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我在幕后布下九重天局》 第67章 血咒暗涌 子时三刻的雪色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压在青牛部落的老槐树上。 苏隐摸了摸油皮袋里的地图,确认绳结系得死紧,这才猫着腰穿过部落西头的柴堆。 更夫的梆子声刚敲过第三下,守夜的巫兵正抱着兽皮斗篷打盹,他贴着土墙溜到祭坛后山,鞋底在结霜的岩石上蹭出细碎的白痕。 地穴入口藏在祭坛东侧的枯井里,雷霆在地图上用朱砂点了三个圈——井壁第三块青砖有裂痕,往下数七块砖能抠动机关。 苏隐的指尖刚触到砖缝,就听见下方传来细微的石磨转动声。 他深吸一口气,运起《九元相天诀》第一层,让气血顺着"青蚨引脉"的轨迹流动,连呼吸都弱得像雪落在蛛网上。 地穴里的霉味比想象中更重,混合着铁锈与腐木的腥气。 苏隐摸出火折子晃了晃,昏黄的光映出洞壁上斑驳的刻痕——正是他在祭坛石壁上感应到的那种灵力波动。 他顺着地图上的红笔标记往左走,忽然脚步一顿:前方三步远的地面浮着层极淡的青雾,那是淬了毒的瘴气,若踩上去,毒性会顺着鞋底的缝隙渗进骨髓。 "好个祝融,连地穴都布了三重杀局。"苏隐嘴角勾起极淡的弧度,从怀里摸出半块生姜嚼碎,辛辣的汁水漫开,暂时压下了瘴气的侵蚀。 他贴着洞壁缓缓挪步,每走一步都要用卦骨在地上轻敲,直到听见"咚"的闷响——这是避开陷阱的暗号。 当第七块刻着雷纹的石板出现在脚下时,苏隐知道到了。 他蹲下身,指尖拂过石板边缘的凹痕,用力一扳,整面石墙"轰隆"裂开。 霉味骤然浓重十倍,混着某种灼烧皮肉的焦糊味扑面而来。 火折子的光被风吹得忽明忽暗,照亮了石墙后的景象: 一具被青铜锁链贯穿的巫族尸骸。 锁链从肩骨穿入,胯骨穿出,在地上拖出蜿蜒的血痕。 尸骸胸口刻着碗口大的符文,笔画扭曲如活物,每一笔都渗着暗红的液体,像是被人用鲜血反复描摹过。 苏隐的瞳孔骤然收缩——那符文的结构,竟与他在《量劫节点图》里见过的"太初血祭"纹路有七分相似。 他刚要摸出兽皮纸记录符文,耳畔突然传来破空声! 寒光从斜后方袭来,苏隐本能地侧身翻滚,后背重重撞在石壁上。 火折子"啪"地掉在地上,黑暗中只听见金属刮擦石壁的刺耳声响。 等他重新点燃火折,看清来人时,呼吸陡然一滞—— 那是个穿兽纹战甲的男子,胸甲上缀着狼首牙,眼眶下两道青黑的图腾,像被血浸透的苔藓。 他手里握着半人高的骨刃,刃尖还滴着方才那道寒光的余韵:"你果然来了。" "龙吟?"苏隐稳住呼吸,指尖悄悄摸向腰间的卦骨。 他记得这个自称兽族守护者的男人,前日在部落外的市集上替老妇算过姻缘,当时龙吟就站在三丈外的酒肆檐下,目光像淬了毒的针。 "你以为你是唯一一个想解开这道封印的人?"龙吟冷笑,骨刃在地上划出火星,"从三百年前赤冥被锁在这里开始,就有人每隔七十年往他心口刻一道血咒。 你们人族算师、巫族大巫、妖族妖仙...都以为自己是天道选中的棋手。"他的声音突然放轻,"可你知道吗? 真正的棋子,从来都是被人推到棋盘上的。" 地穴入口传来衣料摩擦声。 苏隐转头,正看见水灵从阴影里走出来,发间的银铃轻响:"共工命我提醒你,若动封印,后果自负。"她的目光扫过龙吟,指尖按在腰间的淬毒短刃上,"这位...不是我们这边的人。" 几乎是同一时间,火烈的青铜剑鞘撞在石壁上,发出"当"的一声。 他喘着粗气,额角渗着汗:"原来你也知道这事。" 龙吟的骨刃微微抬起:"不止我知道,整个兽族都在等这一天。 赤冥的血能让所有兽族返祖成凶兽,你们要救,我要放。 谁赢,谁决定这股力量的命运。" 四股气机在狭小的地穴里碰撞。 苏隐能清晰感觉到,水灵的短刃在发抖——那是她紧张时的习惯;火烈的手按在剑柄上,指节发白;龙吟的瞳孔收缩成细线,像盯上猎物的狼。 而他自己的心跳声,正随着尸骸胸口的符文一起跳动,一下,两下,越来越快。 "咔嚓——" 细微的裂响从尸骸方向传来。 苏隐猛地转头,只见那具被锁了三百年的尸骸,右手小指竟缓缓抬起! 锁链崩断的脆响接二连三,原本暗红的符文开始泛着幽蓝的光,像被点燃的血。 "献祭仪式!"水灵突然低喝,"外界有人在引动血咒!"她的银铃剧烈晃动,"我刚才在入口处闻到了焚巫草的味道,是...是祝融的巫祭!" 地穴开始震动,头顶的碎石簌簌落下。 苏隐的卦骨从腰间滑落,六枚牛骨在地上滚成"困龙出渊"的倒象。 尸骸胸口的符文突然暴涨,一道猩红光芒冲破地穴,在雪夜中撕开一道血口。 龙吟的骨刃被震得脱手,他望着尸骸,眼中闪过狂喜:"赤冥要醒了!" "退!"苏隐一把抓住水灵的手腕往入口拽,火烈抄起龙吟的骨刃砸向崩裂的锁链。 可那锁链像是活物,竟反过来缠住骨刃,"嗤"地一声烧出青烟。 血雾从尸骸的七窍涌出,很快弥漫整个地穴,苏隐的睫毛上沾了血珠,尝到铁锈味——这不是普通的血,是带着远古意志的诅咒。 "你们感觉到了吗?"龙吟的声音混着血雾传来,带着几分疯癫,"他在问...谁放他出来的?" 血雾翻腾中,苏隐隐约看见尸骸胸口的符文重新排列,在雾气里勾勒出几个模糊的字符。 他正要细看,地穴入口突然传来剧烈的撞击声——是守夜的巫兵发现了异动! "走!"火烈吼了一声,率先冲了出去。 水灵拽着苏隐的袖子往外跑,龙吟却站在原地,望着血雾中的字符露出笑意。 当最后一丝月光被血雾遮住时,苏隐听见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极远又极近的地方传来: "吾名..." 地穴外的喊杀声淹没了后半句。 苏隐被水灵推着爬上枯井,回头望了一眼——血雾中,一块半埋在碎石里的石碑缓缓浮现,碑面的刻痕被血雾浸透,隐约能看见两个字的轮廓。 赤...冥... 第68章 封印裂痕 血雾裹着铁锈味钻进鼻腔时,苏隐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他盯着血雾中缓缓显形的石碑,瞳孔因震惊微微收缩——那些被血浸透的刻痕不是天然纹路,而是用祖巫骨血刻就的咒文。 当"吾名''赤冥'',曾为洪荒立万世之基,却被同族背叛,永镇于此!"的沙哑声在识海炸响时,他的指尖无意识掐进掌心,指甲几乎要刺穿皮肤。 "巫神?!"火烈的剑柄"当啷"磕在石墙上,他盯着那具正在挣脱锁链的尸骸,喉结滚动两下,"传说中与盘古同代的远古巫神?"他腰间的火纹护腕因激动泛起红光,却又在触及苏隐视线时突然暗下去——方才还主张"听听说法"的眼神,此刻多了丝慌乱,像个被撞破心事的孩童。 雷霆的拇指重重按在腰间青铜短刃的吞口兽上。 这个总爱用兽皮裹住半张脸的祖巫斥候,此刻额角青筋暴起,声音压得极低:"三百年前共工大人带人封这里时,只说是镇压上古凶兽。"他扫了眼正往地穴外涌的血雾,喉间滚出低吼,"现在看来,是祝融那老东西动了手脚!" "动了手脚的可不止他。"水灵突然拽住苏隐的衣袖,她腕间银铃的震颤频率快得几乎要碎成蜂鸣。 少女的指尖冰得惊人,水镜术在她掌心凝成淡蓝色光团,倒映出雪夜中那座突兀的祭坛——朱红色巫旗猎猎作响,祝融站在最顶端,白发被血风掀得狂乱,他手中握着的不是寻常祭器,而是截染满黑锈的骨杖,杖头挂着七颗还在渗血的巫人心脏。 "那是赤冥当年被斩时的本命骨杖。"雷霆的呼吸骤然粗重,短刃"唰"地出鞘三寸,"他用活祭逆推三百年前的封印咒——难怪地穴里的锁链会自己崩断!" 苏隐的视线从水镜上收回,落在那具已挣断左臂锁链的尸骸上。 赤冥残躯的胸腔里,原本暗红的符文正以诡异的螺旋轨迹重组,像有双无形的手在拨弄天道的算盘。 他忽然想起三日前在青牛部落替老族长算的那卦——"困龙出渊"本是大凶之象,却在卦骨落地时诡异地翻成倒象。 原来从那时起,祝融的手就已经伸到了这里。 "这不是单纯的封印。"他闭了闭眼,《九元相天诀》的法诀自动在识海流转。 相师的直觉告诉他,地穴下方的岩层里埋着更古老的纹路,那些被泥土掩盖的刻痕与赤冥胸口的符文形成闭环,"是因果阵眼。"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封印赤冥的人用他的命数做阵基,现在祝融要唤醒他,就得先逆转这因果。" "逆转因果?"火烈的手突然搭上苏隐肩膀,温度烫得惊人,"那是不是说...只要我们能让咒文倒转,就能把赤冥重新封回去?"他的眼底跳动着某种灼热的光,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又像是在赌一个未知的未来。 "理论上是。"苏隐的指尖摸到腰间的卦囊,逆命卦骨的凉意透过布料传来。 这是他用三个月时间,在月晦之夜采集三十六条灵脉交汇点的石髓,配合自己的精血温养而成的。 系统前日突然给他的"灵感",此刻终于有了着落——当卦骨与因果阵眼产生共鸣时,他分明听见了命运齿轮转动的声音。 "但需要时间。"他的目光扫过正缓缓坐起的赤冥残躯。 那具尸体的眼眶里,两簇幽蓝鬼火正在凝聚,每簇火焰都裹着细碎的咒文,"最多半柱香。" "半柱香?"水灵的银铃突然炸响,水镜术的光团"啪"地碎裂。 她指向地穴入口,那里传来密集的脚步声,"祝融的巫兵到了! 他们带着镇邪钉,是要把我们和赤冥一起钉死在这里!" "我去拖延。"雷霆的短刃完全出鞘,刀身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火烈,你守着苏隐。"他看了眼还在血雾中傻笑的龙吟,皱眉道,"那个疯子交给你。"话音未落,他已像道黑影般窜向入口,短刃与青铜镇邪钉相撞的火星,在黑暗中绽开细碎的花。 火烈的火纹护腕重新泛起红光。 他抽出自己的剑横在苏隐身前,剑身腾起的火焰将血雾灼出个半圆,"你尽管推演,我保你周全。"他转头看向赤冥时,眼神又暗了暗,"但如果...如果赤冥说的都是真的呢?" 苏隐没有回答。 他取出逆命卦骨,六枚牛骨在掌心排成北斗形状。 相师的神识顺着卦骨蔓延,触及因果阵眼的刹那,他的太阳穴突突作痛——那不是普通的纹路,是用赤冥的骨血、背叛者的魂魄,甚至整座北荒的气运织成的网。 "逆...逆则生。"他咬破舌尖,鲜血滴在卦骨上,血色沿着骨纹游走,在半空勾勒出与赤冥胸口符文相反的轨迹。 地穴突然剧烈震动,赤冥残躯的右手已经完全抬起,指尖凝聚的咒光正对准苏隐的面门。 "快!"水灵的声音带着哭腔。 她的水袖缠上赤冥的手腕,却被咒光灼得青烟直冒。 龙吟不知何时摸到了祭坛边的骨杖,他望着杖头的心脏,笑得像个孩子:"赤冥大人,我来帮你!" 苏隐的额头渗出冷汗。 卦骨上的血线还差最后一道就能完成逆转,可赤冥的咒光已经近在咫尺。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下,与卦骨的震动频率完全重合——这是系统给他的提示,是他在幕后布局三百年的因果线,终于在此刻交汇。 "成了!"他低喝一声,逆命卦骨突然爆发出刺目白光。 赤冥胸口的符文开始倒转,那些原本要撕裂天地的咒文,此刻正像被倒放的流水般退回石缝。 但就在这时,火烈的剑突然垂了下来。 他望着赤冥逐渐清晰的面容,眼中的火焰慢慢熄灭:"他...和族祠里的巫神画像,长得一样。" 地穴外传来雷霆的闷哼,显然又挨了一击。 赤冥的咒光在离苏隐三寸处停住,幽蓝鬼火中,那道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谁...放我出来的?" 苏隐的指尖捏紧卦骨,冷汗顺着下巴滴在石地上。 他能感觉到,逆转的咒文正在与赤冥的意志角力,每多拖延一刻,就多一分崩溃的风险。 而火烈的剑,此刻正悬在他和赤冥之间,像把随时可能落下的铡刀。 血雾中,龙吟的笑声越来越清晰。 他握着骨杖的手在发抖,却不是因为恐惧——那是狂喜到极点的颤抖。 时间,不多了。 第69章 逆转咒阵 地穴石壁上的幽火被震得摇晃,苏隐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的卦骨里。 逆命卦骨上的血线还差最后一道,赤冥指尖的咒光却已灼得他面门发烫——那是种介于冰与火之间的刺痛,像有无数细针在刮擦皮肤。 他能听见自己喉间溢出的闷哼,混着水灵水袖灼烧时的"滋滋"声,还有龙吟越来越清晰的笑声。 "心跳,和卦骨同频了。"苏隐突然想起系统在他推演时闪过的灵感。 三百年前在青牛部落替老祭师守灵时,他偶然在骨简里发现的"心脉引",此刻正顺着血脉往卦骨里钻。 他咬碎舌尖的瞬间,腥甜血沫喷在卦骨上,六枚牛骨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北斗状的骨纹竟在半空凝成实体,每颗"星子"都坠着血丝,直扎进赤冥胸口的符文里。 "逆——"苏隐低喝,声音被地穴震动撕成碎片。 赤冥胸口的符文开始倒转,那些原本要撕裂天地的咒文像被倒卷的江水,顺着石缝往祭坛深处退去。 咒光在离苏隐三寸处猛地一顿,幽蓝鬼火里,赤冥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种活着的生物才会有的惊恐,不似残魂该有的混沌。 "火烈!"水灵的水袖终于承受不住咒光,"嗤啦"一声烧出个大洞。 她踉跄着扑向苏隐,却见那持剑的身影正缓缓垂下手。 火烈的剑尖擦过苏隐肩侧,在石地上划出半寸深的痕迹。 他望着赤冥逐渐清晰的面容,喉结动了动:"族祠后殿...巫神画像..." 苏隐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早该想到,巫族最古老的祭殿里,那些被红布蒙着的画像。 三日前替雷霆推演巫族气运时,他刻意避开了这个节点——原来赤冥的脸,竟是刻在巫族最隐秘的信仰里。 "轰!" 地穴外传来雷霆的闷吼。 苏隐余光瞥见那道身影撞破石门冲进来,手中的青铜剑还滴着暗绿的血——是祝融留在地脉里的分身。"封主脉!"雷霆甩来半块染血的玉珏,正是共工前日让水灵转交的"玄冥印"。 苏隐抓过玉珏的刹那,系统的提示像根细针扎进识海。 他突然明白为何三百年前要在青牛部落教孩童们画"逆水纹",为何要在玄冥潭底埋下七枚镇水钉——那些看似无用的因果,此刻全化作指尖的力道,将玉珏按进刚逆转的符阵中心。 "冷!"水灵的惊呼声里带着颤音。 她素白的手腕上浮现出蓝色鳞片,那是玄冥血脉觉醒的征兆。 寒气从她指尖涌出,顺着玉珏钻进地脉,与苏隐逆转的咒文缠绕在一起。 赤冥的残躯开始结冰,从指尖往胸口蔓延,那些倒转的咒文终于稳住了。 火烈的剑"当啷"坠地。 他盯着赤冥冻结的面容,突然弯腰捡起剑,却没有指向任何人。"你们赢了。"他声音沙哑,像被火烤过的兽皮,"但这只是开始。"转身时,他的衣角扫过苏隐脚边的卦骨,带起一阵风,将地上的血符吹得歪了半寸。 龙吟的笑声突然拔高。 他握着骨杖的手不再发抖,反而稳得可怕,骨杖头的心脏正随着他的笑声剧烈跳动。"真正的考验?"他望着洞顶裂隙外的天空,那里隐约有血色星辰在闪烁,"等赤冥大人彻底苏醒,你们连跪的资格都没有。"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化作一团黑影,撞破石壁消失了,只留下石壁上焦黑的爪痕。 "追!"地穴外传来祝融的怒吼。 苏隐抬头,看见那道赤红色身影正站在祭坛顶端,背后的火焰将他的脸照得扭曲,"敢动我巫族的因果,我要你们死无全尸!" "走!"水灵扯住苏隐的衣袖,掌心的寒玉传来共工的急令——是用冰魄传讯术刻的:"祝融已调动三队刑卫,速回青牛部落。"她的指尖在发抖,"大人说...您布在北荒的因果线,该收网了。" 苏隐低头收起卦骨,指尖触到卦骨上还未干涸的血。 赤冥冻结的残躯突然发出"咔嚓"一声,他眼角的余光瞥见那幽蓝鬼火里,有极淡的黑影正顺着冰缝往外钻——像条细蛇,快得几乎看不见。 "封印...没彻底完成。"苏隐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他想起三日前推演时,系统提示的"因果漏网之鱼",原来不在赤冥,不在祝融,而在...他转头看向火烈离去的方向,那里还残留着淡淡的火灼味,与巫族祭殿里的香火味一模一样。 "回部落。"苏隐拍了拍雷霆的肩。 后者正盯着洞外追来的火光,青铜剑在掌心转了个花:"我断后,你们先走。"他的眼神很亮,亮得让苏隐想起三百年前在青牛部落外,那个替他挡下凶兽的少年。 地穴外的喊杀声越来越近。 苏隐跟着水灵往密道跑时,听见身后传来雷霆的大笑:"老祝融,当年在不周山偷你酒坛的账,今天一并算!" 青牛部落的方向,篝火已经能望见了。 苏隐摸出怀里的逆命卦骨,突然感觉到骨纹里有细微的震动——是种熟悉的韵律,像极了三日前他在部落老槐树下,捡到的那封未署名的信笺。 "三日后,北风崖。" 卦骨的震动突然停了。 苏隐抬头,看见部落的守夜火把在夜色里明明灭灭,像极了赤冥残魂里那缕未被封印的幽蓝鬼火。 他知道,真正的局,才刚刚开始。 第70章 暗潮再起 三日后的晨雾还未散尽,苏隐蹲在青牛部落的老槐树下,正用骨刀刮着新捡的龟甲。 卦摊前的陶碗里躺着三枚贝壳,是早间一位猎到野鹿的汉子谢他算中吉时的谢礼。 "算师。" 压低的嗓音从背后传来。 苏隐指尖微顿——这声气音用了巫族特有的"闭喉术",部落里能使这功夫的,除了水灵的暗桩,只剩...他不动声色将龟甲扣在膝头,转身时已堆起寻常算师的笑:"是火烈大人? 部落里寻我?" 火烈站在槐影里,玄色兽皮短褐沾着星点泥渍,腰间的青铜环佩没系紧,随着他抬手的动作叮当作响。 他左右扫了眼,从袖中摸出片桦树皮,迅速塞到苏隐手里:"申时,北风崖。"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混入晨炊的烟火气里。 苏隐低头看那树皮,上面用炭笔草草画着北风崖的轮廓,背面压着半枚赤铜虎符——正是三日前在祭坛外,祝融刑卫腰牌上的纹路。 "有意思。"苏隐将树皮揉成碎末,任晨风吹散。 他望着火烈离去的方向,喉间泛起系统奖励时特有的甜腥——这是因果线开始纠缠的征兆。 申时的北风崖比预想中更冷。 苏隐踩着结霜的碎石往上爬,风卷着枯草叶打在脸上,像撒了把细盐。 崖顶的老松被风削得只剩半边枝桠,他刚在松树下站定,就听见身后传来衣料摩擦声。 "苏算师倒是守时。" 火烈从松后转出来,额角沾着道血痕,左袖被烧出个焦洞,露出下面青黑的巫族刺青。 他伸手按住腰间的青铜短刃,指节发白:"祝融今早去了共工殿,说你破坏巫族祭坛,勾结外邪。" 苏隐眯眼望他:"巫王没表态?" "共工大人说''听凭证据''。"火烈的声音发紧,"可祝融的人已经在查你的因果线——前天夜里,青牛部落西头的老猎户被刑卫带走了,就因为他上个月找你算过猎路。" 山风突然转了方向,卷着松针劈头盖脸砸下来。 苏隐摸出怀里的逆命卦骨,骨纹在掌心发烫——这是危险临近的征兆。 他正欲开口,右侧的石缝里突然渗出寒气,水灵裹着冰雾现出身形,发间的冰棱碎成细珠,落进她腰间的玉瓶里,叮咚作响。 "共工命我提醒你。"她指尖抵着瓶塞,寒玉特有的凉意隔着三尺飘过来,"若想自保,得拿出比祝融更狠的筹码。" 话音未落,一枚残破的玉简已甩到苏隐脚边。 他弯腰拾起,指尖刚触到玉面,就有暗红色的流光钻入识海——那是段支离破碎的影像:血色祭坛上,祝融披着赤鳞甲,手持骨杖,正将三个人族孩童的心脏按进祭台凹槽;另一段是密密麻麻的符文,组成个倒悬的血月,月心处写着"赤冥"二字。 "这是...血咒仪式。"苏隐喉结滚动。 三日前在祭坛,他就觉出祝融的献祭方式不对,原来这老东西竟在借人族的血唤醒赤冥残魂。 系统曾提示的"因果漏网之鱼",怕是指这仪式未被彻底破坏的部分。 "雷霆昨日留的。"水灵的声音突然放轻,"他说''苏算师要的证据,都在这里''。" 苏隐抬头,正撞上火烈灼人的目光。 那青年的短刃已拔了一半,刀尖对着他心口:"你到底是谁? 为什么总在搅巫族的局?" 风停了。 松针坠地的声响格外清晰。 苏隐望着火烈发红的眼眶——这是巫族血脉被激怒时的征兆。 他想起三日前祭坛外,火烈替他挡下祝融的火鞭;想起两个月前,这青年偷偷往他卦摊放兽肉时,耳尖泛红的模样。 "我是谁不重要。"他将玉简收入怀中,"重要的是,若让祝融唤醒赤冥,最先被吞噬的不是人族,是巫族的血脉。" 火烈的刀尖颤了颤:"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见过赤冥苏醒的后果。"苏隐摸出卦骨,骨面上的裂痕在暮色里泛着幽光,"三百年前,东荒有个部落学祝融的法子献祭,结果赤冥残魂附在大巫身上,屠了整个巫寨。" 火烈的手垂了下去。 他盯着苏隐腰间的卦袋,突然笑了:"你总说自己是凡人,可凡人能算出凶兽潮? 能看透祭坛里的鬼?"他凑近两步,声音低得像耳语,"我阿娘说,真正的大能都爱装凡人。 你...是不是要做那个逆天道的?" 水灵突然咳了一声。 她望着崖下渐起的暮色,冰棱在发间重新凝结:"共工殿的传讯鸟来了。" 苏隐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果然有只墨色玄鸟掠过山尖,爪间系着的银铃响得急切。 他握紧卦骨,能清晰感觉到骨纹里跳动的韵律——那是系统在提示因果线收束的节点。 "今晚子时,玄冥潭。"他转向火烈,"共工会召集巫长议事。 我需要你..." "我跟你去。"火烈打断他,指尖轻轻抚过苏隐的卦袋,"但我要亲眼看看,你说的浩劫是不是真的。" 暮色彻底漫上崖顶时,三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苏隐望着火烈背上的短刃,又看了眼水灵腰间的冰瓶——这两个本该对立的巫族斥候,此刻竟站在同一片阴影里。 而他怀中的玉简还在发烫,里面除了血咒仪式,似乎还有段更模糊的影像,像团被雾气裹着的黑影,怎么都看不清。 "走。"水灵当先往崖下走,冰棱在她脚下碎成星子,"赶在传讯鸟报信前,得让共工先见到证据。" 苏隐最后望了眼渐暗的天空。 北斗七星的位置比昨日偏了三分,这是量劫将起的征兆。 他摸出卦骨,对着星斗轻轻一抛——卦骨在空中划出银弧,落回掌心时,裂痕里渗出一滴血珠,正好滴在"赤冥"二字上。 山风再次卷起时,三个人的脚印很快被暮色淹没。 只有那枚卦骨,还在苏隐掌心跳动,像颗藏在暗处的心脏。 第71章 祝融失势 玄冥潭的夜风裹着寒气灌进领口,苏隐踩着湿滑的青石板,潭水的凉意顺着靴底渗上来。 共工端坐在潭边的石台上,玄色蛇纹大氅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十二名巫长分坐左右,石案上的青铜灯树投下昏黄光影,将众人的影子拉得扭曲如鬼。 "苏先生。"共工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铁,"你说有要事禀告,现在可以说了。" 苏隐能感觉到卦骨在掌心发烫,这是系统提示因果线收束的信号。 他深吸一口气,指节轻轻叩在骨面上,《九元相天诀》的法诀在心底流转——这一步必须精准,稍有差池就会暴露系统,前功尽弃。"请诸位看。"他摊开手掌,卦骨裂痕中渗出的血珠突然腾起,在半空凝成血色光幕。 光影流转间,光幕里显出一处隐蔽洞穴。 洞穴中央,祝融手持青铜匕首,刀尖正抵在一名巫族少女的心口。 少女的血脉如红绸般被抽离,融入祭坛下蜿蜒的血色纹路,她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最后化作一具枯骨。 "这是三日前,祝融大人在南荒密谷主持的血咒仪式。"苏隐的声音平稳得像无风的湖面,"被抽取血脉的,是青鳞部落的巫女。" 台下瞬间炸开喧哗。 有巫长拍案而起:"青鳞部落上月刚给祖巫殿献了十头玄铁犀!"另一个捏紧酒盏:"血咒术早被祖巫殿禁了三百年,他当自己是大长老就能胡来?" 火烈突然跨步上前,腰间短刃的银饰撞出清脆声响。 他脖颈处的巫族图腾随着情绪起伏泛着微光,声音却稳得惊人:"三个月前,我奉祝融大人之命巡查南荒,亲眼见他在密林中设立祭坛,让十名血脉术士昼夜研习血咒。 那些术士的眼睛都红得像烧透的炭——"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脸色发白的巫长们,"他们说,这是为了唤醒赤冥神魂,让巫族重掌洪荒。" "放屁!"祝融猛地拍案,石案上的青铜酒樽震得跳起来,"火烈,你跟着我十年,现在敢反水?"他转向共工,眼眶发红,"大兄,这是有人设局害我!" 水灵站在苏隐身侧,指尖轻点腰间冰瓶,一团水雾在她掌心凝聚,瞬间扩散成镜面。 镜中景象让众人倒吸冷气——原本封印赤冥的深渊裂隙中,血色雾气正疯狂翻涌,几缕黑丝穿透封印,缠上附近巫族战士的脚踝。 战士们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血脉被抽得干干净净,最后只剩一张张人皮贴在骨头上。 "三日前封印松动时,我带着斥候队去查看。"水灵的声音像碎冰,"这些战士都是巫殿精锐,却连半声惨叫都没发出。"她抬眼看向祝融,"大人说要唤醒赤冥护佑巫族,可这就是您说的''护佑''?" 祝融的脸在血色光幕下忽明忽暗,他猛然起身,青铜护腕撞在石案上发出闷响。"这些都是阴谋!"他的声音带着破音,指尖几乎要戳到共工面前,"你以为我想这样? 人族抢我们的灵脉,妖族占我们的山脉,连那些古神残魂都敢骑在我们头上! 唤醒赤冥是唯一的办法!" "唯一的办法?"一直沉默的雷霆突然冷笑。 他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兽皮,展开时隐约有腐臭的血气散出,"赤冥陨落前留下的手记,我在北荒古神遗迹里找到的。"他将卷轴递给共工,声音低沉如擂鼓,"上面写着,他为了突破修为,亲手捏碎了亲子的丹田,吞噬其血脉。 这样的凶神,你们敢信?" 共工接过卷轴的手顿了顿,目光扫过上面斑驳的血字,原本平静的潭水突然掀起尺高浪头。 他抬眼时,眼底的冷意几乎要凝成冰锥:"祝融,你还有什么说的?" 祝融踉跄后退两步,后背撞在刻满巫文的石柱上。 他盯着台下交头接耳的巫长们,又看向共工冷若冰霜的脸,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你们懂什么? 等赤冥苏醒,你们都会跪在他脚下谢恩——"他的手悄悄按在腰间的火焰玉牌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大兄,你真以为这局是苏隐布的? 他不过是..." "够了!"共工猛地拍碎石案,碎石飞溅,"你私练血咒、残害族人、意图唤醒凶神,论罪当废去大巫修为,关入极北冰牢!" 苏隐望着祝融颤抖的指尖,听见系统在心底轻响——因果线收束,最后一步即将到来。 潭水的凉意漫过他的脚踝,他注意到祝融的火焰玉牌正渗出缕缕红雾,像极了被唤醒的凶兽之息。 "大兄!"祝融突然拔高声音,眼底的疯狂几乎要溢出,"你杀了我,赤冥的怒火会烧穿整个巫殿——" 他的话音未落,潭边的青铜灯树突然爆起刺目火光。 苏隐瞳孔微缩,看见祝融的指尖已经按碎了玉牌,红雾裹着赤冥残魂的嘶吼,正顺着他的经脉疯狂涌动。 第72章 裂痕初现 青铜灯树在祝融按碎玉牌的瞬间爆成漫天星火,赤冥残魂的嘶吼裹着腐血气息从红雾里钻出来,像无数条毒蛇往众人七窍里钻。 苏隐后槽牙咬得发酸,他能清晰听见自己脉搏在太阳穴里跳动——这是相术推演时气血翻涌的征兆。 "退开!"共工的吼声震得殿顶石屑簌簌下落,他抬手时袖中翻涌的水元化作巨掌,直拍向正被红雾包裹的祝融。 可那巨掌刚触及红雾边缘,便腾起刺啦刺啦的声响,暗红符文从雾气里浮出来,竟将水元巨掌生生熔出个窟窿。 苏隐瞳孔骤缩。 他早料到祝融藏了后手,却没算到赤冥残魂竟能直接对抗祖巫神力。 指尖掐动的卦诀突然一顿,掌心里的卦骨泛起幽光——这是天地气运紊乱的警示。 "大巫大人小心!"水灵的短刃已出鞘,她跃到共工身侧,刀刃上流转的水纹与共工的水元相呼应,试图分担那股腐蚀性的红雾。 可她的刀尖刚碰到红雾,便腾起缕缕青烟,淬了千年寒铁的刃身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 "好狠的残魂。"火烈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他手持祝融赐的火纹长枪,却没急着冲上前,反而退了半步将苏隐护在身后。 苏隐注意到他握着枪杆的手背青筋暴起——这个总爱凑过来问相术的年轻战士,此刻眼神里全是警惕。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真正目的?"雷霆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铁,他不知何时绕到了祝融身后,掌风带起的气浪掀翻了半张石案。 苏隐只觉眼前一花,雷霆的手掌已按在祝融后心,"咔嚓"一声脆响,祝融胸口那层由火焰凝聚的护体法阵应声而碎。 祝融的惨叫混着红雾里的嘶吼炸响。 他脖颈上的青筋鼓成青紫色,转头时眼白全是血丝:"你...你敢坏我大事!" "你根本不是要唤醒赤冥。"雷霆掌心泛起幽蓝光芒,那光穿透红雾,在祝融身上映出一道古老图腾——六臂三首的凶神,"你是要取而代之!" 苏隐的卦骨突然发烫。 他终于想起三日前夜观星象时,北方玄武七宿的移位轨迹里藏着的那丝违和感。 原来雷霆身上的星轨不是巫族血脉,而是...他抬眼看向雷霆,正撞进对方幽蓝如深潭的眼底。 "你早就知道?"苏隐的声音压得极低,卦诀在袖中重新掐动——他需要确认这个突然出现的变量是否在自己的局里。 雷霆没有移开视线,只是简短点头:"我本就是赤冥一脉后裔。"他的声音里带着某种沉淀了岁月的冷硬,"奉命潜伏至今,就是为了防止巫族再次走上歧路。" 共工的水元巨掌终于穿透了那层暗红符文。 他两步跨到祝融面前,水元力凝成的锁链"唰"地缠上对方四肢。 祝融像条被抽了脊骨的蛇,瘫软在地却仍在冷笑:"大兄,你杀了我,赤冥的怒火会烧穿整个巫殿——" "够了。"共工的声音比极北冰原的风还冷,他垂眸盯着脚下的祝融,喉结动了动,"你私练血咒、残害族人、意图吞噬赤冥残魂...论罪当废去大巫修为,关入极北冰牢。" 红雾在共工的水元压制下逐渐消散,殿内重新亮起青铜灯树的火光。 苏隐这才发现自己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卦骨上的幽光也随着气运归位慢慢淡去。 他低头整理被气浪掀乱的衣袖,听见系统在心底轻响——因果线收束的提示,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清晰。 "苏隐。"共工突然出声。 苏隐抬头,撞进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 共工的水元力还在指尖流转,却放轻了声音:"你帮巫族揭穿了祝融的阴谋,救了这些战士的命。"他指了指缩在角落发抖的斥候们,"说吧,你想要什么?" 殿内突然安静下来。 水灵的短刃还滴着融化的铁水,火烈的长枪尖戳在地上,雷霆的幽蓝光芒已经收敛,却仍紧盯着祝融。 所有目光都落在苏隐身上,像无数根针。 苏隐的手指轻轻抚过卦骨。 他想起三日前在青牛部落外的老槐树下,系统提示"因果线将在巫殿交汇"时,自己在树皮上刻下的卦象。 想起为了引祝融暴露,故意在给火烈算的"火运"里留了破绽,想起让水灵发现斥候队死因时,特意用相术模糊了线索来源。 真正的局,从来不是揭穿祝融。 他抬头看向共工,嘴角扯出惯常的温和笑意:"苏隐只是个算师,能为巫族尽些绵薄之力,已是幸事。" 共工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突然笑了:"你这算师,倒比我见过的所有大巫都沉得住气。"他转身看向被禁锢的祝融,水元力锁链发出"哗啦"一声轻响,"把他押下去。" 几个巫族战士上前架起祝融。 经过苏隐身边时,祝融突然抬头,血污的脸上扯出个扭曲的笑:"你以为...你赢了?"他的声音像漏风的破钟,"赤冥的残魂...早跟着红雾散了...等它重新聚起来..." "闭嘴!"雷霆一脚踹在他膝盖上,祝融的叫声戛然而止。 苏隐望着被拖走的祝融,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卦骨。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顺着红雾消散的方向,往北方的古神遗迹飘去——那是赤冥残魂里最核心的部分,被祝融用秘法分割出来的,连雷霆都没发现的那部分。 "苏先生?"火烈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年轻战士挠了挠头,枪杆在地上敲出小坑,"您...真不要赏赐? 巫殿的灵脉石、锻骨丹,要什么没有?" 苏隐摇头,目光扫过殿外渐起的暮色。 他想起青牛部落里等着他算春耕吉时的老族长,想起部落后山那眼即将枯竭的灵泉——那眼泉,该有新的灵脉补上了。 "时候不早了。"他向共工行了个算师礼,"苏隐想回青牛部落看看。 最近北荒的星象有些乱,怕是要起风。" 共工挑眉:"你这是要走?" "算师本就是云游的命。"苏隐笑着转身,卦骨在袖中微微发烫。 他能听见身后传来水灵收刀入鞘的轻响,雷霆与共工低语的声音,还有火烈追上来要送他的脚步声。 殿外的风卷着暮色扑在脸上,苏隐望着天边翻涌的乌云,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真正的棋局,才刚刚开始转动。 第73章 暗局初开,星云现身 巫殿的青铜灯树在风中摇晃,油火噼啪炸开几点火星,落在苏隐青布袖口上,烫出个极小的焦痕。 他垂眸看了眼,指尖轻轻拂过那点焦黑——像极了三日前在青牛部落老槐树下刻卦时,树皮上崩裂的木屑。 "祖巫大人。"他向前半步,卦骨在袖中贴着腕脉发烫,"苏隐本是云游算师,前日因青牛部落与巫族结缘,如今祝融大人已伏,巫族纷争虽未平,但我这外族之人久留,恐生嫌隙。" 共工正用骨刀削着案上的冰髓,闻言抬眼。 他的瞳孔泛着幽蓝水纹,像极了不周山巅终年不化的寒潭:"嫌隙? 你帮我揪出祝融私通古神的证据,整个水神殿都该给你摆庆功宴。" "正因为帮过,才要走。"苏隐的声音依旧温和,"算师最忌因果纠缠太深。 您看——"他屈指弹了弹袖中卦骨,"这卦骨纹路都泛着红,是要招血光的兆头。" 共工突然笑了,骨刀"咔"地插进冰髓,溅起几点冰晶:"你这算师,倒比大巫更懂进退。"他挥了挥手,"去罢,我让火烈送你出城。" 殿外的风卷着暮色灌进来,苏隐转身时,瞥见水灵正倚在廊柱旁擦刀。 她腰间的青铜刀鞘上,还沾着前日围剿祝融残党的血渍。 见他看来,少女手顿了顿,刀身与鞘口摩擦出细碎的金鸣,最终只别过脸去,将刀狠狠插进鞘中——金属撞击声里,一枚卦骨"当啷"落在苏隐脚边。 是他前日给她的那枚。 "留着。"苏隐弯腰拾起,轻轻抛回她怀中,"北荒的冬天快来了,灵泉枯竭时,用这卦骨找我,我教你引灵脉。" 水灵的耳尖瞬间红透,抱着卦骨转身跑开,发尾的银铃在风里乱响。 火烈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枪杆敲着青石板:"苏先生,我背您的卦囊。"少年战士的甲胄还带着白日里的体温,他接过苏隐肩头磨得起毛的布囊,手指触到囊里硬邦邦的卦骨,突然压低声音:"您这一走,未必是避世,是要另布一局吧?" 苏隐脚步微顿。 他想起三日前火烈替他挡下祝融暗箭时,护心镜上那道深可见骨的划痕。 这个总把"巫殿灵脉石随便挑"挂在嘴边的少年,其实早把算盘拨得噼啪响——他能看出祝融倒台后巫族内部的暗流,能猜到苏隐需要更干净的棋盘。 "火烈兄弟若想听故事,等来年春天青牛部落的桃花开了,我煮壶野茶慢慢说。"他笑着摇头,目光扫过街角阴影里的人影。 雷霆从黑暗中走出来,玄色披风沾着星子似的雪粒。 这个总跟在共工身边的斥候,此刻眼中没有往日的恭顺,倒像头盯着猎物的狼:"小心星云。"他的声音像淬了冰,"那厮在人族那边等你多时了。" 苏隐的手指在袖中收紧。 星云——天机阁最年轻的真传弟子,半年前在北荒算兽潮时,曾用"七星锁命局"逼得他不得不自断一卦。 当时那少年甩着玉骨扇冷笑的模样,此刻正从记忆里浮出来,连扇骨上刻的"天机在手"四个字都清晰得刺眼。 "谢雷霆兄弟提醒。"他拱了拱手,转身时衣摆带起一阵风,将地上的落叶卷得打着旋儿,"我本就打算去九鼎城。" 北荒的风裹着砂砾打在脸上,苏隐裹紧粗布外衣,沿着兽道向南而行。 火烈的脚步声在身后渐远,最终消失在暮色里。 他摸出袖中那枚逆命卦骨,骨面还残留着水灵体温的余温——这是他前日在青牛部落后山灵泉边埋下的线头,等冬天灵脉枯竭时,自会有人顺着卦骨寻来。 三日后,九鼎城的夯土城墙出现在视野里。 城门口立着两丈高的青铜鼎,鼎身铸满卦象,每道纹路都泛着淡金光泽——那是用千年玄铁混合灵脉铜水铸的,能镇住方圆百里的凶煞之气。 "算师大会! 算师大会!"报童举着竹板在人群里跑,"三年一度,胜者得圣算子称号,可入天机阁观书!" 苏隐挤过卖符篆的摊子、算姻缘的卦棚,刚跨进城门,便听见一声轻笑:"苏兄别来无恙?" 抬眼望去,星云正倚着城门洞的石柱,月白锦袍上绣着北斗七星,腰间挂着的玉骨扇坠子晃得人眼花。 他身后跟着六个算师,个个穿着绣云纹的青衫,腰间卦囊上都别着天机阁的银徽——那是星云的亲传弟子。 "上次在北荒,我算错了兽潮起势的方位。"星云摇着玉骨扇走过来,扇面绘着的阴阳鱼随着动作转动,"苏兄用半枚断卦换了青牛部落平安,倒让我输得无话可说。"他停在苏隐面前,扇尖挑起对方袖口,"这次可不能再让你轻易脱身了。" 苏隐后退半步,避开那扇尖。 他注意到星云眼底的血丝——像是连夜推演过什么大卦。"愿赌服输。"他拱手一笑,"不过这次,我志不在名次。" "哦?"星云挑眉,玉骨扇"唰"地展开,露出扇背的"圣算子"三个金漆大字,"那苏兄志在何处? 难不成...想动天机阁的藏书?" 人群里传来抽气声。 天机阁的藏书阁是洪荒算师的圣地,传闻里面藏着开天辟地时的卦象残卷,连圣人们都曾去看过。 星云这话,分明是把苏隐架到了所有算师的对立面。 苏隐却只是笑,指了指城中心飘着的八卦旗:"我不过是个算春耕吉时、看宅基风水的凡师,哪敢肖想那些。"他越过星云,往客栈方向走去,"倒是星云兄,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了,昨夜可是在布什么大阵?" 星云的手在扇柄上攥得发白。 他望着苏隐的背影消失在街角,突然将玉骨扇狠狠拍在城墙上——扇骨裂开道细缝,惊得身后弟子们连退三步。 "去查。"他咬着牙道,"查他这半年都算过什么卦,见过什么人,连青牛部落的老槐树都给我挖出来!" 月上中天时,苏隐坐在客栈二楼的木窗前,借着月光翻《九元相天诀》残卷。 残卷是系统前日奖励的"灵感",展开时自动浮现在他脑海里,此刻被他用炭笔抄在粗麻纸上,字迹还带着新炭的涩味。 逆命卦骨在案上泛着幽光,他指尖轻轻抚过骨面的裂痕——那是半年前与星云斗法时留下的。 此刻,卦骨突然震颤起来,像是有活物在里面跳动。 苏隐闭目凝神,眼前浮现出无数金线纠缠的卦象:七星锁命局、天机迷阵、还有...星云昨夜在城南土地庙埋下的"困龙桩"。 "好个天机阁的手段。"他低笑一声,从怀中摸出三枚新刻的竹卦,"用土地公的香火气掩阵眼,借算师大会的人气做引子...倒真是费了心思。"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咚——咚——"敲过三更。 苏隐将竹卦按在逆命卦骨上,骨面的裂痕突然渗出淡金色的光,像血脉般沿着竹卦纹路蔓延。 他望着那光,眼底闪过一丝锐利——这是他用青牛部落老槐树的年轮、后山灵泉的水锈,还有前日从巫殿冰髓里刮下的星尘,耗了七日七夜刻成的"破妄卦"。 "星云设局,我破局。"他将残卷收进卦囊,吹灭油灯。 月光透过纸窗照在脸上,勾勒出他微扬的嘴角,"真正的较量,该开始了。" 客栈外的青石板路上,不知谁的卦幡被夜风吹得哗哗响。 那声音里,隐约能听见明日算师大会的通告声:"大会首日为卦象斗法,参赛者需通过三轮卦象比拼..." 苏隐躺上床,将逆命卦骨压在枕下。 黑暗中,他望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忽然想起雷霆的警告。 星云的天机迷阵虽险,但更让他在意的,是那卦象里若隐若现的第三道影子——像极了前日祝融提到的"赤冥残魂"。 他闭了闭眼。 真正的局,从来不止一层。 第74章 天机擂台,卦象斗法 算师大会的晨钟撞响第八下时,苏隐站在演武场入口处。 青石板被晨露浸得发亮,抬头可见高台上挂着的"天机"二字锦旗,正被穿堂风掀起一角,露出下面用朱砂写的"量劫将至"四个小字——这是主办方故意布的局,借锦旗晃动引动人心浮乱,算师若连这点外物都受不住,趁早别碰天机。 "苏先生!" 身后传来清脆的唤声。 苏隐转身,见云影正从人群中挤过来。 她今日换了月白卦裙,腰间挂着串青铜算珠,每走一步都发出细碎的响。"我占了第三排中间的位置,"她晃了晃手中的竹牌,发间玉簪在晨光里一闪,"昨日听雷大哥说,今日第一轮是''卦象斗法'',要同时起三卦辨真伪,您可得当心。" 苏隐注意到她刻意将"雷大哥"三字说得轻,像是怕被人听见。 前日雷霆确实在酒肆里给他递过话,说天机阁为了今日,连祖巫殿的"混沌雾"都借来了——但此刻云影提这茬,倒像是在确认他是否收到消息。 "谢云姑娘。"他垂眸一笑,目光扫过她算珠上的刻痕:每颗珠子都雕着不同的卦象,离卦的火纹还带着新磨的毛刺。 这说明她昨夜还在赶工,要么是紧张,要么...是在准备什么后手。 演武场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呼。 苏隐抬头,见高台上的青铜漏壶开始滴水——比赛开始了。 第一轮卦象斗法的擂台设在场中,十二盏青铜灯围成半圆,灯芯浸着玄铁水,燃起来泛着幽蓝的光。 主持人是天机阁的外门执事,正捏着玉牌念规则:"三轮卦象同时起,真卦藏于幻卦中,能辨出真卦并说清缘由者得首分。" 话音未落,右侧突然腾起一团白雾。 白雾中走出个穿墨绿襦裙的女子,正是星云的心腹风铃。 她指尖夹着七根绣着金蟾的红绳,手腕轻抖,红绳便如活物般窜向十二盏灯。"小女子献丑了。"她的声音甜得发腻,可眼底却闪着冷光,"这''幻形卦象'',便请各位算师辨个真假。" 十二盏灯的幽蓝光芒骤然扭曲。 苏隐眯起眼,看见灯焰里浮起重重叠叠的影子:东边是青牛部落的老槐树在暴雨中折断,西边是妖庭的玄鸟在火里扑腾,中间那盏最亮的灯芯里,竟映出他昨夜在客栈刻破妄卦的画面——这是风铃用幻术偷了他的记忆! "好手段。"他听见旁边的老算师倒抽冷气,"把天地气运、妖巫纷争、人心私念全揉进卦象...这哪是辨卦,分明是考人心定力。" 苏隐的指甲轻轻掐进掌心。 逆命卦骨在袖中发烫,那是系统给他的预警。 他闭了闭眼,按照《九元相天诀》的法子运转灵气:先观气,再寻脉,最后看因果。 灯焰里的幻景瞬间褪去一层——老槐树的断口处没有虫蛀痕迹,玄鸟的火焰里没有凤凰血的腥气,而他的"记忆"里,炭笔在麻纸上的划痕比昨夜实际刻的深了三分。 "三处分明是破绽。"他开口时,声音不大,却像一根细针戳破了满场的喧嚣。 所有人都转头看他,包括高台上正端茶的评委。 "第一处,青牛老槐断于暴雨,但树龄三百六十载的槐树,根系早扎入地底灵脉,除非有人用巫法截断灵脉。"他抬手指向东边灯盏,"可这卦象里,树根处没有巫咒的青纹。" 演武场响起抽气声。 苏隐继续道:"第二处,玄鸟属妖庭瑞兽,若真焚于火,必引动妖帝座下的离火印。"他指向西边灯盏,"但这火焰里只有普通山火的焦味,没有离火特有的硫磺气。" 第三盏灯的灯芯突然"噼啪"炸响。 苏隐的目光扫过那抹"自己"的影子,嘴角微勾:"第三处最妙——昨夜我刻竹卦用的是后山灵泉的水锈,炭笔沾了水会发涩,可这卦象里的划痕太流畅,分明是有人用了陈年炭粉。" 满场寂静。直到主持人颤抖着举起玉牌:"苏隐,首分。" 风铃的脸白得像纸。 她猛地扯断红绳,金蟾刺绣"嗤啦"一声裂开,露出里面缠着的黑狗血——这是破幻术的法子,可此刻却成了她败北的证据。 星云坐在贵宾席上,玉骨扇掩着半张脸,指节捏得发白。 第二轮"相术辨真"来得很快。 评委随机点了三个观众:穿粗布短打的庄稼汉、戴玉扳指的富商、裹着青衫的书生。 云影第一个上台,她围着三人转了两圈,突然伸手按住书生的手腕:"这位公子,你腰间的玉佩是假的。" 书生脸色骤变。 云影揭开玉佩,里面果然塞着半块染血的碎布:"这是妖修的''夺舍符'',你被附身了。"她话音未落,书生的瞳孔瞬间变成竖线,利爪破袖而出——满场惊呼中,云影已经退到安全区,算珠串在指尖转得呼呼响:"我这卦叫''照妖破妄'',专克邪祟。" 评委们纷纷点头。 轮到苏隐时,他走向庄稼汉。 那汉子正抹着汗笑:"算师先生,您给瞅瞅我今年收成?"苏隐却盯着他的后颈,那里有块暗红的斑,像被虫蛀的树皮:"您是不是总觉得胸口发闷?" 汉子一怔:"您咋知道?前日挑水时突然喘不上气..." "这不是累的。"苏隐从卦囊里摸出片槐叶,按在汉子后颈,"您后颈的''伏脉穴''被寒毒堵了,再拖三个月,寒毒攻心神仙难救。"他指尖轻轻一推,槐叶上渗出几滴绿汁,汉子突然打了个喷嚏,吐出口黑血:"神了! 现在胸口痛快多了!" 评委席上,最年长的白眉长老猛地站起来:"这是''天机归元''! 能从表面命格推演出隐疾...好手段!" 第三轮"天机擂台"的抽签结果,让空气瞬间凝固——星云抽中了苏隐。 擂台中央升起团黑雾,那是星云的"天机迷阵"。 苏隐刚踏进去,眼前就闪过无数画面:青牛部落被凶兽屠尽、他在客栈被刺客割喉、系统残卷在火里烧成灰烬...每幅画面都真实得能闻到血腥味,可他知道,这是迷阵在勾他的恐惧。 逆命卦骨在掌心发烫。 他闭了眼,任由幻景在脑海里翻涌,直到摸到那丝最淡的金线——那是真实世界的因果线。"破!"他低喝一声,卦骨重重砸在地上。 黑雾突然被撕开道口子,露出星云惨白的脸。 "你...你怎么破的?"星云的声音发颤。 "你这迷阵,用的是你过去三次算错的卦象做引子。"苏隐一步一步逼近,卦骨上的裂痕渗出金光,"第一次算错妖庭的玄鸟归期,第二次看错巫殿的雷池方位,第三次..."他顿了顿,"算错了我苏隐的命格。" 满场哗然。 星云的玉骨扇"啪"地掉在地上,扇骨上的细缝裂成了碎片。 主持人的声音都在抖:"苏隐胜!" 散场时,夕阳把演武场染成金红色。 星云被弟子扶着往外走,经过苏隐身边时,他突然转头,眼里烧着不甘的火:"你赢了今日,未必赢得了明日。" "明日的''三问三断'',我等着。"苏隐淡淡一笑,目光扫过他腰间晃动的半块玉璜——那是祖巫殿的标记,前日雷霆说的"另有目的",看来就藏在这玉璜里。 "苏先生。" 云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递来枚玉简,指尖触到他掌心时轻轻一压——那是摩斯密码的"小心"。"决赛的''三问三断'',五位长老的问题可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她笑了笑,转身融入人群,发间玉簪的反光,像颗藏在雾里的星。 苏隐捏着玉简,感受着里面传来的清凉。 远处,星云的马车扬起尘土,车帘后露出半张阴鸷的脸;而云影消失的方向,飘来缕若有若无的沉水香——那是只有上古神庭才用的香料。 真正的局,才刚刚开始。 第75章 圣算之争,幕后之棋 演武场的日晷转过三刻,决赛的铜锣声震得檐角铜铃轻响。 苏隐站在擂台中央,玄色葛衣被穿堂风掀起一角,掌心逆命卦骨微微发烫——云影昨日压在他掌心的"小心"二字,此刻正随着擂台下方攒动的人头,在他脑海里敲出闷响。 "三问三断,第一问。"白眉长老的声音像敲在青铜上,"东荒苍梧部落三月前迁于雷泽之畔,近日族中幼童频发高热,咳血如梅。 此是地脉凶煞,还是外邪作祟?" 苏隐垂眸,系统的推演如潮水漫过意识。 他看见苍梧部落的地脉图在眼前展开,雷泽的水脉与火山脉交错处泛着暗紫——那是地火阴毒上冲的征兆。"地脉之伤。"他抬眼,"雷泽北岸有上古凶兽''毒蜃''骸骨,其毒渗入地脉,遇春阳蒸腾成雾。 当令部落向西迁三里,取青竹烧灰铺地,七日可解。" 白眉长老抚须点头:"断得准。" 第二位提问的是红袍长老,指尖敲了敲案上龟甲:"妖庭新立,玄鸟氏与金乌部争权,月前玄鸟大祭司夜观星象,言''金乌坠于北海''。 此兆是吉是凶?" 苏隐的呼吸微滞。 前日系统刚推送过"妖庭内斗"的天机碎片,他分明记得金乌部主私藏了枚"逐日令",那是妖帝帝俊亲赐的兵符。"星象是真,应兆是假。"他声音沉稳,"玄鸟氏借星象动摇金乌根基,实则金乌部主藏有逐日令,帝俊若知...玄鸟氏恐成弃子。" 红袍长老的瞳孔缩了缩,案下的手不自觉攥紧了袖口——这正是他昨日收到的密报内容。 第三位提问的,是一直沉默的青衫长老。 他抬手指向擂台另一侧:"这位火焰道友,你可有问题要问?" 众人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火焰已站在擂台边缘。 他着一身赤纹黑袍,发间插着根焦黑木簪,笑起来时眼角有细疤:"苏先生既是圣算,不妨断断洪荒大势——人族如今不过是凶兽嘴边的肉,谈何崛起?" 演武场霎时安静。 苏隐望着火焰眼底翻涌的暗色,突然想起前日在街角闻到的焦糊味——那是祖巫殿特有的"焚天香"。 系统的推演如万花筒般转动,他看见人族火种在不周山巅亮起,看见部落开始用陶器储粮,看见...天道那道朦胧的影子里,隐约有只手在推。 "人族崛起非偶然。"他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砸在人心上,"天道要量劫,量劫要变数。 凶兽、妖、巫皆有大能镇世,唯有人族如白纸——白纸好作画,变数才够大。" 满场哗然。 白眉长老猛地站起来,银须都在抖:"此论...此论直指天道本源!" "好个白纸作画!" 刺耳的冷笑从观众席传来。 星云拨开人群走上擂台,腰间半块玉璜撞出清脆声响——正是祖巫殿的"裂天璜"。 他盯着苏隐,眼底的阴鸷几乎要凝成实质:"你不过是靠奇谈怪论博眼球! 若真有本事,敢不敢展示你那套''天道变数''的凭据?" 苏隐望着星云发红的眼尾,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客栈后巷,有个戴青铜面具的人往他窗下扔了块碎玉——此刻,他从怀中摸出那枚太初石髓碎片,淡金色的石髓里,隐约能看见扭曲的卦象。"这是百年前坠于北荒的妖仙遗宝,"他将石髓举高,"里面封着的,是妖仙临死前推演出的''量劫变数图''。" 火焰的手指猛地抠进掌心。 他认出这石髓的纹路——正是当年祖巫殿追踪了三百年的"天机残卷"碎片。 "第四问。"青衫长老的声音有些发颤,"若有一日,天道被改写,你当如何自处?" 苏隐望着石髓里流转的金光,系统的推演突然清晰如镜。 他看见自己在青牛部落摆摊的模样,看见第一次用卦骨破凶煞时颤抖的手,看见...所有布局最终指向的,是天道外那片混沌。"我从不改天道。"他轻笑,"我只是顺应天意,布局人心。" 演武场落针可闻。 "圣算子——苏隐!" 天机阁主的声音震得梁上灰落。 老人捧着一卷裹着玄色锦缎的玉简走上擂台,玉简便签上"天机秘录"四字泛着星辉。 当锦缎覆上苏隐肩头时,苏隐闻到了阁主袖间的沉水香——和云影发间的,一模一样。 "苏先生。" 熟悉的沉水香从身后飘来。 苏隐转头,只看见云影月白披风的一角消失在廊下,风里飘着她的话,轻得像片羽毛:"你赢了比赛,但输了大局。" 夕阳把演武场染成血色时,苏隐站在客栈二楼的窗边。 他摸着肩头的"天机秘录",望着楼下街道上匆匆而过的人群——星云的马车早没了踪影,火焰的黑袍也消失在街角。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这次不是功法,不是资源,而是一段模模糊糊的画面:不周山下,有人在烧一叠写满卦象的帛书,火光照亮了那人腰间的裂天璜。 "真正的局,才刚刚开始。"他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太初石髓碎片。 楼下传来小二的吆喝:"客官,您要的热粥来了——" 苏隐转身,窗棂外的暮色里,有只玄鸟扑棱棱飞过,爪间似乎抓着什么发亮的东西。 他眯起眼,却终究没看清。 第76章 秘录初探 夜幕裹着九鼎城的青瓦,苏隐踩着青石阶回到客栈时,靴底沾了些白天演武场的碎沙。 他反手闩上木门,指节在门框上轻叩三下——这是与小二约定的“无客来访”暗号。 案几上的油灯被风掀得晃了晃,暖黄光晕里,玄色锦缎裹着的《天机秘录》静静躺着。 苏隐解下外袍搭在椅背上,指腹掠过锦缎上金线绣的星纹,系统的推演声在脑海里若有若无:“宿主接触关键道具,触发隐藏气机。” 他深吸一口气,将锦缎掀开。 玉简便签上“天机秘录”四字突然泛起星辉,竟在半空凝成二十八星宿图。 苏隐连忙运转《九元相天诀》,神识如游丝般探入玉简。 前半卷是各派算学精要,他快速略过,直到某一页突然泛起刺目的红光——“逆命法门:夺他人运,改自身轨,断因果线,逆生死局”。 指尖猛地一颤。 苏隐想起三百年前在古籍里读到的只言片语:上古曾有大妖修此术,结果被天道降下九劫雷劈成飞灰。 他抬眼看向窗外,夜色里似乎有双眼睛在窥视,喉结动了动,将玉简合起时,袖中太初石髓碎片突然发烫,石髓里的卦象扭曲成“危”字。 “咚。” 窗纸被夜风吹得轻响。 苏隐垂眸盯着案几上的茶盏,水面倒映出一道模糊的影子——有人正贴在窗外。 他抄起茶盏抿了口冷茶,喉间却泛起铁锈味。 檐角铜铃突然叮铃作响。 苏隐在心里叹了口气。 窗棂“咔”地裂开条细缝,一道青影如游蛇般钻进来。 女子面上蒙着银纱,腰间挂着九枚青铜卦铃,正是星云的心腹风铃。 她落地时足尖点地,发间珠钗却还是轻响了一声——到底比不得真正的顶尖刺客。 “苏先生好定力。”风铃的声音裹着幻术,甜得发腻,“这秘录里的好东西,您舍得独吞?” 苏隐没接话,只是将玉简往怀里带了带。 风铃见状,指尖快速掐了个“迷魂诀”,案几上的油灯突然爆出幽绿火苗。 他盯着那火苗看了三息,突然轻笑:“星云让你用‘幻火’?他当我是刚入门的菜鸟?” 话音未落,风铃已欺身到案前,素手直取玉简。 指尖即将触到玉简便签的刹那,一道金色卦象突然从玉简里窜出,如锁链般缠住她的手腕。 “啊!”她痛呼一声被震退三步,后背撞在墙上,银纱滑落半张脸,露出左颊一道狰狞刀疤——这是三年前她在南荒算斗时被人划的,苏隐记得清楚。 “星云连‘天机秘录’有认主气机都没告诉你?”苏隐起身,随手扯过锦缎重新裹住玉简,“他派你来,是探我的底,还是借机废你?” 风铃的瞳孔猛地收缩。 她捂着发疼的手腕后退两步,突然掀开窗跳了出去,夜色里只余一句咬牙切齿的“走着瞧”。 苏隐走到窗边,望着她消失在巷尾的背影,系统的推演声突然清晰:“风铃今夜行动,星云真实目的:测试宿主对秘录的掌控程度,同时消耗天机阁对宿主的信任。” 他转身将玉简收进怀中的暗袋,指腹摩挲着袋口的盘扣——这是他今早用青牛部落的牛筋线重新缝的,针脚细密得连蚊蝇都钻不进。 第二日清晨的阳光刚爬上窗棂,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苏隐正用竹片刮着案几上的茶渍,听到敲门声顿了顿——这次是两下重,一下轻,是陌生人的暗号。 “苏先生。” 门开的刹那,沉水香裹着晨雾涌进来。 云影立在檐下,月白披风上沾着星露,发间银簪在晨光里闪着冷光。 她手里捏着枚青玉简,递过来时指尖泛着青白,像是在寒夜里等了许久。 “火焰让我转交的。”她没多话,“他说你若看懂了秘录,就该明白它的用处。” 苏隐接过玉简,神识刚探入就瞳孔微缩——里面竟是“命格篡改术”的前半篇口诀! 他抬头时,云影已经转身要走,月白披风扫过门槛的青石板,留下一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水痕。 “云姑娘。”他突然开口,“昨夜的沉水香,和天机阁主袖间的,一模一样。” 云影的脚步顿了顿。 她侧过脸,耳坠上的珍珠晃了晃:“苏先生好记性。”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巷口的晨雾里。 苏隐盯着她离去的方向看了片刻,突然低头轻笑。 他走到床边,掀开被褥,从床板下摸出个陶瓮——里面装着半瓮从青牛部落带来的黑土。 他抓了把土撒在地上,泥土落地时竟凝成个与他等高的泥人,泥人眉心点着朱砂,正是他今早用“因果符印”捏的替身。 “委屈你替我躺会儿了。”他拍了拍泥人的头,转身从后窗翻了出去。 灵墟古墓在九鼎城西南三十里的乱山岗。 苏隐踩着晨露赶到时,山风卷着松涛灌进领口。 他站在古墓入口处,望着斑驳的石门上刻着的“太昊氏陵”四字,太初石髓碎片在怀中发烫——系统推演提示:“此处为关键气运节点,宿主需谨慎。” 古墓深处阴寒刺骨。 苏隐点燃三柱香插在供桌上,香灰刚落下,供桌下突然爬出只白尾狐狸,嘴里叼着块半腐的骨片。 他蹲下身接过骨片,指尖触到骨片的刹那,系统的画面突然闪现:“已故修士,名唤清玄,三百年前陨于凶兽之口。” “得罪了。”他默念一句,将卦骨按在骨片上。 卦骨发出蜂鸣,四周的空气突然扭曲成无数光带,那是清玄生前的气运轨迹。 苏隐闭起眼,按照《天机秘录》里的“命格回溯”法引动天地气运,光带开始缓缓倒流——清玄被凶兽撕咬的画面逐渐清晰,他甚至能看清凶兽爪上的倒刺。 “停。”他低喝一声,光带猛地凝固。 就在他要继续推演时,后颈突然泛起刺痛——那是被强者锁定的直觉! “看来,你已经接近真相了。” 炽热的气息裹着杀意扑面而来。 苏隐旋身避开,卦骨在掌心发出刺目金光,将那道攻击引向左侧的石壁。 “轰”地一声,石壁被轰出个焦黑的洞,露出里面嵌着的半块青铜残碑,碑上刻着“逆命者,天必诛之”。 火焰立在洞前,黑袍被气浪掀得猎猎作响。 他望着苏隐手中的卦骨,眼底闪过一丝忌惮:“能引动气运反制,你比我想象的更棘手。” 苏隐盯着火焰腰间的裂天璜——那是祖巫殿特有的信物。 系统的推演声在脑海里炸响:“火焰真实身份:祖巫殿天机使,任务:夺取‘逆命法门’,阻止宿主触及量劫真相。” “你想要什么?”他握紧卦骨,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火焰却突然笑了。 他转身走向洞口,晨光照在他脸上,映出眼角一道极浅的疤痕:“我想要的,你很快就会知道。”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晨光里,只余下石壁上的焦痕,和苏隐怀中突然发烫的《天机秘录》——玉简便签上的“天机”二字,不知何时变成了血红色。 第77章 命格逆转 晨雾在松枝间凝结成水珠,顺着苏隐后颈的衣领滚进衣襟时,他正捏着卦骨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方才那道被引向石壁的攻击在耳畔炸开的瞬间,他甚至闻到了焦土混着血腥的气——那是祖巫殿特有的烈阳火气,与洪荒其他大能的气机截然不同。 "你果然掌握了秘录中的禁术。"火焰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钢针,刺穿石壁的焦痕落在苏隐脚边。 黑袍人并未追击,反而退后半步,目光死死黏在苏隐掌心还在震颤的卦骨上,"但你知道吗? 这术法真正的目标是谁?" 苏隐喉结动了动。 他能感觉到怀里的《天机秘录》在发烫,玉简便签上的"血字"正顺着皮肤往心脏里钻——这是天机反噬的征兆。 但此刻更让他心悸的是火焰的话。 三百年前他在青牛部落第一次推演凶潮轨迹时,系统说"改变既定因果需付出代价";三个月前替白猿部落算出生门时,卦骨裂了道细纹;可直到方才逆转清玄命格时,他才真正明白"代价"二字的重量——那些被他引动的气运光带,每一缕都缠着若有若无的黑丝,像极了前世见过的"因果劫"。 "目标?"他故意将卦骨往地面插深半寸,青铜与石屑摩擦的刺耳声响里藏着试探,"我不过是替死者寻条活路。" 火焰忽然笑了。 他的笑像块烧红的炭,在阴寒的古墓里灼出一片刺目的光。 随着这笑声,苏隐眼前的气运光带突然扭曲成蛇形——清玄的影像开始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另一道身影:玄色鳞甲覆肩,额间金纹流转,分明是三百年前参与妖仙遗宝争夺的古神后裔! "复活?"火焰指尖划过石壁上"逆命者,天必诛之"的刻痕,"你当这古墓为何叫太昊氏陵? 太昊是上古天命司掌者,他的陵寝里藏的不是骸骨,是''天命''。"他从怀中抽出一张泛黄的图谱,展开时带起一阵风,吹得供桌上的香灰打着旋儿飞起来,"命格篡改术从来不是为了复活死者,而是为了重塑''天命之人''。" 图谱上的纹路突然活了。 苏隐瞳孔骤缩——那竟是他这三个月来在青牛、白猿、赤火部落推演的所有气运轨迹,此刻全被金线串成一张网,网心处用朱砂点着个模糊的人形。 "有人在借你的手,织一张网。"火焰的声音低下去,像深夜里漏风的铜炉,"而网的那头,是......" "苏隐!" 清冽的女声从洞口传来。 云影不知何时立在晨雾里,素色裙角沾着草屑,发间的青玉簪子闪着幽光。 她的视线扫过火焰手中的图谱,又迅速收回:"有人追踪你来了。"她望向火焰,"你既然知道这么多,为何还要帮他?" 苏隐这才注意到云影的指尖在微微发抖。 前两日在九鼎城算师大会上,她替他解过风铃的幻术时,手稳得能穿绣花针。 火焰的笑僵在脸上。 他盯着图谱网心的朱砂点,喉结滚动两下:"因为我也是''被改写者''之一。"他突然扯下腰间的裂天璜,那是祖巫殿信物,此刻在他掌心泛着冷光,"三百年前我该死于凶兽潮,可有人改了我的命格。 现在他们要改更大的,大到......" "够了!"苏隐打断他。 他能感觉到古墓深处的气机在翻涌——方才被攻击震松的石壁后,有什么东西在苏醒。 他攥紧卦骨,运转《九元相天诀》引动周围灵脉:"布阵。 命格镜阵,我主阵眼,你俩分守南北。" 云影立刻退到洞口,指尖掐诀结印,青玉簪子射出七道青光;火焰则走到供桌前,裂天璜拍在供桌上,祖巫殿特有的烈阳火瞬间点燃三柱残香。 苏隐闭上眼睛,将卦骨抵在眉心——这是他第一次同时调动三股不同的气运:清玄的、古神后裔的、还有火焰身上那道被篡改过的。 "稳住!"他低喝。 气运光带开始重新排列,像被风揉皱的绢帛慢慢展平。 可就在光带即将成型的刹那,洞外传来破风声。 "你们想毁掉整个洪荒的命理秩序吗!" 星云的怒喝震得石壁落灰。 他穿着天机阁特有的星纹道袍,腰间挂着十二枚青铜卦钱,此刻正被风铃扶着冲进洞来。 风铃的幻术已经展开,苏隐眼前的光带突然多了无数乱麻——那是幻术对卦象的干扰。 "苏隐!"云影的声音带着焦急,"他们在破阵!" 苏隐额角渗出冷汗。 他能感觉到阵眼在松动,就像攥着一把沙子,越用力漏得越快。 火焰突然将裂天璜抛向空中,祖巫火气瞬间烧穿风铃的幻术:"去守西边!"他对星云吼道,"封印要松动了!" 话音未落,古墓深处传来轰鸣。 苏隐猛地睁眼——石壁后的焦黑洞口里,有幽蓝的光涌出来。 那光是活的,像无数条小蛇在空气里游动,最终汇聚成一具半透明的身躯。 水晶般的骨骼在幽光中若隐若现,额间金纹与方才古神后裔的影像重叠。 苏隐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一切——那是......命格之体? "退!"他扯着云影的手腕往洞口跑。 火焰却站在原地,盯着那具身躯轻声说:"现在你知道了,为什么有人要改命。" 星云的卦钱在手中炸响,十二道金光劈向那具身躯。 可金光触到幽光的刹那,竟像雪落沸水般消融了。 风铃的幻术彻底失效,她脸色惨白地扶住石壁:"这......这不是普通的命格!" 苏隐在洞口停住脚步。 晨雾不知何时散了,阳光透过松枝照进古墓,在那具水晶身躯上折射出七彩光晕。 他看见火焰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几乎要碰到那具身躯的脚——而火焰的眼角,那道极浅的疤痕,此刻泛着与水晶身躯相同的幽蓝。 "苏隐!"云影拽他的手在发抖,"快走!" 他没动。 他听见系统的推演声在脑海里炸开:"关键节点触发,宿主需确认是否介入。"而怀里的《天机秘录》,玉简便签上的"血字",不知何时变成了幽蓝色。 古墓中央,那具水晶身躯的指尖,缓缓抬了起来。 第78章 命格之躯 晨雾散得彻底,阳光透过松枝在古墓石壁上投下斑驳光影,却照不亮中央那团幽蓝。 水晶般的骨骼在光晕中若隐若现,额间金纹与苏隐记忆里古神后裔的影像重叠时,他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这具半透明的身躯正渗出细密的七彩光丝,像活物般在空中游弋,最后缠上他的手腕。 "这就是......命格之躯!"火焰的声音发颤,平日沉稳的声线裂出一道细缝,"传说中由天道亲手塑造的''完美命格承载者''!"他眼角那道极浅的疤痕此刻泛着与幽光同色的蓝,在阳光里像条游动的小蛇。 苏隐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能感觉到那七彩光丝正顺着血脉往丹田钻,本能地运转《九元相天诀》,卦骨在袖中发烫——这是相师感应命轨的征兆。 当卦象在识海展开时,他瞳孔骤缩:本该如江河奔涌的命轨,此刻像被利刃反复切割过的绢帛,断口处竟缠着缕熟悉的命格印记,金红交缠,是"圣算子"特有的纹路。 "这具命格之躯......原本是要给我准备的?"他猛然回头,声音比自己预想的更哑。 云影的手指攥着腰间玉佩,玉坠上的星纹被她掌心的汗浸得发亮:"你赢下大会,不过是更大棋局的一环。"她将玉佩递来,苏隐看见背面刻着极小的"天机阁"三字,"这是我从一位失踪的天机阁长老那里得到的信物——他们早在你进入九鼎城之前,就锁定了你的命格。" "哈!"星云的冷笑像淬了毒的针,他扯松被汗水浸透的道袍,十二枚卦钱在腰间叮当作响,"你以为你是靠算术赢的? 不,你是被选中的棋子。"他指着命格之躯,七彩光丝恰好缠上那半透明的指尖,"他们要做的,是将你的命格替换进去,让''真正的天命之人''掌控洪荒未来。" 风铃扶着石壁的手在发抖,幻术失效后她的脸白得像纸,却仍强撑着开口:"长老们说......完美命格需要''杂质''激活,你的凡人性命就是最好的引子。" 