你忠心。” 静初撅着嘴儿,很是失望:“可她们对静初真的很好啊,还能保护我,宴世子答应送给我的,祖父你是不喜欢她们吗?” “这不合规矩!”白老太爷沉声道:“这两日,侯府就会派人前来接人。” 他一向如此,在白家说一不二,从不容忍别人的质疑与反驳,也从不会考虑其他晚辈的意见与感受,以此彰显他在白府的权威。 只是白静初不明白,祖父为何容不下枕风二人,她们在自己身边保护不好吗?还是枕风二人那日打了白静姝,令他心疼了? 走?是不可能的。 回到白府。 老太爷似乎很满意自己力挽狂澜的本事,糟糕的心情逐渐和缓。 他下令府上厨子晚上准备一桌宴席,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一顿团圆饭。 这是静初回到白府之后,第一次与大家同席而坐。 众人全都各怀心思,但面上不显山不露水,装成其乐融融的样子。 即便是白老太爷让白静姝起身,给静初敬酒赔罪,她都十分不情愿地照做了。 白老太爷很高兴,命人给枕风宿月二人送去一桌酒菜,感谢她们二人这几日对静初的照顾。 听闻枕风宿月二人要走,大家好像都松了一口气一般。 静初一脸的无所谓,将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到眼前的吃食上,吃得格外香甜。 心里默默地计算着,时间应当快要到了吧? 果真,没一会儿,雪茶便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冲着静初回禀:“小姐,您快回去瞧瞧吧,大事不好了。” 静初嘴里还塞满了油汪汪的把子肉,李妈训斥:“大惊小怪地做什么?” 雪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是枕风和宿月,她们突然就倒地不起,浑身抽搐,样子好吓人。” 静初立即丢下筷子,第一个冲出去。 白二婶等人对视一眼,白二叔站起身来:“我去瞧瞧,该不会是生了什么病?” 静初回到辛夷院,枕风与宿月两人依旧还倒在地上,面色蜡黄,浑身抽搐,大汗淋漓,咬得牙齿“咯咯”作响。 “你们这是怎么了?”静初装作手足无措,一脸的害怕:“你们不要吓我,不要死啊,我害怕!” 她不全是装的,真的有点害怕。 两人的样子一看就很痛苦,好像钻心蚀骨一般的难受。 这就是她们身上的毒药发作时候的样子啊,甚至于会更恐怖。 假如自己不能尽快研究出解药,她俩就会这样在自己眼前活活地疼死。 枕风与宿月没有回应。 随后赶来的白二叔将手搭在枕风脉搏之上,又查看了二人瞳孔,与唇角留下的涎水,面色一凝。 “她们是中毒!” 静初急得直哭:“二叔救救她们,我不要她们死。” 白二叔焦灼道:“可我从未见过这种毒,更不知道该如何施救啊。” 白二婶也开口道:“这两个丫头乃是侯府的人,万一真的出事,咱们明儿可不好跟宴世子交代。要不,请老爷子给瞧瞧吧?” 白二叔也知道非同小可,立即命人去请白老太爷。 白老太爷赶到之后,一番望闻问切,面色骤变,难以置信地脱口而出:“蚀心蛊!” 然后狐疑地望了静初一眼,眸中意味深长。 第63章 神秘的苗疆女子 祖父竟然识得此毒,静初心里顿时升腾起希望来,并未注意到他眼中的意味深长。 “什么叫蚀心蛊啊?” 白老太爷一脸凝重,缓缓道:“此乃苗疆蛊毒的一种,简而言之,就是将有剧毒的蛊虫植入受害之人体内。凡是中了此毒者,发作之时就如被虫子吞噬脏腑一般疼痛难忍。” “好可怕,那她们会不会有事啊?” “会!”白老太爷笃定道:“此蛊在体内可释放毒性,以一个月为周期,毒素累积到一定程度,就会发作,生不如死。 服用解毒汤药可以暂缓毒性发作,解除症状。但若想彻底解毒,就必须要除掉她们体内蛊虫。只可惜啊……” 众人全都眼巴巴地望着他,他顿了顿之后,叹气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若想解此蛊,必须要下蛊之人。” 白静初满腔希望顿时化作泡影,瘪瘪嘴,泪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掉:“祖父也不能救她们吗?” “我或许能想办法,暂时减轻她们毒发时的痛苦,抑制毒性发作,她们就能与常人无异。彻底解蛊之前,每月必须口服解药一次。但这也仅仅只是权宜之计。” 祖父所言,与秦长寂所说大同小异。 难怪自己查不出她们究竟是中了什么毒,而且,许多解毒的方子对于她们压根无效。 就好比割草,割完一茬,另一茬就又疯长出来。 原来是自己从未有过涉猎的蛊虫。 记得秦长寂曾经说过,他去香河就是专门为了寻找这个下蛊之人。 此人就藏在李公公的身边。 会是谁? 已经遇害,被李富贵灭口了? 她手里掌握着如此重要的,足以扼制整个王不留行的秘密,她会乖乖地受死吗?会不会叛变? 如此一想,她冷不丁地想起一个人来。 就是那日与李富贵一同出现在琳琅阁的神秘女子。 李富贵曾说过,这个女子若是能控制王不留行,就能在主子跟前立下大功,必得重用。 若真是她手里掌握着蚀心蛊的解蛊方法,要掌控王不留行易如反掌。 想到这里,静初的脸都白了。 自己两次与她擦肩而过,让她活着溜走,她很有可能猜测到了自己的身份,而自己就连她是谁都不清楚。 自己心里还暗自埋怨,李公公既然将王不留行托付给自己,却暗中留了一手。 如此看来,还是他明智。 他算准,那个女子若能从李宅安然脱险,自然会联络秦长寂。 若是叛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反而是一种保护。 现在,自己随时都有暴露的可能! 这个女人的性命,绝对不能留。 只是她究竟是谁,压根毫无头绪。 