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蜜穿到古代,传回亿点古董我发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负责人露面 苏妙鱼望着沸腾的药汤,又转头看向殷慎渊:“是我们做到了。” 随着第一锅药汤见效,村民们纷纷行动起来。 殷慎渊指挥士兵搭建起更多灶台,苏妙鱼则手把手教村民们辨认草药、调配药汤。 村长拄着拐杖,在儿子的搀扶下走到苏妙鱼和殷慎渊面前,颤抖着双手就要下跪,殷慎渊眼疾手快将老人扶住。 “不必如此,老人家,这本来就是我们分内之事。” 村长红着眼眶,声音哽咽:“陛下,神女大人,若不是你们,我们整个村子都要毁了啊!白京那狗贼,要不是你们查明真相,我们到死都不知道是被他害的!” “现在想来也是,你们都是何等人物,要害我们又有什么用?定然是那离间计,没成想我们先前竟都上了当,真是对不住。” 苏妙鱼握住老村长布满老茧的手,安慰道:“村长,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定能让村子恢复往日生机。” 接下来的日子里,在殷慎渊士兵的帮助下,村民们拿着朱砂与草药,走遍村子里每一口水井。 每处理完一口井,苏妙鱼都会仔细检查,确保井水彻底无毒。 而殷慎渊则安排太医挨家挨户查看中毒村民的情况,根据症状调整药方。 随着时间推移,中了蛊毒的村民们渐渐康复。 孩子们又能在村头嬉笑玩耍,田间地头也重新响起劳作的欢声笑语。 而雁门关外,白京知道了这里的情况。 他脸色难看,随即又嗤笑一声。 “就因为一个村的愚民,他们居然浪费了这么长时间。” 那就来看看,你们是不是能够两头兼顾。 与此同时,沈可可这边,原本以为环宇科技连带着绮梦阁都完了,结果对方的负责人突然发了声明,声称当年的一切都没有确凿的答案,所以现在下定论完全是在造谣。 沈可可并没有急着反驳,而是让人去查对方的负责人是谁。 比起商战,她现在最关心的是白京到底能不能回到现代。 如果他真的有回来的方法,那说不定也能把苏妙鱼接回来。 这次查的居然很快,不出十分钟就有了结果,沈可可顿时觉得不对劲,果不其然,一看名字,居然是沈倩儿。 沈倩儿居然成了绮梦阁和环宇科技的负责人? 她和白京是怎么搭上线的? “继续舆论压力,现在优势还是在我们手上,千万不要让他们抢占先机。”沈可可吩咐过之后就开始查环宇科技,奇怪的是,现在无论怎么查,唯一的总负责人就只有沈倩儿。 不过现在最起码可以确定一件事情——白京是真的没有办法回来了。 他可能也只能通过某种媒介跟沈倩儿取得联系。 正想着,她的手机突然收到了一条匿名短信——跟我作对,你得先想想后果。 在看到这条短信的一瞬间,沈可可忽然汗毛乍起,虽然是匿名,但是她猜也能猜到这条短信是谁发来的。 白京。 虽然没有办法回来,但是可以无障碍的用手机沟通? 沈可可大概懂了,他应该是从系统那里获得了一个可以向现代的人发送信息的手机之类的。 斟酌了一下,她回复了一句:“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三分钟后,匿名号码再次震动。 “你猜。” 沈可可皱起了眉,从这条短信来看,白京是铁了心的想要把局面搅浑。 她迅速调出手机定位系统,却发现号码来源不断在全球各地跳转,根本无法锁定。 无法选中? 她沉下了眼,那就看看这个白京到底有多大的能耐,能够把手伸这么长,跨越时空来跟她对着干。 另一边,沈倩儿捧着手机,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大人?” “我交代你的事都办的怎么样了?” 如果苏妙鱼在这里,一定能瞬间认出,这声音的主人正是远在丰安的白京。 听到声音,沈倩儿立刻毕恭毕敬的垂下头:“您吩咐我的都办好了,该澄清的也都澄清了,现在沈可可拿我们没有一点办法。” “不要狂妄自大,沈可可背后有人,小心她给你使绊子。” 他说的这个人自然是苏妙鱼,然而沈倩儿自然而然的理解成了墨均寒。 她顿时一脸愤愤:“不过是个小喽啰而已,哪里比得上英勇神武的大人您?大人,你快告诉我,怎么样才能把沈可可彻底搞垮?” 白京勾起唇,见这个蠢货果然上当了,当即笑起来:“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按照我说的去做,我一定会帮助你扳倒她的。” 沈倩儿果然高兴起来:“大人,请您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现在,我要你去一个地方,拿一个东西,然后……” 沈倩儿听着,神情从一开始的不解,逐渐转换为了兴奋,然后是狂喜。 “沈可可,我看你现在拿什么跟我斗!” 沈可可从公司出来之后就回了家,现在天盛和墨韵对环宇科技,二对一还是很有胜算的,所以她一点也不担心。 现在的问题就是要防备着白京,他手伸的很长,指不定又要使什么幺蛾子。 她在沙发上坐下,刚端起咖啡杯,手机就在寂静的客厅里突兀地震动起来。 还是那个匿名号码,屏幕上的文字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晚上八点,城郊旧码头,独自来。” 沈可可只是扫了一眼,就翻了个白眼,白京想把她引过去是想干什么,她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得到。 还一个人去,她看起来像个傻子吗? 然而下一秒,对方又发来一张图片。 是她资助的那个孤儿院,画面看起来像是偷拍,孩子们正坐在大厅里玩着游戏,看起来很开心。 沈可可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咖啡杯里的液体剧烈晃动,在杯壁留下褐色的水痕。 拿无辜的孩子来威胁她,人怎么能这么狠毒? “你别动他们,我去就是了,他们都是无辜的孩子。” 放下手机,她闭了闭眼,她当然知道自己孤身一人前往会有危险,但是问题是她现在不清楚白京有什么监视的手段,如果她带人去会不会被发现,白京会不会恼羞成怒对孩子们下手? 第三百六十二章 陷入危险 想了想,她又编辑了一条短信发过去。 “我可以一个人去,但是你要保证你的人立刻从孤儿院里面撤出来。” 对面很快就传来回复:“可以。” 沈可可松了口气,然后立刻叫刘仲武:“刘将军,你过来一下,我有事需要你帮忙。” “可可,怎么了?你尽管说就是。” “我现在需要你带着武器,再带着一批人去孤儿院。”她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保护那些孩子,起码在我联系你之前不要让任何人进孤儿院。” 刘仲武看到她有些苍白的面容,莫名觉得有些担忧。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 沈可可摇了摇头,要是让刘仲武知道了,他肯定要吵着跟自己一起去,到时候如果惹怒了白京,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没事,是我私人的一些问题,我自己可以解决。”她站起身,正色道,“不过你一定要保护好孩子们。” 刘仲武抿了抿唇,而后神色坚定的点了点头。 “放心吧,我一定会保护好他们的。” 沈可可点头,转身回去准备。 她当然也不能赤手空拳的过去,那跟送死有什么区别?虽然她只能一个人去,但也得做点准备。 到了晚上八点,她打了一辆车,定位城郊旧码头。 司机看了她一眼,神色有些古怪:“姑娘,这大晚上的,你一个人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干嘛?” 沈可可愣了一下,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我跟人约好了在那里见面。” 司机闻言神情更加怪异了,他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现在的小年轻,稍微有一点压力都不行了,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姑娘,听我一句劝,现在回去跟父母好好谈一谈,跟朋友聊聊天,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司机大概是以为沈可可是要去寻短见的。 她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原本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了一些。 “师傅,你放心吧,我真的是跟人去见面的,算是……网友奔现。” 司机狐疑地从后视镜里打量她,咂了咂嘴:“现在网上骗子多,姑娘你可得长点心。” 话音未落,车子突然颠簸着碾过一个大坑,仪表盘上的GPS信号瞬间消失,四周的路灯也齐刷刷熄灭。 沈可可警觉地摸向包里的防狼喷雾,却听见司机倒抽一口冷气:“邪乎了,这路白天都没几辆车,晚上根本没人敢走……” 黑暗中,车灯勉强照亮前方蜿蜒的柏油路,远处旧码头的塔吊像巨大的骷髅架般耸立。 当车子距离码头还有五百米时,司机猛地踩下刹车:“不行不行,我这车说什么也不能往前开了!” 沈可可往窗外望去,只见雾气中隐约浮现出几辆黑色商务车,车身布满泥点,车牌全部被黑色胶布遮挡。 付完车费刚下车,那司机就一个急转弯,眨眼就没了影子。 沈可可有些无奈,然后转身看着那些商务车,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过去。 白京如果真的想要她的命,根本就不用大费周章的把她喊到这里,所以她还是有机会的。 然而等她走到近前,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车上走了下来。 沈倩儿穿着一条黑色长裙,裙摆上绣着的银色藤蔓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宛如爬满剧毒的荆棘。 “来的可真准时。” 话音未落,七八名黑衣壮汉从商务车里鱼贯而出。 沈可可表面镇定,余光却在快速扫视周围地形——左侧是锈迹斑斑的集装箱堆,右侧直通悬崖,后方唯一的出口已经被车辆堵死。 “白京呢?”沈可可握紧拳头,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 沈倩儿闻言咯咯笑起来,从手包里掏出一部老式翻盖手机,按下免提键。 白京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沈可可,我现在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归顺于我,还是死在这里,你选吧。” 沈倩儿表情顿时一变:“大人,你当时跟我说直接杀了她啊……为什么——” “闭嘴,蠢货。”白京怒斥一声,“什么时候我做决定还要同你商量了?” 沈倩儿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咬着嘴唇退到一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白京的声音再次从手机里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沈可可,你应该知道,我想要的从来不是你的命。我知道你跟苏妙鱼的关系很好,可是现在她又不在现代了,她每天都在忙着拯救那些愚民,哪里有空管你的死活?” 沈可可沉着脸没有说话。 白京顿了顿,继续道:“就像今晚,如果她多问一句你的情况,说不定就能年你身处这样的险境了,可是她没有,你知道现在她在干什么吗?她在给那些愚民解毒,照顾他们。” 沈可可突然笑出声,笑声在寂静的码头回荡。 她抬头看向沈倩儿手中的手机,目光像是要穿透那小小的屏幕:“白京,你觉得用这种话就能离间我和妙鱼?她在异世界救人,而你在现代世界用无辜的孩子当筹码,到底谁才更加可信,一目了然。” 电话那头陷入短暂的沉默,随即传来重物摔在桌面的闷响。 白京的声音变得阴冷:“沈可可,别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你以为救了几个孩子就能把自己变成大善人了?” “你现在救了他们,可是你不能保护他们一辈子,但我可以,只要我掌握足够的权利,那么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在古代,我都可以一己之力庇护所有人。” 沈可可原本还想附和他几句,稳住局面,最起码先把自己的命保住。 可是白京说的话越来越离谱,甚至让她有些想笑。 “用暴力和威胁堆砌的‘庇护’,不过是你满足控制欲的遮羞布。那些被你称作‘愚民’的人,至少不会拿无辜者的性命当棋子。”她故意放慢语速,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向电话那头,“倒是你,躲在时空裂缝的另一端遥控沈倩儿,连正面交锋的勇气都没有?” 第三百六十三章 聒噪 电话那头传来粗重的喘息声,白京显然在竭力压抑怒火。 “沈可可!”白京的怒吼震得手机听筒嗡嗡作响,“不要挑战我的底线!你以为凭你派去的那点人就能护住孤儿院?我动动手指,就能让那里化为废墟!” 沈可可拧眉,白京的无耻更让她恼怒,她故意轻笑出声,笑声里满是轻蔑:“白京,你也就只会用这个来威胁我了。” 白京彻底被激怒,手机里传来摔碎物品的巨响:“沈可可!我给过你机会!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沈倩儿!立刻让她血溅当场!我要让她知道,得罪我的下场。” 沈倩儿闻言兴奋起来,她朝黑衣壮汉们扬起下巴,沾着银粉的睫毛下,毒蛇般的目光死死锁着沈可可:“听到大人的命令了?留个全尸,省得脏了码头。” 七八个黑衣人同时抽出弹簧刀,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沈可可后背紧贴着锈迹斑斑的集装箱,掌心的防狼喷雾已经被汗水浸湿。 她的余光扫过右侧悬崖,呼啸的江风卷着咸腥气扑在脸上,苏妙鱼总说她遇事太意气用事——她总说自己改了,现在看来,还是跟以前一样啊。 千钧一发之际,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夜空。 三辆黑色改装越野车如黑色巨兽般冲破浓雾,车头的强光灯将整个码头照得亮如白昼。 车门同时打开,二十余名黑衣保镖手持电击棍、防暴盾牌鱼贯而出,迅速形成包围阵型。 墨均寒从驾驶座推门而出,黑色风衣下摆扫过车身,皮鞋踏在碎石上发出沉稳的声响。 他单手插兜,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剑拔弩张的场面,最后落在沈可可苍白的脸上。 白京看不到这里发生了什么,但能够听到声音,顿时猜测是发生了意外:“沈倩儿,发生了什么?怎么还不动手?” 沈倩儿望着如潮水般涌来的黑衣保镖,脸上的兴奋瞬间凝固成惊恐:“大人!有……有不明势力闯入!” 白京的咆哮震得免提话筒嗡嗡作响:“给我杀出去!连这点人都对付不了?” 墨均寒缓步上前,黑色风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他瞥了眼沈倩儿手中那部还在通话的手机,突然抬脚将其碾碎:“聒噪。” 电子元件迸裂的脆响中,白京最后的嘶吼变成了尖锐的电流杂音。 “你……你知道自己在和谁作对吗?”沈倩儿被保镖钳制住双臂,却仍梗着脖子叫嚣。 墨均寒轻蔑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嗤笑一声:“一个提线木偶罢了,也敢跟我叫嚣?先让你主人过来跟我说话吧。” 沈倩儿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你们!你别欺人太甚!大人迟早会让你们……” 墨均寒不再理会挣扎的沈倩儿,转身解开风衣披在沈可可肩上。 他按住她冰凉的手,将喷雾收进自己口袋:“现在安全了。” 墨均寒带来的二十余人配合默契,将反抗者逐一制伏,电击棍的蓝光在夜色中明灭如鬼火。 “你是怎么找过来的?”沈可可看着他,“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不告诉你的,实在是情况紧急……” 墨均寒垂眼,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我不生气,只是你以后一定不要再自己面对危险了,知道吗?” “这一次是你的那个保镖打电话告诉我你可能有危险,我才顺着定位找过来的,如果不是他,你今晚又该怎么办?” 沈可可一愣,想起自己出发前刘仲武欲言又止的模样。当时她只道是对方担忧孤儿院,却没想到对方居然也这么细腻了。 “以后别再一个人冒险。”墨均寒的声音闷在她发顶。 夜风卷起满地狼藉,远处沈倩儿的咒骂声渐渐消失,沈可可靠在他怀里,忽然觉得,原来被人放在心尖上的感觉,是这样令人安心。 “对了,你打算怎么处理她?” 墨均寒知道她是在说沈倩儿,他顿了顿:“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喽啰,最重要的是她背后的人,如果我没猜错,她背后那个人应该就是环宇科技真正的BOSS,白京,对吧?” 沈可可点了点头,随即苦笑,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墨均寒啊。 他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点头:“这个白京我去查过,奇怪的是只能查到几年前的事,最近几年他就像是销声匿迹了一样,一点音信都查不到。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从沈倩儿入手,通过她找到白京。” 沈可可面上笑着,心中却在嘀咕,你要找到他还不简单,直接让苏妙鱼在丰安线下真实就好了,可是现在的问题是线下真实可能会打不过他。 “所以你想审问她?” “不,她肯定什么也不知道,我们放了她,然后放长线钓大鱼,慢慢等着白京上钩。” 越野车碾过碎石路的颠簸声中,沈可可歪头靠在车窗上,玻璃映出她苍白的侧脸。 墨均寒启动车子的动作顿了顿,伸手将空调温度调高两度,又从后座拽过毛毯仔细裹住她发凉的双腿。 “别想太多。”他的声音混着发动机的嗡鸣,带着令人安心的低沉,“沈倩儿这条线我会亲自盯着,绮梦阁也安排了人接手。你这段时间就安心休息,剩下的交给我。” 沈可可望着他握着方向盘的手背,那些未说出口的话像块滚烫的炭堵在喉间——白京的威胁远不止表面这么简单,时空裂缝的秘密、苏妙鱼在异世界的安危,还有她独自背负的那些沉重约定,哪一桩都不是墨均寒能仅凭财力和势力解决的。 沈可可喉间发紧,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何尝不想依赖这份温暖,可有些黑暗一旦沾染,就会像附骨之疽般难以摆脱。 “好。”她扬起嘴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都听你的。” 墨均寒似乎察觉到什么,却没有追问,只是默默握紧她的手。 车子缓缓驶入别墅区,路灯的光影透过车窗,在沈可可脸上明明灭灭。墨均寒将车停在楼下,却没有立刻熄火,仪表盘幽蓝的光映得他眉眼愈发深沉。 第三百六十四章 下次不会了 “真的没事?”他松开方向盘,侧身将她困在座椅与胸膛之间。 沈可可别开脸,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小的阴影:“我只是累了。” 有些东西是无法述诸于口的,还不如一开始就让墨均寒什么都不知道,省的到最后一知半解的担心。 她强撑着推了推他的肩膀:“我真的没事,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墨均寒凝视她片刻,终于直起身。他下车绕到副驾,替她打开车门,伸手将她裹紧毛毯抱了出来。 沈可可惊呼一声,下意识环住他的脖颈:“我自己能走!” “别动。”他低头看她,月光勾勒出下颌锋利的弧度,“你今晚受惊了,我抱你上去。” 玄关的感应灯亮起,暖黄的光晕里,他弯腰替她换下沾着泥土的鞋子。 “好了,进去休息。”墨均寒直起身,指尖擦过她发烫的脸颊,“明天早上我来接你吃早餐。” 他转身要走,却被沈可可突然拽住衣角。 “墨均寒……”她声音发颤,“谢谢你。” 男人回头,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有什么好谢的,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他俯身,在她额头落下极轻的一吻,“晚安。” 门关上的瞬间,沈可可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 过了许久,她才缓过神来,连忙联系了苏妙鱼,将今晚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白京真身无法来到现代,但是可以通过手机来跟现代人沟通,所以我们……” 苏妙鱼却完全听不进去其他的:“你自己一个人去的?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白京那种阴险小人,如果不是有人及时过来了,肯定会对你做出什么的,太危险了——” “妙鱼,我真的没事。”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而且这次也摸清了白京的部分手段,他暂时过不来现代,我们就有应对的时间。” 苏妙鱼还在喋喋不休:“孤儿院的事你可以找刘仲武,可以联系墨均寒,甚至可以在网上发帖召集援手!为什么非要单枪匹马去?你以为自己是超级英雄?” “妙鱼……”沈可可试图插话。 “别叫我妙鱼!”苏妙鱼气呼呼地打断她,“你明知道白京对我们的能力有所了解,还敢以身犯险!要是墨均寒的人晚到十分钟,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她正说着,声音突然哽住,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 沈可可心里“咯噔”一下,攥紧手机坐直身子:“妙鱼,你别哭……” “我没哭!”带着鼻音的否认后,是用力擤鼻涕的声音,“我就是气你总把自己往火坑里推!我们当初约定好了要一起面对危险,结果你倒好,什么都自己扛!孤儿院的孩子重要,你的命就不重要了?” 沈可可眼眶发热,喉咙发紧得说不出话。 “我错了。”她低声说,“下次不会了,真的。” “这可是你说的!”苏妙鱼吸了吸鼻子,“要是再敢瞒着我冒险,我就、我就立刻穿越回现代,天天盯着你!让墨均寒和刘仲武给我打掩护,保证你上厕所都有人守着!” 沈可可无奈地笑:“知道了,我也再不敢了。” “笑什么笑,一点都不严肃!”苏妙鱼还在嘴硬,语气却渐渐软下来,“可可,我们是彼此在这混乱时空里的依靠,答应我,别再让我担心了,好不好?” 沈可可望着窗外寂静的夜色,轻轻点头:“好,我答应你。” 晨光透过纱帘洒进卧室时,沈可可被手机铃声从浅眠中惊醒。 她迷迷糊糊地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是王启。 “可可!绮梦阁突然撤资了!他们今早发邮件说终止所有合作,连违约金都没要!” 沈可可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坐起身,床头柜上冷掉的茶渍还留着昨夜的痕迹。 她望着窗外初升的朝阳,唇角不自觉扬起:“意料之中,继续盯着环宇科技,尤其是他们的资金流向。” 挂断电话前,她又补了一句,“最近可能会有大动作,千万别松懈。” 洗漱时,镜子里的人眼底还带着血丝。沈可可抹了把脸,冷水让昏沉的脑袋清醒了些。 她还记得昨夜墨均寒说可以解决绮梦阁,结果今天就解决了。 手机突然震动,推送新闻的标题让她瞳孔微缩——《环宇科技紧急辟谣:网络恶意中伤系竞争对手抹黑》,配图里沈倩儿穿着香槟色套装,正对着镜头优雅微笑,妆容精致得看不出昨夜狼狈。 她点开视频,沈倩儿的声音甜得发腻:“公司运营一切正常,所谓‘案底’纯属无稽之谈……” 想来应该是墨均寒放了她,不过没想到白京刚刚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居然一点缓冲都没有,就要继续作妖。 不过现在她最关心的事不是这个,而是孤儿院孩子们的安危。 她草草对付了几口早餐,就直接打车去了孤儿院。 孤儿院的铁门翻新过,现在看着很漂亮,沈可可伸手推门时,门轴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株向日葵在晨风中轻轻摇晃。 她快步走向主楼,却在门口被刘仲武拦住。 “院长带孩子们去做体检了。”刘仲武一身迷彩服,肩上还沾着草屑,显然刚巡逻回来,“放心,里三层外三层都布了人,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沈可可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靠在廊柱上深吸一口气:“辛苦你了,刘将军。” “说什么呢?”刘仲武皱眉,目光扫过她眼下的青黑,“倒是你,昨晚到底怎么回事?” 沈可可望着操场上空荡荡的秋千,将昨夜的惊险娓娓道来。 从白京用孤儿院威胁她赴约,到沈倩儿的突然发难,再到墨均寒及时带人赶到。 刘仲武的拳头不自觉攥紧,指节泛白:“这个白京,竟敢拿孩子当筹码!” “所以还得麻烦你留些人手继续守着。”沈可可苦笑,“白京吃了这么大的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刘仲武重重点头:“你放心,我亲自盯着!不过你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我。” 第三百六十五章 主动出击 与此同时,丰安,雁门关。 营帐内青玉博山炉还冒着袅袅青烟,却被突然砸在地上的玉琮震得剧烈摇晃。 白京一脚踹翻案几,鎏金酒樽骨碌碌滚出老远,暗红的酒液在兽皮地毯上洇开,像是浸透鲜血的伤口。 帐中十余名亲卫齐刷刷跪地,大气都不敢出。案几上半卷羊皮地图被带倒,露出标注着“丰安城”的猩红标记。 “废物!全是废物!”白京抓起案头玉樽狠狠砸向立柱,羊脂玉应声碎裂,飞溅的碎片擦过左侧亲卫的耳际,在脸颊划出一道血痕。 那亲卫疼得浑身发颤,却连抬手擦拭的勇气都没有。 帐外忽有冷风灌进来,烛火剧烈摇晃。 角落里两名亲卫偷偷对视一眼,其中瘦高个喉结滚动,压低声音道:“将军这是……气狠了?” “还不是丰安那档子事。”络腮胡亲卫咬着牙,余光瞥见白京仍在踹翻矮凳,“下在井水里的‘蛊毒’,按说就算大罗神仙也得折进去,怎么就……” “嘘!”瘦高个猛地拽住同伴衣袖。 白京突然停住动作,沾满药渍的衣袍随着剧烈喘息起伏,额角青筋暴起。 帐内死寂得可怕,唯有远处传来零星更鼓声。 一名年轻亲卫膝行半步,声音发颤:“将军息怒……那神女不过是……是运气使然。”他偷瞄白京阴沉的侧脸,壮着胆子继续道,“待我等重整旗鼓,下次定能……” “运气?”白京突然轻笑出声,那笑声冷得像淬了冰。 年轻亲卫以为自己说到了点子上,胸脯微微挺起,正要继续奉承,却见白京猛地抽出腰间软剑,寒光一闪,剑尖已经抵住他咽喉。 “将军饶命!将军……”亲卫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却被他的杀气吓得瘫倒在地,裤裆处湿了大片。 白京嫌恶地撤剑,转身走向帐门。两名亲卫连滚带爬地架起瘫软的同伴,正要往外拖,却听见白京头也不回地道:“把他舌头割了,扔去喂狼。” “将军!”亲卫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帐内其他人额头几乎贴到了地面。 白京面色冷峻,这帮蠢货,连他生气的原因都不知道是什么。 他斗不过苏妙鱼就算了,还可以说她有现代武器的帮助,可是凭什么他连现代一个普通女人都杀不掉。 他眼神暗了暗,如果实在没有办法……他也就只能选择和他们联手了。 沈可可回家之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她觉得现在这个现状绝对不行,她好像一直处于被动,如果对方动手,她就防御,或是反击,从来没有主动出击过。 可是……应该要怎么主动出击呢? 白京在丰安,她手又伸不到那么长,苏妙鱼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干掉白京。 想着,她一口喝完了桌上的半瓶啤酒,眼神逐渐坚定起来。 既然不能直接对付白京,那就从他在现代的走狗入手。 晨光斜斜照进环宇科技顶层的玻璃幕墙,沈倩儿坐在真皮大班椅上,涂着酒红甲油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叩击桌面。 自从跟了大人之后,她的官是越做越大,从原先的绮梦阁负责人,到现在成了环宇科技的总负责人。 不过大人对昨天晚上的事情非常不满意,都是沈可可,她一定要想办法解决掉这个大麻烦,这样她的生活才会越来越好。 这样想着,她脸上露出了愉悦的神情。 当沈可可推门而入时,她精致的眉峰瞬间拧成倒竖的月牙,喉间溢出一声冷笑:“沈可可,你还敢来?” 沈可可反手甩上办公室的门,金属锁扣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沈倩儿,装什么糊涂?”她猛地拍桌,震得水晶镇纸在文件上划出半道弧线,“墨韵合作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空气骤然凝固。 沈倩儿的睫毛颤了颤,指尖悬在半空僵住。 三秒后,她突然爆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抓起桌上的珍珠钢笔转了个圈:“沈可可,你脑子被挤坏了?什么合作?” “沈可可,你最好有个合理的解释。” “解释?”沈可可突然轻笑出声,从包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票据,随意扔在桌上。 泛黄的纸张边角卷起,上面既无文字也无印章,却在落地时发出重物坠地的闷响,“有些账,总该有人算。” “拿张破纸就想讹我?沈可可,你黔驴技穷了吧?”她故意用钢笔尖戳了戳票据边缘,卷边的纸张被挑得微微颤动。 沈可可双手撑在桌面,身体前倾,目光像钉子般钉在沈倩儿脸上:“上个月墨韵集团谈了半年的海外合作,突然被一家刚成立的空壳公司截胡。那家公司的法人信息,” 她顿了顿,指甲重重叩击桌面,“注册地址就在环宇科技大厦隔壁。” “呵,商业竞争各凭本事。”沈倩儿转动真皮座椅,背对着沈可可整理妆容,镜中倒影却紧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难不成你生意做不过别人,就来泼我脏水?” “各凭本事?”沈可可突然将手机倒扣在桌上,屏幕亮起的瞬间,沈倩儿瞥见界面上密密麻麻的文件列表。 虽然看不清具体内容,但“环宇科技”“资金来源”几个关键词刺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那家空壳公司的启动资金,是从环宇科技的账户转过来的。”沈可可的声音突然压低,“还说跟你没关系?是白京指使的你吧。” 沈倩儿涂着睫毛膏的手微微一抖,睫毛刷在眼睑上晕开墨痕。 她强作镇定地转身:“沈可可,编故事也要有点逻辑。我和白京大人的计划……” 话到嘴边突然僵住,她死死咬住下唇,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 沈可可敏锐捕捉到这个破绽,嘴角勾起冷笑:“承认有计划了?” “荒谬!”沈倩儿猛地起身,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合作截胡!” 沈可可突然安静下来,盯着沈倩儿煞白的脸,缓缓摇头:“这次你赢了。” 第三百六十六章 有什么可图的? 她弯腰捡起票据,慢条斯理地折好放回包里,“我确实没证据。不过沈倩儿,” 她逼近时带起的风掀乱对方额前碎发,“别得意太早。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我不是兔子。” 办公室的门被重重甩上,沈倩儿跌坐在椅子里,耳边还回荡着金属门锁扣的撞击声。 她抓起香槟酒瓶猛灌一口,气泡在舌尖炸开的刺痛感却压不住心底的慌乱。 碎片在脑海里疯狂拼凑,渐渐勾勒出可怕的真相。 “不可能……”她喃喃自语,颤抖着摸出手机。 通讯录里“大人”的备注刺得眼睛生疼,对话框还停留在昨夜白京发来的训斥:“办事不力,自己反省。” 当时她以为是因为沈可可的事,此刻却突然意识到——白京从没提过具体原因。 办事不力,不仅仅是因为昨晚的事,还是在映射她这个人。 “他找了别人。”沈倩儿对着虚空说出这句话,喉间泛起铁锈味。 香槟酒瓶“哐当”砸在地毯上,酒液在昂贵的波斯花纹里晕开暗色污渍。 这对她来说无疑是可怕的,因为她现在唯一的经济来源和权力都来自于白京,如果他找了别人,那就意味着她将失去一切。 不行……她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要阻止,但要怎么阻止? 对了……只要想办法让另外一个线人做的什么事都不成功不就好了?这样大人就会重新重视起她了。 虽然她并不知道那个线人是谁,但是大人每次给她布置的任务一定跟对方有关,很大的可能就是配合对方。 只要从这里下手,事情就会变得容易很多。 正想着,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沈倩儿盯着震动的手机,屏幕上“大人”二字刺得她瞳孔骤缩。深吸一口气,她按下接听键,白京低沉的声音裹挟着电流杂音传来。 她神情晦暗,半晌,忽然低低的应了一声:“是。” 沈可可从环宇科技出来之后,就松了一口气,沈倩儿还是一如既往的好骗,只要能利用好她,那何愁对付不了白京? 正想着,王启给她打了电话。 “可可,你最近忙吗?电话怎么老是打不通,今天晚上的晚会你必须要到场。” 沈可可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因为昨天晚上的事,她手机一直静音。 “什么晚会?抱歉,最近事情有点多,我想不起来了。”她有些不好意思,“你把具体的地址和要求都发我,我晚点过去。” 王启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你肯定很忙,这次的晚会对天盛和墨韵都很重要,我们也会在晚会上对产品进行新一轮的招标,你作为负责人一定要过来。” “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沈可可揉了揉太阳穴,最近高强度的工作和积压在一起的事让她无比头疼,所以经常会忘记一些工作。 夜幕降临,水晶吊灯将宴会厅照得恍如白昼。 沈可可身着黑色修身晚礼服步入会场,耳垂上的碎钻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水晶吊灯折射出细碎的光,在沈可可的晚礼服上流淌成星河。 她刚端起香槟抿了一口,就被王启拽着往宴会厅角落走。 “可可,快!这位是京都来的陆总,对咱们的缂丝产品可感兴趣了!” 深灰色西装的男人背对着他们,手中把玩着一个翡翠扳指,在灯光下泛着幽幽的光。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身,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扫描仪般将沈可可上下打量:“这位就是墨韵的负责人?果然如小王所说,年轻有为。” 沈可可露出职业性的微笑,伸出手:“陆总谬赞了,还望您多关照。” “我看过你们的缂丝旗袍样品,”陆总端起威士忌轻晃,冰块碰撞声清脆,“针法细腻,配色大胆,就是好像少了点什么。” 沈可可心里一紧,却笑得更甜:“陆总说得是。我们团队正和苏绣、云锦大师合作,打算将更多的传统技艺与现代设计结合。” “有意思。”陆总打断她的话,食指摩挲着下巴,“不过我更好奇,沈小姐出身哪个世家?能有这般眼界和谈吐,总不会是凭空冒出来的。” 宴会厅的音乐声突然变得刺耳。沈可可握着平板电脑的手僵住,屏幕冷光映得她脸色发白:“陆总说笑了,我是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 空气瞬间凝固。 王启猛地咳嗽一声,上前半步:“陆总,可可虽然没有家世背景,但能力绝对……” “无妨。”陆总抬手示意王启闭嘴,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原来如此。” 他将威士忌一饮而尽,转身时西装下摆扫过沈可可的手背,“合作的事我再考虑考虑。” 看着陆总融入人群的背影,王启急得直跺脚:“哎呦,可可,这陆总是不是不太满意?这是怎么回事?” “他就是故意的。” “什么?” “从见面开始,他的问题就处处带刺。”沈可可望着陆总远去的方向,“问缂丝底蕴,却不关心市场数据;打听家世,却不聊合作细节。” “你觉得他是单纯为合作来的?” 王启却摆了摆手,觉得是沈可可太敏感了:“你别多想!陆总在业内口碑很好的,可能就是……就是说话直了些!” 不过他也能理解,毕竟这个年纪的姑娘,还是有点成就的,自然心高气傲了一点,被人这么羞辱肯定不高兴。 再成熟一点就好了。 他掏出手机看时间,突然大惊失色:“来不及了,我还有个客户要见,你再去和其他投资人聊聊!” 王启匆匆离去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中,沈可可握着空酒杯的手指关节泛白。 水晶吊灯洒下的光斑在她裙摆上明明灭灭,远处传来的爵士乐声此刻却像杂乱的鼓点,敲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真的是她多想吗?她可不觉得。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更何况京都的陆家这种大家族,又怎么会对他们这种小公司的产品感兴趣?这其中本身就存在问题。 不过,她倒是想看看,对方到底想做什么,她身上有有什么可图的。 第三百六十七章 厉害的角色 回到家里已是深夜,沈可可将平板电脑重重拍在桌上,调出搜索引擎,输入“陆承川 京都 陆氏集团”,跳出的新闻通稿全是冠冕堂皇的慈善晚宴、商业峰会,连一张私人生活照都没有。 “滴水不漏。”她咬着下唇滑动鼠标,行业论坛里对陆承川的评价清一色是“低调务实”“商界新贵”,就连几个匿名吐槽帖,也不过是抱怨他谈判风格强硬。 窗外暴雨骤降,雨点砸在玻璃上,将电脑屏幕映得支离破碎。 手机在寂静中震动,是王启发来的消息:“陆总那边我又联系了,他说愿意再谈一次合作细节,下周三晚上八点,君悦酒店顶层。” 沈可可盯着屏幕,深深的皱起了眉——这种反常的妥协,反而印证了她的怀疑。 她毫不犹豫点开微信对话框,给墨均寒发了消息。 “帮我查陆承川,所有信息,越详细越好。” 发送键按下不到三分钟,手机突然响起尖锐的铃声。 墨均寒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沈可可深吸一口气接起,听筒里传来他少见的严肃:“你什么时候跟陆承川接触过了?” “我只是……” “立刻停止!”墨均寒打断她,背景音里似乎有纸张翻动的窸窣声,“这个人背后牵扯的势力不是你能想象的。” 墨均寒有什么实力她大致是知道的,能让他这么严肃的人,肯定也不是什么善茬。 墨均寒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可可,听我的,别再追查了,无论他找到你是干什么的,都离他远点,好不好?” 沈可可抿了抿唇,轻轻点头:“好。” 挂断电话后,沈可可呆坐在黑暗中。 月光透过云层洒在办公桌上,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几乎可以确定,这个陆承川一定就是白京找来的人,但是白京又是怎么找到他的?他怎么会听白京的话? 这些事都变成了一个个疑团,萦绕在沈可可的脑海中。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联系苏妙鱼,和她一起商量一下。 “什么?连墨均寒都不让你接触的人?”苏妙鱼直接从床上跳起来,“那得多厉害啊,白京从哪里找的?” 现在一个白京就够烦人的了,还搞出这么一个角色来,这要让他们怎么办? 窗外突然刮起一阵夜风,将窗帘掀起一角。沈可可望着月光下摇曳的树影,心跳陡然加快。 “我不知道,妙鱼,我们不能等了,我们要主动出击了。” 晚上,苏妙鱼找到殷慎渊。 “能不能整装兵力,我们过几天就去攻打雁门关?” 殷慎渊愣了一下,皱了皱眉:“妙鱼,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说?” 苏妙鱼深吸一口气:“我们不能再被白京钳制着了,这样太被动,我们一定要主动出击。” 殷慎渊抬手按住苏妙鱼微微发颤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渗进来:“先坐下说。” 他引着人在御书房内的长案旁落座,青铜灯盏里的火苗轻轻摇晃,将两人的影子投在牛皮地图上,随着烛火明明灭灭。 他引着人在矮凳上坐下,顺手将案上的凉茶推过去,“打仗不是意气用事,你仔细想想,粮草、兵力部署、敌方虚实……这些都得周全考虑。” 苏妙鱼盯着杯里浮沉的茶叶,指节无意识摩挲着杯沿。 “……我知道,是我太冲动了。” 苏妙鱼这才反应过来,她先前跟沈可可合计的时候,的确是有点不太理智了,现在什么都没准备好,贸然打过去,很可能会被反咬。 “我懂,但眼下贸然出兵,我们连雁门关的城防部署都没摸透,只怕会折损更多兄弟。”殷慎渊展开羊皮地图,指尖划过雁门关的轮廓,“你看,城墙高三丈,护城河宽十丈,四门设重弩,单是强攻城门就要付出极大代价。” 苏妙鱼凑近细看,地图上密密麻麻标着暗哨、粮仓、屯兵点。 她咬了咬下唇:“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白京嚣张下去?” 殷慎渊望着苏妙鱼紧蹙的眉峰,伸手将案头的竹简轻轻推到一旁,腾出更宽敞的空间。 “不是纵容他嚣张,而是要算准时机。” “可白京随时可能增防,我们根本等不起!”苏妙鱼打断他, 这也是她最担心的地方。 白京能够沟通现代社会,那不管他到底能不能从中获得武器,那也都是不可小觑的。 他抽出另一卷布帛,上面用朱砂标着雁门关周边的山川走势,“你看这黑风谷,如果能在此设伏……” “可白京老奸巨猾,知道这里好设埋伏,必定会增派人手。”苏妙鱼打断他,声音里仍带着未消的急切,“等我们布置妥当,他恐怕早有防备了。” 要怎么才能打消他的怀疑,同时又打的他措不及防? 殷慎渊将皱巴巴的羊皮地图又展开几分,烛火在雁门关的轮廓上摇晃不定:“强攻肯定不行,白京把重弩都堆在城门,我们冲上去就是活靶子。” 苏妙鱼咬着下唇,手指反复摩挲地图边缘。突然她眼睛一亮:“我知道一句话叫做‘攻其必救’,白京最看重什么?” 最看重什么? 百姓在他眼里如同草芥,而武器虽然重要,但是他们并不知道存放在哪里…… 水源! “我曾派人去打探过,白京十万大军的唯一水源。泉眼藏在三道岗哨之后,每日卯时、未时开闸放水。” 苏妙鱼高兴起来,白京之前给百姓水里投毒,现在他们也从水源入手,给白京一点颜色看看。 “那我们要怎么攻?下毒吗?” 殷慎渊摇了摇头:“泉眼四周布满拒马桩,外围暗哨五步一岗。直接投毒会被试饮的死士察觉,必须让白京自己打开缺口。” “不用那么麻烦,你看地图上,先前有人在泉眼上游建了拦水坝。如果我们将混着巴豆粉和硝石的泥土冲进河道……” “暴雨一冲,河水浑浊难辨!”殷慎渊豁然起身,撞得案上竹简哗啦散落,“白京生性多疑,浑浊的河水反而会让他放松警惕——毕竟试饮死士察觉不出泻药的味道。” 他抽出佩剑在沙盘上划出弧线,“到时候你带轻骑在西侧佯攻,我率死士从后山攀崖,直取泉眼!” 苏妙鱼听得心潮澎湃,现在殷慎渊已经不反对让她带兵了,也不会再考虑什么危险不危险了,这才是让她最兴奋的。 “虽然我们这一次不一定能将他一举拿下,但是骚扰骚扰他也挺好的,让他烦不胜烦。” 第三百六十八章 气象雷达? 说干就干,殷慎渊直接将这件事通知了下去,点名文随心率亲兵跟随苏妙鱼,其余几队跟着殷慎渊。 “陛下,你怎么现在突然又要攻了?”文随心看着像是刚刚睡着就被拉起来,挠着头,一脸睡眼惺忪的模样。 殷慎渊抬手将案上摇曳的烛火挑亮,昏黄光晕里,他的眼神锐利如鹰:“文将军,你告诉我——若白京明日就带着援军杀来,我们是继续龟缩,还是等着被他困死?” 文随心瞬间清醒,下意识挺直腰板:“自然不能坐以待毙!可陛下,咱们连对方城防虚实都没摸透……” “就是因为没摸透,才要去摸!“你以为敌人会拱手送上破绽?底细从来不是等来的,是用刀刃试出来的!” 苏妙鱼看着他眼底映出的火光,不由心潮澎湃。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殷慎渊——平日里他总沉稳如山,此刻却像蓄势待发的孤狼。 “可是暴雨这种天气并不是我们能控制的……如果一直没有怎么办?” 殷慎渊指尖叩击着案几,节奏由缓至急,突然抓起案头的青铜水漏:“天气不可控,但人心可以。不需要暴雨,只需要稍微下一会儿小雨,能够让他顺理成章的接受水的浑浊就够了。” 近期丰安的天气并不是很好,想来下雨也不过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白京每日卯时、未时开闸放水,我们提前在泉眼上游的拦水坝蓄水。” 苏妙鱼盯着他,忽然明白了什么:“等水位涨到临界,我们强行开闸!湍急的水流裹挟着巴豆粉和硝石冲入河道,就算没有暴雨,也能搅浑河水!” 接下来的三日,整个营地如同绷紧的弓弦。 苏妙鱼在城西校场反复检查着每一处细节,她轻抚战马鬃毛,低声安抚着这躁动不安的生灵,目光却始终紧锁着天际那片厚重的乌云。 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鬼知道什么时候才会下雨?这几天一直都是阴天,可是连一丝毛毛雨都没有见到。 她咬了咬牙,直接联系了沈可可。 沈可可的声音带着几分困倦传来:“姑奶奶,大半夜找我干嘛?” “有没有能精准预测降雨时间的设备?”苏妙鱼握紧通讯器,“我们的计划卡在天气上了。” “预测降雨时间?用气象雷达。”沈可可从床上坐了起来,揉了揉太阳穴,“不过气象雷达的使用好像还有条件。” “具体什么条件?” 沈可可在那头翻找资料:“雷达需要稳定的电力供应,还得有开阔的场地避免信号干扰……” “我也来不及管那么多了,到时候再想办法。”苏妙鱼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可可,你现在立刻去买能预测降雨的设备,不管是雷达还是别的,越快越好!” 沈可可咽了口唾沫,清醒了大半:“你怎么这么着急?白京又动手了吗?” “不是,我跟殷慎渊合计,与其这么被动,倒不如我们主动进攻去探探他的虚实。”苏妙鱼叹了口气,“不过我们这边都已经准备好了,就差一个天气没有搞定了,我害怕因此误了事,所以才这么着急的。” “行吧,我等会起来去帮你们在网上看看。” 气象雷达这种东西应该在哪儿买,说实话,沈可可也不太清楚,但它显然不是普通电商平台能买到的东西。 她猛地拍了下额头,想起曾经在科普频道看过,专业气象站淘汰的二手设备偶尔会流入小众论坛交易。 手指疯狂敲击键盘,沈可可在各种冷门论坛间切换。 凌晨三点,终于在一个名为“观云者联盟”的小众网站发现线索——有人匿名出售一台便携式气象监测仪,附带湿度、气压、风速模块,甚至还能通过算法预测短时间降雨概率。 卖家只留了个加密邮箱,要求用虚拟货币交易。 沈可可当即换了虚拟币,向对方发起了交易申请。 交易完成的瞬间,对方发来了取货坐标——城郊废弃的货运站。 沈可可在床上辗转反侧熬到天亮,简单扒了两口冷掉的泡面,抓起车钥匙就往城郊冲。 五月的晨风卷着柳絮扑进车窗,她却无暇欣赏路边的春色,导航显示的目的地越来越近,掌心也沁出薄汗。 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不清楚这论坛到底靠不靠谱,才刚下单对面就发来坐标,甚至他们都不是一个城市的,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晃了晃头,沈可可决定不再去纠结这些,毕竟纠结了也没有用,有些人她惹不起还是躲得起的。 废弃货运站的铁门被锈迹啃噬得千疮百孔,沈可可一脚踹开虚掩的门板,满地碎玻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她顺着坐标指示找到编号“7B”的集装箱,金属箱门吱呀推开的瞬间,冷气裹挟着机油味扑面而来。 黑色箱子就搁在中央的木托盘上,四角还粘着褪色的易碎贴纸。 沈可可蹲下身,三下五除二解开密码锁。 里面是一台小巧而精密的仪器,她来不及多观察,直接给苏妙鱼传送了过去。 “这就是那台仪器了,等我回去查一下资料,再把说明书发给你,你现在先自己研究研究。”沈可可说着就往回走,“不过这个应该挺好操作的,我记得你那边有信号塔吧?” “有的,先前你说过之后我就让人建了一个。”苏妙鱼兴奋的不行,“我还以为要等好几天才能弄到呢,毕竟这东西也不好弄,可可,你简直是太厉害了。” 沈可可勾唇::“低调,这算什么?也不看看我是谁?” 顿了顿,她又皱起了眉:“不过,说真的,你们这计划也没有其他的保障,就等着下雨啊?” 苏妙鱼摇了摇头:“可可你放心,我们这次也不是铁了心一定要把他铲除,只是想探一探他的虚实,顺便再烦一烦他,总不能让他安安心心的密谋吧?” “那你……注意安全。” 其实上战场这种事,沈可可还是不太能放心苏妙鱼去,毕竟这种事之前对于她们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了。 苏妙鱼握紧仪器,金属外壳的凉意透过掌心却难掩心中的炽热:“放心,殷慎渊安排了三重退路,文随心还找了批擅长打游击的好手。” 她抬眼望向天边翻涌的灰云:“而且只要这仪器能算出降雨时间,我们的胜算就又多了几分。” 第三百六十九章 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苏妙鱼指尖反复摩挲着仪器边缘的纹路,金属外壳在日光下泛着冷光。 阿怜蹲在她脚边,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个固定螺栓拧紧,抬头时鬓角已沁出细密的汗珠。 “大人,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这是气象雷达,能够预测天气的。”苏妙鱼活动了一下关节,她在这里蹲了两个小时才弄明白这东西应该怎么用,“你等会儿跟我一起把这个搬到校场去。” 阿怜点了点头:“好。” 半个小时后,苏妙鱼赤足踩在青石板上,垂眸将仪器稳稳放在祭台上,指尖拂过冰凉外壳时,余光瞥见校场里三百将士交头接耳的模样。 “这小匣子真能测天象?”前排年轻将领攥着长枪,青铜枪缨在风中摇晃。 “你小声点,这可是神女大人带来的神器,岂是我们能看懂的?你就等着看吧。” 那人看了他一眼,虽然没有再说什么,但是神情仍然带着一些不服气。 这东西明明就是个铁疙瘩,像祈雨求雨这种事,先前丰安还在盛世时自然也做过,那时候要准备好些日子,怎么可能就这一个东西就能搞得定? 一个老者拄着桃木杖挤到前排,浑浊的眼珠几乎要贴到投影上:“占星得摆祭坛、备三牲,哪有这么简单……” “今晚子时小雨,明日午时暴雨。”苏妙鱼头也没抬地截断他的话,“这个能判断云气走向,肯定是准的。” 她也预料到了有很多人都不相信,毕竟古代,相信神鬼之说的人还是有很多的,像这种跟天象有关的,他们也都会下意识归类为玄学,所以不相信她也是正常的。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士兵们的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来。 陈校尉向前踏出一步,抱拳行礼:“神女大人,这关乎我们的作战,还请……” 他的话语未尽,但眼神里的疑虑不言而喻。 苏妙鱼抬手示意他不必多言,目光扫过人群中那些怀疑的眼神,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我明白诸位的顾虑。这样吧,今晚子时便知分晓。若没有雨,我自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话音落下,校场短暂地安静下来,唯有风声掠过旌旗发出猎猎声响。 阿怜抱着记录用的竹简,紧张地站在苏妙鱼身后,看着自家主子从容的模样,心中暗暗捏了把汗。 苏妙鱼伸手接过竹简随意翻了翻:“把时间和雨量记清楚。” “是。” 为了彻底打消他们的疑虑,苏妙鱼就这么一直在校场站着,等着天黑。 夜幕缓缓降临,苏妙鱼独自站在祭台旁,望着天空中稀疏的星辰。 阿怜捧着披风走近,轻声道:“大人,夜深了,您披上……” “不用。”苏妙鱼摆了摆手,目光始终盯着仪器屏幕上跳动的数据,“盯着时间,一到子时就记录。” 她表面镇定,内心却也有些紧绷,毕竟这是证明仪器可靠性的关键,同时也是制定作战计划的关键。 突然,仪器发出一声轻响,屏幕上代表水汽的蓝色波纹开始快速扩散。 苏妙鱼瞳孔微缩,下意识向前倾身。与此同时,一阵凉风裹着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第一滴雨“啪嗒”落在仪器外壳上。 “下雨了!”阿怜激动地喊出声,手中的竹简险些掉落。苏妙鱼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转身看向校场方向,那里已经炸开了锅,士兵们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陈校尉举着火把匆匆赶来,脸上满是震惊:“神女大人,真的下雨了!而且这雨……确实不大。” 苏妙鱼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平静:“记录好降雨开始和结束的时间,明日午时,才是关键。” 她低头看着仪器,屏幕上明日降雨的数据依然稳定,心中却暗暗松了口气。 “好了,大人,我们先回去吧,您衣服都湿了。” 苏妙鱼摇了摇头:“你先把仪器搬回去,我去御书房一趟。” 阿怜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推开御书房雕花木门时,檀香混着墨香扑面而来,殷慎渊正伏案批改奏折,玄色衣袍上的金线纹在烛光下泛着微光。 听到门口的声响,他抬起了头,在看到苏妙鱼时皱了皱眉:“怎么浑身湿漉漉的?” “外面下雨了,仪器是准确的。”苏妙鱼走到他身旁坐下,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明天的作战,有十足把握了。” 殷慎渊起身绕过书案,玄色广袖扫过摊开的舆图。 他伸手取来屏风上的鹤氅,动作自然地披在苏妙鱼肩头:“还是要注意身体。”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苏妙鱼翻开随身带着的记录册,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各项数据,“刚测出来,明天午时会有暴雨。咱们可以提前部署,但进雁门关得徒步,车马动静太大,容易暴露行踪。” 如果只是扮作粮商的话,带不了那么多人,所以其他的人就只能悄悄的从侧面绕过去了。 殷慎渊摩挲着下颌:“徒步至少多耗两个时辰,万一对面提前察觉……” “就是要他们察觉!”苏妙鱼眼睛一亮,兴奋地拍了下桌子,震得案头毛笔都跳起来,“暴雨冲垮山道,咱们故意留几个‘溃兵’,引他们追进山谷。这边——” 她抓起案上的朱砂笔,在舆图水坝位置狠狠圈了个红圈,“趁他们换岗松懈,炸闸门、倒巴豆粉!” “巴豆粉数量够吗?上次清点库存时,还差两石。” “我让文随心连夜督办了。”苏妙鱼翻开另一张清单,“寅时前能凑齐,足够覆盖敌军水源范围。不过……” “负责投放的人处境很危险,我们要全力保护他们。” 殷慎渊又倒了两杯茶,推了一杯到她面前:“文随心挑的都是精锐,他们知道任务的重要性。” 苏妙鱼抿了口茶,温热的液体下肚,却驱散不了心头的沉重。 她深吸一口气:“明日我带队去水坝,你在谷口接应。敌军追来的话,就利用地形拖延时间。” 第三百七十章 相信我 “我和你一起去水坝。”殷慎渊突然说,“谷口可以让文随心负责。” “不行。”苏妙鱼立刻摇头,“你是皇帝,是主心骨,不能涉险。水坝那边我有把握,倒是谷口需要你坐镇指挥。” 她看着殷慎渊欲言又止的样子,语气放软了些:“相信我,按计划来,我们一定能成功。” 殷慎渊凝视她片刻,最终点头:“好。但你务必小心,一得手就按原定路线撤离。” “放心吧!”苏妙鱼笑着举起茶杯,“等明天雨一下,咱们就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来,先预祝计划顺利!” 从御书房离开,夜风卷着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她下意识裹紧外袍。 回到凤鸾殿,原本平静的心绪突然开始紧张,苏妙鱼在床边坐了一会,然后就起身翻找,把之前沈可可给她的防弹衣找了出来。 “一定要保佑我,保佑我们,明天计划顺利,平安回归。” 阿怜拿着干净的毛巾走了进来:“大人怎么淋成这样?快换身衣裳,仔细着了凉!” “没事。”她接过阿怜递来的干布擦拭头发,“明日寅时叫我,记得把沈姑娘留下的东西带上。” 阿怜愣了愣,目光落在那团黑色织物上,随即点头:“奴婢省得。姑娘快歇着吧,明早还要起早。” 屋内重归寂静,苏妙鱼躺在床上,听着窗外渐歇的雨声,却怎么也合不上眼。 一直到了深夜,她才沉沉睡去。 寅时三刻的梆子声穿透窗纸时,苏妙鱼几乎是瞬间从床上弹起。 昨夜断断续续的梦境还缠绕在意识边缘,梦里暴雨倾盆,水坝闸门炸开的瞬间,箭矢如蝗般朝她射来。她摸了摸枕边的防弹衣,冰凉的触感让心跳稍稍平复。 “大人,热水备好了。”阿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苏妙鱼掀开锦被,赤脚踩在青砖地上,凉意从脚底窜上来。 铜镜里的人眼下泛着青黑,她用力搓了搓脸,试图驱散倦意。捧起铜盆里的水泼在脸上时,刺骨的冷意让她清醒过来,水珠顺着下颌滴在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防弹衣穿起来比想象中麻烦。苏妙鱼咬着唇,将黑色织物套在身上,细密的编织纹路紧贴皮肤,居然没有一点感觉。 “希望这玩意儿真能救命。”她小声嘀咕着,把外袍套上,宽大的衣摆刚好遮住防弹衣的轮廓。 校场的火把将夜色烧得通红。苏妙鱼穿过列队的士兵,靴底踩过积水发出啪嗒声。 远处传来文随心清点人数的声音,“一队二十人,扮粮商走正门……” 她的目光越过人群,看见殷慎渊站在点将台上,玄色铠甲在火光中泛着冷光,腰间的佩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怎么不多睡会儿?”殷慎渊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苏妙鱼转身时,发梢扫过他的肩甲:“睡不着,满脑子都是计划。” 她仰头望向阴云密布的天空,云层厚重得仿佛随时会压下来,“天气预报说午时暴雨,这会儿空气里都是潮气。” 殷慎渊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眉头微蹙:“山道泥泞,行军速度会受影响。” “这不是正好?”苏妙鱼狡黠地笑了笑,压低声音道,“咱们故意走慢些,让敌军以为有机可乘。等他们追进山谷……” 她做了个手势,仿佛手中握着一把利刃。 这时,文随心小跑过来,甲胄碰撞发出哗啦声:“殿下,神女大人,人都齐了。” 他的目光扫过苏妙鱼,欲言又止。 苏妙鱼知道他在疑惑自己为何穿得如此普通,连个护甲都没有。 她却只是冲他眨眨眼:“出发吧,文将军,今天该你大展身手了。” 队伍悄无声息地离开城池。 扮成粮商的一队推着装满稻草的车走在最前面,车轮碾过泥泞的道路,发出吱呀的呻吟。苏妙鱼混在二队中间,踩着碎石和枯枝往侧面山道绕行。山间弥漫着薄雾,能见度不足十步。 “大人,前面就是断崖了。”文随心突然凑近,压低声音道,“再往前就是敌军防线,得小心。” 苏妙鱼点点头,目光扫过身旁的士兵。他们大多脸色凝重,却没有一个人退缩,她深吸一口气:“按计划行动,一得手就往回撤。” 突然,前方传来树枝断裂的脆响。队伍瞬间停下,所有人屏住呼吸。 苏妙鱼示意文随心带人隐蔽,自己则猫着腰往前探查。 拨开灌木丛的刹那,她瞳孔骤缩——不远处的山道上,一队敌军斥候正牵着马匹缓缓前行。 “后撤!”她压低声音打出手势。队伍悄无声息地退回原路,直到确认安全,才重新集结。 文随心皱了皱眉:“看那旗帜,应该不是白京的人,我们可不可以尝试招安?” “招安可以,但不是现在。”苏妙鱼观察着对方,看着那队人马逐渐消失在山道之中,才松了口气,“万一打起来了,我们的计划就都泡汤了。” “出发!”她抽出短刀,刀尖指向水坝的方向。 潮湿的空气里浮动着草木腥气,她深一脚浅一脚踩过烂泥,防弹衣紧贴后背闷出薄汗,却比任何铠甲都让她安心。 水坝的轮廓在雨雾中若隐若现。 他们的运气很好,现在下了暴雨,水坝下游水位升高,上面看守的人被调派去帮忙,因此现在的水坝处于无人看守的状态。 苏妙鱼立刻兴奋起来,她抬手示意,二十名死士立刻散开,如鬼魅般贴着岩壁移动。 她摸到腰间的火药饼,这简单粗暴却致命的武器,终于在今天派上了用场。 “准备!”她压低声音。 随着轰然巨响,水坝闸门应声而裂,浑浊的水流裹挟着巴豆粉倾泻而下。 “撤!”她猛地转身,却听见东北方向传来密集的金属撞击声和喊杀声。 苏妙鱼的心瞬间悬到嗓子眼,不对劲,那边是殷慎渊带人埋伏的方向,按照进度现在还不应该出手,那边怎么就打起来了? “文随心,我们去那边看看!” 文随心显然也听到了声音,皱着眉点了点头:“好。” 他们率人往声源处狂奔,泥水溅满裤腿。 第三百七十一章 你怎么样? 转过山道时,血腥味扑面而来——殷慎渊的玄甲染着暗红,正挥剑格挡三支长枪,而白京士兵手中的漆黑短械,分明是改装过的燧发枪! “小心!”苏妙鱼大喊着扑过去,子弹擦着耳畔飞过,在身后的树干上炸出焦黑的窟窿。 她撞开殷慎渊的瞬间,防弹衣狠狠硌在肋骨上,疼得眼前发黑。 殷慎渊转头看到她苍白的脸,顿时目眦欲裂:“妙鱼,你怎么样?” 苏妙鱼撑着地面剧烈喘息,防弹衣的压迫感让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摆摆手示意没事,却被殷慎渊强行拽到身后。 白京士兵趁机逼近,燧发枪黑洞洞的枪口在雨幕中泛着冷光。 丰安的士兵甩手掷出燃烧的火药饼,在雨幕中炸开一团橙红火焰。 白京士兵发出惊呼,前排三人被气浪掀翻在地,燧发枪掉进泥坑。 战场陷入短暂的僵持。 苏妙鱼背靠巨石喘息,雨水冲刷着发烫的脸颊。她望着对岸重新整队的敌人,目光搜寻着,并没有找到白京的身影。 文随心凑过来:“他们好像又有新的武器了?” 她摸到腰间剩余的火药饼,在掌心捏出深深的指痕:“先别管这些,文将军,带人绕后!” 新一轮枪响划破雨幕。 苏妙鱼拽着殷慎渊翻滚躲避,碎石擦过小腿火辣辣地疼。 “这样下去不行。”殷慎渊抹了把脸上的血水,玄甲缝隙里渗出的血珠滴在苏妙鱼手背,“他们死守距离,我们的近战优势完全发挥不出来。” 苏妙鱼盯着对方整齐的阵列,雨水顺着电击枪的外壳往下流淌,她知道在这样潮湿的环境里,这把武器的威力本该更加强劲,可现在却因距离限制成了无用的摆设。 她忽然眼睛一亮,想到燧发枪在雨天需格外保护火药池,否则极易哑火。 目光扫过满地积水,她在殷慎渊耳边低语几句。 “这太冒险了!”殷慎渊瞳孔骤缩。 “相信我。”苏妙鱼将自己身上最后三块火药饼塞进他手中,转身对文随心喊道:“让大家退到隐蔽的地方,然后解下腰带,全部浸到水里!” 文随心一愣,但见她眼神坚定,立刻传令下去。 湿漉漉的皮革腰带很快收拢成堆,苏妙鱼将其叠成厚垫,又掏出随身携带的麻绳:“把这些绑在长杆上,做成盾牌!” 白京士兵显然被这古怪举动弄懵,也不敢贸然近身,攻击节奏出现片刻迟疑。 苏妙鱼趁机大喊:“弓箭手准备,射他们的火药池!” 箭矢破空声中,对方终于慌乱起来,举枪的手开始颤抖。 “举盾!冲!”苏妙鱼一声令下,士兵们举着浸透的皮盾组成人墙,殷慎渊亲自带队冲锋。 白京士兵仓促射击,子弹却被湿润的皮革缓冲,威力大减。 “扔!”苏妙鱼抓住时机。 殷慎渊抛出的火药饼精准落入对方阵列,爆炸声中,白京士兵的阵型出现缺口。 苏妙鱼跟在队伍末尾,能够全面的观察到场上的动向,然后及时做出指挥。 “文将军!带左队迂回!截住他们的侧击!”她扯着嗓子大喊,雨水混着唾沫灌进嘴里。 文随心立刻会意,长刀一挥,死士如黑豹般窜入雨幕。 丰安的士兵都已经掏出电击枪,精准点向试图逃跑的枪手,潮湿的环境让每一次攻击都能放倒一片。 就在战局即将明朗时,白京军队后方突然响起尖锐的哨声。 原本混乱的士兵竟奇迹般重整阵型,开始有序撤退。 苏妙鱼望着对方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松了一口气——这撤退太过训练有素,显然是收到了明确指令。 “清点伤员,收集武器。”殷慎渊声音沙哑,护甲上布满弹痕和泥浆。 苏妙鱼蹲下身,指尖划过一具白京士兵的尸体,那人手中还紧握着燧发枪。 枪身的金属纹路在雨水中泛着冷光,她试着掰开弹药室,潮湿的火药已经结块。 “下雨天,这玩意儿就是个累赘。” 现在看来,白京手里也并没有能够直接决定战局的武器,那她就放心了。 殷慎渊拄着滴血的长剑走到她身旁,玄甲缝隙间渗出的鲜血混着雨水,在青砖上晕开暗红的痕迹。 “你没事吧?”他担忧道,“我看到他们的弹丸射中你了。” “我没事。”苏妙鱼起身,原地转了个圈,“我穿着防弹衣呢,更何况子弹只是擦着边划过去了,连皮都没破。” 文随心收刀入鞘,带着士兵折返回来,刀身上的血珠还在往下坠:“殿下,沈姑娘,缴获三支完整的燧发枪,半箱火药。” 苏妙鱼蹲下身,手指沿着燧发枪的扳机装置来回摸索。 “找几个手巧的工匠,把这些拆解研究,”她头也不抬地吩咐,“能仿制多少是多少。” 突然,殷慎渊剧烈咳嗽起来,捂住左肩的手掌瞬间洇红。 苏妙鱼这才发现他的护甲早已破碎,伤口处皮肉外翻,鲜血正顺着手臂往下淌:“你受伤了!” 她冲过去要查看伤势,却被殷慎渊用没受伤的手拦住。 “小伤。”他扯开衣襟,露出结实的胸膛,伤口虽然狰狞,但好在避开了要害。 苏妙鱼咬着嘴唇,从腰间摸出沈可可传送过来的急救包。 酒精棉刚触到伤口,殷慎渊就闷哼一声,身体下意识绷紧。 “忍忍,”她压低声音,“这是消毒,不然伤口会烂。” 殷慎渊额头青筋暴起,却仍强撑着扯出个笑容。 苏妙鱼手下不停,利落地用绷带缠绕伤口:“知道疼下次就别硬撑。” 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想起方才混战中殷慎渊挥剑替她挡下子弹的模样,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快。 文随心在一旁看得心急,上前一步道:“殿下,此地不宜久留,要不要先撤?” 现在白京的人都撤走了,但谁知道他们等会会不会杀个回马枪。 这地方易守难攻,白京他们有着天然的优势。 “不急。”苏妙鱼打了个结,拍了拍殷慎渊的肩膀,“伤口暂时封住了,但得尽快换药。” 她转头看向散落一地的战利品,目光落在那半箱火药上,“把这些东西都带回去,尤其是火药,分开装好,千万别受潮。” 第三百七十二章 各个击破的机会 文随心犹豫了一下:“那我们现在要回去吗?” “当然不了。”苏妙鱼摇了摇头,“咱们是出意外被他们提前发现了,但是原本的计划还是要进行的,只不过现在可能要改变一下方案了。” 当然,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就是要先找一个落脚的地方。 苏妙鱼沿着他们来时的路往回走,边走边四处环顾,突然,她目光落在远处一处被藤蔓遮蔽的山坳。雨水冲刷着岩壁,形成天然的屏障,藤蔓间隐约露出可供容身的洞穴。 她指了指那个方向,对文随心道:“带人往那边撤,找地方隐蔽。白京的人刚退,未必不会在附近设伏,我们不能贸然回营地。” 文随心会意,立刻指挥士兵有序转移。苏妙鱼转身要去搀扶殷慎渊,却被他轻轻推开:“我还走得动。” 他强撑着站直身体,剑刃拄地发出清脆的声响,血水顺着剑脊滴落在泥泞里。 苏妙鱼抿紧嘴唇,默默跟在他身后。 山间的雨越下越急,她望着殷慎渊摇晃的背影,心跳得有些发慌。方才包扎时看到他伤口外翻的血肉,此刻仍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一行人在洞穴中安顿下来时,天色已近黄昏。 苏妙鱼让士兵们分散警戒,又取出之前备在空间里的帐篷分给伤员。 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草药与血腥混杂的气息,她蹲在殷慎渊面前,重新解开绷带:“伤口得重新处理,可能会很疼。” 殷慎渊靠在岩壁上,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笑意:“我连战场都闯过来了,还怕这点疼?” 他的声音比往常沙哑许多,额角的冷汗却顺着下颌滑落,在染血的衣襟上晕开深色痕迹。 苏妙鱼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起沾了酒精的棉球,指尖微微发抖。 当棉球触到伤口的瞬间,殷慎渊猛地吸气,手臂上青筋暴起。 她咬着嘴唇,轻声道:“再忍忍,很快就好。” “你别……”殷慎渊突然闷哼一声,却又强行咽下痛呼,“你别皱眉,我没事。” 他伸手想抚平她蹙起的眉峰。 “你现在就别动了,好好休息吧。”苏妙鱼握着他的手,“我刚还没仔细看,你除了这伤口之外胳膊上还有一个伤口,你怎么不早说?” “这点小伤,不碍事的。” 处理完伤口,苏妙鱼从空间里取出一些面包饼干和热水。 潮湿的洞穴里,士兵们围坐在一起,啃着干粮的声音混着雨声,倒也显得安心。 她走到殷慎渊身边,递过去一块包着奶油馅的面包:“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殷慎渊接过面饼,却没有立刻吃,而是望着她欲言又止。 苏妙鱼被他看得发毛,皱眉道:“有话直说,别这幅表情。” “那些……”殷慎渊指了指地上散落的帐篷和食物,“都是你提前带着的?你之前存了这么多?” 苏妙鱼耸耸肩:“未雨绸缪嘛。再说,我们在水坝下了巴豆粉,至少得等药效发作才能离开。这些东西,总能派上用场。” 其实这些东西一直都在空间里,也不是特意为这次行动准备的,这不,用处不就来了吗?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道,“最晚到明天晚上,白京的人肯定会被折腾得没了战斗力。到时候,就是我们反击的好时机。” 殷慎渊点头:“还是你考虑得周到。” 他咬了一口面包,咀嚼的动作却比往常慢许多,显然伤口牵扯到了下颌。 苏妙鱼见状,从怀里掏出几颗糖递过去:“含着这个,能缓解些疼痛。”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别硬撑,疼就说出来。” 殷慎渊望着她认真的模样,忽然轻笑出声:“遵命,苏大夫。” 他将糖含进嘴里,甜意在舌尖散开,虽然他并不嗜甜,却莫名觉得心安。 夜色渐深,雨仍未停。 苏妙鱼靠在岩壁上,听着身边殷慎渊平稳的呼吸声,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突然,沈可可联系了她:“妙鱼,你那边怎么样了?” “我们都已经打过一仗了。”苏妙鱼顿了顿,“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被白京发现了,殷慎渊说可能是刚好被巡逻的撞上了,但是我觉得不是,他们巡逻的路线我们已经提前摸清了,他们总不可能临时变吧?” 沈可可抿了抿唇,心中虽然担忧,但她也知道自己只能干着急,帮不上一点忙。 “你们还缺什么东西吗?我可以给你们弄一些,伤药?需要吗?” 苏妙鱼摇了摇头:“之前你已经往空间里存了很多了,所以暂时应该是不需要了。” 沈可可刚要答应,却猛然发现了不对劲。 “妙鱼,好像有点不对。”沈可可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懊恼,“我之前给你准备的急救包,抗生素剂量不够了,而且咱们储备的消炎药,保质期只剩一周了。” 她清点着空间里的物资:“干脆我再给你准备一点吧,反正有备无患。” 苏妙鱼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行,谢谢你了,可可。” 但也只有她知道,这些物资其实并没有什么很大的作用,最关键的是白京,他们如果真的中招了,那他们才有机会把白京的人一网打尽。 沈可可突然疑惑道:“也不对啊,如果你们能下药的话,为什么不直接下毒啊?这样那些士兵都死了,你们不是就不用打了吗?” 苏妙鱼望着洞穴中殷慎渊苍白的脸色,压低声音解释道:“下毒看似一劳永逸,但是难保这些水不会被城中的百姓喝了去,巴豆粉还是安全一点。” 沈可可在意识里“哦”了一声,随即又追问:“那巴豆粉就能解决问题?万一他们提前发现水源不对劲,岂不是白费功夫?” “巴豆粉就是要他们发现。”苏妙鱼指尖摩挲着碎石棱角,在岩壁上火把的映照下,眼中闪过算计的光芒,“白京治军严谨,士兵饮食水源都有专人检测。一旦发现水中掺毒,他们必定会严查,但巴豆粉的特性就是见效慢,等他们排查出问题时,半数士兵已经腹泻不止。” 她顿了顿,声音愈发冰冷,“到那时,白京既不敢轻举妄动,又不得不分兵照顾病患,我们就有了各个击破的机会。” 第三百七十三章 就地处决! 沈可可沉默片刻,突然倒吸一口凉气:“妙鱼,你有没有想过……白京既然治军严谨,会不会提前防备这种手段?” “如果白京真的留有后手......”苏妙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们只能随机应变。但目前看来,这仍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与此同时,营帐里,白京听着手下的汇报,眉头一皱,将手边的东西全部扫到地上:“你是说你们带着遂火枪去围堵,也让他们跑了?” 底下的人颤颤巍巍:“是……” 白京猛地踹翻身旁的檀木椅,雕花椅背重重砸在牛皮地图上,震得青铜烛台左右摇晃。 “废物!全是废物!”白京抓起案头的青铜酒樽狠狠砸向地面,精美的纹饰在青石砖上碎裂成锋利的残片,“那么多装备遂火枪的精锐,连他们那么点人都拿不下?” 他突然揪住跪地将领的衣领,将人整个提离地面,对方头盔滑落,露出额角狰狞的伤口,“你说,是他们太厉害,还是你们故意放水?” 营帐内的空气瞬间凝固,所有人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被拎起的将领脸色涨得发紫,喉间发出濒死般的嗬嗬声:“首领大人明鉴!他们……他们似乎早有防备,带了其他的武器……” “够了!”白京将人狠狠摔在地上,绣着金线的靴底重重碾过对方受伤的肩膀,皮革摩擦声混着压抑的痛呼在营帐内回荡。 他转身抓起案上的作战沙盘,咬牙切齿道:“殷慎渊不过是丧家之犬,苏妙鱼一介女流,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躲到几时!” 至于其他人,在他面前都是些小喽啰,动动手指就能将他碾死。 他抓起案上的羊皮地图,指节几乎要将上面标注的朱砂戳破:“传我将令,明日卯时,全军出动!把方圆百里的山林给我翻个底朝天!” “将军!”副将硬着头皮上前,“我军连日作战,将士们已疲惫不堪,不如稍作休整……” “休整?”白京突然掐住副将咽喉,鎏金护甲深深陷进皮肉,“殷慎渊的残部随时可能与援军汇合!等他缓过气来,我们拿什么去夺丰安皇城?” 他将人狠狠甩在立柱上,震得悬在梁间的青铜灯架剧烈摇晃,“从现在起,每漏过一个探子,斩一队斥候!每让一个百姓给他们通风报信,屠一座村庄!” 他突然停住脚步,剑尖指向南方,那里正是殷慎渊等人所在的方向,“传令下去,悬赏万两黄金,要殷慎渊和苏妙鱼的活人!我要当着他们的面,踏平丰安!” 等他气稍微消了,底下的另一名手下才敢上前汇报:“大人,我们的水坝因为暴雨,被冲塌了。” “你说什么?” “大人!我们的人刚才发现,城西水坝……”手下扑通跪地,额头紧贴着潮湿的青砖,“不知道什么时候塌了,可能是连日暴雨,坝体根基被山洪冲垮,现在泥水混着断木已经倒灌进蓄水渠!” 营帐外炸响一声惊雷,白京盯着地面蜿蜒的水渍,那痕迹正顺着缝隙向他的靴底蔓延。 他突然抬脚踹翻身旁的绣墩,檀木底座砸在立柱上发出闷响:“蠢货!修!立刻给我征调民夫,连夜加固堤坝!” “可……可现在水流太急,根本无法靠近坝体!”手下的声音带着哭腔,“而且浑浊的泥水已经渗进主水渠,就算修好水坝,储水也……” “住口!”白京抓起案上的虎符狠狠砸在地上,金属撞击声混着暴雨愈发刺耳。 他踉跄两步扶住桌案,指腹擦过砚台边缘的裂缝——那是方才暴怒时砸出的痕迹。 喉结滚动两下,他盯着帐外翻涌的黑云,突然冷笑出声:“传令下去,把所有储水罐、酒窖、水井全部封死!半个时辰内,给我囤够全军十日用水!” “大人!”副将从立柱旁撑起身子,脖颈的血痕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光,“但囤水需要大量器皿,百姓家中……” “抢!”白京猛地转身,鎏金护甲在火光中闪过冷芒,“从民宅到商铺,但凡能盛水的物件,统统征用!谁敢阻拦,就地处决!” 他抓起披风甩在肩上,靴底碾碎脚边的琉璃残片,“修坝至少三日,这期间若是断水……”话音戛然而止,他抬手按住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暴雨声中,帐外突然传来水桶相撞的哗啦声。 “还有!”白京扯开帐帘,跟着他们走出去,雨水瞬间打湿前襟,“派五百人守住水源入口,任何人敢私自取水——” 他的目光扫过瑟瑟发抖的士兵,食指缓缓划过咽喉,“格杀勿论!” “是!” 白京手下的人动作很快,不过一个时辰之内,他们就从百姓家中搜刮来成百上千件器皿。陶罐、木桶、铜盆在雨中堆成小山,混杂着被扯破的粗布衣料与散落的稻米,泥浆顺着器皿表面蜿蜒成丑陋的纹路。 “大人!”一名士兵浑身湿透地冲进营帐,怀里抱着的陶瓮还在往下滴水,“城西李记酒坊不肯交出自家的橡木桶,说是都存着酒……” “轰——”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沉闷的爆炸声。 只见冲天火光刺破雨幕——正是李记酒坊的方向。翻滚的热浪裹挟着浓烈酒香扑面而来,燃烧的酒液顺着街道流淌,在积水中晕开诡异的紫色火焰。 “谁干的?!”白京揪住一个从那边跑过来的士兵衣领嘶吼,雨水混着唾沫飞溅在对方脸上。 “是……是张校尉!”士兵牙齿打颤,“他说……说敬酒不吃吃罚酒,干脆连人带桶……” 白京猛地将人甩开,望着熊熊燃烧的酒坊,突然发出一阵狂笑。 “好!好!烧得好!”他抽出佩剑,高举起来,“传令下去,把李记酒坊周边的民宅全部拆了!砖石木料统统运去修坝!” 暴雨愈发猛烈,白京站在营帐前,看着士兵驱赶百姓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雨幕中,心情一阵舒爽。 这种掌握着别人的命运,随便一声令下就能使天下尸横遍野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而这边发生的事,也都被丰安派出的探子看得一清二楚。 山洞里,那精瘦的小兵绘声绘色的描绘着当时的场面。 “白京那厮简直疯了!”小兵攥紧拳头,骨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看着酒坊烧起来,很多宅子全被拆了,砖石堆得跟小山似的!” 第三百七十四章 一定要救他们 殷慎渊他抬手按住隐隐作痛的伤口,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百姓可有反抗?” “哪敢啊!”小兵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稍有怨言就被押去修坝,白京还派了监工拿着皮鞭守着,抽得人后背血肉模糊……”话音未落,洞外突然传来闷雷炸响,惊得岩壁上的碎石簌簌掉落。 苏妙鱼跪坐在火堆旁,玉白的指尖捏着草药轻轻研磨。 她垂眸望向石臼里渗出的汁液,想起方才探子描述的惨状,睫毛不自觉地颤动:“如此倒行逆施,定会失了民心。” 文随心一拳捶在山洞的石壁上:“畜生!” “其实这也有好处,我们在水里下了药,那些百姓这般也刚好避开了。”苏妙鱼放下手里的东西,叹了口气,“只是可惜了那些枉死的百姓,白京真不是个东西。” 殷慎渊突然出声:“一定要救那些百姓。” 文随心和苏妙鱼都愣住了,转头看着他。 殷慎渊撑着石壁缓缓起身,伤口的疼痛让他额角沁出冷汗,却掩不住眼底燃烧的怒火:“白京用百姓的命填水坝缺口,此等暴行,我若坐视不理,有何颜面再称‘天子’?” 文随心急得来回踱步,草鞋在潮湿的地面拖出刺耳声响:“陛下!白京布下天罗地网,我们这点人马出去救人,无异于羊入虎口!且不说能不能突破封锁,万一暴露藏身之处……” “够了!”殷慎渊猛地按住腰间佩剑,“那些被抽打的百姓,哪个不是我丰安子民?哪个身上没流着与我相同的血?” 他转身望向洞外翻涌的雨幕,目光穿透黑暗,“当年我在废墟中登基,发誓要让丰安子民免受战乱之苦。如今食言而肥,与白京何异?” “或许可以智取。”沈清梨突然起身走到两人中间,火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白京严防死守,但他总不能堵住每一张嘴。” 文随心挠了挠头,满脸疑惑:“您的意思是……” “我们需要一个内应。”苏妙鱼捡起树枝在地上画出简易地图,“找一个可靠的村民,暗中接触。给他足够的好处,让他成为我们与劳工之间的桥梁。” “可怎么保证这个村民不会背叛?”文随心蹲下身,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石壁,“万一他贪图白京的悬赏……” 苏妙鱼摇了摇头:“走投无路的人,才最懂得谁是真正的救星。” “可是……”那名小兵挠了挠头,“我们去哪里弄水呢?” 苏妙鱼皱着眉,这倒是个问题。 现在他们的水都是她提供的,可是她空间里的水也有限,怎么可能足够那么多村民饮用? 对了……矿泉水! 她眼睛亮了亮,转头对殷慎渊道:“你们先去跟村民取得联系,水的问题我来想办法。” “那让谁去合适呢?”殷慎渊挑眉。 “文随心啊。”苏妙鱼理所当然地指了指在一旁站着的文随心,“他长得那么温润,不让他去,岂不是浪费了这张脸?” 文随心摩挲着自己光洁的下巴,望着洞外暴雨冲刷的山道,突然扯下束发的玄色缎带。他的长发如墨瀑散落,在山风中凌乱翻飞,清秀的面容在火把映照下泛着冷白,倒真像个体弱的书生。 “把这套粗布衣换上。”苏妙鱼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手中的麻布衣裳还带着草药的气息。 “你哪来的衣服?”文随心吓了一跳。 苏妙鱼瞪他一眼:“换就是了,你管我从哪儿弄来的?” 文随心接过碗,撇了撇嘴:“末将征战沙场时,可没想过有朝一日要靠脸混进敌营。” 殷慎渊靠在岩壁上,苍白的手指捏着染血的绷带,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文随心:“记住,只可智取,不可硬拼。若有危险,立刻撤退。” 文随心将佩剑换成一根粗木棍,往腰间别了块干硬的面饼:“陛下放心。” 他望向洞外漆黑的雨夜,眉眼突然染上狠厉,“那些被虐待的百姓,我一定会救他们的。” 当文随心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时,苏妙鱼叹了口气:“他应该能行的吧?” 殷慎渊点头:“当然。” “当年单枪匹马闯入敌营,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他望向山洞外,“若连一个村民都接触不到,何谈复国?” 另一边,文随心蜷缩在泥泞的路边,看着远处火把连成的光带。 监工的皮鞭声混着百姓的惨叫刺破雨幕,他攥紧木棍的手微微发抖。