苏隐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前世作为顶尖相师,他最擅长在人心褶皱里找破绽,此刻却觉得自己像被剥光了扔在案板上——从青牛部落算起,从第一次替人算凶吉起,每一步都被人用红笔圈好了轨迹。 他摸向怀中的《天机秘录》,玉简便签的幽蓝刺得他眼睛生疼,系统推演声在脑海里轰鸣:"关键节点确认,宿主介入风险评估:78%。" "不能让它落入任何一方手里。" 火焰的声音突然压过所有杂音。 苏隐转头时,正看见他抬手抛出块温润的石头——太初石髓! 那是系统曾奖励过他的顶级灵物,能封印一切能量。 石髓触及命格之躯的瞬间,七彩光丝疯狂窜动,像被踩了尾巴的蛇,但终究敌不过太初石髓的封禁之力,缓缓被吸了进去。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火焰擦了擦额角的汗,疤痕的幽蓝随着动作淡了些,"要么继续做他们的棋子,按既定轨迹走——成为圣算子,成为完美命格的养料;要么......"他盯着苏隐的眼睛,"成为执棋者,把这局棋掀了。" 云影的手轻轻搭在苏隐胳膊上,她的掌心凉得惊人:"我师父失踪前说过,真正的天命不是算出来的,是争来的。" 苏隐低头看向掌心,那里还留着被光丝缠绕过的淡紫色痕迹。 他想起第一次在青牛部落摆摊时,老族长拍着他肩膀说"算师要护着族人走正路";想起为引开凶兽潮在暴雨里跑了三天三夜,鞋底磨穿时脚底的血泡;想起系统第一次奖励他《九元相天诀》时,耳边响起的"幕后布局,方为大道"。 原来从不是他在布局,是别人在布他的局。 "我选第三种。"他突然笑了,眼底的冷意让星云后退半步,"掀了这局,再布新的。" 太初石髓在火焰掌心发出嗡鸣,命格之躯的影子彻底消失在石髓深处。 洞外传来山风掠过松林的声响,苏隐听见云影轻呼:"看!" 他抬头,正看见石壁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些淡金色纹路——是传送阵。 云影摸出块刻着妖纹的玉牌:"这是我族大长老给的,说若遇危机......"她顿了顿,"苏隐,我可以引荐你去妖庭。 他们需要能看透命格的算师,而你......"她目光扫过他袖中微凸的卦骨,"需要更大的棋盘。" 星云的卦钱突然炸响,十二道金光劈向传送阵,却在离阵眼三尺处消散。 风铃拽了拽他的衣袖:"别白费力气了,这是上古妖文阵......" 苏隐没再看他们。 他盯着云影手中的玉牌,想起系统方才的推演声里多了句"妖庭入局,因果线延伸"。 掌心的淡紫痕迹渐渐褪去,他摸了摸怀中的《天机秘录》,玉简便签的幽蓝不知何时变成了暗红——像血,又像火。 "走。"他对云影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去妖庭。" 火焰将太初石髓抛给苏隐:"收好了,它还会醒的。"他转身走向洞外,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在石壁上投出个模糊的轮廓,"真正的幕后黑手,才刚醒。" 苏隐握着石髓,能感觉到里面传来微弱的脉动。 他看向洞外,山风卷起几片松叶,在空中打了个旋儿,最终落进他脚边的泥里。 这一次,他要做那风。 第79章 妖庭暗涌 青牛部落的篝火还在北荒的夜风中摇晃时,苏隐已跟着云影穿过了传送阵。 妖庭的空气里浮动着若有若无的甜腥,像是某种灵草汁液混着兽血的味道。 他抬眼望去,青瓦朱檐的阁楼依着山势层层叠叠,檐角挂着的青铜铃被风撞响,声音比人间的更沉,带着几分震慑魂魄的威压——到底是妖修聚居之地,连风声里都浸着妖气。 "苏先生请。"风影不知何时出现在转角,玄色衣袍上绣着暗纹飞鹰,正是妖庭情报头目的标志。 他冲云影颔首,目光扫过苏隐袖中凸起的卦骨形状,"灵狐大人已在府中等候。" 灵狐府的门扉推开时,檀香裹着暖意扑面而来。 主位上的女子正绕着青铜灯树踱步,火光照得她耳尖的银坠子忽明忽暗。 见苏隐进来,她停住脚步,指尖漫不经心摩挲着身后蓬松的狐尾:"就是你?" 尾音轻得像羽毛扫过人心。 苏隐注意到她眼角的红痣随着挑眉的动作微微上挑,那是妖修化形未彻底的痕迹——真正的大妖,连破绽都藏得极深。 "圣算子的名号传得倒快。"灵狐忽然笑了,绕到苏隐身侧,"我替妖帝问一句,你可曾推演过妖庭未来?" 烛火在她眼底晃出细碎的金芒。 苏隐垂眸看着自己交叠在袖中的双手,掌心还残留着太初石髓的脉动。 系统的推演声在耳畔若有若无:"灵狐,妖庭智囊,多疑,善用人心。"他抬眼时已换上算师惯有的谦和笑意:"天机未显时妄断,是折寿的买卖。" 灵狐的指尖在他肩后顿住。 她望着他眼底那汪深潭似的平静,忽然低笑出声:"有趣。"她转身坐回主位,狐尾扫过案上半卷《妖典》,"风影,带苏先生去东厢。"又抬眼看向苏隐,"若有需要,府里的藏书阁随你翻。" 直到东厢的门扉在身后闭合,苏隐才松了松紧绷的肩背。 他摸出怀中的玉简便签,暗红的光透过锦帕渗出来,像一滴凝固的血。 窗外传来巡卫甲胄的轻响,他走到案前,将太初石髓压在《天机秘录》上——石髓表面浮起细密的纹路,像在回应什么。 三更梆子响过三遍时,东厢的窗纸被指尖戳出个小坑。 "苏先生。" 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急促。 苏隐掀开被子时已摸到袖中的卦骨,推窗的瞬间,冷冽的山风裹着玉兰香灌进来,映得窗外女子发间的凤羽钗微微发颤。 是翠羽。 她的广袖被夜露打湿,绞着帕子的手指泛着青白:"云翼那老匹夫,联络了雷鹏部、玄蛇部的长老,说要提前开九族盟会。"她喉间发紧,"我族去年献的玄晶矿脉被他截了胡,如今连座次都要被挤到末席......" 烛火被风掀起,映得她耳尖泛红。 苏隐注意到她腰间的玉牌——是妖庭小族领袖的信物,此刻正随着她急促的呼吸轻轻碰撞。 他取出逆命卦骨,骨面的裂痕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你且说,云翼最近可有异常举动?" "他前日调了巡卫军去南境。"翠羽咬着唇,"说是巡查边境,可我安插在巡卫营的细作说......"她突然顿住,目光死死盯着卦骨,"那骨头上的纹路......在动?" 苏隐的指节抵住眉心。 《九元相天诀》运转时,气血如江河倒灌,眼前浮现出碎片般的画面:乌云压着翠羽族的青竹寨,巡卫军的玄铁枪尖挑开寨门,血珠溅在凤羽钗上,碎成星点。 他猛地睁眼,卦骨"当啷"掉在案上,骨面的裂痕里渗出极淡的血线。 "三日后未时。"他声音发沉,"云翼会借巡查之名,围剿你的领地。" 翠羽的指尖掐进掌心,凤羽钗"啪"地断成两截。 她猛地抓住苏隐的手腕:"求你救我族人! 我知道你能改命——那日在山洞,你连太初石髓都能撼动......" "别急。"苏隐抽回手,将断钗拾起放在她掌心,"先让他动。" 门被推开时带起一阵风,灵狐倚在门框上,狐尾在身后蓬松地散开:"好个''让他动''。"她晃了晃手中的酒盏,琥珀色的酒液映着她眼底的兴味,"那老狐狸等这个机会等了三年,你倒要给他递刀子?" 苏隐从袖中摸出半块碎玉——是风影今早塞给他的情报符。"长老们要的从来不是对错,是风向。"他将碎玉按在卦骨上,骨面的血线渐渐淡去,"云翼要立威,我们便给他造个更大的势。" 第二日清晨,妖庭的晨雾还未散尽,一则卦象流言已顺着茶摊、绣坊、演武场,钻进了每位长老的耳朵:"翠羽部族三日后有气运大转,云翼大人恐遭天刑之灾。" 演武场上,雷鹏部的老族长捏着茶盏的手顿住:"圣算子的卦?" 玄蛇部的侍女捧着蜜饯经过,听见两个巡卫低声议论:"前日我见翠羽大人的凤羽钗断了,可今早又戴了新的,那钗头的凤凰眼睛......红得像要滴血。" 灵狐站在阁楼高处,看着下方交头接耳的人群,狐尾尖轻轻卷住苏隐的衣袖:"你这把火,烧得妙。"她忽然收敛了笑意,"但云翼不是傻子。" 苏隐望着远处巡卫营飘起的黑旗。 他知道,此刻云翼的书房里,那柄随他征战百年的玄铁剑正嗡嗡作响。 "大人!"巡卫的声音撞开书房门,"各部首领说九族盟会要延后......还说要等翠羽部族的气运转了再议。" 云翼捏着茶盏的指节泛白。 他望着案头摊开的《巡卫调兵令》,墨迹未干的"围剿"二字像两把刀扎在眼底。 窗外传来鸦鸣,他猛地将茶盏砸向墙角,碎瓷片溅在侍女裙角:"去查! 查这卦象是谁传的!" 侍女颤抖着退下时,云翼摸出腰间的玄铁令。 令上的纹路在掌心发烫——三日后的未时,巡卫军的玄铁枪早已擦得发亮,只等他一声令下。 "苏先生。"风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站在廊下,影子被晨光拉得老长,"翠羽部族的守卫今早换了新甲,腰杆挺得比往日直。" 苏隐望向妖庭外的密林。 晨雾中,几株老松的枝桠被风压得低垂,像是在向谁躬身。 他摸出袖中的逆命卦骨,骨面的裂痕里,隐约有金光流转。 密林深处传来鸦鸣,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他脚边。 三日后的未时,会发生什么呢? 苏隐望着远处巡卫营飘起的黑旗,嘴角勾起极淡的笑意。 他知道,当云翼的玄铁令划破空气时,这场由他掀起的风,才刚刚开始席卷整个妖庭。 第80章 布局诱敌,风起翠林 三日后未时,北荒的日头正烈,却掩不住密林里的阴凉。 苏隐立在高崖一块凸石上,逆命卦骨贴在掌心,能清晰感应到东南方那片翠羽部族的领地正翻涌着躁动的气浪。 他望着山脚下被晨雾裹住的密林,风从耳畔掠过,带着松针的苦香——那是他昨日布下的"因果符印"在起效了。 "大人! 巡卫军的玄铁旗已经过了青溪!"灵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的狐尾在石缝间扫动,扫落几点松脂。 苏隐转头时,正见她耳尖沾着晨露,眼底泛着兴奋的光。 这小狐妖昨日刚替他在演武场茶摊里撒了半袋迷蝶粉,此刻连呼吸都带着蜜饯味儿。 "来得倒是准时。"苏隐将卦骨塞进袖中,指尖轻轻叩了叩腰间的青铜算筹。 三日前云翼拍碎茶盏时,他便在玄铁令的纹路里看出了急躁——巡卫军的粮草只够支撑三日急行军,未时突袭,正是要赶在翠羽部族反应过来前啃下第一口肉。 山脚下忽然传来马蹄声。 苏隐眯起眼,透过松枝间隙望去:当先一员骑将披着玄铁鳞甲,马首上的红缨被风卷得猎猎作响,正是云翼最器重的狂风。 他身后跟着三百巡卫,玄铁枪尖挑着的黑旗在雾中翻涌,像一群张牙舞爪的乌鸦。 "雾浓了。"灵狐忽然拽他衣袖。 苏隐嗅了嗅,果然有股湿冷的水汽漫上来——那是他前日夜里在沼泽边埋下的引雾草生效了。 狂风的坐骑已踏进雾气最浓的区域,玄铁马蹄在泥地上踏出深痕,却不知再往前三步,便是他用龟甲血契锁死的幻雾沼泽。 "报——前方遇雾!"前队斥候的喊声响彻林间。 狂风勒住马,玄铁甲片相撞发出脆响。 他摘下腰间的青铜镜照向雾中,镜面却只映出模模糊糊的树影。"慌什么?"他扯了扯嘴角,露出半截犬齿,"不过是北荒寻常雾瘴。 云翼大人要的是速战,谁退缩,我就把谁的脑袋挂在玄铁枪上!" 话音未落,最前排的巡卫突然发出惨叫。 苏隐在高崖上看得清楚——那马踩进了沼泽软泥,前蹄陷进去半尺,骑手慌忙抽刀砍断缰绳,却见泥里窜出几尾银鳞怪鱼,正啃食马腿上的血肉。 "是食人鲮!"灵狐倒抽一口冷气。 苏隐却望着卦骨上渐起的金光——这哪是寻常沼泽? 昨日他借翠羽部族的祭典,将百只活鱼的魂魄封进符印,此刻被雾瘴一激,正化作最能扰动凡心的幻兽。 狂风的脸瞬间涨红。 他抽出腰间短刀扎进马臀,坐骑吃痛向前猛冲,却在雾中撞断了两棵碗口粗的树。"继续推进!"他声如洪钟,可话音里已带了颤音,"等破了翠羽的寨子,每人赏三坛灵酒!" 高崖另一侧传来短促的鸟鸣。 苏隐耳尖微动——那是翠羽的信号。 他转头望去,正见密林深处窜出几道黑影,像狸猫般攀着树藤荡到巡卫军后方。 为首的女子裹着青羽披风,发间凤羽钗的红宝石在雾中一闪——正是翠羽。 她手起刀落砍断最后一根运粮绳,成袋的粟米滚进泥沼,惊起一片怪鱼。 "后队遇袭!"巡卫的尖叫混着玄铁甲片的碰撞声炸响。 狂风猛地回头,正见自己的粮草车被劈成碎片,几个兄弟的尸体倒在粟米堆里,喉管上还插着带羽的短箭。 他的玄铁枪"当啷"坠地,这才惊觉雾气不知何时已漫到腰间,连身边兄弟的脸都看不清楚了。 "这是陷阱!"狂风嘶吼着抽出佩剑,可剑刃刚出鞘便被雾水腐蚀出几个小孔。 他这才想起云翼昨日的警告:"那苏隐最会弄些神神鬼鬼的玩意儿。"可此刻说什么都晚了——左侧林子里传来战鼓般的脚步声,是翠羽的亲卫举着淬毒的骨矛冲了出来;右侧泥沼里不断冒出银鳞,啃食着巡卫的脚踝;连头顶都有灵狐部的斥候在摇树,松针像雨一样砸下来,扎得人睁不开眼。 苏隐摸着卦骨的手突然一震。 他低头望去,骨面上原本细碎的裂痕里,竟渗出一缕金线,正朝着东南方延伸——那是翠羽的命格! 他瞳孔微缩,金线流转间,竟隐隐透出龙蛇之形。"王脉之气?"他喃喃自语,前世在《天运图》里见过这种气运,非大富大贵之人不能染指,可翠羽不过是妖庭里一个小族的领袖...... "苏先生!"灵狐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她不知何时已窜到崖边,尾巴尖上还沾着血,"狂风被围在沼泽中央了! 云翼那边......" "让风影把消息放出去。"苏隐打断她,指尖在算筹上敲出三长两短的节奏,"就说翠羽得了''妖神遗骨''庇佑,能预知敌军动向。"他望着雾中混战的人群,嘴角勾起极淡的笑意,"那些观望的部族,最信这个。" 灵狐歪头想了想,忽然笑出声:"先生这是要给翠羽镀上金身呢。"她蹦跳着跑下高崖,狐尾扫过苏隐的衣袖,带起一阵风,将他的话卷进密林深处。 暮色渐沉时,翠羽的身影出现在崖下。 她的青羽披风染了血,发间凤羽钗却依旧锃亮,红宝石映着夕阳,像滴凝固的血。"苏先生。"她递来一卷用兽皮裹着的古卷,指腹在兽皮上摩挲,"这是我族祖上传下的《妖纹录》残篇,里面记着绘制本命妖纹的法子......" 苏隐接过古卷,指尖触到兽皮上凸起的纹路——是用妖血混着金粉写的,还带着淡淡的龙涎香。 他翻开第一页,便见上面画着半枚玄鸟图腾,图腾周围密密麻麻记着"引气入纹""凝魂成印"的法子。"这太贵重了。"他说,目光却没从书页上移开。 "先生救了我全族。"翠羽望着雾散后的战场,巡卫的玄铁甲片在暮色里泛着冷光,"再说......"她忽然凑近,声音低得像耳语,"我知道先生想要什么。 妖庭的水很深,若先生不嫌弃......" 苏隐抬头时,正见她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他忽然明白那缕王脉之气从何而来了——这翠羽,怕也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夜风吹起古卷的边角,露出最后一页的残句:"......得妖纹者,可窥天道......" 与此同时,妖庭巡卫营的灯火次第亮起。 云翼的书房里,青铜灯树被拍得摇晃,灯油溅在《巡卫调兵令》上,将"围剿"二字晕染成一团墨污。 "废物!"云翼的玄铁剑嗡鸣着出鞘,砍断了半幅帐幔,"三百巡卫,半日就折了七成? 狂风呢?" "回大人......"跪在地上的传令兵浑身发抖,"狂将军被救回来了,不过......"他咽了口唾沫,"左腿被食人鲮啃了,现在还在医馆喊疼。" 云翼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抓起案头的玄铁令,令上的纹路烫得掌心生疼。 窗外传来乌鸦的叫声,他猛地掀翻案几,竹简、玉瓶噼里啪啦砸在地上。 "备马!"他扯过披风披在肩上,剑刃划破空气发出尖啸,"我倒要看看,这翠羽部族,到底有什么本事!" 此时的高崖上,苏隐正借着月光翻看《妖纹录》。 他摸出逆命卦骨,骨面的裂痕里,那缕王脉金线已愈发清晰。 远处传来马蹄声,他抬头望向妖庭方向,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第81章 妖神遗骨,真假难辨 云翼的玄铁剑劈断第三根帐幔时,帐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大人!"狂风的声音带着血沫子,巡卫统领半边身子裹着染血的麻布,左腿空荡荡垂着,被两个亲兵架着撞开殿门,"翠羽部族的人......他们早有防备!" 云翼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认得那麻布上的纹路——是青鸾族特有的缠枝纹,专给重伤者裹伤用的。 狂风作为妖庭最善冲锋的巡卫将,竟被削去左腿,这让他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说。"他按剑的手青筋暴起。 狂风被按在蒲团上,额角冷汗混着血珠往下淌:"末将带人冲到玄鳞洞外,正撞见翠羽部族的祭师在作法。 那祭师手里捏着块骨头,泛着幽光,我刚要下令围杀......"他突然打了个寒颤,"那骨头动了。" "动了?"云翼眯起眼。 "像活物似的!"狂风攥紧麻布,"骨头上的裂痕里爬出金鳞,扑到我腿上就啃......末将用玄铁剑砍了十七剑才把那东西震碎,可腿......"他盯着自己空荡荡的左胯,声音突然拔高,"那根本不是什么妖神遗骨,是翠羽设的局! 她一个小族首领,哪来的本事弄到上古遗物?" 云翼没接话。 他绕到案后,指尖划过那卷被血浸透的《巡卫调兵令》。 三天前他还在这上面批"围剿翠羽部",如今调兵令上的血渍里,隐约能看出"折损七成"的汇报。 "不管真假。"他突然抓起案头的青铜灯,灯油泼在调兵令上,"若让翠羽借着''妖神遗骨''的名头在妖庭站稳,她背后的那些小族......"他盯着灯火烧焦的竹简边缘,"会像蚂蚁啃象骨似的,把我们的权柄啃个干净。" 狂风猛地抬头:"大人是要......" "明日早朝。"云翼将烧剩的调兵令碾成灰烬,"我要亲自请旨,让天机阁派人去玄鳞洞验骨。"他望向窗外渐起的晨雾,"真骨假骨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捏碎掌心的灰烬,"要让整个妖庭都看见,谁才是能为妖庭带来气运的人。" 同一时刻,北荒集市的晨雾里,苏隐正蹲在卦摊后拨弄龟甲。 "先生这卦,能算姻缘吗?"卖兽皮的老妇掀开草帘,腰间铜铃叮当。 苏隐抬头笑:"能算。"他指尖抚过龟甲上的裂痕,"不过老婶子今日该问的,不是姻缘。" "哦?"老妇眯起眼。 "是妖神遗骨。"苏隐压低声音,"昨夜我在卦象里见着了——那骨形似龙非龙,似虎非虎,骨缝里渗着金血,正藏在翠羽族的玄鳞洞里。"他指节叩了叩龟甲,"您说怪不怪? 这骨一现世,我卦里的王气就往翠羽部飘,连带着北荒的兽潮都退了十里。" 老妇的铜铃突然停了。 她左右张望一番,凑近些:"先生可别胡诌,这事儿要是传出去......" "您当我胡诌?"苏隐从怀里摸出半块玉璜,正是前日帮猎户算凶吉时得的谢礼,"昨日有个穿青羽披风的姑娘来问卦,说她部族得了件宝贝,我算完卦跟她说,那宝贝得藏在玄鳞洞最深处的寒潭里,否则要招灾。"他把玉璜往老妇手里一塞,"您且去东边酒肆听听,今早有三个巡卫在那喝酒,说狂风将军的腿是被金鳞啃的——金鳞,不正是龙的纹路?" 老妇攥紧玉璜,草帘一掀走了。 苏隐望着她的背影,指尖在卦布下轻轻敲了三下。 卦布下压着张兽皮,上面用炭笔写着"玄鳞洞""金鳞""王气"几个字,每写一个,就划掉一个。 "苏先生好手段。" 风影的声音从摊后传来。 苏隐没回头,继续拨弄龟甲:"风大人今日不穿玄色?" "查案穿玄色太扎眼。"风影靠在木柱上,腰间情报袋随着动作轻晃,"您这秘闻传得巧——既坐实了翠羽有骨,又把''骨能镇兽潮''的好处散了出去。 现在连西市卖灵草的都在说,得妖神遗骨者得北荒气运。" 苏隐将龟甲收进布囊:"您说翠羽为何要救我?" "因为您救过她部族。" "不。"苏隐系紧布囊,"因为她需要一个能算天命的人,把她的''骨''变成''天命所归''。"他抬眼望向妖庭方向,"就像您需要她,云翼需要狂风,而我......"他笑了笑,"需要这潭浑水。" 风影的手指在情报袋上敲了两下。 这是他习惯的思考动作,苏隐记得清楚——每次他要抛出关键信息前都会这样。 "翠羽在偏殿等您。"风影从袖中摸出枚青铜令符,"她按您说的,要宣称献祭妖神遗骨,求天机阁赐福。 但她怕露馅。" "那就让她怕。"苏隐接过令符,"怕才能听话。" 玄鳞洞的潮气裹着腥气扑来。 苏隐举着火折子,石壁上的青苔被火光照得发亮,像铺了层暗绿的绸缎。 "苏先生!"翠羽从洞深处跑来,凤羽钗上的红宝石映着火光,"风影说您要改洞的风水? 可这洞是我族祖地,动了......" "动的是风水,不是根基。"苏隐将火折子递给灵狐,后者正蹲在一块焦黑的石头前研究,"灵狐姑娘,麻烦把洞顶第三块钟乳石敲下来。" 灵狐抬头,眼底闪过惊讶:"那钟乳石生了三百年,敲了会漏风......" "漏的不是风。"苏隐摸出逆命卦骨,骨面上的金线在洞里泛着微光,"是气。"他指向洞顶,"原本这洞的生气全聚在寒潭,敲了那块钟乳石,生气就会顺着裂缝流到东边石龛——"他转身看向翠羽,"您说要献祭妖神遗骨,总不能让遗骨待在寒潭里,得让它吸够生气,才能让天机阁的人看出''灵气''。" 翠羽咬了咬嘴唇,对身后的族人点头。 石斧砍在钟乳石上的声音在洞里回荡,苏隐趁机走到寒潭边。 潭水倒映着他的脸,他从怀里摸出块拇指大的太初石髓,那是系统奖励的资源,泛着混沌的光。 "灵狐姑娘。"他将石髓递给目瞪口呆的灵狐,"麻烦把这东西掺进我带来的骨粉里。" "这是......"灵狐的指尖刚碰到石髓,就像被烫到似的缩回,"太初石髓? 您从哪弄来的?" "先生自有办法。"翠羽走过来,目光落在石髓上,"按先生说的做。" 半夜子时,玄鳞洞深处的石龛里,一块半人高的骨头泛着幽光。 苏隐退后两步,看着骨面上若隐若现的金鳞纹路——这是用太初石髓混着他前日从凶兽脊骨里提炼的骨粉捏成的,再加上《九元相天诀》的风水局引动生气,连他自己都差点以为这是真的妖神遗骨。 "先生。"灵狐的声音发颤,"这骨......有股子让我想跪拜的冲动。" "那是太初石髓的气。"苏隐擦了擦手,"天机阁的人见多识广,但他们没见过太初石髓——这东西连圣人都未必能分清。"他望向洞外渐亮的天色,"明日使者来,您只需按我教的,说这骨是您族祖在雷劫里捡的,其他的......"他摸出三枚铜钱,"我用卦象引着他们的思路。" 三日后,天机阁的玄鹤车停在玄鳞洞外。 使者是个穿月白道袍的老者,腰间挂着半块玉玦,那是天机阁大弟子的标记。 他绕着伪骨走了三圈,指尖在骨面上轻轻一弹,发出清越的鸣响。 "如何?"翠羽攥着凤羽钗,指节发白。 老者没说话,从袖中摸出个青铜罗盘。 罗盘指针刚转了半圈,突然"咔"的一声断成两截。 他瞳孔微缩,抬头看向苏隐:"这位是?" "我族请来的算师。"翠羽忙道,"苏先生前日为这骨算了一卦,说今日有贵人来鉴宝。" 老者转向苏隐:"能让我看看您的卦象吗?" 苏隐摊开手掌,掌心里躺着三枚铜钱。 他轻轻一撒,铜钱在石龛上滚出个"乾"卦,最上面那枚却立着,边缘泛着金芒。 "乾为天,立者为极。"苏隐弯腰捡起铜钱,"这卦象说,此骨应天而生,能为妖庭带来......"他顿了顿,"新气象。" 老者盯着那枚立着的铜钱,忽然笑了:"好个新气象。"他从怀里摸出块玉牌递给翠羽,"此骨确非凡物,本阁会向妖帝进言,赐福翠羽部。"他转身要走,又回头看了苏隐一眼,"先生这卦,算得妙。" 看着玄鹤车消失在云端,翠羽的凤羽钗差点掉在地上。 她抓住苏隐的袖子:"先生,真的成了?" "成了。"苏隐望着玉牌上的"赐福"二字,"您现在是妖庭里最得天命的小族首领,云翼短时间内动不了您。"他摸了摸袖中的通行符,那是风影今早塞给他的,"而我......"他看向妖庭方向,"得了进藏经殿的机会。" 深夜,妖庭藏经殿的铜锁在苏隐手中轻轻转动。 风影给的通行符还带着体温,他借着月光抬头,看见殿门上方的匾额在夜风中摇晃,"藏经"二字被吹得忽明忽暗。 殿内的灰尘在月光里跳舞,苏隐的目光扫过一排又一排的玉简。 直到他走到最西边的木架前,看见一本用红绸裹着的古籍——《九劫妖体诀》,封皮上的纹路与他逆命卦骨上的裂痕如出一辙。 他伸出手,指尖即将触到红绸的瞬间,殿外突然传来巡卫的脚步声。 苏隐迅速退到阴影里,看着那排玉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九劫妖体诀》的封皮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炼体法诀。 脚步声渐远,苏隐的手再次伸出。 这一次,他摸到了红绸的温度——那温度里,似乎藏着什么更古老的东西,正顺着他的指尖,往他心里钻。 第82章 藏经殿夜,九劫妖体 深夜的妖庭像头沉睡的巨兽,檐角铜铃在风里轻颤,惊起几点流萤。 苏隐贴着藏经殿廊柱站定,掌心的通行符还带着风影掌心的温度——那是今晨情报头目塞给他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的"小心第三重禁制,守殿灵龟认血"。 铜锁在指尖转动,"咔嗒"一声轻响,殿门缝隙里漏出的月光落在他鞋尖。 苏隐屏住呼吸,借着这点光扫过门槛下的青纹——风影说的龟纹禁制,此刻正泛着幽蓝微光,却在他踏入门内的瞬间,像被无形的手抹去了棱角。 殿内积灰在月光里浮成金粉,苏隐的目光掠过一排排玉简架,木架上的"太初""混沌""妖典"等刻字在阴影里时隐时现。 他数到第七排,脚步微顿——最西边木架的红绸,正随着穿堂风轻轻掀起一角,露出下面泛黄的皮纸。 《九劫妖体诀》。 这四个字像根细针扎进他眉心。 前世相师生涯里,他见过太多古籍残页,但此刻封皮上的纹路,竟与他袖中逆命卦骨的裂痕完全重合。 苏隐伸手时,指尖先触到红绸的温度,那温度不似寻常织物,倒像有活物在下面蠕动,顺着指腹往他经脉里钻。 他猛地缩回手,袖中卦骨突然发烫。这是预警。 苏隐垂眸看向掌心,三枚铜钱不知何时滚了出来,在石地上排成离卦——离为火,主变乱。 他蹲下身捡钱,余光瞥见《九劫妖体诀》的封皮又被风掀开些,露出第一页的炼体法诀:"首劫需引天火焚身,三息内若不能逼出火毒,筋骨俱裂而亡。" "好狠的功法。"他低声呢喃,卦骨在袖中灼得皮肤发红。 前世给人看命时,他见过太多孤注一掷的赌徒,这《九劫妖体诀》倒像把赌局刻进了法诀里,每一劫都是拿命做注。 可他需要这功法——洗髓境突破需要寻灵脉交汇点,而北荒灵脉早被凶兽搅得混乱,唯有借妖庭秘典推演新路径。 脚步声突然从殿外传来。 苏隐旋身躲进玉简架后,听见巡卫的佩刀撞在门框上,"今日怎么总觉得殿里有动静?"另一个声音带着困意:"你当是守夜的老龟成精了? 快走快走,下半夜还有一轮巡查。" 靴底碾过积灰的声音渐远,苏隐重新站到红绸前。 这次他没有直接触碰,而是咬破指尖,在红绸上画了道隐纹——这是前世相师秘传的"探真符",能显化器物上的禁制。 血珠刚渗进绸面,封皮上突然爬出无数金纹,像活过来的蛇,在月光下拼出"妖庭禁典,擅动者魂飞魄散"十二个字。 "果然有后手。"苏隐笑了笑,从怀中摸出半块龟甲。 这是今早替翠羽算骨时,从那截伪骨上偷偷刮下的碎屑,混着他的血养了半日,此刻正泛着与龟纹禁制相同的幽蓝。 他将龟甲碎屑按在金纹上,金纹瞬间扭曲成漩涡,把碎屑吞了进去。 红绸"刷"地滑落。 《九劫妖体诀》的皮纸泛着陈香,苏隐翻到第二页,密密麻麻的小字里突然跳出"九劫对应九窍,窍不通则劫不渡"的批注。 他闭目运转《九元相天诀》,体内真气顺着相师独有的"天枢脉"游走,将功法内容与自身经脉图重叠——洗髓境需要贯通十二正经,可这法诀的首劫要烧的是任督二脉,稍有偏差就会把经脉烧成焦土。 "系统。"他在心里默念,这是与幕后推演系统沟通的方式。 没有面板弹出,只有一道灵感顺着眉心钻入——"月华灵泉,阴极生润,可淬脏腑以承火劫。" 苏隐睁开眼,眼底闪过微光。 他早听说妖庭有处月华泉,是大妖王后裔沐浴的圣泉,泉水吸收月光精华,性属阴柔。 若能在焚身时用泉水中和火毒,首劫的死门或许能转成活路。 他迅速将法诀内容记在脑海里,合上书页时,封皮突然发出轻响,像有人在叩门。 苏隐手一抖,书脊处竟渗出一滴血珠,顺着皮纸纹路流进"九劫"二字里,瞬间消失不见。 "看来这功法不止表面这么简单。"他将红绸重新裹好书,转身时瞥见角落的青铜灯台,灯油早干了,灯芯却泛着诡异的青芒——方才竟没注意到这里还有盏灯。 第二日清晨,翠羽的绣鞋在青石板上敲出急响。 她推开竹门时,苏隐正坐在石桌前煮茶,壶里飘出的水雾模糊了他的眉眼:"先生昨日说要借月华泉? 那可是......" "我知道那是大妖王后裔的圣泉。"苏隐倒了杯茶推过去,"但前日您献的妖神遗骨,现在整个妖庭都在传''翠羽部得天命''。 若您以首领身份引荐,说我要借泉水为您稳固气运,那些长老就算不满,也得顾忌舆论。" "可......"翠羽捏着凤羽钗,指节发白,"前日鉴骨的老者是妖帝近臣,他若反对......" "所以需要风影。"灵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她裹着银狐皮大氅,发间的珍珠在晨光里闪着冷光,"让风影散布消息,说''圣算子借月华泉助翠羽部应天命'',长老们最在意的就是妖庭气运,他们不会轻易否决天命所指。" 苏隐抬头看向灵狐,这女子昨日在鉴骨现场始终沉默,此刻眼中却闪着锐光——果然是智囊。 他点头:"灵狐姑娘说得对。 风影那边,我去谈。" 三日后的朝会上,翠羽的玉笏在殿下泛着幽光。 她跪呈奏疏时,余光瞥见下方几位长老交头接耳,风影安插的暗桩已将"天命"的传言散到了每座偏殿。 妖帝高坐云阶之上,玄色龙袍上的金纹在烛火里跳动,他盯着奏疏看了半刻,突然冷笑:"苏隐不过是个人族算师,朕的圣泉是你等随意借的?" 殿内气氛骤冷。 翠羽正要开口,右侧的青鸾长老突然抚须:"陛下,前日那截妖神遗骨确实应了乾卦,若苏先生能借泉水为翠羽部稳固气运,于妖庭亦是好事。" "青鸾长老说的是。"白泽长老跟着附和,"量劫将至,妖庭需得天命护持。" 妖帝的目光扫过下方,最终落在翠羽手中的玉牌上——那是前日鉴骨老者给的"赐福"玉牌,此刻正泛着淡淡的金光。 他攥紧龙椅扶手,声音里带着不甘:"准了。 但只准三日,若出任何差错......" "臣领命。"翠羽伏地叩首,掌心沁出冷汗。 她抬头时,看见苏隐站在殿外廊下,身影被晨光拉得很长,像根定海神针。 当夜,月华泉的水雾漫过苏隐的腰际。 他褪去外袍,露出精瘦的脊背,每一寸皮肤都泛着淡青——那是《九劫妖体诀》首劫即将发动的征兆。 泉眼深处传来汩汩声响,月光透过水面落在他肩头,形成一片银斑。 他闭目盘腿坐下,按照推演的路径运转真气。 体内突然窜起一股热流,从丹田开始,顺着任脉往喉咙涌,像吞了块烧红的炭。 苏隐咬牙,将真气引向肺腑——系统提示的"月华淬脏腑"此刻成了救命符,泉水的阴柔之气顺着毛孔钻进来,与热流在体内缠斗。 "轰——" 一声闷响从泉底传来。 苏隐猛地睁眼,看见水面下有团黑影闪过,像条被斩断的尾巴,又像道扭曲的符咒。 他的血在耳中轰鸣,第一劫的灼痛正从四肢往心脏蔓延,而泉眼深处的诡异波动,正随着他的心跳,一下下撞击着他的识海。 第83章 月下劫起,暗潮涌动 月华泉的水雾漫过苏隐的下颌时,他后颈的寒毛突然根根竖起。 第一劫的灼痛正沿着任脉往心脏窜,像有团活火在血脉里翻涌。 可比起这淬炼脏腑的剧痛,更让他警觉的是——泉底那道若有若无的窥视。 他闭着的眼睫微微颤动。 按照《九劫妖体诀》的运转路径,此时该将月华之力引向肺叶,可识海深处却有个更清晰的声音在提醒:慢半拍。 他故意让真气在膻中穴打了个旋,热流瞬间偏离正轨,撞得胸腔发闷。 "咚。" 泉底传来极轻的闷响,像是某种器物被触发的震颤。 苏隐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脊背在水中绷成弓弦。 他能感觉到,那道窥视之力正顺着皮肤的毛孔往里钻,像条冰凉的蛇,试图描摹他体内真气的走向。 "影魄石。"他在识海里冷笑。 前世相师的记忆突然翻涌——影魄石是妖庭秘宝,以凶兽影螭的魂魄祭炼,专司记录修士气息与行迹。 难怪前日妖帝准了月华泉的使用,原是早布下这等手段。 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面上却装出痛苦之色,额角的冷汗大颗大颗砸进泉水,荡开一圈圈涟漪。 体内的热流被他刻意引向肝脉,那里本是劫火最盛之处,此刻却因他的控制,在经脉里横冲直撞,将原本该循序渐进的淬炼,演成了"走火入魔"的乱象。 水面下,那团黑影又晃了晃。 苏隐能感知到,影魄石的灵识正在疯狂记录他紊乱的气血波动——很好,就让他们以为,这个人族算师在劫数面前不堪一击。 三日后的晨光里,风影的身影出现在青牛部落的竹屋前。 他腰间的银铃随步轻响,见苏隐正在案前推演卦象,便压低声音:"昨夜子时,泉眼底的影魄石被取走了。" 苏隐的指尖在龟甲上顿住。 龟甲上的卦纹本是"山火贲"的吉象,此刻却因他微颤的指腹,裂开道细痕。"送去了哪里?" "云翼的巡卫府。"风影的目光扫过案头零散的算筹,"那家伙最近总在妖帝跟前晃,说翠羽部拉拢外臣居心不良。" 苏隐垂眸,指节轻轻叩了叩龟甲。 云翼是妖庭巡卫首领,向来与翠羽不和,更对人族算师抱有敌意——这监视的局,怕不只是妖帝的意思,更掺了云翼的私怨。 他抬眼时,眼底划过一道锐光:"去放个卦象。" "卦象?" "就说''圣算子遭邪祟侵扰,恐性命难保''。"苏隐将龟甲翻转,裂纹处恰好露出"坎为水"的凶兆,"要让青鸾、白泽那些长老听见。" 风影挑眉,忽然笑了:"先生这是要引蛇出洞?" "量劫将至,总有些人坐不住。"苏隐将龟甲收进木匣,"去罢,记得用你情报司的渠道。" 风影离去后,竹屋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翠羽掀帘而入时,发间的青玉簪子撞出轻响,她的眉峰紧蹙:"我刚听说你放出的卦象,那些长老都在议论,说你可能撑不过这劫......" "慌什么?"苏隐起身,从木柜里取出块泛着幽光的石头。 那是系统奖励的太初石髓,表面流转着星河流转般的纹路,"我不仅要撑过,还要让他们知道,这劫数于我,不过是垫脚石。" 他握着太初石髓走向月华泉,翠羽紧跟在后:"可那影魄石......" "他们想看我狼狈,我便偏要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把劫数炼得漂漂亮亮。"苏隐站在泉边,月光落在石髓上,折射出一道银芒,"你且看着。" 当夜的月华泉比往日更静。 苏隐将太初石髓浸入泉眼,石髓立即化开,泉水里浮起点点金芒,像撒了把碎星。 他盘坐水中,运转《九元相天诀》,原本乱窜的劫火突然温顺下来——太初石髓的灵气如网,将热流稳稳束住,顺着任督二脉缓缓推进。 "轰!" 当第一劫的灼痛最终化作暖流沉入丹田时,苏隐睁开眼,眼底有星光流转。 他能感觉到,洗髓境的桎梏已松动三分,体内的气血如江河奔涌,连指尖都泛着淡淡的金芒。 "你......" 身后传来轻响。 灵狐不知何时站在泉边,月白裙裾被夜风吹得翻卷,她的目光像把尺子,从头到脚量着苏隐:"前日还见你在劫火里挣扎,今日气息竟沉稳许多。" 苏隐擦了擦额角的汗,语气平淡:"不过是相术推演时,恰好寻到了调和阴阳的法子。"他的指尖在泉边的泥地上快速画了道符,灵气顺着指痕钻进土里——那是"因果反转阵",以他的血为引,能将窥视之力原路送回。 灵狐盯着他的动作,眼底闪过疑惑,却未多问,转身时裙角扫过泉边的草叶:"希望先生的相术,能护你走到最后。" 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后,苏隐低头看向脚下的阵法。 月光下,符纹突然泛起红光,像滴被揉开的血。 他的识海猛地一震——有股陌生的气息,正顺着阵法的脉络倒涌而来。 那气息很淡,却带着股熟悉的威严,像是......龙袍上金纹的灼烫,又像是玄阶上那道居高临下的视线。 苏隐的指节缓缓攥紧。 他望着夜空中的月亮,月光落在他肩头,将影子拉得很长,像根扎进泥土里的钉子。 暗处,有双眼睛正透过层层结界,注视着泉边那个身影。 第84章 帝心难测,棋落无声 夜风吹得月华泉边的芦苇沙沙作响,苏隐望着脚下泛着红光的因果反转阵,喉结微微滚动。 那道倒涌进识海的气息里,有股熟悉的腥甜——三日前他在妖庭外见过玄冥,那人身披玄色祭服,袖口绣着九只衔珠玄鸟,经过时带起的风里便裹着这种混合了龙涎香与血锈的味道。 "是玄冥。"他低低吐出三个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太初石髓留下的水痕。 系统前日刚提示过"关键监视者出现",原来指的是妖帝身边那尊活了近千年的老古董。 玄冥既是妖帝的护道者,又是情报网的总纲,寻常散修在他面前连魂魄都藏不住,偏生今日被这小小的反转阵撞破了行踪——苏隐垂眸看向掌心,那里还留着布阵时划破的血珠,"看来他对我这外来算师,兴趣比想象中深。" 第二日正午,灵狐抱着一摞兽皮卷推开算师小屋的木门。 她今日换了身绯色襦裙,发间别着支青玉步摇,走动时碎玉轻响:"先生昨日说的''命门逆行'',可要我传给巡卫营?" 苏隐正在案前磨墨,墨汁在砚中晕开时,他恰好想起玄冥腰间挂着的龟甲——那是用南海玄龟背甲所制,玄龟属水,最忌命门逆冲。 他抬眼时目光温和,像寻常算师解卦般随意:"不妨说与你相熟的侍女,就说...玄冥大人若近水三日,恐有血光。" 灵狐的指尖在门框上顿了顿,步摇上的玉珠晃出细碎的光:"这卦象...可准?" "准不准,要看他信不信。"苏隐将写好的卦辞卷进竹管,推到她面前,"你只当闲聊时提起,莫要显得刻意。" 灵狐走后,苏隐站在窗边望着她的背影。 她的裙角扫过青石板时,有片银杏叶恰好落在上面——那是风影的标记,说明情报已通过灵狐的线人传了出去。 他转身拉开木柜,取出那卷《九族气运图》,指尖抚过上面用朱砂点的二十八处气运节点,嘴角勾起极淡的弧度。 第三日夜,月华泉的水突然翻涌起来。 玄冥踩着云靴立在泉边,玄色祭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腰间的玄龟甲突然泛起幽蓝光芒,那是感应到了水脉异动。"小小算师也敢妄言?"他冷笑一声,抬手召出三道控水诀,要将泉底的灵脉翻个通透。 可就在他的法诀触到水面的刹那,心口突然像被重锤击中。 玄冥踉跄后退两步,喉间腥甜上涌——他想起五百年前在北海与水妖恶战时,被妖丹震碎的心肺至今未愈,每逢近水便会旧疾发作。 此刻泉水翻涌的声音在他耳中如惊雷炸响,眼前的月光也开始模糊,他伸手去扶泉边的巨石,却抓了个空,整个人栽进了泉里。 "大人!"跟来的巡卫慌了神,七手八脚地将玄冥从水里拖出来。 他的玄色祭服浸透了水,贴在身上像块沉重的铅板,脸上的金粉被水冲花,倒显得狼狈异常。 同一时刻,妖庭主殿内,翠羽跪在青玉阶下,指尖攥着的锦帕已被冷汗浸透:"陛下,圣算子昨日便算出玄冥大人有此一劫,若不是他提前示警..." "住口。"妖帝靠在玄玉王座上,指尖轻叩着扶手。 他的龙袍上绣着百鸟朝凤,每根金线都泛着冷光,"那算师为何不直接来报?" "因他说这是''天机示警'',需得当事人自己悟。"翠羽抬头时目光清亮,"昨日灵狐转述卦象时,小族里的老巫正用龟甲占算,结果龟甲裂成三瓣——这是大吉之兆,说明圣算子的相术,连天地都在应和。" 妖帝的目光在翠羽脸上顿了片刻,突然转向立在殿角的风影:"你怎么看?" 风影垂着眸,声音像浸在冰里:"陛下若要养一只会看星象的雀儿,总得先试试它的翅膀硬不硬。" 当晚,苏隐正在小屋整理算筹,风影的声音突然从窗外传来:"陛下召见,明日辰时三刻,妖庭主殿。" 月光下,风影的身影像道黑色的剪影,他的指尖抵着窗纸,压出个浅浅的凹痕:"你若算出帝星运势,他会疑你窥天;你若算不出,他会疑你无用。" 苏隐将最后一根算筹放进木盒,抬头时眼底映着烛火:"我会让他看见,一只知道何时低头的雀儿。" 第二日辰时,苏隐跪在妖庭主殿的青玉阶上。 殿内的龙涎香熏得人发晕,他却垂着眸,将视线锁在自己交叠的手背上——那上面还留着昨日抄录《九族气运图》时沾的墨痕。 "听说你能断命门逆行?"妖帝的声音像山涧里的寒泉,"那你可算出朕的运势?" 苏隐伏低身子,额头几乎要碰到地面:"卦象如雾,天机未明。"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那卷《九族气运图》,"但臣算出了妖庭九族的气运流转——东荒青鸾族三月后有火厄,需迁族至梧桐林;北漠玄鹤部近日有孕者增多,可借此稳固族心..." 殿内突然安静下来。 妖帝接过兽皮卷的手顿了顿,展开时,目光扫过上面密密麻麻的朱砂批注,连眉峰都微微扬起。 "好。"他将兽皮卷递给身旁的大祭司,"赐封御前相士,准你自由出入议事厅。" 苏隐叩首谢恩时,额角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暗光。 殿外的风掀起他的衣摆,露出腰间挂着的算筹袋——那里面,还收着半块未用的太初石髓,石髓表面的星河流转,像极了妖庭星象殿里那面观测天机的宝镜。 "谢陛下隆恩。"他的声音恭顺得近乎谦卑,可当他抬起头时,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却被殿角的青铜灯树投下的阴影,轻轻笼住了。 第85章 御前献策,暗引星火 苏隐的新官服是青灰色的,布料触感粗粝,袖口绣着极小的星纹——这是妖庭相士的独有标识。 他站在偏殿廊下,看晨雾漫过汉白玉栏杆,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算筹袋。 袋里半块太初石髓贴着皮肤发烫,像块烧红的炭,提醒他昨日与风影的对话。 "巫族气运图那页,边缘有焦痕。"昨夜风影的声音从梁上飘落时,苏隐正用竹片挑亮烛芯,火星噼啪溅在《九族气运图》残卷上。 他抬头时正看见风影垂落的玄色衣角,像片随时会飞走的鸦羽,"你故意让大祭司翻到那页?" "相士的卦象,总要留三分余地。"苏隐将残卷推过去,烛火在他眼底晃出细碎金斑,"但若有人愿意替天行道......" 风影的指尖在"巫族气运骤降"的批注上顿了顿,忽然低笑一声:"翠羽那小凤凰,最近总往星象殿跑。"他重新卷起兽皮卷时,指节捏得发白,"你最好祈祷,这局棋你能下到最后。" 此刻偏殿外传来脚步声,苏隐垂眸敛去眼底的暗芒。 翠羽的绣鞋先入了视野,金丝绣的凤凰尾羽扫过他脚边的青苔,接着是她清甜的嗓音:"苏相士,陛下召议事厅。" 议事厅的青铜鼎里煨着龙涎香,苏隐刚跨进门,便撞进云翼的目光里。 那巡卫首领倚着廊柱,玄铁甲片在晨光里泛冷,腰间佩刀的鲨鱼皮鞘上有道新裂的纹路——像是昨夜出过手。 "苏相士好手段。"云翼推了推腰间佩刀,刀镡上的饕餮纹擦过苏隐的衣袖,"前日替青鸾族改迁族日,收了多少谢礼?" 苏隐后退半步,算筹袋撞在廊柱上发出轻响:"云统领若想算姻缘,臣明日带龟甲去巡卫营。"他话音未落,议事厅内传来妖帝的传唤,云翼的冷笑便卡在喉咙里,只甩下一句"走着瞧",便踢开地上的青石板走了。 厅内,妖帝正把玩着块墨玉镇纸,见众人到齐,指尖轻叩案几:"翠羽说要在南疆设关。" 翠羽上前半步,发间凤钗轻颤:"巫族近来在苍梧山伐木,分明是在造攻城器械。 昨日小族的斥候回报,他们的巫祭连续七日用血祭星,气运像被抽干的池塘——"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风影,"这正是削弱他们的好时机。" 风影的玄色大氅扫过青砖:"臣查过边疆军报,上月妖狼部的巡逻队在赤水谷遇袭,正是巫族的黑鳞卫动的手。"他从袖中抽出一卷地图,"若在离火峰设关,既能截断巫族的粮草,又能......" "又能让他们记起,谁才是洪荒的主人。"妖帝接过地图,指腹划过离火峰的标记,忽然抬眼看向苏隐,"苏相士,你怎么看?" 苏隐跪在蒲团上,额角渗出细汗——这是他刻意营造的"诚惶"。"卦象里有血光,但......"他攥紧算筹袋,太初石髓的凉意顺着掌心爬上来,"但血光之后,妖庭的气运线会往上窜三寸。" 妖帝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突然将地图拍在案上:"准了。 云翼,你带三千巡卫去离火峰监工。" 云翼的铠甲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单膝跪地时,佩刀"当啷"磕在地上:"陛下,臣以为——" "退下。"妖帝的声音像淬了冰,云翼的话便梗在喉间,他抬头时狠狠瞪了苏隐一眼,那眼神像根淬毒的针。 散朝后,灵狐的红狐毛斗篷扫过苏隐的手背。 她歪着头,耳尖的银铃轻响:"苏相士说巡卫有人犯血煞,是说云统领么?" 苏隐垂眸整理算筹,竹片在龟甲上划出细响:"血煞星入命宫,轻则断肢,重则......"他突然停住,抬头时眼底浮起悲悯,"灵狐姑娘若要问自己的卦,明日辰时,带三枚青蚨来偏殿。" 第二日辰时,灵狐的青蚨还没焐热,云翼的巡卫营便传来消息——三队巡逻兵在赤水河遇伏,带队的百夫长被砍断了右臂。 苏隐在偏殿听见通报时,正用龟甲为灵狐起卦,龟甲裂纹像朵绽开的血花:"吉凶参半,宜守不宜攻。"他将龟甲推过去,"姑娘最近,莫要往西边走。" 灵狐的指尖抚过龟甲裂痕,耳尖的银铃突然哑了:"苏相士的卦,比族里老巫的准三倍。"她起身时,斗篷扫落案上的算筹,苏隐弯腰去捡,瞥见她腰间挂着块半透明的玉牌——正是风影昨夜塞给他的"通行令"。 半月后,边疆军报传回时,妖庭的梧桐树上正落满赤羽鸟。 苏隐跪在主殿阶下,听传信官喊"离火峰首战告捷,斩巫族千余",妖帝的龙袍在风里翻卷,像片要燃烧的云。 "苏相士,"妖帝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你说这是不是一统洪荒的兆头?" 苏隐的额头几乎要碰到地面,算筹袋里的太初石髓烫得他掌心发红:"此等大事,需天地共鸣、四象归位方可窥见一二。"他顿了顿,"不过......若陛下能清剿古神余孽,或许能让天机更明朗些。" 妖帝的手指在龙案上敲出轻响:"古神? 那些躲在深山里的老东西?" "他们手里有太初石髓。"苏隐的声音更低了,"能助陛下的法宝更趁手。" 殿外的赤羽鸟突然振翅高飞,阴影掠过苏隐的脸。 他听见妖帝说"准",又听见大祭司在旁附和,却只盯着自己手背上的墨痕——那是昨夜抄录《古神遗迹图》时留下的,墨迹里还混着太初石髓的星芒。 深夜,苏隐的寝殿烛火忽明忽暗。 他盘坐在草席上,算筹在身前摆出八卦阵,太初石髓悬浮在阵心,星河流转间,他的气息逐渐沉向通脉境。"古神遗迹......"他轻声呢喃,"系统说清剿之后能得三滴石髓,足够让我通脉......" 窗外突然传来瓦片碎裂的轻响。 苏隐的算筹"哗啦"落地,他抬头时,正看见道黑影掠过房梁,腰间挂着的羊皮纸被月光照亮一角——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北荒青牛部落""流浪算师""逗留三月"等字样。 黑影消失在夜色里,苏隐捡起算筹时,指尖微微发抖。 他望向窗外的星象殿,那里的宝镜正映着北斗七星,而星图边缘,有片阴云正缓缓聚拢。 第86章 暗流涌动,局中有局 深夜的烛火在青铜灯台里噼啪作响,苏隐盯着窗外渐远的黑影,指节捏得发白。 羊皮纸上"北荒青牛部落""逗留三月"的字迹还在眼前晃,他能闻到瓦砾上残留的妖修特有的腥风——是云翼的巡卫营,那股子刻意收敛的金铁气,和前日在演武场撞到的巡卫统领身上一模一样。 "系统提示的''暗流'',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弯腰捡起散落的算筹,指腹擦过太初石髓的温热,心下反而镇定下来。 云翼为何突然查他? 前日在妖帝殿上他提古神遗迹,触动了谁的利益? 第二日卯时,晨雾未散,灵狐就捧着青瓷茶盏进了偏殿。 她耳尖的银铃比往日轻了些,递茶时指尖微颤:"苏相士,风影大人请您去演武场观礼。"茶盏底压着半片梧桐叶,叶脉间浸着暗红——这是妖庭暗卫"有事相商"的暗号。 演武场的校军台被朝阳镀成金色,云翼正挥着玄铁重剑劈断三根木桩,剑身嗡鸣如雷。 他余光瞥见苏隐,剑锋突然转向,在两人之间的青石板上划出半丈深沟:"苏相士好兴致,昨日半夜还在算星象?" 苏隐后退半步,鞋底碾过碎石:"云统领的巡卫营夜里动静不小,青蚨都被惊飞了。"他望着云翼腰间晃动的羊皮卷,那卷角的磨损和昨夜黑影身上的如出一辙,"倒是统领,查我一个算师做什么? 难不成怀疑我通巫?" 云翼的剑穗"刷"地绷直,玄铁剑嗡鸣更急:"青牛部落外有座废弃祭坛,三个月前突然有古神气息波动。 而你......"他指节叩了叩羊皮卷,"恰好那时出现在附近。" 演武场的鼓声忽然停了。 苏隐顺着云翼的目光望去,风影正站在观礼台边,玄色大氅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半枚玉珏——和昨日灵狐身上的通行令是一套。 "云统领查案辛苦。"风影的声音像浸了水的丝绸,"不过苏相士前日刚为陛下算出离火峰大捷,此时动他,怕是寒了算师们的心。"他转向苏隐,"不如这样,三日后是雷祖诞辰,翠羽姑娘想请苏相士主持''风雷祭典'',为前线将士祈福。 陛下若见你这般忠心......" 云翼的剑"当啷"落地。 苏隐垂眸盯着自己的算筹袋,太初石髓的热度透过布料传来——风影这是要把他推到明处,用妖帝的信任堵云翼的嘴。 他抬眼时已堆起笑:"风影大人抬爱,苏某自当尽力。 只是祭典需雷纹石为引,北荒深山大泽才有。" "北荒?"云翼冷笑,"那里有古神遗民出没,苏相士莫不是......" "云统领放心。"翠羽的声音从观礼台另一侧传来,她裹着孔雀翎斗篷,发间金步摇随步伐轻颤,"我亲自带三十精骑护送苏相士。 雷纹石若能为祭典添威,便是绕点远路也值得。" 苏隐望着翠羽耳尖一闪而过的狡黠——她腰间的玉牌,正是风影昨夜塞给他的通行令。 看来风影连后手都备好了:借翠羽的信任,让他名正言顺进入北荒。 三日后,晨雾未散,三十骑已等在妖庭城门外。 翠羽的坐骑是头雪色玄鸟,见苏隐走近,竟俯下脖颈轻蹭他手背。"玄鸟通灵性,看来它也信你。"翠羽轻笑,指尖划过腰间的短刃,"北荒的路不好走,苏相士可准备好了?" 山路越走越陡,正午时分,队伍行至黑风峡。 苏隐勒住青牛,算筹在掌心硌出红印——前方山坳里,二十道身影正伏在怪石后,腰间挂着的青铜铃铛,和古神遗民的"镇魂铃"一模一样。 "停!"他突然甩响算筹,"峡口有凶煞之气,绕左边山梁!" 翠羽的玄鸟长鸣一声,前蹄猛地扬起。 三十骑刚拐过山梁,身后便传来石块滚落声——方才的峡口,二十道身影破石而出,青铜铃铛震得山雀惊飞。 "古神遗民!"随行军士抽刀大喊。 苏隐翻身下马,算筹在地上划出五道深痕:"布五行阵! 火克金,水克火,速!"他指尖掐诀,太初石髓从算筹袋里飞出,在阵心凝成星芒。 遗民们的短刀砍在无形屏障上,溅起火星。 为首的老者突然尖叫,掏出半块兽骨砸向苏隐。 苏隐早有预料,算筹一扬,骨片被风卷进阵眼,"轰"地炸开一团黑雾。 黑雾中浮现出半块石碑,上面的古篆还沾着血:"祖巫烛九阴,陨于......" "收!"苏隐大喝,袖中黄符飞出,石碑碎片"唰"地钻进他怀中。 遗民们见势不妙,转身就逃。 翠羽的短刃划破指尖,血珠滴在玄鸟喙上,玄鸟振翅追去,片刻便将为首老者抓回。 "说,谁派你们来的?"翠羽的刀刃抵着老者咽喉。 老者却突然咧嘴笑了,血沫混着黑液从嘴角涌出:"古神在上......天机碑......"话音未落,他七窍流血,气绝身亡。 回程时,夕阳把山路染成血红色。 云翼带着巡卫营等在隘口,玄铁剑横在路中:"苏隐,北荒是妖庭禁地,你擅闯......" "云统领。"苏隐掏出妖帝赐的御前令牌,在夕阳下晃了晃,"陛下前日准我清剿古神余孽,这令牌可还作数?"他又摸出怀中的天机碎片,"再说了,若不是我,这记载祖巫陨落的秘闻,怕是要永远埋在山里。 陛下若知妖庭因此错失良机......" 云翼的脸涨得通红,玄铁剑在地上划出火星。 他盯着天机碎片上的古篆,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说出话来。 深夜,苏隐的寝殿烛火摇曳。 他解下算筹袋,天机碎片"叮"地落在案上,表面的血痕突然泛起青光。 《九元相天诀》的功法在他脑海中流转,他伸手触碰碎片,指尖传来灼烧般的热——那热里,似乎裹着另一段未显的卦象,像条藏在云里的龙,正缓缓睁开眼睛。 第87章 天机碎片,暗藏杀机 深夜的寝殿里,烛芯"噼啪"爆响,火星溅在青铜烛台上,映得苏隐的影子在墙上晃了晃。 他解下腰间的算筹袋,那半块染血的天机碎片"叮"地落在檀木案上,表面的血痕突然泛起幽蓝青光,像有活物在石纹里游动。 指尖刚触到碎片,灼烧感便顺着经络窜上心头。 苏隐垂眸屏息,《九元相天诀》的功法自动在识海流转,眼前浮现出混沌般的光影——那是祖巫共工的法相,玄水缠绕的巨斧正劈向不周山;可画面一转,玄冥的身影竟从水幕中走出,手中握着的不是玄冥神杖,而是一根缠着金纹的锁链;再近些,锁链尽头系着的,竟是妖帝帝俊腰间那枚"东皇"玉珏的残影。 "噗!"苏隐喉头一甜,退后半步扶住案角。 碎片上的青光突然暴涨,古篆"陨于算计"四个字像利针般扎进他眼底。 他抹了抹嘴角的血,指腹缓缓抚过碎片上的裂痕——难怪古神遗民宁死也要护着这东西,原来藏着妖庭最见不得光的秘辛。 窗外传来更漏声,三更了。 苏隐扯过案上的青布盖住碎片,目光落在案角的茶盏上。 茶水早凉了,水面倒映着他微沉的眉峰。 风影那家伙...他想起妖庭情报头目总爱把玩的青铜蝉形耳坠,那是暗中支持翠羽一系的标记。 若把这消息透露给风影,既能借他的手搅动妖庭,又能让自己始终藏在幕后。 第二日辰时,苏隐揣着拓好的碎片纹路,敲开了风影的竹篱小院。 门刚开条缝,便有茶香混着墨汁味涌出来——风影正伏在案前抄录密报,墨笔在竹简上划出利落的痕迹。 "圣算子?"风影抬头,青铜蝉耳坠在晨光里闪了闪,"可是算出什么吉兆?" 苏隐将拓好的纹路轻轻放在案上:"昨日清理碎片时,无意发现些旧卦象。"他垂眼盯着自己的鞋尖,像在说件无关紧要的事,"说是...当年共工祖巫的陨落,怕不只是撞断不周山那么简单。" 竹笔"啪"地掉在竹简上。 风影的手指扣住案沿,指节泛白:"你说...玄冥?" "算不得准。"苏隐退后半步,"不过是天机碎片里的残象。"他瞥见风影喉结动了动,耳坠上的蝉翼微微发颤——这情报头目已经在盘算如何把水搅浑了。 离开竹篱院时,灵狐正倚在院外的桃树下。 她穿一身月白狐裘,发间别着支青玉簪,见苏隐出来,指尖绕着垂落的狐毛笑:"圣算子近日总往风影大人这儿跑,可是在算什么大造化?" 苏隐停住脚步,算筹袋在腰间晃了晃:"不过是替部落算些年景。"他抬头看了眼桃花,"灵狐姑娘倒是眼尖。" 灵狐的狐狸眼眯成一道缝,忽然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襟:"圣算子总说自己是凡人,可这双手..."她的指尖轻轻划过他腕间的算筹,"倒比我们这些妖修更懂人心。" 苏隐不动声色地抽回手,笑道:"人心难测,哪及得上灵狐姑娘的狐火通透。"他转身要走,却听见身后传来轻笑:"下次算卦,记得给我留一卦。" 三日后的朝会,妖庭正殿的青铜灯树照得满殿亮如白昼。 翠羽穿着玄色宫装站在阶下,手中捧着一卷暗黄的帛书:"启禀陛下,臣近日得一古卷,其上记载..." "荒谬!"玄冥的怒吼震得玉阶上的青铜鹤首灯摇晃起来。 这位水神祖巫转世的妖庭大祭司甩动水袖,袖中寒雾凝成冰锥,"区区古卷也敢妄议祖巫?" "大祭司且慢。"风影从群臣中走出,手中举着一方羊皮纸,"这是圣算子前日拓下的天机碎片纹路,与古卷所载竟有七分吻合。"他展开羊皮纸,"上面分明写着''玄水锁困,金珏引劫''——金珏,可是陛下当年赠予大祭司的?" 殿中响起倒抽冷气的声音。 妖帝帝俊坐在九龙玉座上,手指缓缓叩着扶手。 他的目光扫过翠羽手中的帛书,扫过风影的羊皮纸,最后落在阶下的苏隐身上——这相士垂着眼,算筹袋乖乖挂在腰间,像尊没有情绪的玉像。 "退朝。"帝俊突然开口,声音像浸在冰里,"此事朕会彻查。"他顿了顿,"苏隐,随朕来。" 内殿的檀香比外殿淡些,只有案头的鎏金香炉飘着细烟。 帝俊背着手站在窗前,月光透过纱帘落在他肩头,将龙纹绣金的冕服染得发白:"你很会选时机。" 苏隐垂首:"陛下明鉴,臣不过是替陛下看了眼天机。" "天机?"帝俊转身,金冠上的东珠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当年共工撞山,是天地共见的事。"他走到苏隐面前,指尖挑起他腰间的算筹袋,"可你这算筹袋里,倒藏着比天地更准的''天机''。" 苏隐抬眼,正撞进帝俊的目光里。 那双眼像两口深潭,潭底翻涌着他读不懂的暗潮。 他忽然想起昨夜推演时,碎片里闪过的最后画面——帝俊站在云端,看着共工的血染红不周山,嘴角勾着极淡的笑。 "陛下。"苏隐的声音平稳得像无风的湖面,"天机如棋,落子无悔。 顺势而为,方是长久之道。" 帝俊盯着他看了很久,久到殿外的更漏敲了三响。 他忽然笑了,伸手拍了拍苏隐的肩:"你说得对。"转身时,月光掠过他的眼尾,那里有一丝极淡的寒光,像刀背在石头上蹭过的火星。 苏隐退出内殿时,夜风吹得他后颈发凉。 他摸了摸腰间的算筹袋,里面的碎片还在发烫——看来,那位妖帝陛下,终于要亲自来探一探这"凡人相士"的底了。 第二日清晨,妖庭的传旨官捧着朱漆金盒站在苏隐门前。 盒中是块墨玉腰牌,刻着"幽冥殿"三个古篆。 传旨官垂眼道:"陛下召圣算子今夜子时,入幽冥殿一叙。" 苏隐接过腰牌,指尖触到玉牌上的纹路——那是九幽冥火的形状。 他抬头望向天际,阴云不知何时聚了起来,将朝阳遮得只剩一线血光。 第88章 暗室对弈,帝心如渊 子时三刻,幽冥殿的青铜门在苏隐身后轰然闭合。 殿内没有烛火,唯有中央一座玄铁鼎浮着幽蓝魂火,将四壁的幽冥鬼纹映得忽明忽暗。 苏隐的靴底擦过青石板,回音撞在雕满镇魂咒的殿柱上,碎成几缕,倒比外面的风声更冷几分。 帝俊背对着他坐在兽皮铺就的王座上,玄色龙袍垂落如瀑,发间东珠在幽光里泛着冷白。 苏隐刚行到阶下,便听见头顶传来沉雷般的低喝:“你可知,泄露天机者,死。” 他喉间泛起一丝腥甜——这是帝俊以妖帝本源之气压下的威吓。 前世相师的经验让他瞬间绷紧全身,却又在呼吸间松弛下来。 算筹袋贴着腰间,里面那片在帝俊前殿发烫的碎片此刻凉得刺骨,像在提醒他昨夜推演的结果:帝俊要的不是答案,是破绽。 “陛下明鉴。”苏隐弯腰时指尖轻触算筹袋,摸到袋口用红绳系着的三枚龟甲——那是今早用北荒寒潭龟背新制的,每枚都刻着“顺”字。 他抬头时眼尾微垂,露出三分敬畏七分诚恳,“臣不过是替陛下看了眼天命流动的纹路。天要下雨,总不能怪撑伞的人指了方向。” 殿中静得能听见魂火噼啪爆裂的轻响。 帝俊忽然转身,金冠上的东珠撞出细碎声响,他的目光如刀,直刺苏隐喉结:“那你说,祖巫之死,是否真有蹊跷?” 苏隐早料到这一问。 昨夜推演时,系统给出的“灵感”像潮水般漫过识海——帝俊对共工之死的疑虑,比他表现出的更深。 他不动声色摸出袖中黄符,符纸边缘焦黑,是从北荒废弃祭坛的残垣里捡来的:“此符沾过祖巫血,带得三分因果。若陛下允臣推演一卦,或能窥见一二。” 帝俊目光扫过符纸,抬手间一道青芒裹住符纸,抛向魂火。 苏隐掐诀时指节微颤——这不是害怕,是在引动《九元相天诀》的“逆命”篇。 他能感觉到体内气血随着诀印翻涌,像有条活鱼在经脉里窜动,那是洗髓境巅峰的修为在配合相术运转。 魂火突然暴涨三尺,幽蓝转为血赤。 光影里浮现出不周山的轮廓,共工的身影摇摇晃晃撞向山壁,他背后的阴影里,一道玄色身影若隐若现——是玄冥! 苏隐的指甲掐进掌心,他看见帝俊的瞳孔骤然收缩,龙袍下的手指攥紧了王座扶手,骨节泛白。 “够了。”帝俊突然挥手,魂火“噗”地熄灭,殿内重归黑暗。 苏隐借着月光瞥见他喉结滚动,像是咽下了什么话。 过了许久,帝俊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你退下吧。” 苏隐退出殿门时,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他摸出怀中的青铜传讯铃,刚捏碎,便有细若蚊蝇的声音钻进耳朵:“翠羽那边按捺不住,要今夜逼玄冥交监察权。”是风影的暗号。 他垂眸看了眼掌心未干的血痕——那是刚才推演时,因果反噬留下的。 系统奖励的“量劫节点图”在识海闪过一角,他忽然笑了,用指甲在传讯铃上刻下三个字:“等他跳。” 长廊的青石板被夜露打湿,苏隐刚转过朱漆回廊,便闻见一阵甜腻的狐臊香。 灵狐倚着廊柱,月白裙裾拖在地上,发间银铃随着她歪头的动作轻响:“圣算子今日表现可真是妙极了。”她的眼尾点着朱砂,在月光下像一滴血。 苏隐停住脚步,算筹袋在腰间晃了晃:“吉凶未定,怎敢妄言?”他注意到灵狐袖中露出半截黄纸,边角的火痕与他昨日在青牛部落烧毁的旧记录如出一辙——那是他初到洪荒时,用树皮记下的推演草稿,早该化成灰了。 灵狐轻笑一声,转身时袖摆带起一阵风。 苏隐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月门后,忽然弯腰捡起地上的东西——是半张残破的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青牛部落,三月初七,算凶兽潮”,字迹正是他初穿时的手笔。 他捏着纸条的手指微微发颤。 灵狐的狐尾扫过月门的瞬间,他瞥见门后有片衣角闪过,玄色,绣着金纹——像极了帝俊龙袍的暗纹。 第二日,妖庭的飞鹰传下帝俊口谕:着玄冥率十二殿卫,彻查共工陨落旧案。 苏隐站在青牛部落的祭台边,望着飞鹰掠过云端,指尖轻轻抚过纸条上的字迹。 他知道,从今日起,这潭水,要更浑了。 第89章 风起青萍,祸转东流 晨雾未散时,青牛部落的祭台已围满了人。 苏隐站在龟甲堆前,指尖沾着朱砂,在新剖的牛骨上划出歪扭纹路——这是他刻意保持的\"生涩\"手法,像极了初入洪荒时连龟甲都烧不裂的生手算师。 \"圣算子!\"部落大巫挤开人群,粗粝的手掌按在他肩头上,\"妖庭的飞鹰又来传讯了,说是帝俊要您今日午时去演武殿复命。\" 苏隐的指尖顿了顿,牛骨上的火痕恰好裂成\"北\"字。 他垂眸遮住眼底暗涌,将牛骨抛进铜盆,火星噼啪间,顺口道:\"大巫可曾注意到,这两日北荒的风里有土腥气?\" 大巫吸了吸鼻子,皱眉道:\"倒是有股子怪味,像像地底下翻出来的朽木味。\" \"那是天机在动。\"苏隐弯腰拾起块碎骨,在掌心摩挲出温凉的触感,\"昨日夜观星象,虚宿移位,主北荒藏有"太初源"——那是开天时尚未化尽的混沌气,最是滋养算道。\"他说得随意,眼角却瞥见人群里混着个穿青麻衫的身影——是风影的线人。 午时三刻,演武殿的铜鹤香炉飘出沉水香。 苏隐跪坐在蒲团上,面前摆着帝俊新赐的玄玉算筹。 下首,翠羽的银饰在烛火里泛着幽光,云翼则阴沉着脸,指尖无意识叩击着腰间的巡卫令牌。 \"苏先生昨日推演共工旧事,让朕想起些旧闻。\"帝俊端起茶盏,青瓷与龙纹相撞发出清响,\"上古时古神与盘古争位,败后隐匿不出。 朕总觉得,共工那性子,未必会平白撞断不周山。\" 苏隐心头一紧——这正是他昨夜通过风影传给翠羽的\"灵感\"。 他垂眸拨动算筹,让竹节在掌心转出细碎声响:\"陛下明鉴。 小臣前日替青牛部落占卜时,牛骨裂出"北"字,又闻北荒风带土腥,怕是怕是有古神遗民在暗中搅动。\" \"古神遗民?\"翠羽适时开口,绣着金凤的袖摆轻扬,\"若真有此等隐患,当派能臣彻查。 玄冥上神主管监察,正是不二人选。\"她眼尾的朱砂随着抬眸晃动,像一滴要坠下的血。 云翼猛地抬头,喉结滚动着要说话,却被帝俊投来的目光压了回去。 妖帝放下茶盏,指节在案上轻叩:\"玄冥近日确实浮躁,让他去北荒磨磨性子也好。\"他的语气平淡,却让苏隐后背泛起凉意——这帝王,怕是早看出翠羽要借北荒抽走玄冥的权柄。 退朝时,云翼故意撞了苏隐的算筹袋。 竹筹哗啦啦落了一地,苏隐弯腰去捡,听见云翼压低的威胁:\"你最好祈祷北荒的风别把你那点把戏吹到本将耳朵里。\" 苏隐捡起最后一根算筹,抬头时笑得温吞:\"云将军可知? 算筹落地若成北斗阵,主有血光之灾。\" 是夜,青牛部落外的乱葬岗。 苏隐捏碎第三枚算筹,泥土里渗出幽蓝雾气,在月光下凝成云翼的虚影——那影正踮脚推开演武殿后墙的青石板,动作与风影描述的\"玄冥密会\"分毫不差。 \"起。\"他咬破指尖,血珠滴在雾气中心,幻境骤然清晰。 不远处的灌木丛里,传来小妖抽气的声音——是翠羽派来的暗卫。 第二日,演武殿的青铜鼎烧得通红。 帝俊将云翼夜闯禁地的影像丢在案上,金纹龙袍被怒火震得簌簌作响:\"你当朕的禁地是你家后院?\" 云翼跪得笔直,脖颈青筋暴起:\"陛下明察!臣从未\" \"够了。\"帝俊挥手打断,\"停职三月,闭门思过。\"他的目光扫过下首的翠羽,又落在苏隐身上,\"翠羽提议设御前相士,允了。 苏先生,以后你便随侍朕左右。\" 苏隐伏地叩首,额角触到冰凉的青石板,心里却在冷笑——帝俊这是要把他推到风口浪尖,既用他制衡翠羽,又借他监视玄冥。 好个帝王心术。 深夜,苏隐的密室里烛火摇曳。 他解下算筹袋,取出块鸽蛋大的太初石髓——这是系统奖励的\"突破机缘\"。 石髓泛着乳白微光,凑近能听见混沌初开时的轻响。 他盘坐在蒲团上,将石髓按在眉心。 凉意在识海炸开,眼前浮现出系统奖励的\"气血运行图\",每条经脉都泛着金光,像星河流过黑暗。 \"洗髓境巅峰,通脉\"他低吟着,体内气血突然翻涌如潮。 任督二脉处传来刺痛,像有把钝刀在割。 他咬着牙,将石髓的灵气引向经脉,刺痛逐渐化作温热,最后\"轰\"的一声——任督二脉贯通! 苏隐睁开眼,眼中星光流转。 他能清晰听见院外蟋蟀振翅的声音,能闻到十里外部落篝火的焦香。 通脉境的力量在体内游走,像条活鱼撞进江河。 \"棋盘渐成。\"他摸着腰间的算筹袋,嘴角勾起笑意。 玄冥去了北荒,云翼被停职,御前相士的位置让他能接触更多机密。 量劫节点图在识海翻涌,他看见下一枚棋子该落在哪里了。 忽然,窗外传来银铃轻响。 苏隐抬头,月光下的窗纸上投着个窈窕影子,狐尾的轮廓在风里轻摆。 他站起身,刚要掀开门帘,便听见细碎的脚步声绕过廊柱,停在寝殿门前。 红灯笼的光透过门缝渗进来,将地面染成暖红。 苏隐望着那抹光晕,手指不自觉攥紧了算筹——灵狐,她来做什么? 第90章 狐火引路,局中有变 窗纸上的狐尾影子晃了晃,门闩被指甲轻轻叩了三下。 