静初心里懊恼与担忧,不敢显露,只抽噎着央求:“求求祖父,你救救她们吧。她们看起来好难受。” 白老太爷点头:“我是一定会救的,也必须想办法找到这个下蛊之人。静初你可知道点什么?” 静初懵懂摇头。 白二叔将手里酒壶递给白老太爷:“我适才查验过,这毒好像就下在了酒里,父亲您看。” 白老太爷接在手中,打开闻了闻,蹙眉疑惑地道:“咱府上竟然卧虎藏龙,有这么厉害的蛊毒高手?” 白二婶刚掌家,唯恐落得干系,立即猜度道:“该不会是她们在外面招惹了什么仇家?也或者,有人故意想要挑拨咱白家跟侯府的关系?” 白二叔也附和道:“极有可能,明日侯府来接人,若是她们俩有什么三长两短,的确不好交代。” 白老太爷面色愈加冷沉,耐人询问。 眸光从宿月与枕风二人身上扫过,并未继续纠结下毒之事,对身后常随低低地吩咐几句。 常随转身而去,从药庐取过一个药瓶,恭敬地递给白老太爷。 老爷子从中取出两粒药丸,命人给宿月枕风二人用酒服下。 不过片刻功夫,二人的症状便立即有所好转,缓过劲儿来。 静初很是惊讶,自己祖父为何会有解蚀心蛊的药?而且是现成的!记忆中,祖父从来没有研究过什么苗疆蛊毒。 老太爷屏退闲杂人等,坐于上首,沉声询问:“你们二人以前可得罪过什么人?” 宿月枕风对视一眼,一概一问三不知。 白老太爷略有为难地道:“找不到下蛊之人,我的药也仅仅只能支撑一时。时日一久,仍旧会频繁发作,最终被蛊虫穿心而亡。” 宿月与枕风抿抿唇,并没有太大的慌乱。 虽说,老太爷的诊断很出乎意料,但生死却是早就注定的,因此内心毫无波澜。 “若是能找到这下蛊之人,便能解蛊吗?” 白老太爷笃定点头:“不错,你们所中的蚀心蛊并不厉害,只是乙等蛊。 只需要下蛊之人的血,或者浸过母蛊的鸡血,用以饲养蚂蟥,焚烧成末,混以黄酒服下即可解蛊。” 枕风好奇追问:“这蚀心蛊还分等级吗?” “当然,若是身中甲等子蛊,毒性狠辣,发作之时比你们更痛苦数倍。” 静初抢先道:“我知道啦,子蛊就是母蛊的孩子,对不对?” “对,简单说来,子蛊就是母蛊繁衍而生的蛊虫,与母蛊气息相通。而你们所中的,不过以母蛊蛊毒饲养的寻常蛊虫而已。” 原来如此! 难怪当秦长寂两次靠近那个女人时,她立即觉察到了危险,逃之夭夭。 看来,下蛊之人就是她无疑了。 枕风开口:“如此说来,那人倒是对我们手下留情了。否则万一用子蛊对付我们,岂不无解?” “以母蛊之虫焙干,黄酒送服即可,这个并不难。难的是,找到下蛊之人。至于你们究竟与谁有过节,恐怕只有你们自己心知肚明了。” 宿月与枕风心虚地对视一眼,总觉得白老太爷似乎话中有话,起了疑心。 静初满脸崇拜,转移话题:“祖父你好厉害啊,怎么懂得这么多?静初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渊博?” 白老太爷探手,揉揉静初头顶:“这都是苗疆不传之秘,祖父这一两年恰好有所涉猎而已。学无止境,阿初努努力,总有一日会超过祖父。” 静初点头,满是争强好胜。 “我一定会的。我要成为像祖父这般,令人敬仰的医学大家。” 白老爷子起身:“你喜欢这两个丫头,就暂时留在府上吧,等解了身上的毒再送走不迟。明日侯府来人,我会找个借口回了。” 第64章 偷取玄铁令 送走老太爷,静初立即将自己适才的猜测告知枕风宿月,让枕风夜间出府一趟,提醒秦长寂小心这个神秘女子,并且派人严密监视琳琅阁。 假如自己所料不错,那神秘女子应当是刚叛变李富贵,从香河进京,等待着李富贵将她引荐给上面那人,谋求富贵。 李富贵一死,她逃之夭夭,若想投靠,琳琅阁就是她所知道的唯一途径。 她迟早还会出现在琳琅阁。 另外对于女子的身份,静初在心中也一筹莫展,实在想不出,除了自己,还有谁活着离开了香河。 按照秦长寂等人中蛊的时间来算,此人至少也应当有三十岁的年纪吧? 李公公身边,最后伺候的婢女总共有四人,但全都是花季妙龄。 年岁略长的仆妇有两人,身形又粗苯,与秦长寂所见并不相符。 真的是毫无头绪。 枕风入夜出府,到三更时分方回。 静初已经歇下,听到动静披衣下床。 秦长寂也来了。 静初一靠近,便闻到了一股血腥味道。 秦长寂胳膊上捆扎着布条,有血渗出,尚未干涸,额头上似乎也有伤。 静初心里顿时一紧:“怎么回事儿?你怎么受伤了?” 秦长寂轻描淡写:“刚与他人过了几招而已。” 静初转身取药:“你坐下,我帮你包扎。” “一点皮外伤,无需大惊小怪。” 枕风欲言又止:“还是让主子帮您看看吧。” 静初上前,小心解开他胳膊上的扎带,查看他的伤势,皮开肉绽,几乎深可见骨,怎么可能是小伤? 她紧绷着脸:“你老老实实地跟我说,你这伤究竟怎么回事儿?有人追杀你?你是不是已经暴露了?” 秦长寂抿了抿唇:“早知道你这般大惊小怪,我就不来了。” 枕风忍不住出声:“是阁中有人生事。” 静初的手顿了顿:“有风声泄露?” 秦长寂略一犹豫,点了点头:“有人开始陆续发作,我拿不出解药,于是有人带头生事,提出质疑。不过,我暂时压得住。” 谈何容易。 一群刀口舔血的人,与他们讲道理是行不通的,唯一可以震慑他们的大概就只有武力与实力。 静初身上的担子愈加沉重,勒紧了自己。 幸好祖父手中已经有解药可以有效地延缓毒发。自己想办法要来方子,如法炮制即可解燃眉之急。 否则,秦长寂举步维艰,更遑论是号令他们? 枕风又继续道:“适才我们去了一趟琳琅阁。” “与他们交手了?” “没有。” 秦长寂一脸凝重地道:“刚才枕风已经跟我将你的猜测全都说了,结合以前的事情,我觉得,你的猜测是对的。 为了验证此事,我们两人一起去了琳琅阁。枕风先乔装入内,观察里面形势。我随后接近。结果,里面立即就有了戒备。 枕风见势不妙,马上退了出来。” 