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之下:开局拜师左若童》 第112章 搭救 山风呼啸,卷起腐叶与血腥气。 一处僻静的山坳里,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无根生和李慕玄并肩而行,两人皆是一身风尘,显然也在这山中走了不少时日。 无根生依旧是那副惫懒模样,双手揣在袖子里,眼神却时不时扫过四周,带着几分警惕与玩味。 李慕玄则显得心事重重,眉头微蹙,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我说,李大少爷,你这成天拉着一张苦瓜脸,给谁看呢?” 无根生打了个哈欠,调侃道。 李慕玄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道: “要你管?” “嘿,脾气还不小。” 无根生嘿嘿直乐,正要再说些什么,鼻子突然轻轻耸动了几下。 “嗯?” 他停下脚步,眼神望向前方一处被乱石和灌木掩盖的凹地。 “有血腥味,还有……好浓的毒气。” 李慕玄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神色一凛。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放轻了脚步,朝着那凹地摸了过去。 拨开半人高的杂草,眼前的景象让李慕玄瞳孔微微一缩。 一个人影蜷缩在凹地的泥泞中,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那人浑身衣衫褴褛,破烂的布条混合着凝固的黑血贴在身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更骇人的是他的四肢,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皮肤多处溃烂,隐隐可见白骨,显然是中了某种极其霸道的剧毒。 “这家伙……够惨的啊。” 无根生啧啧两声,语气听不出是同情还是别的。 李慕玄快步上前,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将那人翻了过来。 当看清那人布满血污和泥垢的脸庞时,李慕玄的呼吸猛地一滞。 “刘……刘得水?!” 他失声叫了出来。 眼前这个气息奄奄,几乎不成人形的家伙,竟然是那个憨直师弟,三一门的刘得水! 这才分别多久,他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 无根生也凑了过来,打量着刘得水,眼神中闪过一丝讶异。 “三一门的人?看这伤势,中的毒不简单,而且体内炁息几乎断绝,五脏六腑都开始衰败了。啧,这是跟谁结了这么大的梁子?” 或许是李慕玄的惊呼,又或许是求生的本能,原本已经陷入深度昏迷的刘得水,眼皮竟然颤动了几下,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 他的眼神浑浊不堪,视线模糊,努力聚焦了半晌,才勉强看清了眼前的人。 “咳……咳咳……” 刘得水剧烈地咳嗽起来,每咳一下,嘴角便溢出黑色的毒血。 “李……李慕玄?” 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充满了不敢置信。 李慕玄见他醒转,心中一喜,连忙道: “刘师弟,你怎么样?撑住!我……” 他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探查刘得水的伤势,却被刘得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甩开。 “别……别碰我!” 刘得水喘息着,眼神中突然爆发出强烈的警惕与憎恶。 他死死盯着李慕玄,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挤出: “你……你不是早就叛出师门,与全性那帮妖人为伍了吗?” 李慕玄动作一僵,脸上的关切也凝固了。 他没想到刘得水醒来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我可没说我判出师门,也没说对外说过我李慕玄加入全性哦” 刘得水咧开一个惨烈的笑容,混合着血沫,显得格外狰狞。 “我刘得水……便是死在这里……也绝不……绝不受你们全性妖人……半分……半分恩惠!” “咳咳咳……三一门的骨头……还没那么软!” 他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消耗着最后的生命力,但那份决绝与傲骨,却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李慕玄心上。 无根生在一旁抱臂看着,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玩味。 “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 就在这时,林间突然传来一阵“沙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头儿,那小子应该就在这附近!” “妈的,真能跑!害得老子们追了这么久!” 几道凶悍的身影从林中钻了出来,为首的是一个刀疤脸壮汉,正是之前追杀刘得水的那伙人,只是人数少了几个,看来在那位“小李子”手下吃了些亏,但依旧穷追不舍。 他们一眼就看到了凹地中的刘得水,以及旁边的李慕玄和无根生。 刀疤脸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狞笑: “嘿,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目光扫过李慕玄和无根生,带着几分审视和不屑。 “刘得水,这次看你还往哪里跑!” 另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上前一步,嘿嘿阴笑道: “小子,乖乖跟我们走一趟吧!把你三一门的《逆生》和那什么神罗天征、万象天引的法子交出来,哥几个或许还能大发慈悲,给你留个全尸。” 刀疤脸摆了摆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这位朋友,我们是替人办事,目标只是这个三一门的小子。我们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平白得罪了三一门这尊大佛。识相的,就别多管闲事。”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威胁: “否则,这荒山野岭的,多几具尸体,也没人知道。” 这些追兵显然只认出了刘得水,并未认出李慕玄的身份,更不知道旁边那个懒洋洋的家伙是无根生。 李慕玄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刘得水的质问犹在耳边,此刻追兵又咄咄逼人。 他确实离开了师门,也确实和无根生这个全性的头子混在一起。 在刘得水,在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眼中,他恐怕早已被打上了“全性妖人”的标签。 救,还是不救? 救了,刘得水未必领情,反而可能更加坐实他“与妖人为伍”的污名。 不救,任由这些匪类将刘得水虐杀于此? 他李慕玄,何时变得如此瞻前顾后了? 无根生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懒洋洋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李慕玄,听见没?你那师弟,可是宁死不屈,不屑与你为伍呢。” 他转向李慕玄,眼神中带着一丝戏谑的探究: “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要摆脱师门的枷锁,追求什么狗屁的‘真我’和‘自在’吗?” “现在,机会来了。” “救他,你就是多管闲事,自讨没趣,还得罪这帮亡命徒,说不定连三一门那边都落不着好。” “不救他,眼睁睁看着他死,倒也符合你‘离经叛道’的人设。如何?” 无根生的话,像一把锥子,狠狠扎在李慕玄的心上。 李慕玄猛地抬头,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气息微弱,却依旧用倔强眼神瞪着他的刘得水。 那眼神里,有不屑,有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属于三一门的,不容玷污的骄傲。 李慕玄的心,莫名地抽动了一下。 他想起了自己的师父,想起了那些曾经的同门,想起了李玄霄那张总是古井无波的脸。 他深吸一口气,胸中的郁结仿佛在这一刻被某种东西冲破了。 “我李慕玄行事,何时轮到你们这些藏头露尾的杂碎来指手画脚了?” 他缓缓站起身,挡在了刘得水身前,目光冷冽地扫过那几个追兵。 “今天,这个人,我保了!”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无根生挑了挑眉,嘴角那抹玩味的笑容更深了。 刀疤脸等人脸色一变。 “小子,你找死!”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既然你想一起上路,老子就成全你!” 第113章 一炁化三清得救 李慕玄挡在刘得水身前,衣袂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那张总是带着几分不羁与嘲弄的俊脸,此刻冷得像是秦岭深冬的寒冰。 “我李慕玄行事,何时轮到你们这些藏头露尾的杂碎来指手画脚了?” “今天,这个人,我保了!” 这话一出,刀疤脸那几个追兵先是一愣,随即哄堂大笑。 “哈!哈!哈!哪儿来的愣头青?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小子,你他妈知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刀疤脸更是狞笑一声,啐了口唾沫:“给脸不要脸的东西!既然你想一起上路,老子就成全你!” 他大手一挥:“兄弟们,剁了这小子,再带走那三一门的废物!” 几个凶徒目露凶光,怪叫着便要扑上。 无根生依旧揣着手,饶有兴致地看着,嘴角那抹玩味的弧度更深了。 他甚至还点评了一句:“啧,李大少爷,这下可热闹了。人家不领情,你还要热脸贴冷屁股,图啥呢?” 李慕玄没理会无根生的风凉话,体内炁劲勃发,准备硬接这一场恶战。 他知道,这些人既然敢追杀三一门弟子,必然不是什么善茬,今日恐怕要费一番手脚。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蜷缩在地的刘得水,那个几乎已经油尽灯枯的汉子,身上突然爆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气机! 那气机之纯粹,之浩瀚,仿佛不属于这个凡尘! “嗯?”无根生眼神微微一凝,脸上的玩味收敛了些许。 李慕玄也察觉到了这股突如其来的磅礴气息,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刘得水的眉心,一道淡淡的、几乎透明的虚影缓缓浮现。 “这是……?!”李慕玄瞳孔骤缩。 刀疤脸那几个凶徒已经冲到了近前,眼看就要刀剑加身。 那道虚影似乎连眼睛都未曾睁开,只是随意地“看”了他们一眼。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华丽夺目的招式。 “噗!噗!噗!” 几声轻微的闷响。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凶徒,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猛地向后倒飞出去,人在半空,已是七窍流血,生机断绝! 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 刀疤脸和剩下的几个喽啰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差点直接跪在地上。 “这……这是什么妖法?!” 他们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前一秒还活蹦乱跳的同伴,下一秒就成了死尸,连怎么死的都没看清! 那道虚影根本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时间。 又是一道无形的波动扫过。 剩下的几个追兵,包括那刀疤脸,连哼都没哼一声,齐齐栽倒在地,眼中的惊恐永远定格。 整个过程,兔起鹘落,快到极致。 仿佛只是眨了个眼,刚才还嚣张跋扈的追兵,此刻已尽数毙命。 山风吹过,带起几片落叶,场面死寂得可怕。 李慕玄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这股力量……好熟悉! 是师兄!是李玄霄师兄的“一炁化三清”! 师兄竟然在刘得水体内留下了一道分身护持? 无根生也收起了那副惫懒模样,眼神中多了几分凝重与探究。 他盯着刘得水眉心那道渐渐淡去的虚影,喃喃道:“有点意思……这三一门的手段,当真层出不穷。” 刘得水身上的那股威严气机如同潮水般退去,他依旧虚弱,但眼神却清明了许多。 他艰难地撑起半个身子,看着李慕玄,眼神复杂。 有震惊,有疑惑,但先前那股强烈的憎恶与警惕,却消散了不少。 “咳咳……”刘得水咳出几口黑血,声音依旧沙哑:“李……李慕玄……你……” 他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李慕玄走上前,蹲下身,这次刘得水没有再抗拒。 “你感觉怎么样?”李慕玄问。 刘得水喘息着,摇了摇头:“死不了……师兄……师兄在我体内留了一道炁。” 他看着李慕玄,眼神中带着一丝探寻:“你方才……为何要救我?” 李慕玄沉默了片刻,扯了扯嘴角,露出一贯的嘲弄笑容:“看你不顺眼,想让你欠我个人情,不行吗?” 刘得水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忽然道:“我会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告知玄霄师兄。” 李慕玄挑了挑眉:“随便你。” 刘得水挣扎着站起身,虽然身形踉跄,但脊梁却挺得笔直。 “今日之情,我刘得水记下了。但你与全性妖人勾结之事,我也不会忘记。” 他深深看了一眼李慕玄,又瞥了一眼旁边似笑非笑的无根生。 “告辞。” 说完,他便拖着重伤之躯,一步一步,蹒跚却坚定地向着山外走去。 看着刘得水远去的背影,李慕玄心中五味杂陈。 无根生踱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啊,李大少爷,里外不是人,感觉如何?” 李慕玄打开他的手,没好气道:“滚!” 无根生哈哈一笑:“别急着炸毛嘛。你这位师弟,倒是个硬骨头。不过,你那位玄霄师兄,可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一道分身,就有如此威力,本体怕是已经摸到仙人的门槛了吧?” 李慕玄默然不语,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知道李玄霄很强,但没想到已经强到了这个地步。 …… 与此同时,秦岭深处,二十四节谷。 一处隐秘的洞府之内,李玄霄盘膝而坐,周身氤氲之气缭绕,整个人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 他已在此闭关数月,对金丹大道的感悟日益精深。 此刻,他正处于一种玄之又玄的顿悟状态。 在他的内视之中,人体不再是凡俗的血肉之躯。 周身亿万窍穴,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每一个窍穴深处,都仿佛隐藏着一尊沉睡的神明。 “原来如此……人体之内,自藏神宫……每一个窍穴,都可为神祇居所……” 李玄霄心中一片空明,无数修行法门在他脑海中流淌、碰撞、融合。 这是一条何等宏伟,又何等艰难的仙路! 若能将周身窍穴一一开辟,点亮其中神明,那将是何等伟力? 只是,这条路,比他之前预想的任何修行都要艰难万倍。 每一个窍穴的开辟,都需要海量的元炁和精妙的控制,更需要大毅力、大智慧。 就在他沉浸在这无上妙境之时,心神微微一动。 一丝若有若无的感应,从遥远的西南方向传来。 那是他留在刘得水体内的一炁化三清分身被触动的反馈。 “嗯?得水遇到麻烦了?” 李玄霄眉头微蹙,从顿悟中缓缓退出。 他能感觉到,那道分身已经解决了麻烦,刘得水暂无性命之忧。 “看来,出关之后,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一下了。” 他眼中闪过一道精芒,随即再次闭上了双眼。 外界的风云变幻,暂时还无法动摇他求道之心。 他的仙路才刚刚开始,三一门的未来,也需要他来擘画。 他再次进入了更深层次的闭关,全身心投入到对自身大道和三一门未来的推演之中。 整个二十四节谷,再次恢复了万古不变的寂静。 …… 时光荏苒,外界已是一个月后。 蜀地,一处偏僻的药庐内。 刘得水盘膝坐在床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那浊气落地,竟将青石板腐蚀出一个小坑,散发出阵阵恶臭。 经过一个月的调养,配合三一门秘药,他体内的炁毒总算被逼得七七八八,伤势也恢复了大半。 只是面色依旧有些苍白,元气尚未完全恢复。 “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 “刘师弟,是我。”一个沉稳的男声响起。 刘得水眼神一动,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身材魁梧,面容方正的青年,正是他的师兄,长青。 长青是左若童座下较为年长的弟子之一,为人沉稳持重,实力亦是不俗。 半个月前,刘得水在蜀地修养时,便与奉师命下山查探消息的长青碰了头。 “长青师兄。”刘得水拱手道。 长青走了进来,看着刘得水的脸色,眉头微皱:“师弟,你的气色还是不太好。那些狗东西,下手可真够狠的!” 提及此事,长青眼中便燃起熊熊怒火。 “玄霄师兄突然失去音讯,你又在山中遭人埋伏,险些丧命!这帮混蛋,简直是欺我三一门无人!” 他一拳砸在桌上,震得茶杯嗡嗡作响。 “这口气,绝不能就这么咽下去!必须把那些冒头的家伙,一个个揪出来,让他们知道,动我三一门的人,是什么下场!”长青的声音中充满了杀气。 刘得水点了点头,眼中同样闪过寒意:“师兄说的是。此事,我已经准备详细禀报门中长辈。” 他顿了顿,面色凝重地补充道:“而且,伏击我的人里面,有几个家伙的手段,很是诡异,特别是那种炁毒……我怀疑,是唐门的人。” “唐门?”长青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们也敢掺和进来?” 刘得水沉声道:“不好说。但那些人的行事风格,以及用毒的手法,都与传闻中的唐门有些相似。而且,他们似乎对我们三一门的《逆生》和……神罗天征、万象天引的法子,觊觎已久。” 长青眼中寒芒一闪:“哼,一群藏头露尾的鼠辈!不管是谁,敢打我三一门的主意,就得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他看向刘得水:“师弟,你好好休养。这件事,我会立刻传讯回山门。等师父和几位师叔伯定夺之后,我们再做计较!” 第114章 背负 药庐内,刘得水看着长青师兄眼中的怒火,心中一暖,随即又是一紧。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几分恳求:“长青师兄,此事……还请为我保密,莫要上报师门。” 长青一愣,浓眉拧成了疙瘩:“师弟,你这是什么话?你被人欺负成这样,险些丢了性命,难道就这么算了?我三一门的脸面何在?” “师兄,我明白。”刘得水苦笑,“但那些人,其中可能有唐门的人。唐门势大,弟子众多,手段诡异。我不想因为我个人的事情,让师门与唐门这样的庞然大物起冲突,平白折损。” 他顿了顿,眼神黯淡了几分:“玄霄师兄……至今下落不明。如今的三一门,经不起太大的风浪了。” 长青闻言,胸中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冷水浇下,熄了大半。 他当然知道刘得水说的是实情。 玄霄师兄是三一门年轻一代的擎天玉柱,他的失踪,对门内士气打击极大。 若是再与唐门这样的势力交恶,后果不堪设想。 “你小子……”长青重重叹了口气,蒲扇般的大手拍了拍刘得水的肩膀,“总是想这么多。也罢,此事我暂且压下。但你记住,三一门,永远是你的后盾。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谁也别想欺负我们!” 刘得水重重点头:“师弟明白。” “此地不宜久留。”长青环顾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唐门的人鼻子灵得很,万一被他们寻到蛛丝马迹,我们怕是走不出这蜀地了。” 刘得水深以为然。 两人不再耽搁,收拾了简单的行囊,趁着夜色,悄然离开了这处偏僻的药庐,离开了蜀地。 他们如同惊弓之鸟,一路小心翼翼,生怕被唐门的人给“闻”出来。 与此同时,蜀中唐门。 幽深肃穆的议事厅内,灯火摇曳,映照着一张张凝重的脸。 首位上,端坐着一位面容威严的中年人,正是唐门当代门主,唐家仁。 下方,一个身着唐门劲装的年轻弟子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启禀门主,诸位长老……唐吉师兄的命牌……碎了。” “什么?!” “唐吉死了?” 厅内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呼。 唐吉在唐门年轻一代中,也算是个好手,一手暗器使得出神入化,为人也机警,怎么会轻易殒命? 唐家仁面沉如水,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怎么回事?唐吉去执行什么任务了?还有谁与他同去?” 那年轻弟子咽了口唾沫,继续道:“回门主,唐吉师兄是与其他几位……呃,其他门派的人一同行动的。那些人,都经过了易容,身份不明。据传回来的零星消息,他们……他们好像是在追踪一个三一门的弟子。” “三一门?”唐家仁眉头一挑。 这时,旁边一位闭目养神,鼻子特别高挺,嗅觉异于常人的长老忽然睁开眼,沉声道:“我闻到了。唐吉身上,除了我们唐门的独门药粉气味,还有其他几种驳杂的炁味,以及……一股很淡,但确实存在的三一门弟子的气息,那气息中,还夹杂着浓烈的血腥和一种特殊的药草味。” 