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棺秘藏》 第五十章 虢巫侯 我看清了那个影子。 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衣衫褴褛,几乎不见五官,双目只剩下绿豆大小的眸子,溢满了幽怨与阴毒,完全不似人类的眼神,而脸部其他地方,全被灰白色的丝状物给遮蔽住,整颗头颅,几乎就是一个巨大的蚕茧! 除了头之外,他攻击保镖的手,皮肤也呈蚕茧状,手电筒灯光之下,还能瞅见少量柔软的蚕丝在晃荡。 所有人都惊呆了。 “嘭!” 蚕脸人显得极为愤怒,在扯断那位保镖的胳膊之后,竟然一手将他直接拎起,硬生生甩到了十米开外,砸在一块巨石上。 尔后。 他喉咙发出咕咕的古怪声响,冲我们袭来! “砰、砰、砰......” 螳螂罗和另外一位保镖手中的喷子出手了。 这种喷子本来专门用来打野兽的,靠瞬间四散而裂的碎火药造成杀伤,但它经过了特殊改良,可以连击,里面火药顷刻全打了出去。 每一次都正中对方胸口。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火硝味。 若对方是人,早已经倒下了。 很遗憾,他并不是人。 对方仅仅被击打的退后了数米,衣服与胸前的蚕茧起了火星,往外冒着浓烟,但好像并未受到什么大伤害。 关键是,他已被彻底激怒,咕咕怪叫声再次响起,风驰电掣一般往前猛冲。 几乎未看清对方动作,另一位保镖的胳膊被他给抓住。 保镖嘴里嘶吼一声,手中匕首猛然上撩,凶狠反刺。 “呲!” 利刃似乎刺入了成捆棉麻,发出怪异声响。 尽管匕首已准确无误贯穿了对方整条胳膊。 却不见一滴血! 对方手臂也只是稍微一顿! 螳螂罗不愧为曾获得南拳传武大会榜眼的顶级高手,抓住微瞬即逝的机会,抬手猛然一扣甬道壁的长明灯孔,双腿似螳螂扑食一般疾弹而起,身躯跃至半空,膝盖猛然狠磕在对方的头上,嘴里发出一声暴喝。 “捆绳!!!” 这一磕的力量极大。 蚕脸人发出一声闷哼,双膝一曲,单腿跪在地上。 保镖也极为凶悍,摁了一下手腕中某处机关,一条绳索像利箭一般从袖口往外飞窜。 螳螂罗眼疾手快,抬手接过绳子,身子一个后空翻,从对方肩膀上跃了下来。 待他站立之时,绳子已经牢牢套住了蚕脸人。 保镖与螳螂罗一人扯着绳子一端,嘴里同时大喝,像拔河一样,往两端死拉。 这是经过桐油浸泡的牛筋绳,韧性犹如钢丝。 以螳螂罗和保镖两人的力量,若被箍住的为一头野兽,我甚至感觉,他们能像丝线切蛋一样,将野兽躯体硬生生给裂开两半! 难怪江盛二如此自信。 他身边这些家伙,无论是负责下墓的老欧,还是负责安全的螳螂罗等人,全都是顶尖人才! 牛筋绳像捆粽子一样绑住了鬼东西。 对方仰头发出恐怖的咕噜噜声音,身躯恰似一坨大棉麻,被勒得往里疯狂凹陷,看起来相当痛苦。 就在我以为这一局螳螂罗两人即将获胜之时。 忽然! 对方内陷的身体蹙然像紧急灌满气的轮胎,往外猛弹! “啪!” 一声响动。 牛筋绳竟然直接炸裂成了几段! 对方刚才不是痛苦,而是在憋大招! 螳螂罗两人猝不及防,手拽着断绳头,身体往后重重摔倒。 事情讲起来太慢,可其实从鬼东西出现,到最后裂开牛筋绳,仅过去十来秒。 我们几人虽已急急离开疯狂战斗的是非之地,可由于不敢用力奔跑,隔他们才二十余米,尤其是小瑶,走在队伍最后。 这鬼东西不是人,完全不能以常理度之,他竟然没去攻击螳螂罗两人,反而一蹦而起,若火箭一般窜到了小瑶的身后,锋利而黝黑的长指甲,探手直挖小瑶的后背! 我大惊失色,什么也顾不得了,一把推开小瑶,将站在旁边的老欧直接给扯了过来,挡在我们的面前。 老欧猝不及防,简直要吓疯了,嘴里发出一声猪叫,拿出手中一样东西,往自己身前猛挡。 “咔嚓!” 碎片炸裂! 一柄精铜锻造的罗盘,竟被鬼东西硬生生给捏爆! 我刚才用了大力,没有出奇迹,手脚顿时抽筋,人瘫倒在地上。 鬼东西实在太变态了,他徒手抓爆精铜罗盘之后,不去攻击老欧,反而歇斯底里抬手朝躺地面的我凶狠拍下。 当我以为要死翘翘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了驴难产的凄厉叫声。 “吱嘎、吱嘎、呜呜......” 驴头圣君驱邪曲! 这声音一出来,对方似乎听到了天下最难受的噪音,立即停止了攻击我的动作,双手捂住头,大声咆哮着,疯狂往古墓深处跑,瞬间不见了踪影。 他跑离之时,身上还掉下来几样东西。 所有人神色骇然。 转头一瞅。 董胖子坐在一块石头上,全身大汗淋漓,双目惊恐,手中正拉着从农贸市场买来的破二胡。 万万没想到。 连刀、枪、绳都撼动不了一点的恐怖玩意儿,却被我认为没任何屌用的驱邪曲给惊吓而逃! 后来,董胖子经常拿这事作为实战案例,标榜自己法力高超。 我也长时间搞不懂个中原因,直到遇见了一位声学教授。 对方告诉我,其实每一种声音都拥有独特的频率,比如,打雷会吓得鸟兽四窜、长期噪音可导致人神经错乱、舒缓音乐能让人安然入睡等等,这种驱邪曲,估计是道家先人掌握的一种特殊声波,发出来之后,能让某些神秘物种产生深深的恐惧感,从而迫使对方逃离。 我认为这个解释,相当靠谱。 小瑶赶紧扶我起来,俏脸煞白。 “哥,你怎样?!” 我大口喘着粗气,坐在地上,脑瓜子嗡嗡响,根本说不出话来。 自打蚕脸人出现之后就不见踪影的江盛二,从一处岔道口缓步走了出来,瞄了众人一眼,眉头紧皱,冷声问了一句。 “阿志,对方是不是安一手?” 螳螂罗闻言,愣了一下,思忖几秒。 “二爷,从八卦服和登云鞋特征来看,好像是他,不知道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 安一手,京都九幽堂一位八卦掌高手。 两年之前,他曾与白老魁等人下过这座西周古墓,可墓内乱战之后,人彻底不见了踪影。 也就是说,安一手可能在墓里遇见了什么古怪情况,竟然足足待了两年时间,已属于非人类范畴。 老欧盛怒异常,手指着我,对江盛二说:“二二......二爷,让我捅了这个无耻之徒,他刚才差点害死我!” 江盛二没回话,吩咐螳螂罗。 “阿志,去看一下小胡。” 螳螂罗走到那位被安一手最先攻击的断臂保镖身旁,抬手探了一下他的呼吸。 “没气了。” 江盛二深呼吸了一口气。 “虢巫侯秘陵,当真处处惊世骇俗,走吧!” 虢巫侯? 第五十一章 人龙合纹玉佩 虢国我倒是知道。 这是西周至春秋期间一个重要诸侯国,与周王室关系相当密切。 历史曾记载,虢仲(一说虢叔,为周文王之弟)因辅佐武王灭商有功,被分封诸侯,乃虢国的来源,后来又存在东虢、西虢等多个分支。 大家对虢国可能不大清楚,但有一个词语必然相当熟悉。 唇亡齿寒。 它讲的是晋国想要灭掉虢国,可中间却隔着一个虞国,于是晋国就向虞国借道,虞国脑子发抽,还真借了一条道给对方,结果虢国被灭之后,虞国也被灭了。 这座墓的年代,倒与虢国存续时期大差不差,可位置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因为,东虢在豫省荥阳一带,西虢在陕省岐山、凤翔附近(后迁至三门峡)。 可此处却地属滇西,虢巫候若为虢国的诸侯,怎么会千里迢迢来这里建墓? 完全不得其解。 我也不想问江盛二,问了他也不会讲。 老欧见大家要开拔,急问了一句。 “二二......二爷,还要不要熏药香?” 他倒考虑挺周全。 按江盛二在外面制定的赶鸡进笼计划,为防止廖小琴藏在暗处,一路前行过程中,老欧都会在身后以及甬道的分岔口丢特制的药香。 我们提前吃了老欧给的药,闻不出来啥味道,可没吃药之人,药香入鼻,只需一点点就会受到极大刺激,难以忍受,无论躲在何处,都会慌忙跑出来。 老欧问话的意思为,刚才安一手很有可能就躲在暗处,但他闻了药香,受不了刺激,才突然跑出来攻击人,担心药香还会熏出其他鬼东西。 江盛二回道:“不用了,抓紧时间前进!” 他着急是有原因的。 之前江盛二与白老魁一样,都认为廖小琴从墓里取走了金蚕蜕,所以两派势力在昌市同时盯着徐清果,等嫂子来自投罗网,可在用药弄晕我讲出真相之后,才知道原来宝物仍留在虢巫侯秘陵之中,便急急挟持我过来了。 若廖小琴取得了宝物,他突然杀进来夺宝。 若她还没取得宝物,打算自己前来取走。 可刚才突然出现了安一手的情况,而且一路熏香过来,也未见廖小琴的任何动静,老瘪犊子心中大概认为她也遭遇了相关诡事,出了什么意外,宝物仍留在主墓室的可能性开始放大。 鉴于此,他微调了方案,抓紧时间到达目的地,找出答案,离开这随时会丧命的鬼地方,才最为要紧。 可这并不是我想要的。 尽管我也急切想知道嫂子的具体情况,但现在才十一点,离十二点尸媪娘残暴发狂的时间还早,无论前方状况如何,我都不愿让老瘪犊子那么快赶到主墓室,更不能让他取宝得逞。 转头一瞅。 董胖子也眉头紧皱在看时间。 我朝他使了一个眼色。 董胖子秒懂,立马开口。 “等一下!” 他们停住了脚步。 董胖子对他们说:“道爷刚才救了你们,向我鞠躬,说一声谢谢!” 螳螂罗冷目而视。 “我们要不呢?” 董胖子嘿嘿一笑。 “道爷有本事救你们,自然也有手段不管你们死活,要不试试看?!” 螳螂罗闻言,双拳紧握,跨前了一步,神色肃杀。 董胖子满脸混不吝,反而一屁股坐在地上,主动探出了脖子。 “来!要么鞠躬致谢、要么拿刀剁头,老子还就不走了!” 本以为双方会是一番扯犊子。 谁知道,江盛二笑了一笑,挥手指示身边几人。 “向董师傅鞠躬致谢!” 他带头,先朝董胖子深深鞠了一躬。 不仅螳螂罗等人懵了一下,连我也相当无语。 老家伙不仅隐忍狠辣,还能屈能伸! 他担心后面安一手可能会再现,董胖子有大用,干脆直接满足了他的愿望。 螳螂罗等人无奈,也只好深鞠躬,齐声说了一句。 “谢董师傅救命之恩。” 董胖子肥脸拧巴。 “跪安吧,傻比们!” 几人前行了几十米。 我蹲在地上,不再走了。 螳螂罗转身喝问:“你又干什么?!” 我拿着手电筒,仔细照地面,不咸不淡地回了两句。 “这是安一手身上掉下来的东西,不搞清楚,后面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我来陪你们取宝,不是来送命!” 老欧一听,挠了挠头。 “对对......对!必须得看一下!” 地面有八个拇指大小的蚕蛹,灰黑色的,中间应该包裹着蚕,因为它们还在微微动着。 脑补了一下安一手浑身上下全是这玩意儿的画面,我心中极度不适。 除了蚕蛹之外,还有一枚六七厘米宽的扁平状玉佩,尽管上面溢了不少黑糊糊的粘液,液体中还有像细线虫一样的东西在蠕动,泛着浓烈的恶臭,但也能大致看清楚纹路。 雕纹采取阴刻手法,布局匀称、轮廓流畅、工艺质朴,以极简练的线条镌了一个人像,头上缀卷云纹,模样有一些像大巫师,旁边龙身蜿蜒盘绕,与人交叠,龙首则位于人的左侧。 老欧瞪大了眼睛。 “这这......这是汉八刀高古玉?安一手挺阔气啊,身上有这种好东西,还敢带着它来下墓!” 这货盗墓技艺顶尖,未想到对古董却一知半解。 雕工确实有一些类似汉八刀的手法,却不是汉玉。 这是上等和田黄玉雕刻而成的人龙合纹玉佩。 头上缀卷云纹象征着巫师,人龙相叠代表着人御龙,为西周文化中巫师借龙沟通天地的典型图案。 三门峡虢季墓曾出土过一件青玉人龙合纹玉佩,与眼前这枚极为神似。 西周时期,人龙合纹玉佩可不是谁都敢佩戴的,至少得像虢季这样的国君,或者地位相当的一字并肩诸侯王才够资格。 也就是说,安一手并不是带着玉佩来下墓,而是从墓里取了这枚玉佩挂身上。 虢巫候的地位竟然如此之高?! 安一手是取玉佩之后才变态的吗? 一切不得而知。 这枚玉佩当然是一件稀世重宝,可却没人敢拿,甚至连碰都不敢碰。 因为它上面那些黑色的小细线虫,谁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保不齐又像灵语虿一样,能钻进人体内,导致我们最后变成安一手的恐怖样子。 董胖子瞅见玉佩,双目放精光,探手想去拿。 我瞪了他一眼。 “你想变成小虫人?!” 董胖子闻言,满脸痛苦,手缩了回去,闭上了眼睛。 我转头问江盛二等人。 “需要向你们解释一下么?” 我本意是打算借题发挥,最大限度消耗时间。 未想到,江盛二老奸巨猾,语调云淡风轻。 “若涉及生命危险,你第一时间已处理。” “若无任何危险,解释也无用,赶紧走!” 我心中狠狠骂了他几句娘。 几人只得起身随他们继续赶路。 十来分钟之后,众人来到一片开阔之地,周边全是乱石,看不出这空间在墓里起什么作用。 小瑶突然脸色微红。 “哥,我内急了,大的。” 丫头真不错! 她看出我们之前在故意磨蹭,也想办法帮忙拖时间。 江盛二闻言,回头瞥了我们一眼,强压心中火气。 “五分钟!” 小瑶转头对我说:“你陪我去,我有点害怕。” 我陪着她走到一处阴暗角落。 小瑶蹲了下来,瞅了瞅远处的众人,从身上掏出来一样东西,将声音压到最低。 “哥,清果姐姐下墓之前交给我的,说给我们保命用。” 我心中诧异无比,脑海中突然想起徐清果在离开之前,曾深深看了小瑶一眼,还提醒我记住她的好。 “这是什么?” 第五十二章 懒驴上磨 小瑶手中拿着三颗像玻璃弹珠大小的黑色药丸。 “解药。” 我问:“解药?” 小瑶赶紧将两颗给了我,一颗塞进了自己嘴里。 “江盛二给我们用的叫麻筋散,只要发力,身子就会像抽筋,不能动弹。这药是清果姐姐在路上乘他们不备,每晚偷偷出去买药材,赶制出来的解药。” 我诧异万分。 “不是说麻筋散全天下只有江盛二能解吗?” 小瑶向我解释。 “对也不对。姐姐说,麻筋散其实是多年之前江盛二与她父亲徐老合作研究出来的方子,由于徐老一直重病卧床,人事不省,世上确实只有江盛二能解。但江盛二却忽略了一点,就是徐老经过姐姐用鬼佬医经的治疗,最近已苏醒,身体康复良好。” “姐姐在昌市旧诊所那晚,一瞅见到我们样子,就知道中了麻筋散。她当晚就暗中给徐老打过电话,以研究方剂的名义,套出了解药配方。她不希望我们出事,也想保下江盛二,且猜出她干爹可能不会让她跟着下墓,所以提前将药转交给了我。” “之前担心露陷,一直没找到好机会将药拿出来,可刚才安一手出现之后,我觉得墓里实在太危险了,必须抓紧时间解决身上的问题......你赶紧吃,另外一颗给董哥。” 徐清果太让我意外了。 那一刻,我感受到耳朵传来的痛感,这是徐清果咬过的伤痕。 老天爷可能眼瞎了,一个阴险毒辣的老家伙,怎么能拥有如此良善纯净的义女? 当时,我并不了解虢巫侯秘陵的完整真相,面对徐清果给自己出的大难题,其实只有一个想法:家人之仇,我心中放不下,救命之恩,出去拿命还她。 我毫不犹豫将药给吃了。 一位保镖打着手电筒,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磨蹭什么?!动作快点!” 我回了一句。 “来了!” 两人起身往回走。 药吃下去,肚子里暖烘烘的,就像喝了几两高度白酒,身体变得极度舒适。 我暗中试着运了一下手劲,完全没有了之前抽筋之感。 形势已发生重大变化! 之前董胖子在农贸市场买原料做成了两种东西:引尸水、驱尸粉。 具体怎么弄成的,我不清楚其中原理。 但这货信誓旦旦以项上人头担保,谁只要一沾引尸水,尸媪娘绝对与对方不死不休,而一撒上驱尸粉,尸媪娘不死也得重伤而逃。 本来我们身体中了麻筋散,还要考虑怎么充分利用好这两种东西,达到既能完全废掉对方的战斗力,还能暂时保下江盛二,让他先给我们解了毒,最后再来处理这老家伙的两大目标。 现在不用搞这么复杂了。 等待时机到来就好。 回原地一看,董胖子竟然不在。 我问螳螂罗。 “董川呢?” 螳螂罗冷哼了一声。 “懒驴上磨屎尿多!” 回头瞅去,见到董胖子拿着手电筒,正从后方快步走来,手还一边系着皮带。 “这几天吃得啥破伙食,拉得屎都清汤寡水!” 敢情这货真拉大便去了。 我赶紧快步迎了过去,一手拽起他的衣服,神情恼怒。 “你一个人在墓里乱跑,想死么?!” 董胖子愣了一下,皱眉回道:“人有三急,难不成我拉裤裆里?” 我说:“再憋不住屎尿,你他娘用手接着,放嘴里吃干净!听得懂人话吗?!” 董胖子:“......” 我已经乘黑将药丸放在了他手里,“放嘴里吃干净”几个字,还特意加了重音,很明显他已完全听懂了。 众人加快速度,朝主墓室进发。 走了几十米,刀疤脸保镖鼻子嗅了几下。 “怎么这么臭?你们两人屎没擦干净?” 小瑶脸色微红。 “胡说八道!” 董胖子嘿嘿笑。 “要不道爷扯了裤衩子,你凑过来闻闻?” 我其实也闻到了,可这并不大便的味道,而是尸臭。 微瞥了旁边老欧一眼,这货神色极不自然,头转过别处。 已经十一点多了,尸媪娘快要憋不住了! 又过了十几分钟,大家来到了一间一百来平方的密室。 它全由石头砌成,里面摆放着不少半人高的石雕,皆为小巫师神态,不过横七竖八,一片混乱,而且墙壁和穹顶存在不少大裂缝。 老欧见到四处狰狞的裂缝,神色欣喜向江盛二汇报。 “二二......二爷,前面不远就是主墓室了!这些墙壁裂缝,全是他们上次来的时候,误触发机关坍塌导致,我们赶紧过去!” 江盛二老眼兴奋,点了点头。 “好!” 我点燃了一支烟。 “走错了!” 他们闻言,顿时愣住了,全转头看向我。 老欧嘴角疾速地牵扯了两下,眸子开始变得猩红,目光溢满了怨毒。 “怎么走错了?西周墓只有诸侯王级别才会在主墓室旁设壁龛室,专门用来放奠器,这些石雕全都是陪葬品,巫兵也与虢巫候的身份相符,而且墙壁还有上次坍塌的痕迹,哪一点存在错错......错误?” 全都没有错。 不过,时间已来到十二点。 从老欧的诡异状态来看,尸媪娘爆发的最佳时机已现,而且我方力量全部恢复,对方力量最为薄弱。 下墓之前,江盛二身边除了螳螂罗之外,还找了六位高手提前在山下等着。 其中,有三位保镖为保护徐清果与吴平以及看守白老魁,没有下墓,一位保镖在揭绿封门的时候受到重伤,留在了外面,一位保镖在对付蚕脸人安一手之时咽了气。 当前老家伙身边只剩下了螳螂罗和刀疤脸保镖。 我怎么可能让他们进主墓室? 几人约定的行动命令为甩烟头为号。 眼瞅董胖子已拿出了包裹里用润田矿泉水瓶装着的引尸水,假装准备拧盖子喝。 而小瑶则脚步微跨,作出了蓄势待发的动作。 我吐了一口浓浓的烟圈。 “我再说一遍,走错了!” 正准备灭了手电,将烟头甩在地上。 意外突然发生! “嘠!!!” 老欧陡然发出了一声凄厉无比的尖叫,身躯电光火石般窜向了董胖子,探手一抓他的脖子,往后疯推。 “嘭!” 董胖子后背死死撞在了墙上! “轰隆隆......” 壁龛室本来到处都是大裂缝,如此凶猛的撞击力度,让它产生了剧烈摇晃,石头似雨点一般落下,四周灰尘滚滚。 而老欧后背趴着的尸媪娘,此刻已然撑爆了衣服,八条宽大触角急速延展张开,藏在绒毛中类似老欧的脸若隐若现,极为狰狞恐怖。 一人一尸,叠影交叉,似乎要将董胖子死摁进墙里。 董胖子瓶盖都还未拧开,引尸水也一滴都没溅到他身上,尸媪娘怎么会攻击他?! 螳螂罗等人显然也瞅见了老欧恐怖恶心的模样。 这家伙神色惊骇万分,反应极快,嘴里呼啸一声。 “保护二爷!!!” 螳螂罗与刀疤脸保镖齐齐护住了江盛二,拖着老家伙疯狂往壁龛室外面撤。 我已来不及管他们了,冒着疾风骤雨状的落石以及漫天灰尘,朝董胖子冲去! 第五十三章 君子爱财 小瑶动作比我更快,双脚几个蹬踏,已然来到了董胖子身旁,手中一块大石头狠狠砸在了尸媪娘的身上。 要换成一般的姑娘,这种情景估计已经吓尿了。 不愧是彩门丫头,好犀利! 这一砸可算救了董胖子的命,估计迟上一两秒,这货脖子已经被对方给掐断。 “嘠......” 一声惨叫。 尸媪娘吃疼,放开了董胖子,控制着老欧,转身朝小瑶凶狠扑去。 小瑶大惊失色,娇躯猛拧,往旁边闪去。 她的轻身功夫,我曾见识过,极为矫健。 若对方为正常人,必然已经躲过了。 可老欧并不是正常人,他现在与尸媪娘融为一体,速度快到匪夷所思! 尽管穹顶一块石头恰巧狠狠砸下,落在了老欧额头上,鲜血直流,可他半点反应都没有,身躯仍像炮弹一般扑向了小瑶,将她死摁在了地上,张开獠牙,就要去咬小瑶的劲动脉。 我已急成了傻逼,当时也管不了太多,手中匕首猛然往老欧脸上狠捅。 “咔嚓!” 匕首断裂! 老欧猛然转头,竟然张嘴硬生生咬断了匕首! 这是什么鬼力量?! 不过,虽然老欧与背上尸媪娘已人尸一体,可他毕竟还是肉身,牙齿咬匕首的力道太大,加上匕首太锋利,不仅将他牙齿给崩断,嘴里还喷出了鲜血。 老欧吃疼,极为躁狂,放过小瑶,猛然一头朝我撞来。 我几乎下意识,一拳朝他的头狠怼了过去。 “啪!” 几乎像是砸在了石头上! 对方完全没任何反应,唯一的用处是,这一拳抵消了他撞击我的部分力量,没让我的胸口被顶裂。 饶是如此,我身躯还是犹如被车撞击,整个人往翻倒,后背重重砸在墙上,呼吸发窒,喉咙一阵咸甜,溢出血来。 老欧咆哮一声,冲我再次疯狂袭来。 我用尽全身力气,往旁一滚。 “咔嚓!” 老欧撞到了墙! 本已摇摇欲坠的壁龛室,上面砖石顿时倾泻而下。 老天爷开眼,由于我刚才已滚动了一定距离,这些砖石大部分砸在了我的身侧,只有少数小石头落在我的手臂和大腿上,虽疼得撕心裂肺,却没有致命。 四周灰尘滚滚! 老欧被砖石给埋住了! 可这家伙好像完全不知道疼痛,覆盖在他身上的砖石开始剧烈晃动着,他正凶顽无比往上爬起。 这简直是无敌的存在! “哥,快跑!!!” 小瑶已经过去扶起了董胖子,冲我大喊。 我艰难起身,边往他们身边冲,边朝他们大吼。 “死胖子!拿驱尸粉啊!!!” 跑不掉的。 壁龛室往外的通道,已被坍塌的砖石堵得像砌了一扇半人高的墙,要离开,必须要攀爬,而跑在最后之人,必然会被老欧给拖住。 “哗啦!” 浑身溅血的老欧,在尸媪娘的控制之下,从砖石堆里起身,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怪叫,又朝董胖子扑了过去。 