静初心中一凛:“也就是说,那个制作蚀心蛊的苗女,很有可能就在琳琅阁?所以敏锐地觉察到了你的气息。” “对,这几日池宴清也在调查琳琅阁,风声很紧,阁中人不敢轻举妄动,与幕后之人联络。所以我猜测,这个苗女应当还没有来得及与那人见面。 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绝对不能继续坐以待毙,必须立即下手。否则,你我的身份都将暴露。” “可是,我们就连她是谁都不知道,怎么下手?” “可以以我为饵,引蛇出洞。” 静初不假思索地摇头:“暴露你的身份与行踪,会给你带来多大的危险,你想过吗?” 此事不宜声张,不能调动王不留行的人马。 而秦长寂又刚刚负伤。 进入琳琅阁刺杀,或者暴露秦长寂,都不是明智之举。当务之急是先确定这个苗女究竟是何方神圣。 “可这个苗女一旦与那人联手,别说你我,整个王不留行都将被她控制。” 静初也深知其中利害。 但不到迫不得已,绝对不能靠牺牲别人的安全,来周全自己。 她一口回绝道:“容我再想想,总是会有更好的办法。” 秦长寂退让一步:“夜长梦多,先下手为强,拖延不得。” 静初记在心里。 第二日下午,侯府便派了初九前来。 他奉池宴清的命令,接枕风与宿月回侯府。 见到白老太爷,慌忙起身见礼,一身青衣短打扮,腰间挂着一枚黑乎乎的令牌。 白老太爷免了初九的礼,极委婉地向着初九表示,府中现如今人手不太富裕,想留枕风与宿月二人在府上多待几日。 初九不好拒绝,应下之后便要回侯府交差。 刚出屋门,恰好宿月端着两盏茶水入内,初九没有提防,就撞了一个满怀。 初九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宿月手里的托盘。 但是宿月收势不及,托盘里的茶盏倾倒,茶水直接洒到了初九的衣服前襟之上。 宿月大吃一惊,忙不迭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我帮你擦擦。” 摸出帕子,给初九擦拭衣服前襟。 初九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慌乱后退两步:“不要紧的,是我太鲁莽,撞到了你。” 宿月抿嘴低眸,嫣然一笑:“傻样,瞧把你吓得,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拧腰就走了。 她这算不算是在赤裸裸地勾引自己? 初九被她这一笑,笑得有点神魂颠倒,如坠云里雾里一般,出了白府。 宿月端着茶盘,径直回到辛夷院,得意地冲着静初挥了挥手里的玄铁令牌:“成了!” 静初接在手里:“你说这就是玄铁令?真管用吗?” “当然!”宿月得意道:“我听说,皇帝任命宴世子为顺天府府丞,由他负责辖内大大小小的所有案件, 他当时就提了这一个条件,就是自主设立一支特殊的捕快队伍,里面都是他挑选的精兵强将,每人一块玄铁令。 手持这块玄铁令,在长安任何地方办案,羁押逮捕涉案人员,可以不通过衙门令签,不用拘捕令,便宜行事。” 白静初翻来覆去地瞧,通体乌黑,沉甸甸的,背面刻着繁复花纹,正面则是“官府办案,便宜行事”八字,也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既然这令牌如此重要,相信这小子很快就能发现令牌不见。咱们要赶紧行动。” 宿月眸子里都闪烁着兴奋之色:“这一次,总该轮到我了吧?” 静初看看外面天色:“事不宜迟,此事我无法出面,更不方便出府,你们两人一起行动。务必在天黑之前,将令牌交还给他。” 宿月拍着胸脯保证:“主子放心,此事就包在我的身上,一定完成任务。” 静初又提醒道:“刺杀李富贵那日,苗女或许也有可能见过枕风。你要千万小心。” 枕风看一眼一旁宿月:“这个主子你就尽管放心吧,没点小手段,我们怎么在王不留行立足? 宿月精于易容之术,绰号就叫百变娘子。她能改变与模仿她人容貌,甚至可以以假乱真,担保对方认不出来。” 第65章 丑奴 宿月竟然还有这样深藏不露的本事。 这一点静初很是意外,也很惊喜,如获至宝。 难怪秦长寂会派她前来自己身边。 假如她能易容成自己的模样,哪怕只有七八分相似,自己夜间行事岂不更方便一些? 而且,万一别人怀疑到自己身上,宿月也可以成为自己不在现场的人证。 枕风两人乔装改扮成男子模样,直奔琳琅阁。 琳琅阁。 门首已经挑起红灯,开门迎客。 枕风与宿月二人一进门,立即被四五个花枝招展,妖娆妩媚的美人围住了。 浓重的脂粉味道呛得枕风不悦蹙眉,从胸前摸出玄铁令牌,一本正经: “官府例行检查,都给我放尊重些。” 美人们讨了个没趣,骂骂咧咧地散了。 鸨娘闻声颇有些不耐烦地上前:“关于案子,我们该交代的都跟你们大人交代清楚了,还有什么好查的?怎么就揪住我们不放了?” 枕风黑着一张脸:“前些时日我家大人刚抓获了一对拐卖少女的拍花子,据二人交代,说其中有一人被卖进了琳琅阁。你们逼良为娼,参与贩卖人口,我们奉大人之命前来核实搜查。” 鸨娘一脸的无奈:“我们虽说做的是皮肉生意不假,但是这阁里的姐儿来历全都清清白白,卖身契在衙门里都有档案的。” 宿月探手入怀,摸出提前准备好的一张女子画像,展开给老鸨瞧: “不是我们大人故意针对你们琳琅阁,而是失踪的这位姑娘家世不简单。 如今对方家里一再施压,追查她的下落,我们自然不能懈怠。” 老鸨背后有依仗,在这上京可以横行霸道,唯独这顺天府招惹不得。 毕竟,这府尹乃是当今二皇子,府丞则是人见愁的池宴清,两人全都软硬不吃,谁敢抗命? 鸨娘瞄一眼那画像,十分笃定地道:“不瞒两位官爷,我们琳琅阁近日的确进了一批新人,但是你们找的这位姑娘,我们从未见过。” 