这位长老顿了顿,补充道:“这种药草味,我有些印象,似乎是三一门某种疗伤或者炼体秘药会用到的。而且,那血腥气,带着几分溃烂的毒性……与唐吉身上残留的毒气,有相似之处,但又不完全相同。” “也就是说,唐吉他们,确实是与三一门的人动了手,而且,双方都用了毒,都见了血?”另一位长老分析道。 唐家仁脸色越发凝重。 他摆了摆手,示意那年轻弟子退下。 “唐吉的死,必须查清楚。”唐家仁的声音冰冷,“还有那些与他同行的其他门派的人,也要一并查出来!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搞鬼,敢把我唐门弟子当枪使!” 他眼中闪过厉色:“至于三一门……哼,先礼后兵。派人去查探,若是此事错在我唐门,自当赔礼道歉。但若真是三一门无故下杀手……我唐门,也不是好惹的!” “是,门主!”众长老齐声应道。 一场针对三一门和未知势力的暗流,开始在唐门内部涌动。 一晃眼,五年过去了。 时已至一九三五年。 这五年间,外界风云变幻,时局动荡。 而对于三一门来说,最大的变化,莫过于“玄霄师兄”这四个字,从最初的焦急寻找,到后来的期盼等待,再到如今,渐渐成了一个无人敢轻易提及的禁忌。 李玄霄,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五年,对于凡人而言,或许不算太长,但对于日新月异的异人界,对于时刻面临危机的三一门,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 三一门山门之内,依旧是那副清冷模样。 弟子们照常练功,只是眉宇间,似乎都笼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掌门左若童的静室内。 香炉中飘着袅袅青烟,左若童盘膝坐在蒲团上,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庞上,看不出喜怒。 刘得水恭敬地站在下方,五年过去,他身上的棱角似乎被磨平了不少,更显沉稳,只是眼神深处,依旧藏着那份执拗。 “得水。”左若童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当年,你与……玄霄分别之后,直至你遇袭,期间可曾发生过什么特别之事?” 刘得水身躯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随即垂下眼帘,声音同样平静:“回掌门,弟子与玄霄师兄分别之后,一切如常,并未发生任何特别之事。” 他的双手在袖中悄然握紧,指尖因用力而有些泛白。 那个雨夜,那个与李慕玄、无根生一同遭遇追兵的场景,以及李玄霄师兄那道分身显威的画面,如同烙印一般刻在他脑海中。 但他不能说。 他不想因为李慕玄与全性妖人无根生搅和在一起的事情,再给师门添乱。 更不想让师门知道,当年的那场袭杀唐门也参与其中。 左若童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眸子,似乎能洞穿人心。 半晌,左若童才轻轻挥了挥手:“知道了,下去吧。” “是,弟子告退。”刘得水躬身行礼,缓缓退出了静室。 待刘得水走后,静室的屏风后,转出一人。 正是左若童的师弟,道号旷雅先生的似冲。 似冲长老的头发已然花白,脸上皱纹更深,显得比左若童苍老许多。 他几步走到左若童面前,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和不满:“师兄!刘得水他在撒谎!他绝对在撒谎!” 左若童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哦?师弟何出此言?” “哼!”似冲长老那张老脸涨得通红,吹胡子瞪眼,“慕玄那小子,当年跟着玄霄一同下山,结果玄霄失踪了,他倒好,活蹦乱跳地回来了!还跟全性那帮妖人不清不楚!” “刘得水是最后一个见到慕玄的人之一,当年慕玄回来后,对山下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只说与玄霄走散了。现在问刘得水,他也说屁事没有!这可能吗?!” 似冲越说越激动:“五年了!玄霄音讯全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慕玄那小子绝对知道些什么!刘得水肯定也知道!他们都在隐瞒!师兄,依我看,就该把刘得水抓起来严刑拷打,不怕他不招!” “糊涂!”左若童终于放下茶杯,看了似冲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 似冲被看得有些发毛,但还是梗着脖子:“师兄,我这也是为了玄霄,为了三一门啊!玄霄可是我们三一门未来的希望……” “够了,师弟。”左若童打断了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静室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香炉中的青烟还在盘旋。 许久,左若童才幽幽一叹:“慕玄的性子,你我还不清楚吗?他若不想说,你就算把他骨头拆了,也问不出一个字。至于玄霄……”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道复杂难明的情绪:“玄霄的修为,我信得过。他若想藏,这世上没几个人能找到他。他若真遇到什么不测……那也不是慕玄或者得水能够左右的。” 似冲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化为一声叹息。 左若童的目光投向窗外,看着远方层叠的山峦,声音低沉而悠远: “我担心的,不是他们。” “我担心的是,这些小辈们,一个个的,非要为了我们这些老家伙,去背负那些本不该他们背负的东西……” “有些债,终究是要还的。” 第115章 劳资蜀道山 “狗曰的丰平!你个瓜娃子,又把老子的桂花酿打翻了!” 老褚的咆哮声,几乎掀翻了小酒馆的屋顶。 丰平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蹦起来,脸上还沾着几滴酒渍,讪笑道:“褚大爷,我,我这就去给您再打一壶!汇丰楼,马上,马上就回!” “马上?老子看你是茅司头头打灯笼——找死!”老褚眼睛一瞪,抄起手边的擀面杖,“一炷香,不,半柱香之内,你要是提不回酒来,老子今天非打断你的狗腿!” “要得要得!半柱香!保证!” 丰平哪还敢多言,脚底抹油,一溜烟窜出了酒馆。 街坊邻居们见状,纷纷探出头来。 “哟,老褚又发火了?” “还不是丰平那小子,毛手毛脚的,指定是又闯祸了。” “这小子又不长记性,上次也是,差点把老褚的宝贝算盘给坐折了!” 议论声中,丰平已经跑出老远。 他可不敢真等半柱香,老褚那脾气,说打断腿,那是真下得去手。 情急之下,丰平也顾不得许多,体内炁劲一转,低喝一声:“火遁!” 呼! 一团淡红色的火光在他脚下爆开,推着他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在青石板街道上留下一道淡淡的焦痕和一股硫磺味儿。 “我靠,这小子又用这招!” “也不怕把哪家的柴火妞儿给燎了!” 丰平充耳不闻,闷头狂奔。 汇丰楼在城东,他这小酒馆在城西,横跨大半个城区,不用点非常手段,半柱香哪够? 眼看就要拐过一个巷口,丰平速度不减,正准备来个漂亮的甩尾漂移。 说时迟那时快! “嘭!” 一声闷响! 一个人影如同破麻袋一般,从巷口横着飞了出来,狠狠撞在对面的墙壁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然后软软地滑落在地,没了动静。 “哪个不长眼的,走路不看路啊!” 丰平吓了一跳,差点一头撞上,急忙一个趔趄稳住身形,嘴里下意识就骂了出来。 可当他定睛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那地上躺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城西黑虎武馆的刘馆主! 老刘也是个异人,一手开碑手出神入化,在这地面上也算一号人物。 此刻,他双目圆睁,胸口一个清晰的掌印深深凹陷下去,嘴角溢出的鲜血已经变成了暗红色,显然是活不成了。 浓郁的血腥味儿和一股令人心悸的煞气,从巷子里弥漫出来。 丰平只觉得头皮发麻,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光天化日之下,当街杀人! 还是杀了刘馆主这样的好手! 他壮着胆子,探头往巷子里望去。 只见巷子深处,黑虎武馆那朱漆大门敞开着,院内,横七竖八地倒着十几号人,一个个歪七扭八,不知死活。 而在那片狼藉之中,一个身穿白色道袍的年轻道人,正负手而立。 那道人身形高大挺拔,如松如鹤,面容年轻,却偏偏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威严。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周身没有任何炁劲波动,却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 仿佛他就是这片天地的中心。 丰平脑子“嗡”的一声,差点没当场跪下。 这,这不是……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再三确认。 没错! 虽然时隔五年,但那副尊容,那股子气度,化成灰他都认得! 玄霄仙人! 李玄霄! 当年在迎鹤楼,他有幸见过一面,那份震撼,至今记忆犹新。 “仙……仙长?” 丰平腿肚子都开始打颤,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哪里还有刚才骂街的气势,谄媚的笑容堆满了脸。 李玄霄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丰平身上,平静无波:“你是……火德宗的?” “是是是!我丰平,火德宗弟子,当年在迎鹤楼有幸得见仙长天颜!”丰平点头如捣蒜,腰都快弯到地上了。 李玄霄微微颔首,目光重新投向武馆之内,淡淡道:“此地,与你无关。” “是是是,小人这就滚,这就滚!”丰平如蒙大赦,转身就想开溜。 “等等。”李玄霄的声音再次响起。 丰平身体一僵,冷汗刷地就下来了,哭丧着脸转过身:“仙长还有何吩咐?” 李玄霄指了指地上已经凉透的刘馆主:“此人,你可认得?” “认,认得,是黑虎武馆的刘馆主。”丰平小心翼翼地回答。 “他儿子,五年前,追杀过我师弟刘得水。”李玄霄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这老家伙,也觊觎我三一门的绝学,当年也曾派人暗中窥伺。” 丰平心中咯噔一下。 五年前,刘得水被追杀的事情,异人界虽然没有大肆宣扬,但一些消息灵通的门派还是知道些风声的。 没想到,玄霄仙人时隔五年,竟然亲自找上门来算账了! 李玄霄继续道:“我这人,不喜欢欠人人情,也不喜欢别人欠我的。他们既然做了,就要付出代价。” “这些年,我一一‘拜访’了当年那些参与者。” “我的规矩很简单。”李玄霄伸出两根手指,“要么,磕头认错,奉上自家门内秘法作为赔礼,此事就此揭过。” “要么,自断一手一脚,这事儿也就算了了。” “若是不愿,或者还想耍什么花样……”李玄霄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寒芒,“那我只好亲自动手,送他们全家上路,干干净净。” 丰平听得心惊肉跳,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 这位爷,行事果然还是这么霸道,这么不讲道理! 不,应该说,他的实力,就是他的道理! “大部分都‘拜访’过了。”李玄霄话锋一转,“还剩最后一家,蜀中唐门。” “唐……唐门?!” 丰平身躯猛地一震,眼睛瞪得溜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乖乖隆地洞,这位爷连唐门都敢惹? 那可是蜀中第一大派,门人弟子遍布天下,一手毒功暗器出神入化,诡秘莫测,是异人界谁都不愿轻易招惹的庞然大物啊! “你知道他们在哪儿吗?”李玄霄问道。 丰平下意识地点点头,又猛地摇摇头:“仙长,唐门……唐门可不好惹啊!他们……” “我只问你,知不知道。”李玄霄打断了他,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丰平咽了口唾沫,艰难地点了点头:“知……知道大概方向,在川西一片深山里,具体位置,外人很难知晓。” “带路。” “啊?”丰平傻眼了。 “或者,你告诉我方向,我自己去找。”李玄霄补充道。 “不不不,仙长,小人……”丰平急得满头大汗,他可不想掺和进这种神仙打架的事情里去。 李玄霄看了他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也不强求:“罢了,我自己找便是。” 说完,他身形一晃,便消失在巷口,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呆若木鸡的丰平。 足足过了好几息,丰平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酒! 老褚的酒! 不对! 比酒更重要的事情! 他猛地一拍大腿,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火遁术再次催发到极致,整个人化作一道火光,玩儿命地往回跑。 “老褚!老褚!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人未到,声先至。 丰平一头撞进小酒馆,上气不接下气,脸憋得通红。 老褚正黑着脸坐在柜台后,见他空手而归,刚要发作,就听丰平连珠炮似的喊道:“玄霄仙人!李玄霄来咱们蜀中了!” “哪个李玄霄?”老褚眉头一皱,显然没反应过来。 “就是三一门的那个李玄霄啊!当年迎鹤楼……”丰平急得直跺脚,“他…他在找唐门!说唐门的人五年前围攻过他师弟!他要去找唐门算账!” 老褚的瞳孔骤然一缩,手里的旱烟杆“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碎成了两截。 他脸上的横肉都抖了抖,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醉意的眼睛,此刻却清明得吓人。 半晌,老褚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奶奶的……这回,是真他娘的要出大事了!” 第115章 唐门风云!五年宿怨昭然若揭,神秘白衣客叩山门! 唐家仁的书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他手中那只景德镇的薄胎茶碗,被修长的手指慢慢摩挲着,发出细微的声响。 “当年的事情,结果是否已经确定了?” 唐家仁的声音不高,带着一丝老人特有的沙哑,却让垂手侍立的唐同壁心头一紧。 “回大老爷。” 唐同壁躬身,语气沉稳。 “已经确定了。” “说。” 唐家仁惜字如金。 唐同壁深吸一口气,开始汇报:“根据杨烈他们从各方收集的线索,以及对当年战场残留痕迹的反复勘验,基本可以断定……” “五年前,我门下弟子唐吉,确实是联合了另外十四人,其中包括了几个小门派的好手,以及一些独行的异人,在蜀地对三一门的刘得水,设下了埋伏。” 唐家仁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是静静地听着。 “他们的目的,是觊觎三一门名震天下的绝学《逆生》,以及刘得水当时施展出的那两种闻所未闻的奇特控物手段。” “根据推断,他们第一次动手,应该是在紫阳县外的汉阴山一带。刘得水当时便中了他们的炁毒,但侥幸逃脱。” “随后,唐吉等人一路追杀,刘得水逃入蜀中。双方在一处隐秘山坳再次爆发激战。” 唐同壁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结果是……唐吉等十五人,尽数毙命。而三一门的刘得水,活了下来。” 书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唐家仁才缓缓抬起头,那双浑浊的老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责任。” 他只吐出两个字。 唐同壁没有丝毫犹豫:“起因与责任,全在我唐门。唐吉身为唐门内门弟子,贪图他人绝学,勾结外人,行此卑劣围杀之事,不仅身死异处,更是败坏了我唐门百年清誉,此乃唐门之耻,罪责难逃。” 唐家仁端起茶碗,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却没有喝。 “五年了。” 他幽幽开口。 “三一门那边,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左若童那老牛鼻子,可不是个肯吃亏的主儿。这事,透着蹊跷。” 唐同壁沉吟道:“大老爷的意思是……” “刘得水。” 唐家仁放下茶碗,指节轻轻叩击着桌面。 “怕是把这事,给硬生生瞒下来了。” “瞒下来?”唐同壁有些不解,“为何?难道是他顾忌我唐门势大,不想将事情闹大,引发两派冲突?” 唐家仁闻言,嘴角扯出一抹冷峭的弧度,似是嘲讽。 “冲突?呵呵,一个名门大派的弟子,被人像撵狗一样追杀,身中剧毒,险死还生,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换了是你,你会善罢甘休?” “三一门就算再怎么讲究‘逆生’,讲究个清静无为,弟子受了这等天大的委屈,左若童那老家伙能忍气吞声?” 唐同壁默然。 确实,这不符合常理。 “除非……”唐家仁的眼神变得深邃,“是刘得水他自己,不愿意声张。更何况,唐吉那些人都死了,死无对证。他刘得水就算闹到左若童那里,没有指向我唐门高层授意的确凿证据,最多也就是唐吉等人咎由自取,败类清除。” “他或许是觉得,为了几个已经死了的败类,将事情彻底闹大,牵连整个唐门,引发两派全面开战,得不偿失。” “但更大的可能,”唐家仁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是他咽不下这口气,又或者,他有别的盘算。这五年,他怕是一直在等一个机会,或者说,在暗中调查,想要一个更彻底的‘说法’。” 唐同壁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大老爷,您的意思是……三一门,可能要……” “怕就怕,三一门的人,已经在来我们唐家大山的路上了啊。” 唐家仁长长叹了口气,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同壁,传我的话下去。外门弟子,加强巡逻,提高警惕。内门各处关隘要道,也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若是……客人真的来了,”唐家仁的语气变得郑重,“我们唐门,虽然理亏在先,但也绝不能堕了威风。错了,就得认。但若想借此欺上门来,我唐门上下,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是!大老爷!” 唐同壁心中一凛,沉声应道。 “唉……”唐家仁摆了摆手,“该来的,终究是躲不过的。去吧。” 蜀中唐门,数百年来,如同一头蛰伏的猛兽,盘踞在川西这片险峻的深山之中。 其山门所在,云遮雾绕,外人极难窥其全貌。 山势险峻,林木幽深,其中遍布着令人防不胜防的机关陷阱,弥漫着无形的毒瘴。 更有无数淬毒的暗器,如同毒蛇的獠牙,隐藏在暗处,随时准备择人而噬。 唐门弟子,以内外门划分。 外门弟子众多,负责处理唐门在外的诸多产业,以及山门外围的警戒与杂务。 而内门弟子,方是唐门真正的核心力量。 他们精通制毒、解毒、暗杀、机关制造以及各种诡异莫测的暗器手法。 其中,最为江湖同道所忌惮的,便是那神出鬼没、杀人于无形的暗器,以及令人闻之色变的炁毒。 更有那号称沾之必死、无药可解的“丹噬”,更是唐门震慑整个异人界的终极手段之一。 唐门,便是这样一个令人敬畏,却又不得不时刻提防的庞然大物。 唐家仁的预感,向来很准。 此刻,就在唐门势力范围之外,那连绵群山的山脚下。 一道修长挺拔的白色身影,正负手立在一片茂密的林木边缘。 他遥望着远处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的巍峨山峦,眼神平静无波,深邃得如同古井。 正是从紫阳县一路寻来的李玄霄。 根据丰平提供的模糊方位,他花费了一些时日,终于找到了这传说中的唐门所在。 眼前的这座大山,气象森严,隐隐可以感知到炁的流动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束缚,显然是被人以高明的手法布置了重重防护。 “唐门……” 第116章 玄霄弹指,唐门惊魂! “唐门……” 李玄霄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意味不明的弧度。 他没有丝毫犹豫,迈开脚步,不疾不徐地朝着山上那条蜿蜒曲折的小径走去。 两侧的树木枝繁叶茂,遮天蔽日。 寻常人行走于此,必然举步维艰,气喘吁吁。 但李玄霄却如履平地,步伐轻盈而稳健,那一身雪白的道袍,在幽暗的山林间,竟是半点尘埃也未曾沾染。 山林深处,一截横逸斜出的巨大古松树枝上,两道身影紧贴树干,与阴影浑然一体,一动不动地潜伏着。 他们的呼吸悠长而细微,几乎与山风融为一体。 正是奉了唐家仁之命,在此处加强警戒的唐门内门好手唐同壁,以及他身边一个略显年轻的同伴,杜佛嵩。 杜佛嵩长着一张普普通通的国字脸,眼神却有些游移不定,此刻正有些百无聊赖地用手指拨弄着腰间系着的一串造型奇特的铜铃,发出极轻微的碰撞声。 “我说同壁哥,”杜佛嵩压低了声音抱怨道,“大老爷是不是有点太紧张了?都过去五年了,那三一门要真想找回场子,还能等到现在?我看八成是那刘得水自己吃了哑巴亏,不敢声张罢了。” 唐同壁眉头紧锁,目光锐利,鹰隼般扫视着下方山道上的每一处动静,闻言低声斥道:“闭上你的鸟嘴!大老爷的吩咐,自有他的道理。让你警戒,就给老子把眼睛放亮点!” 杜佛嵩被训斥,讪讪地撇了撇嘴,不敢再多言。 他这倒插门的身份,在注重门风传承的唐门之中,本就有些尴尬。 加上自身资质只能算中等偏下,若非一手摆弄机关的活计还算过得去,又懂得伏低做小,巴结上了唐同壁这条线,恐怕连进入内门的资格都没有。 唐同壁对他这惫懒散漫的性子也是颇为头疼,若非最近门中气氛紧张,人手有些捉襟见肘,他绝不会将这等重要的哨位交给杜佛嵩。 就在这时,唐同壁的目光陡然一凝,死死地盯住了下方山道上,那道缓缓拾级而上的白色身影。 那人一身朴素的白色道袍,身形高大挺拔,气质飘逸出尘。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看不真切面容,但那股子从容不迫的气度,绝非寻常异人所能拥有。 “他……他难道就是……那个三一门的玄霄仙人?” 杜佛嵩也注意到了那道身影,声音已然颤抖,充满了惊疑。 关于李玄霄的种种传说,这五年来在整个异人界可谓是如雷贯耳。 尤其是在迎鹤楼上,与无根生等人论道,之后更是传出其练成金丹,引动天地异象的骇人听闻之事,早已将他的名声推向了一个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唐同壁没有回答,只是眼神变得愈发凝重。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下方那人看似闲庭信步,每一步踏出,却暗合某种玄奥韵律。 周身气息内敛到了极致,深不见底,偏偏给他一种极度危险的压迫感,似一头即将苏醒的洪荒巨兽。 “同壁哥,大老爷之前交代,若是……若是对方真的来了,让我们‘自由发挥,随机应变’,既不能堕了我唐门的威风,也不能轻易把事情闹僵……这,这分寸可怎么把握啊?”杜佛嵩显然有些慌了神,六神无主地问道。 唐同壁冷哼一声:“随机应变的意思就是,先看看对方的来意和态度。若真是客,我唐门自然以礼相待。若是来寻衅滋事的……” 他的话还未说完。 那缓步上行的李玄霄,似背后长了眼睛,根本没有回头。 只见他右手食指随意向上一弹。 咻! 一道无形劲气,撕裂空气,发出尖锐呼啸,迅疾如电,直奔唐同壁和杜佛嵩藏身的粗壮松树枝干! “不好!” 唐同壁只觉一股凌厉无匹、沛然莫御的气机瞬间锁定了他们,头皮猛地炸开,心头警兆狂鸣! 他的反应也是快到了极致,腰身猛地一拧,便要强行带着身旁吓得呆若木鸡的杜佛嵩向一旁闪避。 与此同时,他左手袖中寒芒一闪,数枚闪烁幽蓝光泽的柳叶镖,带着凄厉破空声,毒蛇吐信般射向下方李玄霄的后心要害。 “啊——!”杜佛嵩则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 然而—— 嘭!! 一声巨响! 那根需两人合抱的粗壮松树枝干,在李玄霄那看似随意弹出的一道无形劲气冲击下,竟似被攻城锤正面轰中,应声炸裂! 无数大小不一的木屑,裹挟着千钧之力,向着四面八方激射开来! 唐同壁的柳叶镖刚刚脱手,身形尚在半空中,还未能完全避开那炸裂树枝的波及范围。 他只觉得一股巨力袭来,胸口一阵气血翻涌。 心中更是骇然欲绝。 对方甚至连头都未曾回转,只是如此随意的一击,便有如此惊天动地的威力! 这等恐怖的修为,简直是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更让他亡魂皆冒,手脚冰凉的是——他眼角余光瞥见人影一花。 待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勉强稳住身形,落在另一根较为细小的树杈上,定睛朝着方才李玄霄所在的位置看去时,那双锐利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大小。 那原本还在数十米开外,悠然行走于山道之上的白袍道人,不知何时,已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和杜佛嵩的面前。 不足三尺。 近在咫尺! 李玄霄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淡淡地扫过惊魂未定、面如土色的二人,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似笑非笑的弧度。 “唐门,就是这么待客的?” 他的声音不高,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 压得唐同壁和一旁早已吓得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的杜佛嵩,瞬间感觉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 第117章 听说你很强?我不信,我要逝一逝! 李玄霄那句“唐门,就是这么待客的?” 如同九幽寒风,吹得唐同壁和杜佛意遍体生寒。 杜佛意本就吓得腿软,此刻被李玄霄那淡漠的眼神一扫,更是魂不附体,勉强扒着断裂的树杈,想要稳住身形,却抖得如同风中残叶。 李玄霄看都未多看他一眼。 只是那么随意的,简单的挥了挥手。 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道凭空出现,轻轻一拂。 “啊!” 杜佛意惨叫,如同被一只无形大手从树枝上拍落,噗通摔在地上,啃了一嘴泥,半天爬不起来,只剩下哼哼的力气。 唐同壁瞳孔收缩! 他知道今日遇上了平生未有之大敌! 此人,绝非他们能抗衡! 但唐门弟子的傲骨与职责,让他不能不战而退。 电光火石间,唐同壁手腕微不可察地一抖,数道细若游丝的乌光自他袖中、指间弹出,无声无息,角度刁钻,直取李玄霄周身大穴! 这是他淬炼多年的独门暗器——“无影金丝”! 寻常高手,莫说看清,便是感知都难。 然而,李玄霄嘴角那若有若无的笑意更深了。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些袭来的金丝。 一根手指蓦地伸出,随意在身前划了几个圈。 叮叮叮! 几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轻响。 那些足以洞穿金石的“无影金丝”,竟被他轻描淡写地一一拨开、引偏,软绵绵地坠落在地,失去了所有力道。 “这……” 唐同壁心神剧震,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这怎么可能! 未等他从骇然中反应过来。 李玄霄那根拨开金丝的手指,隔空对着他轻轻一点。 明明没有任何接触。 唐同壁却感觉一股山岳般沉重的巨力轰然撞在他的胸口! “噗!” 他如遭雷击,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撞在数米外的另一棵大树树干上,又滚落在地。 喉头一甜,鲜血不受控制地涌出。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体内炁机紊乱,经脉刺痛,竟是提不起半分力气。 周身炁更是难以运转。 败了。 一招,仅仅一招! 不,对方甚至连像样的招式都没出。 只是挥了挥手,动了动手指。 他和杜佛意,两个唐门内门的好手,便如土鸡瓦狗般被轻易碾压。 李玄霄施施然走到两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神色平静。 “他,他到底做了什么?”杜佛意趴在地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连抬头看李玄霄的勇气都没有。 唐同壁勉力抬起头,死死盯着那张年轻却深不可测的面容,眼中充满了惊惧与不甘。 “你……你是……三一门的……玄霄仙人……李玄霄!” 唐同壁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五年了。 这个名字,早已在异人界传得神乎其神。 今日一见,方知传闻非虚,甚至……犹有过之! 李玄霄闻言,不置可否,只是淡淡道:“看来,你知道我为何而来。” 唐同壁惨笑。 “自然知道。” 他喘了口气,眼神复杂。 “玄霄仙人……大驾光临我唐门,想必是为了……为了五年前,我门下弟子唐吉……勾结外人,袭击贵派高徒刘得水一事吧?” “哦?”李玄霄眉梢微挑,“看来唐门对此事,并非一无所知。” 唐同壁苦涩道:“这等丑事,门中高层早已查明。只是……只是没想到,玄霄仙人会亲自前来。” 李玄霄道:“我来了。唐门,是什么态度?” 唐同壁挣扎了一下,牵动伤势,疼得他龇牙咧嘴。 “仙人,我……我只是个负责外围警戒的,哪里知道门中大老们的态度。” 他顿了顿,艰难道:“您……您若想知道,就得……就得去问问我们大老了。” 李玄霄轻笑。 “也好。” 他不再看地上的两人,转身,继续沿着那条蜿蜒的山道,不疾不徐地向上走去。 那背影,在幽深的山林间,显得那般孤高,又那般令人敬畏。 唐同壁和杜佛意瘫在原地,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白色身影消失在山林深处。 许久,杜佛意才带着哭腔道:“同壁哥……这……这可怎么办啊?他……他真的上去了!” 唐同壁面如死灰,没有回答。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唐门,大祸临头了! 李玄霄缓步上行。 他的神识早已铺开,山林间隐藏的唐门弟子,如同黑夜中的萤火,清晰地映照在他的感知中。 数量不少。 而且越往上,气息越是凝练。 “唐门……倒也不愧是传承数百年的大派,底蕴尚可。” 他心中暗忖。 “只是,这点阵仗,就想拦住我?” 一丝冰冷的杀机在他心头掠过。 若这些人不知死活,他不介意让唐门从这世上彻底除名。 但旋即,他又想起了一些旧事。 据师父左若童所言,在过往的一些华夏危难时刻,唐门也曾出过力,有过牺牲。 “也罢。” 李玄霄心中念头转过。 “今日只为讨个公道,不赶尽杀绝。” “但当年欺辱我师弟的账,必须连本带利地算清楚!” “唐门若识相,便好。若是不识相……” 他眼神微冷。 “那便打到他们识相为止!” 不多时,李玄霄已至半山腰。 此处的唐门弟子,隐藏得更加巧妙,气息也更为强大。 显然是内门中的精锐。 暗处,两道身影潜伏在一块巨石之后,正死死盯着那拾级而上的白袍道人。 正是唐门内门弟子中颇有名气的杨烈与李鼎。 “这家伙……就是那个传闻中的李玄霄吗?”李鼎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惊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杨烈眼神锐利,沉声道:“错不了!这气度,这身法,绝非寻常人物!大老爷让我们‘随机应变’,我看,正是试探他深浅的好机会!” 李鼎舔了舔嘴唇:“嘿,都说他练成了什么金丹大道,能引动天地异象,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有三头六臂!” “小心些!”杨烈叮嘱,“此人绝不简单!我们只试探,切莫恋战!” “明白!” 话音未落。 杨烈手腕一翻,数道寒芒成品字形激射而出,直取李玄霄面门、咽喉、胸口三处要害! 正是唐门绝技“追魂钉”! 速度之快,角度之刁,寻常人根本反应不及! 李鼎则低喝,脚下发力,身形如猎豹般窜出,手中短刃闪烁着幽光,直刺李玄霄肋下! 两人配合默契,一远一近,务求一击建功! 然而。 第118章 唐门:我门呢?李玄霄:扔了,碍事! 然而。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夹击,李玄霄脚步未停,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起。 只见他袖袍轻轻一拂。 那几枚势在必得的“追魂钉”,在空中诡异地一顿,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然后猛地调转方向! 咻咻咻! 追魂钉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射而回! “什么?!” 杨烈骇然失色,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暗器会被如此轻易地反控! 他急忙闪避,却依旧慢了一瞬。 一枚追魂钉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带起一道血痕,火辣辣地疼! 若是再偏半分,他这只眼睛就要废了! 另一边,李鼎已冲至李玄霄身前不足一米之处。 他手中的短刃,眼看就要刺入目标! 可就在此时。 李鼎只觉一股无形的恐怖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周身的炁瞬间被镇压得无法运转! 他的身体,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扼住,硬生生定在了半空中,动弹不得! “这……这是……” 李鼎心中翻江倒海,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他连对方的衣角都没碰到! 李玄霄这才缓缓转过身,那双淡漠的眸子,扫过面色惨白的杨烈和被定在空中的李鼎。 “你们想试我的底。” 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可能还有些不够格。” 话音落下。 他又是随意一挥手。 嘭!嘭! 杨烈和李鼎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一股沛然巨力轰飞出去,撞断了数棵碗口粗细的树木,口喷鲜血,摔在地上,不知死活。 李玄霄看也未再看他们一眼,继续迈步上山。 沿途,不断有隐藏的唐门弟子冲出,施展各种毒辣的暗器、诡异的身法,试图阻拦他的脚步。 但出手的,无一例外,都被瞬间解决。 甚至,很多人连李玄霄的身影都没看清,便已倒下。 更有甚者,连他的衣角都未能触碰到分毫。 那些淬毒的暗器,诡异的毒瘴,在靠近他身体三尺之内,便会自动消弭,或者诡异地转向。 如入无人之境! 那些平日里在蜀中异人界也算得上好手的唐门弟子,此刻在李玄霄面前,脆弱得如同婴儿。 山道上,横七竖八躺满了人。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和各种药草的怪异味道。 片刻之后,李玄霄站在了唐家堡那高大厚重的山门之外。 朱红色的巨大门扉紧闭,门楣上悬挂着“唐家堡”三个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透着一股森严与威势。 门口,两名守门弟子唐明夷和许新,原本还算镇定。 但当他们看清来人那身雪白的道袍,以及那张平静得可怕的面容时,特别是注意到他身后那一路延伸下来的、倒伏不起的同门身影时,两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是……是他!是李玄霄!”唐明夷声音尖利,充满了恐惧。 “快!快关门!通知大老爷!他……他打上来了!”许新更是吓得手脚发软,连滚带爬地冲向门内。 吱呀——轰隆! 沉重的堡门,在两名弟子惊恐的操纵下,带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重重地关闭了。 将李玄霄,隔绝在外。 李玄霄负手立于门前,看着那紧闭的朱红大门,眉头微微皱起。 清冷的声音,缓缓传开,清晰地送入堡内每一个角落。 “唐门,这是要逼我……打进去吗?” 唐家堡,高耸的青石城楼之上。 高英才和董昌两个唐门弟子,正死死盯着山道尽头缓缓走来的那道白色身影。 孤身一人。 “他…他就一个人?”董昌的声音有些发干,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 山道上那些负责警戒的师兄弟,可不是吃素的。 平日里在蜀中地界,哪个不开眼的蟊贼敢来唐家堡撒野,早就被他们剁碎了喂狗。 可现在…… 高英才脸色凝重,压低了声音:“错不了,应该就是那个三一门的李玄霄。消息传回来说,山道那边……已经没人了。” “嘶!”董昌倒抽一口凉气,“一个人,挑翻了我们那么多弟兄?开什么玩笑!” “三一门,果然名不虚传。”高英才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惊惧,“老门长的命令还没下来,我们先看着。” 李玄霄的脚步不快,却稳定得令人心悸。 他停在了那扇朱红色的巨大堡门前。 门楣上“唐家堡”三个烫金大字,在午后的阳光下,似乎也失了几分往日的威严。 城楼上的高英才和董昌屏住了呼吸。 他们看见李玄霄抬起了头,平静的目光扫过城楼,然后落在了那扇由纯精铁打造,厚达数寸的堡门之上。 这扇门,足以抵挡千军万马,寻常炮火都未必能轻易轰开。 李玄霄要做什么? 难道他想…… 下一刻,高英才和董昌的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只见李玄霄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虚按向那扇冰冷厚重的铁门。 没有惊天动地的炁劲爆发,没有绚烂夺目的术法光华。 就是那么简简单单的一按,一抓。 “嘎……嘣……” 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突兀地响起,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巨手,正在蹂躏那坚不可摧的精铁。 肉眼可见的,那扇巨大的铁门,开始变形,扭曲! 其上的铆钉一颗颗崩飞,发出尖锐的啸声! “不…不可能!”董昌失声尖叫,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高英才张大了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那可是纯精铁啊! 就算是门中锻造技艺最高超的长老,用上最好的炉火,千锤百炼,也不可能徒手将其……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 在两人以及堡内无数闻声而来的唐门弟子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扇曾经象征着唐门威严与壁垒的巨大铁门,竟被李玄霄硬生生从门框上撕扯了下来! 不,不止是撕扯。 他那只看起来并不如何粗壮的手掌,如同捏面团一般,将那块重逾千斤的巨大铁块,随意地揉捏着。 坚硬的精铁在他手中,柔软得不可思议。 片刻之间,一扇完整的铁门,变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巨大铁球。 李玄霄随手一抛。 “呼——咚!” 沉重的铁球带着破风声,被他扔到了一旁的空地上,砸出一个浅坑,激起一片尘土。 整个唐家堡,死一般的寂静。 第119章 一路横扫!唐门是我最后一站! 李玄霄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面色平淡地迈步,踏入了洞开的唐家堡。 堡门之后,宽阔的广场上,早已站满了密密麻麻的唐门弟子。 人人手持兵刃,面色紧张,如临大敌。 人群之前,几位气息沉凝的老者与中年人,神色各异地看着缓步走来的李玄霄。 为首的一位老者,身形枯瘦,眼神却锐利如鹰,正是唐门老门长,唐炳文。 他身旁,一个脸上始终带着三分笑意的中年人,眯着眼睛,正是唐门如今主事之一,人称“笑面阎罗”的唐家仁。 唐炳文的目光,先是扫过李玄霄,然后落在他身后那被揉成一团的铁疙瘩上,眼皮微不可察地跳动了一下。 “这幅模样,是做什么?”唐炳文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对着周围的唐门弟子喝道,“都退下!” 那些紧张的唐门弟子闻言,虽有迟疑,却还是慢慢向两侧散开,让出一条通道。 唐炳文这才看向李玄霄,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想必这位,便是三一门的玄霄仙人了。老朽唐炳文,有失远迎。仙人大驾光临,不知可否入内一叙?” 李玄霄停下脚步,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善者不来。” 他淡淡开口。 “来者不善。” 四个字,轻飘飘的,却让刚刚缓和一些的气氛,再次凝固。 唐炳文脸上的笑容不变,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抹阴沉。 他侧了侧身:“仙人远来是客,请。” 李玄霄也不客气,与唐炳文并肩向着广场深处的主堂走去。 唐家仁则落后半步,脸上的笑容愈发“和善”。 沿途的唐门弟子,纷纷避让,看向李玄霄的目光中,充满了敬畏与恐惧。 进入主堂,分宾主落座。 一个熟悉的身影端着茶盘,低着头,小碎步挪了过来。 正是先前在山门外被吓破胆的唐明夷。 此刻他脸色苍白,端着茶杯的手抖得厉害,茶水都险些洒出来。 他将茶杯颤巍颤巍地放在李玄霄手边的案几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便想溜走。 李玄霄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就在这时,一名唐门弟子快步从堂外进来,凑到唐炳文耳边,低声急促地禀报了几句。 唐炳文听着,面色不变,但眼神却愈发深邃。 待那弟子退下,唐炳文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才看向李玄霄,呵呵一笑:“玄霄仙人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当真是后生可畏,羡煞我等老朽啊。” 这话,听似称赞,实则点出了他已知晓李玄霄在山道上的“战绩”。 李玄霄端起茶杯,却不饮,只是轻轻摩挲着杯壁,声音平静无波。 “老门长,客套话就不必多说了。” “我为何而来,想必你们心中有数。” 唐炳文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 一旁的唐家仁立刻接过了话头,他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几分,多了些许“痛心疾首”: “玄霄仙人,可是为我门下不成器的弟子,唐吉一事而来?” 他直视着李玄霄,语气诚恳。 “不瞒仙人,此事我唐门早已查清。唐吉勾结外人,欲图谋贵派刘得水身上的绝学,行径卑劣,实乃我唐门之耻!” “我唐门立派数百年,虽以诡道立身,却也讲究个恩怨分明,赏罚有度。此事,的确是我唐门管教不严,识人不明之过。”唐家仁顿了顿,语气沉重,“唐门,不会不认。我们也不是那种做错事情,便不敢承认的小人。” 唐炳文也适时开口,声音带着几分苍老与“公正”:“唐吉那孽障,胆敢做出此等猪狗不如之事,败坏我唐门声誉,更是险些害了贵派高徒性命,实乃咎由自取,死有余辜!” 他重重一拍扶手。 “玄霄仙人,此事是我唐门之错。我唐门愿意为此事,向贵派,向刘得水高徒,郑重道歉!” “至于赔偿,”唐炳文沉吟片刻,“黄金万两,奉上我唐门珍藏的一些疗伤圣药,再由我唐门出面,为刘得水高徒澄清此事,还他一个公道,给他一份明面上的体面。仙人看,如此可还满意?” 这条件,不可谓不丰厚。 道歉,赔钱,给面子,几乎是把姿态放到了最低。 寻常门派若是遇到这等事情,能得到唐门如此承诺,怕是早就息事宁人了。 然而,李玄霄听完,却只是轻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却让唐炳文和唐家仁的心,都猛地往下一沉。 “黄金?道歉?体面?” 