我感觉董胖子对尸媪娘好像是一块巨大的磁石。 刚才小瑶和我,对它的攻击,仅仅暂时将它给引开了,可一旦过程中断,它又如同飞蛾扑火一般朝董胖子死死黏去。 董胖子和小瑶被老欧一扑,两人重重摔在了地上。 这种时刻,我什么都顾不得了,手指猛然运劲,跨前一步,狠狠戳在了老欧的背上。 本意是想点老欧,可忘了他背后正趴着尸媪娘。 一指点在尸媪娘的身上,指尖传来非常奇怪的触感,就好像戳在了一个毛绒绒的猫或者狗身上。 可小动物除了外面的脂肪皮肉,身体里有骨骼的,尸媪娘却完全没有,感觉就是一个灌满了液体的大水袋。 未想到,这一招竟收到了奇效! “噗!” 一股墨绿色,泛着惊天恶臭的液体,从尸媪娘身体里喷出。 咱也不知道具体是从它哪个部位呕出来的,因为壁龛室很黑,我们手电筒早就掉在了角落,被碎裂墙壁掉下来的砖石给埋住,幸好灯炮没被砸碎,仅有一丝微光从缝隙中透出。 尸媪娘有怕光畏火的特点,可在它最开始发狂的时候,我曾第一时间用手电筒去照它,不知道是因为光亮太微弱,还是董胖子对它吸引力太大的缘故,根本无法驱离。 在那股恶心的液体喷出之后,老欧突然放开了董胖子,身躯猛然后仰,四脚朝天,姿势极端怪异。 准确来说,是因他后背的尸媪娘,八只宽大扁平足撑地,正朝地面疯狂呕吐,硬生生将老欧给给反背了起来,显得他好像仰面朝天。 刚才怼到这货的胃了?! 现在不是考虑个中原因之时,我紧急冲了过去,想找驱尸粉。 董胖子已然起身,铜锣眼暴凸,大骂一句。 “你大爷!!!” 他手中一罐子土黄色的粉末,全部倾倒而下。 几乎全盖在了仰面朝天的老欧身上,仅有一些溅在了正趴地面呕吐尸媪娘的怪足处! “呲呲呲......” 尸媪娘沾上了粉的肢体,竟像被泼了硫酸一样,快速腐蚀融化! 药硝与尸臭交杂的味道袭来,熏得人简直要晕厥。 它疯了! 几乎未看清楚动作,耳听几声凄厉痛苦的怪叫,尸媪娘控制着老欧,从地上一蹦而起,径直撞开了堵在壁龛室门口的不少砖石,风驰电掣一般往外逃,瞬间不见了踪影。 董胖子和小瑶惊魂未定,瘫软坐在地上。 我快速扒拉开石块,捡起手柄已被砸扭曲的手电筒,冲他们大喊。 “快走!!!” 这里绝不能再待! 因为我见到最初掉落在地的一矿泉水瓶引尸水,已彻底泄露,向四周滩晕开,尸臭味极为浓烈。 刚才尸媪娘并没受到致命伤,保不齐还会受水的吸引,再次返回来。 几人强忍身上的痛楚,搀扶着往外疯跑。 万幸的是,刚才一番激烈搏斗,不仅壁龛室未彻底坍塌,且落了那么多砖石下来,我们身上只砸出了不少皮肉伤,全不至于伤及筋骨。 往前疯跑了一段距离。 浓烈的尸臭味却如影随形,一直未散。 怎么回事? 我立即停下了脚步,拿手电筒往后面照去。 董胖子大口喘着气。 “走啊!等尸媪娘过来陪我们仨打麻将?” 我回道:“走个屁!尸臭味一直不散,要么它已经追来了,要么谁身上沾了引尸水,迟早会再引它过来!” 董胖子抽了抽鼻子,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样东西,闻了闻,差点呕出来了。 “艹!我包的塑料膜啥时候掉了?难怪这么臭!” 我转头一看。 人龙合纹玉佩! 我头皮阵阵发麻。 “你什么时候拿的?!” 董胖子立马将玉佩给收回了兜里。 “那什么......我之前假装拉屎,偷溜回去取的。” “小孟你别发火啊,君子爱财,取之偷盗,不捡白不捡!” 我简直要气疯了。 “我问你,引尸水吸引尸媪娘攻击的原理是什么?” “尸臭啊,它喜欢背尸。” “它刚才为什么一直攻击你?!” 董胖子一听,愣住了。 第五十四章 分手 无语问苍天! 难怪尸媪娘暴躁发狂之后,不死不休去攻击董胖子。 敢情症结就在他身上有人龙合纹玉佩! 这货拿了东西之后,虽包了一层塑料膜,但大概率十二点之前薄膜就掉了,玉佩浓烈的的尸臭味,引爆了尸媪娘。 本来好端端的计划,却因董胖子干这种老鼠舔猫比--找死(屎)之事,尚未执行就被彻底打乱,大家还差点全挂在壁龛室。 我长呼了一口气。 寻龙点穴、古董鉴宝、江湖门道......我不能说自己有多厉害,最起码眼睛不瞎。 可在挑选队友上,我是真瞎啊! “胖子,咱永远是生死兄弟,但这次出墓之后,你别干这一行了。” “建二十座道观的钱,我一定会办法给你弄来,就这样!” 讲完之后,我拉起小瑶的手,往前快步走去。 董胖子傻了眼,顿了一下,身躯猛地一哆嗦,抬手就将会让人丧命的玉佩给丢了,撒丫子追了过来。 “小孟,你他娘要跟我分手?!” “必须分!” “道爷已经改正错误了。” “伤害无法弥补!” “牙齿和舌头再亲,也有咬伤的时候,关键在于磨合。” “磨合不了一点!” “啊呸!你这就是渣男语录!想甩掉道爷,绝不可能!” 小瑶听见对话,受不了了,手捂着肚子,格格直笑起来。 “你们......谈恋爱呢?” 董胖子指着小瑶。 “笑什么笑?你就是我们之间的第三者!” 我都快被死肥仔给气傻了,抬腿狠踹了他一脚。 “给老子闭嘴!” 董胖子手揉着腿,疼得呲牙咧嘴。 我警告他:“你要不想死,赶紧跟我走,但如果后面再不听命令,我一定剥了你的猪皮!” 董胖子:“......” 我大恼道:“说话!” 董胖子肥脸无语:“艹!不是你叫我闭嘴的吗?” 几人往前面甬道快速奔去。 刚才江盛二等人见到了壁龛室恐怖的情景,已经火速离开。 我得赶紧到达主墓室,阻止他们取金蚕蜕。 刚转过一道弯,几把喷子对准了我们。 江盛二等三人神色冷冽,正在弯道口候着。 我也不怵了。 如今,尸媪娘已经中了驱尸粉,带着老欧消失,对方已然丧失了古墓导航,想要活着出去,全得靠我,他们绝不敢拿我们几人怎样。 我伸出两根手指,夹着喷子管,移离自己的脑门。 “二爷,我觉得你们得客气一些。” 话音刚落。 我猛然抬手。 “啪!” 一巴掌狠狠糊在了拿喷子指我的刀疤脸保镖脸上。 对方嘴里惨呼一声,鼻子立即喷血。 螳螂罗反应极快,探手一抓,猛然拎起了我的衣领,抬手就要打来。 董胖子和小瑶立马冲了过来,准备齐齐攻击螳螂罗。 江盛二冷声大喝。 “阿志!” 螳螂罗满目肃杀,不屑地瞅了我们一眼,松开了我。 江盛二依然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搓揉着手中的铁核桃。 “小孟,我觉得你应该给出一个解释。” 我低头整理了一下衣领子。 “哪儿方面?” 江盛二说:“比如,你们为什么能解开麻筋散、老欧到底什么情况、他现在又跑去哪儿了?” 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我笑了一笑。 “清果乃国医界奇女子,你不会认为以她的本事,解不了你与义兄合作研发的老皮门麻筋散吧?” 江盛二闻言,老脸变色,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痛苦神态。 我接着解释。 “至于说老欧,刚才你们也看清了状况,他早就与鬼佬墓尸媪娘人尸共生,根本不是人,你竟然愚蠢到让他带队来下墓!要不是我们刚才及时出手,你们现在已是西周墓里的一堆尸首,还有脸拿喷子指我们?” 江盛二:“......” “啪!” 我转手又冷不丁又狠抽了旁边刀疤脸保镖一大耳刮子。 刀疤脸保镖虽然功夫比螳螂罗稍微差一些,但在江湖上也是一等一的顶尖好手,如此三番两次受辱,心态已彻底爆炸了。 “你他妈......” 他抬手就想捶死我。 “阿龙!”江盛二大声喝止了他,冷着脸对我说:“我信了,你继续。” 阿龙腮帮子都要咬爆了,可江盛二有令,无奈只得停了手。 我刚才倒很想打螳螂罗一巴掌,但这货与我距离太远,够不着。 至于江盛二,暂时还不能打。 一旦打了,估计他暴怒之下,会下令废掉我一条胳膊或腿啥的。 我揉了一下有些发疼的手。 “老欧跑哪儿去了,我不知道,但他一定还在墓里,随时都有可能回来。” “不过,我希望你们能认清形势,只有我们,才能对付墓下机关暗器以及各种古怪东西,这是你们活着出去的唯一希望!” 其实,我们撑死只能对付机关暗器,若老欧再出现,也只有口念福生无量天尊,求天老爷保佑的份。 毕竟,驱尸粉已经用完了。 不过,牛皮不吹,怎么拿捏? 江盛二呵呵直笑。 “厉害!小孟,你觉得老夫接下来会怎么做?” 我回道:“你虽不敢要我们的性命,可身边带着两条凶猛异常的狗,又能随时随地废了我们。鉴于此,我想二爷会采取一种独特而又相对礼貌的方式,与我们开展合作。” 这是一种短暂的平衡状态。 没我们,他们出不去。 他们要出不去,也必然不可能让我们出去见明天的太阳。 双方只能合作。 江盛二点了点头,朝螳螂罗挥了一下手。 螳螂罗从包裹中拿出三条古怪的绳索。 每一根近三米长,绳索两端还各缀着一把像手铐一样古怪的机关。 鸳鸯索! 两端机关分别套在一人的手腕上,中间用一根绳子系着。 若想要解开,必须双方同意,将胳膊凑到一块,一起仔细对准卡扣解锁。 稍有不慎,机关便会彻底锁死,无法再解,两人要分开,只能割断绳子。 可绳子是特制的,必须用特殊比例精铜锻造而成的牛角刀,才能割开。 鸳鸯索本来是古代官吏押送重犯,为防止犯人逃跑而发明的,可后来因工艺太过复杂,倒不如多派几位官差更省成本,便逐渐废弃不用。 官府不用,可民间镖局却捡起来了,主要用于护送重宝或大人物。 咱也不知道螳螂罗从哪儿弄来了这些玩意儿。 螳螂罗走了过来,将鸳鸯索一对一给扣上了。 阿龙与董胖子、江盛二与小瑶、螳螂罗与我。 组合搭配还挺巧妙,让武力巅峰的螳螂罗专门对付我,以他的身手,我连五百钱都没法点到对方。 很明显,他们身上有可以割绳的牛角刀,我们若想要摆脱对方,除非想法子斩断自己胳膊或废掉对方,而对方想要摆脱我们,只需将牛角刀轻轻一挥就足够。 尽管是合作,可主动权又掌握在了老家伙手中。 江盛二够毒辣! 这件事让我悟出来一个道理: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任何技巧都是梦幻泡影。 寻龙点穴,必须得文武双全。 不过,无所屌谓。 无非关关难过关关过。 众人沿着曲里拐弯的甬道向前,仅十来分钟,便来到了主墓室。 可尚未看清楚主墓室的环境,我手电筒一照,却见到地面一件泛着暗淡幽光的东西,脑瓜子轰一下炸了,全身如坠冰窖。 嫂子的铁扇! 周围还布满了血迹。 廖小琴常说,扇在人在,扇亡人亡。 她出大事了! 第五十五章 茅坑里的小红灯笼 在刚见到扇子的一瞬间,我曾反复安慰自己,肯定是自己眼花了。 廖小琴妖孽一般的人物,而且曾来过这座西周墓,怎么可能会出事? 可直到我冲过去,从地上捡起那把布满血迹的扇子,才知道一切都是真的。 寻龙身浸黄泉。 点穴手推死门。 每一座古墓,都犹如张开血盆大口的超级凶兽。 盗墓之人,成天在凶兽锋利的獠牙上跳舞,无论身段多么妖娆、舞姿多么惊艳,终有一天,会被它们给无情吞噬。 这就是宿命。 虢巫候秘陵,哥嫂都栽在了此处。 接下来,会是我吗? 我大脑一片空白,周围人在做什么,完全不知道。 “哥……” 小瑶见我神色不对,蹲了过来,俏脸忧心地看着我。 董胖子瞅了几眼扇子,咽了一口唾沫。 “小孟,你他娘别瞎想!咱也没见到你嫂子的尸体,道爷认为,她不可能有事!” 这一句话点醒了我。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还远未到哭坟的时候! 我从极端情绪中抽离出来,起身环顾四周的环境。 江盛二等三人全已围到了主棺椁附近,仅剩我们三人站在扇子旁。 鸳鸯索足有三米来长,并未影响双方自如行动。 主墓室大概五百来方,穹顶爆裂、墓壁坍塌、乱石成堆、弩箭遍布,偶尔还能照见几具尸骸。 给人感觉,众人好像正处于拆迁了一半突然暂停了的混乱工地现场。 这是两年之前那场大混战残留下来的局面。 难以想象当时有多惨烈。 除此之外,地面还有不少凌乱的脚印和新鲜的血痕。 毫无疑问,它们全是廖小琴搏斗时留下来的痕迹。 我太阳穴像针扎一样疼,抬手将扇子展开,仔仔细细观察着,不想错过任何一寸。 合起扇子,瞄了一眼周围的血迹,发现它一直往主棺椁处延伸。 从血的凝固状况看来,搏斗发生时间就在近一两天之内。 我沿着血迹,快步来到主棺椁旁。 这是一具五重棺。 典型西周诸侯王规格。 西周时期极为重视墓葬礼仪,天子九重棺,诸侯五重棺,多之逾矩,少则不敬。 棺以外石内木打造,石为普通大青石,木头为柏木芯。 柏木芯其实为早期墓葬首选的棺木材料,因为它兼具防腐、辟邪、隔湿等功能。 到了西汉,不少帝王利用柏木芯,形成了著名的黄肠题凑(黄肠,柏木芯为淡黄色。题凑,木材端头(题)向内堆叠(凑),构造闭合的椁室空间)墓葬形制,如长沙王、中山怀王等,均属于此列。 立棺台的四周,呈十五度左右斜坡,喻意上去之人都必须行参觐之礼。 棺内除了一堆残破乱石、一簇长发以及与四处凌乱的血迹,骸骨、衣物、陪葬品,一概都没有。 空棺?! 我俯身捡起了那一缕长发,放在鼻尖前闻了一闻。 确定是嫂子的。 她洗头从来不用市面上的洗发水,都是自己煎皂角膏加入迷迭香,头发永远散发着一股独特的花松馨香味道。 江盛二手中搓揉着一对铁核桃,神色相当复杂,似乎变得轻松,又似乎显得凝重。 “小孟,节哀顺便。刚才我们已检查过,棺底有一块大青石板,开了半扇,下方应该有一处大空间。若想找到你嫂子的尸首,估计要下去。” 老家伙之所以有些轻松,因为从扇子和血来判断,廖小琴显然已离世,他少了一位妖孽一般的强大对手。至于还藏着一丝凝重,连廖小琴都已经出了事,他深深感受到了虢巫候秘陵的恐怖。 棺下开了半扇的青石板,我也见到了。 江盛二等人未见到金蚕蜕,必然很想下去一探究竟,可他们根本不懂行,不敢擅动,才故意提及了找廖小琴尸首的事,准备让我来打头阵。 刀疤脸保镖之前被我狠扇了两巴掌,心中一直不爽,估计欲图刺激我,站旁边阴阳怪气地揶揄了一句。 “一代天骄鬼眼琴,谁想殒命于此......” 我手指着他。 “闭嘴!” 刀疤脸保镖闻言,满脸报复的爽感,嘴角上扬,没再吭声。 我当然要下去。 江盛二曾讲过,当年他带人尾随至主墓室,见到哥嫂与白老魁等人打开了棺盖,棺内突然立起来一个人影,身着惊艳绝伦的金蚕蜕。 他带人猛然杀出夺宝,结果墓室突然发出了轰隆隆的响动声,四处机关箭弩乱飞,灰尘遍布,天崩地裂之感,三队人马因不明真相,互相疯狂厮杀。 我哥遭到了江盛二等人的砍杀,身受重伤,但为了夺宝,他疯狂冲向棺内,一声惨呼和漫天血溅之后,墓主人、金蚕蜕、哥,全都凭空消失不见。 由于墓室内毒气遍布,其他人无奈只得惶恐退出。 嫂子会不会也像哥一样,血溅之后突然消失? 可机关已触发过一次,且时间过去了两年,不应该还存在,难道下面有什么更可怕的东西? 无论如何,哥嫂两人皆栽在了虢巫候秘陵,今天我哪怕翻它一个底朝天,也必须找出真相! 我对江盛二等人冷声说:“我们现在要下去,你们若怕死,就立马解了鸳鸯索,在外面龟缩等着!” 江盛二等人闻言,互相对视了一眼。 董胖子补充了一句。 “快尼玛决定!难产呢?!” 江盛二眸子冷冽。 “老夫早说过,这一步棋,不管对错,落子无悔!” “阿志、阿龙,下墓!” 意料之中。 老家伙绝不可能放弃,对金蚕蜕和虎皮大椅的强烈渴望,足以抵消一切恐惧。 我向从他们带来的工具袋里拿出一把洛阳铲,将手竿拧紧、接长,形成了一根十余米的棍子,试着往下探了几下。 不深。 才三米多就已见底。 又拿出一颗照明弹,点着,丢进去,火光立马跃起,燃烧非常充分。 瞅见下面氧气没任何问题,我吩咐众人戴上了防毒面罩,自己率先进棺,扒拉开一堆乱石,推开大青石板,径直跳了下去。 他们也接二连三跳了下来。 一个石头砌成的类地下窖空间,环境比较潮湿,石缝中还长出来不少青苔,脚下有一些泥泞。 手电筒往前照,未见任何异常。 二十几米外,倒有一道石门,通往了远处。 我小心翼翼带头前行,仔细观察着泥泞的地面,既不见脚印,也不见血迹。 廖小琴没下来? 莫非她真在棺内凭空消失了? 穿过那一道石门,又来到一间密室,尽管众人脸上戴着防毒面罩,却还是能闻到一股浓烈的味道。 可以肯定,这不是尸臭,而是粪臭。 要没戴面罩,估计我们已经被熏晕了。 董胖子咳嗽了几句。 “靠!我们不会是来到了虢巫候拉屎的茅坑吧?太他娘臭了!” “咦,茅坑里竟然还点着这么多小红灯笼,死鬼挺有情调啊......” 话说了一半。 董胖子立马住嘴了,神色惊骇万分。 这根本不是小红灯笼,而是一双双猩红而怨毒的眼睛,正死死盯着我们这一群不速之客! 第五十六章 青铜哭面 众人立马扬起手电,朝红眼群照去。 头皮阵阵发麻! 正前方不远有一堵墙,正趴着几十位满脸毛绒绒、尖嘴猴腮、双目泣血的小孩,它们躯体全隐藏在黑暗之中,不见四肢,悬空漂浮着。 我大喝一声。 “退出去!!!” 大家正准备往后奔。 忽然之间! 耳边传来“略略略”的怪叫以及振翅飞翔之声。 红眼小孩犹如几十架小型飞机,朝众人风驰电掣扑了过来,未见它们丝毫犹豫,对我们发出疯狂攻击。 这一下,大家总算瞧清了它们的躯体。 它们不是小孩,而是长着类人脸的飞翔猛禽。 逃不掉了! 它们封住了我们来时的入口! “啊!” 一声惨叫传来。 刀疤脸保镖手捂住了头,神情极度痛苦,指间缝瞬间溢出血来。 螳螂罗一手护住了江盛二,手中匕首宛若银蛇,上下翻飞、寒光闪动。 “呲、呲、呲......” 几声响动。 三四只猛禽或刺死或斩伤,掉落在地面。 我手中铲子拍翻一只,赶走几只,抬手就将小瑶的头捂在了自己胸口。 “点火!” 话音刚落。 “刺啦!” 一只本想攻击我头部的猛禽,被我反手一拍,身躯歪了位置,嘴甲却刚好落在我的胳膊上,猛然一啄一扯,竟硬生生地叼下来一块肉,疼得我全身发抽。 董胖子运气比较好,由于他位置最靠墙角,竟然没被它们攻击,第一时间点起了火把。 火把陡然亮起! 这些家伙一见到火光,显得极度害怕,纷纷放弃了攻击,嘴里发出怪叫声,四处乱窜。 乘此大好机会。 所有人都点燃起火把。 火光通明,映照整间地下密室纤毫毕现。 它们一个个惊恐万分,扇着黑色翅膀,潮水一般往外面涌,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地面、墙上、身上,全是这些飞禽臭哄哄的粪便。 而之前它们所栖息的地方,竟然是一堵大型活动墙,上面足足有四五十个蜂巢孔,供这些凶狠的怪鸟休憩。 难怪刚才我们只能见到它们脸,却不见身躯,敢情身子全藏在了巢孔内。 大家稍松了一口气。 除了董胖子、小瑶、江盛二,其他人均受了伤。 尤其是刀疤脸阿龙,头上血流不止,难受万分。 这货准备掏出包裹中云南白药止血包扎。 此处太危险了,我懒得理他们,快步走向活动墙,招呼董胖子。 “推开!” 类似旋转门一般的墙体,因上面布满了粪便,历经岁月,竟然还有一些润滑,两人没费多大力气就推开了,后面呈现出一条甬道。 江盛二等人见状,连包裹伤口都不敢了,赶紧跟了过来。 到了墙后,见活动墙已重新合拢,隔绝了飞禽闯过来的可能性,我方才放下心来,停下脚步。 小瑶赶紧拿出了膏药和绷带,替我包扎。 董胖子满脸恶心,将手中粪便擦在墙上。 “小孟,这什么鬼东西?猫头鹰?!” 它们不是猫头鹰,而是墓鸮。 《山海经》里曾提到过鸮,说是一种食母的恶鸟,生在幽冥阴森之地,唯独惧火。 这些玩意儿大概率是鸮鸟的变种。 汉代墓葬壁画之中,有时会画有墓鸮的图案,古人认为它不仅可以镇墓,还是灵魂引路使者,能带领墓主人飞升。 不过,从来没有人在陵墓中养真实的墓鸮。 原因无它,它们极度变态,专爱吃人或动物的眼睛与脑髓,对死活不挑食(这也是为什么我第一时间将小瑶的头藏自己胸口的原因)。 哪个墓主人都不想成为它们的腹中之物。 我向董胖子简单解释了两句。 江盛二皱眉询问。 “小孟,墓鸮既会食眼与脑髓,为何虢巫候主棺下的密室里,还养了如此之多?” 我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你打个电话问一下虢巫候!” 这事我也觉得古怪。 密室专门打造了一面墓鸮巢穴墙,很明显为一种阻止人进入这条甬道的动物防盗大屏障。人一旦闯入密室,见到几十张红眼小孩脸,胆子小的直接被吓跑,胆子大的会被它们活生生给凿瞎弄死。 懂得设这种防盗屏障,证明虢巫候非常了解墓鸮的凶猛,自然也了解这群家伙见到墓主人也会上桌开席的恶习。 虢巫候宁愿自己尸身被毁,也要阻止人进入,到底为了哪般? 只有一个原因:这条甬道后面,有着比虢巫候自己还更重要的东西! 一想及此,我心中涌起来浓浓的战意。 这座西周墓,让哥嫂全折戟,老子必然翻它的天! 由于之前遭遇了墓鸮,众人极度担心还会再冒出来什么鬼东西,往前走时,全不敢灭掉手中的火把。 甬道大幅度倾斜,布满了青苔,根本站不住。 六人只能像高山滑草一样哧溜往下滑。 落地之后,来到一处狭窄的空间,只能两人并排通过,倒不算太长,却给人一种浓浓的逼仄和压抑之感,耳边似乎还传来水浪拍岸的声音。 小瑶俏脸有一些好奇。 “哥,难道这条通道建在地下河里?” 我摇了摇头。 “不知道。” 仅仅前行了十几米。 我们瞅见壁上竟然缀着大量青铜面具,密密麻麻布满了两面墙,恍若来到了展示面具文化的博物馆长廊。 它们保存的相当完整。 巫、鬼、神、妖,各种形象皆有,表情夸张而狰狞,可全都闭着双目,脸颊还有泪槽,看起来让人很不舒服。 我立马停住了脚步。 “不大对劲!” 董胖子问:“怎么不对劲了?” 我转头问江盛二。 “你确实虢巫候为西周人?” 江盛二斩钉截铁地回了一句。 “老皮门压箱底的宝藏线索,对墓主人身份岂会阐述有误?” 我手指着墙壁上的青铜面具。 “西周青铜面具几大特征:铜缀玉、端庄威严、块范法浇筑。” “可这些面具无一块镶玉,模样群魔乱舞,且采用了失腊法和鎏金工艺,这种工艺在西周期间根本不存在!” 