枕风面无表情道:“这个你说了不算。” 鸨娘见宿月比较好说话,往她手里塞了两锭金元宝。 多亏她与枕风常年握剑,手心薄茧,与阁中娇软美人柔弱无骨的小嫩手不同。 否则鸨娘阅尽千帆,肯定一眼就瞧出二人乃是男扮女装。 “前几日,你们大人不是刚兴师动众地带着那么多人查验过吗?现在这时辰,我们姐儿有的都接了客,岂不扫兴?高抬贵手!” 宿月接了金子,纳入怀中:“这样,我们就不兴师动众地搜查了,找你们新来的几位姑娘了解一下总可以吧?” 鸨娘点头,并未将两人放在心上,命龟奴带着两人前去问话。 刚买回来的姑娘还未接客,正由教习嬷嬷严加训练,包括仪态规矩,琴棋书画,如何在床榻之上取悦男子等。 枕风与宿月一进来,龟奴表明身份,里面立即哭声一片,央求着二人开恩,救自己脱离苦海。 枕风宿月二人冷硬着心肠,将教习嬷嬷叫到一旁,核实最近阁中来了多少新人,是否都在此处。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枕风立即沉下脸来。 “可据我们掌握的情报来看,你们阁中新来的姑娘可不止这些人,差太多了。是不是有所隐瞒?” 龟奴笃定地道:“的确都在这里了,就是前几日有个姑娘一时间想不开,自己寻了短见。” “还有呢?”枕风冷着脸问。 “还有,”教习嬷嬷只能如实道:“还有三个丫头现在关押在后院柴房里,不太方便走动。” “那就带我们去看!”宿月有些不耐烦:“检查完也好回去交差。” 龟奴只能依言而行,带着两人径直去了后院。 柴房门是打开的,有人在门口把守。 一靠近,就听到里面有极其痛苦的呜咽呻吟之声。 里面三个姑娘,全都蜷缩在地上,牙关紧咬,浑身抽搐战栗,还有人在哀声求饶: “我错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听话,我接客!给我药吧,我再也不跑了。” 宿月与枕风二人全都暗中倒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 她们太清楚,这三位姑娘究竟是怎么了。 蚀心蛊。 这分明是刚中蚀心蛊之时,被万蚁蚀骨的痛楚。 那个苗女竟然利用蚀心蛊,逼迫阁中刚烈女子屈从,从而达到接客的目的。 简直丧心病狂。 宿月满脸怒气:“她们这是怎么了?你们是不是滥用私刑,逼良为娼?” “不是,怎么可能呢?”龟奴一口否定:“是病了,我们妈妈怕她们是被传染了疫病,所以才单独关押在这里。” “万一疫病传染可不是玩笑,琳琅阁来来往往的宾客又多,这个我们必须报备。” “已经有郎中瞧过了,不是疫病。”龟奴立即改口。 枕风狐疑追问:“你是在敷衍我们吧?若非疫病,怎么三人全都是一模一样的症状?若是造成疫病传播的话,你们可吃罪不起,我还是立即寻个郎中过来瞧瞧。” “我们阁中有位姑娘精于医术,这病对她而言绝对手到擒来,两位官爷尽管放心。” 然后对门口看守的大汉吩咐道:“去丑姑娘跟前催催,看药熬好了没有?” 宿月装模作样地打开手中册子:“丑姑娘?我怎么不记得你们登记的名单里有此人?” “这位姑娘相貌丑陋,脸上还有一道刀疤,丑姑娘就是个称呼。而且她不是我们阁中姑娘,不过是暂时客居两日。” 就是此人了。 宿月不动声色:“谁家好姑娘会到青楼客居,当你们这里是客栈呢?” 龟奴抬手一指不远处的一排厢房:“她是住在下人房间里的,是我们妈妈的远房亲戚。大人若是不信,小的将她叫过来?” 宿月不再追根究底,万一被那女人一眼看出自己中了蚀心蛊,怕是出不了琳琅阁的门。 “那我就信你这一次,人就不瞧了。” 时辰不早,只能先回去白府。 见到静初,二人立即将今日前往琳琅阁的所见所闻说了。 “……最为可疑的,应当便是那个医女。我怕打草惊蛇,没敢到跟前盘问。” “你可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龟奴说十分丑陋,脸上还有一道明显的疤痕,都叫她丑姑娘。” 静初一听就惊呆了:“竟然是她?” “主子您认识?” “她原来一直在李宅厨屋里做事,负责李公公一日三餐。因为相貌丑陋,别人都叫她丑奴。 在李公公发病前几天,从饭食之中吃出一只手指肚大小的蜘蛛,顿时勃然大怒,怀疑是有人故意下毒毒害他。 于是立即下令灌她与厨娘两杯毒酒,然后直接拖出去埋了。如今看来,当初莫非是诈死?” 第66章 借刀杀人 枕风认同道:“很有可能,江湖之上的确有这种龟息之法,可以暂时闭气,达到假死的目的。丑奴假如真是那个苗女,寻常毒药自然对她没有什么威胁。只是不知道,她怎么与李富贵竟然勾搭到了一起。” “这个李富贵做事十分小心谨慎,即便是横着抬出去的尸体,他也不会掉以轻心。 定是被识破之后,丑奴为了活命,选择了投敌,并且以王不留行作为她在新主子面前立功的第一道敲门石。” 静初深吸一口气:“既然身份已经确定,那我们就计划下一步。” “我知道她的住处,事不宜迟,我们立即动手吧。” 静初蹙眉:“这个苗女既不能落入对方手中,又不能借调阁中杀手,秦长寂又负了伤,只靠我们三人,想要潜入琳琅阁,再全身而退,只怕要费一番周折。最好能想个办法调虎离山。” 而且迫在眉睫,一天都拖延不得。 三人一筹莫展。 静初最终下定了决心:“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借助官府的力量了。” 枕风有些吃惊:“万一此女落在官府手中,可就麻烦了。” “即便真的落入官府手里,也比让她与对方联手,掌控王不留行要好。最起码,或许能保住你们的性命。” “主子您莫非是想求他池宴清?” 静初点头:“此人一向不畏权贵,疾恶如仇,而且李富贵的案子,他正在调查之中。