当一队巡逻兵经过时,他立刻扑倒在地,用破衣遮住脸,装出奄奄一息的模样。 “哟,又一个流民。”士兵用长枪挑起他的下巴,“滚去水坝工地,干得动就活,干不动——”他狞笑一声,“就给老子填坝!” 文随心被粗鲁地拽起,踉跄着混入劳工队伍。 他低着头,余光扫过身旁面黄肌瘦的百姓。一个老妪脚下一滑,立刻招来监工的皮鞭,鲜血瞬间染红了她褴褛的衣袖。 “大娘,我扶您。”文随心上前搀住老妪,趁人不注意时,将一枚铜钱塞进她掌心。老妪浑浊的眼睛猛地睁大,惊恐地看向他。 “别怕。”文随心压低声音,“我是来救你们的。”他的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像一道惊雷在老妪耳边炸响。 老妪颤抖着嘴唇,泪水混着雨水滑落。 这老妪看起来实在可怜,而且面相也善良,选她当联系的人,文随心觉得再合适不过了。 “我知道你们现在都没水喝,而且还被白京压榨,等会你跟我到角落去,我给你好好讲讲。” 老妪粗糙的手掌死死攥住铜钱,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浑浊的眼珠警惕地扫视四周。 监工的皮鞭再次破空抽来,惊得她浑身一抖,文随心顺势将她护在身后,单薄的麻布衣衫被溅上几滴鲜血。 “装什么蒜!都他妈给老子动起来!”监工一脚踹在文随心小腿肚上,他踉跄半步却仍牢牢扶住老妪。 人群中传来压抑的抽气声,劳工们纷纷低下头,生怕惹祸上身。 就他护这一下,让老妪眼皮颤动,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默默点了点头。 第三百七十五章 十万火急 文随心搀扶着老妪往角落挪去,脚步虚浮得恰到好处。 泥泞的道路浸透雨水,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烂泥陷阱里,他故意让自己晃了晃,用肩膀撞开堆积的木料,发出“哗啦”声响掩盖脚步声。 监工远远瞪来一眼,见两人只是在搬运废料,便又转身去抽打其他劳工。 “大娘,站稳些。”文随心贴着老妪耳边低语,掌心传来她干枯如柴的体温。 待走到阴影最浓重的梁柱下,他迅速扶住老妪的肩膀,严肃道,“我是丰安的将军,奉命来救你们。” 老妪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浑浊的眼睛瞬间被泪水充盈。 她死死攥住文随心的手,指缝间渗出血来:“将军……真的是将军?我们这些人,被白京那畜生折磨得生不如死啊!”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文随心的手腕,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们每天只给半碗馊水,干不动活就拿滚烫的铁签子戳……” 文随心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眼前浮现出老妪描述的惨状,那些佝偻着背在泥浆里挣扎的身影,分明都是他们丰安的子民。 他强压下胸中翻涌的怒火,声音却已冷得像淬了冰:“大娘,您听好。明日子时,我会带人送水来。您悄悄告诉可靠的人,千万不能走漏风声。” 老妪突然“噗通”一声跪在泥水里,布满老茧的手死死抱住文随心的腿:“青天大老爷啊!我们可算是盼到救星了!” 文随心迅速将老妪拽起,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她:“别出声!记住,明日子时,西北方山坳!” 他余光瞥见监工的身影朝这边晃来,立刻提高音量,佯装恼怒道:“老东西,这点木料都搬不动?!” 说着用力推了老妪一把。 老妪反应极快,踉跄着跌倒在地,又连滚带爬地朝木料堆扑去。监工举着火把走近,浑浊的眼珠在两人身上转了转:“磨磨蹭蹭干什么?!再偷懒就把你们俩都填坝!” 文随心立刻低头作惶恐状,弯腰扛起一根木料,肩膀瞬间被压得生疼。 他咬着牙往前走,心中却在盘算:水坝四周至少有三十名巡逻兵,监工手里的皮鞭和铁签都是威胁,如果要来救人的话,必须想办法引开守卫…… 正思索间,头顶突然传来一声闷雷,暴雨如注而下,浇得众人睁不开眼。 老妪趁机凑到他身边,借着雨声低语:“后山有条密道,是当年修水坝时挖的排水口。现在被藤蔓封住了,但若有人从外面……” 话未说完,监工的皮鞭狠狠抽在她背上,“贱骨头!还敢交头接耳?!” 文随心只觉一股血气直冲脑门,攥着木料的手青筋暴起。 暴雨越下越急,劳工们在泥水中艰难挪动,他看着老妪一瘸一拐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很快了,很快他们就能发起进攻,到时候就能救出这些百姓,然后杀了那个畜生! 与此同时,苏妙鱼联系了沈可可。 “可可,十万火急,能给我弄来一批瓶装矿泉水吗?” 沈可可愣了一下,有些古怪地皱起了眉:“可以是可以,但是你要矿泉水干嘛?丰安的水不好喝?” 苏妙鱼摇了摇头,把事情的经过大致跟她讲了一遍。 “明白了,所以你大概需要多少水?” 一个镇子的人……怎么也得需要好几万瓶吧? “……五万瓶。” 沈可可深吸一口气,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因为她知道苏妙鱼现在真的很着急。 切断联系,沈可可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敲击,调出网页里的商超页面。 “五万瓶……估计也很少有超市会一下卖这么多。” 她咬着吸管,盯着电脑上的矿泉水采购价目表,突然瞥见角落里的“应急救援物资合作商”分类。 这种应急类的厂商就是什么物资都有,但是价格很昂贵,不过价格在她这里已经不算是什么问题了。 “有了!”她抓起车钥匙冲出门。 车载导航显示,距离最近的大型矿泉水生产基地还有80公里。 沈可可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拨通了基地负责人的电话:“王总,我要包下你们现在的库存。价格翻倍?不,三倍。” 电话那头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王总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沈小姐,您知道我们仓库里可囤着整整二十万瓶矿泉水,三倍价格……这太夸张了吧。” 他们当然也不可能有钱不赚,只是这数量太夸张了,导致她有点怀疑真实性。 沈可可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声音放软:“王总,这次真的是十万火急。我有个朋友在山区那边做公益,当地突发状况,全镇人都急需干净水源。” 她顿了顿,语气诚恳,“价格好商量,但这批水今晚必须送到,您看能不能通融?” 电话里沉默片刻,王总叹了口气:“沈小姐,不是我不帮忙,只是这么大的量,临时调配车辆、安排工人都需要时间……” “我都能解决!”沈可可眼睛一亮,“您只管准备好货物,运输和装卸的事我来想办法。运费、加班费,都按市场价的三倍结算,绝不会让您这边吃亏。” 她边说边打开手机银行,“我现在就给您转五十万定金,剩下的等货物送到立刻结清。” 王总这才算是松了口。 沈可可驱车抵达矿泉水生产基地时,暴雨初歇,地面蒸腾的热气裹着塑料包装的气味扑面而来。 厂区铁门大开,数十辆叉车正在仓库前穿梭,工人们汗流浃背地往货车上搬运矿泉水箱。她顾不上高跟鞋陷进泥坑,三步并作两步冲进质检室。 王总迎了上来:“哎呦,你就是沈小姐吧?我们这已经都快装好了。” 沈可可抿了抿唇,这才想起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没有质检。 “王总,能不能拿两瓶给我抽检?”她目光扫过墙上的生产流程表,“从不同生产线、不同批次里随机取样。” 第三百七十六章 不要白不要 王总擦着额头的汗,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沈小姐,我们的产品都是经过正规质检的……” “我知道。”沈可可皱了皱眉,“但你也知道,我这水是去救灾的,肯定也要保证质量啊。” 王总叹了口气,只能点头应了下来。 不过所幸最后的检查结果并没有什么问题,沈可可这才松了口气,然后让人继续装车。 尘封已久的仓库重新被启用,看着堆成山的矿泉水,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把手放上去。 下一秒,矿泉水出现在了空间里。 “妙鱼,你看看够不够用,我找工厂买了二十万瓶,应该够你们喝一段时间了。” “二十万瓶?!可可你是把整个水厂搬空了吗?!够用了够用了,可可,我真是爱死你了!” “好了好了,你那不是着急吗?快点忙去吧。”沈可可勾唇,“记得一定注意安全。” “好!” 切断了联系,苏妙鱼先取了两千瓶出来。 “这就是你要救济那些村民的水?”殷慎渊有些好奇,“单独包装倒也方便。” 看着山洞里突然出现了这么多瓶子,有士兵一脸稀奇的往这边看。 “你们如果渴了也可以先拿来喝,这些都是干净的水。”苏妙鱼看了他们一眼。 这几天他们喝的都是她用水壶从丰安装来的水,到底还是不如这种瓶装纯净水口感好。 二十个精壮的兵卒握着戈矛僵在原地,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寂静山洞里格外清晰。 为首的校尉猛地跪伏在地,青铜甲胄撞在石板上发出闷响:“那我们就谢过神女大人恩赐了!” 苏妙鱼拧开一瓶矿泉水,“啵”的轻响在山洞里格外清晰。 “拿着喝。”她把矿泉水塞进最近的小兵手里。 围观的士兵们倒抽冷气,却见少年突然睁大眼睛——从未尝过的清冽在舌尖炸开,比山涧雪水更甘,比晨露更润。 他咕咚咕咚灌下半瓶,喉结剧烈滚动,末了捧着瓶子小心翼翼舔去瓶口水珠。 “这...这水竟没有半点泥腥气!”满脸络腮胡的百夫长抢过瓶子,对着火把反复端详,“连盛水的器皿都如此奇异,琉璃不像琉璃,玉不像玉……” “你在讨论什么呢?”文随心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抹着脸上的泥水,“那帮畜生,拿鞭子甩人,要不是害怕暴露了,老子直接把他们全砍了。” 百夫长猛地转身,青铜护腕撞得腰间佩剑叮当作响,“文统领!快来看神女赐下的仙水!” 文随心甩了甩手上的雨水,目光落在小兵仍攥着的塑料瓶上。 他伸手接过瓶子时,冰凉的触感让他瞳孔骤缩——在这潮热的山洞里,这物件竟透着彻骨寒意。 “啪”地拧开瓶盖,清冽的水汽扑面而来,他警惕地轻抿一口,喉间瞬间漫开从未尝过的甘甜。 “嘶——”文随心倒抽冷气,瓶中晃动的透明液体在火光下泛着奇异光泽,“神女,这当真是水?莫不是天界琼浆?” 苏妙鱼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但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少贫嘴,你任务完成的怎么样啊?” “已经跟村民接上头了,那老妪是当地一个铁匠的母亲,她儿子昨天因为反抗被白京的手下吊死了,现在老太太孤家寡人一个,我看她可怜,就找了她。明日子时,她会带着村民到咱们前面那个山坳来取水,到时候跟他们汇合就行。” 听着他的描述,殷慎渊沉下了脸,身为天子,他无法容忍自己的子民遭受到如此残暴的对待。 “一定要想办法把他们都救出来。” 苏妙鱼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再过两天,他们肯定就都出问题了,到时候巴豆粉的药效发作,我们就可以直接发起进攻了。” 话音未落,洞口的藤蔓突然发出细微簌簌声。 文随心食指抵住嘴唇,无声无息地抽出长剑,剑刃映出洞外晃动的火把光晕——十余个黑影呈扇形包抄而来。 苏妙鱼皱眉:“应该是白京的人,他们要搜山,现在闹出太大的动静很可能引起白京的警觉,必须要想办法悄无声息的解决他们才好。” 殷慎渊猛地将苏妙鱼护在身后,却见她打了个手势,指了指岩壁上渗水的石缝。 他立刻会意,拈起两枚石子,精准击向洞外松枝。 随着“咔嚓”脆响,枯枝坠落的声响成功引开了两名巡逻兵。 苏妙鱼回头看了看一脸警觉的士兵们,挥手让他们先进去,这里人多了反而不好解决。 他们虽然担忧,但还是顺从的退到了山洞深处。 “去看看!”领头的伍长压低声音。 两名士兵举着长矛踏入洞口,却在踩到满地矿泉水瓶时骤然警觉。 “这是什么东西?” 说时迟那时快,文随心如鬼魅般贴地滑出,长剑缠住对方枪杆的瞬间,同时甩出浸了药的布条,死死捂住他的口鼻。 洞外传来伍长的低声催促:“怎么回事?” 回应他的只有断断续续的呜咽。 当第三名士兵举着火把踏入时,文随心突然拽住他的脚踝,将其重重掼在岩壁上。还未等惨叫声溢出,殷慎渊的剑已抵住他喉间,冰凉的触感让对方瞬间僵住。 剩余六人察觉到异常,呈三角阵型逼近。苏妙鱼从空间里掏出了一袋辣椒粉包,对着冲在最前的两人扬手撒去。 “啊!我的眼睛!”凄厉的哀嚎撕破寂静,混乱中殷慎渊剑走偏锋,剑柄精准砸中敌人后颈。 文随心则抄起地上的石头,还带着泥土的石块在夜色中化作致命武器,接连敲晕三人。 清冷月光下,十余名士兵横七竖八倒在洞内,唯有矿泉水瓶在石板上轻轻滚动,发出细碎的声响。 “我还以为他们多厉害呢,这么点人就敢出来找了,结果还不是一群喽。”文随心嗤笑一声,踢了踢躺在地上的人,“陛下,这些人我们要怎么处理?” 殷慎渊淡淡道:“把他们绑起来,审问,能问出来多少是多少。” 白京给他们送来这么好的机会,不要白不要。 第三百七十七章 我再问一遍 文随心抄起麻绳,将俘虏们结结实实地捆在洞壁的石柱上,动作粗暴得像是在捆扎柴火。 他扯着麻绳的末端狠狠一拽,勒得为首的伍长额角青筋暴起:“说!你们雁门关的粮草补给路线,还有你们这次搜山的目的!” 伍长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正巧落在文随心锃亮的甲胄上:“呸!有本事杀了老子,想让爷们当软骨头,做梦!” 其余俘虏也跟着哄笑起来,有人扯着嗓子喊:“你们丰安,手段就这点能耐?还不如我们军营里平时的处罚来得痛快!” 文随心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在水坝目睹的惨状又在眼前浮现。 他对白京本来就恼火,急需什么东西让他冷静冷静,而这些态度十分嚣张的俘虏正好撞在了他的枪口上。 他猛地抽出腰间短刃,刀尖抵住伍长喉结:“你们屠杀无辜时,怎么没想着留点慈悲?” “那是军令!”伍长梗着脖子冷笑,“有本事你去杀白将军,冲我们这些小兵撒气算什么英雄?” 话音未落,文随心的短刃已划开他的脸颊,鲜血顺着刀锋滴落在地。 伍长舔了舔脸颊流下的血,咧开染血的嘴大笑,露出半颗残缺的牙齿:“将军,手别抖啊!我看你也就是装装样子,有本事就——” 话未说完,文随心突然反手握住短刃,寒光一闪,刀刃径直没入伍长右肩。 伍长的惨叫声卡在喉咙里,瞪大的双眼映着对方森冷的面容。 文随心将短刃狠狠搅动,溅起的血花染红了石柱。 伍长疼得浑身痉挛,却依旧怒目圆睁,口中含糊不清地骂道:“文随心,你个孬种!也就只会对老子……咳咳……” 洞内瞬间一片死寂,其余俘虏看着文随心满身血污、眼神猩红的模样,先前的嚣张哄笑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此起彼伏的粗重喘息声。 文随心握紧还在滴血的短刃,环视着剩余的俘虏,声音低沉而危险:“下一个,谁还想试试?”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他,没人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一遭,都默认了他不会再回放这一块。 包括伍长本人,他甚至以为他们都不敢出手,毕竟这可是在白京的地盘,他们怎么可能贸然动手? 然而他们料到了所有,却没有料到他们居然会有文随心这样的人。 “还有谁?”文随心擦拭了一下脸上的血,声音依旧冰冷。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俘虏,那眼神,像是要把他们的灵魂都看穿。 洞内一片死寂,再没有了先前的哄笑与叫嚣。 众人都低着头,不敢与文随心对视,生怕下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 “我再问一遍,”文随心走到一个年纪稍长的俘虏面前,短刃抵在他的下巴上,微微用力,“白京的粮草囤在何处?你们这次搜山,究竟有什么目的?” 那俘虏的身体抖得像筛糠一般,嘴唇也跟着哆嗦:“将……将军,我说,我说……我们这些人根本就没有见到过什么所谓的粮食,都是我们大人不知从何处拿出来的……” 文随心眉头一皱,嗤笑一声:“不知从何处拿出来?你把我当3岁稚童耍呢?” 你要说一个两个人的口粮,随便装在哪里,随身带着他也认了,可雁门关外那么多士兵的口粮,定然会有一个具体的地址,然后重兵把守。 他突然扯住对方衣领,将人狠狠撞向石柱,“再敢睁眼说瞎话,我现在就剜了你的心!” “我说的都是事实啊,将军,你别不信我。”那俘虏又着急了,怕文随心真的一不开心就要了他的命,“将军,你们有什么计划我都可以帮你们,真的,求求你别杀我,我上有老下有小……” 其他的俘虏看见他如此模样,纷纷露出不齿的表情。 “我们队伍里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叛徒?” “对啊,真是丢人,首领怎么会养出这样的叛徒?” 那俘虏瞪着他们,嘴角挂起冷笑:“你们一个二个清高,可我们被抓到这里,被救回去的概率有多大?” 洞内陷入死寂,唯有受伤俘虏的呜咽声在回荡。 “软骨头!”满脸刀疤的汉子朝他啐了口血沫,铁链哗啦作响,“白将军给咱们饭吃、给咱们兵器,你倒好,膝盖软得像烂泥!” “饭?那是掺着沙子的糙米!”求饶的俘虏突然抬头,眼里满是血丝,“李三他们运粮,不过摔碎了个陶罐,就被白京下令活埋!你们以为自己比我高贵?不过是还没轮到罢了!” 角落里的独臂老兵冷笑一声,关节因用力泛白:“住口!白首领是为了军规!你现在背叛,等文随心他们败了,咱们全家老小都得……” 文随心就看着他们在这里互相嘲讽推诿,突然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诶,我问你个事啊,你要是回答的上来了,我就放你走。”他踹了踹最先服软的那个俘虏,“行不行?” 那俘虏猛然抬头,眼中迸发出求生的光亮,喉咙动了动却因过度紧张说不出话,只能拼命点头。 文随心蹲下身,短刃挑起对方下巴,刀尖在火把映照下泛着冷光:“你应该知道,你们最近要修水坝,你们那个首领完全禁止平民私藏水源,对吧?” 那俘虏连连点头,喉结在刀刃下艰难滚动:“是……是!白首领说,一滴多余的水都不许留,违令者当场……当场砍头!”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不过这也并不是我们的意愿,主要是白首领怕我们的士兵没有水喝……那是白首领的命令!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奉命就能心安理得地杀人?”文随心将短刃重重抵在对方胸口,“我再问你,水坝的劳工每天能分到多少水?那些累死在工地上的人,尸体是不是都填进了坝体?” 洞内其他俘虏神色骤变,有人下意识想要开口,却被独臂老兵凶狠的眼神逼得重新低下头。 文随心嗤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背:“你也不用担心,我现在不是在责怪你,我是有事需要找你帮忙嘛。” 第三百七十八章 什么暗号? 俘虏松了一口气,连忙殷勤道:“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只要我能够做到的,我一定不多推辞。” 文随心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把他喊了出去。 两人刚踏出洞口,潮湿的夜风裹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文随心将俘虏拽到一处隐蔽的断崖边,借着月光,能清晰看到对方脖颈上被麻绳勒出的血痕。 “进你们的关卡是不是需要身份信息?”文随心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过水坝的那道关卡。” 俘虏吞咽了口唾沫,喉结在月光下剧烈滚动:“是……是需要腰牌,每个关卡的腰牌样式不同,水坝关卡的腰牌背面刻着水波纹,还盖有白首领的朱砂印。” 他突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最近查得极严,光是腰牌不够,还得对上暗号!” “什么暗号?”文随心逼近一步,月光在他甲胄上投下森冷的阴影。 “寅时三刻前……是‘江上月’,之后换成‘雁南飞’。”俘虏声音发颤,隐约猜到了什么,“如果你们需要的话,那我也可以带你们进去。” 文随心盯着对方游移的眼神,突然冷笑一声,短刃瞬间抵住俘虏喉结:“你以为我会信?空口白话就让你带路,当我是三岁小儿?” 刀锋微微用力,血丝顺着刃口渗出,“白京的人个个都是睚眦必报的主,你就不怕回去后被当成叛徒剥皮抽筋?” 俘虏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碎石上:“将军明鉴!我妻儿都在城南贫民窟,自从白京断水后他们已经三天没喝过干净水了,我之所以为他做事,也不过是生计所迫罢了。” 夜风卷起崖边枯草,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 文随心见他掉入了自己的圈套,缓缓勾唇,故意询问道:“就算你想投诚,凭什么证明你不是圈套?” “我有这个!”俘虏慌忙从怀里掏出块青铜腰牌,背面水波纹与朱砂印清晰可见,“今早伍长派我去后山巡查,这是他临时给我的令牌。而且……” 他压低声音,“水坝西侧暗哨每隔两刻换岗,交接时会有半柱香的松懈。” 文随心接过腰牌反复端详,突然猛地揪住俘虏衣领:“若敢耍花招,我会让你亲眼看着妻儿死在你面前!现在,你先回营地,子时三刻前在水坝西南角的芦苇荡留下三长两短的记号。” 俘虏刚要直起腰露出欣喜的神色,文随心突然反手扣住他的后颈,冰凉的指尖按压住大椎穴。 “别急着高兴。”他贴着俘虏耳畔低语,温热的呼吸却让对方浑身发寒,“你方才奔跑时出了不少汗,可闻见袖口淡淡的苦杏仁味?” 俘虏僵在原地,月光下,文随心掌心托着颗暗青色药丸,表面浮着细密的金色纹路:“这是‘七日蚀心蛊’,此刻虫蛊正顺着你的血脉往心脏钻。 子时前若看不到芦苇荡的记号,第二日卯时,你就会开始七窍流血。” “将军!我照做!一定照做!”俘虏疯狂挣扎却挣不脱钳制,脖颈青筋暴起,“求您给我解药……” “解药?”文随心将药丸收入怀中,甲胄上的银饰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等事成之后,我自然会派人把解药送到你手中——前提是,你别让我失望。” 他突然松开手,俘虏踉跄着摔在碎石上,后背冷汗浸透粗布衣衫。 看着俘虏连滚带爬消失在山道,文随心伸了个懒腰,原本还在发愁要怎么混进去送水,现在现成的钥匙都自己送上门来了。 不过也相信他不会乱说,因为白京的确是阴晴不定,生性多疑,如果让他知道他是从丰安的营地被放出来的,绝对免不了一死。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苏妙鱼从后面绕过来,看着他,“好久都没见你对一件事这么上心过了,怎么?” 文随心顿了顿,而后耸了耸肩:“那当然是因为我心系众生疾苦,看不得他们受一点罪了。” 苏妙鱼一瞬不瞬的盯着他,表情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相信的样子。 文随心抿了抿唇,最终投了降似的垂下了头:“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我小时候,我是个孤儿,在街头流浪。那时候,我亲眼看着很多和我一样的孩子,因为没吃没喝,生病没钱治,就那么活生生地死在我面前。” 苏妙鱼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文随心居然还有这么一段过往。 “我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有一年大旱,井水见底,有人为了半瓢浑水就能捅死邻居。我和一群孩子守着一口枯井,等了三天三夜,最后只等到巡城兵丁的皮鞭。” 文随心盯着自己的掌心,像是在看遥远的画面:“有个叫阿福的男孩,总把偷来的窝窝头分我一半。后来他偷水被抓住,那些人...那些人把他按进泥坑,往他嘴里灌脏水。” 他的声音突然拔高,惊飞了崖边夜枭,“我就在旁边看着!看着他被活活呛死!” 夜色吞没了最后一个尾音。 苏妙鱼喉头发紧,伸手轻轻将文随心颤抖的手按在掌心。 他的手布满薄茧,此刻却冷得像冰,指节因用力攥紧而泛白。 “阿福不会怪你的。”她低声说,拇指摩挲着他手背上狰狞的旧疤,“那时你也只是个孩子。” 文随心猛地抽回手,转身望向漆黑的山谷,声音闷得像从胸腔里挤出来:“可我现在不是了!我有兵,有武器,能把仗势欺人的恶官打得屁滚尿流!” 他的拳头砸在岩壁上,碎石簌簌而落,“还是有那么多人,像当年的阿福一样,因为一口水、一口粮送命!” 苏妙鱼垂了垂眼,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拍拍他的背:“先祝你明天的计划顺利吧,现在的你已经有能力救更多的人了,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文随心盯着岩壁上的裂痕,粗重的呼吸渐渐平复。 “行了,别想了,拿着吧。”苏妙鱼丢来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裹着芝麻的饼干,“吃完了就去睡觉,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 第三百七十九章 来者何人? 子时的山道笼罩在浓稠如墨的夜色里,月光被层层叠叠的枝叶筛成细碎的银斑,在矿泉水车辙上跳跃。 文随心握紧缰绳,甲胄缝隙间渗出的汗水顺着脊背滑落,打湿了后腰的布条。他回头望去,二十辆牛车满载着矿泉水,在蜿蜒的山道上连成一条沉默的长龙。 每辆车上都做了掩饰,装着许多工具和布料,苏妙鱼戴着头巾走在最后,默默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文随心握紧缰绳,十六辆满载矿泉水的马车在离关卡三丈处被迫停下——两排拒马横陈,鹿角尖上挂着的铜铃随着夜风轻晃,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来者何人?”关卡箭楼上突然亮起火把,十几张弩弓齐刷刷对准车队,“白统领有令,擅闯者格杀勿论!” 苏妙鱼的手悄然按上剑柄,掌心沁出的冷汗浸透了软剑的缠绳。 文随心却扬了扬手中伪造的通关文牒,故意扯着嗓子喊道:“城南工坊的!奉白大人之命,给前线送器械!” “器械?”守关头目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梯走下,火把将他脸上的刀疤照得狰狞可怖,“打开车帘,查验!” 空气瞬间凝固。文随心余光瞥见苏妙鱼的食指在剑柄上轻点三下——这是准备突袭的暗号。 就在他暗中给身后士兵打手势时,山道尽头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都别动!”浑身浴血的俘虏从夜色中冲出,胸前的白京亲卫军令牌在火光下泛着冷光,“这些是我从黑市请来的‘特殊货物’!耽误了白统领的买卖,你们担待得起?” 守关头目狐疑地打量着俘虏破损的铠甲:“黑市价银子交易,怎会用车队?” “蠢货!”俘虏突然甩起马鞭,抽在最近的木箱上,箱体裂开缝隙,露出里面的“器械”——正是被布料裹着的矿泉水瓶,“白大人要拿这些换粮草,走官道早被劫了!” 他压低声音,凑近头目耳语,“上个月走私的盐巴被劫,你想让白统领再发雷霆之怒?” 头目的脸色瞬间煞白。 白京上个月的确因盐巴丢失处死了三个亲卫,此刻听闻旧事,握着腰刀的手不禁颤抖。 文随心趁机挥挥手,几个士兵佯装不耐烦地推动马车:“啰嗦什么!误了时辰,白大人问罪下来……” 守关头目喉结滚动两下,火把的光晕在他刀疤上明灭不定。 他猛地挥手示意放行,末了又警惕地补上一句:“过了关卡即刻出城,莫要逗留!” 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直到转过第三个弯道,苏妙鱼紧绷的脊背才稍稍放松。 她低声念了一句:“吓死我了,差点以为要血拼了。” 那俘虏挠了挠头:“白京那厮新招了不少江湖人,关卡查验比往日严了三倍。 “再往里面的关卡就算是我也没有权限。”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地图,“走后山废弃的矿道,虽绕远,但能避开岗哨。不过……”他的手指重重按在图上某处,“矿洞中段塌方,得清理出条路。” 文随心摆摆手:“这有什么的?我带人开路。” 矿洞入口弥漫着腐叶与硫磺混杂的气息。 文随心点燃火把,火光照亮洞顶垂落的钟乳石,在岩壁投下晃动的阴影。行至塌方处,碎石堆几乎堵住整个通道,只余犬牙交错的缝隙透出微光。 “快!都搭把手!”文随心把袖子撸起来,双手奋力搬开磨盘大的石块。 苏妙鱼挥剑斩断横生的藤蔓,突然瞥见缝隙里透出微弱的火光——有人在塌方另一侧点燃了火把! 是村民! 枯瘦如柴的老妪从石缝里挤出来,发髻散乱,麻布裙上沾满泥浆。 “后生,那边有人守着,我们估摸你们也进不去,我就带着人找过来了。”她摸了一把额头的汗。 文随心偏头看了一眼,她身后跟着十几个村民,有的拄着木棍,有的攥着农具。 “大家别急,我是丰安的皇后,此番特来救你们!”苏妙鱼下了车,凤目扫过众人。 这话一出口,原以为他们都会很高兴,结果除了老妪,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怀疑的表情。 “刘婶!您糊涂了!”汉子握着锄头,将老妪挡在身后,恶狠狠地盯着文随心,“白京军三天两头来骗咱们,又是发毒粮又是假意送水,现在突然冒出几个人说运来了救命水?鬼才信!” 他这话一出,其他村民纷纷握紧手中的家伙,把文随心等人团团围住。 老妪急得直跺脚:“你们这些糊涂蛋!我来的时候跟你们说的好好的,你们怎么现在反悔了?” 她转身抓住文随心的胳膊,“后生,快把水拿出来给他们看看!” 文随心立刻从车厢里搬出一箱矿泉水,瓶身凝结的水珠在火把下闪闪发亮。 可村民们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戒备。 “这水我们从未见过,装在这般容器里,谁知道是不是有毒的?” 老妪眼眶通红,颤抖着拧开一瓶水,仰头就灌了一大口,呛得直咳嗽:“你们看好!我先喝!要是有毒,我这条老命现在就丢在这儿!” 她抹了把嘴角的水渍,把瓶子递给汉子,“石头,你自小是我看着长大的,难道还信不过我?” 汉子却猛地推开瓶子,水花溅在老妪脸上:“刘婶!您年纪大了,别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 他的话如同一把重锤,让原本激动的老妪踉跄着后退半步,靠在潮湿的岩壁上才勉强站稳。 “都别吵了!”苏妙鱼突然出声,“这水是没有毒的,而且我们还搬了很多过来,你们可以拿回去分给其他村民。至于你们信不信,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信了就喝,不信了就扔掉。” 她能理解这些村民的警惕,毕竟他们现在已经不相信任何统治者了。 空气陷入死寂,唯有火把噼啪燃烧的声响。良久,人群中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打破僵局——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她扯着抱着自己的妇人衣角,声音带着哭腔:“娘,我好渴……” 第三百八十章 水!水! 妇人咬了咬牙,从箱子里抽出一瓶水,指尖轻轻摩挲着瓶身,仿佛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拧开瓶盖时,她先是自己抿了一小口,闭着眼睛等了片刻,感受着清凉的水流滑入喉咙,确认无恙后,才将瓶子递到女儿嘴边。 小女孩迫不及待地凑上前,水流入口的瞬间,她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娘!水、水是甜的!” 这声惊呼如石子投入深潭,激起千层浪。 有几个村民再也按捺不住,纷纷围拢过来。疤面汉子一把夺过瓶子,仰头痛饮,喉结剧烈滚动,水流顺着他粗糙的下巴滴落,打湿了破旧的衣襟。 “这……这是什么水?”他声音发颤,“我活了半辈子,从没喝过这么清爽的!” 老妪看着众人震惊又狂喜的模样,忍不住红了眼眶:“我就说吧!文先生和皇后娘娘是来救咱们的!” 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有人捧着水瓶泣不成声,有人将水小心翼翼地浇在干裂的嘴唇上,久久不愿咽下。 剩下的人也小心翼翼的过去尝试,无一例外都在清水入口的时候红了眼眶。 “皇后娘娘!文先生!”不知谁带头跪了下来,众人纷纷效仿,此起彼伏的感谢声在矿洞中回荡。 苏妙鱼和文随心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欣慰。 苏妙鱼清了清嗓子:“我们今天带了好多水过来,你们把这些水拿回去分给你们的亲人。”苏妙鱼顿了顿,“不过一定要小心,等会儿你们搬运的时候先把瓶子外面抹满泥浆,喝完水之后瓶子不要扔,集中在一起烧掉,知道了吗?” 她主要是害怕被白京发现,毕竟他身为穿越者,自然也是认得矿泉水的,如果让他看到了矿泉水瓶,那肯定能猜到是她给村民们送的。 老妪抹着眼泪上前,枯瘦的手指抚过矿泉水瓶光滑的表面:“皇后娘娘放心,老婆子懂!” 她转头朝村民们吆喝,“石头、铁柱,去洞外挖些泥浆来!女人们把衣襟撕了,擦瓶子!” 当最后一箱矿泉水裹着泥浆被村民扛走去裹泥浆,老妪突然颤巍巍地拦住苏妙鱼的去路。 她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发黑的面饼,硬得能磕破牙齿:“皇后娘娘,这是村里最后的存粮,您带上……” “刘婶,留着给孩子们吃。”苏妙鱼轻轻推开,目光扫过村民们布满血丝却盈满希望的眼睛。 疤面汉子石头突然“扑通”跪下,额头重重磕在潮湿的岩地上:“救命之恩,石头来世做牛做马……” “快起来!”文随心一把将他拽起。 苏妙鱼却皱着眉,光顾着送水了,忘记他们肯定也很缺少食物。 丰安的人伙食太好,让她都有些忘记了现在还是在灾荒年。 她想了想,从空间里取出了一些面包给他们。 这是她目前能拿出来的最能饱腹的食物了。 “拿着,这是能立刻吃的。”她将面包塞进老妪颤抖的手中,又分发给围拢过来的村民,“面包里掺了坚果和果干,扛饿。” 疤面汉子石头捧着面包,粗糙的掌心微微发抖:“这……这软乎乎的东西,真能吃?” 他小心翼翼撕下一小块放入口中,咀嚼间突然红了眼眶,“像...像小时候吃过的槐花糕……” 话音未落,抱着孩子的妇人已泣不成声,将面包掰成碎渣喂进幼儿口中。 老妪抹着眼泪,把面包分给身旁体弱的老人,自己却只咬下指甲盖大小的一块:“皇后娘娘,您这是把仙粮都给我们了……” 她突然想起什么,从发髻取下支银簪,“这些您务必收下,换些盘缠...” “刘婶!”苏妙鱼按住老人的手,簪子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记忆里母亲的首饰盒,“留着给村里换盐巴。等安定下来,我带你们开垦新田,种满麦子。” 她转头望向文随心,对方默契地点头,短刀在掌心划出利落的弧线:“不出半年,定让青岩村升起炊烟!” 矿洞外传来闷雷声,暴雨愈发急促。 文随心警惕地望向洞口:“白京军的巡逻队快到了,必须立刻撤离!” 苏妙鱼看了那些村民一眼,叹了口气。 她实在是太无力了,看着这些饱受折磨的百姓,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说的大家都记住了吧?千万不要让白京发现这些东西。”她摆了摆手,“没有其他的事的话你们就先回去吧。” 老妪突然抓住苏妙鱼的手腕,浑浊的眼睛里闪着决然:“娘娘,让我们跟着您走吧!青岩村早被白京军搜刮得只剩空壳,留在这里也是等死!” 她身后的村民们纷纷附和,石头攥着半块面包哽咽道:“我们有力气、能打仗,哪怕给您当马前卒!” 苏妙鱼望着一张张憔悴却坚定的面孔,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何尝不想带着这些人远离苦难,可白京的眼线遍布山道,贸然转移只会招致更大的灾祸。 “听我说!”她提高声音,凤目扫过众人,“白京生性多疑,此刻若发现村民集体失踪,定会追查到死。” “大家也不用急,我们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收复雁门关,等我们成功了,大家自然也不用再受这么多苦了。” “真的我明白大家的苦,也想带你们走。可你们想过没有,还有其他村子的人也在等着我们去送水送粮!”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白京军四处设卡,我们带的物资有限,一次只能接应一部分人。如果现在大家都跟我们走,那些还在受苦、等着救援的百姓怎么办?” 老妪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的确啊,他们都忘了,还有许多村民在受着白京的残暴对待,等着他们回去送水。 疤面汉子石头突然举起半块面包,高声喊道:“皇后娘娘都把心窝子掏给咱们了,谁要是当孬种,就不配吃这仙粮!反正我是听娘娘的……” “我也是,我等着娘娘打败白京!” 第三百八十一章 舍命相随 苏妙鱼望着眼前衣衫褴褛却目光炽热的村民,喉间像是哽着块烧红的炭。 这些时日她见过太多苦难,却从未像此刻这般,被最朴实的赤诚撞得心头震颤——他们在生死边缘挣扎,却仍愿为他人舍命相随。 “大家的心意,我记下了。”她蹲下身,轻轻握住躲在妇人身后孩童皲裂的小手,“但我也希望你们一直等着我,好吗?” 石头将额头重重磕在潮湿的岩地上,震落碎石:“娘娘放心!青岩村的汉子骨头硬,定把白京的狗腿子挡在山外!” 他身后的村民们轰然应和,握着农具的手青筋暴起,仿佛此刻就要与追兵厮杀。 苏妙鱼翻身上车,广袖在风中猎猎作响:“守好秘密,活下去!等雁门关的烽火燃起,就是我们重逢之时!” 文随心跟在她身后,对众人摆摆手:“好了,大家可以先离开了,注意安全。” 眼看着村民们走远了,苏妙鱼和文随心这才反身回去。 马蹄声在山洞外渐渐停歇,苏妙鱼掀开帘幕时,身上的雨水在青砖上洇出深色痕迹。 帐中烛火摇曳,殷慎渊负手立在舆图前,玄色龙纹袍角垂落如墨,听见动静转身时,腰间玉珏相撞发出清响。 “此番可还顺利?”他目光扫过苏妙鱼湿透的裙摆,皱了皱眉,“怎么不带雨具?” “这点小雨,不碍事。”苏妙鱼摆摆手。 文随心单膝跪地,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在甲胄上:“陛下,一切顺利。青岩村村民已妥善安置,水粮也分发完毕。” “村民们见到水粮时……像是看到了救命的菩萨。”苏妙鱼顿了顿,想起老妪颤抖着抚摸矿泉水瓶的模样,声音不自觉放柔,“他们太久没尝过干净水源的滋味了。” 殷慎渊接过布防图,烛火将他的侧脸镀上暖光,却掩不住眼底翻涌的寒芒:“白京倒行逆施,根本不把百姓放在眼里。” 突然,从外面跑进来一个人,是他们派出去的侦察兵。 “陛下,大人,现在我们到的药粉已经有效果了,我去看了一眼,说是大半士兵开始上吐下泻,丧失了战斗能力。” 苏妙鱼挑了挑眉:“比我预想的还要快,这巴豆粉威力可以啊。” 殷慎渊沉思片刻:“既然如此,那就趁着药效赶快动手,这山洞条件太差,尽早结束尽早回去。” “嗯……那我们今晚趁着夜色偷袭如何?”苏妙鱼眨了眨眼,“想来白京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做出什么防备。” 殷慎渊点了点头。 苏妙鱼一想到那些村民们痛苦的神情和麻木的眼光,心就忍不住抽痛。 她知道,这场战争的意义,早已刻进每个渴望安宁的百姓心中,而他们,不过是握着这把燎原之火的引路人。 白京的营帐内,鎏金兽炉吐着袅袅青烟,却掩不住帐中压抑的气氛。 听着手下浑身发抖地汇报士兵集体腹泻的情况,白京猛然将案上的玉盏砸向地面,脆响惊得所有人伏地屏息:“怎么会突然腹泻?一群废物!” 他猩红着眼踹开翻倒的檀木凳,金丝绣着蟒纹的袍角扫过满地狼藉,将散落的军情密报碾成碎末。 “早就该布下的巡防岗哨,你们是喂狗了?!”白京抓起案头青铜虎符,狠狠砸在那人肩头,“如今半数将士瘫在茅厕,明日敌军压境,拿什么抵挡?用你们的烂肚子吗?” 跪地的副将颤巍巍抬头,刚要辩解便被一声暴喝截断:“还敢顶嘴?!” “要是再找不到原因,就提头来见我!” 营帐外惊雷炸响,暴雨裹挟着泥腥味灌进来,却浇不灭白京眼底翻涌的戾气。 白京扯松衣襟,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正要再骂,腹中突然传来一阵翻江倒海的绞痛。 他脸色骤变,喉间泛起酸苦,手指死死攥住桌沿,指节泛白如霜。 “滚!都给我滚出去!”他咬牙嘶吼,冷汗顺着下颌线滚进衣领。 帐外亲兵们面面相觑,只听里面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白京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已经如此小心了,还是会中招。 他扶着桌沿跪坐在满地瓷片中,冷汗浸透的里衣紧贴后背。 而另一边,苏妙鱼一直没有联系沈可可,她也知道她在忙,所以就没有过多打扰她。 好不容易到了周三,和陆承川约定好的日子,沈可可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赶去了他们约定好的咖啡厅。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但沈可可不敢也有丝毫懈怠。 陆家在京都跺跺脚都能震颤商界的存在,陆承川亲自邀约,绝不可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陆承川坐在角落的真皮卡座,深灰色高定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腕间的百达翡丽在暖黄灯光下泛着冷冽光泽。 “沈小姐比约定时间早到七分钟。”他修长的手指叩了叩桌面,面前摊开的烫金合同边角折射着细碎光芒,“果然如传闻中一般守时。” 沈可可将黑色鳄鱼皮包轻轻放在身侧,脊背绷得笔直:“陆先生谬赞。” 她端起骨瓷咖啡杯抿了一口,醇厚的蓝山风味里混着若有似无的柑橘香,显然是特调。 这个发现让她心底警铃大作——他们此前仅有过两次点头之交,何来这般了解? 陆承川翻开文件夹,铂金钢笔尖划过纸面:“沈小姐的墨韵工作室,目前估值1200万,但缺乏稳定供应链与推广渠道。”他推来一页数据报表,“星耀资本注资五千万占股15%,不仅开放陆家旗下37家高端商场的黄金展位,还会接入海外线上销售平台。 水晶吊灯在合同上投下斑驳光影,沈可可盯着条款里“无业绩对赌”“三年不参与经营决策”的字样,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柄:“陆先生开出的条件,近乎……” 她没把后半句话说出来。 慈善性质的投资。 她正要开口追问,咖啡厅玻璃门突然被撞开,冷风卷着雨丝灌了进来。 沈倩儿踩着十厘米红底高跟鞋冲进来,香奈儿菱格包甩在肩头,酒红色风衣下摆还沾着泥点。 第三百八十二章 离他远一点 “陆总!”沈倩儿妆容精致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显然是顶着风雨赶路所致。 她踩着“哒哒”作响的高跟鞋径直走到卡座前,手重重拍在铺着合同的桌面上:“您可要三思啊,像墨韵这种赔钱货,谁要想投资就是往火坑里跳!” 沈可可和陆承川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明所以。 陆承川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合上文件夹,腕表的冷光在骤然紧张的空气中流转。 他抬眸看向满脸怒意的沈倩儿,眉峰微挑:“这位是?” 沈倩儿咽了口口水,但还是强撑着道:“我可是沈可可的老熟人了,陆总,你相信我,跟她合作百害而无一利。” 她自然是知道陆承川的身份的,但她也能猜出来这人估计就是白京找到了新的线人。 虽然不明白白京是如何找到这么厉害的人来当他的线人的,但是心理极强的危机意识已经驱使沈倩儿做出了行动。 沈可可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咖啡杯沿:“沈小姐可真会颠倒黑白,谁不知道我们墨韵这几年发展的形势大好,怎么就成了赔钱货了?” 陆承川还没来得及说话,沈倩儿就上前一步:“陆总,沈可可不过是在拿虚假数据骗您!墨韵的资金链早就断了……” “抱歉,我突然想起有个重要会议。”陆承川修长的手指优雅地合上文件夹,金属搭扣发出清脆的“咔嗒”声,腕表的冷光掠过沈倩儿骤然亮起的眼底,“沈小姐,”他转向沈可可时语气淡了几分,“这份合同细节还需再斟酌,等你整理好,我们再约时间。” 沈可可怔了怔,很快反应过来对方的意图。她笑着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好,感谢陆总体谅。” 她微笑着点点头:“好的,陆总,我会尽快整理好资料,期待下次与您详谈。” 沈倩儿见陆承川要走,心中暗喜,却又故作遗憾地说道:“陆总,您可一定要慎重考虑啊,别被有些人的花言巧语蒙蔽了。” 陆承川没有回应她,只是微微颔首,便迈着优雅的步伐离开了咖啡店。 玻璃门再次打开又关闭,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雨幕中。 沈可可将散落的文件慢慢整理整齐,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难得沈小姐这么关心我的死活,怎么突然转性了?之前不还盼着我早点破产吗?” “哼!”沈倩儿抓起鳄鱼皮手包,艳丽的甲油敲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要不是怕让大人对我彻底失望,我才懒得管你是死是活!劝你识相点,离陆承川远些,有些局不是你能掺合的!” 她的声音尖锐而急促,像是被戳中了痛处。 “大人?”沈可可停下手中的动作,在心中冷笑一声,陆承川果然是白京的人。 可白京到底有什么能力?居然能找得到这么厉害的人物。 不过看起来陆承川也不是完全受他的控制,否则也没必要在这里跟她慢慢的谈,就算直接对她动手了也不会有事。 沈倩儿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但很快又恢复了嚣张的模样:“你少套我的话!总之,离陆承川远一点,不然有你好看!” 说完,她踩着高跟鞋,转身快步离开了咖啡店。 沈可可坐在原地,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雨。雨水顺着玻璃蜿蜒而下,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她知道,这肯定不是白京的底牌,那么在他手里,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东西呢? 白京……又到底想从她这里做什么? 正想着,她耳边突然响起了苏妙鱼的声音。 “可可,我们准备今天晚上趁着夜色动手了。”她顿了顿,“我想提前跟你说一声,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如果可以的话,你还是要保持一下联系。” 沈可可点了点头:“你们晚上小心一点,那个白京现在越来越不对劲了。” 苏妙鱼顿了顿:“怎么了?” 沈可可就把陆承川的事告诉了她。 “我不知道他哪来的那么多人脉,但是能搭上陆承川这条线,就说明他在现代肯定还是有底牌的。”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所以我才说让你小心一点,我们现在都不确定他到底是什么实力,你们今晚可以先试试他的深浅,总之千万不要冲动。” 苏妙鱼点头,神情严肃:“我知道了,按照你说的情况,你现在应该小心一点,鬼知道他会不会突然恼羞成怒直接对你动手,你这几天最好还是跟墨均寒在一起吧,那样还安全一点。” 两人又聊了两句之后就切断了联系。 沈可可摩挲着手机边缘,玻璃幕墙外的雨势愈发滂沱。 想了想,她给墨均寒打了电话。 电话嘟嘟声响到第二声,就被接起。墨均寒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想我了?” 沈可可靠在沙发上,嘴角不自觉上扬,可想到眼下的局势,笑容又淡了下去:“我遇到点小麻烦,需要你这位大救星帮帮忙。” 听到麻烦,墨均寒严肃了起来,以她对沈可可的了解,她能自己解决的事情绝对不会叫他,所以她现在一定是遇到了什么自己无法解决的问题。 沈可可也不好说白京的事,就大概把陆承川这几天突然找她合作的事告诉了他。 “你就说他突然找你合作,还给出了特别好的条件?”墨均寒一听到陆承川这个名字就紧张起来,“合同签了没?” 沈可可摇了摇头:“没呢,这个人有什么说法吗?” 墨均寒深吸一口气:“虽然在业界,大家对他的评价都很好,但是实际上……” “他表面是陆氏集团最年轻的决策人,私下却掌控着整个城西的地下资本链。去年周氏企业破产案,就是他在幕后操控股价,让周家一夜之间倾家荡产。” 沈可可的后背瞬间绷紧,想起咖啡店里陆承川慢条斯理合文件夹的模样,金属搭扣的“咔嗒”声仿佛又在耳边回响。 第三百八十三章 可以吗? “所以他这次找我,恐怕没安好心。” “你先别轻举妄动,”墨均寒顿了顿,“我现在开车去接你,你待在原地不要离开,等我到。” 沈可可本想拒绝,可想到陆承川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网,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挂断电话后,她望着窗外依旧滂沱的雨幕,心里愈发沉甸甸的。 半个小时后,一辆黑色轿车稳稳停在咖啡店门口。墨均寒撑着伞快步走进店里,身上的深色西装沾着些许雨珠,却丝毫不减沉稳气质。 他走到沈可可面前,目光上下打量:“没受伤吧?” 沈可可摇头:“他还挺礼貌的,就是话里话外都透着威胁。” “越是这样越要小心。”墨均寒揽住她的肩,带着她往店外走去,“先去我那儿,至少安全有保障。” 坐在车内,皮革座椅的温度渐渐驱散沈可可身上的寒意。 车子驶入高档住宅区,停在一栋单元楼下。墨均寒带着沈可可乘电梯直达顶层,打开家门的瞬间,沈可可忍不住惊叹。 屋内装修低调简约,浅灰色的主色调搭配暖黄灯光,家具摆放错落有致,落地窗将城市夜景尽收眼底,却又不显张扬。 “没想到你品味这么好,房子装修的这么好看。”沈可可换了拖鞋,在客厅踱步,指尖抚过真皮沙发的边缘。 墨均寒随手将车钥匙放在玄关柜上:“这个房子我不常住,等会让人过来打扫一下。” 他走到沈可可身边,“你先休息会儿,想吃什么?日料、川菜还是粤菜?我让人打包送过来。” 沈可可顿了顿,撇了撇嘴,果然是资本家,说出的话都这么人神共愤。 窗外突然炸响一声闷雷,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 沈可可望着骤变的天色,忽然打了个喷嚏。 墨均寒从衣帽间取出羊绒披肩披在她肩上。 “还是着凉了吧?” 沈可可撇了撇嘴:“没有……哎呀我饿了,你刚才说有什么吃的来着?” “想吃日料的话,有一家筑地寿司的金枪鱼大腹很新鲜;川菜就点钟水饺和毛血旺;粤菜的话,利苑的虾饺皇和豉汁凤爪不错……” 他报菜名时语气淡然,像是在汇报商业数据,却又在沈可可目瞪口呆的表情中,罕见地停顿了一瞬。 “停!”沈可可举起手打断,“你报菜单的样子,像在签并购合同。” 她故意板着脸,余光却瞥见墨均寒嘴角的笑意。 “我想吃川菜,你点吧。” 墨均寒垂眸在手机上快速发了条消息。 他忽然想起什么,转身从酒柜里取出一个丝绒盒子,翡翠色的绒布上躺着枚鎏金耳坠,水滴形的月光石泛着柔和光晕。 “顺路买的。”他漫不经心地将盒子推到沈可可面前,耳坠在台灯下折射出细碎流光,“听说女孩子都喜欢这些。” “很好看。”沈可可将耳坠放到眼前看了一眼,“谢谢你哦,墨均寒,我很喜欢。” 墨均寒嗯了一声,偏过头去,耳尖微微有点红。 门铃突兀响起,身着制服的佣人提着食盒恭敬行礼,蒸腾的热气在两人之间氤氲开来。 墨均寒接过食盒摆开碗筷,青瓷碗里的钟水饺裹着红油,毛血旺的花椒粒在汤汁里浮沉。 “尝尝看。”他用公筷夹起颤巍巍的鸭血,“这家厨师以前在锦江宾馆掌勺,我特意让王姨去订的。” 沈可可咬下一口,麻辣在舌尖炸开,却在抬头时撞进墨均寒专注的目光。 男人衬衫最上方的纽扣解开两颗,露出冷白的脖颈,此刻正用骨瓷勺子轻轻搅动着面前的红糖冰粉。 沈可可被辣得直哈气,舌尖发麻却舍不得放下筷子。 墨均寒见状,立刻将搅拌好的红糖冰粉推到她面前,指尖还残留着瓷勺的凉意:“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冰粉入口的瞬间,沈可可眼睛亮得像星星。她舀起一勺,突然凑近墨均寒:“你也尝尝!” 男人下意识往后躲了躲,耳尖却比刚才更红,在沈可可期待的眼神里,终于抿了一小口。 “甜吗?”沈可可歪着头问。 “好吃。” 沈可可笑起来,她就是想逗一逗他,没想到这个平日里沉稳冷峻的男人居然这么容易害羞。 墨均寒喉结重重滚了滚,垂眸搅动碗里化开的碎冰,勺子撞在瓷碗上发出轻响。 烛光将两人的影子叠在墙上,明明隔着半张餐桌的距离,呼吸却烫得像要融在一起。 “再吃要胃疼了。”他声音发闷,伸手去够她面前见底的毛血旺碗。 指尖相触的刹那,沈可可忽然按住碗沿,睫毛扑闪着仰起脸:“墨均寒,你耳尖又红了。” 空气瞬间粘稠得化不开。 墨均寒看着她泛着水光的唇瓣,刚才被辣出的红晕还染在脸颊,突然想起她尝冰粉时沾在嘴角的红糖渍。 他猛地抽回手,袖口却扫翻了沈可可的饮料杯,琥珀色的液体在桌布上洇开深色痕迹。 “抱歉。”墨均寒起身,后腰却撞上身后的椅子。 这句话让墨均寒僵在原地。 沈可可的手指还攥着他的衬衫,温热透过布料渗进皮肤。他低头时,正撞见她仰着的脸。 她的笑声渐渐弱下去,两人的呼吸交错着变得急促。 她看见墨均寒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颤抖的阴影,喉结起伏着靠近,却在距离她嘴唇半寸的地方骤然停住。 温热的气息扫过她发烫的鼻尖,男人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我……可以吗?” “什么可以吗?”沈可可愣了一下,抬眼撞上他的目光,突然明白了什么。 烛光将墨均寒的侧脸镀上暖黄光晕,睫毛下那片阴影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颤动,平日里冷冽的眉眼此刻染上一层朦胧的雾气。 “这样。”他喉间溢出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骨节分明的手却已轻轻托住她的后颈。 瓷碗碰撞的脆响突兀地打破凝滞的空气,沈可可猛地睁开眼,发现墨均寒不知何时将她半压在餐桌上,两人之间的毛血旺碗歪倒在一旁,红油正顺着桌布往下淌。 “烫!”她惊呼出声,墨均寒瞬间清醒。 第三百八十四章 我们要出发了 墨均寒瞬间清醒,触电般松开环在她腰间的手。 沈可可慌忙坐直身子,后腰撞上身后的盐罐,叮叮当当的碰撞声混着桌布上蔓延的红油。 “我……我去处理。”墨均寒抓起餐巾慌乱擦拭,指节擦过沈可可手背时像触到滚烫的炭火,猛地缩了回去。 沈可可盯着自己发烫的指尖,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刚才近在咫尺的呼吸、男人掌心的温度,此刻都化作皮肤上若有若无的酥麻感。 收拾完狼藉的餐桌,沈可可逃也似的冲进浴室。 热水冲刷在身上,她却仍能想起墨均寒颤抖的睫毛和沙哑的询问。 镜中倒映着她泛红的脸颊,水珠顺着锁骨滑落,混着心跳的节奏,让她愈发慌乱。 “别想了,就当刚才只是个意外。”她拍了拍自己的脸,把刚才的画面从脑海中甩出去。 裹着浴巾推开浴室门,她才发现换洗衣物落在了卧室。 犹豫片刻,她拉开衣柜,墨均寒的白色睡衣映入眼帘。 穿他的衣服……应该没关系吧? 棉质布料带着淡淡的雪松味,宽松地套在身上,衣摆几乎垂到膝盖,袖口长出一大截。 当她赤脚走进客厅时,正撞见从书房出来的墨均寒。 “啊……我刚忘记拿衣服了,就先穿的你的,你应该不介意吧?”沈可可扯了扯下摆。 男人握着文件的手猛地收紧,喉结重重滚动。 沈可可的睡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发梢滴落的水珠顺着白皙的脖颈滑进衣料,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没事。”墨均寒别开眼,声音比平时更冷:“我去冲个澡。” 冷水浇在身上,墨均寒却压不下心底的燥热。 他想起沈可可穿着他睡衣的模样,宽松的布料下若隐若现的曲线,还有她仰起脸时水润的眼睛。 手掌狠狠按在瓷砖上,水流声里,他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怎么会呢,他都多少年没有这股冲动了…… 等他裹着浴巾出来,客厅已经熄了灯。 月光透过纱帘洒进来,他看见沈可可蜷在沙发上,白色睡衣下的小腿露在外面,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墨均寒站在阴影里,盯着她恬静的睡颜,喉结又动了动。 刚要转身回房,沈可可突然呓语一声,翻身时睡衣滑落,露出大片白皙的肩膀。 墨均寒猛地别过脸,心跳快得不受控制。他弯腰想给她盖好毯子,指尖刚触到布料,沈可可却突然睁眼。 四目相对,空气瞬间凝滞。 沈可可睡眼惺忪地笑了笑,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惺忪:“你洗完啦?” “一起?”沈可可脱口而出,说完才反应过来,脸颊瞬间烧红。 墨均寒握着浴巾的手指节发白,喉结滚动两下:“睡两间房。” “哦……好。”沈可可从沙发上坐起来,月光勾勒着他浴巾下紧实的轮廓,水珠顺着锁骨滑进毛巾褶皱,气氛再度变得滚烫又紧绷。 她却丝毫不觉,转身进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沈可可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月光剪影,耳尖还烧得厉害。 情节的发展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但是这种感觉好像并不难受。 沈可可翻了个身,脸埋进带着墨均寒气息的枕头里,闷笑出声。 指尖无意识地揪着被角,回想起晚餐时他慌乱躲闪的眼神、打翻饮料时耳尖的绯红,还有刚才裹着浴巾时紧绷的下颌线,胸腔里就像揣了只扑腾的蝴蝶。 原来那个在商海里翻云覆雨的男人,在感情面前竟笨拙得可爱。 突然,她耳边传来苏妙鱼的声音。 “可可,我们要出发了。” 沈可可突然清醒过来:“好,我今天晚上随时在线,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一定要跟我说。” 那边,苏妙鱼看着殷慎渊和文随心在山洞外清点人数,犹豫了一下,叹了一声:“其实经过你这件事以后,我心里越发没有底了,但是无论如何都到这里了,还是得试一下。” 沈可可点了点头。 “别想太多,”她把额前碎发别到耳后,语气不自觉放柔,“殷慎渊是经验丰富的领队,你们带的装备也足够周全了。想想看,之前没有你的时候,他们不也撑了那么久?” “嗯……那也是。”苏妙鱼耸了耸肩,“反正无论如何现在也要上了,祝我好运吧。” “神女大人,我们这边都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文随心朝这边招呼了一声。 “好!” 现在白京那边可以说是乱成了一锅粥,哪怕他察觉出了不对劲,但是现在连他自己都中了招,自然也无暇顾及其他了。 所以今天晚上是最好的时机,他们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他们躲藏的山洞离白京的营地还有一段的距离,但是他们也不能直线走,那么多人一起走很容易会被发现的。 “按标记走,每过三个山坳换一次路线。”殷慎渊扯下披风一角,替她裹住被雨水打湿肩膀,“若是失散,就往鹰嘴崖下的枯树洞汇合。” 苏妙鱼的牛皮靴陷进泥泞,身后士兵们的甲胄在雨中泛着冷光。 殷慎渊走在她身旁:“觉得怎么样?等一下,我们可能会兵分两路,你就跟着我。” 苏妙鱼点点头:“你们原先是打算从水坝和东面包抄?” “是。”殷慎渊顿了顿,“我们的人去勘察过,那里是防御最薄弱的两个地方,从那里包抄胜算是最大的。” 苏妙鱼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这个计划听起来很完美,但她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殷慎渊,你不觉得太顺利了吗?白京的守将绝非泛泛之辈,怎么会留下如此明显的防御漏洞?” “这个我考虑过,其实这并不算防御漏洞,水坝的地势原本就不好防守,他们在那里加派了人手,但是总体来说那边还是更容易突破。” “可是……”苏妙鱼还是觉得不对劲,她咬着唇想着,突然,她脑海中灵光一闪,“水坝那里为什么不好防守?” 殷慎渊脚步一顿,雨水顺着头盔边缘滴落,在他甲胄上溅起细小的水花:“水坝两侧皆是峭壁,一旦开战,敌军若从高处投掷巨石,我方攻城器械难以靠近。” “但正因如此,他们的兵力部署也会分散——东侧防线需留人警戒,西侧水坝只能依靠地势,这才是我们的机会。” 第三百八十五章 按计划行事 苏妙鱼猛地拽住殷慎渊的手腕,雨水顺着她的指尖滑落,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停下!立刻停下!我们都被白京营造的假象骗了!” 殷慎渊被她拽得一个踉跄,眼中闪过诧异,还未开口,苏妙鱼已经指着头顶阴云密布的天空。 “你忘了吗?白京跟我们一样!他手里有无人机、微型摄像头!水坝两侧的峭壁看似易守难攻,可在他的现代侦查手段下,不过是绝佳的瓮中捉鳖之地!一旦我们大军靠近,他能精准掌握每一处兵力部署,到时候无论是投掷巨石还是动用热武器……” 队伍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士兵们面面相觑,甲胄碰撞声混着雨声格外刺耳。 殷慎渊皱起了眉,这次的确是他们的固有思维,如果按照苏妙鱼这么说的话,他们继续行动,一定会被白京趁机夹击。 “不只是水坝,东面防线也是陷阱!”苏妙鱼蹲下身,用树枝在泥地上划出简易地形图,“无人机的视野能覆盖整片平原,我们分散包抄的路线,在他眼里就是活靶子。他故意露出‘防御薄弱’的破绽,就是要引我们入局!” 文随心也听到了他们这边的对话,他挤过人群,脸色凝重:“可我们已经暴露了行动,现在撤退,白京必然乘胜追击!到时候我们腹背受敌,处境会更加危险……” 雨声愈发急促,殷慎渊盯着地图的目光几乎要将泥土灼穿。突然,他猛地站起身,溅起一片泥水:“反其道而行之!白京以为我们会攻向水坝和东面,那我们就直取他的中军大营!” 他抽出佩剑,剑刃在雨中泛着冷光,“他把重兵分散在防线,后方必然空虚。只要我们能突袭成功,擒住白京,前线自然不战而溃!” 苏妙鱼咬了咬牙,雨水糊住睫毛,她却觉得前所未有的清醒:“我跟你一起。但我们需要一支精锐小队,避开所有开阔地带,从西侧密林中的悬崖索降——那里植被茂密,无人机很难侦查。” 很快,一支由二十名身手矫健的士兵组成的精锐小队集结完毕。 他们背着轻便的装备,手持锋利的武器,站在悬崖边,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山谷,四周是茂密的丛林。 殷慎渊将绳索牢牢系在一棵粗壮的古树上,试了试牢固程度,转头对众人说:“记住,行动一定要快、要静,不能打草惊蛇。” 苏妙鱼率先扣上沈可可给她准备在空间里的登山扣,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向悬崖走去。 雨水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狂风呼啸着,似乎要将她卷入深渊。 “按计划行事。”殷慎渊低声下令。 几十名士兵默契地点头,开始整理索降装备。 他们选择的这条路线极为隐蔽,西侧密林里藤蔓交错,高大的树木层层叠叠,将天空遮蔽得严严实实。 无人机想要发现他们,绝非易事。 脚下的泥土被雨水泡得松软,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 “注意脚下,别踩断枯枝。”苏妙鱼轻声提醒身后的士兵。 当她开始下滑时,潮湿的岩壁格外湿滑,双手很快就被磨得生疼。 但她咬着牙,目光始终紧盯着下方那片若隐若现的营帐。 队伍悄无声息地下降着,只有雨水拍打树叶的声音。 终于抵达崖底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殷慎渊做了个手势,众人立刻呈扇形散开,借着灌木的掩护,朝着白京的大营摸去。 四周静得出奇,只有雨水的滴答声,却让这种寂静显得格外诡异。 文随心摸到一株碗口粗的古树后停下,从腰间摸出一面小铜镜,小心地调整角度观察前方。 “东南角有两名岗哨,五步一岗,巡逻间隔约莫一刻钟。”他眯着眼观察了一会,声音低得像耳语,“营帐分布有些奇怪。” 三架无人机嗡鸣着从头顶掠过,苏妙鱼能清晰地感受到殷慎渊掌心的温度,以及他微微起伏的胸膛。 等无人机的声音彻底消失,殷慎渊才松开手,低声道:“他们加强了警戒,计划有变。” “直接强攻吧。”殷慎渊擦去脸上的雨水,抽出匕首,“等他们发现异常,我们就没机会了。” 他转头看向身后的士兵,二十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听我信号,三秒后同时解决岗哨。” 随着一声清脆的鸟鸣哨响,二十道黑影如离弦之箭窜出。 一把匕首精准抵住左侧岗哨的咽喉,还未等对方发出声响,温热的鲜血已经顺着刃口渗出。 “分头搜索!”殷慎渊话音未落,主帐方向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二十人瞬间屏息,却见两个士兵跌跌撞撞跑出帐篷,捂着肚子在泥泞里翻滚哀嚎,腹泻的秽物顺着雨水漫得到处都是。 丰安的士兵原本正打算上前,在看到这一幕时都纷纷捂着鼻子往后退。 苏妙鱼愣了一下,原来白京为了埋伏他们,把中了招的士兵全都集中在营地这里了,所以他们现在就是外强中干的情况。 现在他们来攻,完全就不需要花费一丝一毫的力气。 文随心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扬声喊道:“趁他们病,要他们命!” 话音未落,手中长剑已如银蛇般刺向最近的士兵。 那士兵本就虚弱不堪,连举枪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寒光逼近咽喉。 殷慎渊身形如电,长剑在雨中划出一道道冷芒,直取白京所在的主帐。 护卫们强撑着举遂火枪射击,子弹却因颤抖的双手而四处偏移。 殷慎渊侧身避开流弹,剑锋精准挑飞一人手中枪械,顺势横扫,血花溅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苏妙鱼在后面看着,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殷慎渊很少亲自动手,之前动手也都是用一些苏妙鱼带来的现代化武器,这还是他第一次认真用自己的配剑战斗。 他的玄色披风在暴雨中猎猎翻飞,宛如暗夜中展开的鸦翼。 他足尖轻点泥泞,长剑裹挟着冷冽的杀意破空而至,剑锋所过之处,雨水都凝成了细碎的冰珠。 护卫们颤抖着扣动燧发枪扳机,铅弹却在他身侧寸许的地方坠落,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弹开。 第三百八十六章 同归于尽 殷慎渊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近乎完美的韵律,剑尖挑起的雨珠在空中凝成剔透的珠链,在雷光的映照下折射出冷冽的锋芒。 “好俊的功夫!”苏妙鱼低声赞叹。 往日沉稳内敛的少年天子此刻化身为战场上的修罗,剑眉紧蹙间满是肃杀之气。 他踏着满地狼藉继续逼近主帐,每一步都将泥泞踩得飞溅,却丝毫不影响动作的优雅流畅。 最后一斩,主帐的布料被长剑展开,白京端坐在茶几旁,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 白京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狠狠将手中的陶碗摔在地上,瓷片迸溅的脆响惊飞了营帐上栖息的夜鸟。 “倒是小看你们了。”他冷笑一声,伸手扯下披风,露出里面泛着冷光的锁子甲,腰间别着的三柄短铳在雷光下微微发亮。 随着他的手势,原本瘫倒在地的士兵们竟强撑着爬起来,颤抖着举起手中的兵器。 苏妙鱼这才发现,这些人虽然虚弱,但腰间都缠着鼓鼓囊囊的布袋——里面分明是成捆的火药! 白京居然想牺牲他的士兵,跟他们同归于尽? 殷慎渊长剑一横,挡在苏妙鱼身前。 雨水顺着他的剑尖滴落,在地上砸出小小的泥坑。 “保护两翼!”他转头对身后的士兵下令,声音沉稳如铁。 话音未落,白京已率先扣动短铳扳机,铅弹擦着殷慎渊耳畔飞过,削断几缕黑发。 殷慎渊旋身挥剑,将第二颗射来的子弹劈成两半,火星溅在他紧绷的下颌,映得眼神愈发冷冽。 虽然现在的情况很危急,但苏妙鱼还是想感叹一句,太帅了。 殷慎渊的剑与白京的短铳再次相撞,金属交鸣的脆响震得人耳膜生疼。 白京狞笑着后退半步,突然打了个唿哨。 十余名士兵腰间的火药包同时被点燃,嗤嗤作响的引信在雨中明明灭灭。 “同归于尽吧!”白京嘶吼着将最后一管火药粉撒向空中,然后自己飞身往后跑。 千钧一发之际,殷慎渊突然甩出披风缠住最近的两个火药包,旋身掷向远处。 爆炸的气浪掀飞了他的头盔,露出额角新添的血痕。 他却浑然不觉,长剑挽出七朵剑花,将射向苏妙鱼的箭矢全部击落。 “闭眼!”他突然揽住苏妙鱼的腰,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翻身滚进主帐的残垣断壁。 坍塌的木梁擦着殷慎渊的后背砸下,他用手臂死死护住苏妙鱼的头。 木屑纷飞中,苏妙鱼嗅到他身上浓烈的血腥味,却见他另一只手仍紧握着剑,剑尖还在微微颤抖。 “起来。”殷慎渊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他撑起身体时,苏妙鱼看见他后背的铠甲裂开几道缝隙,暗红的血迹正顺着纹路渗出来。 白京的身影突然从烟雾中冲出,三柄短铳同时对准他们。 殷慎渊猛地将苏妙鱼护在身后,自己胸膛完全暴露在枪口下。 千钧一发之际,破空声骤响。 文随心带领的小队从侧翼杀出,强弩箭矢如暴雨般射向白京身侧的护卫。 白京咒骂一声,不得不调转短铳应对突袭,殷慎渊趁机旋身挥剑,剑风卷着泥水劈向白京持铳的手腕。 “拦住他!”文随心的吼声穿透雨幕。 两名士兵甩出铁链缠住白京脚踝,却被他反手一枪击中胸口。 白京借力倒地翻滚,在泥浆中扯下腰间火药包掷向人群。 爆炸声震耳欲聋,浓烟中他趁机跃上后方疾驰而来的战马,三枚袖箭擦着殷慎渊脸颊钉入木柱:“雁门关算你们暂时得手,下次见面,定取你们狗头!” 殷慎渊抹去脸上血痕,望着白京远去的背影握紧长剑。 苏妙鱼挣扎着从他身后钻出,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燃烧的营帐、横陈的尸体,还有远处逐渐亮起的火把。 “是我们的人。”文随心扯开染血的衣襟喘息道,“已派人追击白京,雁门关城头的军旗。” 他指向巍峨关隘,残破的“白”字旗正在雨中坠落。 “大人!雁门关四门已肃清残敌!”一名浑身是血的传令兵滚鞍下马,膝盖重重砸在泥泞里,“但白京带着精锐从北门突围,往西山方向去了!” 殷慎渊低头擦拭剑刃的动作顿了顿,暗红血珠顺着剑锋坠入泥地,晕开小小的涟漪。 “不用管他们。” 殷慎渊的声音低沉而冷硬,手中擦拭剑刃的动作未停,暗红血珠顺着剑锋坠入泥地,晕开小小的涟漪。 “传令下去,全力清扫战场、救治伤兵。” 他抬眼望向满目疮痍的营地,烧焦的营帐还在冒着青烟,雨水冲刷着地面的血迹,却冲不散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与硝烟。 文随心一怔,随即拱手道:“可是白京若逃出生天,他日必成大患!” “白京此番铩羽,短时间内无力反扑。”殷慎渊终于抬起头,雨水顺着他刚毅的下颌线滑落,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西山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此刻贸然追击,恐中埋伏。” 他环视四周疲惫却紧绷的士兵,声音放缓几分,“雁门关刚经战火,百姓被白京压迫已久,当务之急是安抚民心、重整城防。” “文随心,你带人清点粮仓,开仓放粮。”殷慎渊转头吩咐道,“告知百姓,明日便发放种子和农具,助他们重建家园。” 他顿了顿,补充道。 “再派些军医,全力救治伤民。” “遵命!”文随心抱拳应下,匆匆离去。 殷慎渊这才低头看向自己渗血的铠甲,皱眉扯开染血的内衬。 苏妙鱼忙上前,从随身行囊中取出金疮药:“我来帮你。” 她的指尖触到他温热的肌肤,感受到他因疼痛而微微绷紧的肌肉。 “无妨。”殷慎渊想要避开,却被她不由分说按住。 “都伤成这样了还逞强。”苏妙鱼轻声嗔怪,动作却格外轻柔。 苏妙鱼蘸着金疮药的指尖刚触到伤口边缘,殷慎渊的后背便骤然绷紧。 那道伤口斜斜划过肩胛骨下方,皮肉翻卷得狰狞,暗红血珠却不再喷涌——想来是方才厮杀时凝血成痂,此刻被铠甲刮开,又渗出细密血珠。 第三百八十七章 不一样 “忍着点。”她将药粉轻轻按压上去。 预想中的闷哼并未响起,只看到他脖颈处青筋微微跳动。 苏妙鱼抬头,正对上殷慎渊紧绷的下颌线,雨水混着血污顺着棱角滴落,在染血的衣襟晕开深色痕迹。 “疼就出声。”她忍不住又说了句,指尖不自觉放缓力道。 殷慎渊却侧头看她,目光扫过她完好无损的衣衫,喉结动了动:“不碍事。” 这话听得苏妙鱼心头发堵。 战场上他挡在身前的模样还历历在目,此刻自己毫发未伤,他却浑身是血。 她突然用力按住伤口,见他眉峰猛地蹙起,才软下声音:“以后别这样了。咱俩受伤有什么分别?你是皇帝,伤了身子更耽误事。” 殷慎渊沉默片刻,忽然伸手按住她正在换药的手。 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带着战场上未散的血腥气:“不一样。” 他直视她的眼睛,雨水顺着睫毛坠落,“我宁可自己受伤,也不想看你...” 话音戛然而止。 苏妙鱼的心脏猛地漏跳一拍,望着他眼底从未有过的认真,忽然伸手环住他肩膀。 殷慎渊浑身僵硬,刚要开口,却听远处传来急促脚步声。 “陛下!”文随心的声音带着喘息,“附近村民都已安置妥当,只是水坝那边……” 他猛地刹住脚步,目光扫过苏妙鱼圈住殷慎渊的手臂,耳尖微微发红,“属下失礼了!” “说正事。”殷慎渊不着痕迹地推开苏妙鱼,肩头的伤口却扯得生疼,闷哼一声别过脸。 苏妙鱼忙扶住他。 文随心咽了口唾沫:“水坝的民夫趁着战乱跑了十几个。 兄弟们追到山口就不见了踪影,想必是钻了山道……”他攥紧拳头,“这群人被白京压迫太久,如今逮着机会,连命都不要了!” 殷慎渊脸色瞬间沉下来。他推开苏妙鱼的手,撑着长剑勉强起身,伤口又渗出鲜血:“立刻派人搜山。务必在天黑前找到他们。” “可是大人,西山地势复杂,万一……” “必须找回来。”殷慎渊深吸一口气,“他们都是无辜的民众,被白京祸害至此,无论如何,我们也不能弃他们于不顾。” 他没再说下去,转身望向远处山峦。 暮色渐浓,西山轮廓在雨雾中显得格外阴森。 文随心点了点头,领命而去。 苏妙鱼看着殷慎渊摇晃着想要站直的身影,急得不行,伸手死死拽住他染血的衣袖:“你看看自己的伤口!再折腾下去非得失血过多不可!” 她的指尖陷进布料,触到他腰间一片黏腻的血渍。 殷慎渊低头看她,雨水顺着下颌滴在她手背上,带着凉意。 “这点伤死不了人。”说着就要抽回手臂。 “别动!”她的脸贴在他缠着绷带的胸口,听着他紊乱的心跳,“你要是再倒下,谁来主持大局?那些伤兵还等着救治,百姓也等着安置……” 殷慎渊僵了一瞬,最终抬手轻轻覆在她发顶。 掌心的温度透过发丝传来,带着淡淡的无奈:“我真的没事。”他顿了顿,“一起去医棚?” 苏妙鱼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只要殷慎渊不拖着伤出去乱跑,什么都无所谓。 医棚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草药味。 苏妙鱼从随身包袱里翻出一个医药箱,里面整齐码着的抗生素和止痛药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她快速撕开药片包装,递给身旁随军的医官:“给高热的伤员服下,一次两片。” 殷慎渊倚着木柱喘息,看着她在伤员间穿梭的身影。 她的裙摆早已沾满泥浆,发间还别着片枯叶,却动作利落得像战场上的将士。 当她蹲在个昏迷的少年身边,用温水擦拭伤口时,他恍惚觉得,这比他见过的任何战旗都要夺目。 “大人!”文随心的声音突然在棚外响起,带着难掩的疲惫,“人找到了!” 棚内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了顿。 殷慎渊直起身子,伤口扯得生疼,却还是快步走出医棚。 暮色里,十几个衣衫褴褛的民夫被士兵围着,他们个个眼神警惕,有人攥着石头,有人握紧削尖的木棍,像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放开我们!”一个精瘦的汉子突然冲出来,脸上的伤疤随着怒吼扭曲,“修了这么多天水坝,连口水都喝不上!你们跟畜生有什么两样?”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要么杀了我们,要么放我们走!” 人群骚动起来,几个妇人抱紧孩子往后缩。 苏妙鱼拨开士兵挤到前面,举起手中的药瓶:“我们是丰安王朝的人!白京已经败了,雁门关现在由我们接管!” 汉子盯着她手中的药瓶,眼神却依旧凶狠:“说得好听!当初白京占城时,也说要给我们好日子过!” 他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狰狞的鞭痕,“看看这是什么?这就是你们说的好日子!” 殷慎渊按住腰间渗血的伤口,往前一步:“我是丰安王朝的天子。”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白京残部还在山里游荡,你们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他指向远处燃起的篝火,“营地里有热粥,有药,还有能遮风挡雨的帐篷。” 汉子冷笑:“凭什么信你?” 苏妙鱼突然抓起殷慎渊的手臂,拉起他的衣袖。 新换的绷带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被血浸透,狰狞的伤口暴露在众人眼前:“他为了救百姓,在战场上受的伤!”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如果我们想压迫你们,刚才任你们跑了便是,又为什么浪费那么长时间和人力去追你们这点人?” 人群陷入沉默。 一个白发老妪颤巍巍地走出来,浑浊的眼睛盯着殷慎渊的伤口,又看了一眼文随心:“我认得你,小伙子,我认得你!” “老太太!”文随心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我还担心你腿脚不便,在战场里……”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捂住嘴。 不过他这么一打岔,周围的气氛都活跃了不少。 第三百八十八章 擒贼先擒王 “你们……真是来救人的?” 殷慎渊点头,伤口的疼痛让他脸色发白:“明日就开仓放粮,分发农具和种子。水坝的事,我会派人重新修整。” 他顿了顿,“但在此之前,你们必须待在我们的营地。” 汉子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又突然蹲下身,埋头痛哭:“我儿子……我儿子上个月被白京的人活活打死在水坝上……”他的哭声撕心裂肺,“我们只是想活下去啊!” 苏妙鱼眼眶发热,蹲下身轻轻拍着他的背。 殷慎渊看着这一幕,喉结动了动,转头对文随心下令:“安排人给他们煮姜汤,再腾出几间营帐。” 老妪突然抓住殷慎渊的衣角:“大人,求求你,救救我的孙子……他发着高热,一直说胡话……” “带我去。”殷慎渊说。 苏妙鱼小跑着跟上,从药盒里摸出退烧药:“我这儿有药,能退烧。” 在一间破旧的草棚里,他们见到了昏迷的孩子。 孩子的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起皮。 苏妙鱼掰开孩子的嘴,喂下退烧药,又用温水擦拭他的额头。 殷慎渊站在一旁,看着她轻柔的动作,忽然想起战场上她被自己护在身下时,同样倔强又认真的眼神。 “谢谢……谢谢你们……”老妪抹着眼泪,“这些日子,我们连口水都不敢多喝,白京的人说水要留给他们的战马……” 殷慎渊脸色阴沉下来:“明日我就派人清理水源,修复水渠。”他转身对文随心说,“传令下去,任何人不得克扣百姓的口粮和用水。违令者,军法处置。” 夜色渐深,营地渐渐安静下来。 苏妙鱼跟殷慎渊两个人坐在篝火前,看着不远处围坐在一起的百姓,他们现在仍然很警惕,所以都不肯睡觉。 “我们得想个办法让他们彻底相信我们。”苏妙鱼叹了口气。 “我相信只要我们一直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他们会相信我们的。”殷慎渊淡淡出声,“这种事不能急,他们被压迫了这么久,有防备心才是正常的。” 苏妙鱼点了点头。 恰在这时,沈可可联系了她。 现在已经快天亮了,沈可可一直心惊胆战,不敢联系她,生怕误了事,现在实在是撑不住了。 “妙鱼,你那边怎么样了?” 苏妙鱼将今天夜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她。 “这么惊险?那你没受伤吧?”沈可可一下子清醒过来,声音有些紧张。 “没有。”苏妙鱼顿了顿,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的男人,“是殷慎渊帮我挡了一下,他伤的很严重,但是我没有一点事。” 沈可可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后道:“别的不说,这小皇帝人还真不错,有事他真上。” 苏妙鱼却叹了一口气:“你别说了,我现在感觉我欠他的越来越多了。” “你有什么欠他的?要不是你,他的王朝早就灭了,是他应该感谢你才对。”沈可可从床上坐起来,“说他欠你一条命都不为过。” “话倒是这么说,但是……唉,总之现在我们都没事就好了。”苏妙鱼垂了垂眼。 沈可可在那头咂舌:“不过话又说回来,妙鱼,这殷慎渊对你是真舍得下命啊。这皇帝当的跟你的私人保镖一样。” 苏妙鱼耳朵发烫,往旁边挪了挪。 篝火噼啪作响,映得他侧脸轮廓更加深邃,此刻正专注地盯着不远处的百姓,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对劲。 “行了行了,别扯他了。”