历史考证,鎏金工艺(汞渡金法)最早出现在战国墓。 如,随州曾候乙墓部分铜器就有鎏金痕迹。 两者相差了六七百年时间。 等于说,一部手机突然出现在明朝人的陪葬品清单里。 完全违背逻辑。 众人皆听得云里雾里。 我也不想多解释。 “这是典型的战国青铜面具!” 江盛二等人闻言,面面相觑。 董胖子挠了挠头。 “那什么......小孟,这鎏金工艺青铜面具,撬下来是不是更值钱?” 没待我回答董胖子。 小瑶突然扯了一下我胳膊。 “哥,它们睁开了眼睛,还哭了,看起来好可怜。” 拿火把一照。 令人惊悚万分的场景呈现。 本来全闭目的青铜面具,此刻竟齐齐睁开了双眼,无比幽怨地瞅着我们,表情似乎极为悲伤而委屈,瞳孔中泛着银光的泪珠,正吧嗒吧嗒往下掉落! 董胖子脸色陡变,抬手狠扇了旁边一具青铜面具大耳刮子。 “艹!道爷都还没动手撬,你们哭啥鸡毛呢?!” 我心中陡然涌起不详的预感! 第五十七章 炽泪引寒潭 直到此刻,我才发现地面有两条槽沟,青铜哭面落下来的眼泪,不像水一样滩晕四散而开,反而如同一颗颗小豆子,顺着槽沟,疾速滚向了甬道的后方。 而槽沟尽头的墙角,也就是我们高山滑草下来之处,安放着两颗排球大小的陶球,上面有不少小孔,两扇墙青铜哭面落下来的泪珠,全沿着槽沟钻入了小孔内,陶球竟开始缓慢地旋转。 哪怕是像江盛二等不大懂墓底知识的家伙,也知道可能触发某种机关了。 江盛二大喝一声。 “撤!” 众人疯狂转身,往入口的方向回撤。 可仅仅跑了十几步。 “嘭!” 两声响动传来。 陶球竟然四裂而开! 当瞅见它突然裂开的那一刻,我脑海中迅疾闪过一道念头,想起了廖小琴给我一本古书里介绍的一种绝妙机关术,顿时后脊背发凉,冲众人大喊。 “灭火!!!” 火倒是全灭了。 可已经来不及了。 “咔嚓!” 入口处顶上突然掉落下来一道铁门,完全扼杀了我们离开的希望。 “呼啦!” 一声水冲破阀门的响动声袭来。 墙角地面突然往上涌出大量混浊的黄泥水! 我们正大踏步跑着呢,水巨大的冲击力,将众人全冲得摔倒在了地上。 恍若大坝决堤,水流速度快的匪夷所思,瞬间淌遍了整条甬道。 水温冰冷刺骨,裹在身上犹如针扎。 等我们从地面艰难爬起,水已涌到了众人的膝盖处,而且还在快速上升。 甬道两端的口子必然都已被卡死,以这样的水势,如此狭窄的空间,不出十几分钟,必然被灌满,我们全要被淹死! 危机万分关头,不是讲究仇怨的时候。 我冲绑在鸳鸯索另一端的螳螂罗大吼。 “跟我来!” 话音刚落。 我立马冲向了之前陶罐爆裂的地方。 这机关有一个极为好听的名字:炽泪引寒潭。 歌诀有云:焰火手中燃,炽泪引寒潭。一步判生死,骸骨深渊缠。 大家肯定都用过温度计吧? 温度计里有水银,夹在胳肢窝之后,水银受热,会膨胀流动,从而指示刻度。 墙壁上青铜哭面的眼球当中,设了巧妙的机关,里面灌注了水银球。 无论哪一位盗墓贼,在通关了前面墓鸮防盗密室之后,为了防止再出意外或者照明(古人甚至都没发明手电筒,照灯只能用火),都会手举火把下来,此处甬道极为狭窄,火把令四周墙壁温度急剧升高。 青铜哭面眼中水银受热膨胀,瞬间往外冲出,看起来就像它们全在伤心流泪。 由于水银重量乃水的十三倍还多,且流速极快,它们掉入地面凹槽后,会第一时间滚入布满小孔的陶球之中,球内灌入了水银,引发滚动,滚动又触发机关,最终导致它爆裂。 陶球一旦爆裂,下方机关阀门会立马弹起,外面的大水便从阀门汹涌灌入,将盗墓贼活活淹死在密闭甬道之中! 等于说,前面的墓鸮密室仅为开胃小碟,眼前的炽泪引寒潭布局,才是真正大菜。 这是融动物学、人类行为学、化学、物理学等于一体的逆天连环机关! 我与螳螂罗跑到陶球爆裂的墙角处。 必须第一时间找到入水阀门,将它给扣住,否则大家全得死! 董胖子等人见状,也立即冲过来帮忙。 可惜甬道太狭窄,根本挤不下这么多人,反而妨碍了我们手脚动作。 “胖子,你照明!” 火把已经全灭了。 只能用防水探照灯。 他们几人急急打开了防水探照灯,给我们照明。 螳螂罗冲我大吼。 “到底找什么?!” 我急忙回道:“阀门!摸到阀门扣上去!” 两人俯身在地面摸。 水溢上来的速度太快了。 仅仅十几秒,已淹到了胸口。 我和螳螂罗只得手拿着防水探照灯,沉入混浊冰冷的寒潭水之中,紧急寻找阀门。 然并卵。 由于水势上涌实在太快,不仅没找到阀门,强大的冲击力反而将我们往后冲,尽管两人用尽了力气,根本无法接近陶孔球爆裂的墙角。 尝试了好几次,全以失败告终。 我憋不住气了,只得浮上去透气。 水已经淹到了众人下巴! 小瑶身高最矮,都快没过眼睛了。 董胖子憋着力气,将她死死往上托。 我错误估计了时间。 就这种水流速度,不需要十多分钟,估计再有两三分钟,所有人都将葬身寒潭。 什么叫等死? 眼前这种状态就是。 螳螂罗也憋不住气,浮出水面。 所有人脸色一片蜡白,惊恐万分地看着我。 我瞅见董胖子手托小瑶的姿势,打算殊死一搏。 “全部人沉水,互相卡手臂稳住身形,抬手死推我,以我脚踩你们为号!!!” 只能仰仗他们形成人墙,在后面助推我冲破水涌上来的阻力,争取找到墙角借力点,摸到阀门关上,不然根本没活下来的希望。 没人废话。 包括江盛二在内,五人全沉下了水,形成拥挤的人墙,全探出了手。 我抬脚猛然一踩人墙。 身后传来一股强大的力量,瞬间将我给助推了过去。 我双手往下一沉,死死扣住了地面的凹槽。 成功了! 可时间也不大够了! 我已顾不得会不会被水再次冲走,单手死死扣住凹槽,就像铁钉狠狠扎在进木板,另一只手往陶孔球下面墙角摸。 十几秒钟过去。 终于找到了墙角下方一个床头柜面大小的青铜闸门,水正从它掀开的口子疯狂往上灌。 青铜闸门的正上方,还有一柄类似枪栓的弹跳机关。 也只能用这种简单的弹跳机关。 如果设计太过复杂,保不齐某个零件会运转失灵,炽泪引寒潭布局将失效。 我将把柄死死往下压,试图将它压回卡扣之内。 可它实在太重了。 连续两次失败之后,我心中默念了一句祖师爷保佑,甚至都不憋气了,运劲于手,用尽全身力气,往下狠推。 动了! 尽管人在水中,我还是听到了来自遥远战国的机关咔咔响动之声。 这声音犹如一首绝境中的激昂交响乐,催动着我向命运顽强抗争! “吧嗒!” 卡扣咬合。 闸门重重落下。 一切都安静了! 我手脚充斥着力竭之后的颤抖,赶紧浮出了水面,胸口呛得阵阵刺疼,嘴里一边喷水,一边剧烈咳嗽。 甬道中的水,仅差十来厘米就要到顶,而两端口子封堵的铁门,此刻也已经打开。 绝处逢生! 刀疤脸保镖手扯着已冻得翻白眼的江盛二,仰着头,往回狂游。 我吐了一口水。 “你他妈想死吗?!” 他们想死,我心中其实巴不得。 可手中被鸳鸯索绑着,这些鸟人若往回,我们也得往回。 回去之后,必然会再次碰到墓鸮巢穴,它们大概率已经返回巢穴了,而我们手中的火把全部被浸湿,没有了火,只有被它们啄眼吸脑髓而亡一个结局。 唯有往前! 我手搂着不太会水的小瑶,转头吩咐董胖子。 “胖子,往前!” 江盛二连喷了好几口水,有气无力地吩咐螳螂罗与刀疤脸。 “全听......听小孟的。” 我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 这是一座精妙绝伦的墓下墓,真正的墓主人和重宝,极有可能就在前方! 第五十八章 夜幕星河 众人昂着头在水中扑腾,往前游了七八分钟,见到了出口,立马从水中爬起来。 这水实在太冷了。 估计再待上一段时间,手脚都要冻抽筋。 大家脸色蜡白,大口呕着黄泥水,喘着大粗气,浮出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出口处为一条向上的陡坡。 我拿出防水探照灯查看了几下,发现并没有什么古怪,吩咐大家往上。 董胖子却坐在地面,瞅着甬道中四处弥漫的黄泥水发愣。 “小孟......等下咱还从原路返回么?” 我知道这货在想什么。 他不舍甬道里那些战国青铜面具。 我对他说:“水会退,它们不会跑,路你也认识,下次你单独来慢慢撬?” 董胖子闻言,眼眸露出喜色。 “真行?” 我点了点头。 “对!前提你这次不会在墓里飞升!” 董胖子:“......” 盗墓贼下墓叫烧菜,以虢巫候秘陵的危险程度,在行当中有一个专有名词--入了菌窝。 大部分菌类都含剧毒,正所谓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但凡有一点经验的大厨,一碰到菌窝,会毫不犹豫地撤锅走人。 毕竟,命永远比钱更重要。 几人沿着陡坡往上走。 耳边水声越来越大。 没两分钟,大家爬上了陡坡之癫,四周豁然开朗。 众人来到一处诺大的天然地下空间,前面有一条地下河,足有几十米宽,河水深不见底。 之前甬道机关涌进来的水,大概率就来自于这条地下河。 河面有一座木桥,架在岸边两块巨石之上,也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木头,桥面竟然完好无损,没有任何腐朽迹象。 更关键是,我们远远地看见,桥对岸数百米远,泛着皎洁的光芒。 黑暗之中,那一抹光亮犹如夜幕星河,如梦似幻,令人痴醉。 我眨了一下眼睛。 不是幻觉! 毫无疑问,我们所追寻的墓主和重宝,极大概率就在对岸! 他们看得都有一些傻了。 董胖子咽了一口唾沫,声音发颤。 “啥也别说了,赶紧开工,大点干,早点散!” 他撒丫子就想冲上桥。 我一把扯住了他。 “等一下!” 董胖子急不可耐地挠了挠头。 “还等什么?墓主人已沉睡了千年,就等我这个良人到来!” 我拿着探照灯,来到岸边的石墩前,不敢踩桥面,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查看离河面几十米高的木桥。 柏木芯板打造,外面涂了防潮的松油,难怪没有腐朽。 江盛二问:“小孟,是否安全?” 我转头反问:“要不你踩上去试一下?” 江盛二倒也不恼,手中搓揉着铁核桃,一副大佬看不入流小弟耍脾气的悠哉神态。 廖小琴曾说过,所有的灭顶之灾,皆来源于不小心。 我打死都不信,一位能设计出炽泪引寒潭防盗布局的奇才,会如此轻易让我们过桥。 可左右观察了良久,却愣是看不出任何问题,这就是加厚柏木芯构造而成的悬桥,支撑稳定、桥面坚固、宽度适宜,太正常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四周除了地下河滚滚水声,没有其他动静。 刀疤脸保镖有一些不耐烦。 “你到底要看多久?冻死人了!” 大家衣服鞋袜全是水,还在往下淌,又没有了火源,被河水一吹,确实非常冷。 我瞅见到众人衣服裤子上淌下来的水,仔细复盘了一遍自打进入墓下墓之后的情景,反推机关设计者的防盗思路,脑子突然一闪,转头对江盛二说:“给我一把刀!” 江盛二点头示意。 螳螂罗从湿漉漉的包裹中,拿出一把匕首,递给了我。 我抄起匕首,朝桥面铲去。 江盛二见状,老脸陡变。 “小孟!” 刀疤脸闻言,一把夺下了我手中匕首。 螳螂罗则立马跨到我身前,双拳紧握,一副随时要对我动手的状态。 我有些无语。 “怕我毁桥,耽误你们夺宝?” 江盛二神色冷冽。 “桥面虽有一层薄松油涂抹封固,可你铲开之后,凝固的松油壳极容易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全部皴裂,我们不清楚里面木板具体情况,若发生意外,还怎么抵达对岸?” 大部分人都会这样考虑。 这种来自几千年前的东西,让它保持原状,直接走过去最为保险。 若破坏了其中结构,哪怕只是一点点,对整体稳定性来讲,完全不可逆,极有可能坍塌。 我冷声回道。 “我做事,不需要向你们解释!” “若信不过,要么在这里干耗着,要么把我们干掉,你们自己走过去!” 江盛二闻言,目光狠戾,盯了我好一会儿。 “好!希望你我的合作,还能继续!” 他的意思是,如果我毁了桥,导致他们不能到达对面取宝,绝不会再对我仁慈。 我拿过了刀疤脸保镖手中的匕首,小心翼翼地铲掉上面一层薄松油壳,尽量不让下刀之处对其他地方产出连锁反应,露出了木头之后,又割开上面的一层木皮,里面果然藏着不少东西! 它们全是半颗鸡蛋大小的黑色圆球,外面用油腊封住了。 众人见状,面面相觑。 董胖子皱眉问:“这是什么鬼东西?” 我回道:“魔术球!” 我小心翼翼将它们取了四五颗出来,排成了一排,手指着刀疤脸。 “那个傻比!你站上去!” 刀疤脸保镖瞪大了眼睛。 “你他娘.......” 江盛二见我真的发现了异常,立马冷声吩咐。 “阿龙!按小孟的要求做!” 刀疤脸闻言,腮帮子都要咬爆了,无奈只得战战兢兢站了上去。 几声像踩在沙地上的细微响动传来。 蜡油球已被他给踩破。 刀疤脸没感觉出什么变化,低头盯着地面看。 “轰!” 一声爆裂。 浓烟扬起,一串明火突然从他脚底下窜出! 刀疤脸吓得嘴里一声鬼叫,猛然往前一跳,狗吃屎一般趴在了地上。 螳螂罗则紧急护住江盛二,两人惊得抱头蹲了下去。 火很快就灭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硫磺硝石味。 我拍了拍手。 “墨家奇术火龙桥!” 黑色火龙球里面包裹着石灰、硫磺、硝石,外面用极脆的油腊封住,隔绝外部潮气,可令其几千年不变质。在厚厚的桥面往下掏几寸,将火龙球铺满桥面,再用一层薄木皮盖住进行伪装,表层涂上松油,看起来就像与木头无异。 人一百多斤的重量踩在上面,松油壳子与火龙球都会裂开,但声音太细微,发现不了。 关键在于,我们刚从寒潭里跑出来,鞋子、衣服全都是水,水淌在石灰上,发生加热反应,传导至硫磺起火,火再烧硝石,从而引爆整座桥面。 所有人都会葬生几十米下的河底! 通过墓鸮密室、炽泪寒潭、火龙桥等一环套一环的防盗技法,我完全可以断定,设计这座地下墓之人,绝不是西周人,而是一位战国墨家机关高手! 董胖子见状,神情又后怕又惊叹。 “太牛了!不魁是上古科技之光墨家......” “小孟,上桥就要爆炸,这他娘可怎么办?” 我对他说。 “桥面是稳定的,只要火龙球不接触水,绝不会出事。” “大家将衣服拧干,不能漏一滴水,赤足走过去!” 尽管江盛二等人被我刚才戏耍很生气,但前方就是终极目标,他们强行忍住了,只能按我的吩咐去做。 由于众人身上都绑着鸳鸯索,江盛二担心我们乘脱衣服之时全解开鸳鸯索会出幺蛾子,要求每一组先行解开,去暗处各自拧完衣服回来,重新锁上之后,才让下一组再去。 待所有人都搞定,我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保衣服不可能再漏出水来,便吩咐大家上桥。 在桥上踩裂那些火龙球之时,大家都心惊胆战的,可一路有惊无险,顺利通过。 到了对岸,众人重新穿上鞋,小心翼翼往前方走去。 半个小时之后。 我们见到了一副无比震撼的场景。 一座十几米的高台,上面安放着一具黑色的巨大石棺。 高台四周,竖立着九尊汉白玉雕成的墨家玄鸟,每一尊足有三米来高,它们姿态不一,或昂扬、或低首、或展翅、或静立......汉白玉面如同镜子,光鉴可照人。 再往下,一位高大威猛的将领,带领着两排共计十八位强壮的兵士,死死守护着棺椁。 只不过,他们全身都被蚕茧给包裹着,外表还结着大量的网状白色蚕丝,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也不知是石雕还是真人。 高台最外沿,有一条蜿蜒流动的小溪,发出悦耳动听的水流声。 四围草木茂密,漫天的萤火虫,围绕着黑色巨棺飞舞,似乎是翩翩起舞的仙子。 萤火虫的光茫,照耀着白色蚕丝,又映衬在明镜一般的汉白玉石面,再全部反光于弧弯大穹顶,犹如天空中飘洒着永不停歇的流星雨。 夜幕星河! 它太美! 第五十九章 偷 美归美。 可那些身上裹着蚕茧,布满白蚕丝的守棺人,几乎与之前我们遇见的安一手没什么区别。 无非是安一手身上还残留着破烂衣服。 众人骇然不已,一时之间不敢往前,只能隔着小溪驻足观看。 一群人当中,只有董胖子懂阴邪之事,我转头问他。 “胖子,这些玩意儿到底是活的还是死的?” 董胖子说:“小孟,你这话问的!安一手也是死的,只不过他变态了而已,身上有浓烈的阴气。以道爷这么多年与妖魔鬼怪硬刚的经验来判断,守棺人一个个眉清目秀、气息干净,绝对起不了幺蛾子!” 我皱眉问:“你确定?” 董胖子斩钉截铁回道:“确定!你要不信,我现在就过去扇他们两耳光,给你们打打样。” 讲完之后,他肥屁股一扭,就准备跃过小溪。 刀疤脸保镖手上的鸳鸯索与他绑在一起,一见这货打算莽过去,吓得立马扯住了绳子。 “给我站住!” 我倒不是不信董胖子的眼光。 实在是一路来被他给坑麻了。 正寻思怎么验证一下他的结论呢,小瑶在身后说:“哥,我要上厕所,你陪我去。” 螳螂罗闻言,神色烦躁。 “屁事真多!” 小瑶胸口一挺,俏脸不忿,手指着他。 “死螳螂,你牛比什么?!” “要不是我哥,你们肉都已经臭了,赶紧给姑奶奶解绳子!” 已经来到了最终目的地,江盛二也不着急了,再说有董胖子作为人质在身边,他也不怕我和小瑶乱来,便朝螳螂罗挥了挥手。 两人身上的鸳鸯索被解开。 由于此处光亮太明显,我陪她来到老远的树丛暗处。 小瑶蹲下了身子,对我低声说:“哥,刚才我一路观察了,他们手腕上每人有一把比铅笔刀大一些的牛角刀,卡在腕部机关上。不过,我在过桥之前,见到刀疤脸的包裹里,有几把备用的牛角刀,等下我准备悄悄偷过来!” 我瞪大了眼睛。 “偷?!” 小瑶认真点了点头。 “对!我跟师父跑江湖,虽然主学彩门手艺,但荣门活儿也会,只是平时师父不让我跨门抢别人的饭碗。” 我当然相信她。 也就是小瑶这次被逮来太急,她身上没带任何彩门道具,要不然路上随便玩两手彩门花活,搞得对方晕头转向,我们早甩脱这些王八犊子了。 我心中欣喜。 “你打算怎么偷?” 小瑶向我解释。 “等下开黑棺的时候,他们注意力会集中在棺内,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将刀疤脸包裹中的牛角刀给摸出来。如果成功了,我就咳嗽两声。如果没听到我咳嗽声,你尽量多拖延一点开棺时间,让他们无暇它顾。” 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 如果牛角刀真能偷成功,找到机会彻底摆脱桎梏,我绝不会让金蚕蜕旁落,且有一百种手段坑废这些墓盲。 我想了一想,无比郑重地交待。 “小瑶,若没十足的把握,绝不要下手,一切以安全为要!” “即便有鸳鸯索的束缚,哥也有信心将你们带出去,相信我!” 小瑶点了点头。 我起身往回走。 可这丫头却没动。 “回去啊。” “哥,我真要撒尿的。” “行,你撒吧。” “你转过身去,把探照灯给关了呀,难道你还看着我撒?” 小瑶俏脸红扑扑,神色无语。 我笑道:“差点忘记你是姑娘家了。” 等她解决完,两人返回溪水边。 螳螂罗又过来将我们手中的鸳鸯索给扣上了。 董胖子拿着石块,一块又一块朝对面的守棺人丢去,满脸无所屌谓。 “看到没?道爷砸他们半天了,一动不动!” 主棺在前,不可能就此放弃,左右也寻思不出个所以然,我下了决定。 “过去!” 螳螂罗和刀疤脸立马抄起了匕首,神态紧张地护在江盛二身前。 小溪并不宽,众人一跃而过。 到了那些守棺人身前,拿起探照灯一看,顿觉阵阵恶心。 他们躯体布满了大量的蚕茧,里面还有不少蚕虫尸体,外面蚕丝凌乱,像蜘蛛网一样牵扯着不同守棺人。 董胖子心贼大,没待大家反应过来,手中已拿了一根树枝,直接挑开了上面的蚕丝,捅了两下。 “呐,全都风化了,一戳就破。” “墓主人太他娘残忍,让活人陪葬,道爷等下必须让他起来撒尿!” 转头看去,他捅开之处的守棺人躯体,黑黢黢的,像风干的肉一样,还在噗呲呲不断往下掉。 这应该不是活人陪葬。 一来,他们身份为守棺人,且陪葬几乎没有站着陪的先例。 二来,这座墓到处都是墨家机关术,我判断主人身份为战国人,陪葬违背墨家的理念。 三来,四周没见到任何祭祀的痕迹,与古代陪葬仪制不符。 从目前情况猜测,这些守棺人应该是采取了某种秘术,让自身爬满了蚕,在此屹立守棺。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蚕丝网几乎将整个高台给包裹了起来,如同别墅四周的防盗铁丝网,可西南角竟然有一个大裂口,不知道是天然形成的,还是有人曾进去过。 眼见没有任何问题,我率先从裂口钻了进去。 刚进去走了两步,心中暗暗吃惊。 这不是天然形成的裂口,有人专门弄开过蚕丝网! 判断依据为,蚕丝裂口一直往前延展,形成一条曲里拐弯的道路,方向飘忽不定,忽左忽右、时前时退,但方向却始终朝主棺行进,这条道路很明显在规避守棺人丛的某些危险。 奇门遁甲当中,有各种让人走不出去的迷宫布局,九转璇玑阶、六丁迷影巷、天眼破障台...... 这一发现让我喜忧参半。 喜的是,我们跟着前人趟出来的路,可以规避守棺人丛的潜在风险,毕竟对九宫八卦这些东西,我不太懂。 忧的是,如果有人比我们先进去了,主棺里的东西还在吗? 这一路以来,我都没有见到嫂子的影子,难道会是她?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大可能。 我们连破好几个大机关才最终进来,若廖小琴来过,这些机关肯定先于我们到达前就已被她破掉。 我没有将发现告诉他们,只是沿着撕开的蚕丝裂口,快速往前。 仅仅几分钟,出了守棺人阵,穿过墨家玄鸟石雕,攀爬上高台。 众人终于来到了主棺面前! 第六十章 祸水东引 黑棺体型硕大,高度约一米六左右,宽度将近四米,标准的长方形,巨石开凿而成。 这石头非常罕见,也不知是什么材质,通体黝黑发亮,表面光滑可鉴人。 一股岁月沧桑与凝重感,扑面而来。 我瞅见棺体上斑驳的文字,更加坚信了自己的判断。 