我们便借刀杀人,想办法将这个苗女逼出琳琅阁,我们在外面守株待兔。” 一时之间,三人也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尤其是此事迫在眉睫,多拖延一刻,事情就会生变。 这一次,静初决定,与二人一起行动。 清贵侯府。 枕风依仗着艺高人胆大,并不将这清贵侯府的守卫放在眼里。 她需要偷偷地将这块令牌还给初九,然后再将静初提前写好的情报,交给池宴清。 这样就能让初九在还未怀疑到宿月身上时,就寻回这块令牌。 可她没想到,当她翻过侯府的高墙,跃上屋脊,还未找到合适的下手机会,竟然就被府上侍卫觉察到了行踪。 “有刺客!” 一声呼喝,府上侍卫全都训练有素,迅速将枕风笼罩在一片刀光剑影之中。 枕风心里叫苦不迭,持剑奋力抵抗。才知道这侯府侍卫并非酒囊饭袋,个个神勇。 尤其是今日来府上的那个傻大个初九,冲在最前边,打起架来就跟玩命似的。 更遑论,双拳难敌四手,这么多侍卫。 她不敢恋战,狼狈地且战且退。 侯府侍卫哪能轻易放走她,立即有人搭弓射箭。 枕风原本就疲于应对初九的进攻,面对突如其来的流箭,一个不备,竟然连中两箭。 一箭在肩膀之上,另一箭正中胸口,不由发出一声闷哼。 幸好,初九的那块令牌替自己遮挡住了胸口要害。 枕风挽起一道剑花,虚晃一招,转身疾奔两步之后,便一招回马枪,丢出两尾飞镖。 初九猝不及防,狼狈躲闪,其中一枚飞镖就擦着鬓边直接飞了过去,不由暗道惊险。 第二道如影随形而至,他眼力过人,探手就将飞镖接在了手中。 枕风几个起跃,退出数丈开外,落荒而逃。 身后侍卫穷追不舍。 跳跃的火光下,初九看到了飞镖镖尾上系着的红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 他心中一动,解下红绸,凝神细瞧,不由面色一凝,飞身而下。 池宴清已经闻声赶至。 初九将红绸递交给他:“世子爷,这是刚刚那刺客故意留下的,您看。” 池宴清接在手中,只瞄了一眼,也是一愣,念出声来:“杀害李富贵的凶手就藏身琳琅阁后院下人厢房,名为丑奴,乃是苗疆细作。……这是什么意思?” “她指的该不会是李富贵死后,失踪的那个女人吧?当时搜查她房间的时候,里面就有几个瓶瓶罐罐,里面满是五颜六色的虫子。听说有的苗女就喜欢养蛊。” “苗疆细作?李富贵的死跟南疆会有关联?这刺客怎么知道?” 池宴清微眯了眸子:“我怎么觉得这么不对味儿呢?” 初九摩拳擦掌:“无论真假,事关奸细,宁肯错杀不能放过,属下现在去琳琅阁一搜便知。” “万一这刺客居心不良,是想要借刀杀人呢?” 追赶枕风的侍卫们毫无收获地空手而归,颇有些懊恼:“对方有同党接应,被她逃了。” 然后将手中一块令牌交还初九:“这是您适才丢的吗?” 初九瞧一眼腰间,果真是自己的腰牌,适才聚精会神打斗,什么时候被削断了挂绳竟全然不知。 他漫不经心地接在手里,顺手往腰间一插:“正是。” 触手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又拿出来在火光之下瞧了一眼。 令牌上竟然多了一个很明显的洞,似乎是被利器所刺。 不过看凹痕,又不似那刺客剑尖,反倒像是铸箭的箭头。 怎么回事儿? 刚才替自己挡了一剑? 可那刺客压根没有近自己身啊。 初九还未想明白,就被池宴清打断了思绪:“无论这情报是真是假,你带人去一趟琳琅阁,看看是不是真有这个叫丑奴的人。” 初九领命,收敛起疑惑。 池宴清略一沉吟:“算了,本世子也亲自去一趟。那琳琅阁内有暗道机关,你们入内搜查,我率人留在外面,倒是要看看,这琳琅阁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人物。” 琳琅阁。 时辰已晚。 阁内却是灯火通明,各种令人脸红心跳的靡靡之音充斥着各个角落。 初九带人入内,亮出腰牌。 闻声而来的老鸨顿时叫苦不迭:“你们的人前脚刚走,怎么又来一波?没完没了的,还让我们怎么开门做生意啊?” 初九不悦:“上次乃是查案,这次乃是搜查奸细。” “我们可究竟是得罪了哪位大爷啊?一会儿说我们拐卖良家少女,一会儿又窝藏奸细,搜完一波又一波。” 初九一怔:“什么意思?谁来搜查过?” “就天色刚擦黑那会儿,说要搜查被拍花子拐卖的少女。” “胡扯!”初九吹胡子瞪眼:“你怕是认错了人。” “绝对没有!”老鸨十分笃定地道:“就是你们的人,他们二人手里的令牌我瞧得清清楚楚,跟你们这一模一样。还讹诈了我两个金元宝。” 初九十分笃定地道:“你若是说其他衙门的人来查兴许有可能,若是说玄铁令,八成是遇到骗子了。就是假冒了我们来骗吃骗喝的。” 话说完,摸摸自己腰间令牌,心中又疑窦顿生。 他出声询问:“那两个人是什么模样?” “个头都不高,身形挺瘦,一个满脸络腮胡子,一个面堂黢黑,颌下有一撇山羊胡须。” 个头与身形,与今日擅闯侯府的那个刺客恰好相符! 果真有文章。 第67章 你只是他复仇的工具而已 身后初二不耐烦催促:“你跟她废话什么?一会儿人犯可要逃了。” 初九正色询问老鸨:“我问你,这两日是不是有一个叫丑奴的苗疆女子住在你们这里?赶紧带我们过去。” 老鸨面上明显有些慌乱,随即便恢复镇定:“官爷您这是听谁在胡说八道啊?什么苗疆女子,我压根都不知道长什么模样。” 一边偷偷地向着身后龟公暗中使了一个眼色。 龟公立即会意,悄悄转身,向着后院方向走去。 琳琅阁后院密道的出口,就在一家看似破败的小宅院。 上次枕风就看得清清楚楚,李富贵等人就是从那个宅院附近鬼鬼祟祟地逃出来的。 白静初与宿月,白胖子已经在附近守株待兔。 因为枕风胳膊受伤,静初便留她在辛夷院,负责掩护二人,并未参加此次刺杀活动。 