李玄霄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在这寂静的厅堂中,格外清晰。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唐炳文和唐家仁。 “在我来蜀中之前,顺道去了趟陕西。” “然后是湖南,湖北,江西……” 他每说一个地名,唐炳文和唐家仁的脸色便难看一分。 那些地方,正是当年与唐吉一同围攻刘得水的其他势力的盘踞之地。 “那些参与过围攻我师弟的势力,我都一一登门拜访过了。” 李玄霄的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他们都很……配合。” “说起来,唐门,倒是我此行的最后一站了。” 此言一出,堂内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唐炳文和唐家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忌惮。 李玄霄这轻描淡写的一句“最后一站”,其背后所代表的血雨腥风,足以让任何一个知晓内情的人不寒而栗。 他这是,一路打了过来! 而且,看样子,那些“配合”的势力,付出的代价,绝不仅仅是黄金和道歉那么简单。 李玄霄看着两人变幻的脸色,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他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似乎在品味茶香,又似乎在给两人消化的时间。 片刻后,他才缓缓放下茶杯。 “至于我的要求……” 李玄霄的目光,如同两道利剑,直刺二人心底。 “也很简单。” 第120章 摊牌了,不装了!你们一起上,我赶时间! “我的要求……” 李玄霄的声音不疾不徐,如同在自家后院品茶闲谈,但每个字都像小锤,敲在唐炳文和唐家仁的心坎上。 “也很简单。”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案几上轻轻一点。 “第一,唐吉既然想图谋我三一门的《逆生》,那便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交出你唐门的一门绝学,此事,就算给了我三一门一个交代。” “这,才叫道歉。” 此言一出,唐炳文和唐家仁的脸色“唰”地就变了! 交出唐门绝学? 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唐门的立身之本,除了那些层出不穷的诡异毒药,便是那神出鬼没的暗器手法和独门心法! 每一门绝学,都是唐门先辈心血所凝,岂能轻易示人? 唐炳文眼皮狂跳,刚想开口,却见李玄霄又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若是不愿交出绝学,也行。” 李玄霄的语气依旧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手,既然伸出来了,就得有被斩断的觉悟。唐吉虽死,但他总有族人吧?” “是你们唐门内部自行处置,砍掉一只手,还是一条腿,或是别的什么,那是你们唐门自己的事情,与我三一门无关。” “总之,得有人为这伸出来的脏手,付出代价。”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威压。 “这两个选择,你们唐门,自己挑一个。” 说完,李玄霄便不再言语,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茶,轻轻晃了晃,仿佛在欣赏杯中茶叶的沉浮。 大堂之内,落针可闻。 唐炳文和唐家仁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两个条件,哪一个不是在剜唐门的心头肉? 交出绝学,那是动摇门派根基! 惩处唐吉族人,而且是如此酷烈的手段,唐门内部岂能答应?唐吉一脉在门中亦有不小势力,若是如此处置,怕是立刻就要内乱! “玄霄仙人!”唐炳文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压抑的怒火,“你这两个条件,未免……未免太过苛刻了!” 唐家仁脸上的笑容也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仙人,唐吉之过,我唐门认!黄金万两不够,我们可以再加!奇珍异宝,疗伤圣药,我唐门也绝不吝啬!甚至,我唐门可以昭告天下,向刘得水高徒,向三一门赔罪!”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但,绝学乃门派立身之根本,恕难从命!至于仙人所言,斩断手臂……唐吉已死,再牵连其族人施以如此重罚,亦非我唐门处事之道。还请仙人,三思!” 这话说得已经很明白了,钱财、面子都可以给,但核心利益,唐门一步都不会退让。 李玄霄闻言,放下茶杯,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他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让唐炳文和唐家仁心中警铃大作。 “看来,你们是不准备选了。” 李玄霄站起身,掸了掸衣袖。 “既然如此,那便只有第三个选择了。” “我用我自己的方法,来讨回这个公道。” 唐家仁瞳孔骤然一缩:“仙人的意思是……” 李玄霄的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也看着唐炳文,声音轻缓,却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意味。 “在我来蜀中之前,顺道去了趟陕西。” “然后是湖南。” “湖北。” “江西……” 他每说一个地名,唐炳文和唐家仁的心便往下沉一分。那些地方,正是当年与唐吉一同围攻刘得水的其他几个主要势力的老巢! “那些参与过围攻我徒儿的势力,我都一一登门拜访过了。”李玄霄的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们都很……配合。” “说起来,唐门,倒是我此行的最后一站了。” 最后一站! “配合”! 这两个词,从李玄霄口中说出,却带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唐家仁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他不是傻子,唐门的情报网虽然比不上那些专营此道的大势力,但也绝非聋子瞎子。李玄霄这一路过来,沿途那些中小门派、家族的惨状,他们或多或少都收到了一些风声! 那根本不是“拜访”,那是赤裸裸的血洗! “我们……收到了一些风声。”唐家仁的声音有些干涩,“玄霄仙人,你当真要与我唐门,不死不休?” 李玄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不死不休?谈不上。” 他环视了一下这主堂,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看到了外面那些严阵以待的唐门弟子。 “看来,该说的话,也说完了。” “不必再谈了。” 李玄霄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腊月的寒风刮过。 “今天,在你们唐门,就只有两个字一横一竖” “不是我竖着出去,就是你们横着躺下” 好大的口气! 简直狂妄到了极点! 唐家仁怒极反笑:“哈哈哈!李玄霄,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想让我们所有人都倒下?就凭你一个人?” 李玄霄缓缓捋起衣袖,露出一截白皙但充满了爆炸性力量感的小臂。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他的目光转向唐家仁,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戏谑。 “笑面阎罗,是吧?希望你的本事,能有你脸上那虚伪的笑容一半厉害。” “你找死!” 唐家仁被他言语一激,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 他爆喝一声,脚下猛地一跺,坚硬的青石地面应声龟裂!其身形如同一头暴怒的猎豹,竟是直接抓起身旁的一张红木太师椅,抡圆了就朝着李玄霄的头顶狠狠砸下! 那太师椅带着凌厉的破风声,势大力沉,若是被砸中,寻常异人怕是当场就要筋断骨折! 李玄霄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只见他随意地抬起右手,五指微张。 一股无形的炁流自他掌心汹涌而出,如云似雾,轻飘飘地迎向那呼啸而来的太师椅。 “砰!” 那沉重的太师椅在距离李玄霄尚有三尺之遥时,骤然爆开,化作漫天木屑! 并非被击飞,而是直接被那无形的云炁,从内部瓦解,震成了齑粉! “云炁?!”唐家仁瞳孔骤然收缩,心头剧震。 三一门的逆生三重他有所耳闻,但这种将炁运用得如此诡异精妙,化无形为有质的手段,却超出了他的认知! 不等他多想,李玄霄手腕轻轻一翻,动作写意至极。 那股震碎了太师椅的云炁,竟如活物一般,化作一道无形的匹练,在空中蜿蜒曲折,以一种刁钻至极的角度,向着唐家仁的胸口要害袭来! 快!太快了! 第121章 惹不起,真的惹不起!这挂开得太离谱! 快!太快了! 唐家仁只觉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袭上心头,头皮发麻,脚下急忙一点,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后急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道云炁的正面冲击。 “嗤啦!” 云炁擦着他的衣袖而过,他那身名贵的锦绣绸缎衣衫,竟被无声无息地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露出了里面闪着幽光的护身软甲。 唐家仁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心中骇然。 好霸道的炁! 若是被正面击中,怕是自己这件特制的护身软甲也抵挡不住! “都小心!他的炁有古怪!”唐家仁不及多想,立刻厉声提醒周围的唐门弟子。 就在此时,一道阴冷的寒芒,如同毒蛇吐信,悄无声息地从李玄霄的身后袭来! 是唐明夷! 他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李玄霄的身后,手中扣着数枚闪烁着幽蓝光芒的淬毒柳叶镖,趁着李玄霄与唐家仁交手的瞬间,眼神怨毒,悍然出手! 这些柳叶镖角度刁钻无比,封死了李玄霄所有闪避的路线,而且上面喂了唐门秘制的剧毒“见血愁”,一旦破皮,神仙难救! 好个歹毒的小子!偷袭的时机也抓得极准! 然而,李玄霄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对身后的偷袭洞若观火。 他头也未回,只是左手向后随意一拂,动作潇洒写意。 又是一股云炁涌出,如同张开了一张无形的巨网,后发先至。 “叮叮当当!” 那几枚势在必得的淬毒柳叶镖,撞上云炁,竟如同撞上了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不仅未能寸进分毫,反而被一股诡异的力道包裹、牵引,瞬间失去了准头,斜斜地飞了出去,深深地钉在了远处的梁柱之上,发出“咄咄”的闷响。 “噗!” 唐明夷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感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狠狠撞在了自己胸口。 他整个人如遭攻城巨锤轰击,口中鲜血狂喷,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而出,重重地砸在坚硬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又滚落在地,挣扎了几下,便眼白一翻,彻底昏死过去,生死不知。 李玄霄自始至终,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仿佛只是拍死了一只恼人的苍蝇。 “还有谁?”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让在场的唐门弟子感到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与恐惧。 “咻咻咻咻!” 回答他的,是厅堂四周骤然爆发的密集破空声! 潜伏已久的唐门好手终于按捺不住,数十道闪烁着各色寒光的暗器,如同决堤的暴雨般,从四面八方向着李玄霄攒射而来! 淬毒的飞镖、无声的袖箭、锋利的铁蒺藜、细如牛毛的毒针…… 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防不胜防! 这才是唐门真正的杀招!集体的暗器攒射! 任你武功再高,身法再快,面对这铺天盖地、无孔不入的暗器齐射,也难免手忙脚乱,顾此失彼,最终饮恨当场! 唐家仁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期待。 他不信,李玄霄能挡住这等规模、这等密度的暗器齐射!这可是唐门精心布置的杀局! 然而,下一刻,他脸上的表情便彻底凝固了,瞳孔也因极度的震惊而猛然收缩。 只见李玄霄立于原地,不闪不避,面对那暴雨般袭来的暗器,只是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双手。 一股难以言喻的无形斥力,以他为中心,骤然向四周爆发开来! “神罗天征!” 李玄霄口中轻轻吐出四个字,如同言出法随的神谕。 “嗡——!” 一声奇异的震鸣声响起。 那些激射而来的暗器,在靠近李玄霄周身一丈范围时,竟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坚不可摧的透明墙壁,骤然停滞! 仿佛时间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紧接着,一股更为强大、更为狂暴的反作用力,从那无形的屏障中爆发出来! “砰砰砰砰砰!” 所有被定在空中的暗器,竟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更猛的力道,原路倒飞而回! “啊!” “噗!” “我的手!” “我的眼睛!” 惨叫声此起彼伏,响彻整个厅堂! 那些隐藏在暗处,刚刚发射了暗器的唐门弟子,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引以为傲的暗器,竟会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回敬”给自己! 措不及防之下,顿时有十几人中招,或被自己的毒镖射中要害,或被锋利的袖箭穿透手掌,或被细密的毒针刺入双目,一个个惨叫着倒地,痛苦翻滚。 唐家仁的眼珠子都快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了! “这……这是什么妖法?!不可能!” 他认得这招! 或者说,是类似的招数!五年前,三一门的刘得水也曾用过类似的手段反弹暗器,但其威力、范围、以及那种神而明之的掌控力,与眼前的李玄霄相比,简直是萤火与皓月之别! 这简直是唐门暗器的天敌!是所有暗器使用者的噩梦! 不等他从极度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李玄霄双手印诀微微一变。 那股强横的斥力骤然转变为一股更为诡异、更为强大的吸力! “万象天引!” 那些刚刚被反弹出去,尚未落地的暗器,以及更多从各个隐蔽角落不要命般射来的新的暗器,竟完全不受控制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吸引,疯狂地涌向李玄霄的掌心! 密密麻麻的各色暗器在他掌心前方疯狂汇聚,形成一个高速旋转的金属风暴,却诡异地并未伤到他分毫,反而被一股无形的炁劲包裹、压缩、揉捏。 “还给你们。” 李玄霄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屈指一弹。 “咻——噗噗噗噗!” 那团被压缩到极致的暗器洪流,如同火山爆发般,向着四周爆射而出! 速度更快,威力更猛,覆盖范围更广! 又是一片人仰马翻,惨叫连连!鲜血与断肢齐飞! 仅仅几个呼吸之间,唐门引以为傲、足以让任何顶尖高手头疼不已的暗器大阵,便被李玄霄以一种近乎神迹般的方式,彻底瓦解! 数十名精心培养的唐门好手,非死即伤,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整个主堂之内,一片狼藉,血腥味刺鼻。 侥幸未死的唐门弟子,一个个面如土色,看向李玄霄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与绝望,如同在看一个从九幽地狱中走出的盖世魔神。 太强了! 这已经不是凡人能够拥有的力量! 李玄霄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目光平静地越过一片狼藉的地面,落在了面色铁青如猪肝的唐门老门长唐炳文身上。 “老门长,” 他的声音平静如初,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热身结束了。” “你是打算自己动手,还是让我帮你体面一些?” 唐炳文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嘴唇哆嗦着,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亦或是两者皆有。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化作一声充满了无力与绝望的沉重叹息。 他知道,今天,唐门恐怕是真的踢到一块比昆仑神铁还要硬的铁板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时刻! “够了!” 一声压抑着无边怒火的爆喝,陡然响起。 唐家仁猛地踏前一步,魁梧的身躯如同一座山岳般,挡在唐炳文身前。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神无比复杂地注视着李玄霄,其中有惊惧,有愤怒,但更多的,却是一种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 “李玄霄,你的确很强,强到超乎我的想象。” “我唐家仁,今日,便来亲自领教领教你的高招!” “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唐家仁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空旷的大堂之中回荡不休。 李玄霄看着他,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带着几分玩味的笑容。 “哦?终于来了个稍微像样点的吗?” 他轻轻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发出一阵细微的,令人心悸的骨骼脆响。 “很好如你所愿” 第121章 唐门绝学?在我面前就是个笑话! 厅堂不大。 却因这骤然拔高的战意,显得格外逼仄。 唐家仁那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狠话余音未散。 他双眼死死锁定李玄霄,如同盯住猎物的猛兽,全身的肌肉在衣袍下微微起伏,每一寸都蕴藏着即将爆发的恐怖力量。 李玄霄神色依旧淡然,嘴角那抹玩味的弧度不减,仿佛眼前的生死宣言,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般的戏言。 “很好。” “如你所愿。” 话音落下的瞬间。 唐家仁动了! 他前一刻还站在原地,下一瞬,身影已是消失不见。 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 “咻咻咻咻!” 空气中响起尖锐的破空声,十几道幽蓝色的流光,如同毒蛇的獠牙,从各个刁钻至极的角度,封死了李玄霄所有可能的闪避路线! 每一道流光都包裹着令人心悸的锋锐与歹毒。 唐家仁一出手,便是雷霆万钧的杀招! 然而,李玄霄依旧站在原地,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身周的空气,似乎出现了一瞬间的扭曲。 “嗡!” 那些激射而来的幽蓝流光,在靠近李玄霄周身三尺之地时,骤然一滞! 紧接着,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更猛的力道,原路倒飞而回! “噗!” “小心!” 一声惊呼来自唐炳文,他只觉耳畔恶风不善,一道幽蓝流光擦着他的耳垂飞过,带起一缕断发,深深钉入他身后的名贵梨花木椅背之上,整个箭头都没入其中,只留下微微颤动的尾羽。 老门长惊出了一身冷汗,若是自己反应再慢半分,这耳朵怕是就要开个口子了! 唐家仁的身影在另一侧显现,看着那钉在椅背上的暗器,瞳孔微微收缩。 “能反弹一切暗器吗?” 他心中一沉。这李玄霄的手段,比刘得水当年何止强了十倍! “哼!” 唐家仁冷哼,不退反进,双膝微弯,整个人如同贴地飞行般再次欺近。 这一次,他双手猛然一扬! “暴雨梨花针!” 唐炳文心中惊呼。 这可是唐门极为难缠的暗器手法,瞬间发出成百上千枚细如牛毛的银针,无孔不入,专破护体炁劲! 刹那间,漫天银光爆闪,如同骤然降下了一场死亡的暴雨,将李玄霄完全笼罩! “叮叮叮叮——” 密集的碰撞声响起。 李玄霄身周那无形的“场”再次出现,但这一次,有几枚特别凝聚的银针,竟是成功穿透了那层防御,直刺李玄霄面门! “终于看到些不同的了!”李玄霄心中微动,“这种凝聚一点的爆发力,恰好找准了神罗天征力场分散时的唯一弱点。” 唐炳文的眼睛瞪大了:“他改变了炁场的分布方位!将大部分防御力集中到了正面!这应变太快了!” 就在他思忖的瞬间,李玄霄只是微微偏头,大部分后续的银针便被他身周调整过的斥力场弹开,叮叮当当地落在地上。 而他右手随意一伸,竟在漫天针雨中,精准无比地捏住了一根穿透力场的银针,两指捻着,对着光亮瞧了瞧。 “做工倒还算精致。” 他随手将银针丢弃。 但场中的唐家仁却是眼神一凝,手腕早已一番,一枚通体漆黑,约莫三寸长短,形如令牌的暗器被他扣在掌心,毫不犹豫地甩向李玄霄! “阎王帖!” 