苏隐松开攥紧算筹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早听见了灵狐踏过青石板时,绣鞋与地面摩擦的细碎声响,也闻见了她袖中若有若无的檀木香。 但直到此刻,他才抬步走向门口,指尖刚触上门环,门便从外被推开了。 红灯笼的暖光裹着夜雾涌进来,灵狐立在光影里,月白狐裘上沾着星子似的露水珠。 她抬眸时,苏隐看见她眉心那抹金纹——不是妆容,是皮肤下透出的微光,像被月光浸过的金箔,随着呼吸明灭。 \"苏先生。\"她声音轻得像落在琴弦上的雪,却让苏隐后颈泛起凉意。 前世相师的直觉告诉他,这抹金纹绝非凡物,\"深夜叨扰,是有件事想与你说清。\" 她提着灯笼跨过门槛,狐尾扫过苏隐脚边的青砖。 苏隐退后半步,目光锁在她眉心:\"烛龙后裔?\" 灵狐一怔,随即笑出声来,狐尾在身后轻摆:\"果然瞒不过你。 我前日在演武殿替你说话时,你盯着我眉心看了三息——那时便起疑了?\"她将灯笼挂在柱上,暖黄光晕里,金纹愈发清晰,\"古神烛龙陨落时,留了一脉血脉在妖族。 我出生那日,母族的老祭司说我眉心金纹若显,便是祖神血脉觉醒之兆。\" 苏隐垂眸看自己的算筹袋,指尖摩挲着袋口的云纹——这是他刻意露出的破绽。 三日前替翠羽推演妖庭气运时,他故意将\"烛龙遗脉\"的卦象留了三分模糊,为的就是引灵狐主动开口。 此刻听她坦言,他反而静如深潭:\"所以你接近翠羽,接近我,是为了天机碑?\" 灵狐的指尖顿在狐裘的盘扣上。 那是块半透明的玉扣,里面隐约能看见星图——与苏隐藏在密室暗格里的天机碎片,纹路如出一辙。\"不错。\"她抬眼时,眼底有幽光流转,像烛龙睁眼时的混沌初开,\"天机碑藏着古神陨落的真相,也藏着超脱量劫的契机。 我寻了三百年,只得了半块碎片。\"她忽然倾身凑近苏隐,狐毛扫过他的手背,\"可你有另一半。\" 苏隐后退半步,后背抵上案几。 案角的青铜灯台被撞得轻晃,灯油溅在他衣袖上,他却似未觉,只是盯着灵狐的眼睛:\"你早该抢的。\" \"抢?\"灵狐嗤笑一声,退开两步,指尖抚过案上的算筹,\"前日云翼夜闯禁地,你用三枚算筹便让帝俊信了他私通巫族——那算筹上的卦纹,分明是用太初石髓温养过的。\"她突然攥紧算筹,骨节发白,\"你明明有通脉境的修为,却在翠羽面前装成洗髓境;你明明能看透我的血脉,却偏要等我自己说破。 苏隐,你比我见过的所有大能都可怕——因为你连"算计"都藏得像本能。\" 烛火噼啪炸开个灯花。 苏隐望着灵狐攥紧的算筹,忽然笑了:\"所以你不敢抢。\"他从袖中摸出块黑布,解开时,暗青色的碎片在掌心流转,\"你怕抢了这碎片,就再也看不懂我下一步要做什么。\" 灵狐的呼吸陡然一滞。 她望着那碎片,喉结动了动,像是要伸手,却又缓缓垂落。\"你想要什么?\" \"完整的天机碑。\"苏隐将碎片抛起又接住,金属碰撞声在静室里格外清晰,\"我要知道,量劫究竟是谁布的局。\"他盯着灵狐眉心的金纹,声音沉了几分,\"而你想要古神陨落的真相——我们各取所需。\" 灵狐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她的狐尾在地上扫出半道圆弧,指尖抚过自己眉心的金纹:\"好。 我知道北荒有处古神遗迹,那里的星图与碎片吻合。 三日后,我带你去。\"她转身取灯笼时,袖中滑落枚玉符,是妖庭特有的传讯符,\"但先说好——若你耍我\" \"我比你更怕输。\"苏隐弯腰拾起玉符,递还给她时,指尖在符上轻轻一按,留下道极淡的卦纹。 这是他的后手——若灵狐反悔,这道卦纹能引动方圆百里的地脉,将她的位置暴露给最近的巫族斥候。 灵狐接过玉符,似有所觉,却只是垂眸一笑:\"后会有期。\"她提起灯笼跨出门槛,狐尾扫过门框时,带落片枯黄的银杏叶。 叶尖沾着金纹的微光,落在苏隐脚边。 门\"吱呀\"一声合上。 苏隐望着那片叶子,忽然低笑出声。 他摸出怀里的量劫节点图,图上原本模糊的北荒区域,此刻清晰浮现出座盘桓着黑雾的山——正是灵狐提到的古神遗迹。 系统的奖励终于来了,比他预想的更早。 窗外传来夜枭的啼鸣。 苏隐走到窗前,望着月光下的御花园,那里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有人在低语。 他正要拉上窗,余光瞥见远处山林间有道黑影——不是妖,不是巫,甚至不似活人。 那影子立在树后,手中握着枚玉牌,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牌面刻着的\"玄冥\"二字,他再熟悉不过。 \"有意思。\"苏隐指尖抵着窗棂,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玄冥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跟踪灵狐,还是他望着那影子逐渐融入夜色,忽然听见院外传来巡卫换班的梆子声。 更声敲过三更。 苏隐转身回到案前,将天机碎片收进暗格。 他摸出算筹,在案上摆出\"困龙局\"的卦象——灵狐、玄冥、帝俊,三条线此刻缠成了乱麻。 但他知道,乱麻里藏着线头。 当第一缕晨光爬上屋檐时,苏隐对着铜镜整理冠带。 镜中映出他眼底的星芒——通脉境的修为让他看得更清了。 他系好算筹袋,推开殿门,晨雾里飘来御花园的荷香。 转角处,他看见道青衫身影立在桃树下。 风影的手指轻叩腰间的玉牌,听见脚步声,转头时眼底闪过丝笑意:\"苏先生早。\" 苏隐脚步微顿,垂眸看着自己的鞋尖——该落的棋子,终于要动了。 第91章 影动星垂,暗藏玄机 晨雾未散的御花园里,桃枝上的露珠坠在青石板上,溅起极细的水痕。 苏隐握着算筹袋的手指微微收紧,他望着前方桃树下那道青衫身影,鞋尖在晨露里轻点——这是他算过三卦后选定的偶遇时机。 \"苏先生早。\"风影转身时,腰间玉牌轻撞出清响。 他的目光扫过苏隐肩头沾着的雾珠,又落在对方袖中若隐若现的算筹上,眼底浮起丝探究。 苏隐垂眸看了眼自己的鞋尖,像是被这声问候惊了惊,再抬眼时眉峰微蹙:\"风大人来得巧。 昨夜我寝殿外有动静,那气息\"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算筹袋上的云纹,\"像极了前日在演武场见过的玄冥祭司。\" 风影的瞳孔骤然缩紧,腰间玉牌的撞击声陡然急促。 他伸手按住佩玉,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先生可看清模样?\" \"月光太暗。\"苏隐摇头,袖中早已备好的感应符贴着掌心发烫。 他借着整理衣袖的动作靠近风影,指尖在对方腰间玉佩上轻轻一擦,符纸便顺着玉坠的流苏滑进了暗纹里,\"但那玉牌上的"玄冥"二字,我记得清楚。\" 风影猛地转身,青衫下摆带起一阵风,吹得桃瓣簌簌落在苏隐脚边。 他对着远处巡卫挥了挥手,声音里裹着冷意:\"去查昨夜所有靠近客卿殿的人,连花匠的脚程都要盘清楚!\" 苏隐望着他快步离去的背影,唇角勾起极淡的弧度——感应符上的卦纹已与风影的气息相融,从今往后,这位情报头目的动向,都将是他棋盘上的落子。 \"苏先生好雅兴。\" 甜腻的狐香裹着话音飘来。 苏隐转头,便见灵狐倚在月洞门边,眉心金纹随着她的步动摇曳,像一滴融化的金箔。 她的狐尾扫过门框时,几片银杏叶打着旋儿落在地上——和三日前那片一模一样。 \"灵狐姑娘。\"苏隐拱了拱手,目光掠过她腰间晃动的银铃,\"可是有要事?\" \"北荒幽光谷的天机碑要显了。\"灵狐走近,指尖轻轻点在苏隐胸前的算筹袋上,\"烛龙一脉的秘典说,每次天机碑现世,都会照出量劫的影子。\"她的声音放得极轻,尾音却突然拔高,\"你说,我该不该去看看?\" 苏隐盯着她眼底跳动的光,那是猎人看见猎物时才会有的亮。 他想起昨夜量劫节点图上那座盘桓黑雾的山,想起山林里那道握\"玄冥\"玉牌的影子,喉间溢出声轻笑:\"自然该去。 不过\"他从算筹袋里抽出根朱红算筹,在掌心转了个圈,\"妖庭规矩严,咱们总得找个由头。\" 灵狐的耳尖动了动,金纹在眉心凝成个小漩涡:\"什么由头?\" \"占卜仪式。\"苏隐将算筹插回袋中,\"我以《九元相天诀》为妖帝卜算北荒气运,你我趁机提出前往北荒主持祭祀——名正言顺。\" 灵狐忽然笑出声,狐尾卷住苏隐的衣袖轻轻一拉:\"苏先生这算盘,拨得比我的银铃还响。\"她松开手时,袖中滑落枚缀着星砂的符纸,又弯腰拾起,\"明日巳时,演武场见。\" 她转身离去时,银铃在腰间叮当作响,惊起枝头一对斑鸠。 苏隐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垂花门后,摸出怀里的量劫节点图——幽光谷的位置正泛着幽蓝的光,与昨夜那道影子的玉牌颜色如出一辙。 占卜那日的演武场格外喧闹。 妖帝高坐主位,十二星官分列两侧,连久不出巡的东王公都来了,目光像两把淬毒的刀,割得苏隐后颈发疼。 \"启禀陛下,《九元相天诀》需借天光推演。\"苏隐跪在蒲团上,算筹在掌心排成北斗形状。 他闭上眼,运转功法时,耳中传来血液在血管里轰鸣的声音——这是通脉境修士特有的\"天听\"。 第一根算筹突然震鸣。 苏隐睁开眼,眼底浮现出星图的倒影。 第二根、第三根十二根算筹同时腾起金芒,在演武场上空凝成幅虚影:黑雾弥漫的山谷里,一道黑影握着\"玄冥\"玉牌,正与一群身披古神图腾的异族低语。 为首的异族额间长着竖目,瞳孔里翻涌着苏隐在量劫图上见过的黑雾。 \"这是\"东王公猛地站起,腰间玉剑\"嗡\"地出鞘三寸。 妖帝的指节扣着王座扶手,指腹上的龙鳞纹被压得泛白:\"查! 所有与北荒有关的密信、商队、斥候,全给朕查!\"他的目光扫过苏隐时顿了顿,又转向风影,\"你亲自盯着。\" 风影单膝跪地,腰间玉佩在地上撞出脆响:\"遵旨。\"他抬头时,与苏隐对视一眼——那眼波里藏着的,是昨夜他在客卿殿外找到的半枚玄冥纹章。 月上中天时,苏隐的密室里燃着沉水香。 风影掀开门帘进来时,衣摆沾着露水,发梢还滴着水——显然是从暗渠摸进来的。 \"那祭司昨夜去过北荒驿站。\"风影将半块青铜章拍在案上,章面的古神图腾还沾着泥,\"密信里说"旧神血脉复苏,需引天机碑之气"。\" 苏隐的指尖划过青铜章上的纹路,触感像极了量劫图上那座山的轮廓。 他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冰碴子:\"风大人,明日放消息出去,就说我要亲自去北荒主持祭祀。\" \"先生这是要当诱饵?\"风影皱眉。 \"不是诱饵。\"苏隐起身推开窗,夜风吹得烛火摇晃,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是引蛇出洞。 幽光谷的天机碑\"他望着窗外黑黢黢的山林,声音轻得像叹息,\"该有人去会会那些旧神遗民了。\" 风影走后,苏隐坐在蒲团上推演新局。 算筹在案上摆出\"困龙\"变\"锁魂\"的卦象时,他的指尖突然顿住——窗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像猫爪踩过青瓦,又像有人故意放轻了脚步。 他望着窗纸上晃动的影子,摸出袖中短刃。 那影子在窗前提留片刻,又缓缓向院外移动,最终消失在更声里。 苏隐吹灭烛火,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得惊人。 明天,他就要和灵狐、翠羽启程去北荒了。 只是这深夜里的不速之客 他摸着腰间的算筹袋,袋里的感应符还在发烫——那是风影的方向。 可刚刚那脚步声,比风影的轻,比灵狐的沉,倒像是 窗外的更夫敲响了五更。 苏隐望着东边泛起的鱼肚白,将短刃插回袖中。 真正的路,才刚刚开始。 第92章 幽光初现,局外有局 晨光刚爬上青牛部落的木栅栏,苏隐已站在部落门口。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麻布衣,腰间算筹袋随着动作轻晃,倒像个普通游方算师——若忽略他袖中藏着的半块青铜章。 \"先生。\"灵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裹着银狐毛斗篷,发间缀着的青玉簪子闪着幽光,本该是妖庭小族智囊的精致模样,此刻却提着柄带鞘短刃,\"翠羽说商队已经备好,三辆篷车,十二名护卫。\" 苏隐转身时眼底掠过一丝赞许——灵狐昨日还在为\"算师该不该带兵器\"皱眉,今日便把短刃藏进了斗篷夹层。 他指了指自己腰间的算筹袋:\"我这算筹,比刀剑更利。\" 远处传来马蹄声,翠羽骑着匹火鬃驹奔来。 她穿一身玄色劲装,肩头绣着的青鸾振翅欲飞,腰间挂着的不是妖庭女子常见的香囊,而是柄嵌着七颗夜明珠的短弓。\"苏先生,\"她在马前勒住缰绳,鬓角的金步摇撞出细碎声响,\"按您说的,我们先绕去西麓采青盐,再折向北路。\" 苏隐点头,余光瞥见队伍最后一辆篷车的车辙印比寻常深了半寸——那是他让护卫故意装了半车碎石,为的是在泥地上留下明显痕迹。\"出发。\"他翻身上了辆青牛拉的板车,动作笨拙得像个久不骑马的老学究。 日头过午,队伍拐进一片荒林。 枯枝在车轮下发出脆响,原本跟着的几只山雀突然扑棱棱飞走,连蝉鸣都诡异地静了。 灵狐的手按在短刃上,耳尖微微抖动——这是妖修感知危险的本能。 \"停。\"苏隐突然开口。 青牛车\"吱呀\"停下,他望着前方十步外的灌木丛,那里的草叶正以不自然的频率晃动,\"有客到了。\" 话音未落,七道黑影从林中窜出。 为首者额间竖目翻涌黑雾,正是风影在密信里描述的玄冥祭司。 他手中骨杖重重砸地,地面裂开蛛网状的黑纹:\"交出天机碑的引路人,饶你们全尸!\" \"因果反转阵,启。\"苏隐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指尖在算筹袋上快速掐了个诀。 原本扑向翠羽的黑雾突然倒卷,撞在为首祭司身上,疼得他竖目剧烈收缩。 \"好手段!\"翠羽的短弓已经拉开,七支淬毒的银羽箭破空而出。 为首祭司慌忙挥杖抵挡,却没注意到灵狐已绕到他身后——她的短刃裹着狐火,精准刺穿了对方后心。 \"搜他怀中。\"苏隐的算筹在掌心排成\"困\"字卦象。 当翠羽从祭司衣襟里摸出泛黄的羊皮纸时,他的瞳孔微微收缩——上面的血字他在量劫图上见过:\"献祭巫族血脉,唤醒烛龙真灵。\" \"看来,我不是唯一一个想唤醒祖神的人。\"灵狐盯着密信,尾音发颤。 她的狐尾从斗篷下钻出来,尖端泛着青白,那是情绪剧烈波动的征兆。 苏隐接过密信时故意顿了顿,指尖在\"烛龙\"二字上轻轻一按:\"那就看谁先一步掌控"天机碑"吧。\"他的目光扫过被五行镇魂阵困住的其余祭司,嘴角勾起极淡的笑——这些活口,够风影回去交差了。 队伍重新启程时,日头已偏向西边。 荒林尽头是道深谷,谷口飘着淡青色的雾,像被揉碎的玉。\"封印之雾。\"灵狐吸了吸鼻子,\"需要特定血脉才能破。\" 苏隐摸出张染着淡红的符纸,那是他昨夜用牛血混着朱砂画的\"仿生血符\"。 他故作犹豫地看了看符纸,又看了看翠羽:\"或许用我的血?\" \"不可!\"翠羽抓住他手腕,指尖凉得惊人,\"您是凡人之躯,献祭血脉会折寿!\" 苏隐顺势将符纸塞进雾中。 雾气接触符纸的瞬间翻涌如沸,露出下方刻满古纹的石门。 灵狐的眼睛瞪得滚圆:\"这这符纸的气息\" \"不过是些小手段。\"苏隐率先走进石门,脚步平稳得像丈量过千百次。 门内的通道向下延伸,石壁上嵌着的夜明珠将众人影子拉得老长,直到—— \"停。\"灵狐的声音发颤。 通道尽头,一块足有十丈高的石碑矗立在石台上,碑身流转着星辉般的光,那些密密麻麻的古字,竟在随着众人的呼吸明灭。 苏隐的算筹袋突然发烫。 他解下袋子,让算筹散落在地——原本该排成\"困龙\"的卦象,此刻竟扭曲成了\"逆\"字。 他盯着碑文,指尖轻轻触碰碑面,冰凉的触感顺着神经窜进脑海:\"这不是预言碑是逆改命运的钥匙\" \"轰——\" 碑身突然发出轰鸣。 那些流动的古字像被风吹散的沙,重新排列组合成一行新的文字。 苏隐的呼吸陡然一滞——最顶端的位置,赫然刻着他的名字:\"苏隐\"。 夜风吹进通道,吹得他的麻布衣猎猎作响。 他望着碑上自己的名字,喉结动了动,伸手将散落在地的算筹一一捡起。 算筹碰到掌心时,他摸到了一丝温热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气息——那是系统奖励的\"灵感\",正在催促他继续推演。 \"先生?\"灵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隐将算筹重新系回腰间,转身时已恢复了往日的温和笑意:\"没事,只是这碑的纹路比想象中复杂些。\"他望着碑上自己的名字,眼底翻涌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暗潮,\"看来,该好好算算这碑的来历了。\" 第93章 天机逆流,命轮重启 通道内的夜明珠在石壁上投下昏黄光晕,苏隐的指尖仍停留在碑面,冰凉触感顺着神经直窜后颈。 他望着碑身顶端那两个灼目的\"苏隐\"二字,喉结动了动——前世替人看相时,他见过太多命盘翻转的征兆,却从未想过自己的名字会刻在洪荒古碑上。 算筹袋里的竹筹突然发烫,烫得他掌心发红。 那是系统奖励的\"灵感\"在翻涌,像有人在他识海深处敲了记铜锣。 苏隐垂眸,装作整理算筹,实则借这个动作压下眼底翻涌的惊涛:碑文里流动的星辉中,他分明看见古神残留的道韵,那些扭曲的纹路竟与系统界面里\"量劫节点图\"的线条如出一辙。 \"先生?\"灵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试探的轻颤。 这只化形不久的狐族少女踮着脚凑近,毛绒耳尖在夜明珠下泛着淡粉,\"您的手在抖。\" 苏隐的指尖微微一顿。 他能感觉到灵狐的目光正顺着他的后颈往上爬,像根细针在刺探。 前世相师的本能让他迅速调整呼吸,转身时已挂起惯常的温和笑意:\"是碑面太凉了。\"他摊开手掌,露出掌心被冰得泛白的皮肤,\"灵狐姑娘若不信,不妨自己摸摸看?\" 灵狐的耳尖动了动,终究没敢真伸手。 她退后半步,尾尖在身后不安地卷成小团——这是狐族紧张时的惯常动作,苏隐早记在心里。 \"这碑当真只是预言?\"翠羽突然开口。 这位妖庭小族的女首领站在阴影里,蛇尾在石地上拖出沙沙的声响。 她脖颈间的青玉坠子泛着幽光,那是妖帝亲赐的\"听风玉\",能感应千里内的气机变动。 此刻玉坠正微微发烫,\"我总觉得,它在看我们。\" \"不是看,是在记录。\"苏隐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他望着碑身流转的星辉,脑海里系统的灵感如潮水翻涌——那些古字分明是古神用来操控因果的锁命咒,每个字符都缠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灰线,而灰线的另一端正连向他识海深处的系统界面。 \"记录什么?\"灵狐追问,尾尖卷得更紧了。 苏隐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算筹袋。 他想起昨夜系统突然推送的\"太初石髓\",想起半月前替青牛部落避开凶兽潮时,系统奖励的\"量劫节点图\"上突然多了个幽光谷的标记。 原来所有巧合早有伏笔——系统不是外来之物,而是量劫棋盘上的一枚棋子,而他,是执棋人? \"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过往罢了。\"他抬头时,眼底的暗潮已被压成一潭静水,\"洪荒初开时,古神爱刻碑记史,这碑许是哪位古神的玩物。\"说着,他伸手在碑面虚按,指尖掠过\"苏隐\"二字时,暗中运转《九元相天诀》。 碑文突然泛起涟漪。 那些流动的古字像被搅乱的星图,瞬间散作细碎光点。 灵狐惊呼一声后退,撞在石壁上;翠羽的蛇尾猛地绷直,青玉坠子\"啪\"地裂开细纹;连向来沉稳的风影都变了脸色——他是妖庭情报头目,最清楚古神遗物的可怕。 \"先生!\"风影按住腰间的淬毒短刃,\"您做了什么?\" \"不过是抹掉些无用的信息。\"苏隐收回手,掌心渗出细密的汗珠。 刚才那一下,他用相术强行切断了碑文与系统的联系,代价是耗光了三成功力。 他望着众人紧绷的神情,忽然笑了:\"妖庭若得了完整碑文,怕是要多许多麻烦。\" 翠羽的蛇尾缓缓松开。 她盯着裂开的青玉坠子,突然伸手按住苏隐的手腕:\"那依先生之见,该如何处置?\" \"此地不宜久留。\"苏隐顺势抽回手,从怀中摸出枚刻着锁链纹的黄符,\"这是我新制的"命门锁符",能暂时封印碑中气机。 不如由我暂代保管,待回妖庭后,再与各位共商上报之事。\" \"上报?\"云翼的声音突然从通道口传来。 这位妖庭巡卫首领披着染血的甲胄,腰间悬着的斩妖刀还滴着凶兽的黑血,\"妖帝有令,所有古神遗物即刻呈送天庭。\" 苏隐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早料到妖帝不会坐视,但云翼来得比推演的时间早了半个时辰——看来昨夜他引妖仙遗宝入妖庭内斗的事,还是惊动了那位妖帝。 风影的传讯玉符在此时发烫。 他退到阴影里,快速捏了个法诀,再抬头时眼底多了丝暗芒:\"妖帝察觉幽光谷有异动,特命云翼将军前来接应。\" \"接应?\"云翼冷笑,刀锋指向苏隐,\"分明是有外臣私藏重宝,本将特来"请"先生回天庭。\" 苏隐望着云翼身后晃动的巡卫影子,突然低笑出声。 他的算筹袋在此时发出轻响,十三根竹筹排成\"戏\"字——系统在提示他,该入戏了。 \"灵狐姑娘。\"他突然转身,压低声音,\"你我合作尚未结束,接下来需要你帮我演场戏。\" 灵狐的耳尖猛地竖起来。 她望着苏隐眼底闪过的锐光,忽然想起青牛部落那夜——他站在暴雨里,用三枚铜钱算出凶兽潮的方位,那时他眼底也是这样的光,像藏着把淬了千年的剑。 \"好。\"她尾尖轻轻扫过苏隐手背,这是狐族应承密约的暗号。 半柱香后,幽光谷外的空地上,云翼的斩妖刀架在苏隐颈间。 巡卫们举着火把,将\"被擒\"的算师围在中间。 灵狐哭哭啼啼地拽着云翼的甲胄:\"将军饶命! 先生只是想替妖庭保管宝物,并无异心!\" \"闭嘴!\"云翼甩开刀锋,火星溅在苏隐麻布衣上,\"带回去审问!\" 人群的喧嚣中,苏隐的目光扫过谷口那团淡青色的封印之雾。 在镜花阵的遮掩下,真正的他正贴着石壁往谷内深处移动。 算筹袋里的竹筹还在发烫,指引着他来到石碑前——此刻的碑文已被他用\"因果闭环\"封入石中,表面只刻着些无关紧要的古神战史。 他盘坐在石碑前,取出系统奖励的\"太初石髓\"。 乳白的石髓刚触到掌心,便化作热流钻入经脉。 苏隐闭目调息,能清晰感觉到通脉境的瓶颈在松动——这是他从青牛部落算起,攒了三个月的因果才换来的机缘。 夜风卷着雾气钻进谷内,吹得石碑上的古字簌簌作响。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沉入丹田时,碑身突然发出清鸣。 苏隐猛地睁眼。 最后一行原本模糊的古字,此刻正泛着血一般的红光,清清楚楚刻着三个字:\"量劫者\"。 第94章 命轮低语,暗潮再起 幽光谷的夜风裹着潮湿的雾霭钻进领口,苏隐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他盯着石碑上血字\"量劫者\",喉结动了动——这三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直扎进他推演三月的局里。 前世做相师时,他见过最凶险的命盘也不过是\"血光冲煞\",可此刻映着碑身红光的\"量劫者\",分明是天道棋盘上最醒目的标记。 \"系统。\"他在心底低唤,算筹袋里的竹筹立刻发烫,十三根竹筹在掌心排成\"封\"字。 苏隐闭了闭眼,指尖掐出《九元相天诀》的起手式,玄奥法诀顺着经脉游走,眼底泛起淡青色的光。 当法诀触及碑身的刹那,血字突然暴起刺目红光,他腕骨一震,差点栽倒在石碑上——这碑文竟在反抗! \"果然不是普通古神遗迹。\"他咬着牙,额角渗出冷汗。 系统提示的\"因果闭环\"在识海浮现,他想起三日前用部落孩童的平安符换的那缕因果线,此刻正顺着指尖缠上碑身。\"给我封!\"他低喝一声,因果线如活物般钻入石纹,血光应声暗了三分,最后一行字重新隐入模糊的刻痕里。 谷外传来巡卫的脚步声。 苏隐迅速抹了把脸,将太初石髓的余温压入丹田——通脉境的瓶颈还剩一线未破,但此刻不是突破的时候。 他绕到石碑背面,用算筹在石上划出几道浅痕,又从怀中摸出半块碎玉压在石缝里。 这是给风影的\"线索\"——那碎玉是前日翠羽送他的妖庭信物,带着清晰的青鸾印记,足够让风影误以为找到了真碑核心。 \"灵狐。\"他摸出传讯符,指尖在符上点了三下,这是他们约定的\"急讯\"暗号。 符纸刚燃尽,谷口就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灵狐的狐尾先扫进他的视野,蓬松的银白尾尖沾着露水:\"先生不是在云翼刀下?\" \"戏要真,得让看客入迷。\"苏隐扯了扯被刀锋划破的麻布衣角,\"我要你传句话:想唤醒烛龙真灵,先帮我拔掉云翼这根刺。\"灵狐的耳尖动了动,尾尖轻轻卷住他的手腕——这是狐族\"应诺\"的暗号,她眼底浮起狡黠的光:\"先生总说合作,可每次都让我先出牌。\" \"因为你想要的,比我更急。\"苏隐望着她颈间晃动的狐族骨佩,那是烛龙遗迹的标记。 灵狐的瞳孔骤然收缩,又很快恢复成圆润的墨色,她松开手,银尾扫过石缝里的碎玉:\"我这就去引云翼的注意力。\"话音未落,她已化作一道白影窜出谷口,发间的铃铛声渐远。 第二日清晨的阳光刚爬上谷顶,云翼的玄铁甲就撞碎了晨雾。 他带着三百巡卫立在谷外,斩妖刀在鞘中发出嗡鸣:\"苏算师,昨夜辛苦。\" 苏隐扶着额头踉跄两步,麻布衣下的手指悄悄掐了个\"虚\"字诀——这是让翠羽配合的信号。 翠羽立刻上前扶住他的手臂,声音里带着急色:\"先生昨夜为解碑文异象,耗光了三魂七魄的气!\" \"耗光?\"云翼眯起眼,刀锋在掌心转了个花,\"本将倒要看看——\" \"将军。\"风影从人群后走出,手里攥着张拓印的碑文,\"这是昨夜拓下的完整古字,妖帝急召呈送。\"他递碑文的手有意偏了偏,云翼的目光立刻被玄黄相间的拓纸吸引。 苏隐趁机往前栽了栽,眼前一黑——这是他用《九元相天诀》强行闭了五感,装得比真的还像。 \"先生!\"灵狐的尖叫恰到好处地响起,她扑过来用狐尾垫住苏隐的后颈,\"快抬去营帐! 再耗下去要魂飞魄散的!\"翠羽配合着去扶他的腿,两人一左一右将他架走。 苏隐能感觉到云翼的目光像刀,在他后心戳了个洞,但风影的拓纸已展开——上面是他特意留下的\"古神战史\",足够让妖帝暂时安心。 深夜的营帐里,苏隐猛地睁开眼。 他摸出怀中的\"命门感应符\",符纸还带着云翼甲胄的温度——这是他在\"昏厥\"时,借翠羽搀扶的力道,悄悄按在云翼手腕上的。 符纸表面浮起淡紫色纹路,每道纹路都对应云翼的一个动作。 他勾了勾唇:\"云将军今日去了三次谷西的水潭,明日该去见玄冥的人了吧?\" 案几上的油灯忽明忽暗,苏隐取出系统奖励的\"量劫节点图\",指尖沿着图上的\"妖庭内乱\"标记划下。 云翼的命门符突然发烫,他低头一看,符纸上多了道新纹路——指向北方的古神祭坛。\"很好。\"他低声自语,\"玄冥与古神遗民的交易,该见光了。\" 风从帐缝钻进来,吹得案上的算筹哗啦作响。 苏隐正要收图,袖中突然透出一丝金光。 他挑眉,摸出一枚龙形玉牌——是灵狐塞的。 玉牌背面刻着一行古字:\"命运终将归位。\"他对着月光端详片刻,玉牌上的龙纹突然活了般游动起来,在他掌心烙下一个淡金色的印记。 帐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苏隐将玉牌收进贴身处。 他望着帐外灵狐营帐的方向,指节轻轻叩了叩案几——明日该以\"疗伤需清净\"为由,邀灵狐入密室了。 至于那枚玉牌的秘密他摸了摸掌心的印记,眼底浮起笑意,\"总得找个知根知底的人,慢慢问。\" 第95章 金纹初现,狐心难测 晨光透过营帐缝隙漏进来时,苏隐正将最后一枚算筹插入泥中。 算筹尖端沾着他指尖的血,在地上勾勒出北斗七星的形状——这是《九元相天诀》里的\"清神阵\",能隔绝密室与外界的气机感应。 \"先生。\"帐外传来灵狐的声音,尾音带着点狐族特有的婉转,\"翠羽说您要单独见我?\" 苏隐放下算筹,用袖口擦了擦指腹。 他能听见灵狐的脚步声,轻盈得像落在草叶上的露珠,却又带着股刻意放轻的谨慎——显然她也在防备。 他走到门边,掀开帐帘的瞬间,目光扫过灵狐腰间的玉牌挂坠——正是昨夜塞给他的那枚龙形玉牌的同款,只是颜色更暗些。 \"灵狐姑娘请。\"他侧身让开,指尖不着痕迹地划过门框内侧的朱砂印记——那是他凌晨布下的\"锁魂钉\",若有外人强行闯入,钉尖的雷纹便会灼痛入侵者的识海。 灵狐抬步进帐时,狐尾扫过苏隐的衣角。 他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龙涎香,比寻常狐族的甜腻要清冽得多。 密室里点着沉水香,石壁上嵌着夜明珠,幽光映得灵狐耳尖的绒毛泛着银白。 她转身时,腰间玉牌与算筹碰撞出轻响,眼尾的金纹在光影里忽明忽暗。 \"先生说疗伤要清净。\"灵狐在蒲团上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头,\"可我看这密室里的阵纹,倒像是防着谁偷听。\" 苏隐在她对面坐下,指节轻叩案几上的青铜香炉。 炉中香灰突然无风自动,在两人之间堆成一道细墙——这是\"听风阵\",能将对话声绞成乱流。 他盯着灵狐眉心那道若隐若现的金纹,开口时语气放得极淡:\"灵狐姑娘昨夜塞给我的玉牌,烙得我掌心发烫。\" 灵狐的睫毛颤了颤。 她伸手摸向自己的眉心,金纹竟顺着指尖往上爬了半寸,在额间凝成个极小的龙鳞形状。 苏隐瞳孔微缩——他昨夜用\"观气术\"时,这金纹还只在表皮游走,如今竟已深嵌骨髓。 他运转相术,神识如丝线般缠上灵狐的气机,立刻触到一股滚烫的力量,像被火烤过的青铜,带着古神特有的厚重威压。 \"你体内的古神血脉,觉醒到第几重了?\"他突然伸手按住灵狐的手腕。 灵狐没躲,腕骨细得像根玉簪,却有热流顺着他的掌心往上窜,在他手臂上烧出一片小红点。 \"第三重。\"灵狐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昨夜解碑文时,我触到了祖神的记忆。 他说血脉觉醒到第五重,就会被天道盯上。\"她抬头看向苏隐,眼底有暗金色的光在翻涌,\"所以我等不了了。\" 苏隐松开手,指尖还残留着灼烧感。 他从袖中取出半块龟甲,龟甲上刻着密密麻麻的星图——这是他用《九元相天诀》推演的\"观气盘\"。 当龟甲对准灵狐时,星图突然剧烈转动,最中央的\"紫微垣\"位置裂开道细缝,露出下面刻着的\"烛龙\"二字。 \"你已无法回头了。\"他低声道。 灵狐忽然笑了。 她从怀中取出一枚青铜令牌,牌面刻着盘绕的烛龙,龙睛处嵌着两颗血玉。 令牌刚出现,密室里的沉水香便被冲散,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铁锈味——那是古神血液的气息。 \"我本就无路可退。\"她将令牌推到苏隐面前,\"你以为我是来试探你的? 不,我是来寻求合作的。 我知道你隐藏了真正的天机碑,而我想知道它为何提到你的名字。\" 苏隐的手指在龟甲边缘轻轻摩挲。 三天前在谷西石崖发现的天机碑,他确实只拓了半块给风影——完整的碑文最后一行,分明写着\"苏隐\"二字,用的是现代简体字。 这个秘密他连系统都没透露过,灵狐却能察觉,要么她背后有古神遗民的情报网,要么 \"你怎么知道我藏了碑文?\"他反问。 灵狐指尖抚过烛龙令牌的龙脊:\"昨夜你装晕时,袖中漏出半片拓纸。 我替你整理衣襟时,瞥见了"苏隐"两个字。\"她顿了顿,\"洪荒里可没人叫这个名字。\" 苏隐沉默片刻。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锦盒,打开后露出半片染着血锈的石片——正是天机碑最核心的部分。 石片上的古字在夜明珠下泛着幽蓝,其中\"命轮重启\"四个大字尤其醒目。 \"此碑非预言,而是钥匙。\"他将石片推到灵狐面前,\"它能逆转命运轨迹,甚至改变洪荒大势。\"他盯着灵狐的眼睛,\"你想用它做什么?\" 灵狐的金纹突然爬满半张脸,在她右耳后凝成个龙爪印记。 她伸手触碰石片,石片上的幽蓝光芒瞬间变成炽金,与她眉心的金纹遥相呼应。 \"唤醒祖神,终结妖帝统治。\"她的声音里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冷硬,\"妖帝以星辰之力压制各族,古神遗民被追杀了三万年。 我要让烛龙大人重现洪荒,让所有被压迫的族群抬头做人。\" 苏隐看着她因激动而泛红的眼尾,手指在案下轻轻结印。 他脚下的青砖缝里,五颗埋着的算筹突然泛起微光——那是他用精血布下的\"五行感应阵\",只要灵狐的气机出现异常波动,算筹便会引动天地五行之力反噬。 \"好,那我们就各取所需。\"他面上露出温和的笑意,\"我需要你帮我让妖帝误判局势,你需要我帮你找到天机碑的其他碎片。\"他指节叩了叩石片,\"不过有件事得说清楚——你唤醒祖神后,打算怎么安置洪荒众生?\" 灵狐的金纹突然暗了暗。 她低头盯着石片,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祖神说过,烛龙睁眼为昼,闭眼为夜,从不会强求众生。\"她抬头时,金纹已缩回眉心,\"反倒是妖帝,他的星辰神国容不下任何变数。\" 苏隐点头,将石片收进锦盒。 他能感觉到系统在识海深处轻轻一颤——这是布局成功的提示。 灵狐的古神血脉、烛龙信物、对妖帝的敌意,每一样都能成为撬动妖庭的支点。 只要他再推一把,让妖帝发现灵狐与古神遗民的联系 \"明日我会以算师的名义,向妖帝进言谷西石崖有古神遗迹。\"他起身走到密室门口,\"你只需在妖帝询问时,露出半分对古神的向往即可。\" 灵狐也站起身。 她整理狐裘时,一枚血珠从袖中滑落,\"啪\"地掉在青砖上。 血珠落地的瞬间,密室里的温度骤降,地面腾起白雾。 苏隐瞳孔骤缩——那血珠竟化作一只巴掌大的烛龙虚影,龙鳞泛着鎏金光泽,蛇尾一卷便钻入砖缝,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他刚要追问,帐外突然传来翠羽的声音:\"先生! 妖庭传信官到了,说妖帝急召您入宫!\" 灵狐的脸色瞬间发白。 她抓起烛龙令牌就要往怀里塞,却被苏隐按住手腕。 他的指尖点在她腕间的\"太渊穴\"上,轻声道:\"莫慌。 你我今日的对话,妖帝暂时还听不到。\" 灵狐深吸一口气,狐尾在身后绷成直线。 她快速整理好仪容,对苏隐福了福身:\"那我先回营帐了。\"说罢掀帘而出,狐尾扫过帐帘时带起一阵风,将案上的算筹吹得七零八落。 苏隐弯腰捡起算筹,指腹触到其中一枚的刻痕——那是\"五行感应阵\"的阵眼。 他抬头看向砖缝里烛龙消失的位置,眼底闪过一丝兴味。 密室里的沉水香又飘了起来,混着若有若无的龙涎香,在空气中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翠羽,让传信官稍等。\"他对着帐外喊了一声,同时将锦盒贴身收好,\"我换件衣服就来。\" 帐外传来翠羽应诺的声音。 苏隐对着铜镜整理衣领,镜中映出他眼底的暗芒——妖帝的召见来得正是时候,他正需要一个在妖帝面前展示\"忠犬\"模样的机会。 至于灵狐的血珠他摸了摸掌心的龙形印记,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 该让这潭水,再浑些了。 第96章 帝心难测,局中藏刃 苏隐跟着传信官穿过妖庭宫阙时,靴底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格外清晰。 他能感觉到腰间锦盒随着步伐轻撞大腿,那里面装着灵狐给的石片——此刻倒成了最好的引子。 御殿朱门在面前缓缓推开,鎏金烛台在穹顶垂下,龙涎香混着青铜鼎的冷香扑面而来。 妖帝高坐在玄玉宝座上,蟒纹冕旒下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剑,直刺得他后颈发紧。 “苏隐,”妖帝指尖叩了叩案几,“孤听闻你在北荒得了块‘天机碑’?” 苏隐立即躬身,袖中掌心微微沁汗——这消息来得比他预想的快,想来是云翼的人探到了风声。 他垂眸盯着地面的云纹砖,声线却稳得像深潭:“陛下明鉴,臣前日在青牛部落山后拾得残碑,见碑文晦涩混乱,恐误了圣听,故先在帐中整理。” “整理?”妖帝冷笑一声,“孤的巡卫首领说,你昨夜与灵狐在密室独处逾半时辰。” 话音未落,殿角传来衣料摩擦声。 苏隐余光瞥见云翼从阴影里走出,玄色甲胄上的鳞纹泛着冷光,目光像钉子般扎在他后背上。 他心头一跳,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惶惑:“灵狐姑娘是小族首领,前日说族中遇旱,求臣卜一卦象。臣与她不过论了半柱香的星象,何来‘独处’之说?” “星象?”云翼嗤笑,“那密室里的沉水香倒比星象浓。” 苏隐突然抬头,目光灼灼:“云大人若怀疑臣行苟且,不妨调了守帐侍卫来对质。只是……”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抚过腰间锦盒,“若因此误了天机碑的大事,臣怕担不起这罪责。” 妖帝的目光终于从云翼身上挪开:“把碑文呈上来。” 风影不知何时出现在殿侧,捧着一方檀木匣上前。 苏隐看着他将拓印的帛书展开,心下暗叹——这老狐狸果然把时机掐得准。 帛书上的字迹还带着新墨的潮气,“帝运将衰,旧神复临”八个大字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妖帝的瞳孔骤然收缩,冕旒下的青筋微微跳动。 他猛地拍案:“玄冥!” 左侧列首的玄色身影一颤。 玄冥是妖庭大祭司,蛇尾盘在青玉座上,此刻蛇信子都忘了吞吐:“陛下明察,此必是古神遗民的阴谋!”他的尾尖无意识地拍打地面,在砖上留下几道白痕。 “大祭司说古神遗民?”一道清脆女声从右侧响起。 翠羽踩着莲步上前,月白裙裾扫过云翼脚边,“那这封信呢?”她展开的帛书上,字迹与玄冥平日批的祭文如出一辙,“边疆守将截获时,信里正说‘旧神再临之日,当献妖庭气运为礼’。” 玄冥的蛇尾突然绷直,尾尖的倒刺刺破了青玉座。 他猛地抬头,蛇瞳里泛着血光:“你……你何时……” “自然是大祭司派暗卫送密信时。”翠羽指尖攥紧帛书,指节发白,“难道大祭司以为,边疆的巡卫都是瞎子?” 妖帝的龙袍无风自动,殿内温度骤降。 他盯着玄冥的目光像要烧穿人:“孤待你不薄,你却勾结古神?” “陛下!臣冤枉!”玄冥蛇尾一摆,竟跪到了殿心,“这信是伪造的!定是有人想陷臣于不义!”他抬头时,眼角的鳞片都在发抖。 苏隐看着这幕,喉间泛起一丝冷意——他早让翠羽的人在玄冥暗卫必经之路上设了局,那封密信里的字迹,正是用玄冥常用的“青蚨血”写的,除非他能自证清白,否则百口莫辩。 “陛下。”他突然向前一步,跪在玄冥身侧,“此时若拘了大祭司,恐寒了众臣之心。古神遗民最善挑唆,不如暂且让大祭司在偏殿思过,臣愿以性命担保,三日内必查个水落石出。” 妖帝的目光扫过他,又扫过瑟瑟发抖的玄冥,最终落在翠羽手中的帛书上。 他沉默片刻,突然挥袖:“将玄冥押去静心殿,没有孤的手谕,不得见任何外人。” “谢陛下明断。”苏隐垂首,额角的冷汗终于顺着脖颈滑进衣领——这一步既卖了妖帝人情,又留了转圜余地,玄冥若真有后手,总得露些马脚。 云翼在殿角闷哼一声,甩袖退到阴影里。 苏隐余光瞥见他甲胄上的银纹,突然想起今日清晨在青牛部落外,有个穿玄甲的身影闪过——怕是云翼的人一直在盯梢。 月上中天时,苏隐回到自己的竹院。 密室的石砖被他用算筹画满了卦象,案头的“命门感应符”泛着幽光——这是他用太初石髓炼的,能感应百里内的异常气机。 符纸突然抖了抖,映出模糊的影像:云翼穿着玄甲,正推开一处假山后的暗门。 苏隐眯起眼——那是妖庭的“藏珍阁”,除了妖帝,只有大祭司能进。 玄冥被拘,云翼却频繁出入……他指尖轻点符纸,符上的影像突然清晰,露出暗门内的青铜鼎,鼎中飘着一缕熟悉的龙涎香。 “有意思。”他低声呢喃,指尖划过案上的算筹,“玄冥的底牌,怕是在这鼎里。” 窗外的竹影突然晃了晃,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苏隐的手顿在算筹上,目光缓缓扫向窗棂——那脚步声像猫爪踏过青瓦,轻得几乎要融在风声里。 他不动声色地摸向袖中,那里躺着一枚刻着“五行”的玉牌。 竹影又晃了晃,脚步声更近了。 苏隐忽然笑了,将玉牌轻轻按在案角的阵眼上。 密室里的烛火骤然明灭三次,五行之气顺着砖缝蔓延,在地面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真正的风暴,”他对着满室卦象低语,“才刚刚开始。” 窗外的脚步声停在竹院外,有片竹叶被风卷着落在窗纸上,映出一个模糊的影子。 苏隐盯着那影子,指腹摩挲着腰间的锦盒——里面的石片还带着灵狐的体温,此刻正微微发烫。 他伸手挑亮烛芯,火光映得卦象上的“劫”字忽明忽暗。 第97章 影随风动,密室藏锋 窗外的竹叶又晃了晃,那极轻的脚步声已到了竹院外的青石板上。 苏隐的拇指在“五行”玉牌的刻痕上轻轻一按,密室砖缝里顿时渗出五色微光——这是他用太初石髓调和五行灵砂布下的“镇魂阵”,能将室内气机锁成一团混沌,哪怕是地仙境的修士,也只会以为这里坐着个寻常算师。 他抬眼望了望案头那团被符光映亮的虚影——那是《九元相天诀》演化的幻身,正垂首拨弄算筹,连肩背的弧度都与他平日推演时一般无二。 指尖掐诀时微微发紧,这门功法他才练到第三层,维持幻身的同时还要掩盖自身气息,额角已沁出薄汗。 “镜花引。”他低喝一声,袖中石片突然发烫——那是灵狐昨日塞给他的古神遗物,此刻正随着他的气机流转,将他的气息搅成一团乱麻。 苏隐侧身贴墙,麻鞋尖轻轻点过砖缝间的阵眼,整个人便如游鱼般滑出侧窗。 夜露沾湿了裤脚,他沿着竹篱猫腰疾行,耳尖微动——竹院内的脚步声停在了窗下,有指甲刮过窗纸的轻响,像极了灵狐撒娇时的小动作。 但苏隐不敢停,他知道方才那阵脚步声里藏着三道气机:一道轻得像羽毛,是探路的;一道沉得压弯青瓦,该是正主;还有一道若有若无,混在风声里……云翼的巡卫。 御花园的桂树在前方投下浓荫,苏隐绕开巡卫的灯笼,藏身在一株老梅树后。 他摸出怀中的感应符,符纸正随着云翼的气机跳动,在掌心灼出个红印。 “倒像是给这玄甲将军系了根引魂索。”他勾了勾唇角,目光扫过御花园中央的锦鲤池——那里有三个巡卫正围着火盆烤鹿肉,酒气混着血腥气飘过来,显然刚宰了只夜巡的妖兽。 密道入口在藏珍阁后的假山群里。 苏隐蹲在两块叠石间,看着云翼的玄甲在月光下闪过银光,听着他与守卫的对话声渐远。 他从袖中摸出三枚青铜钉,钉尖沾着朱砂,“叮”地钉入石缝——这是“因果反转阵”的阵眼,能让守卫的感知颠倒半柱香。 果然,守卫的蛇矛在月光下忽长忽短,像浸在水里的筷子。 苏隐猫腰钻过假山缝隙,指尖触到暗门的青铜锁时,锁芯突然转动——竟是云翼走得匆忙,没来得及落锁。 他心头一跳,旋即压下狂喜:云翼越是大意,越说明这密室里的东西见不得光。 密室不大,靠墙摆着三排青铜架,架上堆着泛黄的帛书和刻满符文的玉简。 苏隐随手抓起一卷帛书,刚展开便瞳孔微缩——上面画着祖巫的血脉图,每道经络都用朱笔标着“献祭”二字,末尾的署名赫然是“玄冥”! “烛龙真灵……需以祖巫精血为引……”他翻到最后一页,喉结滚动。 前日在妖帝殿上,玄冥跪在地上浑身发抖,原来那不是害怕,是兴奋——他早就算计着用巫族血脉唤醒古神。 “砰!” 密室门被撞开的声音惊得苏隐手一抖,帛书“啪”地掉在地上。 他本能地滚向墙角,后背撞在暗格里的石砖上——那石砖竟松动了! 他反手一推,整个人便挤了进去,暗格里霉味呛得他几乎要咳出声,只能死死咬着舌尖,听着云翼的脚步声逼近。 “那老东西被关了,你倒急成这样?”云翼的声音带着冷笑,“幽光谷的祭坛早备好了,三日后祖神重生,还怕那点血脉?” “可苏隐那算师……”另一个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擦铁板,“他前日在殿上保玄冥,未必没看出端倪。” 苏隐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原来他们连自己都算计上了。 “他不过是个会算卦的凡人。”云翼踢翻脚边的青铜灯,火星溅在羊皮卷上,“等祖神醒了,莫说凡人,就是妖帝……” 后面的话被脚步声截断。 苏隐贴着暗格的缝隙往外看,只见黑衣人背对着他,腰间挂着枚青铜兽首——那是古神遗民的图腾。 他喉头泛起腥甜,强压下冲出去的冲动:现在暴露,只会打草惊蛇。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苏隐才从暗格里钻出来。 他摸出一枚月牙形的玉片,按在密室门的锁芯上——这是“命门印记”,能追踪任何触碰过它的人。 “妖帝若能亲自去幽光谷……”他低头整理衣襟,唇角勾起极淡的弧度,“这局,该收网了。” 他猫腰钻出假山时,夜风吹得桂树沙沙作响。 刚要拐进回廊,鼻尖突然钻进一缕甜腻的狐臊——像浸了桂花蜜的线香,是灵狐身上特有的味道。 苏隐脚步微顿,抬眼望去,廊柱下的阴影里,一道纤细的身影正倚着柱子,眉心的金纹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第98章 狐语低回,真假难辨 夜风吹得桂叶簌簌作响,苏隐的脚步在廊下顿住时,那缕甜腻的狐臊已裹着月光漫过来。 他抬眼便见廊柱阴影里倚着道纤细身影,月白狐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雪缎般的小腿;眉心那抹金纹随着呼吸明灭,像颗将坠未坠的星子。 \"苏算师。\"灵狐开口时尾音微挑,像是猫儿舔过瓷盏沿,\"你刚才去了哪里? 我可是等了很久。\" 苏隐喉间泛起密室里残留的霉味,面上却浮起惯常的温和笑意:\"不过是去确认一些事情。\"他垂眸整理袖口,指尖在袖中掐了个\"望气诀\"——灵狐周身妖气流转如雾,却无半分烛龙血脉特有的混沌腥气。 前日在妖帝殿上,玄冥跪伏时身上那缕若有若无的龙涎香,此刻在灵狐身上半分也寻不见。 灵狐轻轻一笑,抬手间掌心腾起团金光,映得她眼尾的红痣更艳:\"我知道你在查什么。\"金光照亮她眼底的狡黠,\"但你想过没有? 若妖帝知道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翻旧账\"她指尖绕着发梢打转,\"他会怎么做?\" 苏隐的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 三日前他在妖帝殿上替玄冥说话,不过是算准了妖帝对巫族的忌惮;此刻灵狐突然点破,要么是真看出了端倪,要么他垂眸扫过她腰间那串银铃——每颗铃铛上都刻着\"青丘\"二字,是妖庭小族示好的凭证。 \"或许,\"灵狐往前半步,狐裘扫过他的衣摆,\"不如我们先一步行动?\" 苏隐抬眼时,正撞进她泛着琥珀色的瞳孔里。 那眼神太亮,亮得像要把人剖开来瞧。 他想起密室里那卷玄冥的帛书,想起云翼说的\"幽光谷祭坛\",喉结动了动:\"若要动手,需有万全之策。\"他从袖中摸出枚青竹符,符面用朱砂画着五行相生图,\"眼下妖帝尚未完全信任我,贸然出手只会打草惊蛇。\" 灵狐接过符咒时,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蹭。 苏隐不动声色地收回手,看她将符咒凑到鼻尖轻嗅——符纸里混着他前日在密室暗格取的\"太初石髓\",能引动古神遗宝的气息。 \"这是\"她眉梢微挑。 \"五行感应符。\"苏隐望着她发顶翘起的狐毛,\"幽光谷那处,我算到有旧神遗物镇压地气。 你若能替我探探虚实\"他顿了顿,\"我保你青丘一脉在妖庭站稳脚跟。\" 灵狐的瞳孔骤然缩成竖线。 这是狐族动了真性情的征兆。 苏隐盯着她耳尖泛红的模样,心里却想起系统昨日给出的\"灵感\"——那道突然浮现在脑海的\"命门锁链\"术法,此刻正随着符咒渗入她的识海。 只要她起了异心,符中暗藏的\"太初石髓\"便会顺着血脉逆流,将她的命魂锁在祭坛之下。 \"好。\"灵狐突然笑出声,符咒在她掌心化作流光钻入袖中,\"那我们就各取所需。\"她转身时狐裘扫过廊柱,震落几点露水,\"三日后幽光谷祭典,我会让族里的小狐狸替你探路。\" 苏隐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月桂深处,这才摸出怀里的青铜兽首图腾——方才灵狐靠近时,他悄悄将密室里黑衣人留下的图腾碎片贴在了她狐裘内侧。 系统奖励的\"命门印记\"果然有效,此刻他能清晰感知到那碎片的位置正随着灵狐的脚步移动。 第二日清晨,青鸾殿外的铜鹤香炉飘起晨雾。 苏隐站在阶下,看风影从殿内转出,玄色斗篷上还沾着露水:\"妖帝说北荒异象事关重大,已命云翼带三千妖卫去幽光谷。\" \"辛苦风大人了。\"苏隐将一卷帛书递过去,帛角用朱笔标着\"急\"字,\"这是我昨夜推演的卦象,劳烦转呈陛下。\" 风影接过帛书时,指节在他手背轻轻一叩——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 苏隐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听着风影的脚步声消失在殿内,这才抬眼望向东边天际。 晨曦正漫过青鸾殿的飞檐,将琉璃瓦染成金红色。 他摸出袖中那枚月牙玉片,感知到云翼的命门印记正朝着北方移动——幽光谷,就在北荒深处。 \"一切,都在按我的节奏推进。\"他对着风说,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这时,殿外的梧桐树突然沙沙作响。 苏隐转头望去,只见一道金色残影掠过树梢,尾尖的白毛在晨光里一闪而逝。 那是灵狐的本命狐身,可方才她眼中那抹暗芒他摸了摸袖中微微发烫的\"命门锁链\"符,嘴角勾起极淡的弧度。 远处传来晨钟,青鸾殿的朱门缓缓打开。 苏隐整了整衣襟,朝着殿内走去——是时候,把云翼密室里那卷\"玄冥血契\"交给风影了。 第99章 谷火初燃,局定三日 密室里的松油灯苗晃了晃,将三个人的影子投在泥墙上,像三株被风揉皱的老松。 苏隐屈指叩了叩案上的青铜匣,匣中帛书因震动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这是从云翼密室暗格里取的。\"他抬眼时,烛火在眼底浮起两簇冷光,\"前半是玄冥与古神遗民的血契,后半\"他指尖划过匣沿,\"是妖庭十二巡卫统领的效忠书。\" 风影的玄色斗篷在地上拖出一道暗痕。 他俯身打开匣子的动作极轻,像在掀动一片沾露的羽毛,待看清帛书上的朱红血印时,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下:\"这足够让陛下信玄冥通敌。\" \"但要让陛下觉得是"无意发现"。\"苏隐的拇指摩挲着案角一道旧痕——那是他昨日用算筹刻下的,\"你把匣子放在青鸾殿偏厅的檀木柜顶,明日卯时三刻,陛下的贴身侍童会来取新制的龙涎香。\"他顿了顿,\"那孩子总爱踮脚够高处的东西。\" 翠羽的指尖绞着袖口的银线,绣着的凤凰被揉成一团乱云:\"可玄冥若察觉风声,改了仪式时辰\" \"他不会。\"苏隐从袖中摸出半块焦黑的兽骨,骨面上用朱砂画着扭曲的符咒,\"三日前我替幽光谷大祭司推了"命数盘"。\"他将兽骨轻轻一抛,骨面在火光中划出红痕,\"他每说十句话,就会想起我算的"吉时"——子时三刻,烛龙眼最亮。\" 风影突然低笑一声,指节叩了叩案上的帛书:\"好个"命门暗示"。 那祭司从前最信"天时不可逆",现在怕是梦里都要念着吉时。\" \"灵狐姑娘呢?\"翠羽忽然转头看向门口。 门帘被风掀起一角,雪色狐裘先漫进来,灵狐的笑声像沾了蜜的银铃:\"我替苏算师探过古神遗民的落脚处了。\"她晃了晃手腕,银铃轻响间袖中滑出片青竹符,\"他们今晚要在谷口祭旗,我能混进去。\" 苏隐起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烛火噼啪作响。 他走到灵狐面前,指尖在她袖中快速点了三下——那是他昨夜用太初石髓画的五行感应阵核心符文。 灵狐的耳尖微微发烫,却见他垂眸道:\"你每走十步,符纹就会亮一次。\"他的声音像浸在寒潭里,\"我能顺着光,找到你。\" 灵狐忽然倾身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苏算师这般紧盯着我\"她退后两步,狐裘扫过案角的青铜匣,\"是怕我跑了,还是怕我坏了局?\" \"各取所需。\"苏隐重新坐回案后,目光落在她腰间的玉牌上——那是他昨日趁她不注意,用命门印记种下的追踪标记,\"你要青丘站稳,我要局成。\" 灵狐的瞳孔缩成竖线,又慢慢舒展开,像两泓春水:\"三日后谷中见。\"她说完掀帘而出,雪色狐裘在门外晃了晃,便融入夜色里。 \"她的尾巴尖刚才翘了。\"翠羽突然开口,\"狐狸高兴时才会这样。\" 苏隐的手指在案上轻轻敲了三下——这是他习惯的推演节奏。 他想起灵狐的命魂里缠着根若有若无的红线,那是青丘与妖庭的因果。\"她比我们更想局成。\"他说,\"青丘在妖庭不过是个小族,若能破了玄冥的局\" 风影将帛书重新收进匣中,系紧铜锁时抬头:\"明日卯时三刻,偏厅檀木柜顶。\"他起身时斗篷扫过地面,带起几片松针,\"我先走了。\" 门帘再次被掀起,风影的脚步声渐远,密室里只剩苏隐和翠羽。 \"你在怕什么?\"苏隐突然问。 翠羽的手指顿在袖口的乱云处,半晌才道:\"我见过太多局,算师以为控着线,可线那头的风筝\"她抬头时眼中有星火,\"可能早断了线。\" 苏隐笑了,笑得极轻:\"所以我在每根线上都系了秤砣。\"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三日后的幽光谷被晨雾裹着,像块浸在水里的青玉。 苏隐站在谷口的老槐树上,枝叶筛下的光落在他肩头,将道袍染成斑驳的金。 他望着谷中密密麻麻的妖卫——云翼穿银甲立在最前,玄色披风被风卷起,像面翻涌的旗。 \"陛下到——\" 一声尖喝惊起群鸟。 苏隐抬眼,见妖帝乘玄鸟而来,玄色龙纹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目光扫过谷中时,连晨雾都似凝了凝。 \"开始了。\"苏隐摸出袖中月牙玉片,玉片上的纹路正随着谷中某个方向发烫——那是灵狐的位置。 谷心的祭坛上,玄冥穿着墨绿祭服,手持青铜骨杖,身后跟着眼神发直的大祭司。\"烛龙睁眼,旧神归位!\"玄冥的声音震得雾珠簌簌落下,骨杖尖端突然窜起幽蓝火焰,映得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苏隐的拇指按在玉片上,感受到三股热流从不同方向涌来——古神遗民到了。 他看见灵狐混在人群里,袖口闪过一丝微光,那是五行感应阵在回应。 \"时辰到!\"大祭司突然拔高声音,眼睛瞪得像铜铃,\"子时三刻,烛龙眼最亮!\" 玄冥的手顿了顿,随即露出狂喜之色:\"开阵!\" 就在他举起骨杖的刹那,风影的身影从谷侧的岩石后掠出。 他咬破指尖,在虚空划出金色符文,地面顿时浮现五重金色光阵,将祭坛团团围住。\"五行镇魂,现!\" 雾气突然翻涌如沸,玄冥身后的烛龙虚影扭曲成一团黑雾,古神遗民的喊叫声被闷在阵里,像隔了层毛毡。 妖帝的玄鸟在半空急刹,龙纹大氅下的手指攥得发白:\"好个玄冥! 通敌召邪,罪该万死!\" 云翼的银甲在阵光里泛着冷光,他刚要冲上前,却被两名妖卫制住——风影早将他的动向算进了局里。 苏隐从树上跃下,隐在一块岩石后。 他望着阵中混乱的人群,听着妖帝的怒喝,心里像淌过一溪静水。 该暴露的都暴露了,该收网的都收了,他的局,成了。 \"真正的量劫,才刚刚拉开帷幕。\"他对着风说,声音被阵中的喧嚣吞没。 就在这时,天际传来裂帛般的尖啸。 苏隐抬头,见一道血色流星划破晨雾,拖着赤焰坠入谷心深处。 那光太亮,刺得他眯起眼,却见流星坠落处腾起一团血雾,将五行阵的金光染成了诡异的紫。 妖帝的玄鸟在半空盘旋,龙纹大氅被血雾沾湿了一片。 他抬手喝令:\"封锁谷口! 所有活口带回青鸾殿!\" 苏隐摸着袖中发烫的月牙玉片——灵狐的位置还在阵里,安全。 他望着谷心那团血雾,心中有所思索。 血雾中,似乎有什么古老的东西,醒了。 第100章 血星坠谷,碑启玄机 血星坠谷的尖啸刺破晨雾时,苏隐正贴着岩石观察阵中动静。 那道赤焰拖曳的轨迹在视网膜上灼出残影,他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这不是普通的流星,更像某种被封印的存在在撞破桎梏。 \"封锁谷口! 所有活口带回青鸾殿!\"妖帝的声音裹着玄鸟振翅的风刃劈下,巡卫们的银甲在血雾里泛着冷光。 苏隐摸了摸袖中发烫的月牙玉片,灵狐的气息还在阵心位置,频率稳定,说明她未被制住。 这很好,他需要她成为最后那枚棋子。 人群开始骚动,古神遗民试图冲破五行阵,玄冥的祭服被血雾染成暗紫,正举着骨杖嘶吼。 云翼被两名妖卫架着,银枪坠地,脖颈青筋暴起,显然在拼命挣动——风影的局确实妙,把这莽夫的急躁算得透透的。 苏隐低头看了眼脚边的碎石,时机到了。 他猫腰钻进灌木丛,靴底碾过带露的草叶,发出细微的\"簌簌\"声。 指尖在腰间快速结印,三枚青铜小铃从袖中滑落,分别埋入左、右、后三个方位。 这是\"因果反转阵\"的阵眼,能让守卫的感知在十息内出现偏差——就像他们明明看见左边有动静,转头时却只看到右侧的树影摇晃。 血雾的腥气钻进鼻腔,苏隐想起前世在云南见过的蛊毒瘴气,同样带着腐铁味。 他沿着灵狐留下的五行感应符轨迹走,每七步停一次,确认玉片的热度是否均匀。 当玉片的温度突然从掌心窜到手腕时,他知道离陨落点不远了。 谷底比谷口冷得多,山风卷着血雾在石缝里呜咽。 苏隐扶着岩壁往下挪,突然听见下方传来\"咔\"的一声——像是某种古老器物裂开的脆响。 他屏住呼吸,借着石缝的微光往下看,一块半嵌在岩层里的青黑石碑正缓缓转动,表面的铭文泛着幽蓝,像活过来的蛇。 \"天机碑\"苏隐的喉咙发紧。 他曾在系统奖励的《洪荒古卷》里见过描述:此碑非金非石,刻的是古神陨落前逆改天命的最后手段。 传说触碰者会被天道窥见轨迹,可他袖中\"因果闭环\"碎片在发烫,那是他用三百年因果线凝练的宝贝,专克这种天道监察。 取出碎片的瞬间,指尖传来刺痛。 碎片是半枚龟甲,纹路与碑身的暗纹完美契合。 当两者相触时,谷底突然亮起金光,像有盏灯在碑内被点燃。 苏隐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系统的提示以灵感形式涌来:\"古神残念与宿主气机共鸣,可短暂读取碑文核心。\" \"命轮重启,量劫归位\"他低声念出第一行铭文,《九元相天诀》在体内运转,将自身气息一丝丝融入碑纹。 这是冒险,稍有差池就会被古神残念反噬,可他需要知道,这碑究竟能不能成为他超脱的钥匙。 \"凡人执棋,终成劫主。\" 突然响起的铭文让苏隐瞳孔骤缩。 他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冷的岩壁。 这句话不是刻在碑上的,而是直接炸响在识海深处。 系统没有提示,古卷里也没记载,这说明有人在更高处看着他。 \"风影的讯。\"腰间的玉牌震动,苏隐摸出来,上面用妖文写着:\"帝疑翠羽、灵狐通外,三日后问罪。\"他盯着碑上跳动的金光,嘴角勾起一抹冷意——正好,他需要妖帝的猜忌来催化这局。 \"是劫也好,是运也罢。\"苏隐将碎片重新收进袖中,转身时靴跟磕在碎石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没回头,却能感觉到背后的碑文仍在发光,像一只盯着他的眼睛。 当他走到谷口时,血雾已经散了大半。 巡卫们举着火把来回巡查,却总在他布的阵里打转——左边的守卫刚举起长枪,右边的突然喊\"有动静\",等他们跑过去,只看见被风吹动的荒草。 \"苏算师?\" 熟悉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苏隐脚步微顿,慢慢转身。 灵狐站在阴影里,月白裙角沾着血雾的紫斑,眉心的金纹若隐若现。 她的眼睛在火把下泛着琥珀色的光,像看透了他袖中碎片的温度,看透了他刚才在谷底的每一个动作。 \"灵狐姑娘。\"苏隐露出惯常的温和笑意,\"你怎的在此?\" 灵狐没有回答。 她往前走了半步,月光恰好落在她发间的金铃上,发出细碎的响。 苏隐闻到她身上有股淡淡的檀木香,混着血雾残留的腥气,像某种精心调配的迷药。 \"你到底\"她的声音很轻,被山风卷得支离破碎。 苏隐的指尖在袖中扣紧碎片。 他看着灵狐眉心渐亮的金纹,突然明白过来——这只狐狸,或许从第一次在市集算卦时,就已经在看他的棋了。 谷外传来巡卫的呼喝声,灵狐的身影晃了晃,像要融入夜色。 苏隐刚要开口,她却先一步转身,裙角扫过他的手背,留下一片温热。 \"明日卯时,青牛部落西坡。\"她的声音飘进风里,\"我有话要问你。\" 苏隐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袖中碎片的温度渐渐冷却。 他摸了摸腰间的玉牌,风影的讯还在震动。 血星坠落处的碑文、灵狐的金纹、妖帝的猜忌所有线头都在他手里,可他突然觉得,这局里,或许还有另一双执棋的手。 山风卷起几片落叶,打在他肩头。 苏隐抬头看向夜空,血星坠落的方向还留着暗红的痕迹,像一道裂开的伤口。 他笑了笑,转身融入黑暗——不管是谁在看,这局,他下定了。 第101章 狐眸藏锋,劫主初现 幽光谷的夜风裹着血雾残腥钻进衣领,苏隐站在谷口的阴影里,听着巡卫们举着火把撞进他布的迷踪阵——左边的守卫刚喊\"左前方有动静\",右边的立刻被荒草绊得踉跄,火把掉在地上,火星子溅到枯枝上,腾起一缕黑烟。 \"苏算师?\" 声音从背后传来时,他的指尖已经扣住了袖中碎片的棱角。 那碎片是方才在谷底捡到的,沾着血星坠落时的余温,此刻正透过粗麻衣袖灼着掌心。 他慢慢转身,月光恰好漫过灵狐的肩,将她月白裙角的紫斑染成暗紫,像浸透了干涸的血。 灵狐的眉心金纹在火把余光里忽明忽暗,琥珀色的眼瞳映着他的影子,比山涧寒潭还要清澈,却让他后颈泛起细汗。 前世做相师时,他给达官贵人看相,见过最利的眼是朝堂上的御史,能看透人心七寸;可此刻灵狐的眼,像是能剥开他的皮,数清他骨头上每道算计的刻痕。 \"你到底是谁?\"她往前走了半步,发间金铃轻响,声音却比山风更冷,\"真正的天机碑为何会回应你? 你不是凡人\" 苏隐的呼吸顿了顿。 他早料到这只狐狸会追来——从三个月前她蹲在他的卦摊前,说\"算一卦姻缘\",却在他算出\"红鸾星隐于西北\"时,指尖轻轻划过卦签上的\"巽\"字开始,她就在看他的棋了。 此刻她点破天机碑的异常,倒省了他绕弯子的功夫。 \"我是谁不重要。\"他露出惯常的温和笑意,袖中碎片被捏得发烫,\"重要的是,你想唤醒烛龙,而我想掌控命运。 我们目标一致,何必深究彼此来历?\" 话音未落,他已暗中催动了藏在衣襟里的\"五行感应符\"。 这符是用北荒玄铁混着灵狐族特有的狐尾草炼的,能引动周围五行之力形成屏障——若灵狐突然发难,至少能拖延三息。 他盯着灵狐的眼尾,那里有一丝极淡的细纹,是熬夜推演天机的痕迹,说明她这几日为烛龙的事耗了不少精力。 灵狐的瞳孔微微收缩,像是被戳破心事的猎物。 她忽然笑了,笑声清浅,却带着几分自嘲:\"好一个"目标一致"。\"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一枚青铜信物,表面刻着蜿蜒的龙纹,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既然如此,不如帮我完成最后一步——引导妖帝误判局势,让他以为巫族才是幕后黑手。\" 信物抛过来时带起一阵风,苏隐抬手接住,掌心传来灼烧般的热意。 他知道这是烛龙残魂的气息——妖庭这些年为了唤醒上古烛龙,没少在北荒搜集龙裔遗物。 灵狐肯把这等紧要信物交给他,要么是真信他,要么是在给他套索。 \"我可以帮你误导妖帝。\"他将信物收入怀中,目光扫过远处妖帝御帐前飘着的玄色龙旗,\"但你得替我挡住一些不必要的目光。\"他指了指御帐方向,\"让翠羽与风影配合,制造一场"巫族袭击"的假象。 翠羽与风影素来不和,但若你说这是为了给妖帝"递投名状",他们会信。\" 灵狐的金纹突然大亮,照亮了她眼底的讶色——显然她没料到他会直接点破翠羽与风影的矛盾。 但很快,那丝讶色就被笑意掩住:\"苏算师果然好手段。\"她转身要走,又顿住脚步,\"卯时西坡,我等你。\" 苏隐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这才摸出腰间震动的玉牌。 风影的传讯符还在发烫,上面只写了三个字:\"妖帝疑\"。 他捏碎玉牌,火星溅在地上,映出他眼底的冷光——妖帝本就忌惮巫族,若再加上这场\"袭击\",怕是要提前对巫族用兵。 而他要的,正是妖庭与巫族两败俱伤。 次日清晨,幽光谷外围的晨雾还未散尽,喊杀声就炸响了。 苏隐站在青牛部落西坡的巨石后,望着数十个身披巫族图腾的\"刺客\"从密林中冲出,腰间挂着的青铜短刃闪着冷光。 妖军早有准备,巡卫首领云翼挥着九节鞭冲在最前,鞭梢卷住一个刺客的脖颈,生生将人拽下马。 \"巫族小儿!\"云翼的吼声震得林叶乱颤,\"敢来妖庭地盘撒野!\" 妖帝的御帐前,玄色龙旗被血风吹得猎猎作响。 苏隐看见妖帝站在帐前,腰间的斩龙剑出鞘三寸,眼中的怒火几乎要烧穿晨雾。 