果真在初九等人进去琳琅阁不久,一处宅院的木门便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一黑衣男子左右张望一眼,确定四周无人,方才从院子里出来,身后跟着几个身穿斗篷的黑衣人。 因为是在夜半,距离较远,静初压根看不清对方罩在斗篷里的脸,更无法确定,她们所要找的苗女,是否就在他们其中。 不动手的话,容易错失良机。 动手的话,万一打草惊蛇,也会功亏一篑。 静初深吸一口气,从隐身的屋脊之上突然站起身来,朝着那几人喊了一声:“丑奴!” 果真,其中一个黑衣人脚下一顿,朝着她这里扭过脸来。 与此同时,宿月与白胖子也一冲而起,上前拦住了几人的去路。 “丑奴,我们已经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丑奴从众黑衣人身后站出来,脸上狰狞的疤痕在斗篷的暗影之下若隐若现。 “李公公已死,几个跳梁小丑竟然还敢兴风作浪。你们想要做什么?” 宿月剑指对方面门:“自然是要你的性命。” “果然是你们的调虎离山之计。你们竟然与官府联手?”丑奴有些微诧异。 “乖乖交出母蛊,我们可以饶你不死。” “这个你们也都知道,看来的确是有备而来了。只可惜,想取我的性命,你们也要有这个本事。不如乖乖归顺于我,我可以让你们免受毒发之苦。” 宿月不再废话,一抖手中长剑,径直欺身上前。 白胖子则按照约定,放出信号,召唤秦长寂。 几人战作一处。 埋伏在附近,不敢近前的秦长寂也随即赶到,黑衣人很快就落于下风,被毙于剑下。 丑奴并不慌乱,一声“桀桀”冷笑,双手一振,竟然从她袖子里飞出无数只飞虫来。 夜色之中,自然看不清那飞虫究竟是什么玩意儿,只听一阵“嗡嗡”作响,令人心中发毛。 静初脱口提醒:“小心虫子有毒!” 秦长寂将她护在身后,单手持剑,卷起一阵凌厉剑风,将虫子逼退。 他们还未能喘一口气,紧跟着,第二波虫子又接踵而至。密密麻麻,铺天盖地。 静初今日早有防备,并且秦长寂给了她充分的准备时间。 单手一扬,一蓬粉末扬至半空,另一只手则晃燃一个火折子,直接丢了出去。 粉末在半空之中炸开,丑奴丢出的飞虫被烧得“噼啪”作响,掉落在地上。 粉末又是最好的驱虫之药,毒虫近身不得,四散而逃。 只不过,这里的火光与厮杀之声,立即吸引了一个人。 池宴清率人守在琳琅阁周围,准备守株待兔,可没想到,琳琅阁的密道竟然直通远处民宅。 侯了半晌,也没见有谁从出其不意的暗门逃离。 正疑惑之时,就听见这个方向有兵器交鸣之声,立即纵身一跃,向着几人飞奔而至。 场中的打斗,秦长寂的身手,以及丑奴放出的蛊虫,全都令他瞬间精神一震。 他几乎可以确定,场中这几人,肯定与前一阵子琳琅阁发生的命案有关。 一个都不能放走! 一声响亮的唿哨,琳琅阁外埋伏的侍卫便蜂拥而至。 好不容易解决了丑奴放出的蛊虫,静初几人以为胜利在望,没想到,又半路上杀出一个程咬金,而且偏生还是不好招惹的池宴清。 丑奴趁机转身想逃。 静初咬牙:“我想办法拖延住池宴清,你们务必不能让她逃了。” 秦长寂摇头:“不,他们人手不少,你压根拦不住。再说我早就已经在他跟前暴露过身份,还是我留下,你们快去追!” 静初见那苗女已经逃出数十丈远,再不追,只怕就要消失在夜幕之中。 而且,他们也的确不懂控制母蛊的方法。 只能依照秦长寂所言,率领宿月,一同追赶上去。留下白胖子与秦长寂负责善后,与池宴清等人交手,想方设法拖延住他们。 静初两人很快就一前一后,断了丑奴的所有退路。 丑奴此时也猜出了白静初的身份。 她阴冷地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没想到,你竟然比我伪装得还要深。” 静初索性也不遮掩:“彼此彼此,我也没想到,你竟然是诈死,金蝉脱壳。” “诈死容易,可近一年的时间装疯卖傻,瞒过所有人,可太不容易了。不得不说,我很敬佩你,我们原本可以并肩作战的。” “只可惜,你选择了叛变。” “那又如何?生死面前,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就不信,李公公值得你对他忠心耿耿。” 静初冷哼:“你可以不为他尽忠,但是你不能将王不留行这么多人的性命视作你攀权附势的筹码。你只要将母蛊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 “呵呵,”苗女冷笑:“我诈死逃离李宅,你知道为什么会被李富贵识破,落到他的手里吗? 因为,李公公提前交给了我一枚黄金指环!让我带出李宅!” 静初一怔。 很多人,包括李富贵,都知道黄金指环乃是王不留行的信物。 其实真正的指环,乃是黄铜打造。 李公公这样做…… 丑奴狞笑:“对!李公公是故意的!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我对他十几年忠心耿耿,竟然比不过你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最后沦落为一枚弃子! 他利用我,成功转移了李富贵的注意力,令他放松戒备,你才有逃离香河的可能。 你说,要么我死,要么,出卖他,我有的选择吗?即便是你,也不过是他复仇的工具而已。” 第68章 我的令牌被人偷过 静初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她没有其他的选择。 要么拼命,要么死。 而且,自己没有时间与她废话。 “我很同情你,可是为了王不留行,我绝对不能让你带着母蛊离开这里,助纣为虐。受死吧!” “就凭你,也敢与那人为敌?