她压低声音,“我现在愁的是怎么让这些百姓放下戒心。” “这还不简单?”沈可可打了个哈欠,窸窣声传来,像是又躺回了床上,“没什么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尤其是这些平时都吃不饱饭的人。” 苏妙鱼皱眉:“那你的意思是,我给他们分点吃的就好了?” “是也不是。”沈可可想了想,“这样吧,我等会儿起来点外卖,点一些孩子们会喜欢吃的,烧烤之类的东西。” “你想想,这些古人哪见过这么新奇的玩意儿?尤其是小孩子,给颗糖就能跟你走。只要拿下孩子,他们的母亲肯定就对你放下戒心了。” 苏妙鱼眼睛一亮。 火光中,几个孩子正缩在母亲怀里,眼睛却好奇地打量着营地。 她想起白天那个发烧的孩子,被老妪紧紧护着,连一口干净水都喝不上。 “可那些汉子怎么办?一个个警惕得跟刺猬似的。” “擒贼先擒王啊!”沈可可的声音带着得意,“你先把家眷安顿好,给他们分好吃的,让女人们说几句好话。那些大老爷们儿,看着老婆孩子吃得开心,还能板着脸?” 她突然压低声音,“不过说真的,这殷慎渊真不考虑发展发展?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多浪漫。” “沈可可!”苏妙鱼急得跺脚,余光瞥见殷慎渊转头看过来,感情装作无事发生,等他转回去,才咬牙道:“再胡说八道,我就不跟你说了!” “好好好,说正事。”沈可可笑够了,“我这边下单,大概半小时后送到,你到时候准备拿就好了。” 苏妙鱼切断了联系,转头正对上殷慎渊探究的目光。 “我刚才想了想,等会儿可以弄点吃的过来。”她解释道,“或许能让百姓放松些。” 殷慎渊挑眉:“食物?可以试一试。” 半个小时后,沈可可点的外卖都送到了,因为已经是深夜,所以能点的外卖种类有限,就只有一些凉菜和烧烤。 一道白光闪过,苏妙鱼甚至都还没看清面前有什么,就闻到一阵香气。 “太香了,闻的我都饿了。” 苏妙鱼咽了咽口水,蹲下身扒开油纸包。六盒凉菜整齐码放,红油在月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撒着芝麻的烤串还在滋滋冒油,几盒小龙虾鲜红透亮,虾壳上裹着浓郁的香料。 文随心凑过来,盯着油亮亮的鸡翅直搓手:“这么多好吃的,是犒劳我们的吗?” 第三百八十九章 暗室 苏妙鱼摇头,将几盒香气扑鼻的凉菜往文随心怀里塞:“先给那边的妇孺送去,记得态度温和些。” 她指着蜷缩在角落的人群,目光扫过孩子们因饥饿凹陷的脸颊,又拿起两盒烤串,“我去给那些汉子们分。” 营地边缘,几个身披粗布的男人背靠背坐着,腰间弯刀泛着冷光。 苏妙鱼刚走近,其中一人便猛地起身,刀刃出鞘半寸:“你想干什么?” “别怕。”苏妙鱼举起手中油香四溢的烤串,孜然与辣椒的香气在夜色中飘散,“尝尝这个?” 她撕开锡纸,将烤得焦香的肉串递过去,火光映得肉汁在竹签上晶莹发亮。 为首的汉子喉结动了动,却仍绷着脸:“天下没有白吃的宴席。” “就当是借你们肚子一用。”苏妙鱼笑着将烤串塞进他手里,“这些东西若不合口味,算我白送。” 她余光瞥见不远处,文随心已经把吃的塞进了孩子们的手里,几个孩子正攥着沈可可送来的棒棒糖,咯咯笑着往这边张望,母亲们围在凉菜旁,低声议论着从未见过的红油辣子。 汉子咬下一口肉串,外焦里嫩的口感让他瞳孔微缩。 苏妙鱼趁机递上小龙虾:“这叫麻辣小龙虾,剥了壳吃肉,比河里的虾鲜美十倍。” 她蹲下身,从竹盒里挑出最大的一只,指尖沾着红油,“你看,像这样……” 突然,身后传来孩童的惊呼。 苏妙鱼转身,见一个小男孩被鸡翅烫到了手,正咧着嘴要哭。 她快步上前,从袖中掏出湿巾擦去孩子手上的油渍:“慢些吃,没人跟你抢。” 这一幕让几个汉子紧绷的肩膀松了下来。其中一人默默接过苏妙鱼递来的凉菜,尝了口酸辣藕片,沙哑着嗓子道:“这味道,我从来都没有尝过……” 殷慎渊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目光扫过逐渐放松的人群,低声道:“还是你有办法。” 苏妙鱼转头冲殷慎渊笑了笑,脸颊因火光映照泛起淡淡的红晕:“不过是些投机取巧的法子。” 她话音未落,却见那个被烫到的小男孩攥着啃了一半的鸡翅,跌跌撞撞跑到她脚边,仰着沾了油渍的小脸:“姐姐,这个红色的小虫子,能再给我一个吗?” 周围几个汉子发出闷笑,气氛瞬间活络起来。 苏妙鱼揉了揉男孩的脑袋:“那边还有,想吃多少都可以,去吧。” 男孩欢呼着奔向堆放大包小包食物的木桌,身后几个孩童也跟着撒腿跑去,木桌上锡纸包裹的烧烤在月光下泛着油亮的光。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许多人都还没有入睡。 苏妙鱼揉了揉发酸的肩膀,看着最后几个百姓吃着饭。 殷慎渊偏过头:“等会我们去把雁门关其他的营地扫一遍。” “白京跑了,但他的装备和物资不可能全带走。”苏妙鱼拿起水壶灌了口凉茶,“他住的府邸肯定有线索。” 苏妙鱼踩着斑驳树影靠近白京的府邸。 朱漆大门虚掩着,门缝里渗出腐木气息,她握刀的手心沁出薄汗。 殷慎渊跟在身后,靴底碾过枯叶的声响惊起檐角夜枭,扑棱棱的振翅声在空荡庭院里格外刺耳。 “小心暗哨。”殷慎渊话音未落,苏妙鱼已贴着影壁侧身滑入。 前院廊下灯笼歪斜,烛泪在青砖上凝结成暗红的痂,满地碎瓷混着翻倒的食盒,显然是仓促撤离的痕迹。 穿过垂花门,正厅的檀木柜敞开着,账本散落一地。 苏妙鱼四处环顾一眼,耸了耸肩:“就只剩个账本没带走了。” 殷慎渊点了点头:“白京生性谨慎,自然不会留下把柄给我们,也是正常。” 苏妙鱼盯着墙上歪斜的字画,指尖拂过卷轴边缘时,触感突然变得冰凉——画轴背面竟嵌着半枚青铜钥匙。 “那是什么?” 殷慎渊皱了皱眉,却见她起身时,后腰撞上书架,整排典籍突然向内倾斜。 他伸手去扶,却摸到暗格凸起,还未反应过来,脚下的青砖轰然翻转。 殷慎渊反应极快,长剑立刻抵住翻转的青砖边缘,伸手去拽苏妙鱼。 可两人重心已失,顺着斜滑的砖石坠入黑暗。 下滑的通道布满凸起的尖刺,苏妙鱼扯下外袍裹住身体,勉强避过要害。落地时闷哼一声,膝盖重重磕在石板上。 “你受伤了?”殷慎渊的声音从左侧传来,火折子“啪”地亮起。幽微的火光中,苏妙鱼看见他左肩的伤口又撕裂了,血正顺着衣料往下渗。 暗室不大,四周石墙嵌着几盏长明灯,灯芯遇火瞬间燃起,将整个空间照得透亮。 正前方是整排铁柜,锁头泛着诡异的青黑色。 苏妙鱼蹲下身查看,铁柜底部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触之者,死。” “这里肯定是白京平时用来藏东西的地方。”她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殷慎渊,“这里机关肯定很多,你受伤了,在这里行动会不会不便?” 殷慎渊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没关系,我还没那么虚弱。” 他又走上前几步,观察起那些柜子。 “这些锁被动过手脚。”他用剑刃挑开最左侧柜门,一股腐臭扑面而来。 苏妙鱼凑近查看,发现兽骨上刻着奇怪的符号,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 暗室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苏妙鱼和殷慎渊同时警觉。 地面突然震动,右侧石墙缓缓升起,露出后面的密室。 血腥味混着铁锈味涌来,苏妙鱼捂住口鼻,看见密室中央摆着张铁床,铁链垂落,床板上干涸的血迹呈诡异的人形。 “是刑房。”殷慎渊的声音冷得像冰。 苏妙鱼看着只觉得心惊胆战,白京作为一个穿越者,怎么能完全摒弃现代人的观念,做到如今这般地步呢…… 他甚至比殷慎渊这个原住民还要狠。 苏妙鱼强忍着不适,跟着殷慎渊踏入刑房。 墙角的铁架上挂着锈迹斑斑的烙铁,地面凹陷处还残留着暗红的血渍。殷慎渊突然顿住脚步,剑尖指向阴影里的木箱:“有金属反光。” 木箱被撬开的瞬间,苏妙鱼瞪大了眼睛。 里面横七竖八躺着几十支遂火枪,铜制枪管在壁灯下泛着冷光。 只是每支枪管都被刻意砸扁,扳机处缠着断裂的铁链,显然是白京临走前匆忙损毁的。 “这肯定是他带不走了,才故意弄坏的。”苏妙鱼抬头看向殷慎渊,眼睛亮晶晶的,“但是这种程度的损毁,我们完全可以修好啊。” 虽然扳机和枪管变形严重,但只要找到合适的工具……那就完全没问题! 第三百九十章 手机? 殷慎渊蹲下身,指尖抚过遂火枪扭曲的枪管,金属表面的冷意透过指腹传来。 “即便修好,如何悄无声息运出?”他抬头看向苏妙鱼,烛火在他眼底投下晃动的阴影,“暗室入口狭窄,仅凭我们两人……” 苏妙鱼咬着下唇思索,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器械。 突然,她眼睛一亮,伸手在空气中虚握:“我有办法!” 话音未落,遂火枪连同木箱轰然消失,只留下地面几道拖曳的灰尘痕迹。 殷慎渊猛地起身,长剑出鞘半截又生生顿住。 他盯着空荡荡的地面,喉结滚动:“东西去了哪里?” “秘密。”苏妙鱼眨眨眼,狡黠的笑意爬上眼角。 她拍拍手,故意卖关子:“总之先解决运输难题,等出去再慢慢告诉你。” 实际上也没有什么秘密,只不过是收进了空间而已。 殷慎渊看了她一眼,最终将疑问咽回肚里,他相信苏妙鱼。 他弯腰拾起散落的铁链,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暗室格外刺耳:“继续往前。” 两人顺着潮湿的甬道前行,石壁上的苔藓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绿色。 越往里走,空气愈发稀薄,腐臭味愈发浓重 。 又转过两个弯,眼前豁然开朗,却见所有架子、柜子都已空空如也,只有角落里散落着几片碎瓷。 “看来重要东西都被带走了。”苏妙鱼蹲下身,扒开碎石查看,却突然摸到个硬邦邦的物件。 她心跳猛地加快,用力一拽,一部外壳磨损严重的老年机出现在掌心。 “这是……”殷慎渊凑过来,剑眉紧紧皱起。 “手机。”苏妙鱼喃喃出声。 一部老年机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但关键是这里是古代,这东西出现在这里就有些奇怪了。 苏妙鱼手指颤抖着按下开机键,屏幕却毫无反应。 她翻转手机,发现后盖已经松动,电池不知去向。 “应该是被拿走了电池。”她喃喃道,“但是所有东西都毁坏了,没道理把这个留下来,还是说他是故意留下这个地,是不是想误导什么?” 殷慎渊没有回答,而是举起火折子,仔细查看墙面。 在摇曳的火光中,苏妙鱼注意到他肩膀的伤口又渗出鲜血,将衣料染成深色。 “你的伤……”她话未说完就被打断。 “无妨。”殷慎渊头也不回,剑尖突然指向墙面一处凹陷,“这里有刻痕。” 苏妙鱼赶紧凑过去,只见粗糙的石壁上歪歪扭扭刻着几个数字:“19970823”。 “你觉得这是什么意思?”她转头看向殷慎渊,却见他盯着数字,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我不知道。”殷慎渊收回剑,伸手想要触碰刻痕,却又在半空停住,“但是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们得快点离开,谁知道还有什么危险。” 殷慎渊点点头,两个人一起往回走。 两人顺着翻转的青砖爬出暗室时,天光已经微亮。 文随心已经把外面的事情都安排好了,看他们过来,连忙迎了上来。 “陛下,大人,里面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殷慎渊摆摆手,目光投向远处忙碌的士兵,“百姓安置得如何?” “都妥当了。”他顿了一下,转而道:“其他几处府邸也搜完了,白京那厮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半数库房都空了,但还是截下些粮草兵器。” 苏妙鱼从空间里取出那几箱遂火枪,木箱落地发出沉闷声响。 “这些更要紧。”她掀开箱盖,变形的枪管在晨光下泛着冷光,“虽然损毁严重,但只要有合适的工具和工匠,应该能修好。” 文随心看到这些遂火枪,眼睛一下子瞪直了。 “乖乖,这些不是他们的士兵打仗的时候拿的吗?怎么剩下了?”他绕着箱子转了几圈,“居然没有拿走。” 苏妙鱼摇了摇头:“虽然没有拿走,但是也差不多了,可能是因为拿不下了吧,所以他把这些东西全部都弄坏了。” 殷慎渊蹲下身,指尖沿着扭曲的枪管滑动,金属表面凹凸不平的痕迹硌得生疼。 “找铁匠来。”他直起腰,目光扫过文随心,“要手艺最好的,务必保密。” 两个时辰后,营地后方临时搭建的铁匠铺里,火星四溅。 三位老师傅围着遂火枪,时而皱眉低语,时而抡锤敲打。 苏妙鱼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将烧红的铁水灌入变形的枪管,试图重塑形状,可冷却后的金属依旧歪歪扭扭,扳机处的精密零件更是难以复原。 “大人,这物件……”为首的老者擦着额头的汗,满脸无奈,“我们试过灌铅、淬火,可这管子的弧度、机关的精巧,实在超出了我们的能耐。” 他举起一支修复到一半的遂火枪,枪管在阳光下扭曲出诡异的弧度,“就算勉强修好,也怕是射不出百步。” 文随心凑上前,手指戳了戳扳机处的铁链:“能不能拆东墙补西墙?把好的零件拼一拼?” “试过了。”另一位铁匠叹了口气,递来几根断裂的弹簧,“这些小部件损毁太严重,强行拼接只会彻底报废。” 殷慎渊沉默着拿起一支遂火枪,剑眉拧成死结。 苏妙鱼挠了挠头,她叹了口气,按照这个时代的技术,恐怕很难完全修复。 白京应该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放心把这些已经损坏了的遂火枪留在这里。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也只能把这些东西全都传送给沈可可,让她来想办法了。 “就没有其他办法?”她不甘心地追问。 老师傅们面面相觑,最后齐齐摇头。 最年轻的铁匠嗫嚅着开口:“除非……除非能找到一模一样的零件替换,可这东西我们连见都没见过,更别说打造了。” “算了算了,大家先收工吧,这些东西我拿去研究一下。”苏妙鱼叹了口气,冲他们摆摆手,“你们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那些工匠点了点头,然后陆续离开了。 文随心转头看向她:“大人,你有办法?” 第三百九十一章 离他远点 苏妙鱼点了点头:“我试一下。” 她先联系了沈可可,将这边的事都大致告诉了她。 “现在的问题就是我们要想办法修理好这些枪。”她顿了顿,“这些东西在现代都搞不来,所以我们不能放弃,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你了,你们那里有会修的人吗?” 沈可可想了想:“你先给我吧,我拿去让人看一看。” 她都这么说了,应该是可以试一试的,苏妙鱼这才松了口气,把这些遂火枪都打包传送给了沈可可。 沈可可想到的第一个人选自然是阿铜。 这小子不仅精通机关术,而且似乎对于这类的武器改造也很有心得,虽然他平时很低调,但肯定是有真才实学的。 切断了联系,沈可可直接给他打了电话。 电话刚接通,阿铜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传来:“沈小姐,找我啥事?” 沈可可也不绕弯子,直奔主题:“有批遂火枪要修,损毁挺严重,你能接吗?” 听筒里沉默了一瞬。 “没问题,我下午过去。” 他很识趣的没问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聪明人从来不问东问西。 下午三点,沈可可家的门准时被推开。 阿铜背着工具包走进来,随手把鸭舌帽往桌上一扔,目光就落在角落里堆着的遂火枪上。 他蹲下身,拿起一支枪管扭曲的枪,手指沿着变形的金属轮廓滑动,又掏出放大镜仔细观察扳机处的齿轮结构。 “能修。”他头也不抬地说,“不仅能修,还能改装。” “真的?!”沈可可眼睛一亮,“你可别哄我,这些枪的构造比现代枪械还复杂。” 阿铜终于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兴奋的光:“看到这枪管的螺旋纹路没?这是为了增加子弹稳定性设计的膛线,比普通滑膛枪精度高多了。只要把变形的部分切掉重铸,再配上适配的扳机弹簧……” 他从工具包里摸出个小零件,“用这种合金,不仅能复原,还能增强使用寿命。” 沈可可似懂非懂地点头:“原理我不管,多久能修好?” “一周。”阿铜把枪小心放下,然后挠了挠头,“不过……沈小姐,改装需要些特殊材料,你得帮我弄。” 他掏出手机,快速列了张清单:“这些合金和润滑剂,市面上买不到,得找渠道。” “行,我来搞定。”沈可可接过清单扫了眼,“有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阿铜已经开始摆弄零件,头也不抬地摆摆手:“放心,等我消息。” 沈可可拍了拍阿铜的肩膀,神色郑重:“一定要好好修,只要能成,奖金翻倍都不是问题!” 阿铜原本耷拉的眼皮瞬间瞪大,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双手握拳在空中虚晃两下:“沈姐你就放一百个心!修不好我阿铜名字倒着写!” 说罢,他利落地将工具包甩上肩头,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推门离开。 屋内重归寂静,沈可可展开手机清单,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 前几项合金材料虽价格高昂,但好歹能在海外特殊材料交易平台下单。 可滑到后半部分,已经出现了一些极其专业的名词,她看不懂不说,在网上还根本找不到有卖的。 那就必须要想别的方法了。 要说起买东西,沈可可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李有为,但是自从他上次从她家离开之后,他就没有再主动联系过她了。 他现在怎么样? 说实话,沈可可有点担心。 沈可可握着手机,手指悬在拨号键上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按下了通话键。电话嘟嘟响了几声后,终于被接起。 “喂?”李有为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丝疲惫。 沈可可紧绷的肩膀瞬间放松下来,轻轻呼出一口气:“是我,沈可可。你……最近还好吗?” “我没事,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是又有什么东西需要买吗?” 沈可可也不绕弯子,直接说道:“我这边有点事需要你帮忙。我需要采购一些特殊材料,清单我一会儿发给你,这些材料市面上不好找,你人脉广,看看能不能搞定?” “行,包在我身上。”李有为应得干脆,话音却突然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不过我先问你,你最近是不是跟陆承川有联系?” 沈可可心里“咯噔”一下,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收紧:“你怎么知道?是,他最近来找我谈合作,怎么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李有为才缓缓开口:“听我的,离他远一点。这个人……不简单,手段狠辣,跟他扯上关系没什么好下场。” “……好,我知道的,这话也有人跟我说过。” 挂断电话后,她呆坐在原地。 所有人提到陆承川时反应都这么大,甚至连一向沉稳的李有为都语气急切地告诫她,这个陆承川究竟可怕到什么程度? 想着想着,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算了,现在最主要的是遂火枪的事,什么陆承川,先往后缓一缓再说吧。 沈可可甩了甩头,将陆承川带来的不安抛到脑后,立刻把材料清单发送给李有为。 发送完消息后,她盯着手机屏幕,时不时刷新页面,生怕错过任何回复。 没想到半小时后,李有为的消息就弹了出来:“材料已找到,明天中午送到你那里。” 简短的一句话,却让沈可可悬着的心落了地。 第二天中午十二点整,门铃准时响起。 沈可可打开门,只见两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抬着个巨大的黑色木箱,冲她点点头:“都在里面,一样不少。” 她连忙将箱子推进门,然后向门外两个人点头致谢:“谢谢你们了,额外的报酬我稍后会通过李大哥给你们。” 送走他们后,沈可可立刻联系阿铜。 电话里,阿铜的声音兴奋得像是要跳起来:“那些材料我只在网上和书里见过!沈小姐,你简直是我的救星!我这就来取,今晚就开工!” 一周后的傍晚,夕阳把落地窗的玻璃染成橘红色,阿铜背着个大箱子风风火火闯进来。 “沈小姐!验货!”他满脸通红,额角还挂着汗珠,镜片后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第三百九十二章 奖金翻倍! 阿铜小心翼翼打开箱子,里面燧火枪整齐排列,枪身裹着油布,在夕阳下泛着深邃的金属光泽。 他掀开油布的动作像揭开新娘的头纱,嘴角抑制不住上扬:“沈小姐看好了!” 第一支燧火枪被他托在掌心转了半圈,原本锈迹斑斑的枪管如今镀着哑光黑铬,表面雕刻着精密的齿轮纹路,扳机护圈处还镶嵌着一圈铜色滚边。 “这陶瓷涂层,硬度是普通钢材的好几倍,耐磨防腐蚀,拿砂纸磨都不留痕。”他说着掏出块粗糙的金刚砂布,在枪身用力擦拭几下,金属表面果然光洁如新。 接着阿铜抽出腰间皮带,将燧火枪快速绑在上面,动作行云流水:“看这个快拔装置,我把击发延迟缩短了好多,只要食指勾动——”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脆响,枪膛内迸出火星,窗外花盆里的塑料假花被打断花枝,“现在开枪速度比眨眼还快。” 拧开枪管底部的旋钮,原本单管的枪身竟弹出三根并列的枪管:“三联发设计,装填一次能连射三发。我还改良了火药室,把传统的引药池改成封闭式点火系统,下雨天不用做防水处理也能正常使用。” 说着他拧开旁边的矿泉水瓶,直接往枪管上倒水,随后扣动扳机,火焰依然顺利喷出,烧得水珠滋滋作响。 “最绝的是这个。”阿铜神秘一笑,枪管前端突然弹出个金属支架,瞄准器也自动升起,“加装了战术导轨,能自由安装激光瞄准器、消音器,甚至能接驳榴弹发射器。” 他从箱子夹层掏出个微型瞄准镜,三两下卡在导轨上,对准远处的空调外机:“现在百米外打硬币都没问题。” 沈可可拿起一支枪,沉甸甸的手感恰到好处,枪托处还做了防滑纹理,握在手里稳如磐石。“这哪是修枪,简直是造艺术品!” 她忍不住赞叹。 阿铜擦了把汗,脸上的得意藏都藏不住:“我把现代枪械的人机工程学原理融进去了,握把角度、后坐力缓冲,都做了优化。这些枪不仅好看,实战性能比原版强三倍不止!” 沈可可笑着点头,二话不说,当场打开手机银行,指尖快速滑动屏幕。 随着转账成功的提示音响起,阿铜的手机紧接着震动起来。 他慌忙掏出手机,盯着屏幕上那串数字,眼睛瞪得像铜铃,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下,“这、这后面这么多零……沈小姐,这是……” “奖金翻倍,外加特别技术创新奖。”沈可可挑眉一笑,将手机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样,我没骗你吧?只要你能搞好了,奖金什么的都不是问题。” 当然,沈可可也是有私心的。 像阿铜这种人才,如果不多给点好处把他留住,说不准哪天就直接跟别人跑了。 阿铜双手举着手机,像中了头奖的彩民似的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发达了发达了!我要换最新款的3D打印机,再买套顶配的机床……” 突然,他一个急刹车,转身对着沈可可深深鞠了一躬,帽檐都快碰到膝盖。 “沈小姐,以后有啥难题尽管招呼!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不不不,刀山火海我都给您把活儿漂漂亮亮干了!” 沈可可伸手虚扶了一把,顺势从桌上拿起份文件袋:“先别急着表忠心,这里有份长期合作协议。” 她抽出内页摊开,条款里“首席武器工程师”的抬头在夕阳下泛着烫金光泽,“除了固定年薪,每个创新项目还有额外分成。” 这是她一早就想好的,只是口头约定太不保险了,往后丰安发展的越来越强大,肯定离不开各式各样的武器,阿铜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阿铜的喉结又剧烈滚动了一下,沾着机油的手指在裤子上蹭了蹭才敢接过文件。 逐条扫过条款时,他的睫毛都在颤抖,直到看到末尾的签字栏,突然“扑通”一声单膝跪地:“沈总!从今天起,我阿铜这条命就卖给你了!” “起来起来,又不是签卖身契。”沈可可被逗笑,弯腰把人拽起,余光瞥见窗外天色渐暗,“没事的话你就先回去吧,后面有工作了我再叫你。” 阿铜激动地点头:“好嘞!” 他抱着文件刚走到门口,又突然折返,从工具包里翻出个巴掌大的金属盒:“差点忘了!这是给燧火枪配的备用零件,用同样的合金做的,能自动修复轻微损伤。” 他小心翼翼打开盒子,里面整齐码着指甲盖大小的齿轮和弹簧,在夕阳下泛着幽幽蓝光。 把东西全部交给沈可可之后,阿铜才转身离开了她家。 沈可可又仔细观察了一下箱子里的遂火枪,在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之后才把箱子盖上,然后给苏妙鱼传送了过去。 苏妙鱼那边已经把雁门关的百姓都统计了一遍,安排好了帮扶和救助,尤其是那些被白京压迫导致家破人亡的人,殷慎渊特意吩咐将他们集中起来,到时候统一安排。 而苏妙鱼这时候正在跟殷慎渊讨论要如何处理这些百姓,听到沈可可的话,她当即眼睛亮了起来:“那太好了,你先给我吧,到时候我让他们试一试。” 下一秒,一道白光闪过,一个精致的箱子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殷慎渊被惊了一下:“这是什么?” “哦,不好意思,忘了提前跟你打招呼了。”苏妙鱼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之前我拿去修的那些遂火枪,现在已经修好了,你要不看看?” 苏妙鱼掀开箱盖,燧火枪裹着浸油软布静静躺着,烛火映得枪身新镀的铜铬层泛起暗红光泽。 “这工艺……莫说我朝工部,便是西域巧匠也难想象。”他抽出一支枪管扭曲的燧火枪,发现原本断裂处竟熔接得浑然天成,断面还隐约可见流转的暗纹,“断裂重铸竟能做到无迹可寻?” 苏妙鱼得意地抓起支燧火枪,手腕翻转间,原本单管的枪身“咔嗒”弹出三根并列枪管:“看好了!” 她瞄准营帐外的一片空地,扣动扳机,三声脆响惊得帐外卫兵齐声抽刀,三团火光在夜幕中划出平行的弧线,远处草垛瞬间腾起浓烟。 殷慎渊瞳孔骤缩,拿过她手中的燧火枪反复查看:“三连发?且间隔不过眨眼!火药室如何做到不相互引燃?” 苏妙鱼把沈可可刚给她讲的都给他复述了一遍。 第三百九十三章 无家可归 她从箱底摸出个小竹筒,倒出几粒黑芝麻大小的圆珠:“这叫‘隔离式火帽’,每个枪管单独配一个。” 她用镊子夹起一颗,在殷慎渊眼前晃了晃,“发火时能瞬间阻断火焰传导,就像给火药室装了道铁门。” 殷慎渊一脸恍然地点头。 他指尖抚过燧火枪的膛线纹路,沉思片刻后道:“此等神兵数量有限,确需择优而配。只是这‘优’该如何界定?箭术、骑术,还是实战应变?” 苏妙鱼想了想,忽然道:“可以让他们比赛呀,选出来前三十名,刚好现在战事已经暂时结束了,给他们放松一下也好。” 话音未落,帐外传来脚步声,文随心大步而入,铠甲上还沾着未擦净的尘土:“末将刚才听到有动静,是又有了什么新的稀罕物?”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了殷慎渊手里拿着的遂火枪上,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这是何物?看着不似寻常火铳!” 苏妙鱼笑着将一支燧火枪递过去:“文将军试试便知。” 文随心接过枪,沉甸甸的手感让他挑眉,学着苏妙鱼的样子冲空地扳动机关,三管齐射的轰鸣惊得他后退半步。 看着远处被轰得粉碎的枯树,他抹了把脸,喃喃道:“乖乖,这比投石车还厉害!” “正是因为威力惊人,才更要慎重分配。”殷慎渊敲了敲箱沿,“妙鱼提议以赛选兵,你常年练兵,可有什么章程?” 文随心挠着下巴思索:“比箭术太过寻常,不如设三项比试——第一项负重跑十里,测体力耐力;第二项在移动靶车上射击,考骑射准头;第三项模拟突袭,看应变谋略。” 他眼中燃起兴奋的光,“最后综合得分,选出最拔尖的三十人!” 苏妙鱼拍手赞同:“好主意,正好趁战事稍歇,让士兵们活动筋骨。获胜者不仅能得遂火枪,还能额外记功!” 殷慎渊点头,目光扫过箱中静静躺着的燧火枪:“传令下去,三日后辰时比试。让伙房加些肉食,养足士兵们的精气神……也让白京那帮人,好好瞧瞧我们的锋芒。” 夕阳将雁门关的城墙染成血色时,殷慎渊的将令传遍了整个军营。 校场上,刚结束训练的士兵们围聚在点兵台下,窃窃私语声混着兵器碰撞的铿锵声。 “以赛选兵,分配燧火枪?”一名脸上带疤的老兵皱起眉头,“咱们手里的强弩和电击枪还不够用?何苦折腾?” “听说那燧火枪是从外头修好送来的,能有多厉害?”年轻士兵撇了撇嘴,擦拭着手中泛着蓝光的电击枪,“我这宝贝一触即倒,实战可比什么老古董靠谱。” 他们这反应有些出乎苏妙鱼的意料,她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士兵们不了解这改装之后的遂火枪有多厉害,下意识就把它当做了普通武器。 这样也好办,直接向他们展示一下就好了。 议论声越来越响,苏妙鱼跃上点兵台。 她腰间新配的燧火枪在暮色中泛着冷光,随着动作撞出轻响。 “觉得燧火枪不如你们手里的家伙?”她话音刚落,突然抬手瞄准远处的瞭望塔。 扳机扣动的瞬间,三连发的轰鸣撕裂长空。 瞭望塔顶端的火把应声炸裂,火星如流星般坠落,惊得栖息的夜枭四下飞散。 全场瞬间鸦雀无声,士兵们盯着焦黑的塔身,连呼吸都停滞了。 “电击枪能制敌,却破不开重甲。”苏妙鱼晃了晃手中的燧火枪,金属表面流转的纹路在火光下宛如活物,“这枪,能在百步外洞穿盾牌,能让火药在敌群中炸开。” 文随心经过殷慎渊的授意,大步上前,猛地抽出佩剑砍向燧火枪枪身。 金铁交鸣中,剑身崩出缺口,而燧火枪不过留下道白痕。 “瞧见没?这可是比玄铁还硬的家伙。” 殷慎渊抬手示意安静,目光扫过台下瞪大的眼睛:“三日后辰时,三项比试。负重、骑射、实战——赢的人,不仅能执掌此等神兵,更能成为雁门关新的‘神机卫’!” 他的声音混着晚风,传遍每一个角落,“白京那群人,还当我们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我们也要让他们好好尝尝我们的厉害。” 校场的暮色里,文随心扯着嗓子喊:“要报名的赶紧!过了今晚可没机会了!” 话音未落,人群瞬间炸开了锅。满脸络腮胡的老兵一把推开身旁人,铜甲撞得叮当响:“我老周打了二十年仗,还能输给那帮小崽子?登记簿给我!” 几个年轻士兵不甘示弱,踩着同伴肩膀往前挤,手里高举着沾满尘土的令牌:“文将军,先给我记上!” 苏妙鱼望着眼前沸腾的场面,不禁笑出声。 转头时,却见殷慎渊望着欢呼的士兵们,眉间仍凝着抹忧虑。 她顿了顿,知道他还在担心那些无家可归的百姓。 她拍了拍殷慎渊:“这边看来已经不需要我们了,我们再继续回去讨论那些百姓的归属?” 殷慎渊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营帐内油灯昏黄,苏妙鱼捏着厚厚一叠户籍册,指尖在“孤老”“幼童”的标注上反复摩挲。 羊皮纸发出细碎的声响,混着帐外传来的喧闹——文随心正扯着嗓子催促士兵登记报名,时不时爆发出几阵哄笑。 “若将人分批送回丰安,最快也得半月。”殷慎渊摊开地图,烛火在雁门关与皇城的标注间跳跃,“眼下寒风渐起,伤病者根本撑不住。” 他忽然顿住,指腹重重压在地图边缘的空白处,“倒是此处——离雁门关百里的云州城,曾是我封地。城防完好,粮仓储量尚可。” 苏妙鱼凑近细看,发现云州城被红笔圈出的位置恰好在丰安版图的边缘。 她摇了摇头:“不好,这座城还没有完全安置好,再把这些人送进去,很可能会出问题。” 殷慎渊皱了皱眉:“皇城人数也太多了,再添人口也不行,那难道就让他们留在这里?” 苏妙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户籍册上某个孩童的画像,忽然眼睛一亮:“有了!雁门关外三十里处,不是有片废弃的军屯田吗?虽说是荒地,但地势平坦,又临近水源。” 她抓起炭笔在地图上重重画了个圈,“我们可以就地建新城,让百姓们自己当家作主!” 第三百九十四章 意外之喜 “那片地虽适合建城,但远离雁门关,一旦白京军队突袭,我们根本来不及支援。而且建城所需的建材、人力、粮草,绝非一朝一夕能筹备妥当。” 建一座城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明白这不是小事。不过这片荒地地势平坦,又临近水源,确实是建城的绝佳之地。只是……”苏妙鱼抿了抿唇,“按规制,建一座容纳万人的城池,光城墙就需要三十万立方米的砖石,还有地基处理、排水系统、民居规划……每一项都需要精心测算和大量人力物力。” 文随心凑过来看了眼,挠了挠头:“乖乖,这得干到猴年马月?咱们手头能用的壮劳力,满打满算也就两千人,还得留一半守雁门关。再说了,就算人够,这建材从哪儿来?总不能现去烧砖伐木吧?” 殷慎渊展开羊皮地图,用红绳在雁门关与荒地之间丈量:“从雁门关运送建材到那里,往返需要两天时间。若要保证工程进度,至少需要两百辆车不间断运输。 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要分出这么多劳动力过去,也一时间没办法吃得消。 苏妙鱼沉思片刻,突然眼睛一亮:“雁门关外十里处,不是有片废弃的古战场吗?当年大战留下的石制工事和城墙残垣,说不定能拆下来重复利用。” 殷慎渊的手指重重叩在地图上雁门关外的标记:“即刻点三百精锐,带上测绘器具和开山斧。” “文将军留守雁门关,若白京有异动,立即鸣响烽火。” 文随心点头应是,然后转身去准备,殷慎渊和苏妙鱼则是从士兵里选出了三百人随行,一行人就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队伍行至山坳处,腐叶下隐约露出半截断裂的石砖,青苔覆盖的纹路里还嵌着暗红痕迹。 “就是这里。”殷慎渊翻身下马,靴底碾碎枯枝发出脆响。 三百士兵呈扇形散开,惊起的乌鸦扑棱棱掠过残碑。 苏妙鱼蹲下身,指尖抚过碑上模糊的“镇北军”字样,忽然被什么东西硌到掌心。 她扒开腐土,半枚青铜箭镞泛着幽绿锈迹,箭尾缠绕的红丝线早已褪色。 “陛下!这里发现城墙基座!”喊声从东南方传来。 殷慎渊踩着坍塌的箭楼残骸赶过去,靴底碾过碎石的声响混着士兵们清理瓦砾的号子。 七零八落的城砖堆里,几块青石仍保留着完整的榫卯结构,表面雕刻的饕餮纹在阳光下狰狞毕现。 苏妙鱼掏出罗盘丈量方位,舆图上很快勾勒出残垣的大致轮廓:“东西长约三百丈,南北不足两百,若拆取石料……”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殷慎渊正徒手搬开半人高的石块,露出下面一具穿戴锁子甲的骸骨,指骨还紧紧攥着半截断枪。 “是戍边将士。”殷慎渊单膝跪地,解下披风覆盖骸骨,“就地掩埋,立碑为记。” 盖好之后他扶着剑起身,突然注意到不远处的断崖上残留着半截绞盘,腐朽的麻绳垂在半空摇晃。 “这里曾是粮草转运站,下面肯定会有一些石料。”有一名士兵显然对这里很熟悉,“我们可以下去找找。” 殷慎渊眯起眼睛,顺着绞盘锈迹斑斑的钢索往下看去,断崖下方的阴影里隐约露出半扇腐朽的木门。 他抽出佩剑砍断垂落的藤蔓,转头对身后士兵道:“两人一组,检查绳索稳固性,准备下探。” 殷慎渊率先系好安全绳,顺着凿出的岩阶下行。 腐木台阶在靴底发出吱呀轻响,他举着火把照亮墙面,斑驳壁画残片显现——戍边将士搬运石砖的场景虽已褪色,仍能看出工匠精湛的凿刻技艺。 “这些石材来自百里外的青峦山,”他用剑身敲击墙面,“硬度足够筑城。” 下方传来金属碰撞声,士兵们撬开锈蚀的铁门。 门后地窖豁然开朗,码放整齐的青石砖堆至穹顶,每块砖面都凿有便于搬运的凹槽。 “将军!这里有备用城砖!”勘测兵的声音带着惊喜,“而且保存完好,稍加清理就能使用!” 苏妙鱼顺着绳梯而下,在看到下面的情景时不由惊叹出声:“天呐,这么多,还刚好让我们赶上了?” “这是镇北军特有的烧制印记。看这榫卯结构,与地面残垣的工艺完全一致。”殷慎渊仔细观察了一下,“我们都可以用。” 苏妙鱼蹲下,拿起砖缝里的碎木屑:“这些松木纤维还未完全碳化,说明地窖的防潮层至今有效。” 殷慎渊展开舆图,将新勘测的坐标仔细标注:“立即绘制运输路线。” 这边正说着,那边突然有一个士兵叫起来:“等等,那边有东西!” 众人举着火把靠近,只见布满蛛网的木架上整齐摆放着数十个陶罐,封口的蜡封虽已开裂,却仍保持着完整的弧度。 殷慎渊用剑柄敲开其中一个,灰褐色的粉末簌簌落下,混着淡淡的石灰清香。 “是夯土用的三合灰。”他啊捻起粉末凑近火光细看,“还混了糯米浆,粘性极强。这些陶罐只要保存得当,再放十年都能用。” 他的目光扫过地窖四壁,突然发现青砖缝隙间渗出的水珠竟顺着特定凹槽流入墙角的石槽,“你们看!这排水系统还在运作!” 殷慎渊脸上露出喜色,他大手一挥:“把能用的都给收集起来,统一运输回去。” 这次出行简直收获颇丰,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夜幕降临时,营地内灯火通明。殷慎渊摊开新绘制的工程图,红笔在古战场与新城址间画下三道粗线:“明日起,第一队负责清理城砖与陶罐,第二队修复车辆、改造轨道,第三队勘探滑道路线。”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疲惫的脸庞,“文将军那边已安排好接应,三天内必须完成首批物资转运。” 夜色渐深,营地内却愈发忙碌。 第一批过去的人主要目的不是运输而是探路,因此他们没有开越野车,而是收集了雁门关百姓家里的牛车,这样不仅能节约成本,而且还能方便观察沿途情况。 火把连成的长龙在山道间蜿蜒,牛车轱辘碾碎碎石的声响惊飞了夜枭。 第三百九十五章 唯一的神女 牛车轱辘碾过最后一道山梁时,军屯田的轮廓终于在暮色中显现。 这片被荒草吞噬的土地曾是镇北军的粮仓,如今虽只剩断壁残垣,却仍能看出当年阡陌纵横的规整布局。 苏妙鱼跳下牛车,靴底陷进松软的泥土里,潮湿的地气裹挟着腐叶气息扑面而来。 “地势比预想中更平坦。”殷慎渊踩着坍塌的界碑打量四周,暮色在他铠甲上镀了层暗红,“东西可拓十里,南北……” 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木料断裂的脆响——两名士兵搬运物资时不慎碰倒半截枯木,惊起一群蛰伏的甲虫,密密麻麻的黑影在低空盘旋。 “这排水系统还能用。”她蹲下身子,指尖抚过青苔覆盖的石槽,“若能引山泉水……” “先安置营地。”殷慎渊打断她的话,目光扫过正在卸车的士兵。 苏妙鱼从空间里拿出了些帐篷给他们。 戌时三刻,营地终于安静下来。 苏妙鱼裹紧披风走出帐篷,正撞见殷慎渊倚着石磨擦拭佩剑。 月光漫过他棱角分明的下颌,剑身上凝结的露水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撒了满把星辰。 “一起走走?”他收剑入鞘,声音压得很低,惊飞了草叶上栖息的虫子。 两人沿着田垄信步而行。 苏妙鱼的绣鞋踩碎满地月光,忽然驻足仰望夜空:“自从到丰安,还是第一次好好看星星。” 银河横亘天际,北斗七星的勺柄指向西北,她想起现代小时候在兴趣班上的天文课,如今却发现古代的星空比课本上的更璀璨。 殷慎渊的目光从她侧脸移向远处起伏的山峦。 夜风掀起他束发的丝绦,掠过苏妙鱼发烫的耳垂。 “等新城落成,我就在城楼设观星台。”他忽然开口,声线像揉碎了月光,“想看多久,我都陪你。” 苏妙鱼心头一颤,脚下却突然踩空。 殷慎渊长臂一揽,将她稳稳扶住。 她嗅到他身上混着铁锈与松脂的气息,听见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忽然觉得莫名心安。 殷慎渊却没有立刻松手,温热的掌心透过单薄的衣料,灼得苏妙鱼脸颊发烫。 良久,他才缓缓放开她,声音有些沙哑:“当心些。” 两人继续往前走,气氛却变得微妙起来。 远处传来虫鸣声,此起彼伏,倒显得这沉默格外清晰。 “小时候,”苏妙鱼突然开口,想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安静,“我总在想,星星上面会不会住着神仙。后来上了天文课,知道那不过是遥远的星球……” 她顿了顿,望着漫天星河,“可现在看着它们,又觉得,也许真的有神明在庇佑着这人间。” 殷慎渊侧头看她,目光柔和:“若真有神灵,定是听见了百姓的祈愿,才让你来到这里。” 他的话让苏妙鱼一怔,转头时,正撞见他眼底毫不掩饰的欣赏与……眷恋。 “你就是神女。”他神色认真,“无论有没有神灵,你就是丰安唯一的神女。” “我不过是个意外。”苏妙鱼轻笑,语气却带着几分自嘲,“若不是莫名其妙到这里,我可能还在现代过着平淡的日子。” “其实我一点都不厉害,我就是个非常普通的人,甚至没钱,没能力,连养活自己都困难。” 每次听到他们喊她神女,她都觉得心虚,因为她配不上这样的称号。 刚开始没有纠正是想活命,后来就是害怕被他们知道真相了。 “对丰安百姓而言,你是天赐的希望。”殷慎渊停下脚步,认真道,“那些超前的想法,那些神奇的物件……苏妙鱼,你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他第一次这般直接地唤她的名字,苏妙鱼感觉喉咙发紧,不知该如何回应。 月光如水,洒在两人身上。 苏妙鱼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就是一个难以自洽的人,有时候连她也讨厌这样的自己。 殷慎渊见她不说话,抬手轻轻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 这个动作太过自然亲昵,让苏妙鱼浑身一颤。 “你总说自己普通,”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可在我眼里,你比这天上的星辰还要耀眼。当你拿出那些从未见过的物件,当你说出那些惊世骇俗的想法,当你为了百姓不顾安危……妙鱼,你知道吗?你早已成为了我心中的光。” 苏妙鱼猛地抬头,对上他炽热的目光。 她从未想过,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会有人这样看待自己。一直以来,她都在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的秘密,害怕被人发现她“冒牌神女”的身份,可此刻,殷慎渊的话却像一团火,温暖又灼烧着她的心。 “可是……”她声音发颤,“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并没有那么好,发现我一直在骗大家……” “我不信。”殷慎渊打断她的话,双手握住她的肩膀,“无论你从哪里来,又有着怎样的秘密,我只相信我看到的你。那个为了百姓殚精竭虑的你,那个在困境中总能想出办法的你,那个……让我心动的你。” 最后几个字出口,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苏妙鱼瞪大了眼睛,看着殷慎渊泛红的耳尖,心跳如擂鼓。 她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夜晚,听到这样的告白。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打断了这令人沉醉的氛围。 两人同时转头,只见营地方向亮起几盏火把,似乎有人在争吵。 殷慎渊眉头微皱,下意识将苏妙鱼护在身后:“我去看看,你待在这儿别动。” 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苏妙鱼摸了摸发烫的脸颊。 黑暗中,她数着自己剧烈的心跳,突然开始厌恶这种矛盾的情绪。 明明渴望被认可,可当真心摆在眼前时,却又本能地想要退缩。 “不行。”她咬着下唇,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深吸一口气,她提起裙摆朝着营地跑去。 苏妙鱼拨开灌木丛,火光瞬间照亮她涨红的脸。 六七个士兵正围着殷慎渊争执,为首的将领将勘测图狠狠甩在石桌上。 第三百九十六章 我愿意 “陛下!断崖下方暗河汹涌,前日勘探兵发现岩壁有渗水迹象,此刻强行开采,只怕……” “新城工期延误一日,百姓就要多受一日无家可归之苦。”殷慎渊指尖重重叩在地图上标注的断崖位置,烛火在他眼底映出血丝,“镇北军地窖的物资我们能找到,敌军也可能发现。若他们抢先利用那些城砖加固防线……” “我有办法!”沙哑的嗓音惊得众人齐刷刷转头,苏妙鱼勾唇,“我可以弄来防水帆布和钢索,只要搭建防护网,再用滑轮组运输石料,风险就能大大降低了。” 空气骤然安静,唯有夜风卷着烛火明灭不定。 老将领喉结滚动,布满老茧的手无意识摩挲着勘测图边角,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苏妙鱼:“神女当真有这等神器?” “有,但可能要明天才能弄来,所以今天大家先休息一下吧,不要围在这里吵了。” 老将望着这一幕,粗糙的手掌抹了把脸,浑浊的眼眶泛起水光:“罢了罢了,神女既有安排,老骨头这就带人巡防去。” 夜色愈发深沉,篝火渐次熄灭,营地只剩下零星几点灯火在风中摇晃。 苏妙鱼回到帐篷,倚着帆布坐下,深吸一口气。 “可可,你能不能给我搞来一些防水帆布和钢锁?比较急用,我明天就要。” 沈可可都准备睡觉了,猛然听见她的声音,吓了一跳:“没问题呀,你要多少?” 苏妙鱼在帐篷里斟酌片刻:“防水帆布要能覆盖整个断崖开采面,至少得五百丈;钢索要能承重千斤,粗拇指粗细的,来三十捆。” “这么多?!”沈可可的惊呼声震得苏妙鱼耳膜发疼,“姑奶奶,你这是要造诺亚方舟?” “拜托了可可!”苏妙鱼压低声音,望着帐篷外摇曳的灯火,“断崖下暗河汹涌,不做防护根本没法开采石料。要是耽误了新城修筑,百姓又得多受多少苦?” “好了好了,需不需要再带点其他工具?安全帽、安全绳什么的?” “要!”苏妙鱼眼睛一亮,“再带二十套全身式安全带,还有能固定在岩壁上的膨胀螺栓,数量越多越好。” “对了,再带些急救药品吧。明天开采,难免会有士兵受伤。” “你啊,就知道操心别人。”沈可可嗔怪一声,却没拒绝,“放心吧,我都记下来了。倒是你,今晚必须好好睡觉,不然明天哪有力气指挥?” 她摩挲着手上的镯子,轻声道,“可可,谢谢你。” “少肉麻!”沈可可嘴上嫌弃,动作却没停下,“东西我我弄来就放空间了,记得明早清点。还有啊,你跟那皇帝……” “打住!”苏妙鱼的脸腾地烧起来,“先解决眼前的事!” 她匆匆结束对话,背靠帐篷缓缓滑坐在地。 月光透过缝隙洒进来,照亮她发烫的脸颊。 沈可可挂了电话,立刻从床上弹起来,套上外套直奔书房。 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影子,她快速打开电脑,在供应商联络表里疯狂翻找。 键盘敲击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屏幕蓝光映得她黑眼圈愈发浓重。 “批发防水帆布”“承重千斤钢索厂家”,一连串关键词敲下去,网页跳出密密麻麻的广告。 手指疯狂滑动鼠标,联系电话拨了一个又一个,听筒里要么是机械的提示音,要么是不耐烦的“大半夜打什么电话”。 汗珠顺着沈可可的鬓角滑落,她突然想起之前见过的劳保用品直播。 点开直播平台,终于找到一家24小时在线客服的店铺。 “老板!我要五百丈防水帆布,明天中午前必须送到!” “亲,这么大量现货不够呢。”客服回复得很快。 “我给双倍的价格。”沈可可直接发过去,“或者说你们开价,只要明天中午前给我送来,价格好商量。” 对话框里的“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很久,就在她快要不耐烦时,客服发来消息:“我们联系总仓调货,但运费……” “我来出。” 窗外的月光渐渐黯淡,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最后一个客服终于发来确认消息:“货已装车,预计11点前送达。” 沈可可浑身脱力般瘫在椅子上,这才发现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她一夜没睡,都在跟这些商家周旋,终于把所有要用到的东西都给买全了。 急救药品倒是顺利些,她在医药平台一口气下单了三十箱绷带、消炎药和止痛药。 “搞定了!”她松了口气,“帆布和钢索11点到,其他物资最晚下午三点。你那边准备接应,我都放到空间里了。” 苏妙鱼大喜过望:“可可,你真是救了我们的命。” “我要去补觉了,我真的受不了了。”沈可可揉了揉太阳穴,“如果还有什么需要的,就写一张字条放在空间里,等我醒了看到了再给你准备。” “好,你快去休息吧。”听出沈可可声音里难掩的疲惫,苏妙鱼也有点内疚。 沈可可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笑道:“不过谁让你是我好闺蜜呢,帮你,我愿意。” 切断联系后,连拖鞋都懒得换,直接栽倒在床上。 而苏妙鱼也将那批物资从空间里拿了出来。 防水帆布裹着现代工厂特有的油墨气息,钢索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二十套安全带整齐摞起,膨胀螺栓与滑轮组零件在木箱中碰撞出清脆声响。 她深吸一口气,将急救药品箱交给随军医官:“今日务必盯紧,任何擦伤都不能忽视。” 医官郑重点头:“我明白。” 苏妙鱼又转头把殷慎渊和几个将领叫了过来。 她蹲下身子,展开帆布在地上比划。 “我们要先将钢索固定在崖顶的岩石上,用膨胀螺栓打入山体。” 她举起滑轮组演示,“每套滑轮配两条钢索,形成三角牵引结构,帆布就挂在钢索之间,既能兜住坠落石块,又能缓冲水流冲击。” 第三百九十七章 充气式房屋 “至于这个安全服,我教大家怎么穿。”苏妙鱼取过一套示范,将安全带绕过士兵的肩膀与胯部,扣上金属锁扣,“全身着力点都有保护,就算失足也不会坠落。” 正午时分,防护网终于搭建完成。 苏妙鱼站在崖边向下望去,五百丈防水帆布如银绸般垂落,在暗河上方形成巨大屏障。 随着滑轮组吱呀转动,第一块城砖缓缓升起,下方作业的士兵们爆发出欢呼:“神女的法子管用!” 苏妙鱼站在加固完成的防护网旁,看着下方士兵有条不紊地吊运城砖,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 殷慎渊递来一壶温水,目光扫过她染着泥浆的裙摆:“第一批建筑框架明日就能搭好。” 苏妙鱼想了想:“我们的速度已经完全超出我之前的预期了,现在只有一个问题,等人都到了之后住哪儿?” 帐篷肯定不够住的,就算是够,但是那么多人,一人一间帐篷,也没地方放啊。 殷慎渊顺着她的目光望向临时营地外绵延的荒山:“山腹中有天然溶洞,只是洞口狭窄曲折,需拓宽洞壁才能容纳百人,不如我们……” “不。”苏妙鱼忽然道,“你先让他们继续干,至于住在哪里,我来想办法。” 至于怎么想办法……那自然是问沈可可了。 只不过现在沈可可应该还没有睡醒,苏妙鱼就打算先跟他们一起把这个大致框架完成。 苏妙鱼在工地上来回踱步,目光扫过四周的地形。 远处,裸露的山体岩石层层叠叠,在阳光下泛着青灰色的冷光;近处,工人们开采石料剩下的碎石块堆积如山。 她弯腰拾起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块,指尖摩挲着粗糙的表面,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疾步走到放置图纸的木桌前,展开泛黄的羊皮卷,用木炭笔快速勾勒起来。 线条在图纸上纵横交错,一座依山而建的立体城池渐渐成型——利用山体天然的坡度,以开采的石料为基,打造多层错落的建筑群,每层之间用阶梯与悬桥相连,既节省空间,又能抵御外敌。 “就这么办!”苏妙鱼猛地抬头,发现不知何时殷慎渊已站在她身后,目光紧锁图纸。 “依山筑城,借地势为屏障,妙。” 苏妙鱼眨了眨眼,“现在当务之急,是确定地基的承重结构。”她抓起测量绳,“走,去现场看看!” 两人来到山脚下,苏妙鱼指挥士兵在不同位置打入木桩,测量土壤的紧实度。 松软的泥土裹着碎石簌簌掉落,几处木桩深深扎入地下,传来坚实的回响。 “此处可行!”殷慎渊擦掉额角的汗珠,指着一片向阳的缓坡,“坡度适中,土质紧密,可作为主城墙的根基。” “从这里开始,向东西两侧延伸,每隔十丈设置夯土加固层,再嵌入铁筋……” “铁筋?”殷慎渊俯身细看,目光落在图纸上新添的纹路,“将生铁锻打铁条?” “用废弃的兵器。”苏妙鱼狡黠一笑,从行囊中掏出半截锈剑,“战场上收缴的破损兵刃,融化重铸后韧性更佳。” 她望向不远处堆积如山的石料,“碎石也别浪费,拌上黏土烧制陶砖,既能节省成本,又比石砖轻便。” 殷慎渊点了点头,立即挥袖召集工匠。 随着他一声令下,工地上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应和声。 士兵们将堆积如山的碎石聚拢,几名铁匠架起熔炉,废弃的锈剑、断戈纷纷投入其中,火苗窜起丈高,映得众人脸上一片通红。 日头西斜时,第一面夯土墙已初见雏形。 掺着碎石的黏土在木模中层层夯实,散发着潮湿的泥土气息。 苏妙鱼拿起木槌轻轻敲击墙面,沉闷的回声让她满意地点点头:“密度够了,明日继续加高!” 待众人渐渐散去之后,她迫不及待地联系了沈可可。 而沈可可此时也才刚刚睡醒,由于长时间没有休息,猛然睡了这么久,有些头痛欲裂。 听到苏妙鱼的声音,她还是强撑着问:“怎么了?” 沈可可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努力让自己清醒些,现代有一种由高分子聚合材料制成的应急房屋,展开像折纸,充气后就能成型,防风防雨还便携。 “我大概知道你想要什么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打开手机,开始搜索起来,“你那边大概需要多少间?对尺寸、承重有要求吗?” “至少五百间,每间能住四人。”苏妙鱼快速思索着,目光扫过正在忙碌搬运石料的众人,“尺寸尽量大些,高度要能让人直立行走,承重得够,山里风大,别一吹就倒。” “明白!”沈可可手指在屏幕上飞速滑动,筛选出几款符合要求的充气式帐篷房屋,这种房子采用高强度牛津布和铝合金框架,防风防雨,还能抵御轻微撞击,“我找的这种,带简易床铺和防潮垫,直接扫码下单,加急配送,今天就能到。” 沈可可下单完毕,盯着手机上的物流信息刷新,又突然想起什么:“这些房子得充气才能成型,我还得给你找便携式充气泵!” 沈可可火速下单了好多台锂电池充气泵,又顺手买了几卷修补胶带和备用气阀,以防途中出现破损。 她一边检查着有没有遗漏,一边说:“收到货后先检查气嘴接口,银色卡扣要完全卡紧才不会漏气。充气时记得避开明火,牛津布虽然阻燃,但高温还是会伤材料。” 苏妙鱼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好,我知道了,我都记住了。” 她在营地边缘的隐蔽处来回踱步。 暮色渐浓,第一批便携式房屋突然出现。 折叠成薄片的布料轻如蝉翼,金属支架却泛着冷硬的光泽,完全展开后竟比想象中还要宽敞。 “神女大人,这是何物?”一名士兵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目光死死盯着她手中不断膨胀的帐篷。 苏妙鱼将充气泵塞到他手里,笑道:“试试就知道了!” 随着嗡鸣声响起,原本扁平的布料迅速鼓胀,六边形的铝合金支架自动咬合,不到五分钟,一间银灰色的房间便立在眼前。 第三百九十八章 赵承宇 士兵握着充气泵,手指微微颤抖,看着手中的器械发出嗡鸣,布料在气流中逐渐膨胀,六边形的铝合金支架如活物般自动咬合,银灰色的房间在暮色中挺立。 他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神迹。 “这……这东西竟如此神奇?不用一砖一瓦,就能变出房子?”他伸手轻轻触摸着牛津布墙面,触感坚韧,与平日里接触的泥土砖石截然不同。 苏妙鱼见状,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是来自‘天外’的妙法,以后咱们的营地就靠它们了。” 文随心挠着头凑了过来:“这东西跟我们的帐篷有什么区别?” 苏妙鱼指了指正在充气的房屋,对文随心说:“你看这布料,是高强度牛津布,比普通帐篷结实多了,防风防雨还阻燃。而且有铝合金框架支撑,不会像帐篷一样容易被风吹变形,山里风大也不怕倒。” 她敲了敲墙面,“里面还有简易床铺和防潮垫,住起来更舒服,空间也大,你看现在站着都不碰头,晚上睡觉也不用担心湿气。” 一个将领好奇地钻进刚充好气的房子,摸了摸床铺又抬头看了看顶部,惊讶地说:“真的哎,这床睡着软和,高度也够。可这怎么充气啊?刚才看那泵嗡嗡响就鼓起来了,也太方便了。” “这叫充气泵,锂电池的,”苏妙鱼拿起旁边的泵演示,“插上气嘴打开开关就行,几分钟就能充好一间。不像以前搭帐篷得忙活半天,还得找地方固定桩子。” 她指着墙角的卡扣,“你看这银色卡扣,卡紧了就不会漏气,要是不小心划破了,还有修补胶带和备用气阀,处理起来很简单。” 这时殷慎渊带着几个工匠走过来,老石匠摸着墙面连连感叹:“这料子看着轻薄,没想到这么结实,敲上去声音都不一样。咱们那夯土墙得一层层砸,这玩意儿一会儿就立起来了,真是神了。” “不仅快,还能重复用呢,”苏妙鱼补充道,“不用了放掉气就能折叠起来,轻便好携带,用作我们的临时住所再合适不过了。不像石砖房子,拆了就废了。” 她指了指堆在一旁的折叠布料,“你看那些叠起来的,一匹马就能驮好几间,比搬石头省力多了。” 将领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咱们以后扎营就快多了,也不用住帐篷了。” 他兴奋地对旁边的士兵说:“那咱们赶紧把剩下的都充起来,晚上就能住新房了!” 士兵们立刻动起手来,营地各处都响起充气泵的嗡鸣声。 夕阳下,银灰色的房屋一间间立起来,在山风中稳稳矗立。 几乎是在这边刚安顿好,殷慎渊和苏妙鱼就给在雁门关的文随心传信,让他安排下一批人运石料过来。 第一批运过来的城砖已经用的差不多的,如果他们脚程快的话,刚好能在他们用完之前赶到。 三天后,第二批人员物资到达。 一支队伍正沿着山道疾驰而来,领头的是一名年轻的将领,他身着银色盔甲,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身姿挺拔,意气风发。 阳光洒在他的盔甲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衬得他面容俊朗,眼神锐利,透着一股少年人的英气与自信。 队伍在营地前停下,年轻将领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 他走到殷慎渊和苏妙鱼面前,抱拳行礼,声音洪亮:“末将赵承宇,奉文将军之命,率领第二批石料及工匠前来支援,参见陛下、神女大人!” 殷慎渊微微颔首:“赵将军辛苦了,一路可还顺利?” “回陛下,”赵承宇挺直腰板,朗声道,“一路还算顺利,只是山路崎岖,耽误了些许时间。此次末将带来了五千块城砖,以及两百名工匠和三百名士兵,听候陛下差遣!” 他说话时,目光坚定,语气中充满了自信与干劲,仿佛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 苏妙鱼站在一旁,忍不住仔细打量着他。 只见他眉目分明,鼻梁高挺,嘴唇紧抿,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那身银色盔甲穿在他身上,更显得他英姿飒爽,宛如画中走出的少年将军。 “辛苦赵将军了,”殷慎渊道,“石料和人手来得正是时候,第一批城砖已经用得差不多了。” 赵承宇连忙道:“能为陛下分忧,是末将的荣幸!不知陛下现在有何安排?” 殷慎渊想了想,道:“先让大家休息一下,补充些水分和食物。稍后我会安排人手,将城砖卸下来,工匠们也先熟悉一下营地的情况,以便接下来的工作。” “是!”赵承宇再次抱拳,然后转身去安排队伍休息。 苏妙鱼就这么在一边看着,在心里不住感叹,这人简直就是小说里经常描写的那种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啊,太惊艳了。 在她心目中,古风小说男主就应该是这种梳着高马尾,身披薄甲,眼睛亮晶晶的,整个人在阳光下好似都发着光的少年郎。 殷慎渊注意到她的眼神,忍不住问道:“怎么,他有那么好看吗?” 苏妙鱼被他这么一问,才回过神来,脸上微微一红。 她顿了顿,认真地说:“挺好看的啊,年轻有为,英姿飒爽。” 她这完全是真心话,说实话,这种类型的就算放在现代的校园里也肯定是会被万人追捧的校草级别的存在。 殷慎渊喉头轻轻滚动了一下,喉结在暮色里划出一道细微的起伏。 他没再说话,只是目光从赵承宇忙碌的背影上收回,落在自己交握的手背上。 营地里燃起篝火,士兵们的笑闹声隔着火焰传来,赵承宇正被几个年轻士兵围着,讲着什么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他抬手抹了把汗,高束的马尾随着动作晃出利落的弧度,银色盔甲在火光下明明灭灭,确实像苏妙鱼说的那样——耀眼得过分。 殷慎渊默默往苏妙鱼身边挪了挪,像是寻求温度般挨着她的肩膀。 “饿了吗?”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苏妙鱼没有发觉出什么异常,只摇了摇头:“不用了,今天第二批人来了,我给他们弄点好吃的。” 﨔 第三百九十九章 救命稻草 先前她让沈可可在空间里囤了不少吃的,现在刚好可以拿出来吃。 殷慎渊“嗯”了声,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背,目光又飘向篝火旁的赵承宇。 苏妙鱼丝毫没有察觉他有什么不对,反而兴奋地一拍他的肩膀:“我们吃烧烤,怎么样?” 不等他回答,她已经从空间里取出几大筐肥瘦相间的鲜肉,又搬出孜然、辣椒面、花椒粉等调料,甚至还有成箱的冰镇酸梅汤和麦乳精。 苏妙鱼弯着眼冲围过来的雁门关百姓们招手,“搭把手搬烤架,炭火要旺些!” 炭火升起来的时候,新来的百姓还有些拘谨。苏妙鱼把腌好的羊肉往烤架上一放,滋啦一声响,香气顿时飘出来。 殷慎渊看着苏妙鱼蹲在烤架前忙活,火光把她的影子投在身后的帐篷上,忽明忽暗。 她手里的肉串被烤得滋滋冒油,撒上孜然的瞬间,香气混着火星腾起来,呛得她轻轻咳嗽了两声。 她扭头对殷慎渊笑:“尝尝我新腌的孜然羊肉?” 殷慎渊接过肉串,转头突然看见赵承宇大步走来,马尾在火光中甩出利落弧度。 “神女大人,我来替你扇烟。”赵承宇接过蒲扇,肩甲擦过殷慎渊手臂时,他闻到对方身上的皂角香。 烤肉的香气弥漫开来,青壮劳力们围坐在一起,起初还有些拘谨,很快就被苏妙鱼的笑声感染。 “吃啊,大家都吃,吃饱了明天才有力气干活。” 殷慎渊咬下一口羊肉,油脂混着孜然在舌尖炸开。 “怎么样?”苏妙鱼仰头看他,睫毛在火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 殷慎渊点点头:“很好吃。” “那就好。”苏妙鱼高兴起来。 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盯着烤架发愣,直到苏妙鱼把油汪汪的羊排递到他面前,才像惊醒般往后缩了缩。 “拿着呀,”她把羊排塞进他粗糙的手里,“撒了蜂蜜烤的,甜。”汉子捏着羊排的手指抖得厉害,突然把脸埋进臂弯里。 方才卸车时,这人搬起城砖来像不知疲倦的牛,此刻却被一串烤肉惹红了眼。 “唉,怎么哭了?”苏妙鱼有点慌。 刀疤汉子肩膀剧烈耸动,喉结在粗糙的脖颈间上下滚动,半晌才从臂弯里抬起头,眼眶通红如血:“俺婆娘和娃……饿死在逃荒路上了……” 之前白京太狠,有很多人都想过逃跑,可是太难了,没有粮食,没有水源,他们根本就跑不远。 到头来的下场,要么是饿死渴死累死,要么就是乖乖的掉头回去。 刀疤汉子的话音落下,周围的喧闹声骤然沉寂。 炭火噼啪爆响的声音格外清晰,苏妙鱼手里的烤叉“当啷”掉在地上,火星溅上她的裙角,烫出几个焦黑的小洞。 她蹲下身,想安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白京那帮畜生……”赵承宇突然低骂一声,蒲扇握得咯吱响,“我听说今年年初的时候雁门关被围,城里树皮都被啃光了,雁门关里面的三大势力没有一个愿意站出来给百姓一点庇佑,甚至一粒米都不肯给。” 他忽然一拍桌子:“都吃!吃饱了才有力气建城,才有底气报仇!” 青壮劳力们攥紧了手里的烤肉,有人狠狠咬下一大口,眼泪混着肉汁往下淌,有人把肉串举到鼻尖猛嗅,喉结滚动着却舍不得吃。 他们没有一个人感叹这肉有多美味,因为他们已经丧失了基础的感受能力,根本没有吃过肉,又怎么能尝出来好吃不好吃? 刀疤汉子粗糙的手掌还在发抖,羊排上的蜜珠顺着指缝往下滴,在泥土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苏妙鱼递出的羊排在刀疤汉子掌心发烫。 他盯着油汪汪的肉排,喉结滚动着迟迟不敢下口,直到苏妙鱼轻轻推了推他的手,才颤抖着咬下一小口。 蜂蜜的甜与羊肉的香在舌尖炸开,汉子突然捂住脸,指缝间渗出泪水:“有五年了……俺没尝过带蜜的滋味……” “姑娘……”一个驼背的汉子突然跪地,手里还攥着啃得干干净净的羊骨,“俺以前是石匠,能帮你凿城门!” 另一个脸上有疤的汉子立刻起身:“俺会打铁,能帮你打守城的铁钉!” 苏妙鱼看着眼前突然沸腾的人群,有些哭笑不得。 这怎么突然就开始表忠心了? “想干活的,明天按手艺分组!石匠跟我去看地基,铁匠整理工具,剩下的人都去跟着垒城墙。” 刀疤汉子哽咽着抬起头,脸上的刀疤因激动而微微抽搐:“俺还会挖护城河!当年在老家,俺们村的河就是俺带人挖的!” 苏妙鱼有些哭笑不得:“好了好了,大家快吃吧。” 夜色渐深,篝火噼啪作响,映着一张张狼吞虎咽却又带着羞赧的脸。 苏妙鱼往火里添了捆干柴,余光瞥见角落里有个少年偷偷把半块烤肉揣进怀里,指尖还沾着油星。 她走过去时,少年惊得差点把肉掉在地上,结结巴巴地说:“俺……俺想留给俺娘,她好多天没吃东西了……” 苏妙鱼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后面我们会把你娘接过来跟你一起生活的,放心,我说到做到。” 他们这一批先到的只是过来建城,城建好了,一定会把所有无家可归的人都接过来的。 吃完之后,苏妙鱼给他们都安排了充气房,大家都睡下了。 苏妙鱼仰躺在床上,因为这里只有她一个女孩子,所以她一个人一间。 鼻尖似乎还萦绕着烤肉的香气和羊肉的膻味,混合着泥土与汗水的气息,陌生却又真实。 她望着头顶半透明的充气房顶,月光透过塑料材质洒下朦胧的光斑。那些汉子们啃肉时颤抖的手、少年藏肉时慌乱的眼神、刀疤汉子流泪时抽动的刀疤,此刻在脑海里不断回放。 他们不是天生粗糙麻木,只是被饥饿和苦难磨平了对“滋味”的感知,一块带蜜的羊排就能让他们红了眼眶,一句“有活干”就能让他们跪地表忠心。 这哪里是表忠心,分明是在抓住救命稻草。 苏妙鱼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床垫边缘。 﨔 第四百章 有人来捣乱 天刚蒙蒙亮,充气房外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苏妙鱼揉了揉眼睛起身,推开门便看到青壮劳力们已整齐地站在空地上,手里攥着昨晚分发的简易工具,眼神里透着一股迫不及待的劲头。 “都醒这么早?”苏妙鱼笑着问。 刀疤汉子上前一步,憨厚地挠了挠头:“姑娘,俺们想着早点干活,城建得越快,俺们就能越早把家人接过来。” 苏妙鱼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道:“好,那现在开始分组。石匠跟我来,咱们先去看地基;铁匠把带来的工具整理好,一会儿去搭建临时铁匠铺;剩下的人分成两队,一队跟我去搬运石料,另一队开始垒城墙的基座。” 话音刚落,人群立刻行动起来。 石匠们跟着苏妙鱼来到预先规划好的城址,拿出测量工具开始标记地基的位置,那边几十号人排成一列,将一块块巨大的石头从远处的采石场运往城址。 午后的阳光炙烤着大地,建城工作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石匠们在地基处雕琢石块,铁匠铺的火星溅落在砧台上,搬运石料的队伍如蚂蚁般在采石场与城址间穿梭,垒城墙的工匠们已将基座砌至半人高,夯土声与号子声交织成一片忙碌的交响。 苏妙鱼正蹲在地基旁,用树枝在地上勾勒着城门的结构,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平静。 “陛下!神女大人!”负责垒城墙的工头气喘吁吁地跑来,额头上的汗珠顺着下巴滴落,“出事儿了!有人……有人来捣乱!” 苏妙鱼心头一紧,站起身追问:“怎么回事?慢慢说。” “我们刚把东边那段城墙砌了两层,”工头指着远处,声音带着怒意,“突然冲过来十几个人,啥话不说就推墙……” 恰在此时,殷慎渊带着侍卫听闻动静后快步走来,眉头紧锁:“什么人如此大胆?这军屯田荒废多年,按记载早该无人居住了。” 他看向工头:“可知对方来路?” “我不清楚啊陛下,”工头挠了挠头,脸上满是困惑,“那些人穿得破破烂烂,皮肤黑黢黢的,看着……看着有点吓人。” 殷慎渊眼神一沉,沉声道:“走,去看看。” 苏妙鱼与殷慎渊并肩而行,身后跟着一众侍卫和闻讯赶来的青壮劳力。 还未到城墙边,就听见那边传来嘈杂的争吵声。 绕过一堆石料,只见城墙基座旁果然围着一群人——除去己方工匠外,十几个陌生人正站在废墟般的墙垣前,个个身材壮硕,皮肤被日光晒成古铜色,甚至接近黝黑,身上裹着兽皮和粗麻布拼接的衣物,样式狂野简陋,长发乱糟糟地披在肩上,手里还握着削尖的木棍和石块,眼神警惕地扫视着众人。 “我的天……”苏妙鱼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这些人的模样完全契合了她在现代影视剧中看到的“野人”形象——原始、粗犷,带着一种未开化的野性。 她下意识地喃喃自语,“古代真有野人?” 殷慎渊上前一步,按住腰间的佩刀,沉声道:“尔等是何人?此乃朝廷军屯田,为何阻挠建城?” 对面一个留着络腮胡、头上插着羽毛的汉子向前踏出半步,他的嗓音粗哑,带着浓重的口音,眼神凶狠地盯着殷慎渊:“朝廷?什么朝廷?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擅闯?” 他一开口,苏妙鱼才发现他们并非不会说话,只是语言带着生涩的腔调。 她连忙上前一步,压下心中的惊讶,尽量让语气显得平和:“我们是来建城的,想在这里给流离失所的百姓一个家。请问,这里……是你们一直居住的地方吗?” 还没等对方回答,她自己就推翻了这个问题:“不对,看你们也是会说话的,肯定不是野人,那你们是什么人?” 其实她心里差不多已经有了答案——这群人估计就是因为战乱而流离到这里的百姓。 对面的人冷哼一声:“我们是谁?这个你们不需要知道,但是这里是我们的地盘,我劝你们赶紧离开,否则……” 苏妙鱼看着他们紧握木棍的手上磨出的厚茧,还有那身兽皮衣物下若隐若现的伤疤,忽然觉得他们的警惕并非蛮横。 她放柔了目光,轻声道:“你们是不是很久没见过外面的人了?看你们的衣服,是用兽皮和麻布拼的,这附近山林里的野兽很多吧?” 络腮胡汉子眼神微动,没吭声,但握着木棍的手松了些。 苏妙鱼继续说:“我们来的路上,看到好多村庄都毁了,洪水冲垮了房子,好多人都没地方去。你们看,我们带的这些工匠,都是想在这里盖结实的房子,让大家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她指了指不远处堆放的石料和木材,又道:“你们说这里是你们的地盘,是不是因为以前也住在这里?是不是遇到过什么难处,才只能躲在这里?” 这话像是戳中了什么,一个头发枯黄的女人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络腮胡汉子猛地回头瞪了她一眼,却又很快垂下眼。 他声音沙哑,却还是强撑着冷笑一声:“……洪水把我们村冲没了,活着的人一路逃到这里,以为能躲一躲,结果外面兵荒马乱,根本回不去……” 苏妙鱼喉头哽咽,轻轻蹲下身从口袋里取出一袋面包,摊开手掌递过去:“给,先垫垫肚子。” 络腮胡汉子盯着苏妙鱼掌心那袋包装整齐、泛着麦香的面包,粗糙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眼神里满是警惕与困惑。 他身后的一个少年忍不住探出头,小声嘀咕:“这……这是什么?能吃吗?” 苏妙鱼见状,轻轻撕开包装袋,露出里面松软的面包片,一股淡淡的甜味飘了出来:“这是面包,用小麦粉做的,很好吃,你看——” 她掰下一小块放进自己嘴里,故意做出享受的表情,“软软的,还有点甜。” 络腮胡汉子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拿起一小块,放在鼻尖闻了闻,又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 刹那间,他的眼睛瞪得滚圆,脸上的凶狠神情瞬间被惊讶取代:“这……这味道……” 﨔 第四百零一章 死了也甘心 其他村民见他吃了,也纷纷围了上来,苏妙鱼连忙把面包分成小块,递给每一个人。 苏妙鱼见状,立刻从随身空间里翻出更多吃食——真空包装的牛肉干、巧克力威化饼干、水果硬糖,甚至还有一小袋薯片。 她装模作样地从口袋里掏出来,先撕开一包牛肉干,递到络腮胡汉子面前:“这个有嚼劲,能补充力气。” 又打开一袋薯片,“咔嚓”咬了一口,清脆的声响让周围的孩子眼睛都直了。 等苏妙鱼撬开一罐牛肉,浓郁的肉香瞬间散开,络腮胡汉子下意识后退半步,却被香气勾得喉结滚动。 “这是能存放很久的肉,”苏妙鱼用匕首挑出一块递过去,“尝尝?” 汉子捏着那块纹理清晰的牛肉,指尖触到罐头金属的凉意,犹豫片刻后狠狠咬下。咸香的肉汁在口腔里炸开。 “你这袋子里到底还有多少?”他见过官兵搜刮时往自己口袋里装的贪婪,却没见过有人把精肉像石子一样往外掏。 苏妙鱼笑了笑,摸出一块巧克力威化:“不多,但够撑到我们把城墙修好。” 她一碰到对他们抱有警惕心的人就给他们投喂吃的,这招屡试不爽。 脆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一个疤面汉子突然冷笑:“之前官府说赈灾,拉走的粮食比抢走的还多!” “我知道官府的人伤了你们的心,”苏妙鱼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笃定,“但你看这饼干,我自己也在吃,没下毒。” 周围的空气突然安静。 络腮胡汉子再也忍不住,抓起地上的罐头狠狠捶了下膝盖:“奶奶的!老子信你!” 他抢过苏妙鱼手里的罐头,直接用手抓了一块塞进嘴里,“修墙!只要有这口吃的,老子能把城墙砌到天上去!” 疤面汉子盯着络腮胡狼吞虎咽的模样,脸上的刀疤随着肌肉抽动。 半晌,角落里一个拄着枣木拐杖的老汉突然拨开人群,浑浊的眼睛盯着苏妙鱼腰间鼓鼓囊囊的布袋:“等等,信什么信?丫头片子,就算你掏出龙肉,我们凭啥听你的?” 他的拐杖重重顿在地上,发出“咚”的声响,“这破城墙塌了半边,咱们靠着山里的野菜、陷阱里的野兔,不也活了十来年?” 他身旁的年轻猎户嗤笑一声,拍了拍腰间的弓箭:“就是,上个月还猎了头野猪,够全村吃三天。修墙?劳民伤财!” 这话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层层涟漪。 几个抱着孩子的妇人窃窃私语,眼神在苏妙鱼和殷慎渊之间来回打转,充满了警惕。 苏妙鱼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在这片被官府压榨、被战火波及的土地上,信任早已是奢侈品。 她试图上前一步,声音恳切:“大叔,我明白你们的顾虑——” “你明白个啥!”疤面汉子突然低吼,刀疤在火光下扭曲如毒蛇,“你穿着干净衣裳,带着吃不完的精肉罐头,懂我们啃树皮时的滋味吗?懂流寇来时,我们抱着孩子躲进山洞的害怕吗?” “我懂。”一个沉稳的声音突然从阴影中传来。 殷慎渊走到苏妙鱼身侧,目光如炬,扫过每一张写满沧桑与怀疑的脸庞,“我懂你们被官兵抢走最后一袋口粮时的绝望,懂你们眼睁睁看着家园被毁却无能为力的愤怒。” “你又是谁?” 殷慎渊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掷地有声地说道:“吾乃丰安天子,殷慎渊。” “轰”的一声,人群彻底炸开了锅。村民们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有人下意识地想要下跪,却又因长久的失望而迟疑。 那个年轻猎户更是张大了嘴巴,手中的弓箭险些滑落:“皇……皇上?您不是在京城吗?怎么会……” “我们此次出行是来收复雁门关的,只是雁门关流离的百姓太多,我们便想在此处再建一座空城,以此安置他们。” 他指向坍塌的城墙缺口,“你们说不修城墙也能活?可曾想过,当流寇带着刀剑闯进来时,你们的弓箭能抵挡几时?当外族铁骑踏破村落时,你们的陷阱能困住几人?” “我理解你们,先前苛政猛于虎,但今日修城墙,是为了护你们自己的妻儿老小,是为了在这乱世中守住最后一方安宁。朕在此立誓——朕能与你们共患难,亦能为你们谋生机。” 殷慎渊的话语如重锤般敲在众人心上,火光映着他沉静却带着威严的面容,腰间那方蟠龙玉佩虽蒙尘却难掩贵气。 拄拐的老汉嘴唇哆嗦着,枯瘦的手指紧紧攥住拐杖,指节泛白:“陛下……您当真是……” 他的声音颤抖,后半句话却哽在喉咙里,不敢轻易问出口。 疤面汉子死死盯着殷慎渊腰间的蟠龙玉佩,刀疤在火光下微微抽搐。 他没像之前那样怒吼,只是粗声粗气地问:“陛下若是真的,为何早不来救我们?去年官兵抢粮时,陛下在哪儿?” “朕……”殷慎渊喉头滚动,眼中闪过痛楚,“朕身为天子,未能护好百姓,是朕的失职。” 他坦诚的态度让村民们一愣,原本以为会听到冠冕堂皇的辩解,却没想到是这样直白的自责。 “但如今朕在此,便是想弥补过错。修城墙不是为了官府,是为了你们脚下的土地,为了你们身后的妻儿。” 苏妙鱼偏头看他,她知道,殷慎渊所言句句发自肺腑,他是真的认为都是自己的错,才导致这些百姓流离失所。 拄拐老汉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水光,喉结上下滚动着,最终只是把拐杖顿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干裂的嘴唇翕动半晌,突然重重磕了个头,拐杖戳在冻土上发出“笃”的一声:“罢了!老骨头信陛下一回!” 他佝偻的背脊在火光下微微颤抖,“当年俺儿子就是为了护粮仓被官兵打死的,如今要是能为自个儿修城墙,死了也甘心!” 这一磕如定音鼓落,疤面汉子脸上的刀疤猛地一跳,粗声粗气地把手里的牛肉罐头往石头上一磕:“老东西都点头了,俺还能孬种?” 老者一点头,其他人已经没有了意见,显然,他是这群人的主心骨。 﨔 第四百零二章 你已经在做了呀 年轻猎户第一个抄起撬棍,铁尖戳进石缝时迸出一串火星。 他身后的村民们像是被点燃的引线,三三两两涌向废墟堆。 更漏敲过三更,坍塌的城墙已显出半人高的轮廓。 殷慎渊靠在新砌的城砖上喘息,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忽然轻笑出声:“当年丰安朝开国,太祖也是带着百姓一砖一瓦筑起皇城。今日这景象,倒有几分相似。” 苏妙鱼在他身旁站着,点了点头。 是啊,他们现在又何尝不是在一片废墟上重新建起一个新的王国? 傍晚,苏妙鱼联系了沈可可。 “可可,我们现在的情况基本安定了,不过你最近一定要小心一点。” 沈可可顿了顿,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怎么了?” “白京在我们这儿吃了亏,说不定会去找你的麻烦。”苏妙鱼有些担忧,“总之小心一点就是了。” 窗外暮色沉沉,沈可可望着远处高楼玻璃幕墙上晃动的霓虹,深吸了一口气:“好,沈倩儿最近也老实了不少,大概是被教训了,我还说白京最近一段时间怎么这么安静。” “要是一直这么安静就好了,我最近过得也很舒服。”苏妙鱼撇了撇嘴,“我真不明白,作为一个现代人,老实本分不应该是刻在基因里的吗?同是穿越,他怎么跟我差别这么大?” “那可不一定,有些人就是从小心思深沉,哪像你……”沈可可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忽然笑出声,“记得大二那年咱俩在图书馆占座吗?你为了抢窗边的位置,早上六点就爬起来,结果把我的英语四级单词书当成坐垫了。” “还好意思说!”苏妙鱼的声音从耳旁传来,带着熟悉的嗔怪,“你上次把我的高数笔记画满了卡通小人,害得我期末复习时对着‘函数哭脸’发呆!” “那时候真好,为了一点小事就能开心半天。”苏妙鱼的声音轻了些,“不像现在,我发现我真的是越来越难满足了。” 沈可可顿了顿,忽然低声道:“你还记得毕业旅行吗?咱们挤在三十块钱一晚的青旅里,分着吃一碗泡面都觉得香。现在你在那边守着城墙,我在这钢筋水泥城里对着数据,反而总想起那时候蹲在路边啃烤红薯的暖乎气。” “怎么不记得?”苏妙鱼的声音带着笑意,却又透着一丝怅然,“你当时非说烤红薯要挑焦皮的才甜,结果烫得直甩手,红薯掉在地上滚出老远。 “不过现在的我在吃烤红薯已经没有那时候的感觉了。”她叹了口气,“不过那些村民倒是跟我以前一样,给他们一些吃的,他们就能感激零涕好久,我有时候觉得他们可怜,有时候又觉得这样挺好的。” 因为很容易满足,对所有事物的降低期待,才会每天都过得开心。 沈可可望着窗外渐沉的夜色,指尖轻轻划过玻璃上的冷凝水,低声说:“其实容易满足不是可怜呀,妙鱼。你看咱们以前为了买到最后一杯奶茶能开心一整天,现在村民们为了一块烤红薯露出的笑脸,本质上都是一样的——是在苦日子里抓住了一点甜。” “可他们本不该这么苦的。”苏妙鱼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过,“我总想着要是能多做点什么就好了,让他们不用再为一口吃的发愁。 “你已经在做了呀。”沈可可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定,“你带着他们修城墙,教他们辨认可食用的野菜——这些事或许不像打跑白京那么轰轰烈烈,但每一件都在实实在在地让他们的日子变好。” 她顿了顿,想起大学时苏妙鱼为了帮流浪猫找领养,在宿舍楼下贴了三天的告示,“就像你当年说的,‘能帮一点是一点’,这句话到现在也没过时呀。” 那头沉默了几秒,苏妙鱼忽然轻笑起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讲道理了?” 沈可可哼了一声:“还不是怕你一个人在那边,用小小的身体扛起一个王朝,万一累死了怎么办?” 正说着,她放在手边的手机却突然震动起来。 是王启打来的电话。 “等一下,有人给我打电话。” 沈可可拿起手机,接起电话:“怎么了,王总?” 王启兴奋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可可,你跟陆总都谈好了吗?他刚才给我们投了两个亿!” 沈可可顿了顿,而后瞳孔一缩。 “陆承川?” 王启丝毫没感觉有什么不对:“怎么了?你很惊讶,是不是?那可是两个亿……” 沈可可皱起眉,说实话,两个亿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钱,但也还是能拿出来的,那就更别提陆承川了,估计这点钱也就是他随便挥挥手就能拿出来的。 