这就是一座战国墓! 西周时期的文字为金文,笔画浑厚、结构匀称,还留存许多象形痕迹。 战国时期却是典型的文字异形期,各诸侯国的文字、风格都不一样,但已经产生了小篆的痕迹,为秦统一后推行书同文奠定了基础。 黑石棺外面的文字,典型战国文字异形期的结构。 不过,它们历经岁月洗礼,实在太模糊,而且我不是文字专家,有很多字根本不认识,尝试辨认了几遍,却发现无法从中获取墓主人的信息。 “艹!棺盖好像打开过!” 董胖子在旁边喊了一句。 起身看去,见到棺盖乃双层石头板制成,类似一扇推拉门,卡在棺沿的缝隙里,却不是全密封的,顶部有被推开的缝隙。 我心凉了半截。 看来之前的想法没有错,果然有人先于我们下了手。 这个人会是谁呢? 难不成是安一手? 毕竟,他身上不仅有像守棺人一样的蚕茧,还有一枚人龙合纹玉佩。 可如果是他,这家伙又是怎么进来的? 不管如何,墓主和金蚕蜕的秘密,一定要揭开! 我转头瞥了小瑶一眼。 小瑶冲我微微点头。 我对他们说:“开棺!” 董胖子一听,立马朝手中吐了一口唾沫,搓揉两下,就准备去掰石棺盖。 我扯住了他。 “轮不到你干苦力!” 江盛二老脸一片潮红,情绪激动,声音发颤,吩咐螳螂罗与刀疤脸。 “阿志、阿龙,动手!” 两个家伙得到命令,手掰在石头缝隙上,卯足了劲,将棺盖往后推。 “咔拉拉!” 来自遥远战国的石板,刺耳摩擦声传出。 四周一片宁静,仿佛能听到针落地的声音。 一层棺盖已被打开。 让我们意外的是,下面竟然还有一层推拉门状的棺盖。 不过,由于石棺内壁呈台阶式下凸的结构,这一层棺盖比刚才推开那一层小上许多,顶部同样留了一丝缝隙。 江盛二呼吸急促。 “继续!!!” 两位保镖继续推。 层层叠叠。 一共九层。 当最后一层棺盖被推开,底部只剩下了鞋盒大小的空间。 这是一个多层宝匣。 不是埋人的,而是藏宝的! 众人手电筒往下面一照。 江盛二身躯犹如遭了雷劈,脸色苍白,晃了几晃,差点瘫软在地。 空空如也! 有人取走了宝! 螳螂罗和刀疤脸见状,赶忙扶起了他。 我和董胖子也傻眼了,愣在原地。 董胖子反应过来之后,肥身子竟然一骨碌爬到了石棺里面,俯身探手,胡乱摸着。 “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啊......” 饶是江盛二纵横江湖一辈子,可十五年做一局,九死一生下墓,到最后竟然竹篮打水一场空,顿时暴走了,老脸扭曲无比,腮帮子鼓起,双目狠戾,一把拽起了我的衣领子。 “告诉我!东西是不是廖小琴取走了?!” “你他娘老糊涂了,我嫂子已经死了!” “死了?!她尸首呢?!” 我也一把拽起了江盛二的衣领子,冲他大声嘶吼。 “你问老子?!我哥嫂尸骨不存,全拜你所赐!” “这笔仇,咱们现在来清算!!!” 螳螂罗和刀疤脸见状,抬手一把将我推开,两人站在了江盛二面前,满脸肃杀地盯着我。 董胖子心情已经不爽到了极致,站在石棺上,手中已举起了一块大石头,准备随时朝他们砸下。 双方剑拔弩张! 现在清算是可不能的。 刚才我根本没听到小瑶的咳嗽声,说明她没取到牛角刀,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 而对方也不可能马上对付我,毕竟还需要我带他们出墓。 江盛二微闭了一下眼,睁开之后,仰天大笑。 “小孟,你不要觉得没找到金蚕蜕心中庆幸,出墓之际,就是你们的死期!” 我手指着他们三人。 “那就看你们能不能活着出墓!” 就在此时,一直盯着下面守棺人阵的小瑶,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话。 “哥,出事了......” “有一个守棺人,正在骑鸟。” 此话一出,没人再有心思对峙,全转头朝下看去。 守棺人阵只剩下了十七位,它们依然一动不动地屹立着。 可消失不见的那位,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坐在一尊墨家玄鸟雕像上,全身都是蚕茧,背对着我们,头上还顶着刀疤脸的包裹。 难怪小瑶刚才没有咳嗽,估计她在动手去摸到刀疤脸的包裹之时,包裹已经被这个坐玄鸟雕像上的家伙给拿走了。 想到我们刚才专心致志地开棺,而一个蚕茧人在我们身后拿了包裹却浑然不知,后背冷汗刷地一下出来了! 忽然! 对反转过头来。 一声惊天裂地嚎叫从他嘴巴传出。 嚎叫过后,一直盘旋在黑石棺四周的萤火虫,竟然被震得乱飞,瞬间成群结对往外涌去,本来亮堂堂的环境,顿时暗了下来,只剩下了几盏探照灯的昏黄光亮。 守棺人猛然摔了包裹,从墨家玄鸟上跃了下来,朝黑棺石台上狂奔。 “胖子!!!” “到!” “到你妹!二胡呢?!” “二胡早特么砸烂了!” “怎么办?!” “跑啊!” 所有人像惊弓之鸟,往黑石棺后方飞奔。 黑石棺后方背靠着一片黑黝黝的丛林,如果钻进去,也许有一线逃生的机会。 可跑过去一看,犹如五雷轰顶。 这里看起来像丛林,可实际却是一座矮山,只不过因为上面长满了灌木杂草,在阴影之下,犹如林子。 更关键是,它虽只有二十几米高,却非常陡峭,连爬都没法爬。 “二爷!” 刀疤脸保镖大声惊呼。 江盛二跑得太急,摔倒在了地上。 守棺人已然赶到,蚕茧脸无一丝表情,就像瞅见了一头倒地的猎物,抬手就去抓老家伙的腿。 刀疤脸护主心切,手中匕首猛然一闪,朝对方狠切了过去。 让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江盛二为了保住自己的腿,竟然猛地一扯刀疤脸的后衣领,将他硬生生挡在自己与守棺人之间。 鲜血四溅! 刀疤脸一条胳膊被对方硬生生扯断,人彻底疼晕过去,连惨呼都来不及。 这条胳膊,恰好是绑鸳鸯索的。 董胖子顿时自由了。 与此同时。 我们也自由了。 “呲!呲!” 两声响动过后。 江盛二与螳螂罗竟然同时弹出了手腕的牛角刀,瞬间割断了鸳鸯索。 几乎未留间隙,螳螂罗单腿猛然朝我们一个横扫,俯身拉起了江盛二,两人撒丫子就往黑石棺右手边阴影中钻去。 我和小瑶被这王八羔子一腿给扫中,身躯几个翻滚,一下滑到了守棺人的身前。 好一招祸水东引! 我俩要完犊子了! 第六十一章 古城会 危急万分时刻。 我和小瑶几乎同时抄起了旁边一块大石头,什么也顾不了,朝着正向我们扑来的蚕茧人头上狠狠砸去。 一左一右,两块石头像重锤一样,猛怼在对方太阳穴位置! 若对方是一个常人,即便不脑浆迸裂,也得当场栽倒。 可耳听“咔嚓”一声响,好似砸了一块铁墩之上,手中石头竟然四裂而散,而蚕茧人却一点事都没有,只是有不少拇指大小的蚕茧被砸碎,裹挟着里面不少黑色蠕动的蚕虫,像雨点一般噗呲呲降落。 蚕虫遍布我们全身。 简直恶心到了极致。 我俩立即起身想跑,但对方被砸之后,仅微顿了一下,且已被彻底激怒,肚子发出咕咕怪叫,速度快若闪电,双手猛一抓我们的后脖子。 在那一瞬间,我感觉脖子像被一柄上千斤重的铁钳死死卡住,估计一秒就能将颈骨给拧断。 “啪!” 类似惊堂木拍桌之音陡然响起! “青龙刀!斜挂在马鞍桥!想当年弟兄们,徐州失散了,困土山得相会......” 唱腔一出。 蚕茧人本来要掐断我们脖子的手,突然松了。 我和小瑶同时摔倒在地上。 转头一瞅,却见到董胖子手中捏着一块石头当醒木,竟然张嘴在唱戏。 《古城会》唱词! 他音腔古朴、身段娴熟、手势有力,人站在黑石棺旁边,一板一眼的姿态,像极了京剧舞台上的老生。 古怪的是,蚕茧人听到唱段,身子像被点了穴一样定住了,迷茫而诡异地站原地,居然没对我们再发动攻击。 我突然反应过来。 董胖子虽然唱的为京剧,但节律却非常古怪,某些字还特意加了刺耳的转音。 这是鬼戏! 老一代戏班子下乡唱戏,由于老百姓白天要劳作,所以演出大多时候都放在晚上。 据说除了人之外,还有附近邪祟会前来听戏,所以哪怕台下没人了,戏班子也要坚持将戏唱完,生恐惹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观众不高兴。 为防止戏迷鬼听得不过瘾,散场之后偷偷来找戏曲演员签名聊天,戏班子的人都会有一两段拿手的鬼戏傍身,一旦发现不对劲,就大声唱出来,驱离、喝阻对方。 等于说,董胖子身上虽没了二胡,但他用嘴唱戏来代替,关键时刻救了我们。 不过,这鬼戏明显不如二胡来的霸道,只起到了让对方发愣的效果,并未让蚕茧人害怕逃跑,而且看对方的样子,用不了多久,就会对此免疫。 董胖子一边大声唱着,一边冲我们疯狂摆手势。 他意思让我俩别管他了,赶快跑。 我和小瑶倒是可以跑,可这货怎么办? 他虽然唱得利落,双腿却在不断发抖,裤裆都尿了。 “......你们快跑啊,清明记得给道爷多烧点纸......” 董胖子用京剧唱出了一句对我们说的话。 这应该是他最后的交待! 可台词刚一替换,蚕茧人立马发觉出异常,猛然转了一下头。 董胖子见状,吓得肥脸猛一哆嗦,带着哭腔又立即开始唱正词。 “艹尼玛啊!今闻得大兄长,投奔袁绍......” 绝不能让他在这儿等死! 两人跃了过去,一人拽一条胳膊,扯着董胖子往后跑。 “你边走边唱!” 我冲他大声喊道。 三人刚往前跑了几步。 董胖子声音突然断了。 回头一瞥,蚕茧人瞬间清醒过来,还晃了晃头。 我浑身汗毛炸起。 “接着唱啊!” “我特么忘词了!” “......” 对话还没结束。 蚕茧人已风驰电掣从身后袭到。 我在准备跑之时,手中已抄起了洛阳铲,反手横朔,朝对方凶狠拍去。 “咔嚓!” 不仅没拍到,铲柄居然被蚕茧人给击断! 万幸,这一拍将对方大部分力量牵扯到了洛阳铲上。 否则,我们身躯刚才被他一击,必然直接穿孔! 我们三人被飞旋的铲柄给扫中,几声惨呼,硬生生摔下高台,直接撞在了后方的矮山上,再掉落在地。 四肢百骸俱裂。 完全动弹不得。 蚕茧人一跃而下。 “挂印封金,饯行在灞陵桥,过五关、斩六将,直奔黄河道......” 小瑶开口了! 她是彩门人,懂得《古城会》唱词很正常。 只可惜,小瑶虽然已尽最大能力在模仿董胖子的唱腔,却仅有几分相似,对蚕茧人形成不了任何威慑。 好就好在,小瑶口中词一出,董胖子立马回忆起来了,不顾嘴里往外冒着的血,艰难接着吼唱。 对方又微顿了一下。 我和小瑶扯起受伤最重的董胖子,沿着矮山底,不管方向,仓皇逃离。 仅跑了十来米,我见到矮山角落正对着高台之处,居然有一个半人高的小涵洞口,口子上还有一扇半开的青铜门。 见对方已彻底不再受鬼戏的限制,正疯狂朝我们追来,当下根本顾不得里面会不会有机关陷阱,三人直接钻了进去。 这是一个半人工、半天然的山洞。 “小孟,我不行了,你们走.....”董胖子大口往外呕血,手捂住胸口,人瘫软在地上:“道爷......确实有一点方你,但义气这块,从来没差过!” 他试图挣扎着从地上爬去,准备替我们去挡洞口。 我和小瑶死命拖着董胖子。 “人昨晚都会死!你他娘着什么急?! “董哥!支撑住!” 可根本拖不动。 蚕茧人已经跟进来了! 绝望之际。 涵洞顶部陡然传来一声娇喝。 一个人影从上面跃了下来,双膝曲起,朝正往前傻奔的蚕茧人肩膀凶狠压下。 “啪唧!” 蚕茧人猝不及防,身躯翻滚了几下,狗吃屎一般趴在了地上。 倒不是跃下来之人的力度有多大,主要是蚕茧人好似一个疯狂往前旋转的陀螺,稍微一点劲道就极容易让他改变方向,而对方下压的角度又非常之巧妙,导致蚕茧人吃了个大哑巴亏。 没待蚕茧人爬起,对方几个潇洒的蹬踏,踩上他身躯,猛然俯身,手中若干枚尖刺迅疾出手,狠狠刺在了蚕茧人后背几大穴位上,又立马跃身离开,瞬间挡在了我们面前。 我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廖小琴! 第六十二章 女人缘 蚕茧人从地上爬起,似乎极为愤怒,肚子一鼓一鼓,咕咕怪叫声响动,身上几枚尖刺竟硬生生被逼脱落,状若癫狂朝廖小琴狠扑过去。 廖小琴俏脸冷冽,丝毫不惧,单手负在身后,一手掏出了一枚玉佩,举在身前。 玉佩泛着幽幽的光芒,在黑暗的涵洞中显得极为刺眼。 一股古怪的味道从玉佩中传来,强烈刺激着鼻腔。 我们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让人震惊的是,蚕茧人不知是见到了泛光的玉佩,还是闻到了那股古怪的味道,竟然停住了脚步。 廖小琴手拿着玉佩,大踏步向前。 对方不断往后退,没一会儿就退到了青铜门之处。 廖小琴嘴里大喝了一声。 “刜!!!” 此语古音古韵,极具爆破力,像是来自远古时期的某种号令。 传入耳之后,我身躯竟然没来由一震。 蚕茧人听到声音,像受了惊吓的狗,立马转身,疯了一般钻出了半扇青铜门。 廖小琴一瞅,脸色陡变,第一时间将青铜门给关了。 “咔哒!” 卡扣机关从后面锁死。 她转头对我们说:“快走!” “砰!砰!砰!” 砸青铜门的声音密集传来。 我见廖小琴神态极度紧张,压根不敢怠慢,赶紧背起已经晕了的董胖子,朝涵洞深处狂奔,一边跑一边喘着大粗气问她。 “你对付不了它?” “我不是神!” “可刚才它好像很怕你!” “狐假虎威而已!” “借哪条老虎的威?” “你屁话真多!信不信我缝起你的嘴?!” “......” 涵洞呈上坡状。 足足疯跑了二十多分钟,也不见对方追来,我几乎快要累瘫了,想停下来歇息一会儿。 廖小琴见状,狠踹了我一脚。 “废物!跑这么点就受不了,出去别说我教出来的!” “要不......你背两百斤的胖子,试一试?” 不只是胖子体重的问题。 自下墓以来,我就没休息过,连破几个大机关,又在黑石棺处被蚕茧人锤了一顿,心理、生理都已达到了极限。 “谁生的谁养!哪个叫你带他进来?”尔后,廖小琴又转头看向了旁边的小瑶:“丫头,你也让这小子背你出去!” 小瑶闻言,忙不迭地摆手。 “姐姐,我不用!” 我懒得再理这个蛮不讲理的女人,咬牙往前跑。 又过了十来分钟,众人到达一片潮湿之处,斜上方有一个口子,还有恶臭的脏水渗下来。 廖小琴用探照灯给我们指了一下方向。 “从这里爬上去!西南角有一个洞口,出了洞口会见到积尸潭,游出去!” 我顿时停下了脚步。 “养灵语虿的积尸潭?!” “对!” 见我神色惊骇,廖小琴满脸无语。 “现在是大冬天,灵语虿休眠,不会有危险,要不然我怎么敢下来救你们?!” 我不再多问,赶紧往上爬。 一到西南角洞口,差点把我给熏晕了。 洞口处全是茂密的杂草灌木,裹得严严实实。 若从外面看,压根无法发现这里竟会有一个口子存在。 抬手扒拉开茂密的杂草灌木,眼前是一汪深绿色的潭水,上面还漂浮着不少动物半腐烂的尸体,苍蝇乱飞,四周死气沉沉。 小瑶一瞅见这情景,顿时捂住肚子,趴地面哇哇吐了。 “啪!啪!” 我俩屁股各挨了一脚。 廖小琴直接将我们给踹下了积尸潭。 “敢下墓,你们还恶心这个?!” 她也下了水。 我只得将董胖子身子往后仰,箍住他的脖子,强忍心中极度不适,往前游去。 最初水不算深,只能淹到脖子,我脚踩着潭底走,可时不时会踩到骸骨,有一次脚尖正好戳到了一颗头颅的牙齿里面,像是被它给咬住了脚,吓得我浑身发颤,干脆拉几把倒,也别省力了,直接往外浮水游。 潭水面积差不多有一个足球场大。 我们在黑暗中扑棱了好久,才上了岸。 岸上为一个墓下天然空间。 廖小琴只允许我们喘匀气,接着又像地主鞭笞长工一样,逼我们走。 在下面转来转去四十来分钟,我们终于从一处新盗洞出了墓,见到了外面的月亮。 之前我下墓的时候为晚上,现在还是晚上,证明在里面足足待了一天一夜。 所有人都累瘫在地。 廖小琴仰头望着天空,喘着大粗气,胸口起伏,格格直笑。 “活着真好!” 我心中有太多的疑问想问她。 可现在不是时候,因为董胖子脸色已经发青,一副快要挂了的模样。 仅仅歇了几分钟。 我们强咬着牙下山。 路上,小瑶见我实在太辛苦,主动替我背了一段,可把小丫头给累坏了。 我没让她再接手,将体力发挥到极限,硬是将董胖子背到了山下的镇子。 大家身上全臭得不行。 眼瞅前面有一条河,旁边还有一户农家,墙壁晾衣杆上还挂着未收的衣服。 廖小琴表示必须洗一下身子,直接跳下了河,吩咐我去偷衣服过来换。 小瑶说:“还是我来吧!” 她乘着夜色,身躯犹如狸猫,往农户家去了。 廖小琴在河里搓揉着一头长发。 “她是彩门姑娘?” 我点了点头。 “对!在昌市我让她扮过你,结果也被江盛二给逮来了。” 她嘻嘻直笑。 “你小子女人缘好像很不错啊,短短时间又徐清果又季小瑶的,要不抓紧时间生一个小的出来,让我来替你带着?” 我回了一句。 “你还是考虑一下自己能不能改嫁吧!” 廖小琴闻言,捡起河里的鹅卵石就准备砸我,瞅见小瑶已偷了几件衣服回来,才忿忿地停了手。 我赶紧洗完,又给董胖子身上擦洗干净,两人都换上了衣服。 她们洗身子不让看,把我赶到一边去了。 我见董胖子嘴里又开始往外呕血,心中着急,催促了她们好几次。 结果,她们非但没理我,边洗身子边天南地北聊天,还格格笑。 我气得不行,捡起一块大石头,往河里砸去。 “完蛋娘们!洗秃噜皮了都!” 这一下,她们加快了速度,两分钟之后就上了岸。 廖小琴神色愠怒,手指着我。 “几天不见,脾气见涨,是不是皮痒了?” 我没工夫搭理她,背起董胖子,就往镇里跑。 廖小琴在后面来了一句。 “肋骨裂了而已,没伤到内脏,呕血是口鼻淤血,死不了!” 她是懂一点医术的,当年中了灵语虿,还自己调药来压制毒素。 我转头问:“你怎么不早说?” 廖小琴撩了一下头发,嘴角上扬,不屑地切了一句。 “我就想累死你!” 我:“......” 来到镇上卫生院,大晚上只有一位老中医在值班。 当年乡镇卫生院几乎是瘫痪一般的存在,什么X光、B超、验血,一概都没有。 不过,老中医的经验还挺丰富的,摸了几下董胖子,答案与廖小琴的判断差不多,肋骨裂了三根,口鼻瘀伤,外加受撞击之后导致轻微脑震荡。 “骨头没有移位,也没什么好处理的,让它们自己长好就行,记得不要剧烈运动,咳嗽时尽量摁住胸口。” 老中医开了几盒内服的云南白药,挥了挥手,打发我们走。 我有一些担心。 “医生,他什么时候醒呢?” 老中医闻言,推了一推眼镜,想了老半天。 “这就不知道了,反正生命体征好着呢,我也没办法让他醒。” 廖小琴走了过去。 “啪!” 一大耳刮子狠抽在董胖子脸上。 董胖子嘴里嗷叫一声,从检查床上起身,可能肋骨牵扯的太疼,手捂住胸口,铜锣眼瞪老大,完全讲不出话来。 廖小琴转头冲老中医笑了笑。 “医生,这办法怎么样?” 老中医:“......” 从卫生院出来,外面天色已亮,我们见有去城里拉货的农用车,搭便车进了城,找了一家宾馆住了下来。 我长松了一口气,只喝了两口水,转身便来到了廖小琴的房间。 “嫂子,金蚕蜕呢?” 第六十三章 坦诚 廖小琴正在泡酒店配送在房间内的普洱茶,拿着一枚小汤匙,舀起茶汤,浅尝了一口,秀眉紧蹙,抬手就将茶给倒了。 “什么破茶!” 就她嘴刁的程度,别说这种赠送的茶了,哪怕去专卖店买,也不一定能令她满意。 我再问了一句。 “嫂子,金蚕蜕呢?” 她坐在椅子上,双手环抱胸前,毫无表情地瞅着我。 “复读机啊?我又没聋!” “那你回答我。” “我不知道。” “......” “咦?你这什么表情,看起来很不满的样子?” “廖小琴,你能不能坦诚一点?” “怎么坦诚?” “你早就调查出江盛二乃两年前虢巫候秘陵坑害你们的幕后黑手,故意用我作为诱饵,坑他进墓来复仇,对不对?” 她点燃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吐出几个好看的烟圈,嘴角戏谑,飙了一句粤语。 “点解啦?” 我瞅着她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心中极度不爽,一把将她手中的烟给夺了过来,直接摁灭。 “第一,我在昌市对付九幽堂白老魁之时,你曾慎重无比打电话来提醒,说对方号称小诸葛,让我务必万分注意。但以我与白老魁交手情况来看,他人虽狡猾,水平却远达不到能让你紧张的程度,其实你潜台词暗示我后面还有大坑在等着,只不过当时我没领会!” “第二,你虽喜欢在绿封门盗洞口玩花活儿,可我记得你曾说过,要么不玩,玩了就要坑废所有准备螳螂在后跟踪之人。虢巫候秘陵外的盗洞口,你仅装了箭弩伤人,未下死手,完全违背你的作风。未下死手原因为,一来你担心会误害了我们,二来通过这种方式再一次提醒我,这条盗洞乃你做的把戏!” “第三,主墓室地上带血的铁扇,外表虽与你平时用的一摸一样,可你随身携带的为九骨扇,那一把铁扇却有十一骨,说明你根本没出事,而是故意用它来引诱江盛二等人从上面西周墓到下面的战国墓去,打算利用墨家机关一举覆灭之!” 廖小琴听完,撩了一撩头发,格格直笑。 “我说过的,敢坑我的人,绝没好下场!” 猜测一点没错! 廖小琴自让我出师去找徐清果,什么都盘算好了,一是让徐清果给自己治好双腿,二是以我在昌市晃荡,来牵扯住九幽堂的力量,三是通过我和徐清果的接触,引真正的幕后黑手江盛二现身进墓而坑之。 一箭三雕! 她之所以不将计划与我通气,主要原因为,担心我了解之后会不小心泄露。 事实证明,廖小琴考虑很对。 若我知道了全盘计划,在昌市旧诊所,江盛二曾对我用过一种可以迷糊之中讲出真话的老皮门药,这个局必然做不成功。 女妖孽! 按廖小琴的解释,自我们从绿封门那一条假盗洞入墓之后,她其实一直在身后暗中死盯着。 廖小琴本来打算为,待江盛二等人按计划进入墓鸮密室,她会暗中出手,将我们几人给救出来,让对方全栽在下方的墨家机关中。 可过程却出现了一个大意外,江盛二等人竟通过鸳鸯索,将我们生死绑定在一起,完全无法分割。 未待廖小琴想出让我们安全摆脱江盛二等人的万全之策,我们却快速通关了墓鸮密室,进入了青铜哭面甬道,触发了炽泪引寒潭机关,甬道外的石门被彻底封死,所有人全困在里头。 