一直强作镇定的唐炳文,此刻再也无法保持平静,失声惊呼! 这阎王帖,可是唐门压箱底的歹毒暗器之一! 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此帖一出,非死即伤!其上不仅淬炼了唐门秘制的多种剧毒,更兼有破炁、追踪之奇效,一旦被其锁定,极难摆脱! 更可怕的是,这阎王帖在近身之后,会瞬间一分为三,从不同角度攻击目标,令人防不胜防! 多少成名高手,就因为不识此物,饮恨当场! 唐家仁掷出阎王帖的瞬间,身形再次暴退,显然对这一击抱有极大信心! 那漆黑的令牌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就在它即将临近李玄霄面门不足一尺,即将分裂的刹那—— 李玄霄他依旧没有大幅度的动作,只是左手衣袖轻轻一拂。 一股柔和却又带着奇异黏着力的云炁席卷而出。 那势不可挡的阎王帖,连同它即将爆发的一分为三的变化,竟被这股云炁一卷,瞬间失去了所有前进的力道,就那么诡异地、轻飘飘地滞停在了半空中。 三枚蓄势待发的子帖,甚至没来得及完全分离,就那么尴尬地悬浮着。 “这……” 唐家仁瞳孔猛地收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阎王帖,竟然被如此轻易地化解了?! 他一咬牙,猛地张口! “呼——!” 一股墨绿色的炁毒,如同浓雾般从他口中喷吐而出,瞬间弥漫向李玄霄! “大老爷的炁毒!”角落里刚刚苏醒过来,捂着胸口一脸惨白的唐明夷惊呼。 这炁毒乃是唐家仁的独门绝技,无形无相,侵蚀性极强,一旦吸入,五脏六腑都会在短时间内化为脓水! 然而,面对这扑面而来的致命毒雾。 李玄霄只是轻轻抬起下巴,对着那毒雾,吹了一口气。 “呼。” 轻描淡写,如同吹散一缕青烟。 那浓郁的墨绿色毒雾,竟真的被他这一口气,直接吹散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 唐家仁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还是人吗?! 紧接着,李玄霄迈步了。 一步。 “不好!”唐家仁心中警铃大作,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笼罩全身。 他想也不想,浑身炁劲爆发,无数暗器从他衣袍之下、腰间、袖口、甚至鞋底激射而出,形成一片无差别的金属风暴,将他周身三尺之地完全覆盖! 这是他最后的防御手段,也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然而—— 李玄霄的身影,在迈出那一步的瞬间,便消失了。 瞬身术! 当唐家仁的万千暗器爆射而出,将他原本站立的位置打成筛子时,李玄霄声音,却从他的身后响起。 第122章 三一门,左门长驾到 “据说唐门的丹噬很厉害,不知道你会不会。” 唐家仁头皮发麻,全身汗毛倒竖! 他甚至来不及回头,只觉一股浩瀚如山岳般的掌力,已经印在了他的后心! “噗——!” 唐家仁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护体炁劲瞬间被击溃,坚韧的内甲也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他整个人如同被高速行驶的火车撞中,一口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狂喷而出,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飞出,然后—— “轰隆!” 一声巨响。 唐家仁整个人,竟被李玄霄这一掌,硬生生拍进了坚硬的青石地面之中! 以他为中心,蛛网般的裂痕向着四周蔓延,整个地面都凹陷下去一个巨大的人形坑洞! “大老爷!!” “爹!!” 唐明夷目眦欲裂,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 周围的唐门弟子也全都红了眼,发出一片愤怒的咆哮,不要命地朝着李玄霄围了上来! “杀了他!为大老爷报仇!” “跟他拼了!” 数十名唐门弟子,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各种淬毒的暗器,不要钱似的向着李玄霄招呼。 “都给我退下!” 一声威严的怒喝响起。 唐炳文脸色铁青,挡在了那些情绪激动的唐门弟子身前。 他看着被拍进地里,只剩下一颗脑袋露在外面,口鼻溢血,气息奄奄的唐家仁,又看了看毫发无损,神色平静的李玄霄,苍老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李玄霄……”唐炳文的声音沙哑,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与一丝深深的无力,“你当真要与我唐门,不死不休吗?” “今日,你将我唐门颜面踩在脚下,更是重伤家仁……”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 “恐怕,我是无法轻易放你离去了。” 即便明知不敌,唐门的尊严,也不容许他就此退缩! 大不了,便是血战到底! 角落里,一直默默观察的许新,此刻只觉得手脚冰凉,心中翻江倒海。 “这就是……传说中的玄霄仙人吗?他到底……有多强?” 他原以为,唐家仁大老爷出手,即便不能取胜,也至少能斗个旗鼓相当。 却没想到,从头到尾,唐家仁大老爷竟是被完全压制,毫无还手之力! 那份从容,那份写意,那份视唐门绝技如无物的霸道…… 这已经超出了他对强大的认知。 就在这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的紧张时刻—— “唐门好大的威风!以多欺少,还想留下我三一门的弟子吗?!” 一声中气十足,几分威严的朗喝,如同平地惊雷般,从唐家堡大门之外传来! 声音不算特别响亮,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厅堂内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为之一滞。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大门的方向。 一个负责守门的唐门弟子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脸上带着惊慌与不敢置信的神色,声音都变了调: “门……门长!不好了!” “外面……外面……” “三一门,左门长来了!!” “什么?!”唐炳文瞳孔一缩,心中巨震。 左若童?他怎么会来?! 难道…… 不等他细想,大门口处,数道身影已经迈步而入。 为首一人,白发如雪,面容却宛如青年,正是三一门门长,“大盈仙人”左若童! 其身后,跟着面色沉肃的似冲,神情复杂的毋澄真,以及一名面容憨厚、眼神却锐利如鹰的青年长青,最后则是……刘得水! 唐门众人见到来人,尤其是看到左若童那张标志性的年轻面容,无不倒吸一口凉气,纷纷不由自主地向两侧退开,让出一条道路。 人的名,树的影! 大盈仙人左若童,这可是与龙虎山老天师张静清并列的玄门泰山北斗! 左若童目光一扫,先是落在了被拍进地里,只露出一个脑袋,胸口衣衫尽碎,嘴角溢血,气息奄奄的唐家仁身上,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挑。 随即,他的视线转向了毫发无损,神色淡然的李玄霄。 “玄霄,看来你跟他们没谈拢啊?”左若童的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李玄霄微微躬身:“师父。” 唐炳文此刻已经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上前一步,对着左若童拱手道:“左门长,别来无恙。不知左门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他看了一眼凄惨无比的儿子唐家仁,心中悲愤交加,却不得不强作镇定。 “唐门长客气了。”左若童的目光重新落回唐家仁身上,“我这徒儿脾气不太好,下手没个轻重,把你师弟打成这样,倒是我管教不严了。” 这话听着像是在道歉,但任谁都听得出其中的淡漠与强势。 唐家仁在坑里,闻言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这叫没个轻重?这是往死里打啊! “左门长……”唐家仁挣扎着,声音沙哑地开口,“玄霄仙人……他要我唐门……交出一门绝学,或是……或是将当年负责追杀刘得水之人的族人,尽数断去一手一脚……” “我唐门……恕难从命!” 即便是身受重伤,唐家仁在说出这话时,依旧带着几分唐门子弟的傲气。 “哦?”左若童眉毛一扬,看向唐炳文,“为何无法接受?”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让唐炳文感到呼吸都有些不畅。 唐炳文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左门长,玄霄仙人提出的条件,太过苛刻。交出绝学,是动我唐门根基;惩处族人,则会引发我唐门内乱。这两条,我唐门都无法答应。” 左若童闻言,不置可否,而是转头看向身后的刘得水。 “得水。” “弟子在!”刘得水上前一步,声音洪亮。 “把你当年遇到的事情,原原本本地给唐门长,给唐家各位说一遍。”左若童缓缓道,“让他们听听,我三一门,今日为何而来!这‘道理’二字,究竟在哪一边!” “是,师父!” 刘得水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在场的唐门众人,尤其是看到被拍进地里的唐家仁,以及角落里脸色苍白的唐明夷,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五年前,弟子奉师父之命下山历练,途径蜀地汉阴山。不料,却遭遇了十五名异人的埋伏!” “为首者,便是贵派弟子,唐吉!” 第123章 你们一起上吧,我赶时间! “为首者,便是贵派弟子,唐吉!” 此言一出,唐门众人一片哗然。虽然唐家仁之前已经承认了唐吉之事,但由刘得水这个当事人亲口说出,冲击力截然不同。 刘得水继续道:“他们十五人,个个身手不凡,出手狠辣,招招致命!弟子双拳难敌众手,身中剧毒,九死一生!” “他们为何要对你下此毒手?”左若童适时地问道,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刘得水眼中怒火燃烧:“他们图谋的,便是弟子侥幸领悟的皮毛手段‘神罗天征’与‘万象天引’!更是觊觎我三一门的根本大法《逆生三重》!” “若非弟子命大,怕是早已成了一堆枯骨!连带着我三一门的绝学,也要被这些宵小之徒窃取!”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胸膛剧烈起伏。 “当时,除了那十五个围攻我的人,还有人在场!”刘得水猛地抬高了声音,“我三一门师兄李慕玄!还有全性妖人无根生、王耀祖、苑金贵等人,都亲眼所见我被围攻的惨状!” “我刘得水在此立誓!”他猛地举起三指,指天为誓,“今日所言,若有半句虚言,叫我刘得水天打雷劈,死无全尸!永世不得超生!” 铿锵有力的誓言,回荡在厅堂之内。 唐炳文长长叹了口气,面露愧色。唐家仁更是闭上了眼睛,似乎不忍再听。 角落里的唐明夷,早已羞愧地低下了头。 证据确凿,又有如此毒誓,唐门在这件事上,确实理亏到了极点。 “唐门长,你都听到了?”左若童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沉寂。 唐炳文睁开眼,脸上带着苦涩与无奈,对着左若童和刘得水深深一揖:“此事,的确是我唐门管教不严,唐吉利欲熏心,勾结外人,犯下大错,死有余辜。老夫代唐门,向三一门,向刘小施主,郑重致歉!” “一句道歉,若能化解恩怨,这江湖上,还要拳头作甚?”左若童语气转冷,“唐门长,我左若童今日带着弟子们前来,不是来听你一句轻飘飘的道歉的。” “若今日之事,就这么算了,他日是不是阿猫阿狗,都可以来踩我三一门一脚?我三一门的弟子,是不是就可以任人欺凌追杀?” “我三一门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左若童的声音陡然拔高,一股无形的威势弥漫开来,让在场的唐门弟子都感到一阵心悸。 唐炳文面色一白,他知道,今日之事,绝无可能善了。 “左门长,我理解你的立场。”唐炳文沉声道,“但凡事总有个度。玄霄仙人提出的条件,我唐门确实无法接受。若三一门执意如此,那我唐门,也只能奉陪到底!” “奉陪到底?”左若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好一个奉陪到底!” 他目光扫过在场的唐门众人:“看来,今日之事,是没办法用‘道理’来解决了。” “既然如此,”左若童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那便手底下见真章吧!”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似冲、毋澄真、长青等人,齐齐上前一步,身上炁劲鼓荡,显然是准备动手! 唐门这边,外围的弟子也纷纷围了上来,一个个怒目而视,手中的暗器蓄势待发。 一场惨烈的门派大战,似乎就在眼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师父。”李玄霄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场中的喧嚣。 他上前一步,挡在了左若童等人身前。 “不必劳烦诸位师兄师弟。”李玄霄平静地说道。 “今日之事,因我而起,也当由我而终。” 他环视一周,目光最终落在唐炳文和唐家仁身上,语气淡漠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霸气: “三一门,出我一人,足矣。”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唐门众人面面相觑,这李玄霄,未免也太狂妄了吧? 他一个人,就像挑战整个唐门不成? 左若童看着自己这个徒弟,眼中露出一抹欣慰与自豪的笑意。 “好!”他朗声道,“不愧是我左若童的弟子!” “玄霄,你既已金丹圆满,凝聚顶上三花,踏入古之真人的门槛,也该让这天下英雄,见识见识我三一门的真正手段了!” 金丹圆满!古之真人?! 唐炳文和勉强抬起头的唐家仁,听到这话,心头又是一震! 他们原以为李玄霄只是功法特异,战力惊人,却没想到,他竟然已经达到了这等传说中的境界! 唐炳文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好!”唐炳文沉声道,“既然玄霄仙人有此豪情,我唐门若是不接,岂不让人耻笑天下英雄?” 他看了一眼坑中的唐家仁,咬牙道:“老夫唐炳文,与我儿唐家仁,便来领教三一门高招!” “爹!”唐家仁急道,他如今重伤在身,如何能战? “不必多言!”唐炳文打断他,语气坚定。他这是打算以二敌一,即便如此,他心中也没有半分胜算,但唐门的颜面,不容许他退缩! 左若童眉头一挑,似乎想说什么。 李玄霄却抢先开口:“二位一起上,也可。” 他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面对的不是唐门门长和一位实力强大的长老,而是两个不值一提的小角色。 “好!”唐炳文怒极反笑,“够狂!” “左门长,玄霄仙人,”唐炳文一字一句道,“此战之后,无论生死,唐吉之事,以及今日所有冲突,一笔勾销!三一门与唐门,再无瓜葛!” “可。”左若童点头应允。 李玄霄也淡淡道:“如你所愿。” 双方约定已定。 唐炳文让人将唐家仁从坑中扶起,又命人取来伤药,让其简单处理伤势,调息片刻。 随后,众人移步至唐家堡后山,一处专门用作门内较技的宽阔演武场。 三一门众人与唐门弟子分列两侧,场中只留下李玄霄、唐炳文和勉强站立的唐家仁三人。 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唐炳文看着面色苍白,嘴角依旧挂着血迹的唐家仁,低声道:“家仁,此战,关乎我唐门百年声誉,拿出你所有本事,不惜一切代价,不必留手!即便战死,也莫要堕了唐门的威风!” “门长,我明白!”唐家仁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第124章 丹噬VS逆生三重! 演武场上,气氛凝固到了冰点。 李玄霄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他抬手,指尖并拢。 刹那间,周遭空气中的云炁疯狂汇聚,凝成一柄无形却锋锐无匹的长剑,对着唐家仁与唐炳文二人当头斩下! 快! 快到极致! 唐炳文与唐家仁二人瞳孔骤缩,脚下踏着唐门秘传的“絮步”,身形如同风中柳絮,险之又险地向两侧飘开。 轰! 剑气斩空,却将二人身后坚硬的青石地面,斩出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痕,碎石飞溅! 不等二人站稳,李玄霄手腕一转,那溃散的剑气竟未消散,而是化作数十条柔韧的云炁飘带,如灵蛇出洞,从四面八方缠绕而去。 “小心!”唐炳文低喝。 二人再度快速奔跑,身法施展到极限,在飘带的围追堵截中狼狈闪躲。 每一条飘带都蕴含着足以洞穿金石的力量,擦身而过带起的劲风,都刮得他们皮肤生疼。 唐炳文心中骇然。 这家伙果然非凡!攻守之间行云流水,转换自如,竟然找不到丝毫破绽! 久守必失! 唐家仁深知这个道理,在闪过一条致命飘带的瞬间,他猛地张口,一股墨绿色的炁毒如箭矢般喷向李玄霄的面门。 这毒,是他的看家本领之一,无形无相,沾之即死! 然而,李玄霄只是随意地鼓了鼓腮帮子。 呼—— 一股沛然的劲风凭空而起,那足以毒杀一头大象的炁毒,竟被他一口气吹得倒卷而回,消散得无影无踪。 “什么?!”唐家仁大惊。 就在他失神的刹那,李玄霄的身影从他眼前消失了。 “幻身障!”远处的唐妙兴失声喊道。 只见唐家仁的身影在原地变得模糊、透明,最后彻底融入空气之中,连气息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也就在这时,演武场边缘,杨烈、董昌、唐同壁等之前被李玄霄重创的唐门弟子,挣扎着相互搀扶着出现,他们看着场中那道如同神魔般的身影,眼中充满了恐惧和不甘。 唐门的精锐,今日竟被一人压制至此! 唐炳文见师兄隐去身形,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 他需要创造机会! 为师兄,也为唐门! 唐炳文眼中闪过一抹决绝,左手衣袖猛地一抖,三枚乌黑的袖里箭成品字形射向李玄霄! 这三枚袖里箭在半空中陡然一折,划出诡异的弧线,绕过正面,直取李玄霄的后脑与双侧太阳穴! 这是唐门暗器手法的巅峰技艺,神鬼莫测!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然而,李玄霄依旧站在原地,甚至连头都没有回。 就在袖里箭即将及体的瞬间,异变陡生! 李玄霄的胸前,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五色华光! 心肝脾肺肾,五脏之间,仿佛有五尊古老的神祇虚影盘坐,绽放出璀璨而庄严的光芒,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嗤…… 那三枚足以洞穿钢板的袖里箭,在触碰到那五色神光的刹那,竟如同冰雪消融,无声无息地化为了铁水,滴落在地。 “这是?!” 唐炳文如遭雷击,浑身巨震,脸上血色尽失。 他死死地盯着李玄霄胸前那缓缓隐去的五脏神光,一个只存在于唐门最古老典籍中的传说,浮现在他的脑海。 “身化乾坤……体内……炼出神祗……”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干涩沙哑。 “这……这已经不能够称之为人了!” 这根本不是一个次元的战斗! 没等他从震撼中回过神来,李玄霄体内那刚刚隐去的神祗虚影,仿佛被触怒了一般,其中一道神光隔空射出! 轰! 唐炳文原先站立的位置,地面瞬间被轰出一个巨大的坑洞,泥土焦黑,仿佛被天雷劈过。 唐炳文在千钧一发之际地翻滚躲开,却也被那恐怖的余波震得气血翻涌,狼狈不堪。 他知道,常规的手段对眼前这个怪物已经彻底无效了。 唯有……那个! 唐炳文的眼中再无任何犹豫,只剩下疯狂的决意。 他要创造机会,为家仁,为唐门,创造一个必杀的机会! “李玄霄,纳命来!” 唐炳文怒吼着,不顾一切地朝着李玄霄冲了过去! 他放弃了所有身法与技巧,只是用最原始的方式,燃烧着自己的炁,疯狂地拉近距离。 二十丈! 十五丈! “只要进入十丈之内……”唐炳文心中狂吼,“只要让我踏入那个距离……” 十丈! 就是现在! 唐炳文的脸上露出一抹狰狞而惨烈的笑容。 “结束了!” 他体内的炁以前所未有的方式逆转、压缩,一股足以毁灭一切的恐怖气息即将爆发! 然而,一只手掌,就那么突兀地、轻飘飘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李玄霄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瞬移到了他的跟前,仿佛一开始就站在那里。 “太慢了。”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 唐炳文整个人如同被高速行驶的火车撞上,以比冲过来时快上数倍的速度倒飞出去,口中鲜血狂喷,身体在半空中就已经失去了意识,重重地砸在远处的墙壁上,生死不知。 全场死寂。 就在所有人都被这一巴掌震得魂飞魄散之时,李玄霄的身后,空气一阵扭曲,唐家仁的身影凭空出现! 他隐忍至今,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唐炳文的舍命冲锋,就是为了给他创造这必杀的一击! “唐门是什么宗派?是刺客世家,是毒的祖宗!”唐家仁心中咆哮,“我们从来都不是靠光明正大取胜的!活下来的,才是赢家!这从来都不是讲善良的天真游戏!” 他的双眼赤红,毕生修为凝聚于一点,毫不犹豫地对着近在咫尺的李玄霄后心,发动了唐门最禁忌、最歹毒的绝技。 “丹噬!” 成了! 然而,迎接他的,是同样的一巴掌。 李玄霄甚至连姿势都没怎么变,只是反手一挥。 啪!!! 又是一声清脆的耳光。 唐家仁脸上的狞笑凝固,眼中只剩下无尽的错愕与不解,随即步了其父的后尘,被一巴掌抽飞出去,身体像个破麻袋一样滚落在地,彻底没了声息。 “……” 三一门众人,包括左若童在内,都看得眼皮直跳。 这玄霄……打人怎么还专往脸上招呼? 这下手是真没个轻重啊。 演武场上,只剩下李玄霄一人静静站立。 他解决了唐门两位最顶尖的长老,却并未露出轻松的神色,反而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能感觉到,有某种东西,某种极其阴毒、诡异、仿佛有生命一般的炁,已经在他两次出手拍中对方的瞬间,侵入了他的体内。 