他知道,此刻妖帝的智囊团正在他耳边进言:\"巫族近年来在北荒扩张,血星坠落定是他们搞的鬼!\"而灵狐,此刻应该正站在妖帝身侧,用最冷静的语气分析\"刺客\"身上的巫族图腾纹路——那些纹路他昨晚亲自改过,多了两道只有巫族大巫才懂的暗记。 \"好手段。\"苏隐低声笑了笑,指尖轻轻敲了敲腰间的烛龙信物。 他能感觉到,整个妖庭的注意力都被引向了南方的巫族营地,北荒各部落的防御漏洞正在他眼前展开。 这是他要的机会——等妖帝率大军南下,他就能混进运送粮草的队伍,去探探那座传说中藏着上古星图的遗迹。 战火越烧越烈,巡卫们的喊杀声渐渐远了。 苏隐转身要走,眼角却瞥见一抹月白身影闪进密林中。 他驻足望去,灵狐正站在一棵老槐树下,背对着他展开半片拓印。 月光般的银光从拓印上流淌出来,他认得那是天机碑的纹路——原来她昨晚不仅拿走了他袖中碎片的拓印,还 身后传来青牛部落小战士的呼喊,苏隐收回视线,脸上重新挂起温和的笑:\"去把我的算卦布收回来,莫要被战火烧了。\"他望着灵狐消失的方向,袖中烛龙信物的温度渐渐变得灼人——这只狐狸,果然也在布自己的局。 日头升到三竿时,妖帝的大军开始拔营。 苏隐混在运送粮草的随从里,裹着粗布斗篷,看着队伍浩浩荡荡向南开去。 他摸了摸怀里的镜花符,这是用灵狐给的烛龙信物换的,能让他的气息与普通随从融为一体。 \"真正的劫局,才刚刚开始。\"他望着南方被战火染红的天空,低声呢喃。 而在队伍最后方,一抹月白身影隐在运粮车后,指尖的拓印泛着幽光——那上面的纹路,与苏隐袖中碎片的缺口,恰好能拼成完整的天机碑轮廓。 第102章 烽火连营,劫种暗播 运粮车的木轮碾过青石板,扬起的尘土沾在苏隐粗布斗篷的肩头。 他垂着眉眼,指尖轻轻摩挲怀里的镜花符,符纸的温度透过粗麻布料渗进掌心——这是用灵狐给的烛龙信物换的,能将他的气息揉进周围二十人里,连地仙境的巡卫都未必瞧出破绽。 前方龙旗翻卷,妖帝玄色绣金的冕服在晨雾里若隐若现。 苏隐眯起眼,装作整理斗篷系带的模样抬了抬下巴。 妖帝腰间的斩龙剑半出鞘,剑刃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可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除了怒火还有一丝沉郁的审视——方才刺客身上的巫族暗纹,到底太巧了些。 \"算师大人?\"身侧挑水的杂役碰了碰他的胳膊,\"您发什么呆呢?\" 苏隐回以温和的笑,指节在符纸上压了压:\"瞧这天气,怕是要变。\"他望着妖帝的背影,喉间泛起一丝冷意——这老狐狸果然留着心眼,没被怒火烧昏头。 但无妨,只要他按兵不动,南边的火自然有人替他点起来。 \"大人。\" 极低的嗓音擦着后颈掠过。 苏隐眼角微跳,余光瞥见道旁老榆树上垂下一截墨色缎带——是风影的暗卫。 他借势弯腰系鞋带,缎带便滑进了袖中。 展开时,绢帛上只有八个小字:\"帝令南征,翠羽掌粮。\" 指腹抚过绢帛的纹路,苏隐的嘴角慢慢勾了起来。 他摸出随身携带的龟甲笔,在绢帛背面快速写了几行字,又撕下半块衣角裹住,抛向树顶。 暗卫的脚步声消失在枝叶间时,他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翠羽与妖帝嫡系有旧怨,让她拖延粮草,既能让前线吃紧,又能把水搅得更浑。 运粮队拐过山脚时,苏隐的后颈突然一凉。 他装作被石子绊了下,踉跄着转头——月白裙角闪过最后一辆粮车,灵狐的发间珠钗在阳光下晃了晃,像一滴凝固的月光。 她怀里的拓印泛着幽光,与他袖中碎片的缺口,此刻怕是要拼成完整的天机碑了。 \"好个灵狐。\"苏隐低笑一声,又迅速抿住嘴。 他早该想到,这只狐狸不会只盯着他的碎片。 但她要引巫族入局,他便借她的力——各取所需,倒也有趣。 三日后,妖军前锋已至边境。 苏隐站在粮草堆后,望着漫山遍野的玄色甲胄。 战鼓震得耳骨发疼,妖帝的斩龙剑终于完全出鞘,剑鸣裹着他的吼声撞向云霄:\"不灭巫族,誓不回朝!\" 而在南方百里外的巫族祭坛,灵狐正将最后一枚烛龙信物嵌进石壁。 她指尖沾着朱砂,在图腾旁画下歪扭的\"妖帝\"二字,转身时发间珠钗轻响:\"大巫大人,您说这是不是妖庭要灭我巫族血脉的铁证?\" 千里外的巫族大帐,赤膊的大巫猛地拍碎案几,青铜酒爵叮铃啷当滚了满地:\"传我令,所有战士披甲! 妖狗敢来,便让他们血溅北荒!\" 战火在苏隐的推演里烧得正旺时,他已混在凯旋的捷报队伍里回了妖庭。 \"苏隐,青牛部落首席算师。\"通传官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前日算中凶兽潮方位,昨日卜出刺客踪迹,特奉召为陛下呈今日卦象。\" 金殿内檀香缭绕。 苏隐跪在蒲团上,展开随身携带的算卦布——那是用青牛部落最细的麻线织的,染着他亲手调的青黛色。 他取出龟甲,在掌心搓了三搓,轻轻掷下。 \"初九,潜龙勿用;上九,亢龙有悔。\"苏隐的声音像山涧清泉,\"此战虽占天时,却失人和。 妖巫两败,恐有渔翁。\" 妖帝靠在龙椅上,指节抵着下巴:\"那依你之见,如何破局?\" \"需得一"天命之人"。\"苏隐垂下眼,看着自己交叠在膝头的手,\"此人能察天机,断因果,引气运归于陛下。\" 殿内静得能听见烛芯爆响。 苏隐能感觉到妖帝的目光像两把刀,正一寸寸剥他的斗篷、他的符纸、他藏在最深处的算计。 \"你说的"天命之人",可是你自己?\" 苏隐喉结动了动,额头触到冰凉的地砖:\"臣不敢妄言,唯愿陛下明察。\"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这一步,他等了三个月,从青牛部落的草棚,到妖庭的金殿,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却终于要触到那扇门了。 \"起来吧。\"妖帝的声音突然温和下来,\"明日起,你便留在御书房当值。\" 苏隐抬眼时,正撞进妖帝似笑非笑的目光里。 龙椅上的男人指尖轻轻敲着扶手,嘴角的弧度像二月的冰面,看似温和,底下却藏着能淹死人的寒潭。 他突然想起青牛部落老祭司说过的话:\"最危险的猎物,从不会在捕猎时露出尖牙。\" 退殿时,穿堂风卷起他的衣摆。 苏隐摸了摸袖中还未凉透的龟甲,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妖帝刚才的笑,太像猎人看见猎物自己撞进陷阱时的神情了。 月光爬上宫墙时,灵狐的拓印在苏隐的暗格里泛着幽光。 他望着那抹银光,突然轻声道:\"或许,我们都只是别人局里的棋子?\" 殿外传来巡卫的脚步声,苏隐迅速合上暗格。 转身时,他看见长廊尽头有个玄色身影一闪而过,腰间的斩龙剑,正泛着冷冽的光。 他心中一凛。 第103章 帝眸藏锋,暗潮初涌 玄色宫灯在廊下摇晃,苏隐踩着月光回到暂居的偏殿时,后颈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衣领。 他反手闩上木门,袖中龟甲撞在案几上发出轻响——方才妖帝那一眼,直似要把他剥得只剩骨头。 \"虚相观气法,该用了。\"他对着铜镜扯松领口,指尖按在丹田,《九元相天诀》的纹路在识海流转。 这门功法他推演三月,最精要处便是\"虚虚实实\":既要让妖帝见着\"天命\"的光,又不能太亮灼了眼。 第二日卯时三刻,御书房的檀香比金殿更浓。 苏隐捧着卦象图卷进门时,妖帝正倚在青玉案后翻竹简,抬头的瞬间,他分明看见对方眼底闪过昨夜未散的审视。 \"昨日的卦,再讲一遍。\"妖帝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的玉。 苏隐跪坐在蒲团上,展开卷帛时故意让袖口滑下寸许——那是他昨夜用灵草染的,紫气顺着腕骨漫到指尖。\"初九潜龙,是说我妖庭如潜渊之龙,暂避凶兽锋芒;上九亢龙\"他顿了顿,指尖轻轻叩在\"有悔\"二字上,\"是怕打急了,反让巫族捡了便宜。\" 妖帝放下竹简,指节抵着下巴:\"你前日说"需得天命之人",这"需得"二字,倒像缺了他便不成事。\" 苏隐喉结动了动,目光扫过妖帝腰间的龙鳞玉佩——那是昨日退殿时他刻意记下的,此刻正随着对方的动作泛着冷光。\"陛下明鉴,臣前日不敢言尽。\"他深吸一口气,运起虚相观气法,一缕若有若无的紫光从顶门升起,在烛火里晃了晃,\"这气数\" 妖帝的瞳孔微微收缩,直起身子时带翻了茶盏。 苏隐余光瞥见茶渍在案上晕开,像极了青牛部落暴雨后的泥坑——那是他第一次用龟甲算出凶兽潮方位时,老祭司摔碎的陶碗。 \"好个天命之兆。\"妖帝突然笑了,伸手将茶盏扶正,\"但你说的破局之法,总不能只靠一道紫气。\" 苏隐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垂眼盯着自己交叠的双手,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此劫虽凶,但若能得"天命之人"辅佐\"声音突然轻了些,\"则可反败为胜。\" \"何人可担此重任?\"妖帝的声音里带了丝锐意,像刀出鞘。 苏隐抬起头,目光穿过檀香的雾,落在妖帝身后的星图上——那是他昨夜借整理御书房的由头,特意将北极星位的银钉往东南移了三寸。\"臣夜观星象,见北极紫微星位有异动。\"他顿了顿,\"唯有一人与陛下血脉相连,且身负"逆命之格",或可化解此劫。\" \"少昊?\"妖帝的手指重重按在案上,竹简\"哗啦\"散了一地。 苏隐看着对方骤变的脸色,喉间泛起一丝腥甜——这两个字他在青牛部落的草棚里练了七遍,每一遍都要配合着推演少昊的命格:庶子、生母早亡、在偏殿养到十岁,最妙的是上月曾救过三个被凶兽追的小妖,这桩事足够做文章。 \"退下吧。\"妖帝突然挥了挥手,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 苏隐起身时,瞥见对方袖中露出半截传讯玉符——果不其然,妖帝要查少昊了。 出御书房时,风影正靠在廊柱上逗鹦鹉。 那只红嘴鸟见了苏隐,突然扑棱着翅膀喊:\"算师妙,算师巧!\"风影笑着弹了弹鸟笼:\"苏先生这卦,算得比我养的鸟儿还精。\"他压低声音,指尖快速在腰间划了个\"三\"字——这是昨日与翠羽约好的暗号:三日后动手。 苏隐点头时,眼角扫见灵狐的丫鬟捧着茶盏经过,袖口露出半片银白拓印。 他心下一跳,面上却只作没看见,加快脚步往偏殿走——那拓印他昨日在暗格里藏得极深,难道被人动过? 三日后辰时,少昊被召入宫的消息像长了翅膀。 苏隐站在御花园假山上,看着小太监引着穿青衫的少年往太和殿去。 少昊走得很慢,每步都要偏头看看宫墙上的砖,像只第一次出巢的雀儿——这是翠羽安排的\"贤名\":前日他在市集帮老妇捡了十枚鸡蛋,昨日又替卖花妖修了篱笆,这些事早该传到妖帝耳中了。 \"棋子已落。\"苏隐摸出袖中龟甲,轻轻一抛。 龟甲落在石桌上,裂纹正好成个\"生\"字。 他望着天际翻涌的血云,喉间的腥甜更重了——量劫的味道,比昨日更浓了。 残阳把御花园的牡丹染成血色时,灵狐的身影出现在假山下。 她穿着月白襦裙,发间插着支青玉簪,手中的拓印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苏隐正要回避,却见她抬头望向假山,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指尖轻轻摩挲拓印边缘——那上面的纹路,分明是他昨日在暗格里藏的\"九重天局\"残碑。 \"苏先生好手段。\"灵狐的声音像浸了蜜的刀,\"只是这局里局外\"她顿了顿,转身往回走,裙角扫过满地落花,\"谁是执棋人,谁是棋子,可未必说得准。\" 苏隐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朱门后,手心里的龟甲硌得生疼。 他低头时,看见石桌上不知何时多了张纸条,墨迹未干:\"明日卯时,西市茶棚,有人等你。\"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刻意模仿孩童所写。 晚风卷起残叶,打在他脚边。 苏隐捏紧纸条,望着天际最后一线日光消失,喉间突然涌起笑意——这局,总算是要热闹了。 第104章 紫微生变,暗种忠臣 三日后的晨雾还未散尽,苏隐已立在青牛部落旧屋的檐下。 他望着手中那张被晨露洇湿的纸条,指腹轻轻擦过\"西市茶棚\"四个字——这是灵狐的警告,亦是他布局中的一环。 昨日在御花园,那半片银白拓印让他想起百年前在不周山底捡到的残碑,上面的\"九重天局\"四字,连准圣都未必识得。 灵狐能翻出这东西,要么她背后有大能,要么他垂眸盯着自己掌心的淡青纹路,那是系统推演时才会浮现的天机痕。 \"先生,车驾备好了。\"小徒阿木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苏隐将纸条揉成碎屑,看它们被风卷进青石板缝里。 今日要面见妖帝,他特意换了件洗得发白的葛布衫,腰间挂着那串跟了他十年的龟甲——太华丽的服饰会引猜忌,而算师的寒酸,恰是最好的保护色。 妖帝的御书房飘着沉水香。 苏隐跪坐蒲团上,望着案后那道玄色身影——帝俊的眉峰比昨日更紧了,眼角还凝着血丝,显然昨夜为少昊的事辗转难眠。 \"苏先生昨日说,有"天命指引"要呈。\"帝俊的指尖叩了叩案上的《星图》,青铜灯树的光在他脸上割出冷硬的棱角,\"本帝倒要看看,是怎样的指引。\" 苏隐垂首,龟甲在袖中轻轻发烫——这是系统提示奖励即将抵达的征兆。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放得像山涧清泉般清透:\"三日前,小臣在北荒遇到一位游方道士。 那道人鹤发童颜,袖中藏着半块先天八卦盘,说"妖庭将有紫微星照,需得贵人引"。\" \"哦?\"帝俊的瞳孔微微收缩。 苏隐知道火候到了,从怀中取出半枚青铜钱:\"小臣斗胆请他入都,他却只肯留这信物。\"青铜钱在案上转了两圈,背面赫然刻着\"太初\"二字——这是他二十年前救过的散修玄真子的标记。 当年玄真子被凶兽追至绝境,是苏隐用相术引雷劈断兽爪,救了他一命。 \"传。\"帝俊挥了挥手,殿外的小黄门立刻跑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玄真子被带了进来。 他穿着缀满补丁的道袍,腰间却系着条金丝缕的八卦绦,见到帝俊也不行礼,只捻着胡须笑:\"陛下可是为紫微星的事烦忧?\" 帝俊猛地直起身子。 苏隐垂在袖中的手缓缓攥紧——玄真子这招\"直切要害\",正是他昨夜用龟甲推演了七七四十九遍的结果。 \"前日卯时,东方七宿现"青龙衔珠"之象。\"玄真子屈指敲了敲案上的星图,\"昨日未时,南荒有火凤衔枝落于少昊府前。 今日辰时\"他突然抬头望向窗外,\"您听。\" 殿外传来尖锐的鸟鸣。 小黄门慌慌张张跑进来:\"启禀陛下,御花园的玉兰花开了!\" 帝俊霍然起身。 此时节本是隆冬,玉兰花却在寒风中绽得如云似雪,花瓣上还凝着细碎的金粉,在阳光下闪着星子般的光。 玄真子抚掌大笑:\"此乃"星落琼枝"之兆,应在少昊殿下身上。\"他的目光扫过苏隐,后者微微颔首——这玉兰花是苏隐让翠羽派妖修用三味真火暖了七日花根,金粉则是用太初石髓磨的,连开花时辰都精确到了辰时三刻。 帝俊的手指在案上敲出急促的节奏。 苏隐知道,这只多疑的雄鹰已经开始松爪了。 他适时开口:\"只是前日小臣夜观星象,紫微星位偏了三寸。\" \"偏了?\"帝俊的声音陡然冷下来。 \"主外姓夺权之象。\"玄真子摸出那半块八卦盘,在案上摆出\"离\"位,\"更蹊跷的是,偏位的方向正对着巫族的方向。\" 殿中温度骤降。 帝俊的玄色龙袍被风卷起一角,露出腰间的河图洛书玉坠——那是他镇压气运的宝贝。 苏隐看着那玉坠上泛起的淡淡黑气,心中暗喜:量劫的业力已经开始侵蚀妖庭气运了,帝俊却还当是巫族搞鬼。 与此同时,西市茶棚里,风影正把最后一碟茶点推给说书人:\"您老再说说,少昊殿下昨日在南城门帮老妇捡鸡蛋的事?\"说书人捻着胡子笑:\"那场面可感人了,殿下蹲在地上捡鸡蛋,衣裳都沾了泥,还说"老妈妈的鸡蛋,比孤的龙袍金贵"!\"茶棚里的小妖们哄然叫好,风影望着窗外飘起的雪,摸了摸腰间的传讯玉符——翠羽那边的粮草应该已经运到边境了,军粮上盖的\"少昊\"火漆,足够让士兵们记他一辈子好。 三日后的早朝,云翼终于按捺不住了。 他穿着玄铁鳞甲,腰间的斩妖剑撞得丹陛作响:\"陛下! 苏隐一介凡人,凭何左右天家大事? 臣怀疑他与巫族勾结!\" 殿中一片死寂。 苏隐垂首站在文官队列里,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这是他等了七日的机会。 \"云将军急什么?\"玄真子从丹墀下踱步上来,手中的八卦盘突然泛起刺目的金光,\"昨日子时,某夜观星象,见天市垣有凶星犯主。\"他指向云翼,\"将军的命盘主星暗,客星亮,这是"叛主"之相啊!\" 云翼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妖言惑众!\"他抽出斩妖剑就要劈向玄真子,却被帝俊一声\"退下\"喝住。 \"取星图来。\"帝俊的声音像冰锥。 当星官捧着夜观星图跪上丹陛时,所有人都倒抽了口冷气——天市垣的主星果然暗了三分,旁边一颗客星却亮得刺眼,正对着云翼的方位。 \"拖下去,彻查。\"帝俊挥了挥手,两个侍卫立刻扑向云翼。 云翼的斩妖剑当啷落地,他望着苏隐的方向,眼中的不甘几乎要烧穿殿柱。 苏隐迎上那目光,嘴角微微一勾——这把火,是他用三年时间埋下的:云翼的表弟三年前私通巫族,他早让风影把证据存在了秘阁最深处。 退朝时,残阳把金殿的飞檐染成血红色。 苏隐站在丹陛上,望着远处边境方向腾起的烟尘——翠羽调拨的粮草应该已经送到了,少昊的名字,此刻正被千万士兵在篝火边传唱。 \"命运的齿轮,已然转动。\"他望着自己掌心的天机痕,那纹路正随着心跳微微发亮。 系统的奖励如暖流般漫过四肢百骸 夜至三更,苏隐刚推开竹篱院门,就闻到了一缕熟悉的沉水香。 灵狐站在院中的梅树下,月光透过枝桠落在她肩头,她手中的烛龙信物泛着幽蓝的光——那是龙族最古老的契约凭证。 \"你以为你在操控命运。\"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雪,\"其实命运也在看着你。\" 她放下信物转身时,梅枝上的积雪簌簌落下。 苏隐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捡起那枚信物,指尖触到背面的刻痕——是烛九阴的龙纹。 他的呼吸突然一滞,喉间的腥甜涌了上来——量劫的风暴,比他想象的,来得更快。 院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是风影的传讯兵到了。\"大人,\"士兵的声音带着颤,\"妖军主力今日破晓深入巫族腹地,说是要彻底解决边患。\" 苏隐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将烛龙信物攥进掌心。 他知道,帝俊的震怒,不过是这场局里,第一声炸响的春雷。 第105章 劫火燎原,幕后掌局 东方鱼肚白刚漫上天际,苏隐的指节就被烛龙信物硌得发白。 传讯兵的马蹄声撞碎了晨雾,他望着士兵腰间晃动的风影令旗,喉间的腥甜又涌上来——这是量劫之力初次反噬的征兆。 \"大人,\"士兵滚鞍下马,铠甲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渍,\"前锋营昨夜在落日原中伏,祖巫玄冥布下寒渊阵,三万妖骑冻成冰雕,连退路都被后土的地脉锁死了。\"他声音发颤,\"现在妖军主力被困在血云谷,帝俊陛下的龙辇已经往演武场去了,说要亲征。\" 苏隐的瞳孔骤缩。 他早算出帝俊会因云翼被贬迁怒巫族,却没料到祖巫竟会放弃一贯的守势主动设伏。 掌心的天机痕突然灼痛,系统的推演碎片如潮水涌来:帝俊若亲征,必中祖巫缓兵之计,妖庭元气将折损三成——这不是他要的\"可控之局\"。 \"备车。\"他将烛龙信物收进怀中,青麻道袍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去演武场。\" 演武场的青铜兽首鼓正被擂得山响。 帝俊站在三丈高的点将台上,玄鸟冠上的金翎因怒气震颤,下方跪了一地血污未干的偏将。 苏隐踩着鼓点拾阶而上,袖中《九元相天诀》的残卷微微发烫——这是他推演天时的底气。 \"陛下且慢。\"他在丹陛前三步站定,声音清冽如霜,\"昨夜子时,臣观北斗第七星摇光偏西三寸,主"强兵犯险,反受其制"。\" 帝俊的目光如刀劈来:\"玄真子,你前日说天市垣主星暗,云翼果然叛主;今日又说摇光偏西,难不成要朕临阵退缩?\" \"非退缩,是谋势。\"苏隐抬手画出星轨,\"血云谷北有赤焰岭,南有断水涧,看似绝地,实则是巫族粮草必经之咽喉。 若分轻骑绕后断其粮道,祖巫纵使有千军万马,也不过是釜中鱼。\"他指向台下,\"少昊将军前日押送粮草时,曾独自探过赤焰岭的密道,此计非他不可。\" 点将台下突然响起窃窃私语。 少昊正跪在第三排偏将中,闻言猛地抬头,眼底有星火炸开——他想起三日前边境篝火旁,那个穿青麻道袍的算师曾拍着他的肩说:\"将军的命盘,该有更亮的星。\" 帝俊的手指在龙纹剑柄上叩了三下。 他想起昨夜星官呈报的星图:摇光星确实偏移了,而少昊的命宫位,竟隐隐有将星现世的征兆。\"准。\"他甩袖指向少昊,\"率三千玄鸟卫,三日内断了巫族粮道。 若成,封镇北侯;若败——\"他目光扫过台下,\"提头来见。\" 少昊的铠甲磕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末将必不负陛下!\" 三日后的黄昏,血云谷的硝烟里飘来焦糊的麦香。 苏隐站在离战场二十里的山头上,望着少昊的玄鸟卫从赤焰岭密道杀出,将二十车粮草烧成火海。 祖巫句芒的青藤鞭抽在焦土上,却抽不断漫天飘洒的断粮令——这是风影早就在巫族营中散布的谣言:\"烛龙要醒了,祖巫的气运要散了。\" \"撤军!\"句芒的怒吼被北风卷散。 当最后一支巫族火把熄灭在暮色里,苏隐摸出怀中的龟甲,裂纹正好成个\"吉\"字——系统奖励的暖流从丹田升起,这是他布局三年来最顺的一步。 五日后的封赏大会,金殿的飞檐上挂着新换的玄鸟旗。 翠羽捧着玉盘站在丹陛左侧,盘中的镇北侯印在烛火下泛着暖光;风影立在右侧,手中的名册上,二十七个新贵的名字都是他连夜圈点的——多是小族出身,对妖帝感恩戴德,对幕后的\"玄真子\"却一无所知。 \"镇北侯少昊,护疆有功,赐玄鸟令!\"帝俊的声音里带着难得的畅快。 少昊接过令箭时,目光扫过阶下的苏隐,微微颔首——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默契。 夜至亥时,梅树的影子又爬上了竹篱。 灵狐这次没带烛龙信物,却带了满身的幽冥寒气。 她倚着院中的石桌,发间的狐毛缀饰泛着幽蓝,像极了烛龙的逆鳞:\"玄真子,你以为用谣言乱了巫族军心,用新贵分了老臣权柄,就能掌控量劫?\"她忽然笑了,\"可你知道烛龙为什么选在此时苏醒吗?\" 苏隐的呼吸一滞。 他早算出烛龙遗骸有复苏之兆,却算不透具体时间——直到灵狐说出\"幽冥深渊\"四个字。 \"地点在幽冥深渊最深处,\"灵狐的指尖划过石桌,冻出一道白霜,\"三日后月晦之夜,遗骸会引动九幽冥火。 但它在等人。\" 苏隐的指尖在袖中掐出了血。 系统的推演突然清晰:烛龙是洪荒最古老的龙神,遗骸中藏着能改写天道规则的\"混沌龙髓\"。 若被妖帝或祖巫得去,量劫会提前百年爆发;若被少昊得去他想起少昊命盘中那抹将星,想起自己布在幽冥深渊的\"因果镜像阵\"——那是用三年收集的各族因果线所结,能让接近者误判方位,唯独少昊的命盘与阵眼相合。 \"通知翠羽,\"他的声音稳如深潭,\"明日早朝提议派遣联合祭司团镇压烛龙遗骸,务必让少昊随行。\" 灵狐的狐耳动了动,转身时带落一片梅瓣:\"你总以为自己是执棋人,可棋盘外还有看棋的。\" 三日后的月晦夜,幽冥深渊翻涌着墨色雾气。 苏隐站在离深渊百里的山巅,望着少昊的队伍消失在雾中。 他指尖结印,脚下的\"因果镜像阵\"泛起微光——正如他所料,妖庭的大祭司们在雾里打转,巫族的探路者撞进了他布的幻阵,唯有少昊的玄鸟卫,顺着他埋下的\"气运线\"直抵核心。 子时三刻,深渊突然炸开金光。 那光穿透黑雾,照亮了半边天,连千里外的妖庭金殿都能看见。 苏隐望着那道光,嘴角终于扬起笑意——混沌龙髓入体的刹那,少昊的命盘将彻底与他绑定,而他,终于在量劫的棋盘上落下了关键一子。 可他没注意到,深渊最深处的石台上,少昊正跪在烛龙神像前。 神像闭合的龙眼突然睁开一线,一道龙息般的金光扫过他的面门。 \"你不是主人。\"空洞的声音在石室内回荡,\"真正的劫主还在幕后。\" 山风卷起苏隐的道袍。 他望着深渊方向渐弱的金光,忽然后颈发凉——这局棋,似乎从一开始,就有双更古老的眼睛在看着。 而此刻的妖庭金殿,帝俊正攥着被金光映亮的星图,玄鸟冠上的金翎剧烈震颤:\"传玄真子、翠羽、风影即刻觐见!\"龙案下的青铜灯树噼啪炸响,灯油溅在\"烛龙苏醒\"的密报上,将\"幽冥深渊\"四个字染成了血色。 第106章 烛影摇魂,幕后推星 妖庭金殿的青铜灯树噼啪炸响,灯油溅在\"烛龙苏醒\"的密报上,将\"幽冥深渊\"三个字染成血色。 帝俊玄鸟冠上的金翎剧烈震颤,指节捏得星图边缘卷起,龙案下的玄龟甲裂出蛛网纹——那是他昨日才用三牲血祭过的天机宝器,竟在此时崩碎。 \"玄真子呢? 翠羽? 风影?\"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青铜剑,震得殿角铜铃乱响。 守殿仙卫刚要退下传召,殿外突然传来环佩轻响。 风影掀帘而入,墨色大氅沾着夜露,腰间玄铁令牌撞出清响:\"陛下,臣闻烛龙金光冲霄,特来请命。\" 帝俊目光如刀扫过他腰间新换的银纹腰牌——三日前这人才因巡卫调度失误被贬为情报头目,此刻倒像换了副筋骨。 风影却似没察觉,屈指叩了叩案上密报:\"此乃天兆,臣以为该让祭司团连夜解读星轨。\" \"星轨?\"帝俊冷笑,\"你当朕不知? 昨日玄真子还说烛龙遗骸封印稳固,今日就闹出这等动静。\"他突然抬眼,\"你且说,谁的命盘镇得住这乱局?\" 风影正要回话,殿外又传来青竹杖点地的轻响。 苏隐掀帘进来,道袍沾着山雾,腰间算袋里的龟甲撞出细碎清音:\"陛下,天象有异。\"他稽首时目光掠过帝俊案头星图——那是他前日借为妖后算寿辰时,刻意用朱砂点偏的紫微星位。 帝俊眯起眼:\"你这流浪算师,倒比朕的大祭司还灵通?\" \"臣夜观三垣,见玄鸟星芒罩住幽冥深渊。\"苏隐指尖虚点,\"玄鸟乃少昊殿下本命星,若由他率玄鸟卫前往,既能应天象,又能镇凶煞。\"他袖中算珠微微发烫——那是\"命理错位阵\"的阵眼,只要少昊一去,其他窥视烛龙的强者自会被引去西北方的凶煞谷。 帝俊沉默片刻,突然拍案:\"传少昊!\"他盯着苏隐道袍上的青牛纹——这算师原是北荒小部落出来的,半年前因算出妖庭粮道有劫才被风影引荐,\"你若敢耍花样\" \"臣以命盘起誓。\"苏隐低头,眉峰在烛火下投出阴影,\"若有差池,臣愿碎魂于玄鸟台前。\" 退朝时已近三更。 灵狐的团扇突然抵住苏隐后背,狐尾扫过他算袋:\"苏算师好手段。\"她声音甜得像浸了蜜的杨梅,\"你如何断定少昊能得烛龙认可?\" 苏隐转身,正撞进她泛着幽光的狐眸。 这妖修化形不过百年,却总爱穿素白襦裙,此刻裙角还沾着金殿台阶的青苔——分明是特意等在偏殿外。\"臣只看天象,不问因果。\"他轻笑,指尖掠过她团扇上的缠枝莲纹,\"倒是灵狐姑娘,昨日在梅林说的"棋盘外有看棋人",不知看的是哪盘?\" 灵狐的狐耳突然竖起,团扇\"啪\"地合上。 她盯着苏隐眼底的星芒——那是算师推演天机时才会有的光,忽然又笑了:\"算师先生既然爱看天象,不如去城南观星台? 今夜月晦,正是布九宫方位图的好时候。\" 三日后早朝,妖庭金殿的气氛像被玄冰封了层壳。 帝俊高坐龙椅,目光扫过阶下众人:\"烛龙遗迹事关重大,朕决定设"烛龙监察使",掌巡查、封镇之权。\"他指尖点向翠羽,\"翠羽,你素以公允着称,首任监察使便由你担任。\" 翠羽跪下行礼,广袖垂落时,腕间银铃轻响——那是苏隐前日送她的\"聚气铃\",能引动周围修士的气运。\"臣定不负陛下所托。\"她垂眸,睫毛掩住眼底喜色。 \"风影为副使。\"帝俊又道,\"你掌管情报多年,当能助翠羽一臂之力。\"风影上前半步,玄铁令牌与翠羽的银铃相击,发出清越共鸣——苏隐布在妖都的九宫阵,此刻正将这声共鸣扩散到七十二坊市。 退朝后,云翼旧部的暗桩混在人群里。 苏隐望着他们腰间褪色的玄鸟纹——这些人原是妖庭最精锐的巡卫,因云翼被贬一直暗中串联。 他摸出袖中算筹,三长两短的卦象在掌心浮现:\"子时三刻,西市酒肆。\" 当夜子时,西市酒肆的红灯笼被夜风吹得摇晃。 翠羽的玄鸟卫如潮水般涌来,为首的女将抽出佩剑,剑锋挑开酒肆门帘——云翼旧部正围在桌前,酒坛里泡着染血的密信。\"反贼!\"女将大喝,玄鸟卫的刀光瞬间淹没了酒肆的灯火。 山巅的夜风冷得刺骨。 苏隐独坐石上,掌心托着太初石髓,幽蓝的光映得他眉眼发亮。\"烛龙未死,只是换了个壳\"他低语,石髓表面浮现出模糊的龙纹,\"下一步,该让巫族也动起来了。\" 忽然,石髓的光剧烈震颤。 苏隐瞳孔微缩——掌心不知何时多了幅星图,裂隙般的纹路贯穿三垣二十八宿,终点竟与那日烛龙神像的声音重叠。 他抬头望向夜空,紫微垣的星芒似乎比往日暗淡了些,像被什么无形的手抹过。 \"紫微偏移\"他喃喃,指尖掐住石髓,\"大劫要来了。\" 第107章 星轨偏移,幕后藏锋 山巅草庐的竹帘被夜风吹得簌簌作响,苏隐在观星台上已坐了三日。 第三日寅时三刻,他手中的算筹突然断裂成三截。 "紫微垣右枢星偏移半寸。"他望着天幕低语,指尖在石案上划出星轨图——原本恒定的紫微星群像被无形之手揉皱的绢帛,二十八宿的连线在寅时与未时各出现一道裂隙,像极了前世见过的地震云纹路。 草庐外传来脚步声,灵狐的团扇先一步挑开竹帘。 她今日未着华服,只穿月白襦裙,狐尾在身后不安地卷成毛球:"算师先生这三日在城南观星台撒了七把碎玉,每把都刻着星辰失序,妖帝将失位。"她凑近时,苏隐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沉水香,"您可知,今早妖都七十二坊市的茶摊,连卖炊饼的老妇都在说帝俊的龙气要散了?" 苏隐垂眸拨弄石案上的龟甲,火烤过的龟纹在晨光里泛着焦褐:"灵狐姑娘昨日去了西市绣坊,买了三尺玄鸟纹锦缎。"他忽然抬头,眼底星芒流转,"您绣的是肚兜吧? 给那位巡卫营的小统领?" 灵狐的耳尖瞬间通红,团扇"啪"地拍在石案上:"你!"话未说完又泄了气,狐尾软绵绵垂在地上,"我就知道瞒不过你这双眼睛。"她坐下来,指尖摩挲着龟甲裂纹,"可你明知道妖帝最忌讳星象异变,为何偏要......" "因为有人需要这份不安。"苏隐将断裂的算筹收入锦囊,"帝俊封翠羽为监察使那日,风影的玄铁令牌与翠羽的银铃共鸣,震碎了东市三尊玄鸟雕像。"他屈指敲了敲石案,"您说,是巧合,还是有人在借我的九宫阵推波助澜?" 灵狐的狐耳突然竖起,瞳孔缩成细线:"你是说......" "天机非不可测,只是测者多死。"苏隐打断她,从袖中取出一枚泛着青光的骨片,"这是天机骨,用上古神龟的脊骨炼的。"他将骨片放在灵狐掌心,"去北境看看吧,巫族的篝火比往日多了三成——他们的大巫在祭台跳了三夜祈战舞,鼓声震得雪山上的冰棱都碎了。" 灵狐捏着骨片站起身,裙裾扫过石案上的星图。 她走到门口又回头,团扇半掩面容:"算师先生,你总说自己只是个摆摊的。"她的尾尖轻轻扫过苏隐的手背,"可摆摊的,不会有太初石髓的光映在眼底。" 竹帘重新落下时,草庐外传来玄鸟振翅声。 风影的玄色斗篷掀起一角,他将半卷染血的绢帛拍在石案上,发间银饰叮当作响:"巡卫在鬼哭峡截的,是巫族大巫的血书。"他扯下斗笠,眉骨处有道新伤,"但我闻着味不对——巫族的血书该用熊胆汁写,这上面是朱砂混了鹤顶红。" 苏隐展开绢帛,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十二祖巫共议,三日后会师不周山"。 他指尖划过字迹,在"共议"二字下摸到细微的凸起——是用金粉画的小蛇,妖族密探的标记。 "风影大人掌管情报二十年,会看不出这是伪造?"他抬头笑,"您把这东西拿给我,是想让我再加把火?" 风影扯了把椅子坐下,靴底沾着泥:"翠羽那丫头太纯良,前日在金殿替云翼旧部说了两句好话,帝俊的脸当场就黑了。"他掏出酒囊灌了口,"我老了,争不动权位,但总得给信得过的人铺条路。" 苏隐将绢帛折成鹤形,用朱砂在鹤眼点了两点:"把这个给翠羽,就说在巫族密道里找到的。"他指腹抹过鹤背,"记得告诉她,呈给帝俊时要掉两滴泪——女人家的软心肠,最能激得帝王起杀心。" 三日后,妖庭金殿的青铜兽首香炉里飘出焦味。 帝俊捏着翠羽呈上来的鹤形绢帛,指节泛白:"巫族竟敢联合古神残部?"他猛地甩袖,案上的玉杯砸在翠羽脚边,"传朕的令,玄鸟卫明日就开拔,务必要在他们会师前......" "陛下!"风影突然跪下,玄铁令牌撞在金砖上发出脆响,"臣昨日收到线报,巫族圣殿外有怪音——像是千军万马在擂鼓,又像是婴儿啼哭。"他抬头时眼底闪过算计,"恐是古神遗留下的幻阵,需得破阵高手随行。" 帝俊的目光扫过阶下众人,最后落在翠羽身上:"你带玄鸟卫去,风影监军。"他突然冷笑,"若真能灭了巫族气焰,联许你......" "谢陛下隆恩。"翠羽跪行两步,广袖掩住嘴角的弧度——腕间银铃轻响,正是苏隐送的聚气铃。 同一时刻,千里外的巫族圣殿。 十二祖巫围坐在青铜祭台下,烛龙残魂的声音在穹顶回荡:"妖庭的玄鸟卫三日后到,他们带了破阵师......" "放屁!"祝融拍案而起,火属性的祖巫气息震得烛台摇晃,"前日我派去探路的大巫说,圣殿外有幻音阵,明明是妖庭布的局!" 共工将酒坛砸在地上,冰水漫过众人脚面:"我看是有人想挑拨巫妖两族!"他突然眯起眼,"烛龙,你当年被帝俊斩了尾巴,莫不是......" "够了!"后土按住心口的巫族图腾,她的瞳孔里映着祭台中央的水镜——镜中模模糊糊显出玄鸟卫的旗帜,"不管是不是局,妖庭动了杀心,我们只能先下手为强。"她指向北方,"古神残部的人已经到了,今夜子时,总攻!" 夜雾漫过幽冥深渊时,苏隐的道袍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站在深渊边缘,掌心托着太初石髓,幽蓝的光映出石壁上的古老符文——这是他用《九元相天诀》推演了七日才找到的"天机锁链"入口。 "第一步,借星象乱妖庭;第二步,用伪信激帝俊;第三步,幻音阵误巫族......"他低声念着布局,石髓表面浮现出无数金色丝线,每根线都通向不同的未来,"现在要选的,是能引向量劫核心的那根。" 指尖刚要触碰最亮的那根金线,石髓突然剧烈震颤。 "幕后之人,你终于来了。" 熟悉的声音从深渊下方传来,像前世每个月圆夜都会响起的梦魇——那是他师傅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当时师傅的血溅在他脸上,染红了手中的罗盘。 苏隐猛地转身,只看见自己的影子被石髓的光拉得老长。 深渊里的雾气翻涌,隐约露出半截青铜柱,柱上刻着与他前世罗盘一模一样的二十八宿图。 他摸出袖中的算筹,却发现所有算筹都断成了两截。 "这不可能......"他喃喃,指尖掐入掌心,"系统说过,只要不暴露,就不会有变数......" 风突然大了,吹得石髓的光忽明忽暗。 苏隐望着深渊里的青铜柱,忽然想起三日前观星时,紫微垣偏移的终点,正是这里的坐标。 "大劫......"他低声,"原来从一开始,我就在劫里。" 当他转身要离开时,石髓的光突然照亮脚下的地面——那里用血画着一个巨大的卦象,卦象中央,是他昨日落在草庐的算筹。 第108章 梦回凡尘,幕后执棋 北荒的夜来得极早,青牛部落的草庐里,苏隐的算筹在青铜灯盏下投出细碎阴影。 他本是要推演明日部落狩猎队的吉凶,可当第三根算筹落地时,指尖忽然泛起灼烧般的刺痛——那是前世才有的征兆,像极了当年给权贵看风水时,罗盘突然崩裂的感觉。 "啪嗒。" 最后一根算筹滚到案几边缘,坠地的瞬间,眼前的烛火突然扭曲成现代都市的霓虹。 他看见二十岁的自己缩在天桥下,被淋湿的罗盘在脚边,路人的嗤笑像针一样扎进耳朵:"什么大师,连自己的财运都算不准。"又看见穿西装的男人捏着他的衣领,支票拍在脸上:"敢说我祖坟风水有问题? 老子让你在这行混不下去!" "原来......"苏隐喉结滚动,指尖按在太阳穴上,"我一直都在逃命。" 木门被风撞开的声响惊得他猛地抬头。 翠羽裹着绣着青鸾的披风立在门口,发间的玉簪沾着夜露,见他脸色发白,脚步顿了顿:"苏先生,妖庭那边传来消息,帝俊最近在查幻音阵的布阵者。 您之前让我留意的星象......" "等星斗归位再说。"苏隐低头收拾算筹,指腹擦过断裂的算筹截面,"你且回去,明日辰时三刻,来取新的卦象。" 翠羽欲言又止,目光扫过他案头零乱的算筹,最终垂眸退下。 草庐外的脚步声渐远,苏隐才将算筹塞进袖中,望着窗外渐起的北风——北荒深处有处废弃的石寨,那是他刚穿越时躲凶兽的地方,说不定还藏着初来时写的相术笔记。 深一脚浅一脚踩过结霜的枯草时,月亮已经升到头顶。 石寨的断墙上爬满野藤,门楣处"青禾"二字的刻痕还在,只是被兽爪抓得支离破碎。 苏隐摸出火折子,在坍塌的石屋角落翻找,直到指尖触到一片粗糙的羊皮纸。 残卷展开时,霉味混着熟悉的墨香涌上来。 第一页是他用简体字写的:"今日被熊瞎子追,躲进石缝里,算错了兽潮方向,差点喂了狼。"第二页画着歪歪扭扭的星图,旁边批注:"洪荒的北斗七星比地球偏三度,可能影响推演。"最后一页墨迹未干,是穿越第七天写的:"部落里的老人说,算师泄露天机要遭天谴。 可我连自己的命都算不准,谈什么天谴?" "原来我也怕过。"苏隐将残卷贴在胸口,羊皮纸的褶皱硌得他生疼,"怕凶兽,怕天谴,怕自己只是个连部落都护不住的凡人。" 石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风影翻身下马时,玄色披风带起一阵冷风,他直接将竹简拍在苏隐面前:"巫族的大军过了幽冥河,子时要奇袭妖都! 您之前说要借巫妖内斗,现在正是时候——" "退下。"苏隐将残卷收进怀里,"我要闭关。" 风影瞪圆了眼:"您可知这一仗打起来,妖庭至少折损三位妖帅! 错过这个机会——" "我要凝元境。"苏隐抬眼,眸中映着残卷上的星图,"只有凝元境,才能看清天地间的命运线。" 风影的喉结动了动,最终抱拳道:"属下守在寨外,若有动静......" "不必。"苏隐转身走进石屋,"你且去给翠羽带句话,让她这三日莫要靠近妖庭祭坛。" 闭关的第七夜,《九元相天诀》的法诀在经脉里翻涌。 苏隐盘坐在石屋中央,周身气血如活物般游走,他能清晰感知到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震得地面轻颤——洗髓境是伐毛换骨,凝元境则是要将全身气血凝作一元,与天地同频。 当最后一缕气血汇入丹田时,他的神识突然穿透石屋,穿透北荒的群山,看见无数金色丝线在天地间交织。 有的线粗如巨蟒,连接着祖巫的法相;有的线细若游丝,系着部落里待嫁的少女;而最中央那根最亮的金线,正缠在他自己手腕上,另一端隐没在幽冥深渊的雾气里。 "原来这就是命运线。"苏隐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那根金线,金线突然剧烈震颤,远处传来灵狐的尖叫:"苏先生! 幽冥深渊的镜像世界里......有个和您一模一样的人!" 他推门而出时,灵狐正攥着自己的狐尾,耳尖泛着白:"巡卫说那影子会做和您一样的动作,您摸算筹,他也摸算筹;您看星象,他也看星象......" "那是我曾经的选择。"苏隐望着北方,那里的雾气比往常更浓,"选在市井里当一辈子平凡算师,选在凶兽潮里蜷缩,选在量劫来临前当一枚被人摆弄的棋子。" 灵狐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追问。 她走后,苏隐独自来到青牛部落的旧址。 曾经的草庐已成焦土,只有当年他种的那棵老槐树还在,枝桠间挂着部落孩童送他的草编蚂蚱。 "我既已执棋,便不再为子。"他对着星空低语,抬手拂过面前的空气——那根缠在手腕上的命运线突然发出脆响,断裂的瞬间,他看见另一根淡青色的线从脚底升起,穿过老槐树的枝桠,穿过幽冥深渊的青铜柱,最终没入混沌未开的天尽头。 北风卷着草屑掠过他的道袍,远处山林里突然传来一声鹿鸣。 苏隐转头望去,只见一只白鹿立在月光下,皮毛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最奇异的是它的眼睛——漆黑的瞳仁里映着星辰,像极了当年他师傅临终前,罗盘崩裂时迸发的光。 "他回来了......"白鹿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清晰地撞进苏隐耳中,"那个改变一切的人。" 苏隐的指尖微微发抖。 他摸出袖中的残卷,残卷上的星图在月光下泛着微光——那是他初到洪荒时,用算筹一笔一笔画下的,而现在,那些星图的轨迹,正随着他新升起的命运线,缓缓转动。 第109章 白鹿低语,幕后隐踪 北荒的月光裹着寒意落在焦土上,苏隐的道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望着那只白鹿,喉结动了动——它的眼睛太像了,像极了前世师傅断气前,罗盘崩裂时迸出的星芒。 白鹿的蹄子在碎石上轻轻叩了两下,竟主动朝他走近三步。 苏隐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残卷,残卷上的星图随着他的动作泛起微光。 当他离白鹿只剩三步之遥时,白鹿忽然低头,额间浮现出一道银色符文,形状像极了他在《九元相天诀》里见过的“天机锁”。 “嗡——” 识海突然炸开一声轰鸣,苏隐踉跄半步,扶住老槐树的枝干。 那声音像从混沌里渗出来的,带着岁月的沙砾感:“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前世在现代替人看相时从未有过的眩晕感涌上来,连命运线的触感都模糊了——方才那根淡青色的线,此刻竟在识海里投下一道虚影,与记忆中初穿时的星图重叠。 “苏先生!” 急促的叩门声打破了夜的静谧。 苏隐猛地抬头,看见风影的身影从山道上冲过来,腰间的情报囊在月光下晃出残影。 这是妖庭情报头目惯常的急报装扮:束发的银绳解开了一半,左袖沾着草屑,显然是从斥候据点一路狂奔过来的。 “巫族的赤焰、玄冰、裂山三位大巫,带着十二都天神煞旗的残片进了北荒。”风影扶着膝盖喘气,喉咙里像塞了团火,“巡卫营截到他们的传讯,说要找‘扰乱天机之人’。另外……”他从怀里摸出一卷染着朱砂的密报,“妖帝今日翻了烛龙遗迹的旧档,您上个月引妖仙遗宝入妖庭内斗的事,被天机殿标红了。” 苏隐的指尖在风影递来的密报上轻轻一按,密卷上的朱砂字迹突然扭曲成乱码。 他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声音却平稳得像深潭:“你猜他们为何盯着烛龙遗迹?”不等风影回答,他已从袖中摸出一枚泛着铜绿的铜钱,“把这个给翠羽——她该去西荒找金乌部的小公主喝杯茶了。” 风影接过铜钱的瞬间,掌心传来细微的灼痛。 他低头望去,铜钱背面不知何时多了道划痕,形状竟与妖庭小族联盟的暗纹一模一样。 “明白。”他攥紧铜钱,转身时衣摆带起一阵风,卷走了脚边半片焦黑的草叶。 草叶打着旋儿落在苏隐脚边时,另一道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灵狐的狐尾扫过焦土,带起几星火星——她今晚没戴银铃,连步摇都摘了,显然是怕被人追踪。 “苏先生。”她的声音比往常轻了三分,耳尖却泛着不自然的红,“镜像世界里的影子……今天对着北方拜了三拜。” 苏隐转身时,恰好看见灵狐攥着狐尾的指尖泛白。 他忽然笑了:“你猜那影子拜的是谁?”不等灵狐回答,他又问,“若我死了,你会如何?” 灵狐的瞳孔骤然收缩成竖线。 她望着苏隐的眼睛,那里映着月光,却深不见底。 狐尾在身后无意识地摆了摆,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幼狐:“我会……在青牛部落旧址立块碑,刻‘苏隐之墓’。” “那就别让我死。”苏隐从怀中取出一本泛黄的《相术残篇》,随手翻到中间一页,“送你的。”灵狐接过时,残篇里飘出半张绢帛,上面的星轨图被水浸过,模糊得像团雾。 她刚要追问,苏隐已转身走向山林,白鹿的身影正隐在树影里,冲他轻鸣一声。 北荒禁地的冰风比想象中更冷。 苏隐跟着白鹿走了三个时辰,靴底的兽皮早被冰碴磨破,小腿冻得失去知觉。 直到白鹿停在一面冰壁前,他才发现冰层下埋着座古庙——飞檐上的神兽雕塑还保持着张牙舞爪的姿态,门楣上的“天机殿”三字虽被冻得发白,却仍有残留的道韵流转。 白鹿用蹄子轻叩冰面,冰层应声而裂。 苏隐踏入古庙的瞬间,识海里的命运线突然暴起,像被什么东西拽着往石壁上撞。 他抬头望去,整面石壁都刻着锁链,每根锁链上都缠着密密麻麻的命纹——最中央那根锁链的末端,竟刻着他初穿时的容貌:布衣沾血,蜷缩在古庙角落,怀里还抱着半块写满算筹的龟甲。 “原来……”苏隐的声音发颤,前世穿越时的记忆如潮水涌来——他本是在现代替人看风水,路过老槐树时被雷劈中,再睁眼就到了这洪荒。 此刻石壁上的命纹却显示,那道雷并非天灾,而是有人用“天机锁链”撕开了时空。 “你走的路,通往超脱……但也通向湮灭。” 白鹿的声音突然变得清亮,带着几分沧桑。 苏隐转头时,看见白鹿的身影正在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个穿玄色长袍的男子,眉间还留着方才那道银色符文。 “我是烛龙座下的守墓人,”男子抬手按在石壁上,锁链突然发出金铁交鸣,“当年你穿越时撞碎了半条锁链,我便一直等在这里。” “所以镜像世界里的影子,是未被锁链束缚的我?”苏隐摸出袖中残卷,残卷上的星图此刻与石壁上的命纹完全重合,“你们要我改变洪荒轨迹,是为了修复锁链?” 守墓人没有回答,只是指了指苏隐手腕上的淡青色命运线:“这线连向混沌天尽头,那里没有天道,没有量劫……但也没有回头路。”他的身影开始消散,声音却越来越清晰,“记住,你是棋子,也是执棋者。” 话音未落,古庙突然发出轰鸣。 苏隐后退两步,看着石壁上的锁链寸寸断裂,冰块从穹顶簌簌落下。 他最后看了眼石壁上的自己——那个蜷缩在角落的凡人,此刻正抬头望着他,眼神里满是不甘与倔强。 “我既已执棋,便不再为子。”苏隐低吟一声,转身走出古庙。 身后传来轰然巨响,冰尘在月光下炸开,像极了前世师傅罗盘崩裂时的星芒。 妖都最深处的情报司里,烛火忽明忽暗。 一名身着黑衣的眼线蘸了蘸朱砂,在密卷上写下最后一行字:“青牛算师苏隐,夜探北荒禁地,疑与烛龙遗迹锁链相关……”笔锋在此处顿了顿,他又添了句,“镜像世界影子今日朝妖都方向叩首,似有所指。” 密卷被封入青铜匣时,妖帝寝宫的方向传来一声清咳。 天机殿的殿主捧着新译的星轨图匆匆赶来,图上最亮的那颗星,正对着北荒的位置——那里有个名字,被朱砂圈了又圈。 第110章 命悬一线,幕后藏锋 北荒的夜风卷着砂砾掠过青牛部落的篱笆,苏隐正蹲在篝火旁用龟甲推演明日的猎队路线,袖中突然传来细微的灼痛——那是风影特制的传讯符,以妖庭秘银丝织就,只有他能感应到温度变化。 他指尖在龟甲上虚点三下,火星子“噼啪”炸开,将龟甲裂纹映得泛红。 等围坐的族老们揉着眼睛散去,苏隐才摸黑钻进部落后山的老榆树洞。 树洞里燃着半盏青灯,风影正背对着他,玄色斗篷上还沾着妖都的晨露。 “妖帝昨夜翻了三次星轨图。”风影没有回头,声音像浸了冰的铁,“天机殿领了密旨,要查你初入洪荒的命盘。” 苏隐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比一下沉。 前世当相师时,他见过太多达官贵人在东窗事发前的慌乱,可此刻他反而静了下来——就像当年在老宅地下见到那口刻满星图的青铜棺时,所有慌乱都化作了棋盘上的黑白子。 “证据?”他问。 风影终于转身,腰间的情报玉牌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他们翻遍了三十七个部落的祭祀记录,只找到你在青牛部落当算师的三年。但烛龙遗迹的锁链断裂那晚,镜像世界的影子朝妖都叩首——有人把这两件事串起来了。” 苏隐摸出袖中那半块龟甲,上面还留着穿越时的血渍。 石壁上的锁链、守墓人的话突然在脑海里翻涌。 他用指节叩了叩龟甲,裂纹里渗出一线银光——那是系统奖励的“太初石髓”,能掩盖命纹波动。 “妖帝多疑,但没拿到实锤。”他突然笑了,眼底却没有温度,“我们要推他一把。” 风影挑眉:“怎么推?” “让他觉得,查下去会查到自己头上。”苏隐将龟甲收入怀中,“明日让翠羽在朝会上提议设立天机监察司,专审对妖帝不利的预言。” 风影的喉结动了动。 他跟了妖帝三百年,太清楚那位陛下的忌讳——当年大祭司预言“妖帝星暗”,结果整个占星阁被烧成了灰。 此刻他终于明白苏隐的算计:表面上是表忠心,实则是把“审查预言”的刀子递到妖帝手里,让他不得不怀疑身边每个人。 “好。”风影将斗篷一甩,转身钻进树洞的暗门,临去前抛来枚青铜令牌,“这是监察司的临时腰牌,翠羽会在卯时三刻提奏。” 青牛部落的雄鸡刚叫过三遍,妖都的朝会殿已响起玉笏碰撞的脆响。 翠羽穿着月白锦袍站在阶下,发间的青玉凤簪随着她躬身的动作轻颤。 她能感觉到妖帝的目光像刀子般刮过脊背,却反而提高了声音: “陛下,近日北荒有野算师妄言‘妖帝星蒙尘’,此等妖言若不遏制,恐乱民心。臣请设天机监察司,凡预言必过司审查,方显陛下代天牧民之德。” 殿中死寂。 有老臣刚要开口反驳,却见妖帝的指尖在御案上轻轻叩了三下——那是他极感兴趣时的习惯。 “准。”妖帝的声音像浸了蜜的刀,“翠羽,你领这个司。” 翠羽跪在地上,额头几乎要碰到金砖。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苏隐说过,越受重用,妖帝的猜忌就越深。 当她接过那方刻着“天机监察”的金印时,袖中传来细微的震动,是风影的传讯符在提醒:人已安插完毕。 同一时刻,苏隐正坐在部落外的老槐树下摆摊。 灵狐突然从树后转出来,玄色狐尾在身后炸成蓬蓬的云。 她的瞳孔缩成竖线,指尖掐着枚染血的算筹——那是妖庭暗探在烛龙遗迹找到的,上面有苏隐的命纹。 “你到底是谁?”她的声音带着狐族特有的甜腻,却藏着锋刃,“镜像影子叩首那晚,你在遗迹里见了谁?” 苏隐放下手中的茶盏。 他早料到灵狐会来——这个妖庭小族的智囊,最擅长从蛛丝马迹里揪出真相。 他摸出枚铜钱,表面的铜绿已经剥落,露出内里的星图纹路。 “因果铜钱,能照前世。”他说着抛向空中。 铜钱划出银亮的弧,落地时“叮”的一声,地面竟映出灵狐的影子——不是现在的狐耳少女,而是个穿玄色道袍的男人,正跪在不周山下,对着半截锁链痛哭。 灵狐的狐尾“刷”地收紧。 她倒退两步,撞在槐树上:“这是……我前世?” “你前世是烛龙座下的守墓童子。”苏隐弯腰捡起铜钱,“所以你总觉得妖都的星轨图少了点什么——因为真正的天机,在锁链断裂的那一刻就散了。” 灵狐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终于明白为何每次看到苏隐的算筹,心头都会泛起熟悉的痛——原来他们都与那锁链有关。 “你窥见了命运……”她声音发颤,“代价是什么?” 苏隐没有回答。他望着远处飘来的云,那是风影的信号:计划成了。 三日后,妖都的街头巷尾开始流传一则预言:“妖帝将遭近臣背叛,血染金阶。”云翼的旧部本就因首领被贬心怀怨怼,此刻像被捅了窝的马蜂,连夜在将军府密会。 他们不知道的是,风影的暗桩早已混在其中,连他们写密信的纸墨都浸了追踪粉。 当妖帝的亲卫踹开将军府大门时,云翼旧部正举着酒碗盟誓。 为首的副将刚喊出“杀妖帝”三个字,就被剑锋抵住咽喉。 妖帝站在台阶上,龙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望着满地的密信,突然笑了:“好个近臣背叛。” 那夜,妖都的刑场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苏隐站在青牛部落的山巅,望着远处的火光,手中的太初石髓泛着幽光。 他能感觉到洪荒的气运图里,自己的命线正在变淡——命理错位阵已经启动。 “妖帝动摇了,巫族该动了。”他对着山风低语,“而我……该消失一段时间了。” 他踏进石髓布下的阵眼,身形瞬间消散。 山风卷过他方才站立的地方,只余下半枚铜钱,映着月光,泛着淡青色的光。 同一时刻,翠羽在监察司的案头发现一封匿名信。 信纸上只写着四个字:“算师已死。”她望着窗外妖都的灯火,突然想起那日苏隐在老槐树下抛铜钱的模样——他说“我既执棋,便不为子”时,眼底有星子在烧。 “你又骗了所有人……”她摸着信纸上的墨迹,喉头发紧,“但愿你还活着。” 山巅的风突然转了方向。 那半枚铜钱被吹得滚了两滚,停在一块碎石旁。 碎石上隐约刻着几个字,被风扬起的砂砾覆盖,又露出半角——“镜像”。 第111章 虚妄之境,幕后重生 石髓阵眼的寒意顺着脚底窜入骨髓时,苏隐的意识正被某种粘稠的黑暗包裹。 他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细碎的爆响,像被揉皱的绢帛,又像洪荒初开时混沌裂隙的轰鸣。 等视线重新清晰,入目竟是阴云低垂的妖都——金瓦褪成暗褐,曾经飘满彩幡的城楼上,挂着巫族玄水旗。 "这不对。"他踉跄两步,鞋跟碾过满地碎玉。 现实里妖庭最奢靡的主街,此刻堆满焦黑的断柱,残旗上"妖"字被利刃划成两半。 街角忽然窜过几个身影,玄色鳞甲映着冷光——是巫族的巡卫。 "系统?"他低声唤了句,喉间却泛起腥甜。 没有熟悉的推演灵感涌入,连太初石髓的温热都消失了。 风里飘来腐叶的气味,他这才发现道旁槐树的枝桠全是焦黑的,像被雷火劈过九九八十一道。 "苏隐。" 声音从背后传来。 他转身,看见另一个自己倚在残碑上,青衫沾着血渍,指尖转着半枚铜钱——正是他留在山巅的那枚。 "镜像世界。"苏隐摸向腰间算袋,触感却空荡荡的。 另一个自己笑了,铜钱"当啷"落在他脚边:"惊讶吗? 你以为布的局,不过是天道筛子里漏下的沙。 妖帝动怒是天道要削他气运,巫族出手是天道要平衡两族,连你那系统......"对方指尖划过心口,"不过是天道投下的饵。" 苏隐的瞳孔微缩。 他想起前几日推演气运图时,命线突然变淡的异常——原来不是命理错位阵生效,是有人要抽走他的因果。 "你看。"另一个自己抬手,虚空中浮现金色光链。 翠羽的影像在链上挣扎,她的狐尾被烧去半段,正跪在玄水旗前向巫族献上妖庭密卷;风影倒在血泊里,喉间插着自己的匕首,眼睛还睁得老大;灵狐的白发被染成暗红,正把星轨图撕成碎片,每撕一片就发出尖笑。 "他们都死了,或者比死更糟。"对方逼近两步,"因为你太贪心,想当执棋人。 可天道要的是棋子,是能替它推量劫的提线木偶。" 苏隐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想起翠羽摸着匿名信时发红的眼尾,想起风影在暗桩密报上画的小凤凰标记,想起灵狐每次算错时会咬自己的狐尾尖。 这些鲜活的、会痛会笑的人,不该是天道棋盘上的墨点。 "所以你怕了?"另一个自己的声音突然变轻,"怕暴露后被天道碾碎,怕布局失败后连灰都不剩。 你藏在幕后,用系统给的灵感当盾牌,其实和那些跪在神坛前的凡人有什么区别?" "住口。"苏隐的声音发颤。 他摸向怀中,那里还留着系统奖励的天机骨——一块泛着幽蓝的兽骨,刻满他看不懂的纹路。 这是他上次布局引妖仙遗宝入妖庭内斗时,系统突然塞进他掌心的,说是"关键时保命"。 现在他终于懂了。 "我不需要指引。"他举起天机骨,骨尖抵住心口,"我要成为自己的规则。" 剧痛如潮水涌来。 他看见金色光链缠上骨尖,像被火烤的蛛丝般崩断。 另一个自己的身影开始扭曲,脸上的嘲讽变成惊恐:"你疯了! 没有系统,你连淬体境都保不住!" "那又如何?"苏隐咬着牙,骨尖没入血肉。 他想起第一次在青牛部落摆摊时,被凶兽吓哭的小娃攥着他衣角;想起为救部落避开凶兽潮,他在暴雨里跪了三天三夜推演灵脉;想起翠羽第一次递给他的蜜饯,甜得他舌尖发疼。 这些真实的温度,比任何系统奖励都珍贵。 镜像世界开始崩塌。 阴云被撕开裂缝,露出混沌的紫黑。 另一个自己发出尖叫,化作漫天碎光。 苏隐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识海深处破土而出——是《九元相天诀》的最后一式,那些他曾以为要到准圣才能领悟的纹路,此刻正顺着血脉流淌。 "天元归一......"他咳出黑血,却笑了。 命运线在眼前清晰如画卷,每条脉络都刻着他自己的名字。 他看见天道的裂隙,像一道银色的伤口,藏在三十三重天外的混沌里。 "我回来了。"他对着裂隙低语,"这一次,我要亲自改写量劫。" 现实中的翠羽正捏着那枚铜钱。 铜面突然泛起温热,一行小字缓缓浮现:"三日后,妖都西郊,等我归来。"她的指尖在"归"字上顿住,指甲几乎要戳穿铜钱——这是苏隐的笔迹,他总爱在"彡"的最后一笔挑得稍高些。 "大人?"风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他推开门,腰间还挂着追踪粉的小袋——自那日将军府事件后,他总说要"留着抓更大的鱼"。 灵狐跟在他身后,狐尾尖沾着星轨图的墨渍,显然是从演星阁一路跑过来的。 "他说他会回来。"翠羽把铜钱递给灵狐。 灵狐的瞳孔缩成竖线,指尖刚碰到铜面,就猛地抽回——她想起前世守墓时,烛龙锁链断裂前,也是这样灼人的温度。 "若他真能回来......"她望着窗外渐起的风,"便说明他已超越凡人之限。" 三日后,妖都西郊。 狂风卷起黄沙,遮得日头只剩个模糊的圆。 翠羽站在老槐树下,风影和灵狐一左一右。 她的掌心全是汗,把铜钱攥得发烫。 "来了。"灵狐突然说。 众人抬头。 虚空中裂开一道细缝,像被刀尖挑开的绸缎。 一道身影踏空而出,青衫破了几个洞,发梢沾着混沌的紫斑,可那双眼却亮得惊人,像是淬过星辰的剑。 "你是......真的吗?"翠羽的声音在抖。 苏隐望着她发红的眼尾,想起镜像里她跪在玄水旗前的模样。 他伸手,掌心托着半枚铜钱——和她手中那枚严丝合缝。 "我回来了。"他说,"而且,我已准备好迎接真正的劫难。" 话音未落,天际传来一声闷响。 众人抬头,只见最亮的那颗星辰突然熄灭,像被什么无形的手掐灭了灯芯。 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龙吟,混着一丝极淡的、类似于锁链断裂的轻响。 第112章 星陨惊雷,幕后再起 狂风卷着黄沙掠过妖都西郊,老槐树的枯枝在头顶发出沙沙轻响。 翠羽望着虚空中那道身影,指尖攥着的铜钱几乎要嵌进掌心——三天前铜面上浮现的字迹还带着余温,此刻眼前人发梢沾着混沌紫斑,青衫破洞处露出的皮肤泛着不似凡人的淡金,却偏偏用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望着她,像极了半年前在青牛部落算卦时,为她解"离火克金"局的模样。 "你去了哪里?"她声音发颤,想问"是否经历生死",想问"可还认得我",最后只憋出最浅的一句。 苏隐望着她发红的眼尾,喉间泛起一丝甜腥——那是穿越时空裂隙时被天道碎片擦过的痕迹。 他记得镜像里翠羽跪在玄水旗前的模样,记得她为救自己被妖帝禁足时,窗台上每日换的紫穗花。 此刻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是这三个月替他抄写星轨图磨出来的,便知所有因果线仍稳稳攥在手心。 "去了一趟未来。"他说,声线平稳得像青牛部落晨雾里的溪水。 风影腰间的追踪粉袋被风掀起一角,细碎金粉落在他鞋边,他抬眼扫过对方紧抿的嘴角——这巡卫首领自将军府事件后总爱绷着下巴,倒比从前多了几分狠劲。 "大人!"风影突然扯开嗓子,腰间小袋被他攥得变了形,"北冥海域的暗桩传回消息,巫族十二部里有六部的旗号出现在玄冥潮眼! 他们......他们在搬玄冥老龙的遗骨!" 苏隐眉梢微挑。 三个月前他借妖庭内斗引走妖帝三分之一兵力时,便在北冥布了七枚"因果钉"——用巫族大巫的血浸透的龟甲,埋在潮眼周围的礁石缝里。 此刻那些龟甲该是被海水泡软了,将巫族的动向顺着洋流推到风影的暗桩眼前。 "正合我意。"他低笑一声,从袖中摸出张染着朱砂的黄纸,"你去传信妖帝,就说近日星象异常,紫微星隐,恐有大敌来袭。"见风影要接,又将纸往回一收,"密信里夹张这个。" 那是张画着扭曲八卦的符纸,在风里泛着诡异的青芒。 灵狐的狐尾突然绷直,尾尖墨渍甩在苏隐青衫上:"命理误导符? 你要让妖军......" "误判巫族主力方向。"苏隐替她说完,将符纸拍进风影掌心,"你且看,三日后妖帝的巡查令会从东海改道北海。"风影捏着符纸的手微微发抖,却没多问——他早该习惯这个总在算卦摊后眯眼笑的男人,每一步都像提前十年布好的棋。 灵狐突然上前半步,狐耳在风里抖了抖:"镜像世界的残留波动还缠着你。"她盯着苏隐发梢的紫斑,声音放得极轻,"你从那里带回来了什么?" 苏隐望着天际那颗熄灭的星辰,喉间甜腥更浓了些。 他在镜像里见过这幕——星辰熄灭时,烛龙锁链断裂的轻响会惊醒沉睡的古神,而巫族大巫们正围着遗骨跳祭神舞,每个人后颈都浮着暗红咒印。 "若我告诉你,巫族将有一场大乱,你会怎么做?"他反问,指尖轻轻叩了叩灵狐腰间的星轨图囊。 灵狐瞳孔缩成竖线。 她想起前世守墓时,烛龙锁链断裂前,墓里的青铜灯也是这样灼人温度;想起三天前铜钱上浮现的字迹,那个"归"字最后一笔挑得稍高——和苏隐替她改星轨图时,在"轸宿"旁批注的笔锋一模一样。 "我会选择站在胜利者一边。"她垂下眼,狐尾却悄悄缠上苏隐的手腕,像在确认什么,"你要我去北冥。" "去看一场好戏。"苏隐抽回手,袖中半枚铜钱与翠羽手中的碰出轻响。 他望着风影快步跑向妖都的背影,望着灵狐转身时狐尾扫过沙面的痕迹,突然觉得这方天地的因果线,正顺着他的指缝,织成一张更密的网。 三日后的妖都街头,"巫族得烛龙遗骨,即将称霸洪荒"的流言像长了翅膀。 卖糖葫芦的老妇攥着算卦签说"紫微星落,妖庭当危",茶肆里的说书人拍着醒木讲"十二祖巫吞龙气,三日之内血洗妖都"。 翠羽站在街角听着,见几个巡卫跑过,腰间佩刀相撞的声响比往日急了三分——妖帝今早刚下了全面备战令,连她院里那株养了五年的紫穗花,都被士兵踩折了枝。 而真正的战场在北冥。 苏隐站在离妖都百里外的山巅,脚下九宫石按北斗方位排布,每块石头都浸着妖军旗幡的灰烬。 他摸出那枚太初石髓,凉意顺着掌心窜上脊椎——这是系统奖励的"天机",此刻在他推演下,石髓表面浮起细小星图,正对应着妖军主力的移动轨迹。 "绕开潮眼了。"他低笑,石髓突然裂开道细纹,露出里面流转的银芒——那是天道裂隙的投影。 远处北冥海域传来闷响,海浪翻涌如沸,有黑影在浪底沉浮,像某种沉睡了千万年的存在,正被锁链断裂的轻响唤醒。 "这一战之后,真正的棋局才刚开始。"他对着石髓喃喃,风掀起他的青衫,破洞处的淡金皮肤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突然,虚空中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像古钟在混沌里震颤:"凡人,你终于来了......你以为你能改写命运?" 苏隐望着天际那道若有若无的裂隙,指尖轻轻抚过石髓上的星图。 他想起镜像里自己咳着黑血笑的模样,想起命运线里每道刻着他名字的脉络。 风里又飘来锁链断裂的轻响,这一次,比三日前更清晰了些。 他抬头望向北冥方向,浪底黑影浮起半截,露出鳞片上暗红的咒印——和镜像里巫族大巫后颈的,一模一样。 第113章 天机裂隙,幕后织网 山巅的风裹着海腥味灌进青衫,苏隐望着天际那道若有若无的裂隙,指尖在太初石髓上轻轻一叩。 石髓表面的星图突然扭曲成漩涡状,虚空中那道低沉的声音便顺着这漩涡钻了出来,像锈迹斑斑的铁链在混沌里拖行。 "凡人,你终于来了......你以为你能改写命运?" 苏隐的瞳孔微微收缩,却在转瞬间恢复成寻常算师的温和模样。 他垂眸盯着掌心的太初石髓,石髓上的星图正随着那声音的震动泛起涟漪——这是天道裂隙被外力扰动的征兆。 前世作为相师时,他曾见过太多自称"天命"的骗子,但此刻这声音里蕴含的法则之力,分明比洪荒任何一位大罗都要厚重三分。 "你是谁?"他抬头望向裂隙方向,嘴角甚至扯出半分笑意。 这笑意里没有惧意,倒像是猎手遇见了送上门的猎物。 那声音顿了顿,像是被这反问惊到,继而发出一声冷哼:"你不配知道。" 话音未落,一道漆黑如墨的气旋便撕裂虚空,直取苏隐面门。 气旋过处,山巅的草木瞬间化为齑粉,连九宫石上的刻痕都被刮去半寸。 苏隐却早有准备,他屈指一弹,腰间悬挂的半枚铜钱嗡鸣着飞射而出,铜钱表面流转的金色纹路与脚下九宫石连成一线——这是他三日前便布下的"命理错位阵"。 气旋撞在阵上,如泥牛入海般消弭无形。 苏隐望着铜钱上新增的细微裂痕,心中暗忖:这攻击虽强,却带着股刻意试探的意味。 若真是天道意志,断不会用如此笨拙的方式...... "翠羽姑娘?"山脚下突然传来一声轻唤。 苏隐转头望去,只见翠羽正沿着青石小径快步上来,月白裙角沾着星点泥渍,显然是从妖都一路赶来的。 她发间的银铃随着步伐轻响,与山风里残留的气旋余波碰撞出细碎的颤音。 "妖帝召我率部去北冥。"翠羽站定,喘了两口气,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裙角。 