但是他拿这点钱给他们投资……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发自内心的诚意,那就不应该只有两个亿,可是如果不是……那他又有什么目的? 沈可可挂了电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窗外的夜色似乎更沉了。 她虽然不是很了解陆承川,但也大致从别人的口中知道了他的一些事迹,那个在商场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从不会做无利可图的事。 两个亿,对于他执掌的商业帝国而言,确实只是九牛一毛。 “在想什么呢?”苏妙鱼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带着一丝关切,“你的语气好像不太对。” 沈可可深吸一口气,走到窗边,看着远处村落里零星的灯火,低声把陆承川投资的事情说了一遍。 “妙鱼,你不觉得奇怪吗?他突然这么做,到底图什么?” “怎么又是这个人?”苏妙鱼已经从沈可可口中听到过好几次这个名字了,“他接近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这么大的人物,要是想针对她,那她早就死无全尸了,所以她一直都搞不明白,陆承川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我要不要直接去找他?”沈可可抿了抿唇,“我觉得与其这样干耗着,倒不如主动出击。” 﨔 第四百零三章 我答应你 “主动出击?”苏妙鱼的声音带着一丝审慎,“可可,你确定要这么做吗?陆承川那种人,心思深不可测,万一……” “上次他来找我谈合作,是沈倩儿故意破坏,才没有谈成。”沈可可眉头一皱,“那时候我还以为他是白京的人,现在看来估计不是,因为如果是的话,我当时就应该身首异处了。” 跟白京有关系,但是又不完全听命于他……那就是他们达成了某种合作。 换句话说,就是她身上都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白京就比较好理解了,他一心想取她性命,但陆承川……现在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他至少现在没有对她动手的打算。 沈可可指尖冰凉,突然意识到陆承川与白京之间或许存在某种微妙的制衡关系。 她望着窗外,低声道:“妙鱼,你说有没有可能……陆承川在利用我牵制白京?” 那头的苏妙鱼倒吸一口凉气:“如果是这样,那他的算盘打得也太精了!” 白京对沈可可的追杀从未停止,而陆承川此刻的“投资”,既像是在向白京展示某种掌控力,又像是在她身上埋下一枚棋子。 “但他总得有个更具体的目的。”沈可可强迫自己冷静,“白京要我的命,陆承川要什么?钱?人脉?还是……” “你说,他有没有可能跟白京能够沟通时空这件事有关系?” 此话一出,两个人瞬间沉默下来。 沈可可握着手机,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妙鱼,我们不能再被动下去了。既然陆承川和白京之间可能存在某种联系,甚至牵涉到时空力量,那我们必须主动出击,查清楚他的底细。” “怎么查?他那种级别的人物,身边肯定戒备森严,信息也封锁得很死。”苏妙鱼的声音里带着担忧。 “硬查肯定不行,但我们可以试试‘曲线救国’。”沈可可眼中闪过一丝锐利,“陆承川不是刚投了我们项目两个亿吗?这就是最好的切入点。王启那边一心觉得陆承川是‘救世主’,暂时没法说服他,但我们可以在项目合作的名义下,安插自己的人进去。” 苏妙鱼顿了顿,虽然心中多有担忧,但此时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沈可可说的没错,她们现在的情况太被动了,安全与否全靠陆承川一念之差。 “那你打算让谁去?” 沈可可没说话,一个人却在她脑海中渐渐浮现出来。 “喂,李大哥,你在忙吗?” 李有为笑着:“可可啊,又需要什么物资了?” 沈可可咬了咬唇,她心里没什么底,因为李有为之前还警告过她,让她里陆承川远一点,这就说明在他心里,陆承川是一个很危险的人物。 李有为不会那么蠢,明知有危险还闭着眼往前莽。 沈可可握着手机,指尖微微发颤,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李大哥,我不是来要物资的,而是想跟你商量件事。” 电话那头的李有为顿了顿,似乎察觉到她语气中的凝重:“怎么了?听你这口气,像是遇到麻烦了?” “是关于陆承川的。”沈可可开门见山,“他突然给我们投了两个亿,你也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总觉得他没安好心。” 李有为沉默了几秒,声音变得严肃起来:“可可,我之前就跟你说过,陆承川那个人深不可测,让你离他远点,你怎么还跟他扯上关系了?” “不是我想扯上关系,是他主动找上门的。”沈可可无奈地叹了口气,“现在的问题是,我们不能一直这么被动下去,得想办法搞清楚他的目的。我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你能帮我们这个忙了。” “我?”李有为有些惊讶,“我能帮什么忙?” “你人脉广,又认识不少道上的人,”沈可可语气恳切,“我想让你帮我查查陆承川最近的行踪,还有他接触过哪些人,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李有为沉默了很久,久到沈可可都以为他不会答应了,才听到他缓缓开口:“可可,你知道你在让我做什么吗?查陆承川这种人,搞不好是要没命的。” “我知道这很危险,”沈可可的声音带着一丝恳求,“但我们现在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陆承川就像一把悬在我们头顶的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如果我们不搞清楚他的目的,就永远没有安全感。” 其实她也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毕竟李有为跟她也只是合作关系,没必要为了她去冒这个险。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李有为沉默了好大一会儿,居然点头应下了。 “我答应你。”他叹了口气,语速很慢,“不过如果我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了,就会立刻收手,而你也不能继续掺和了,听到了没有?” 沈可可心中一喜,连忙答应:“谢谢你,李大哥!你放心,我一定听你的话。” 挂了电话,沈可可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全是冷汗。 她知道,让李有为去查陆承川是一步险棋,但她别无选择。 现在,她只能祈祷李有为能够平安无事,并且能查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可可,你谈好了吗?” “谈好了。”沈可可给自己倒了杯水,“吓死我了,我都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了,没想到他居然答应下来了。” “是那个你说的一直帮你的大叔吗?” 沈可可点头:“是啊,他人真的很好,一直在帮我,而且他人脉真的特别广,有很多很难弄到的物资他都能轻松拿到。” 苏妙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半晌,她忽然眯了眯眼:“等等,你就没怀疑过他的身份吗?” 沈可可愣了愣,没有明白她的意思:“什么?” “他到底是什么人?你也说了,他知道陆承川是个什么人物,但他还是愿意为了你去涉险。”她摸着下巴,语气严肃,“你不觉得有点不对劲吗?他对你是不是有点太好了?” 﨔 第四百零四章 人心隔肚皮 沈可可的心猛地一沉,苏妙鱼的话像根针轻轻刺破了她不愿深思的盲区。 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水杯边缘,脑海里瞬间闪过李有为帮她找住处时利落的手段、弄到稀缺药品时轻描淡写的态度,还有每次见面时他眼底深藏的复杂情绪。 “可是……”她喃喃开口,“我们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他每次帮我,我也都会给他……” 话语戛然而止,因为她突然想到,以李有为的实力,想赚钱肯定轻而易举,怎么会在意她给的这点钱? 苏妙鱼还在继续说:“无缘无故的好才最可疑。你想想,他一个人脉广到能跟陆承川抗衡的人,怎么会平白无故掺和你的事?” “他对我好是装不出来的。”沈可可终于抬起头,“我能感觉到……他每次帮我,都是真心实意的。” 这种感觉很奇怪,可是在面对李有为的时候,沈可可总是有这种感觉。 她不是一个很容易放下戒心的人,可是就这样,她每次遇到麻烦都是下意识想找李有为。 或许是沈可可的语气太过肯定,苏妙鱼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好吧,是我想多了。不过你还是小心点,毕竟人心隔肚皮。” 沈可可用力点了点头,心里却像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荡开了一圈圈不安的涟漪。 也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沈可可深吸一口气,试图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开。 现在最重要的是等李有为的消息,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然而还不等她说话,王启那边就又发来了消息:“明天有个慈善宴,陆总可能也要去,你今晚跟我一起去敬个酒,好好谢谢他。” 她回复王启“好的”,然后忍不住给李有为发消息:“今晚有慈善晚宴,陆承川可能会去。” 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在李有为的调查结果出来之前,她还是处于被动状态的。 第二天,沈可可站在衣帽间的镜子前,最后一次调整黑色礼裙的肩带。 缎面材质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低调的光泽,裙摆恰到好处地落在脚踝上方,衬得她身形纤细,又带着几分职业女性的利落。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放在梳妆台上的黑色手包,走出家门,风带着一丝燥热扑面而来。 沈可可坐进早已等候在楼下的车里,司机是王启安排的。 车子驶进酒店停车场时,沈可可透过车窗看见旋转门处攒动的人影。 这次的阵仗是真不小。 沈可可推开车门,高跟鞋踩在铺着红地毯的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黑色礼裙的裙摆,那低调的缎面材质在酒店门口灯光的映照下,泛着柔和而高级的光泽,将她的身形勾勒得格外优雅,又不失职业女性的干练。 王启早已在车外等候,见到她走来,眼睛一亮,连忙迎上去。 “可可,你今晚真是太惊艳了!”王启由衷地赞叹道,“这条黑色礼裙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把你的气质衬托得淋漓尽致。” 沈可可勉强笑了笑,心里却依然被不安的情绪笼罩着。“王总,我们进去吧。”她轻声说道。 两人走进金碧辉煌的宴会厅,悠扬的古典音乐传入耳中,空气中弥漫着香槟和各种香水混合的味道。 王启带着沈可可在人群中穿梭,一边走一边低声对她说:“可可,你知道吗?陆总刚才还跟我提起你,说非常看好我们的项目,觉得我们这次很有机会和他们达成合作,这可是我们项目借此拿下市场的大好机会啊!” 沈可可心不在焉地听着王启的话,只是机械地点头应和着。“嗯,我知道了,王总。” 就在这时,王启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示意她看前方。“快看,陆总在那边!” 沈可可顺着王启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位穿着深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正站在不远处,他面容儒雅,嘴角带着温和的微笑,正和身边的人交谈着。 那人正是陆承川。 沈可可深吸一口气,准备跟着王启上前打招呼。 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陆承川身后的那个女人身上时,整个人瞬间僵住了,瞳孔猛地一缩。 那个女人不是别人,竟然是沈倩儿! 沈倩儿穿着一身醒目的红色礼裙,妆容精致,头发盘起,露出纤细的脖颈和漂亮的锁骨,手腕上戴着一串闪闪发光的钻石手链,看起来和平时判若两人。 她正亲密地挽着陆承川的手臂,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时不时地和周围的人点头示意。 沈可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沈倩儿怎么会和陆承川在一起?而且看他们的样子,关系似乎非同一般。 是因为白京吗? 可明明上一次,沈倩儿还因为白京过来给陆承川捣乱,更何况陆承川并没有被白京所掌握…… 沈可可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猛然瞪大了眼睛。 所以沈倩儿……反叛了? 还没等她做出反应,两人就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 沈倩儿抬眼看到沈可可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但很快就恢复了那副得体的微笑,甚至还亲昵地往陆承川身边靠了靠。 陆承川淡淡颔首,目光在沈可可身上短暂停留后便移开,没什么多余的表示。 王启笑眯眯地转向陆承川,语气恭敬了几分,“陆总,之前我们提交的合作方案,您看过了吗?我们对这次项目的诚意……” “方案不错。”陆承川打断他的话,目光落在沈可可身上,“希望能继续保持。” 沈可可垂了垂眼,他的这句话是看着她说的,这让沈可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是专门说给她听的。 沈倩儿适时接过话头,指尖轻轻划过陆承川西装袖口的纽扣,声音甜腻得像裹了蜜糖:“陆总最近忙得很,昨晚还在看你们的方案呢。” 她顿了顿,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沈可可的黑色礼裙,“可可,你今天这身真显气质,就是颜色太素了些,你应该像我这般,陆总还说特别衬我呢……” 﨔 第四百零五章 其实穿得挺舒服的 王启哈哈笑道:“沈小姐今晚光彩照人,和陆总真是一对璧人。”他试图将话题拉回合作,“陆总,您看我们什么时候能具体谈谈项目细节?” 沈可可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指尖轻轻拂过裙摆上的缎面纹路,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 “红色确实亮眼,只是不知沈小姐这条裙子,是用哪笔‘特别’的资源换来的?毕竟能让陆总亲自费心挑选,想必意义非凡。” 沈倩儿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挽紧陆承川的手臂。 “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陆总待我很好,我很感激,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没有。”沈可可耸了耸肩,“女孩子还是要对自己好一点嘛。” 沈倩儿顿了顿:“你什么意思?” 王启额头渗出细汗,连忙端起香槟杯打圆场:“哎呀,两位小姐各有各的美!陆总,您看我们项目里关于供应链优化的部分……” 然而陆承川却根本没想搭理他,而是平静的看着沈可可:“我想沈小姐应该是误会了,她只不过是我今晚的女伴而已,和我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系。” 沈倩儿脸色一白,垂下了头,却一句话都不敢反驳。 沈可可心中一震,抬眼看向陆承川,他的眼神平静无波,让人猜不透真实想法。她定了定神,语气依旧疏离:“陆总不必向我解释,您的私事与我无关。” 陆承川却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她身上:“我只是不想让沈小姐误会,影响我们接下来的合作。” 他顿了顿,转向王启,“关于项目,明天上午让沈小姐来我办公室详谈。” 王启连忙点头如捣蒜:“好的好的!陆总放心,可可一定准备充分!”他搓了搓手,难掩激动,“那我们就不打扰您了,明天见!” 陆承川没再应声,只是深深地看了沈可可一眼,那目光似乎带着某种深意,随即转身离开。 沈倩儿僵在原地,脸色苍白如纸,指尖紧紧抠着掌心,直到陆承川走出几步才慌忙跟上。 待他们走远,王启立刻拍了拍沈可可的肩膀,语气兴奋:“可可!你听见了吗?陆总点名让你去谈合作!这可是天大的机会啊!” 沈可可却没什么喜悦,反而皱紧了眉头。 陆承川刚才的话和眼神都太过反常,他为何要特意澄清和沈倩儿的关系?又为何偏偏选中自己单独谈项目? “王总,”沈可可沉吟道,“我总觉得这事不对劲。陆承川和沈倩儿的关系恐怕没那么简单,我又跟沈倩儿有点过节……他突然这样说,会不会……” “哎呀,你就别多想了!”王启打断她,“管他什么关系呢,只要能拿下项目就行!你今晚回去好好准备,明天一定要拿出最好的状态!” 沈可可点点头,心里却依旧沉甸甸的。 夜色渐深,宴会厅里的宾客渐渐散去。 她回了别墅,大家都睡了,听到门口的响动,刘仲武揉着眼睛走了出来。 “可可,你怎么回来这么晚?”他有些惊讶,“你今天不是很早就出门了吗?而且你为什么脸色看起来这么差?” 沈可可把包一扔,直接瘫在了沙发上。 “别提了,最近碰到了一个奇怪的人,搞得现在我整天出门都是提心吊胆的。” 刘仲武一听,浓眉瞬间拧成疙瘩,蒲扇大的手掌往茶几上一拍,震得玻璃杯叮当作响:“谁这么不长眼?欺负到咱们可可头上了?你跟我说,他在哪儿?我现在就拎着家伙去给他松松筋骨!” 他撸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一副随时能冲出去干架的架势。 沈可可被他这副生猛模样逗得哭笑不得,赶紧拽住他的胳膊:“你先别冲动!不是你想的那样,没到动刀子动枪的地步……” 她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把宴会和陆承川的事简略说了说。 刘仲武听完眉头皱得更紧,黝黑的脸上满是困惑:“沈倩儿……好熟悉的名字。她是不是之前总给你使绊子的那个?” “是她。”沈可可耸了耸肩,“我本来也不把她放在心上,结果她好像巴结上了陆承川,我真不确定他们会做出什么了。” 刘仲武闻言猛地站起身,腰间凭空做出按剑的动作,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自己是起夜出来上厕所的。 “咳……这两个人也太过分了,待我提上刀杀到他们家里去,看他们还敢不敢欺负你。” “算了算了……陆承川是大公司总裁,身边安保严密,你别瞎折腾了。”她看着刘仲武,无奈解释,“现在做事得讲证据,得用商业规则解决问题。” 刘仲武一拍大腿,震得沙发都晃了晃:“行!既然不能动刀动枪,那我就陪你去会会这姓陆的!” 他撸了撸并不存在的袖袍,眼神锐利如鹰,“我虽不懂你们那套‘商业规则’,但看人脸色、防人暗算的本事还是有的。明天我就扮作你的司机兼助理,往你身边一站,量他陆承川也不敢耍什么花样!” 沈可可看着他一脸“护崽”的认真模样,心里暖洋洋的。 的确,不管怎么说,有个人跟在身边还需要安全一些。 “行,那就辛苦你了。”她点点头,“不过说好了,到了地方你可别乱说话,就往旁边一站,摆出你那副……嗯,不怒自威的样子就行。 “没问题!”刘仲武胸脯拍得震天响,“我往那儿一站,保管吓得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说完,他又挠了挠头:“不过你是不是得给我换一身衣服才行?” 沈可可想了想,点了点头。 “我得给你找一套西装来。” 这可不容易,刘仲武身高九尺,又因为常年练武,身上肌肉线条贲张,普通西装在他身上简直像束身衣。 “算了,现在商场大概也还开着门,我们一起去商场试。” 刘仲武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着回了房间:“你先去换一套衣服,把你这套睡衣换下去。” 刘仲武低头看了看身上印着卡通熊猫的睡衣,茫然地挠了挠头:“其实这衣裳穿得挺舒服的……” 但在沈可可不容置疑的眼神下,还是乖乖回房换上了件深色T恤和牛仔裤。 﨔 第四百零六章 卷铺盖走人 两人赶到商场时,夜色已浓,橱窗里的灯光却亮如白昼。 沈可可拉着刘仲武进了定制店,量体师拿着软尺绕他转了几圈,笔尖在记录板上划出沙沙的声响:“先生这肩宽和胸围,得用进口羊毛面料专门裁,普通成衣怕是要被撑破线。” 刘仲武盯着展柜里的西装,随口问有没有带夹层的款式,量体师手一抖,铅笔芯“啪”地断在纸上,沈可可赶紧笑着打圆场,选了套深灰色的面料,说这颜色看着沉稳。 刘仲武换上西装走出来时,沈可可眼前一亮——挺括的面料裹着他壮实的身子,袖口露出的小臂肌肉线条分明,只是那条酒红色领带系在他脖子上,像捆着条不自在的红绸带。 他扯了扯领口:“这玩意儿跟缰绳似的,勒得人喘不过气。” “如果要定做的话大概要多久?”沈可可见他穿着实在难受,叹了口气。 “一周就能拿货。” 沈可可皱了皱眉:“能加急吗?我们比较赶时间,价格好商量。” 服务员歉意得笑了笑:“真是抱歉,我们的师傅最近家里有事,是学徒做的,所以效率没那么高,不能加急。” 沈可可脸上露出了可惜的神情:“算了,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她让刘仲武把身上的衣服脱了,然后两人一起离开了这家店。 恰好对面也有一家男装店,沈可可就领着刘仲武走了进去。 两人刚一进门,服务员上下打量了刘仲武几眼,见他穿着普通T恤牛仔裤,眼神里的热情淡了大半。 沈可可说明要定制西装,服务员才懒洋洋地拿出面料册子:“我们这儿都是进口料子,最便宜的一套也得五位数,二位确定要做?” 刘仲武没听出话里的意思,指着册子上的深灰色面料说:“就这个吧,要合身点的。” 服务员撇了撇嘴,拿软尺量尺寸时动作随意:“肩宽52?胸围118?大哥你这体型可真壮,我们这儿可没现成的版,得加钱改。” 他故意把“加钱”两个字说得很重,还跟旁边的同事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沈可可皱起眉刚要开口,刘仲武却先说话了:“加钱?做衣服合身不是应该的吗?我以前在老家做马褂,量尺寸的师傅比你仔细多了。” 服务员嗤笑一声:“老家?大哥你是从哪个县城来的?这儿可是高端定制,能跟你老家比?” 沈可可把信用卡拍在柜台上:“就按他的尺寸做,最快多久能拿到?加钱没关系,只要你们手艺配得上这价格。” 服务员看到信用卡上的黑卡标志,脸色瞬间变了,刚才的傲慢劲儿全没了,点头哈腰地说:“女士您放心,我们马上安排首席裁缝来量,最快明天就能取!” 刘仲武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嘀咕道:“刚才不是说要加钱吗?怎么突然又快了?” 沈可可没有回答,冷笑一声:“但是我有一个条件,我不要你服务了,给我换个人来。” 她的指尖轻压在黑卡上,目光如冰刃般扫过服务员骤然僵硬的脸:“你的服务意识配不上这张卡,也配不上这套西装。” 她顿了顿,转向闻声赶来的店长,“我需要一位真正专业的裁缝,而不是只会以貌取人、随意加价的导购。” 店长慌忙点头,狠狠瞪了眼脸色煞白的服务员,立刻示意身后一位银灰色头发的老师傅上前:“这位是我们店的首席裁缝陈师傅,有三十年定制经验,一定能满足您的需求。” 陈师傅颔首致意,拿出软尺的动作带着久经沉淀的从容,量体时每一个数据都精准到毫米,甚至主动询问刘仲武:“先生习惯左手插兜,左袖内衬需要多留半寸活动空间,对吗?” 刘仲武惊讶地睁大眼,连连点头。 沈可可则翻开手机相册,调出几张西装剪裁图:“陈师傅,麻烦按这个版型做,肩线要利落,后腰收省要自然,另外……” 她指着图片细节,“袖口暗扣要隐藏式,内衬用真丝提花面料。”陈师傅边听边在纸上勾画,时不时提出专业建议,两人交流顺畅得仿佛合作多年。 一旁的服务员攥紧拳头,看着原本属于自己的大单被抢走,又听到沈可可随口说出的面料术语和剪裁要求,才意识到眼前这位看似年轻的女士绝非普通顾客。 店长低声呵斥他:“还不快去倒两杯咖啡来!” 服务员喏喏应声。 沈可可仿佛未闻,继续与陈师傅确认细节:“明天上午十点前能送到我公司吗?墨韵集团,你们应该知道在哪儿吧?” 陈师傅手上动作一顿,但随即就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可以的。” 等他们确认完最后一处细节,便带着刘仲武离开了店铺。 两人走后,店长立刻黑着脸将服务员叫到办公室,“啪”地一声把考勤表摔在桌上:“你知道刚才那位是谁吗?墨韵集团的总经理!我们店一年的业绩都未必及得上人家公司一个零头!你还敢跟人家摆脸色?” 店长越说越气,“从今天起你停职三个月,工资奖金全扣!要是因为你这事影响了我们和墨韵的潜在合作,你就准备卷铺盖走人!” 服务员瘫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如纸,只能不停点头认错。 两个人出了服装店,沈可可见刘仲武穿西装时还有些拘谨,便提议去逛夜市放松心情。 两人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刘仲武看着各种小吃摊眼睛发亮。 沈可可看得一阵无奈:“想吃就买,我可没缺过你什么。” 刘仲武挠了挠头:“我这不是不好意思吗?” 不过有了沈可可的授意,刘仲武还是厚着脸皮去买了些吃的。 他先是买了几串撒满辣椒面的烤鱿鱼,又捧着一盒冒着热气的臭豆腐吃得不亦乐乎,沈可可就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自己买了份糖炒栗子,看他吃得满脸满足,心里也轻松了不少。 两人拎着烤串、奶茶和刚买的水果,说说笑笑地往停车的地方走。 路过一条僻静的小巷时,突然从暗处冲出七八个壮汉,为首的正是白天那个服务员,他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意,手里还拎着一根钢管:“你!还有你这个乡巴佬!今天我就让你们知道得罪我的下场!” 﨔 第四百零七章 当然信得过 他被罚后越想越气,觉得自己差点丢了工作全是沈可可和刘仲武害的,便纠集了几个平时一起喝酒的朋友来堵人。 刘仲武下意识把沈可可护在身后,将手里的小吃往地上一放,活动了一下手腕,脸上的憨笑瞬间消失,眼神变得锐利如刀:“就凭你们?” 那服务员冷笑一声:“死到临头了还嘴硬。” 沈可可双手环胸,淡淡道:“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如果你们真的动了手,到最后吃亏的还是你们自己。” 她这可不是什么恐吓,毕竟刘仲武可是武将,打他们这几个毛头小子还不是轻而易举? 然而那服务员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只挥了挥钢管:“兄弟们上!往死里打!” 话音未落,那几个壮汉就挥舞着棍棒冲了上来。刘仲武不慌不忙,侧身躲过一记挥向头部的木棍,顺势抓住对方手腕猛地一拧,只听“咔嚓”一声,那壮汉惨叫着跪倒在地,木棍也掉在了地上。 紧接着,又有两人从左右两边围攻过来,刘仲武不退反进,一个扫堂腿绊倒左边的人,同时手肘狠狠撞在右边那人的胸口,两人几乎同时倒地,半天爬不起来。 剩下的几人见他身手如此厉害,顿时有些胆怯,脚步也慢了下来。 服务员见状气急败坏地吼道:“怕什么?一起上!” 他自己则举着钢管朝刘仲武后背砸去。 刘仲武早有防备,猛地转身用胳膊挡住钢管,只听“当”的一声巨响,钢管被磕得弯了个弧度,他反手一拳打在服务员肚子上,服务员“嗷”的一声倒飞出去,撞在墙上滑落在地,捂着肚子半天说不出话。 其他壮汉见头头都被打倒了,哪里还敢上前,纷纷扔下棍棒,屁滚尿流地跑进了黑暗的巷子里。 刘仲武拍了拍手上的灰,转身看到沈可可站在原地。 “没事了,都解决了。跟我动手,他们还嫩了点。” 沈可可看着他毫发无损的样子,又看了看地上呻吟的服务员,忍不住叹了口气:“真是没想到,就因为一件西装,能引出这么多麻烦。” 刘仲武捡起地上的小吃,幸好袋子结实没摔坏,他把烤鱿鱼递给沈可可:“先把东西吃完再说。” 沈可可耸了耸肩:“走吧,我们边走边吃。” 两人走出小巷,夜市的喧闹声重新涌来。刘仲武咬了口烤鱿鱼,眉头却皱得紧紧的:“可可,我就不明白,那服务员为啥这么坏?不就做套衣服吗,咋还叫人堵路呢?” “他不是坏,是‘蠢’和‘贪’。”她放慢脚步,看着路边摊位的灯笼晃出暖黄的光,“其实在现实生活里,这种人多了去了。” 她抬头看了看刘仲武:“你别把这种人放在心上,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以后遇到类似的事,咱们就像今天这样——该讲道理讲道理,该动手时也别怕,但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 刘仲武似懂非懂地点头。 两人说着话走到停车的地方,刘仲武把剩下的小吃塞进后备箱,发动车子往别墅开去。 第二天上午,黑色轿车停在一栋写字楼前。 刘仲武先从车上下来,他穿着店里刚送过来的西装,笔挺的面料衬得他肩宽腰窄,袖口露出的小臂肌肉线条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他下意识地整了整领带,却还是觉得这玩意儿勒得慌。 沈可可推开车门,看到他略显僵硬的动作,忍不住笑了:“放松点,待会儿进了会议室,往我身后一站就行,不用刻意做什么。” 两人走进写字楼大厅,前台小姐看到刘仲武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礼貌地询问预约信息。 沈可可报上名字后,前台立刻拨通了内线电话,眼神却忍不住在刘仲武身上打转——毕竟很少有人会带着这么“扎眼”的助理来谈合作。 两人走进顶层会议室时,陆承川正坐在长桌主位翻阅文件,听到动静才抬眼,目光在刘仲武笔挺的西装上停留两秒,淡淡开口:“沈小姐,请坐。” 他身后的助理立刻上前为沈可可拉开椅子,全程没多看刘仲武一眼。 沈可可示意刘仲武站在自己身后,随即将文件推到陆承川面前:“陆总,这是我们补充的合作细节方案。” 陆承川头也不抬:“我知道了。” 沈可可皱了皱眉:“陆总不看看具体内容?” 陆承川顿了顿,而后抬眼,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不用了,沈小姐办事,我当然信得过。” 沈可可闻言指尖微不可察地一顿,面上却依旧从容:“原来如此,陆总行事果然魄力非凡。” 她转头看向落地窗,随口道:“陆总眼光果然独到,这栋写字楼的地段和装修都堪称顶级,看来陆家产业真是遍布各地。” 陆承川翻文件的动作顿了顿,抬眼时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沈小姐误会了。” 他放下文件,身体微微后靠在椅背上,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小事,“这地方算不上‘产业’,我上周刚包下来的,方便处理些临时事务。” “包下来的?”沈可可心里一怔,表面却依旧维持着镇定。 她知道市中心的写字楼租金高昂,整栋包下的费用更是天文数字,陆承川却用“方便处理事务”轻描淡写地带过。 这让她意识到对方的实力可能远超自己的预估。 站在沈可可身后的刘仲武虽然不懂“包下整栋楼”意味着什么,但他能感觉到陆承川话语里的底气。 他悄悄打量着这个穿着定制西装、气质沉稳的男人,突然觉得眼前的场景像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斗,而自己需要做的就是稳稳地站在沈可可身后,不让她有任何后顾之忧。 沈可可很快调整好心态,微笑着说:“原来如此,陆总做事果然雷厉风行。” 她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而是指了指文件:“如果没问题你就签字吧,我们也不多赚你的钱,里面我们修改了条款,您投资,我们多分提成给你。” 陆承川似乎察觉到了这股不易察觉的张力,嘴角勾起一抹更深的笑意,突然合上文件:“好。” 沈可可松了一口气。 原本预想的刁难并没有出现,过程顺利得让她都觉得有点意外。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我们先走了。” 﨔 第四百零八章 我一向懂得权衡利弊 沈可可刚起身,陆承川清冷的嗓音却在背后响起:“沈小姐留步。” 她脚步一顿,转身时正巧对上男人意味深长的目光。 玻璃幕墙折射的阳光落在陆承川眉眼间,将他眼底的探究镀上一层冷冽的光。 “沈小姐手下的产业,只有墨韵?” 这个问题来得猝不及防。 沈可可指尖无意识地收紧,脑海中飞速掠过对方提前调查过自己的猜测。 她维持着得体的微笑:“陆总何出此言?除了墨韵,我名下还有几家连店铺,以及一条商业街。” 话音落下,会议室里陷入短暂的寂静,唯有中央空调运作的嗡鸣声在空气中流淌。 陆承川忽然低笑出声,他屈指叩了叩桌面,金属钢笔与木质纹路碰撞出清脆声响:“没什么,只是觉得……”他尾音拖得极长,目光扫过沈可可身后站姿笔直的刘仲武,“沈小姐,还真是挺厉害的。” 沈可可瞳孔微缩,却在两秒内恢复镇定。她垂眸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再抬头时已经换上恰到好处的疑惑:“陆总说笑了,不过是些小本生意。” “是吗?”陆承川起身绕过会议桌,黑色皮鞋踏在大理石地面上,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沈可可心口。 他在距离她半米处停下,居高临下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希望沈小姐记住,合作是把双刃剑。”他突然伸手,指尖擦过沈可可耳畔垂落的碎发,在她骤然绷紧的神经里轻笑,“别割伤自己。” 刘仲武几乎瞬间往前半步,却被沈可可不着痕迹地抬手拦住。 她后退半步拉开距离,声音依旧平稳:“多谢陆总提醒,我一向懂得权衡利弊。” 陆承川收回手,重新坐回主位,随手翻开文件,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插曲:“沈小姐慢走。” 走出会议室的刹那,沈可可后背已经沁出薄汗。刘仲武低声道:“沈总,他刚才的话……” 沈清梨摇了摇头。 陆承川真的太奇怪了,从刚开始莫名其妙的接近她,到现在莫名其妙的问题,她心里突然有一股强烈的不安,陆承川好像在下很大的一盘棋。 当晚,沈可可带着刘仲武回到家中,立即拨通了李有为的电话。 “查到什么了吗?”她急切地问。电话那头传来键盘敲击的声音,李有为沉声道:“我查了近几年陆承川的行踪,发现他前两年一直在国外,基本没回国内。期间陆氏集团的股票经历过一次严重下跌,董事会连发几封紧急邮件让他回国处理,他都没有回来。” 沈可可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李有为继续说:“但最奇怪的是,他今年刚结束了国外的项目,就直接包机回来了,只是没有回京都,而是来了这里。紧接着,就开始接触您,提出合作。这时间点卡得太准了,不像是巧合,倒像是早有预谋。” 房间里陷入一片寂静。 “继续查他在国外做什么。”沈可可的声音不自觉发颤,脑海中闪过陆承川似笑非笑的眼神。 她有预感,他在国外搞的东西说不定跟白京穿越的原因有关。 否则,她也实在搞不明白陆承川这种级别的人物怎么会跟白京有联系。 电话那头传来绵长的沉默,李有为敲击键盘的声音戛然而止。 “可可,”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我试过远程调取资料,但对方的防火墙滴水不漏。要想知道真相,我必须亲自去一趟。不过这样一来,最近恐怕没法帮你跟进物资采购的事了。” “物不物资的没关系,可你亲自去……对方既然能把痕迹藏得这么深,你会不会有危险?” 李有为轻笑一声:“放心,我在那边还有些旧相识,不会莽撞行事。你这边才要小心,陆承川既然步步紧逼,保不准还会有什么动作。” 沈可可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你一定要万事小心,有任何情况立刻联系我。” 挂断电话之后,她心中越发焦虑,不停的在房间里踱步。 刘仲武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焦虑,但也知道这事情一定很严重。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沈可可顿了顿,忽然转身看向他:“这件事不能纯靠武力解决,但是现在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就是那些福利院的孩子很容易成为我们的软肋,所以我需要你过去,这些日子就一直待在那里,保护那些孩子,可以吗?” 刘仲武点了点头:“放心吧,可可,交给我。” 刘仲武点头应下,转身便开始收拾行李。 他动作利落,将换洗衣物和贴身的防护用具一股脑塞进背包。 “我这就出发,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通知我。”刘仲武背起包,临走前又仔细检查了门窗,确认安保系统全部开启。 沈可可站在玄关处,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寒意顺着脊梁骨往上爬。 接下来的日子,沈可可几乎把自己钉在了办公室。 她反复查看与陆氏集团的合作合同,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放过;同时暗中联系其他渠道,试图找到替代的合作方案。 手机在办公桌上安静地躺着,李有为的头像再也没有跳动过,无论她发送多少条消息,都如石沉大海。 沈可可摩挲着手机屏幕,玻璃映出她眼下青黑的阴影。 苏妙鱼那边暂时没有物资需求,这本该是个喘息的机会,可李有为的失联却像根刺扎在她心头。 焦虑像毒蛇般缠绕着她,她摩挲着手机壳上的划痕,突然收到沈倩儿的消息:“半小时后,我手里有你想知道的事情。” 紧接着又甩回来一个定位。 沈可可皱着眉,这要放在以前她肯定不会去,但现在沈倩儿的立场飘忽不定,她还真想去一趟了,但是保险起见,还是要喊上两个保镖才行。 “阿烈、阿风。”沈可可按下对讲机,唤来了两个从工匠,这两个人都是刘仲武一直在训练的保镖,刘仲武走的时候特意把他们两个留了下来。 﨔 第四百零九章 怎么和古代联系? 阿烈身材魁梧,眼神如鹰,穿着修身的黑色战术服,腰间别着改造过的电击棍;阿风则身形矫健,一身宽松的工装外套。 “这次情况特殊。”沈可可将陆承川和沈倩儿的照片摆在桌上,“城西旧纺织厂,对方要求我单独赴约。你们扮成路人在附近待命,一旦发现异常,立刻行动。” 阿烈摩挲着电击棍的握把,闷声应道:“放心,沈小姐,我们的视线不会离开那栋楼半步。” 第二天傍晚,沈可可独自走进旧纺织厂。 锈迹斑斑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厂区内杂草丛生,废弃的机器零件散落一地,在暮色中宛如沉睡的巨兽。 沈倩儿倚着斑驳的墙壁,猩红的指甲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手机屏幕:“果然有胆量,不过……”她瞥了眼远处的两个身影,“不过这地方荒无人烟的,你那么明显的两个人,当我是傻子?” 沈可可面不改色:“防人之心不可无。说吧,你掌握了什么线索?” “跟我来。”沈倩儿转身走向厂房深处,高跟鞋踩在碎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两人穿过昏暗的走廊,爬上积满灰尘的楼梯,最终停在四楼的一间仓库门前。 沈倩儿掏出钥匙打开门,腐木和霉味扑面而来。 仓库里唯一的吊灯在头顶摇晃,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中央摆着一张破旧的折叠桌,两把塑料椅,除此之外空无一物。“坐。”沈倩儿拉开椅子坐下,给她倒了杯水,“喝水。” 沈可可盯着杯中泛起细小泡沫的液体,冷笑一声:“当我三岁小孩?有话直说,别浪费时间。” “脾气还是这么急。”沈倩儿收回杯子,突然凑近,沈可可本能地侧身躲避,对方却只是在她耳边轻笑:“你就不好奇,陆承川为什么会突然找上你吗?” 沈可可警惕地后退半步,目光如炬地盯着沈倩儿:“少卖关子,有话直说!” “别这么着急嘛。”沈倩儿慢悠悠地绕着她踱步,红色高跟鞋在水泥地上敲出令人烦躁的声响,“你知道陆承川在国外那两年,到底在研究什么吗?” 她突然停住,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拿到了第一手资料……” 沈可可强压下心中的急切,冷声道:“既然如此,就拿出来看看。” “资料嘛……”沈倩儿拖长语调,突然伸手按下墙上一个隐蔽的按钮。 房间一侧的铁皮柜缓缓打开,露出里面一个黑色保险箱。 沈可可瞳孔微缩,下意识想要靠近查看,却猛地反应过来,硬生生止住脚步。 “怎么不过来看看?”沈倩儿挑衅地挑眉,“这里面可藏着足以让你震惊的秘密。” 就在这时,楼道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沈可可心头一紧,还没来得及反应,沈倩儿已经闪电般掏出注射器,猛地刺向她的脖颈。 沈可可侧身躲避,防狼喷雾顺势喷出,却被沈倩儿早有准备地用丝巾挡住了。 “就知道你会反抗。”沈倩儿狞笑一声,身后的房门突然被撞开,几个黑衣人冲了进来。沈可可转身想要夺门而逃,却被一人死死抓住手腕。她抬脚狠踹,膝盖却重重顶在对方的防刺护具上。 “沈可可,你逃不掉的。”沈倩儿走上前来,注射器里泛着幽蓝的液体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我会留你活口的……不过,吃点苦头也是难免的。” 沈可可挣扎着想要呼救,却被人捂住嘴巴。 尖锐的刺痛从脖颈传来,她只觉得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四肢渐渐失去力气。 沈可可再次睁眼时,鼻腔里充斥着比先前更浓重的霉味与铁锈气息。 黑暗如实质般笼罩四周,仅前方桌上的蜡烛在幽暗中摇曳,昏黄的光晕勉强勾勒出蛛网密布的墙角。 铁链束缚着她的手腕,金属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醒了?”沈倩儿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猩红指甲划破黑暗,掐住沈可可的脖颈。 指甲深深陷进皮肉,沈可可被迫仰头,正对上对方眼中扭曲的兴奋,“说,你是怎么跟古代沟通的?” 喉间传来窒息般的压迫感,沈可可瞳孔骤缩。 她是怎么知道的? 冷汗顺着脊椎滑落,她强撑着扬起嘴角:“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还装?”沈倩儿猛地发力,沈可可喉间溢出闷哼。 烛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射在斑驳墙面上,宛如纠缠的恶鬼,“大人什么都告诉我了!你能从古代弄来东西,再在现代倒卖——我说那些天价古董怎么突然冒出来,原来都是你的手笔!靠这生意,你赚得盆满钵满了吧?” 沈可可心中一沉,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当然知道“大人”指的是谁——除了白京,也没有其他人了。 嘴角渗出鲜血,她却仍冷笑着:“空口无凭,沈倩儿,你编故事的本事倒是见长。” “不见棺材不掉泪!”沈倩儿突然掏出匕首,刀刃抵在沈可可脸颊,冰凉的触感让她肌肉紧绷,“你要是不肯告诉我的话,我现在就杀了你,然后慢慢自己找线索。你应该也不想死吧?毕竟你死了,那群在福利院里的孩子们怎么办?” 沈可可浑身血液几乎凝固,脖颈青筋暴起:“你敢动他们试试!” “我敢不敢,就要看你的表现了。”沈倩儿将匕首下移,挑开她领口的纽扣,“从古代运送物资的通道在哪儿?联络人是谁?再不说,下一刀可就没这么客气了。” 刀刃擦过锁骨,细微的刺痛让沈可可瞬间清醒。 “我可以告诉你,但作为交换,你也要告诉我,你是怎么和白京联系上的?” 沈倩儿闻言放声大笑,匕首在沈可可锁骨处来回的游走,锋利的刃口已经沁出血珠:“你觉得你有资格来谈条件吗?” 沈可可冷笑一声:“你要是能自己找到线索的话,何必大费周章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绑架我呢?” 﨔 第四百一十章 敬酒不吃吃罚酒 沈倩儿的笑声戛然而止,匕首突然用力下压,鲜血顺着沈可可苍白的脖颈蜿蜒而下:“别把自己看得太重。” 然而她靠的太近,也让沈可可有了机会,她突然发力撞向沈倩儿,铁链缠住对方手腕。 “放开!”沈倩儿被拽得踉跄,匕首脱手飞向墙角。 两人在满地灰尘中翻滚扭打,沈可可咬住对方手腕,血腥味在口中炸开。 沈可可的膝盖重重顶在沈倩儿腰腹,趁对方吃痛的瞬间,指尖几乎要触到墙角的匕首。 可就在这时,沈倩儿突然从袖中甩出一条钢丝,寒光掠过她眼前,冰凉的金属瞬间缠住她的脖颈。 “你以为就你会藏手段?”沈倩儿的声音裹着粗重喘息,钢丝在掌心狠狠一绞,沈可可眼前炸开细密的金星。 她挣扎着去抓对方手腕,却被沈倩儿反扣住肩膀,整个人被重重掼在墙上。 后脑勺撞上青砖的闷响里,她听见麻绳摩擦的窸窣声。 粗糙的麻绳在手腕脚踝勒出深痕,沈可可被捆成虾米状摔在地上。 脸颊突然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沈倩儿的巴掌带着腥甜的唾沫甩在她脸上:“敬酒不吃吃罚酒!” 沈可可喘了口气,在心里默默呼唤苏妙鱼。 现在这个情况她自己肯定是搞不定了,还是要让苏妙鱼帮忙想想办法。 “可可,你怎么了?这么急?” 沈可可浑身紧绷,竭力用意识传递信息:“沈倩儿……她知道了古董的事,把我绑起来了!” 脑海中传来苏妙鱼急切的回应:“你撑住!我马上想办法!” 沈倩儿盯着突然沉默的沈可可,嗤笑一声:“怎么,不嘴硬了?” 她弯腰拾起地上的匕首,刀刃挑起沈可可的下巴,“最后问一遍,时空通道的入口到底在哪里?” 匕首即将划破皮肤的瞬间,沈可可突然感觉后颈传来一阵刺痛——是沈倩儿失去耐心,直接用匕首尖扎进皮肉。 血腥味在鼻腔弥漫时,她听到苏妙鱼在脑海中大喊:“坚持住!我找到办法了!” 下一秒,沈可可手里就多了一把匕首。 新得的匕首狠狠扎向沈倩儿大腿,金属入肉的闷响混着对方凄厉惨叫炸开。 “贱人!”沈倩儿捂着腿脸色扭曲,借力将沈可可拽向自己。 刀锋擦着她耳际掠过,沈可可侧身撞开墙角木箱,腐烂木板劈头盖脸砸下。 她在木屑纷飞中翻滚突进,匕首直取对方咽喉,却被沈倩儿用小臂堪堪架住。 两人在尘土飞扬中缠斗,沈倩儿指甲抠进沈可可手腕,鲜血顺着匕首滴落。 沈可可突然发力将她抵在墙上,膝盖顶住她小腹,匕首狠狠刺向她肩膀。 沈倩儿癫狂大笑,钢丝缠住她脖颈猛地后拉,两人同时重重摔倒在地。 “去死吧!”沈倩儿翻身骑上沈可可,钢丝勒进她皮肉。沈可可眼前发黑,却突然攥住对方手腕狠狠一咬,腥甜血液喷溅在脸上。 趁着沈倩儿吃痛松手,她猛地用头撞向对方鼻梁,在清脆骨裂声中翻身将沈倩儿压在身下,匕首抵住她心脏剧烈喘息:“沈倩儿,你的胆子还真是越来越大了。” 沈倩儿被完全压制着,脸上和身上传来剧烈的疼痛,她咬着牙,眼里满是不甘:“沈可可,我不明白,明明是你抢了我的人生,为什么却能一路顺风顺水,我就要一直被你踩在脚下,这不公平。” 沈可可匕首下压的力度又加重几分,看着沈倩儿因疼痛扭曲的脸,语气冰冷如霜:“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凭自己换来的,而你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该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沈倩儿却突然笑了,笑声里满是癫狂与不甘:“我不过是想发财!白京告诉我,只要控制了你,就能掌控古代宝藏的秘密!凭什么你能独吞这些财富?” 下一秒,仓库大门被人撞开,一道人影逆光站在门口,四周是扬起的灰尘。 沈可可和沈倩儿都错愕地偏过头去看。 “可可,你怎么样了?” 沈可可瞬间就听出了是墨均寒的声音,当即惊喜道:“墨均寒!” 墨均寒确定了人的方向,大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沈倩儿趁着两人分神,突然抓起地上匕首直刺沈可可后心。 寒光乍现时,墨均寒侧身揽住沈可可腰身,将她带得腾空旋转半周,沈倩儿的刀锋堪堪擦过他定制西装的袖边。 落地瞬间,他从怀中掏出丝质手帕,轻轻按在沈可可渗血的伤口上,声音却冷得能冻结空气:“动我的人,你该付出代价。” 话音未落,仓库外涌进十余名黑衣保镖,将沈倩儿团团围住。 墨均寒脱下西装外套裹住沈可可的身体,掌心贴着她后背缓缓摩挲:“不怕,我在。” 沈倩儿被保镖钳制着仍在疯狂扭动,发丝凌乱地黏在染血的脸上,双目赤红如困兽:“沈可可!你不得好死!白京不会放过你的……” 嘶哑的咒骂在空旷仓库里回荡。 墨均寒将沈可可更紧地搂进怀中,下巴轻轻蹭着她发顶,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下梳理她凌乱的发丝:“别听她胡言乱语。”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带着令人安心的雪松香气。 他低头时瞥见沈可可后颈的伤口,眸光瞬间沉得可怕。 “要怎么处置这个疯女人?”他的声音裹着冰碴,却在低头看向沈可可时化作绕指柔。 怀中的人微微颤抖,将脸更深地埋进他胸口,带着鼻音闷声道:“随便你……我累了,不想再管了。” 沈可可是真的不想再管了,原本这几天一直跟陆承川斗智斗勇就很难了,结果现在又出了个沈倩儿,她现在是真的很疲惫。 墨均寒拍了拍她的发顶,温声道:“好,那我就让她以后再也没有办法烦你了。” 他对着身后的黑衣保镖微微颔首,立刻有两人上前,一人迅速扣住沈倩儿的脑袋,另一人则掏出注射器。 “你们敢!放开我!啊——”沈倩儿发出尖锐的惨叫,拼命扭动身体想要挣脱。 﨔 第四百一十一章 怎么找到这里的? 然而保镖们训练有素,扣住她脑袋的手臂如同铁钳,让她根本无法动弹。 持注射器的保镖熟练地扒开沈倩儿的衣领,酒精棉擦拭皮肤的凉意让她瞬间清醒,挣扎得更加剧烈:“不!不要!我错了!沈可可我求你……” 求饶声戛然而止,当银色的针尖刺入皮肤的瞬间,沈倩儿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惊恐。 随着透明的药剂缓缓注入静脉,沈倩儿的挣扎渐渐变弱。 她的瞳孔开始涣散,原本凶狠的眼神变得呆滞,嘴角不受控制地流下涎水。 双腿也失去力气,整个人瘫软下来,只能靠保镖架着才能勉强站立。 “还……还没完……”沈倩儿含糊不清地嘟囔着,舌头像是变得格外沉重。 药效快速扩散,她的眼皮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坠,身体不受控地摇晃,嘴里发出含混的呓语。 墨均寒看着药效发作的沈倩儿,眼神冷漠如冰。 他脱下西装外套轻轻裹住沈可可,将她颤抖的身体完全护住:“送她去云溪村,找户老实人家,务必看管好。” 沈可可靠在墨均寒怀里,看着曾经嚣张狠厉的沈倩儿如今痴傻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 夜风卷着尘土掠过仓库,沈倩儿被保镖拖走时留下的凌乱脚印,渐渐被新的尘土覆盖。 墨均寒把沈可可抱了起来,然后慢慢的往外走。 “别怕,我带你去医院。” 沈可可点了点头,抬眼看着他,看着男人完美流畅的下颌线,她心里莫名涌起一股安心。 墨均寒小心翼翼地将沈可可安置在车的后座,亲自为她系好安全带,指尖擦过她擦伤的脸颊时,动作不自觉地放得更轻。 司机发动车子的瞬间,他从车载冰箱取出冰袋,隔着丝帕覆在她红肿的手腕上:“忍一忍,医院马上就到。” 沈可可靠在真皮座椅上,望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路灯,后知后觉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她动了动嘴唇,声音沙哑:“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墨均寒动作一顿,琥珀色的眸子映着车内暖黄的灯光,泛起柔和的涟漪:“两个自称是你保镖的人打来电话。”他伸手拂开她额前碎发,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心疼,“他们说你有危险,却连具体位置都描述不清。” 沈可可闻言轻轻笑了,牵动伤口让她微微皱眉:“难怪。” 那两个都是纯正的古代人,过来之后甚至连门都很少出,也是在不久之前才刚学会使用智能手机,遇到这种情况,他们只是空有一身武力,却根本不知道该去哪儿找她。 “他们连别墅区的快递柜都找不到,能想起给你打电话已经不容易了。” 墨均寒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掌心的温度透过发丝传来:“所以你提前让所有人存了我的号码?” 他的声音里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却藏不住眼底的动容。 “嗯。”沈可可点点头,困意逐渐席卷全身,“你说过,遇到任何事都可以找你……”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终化作绵长的呼吸。 墨均寒凝视着她染血的嘴角和青肿的脸颊,眸光再次沉了下去,无声地将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像是要把所有的心疼都化作无声的守护。 她太累了。 沈可可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在医院里了。 消毒水的气味最先钻进鼻腔,沈可可缓缓睁开眼,入目便是墨均寒斜倚在病床边沙发上的身影。 他的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领带松垮地挂在颈间,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头发略显凌乱,却在晨光中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察觉到她的动静,那双琥珀色眸子瞬间亮起,快步走到床边:“感觉怎么样?医生说只是皮外伤,万幸没伤到骨头。” 沈可可撑着坐起身,牵动后颈的绷带轻嘶一声。 墨均寒立刻按住她肩膀,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别乱动。” 她坐直了身子,看着他眼下的青黑,忍不住心疼:“你是不是一夜都没睡?” “我是睡不着。”墨均寒说着从床头柜端起保温桶,“喝点粥?” 瓷勺舀起绵密的白粥,还浮着几颗晶莹的瑶柱,升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眼底的紧张。 入口的瞬间,沈可可眉梢微扬。 米粒熬得恰到好处,既有颗粒感又带着浓稠的胶质,瑶柱的鲜味渗透每一丝米香。 “好喝诶,你在哪里买的?” 她抬眼望向墨均寒,却见那张向来沉稳的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耳尖都染上了绯色。 “这不会是……”沈可可意识到了什么,故意拖长尾音,眼中闪过狡黠,“墨大总裁亲手做的吧?” 墨均寒喉结动了动,别开脸去整理袖口,却掩饰不住耳尖愈发浓重的红:“家里保姆请假了。” 他顿了顿,声音放轻,“交给外面的人,总担心不合你口味……” “原来叱咤商界的墨总,还有这么贤妻良母的一面?”沈可可笑得眉眼弯弯,全然不顾伤口的疼痛,“说吧,是不是偷偷报了烹饪班?” 墨均寒终于绷不住,伸手轻轻点了点她鼻尖:“再胡说,伤口疼了别找我。” 话虽严厉,指尖却流连不去,拂过她泛红的眼角时,温柔得仿佛在触碰易碎的珍宝。 沈可可轻咳了一声,又坐了起来。 “话说,昨天从仓库出来之后我就没什么记忆了,没再出什么事吧?” 说起这件事,墨均寒就立刻严肃了起来。 “我已经派人在那边守着了,就是专门为了肃清后续可能引起的麻烦。” “那……”沈可可抿了抿唇,“沈倩儿失踪……她的父母不会找她吗?到时候报了警怎么办?” 墨均寒摸了摸她的头:“这你不用担心,都交给我就好了。” 沈可可望着墨均寒笃定的神色,心底的不安稍稍散去。 “不过……”墨均寒突然想起了什么,皱起眉头,“我听说陆承川在墨韵投资了?” 沈可可闻言顿了顿,莫名有点心虚。 倒不是怕他知道,而是这件事,她从来都没跟他说过。 﨔 第四百一十二章 敌暗我明 沈可可垂眸绞着被角,喉间发紧:“还是之前在酒会上谈的合作,他给的条件很诱人,王启就先一步答应了……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没办法了。” 话音未落,墨均寒忽然扣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 病房陷入短暂的寂静,墨均寒忽然低笑出声,指腹摩挲着她泛红的耳垂:“我以为你要瞒着我到什么时候。” 他俯身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薄荷气息掠过耳畔,“陆承川那人...向来野心勃勃,你不该单独和他接触。” 沈可可点了点头又叹了一口气,她也没有办法,毕竟这其中掺杂的事太多了,她也不好跟墨均寒一一坦白。 墨均寒看她愁眉苦脸的,捏了捏她的脸,问道:“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没法解决的?” “主要是我根本就不知道陆承川为什么要接近我,我让人去查了,可是什么也没有查到。”沈可可犹豫了一下,“现在就是敌暗我明,鬼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墨均寒将她的手轻轻包在掌心,拇指一下下抚过她手背上凸起的骨节,眼底泛起冷冽的光:“交给我,我帮你查。” 他俯身吻了吻她发顶,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沈可可勉强扯出个笑,睫毛垂落遮住眼底的黯淡。 她太清楚商场的水有多深,更何况这也许不止关乎商场上的利益,还跟时空穿越有关系,墨均寒就算再有权势,又哪有那么容易。 但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她终究只是乖巧地点头,将头埋进他颈窝汲取片刻温暖。 突然,墨均寒西装内袋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接起电话的瞬间,周身气压骤降,指节捏着手机发出细微的声响。 “我马上到。”简短四字后,他挂断电话,眉间凝结着风暴,“公司出了点状况,我必须现在回去。” 沈可可慌忙坐起身,扯住他欲走的衣袖:“你别太着急,路上注意安全。” “好。”墨均寒冲她笑了笑,“你就在医院好好休养,我会派人留下来保护你。” 他出了病房之后,沈可可就赶紧联系了苏妙鱼。 鬼知道苏妙鱼有多担心,从刚开始沈可可联系她到现在,她都一直没敢合过眼,就等着沈可可的消息。 “妙鱼,我现在没事了。” 苏妙鱼听到她的声音才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不过那个沈倩儿怎么样了?” “是墨均寒突然出现救了我,沈倩儿现在在哪里我也不清楚,不过听他们说的,应该是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回来了。”沈可可顿了顿,心绪有些复杂,“只是一个沈倩儿而已,我真正要对付的可不是她。” 苏妙鱼在那头轻轻嗤笑一声,故意拖长语调:“瞧你这苦大仇深的模样,多大点事儿?” “别忘了你背后还有我这个‘狗头军师’呢!沈倩儿那蠢货不过是小喽啰,至于陆承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算他再怎么厉害,也还有很多人陪着你呢。” 话音未落,沈可可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看到来电显示上“李有为”三个字,她心脏猛地一跳,连忙接起电话:“李大哥,你现在怎么样了?” “我现在很好。”李有为的声音听起来也很正常。 沈可可松了一口气:“那你查出来什么了吗?有没有被陆承川的人发现?” 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机场广播声,李有为沉稳的声音夹杂着些许疲惫:“不用担心,我现在没事,已经买了回国的飞机票了。而且我还查到了一些东西,你在别墅里等着,等我回去了慢慢跟你说。 “好,李大哥,我就在家里等你回来。”此时此刻,沈可可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她这段日子一直都很担心,因为李有为孤身一人前往,陆承川又那么厉害,稍微不注意被发现了,恐怕他就回不来了。 “好了,我给你打电话也主要就是报个平安。”李有为顿了顿,“我马上就要上飞机了,先不跟你说了。” “好,路上也要注意安全。” 沈可可挂了电话,心思忍不住活络起来。 李有为说他查到了一些东西,他从来不会骗人,他说查到了就一定是查到了很重要的事。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如果真的是有用的东西的话,那他们也就不再处于完全劣势的地位了。 沈可可攥着手机在病房里来回踱步,窗外的暮色一寸寸漫进来,将她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怎么回事,你查到东西了?” 她顿了顿:“还不确定呢,李大哥说是查到了东西,那就应该的确是查出了什么。” 苏妙鱼语气欢快起来:“看吧,我就说天无绝人之路,这算是开了个好头,什么陆承川,也不过如此嘛。” 她这吊儿郎当的话也让沈可可轻松了一些:“别说我了,你们那城建的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白京刚在我们这儿吃了亏,应该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作妖了,你倒是要小心。” 沈可可无奈地笑笑:“他已经动手了,我可不相信沈倩儿会无缘无故突然跑来找我的麻烦,肯定有他的教唆。” 苏妙鱼愣了一下,随即就有些生气。 “这个白京实在是太可恶了,真是可惜我们这次没能抓到他,等下次再交锋,我一定把他项上人头给取下来。” 在丰安,白京再怎么蹦跶苏妙鱼也不担心,毕竟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可他要是把手伸到沈可可身上,她就不乐意了。 “你别冲动,白京背后肯定还有人。”沈可可手上摆弄着桌上的咖啡杯,“这次沈倩儿的事,说不定只是个试探,一切还得先等李有为回来再说。” 她这么一等就等到了后半夜,眼看天都快亮了,沈可揉了揉酸胀的双眼,准备起身先去睡一会儿。 然而她刚准备动作,别墅的大门就被人敲响。 她的心猛地悬到嗓子眼,凌晨四点的寂静中,敲门声如同鼓点般规律又急促。 是李有为吗? 﨔 第四百一十三章 实验室 沈可可几乎是小跑着冲到玄关,透过猫眼确认来人是李有为后,颤抖着手指解开了门锁。 李有为倚在门框上,黑色风衣下摆沾满泥点,领带歪斜地挂在脖颈,眼底浮着层青灰。 “快进来!”她慌忙扶住对方胳膊。 李有为在沙发上坐好,喘了口气。 “李大哥,你喝不喝水?我去给你倒水!”沈可可转身冲向厨房。 李有为又脱了外套,沾着油渍的衬衫袖口下,缠着绷带的小臂赫然入目。 “怎么受伤了?!”她端着水杯冲回来,却被李有为摆手拦住。 他仰头灌下半杯热水,喉结剧烈滚动:“小伤。有吃的吗?” 沈可可冲进厨房热了碗粥,又煎了两个溏心蛋。 李有为狼吞虎咽的模样让她眼眶发烫,直到对方推开空碗,才小心翼翼开口:“查到什么了?” 李有为抹了把嘴,从贴身口袋掏出个牛皮纸袋。 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几张照片,最上面是座三层建筑,金属门牌刻着“星耀生物实验室”,穿白大褂的研究员正在搬运试剂瓶,画面平静得近乎完美。 “实验室?”沈可可惊了一下,“是陆承川的吗?是研究什么的?” “它表面上只是一间普通研究生物科技的实验室,可据我了解,他们背地里接触的可都不是什么正经势力。”李有为眼神幽深,“陆承川是这间实验室的最大持股人,有他守着,也没有人敢来调查这间实验室。” 沈可可听着,越听越心惊。 “所以,你的意思是……” 李有为冷笑一声:“他们在背地里研究的东西,绝对不止是生物科技这么简单。” 他伸手抽出照片底部的一张泛黄文件,纸页边缘还残留着火烧过的焦痕。 “这是我从实验室销毁炉里搜出来的,”他指着文件上模糊的字迹,“虽然大部分内容被烧得残缺不全,但你看这个——” 沈可可凑近,借着台灯的光勉强辨认出“时空能量波动”“维度裂隙”几个字眼。“穿越?”她猛地抬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这不是科幻小说里的东西吗?” “所以他们才要藏在地下。”李有为将文件重重拍在茶几上,震得玻璃杯里的水泛起涟漪,“他们在研究一个很危险的东西,这绝对是反人类的。” 沈可可强压住心中的震惊。 她猜的没错,陆承川果然跟穿越有关系,最起码跟白京的穿越有关系。 那白京的系统,会不会也是…… 她不敢再深想下去,原本解开了一个疑惑,结果没想到更多的疑惑也随之而来了。 李有为见她脸色不对劲,关切道:“可可,你怎么了?是不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东西了?” 沈可可强笑着摇头:“只是有些震惊而已,谁能想到真有人在研究这种超出认知的东西。” “我在实验室通风管道里躲了整整十二个小时,听到他们提到‘能量不稳定’‘实验体排斥反应强烈’,还有……”他突然凑近,压低了声音,“他们说已经成功送回了一个‘观测者’。” 沈可可的心脏猛地一沉,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送回? 他们有把人接回来的办法? 那岂不是说,苏妙鱼也可以回来了? 虽然苏妙鱼在那边过得并不差,甚至还很滋润,可她还是想让她回来。 “那你最近要不要先留在我这儿,我家里有不少保镖,能护着你。” 李有为摆了摆手:“我这边还有别的事需要处理,你放心,他们查不到我头上,如果你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跟我说。” 沈可可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李有为抬手制止。 他走到玄关处穿上风衣,冲她摆了摆手,然后打开门离开。 沈可可坐回沙发上,联系了苏妙鱼。 苏妙鱼才刚刚睡着就被她吵醒了,迷迷糊糊从床上起身:“怎么了?” 沈可可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妙鱼,我有个天大的好消息!李有为查到陆承川的实验室在研究穿越,他们甚至成功送回过一个‘观测者’!说不定……我们能找到让你回来的办法!” 那头突然陷入死寂,过了好一会儿,苏妙鱼惊喜的声音才传来:“可可,真的吗?我能回去了?” 沈可可点了点头:“虽然我不能确定你的穿越是不是他们研究的产物,但是他们既然有了这种技术,那就说明是有办法的)” 苏妙鱼高兴了一会,缓了过来,她深吸一口气:“可是……先不说这种技术的真实性,就算真的能穿越,你以为陆承川会轻易让人用?这背后的风险和代价,你根本想象不到。” “可这是个机会!就算有风险,我也要试一试。妙鱼,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困在不属于你的世界!” 苏妙鱼抿了抿唇,她知道沈可可是真的为她好,可是要想用那个技术,用脚趾头想也肯定要冒着很大的风险,陆承川那种级别的人物会乖乖把技术拱手让人吗? 她不想看着沈可可为她冒险。 “我在这边过得很好。”苏妙鱼语气罕见地严肃,“白京暂时不敢再来招惹我,我手下的势力也在慢慢壮大。反倒是你,陆承川既然盯上了你,他一旦知道实验室的事已经暴露,你随时会有危险!” “可可,你听着——我在这边能自保,但你必须答应我,绝不能为了我去碰那个实验室。陆承川连活人实验都做得出来,你拿什么跟他赌?” 沈可可攥紧沙发扶手,指节泛白。窗外的雾气不知何时浓得化不开,将别墅裹成孤岛。 “可我……” “没有‘可是’!”苏妙鱼打断她,“你答应我,不要再碰这些东西了,行不行?” 沈可可声音发涩:“好,我答应你,不冒险了。” 苏妙鱼明显松了口气:“这才对。把资料找个安全的地方藏好,这段时间尽量别出门,等我这边再想办法。” 切断了联系,沈可可整个人都陷在了沙发里,她抬头望着天花板,双目无神。 现在好不容易找到的希望,近在眼前却又无法触碰,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﨔 第四百一十四章 京都峰会 沈可可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向卧室,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她机械地洗漱,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脑海中不断闪过李有为带回的资料画面,还有苏妙鱼的叮嘱。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在半梦半醒间坠入黑暗。 晨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刺得沈可可眯起眼睛。 她摸过床头的手机,刺眼的阳光让她看不清屏幕,正要放下,铃声却突兀地响起。 是王启,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接起电话,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什么事?” “可可!快!快看热搜!”王启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几乎要穿透听筒。 沈可可心头一紧,以为又出了什么状况,手忙脚乱地打开微博。 映入眼帘的却是#墨韵新品 秒空#的热搜词条,点进去满屏都是买家秀和夸赞,说这次的产品无论是设计还是工艺都堪称一绝,甚至有人说这是今年最值得收藏的文创产品。 她有些恍惚,虽然墨韵之前推出的缂丝产品和首饰都很受欢迎,但从未达到如此火爆的程度。 “看到了吧!”王启还在电话那头喋喋不休,“多亏了陆总!他不仅加大了投资,还动用自己的人脉帮忙宣传,这简直就是在给我们保驾护航啊!” 沈可可的手猛地攥紧手机,“陆承川”三个字像根刺扎进心里。 昨晚刚知道他背后藏着研究穿越的实验室,今天墨韵就迎来这样反常的热度,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 她强压下心中的不安,语气尽量平静:“这么大的动作,他图什么?” “你想太多了!”王启不以为然,“陆氏集团最近在大力扶持文创产业,我们的这个项目能被他看中,那是我们的荣幸!而且还有个天大的好消息,你猜猜?” 沈可可望着窗外渐渐散去的雾气,轻声道:“什么?” “我们收到了京都峰会的邀请!”王启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里满是激动,“这可是业内最高规格的峰会,多少品牌挤破头都进不去,我们居然被邀请了!这全是陆总的功劳啊!” 沈可可的呼吸一滞,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京都峰会,这个突然降临的机会,在此时显得如此诡异。 陆承川到底在盘算什么?是陷阱,还是另有目的?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却忍不住想起苏妙鱼说过的话,陆承川的手段狠辣,活人实验都做得出来,又怎会平白无故帮他们。 “可可?你怎么不说话?你不高兴吗?”王启察觉到她的异样,疑惑地问。 沈可可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高兴,就是有点太突然了,还没反应过来。”她顿了顿,“峰会什么时候?我们得好好准备。” “下周五!时间紧迫,不过有陆总帮忙,肯定万无一失!”王启越说越兴奋,“我已经联系了设计团队和工厂,争取在峰会前再推出几款新品。对了,陆总说他会亲自出席峰会,还说要在现场给我们站台!” 沈可可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陆承川亲自出席,这到底是助力还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局? 挂了电话,她坐在床边,目光落在床头柜上的相框。 那是她和苏妙鱼大学时的合照,两个人笑得灿烂。 想到苏妙鱼还困在另一个未知的世界,而自己却被卷入陆承川的谜团中,她的心就揪成一团。 算了……她摇了摇头,现在想这么多也没有用,她没有任何办法应对陆承川的攻势。 她突然想去福利院看一看了,坐了一会儿,她干脆拿起手机给刘仲武打了电话。 刘仲武还以为她是查岗的,一接起电话就开始汇报:“可可!孩子们现在都很好,原先的那一批年龄到的都送去上学了,还有一帮小的在福利院里住着,不过院长已经帮他们请了早教了。” 沈可可耐心的听完,然后笑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我等会儿准备去看一看孩子们。” 电话那头传来刘仲武爽朗的笑声:“辛苦啥!看着孩子们吃得饱穿得暖,我心里比啥都踏实!你要来正好,有几个小家伙天天念叨着沈姐姐。” 沈可可挂掉电话,将李有为带回的资料锁进保险柜最底层,又往身上套了件宽松的针织衫。 福利院已经完全翻新过一遍了,前一段时间院长还买了一些装饰品回来,把里里外外都装饰了一遍,现在这已经不像是一间福利院,倒像是一个真正的家了。 沈可可推开福利院大门时,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新刷的奶白色墙面上贴着卡通贴纸,彩色积木散落一地,几个扎着蝴蝶结的小女孩正围在早教老师身边玩拼图,抬头望向她的眼神里满是陌生与好奇。 “沈姐姐!”角落里突然传来怯生生的呼唤。 穿蓝白条纹衫的小女孩攥着褪色的布偶,露出半张通红的小脸——是之前从丰安送过来的女孩,没有名字,院长就给她起了名字,小雨。 她还记得初见时孩子瘦瘦小小的模样,此刻那双大眼睛却亮得惊人,像藏着星星。 “小雨!”沈可可蹲下身张开双臂,余光瞥见不远处几个孩子偷偷张望。 他们缩在滑梯阴影里,手指绞着衣角,明明对这个陌生来客充满好奇,却又因内向而不敢靠近。 “姐姐你看!”小雨踮脚举起画纸,歪歪扭扭的线条间,两个火柴人牵着手,头顶画着歪掉的彩虹。 “这是什么?”沈可可故作惊讶地接过,“真漂亮,画的是我们两个吗?” 小雨腼腆地笑着点了点头。 沈可可轻轻将小雨搂进怀里,鼻尖萦绕着孩子身上淡淡的皂角香,紧绷的神经稍缓。 小雨仰头看着她:“沈姐姐,你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呀?”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转头便看见刘仲武抱着一摞绘本走来,胡子拉碴的脸上挂着憨厚的笑。 “可可,你可算来了!”刘仲武把绘本放在矮桌上,顺势在孩子们中间坐下,“我正愁没人帮我给他们读故事呢。” 他伸手捏了捏最近的小男孩的脸,惹得孩子咯咯直笑。 﨔 第四百一十五章 特别礼物 沈可可看着他熟练的样子,忍不住打趣:“我还以为你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整天跟这群小不点待在一起会难受呢。” 刘仲武挠了挠头,耳尖泛红:“刚开始确实手忙脚乱的,换个尿布都能把自己弄得一身尿。”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时间久了,看着他们一天天长大,心里别提多踏实了。其实……我还挺喜欢和孩子们待在一起的。” 几个孩子立刻叽叽喳喳地附和起来。 “刘叔叔会给我们讲超级英雄的故事!” “他还会修滑梯!” “上次我摔倒了,是刘叔叔背我去医务室的!” 沈可可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心里暖融融的。 可就在这时,福利院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带着寒意的风卷了进来。 她下意识转头望去,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陆承川站在门口,黑色大衣下摆随着风轻轻摆动,金丝眼镜下的目光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刘仲武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一把将沈可可拉到身后,虎背熊腰地挡在她面前。 他眯起眼睛,浑身肌肉紧绷,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你来这儿干什么?” 陆承川却不慌不忙地整理了一下袖口,慢悠悠地开口:“沈小姐,不介绍一下这位……护花使者?好像上次我们谈项目的时候,也是他跟着你去的?” 他的语气轻佻,却暗含锋芒。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时,院长急匆匆地从办公室跑出来,脸上带着惊喜的笑容:“哎呀,陆先生您来了!” 她转向沈可可和刘仲武,语气里满是感激,“这位就是这段日子一直在匿名赞助福利院的贵人啊!” 沈可可愣住了,前一段时间一直有人匿名给福利院捐钱,这件事她是知道的,但因为这件事对福利院也没有什么害处,她也就没管。 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是陆承川。 她只觉得浑身发冷,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而陆承川只是优雅地颔首,目光却始终锁定在她身上:“院长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倒是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沈小姐。” 刘仲武却没有放松警惕,依然挡在沈可可身前:“就算你是赞助商,也不能随随便便闯进来。这里是孩子们生活的地方,请你保持尊重。” 陆承川轻笑一声:“这位先生对沈小姐的保护欲,倒是让我想起了忠犬护主的故事。不过……” 他拖长尾音,视线扫过周围惊恐不安的孩子们,“在孩子们面前这么剑拔弩张,似乎不太好吧?” 院长这才注意到孩子们害怕的样子,连忙安抚:“别怕别怕,陆先生是好人,是来帮助我们的!” 她转向陆承川,语气带着恳求,“陆先生,您看孩子们都吓到了,要不……” “当然。”陆承川立刻换上温和的笑容,从随行的助理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礼盒,打开后里面是各种昂贵的玩具和绘本,“这是给孩子们的见面礼。” 他蹲下身子,向最近的小男孩递出一个遥控汽车,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小朋友,喜欢吗?” 小男孩怯生生地看了看刘仲武,又看了看沈可可,在院长的鼓励下才小心翼翼地接过玩具。 陆承川趁机摸了摸他的头,动作亲昵得仿佛真是个慈爱的长辈。 沈可可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毛骨悚然。 她现在已经摸清楚陆承川的手段了,这个在实验室背后操控穿越实验的男人,此刻却在孩子们面前扮演着慈善家的角色,这种反差让她不寒而栗。 “陆先生真是有心了。”她强压下心中的不适,挤出笑容,“之前一直都是我在帮助这间福利院,突然碰到您过来还是有点不太习惯,如果有冲撞到您,实在抱歉。” 陆承川抬眸看向沈可可,指尖还停留在小男孩的发顶,笑容温煦得像浸在蜜糖里:“沈小姐言重了,我也只是顺路过来看一眼罢了,不过看样子我的出现好像吓到了大家,那我也就不多留了,再见。” 她刚想开口,陆承川却已转身走向门口,助理适时递上伞柄镶着藤蔓沙漏纹的黑伞。 “对了,”他在门槛处顿住,侧头看向沈可可,金丝眼镜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光,“京都峰会的伴手礼,我替你准备了份特别的礼物——”他故意拖长尾音,看着沈可可骤然煞白的脸,缓缓笑道,“别那么紧张,毕竟我们也算是合作伙伴嘛。” 门被轻轻带上,风铃再次发出细碎声响。 沈可可松开手,那块星星积木“啪”地掉在地上,滚到小雨脚边。 刘仲武立刻冲向窗边,望着黑色宾利消失在街角,攥紧的拳头青筋暴起:“这人绝对有问题!我找人查查他的行踪!” “别轻举妄动。”沈可可按住他的胳膊,“硬刚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院长妈妈好像丝毫感受不到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只一脸可惜:“我是想留陆先生来吃饭的,他就这么走了。” 沈可可强忍着不适,挤出一丝微笑对院长说:“院长妈妈,他可能确实有事,以后还有机会的。” 她蹲下身,捡起滚到小雨脚边的积木,轻轻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递给孩子时压低声音道,“小雨,以后看到那个叔叔,要离他远远的,记住了吗?” 小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大眼睛里满是疑惑。 沈可可起身环顾四周,看着孩子们天真无邪的笑脸,心中一阵痛苦。 她知道,陆承川今天出现在这里绝不只是什么意外,他很有可能是在向她示威——他已经抓住了她的软肋。 沈可可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不安,转头对刘仲武说:“走,我们去办公室聊。” 两人避开孩子们的视线,快步走向院长办公室。 刚关上门,刘仲武就忍不住开口:“可可,陆承川这摆明了是在挑衅!要是不做点什么,他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 “所以我们更要沉住气。”