这股炁,正顺着他的经脉,疯狂地侵蚀、同化他自身的云炁。 他的云炁在接触到这股力量的刹那,竟开始剧烈震荡,出现了不稳的迹象。 李玄霄缓缓闭上眼睛,仔细感知着体内的变化。 “这就是……丹噬么?” 果然名不虚传。 无解之毒,触之即死。 但…… 那是对别人而言。 就在唐门众人以为大局已定,准备欢呼的瞬间,他们看到了让他们毕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李玄霄的体表,开始弥漫出大片大片诡异的白色霉斑。 那不是真的霉菌,而是一种形态怪异至极的炁,它们如同有生命的活物,从李玄霄的毛孔中钻出,迅速覆盖了他的全身。 一股逆转生死、腐朽万物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那……那是什么?!”有唐门弟子惊恐地叫道。 左若童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死死地盯着李玄霄身上的变化。 “逆生……” 只见那白色的“霉气”一出现,便立刻与侵入李玄霄体内的“丹噬”展开了最直接、最野蛮的对抗! 两种截然不同却又同样霸道诡异的力量,在李玄霄的体内,展开了一场无声的厮杀! 丹噬VS逆生三重! 第125章 丹噬破,恩怨了? 演武场上,那诡异的白色气雾越来越多,越来越浓。 它们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将李玄霄的身影彻底吞没。 “玄霄师兄!” “师侄!” 似冲和刘得水再也按捺不住,惊呼着便要冲上前去。 “站住!” 一声低喝,左若童手臂一横,如同一座无法逾越的山岳,死死地拦在了二人身前。 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目光紧紧锁着那片白雾,沉声道:“不要过去!那是唐门的丹噬!” 丹噬? 这个名字让似冲和刘得水浑身一震。 他们虽未亲眼见过,但这个代表着唐门最顶尖、最歹毒绝技的名字,早已如雷贯耳。 那是唐门压箱底的手段,一种近乎无解的奇毒,施展此术者,自身也将付出惨重的代价。 左若童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叹息,也带着几分凝重。 “以炁凝丹,以身饲毒,最终炼成这有性命的奇毒……一旦出手,无声无息,中者必死。” “唐门自创立以来,中过丹噬的人,还从未见过有生还的。” 他的话语,让三一门众人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然而,身处丹噬核心的李玄霄,却远没有旁人想象中的惊慌。 更遑论这一次,是唐门两位顶尖长老不惜耗费本命元气,联手施展。 这丹噬的浓度与威力,远超典籍中记载的任何一次。 他们是抱着必杀他的心思而来,甚至不惜承受他那一巴掌之力,也要将这绝杀之术种入他的体内。 白雾之中,李玄霄闭上了双眼,庞大的神识铺展开来。 在他的感知里,这所谓的“丹噬”,根本不是什么毒雾。 而是一种由无数个极其微小、却拥有着自我意识的炁构成的生命体。 它们疯狂地朝着自己涌来,目标明确无比,就是他体内的炁,他的生机,他的一切! 这些诡异的“毒炁生命”,一旦接触到他护体的云炁,便会立刻扑上去,张开无形的口器,疯狂吞噬。 每吞噬一分云炁,它们自身便壮大一分,甚至还会不断地分裂出新的毒来,随后更疯狂的进攻而来。 “难怪很少听闻丹噬的发作过程,原来是这样……” 李玄霄心中了然。 “吞噬一切,分裂增殖,不死不休,果然霸道。” 寻常异人面对这种东西,体内的炁只会被当成养料,越是反抗,对方就越是强大,最终被活活吸干,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的确是无解之毒。 “只可惜……” 李玄霄轻笑。 “你们遇到的是我。” 下一刻,他腹中金丹猛然震颤,一道氤氲紫气流转而出,瞬间遍布四肢百骸! 紧接着,他胸膛之上,五脏之间,那五尊沉寂的神祇虚影,齐齐睁开了眼! 心肝脾肺肾,五神归位,绽放出浩瀚而庄严的神辉! 嗡—— 原本汹涌扑来的丹噬白雾,在接触到这五色神辉的刹那,如同遇到了天敌克星。 那些疯狂增殖的“毒炁生命”,瞬间凝固,而后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消解! 它们吞噬一切,但李玄霄体内的力量,早已超出了它们能够理解的范畴。 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唐门弟子,还是三一门众人,都屏息凝神地看着那片浓郁的白雾。 时间,在这一刻过得格外缓慢。 终于,那片笼罩着死亡气息的白雾,开始收拢,变淡,最后快速消散。 一道挺拔的身影,从雾气中缓步踏出。 李玄霄袖袍一甩,姿态从容,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异常,甚至连衣角都没有丝毫褶皱。 他,安然无恙! “这……” “怎么可能?!” 唐门众人呼吸不禁一滞,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那可是丹噬啊!是唐门创立数百年来,从未失手过的最终绝技! 今天,竟然被人硬生生扛了下来?! “师兄!” “师弟你没事吧!” 似冲和刘得水等人大喜过望,立刻围了上去。 “别碰我。” 李玄霄抬手,阻止了正要拍他肩膀的似冲。 众人一愣,只见李玄霄的神色虽然平静,但眼神深处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 “没事,只是这玩意儿还有点残留,得花点时间清理干净。” 所有人方才放下心来。 可唐门那边,却无法再保持平静。 “大老爷——!” “老门长——!” 不远处,传来几声凄厉无比的哭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几名唐门弟子正跪在地上,围着那被李玄霄一巴掌抽飞的唐炳文与唐家仁。 两位老人此刻已经面如金纸,气息微弱到了极点,出气多,进气少,眼看是活不成了。 施展丹噬,本就是搏命之术。 更何况他们还硬受了李玄霄那看似随意,实则蕴含着恐怖力量的两巴掌。 此刻,已是油尽灯枯。 轰! 这个认知,让所有唐门弟子的脑子瞬间炸开了。 “他们杀了大老爷和老门长!” “跟他们拼了!” 杨烈双目赤红,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死死地盯着李玄霄一行人,嘶吼道:“想走?把命留下!” 一旁的许兴更是状若疯魔,咆哮着:“三一门!我唐门与你们不死不休!” 数十名唐门弟子红着眼睛,手持各种淬毒的暗器,将三一门众人团团围住,杀气冲天。 左若童脸色一沉,向前一步,冷冷地看着唐门众人。 “怎么?” “技不如人,打输了,现在是想仗着人多耍赖不成?” “唐门,就这么输不起吗?” “我跟你拼了!” 许兴被这句话彻底激怒,不顾一切地朝着李玄霄猛扑过去。 他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但他就是要用自己的命,为长辈报仇! “不知死活。” 刘得水眼中寒意一闪,根本不等李玄霄动手,身影一晃便迎了上去,干脆利落地一脚踹在许兴的胸口。 砰! 许兴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昏死过去。 “上!” “为大老爷报仇!” 刘得水的出手,彻底点燃了火药桶。 剩下的唐门弟子怒吼着,便要一拥而上。 “玄霄,得水,到我身后来。” 左若童声音平静,似冲、长青、毋澄真等人立刻会意,齐齐上前一步,护在李玄霄和刘得水身前,摆开了阵势。 三一门的人不多,但没有一个人露出惧色。 要打,那便打! 咔嚓!咔嚓! 清脆的机簧上膛声接连响起,那是唐门的弟子们已经将威力巨大的机括类暗器对准了他们。 空气,凝固到了冰点。 一场惨烈的大战,眼看就要爆发。 “住手!” 就在这时,一声充满威严的怒喝,从不远处传来。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唐妙兴在一众弟子的搀扶下,脸色苍白地走了过来。 他先是看了一眼已经气息断绝的唐炳文和唐家仁,眼中闪过一抹深沉的悲痛,但很快便被理智压下。 他目光如电,扫过在场所有激动的唐门弟子,厉声喝道:“都给我把东西放下!” “可是妙兴师兄,大老爷他们……”杨烈不甘地喊道。 “我让你们放下!”唐妙兴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怎么,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莫要让外人真当我们唐门输不起了!” “还不快去看看大老爷和老门长怎样了!” 唐妙兴的喝斥,总算让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唐门弟子们冷静了下来。 他们愤恨地看了一眼三一门众人,最终还是不甘地放下了手中的暗器,跑向唐炳文二人。 唐妙兴这才将目光转向左若童和李玄霄。 他深深地看了二人一眼,那眼神复杂无比,有愤怒,有忌惮,但更多的是一种身为大家族掌舵人的决断。 “左门长,玄霄道长。” 唐妙兴拱了拱手,声音沙哑地说道:“今日之事,是我唐门有错在先,咎由自取。” “人,你们打了。” “气,你们也出了。” “从今往后,你我两门之间的恩怨,自此烟消云散!” “请回吧。” 左若童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李玄霄。 李玄霄神色淡然,不置可否。 “好。” 左若童点了点头,没有多说废话。 “我们走。” 第126章 杀神之名 吱嘎——吱嘎—— 前往福建的马车在官道上缓慢行驶,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声响。 车厢内,气氛更是凝固到了极点。 李玄霄闭目盘坐,面色平静,但身周三尺之内,却无人敢靠近。 左若童和似冲分坐两侧,神色各异。 刘得水低着头,拳头紧握,一言不发。 澄真则是不安地挪动着身体,几次想开口,都被师父的眼神制止。 “玄霄。” 最终,还是左若童打破了沉默。 “你们离我远些。”李玄霄没有睁眼,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我现在,不能被触碰。” 他伸出右手,摊开手掌。 众人定睛看去,只见他的掌心之上,一缕缕比墨还黑的炁丝正在盘旋、纠缠,它们如同有生命的毒蛇,散发着吞噬一切的诡异气息。 正是唐门的丹噬! “这毒暂时化解不了,我只能将它归拢于身周。”李玄霄淡淡解释道,“碰之即死,你们小心。” 似冲的眼角抽搐了一下,这可是丹噬! 异人界闻之色变的无解之毒! 寻常人沾染一丝便神仙难救,他竟然能将其玩物般控制在掌心? “师兄……”刘得水终于抬起头,眼中满是愧疚与担忧,“都怪我……” “与你无关。”李玄霄打断了他,“我这五年闭关,恰好有所领悟,冥冥中感知到你有难,这才出关。只是晚了一些。” 五年! 听到这个数字,左若童和似冲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骇。 对异人而言,闭关三五个月已是常事,可一次闭关就是五年,而且是在如此年纪……这个徒弟(师侄),究竟走到了何种匪夷所思的境地? “你这一出关,动静可不小。”似冲的语气有些复杂,“从陕西到江西,再到湖北、湖南,如今整个异人界都在传你的‘恶名’。” “恶名?”李玄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似乎觉得这个词很有趣。 “是啊,李杀神,所过之处,血流成河。”左若童接过话头,目光深邃地看着他,“玄霄,你的见识,你的思维,似乎与五年前大不相同了。” 李玄霄终于睁开了眼,那双眸子古井无波,仿佛映照着星辰宇宙。 “师父,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落在每个人的心头,“善与恶,从来只在人心。天道,可不在乎。” 一番话,让左若童和似冲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们能感觉到,李玄霄已经站在了一个他们需要仰望的高度,看待事物的角度,早已超脱了凡俗的门派恩怨与是非对错。 “我这么做,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三一门。”李玄霄的目光扫过刘得水,“得水之事,只是一个引子。有些人,有些门派,安逸了太久,忘了规矩。总要有人杀鸡儆猴,让他们知道,什么手能伸,什么手不能伸。” “可如此一来,我三一门与唐门,算是彻底结下了死怨。”似冲忧心忡忡。 “师兄,此行,我没错,唐门也没错。”李玄霄的回答出人意料。 这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连刘得水都抬起了头,不解地看着他。 “我为同门讨还公道,何错之有?唐门为护门派尊严,死战不退,又何错之有?”李玄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车厢内,再次陷入了死寂。 过了许久,最年幼的澄真才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问出了那个所有人都想问却又不敢问的问题。 “那……谁错了呢?” 没有人回答。 马车外,风声呼啸。 或许,错的不是三一门,也不是唐门。 错的,是那深植于人心,永远无法被满足的贪欲。 …… 一个月后。 蜀中,一家热闹的茶馆里。 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唾沫横飞地讲着最近异人界最劲爆的新闻。 “要说这天下风云,还得看咱三一门和唐门!那玄霄仙人,不,现在得叫‘李杀神’了!孤身一人,杀上唐家堡!” “听说唐门两位泰山北斗级的老爷子,那位老门长唐炳文,还有笑里藏刀的唐家仁,联手施展唐门禁术丹噬,结果怎么样?嘿,人李杀神屁事没有,他俩倒把自己给耗死了!” 邻桌一个跑江湖的汉子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对同伴说:“我可听说了,唐家堡那天丧钟都敲了,丧事办得那叫一个低调,对外只说是重伤,屁!人都埋了!” “何止啊!”另一个消息灵通的商人呷了口茶,摇头晃脑,“你们是不知道,这位李杀神可不是直接去的唐门。 他是从陕西一路杀过来的!凡是五年前参与围攻他师弟刘得水的势力,一个没跑掉!” “五虎断门刀的王家,灭门!” “洞庭湖的铁掌帮,帮主被他一巴掌拍进了地里,现在那坑还能养鱼呢!” “江西的……” 随着一个个如雷贯耳的名字从商人口中说出,整个茶馆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倒吸凉气的声音。 “嘶……这哪是杀鸡儆猴,这他娘的是把养鸡场都给屠了啊!” “可不是嘛!”那跑江湖的汉子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现在我们圈子里,各大门派的掌门都下了死命令,谁敢再对别家的绝学乱起贪念,不用等江煞星上门,自己先打断腿扔出去!” 李玄霄的目的,达到了。 而此时,这位搅动了整个异人界风云的“李杀神”,已经回到了三一门,再次宣布闭关。 一为彻底炼化体内那盘踞的丹噬之毒。 二为消化在二十四节谷中的所得。 三为……破丹化婴! 就在李玄霄闭关的第三天,三一门山下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是个身材高大的青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朴素道袍,相貌平平,但一双眼睛却神光内敛,深邃得如同古潭。 他抬头望着云雾缭绕的三一门山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抹孩童般的笑容。 “师父啊师父,您可算让我下山了。” 他喃喃自语,眼中带着一丝好奇与期待。 “也不知……那位玄霄仙人,现在可还好?” …… 与此同时。 数千里之外,秦岭深处,二十四节谷。 无根生盘坐在一块青石上,双目紧闭,眉头深锁。 他的脑海中,正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与李玄霄在三一门山门前的那四次握手。 一次比一次沉重,一次比一次浩瀚。 最后一次,他甚至窥见了一颗金丹的轮廓,那颗金丹之上,紫气氤氲,神纹密布,仿佛蕴藏着一个完整的世界。 “不对……不对……” 无根生猛地睁开眼,眼中精光爆射! “不是后天返先天……而是本身就是先天!那不是金丹……那是……那是……” 一个他从未接触过,却又无比熟悉的词汇,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 “先天……炁婴!” 轰! 无根生福至心灵,全身的炁瞬间按照一种玄奥的轨迹疯狂运转,向着腹部丹田汇聚、压缩! 他要效仿李玄霄,凝聚属于自己的“炁婴”! 渐渐地,他的小腹处,一个模糊的、如同婴儿般的光影缓缓成型,一股纯粹、原始、至高无上的气息开始弥漫。 成了! 无根生的脸上露出一丝狂喜。 然而,下一秒,那刚刚成型的炁婴光影,却剧烈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啵”的一声,如同一个肥皂泡般,骤然破裂消散! 噗! 无根生一口鲜血喷出,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气息萎靡到了极点。 “怎么会……” 他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眼中满是无法理解的困惑与骇然。 他明明已经触摸到了那层窗户纸,为什么最后一步还是失败了? 这谷中隐藏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无根生挣扎着抬起头,望向山谷深处,目光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看到了三一门的方向。 “李玄霄……” “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第127章 我苦修三年,你竟只开金光咒? 三一门前。 “咚咚咚。” 高大的男子,拽起门环敲了三下,然后便静静等在一旁。 他身形挺拔,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一股子天老大我老二的洒脱不羁,偏偏此刻又站得笔直,显出几分难得的耐心。 许久之后,朱漆大门才“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 探出头的是个年轻弟子,正是水云。 他看到门外站着个陌生人,眼中警惕不减,拱手道:“这位道长有何贵干?我三一门近来闭门谢客,不便待客。” 自唐门一役后,玄霄师叔闭关,师父左若童便下了令,关门一段时间,谢绝一切访客,免得再生事端。 高大男子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意料之中的神色,他稽首一礼,声音洪亮。 “贫道龙虎山天师府,张之维。” “此来,是特来拜会玄霄仙人的,还请行个方便。” “张之维?” 水云喃喃道,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来。 他正要再次婉拒,身后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谁?谁是张之维?” 陆瑾拨开水云,探出头来,当他看清门外站着的人时,整个人顿时一愣。 紧接着,那张俊脸上浮现出极其复杂的神情,有震惊,有不甘,还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愤懑。 就是这家伙! 在自家寿宴上,把自己当小鸡仔一样,轻飘飘一巴掌扇飞,害自己自闭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罪魁祸首! 他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张之维也看见了陆瑾,嘴角一咧,露出个熟悉的、欠揍的笑容。 “哟,这不是陆家的小少爷嘛,好久不见。” “你!” 陆瑾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但片刻后,他深呼吸几次,竟是强行压下了火气,侧身让开了门。 “呵~还真是你啊!” “进来吧。” 水云看傻了眼:“陆师弟,这……师父他老人家可是吩咐过……” “师兄放心,之维兄的人品绝对值得相信。”陆瑾扭头,对水云担保道,只是那“之维兄”三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 “他是龙虎山天师府的人,未来很有可能是天师继承人。” 水云心头剧震。 天师府! 未来的天师! 这名头太响亮了,响亮到他不敢再多问一句,连忙躬身将张之维迎了进来。 张之维大步跨入三一门,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四周的景致,口中啧啧称奇。 陆瑾跟在他身侧,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 “之维兄,你来得正好!” “也有好久不见了,上次在陆家大院,你我二人没能尽兴,今天不如再切磋切磋?” 他眼神灼灼,战意昂扬。 这几年在三一门苦修,师父师叔悉心教导,他的逆生三重已然突破至第二重境界,自觉实力大涨,正想找回当年被一巴掌扇自闭的耻辱。 “哦?”张之维挑了挑眉,瞥了眼陆瑾,“行啊,正好我也手痒了。” 二人找了一处偏僻的演武场。 水云不放心,也跟了过来,远远站着观战。 “看招!” 陆瑾低喝,脚下一点,身形如电,周身泛起淡淡的炁浪,正是逆生三重发动之兆。 他一拳递出,拳风刚猛,直取张之维面门。 张之维却是不闪不避,只是周身金光一闪,一层薄薄的金色护罩瞬间凝聚。 “砰!” 陆瑾的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金光咒上,却如同砸在一块坚不可摧的顽铁上,巨大的反震之力让他手臂发麻,蹬蹬蹬连退数步。 “就这?”张之维咧嘴,笑容里满是调侃。 “你!”陆瑾脸色涨红,怒喝一声,再次扑上。 这一次,他攻势更猛,拳脚相加,带起阵阵破空之声,逆生三重二重的恢复力与力量加持被他发挥得淋漓尽致。 然而,张之维始终只是站在原地,脚下未曾移动半分。 任凭陆瑾如何狂攻,他都只凭着那一身凝练到极致的金光咒轻松化解。 时而抬手一挡,时而侧身一让,动作写意潇洒,仿佛在戏耍一个孩童。 远观的水云看得心惊肉跳。 