她今日未施粉黛,眼尾的红痣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醒目,"说是协助围剿巫族,可我总觉得......" "佯攻即可。"苏隐打断她的话,从袖中摸出一枚与她手中相同的铜钱。 两枚铜钱相碰,发出清越的金石声,"这枚天机铜钱你收着,若遇危难,捏碎它。" 翠羽接过铜钱,指腹触到背面刻着的"隐"字,突然抓住苏隐的手腕:"你究竟在布什么局? 前日你说去北冥看一场好戏,如今又让我别真战......"她的声音发颤,狐尾从身后绕过来,轻轻缠上苏隐的小臂,"我信你,但我怕你......" "怕我什么?"苏隐任她抓着,目光却落在山脚下的官道上——那里有个灰衣人影正沿着山路狂奔,腰间挂着的情报袋被风吹得鼓鼓囊囊。 "怕你把自己搭进去。"翠羽的尾尖微微发抖,像在确认他的脉搏是否平稳。 苏隐低笑一声,抽回手时不动声色地将她的指尖按在铜钱上:"若我连自己都保不住,又怎保得住你?"他望着山脚下越来越近的灰衣人,抬下巴示意,"风影来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去准备吧。" 翠羽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见风影正扶着膝盖大喘气,发冠都歪到了耳后。 她咬了咬唇,最终将铜钱收进衣襟,转身时狐尾扫过苏隐的鞋尖,像是某种无声的承诺。 "苏先生!"风影跑上山巅,从怀中掏出一卷染血的兽皮,"这是我们安插在巫族的细作送来的,他们......他们在查天机裂隙!" 苏隐展开兽皮,上面歪歪扭扭的血字刺得他眯起眼。"古神残魂"四个字被圈了又圈,旁边还画着裂隙的形状——与太初石髓里的星图如出一辙。 他指尖摩挲着兽皮边缘的焦痕,忽然笑出声:"他们也察觉到了。" "那我们?"风影紧张地搓手,"要不要......" "放消息。"苏隐将兽皮投入火盆,看着火星舔舐"古神"二字,"就说妖帝得了烛龙传承,要借裂隙重塑天道。"他望着火盆里跳动的光,眼底泛起冷意,"巫族最恨妖庭夺了他们的气运,这消息足够让他们坐不住。" 风影眼睛一亮,抱了抱拳就要走,却被苏隐叫住:"等等,灵狐那边......" "灵狐姑娘今早便出发去北冥了。"风影压低声音,"她说要亲自确认紫微星落的流言是不是真的。" 苏隐的指节在石桌上叩了叩,像是在敲算盘中的算珠。 他摸出三枚算筹抛向空中,算筹落地时呈三角状,中间那枚正指着北冥方向。"去告诉她,巫族在裂隙里找到了天机碑文。"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但要让她觉得是自己偷听来的。" 三日后的北冥海域,浪涛比往日更凶。 灵狐缩在一块礁石后,耳尖被咸湿的海风刮得发红。 她望着远处漂浮的巫族战船,指尖按在腰间的短刃上——这是她第三次确认周围没有埋伏。 突然,海风里传来几句模糊的对话: "大巫说那碑文就在裂隙最深处......" "可妖帝那边......" "怕什么?等我们得了碑文,祖巫大人能把妖庭砸成渣!" 灵狐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顺着声音摸过去,却在转过暗礁时撞进一团雾气。 雾气里浮现出闪着金光的碑文,每个字都像活物般游动,正是传说中记载天道法则的"天机碑文"! 她屏住呼吸摸向腰间的玉牌——这是给妖帝传递消息的信物,可指尖刚碰到玉牌,雾气便突然消散,眼前只剩漆黑的海水。 "原来如此......"灵狐攥紧玉牌,转身时脚步都有些发飘。 她没注意到,礁石后面的阴影里,一枚铜钱正随着海浪轻轻摇晃,铜钱表面的"隐"字在水下泛着微光。 当灵狐带着"巫族已得碑文"的消息赶回妖都时,苏隐正站在北冥海底的洞窟前。 海水在他四周形成透明的屏障,这是《九元相天诀》里的"水元护罩"。 洞窟深处有幽蓝的光透出来,照得洞壁上的贝壳闪着诡异的光——那是天机裂隙的入口。 他取出太初石髓,石髓与裂隙共鸣的震颤顺着掌心传到脊椎。 按照推演好的"因果锁链",他开始在洞壁上刻画符印:第一枚是"迷",第二枚是"引",第三枚......当最后一道符印完成时,裂隙中突然传来水流倒灌的声响。 "原来是你......" 那声音很轻,却像一根细针扎进苏隐的耳膜。 他猛地转头,只看见裂隙深处有团模糊的影子,像极了三日前镜中咳着黑血的自己。 海水突然剧烈震荡,他的水元护罩出现蛛网般的裂痕,而裂隙里的光,正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第114章 裂隙回响,幕后织梦 裂隙中的水流倒灌声突然拔高,像是无数条银线在耳畔绞成乱麻。 苏隐的水元护罩裂得更厉害了,有冰凉的海水渗进来,顺着后颈滑进衣领,他却浑然未觉——刚才那声"原来是你",分明带着前世相馆里的尾音,混着老檀木香炉的烟火气。 他屏住呼吸,朝着裂隙深处迈出半步。 幽蓝光幕突然翻涌,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层层叠叠的画面从光中浮起:首先是玻璃橱窗里的"苏氏易算"招牌,红漆有些剥落;接着是他前世常坐的藤椅,茶盏里还泡着半凉的茉莉花茶;再往后是暴雨夜,几个穿黑西装的人砸了卦摊,他蹲在地上捡散落的铜钱,雨水混着血珠滴在"隐"字铜钱上...... "这是......"苏隐的喉结动了动。 他记得那夜被打断三根肋骨,最后是房东老太太给他送了碗姜汤。 可这些画面此刻在裂隙里流转,每帧都泛着不真实的金芒,仿佛被某种存在刻意"记录"下来。 更让他心惊的是,画面边缘浮着若有若无的黑影。 那些影子没有五官,却让他想起系统第一次觉醒时的提示音——"幕后推演系统启动,宿主需改变洪荒既定轨迹"。 原来从现代开始,就有什么在窥视? 海水突然猛地一震,苏隐踉跄两步,右手本能地按在洞壁上。 太初石髓在掌心发烫,他这才惊觉自己已不知何时踏入裂隙内部。 四周的海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悬浮的星屑,每一粒都刻着细小的符文,像极了《九元相天诀》里的星图。 "苏隐。" 这次的声音更清晰,就响在他左侧耳畔。 他猛地转头,却只看见一团半透明的影子——那影子的轮廓与他有七分相似,额间却多了道竖目,正缓缓开口:"你以为穿越是偶然? 洪荒量劫是必然?" "是谁?"苏隐后退半步,指尖掐出《九元相天诀》的起手式。 他能感觉到,这影子的气息与系统核心共鸣,却又带着某种更高维度的压迫感。 "我是记录者。"影子抬手,星屑在他掌中聚成一条光链,"你前世被权贵打压时的不甘,穿越时的执念,都被天道之外的存在捕捉。 他们需要一个变量,来打破这方世界的轮回。" 光链突然缠上苏隐的手腕,记忆如潮水倒灌:他看见自己在现代濒死时,一道金光没入眉心;看见穿越时被撕碎的时空乱流中,有双无形的手将他推向洪荒;更看见洪荒量劫的真相——所谓祖巫与妖帝的争斗,不过是天道为了"净化"世界的工具,而他,是被选中的"执棋人"。 "不......"苏隐的瞳孔骤缩。 他想起这些年布局时,总觉得有层薄雾挡在天机前,原来那根本不是天道朦胧,而是有人刻意遮掩了他的轨迹。 "凡人执棋,终成劫主。"影子的声音突然变得缥缈,星屑开始消散,"去祭坛吧,你要的答案在那里。" 同一时刻,北冥海面翻涌着血浪。 翠羽挥剑劈开一头撞来的海蛇,蛇血溅在她额间的羽纹金饰上,将那抹金色染得暗红。 她身后的妖庭小族战士已倒下七人,但防线始终未退——这是苏隐教他们的"守势连环阵",三人成盾,五人成锋,专克海兽的冲锋。 "首领!"风影的声音从船帆后传来。 他浑身湿透,抱着个青釉瓷坛,"苏先生让我送的避水丹! 还有口信说,一旦感知到天机波动,立刻往东南撤三十里!" 翠羽劈飞最后一只海蟹,反手抹了把脸上的血:"天机波动? 现在海面都是海兽,哪来的......" 话音未落,她突然感觉眉心发烫——那是妖修感知天机的本命印记。 此刻印记像被火烤,连带着识海都在抽痛。 "撤!"她当机立断,挥剑划出三道火光。 族中战士立刻收起盾牌,按照平日演练的路线往东南狂奔。 刚跑出二十里,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回头望去,方才的战场被一道金色光柱贯穿,海水蒸腾成白雾,连礁石都被熔成了琉璃。 "好险......"风影抹了把冷汗。 他望着翠羽的背影,又想起苏隐递给他避水丹时的话:"灵狐会带假消息回妖都,巫族的真正目标是天机裂隙。 翠羽部若留在原地,会被两族余波殃及。"原来那算师连三日后的战局都算到了。 另一边,灵狐蹲在裂隙外的礁石上,尾巴尖不安地卷成小团。 她怀里的玉牌还带着苏隐留下的铜钱温度——那枚刻着"隐"字的铜钱,在她摸到天机碑文幻象时,就悄悄贴在了她衣角。 "不对劲。"她喃喃自语。 作为妖庭情报头目最器重的智囊,她太清楚"巧合"的味道——巫族战士的对话太刻意,碑文幻象出现得太及时,甚至连她摸到玉牌的时机都像被人算准。 "你在害怕什么?" 低哑的男声突然从身后传来。 灵狐惊得弹起,短刃已经抵住来人咽喉——看清是苏隐后,又慌忙收了力道。 她这才发现,对方不知何时换了身月白麻衫,发间沾着星屑,眼神却比往日更沉。 "我在怕......"灵狐咬了咬唇,耳尖微微发颤,"怕那个真正的你。"她想起这些年苏隐布的局:助人族避凶兽潮时,他说"看天相";引妖仙遗宝入妖庭内斗时,他说"听风言";可现在回想,哪次不是他在幕后推波助澜? 苏隐没有否认。 他望着裂隙深处的光,轻声道:"怕就对了。"他转身要走,又似想起什么,"回妖都后,告诉风影,让他把巫族得碑文的消息压三天。" "为什么?"灵狐脱口而出。 "因为三天后......"苏隐的目光扫过她发间的银铃,"真正的碑文会自己浮出水面。" 当苏隐再次踏入裂隙时,星屑已全部汇聚成一座青铜祭坛。 祭坛中央刻着八个古字:"凡人执棋,终成劫主",每个字都在渗出金色雾气,融入他的识海。 他伸手触碰,记忆碎片如利刃般刺入:他看见更高维度的存在在棋盘上落下"苏隐"这枚棋子;看见天道在量劫中吞噬旧世界的残骸;更看见自己的系统,不过是那存在留下的"推演器",用来计算他能否成为"劫主",打破轮回。 "原来如此......"苏隐闭了闭眼。 他终于明白这些年为何系统奖励总以"灵感"形式出现——不是为了隐藏,而是为了让他以为一切都是自己的算计,从而激发最大的潜力。 当他从裂隙中走出时,已是三日后的清晨。 翠羽迎上来,眼眶发红:"你可算出来了! 这三天裂隙里的光把海水都煮沸了,我让人守了整......" "我找到了超脱的钥匙。"苏隐打断她。 他望着东边渐白的天色,嘴角勾起极淡的笑,"真正的量劫,即将开始。" 话音刚落,天际突然传来"咔"的轻响。 翠羽抬头,只见第二颗星辰正缓缓熄灭——那是妖庭用来观测天道的"镇运星"。 上一颗熄灭时,妖帝的道基裂了三道缝。 苏隐望着那抹渐暗的星光,识海中残留的"变量"二字突然发烫。 他摸出"隐"字铜钱,在掌心轻轻一抛。 铜钱落地时,"隐"字正对着裂隙方向——那里,有更庞大的棋局,正在等待执棋人落子。 第115章 劫主初现,幕后藏锋 裂隙外的晨雾还未散尽,海水蒸腾的热气裹着咸腥扑在脸上。 苏隐踏出那方青铜祭坛时,鞋底沾的星屑正簌簌落在青石板上,像撒了把细碎的银砂。 "苏先生!" 脆生生的唤声带着哭腔撞进耳膜。 翠羽的绣鞋碾过满地星屑,玄色裙摆扫起一片银芒。 她眼眶红得像浸了血,指尖还沾着未擦净的血渍——显然这三日她根本没离裂隙半步,连战甲都没卸,肩甲上还嵌着半截巫族投矛的断刃。 苏隐抬眼时,她已扑到近前,攥住他袖口的手在发抖:"这三天裂隙里的光把海都烧开了,我让巡卫守着,可谁也不敢靠近......" "我找到了超脱的钥匙。"苏隐打断她,声线比往日更沉,像浸在寒潭里的玉。 他望着东边渐白的天色,嘴角勾出极淡的笑,"真正的量劫,要开始了。" 话音未落,天际传来"咔"的轻响。 翠羽猛地抬头,瞳孔骤缩——第二颗镇运星正在熄灭! 那星子本是妖庭最亮的命灯,此刻却如被吹灭的烛火,光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坍缩。 上回这星子暗时,妖帝闭关百年才修复道基上的裂痕。 苏隐望着那抹渐暗的光,识海中"变量"二字突然发烫。 他摸出随身携带的"隐"字铜钱,铜锈在掌心硌出浅痕。 前世作为相师时,这枚铜钱是他推演命理的法器;如今,它更像根线,牵着他与更高处的棋局。 "先生?"翠羽的声音发颤,"镇运星......" "无妨。"苏隐将铜钱抛起又接住,指腹摩挲着"隐"字凹痕,"它暗得正是时候。"他抬手指向北方,那里有妖庭与巫族对峙的北冥海域,"你率的佯攻部队,伤亡如何?" 翠羽一怔,立刻收敛慌乱:"依您之前的计策,我们诈作溃退引巫族深入,可他们攻势太猛......"她攥紧腰间的匕首,指节发白,"昨日又折了两个百人队,再撑下去怕是要真溃了。 现在撤还来得及吗?" 苏隐望着北冥方向翻涌的阴云,袖中手指轻轻掐算。 他能感知到,那里的地脉正在地底蠢动——就像怀胎十月的妇人,只差最后一推。"再撑三日。"他说。 "三......三日?"翠羽倒抽冷气,"可士兵们的士气已经......" "我会布命理错位阵。"苏隐打断她,转身走向崖边,指尖在虚空划出一道幽蓝符文,"阵成时,你们的伤亡会被扭曲成将溃未溃的假象。 巫族的斥候会看到你们断粮、伤兵哀嚎,却看不到地脉下的岩浆正在聚集。"他侧头看向翠羽,目光如刀,"三日后,他们的主力会踩在地脉最薄的地方。" 翠羽望着那道符文没入云层,突然想起数年前苏隐在青牛部落布的"避兽阵"——那时他也是这样,指尖划出的纹路像活的,最后真引着凶兽群绕道而去。 她喉结动了动,最终重重点头:"我信您。" "去准备吧。"苏隐挥了挥手,"让伤兵把血泼在旗上,多烧些焦糊的米。" 翠羽退下时,山风卷着她的发尾扫过苏隐的手背。 他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识海中闪过系统曾给予的"量劫节点图"——北冥地脉崩塌,正是扭转两族气运的关键节点。 而他要做的,是让这个节点提前三个月,且由巫族亲手推动。 "苏先生。" 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苏隐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风影——这位妖庭情报头目的脚步声永远带着细沙摩擦的沙沙声,那是他常年在密道里行走留下的习惯。 风影走到近前,压低声音:"妖帝起疑了。"他从袖中摸出块刻着密文的玉牌,"天机殿的人查到您这月进了裂隙七次,昨夜已派星官去查星轨异变。" 苏隐捏着铜钱的手顿了顿,却笑了:"来得正好。"他抬眼望向东边妖都方向,那里有妖帝的宫殿在晨雾中若隐若现,"你去放个消息——就说观星阁的老瞎子看到劫星照命,主妖帝百日之内有血光之灾。" 风影瞳孔微缩:"这......妖帝最忌旁人说他命数......" "所以他才会急着去查自己的星盘,没空管裂隙的事。"苏隐将铜钱抛起,看着它在晨光中划出银弧,"他自负能改命,必然要调集天机殿所有星官为他推衍,哪还有人手来盯我?" 风影突然觉得后颈发凉。 他跟了苏隐三年,原以为这算师只是精于推演,此刻才惊觉对方对人心的拿捏比算天还要准——妖帝素来信自己胜过信天道,若闻"劫星"二字,必定要倾尽资源破局,哪里还顾得上追查裂隙的异常? "明白了。"风影躬身,将玉牌收进怀中,"属下这就去办。" 待风影的脚步声消失在山道,苏隐转身望向自己那间竹屋。 窗纸被夜风吹得掀起一角,露出屋内案几上摊开的书册——那是他故意留下的破绽。 子时三刻,竹屋的门轴发出极轻的"吱呀"声。 灵狐缩着腰挤进来,狐尾在身后绷成直线。 她今夜特意换了身素色短打,耳尖的银铃用布包了,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案几上的油灯燃到最后,灯芯"噼啪"爆响时,她吓了一跳,赶紧扶住桌角。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见案头那卷《因果推演残卷》。 灵狐瞳孔微亮——这是苏隐最宝贝的书,平时连翠羽都不让碰。 她迅速翻开,指尖在泛黄的纸页上扫过,突然在某一页顿住:上面画着幅模糊的图,标注着"北冥地脉崩解·劫数起"。 "找到了。"她低低呢喃,迅速将那页撕下塞进袖中。 转身时,袖角带翻了砚台,墨汁溅在墙上,她却顾不得,猫着腰往门外溜。 竹屋外的阴影里,苏隐靠着老槐树,望着灵狐仓皇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极淡的笑。 那卷残卷里的"劫数图"是他用三天时间伪造的——特意用了巫族常用的龟甲纹,连墨里都掺了他们特有的龙血香。 等灵狐把这图交给巫族智囊,那些老东西怕是要连夜调整部署,把主力全压到地脉最薄的地方。 夜渐深。 苏隐独自爬上部落后的最高山巅,怀里揣着块泛着幽光的太初石髓。 这是系统奖励的资源,此刻在他掌心发烫,像团活的火。 他能感知到,洪荒的气运正在剧烈震荡——量劫的胎动,比他推演的还要急切。 "你们要的劫......"他对着夜空轻声说,声音被山风卷散,"我给你们。" 铜钱被抛向空中。 银弧划过月轮时,北冥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 苏隐望着那方天际腾起的尘烟,眼中映着红光——地脉崩塌了。 他能想象到,巫族的重甲部队正陷在沸腾的泥浆里,那些青铜战戈还没挥出,就被滚烫的岩浆熔成了铁水。 "好一局借势。" 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像两块玄铁相击。 苏隐的动作顿住。 他没有回头,只是望着铜钱落地的方向——那枚"隐"字铜钱正静静躺在石缝里,"隐"字朝上,对着山巅的阴影处。 "你以为你在布局?"那声音更近了,带着刺骨的冷,"其实你只是另一个变量。" 山风卷起苏隐的衣摆。 他望着北冥方向还未散尽的烟尘,慢慢转身。 月光被云层遮住大半,身后的身影模糊如雾,只看得见一双眼睛,像两盏浸在冰里的灯。 "你是谁?"苏隐问。 回答他的是山风的呜咽。 等云层移开时,那身影已消失不见,只留石缝里的铜钱,还在微微发烫。 第116章 变量之争,幕后织网 山风卷着碎叶掠过苏隐的眉梢,他望着那道消失的阴影,喉结微微滚动。 方才那声音里的冷意像淬了冰的刀锋,刮过他每一寸神经——自穿越以来,他布下九连环局,借凶兽潮替人族部落开疆,引妖仙遗宝搅乱妖庭,连巫族的地脉崩解都成了他棋盘上的落子。 可这是第一次,有人看穿他不是天道的提线木偶。 "变量么......"苏隐弯腰拾起石缝里的铜钱,"隐"字在掌心压出浅痕。 他早料到会有这一日——当他开始篡改量劫雏形,当他的推演触及洪荒最深处的因果线,总会有更高处的眼睛盯上。 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在北冥地脉刚崩的夜里。 月光重新漫过山巅时,他的袖中传来细微震动。 那是风影的传讯玉符,刻着妖都特有的青鸾纹。 苏隐屈指一弹,符纸化作青烟,青烟里浮起一行小字:"翠羽被妖帝召入天鸾殿,三刻前。"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青牛部落的篝火还在远处明灭,苏隐却已掠下山坡。 他记得三日前替翠羽伪造的"星轨偏移"记录,龟甲上的裂纹是按妖庭天机殿的判卦手法刻的,连火烤龟甲时的焦味都模仿得丝毫不差。 可妖帝帝俊最恨的就是部下擅作主张,翠羽带着她的青鸾部迟了半日支援玄鸟部,足够让那只金乌动杀心。 妖都的琉璃瓦在晨雾里泛着冷光时,苏隐正站在天鸾殿外的梧桐树下。 他望着殿门进出的妖卫,注意到为首的玄衣守卫腰间挂着的不是寻常的玄铁剑,而是刻着雷纹的精金长戟——那是帝俊近侍才有的仪仗。 "苏算师?" 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点雀跃的尾音。 翠羽裹着绣满青鸾翎羽的斗篷,发间的玉簪还沾着未干的露水,显然是刚从殿里出来。 她的指尖轻轻抖了下,在苏隐看不见的角度攥紧了袖中那张伪造的龟甲拓片。 苏隐抬眼,看见她耳尖泛着不正常的红——那是被帝俊的金乌火烤的。"如何?"他问得轻,目光却像探进深潭的鱼线。 翠羽呼出一口气,白雾在冷空气中散成星子:"陛下把龟甲拓片摔在我脚边,说星轨偏移? 我妖庭的占星官都是瞎子么。"她忽然笑了,眼尾弯成月牙,"可他最后说下不为例。" 苏隐垂眸,指腹摩挲着袖口的暗纹——那里藏着风影昨夜送来的密信,说帝俊的宠妃嫦羲近日在替幼子求平安卦,而他昨日在嫦羲的寝宫外"偶然"遗落了半卷《星命要术》,里面恰好有"星轨偏移主幼子福泽"的批注。 "算师果然料事如神。"翠羽的声音里带着点崇拜,"可陛下身边的那个灰袍老者......"她顿了顿,"他看我的时候,眼神像在看一具尸体。" 苏隐的眉峰微动——那是天机殿的大司命,专司推算妖庭气运。 他早该想到,帝俊不会只听一面之词。 当天夜里,风影的身影就钻进了苏隐借住的竹楼。 这个总把自己裹在黑斗篷里的情报头目,此刻连帽子都没戴,额角还沾着血:"大司命查了命理错位阵的阵眼,他们发现那处地脉崩解前,有人用龟甲纹的卦象引动了地火。"他扯下腰间的玉牌拍在桌上,"这是他们的搜查令,要查所有会龟甲占卜的算师。" 苏隐望着玉牌上"天机殿"三个鎏金大字,忽然笑了。 他起身从竹柜里取出那卷从不离身的《九元相天诀》,泛黄的纸页在烛火下泛着暖光:"风影,你说妖都三日后的玄冥潮汐,会震塌西市的石拱桥么?" 风影愣住:"那是百年一遇的潮汐,算师如何得知?" "因为我要让他们知道。"苏隐翻开书,指腹划过某页的星图,"明日去天机殿门口放话,说苏隐要在占卜大会上用《九元相天诀》推演三日之后的天象。"他的目光落在窗外的夜色里,"大司命不是要找变量么? 我就做那个最显眼的变量。" 占卜大会那日,妖都的演武场挤得水泄不通。 苏隐站在三丈高的青铜台上,脚下是九十九枚青铜卦盘,每枚都刻着不同的星图。 他望着台下的妖帝帝俊,对方正坐在九凤金椅上,目光像两把淬毒的剑。 "起卦。"苏隐的声音清越,震得演武场的彩旗猎猎作响。 他指尖捏着那枚"隐"字铜钱,往空中一抛。 铜钱划出银弧的刹那,台下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所有人都看见,那枚铜钱在半空停住了,周围的星芒像活了般往钱孔里钻。 苏隐的衣袂无风自动,《九元相天诀》的法诀在他舌尖流转,眼前浮现出三日后的画面:海水倒灌进西市,石拱桥在潮声中轰然断裂,桥洞里露出半块刻着古神纹的玉珏。 "三日后,玄冥潮汐将震塌西市石拱桥。"苏隐的声音穿透云霄,"此乃天道示警,望妖庭早作防备。" 演武场陷入死寂。 直到帝俊突然拍掌,金椅上的九凤振翅欲飞:"好个天机代言者。"他的目光扫过台下的大司命,后者正攥着罗盘的手青筋暴起——罗盘上的指针疯狂旋转,根本无法锁定苏隐的命理线。 散场时,灵狐的身影从人群里钻出来。 她的狐尾藏在斗篷下,却还是止不住地轻颤:"你真的不怕那个山巅的存在么?"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怕被风听见,"我昨日去巫族送图,听见他们的大祭师说,最近总梦见有人在改命盘。" 苏隐望着她发间晃动的银铃,忽然伸手摘下自己腰间的玉佩。 那是块温润的青玉,刻着缠枝莲纹,里面封着道淡金色的光:"这是因果镜符,关键时刻捏碎它,能替你挡一次致命因果。"他的指尖在玉佩上轻轻一按,莲纹里渗出点血珠,"记住,选择比命运更重要——哪怕这选择会让你疼。" 灵狐攥紧玉佩,狐耳在斗篷下竖得笔直。 她望着苏隐转身的背影,忽然明白为何那些大能总说"天道不可测"——因为他们从未见过,有人能把自己活成天道的补丁。 深夜的北荒比往常更冷。 苏隐裹着兽皮斗篷,站在一处长满青苔的石拱门前。 门楣上的古神纹已经模糊,但他能感觉到,门后有什么在沉睡。 这是他三个月前推演到的"天机锁"遗迹,专门用来封存气运。 他取出七枚太初石髓,按北斗七星的位置埋进土里。 当最后一枚石髓落地时,地面传来闷响,石门上的青苔簌簌掉落,露出里面刻满符文的墙壁。 苏隐咬破指尖,在每面墙上画下血线,那些符文像被唤醒的蛇,顺着血线游走。 "若我真成了脱缰的野马......"他的声音混着石屑落地的轻响,"至少留个嚼子。" 当他画完最后一道符时,整座遗迹突然震动。 石门"轰"地打开,里面涌出的不是尘埃,而是一道淡青色的光。 那光直冲天际,在夜空里划出一道裂痕,像是谁在洪荒的幕布上捅了个洞。 苏隐后退两步,望着那道光消失在云层里。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洪荒的星图上,第三颗主运星正缓缓黯淡。 更远处,某个被云雾笼罩的山峰上,一道身影望着那道裂痕,指尖捏碎了手中的茶盏:"终于开始了......" 山风卷起苏隐的斗篷,他望着夜空里那丝紊乱的气运,忽然想起山巅神秘人说的"变量"。 或许从他穿越的那天起,所谓的量劫就不再是天道的剧本——它成了一面镜子,照出所有想跳出棋盘的人。 而他,不过是第一个举起镜子的。 第117章 天道垂帘,幕后掌劫 北荒的夜风卷着雪粒打在青牛部落的兽皮帐篷上,苏隐站在议事堂中央,指尖抵着眉心。 他能感觉到体内那缕来自系统的推演之力在发烫,像根烧红的银针,正一下下挑开混沌的气运线——洪荒的命盘正在他眼前裂开蛛网似的纹路。 "吱呀"一声,兽皮门帘被掀开,翠羽裹着绣满孔雀翎的斗篷当先走进来。 她耳尖还沾着雪,发间银铃被风撞得轻响,见苏隐背对着自己,脚步顿了顿:"算师大人,风影说您有急事?" 紧随其后的风影摘下斗笠,帽檐还滴着融雪,他抬手抹了把脸,目光扫过苏隐紧绷的肩线,没说话,只找了块兽皮垫坐下。 最后进来的灵狐缩着脖子,狐尾在斗篷下团成毛球,却仍警惕地扫视四周,直到确认帐内只有他们四人,才轻轻拽了拽腰间的因果镜符——那是苏隐前日给她的。 苏隐转过身,火塘里的篝火映得他眼底发亮:"量劫开始了。" 翠羽的银铃突然静了。 她攥着斗篷的手青筋微凸,喉结动了动:"您...您前日说的那个?" "不是传闻里的量劫。"苏隐走到火塘边,拨了拨柴火,火星子"噼啪"炸响,"是真正的、能碾碎所有棋子的那盘棋。"他望向风影,"昨日你说巫族大祭师总做改命盘的梦,今日我推演北荒气运,第三颗主运星暗了——那是妖帝的运星。" 风影的手指在膝盖上轻敲两下,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您是说,有人要动妖帝?" "不。"苏隐的声音放轻,像在说一个秘密,"是我要让所有人都以为有人要动妖帝。"他转向翠羽,"明日你去妖都,散布一则预言:妖帝将得烛龙传承,登临圣位。 " 翠羽的瞳孔骤缩,狐尾在斗篷下炸开一半又慌忙收起:"这...这是要激起老臣的反对! 妖庭那些跟着帝俊打天下的元老将,最恨新帝借古神传承立威——当年帝俊斩了烛龙一脉,他们可都在场!" "不错。"苏隐点头,"他们会联名上书,说妖帝僭越天道,甚至可能联络其他古神遗族。"他又看向风影,"你同时在巫族领地散播妖帝将弑天篡命的谣言。 祖巫最恨妖庭占着天庭气运,尤其是句芒,他上月还因妖兵越界杀了他养的青木兽。" 风影嘴角勾起半分笑意,手指敲得更快了:"您是要让巫族以为妖帝要夺他们的气运根? 那老匹夫能把不周山捶出个坑。" "但他们会提前发动总攻。"苏隐从袖中摸出块刻满符文的骨片,"我昨夜在天机锁遗迹布了命理误导阵,阵眼就在妖庭北营——巫族大军会扑向那里,却发现是空营。" 灵狐突然站起来,斗篷滑下肩头,露出蓬松的狐尾:"为什么? 您绕这么大圈子,就为看两族狗咬狗?"她的声音发颤,却带着股锐劲儿,"前日您给我因果镜符时说选择比命运更重要,现在又让我们当棋子...您到底想做什么?" 苏隐望着她泛红的眼尾,伸手从怀里掏出枚泛着幽光的骨头。 那骨头上的纹路像活的,正顺着他的掌心爬向灵狐:"这是天机骨,刻着你七日之后的景象。"他将骨头递过去,"你会站在妖帝的斩仙台下,因为被指认是泄露预言的细作——而我,能让这结局变成你想看到的模样。" 灵狐的指尖刚碰到骨面,就像被烫到似的缩回。 她盯着骨头上流转的光影,忽然看清了那里面的画面:自己跪在血色石阶上,妖帝的斩仙刀悬在头顶,而台下密密麻麻的妖修都在喊"杀"。 她猛地抬头,狐耳剧烈抖动:"您...您早就算到了?" "我算到的,是所有人的执念。"苏隐退后半步,火光照得他眉眼分明,"妖帝执念于圣位,所以会为烛龙传承疯狂;祖巫执念于巫族气运,所以会被谣言激怒;那些老臣执念于旧主,所以容不得新帝立威——他们以为自己是执棋者,可实际上..."他的声音低下去,"他们都在跟着自己的执念跳舞。" 翠羽突然按住腰间的短刃,刀鞘磕在兽皮垫上发出闷响:"那我们呢? 我们算什么?" "棋手的影子。"苏隐望向帐外的夜空,那里还残留着前日天机锁遗迹裂开的气运裂痕,"天道以为自己在布量劫,大能以为自己在应劫,可他们都没发现...有人在给这场劫数换棋盘。"他转身看向三人,目光像淬了火的剑,"你们要做的,不是赢这场劫,而是让它变成我们想要的模样。" 帐内安静了片刻。 风影率先起身,将斗笠扣在头上:"我这就去准备谣言,巫地的密道我熟。"他经过苏隐身边时,低声道:"希望您说的影子,能变成遮天的云。" 翠羽攥紧斗篷站起来,银铃在她走动时重新响起:"我去妖都,但若预言引火烧身..." "因果镜符会替你挡一次。"苏隐指了指她腰间,"记住,你只是个传预言的小族领袖,真正该怕的是那些信了预言的人。" 灵狐盯着手中的天机骨,狐尾慢慢舒展,覆盖住她颤抖的双腿。 她忽然笑了,露出尖尖的虎牙:"我倒要看看,这局棋能下多大。"她将骨头收进怀里,经过苏隐时轻声道:"如果我改了结局...您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等劫数落幕时你就知道了。"苏隐望着三人陆续走出帐外,兽皮门帘被风掀起又落下,将他们的脚步声截断在风雪里。 深夜的山巅比部落更冷。 苏隐裹着兽皮斗篷,站在一块凸出的岩石上,仰头望着满天星斗。 他缓缓展开手中的兽皮卷,那上面用金漆画着密密麻麻的节点,正是系统最后奖励的"量劫节点图"。 "九重天局...第一重,乱其心;第二重,引其争;第三重..."他的声音被风撕碎,"现在,是时候收网了。" 话音刚落,脚下的岩石突然震颤。 苏隐踉跄两步,抬头看见整片星空都在扭曲,像被谁揉皱了的锦缎。 远处传来闷雷似的轰鸣,不是从云层里,而是从天地尽头——那里有一道金色的光劈开夜幕,亮得让人睁不开眼。 等他再睁眼时,那光已经消失了,只在天际留下道若有若无的裂痕。 但他分明看见,在那裂痕深处,有座宫殿的轮廓一闪而过,飞檐斗拱,金瓦流霞,像极了传闻中只有圣人才得见的... "天道宫阙。"苏隐喃喃道,指尖攥紧了节点图。 山风卷起他的斗篷,将他的声音吹向更远的地方。 而在更遥远的云端,那座被云雾笼罩的山峰上,茶盏的碎片还散落在石桌上。 白衣人望着北荒方向的金光,嘴角勾起个冰冷的笑:"终于肯露头了么? 我的...变量。"他抬手接住一片落雪,雪在他掌心融化成水,倒映出苏隐的面容,"别急着收网...这局棋,才刚刚开始。" 第118章 天道宫启,幕后织命 山巅的积雪被夜风吹得簌簌作响,苏隐望着天际那道若有若无的裂痕,指腹在"量劫节点图"的金漆上轻轻摩挲。 节点图最中央那个用朱砂点红的位置,此刻正微微发烫——与天道宫阙显现的方位完全重合。 "比推演的时间早了三日。"他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叹息,目光却愈发清亮。 前世相师的直觉告诉他,这提前的变故不是意外,更像某种试探。 可不等他细想,腰间兽皮囊突然震动,是风影的传讯玉符。 妖帝殿的青铜灯树烧得正旺,十二盏青铜灯盏里浮着的鲛人油将殿内照得明如白昼。 苏隐掀开门帘时,正见妖帝玄霄握着酒盏的手骤然收紧,酒液顺着指缝滴在玄色龙纹袍上,晕开深色的痕。 "天象异变,诸位怎么看?"玄霄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青铜剑,扫过殿下站着的妖庭重臣。 苏隐上前半步,广袖垂落遮住掌心的冷汗——这是他第一次以"天机客"身份直面妖帝。 前世相师的功底让他的声音沉稳如古钟:"启禀陛下,三日前夜观星象,紫薇垣左辅星动摇,臣便推演出天门开之兆。"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用龟甲刻的卦象,"今日金霞裂天,正是卦象中天门初现之景。" 殿内霎时响起窃窃私语。 玄霄眯起眼,龙纹金冠下的凤目掠过锐光:"你说天门开,可这宫阙据说是天道显化,与我妖庭何干?" "天道宫阙内藏开天秘典、造化灵根,更有传闻说能窥见天道真容。"苏隐垂眸,指腹轻轻叩了叩龟甲,"但天门开启需天机引路,若无人能破宫阙外的混沌雾障......"他抬眼时目光灼灼,"臣举荐青丘小族首领翠羽。 她血脉中含先天灵识,最宜做这引路使。" 下首突然传来一声冷笑。"苏算师好手段,刚入妖庭三月,便要安插自己人?"说话的是玄霄的近侍白鸾,尾羽在地上扫出沙沙的响。 苏隐却不慌,从袖中摸出片翠绿羽毛:"这是翠羽昨日送来的,她说愿以本命精元起誓,若引路失败,便自碎妖丹。"他将羽毛呈给玄霄,"陛下可知,混沌雾障最忌灵识纯澈? 翠羽虽为小族,血脉却承自上古青鸾,这等纯灵,妖庭中找不出第二个。" 玄霄捏着羽毛看了片刻,突然将酒盏重重一磕:"准了。 翠羽即刻封为天机引路使,三日后随朕前往天门。"他扫过殿中众人,"都退下准备,谁若误了大事......"尾音未消,殿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是风影。 他发间沾着碎雪,玄色劲装下摆还滴着水,显然是从极远的地方赶来。"启禀陛下,巫族动向有变!"他单膝跪地,"臣探得祖巫玄冥率十二大巫,正从北冥海域潜行,意图抢占天道宫核心。" 苏隐指尖在袖中微蜷——这与他前日让风影散布的"巫地密道泄露"谣言分毫不差。 他垂眸掩住眼底的暗涌,开口时却带了丝焦急:"陛下,北冥海域是我妖庭与巫族的交界,若被他们抢先......" "慌什么?"玄霄甩袖冷笑,"传朕令,调三千玄鸟卫去北冥布防。" 苏隐却突然上前一步:"陛下且慢。 臣夜观星象,北冥海域今日有水逆之兆,若此时布防......"他顿了顿,"不如放出消息,说我妖庭在北冥布了封灵阵,专克祖巫真身。" 殿内霎时寂静。 白鸾又要开口,却被玄霄抬手止住。 妖帝盯着苏隐的眼睛看了半响,突然笑出声:"好个借势打势! 去,按苏算师说的传。" 风影领命退下时,与苏隐错身而过。 他袖口微微翻起,露出腕间三道红痕——那是传讯时用秘法烙下的,代表"计划已启动"。 苏隐垂眸,指节在袖中轻轻敲了三下回应。 深夜的算师帐内,兽油灯芯"噼啪"炸响,爆出星点火星。 灵狐掀帘进来时,狐尾扫过地面的积雪,在兽皮毯上留下蜿蜒的水痕。 她没像往常那样行礼,反而直接凑近苏隐案几,指尖叩了叩摊开的《九元相天诀》:"苏算师,你似乎早就知道天道宫会现世?" 苏隐放下手中的龟甲,抬眼时目光如深潭:"灵狐姑娘为何这么问?" "前日你让我用天机骨推演星陨之象,昨日又让翠羽准备本命精元。"灵狐的狐耳动了动,"更巧的是,天道宫出现的位置,正好在天机骨显示的大凶之地。"她忽然倾身,鼻尖几乎要碰到苏隐的眉骨,"你说,这宫阙......莫不是人为?" 帐内的温度仿佛降了几分。 苏隐望着灵狐眼底跳动的火焰,忽然笑了。 他从袖中取出枚雕着云纹的玉符,轻轻推到她面前:"因果镜符,能替你挡一次致命因果。"他指腹摩挲着符身,"至于宫阙是否人为......"他抬眼时,帐外的月光正好照进来,映得他眼底有碎光流转,"灵狐姑娘不妨想想,若这宫阙是局,谁会是执棋人?" 灵狐的狐尾突然炸成蓬松的球。 她盯着镜符看了片刻,猛地抓起来塞进衣襟,转身时耳尖泛红:"我...我才懒得想这些!"话音未落,人已掀帘出去,狐尾扫翻了案上的茶盏,茶水在兽皮卷上晕开个淡痕。 苏隐望着那道淡痕,指尖轻轻抚过,眼底的笑意渐深。 他知道灵狐这一闹是为了掩饰心慌——她已经信了七分。 同一时刻,妖都外三十里的乱葬岗。 云翼旧部的三十骑叛军正沿着山道疾驰,为首的黑狼妖抹了把脸上的血,吼道:"那破阵根本困不住咱们! 等进了妖都,杀了玄霄那老东西......" 话音未落,前方突然腾起黑雾。 黑狼妖的坐骑发出惊恐的嘶鸣,前蹄高高扬起。 等黑雾散去,众人却发现他们又回到了乱葬岗的入口,墓碑上的刻字被风雪吹得模糊,却分明是他们方才经过的那座。 "怎么回事?"黑狼妖抽出佩刀,刀光映出众人扭曲的脸。 他们这才惊觉,马蹄声、风声、甚至自己的心跳声,都变得虚浮,像隔着层毛毡。 "命理错位阵......"队伍末尾的灰鼠妖突然瘫软在马背上,"这是上古禁术,能让活物的命理线错乱,永远走不出既定的圈子......" 黑狼妖的刀"当啷"落地。 他望着四周重复出现的墓碑,突然想起三日前苏隐在妖帝殿说的那句话:"云翼旧部若识趣,便该安安分分做个平民。"冷汗顺着脊背流进衣领,他终于明白——从他们决定复权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成了苏隐棋盘中的死子。 同一时间,北荒最高的"不周峰"顶。 苏隐站在积雪齐膝的山巅,《九元相天诀》在他掌心发出幽蓝光芒,"量劫节点图"悬浮在半空,金漆节点连成璀璨星图。 他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天道宫阙,喉间溢出低笑:"玄霄以为自己是执棋人,巫族以为能抢得先机,云翼旧部以为能翻局......"他指尖划过星图中央的红点,"可他们都不知道,这局棋的棋盘,是我画的。" 话音刚落,天道宫中突然射出一道金光。 那光比初现时更盛,如利剑般刺破夜幕,直指苏隐眉心! 苏隐瞳孔骤缩。 他想躲,却发现身体像被定住了——那金光里蕴含的威压,竟比玄霄的妖帝之威强了十倍不止! "系统!"他在识海中嘶吼。 可往日随叫随到的"幕后推演系统"却没有回应,只有金光越来越近,在他眼底映出自己震惊的脸。 就在金光即将触及眉心的瞬间,苏隐胸前突然泛起微光。 那是系统奖励的"太初石髓",此刻正与金光产生共鸣。 一道模糊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像是隔着无数重时空:"变量......终于开始行动了......" 金光入体的刹那,苏隐眼前闪过无数碎片:混沌中开天的巨斧、血海深处的骨刀、还有一张与他面容相似却带着冷肃的脸...... 山风卷起他的斗篷,将那些碎片吹得更乱。 苏隐踉跄着扶住身边的冰岩,喉间泛起腥甜。 他望着天道宫的方向,眼底的震惊逐渐被兴奋取代——原来这局棋,比他想象的,更大。 第119章 金光锁魂,幕后藏变 山风卷着雪粒抽在苏隐面门,他膝盖重重磕在冰岩上,指节因用力攥住石棱而泛白。 识海深处似有千把钝刀翻搅,混沌巨斧劈碎虚空的轰鸣、血海骨刀撕裂魂魄的尖啸、那张与他七分相似却冷若霜雪的脸,正随着金光入体的余波在意识里横冲直撞。 "咳......"他捂住嘴,指缝间渗出暗红血珠。 太初石髓贴在胸口,原本温凉的触感此刻烫得灼人,像是要将他的肋骨烙穿。 系统的沉寂让他后颈发寒——自穿越以来,这是系统第一次完全失效。 但当务之急不是追究系统,而是...... 他颤抖着从袖中摸出半枚青铜符牌,符面刻着纠缠的因果线,正是灵狐昨日塞给他的"因果镜符"。 那小狐狸当时眨着红瞳说:"这符能照见因果,但若反向激发......算师大人或许能看到些有趣的东西。" 指腹按上符心,苏隐咬碎舌尖,腥甜涌入喉间。 鲜血滴在符面的瞬间,青铜符牌突然泛起幽绿光晕,识海震荡猛地加剧。 他眼前浮现出一道半透明的人影——玄色道袍,眉间有道淡青印记,目光如刀,正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你以为你能掌控一切?"那声音像冰锥刺进耳膜,"不过是另一条线上的傀儡罢了。" 苏隐瞳孔收缩,识海剧痛中竟溢出几分冷意。 他强撑着开口:"谁在说话? 你与我......有何关联?" 人影未答,却在镜符光晕中逐渐淡去。 与此同时,千里外的天道宫方向传来闷雷般的轰鸣——是翠羽的"幻音阵"出了问题! 苏隐猛地站起身,斗篷上的积雪簌簌落下。 他抹了把嘴角的血,足尖点地跃下不周峰。 风灌进领口时,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计划里翠羽的阵法该在子时三刻才会触发,此刻提前震荡,定是触到了上古禁制。 天道宫朱漆大门前,翠羽正攥着半块碎裂的玉牌。 她素白裙角沾着星点血渍,额发被气浪掀得乱七八糟。 方才布阵时,她分明按照苏隐给的方位埋了七枚"幻音钉",可第三枚刚入土,地面就裂开蛛网般的金纹,一道金色光柱直冲天际,震得她耳中嗡嗡作响。 "大胆!"巡卫统领的怒吼从背后炸响。 翠羽转头,见妖帝玄霄正立在宫阶顶端,龙纹锦袍被气浪掀得猎猎作响,眉心间的妖丹泛着危险的红光。 "这是何人所为?"玄霄抬手,一道妖气凝成的锁链瞬间缠住翠羽脖颈。 她窒息得眼眶发红,却强撑着不示弱:"回陛下,是......" "且慢。" 清越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苏隐踩着满地碎裂的幻音钉走过来,青衫未染半分尘,袖中还飘出几缕算筹碰撞的轻响。 他抬头看向玄霄,眼中满是惊惶:"陛下,方才臣夜观星象,见玄武七宿移位,本欲来报......不想正撞见这异变。" 玄霄的锁链松了几分:"天象?" "正是。"苏隐从怀中取出一卷星图,展开时故意让边角沾到地上的金纹,"玄武主北方,七宿移位主暗潮。 臣推测,这禁制之所以被触发,怕是有人暗中推算陛下气运......"他指尖轻轻划过星图上最亮的那颗星,"风影大人主管情报,最是清楚各部落动静。" 人群中传来抽气声。 风影从巡卫后走出,玄色披风上还沾着未干的血——他刚处理完云翼旧部的密信。 此刻他垂眸看向苏隐,喉结动了动,终是单膝跪地:"陛下,臣失职。" 玄霄的目光在两人间扫过,妖丹红光渐暗。 他甩袖转身:"三日后,带罪立功。" 待玄霄回宫,翠羽踉跄着扶住宫柱。 她望着苏隐的背影,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方才被锁链勒住时,她脑海里突然闪过陌生的画面:血月当空,玄霄倒在她剑下。 那画面真实得可怕,可等她再想细看,又只剩一片混沌。 "翠羽姐姐?" 灵狐的声音从拐角传来。 小狐狸抱着一卷竹简,耳尖的绒毛被夜风吹得乱颤。 她盯着翠羽发白的脸色,瞳孔微微收缩——作为妖庭最善观心的智囊,她早察觉翠羽这两日有些不对:昨日议事时,翠羽竟提议削减巡卫数量,那可是玄霄最忌讳的事。 "我没事。"翠羽勉强扯出个笑,"许是累了。" 灵狐没接话,反而上前一步,指尖轻轻点在翠羽眉心。 一道淡紫色妖气钻入翠羽识海,瞬间又被弹了回来。 灵狐后退半步,眼底闪过震惊——翠羽识海里竟缠着一缕极淡的金纹,像是......被某种术法标记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 深夜,苏隐的竹舍里,灵狐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 烛火映得她狐尾上的银毛泛着冷光,"翠羽被幻音阵影响了,对吗? 你布的局,连自己人都算计?" 苏隐正在擦拭算筹,闻言抬头轻笑:"我想让他们自己走进圈套。"他指节叩了叩桌面,"你看,云翼旧部此刻该在聚义厅里商量兵变,风影的假消息应该到了......" 话音未落,窗外传来喧哗。 灵狐掀开窗纸,正见几个妖修慌慌张张跑过,边跑边喊:"云翼大人被妖帝赐死了!" 竹舍内,苏隐的算筹"咔"地断成两截。 他望着窗外渐起的火光,眼底闪过满意——风影的人已经动手,动摇的旧部投了翠羽,顽固的......该去幽冥深渊报道了。 子时三刻,幽冥深渊。 苏隐站在悬崖边,脚下是翻涌的黑雾。 他取出那半枚已经裂开细纹的因果镜符,《九元相天诀》在体内运转如潮。 识海深处,那道陌生意志的残响又浮现:"变量......终于开始行动了......" "原来如此......"他低喃,镜符上的裂纹突然迸出金光,"你是另一个世界的我?" 话音刚落,镜符"砰"地碎裂。 苏隐踉跄后退,识海剧痛骤然消散,只余一道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回荡:"小心,真正的敌人不是他们。" 他抬头望向天道宫方向,冷汗瞬间浸透后背——那里,第二道金光正缓缓升起,比之前那道更盛,更沉,目标直指妖都中心。 山风卷着黑雾掠过他的发梢,苏隐望着那道金光,忽然笑了。 他摸出最后半块太初石髓,在掌心攥得生疼。 "这局棋......"他望着金光方向轻声道,"该换我先手了。" 第120章 双影临世,幕后织劫 第二道金光刺破夜幕时,苏隐正攥着太初石髓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山风卷着幽冥深渊的黑雾灌进领口,他却觉后颈泛起刺骨的寒意——那道金光里翻涌的气机,分明与他识海深处残留的那缕陌生意志同出一源,甚至带着几分他自己的命理波动。 "是镜像......"他喉结滚动,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的石髓里。 前世相师的直觉告诉他,这不是天道降兆,更像是某种跨越时空的投影。 系统曾提示过"变量",难道指的就是这个? 竹舍里的烛火突然剧烈摇晃,苏隐猛地回神。 他反手拍在腰间悬挂的青铜算盘上,《九元相天诀》顺着十二正经运转如潮,命理错位阵的咒文在舌尖咬破——鲜血混着法诀喷在算盘上,青铜表面立刻浮现出扭曲的星图,将他周身三丈内的气运搅成乱麻。 "风影!"他抓起案头的传讯玉符,指尖在符面刻下一道火纹,"立刻散布消息:妖都遭敌袭,各部戒严。"话音未落,玉符"噗"地化作青烟,他知道那名情报头目此刻定已带着心腹渗入大街小巷。 同一时刻,妖都主街的更鼓声骤然变调。 翠羽立在城门楼的飞檐下,攥着玄铁剑柄的手背上还凝着幻音阵残留的紫斑。 她望着远处渐起的火光,喉间泛起腥甜——那阵法本是苏隐为动摇妖帝旧部所布,却不想波及到她这等小族领袖。 但此刻她望着城下慌乱的妖修,突然想起苏隐昨日在茶盏里画的"困"字:"若有异变,先封四门。" "青鸾卫听令!"她甩动腰间银铃,十二道青色流光从屋檐下疾射而出,"锁死东西南北四门,敢硬闯者......"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城楼下仰头看她的新贵妖修,"按妖庭律,斩!" 城楼下传来倒抽冷气的声音。 有老臣在人群里喊:"翠羽大人这是要造反?"她却注意到几个前日还对她冷脸的年轻妖将,此刻正悄悄将佩刀转向外侧——那是苏隐教她的"示诚"暗号。 与此同时,灵狐的狐尾在郊外的枯枝上扫出细碎的雪粒。 她追踪那道金光已逾十里,鼻尖还萦绕着若有若无的檀木香——和苏隐案头的降真香一模一样。 当她跃上最后一道山梁时,月光恰好漫过前方空地,照出两个交手的身影。 "风影?"她脱口而出。 那名情报头目正挥着淬毒的短刃,刀光却总差半寸才能碰到对手的衣襟。 而对手的面容......灵狐的狐耳猛地竖起,喉间发出不自觉的低吟——分明是苏隐的眉眼,只是眼角多了道暗红的纹路,像被血浸透的朱砂。 "有趣。"镜像苏隐轻笑一声,抬手接住风影刺向心口的短刃。 金属摩擦的尖啸里,他指尖轻轻一拧,风影的虎口立刻绽出血花,短刃"当啷"落地。 灵狐趁机甩出三张幻形符,却见对方转头望来,眼底映着与苏隐如出一辙的清潭,只是潭底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黑浪。 "小狐狸。"镜像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的琴弦,"你主人藏得不错,可惜......"他抬步走向灵狐,每一步都让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细纹,"因果镜符的碎片,可不够护你周全。" 灵狐后退时踩断一根枯枝。 生死关头,她颈间的银铃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那是苏隐前日塞给她的因果镜符残片。 剧痛从识海炸开,等她再睁眼时,已跌坐在苏隐的竹舍里,怀里还抱着惊魂未定的风影。 "镜像现世了。"她喘着气,拽住苏隐的衣袖,"和你长得一样,能接下风影的毒刃......" 苏隐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望着风影虎口的伤痕,又摸了摸灵狐颈间还在发烫的镜符碎片,突然笑了——那是他布局时惯有的、带着几分冷意的笑。 "《九元相天诀》,起。"他屈指弹向空中,十二枚算筹悬浮着组成北斗阵型,周身气运被牵引成一条细链,在墙角投下一个与他轮廓相同的虚影。 虚影刚一成型,便化作流光冲向妖都方向。 "去引他的注意力。"他对虚影低语,转而看向风影,"散布谣言:妖帝私通外敌,欲献天道宫。" 风影捂着虎口点头:"明白,我这就让百舌鸟族的小妖们传遍三千里。" 子时四刻,巫族大营的战鼓震得地动山摇。 正如苏隐所料,大巫共工拍碎案几上的酒坛:"妖庭内乱? 好! 趁他们城门未开,给我踏平妖都!" 而在妖都郊外的泥沼里,巫族先锋军的玄铁战靴正陷进齐膝的黑泥——那是苏隐布下的命理误导阵,将"平坦"的命理线篡改成"泥泞",再借天地未稳的混沌气息固化成现实。 真正的战场在天道宫上空。 镜像苏隐的指尖抵着苏隐的咽喉,却在听见那句低语时突然顿住:"你只是过去的我,而我是未来的规则。" "规则?"镜像的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痕,"你以为布几个局就能......" "因为我见过你没见过的量劫。"苏隐轻声道,掌心的太初石髓突然绽放出比金光更盛的白光,"因为我知道,所有变量最终都会成为我的棋子。" 镜像的身影开始虚化。 他望着苏隐身后突然升起的第三道金光,眼底闪过一丝释然:"原来如此......原来你要的从来不是胜负......" 话音未落,他便如晨雾般消散。 苏隐望着天空中那道比前两道更温和的金光,突然想起前世总在梦中出现的祭坛——那座位于妖都中央、被岁月尘封的古老石坛。 金光落向祭坛的瞬间,苏隐听见自己心跳如擂。 他看见石坛表面的青苔簌簌剥落,露出下面刻满古篆的青石板。 那些文字他从未学过,却觉得每一笔都像刻在自己骨血里。 "天机碑......"他喃喃道,喉间泛起熟悉的腥甜——那是前世每次梦到这座祭坛时,都会溢出的血味。 夜风卷起他的衣袍,苏隐望着祭坛上逐渐清晰的纹路,忽然笑了。 这一局他布了百年,从青牛部落的算师到掌天算的准圣,从因果镜符到镜像现世,原来所有的伏笔,都是为了等这块碑。 而碑下,正有新的金光,在云层后隐隐发亮。 第121章 天机碑现,幕后藏锋 金光坠地的刹那,苏隐喉间的腥甜突然翻涌到舌尖。 他踉跄半步,指尖死死扣住祭坛边缘——那些从青苔下剥落的古篆,竟与前世每个雨夜梦境里浮现的字符分毫不差。 风卷过他额前碎发,他望着石坛上逐渐清晰的纹路,耳中嗡嗡作响,像是有无数道声音在说:"等的就是你。" "苏先生!" 清脆的唤声惊散了他的恍惚。 抬眼便见翠羽踩着青鸾尾羽织就的裙裾奔来,腰间银铃随着动作轻响。 她身后跟着二十余名妖修,皆是耳尖微竖、目露警惕——这是妖庭小族中最擅隐匿的"青鸾卫",此刻正分散成扇形将祭坛围起,指尖隐隐凝着青色火焰。 "妖都各处已布下三重结界。"翠羽在他三步外站定,发间玉簪折射的月光落进她眼底,"需要将碑文内容呈报妖帝吗?" 苏隐垂眸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 他早算到翠羽会来——这小妖主表面依附妖帝,实则因族中长辈被妖庭大姓排挤,对权力中心早有不满。 此刻她主动请命封锁祭坛,既是示好,也是想借他的势在妖庭站稳脚跟。 "不急。"他伸手虚按,指尖掠过石坛时触感微凉,"你且让人在祭坛百步外设迷踪幡,莫让神识轻易探入。" 翠羽的耳尖动了动,显然对"不急"二字有些困惑,却还是应了。 她转身对青鸾卫低语几句,便有小妖取出绣着云纹的幡旗插向四周。 那些幡旗刚触地便腾起薄雾,将祭坛笼罩在朦胧光影里。 "风影那边如何了?"苏隐忽然问。 话音未落,右侧林子里传来枯叶碎裂声。 穿玄色劲装的男子从树影里走出,腰间挂着的百舌鸟羽毛牌随动作轻晃——正是妖庭情报头目风影。 他单膝点地,压低声音:"您要的谣言已随百舌鸟族的传讯扩散,如今妖都酒肆里都在说妖帝私藏上古天机碑,欲献外敌换权柄。" 苏隐勾了勾唇。 他要的从来不是妖帝的罪名——而是"天机碑"三个字在洪荒各族耳中炸响。 唯有把水搅浑,才能引那些藏在暗处的眼睛主动睁眼。 "做得好。"他拍了拍风影肩头,"去偏殿等我。" 风影退下时,远处忽然传来震耳欲聋的龙吟。 苏隐抬眼,便见妖都中央的九重天阙方向腾起金色气浪,连带着城墙上的琉璃瓦都簌簌掉落。 是妖帝震怒了。 "看来消息传到他耳中了。"苏隐望着那道气浪轻笑。 妖帝自持妖庭之主,最恨有人质疑他对妖族的掌控,此刻必然急着证明天机碑与自己无关——这正好给了其他势力介入的理由。 果然,子时三刻,风影再次出现在祭坛外的槐树下。 他的玄色劲装沾了些草屑,显然是从密道赶来:"巫族派了三名大巫混进妖都,目标直指天机碑。" 苏隐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早算到巫族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妖巫两族本就因领地之争势同水火,若能借天机碑削弱妖庭,共工那暴脾气的大巫怕是要连夜灌三坛酒庆祝。 "正合我意。"他指尖轻叩石坛,"你去放条假消息:妖帝欲用碑文重塑妖族气运,需取三滴大巫心头血为引。" 风影挑眉:"这招...够狠。" "巫族最恨妖帝拿妖族气运做文章。"苏隐的声音像浸了冰的刀,"他们若信了,自然会急着抢在妖帝前头毁掉碑文——而我们,只需在必经之路上布个困龙阵。" 丑时二刻,祭坛东侧的桃林里传来金属交击声。 苏隐站在祭坛最高处,望着三个浑身缠着蛇鳞甲的身影被青鸾卫的锁链捆成粽子,嘴角笑意渐深。 为首的大巫脖颈处还插着半支青鸾羽箭,正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嘶吼:"妖庭小儿使诈!" "带下去,先喂点忘魂汤。"苏隐对翠羽挥挥手,"莫让他们记得是如何中伏的。" 翠羽应了,却没急着离开。 她望着被押走的巫族大巫,耳尖微微发颤:"苏先生...您究竟在布什么局?" "局?"苏隐转身望向祭坛,月光下的碑文泛着幽蓝微光,"不过是让该来的人都来罢了。"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从祭坛西侧的槐树上掠下。 苏隐眼尾微挑——是灵狐。 这妖庭小族的智囊最擅钻空子,此刻正踮着脚往祭坛方向挪,狐尾在身后绷成蓬松的球。 "灵姑娘这是?"苏隐的声音突然在她头顶响起。 灵狐惊得差点跳起来,转头见是他,忙赔笑:"听闻天机碑有上古秘辛,我...我就是好奇。" "好奇便看吧。"苏隐退后半步,抬手在碑前虚画一道。 灵狐的瞳孔瞬间变成竖线。 她分明看见苏隐什么都没做,可当她的指尖触到碑文时,眼前突然浮现幻象:她站在九重天阙的最高处,万妖俯首相拜,凤鸟在她头顶盘旋,连妖帝见了她都要躬身行礼。 "这是...我的未来?"她的声音发颤,狐尾不受控制地卷住自己的手腕。 "你说呢?"苏隐望着她眼底的贪婪悄然蔓延,心中暗叹——这小狐狸野心不小,正好可以当颗棋子。 待灵狐失魂落魄地离开,夜已经深了。 苏隐独自坐在祭坛中央,指尖按在碑上最深处的那行古篆。 《九元相天诀》在体内运转,他能清晰感知到碑文中流淌的力量——那不是洪荒常见的灵气,更像是...某种更高维度的投影,带着让他灵魂震颤的熟悉感。 "天道裂隙..."他喃喃念出碑文中突然浮现的字眼,心跳陡然加快。 前世梦境里的血味再次涌上来,可这次他没有不适,反而觉得亲切,"原来超脱的路,藏在这里。" "你终于来了。" 苍老的声音突然在识海中炸响。 苏隐猛地抬头,却见碑文上的古篆正泛着金光,那些字符像活了般游走着,组成一张模糊的人脸。 他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天际传来"咔"的一声——像是某种规则碎裂的轻响。 他抬头望向夜空。 第四颗星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原本有序流转的星轨突然乱作一团。 风卷过祭坛,带起几片落叶,可那些叶子竟违背常理地停在半空,缓缓倒着飘回枝头。 苏隐的指尖微微发抖。 他终于明白,为何前世每次梦到这座祭坛都会吐血——那是天道在警告他,不要触碰不该触碰的东西。 可现在,他望着逐渐紊乱的天地法则,忽然笑了。 "局,才刚刚开始。"他轻声道,掌心的太初石髓在黑暗中发出幽光,"就让这洪荒,为我的超脱,再震一次吧。" 远处,不知何处的山脉传来闷响。 有小妖从妖都方向跑来,边跑边喊:"不好了! 西边的不周山...山崩了!" 第122章 星崩之兆,幕后织网 夜色如墨,祭坛周围的篝火被乱风吹得忽明忽暗。 苏隐仰头望着天际,第四颗星辰的光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坍缩,像被无形的手攥住了命脉。 他喉间泛起一丝甜腥——这是前世梦境里熟悉的痛意,却在此刻化作灼热的兴奋。 "天道要失控了。"他低笑一声,指尖摩挲着袖中温热的太初石髓。 石髓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纹路,与天际紊乱的星轨隐隐呼应。 远处不周山的闷响还在持续,有碎石滚过祭坛台阶,撞在他脚边发出脆响。 "苏先生!" 急促的脚步声惊碎了山风。 风影从林子里窜出来,玄色劲装沾着草屑,腰间的情报袋被扯得歪向一侧。 他单膝跪地,额角渗着汗:"您要的消息,妖庭各脉对星崩的议论已经传开了。 但..."他抬眼时眼底闪过忌惮,"西荒有部落说这是您布的局,说算师...在窥伺天机。" 苏隐蹲下身,替他理了理歪掉的衣领:"所以我让你放的话呢?" "都散了。"风影喉结滚动,"说星崩乃劫数开端,唯有劫主可解。 现在妖都茶楼里都在猜谁是劫主,青鸾族的老供奉甚至说...可能是翠羽姑娘。" "很好。"苏隐站起身,衣摆扫过祭坛的青苔。 他望向妖都方向,那里的灯火在灵气紊乱中忽明忽暗,像极了将熄未熄的烛火,"去告诉翠羽,明日早朝该她说话了。" 风影走后,苏隐在祭坛边坐了半刻。 他望着自己在地面的影子——因灵气逆流而扭曲成两重,一重是青牛部落算师的清瘦身形,另一重却模糊如雾,仿佛藏着更庞大的轮廓。 "该动了。"他拍了拍衣袍上的灰,转身往妖都方向走去。 次日辰时,妖都金殿的玉阶上落满晨露。 翠羽站在殿下,望着殿内高坐的妖帝,喉间发紧。 她今日穿了件月白绣凤纹的裙裾——这是苏隐特意让她准备的,说是"要让各脉看见你的底气"。 "启禀陛下。"她上前一步,腰间的银铃轻响,"星崩异象已致三族边境兽潮,北荒有部落因灵气逆流全族暴毙。 臣请设星崩监察司,由臣统领,专门查探异象、安抚各族。" 殿内霎时安静。 青鸾族大长老捻着胡须冷笑:"翠羽姑娘不过领个小族,何德何能掌监察司?" "德?"翠羽抬眼,目光扫过下方交头接耳的各脉首领。 她想起昨夜苏隐在她耳边说的话——"他们要的不是德,是你背后的势"。 于是她指尖轻轻按在腰间玉佩上,那是苏隐给的"天机令",刻着与天机碑同纹的古篆。 "臣能解星崩之兆。"她声音陡然清亮,"昨日臣夜观星象,见第四星落处对应北冥,而北冥...是巫族的地盘。" 妖帝的手指在王座扶手上顿住。 他盯着翠羽腰间的玉佩,眼底闪过疑虑——那纹路确实与天机碑相似。 下方议论声渐起,玄龟族的老臣率先开口:"老臣觉得可行。 如今局势不稳,总得有人担事。" "准了。"妖帝挥了挥手,目光却在翠羽退下时多停了片刻。 同一时刻,苏隐正坐在妖都最热闹的茶楼里。 他要了壶劣茶,听着邻桌两个小妖的议论:"听说监察司要换人? 翠羽那小丫头能行么?你懂什么? 我家主子说,她腰间的玉佩有天机碑的气,说不定真是劫主..." 他低头抿茶,喉间笑意几乎要漫出来。 直到风影的身影在楼梯口一闪,他才放下茶盏,跟着走进后巷。 "巫族在北冥集结了十万大军。"风影的声音压得极低,"他们的大巫说,星崩是天道要灭妖庭的征兆,要趁乱拿下妖都。" 苏隐望着墙角的青苔——因灵气紊乱,那青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他摸出枚铜钱抛向空中,铜钱在半空转了三转,"当"的一声落在青石板上,反面朝上。 "去散布谣言。"他蹲下身捡起铜钱,指腹擦过上面的铜锈,"就说妖帝得了天机碑认可,是新的天道代言人。" "这...会激怒巫族的。"风影皱眉。 "所以他们才会提前出兵。"苏隐将铜钱塞进风影手里,"妖庭在北冥布了三重伏兵,就等他们往里钻。"他顿了顿,又补了句:"记得让消息传到玄龟族老臣耳朵里,他最恨巫族抢了他们的海域。" 风影走后,茶楼的小二来收茶盏。 苏隐望着他袖中露出的半枚玄龟族令牌,嘴角微勾——这是他昨日特意安插的线人。 暮色降临时,灵狐找上了门。 她没穿往常的狐裘,只着件素色短打,腰间挂着个布包,像是怕被人认出来。 苏隐开了门,她便挤进来,反手闩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星崩会来?" "我只是会看天。"苏隐搬了张木凳坐下,示意她也坐。 灵狐却站着,指尖绞着布包带:"今早朝会,翠羽说的北冥对应星落,是你教的吧? 还有风影散布的谣言...你到底在布什么局?"她的狐尾从身后探出来,尖梢微微发颤。 苏隐望着她泛红的眼尾——这是妖修情绪激动时的特征。 他从袖中取出枚半透明的符纸,符上用金漆画着漩涡状纹路:"因果镜符,能照见七日内的因果线。"他将符纸推过去,"你若真想活过这劫,就别再问。" 灵狐盯着符纸,忽然笑了:"你总说活过这劫,可你自己呢?"她伸手要碰符纸,又缩了回来,"我见过你在祭坛的样子,你根本不怕天道。" "怕。"苏隐指尖轻轻碰了碰符纸,符上的漩涡突然转动起来,"但更怕困在局里出不去。" 灵狐沉默片刻,抓起符纸塞进布包。 她走到门口又回头:"如果有一天...你需要棋子,我比翠羽更狠。"说完便消失在夜色里。 苏隐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听着自己心跳如擂鼓。 他摸出太初石髓,石髓在掌心发烫,映得他的脸忽明忽暗。 子时三刻,他登上城郊最高的山巅。 山风卷着灵气乱流刮过,他却站得稳如磐石。 《九元相天诀》在体内运转,他望着天际的星图,指尖在虚空中划出银亮的轨迹——那是他推演的未来线。 "第一劫,星落引乱;第二劫,巫妖相杀;第三劫..."他的声音被风撕碎,"等他们杀得差不多了,天道裂隙就该开了。" "你以为你在改变命运?" 苍老的声音突然在识海炸响。 苏隐猛地抬头,却见石髓表面浮现出那张模糊的人脸——和祭坛碑文中的一模一样。 "你是谁?"他攥紧石髓,指节发白。 "完成循环的人。"声音带着叹息,"你以为超脱是破局? 不,是入局。" 天际突然传来"咔嚓"一声。 苏隐抬头,第五颗星辰的光芒正在消散,比第四颗更快、更彻底。 山巅的草木开始疯狂生长,又在瞬间枯萎,像被按了快进的影片。 他望着那星辰,忽然笑了。 石髓在掌心灼出红痕,他却觉得痛快:"循环? 那我就做个打破循环的人。" 夜风卷起他的衣袍,像一面猎猎作响的旗。 远处妖都方向传来震天喊杀声——是巫族提前出兵了。 而天际那抹即将熄灭的星光,正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仿佛要与苍穹融为一体。 第123章 劫终之始,幕后执棋 第五颗星辰的光芒在天际碎成星屑时,苏隐正站在山巅。 山风卷着灵气乱流割过他的脸颊,却割不断他盯着苍穹的视线——那抹本应明灭有序的星芒,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坍缩,像被无形的手攥住了命门。 太初石髓在掌心灼得发烫,石髓表面那道模糊的人脸又浮现出来,声音像生锈的齿轮:"看到了吗? 循环的齿轮转得更快了。" 苏隐的指节因攥紧石髓而泛白,却笑出了声。 他能感觉到体内《九元相天诀》的灵气在沸腾,每一道经脉都在共鸣——这是推演到关键节点时才会有的征兆。"五劫归一,该收网了。"他对着山风低语,声音被卷向妖都方向。 山脚下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风影翻身下马时,玄色披风还沾着妖都的血渍。 这位妖庭情报头目的额角有道新添的刀伤,却连擦都不擦,单膝跪地:"苏先生,您要的五劫归一预言,已经通过三十七个传讯妖鸟撒向洪荒。" "很好。"苏隐松开石髓,任它坠回袖中。 石髓表面的人脸随着动作隐去,像从未出现过。 他望向风影的刀伤:"是妖帝的巡卫?" "云翼那老匹夫被贬后,新巡卫长是金乌部的。"风影扯了扯嘴角,指尖抹过伤口,血珠落在青石板上,"他们截了我的信鸽,我便烧了他们的情报阁。"他忽然抬头,眼底闪过锐光,"您说要让妖庭上下人心浮动,现在连最底层的杂役都在传唯有劫主掌天命——他们猜是您,猜是翠羽,猜是妖帝......" "猜谁都好,只要他们不猜自己。"苏隐转身望向妖都方向。 暮色里,那座用玄铁和妖丹垒成的城池正飘起层层烟火,"去告诉翠羽,星崩祭典该开始了。" 风影领命时,腰间的铜铃轻响。 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 苏隐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山道拐角,指尖轻轻叩了叩腰间的算袋——里面装着七枚用星砂淬过的龟甲,每一枚都刻着不同部落的气运纹路。 