沈可可拉开椅子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的木纹,“他既然敢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这里,就说明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贸然行动,只会让我们陷入被动。” 她顿了顿,想起陆承川离开时说的“特别礼物”,后背不禁泛起一阵寒意。 﨔 第四百一十六章 最信任的人 刘仲武还想争辩,却被沈可可抬手制止。她的目光穿过办公室的玻璃窗,落在正在沙坑里玩耍的孩子们身上,几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追着纸飞机嬉笑,阳光为她们的发梢镀上金边,画面美得让人心酸。 “我以后……还是少来福利院吧。”沈可可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沙哑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陆承川既然拿这里当筹码,我再频繁露面,只会把危险带过来。” “不行!”刘仲武猛地拍桌,震得茶杯里的水溅出来,“这是你倾注了多少心血的地方!就这么拱手让人?” “不是拱手让人。”沈可可抬起头,眼底映着窗外晃动的树影,“我需要你帮我守好这里。” “可可……”刘仲武喉头发紧,忽然发现面前的女孩又瘦了一圈,锁骨在衬衫领口处硌出尖锐的弧度。 “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沈可可按住他的手背,冰凉的触感让刘仲武下意识想抽回手,却听见她轻声说,“我必须切断和这里的明面联系,但你要知道……我真的很在乎这些孩子们。” 窗外忽然刮过一阵风,卷起满地金黄的银杏叶。刘仲武望着沈可可单薄的背影,终于重重地点头:“放心,只要我还在,就没人能动这里一根汗毛。” 沈可可点了点头。 “交给你,我放心,那我就先走了,孩子们问起来,就说沈姐姐最近有事,不能来看望他们了。” 刘仲武面色复杂:“保护好自己。” 沈可可笑着点头,然后冲他摆摆手。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到了周五。 沈可可站在更衣室镜前,指尖反复摩挲着深紫色缎面旗袍的盘扣。 这件以缂丝技法织就的礼服,本应是墨韵引以为傲的展品,此刻却像一副沉甸甸的枷锁,压得她喘不过气。 王启推门而入时,被眼前的场景惊艳得张了张嘴:“绝了!这身搭配配上咱们的缂丝首饰,今天全场焦点非你莫属!” 他西装革履,胸针上的翡翠在灯光下泛着温润光泽。 沈可可扯了扯嘴角:“那我们走吧?” “走走走!” 机场贵宾厅里,王启仍在絮叨着陆承川的“善举”:“你知道吗?陆总特意包下了峰会专属展馆,还安排了顶级媒体全程直播。” 他凑近压低声音,“听说这次连国际文化遗产保护协会的会长都会来,墨韵和天盛要一飞冲天了!” 沈可可望着落地窗外盘旋的客机,云层将阳光切割成锋利的碎片。 她叹了口气,心中疑虑重重,根本买心情听王启絮絮叨叨。 飞机引擎轰鸣,王启还在兴奋地刷着峰会日程表。 沈可可摘下墨镜,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突然开口:“如果这次成功了,你真觉得是陆承川在帮我们?” 王启握着平板的手顿了顿,笑道:“可可,你不会还在怀疑他吧?这可是能改变墨韵命运的机会……” 沈可可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她跟王启讲不通,因为有太多事情没办法跟他透露了。 “可可,你脸色很差。”王启突然凑近,“是不是担心新品展示?有陆总坐镇,那些国际买家还不抢破头?” “没……我只是有点累了,王总,我先睡一会。” 沈可可将座椅靠背缓缓放倒,拉过毛毯盖住有点发冷的身体。 舷窗外的阳光被云层揉碎,在眼罩上投下斑驳光影,却驱散不了她心底的寒意。 迷迷糊糊间,沈可可陷入浅眠。 梦境里,福利院的走廊无限延伸,小雨的哭声从尽头传来。 她拼命奔跑,却发现每个房间都陈列着玻璃展柜,里面封存的不是文物,而是一个个陷入沉睡的人,他们脖颈处都戴着项圈。 “可可姐!”小雨的声音突然清晰,沈可可猛地转身,只见小女孩的眼睛里闪烁着诡异的蓝光,手中攥着的星星积木正在渗出黑色液体。 “女士,需要来点饮品吗?”空乘轻柔的询问刺破梦境。 沈可可惊坐而起,冷汗浸透了后背。 她接过矿泉水仰头灌下,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时,听见王启兴奋的声音:“快看!京都已经能看见了!” 舷窗外,城市的灯火在暮色中次第亮起,像极了实验室里排列整齐的指示灯。 “真好啊。”王启说。 沈可可捂住疯狂跳动的心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今天只是来参加一个普通的峰会,跟什么时空穿越什么阴谋诡计没关系,只是一个峰会而已。 劝服自己之后,飞机也缓缓降落。 两人下了飞机,上了峰会派来接人的车。 黑色商务车缓缓驶入峰会专属通道,当车门打开的瞬间,鎏金穹顶的璀璨灯光倾泻而下,王启已经迫不及待地握住她的手肘:“看到那几个穿高定西装的人了吗?那是东南亚财团的掌舵者!还有那个戴翡翠扳指的老爷子,居然是故宫文物修复的泰斗!” 穿过缀满水晶吊灯的长廊,递交了邀请函,会场内,香槟塔折射出迷幻的光晕,宾客们的交谈声像浪潮般涌来,夹带着名贵香水与雪茄混合的气息。 “这可是拓展人脉的绝佳机会!”王启端起两杯香槟,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泛着诱人光泽,“等会要是能和国际文化遗产保护协会的理事搭上话……” 他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目光越过沈可可肩膀,露出笑容。 沈可可还未转身,便闻到一股冷冽的雪松香。“沈总?” 身后传来女人慵懒的嗓音,尾音带着刻意拉长的弧度。她转身时,正对上一双画着精致烟熏妆的丹凤眼——对方身着酒红色鱼尾晚礼服,颈间三串南洋珍珠在灯光下流转着温润光泽,举手投足间皆是豪门贵眷的雍容。 “早闻墨韵缂丝巧夺天工,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贵妇的红唇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指尖轻抚过沈可可旗袍上的缠枝莲纹,“不过年轻人总爱剑走偏锋,听说你们新的作品融入了不少现代科技?” 她突然嗤笑出声,“倒也新奇,只是传统工艺若是没了根基,再花哨的噱头也不过是空中楼阁。” 沈可可握着香槟杯的手指骤然收紧,冰凉的杯壁抵着掌心。 她扬起职业性的微笑,将酒杯举至与对方平齐:“夫人谬赞。墨韵始终以传承为本,创新只是锦上添花。” 﨔 第四百一十七章 别让我失望 香槟杯相碰的声音里,贵妇只是象征性地抿了抿杯沿,沾着红色唇釉的酒杯边缘,倒映出沈可可紧绷的下颌线。 “说起来,”贵妇突然凑近,香水味裹着意味深长的低语,“陆总这次对你们可真是不遗余力。不过他向来眼光独到,当年……” 她笑了笑:“算了,不说了。” 沈可可垂眸盯着香槟杯里旋转的气泡,竭力让声音保持平稳:“夫人对传统工艺的见解令人钦佩,只是墨韵研发部三十余位老师傅的心血,恐怕不是一句‘花哨噱头’就能定论。” 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反而让紧绷的神经清醒几分。 出门在外,尤其还是在京都,能不要惹是生非还是不要惹是生非的好,这要是放在以前,沈可可早就发火了。 贵妇的眼尾挑起一抹冷笑,涂着酒红甲油的指尖划过珍珠项链:“沈总年纪轻轻,倒会拿匠人当挡箭牌。” 沈可可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她深吸一口气:“全息投影不过是呈现载体,真正的灵魂在于缂丝技法里藏着的千年匠心。夫人若是连这点都看不清,倒不如多关心自家收藏的缂丝屏风,是不是边角已经开始脱线了?”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宴会厅的喧嚣里。贵妇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珍珠项链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你!” “区区一个小城捧起来的小设计师,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沈可可直视着对方骤然涨红的脸,淡淡道:“夫人,我只是实事求是,没有放肆。” 贵妇彻底被激怒,镶着碎钻的高跟鞋重重碾过地毯。 她扬起的手掌裹挟着香风劈面而来,却在距离沈可可脸颊半寸时被猛地钳住。 “林夫人这是要在国际峰会现场上演全武行?”陆承川修长的手指如铁钳般扣住贵妇扬起的手腕,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冰冷,“上个月林氏集团竞标那块地,似乎还没尘埃落定吧?” 贵妇望着陆承川指间转动的翡翠扳指,脸色瞬间变得比珍珠项链还要惨白。 周围宾客窃窃私语的声浪里,她听见有人压低声音说“陆氏集团掌握着林氏30%的海外渠道”这样的字眼,她闭了闭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维持住体面。 “陆总这是什么意思?”贵妇的声音发颤,却还强撑着冷笑,“不过是年轻人之间的玩笑话。” “玩笑?”陆承川松开手,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的褶皱,西装面料摩擦的窸窣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不如你回去问问你家先生,看看他有没有资格在我面前开玩笑。” 林夫人踉跄着后退半步,撞翻了身后侍应生托盘上的香槟杯,晶亮的液体在波斯地毯上蜿蜒成刺目的痕迹。 “陆总何必跟妇人计较。”她突然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涂着酒红甲油的手按住剧烈起伏的胸口,“是我一时失态,改日定当登门谢罪。” 陆承川却在此时轻笑出声,声线里裹着刀锋般的寒意:“谢罪倒是不必了,林夫人以后的言行注意一下就好了。” 林夫人踩着高跟鞋狼狈离去,摇曳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宴会厅雕花门外。 周遭宾客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此起彼伏,像无形的潮水漫过整个空间。 陆承川转身看向沈可可,金丝眼镜后的目光似笑非笑,伸手整了整袖口精致的袖扣,声音带着几分玩味:“林家主营的也是文化与服装融合的产业,这些年在业界也算小有声望。”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西装口袋边缘,“不过最近墨韵的缂丝异军突起,抢了不少风头,林夫人心里不痛快,也是意料之中。” 沈可可垂眸盯着地毯上晕染开的香槟渍,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胸腔里翻涌的情绪:“所以她今天是专程来找茬的?” “商场如战场,有些手段不足为奇。”陆承川漫不经心地抬手招来侍者,接过一杯威士忌轻抿一口,琥珀色的液体在水晶杯中漾起涟漪,“你该庆幸今天我在场。” 他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沈可可耳畔,“不过下次,我可不一定会出手。” 沈可可本能地后退半步,后背撞上身后的香槟塔,玻璃杯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望着陆承川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想起实验室里那些令人不寒而栗的秘密,心里警铃大作。 “陆总到底想说什么?”她抬起头,目光直视对方,声音冷静得连自己都感到惊讶。 陆承川直起身子,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酒杯,眼神深邃难测:“我只是提醒沈总,商场远比你想象的残酷。林家这次吃了瘪,保不准还会有其他动作。”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不过有墨韵现在的势头,想来沈总也有应对的底气?” 沈可可握紧手包,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知道陆承川绝不是单纯出于好心提醒,可对方话语里若隐若现的威胁,更让她浑身发冷。 沈可可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皮革纹路,强扯出一抹僵硬的笑:“那就多谢陆总……” 话音未落,王启已经笑着过来,握住陆承川的手:“陆总这次真是帮了大忙!要不是您,可可今天……” 陆承川不着痕迹地抽回手,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掠过王启谄媚的脸,落在沈可可紧绷的下颌线上。 他端起威士忌杯轻抿一口,冰块碰撞的脆响在喧闹的宴会厅里格外清晰:“王总言重了。” 他突然侧身,将背影留给喋喋不休的王启,对着沈可可举起酒杯,杯沿折射的冷光晃得人眼疼,“沈总,祝接下来的峰会——别让我失望。” 话音未落,陆承川已经转身融入人群,深灰色西装消失在鎏金穹顶下的光影交错间。 王启望着他的背影,还保持着伸手欲握的姿势,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这……陆总怎么走得这么急?” 他转头看向沈可可,这才发现她脸色难看,额角还沁着细密的冷汗,“可可,你脸色比刚才还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﨔 第四百一十八章 永安城 “没事,可能冷气开得太足。”她深深吸气,将心底翻涌的不安与警惕尽数压下,嘴角扬起得体的微笑,“走吧,峰会快开始了。” 王启仍有些担忧地打量着她,见她神色逐渐恢复镇定,才点点头,两人随着人流朝主会场走去。 踏入会场的瞬间,暖黄的灯光裹挟着轻柔的音乐扑面而来,沈可可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台上,峰会主持人正热情洋溢地介绍着与会嘉宾,她和王启在预留的座位上落座,目光扫过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 峰会正式开始,各界精英轮番上台分享行业见解与发展趋势,整个峰会顺利进行,结束时已是华灯初上。 沈可可和王启并肩走出会场,夜风裹挟着城市的喧嚣拂来,她终于长舒一口气。 回到酒店,沈可可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联系苏妙鱼。 “这个陆承川,耍我跟耍猴一样,我到现在都还没弄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沈可可一头栽进沙发里,“有时候我真想直接跟他挑明,但又没那个胆子。” 苏妙鱼叹了口气:“咱惹不起咱还躲不起吗?以后他要来找你了,你就小心一点,他不来找你,你就躲得远远的……” 沈可可沉默了一会,翻了个面:“……好吧。” “你们那新城建的怎么样了?” 苏妙鱼看着眼前已经初具规模的城镇,当即咧开嘴:“差不多已经建好了,等会,我从空间拿个手机拍给你看看。” 两分钟之后,沈可可面前白光一闪,出现一部手机。 沈可可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滑动。 解锁后,一张张照片映入眼帘。画面里,青砖城墙巍峨耸立,城墙上垛口整齐排列,箭楼高耸入云,飞檐斗拱间雕刻着精美的纹饰,在阳光下泛着古朴的光泽。 城门上方匾额尚未题字,却已能看出工匠雕刻时的用心。 城内街道纵横交错,石板路平整光滑,两侧商铺林立,木质的招牌随风轻晃。 酒楼、布庄、铁匠铺一应俱全,虽然还未正式营业,但透过敞开的门窗,依稀可见里面摆放整齐的货架和崭新的桌椅。 更远处,一座三层高的钟楼拔地而起,巨大的铜钟悬挂其中,钟身镌刻着繁复的云纹图案。 “怎么样?还不错吧?”苏妙鱼的声音从耳旁传来,带着几分自豪。 沈可可瞪大了眼睛:“你们简直太厉害了,妙鱼……不过现在城是有了,里面的人你想怎么办呢?” “把雁门关的百姓都接过来一部分。”苏妙鱼打了个响指,“之前我们就商量过,战争把雁门关大半的土地和房屋都给毁了,刚好给他们换个新环境,我再在他们之中挑选能人异士,培训一下,然后接管城中这些铺子,再定时缴税给丰安。” 沈可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机边缘:“可迁移不是小事,百姓故土难离,就算雁门关损毁严重,愿意举家搬迁的只怕也不多。” “而且新城虽好,但民生根基不稳,万一有人故意煽动抵触情绪……” “所以才要先派能说会道的去做说客。”苏妙鱼狡黠一笑,“我准备亲自去。” “我都想好了,愿意迁来的人家,每户先发三个月口粮和安家银,孩童能免费入新城学堂,青壮年若参与城防或商铺工作,还能额外领赏钱。”她伸手在空中画了个圈,“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尝到甜头,自然会有更多人跟着来。” 沈可可摩挲着下巴,摇了摇头。 “我觉得还不够。” 苏妙鱼没听懂:“什么不够?” “光是物质奖励还不够!雁门关的百姓世代戍边,最看重荣耀。我看那些古籍记载,每逢新城落成,都会举办‘开城大典’,让迁入者担任‘启城人’,在城门匾额上亲手描红,这份殊荣可比银钱更有吸引力。” 苏妙鱼当即一拍大腿:“好主意!可可,你真是帮了大忙了!” 见她这么开心,沈可可也笑起来。 “能帮到你就行。” 切断了联系,苏妙鱼迫不及待地找殷慎渊说了这个想法。 “殷慎渊,你身为天子,立下这般规矩,也能让那些百姓对你更加信服。”苏妙鱼拉着殷慎渊的胳膊,“你觉得呢?” 殷慎渊垂眸看着苏妙鱼紧扣自己衣袖的手,冷峻的眉眼不自觉柔和下来,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覆上她的手背:“既如此,便以你的想法为主。朕再命礼部拟旨,凡参与开城大典描红的‘启城人’,其家族可免三年赋税,子孙入仕亦有优先举荐权。” “那我们给这个城起个名字吧。”苏妙鱼兴致勃勃地在殷慎渊身旁坐下,“永安城怎么样?取丰安的安,寓意又好!” 殷慎渊含笑点头:“我也觉得可以。” “既然要办,咱们就办得热热闹闹!大典当日,让各商铺摆出最稀罕的物件搞‘开市大赏’,孩童们穿上绣着祥云纹的新衣沿街撒花,再安排舞狮队从城门一路舞到钟楼!” 苏妙鱼指尖在图纸上点来点去,开始畅想:“对了,还能设置‘永安福袋’,凡迁入者都能抽到银锭、绸缎,最差也有块特制的平安玉牌。” 殷慎渊听着她兴致勃勃的计划,眼底笑意渐浓,提笔在舆图上圈出几处位置:“传旨让工部连夜在进城官道两侧立起灯牌,将‘安居永安,荣耀长存’八个金字用琉璃镶嵌。” 三日后,殷慎渊和苏妙鱼带着一些文臣武将启程前往了雁门关,关外的空地上挤满了百姓。 殷慎渊身着明黄龙袍立于高台,身后旌旗猎猎作响。 “凡迁入永安城者,皆为我大胤功臣!”他声如洪钟,手中圣旨展开时金光流转,“首百名‘启城人’可入皇室宗祠受祭,其子孙永享学塾津贴!” 人群瞬间沸腾起来,白发苍苍的老兵拄着拐杖颤声道:“老骨头这辈子还能在天子脚下留名,值了!” 苏妙鱼趁机上了高台,扬了扬手中装满地契的锦盒:“现在报名的人家,额外赠送城郊半亩良田!” 看着一脸激动的百姓们,苏妙鱼莫名有一种他们是现代在小区楼下送鸡蛋卖保健品的。 想到这荒诞的类比,苏妙鱼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﨔 第四百一十九章 竞选 殷慎渊循声转头,见她肩膀微颤,凤目含着狡黠的笑意,不禁挑眉:“这时候笑,可是有失体统。” “我在想,咱们和那些推销的也没什么区别嘛。”苏妙鱼压低声音,朝台下挥着锦盒的手努努嘴,“只不过他们送鸡蛋,咱们送田契和荣耀。” 虽然不明白她口中所说的推销是什么,但见她笑的这么开心,殷慎渊也就没有再多管,由着她去了。 这时,一个虎头虎脑的孩童挤到高台前,仰着小脸喊道:“仙女姐姐!进了城真能学功夫吗?” 苏妙鱼蹲下身,从袖中掏出块糖递过去:“当然!等学堂建好了,教读书识字,还教你们打拳射箭!”她朝殷慎渊使了个眼色,“这位陛下还会亲自指导呢!” 孩童眼睛亮得惊人,转头朝人群大喊:“爹爹!我们去永安城!我要学陛下的功夫!” 周围的百姓被逗得哈哈大笑,原本犹豫的几户人家也纷纷上前登记。 名额很快就报满了,报了名的百姓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收拾东西,然后跟着他们去永安。 因为已经有前人探过路了,所以他们可以直接坐越野车前往,原本要走好几天的路程,如今一天就能到了。 但雁门关的百姓们并没有见过越野车,一听说他们要乘坐这个过去,他们一个二个都对这铁疙瘩十分好奇。 “这叫越野车,不仅走得快,还能遮风挡雨。”苏妙鱼利落地拉开车门,朝围观的百姓招手,“来,谁想第一个试试?” 人群中几个胆大的年轻汉子对视一眼,率先挤了过来。当车门缓缓升起时,此起彼伏的抽气声瞬间响起。 “这门竟能自己开合?!” 苏妙鱼趁机按下车内的音响,激昂的战歌骤然响起,惊得几个孩童蹦起来躲到大人身后,又忍不住探出脑袋张望。 “仙女姐姐,这铁疙瘩会说话!”方才那个虎头虎脑的孩童拽着苏妙鱼的衣角,眼睛瞪得溜圆。 苏妙鱼被他逗笑了。 “好了,不开玩笑了,这是我们丰安的一种代步工具,大家以后就会慢慢熟悉了。”她摆摆手,招呼众人往车里坐,“大家快坐好,我们要启程了。” 随着第一辆越野车轰鸣着启动,扬起的尘土中传来百姓们又惊又喜的叫声。 殷慎渊坐在副驾驶位上,指节无意识地敲打着真皮座椅,车窗外的景色风驰电掣般倒退,百姓们纷纷传来惊呼。 突然,车队碾过一道深沟,车身猛地颠簸起来。 车厢里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有个阿婆没抓稳,往前栽去,却被前排眼疾手快的一名武将伸手扶住。 他转头看向苏妙鱼,眉峰微蹙:“如此颠簸,可有稳妥之法?” “放心,这已经算平稳了!”苏妙鱼说着,伸手拧开车载香薰,淡雅的香气顿时在车厢弥漫开来,“等以后路修好了,坐起来比坐轿子还舒坦。” 车队在暮色中驶入永安城时,城门已挂满红灯笼。 因为大多房间都还是空的,所以殷慎渊下令把百姓们集中安顿在一起,等明日一起分配好之后再做安排。 当晚,篝火映红了永安城的城墙。 苏妙鱼倚着垛口,望着城中穿梭忙碌的人影,忽然轻叹:“没想到,真能把一座空城变得这么热闹。” 殷慎渊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披风扫过青砖发出细微的声响:“因为你让荣耀与温饱并存。”他的声音混着夜风,带着难得的柔软,“明日大典,该由你为城门匾额题字。” 苏妙鱼转身时,正撞见他眼底翻涌的温柔。 远处传来工匠敲敲打打的声音,混着百姓的谈笑声,在夜空中织成一张温暖的网。 她忽然想起之前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话——这世间最牢固的联系,从来不是瓦楞砖石,而是人心。 晨光刺破云层时,永安城已被喧闹声唤醒。 苏妙鱼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望着广场上黑压压的人群,手心微微沁汗。 她在心里苦笑,果然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不是演讲的料。 没办法,她一看到乌泱泱的人群就忍不住紧张。 “启禀陛下,神女大人!匾额已就位!”工部尚书的喊声穿透晨雾。 苏妙鱼抬眼望去,三丈高的匾额悬于城门上方,“永安”二字尚未着色,静待点睛之笔。 她深吸一口气,接过侍从递来的朱砂大笔,笔尖在宣纸上重重一蘸,殷红的颜料顺着狼毫滴落。 “请首批启城人登台!”随着礼官高呼,十位白发苍苍的老兵在孩童簇拥下缓步上前。他们颤抖着双手握住笔杆,在苏妙鱼引导下,将朱砂缓缓涂在匾额凹槽里。 当最后一笔落下,整个广场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数十只孔明灯腾空而起。 “现在,开市!”殷慎渊掷出镶金令箭,城门两侧的商铺同时扯开红绸。 随着红绸落地,殷慎渊抬手示意沸腾的人群安静,玄色广袖扫过空中划出威严的弧度:“永安城百业待兴,然商铺经营需选贤任能!即日起,凡愿经营者皆可报名,明日于校场公开考评!” “考评分三关——其一考账算,商铺往来皆有簿册,需当堂核清百笔银钱;其二考应变,特设市井纠纷、货物损毁等难题,看诸位如何化解;其三考见识,若让你经营酒楼,如何招揽客人?若掌管药铺,怎样辨明药材真伪?” “不论出身贵贱,只要有真本事,便能执掌一方商铺!” “且慢!”人群中挤出个驼背老者,花白胡须抖得厉害,“老朽曾在雁门关开了二十年米铺,可如今两手空空,就算得了商铺,哪来本钱进货?” 苏妙鱼和殷慎渊对视一眼,殷慎渊先一步沉声道:“通过考评者,可从官府申领‘兴业贷’,头年免息!但若经营不善,不仅要赔银钱,还得在功德碑上记下失信之名。” “不过请各位放心,开城三月内,工部会派专人指导记账、铺货,包教包会!” 﨔 第四百二十章 一较高下 第二日,在永安城的空地上,竞选赛事都如火如荼地开始了。 当第一关“账算”的铜锣敲响时,校场瞬间陷入一片算盘珠子的碰撞声与毛笔书写的沙沙声中。 在密密麻麻伏案疾书的人群里,一个身着粗布短打的瘦弱少年格外显眼,他既没有算盘,也不见账簿,只是不停地在宣纸上写写画画,嘴里还念念有词。 少年名叫周砚,脖颈间挂着半块刻着“周记”字样的木牌,那是他记忆里父亲留给他的唯一物件。 监考官们在桌案间来回踱步,看着应试者们或眉头紧锁、或额冒冷汗地计算着,不时摇头叹息。突然,一声清脆的拍案声打破了紧张的氛围。 众人循声望去,正是那个奇怪的少年,他起身向监考官拱手:“大人,我已算完,且发现这些账簿里有五处错漏。”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就连高台上的殷慎渊和苏妙鱼都不禁探身望去。 监考官满脸怀疑地拿起少年的答卷,只见宣纸上除了清晰工整的账目结果,还密密麻麻批注着错漏之处。 最令人震惊的是,少年竟用一种前所未见的符号和公式,将复杂的账目计算过程简洁明了地呈现出来。 “这……这是什么算法?”监考官目瞪口呆地问道。 少年有些腼腆地挠挠头:“回大人,这是小人自己琢磨出来的,为的是能更快更准地算账。小人以前在码头帮工,常常要计算货物重量和运费,时间久了,就摸索出了这套法子。” 殷慎渊眼神一亮,快步走下高台,亲自查看少年的答卷。他越看神色越,猛然惊抬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可曾读过书?” 少年挺直脊背,大声答道:“小人周砚,家中贫寒未曾读书,这些都是在干活时自己琢磨的。小时候,我常在学堂外偷听先生讲课,晚上就用树枝在地上演算。后来父亲做生意失败,家道中落,我就开始四处谋生,但从未放弃过学习。” 苏妙鱼也来到近前,看着那些新奇的算法,心中满是惊喜。 她注意到少年答卷边缘,还画着一些简易的图表,用来直观展示账目中的收支变化。 “这些图表也是你想出来的?”她问道。 周砚点点头:“是的,小人觉得光看数字太枯燥,画成图能一眼看出问题。比如这次考核的账簿,通过图表就能清楚看到,某几个月的进货量和销售额明显不符,其中必有蹊跷。” 苏妙鱼指尖轻轻抚过少年答卷上歪歪扭扭的公式符号,现代记忆里那些在草稿纸上推演函数的日夜突然翻涌上来。 她看着周砚用木炭自创的“加减乘除”简化符号,竟与现代数学中的运算符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心脏不由得剧烈跳动——这个从未接触过系统教育的少年,仅凭实践经验就构建出如此精妙的计算体系,简直是百年难遇的奇才。 “我提议破格将周砚提拔为户部主簿。”她转身面向殷慎渊,目光灼灼,“他的算法若能推广到整个永安城的商户,不仅能提高记账效率,更能从根本上杜绝账目造假。” 苏妙鱼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们还可以让他参与修订新的商税计算法则,这对永安城的长远发展至关重要。” “好!”殷慎渊猛地将令牌拍在案上,“从今日起,周砚便是户部主簿,赐银百两,府邸一座!若有经营不善,定当严惩!但若能做出成绩……” 他看向少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整个永安城的账房,都将以你的算法为尊。” 周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谢陛下!谢神女大人!小人定当肝脑涂地,不负厚望!” 他声音哽咽,眼泪混着尘土在脸上划出一道道痕迹。 这个在码头扛了十年麻包的少年,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站在权力中枢,用自己的智慧改变一座城的命运。 然而,台下的人群却炸开了锅。 那些衣着光鲜的商贾们面面相觑,满脸不可思议。 “这简直胡闹!”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者拄着拐杖颤巍巍地站出来,“一个连字都认不全的泥腿子,怎能执掌户部?这让我们这些寒窗苦读数十载的人如何信服?” 殷慎渊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他缓缓抽出佩剑,剑锋在阳光下折射出森冷的光:“不服者,可与周砚当堂比试!若能胜过他,朕便收回成命!” 众人果然都犹豫起来,但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个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他是城里有名的商户王老板,经营着三家布庄。 后来都被白京抢掠一空,所幸碰着了丰安的人,这才保下了一命,他就指着能够成功竞选这些店铺,然后东山再起呢。 王老板一脚踢翻旁边的桌案,怒吼道:“这肯定有鬼!一个穷小子怎么可能比我们这些做了几十年生意的人还厉害?这里面定有勾结!说不定是事先知道了考题!” 苏妙鱼挑眉看他:“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可以和他重新比试。”他喘了一口粗气,继续道,“只不过题目要现场来出,而且要让在场的大家出题!” 苏妙鱼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素手轻抬示意殷慎渊收剑:“王老板既然如此笃定,便依你所言。” 她扫视全场,扬声道,“诸位可还有人愿与周砚一较高下?” 短暂的沉默后,人群中零星站起几个商贾,皆是王家布庄的生意伙伴。 王老板见状底气更足,拍着胸脯道:“就以布庄生意为题!在场谁都能出账算、应变、见识三关题目,我倒要看看这毛头小子有何真本事!” “好!”殷慎渊将佩剑重重插回剑鞘,震得校场青砖簌簌作响,“若周砚再胜,王家名下所有产业充公!若你赢了……” 他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王老板煞白的脸,“朕将城西黄金商铺任你挑选。” 第一关账算,立刻有人抛出难题:“某布庄进江南云锦三百匹,每匹定价五十两,半月后滞销,降价两成抛售,又遇暴雨损毁二十匹,问最终盈亏几何?” 话音未落,王老板已抓起算盘噼啪作响,周砚却蹲下身,用树枝在地上快速画出竖式,指尖蘸着泥浆标注数据。 不过两分钟的时间,周砚居然已经得出了答案。 﨔 第四百二十一章 “白京余党” 几个商户凑近周砚画的竖式,反复核对数字后,面色变得煞白——结果居然分毫不差。 王老板额角青筋暴起,突然抓起算盘砸向周砚:“不可能!你定是使诈!” 苏妙鱼袖中寒光一闪,一枚银针擦着王老板耳畔钉入木柱:“王老板若是输不起,大可现在就滚。” 王老板额头当即冒出了冷汗。 苏妙鱼不再理他,将袖口拢好,眼波流转扫过众人,“第二关应变,哪位出题?” 人群中走出个绸缎庄老板娘,笑道:“今夏暴雨连绵,江南布庄损毁大半,北方商户却急需夏布,若你是掌柜,如何用现有残次品布料牟利?” 王老板眼底闪过阴鸷,低声对身旁人耳语几句,几个伙计悄悄退出了校场。 周砚蹲在地上,将折断的树枝摆成棋盘状:“将浸水未腐的布料染成深色,做成雨披售予码头苦力;残破绣品裁成荷包、香囊,联合茶楼酒肆做买赠活动;剩下碎布捆扎成拖把,卖给客栈后厨……” 他抬头时,眼中已有亮光:“变废为宝,关键不在布,而在人心所需。” “好!说得好!”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喝彩,有人高声喊道,“王老板,该你应对了!” 王老板喉结滚动了两下,突然长叹一声,朝着周砚深深一揖:“周兄弟年纪轻轻,却有这般见地,王某自愧不如!” 他抬起头时,脸上堆满笑意,“今日算是让我开了眼界,日后还要多多向周兄弟讨教!” 这番突如其来的恭维,让在场众人面面相觑,几个与他交好的商贾皱起眉头,满脸疑惑。 但他肯认输,倒也省了不少麻烦。 就在他们准备宣布结果时,校场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杀!”十几名黑衣人大吼着冲进校场,为首之人扛着一面破旧的白京军旗,旗面染血,在风中猎猎作响。 人群顿时陷入混乱,尖叫声此起彼伏:“白京余孽!是白京余孽来复仇了!” 苏妙鱼手按袖中的发簪暗器,神色一凛。 可还未等她出手,殷慎渊突然按住她的手腕,沉声道:“看仔细。” 苏妙鱼一怔,眯起眼睛望去,只见那些黑衣人虽然气势汹汹,刀剑挥舞间却透着古怪——他们看似朝着众人乱砍,刀锋却总在离旁人半尺处偏开,反而如车轮般将周砚团团围住,招招看似狠辣却又毫无章法。 苏妙鱼顿时恍然大悟,又好气又好笑,低声道:“这分明是有人故意安排,假借白京余党的名义,想除掉周砚!” 殷慎渊眼神冰冷如霜,沉声道:“王老板,你可真是好手段!” 他话音刚落,便拔剑冲向那些假“白京余党”。 文随心也紧随其后,长剑如银蛇般飞舞,专挑敌人的手腕、膝盖等部位攻击。 周砚身处围攻之中,却丝毫不乱。 十年码头生涯,让他拥有了敏捷的身手和冷静的头脑。 他巧妙地躲避着敌人的攻击,偶尔反击,也能精准地击中敌人的薄弱之处。 战斗很快便接近尾声,在殷慎渊、文随心和周砚的合力之下,那些假“白京余党”纷纷倒地,失去了反抗能力。 为首之人见势不妙,想要逃跑,却被殷慎渊一剑斩断了退路。 “说,是谁指使你们的?”殷慎渊剑尖抵在那人咽喉,冷声问道。 那人脸色惨白,浑身颤抖,眼神却不自觉地瞟向王老板。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王老板脸色煞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双腿发软,差点瘫倒在地。 “王老板,还有什么可说的?”苏妙鱼眼神冰冷,缓步走到王老板面前。 王老板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瘫坐在地上,绝望地说道:“是我,都是我……我不甘心输给一个泥腿子,所以才想出这主意,想借白京余党的名义除掉他……” 殷慎渊怒极反笑:“好啊,好得很!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竟敢如此胆大妄为!来人,将王老板及其党羽全部拿下,听候处置!” 王老板当即哀嚎出声:“我知道错了,饶了我吧,陛下开恩,求求您了,神女大人……” 随着王老板被押走,这场闹剧终于落下帷幕。 校场尘埃落定,残阳将殷慎渊的龙袍染红。 他望着灰头土脸却身姿挺拔的周砚,忽然解下腰间象征户部实权的青铜鱼符递给他:“周砚接旨——自今日起,你便执掌户部,凡赋税调度、漕运统筹,皆可先斩后奏。” 周砚怔怔望着掌心的鱼符,粗糙的指腹摩挲着冰凉的纹路,十年码头的艰辛在这一刻化作喉头的酸涩。 他正要跪地谢恩,却见殷慎渊伸手虚扶:“起来吧。明日便去户部衙门,那里没有主事,正需你这把新火。” 周砚的事结束之后,其余的几场竞赛也都以极快的速度分出胜负,选出的那些人才都统一集合在校场,等候发落。 苏妙鱼问殷慎渊:“是直接把他们带去培训,还是先任命?” 殷慎渊想了一下:“还是先培训再说。” 苏妙鱼颔首应下,扬声命人取来十二面玄色令旗,旗面暗绣流云纹,是她和殷慎渊最近新搞出来的,内廷直属的调令信物。 待新选人才列队站定,她手持令旗缓步而行,每走过一人便将令旗重重插入其脚边:“即日起,你们归璇玑阁管辖。明日卯时前若未到观星台报到,视为自动弃权。” 人群中响起一阵骚动,有胆大的书生颤声问道:“神女大人,这璇玑阁……是何处?” “璇玑阁是陛下亲设的机要之所,”她指尖戳了戳令旗上的流云纹,“在这里,你们要学的不只是经史子集,还有如何用新法子看账本、理漕运、兴商贸。” 众人皆是屏息静听,无人敢发出一丝质疑。 那些先前还对周砚任职满是不满的商贾,此刻在见识了苏妙鱼弹指间震慑王老板的手段后,早已将满腹疑虑咽回肚里。 﨔 第四百二十二章 误人子弟 “可可?你睡了吗?”当天晚上,苏妙鱼在自己的房间里,对着空气咬牙切齿,“老娘要被这群古人逼疯了! 耳旁先是一阵哈欠声,紧接着是沈可可带着困意的声音:“大半夜的,姑奶奶你......怎么听起来蔫巴巴的?被谁欺负了?还是说又碰到什么未解之谜了?” “未解之谜?我看是未解死结!”苏妙鱼薅了把头发,“今天选才大会刚结束,明天我就要给一百多号人讲现代经济课!复式记账、供应链管理,我拿嘴皮子怎么说得清?那些人连Excel是啥都不知道!” 其实只是讲课也没什么,关键是这里只有她懂这些东西,那也就是说只有她一个人讲,这再溜的嘴皮子也遭不住啊。 沈可可瞬间清醒了几分:“听起来挺顺利的啊?怎么听你这语气......” “顺利个鬼!”苏妙鱼猛地坐直身子,“整整一百三十七个学生,从早讲到晚,我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过来!而且万一哪个概念没讲清楚,以后出了岔子,整个城市的经济都得受影响。”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来,“可可,我真的怕误人子弟。” 电话那头陷入短暂的沉默。良久,沈可可才缓缓开口:“我懂,这就像让一个人扛起一座山。这么庞大的知识体系,单靠口头讲解,确实太难了......” “可不是嘛!”苏妙鱼扯了扯头发,“我又不是专业老师,那些晦涩的理论,怎么才能让古人听懂?” 突然,沈可可的声音兴奋起来:“有了!我给你做一份PPT!图文并茂,再配上动画演示,保证把复杂的概念掰碎了,让他们一看就懂!” 苏妙鱼先是眼睛一亮,随即又泄了气:“就算你做出来,这边没有电脑,也没有网络,拿什么放?难不成画在绢布上当挂图?” “格局小了吧!”沈可可冷笑,“你当我是摆设?搞个投影仪,把PPT投墙上不就完事儿了!” “可可!”苏妙鱼尖叫一声,“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么好的主意,可可,简直太感谢你了……那PPT和投影仪就只能靠你了,加油!” 沈可可哼了一声:“这时候就知道是靠我了,之前10天半个月不联系我,那时候就不靠我了?” “才不是,可可,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苏妙鱼嘟着嘴撒娇,“不过,这么大的工作量,你一个人来得及吗?” “跟我还客气上了?”沈可可佯装生气,“好了好了,我想想办法,投影仪是没什么,我直接去商场里面买就好了,关键是PPT。” 切断了联系,沈可可就开始着手准备了。 “敢半个月不理我,下次如果再这样,我就非得让你好好求我。”她嘴上发着牢骚,手下却麻利地打开购物软件,手指飞速滑动,筛选出最高配的便携式投影仪,又顺手加购了五个大容量充电宝和太阳能充电板。 “叮!”支付成功的提示音响起,她盯着物流信息里“次日达”的字样,额外花了两百块选择加急配送。 合上购物页面,她打开PPT制作软件,指尖悬在键盘上方停顿片刻,突然起身在房间里翻箱倒柜。 不一会儿,怀里就抱了一堆《中国古代商业史》《丝绸之路图鉴》,哗啦一声全摊在桌上。 古代人看不懂现代术语?那就用你们听得懂的讲呗,她咬着笔杆,开始疯狂码字。 时间在键盘敲击声中飞速流逝,窗外的月光渐渐西斜,沈可可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瞥了眼右下角的时间。 在书房里泡了几个小时,她才终于把所有的东西都弄完。 将投影仪、充电宝和太阳能充电板一股脑塞进古朴的织锦箱,然后给苏妙鱼传送了过去。 一道白光闪过,箱子就出现在了苏妙鱼面前。 苏妙鱼正蹲在璇玑阁的工坊里,和工匠们调试着临时改造的幕布支架,冷不丁眼前白光乍现。 古朴的织锦箱“咚”地砸在青砖地上,惊得众人齐刷刷后退。 她心跳漏了一拍,扑过去掀开箱盖,银灰色的投影仪裹着丝绸软垫,旁边整齐码着充电宝和折叠太阳能板。 “神女大人,这......这莫不是天界神器?”老工匠哆哆嗦嗦凑过来,浑浊的眼睛盯着投影仪的镜头,“这东西我从来都没见过。” 苏妙鱼强忍住笑,把加密U盘揣进怀里,故作高深道:“此乃陛下秘藏之物,下午观星台授课便知妙用。” 像这种她不熟悉的东西,她都爱用不知道这种字眼搪塞过去,因为真要她解释,她也解释不出来个所以然。 几个小时后,烈日高悬,观星台广场早已挤满了新选的人才。 他们交头接耳,目光不时落在被红绸严密遮盖的神秘器物上。 “肃静!”随着殷慎渊一声沉喝,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帝王身着明黄龙袍,腰间玉佩在阳光下泛着温润光泽,他抬手示意苏妙鱼,“妙鱼,开始吧。” 苏妙鱼深吸一口气,猛地扯下红绸。银灰色的投影仪在日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看起来特别有未来感。 真好看,可惜是在古代。 “此乃秘藏之‘观世匣’,可洞悉商道玄机。”她朗声道,同时手上一用力,按下了开关。 白墙瞬间亮起璀璨光影,一只栩栩如生的金色凤凰振翅掠过,衔着“商道革新”的烫金字样。 人群中爆发出惊呼,有老者直接跪地叩首,高呼“祥瑞现世”。 苏妙鱼强作镇定,继续操作,画面切换成熙熙攘攘的古代市集,商贩们吆喝着买卖,突然弹出文字:“何为税收?分金之术也。” “诸位请看,”她指着画面,“每笔交易,皆如分金。 皇室取其贵,官府留其用,余者惠泽民生,此乃‘商税分层法’。” 随着动画演示,金元宝被均匀分成三份,人群中响起低语。 角落里,几个曾对周砚任职不满的商贾,此刻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正当众人沉浸在新奇的画面中时,人群里忽然站起一位布衣老者,他拄着枣木拐杖,缓缓走过来 﨔 第四百二十三章 神女大人英明 “神女大人,老朽活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物件。只是这上面讲的‘分金之术’,若皇室拿得多了,百姓还能剩下多少活路?” 苏妙鱼目光柔和地望向老者,抬手示意他不必拘谨:“老伯请坐。您这一问,问到了关键处。” 她轻点投影仪,画面切换成动态的天平。 “您看,这‘商税分层法’不是随意划分。皇室取用的部分,会用于修缮水利、加固城墙;官府留用的,会建造学堂、开设医馆。” 她调出另一张图,展示着新建的运河如何让粮食运输更快更省,“就像这条运河,新建能让粮价降低三成,最终受益的还是百姓。” 人群中响起赞同的低语。这时,一个年轻书生怯生生举手:“神女大人,可若有人私自多拿多占,该如何是好?” “问得好!”苏妙鱼赞许地点头,画面变成锁链锁住装满金银的箱子,“观世匣不仅能算清账目,还能帮我们发现漏洞。每一笔收支都会记录在册,就像给钱财加上了无形的枷锁。” 她看向站在一旁的周砚,“周主事刚接手户部,便会用这法子清查账目,往后定会让每一分钱都用在刀刃上。” 周砚抱拳行礼:“诸位放心,卑职定会将每笔开支公示于众,接受大家监督。” 此前面露疑惑的商贾们渐渐舒展眉头。 一位身着粗布短打的汉子挠挠头:“神女大人,这观世匣虽好,可我们大字不识几个,能学会用吗?” “自然能!”苏妙鱼笑着切换到教学画面,“接下来的日子,我们会手把手教大家。只要肯学,就算不识字,看着图画也能明白其中道理。” 她目光扫过全场,“丰安王朝救下大家,不是为了让谁掉队。往后的好日子,要靠我们一起用新法子闯出来!” 见所有人都没有什么异议了,苏妙鱼也松了一口气,准备进行下一个阶段的教授。 这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阶段,她不确定有多少人能够接受——就是女性的权益。 这次的竞选,他们没有限制性别,所以也有几位女生过来参加竞选,其中有两位脱颖而出,分别选入了两个商铺。 但是在此之前,他们从来没有过女子也能经营商铺的先例。 所以这一部分苏妙鱼最重要的任务不是给他们讲解,而是先掰正他们的观念——女性也是可以自力更生,经营商铺的。 苏妙鱼深吸一口气,指尖在投影仪上轻轻一滑,画面骤然切换。 原本流动的商队和账本悄然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幅鲜活的市井图——几位女子正在商铺里忙碌,有的清点货物,有的拨弄算盘,有的与客人讨价还价,眉眼间带着利落与自信。 人群中瞬间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仿佛轻了几分。 有老者微微蹙眉,下意识地捋着胡须,年轻书生们面面相觑,显然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画面。 “诸位请看。”苏妙鱼的声音温和却坚定,“这两位正在经营商铺的女子,正是此次竞选脱颖而出的人才。” 她调出两人的画像,“这位是林掌柜,擅长盘算,竞选时算清了三船货物的损耗,分毫未差;那位是赵掌柜,对南北商路了如指掌,提出的跨地域换货之法,连殷大人都赞不绝口。” 站在人群前排的林、赵二人闻声抬头,虽面带紧张,脊背却挺得笔直。 “可……女子抛头露面,终究不合规矩吧?”有位中年男子迟疑着开口,语气里没有敌意,更多的是长久以来的固有观念,“家有男子,何必让女子操劳?” 苏妙鱼没有反驳,反而笑了笑:“这位先生说得是,寻常人家,男子在外奔波,女子操持内务,本是常理。可丰安王朝救下大家,是想让每个人都有活路,不分男女老幼。” 她切换画面,展示出女子在家织布、绣品却被商贩压价的场景,“若女子只能困于内宅,她们的手艺、她们的才智,岂不是白费了?” 她指向林掌柜:“林掌柜的夫君前年死于战乱,家中尚有幼弟要养。若不让她出来经营,难道看着她们姐弟挨饿?” 又指向赵掌柜,“赵掌柜自幼跟着父亲走商,论识人断货,在场不少男子都比不上。这样的人才,只因是女子就不用,难道不可惜?” 人群中开始有了动摇的低语。 殷慎渊适时开口,声音沉稳有力:“丰安王朝要的是能做事的人,不是只会看男女的糊涂虫。周砚能从码头走卒到执掌户部,凭的是本事;她们能入选,凭的也是本事。” 他看向众人,“往后在丰安,谁有能耐谁就上,不管他是男子女子,是寒门还是富商。” 苏妙鱼有些讶异的看向他。 这是殷慎渊第一次在这么公开的场合表明自己的立场,她望着阳光下他挺拔的身姿,龙袍上的金线在风中微微颤动,竟比往日更显耀眼。 她从未想过,这位习惯在朝堂上运筹帷幄的帝王,会为了几个女子的前程,在众人面前如此直白地表态。 “所以,”苏妙鱼忽然笑起来,她的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从今日起,璇玑阁管辖的商铺,女子可任职,可管事,可与男子一样领工钱、受奖惩。她们不是谁的附属,是靠自己本事吃饭的经营者。” 人群中的议论声渐渐化作掌声,苏妙鱼看见林掌柜和赵掌柜相互搀扶着,眼里噙着泪却笑得灿烂。 “陛下英明!神女大人英明!”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掌声更热烈了。苏妙鱼转身时,正对上殷慎渊投来的目光,那双向来深邃的眸子此刻带着几分笑意,仿佛在说“看,我没让你失望”。 “这不仅仅是陛下的英明。”苏妙鱼上前半步,声音不自觉地坚定起来,“是丰安的百姓愿意放下成见,是所有心怀壮志的女子从未放弃,更是这座城想要变得更好的决心。” 她望向观星台外的天际,那里有流云舒展,一如这逐渐开阔的未来,“今日之后,希望大家记住——在丰安,只要肯用双手打拼,无论男女,都能在这天地间谋一方立足之地。” 林掌柜突然跪了下来,额头贴着地面:“谢神女大人!谢陛下!” 﨔 第四百二十四章 一起走走 苏妙鱼快步上前,双手稳稳扶住林掌柜颤抖的双肩,温热的掌心隔着粗布衣裳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激动。 “你们不用这样,若要谢,该谢你们自己。”她的目光在两位女掌柜泛红的眼眶间流转,指尖轻轻拭去赵掌柜眼角将落的泪珠,“是你们攥着算盘熬的每个深夜,是你们走南闯北记下的每处商路,才让今日这场变革有了最坚实的底气。” 赵掌柜哽咽着握紧她的手,指腹上因常年拨弄算盘磨出的薄茧轻轻蹭过:“可若没有神女大人和陛下开天辟地,我们这些女子即便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烂在肚子里……” 话未说完,泪水又簌簌滚落。 “烂不了。”苏妙鱼忽然笑了,清亮的嗓音穿透还未完全散去的掌声,“你们看这观星台外——” 她抬手遥遥指向天边那抹被夕阳染金的流云,“再厚重的云层,也遮不住要破土的新芽。今日你们站在这里,明日便会有千千万万个女子站出来,把‘女子不能经商’的规矩,彻底踩在脚下!” 人群中再次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后面几个旁听的年轻姑娘偷偷抹着眼泪,握紧了身旁姐妹的手。 苏妙鱼见授课已达预期,便抬手示意众人安静,朝暗处使了个眼色。 文随心当即走过来,扬了扬手里的手机:“放心吧,都按照你的要求拍好了。” 围观的人群瞬间发出一阵骚动,无数道好奇的目光聚焦在那方小巧的黑色物件上。 苏妙鱼接过手机,高高举起:“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下,这叫手机,不仅能把我说的话、做的演示都记录下来,还能随时回放。” 她轻点屏幕,调出刚刚拍摄的片段,授课时的画面立刻投射在白墙上,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 “从明日起,每天巳时和申时,我会让人在这里播放今日的授课内容。”她环视四周,目光坚定,“没听懂的、想再学一遍的,都可以来。学本事不分早晚,只要肯学,就没有学不会的。” 随着人群渐渐散去,观星台的喧嚣被晚风卷着吹散。 苏妙鱼望着满地散落的草屑与脚印,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机冰凉的外壳,心里泛起一阵难以名状的轻松与酸涩。 课程的结束,也就意味着距离他们离开这座城,回到丰安的时间又近了一步。 “名单都清点好了。”殷慎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惊得她微微一颤。 殷慎渊身上的明黄龙袍上的金线在夕阳下褪去了锐利,反倒添了几分柔和。 他望着她眼下淡淡的青影,莫名有些心疼,顿了顿,他忽然开口:“要不要一起走走?” “什么?”苏妙鱼没反应过来,“什么走走?” “去散步。”殷慎渊温声道。 苏妙鱼愣了愣,这才惊觉自来到永安,他们几乎从未有过这般闲暇的时刻。 初到那日的匆匆游览,之后便是日夜不停地筹备新政、选拔人才、规划城建。 护城河的水涨了又落,城墙上的砖石垒了又砌,可他们之间的对话,永远围绕着公务。 “好。”她听见自己这样说。 晚风卷起她的发梢,带着些许白日里的燥热,此刻却被河面上飘来的水汽渐渐抚平。 两人沿着护城河并行,脚步声与水流声交织。 苏妙鱼望着粼粼波光上跳跃的碎金,忽然开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丰安?” 殷慎渊脚步微顿,龙袍下摆扫过岸边新生的艾草。 他垂眸看着她被晚霞映红的侧脸,忽然反问:“你想回去了?” 苏妙鱼指尖无意识揪着腰间绦带,绸缎的纹路在掌心留下细密的压痕。 “永安城从荒地到如今这般模样,毕竟是我们亲手建起来的。”她望着对岸新砌的商铺,灯火星星点点如萤火,“说不留恋,那是假话。” 话落,她转身看向殷慎渊,目光坦诚:“可丰安才是根基。朝堂空置太久,难保不会有人动心思;边境的局势也需要你坐镇。” 殷慎渊抬手折下一枝带露的柳条,嫩绿的新芽在他指间轻轻摇晃。 “再等些时日。”他将柳条抛向河面,看它打着旋儿漂远,“待工坊的新章程落地,学堂的先生能独当一面……”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她眼下淡淡的青影,声音不自觉放柔,“也等你好好歇一歇。” 苏妙鱼怔了怔,忽然意识到,的确,她从未睡过一个囫囵觉。 “嗐,我没事啊。”她摆了摆手,“不过这两天刚好可以得个清闲,我也可以做我想做的事了。” “你想做什么事?”殷慎渊忽然问。 苏妙鱼张了张嘴,喉间的话却像被突然卡住。 “我……”她挠了挠发烫的耳尖,索性背过身去踢开脚边的小石子,“就随便逛逛呗。听说西市新开了家茶寮,看看《神女战恶龙》的故事,还挺有意思……” 话音越说越弱,连她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什么神女战恶龙,她在心里默默啐了一口,怎么样?中学时期上课偷偷看的无脑小说都扯出来了…… 殷慎渊却轻笑出声,龙袍下摆扫过芦苇丛发出沙沙轻响:“原来神女大人的心愿,不过是听段书、喝盏茶?” 他的声音里带着她听不懂的情绪,像是调侃,又像是某种隐秘的了然。 苏妙鱼猛地转身,却撞进他温柔又深邃的目光里。 “嗯……你给我说的真高大上。”苏妙鱼沉默片刻,忽然笑开了,“不过你说的也没错,等到以后太平盛世了,我就想过这样的生活。” “太平盛世了……你不回去吗?” 苏妙鱼愣了愣:“回哪儿?” 话一出口,她才反应过来殷慎渊是在说什么。 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 是啊,沈可可那边已经窥见了穿越时空的办法,如果有朝一日她真的有机会能回到现代,那她要回去吗? “我……我不知道。”她终于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迷茫。 殷慎渊没有追问,只是弯腰拾起一颗圆润的石子,轻轻抛入河中。 “扑通”一声,水花溅起又落下,惊散了水中的月影。“这里虽不及你原来的世界繁华,”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但至少,有人希望你留下。” 﨔 第四百二十五章 我也不知道 苏妙鱼猛地抬头,迎上他深邃的眼眸。 那双总是沉稳冷静的眸子,此刻竟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 “其实刚来的时候,我一心只想回去。”她蹲下身,指尖无意识地在地上画着圈,“可现在……” 她顿了顿,看着远处永安城的灯火渐次亮起。 看着永安从一片荒地变成如今的模样,看着百姓的日子越来越好,她突然觉得,也许留在这里,也能找到属于她的意义。 殷慎渊话里带着期待:“那现在?” 苏妙鱼抿了抿唇:“我也不知道。” 她没有说实话,因为未来什么的,不确定性太大了。 另外一边,沈可可已经在京都住了两三天了。 参加过峰会之后,王启就一直往外跑,到处拉投资和合作,收获了不少。 她现在对这些都不太感兴趣了,而她留在京都,还有别的目的。 因为李有为昨天突然给她打了电话,跟她说陆承川最近在京都又包了一块地,好像要建什么东西,但是陆氏最近并没有相关的项目。 所以他合理怀疑,他要新建的东西跟国外那个实验室有关。 而沈可可最近一直在悄摸打探。 陆承川新包下的地块位于城郊的苍梧山,那里原本是片荒僻的林场,最近却突然戒备森严,连当地村民都被禁止靠近。 当然,她自己是没有那个胆子去查的,所以她联系了刘仲武,让他从别墅里挑几个身强力壮的保镖坐车过来。 暮色渐浓时,四个黑衣保镖齐刷刷站在酒店大堂。 为首的陈野身高近一米九,黑色墨镜遮住半张脸,袖口下若隐若现的纹身透着一股狠劲。 旁边的老周背着登山包,里面鼓鼓囊囊不知装着什么装备,剩下两人沉默寡言,双手抱胸站在两侧,周身气场冷冽。 这里面有两个是跟着刘仲武从古代过来的,另外两个是沈可可后面新招的。 沈可可的目光在四人身上逡巡,最终落在陈野和老周身上。 这两人站姿与常人不同,腰背挺得笔直,透着股历经沙场的肃杀之气——正是她熟悉的,从丰安王朝跟来的“古早保镖”。 新招的两名保镖虽然体格壮硕,但举手投足间少了那份浑然天成的气势。 沈可可攥紧手机,屏幕上还亮着陆承川新工地的卫星地图,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镇定:“各位,这次任务危险,但必须弄清楚陆承川到底在搞什么鬼。” 为首的陈野点点头,墨镜下的目光透着冷峻:“沈小姐放心,我们听你指挥。” 老周也跟着点头:“沈小姐,咱们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这个不急,等到我把那边的情况都摸清楚再说。”沈可可摆了摆手,“而且你们也刚到,风尘仆仆的状态也不好,这几天你们就在酒店里休息休息,等到要行动了,我通知你们。” 几人齐声应下,大堂陷入短暂的安静。 忽然,一声突兀的“咕噜”声打破寂静,在空旷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沈可可下意识皱眉循声望去,却见陈野摘下墨镜,耳尖泛红,左手不自在地挠着后脑勺:“对不住,是我肚子在叫……” 原本冷冽的氛围瞬间破冰。 老周“噗嗤”笑出声,新招的两名保镖也憋红了脸,强忍着笑意。 沈可可先是一愣,随即也笑出了声。 “从车站过来就没吃东西。”老周拍了拍陈野的背,转头看向沈可可,“沈小姐,不瞒您说,我们几个都饿狠了。” 沈可可眼睛一亮,将手机塞进包里:“早说啊,好不容易来趟京都,当然得吃点好的,走,带你们吃点‘新鲜’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市中心的日料店。 暖黄的灯笼在夜色中摇曳,木质推拉门推开时,海潮般的鲜香扑面而来。 沈可可大手一挥,点了一桌刺身,当冰盘上码得整整齐齐的三文鱼、生蚝、甜虾端上桌时,陈野和老周瞬间瞪大了眼睛。 “这……这生的能吃?”老周用筷子戳了戳颤巍巍的生蚝肉,“在我们那,都是饿的不行了才会生吃牲畜,这……” 沈可可早就料到他们会是这个反应,陈野和老周都是古代人,肯定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剩下的两个保镖倒是接受情况良好,在得到准许之后就开始大快朵颐了起来。 她夹起一片晶莹剔透的三文鱼,在酱油里轻蘸,又抹了点芥末,笑着递给老周:“您尝尝。” 老周接过筷子的手还有些犹豫,小心翼翼咬下一小口,瞬间瞪大了眼睛,喉结上下滚动着咽下,“这……这肉怎么又凉又滑,还有股说不出的鲜味!” 陈野见老周的反应,也跟着夹了块生蚝。 冰凉的触感刚入口,他本能地皱起眉头,可鲜甜的汁水在舌尖爆开时,他猛地咳嗽起来——不知是被芥末呛到,还是被这从未尝过的滋味惊到。 新保镖小张吃得满嘴流油,抽空解释道:“这刺身啊,越新鲜越好吃。师傅现切的,可讲究了!” 他夹起一只甜虾,透明的虾身在灯光下泛着粉,“您看这虾,活着的时候就捞上来处理,虾肉才会这么弹牙。” 老周听得直咂舌,盯着冰盘里色泽诱人的刺身,突然一拍大腿:“沈小姐,照这么说,我们在丰安打猎,要是也这么现切现吃……” “打住!”沈可可慌忙摆手,“生肉里有脏东西,直接吃要闹肚子的!这些刺身都是经过处理,保证干净才上桌的。” 酒过三巡,几人吃得满脸红光。 陈野摘下墨镜擦汗,露出眼角狰狞的疤痕,却笑得格外畅快:“来京都前,还以为要天天啃干粮。没想到这生鱼片,比御膳房的烤羊腿还带劲!” 老周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瘫在坐垫上直哼哼:“不行了,再吃下去,明儿翻墙都没力气了。” 沈可可看着这群刚才还气场冷冽的保镖,此刻像孩子般满足的模样,心里涌上一股欣慰。 一想到这些人都是要为她卖命的,她就觉得对他们多好都不过分。 﨔 第四百二十六章 失联 吃完日料后,沈可可带着众人回到酒店,亲自安排陈野等人入住。 她特意给四人订了相邻的套房,既方便照应,也便于随时部署行动。 安顿好众人后,她叮嘱道:“今晚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回到自己房间,沈可可瘫坐在沙发上,脑海中不断回想着李有为提到的有关实验室的线索,她不确定这些线索跟苏妙鱼有没有关系,如果真的有能把苏妙鱼接回来的方法,她想试一试。 这样想着,她拿起手机,想给李有为打个电话,问问是否有新的发现。 然而,电话那头却始终无人接听,连续拨打几次后,直接提示无法接通。 沈可可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颤,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李有为向来严谨,无论多晚,只要电话响起,他一定会接,可如今却毫无音讯。 “难道真的被陆承川发现了?”她喃喃自语,心中的不安如潮水般蔓延开来。 她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思绪纷乱如麻。 李有为会不会已经落入陆承川的手中?他知道的太多,如果被抓,后果不堪设想,陆承川肯定不会放过他。 越想越觉得情况危急,沈可可立刻坐到电脑前,开始紧急查询苍梧山的路线。 仔细研究着通往苍梧山的每一条道路,分析着沿途的地形和可能遇到的障碍。 又在网上搜索附近的村庄、交通要道,标注出最佳的行进路线。 她一边查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行动计划,原本打算再观望几天的想法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苍梧山如一条蛰伏的巨龙横亘在两省交界处,整座山脉呈“之”字形蜿蜒。 东侧是刀削般的断崖,垂直落差超千米,仅有一条狭窄的“天梯”栈道可供攀爬,从这条路上山是不可取的,一旦对方在路上设下岗哨,他们就会避无可避。 西侧则是连绵的原始森林,古木参天,藤蔓交错,虽然比较容易隐藏,但是也很难前进。 盆地中央地势平坦,覆盖着厚厚的腐殖土层,地下暗河纵横交错,为此处提供了稳定的水源。 陆承川的实验室就选址在盆地东北侧的山体内部,那里曾是战争时遗留的防空洞。 那片山脉在夜色里像团混沌的墨渍,沈可可用力放大,终于看清西侧蜿蜒的羊肠小道——那是当地村民采药踩出的路径,勉强能容两人并排行走,两侧灌木丛生,倒像是天然的掩护。 这条隐蔽的小路穿过半人高的芒草,直通山腰处的废弃石屋,恰好能避开东侧断崖的瞭望塔和盆地边缘的探照灯。 她在地图上标注出三个汇合点——石屋、暗河上游,以及防空洞入口。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被云层遮蔽,她强撑着疲惫将大概的地形画了下来,才终于歪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叮——”手机闹钟刺破梦境时,天光刚在窗帘缝隙渗出一线灰白。 沈可可猛地坐直身子,心脏还在胸腔里剧烈跳动。 她抓起手机,锁屏界面除了天气预报再无新消息,李有为的号码拨过去仍是机械的“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终于接受那个不愿面对的事实:李有为恐怕真的是出事了。 她不敢再等,穿好衣服之后就去找了其他四个人。 急促的敲门声同时惊醒了他们四个,几人几乎同时拉开门,看到她通红的眼眶和紧抿的嘴角,空气中凝固的压抑让众人默契地保持沉默。 老周清了一下嗓子:“出什么事了?” “我的线人失联了。”沈可可强迫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最后一次通话他提到苍梧山的防空洞,现在电话关机,消息也不回。” 陈野倚在门框上:“但我们连实验室具体位置都不确定,摸黑闯太冒险。” 沈可可摇了摇头,声音不自觉带上了几分恳求:“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线索了。我查了地图,苍梧山那边确实有个废弃防空洞,很可能就是陆承川的实验室。” “你们看,这条采药小道能避开主要警戒,还有废弃石屋可以暂时落脚。” “我知道很危险。”沈可可咬着嘴唇,“但是他之前给了我那么多关键信息,帮了我那么多,现在如果不是遇到危险,他不会突然失联的。” 想到李有为可能遭遇的处境,她心里就很难受,“我不能就这么看着他出事,哪怕只有一线希望,我也想试试……” 阿宁率先打破沉默,他轻轻扯了扯嘴角,试图让语气显得轻松些:“沈小姐,你把我们当外人了不是?只要你开口,再危险的地儿我们眼皮都不眨一下。” 说着,他用拇指朝身后三人点了点,“但这次不一样,你跟着去太危险,我们肯定要对你的安全负责啊,现在我们具体情况什么都不知道,太危险了。” 老周双手抱胸,眉头拧成个“川”字,目光沉沉地落在沈可可泛红的眼眶上:“阿宁说得对。那地方是龙潭虎穴,你留在安全地带,等我们消息。” 他顿了顿,声音不自觉放软,“你是我们的主心骨,要是你出了事,这事儿就真没法收场了。” 沈可可见他们一个个面上带着关切的模样,心中一暖:“我明白你们担心我……” “可李有为为了帮我,连命都快搭进去了。他给我发那些消息时,肯定知道自己随时会暴露。” 而且不仅是这一次,之前的每一次,她找他帮忙的时候,无论是多么刁钻的难题,他也总会默默答应,然后快速解决。 “现在他生死未卜,我怎么能躲在后面?他早就不是普通线人了,是能托付性命的同伴!” 陈野重重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额角,又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放下手:“罢了罢了,说不过你。” 他抓起墙边沈可可给他们准备的登山包,闷声闷气地开始往里塞绳索,“但丑话说在前头,一路上我们都看着,稍有不对,立刻撤退。” 第四百二十七章 见不得人的勾当 老周依然是行使决策权的那一个:“既然决定了,就按原计划分三组行动。小林和阿宁探路,陈野断后,我带着沈小姐走中间。” 沈可可看着他们有条不紊地整理装备,喉咙突然发紧。 这些平日里寡言少语的人,此刻为了她的执念,毫不犹豫地踏入未知的险境。 她张了张嘴,刚想说些感谢的话,却被老周打断:“沈小姐,还发什么呆呢?去换双防滑鞋,山路不好走。” 五人在酒店后门碰头,晨露还挂在叶梢。 老周拎着个布包,里头装着他惯用的短刃和几块面包,见沈可可背着个方方正正的登山包,忍不住皱眉:“这壳子沉得很,我替你背。” 五人按原计划沿西侧采药道上山,晨光刚漫过树梢,把灌木的影子拉得老长。 阿宁和小林走在两侧警戒,手里的工兵铲偶尔拨开挡路的枝桠,动作轻得像风吹过草叶。 沈可可紧跟着老周,目光扫过路边的芒草——昨夜露水还没干透,草叶上的水珠滚落在裤脚,凉丝丝的。 “停。”老周突然顿住,登山杖斜斜撑在地上。 他朝左前方努了努嘴,众人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三十米外的岔路口,三个穿深色工装的男人正背对着他们歇脚,每人脚边都放着个半人高的黑色帆布包,拉链没拉严,露出里面裹着的金属罐,罐身印着模糊的白色标识。 陈野的手无声地搭上背包侧兜的折叠刀,指腹在粗糙的刀鞘上碾了碾。 沈可可按住他的手腕,压低声音:“绕开。” 老周已经示意阿宁和小林往右侧陡坡移动,那里的灌木丛长得比人高,正好能遮住身形。 队伍贴着陡坡边缘挪动,脚下的碎石时不时滚下去,在寂静的山林里发出“哗啦”轻响。 沈可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三人中有个转身挠痒,露出工装后颈印着的红色代号。 她还没来得及看仔细,那代号就被衣服挡住了。 “他们往盆地东侧走了。”小林从灌木缝隙里探出头,低声汇报。 老周松了口气,直起身时腰骨“咔”地响了一声,他揉了揉后背,又变回那副沉稳模样:“加快步子,到石屋再歇。” 继续往上走了约莫两刻钟,废弃石屋的轮廓终于出现在山腰。 沈可可刚要迈步过去,被陈野一把拉住——屋前的泥地上有串新鲜的脚印,鞋码比他们的都大,而且脚印边缘有明显的拖拽痕迹,像是有人被拖着进了屋。 “我去看看。”阿宁摸出腰间的手电筒,按下开关时特意捂住灯头,只漏出一丝微光。 他猫着腰贴墙绕到石屋后门,片刻后探出头摆手:“没人,屋里有个空麻袋,像是装过什么硬东西。” 老周走进屋时,脚踢到个滚落在地的塑料瓶。 他捡起来翻看,瓶身印着“消毒酒精”的字样,瓶盖没拧紧,地上还留着一小片湿痕。 沈可可皱了皱眉,他们这一路走上来,见到的东西都不寻常,原本她还不太确定,但是现在却基本上已经确定了——不管这里究竟是不是陆承川准备新建的国内实验室,他也一定在这里进行着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老周将酒精瓶塞进背包侧兜,指腹蹭过瓶身冰凉的标签:“这东西出现在荒山野岭,本身就不对劲。” 他走到石屋唯一的木窗前,推开吱呀作响的窗扇,目光扫过远处连绵的山脊,“我觉得那个什么陆承川要是在搞名堂,防空洞入口肯定有守卫。” 陈野正蹲在屋角检查那只空麻袋,指尖捻起麻袋内侧沾着的银白色粉末,放在鼻尖轻嗅,皱了皱眉,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好像是金属碎屑,我之前在书上看到过,磨得很细。” 沈可可直接从背包里掏出绳索递给阿宁,“你和小林先去探探入口附近的情况,注意看有没有监控或者红外线感应。我们在这儿等你们消息,半小时后没动静,就按备用方案走。” 阿宁和小林都是现代人,对于监控和红外感应这些东西更加熟悉。 至于老周和陈野,他们现在虽然已经逐步融入了现代社会,但终究还是有些涉猎不到的地方。 阿宁接过绳索往腰间一缠,拍了拍小林的肩膀:“走了。” 两人身影很快消失在屋后的密林里。 石屋里只剩下三人,空气安静得能听到窗外风扫过树梢的声音。 陈野突然起身,走到沈可可身边,将一把折叠刀塞进她手里:“这玩意儿你会用吧?打开的时候小心点,别划着手。” 沈可可握紧刀柄,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心里却莫名安定了些。 她刚想说些什么,老周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侧耳听着屋外的动静:“有脚步声,不止一个。” 陈野瞬间将沈可可拉到门后,自己则贴在门框边,手按在腰间的短刀上。 “妈的,这鬼地方连个歇脚的地儿都没有。”粗哑的男声传来,带着不耐烦的抱怨,“刚才那几个蠢货,非要绕远路去检查东侧断崖,害得咱们得在这儿守着。” 另一个声音接话,语气里带着几分谄媚:“刘哥您别气,等完成这单,陆老板肯定少不了咱们的好处。再说了,不就守个破石屋吗?里面连根草都没有。” 脚步声在门口停住,帆布门帘被猛地掀开,两个穿深色工装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们刚要往屋里扫一眼,陈野突然从门后闪出,登山镐带着风声砸向左边那人的膝盖,对方惨叫一声还没站稳,老周手里的石块已经砸在他后脑勺上,人瞬间软倒在地。 右边的男人吓得刚要喊,沈可可眼疾手快,抓起桌上的空酒瓶狠狠砸在他头上。 玻璃碎裂的脆响里,男人闷哼一声倒了下去,额角的血顺着脸颊往下淌。 “动作快点。”老周压低声音,率先动手搜身。 他从倒地男人的口袋里摸出个对讲机,屏幕还亮着,上面显示着“入口守卫”的字样。 陈野则在另一个人腰间发现了串钥匙,金属牌上刻着个模糊的“3”字。 第四百二十八章 你们是谁? 沈可可踢了踢脚边昏迷的男人,偏过头去冲身边的人说了一声:“泼点水。” 老周会意,从帆布包里掏出军用水壶,拧开盖子就往两人脸上泼。 冰凉的山泉水激得两人猛地睁眼,看清眼前情形时,刘哥率先挣扎起来,铁链摩擦手腕发出哗啦声——刚才那几分钟里,三人已经用绳索把他们捆在了石屋墙角的木桩上。 “你们是谁?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刘哥梗着脖子吼,额角青筋暴起,“敢动陆老板的人,我看你们是活腻了!” 沈可可蹲在他面前,刀尖在他工装裤膝盖处划了道浅痕,布料裂开的声音让男人瞬间僵住。 她感觉到了身前人的紧张,顿时在心里暗爽,原来占据绝对的武力优势这么爽啊。 “我问,你们答。废话太多,吃苦的是自己。”她声音平静,“这石屋为什么要守?” 刘哥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凭什么告诉你?识相的赶紧放了我们,不然等巡逻队过来,把你们剁碎了喂野狗!” 另一个矮胖男人缩了缩脖子,眼神在沈可可手里的刀和地上的玻璃碴之间打转,喉结动了动没敢说话。 陈野一脚踹在刘哥小腿上,对方疼得闷哼一声,他俯身盯着男人眼睛:“刚才在门口说漏嘴的可不是我们。东侧断崖、入口守卫……你们守的到底是什么?” “少他妈废话!”刘哥额头渗出汗珠,却仍硬撑着,“我们是陆氏集团的安保,在这里执行常规巡逻,你们擅闯私人领地还伤人,已经犯法了!” “犯法?”沈可可嗤笑一声,站起身踹开脚边的空酒瓶,玻璃碎片在地上滚出清脆的响,“你们老板在荒山野岭藏着见不得光的东西,还好意思提犯法?” 她蹲回刘哥面前,刀尖挑起他胸前的工牌,“陆氏集团?我怎么不知道陆承川的公司需要在这种地方设‘安保’?” 矮胖男人突然瑟缩了一下,眼神慌乱地瞟向刘哥。 沈可可捕捉到这个细节,突然提高声音:“你们刚才说‘完成这单有好处’,这单是什么?是把这里的东西运出去,还是把外面的东西运进来?” “你胡说八道什么!”刘哥厉声打断,却下意识绷紧了后背。 他不确定眼前的这些人到底听到了多少,更不确定他们到这里来的目的,他只知道,如果他把这些信息都泄露出去,那他包括他的一家人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沈可可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煞白的脸:“而且刚才你们提到‘东侧断崖’,那里是不是有通往地下的入口?” 刘哥的呼吸明显乱了,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 矮胖男人已经开始发抖,铁链子缠在木桩上,抖得哗啦作响。 他们现在已经开始后悔刚才为什么要说那么多了。 “别跟他们废话了。”老周突然开口,往门口走了两步,“再拖下去阿宁他们该回来了,直接卸条胳膊扔出去喂狼,看他们说不说。” 这话一出,矮胖男人顿时瘫软下去,哭喊着:“我说!我说!别卸我胳膊!” 刘哥急得破口大骂:“你他妈敢说?陆老板不会放过你的!” “现在不放过他的是我们!”沈可可厉声打断,蹲到矮胖男人面前,“说清楚,入口在哪?里面是什么?” 矮胖男人咽了口唾沫,眼神躲闪着:“入口……入口确实在断崖下面,有铁门和密码锁……里面……里面是个实验室……” 实验室,果然。 “实验室?”沈可可追问,“做什么实验的?” “我不知道具体的……”男人哭丧着脸,“我们只负责外围守卫,不让外人靠近。每次送东西进去都是蒙着眼的,里面出来的人也都穿白大褂,戴着口罩……” “放屁!”刘哥怒吼,“你知道个屁!那是正常的生物研究!” “生物研究需要藏在地下?”沈可可立刻反问,随即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故意提高声音,“我明白了,是活体实验吧?不然为什么要藏得这么严实?” 刘哥脸色骤变,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你他妈闭嘴!胡说八道什么!” 他这反应彻底印证了沈可可的猜测,她心中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套话:“看来我猜对了。你们老板胆子可真大,敢在国内搞这个。不过我听说,这种实验室一般都有国外背景,不然早被端了……” “你怎么知道……”矮胖男人脱口而出,随即猛地捂住嘴,脸色惨白如纸。 刘哥眼睛都红了,死死瞪着同伴:“你个蠢货!” 沈可可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现在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刚才他那句话已经说明白了,这实验室背后有国外势力撑腰。你们俩不过是小喽啰,替这种人卖命,值得吗?” 她顿了顿,放缓语气:“就算你们今天不说,我们也能找到入口。等我们把里面的东西翻出来,警察来了,你们觉得陆承川会保你们吗?他只会把你们推出去当替罪羊。” 矮胖男人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眼泪混着冷汗往下淌:“我说……我全说……这实验室确实是国外搬过来的,在国外还一个总部,跟上面的人有关系……陆老板是负责人,说要在这里建亚洲最大的基地……” “什么实验?”陈野皱眉,“用活人?” “我不知道是什么实验,也不知道是不是活人……”男人摇头如捣蒜,“但每次运进去的箱子都很重,还贴了生物危害标志……” 可可心里翻江倒海,强压着怒火:“入口的密码和守卫换班时间,说清楚。” 矮胖男人竹筒倒豆子般全说了:“密码是6个8,每两小时换一次班,现在在岗的有五个人,都配了电击棍和麻醉枪……监控在入口两侧的松树后面,红外感应只在铁门三米内有……” 沈可可缓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再次逼视着矮胖男人,眼神里带着压迫感:“你们运送进去的活人都有统一的渠道吗?平时你们老板会不会抓一些人进去?” 第四百二十九章 杀了我 矮胖男人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脑袋低垂下去,像是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片刻后才开口:“是有统一渠道的,我们有专门的运输车,从外地运来,具体来源我真不知道。” “老板平时不会来,但前两天确实亲自招过来一个男人,说是要想尽办法折磨他,让他开口,现在不知道死没死。”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沈可可心上,她的瞳孔猛地收缩,恐慌感顺着脊椎蔓延至全身。 她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那个男人就是李有为。 他现在已经遇害了吗? 不过很快她又意识到,陆承川想从李有为那里得到东西,那就说明暂时不会下死手,这或许是营救的转机。 “关在哪?”沈可可声音沙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矮胖男人被她的眼神吓到,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地下三层最里面的隔间,那里有特制的铁牢,还有电击项圈警报装置,只要有人靠近……” 话音刚落,屋外突然传来两声短促的鸟鸣,是阿宁他们的信号。 沈可可立刻对老周使了个眼色:“把他们绑紧,嘴堵上。”说完抓起背包,“陈野,跟我走。” 三人迅速处理好现场,猫着腰钻进屋后的密林。刚走没几步,阿宁和小林从树后闪出,阿宁压低声音:“断崖下确实有铁门,守卫五个,有监控,没发现红外线。” “他说有红外感应,在铁门三米内。”沈可可补充道,“备用方案不用了,按原计划行动,现在正好是换班前的空档。” 阿宁将绳索缠在腰间,确认登山扣锁死后低声道:“我和小林从峭壁攀下去,吸引右侧守卫注意,你们趁机突破铁门。” 五人借着暮色摸到断崖边缘,潮湿的崖壁上爬满青苔。 沈可可按住腰间的折叠刀,目光扫过下方透出冷光的铁门,压低声音:“记住,千万不要跟他们发生任何正面冲突。李有为被关在地下三层最内侧隔间,救出人立刻撤离。” 当他们降至离铁门五米处,小林突然抖落一把碎石,噼里啪啦砸向右侧岗哨顶棚。 “什么声音?” 守卫警觉起来。 阿宁趁机甩出一颗烟雾弹,橘色浓烟瞬间吞没半个崖壁,警报器响了起来,更多守卫举着探照灯从暗处涌来。 沈可可抓住时机,猫腰贴着岩壁摸到铁门旁。 门轴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三人鱼贯而入,潮湿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地下通道的荧光灯忽明忽暗,陈野对着墙上的平面图比了个方向。 当他们拐过第二个转角时,远处突然传来铁链拖拽声。 沈可可猛地拽住两人躲进通风管道阴影,只见三名守卫押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经过——那人脖颈的电击项圈闪着蓝光,垂落的碎发下露出半张青肿的脸。 她心中一紧,仔细观察了一下,松了一口气。 不是李有为。 沈可可攥着老周的衣角,三个人屏住呼吸蜷缩在通风管道阴影里。 守卫的皮靴声由远及近,探照灯光扫过墙面,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三人才贴着墙壁继续前行。 腐臭的气息愈发浓烈,转角处突然亮起刺眼的红光。 又有人过来了! 沈可可拽着两人滚进一扇半掩的铁门,门板后的霉斑蹭了她满身,破旧房间里堆满生锈的实验器材。 陈野正要检查门缝,沈可可却僵在原地——她看到墙角蜷缩着一个身影,正用枯枝在地上反复画着扭曲的符号。 这个房间里居然有人。 她心提到了嗓子眼,随时准备防御。 那人听见响动,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沾满血痂的指甲深深抠进掌心:“我不去了……好痛……” 沈可可站在原地听了一会儿,突然感觉有些不对,那人好像智力有问题,嘴里嘟囔着一些胡话。 而且……那个声音她怎么越听越熟悉? 沈可可屏住呼吸,借着门缝漏进的幽蓝光线,一步步朝墙角挪去。 “沈倩儿?” 蜷缩的身影猛地一颤,枯枝“啪嗒”掉在地上。 沈倩儿缓缓抬头,脸上纵横交错的疤痕让她几乎辨认不出昔日的模样,左眼窝空洞凹陷,右眼浑浊得像蒙着层白翳。 沈可可瞳孔骤缩。 怎么回事,墨均寒不是说已经把她送到深山的村子里去了吗? 她又怎么会出现在陆承川的实验室里? 而且她现在这副鬼样子……陆承川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沈倩儿突然发出尖锐的嘶鸣,指甲如利爪般抓向她的脸:“啊啊啊啊你滚——你们都给我滚开——” 陈野及时拽住沈可可的后领,将她拉回半步。沈倩儿却已跌坐在地,抱着膝盖来回摇晃,嘴里念叨着不成句的呓语:“冷……水灌进喉咙了……好多针……” “陆承川对你做了什么?”沈可可扯住对方破烂的衣襟。 沈倩儿突然安静下来,空洞的右眼直直盯着她,嘴角缓缓咧开笑容:“你也来当标本了?” “什么标本,你说清楚——” 沈倩儿歪斜的脑袋突然发出“咔嗒”的关节响动,完好的右眼突然聚焦,用一种近乎清醒的眼神直视着她:“杀了我,杀了我,让我死,让我死——” 话音戛然而止。沈倩儿的身体突然如弓弦般绷直,喉间发出破风箱似的咯咯声。 她剧烈抽搐着撞向墙面,布满血痂的指甲在沈可可手背上抓出三道血痕。 