他看得分明,陆瑾师弟的逆生三重已颇具火候,寻常异人根本近不得身。 可在那张之维面前,却显得如此稚嫩。 更让他震惊的是,张之维并非单纯的防御。 他每一次格挡,每一次卸力,都恰到好处地打在陆瑾招式的薄弱之处,看似在轻松对敌,实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帮陆瑾寻找出缺陷的地方。 “这个张之维……好恐怖的实力和眼力。” 水云心中暗忖,“天师府的金光咒竟能被他用到如此地步,而且,他明显是在让着陆师弟。” 场中,陆瑾也察觉到了。 他越打越心惊,越打越无力。 对方就像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无论自己如何努力,都只能仰望其峰。 那种游刃有余,那种从容不迫,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对手。 “不打了!” 陆瑾猛地停下动作,喘着粗气,一张俊脸憋得通红,最终颓然地垂下头。 “我输了。” 他输得心服口服。 本以为自己进步神速,没想到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比人和狗都大。 张之维收了金光咒,拍了拍手,笑道:“不错了,逆生三重练到第二重,恢复力和身体强度都远超同辈,就是炁的运用还糙了点,不够精纯。” 这番话若是别人说,陆瑾定会以为是嘲讽。 但从张之维口中说出,却只有指点的味道。 陆瑾闷闷地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张之维也不再逗他,转头看向水云,回归正题。 “这位道兄,不知玄霄仙人,此刻可在门中?” 水云走上前来,苦涩地摇了摇头。 “不瞒之维道长,玄霄师叔正在闭关。” “闭关?”张之维一愣,“需要多久?” “不好说。”水云叹息,“短则数月,长则数年,我等也不敢打扰。” 张之维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浓浓的失望。 他这次下山,专程来此,就是听闻三一门玄霄仙人以金丹之境,一人压服唐门,想来讨教一番金丹之后的道路。 “真是遗憾,竟是错过了。” 他低声自语,眼中的光彩都暗淡了几分。 本以为能见到同辈中的绝顶人物,论道一番,岂料竟是吃了闭门羹。 但他并未立刻放弃。 “既然如此,那贫道就在此叨扰几日,等上一等。” 张之维对着水云和陆瑾拱了拱手。 这一等,便是十日。 十日里,张之维倒也自在,每日除了打坐练气,便是找陆瑾和刘得水切磋。 刘得水在唐门一役后,心性沉稳了许多,一手控物之术越发精妙,但在张之维面前,依旧不够看。 不过张之维为人豁达,指点他们修行从不藏私,一来二去,陆瑾那点小怨气也烟消云散,三人关系倒是热络起来,时常坐而论道,颇有几分相见恨晚的意思。 可十日过去,李玄霄闭关的静室依旧毫无动静。 张之维又等了五日。 十五天了。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师父那边还等着他回去复命。 这让他哪里等得起。 “唉,看来我与玄霄仙人此次是无缘相见了。” 张之维站在院中,望着那紧闭的静室石门,心中既有遗憾,又生出几分佩服。 “能耐得住如此寂寞,闭这等死关,这位玄霄仙人,果然是求道之人。” 他自问,自己虽然洒脱,却做不到这般枯坐。 “也罢,只能等待日后了。” 张之维心中做了决定,转身去找陆瑾和刘得水告辞。 “陆兄,刘兄,我此行有要事在身,不能再等了,今日便要离去,后会有期。” 陆瑾和刘得水脸上都露出不舍。 “之维兄不多留几日?说不定玄霄师兄明日就出关了。” 张之维洒然一笑:“缘分未到,强求不得。待他日江湖再见,你我再把酒言欢。” 他说完,对着二人抱拳一礼,准备转身离开。 就在他刚刚起身,准备拜别陆瑾、刘得水两位好友时,他的眼中,倒映出一道身影。 那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庭院门口,一身朴素道袍,正是三一门门长,左若童。 “左门长?” 眼睛眨了下,张之维脸上的遗憾一扫而空,嘴角重新勾起那抹熟悉的、自信的笑容。 第128章 左若童,我少了一个勇字 左若童一头白发,在走动间随风飘动,自有一番缥缈如仙的气质。 事实上,在世人眼中,如他这样的人物,已是仙人,也因此早年就有了“大盈仙人”的称号。 在张之维看到左若童的同时,左若童也看到了他。 老人脸上露出一抹和煦的笑意,声音温和。 “之维,你这小家伙怎么有空来我三一门了?” “你师父他老人家身体可还硬朗?” 张之维对着左若童躬身一礼,举止间尽是晚辈的恭敬。 “左门长,家师身体健朗,多谢挂念。” “我与师父都很敬佩左门长,咱们龙虎山与三一门渊源颇深,两门之间自然也是感情基础深厚。”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有礼数,又拉近了关系。 左若童满意地点头。 这小家伙,不仅天赋高的吓人,为人处世也挑不出毛病,天师府后继有人啊。 “得嘞!” 张之维爽快地应道,随后挠了挠头,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神情,但说出的话却让全场炸裂。 “左门长,晚辈这次来,除了拜会,还想斗胆……想要请左门长指教一下。” 话音落,全场一片寂静。 陆瑾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疯了! 这张之维绝对是疯了! 他居然敢挑战左门长? 刘得水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他跟在师父身边多年,深知师父的地位和实力。 自打师父成为三一门门长以来,这异人界还有谁敢当面说要“指教”他的? 更何况说这话的还是个小辈! 就连三一门的弟子们,都觉得这事儿太离谱了,但转念一想,又有些莫名的兴奋。 师父他老人家,可很久很久没有亲自出手了啊! 他们也很期待自家门长出手的情景。 “张之维,我来陪你过几招。” 似冲一步踏出,站在了左若童身前。 他身为左若童的师弟,三一门的大师伯,修为同样深不可测,由他出面,既不算堕了三一门的威风,也能掂量一下这个天师府后起之秀的斤两。 然而,张之维的目光却绕过了他,依旧笔直地看着左若童,眼神清澈而坚定。 他要找的,是最强的那个。 左若童摆了摆手,示意似冲退下,他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眼中满是欣赏。 “呵呵,好,很好。” 他心中暗道:这小家伙天赋不凡,既然要找的是我,那可不能让他失望。 “你们都让开地方。” 左若童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陆瑾、刘得水等人连忙后退,在演武场的边缘站定,给两人空出了一个巨大的场地。 左若童跨步向前,看着对面神色平静的张之维,由衷赞叹。 “之维,你的天赋,恐怕不会差玄霄多少。” “你这样的天才,我若是还藏着掖着,倒显得我三一门小家子气了。” “我不会留手。” 张之维微微一笑,双手抱拳。 “左门长可全力施为。” 下一秒,其身上闪耀起了浓郁的金光,那金光之盛,犹如一轮小太阳在演武场上升起,冲天的炁焰甚至将天上的云层都搅动出一個漩涡。 “好家伙!” 似冲瞳孔骤缩。 “他居然将金光咒修到了这等境界!” 金光一敛,张之维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原地。 他率先攻击,没有花里胡哨的招式,就是简简单单的一巴掌,朝着左若童的面门拍去。 然而,左若童站在原地,动也未动。 就在张之维的手掌即将触碰到他面门的刹那,一层无形的场域屏障凭空出现。 嗡! 张之维的手掌如同拍在了一面坚不可摧的透明墙壁上,狂暴的劲力向四周扩散,吹得围观弟子的衣袍猎猎作响。 神罗天征! 张之维一击不成,借力后翻,半空中一记金光腿,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再次踢向左若童。 咔嚓! 这一次,那无形的场域屏障上,竟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左若童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他抬起手,同样一掌迎了上去。 啪! 二人手掌碰撞,空气爆发出一道震响,脚下青砖都是四分五裂。 随后,两人眼神都是微眯,各自后退三步。 “你这样的天才,只要给你时间,便会快速抵达到他人遥不可及的山顶。”左若童感慨道。 “不愧是左门长。”张之维赞道,眼神里的战意却更加高昂。 左若童也不再客气,身形闪烁,周身云炁缠绕,主动迎了上去。 砰砰砰砰! 两人身影接连不断的碰撞,快到陆瑾等小辈只能看到两道模糊的影子在场中交错,每一次碰撞都伴随着沉闷的巨响和四溢的劲风。 上百招后。 张之维的身影主动跳出战圈,稳稳落地。 他对着左若童再次躬身一礼。 “多谢左门长指教,晚辈受益匪浅。” 说完,他冲着陆瑾和刘得水点了点头,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只留下怔立在场中良久的左若童。 似冲等人则是呆愣在那里,面面相觑。 这就……完了? 谁赢了?谁输了? 他们完全看不出来。 “师兄……”似冲走上前,想问些什么。 左若童摆了摆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后生可畏啊!”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欣慰,有赞叹,但更多的是一种落寞。 “我已经老了。” 说完,他便转身,有些萧索地朝着自己的住处走去。 似冲跟了上去,忍不住问道:“师兄,刚才那一战……” 左若童的脚步顿住,他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前方的路,那条他走了几十年的路,此刻却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为兄,到底是缺了那一个勇字。” “看不清,也走不动了。” 留下这句话,他便继续前行,身影消失在小路的尽头。 似冲停在原地,反复咀嚼着师兄最后的话。 勇? 师兄这样的人物,会缺一个“勇”字? 他想不明白,但那句“看不清,也走不动了”,却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他的心里。 他隐约感觉到,今日张之维的到来,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师兄那古井无波的心湖,激起的涟漪,恐怕远未平息。 而能给师兄答案的…… 似冲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能给师兄的,也只有师兄自己! 第129章 重回师门,我最大的心魔竟是那个闭关的男人! 春去秋来,又是两年。 两年前,三一门与唐门那惊天动地的一战,早已成了异人界口耳相传的传奇。 三一门因此封山两年,谢绝一切访客,而今山门重开,却比以往更加威严,再无人敢轻易冒犯。 江湖风起云涌,新人换旧人。 当年搅动风云的玄霄仙人闭关不出,声名渐息。取而代之的,是下山游历的全性代掌门无根生,以及他身边那个声名狼藉的“恶童”李慕玄。 …… 一处破败的院落里,苑金贵翘着二郎腿,用一根枯草剔着牙,斜眼看着旁边一个正捏着泥人的干瘦老头。 “老刘,你这手‘捏人’的绝活,到底靠不靠谱啊?” 那被称为“面人刘”的老头头也不抬,手上动作不停,泥人面目在他指尖飞速变幻,神乎其技。 “苑爷,我这手艺骗不过顶尖高手,但骗过三一门那些寻常弟子,绰绰有余。” “寻常弟子?”一个清亮又带着几分执拗的声音响起,“我要骗过的,可不止是寻常弟子。” 李慕玄站在一旁,拳头攥得死紧,眼神里是化不开的郁结。 他盯着院子中央那个神情淡然,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的男人。 “无根生,就再帮我这一次,最后一次。” 无根生正把玩着手里的一片落叶,闻言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敷衍的态度让李慕玄心头火起,却又不得不压下。 他走上前,声音里带着恳求:“当初……当初我是靠着李玄霄才进的三一门,所有人都觉得我是走了后门!我不甘心!这辈子都不会甘心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偏执与傲气。 “我要凭我自己的本事,堂堂正正地再拜进去一次!了结这个心结!” 无根生终于抬起头,那双通透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看得李慕玄心里发毛。 “帮你,可以。” 无根生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但说好了,这是你自己的事。进了三一门,若是出了任何岔子,我会第一时间离开。” 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补上了一句。 “到时候,你也只能自生自灭了。”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李慕玄滚烫的心头。 面人刘嘿嘿一笑,插嘴道:“两位爷,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三一门如今可是龙潭虎穴,左门长和那位玄霄仙人都在,要是栽进去,怕是没人救得了你们。” 李慕玄咬着牙,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还是被执念压倒。 他重重点头,斩钉截铁。 “我明白。” 无根生这才收回目光,对那面人刘随意地摆了摆手。 “开始吧。” 不远处,两个与李慕玄、无根生差不多身量的小孩早已被点了穴,昏睡在地。 面人刘不再多言,双手如穿花蝴蝶般舞动起来,将一团团特制的泥膏贴在那两个小孩和李慕玄、无根生脸上、身上。 片刻之后,伴随着一阵细微的骨骼错位声,李慕玄和无根生的身形、面貌已然大变,彻底成了那两个七八岁孩童的模样。 李慕玄看着水盆倒影里那张稚嫩又陌生的脸,心中五味杂陈。 “成了。”面人刘擦了擦汗,递过来两副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琉璃镜片,“戴上这个。” “这是?”无根生拿起镜片,饶有兴致地打量。 “炼炁士修为到了一定境界,眼中自有神光流转,心神越是激荡,神光越是难以收敛。”面人刘解释道,“你们两个都是人中龙凤,这眼里的光,可比寻常人盛太多了。” 他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这镜片能暂时遮住你们眼中的光,但终究是外物。若是在三一门那两位面前心神失守,一瞬间的破绽,就足以让你们万劫不复。” 面人刘特意加重了语气:“尤其是那位玄霄仙人,听说他已是‘金丹圆满,古之真人’,神识怕是能洞穿人心,你们千万小心。” 无根生瞥了一眼身旁因为激动而呼吸略显急促的李慕玄,嘴角一撇。 “或者,你直接坦白心迹,说不定人家看你诚心,就收了呢?” “你!”李慕玄被噎了一下,脸涨得通红,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只得闷闷地接过镜片戴上。 “我晓得。” 三日后。 三一门山门巍峨,云雾缭绕。 两个身穿布衣,看起来有些怯生生的孩童,在全性夏柳青的“护送”下,来到了山门前。 接引的弟子,正是水云。 他看着眼前这两个资质不错的小孩,又看了看旁边那个一脸猥琐样的老头,眉头微皱,但还是按流程办事。 “姓名,来历。” “我叫冯曜,他叫李……”无根生抢先开口,声音清脆,俨然一个天真无邪的孩童。 李慕玄的心脏却在狂跳。 重回故地,眼前的一切都既熟悉又陌生。那高耸的牌坊,那缭绕的青烟,那远处传来的练功喝哈声,无一不在冲击着他的心神。 物是人非。 就在这时,两个熟悉的身影从山门内走了出来。 “水云师兄,磨蹭什么呢,师父还等着我们去后山呢。” 是陆瑾!他比两年前更加挺拔,神情也多了几分沉稳,但眉宇间的傲气依旧。 跟在他身边的,是刘得水,他看起来憨厚了不少,正对着陆瑾嘿嘿傻笑。 看到这两张脸,李慕玄的脑子“嗡”地一声,一片空白。 无数的回忆碎片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当年他初上山门,就是陆瑾带他见的师父;后来他被罚,也是刘得水偷偷给他送饭……还有……还有那个如仙人一般的师兄…… 他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一个他以为自己早已深埋心底的问题,脱口而出。 “玄霄师兄……他……他还在吗?” 声音不大,带着孩童的稚嫩,却像一道惊雷,在无根生耳边炸响。 完了。 无根生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他千算万算,算到了三一门高手如云,算到了计划的种种风险,却没算到李慕玄的道心如此不稳,在入门第一关就掉了链子! 空气仿佛凝固了。 陆瑾和水云都奇怪地看了过来,这小孩怎么会知道玄霄师兄的名号? 刘得水却是个实诚人,他挠了挠头,毫无防备地答道:“玄霄师兄啊?他厉害着呢,自从两年前跟唐门打了一架,就又闭关了,谁也见不着。” 他蹲下身,笑呵呵地看着李慕玄:“小朋友,你也是听了玄霄师兄的传说,想拜他为师吗?那你可得努力啦,师兄收徒可严了!” 一场足以致命的危机,就这么被刘得水无心地化解了。 然而,李慕玄却像是丢了魂一样,呆立在原地。 闭关了…… 又闭关了…… 他此行最大的执念,就是想再见那人一面,凭自己的本事,让他对自己另眼相看。 可他,又闭关了。 李慕玄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耳边只剩下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他甚至没有察觉到,身旁那个同样稚嫩的“孩童”,眼底深处,已然闪过一抹浓重的阴霾。 第130章 别秀了,再秀我道心不稳了! “陆瑾师弟,如今已是逆生二重的修为了。” 水云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李慕玄的心口上。 他伪装的稚嫩脸庞上,肌肉不受控制地僵了一下。 逆生二重? 那个当年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天赋平平,全靠家世堆资源的陆瑾,竟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混杂着嫉妒、不甘、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慌,瞬间涌了上来。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就在他情绪即将失控的刹那,一只小手从旁边伸过来,不轻不重地在他胳膊上捏了一下。 “哥们儿,稳住。” 无根生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 “你这演技有点浮夸了啊,再这样下去,咱俩明天就得被打包送下山。” 李慕玄猛地回神,对上了无根生那双伪装成孩童,却依旧深不见底的眸子。 他松开拳头,干涩地扯了扯嘴角,没再说话。 水云并未察觉到这短暂的暗流涌动,他满意地看着陆瑾,又对李慕玄和无根生这两个“新人”说道:“你们二人以后要以陆瑾师兄为榜样,勤加修行,不可懈怠。” 陆瑾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脸上那份属于名门天才的骄傲却怎么也藏不住。 他挺直了小身板,像个小大人一样,拍着胸脯保证:“水云师兄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两位师弟的。” …… 第二日,天还未亮透。 陆瑾果然履行了他的“承诺”,一大早就将李慕玄和无根生从床上拽了起来,领着他们二人上了后山。 美其名曰:熟悉门派环境,采摘晨露草药。 “你们看,这是附子,性大热,有毒,但经过特殊手法炮制,却是炼制‘回阳丹’的主药。” 陆瑾背着一个小药篓,走在前面,一边熟练地辨认着草药,一边头也不回地向二人炫耀着自己的学识。 “还有这个,地黄,那个,黄精……这些可都是宝贝。咱们三一门的丹方,那可是天下独一份,外面的人想学都学不到!” 无根生扮演的“云泽”则表现出了一个天才儿童该有的样子,满眼好奇,不住地提问,每一个问题都恰到好处地搔到了陆瑾的痒处,引得他倾囊相授。 “陆瑾师兄,你懂得真多!”无根生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陆瑾被这记彩虹屁拍得通体舒泰,嘿嘿一笑,摆手道:“小意思,小意思!想当年我刚入门的时候,也就跟你差不多吧。” 他说得随意,李慕玄听得却心中复杂。 无根生这演的也太逼真了,这份天赋,这份心性……若他真心修道,恐怕成就不可限量。 李慕玄沉默地跟在后面,听着陆瑾滔滔不绝。 “这些都只是基础,等你们正式入了门,师父他老人家会亲自指点你们‘逆生三重’的修行。”陆瑾的语气中充满了自豪。 “师父?”无根生恰到好处地接话。 “当然是咱们的门长,大盈仙人左若童啊!”陆瑾的下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不过……师父他老人家最近闭关的频率越来越多了。” 他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我们几个师兄弟私下里都猜,师父恐怕是……要突破逆生三重,臻至化境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李慕玄心中激起层层涟漪。 左师伯……要突破了? 那个当年评价自己“心性不定,难成大器”的左门长,也要走到那一步了吗? 李慕玄抿了抿嘴,强压下心头的翻涌,装作不经意地问道:“陆瑾师兄,咱们门里,不是还有一位吗?” “哦,你说的是玄霄师兄吧。” 提到这个名字,陆瑾脸上的得意和炫耀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于狂热的崇拜和敬畏。 “那可不一样!” 陆瑾的眼神望向后山深处,那片云雾缭绕的山峰。 “玄霄师兄……他已经闭关整整两年了。” 两年? 李慕玄的脚步猛地一顿。 陆瑾没有回头,他的声音变得飘忽起来,带着一种讲述神话传说的虔诚。 “两年了,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守山的师兄说,一开始还能感觉到山洞里有气息流转,但从一年前开始,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那山洞就像死了一样。” “可奇怪的是,每到雨过天晴,总有人看见那山洞上方,有七彩虹光缭绕,经久不散。