妖都的方向突然传来钟鸣。 九声清越的钟声穿透暮色,震得山巅的草木簌簌发抖。 苏隐知道,那是翠羽在祭典上敲响了"星陨钟"。 他摸出最后一枚龟甲,往地上一抛——龟甲在半空裂开,露出里面用朱砂写的"乱"字。 命理错位阵的启动符在掌心燃烧。 苏隐屈指一弹,火星便随着山风卷向妖都。 他能清晰感知到,那道符融入祭典广场中央的青铜祭坛时,所有在场强者的命理线都开始扭曲:本应同心的妖仙突然对视如仇,本应敌对的小族首领竟握起了对方的手,连妖帝座下的金乌卫都开始互相拉扯披风上的羽毛。 "陛下!青鸾部的人撕了您的御赐锦旗!" "启禀陛下,玄龟部的老祖宗说您克扣了他们的灵脉!" 混乱的喊杀声顺着风飘上山巅。 苏隐望着妖都方向腾起的火光,眼底映着跳动的火焰。 他知道,翠羽此刻正跪在妖帝脚边,垂着的眼睫遮住了笑意:"定是巫族的奸细混了进来,故意挑拨我妖庭和睦......"而妖帝握着剑柄的手在发抖,他望着满场混战的族人,终于挥剑劈向最近的青鸾部大长老——这正是苏隐要的"误判"。 "苏先生!" 风影的声音再次惊破山巅的寂静。 这次他带来的不是好消息:"巫族十二祖巫中的祝融、共工,带着十万巫兵杀到妖都外围了! 他们说要抢天机碑!" 苏隐却笑了。 他早就算到,巫族会在星辰崩灭时动念——天机碑里藏着洪荒初开时的气运图,对祖巫们来说,比任何灵脉都珍贵。"他们来得太迟了。"他从算袋里摸出一张绘着北荒山脉的羊皮卷,"去传消息:妖帝已将天机碑封在北荒极寒之地。" 风影的瞳孔微缩:"您是说......" "幻音阵我布了三个月。"苏隐指尖划过羊皮卷上的红圈,"北荒那片冰原下,埋着三百座聚灵鼎,每座鼎里都封着巫族战死祖先的怨魂。 祝融最恨被欺骗,共工最恨被戏耍......等他们到了冰原,听到的会是妖帝嘲笑他们连块破石头都抢不到的声音。" 风影突然单膝跪地,额头几乎触到地面:"苏先生,您究竟......" "别问。"苏隐打断他,"你只需要知道,等这场乱结束,你想要的妖庭情报司大统领之位,会比你想象中更稳固。" 风影的喉结动了动,终究没再追问。 他抓起羊皮卷转身时,苏隐注意到他披风下露出半截银链——那是翠羽昨日送他的定情信物。 很好,情动则心乱,心乱则更易被引导。 "苏隐!" 清冷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灵狐不知何时站在了山岩后,月白狐裘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 她的眼尾泛着妖修特有的淡红,却比往日更锋利:"我查了所有传讯记录,所有预言的源头都指向你布的算摊。"她一步一步逼近,狐尾在身后炸成蓬松的雪团,"你让翠羽引妖仙内斗,让风影骗巫族入陷阱,你甚至......"她突然顿住,盯着苏隐腰间的算袋,"你在祭坛布的阵,根本不是护阵,是乱阵!" 苏隐没有退。 他望着灵狐因愤怒而泛红的眼尾,忽然从算袋里摸出一枚白骨。 骨头上刻着模糊的影像:雪地里,一只白狐正将最后一口灵气渡给濒死的少年——那是灵狐三百年前在北荒救过的凡人,后来被妖修追杀至死。 "这是天机骨。"苏隐将骨头递过去,"它刻着你的未来:你会为了救翠羽死在巫兵刀下,血溅在天机碑上。" 灵狐的指尖颤抖着碰了碰骨面。 骨头上的影像突然清晰:她倒在血泊里,翠羽抱着她的尸体痛哭,而远处,苏隐的身影正走向天道裂隙。"你......"她猛地抬头,"你想让我改变它?" "你可以选择不救她。"苏隐的声音像深潭里的水,"或者,你可以选择跟着我,看看这场量劫,究竟是谁的阶梯。" 灵狐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很久。 最后她抓起天机骨,狐尾缓缓收进裘中:"我要亲眼看看,你能不能真的超脱。"说完她转身跃下悬崖,只留下一句被风吹散的话:"如果骗我......我会把你的命线撕成碎片。" 夜色彻底笼罩山巅时,苏隐摸出太初石髓。 石髓表面的人脸又出现了,这次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别进去,那裂隙是......" "是循环的终点,也是起点。"苏隐打断它,将石髓塞进衣襟。 他望着北荒方向——那里有他用三个月时间,借十二次星陨之光定位的天道裂隙入口。 他最后看了一眼脚下的洪荒大地:妖都的火光还在烧,巫族的战鼓正朝北荒方向轰鸣,灵狐的狐裘在夜色里闪过一道白影,翠羽正扶着妖帝的胳膊说着什么......所有的因果线都在他眼前交织成网,而他是那个握网的人。 "这一局,我布了九重天局。"他对着风轻声说,"现在,是时候结束了。" 裂隙入口藏在北荒最深的峡谷里。 当苏隐的脚尖触到那道若有若无的光门时,身后传来巨石滚落的轰鸣——仿佛整个洪荒都在为他的离开震动。 门内的光影开始扭曲。 苏隐望着眼前忽明忽暗的光斑,突然听见一道熟悉的笑声。 那声音像春风拂过初融的冰河,带着三分调侃,七分释然: "欢迎回来,变量。" 第124章 裂隙彼岸,旧影重现 苏隐的脚尖刚触到光门,整个人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了进去。 像是坠入了倒悬的星河。 眼前的光斑先是凝聚成刺目的银线,接着又碎成千万点流萤,在视网膜上烙下灼热的痕迹。 他的耳膜被某种频率极高的震动刺痛,皮肤泛起细密的麻痒,仿佛每一寸血肉都在被重新拆解重组。 恍惚间他听见风里传来前尘往事的碎片——青牛部落篝火旁算卦的铜铃响,灵狐救少年时雪落的声音,翠羽递来热粥时指尖的温度。 这些记忆像被揉皱的绢帛,在裂隙的乱流里翻卷。 等感官重新归位时,他正站在一座悬浮于虚空中的殿堂里。 穹顶裂开蛛网状的缝隙,漏下的星光在地面投出斑驳的影。 四壁刻满暗金色符文,那些纹路并非静止,而是像活物般缓缓游动,每一道都带着让人心神震颤的韵律。 苏隐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算袋,《九元相天诀》的功法在识海自动运转——这是他面对未知时的本能反应。 "欢迎回来,变量。" 声音从正前方传来。 苏隐抬眼,只见穿堂风掀起一道月白衣角。 那道身影背对着他,发间束着与他相同的青竹簪,连腰间算袋的绳结都系成一模一样的样式。 当那人转过身时,苏隐的呼吸陡然一滞——镜中倒映般的面容,连左眉尾那颗浅淡的朱砂痣都分毫不差,唯有双眼,像淬了千年玄冰的深潭,不带半分温度。 "你......"苏隐的喉结动了动,后半句被对方的冷笑截断。 "我是你未能斩断的过去,也是你注定无法逃脱的未来。"另一个"苏隐"开口,声音像碎冰相撞,"三百年前北荒雪地里冻死的流浪儿,五十年前被妖修抽干灵气的算师,十天前在天机碑前推演量劫时被天道反噬的准圣——这些碎片,你以为用九重天局就能彻底碾碎?" 苏隐的手指轻轻按在算袋上。 他能感觉到太初石髓隔着布料传来的暖意,那是他布局时埋下的最后一张底牌。 表面上他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可识海里早已翻涌成潮:对方说的每一个时间点,都是他刻意遗忘的至暗时刻。 三百年前他冻死在雪地里,是灵狐用本命灵气救了他;五十年前被妖修追杀,是翠羽引开追兵;十天前推演量劫时,他分明记得自己稳住了道心...... "你在疑惑,为何这些失败会被缝合成另一个你?"对面的人仿佛看穿他的心思,指尖划过墙壁上的符文,"这裂隙不是天道的漏洞,是所有未完成的可能凝结成的茧。 你每一次借势改命,都在茧里种下新的种子——现在,它们要结果了。" 苏隐忽然闭眼。 《九元相天诀》运转到第七重,他试图以相术推演自身命格。 可当神识触及因果线时,那种感觉比被抽走脊骨更痛——原本纠缠如乱麻的因果线在此处变得透明,像被人用无形的剪刀一寸寸剪断。 他甚至能看见自己的命数正在重组:青牛部落的算师身份被剥离,九重天局的布局被拆解成零散的碎片,连太初石髓的气息都变得模糊。 "这里是规则之外的空间。"对面的人一步步逼近,"你的相术,你的因果,你的局——在真实面前,都是纸糊的灯笼。" 外界的动静突然穿透裂隙。 苏隐的神识被震得七荤八素,却还是捕捉到几缕关键信息:妖都方向,翠羽的狐火照亮了半座城,她握着从风影那里得来的虎符,正将三万妖兵的命牌收入袖中;北荒深处,巫族的战鼓停了,取而代之的是灵狐的狐鸣,那声音里带着几分破釜沉舟的狠劲;最清晰的是一道密令,用他教给翠羽的星纹密码写成:"天机碑不可毁,护住核心区域。" "你的棋子开始自己落子了。"对面的"苏隐"嗤笑,"他们以为配合你是在改天,其实不过是在给这茧输送养分。" 话音未落,他的掌心突然浮现一道幽蓝的法则锁链。 锁链表面布满蛇信般的倒刺,每一根都刻着苏隐熟悉的天道纹路——那是他曾在量劫节点图里见过的,能绞碎大罗金仙神魂的"因果锁"。 苏隐没有退。 他反手取出太初石髓,石髓表面的人脸此刻闭着双眼,像是陷入沉睡。 当石髓触及皮肤的瞬间,混沌之力如热泉般涌遍全身,他分明看见因果锁碰到混沌气的刹那,倒刺便开始融化。 "原来如此......"苏隐低笑,眼底闪过明悟,"这局棋,从一开始就不只是我下的。 你,裂隙,甚至天道......都是棋子。" 对面的"苏隐"瞳孔骤缩。 他再次挥动手臂,因果锁突然分裂成九根,从不同方向绞杀而来。 苏隐却不闪不避,任由混沌气在周身凝成护盾。 当锁链穿透护盾的瞬间,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识海最深处被拽了出来——那是他布九重天局时,故意遗漏的最后一重"局中局"。 整座殿堂突然剧烈震动。 墙壁上的符文开始龟裂,金红的流火从裂痕中涌出,将悬浮的殿堂染成血色。 苏隐抬头,看见穹顶的缝隙里渗出墨色雾气,那些雾气凝聚成无数双眼睛,正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 "欢迎来到真实。" 声音来自四面八方,像金属摩擦般刺耳,又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仿佛是天地初开时便存在的意志。 苏隐握紧手中的太初石髓,能感觉到石髓表面的人脸终于睁开了眼——那是一双与他极为相似的眼睛,却多了几分看透轮回的沧桑。 另一个"苏隐"的身影开始虚化,他最后看了苏隐一眼,嘴角扯出一抹复杂的笑:"现在你知道了......超脱的代价,从来不是斩断过去,而是......" 话音被轰鸣打断。 整座殿堂开始崩塌,符文碎片如暴雨般坠落。 苏隐望着眼前逐渐模糊的一切,忽然想起三百年前那个雪夜——灵狐渡给他最后一口灵气时,说的那句话:"活下去,看看这天地,究竟容不容得下一个算师的野心。" 现在,他终于要看见答案了。 当最后一块符文碎片坠入虚空时,苏隐感觉有一双无形的手,将他的因果线、他的局、他的"九重天",全部抛入了一片更浩瀚的黑暗里。 那里有什么在等待,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自己布了九百年的局,终于要迎来最后一重—— 真实之局。 第125章 变量之争,命运回响 灰蒙蒙的雾气在周身翻涌,苏隐的靴底触不到实地。 他抬头时,那些曾被符文碎片割裂的穹顶裂隙已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光片在虚空中漂浮——那是他的记忆。 现代相馆的檀木柜台、青牛部落第一晚的篝火、第一次用算筹推演凶兽潮时颤抖的指尖、灵狐为他渡灵气时睫毛上凝的霜……每一幅画面都像被剥去了时间的壳,在雾气里明明灭灭。 对面的"苏隐"踏雾而来,玄色衣袍与他如出一辙,唯有眼尾多了道暗红纹路,像被血浸过的墨线。"还在看这些?"它的声音比苏隐低了半度,带着砂纸摩擦般的刺响,"你以为自己是棋手? 不过是被天道攥在掌心的棋子。" 苏隐垂眸盯着自己的手。 刚才被因果锁拽出的"局中局",此刻正像团萤火般浮在他指尖——那是他九百年前布下的最后一重变数,故意用半真半假的推演掩盖的真实意图。"如果是剧本,"他抬头时眼底映着记忆光片的碎片,"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变量"的瞳孔收缩成细线。 它抬起手,虚空中某片光片突然膨胀,正是三百年前那个雪夜:灵狐裹着狐裘蹲在他草庐外,睫毛上沾着雪花,将最后一口灵气渡进他嘴里时,哈出的白气模糊了两人的脸。"她本该死在那场寒潮里。"它的指尖划过光片边缘,画面里的灵狐突然捂住心口,鲜血从指缝渗出,"是你用《九元相天诀》篡改了她的命理线。" 苏隐的喉结动了动。 他记得那夜灵狐的手有多凉,记得她濒死时说"看看天地容不容得下算师的野心"时,眼底比雪更亮的光。"所以呢?"他的声音很轻,"你要告诉我,是天道让我救她? 还是说......"他指尖的萤火突然暴涨,将那片光片烧成灰烬,"是你怕我真的算出什么?" 虚空中传来闷响,像是有巨物在翻涌。"变量"的衣摆被无形的风吹得猎猎作响,它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癫狂:"你查过量劫节点图,知道祖巫会陨落、妖帝会失势、人族会崛起——可你知道这些是谁画的图?"它猛地指向苏隐背后,"是我! 是天道! 是这方天地最古老的意志!" 苏隐转身。 雾气深处浮现出一双眼睛,比之前更庞大,更浑浊,像是被无数岁月磨蚀的青铜镜。"欢迎来到真实。"那声音再次响起,这次苏隐听清了,每一个字都像从地脉深处挤出来的,带着岩石摩擦的钝响,"你以为自己在布局? 不过是在补全我留下的裂隙。" "裂隙?"苏隐重复着这个词,指尖的萤火突然变得滚烫。 他想起太初石髓上那张人脸睁开眼时的沧桑,想起系统奖励的"量劫节点图"里总缺了最后一个标记——原来不是缺,是被刻意藏起来了。 "变量"趁他分神,突然抬手。 苏隐眼前的记忆光片全部倒转:灵狐的灵气倒流回她体内,她踉跄着后退;青牛部落的篝火熄灭,凶兽潮的爪印从地面消失;现代相馆的门被风撞开,他手中的铜钱卦盘跌落在地...... "你每一次改变,都是在让轨迹更接近我想要的样子。"它的声音里带着怜悯,"就像现在,你以为在对抗我,其实是我在推你走到这一步。" 苏隐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他能感觉到识海里《九元相天诀》的功法路线正在扭曲,原本清晰的命理线被染成了灰色。 但他没有急着推演——九百年的布局让他明白,当所有推演都指向一个结果时,最危险的反而是"相信推演"。 他突然闭上眼。 混沌气从太初石髓里涌出,顺着经脉漫过全身。 那些试图篡改他记忆的力量触到混沌气,像雪落在热铁上般嘶嘶作响。 他想起第一次用算筹为部落卜算时,老祭师拍着他肩膀说"算天容易算己难";想起灵狐第一次见他时,歪着头问"算师的命,是谁在算";想起三百年前雪夜,灵狐的血滴在他手背上,温度比任何推演都真实。 "原来如此。"他睁开眼时,眼底的浑浊尽去,"你能篡改我的推演,却篡改不了我的选择。" 虚空中的古老意志发出低吼。"变量"的身影开始扭曲,它伸出手想要抓住苏隐,却见苏隐指尖的萤火突然炸裂,在两人之间撕开一道细不可见的裂缝。 与此同时,千里外的妖都。 翠羽捏着风影送来的竹简,指尖几乎要刺破竹片。 竹简上的血字还未干透:"巫族残部联合古神后裔,三日后抵北荒,目标天机碑。"她抬头看向殿外,妖庭的玄鸟旗正被风卷起,露出旗面下斑驳的旧痕——那是百年前她父亲与妖帝争权时留下的箭伤。 "调青鸾卫去北荒隘口。"她将竹简递给一旁的侍女,声音冷静得像是在说今天的膳食,"玄龟营守天机碑外围,赤鳞军......"她顿了顿,"赤鳞军跟我走。" "主上!"风影从殿外疾步而来,玄色披风上还沾着露水,"妖帝已派金乌卫南下,说是要平定叛乱。" 翠羽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当然知道妖帝的"平定"是什么意思——借巫族之手削弱她的势力,再以平乱之名收走她的兵权。 但此刻她望着案头那卷苏隐留下的《北荒地形推演图》,图上用朱砂标着七个天机碑的隐藏方位,突然笑了:"去传信灵狐。"她抽出腰间的青玉短刀,在图角划下一道痕迹,"若苏隐未归,按第三套方案执行。" 风影领命退下时,瞥见翠羽将那卷图小心收进木匣,动作轻得像是在收一捧月光。 虚空中的裂缝越来越大。"变量"的嘶吼混着古老意志的轰鸣,震得苏隐耳膜生疼。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正在抽离——不是因果线,不是修为,而是某种更本质的东西,像是从灵魂里撕下一块。 "你以为你能逃出循环?"古老意志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恼怒,"真正的劫主,早已在亿万年前陨落。" 苏隐望着裂缝彼端的光涡。 那光涡里有星子在旋转,有地火在翻涌,还有他从未见过的规则纹路,像活物般缠绕交织。 他突然想起灵狐说的"野心",想起青牛部落的孩子们追着他跑时喊的"苏算师",想起自己第一次用混沌气淬体时,那种"我命由我"的滚烫感。 "我不是劫主。"他对着虚空大声说,声音被轰鸣撕成碎片,"我是执棋者。" 他纵身跃入光涡。 在裂缝闭合的最后一瞬,有个声音钻进他耳中,像是来自极远又极近的地方:"你输了......但你赢了。" 失重感袭来。 苏隐的眼前闪过无数光斑,恍惚间看见北荒祭坛的青石板,看见祭坛中央那道他亲手刻下的卦痕,看见远处有个身影正顺着石阶跑来,狐裘上的毛被风吹得蓬蓬的。 意识即将消散前,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任何推演都清晰,都有力。 第126章 超脱之前,幕后收官 苏隐是被青石板的凉意惊醒的。 坠落时的失重感还未完全消散,他的指尖无意识抠进石缝,触感粗粝得像前世摸过的老树根。 抬眼望去,北荒祭坛的穹顶裂着蛛网状的纹路,五颗主星在云层后忽明忽暗,像被人掐住喉咙的烛火。 更远处的气运长河正翻涌成赤黑色的漩涡,他甚至能听见洪荒众生的惊呼声顺着风飘来——那是大劫临头前特有的慌乱。 "时间不多了。"他低喃一声,喉间泛起铁锈味。 左手探入怀中,摸出半块白骨。 那是他在三十三重天外的星墟里寻了三百年的"天机骨",骨面刻着与洪荒天道同频的卦纹,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发烫。 祭坛下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苏算师!" 翠羽的声音裹着北风撞进耳中。 苏隐抬头,便见她玄色裙裾翻卷如浪,发间的青玉簪子晃出细碎的光。 她身后跟着风影,玄色披风被吹得猎猎作响,腰间的短刀还沾着未擦净的血;再后面是几个青牛部落的孩子,正扒着祭坛石阶探头探脑,像一群被惊飞又落回来的麻雀。 "你还活着。"翠羽站定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指尖攥着袖口,指节泛白。 她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显然是连夜赶路的模样——苏隐记得三天前他留信说要去星墟取骨时,她还在为妖帝的金乌卫头疼。 "还差最后一步。"苏隐将天机骨按在天机碑底座的凹痕里。 骨与石相触的瞬间,碑身泛起幽蓝光芒,原本模糊的卦文突然清晰如刀刻。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在地下苏醒——那是他用三百年时间,在北荒地底埋下的九道命理锁,此刻正顺着灵脉往四面八方延伸。 "风影。"他转头看向始终垂首的巡卫首领,"去传信。 就说五大祖巫已齐聚北荒,量劫将启,劫主现身。" "是。"风影抱拳时,披风下露出半截染血的绷带——苏隐不用问也知道,这是他替翠羽挡下金乌卫刺客时留下的。 男人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祭坛边的枯草簌簌作响。 "你要引他们来?"翠羽突然上前一步,玄玉短刀在腰间轻撞,"妖帝和祖巫一旦碰面......" "他们本就该碰面。"苏隐抬头望了眼暗沉的天幕,"量劫本就是他们的劫,不是么?" 远处传来破空声。 先是三道赤色流光划破云层,那是妖庭的金乌卫;接着是震耳欲聋的轰鸣,地面裂开蛛网状的缝隙——共工的水属性气息裹着腥甜的潮气涌来;再之后是若有若无的焦糊味,祝融的火道法则正烧穿云层。 不过片刻,祭坛四周便围满了或人形或兽形的身影:有妖庭的白泽长老抚着长须皱眉,有巫族的大巫扛着青铜巨斧冷笑,更有几个散修躲在树后,眼睛发亮地盯着天机碑。 灵狐的声音比风声更轻。 苏隐转头,便见她抱着一方青铜镜站在阴影里,狐裘上的银毛被夜风吹得蓬蓬的。 那面镜子是"因果镜符",能照见三日内的因果线——此刻镜面蒙着层灰雾,显然照出了什么她不愿看见的东西。 "你到底是谁?"她走上前,指尖轻轻摩挲镜身,"三天前我用这镜子照你,只看见一片混沌;方才再照......"她顿了顿,镜中突然闪过一道血光,"照见了天道裂隙。" 苏隐望着她眼底的不安,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她时,这个总爱摇着羽扇说"小女子不过是个智囊"的狐族,正蹲在妖庭藏书阁的屋顶偷吃葡萄。 那时她的眼睛亮得像星子,哪像现在,眼底蒙着层化不开的雾。 "我只是个凡人。"他伸手,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想挣脱天命的凡人。" 竹简展开,是他用精血画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命理推演图"。 上面密密麻麻的卦纹里,藏着灵狐一族未来三千年的生机——他记得她曾说过,想带族人回青丘老家种桃花。 "无论发生什么,不要插手最终之战。"他将竹简塞进她手里,触到她指尖的凉,"答应我。" 灵狐盯着竹简上的血纹,突然笑了:"苏算师总爱让人答应些难事儿。"她将镜子收进怀中,转身时又回头,狐尾扫过他的衣摆,"但这次,我听你的。" 她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时,夜幕彻底降临。 祭坛上空突然响起炸雷般的轰鸣。 苏隐抬头,便见五大祖巫悬浮在云层之上:共工的蛇尾搅起黑水,祝融的火舌舔着云层,句芒的藤蔓缠住星辰,蓐收的金刃划破虚空,后土的黄雾裹着大地的叹息。 而在他们对面,妖帝帝俊踏着金乌火焰而来,十二只金乌在他身后盘旋,每一只都瞪着猩红的眼。 两股气势相撞的瞬间,天地剧烈震颤。 祭坛的青石板裂开缝隙,青牛部落的孩子们被震得摔在地上,哭喊声混着法器碎裂声刺进苏隐耳中。 他退到人群最后方,指尖掐出玄奥的法诀——那是"命理错位阵"的启动印。 "这一局,我布了九重天局。"他望着空中对峙的身影,声音轻得像叹息,"第一重,引凶兽潮入妖庭;第二重,借祖巫怒削帝权;第三重......"他的目光扫过人群里的翠羽、风影、灵狐,"直到第九重,让你们以为一切都是天道使然。" 帝俊的金乌长鸣,共工的水矛已经刺出。 苏隐的指尖按在天机碑上。 碑身的卦文突然全部亮起,像是被点燃的星子。 一道光门在碑心缓缓展开,门后是他曾见过的规则纹路,像活物般缠绕交织。 他望着空中混战的身影——帝俊的金焰烧穿了共工的水幕,祝融的火舌缠住了蓐收的金刃,后土的黄雾里,句芒的藤蔓正疯狂生长。 "感谢你们,成为我的棋子。"他轻声说。 光门的吸力涌来时,他最后看了一眼北荒的夜空。 第五颗星辰正在熄灭,而在更远处,第六颗星辰的光芒也开始黯淡——那是他用九重天局撬动的天道本源。 脚步声突然从身后传来。 苏隐回头,便见翠羽提着玄玉短刀跑来,发簪不知何时掉了,青丝散在肩头。 她的裙角沾着血,却仍在笑:"苏算师要走,总该说声再见。" "下次见,我请你喝青牛部落的酸梅汤。"苏隐笑了。 光门彻底展开的瞬间,他迈步走了进去。 身后传来翠羽的呼喊,混着混战的轰鸣,像被揉碎的星子。 再然后,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任何推演都清晰,都有力。 洪荒之上,第六颗星辰彻底熄灭。 而那道光门之后,究竟等待着他的,是超脱,还是另一场轮回? 第127章 裂隙彼端,天道之外 光门闭合的刹那,苏隐的耳膜嗡鸣。 他原以为会被某种力量托举,却不想像被投入翻涌的混沌海,四肢百骸都浸在虚无里,连呼吸都成了需要刻意维持的动作。 “咔嚓——” 碎玻璃般的脆响从四面八方涌来。 他睁大眼睛,这才发现所谓虚空并非空无一物:无数半透明的碎片在身周漂浮,每一片都映着不同的画面——有青牛部落被凶兽踏成废墟的惨状,有妖帝帝俊的金乌烧尽十二祖巫的炼狱,有他自己在某个雨夜被部落驱逐、冻死在荒郊的尸体……这些都是洪荒本应发生的轨迹,却被他的布局一一扭转。 “你非天命之人,却逆天而行……汝,何求?” 沙哑的低语擦过耳际,像枯藤扫过石碑。 苏隐的指尖微微发颤,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兴奋——这是他推演过无数次的“天道外缘”,所有因果未定之地的交汇点。 他沉下心神,按照《九元相天诀》的运转轨迹梳理周身气运,果然察觉到那些碎片里的规则纹路正顺着呼吸钻进经脉,像是在丈量他的“越轨”程度。 “我求超脱。”他开口,声音在虚空中撞出回音,“非为永生,只为挣脱此局。” 话音未落,一片最大的碎片突然炸裂。 金红交织的光影里,五大祖巫与妖帝的混战重新上演:共工的水矛刺穿帝俊左肩,却被金乌火焰反烧;祝融的火舌缠上蓐收金刃,火星溅落处竟长出句芒的藤蔓;后土的黄雾里,十二金乌的影子越来越淡——这分明是他布下九重天局后,真实发生的那场混战。 “原来你早把自己也算作棋子。”低语中多了丝探究,“可你可知,每一次改命,都是在给自己套枷锁?” 苏隐还未回答,虚空突然翻涌。 他眼前的碎片纷纷凝结成实体:青牛部落的篝火映着孩子们的笑脸,可下一秒,那些笑脸扭曲成被凶兽撕咬的惨嚎;妖庭宝殿里,翠羽递来的酸梅汤化作淬毒的酒盏;风影交给他的情报卷轴,展开后竟是自己被天道雷火劈成飞灰的预言…… 记忆之劫。 他的呼吸陡然急促。 这些画面太真实了——他能闻到青牛部落篝火里松枝的香气,能摸到翠羽递来的陶碗上还带着体温,能听见风影压低声音说“苏算师,这是妖庭最近的异动”时的气音。 可最可怕的是,每个画面里的“他”都在笑,笑自己机关算尽,笑自己以为掌控了命运,实则不过是天道棋盘上更精致的傀儡。 “你以为引凶兽潮入妖庭是借势?不过是天道早有此劫,你不过是推了把。”幻象里的“他”凑过来,指尖戳在苏隐心口,“你以为借祖巫怒气削帝权是妙棋?可若不是帝俊本就该在这一劫里折损气运,你连靠近祖巫的机会都没有。” 冷汗顺着脊背滑落。 苏隐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想起第一次在青牛部落布“凶兽潮避祸阵”时,故意把阵眼设在部落最外围的老槐树下,为的就是让部落长老觉得“算师与我们共生死”;想起在妖庭游荡时,刻意将妖仙遗宝的消息透露给三个不同的小族,看着他们为争夺宝物互相撕咬,最后连妖帝的亲卫都被卷进内斗……这些布局的细节,此刻都成了锁在他魂魄上的铁链。 “够了。”他突然低喝。 幻象里的“他”顿住,嘴角的笑更冷:“你不敢承认?你所有的‘改变’,不过是天道允许的偏差。” 苏隐闭了闭眼。 《九元相天诀》的卦文在识海翻涌,他想起在天机碑前启动“命理错位阵”时,指尖触到的那些冰凉的卦文——那不是普通的石头,是天道用来记录因果的载体。 而他在布阵时,故意让阵纹与卦文重叠了三成,为的就是让天道误以为所有变动都是“既定轨迹的修正”。 “命理错位阵”的残痕突然在识海亮起。 苏隐猛地睁眼,盯着幻象里自己的眼睛:“既知我是棋手,又怎会陷入棋盘?” 话音落地的瞬间,所有幻象如纸糊的灯笼般炸裂。 金光从虚空中倾泻而下,裹着某种温热的力量钻进他的经脉——那是超脱之钥,是他用九重天局撬动天道本源后,应得的回报。 再睁眼时,苏隐已站在一座古碑前。 碑身青黑如铁,上面四个大字“天命可改”正泛着幽光。 他伸手触碰碑面,指尖传来的震动像极了洪荒初开时的混沌震颤。 “你终于来了,苏隐。” 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从碑后传来。 苏隐的脊背瞬间绷直——这声音里带着他曾在祖龙骸骨旁闻到的远古龙息,带着他在推演妖庭运势时见过的、那道早该消散的残魂波动。 他转身,却只看见古碑投下的阴影里,有一道半透明的龙鳞闪过。 第128章 天命之外,旧敌重现 苏隐的指尖还停在古碑上,那道声音便裹着龙息撞进耳膜。 他后颈的汗毛根根竖立——这气息与他曾在祖龙骸骨旁捕捉到的残魂波动分毫不差,可按他推演,那缕残魂早该被"幕后推演系统"吸收,化作《九元相天诀》第三层的灵感。 "你终于来了,苏隐。" 声音再次响起时,阴影里的龙鳞突然翻涌,半透明的龙尾扫过地面,在青黑碑石上刮出金红火星。 苏隐后退半步,目光如刀扫过阴影,却只看见一片流动的混沌。 他喉结滚动,识海深处的系统突然泛起凉意——那是他布局时特有的预警,说明眼前的"祖龙残魂"绝非自然复苏。 "若我没记错,你该在三百年前的量劫里彻底消散。"苏隐开口,声线稳得像北荒冻土,指尖却悄悄掐了个"锁命诀"。 这是他专为应对残魂类存在创的小术,能暂时锁住对方与现世的联系。 阴影里传来嗤笑,龙尾骤然凝实,露出半截狰狞龙首。 那龙目是浑浊的灰,却泛着不属于洪荒任何生灵的冷光:"量劫? 天道? 你以为那些是终点?"龙首逼近,鳞片擦过苏隐衣襟,"你借系统改的每段因果,推的每步局,都不过是给更高处的看客添些乐子。" 苏隐瞳孔微缩。 他想起昨日推演"九重天局"时,系统突然中断的提示音;想起在天机碑前布阵时,卦文里多出来的三缕不属于洪荒的气息。 原来那些异常,早就是伏笔。 "你不过是另一盘更大棋局中的卒子。"龙首突然张开,喷出的不是龙息,而是无数泛着银光的丝线,"现在,回你的棋盘去。" 丝线缠上苏隐手腕的瞬间,他闻到了熟悉的腥甜——那是命运长河的味道,他曾在推演量劫时用相术窥探过一角。 此刻那些丝线正拽着他往虚空中坠,脚下的古碑、阴影里的龙首都在急速后退,唯有那道灰瞳里的冷光,像钉子般钉在他后心。 "若为棋子,那我也要走出自己的一步。"苏隐低喝,右手猛地按在胸口。 他能感觉到系统在识海深处震颤,那是他用九百年因果喂养出的默契。 被丝线缠住的手腕突然泛起金光,《九元相天诀》的卦文顺着血管爬满全身,将银丝灼出缕缕青烟。 同一时刻,千里外的北荒祭坛。 翠羽的指尖在"命理推演图"上划出血痕。 羊皮卷中央本该浮动的苏隐命盘,此刻只剩一片刺目的空白,连最基础的"生"字纹路都被抹得干干净净。 "怎么会这样?"她抬头看向风影,发间的青玉雀钗都在发抖。 这位妖庭小族的领袖向来从容,此刻却像被拔了羽毛的鸟。 风影靠在祭坛石柱上,拇指摩挲着腰间的玄铁短刃。 他是妖庭最顶尖的情报头目,可此刻短刃上的感应阵纹全部熄灭——那是他与苏隐最后一道联系。"三天前他说要去查天命可改古碑,"他声音沙哑,"我以为...不过是寻常推演。" 灵狐蹲在祭坛角落,指尖捏着半块龟甲。 她是小族里最擅推演的智囊,此刻龟甲上的裂纹却像被人用刀刮过,连最浅的纹路都支离破碎。"他动了逆天之棋,"她突然开口,声音像碎冰,"命理图空白不是因为他消失,是有人...在抹除他存在过的所有痕迹。" 祭坛里的烛火突然炸出灯花。 翠羽猛地转身,看见推演图上的空白处泛起极淡的金纹——像极了苏隐布"凶兽潮避祸阵"时,阵眼处流转的微光。 她刚要凑近,金纹却突然消散,只留下一行用龙血写就的小字:"守好北荒,等我。" "他还活着。"风影的短刃突然发出清鸣,刃身上浮现出苏隐常用的"借势"卦印。 他冲翠羽点头,又看向灵狐,"准备三千妖丹,五十块太初石髓。" 灵狐扯了扯嘴角,龟甲在掌心捏得咔咔响:"早备好了。 那家伙每次说等我,都要掀翻半片天。" 命运长河里,苏隐的衣角被逆流的因果线扯得猎猎作响。 他没躲祖龙残魂的拖拽,反而顺着丝线往长河深处走——这里漂浮着洪荒所有时间线的碎片,有人族崛起的欢呼,有妖庭覆灭的火光,有他在青牛部落摆摊时,老族长递来的那碗热粥。 "你疯了?"祖龙残魂的声音里终于有了裂痕,"这是轮回之流,进去就别想出来!" 苏隐却笑了。 他伸手抓住一片"自己"在妖庭布宝的碎片,又扯过一段"借祖巫怒气"的因果线,指尖的《九元相天诀》卦文突然活过来,像游鱼般钻进那些碎片里。 "我要的,就是让所有时间线都记住我。"他低声说,左手突然从袖中摸出一枚半透明的石子——那是他在淬体境时,用三次布局奖励换来的太初石髓。 石子表面还留着当年摆摊时沾的灰尘,此刻却在长河里泛起混沌初开的微光。 "你何时..."祖龙残魂的声音突然变调。 苏隐将太初石髓抛向长河中心。 石子坠下的瞬间,所有因果线突然逆转方向。 苏隐看见"自己"在青牛部落布的阵眼从老槐树移到了部落中心,看见妖庭的遗宝争夺战里,翠羽的小族反而成了最大赢家,看见帝俊被祖巫削弱的气运,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凝聚——但所有变动里,"苏隐"的影子始终清晰,像一根刺,扎在每段时间线上。 "这一局,我从一开始就留了退路。"他望着逆流的长河,耳边响起系统久违的提示音。 那不是奖励,而是某种更古老的共鸣,像洪荒初开时,盘古斧劈混沌的震颤。 祖龙残魂的龙首突然崩裂成无数光点。 在它消散前的最后一刻,苏隐听见它嘶喊:"你根本不知道...你唤醒了什么!" 话音未落,命运长河突然剧烈震荡。 苏隐被甩向一侧,撞在某块时间碎片上。 他抬头,看见长河深处泛起黑色涟漪,一个模糊的身影正从中走出。 那身影没有具体轮廓,却让苏隐的魂魄都在发颤——那是比天道更古老、更庞大的存在,是所有"棋局"的真正执棋人。 "你,不该来这。" 声音像雷霆,又像耳语,直接撞进苏隐识海。 他望着那身影,突然笑了。 九百年布局,九重天局,他要的从来不是超脱洪荒,而是让所有"看客"都注意到——棋盘上,有颗棋子,正在抬头看天。 命运长河的震荡越来越剧烈,苏隐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他识海深处觉醒。 那是系统的本源,是他布下的所有因果,是他作为"凡人"时,在青牛部落屋檐下数过的每片雪花。 模糊身影的手抬了起来。 苏隐却闭上眼,将最后一枚太初石髓按进心口。 他知道,这一局,才刚刚开始。 苏隐的指尖还停在古碑上,那道声音便裹着龙息撞进耳膜。 他后颈的汗毛根根竖立——这气息与他曾在祖龙骸骨旁捕捉到的残魂波动分毫不差,可按他推演,那缕残魂早该被"幕后推演系统"吸收,化作《九元相天诀》第三层的灵感。 "你终于来了,苏隐。" 声音再次响起时,阴影里的龙鳞突然翻涌,半透明的龙尾扫过地面,在青黑碑石上刮出金红火星。 苏隐后退半步,目光如刀扫过阴影,却只看见一片流动的混沌。 他喉结滚动,识海深处的系统突然泛起凉意——那是他布局时特有的预警,说明眼前的"祖龙残魂"绝非自然复苏。 "若我没记错,你该在三百年前的量劫里彻底消散。"苏隐开口,声线稳得像北荒冻土,指尖却悄悄掐了个"锁命诀"。 这是他专为应对残魂类存在创的小术,能暂时锁住对方与现世的联系。 阴影里传来嗤笑,龙尾骤然凝实,露出半截狰狞龙首。 那龙目是浑浊的灰,却泛着不属于洪荒任何生灵的冷光:"量劫? 天道? 你以为那些是终点?"龙首逼近,鳞片擦过苏隐衣襟,"你借系统改的每段因果,推的每步局,都不过是给更高处的看客添些乐子。" 苏隐瞳孔微缩。 他想起昨日推演"九重天局"时,系统突然中断的提示音;想起在天机碑前布阵时,卦文里多出来的三缕不属于洪荒的气息。 原来那些异常,早就是伏笔。 "你不过是另一盘更大棋局中的卒子。"龙首突然张开,喷出的不是龙息,而是无数泛着银光的丝线,"现在,回你的棋盘去。" 丝线缠上苏隐手腕的瞬间,他闻到了熟悉的腥甜——那是命运长河的味道,他曾在推演量劫时用相术窥探过一角。 此刻那些丝线正拽着他往虚空中坠,脚下的古碑、阴影里的龙首都在急速后退,唯有那道灰瞳里的冷光,像钉子般钉在他后心。 "若为棋子,那我也要走出自己的一步。"苏隐低喝,右手猛地按在胸口。 他能感觉到系统在识海深处震颤,那是他用九百年因果喂养出的默契。 被丝线缠住的手腕突然泛起金光,《九元相天诀》的卦文顺着血管爬满全身,将银丝灼出缕缕青烟。 同一时刻,千里外的北荒祭坛。 翠羽的指尖在"命理推演图"上划出血痕。 羊皮卷中央本该浮动的苏隐命盘,此刻只剩一片刺目的空白,连最基础的"生"字纹路都被抹得干干净净。 "怎么会这样?"她抬头看向风影,发间的青玉雀钗都在发抖。 这位妖庭小族的领袖向来从容,此刻却像被拔了羽毛的鸟。 风影靠在祭坛石柱上,拇指摩挲着腰间的玄铁短刃。 他是妖庭最顶尖的情报头目,可此刻短刃上的感应阵纹全部熄灭——那是他与苏隐最后一道联系。"三天前他说要去查天命可改古碑,"他声音沙哑,"我以为...不过是寻常推演。" 灵狐蹲在祭坛角落,指尖捏着半块龟甲。 她是小族里最擅推演的智囊,此刻龟甲上的裂纹却像被人用刀刮过,连最浅的纹路都支离破碎。"他动了逆天之棋,"她突然开口,声音像碎冰,"命理图空白不是因为他消失,是有人...在抹除他存在过的所有痕迹。" 祭坛里的烛火突然炸出灯花。 翠羽猛地转身,看见推演图上的空白处泛起极淡的金纹——像极了苏隐布"凶兽潮避祸阵"时,阵眼处流转的微光。 她刚要凑近,金纹却突然消散,只留下一行用龙血写就的小字:"守好北荒,等我。" "他还活着。"风影的短刃突然发出清鸣,刃身上浮现出苏隐常用的"借势"卦印。 他冲翠羽点头,又看向灵狐,"准备三千妖丹,五十块太初石髓。" 灵狐扯了扯嘴角,龟甲在掌心捏得咔咔响:"早备好了。 那家伙每次说等我,都要掀翻半片天。" 命运长河里,苏隐的衣角被逆流的因果线扯得猎猎作响。 他没躲祖龙残魂的拖拽,反而顺着丝线往长河深处走——这里漂浮着洪荒所有时间线的碎片,有人族崛起的欢呼,有妖庭覆灭的火光,有他在青牛部落摆摊时,老族长递来的那碗热粥。 "你疯了?"祖龙残魂的声音里终于有了裂痕,"这是轮回之流,进去就别想出来!" 苏隐却笑了。 他伸手抓住一片"自己"在妖庭布宝的碎片,又扯过一段"借祖巫怒气"的因果线,指尖的《九元相天诀》卦文突然活过来,像游鱼般钻进那些碎片里。 "我要的,就是让所有时间线都记住我。"他低声说,左手突然从袖中摸出一枚半透明的石子——那是他在淬体境时,用三次布局奖励换来的太初石髓。 石子表面还留着当年摆摊时沾的灰尘,此刻却在长河里泛起混沌初开的微光。 "你何时..."祖龙残魂的声音突然变调。 苏隐将太初石髓抛向长河中心。 石子坠下的瞬间,所有因果线突然逆转方向。 苏隐看见"自己"在青牛部落布的阵眼从老槐树移到了部落中心,看见妖庭的遗宝争夺战里,翠羽的小族反而成了最大赢家,看见帝俊被祖巫削弱的气运,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凝聚——但所有变动里,"苏隐"的影子始终清晰,像一根刺,扎在每段时间线上。 "这一局,我从一开始就留了退路。"他望着逆流的长河,耳边响起系统久违的提示音。 那不是奖励,而是某种更古老的共鸣,像洪荒初开时,盘古斧劈混沌的震颤。 祖龙残魂的龙首突然崩裂成无数光点。 在它消散前的最后一刻,苏隐听见它嘶喊:"你根本不知道...你唤醒了什么!" 话音未落,命运长河突然剧烈震荡。 苏隐被甩向一侧,撞在某块时间碎片上。 他抬头,看见长河深处泛起黑色涟漪,一个模糊的身影正从中走出。 那身影没有具体轮廓,却让苏隐的魂魄都在发颤——那是比天道更古老、更庞大的存在,是所有"棋局"的真正执棋人。 "你,不该来这。" 声音像雷霆,又像耳语,直接撞进苏隐识海。 他望着那身影,突然笑了。 九百年布局,九重天局,他要的从来不是超脱洪荒,而是让所有"看客"都注意到——棋盘上,有颗棋子,正在抬头看天。 命运长河的震荡越来越剧烈,苏隐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他识海深处觉醒。 那是系统的本源,是他布下的所有因果,是他作为"凡人"时,在青牛部落屋檐下数过的每片雪花。 模糊身影的手抬了起来。 苏隐却闭上眼,将最后一枚太初石髓按进心口。 他知道,这一局,才刚刚开始。 第41章 兽潮前兆 草屋的草席被夜风吹得簌簌作响,苏隐的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盘坐在草垫上,算筹在身前摆成北斗形状,《九元相天诀》的法诀在经脉里流转如活物。 三天前从锁魂井带回的水晶球搁在膝头,蓝光随着他的呼吸明灭,像在应和星轨的韵律。 \"噗——\"他突然咬破舌尖,血珠溅在算筹上。 原本静止的竹片猛地震颤,最中间那根\"天枢\"筹\"咔\"地断成两截。 苏隐的瞳孔骤然收缩——推演了三十六个时辰的天机,终于在这滴血里显了形。 草屋顶的茅草被风掀起一角,月光漏进来,照见他身后的泥墙上。 不知何时,那里浮现出一片血色云图:群兽狂奔如洪流,撞碎石墙,撕裂帐篷,青牛部落的图腾柱在兽潮中轰然倒塌。 \"量劫\"苏隐喉间发紧。 他想起系统奖励的《九元相天诀》第三层里提到的\"劫云显兆\",原来不是天地自然生成,而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腕间系统纹路发烫,这次不是奖励,而是警示——有大因果即将缠上他。 鸡叫头遍时,苏隐推开草屋木门。 晨雾里,青牛部落的猎手们正扛着石矛出门,见他出来纷纷点头。 老族长蹲在石磨旁磨箭簇,抬头喊:\"苏先生,吃了粥再去?\" \"不了。\"苏隐系紧腰间的青铜算袋,\"我去铁壁部落。\" 铁壁部落的篝火还未熄灭。 铁壁本人正蹲在火边烤鹿腿,见苏隐踩着晨露进来,粗声笑:\"苏先生这是又算出什么了? 上次说西边山涧有玉髓,我派了二十个汉子,真挖着半块拳头大的!\" \"兽潮。\"苏隐直入主题,\"三日后,子时,从北荒狼林方向,至少五万头凶兽。\" 铁壁的手顿在半空,鹿腿\"啪\"地掉在火里,腾起一股焦香。 他霍然站起,石斧撞在石桌上发出闷响:\"多少?\" \"五万。\"苏隐摸出算筹,在地上画出狼林的地形,\"其中领头的是三阶赤焰虎,能吐火;还有二阶铁背熊,皮厚如甲。 普通部落的木栅栏挡不住。\" 猎鹰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蹲在两人中间,眼睛亮得像星子:\"苏先生怎么算出来的? 我跟着铁壁大人打猎十年,从未听说狼林会有这么大的兽潮。\" 苏隐指了指算筹:\"昨夜观星,天市垣主星移位,对应北荒有血光;又推了部落里三十七个猎手的命盘,今日起,他们的命宫都犯"丧门"。\"他顿了顿,\"最要紧的是——\"他掏出水晶球,蓝光在晨光里流转,\"这东西里的纹路,和狼林深处的地脉走向重合了。\" 铁壁蹲下来,粗糙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水晶球。 他身后的猎手们开始交头接耳,有人握紧了石矛,有人摸向腰间的骨刀。 铁壁突然一拍大腿:\"信! 我铁壁信苏先生! 三日后,我部落所有石墙加高两尺,再挖三条陷阱沟。\"他转头对猎鹰吼,\"你带十个精壮的,去青牛部落帮忙,听苏先生调遣!\" 猎鹰跳起来,石矛往地上一杵:\"得令!\"他冲苏隐挤挤眼,\"苏先生,我可等着看您怎么把兽潮变成猎物呢。\" 日头升到头顶时,苏隐站在了虎啸部落的石门前。 这里的石墙比青牛部落高了一倍,门楣上刻着白虎图腾,两个持青铜剑的守卫正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他。 \"通报虎啸首领,就说青牛部落的算师苏隐求见。\"苏隐的声音沉稳,算袋在腰间晃出细碎的响。 守卫进去片刻,出来时脸色更冷:\"首领说了,上回你说东边林子有雷暴,我们搬了帐篷,结果雨都没下。 现在又来骗吃骗喝?\" \"我要见他。\"苏隐不退半步,\"事关整个北荒的存亡。\" 石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虎啸探出头来。 他比铁壁矮些,却更精壮,额角有道从眉骨到下颌的刀疤,此刻正拧着眉:\"苏算师,上回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 你说雷暴能劈出铁矿,结果劈死我两头羊。\" \"那是因为雷暴提前了半个时辰。\"苏隐取出算筹,\"我昨日重新推演过星轨,发现有外力干扰了天机。\"他指向虎啸身后的石屋,\"首领可愿借一步说话?\" 虎啸盯着他看了片刻,转身进去:\"跟来吧。\" 石屋里燃着艾草,熏得人鼻子发酸。 虎啸坐在兽皮毯上,抓起酒坛灌了一口:\"说吧。\" 苏隐将算筹摆成狼林的形状:\"三日后子时,狼林会有兽潮,五万头凶兽\" \"够了!\"虎啸拍案而起,酒坛\"哐当\"落地,\"五万头? 你当凶兽是野兔子,说聚就聚? 北荒狼林最大的兽群不过千头,还是我带着人赶散的!\"他逼近苏隐,刀疤在脸上扭曲,\"我听说你前阵子去了锁魂井,跟那些妖修混在一起? 莫不是想借兽潮削弱我们,好让妖庭的人捡便宜?\" 苏隐后退半步,算袋撞在石桌角上。 他能感觉到虎啸身上的酒气混着血腥味,这是长期杀戮的人特有的气息。\"首领若不信,可派人去狼林探探。\"他从怀里摸出半块玉珏,\"这是铁壁部落的信物,若三日后没有兽潮,我自断算指谢罪。\" 虎啸盯着玉珏看了许久,突然冷笑:\"算指? 你这种江湖骗子,断了指还能换副模样骗人。\"他转身走向门口,\"送客。\" 石门在苏隐身后重重关上。 他站在太阳底下,望着虎啸部落的石墙,喉间发苦。 风里传来艾草的苦香,混着远处狼林的腥气——那是野兽的味道,比平时浓了十倍。 回到青牛部落时,夕阳把草屋染成了金色。 猎鹰带着铁壁部落的猎手们正在加固木栅栏,老族长指挥着妇女们往地窖里搬粮食。 苏隐摸出算筹,在空地上画出兽潮的路线,用炭块标出陷阱的位置:\"这里埋尖刺,这里挖深坑,用藤条盖好\" \"苏先生!\"一个小娃从草屋跑出来,手里举着块碎陶片,\"刚才有个穿黑斗篷的叔叔,说让我把这个给你。\" 苏隐接过陶片,背面刻着一行小字:\"兽潮起时,记得看狼林最高的那棵枯树。\"他抬头望去,小娃正指着部落外的山坡——那里只有一片随风起伏的荒草,哪有什么黑斗篷的人。 晚风突然转了方向,送来一缕若有若无的腐臭味。 苏隐的后颈泛起凉意,那是相师对危险的直觉。 他握紧陶片,转身看向狼林方向。 暮色中,狼林的轮廓像一头蛰伏的巨兽,而最高处那棵枯树的枝桠,正随着风摇晃,仿佛在对他招手。 \"看来得再去虎啸部落一趟。\"苏隐低声自语。 他摸出怀里的水晶球,蓝光比昨日更亮了些,\"这次,我得带点他不得不信的证据。\" 第42章 联合抗敌 暮色漫过狼林时,苏隐背着算袋站在虎啸部落的石门前。 他左手攥着用兽皮裹紧的物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是他连夜潜入狼林,在最高那棵枯树的树洞下挖到的三枚兽齿。 齿尖凝结着暗紫色的黏液,凑近能闻见腐肉与铁锈混合的腥气,这是只有食腐凶兽才会分泌的毒涎。 守门的卫兵刚要呵斥,苏隐已将半块玉珏拍在石墩上:\"烦请通传,我带了虎啸首领要的"证据"。\" 石屋内,虎啸正用牛骨刀削着鹿腿。 听见脚步声,他头也不抬:\"又来骗酒喝? 我这可没\"话音顿住,他抬眼看见苏隐摊开的兽皮,三枚兽齿在火光下泛着冷光。 \"这是狼林最深处,枯树洞里的东西。\"苏隐蹲下身,用算筹在地上画出狼林地形,\"首领上月带人驱散的千头兽群,不过是黑煞放出的探路者。 真正的兽潮,是他用腐毒驯出来的食腐兽——这些家伙闻着血腥就跟疯了似的,能连啃三天三夜不歇。\" 虎啸的牛骨刀\"当\"地落在案上。 他捏起一枚兽齿,指甲在齿根的凹痕上刮过:\"这齿痕是金眼鬣狗的? 可金眼鬣狗早被我们赶去南荒了。\" \"所以才是证据。\"苏隐指尖轻点算筹,画出一条蜿蜒的红线,\"黑煞用腐毒引它们回头,又在锁魂井设了聚灵阵。 您看——\"他摸出半块陶片,背面的刻痕在火下清晰起来,\"三日前有人给我传信,说看枯树。 我昨夜去瞧,树桠上挂着七根金眼鬣狗的尾毛,根根沾着锁魂井的阴煞气。\" 虎啸的刀疤微微抽搐。 他突然起身走向后窗,掀开兽皮帘。 晚风卷着狼林的腥气灌进来,比昨日更重了几分。\"你说黑煞? 那老东西不是被妖庭逐出去了么?\" \"被逐出去的,才更想证明自己。\"苏隐的声音放轻,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他需要一场兽潮,让妖庭知道——没了他们,他照样能掀起风浪。 而我们这些部落\"他抬头直视虎啸的眼睛,\"不过是他立威的柴火。\" 石屋内静得能听见炭火爆裂的声响。 虎啸突然抓起案上的酒坛,仰头灌了一口。 酒液顺着胡须滴落,打湿了他胸前的兽牙项链。\"你要我怎么做?\" \"联合铁壁、青禾、石岩三个部落。\"苏隐迅速展开一张用树皮画的地图,\"狼林的兽群会从黑风谷出,我们在谷口设三重陷阱:第一重滚木,第二重藤网,第三重\"他指尖停在谷口右侧的悬崖,\"我让铁壁部落的猎手在崖顶堆石,等兽群过半就推下去。\" 虎啸盯着地图看了许久,突然抄起牛骨刀在树皮上划了道:\"这里加鹿砦。 我部落的人擅长用藤条,能在半夜编好。\"他把刀往桌上一插,\"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你骗我\" \"我这条命,早押在这局里了。\"苏隐站起身,算袋里的算筹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响,\"三日后子时,您且看。\" 月亮爬上中天时,青牛部落的篝火映亮了整片草滩。 铁壁、虎啸、青禾的首领围坐在石桌旁,石桌上摆着苏隐用兽骨刻的狼林沙盘。 \"黑风谷谷口宽三十步,两侧是陡坡。\"苏隐捏起一把沙,撒在沙盘的谷口位置,\"第一队由铁壁部落的猎手守滚木,看见兽群前锋就放——要等它们全进谷,别贪早。\" \"第二队是虎啸部落的藤甲兵,藏在谷东侧的灌木丛里。 等滚木砸完,立刻冲出来拉藤网。\"他转向青禾首领,\"您带妇女孩子守后方的地窖,别让老弱被冲散。\" 铁壁拍了拍腰间的青铜斧:\"我部落的猎手已在崖顶堆了三十块巨石,足够砸断兽群的后队。\" 虎啸摸着刀疤点头:\"我让族里的小子们连夜编了五十张藤网,天亮前能送到谷口。\" \"还有这个。\"苏隐从算袋里摸出七枚青铜铃,\"这是用狼林的雷纹铜铸的,挂在陷阱周围。 兽群靠近时会响,比人眼看得准。\"他把铃铛分给众人,\"每五里挂一枚,连成线。\" 篝火噼啪作响,照得众人的脸忽明忽暗。 青禾首领捏着铃铛,突然开口:\"苏先生,你为何这么帮我们? 你不过是个算师\" \"因为算师的命,本就是算出来的。\"苏隐望着跳动的火苗,声音轻得像风,\"我算过了——若兽潮破了部落,北荒再无安宁;若我们守住了\"他顿了顿,\"或许能算出条新的路。\" 天刚蒙蒙亮,众人便背着工具往黑风谷赶去。 苏隐走在最前面,水晶球在怀里发烫,蓝光透过衣襟映出一片幽影。 他能听见身后的脚步声——铁壁的青铜斧撞着兽皮甲,虎啸的藤甲摩擦出沙沙声,猎鹰扛着滚木时粗重的喘息。 \"苏先生!\"猎鹰突然压低声音。 众人停住脚步,前方的灌木丛里传来细碎的响动。 苏隐抬手示意安静,摸出一枚算筹轻轻一抛。 算筹在空中划出半道弧,\"叮\"地钉在左侧的树干上——那里的树叶正不自然地晃动。 \"出来。\"苏隐的声音像淬了冰。 灌木丛分开,一个裹着黑斗篷的身影走出来。 腐臭味扑面而来,苏隐的后颈瞬间绷紧。 那是黑煞——他认得这股气味,昨夜在狼林枯树下,就是这股腐臭混着阴煞气,沾在金眼鬣狗的尾毛上。 \"好个苏算师。\"黑煞的声音像砂纸擦过石板,\"我还当你只是个会摆算筹的骗子,没想到能查到锁魂井。\"他掀开斗篷,露出半张溃烂的脸,\"你可知我筹备这兽潮多久? 三百年! 眼看要让妖庭那群废物看看\" \"你要的是妖庭的关注,不是部落的血。\"苏隐挡在众人身前,右手悄悄按在算袋上。 他能感觉到水晶球的蓝光在掌心灼烧,那是系统在推演黑煞的下一步动作——左肩先动,然后出掌,目标是他的咽喉。 \"住口!\"黑煞的溃烂处渗出黑血,\"你以为你救了这些蝼蚁,天道就会给你功德? 天真!\"他抬手就是一掌,黑风裹着腐毒扑面而来。 苏隐侧身避开,算袋里的算筹\"唰\"地飞出七根,在空中组成北斗阵。 黑风撞在阵上,发出刺耳的尖啸。 铁壁的青铜斧已劈来,虎啸的藤甲兵从两侧包抄,猎鹰的短刀擦着黑煞的耳际划过。 \"一群蝼蚁!\"黑煞狂笑着跃向空中,双手结印。 地面突然震动,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狼嚎——兽潮来了! \"按计划!\"苏隐大喊。 铁壁部落的猎手冲向崖顶,虎啸部落的藤甲兵扑向谷口。 苏隐摸出最后一枚算筹,指向黑煞:\"你以为我没算到你会来?\"他咬破指尖,在算筹上画出血符,\"去!\" 算筹如利箭般射入黑煞的左肩。 黑煞惨叫一声,坠落在地。 他瞪着苏隐,眼中的疯狂几乎要溢出来:\"你等着! 这只是开始\"话音未落,他化作一团黑雾,融入狼林的晨雾里。 \"苏先生! 兽潮到了!\"猎鹰的喊声响彻山谷。 苏隐转头望去,黑风谷口涌出一片灰黑色的浪潮——金眼鬣狗的眼睛泛着幽绿,獠牙上滴着毒涎,正疯狂地往陷阱里撞。 \"放滚木!\"铁壁的吼声震得崖顶落石。 三十根滚木从坡上滚下,撞翻最前面的兽群。\"拉藤网!\"虎啸的藤甲兵齐声呐喊,五十张藤网腾空而起,将兽群拦腰缠住。 崖顶的巨石随后落下,砸得兽群血肉横飞。 苏隐站在高处,水晶球的蓝光几乎要穿透手掌。 他看着兽群的攻势逐渐减弱,看着部落的战士们挥刀砍杀,看着妇女们从地窖里搬出草药救治伤员。 风里的腐臭味淡了些,混着青草与血的气息,在晨光里飘向远方。 \"守住了。\"虎啸抹了把脸上的血,走到苏隐身边。 他的刀疤上沾着兽毛,眼里却有了笑意,\"苏先生,你这算师当得比我这首领硬气。\" 苏隐望着逐渐散去的兽群,喉咙有些发紧。 他摸出陶片,背面的刻痕在阳光下泛着淡金——那是他昨夜用相术推演时,系统给予的\"灵感\"。 黑煞逃了,但他留下的腐毒、锁魂井的阴煞、还有那棵枯树里未挖尽的秘密 \"这只是第一步。\"苏隐轻声说。 他抬头看向狼林最高处的枯树,晨雾中,那树桠仿佛又摇晃了一下,像是在回应他的目光。 远处传来小娃的欢呼声,青牛部落的炊烟升起来了。 苏隐握紧算袋,转身走向正在清理战场的众人。 他知道,更大的局,才刚刚开始。 第43章 暗潮未散,杀机再起 兽潮退去时,晨光正漫过黑风谷的崖壁。 苏隐站在坡顶,靴底碾过一片凝结的血痂。 腐臭的兽血混着青草汁,在他脚下洇出暗褐的痕迹。 铁壁部落的猎手们正用藤条捆扎兽尸,虎啸部落的妇女蹲在溪畔清洗染血的布巾,孩童们攥着捡来的兽牙串在指头上晃,银铃似的笑声撞碎了晨雾。 \"苏先生。\" 猎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个精瘦的年轻人裹着件染血的皮甲,左小臂缠着草叶裹的伤口,正用袖口擦着额角的汗。 他左右张望了片刻,又压低声音补了句:\"铁壁首领让我找您说说话。\" 苏隐转身时,袖中算袋轻轻一沉——那是方才他蹲下身,用指尖沾着兽血在泥地上画的推演图。 黑煞逃遁时留下的残气像根细针,扎在他相术感应里,明明该随着黑雾散入狼林,此刻却反而凝成了更淡的线,往东北方向延伸。 \"去我那堆篝火吧。\"苏隐指了指坡下,那里堆着他昨夜用枯树枝搭的简易帐篷,\"部落的伤亡如何?\" \"铁壁部落折了七个猎手,虎啸那边伤了三个藤甲兵。\"猎鹰边走边掰手指,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金眼鬣狗的毒牙厉害,要不是您提前让阿婆们煮了艾草汤\"他突然顿住,伸手挠了挠后颈,\"咳,首领说,等清点完战利品,想和您商量件大事。\" 苏隐掀开门帘时,泥地上还摆着他昨夜推演用的龟甲。 陶片背面的淡金刻痕在火光里若隐若现,那是系统给予的\"灵感\"——黑煞的逃遁、锁魂井的阴煞、枯树里的秘密,此刻都在他脑海里串成一条线。 他摸出块干净的布擦手,余光瞥见猎鹰正盯着龟甲上的裂纹发怔。 \"共盟。\"猎鹰突然开口,\"铁壁首领说,北荒部落各自为战,总被凶兽和外族欺负。 这次要不是您算准了兽潮路线\"他喉结动了动,\"首领想联合青牛、铁壁、虎啸,还有西边的石斧部落,立个"北荒共盟"。 他说您懂天时、通人心,想请您当首席谋士。\" 苏隐的指尖在龟甲上轻轻一叩。 陶片发出清响,惊得猎鹰缩了缩肩膀。 他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声音却温和得像春溪:\"猎鹰,你可知铁壁首领为何选我?\" \"因为您救了部落!\"猎鹰急得直搓手,\"上次青牛部落遭熊罴袭扰,是您算出要往西南避;铁壁部落的盐矿被蛇群占了,是您说用硫磺熏洞\"他突然噤声,因为苏隐正望着他笑,那笑意像深潭里的月光,明明亮着,却让人摸不清深浅。 \"我应下。\"苏隐说,\"但你要告诉铁壁首领——共盟的事,得让各部落长老都点头。\" 猎鹰走后,苏隐蹲在帐篷外,用算筹拨弄地上的推演图。 黑煞的残气线在东北方向打了个旋,像根被风吹动的蛛丝。 他捏起块兽骨——那是方才清理战场时,他特意从金眼鬣狗喉管里捡的,骨头上缠着缕灰黑色的气,与黑煞身上的腐臭如出一辙。 \"苏先生好兴致!\" 冷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隐抬头,见龙吟正站在十步外。 这个总裹着兽皮大氅的兽族战士,此刻卸了护心镜,露出胸膛上狰狞的爪痕。 他的狼眼在暮色里泛着幽光,靴底碾过片带血的兽毛:\"昨夜兽潮来势那么准,您倒像提前在谷口撒了饵料。\" 篝火突然\"噼啪\"炸响,火星子溅上苏隐的袖口。 他不慌不忙拍掉火星,这才抬眼:\"龙战士这是何意?\" \"何意?\"龙吟跨前两步,皮靴踩得地面咚咚响,\"北荒十年没见金眼鬣狗群了,偏你一来就撞上。 黑煞逃了,兽群散了,可你倒成了大功臣?\"他突然拍响腰间的兽皮袋,\"我听虎啸首领说,你算凶吉时总画些鬼画符——莫不是你用邪术勾了兽群?\" 四周突然静了。 清洗布巾的妇女停下了手,捆兽尸的猎手直起了腰,连啃兽骨的孩童都忘了嚼。 虎啸从人堆里挤出来,刀疤在火光里泛红:\"龙战士说得对。 我部落的藤甲兵昨夜杀红了眼,有个小崽子说看见你往兽群里扔了块血糊糊的东西\" 苏隐望着虎啸。 这个总爱摸刀疤的首领此刻正摸着刀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又看向铁壁——后者站在人群最后,浓眉拧成疙瘩,显然也在犹豫。 \"各位。\"苏隐开口时,声音比篝火更稳,\"我确实往兽群里扔了东西。\"他从怀中摸出那块兽骨,举到火光下。 骨头上的灰黑气被火一烤,竟腾起缕淡烟,\"这是从金眼鬣狗喉咙里掏的。 你们闻闻——\"他把骨头递向最近的猎手。 猎手战战兢兢凑过去,突然皱起鼻子:\"这味儿像黑煞身上的腐臭!\" \"金眼鬣狗是独行兽,除非被人用阴术操控。\"苏隐转动兽骨,骨面上的纹路在火中显现出诡异的螺旋,\"黑煞逃了,但他的术法还留在兽群里。 我昨夜扔的,是引这股阴术现形的血符。\"他看向龙吟,\"龙战士若不信,不妨用你的兽纹刀劈了这骨头——若我有邪术,骨头里该冒黑血;若没有\"他笑了笑,\"龙战士的狼眼,该看清谁才是敌人。\" 龙吟的手按在刀柄上,指节发白。 铁壁突然挤过来,拍了拍他的肩:\"龙战士,苏先生救了咱们整个谷的人。 若他真想害咱们,昨夜兽潮冲进来时,他大可以躲进地窖。\"他转向众人,声如洪钟,\"都散了! 该治伤的治伤,该分肉的分肉!\" 人群渐渐散去。 虎啸最后瞪了苏隐一眼,摸了把刀疤,骂骂咧咧走了。 龙吟盯着兽骨看了片刻,突然甩了甩大氅,转身时带起一阵风:\"我会盯着你。\" 夜色深了。 苏隐蹲在篝火旁,用算筹拨弄着兽骨上的纹路。 系统给予的灵感在他脑海里翻涌——黑煞的残气线更清晰了,正指向东北方的锁魂井。 那里是北荒最阴寒的地方,传说埋着上古凶兽的骸骨。 铁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这个壮得像座山的首领蹲在他身边,手里捧着块烤得流油的兽腿:\"明日我要召集各部长老,立共盟的规矩。 我打算设个"北荒巡察使",专门查兽潮背后的鬼祟。\"他把兽腿塞进苏隐手里,\"我想让你当巡察使。\" 苏隐咬了口兽腿,肉香混着焦糊味在嘴里散开。 他望着篝火里跳动的火星,轻声问:\"巡察使有什么权?\" \"调五个部落的猎手,带十个人进北荒。\"铁壁拍了拍胸脯,\"你说查哪里,咱们就查哪里!\" 苏隐低头时,兽骨上的灰黑气突然颤了颤。 他摸出陶片,背面的刻痕在月光下泛着金——那是系统提示的\"量劫节点\",正落在东北方的锁魂井。 \"好。\"他说,\"我当。\" 次日清晨,晨雾未散。 苏隐站在谷口,腰间挂着铁壁亲手刻的巡察使令牌,怀里揣着那块带灰黑气的兽骨。 他望着东北方的狼林,那里的晨雾比别处更浓,像团化不开的墨。 \"苏巡察!\"猎鹰扛着柄长矛跑过来,身后跟着九个背着箭囊的猎手,\"都准备好了!\" 苏隐摸了摸算袋,里面的算筹因感应到残气而微微发烫。 他抬头看向狼林最高处的枯树——晨雾中,那树桠又摇晃了一下,像是在催促。 \"走。\"他说,\"去锁魂井。\" 风卷着晨雾掠过他的衣摆,将\"锁魂井\"三个字送进狼林深处。 那里的某处,一团黑雾正从地缝里钻出来,凝成人形。 黑煞捂着左肩的伤口,望着谷口的方向,嘴角咧开狰狞的笑:\"算师? 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算出自己的死期\" 第44章 蛛丝马迹,逆命寻踪 北荒的风裹着冰碴子割在脸上,苏隐的眉骨被冻得发疼。 他攥着怀里的兽骨,残气透过粗布衣裳渗进掌心,像根细针一下下挑着神经——这是黑煞当日被青牛部落猎手刺伤时留下的气息,此刻正顺着风势往东北方窜,在晨雾里拉出条若有若无的灰线。 \"苏巡察,前头林子不对。\"猎鹰的长矛尖挑起片带血的兽毛,\"狼獾的毛,沾着腐味。 这畜生最精得很,除非被什么逼急了\"他话音未落,队伍最前面的猎手突然踉跄两步,差点栽进齐腰深的灌木丛。 苏隐抬眼,视线穿过晃动的枝桠——眼前的山坳被雾锁得严实,可雾气里隐约能看见半截青黑色的断墙,像条蛰伏的巨蟒。 他摸出算袋,十三根算筹\"哗啦\"掉在掌心,每根都刻着北斗七星纹,此刻正随着残气的牵引微微发烫。 \"断魂谷。\"他低低念出这三个字,算筹在指缝间转了个圈,\"天地五行在这里走了死局,东木克土,北水冲火,分明是有人用古神遗迹改了风水。\" \"那咱直接冲进去!\"猎鹰把箭囊甩到肩上,青铜箭头撞出脆响,\"十个猎手够砍翻他老巢!\" 苏隐伸手按住他的长矛杆,指尖触到粗粝的木茬:\"谷口草叶全朝西倒,风是反的。\"他蹲下身,用算筹挑起株半枯的野棘,\"根须缠成锁状,这是困阵的引子。 你看那断墙——\"他抬下巴指了指,\"墙缝里嵌的不是碎石,是蛇蜕。 蛇属阴,聚在这里\"他没说完,算筹突然在掌心烫得发疼。 猎鹰的喉结动了动,后颈的汗毛竖起来:\"您是说有陷阱?\" \"不止陷阱。\"苏隐把兽骨举到眼前,灰黑气正顺着骨纹往谷里钻,\"黑煞能操纵兽潮,靠的不是蛮力。 这谷里的禁制,破早了会打草惊蛇,破晚了\"他眯起眼,望着雾中时隐时现的断墙,\"等月亮升到天枢星位置,你带两个人去东边林子里砍三棵红桦树,要碗口粗的。\" 子时三刻,苏隐裹着兽皮蹲在谷外的巨石后。 头顶星幕如洗,他仰着头,瞳孔里映出二十八宿的轨迹——角宿偏北三度,心宿与箕宿连成一线。 算筹在他膝头排成北斗形状,最末那颗\"摇光\"突然亮了亮。 \"就是现在。\"他轻声说,指尖在石面上划出道浅痕,\"辰时三刻,太阳会从鬼宿方向斜切进来,刚好照到谷心那棵枯槐的影子。\"他转头看向猎鹰,后者正抱着砍来的红桦木,\"你记着,等阳光落定,立刻把桦木堆在谷口,点着了别让烟散。\" \"您要自己进去?\"猎鹰的声音发紧。 苏隐拍了拍腰间的巡察使令牌,青铜上还留着铁壁刻的纹路:\"我是算师,不是战士。\"他顿了顿,\"但我会算。\" 晨雾未散时,苏隐踩着枯槐的影子溜进谷口。 《九元相天诀》的\"天眼篇\"在他脑海里翻涌,眼前的雾气突然变得透明——原本的断墙竟是由无数白骨堆成,每根骨头上都缠着黑红色的咒文;灌木丛里藏着三具半腐的狼人尸体,喉管被撕得粉碎,血却顺着草叶往谷心汇。 他屏住呼吸,靴底避开地上的血线。 越往里走,阴寒越重,直到看见那座祭坛。 青铜铸就的台基上,刻着歪扭的古神文字,最中央的\"曜\"字被反复描摹,墨迹里还沾着新鲜的血。 苏隐摸出陶片,背面的量劫节点图突然泛起金光——节点正落在\"曜\"字下方三寸处。 \"黑曜\"他轻声念出,后颈泛起凉意。 这是黑煞的真名,他前世在古籍里见过,古神陨落前的最后嘶吼,最是能勾动天地怨气。 与此同时,谷外的灌木丛里,龙吟正背对着队伍,指尖掐出滴血,弹向空中。 血珠刚触到雾,便化作道黑芒,直窜向北方。 他压低声音:\"苏隐进了断魂谷,祭坛的封印松动了。\" 躲在树后的猎鹰握紧长矛,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看见龙吟的大氅下露出半截黑鳞——那不是北荒猎手常用的兽皮,倒像是上古凶兽的鳞甲。 \"计划不变。\"风里传来模糊的回应,\"让他找到祭坛,黑曜需要活祭。\" 龙吟转身时,猎鹰赶紧蜷进树洞里,听着皮靴声远去,这才摸出腰间的骨哨,轻轻吹了声短调——这是苏隐教他们的暗号,两短一长是危险,短调是有情况。 等苏隐从谷里出来,猎鹰正蹲在篝火旁拨弄桦木,火星子溅到他脸上,他也不躲。 \"今日谷里的雾散得蹊跷。\"苏隐把兽骨揣回怀里,声音平淡,\"龙吟人呢?\" \"说去东边查兽踪。