老周冲上前试图按住她颤抖的身体,却被她膝盖狠狠顶中胸口。 陈野吓了一跳,连忙跑过来扶起老周,却见沈倩儿的眼球突然向上翻涌,白沫混着血水从嘴角喷涌而出。 “撑住!”沈可可扣住她的人中,却摸到脖颈处异常凸起的硬块。 她还没来得及诧异,沈倩儿的四肢突然诡异地蜷曲,像只濒死的蜘蛛弓起身体,身体重重砸在地面,后脑勺磕出的血花在锈迹斑斑的地板上晕开刺目的红。 死寂笼罩房间。 沈可可蹲下身,指尖抚过沈倩儿睁大的双眼为她阖目。 虽然沈倩儿又蠢又恶毒,但是看她死的这么惨,沈可可心中也不免升起一丝唏嘘。 第四百三十章 被发现了 老周看着躺在地上形状极其凄惨的沈倩儿,咋舌道:“她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死了?” “我不知道。但陆承川的实验室肯定不简单……”她顿了顿,没再继续说下去。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腐臭,混着某种刺鼻的化学药剂味道,令人作呕。 “此地不宜久留,先离开再说。” 陈野警惕地贴着墙根,透过门缝观察外面的动静。 走廊里一片死寂,只有通风管道传来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暂时安全。”他压低声音说。 三人小心翼翼地摸出实验室,皮鞋踩在潮湿的地面上,发出黏腻的声响。 转过拐角时,沈可可突然抓住陈野的胳膊:“等等,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寂静中,隐约传来铁链拖曳的声响,混着压抑的呻吟。 “这里应该就是他们关押实验体的地方了。”沈可可顿了顿,“也就是说李有为很有可能在这里。” “分头找!”她当机立断,“老周你往西侧搜,我和陈野去东边,找到后立刻汇合!” 他们已经在这里浪费了太多时间了,再这样下去阿宁他们那边根本拖不住,到时候就算救出了李有为,他们也没办法离开这里了。 老周攥紧手中的武器,喉结滚动了一下:“你们小心。” 话音刚落,三人便如离弦之箭,朝着不同方向疾步而去。 沈可可猫着腰穿过布满蛛网的通道,腐臭气息愈发浓烈。 当她用匕首挑开锈蚀的门帘时,眼前景象让她瞳孔骤缩:数十个铁笼排列成阵,笼中蜷缩着脖颈凸起硬块的“人”。 “李有为!”她压低声音疾呼,手电光束扫过角落。 锈迹斑斑的铁笼内,浑身是血的身影蜷缩成一团,脚踝被碗口粗的铁链锁在墙根。 李有为的外套早已被血浸透,苍白的脸上还凝结着干涸的血泪。 走廊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 她立刻熄掉手电,后背紧贴墙面,看着两个持枪守卫从门前经过。 “东三区的标本又死了三个。”其中一人踢开地上的尸体袋,“真不知道这样的实验还要持续多久,每天给我们分配的都是运尸体这种脏活累活。” “没让你去做实验就已经不错了。”另一个人嗤笑一声。 话音未落,沈可可身后突然响起重物倒地声。 她猛地转身,只见陈野正将昏迷的守卫拖进阴影。 “快走,他们那边坚持不了多久了。”陈野直接扛起李有为,“还有温度,是活的,我们快走。” 沈可可握紧匕首跟在陈野身后,两人刚拐进走廊,头顶的监控摄像头突然发出机械转动声。 “我们被发现了。”沈可可心中一沉,随即咬了咬牙,“算了,我们冲一把。” 三人朝着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狂奔。 沈可可边跑边留意四周,墙上的警报器红光不断闪烁,刺耳的鸣笛声震得人耳膜生疼。 转过最后一个拐角时,前方突然出现三名守卫。 守卫们举着武器对准他们,沈可可心跳如擂鼓,余光瞥见墙角堆放着几个消防灭火器。 她与陈野对视一眼,默契地点点头。 陈野突然将李有为轻轻放在地上,同时沈可可抄起灭火器,拔掉保险栓,白色的干粉如浓雾般喷向守卫们。 守卫们顿时被呛得咳嗽不止,视线也被遮挡。 陈野趁机冲上前,三两下将守卫手中的武器打落,与他们扭打在一起。 沈可可赶紧背起李有为,朝安全通道跑去。 老周不知何时出现在楼梯口,挥舞着手中的铁棍为他们断后。 “这边!”老周大喊。 沈可可咬着牙,背着昏迷的李有为拼命往上跑,汗水湿透了衣衫。 终于跑到顶楼,天台的铁门虚掩着。 沈可可一脚踹开铁门,外面的夜风扑面而来。 阿宁早已开着车等在围墙外,看到他们出现,立即按响喇叭。 三人合力翻过围墙,将李有为抬上车。 “快开车!”沈可可喘着粗气喊道。 阿宁猛踩油门,车子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后视镜里,实验室的人追了出来,但很快就被远远甩在后面。 车内,李有为依旧昏迷不醒,脸上的伤痕触目惊心。 引擎轰鸣声渐弱,车子驶入市区后拐进一条小巷。 阿宁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重重拍了拍方向盘:“总算是捡回条命。” 沈可可双手死死攥着座椅边缘,指甲几乎掐进皮革。 夜风从半开的车窗灌进来,吹干了她额角的冷汗,却吹不散掌心的黏腻。 “我来扶他。”陈野接过昏迷的李有为。 直到此刻,沈可可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她才惊觉双腿止不住地颤抖,像是失去了支撑力,连稍微挪动一下都无比艰难 。 陈野转头看向面色苍白的沈可可,目光中满是担忧:“你还好吗?” 沈可可强撑着扯出一抹笑容,声音却有些发颤:“我没事。”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努力让颤抖的声音恢复平稳:“先回酒店,把李有为安置好,他伤得不轻,得尽快处理伤口。” 阿宁应了一声,加快车速。 一路上,众人都陷入了沉默。 车内,只有李有为微弱的呼吸声和车子疾驰而过的风声。 沈可可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夜景,心中却翻涌不止。 她在心里苦笑,以前光听着苏妙鱼的描述,没什么感觉,可是当她真的面临一种随时会失去性命的危险场面时,真的会不由自主的恐惧。 因为她从来没有经历过。 到了酒店,几个人下了车,老周问:“那我们现在呢?要不要先聚在一起,省的落单了再出什么事。” 沈可可摇了摇头:“你们先回去休息吧,今天辛苦你们了,李有为我看着就好,这里是市区主干道,监控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人流量也大,就算陆承川再厉害,也不可能公然过来绑我们的。” 她将房卡插进卡槽,电子锁“滴”地一声亮起绿灯,回头看着他们:“放心啦,等明天我们就换个地方。” 第四百三十一章 傻丫头 陆承川肯定是发现他们了,等到下次见面可能就维持不了表面的和平了,现在面对面硬抗陆承川还是太危险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先躲着。 几个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然后无奈的离开了。 门合上的瞬间,沈可可再也支撑不住,扶着墙缓缓滑坐在地。 李有为昏迷的身体歪在床头,脸上干涸的血痂在台灯下泛着诡异的青灰。 她咬着牙撑着身体站了起来,现在下去买急救包有点危险,所幸她之前放在空间给苏妙鱼用的那些都还在,她取出了一个,准备先给李有为处理一下比较严重的伤口。 沈可可屏住呼吸,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出嵌在伤口里的碎石。 随着动作推进,她才发现李有为后背的衬衫早已被血浸透,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镊子刚挑出最后一块碎石,李有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带血的痰液溅在沈可可手背上。 她慌忙抽纸巾擦拭,却见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缓缓睁开,瞳孔因疼痛而微微收缩。 “沈……可可?” 李有为的目光在她脸上游走,干涸的嘴唇动了动:“我还以为这辈子看不到你了……” 沈可可的鼻尖突然发酸,她强忍着喉间哽咽,伸手按住对方想要坐起身的动作:“李大哥,你是为了帮我调查才变成这样的,我不可能不管你的。” “太危险了……”李有为艰难地偏过头,话语里带着无奈,“陆承川不会放过任何……和他作对的人。你不该……” “你帮了我那么多!”沈可可突然提高音量,“我一直都把你当做父亲一样……你像座山,只要有你在,我就觉得什么都不怕!” 房间陷入死寂。 李有为垂在床边的手指微微蜷起,喉间发出一声叹息般的轻笑。 “傻丫头……”他摇了摇头。 沈可可顿了顿,询问道:“李大哥,陆承川对你做了什么,他都在做什么实验?是……有关于时空穿越的吗?” 李有为顿了顿,苍白的嘴唇动了动,艰难地开口:“具体我不清楚,不过他们实验的方式很奇怪。先是折磨活人,把人折磨得只剩一口气了,然后再放进他们的机器里,我听那些工作人员说,那机器里面有一种特殊磁场。” 他剧烈咳嗽起来,牵动伤口,疼得额头冒出冷汗,缓了缓才继续说:“我在里面待了几天,也没有见他们有一个实验成功的。那些人进去后,要么没了呼吸,要么出来就疯疯癫癫,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们具体做的什么实验。” 沈可可感觉一阵寒意从脚底窜上脊梁,手中的棉签不自觉握紧,消毒水顺着棉签滴落,在床单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特殊磁场…… 难道真的是研究时空穿越的? 但这个方式也太……先不说成功率高不高,光是要把人折磨个半死,这一点她就不可能让苏妙鱼尝试。 她顿时有些绝望,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怎么了,可可,你想到什么了?”李有为咳嗽了两声,关切道。 沈可可摇了摇头,继续给他上药:“咱们今晚先在这个酒店对付一晚上,等到明天我就带你们回去,我们先离陆承川远一点,至于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李有为点了点头:“你有安排就好。” 上完了药,李有为精神有些萎靡,沈可可就让他先在床上睡觉,她自己在沙发上坐一会。 “我……我睡沙发吧,哪里能让小姑娘睡沙发?”李有为挣扎着就要起身。 沈可可连忙摆了摆手:“不是,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你先睡吧,李大哥。” 听到这话,李有为动作一顿,这才躺了下去。 想来他肯定是因为太虚弱了,刚躺下没多久,呼吸声就均匀地响起。 沈可可深吸一口气,联系了苏妙鱼。 “怎么了,可可?” 沈可可抿了抿唇:“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还有一个人是跟白京一起穿越过去的?” 苏妙鱼没想到她一上来就说这个话题,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半晌才点头:“啊,对,那个穿越者已经跟我们投诚了……怎么了,你查到他有什么问题了?” 沈可可摇头:“不是……你知道他是怎么穿越过来的吗?” 苏妙鱼仔细回忆了一下:“他好像还真跟我说过,他说的是睡了一觉就过来了……具体我也记不太清了。” “睡了一觉……”沈可可皱起了眉,如果说之前猜测的是正确的,白京是通过陆承川的实验穿越过去的,那肯定使用的也是陆承川的方法。 可是另外一个跟白京一起穿越过去的穿越者却描述的毫无痛苦……那除了他在说谎,就只有一种可能——白京不是通过陆承川的装置穿越的。 “他可信吗?” 这个问题把苏妙鱼问住了。 郑诲可信吗? 讲道理,他来到丰安的这些日子,的确是兢兢业业的在做事,也没有耍过什么小聪明,可是要说他可信……上次她去质问他,他却支支吾吾变换了几次说辞,显然是对他们有所隐瞒。 “他有事在瞒着我们,可是我也能感觉到他没有什么恶意。”苏妙鱼挠了挠头,“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是有什么发现了吗?” “我最近因为一些事,意外得知了陆承川一直在进行的实验的内容,可能跟时空穿梭有关,我就想研究一下。”沈可可没敢把实情告诉她,“你能不能回去再问问郑诲,问他到底是通过什么途径穿越过来的?” 苏妙鱼闻言却皱起眉:“可可,我不是叫你别再去冒险了吗?我说了,比起我回去,我更想让你一直平安。” “我知道,我真的只是因为意外才得知的。”沈可可有些心虚,“好啦好啦,总之你就去问问就好了。” 苏妙鱼仍然有些狐疑,却也没再追问,只点了点头:“我现在还在永安,等过两天这边安定了我们再回去。” “你们那边已经完全建好了?”沈可可有些惊讶,“这么快?” “是啊,那些老板经过一致的培训之后很快就都能够独当一面了,他们很聪明,也很努力。”苏妙鱼有些唏嘘,“之前他们过的太苦了,我能感受到,一旦有了一点机会,他们就会死命抓着不撒手。” 第四百三十二章 神女大人一定要再来 苏妙鱼一觉醒来,营帐里空荡荡的,往日里熟悉的兵器碰撞声、低声讨论战术的交谈声都消失不见。 她就感觉有点纳闷,之前每天醒过来的时候,周围基本上都是吵吵嚷嚷的,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掀开帐帘,外面的营地安静得反常,就连站岗的侍卫都不见踪影。 “这到底怎么回事?”苏妙鱼喃喃自语,心里涌起一股不安。 她快速整理好衣衫,在营地里转了一圈,所有的人都不见了,只剩下几顶空荡荡的帐篷在晨风中摇晃。 平日里,这些人就算外出训练,也会留下人手看守营地,更何况最近局势紧张,大家都在为可能发生的变故做准备,根本不会全体离开。 不过她此时倒是还不是太慌乱,毕竟周围的帐篷看起来也没有出什么问题,大概率是他们出去操练了。 她想了想,决定去城里一趟。 这几天他们都在永安城外住着,一是城里居民太多,他们不想再进去跟他们争房子,二也是居民太多,在里面走一圈都能被挤的喘不上气来,实在是有点太恐怖了。 刚走到城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阵阵喧闹声。 一群小孩子嬉笑打闹着从她身边跑过,嘴里还喊着:“快去看!快去看……” 他们蹦蹦跳跳的就跑过去了,苏妙鱼只听到了一句快去看,却没有听清后面的内容。 怎么回事?难道今天是什么特殊节日? 不止小孩,连大人们都成群结队的在往里面走,一个个脸上洋溢着笑容。 苏妙鱼皱起眉头,跟着人流往城里走去。 越往里走人就越多,大家好像都在中间挤着,她费力的踮着脚去看被人们围在中间的东西——广场中央,一座足有两丈高的汉白玉雕塑巍峨矗立,在朝阳的照耀下泛着圣洁的光晕。 雕像身姿优雅,一袭云纹广袖长裙如流水般垂落,裙摆上雕刻着细腻的麦穗与藤蔓,象征着丰收与希望。 裙裾飞扬,仿佛下一秒便要乘风而起。她的面容绝美而宁静,眉眼弯弯,唇角微扬,似在温柔地俯瞰着众生。 苏妙鱼怔怔地望着这座与自己容貌一模一样的雕像,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忽然,她的视线不自觉地一转,恰好撞进人群里一双深邃的眼眸。 殷慎渊就站在不远处的槐树下,玄色龙袍的下摆压着细碎的金纹,在人群中并不张扬,却自带一种沉静的威仪。 他没穿朝服的冠冕,乌发仅用一根玉簪束着,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肩头,映得龙袍上的十二章纹若隐若现。 他没有看雕像,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她身上,像含着一汪深潭,里面翻涌着她熟悉的温柔,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仿佛在等她的评判。 苏妙鱼望着他,又转头看了看那座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神女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所以……这是他们给她造的雕塑? 苏妙鱼的指尖无意识地蜷起又松开。 在现代社会,立雕像这种事要么是给伟人,要么是营销作秀,此刻被万人瞩目的滋味既荒诞又滚烫。 倒不是说她觉得自己不配……主要是有点太尴尬了! 殷慎渊踏着满地碎金般的阳光走来,他抬手示意百姓噤声,喧闹的广场霎时落针可闻。 “此像非朕一人之意。”他转身抚过汉白玉雕刻的裙裾,指尖停留在那簇栩栩如生的麦穗上,“自神女降临,教百姓开垦荒田,降下神器万千,授商贾通有无之术,丰安方有今日。这尊像,是百姓的心意。” 话音落下,底下的一众百姓开始疯狂附和。 “是啊,如果不是神女大人,恐怕我们这些人根本就活不下来。” “是啊,就算活下来了恐怕也没有未来了。” 苏妙鱼涨红着脸摆手,她喉头发紧,她深吸口气道:“大家的心意我领了,但往后不必如此……” 她斟酌着措辞,余光瞥见殷慎渊肃穆的神色,更觉得压力山大,“我不过做了些力所能及之事,让大伙吃饱穿暖、平安度日,本就是应当的。” “可神女的恩情,我们必须铭记!”有人道。 苏妙鱼望着人群中闪烁的恳切目光,那些被晒得黝黑的脸庞上,挂着她再熟悉不过的质朴笑意。 “既然大家执意如此,”她提起裙摆深深俯身,“那我便收下这份心意。” 不收下也没办法了,雕塑都已经建好了。 殷慎渊转身面向众人,帝王威仪骤然彰显,“即日起,每月初一,神女像前设粥棚施粥,让这份恩情化作实实在在的温饱。” 百姓们轰然叫好,几个老者抹着眼泪喃喃:“陛下和神女菩萨心肠!” 苏妙鱼这才恍然,殷慎渊看似张扬的立像之举,实则将她架起的善意,稳稳落在了人间烟火里。 夕阳西下时,广场渐渐空了。 苏妙鱼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与雕像重叠在一起。 殷慎渊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龙袍下摆扫过满地碎金,“明日辰时启程,回丰安。” 她猛地抬头,风卷起鬓边碎发,“这么急?” 话一出口便后悔了——永安城诸事已妥,是该回去看看。 只是想起临别,心头竟泛起酸涩。 这座城承载了太多回忆——学堂里孩子们的书声,田间百姓的笑脸,还有那些日夜筹谋的灯火,都化作眷恋缠绕在心头。 殷慎渊伸手替她别好发丝,指尖带着熟悉的温度,“丰安的百姓也盼着你回去。” 苏妙鱼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既如此,我今夜就回去好好收拾一下,等到明日便可以直接启程了。”苏妙鱼抿了抿唇,“说起来,我们离开丰安也很久了,平日里不觉,如今忽然提起,也是十分想念。” 殷慎渊看着她,眉眼柔和。 “回去好好休息,我会安排好一切,明日一早来接你。” 当晚,苏妙鱼站在城墙上,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神女像。 月光为雕像镀上一层银辉,裙摆的麦穗仿佛在风中轻轻摇曳。 有人在雕像前点起祈福的灯笼,星星点点的暖光铺满广场,恍惚间,她仿佛又看到了初来此地时,百姓们眼中的迷茫与期待。 次日清晨,城门处早已聚满送行的百姓。有人捧着新烤的麦饼,有人提着自酿的米酒,纷纷往她手里塞。 “神女大人一定要再来!” “丰安离得远,可要照顾好自己!” 孩童们追着马车跑了好长一段路,直到被大人笑着拽回去。 苏妙鱼掀开马车帘子,望着渐渐远去的永安城,心中五味杂陈。 第四百三十三章 成真 回雁门关将剩下的越野车开走之后,苏妙鱼一行人彻底踏上了回丰安的路。 当车轮碾过青石板路,辘辘声中,丰安城门上朱漆渐次清晰。 当明黄龙旗掠过城楼,早已候在官道两侧的百姓顿时沸腾起来,欢呼声如潮水漫过整条长街。 苏妙鱼攥着裙摆刚跨进宫门,迎面撞见匆匆赶来的陈青。 他的目光在她与殷慎渊之间游移,随后朝殷慎渊道::“陛下,内阁加急奏折已堆满御案,礼部尚书候在偏殿商议秋祭大典,还有……” 殷慎渊抬手止住絮叨,转头看向苏妙鱼:“你先回凤鸾殿歇着吧,这几日连日奔波,辛苦你了,等我这边先忙完了再去找你。” “你也别太累。”苏妙鱼冲他笑了笑。 直到殷慎渊身影消失在回廊转角,她才提起裙摆往相反方向走去。 是的,她并没有回凤鸾殿,而是去找了郑诲。 学堂里传来朗朗书声,苏妙鱼隔着雕花窗棂,看见郑诲手持戒尺立于三尺讲台。 他今日换了身月白长衫,素净得像初雪落在宣纸上。 有其他的夫子路过,看到苏妙鱼,被吓了一跳:“神女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刚回来,来这里看看。”苏妙鱼偏头看他,然后指了指里面,“这是什么情况?郑诲怎么也去教书了?” “是这样的,神女大人,京城里的学堂越建越多,但是夫子的数量却是不够了,郑先生便亲自来做夫子。” 苏妙鱼了然,她挥了挥手,示意让他先离开。 下课了,孩童们嬉笑奔出。 郑诲抱着典籍踏出教室,瞥见廊下身影时,握着书卷的指节一顿:“你回来了?” “白京又逃了。”苏妙鱼望着他眼底转瞬即逝的暗色,“真是可惜,每次到最后一步让他逃了。” 郑诲将书卷抱得更紧,檀木戒尺磕在封面上发出轻响:“你该向陛下讲,而非问我。” “你希望白京死吗?”苏妙鱼突然逼近,语气暧昧。 郑诲沉默了。 半晌,他道:“你也不该问我这个问题,毕竟我希不希望对于最终的结果影响不大,不是吗?” 苏妙鱼耸了耸肩:“好了,你怎么这么不禁逗?我就问你一个问题,行吧?” 郑诲依旧沉默,等她自己说下去。 “你们到底是怎么穿越过来的?途径是什么?” 郑诲闻言轻笑一声,将怀中典籍换了个抱法,眼神坦荡得近乎无辜:“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们睡了一觉就过来了。” 苏妙鱼盯着他,突然“呸”了一声,指尖几乎要戳到他鼻尖:“你跟我还装?咱俩都是穿越来的,你觉得我会信吗?” 郑诲后退半步避开她的指尖,月白长衫被秋风掀起一角。 他耸了耸肩,脸上笑意不减反增:“你若不信,我也无话可说。” 苏妙鱼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猛地扯住郑诲的衣袖,将他拽得踉跄半步。“装,接着装!” 刚开始她还能被他骗过去,可现在怎么说她也在这摸爬滚打这么久了,说什么睡觉睡过来的这种鬼话,她怎么可能会相信? 郑诲被她拽得身形不稳,怀中典籍哗啦啦散落一地,泛黄的书页间还夹着几片干枯的银杏叶。他垂眸看着苏妙鱼泛白的指节,突然撇了撇嘴:“抓得这么紧,是想严刑逼供?” “你以为我不敢?”苏妙鱼将他往廊柱上重重一推,“你难道就不想回去吗?你告诉我,到时候我找到了回去的办法,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苏妙鱼有的是办法。 郑诲撞在廊柱上闷哼一声,望着苏妙鱼眼底难得的恳切,笑意却一点点从唇角淡去。 “一起回去?你觉得,我们还回得去吗?” 苏妙鱼一怔,被他眼中转瞬即逝的怅惘刺得心头发紧。 秋风卷着银杏叶掠过两人身侧,郑诲弯腰拾起散落的典籍,枯黄的叶片从书页间飘落,在青砖上铺开斑驳的阴影。 苏妙鱼还在愣神,郑诲已经离开了。 “什么叫还回得去吗……”苏妙鱼隐隐觉得郑诲肯定是知道什么东西,但是他却不肯说,又或者……不能说? 总之这一趟算是白来了,她叹了口气,回了凤鸾殿。 阿怜正在院子里浣洗衣服,见到她,顿时笑着起身:“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怎么这时候洗衣?” “前日突然降温,想着把大人的秋衣浆洗出来。”阿怜利落地拧干衣料,水珠顺着指尖滴落在青砖缝里,“对了,陛下傍晚差人送了煨好的莲子羹,奴婢温在厨房,这就给您端来。” 苏妙鱼应了声,抬脚往寝殿走去。 她刚进屋,阿怜捧着青瓷碗疾步跟进来,莲羹表面浮着层金箔般的桂花碎,热气氤氲中,她跪坐在软垫上,用银匙轻轻搅散凝结的油皮:“娘娘快尝尝,凉了便腥气了。” 苏妙鱼倚在湘妃竹榻上,看阿怜将羹汤递到唇边,张口吃下。 羹汤入口香甜,然而她却无心品尝。 她盯着阿怜腕间褪色的红绳,突然开口:“若有一日,我要去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 话音顿住,看着宫女因疑惑睁大的杏眼,又添了句,“但在那里,你能吃饱穿暖,不用再看人眼色,还能学识字、做女红,比在宫里自在百倍。这样的话,你还想回来吗?” 阿怜手中的银匙磕在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垂眸望着漾开涟漪的羹汤,睫毛在眼下投出颤抖的阴影:“娘娘又打趣奴婢了。” 她强笑着舀起一勺莲羹,“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去处?便是有……也轮不上我的。” 苏妙鱼望着阿怜低垂的眉眼,忽然伸手按住她举着银匙的手。 她原先还想伤感一下来着,但是如今看着阿怜小心翼翼又卑微至极的模样,她打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 “谁说轮不上?”她拍了拍阿怜的头,“若真有那么个地方,我第一个便带你走。” 阿怜猛地抬头,眼中泛起水光:“娘娘别拿奴婢寻开心……” “我何时骗过你?”苏妙鱼掰着她的手指,“你说过想读书,想画院里的海棠,你即便不出去,这些也都能成真。” 第四百三十四章 岂敢肖想? 阿怜慌忙抽回手,银匙“当啷”掉进碗里,溅起的羹汤洒在她褪色的袖口:“大人折煞奴婢了!阿怜生来便是伺候人的命,能在凤鸾殿当差已是天大的福气,岂敢肖想这些?” 她突然跪直身子,发髻上的木簪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只要能伺候大人一辈子,阿怜便心满意足了!” 她不敢赌,哪怕神女大人是真的这么想的,她也不敢应下,不然若是被旁人听了去,她我是要被砍头的。 身为婢女,怎么可以生出这种心思? 苏妙鱼望着跪在软垫上的少女,心口像被塞进团浸了冷水的棉絮。 阿怜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本该在父母膝下撒娇的年岁,却把“伺候人”当成了毕生所求。 穿越这么久,她早已习惯宫中尊卑分明的规矩,可此刻听着阿怜发自肺腑的卑微,胸腔里突然涌起无名火。 “没有谁天生就该伺候谁!”她攥住阿怜冰凉的手腕,“你我虽有主仆名分,可在我心里,你是我的姐妹。你看这宫里的规矩——” 她指着窗外四角的天空,“是谁规定女子不能读书识字?又是谁规定宫女必须困在这四方天地里?” 阿怜吓得脸色发白,慌忙用另一只手捂住苏妙鱼的嘴:“大人慎言!这话若是传出去……” “传出去又怎么了?我可是神女大人。”苏妙鱼第一次理直气壮的用这个名号,“别说旁人不敢说什么,就算是殷慎渊,他也不敢对我过多置喙!” “况且……我幼时读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如今我也问你——尊卑贵贱,难道是生来注定的吗?” 阿怜怔怔地望着她,眼中的恐惧渐渐被迷茫取代。 自小被教导“安守本分”的她,从未听过这般离经叛道的言论。 烛火在她眼底明明灭灭,倒映着苏妙鱼坚定的面容,恍惚间竟像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光。 “从明日起,我会让郑诲安排你进宫内学堂。”苏妙鱼按住阿怜想要起身阻拦的肩膀,“别怕,我明天与陛下商议,要特许宫女识字。至于医术,绘画,甚至还有一些新的理论知识,平日里你跟着我学便是。” “可、可这不合规矩……”阿怜结结巴巴地辩解。 “不合谁的规矩?是祖宗定下的死理,还是那些想困住你的人编造的谎言?”苏妙鱼挑眉反问,“若守着规矩能让你吃饱穿暖、平安喜乐,我自然不会说这些。可你看看自己——” 她轻抚阿怜粗糙的掌心,“洗衣做饭磨出的茧子,不该是你青春的印记。” 阿怜的眼泪突然决堤,滚烫的泪珠砸在苏妙鱼手背上:“大人……为什么对阿怜这么好?” “因为你值得。”苏妙鱼用帕子替她拭去泪水,“你聪慧勤快,学东西又快,若生在寻常人家,定是十里八乡最出色的姑娘。往后莫要再说‘伺候一辈子’这般傻话,你该有自己的人生。”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些,吹得窗纸沙沙作响。 阿怜望着眼前这个总爱说奇怪话语的主子,心中翻涌着从未有过的悸动。那些关于读书识字、描绘山河的憧憬,原来真的有可能实现。 “我……我听大人的。”她攥紧苏妙鱼的衣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只是阿怜愚笨,怕学不好……” “有我在。”苏妙鱼将莲子羹重新递到她手中,“先把这碗喝了,明日一早,我们便去学堂。” 看着阿怜小口啜饮羹汤的模样,她突然想到,初入宫时,这个小宫女应该也是这般小心翼翼的姿态。 或许改变根深蒂固的观念需要时间,但至少从这一刻起,阿怜眼中有了光。 次日卯时三刻,晨雾还未散尽,苏妙鱼便带着阿怜来到宫内学堂。 朱漆大门洞开,青砖甬道两侧整齐排列着十数间庑殿,檐角悬着的铜铃随着晨风叮咚作响。 “这里设有算术、书画、女工等寻常课业,”苏妙鱼指着廊下的匾额,“最西侧三间是新设的工坊,教授纺织、木工,甚至还有些...新鲜玩意,电力,经商什么的。” 阿怜攥着苏妙鱼的衣袖,目光掠过陈列在廊下的织布机与算盘,又望向工坊内闪烁着奇异光泽的金属器具。 经商之道太过复杂,电工学那些绕口令般的术语更让她头晕,就连自幼熟稔的纺织课业,看着新式织机上纵横交错的丝线,也无端生出几分怯意。 “若是都不喜欢,我们明日再来。”苏妙鱼察觉到她的局促,温声说道,“学问不是囫囵吞枣,总要寻着真正心动的方向。” 阿怜咬着唇摇头,眼眶泛起薄红:“是阿怜没用,让大人白费心思...” “说什么傻话!”苏妙鱼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若为了学而去学,才是真正的辜负。” 她牵起阿怜的手往回走,晨光穿过回廊的雕花窗棂,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洒下细碎金斑。 就在这时,前方庭院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灰衣少年躺在院墙下,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右脚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周围围拢的孩子乱作一团,甚至有人吓得大哭。 苏妙鱼皱了皱眉,连忙跑了过去。 “他这是怎么了?” “神女大人,刚才我们在玩,他突然从院墙上摔下来了。”一个小女孩哭哭啼啼的抹着眼泪,“神女大人,他是不是要死了?你能不能救救他?” 苏妙鱼顿时又好气又好笑:“你们怎么能玩这么危险的游戏呢?大家都让开一点……以后不能这么玩,知道吗?” 指尖轻轻按压少年脚踝,她一面安抚着疼得冷汗涔涔的少年,一面沉声道:“别怕,只是脱臼,很快就好。” 围观的孩子们倒抽冷气,只见她握住少年脚掌轻轻牵引,另一只手找准关节位置,在众人惊呼中猛然发力。 “咔嗒”一声脆响,少年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抽噎着道:“不、不疼了……” “去太医院叫人,路上慢些跑。”苏妙鱼撕下裙摆布条,三两下将少年脚踝固定妥当。 她转身时就撞见阿怜发亮的眼睛。 少女脸颊泛红,眼中满是崇拜:“大人好厉害!方才那手法……简直像变戏法!” 第四百三十五章 像做梦一样 “这不过是最基础的正骨术。”苏妙鱼掸了掸裙摆,忽然注意到阿怜紧握的拳头。 少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又像是鼓足勇气般抬起头:“大人……我好像找到想学的东西了。” “莫不是想学医?”苏妙鱼挑眉。见阿怜瞬间绷紧身体,她忍俊不禁,“紧张什么?这是好事。” “实不相瞒,我之前就是学医的,刚开始学的时候就有满腔宏大的抱负,说以后一定要救很多很多的人。”苏妙鱼说着,语气渐渐低落了起来。 梦想还是被现实压垮了,当初少年时的天真与骄傲,被生活一点点磨平了棱角。 然而阿怜却抓住了她的手:“大人,你做到了!” “啊?”苏妙鱼愣了愣。 “你真的救了很多很多人。”阿怜眨了眨眼,语气严肃,“你真的说到做到了。” “可我……”她声音发颤,“我还有太多想做却没能做到的事。” “可是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少女握紧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阿怜虽然不懂大人说的那些‘现实’,但阿怜知道,大人眼里有光的时候,就是最厉害的模样。” 苏妙鱼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女,晨光为她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好。”她深吸一口气,“既然你想学医,我便倾囊相授。” 接下来的日子,凤鸾殿时常飘着药香。 阿怜学得分外刻苦,白日跟着苏妙鱼辨认草药,夜里就着烛火背诵汤头歌诀。 有次苏妙鱼半夜起身,竟见她蜷缩在廊下,就着月光在沙地上默写穴位图。 半月后的晌午,变故突生。 一名小太监急匆匆跑来报信,说他原本御膳房的刘嬷嬷过来一起给大人送午膳,结果走到门口的时候刘嬷嬷突然腹痛如绞,满地打滚,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苏妙鱼带着阿怜赶到时,只见老嬷嬷面色惨白,额间冷汗浸透了鬓角,双手死死按着右下腹。 “莫不是肠痈?”阿怜凑近观察,声音发颤。这是苏妙鱼前日刚讲过的急症,她还记得书上说“肠痈发作,若不及时救治,肠断则命危”。 苏妙鱼蹲下身,手指按压老嬷嬷右胯骨与肚脐连线的中点,刚一用力,对方就疼得尖叫起来。 “正是肠痈。”她神色凝重,转头吩咐:“快去太医院取大黄牡丹汤,再备些冰块敷在患处!” 这种病苏妙鱼也是第一次见到实例,当下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阿怜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大人,太医院离这儿太远,等汤药煎好怕是来不及!” 苏妙鱼愣了愣,也是,太医院平日里就很忙,煎完一副药再送过来没有一个时辰肯定不行,可是一个时辰过去,刘嬷嬷估计也差不多要无了。 “我记得您说过,肠痈初起可用针刺疗法!” 苏妙鱼一愣,想起确实曾在闲聊时提过几句。 望着阿怜坚定的眼神,她心头微动:“你可知针刺何处?” “天枢、关元、足三里!”阿怜脱口而出,“还有......还有阑尾穴!” “好!”苏妙鱼当机立断,取出银针在火上炙烤消毒,“你来下针,我在旁看着。” 阿怜的手微微发抖,却还是稳稳地将银针刺入穴位。 随着捻转提插,老嬷嬷的呻吟渐渐减弱,豆大的汗珠顺着她下颌滚落,却始终紧盯着穴位,不敢有丝毫分神。 半个时辰后,当太医院的太医匆匆赶来时,老嬷嬷已经能勉强坐起。 为首的李太医摸着胡须惊叹:“竟用针刺暂缓了急症,大人果然医术高超!” “不是我。”苏妙鱼笑着将阿怜往前推了推,“是我的小徒弟当机立断。” 阿怜望着老嬷嬷感激的泪水,又看看自己仍有些发颤的双手,突然红了眼眶。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参与救人,那些日夜苦读的医书,终于化作手中能救人的力量。 夕阳西下时,阿怜跟着苏妙鱼走在回宫的路上。 晚风卷起她的裙摆,她突然停下脚步,郑重地行了个大礼:“谢谢大人,让我知道原来我也能......也能成为别人的希望。” “你不用感谢我,这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 其实苏妙鱼也很惊讶,因为阿怜是真的很有天赋,那针灸她只一个人在木头上练习过,从来没有实践过,可是第一次就这么成功。 两人踩着满地碎金回到凤鸾殿。 阿怜仍沉浸在方才救人的震撼中,直到苏妙鱼停在书房门前,她才惊觉指尖还紧攥着对方的衣角。 苏妙鱼看着阿怜这副模样,心中满是欣慰。她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阿怜的肩膀:“怎么,还在回味呢?” 阿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脸颊泛起红晕:“大人,我到现在都觉得像在做梦一样。”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你本就聪慧又努力。”苏妙鱼拉着阿怜在桌边坐下,眼神中满是期许,“不过,这次只是个开始。医学之道,博大精深,你要学的还有很多很多。” 阿怜重重地点了点头:“大人,我知道!我一定会更加努力学习,不辜负您的教导。” 苏妙鱼凝视着阿怜,片刻后,认真地说道:“阿怜,其实我想把我之前学医时记录的笔记给你。” 其实只不过是她上大学时的课堂笔记罢了。 不过她当时是真的怀着满腔热忱去学的,所以当时记得也特别认真。 阿怜眼睛瞬间瞪大,满是惊喜与难以置信:“大人,这……这太珍贵了!我怎么能收下呢?” “为什么不能?”苏妙鱼轻轻刮了刮阿怜的鼻子,“你是我的徒弟,我把这些交给你,就是希望能帮你在学医的路上走得更顺一些。那些笔记放在我这儿,不过是束之高阁,只有到了你手里,才能发挥它们真正的价值。” “只不过可能要过两天了,等我先找找它在哪里放着。” 让阿怜先离开之后,苏妙鱼就联系了沈可可。 “喂?可可,你还有没有我上大学的时候记的笔记啊?”说实话,苏妙鱼现在也不太确定了,毕竟沈可可都搬过一次家了,她的那些东西肯定早就被扔掉了。 沈可可迟疑了一下:“你要拿来干嘛?” “是我身边的一个小婢女,学医特别有天赋,我就想把我的衣钵传给他。”苏妙鱼说着,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主要是我的能力也有限,她看着笔记学,说不定能学的比跟着我还好。” 沈可可一听就知道她又不自信了。 “谁跟你说的你能力有限?” 第四百三十六章 可疑的人 沈可可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苏妙鱼你少在这儿妄自菲薄!” 她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我当然都没扔了,你毕业时塞给我的那箱东西我一直没扔。里面除了你的笔记,还有你攒的那些医学期刊合订本。” 苏妙鱼猛地抬头,惊喜道:“真的还在?” “骗你有糖吃啊?”沈可可轻笑起来,“不过我现在还在京都,等我回去了,找出来给你传送过去。” “不过话说回来,你那小徒弟真这么厉害?第一次扎针就成了?” “嗯,天赋是真好,”苏妙鱼提起阿怜,语气不自觉地软下来,“就是太怯生生的,得多鼓励才行。” “那你可得好好带,”沈可可忽然压低声音,“说不定以后就是你的得力助手呢?对了,你那儿有没有什么不方便的?要是缺什么医学器具,我这边能买到的都给你寄过去。” 苏妙鱼心头一暖,笑着应道:“放心吧,这边都能解决。你赶紧帮我找找笔记就行,我这小徒弟还等着呢。” 切断了联系,沈可可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嘴角忍不住上扬。 苏妙鱼的梦想是什么她再清楚不过了,现在这样也好,最起码她有了一个实现梦想的机会。 正想着,门突然被敲响。 “可可,是我。” 是李有为,沈可可在隔壁又给他开了一间房,她原本前两天就打算带着他们一起回去的,但是王启那边还有一个项目在谈,他们约好了明天一起回去。 沈可可一想也是,他们是一起来的,她半路突然急匆匆的回去了,多少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 反正陆承川也暂时没有办法对她出手。 沈可可指尖顿在门把上,眸色沉了沉。 李有为这人向来稳重,能让他特意跑来敲门,恐怕不是小事。 她旋开房门,走廊暖黄的灯光漫进来,照见李有为紧蹙的眉头。 “进来说。”沈可可侧身让他进来,反手带上。 李有为搓着手在地毯上踱步,声音压得很低:“可可,我刚才下去买烟,看见酒店门口蹲了个男的,穿得特扎眼——黑夹克配红格子裤,裤脚卷着,露出脚踝上一道挺长的疤。” “他在那儿转悠快半小时了,一会儿抬头看咱楼层,一会儿低头划手机,那眼神……说不出的怪。” 沈可可端水杯的手一顿,杯沿磕在桌面发出轻响。 “他长什么样?”她追问。 “三十来岁吧,方脸,左眉骨上有颗痣,”李有为努力回忆,“头发乱糟糟的,像是几天没洗,可那双眼睛特亮,刚才我跟他对视了一眼,他立马就转头假装看树,那反应快得不正常。” 沈可可心头咯噔一下。 李有为都这么说了,那个人肯定不是普通的路人。 她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楼下路灯刚亮起,昏黄的光晕里空荡荡的,那人似乎已经离开了。 “你确定他在看我们楼层?” “错不了!”李有为笃定道,“咱住12楼,他抬头的时候脖子仰的角度刚好对着这边,我在楼下便利店门口看了他三分钟,他抬了四回头,次次都对着你这扇窗的方向。” 沈可可放下窗帘,转身时脸上已没了方才的松弛:“你待在房间里别出去。” 她瞥了眼墙上的时钟,晚上七点十五分,这个点正是酒店大堂人多的时候,对方要是真想踩点,现在撤离倒也合理。 “那你呢?”李有为追问,“这事儿要不要跟其他几个人说一声?” “暂时不用。”沈可可摇头。 这事蹊跷,没弄清楚前声张,万一打草惊蛇就麻烦了。 她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我去趟阿宁那儿,你锁好门。” 穿过走廊时,沈可可脚步放得很轻,廊灯在地毯上投下她忽长忽短的影子。 阿宁的房间在走廊尽头,离电梯口最近,她抬手敲门。 门开得比预想中快,阿宁揉着眼睛站在门后,额前碎发睡得有些凌乱,身上还穿着酒店的棉质睡衣。 他看见沈可可时明显愣了一下,惺忪的睡眼里浮出困惑:“沈小姐?这么晚了有事吗?” “你醒得正好。”沈可可侧身挤进门,反手带上门,“酒店门口有个可疑的人,李有为刚看见的,你去看看能不能找到。” 阿宁瞬间清醒了,眼神锐利起来:“什么样的人?” “三十岁左右,方脸,左眉骨有痣,穿黑夹克配红格子裤,裤脚卷着,脚踝有疤,手里拎着个用红绳系着的蓝布包。”沈可可语速极快地重复,“李有为说他在门口晃悠了半小时,总抬头看我们楼层,像是在踩点。” 阿宁眉头拧成疙瘩:“我现在就去。”他转身要去拿外套,却被沈可可按住胳膊。 “等等,”她望着他,语气严肃,“你听好,那天进实验室的是我、老周和陈野,监控肯定拍了我们的脸,但你一直在外面守着,对方没见过你。” 她顿了顿,加重语气,“所以你去的时候别露破绽,先在大堂角落观察,要是能看见他,就悄悄跟着,看他往哪去,记着车牌号或者地址,别跟太近,安全第一。” 阿宁点头,眼神沉静:“我明白。” 他迅速换了身深灰运动服,抓过门边的鸭舌帽扣在头上,帽檐压得很低:“沈小姐放心,我不会惊动他。” 沈可可看着他拉开房门,身影很快融入走廊的阴影里,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靠在门板上,指尖冰凉——会是陆承川的人吗? 可陆承川也不至于这么沉不住气吧……现在动手,对他也没有任何好处。 她走到窗边再次撩开窗帘,这次借着路灯看清了楼下的情形——一辆黑色大众停在马路对面的树荫下,车窗贴着深色膜,根本看不清里面有没有人。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屏幕亮了,是阿宁发来的定位,附带着一张模糊的照片。 照片里红格子裤格外扎眼,男人正钻进那辆黑色大众,车牌号被树影挡住了一半,只能看清后三位是“739”。 “他上车了,往城东方向开,我在后面跟着。” 沈可可盯着那串定位,城东那边多是老旧的仓库和物流园,对方往那儿去,难道是想把人引到偏僻的地方? 第四百三十七章 还真是巧啊 她咬着唇回复:“别跟了,记下车牌号就行,赶紧回来。” 对面很快回复:“好,我马上调头。” 半个小时后,门锁传来轻微的响动,阿宁推门进来时,帽檐上还沾着些夜露的湿气。 他反手带上门,声音压得很低:“人跟到城东第三物流园就没影了,那片仓库太多,他进去后我等了几分钟没动静,怕被反侦察就先撤了。” 沈可可没应声,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敲着,片刻后抬头:“我已经通知老周、陈野他们了,等会儿所有人都到齐,我们今晚就离开京都。” 阿宁动作一顿,随即点头:“我去收拾东西,五分钟就能好。” “不用急,”沈可可叫住他,“等他们来了一起说。” 话音刚落,门铃就响了。她通过猫眼确认是老周和陈野,还有李有为。 五个人挤在不算宽敞的房间里,空气瞬间变得凝重。 老周刚坐下就急着问:“沈小姐,出什么事了?” 沈可可没绕弯子,直接把刚才的事简要说了一遍,最后点开阿宁发来的照片:“这人特征太明显,不可能是巧合。而且楼下那辆黑色大众,从我们入住到现在就没挪过地方。” 陈野皱着眉摸下巴:“会不会是陆承川的人?” “十有八九。”沈可可叹道,“不管是谁,既然已经找到酒店,就说明我们的位置暴露了。京都不能待了,今晚必须走。” 沈可可打开订票软件,指尖飞快滑动,最终选定凌晨四点的航班,五张经济舱票瞬间敲定。 “收拾东西,只带必需品,十分钟后在酒店门口集合。” 她话音刚落,几人已经各自行动起来。 电梯下行时,沈可可调出王启的微信,快速敲下一行字:“王哥,突发急事得连夜离开京都,这次麻烦你照应了。”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电梯门正好打开。 五人分两拨上了路边拦的出租车,沈可可特意让司机绕了两条街才往机场方向开。 车窗外的京都渐渐沉入夜色,路灯连成模糊的光带,沈可可望着后视镜里逐渐缩小的酒店轮廓,指尖仍有些发凉。 到机场时离登机还有五十分钟,几人默契地分开过安检,汇合时已在登机口旁的座椅上坐下。 老周压低声音:“我看了眼,没发现有人跟着。”沈可可点头,目光扫过候机大厅稀疏的人影,心里那根弦却没松下来。 广播通知登机的声音响起,踏上廊桥的那一刻,沈可可莫名松了口气。 经济舱座位不算宽敞,她选了靠窗的位置,陈野坐在旁边,对面的空位孤零零地空着。 飞机滑行时,她望着地面上越来越小的灯火,轻声对陈野说:“我先眯会儿,你们要是饿了就叫空姐。” 引擎轰鸣着将机身托上夜空,城市的轮廓彻底变成一片星海。 沈可可闭上眼,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意识渐渐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传来轻微的响动。 她以为是陈野叫她,睁开眼的瞬间,却猛地僵住——对面的空位上不知何时坐了个人,黑色衬衫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间那块低调的腕表,正是陆承川。 他指尖搭在膝盖上,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眼神却冷得像冰。 沈可可只觉得血液“嗡”地冲上头顶,浑身的汗毛瞬间竖起,刚松懈的神经骤然绷紧如弓弦。 “沈小姐,”他开口时,声音透过机舱的白噪音传来,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王总可还在京都,你怎么就这么着急走了?是在躲谁?” 沈可可抿着唇,心跳如擂鼓。 陆承川要坐飞机是绝对不可能坐经济舱的,所以他此刻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巧合。 沈可可指尖掐着衣角,强迫自己扯出个还算自然的笑:“陆总说笑了,家里突发点急事,我……男朋友身体不太舒服,连夜得赶回去看看。” 她垂下眼睫,避开他探究的目光,声音尽量放得平稳,“本想跟王总打声招呼,可这时间实在赶得紧,只好先托人带话了。” 陆承川没接话,只是盯着她,那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仿佛要把她的借口剖开来看个究竟。 沈可可后背已经沁出薄汗,心里飞快地盘算着——他要是真想动手,在酒店或者机场有的是机会,没必要特意追到飞机上,还选在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 “男朋友?”他忽然低笑一声,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了敲,“你男朋友倒是有福了。” 语气听不出喜怒,却让沈可可莫名松了半口气。看来这借口暂时是混过去了。 她连忙顺着话头接下去:“应该的。陆总这是……也有急事出差?” 明知是废话,却不得不找些话来填补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算是吧。”陆承川淡淡应着,目光转向窗外,仿佛对她的事再无兴趣。 沈可可暗自松了口气,却不敢真的放松。 她悄悄抬眼瞥了眼旁边的陈野,对方正假装看杂志,手却在桌下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示意她别慌。 她重新闭上眼,脑子里却乱成一团。 陆承川的出现绝非偶然,他到底想做什么?是为了实验室的东西,还是另有所图?但不管怎样,现在只能先稳住他,绝不能硬碰硬。 机舱里的灯光调暗了些,耳边只有引擎的嗡鸣。 沈可可刚要迷迷糊糊睡过去,身边的过道突然传来脚步声。 李有为端着两盒飞机餐走过来,弯腰问她:“可可,要不要垫垫肚子?空姐刚发的。” 话音未落,他眼角的余光扫到对面,脸上的随和瞬间僵住。 陆承川正抬着下巴看他,嘴角勾着若有似无的笑,眼神里却没半点温度。 李有为手里的餐盒“咚”地磕在小桌板上,后背“唰”地绷紧,额角渗出细汗。 他是被陆承川亲手抓住,关进实验室的,要说沈可可能够假装不认识,他却不行。 沈可可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刚才那层小心翼翼维持的客气,被李有为彻底捅破了。 陆承川的目光从李有为脸上移开,慢悠悠地落在沈可可身上,像是在欣赏她骤然发白的脸色。 “还真是巧啊。” 第四百三十八章 合作 李有为几乎是下意识地往沈可可身前挡了挡,手臂微张,像只护崽的老鸟,眼神里的警惕毫不掩饰。 陆承川的目光在他身上慢悠悠转了一圈,从紧绷的肩背滑到攥紧餐盒的手,最后落回他脸上,薄唇轻启:“看来恢复得不错。” 李有为喉结滚动了一下,积压在心底的郁气混着后怕涌上来,他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让陆总失望了,我这人天生体质好,耐折腾。” 这话里的刺谁都听得出来,机舱里的空气仿佛又冷了几分。 陆承川没接他的话茬,视线转回到沈可可身上,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沈小姐,这是在飞机上,让李先生一直这么站着,不太好吧?” 沈可可心头一紧,知道李有为这副架势只会把事情闹得更僵。 她伸手轻轻拉了拉李有为的衣角,声音放得缓和:“李大哥,你先坐回去吧,餐盒都要洒了。” 李有为转头看她,眼里满是不放心,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 “没事的。”沈可可抬眼望他,眼神里带着安抚,“这是在飞机上,这么多人看着呢,能有什么事?” 她刻意加重了“飞机上”三个字,既是说给李有为听,也是说给陆承川听。 李有为还想说什么,可对上沈可可坚持的眼神,最终还是咬了咬牙,一步三回头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只是目光始终像钉子一样钉在陆承川身上。 周围的空气重新沉下来,只剩下引擎的嗡鸣在耳边盘旋。 沈可可深吸一口气,刚才强撑的镇定和伪装被李有为这么一闹,早就碎得七零八落。 她抬眼直视着陆承川,眼底的慌乱褪去,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冷静:“陆总,没必要绕圈子了,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与其这么被动的躲着,不如直接摊牌。 陆承川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摊牌,挑了下眉,指尖在膝盖上停顿片刻,忽然低笑出声:“我想和你合作。” “合作?”沈可可愣了一下,这个答案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她飞快地在心里盘算,自己一没钱二没权,最起码对于陆承川来说是这样,她实在想不出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陆承川惦记的价值,更别提“合作”二字。 警惕像藤蔓一样瞬间缠紧了心脏:“陆总说笑了,我一个普通人,恐怕没什么能帮到你的。” 陆承川看着她紧绷的侧脸,笑意更深了些,带着几分了然:“你应该知道白京吧?” “白京”两个字像一颗炸雷,在沈可可耳边轰然炸开。她猛地抬眼,瞳孔骤然收缩,脸色“唰”地白了下去,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攥成了拳。 果然,白京跟他有关系! 具体是什么关系不得而知,但在目前看来,他和白京似乎也不完全属于同一个阵营。 沈可可的指尖微微发颤,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和白京到底是什么关系?” 白京那个人,行事诡谲难测,而陆承川同样深不可测,这两个人若是有所牵扯,绝非好事。 而如果真的像她之前猜测的那样,白京的穿越跟陆承川有关系,那事情就更坏了。 那就说明陆承川打的,无非就是苏妙鱼的主意。 陆承川指尖在膝盖上轻轻点了点,眼神晦暗不明,并未直接回答,只淡淡道:“一个很不乖的人,挡了我的路。”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可惜,我现在暂时没办法处理掉他,只能换个人了。” 沈可可的心猛地一跳。 处理掉他? 她在心里冷笑一声,你当然处理不掉。 白京此刻正在千年前的古代,隔着茫茫时空,陆承川就算有通天的本事,又能奈他何? 只是,陆承川口中的“换个人”,指的是她? 她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你口中所说的这个白京不听话,陆总大可以找别人,何必盯着我?难道我身上有什么值得你利用的地方吗?” 她故意表现出不认识“白京”这个名字的模样,陆承川看着她,眼神暗了暗。 他慢悠悠地吐出一句:“你应该自己心里清楚。” 沈可可的心骤然一沉,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 自己心里清楚? 她清楚什么? 难道真的像她想的那样……他已经知道苏妙鱼的事了? 她攥紧了衣角,指节泛白,脸上却强装镇定。 “想让我合作,总得拿出点诚意吧?空口白牙的,要我怎么相信?” 她这话一出,连旁边假装看杂志的陈野都悄悄抬了下眼皮,显然也没料到她会突然转守为攻。 陆承川挑了挑眉,像是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眼底闪过一丝玩味,随即低笑一声:“可以。” 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支在小桌板上,姿态闲适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我会让你看到诚意的。” 沈可可心里依旧没底,这人说话总是模棱两可,像在打哑谜。 她定了定神,继续追问:“既然是合作,总得有具体内容吧?陆总总不能让我稀里糊涂地答应。” “这个嘛……”陆承川拖长了语调,目光在她紧绷的脸上转了一圈,才慢悠悠道,“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放心,不会让你吃亏,也不会让她吃亏。” “她?”沈可可心头一紧,几乎是立刻想到了苏妙鱼。 攥着衣角的手猛地收紧,布料被捏出深深的褶皱。 沈可可看着陆承川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忽然下定了决心,与其在这里猜来猜去,不如索性捅破那层窗户纸。 “白京的事……”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跟你有关系吧?” 陈野的呼吸明显顿了一下,而斜后方的李有为更是猛地挺直了背,目光直直地射过来。 沈可可自己也觉得心跳得厉害。 穿越、古今互通……这些只存在于小说里的离奇情节,如今却被一个京都有名的上市公司老板拿到飞机上跟她谈论,怎么想都透着一股不真实的荒诞。 第四百三十九章 他知道我的存在了? 可陆承川的眼神、语气,还有那句意有所指的“不会让她吃亏”,都在逼着她承认——这一切都是真的。 陆承川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眼神重新覆上一层寒冰,他盯着沈可可看了足足有半分钟,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你倒是比我想的,更敢说。” 沈可可心中紧张,面上却笑起来:“陆总说笑了,像我这种小老百姓跟您这种人物合作,那不得多一点心眼?否则被人卖了也不知道。” 陆承川忽然低笑出声,那笑声里听不出情绪,却让沈可可莫名觉得后背一凉。 他抬手从身侧的背包里摸出个东西,用一块红布层层裹着,大小不过掌心,递到了沈可可面前。 “什么东西?”沈可可下意识地问,视线落在那红布包裹上,心里警铃大作。 “回去再看。”陆承川收回手,见她要接,又轻轻往后一缩,眼神里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现在看,没意思。” 沈可可抿了抿唇,指尖悬在半空,终究还是接了过来。红布包裹着的东西触感坚硬,形状不规则,她按捺住立刻拆开的冲动,将其塞进了随身的包里。 她还想再问些什么,抬眼却见陆承川已经闭上了眼睛,头靠在椅背上,像是打算假寐,摆明了不愿再谈的姿态。 沈可可有些无语,这人倒是会拿捏分寸。 她也索性闭上眼,可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陆承川冰冷的眼神,一会儿是白京的名字,还有那块神秘的红布包裹,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机舱外的夜色浓得像墨,引擎的嗡鸣成了背景音,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 不知过了多久,广播里传来空姐温柔的提示音,飞机即将降落。 沈可可猛地睁开眼,只觉得浑身僵硬。 她推了推旁边的陈野:“到了,醒醒。” 陈野揉了揉眼睛,迅速清醒过来,眼神里带着询问。 沈可可摇了摇头,示意他先别说话。 她又转头朝后喊了李有为一声,几人默契地收拾好东西,等舱门一开,便跟着人流快步下了飞机,自始至终没再看陆承川一眼,仿佛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出了机场大厅,晚风吹在脸上,带着几分凉意。李有为才忍不住拽了拽沈可可的胳膊,压低声音问:“陆承川到底什么意思?突然说要合作,他想干什么?” 沈可可望着远处的路灯,眉头紧锁:“他没说具体的,只说合作,还塞给我个东西。”她顿了顿,语气复杂,“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看他就没安好心!”李有为咬牙道,眼神里满是忌惮,“可可,你可得离他远点,那家伙看着斯文,手段黑着呢,不是什么善茬。” 沈可可点点头:“我知道。” 沉默了片刻,她看向李有为:“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李有为摸了摸下巴,眼神沉了沉:“我先回家一趟,还有点事要处理。” 他拍了拍沈可可的肩膀,“你别管了,也别担心,我自己能解决。” 沈可可知道他性子执拗,便没再多问,只点了点头:“那你照顾好自己,有事随时联系。” 送走李有为,沈可可转头看了眼身边的陈野和另外几人,轻声道:“走吧,我们回家。” 回到家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沈可可先把阿宁和小林送到隔壁的别墅,看着两人进了门才转身回来。 回到自己家,陈野和老周正站在玄关换鞋,眼底都带着掩不住的疲惫。 “都去歇着吧,有事明天再说。”沈可可挥了挥手,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倦意。 陈野点点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化作一句“你也早点休息”,和老周一起上了二楼。 偌大的客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墙上挂钟滴答作响。 沈可可踢掉鞋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径直走到沙发旁瘫坐下来。 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坐直身体,手忙脚乱地摸向随身的包。 指尖触到那块坚硬的红布包裹时,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将其掏了出来。 红布的边角有些磨损,摸起来带着粗糙的质感。 沈可可盯着它看了几秒,咬了咬牙,伸手解开了系在上面的结。 红布层层散开,露出里面的东西——那是一块巴掌大的铜质令牌,表面刻着繁复的云纹,边缘有些氧化发黑,看得出有些年头了。 令牌中间是一个模糊的兽首图案,虽历经岁月,依旧能看出几分威严。 沈可可愣住了。 不是什么暗器,也不是什么威胁性的东西,居然是这么一块看起来像古董的令牌? 她拿起令牌掂量了一下,分量不轻,铜质温润,绝不是市面上那些粗制滥造的仿品。陆承川那样的人,自然不会拿个假货来糊弄她,这东西定然是真的,而且来历不凡。 可他为什么要给她这个? 沈可可皱着眉,指尖摩挲着令牌上的纹路,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这东西,好像应该给苏妙鱼。 苏妙鱼身在古代,这种古令牌对她来说或许才有用处。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挥之不去。 沈可可犹豫了片刻,不再多想,抬手对着令牌虚空一划,一道微光闪过,令牌瞬间消失在她掌心——被她扔进了那个能连通古今的空间里。 做完这一切,她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重新瘫回沙发上,望着天花板长长舒了口气。 不管陆承川打的什么主意,这令牌先给苏妙鱼送去再说。 至于其他的,等她歇够了,再慢慢琢磨。 “妙鱼……陆承川给了我一块令牌,这东西你应该有用。”她联系了苏妙鱼,“反正你看看吧,我也看不懂。” 苏妙鱼睡得正香,忽然被她吵醒,懵了一会儿,还没反应过来。 “等会……谁给你的?陆承川?” “不对……你前几天不是捣了他的实验室吗?你逮到他了?等等等等,让我捋捋。” 苏妙鱼沉默了片刻,而后忽然瞪大了眼睛,她终于发觉出有哪个地方不对劲了。 “他知道我的存在?” 第四百四十章 惦记 这一连串问题砸过来,沈可可被问得头都大了,手指无意识地蜷了蜷:“你先别急,听我说……” 她把飞机上的情形捡要紧的讲了一遍——陆承川突然出现,说要合作,提到白京,最后塞给她这块令牌。 末了,她忍不住叹气:“我也猜不透他想干什么,一会儿像要杀了我,一会儿又说合作,神神叨叨的。” 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沈可可都以为信号断了,才听到苏妙鱼的声音,带着点飘忽的茫然:“可可,我突然有个想法……” 她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难以置信的沉重,“你说,我们是不是被资本做局了?” 这话听起来像句玩笑,可苏妙鱼的声音里半分笑意都没有。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扯,”苏妙鱼自嘲地笑了笑,“可你想啊,我们俩本来就是普通人,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你……你也没顺过多久。怎么就突然卷进这些事里了?穿越、时空、还有陆承川这种手眼通天的资本家……这剧本写得都比小说离谱。”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委屈和不解:“我们到底有什么值得他惦记的?我实在想不明白。” 沈可可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闷闷的疼。她吸了吸鼻子,尽量让语气轻松些:“别瞎想。说不定……这也不是坏事呢?” “陆承川说了,他的目标是白京……或者说其他什么人,暂时没空对付我们。既然他想合作,那肯定是有求于我们,说不定我们还能从中捞点好处呢?最起码,能弄清楚白京到底在搞什么鬼,也能让你在那边过得安稳点,不是吗?” 苏妙鱼没说话,只有轻轻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低低地“嗯”了一声,声音里的烦躁散了些:“你说得也是。想再多也没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这就对了。”沈可可松了口气,“那令牌我放空间里了,你明天拿出来看看,找懂行的人问问,说不定是什么要紧东西。” “好。”苏妙鱼应下来,又叮嘱了句,“你也别太累,在那边小心点陆承川,他看着就不是善茬。” “知道啦,你也是。”沈可可顿了顿,“哦对了,你上次是不是还问我要你大学的时候那些医学笔记来着?等会儿我给你找找。” 她起身往二楼走。 走廊尽头有间空置的客房,自从搬家之后,她的东西就一直堆在那里。 推开门,角落里立着几个半人高的纸箱,落了层薄薄的灰。 沈可可找了块布擦了擦箱顶,蹲下身掀开最上面的盖子。 箱子里塞得满满当当,最上面是件洗得发白的连帽衫,袖口还绣着个歪歪扭扭的小鱼图案,是苏妙鱼当年亲手绣的。 沈可可指尖碰了碰那图案,心里泛上一阵涩意。 她翻了翻,从一堆旧衣服里翻出几本厚厚的笔记本,封面印着某医科大学的校徽,边角都磨卷了。 旁边还压着几本医学教材,书页里夹着不少便利贴,上面是苏妙鱼清秀的字迹,密密麻麻记着知识点。 翻找的时候,一张照片从笔记本里滑了出来。是她们大学毕业那年拍的,两个穿着学士服的女孩挤在镜头前,笑得没心没肺,苏妙鱼手里还举着半根没吃完的冰棍。 沈可可捡起照片,指尖轻轻拂过上面的人影,眼眶有点发热。她深吸一口气,把照片塞回笔记本里——没事的,苏妙鱼又不是真的走了,她们现在还能天天聊天,比很多分开的朋友都强。 她抱着那几本笔记和教材走到客厅,对着虚空一划,将东西送进了空间。 “收到,谢谢可可女神啦~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苏妙鱼嬉笑道,“要是你那边还有什么异常,记得一定要跟我说。” “好,我知道了。” 切断了联系,苏妙鱼叹了口气,重新躺回了床榻上。 眼见外面天也亮的差不多了,她也不想再睡了,干脆就起来洗漱,然后出去走走。 别说,这古代别的不好说,空气清新倒是真的,往外面一站,吸一口凉丝丝的空气,别提有多爽了。 苏妙鱼沿着宫道慢慢走着,晨露沾湿了石阶,两旁的宫灯还未完全熄灭,在熹微的晨光里泛着朦胧的暖光。 她深吸着带着草木清气的空气,只觉得浑身舒畅,脚步也不由得轻快了些,等回过神时,竟已走到了御书房外。 远远就见窗纸上透着昏黄的灯火,她不由得愣了愣——这都快卯时了,御书房怎么还亮着灯? 心里揣着疑惑,她没多想,伸手推开了虚掩的房门。 “吱呀”一声轻响,屋内伏案的身影闻声抬起头,正是殷慎渊。 他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手中还握着朱笔,看到门口的苏妙鱼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放下笔,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苏妙鱼本还为这灯火怔忡,听他这话顿时气笑了,几步走到案前,指了指窗外渐亮的天色:“这话该我问你吧?你看看外面都亮成什么样了,我都睡醒一觉出去转了半圈了,你怎么还在这儿耗着?” 她扫了眼案上堆叠如山的奏折,眉头不由得蹙起:“这些东西就不能分几天看?非得熬通宵?” 殷慎渊拿起旁边的茶盏抿了口,无奈地笑了笑:“前些日子去雁门关,来回耽搁了近两个月,积压的奏折实在太多。边境的军情、地方的灾情,桩桩件件都拖不得,不抓紧些,怕是要耽误事。” 他说着,又拿起一本奏折翻看,指尖在纸面轻轻点了点:“再看完这几本就歇息,无妨。” 苏妙鱼看着他眼底掩不住的疲惫,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伸手按住他翻页的手:“再急也不差这一时半刻,先去歇会儿。你要是累垮了,这些奏折给谁批去?” 晨光顺着窗缝溜进来,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暖融融的。殷慎渊动作一顿,抬眸看向她,眸子里像是盛了揉碎的星光,低低地应了声:“好。” 第四百四十一章 行军令 苏妙鱼被他看得心头一跳,指尖像是触到了烫人的炭火,猛地抽回手,指尖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她不自然地拢了拢衣袖,忽然想起沈可可托她转交的东西,眼睛一亮,背过手去,借着宽大的衣袖遮掩,从空间里摸出那块沉甸甸的令牌。 “对了,”她清了清嗓子,脸上扬起几分神秘,“我有样东西要给你看。” “哦?什么东西?” 苏妙鱼把背在身后的手挪到身前,将那块刻着繁复纹路的令牌递了过去:“你瞧瞧这个。” 令牌入手冰凉,上面的花纹古朴遒劲,殷慎渊只扫了一眼,原本还带着倦意的眼神骤然一缩,瞳孔猛地瞪大,握着令牌的手指都紧了几分,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讶:“这是……” 苏妙鱼见他反应这么大,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连忙追问:“这到底是什么?看你这样子,肯定不简单吧?” 殷慎渊指尖摩挲着令牌上的印记,沉声道:“这是苍梧国的行军令。” “苍梧国?”苏妙鱼愣住了,“丰安还有邻国?”她在心里嘀咕。 自从穿越到这丰安,接触到的不是朝廷官员就是叛军余孽,从来没听过还有这么个国家存在。 殷慎渊摇了摇头,眼底掠过一丝复杂:“说起来,也算是邻国。只是这苍梧国早已名存实亡,疆域大半被周边势力蚕食,如今只剩几座孤城苟延残喘,不然这等重要的行军令,也不会流落在外。” 苏妙鱼眨了眨眼,好奇地追问:“那这行军令很厉害吗?” 殷慎渊抬眸看她,语气郑重了几分:“那当然。有了它,可调动苍梧国仅存的残余兵力,虽不足为惧,却也能在边境搅起几分风浪。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 “我……额,这你就别管了。”苏妙鱼摆摆手,“既然这令牌这么厉害,那你准备怎么办?” 殷慎渊指尖在令牌上轻轻敲了敲,眸色沉沉:“能化为己用自然是最好的,哪怕只有零星兵力,若用得好也能成为奇兵。” 他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审慎,“不过这事儿急不得,最好还是先派人去苍梧国故地探查一番,确认令牌是真是假,那边的残余势力如今是什么境况,免得是旁人设下的圈套。” 苏妙鱼连连点头:“你说得对,小心些总没错。” 话虽如此,她心里却忽然咯噔一下——这令牌是沈可可托她转交的,而沈可可说过,这是陆承川给她的。 陆承川怎么会有苍梧国的行军令? 一连串的疑问涌上来,让她心里莫名有些发沉,刚才的轻松劲儿散了大半。 殷慎渊将她脸上的变化看得一清二楚,眉峰微蹙,放下令牌握住她的手:“怎么了?脸色忽然这么难看。” 他的掌心带着暖意,苏妙鱼被他一问,下意识就想把陆承川的事说出口,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陆承川身份不明,这事牵连太多,还是先别贸然说出来。 她勉强笑了笑,抽回手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放软了些:“没什么,许是刚才起得早,有点累了。” 殷慎渊盯着她看了片刻,见她不愿多说,也没再追问,只是起身替她理了理鬓发:“那便去榻上靠会儿,我让小厨房炖些安神汤来。” 苏妙鱼被他这温柔的动作弄得心头一暖,乖乖应了声“好”,却没挪步去榻边,反倒在原地坐了下来,还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殷慎渊刚转身想回案前处理那些未看完的奏折,手腕就被她轻轻拉住了。 “哎,你去哪儿?”苏妙鱼仰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不是说好要歇息的吗?奏折哪有身子重要,过来一起坐会儿。” 她的力道不算大,却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执拗。殷慎渊低头看着被她拉住的手腕,又看了看她认真的小脸,无奈地叹了口气,眼底的倦意被几分纵容取代。 他还是顺着她的力道坐了过去。刚一落座,苏妙鱼就往他身边凑了凑,像只寻暖的小猫,胳膊轻轻挨着他的袖子:“你看,这样坐着多好,又不耽误休息,还能说说话。” 殷慎渊侧眸看她,晨光落在她毛茸茸的发顶,连带着她眼角的小痣都染上了暖意。 苏妙鱼往他身边又挨了挨,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袖口的绣纹:“你这一早批了那么多奏折,有没有遇到什么棘手的事儿?” 殷慎渊指尖在膝头轻轻敲着,闻言淡淡道:“大都是些制度章程需要细化落实的,倒算不上棘手。”他顿了顿,眉峰微蹙了些,“只是边陲那边传来消息,近来不太平。” 苏妙鱼心里一提,连忙追问:“边陲怎么了?是有战事?” “不是战事,”殷慎渊摇头,声音沉了几分,“是天灾。那边山地多,入夏后雨水连绵,山体不稳,已有几处发生了小规模滑坡,得尽快派人去督办赈灾和加固事宜。” “山体不稳?”苏妙鱼心头一紧,下意识攥紧了衣角,“那岂不是很危险?山下的百姓……” “已传信让当地官员先组织疏散了,”殷慎渊握住她微凉的手,安抚似的捏了捏,“只是后续的安置和隐患排查,需得派个稳妥可靠的人去才行,我正琢磨派谁去合适。” 苏妙鱼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靠在他身边。 她比谁都明白他的为难。丰安刚从一场天灾里缓过劲来,朝堂上能用的人手本就紧张,派谁去都像是剜肉补疮——派去个得力的吧,京中事务就要停滞大半;派个寻常的吧,又怕镇不住场面,耽误了边陲的赈灾大事。 可这事拖不得。 她穿越过来的这些日子,见过太多流离失所的百姓,知道一场天灾对人心的动摇有多大。 丰安好不容易才稳住的局面,若是因为边陲处置不当再生出乱子,先前所有的心血怕是都要白费。 “这事儿……确实急。”苏妙鱼半天憋出一句,指尖无意识地蹭过他手背上的薄茧,“要不……你心里有合适的人选了吗?” 殷慎渊沉默着摇了摇头,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再想想吧,总得挑个能让我放心的。” 第四百四十二章 大材小用 次日清晨,朝会的钟鼓声穿透薄雾,在紫宸殿外沉沉响起。 苏妙鱼跟着殷慎渊一同踏入殿中时,朝臣们脸上都闪过一丝讶异——这神女大人可从来没有参加过朝会啊,今天怎么突然有兴致过来了? 但见殷慎渊神色如常,众人也只当是特例,纷纷垂首行礼。 待众臣按品级站定,殷慎渊端坐于龙椅之上,目光扫过阶下,沉声道:“边陲灾情,想必诸位已有耳闻。连日暴雨引发山体滑坡,百姓流离,隐患未除,需即刻派人督办赈灾与加固事宜。此事关乎民生安稳,刻不容缓,诸位可有自请前往者?” 殿内瞬间静了下来。 朝臣们你看我,我看你,皆面露难色。 谁都清楚,边陲山路崎岖,赈灾事务繁杂,既要安抚百姓,又要协调物资,稍有差池便会落人口实,实在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片刻的沉默里,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苏妙鱼在一旁坐着看着,默默叹了一口气。 这样的场面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殷慎渊眉峰微蹙,正要再开口,一道洪亮的声音忽然打破了寂静:“臣愿往!” 是文随心。 苏妙鱼吓了一跳,他来凑什么热闹? 文随心迈步出列,一身玄色朝服衬得他身姿挺拔,面容刚毅:“边陲百姓正处危难,臣身为武将,护国安民本就是分内之事,愿领命前往督办!” 殷慎渊闻言,几乎是下意识地沉声道:“不行。” 他指尖在龙椅扶手上轻轻一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文将军乃国之柱石,掌三军兵权,岂能为赈灾之事远赴边陲?这是大材小用。” 文随心却摇了摇头,抬眸直视着龙椅上的人,目光坦荡:“陛下此言差矣。天灾面前,人命关天,何来大材小用之说?能解百姓于危难,便是武将最大的用处。臣请陛下准奏!” 他语气恳切,态度坚决,殿内众人一时都没了声息,只悄悄打量着帝王的神色。 苏妙鱼听着,突然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是啊,天灾,也不能算做小事,文随心此次一去,说不准还能趁机在民间树立口碑,对他来说也有好处。 殷慎渊眉头锁得更紧,正要驳斥,手背上忽然传来一阵轻轻的触碰。 他侧眸,见苏妙鱼不知何时凑近了些,正用指尖极轻地碰着他的手背,见他看来,便微微仰头,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文将军说得对,眼下救人最要紧。他有勇有谋,又深得军心,去边陲既能震慑地方,又能高效调度,再合适不过了。京中兵权暂交他人代管便是,别错过了时机呀。” 殷慎渊看着她认真的眼神,又望向阶下文随心坚毅的神情,沉默片刻,终是缓缓松了眉头。 他收回目光,沉声道:“文将军既有此心,朕便准了。” 文随心眼中闪过一丝亮色,立刻单膝跪地:“臣,领旨谢恩!” 殷慎渊摆了摆手,语气缓和了些:“即日起,边陲赈灾事宜由你全权负责,所需粮草物资,户部即刻调拨。切记,务必以百姓安危为重,早日稳固灾情。” “臣,遵旨!”文随心朗声道,起身时,腰杆挺得笔直。 殿内的气氛悄然松快了些,苏妙鱼看着这一幕,悄悄松了口气。 殷慎渊处理完赈灾事宜,目光再次扫过众臣,沉声道:“还有两件事需与众位商议。” “其一,江南漕运河道年久失修,近来航运受阻,影响粮草周转。朕意下,命工部牵头,联合地方官府对河道进行疏通修缮,务必在秋收前完工,确保漕运畅通。” 话音刚落,工部尚书立刻出列应道:“臣领旨,定当尽快制定修缮方案,绝不耽误秋收漕运。” 殷慎渊微微颔首,继续道:“其二,各地学府近年生源渐增,但教材却多有陈旧。即日起,令翰林院牵头,组织博学之士修订新教材,兼顾经史与实用之学,下发各府县学府,以育栋梁。” 翰林院学士连忙躬身领命:“臣等遵旨,定会尽心修订,不负陛下所托。” 两件事安排妥当,殷慎渊便抬手道:“今日朝会便到此处,散了吧。” 众臣行礼告退,殿内很快空旷下来。 苏妙鱼跟着殷慎渊往外走,心里却打着转——自始至终,他都没提过苍梧国行军令的事。按她想的,这事既然牵扯到边境动向,总得公开选人去应对,怎么会一字未提? 回到御书房,殷慎渊刚坐下,便转头看向她,语气柔和了几分:“妙鱼,你饿不饿?要不要让小厨房送些点心过来?” 苏妙鱼摇了摇头,走到他身边坐下,忍不住问:“你怎么不在朝堂上说苍梧国行军令的事?那行军令关系重大,不也得派人去查探或应对吗?” 殷慎渊指尖在桌案上轻轻敲了敲,眸色沉了沉:“那行军令来历不明,牵扯甚广,若是在朝堂上公开提及,难免引起恐慌,甚至可能打草惊蛇。” 他顿了顿,继续道:“此事不能公开选人,朕打算暗中敲定人选,让其悄悄行事,不声张,这样才能更稳妥地查清背后的缘由。” 苏妙鱼闻言点了点头。她知道殷慎渊向来心思缜密,这般安排定有他的考量。 公开之事容易被有心人利用,暗中行动反而更能藏住锋芒,查清真相。 但是听他这么一说,她心里却突然有了想法。 “那个,要不……让我去苍梧国吧。” 殷慎渊猛地一愣,握着她手腕的手微微收紧,眼中满是错愕:“你?为何突然有这个想法?” “我总不能一直待在这皇城里,”苏妙鱼指尖绞着衣袖,语气带着几分恳切,“先前跟着你或是文将军,看似经历过些事,却从未真正独自面对过危险。我想历练历练自己,而且这行军令本就是我偶然得来的,由我去查探,或许更合适些。” 她说着,心里暗暗点头——这真不是场面话。 穿越到这里,她总被他护在羽翼下,可她不想永远做需要依附的菟丝花,也想试着独当一面。 第四百四十三章 真是拿你没办法 殷慎渊却皱紧了眉,脸色沉了几分:“不行。苍梧国如今局势不明,山高路远,太危险了,我绝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呀,”苏妙鱼拉了拉他的衣袖,语气软下来,“你就让我一个人去尝试一次,好不好?” “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殷慎渊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的石头,“我们连苍梧国现在的具体情况都摸不清,万一白京那边也在打它的主意,你落到他们手里怎么办?” 苏妙鱼被他问得一噎,却很快眼睛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凑近他说:“那……如果我能想办法跟你保持联系呢?就像以前那样,不管在哪都能随时说话,让你知道我的情况,你是不是……就能让我去了?” 殷慎渊沉默了许久,指腹反复摩挲着她的手背,最终重重叹了口气:“好……真是拿你没办法。” “不过,”他语气陡然严肃,“必须全程保持联系,一日三次报平安,但凡有半点异常,立刻停手返程,不许逞强。” 苏妙鱼见他松口,立刻用力点头,眼睛弯成了月牙:“嗯!我都听你的!” 殷慎渊无奈地捏了捏她的脸颊,终究还是没再说重话。 苏妙鱼高高兴兴地辞别了他,脚步轻快地回了凤鸾殿。 可刚踏进殿门,那股雀跃劲儿就淡了几分——她猛地想起,方才说的“保持联系”,其实没那么容易实现。 他们确实有对讲机,可那东西射程有限,苍梧国远在千里之外,根本指望不上。 手机更不必说,这时代哪有什么信号覆盖,到了陌生地界,怕是连开机都只剩看时间的用处。 她往软榻上一坐,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 殷慎渊既然松了口,她就不想让他失望,更不想因为联系不上而被半路叫回来。 “得想个万全之策才行……”苏妙鱼喃喃自语。 有没有什么没有信号也能通话的法子? 她想了想,还是照例联系了沈可可。 “可可,你有没有什么能够在没有信号的情况下也能保持通话的办法?” 沈可可费了好大劲才理解了她这句长难句的意思。 “没有信号怎么通话?”她扶了扶额头,费劲地思考着,“让我想想……” 她对着电脑屏幕噼里啪啦敲了半天,忽然“啊”了一声:“有了!卫星电话啊!还有那种短波电台,理论上不用地面信号,靠大气层反射也能传很远。” 苏妙鱼眼睛一亮:“卫星电话?