她对我能否破掉甬道中的墨家机关,心中没谱,吓疯了,曾尝试打开封闭着的甬道石门,可却一点作用都没有。 就在紧急寻找应对办法之际,未料到我竟然破了机关,甬道石门打开。 她长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廖小琴一路追随我们来到下面战国墓的主墓室,直到最后蚕茧人出现,江盛二等人为自保割断了鸳鸯索,我们摔到了矮山底下,她第一时间暗中摸了过去,打开小青铜门,将我们给救了出去。 至于青铜门后面的涵洞,两年之前她在积尸潭躲避仇杀之时,意外发现了那里存在一条能直通战国墓主墓室的专用通道。 我了解完整个过程,肝都是颤的。 “做局差点把自己人坑死,你可真够狠!” “但凡你能在墓鸮密室多停留几分钟,我就有办法解决你们身上的鸳鸯索桎梏,谁知道你小子破机关速度那么快!” “我快还有错喽?!” “你快没错吗?难不成是我的问题?!” “行,你没问题!以江盛二几个墓盲的水平,战国墓里还有蚕茧人,他们绝无活着出来的可能,此事已了。所以,请铁扇公主告诉我,金蚕蜕呢?” “再说一遍,金蚕蜕我没拿!” “它去哪儿了?” 廖小琴冷冷地盯着我,又点燃了一支烟,抽了两口,俏脸凝重。 “两年之前,我在积尸潭躲了好些天,意外发现了那一条涵洞,当时灵语虿尚未发作,我等九幽堂的人离开后,曾顺着涵洞,进入战国墓看过黑石宝匣棺,它当时的样子,与你这次见到的一样。” “虢巫候秘陵,此前从未有人打开过。金蚕蜕突然从黑石宝匣棺消失,有且只有一个可能,在两年之前那一场大混乱之时,有人乘机悄悄溜了进去,将它给取走。” 我有一些发愣。 廖小琴继续向我解释。 “我这次比你们先下墓,就是试图寻找到答案。在墓里反复清点确认了好几遍,当年混乱中因暗箭毒气出事的骸骨,基本都在,唯独少了两具。毫无疑问,这两人中的一位,就是取走金蚕蜕之人。” “哪两具?” “一具是安一手的。” “另一具呢?” “你哥的。” 此话一出。 我脑袋犹如五雷炸响。 安一手的尸首,我曾见过的,他已经变成了恐怖的蚕茧人,在墓底被困了两年。 莫非在黑石宝匣棺附近,差点弄死我们的守棺人,会是我哥?! 他当年乘乱取了金蚕蜕,最后变成了那副鬼模样,也在墓下待了两年?! 第六十四章 没一个好东西 廖小琴似乎猜出了我心中的想法,斩钉截铁地对我强调。 “蚕茧人不是你哥!” 我喉咙阵阵发紧。 “它是谁?” “你可以称它为虢巫候。” “理由呢?” “我上次见过它!” “......” 她将烟头给掐灭,给我梳理了一下来龙去脉。 金蚕蜕乃上古重宝,曾存于商王室。 周灭商,夺取了金蚕蜕。 因虢仲助周灭商有功,周王室封他为诸侯王(封地为虢国),且将金蚕蜕赐予了他,令他世世代代替周王室守宝。 金蚕蜕开始被虢国守护着。 春秋战国,天下大乱。 虢国的后人虢巫,带领着十七位守宝死士,携金蚕蜕,南逃滇省。 直至虢巫临死之前,他始终未忘记先祖替周王室守宝的承诺,建立了这一座虢巫候墓。 与其说它是一座人墓。 不如说是一座宝墓。 它分为上下两层。 上一层特意按西周诸侯王陵墓格局建造,布满了西周时期的各种机关暗器,由虢巫候亲自躺在主墓室棺椁内镇守。 下一层则按战国墨家防盗技法构造,由十七位守馆人镇守着黑石宝匣棺。 这位虢巫候,从名字就能看出,有着出类拔萃的巫术。 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让在西周墓的自己和下面战国墓的十七位守馆人,全身都布满了蚕茧。 “当年我们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进入西周墓,打开了主棺,瞧见正泡在棺液中的虢巫候,他外面穿着一件蚕衣,本以为找到了金蚕蜕。” “可谁知道,西周墓其实就是一座用来专门灭杀盗墓贼的疑冢,蚕衣也是伪装的,而且,虢巫候突然从棺液中起尸,穹顶瞬间坍塌,暗器、毒气齐发,所有人都差点栽了进去。” 尽管廖小琴阐述之时,神色平静。 可从她眸子中,还是见到了一丝余悸与深深庆幸。 若非自己曾下去亲眼见过,根本无法相信这是真事。 可实际情况就是,那位虢巫候在上面西周墓屏障失守之后,还相当敬业地跑到下面的战国墓里,与自己十七位下属站在了一起,继续守着那个空黑石宝匣棺。 这金蚕蜕到底有多重要?! 我想了一想。 “董胖子曾用树枝戳过黑石宝匣棺前的守棺人,它们全都腐朽了,可虢巫候历经岁月却还能起尸,是不是棺液起了作用?” 廖小琴点了点头。 “应该是!当年我曾见到,安一手作死去摘虢巫候脖子上的人龙合纹玉佩,导致身子沾满了棺液,而这次下墓,却发现安一手也变成了浑身蚕茧的死样子,大概率就是棺液的原因。” 我心中阵阵后怕。 这座虢巫候秘陵,防盗简直是无敌的存在。 必须先搞定西周墓中所有的机关暗器,再搞定主墓室打不死的虢巫候,后搞定能让人变态的棺液,接着继续搞定下面的墓鸮密室、炽泪引寒潭、火龙桥、奇门遁甲蚕丝网,最终才能来到黑石宝匣棺前。 一切的前提,还必须建立于站在黑石宝匣棺前十七位守棺人巫术失败,身体已腐朽的前提之下,若它们也能像虢巫候一样活动,金蚕蜕几乎没有被盗的可能。 我长呼了一口气。 “如果金蚕蜕是我哥拿了,他怎么进去的?” “我能从积尸潭找到一条通道,他会不会有其他办法?” “他取宝来干什么,为什么不告诉你,人去哪儿了?” 廖小琴俏脸一沉。 “你问他去!” 我瞅着她忿懑不已的神色,再问了一句。 “你好像对我哥没一丝感情?” 此话一出。 她勃然大怒,抄起旁边的茶杯,狠狠砸在地上。 瓷片四溅。 “滚!哥俩没一个好东西!” 滚就滚。 金蚕蜕,我一点都不在乎。 这次下墓,至少残存着哥还活着的希望。 只要他活着,终有一天,我们会见面。 我转身离开廖小琴的房间。 她在后面冷冷补了一句。 “明天我带你去找一个人!” 回到自己房间,见董胖子正躺在床上看什么东西,门一打开,这货立马将东西塞进被窝里,假装打起了呼噜。 我生怕他又从墓里带了什么作死的东西出来,喝了一声。 “掏出来!” 董胖子吓得肥身躯猛然一抖,牵扯到了肋骨,疼得呲牙咧嘴。 “小孟,你发什么神经?我掏出来绝对比你大!” 我走了走过去,从他怀里将藏着的东西给拿了出来。 一颗鸡蛋大小的红石头,带一点紫皮。 我问:“哪儿来的?” “我师父传给我的呗......”见我满脸冷冽地盯着他,这货咽了一口唾沫:“墨家玄鸟雕像上抠的,有一只鸟正好呈低头的姿态,我路过时顺手将它一只眼睛给掰下来了。你说咱好不容易出生入死一趟,啥鸡毛没捞着,不搞点东西出来,岂不是亏姥姥家去了!” 我拿着红石没吭声。 董胖子笑嘻嘻地问:“你心里是不是夸奖我很机智?赶紧看看这玩意儿值多少钱,明天找一个地方出手。” 我朝他比划了一根手指。 董胖子见状,瞪大了眼睛。 “一万?” “不是。” “十万?” “也不是。” 董胖子额头汗都出来,颤着声音问:“你千万别告诉我,它值一百万?” 我手指摇了一摇。 “一文不值。” 董胖子:“......” 我将红石丢在床上。 “这就是普通的赤铜矿石,杂质还多,市场上按吨来卖。古人拿它作为装饰品,安在了玄鸟眼睛上,你还当个宝了?” 董胖子满脸不可思议。 “真的假的?” 我说:“你要是不信,明天自己去卖一下看看。” 董胖子闻言,手捂胸口,闭上了眼睛,满脸痛苦。 “这消息我接受不了......我一定是在做梦,这不是真的!” 他转身准备睡过去。 这货也确实够难受的,跟着我下了两次墓,一次鬼佬墓、一次虢巫候秘陵,几乎都在死亡线上疯狂走钢丝,到最后连一片瓦片都没捞着。 我丢了一支烟给他,安慰了两句。 “胖子,像虢巫候这种菌窝墓,能活着出来就算天大造化。” “只要人平安无事,下次遇见了大肉锅,够你造的。” 董胖子心也大,将石头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你这话一说,搞得道爷现在都想动身了!” “对了,咱下一趟怎么搞?你嫂子有没有新计划?” 我摇了摇头。 “暂时还没有。你和小瑶在酒店先待着,别乱跑,明天我跟廖小琴要出去一趟。” 翌日大早。 我和廖小琴出门,打了一辆车。 车往郊区开,七转八绕,来到一个乡下犄角旮旯的地方停下。 抬眼一看,外面竖着一块木牌子。 “辛阁镇养蚕基地。” 我有一些好奇。 “来这里找谁?” 廖小琴回了一句。 “找人。” 我寻思咱还是别问了,以她这种说话方式,别把自己给气出脑溢血来。 从门口进去,里面是一座诺大的桑园,中间还有一个大花坛。 花坛上雕像不是别的,而是一只巨大的石蚕。 正准备到前面厂房一般的建筑里去呢,石蚕响动,“噗”一声,竟然拉出来了一坨大便。 我吓了一大跳。 定睛一看。 这哪儿是大便,分明是从石雕尾部钻下来一个怪老头。 “喂!你们谁啊?!” 第六十五章 天马行空 老头留着爱因斯坦的发型,乱糟糟的,个子不高,精瘦,穿一身土布蓝衣服,身上还有不少灰,手中拿一把铲子。 他刚才正在铲空心石蚕里面的淤泥。 廖小琴笑着问:“老伯,请问杜研究员在吗?” 老头拍了拍身上的土,翻了两下白眼。 “他死了!” 廖小琴美眸瞪老大。 “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老头不再理我们,扛着铲子就走。 我俩面面相觑。 正在这个时候,瞅见一位胖嘟嘟,模样像小领导的人走了过来。 廖小琴示意我过去问一下。 我赶忙掏出了烟,给对方发了一支。 “你好,请问杜研究员是不是咱养蚕基地的人?” 对方回道:“对呀。” 我又问:“他什么时候去世的?” 胖子眉头一皱:“小伙子,你年纪轻轻,怎么出口就咒人家死呢?刚才他还在掏泥!” 我有一些傻眼:“是不是穿土布蓝衣服的老人家?” 胖子回道:“对呀,就是他。” 我挠了挠头:“刚才我向他询问,他自己说杜研究员已经死了。” 胖子闻言,愣了一下,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嗨!这个老杜,生平最讨厌别人叫他杜研究员,你要叫他杜师傅!你们是来找他治病的吧?赶紧去吧,等下他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我回去将情况跟廖小琴讲了。 廖小琴竖起了大拇指。 “有个性!看来他真有本事!” 后来我才知道,老头名叫杜向北,祖辈乃苗家草鬼(养蛊之人),特殊年代从湘西逃荒来到了滇省,靠养蚕为生。 几年之前,他曾被昆市桑蚕研究所看中,进入所里工作,妥妥的铁饭碗。 杜家世代与各种虫子打交道,尤其是蚕,可以说没人有老杜懂。 不过,研究所这种单位,总有一些外行领导爱瞎指挥,将他好不容易培育成的一窝好蚕给毁了,老杜的脾气很不好,直接给对方下了一点蛊,让对方病得一个月起不来床,他便被彻底开除,然后来了这家私人小养蚕厂打工。 杜研究员这个称呼,被他视为毕生耻辱。 眼见老杜进了一间屋子,我们立马赶了过去。 到屋门口一看,瞅见里面有一位满脸病态,全身浮肿,肚子快要撑爆的妇女,朝老杜跪了下来。 “杜师傅,你救救我吧。” 老杜摸了摸头。 “你别跪啊,再跪我不救了。” 妇女哭着起身了。 老杜见我们跟来,满脸反感,就要关门。 廖小琴抬手一把撑住了门,俏脸笑意盈盈。 “杜师傅,刚才我们叫错了尊号,您千万别见怪。” “我们是京都大学秦怀勋教授介绍过来的,他说您是国内桑蚕领域第一人,所以专程来请教。您先忙着,我们在外面等就行。” 我从来没见过廖小琴如此娴淑有礼的样子,竟然看得有一些发愣。 廖小琴见我无动于衷,狠跺了一下我脚尖。 我赶忙将路上买来的两条阿诗玛、两瓶玉林泉酒给递了过去。 老杜见状,皱了皱眉头。 “原来是秦怀勋那个憨批介绍来的......行了,你们在边上坐一会儿吧。” 秦怀勋是老杜在研究所之时的同事,后来去了京都大学任教,他算是老杜唯一认可的人。 廖小琴好像人脉还挺广。 我们在边上椅子上坐着等。 老杜端了一碗水,剪了妇女一簇头发,烧在水中,又从旁边拿出药罐子,倒了一点黑乎乎的液体进去,尔后,再从身上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个透气的木匣子。 木匣子躺着一条小手指粗的金黄色蚕虫。 老杜将虫子放进烧了头发的黑水中,朝旁边的神龛插上香,喃喃念了几句我们听不懂的咒语,吩咐妇女将水给喝了,把虫子一起给吞进去。 妇女有些不敢。 老杜说:“憨婆娘!它会吸你肚子里的毒,半个小时之后呕它出来就行,不会留在你肚子里。” 妇女闻言,这才皱着眉头,战战兢兢端起碗,准备去喝。 可那条金黄色的蚕虫,似乎极为烦躁,在碗里不断滚动,几乎要跳出来。 老杜见状,眉头紧皱。 “咦......还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怎么回事?” 忽然之间! 碗里金黄色蚕虫一跃而起,朝廖小琴凶猛跃扑而去。 廖小琴俏脸变色,往旁边一让。 金黄色蚕虫直接撞到了墙上。 “吧唧!” 它摔落在地,体浆四溢,一动不动,死了。 老杜眼神好像不大好,转头四处看了看。 “我的蚕呢?” 我咽了一口唾沫,指着地面的死蚕。 “它......自杀了。” 老杜赶紧冲过来检查,发现它确实死得不能再死,人瘫软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 “我的蚕呐......” 我和廖小琴互相对视了一眼,正想抬手扶老杜起来。 老杜勃然大怒,抄起旁边的铁锹,一副面对杀父仇人的即视感。 “你们害了我的宝贝!” 他抡起铁锹就冲我们砸来。 廖小琴直接踹了我一脚。 “乖徒儿,你先顶一会儿!” 她娇躯一拧,人已经闪出了门。 我被她踹得身躯一个趔趄倒地,眼见铁锹就要朝脑门拍到,只得紧急转身滚动避让。 “啪!” 铁锹砸地。 泥土四溅。 我吓懵了,赶紧起身往外跑。 老杜手里抡着家伙什,气呼呼从后面追来。 我撒丫子就往门口逃,三下五除二甩脱了他,靠在养蚕基地一堵后墙上大喘气。 “嗨!” 廖小琴手扒着墙,探出了头,冲我笑嘻嘻地打着招呼。 我气不打一处来。 “廖小琴,你到底要干什么?” 她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朝手呵了几口暖气,从身上掏出来一个铁盒子,打开给我看。 十几条黑色蚕虫。 这些全是虢巫侯身上的! 难怪刚才老杜的金黄色蚕虫要朝廖小琴飞扑,大概率就是因为它们的存在! 我震惊不已。 “你怎么把它们带出来了?!” 廖小琴冷哼了一句。 “这些蚕虫来自几千年前,世间早已灭绝,它们吐的丝,乃锻造金蚕蜕的主要原料,全天下可能只有老杜了解它们的情况。” “然后呢?” “如果你哥拿走了金蚕蜕,咱能不能让老杜想出办法,通过这些蚕虫来找到他?” 我被她天马行空的想法给惊呆了。 第六十六章 天貘蚕 半晌之后。 我反问她。 “你觉得可能吗?” 廖小琴冷冷地盯着我。 “万一呢?你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唯一方法。” 我:“......” 她将铁盒子盖起,递给了我。 “这世界,多得是我们不知道的事,行不行总要尝试。” “给你一个小时,去搞定怒火中烧的老杜,让他破解蚕虫秘密!” 我被她给说服了。 这段时间,我所经历的事,放在以前,连想都不敢想。 廖小琴说得没错,万一残存希望呢? 我拿起铁盒子,怔怔地瞅着她。 “你能不能如实告诉我......” “不能!” 未待我说完,廖小琴斩钉截铁地打断,下巴上扬,手指着我。 我转身离开。 其实刚才我想问,她到底是为了找金蚕蜕,还是找我哥。 不愿意说拉倒! 廖小琴实在太鸡贼了,让我来对付一位蛊术高超的老头,一旦搞不定,老杜暗中给我玩一点蛊毒花活儿,我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瞅见旁边有一家小卖铺,我过去向老板买了信笺纸,红、黑圆珠笔各一支,躲旁边用黑笔写了一封介绍信,再用红笔画了一个大公章。 我读书时绘画天赋很不错,美术课临摹的素描作品,经常被老师贴在墙上,供其他同学欣赏。 有几位女同学,还悄悄给我塞纸条,让我下课之后教她们画画,当时我的目标是读博士,表示没那闲工夫。 来到老杜房间门口,见到他正坐在门槛上哭,神态极为伤心。 我硬着头皮打招呼。 “杜师傅!” 老杜抬起头见到我,猛然抄起旁边的铁锹。 “噗!” 我探手点了他一下。 老杜身躯立马顿住了,体内岔着一口气,一屁股坐了下去,手捂住胸口,不能动弹,眼神愤怒地盯着我。 “好小子......” “老杜!你知道我是谁么?” “你是个憨批!” 我掏出了信笺纸,在他面前晃了几下。 “仔细看清楚!我们是国家超自然生物研究中心的,京都大学老秦是我们单位的老同志了,今天来找你,带有重大的秘密任务,没空和你瞎胡闹!” 老杜瞅见信笺,显然被唬住了。 不过,老头脾气确实也挺臭。 “你们就算是玉皇大帝下凡,弄死了我的蚕,也得赔!” 我打开了铁盒子,凑到他眼前。 “挑一条来赔你,够不够?” 黑色蚕虫在铁盒子里矫健扭动,时不时昂一下头,散发出一股异味。 老杜看得眼睛都直了,像是一位收藏家见到了惊世奇宝。 很显然,他以前从没见过这品种! 我立马将铁盒子给盖了起来,转身就走。 “你不愿配合,我找别人去!” 老杜见状,急坏了。 “喂!憨......小同志,我不要赔了,你让我再看几眼!” 我心中松了一口气,笑问道:“等下你不能打我吧?” 老杜忙不迭地回道:“不能不能!刚才是我太冲动了,你们是上面带着秘密任务来的,我一定全力配合!” 我过去拍了一下他后背。 老杜咳嗽了几句,缓过了劲,急不可耐就想来拿铁盒子。 我挡住他的手,神秘兮兮地吩咐。 “进去聊!” 两人进了屋子。 妇女还在房间里面,哭丧着一张脸。 “杜师傅,麻烦你给我治病啊。” 老杜摆了摆手。 “你的病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明天我去你家治,现在赶紧走,我有大事!” 妇女走之后,老杜关上了房门,拿过我手中的铁盒子,开始仔细端详起里面的黑蚕,足足看了十几分钟,一言不发。 末了。 老杜咽了一口唾沫,转头问我。 “小同志,这些蚕从哪儿来的?” 我朝他摆了摆手。 “从哪儿来的你就别问了,这是秘密。我只能告诉你,研究中心近期发现了一种古怪的蚕品种,问遍了国内外专家无人知晓,老秦介绍我们来找你试试。你要是知道,将所有情况告诉我们,如果不懂,咱们不耽误时间。” “我懂!我懂!” “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蚕?” 老杜一下愣住了。 “我得去翻一下祖传的古书,你等一会儿!” 讲完之后,他立马端了一把梯子,顺着梯子爬到房间的木阁楼,在里面翻古书。 我给廖小琴发了一条信息,表示老头已搞定,让她赶紧过来。 廖小琴刚进房间。 老杜着急忙慌从阁楼上爬下来,揩了揩额头上的汗。 “两位同志,这是传说中的天貘蚕啊!” 我和廖小琴对视了一眼。 廖小琴问:“杜师傅,麻烦详细解释一下。” 老杜向我们解释。 “我老杜家是湘西蛊术世家,先祖曾是一位厉害大巫。按照祖传下来的书籍记载,上古时期有一种天貘蚕,黑肉身、白蚕壳,可吐金丝,产卵极为缓慢,五十年一蜕!” 我故意大声说:“老杜,事关重大,可不能编瞎话!” 老杜闻言,挠了挠头 “我怎么敢跟你们编瞎话......对了,你们知道貘吗?” 我点了点头。 “知道。《山海经》中一种神兽,以梦境为食,尤其是噩梦。” 老杜一拍大腿,情绪有些激动。 “天貘蚕也类似的功能,不过它不是吞梦,而是吞人的记忆!” 我问:“你说啥玩意儿?!” 老杜语调布满得瑟。 “我先祖书籍里曾记载着一种古巫术,说人在将死之时,以特制的药桑,喂天貘蚕,再施以巫术,它会吐丝裹满人的全身,与人共融共生一段时间。” “等人断了气之后,天貘蚕会继续在尸体上繁衍,它不仅能记住人生前所有的过往和愿望,还能操纵尸体按生前的意念,去做一些简单的事。” 廖小琴拔高了音调。 “老杜,事关重大,可不能编瞎话!” 这特么根本就不是瞎话。 我们在虢巫侯墓,确实见到过蚕茧人,他正在做简单的守黑石宝匣棺之事。 真相来了! 虢巫侯其实早已死了,与我们交手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座残存虢巫侯少量意念的人形大蚕房! 敢信?! 也就是说,铁盒子里面的蚕,还存储着虢巫侯的记忆? 老杜眉头紧皱。 “两位小同志,这就是书上的记载,你们要我介绍,我当然一并介绍了!至于是不是真的,你们可以自己判断!” 我们没吭声。 老杜对我们有一些无语。 “我问你们,故宫宫墙在雷雨天能出现太监宫女行走的影子,这是什么情况?” 我说:“因为墙体作为介质,雷电产生光影反应,将故宫以往活动的画面,传导到了墙面。” 老杜反问了一句。 “砖墙都能当存储介质,为什么天貘蚕不可以?” 这一下把我们给问住了。 老杜微叹了一口气。 “你们这些年轻人,老喜欢讲科学,科学才多少年呢?” “会不会等以后科学发达了,有证据证明世界上真有一种天貘蚕,经过特殊的法门与人体融合之后,可以像光碟一样储存人脑的记忆呢?” 廖小琴笑了一笑。 “杜师傅,我信你!” 老杜闻言,神色一喜,冲廖小琴竖起了大拇指。 “女娃娃看起来就比小子聪明,脑瓜子就是灵!” 我:“......” 廖小琴问:“杜师傅,你有没有什么术法,提取这些蚕身上的记忆?” 第六十七章 打听 老杜斩钉截铁地回了一句。 “不能!” 廖小琴问:“为什么?” 老杜向我们解释。 “书中记载,要攫取天貘蚕的记忆,古巫需全身裹满蚕丝,对着天貘蚕施古巫法,再将天貘蚕吞进肚子里去,脑海中才会浮现逝者生前的所思所想。