\"猎鹰往火里添了根柴,\"我在林子里看见他\"他顿了顿,\"用血引了道黑芒,像是传信。\" 苏隐的手指在算袋上敲了三下——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他望着跳动的篝火,火星子映得眼底发亮:\"明日让龙吟带两个人去南边探路。\"他摸出块兽皮地图,\"就说我算到黑煞可能往南逃。\" \"那咱们?\" \"今晚把营地往东挪三十步。\"苏隐指了指不远处的老松树,\"树底下有块青石,搬开它,下面埋着我今早埋下的引魂香。\"他笑了笑,\"黑煞不是想算我的死期么?\"他的指尖划过地图上的\"断魂谷\",\"那就让他来算。\" 深夜,巡察营地的篝火渐弱。 苏隐裹着兽皮假寐,耳尖却竖着——林子里的虫鸣突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极轻的衣料摩擦声,像片叶子贴着地面飘过来。 他闭着眼睛,感觉有道阴影罩在身上。 \"苏巡察。\"黑煞的声音像锈了的刀,\"你算到自己今晚要死了么?\" 第45章 虚实之间,局中有局 虫鸣骤停的刹那,苏隐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他维持着裹兽皮假寐的姿势,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耳尖却精准捕捉到那道贴着地面逼近的风声——像极了蛇类吐信时的轻嘶,却又裹着布料摩擦的滞涩。 \"苏巡察。\"黑煞的声音从头顶压下来,带着金属刮擦石板的刺响,\"你算到自己今晚要死了么?\" 苏隐的手指在兽皮底下轻轻蜷起。 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正顺着后颈往上爬,带着腐肉混着松脂的腥甜——那是长期与凶兽共生才会有的气味。 三天前他在青牛部落外的枯井里埋下的引魂香,此刻该顺着地脉渗进这片林子里了。 \"黑煞大人夜里不歇着,倒学起毛贼摸营了?\"他缓缓睁眼,篝火余烬映得瞳孔发亮,\"我倒是算到,今晚会有贵客送上门。\" 话音未落,黑煞的手掌已如铁钳般扣住他咽喉。 这只手覆盖着暗青色鳞甲,指节处凸起的骨茬刺破皮肤,渗出黑血滴在苏隐锁骨上,灼得皮肤冒起青烟。 苏隐却不躲不闪,指尖在算袋上快速掐了个\"离\"字诀——埋在老松树下的引魂香突然腾起幽蓝火焰,十二道火星子呈环状窜向空中,在头顶织成半透明的八卦图,将两人笼罩其中。 \"阴阳困星阵?\"黑煞的瞳孔骤然收缩,鳞甲下的肌肉开始抽搐,\"你何时\" \"昨夜月出时。\"苏隐反手扣住对方手腕,掌心的太初石髓贴着黑煞脉门,\"猎鹰在林子里看见你血引黑芒时,我就算到你会来。\"他仰起脸,被掐住的咽喉发出嘶哑笑声,\"毕竟你等这祭坛封印松动,等了三百年了吧?\" 黑煞的动作猛地一滞。 远处突然传来金属交击声——龙吟的身影从左侧灌木丛窜出,手中短刃泛着幽绿寒光,直取苏隐后心。 苏隐眼尾微跳,却不回头,只低喝一声:\"猎鹰!\" 几乎是同时,一道黑影从右侧扑来。 猎鹰的长矛裹着风声擦过苏隐耳畔,精准挑开龙吟短刃。 两人在月光下错身,龙吟大氅被挑开一角,露出底下黑鳞覆盖的手臂——那鳞片泛着青铜锈色,每片都刻着细小的咒文。 \"你早知道我是他的人?\"龙吟旋身避开第二击,短刃在长矛上划出火星,\"那为何还让我带探路队?\" \"因为我需要你传信。\"苏隐仍与黑煞对峙,指节因用力泛白,\"传信说苏隐进了断魂谷,传信说祭坛封印松动\"他突然发力扭住黑煞手腕,听得一声脆响,\"更需要你今晚动手,让某些人看清谁才是真正的棋子。\" 龙吟的短刃突然加速刺向猎鹰咽喉。 猎鹰却不硬接,侧身闪过的同时长矛横扫其膝弯。 龙吟踉跄跪地,猎鹰长矛顺势压下,矛尖抵在他后颈:\"苏先生说过,北荒的风里容不得二心。\" \"哈哈哈哈!\"龙吟突然仰头大笑,喉间发出非人的低鸣,\"杀了我又如何? 黑曜的意志早已浸透每一滴兽血——\"他猛一抬头,满口利齿咬向猎鹰手腕,却在触及皮肤前被长矛重重砸中面门。 龙吟捂着塌陷的鼻梁后退,左臂突然爆出黑芒,\"你们谁都逃不掉! 黑曜必将重生!\" 话音未落,他转身窜入林子,只留下一串血滴在落叶上。 猎鹰刚要追,苏隐却喊住他:\"别追,他活不过今夜。\"他的目光重新锁向黑煞,此时困星阵的星光正顺着八卦纹路渗入对方鳞甲,黑煞的皮肤开始皲裂,露出底下泛着幽光的血管。 \"说吧。\"苏隐松开掐住对方咽喉的手,却用太初石髓抵住其心口,\"古神意志怎么会在你体内?\" 黑煞剧烈喘息着,鳞甲片片剥落,露出底下苍白的人类肌肤——那是张年轻的脸,眉骨处却嵌着半枚青铜古印。\"我本是古神后裔\"他声音沙哑,\"血脉衰微后,只能寄生于凶兽。 三百年前在断魂谷挖到祭坛残碑,才知道\"他突然咧嘴一笑,\"知道这具身体里,早被古神种下了种子。\" 苏隐的指尖在黑煞心口轻轻一按。 太初石髓泛起金光,顺着血管钻入对方体内——他看见异象了:在黑煞识海深处,一团黑雾裹着半截破碎的神格,黑雾中隐约能听见远古的嘶吼,像极了前世古籍里记载的\"曜\"。 \"量劫节点图上的"曜",是你?\"他瞳孔微缩。 \"是古神曜的残魂。\"黑煞的声音突然变得苍老,像是有另一道意识在说话,\"他陨落时怨气太盛,附在祭坛上,又顺着兽潮渗入我血脉\"他突然剧烈抽搐,\"快杀了我! 否则等他彻底苏醒\" \"晚了。\"苏隐反手结印,《九元相天诀》的封灵咒从舌尖滚出,\"我要知道古神遗迹的位置,要知道量劫到底是谁布的局\"他指尖的太初石髓突然爆发出强光,将黑煞整个人包裹成光茧,\"你还死不得。\" 光茧落地时,远处传来马蹄声。 铁壁带着几名部落战士从林边转出,火把映得他脸色阴沉沉的:\"苏巡察这是\" \"黑煞,兽潮的幕后主使。\"苏隐拍了拍光茧,\"我要押回青牛部落审问。\" 铁壁的目光在光茧上顿了顿,又迅速移开:\"也好巡察使的职位,明日我让族老重新议过。\" 苏隐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疏离,弯腰捡起地上的兽皮地图:\"本就是临时之差,事毕我自会回部落摆摊。\"他抬头时笑得温和,\"北荒的安稳,终究要靠共盟自己人守。\" 铁壁的脸色这才缓和些,挥挥手让战士上前抬光茧。 苏隐望着他们的背影,指尖轻轻摩挲算袋里的陶片——量劫节点图上的\"曜\"字,此刻正泛着若有若无的红光。 回程的路上,月光被乌云遮住大半。 猎鹰背着长矛走在他身侧,忽然低声道:\"先生,刚才龙吟说的"黑曜",和您之前念的"曜"\" \"是同一个。\"苏隐望着前方队伍里的光茧,\"古神曜,或许就是量劫的源头。\"他停住脚步,抬头看向北方——那里有片云始终散不去,像团浓墨,\"而他的遗迹,应该就在\" \"叮——\" 陶片突然在算袋里发烫。 苏隐瞳孔微缩,伸手摸出时,只见原本模糊的节点图上,\"曜\"字下方又浮现出一行小字。 他借着月光看去,心跳陡然加快——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古神文字,却莫名能读懂: \"太初石髓封不住古神怨,青牛部落地脉下,藏着第二道封印。\" 夜风卷起落叶,打在他脚边。 苏隐望着前方队伍里的光茧,又低头看向陶片上的新字迹,嘴角慢慢勾起。 他将陶片收进算袋,对猎鹰道:\"加快脚步,天亮前必须赶回部落。\" 猎鹰应了声,握紧长矛走在前头。 苏隐落在后面,听着自己的脚步声混着队伍的嘈杂,目光却始终锁在北方那团浓云里。 他知道,这局棋才刚下到中盘——真正的后手,还在更深处等着。 第46章 算师大会 青牛部落的地宫门在身后轰然闭合时,苏隐指尖还残留着石壁上青苔的湿冷。 他望着族老们将黑煞的光茧锁进最深处的石椁,石椁四周刻满了《九元相天诀》里的镇灵纹,陶片上\"第二道封印\"的警示仍在他脑海里发烫——但此刻更紧要的,是系统方才突然涌来的灵感。 \"先生?\"猎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矛尖在火把下泛着冷光,\"族老说这地宫连祖巫的地行术都破不开。\" 苏隐收回视线,算袋里的陶片已不再发烫。 他摸了摸腰间的青铜算筹,系统的灵感如潮水退去时露出的贝壳,清晰映出\"天机论道\"四字——那是中州神木城百年一度的算师盛会,胜者可得《天命推演图》。 \"猎鹰,去牵青牛。\"他转身走向地宫阶梯,\"三日后,我们去神木城。\" \"可黑煞\" \"族老会守着。\"苏隐脚步未停,\"我要的,是《天命推演图》里的量劫线索。\" 三日后的晨光里,青牛部落的商队裹着北荒的风沙启程。 苏隐混在商队中间,粗布算袋搭在膝头,看似随意地望着远处起伏的山梁——那里有三道若有若无的气柱直冲天际,是他昨日用《九元相天诀》探出的地脉节点。 \"到神木城,记得离星月谷的人远点。\"商队老领队突然压低声音,\"上月星月谷的星云算师在南荒坏了名声,说是借相术骗部落粮秣\" 苏隐垂眸轻笑。 他当然记得星云——那是三个月前在断水河边,自己当众算出对方用来\"寻水\"的龟甲里塞了吸饱水的海绵。 神木城的石墙在正午时分撞入视野。 城门口悬着九盏青铜灯,灯芯是活的星纹草,滋滋燃烧着幽蓝火焰,将\"天机论道\"的红绸牌匾映得忽明忽暗。 苏隐刚跨进城门,便听见一道尖细的女声:\"哟,这不是青牛部落的摆摊先生么?\" 抬眼望去,穿月白锦袍的星云正倚在茶棚下,腰间玉牌刻着\"星月谷\"三字,身边立着个穿石榴裙的少女——正是他的弟子风铃,此刻正捏着帕子掩唇,目光里淬着刺。 \"风姑娘。\"苏隐拱手,神态温和得像在北荒街头给老妇算姻缘,\"算师大会讲的是本事,不是嘴皮子。\" \"本事?\"星云指尖摩挲着腰间的翡翠算筒,算筒上的云纹在阳光下泛着油腻的光,\"上回在断水河,某人可是靠耍阴招坏我名声。\" 商队老领队悄悄拽了拽苏隐的衣袖,苏隐却像没听见,只望着茶棚边挂的算师榜——榜首是\"云影\"二字,字迹清瘦如竹枝。 \"大会明日开始。\"他转身走向客栈,\"各位,明日演武场见。\" 演武场的晨雾还未散尽时,苏隐已站在石桌前。 石桌上摆着沙盘,代表九州山川,四周坐了百来号算师,星云和风铃在右首第三排,风铃正用帕子拍着石凳,故意拍得噼啪响。 \"天地试,考的是山川地势、五行生克。\"主考官是个白须老者,手里的青铜尺往沙盘上一敲,\"各位需指出三处龙脉交汇点,并预言今日辰时三刻的天象。\" 场中顿时响起翻算筹、摇龟甲的声音。 苏隐闭目,《九元相天诀》在体内流转,他能清晰感应到天地间气运如游龙——东方三千里外,两条地脉在火山下交缠;南方沼泽深处,水龙正与土龙相噬;而正中央,神木城地下的龙脉 \"第一处,南荒赤炎山底。\"他睁眼时,指尖点在沙盘南方,\"火脉与金脉交汇,主三年后赤焰兽潮。\" \"第二处,东荒云梦泽下。\"指尖北移三寸,\"水脉冲土脉,主今夏泽水倒灌。\" \"第三处\"他目光扫过沙盘中央,\"就在此处,神木城地脉下。\" 场中哗然。 星云\"嗤\"了一声:\"神木城是上古神树所化,地脉纯净无杂,哪来的交汇?\" 苏隐未答,只望着演武场角落的铜漏——辰时二刻。 \"至于天象\"他抬手指向天空,\"辰时三刻,必有雷雨突降。\" 主考官的白眉动了动,刚要说话,演武场的风突然变了方向。 原本晴好的天空里,西北角涌起一团乌云,像被无形的手推着往演武场压来。 \"轰——\" 辰时三刻的铜漏刚响,第一声雷便炸在头顶。 豆大的雨点砸在沙盘上,溅起的沙粒打在星云脸上,他猛地站起,锦袍下摆沾了水,皱成一团。 \"好手段。\" 低低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苏隐转身,见一个穿月白苎麻裙的女子立在雨幕中,发间插着根竹簪,腕上系着串青玉小铃——正是算师榜上的云影。 她身边跟着个穿青布衫的少女,正睁圆了眼睛打量苏隐。 \"有人欲借大会之名,行夺宝之实。\"云影递来一枚玉简,声音轻得像雨丝,\"我不是来争胜的,我要守一样东西。\" 苏隐接过玉简,神识探入的瞬间,瞳孔微缩——那卦象的纹路,与他在断魂谷祭坛上见过的古神刻痕几乎一模一样。 \"姑娘可知这卦象的来历?\"他低声问。 云影摇头,竹簪上的雨珠滴在玉简便上:\"但我知道,你能解开。\" 夜幕降临时,演武场的篝火映得众人脸庞发红。 苏隐坐在角落,握着那枚玉简,耳边是算师们的谈笑声。 突然,青铜酒樽相撞的脆响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中央。 穿赤焰纹皮甲的火焰站了起来,手中古纹罗盘泛着幽光,指针正死死指向苏隐:\"你非我等中人,何敢染指《天命推演图》?\" 全场哗然。 星云拍着桌子笑:\"原来青牛部落的摆摊先生,是外来的野算师!\"风铃跟着尖笑,帕子几乎要甩到苏隐脸上。 苏隐放下酒樽,指节在案几上轻叩两下。 他望着火焰发红的眼尾——那是被某种术法催逼过的痕迹。 \"阁下可知罗盘所指为何?\"他起身,算袋里的龟甲突然发烫,\"是天命,还是人心?\" 火焰的手顿了顿,罗盘指针开始剧烈震颤。 苏隐伸手入算袋,指尖触到那枚跟随自己穿越而来的龟甲——纹路里还留着前世给人算姻缘时的朱砂印。 他轻轻一抛。 龟甲在篝火中划出银弧,落回案几上时,正面朝上,裂纹如星河。 第47章 卦象交锋 演武场的篝火被雨气浸得有些发暗,火星子噼啪炸在苏隐案几上,将他眼底的冷意映得忽明忽暗。 \"外来的野算师?\"星云拍着木桌大笑时,指节上的翡翠扳指撞出脆响,\"上回在青牛部落外,我算到他卦象里带着生人勿近的凶气,合着根本不是咱们洪荒道统!\"他身旁的风铃立刻甩着绣金帕子凑过来,帕角的流苏扫过苏隐手背,像根带刺的草:\"听说市井算师最爱骗人,莫不是偷学了两招江湖把戏,就敢来抢《天命推演图》?\" 苏隐垂眸盯着案几上的龟甲。 那枚跟随他穿越而来的老龟甲正微微发烫,纹路里的朱砂印被雨水泡开,在壳面晕出淡红的星子——前世他给一对老夫妇算姻缘时,老妇人硬塞给他的定情信物,说\"沾了人间烟火气的卦象最灵\"。 此刻这丝烟火气正顺着指腹往他心口钻,让他在满场敌意里多出几分从容。 \"阁下可知罗盘所指为何?\"他起身时,算袋里的其他龟甲随着动作轻响,像极了前世在城隍庙摆摊时,被穿堂风掀起的铜铃,\"是天命,还是人心?\" 火焰的手明显抖了抖。 他眼尾的红痕更深了,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里灼着,连喉结都在发颤:\"胡说! 我这罗盘\" 话没说完,苏隐已将龟甲抛向空中。 银亮的龟甲在篝火与雨幕间划出半道弧,落回案几的瞬间,裂纹如碎开的星河,在壳面交织成坎水克离火的卦象。 \"坎水入离火,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苏隐指尖轻点龟甲,\"你这罗盘被"迷魂阵"扰了灵识,指向的不是命数,是人心执念。\" 主考官的白眉抖了抖,突然上前两步,伸手按住火焰的罗盘。 老人的指尖刚触到罗盘边缘,那原本死死指向苏隐的指针突然疯狂旋转,撞在罗盘内壁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像极了被惊飞的雀鸟撞在笼上。 \"好个迷魂阵!\"星云突然拍案而起,锦袍下摆的金线在火光里晃得人眼花,\"风铃,你且布个"八门金锁卦",测测这野算师的真假!\" 风铃的眼睛立刻亮了。 她素日最得意的便是这从师父那学来的锁魂卦,当下也不废话,抄起案上的五色丝线便在空地支起卦阵。 红丝绕成离火位,青线缠作震雷位,最后一缕金线穿过雨幕,在中央结成个极小的\"锁\"字。 \"起!\" 随着她一声低喝,金线突然绷直,像根被拉紧的弓弦。 众人顺着金线望去,却见那线尾颤巍巍指向的,竟是火焰腰间的玉佩——方才还信誓旦旦指认苏隐的罗盘,此刻正安静躺在火焰脚边,指针软软垂着,再无半分锋芒。 \"这这不可能!\"火焰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被人当众抽了耳光。 他突然暴喝一声,赤焰纹皮甲上腾起几簇火星,挥拳便朝苏隐面门砸来:\"你使妖法!\" \"放肆!\" 数道身影同时掠起。 大会执事们的法诀如暴雨般落下,青藤从地面窜出缠住火焰的脚踝,冰刃悬在他颈侧三寸,逼得他不得不踉跄着退后半步。 但他眼底的红痕更浓了,像是有团火要从眼眶里烧出来:\"你们护着他! 他根本不是算师! 他\" \"他是古神遗族的人。\" 清泠的女声突然截断了他的嘶吼。 云影不知何时走到了演武场中央,月白苎麻裙被雨打湿,贴在腿上显出淡淡的纹路。 她腕上的青玉小铃轻响,取出那枚玉简的同时,又从袖中摸出半块焦黑的石板:\"他身上有古神祭坛的刻痕,和我要守的东西\"她将石板与玉简残片轻轻相碰,\"严丝合缝。\" 全场倒抽冷气的声音几乎要掀翻演武场的棚顶。 苏隐望着那两块拼合的石板,喉结动了动——这纹路与他在断魂谷见过的古神祭坛如出一辙。 原来云影说的\"守一样东西\",竟是要守着古神遗宝不被唤醒? \"既然如此\"他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像根细针戳破了满场喧嚣,\"不如以相术论高低。 谁能破解这"天命残图"的走向,谁便是本届魁首。\"他说着,指尖在龟甲裂纹上轻轻一划,\"不过我这卦象只能说三分,剩下的\"他扫过在场算师紧绷的脸,\"便劳烦各位共参了。\" 演武场的气氛瞬间紧绷如弦。 星云的翡翠扳指在桌沿敲出急促的节奏,风铃咬着嘴唇盯着石板,连主考官都眯起眼凑近细看。 苏隐退到角落,算袋里的龟甲突然发烫,系统的灵感如潮水般涌来——那是他布局青牛部落时积累的因果,是引妖仙遗宝入妖庭内斗时种下的契机,此刻全部化作细密的卦象,在他识海铺成一张星图。 \"量劫节点在北方,应坎水之象。\" 当苏隐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全场的算师都僵住了。 星云的手指停在半空,翡翠扳指\"当\"的一声掉在地上;风铃的五色丝线缠上了自己的手腕,却浑然不觉;连被制住的火焰都瞪大了眼睛,眼底的红痕微微晃动。 \"这这是《天命推演图》的完整走向?\"主考官的手都在抖,他颤抖着展开随身携带的羊皮卷,与苏隐所述一一对照,最后重重拍了下大腿,\"准! 准得离谱!\" 欢呼声突然炸响。 有人拍案,有人击掌,连方才还冷嘲热讽的算师都凑过来拱手。 苏隐却望着主考官手中那卷《天命推演图》副本,眼底暗潮翻涌——系统提示在他识海闪烁,告诉他这是布局量劫的关键一步。 \"本届魁首,苏隐!\" 主考官的声音未落,一道黑影突然从演武场屋顶掠过。 那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形迹,只留下半句阴恻恻的话,像根冰锥扎进众人耳中:\"图中藏着的,才是真正的棋局\" 雨不知何时停了。 苏隐握着那卷副本站在演武场门口,夜风吹得纸页哗哗作响。 他望着黑影消失的方向,指腹轻轻抚过图上的朱砂标记——系统的灵感还在翻涌,告诉他这不过是九重天局的第一枚棋子。 客栈的灯笼在前方摇晃,像颗悬在黑夜里的红心。 他裹紧斗篷往回走,袖中《天命推演图》的边角擦过手背,带着几分烫人的温度。 今夜,他要好好看看,这图里藏着的,究竟是怎样一盘大棋。 第48章 图谋未已 客栈的木楼梯在苏隐脚下发出细碎的吱呀声。 他攥着《天命推演图》的手被纸角硌得发疼,却浑然未觉——方才演武场那道黑影留下的话还在耳边嗡嗡作响,像根细针扎进脑仁。 推开门的瞬间,潮湿的霉味裹着烛火的暖光涌出来。 他反手闩上木门,将斗篷甩在椅背上,指尖在烛芯上轻轻一弹,跳动的火苗骤然拔高,将摊开的羊皮卷照得透亮。 图卷展开的刹那,苏隐的呼吸顿住了。 原本以为只是记录量劫节点的残图,此刻在烛火下泛着幽蓝的光。 那些用朱砂点出的星斗状标记,竟缓缓渗出暗红的纹路,像血管般爬满整幅图卷。 最边缘的空白处,一行极小的古篆浮现:\"北荒三千里,古神眠于渊\"。 他的瞳孔骤缩。 前世学过的洪荒古文字在识海翻涌,那些被系统灵感串联起的碎片突然连成线——难怪系统提示这是布局量劫的关键,原来所谓的《天命推演图》,根本是唤醒古神的导引线! \"量劫量劫\"他低声重复,指腹抚过图上最深的那处红痕,\"难怪大会要筛选能破解残图的算师,原来我们都是钥匙。\" 窗外传来夜枭的啼鸣。 苏隐刚要将图卷收进算袋,忽听楼下传来极轻的叩门声。 那声音像两片竹叶相碰,三长两短,与寻常客旅的敲门声截然不同。 他迅速吹灭烛火,借着月光摸到门边,从门缝里瞥见一道月白身影——是云影。 \"苏先生,借一步说话。\"云影的声音压得极低,发间玉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她的袖口沾着星屑般的银粉,那是天机殿特有的\"锁命砂\",苏隐曾在古籍里见过记载。 门刚开条缝,云影便闪了进来。 她反手按住苏隐欲关的门,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我是天机殿最后一位传人。 三百年前,我族与古神大战,用这图卷封印了他们的意志。\"她盯着桌上的羊皮卷,眼底泛起痛楚,\"现在图卷现世,是有人要解开封印。\" 苏隐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让烛火重新亮起:\"所以你要我毁了它?\" \"正是!\"云影的声音发颤,\"古神复苏之日,便是洪荒生灵涂炭之时。 我知道你算出了天命走向,但有些命数不能算!\" 烛芯\"噼啪\"爆响,火星溅在图卷边缘,被苏隐及时拂灭。 他望着云影泛红的眼尾,忽然笑了:\"云姑娘可知,为何我能算出完整的天命?\"不等她回答,他指尖轻点图上的红痕,\"因为这图本就是为我准备的。 毁图不过是断人耳目,用图才能掌控全局。\" 云影后退半步,袖中银粉簌簌落在地上:\"你疯了? 古神的意志连圣人都难以镇压——\" \"所以需要更精妙的局。\"苏隐将图卷卷好,收进算袋时故意露出半角,\"云姑娘若真想护洪荒,不妨看看接下来的棋怎么走。\" 楼下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云影猛地转头看向窗户,苏隐却已摸到腰间的龟甲——那是他布下的\"六壬奇门阵\"触发的信号。 \"是星云。\"他的声音里没有意外,\"白日里他的翡翠扳指掉在地上时,我便闻见了迷香的味道。\" 话音未落,房门\"砰\"地被撞开。 星云提着青铜灯盏冲进来,灯油泼在地上腾起火苗;风铃跟在他身后,五色丝线缠满指尖,正往地上撒着\"乱魂砂\";还有三个面生的算师堵在楼梯口,手中握着淬毒的算筹。 \"苏隐! 把图交出来!\"星云的翡翠扳指在火光里泛着冷光,\"你不过是走了狗屎运算出残图,真以为能压我一头?\" 苏隐退到窗边,算袋里的龟甲突然发烫。 他屈指一弹,落在地上的锁命砂立刻泛起金光,在屋内布成一个圆阵。 星云的灯盏\"当啷\"掉在地上,火苗刚窜起半尺高,便被阵纹吸得扭曲成蛇形。 \"六壬奇门阵?\"云影瞳孔微缩,\"你何时布的\" \"从演武场拿到图卷时。\"苏隐望着陷入幻境的星云——那家伙正挥舞着算筹,对着空气大喊\"别过来\",\"他总爱用翡翠扳指敲桌子,我便在他指缝里留了点阵引。\" 风铃的丝线缠上了自己的脖子,她涨红着脸去扯,却越挣越紧。 那三个算师更惨,抱着头撞向墙壁,嘴里喊着\"凶兽来了\"。 苏隐看着这幕,忽然瞥见楼梯拐角处闪过一道身影——是雨露。 那小丫头缩在阴影里,见他望过来,迅速将什么东西塞进怀里,又装作被打斗声惊到的样子,尖叫着往楼下跑。 苏隐眼尖地注意到她塞东西时的动作,待星云等人被幻境折腾得脱力,这才蹲下身,从风铃脚边捡起半片染血的布帛。 布帛上的字迹还带着湿意,是火焰的笔迹:\"引灵碑在西市枯井,子时三刻启。\" \"不好!\"苏隐霍然起身,算袋里的图卷烫得几乎要烧穿布料,\"古神封印最弱的地方在西市,火焰早埋下了引灵碑!\" 云影顾不上整理被扯乱的发簪,抓起桌上的桃木剑:\"我跟你去!\" 两人冲出客栈时,夜风吹得灯笼摇晃如鬼火。 苏隐摸着怀里的布帛,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从演武场算出天命,到星云偷袭,再到火焰的后手,所有的局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推着走。 但他知道,从现在起,执棋的人该是他了。 西市的枯井被青石板盖住,周围堆着发臭的菜帮。 苏隐掀开石板的瞬间,地下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井底泛着血光,一块刻满符文的石碑正缓缓升起,每道纹路都在吞噬周围的灵气。 \"启!\"云影的桃木剑斩在碑上,却只溅起几点火星。 苏隐咬碎舌尖,鲜血喷在图卷上,《九元相天诀》的法诀在识海炸开:\"逆命为引,转气为绳,封!\" 血色光芒突然扭曲成漩涡,引灵碑的符文开始倒转。 苏隐额角的汗滴落在碑上,烫得发出\"滋啦\"声。 云影趁机将锁命砂撒在周围,银粉与血光纠缠,像两条蛇在地面游窜。 \"稳住!\"云影的声音带着颤抖,\"再撑半柱香——\" \"轰!\" 一声闷响从地底传来,引灵碑的符文突然全部亮起。 苏隐只觉喉头一甜,鲜血喷在碑上,却见血色光芒骤然收缩,最终消散在井口。 他扶着井沿喘气,云影递来的水囊被他推开。 两人望着重新归于黑暗的井底,都听见了那声极轻的\"咔嚓\"——像是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 \"是封印?\"云影的声音发颤。 苏隐没有回答。 他蹲下身,指尖轻轻触碰井底的湿土,有一股冰凉的气息顺着指缝钻进来,像极了活物的呼吸。 夜风卷着血腥气掠过头顶,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但苏隐知道,真正的火,才刚点燃。 第49章 卦象惊变 西市的夜风卷着腐菜味灌进衣领时,苏隐的指尖还停在井底湿土上。 那丝冰凉的气息顺着指缝爬进经脉,像条细蛇在血管里游走——这绝不是普通地脉的灵潮,更像是某种沉睡之物被惊动后,漫不经心扫过的感知。 \"苏先生?\"云影的声音带着两分急切,桃木剑还握在掌心,剑穗被风吹得缠上她手腕,\"引灵碑虽被暂时压制,但逆命卦的纹路\" 苏隐猛地收回手。 他想起昨夜在客栈捡到的染血布帛,火焰字迹未干时的温度,还有算袋里烫得灼人的《天命推演图》。 所有线索在识海里炸开:引灵碑、逆命卦、古神封印原来火焰从一开始就不是来参赛的,他是要借\"天机论道\"大会的人气,引动神木城地脉,唤醒被天机殿封印的古神残念。 \"去客栈。\"他抹了把嘴角的血,声音低哑,\"连夜抄录逆命卦的纹路。\" 云影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见过太多算师因贪求天机暴毙,可此刻苏隐眼底的光太冷静,冷静得像在看一盘刚摆好的棋:\"你可知逆命术是禁忌? 当年天机殿用此术封印古神,自身也折了七位大算师。\" \"所以更要学。\"苏隐扯下腰间算袋,图卷展开时,月光在绢帛上投下蛛网般的纹路,\"黑曜族的复苏之势,连天道都压不住。\"他指腹划过图卷上某道暗纹,\"这图里藏着量劫节点,若能逆推\" 云影突然抓住他手腕。 她的手比夜色还凉,却带着医者把脉般的笃定:\"你在赌。\" \"不。\"苏隐低头看两人交叠的手,\"我在布网。\" 更夫的梆子声第三次响过\"三更\"时,苏隐的书房里点着三盏桐油灯。 云影站在他身后,看他用朱砂笔在羊皮纸上复刻井底的卦纹,每一笔都与《天命推演图》严丝合缝,只是方向完全相反。 \"这是镜像卦?\"云影凑近,发梢扫过他后颈,\"天机殿用正卦封印,逆卦\" \"是钥匙。\"苏隐的笔尖顿住,\"古神要脱困,需要逆卦引动气运;而我要阻止,就得先握住这把钥匙。\"他吹了吹未干的墨迹,\"系统\"在识海深处轻轻震颤——这是推演成功的提示。 窗外传来雄鸡打鸣声时,云影的随从雨露捧着青竹食盒进来:\"大会主盟派人送了帖子,说卯时三刻开始"卦象问天"。\"她瞥了眼桌上铺满的卦图,压低声音,\"星月谷的人今早买通了卖早点的,说要让苏先生出丑。\" 苏隐将最后一张卦图收进算袋,抬眼时眼底已没了昨夜的锐利,只剩寻常算师的温和:\"去厨房讨碗热粥。\"他对雨露笑,\"吃饱了,才能算准天。\" 神木城的演武场在清晨的薄雾里若隐若现。 三百名算师围坐在青石板上,中央摆着三枚青铜龟甲,每枚都有孩童头颅大小,龟背的裂纹里凝着幽蓝的光——这是主盟从极北冰渊里寻来的上古神龟遗骨。 星云穿着月白道袍站在东侧,看见苏隐过来时,指尖轻轻敲了敲腰间玉牌。 他的弟子风铃立刻垂眸,袖中滑出一个青瓷小瓶,瓶口沾着淡粉色粉末——这是用迷魂草混着蛇涎熬的,能让算师的灵觉混乱,卦象出错。 \"苏先生早。\"星云踱步过来,腰间玉牌叮当作响,\"昨夜西市的动静,在下可听说了。\"他压低声音,\"引灵碑这种东西算师还是少碰为妙。\" 苏隐的目光扫过他腰间晃动的玉牌——那是星月谷的信物,刻着七颗倒悬的星子。\"星谷主倒是消息灵通。\"他笑着作揖,\"不过在下只是个摆摊的,哪懂什么引灵碑?\" 星云的嘴角抽了抽。 他记得三天前的\"演武论卦\",苏隐用半枚铜钱算出他布在台下的\"地煞锁魂阵\",当时他的道袍都被冷汗浸透。 此刻见苏隐仍是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攥紧了袖中的玉牌:\"那就看今日"卦象问天"。\"他转身时,风铃已借着递茶的由头,将迷魂粉抹在了中间那枚龟甲上。 \"卦象问天,开始!\" 主盟的声音像击在青铜上,震得演武场的彩旗猎猎作响。 第一个上台的是南荒来的老算师,他摸了摸龟甲,皱眉道:\"三日内有雨,东南方吉。\" 第二个是东海水族的少女,她指尖刚触到龟甲,突然浑身一颤:\"海雾海雾漫城!\" 轮到苏隐时,他刚走近龟甲,鼻尖就掠过一丝腥甜——是迷魂粉的味道。 他垂眸看龟背的裂纹,原本该有的地脉波动被搅成了乱麻。 台下的星云正端着茶盏,眼角的笑藏都藏不住。 苏隐闭了闭眼。 《九元相天诀》的\"天眼篇\"在识海展开,他的灵觉穿透龟甲,直入神木城的地脉:真正的卦象该是\"三日后寅时,雷火自北方来,焚尽西市枯井周边三里\"——但西市的枯井,昨夜刚被逆命卦惊动。 他的指甲轻轻掐进掌心。 系统的提示在识海响起:\"改变既定卦象,可获"天机碎片"。\" \"三日后,雷火焚城,唯有东方可避。\"苏隐睁开眼,声音清亮,\"此卦,名唤"离火覆天"。\" 演武场炸开一片哗然。 星云的茶盏\"啪\"地摔在地上,茶水溅湿了他的鞋尖:\"胡言! 雷火焚城? 你当这是孩童过家家?\"他转头对主盟拱手,\"主盟大人,这等荒谬之论,如何服众?\" 主盟摸着胡须沉吟未语。 突然,天际传来清越的鸟鸣。 众人抬头,只见三只玄鸟从北方飞来,周身裹着赤焰,尾羽扫过之处,青石板上腾起细碎的火星——正是\"离火覆天\"卦象里的\"玄鸟衔火\"之兆! \"这这是天示!\"东海水族的少女瘫坐在地。 老算师颤抖着指向天空:\"玄鸟属离火,三只为极数雷火焚城,竟是真的?\" 主盟猛地站起来,腰间玉佩撞得叮当响:\"快! 传我命令,全城向东疏散!\" 演武场瞬间乱作一团。 云影挤到苏隐身边,他趁机将一张拓印的卦图塞进她掌心:\"真正的卦象在这。\"他的声音轻得像风,\"准备,他们要动了。\" 星云站在混乱边缘,盯着苏隐的背影,喉结动了动。 他摸出袖中的传讯符,指尖几乎要将符纸捏碎——雷火未至,人心已乱。 他瞥了眼还在扩散的人群,突然提高声音:\"且慢! 苏隐的卦象为何与天示分毫不差? 莫不是他他提前动了手脚?\" 几个原本跟着疏散的算师停下脚步,迟疑地回头。 苏隐转身时,眼底的光暗了暗。 他看见星云身边聚拢起几个算师,其中有两个正是昨夜在西市围观引灵碑的。 风卷着彩旗掠过头顶,发出刺耳的破空声。 真正的局,才刚拉开帷幕。 第50章 卦破乾坤 演武场的喧嚣像一锅煮沸的浊水。 玄鸟掠过的赤焰还在青石板上滋滋作响,星云的声音却比那火星更烫:\"苏隐能精准契合天示,当真是巧合? 昨夜西市引灵碑异动,他恰好在场!\"他指尖重重戳向人群里两个灰衣算师——正是昨夜围观引灵碑的那两位,此刻被点破身份,慌忙后退半步,喉结上下滚动。 苏隐站在案前,袖中手指轻轻蜷起。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像擂在牛皮鼓上的鼓点——这正是他要的。 星云急了,急得连掩饰都懒得做,把昨夜的小动作直接抖出来当刀使。 他望着星云发红的眼尾,想起三日前在青牛部落推演的卦象:\"算师之争,必有小人作梗,其势如烈火,可借其焰焚己身。\" \"扰乱天机?\"南荒算师火焰抱臂上前,玄色大氅扫过案几,带翻了半盏冷茶,\"我南荒算坛最恨故弄玄虚之辈。\"他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青铜,\"你说雷火焚城,倒真引来了玄鸟衔火——莫不是你用邪术召的?\" 人群里响起抽气声。 几个胆小的女修攥紧了腰间的卦袋,连主盟抚须的手都顿在半空。 苏隐垂眸瞥向案上龟甲,龟背的裂纹在晨光里泛着幽光——那是他昨夜用《九元相天诀》推演时,灵气太盛震裂的。 系统的提示在识海若隐若现,像春蚕食叶:\"卦象对决触发,新功法碎片即将显现。\" 他突然笑了,眼角的细纹里浮着三分从容:\"诸位若不信,不如来场真较量。\"玉符被他轻轻放在案心,泛着温润的青白,\"卦象问天,谁能说清雷火何时熄、何地最盛、何人可救,谁便是真魁首。\" 星云的嘴角抽了抽。 他原想借质疑把水搅浑,让苏隐被主盟罚下擂台,哪成想这小子竟把战书甩到了眼皮子底下。\"无聊!\"他甩袖要走,却被身侧的风铃拽住衣袖。 少女的脸涨得通红,发间银铃叮当:\"师父,我来!\"她甩开星云的手,三两步跳到苏隐案前,腰间卦囊里的十八枚铜钱\"哗啦啦\"撒了一地。 \"八门金锁卦!\"风铃指尖掐诀,铜钱在卦布上摆出奇形,\"看我算出雷火吞没东门的时辰!\"她的指尖发颤,额角沁出细汗——苏隐方才的卦象已让她慌了神,此刻布卦全凭一股气撑着。 铜钱突然剧烈震动,两枚\"啪\"地立起,卦布上的墨迹竟开始扭曲,像被泼了水的画。 \"乱了!\"老算师们倒吸冷气。 风铃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盯着扭曲的卦象,声音发虚:\"正午三刻东门\" 苏隐始终垂着眼。 他能感觉到地脉的震动,像巨兽在地下翻身——雷火的源头在北方山坳里,那里有座被遗忘的火灵矿脉,昨夜逆命卦扰动了灵脉,才引动玄鸟。 而真正能熄灭火势的,是西南方向的隐泉,那里的水脉与地火相冲。 他摸起龟甲抛向空中,龟甲翻转时,《九元相天诀》的经文在识海流转:\"震雷归坎,火入水乡。\" \"火势止于辰时五刻,救星在西南方。\"龟甲落地,裂纹正好指向西南。 演武场静得能听见玄鸟的尾羽扫过屋檐的声音。 星云的茶盏碎片还在脚边,茶水已经渗进砖缝,像一道褐色的疤。 主盟摸了摸胡须:\"辰时五刻还有半柱香。\"他话音未落,天际突然传来闷雷。 所有人抬头。 原本晴亮的天空不知何时聚起乌云,像被谁打翻了墨砚。 风从西南方向卷来,带着湿润的土腥气。 第一滴雨落下时,正好是辰时五刻。 雨越下越大,演武场的青石板很快积起水洼,先前玄鸟留下的火星\"滋啦\"一声熄灭。 \"西南方向!\"雨露的声音从演武场角落传来。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西南方的屋檐下,隐约能看见几面水蓝色的符旗在雨中翻卷——正是苏隐昨夜塞给云影的卦图,被云影悄悄传给了雨露。 符旗周围腾起细密的水雾,像无形的手将雨水引向北方山坳。 \"这这是引水符阵!\"老算师拍着大腿直跺脚,\"原来苏小友早有准备!\" 星云的脸白得像浸了水的纸。 他望着雨幕里从容而立的苏隐,突然想起三日前在青牛部落外,这小子蹲在泥地里给老族长算凶吉时的模样——那时他还以为这凡人算师不过是只待宰的羔羊,却不想这羔羊的爪牙,早就在看不见的地方磨得锋利。 \"本届魁首,苏隐!\"主盟的声音盖过雨声。 他亲手捧出一方青铜令,上面刻着流转的星图,\"此乃天机令,持令者可问洪荒三卷天机。\" 青铜令递到苏隐掌心时,檐角突然掠过一道黑影。 那影子快得像道风,却在经过苏隐头顶时顿了顿,留下一句低语,轻得像雨丝:\"卦象已破,命运再启\" 苏隐的指尖猛地收紧。 他望着黑影消失的方向,后颈泛起细密的凉意——那声音,像极了三日前在西市引灵碑前,那个裹着黑斗篷的神秘人。 夜很深了。 客栈的木窗被风吹得吱呀作响,烛火在案头摇曳,将天机令的影子拉得老长。 苏隐坐在床沿,拇指摩挲着令上的星图。 白天的喧嚣还在耳边回响,可此刻他的心思全在那道黑影的低语上。 \"命运再启\"他轻声重复,目光落在令上突然泛起的微光里。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在纸窗上投下一片摇晃的光影,像极了某种未显的卦象。 第51章 天机令落 夜更深了,客栈的木窗被风拍得吱呀作响,烛火在案头蜷成豆大的光斑,将天机令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只蜷着的玄鸟。 苏隐坐在床沿,拇指还停在青铜令的星图凹痕里。 三日前西市引灵碑前那个黑斗篷人的低语又浮上来——\"卦象已破,命运再启\",与方才黑影掠过头顶时的话叠在一起,像根细针戳着后颈。 他望着令上逐渐泛起的幽蓝微光,忽然屈指弹了弹,气海深处《九元相天诀》的纹路应声而动。 掌心传来灼烧感。 青铜令\"嗡\"地轻鸣,一道半透明的光幕从令中腾起,在半空勾勒出复杂的星轨。 苏隐瞳孔微缩——那是幅地图,重叠的山峦间隐着飞檐,最中央刻着三个古篆:\"天机阁\"。 \"传说中封印古神的地方。\"他喉结动了动。 前世学过的洪荒野史突然涌上来:上古大战时,天机阁以命格为棋,将叛乱的古神困在命轮里,后来却在量劫中莫名覆灭,连遗址都成了谜。 窗棂忽然轻响。 苏隐的手瞬间按上腰间卦筒,指节却在触及那道影子时顿住——来人身着月白襦裙,发间插着半枚青玉簪,正是白日里的云影。 她像片被风吹进来的月光,连衣摆都没带起多少响动。 \"苏公子莫慌。\"云影的声音比雨声还轻,\"我见你房里灯亮着,便来寻你说些紧要事。\"她抬袖掩住口鼻咳嗽两声,袖底露出半截褪色的银线,\"天机阁早在十万年前就被天道抹去了痕迹,但这令牌\"她指尖点了点光幕,\"是当年阁中"命盘使"的信物。\" 苏隐的目光落在她袖底的银线上——那是某种阵纹的残迹,与方才光幕里的星轨竟有三分相似。\"你怎么知道这些?\"他不动声色地将天机令收进怀中,\"昨日你还只是游方算师。\" 云影忽然笑了,眼尾细纹里浸着沧桑:\"我在洪荒走了八百年,见过太多算师折在"知道太多"上。\"她从怀中取出张泛黄的羊皮卷,摊开在桌上,\"这是我在南荒废寺里抄的残图,标记着一处疑似天机阁遗址的山谷。 若能找到\"她的声音低下去,\"或许能找到逆转量劫的钥匙。\" 羊皮卷上的红砂标记刺得苏隐眼睛发疼。 他刚要开口,窗外突然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子时三刻——天干物燥——\" 云影的耳尖动了动。 她迅速卷起羊皮卷塞进苏隐手中,指尖掠过他手背时带着松木香:\"明日离城小心。\"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窗后,只余下半片飘落的玉簪碎渣,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同一时刻,神木城最西头的破酒肆里,星云攥着酒碗的手青筋暴起。 酒液顺着指缝往下淌,打湿了他绣着云纹的袖口——那是他特意为算师大会裁的新衣,此刻却被酒渍浸得皱巴巴的。 \"那小子不过走了狗屎运!\"他\"砰\"地砸下酒碗,碎片溅到对面的风铃脸上。 那姑娘抹了把脸,发间的铜铃叮铃作响:\"师父莫急,我打听到他明日要走北门离城。\"她俯身凑近,眼角的泪痣跟着动了动,\"天机桥是必经之路,那地方两边山壁陡得很,咱们在那设伏\" \"好!\"星云的眼睛亮起来,指节捏得发白,\"让火焰的人带二十个淬体境的,藏在山坳里。 等那小子一到——\"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我要他的血,浇在天机令上!\" 酒肆角落传来椅子拖动的声响。 一个裹着黑斗篷的身影站起来,帽檐压得低低的,只露出半张泛青的脸:\"星先生放心,我家主人说了,只要苏隐的命\"他扔下一锭银子在桌上,\"其他的,都归你。\" 星云盯着那锭银子——上面铸着半枚破碎的古印,和白日里苏隐手中的天机令竟有几分相似。 他刚要追问,那人已掀开门帘出去,只余下一阵风卷着酒气,扑得烛火直晃。 第二日卯时,神木城北门。 苏隐裹着件灰扑扑的商队斗篷,跟着运盐的车队往城外走。 他眼角余光瞥见城墙上的守卫正踮脚张望——那是他昨夜塞了五文钱的小二,此刻正把\"苏隐走北门\"的消息,通过信鸽传给某个躲在茶楼里的人。 \"驾——\" 赶车的老汉甩了个响鞭,车队拐上了青石官道。 苏隐摸了摸怀中的羊皮卷,又碰了碰藏在斗篷下的天机令——真正的路线,是绕到城南的天机桥。 云影说那处有座废弃的土地庙,能避开大部分耳目。 日头升到三竿时,车队转入一条窄路。 两侧山壁像被刀削过,头顶只漏下一线天光。 苏隐的脚步忽然顿住——脚边的野草朝同一个方向倒伏,是有人踩过的痕迹。 他低头咳嗽两声,走在前面的云影立刻会意,将斗笠压得更低。 \"放箭!\" 山坳里突然爆出一声喊。 苏隐抬头,正看见数十支羽箭破空而来,箭头泛着幽蓝——是淬了蛇毒的。 他反手扯过身边的雨露,将人按在运盐的木车上,同时指尖掐动《九元相天诀》的法诀:\"六壬,起!\" 地面骤然亮起金色符文。 箭雨撞在符文上,像撞进了棉花堆,\"噗噗\"掉在地上。 伏击的人愣了一瞬,紧接着山壁上又跳下十几个手持短刀的汉子。 为首的疤脸吼道:\"那小子会法术! 给我砍——\" \"左边第三个。\"苏隐的声音像浸在冰里。 云影的袖中突然飞出三枚铜钱,\"叮叮\"击中疤脸左侧第三个人的膝盖。 那汉子惨叫着栽倒,正好撞在身后同伴腿上,两人滚作一团。 \"右边山壁有伏兵。\"苏隐又道。 雨露摸出腰间的小铜铃晃了晃,清脆的铃声撞在山壁上,惊得藏在石缝里的人跌了出来,正落在刚布好的奇门阵里——阵中雾气腾起,几人立刻迷了方向,举着刀互相砍起来。 不过半柱香,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人。 星云从山坳里跌跌撞撞跑出来,绣着云纹的袖口被划破,露出白生生的手腕:\"苏隐! 你敢——\" \"我敢什么?\"苏隐摘了斗笠,目光像把刀。 他蹲下身,用卦筒尖端挑起疤脸的下巴,\"说,谁让你们来的?\" 疤脸疼得直抽气:\"是是个穿黑斗篷的! 他说只要杀了你,给我们每人十块灵玉! 还说他是\"他突然瞪大眼睛,\"天机阁的人!\" 苏隐的手指猛地收紧,卦筒上的龟甲纹硌得掌心生疼。 他望向远处被雾气笼罩的山峦,那里有片云正聚成奇怪的形状——像极了羊皮卷上的红砂标记。 \"原来如此。\"他低声说,声音被风卷散在空气里。 云影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轻声道:\"那处山谷,我前日算过,有极重的命数纠缠。\" 苏隐摸出怀里的羊皮卷,月光从云缝里漏下来,正好照在卷角的星图上——与《九元相天诀》里记载的\"太初星轨\",分毫不差。 他将羊皮卷仔细收进贴身的布袋,抬头望向苍穹。 夜色中,有颗星突然明了明,像谁在高处眨了眨眼。 \"既然你们想看我如何布局\"他对着风喃喃,\"那就让我,把这盘棋,走得更深些吧。\" 第52章 灵脉初现 玄龟岭的晨雾还未散尽时,苏隐蹲在青牛部落的石磨旁,指尖在地面划出歪歪扭扭的卦象。 他袖中羊皮卷的边角被体温焐得发暖,《九元相天诀》里\"地脉篇\"的内容在脑海里翻涌——\"太初星轨落于艮位,其下必隐灵脉,如龟伏泥,需以地眼石启之\"。 石磨另一侧,老族长正往陶碗里倒粟米粥,浑浊的眼睛扫过地面的卦象:\"小苏算师又在推什么?\" \"推北荒的风。\"苏隐用草棍抹去一道卦线,目光掠过山梁上的老槐树。 昨夜他借着月光比对星图,发现羊皮卷上的红砂标记与《九元相天诀》里的\"太初星轨\"完全重叠,而那片星轨的投影,正落在玄龟岭的鹰嘴崖下。 老族长的手顿了顿,粟米洒在卦象上:\"玄龟岭? 那地儿我年轻时去过,穷山恶水的,就山脚下有个破庙,供着不知哪朝哪代的石龟。\" 苏隐将粟米拨进陶碗,笑意未达眼底:\"可那石龟的龟背,正对着北斗第七星。\"他想起昨夜伏击者提到的\"天机阁\",指腹轻轻摩挲腰间的卦筒——若真有大能盯着,倒不如主动掀牌。 午后,部落里的闲汉们围在村口老榆树下。 苏隐支起布幡,卦筒里的龟甲\"哗啦\"倒在草席上。 \"算师!给算算我家那几头羊能不能熬过这个月?\" 苏隐捡起一片龟甲,指节在背面的刻痕上敲了敲:\"莫说羊,这北荒要起风波了。\"他抬眼扫过人群,声音突然放低,\"玄龟岭的破庙里,怕是压着古神的东西。\" 人群炸开了锅。 有猎户搓着粗糙的掌心:\"古神遗物? 能换灵玉不?\"卖山货的婆子拽他衣袖:\"小苏算师可别唬人,前年说西边有灵泉,结果不就一口枯井?\" 苏隐将龟甲收进卦筒,系紧布幡的绳结:\"信与不信,三日后自见分晓。\"他瞥见树后闪过一抹青羽,是妖庭的斥候——很好,消息该传出去了。 妖庭的竹楼里,翠羽正用银剪修理尾羽。 她本是青鸾族旁支,因血脉稀薄总被同族轻视,偏生这双青羽生得极艳,在妖庭小族里倒攒了些名气。 \"启禀主上,\"风影掀帘而入,玄色斗篷还沾着晨露,\"青牛部落的算师放话,玄龟岭有古神遗物。\" 银剪\"当啷\"掉在檀木案上。 翠羽霍然起身,尾羽炸成扇形:\"那凡人? 上月他坏了我截杀铁壁部落盐队的计划,现在又来搅局?\"她指尖掐进掌心,\"去查玄龟岭的地脉,若真有灵脉\" \"主上。\"灵狐从屏风后转出,雪色狐尾扫过地面,\"我查过北荒古卷,玄龟岭的石龟像本是镇灵之物。 若那算师真能启灵脉\"她眯起眼,\"凡人掌灵脉,妖庭气运必受折损。\" 翠羽的尾羽渐渐收拢,指尖抚过案上的青铜酒樽:\"联合赤焰鸟族、苍狼部,今夜子时封锁玄龟岭。\"她抬眼时眸中寒光一闪,\"那凡人若敢露面\" \"主上且慢。\"灵狐按住她欲拍案的手,\"那算师能屡次破局,必是有备而来。 不如\"她附在翠羽耳边低语几句,后者的嘴角慢慢勾起。 与此同时,铁壁部落的议事帐里,兽皮地图被烛火映得泛红。 铁壁攥着酒碗的手青筋凸起:\"苏隐说共享玄龟岭的资源? 他一个凡人部落的算师,凭什么?\" 猎鹰单膝跪地,腰间的兽牙佩饰叮当作响:\"首领,上月他用奇门阵帮我们挡了凶兽潮,前日又破了伏击盐队的局。 若真能得灵脉\"他抬头时目光灼灼,\"北荒各部都在看我们,若此时退缩\" 铁壁灌下一口酒,酒液顺着络腮胡往下淌:\"派三百青壮,后半夜跟我去玄龟岭。\"他抹了把脸,\"让老匠头把拒马桩都带上,那算师要是敢耍花样\" 月上中天时,苏隐摸黑爬上玄龟岭的鹰嘴崖。 山风卷着松涛灌进领口,他却觉得浑身发热——系统的灵感如潮水般涌来,脚下的每块石头都在传递灵脉的震颤。 \"就是这里。\"他蹲下身,从怀中摸出半块鸭蛋大小的地眼石。 这是前日系统奖励的\"灵感\",当时他在部落外的溪边洗手,石头就那么突然出现在指缝里。 地眼石触地的瞬间,崖底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苏隐的掌心渗出冷汗,他能清晰感知到地下灵脉像活物般游动,地眼石正像钩子般勾住其中最粗壮的那根。 \"起。\"他咬破指尖,血珠滴在地眼石上。 整座山岭突然震动。 松枝簌簌落下,远处的溪流倒卷而起,在空中凝成细小的水龙卷。 苏隐被震得踉跄,却死死盯着地眼石——石面浮现出银色纹路,像龟甲的裂痕,又像灵脉的走向。 \"成功了。\"他喘着气扶住身边的老松树,系统的提示在脑海里炸开,是《九元相天诀》洗髓境的突破法要。 他摸了摸发烫的丹田,嘴角扬起——这灵脉的灵气,足够让他在三日内突破。 但震动也惊醒了沉睡的夜。 山脚下突然亮起火把,妖庭的巡逻队举着青铜戈冲上来,为首的小头目吼道:\"抓活的! 主上有令\" 苏隐退到崖边,望着远处越来越多的火光——翠羽的人到了,铁壁的人应该也快了。 他摸出怀里的竹哨,轻轻吹了声。 山风卷着哨音散开,崖下的灌木丛里,隐约传来机关触发的轻响。 苏隐望着渐近的火光,指腹摩挲着卦筒上的龟甲纹,眼底泛起笑意:\"来得好,我倒要看看,你们是来抢灵脉还是来给我送突破的机缘。\" 山脚下,翠羽的青鸾旗已经猎猎招展。 她骑在青鸾背上,望着震动的山岭,尾羽在夜风中翻卷如浪。 而在她看不见的暗处,铁壁的青壮正将拒马桩埋进土里,老匠头的徒弟们正往树杈上系引火的油布——苏隐清晨时塞给猎鹰的那张羊皮纸,此刻正躺在铁壁的怀中,上面画满了奇奇怪怪的符号。 \"主上,前面有陷阱!\"探路的妖修突然勒住坐骑。 翠羽眯起眼,月光下,山脚的草丛里隐约露出半片青铜箭头——那是只有最顶尖的阵师才能布下的\"地钉阵\"。 她的尾羽再次炸成扇形,指尖深深掐进青鸾的脖颈:\"那凡人到底藏了多少手段?\" 第53章 虚张声势 山脚下的火把连成流动的赤链,将夜色撕出碎片。 翠羽骑在青鸾背上,尾羽在夜风里炸成孔雀开屏般的金绿色,翎尖却因攥紧缰绳的手而微微发颤。 她望着山脚草丛里若隐若现的青铜箭头——那箭头的弧度与她族中阵师所布的\"地钉阵\"如出一辙,却多了几分说不出的诡谲。 \"主上,东南方有灵气翻涌!\"探路妖修的汇报像根细针,扎进她紧绷的神经。 她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望去,玄龟岭东南侧的树冠正泛着幽蓝微光,像有无数萤火虫被揉碎在林间——那是结界启动前最典型的灵气溢散。 \"分三路包抄。\"翠羽咬着后槽牙吐出指令,尾羽却悄悄收拢了几分。 她记得三日前在青牛部落外,那个总挂着温和笑意的凡人算师曾说\"山有三窍,窍动则灵生\",当时只当是故弄玄虚,如今想来 \"主上?\"青鸾低鸣着蹭她手背,将她从回忆里拽出。 翠羽猛地甩头,指尖在虚空划出妖文:\"左路破阵,右路截援,中路随我直取核心!\"话音未落,她胯下青鸾已振翅而起,带起的风压掀翻了三五个举火把的小妖。 此刻的玄龟岭西北角,苏隐正贴着山壁缓缓吐气。 他的左手按在一处石缝上,掌心的地眼石仍在发烫,石面的银纹顺着指缝爬进他的皮肤,像活过来的灵蛇。 东南方传来的喊杀声被山风揉碎,他却听得真切——那是猎鹰在指挥青壮用拒马桩卡住妖修的冲锋,是铁壁的巨斧劈开青铜戈的脆响。 \"该动了。\"他低喃一声,右手掐了个玄奥指诀。 系统奖励的\"灵感\"在脑海里翻涌,那是今早突然浮现的\"裂隙引灵术\"——需在灵脉最薄弱处凿开缝隙,让灵气顺着经脉游走,如同用吸管啜饮灵泉。 石缝里传来细微的碎裂声。 苏隐闭起眼,能清晰感知到地下灵脉如江河奔涌,而他指尖的裂隙正像个缺口,引出一缕最精纯的灵气。 那灵气先是顺着手臂爬进丹田,再沿着《九元相天诀》的路线游走全身,所过之处,原本阻塞的洗髓境瓶颈竟像薄冰遇春阳,开始簌簌崩解。 \"好!\"他睫毛颤动,嘴角却仍保持着惯常的淡笑。 东南方的喊杀声突然拔高,他不用看也知道是铁壁亲自上阵了——那莽汉总爱举着比人还高的巨斧,劈妖修时连带着劈断半棵树,动静大得能惊飞十里山雀。 \"主上,正面的人类守得太死!\"有妖修的尖叫混在风声里传来,\"那黑铁塔似的首领一斧劈了我们三个前锋!\" 翠羽的青鸾在半空急刹,尾羽再次炸成扇形。 她望着下方被巨斧劈开的地面,裂痕里还嵌着半截青铜戈,忽然觉得后颈发凉——那凡人算师昨日还在部落里替老妇算鸡窝风水,今日竟能调动一个部落的战力? \"灵气波动减弱了!\"灵狐的声音从右路传来。 这只修炼了三百年的白狐此刻正蹲在树杈上,鼻尖微微翕动,\"东南方的灵息是假的! 像是用某种秘术引动了山雾里的残灵!\" 翠羽的瞳孔骤然缩成竖线。 她望着东南方逐渐黯淡的幽蓝微光,突然想起今日清晨在妖庭密报里看到的——青牛部落的老匠头昨日收了个徒弟,那徒弟总在油布上画些奇形怪状的符纹。 原来如此! \"血影遁!\"她咬碎舌尖,鲜血喷在青鸾头顶的玉冠上。 妖修秘术瞬间启动,她的身影化作一团血雾,以比青鸾快三倍的速度向玄龟岭核心飙去。 风在耳边呼啸,她能闻到自己鲜血的腥甜,也能听见下方灵狐的尖叫:\"主上! 那凡人可能有后手——\" 但她已经顾不得了。 灵脉对妖修来说不仅是修炼资源,更是凝聚族运的根本。 若是让人类部落占了这条灵脉,青牛部的壮大只是时间问题,而她的\"翠羽族\"在妖庭里的地位 \"轰!\" 血雾撞在一层半透明的光墙上,炸出刺目的金红。 翠羽踉跄着现出身形,胸口翻涌的血气险些让她栽倒。 她抬头望去,光墙上正流转着八卦纹路,每道纹路都像活物般吞吐着微光——那是传说中的\"八卦封印阵\",需得精通阴阳五行的大能才能布下。 \"怎么会\"她望着光墙中央悬浮的青铜小令,令上刻着的\"天机\"二字正泛着淡金色光芒。 更让她胆寒的是,那小令上竟隐隐透出一丝让她灵魂发颤的威压——像极了她在妖帝宫见过的,圣人座下童子身上的气息。 \"这局棋,才刚开始呢。\" 清冷的声音从光墙后传来。 翠羽猛地转头,只见苏隐倚在一棵老松旁,卦筒在指间转得流畅,眼底的笑意像深潭里的月光。 他的左手还按在石缝上,指缝里渗出的血珠正顺着石纹蜿蜒,在地面画出个残缺的阵图。 \"你\"翠羽的尾羽不受控制地颤抖,她能感觉到光墙在血影遁的冲击下出现了细微裂痕。 只要再加把力 \"噗!\" 她突然喷出一口黑血。 方才撞墙时,那丝圣人气机竟顺着血雾钻进了她的识海,在魂魄上烙下了一道印记。 这是警告,更是威慑——若她再强行突破,那印记便会要了她的命。 \"灵脉\"她望着光墙内若隐若现的地眼石,银纹在石面流转如活物。 山风卷起她的额发,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也听见苏隐的声音再次响起:\"翠羽族长,你猜这封印阵是防谁的?\" 话音未落,光墙突然泛起刺目白光。 翠羽本能地闭眼,再睁眼时,苏隐的身影已消失在松影里。 她望着光墙上越来越明显的裂痕,咬了咬牙,指尖掐出妖文:\"结血阵! 就算拼着损百年修为,我也要\" \"咔嚓——\" 细微的碎裂声从光墙中央传来。 翠羽瞳孔骤缩,只见那道裂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像条毒蛇爬向刻着\"乾\"位的卦纹。 她的尾羽重新炸成扇形,爪尖深深陷入掌心:\"给我破!\" 血雾再次裹住她的身影。 这一次,她能清晰感觉到光墙的抵抗在减弱,能闻到灵脉深处传来的清甜灵气。 当她的血爪即将触及光墙中央的\"天机令\"时,山风突然卷起一片松叶,擦着她的耳尖飞过。 松叶上,用鲜血画着个歪歪扭扭的\"艮\"字。 第54章 灵脉之争 松叶上的血字“艮”被山风卷着擦过耳尖时,翠羽后颈的妖纹突然泛起灼痛——那是她族中秘术“血阵眼”的警示。 可灵脉深处传来的灵气波动已经裹住她的魂魄,像母亲的手在召唤归巢的幼鸟。 她咬碎舌尖,腥甜的血珠溅在光墙上,裂痕顿时如蛛网般蔓延。 “轰!” 八卦封印阵终于碎裂。 翠羽裹着血雾撞进灵脉核心,入目却是让她心脏骤停的画面:青石板铺就的地眼中,苏隐正盘膝而坐。 他的周身缠绕着淡金色灵气流,每一缕都像活物般钻进他的毛孔,在皮肤下勾勒出星辰般的光纹。 地眼中央的“天机令”悬浮在他头顶,令上“天机”二字正随着他的呼吸明灭。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尾羽炸成银白扇形,爪尖的“赤炎爪”泛起妖火,“这灵脉是我妖庭先发现的!” 苏隐闭着的眼睫动了动。 他能清晰感知到灵脉中每一丝灵气的流动——方才故意留下“艮”字松叶,正是要引翠羽撞碎封印阵,将原本分散的灵脉气息彻底聚拢。 洗髓境突破需要灵脉交汇点的精纯灵气,而翠羽的血阵,恰好帮他完成了最后一步的“聚灵”。 “翠羽族长。”他的声音像浸在寒潭里的玉,“你以为我布下八卦阵是防外敌?” 话音未落,妖刃“赤炎爪”已带着灼热罡风刺向他心口。 苏隐依然没动。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与灵脉共鸣的节奏——第一下,灵气入百会;第二下,洗髓经运转;第三下 “噗!” 妖刃刺穿他胸口的瞬间,翠羽瞳孔骤缩。 那不是血肉被洞穿的闷响,倒像利刃砍在某种无形屏障上。 她抬头,正撞进苏隐骤然睁开的眼——那双原本温润的眼此刻泛着金纹,像两尊微型的八卦图在转动。 “逆命手印。”他指尖掐出玄奥法诀,周身灵气流突然逆转方向。 方才还温顺流入他体内的灵气化作尖刃,裹着他的掌风拍向翠羽。 “砰!” 翠羽被震退数丈,后背撞在岩壁上。 她望着自己爪尖残留的金纹——那是被灵气反震灼伤的痕迹。 更让她惊恐的是,灵脉的气息竟开始顺着苏隐的呼吸涌动,仿佛这方天地都在配合他的节奏。 “外围防线撑不住了!” 尖锐的妖啸从山外传来。 翠羽转头望去,只见山脚下铁壁正举着青铜巨斧硬接风影的妖术,他的护心镜已裂开蛛网纹;铁壁身侧,猎鹰的左臂齐肘而断,鲜血浸透兽皮短衣,却仍举着断矛拦住三个妖修的退路。 “只要再撑一刻钟!”猎鹰咬着牙将断矛捅进妖修心口,溅出的血珠在他脸上绽开,“先生就能啊!”他突然闷哼,右肩被风影的风刃划开,露出白森森的骨茬。 铁壁的巨斧劈碎迎面而来的风刃,震得虎口渗血:“猎鹰!退到我身后!” “不!”猎鹰踉跄着扑向另一个试图绕后的妖修,“先生说过洗髓境突破时最忌干扰我这条命,本来就是先生从凶兽嘴里捡回来的!” 山巅的灵狐正是此时赶到的。 她踩着一片青竹叶掠至,玄色狐尾在身后扫出残影。 当她看见苏隐周身流转的灵气流时,耳尖猛地一颤:“那是灵脉共鸣!他在把灵脉化作本命之地!” “翠羽!快退!”她尖声喊,“灵脉认主时会引发地脉反噬,你再靠近——” “住口!”翠羽抹了把嘴角的血,妖火在爪尖重新腾起,“我翠羽一族为寻这条灵脉折了七名族人,今日说什么也不能便宜了这凡人!”她踏着碎岩再次冲来,尾羽上的银纹因暴怒泛起红光。 苏隐望着逼近的身影,眼底的金纹突然暴涨。 他能感觉到洗髓境的关卡就在眼前——灵脉的灵气如万条银蛇钻入骨髓,将原本浑浊的血液一遍遍冲刷;经脉里的淤堵正被灵气冲开,每一寸血肉都在发出欢鸣。 “还差一点”他在心中低喃。 “轰——” 整座玄龟岭突然剧烈震动。 地眼中的“天机令”迸发万丈金光,直破云霄。 苏隐周身的灵气流凝结成实质光茧,将他包裹其中。 翠羽的妖刃刚触及光茧,便被反弹的金光扫中,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撞下山崖,昏死过去。 光茧缓缓消散。 苏隐站在原地,指尖轻轻划过心口——那里没有伤口,只有一道淡金色的纹路,正是方才“逆命手印”的形状。 他望向山脚下还在死战的铁壁和猎鹰,抬手挥出一道灵气。 那灵气化作青雾,瞬间包裹住两人的伤口。 “退下吧。”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传进每个人耳中,“这片灵脉,从今往后,归我掌中。” 铁壁的巨斧“当啷”落地。 他望着苏隐周身流转的微光,突然单膝跪地:“铁壁愿为先生守灵脉,终生无悔!” 猎鹰捂着肩头的伤笑了,血沫从嘴角溢出:“我就知道先生从来不会输。” 灵狐踩着竹叶落在苏隐身侧,她的狐尾不再轻扬,而是服帖地垂在身后。 “苏先生好手段。”她眯起眼,“方才灵脉共鸣时,我好像感应到灵脉深处有一丝不属于这方天地的气息。” 苏隐的指尖微不可查地顿了顿。 他望着地眼中逐渐平息的灵气流,忽然听见脑海中响起系统那熟悉的机械音——不是以往的奖励提示,而是一道若有若无的灵感,像春夜的细雨,轻轻落在他心尖。 “妖仙残魂”他低声念出这四个字,眼底泛起兴味,“看来,这局棋,才刚刚下到中盘。” 第55章 残魂复苏 玄龟岭顶的风卷着松涛掠过苏隐发梢时,他正将最后一枚青蚨钱收进布囊。 铁壁的巨斧在脚下磕出火星,震得地面碎石乱跳:“先生真要独自去幽冥谷?那地儿连族里最狠的猎队都没回来过,听说夜里能听见鬼哭——” “鬼哭是地脉穿石的风声,妖啸是山魈抢食的动静。”苏隐屈指弹了弹铁壁护心甲上的凹痕,那里还沾着翠羽妖火灼烧的焦黑,“我要找的,比灵脉更要紧。”他望向天际翻涌的阴云,喉结动了动——系统方才那丝灵感还在脑海里发烫,像块烧红的炭,“你守好灵脉,若有妖修再来窥探”他顿了顿,指尖轻轻划过心口的金纹,“就说,青牛部落的算师,能断生死。” 猎鹰扯了扯渗血的绷带,笑得露出染血的虎牙:“先生尽管去,我带三队族人在山脚扎营,就算是祖巫来了——” “不必。”苏隐转身走向山径,道袍下摆扫过沾露的野菊,“你们的命比野菊金贵。”他走得很慢,却没回头,直到铁壁的吼声被山风揉碎在身后,才加快脚步。 幽冥谷的雾气比传闻中更重。 苏隐踩着腐叶前行时,鞋跟总陷进半尺深的湿泥里,鼻尖萦绕着铁锈般的腥气——那是地底灵脉紊乱的征兆。 他解开领口,让《九元相天诀》的热气顺着经脉游走,指尖按在腰间的龟甲罗盘上。 罗盘中心的青铜指针突然疯转,在“艮”位连跳三下。 “到了。”他停在一丛枯萎的曼陀罗前。 雾气突然被撕开道缝隙,一座青黑色石殿赫然立在眼前。 殿门雕着吞尾玄蛇,蛇眼是两块暗红的玛瑙,正渗出粘稠的黑液,滴在青石板上滋滋作响。 苏隐眯起眼。 他运转“天眼篇”,眼底金纹如活物般爬至眉骨——石殿外围的黑雾里,竟缠着无数道半透明的符篆,像被无形的手搓成乱麻。 “逆命封印阵”他喃喃自语,喉间泛起苦味,“这阵不是防外,是锁内。” “先生好眼力。” 女声从背后传来时,苏隐的肌肉瞬间绷紧。 他旋身后退三步,却见一个穿月白裙的女子立在雾中,发间别着支青玉雀钗,连裙角都没沾半分泥。 她手中捧着枚半透明玉简,表面浮着细碎的星芒。 “小女星辰,妖仙遗族后裔。”她屈膝行礼,发间玉雀轻颤,“这石殿是我家先祖埋骨处,百年来无人能识破封印。先生既能看出阵眼”她将玉简递来,“要入殿,需解三重卦象锁。” 苏隐接过玉简的指尖微烫。 玉简写着的卦象他再熟悉不过——乾上坤下的“泰”卦缺了第三爻,震卦的雷纹竟是倒着刻的。 “《天命推演图》”他瞳孔微缩,前世在古籍里见过的残页突然浮上心头,“您家先祖,可是那位与烛九阴大战三日的‘星落妖君’?” 星辰的睫毛颤了颤,月白裙角无风自动:“先生果然非比寻常。”她退后半步,袖中飘出三道银链,“卦象锁在殿门三侧,解一重,开一门。先生请。” 第一重卦象在东侧门柱。 苏隐取出七枚龟甲掷在地上,甲面的裂纹竟与玉简上的卦象严丝合缝。 他屈指在龟甲上点出“六壬”轨迹,指尖触到甲面的刹那,石殿发出闷响,东侧门柱的黑雾“嘶”地退开三寸。 第二重卦象在西侧。 这次龟甲落地时,裂纹里渗出淡金色灵气——是《九元相天诀》自动引动了天地气机。 苏隐跟着灵气走向门柱,抬手按在刻着“离”卦的位置。 门柱突然喷出黑雾,他的道袍被撕出道口子,却在触及皮肤前被金纹弹开。 “第三重”他擦了擦嘴角的血,目光落在殿门正中央。 那里的卦象最复杂,乾卦叠着坎卦,卦眼处有个极小的“隐”字——和他道袍内袋的家传玉佩纹路一模一样。 “咔嚓——” 变故来得毫无征兆。 黑雾里突然窜出道灰影,持着张泛着绿光的符咒,直朝苏隐后心拍来! 苏隐旋身避开,符咒擦着他耳尖飞过,在石殿墙上烧出个焦黑的洞。 “噬魂符?”他盯着那道灰影,对方用黑布蒙着面,只露出双泛着青芒的眼睛,“阁下是风雷?” “好眼力。”灰影扯下黑布,露出张苍白的脸,左眉骨有道刀疤,“这妖仙残魂里有我要的东西,你既然能解卦象锁,正好当引子。”他手腕一抖,又三张噬魂符浮在半空,黑雾瞬间凝成实质,将苏隐困在中间。 苏隐笑了。 他弯腰捡起方才被震落的龟甲,指尖在地上划出个逆时针的圆——“幻影迷踪阵,起。”话音未落,风雷眼前的苏隐突然变成三个,又变成七个,每个都举着龟甲朝不同方向走去。 “雕虫小技!”风雷挥出符咒,却见所有幻影同时消散,真正的苏隐站在殿门正中央,指尖按在那个“隐”字上。 “第三重,解。” 整座石殿剧烈震动。 黑雾如被抽干的水,“唰”地缩回殿内。 殿门“轰”地打开,磅礴妖气裹着腥风扑面而来,吹得星辰的月白裙猎猎作响。 苏隐被妖气撞得后退两步,却在看清殿内景象时瞳孔骤缩—— 石座上盘坐着道半透明的身影,穿缀满星纹的妖袍,眉心有团跳动的幽蓝火焰。 他缓缓睁眼,目光扫过苏隐时,火焰突然暴涨:“凡人!你竟敢擅闯吾之墓府!” 苏隐抹了把嘴角的血,金纹在眼底明灭。 他能感觉到系统的灵感如潮水般涌来,比在玄龟岭时更清晰,更灼热。 “妖君大人。”他向前走了两步,道袍被妖气撕得更破,却笑得从容,“您可知,这百年来困着您的逆命阵,是谁布的?” 妖仙残魂的手已经抬起,掌心凝聚的妖力足以碾碎一座小山。 苏隐望着那团幽蓝火焰,指尖悄悄按在腰间——那里藏着半块从玄龟岭灵脉里取出的“太初石髓”,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发烫。 “你说什么?”妖仙残魂的声音里有了裂痕。 苏隐没有回答。 他望着对方逐渐扭曲的面容,忽然想起系统提示里的最后一句话:“当残魂复苏时,真正的局,才露出棋盘。” 山风卷着雾气灌进殿门,将苏隐的话吹散在妖力漩涡里:“您以为是天道困着您?”他的笑容更深了,“不妨看看,这石殿的基石下,埋着什么。” 妖仙残魂的手顿在半空。 他低头望向石座,眼底的幽蓝火焰突然剧烈晃动。 苏隐后退半步,指尖轻轻碰了碰藏在袖中的“天机令”。 地脉在脚下轰鸣,他能听见系统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这次不是灵感,而是清晰的提示:“因果线已织就,下一步,引火。” 妖仙残魂的怒吼震得石殿簌簌落灰时,苏隐退到了殿门口。 他望着那道即将落下的妖力巨掌,忽然想起铁壁在玄龟岭说的话:“先生从来不会输。” 是的。他想,从来不会。 