还有师兄说,曾在深夜看到过,师叔洞府的上空,有星光汇聚成河,垂落下来!” “门里的师兄弟们都在传……” 陆瑾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一丝颤抖。 “玄霄师兄,恐怕……已经登临仙人之境了!” 轰! 李慕玄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仙人? 成了传说中的仙人? 那个他一直想要超越,想要证明自己比他更强的男人…… 已经走到了他连仰望都看不清的地方?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无力感席卷而来,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 一连五日。 陆瑾都尽职尽责地扮演着“新人导师”的角色,带着李慕玄和无根生熟悉三一门内的大小事务。 而李慕玄,则像个提线木偶,机械地跟着,陆瑾说的每一句话,他看到的每一处熟悉的景物,都在不断撕扯着他的神经。 他内心的骄傲和不甘,在“陆瑾逆生二重”、“左若童即将突破”、“玄霄登临仙境”这些消息的轮番轰炸下,被碾得粉碎。 夜晚,回到房间。 无根生看着躺在床上,双眼无神望着屋顶的李慕玄,叹了口气。 “哥们儿,你真得收敛点了。” “这几天你的状态,别说水云了,我看门口那条狗都快起疑心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最好早做准备。我的耐心有限,面人刘的易容术也撑不了太久。” 李慕玄没有回应,依旧死死地盯着天花板,仿佛要从那片黑暗中看出什么来。 第六日,黄昏。 残阳如血,将整个三一门都染上了一层凄美的橘红色。 一直沉默不语的李慕玄,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的眼神不再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要去看一看。 去那个他曾经生活了十几年,却又亲手背弃的地方。 去那个他这么多年,一直想去,却又一直不敢去的地方。 在无根生略带诧异的注视下,李慕玄一言不发地推开房门,朝着后山的方向走去。 他的步伐不快,但每一步都异常坚定。 穿过熟悉的练功场,绕过清幽的丹房,他凭着记忆,走向了后山那片禁地。 山路崎岖,草木丛生。 一个幽深的山洞,静静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洞口被一层无形的炁幕笼罩着,寻常人根本无法靠近。 李慕玄就站在洞口前,怔怔地看着。 这里,就是李玄霄的闭关之所。 他站了很久,久到天色彻底暗淡下来,月光洒满山林。 他握紧双拳,似乎在积蓄着一生的勇气,准备做些什么。 就在这时。 一个温和而又熟悉的声音,没有通过耳朵,而是毫无征兆地,直接响彻在他的心底。 “小幕玄,在外面……干什么?” 第131章 丹破婴成,世界的真实 那声音,像是古钟在心湖中被敲响,没有经过耳朵,却在李慕玄的脑海里激起万丈波澜。 “小幕玄,在外面……干什么?” 这一句话,平淡温和,却比任何雷霆都来得震撼。 李慕玄浑身血液都凉了半截,伪装的稚嫩脸庞上血色尽褪,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干得像是要冒火。 他知道了。 他什么都知道! 强烈的羞耻感和被看穿的狼狈,让他几乎想立刻转身逃走。 可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步也挪不动。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份慌乱死死压下,硬着头皮,对着那片被无形炁幕笼罩的洞口,躬身一拜。 “小子张云泽,听闻玄霄仙人大名,特来拜山,想求仙人指点‘逆生三重’的修行法门。” 他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声音也刻意模仿着孩童的清脆。 洞内沉默了片刻。 就在李慕玄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死寂压垮时,那个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几分玩味。 “哦?张云泽?” “哪个张,哪个云,哪个泽?” 李慕玄的心猛地一沉。 这看似随意的问话,却像三把尖刀,精准地扎在他最心虚的地方。 他哪里想过这些! 他强作镇定,胡乱编道:“弓长张,云彩的云,水泽的泽。” “嗯,名字不错。” 洞里的声音顿了顿,又道:“你说你想学‘逆生三重’?” “是!” 李慕玄赶紧应道,生怕对方反悔。 “可我听说,你是跟着陆瑾那小子入门的,左门长没教你吗?” “这……”李慕玄语塞,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他怎么可能知道的这么清楚! “也罢。”洞里的声音似乎失去了兴趣,“逆生三重,此法不适合你。” 不适合我? 李慕玄愣住了。 他千里迢迢,冒着暴露的风险潜回三一门? “那……那便不教你了。” 洞内的声音带着点戏谑。 李慕玄彻底懵了,脑子一片空白。 这算什么? 耍我吗? 就在他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几乎要不管不顾地破口大骂时。 洞口那层无形的炁幕上,忽然亮起一个光点。 那光点脱离炁幕,轻飘飘地飞到李慕玄面前,悬停在他的眉心之前。 “这个,比逆生三重好玩。” “算是给你的见面礼。” “去吧。” “下次见面,记得用你自己的名字。” 话音落下,那光点“嗖”地一下,没入李慕玄的眉心。 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的信息流瞬间冲入他的脑海。 那不是功法口诀,而是一种……“理”。 一种关于斥力与引力的至理。 万象天引。 神罗天征。 李慕玄呆立在原地,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不是傻子,他瞬间就明白了这一切。 没有拆穿,没有质问,没有鄙夷。 有的,只是一份早已看穿一切的默然,和一份超越了功法本身的赠予。 这哪里是戏耍? 这分明是一次心照不宣的坦诚。 他知道我是谁。 他知道我想要什么。 他更知道,我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这么多年,自己心中那份不甘,那份嫉妒,那份想要证明自己比他强的执念,在此刻看来,是多么的可笑和幼稚。 就像一个还在玩泥巴的孩子,对着大人,炫耀自己捏的泥人。 李慕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山风吹过,拂动他的衣角。 他缓缓转身,朝着来时的路走去。 脚步很慢,很沉。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房间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又空荡荡的。 无根生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挑了挑眉,却什么也没问。 李慕玄躺在床上,睁着眼,看着黑漆漆的屋顶。 他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他还是那个三一门的天才弟子,意气风发,却又心结深重。 而现在,梦醒了。 眼角,有温热的液体滑落,浸湿了枕巾。 …… 后山山洞内。 李玄霄的感知缓缓从山下收回。 李慕玄这小子,心结总算是解开了。 其实,从李慕玄和无根生踏入三一山门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了。 他并不在乎李慕玄的伪装和谎言,他在乎的,是那小子心底里真正的想法。 那份想法里,有不甘,有迷茫,却没有真正的恶。 这就够了。 “逆生三重”早已是条死路,他给不了。 但属于这小子自己的路,自己可以帮他开个头。 他的心神沉静下来,思绪却飘向了另一个人。 师父,左若童。 前些年,他出关前往唐门,不仅是为了刘得水,更是为了给所有觊觎三一门的人一个警告。 但最让他忧心的,反而是自己的师父。 左若童的天赋同样惊才绝艳,但他太执着于“逆生三重”,太执着于三一门的传承。 自己创出的新法,他提过,但左若童并未完全接受。 他有他的骄傲。 那份骄傲,既是他的动力,也成了他的枷锁。 就像这次,张之维的挑战,看似是左若童赢了半手,但李玄霄却知道,师父的心,乱了。 “哎……” 一声轻叹在洞中回荡。 “希望,只有破碎后,才能够重塑。” 李玄霄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山石,落在了那个叫“云泽”,实为“无根生”的少年身上。 或许,这个变数,能成为敲碎师兄那份固执的锤子。 不再多想,李玄霄收敛全部心神,沉入自己的身体内部。 他的丹田,早已不是常人理解的那个“点”。 那是一片无垠的黑暗宇宙。 在这片宇宙的中心,一颗璀璨如恒星的金色丹丸,正缓缓旋转着。 它散发着无尽的光和热,照亮了整个丹田宇宙。 一条条由精纯炁劲汇聚而成的星河,环绕着金丹流动。 一条由五脏神化作的五色大龙,盘踞在金丹之上,龙口开合间,吞吐着天地精元。 一条源自二十四节谷感悟的先天一炁,如九天之上垂落的黄河,不断冲刷着金丹。 这颗金丹,他足足炼了十年。 而此刻,这颗凝聚了他毕生修为的完美金丹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裂痕。 就像一件即将破碎的瓷器。 丹破成婴,便在今日! 李玄霄的意志彻底沉入金丹之中,再无一丝外念。 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数日。 “咔嚓……” 一声轻响,从金丹内部传来。 第一道裂痕,彻底崩开。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咔嚓!咔嚓咔嚓! 破碎的声音越来越密集,金丹的光芒也越来越暗淡。 最终。 “轰!” 整颗金丹,彻底化作了亿万点金色的光尘,飘散在这片丹田宇宙之中。 破而后立! 毁灭的尽头,便是新生! 那些金色的光尘没有消散,而是在一股无形力量的牵引下,重新开始汇聚。 它们旋转、凝聚、塑形…… 渐渐的,一个模糊的婴儿轮廓,出现在了原本金丹所在的位置。 那婴儿盘膝而坐,宝相庄严,五官眉眼,与李玄霄一般无二。 正是元婴! 元婴初成,李玄霄的元神也随之沉浸其中,进入了一种混混沌沌,无思无想的先天状态。 他的一生,开始在眼前飞速回放。 从二十一世纪的地球,到这个民国的世界。 拜师左若童,初学逆生三重,秦岭得机缘,唐门立神威…… 一幕幕,一桩桩,都像是电影画面,清晰无比地在眼前掠过。 但这一次,他不再是电影里的主角。 他成了观众。 一个绝对冷静,绝对理智的旁观者。 他看着那个叫“李玄霄”的人,经历着喜怒哀乐,经历着生离死别,感受着他的所有感受,却又不受其任何情绪的干扰。 他,跳出来了。 从自己的故事里,跳出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元婴彻底凝实。 那盘坐在丹田宇宙中心的小人儿,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没有感情,没有波澜,只有纯粹的、映照万物的“道”。 李玄霄的意志,驱使着元婴,从肉体的丹田之中,轻轻一跃。 嗡——! 整个世界,在他的感知中,瞬间变了模样。 不再是山石、草木、空气。 而是一种他从未见过,却又无比熟悉的……规则与线条。 他,看到了世界的真实! 第131章 识破 李慕玄是飘回房间的。 整个人神思恍惚,脚步虚浮,像是刚从一场大梦中醒来,魂儿还有一半没回来。 无根生正盘腿坐在床上,手里把玩着一枚石子,看见他这副丢了魂的模样,眉头一挑。 “怎么,被你那位玄霄仙人一巴掌拍下山了?” 李慕玄没理会他的调侃,径直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冷茶,一口气灌了下去,冰冷的茶水顺着喉咙滑进胃里,才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冷颤,找回了一点现实感。 他放下茶杯,嘴唇动了动,吐出四个字。 “神罗天征。” “什么玩意儿?”无根生没听清。 李慕玄转过头,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神里混杂着震撼、迷茫,还有一种近乎癫狂的兴奋。 他一字一顿地重复道:“李玄霄,传了我一招,叫神罗天征。” 无根生脸上的散漫表情瞬间凝固了。 他盯着李慕玄,足足三秒钟,才猛地从床铺上弹了起来,一个箭步冲到李慕玄面前,压低了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你疯了?!” “你潜入人家门派,跑到人家闭死关的洞府门口,不仅没被打死,人家还传了你一门绝学?” 无根生绕着他走了两圈,像是在看什么稀世怪物。 “这剧本不对啊。难道你真是天命之子,虎躯一震,大佬纳头便拜?” 李慕玄被他晃得头晕,也终于从那种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来,他苦笑了一下。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将洞口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从那个直接响彻心底的声音,到那股无形无质却又霸道绝伦的力量涌入脑海。 无根生听完,脸上的惊疑不定反而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了然和玩味。 他重新坐回床边,翘起了二郎腿。 “我明白了。” “你啊,从一开始就被人看穿了。” 李慕玄猛地抬头。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那点伪装,在人家眼里,跟光着屁股没区别。”无根生撇了撇嘴,“人家早就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混进来想干嘛。” “可他为什么……”李慕玄无法理解。 “为什么不揭穿你,反而还传你功法?”无根生接过了他的话头,眼神变得有些奇异,“这就有意思了。这位玄霄仙人,行事章法,可不像是名门正派啊。” “不许你这么说他!”李慕-玄下意识地反驳。 “得得得,我不说。”无根生摆摆手,脸上带着一种棋逢对手的笑意,“识破你的身份,却不点破,还顺水推舟送你一场造化,任由你在他三一门里演戏……啧啧,这位的行事风格,怕是比我全性,更像全性。” “他只是在陪你玩一场‘你假装你不知道我知道,我假装我不知道你知道’的游戏罢了。” 无根生一语道破了天机。 李慕玄彻底沉默了。 原来……是这样吗? 李慕玄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无根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别想了。既然你的目的……某种意义上也算达到了,我的目的也差不多了。这三一门,没什么好待的了。”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明天一早,我就走。” “走?”李慕玄猛地抬头。 “不然呢?留下来过年啊?”无根生笑道,“等着人家门长左若童出关,把咱俩串一串,挂在山门上当风铃?” 李慕玄沉默了。 是啊,该走了。 再待下去,不过是自取其辱。 夜色深沉,两人都没有睡意。 “我就是不明白……”李慕玄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迷茫,“你费这么大劲混进来,到底图什么?就为了看三一门的功法?” “功法?”无根生嗤笑一声,“三一门的逆生三重确实精妙,但还入不了我的眼。我想看的,是人。”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想看看,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究竟是怎么维持的。他们的道,又是什么。” “那你呢?”无根生反问,“你又是为了什么?你本就是三一门的人,却叛出师门,如今又死皮赖脸地混回来。就为了那个玄霄仙人?” 李慕玄的呼吸一滞。 黑暗中,他仿佛又看到了少年时,那个站在所有人之前,光芒万丈的身影。 也想起了王耀祖临终前,抓着他的手,用尽最后力气说的话。 “慕玄……回三一……那里……才是你的根……” “是执念吧。”李慕玄的声音有些干涩,“少年时求而不得,后来……是王耀祖的遗愿。我想回来看看,看看我当年到底错过了什么。” “那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李慕玄苦笑,“我错过的,是一个时代。”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 良久,无根生开口,声音里没有了平日的戏谑,多了一份难得的郑重。 “我想改变全性。” 李慕玄猛地一震。 “现在的全性,乌烟瘴气,不过是一群仗着有点本事就为所欲为的乌合之众。这不是杨朱真人的本意。”无根生的声音在夜色中回荡,“全性,当为‘全生保真,不以物累形’。是约束,不是放纵。” “我想……带他们走回真正的路上。” 李慕玄第一次,用一种全新的眼光“看”向身边这个全性的代掌门。 原来,这个看似玩世不恭,无法无天的家伙,心中藏着如此宏大的理想。 “那你……” “很难,比登天还难。”无根生笑了笑,“所以我才要到处看看,看看别人的道,或许能找到自己的路。” “我们……”李慕-玄迟疑了一下,“还算朋友吗?” 黑暗中,传来无根生的一声轻笑。 “当然。” …… 第二日,天蒙蒙亮。 李慕玄睁开眼,下意识地看向对面的床铺,上面空空如也。 走了? 连声招呼都不打? 一股莫名的失落感涌上心头。 他自嘲地笑了笑,起身穿衣。 推开门,却看到院子里,无根生正和陆瑾一起,有模有样地扎着马步,练着三一门的吐纳基础。 看到李慕玄出来,无根生还冲他挤了挤眼睛。 李慕玄的心,瞬间落回了肚子里。 “云起师弟,快来!今天师兄教你们一套入门的拳法!”陆瑾看到他,热情地招手。 李慕玄走了过去,站在无根生旁边,学着他的样子,笨拙地摆开架势。 陆瑾在前面一板一眼地演示着,嘴里还不停地讲解要领。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李慕玄的脑海中响起。 是无根生的传音。 “哥们儿,谢了。这几天的房费,回头找你报销。” 李慕玄眼观鼻,鼻观心,同样以传音入密回道:“滚蛋。路上小心。” “放心。对了,那个神罗天征,有空多练练。。” “……”李慕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哥,走了。” “嗯,走好。” 简单的对话,在陆瑾毫不知情的眼皮子底下悄然完成。 就在无根生准备找个借口开溜的时候。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练功场的边缘。 那人穿着一身朴素的道袍,眼神平静得像一汪深潭。 他只是站在那里,整个练功场的气氛瞬间就变了。 喧闹的晨练声戛然而止。 所有弟子,包括陆瑾,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纷纷躬身行礼,神情恭敬到了极点。 “恭迎门长出关!” “恭迎师父出关!” 左若童! 他出关了! 无根生的瞳孔猛地一缩,准备挪动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李慕玄的心,则直接沉到了谷底。 完了。 左若童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李慕玄和无根生这两个“新面孔”的身上。 “瑾儿。”他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师父!”陆瑾连忙上前。 “这两个孩子,是你带的?” “是,师父!他们是新来的师弟,云起和云泽,天赋都很好的!”陆瑾还想替两人美言几句。 左若童却摆了摆手,打断了他。 他缓步走到两人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们,眼神平静,却似乎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 “你们……”左若童缓缓开口,“伪装得太像孩子了。” 轰! 陆瑾等人脑子一片空白。 什么……意思? 无根生和李慕玄的心则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左若童没有理会其他人的震惊,他的目光锁定在李慕玄身上。 “你昨天,去了后山,为什么?” 这个问题,像一道惊雷,直接在李慕玄的脑海中炸响。 他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 旁边的无根生,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脸上那副天真无邪的表情瞬间消失了。 他判断局势,只用了一刹那。 演不下去了。 那就,不演了。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无根生伸出手,干脆利落地从自己脸上撕下了一张薄如蝉翼的符纸。 “嗤啦”一声。 那张稚嫩的孩童脸庞,如同蜕皮一般,露出了底下那张带着几分懒散,几分戏谑,却又锐利如刀的青年面孔。 全场死寂! 陆瑾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他指着无根生,手指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你……你……” 李慕玄看着无根生,苦笑一声。 事已至此,再无退路。 他也抬起手,撕下了脸上的伪装。 当那张属于“混世恶童”李慕玄的,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庞暴露在阳光下时,在场的弟子们彻底炸开了锅! “李慕玄!是叛徒李慕玄!” “他怎么敢回来的!” 左若童的脸上,依旧古井无波。 他看着恢复了本来面目的两人,眼神平静得可怕,缓缓地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两位,潜入我三一门。” “究竟,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