那是什么?” “就是……呃,靠卫星传信号的电话,”沈可可努力解释得通俗些,“不过这玩意儿得有卫星覆盖才行,你们那儿要是连基础信号都没有,卫星信号估计也悬。而且短波电台操作起来麻烦,还得有专人守着,你们那边未必有这条件。” 她顿了顿,忽然道:“不过可以试试改装啊!到时候我整几个对讲机,让人把对讲机的发射功率改大,再换个高增益天线,说不定能把射程拉远些。虽然到不了千里,但至少能覆盖沿途的驿站?再让驿站的人帮忙转接信号,像接力似的,说不定能勉强跟京城通上话。” 苏妙鱼摸着下巴琢磨起来:“改装对讲机,加驿站接力……这倒是能试试。” “对了,再备几个一次性信号发射器,”沈可可补充道,“遇到紧急情况按一下,能发出求救信号,虽然不能通话,但至少能让他知道你在哪遇险了。” 苏妙鱼听她这么说着,顿时兴奋了起来。 “行,那这件事就拜托你了,可可!” 沈可可叹了口气:“行,我抽空给你弄。” 切断了和苏妙鱼的联系,沈可可立刻翻出通讯录,拨通了阿铜的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那头传来个带着点沙哑的男声,透着股刚睡醒的迷糊:“喂?哪位?” “是我,沈可可。” “沈小姐?!”阿铜的声音瞬间拔高,睡意全无,甚至带着点抑制不住的兴奋,“您可有日子没联系我了!是不是有活给我?” 沈可可笑了笑:“确实有活找你。我这儿有几台对讲机,想让你帮忙改改——把发射功率调到最大,换个高增益天线,目标是尽可能拉长信号射程,最好能覆盖个几十公里。另外,再做几个小巧的一次性信号发射器,要便携,按下就能发出特定频率的求救信号。” 她没提苏妙鱼在古代的事,只说是“户外探险用,信号不好的地方需要”。 阿铜在那头听完,拍着胸脯保证:“嗨,就这?小菜一碟!调整功率、换天线都是老本行,信号发射器也简单,保证给你弄结实了。沈小姐放心,包在我身上!” 沈可可松了口气:“那太好了,明天能给我吗?我这边着急用。”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阿铜才低声应道:“……可以,没问题!” 那声音里的迟疑和艰难,沈可可听得一清二楚——她知道这活儿看着简单,要在这么短时间内做到极致,怕是得熬一整夜。 但苏妙鱼那边催得紧,她也只能硬着头皮道:“辛苦你了,酬劳我给你加倍。” “不用不用,”阿铜连忙道,“能帮沈小姐做事是我的荣幸,明天一早,您准时来取就行。” 挂了电话,沈可可往沙发里一靠,望着窗外亮得有些晃眼的天光,忽然没了动弹的力气。 明明是难得的好天气,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地板上,映出浮尘飞舞的轨迹,可她就是提不起劲出去走走。 桌上的咖啡已经凉透了,她端起来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漫过舌尖。 陆承川。 这个名字像根细刺,不经意间就扎进心里。 没办法不想啊,这个男人实在是太神秘,太危险了。 他知道苏妙鱼穿越的事,甚至可能比她知道得更多,否则不会凭空冒出个苍梧国的行军令。 苍梧国……和苍梧山,有什么关系吗? 他把实验室选址定在苍梧山,是不是跟古代的那个破落小国有关? 这些她全都不知道。 第四百四十四章 传信设备 第二天一早,沈可可刚洗漱完毕,门铃就响了。 打开门,阿铜背着个沉甸甸的帆布包站在门口,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显然是熬了一整夜,却依旧精神奕奕,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沈小姐,东西弄好了!” 阿铜把包往屋里一放,拉开拉链,露出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的设备——四台改装过的对讲机比普通款大了一圈,天线换成了长长的银色拉杆,看着就透着股“力量感”。 旁边还有几个巴掌大的黑色方块,边角圆润,上面只留了一个突出的红色按钮,正是一次性信号发射器。 “您看这对讲机,”阿铜拿起一台演示,“功率调到了民用上限,高增益天线是我找朋友特供的,实测在开阔地带能稳定覆盖五十公里,要是有山体遮挡可能差点,但配合驿站接力绝对够用。” 他又拿起信号发射器,“这个更简单,内置微型电池,按下按钮就会持续发出特定频率信号,续航能撑四个小时,只要那边有对应的接收器,一搜一个准。” 沈可可拿起对讲机掂量了下,又试了试信号发射器的手感,满意地点点头:“不错,比我预想的还好,辛苦你了。” 她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递过去:“这里面是酬劳,加倍的。” 阿铜却连忙摆手,把信封推了回去:“沈小姐,这可不行!”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每月拿着固定工资呢,这活儿就当是额外帮忙,哪能再要这么多钱?” “工资是工资,这是加急的私活,本就该多给。”沈可可把信封塞进他手里,语气不容置疑,“熬夜赶工这么辛苦,拿着吧,这是你该得的。” 阿铜看着手里的信封,又看了看沈可可认真的表情,最终红着脸收下了:“那……那谢谢沈小姐了!” “中午有空吗?留下来吃个便饭?”沈可可问道。 阿铜却猛地一拍大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不了不了!” 他看了眼手表,急急忙忙地收拾起包,“我爷爷今天上午做手术,我得赶紧去医院盯着,刚出来得急,还没跟护士问情况呢!” “手术?”沈可可愣了一下,随即点头,“那快去,别耽误了。替我祝老爷子手术顺利。” “哎!谢谢沈小姐吉言!”阿铜应着,背上包就往外跑,走到门口又回头挥了挥手,“有事您再找我!随叫随到!” 门被轻轻带上,屋里只剩下沈可可和桌上的设备。 她拿起一台对讲机,对着阳光看了看,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有了这些设备,苏妙鱼那边应该能安心不少吧。 她把这些设备都传送给了苏妙鱼,顺便也把使用方法什么的都告诉了她。 苏妙鱼高兴的不行:“可可,这么迅速?我还以为得等几天呢。” “那是自然,也不看是谁出马。”沈可可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随即又叮嘱道,“对讲机记得充好电,天线别磕坏了,信号发射器揣在贴身的地方,不到万不得已别用。” “知道啦,你比殷慎渊还啰嗦。”苏妙鱼笑着应道,“到时候等我给你传送那边的特产,听说苍梧国的玛瑙石成色特别好。” “这还差不多。”沈可可刚要再说点什么,就听见苏妙鱼那边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神女大人,你在吗?” 是文随心。 苏妙鱼连忙道:“可可,先不说了,有人找我,回头再聊。” “行,自己当心。” 切断联系,苏妙鱼抬头看向门口,见文随心一身戎装,肩上的披风还带着风尘,显然是刚从军营过来。 “文将军,找我有事?” 文随心走进来,拱手道:“在下即将启程去边陲救灾,只是手里的五千亲兵不能全带走,得留一半守着京郊大营。我想着……能否拜托大人帮我照看几日,顺便带他们练练体能?” 苏妙鱼愣了一下:“照看士兵?文将军怎么不找陛下?殷慎渊对军务熟门熟路,他一句话比我管用多了。” 文随心苦笑一声:“陛下这几日正忙着批积压的奏折,案头的折子堆得像座小山,我实在不忍心再给他添乱。再说,士兵们也都服你。” 苏妙鱼犯了难:“可我这两天也要动身去苍梧国,怕是……” “苍梧国?”文随心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去那里做什么?听闻那边最近不太平,边境摩擦不断。” “有点事,得亲自去一趟。”苏妙鱼含糊道。 文随心见状便知她不便多说,也不再追问,只道:“无妨,不用太久,就两天。过两日镇西将军巡边回来,他能替我接管,到时候你再走也不迟。” 看着文随心眼中的恳切,又想起他救灾是为了百姓,苏妙鱼终究点了点头:“好吧,两日倒是能腾出来。” 文随心松了口气,朗声笑道:“那就行,对了,大人你尽管严格,这群小子皮糙肉厚,就该好好磨磨。多谢成全,在下这就去准备启程,告辞了!” 说罢,他又匆匆行了一礼,转身大步离开,披风扫过门槛时带起一阵风,背影很快消失在宫道尽头。 苏妙鱼望着他的去向,轻轻叹了口气。 本想安安稳稳准备去苍梧国,这下又多了桩事,看来这两日有的忙了。 她想了想,抱着那堆改装设备就出了门,往御书房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见太监正踮着脚往里面送茶,她顺势推门而入,殿内飘着淡淡的墨香,殷慎渊正埋首于堆积如山的奏折中,指尖的朱笔在纸上不停游走。 听到动静,他抬眼看来,目光先落在她脸上,随即扫过她怀里的东西——几台带着长天线的对讲机,还有几个黑色方块,看着既不像兵器也不像文书。 他挑了挑眉,没说话,只放下朱笔,等着她开口。 “殷慎渊,你看这个。”苏妙鱼把设备放在桌案旁,拿起一台对讲机演示,“这能在没信号的地方通话。我试过了,只要调整好频率,几十公里内都能听到声音,我记得沿途是有驿站的吧,他们能帮忙接力,这样就算到了苍梧国,我也能跟你报平安。” 殷慎渊伸手拿起对讲机,指尖摩挲着冰凉的金属外壳和突出的天线,眼神沉沉的。 他当然看得出这东西做工精巧,绝非寻常物件,但他没追问来历,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沉默片刻,他忽然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无奈:“你就非要去不可?” 苏妙鱼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挨着桌沿坐下,仰头看他:“我去苍梧国,一来是有些事必须查清楚,二来也是想帮你看看那边的情况。你放心,我带着亲兵,又有这些通信的东西,不会有事的。” 第四百四十五章 不一样的 “苍梧国不比京城,边境乱得很。”殷慎渊眉头紧锁,“那些地方连驿站都稀稀拉拉的,这东西真能管用?” “可可说只要操作得当,至少能覆盖沿途要道。”苏妙鱼拿起信号发射器,按了按红色按钮,当然也没敢真按下去,“而且还有这个,万一遇险,按一下你就能知道我在哪。” 殷慎渊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知道她主意已定。 他沉默地把对讲机放回桌上,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软了下来:“两日之后出发,这两天……别太累。” 他没再阻拦,只是默认了她的决定。 苏妙鱼心里一暖,笑着点头:“知道啦,我先去把这些东西收好,回头再来看你批奏折。” 苏妙鱼回到凤鸾殿,刚关上门,紧绷的肩膀就垮了下来。 她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宫墙,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小鹿——穿越到这里这么久,她要么待在京城,要么跟着殷慎渊出行,从未独自去过那么远的地方,更别说苍梧国那种边境不稳的地界。 “怕什么,苏妙鱼,你可是连穿越都经历过的人。”她对着窗玻璃里的自己嘀咕,伸手拍了拍脸颊,“沈可可的设备那么靠谱,还有亲兵跟着,肯定没事。” 给自己打完气,她转身把对讲机和信号发射器仔细包好,放进一个带锁的木匣里,又藏到床榻底下的暗格里。 刚收拾完,目光就落在了墙角的空地上——那里有一个军绿色的背包,样式是现代的军用款。 这是她从空间里扒出来的背包,她在里面塞满了东西,准备送给文随心。 因为他下午就出发了,到时候他们要给他践行,苏妙鱼就想着送点实用的东西。 她拉开拉链,里面装着压缩饼干、应急药品,甚至还有个迷你睡袋。 检查了一下,确定没什么漏的,她才放心地拉好拉链,放在了门边。 正忙活着,阿怜端着水盆进来,见她站在屋里,连忙道:“神女大人,御膳房把午膳备好了,要不要现在传进来?” “嗯,传吧。”苏妙鱼点头,忽然想起什么,转身走到床边,从枕头底下摸出两本书。 正是她上大学记的笔记和一本教材。 “阿怜,你过来。” 阿怜放下水盆走过去,见她递过来两本书,封皮是从未见过的材质,上面的字迹也小巧工整,忍不住好奇地接过来翻看。 虽然很多名词她看不懂,但里面画的人体经络图、伤口处理步骤,都比宫里太医的医书详细得多,尤其是那些“消毒”“缝合”的法子,看着就很有用。 “这……这是……”阿怜捧着册子,手指都在发颤。 “这是我以前学的一些东西,”苏妙鱼柔声道,“你跟着我这些日子,也学了不少照顾人的法子,这两本书就传给你了。里面的东西慢慢看,看不懂的地方记下来,等我回来教你。” 阿怜“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眼眶瞬间红了:“大人,这太贵重了……” “快起来。”苏妙鱼连忙把她扶起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在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不用动不动就跪。这些东西放我这儿也是闲着,给你才能派上用场。以后若能凭着这些救几个人,才不算浪费。” 阿怜咬着唇,眼泪还是掉了下来,却用力点了点头:“阿怜一定好好学,绝不负大人所托!” “这就对了。”苏妙鱼笑着帮她擦了擦眼泪,“快去传膳吧,吃完了我还得去趟军营呢。” 阿怜用力应了声“是”,捧着那两本书,脚步轻快地出去了。 午膳是御膳房按例送来的几样小菜,苏妙鱼没什么胃口,匆匆扒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她拎起门边的军绿色背包,对着镜子理了理衣襟,便径直往京郊的校场走去。 刚到校场入口,就听见一阵整齐的呼号声,震得人耳膜发颤。 放眼望去,校场中央黑压压站着数千士兵,全都身着铠甲,手握长枪,队列整齐得像用尺子量过一般。 文随心正站在高台上讲话,声音透过扩音喇叭传遍整个校场,语气铿锵有力: “……边陲百姓正盼着我们带去生机,此去纵有千难万险,也要把粮草送到,把疫病压住!记住,你们是大殷的兵,是百姓的盾,谁敢退缩,军法处置!” “誓死追随将军!”士兵们齐声呐喊,声浪直冲云霄。 苏妙鱼站在台下等了片刻,见文随心抬手示意安静,知道他已讲到末尾,便拎着背包顺着台阶走上高台。 文随心刚转身,就看到她站在身后,不由愣了一下:“神女大人?你怎么来了?” “来给你践行。”苏妙鱼把背包递过去,“这是我给你准备的一个行囊,里面有些应急的东西,边陲条件苦,或许能用得上。” 文随心接过背包拉开拉链,看清里面的东西时,眼睛倏地亮了——压缩饼干的包装虽奇特,但他认得这是上次苏妙鱼给过的“耐饥干粮”,一小块能顶半天饿。 那几瓶标着“碘伏”“绷带”的物件,更是上次军营处理外伤时用过的“神药”,止血消炎比金疮药管用十倍。 “这……这些都是……”他捧着背包的手微微发颤,抬头看向苏妙鱼时,眼眶都有些发红,“神女大人,这些物件太过珍贵,属下……属下无以为报!” 他猛地单膝跪地,声音掷地有声:“从今往后,文随心这条命,任凭大人差遣!纵使粉身碎骨,也必定护您周全!” 苏妙鱼被他这架势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扶:“你这是做什么?不过是些顺手的东西,何必如此郑重?” “对属下而言,这是雪中送炭的恩情!”文随心不肯起来,固执地望着她,“边陲苦寒,粮草易断,伤病难医,这些东西能救多少弟兄的命啊!” 苏妙鱼被他说得哭笑不得:“快起来吧,真要谢我,就早点把灾救完,平平安安回来。” 文随心这才起身,挠了挠头嘿嘿笑:“那是自然!以后属下一定死心塌地拥护大人!” “你这话要是被陛下听见,小心他砍你脑袋。”苏妙鱼打趣道。 “陛下才不会呢!”文随心脱口而出,随即压低声音,“属下瞧着,陛下对大人您……那可是不一样的。” 苏妙鱼的心猛地一跳,脸上腾地泛起热意,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 她怕再聊下去更尴尬,连忙摆了摆手:“时辰不早了,快启程吧,路上当心。” 说罢转身就往台下走,脚步都有些仓促。 可刚走下两级台阶,目光不经意一扫,却猛地顿住—— 殷慎渊就站在台下不远处,玄色龙纹常服在一众甲胄士兵中格外醒目。 他双臂环胸,微微扬着下巴,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不知站了多久。 四目相对的瞬间,苏妙鱼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咚咚咚”地狂跳起来,刚才被文随心说红的脸颊,此刻烫得几乎能煎鸡蛋。 第四百四十六章 践行 苏妙鱼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慌乱,脚步放缓,脸上挤出若无其事的表情,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待站定在平地上,她像是才刚发现殷慎渊似的,抬步朝他走去,语气尽量自然:“你也过来给文将军践行啊?” 殷慎渊的目光在她泛红的脸颊上停留片刻,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那笑意似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文将军出发边陲,此行是舍身为民,我作为天子,自然应该出来送行。” 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 苏妙鱼点点头,没再多说,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目送他抬步走向高台。 殷慎渊走上高台,与文随心低声交谈了几句。 文随心神情恭敬,不住点头应是,偶尔抬眼看向殷慎渊时,目光里满是肃然。 苏妙鱼没去细听他们在说什么,转身在人群中搜寻起来——她记得文随心提过,会留下一批亲兵驻守皇城,她得先找到负责这批人的将领。 很快,她在队伍边缘看到了一个年轻的身影。 那将领身着银色铠甲,身姿挺拔如松,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几分青涩,却又透着军人的坚毅。 苏妙鱼走上前,温和开口:“请问是文将军麾下负责留守的将领吗?” 年轻将领闻声转头,见是苏妙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连忙拱手行礼,语气恭敬:“末将秦越,见过神女大人。” “不必多礼。”苏妙鱼摆了摆手,“我是来问问留守士兵的情况,文将军托我帮忙照看他们的训练,不知可否给我看看花名册和训练计划?” “自然可以。”秦越毫不犹豫地应下,立刻让人取来花名册和训练计划递给苏妙鱼,“回大人,我们每日卯时起训练,直至酉时,中途有两次歇息,主要训练骑射、阵法与体能。” 苏妙鱼接过翻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这训练计划排得满满当当,几乎没有喘息的余地,当真称得上是起早贪黑。 她心里暗暗咋舌,只觉得这些士兵实在辛苦,但转念一想,自己既然答应了文随心,就不能打退堂鼓。 她叹了口气,合上花名册,看向秦越:“我知道了。这两天我就不回凤鸾殿了,想在你们院子里找个空房间住下,方便随时看着训练,可行?” 秦越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起来,下意识挠了挠头,脸上露出几分为难:“大人,这……怕是不妥吧?” 他看了眼身后士兵们驻扎的营房方向,语气带着几分实在:“我们住的地方啊,都是一群糙汉子,每日里摸爬滚打,一身汗味臭烘烘的,吃食也简单粗糙,哪有凤鸾殿的精致?您要是住进来,怕是要受委屈的。” 苏妙鱼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无妨,不过是住几日罢了,哪有那么多讲究?” 她心里暗自嘀咕,自己在现代的时候,为了生计送过外卖,暴雨天浑身湿透也得往前冲;在小餐馆刷盘子时,后厨的油腻和嘈杂比这军营里怕是也好不到哪去。这点苦算什么? 见她态度坚决,秦越也不好再劝,只好点头应下:“那……好吧。等会儿末将叫几个手脚麻利的弟兄,去凤鸾殿帮您搬些常用的物件?” “好啊,多谢了。”苏妙鱼笑着应道。 正说着,校场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号角声,文随心率领的队伍已整队完毕,准备启程。 “将军要出发了。”秦越低声说了一句,带着苏妙鱼一同往送行的人群中走去。 队伍缓缓移动,士兵们迈着整齐的步伐走出皇城,送别的人群一路跟到城外。 到了城门下,按规矩,非随行人员需在此止步,苏妙鱼和秦越便停在了原地。 文随心骑在马上,遥遥朝两人拱手:“我走了!” “一路保重!”苏妙鱼扬声回应,秦越也跟着抱拳行礼。 直到队伍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众人才渐渐散去。 这时,殷慎渊缓步走了过来,玄色衣袍在晨光中泛着沉稳的光泽。 他看向苏妙鱼,语气带着几分随意的温和:“等一下跟我去趟御书房吧,昨日江南进贡了些新出的糕点,据说是用上好的莲心和蜜露做的,滋味很是难得。” 苏妙鱼正低头跟秦越交代着什么,闻言抬头,摇了摇头:“不了,我等会儿还有事要忙,就不去了。” 殷慎渊的脚步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但很快便掩了下去,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好。” 话音刚落,苏妙鱼已转过身,跟秦越说了句“我们走吧”,两人并肩朝着军营方向走去。 她的步履轻快,似乎完全没察觉到身后那道沉沉的目光。 殷慎渊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与秦越的身影并排融入晨光里,心中莫名涌上一阵涩意。 方才被拒绝的失落像细小的针,轻轻扎在心上,不剧痛,却密密麻麻地泛着酸。 他脸上的笑容早已淡去,唇角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周身的气压也低了几分,连带着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冷了些许。 旁边的内侍见他面色不佳,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只默默垂着头,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回到凤鸾殿,秦越叫的几个亲兵已在外候着。 苏妙鱼本想着简单收拾些衣物和洗漱用品就行,可一转身看到案上那盒没看完的医书,想着军营里或许能用上;瞥见架子上那罐安神香,又觉得夜里住营房怕是吵,带着能睡得安稳些。 这么一来二去,东西越捡越多,从被褥到伤药,从笔墨纸砚到几包解馋的蜜饯,堆在殿中像座小山。 “大人,这些……都要带?”秦越看着那堆物件,忍不住咋舌。 “嗯,差不多了。”苏妙鱼拍了拍手,目光扫过角落里一个雕花梳妆盒——那是上次殷慎渊赏的,里面放着些珠钗首饰,虽不常戴,可看着精致,竟也鬼使神差地想带上。 她弯腰抱起梳妆盒,入手才觉沉甸甸的。 旁边的亲兵想上前帮忙,被她笑着摆手拒绝:“没事,我自己来就行。” 谁知刚走出两步,手臂一软,盒子猛地往下坠,她踉跄着差点摔坐在地。 “大人小心!”秦越眼疾手快,赶紧上前扶住她的胳膊。 第四百四十七章 我陪着你 苏妙鱼稳住身形,脸颊瞬间烧得滚烫,尤其是在几个亲兵的注视下,只觉得丢人极了,讷讷道:“这盒子看着不大,没想到这么沉……” 话音未落,殿门“哐当”一声巨响,像是被人狠狠踹开,门板摇摇晃晃地撞在墙上,落下几片木屑。 两人同时转头,只见殷慎渊黑着脸站在门口,玄色衣袍衬得他脸色愈发阴沉,周身的低气压几乎要凝成实质。 方才那声响,不用问也知道是他弄出来的。 苏妙鱼和秦越皆是一愣,连忙站直了身子。 秦越反应最快,拱手行礼:“末将参见陛下。” 殷慎渊却像没看见他似的,目光直直落在苏妙鱼身上,大步走过来,不由分说接过她怀里的梳妆盒。 那盒子在他手中轻若无物,他垂眸看向苏妙鱼,语气听不出情绪:“拿这个做什么?” 苏妙鱼被他撞破刚才的窘态,脸更红了,眼神躲躲闪闪,语气也有些不自然:“就……随便带点东西。” 殷慎渊的目光扫过她泛红的耳根,又瞥了眼旁边还扶着她胳膊的秦越,脸色“唰”地又沉了几分,眉头拧得能夹死蚊子。 但他终究没对苏妙鱼发作,只是将梳妆盒递给身后的内侍,沉声道:“搬东西为何不叫我?这点事,何须麻烦旁人。” 这话里的“旁人”二字,说得格外重,秦越脖子一缩,悄悄收回了手。 苏妙鱼却没听出弦外之音,反倒顺着话头吐槽起来:“还不是文随心,临走前非说不放心留守的亲兵,让我帮忙盯着训练。我想着既然要管,不如住得近些方便,你是没见他们的训练计划,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累死个人……” 她抱怨着,语气里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委屈,浑然没察觉殷慎渊的脸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和下来。 等她说完,殷慎渊眼底的寒意已散了大半,甚至带上了点不易察觉的纵容:“他们训练的确辛苦。你若是觉得累,朕批奏折的间隙,过来陪你便是。” “真的?那太好了!”苏妙鱼眼睛一亮,笑着应下。 殷慎渊牵起她的手腕往外走,苏妙鱼顺势跟上,两人并肩穿过回廊,倒像是寻常人家的相处。 秦越拎着个包袱跟在后面,看着前面那道玄色身影自然地护着苏妙鱼避开廊柱,又听着两人偶尔低声说笑,总觉得这氛围透着股说不出的怪异——陛下刚才进门时那副要吃人似的模样,怎么转脸就温和得像换了个人? 他挠了挠头,望着两人的背影,突然打了个寒颤,默默加快了脚步。 到了院外,秦越指挥着亲兵把东西往备好的越野车上搬。 “陛下,您看这些东西……”秦越指着堆成小山的物件,有点犯难。 殷慎渊扫了一眼,目光落在那雕花梳妆盒上,眉头微不可察地挑了下,却没说什么,只淡淡道:“往车后厢放,仔细些。” 苏妙鱼正蹲在地上数着几瓶碘伏,闻言抬头笑道:“还是你想得周到,这车装得多,省得我们跑好几趟。” 殷慎渊走到她身边,弯腰拿起一瓶碘伏看了看,又放下:“你带这些伤药,是怕他们训练受伤?” “嗯,”苏妙鱼点头,“上次看他们练箭,有个士兵差点被弓弦伤了手,这些东西备着总没错。” 殷慎渊看着她认真的模样,眼底漾起些暖意:“心思倒是细。” 正说着,秦越突然轻咳一声:“陛下,大人,东西都装好了。” 苏妙鱼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灰:“那我们过去看看住处吧,他们说给我留了间空房。” 殷慎渊跟在她身后,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秦越。 秦越被那眼神看得头皮发麻,连忙快走两步引着路:“就在那边,是我们营里最干净的一间了,末将已经让人打扫过。” 那房间确实不大,也就比寻常士兵的营房稍整洁些,一张硬板床,一张旧木桌,墙角堆着几个空木箱。 苏妙鱼倒不嫌弃,绕着房间转了圈:“挺好的,比我想象中强多了。” 她转身想把带来的被褥铺到床上,刚拿起被角,就被殷慎渊拦住:“我来吧。” 他接过被褥,动作利落地铺好,又把枕头摆端正,仿佛做惯了这些事。 苏妙鱼看着他的侧脸,阳光从窗棂漏进来,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心里莫名一动。 “殷慎渊,你以前……经常做这些吗?”她忍不住问。 殷慎渊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回头看她,嘴角噙着丝笑意:“以前在军营历练时,这些事都是自己做。” 苏妙鱼恍然点头,正想说点什么,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呐喊声——是留守的士兵开始训练了。 “他们开始了。”苏妙鱼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士兵们列着队操练,眼神亮了亮,“我去看看。” 殷慎渊跟过来,并肩站在她身边:“想去就去,我陪你。” 两人走到院子里,士兵们见陛下和神女大人都在,训练得更卖力了,拳风霍霍,脚步声震得地面都在发颤。 秦越见状,脸上露出几分与有荣焉的骄傲,大步走到苏妙鱼身边,声音洪亮地介绍起来:“大人您瞧,这些兵可都是文将军亲自挑的,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论骑射,能百步穿杨;论阵法,熟得能倒背如流;论力气,搬起千斤石跟玩似的!” 他唾沫横飞地夸着,从士兵的体能说到阵法配合,从单兵作战夸到团队协作,末了还拍着胸脯补充:“别的不说,就说上个月抓刺客,他们从发现踪迹到合围擒获,前后没超过一炷香,动作快得跟一阵风似的!” 苏妙鱼听得入神,眼睛越睁越亮,看向那些士兵的目光里满是赞赏,甚至忍不住往前挪了两步,想看得更清楚些。 殷慎渊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微微踮脚、满眼兴奋的模样,又瞥了眼旁边眉飞色舞的秦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起来。 方才在凤鸾殿压下去的沉郁,像受潮的棉絮,又悄悄在心底鼓胀起来。 他没再说话,只伸手轻轻攥住苏妙鱼的手腕。 她的手腕纤细,隔着薄薄的衣袖,能感受到肌肤的温软。 “哎?”苏妙鱼正听到兴头上,忽然被人拽了一下,回头见是殷慎渊,疑惑道,“怎么了?” 第四百四十八章 吃醋了 殷慎渊没应声,只稍一用力,便牵着她往房间走。 他的步子迈得快,苏妙鱼几乎是被他半拉半拽地跟着,踉跄了两步才跟上节奏。 “陛下?”秦越正说到关键处,见两人突然要走,愣在了原地,脸上的兴奋还没褪去,眼神里满是茫然。 他张了张嘴想追问,却对上殷慎渊回头时投来的一瞥——那目光沉沉的,没什么温度,秦越心头一跳,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进了房间,默默转身归队,心里却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哪里惹陛下不快了。 房间门“咔哒”一声被带上,隔绝了外面的操练声。 苏妙鱼刚站稳脚跟,还没来得及开口,后背就被一股力道按在了门板上。 “唔!”她低呼一声,后背撞在坚硬的木头上,有些发疼。 抬眼时,殷慎渊的脸就在眼前,他微微俯身,阴影将她整个人笼罩住,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像是压抑了许久的浪潮。 “殷慎渊,你干什么?”苏妙鱼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抬手想推开他,掌心却抵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推不动分毫。 他却像是没听见,微微侧头,将脸埋进她的颈窝。 温热的呼吸带着他身上特有的龙涎香,拂过她敏感的肌肤,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 苏妙鱼能感觉到,他搁在她腰侧的手,似乎在微微发颤。 “你……”苏妙鱼皱紧眉头,心里莫名有些发慌,“有话好好说,别这样……”她再次用力推他,这次他却松了些力道。 殷慎渊缓缓抬起头,眼底的浪潮退去些,露出了底下藏着的委屈。 那是一种近乎执拗的委屈,像个被抢了糖的孩子,清清楚楚地写在他平日里总是威严冷峻的脸上,显得格外突兀,却又奇异地让人无法忽视。 苏妙鱼彻底愣住了。 她见过他运筹帷幄的模样,见过他雷霆震怒的样子,甚至见过他偶尔流露的温和,却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竟生出几分莫名的柔软。 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她皱着眉,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殷慎渊盯着她的眼睛,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沙哑,还有一种刻意维持的郑重:“你是不是忘了,你除了是神女之外,还有一个身份。” 苏妙鱼一愣:“什么身份?” “是朕的皇后。”他一字一顿地说,特意加重了“朕”字。 这声“朕”像颗小石子,投进苏妙鱼的心湖,漾开圈圈涟漪。 他很少在她面前用这个自称,大多时候都唤她的名字,或是干脆省略称呼,此刻这般郑重,倒让她有些不自在起来。 她移开目光,避开他的注视,低声道:“那不是……当初为了堵住那些老臣的嘴,才临时定下的吗?” 话音刚落,殷慎渊脸上的委屈更明显了。 他微微抿着唇,下颌线绷得紧紧的,连眼神都黯淡了几分,活像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苏妙鱼被他这模样看得心头一跳,竟有些招架不住。 堂堂丰安天子,平日里说一不二,此刻却露出这副神情,实在是……太过犯规。 “皇后对于一个国家,”他忽然开口,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是六宫之主,是天下女子的表率,是与帝王并肩而立的存在。古往今来,多少朝代因皇后贤德而兴,因后宫失序而乱,这等身份,岂能是‘临时定下’就能轻飘飘带过的?” 他顿了顿,目光紧紧锁着她,像是在强调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纵使当初是为了应付大臣,可圣旨已下,昭告了天下,满朝文武、黎民百姓都认你这个皇后。君无戏言,这事,算数的。”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敲在苏妙鱼的心上。 苏妙鱼听着他一本正经的话,起初还真被那番“皇后职责论”说得有些发怔,心里竟隐隐生出几分的动摇。 可听着听着,她忽然察觉到不对劲——他这语气里的执拗,眼底藏不住的委屈,哪像是在讨论什么国体规矩? 分明是带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气。 她猛地抬眼,对上殷慎渊还在微微泛红的眼角,脑子里像有根弦“啪”地绷断了。 “你……”苏妙鱼愣了愣,随即瞪大眼睛,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的试探,“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殷慎渊闻言一怔,显然没听过“吃醋”这个说法,但看着苏妙鱼那促狭又了然的表情,心里那点弯弯绕绕竟被她一眼看穿。 他耳根倏地泛起薄红,却没立刻否认,只是抿了抿唇,别开了目光。 这反应在苏妙鱼看来,简直是不打自招。她又好气又好笑,刚想再逗逗他,殷慎渊却忽然伸手,轻轻为她理了理方才被按在墙上时弄皱的衣领。 他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动作却格外轻柔,仿佛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整理好衣襟,他才抬眸看她,声音已恢复了几分平日的沉稳,却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朕只是觉得,皇后理应与朕一处。” 苏妙鱼看着他这副明明在意却偏要端着架子的模样,心里那点无奈渐渐化成了软意。 她抬手,轻轻拍了拍他还停在自己衣襟上的手背,语气放得柔和:“好了,别皱着眉了,跟个小老头似的。” 殷慎渊的眉头果然松了些,却还是抿着唇,眼神里带着点没消的委屈。 “我住在这里,也不是常住。”苏妙鱼耐心解释,“我过两天要去苍梧国的,就才在这里住两天,也不知道你生哪门子气。” 殷慎渊沉默片刻,似乎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好啦,咱们继续去看操练。”苏妙鱼扯了扯他,“走吧走吧。” “……好。” 他转身时,方才眼底的委屈与别扭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惯有的沉稳与威严。 玄色衣袍在晨光中拂过门槛,他脚步从容,每一步都带着帝王特有的气度,仿佛方才那个会因她关注旁人而闹别扭的人只是错觉。 第四百四十九章 三三制 苏妙鱼刚跟着殷慎渊跨出门槛,就见校场上的士兵们正列队休整,甲胄碰撞的脆响混着粗重的喘息,在空地上荡开。 秦越正拧着战袍下摆擦汗,抬头撞见他们,脸上立刻绽开笑意,大步迎上来:“陛下,神女大人,你们这是……商量好事了?” 他这话问得直白,苏妙鱼想起方才殿内的光景,耳根不由泛起热意,下意识地瞥了眼身旁的人。 殷慎渊却神色如常,目光落在秦越汗湿的额角,不紧不慢地点头:“嗯,都商量好了。” 秦越没察觉异样,咧嘴笑了笑,又挺了挺胸脯,带着几分邀功的意思问:“那陛下和神女大人瞧瞧,方才这轮操练怎么样?弟兄们都卯着劲呢。” 苏妙鱼正想夸两句,就见殷慎渊忽然抬了抬下巴,语气听不出情绪:“看着是还行。既然你说不错,那朕便亲自检查一下。” 秦越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检查”二字的意思,就见殷慎渊反手从腰间抽出佩剑,玄色剑鞘落地发出“哐当”一声,寒光瞬间出鞘——剑尖竟直挺挺地朝他面门刺来! “陛下!”秦越吓了一跳,几乎是本能地矮身避过,腰间的长刀仓促出鞘,堪堪挡住第二剑。 兵器相撞的脆响震得他虎口发麻,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陛下这哪是检查,分明是动真格的! “陛下,您这是……”秦越一边狼狈地格挡,一边试图问话,可殷慎渊根本不给机会。 玄色身影在扬起的沙土中腾挪,剑光凌厉如霜,每一招都带着沙场上磨砺出的狠劲,招招直逼要害。 苏妙鱼站在一旁看得清楚。 秦越虽是文随心麾下最得力的将军,武艺扎实,可比起常年在尸山血海里拼杀的殷慎渊,终究差了截火候。 不过十几个回合,秦越就被逼得连连后退,肩上中了一剑,虽未伤及筋骨,却也踉跄着半跪在地,长刀脱手飞出,“当啷”一声插在不远处的泥土里。 殷慎渊的剑停在秦越咽喉前,剑尖离皮肤不过寸许,带着凛冽的寒意。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秦越,语气平淡无波:“看来,你的操练还是差了些火候。” 秦越满头是汗,又是疼又是懵,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苏妙鱼走上前,看着殷慎渊那副“公事公办”的模样,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心里顿时明白了——这哪是检查操练,分明是方才那点“醋意”没处发泄,逮着机会报复呢。 她忍着笑,伸手轻轻按在殷慎渊的剑柄上,柔声说:“好了,陛下,秦将军方才操练本就耗了力气,您这样检查,未免太严苛了些。” 殷慎渊这才收了剑,看都没看地上的秦越,只转头看向苏妙鱼,语气恢复了平和:“也是,是朕心急了。” 那语气自然得仿佛方才那个剑拔弩张的人不是他。 腹黑鬼,苏妙鱼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殷慎渊收了剑,玄色衣袍上沾了些尘土,却丝毫不减威仪。 他看了眼天色,对苏妙鱼道:“我还有奏折要批,先回去了。” 苏妙鱼点头:“去吧,别太累着。”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又若有似无地扫过一旁还在揉肩膀的秦越,才转身带着随从离开。 那眼神落在秦越身上,让他莫名打了个寒颤,总觉得陛下这一眼藏着些说不清的意味。 待殷慎渊走远,秦越才一瘸一拐地凑过来,苦着脸揉了揉被剑气扫到的屁股,嘟囔道:“神女大人,陛下这是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动起手了?我这肩膀现在还麻着呢。” 苏妙鱼看着他一脸茫然的样子,忍着笑摆摆手:“没事,陛下就是……突然想活动活动筋骨。” 秦越显然不信,却也不敢多问,只能悻悻地转移话题:“那咱们继续看操练?刚歇够了,接下来该集体操练了。” “集体操练?”苏妙鱼来了兴致,“具体是怎么练的?” 秦越直起身,指着校场上列队的士兵解释:“就是按营队分组,模拟战场阵型变换。先练基础的攻防队列,再练骑兵与步兵的配合,最后合练突围与固守的战术。这法子是老规矩了,练了好多年,将士们也算熟稔。” 他边说边比划,从队列转换的时辰到兵器衔接的细节,讲得条理分明。 可苏妙鱼听着听着,眉头却微微蹙了起来。 “这样是不是太慢了?”她轻声道,“分组操练时各练各的,合练时难免生疏。而且战场瞬息万变,单靠固定阵型,怕是应付不来突发状况。” 秦越愣了愣:“可历来都是这么练的……” “历来的法子,未必就是最好的。”苏妙鱼想起在现代时看过的那本权谋小说,女主曾用“混编速变”之法训练死士,将不同兵种打散重组,以旗号为令随机变换阵型,实战时灵活得惊人。 她定了定神,对秦越说:“你让他们停下,换个法子试试。” 秦越虽有疑虑,但见她神色认真,还是依言下令。 士兵们刚列好的阵型立刻停了下来,纷纷看向这边。 苏妙鱼走到校场中央,扬声道:“所有人听着,现在按‘三三制’重新组队——三人一组,每组各配刀、弓、盾,打乱原有的营队划分!” 士兵们面面相觑,秦越也急了:“神女大人,这……弓手与刀兵混在一处,怕是会乱套啊!” “乱不了。”苏妙鱼语气笃定,“听我号令:每组以盾兵为锋,刀兵侧护,弓手殿后。我让旗手举红幡时,三组合成一小阵;举青幡时,小阵立刻拆分突围;举黑幡时,弓手前压,刀盾护后!” 她语速极快,将阵型转换的要诀和旗号含义一一说明,条理清晰得让秦越都愣住了。 “现在,开始!” 随着苏妙鱼一声令下,旗手挥动红幡。 原本分散的士兵们虽有些手忙脚乱,却还是凭着默契迅速组合,眨眼间便形成数十个紧凑的小阵。 紧接着青幡扬起,小阵瞬间拆分,像水流般涌向校场四周,竟是毫无滞涩。 秦越看得眼睛都直了。 他从军多年,从未见过这样的操练方式——看似散乱,实则暗藏章法,变换之快,比往日的固定阵型至少快了三成! “再试一次黑幡!”苏妙鱼又喊。 黑幡升起的刹那,原本殿后的弓手立刻踩着刀盾兵的肩头向前跃进,箭矢如雨般射出的同时,刀盾兵已结成防御圈护住后方。 一攻一守,衔接得竟比之前还要紧密。 第四百五十章 新的方法? 苏妙鱼看着校场上渐渐流畅的动作,嘴角扬起一抹浅笑。 最后一轮阵型变换结束时,连最不苟言笑的老兵都忍不住挺直了脊梁,看向苏妙鱼的眼神里满是真切的钦佩。 “神女大人这法子,真是神了!”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紧接着,此起彼伏的赞叹声在校场上炸开。 方才还对“三三制”心存疑虑的士兵们,此刻只觉得浑身的劲儿都没处使——这种灵活到骨子里的战术,简直像是为战场量身定做的,比死板的老规矩实用百倍。 秦越捂着还有些酸痛的肩膀,看着眼前士气高涨的景象,心里早已没了半分疑虑。 他走到苏妙鱼身边,抱拳躬身,语气恭敬得不能再恭敬:“神女大人,属下服了。这法子……真是闻所未闻,却比之前的老规矩管用多了!” 苏妙鱼笑了笑,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管用就好,大家也累了一天,先散了吧。” 士兵们欢呼着散去,校场上很快只剩下巡逻的卫兵。 秦越还要留下清点器械,苏妙鱼便先一步回了住处。 推开房门时,已是月上中天。烛火在案头跳动,映得她脸上带着几分疲惫,眼底却亮得很。 坐在妆镜前,她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思绪却在飞速运转。 今天下午的操练像一把钥匙,忽然打开了某个缺口——她以前总觉得,古代的军队训练自有章法,自己贸然插手只会添乱,可事实恰恰相反。 现代那些经过无数次实践打磨的理论,哪怕是简化过的,放到这里也可能产生奇效。 想到这,她干脆直接联系了沈可可。 “可可?” “怎么了?”沈可可回应的很快,“又遇到什么事情了?” 苏妙鱼语气正经起来:“你现在能不能去开电脑?帮我查点东西。” “电脑?”沈可可打了个哈欠,“你要查什么啊?我这儿都半夜了……” “查军队训练方法。”苏妙鱼语速加快,“要那种高效率、能快速提升战斗力的,最好是针对基础士兵的,不用太复杂的理论,要能直接上手练的。比如体能训练的科学方法、小组战术配合的核心要点,还有……嗯,怎么快速提升反应力的技巧,越多越好。” 沈可可那边顿了顿,声音瞬间清醒了:“军队训练?你在那边要练兵啊?” “算是吧。”苏妙鱼含糊道,“你别管这些,就帮我找。找到之后,挑重点记下来,尽量简化,别用太专业的词,要让古代人能看懂的那种。” “行,包在我身上。”沈可可爽快应下,“不过你也别太累了,古代当兵的体质跟现代人不一样,别搞太猛把人练废了。” “我知道,你找的时候也注意筛选一下,别来个什么负重越野二十公里,他们现在怕是扛不住。”苏妙鱼叮嘱道。 “放心放心,我心里有数。”沈可可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等我消息吧,估计天亮前能给你整理好。” “好,辛苦啦可可。”苏妙鱼撒娇道,“你真是我最好的闺蜜。” 沈可可翻了个白眼:“少来这一套。” 苏妙鱼是被窗外的鸟鸣唤醒的。 天刚蒙蒙亮,青灰色的天光透过窗棂渗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影子。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脑子里第一时间就想起了昨晚托沈可可的事,忙意念一动,看向空间。 果然,空间里静静躺着一叠手抄的笔记。 苏妙鱼心头一喜,连忙将笔记取出来。 翻开第一页,就见沈可可在开头画了个大大的笑脸,旁边写着:“精简版训练手册奉上,亲测易懂,不好用你打我(反正你也打不着)。” 她失笑地摇摇头,往下细看。 沈可可果然贴心,把内容分得清清楚楚。 体能训练分了三阶,从基础的蛙跳、折返跑,到进阶的负重深蹲,每个动作都标了次数和注意事项。 小组配合里加了“盲眼听令”的游戏,用不同的鼓声代替旗号,训练士兵的反应速度。 甚至连兵器衔接的细节,都附上了简易的示意图。 越看,苏妙鱼的眼睛越亮。 这些法子既保留了现代训练的高效核心,又充分考虑了古代的条件,简直是为眼下的情况量身定做的。 正看得入神,外面传来了集合的号角声。 她抬头看了眼天色,知道士兵们该起床操练了,连忙将笔记揣进怀里,快步往外走。 校场上,士兵们刚列好队,秦越正站在队伍前训话,见苏妙鱼过来,立刻停下话头迎上去:“神女大人,您怎么这么早?” “来得早,才能看新东西啊。”苏妙鱼扬了扬手里的笔记,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秦将军,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咱们今天的操练,能不能换种方式?” 秦越一愣,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纸页上:“这是……” “是我昨夜想的一些新法子。”苏妙鱼没提沈可可的事,只把笔记递给他,“你看,这里面有体能训练的新路子,还有练反应力的小游戏,比咱们昨天的‘三三制’更细些。要是管用,说不定能让弟兄们进步更快。” 秦越接过笔记,小心翼翼地翻开。他虽没见过现代的纸张,却认得上面的字迹工整,内容更是看得他频频挑眉。 尤其是看到“盲眼听令”那部分,他忍不住抬头:“蒙着眼听鼓声变阵型?这……能行吗?” “行不行,试试不就知道了?”苏妙鱼语气笃定,“昨天的三三制,不也是试出来的吗?” 秦越看着她眼里的光,又想起昨天操练时那惊人的效果,心里的疑虑渐渐消散。 他合上书页,抱拳朗声道:“神女大人既有妙计,属下自然照办!弟兄们,今天咱们换个练法,都打起精神来!” 秦越的话音刚落,队伍里忽然响起一个迟疑的声音:“将军,神女大人,属下斗胆说一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队列前排一个老兵出列,抱拳躬身,语气带着几分顾虑:“这新法子听着是精巧,可咱们用老法子练了十几年,闭着眼都知道该迈哪条腿。真要换了,弟兄们怕是得从头学起,少说得耗个把月才能顺溜。” 他顿了顿,看了眼苏妙鱼,又补充道:“不是不信神女大人的本事,只是……战场不等人啊。咱们现在多练一天老阵型,上了战场就多一分底气。这新法子再好,要是磨合不好,反倒误了大事,可怎么好?” 这话一出,不少士兵都悄悄点头。 尤其是那些从军多年的老兵,脸上明显露出了认同的神色。 他们不是抵触变化,只是常年在生死边缘打转,早已习惯了依赖熟悉的章法——毕竟,老法子再笨,也是经过血火验证的,新法子再好,没试过水,终究像悬在头顶的剑,让人心里发虚。 第四百五十一章 新的方法 苏妙鱼听完老兵的话,神色平静地颔首:“这位大哥的顾虑,我完全明白。” 她上前一步,目光扫过队列里一张张紧绷的脸,声音清晰而沉稳。 “老法子是弟兄们在战场上实打实练出来的,经得住生死考验,自然该继续练。我今天说的新法子,不是要取代它,是给大家多添些傍身的本事。” “战场不等人,这话没错。正因为如此,咱们更得在有限的时间里,把能练的都练到。”她顿了顿,视线落在秦越手中的笔记上,“这些法子看着新,实则是把咱们平日操练里藏着的细节拆开了磨——比如听令变阵,寻常操练靠眼睛看,可真到了战场,视线受阻是常事,这时候能不能靠耳朵、靠感觉跟上节奏,就是生死之别。” “大家担心磨合费时,我理解。”苏妙鱼的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透着笃定,“咱们不用停了老操练,每天抽两个时辰试试新的。就试三天,三天里若是觉得半点不妥,或者实在别扭到影响了老本行,咱们立刻作罢,绝不拖延。” “可反过来想,若是这三天里,哪怕只有一点进步——比如听到号令时,脚步比从前快了一瞬,或者蒙眼时能更快辨清方向,那便是赚到了。” 她抬眼看向那名老兵,目光坦诚,“弟兄们都是刀尖上讨生活的人,该知道多一分能耐,就多一分活着回来的可能。老法子是根本,新法子是添头,试试无妨,对吧?” 秦越在旁沉声附和:“神女大人说得在理。老规矩不能丢,新本事也得学。三天时间,权当是给弟兄们多铺条路,都打起精神来,试试!” 苏妙鱼见队列里仍有不少人眉头紧锁,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兵器,便知顾虑未消。 她沉默片刻,忽然抬眼看向秦越:“将军,不如这样?” “弟兄们心里不踏实,是怕新法子耽误事。”她转向众人,声音里添了几分干脆,“咱们今天不勉强所有人都试。这样,愿意先试试新法子的,出列站到东边;想按老规矩操练的,留在原地。” “两拨人分开练,时辰一样,强度也一样。”她伸手指了指校场两侧的空地,“到了傍晚,咱们就在这儿实打实比一比——比反应速度,比变阵整齐度,也比蒙眼听令时的准头。” “若是新法子练出来的效果不如老规矩,那没说的,明天起咱们全按老法子来,我绝不再提半个‘新’字。”她语气掷地有声,目光扫过每一张脸,“可要是新法子真能让弟兄们快上半分、准上半分,那是不是该信它一次?毕竟战场之上,半分差距,可能就是生死之差。” 秦越眼睛一亮,立刻接话:“这个主意好!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便知!弟兄们,愿意闯一闯的,跟我到东边来!” 话音刚落,队列里一阵骚动。 几个年轻士兵对视一眼,率先迈步出列,脚步声在寂静的校场上格外清晰。 紧接着,又有十几人陆续站了出来,虽面带忐忑,却透着股不服输的劲。 方才说话的老兵犹豫片刻,也朝身边几个同队弟兄使了个眼色,沉声道:“我也去试试。输了不丢人,要是真有用,咱们不能跟活命的本事过不去。” 转眼间,东边已站了近半数人。苏妙鱼看着两拨队伍,朝秦越点头:“那便劳烦将军带新队,我去老队那边看看,确保两边的底子都扎实。” 她走到西边队列前,对着众人拱手:“辛苦各位了。还请按平日的规矩练,越扎实越好——你们练得越出色,才越能试出新旧法子的真章。” 西边的士兵们见她如此坦荡,紧绷的脸色渐渐缓和。 有人忍不住喊了句:“神女大人放心,咱们定拿出真本事!” 号角声再次响起,校场上分成了两个阵营。 号角声落下,东西两边的操练同时开始。 东边新队里,秦越正按着笔记上的法子拆解动作。 “记住方才的站位!听左右弟兄的呼吸声!脚跟着鼓点挪,莫慌!” 西边老队则是熟悉的呐喊声震耳欲聋。 列阵、冲锋、劈刺,一招一式都带着常年操练的沉稳,老兵们吼着号子纠正新兵的动作,枪尖划破空气的锐响此起彼伏,汗水顺着黝黑的脊背往下淌,在阳光下亮得晃眼。 日头渐渐爬到头顶,毒辣的阳光晒得地面发烫,空气像团密不透风的蒸笼。 士兵们的汗水浸透了衣衫,贴在身上黏腻难受,连呼吸都带着热气,动作渐渐慢了下来,队列里开始响起粗重的喘息声。 苏妙鱼看了眼天色,忽然笑出声来。 她走到校场中央,清了清嗓子:“都歇会儿吧!” 两边的人闻声停下,纷纷抬手抹汗,不少人直接瘫坐在地上,仰头对着太阳喘气。 苏妙鱼背对着众人,悄悄从空间里摸出一根包装鲜亮的雪糕,撕开包装袋,露出里面乳白中带着浅棕纹路的冰凉块体。 她转过身,举着雪糕在众人面前晃了晃:“天太热,给大家添点凉的——这个,有人想尝尝吗?” 那东西通体雪白,冒着丝丝凉气,在烈日下看着格外诱人。 队列里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有人忍不住问:“神女大人,这是啥?冰疙瘩?可看着……不像啊。” “这叫雪糕,”苏妙鱼举着雪糕转了一圈,让每个人都看清,“用奶和糖做的,冻得硬邦邦,吃着又甜又凉,能解解暑气。” “奶?糖?”有人咂摸了下嘴,咽了口唾沫,“这大热天的,哪来的冻物?还带着奶香味?” 苏妙鱼笑着没多解释,只扬声道:“想尝的就过来领,管够!” 说着,她转身对着空处,看似随意地一掏,手里便多了一大箱雪糕。 打开箱盖,冷气扑面而来,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各种口味,包装各异,却都透着沁人的凉意。 这下众人是真惊着了,你看我我看你,半天没人敢动。 还是秦越先反应过来,大步走过去:“神女大人竟有这等好东西!弟兄们,还愣着干啥?谢过神女大人!” 第四百五十二章 不止是吃的 “谢神女大人!”众人这才回过神,纷纷起身行礼,眼里的疲惫被好奇和兴奋取代。 苏妙鱼指挥着大家排队领取,特意多给了几个年纪大的老兵。 有人拿到手里,先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冰凉甜润的滋味瞬间从舌尖窜到天灵盖,忍不住“嘶”了一声,随即大口吃了起来,连带着方才操练的疲惫都消了大半。 年轻些的士兵吃得更快,几口就把雪糕啃完了,还意犹未尽地舔着手指,有人小声嘀咕:“这叫雪糕的东西,吃起来真过瘾。” 苏妙鱼看着他们满足的样子,心里也松快不少。 这些雪糕是她之前囤的,本是想着嘴馋时吃,没想到在这军营派上了用场。 秦越拿着吃了一半的雪糕走过来,对着苏妙鱼拱手:“神女大人,弟兄们操练了大半天,正渴得嗓子冒烟,这东西来得比什么都及时,谢过神女大人。” 苏妙鱼摆摆手,笑着说:“这有什么,不过是些吃的罢了,能解解暑气就好。” “不止是吃的。”秦越目光诚恳,声音压低了些。 苏妙鱼闻言,故意眨了眨眼,打了个哈哈:“嗨,别想那么多。我就是怕你们中暑,耽误了操练进度。快去吧,让弟兄们慢慢吃,歇够了再接着练。” 她顿了顿,朝东边新队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晚上验收的时候,可得拿出真本事来——别到时候输了。” 秦越被她逗笑,朗声应道:“大人放心!保管不让您失望!” 歇够了的士兵们重新投入操练,只是不知是不是雪糕的缘故,两边的队伍都比先前更有劲头。 东边新队跟着秦越练呼吸、练配合,虽偶有磕绊,却透着股越来越顺的默契;西边老队则憋着股劲,每一个劈刺都比往日更用力。 日头西斜时,校场边已围了不少来看热闹的伙夫和杂役。 苏妙鱼站在高处,看着两队士兵列阵站好,扬声道:“验收开始——听我号令变阵!” 她话音刚落,鼓声骤然响起。 西边老队的士兵们几乎是凭着本能动起来的,常年操练的肌肉记忆让他们迅速调整站位,但队列里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迟滞。 前排的老兵刚迈出半步,就得回头扯一把被踩掉草鞋的新兵,后排的人想往前补位,却被旁边慌不择路的同伴撞得一个趔趄。 东边新队却截然不同。 秦越一声低喝,队伍里瞬间响起整齐的呼气声。 士兵们没有急着迈步,而是先侧耳听着左右同伴的动静,脚跟着鼓点的间隙挪动,肩与肩的距离始终保持着一拳宽。 最让人惊叹的是他们的呼吸节奏,竟能与鼓声的轻重形成奇妙的呼应——重鼓时吸气沉腰,轻鼓时呼气跨步,不过两息功夫,原本松散的队列已凝成一柄锋芒毕露的剑形阵。 连最边缘的年轻士兵都稳稳地卡着自己的位置,眼神里没有丝毫慌乱。 站在高处的苏妙鱼微微颔首。 这便是笔记里教的“以息统阵”,用呼吸的节奏代替嘶吼的号令,既能节省体力,又能让整支队伍像牵在一根绳上的木偶,牵一发而全身动。 鼓声停歇时,校场里静得能听见风卷尘土的声音。 西边老队的士兵们垂着头,甲胄上的汗渍在夕阳下泛着油光,方才还紧绷的脊背此刻垮了半截。 有个老兵把枪杆往地上一顿,闷声道:“输了……” 上午还对新法子犯嘀咕的年轻士兵,此刻攥着枪的手都在微微发颤,他忽然明白了,神女大人教的不是花架子,是真能让队伍脱胎换骨的本事。 秦越看得分明,先对着东边的队伍扬声道:“今日新队虽胜,却也离不得老规矩打下的底子,都收起傲气,明日接着练!”又转身走向西边,见几个老兵正用袖子抹脸,不知是擦汗还是别的,便放缓了语气:“弟兄们,别耷拉着脑袋。” 他蹲下身,捡起地上一根断了的枪缨,声音里带着股沙场磨出来的糙劲:“我刚入营那会儿,练劈刺练到虎口流血,总觉得老兵教的法子太笨,结果第一次上战场,就靠那‘笨法子’保住了小命。” 一个络腮胡老兵闷声接话:“将军是说……咱们这老法子还有用?” “有用得很!”秦越把枪缨扔回给那老兵,“新法子像水,能绕开阻碍往前淌;老法子像石,能把根扎在地上稳得住。方才变阵,你们的劈刺力度比新队足三成,这就是硬功夫!” “神女大人说了,往后要把新旧法子揉在一起练,你们这些把老规矩刻进骨子里的,正好当新队的‘磨刀石’,这活儿,除了你们谁也干不了。” 这话在老兵们心里撞出点火星。 有人抬头看向苏妙鱼,见她正朝这边温和点头,眼神里没有半分轻视,紧绷的嘴角才慢慢松开些。 苏妙鱼适时扬声道:“秦将军说得是。明日起,两队合并操练,老弟兄们多带带新法子,年轻些的也多学学老规矩的扎实。” 苏妙鱼看着士兵们渐渐散去的背影,夕阳的余晖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暖意。 等校场只剩下零星几个收拾器械的杂役,她才转身对秦越道:“将军,留步。” 秦越停下脚步,见她神色平和却带着几分郑重,便拱手道:“大人有何吩咐?” “等到明日或者后日我就要出发离开丰安一段时间了。”苏妙鱼顿了顿,“你们文将军嘱咐过我了,叫我一定要带着你们,可惜巡边将军还不回来,我也不能一直拖着。” 她看向校场边缘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帐篷,声音轻了些:“说起来,我教的那些法子,终究是纸上得来的多,真要融到实战里,还得靠你们在营里慢慢磨。我走后,若是巡边将军还没回,队伍里的事,就得劳你多担待。” 秦越挺直脊背,抱拳时手臂绷得紧实:“大人放心。文将军既将弟兄们托付给您,您又将担子交予属下,便是信得过我。操练的章程我已记下,新旧法子融合的细节也琢磨得差不多了,定不会让弟兄们荒了功夫。” 第四百五十三章 务必小心 “将军心里有数就好。新旧法子融合非一日之功,不必急于求成,稳住性子慢慢磨,比什么都强。” 秦越沉声应下:“属下明白。大人放心,属下定会盯着弟兄们勤加操练,绝不敢懈怠。” “还有,”苏妙鱼抬眼看向他,目光清亮,“若是文将军有消息传来,或是巡边将军回来了,劳烦将军遣人给我送个信。我若走得急,怕是赶不及及时知晓这边的动静。” “大人放心,属下记下了。”秦越拱手。 秦越目送她转身离开,直到那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校场尽头,才转身吩咐亲兵收拾残局。 苏妙鱼没有回自己的住处,反而绕了条僻静的路,往皇宫深处走去。 御书房的灯火早已亮起,远远望去,像一颗悬在夜幕里的孤星。 守在门口的内侍见了她,连忙躬身行礼:“大人来了,陛下正在里面等着呢。” 推门进去时,殷慎渊正对着一幅舆图皱眉,手里的朱笔悬在苍梧国的位置迟迟未落。 听见动静,他抬眸,眼底带着点熬夜的红:“校场的事忙完了?” “嗯,”苏妙鱼走到案边,瞥见舆图上苍梧国被圈了个红圈,“你也在琢磨这事儿。” 他沉默片刻,才问:“打算何时动身?” “明晚。” “晚上?”殷慎渊皱眉,“山路不好走,白日里动身更稳妥。” “稳妥就不叫偷偷摸摸了。”苏妙鱼笑了笑,指尖点了点舆图上苍梧国周边的山脉,“而且我们也不知道白京现在的动向,晚上走才更安全吧。” 她抬眸看他,眼神清亮:“殷慎渊,咱们现在跟白京比的就是速度。我晚上走,带几个身手好的暗卫,绕小路走,神不知鬼不觉。” 殷慎渊盯着她看了半晌,终究是没拗过。 他从抽屉里拿出块虎符碎片,推到她面前:“这是调令,沿途驿站见这个,会给你备最好的补给哦。” “谢了。”苏妙鱼收起来,揣进怀里。 “还有,”殷慎渊的声音沉了沉,“白京那个人,阴得很。他要是也打苍梧的主意,你别跟他硬碰硬。” 他看着她,语气难得带了点严肃:“苍梧国小力弱,真要被他占了,咱们再想办法夺回来便是。你一个人,别逞能。” 苏妙鱼点头,嘴角弯着笑:“知道了,陛下。保命要紧,我懂。” 可心里却在犯嘀咕。 苍梧国虽小,却是抵御北狄的天然屏障,丢了这里,丰安就少了层缓冲。 这时候让一寸,将来可能要赔上千里河山。 苏妙鱼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摸出个传音的设备,递到殷慎渊面前:“差点忘了这个。” 殷慎渊摩挲着那物件,指腹划过边缘的刻痕,忽然抬头看她,眼底的红血丝在灯火下格外清晰:“妙鱼,此去真的……务必小心。” 这话他已经说过几遍,此刻却带着不同以往的沉郁。 “知道了知道了。”苏妙鱼被他念叨得有点无奈,嘴角却带着笑,“我又不傻,打不过还不会跑?你就放宽心吧。” 她话音刚落,殷慎渊忽然站起来。苏妙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轻轻抱住了。 他胳膊不算勒得紧,可那股子力道却让人挣不开。额头抵着她颈窝,头发丝蹭得人有点痒。 苏妙鱼浑身一下子就僵了,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鼻子里全是他身上那股子墨香混着点松油的味儿。 两人就这么抱着,御书房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外面打更的声音,一下一下的。 过了好半天,殷慎渊才松开手,退开半步,脸上跟没事人似的,伸手替她理了理被蹭乱的衣领:“夜深了,别回去了,偏殿有床,就在这儿歇着吧。” 苏妙鱼还没缓过神,愣愣地看着他。 他又道:“明儿早起,我陪你去挑几个靠谱的护卫,把路线再对一遍。晚上走之前,总得把该弄的都弄利落了。” 苏妙鱼这才“哦”了一声,转身往偏殿走,脚步有点飘。 走到门口时,听见他在身后又低声说了句:“好好睡一觉吧。” 她没回头,轻轻带上门。 苏妙鱼躺倒在凤鸾殿的床榻上,锦被柔软却裹不住心底的躁动。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影。她数着梁柱上的雕花,数到第三十七朵时,索性坐起身。 “可可,睡了吗?”她的声音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飘忽。 那边几乎是立刻就有了回应。 那边很快传来动静,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是沈可可带着点含糊的回应:“没呢,敷着面膜呢,正闲得慌。怎么了这是,大半夜的找我?” 苏妙鱼往床里面挪了挪,后背靠在床柱上:“我明天要出发去苍梧国了。” “这么早?”沈可可的声音明显顿了一下,带着点惊讶,“不是说还得再准备两天吗?你一个人去?” “嗯,一个人。”苏妙鱼应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设备边缘的纹路,“说起来,这还是我穿越过来这么久,头一回自己单独出远门。以前不管去哪儿,身边总有人跟着,要么是你,要么是殷慎渊安排的人。这次……说不紧张是假的。” 她不是那种会把情绪挂在脸上的人,可这会儿对着沈可可,那点藏在心底的紧绷还是泄了出来。 沈可可在那头啧了一声:“那你可得跟殷慎渊说清楚,护卫不能少,明面上的要够显眼,暗地里的暗卫更得安排妥当,越多越好。你一个人在外,安全是头等大事。” “知道,他明天一早会陪我挑人,路线也得再过一遍。”苏妙鱼叹了口气,“该弄的他比我还上心,刚才在御书房念叨了好几遍。” “他那人就是这样,心思重,嘴上不说,心里头能把事情盘算出十八个来回。”沈可可的声音裹着点笑意,“不过这也好,总比那些嘴上说得天花乱坠、实际啥也不做的强。你呀,就把心放肚子里,他安排的人,靠谱程度肯定没得说。” 第四百五十四章 三宫六院总是有的 苏妙鱼指尖顿了顿,御书房里那片刻的拥抱忽然又浮现在眼前。 “怎么不说话了?”沈可可在那头追问。 “没什么。”苏妙鱼回过神,清了清嗓子,“我好多了,那我就先睡了。” “这就睡了?”沈可可的声音里带着点讶异,“不多聊会儿?” 苏妙鱼扯了扯被子,把半张脸埋进柔软的锦缎里:“念叨也没用,该记的都记在脑子里了。再说,你不是还敷着面膜吗?耽误你吸收精华。” “嘿,你还知道心疼我这张脸。”沈可可笑起来,“行吧,不吵你了。记住啊,到了苍梧国先找驿站落脚,稳妥。还有,真遇上事了先放信号弹,暗卫比你反应快。” “知道了,比殷慎渊还能念叨。”苏妙鱼闷声应着,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弯了弯。 “我这是关心你!”沈可可轻哼一声,“行了,滚去睡吧。明天出发前给我发个信,让我知道你顺利动身了。” “嗯。” 切断传音的瞬间,凤鸾殿里又恢复了寂静。 窗外的天光漫过雕花窗棂,在锦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时,苏妙鱼才缓缓睁开眼。 意识回笼的瞬间,她猛地坐起身。 苏妙鱼掀开锦被,赤着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几步走到窗边推开雕花木窗。 晨光已经有些刺眼,她抬手挡了挡,心里咯噔一下——果然不早了。 “遭了。”她低呼一声,转身就往内室走,刚迈出两步,阿怜就端着铜盆从外面进来,见她醒着,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大人,您醒了?” 苏妙鱼回头看她,语气里带着点急:“你怎么不喊我?今日还要去校场练兵的。” 阿怜将铜盆放在架上,拿起帕子浸了水递过去,轻声道:“今早秦越将军来过了。” “他来做什么?”苏妙鱼接过帕子擦着脸,动作没停。 “秦将军说,看您这几日眼圈都青了,定是累着了,特意吩咐让您多睡会儿,今日的早训他先盯着。” 阿怜一边说着,一边去取梳妆台上的发簪,“他还说,您醒了也不必急,缓缓神再过去便是。” 苏妙鱼擦脸的动作顿住,帕子贴在脸颊上,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暖融融的。 秦越竟也会注意到这些细节。 她默了默,将帕子放回盆里,声音软了些:“知道了。” 匆匆洗漱完毕,她换上利落的劲装,连头发都只简单束成马尾。 出了凤鸾殿,脚步轻快地往校场去。 远远就听见校场上的呼喝声,士兵们列着整齐的方阵,正随着秦越的口令挥枪劈刺,动作刚劲有力,气势如虹。 苏妙鱼站在看台旁看了片刻,见队列齐整、章法不乱,确实无需她多费心。 正看得出神,一道身影从方阵旁走了过来,正是秦越。 他一身玄色铠甲,脸上沾了些尘土,见她站在这里,停下脚步拱手行礼:“大人。” “秦将军。”苏妙鱼点头回礼,目光扫过操练的士兵,“看来我确实来晚了,这里有你盯着,练的不错。” 秦越直起身,目光落在她脸上,见她眼底的青黑淡了些,才缓声道:“大人还是去找陛下吧,他在御书房等您。” 苏妙鱼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操练的队伍——长枪破空的呼啸声、整齐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确实井然有序。 “陛下今早来过了?”她蹙眉问了句。 “没有,不过方才内侍来传过话,说陛下一早就等着了。”秦越应道。 苏妙鱼沉默片刻,点了点头:“知道了。” 她又往校场看了一眼,转身道,“这里便交给你了。” “属下遵命。” 御书房的门是敞开的,远远就见殷慎渊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玄色常服的衣摆被穿堂风掀起一角。 他大约是听见了脚步声,没回头,只扬声说了句:“可算来了。” 苏妙鱼走近时,才发现他手里捏着枚玉佩,指腹反复摩挲着上面的纹路,那玉佩的边角都快被磨得发亮。 “来了。”他语气平淡,听不出等了多久,只将笔搁回笔山,起身时动作沉稳,“正好,跟我走一趟。” “去哪?”苏妙鱼走近,目光扫过案上堆叠的奏折,大多是边关送来的急报,墨迹还带着新干的痕迹。 “挑几个暗卫给你。”殷慎渊走到书架前,转动最上层的青瓷瓶,身后的书架缓缓移开,露出一道幽深的暗门,“昨夜才说过,忘了?” 苏妙鱼看着那扇暗门,心里泛起些讶异。暗卫之事她早有耳闻,人间帝王多有豢养,可丰安前些年遭逢大难,都城几近倾覆,按理说这类隐秘势力早该烟消云散了。 她正想着“怕是早就没了吧”,殷慎渊已转头看她,眼神平静无波。 “别想了,”他仿佛能窥见她的心思,“这些人从朕登基起就留在宫里,没断过。” 苏妙鱼挑眉:“丰安都快亡了的时候,你还顾得上养暗卫?” “那时宫里还有些人要护。”他迈步走进暗门,声音在通道里显得有些空旷,“宫里的那些嫔妃,总不能让她们落在乱兵手里。” “嫔妃?”苏妙鱼脚步一顿,语气里添了几分意外,“你还有嫔妃?我倒忘了,你好歹是个皇帝,三宫六院总是有的。” 话出口,她自己都觉出些异样——身为天子,先前有嫔妃不是很正常吗?只是现在不知什么原因,六宫竟空无一人,她也从没想起过他之前还有帝王的后宫。 殷慎渊在前方停步,转身时脸上没什么表情,只眼底掠过一丝揶揄,随即化为浅淡的笑意:“不是我的。” 他解释得简洁:“都是先皇在位时留下的人,丰安城破前三个月,我已将她们全遣散了,给了足够的田产银钱,让她们回了祖籍。如今宫里只有伺候的宫娥内侍,再无旁人。” 苏妙鱼愣了愣,看着他映在壁灯微光里的侧脸,忽然明白过来。 当年城破之际,他一边要应对城外的敌军,一边竟还想着妥善安置这些无关的人。 她往前走了两步,与他并肩站在暗道中:“倒是细心。” 第四百五十五章 苍梧国的根由 殷慎渊没接话,只抬手推开前方的石门。 门后是间宽敞的石室,数十道黑影齐刷刷跪地,动作整齐划一,连呼吸都几乎同步。 “挑吧。”他侧身让开一步,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稳,“这些人,以后就归你调遣。” 苏妙鱼的目光扫过石室里跪得笔直的黑影,鼻尖萦绕着一股潮湿的土腥气,她忍不住啧了一声:“你们暗卫就天天待在这种地方?暗无天日的,还潮乎乎的,这日子过得也太苦了。” 话音刚落,跪在最前排的几个黑影肩膀几不可察地动了动,显然是被这话惊到了——从未有人敢这样议论帝王的暗卫居所,更别提用“命苦”来形容他们。 殷慎渊闻言愣了一下,随即低笑出声,抬手对旁边的石壁拍了两下。 暗格里立刻传来窸窣的响动,片刻后,有黑影捧着烛台从侧门走出,依次将石壁上的烛台点燃。 火光跳跃着蔓延开,石室的全貌渐渐显露。 苏妙鱼这才发现,这里远比她想象的宽敞,除了眼前这片跪地的空地,左侧竟还连通着数条岔路,隐约能看见里面摆着兵器架和木桩,显然是训练的场地。 更远处甚至有通风的气窗,透进些许天光,将角落的陈设照得分明。 “这……”苏妙鱼挑眉,眼底掠过一丝讶异,“又不像是地牢了。” “自然不是。”殷慎渊走到她身侧,目光扫过那些井然有序的训练器械,“这里连通着后山的密道,内里延伸得极广,住人的地方也都是干燥通风的石室,只是入口看着简陋些。” 他顿了顿,看向那些依旧垂首待命的暗卫,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们是护卫,不是囚徒,该有的体面和便利,自然不能少。” 苏妙鱼闻言,再看那些黑影时,便觉出几分不同来。 他们虽沉默如石,脊背却挺得笔直,不见半分颓唐,想来平日的待遇确实不差。 她弯唇笑了笑,转头看向殷慎渊:“行啊,倒看不出来你还挺会安置人的。” 殷慎渊回看她,眼底的笑意深了些:“不然呢?总不能让你挑人的时候,看见一群面黄肌瘦的残兵。” “那倒不必。”苏妙鱼的目光落在最左侧一个身形纤细的黑影上,那人虽跪着,却能看出动作里藏着的柔韧,“我要的是身手,又不是模样。” 她说着,抬步朝那个黑影走去,声音清冽如泉:“你,抬头。” 那黑影闻声缓缓抬头,露出一张清瘦的脸,眉眼间带着几分少年人的英气,只是眼神冷得像淬了冰。 苏妙鱼绕着她走了半圈,注意到她指尖缠着厚厚的茧,虎口处还有新愈合的刀痕,显然是常年握刀的痕迹。 “会什么?”苏妙鱼停下脚步问。 “暗器,追踪,易容。”黑影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 苏妙鱼点点头,目光又扫向右侧一个身形高大的黑影,那人跪在地上,肩膀宽得几乎占了两个位置,手背青筋暴起,一看便是力气极大的类型。 “你,起来亮个招式。” 那黑影应声起身,动作快如闪电,只见他身形一晃,便在原地打起一套拳法,拳风凌厉,带起的气流吹得烛火微微晃动,却始终没碰倒周围半根蜡烛。 一套拳打完,他依旧稳稳跪地,大气都没喘一口。 “不错。”苏妙鱼拍了拍手,“就你们两个了。” 殷慎渊看着她挑出的两人,一个精于巧技,一个擅长大力,搭配得倒是巧妙。 但他还是皱了皱眉:“只有两个?此去前路不明,多带些人才能周全。” 说着,他抬手点了点前排另外三个黑影:“这几个擅长解毒和追踪,让他们跟着,能应对不少麻烦。” 被点到的黑影立刻叩首,显然是待命的姿态。 苏妙鱼却摆了摆手,语气笃定:“不必了。我们此去是悄悄查访,又不是领兵打仗,人多了反而扎眼。目标越小,越不容易被察觉。” 她走到那两个被选中的黑影面前,目光锐利如锋:“你们两个,能做到隐于暗处,不引人注目吗?” “能。”两人齐声应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殷慎渊看着她坚持的模样,知道她向来有自己的考量,便不再勉强,只是对那两个黑影沉声道:“你们随神女大人出行,需得万事以她的安危为重,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是!” 苏妙鱼转头看向那两个黑影,语气缓和了些:“你们叫什么名字?在暗卫营里各司何职?” 精瘦些的黑影先开口,声音依旧压得很低:“属下影一,负责情报传递与易容伪装。” 高大的黑影紧随其后:“属下影七,司职护卫与重型器械破解。” 苏妙鱼点点头,将这两个代号记在心里。 影一身形灵活,适合打探消息;影七力大无穷,应对突发冲突最合适不过,倒是和她预想的不差。 “行了,基本情况我知道了。”她抬眼看向殷慎渊,“我先带他们回凤鸾殿收拾些东西,也好让他们熟悉下接下来的行事章程。” 殷慎渊闻言,竟迈步走到她身侧:“我跟你一起去。” 苏妙鱼有些意外地挑眉:“你不用留在这儿批奏折?我记得你案头堆的那些卷宗,没三五个时辰怕是处理不完。” 他低笑一声,目光掠过她微讶的眉眼,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奏折随时都能批,陪你走一趟的时间,还是能腾出来的。” 说着,他已率先朝石门外走去,黑色的龙纹常服在烛火下泛着暗哑的光泽。 苏妙鱼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对影一和影七道:“跟上吧。” 两人立刻起身,如两道轻烟般缀在后面,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声响。 暗道里的石壁潮湿而光滑,一路蜿蜒向上,渐渐能听见外面宫道上巡逻禁军的脚步声。走到通往地面的石门处,殷慎渊抬手推开,晚风吹带着庭院里的桂花香涌了进来。 第四百五十六章 昏君? “这边走。”苏妙鱼熟门熟路地拐向左侧的回廊,影一和影七默契地落后两步,不远不近地跟着,既保持着安全距离,又能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天光透过回廊的雕花窗棂,在青石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殷慎渊与苏妙鱼并肩而行,廊外的石榴树结着饱满的果实。 “你要去的苍梧国,得先弄清楚根由。”殷慎渊的声音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清晰,“早年是丰安的附属国,国主姓孟,论辈分该叫先帝一声表叔。当年丰安国力鼎盛,每年给苍梧的粮草就能撑起他们半国的开销。” 苏妙鱼抬手拂过廊柱上的藤蔓,指尖沾了点露水:“既是附属国,怎么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 “前几年丰安内乱,几个藩王拥兵自重,朝堂自顾不暇,哪还有精力管附属国的死活。”殷慎渊的目光落在远处宫墙上的雉堞,语气沉了些,“偏巧那时候连遭天灾,先是大旱,地里的庄稼全枯死了,紧接着又闹水灾,百姓逃的逃、死的死。” 他顿了顿,继续道:“国主孟老儿本就年迈,经不起这般折腾,去年冬天一病不起,没多久就去了。他没留下子嗣,几个侄子为了争位打作一团,原本驻守边境的军队没人管,渐渐就散了,成了如今的残兵。” 苏妙鱼听得眉头微蹙:“这么说,现在的苍梧国,连国都不成了?” “差不多。”殷慎渊点头,“你拿着行军令去,找当年驻守西境的将领陈武就行。他是丰安旧部派去的,对咱们这边还存着几分情分。见到令牌,该说的他自然会说。” 他侧过头,晨光落在他眼睫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只是有句话得提醒你,苍梧如今破败得厉害,饿殍遍地是常事。你此行是为了查访线索,不是去赈灾的。那些百姓的苦难,凭你一人之力救不过来,别让无关的事绊住脚。” 苏妙鱼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乱世之中,同情心有时反而是累赘。她弯唇笑了笑,伸手摘了片石榴叶:“放心,我还没那么天真。办完正事就回来,绝不多管闲事。” 说话间已到凤鸾殿门口,宫女们正端着水盆往殿里走,见了他们连忙屈膝行礼。苏妙鱼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殷慎渊:“我到了,你快去处理你的奏折吧,别真耽误了朝政。” 殷慎渊闻言,脚步没动,反而微微挑眉,语气里带了点似真似假的抱怨:“这就赶我走了?” 苏妙鱼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我哪敢赶你,不过是担心你耽误了正事。御书房里堆着的那些奏折,怕是早就等不及了。” “谁说这些是正事?”殷慎渊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晨光勾勒着他的轮廓,语气竟带了几分认真,“陪你,就是眼下最要紧的正事。” 苏妙鱼瞬间呆住了。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她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闪过那些看过的电视剧片段——昏庸帝王搂着妖妃,把奏折扔在一边,说的不就是类似的话吗? 什么“美人在侧,何需朝政”,什么“江山哪有你重要”……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她看着殷慎渊眼底的笑意,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行了行了,别学那些昏君说胡话。进来吧,既然你说陪我是正事,那就过来帮我收拾东西。” 殷慎渊被她拽着往前走,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乐意效劳。” 走进凤鸾殿,宫女们正忙着洒扫,见两人一同进来,都识趣地退到了外间。 苏妙鱼指着桌上摊开的行囊:“我得带些干粮和伤药,还有这份苍梧国的舆图,你帮我卷起来收好。” 殷慎渊依言拿起舆图,手指划过上面标注的山川河流,忽然道:“苍梧西境多山地,夜里寒凉,我让人给你备了件狐裘,等下让影一带着。” “不用那么麻烦……” “必须带。”他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那边不比宫里,受了寒没人给你熬姜汤。” 苏妙鱼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那点吐槽渐渐淡了,反而生出几分暖意。 她转身打开妆奁,取出里面的小巧匕首:“这个你帮我收进靴筒里,上次你送我的那把太显眼,不适合这次用。” 殷慎渊接过匕首,指尖触到冰凉的鞘身,忽然道:“此去若遇危险,不必逞强。影一和影七虽是暗卫,但你的安危比任何线索都重要。” 苏妙鱼动作一顿,回头看他。晨光从窗棂照进来,落在他鬓角,竟让他平日冷硬的侧脸柔和了许多。 “知道了。”她低下头,假装整理行囊,声音轻了些,“你也别总想着我,朝政的事……也得上心。” 殷慎渊没应声,只是将卷好的舆图放进行囊,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伤药的数量。 两人正收拾着,行囊渐渐鼓了起来,里面塞满了干粮、伤药和一些零碎的用具。 “差不多了吧?”苏妙鱼拍了拍行囊,试了试重量,“再装就该背不动了。” 殷慎渊刚要说话,殿门忽然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脑袋探了进来,正是苏妙鱼的贴身婢女阿怜。 她手里捧着个布包,见殿内两人都看过来,连忙屈膝行礼,声音细细的:“陛下,神女大人。” “有事?”苏妙鱼笑了笑,示意她进来。 阿怜这才推门进来,将布包放在桌上,指尖紧张地绞着衣角:“奴婢……奴婢是来问问,神女大人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今晚三更。”苏妙鱼答道,目光落在那个布包上,“这里面是什么?” “是奴婢把那些草药图谱和解毒的方子都抄了一份,想着您或许能用得上。”阿怜低着头,声音更低了,“只是……只是您给我的那些笔记,里面好多药材的习性,奴婢还没完全弄明白……” 她话说得吞吞吐吐,眼神却偷偷往苏妙鱼身上瞟,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期盼。 苏妙鱼愣了一下,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皱了皱眉,说实话,这次去苍梧,前路不明,她压根没考虑过要带个毫无武功的婢女,怕分心照顾不说,还可能让她陷入危险。 