讲白了,这与米婆和阴灵沟通的手段差不多。咱们只有天貘蚕,没有蚕丝,而且我也不会这种古巫法。” 我挠了挠头。 “杜师傅,可不可以这样理解,天貘蚕为单放机、蚕丝为磁带、古巫法为播放键?” 老杜嘿嘿一笑。 “你这个形容不错,大概就这意思。” 我问:“这种古巫法有人会吗?” 老杜回道:“当然!我十三太奶就会!” 我忙问:“她人在哪儿呢?” 老杜闻言,满脸无语地瞅着我,没吭声。 我寻思他不说话是啥意思? “脑子是个好东西,出门一定要带!人家太奶还能活到现在?”廖小琴冲我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又转头笑着问老杜:“杜师傅,你十三太奶有传承人么?” 老杜长叹了一口气。 “倒有一个徒弟,不过好多年前就下了南洋,早断了联系,大概率不在人世了。” 廖小琴眸子溢满浓浓的失望。 “行,我们知道了,辛苦杜师傅!” “这部手机送给你,算鉴定费,里面我预存了两年费用。” 她掏出来一部崭新的爱立信手机。 老杜见状,有一些傻眼。 “这这这......你们单位太阔气了吧?” 九十年代中期,固定电话都未全面普及,大城市的年轻人有一部BB机已经算很洋气了,一部手机可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廖小琴神态变得严肃起来。 “老杜同志,手机不白给,我们还有任务交待你!” 老杜问:“什么任务?” 廖小琴咳嗽了两声。 “第一,我们单位对这种天貘蚕没有养殖经验,要委托你来养着,绝不能养死了。” “第二,这事涉及重大,保不齐会有坏人来暗中打听,若有其他人找你问天貘蚕之事,你必须想办法拖住对方,立即用这部手机给打这个电话,介绍自己是辛阁镇的老杜就行,一刻都不能耽误!” 她拿出纸,写了一个电话号码,递给了老杜。 老杜接过纸条,立马起身,慎重无比地回了一句。 “请两位领导放心!” 廖小琴像大佬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点了点头。 两人转身离开,来到养蚕厂门口,廖小琴问我:“知道我通过什么办法来找你哥了吧?” 我点了点头。 “知道。” 金蚕蜕乃天貘蚕所吐的金丝锻造而成。 按老杜的说法,它除了有消除百病的效果,上面还记录着不少古信息。 两年之前,哥既然能暗中取走金蚕蜕并甩开众人,说明他比廖小琴更清楚金蚕蜕可承载古信息等情况,除了取走金蚕蜕之外,哥大概率还带了天貘蚕出墓。 如果他想解开金蚕蜕上面的秘密,极有可能会带着它与天貘蚕来找老杜。 毕竟,国内只有老杜对这种古巫术有所了解。 一旦哥来找老杜,廖小琴接到了通知,便会立马赶来。 守株待兔! 廖小琴轻轻吁一口气。 “你猜,金蚕蜕上面记载的信息,会是什么内容?” 我想了一想。 “金蚕蜕的线索,一直属于老皮门压箱底的秘密,而它又与古巫密切相关。在古代,巫就是医。我猜测,它大概率记载着某位上古大巫的脑海印记,极有可能含有颠覆现代科学的惊天古医奇术。” “你和你哥一样,既聪明又混蛋!” “讲这话过份了。” “过份?你哥绝对在下虢巫侯墓之前就窥探了金蚕蜕的秘密,他却连队友都不告诉,独自带走它跑路,如此毫无信义之徒,不是混蛋是什么?” “或许......他想用古医术拯救世界?” “你当他是奥特曼?万一会毁灭世界呢?!” “......” 两人沉默无语,沿着小路慢慢走着。 金蚕蜕能留存古人记忆的说法,实在太毁三观了。 我宁愿相信它只是一种传说。 不管怎样,这不是我考虑的,希望哥真的有一天会来找老杜。 出了大路,两人打车回城。 廖小琴给了我一张银行卡。 “卡里有二十万,上面给......我给你们的做局辛苦费,最近我得离开一趟,你等我下一步安排吧。” 我问:“你要去哪儿?” 廖小琴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头靠在椅背,答非所问。 “人呢,学说话只需一年,可学闭嘴却要一辈子。” 我:“......” 到城里已经晚上了。 下车之后,廖小琴一句话没讲,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我见她走了,赶紧来到一家小卖铺。 “老板,打一个长途!” 在养蚕厂,我瞅见廖小琴给老杜留的联系方式,竟然不是手机号,而是一个固定电话,看区号应该是粤省广市的,自己特意背下来了。 而且,最近我根本没见她赚啥钱,却一出手就是二十万辛苦费,刚才嘴瓢还说是“上面给的”,反应过来后又立马改口。 这是谜一般的女人! 我严重怀疑,廖小琴上头有什么神秘组织。 看一下能不能套出话来! 电话嘟嘟嘟响了几声。 对面传来一句男声。 “雷猴!” “你好,有人叫我打这个电话。” “谁让你打?” “姓廖,叫小琴。” “对不起,你打错了!” 对方非常警惕,直接挂断。 再打过去,已经占线打不通了。 短短十来秒长途,老板收了我五块钱。 我很失望,猜测廖小琴给老杜办的手机号,有可能她提前给上头备了案,只有用老杜的号码打过去,对方才能确定来电人的身份,方愿意沟通。 正转身准备回宾馆,回头一看,见到廖小琴正背着双手站在我身后,一张美艳绝伦的脸笑意盈盈,还特意歪了一下头,冲我比划了一个可爱的剪刀手。 “孟先生,雷猴啊,你做乜嘢?” “买瓶矿泉水。” 廖小琴突然从身后抽出一根棍子,俏脸冷冽。 “买矿泉水啊!” “敢打听我啊!” “我打残你啊!” “......” 她嘴里逐句狠狠地念着,手中棍子若疾风骤雨,疯狂朝我抽来! 第六十八章 油尽灯枯 我撒丫子狂奔,可后背还是狠狠挨了好几棍,疼得撕心裂肺。 她追了好一会儿,见我越跑越远,放弃了,忿忿地将棍子甩在地上,胸口起伏,双手叉腰。 “再有下次,打断你狗腿!” 真是烦死了! 打又打不赢,玩脑子又玩不过,搞专业又没她精。 我憋闷无比,独自一人回了酒店。 小瑶和董胖子两人正在吃泡面。 我说:“吃这么差?” 董胖子喝了一大口面汤,抹了抹嘴。 “能有泡面吃就不错了,咱们这段时间分文没赚,还是省着一点花!回去我还得给人驱邪打灾先去骗......阿呸,去赚一点钱来,否则连下次找墓的车船费都没有。” “对了,你要肚子饿的话,那里还有一包,华丰牌的,食华丰,路路通!” 我将银行卡甩在桌面。 “二十万,你们一人分九万,给我留两万就行。” 他们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董胖子说:“孩子,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小瑶也笑着接茬:“对呀,一点都不好笑。” 我有些无语。 “不是......你们怎么不相信我呢?这是廖小琴给的,说是做局辛苦费!” “小瑶你明天一大早去取来分了,我嫂子脾气不大好,别到时她反悔。” 董胖子见我不像开玩笑,愣了半晌。 “她哪儿来的钱?” 我斜靠在床上,手当枕头。 “我哪儿知道?不花白不花!” 董胖子抬手拽起银行卡,一溜烟往楼下跑,说是去确认一下真假。 小瑶在收拾桌面上的泡面残羹。 我问:“丫头,九万块,你一点都不激动吗?” 小瑶说:“哥,我不能要你钱的,上次借你的钱都没还。” 我回了一句。 “不要钱就别叫我哥!我要睡觉了,把门带上!” 小瑶闻言,撇了撇嘴,准备离开,又一拍额头。 “哦!对了!忘记和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了。” “什么事?” “我们手机全都丢了,回来后我用酒店座机给我师父去了一个电话,问了一下他的身体情况。一个小时后,座机突然响了,我接起来一听,竟然是清果姐姐打来的。” “徐清果?!她说啥了?” “清果姐姐说,她人在昆市,由于一直联系不上我们,刚好打电话问我师父有没我的消息,我师父告诉了她这个固定电话号码。姐姐让我转告你,她干爹和罗叔两人出来了,他们已在昆市会合,等回昌市后,她会亲自来感谢你高抬贵手,且保证她干爹今后不会再与我们作对。” 我浑身猛地一个激灵,立马从床上窜起。 “你确定没听错?!” 小瑶秀眉紧蹙。 “没听错!我也觉得不大可能啊......” 徐清果、吴平、白老魁,三人在下墓之前,被江盛二派三位保镖弄到了昆市休息,这事我是知道的。 可在黑石玉匣棺处,刀疤脸保镖被守棺人扯断了肩膀,晕死了过去,尽管江盛二和螳螂罗两人第一时间割断鸳鸯索逃了,但以他们两个墓盲的水平,怎么能逃脱守棺人,还能从逆天防盗水准的虢巫侯墓出来? 这绝不可能! 我想了一想。 “小瑶,你说会不会是清果判断出江盛二已出了事,故意来这么一通电话,打算勾搭我回昌市再来收拾我?” 小瑶回道:“董哥也是这样猜测。” 我转念一想。 不对。 徐清果打的是固定电话,只要她稍微一查,就能知道我们住哪家酒店,如果真准备收拾我,昆市离这里也就几个小时的车程,以她敢爱敢恨的性格,早就杀过来了,何必勾搭我回昌市? 正百思不得其解。 董胖子满头大汗跑回来了。 那个年代ATM机很少,他跑了半城才查到了账,兴奋不已就要抱着我转圈圈。 “小孟,竟然真有钱!” 我一脚将他给踹翻。 “死一边去!” 董胖子也不恼,从地上爬起,哈哈大笑。 “你说......廖小琴处处彰显女凤凰作派,会不会真是隐藏在人间神秘公主什么的,家里金山万丈,下墓主打就是一个好玩刺激?” “去你大爷的!大清早亡了!别扯这些没用的,赶紧给我分析一下徐清果来电话的事!” 董胖子坚持自己的观点,认为徐大小姐想勾搭我回昌市再收拾,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杀到这里来,大概是因为要在滇省弄出了点啥事,她担心摆不平。 我仍觉得不对头,考虑要不要给廖小琴去一个电话,可转念一想,现在什么状况都没弄清楚,打电话给她只会挨一顿骂。 “不行,咱先换一家酒店再说!” 我招呼他们收拾东西离开。 小瑶刚一出门,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我好像见到一道影子,刷一下从房门口晃过。 “什么情况?!” “门口趴着一个人,跑了!” 她撒丫子就往外面追去。 我和董胖子随后也跑了出去。 小瑶的速度奇快无比,仅仅数秒钟,就在走廊角落一间工具房门口堵住了对方。 不过,工具房里面有不少车架子,装着换洗床单以及酒店一次性洗漱用具,那家伙躲在架子之后,根本看不清楚样子。 我将小瑶拉到自己身后,手中抄着灭火器。 “出来!!!” 董胖子也扬着金属晾衣架,作出了随时攻击的态势。 “吱嘎嘠......” 车架子被缓慢推开。 我们见到了浑身血痂,头发乱糟糟,衣衫褴褛,双目无神,形若枯槁的人。 盗墓贼老欧! 我头皮猛然一炸,拽起小瑶的手,转身就跑。 老欧在尸媪娘的加持之下,实在太恐怖了,必须第一时间跑到灯火通明之处。 董胖子却没有跑,口中大声爆喝,一道符猛贴在了老欧的额头上。 这货自从出了墓之后,符不离手,二胡不离身。 我回头瞥了一眼,瞅见老欧跪在董胖子的面前,身躯不断颤抖,反复磕头。 董胖子冲我们招了招手。 “没事,过来!” 走廊的声控灯因为董胖子刚才一声爆喝给震亮了,四周灯火通明。 我状着胆子,带着小瑶走了过去。 老欧衣服已烂得不像样子,由于他一直在磕头,能清晰见到这货的后背,竟然没了尸媪娘,只留存了一块偌大灰白色的印记。 董胖子嗅了嗅,将他额头上的道符给揭了。 “尸媪娘不见了,身上也没了臭味,他现在没威胁......” “喂!你他娘到底在说啥?!” 老欧嘴里逼逼叨叨的,讲话含糊不清,头磕出了血,似乎在苦苦哀求着董胖子什么。 董胖子蹲下来,听了好一会儿,烂着一张脸起身,转头对我们解释。 “这家伙说......他在墓下碰到了江盛二和螳螂罗,带他们出去了,可出去之后,尸媪娘却悄悄爬到了江盛二的身体上。现在他非常难受,生不如死,恳请我做法,把尸媪娘给弄回来,他要重新背着。” 我心中骇然。 难怪江盛二和螳螂罗能从下面跑出来! 尽管老欧被尸媪娘所控制,但这玩意儿一般在晚上十二点左右发作,其他时候,老欧还残存一点自我意识。 大概率老欧在西周墓壁龛室被我们用驱尸粉吓走之后,过了几个小时,他恢复了一点自我意识,尔后又碰到了江、罗二人,便带着他们出了墓。 我皱眉问董胖子:“这玩意儿还能转移?!” 董胖子斩钉截铁回道:“能!老欧已经油尽灯枯了,尸媪娘再待下去已没有意义,它急需寻找另一位阳气衰竭之人作为宿主,而江盛二的年纪最大、身体最弱,正好合适。”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不好!” 小瑶问:“咋了?” 我咽了一口唾沫。 “尸媪娘半夜发作时会无差别攻击人,清果很危险!” 第六十九章 心惊肉跳 之前大家去虢巫侯墓的路上,得亏有董胖子在,尸媪娘才一路忌惮没敢怎么行动,现在它完全没了顾忌,鬼知道会弄出什么事来! 他们一听,顿时反应过来。 小瑶急问:“怎么办?!” 我立马拿起白天新买的手机,给徐清果打电话。 那时候手机卡还不需要实名,号码可以随便换,我之前的手机号本就没几个人知道,干脆就挑了一个豹子号。 可不知道是因为陌生号码被徐清果给屏蔽了,还是她手机存在啥问题,根本打不通,跑回房间用酒店的固定电话拨过去,结果还是一样。 无奈之下,我查了一下房间固定电话的来电记录,发现徐清果给小瑶打来的竟然也是酒店的电话,立即回拨过去,接电话的却是一个男人,对方表示他刚入住,问是不是有妹子? 徐清果已经离开昆市了?! 我看了一下时间,离晚上十二点还有不到三个小时。 只能先往昆市赶,路上再试图联系她。 我转头急问董胖子。 “你有把握对付尸媪娘吗?” 董胖子信誓旦旦拍了拍胸口。 “废话!道具在手,道爷横着走!” 我对他们说:“赶紧走,救人!” 几人快速离开酒店,出门打了一辆车。 外面下大雨了。 上车之后,透过后视镜,竟然见到老欧步伐趔趄地在后面追车,嘴里还在喃喃念叨着什么,不过他身体已油尽灯枯,走几步摔倒,接着又在雨中艰难爬起来追。 董胖子冷哼一声。 “这货精魄已经被吸干,没几天活头了。” 我瞅着老欧在大雨中跌倒又爬起的样子,心中有一些感慨。 老欧的盗墓技艺,算是行业内顶尖的了,未想到下了一趟鬼佬墓,带出来尸媪娘,最后落了这样的下场。 这行当,真是拿命在博一时富贵。 司机问我们去哪儿。 我说:“先去昆市,再往东朝赣省昌市开!” 司机闻言,一脚踩下了刹车。 “嘎松鳖!下车!” 这要求确实有点招骂。 可徐清果等人极有可能离昆回昌了,我们只能这样赶,路上再试图联系她。 董胖子见对方开口就飙脏话还赶客下车,想发飙。 我赶紧制止了他,将所有人口袋里的钱全掏出来,刚好凑足了一千块,告诉司机,如果不够,到时路上再给。 司机将钱收了。 “几位爷,坐好了!” 车犹如黑暗之中一头猛兽,冒着狂风暴雨,窜了出去。 直到两个多小时后,我们已到达昆市,徐清果电话终于打通了。 我一路心急如焚,电话一打通,火顿时窜上来了,冲她吼了一句。 “手机不开机,你在干什么?!” 徐清果都被我给吼懵逼了,在电话那头没说话。 我立马想起,江盛二有可能在她身边,赶忙压住情绪。 “清果,你先别吭声,赶紧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我有重要事情同你讲!” “哦。” 大概过了两分多钟。 电话传来徐清果的声音。 “现在没人了,你刚才对我那么凶?!” “你怎么手机关机,人在哪儿呢?” “下午退房逛了一下街,手机没电了,现在准备上高速回昌市,但封入口了,正等解封,不可以吗?” “可以!你干爹呢?” “在车上休息。” “清果,你干爹已经不是你干爹了!” “......” “你听我说,你干爹后背趴着一只尸媪娘,这玩意儿为极度阴邪之物,人被附体后,会丧失自主意识,过了晚上十二点要暴起伤人,非常危险!你绝不能和他一起上高速,赶紧先离开他,找一处灯火通明的地方站着,我们马上到!” 徐清果没回话。 我急问:“听明白没有?!” 徐清果音调显得很生气。 “孟寻,我已经求我干爹不再同你为敌,他也答应了。” “今晚你发了疯一般赶过来,若还想找我干爹的晦气,就敢做敢当直讲,我撑死不再管你们就是,为什么要搬出这种邪门事来骗我?” 我拍了一下脑门。 尽管徐清果曾与我们共同前往虢巫侯墓,可尸媪娘之事,她其实一直都不了解内情,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这说法。 我反问她。 “以你干爹的狠戾性格,会答应不与我为敌,你不觉得这事情很变态吗?!” “别扯没用的,你到底在哪个高速收费口,我马上到!” 徐清果一听,愣住没说话了,显然正在思考。 我说道:“说话!” 徐清果喃喃报了一个高速入口的名字。 我们让司机以最快的速度往那里赶。 过了十多分钟,徐清果的电话打了过来。 “孟寻,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好奇怪。” “我干爹回来之后,好像变了一个人,看东西阴恻恻的,而且他还吩咐人把白老魁给放了......” 话讲到这里。 电话里突然传来了对话声。 “清果,你上厕所怎么还没好?废弃工地可能有蛇,很危险。” “干爹,我还要一点时间,你先回车上等着吧。” 尔后。 话筒突然传来了凌乱的脚步以及徐清果的尖叫声。 我头皮一下炸了。 看了一眼时间,刚好过了十二点! 徐清果是女人,在江盛二身边所有人当中阴气最盛,现在她又借口独自到旁边废弃工地上厕所,给我们来电话,尸媪娘必然是瞅见了大好机会,跟了过去! 仅差两三分钟,我们就能赶到高速入口。 功亏一篑! 我转头冲董胖子吼问:“还有没办法?!” 董胖子也是急成了傻逼,抬手一把抢过我的电话,冲着话筒开始以最大音量念起了咒语。 我根本不知道这看起来有些恶搞的办法有没有用。 此时正好是一个红灯,司机有点吓傻了,哆哆嗦嗦说你们是干嘛的,实在太吓人,他不要钱了,让我们下车。 我一拽他的衣领子。 “给老子冲过去!!!” 司机吓得脸色蜡白,只得一脚油门,冲了过去。 到了高速入口,见到有很多车在等着解封,螳螂罗等几个保镖正站在车边抽烟,他们眼睛尖,一瞅见我们,脸色陡变,立马大踏步走了过来。 我们压根没工夫管他们,朝着旁边的废弃工地狂奔。 这是一处荒废的园区,有好几栋只建了一半的建筑,四周杂草丛生。 小瑶的速度最快,几下就赶了过去。 “在这边!” 待我们几人冲到了右手边的一栋建筑,见到了心惊肉跳的一幕! 第七十章 夹龙起货 建筑为框架结构,四周只砌了半墙,晚风呼啸灌入。 一楼角落。 江盛二目光阴毒,面容扭曲,鬼气森森,手正掐着徐清果的喉咙,已将她摁在墙壁上悬空。 古怪的是,以尸媪娘的力气,本来一秒就可解决问题,可徐清果身躯竟然还在挣扎。 一见此情景。 我和小瑶大惊失色,立即冲了过去。 董胖子不再对着手机念咒了,卸下身上的二胡,骂了一句。 “狗东西!!!” 江盛二瞅见董胖子,显得极为害怕,猛地撒开了徐清果,转身从右边半墙翻跃了出去,速度疾快,身影瞬间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董胖子恼怒不已,扭着肥身躯就往外面狂追。 我们过去扶起了几近晕厥的徐清果。 “你怎么样?!” 她一张脸憋得通红,脖子上有深深的爪痕,不断咳嗽,喘着大粗气,根本说不出话来。 难以想象,如果我们稍晚来一会儿,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后来,我和董胖子曾讨论过,为什么尸媪娘那么凶残,却没有第一时间对徐清果下死手。 我认为是江盛二尚残留一丝的自主意识起了作用。 董胖子却坚持认为,当时徐清果的手机话筒正外音播放着他念得经咒,导致尸媪娘有一些发懵。 不管什么原因,已不考了。 螳螂罗带着三位保镖也冲过来了。 这货双目喷火。 “二爷呢?!” 话音刚落。 他冲过来就要抓我。 徐清果大声咳嗽着,挣扎着挡在我们面前。 “罗叔......不许动他......” 螳螂罗闻言,止住了脚步。 我早对这家伙极端反感,见他突然止步,手猛然点出。 偷袭! 螳螂罗压根没料到我竟然敢出手,猝不及防,人顿时歪倒在地。 我冲了过去,一脚朝他头上猛踹,拳头若雨点一般疯狂砸去。 三位下属反应过来,想冲过来干我。 “呼!” 小瑶手中一包药撒了出去。 几个家伙瞬间手挡住脸,但身躯已发软,人就像喝醉了酒一样趔趄不已。 小瑶赶紧给了我一粒解药,抄起旁边的一根废钢筋,像一头发怒的小兔子。 “敢动我哥!” 她手中钢筋呼啦啦朝对方狠打去。 正在此时,董胖子也回来了,瞅见哀嚎连天的场面,顿时兴奋的飞起。 “啪!” 他足足两百多斤重的身躯,犹如坦克一般硬生生怼在了螳螂罗的身上,抬手揪起他的头发,往地面狠磕。 我和董胖子对着螳螂罗狂殴,发泄着心中的愤怒。 小瑶则手抄钢筋条,对着其它保镖像打陀螺一样狂砸。 惨呼震天。 鲜血四溅。 螳螂罗已经彻底晕了。 徐清果手捂住胸口,剧烈咳嗽,在旁边艰难无比地说道:“别打了......再打要出事了!” 讲完这句话,她可能气血滞胸,晕了过去。 两人见状,再抬脚狠踹了螳螂罗几脚,不再跟这死狗腿子较劲,放了手。 我背起徐清果,揉了揉打得发疼的手,喘着粗气问董胖子。 “江盛二呢?” 董胖子说:“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我招呼他们赶紧离开。 几人出去打了一辆车,返回昆市城区,找到一家宾馆住下。 半个小时之后,徐清果醒了。 她心中余悸未消,又害怕又委屈,一把抱着我就哭,泪水浇满了我整个肩膀。 