简直蚍蜉撼树!” “那我也要拼力一试!” 白静初不与她过多废话,欺身而上,三人战在一处。 论身手,丑奴肯定不能是宿月的对手,很快便落于下风,节节败退。 她自知在劫难逃,只能服软。一边狼狈抵抗,一边试着利诱。 “放过我,那些宝藏大不了我分你一半。” 静初仍旧毫不手软。 “一多半!你是知道的,只有我才能依靠感应找到那人,逼着他将宝藏吐出来! 你我有挥霍不尽的金银,又有王不留行守护,难道不比为那死太监卖命要好?” 她且战且退,已经难有招架之力。 突然,一支羽箭破空而至,径直朝向她的后背。 不等静初二人反应过来,丑奴就已经身中羽箭,直透胸口,不曾挣扎一下,便砰然倒地。 静初大吃一惊,知道是有人在暗中杀人灭口。 宿月已经朝着箭矢的方向纵跃而去。 静初顾不得许多,弯下腰,见单薄的月色之下,丑奴已经从眼睛鼻子渗出血来,心道不好。 这箭上肯定是淬了剧毒,毒素会随着血液迅速流走全身,她身上的血已经无法用于解蛊。 现如今,唯一的希望,便是她体内的母蛊。 而且,一旦毒气攻心,母蛊势必也将被毁。 这也就意味着,王不留行所有人会全部覆灭。 对方发现丑奴行踪暴露,又有官府埋伏,难逃此劫。无法通过她掌控王不留行,就要毁灭。 静初当机立断,手腕一翻,取出数支银针,护住丑奴心脉,不被毒气攻心。然后用剑割破丑奴胸口衣裳,在她心口划下一道透骨十字。 咬破手指,将自己干净的血液滴在伤口之上。 丑奴血跳骤停,母蛊得到感应,立即撑破十字伤口,从她的胸腔里破肉而出,寻找新的宿主。 静初用提前准备好的瓶子,将母蛊收入其中,封好瓶口,这才舒缓一口气。 宿月很快无功而返,得知静初已经取得母蛊,心中大喜。二人放出信号,示意秦长寂二人撤退,先行返回古玩店。 第69章 小白痴懂得真多 池宴清没好气地瞪了初九一眼:“你怕是中了人家的美人计,一时间昏了头吧。” 初九不信:“主子您的意思是,那个婢女趁机偷了属下的令牌?那她为什么还要给送过来?” “废话,已经没有用了,她若是不送回来,岂不令你怀疑?” 初九瞠目:“那她偷我令牌去青楼做什么?” “你问我,我问谁?”池宴清一瞪眼:“总不会是替你嫖妓!” 初九“噗通”一声单膝跪地:“是属下一时疏忽,被人有可乘之机,有失察之罪,请世子责罚!” 半晌,听不到动静。 心里愈加忐忑。 池宴清仍旧一言不发,蹙眉沉吟不语。 若是依照初九所言,昨日白静初的婢女果真偷盗了他的令牌,前往琳琅阁打探情报。 那么飞镖传书,利用自己调虎离山的,就定是白静初无疑了。 白静初与李富贵又有深仇大恨。 如此说来,杀害李富贵等人的可能就是白静初! 她懂得医术,会用毒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想起那张看起来傻乎乎,不谙世事,单纯良善的脸,池宴清的心跳便快了起来。 怎么可能呢? 她竟然这样心狠手辣? 不对!不能是她! 池宴清冷不丁地想起,那日在琳琅阁,被自己“捉奸在床”,藏在凶手身下,香肩袒露,据说泠泠颤颤,甜糯娇软的女人! 当时,她一只玉藕般的手臂,还缠在男人的身上!柔弱无骨的小手,紧紧攀附着男人的后背。 他的心瞬间变得烦躁起来,牙根子发酸。 初九见自家世子愣怔不语,又重复了一遍:“属下愿听凭世子责罚。” 池宴清终于勉强理清了纷乱如麻的思绪。 他轻嗤一声:“真是色利智昏,你初九也有翻车的时候,终日打雁竟然被雁啄瞎了眼。” 初九羞窘得一张脸通红,恨不能将脸埋进裤裆里。 毕竟,输在一个娘们儿手里,尤其还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丫鬟,委实窝囊,令人颜面扫地。 池宴清并没有打算就这样放过他,身子微微前倾,面带冷峻: “罚,是肯定要罚的。但念在你主动坦白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初九顿时精神一震:“听世子您吩咐。” 池宴清咬着牙:“很简单,去白府,调查清楚,偷盗你令牌,假冒官差前往琳琅阁,还有飞镖传书的,是不是白静初身边的两个丫鬟。” 第70章 光长个子,不长脑子 宿月与静初假扮的枕风对视一眼。 静初道:“静初小姐也为我们姐妹二人做了新衣,府上就不用破费了。” 管事嬷嬷见她推脱,坚持道:“白府是白府的,侯府也不能亏待了你们。这有什么好推辞的,哪个姑娘家不喜欢新衣裳?” 二人也不好再拒绝。 嬷嬷上前,为二人丈量肩宽,腰围,以及手臂长度,不时让二人抬起手臂,并且装作不经意间,触碰二人胳膊。 两人知道嬷嬷用意,相互调侃,伸手打闹,一切如常。 嬷嬷查找不出丝毫破绽,将尺寸如实记录在册。 枕风便在屋里闹着要继续打牌。 管事嬷嬷告辞回府。 送她离开辛夷院,三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宿月拍拍心口,冲着静初一挑大拇指: “主子你真是神机妙算,有先见之明,你怎么就料定,那池宴清会怀疑到我们身上?” 静初耸肩:“昨日事态紧急,兵行险招,我就怕一个不慎,露出破绽,或者对方发现令牌遗失。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让枕风假扮成我的模样,伪造一个我不在杀人现场的假象。没想到,竟然真的用着了。 这池宴清真不是酒囊饭袋,难怪皇帝会不拘一格任命于他。” “如此一来,应当能彻底打消宴世子对您的怀疑了。即便日后他找上门来,咱也有李妈雪茶作证。” 静初点头:“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下次可不敢再这样冒险。” 清贵侯府。 