那道妖力巨掌落下的瞬间,苏隐袖中的“太初石髓”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 第56章 残魂问心 妖力巨掌裹挟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压下时,苏隐耳中嗡鸣,却仍能清晰听见自己心跳。 他早算过——这残魂虽强,到底是无根之萍,被逆命阵困了百年,妖力不过是强弩之末。 而他袖中“天机令”,是三日前在玄龟岭灵脉深处,用半块太初石髓换得的机缘。 “轰!” 巨掌擦着他左肩砸在地上,石屑纷飞中,苏隐踉跄两步,却在稳住身形的瞬间咬破舌尖。 腥甜漫开时,他捏诀的手微抖,掌心“天机令”骤然迸发一抹青芒——那是他耗尽三日推演,从系统灵感里抠出的准圣道韵。 妖仙残魂的瞳孔骤缩。 那抹青芒太淡,却像根细针扎进他识海。 他维持了百年的妖力虚影竟有些不稳,幽蓝火焰在眉心剧烈晃动:“准圣……气息?” 苏隐擦去嘴角血渍,声音沉稳得像是在青牛部落给老族长算婚期:“前辈所恨,非我所作。当年杀你之人,早已化作尘土。” 残魂的手悬在半空,幽蓝火焰忽明忽暗。 他盯着苏隐道袍上被妖气撕出的裂痕,那里隐约露出一截用兽筋串起的龟甲——正是青牛部落算师的标记。 “你……人族?” “正是。”苏隐反手从怀中取出一枚青铜镜,镜面蒙着层灰雾,“当年巫族围剿前辈时,这面‘因果镜’正埋在战场焦土里。”他屈指一弹,镜中突然涌出流光,映得整座石殿亮如白昼。 画面里,穿玄甲的大巫持巨斧劈下,妖仙残魂的本体(那是只背生九翼的玄鸟)被劈落云端。 但在血雾炸开的刹那,天际突然划过一道金纹——极淡,却让所有大巫同时顿住,像是被无形之手扼住了咽喉。 残魂的虚影剧烈颤抖。 他伸手去碰镜中画面,指尖却穿透流光,带起一串细碎的光屑:“这是……天道?” “是。”苏隐将因果镜收进袖中,“前辈以为是巫族杀你,实则他们不过是棋子。真正要你命的,是那时隐时现的天道意志。”他顿了顿,又补了句,“就像现在困着前辈的逆命阵,也不是天道布的。” “那是谁?”残魂的声音陡然拔高,幽蓝火焰几乎要烧穿他的虚影。 “古神。” 殿中突然安静下来。 星辰的月白裙角不再翻卷,连石破那尊守卫傀儡都发出“咔”的轻响。 苏隐注意到,残魂眉心的幽蓝火焰在听见“古神”二字时,竟缩成了豆粒大小——那是恐惧。 “前辈以为自己困在逆命阵里无法转世?”苏隐往前走了两步,离石座只剩三步距离,“您体内残留的古神咒印,才是锁魂的根本。那阵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幌子。”他指向残魂胸口,那里有团若隐若现的黑纹,“看到了吗?像不像古神祭坛上的星图?” 残魂低头望去,虚影竟开始透明。 星辰在他身后轻轻叹气:“先生所言属实。我守这遗迹百年,每到月圆夜,都能听见石座下传来古神的低语。若无外力相助,前辈的残魂至多再撑三年。” “三年?”残魂的声音发颤,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妖力,“吾纵横洪荒时,古神早该陨落了……” “他们是陨落了,可咒印还在。”苏隐取出半块《天命推演图》碎片,碎片上的金纹与他眼底金纹交相辉映,“我来此,是为逆转量劫。而前辈的残魂,是关键的一环。” 石殿外突然刮起狂风。 月影攥紧了星辰的衣袖,目光却始终锁在苏隐脸上——这个男人说话时,连石破那尊杀过三个探险者的傀儡都安静下来,像是被什么镇住了。 风雷站在殿门口,原本把玩符咒的手悄悄按在腰间,指节发白。 残魂沉默了很久。 久到苏隐能听见自己凝元境的气血在血管里流动的声音。 终于,他抬起头,幽蓝火焰重新亮起,却没了先前的暴戾:“你既说要帮我,便接下吾的考验。若能解开‘三生卦’,吾便传你《妖元炼形诀》。” 苏隐点头,在石座前盘膝坐下。 他闭眼前最后一眼,看见星辰朝他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那是之前在遗迹外,他用三枚灵珠换得的默契。 《九元相天诀》在识海运转。 苏隐感觉自己的意识化作一缕轻烟,钻进了石座上的卦盘。 卦盘分三层,分别刻着“前世因”“今世果”“来世变”。 他记得系统提示里说过,这卦盘的关键不在算,而在“改”——前世因不可改,今世果可移,来世变可引。 “前世因,是前辈为救幼鸟触犯古神?”苏隐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卦盘第一层突然亮起红光,“对。” “今世果,是古神咒印借逆命阵锁魂?”第二层蓝光流转,“对。” “来世变……”苏隐的指尖按在第三层,“是我助前辈剥离咒印,你助我在量劫里埋棋?” 卦盘突然剧烈震动。 三层光纹交织成一道金芒,直冲天顶。 残魂的虚影在金芒中大笑:“好个‘埋棋’!你这凡人,比吾当年更会算计!” 传承的流光落下时,苏隐感觉有段记忆涌进识海——那是妖仙残魂当年在星海中修炼的场景,每一缕妖元都带着星辉的温度。 最后,残魂的声音在他识海响起:“你非我族,却比我族更懂这天地。去吧,让那些躲在幕后的家伙也尝尝被布局的滋味。” 话音未落,虚影彻底消散。 石座上只余一卷泛着星辉的玉简,和那枚被剥离的古神咒印(此刻正滋滋冒着黑气)。 星辰走过来,递给他一方帕子:“先生没事吧?” 苏隐擦了擦额角的汗,看向玉简上“妖元炼形诀”五个字,眼底金纹流转。 他能感觉到系统的灵感如潮水般涌来,这次比以往更清晰——里面似乎藏着突破凝元境的关键。 风雷不知何时走到了殿门口,他盯着苏隐手中的玉简,突然笑了:“苏算师好手段。在下突然想起北荒有处灵脉,或许能助先生推演量劫。”说罢,他转身消失在雾气里,脚步声渐远。 月影望着他的背影皱眉:“这人……” “无妨。”苏隐将玉简收进怀中,“该来的总会来。”他望向石座下的阴影,那里古神咒印的黑气正在消散,“先处理正事吧。” 星辰点头,取出一盏青铜灯:“我去取镇魂香。先生要现在修炼?” 苏隐在石座前重新盘膝坐下,指尖轻轻按在玉简上。 《妖元炼形诀》的法诀自动在脑海浮现,他能感觉到体内的气血开始按照新的轨迹运行——那是比《九元相天诀》更霸道的炼体之法,却巧妙地避开了人族经脉的弱点。 山风卷着雾气灌进殿门,吹得他道袍猎猎作响。 苏隐闭上眼,将全部心神沉入功法运转中。 他知道,这卷功法不仅能让他更接近准圣,更藏着破解古神咒印的关键——而那,是他布下九重天局的重要一步。 石殿外,残阳如血。 第57章 妖诀初成 石殿内的青铜灯芯噼啪炸响,苏隐盘坐在石座上,道袍下的肌肤泛起淡金色纹路。 《妖元炼形诀》的法诀如星河流转,在识海深处翻涌,他能清晰感知到体内那缕原本按照《九元相天诀》运行的灵气,正被星芒包裹着缓缓改道——像是两条原本并行的溪流,此刻正被一只无形的手引着汇入同一片深潭。 \"先生的气血\"星辰捧着青铜灯的手微微发颤,灯油在灯盏里晃出细碎的光。 她本是妖仙遗迹的守护者,最是清楚妖族功法的霸道,寻常修士若强行修炼异种功法,轻则经脉寸断,重则爆体而亡。 可此刻苏隐的脉搏沉稳有力,每一次跳动都带起细微的星辉,竟将人族功法的温养与妖族功法的暴烈完美调和。 \"这这怎么可能?\"她低声呢喃,眼尾的银纹因震惊而微微发亮,\"您竟能兼容两族功法\" 苏隐闭着的眼睫动了动。 他能感觉到肌肉纤维在妖元的冲刷下不断断裂又重组,骨骼发出细密的\"咔嗒\"声,像是初春冰面裂开的脆响。 前世作为相师时学过的人体经络图此刻浮上心头,他忽然明白妖仙残魂为何说\"比吾当年更会算计\"——这《妖元炼形诀》看似蛮横,实则在关键穴位留了转圜,正好与人族\"凝元境需推演气血图\"的突破要求暗合。 \"呼——\"他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时瞳孔里闪过一瞬星辉。 变故就在此时发生。 整座石殿突然剧烈震颤,殿顶的石屑簌簌落下,砸在青铜灯上迸出几点火星。 星辰踉跄一步,青铜灯险些脱手;月影迅速扶住她,目光警惕地投向殿门。 \"擅闯者,杀无赦!\" 石破的吼声混着金属摩擦声炸响。 苏隐抬眼望去,只见十数具青铜傀儡正顺着殿外台阶狂奔而来,红瞳里跳动着幽蓝火焰,手中的石斧在地面拖出深痕。 为首的石破额间符文暴涨,竟比之前高出半头,石质手臂上还缠着未消散的黑气——显然是那古神咒印残留的力量。 \"是咒印余波影响了傀儡阵。\"苏隐心里闪过念头,指尖不动声色地按在石座边缘。 他早就在破解遗迹时记清了所有主控符文的位置,此刻妖元顺着指尖涌出,像游鱼般钻进石缝里的暗纹。 石破的吼声戛然而止。 他的石质右腿突然砸向地面,整具傀儡\"轰\"地跪伏,红瞳中的火焰剧烈闪烁,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压制。 其余傀儡也纷纷顿住脚步,有的举着石斧僵在半空,有的原地转圈发出刺耳的嗡鸣。 \"怎么回事?!\"月影瞪圆了眼,拽住星辰的衣袖,\"他们他们好像被控制了?\" 星辰看着石破额间逐渐暗下去的符文,忽然反应过来:\"是先生! 您用妖元催动了主控符文?\" 苏隐站起身,道袍上的星辉随着动作流动。 他走向石破,伸手按在其额头,残留的黑气立刻顺着指尖被吸入体内——这是他故意留下的后手,既能吸收咒印力量,又能让傀儡阵彻底为己所用。 \"退下。\"他轻声说。 石破的红瞳瞬间熄灭,带着傀儡们退到殿角,像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 \"好手段。\"月影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方才那风雷没走远,我跟着他到了血池禁地附近。 他躲在石头后面,嘴里念叨着"大人"、"天命图",还往天上撒了把粉末\"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裙角,\"像是在传信。\" 苏隐的眉峰微挑。 他从怀中取出一面巴掌大的青铜镜,镜面蒙着层雾气,正是用系统奖励的\"因果碎片\"凝练的因果镜。 往镜中注入一丝妖元,雾气立刻翻涌,映出风雷的残影——那道影子正站在血池边,对着虚空躬身,袖口露出半枚刻着\"机\"字的青铜令牌。 \"天机阁余孽。\"苏隐的指节在镜面上叩出轻响。 他前世研究过洪荒野史,知道这天机阁曾是天道初显时最擅推演的势力,后来因窥探太多量劫秘密被各派联手绞杀,没想到竟还有残党存活。 而他们提到的\"天命推演图\"他摸了摸怀里的玉简,那卷《妖元炼形诀》里隐约藏着的,可不正是量劫节点的碎片? \"先生,要现在封锁遗迹吗?\"星辰抱着青铜灯走过来,银纹在眉间皱成小团,\"天机阁最擅追踪因果,若是被他们知道您得了妖仙传承\" \"不用。\"苏隐打断她,指尖轻轻摩挲因果镜边缘,\"他们要的是"天命图",要的是我手中的功法。 与其躲着,不如\"他忽然露出抹淡笑,眼尾微挑,\"让他们以为我被妖气侵蚀了心智。\" 话音未落,他周身的妖气突然暴涨。 石殿内的烛火被冲得东倒西歪,星辰的发丝被吹得乱飞,连石破的傀儡都被震得后退半步。 那股妖气里混着暴戾与混乱,像极了被异种力量反噬的修士。 \"先生?!\"星辰急得要扑过来,却被月影一把拉住。 后者盯着苏隐的眼睛——那里虽然翻涌着妖光,却藏着一丝极淡的清明。 \"这是\"月影忽然明白过来,嘴角勾起抹笑意,\"引蛇出洞的戏码。\" 残阳沉落,夜幕笼罩北荒。 石殿外的虫鸣渐起时,苏隐正倚着石座假寐。 他能听见细碎的脚步声从东南方传来,踩断枯枝的脆响被刻意压得很轻,却逃不过他凝元境初成的耳力。 \"来了。\"他在心里说。 七个黑袍人从雾气里钻出来,为首者面部蒙着层灰雾,连轮廓都模糊不清——正是天机阁余孽中最神秘的\"无面客\"。 他们熟门熟路地避开傀儡,直奔妖仙残魂曾所在的祭坛,其中一人掏出根骨签,在地面画出几道符纹:\"那小子被妖气反噬,现在应该神智不清\" \"砰!\" 一道青光突然从祭坛下升起,将七人团团围住。 阴阳八卦阵的纹路在地面亮起,乾位生门闭合,坎位死门张开,像是一张倒扣的巨网。 \"阵阵法!\"有人惊呼,慌乱中去扯无面客的衣袖,\"是算师的手段!\" 无面客的灰雾剧烈翻涌,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厉声喝道:\"退——\" \"你们既然来了\" 苏隐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 他站在阵眼位置,道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眼底的妖光比之前更盛,却在扫过众人时闪过一丝冷锐,\"那就别走了。\" 七人瞬间僵住。 无面客的灰雾里透出几丝慌乱,他抬手掐了个法诀,其余人立刻背靠背站定,手中各自亮出法器——有带血的匕首,有刻满咒文的骨笛,还有泛着幽蓝的短刃。 石殿外的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半边,阵内的青光却愈发刺眼。 无面客的灰雾突然凝成尖刺,朝着苏隐的面门刺来,其余人也同时发动攻击,法器破空声混着急促的喘息,在狭小的石殿内炸成一片。 苏隐站在原地未动,指尖在虚空划出几道暗纹。 阴阳八卦阵的纹路骤然变亮,乾位生门突然洞开,却在众人扑向生门的瞬间转为死门—— 阵外,传来骨头碎裂般的脆响。 第58章 困阵猎影 石殿内的青光如活物般游走,七道黑袍身影在阵中撞得东倒西歪。 为首无面客的灰雾面皮下发出闷吼,他左手掐着某种诡谲法诀,右手却死死攥住身侧同伴的手腕——那同伴腰间挂着的骨笛正渗出黑血,与无面客指尖的灰雾缠绕时竟腾起青烟。 \"蠢货!\"无面客的声音像生锈的刀刮过石板,\"各自收敛气机!\" 被攥住手腕的黑袍人痛得倒抽冷气,骨笛\"当啷\"坠地。 可另一个持匕首的黑袍人已红了眼,刀尖上的血珠滴在阵纹上,竟腐蚀出焦黑痕迹:\"这破阵困不住我们! 老大说过,只要\" 话音戛然而止。 苏隐站在阵眼处,指尖在虚空划出最后一道暗纹。 阴阳八卦阵突然发出清鸣,乾位生门的青光骤然转向,直刺那持匕首者后心——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惨叫,整个人便如被无形巨手揉捏的陶俑,骨骼碎裂声混着喉间血沫喷溅在青纹上。 余下五人瞬间噤声。 无面客的灰雾剧烈翻涌,终于露出半张扭曲的脸:\"你早就算到我们会来?\" 苏隐垂眸瞥向掌心——那里躺着半枚染血的骨签,正是方才借\"被妖气反噬\"时,故意遗落在祭坛边缘的。 他抬眼时,眼底妖光更盛,却藏着冷得彻骨的清明:\"从你们在青牛部落外散播"妖仙遗府有逆天功法"的谣言时,我就在等这一天。\" 话音未落,石殿侧门突然传来环佩轻响。 星辰提着一盏琉璃灯走了进来,月白裙裾扫过地面的血渍,发间玉簪映着阵光,倒比那青光更亮几分:\"苏先生,我带了灵光锁魂钉。\"她手腕轻翻,一枚三寸长的银针跃入掌心,针身流转着金红二色,\"这是当年我家主人镇压邪修用的,能封了他神识。\" 无面客突然笑了,灰雾里溢出腥甜的血气:\"小丫头片子,你真以为我大费周章来抢什么功法?\"他盯着星辰手中的锁魂钉,笑声越来越尖锐,\"妖仙残魂的记忆里藏着"量劫之钥",你们这些跳梁小丑,不过是替我们打开封印的棋子!\" 苏隐心头一震。 他早料到天机阁余孽另有图谋,却没料到会涉及量劫。 指尖悄然掐动《九元相天诀》的心法,周身妖气突然如活蛇般窜出,缠上无面客的灰雾——那是他之前借\"被反噬\"之名,特意从妖仙残魂处引到体内的妖气,此刻正顺着气机逆流而上,直探无面客识海。 \"嗯?\"无面客的笑声顿住,灰雾里透出慌乱,\"你\" 苏隐的神识却已触到了那团混沌。 在无面客识海最深处,一段若隐若现的卦象残片正在游走——卦纹扭曲如古神图腾,与他前世在《天命推演图》中见过的某页极为相似。\"古神核心封印\"他低喃出声,指尖微微发颤。 前世作为顶尖相师,他曾在古籍中见过只言片语:古神陨落时以自身为印,封印了洪荒最古老的秘密,而开启封印的钥匙,正是量劫。 \"苏先生!\"月影的声音从石殿角落传来。 那身着墨绿短打的少女正蹲在风雷尸体旁,从其袖中抽出半卷染血的密令:\"他怀里藏着这个!\"她快步走到苏隐跟前,密令展开的瞬间,\"北冥深渊\"四个血字刺得人眼疼,\"他们不是单独行动,背后还有\" \"够了。\"无面客突然厉喝,灰雾里的半张脸彻底狰狞,\"你以为审得出什么? 等你见到那位大人\" 苏隐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早注意到无面客喉结异常滚动——那是神魂即将自爆的前兆。 右手迅速掐动\"因果镜\"的法诀,一缕若有若无的因果线从无面客眉心窜出,缠上他指尖的青铜小镜。 镜中光影流转,竟是无面客少年时在天机阁跪受罚的画面 \"死!\"无面客的嘶吼震得石殿梁柱簌簌落灰,识海深处的卦象残片突然暴涨,将他整个人裹成一团血球。 苏隐反手将星辰和月影推向阵外,左手结印拍向阵眼。 阴阳八卦阵的青光如实质屏障般竖起,却还是被血球炸出蛛网般的裂纹。 血雾弥漫间,他听见无面客最后的低语:\"量劫之钥在你体内\" 石殿外的月亮终于挣脱乌云,清辉透过破损的穹顶洒在苏隐脸上。 他抹去嘴角血迹,低头看向自己掌心——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淡金色的纹路,与方才在无面客识海见到的卦象残片,竟完美契合。 \"量劫之钥在我体内?\"他轻声呢喃,指尖轻轻抚过那道纹路。 远处突然传来狼嚎,声音里混着不属于北荒的腥风。 苏隐抬头望向北方,眼底妖光与清光交织。 他知道,从无面客自爆的这一刻起,某些被掩盖了千万年的东西,终于要浮出水面了。 第59章 魂碎谜现 血球炸裂的瞬间,苏隐喉间涌上腥甜,却硬是咬着牙将翻涌的气血压了下去。 他早看出无面客喉结滚动的异常——那是神魂自爆前最细微的征兆,前世相师的经验让他比寻常修士更懂如何捕捉人心破绽。 右手掐诀的速度比心跳还快,《妖元炼形诀》中\"魂吸术\"的法印在指尖流转成幽绿光痕,精准缠上无面客溃散的神魂残片。 \"给我留!\"他低喝一声,神识如钢针般刺入血雾。 那团混沌的神魂碎片本要彻底消散,却被他以秘法强行拽住,在识海深处凝成一缕若有若无的意识。 画面在眼前炸开时,苏隐的瞳孔剧烈收缩——漆黑的海水压在头顶,一座由玄铁铸就的宫殿沉在千米之下,宫门前的石柱足有百丈高,上面的刻痕不是文字,而是活着的纹路,每一道都在渗出暗红的光,拼出\"黑曜之名\"四个古神文字。 \"咳\"他踉跄半步,后背抵上冰凉的石墙。 星辰已扶住他的胳膊,墨绿裙角扫过满地碎石:\"苏先生,你看到了什么?\"少女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紧绷,作为妖仙遗迹的守护者,她对古神秘辛的了解远胜常人。 苏隐抹了把嘴角的血,指节抵着太阳穴:\"黑曜。\" 星辰的指尖瞬间攥紧他的衣袖:\"是传说中被天道镇压的古神意志之一! 当年古神陨落时,有七道残念不愿消散,被称为"七曜之影",黑曜正是其中最凶戾的一道。\"她的呼吸急促起来,\"若量劫之钥与黑曜有关\" \"时机未到。\"苏隐打断她的话,目光扫过石殿角落的风雷尸体。 那半卷染血密令还摊在月影脚边,\"北冥深渊\"四个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垂眸盯着掌心那道淡金纹路,无面客最后那句\"在你体内\"像根细针,扎得他识海发疼——看来自己早成了局中棋,只是从前未察觉。 \"月影。\"他突然抬眼,\"把这两具尸体烧了。\" 扎着双马尾的少女愣了愣,随即从腰间摸出火折子。 她蹲下身时,短打衣襟滑开,露出内侧绣的火鸟图腾——那是南荒火黎族的标记,苏隐早注意到,却从未点破。 火焰腾起的刹那,他屈指弹向殿顶缺口,几缕妖气顺着月光散向四周。 \"伪装成遗迹失控的样子。\"他望着逐渐消散的血雾,声音轻得像叹息,\"总得有人来看看热闹。\" 石破的闷哼声从殿外传来。 那具由玄铁铸就的守卫傀儡正攥着巨斧,关节处渗着幽蓝灵光:\"有生人气接近。\"他转头时,青铜面具下的红光扫过苏隐,\"我守外围。\" 苏隐挑眉。 这傀儡自他进入遗迹起便充满敌意,此刻却主动请缨,倒有些意思。 他摸出一枚刻着六壬纹路的符篆抛过去:\"带着这个,能多调遣十具机关兽。\"石破接住符篆的动作顿了顿,最终闷声点头,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将殿门重重甩上。 \"他\"星辰欲言又止。 \"傀儡也有灵智,只是被封印了。\"苏隐望着石破离去的背影,眼底划过暗芒。 或许这遗迹里,藏着比黑曜更有趣的秘密。 第二日清晨,晨雾还未散尽,遗迹外便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苏隐站在殿门口,看着数十道身影从雾中走出。 为首的女子着月白裙,腰间挂着个青铜罗盘,正是星云宗旧部风铃——半年前他替星云宗算过一场雷劫,这女子当时还恭恭敬敬喊他\"先生\",如今却举着罗盘,指尖泛着青光。 \"苏隐!\"风铃的声音里带着刻意拔高的尖锐,\"你身上妖气翻涌,定是被遗迹中的妖修夺了舍! 还不束手就擒?\"她身后的修士们纷纷祭出法宝,有闪着寒光的剑,有冒黑烟的幡,甚至有人举着淬毒的短刃——看来这些人早商量好了,要借着\"除妖\"的由头分一杯羹。 苏隐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衣袖。 他故意在昨夜释放的妖气此刻正缠在袖口,像团散不开的黑雾。 风铃的罗盘指针疯狂转动,显然被他刻意留下的破绽误导了。 他抬眼时,目光扫过众人身后的雾色——那里有三道若有若无的气息,比这些杂鱼强得多,应该是各派的隐修。 \"很好。\"他嘴角微扬,指尖在袖中掐动法诀。 石殿后方的竹林突然起了阵怪风,几片竹叶打着旋儿落在风铃脚边。 那是\"幻影迷踪阵\"的启动信号,他昨夜借着伪装遗迹失控的由头,早将阵法埋进了每一寸土地。 风铃没注意到竹叶的异状,她又向前踏了一步,罗盘上的青光几乎要凝成实质:\"我再说一次\" \"不必了。\"苏隐打断她,声音突然沉了下去。 他望着雾中若隐若现的三道气息,想起无面客识海里的黑色宫殿,想起掌心那道淡金纹路,\"既然你们想进来那就进来吧。\" 晨雾突然翻涌如沸。 风铃身后的修士中有人惊呼,说看见石殿的位置变成了一片血海;有人尖叫着后退,说脚下的土地长出了骷髅手。 苏隐望着混乱的人群,转身走进石殿。 殿内,星辰正擦拭着案几上的青铜灯,月影蹲在角落研究那半卷密令,石破的斧刃撞击声从外围传来——一切都在按他的计划转动。 他摸出怀里的青铜小镜,镜面映出他微扬的嘴角。 镜中光影流转,隐约能看见雾中那些隐修的身影,正顺着\"幻影\"指引的方向,一步步踏进他布下的局。 \"量劫之钥\"他轻声呢喃,指尖抚过掌心的金纹,\"既然在我体内,那这局,便由我来开。\" 殿外,风铃的喝骂声混着修士们的惨叫,渐渐被雾色吞没。 第60章 引蛇出洞 晨雾里的惨叫比预想中更刺耳。 苏隐站在石殿门槛处,看着镜中映出的景象——风铃的月白裙角被骷髅手扯得皱成乱麻,她攥着罗盘的指尖泛青,额角渗出冷汗,罗盘中心的青铜指针正疯狂撞击边缘,发出细碎的咔嗒声。 \"这不可能!\"她尖叫着挥出一道青光,那光刃刚触及雾气便像扎进泥沼,软绵绵地散成星点。 几个试图突围的修士撞在无形屏障上,额头瞬间肿起青包,其中一人怀里的短刃掉在地上,刀刃竟在滋滋冒白烟,显然被阵中幻象侵蚀了灵性。 苏隐垂眸看了眼袖中若隐若现的黑雾。 这妖气是他昨夜用《妖元炼形诀》刻意引动的,特意选了与星云宗死敌\"血煞妖君\"同源的气息——他早算出风铃这种急功近利的修士,最受不得\"除大妖立大功\"的诱惑。 \"先生。\"身后传来星辰的低语。 这位遗迹守护者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侧,指尖轻叩腰间玉佩,\"他们不过是过河卒子。\"她的目光扫过雾中三道隐晦的气息,\"真正的棋手还在等。\" 苏隐的指节在袖中微微收紧。 他早察觉那三道气息,比风铃之流强出两重境界,却始终缩在雾后观势——这正是他要的\"引蛇出洞\"。 他摸出怀中的因果镜,镜面贴着掌心的金纹微微发烫,系统昨夜给他的灵感此刻在识海翻涌:\"追踪气运线,见因果源。\" 镜光流转间,一缕若有若无的金线从风铃心口飘出,穿过晨雾,直往东南方延伸。 苏隐眯起眼,金线尽头隐约显露出\"星月谷\"三个古篆——那是北荒有名的隐世仙门,半年前他替星云宗算雷劫时,曾在星主的命盘里见过这个名字。 \"好个借刀杀人。\"他低笑一声,将因果镜收进怀中。 殿外突然传来金属交击声。 石破手持巨斧从竹林跃出,身后跟着七具青铜傀儡,斧刃带起的风将晨雾劈开两半。 那些被幻象吓得腿软的修士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傀儡们用锁链缠住脚踝——这是苏隐特意改良的\"困仙锁\",专克低阶修士的灵气。 \"苏隐! 你敢——\"风铃被傀儡扣住双肩,罗盘\"当啷\"掉在地上。 她鬓发散乱,眼底血丝蔓延,\"我星云宗与你\" \"与我有因果?\"苏隐缓步走下台阶,靴底碾碎一片被幻象催生的骷髅叶,\"半年前你求我算雷劫时,可没说星云宗早投了黑曜会。\" 风铃瞳孔骤缩。 苏隐的指尖抵住她眉心,《九元相天诀》运转,一缕淡金气丝钻入她识海。 这是系统奖励的\"魂摄术\",需以自身因果为引,强行读取记忆——代价是对方会察觉,但此刻阵外那三道气息已被他用\"幻影\"引到了三十里外的陷阱,足够他争取时间。 识海深处翻涌如潮。 苏隐看见破碎的画面:风铃跪在黑色宫殿前,殿门刻着扭曲的眼睛图腾;星主将半块玄铁令交给黑衣老者,老者袖口绣着银线勾的黑曜花;最深处有团模糊的光,那光里传来让他灵魂震颤的威压——圣人境! \"噗——\"苏隐后退半步,嘴角溢出血丝。 圣人的气息太烈,他的识海几乎要被灼穿。 风铃趁机咬舌,血沫喷在他手背上:\"你你不可能\" \"我不可能知道圣人?\"苏隐抹去血迹,指尖掐动逆命卦诀。 八道金纹从他掌心窜出,缠上风铃的眉骨,\"但你知道。\" 风铃的尖叫戛然而止。 她的眼珠失去焦距,却仍维持着咬牙切齿的表情——逆命卦封印了她的神识,却保留了记忆回路,往后他想问什么,只需以卦象牵引即可。 晨雾渐渐散了。 苏隐望着东南方翻涌的云层,那里有圣人留下的气机残留,像根刺扎在他心口。 他摸出怀里的青铜小镜,镜中映出自己泛白的唇色——系统提示音在识海响起:\"布局成功,奖励《太初石髓》三滴,天机碎片"黑曜会主脉图"。\" \"圣人\"他喃喃重复这个词,前世作为相师,他只在古籍里见过这个境界,如今却要与之为敌。 风掀起他的衣摆,石殿内传来月影的轻呼——那小丫头许是发现了密令里新的线索。 苏隐转身走向石殿,靴底碾碎的骷髅叶突然发出细碎的脆响。 他顿住脚步,从袖中抖出片染血的碎帛——那是刚才魂摄时从风铃记忆里带出来的,上面隐约有半行字:\"月谷密库,钥匙在\" 他将碎帛收进怀里,目光扫过被封印的风铃,又落在殿内跳动的青铜灯焰上。 灯芯噼啪爆开,火星溅在案几的羊皮卷上,映出\"量劫\"二字的金漆——这局,才刚掀开第一重帷幕。 第61章 巫咒暗涌 石殿内的青铜灯芯又爆出一颗火星,在羊皮卷上灼出个焦黑的小孔。 苏隐捏着那片染血碎帛的手突然一紧,指节泛白——他分明感觉到,有缕阴寒之气正从东南方穿透晨雾,像根冰针刺进他后颈。 \"月影,看好她。\"他头也不回地朝殿内喊了一声,声音比平日沉了三分。 石案后的少女正捧着半卷密令,闻言抬头时正见他转身走向殿外,玄色衣摆带起一阵风,将案上的羊皮卷吹得哗啦作响。 晨雾未散,草叶上的露珠顺着裤脚渗进麻鞋。 苏隐站在石殿台阶上,右手按在腰间的青铜卦盘上。 《九元相天诀》在体内运转,三滴太初石髓化做温热气流流经经脉,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瞳孔里浮起细密的金纹——这是相师推演气运时的征兆。 那阴煞之气愈发清晰了。 他从怀中摸出块巴掌大的青铜镜,镜面裂着三道细纹,正是从妖仙遗迹得来的因果镜碎片。 当镜面对准东方时,裂纹中渗出缕缕血光,在虚空中勾勒出模糊的阵法图。 与此同时,他袖中滑落的\"气运推演图\"无风自动,黄绢上的朱砂纹路突然活过来,沿着血光轨迹游走,最终在某个点上重重一凝。 \"血煞阵眼\"苏隐低喃,喉结滚动。 他记得古籍里记载,巫族善用血脉诅咒,而血煞阵需以活人为引,将阵眼设在目标族群的聚居地,借地气侵蚀其气运。 此刻推演图上的红点,正落在人族青河部落的位置——那里有三千男女老幼,此刻还在晨光里生火做饭,全然不知脚下土地已变成绞杀他们的祭坛。 \"必须查清楚是谁在布局。\"他攥紧因果镜碎片,碎片边缘割得掌心发疼。 前世作为相师,他最见不得无辜者被当作棋子;如今在洪荒,这种无力感却更甚——稍有不慎,暴露的不只是他,还有整个青牛部落。 日头升到三竿时,苏隐换了身粗麻短打,腰间挂着个褪色的药囊,混在前往巫族领地的商队里。 他刻意在脸上抹了层灰,又用草汁染黄了眉毛——这是游方巫医最常见的装扮,既能掩人耳目,又能借看病为由打探消息。 商队行至巫境边界时,守关的巫族战士手持青铜矛上前盘查。 苏隐摸出半块兽骨令牌,这是前日替巫族猎队算凶吉时得的谢礼。 战士扫了眼令牌,又盯着他的药囊皱眉:\"巫医?\" \"替贵部治过蛇毒的。\"苏隐赔着笑,指尖悄悄掐了个\"隐息诀\"——系统奖励的小术法,能让气息变得浑浊如凡人。 战士没再深究,挥矛放行。 刚转过山坳,一道身影从树后闪了出来。 \"苏算师好手段。\"火烈抱臂而立,赤铜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他是祝融最信任的亲卫,上次在青牛部落见过苏隐替人断凶吉,此刻盯着他的眼神像在看块烧红的炭,\"扮成巫医,当我们巫族的眼睛都是瞎子?\" 苏隐心里一紧,面上却堆起憨笑:\"火将军说笑了,小的就是个走方郎中\" \"住口。\"火烈突然逼近,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你身上有《九元相天诀》的气,别当我闻不出来。\"他声音压得极低,\"我劝你别靠近南边的噬魂祭坛,祝融大人在那布了三天三夜的阵,连共工大人都不让近。\" 苏隐瞳孔微缩。 他本想借着巫医身份混进祭坛附近,却不想被火烈识破。 但对方没有揭发,反而提醒这其中定有文章。 \"将军\" \"别问我为何帮你。\"火烈后退半步,手按在刀柄上,\"你若真懂相术,该知道有些局,不是凡人能搅的。\"说罢转身要走,又顿住脚步,\"祭坛今夜子时开阵,你最好现在就滚。\" 望着火烈的背影消失在林子里,苏隐摸了摸发烫的后颈。 火烈的提醒太刻意,倒像是在给他递话——或许祝融的计划里,藏着连亲卫都不知道的隐患? 他没往回走,反而绕着山梁往南。 日头偏西时,他在山腰的老松树上找到了观察点。 下方的山谷里,七座黑岩堆成的祭坛呈北斗状排列,每个祭坛前都跪着三个被剥去上衣的巫族战士,脊背爬满青紫色的咒文。 \"星象定位法,起。\"苏隐咬破指尖,在树干上画了个星图。 《九元相天诀》运转到第七重,他的视线穿透晨雾,看见祭坛下方的地气正被引向某个点——那是因果镜里血光最盛的位置,正是青河部落! \"好个借地脉传咒。\"他低声冷笑。 祝融这是要借巫族战士的血激活地脉,让诅咒顺着地下河渗入青河部落的水井,到那时,喝了水的人会逐渐失去生育能力,人族血脉自然式微。 \"好手段。\"树后突然传来女声。 苏隐浑身肌肉瞬间绷紧。 他转身时已布下三道卦阵,却见水灵抱着双臂站在五步外,腰间的短刀未出鞘,但眼神像淬了毒的箭,\"苏算师,你不该来这里。\" \"水姑娘。\"苏隐松了松肩膀,假装慌乱地抹了把脸,\"我就是个郎中,听说这边有疫病\" \"疫病?\"水灵嗤笑一声,目光扫过他树干上的星图,\"这星图是定位地脉的,我在共工大人的典籍里见过。\"她往前走了两步,短刀的刀鞘轻敲着大腿,\"你在推演阵眼走向,对吗?\" 苏隐心跳如擂鼓。 水灵是共工的斥候,若她现在喊人,他就算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可对方没有动手,反而盯着他的星图皱眉:\"我跟了大人三百年,见过的阵师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像你这样\"她顿了顿,\"能在半柱香内定位到主阵眼的,还是头一个。\" 山风卷起她额前的碎发,苏隐看见她眼底闪过一丝复杂——是忌惮? 还是欣赏? \"水姑娘。\"他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你们巫族内部也有纷争,祝融大人的手段,未必是共工大人想看到的。\" 水灵的指尖在刀鞘上敲了两下,突然转身:\"子时三刻,祭坛会有一轮咒力灌注。\"她的声音被风吹散,\"你最好在那之前离开。\" 等水灵的身影消失在林子里,苏隐才发现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他重新坐回树杈,取出怀里的碎帛——上面的\"月谷密库\"四字突然变得清晰,像是被某种力量激活了。 \"祖巫遗咒\" 身后传来阴恻恻的低语。 苏隐几乎是本能地翻下树,却见雷霆倚着树干,玄色大氅上沾着草屑,仿佛他从未离开过,\"你看出那不是普通的诅咒了,对吗?\" \"你是谁?\"苏隐退到树后,手心里捏着枚淬了麻药的银针——这是防备意外的后手。 \"我是谁不重要。\"雷霆笑了,嘴角勾起的弧度像把刀,\"重要的是,那是祖巫遗咒,能篡改血脉传承。 祝融想让青河部落的人代代生出畸形儿,彻底断绝人族的气运。\"他上前两步,声音压得更低,\"而你,苏算师,是第一个发现这局的外人。\" \"你为什么告诉我?\" \"因为我在等。\"雷霆的目光投向祭坛方向,\"等祝融把阵眼彻底激活,等他自以为掌控一切\"他突然凑近苏隐,鼻尖几乎要碰到对方的,\"而你,最好也别轻举妄动。 否则你会成为下一个祭品,被钉在祭坛上,连魂魄都被咒文绞碎。\" 话音未落,雷霆的身影突然消散,像被风吹散的烟雾。 苏隐摸了摸刚才他站过的地方,树皮上还留着余温,可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夜色渐浓时,苏隐坐在山巅的巨石上。 北斗七星在头顶流转,他闭目运转《九元相天诀》,将今日所见的阵眼、咒文、地脉走向全部在识海里推演。 \"祭坛有三处关键节点。\"他睁开眼时,眼底金纹大盛,\"主阵眼在青河部落的老井,副阵眼在祭坛的第三座黑岩,还有一处\" 夜风突然卷起他的衣摆,将他的话吞进了黑暗里。 山脚下的祭坛传来低沉的轰鸣,像是某种古老的巨兽在苏醒。 苏隐摸出怀里的因果镜碎片,镜面映出他泛着冷光的眼睛——子时快到了,而他的推演,才刚刚开始。 第62章 相破巫咒 山巅的北斗七星斜过中天时,苏隐的指尖在因果镜碎片上轻轻一叩。 镜面映出他微抿的唇线——子时三刻的咒力灌注,还有半柱香。 他从怀中摸出三张泛黄的符纸,幻影符的纹路在月光下泛着淡蓝微光。 这是前日在青牛部落用三枚精铁箭头跟游方散修换的,此刻符纸边缘被他捏得发皱,像他紧绷的神经。\"必须赶在咒力灌注前破坏主阵眼。\"他对着山风轻声说,声音被吹得支离破碎,却在心里刻下刀痕。 《妖元炼形诀》在体内运转,他能清晰感觉到血脉里泛起的灼热——这是模拟巫族火属气息的代价,皮肤下像爬着小蛇,每一寸都痒得发疼。 他扯了扯身上偷来的巫族短褐,衣料上的火焰图腾刺得脖子生疼,倒比那痒意更让人清醒。 祭坛方向传来石块摩擦的闷响。 苏隐猫着腰穿过灌木丛,黑岩垒成的祭坛在夜色里像头蛰伏的兽,第三座副阵眼就在祭坛东侧的石台下。 他摸出怀里的破煞石髓,这东西是系统奖励的\"灵感\"——前日算卦时突然在溪边捡到的,此刻握在掌心,凉意顺着指缝往骨头里钻,像根冰针刺着他的理智:\"这是唯一机会。\" 石台下的缝隙比他想象中窄,他侧着身子挤进去时,粗布衣服被岩刺划破,左臂顿时火辣辣地疼。 借着月光,他看见石缝深处嵌着块暗红水晶,表面爬满蜈蚣似的咒文——这就是副阵眼。 破煞石髓贴上水晶的瞬间,空气里炸开一声轻响。 咒文突然扭曲成蛇形,水晶表面裂开蛛网般的细纹。 苏隐心头一喜,刚要退出去,身后却传来皮靴碾过碎石的声响。 \"苏算师好雅兴。\" 火烈的声音像块淬了毒的冰。 苏隐僵在石缝里,缓缓转头——巫族青年抱着臂站在月光下,玄铁刀的刀柄在他掌心转着圈,\"我就说,前日你替青河部落算的"避凶方位",怎会刚好避开祭坛的咒力覆盖。\" 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淌,苏隐却笑了:\"火统领这是查岗? 我不过\" \"不过来破坏阵眼。\"火烈踏前一步,阴影笼罩住苏隐的脸,\"祝融大人说过,人族算师最会偷天换日。\"他的指尖划过玄铁刀的血槽,\"你猜,我是现在把你钉在祭坛上,还是等祝融大人来?\" 空气突然灼热起来。 苏隐抬头,看见赤红色的火焰在夜空里炸开——祝融踏空而至,周身腾起的赤焰将月光都染成了血红色。 这位巫族长老的瞳孔泛着熔金般的光,每一步落下,地面都腾起青烟:\"好个凡人,敢动我的噬魂祭坛?\" 热浪卷得苏隐睁不开眼,他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像擂在战鼓上。 但手指却悄悄摸向怀中的阴阳铜盘——这是他最后的依仗。\"祝融大人且慢。\"他扯着嗓子喊,声音被火焰烤得发颤,\"你这咒法根本不周全!\" 铜盘被抛向空中,《九元相天诀》在识海翻涌。 苏隐看见咒文在铜盘上投下倒影,三条扭曲的气线格外刺眼:\"第一处,你用青河老井的活水引咒,却忘了活水属阴,与你火属咒文相冲;第二处,祭坛第三块黑岩下埋着上古雷纹,会截断咒力循环;第三处\"他盯着祝融骤缩的瞳孔,\"你用了人族孩童的血祭,可人族天生带"地脉之气",会反噬到施咒者身上!\" 祝融的火焰突然一滞。 他盯着空中的铜盘,喉结动了动——这正是他这月来最头疼的三处疏漏。\"你\" \"他说得对。\" 冷冽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雷霆不知何时立在两人中间,玄色大氅无风自动,\"我前日查探祭坛,确实发现雷纹扰动。\"他转头看向苏隐,目光像刀背刮过石块,\"不过外族敢指摘祖巫手段,你倒是胆大包天。\" 祝融的赤焰重新腾起,却在触及雷霆时被一道冰蓝色屏障挡住。\"你敢拦我?\"他的声音里滚着岩浆般的轰鸣。 \"祭坛要崩了。\"雷霆抬手指向祭坛方向。 苏隐转头,正看见副阵眼的水晶裂开大口,暗红咒文像活过来的蛇,疯狂啃噬着周围的黑岩。 祝融的脸色瞬间煞白,他狠狠瞪了苏隐一眼,转身化为一团赤焰冲向祭坛。 \"还不快走?\"雷霆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次别这么莽撞。\" 苏隐连滚带爬钻出石缝,后背的衣服早被冷汗浸透。 他不敢回头,只闷头往林子深处跑,直到听见身后再无动静,才扶住一棵老松树喘气。 月光从树冠漏下来,在他脚边投下斑驳的影。 他摸向怀中的碎帛时,指尖突然触到一块硬物——是枚青色玉简,表面刻着细碎的水纹,正是水灵常用的样式。 苏隐的心跳又快了起来。 他捏碎玉简,神识探入的瞬间,一段画面在识海展开:玄冥潭的寒水翻涌,祝融站在潭边,手中举着根刻满咒文的骨杖,人族孩童的哭声从潭底传来 \"血脉诅咒\"他喃喃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玉简边缘,\"原来这只是开始。\" 山风卷着松涛声掠过耳际。 苏隐抬头看向北方——那里有座用玄冰和青铜铸就的神殿,是共工在北荒的行宫。 他摸出怀里的算筹,掐指一算,卦象上的水德星突然明灭不定。 \"该去会会共工了。\"他对着夜风说,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却在黑暗里荡起了涟漪。 第63章 面见共工 北荒的夜风卷着冰碴子打在脸上,苏隐裹紧粗布外衣,仰头望着那座直插云霄的神殿。 玄冰砌成的墙壁泛着幽蓝冷光,青铜铸就的檐角垂着冰棱,在月光下像一柄柄倒悬的剑。 他摸了摸怀中的玉简,水纹在指尖发烫——那是水灵用本命元灵刻下的影像,容不得半点闪失。 \"站住!\"青铜门扉后传来闷喝,两个手持冰矛的巫族守卫跨出,瞳孔泛着幽绿的兽纹,\"外族算师? 报上名姓。\" 苏隐放缓脚步,将算筹从袖中露出半截:\"青牛部落苏隐,求见共工祖巫。\"他的声音平稳,可指节在袖中微微发颤——这是他第一次直面祖巫,即便早推演过七遍见面说辞,心跳还是快得撞着肋骨。 守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敲了敲腰间的骨笛。 三息后,笛音突然拔高,像冰锥刺穿云层。 苏隐望着神殿深处亮起的幽蓝灯火,喉结动了动——共工召见了。 殿内比外头更冷。 共工端坐在玄冰王座上,长发用青铜环束起,额间水纹图腾随着呼吸明灭,身上的鳞甲还沾着未干的水渍,显然刚从玄冥潭归来。 他的目光扫过苏隐,像寒潭里的暗流:\"你前日搅了祝融的祭坛,今日又闯我的神殿。 说,所为何事?\" 苏隐单膝点地,将玉简托在掌心:\"祖巫请看。\" 神识探入的刹那,共工的瞳孔骤然收缩。 玄冥潭翻涌的寒水、祝融手中的骨杖、潭底孩童的哭嚎,一一在他识海闪过。 他猛地站起身,冰王座发出刺耳的开裂声:\"这是何时的影像?\" \"三日前,水灵以命相护传来的。\"苏隐垂眸,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沉重,\"她知道自己走不脱,所以将玉简塞进我怀中时,用血在帛上写了"血脉诅咒"四个字。\" 共工的指节捏得发白,冰甲下的皮肤泛起青紫色的血管——这是巫族动怒的征兆。 他突然挥袖,一道冰刃擦着苏隐耳际钉入柱中,木屑飞溅:\"你如何证明这不是妖庭的离间计?\" \"卦象为证。\"苏隐早有准备,取出那枚逆命卦骨。 骨面浮现暗红纹路,像被血浸透的河流,\"前日祭坛副阵眼崩裂时,我用《九元相天诀》推演出三条气脉。 其中一条直连玄冥潭,与玉简中的咒文走向完全吻合。\"他指尖轻点骨面,纹路突然扭曲成孩童的轮廓,\"这是被诅咒者的命魂,正在被抽取本源。\" 共工盯着卦骨,呼吸声越来越重。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火烈的身影撞开殿门,腰间的火焰纹玉佩叮当作响:\"祖巫! 祝融大人说有外族算师\" \"退下。\"共工的声音像结了冰的铁。 火烈却不退,目光在苏隐身上打转:\"此人来历不明,前日还敢质疑祝融大人的祭坛\" \"够了。\"一道玄色身影从廊柱后转出,是雷霆。 他的大氅沾着星屑,手中把玩着半块焦黑的雷纹玉牌,\"你可知,你师父在祭坛动的手脚,已经触犯了祖巫律令?\" 火烈的脸色瞬间煞白。 他望着雷霆手中的玉牌——那是巫族监察司的信物,专门记录各脉违规之事。\"你你胡说!\"他的声音发颤,指尖无意识地揪住玉佩,\"师父他是为了巩固祭坛\" \"巩固祭坛需要用活人血祭?\"雷霆冷笑,玉牌突然爆出刺目雷光,\"监察司的记录可不会撒谎。\" 火烈踉跄后退,撞在青铜柱上。 他望着苏隐,又望向共工,最终咬了咬牙,转身跑了出去。 殿门在他身后重重关上,回声震得冰棱簌簌掉落。 共工重新坐下,冰王座的裂痕里渗出细小的水流。 他盯着苏隐,目光里的寒意退了些:\"你为何要插手此事? 你不过是个人族算师。\" 苏隐抬头,眼底映着殿顶的寒星:\"因为我不能看着无辜孩童沦为棋子。\"他说得很慢,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前日在祭坛,我摸过那些孩子的手——他们的掌心还沾着野果的汁水,指甲缝里有泥。 可再过七日,他们的命魂就会被咒文啃得干干净净。\" 共工沉默了。 他望着殿外翻涌的阴云,喉结动了动:\"我如何信你不会背叛巫族?\" 苏隐取出一方锦帕,展开后露出拇指大的石髓。 石髓泛着混沌初开的微光,内里流转着星河般的纹路:\"这是我在妖仙遗迹所得的太初石髓,可助祖巫凝练水元。\"他将石髓轻轻放在冰阶上,\"若我有二心,这石髓里的封禁便会引爆,炸碎我的识海。\" 共工的目光亮了亮。 他抬手吸过石髓,指尖拂过表面的纹路,突然低笑一声:\"好个心思缜密的算师。\"他将石髓收进袖中,语气缓和了些,\"我会暂时压制祝融的行动。 但他若问起\" \"就说我推演出祭坛气脉紊乱,需停祭七日。\"苏隐立刻接口,\"这是前日祭坛崩裂时,我在卦象里动的手脚——祝融若查,只会以为是天道示警。\" 共工盯着他,忽然伸手按住他的肩膀。 巫族的力量像冰锥刺入骨髓,苏隐却咬牙未动。\"你若真有此志,\"共工的声音低得像耳语,\"三日后去玄冥潭。 潭心有块玄冰,敲三下。\" 苏隐退出神殿时,月亮已经偏西。 寒风卷着他的衣角,他摸了摸被共工按过的肩膀——那里还残留着冰寒的温度,却比任何承诺都实在。 他抬头望向南方,那里有祝融的火神殿,此刻正腾起暗红的火光。 \"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他对着风说。 这句话被寒风吹散,却在云层里撞出一声闷雷。 第64章 玄冥潭夜 夜色漫过玄冥潭时,苏隐的麻鞋碾碎了潭边最后一层薄冰。 寒气顺着裤管往骨头里钻,他却走得极慢——潭心那方青石板台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台边立着道身影,宽肩窄腰,发间缀着九枚冰棱骨饰,正是共工。 \"算师倒是守时。\"共工的声音裹着冰碴子,转身时袖中漏出半缕水元,将台边结了百年的冰花冻成齑粉。 苏隐停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 三日前被共工按过的肩窝还在发烫,那是巫族力量留下的暗记,提醒他此刻面对的不是普通修士,是掌控北荒水脉的祖巫。 \"祖巫召我来,总不会是看月亮。\"他解开腰间布囊,取出半指长的卦骨——那是用上古玄龟背甲磨成,表面刻着他亲手推演的六十四道纹路,此刻正随着《九元相天诀》运转微微发烫。 共工的目光扫过卦骨,忽然抬手。 潭心的冰面轰然裂开,涌出三尺高的水墙,将两人与外界隔绝。\"这里的动静传不出去。\"他说,\"我要你算的,是那座被祝融藏在火山里的祭坛。\" 苏隐的指尖划过卦骨,玄龟甲上的纹路骤然亮起金芒。 他闭起眼,神识顺着卦骨钻入玄冥潭底——那里沉睡着洪荒初开时的水脉,此刻却有一缕极淡的焦糊味逆流而上,像根细针扎进他识海。 \"是火道咒文。\"他的额角渗出冷汗,卦骨在掌心震动如鼓,\"水脉被烧出了窟窿,窟窿里缠着黑色的血线。\" 共工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突然抓住苏隐的手腕,巫族的水元如冰蛇窜入对方经脉——下一刻,他脸色骤变:\"这是血脉诅咒?\" 卦象在两人之间浮现。 苏隐睁眼时,看见半空中漂浮着扭曲的火焰,火焰里缠着墨色水脉,水脉尽头竟勾勒出一座祭坛轮廓,祭坛中央刻着的不是巫族图腾,而是 \"人族的北斗七星纹。\"他声音发紧。 前世相师的直觉告诉他,这绝不是巧合——祝融的祭坛,为何要用人族星图镇底? 共工松开手,冰甲发出细碎的裂响。\"雷霆。\"他忽然开口,潭边阴影里转出个灰衣男子,正是前日在神殿里的巫族斥候,\"去查火山口那座废弃祭坛,若有异动,立即封锁。\" \"遵命。\"雷霆单膝点地,起身时余光扫过卦象,眼底闪过一丝苏隐没捕捉到的波动。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潭雾里,共工重新看向苏隐:\"你说的无辜孩童,怕不只是幌子。\" 苏隐将卦骨收回布囊,指节在囊口攥得发白。 他早该想到的——祝融作为火之祖巫,怎会平白无故用活人血祭? 那些孩子的命魂,不过是引子。 \"祖巫可知,前日祭坛崩裂时,我在卦象里动了手脚?\"他忽然笑了,\"我让天道示警的,不只是气脉紊乱。\" 共工挑眉。 \"还有血光之灾。\"苏隐望着潭心翻涌的水墙,\"若祝融执意七日后续祭,最先反噬的会是他的火元。\" 共工的冰甲突然结出霜花。 他盯着苏隐看了半刻,忽然低笑:\"难怪你敢拿太初石髓当投名状——原来早把我的路数算死了。\" 话音未落,潭边传来细微的破冰声。 苏隐的耳尖微动。 他看向水墙之外,那里有团极淡的火元波动——是火烈。 共工似乎也察觉到了。 他抬手,水墙突然消散,露出潭边树影里的红袍身影。 火烈的手还按在腰间短刃上,见被发现,索性走了出来:\"我家大人说,共工祖巫最近对人族算师格外热心。\" \"热心?\"共工的冰甲泛起冷光,\"你家大人若真关心,该问问自己为何要在祭坛刻人族星图。\" 火烈的脸色变了。 他的目光扫过苏隐腰间的布囊,突然冲向潭心石台。 可刚迈出两步,脚下的冰面骤然隆起,凝成一面透明水镜,将他撞得踉跄后退。 \"你越界了。\" 水灵从树后走出,手里握着根水纹长鞭。 她的发梢还滴着水,显然刚从潭底潜上来——苏隐这才想起,共工身边除了雷霆,还有个擅长水遁的斥候。 火烈擦了擦嘴角的血,冷笑:\"好个周全的防备。\"他转身时瞥向苏隐,眼神像淬了火的刀,\"算师,你最好别让我家大人失望。\" 待火烈的脚步声消失在潭雾里,水灵收了水镜,朝共工行了个礼:\"属下定了三重结界,他听不见潭心的动静。\" \"做得好。\"共工的语气缓和了些,\"去盯着火山口,有情况立刻传信。\" 水灵领命离去。 苏隐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方才火烈撞水镜时,对方袖中滑落的半片红鳞——那是祝融座下亲卫的标记。 \"该说的都说了。\"共工转身走向潭边,\"三日后我要看到祭坛的详细卦象。\" 苏隐应了,转身时瞥见潭心冰面下有黑影闪过——是雷霆去而复返? 他没多问,裹紧外衣往部落方向走。 回到青牛部落时,天已蒙蒙亮。 苏隐摸黑进了自己的草屋,将卦骨浸入案头的陶盆。 清水刚触到龟甲,水面突然翻涌,倒映出的不是他的脸,而是座燃烧的祭坛。 锁链,鲜血,还有个被钉在祭台中央的巫族少女。 她的脖颈上刻着和前日孩童一样的咒文,血脉正顺着锁链被抽进地下——地下深处,隐约能看见七颗星芒闪烁的石珠,正是人族用来镇星脉的北斗石。 \"原来如此。\"苏隐的指节叩在案上,震得陶盆里的水溅出来。 祝融表面是在血祭巫族,实则是借人族星石抽取血脉之力,为某个更大的计划铺路。 他正想得入神,草屋的竹门被轻轻推开。 水灵裹着寒气进来,手里捏着块冰玉:\"祖巫的密令。\" 苏隐接过冰玉,灵力注入的瞬间,玉中浮现共工的声音:\"协助调查祝融祭坛,不得外泄。\" 他抬头看向水灵,对方已转身要走:\"部落南门外有辆运炭的牛车,明日辰时出发去火山。\" \"谢了。\"苏隐望着她的背影,嘴角微微扬起——共工这是给他铺路。 他低头看向陶盆里的卦骨,水面倒影里,少女的眼睛突然转向他,嘴角扯出个诡异的笑。 寒意从脚底窜到头顶。 苏隐猛地扯过布巾盖住陶盆,却听见窗外传来车轮碾过冻土的声响。 他掀开草帘望去,南门外那辆牛车正缓缓启动,赶车的老丈是部落里的熟人,可此刻 老丈的后颈,正贴着半片红鳞。 苏隐的瞳孔骤缩。 他突然想起昨夜火烈撞水镜时滑落的红鳞——原来对方早有准备。 他摸向腰间的卦骨,指腹触到龟甲上凸起的纹路。 明日潜入祝融祭坛的计划,怕是要多几分变数了。 第65章 祭坛迷雾 第二日辰时,北荒的风卷着细碎冰晶掠过青牛部落南门。 苏隐裹着件洗得发白的粗麻短褐,混在运炭牛车的杂役里,后颈刻意沾了些草屑——这是祝融部杂役的典型模样,他前夜翻遍部落里所有与巫族交易过的商人口供,连对方脖颈因长期背炭磨出的红痕都用木灰抹了个七分像。 牛车碾过冻土的声响里,他垂着的手指轻轻叩了叩腰间藏着的龟甲。 那是他用兽胶粘合的赝品,真卦骨早贴身收在油皮袋里。 系统昨夜通过\"灵感\"传来的提示还在脑海里盘旋:\"祝融祭坛地脉紊乱处,藏有星石封印。\"此刻他能清晰嗅到空气中漂浮的焦糊味——那是祭坛持续焚烧牲血的气味,越往火山方向走,鼻腔里的铁锈味便越重。 \"杂役队!\"守在火山口的巫族守卫用长矛尖挑起苏隐的衣领,\"报号。\" \"丙十七。\"苏隐声音压得粗哑,喉结故意滚动两下,像极了长期吸入炭灰的沙哑,\"前日随老周头送过三车松炭。\" 守卫的目光在他后颈扫过,那里沾着的草屑混着木灰,倒真有几分杂役的狼狈。 他正要放行,斜刺里突然传来皮靴碾过灰烬的声响。 \"慢着。\" 苏隐眼皮微跳。 那声音带着刻意压低的冷硬,正是昨夜水镜前撞碎冰晶的火烈。 他抬眼望去,对方穿着件镶红鳞的皮甲,腰间悬着柄带血槽的短刀,刀鞘上还沾着未擦净的暗红——不知是牲血还是人血。 \"外族算师也来当杂役?\"火烈的拇指摩挲着刀柄,目光像淬了毒的针,\"青牛部落的卦师,倒挺会屈尊。\" 周围杂役的呼吸陡然一滞。 苏隐能感觉到身侧老周头的脊背瞬间绷紧——这是真杂役对祝融亲卫的本能恐惧。 他却慢慢直起腰,指尖看似随意地拂过腰间假卦骨:\"火烈大人说笑了,小的不过是帮部落送炭,顺便替大人卜一卦。\" \"卜卦?\"火烈的瞳孔缩了缩,短刀在鞘中发出轻响,\"你替共工那老东西当耳目,倒还敢在我地盘上玩玄虚?\" 苏隐注意到对方喉结动了动。 昨夜水镜前滑落的红鳞,此刻正缀在火烈左肩甲上,在晨光里泛着妖异的光——那是亲卫标记,却也是枷锁。 他忽然笑了:\"大人可知,红鳞在星象里主"困"?\"他屈指弹了弹腰间假卦骨,龟甲相撞的脆响惊得守卫后退半步,\"您这枚鳞,压的是命宫。\" 火烈的手按在刀把上,却没有抽出来。 山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眉骨处一道新疤——那是前日与共工部冲突时留下的。 苏隐记得水灵说过,祝融最近总把最危险的任务派给火烈,美其名曰\"历练\",实则是在消耗这个太过锋利的下属。 \"说。\"火烈的声音沉了些。 苏隐从怀中摸出三枚铜钱,随手撒在炭车上。 铜钱骨碌碌滚过炭块,两枚正面朝上,一枚立在炭缝里。 他弯腰拾起,指腹摩挲着铜钱上的锈迹:\"两阳夹一悬,是"破局"之兆。\"他抬头时目光灼灼,\"但破局的钥匙,不在祝融大人手里。\" 火烈的呼吸突然重了。 苏隐看见他握着刀把的手背青筋凸起,却在听见\"祝融大人\"四字时,指节微微发抖——那不是愤怒,是压抑的不甘。 \"继续。\"火烈咬着牙。 \"祭坛地下有七颗星石。\"苏隐压低声音,\"大人可知道,那是用来镇星脉的? 可现在星石在吸血脉,吸谁的?\"他顿了顿,\"吸的是亲卫的,是您这样替祝融挡刀的人的。\" 炭车旁的守卫们开始交头接耳。 火烈猛地转头瞪向他们,却在转回来时,眼神里多了丝动摇。 苏隐乘势补上一句:\"卦象说,若大人能拿到星石的位置\"他没说完,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火山口方向。 风卷着灰烬掠过众人。 火烈突然挥开守卫的长矛:\"进去。\"他转身时红鳞甲擦过苏隐肩膀,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戌时三刻,西角守卫换班。\" 苏隐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 系统此刻在他脑海里泛起温热的\"灵感\",像有人在耳边轻语:\"他信了。\" 夜幕降临时,祭坛外的火把次第亮起。 苏隐缩在炭堆后,看着火烈正与西角守卫争执——对方说他越界巡查,火烈便拍着刀鞘骂骂咧咧,火星子从两人争执的唾沫星子里溅出来。 他猫着腰溜进祭坛侧门,鞋底避开地面的血渍——那些暗红的痕迹里混着细碎的咒文,他前夜在卦骨倒影里见过。 祭坛深处比外围更冷。 苏隐摸出火折子晃亮,昏黄的光映出石壁上的刻痕:那是扭曲的巫族古字,还有些他从未见过的符号,像蛇又像锁链。 他顺着刻痕往前走,指尖触到石壁时突然一震——石纹下有微弱的灵力流动,像人的脉搏。 \"是封印。\"他低声自语。 《九元相天诀》自动在脑海里展开,星图与石纹重叠,七处亮点逐渐清晰——正是北斗石的位置。 他摸出随身携带的兽皮,用炭笔快速记录方位,笔尖在\"第七星\"位置顿了顿——那里的灵力波动比其他六处弱,像是被抽干了。 \"啪。\" 火折子突然熄灭。 苏隐的后颈泛起凉意。 他反手摸向油皮袋里的真卦骨,却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像一片叶子落在雪上。 \"你以为你是唯一一个想毁掉这个计划的人?\" 声音像浸了冰水的刀。 苏隐转身时,看见个裹着黑斗篷的身影,面容隐在阴影里,只露出一双泛着冷光的眼睛——是前日潭底去而复返的雷霆! \"你\" \"嘘。\"雷霆抬手示意,远处突然传来铜锣撕裂夜幕的轰鸣。 苏隐听见守卫的呼喝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有贼! 封锁祭坛!\" 火把的光从各个角落窜起,照得石壁上的咒文泛着妖异的红。 雷霆扯住苏隐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跟我走!\" 苏隐没有反抗。 他望着雷霆斗篷下露出的半截靴子——那是共工部斥候特有的牛皮底,可前日潭底黑影的脚步,分明比这更轻。 两人撞开侧门时,追兵的喊杀声已经近在咫尺。 山林里的风卷着雪粒子灌进来,苏隐看见雷霆的侧脸在火光里忽明忽暗,而对方也在看他,眼神里藏着他读不懂的东西。 \"跑!\"雷霆低喝。 他们冲进雪林的瞬间,苏隐听见身后传来火烈的怒吼:\"追! 别让那两个杂役跑了!\"而在这喧嚣里,他清楚地听见雷霆在他耳边说:\"等会儿,我有话要问你。\" 雪片落进衣领,冷得刺骨。 苏隐握着卦骨的手沁出冷汗——这个突然出现的盟友,究竟是敌是友? 第66章 雷霆之盟 雪林里的积雪足有半尺厚,苏隐被雷霆拽着狂奔时,皮靴踩碎冰晶的脆响几乎要盖过追兵的喊杀。 他能感觉到掌心沁出的冷汗正顺着雷霆的手腕往下淌——那只手的骨节分明,力道大得近乎暴戾,倒像是生怕他中途反悔般扣死了脉搏。 \"左边第三棵老松!\"雷霆突然低喝,话音未落,两人已撞进松枝虬结的阴影里。 苏隐后背抵上粗糙的树皮,喉间泛起血腥气——方才躲避一支飞箭时,他撞在了凸起的树瘤上。 但他顾不上疼,目光死死锁住二十步外追来的火把群,耳中清晰捕捉到火烈的怒吼:\"那两个杂役定是偷了祭坛密卷!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们追的是密卷?\"苏隐侧头看向雷霆,后者正扯下斗篷前襟,露出腰间缠着的青铜短刃。 月光透过松针漏下,在他脸上割出明暗的棱线,那双眼却比雪水更冷:\"不是密卷,是你。\"他反手将短刃抛给苏隐,\"用这东西划开我右臂的皮,快!\" 苏隐瞳孔骤缩。 短刃入手带着体温,刃口还凝着未干的血珠——是方才突围时斩开守卫的血。 他的手指在刃柄上顿了顿,突然想起前日潭底那道黑影。 当时他替青牛部落算凶吉,算出潭底有\"血光冲煞\",冒险潜下去却只捞到半块刻着巫咒的骨片。 而那道黑影,分明比眼前这具裹着共工部斥候皮靴的躯体更瘦些。 \"发什么呆?\"雷霆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按在自己右臂,布料下的肌肉硬得像铁块,\"他们要确认你我是否受伤。 共工的斥候队有驯狼犬,血腥味能追出十里。\" 苏隐这才反应过来。 他咬了咬牙,短刃轻轻一挑——雷霆的皮甲下立刻渗出一道血线,不多不少,刚好够让血腥味盖过两人原本的气息。 几乎是同一瞬间,追来的火把群里传来犬吠,苏隐听见火烈骂了句\"废物\",接着便是重物砸在雪地上的闷响:\"去东边! 血腥味往那边散了!\" 脚步声渐远,山林重归寂静。 雷霆扯下衣襟随便裹住伤口,血立刻透了出来,在雪地上晕开暗褐色的花。 他靠在松树上缓了口气,这才看向苏隐:\"我不是来帮你救人的。\"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苏隐的手指下意识攥紧卦骨,指节发白:\"那你为何引我出祭坛?\" 雷霆没有回答,而是从怀中摸出一卷兽皮。 卷轴展开时,几片碎冰从缝隙里掉出来,在月光下闪着幽蓝的光。 苏隐凑近一看,瞳孔猛地收缩——兽皮上用朱砂画着七座祭坛的位置,每个位置旁都写着祝融与另外三位巫族长老的名字,最下方还压着一行扭曲的巫文:\"以血脉为引,唤醒太初巫神。\" \"他们要借诅咒唤醒远古巫神的意志。\"雷霆的声音低得像夜风刮过枯树,\"那些被抽干灵力的北斗石,就是用来镇住巫神残识的封印。 你在祭坛石壁上看到的锁链纹,不是装饰,是……\"他喉结动了动,\"是当年十二祖巫联手刻下的囚神咒。\" 苏隐的后背沁出冷汗。 前世他研究过《山海经》里的巫神传说,知道这些远古存在虽已陨落,残识却能附在血脉里翻江倒海。 若真让祝融唤醒他们的意志……他不敢细想,指尖重重叩在兽皮上:\"你既然反对,为何还要穿共工部的皮靴?\" 雷霆突然笑了,笑得雪粒从松枝上簌簌落下:\"苏算师,你以为祖巫殿里的水有多清? 共工与祝融争权十年,若我明着反对祝融,不等计划暴露,就先成了权力斗争的祭品。\"他伸手按住苏隐的肩膀,力道沉得像块铁,\"这张祭坛地下封印的地图,是我花三年时间从七处祭坛偷拓的。 要毁了祝融的计划,必须先破了这些封印——而能看懂这些纹路的人,只有你。\" 兽皮地图被塞进苏隐手里时,他触到了雷霆掌心的老茧。 那是长期握刻刀的痕迹,和他前世给客户看手相时摸到的风水师茧子不同,更粗粝,带着血锈味。 苏隐低头看地图,发现每处封印旁都用极小的字标着\"子时月亏\"、\"寅时潮涌\"的破阵时辰——显然是雷霆长期观察的结果。 \"为何选我?\"他抬头时,月光正好落在雷霆眼尾的伤疤上,那道疤从眉骨斜贯到下颌,像道裂开的闪电。 \"因为你是凡人。\"雷霆转身走向林深处,声音被风撕碎,\"圣人以下皆蝼蚁,但蝼蚁若能钻进大象的耳朵,也能让它发疯。\" 苏隐攥紧地图往部落走时,月已西斜。 雪地上的脚印被夜风吹得模糊,他却在转过山坳时,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青竹香——是共工手下的斥候水灵。 \"苏算师。\"女声像淬了冰的银铃,从左侧的雪堆后传来。 苏隐转头,正看见水灵倚着棵白桦树,腰间的青铜环佩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她的发间插着根青玉簪,正是前日监视他时戴的那支——看来这女人根本没打算掩饰行迹。 \"你知道得太多了。\"水灵指尖抚过环佩,最中央那枚刻着共工图腾的玉玦突然泛起幽蓝光芒。 苏隐盯着那光,想起《九元相天诀》里的记载:这是巫族\"血契术\"的引子,一旦发动,能顺着血脉抽干活人的精元。 但下一刻,水灵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地图上。 她的瞳孔猛地收缩,环佩上的光芒瞬间熄灭。\"这是……\"她上前两步,雪靴碾碎冰晶的声音格外清晰,\"这是第七处祭坛的封印图? 你从哪里得来的?\" 苏隐没有回答,反而将地图往她面前送了送。 水灵的手指颤抖着摸过地图边缘——那里有个极小的刻痕,是雷霆惯用的标记。 她突然抬头,眼中的寒意褪了几分:\"如果这地图是真的……\"她咬了咬嘴唇,\"我可以帮你。 共工虽与祝融不和,但他绝不想看到巫神复苏。\" 话音未落,右侧的雪林里传来枯枝断裂声。 火烈从树后转出来,手里还提着半块烤鹿肉——正是他每日午后必吃的点心。 苏隐注意到他腰间的青铜剑没入鞘中三分之二,显然是刻意放轻了动作。 \"苏算师。\"火烈擦了擦嘴角的油,语气比以往认真十倍,\"我跟着祝融长老十年,他书房的灯最近总亮到子时。 前日我替他磨墨,看见竹简上写着"太初血祭"四个字。\"他摸出块黑黢黢的石头放在雪地上——正是苏隐在祭坛石壁上感受到的那种灵力波动,\"这是我从他案头偷的。 如果你们要阻止什么……\"他抬头时,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青铜,\"算我一个。\" 雪又开始下了,细小的冰晶落进苏隐的衣领。 他望着眼前三人:雷霆的伤疤、水灵颤抖的指尖、火烈腰间未出鞘的剑,突然想起《九元相天诀》里的\"三才局\"——看似无关的三颗星,只要找到中间的引星,就能连成破阵的箭。 \"子时三刻,青牛部落西头老槐树下。\"他将地图折好收进油皮袋,声音轻得像雪落,\"带上你们能调动的所有线索。\" 水灵和火烈先后离去后,苏隐站在雪地里,望着自己呼出的白气在月光下消散。 油皮袋里的地图隔着兽皮贴着他的肚皮,带着体温。 他摸了摸袋口的绳结,想起雷霆说的\"蝼蚁钻大象耳朵\"——或许这一次,他要当那只钻进耳朵的蝼蚁,更要当那根挑动大象的针。 夜色渐深,雪地上的脚印被新雪覆盖。 苏隐抬头望向祭坛方向,那里的山影在月光下像头蛰伏的巨兽。 他摸出卦骨抛向空中,六枚牛骨在雪幕中划出银线,落地时呈\"困龙出渊\"之象——这是大凶之兆,却也是破局的开始。 他弯腰捡起卦骨,指腹擦去上面的雪。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敲过第三下时,苏隐转身走向部落。 油皮袋里的地图随着他的脚步轻晃,像在提醒他:真正的戏,才要开场。 而他要做的,是在所有人都以为是天道使然时,轻轻推那关键的一把。 当最后一丝月光被乌云遮住时,苏隐摸了摸油皮袋,加快了脚步。 他知道,等夜色完全笼罩山林,等祭坛守卫换班的间隙,等北斗七星刚好转到\"天枢\"压顶的位置——就是他带着雷霆给的地图,潜入祭坛地底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