第四百五十七章 以后会好的 可看着阿怜此刻的样子——从前见了她就要跪,说话不敢大声,如今却敢主动来问,眼里带着对外面世界的好奇,还有点想跟着她学东西的执拗——苏妙鱼心里忽然软了一下。 这姑娘是真的在慢慢变勇敢啊。 她拿起桌上的布包,打开看了看,里面的字迹娟秀工整,显然是下了功夫的。 苏妙鱼抬眼看向阿怜,嘴角噙着笑意:“你这意思……是想跟我一起去?” 阿怜被戳破心思,脸“唰”地红了,连忙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奴婢……奴婢只是觉得,跟着您能多学些东西。要是您觉得不方便,奴婢……奴婢就在宫里等着您回来。” 她说着,手却攥得更紧了,显然心里是极想去的。 苏妙鱼转头看了眼殷慎渊,他正靠在桌边,没说话,只是眼神里带着点询问,像是在等她拿主意。 “苍梧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路远不说,还可能遇到危险。”苏妙鱼故意板起脸,想看看她的反应。 阿怜却猛地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我不怕的!” 连“奴婢”这个自称都没了,显然她是兴奋了。 看着她这副急着表决心的样子,苏妙鱼忍不住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行了,别紧张了。既然想去,那就收拾你的东西吧,跟着影一他们一起准备,等到要走了,我叫你们。” 阿怜愣了愣,似乎没反应过来。 等明白苏妙鱼是答应了,她瞬间喜上眉梢,差点跳起来,又想起身边还有殷慎渊,连忙按捺住激动,深深鞠了一躬:“谢神女大人!我这就去准备!” 说完,她像只快活的小鸟,捧着布包一溜烟跑了出去。 阿怜的脚步声刚消失在回廊,殷慎渊就直起身,目光落在苏妙鱼脸上,带着几分无奈:“带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路上不会觉得麻烦?” 苏妙鱼正将阿怜送来的布包塞进行囊,闻言抬眼看向他,嘴角噙着笑意:“你要是真觉得麻烦,刚才就该出声劝我了。” 她拍了拍布包,声音轻快:“你从头到尾都没作声,可不就是默认了?” 殷慎渊被她堵得一噎,随即低笑出声:“你这算不算是顺杆爬?” “我这可不是顺杆爬,是懂你的心思。”苏妙鱼走近两步,仰头看他,“难道不是?” 夜色如墨,将巍峨的宫墙晕染得愈发深沉。 苏妙鱼拎着简单的行囊站在宫门口,身后跟着同样背着小包袱、脸上难掩紧张的阿怜。 影一和影七分立两侧,一身利落劲装,越野车的轮廓在暗影里隐约可见——此行四人,不多不少。 殷慎渊就站在她面前,玄色衣袍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他没再多说什么叮嘱的话,只是目光沉沉地望着她,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模样刻进心里。 “路上小心。”最终,他只吐出这四个字,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却让苏妙鱼心头微微一暖。 “你也是。”她扯了扯嘴角,想笑一笑,却觉得脸上有些发僵。 影一适时地上前打开车门:“神女大人,该出发了。” 苏妙鱼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率先弯腰上了车。阿怜紧随其后,坐下时因为紧张,手还紧紧抓着包袱带,指节都有些发白。 车辆缓缓启动,苏妙鱼下意识地回头,透过车窗看向宫门口的方向。 殷慎渊依旧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如松,随着车子逐渐驶远,他的身影一点点变小,最后缩成一个模糊的黑点,却始终没有挪动半步。 直到那黑点彻底消失在视线里,苏妙鱼才缓缓转回头,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清是不舍还是别的什么。 她忽然意识到,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她似乎就没怎么离开过殷慎渊身边。 从最初的戒备疏离,到后来的相互试探,再到如今这般默契依存,不知不觉间,他的存在竟已成了一种习惯。 这次苍梧之行,是她第一次独自远行,身边没有了那个总能为她兜底的身影,心里竟莫名地空落落的。 “神女大人?”旁边的阿怜轻轻唤了一声。 苏妙鱼回过神,看向身边的小姑娘。 她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显然是紧张到了极点。 苏妙鱼忍不住放柔了语气:“别这么紧张,放松些。” 阿怜抬起头,眼眶有些发红:“是……” “这是你进宫之后,第一次出宫吧?”苏妙鱼随口问道,想着或许聊聊天能让她放松些。 谁知阿怜听到这话,却愣了一下,随即慢慢摇了摇头。 苏妙鱼有些惊讶:“不是?那你以前出过宫?” 阿怜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用细若蚊蚋的声音说:“不是的……神女大人,我……我从来没出过宫。” “从来没出过?”苏妙鱼更惊讶了,“那你是一直在宫里长大的?” 阿怜点了点头:“嗯。我阿娘是宫里的大宫女,当年……当年她跟一个侍卫私通,偷偷生下了我。后来事情被发现,侍卫被杖毙了,阿娘也被贬去了最苦的浣衣局,我就一直被她养在身边,从没踏出过宫门半步。”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往事,可苏妙鱼却能听出其中的苦涩。 原来这个看似怯懦的小姑娘,竟有着这样不堪的身世。 在等级森严的宫里,她的日子,想必过得极为艰难吧。 苏妙鱼一时说不出话来,心里涌上一阵复杂的情绪,有唏嘘,更有心疼。 她看着阿怜低垂的眉眼,那上面还带着未脱的稚气,却早已尝遍了人情冷暖。 “以后……会好的。”苏妙鱼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认真,“这次出去,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 阿怜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低下头,用力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嗯!谢谢神女大人!” 越野车继续在夜色中疾驰,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 夜色像被墨浸透的宣纸,随着越野车的颠簸缓缓晕开浅淡的白。 第四百五十八章 就当我是神女吧 等苏妙鱼睁开眼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车窗外的景物不再是模糊的黑影,而是连绵的田埂与晨雾中的村落,丰安城的轮廓早已消失在身后。 身边的阿怜还歪着头靠在车窗上,睫毛上沾着细碎的晨光,呼吸均匀,显然还没醒。 苏妙鱼轻轻推了推她的胳膊:“醒醒阿怜,天亮了。” 阿怜“唔”了一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窗外飞驰而过的田野,瞬间清醒了大半,眼睛瞪得圆圆的:“神女大人,我们……已经走这么远了?” “嗯,刚出丰安地界。”苏妙鱼伸了个懒腰,长途颠簸让她有些腰酸,“饿不饿?” 阿怜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听到“饿”字,肚子竟很配合地“咕”的叫了一声,她顿时红了脸,连忙把手背到身后,窘迫地低下头:“有、有一点点……” 苏妙鱼忍不住笑了,转头看向前排的影一和影七:“你们呢?要不要吃点东西?” 影一握着方向盘的手没动,目视前方:“属下不饿。” 影七坐在副驾,闻言也摇了摇头:“属下也不饿。” 他们常年执行任务,风餐露宿是常事,挨饿更是家常便饭,早已习惯了。 苏妙鱼却没听他们的,唇角微扬:“别硬撑着,我这儿有吃的。” 说着,她看似随意地往身侧的空位一探,再抬手时,手里已多了四个油纸包,油香混着肉香瞬间在车厢里弥漫开来——竟是四只油光锃亮的烧鸡,热气腾腾,显然是刚出炉不久的样子。 这是她早就放在空间里备着的。 影一和影七都愣了一下,透过后视镜看向苏妙鱼,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 他们知道苏妙鱼是神女,却没想到连热乎的吃食都能随时拿出来。 “拿着吧,路上消耗大,不吃点东西怎么有力气赶路。”苏妙鱼把其中两个油纸包递到前排,“一人一只,别客气啊。” 影一迟疑了一下,还是腾出一只手接了过来,低声道:“谢神女大人。” 影七也连忙接过,指尖触到油纸的温热,心里竟莫名有些动容。 他们跟着殷慎渊多年,见惯了生死,早已不记得多久没被人这般细致地惦记过饮食。 阿怜捧着苏妙鱼递来的烧鸡,小心翼翼地撕开一块肉放进嘴里,眼睛瞬间亮了:“哇……好好吃!比御膳房的还香!” “好吃就多吃点。”苏妙鱼笑着撕开自己那只,也尝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 阿怜吃得小口小口,却难掩急切,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仓鼠。 苏妙鱼看她吃得香,自己也有了胃口,只是女孩子食量本就不大,她吃了半只就觉得饱了,再看阿怜,面前也剩下小半只,正捧着油纸包,眼神里带着点舍不得。 “吃不下了?”苏妙鱼问。 阿怜点了点头,又有些不好意思:“奴婢……奴婢吃不下了。” 苏妙鱼看向前排:“影一,影七,你们把剩下的解决了吧,别浪费了。” 影一和影七本想推辞,可闻到那诱人的香味,再看看她递过来的油纸包,终究没忍住。 他们动作利落,三两口就把剩下的烧鸡吃了个干净,连骨头上的肉丝都没放过。 车厢里弥漫着淡淡的肉香,晨光透过车窗洒进来,落在几人身上,竟有种难得的暖意。 阿怜舔了舔唇角的油光,看着窗外不断变换的风景,眼里的紧张早已被新奇取代,小声道:“神女大人,外面的世界……原来这么大啊。” 苏妙鱼望着远方天际的朝阳,唇角弯起一抹柔和的弧度:“是啊,很大,以后我们慢慢看。” 越野车继续在晨光里行驶,车轮碾过碎石路,发出轻微的颠簸声。 苏妙鱼望着窗外渐渐稀疏的草木,随口问道:“影一,再往前是什么地界?” 影一握着方向盘的手稳了稳,声音透过驾驶座传来:“回神女大人,再往前原本也是丰安的国土,归北境节度使管辖。只是十年前节度使拥兵自重,自立为‘靖安侯’,把这一片划了出去。” 他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沉郁:“那靖安侯是个昏聩之辈,只知横征暴敛,又不事生产,这几年闹得地里长不出粮食,仓里积不下米。” “听说去年冬天一场大雪,饿死的百姓能从城门口排到十里外。活下来的要么逃去了丰安境内,要么就成了四处游荡的流民——按说这地界,早该没什么人烟了。” 苏妙鱼指尖轻轻敲着膝盖,心里掠过一丝沉重。 车子又往前行驶了约莫半个时辰,窗外的景象却渐渐有了变化。 原本荒芜的土路上,竟零星出现了几个背着行囊的人影,虽然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却透着一股活气。 “咦?”苏妙鱼微微挑眉,“这不是还有人吗?” 影七也皱起眉,探头看向窗外:“奇怪,按说这一带早就荒了……” 又往前行了两里地,人影渐渐多了起来。 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路边上,有人捧着半袋发黑的杂粮,有人提着几只瘦得只剩骨架的野兔,还有个老婆婆正用一双破布鞋换一小捧糙米。 虽然神情疲惫,动作却透着一股小心翼翼的郑重。 “停车。”苏妙鱼示意影一。 车子缓缓停在一处土坡后,几人透过车窗静静观察着外面。 只见那片空地上约莫聚集了二三十人,各自铺开破布摆上“货物”,有气无力地讨价还价。 没有吆喝声,没有喧哗声,连交易的话语都轻得像一阵风,却分明构成了一幅流动的画面。 阿怜看得眼睛发直,小声道:“神女大人,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苏妙鱼望着那片简陋却透着生机的聚集地,眼底闪过一丝惊叹,轻声道:“他们这是……自发形成了一个小型集市啊。” 明明是民不聊生的绝境,这些人却凭着一点微薄的物资相互置换,挣扎着活下去。 没有官府的规制,没有市集的章法,却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撑起了一丝烟火气。 第四百五十九章 不如顺手收了 影一看着那些人冻得发紫的脸颊,沉声道:“大概是附近的流民凑到了一起,用仅有的东西换口活命的吃食。” 苏妙鱼指尖抵着下巴,目光落在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身上。 那妇人正用一块补丁摞补丁的旧棉被,换了两个硬得能硌掉牙的窝头,转身时把窝头掰了小半递给怀里的孩子,自己却咽了咽口水,把剩下的揣进怀里。 苏妙鱼推开车门的动作让影一和影七同时绷紧了神经。 “神女大人,不可!”影一急忙回头,“这些流民成分复杂,万一有歹人……” “他们要是真想害人,就不会守着这点东西讨生活了。”苏妙鱼打断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她理了理衣襟,径直朝那片集市走去,阿怜犹豫了一下,也咬着牙跟了上去。 脚步声落在松软的土地上,惊动了那群人。 原本低声交易的人们瞬间停了动作,几十双眼睛齐刷刷望过来,有惊恐,有戒备,还有几分被生活磨出的麻木。 抱着孩子的妇人下意识把孩子往怀里紧了紧。 “别怕,我没有恶意。”苏妙鱼放轻脚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只是路过,看你们……” 她顿了顿,没再说下去,抬手看似随意地往身侧一探。 下一秒,一个个密封纸箱凭空出现在她身旁的空地上,堆叠得整整齐齐。 人群发出一阵低低的抽气声,有人惊得后退半步,眼里满是不可思议——这凭空出现的箱子,像是什么法术。 苏妙鱼蹲下身,拆开最上面的纸箱,雪白的面包和瓶装矿泉水露了出来。 这些在现代再寻常不过的东西,此刻在这群人眼里却陌生得如同异物。 “这是吃的和喝的。”她拿起一袋面包和一瓶水,举起来给众人看,“这个是面包,可以直接吃;瓶子里是干净的水,能解渴。” 人群鸦雀无声,没人敢动。 僵持片刻,一个穿着破洞单衣的光棍汉子往前挪了挪。 他颧骨高耸,嘴唇干裂出血,肚子饿得直响,那声音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他咽了口唾沫,像是下定了这辈子最大的决心,几步冲到纸箱前,抓起一袋面包就撕开了口子。 松软的麦香飘了出来,汉子愣了愣,随即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吃得太急,呛得直咳嗽,却不肯停下,仿佛慢一秒这东西就会消失。 “能……能吃!是真的能吃!”他含糊不清地喊着,眼里迸出狂喜的光。 这一声喊像打破了魔咒,人群瞬间涌了上来。 他们小心翼翼地拿起面包和水,学着汉子的样子撕开包装,当清甜的麦香和甘冽的水流进喉咙,有人忍不住低低哭了起来,那是绝境里逢生的哽咽。 苏妙鱼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轻声道:“我能力有限,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姑娘……你到底是谁?”先前用棉被换窝头的妇人抱着孩子走上前,眼里含着泪,深深鞠了一躬,“这份恩情,我们总得记着名字。” 周围的人也纷纷停下动作,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像是在等待一个答案。 苏妙鱼望着远处起伏的荒原,又看了看这群在绝境里挣扎却未放弃的人,轻声道:“你们就当我是……神女吧。” 说完,她转身往越野车走去。 阿怜连忙跟上,经过人群时回头望去——阳光落在苏妙鱼的背影上,给她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那些捧着面包和水的人们望着她的方向,眼神里的惊恐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敬畏与感激,还有一种近乎虔诚的光亮。 苏妙鱼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阿怜手脚麻利地跟上,刚系好安全带就忍不住咬着唇问:“神女大人,咱们给了那些人那么多吃的,咱们剩下的粮草……还够吗?” 她看着后视镜里那群人还在朝着车子挥手,面包的麦香似乎还萦绕在鼻尖,苏妙鱼示意影一转动钥匙发动越野车,引擎的低鸣打破了旷野的寂静。 她侧过身,抬手拍了拍阿怜的头顶,语气轻松:“放心,我的空间里储备足着呢。别说咱们几个,就是再多带些人,也管够。” 阿怜这才放下心来,偷偷瞟了眼前面——影一和影七端坐如松,一身玄色劲装衬得身形愈发挺拔,目光始终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越野车碾过土路,扬起一阵尘土,朝着丰安国边境疾驰。 沿途的景象渐渐变了模样,枯黄的荒原上开始出现零星的耕地,远处甚至能看到炊烟袅袅的村落,比起丰安境内的荒芜,显然多了几分生气。 “神女大人,前面就是附属国临月的地界了。”影一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恭敬。 他放缓车速,望着远处界碑上“临月”二字,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点了点:“说说这临月国的情况。” “是。”影一微微欠身,语速平稳地禀报,“临月原是丰安附属小国,国主临月侯极有手段。去年灾荒时,他靠着严苛的粮食管制撑了下来,又趁丰安内乱无暇他顾,吞并了周边三个更小的城邦,如今兵力和疆域都扩了近倍,已是这一带不容小觑的势力。” 影七补充道:“此人表面对丰安俯首帖耳,贡品从未断过,但暗中一直在招兵买马,恐怕早已存了异心。” 苏妙鱼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兴味:“哦?一个附属国还敢有这心思?既然顺路,不如顺手收了?” “神女大人三思。”影一连忙劝阻,“陛下临行前嘱咐,此行首要任务是收拢苍梧国残兵,探查周边虚实,不宜节外生枝。临月虽弱,但若贸然动手,恐会惊动其他势力。” 苏妙鱼“啧”了一声,看着界碑旁巡逻的临月士兵,最终还是作罢:“行吧,先办正事。” 车子驶过界碑,很快就到了临月国的城关。 城墙是新砌的,砖石缝隙里还嵌着泥土,城门口的士兵穿着统一的皮甲,手持长戟,盘查得格外严格。 第四百六十章 临月国 “神女大人,按原计划,只说去苍梧国探亲。”影一低声提醒。 苏妙鱼点头,降下车窗。 刚到城门口,一个留着短须的士兵立刻上前,长戟一横拦在车头,粗声问道:“车里是什么人?来我临月做什么?” 他的目光在越野车锃亮的车身上打转,眼里满是好奇与警惕——这铁盒子似的物件,他从未见过。 影一推开车门下车,从袖中摸出一袋碎银递过去,语气平和:“这位军爷,我们是去苍梧国探亲的,路过贵地,还请通融。” 短须士兵掂了掂碎银,却没挪开长戟,反而朝车里探头:“车里还有谁?都下来,例行检查!” 这年头钱不值钱,只有粮食才值钱。 苏妙鱼眉峰微蹙,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了敲。她瞥了眼城门口来往的行人,大多是些挑着担子的商贩,被盘查时都显得小心翼翼,显然这临月国的守卫向来严苛。 “行。”她最终还是应了声,声音清淡,“既然是规矩,那便按规矩来。” 影一和影七对视一眼,默契地推开车门。 阿怜有些紧张地攥着衣角,跟着苏妙鱼下了车。 几人站在车旁,任由守卫上上下下检查——影一提前将车内可能引起怀疑的物件都收进了随身行囊,此刻翻查出来的不过是几件换洗衣物和一小袋干粮,确实挑不出半点错处。 短须士兵查得仔细,连车底都探头看了两眼,见实在没什么异常,才直起身板,却仍是那副硬邦邦的语气:“东西没问题,但你们这车子古怪,来历不明,按规矩得禀报陛下定夺。” 影一沉声道:“不知禀报需得多久?我等还赶着上路。” “快得很。”士兵拍了拍腰间的令牌,“我这就派人往宫里送信,你们且等着,明早就能给你们回话,放你们过去。” 苏妙鱼抬眼望了望天色,日头已过正午,确实不宜再赶路。 她松了松肩上的披风带子,语气缓和了些:“也好。我们这一路从丰安过来,在车上颠簸了几日,正好借贵地歇脚。” 影七立刻接话:“那就有劳军爷指个地方停车,我们好找家客栈休整。” 短须士兵见他们态度顺从,脸色稍缓,朝不远处的空地扬了扬下巴:“车子就停那边,有人看着,丢不了。进城后左拐有个‘迎客栈’,是这城里最干净的,你们去那儿住便是。” 影一谢过士兵,重新发动车子,按照指引将越野车停在指定的空地上。 他仔细检查了车门锁,又在车身上做了几个不易察觉的记号,这才放心跟着苏妙鱼往城里走。 临月国的城关虽不及丰安都城气派,街道却收拾得干净。 两旁的店铺大多开着门,布庄里挂着色泽鲜亮的绸缎,粮铺门口堆着鼓鼓囊囊的麻袋,偶尔还有孩童捧着糖人跑过,叫卖声、说笑声混在一起,竟透着几分安稳的烟火气。 “这临月国倒是比想象中富庶。”阿怜忍不住小声感叹,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街边的铺子。 苏妙鱼淡淡嗯了一声,目光扫过街角巡逻的士兵——个个精神饱满,甲胄鲜亮,比起她刚过来的时候丰安境内那些面黄肌瘦的守军,确实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很快到了迎客栈,掌柜的见他们一行人气度不凡,连忙热情地迎上来:“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要三间上房,再备些干净的吃食送到房里。”影一直接拿出银子拍在柜台上,“多弄些热乎的汤菜,再来两壶热茶。” “好嘞!”掌柜的眉开眼笑地接过银子,招呼店小二引他们上楼,“客官放心,小店的炖鸡汤最是滋补,保准您满意!” 进了房间,苏妙鱼卸下外套,靠在窗边望着楼下的街道。 影一和影七守在门外,阿怜则手脚麻利地倒了杯热茶递过来:“神女大人,您先暖暖身子。” 苏妙鱼接过茶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轻声道:“看来这临月侯确实有几分本事,只可惜……心术不正。” 阿怜捧着茶壶的手顿了顿,眼里满是疑惑:“神女大人,您说临月侯心术不正,是……是什么意思呀?” 苏妙鱼望着楼下两个擦肩而过的商贩,一个背着鼓鼓的药材篓,一个挑着担子,筐里的水果红得发亮,两人笑着说了句什么,语气热络得很。 她收回目光,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随口说说。” 有些话不必说透,临月国的富庶来得太快,又恰逢周边小国接连覆灭,其中猫腻不言而喻。 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味醇厚,倒确实是好茶。 窗外的日头还挂在半空,金色的光透过窗棂落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苏妙鱼忽然来了兴致,转头看向阿怜:“现在离天黑还早,要不要去集市上转一转?” 阿怜眼睛一亮:“集市?” “嗯。”苏妙鱼放下茶杯,嘴角带了点笑意。 她穿越过来这么久,还没正经看过真正的古代集市呢。 丰安的集市是后来才慢慢兴起来的,受她影响太深,卖的东西、摆的摊子,都带着些现代的影子。 阿怜用力点头,脸上写满期待:“好啊好啊!我从小在宫里长大,除了跟着宫女姐姐去御花园,就没出过宫门,更别说逛集市了。听说集市上有糖画、有捏面人,还有好多好吃的……” 看着她雀跃的样子,苏妙鱼忍不住笑了:“那正好,咱们去瞧瞧。” 她走到门边,轻轻敲了敲门板。影一的声音立刻从外面传来:“神女大人?” “影一,影七,”苏妙鱼扬声道,“我带阿怜去集市上转一转,你们留在客栈守着,尤其是那辆车,千万别出岔子。” “是。”两人齐声应道,“请神女大人放心,属下定会看好物件。” 苏妙鱼应了声,转身拿起外套搭在臂弯,又接过影一递过来的一个小巧的钱袋递给阿怜:“拿着,看到喜欢的就买。” 阿怜连忙摆手:“神女大人,我……” “拿着吧,就当是给你的零花钱。”苏妙鱼不由分说地塞进她手里,“走了。” 第四百六十一章 流云酥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掌柜的正趴在柜台上算账,见她们要出去,连忙抬头笑道:“客官这是要去逛集市?往前直走两条街就是,这时候最热闹了!” “多谢掌柜的。”苏妙鱼客气地笑了笑。 出了客栈,午后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带着点微风,吹得人心里轻快。 阿怜紧紧攥着钱袋,眼睛像不够用似的,左看看右看看,街边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嬉笑声、绸缎铺子里伙计的吆喝声……一切都新鲜得让她挪不开眼。 “神女大人,您看那个!”她忽然拽了拽苏妙鱼的袖子,指着不远处一个捏面人的小摊,“好可爱的小兔子啊!” 苏妙鱼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摊主正灵巧地捏着面团,转眼间就捏出个活灵活现的玉兔,引得几个孩子围在旁边拍手。 她笑了笑:“喜欢就去买一个。” 一刻钟后阿怜捧着面团捏的玉兔,笑得眉眼弯弯,亦步亦趋地跟着苏妙鱼往前走。 集市比想象中更热闹,临街搭着个简陋的戏台,几个杂耍艺人正在翻筋斗,引得围观者阵阵喝彩。 隔壁茶楼的窗户敞开着,说书先生拍着醒木,声音洪亮地讲着江湖轶事,茶客们的叫好声时不时飘出来。 苏妙鱼看得饶有兴致,指尖无意识地跟着醒木的节奏轻点——这场景和书里描写的古代集市一模一样,却又带着独有的鲜活气,吆喝声里混着食物的香气,阳光里飘着绸缎的流光,连空气都像是浸在了烟火气里。 “神女大人,您看那边!”阿怜忽然指着街角,“好多人排队!” 苏妙鱼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一家挂着“巧味斋”牌匾的糕点铺前排着长长的队伍,从门口一直绕到了巷口,队伍里的人个个伸长脖子往店里望,脸上都带着期待。 她眼睛一亮,拉着阿怜就往那边走:“走,去尝尝那家的糕点,肯定好吃。” 阿怜有些纳闷:“您怎么知道呀?还没尝过呢。” 苏妙鱼神秘地眨了眨眼:“这是秘密。” 她在心里偷笑,无论是在现代还是这古代,排队排得这么长的店,味道绝对差不了。 两人乖乖站到队尾,阿怜还在好奇地打量着前面的人手里拎着的糕点盒,苏妙鱼则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着天,不知不觉就排了近半个时辰。 终于轮到她们时,阿怜已经能清晰地闻到铺子里飘出的甜香,馋得直咽口水。 “姑娘,要点什么?”柜台后的伙计手脚麻利,脸上带着和气的笑。 苏妙鱼看着柜台里琳琅满目的糕点,有撒着芝麻的酥饼,有裹着椰丝的糯米团,还有做成花朵形状的蒸糕,个个精致诱人。 小孩子才做选择,她大手一挥:“每种都来一个。” 伙计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姑娘好气魄!您稍等,我这就给您装。” 他一边麻利地往纸包里装糕点,一边笑着说:“姑娘您运气真不错,咱们店里卖得最火的‘流云酥’,就剩最后一份了,刚好被您赶上。” 苏妙鱼拿起一块流云酥,只见它层层起酥,像朵含苞的花,轻轻一碰仿佛就能掉渣,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奶香,心里正高兴,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嚣张的声音: “站住!那流云酥给我留着!”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锦缎袍子的年轻公子就带着两个家仆挤了过来,他下巴抬得老高,眼神扫过苏妙鱼时满是不屑,仿佛多看一眼都是施舍。 “这糕点本公子要了,多少钱,本公子双倍给你。”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是在打发什么麻烦东西。 苏妙鱼眉头瞬间拧起,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流云酥,又瞥了眼眼前这活脱脱从话本里走出来的纨绔子弟,突然有种荒谬感——这情节也太老套了,简直像按着头让她走“被恶霸刁难”的剧本。 她正腹诽着,旁边的阿怜已经按捺不住,往前一步挡在她身前,小脸紧绷:“你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抢东西,休得无礼!” 那锦袍公子原本只是看中了最后一份流云酥,此刻见挡在前面的少女明眸皓齿,身后的苏妙鱼更是气质清冷、容貌绝色,顿时眼神一挑,嘴角勾起轻佻的笑,刚才的不耐烦变成了毫不掩饰的贪婪:“哟,没想到这小地方还有这般美人。抢?本公子看上的东西,那是给你们面子。” 他上下打量着两人,语气越发轻慢:“这样吧,这糕点本公子也不要了,你们俩跟我回府,给我做妾,以后吃香的喝辣的,比在这市井里混强多了。” “噗——”苏妙鱼刚咬了口流云酥,闻言差点喷出来。 她缓缓抬起头,脸上的漫不经心彻底消失,眼神冷得像淬了冰。 她居然被一个油光满面的恶臭男调戏了?! 还没等阿怜发作,苏妙鱼已经往前一步,将阿怜护在身后,看着那公子冷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周围:“做妾?我看你是脑子里进了浆糊,还是眼睛被猪油蒙了?就你这歪瓜裂枣的样子,也配提这话?” 她顿了顿,火力全开:“穿得人模狗样,做起事来像没断奶的畜生,强抢民女还觉得自己占了便宜?我看你家祖坟怕是风水不好,才养出你这么个丢人现眼的东西!真以为有两个臭钱就能横行霸道?我告诉你,在我这儿,你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一连串的话又快又狠,骂得周围排队的人都愣住了,连那锦袍公子都懵了片刻,大概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反应过来后,他气得脸色涨红,指着苏妙鱼的手都在抖:“你、你敢骂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乃镇国将军府的世子赵虎!在这京城,除了陛下,谁敢忤逆我?你今天死定了!” 苏妙鱼掏了掏耳朵,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镇国将军府?听着挺唬人,养出你这么个玩意儿,我看那将军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第四百六十二章 纨绔 说着,苏妙鱼从袖袋里摸出个巴掌大的黑色方块——正是离开客栈时给影一、影七他们留下的对讲机,按下通话键语气平静地说:“影一,影七,坐标巧味斋糕点铺,有人找事,带几个人过来处理一下,别弄死了,留口气就行。” 对讲机那头传来影一干脆的回应:“收到,神女大人,三分钟内到。” 赵虎见她拿着个奇怪的东西嘀嘀咕咕,还以为是在装神弄鬼,顿时嗤笑一声:“怎么?叫人?我倒要看看谁敢来管本世子的事!就算你把天捅破了,今天也得乖乖跟我走!” 他挥了挥手,身后两个家仆立刻狞笑着上前,伸手就要去抓苏妙鱼的胳膊。 那两个家仆看着瘦骨嶙峋,动作却还算敏捷,伸手就往苏妙鱼胳膊上抓。 苏妙鱼眼神一厉,侧身避开的同时,攥紧拳头对着两人的肋下各送了一拳——她这力道看着寻常,却精准地打在痛处,两个家仆顿时痛呼一声,捂着肚子弯下腰。 没等他们缓过劲,苏妙鱼手一翻,顺手从空间里摸出个小巧的瓶子,对着两人的脸就按下了喷头。 “嗤嗤”两声轻响,防狼喷雾带着刺鼻的气味直扑他们眼睛,那两人瞬间惨叫起来,捂着眼睛在地上滚来滚去,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嚣张。 赵虎看得目瞪口呆,随即气得暴跳如雷:“反了!反了!你竟敢动手伤我的人?!”他指着苏妙鱼怒吼,“我告诉你,今天你们俩休想平安走出这条街!” 周围的百姓早被这边的动静吸引,此刻见苏妙鱼竟真的动了手,还把镇国将军府的人弄成这样,都忍不住交头接耳。 “这姑娘也太冲动了……”一个大婶小声叹气,“那可是赵世子啊,平时在京城里横行惯了,上次有个小贩不小心撞了他一下,摊位都被砸了,人还被打断了腿呢。” “就是啊,听说他爹镇国将军最宠这个独子,就算闯了天大的祸,最后都能压下去……这姑娘怕是要遭殃了。” 苏妙鱼听得真切,却只是冷笑一声,抬眼看向脸色铁青的赵虎:“动了你的人又怎样?你能把我们怎么样?难不成还能当场杀了我们?” 她往前一步,语气更冲,“我看你也就是仗着你爹的势狐假虎威,真让你自己上,恐怕连我身边的阿怜都打不过,废物一个!” 她这可不是乱说,阿怜虽然身娇体弱的不会打架,但是她懂医术,在他们身上的几个穴位随便点几下就足以让他们痛不欲生了。 “你找死!”赵虎被戳到痛处,彻底失去了理智。 他猛地吹了声尖锐的哨子,哨音刚落,就见周围的巷子里、茶馆后巷突然涌出来十几个大汉,个个身材魁梧,肌肉虬结,一看就是练家子,显然是赵虎平日里养着的打手。 “给我抓住她们!”赵虎指着苏妙鱼和阿怜,眼神凶狠,“把她们……给我带回去!本世子要好好教教她们怎么规矩!” 阿怜虽心里发紧,指尖都微微泛白,却还是梗着脖子往前站了半步,将苏妙鱼护在身后,低声道:“神女大人,我……我会点穴,实在不行我就……” 苏妙鱼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视线扫过那十几个虎视眈眈的大汉,喉头不自觉地滚了滚——这阵仗确实比刚才两个家仆唬人多了。 但她很快定了定神,手悄悄往袖袋里缩了缩,指尖摸到空间的边缘,那里不仅有防狼喷雾,还有几个裹得严实的微型炸药。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把事情闹太大,可真逼到份上,也绝不含糊。 就在那伙大汉狞笑着逼近时,两道黑影突然从人群后疾冲而来,带起一阵风,稳稳地停在苏妙鱼身侧。 “神女大人,属下等护驾来迟,请恕罪!”影一和影七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明显的歉意,“这集市巷子纵横交错,绕了两圈才找到准确位置。” 苏妙鱼见他们来了,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脸上漾开笑意:“没事,来得正好。” 赵虎原本以为对方叫的人有多厉害,看清影一和影七的模样后,顿时嗤笑出声:“就这?找两个瘦猴子来凑数?也敢跟本世子的人叫板?” 他瞥着两人清瘦的身形,只当是哪里找来的江湖骗子,“识相的就赶紧滚,不然连你们一起收拾!” 影一和影七头也没抬,只等苏妙鱼的吩咐。 苏妙鱼挑了挑眉,懒懒道:“处理干净点,别脏了人家铺子的地。” “是!” 话音刚落,影一和影七已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他们身形看似瘦削,动起来却快得只剩残影,拳脚落在那些大汉身上,只听“砰砰”几声闷响,刚才还嚣张的壮汉们就像被拆了骨架似的,一个个捂着肚子或胳膊倒在地上,连哼都没哼几声就没了动静。 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十几个大汉全被撂倒在地,影一和影七拍了拍衣袖上的灰,站回原地,仿佛只是掸掉了几粒灰尘。 赵虎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张了张,半天没发出声音。 直到影一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他才猛地打了个哆嗦,“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 “姑、姑娘饶命!神女大人饶命!”他终于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想往苏妙鱼面前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是小的有眼无珠,是小的混账!求您大人有大量,放我这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 苏妙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嘲讽:“刚才不是挺横的吗?不是说除了陛下没人敢忤逆你?现在知道怕了?” 她蹲下身,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刺骨的寒意:“镇国将军府的世子又怎样?这京城的规矩,不是让你用来欺负百姓的。今天饶你一次,再敢胡作非为,下次就不是躺在这里求饶这么简单了。” 赵虎连连磕头,额头都磕出了红印:“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第四百六十三章 连辆车都不放过 苏妙鱼懒得再看他,站起身对影一和影七道:“走了。” 又转头对还在发愣的阿怜笑了笑,“愣着干嘛?你的糕点还没吃呢。” 阿怜这才回过神,赶紧拎起刚才放在地上的糕点盒,亦步亦趋地跟着苏妙鱼往外走。 苏妙鱼几人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后,赵虎看着周围百姓投来的鄙夷目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刚才被吓破的胆子像是被这目光重新撑了起来。 他猛地踹了一脚身边还在哼哼的家仆,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废物!都给我起来!” 见没人敢动,他又一把揪住离得最近的壮汉领子,眼神阴鸷得像要吃人:“给我去查!查清楚那两个女人的底细!还有那两个瘦猴子的来路!本世子管她是什么神女还是妖女,敢这么对我,我定要让她们付出血的代价!” 壮汉被他揪得喘不过气,连忙点头:“是是是,小的这就去查!” 赵虎一把推开他,捂着还在发颤的腿站起身,看了眼地上横七竖八的手下,又狠狠瞪了眼围观的百姓,一瘸一拐地往府里走去——这笔账,他记下了。 另一边,苏妙鱼正拿着块椰丝糯米团往嘴里塞,甜糯的口感让她眯起了眼。 阿怜跟在旁边,手里捏着那只面人玉兔,眉头却始终没松开。 “神女大人,”她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开口,“刚才那赵世子……一看就是睚眦必报的性子。咱们今天把他得罪狠了,他会不会……会不会找更多人来报复我们?俗话说强龙难压地头蛇,这里毕竟是临月国,是镇国将军府的地盘……” 苏妙鱼咽下嘴里的糯米团,漫不经心地瞥了眼身后,笑道:“怕他?” 她拍了拍阿怜的肩膀,语气轻松:“咱们本来就不是来惹事的,但也绝不怕事。真要敢找上门,影一他们还怕应付不了?再说了,” 她话锋一转,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咱们明天一早就离开这了,他就算想报复,也找不到人咯。” 阿怜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脸上的担忧散去不少,用力点了点头:“对哦!咱们明天就走了!” 阳光穿过街边的树梢,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妙鱼又递了块花朵蒸糕给阿怜:“尝尝这个,甜而不腻,比刚才的流云酥还对我胃口。” 阿怜接过来,小口咬着,看着苏妙鱼从容的侧脸,心里彻底踏实了。 也是,神女大人向来有办法,哪里会怕那种只会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 天刚蒙蒙亮,苏妙鱼就醒了。窗外的晨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淡淡的光斑,她伸了个懒腰,转头看向还在熟睡的阿怜,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阿怜,醒醒,该起了。” 阿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揉了揉眼睛:“神女大人,这么早呀?” “嗯,”苏妙鱼笑了笑,“等会儿咱们先去吃早饭,然后去皇室那边看看,问问他们上报的情况怎么样了,咱们能不能过去了。” 阿怜一听,立刻清醒过来,点头道:“好!” 两人麻利地洗漱完毕,推门出去,正好在走廊上碰见了影一和影七。 “神女大人。”两人拱手行礼。 “一起下楼吃点东西吧。”苏妙鱼说道。 四人一同往楼下走去,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几个店小二在低声议论。 “你们听说了吗?昨天晚上那个镇国将军府的赵世子,不知道发什么疯,半夜跑到咱们客栈来,嚷嚷着要找人,把大堂都快翻遍了。” “可不是嘛,我当时就在旁边伺候,吓得腿都软了。结果他折腾了半天,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突然说不找了,带着人就往后山去了,在那边叮叮当当折腾到后半夜才走,吵得人都没法睡。” “谁知道他抽什么风,不过还好没在客栈里闹事,不然咱们这小客栈可经不起他折腾。” 苏妙鱼听到“后山”两个字,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他们的车还停在后山呢! 她脸色微变,对阿怜和影一他们道:“不好,去后山看看!” 话音未落,她已经率先往客栈后院跑去,阿怜和影一、影七也意识到不对劲,赶紧跟了上去。 穿过客栈后院的小门,往山上走了没多远,那辆停在隐蔽处的车就出现在眼前。 看清车子的模样,苏妙鱼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只见车子明显被人拖拽过一段距离,车轮在地上留下了深深的辙痕,显然是对方想把车弄走,却因为车子太沉而放弃了。 之后,对方就改用了破坏——车窗玻璃被砸得稀巴烂,碎片散落一地;车门也被踹得变了形,凹陷下去好大一块,把手都被硬生生掰断了。 “这群混蛋!”阿怜气得脸都红了,“那个赵世子也太过分了!打不过我们,竟然来破坏车子!” 影一和影七的脸色也十分难看,单膝跪地:“属下失职,请神女大人责罚!昨夜未曾察觉到后山有异动。” 苏妙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摆了摆手:“不怪你们,是那厮太卑鄙,专挑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她看着被砸坏的车子,眼神冷了下来,“看来,咱们想安安稳稳离开,是不可能了。” 原本还想着今天处理完事情就走,没想到这赵世子竟然如此睚眦必报,连一辆车都不放过。 “神女大人,现在怎么办?”阿怜急道,“车子坏成这样,怕是没法开了。” 苏妙鱼眯了眯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车子倒是不碍事,我还能再弄来,但是这件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收拾东西,我们去皇宫。” 阿怜一愣:“去皇宫?可是……”她看着苏妙鱼冷冽的眼神,把后半句“会不会太冲动”咽了回去,却还是忍不住担忧,“咱们就这么过去,临月国的皇帝能认账吗?” “认不认账,也得让他们知道,丰安的人不是好欺负的。”苏妙鱼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声音掷地有声,“丰安再怎么说也是大国,我们出门在外,代表的是整个丰安的脸面。临月国名义上还是丰安的附属国,如今被他们的世子如此羞辱,若是忍了,才真叫人看笑话。” 第四百六十四章 丰安来使 影一和影七始终没说话,只是在苏妙鱼转身往客栈走时,立刻跟上她的脚步。 回到客房,四人迅速收拾好行李,随即直奔临月国皇宫。 巍峨的宫墙矗立在城中央,朱红色的宫门上镶嵌着金色的门钉,守卫的士兵身着铠甲,手持长枪,神色肃穆。 见苏妙鱼一行人走近,为首的守卫立刻上前一步,横枪拦住去路:“来者何人?皇宫禁地,不得擅闯!” 苏妙鱼停下脚步,脊背挺得笔直:“丰安来使,求见临月国主。” 守卫脸色微变。 这几年丰安国力衰退,临月国早已不把这个“宗主国”放在眼里,可近半年来,丰安突然强势崛起,接连收复了周边几个叛乱的属国,动作迅猛得让各势力震动。 如今听到“丰安来使”四个字,他不敢有半分怠慢,却仍按规矩问道:“可有凭证?” 苏妙鱼抬手,从怀中取出那枚羊脂白玉佩。 玉质温润通透,上面雕刻的龙纹栩栩如生,龙首高昂,鳞爪锋利,正是丰安皇室独有的制式。 守卫接过玉佩的手猛地一颤,瞳孔骤缩——这等规制的龙纹玉佩,绝非普通使臣能持有的! 临月国一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若遇持有丰安皇室龙纹佩者,无需禀报,可自由出入皇宫,待遇等同皇室亲眷。 他连忙将玉佩双手奉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惶恐:“属下不知是贵人驾临,罪该万死!请贵人入宫!” 其余守卫见状,也纷纷跪倒,迅速让出一条通路。 苏妙鱼接过玉佩重新收好,看都没看跪在地上的守卫,带着阿怜和影一、影七,径直走进了这座象征着临月国权力中心的皇宫。 而宫里,临月国皇帝赵启年端坐在龙椅上,花白的胡须垂在胸前,浑浊的眼睛里藏着几分算计。 他指尖敲击着扶手,沉声道:“北边那片草原水草丰美,若是能纳入版图,我临月国的粮仓便能再添三成……可再往北,就是丰安的地界了。” 站在阶下的亲信李相连忙躬身:“陛下圣明,如今我临月国铁骑已逾十万,兵器甲胄皆是精钢所铸,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需要仰人鼻息的小国。丰安虽有复苏之象,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种话就是用来哄孩子的,说到底不过是回光返照——” “而且啊,那位贵人……”李相压低声音,话刚说了一半,殿外突然传来内侍慌张的通报。 “启禀陛下,丰安国遣使求见!” 赵启年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这丰安早不来晚不来,偏在他商议拓土时找上门,莫非是有了察觉? 他冷哼一声:“让他们进来……” 话音未落,殿门已被推开。 苏妙鱼一身素色锦袍,身姿挺拔如松,带着阿怜和影一、影七径直走入殿中。 她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最后落在龙椅上的赵启年身上,既不行礼,也不言语,神色平静得像一潭深湖。 赵启年愣住了。 他在龙椅上坐了三十年,见过的丰安使臣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却从未见过这般年轻的女使。 丰安皇室的女眷从不参与朝政,更别说担任使臣了。 他皱起眉头,沉声问道:“你是何人?丰安何时有了女官出使?” 苏妙鱼淡淡抬眼:“奉我朝天子之命,前往苍梧国公干。本是途经贵国,昨日进城时,贵国守卫说我等车辇需上报登记才能走正街,便想着在此歇脚一日再启程。” 她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冷,“只是如今看来,这脚怕是歇不安稳了。” 赵启年心中一紧,隐隐觉得不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苏妙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目光如刀般扫过殿内,“贵国那位世子,昨日在街头为了一块糕点,竟要当众对我动手动脚。好在我随行侍卫护驾及时,才没让他得逞。本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未曾想他昨夜竟带人砸了我的车辇。陛下,你说这事,该不该给我一个交代?” 赵启年愣了一下,虽然苏妙鱼没有具体说出是哪个世子,但他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让他最头疼的小霸王赵虎,镇国将军的宝贝儿子。 为什么头疼,倒不是因为他镇不住一个毛头小子,而是因为他的身份。 这小子不仅是镇国将军赵猛的独苗,论起宗族辈分,还是他隔了两房的侄孙——赵猛的祖父与他父亲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当年先皇在世时,赵家武将辈出,赵猛的父亲战死沙场,留下年幼的赵猛由皇室照拂。 赵启年登基后,更是倚重这位勇猛善战的堂侄,一步步将他提拔为镇国将军,手握京畿兵权。 也正因这份沾亲带故的情分,加上赵猛在军中的威望,赵虎在京中闯祸时,朝臣们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连他这个皇帝,也得多番顾忌。 赵启年脸上堆起干笑,手指在龙椅扶手上快速摩挲着,语气带着几分讨好:“贵使受了惊扰,是我临月招待不周。车辇的事……寡人立刻让人备上最好的千里马,再赶制一顶鎏金轿子,保证比原来的更舒适体面,权当是给贵使赔罪了。” 他话音刚落,一旁的阿怜已忍不住气鼓鼓地开口:“你……陛下说得轻巧!我们那车辇可不是普通物件,那是能日行千里、不惧沟壑的神器!别说鎏金轿子,就是把你这皇宫里的宝贝都凑齐了,也换不来!” 她还是顾及了这个皇帝的面子,要知道他们那可是神女大人带来的神器,他怎么敢说用轿子赔? 这话一出,殿内众人皆是一愣。 赵启年眼中飞快划过一抹暗色,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 神器?他活了大半辈子,只在话本里听过这等说辞,要他看,丰安使臣拿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说事,分明是有意刁难。 难道……丰安真的察觉到了他们向北拓土的意图,特意派这么个年轻女使来敲打? 可是不应该啊,他虽然有这个意图,但也还没开始付诸实践啊。 赵启年越想越觉得心头发沉,看向苏妙鱼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审视。 苏妙鱼却没理会阿怜的抱怨,只将目光重新投向赵启年,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陛下不必费心准备赔偿。我等所求简单,只需赵虎亲自出来,为昨日街头的无礼、昨夜毁我车辇之事,当众赔罪。” “这……”赵启年面露难色,“贵使有所不知,虎儿他……” “怎么?”苏妙鱼挑眉,“临月国的世子,连承认错误的胆量都没有?还是说,在陛下眼里,我丰安使臣的颜面,当真比不上一个顽劣小儿的脸面?” 第四百六十五章 异常 若是连这点要求都满足不了,传出去岂不是显得临月国惧怕丰安到了骨子里? 可让赵虎当众给一个女使赔罪,先不说赵猛那里不好交代,单是宗室的脸面也挂不住。 李相看出了皇帝的犹豫,连忙上前一步,拱手道:“贵使息怒,世子年少气盛,冲撞贵使确是不对。只是当众赔罪未免太过折辱,不如让他私下向贵使赔个不是,再献上一份厚礼,此事就此了结如何?” “私下赔罪?”苏妙鱼轻笑一声,“昨夜他带人砸车辇时,可没想过要‘私下’行事。今日若不给个明明白白的交代,我丰安的脸面,怕是要在临月国的大街上,被人踩进泥里了。” 她微微倾身,目光如炬:“陛下若是连这点公道都给不了,那我也只能回去禀报我朝天子,让他来评评这个理了。” 这话无异于赤裸裸的威胁。 赵启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手指攥得更紧了。 他清楚,今日这事若不顺着丰安使臣的意,怕是真要捅出天大的篓子。 “好。”他咬着牙吐出一个字,声音里满是无奈,“寡人应下了。今日下午,便让赵虎在偏殿等候,亲自向贵使赔罪。” 苏妙鱼这才微微颔首,脸上依旧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仿佛这结果本就在她意料之中。 赵启年见状,强打起精神补充道:“眼下时辰不早了,贵使一路劳顿,寡人已让人在宫中备下了上好的住所,环境清幽,正好让贵使歇息片刻。” 他顿了顿,又加了句,“膳食也会尽快送到,绝不会亏待了贵使。” 苏妙鱼没拒绝,只淡淡道:“有劳陛下了。” 说罢,她转身带着阿怜和影一、影七,径直走出了大殿,自始至终,脊背都挺得笔直,没有半分迁就屈就的姿态。 直到殿门缓缓合上,赵启年才猛地一拳砸在龙椅扶手上,脸色铁青地低吼:“岂有此理!” 李相连忙上前劝道:“陛下息怒,眼下不宜与丰安撕破脸,先稳住他们再说。” 赵启年闭了闭眼,胸口剧烈起伏着,最终只能重重叹了口气。 另一边,苏妙鱼一行人跟着引路的内侍穿过宫道。 阿怜一路都皱着眉,走得有些心不在焉,待走到僻静处,终于忍不住拉了拉苏妙鱼的衣袖,小声道:“大人,赵虎肯道歉是好事,可……咱们的车没了呀。那神器坏成那样,短时间根本修不好,接下来怎么去苍梧国?总不能靠双腿走吧?” 苏妙鱼脚步未停,目光扫过周围朱红的宫墙和修剪整齐的花木,声音平静:“不必担心。” “可是……”阿怜还想再说,却被苏妙鱼打断。 “先到住所安顿下来,其余的事,我自有安排。”苏妙鱼的语气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笃定。 她当然不着急,不就是车吗,她再让沈可可给她弄一辆来不就好了? 她这番做法就是为了敲打敲打他们,连殷慎渊都不会对她说什么重话,一个被家里宠坏的巨婴凭什么这么欺负他们? 一行人跟着内侍来到那处院落,推开雕花木门,只见院内青石板铺地,墙角种着几株芭蕉,廊下挂着竹编的灯笼,透着一股清幽雅致的气息。 正屋陈设简洁,紫檀木桌椅擦得锃亮,墙上挂着一幅水墨山水画,倒比想象中更合苏妙鱼的心意。 “贵人若无吩咐,小的就在院外候着。”内侍躬身行了一礼,缓缓退了出去。 苏妙鱼走到窗边,望着院外摇曳的芭蕉叶,淡淡道:“阿怜,去看看膳食备好了没有,顺便取过来。” “哎,好!”阿怜应声出去。 屋内只剩苏妙鱼和影一、影七。 她示意两人在外间守着,自己则走到里屋,找了个僻静的角落,轻声开口:“可可,在吗?” “怎么了?” 她简明扼要地把赵虎抢糕点、砸车辇的事说了一遍,末了补充道,“现在车彻底没法用了,离苍梧国还有千里路程,你那边能不能尽快再传送一辆过来?最好还是之前那种越野车,方便赶路。” 沈可可闻言啧了一声:“真没想到在那个灾荒年也能有纨绔子弟这种人设存在……行吧,我等会儿出去帮你物色物色,没有什么很高的性能要求的话,那我就去普通的汽车店买了。” “没要求,越野车就行。”苏妙鱼对着空气撅了撅嘴,“爱你哦可可,mua~” 沈可可故作嫌弃地咦了一声,然后起身拿上外套出门了。 这段时间陆承川都没找她的麻烦,所以她过的也算清闲。 “你等着吧,等我要传送的时候再联系你。” “好嘞。” 切断了联系,苏妙鱼推门出去。 影一和影七依旧笔挺地站在外间,像两尊没有感情的石像,只有在她出来时,眼底才闪过一丝极淡的波动。 “守好院子,别让无关人等靠近。”她淡淡吩咐道。 “是。”两人齐声应道。 刚坐下没多久,阿怜就端着食盒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捧着汤盅的小宫女。 膳食备得颇为精致,四菜一汤,荤素搭配得宜,连米饭都蒸得颗粒分明,透着莹润的光泽。 “大人你看,临月国的御膳还挺像样的。”阿怜献宝似的揭开一个描金瓷盘,里面盛着油光锃亮的红烧肘子,“闻着就香。” 苏妙鱼瞥了一眼,拿起筷子夹了块清淡的时蔬:“吃你的吧,下午还有力气应付那混小子。” 阿怜吐了吐舌头,拿起碗筷埋头苦吃,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最好让他给主子磕三个响头,不然难消我心头之气……” 苏妙鱼夹着时蔬的筷子顿了顿,目光扫过桌上那碗泛着油花的鸡汤,又落在阿怜正吃得香甜的红烧肘子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起来。 临月国不过是丰安周边的一个附属小国,前几年灾荒席卷四方时,所有国家都颗粒无收、饿殍遍野。 当时丰安自顾不暇,根本无力接济,按说临月国能缓过劲来恢复秩序已属不易,怎么会有如此充足的粮食储备? 她放下筷子,端起手边的清茶抿了一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 第四百六十六章 错哪儿了? 城内外的建筑修缮得整齐有序,皇宫陈设虽不奢华却处处透着精致,这些都能解释为统治者治理有方,可膳食里的荤腥油气骗不了人。 红烧肘子要耗费多少粮食来喂养牲畜?那碗鸡汤里的鸡肉紧实饱满,绝非饥荒刚过时能轻易养出的品相。 更别说那碗白米饭,颗粒饱满、莹白如玉,一看就是精心筛选过的新米。 灾荒年景里,多少人连粗粮都吃不上,临月国的皇宫竟能如此铺张? “阿怜,”苏妙鱼忽然开口,“昨日进城时,你有没有留意街边的粮铺?” 阿怜嘴里塞满了食物,含糊不清地回道:“看了呀,好多粮铺都开着呢,门口还堆着麻袋,好像不愁卖的样子,我当时还纳闷呢,去年的天灾好像没影响到他们。” 苏妙鱼眸色沉了沉。 城内脏乱的角落少,巡逻的卫兵多,秩序好得异乎寻常,这背后需要足够的国力支撑;如今连吃食都这般丰盛,显然不是“刚从灾荒中恢复”该有的样子。 难道临月国这几年暗中积蓄了实力?可他们从哪里得来的粮食? 苏妙鱼将心头的疑虑不动声色地压进心底,指尖在杯沿的摩挲停了下来,重新执起筷子,夹了一筷子清炒笋片送入口中。 笋片脆嫩爽口,带着淡淡的烟火气,她细细嚼着,目光落在阿怜油光锃亮的嘴角,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阿怜嘴里塞得满满当当,闻言用力点了点头,含糊地“唔”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慢,又夹了一大块肘子肉,沾了点酱汁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像只偷吃得逞的小松鼠。 苏妙鱼看着她这副模样,眼底的疑虑淡了些,转而拿起汤匙,舀了一勺鸡汤轻轻撇去浮油,抿了一小口。 鸡汤醇厚浓郁,带着药膳的微苦回甘,显然是用老鸡慢炖许久才有的滋味。 等阿怜风卷残云般将自己那份饭菜解决干净,苏妙鱼才放下筷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刚歇了片刻,殿外就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一名宫女垂首进来回话:“大人,陛下请您几位去偏殿一趟。” 阿怜眼睛一亮,猛地站起身:“是不是那个赵虎要道歉了?这么快就想通了?” 苏妙鱼淡淡瞥了她一眼,起身理了理衣摆:“他长这么大,只要脑子没问题,就不会违抗皇帝的命令。” 阿怜挠挠头,嘿嘿笑了两声:“大人说得是,陛下的话他哪敢不听啊。” 苏妙鱼转头看向立在门边的影一和影七,两人依旧是那副挺拔如松的姿态。“你们吃完饭了吗?” “回大人,已用餐完毕。”影一和影七齐声应道。 “那就走吧。” “是,大人。” 一行四人跟着引路的宫女往外走,穿过几条抄手游廊,沿途不时能看到巡逻的侍卫和往来的宫人,处处透着规整。 苏妙鱼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呼唤沈可可:“可可,越野车好了吗?” 沈可可的声音很快传来:“选好了,等人运呢,我等会直接放空间吧?” “好。”苏妙鱼松了口气,那等会他们就可以直接开车走了。 一行人走进偏殿时,就见赵启年正站在殿中,身侧立着的正是昨日那个抢糕点的胖世子赵虎。 赵虎脸上还带着几分不服气,嘴微微撅着,瞥见苏妙鱼进来,才不情不愿地收敛了些神色,只是那眼神里的抵触藏不住。 “使节大人来了,”赵启年抬手示意宫人看座,自己先走到主位旁站定,话里带着几分刻意的熟稔,“昨日之事,寡人已问明了。这赵虎顽劣成性,冲撞了大人,实在该罚。”他说着朝赵虎瞪了一眼,“还不快给大人认错?” 赵虎被那眼神一慑,磨磨蹭蹭地往前挪了半步,脚尖在金砖地上蹭出细碎的声响,瓮声瓮气地开口:“我……我不该抢你的糕点。” 苏妙鱼刚要落座的动作顿住,目光落在他紧绷的侧脸,声音清清淡淡:“你说什么?” 赵虎的脸“腾”地红了,像是被火燎了似的,猛地抬头瞪向苏妙鱼,胖手攥得咯吱响:“我说错了!不该抢你的糕点!你非要逼我说几遍?” 他显然觉得丢了面子,语气里满是火气,仿佛受委屈的是自己。 苏妙鱼看着他这副样子,慢悠悠地收回目光,顺势在椅上坐下,指尖搭在扶手上轻轻叩着:“看来你是真没明白自己错在哪儿。” 她心里暗叹:果然是被宠坏的纨绔。 昨日这世子不仅抢了糕点,还仗着身份砸了她的车。 可他倒好,道歉时竟只字不提砸车的事,仿佛那只是随手碾死了只蚂蚁。 这哪是认错,分明是应付差事。 恐怕在他眼里,抢糕点已是天大的“让步”,砸车根本算不上错处——毕竟在这临月国,谁敢管他赵世子的闲事? 赵启年见状,忙打圆场:“苏大人莫怪,这孩子被寡人和他父亲惯坏了,嘴上笨得很。”他说着又狠狠剜了赵虎一眼,“还不快把昨日砸车的混账事也认了!” 赵虎脖子一拧,嘟囔道:“那东西挡路,砸了便砸了……” 苏妙鱼掀起眼皮,目光冷冷扫过他:“看来世子是觉得,毁了使节的行装,也不算什么错处?” 苏妙鱼指尖在扶手上的叩击陡然停住,眼神冷得像淬了冰:“挡路?” 她微微前倾身体,目光如利箭般射向赵虎,“我等将车停在客栈后山的僻静处,前后百米无一人烟,不知挡了谁的路?”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几分,字字清晰:“更何况,昨夜分明是世子你带着人,专门摸到后山砸了车——如今倒是想赖账不成?” 赵虎被问得一噎,胖脸涨成了猪肝色,梗着脖子强辩:“谁……谁赖账了?” 他眼神闪烁,忽然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你们那铁疙瘩也配叫车?笨头笨脑的,我带的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拖不动,这玩意儿能跑?” 他拍着胸脯,满脸不屑:“本世子坐过的轿子,那才叫舒服!金丝楠木的轿厢,十六个壮汉抬着稳如平地,你们这破铁疙瘩能比?” 苏妙鱼看着他那副咋咋呼呼的样子,心里也明了了。 这蠢货昨夜根本是蓄意报复,大概是忌惮影一影七的身手不敢直接动手,便想毁掉他们的代步工具泄愤。 见到越野车时又起了贪念,想据为己有,拖不动才恼羞成怒砸了车。 “阿怜,”苏妙鱼没接赵虎的话,只是淡淡唤了一声。 “大人!”阿怜立刻会意,往前站了半步,瞪着赵虎道,“我们的车跑起来,比你那十六抬大轿快十倍都不止!一日千里不在话下,你坐过的轿子连它的影子都追不上!” “胡说!”赵虎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起来,指着阿怜嚷嚷,“世上哪有比轿子还快的车?你们分明是骗陛下!” 他急得差点说错话,慌忙转向赵启年,肥脸皱成一团,“陛下,您可别被他们骗了!这几人满口胡言,哪像是丰安国的使节?说不定是哪里来的骗子,冒充身份想混进咱们临月国!” 第四百六十七章 比赛 赵启年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边是蛮不讲理的世侄,一边是不能得罪的使节,手指在袖中攥得死紧。 他狠狠瞪了赵虎一眼,又转向苏妙鱼,脸上挤出尴尬的笑:“苏大人莫怪,这孩子见识浅……” “见识浅不是错,”苏妙鱼打断他,目光重新落回赵虎身上,带着几分嘲弄,“但颠倒黑白、仗势欺人,就该好好教教了。” 她缓缓站起身,“既然世子不承认砸车,那也不必谈什么道歉了。只是我等使节的行装在临月国境内被毁,此事总要给丰安国一个交代。” 赵虎被她眼中的冷意慑住,下意识后退半步,却仍嘴硬:“谁……谁颠倒黑白了?那铁疙瘩本就碍事!” “碍事到需要你半夜带人去砸?”苏妙鱼步步紧逼,“还是说,世子是看上了那‘铁疙瘩’,想据为己有不成?” 这话正戳中赵虎的痛处,他顿时急红了眼:“谁看上那破东西了!本世子有的是好东西……” “哦?”苏妙鱼挑眉,“那便是蓄意毁坏使节财物了。” 赵启年见势头不对,忙上前挡在两人中间,对着赵虎厉声道:“住口!还不快给苏大人磕头认错!”又转向苏妙鱼,几乎是带着恳求的语气,“苏大人,此事是临月国的不是,寡人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赔偿、道歉,全听大人的意思!” 赵虎被噎得脸色涨红,眼珠一转,忽然梗着脖子道:“我……我可以给你磕头认错,但你们得先证明那铁疙瘩真能跑,还得跑赢我的轿子!要是证明不了,就是你们撒谎在先,这事儿就得一笔勾销!” 他笃定那笨重的铁家伙绝无可能比轿子快,只要苏妙鱼应下,到时候拿不出证据,不仅不用道歉,还能反咬一口说他们欺君罔上。 苏妙鱼闻言皱紧眉头,指尖在袖中轻轻摩挲着茶盏的余温,语气里满是讥诮:“我凭什么要向你证明?你算什么东西?” “你!”赵虎被这话刺得跳脚,肥硕的身子抖了三抖,指着苏妙鱼的鼻子就骂,“你分明就是心虚!那破铁疙瘩根本跑不动,才不敢应下!我就知道你们是骗子!” “够了!”赵启年厉声喝止,额角青筋突突直跳,转身对着苏妙鱼深深作揖,“苏大人,小儿……世侄顽劣,您别跟他一般见识。寡人这就罚他闭门思过,再赔偿您十倍车辇钱,您看如何?” “陛下这是想和稀泥?”苏妙鱼半步不让,目光扫过赵虎那张得意的胖脸,忽然勾了勾唇角,“不过要证明也不难,正好我新的‘铁疙瘩’很快就到。既然世子这么想看,我便让你开开眼界。” 赵虎一愣,随即嗤笑:“吹牛!难不成你这铁疙瘩还能凭空变出来?” 话音刚落,苏妙鱼就在心里呼唤沈可可:“可可,能传送了吗?” “刚放空间里,随时能送过去。”沈可可的声音带着点看热闹的兴奋,“要我直接扔皇宫里?” “就放偏殿外的空地上。” 苏妙鱼刚应完,殿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气流搅动声,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闷响。 侍卫们的惊呼声此起彼伏,隐约还夹杂着兵器出鞘的脆响。 “怎么回事?”赵启年猛地看向殿门,脸色骤变。 赵虎也伸长脖子往外瞅,脸上满是幸灾乐祸——他倒要看看,这女人能变出什么花样。 苏妙鱼却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袖,对影一吩咐:“去看看,让他们别碰那东西。” “是,大人。”影一领命而去,片刻后回来禀报,“大人,车已送到,完好无损。” “走,去瞧瞧?”苏妙鱼率先迈步出殿,阳光落在她素色的衣袍上,泛着冷冽的光泽。 赵启年和赵虎紧随其后,刚踏出殿门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倒吸一口凉气——空地上赫然停着一辆银灰色的越野车,流线型的车身在日光下泛着金属冷光,宽大的轮胎碾过青石板,留下浅浅的印痕。 “这……这是什么?”赵启年下意识后退半步,眼睛瞪得像铜铃,手指着越野车哆哆嗦嗦,“这就是你说的……车?” 他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物件,没有大轮子,没有轿厢,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锐气,比他见过最华贵的马车还要气派。 “正是。”苏妙鱼走到驾驶座旁,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对着外面目瞪口呆的赵虎扬声道,“世子不是想比快慢?正好让你见识见识。” 她转动钥匙,引擎瞬间发出低沉的轰鸣,吓得周围的侍卫纷纷拔刀。 赵启年更是惊得后退三步,差点撞翻身后的宫灯:“这……这铁疙瘩还会叫?” “陛下莫怕,只是启动的声响。”苏妙鱼降下车窗,探出头看向赵虎,“世子的轿子呢?要不要现在就比一比?从这皇宫到城外十里坡,看谁先到。” 赵虎被引擎声震得心头发慌,却仍嘴硬:“比就比!我这就去叫人抬轿子!” 他转身就跑,生怕慢了。 不到一刻钟,十六名精壮轿夫就抬着一顶鎏金大轿赶来,轿身镶珠嵌玉,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赵虎得意洋洋地坐进轿子,掀开轿帘喊道:“准备好了吗?我可不等你!” 苏妙鱼懒得跟他废话,对着影一点头:“记时。” 影一抬手示意,苏妙鱼脚下轻踩油门,越野车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轮胎卷起一阵尘土,只一瞬间就将轿子远远甩在身后。 赵虎在轿子里还等着听轿夫喊起轿,却只听见一阵风啸声从耳边掠过,紧接着就没了动静。 他探头出去,只看到一道银灰色的影子在远处的官道上越来越小,眨眼间就消失在视野里。 “快!快追啊!”赵虎急得在轿子里直跺脚,十六名轿夫拼尽全力奔跑,可两条腿哪里跑得过四个轮子?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累得气喘吁吁,轿子在原地摇摇晃晃,连十里坡的影子都没瞧见。 就在这时,那辆越野车又风驰电掣般冲了回来,稳稳停在轿子旁。 苏妙鱼降下车窗,发丝被风吹得微微扬起,语气平淡无波:“我来回一趟了,世子还要继续吗?” 赵虎看着她气定神闲的模样,再看看自己轿夫们汗流浃背的惨状,胖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他活了十八年,从未受过这种羞辱,更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物件。 苏妙鱼没理会他的哭闹,只是看向赵启年:“陛下,现在能证明了吗?” 赵启年望着那辆还在微微震颤的越野车,嘴唇嗫嚅了半天,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苏……苏大人,真是……大开眼界。” 他此刻哪还不明白,这伙人绝非骗子,光是这能一日千里的“铁疙瘩”,就绝非寻常人家能拥有的。 第四百六十八章 山匪 赵虎哭了半晌,见没人理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彻底输了。 他从轿子里爬出来,鞋都跑掉了一只,红着眼圈走到苏妙鱼面前,扑通一声跪下,虽然还是梗着脖子,声音却低了八度:“我……我错了……不该砸你的车,也不该说你是骗子……” 苏妙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冷道:“记住了,天外有天。以后再仗势欺人,可就不是磕头认错能解决的了。” “是……”赵虎咬着牙应下,心里却把这奇耻大辱记恨得死死的。 苏妙鱼却懒得再看他一眼,对影一和影七吩咐:“收拾东西,我们走。” 赵启年忙上前挽留:“苏大人不再多留几日?寡人还想……” “不必了。”苏妙鱼打断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临月国的‘盛情’,我心领了。” 越野车引擎再次发出低吼,卷起尘土,朝着城外疾驰而去。 车窗外,皇宫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渐渐缩小,最终消失在视野尽头。 阿怜拍着胸口,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红晕:“小姐,刚才真是太解气了!那赵虎被吓得哭鼻子的样子,我能记一辈子!” 苏妙鱼指尖轻轻敲击着膝盖,目光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象,若有所思:“解气倒是其次。只是我刚才在宫里瞧着,临月国的宫殿修缮得极为奢华,宫人服饰也皆是绫罗绸缎,赵虎那顶轿子更是价值连城……临月国之前就这么富饶吗?” 开车的影一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沉声摇头:“并非如此。属下之前收集的情报显示,临月国虽说是丰安最大的附属国,但国力只能算中等。这些年向丰安纳贡后,国库并不算充盈,百姓生活也只是温饱水平。” “这就奇怪了。”苏妙鱼眉头微蹙,指尖的动作停了下来,“可是遭遇了灾荒年,国力恢复至少需要五到十年,怎么反而变得如此富庶?” 越野车的引擎声在空旷的荒野里格外突兀,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咯吱声响,一路朝着更荒凉的腹地驶去。 窗外的景象早已没了临月国都城的半分繁华,起初还能看到几处废弃的驿站,墙皮剥落得露出内里的黄土,檐角的蛛网在风中摇摇欲坠。 再往前,连驿站的影子都消失了,只剩下绵延起伏的土坡,坡上的野草枯得像被火烧过,风一吹就卷着沙砾打在车窗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 “大人,这地方也太荒凉了……”阿怜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往苏妙鱼身边靠了靠。 她刚才在车里翻找水囊时,转头后备箱里堆着的干粮和药箱,心里本还踏实,可这会儿看着窗外连只飞鸟都见不到的景象,又忍不住发怵。 苏妙鱼没应声,目光落在远处土坡下的几团黑影上。 那是几个蜷缩着的流民,身上的衣服烂得像破布条,有个孩子趴在大人怀里,瘦得只剩皮包骨,连抬头看车的力气都没有。 她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摩挲,临月国都城的奢华与眼前的荒芜在脑海里反复交叠,无比割裂。 影一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后视镜里映出他冷沉的侧脸:“过了前面那道山梁,就是临月国与北漠的边境线,其实基本上也属于苍梧国的地界。往年这里虽不算富庶,却也有商队往来,如今变成这样,多半是这两年的旱灾闹的。” 话音刚落,越野车忽然猛地颠了一下,像是碾过了什么硬物。 影一踩了脚刹车,车速缓缓降了下来。众人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前方几十米外的土路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根粗壮的树干,显然是被人故意拦在路上的。 “不对劲。”影七低声道,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软剑上。 影一刚要换挡准备绕路,两侧的土坡后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苏妙鱼抬头,只见坡顶上慢慢探出十几个脑袋,个个手持砍刀或木棍,眼神里带着饿狼般的绿光。 他们动作谨慎,脚步踩在松动的碎石上,发出沙沙的响动,却没有立刻冲下来,只是居高临下地盯着越野车,像是在打量什么稀奇物件。 “是……是山匪?”阿怜的声音发颤,下意识地攥住了苏妙鱼的衣袖。 影一和影七对视一眼,身体已经绷紧,手都摸向了藏在暗处的兵器。 影一透过后视镜看向苏妙鱼,眼神询问是否要动手。 苏妙鱼却轻轻摇头,目光扫过坡上的人影——粗略数来竟有三四十人,而且看他们分散的位置,显然是早就布好了阵仗。 她按下影一准备开车门的手,低声道:“别冲动,先看看他们想做什么。” 就在这时,坡上的人慢慢往下挪了几步,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汉子,腰间系着块发黑的兽皮,手里拎着柄锈迹斑斑的长刀。 他盯着越野车看了半晌,像是在琢磨这铁疙瘩是用什么做的,忽然咧嘴笑了,露出两排黄牙:“这是什么玩意儿?铁壳子?能跑这么快?” 旁边的喽啰也跟着议论:“看着挺结实,说不定能拆下来当盾牌。”“里面坐的人穿得不错,肯定有油水。” 影一的手已经握住了刀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苏妙鱼却按住他的手背,声音压得很低:“别轻举妄动,他们人太多了。” 那为首的山匪似乎看够了热闹,往前迈了两步,刀尖指向越野车:“里面的人听着,把你们的东西都交出来!粮食、水、值钱的玩意儿,一样都别留!不然别怪老子刀下无情!” 苏妙鱼示意影一降下车窗,冷风裹挟着沙砾灌了进来。 她探出头,脸上没什么表情:“我们只是路过,身上的粮食可以给你们,放我们过去。” “粮食?”那山匪头子嗤笑一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现在这世道,粮食比金子还金贵!但把你们杀了,我们照样也可以抢走你们的粮食。” 他的目光扫过车窗里的苏妙鱼和阿怜,眼神变得贪婪,“把这铁壳子留下,再让这两个女的跟我们走,说不定还能饶你们两个护卫一条命。” 阿怜吓得脸色发白,紧紧抓住苏妙鱼的胳膊。 影七已经按捺不住,低声道:“大人,属下……” “等等。”苏妙鱼抿了抿唇,视线依旧落在山匪头子身上,“粮食我们有很多,足够你们几十人吃半个月。这铁壳子对你们没用,既不能吃也不能拆,留着也是废物。” 山匪头子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废物?老子说它有用就有用!这玩意儿跑这么快,以后抢东西、躲官差,不比马好用?”他猛地收住笑,眼神变得狠戾,“少废话!要么乖乖下来受死,要么老子放箭射穿你们的铁壳子!” 随着他一声令下,坡上立刻冒出十几个弓箭手,箭矢搭在弦上,隐隐对准了车窗。 影一和影七同时起身,就要推门下车。 第四百六十九章 苍梧国余部 “你们等一下”苏妙鱼连忙喊了一声,有些担忧,“二位,你们现在下车很危险,他们人多,弓箭又密,你们一出去就会被围住,而且……到时候谁来护着我们?” 影一垂眸,语气带着恳切:“大人,属下与影七若留在车内,才是真的坐以待毙。这些人虽只是乌合之众,可一旦失了耐心,用车轮、石块砸车,车窗未必能护您周全。属下二人出去,既能引开他们的注意力,也能寻机震慑他们——他们瞧着人多,实则外强中干。” 影七亦颔首,指尖在腰间短刃上轻轻一抵:“大人放心,属下二人同生共死多年,对付这些散兵游勇,自有分寸。您在车内锁好门窗,我们绝不会让任何人靠近。” 苏妙鱼望着他们眼底的坚定,指尖在膝盖上掐出浅浅的红痕。 她知道他们说得对,僵持下去只会让山匪的贪欲越烧越旺。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放柔了些:“我信你们。只是切记,别逞强,安全为上。” “属下遵命。”影一和影七齐声应道,推开车门的瞬间,周身气息骤然变冷。 “哟,这两个护卫还敢主动出来?”坡上的山匪见了,顿时聒噪起来。 刀疤脸首领更是面色一沉,怒喝:“不知死活!给老子放箭!把他们射成筛子!” 十几支箭应声破空,箭杆粗劣,箭头甚至带着毛刺,看着就没什么力道。 可架不住数量多,密密麻麻地朝两人飞射而去。 影一足尖一点,身形如轻烟般侧翻,避开正面射来的箭,影七则借着车门掩护,反手抽出短刃,“叮叮”两声磕飞两支偏斜的箭。 那些箭要么砸在车身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连漆皮都没蹭掉一块,要么就歪歪扭扭地扎进土里,连两人的衣角都没沾到。 “废物!一群废物!”刀疤脸见箭雨毫无作用,气得暴跳如雷,“给老子冲下去!砍死他们!” 二十多个山匪举着砍刀、木棍,咋咋呼呼地从坡上冲下来。 影一不闪不避,迎着最前面的壮汉而去,不等对方砍刀落下,手肘已狠狠撞在他肋下。 那壮汉惨叫一声,手里的刀“哐当”落地,人直挺挺滚下坡去。 影七则如游蛇般穿梭在人群中,短刃只挑手腕、膝盖等薄弱处,既不伤人命,又能让人瞬间失去行动力。 不过片刻,就有七八个山匪捂着胳膊或腿倒在地上,疼得哼哼唧唧。 山匪们见状,顿时慌了神。 他们从没见过这么厉害的身手,明明对方只有两人,却像两只猛虎闯进了羊群,转眼就放倒了近半同伴。 剩下的人举着武器,脚步犹豫,再也不敢往前冲。 刀疤脸看着地上哼哼的手下,又看了看气定神闲站在坡前的影一和影七,握着刀的手开始发颤。 他知道,这两人是真惹不起,再打下去,自己这点家底怕是要全折在这里。 影一抬眸扫过众人,声音冷冽如冰:“还要打吗?” 山匪们你看我,我看你,竟没一个人敢应声。 刀疤脸咬了咬牙,狠狠啐了口唾沫,带着手下灰溜溜地往坡后缩去,连地上的伤号都顾不上了。 影一和影七对视一眼,确认对方退远,才转身回到车旁,朝苏妙鱼微微颔首。 苏妙鱼降下车窗,看着毫发无损的两人,由衷感叹:“影一,影七,你们也太厉害了,刚才那几下简直神了,我都没看清你们怎么动手的,那些山匪就倒下一片!” 她毫不吝啬地夸赞:“真的太牛了!要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敢信两个人能镇住这么多人。” 果然不愧是殷慎渊亲子训练的暗卫,就是厉害,她在心里咋舌。 影一耳根微微发烫,垂眸道:“属下分内之事,不敢当大人夸赞。”影七也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头,平时执行任务听惯了命令,这般直白热烈的夸奖,倒让他们手足无措起来。 苏妙鱼目光扫过地上还在哼哼的几个山匪,忽然道:“把他们几个拖过来吧。” 这些人刚才被影一和影七卸了关节,此刻动弹不得,见刀疤脸带着人跑了,个个面如死灰,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没想到苏妙鱼竟让阿怜从车里拿出药箱,她亲自蹲下身,挑出伤药递给影一:“给他们上好药。”又让阿怜拿了几袋面包,递到其中一个看起来伤势较轻的汉子面前。 那汉子愣住了,看着手里黄澄澄的面包,迟疑地咬了一小口。 松软的口感混着淡淡的甜味在舌尖散开,他猛地睁大了眼——长这么大,他吃过最精细的食物不过是掺了杂粮的窝窝头,哪见过这般又软又甜的东西? 荒年里能有口糠麸填肚子就谢天谢地了,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宝贝。 其他几个山匪也被面包的香气吸引,吞咽着口水,看向苏妙鱼的眼神从戒备变成了茫然。 苏妙鱼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们也不容易,这世道,谁不是为了一口饭挣扎着活下去。” 她经历过,所以也懂他们的痛。 这话像针一样扎进几人心里,刚才那个吃面包的汉子动作一顿,眼眶红了。 苏妙鱼话锋一转,目光落在他们身上:“不过我瞧着你们刚才虽乱,却隐约有章法,撤退时虽狼狈,但也像是受过训练的样子。你们真的是一直盘踞在这山头的山匪?” 几人对视一眼,最终还是那汉子叹了口气,声音沙哑:“不瞒姑娘,我们不是天生的匪类。我们原是苍梧国的士兵,后来……国家没了,我们无处可去,又饿得实在撑不住,才……” “苍梧国?”苏妙鱼猛地站起身,脸上的平静瞬间被震惊取代。 她们此行的目的,一直寻找的苍梧国余部,竟以这种方式遇上了? 她定了定神,从怀中掏出一块青铜令牌,令牌上刻着繁复的云纹——正是她一直带在身上的苍梧国行军令。 “你们看这个,认不认得?” 那几个汉子看清令牌的瞬间,瞳孔骤缩,嘴里的面包都忘了咀嚼。 为首的汉子挣扎着想要起身,激动得声音发颤:“这……这是行军令!是我国的行军令!” 其他几人也反应过来,瞬间红了眼眶,有个年轻些的甚至哽咽起来:“是行军令……我们认得!当年将军出征时,腰间就挂着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