管事嬷嬷如实向着池宴清回禀白府一行。 池宴清顿感费解。 若非是有鸨娘的证词,他甚至于怀疑,初九是不是多疑了。 也或者,白静初另外还有其他的帮手? 李妈应该并不知道白静初乃是装傻,也不可能帮着几人一唱一和地做伪证。 难道,昨夜出现在琳琅阁附近的并不是白静初? 如此想来,心里顿时舒坦了不少,不那么酸不溜丢的了。 他挥手,心不在焉地命管事嬷嬷退下,并且对于今日的事情要严格保密,不能对任何人提及。 管事嬷嬷请示:“那答应枕风与宿月两位姑娘的衣裳还做吗?” “既然都开了口,便让人一并做出来,给她们送过去吧。” 管事嬷嬷应着退下。 初九兴冲冲入内:“世子,那个琳琅阁老鸨招了。” 池宴清顿时精神一震:“招什么了?” 第71章 敲诈 池宴行的马车就在侯府门口,他见老太爷出府,便立即下车相迎,自然将白静姝的央求全都看在眼里。 白静姝此时压根顾不得什么颜面,她满脸不甘地道:“凭什么她白静初能去,我不能去?” “静初跟我是去给老太君看病,你懂什么?” “我是不懂!可就算是出诊,也应当带着我大哥去才是!怎么也轮不到她白静初!” “放肆!我带谁去,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 “我就知道,你偏心她,我这个亲生孙女比不过你一手养大的野种! 你带她去侯府,不就是为了在老太君跟前露脸,希望侯府能将她留下来,给宴世子做妾吗?她一个傻子也配?” 白老爷子作为白家的当家人,还从未被晚辈如此无礼地质疑过自己,尤其还是在大街之上。 顿时怒发冲冠:“我白家怎么会有你这种没教养的孙女?” “我是没有教养,”白静姝悲从中来,泣声道:“我自幼就被人抛弃在尼庵里,吃尽了苦头,没有爹娘疼我,教我做人的道理。哪里比得上祖父你亲自栽培的孙女?你怎么能这么偏心呢?” 白老爷子怒声吩咐:“来人,将她拖走!” 白府门口的下人上前,好言劝解:“大小姐,我们回府去吧。” 白老爷子带着白静初登上马车,吩咐车夫立即扬鞭走人。 马车驶离,满心不甘的白静姝被带得一个趔趄,跌倒在地,顿时抱膝大哭。 “分明是她白静初害我,落得今日田地,反倒我成了那没教养的人!” 一双缎面靴子停在她的跟前。 来人说话温温柔柔,如三江春水:“别哭了,不好看。” 白静姝愕然抬脸。 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一身淡青色锦缎长衫,眉目疏朗,一身气度温雅如玉,带着书香之气,冲着她递过一方雪白的帕子。 白静姝有些诧异,迟疑着未开口。 池宴行将手里帕子又递近几分:“你若真想嫁给我大哥,我或许可以帮你说话。” “你是……” 池宴行温润一笑:“不认识我么?我姓池。” 白静姝顿时恍然大悟,适才自己祖父曾经提及过,只是不曾留意。 她忙擦拭眼泪,站起身来,羞赧地低垂下头:“让池公子您见笑了。” “没关系,”池宴行低低柔柔地道:“长辈偏心的滋味儿,不好受。我了解。” 白静姝就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轻轻地撞了一下。 这位池公子乃是偏房所出,虽说饱读诗书,年轻有为,但是总比不过池宴清这个浪荡子,人家乃是侯府嫡长子,总是容易得到长辈偏爱,淹没了池宴行身上所有的光辉。 如此说来,两人倒是惺惺相惜。 她轻轻地咬了咬下唇,低垂下眼帘:“多谢公子懂我。” 第72章 若论贱,谁比得过你? “你少来恶心我!”白静姝后退一步,愤怒道:“你害得我还不够吗?我一辈子都要被你毁了!” “有那么夸张么?”妙空揶揄道:“当初你享受的时候怎么不这么一本正经的? 我现在还记得,你那时候还小,尼庵里的人全都喜欢欺负你,若不是我没日没夜地护着你,就连夜里睡觉都搂着你,你只怕连饭都吃不上吧? 现在翅膀硬了,要嫁人了,便嫌弃起我来了。男人有什么好的?龌龊,腌臜,喜新厌旧,除了那玩意儿……” 白静姝羞恼地瞪着她,冷冷地打断她的话:“滚!” 妙空并不生气,嬉笑道:“走便走,淫心不除,尘不可出,以戒为师,阿弥陀佛。” 转身得意离去。 白静姝愣在原地,想想自己现如今的处境,这妙空竟然还要来雪上加霜,自己受她威胁不说,还要时刻提心吊胆。 这无疑就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 怎么办? 侯府。 白老爷子带着静初在池宴行的引领之下,一路进了老太君的院子。 侯爷等人已经在翘首以盼。 见到白老爷子,侯夫人讪讪的,不知道如何开口。 白老爷子却是什么都没说,上前在老太君床榻跟前坐下,一番望闻问切,便命静初拿针。 老太君跟前的嬷嬷立即按照以往规矩,将帐子拉好,只留白老太爷与静初在内。 静初打开药箱,取出银针。 白老太爷将指尖按在老太君脉搏之上,略一沉吟,连下三针。然后第四针迟迟未下。 他深吸一口气,低声询问静初:“这三年里,祖父教你的针法有没有荒废?” 静初骄傲地道:“我一直都在刻苦练习,不敢懒怠。” 白老爷子将手中银针递给她:“那祖父考考你。” 静初接过银针,敏锐地觉察到,白老爷子的指尖似乎又开始轻颤。 那种不由自主,压根不受自己掌控的战栗。 狐疑地望过去,白老爷子已经垂下手,宽大的袍袖遮掩住了他的手背。 她上前取代了白老爷子的位置,三指搭脉,诊断过老太君的脉象之后,果断下了第四针,继而是第五针,毫不迟疑。 白老爷子一脸欣慰道:“果然是我的好孙女。” 静初专心施针,见老太君呼吸有些急促,便上前解开她领口。 不由一愣。 只见老太君胸口处,有一片红色的丘疹样风团。 她再挽起老太君衣袖,发现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