董胖子嘴里叼着一支烟,直皱眉头。 “徐大小姐,就开始给你干爹哭坟了?没必要啊!” 徐清果闻言,一抹眼泪,红肿着眼睛,神态焦急地问董胖子。 “董川,你一定有办法找到我干爹,对不对?” 董胖子回了一句。 “拜托!他现在看到我,就像耗子见到了猫,道爷上哪儿找去?” “那怎么办?” “等呗!等尸媪娘把他给搞死,你自然就可以去收尸了。” 徐清果不再理会董胖子,赶紧掏出了手机,给保镖打了过去,吩咐他们一定要找到江盛二。 挂完电话,她起身就想出门。 这妞根本放心不下老家伙。 我朝小瑶使了一个眼色。 小瑶手势极快,也不知搞了点什么手段,徐清果又晕了过去。 连续两天,我们都在守着徐清果,生怕她出去之后,又招惹出事来。 为了让她安心在宾馆待着,董胖子甚至说,只要死螳螂找到了江盛二,他可以替老家伙解决掉身上的尸媪娘问题。 这货在撒谎。 尸媪娘一旦附体,他根本解决不了。 老家伙只有等死的份,时间早晚而已。 果然! 到了第三天,徐清果突然接到了螳螂罗的电话,听完之后,手机都掉在了地上。 江盛二死了,地点在火葬场,死因是触碰了烧尸炉的高压电线。 火葬场的人还说,除了他之外,还有一条彻底烧焦了的东西,非常臭,也不知道是什么奇葩动物。 毫无疑问,尸媪娘带着江盛二去火葬场找尸体玩了。 一个无意识的人,一个不懂现代科技的邪货,触碰高压电线而亡,虽然有点搞笑,但太正常了。 徐清果第一时间赶过去了。 董胖子瞅着徐清果离开的背影,冷哼了一声。 “在墓里,老家伙一遇见危险,就拿身边下属的性命来挡灾。谁知道,他和螳螂罗为了活命,明知老欧身上有古怪,却还冒险让对方带路出来,最终遭到老欧身上尸媪娘的反噬,当真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我见事情已了,便吩咐他们离开。 出了酒店门口。 董胖子挠了挠头。 “小孟,咱去哪儿?” 我愣了一下。 对啊,去哪儿呢? 廖小琴让我最近待着别乱走,等她下一步安排,咱也不能跑远了。 我说:“要不......咱去古玩市场逛逛,捡漏搞一点钱来花?” 董胖子一听,双眼放光,拍了拍我肩膀。 “道爷就喜欢你这种贪婪的作风!” 三人前往了护国路附近。 古玩市场倒是挺多摊位的,可转来转去,发现大多都是现代工艺品,偶见一些老玩意儿,要么是晚清的,要么是民国的,倒腾不出啥钱来。 中午几人找了一家店吃过桥米线。 桌子旁坐下来一个人。 起初,我们以为是拼桌的食客,没在意。 对方却突然低声叫了一句。 “孟小哥。” 我抬头一看,竟然是辛阁镇养蚕基地的老板。 就是那位我们向他问老杜情况的胖子。 我有些犹疑。 “这么巧,出差?” 胖老板没回话,笑了一笑,右手摊开,手心朝下,手掌像波浪一样弯曲抖动着,左手探出两根手指,一把将抖动的手掌给死死夹住了。 我心中一震。 右手掌心朝下波浪翻,代表地下有龙。 左手两指突然夹手掌,代表夹龙起货。 对方竟然是同行! 胖老板吃了一口米线,低声说了一句。 “有一位朋友,想见孟小哥。” 第七十一章 走船腥 董胖子看不懂对方的手势,斜着眼问。 “兄弟,你手无端抽搐,怕不是脑血栓后遗症?” “少吃一点啊,看你都肥成啥样了!” 对方满脸无语,没搭理董胖子,对我再说了一句。 “有一位朋友,想见孟小哥。” 我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嘴。 “不好意思,我没空,你慢吃。” “老板,这位兄弟的账我一起结了。” 我掏出零钱,放在桌面上,招呼董胖子和小瑶,起身准备离开。 胖老板见状,也不着急,反而背靠在椅子上,双目微闭,手指戳着桌面,弹起了拍子,悠然自得地轻轻哼唱起一段京剧。 “回许昌,我思兄想弟心不宁......” 关羽千里走单骑寻找刘备的片段! 哪怕是一点不懂京剧,从唱词上我也反应过来了。 我思兄,哥想弟,难道这家伙有哥的消息? “走啊!少和神经病聊天,容易被同化!” 董胖子扯了扯我衣袖,让我离开。 他和小瑶都没去过养蚕厂,根本不认识对方,可能觉得遇见了大山炮。 我转头对他们说:“我有一点私事,你们先回去吧,空了电话联系。” 尽管董胖子和小瑶满脸犹疑,但见我神色凝重,不容置疑,还是转身走了。 胖老板从座位起身,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两人出了古玩市场,一辆尼桑停在外面。 胖老板坐主驾,我坐后排,车往昆市郊区开去。 “孟小哥,还未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姓黄,单名一个方字。” “好名字!” “孟小哥就不问问是谁请你?” “沈醉山?” 沈醉山就是老皮门的三大金刚之一,九幽堂现任总瓢把子。 黄方闻言,怔了一怔,随即笑呵呵地冲我竖了个大拇指。 “孟家果然人才辈出!” 猜对了! 涉及到我哥之事,只能是金蚕蜕,而追逐金蚕蜕的势力,一共有三波人马。 九幽堂沈醉山、江盛二等皮门旧人、廖小琴和我。 江盛二已经翘辫子了,皮门旧人群龙无首,必然分崩离析。 能通过这种方式来找我的,只剩下了沈醉山。 至于黄方刚才暗示有哥的消息,也许为真、也许为假,可不管如何,我必须得去。 我打开车窗,点燃一支烟,让窗外的凉风拂体,觉得身子有一些发冷。 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国内对金蚕蜕古巫法有所了解之人,只有老杜,而老杜又是黄方养蚕厂的员工。 我严重怀疑,这家养蚕厂就是九幽堂开的,明面上聘请老杜当工人,暗中却监控着老杜,其真实目的与廖小琴一样,也为了守株待兔逮我哥。 车开了一个多小时,在一家农庄门口停下。 我瞅见有好多位身穿中山装的人,在一栋古色古香建筑附近抽烟闲聊。 黄方带我来到了一间屋子外,敲了敲门。 “沈先生,人来了。” 屋里传来了几句咳嗽声。 “请进来!” 黄方打开门,让我进去,接着又把门给关了,他主动退了出去。 一位七旬老者,发须皆白,瘦骨嶙峋,像一具木乃伊坐在轮椅上,腰部以下还盖着一张毛毯,人虽看起来像马上会挂掉的模样,可目光却极为锐利,透着老江湖的霸气与肃杀。 他微微抬了一抬手。 “咳咳......孟小哥,请坐,茶水自饮。” 我坐了下来。 “客气。” 沈醉山上下打量我几眼,嘴角抽动了两下,开门见山。 “今天请孟小哥过来,有几件事。一来,老皮门以江盛二为首的几个叛逆,一直想取老夫而代之,多亏孟小哥出手......” 我立马抬起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沈老板,江盛二和你的恩怨,与我无关。我和我嫂子,只想出一口当年被他坑害的恶气,也与你无关。至于他最后的结局,乃自作孽!” 沈醉山闻言,长长叹了一口气,神情似乎极为感慨。 “也罢,整件事情的经过,我已全部知晓,不再多说了......” “金蚕蜕乃上古九大天棺重宝之一,为老皮门压箱底的线索,祖师爷曾交待,解开它的秘密,需古巫术、天貘蚕、蚕衣,三样缺一不可。为此,两年前金蚕蜕消失之后,我们第一时间收购了养蚕厂,聘用老杜为员工,目的就是监控他,守株待兔等你哥嫂带着金蚕蜕到来。” “不过,从你们前几天去养蚕场的情况来看,老夫失算了,金蚕蜕竟然被你哥暗中拿走,连廖小琴也不知,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我点了一支烟,抽了两口。 “九大天棺重宝之一,其他八件又是什么?” 沈醉山摇了摇头,倒非常坦诚。 “老皮门只有金蚕蜕的线索,至于其他的,乃传说之物,老夫也不知道是什么。” 我问:“所以,沈老板今天请我来?” 沈醉山被烟呛得连连咳嗽了好几句。 “咳咳......这正是老夫想讲的第二件事。前几天,我们得到一条可靠消息,后天晚上,在一百多公里外的八溪湖,有一场尸王庙祭活动,不少你们行当之人,会借机进行走船腥,在交易的冥器之中,有金蚕蜕。” “今天老夫请孟小哥来,就是想让你帮忙一起取宝。” 我心中一震。 尸王庙祭,渔民一种自发组织的驱邪祈福活动。 渔民跑船,常遇风浪暗礁,不少人栽水里之后,连尸体都捞不上来。 为了祈求出入平安,他们常在特定的日子,带上祭品出湖,祭奠死在水里的尸首。 这种活动非常隆重,大部分渔民都会参加,等于水上大庙会了。 盗墓贼借尸王庙祭鱼龙混杂的场面,扮成渔民,携带冥器出湖交易,被称为走船腥。 走船腥隐蔽性强、交易方便、撤离迅速,捞偏门的人手中有高端货,不敢在陆面接头,往往会采取这种形式。 我说:“沈老板讲话太客气了,让我帮忙取宝是假,以我为人质要挟我哥为真。” 沈醉山微微一笑。 “咳咳......老夫与孟家素无仇怨,只要宝物到手,一切既往不咎,你看如何?” 我将烟头给掐灭。 “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就是识时务,给我安排好吃住吧。” 沈醉山满意地点了点头。 “老夫非常欣赏你的性格。” 他摁了一下旁边的铃铛。 黄方进来了,冲我抬了一下手。 “黄小哥,这边请。” 得! 刚对付完江盛二这只妖,又来了沈醉山这个魔。 最近我是与魑魅魍魉杠上了! 第七十二章 灯语 黄方将我引到了一间房,门口已提前站着好几位中山装。 这些家伙一个个太阳穴高高鼓起,双脚呈微微外八字,负手而立,看起来好像很不好惹的样子。 黄方对我说:“孟小哥先报一个平安吧,等事情结束之后,手机再归还你。” 他还挺贴心! 我拿起手机,给小瑶打了一个电话,对他们说我追踪到了一件大宝,争取倒腾入手,这几天电话联系不太方便,让他们先回昌市,等下一场活儿。 挂完电话,我将电话卡给拔了,把手机交给黄方。 黄方问:“不与廖小姐联系一下?” 我反问:“让她陪我一起去八溪湖投胎吗?” 黄方笑了一笑,没回话,转身出门了。 董胖子和小瑶为外人,拿他们威胁不了我哥,沈醉山对他们无所谓的。 可廖小琴与我,都是可以拿捏我哥换金蚕蜕的大杀器,我怎么可能给嫂子打电话? 沈醉山倒对我还挺客气,派人送过来的饭菜、点心、茶水,都比较高端。 我吃得好、睡得香,精神头养得相当足。 翌日下午,七八辆车来到了农庄,接我前往八溪湖。 沈醉山病得太重,没法去,全权委托了黄方。 在路上。 我问黄方。 “白老魁现在干嘛呢?” 江盛二从墓里出来之后,由于被尸媪娘附了体,脑子不大清醒,竟然把白老魁给放了,我很好奇这货的结局。 黄方没有正面回答。 “他的位置,由我来接任。” 我又问:“金蚕蜕会走船腥交易,你们是从哪儿来的消息?” 黄方仅说了一句。 “来源可靠。” 尸王庙祭晚上八点开始。 我们七点半就赶到了八溪湖码头。 人山人海! 码头上有不少人在兜售零食、烟花爆竹、祭祀用品、湖娘娘小木雕等。 岸边则有一排渔船停靠着,船头皆摆满了鸡鸭鱼肉、酒水糕点等祭品,还有大镲和鼓,桅杆上挂着画大公鸡的红灯笼(红灯笼寓意大吉大利,整个祭祀活动中绝不能熄灭,否则昭示不详,乃渔民大忌讳)。 这种民俗活动,渔民当成了大节日来过。 黄方转头问我。 “孟小哥可了解走船腥的规矩?” 我回道:“当然!” 虽然自己从没有参加过走船腥交易,却听廖小琴讲过。 走船腥的船与普通渔船的区别,主要在于桅杆上的大红灯笼。 到达湖中间之后,走船腥的船会避开普通渔船,独自开到一个开阔之处,将大红灯笼给灭掉。 如果有买家想要看货,便朝走船腥的船亮三下手电,对方会用灯语回应。 双方船靠拢,进行交易。 黄方点了点头,向我解释。 “根据掌握的消息,这次走船腥出货的东家,共有五六艘。有金蚕蜕的船,到时船头会扎上一匹大黑布。而其他的东家,则扎另外的颜色。” 我点了点头。 “明白了。” 如果看到某艘船桅杆上的大红灯笼灭了,船头又扎上了大黑布,便是我哥开来的船了。 两年了,哥会出现吗? 我不知道。 今晚,会有答案。 在黄方的安排之下,我们到一间民房,全换上了渔民的衣服,腰上还系了代表吉祥的红腰带。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沈醉山这次派来的船,竟然足足有十来艘,每一艘船都有五位壮汉。 阵仗堪比打老虎了。 死病鬼是有多害怕我哥? 他们对我没采取任何限制措施,唯独不给我穿救生衣。 想来也是,在如此飘渺浩瀚的湖水之中,我乘坐的这艘船还有五位好手看着,旁边又有十来艘船紧紧围绕,即便是给我救生衣,我也插翅难飞。 晚上八点时间一到。 岸边爆竹霹雳啪啦响动。 “咚咚咚咚咚!” 百船齐齐敲鼓,渔民高声呐喊,声势震天。 随着岸边一声大牛角号陡然吹响,百舸争流,往浩瀚如烟的大湖中驶去,简直比端午节划龙舟还要壮观万倍! 四周传来渔民震耳欲聋的击鼓和打镲声。 “咚咚!镲!” “咚咚!镲!” “......” 我寻思就这种大阵势,哪怕是八溪湖里真有尸王,也特么给吓投胎去了。 众船开到湖里,渔民又开始扯着嗓子,高唱着激昂无比的艄公号子,燃放炮仗,散发祭品。 鼓镲声、高歌声、鞭炮声,互相交织,惊天动地。 一望无际的湖面,大红灯笼四处遍布,犹如璀璨的星河。 在那么一瞬间,我甚至在想,像渔民一样过安稳日子,真挺好的。 黄方等人的船,最初也像普通渔船一般,打鼓唱歌放鞭炮,到了后面,随着四周渔船不断散开去湖面各处祭奠曾落水的亲人,他们快速避开了船群,往八溪湖深处开去。 二十几分钟之后。 附近有数条船只也开了过来。 这些大概率都是来买冥器的主顾。 看来交易地点就集中在附近了,从眼前情况来判断,这次走船腥活动好像规模还不小。 我瞅见右手边有两艘船,其中一艘红灯笼已经灭了,船头好像挂上了一条大红布,而另一艘船的高亮探照灯亮了又灭,连续三下,红布船也以同样的灯语进行了回应,两船迅速互相靠拢,有人登了船。 黄方拿着夜视望远镜瞅了几眼。 “孟小哥,你的同行们正在交易。” 我说:“要不我们也去看一下有什么好货?” 黄方闻言,淡然一笑。 “有机会你走一次船腥,黄某自当来捧场。” 我发现这家伙表面看起来客客气气的,可情绪极为稳定,身上还散发着一股阴气,应该比白老魁要难对付。 船往前又行了十几分钟。 黄方突然放下了望远镜,脸色一沉,拿着对讲机吩咐。 “朝左手七点方向小岛礁,迅速靠拢!” “收到!” 十来位下属回话。 所有船只虽然看起来在漫无目的游曳,但已经呈扇面形状,将左手边七点方向给包围了。 我拿过黄方的望远镜,朝前方瞄了一眼。 一艘中型走腥船,正孤独地靠在一座小岛礁边,桅杆上的红灯笼已经灭了,船头则系上了一条大黑布,正在随风飘荡。 我和黄方乘坐的船率先加快了速度,往前飙去。 黄方拿起了高亮探照灯,对着黑布船打起了灯语。 我心立马悬了起来,喉咙有一些发紧。 哥,会是你吗? 第七十三章 王家庄的小废物 灯语打出来之后,走腥船内却一片寂静,既没有按规矩回灯,也没有任何声音。 黄方见状,眉头立皱,拿起对讲机吩咐。 “所有人停止前行,围而不动!” “收到!” 众下属回答声纷纷从对讲机里传出。 黄方拿起夜视望远镜,仔细观察了好几遍。 很显然,他什么都没看出来。 这货再次用高光手电,连续打了好几遍灯语,走腥船依然没有半点反应,就像一艘停靠在小岛礁上的幽灵船。 我揶揄了一句。 “黄老板,要不咱回去洗洗睡吧?” 黄方冷冷地瞥了我一眼,没理会我,朝对讲机下令。 “全体听好!三个数之后,除了我这艘船之外,其余船只将马力开到最大,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登上走腥船,绝不放走一人一物!” “各就各位,三、二、一,冲!” 话音刚落。 九艘渔船马达轰鸣,像湖面上数条发怒咆哮的恶龙,全方位朝走腥船冲去。 我做不了任何事,也什么都不需要做。 哪怕哥这次被他们给逮住,才多大点事。 还是那一句话,前面赢得都是纸,后面赢得才是钱! 我凝神注视着前方的动静。 现在,除了我们乘坐的这艘船还在远处观望之外,其他船只,全都靠拢了走腥船。 忽然! 九艘船灯光乍亮! 由于黄方等人这次是扮演参加尸王庙祭活动的渔民而来,船只都是普通的小渔船,而走腥船比它们大上三倍不止,在它们靠近之后,几十条老虎钩,几乎在同一瞬间钩住了走腥船的船弦,一众下属犹如黑夜中的狸猫,速度疾快,纷纷窜跃而上。 黄方神色凝重,冲对讲机紧急询问。 “情况如何?!” 对面传来一阵咳嗽以及人摔跤的声音。 “噗通!” “艹!好臭!” “哎呦,老白,你特么拉我一下!” “......” 黄方听到反馈回来的声音,脸色陡变,大声吼问。 “快回话!!!” 对讲机传来下属的禀报声。 “咳咳......黄老大,船甲板掏空了,全是大便,大部分人都摔在了粪坑里,好臭!” “人呢?!” “根本没有人......咳咳。” 黄方闻言,脸色刷一下白了。 我瞪大了眼睛。 “我哥来卖屎给你们?” 留在本船的四位保镖,第一时间冲了过来,拿着喷子对准了我的头,一人大声喝问。 “你是不是暗中搞了鬼?!” 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 一半很失望,因为我还是没能见到哥。 一半很想笑,毕竟这帮犊子吃了一个极其憋屈的大亏。 我乖乖举起了双手,强忍着笑意。 “拜托!我又不会神魂离身,哪儿有机会搞鬼?” “来之前,我问过黄老板消息准不准确,他说绝对可靠,这事怎么还怪我头上了?” 一向伪和善的黄方,似乎已压制不了心中的愤怒,瞳孔死死地瞪着我,张嘴想说什么。 就在此刻,旁边突然传来喇叭声。 “各位渔民,为确保大家生命财产安全,祭祀活动结束后,请立即上岸!” 廖小琴?! 她虽故意进行了变声,但我与她日夜相处几年,能明显判断出音质来。 转头一瞅。 一艘比渔船大上一倍的铁皮船,正朝我们快速驶来。 “黄老大,有巡逻船!” “尸王庙祭向来没人巡逻,怎么这次有?” “不知道!我们身上带了家伙,要登船检查就麻烦了!” 几位下属立马将手中的喷子给收了起来。 黄方反应相当快,立马用对讲机吩咐。 “附近有巡逻船,我去引开它!” “你们赶紧离开走腥船,将家伙什藏好,人向小岛撤,绝不能出岔子!” 一位下属迅速将我们乘坐的船掉头,朝岸边开去。 掌舵人非常有经验,速度不疾不徐地开着。 其他几位开始假装成祭祀渔民,朝湖面撒纸、丢祭品、放爆竹。 有一位家伙则用匕首死死地顶着我的腰,示意我不要吭声。 “喂!那艘船是不是王家庄的?” 廖小琴变着声用大喇叭喊话。 不过,她没有屹立在船头,我看不见人。 黄方赶紧扯着嗓子回了一句。 “对!我们是王家庄的!” 喇叭里再次传来问话声。 “你们王家庄的小废物落水了,有没有见到人?” 黄方闻言,神情一愣,满脸疑惑,随即嚷声解释。 “一路来都没见到,他出什么事了?” 我心中惊喜万分。 廖小琴喊话的暗示让我跳水! 王家庄,就是我俩在昌市租了两年房子的地方。 她在教我技艺之时,见我有时会不开窍,常恨铁不成钢地骂我简直是一个小废物,几乎都快成口头禅了。 附近村庄来参加尸王庙祭的人实在太多,黄方等人根本不知道有没有王家庄,更不知道有没有人叫小废物,而我却一听就明白。 黄方的话音刚落。 “呜!” 一声马达咆哮。 铁皮船突然加快了速度,朝我们乘坐的木船凶狠撞了过来。 “嘭!” 木船硬生生被撞出了一个窟窿,船体剧烈摇晃。 铁船犁起的湖水,若瓢泼大雨,自下而上泼了进来! 拿匕首顶着我的家伙,猝不及防,手中家伙什掉落,人一个趔趄倒在了甲板上。 我心中早有准备,乘此机会,手猛一拉甲板稳住身形,脚步几个疾速蹬踏,像一头跃水的海豹,直接跳下了湖。 “哗啦!” 冬天的湖水冰冷刺骨,我赶紧往上浮。 刚一露头。 听到廖小琴愤怒而嚣张的声音。 “刚动我的人!找抽!!!” “嘭!” 一声巨响再次传来。 铁皮船先倒退了数米,后又狠狠地撞了过去。 她的船比黄方的船大上一倍,又是铁的,直接将小木渔船给撞翻了。 黄方几个人嘴里大声嚎叫着,全落入了水中。 一根绳子从铁皮船抛了下来。 “上来!” 我抬手一拽绳子,胳膊使力,脚蹬踏着船体,浑身水淋淋地上了铁皮船。 上去一瞅,除了廖小琴之外,还有一位艄公模样的老头,正在掌舵。 嫂子对他说了一句粤语。 大意是快走。 老头点了点头,立即调转船头,往岸边开去。 回头瞥见。 黄方头上流着翻船之时磕伤的血,在水中不断扑腾,面目狰狞,又憋屈又愤怒。 其他几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呲牙咧嘴的,纷纷朝黄方靠拢游去。 这些家伙身上穿有救生衣,当然不会挂,但等那群浑身是屎的家伙出来救他们,估计已经冻抽筋了。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你怎么来了?!” “我就来!你管得着吗?” “附近走船腥有没有我哥?!” “有个屁!我们都被他给坑了!” 第七十四章 好久不见 我问:“你说什么?” 廖小琴丢了一套衣服过来。 “少废话!去换衣服!” 我只得先去船舱里换衣服,等换完衣服出来,瞅见廖小琴正躺在甲板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手当枕头,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艄公老头回头瞅了她一眼,老脸尽显慈爱和担心,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对我说:“靓仔,去帮忙拿一床毯子给小主盖上,晚风太冷,别着凉了。” 小主? 啥年代了,竟然还有这种称呼? 我转身进船舱,拿了一条毯子,走到廖小琴身边,直接甩下去,将她蒙头给盖住了。 “小廖,别着凉了!” 廖小琴一听我竟敢叫她小廖,腾地一下从甲板上坐起,火冒三丈,抡起旁边棍子就朝我甩来。 “倒反天罡!” 我侧身让过。 棍子砸到了一边。 她没再理会我,嘴里继续叼着狗尾巴草,抱着被子,闭目养神。 我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她没吭声。 我再问:“你说一句话,哑巴了?” 廖小琴睁开眼,盯着我,一副有种你再逼叨的神情。 我赶紧离开了。 再问下去,她绝对要朝我动手。 我来到船舱旁边,发了一支烟给艄公老头。 “老伯!” 老头手握方向舵,朝我努了努嘴。 我将烟塞进他嘴里,替他点着。 他抽了两口,对我笑呵呵地说。 “小主的脾气就这样,你别再问她了,我来给你解释吧。” “老伯您太仁义了!” 听完他的解释,我彻底傻了眼。 走腥船里有金蚕蜕交易之事,其实是我哥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他目的就是为了引沈醉山等人和廖小琴同时上当,前八溪湖参加尸王庙祭活动。如此一来,养蚕厂就彻底变空了,没有了九幽堂的人和廖小琴盯着,我哥就可以乘此空隙去找老杜问情况。 好一招调虎离山! 老伯见我愣在原地,鼻尖呼出两条长长的烟线。 “阿寻,你不要担心啦,小主早就有安排的。” 我咽了一口唾沫。 “什么安排?” 他笑而不语,专心开船。 船靠岸之后,三人迅速离开,来到一辆桑塔纳旁。 老伯开车,风驰电掣一般直奔养蚕厂。 汽车穿高速、走国道,本来要三个多小时的车程,在老伯凶猛的车技之下,两个多小时就已经赶到。 养蚕厂一片漆黑,只有值守室内一个老头正在打磕睡。 值守老头被刹车声给吵醒,打着手电从里面出来。 “喂!今天养蚕厂放假,你们大半夜找谁?” 果然! 黄方不仅将养蚕场的精干力量调去八溪湖参加尸王庙祭围逮我哥,而且对外还宣称放假,只剩下一位毫不知情的老头在守门。 我问:“杜师傅在吗?” 老头眉头皱起。 “怎么又来一个找老杜的?他平时倒是住厂里,但老板放假让他去探亲,白天就走了呀。” 看来黄方也有预防方案,特意让老杜去探亲,避免人员空虚之时哥来找他。 像这种守株待兔局,他又不能将老杜盯得太死,否则容易让人发现端倪。 可其实不管是哥、还是嫂子,对沈醉山在养蚕厂的布局,全都一清二楚,唯独我一个人傻乎乎的。 我问:“前面来找老杜的人走了多久?” 老头回道:“半个小时吧。” 廖小琴头探出车窗,冲对方笑了一笑。 “谢了!” 车迅速离开。 廖小琴对老伯吩咐。 “三叔公,孟川在八溪湖布好局之后,赶到这里的时间只比我们早了一点!” “老杜唯一的亲戚是他姐姐,在邻县十里铺街面开了一家早点铺,孟川现在必然也去了那里,朝十里铺开!” 三叔公闻言,点了点头,将车转向,往前疾速开去。 一个多小时之后,来到邻县十里铺一家早点铺,几人迅速下车。 廖小琴去敲门。 我坐在车上,感觉自己心跳在加快。 一位身披睡衣的妇女开了门。 “你们找谁?” “请问杜师傅在吗,有点急病想找他。” “奇怪了!十几分钟之前来了一个人,也说有急病,带他走了。” “去哪儿了知道吗?” “不知道,要不你们在家里稍等一会儿?他应该很快回来。” “不用了,谢谢!” 她重新上了车。 三阿公将车开到一个隐蔽处,下车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拎出来一个鸟笼。 笼子用一块大黑布盖着,掀开之后,里面竟然是一只通体发黑,唯独眼睛猩红的鸽子。 我惊道:“阴鸽?!” 这玩意儿极为罕见。 选取特殊品种的信鸽,自小鸽子出生之后,一直关在黑漆漆的屋子内,喂食腐肉,且进行各种黑暗中闻味辨向的残酷训练,待驯成,拿它用来下墓、寻人、找物,妥妥盗墓或侦探行的宝贝! 三阿公拿出了一件衣服,放在阴鸽嘴甲旁,让它嗅了几下。 这是老杜的衣服! 不知道廖小琴上次啥时候偷来的! 敢情她的早有准备,就是指这个! 阴鸽闻完衣服,扑棱着翅膀飞空,先在天上盘旋了数遍,尔后,它朝着东南角方向快速飞去。 我们再次上了车,甚至都没亮车灯,追着阴鸽往前开去。 过了十来分钟,阴鸽在一家小旅社的门口停下,它朝着二楼一间屋子的窗户,轻轻啄了几下。 老杜就在这个房间! 哥也极有可能在那里! 几人迅速下车。 夜色迷蒙,四周一片宁静,偶有几声布谷鸟的声音传入耳。 廖小琴俏脸冷冽,转头对我说:“如果你想知晓全部内情并见到他,就老实在下面等着,防止他跳窗而跑!” 我点了点头。 “好!” 她与三阿公身影犹如狡兔,第一时间往上冲。 我立即转身离开,朝着西北角暗处的一家废品收购站快步走去。 月光若隐若现。 一位修长而熟悉的身影,背对着我,抽着烟,月色将他影子扯得好朦胧。 我喉咙发紧,声音有一些哽咽。 “哥,好久不见。” 布谷鸟之音,从小我俩在大山里砍材或捉迷藏,为防止互相走丢,约定的暗号。 未想到,再一次听到这声音,竟然时隔多年,相差万水千山。 第七十五章 艄公出湖,斗笠遮脸 哥回过头,嘴角叼着烟,冲我笑了一笑。 他成熟了很多,下巴略带一些未来得及刮的胡渣,眼眸更加深邃,五官愈发立体,披着一件风衣,领子竖起,全身上下溢满了一股沧桑的江湖味。 恍惚之间,我甚至感觉他有一点像《英雄本色》里面的小马哥。 “小寻,你长大了。” 哥抬手轻揉了一下我的头,给我递来一支烟。 牌子是万宝路。 小时候,父亲常年不在家,每当生活费接续不上,哥就会去当小工赚钱,每天除了几块工钱,还会发一包烟,他全都积攒下来,等父亲过年回家,拿来拜年时走亲访友用。 有一次,我偷了烟来玩,被他发现之后,摁住我狠打了半天屁股。 多年以后,我忘记了很多事,但这一晚哥递烟给我的动作,却如同烙印一样,始终无法从脑海中抹去。 有人说,当父亲或兄长开始主动给你递烟之时,在对方的心中,你已不是男孩,而是一位男人。 我接过烟,点着,抽了一口。 辣、冲,呛得眼眶有一丝酸胀。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人都会死,我还不着急。” “所以,这次我能接你回家吗?” 哥神情微愣了一下,抬头望了望迷离的夜空,吐了一口烟圈,眸子幽远而孤寂。 “哥已经脏了,家太干净,回不去了。” 两人良久无言。 夜色之中,只有两支烟头的红光,在微微闪烁着。 哥将烟头弹入了旁边的水沟,抬手看了一眼手表,拍了下我肩头。 “我时间不多,你一定有很多问题,问吧。” 我点了点头,认真地瞅着他。 “金蚕蜕你拿了吗?” “对。” “你和廖小琴是不是夫妻关系?” “不是,当时我们为了取金蚕蜕,以假身份进行合作。可能你也知道了,我暗中摆脱了所有人,将东西私下给吞了。” “这好像不符合你的性格。” “对!可我是一只鸬鹚,要抓哪条鱼、怎么抓,全由艄公说了算。” “你上面的艄公是谁?” “艄公出湖,斗笠遮脸,你不用探究。” “那廖小琴什么身份,也是盗墓贼么?” “不是。” “公家人?” “也不是。” “她是?” “也许......你可以认为她为某个带有特殊使命家族的传承人。” “什么特殊使命?” “我知道的太少,具体你可以当面问她。当然,她也不会同你说。” 我了解哥。 刚才一番对话,除了艄公他不能讲之外,其他的,全都已如实相告。 哥拿出来两样东西,一串钥匙、一个鞋盒大小的檀木箱子。 “檀木箱子里是虢巫侯墓中的金蚕蜕,我刚才已问过老杜,没有古巫法,不能启动。你转交廖小琴,替我对她说一声谢谢。” 我问:“谢她什么?” 哥笑了一笑。 “她教会了你一身本事,还让你平安无恙,不应该谢么?” 我:“......” 廖小琴并不是我嫂子,两年前之所以会来村里躲灾,完全是因为哥取走了宝物,她的真实目的是来监控着我,让哥始终心存忌惮,不敢对金蚕蜕妄动。 从哥刚才对廖小琴家族身份的表述,以及平时自己对她的了解,她若要迁怒动我,其实与捏死一只蚂蚁没任何区别。可她不仅没动,反而教了我一身技艺,除了脾气有些臭,对我一直都很好。 哥让我将金蚕蜕转交给廖小琴,一来感恩于她对我的照顾和高抬贵手,二来如果不交出来,廖小琴能保我,可她身后的神秘家族,不一定还能继续容忍我。 这些我全都懂。 只是,在我心中那一盏叫家的灯光,一直亮着。 现在,它突然灭了,我不愿面对而已。 我嗓子有一些发干。 “你将东西交了,怎么应付上面的艄公?” 金蚕蜕是艄公要的,哥为了保我,将东西转给了廖小琴。 他怎么办? 哥闻言,双手像小时候给我挡风一般,将我的衣领子给拢了一拢,表情无比严肃,又满眼疼爱。 “不用操心,我能硬生生拖两年不将东西给艄公,自然有应对之法。” “这一串钥匙,是昌市一家古董铺的,我已经买下来了。乘你现在还一身干净,回去之后,凭自己本事吃饭,做正行、别下墓。孟家的两条梁柱,一条已经蛀了,只要你还好好的,这个家,就永远不会塌!” 他对我这几年所做之事,完全了解,而且已经替我想好了后路。 哥张开了双手。 我抱住了他,就像抱住一座即将离开自己的大山,不愿松开。 他拍了拍我后背。 “加油!” 讲完之后,他戴上了一顶帽子,转身离开。 漫长的夜。 迷蒙的影。 这是我离哥最近一次,也是最远一次。 “哥!!!” 他转过身,露出了标志性的微笑。 我眼眶泛红。 “家不会倒,等你回来!” 他身影在黑暗中逐渐消失。 几乎在哥离开后的十来秒,身后脚步声匆忙,廖小琴和三叔公赶过来了。 两人见到我手中的檀木箱子,没有吭声。 我将东西递了过去。 “金蚕蜕,哥让我转交,向你致谢。” 廖小琴俏脸冷冽,挥了一下手。 三叔公将檀木箱子接了过去。 “吧嗒!” 一声脆响。 箱子外锁扣打开。 一件惊世奇宝赫然在内。 它薄如蝉翼,柔若绸缎,细线绵密流畅,闪发着金灿灿的光芒,一股古朴厚重的气息扑面而来,仅瞄一眼,就感受到它的巨大魔力,似乎能将人魂魄完全摄入。 三叔公立马戴起了白手套,将它小心翼翼地拎了起来。 金蚕蜕在他的手中,流水一般往下滑淌,耳朵还传来极为细微“沙沙”响动声,如远古万千蚕虫正在吃桑叶,鼻尖闻到沁人心脾又难以描述的幽香。 香味传入的一瞬间,恍若身体打进了一支清洁剂,将从头到脚所有的不适,乃至内心的烦躁,全一扫而光,整个人飘飘欲仙。 三叔公赶紧将它放了回去,老脸震惊而兴奋。 “小主,是真的!” 廖小琴点了点头。 “事已了!你立即将东西带回去!” 三叔公愣了一下。 “你呢?” 廖小琴闻言,转头瞥了我一眼。 “我和他,有一点私事要解决。” 第七十六章 寻遥古玩铺 十里铺的街道不长,我和廖小琴一言不发,却走了很久。 凌乱的建筑,将两人月色下的影子搓揉得稀碎。 她率先打破了沉默。 “恨我?” “没有。” “谢我?” “不存在。” “那你现在什么感觉?” “无感。” 廖小琴瞅我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恼火了,抡起手就朝我抽来。 若是往常,我肯定直接躲开了。 可在那一刻,自己心中一股无名业火突然窜了起来。 这两年,我一直以为哥已去世,将她当成了世上唯一的亲人。 我有时常想,谁要是敢欺负她,自己可以豁出命去,替她挡刀。 未料到,最后不仅是一场梦幻,还是一场控制和利用。 我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冷冷盯着她。 以廖小琴的身手,她完全可以躲开,不让我抓住。 可是,她非但没躲,反而仰着头,嘴角上扬,美眸不屑且桀骜地瞅着我。 “好一招霸王卸鼎!你既然已抓住手了,下一个动作应该直接打过来!” “打啊,你的能耐呢?!” “要不然用五百钱点死我喽?!” 怎么可能打呢? 不管哥是被迫还是自愿,虢巫侯秘陵之事,他有违信义在先。 廖小琴不过是依势而为进行反制而已,没有任何错。 更何况,她教会了我以前连做梦都不敢拥有的本事,还三番两次冒险前来救我。 归根结底,我刚才心中突如其来的火气,是冲自己发的。 毕竟,我马上要失去一位心中最好的嫂子、师父、姐姐...... 极有可能,从此互不相欠,也不相见。 我掏出一盒烟,将烟塞在她被抓住那只手的掌心上,放开了她。 “对不起!我只是想给你一包烟!” 廖小琴低头瞅了一眼掌心,抬手就将烟给甩地上,清眸冷冽又复杂。 “孟寻,你记着!我确实控制和利用了你两年,向你郑重道歉!” “可我廖小琴从来没有过害你的心思,对你所有的苛责和不屑,皆因迟迟没有宝物消息,将火气转移到了你身上。而对你所有的关爱和指点,也全都是发自真心,希望将一块美玉雕琢成惊世艳艳的模样!” “无论你恨我也好、谢我也罢,我始终都将这段相处看成美好的缘份!你回昌市,障碍我已替你扫除!江湖路远,请你保重!” 讲完之后,她转身快步离开。 “嫂......” 后一个字。 我没叫出来。 她妙曼的身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我怅然若失。 就好像,弄丢了一块陪伴多年的护身玉佩。 ...... 几天之后。 昌市,老福山古玩市场一间店铺门口。 董胖子瞪着铜锣眼瞅了好久。 “小孟,这家店铺位置不错啊,你哥买下来花不少钱吧!” “不过,你小子做古玩生意,能有下地刨食顺溜么?” 我回了一句。 “行不行,咱总得试一试。” 董胖子挠了挠头。 “我无所屌谓的,无论下地刨食还是倒腾古玩,只要跟着你干就行。只是道爷时间不太多了,离一百万差距还远着呢,你可不能眼睁睁看着我飞升!” 小瑶在旁边格格直笑。 “董哥,你老说自己建不完道观会飞升,可我也没见你把钱存起来啊,花哪儿去了?” 董胖子闻言,翻了翻白眼。 “钱拿来布施了!” 他确实是布施了。 上次廖小琴给的做局费用,分了九万给他之后,这货没几天就布施给自己的姘头了,分币不剩。 小瑶也分币不剩。 不过,她全给了自己师父。 小瑶师父身体已痊愈,老爷子不想再四处奔波,打算回冀省老家养老,丫头非常懂事,把钱全给了师父,自己则留下来帮我。 刚回昌市之时,我曾担心九幽堂的沈醉山会再来找麻烦,还让董胖子的朋友老关打探了一下消息。 江湖鸽子老关传来情况。 九幽堂彻底倒了。 原因令我瞠目结舌。 老关告诉我,前一段时间,滇省八溪湖举办尸王庙祭活动,巡逻人员半夜接到有人携带管制武器的举报,在湖面上逮了一大群九幽堂的人。 本来这都不算什么,可就在审问他们的时候,九幽堂之前一位叫白老魁的下属,突然抱着一大堆九幽堂制售假药、草菅人命的举报材料,给了审问机关,结果连同老病鬼沈醉山一起,一锅全给端了。 我突然想起廖小琴临别之前的一句话。 “你回昌市,障碍我已替你扫除!” 仔细分析了一下。 估计廖小琴在撞翻黄方的渔船之前,就已打了举报电话,待黄方等人在水里扑腾之时,巡逻船突然赶到,将他们全带回去审问。 至于白老魁,这货因办事不力,沈醉山绝不会饶了他,他只剩下等死的份。 廖小琴极有可能采取了某种办法,乘九幽堂的精干力量全在八溪湖,悄悄派人将白老魁给捞了出来,条件就是让他抱着证据材料去揭发老东家。 不魁是铁扇公主! 一旦得罪她,绝没好下场。 店铺里什么都没有,那几天我们采购货架、置办桌椅,倒腾一些便宜货先摆放上去,将仅剩的钱全花了个精光。 古玩店的样子倒是有了,可没有一件拿得出手的老东西,根本开不了业。 我们只好兵分三路,先去弄本钱,再买一些镇店老货。 董胖子去驱邪打灾。 小瑶街头大耍戏法。 我去旧货市场捡漏,以及给人看阳宅风水。 几人忙碌了三个多月时间,终于搞够了本钱,上、中、下三个品类的老货全都备了一些,取店名为“寻遥古玩铺”,法人代表让董胖子来担任,选了一个黄道吉日,放鞭炮,开了业。 开业那天,徐氏医馆送来了花篮和红封。 不过,尽管江盛二的死乃自作孽,可徐清果心中对我仍有一些别扭情绪,只派吴平过来道了一下喜。 小瑶为让店铺开门大火,在店外表演彩门绝活吸引人气,倒也显得热闹非凡。 本以为日子从此会波澜不惊地过下去。 事实证明。 我想太多了。 就在开业当天,来了一个人。 而他的出现,让我再一次踏上了诡谲的旅途! 第七十七章 挑旗 开门爆竹打完不久,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一位之前认识的铲地皮朋友,说有一件好货在江市,大概率是宋青花将军罐,官窑产的,品相一流、传承清晰,可他担心自己拿不准,约我马上过去瞄一眼,若能最终成交,他只收一点介绍费就行。 我寻思刚一开张就来好活了,今后生意怕是要爆,便吩咐董胖子好好整理货架、小瑶继续玩戏法聚一点人气,自己则打了一辆车,去长运汽车站。 可人还没到车站,董胖子电话打过来,说铺子被人给堵门了,让我没上长途客车的话就赶紧回去一趟。 话筒里声音一片嘈杂,我也没听清楚具体什么情况,只好让司机掉头。 返回店铺门口,发现外面竟围了三四十号人,一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态。 “你们瞎起什么哄呢?!总得给我一点时间破法!” 小瑶焦急而气愤的声音传来。 “小丫头,人家的本事比你大,赶紧按承诺把旗子交出来,再把店门给关了!” “对呀!愿赌服输嘛!” “哈哈哈!要说玩把戏,还得是人家老师傅!” “......” 挤进去之后,瞅见小瑶站在一群人中间,小脸涨得通红,双手叉腰,气得腮帮子鼓起。 而她的正对面,则是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头,面前摆着一个小铁盆,悠然自得地在等待着什么。 砸场子来了? 不应该啊。 自从回到昌市,我们也没得罪什么人。 我给老头发了一支烟。 “老先生,我是寻遥古玩铺老板。” “今天小店刚开业,丫头表演一些小把戏博众人一乐,您这是?” 老头摆了摆手,表示不会抽烟,笑而不语。 我赶紧将小瑶给拉进了店里。 “什么情况?” 小瑶气得不行。 “碰上挑旗的硬茬了!” 挑旗,彩门砸场子的一种方式。 旧社会彩门人在天桥练摊,谁都想摆在一处人多热闹的地方,能获得更多的赏钱。 若有同行路过,看中了你的练摊地儿,但又没权利赶你走,便会过来说讨教一二,在你面前表演一段戏法,如果你能看出其中的破绽,他就乖乖离开,如果你看不出破绽,你就老实挪窝,将地儿让给对方。 这其实都没啥,技不如人,离开便是。 关键在于,你在让地儿之前,要将自己插在旁边的师承三角彩旗送给对方。 对方拿了你的三角彩旗,今后但凡见到有你师门中人正在练摊,只要将旗子展示出来,你师门中人全得鞠上三躬,立马撤摊走人,等于丢了整个师门的脸。 挑旗颇有一点砸人饭碗的意味。 行走江湖,谁都不愿意结仇,很少有人会干这事儿。 毕竟,万一你去挑人家的旗,反而自己输了呢? 我挠了挠头。 “你们师徒得罪过人?” 小瑶摇了摇头。 “没有啊!” 我又问。 “他表演啥戏法?” 小瑶向我解释。 “就他身前的那个破铁盆,倒上三分之一的水,几分钟之后,水竟然凭空消失了,没有破漏、没有夹层、没有障眼法、没有倒别处......我从来没见过这种戏法!” 我虽然不太了解彩门圈子,却了解小瑶。 这丫头的水平,不能说无人能出其右,但也算顶尖了。 连她都破不了,对方啥实力? 董胖子肥脸肌肉直抽搐,将拳头关节摁得咔咔响动。 “艹!道爷刚才都说了,我去让老头见一点血,正好搞个开门血红,让他赶紧滚蛋!” “可这丫头非不让,偏要让我打电话叫你回来!” 小瑶闻言,俏脸无语。 “对方刚来之时,就问了一句老板在不在,我说去江市收货刚走,他一听见这话,立马摆出了铁盆,向我提出输了就送旗关店门的条件,这明显不是冲我,而是冲店铺来的!” “咱不把哥给叫回来,你能处理好么?” 董胖子翻了几下白眼。 “有啥处理不好,不就是一个糟老头子么?!” 小瑶的分析非常准确。 她们师徒既然从没得罪过同行,对方开业便来闹场,必然是冲店铺而来。 打电话让我赶回,相当明智。 我想了一想。 “我来处理吧。” 到了店门口。 我冷着脸问老头。 “老爷子,我家丫头玩戏法,一没竖旗,二没占公共场地,三没要赏钱,你来挑什么旗呢?” 老家伙既然要讲老规矩。 我今天就同他讲到底! 对方闻言,表情顿时一愣。 我手指着他摆身前的破铁盆。 “你活了一大把年纪,连道上的基本规矩都不懂!” “我今天就算砸了你吃饭的家伙,也没人敢说什么!” 话音刚落,我跨前一步,就要摔烂他的铁盆。 老头见状,神色陡变,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靓仔!手下留情!” 一口广普! 我怔了一下,瞅了瞅对方的眼睛,立马反应过来。 老头笑了一笑。 “我就是逗个乐,老头冒失了,可以进去讨一杯喜茶喝么?” 我心中有一些窝火。 “请吧!” 人群见已没热闹可看,满脸无趣,纷纷离开闲逛去了。 我将老头让进店里,关上门,吩咐小瑶泡了一杯茶。 “三叔公,你有点无聊了。” 老头将自己脸上的胶泥给搓揉了几下,露出了本来面目。 这是廖小琴的下属三叔公。 董胖子和小瑶都没见过对方,见我竟然和老头认识,面面相觑。 三叔公喝了一口茶。 “小孟,事情太紧急,我听见你已离开去江市,只能采取这种办法,第一时间逼迫你回来,请不要介意。” 我反问:“打个电话不行么?” 三叔公闻言,面露难色。 “老头子倒也想过,可一来担心电话里讲不清楚,二来小主说你已经干正行了,你俩上次又闹了别扭,怕你接了电话也不愿意赶回来。” 一讲到廖小琴,我心中没来由袭来一股怅然。 上次分别之后,自己忍了好长一段时间没同她联系。 店铺开业之前,我尝试着给她打过一个电话,本想以这件事为借口,探听一下她的近况如何。 可她手机关机,根本联系不上。 我问:“什么事这么紧急?” 三叔公回了一句。 “小主出事了!” 第七十八章 妖树 我腾地一下从座位上起身。 “出什么事了?!” 三叔公抬手示意我先别急,老眉紧皱,似乎理了一会儿思路。 “半个月之前,小主带着我一起去找一件宝物,她进墓,吩咐我在外面看灶火。两人约定,十天之后,不管结果如何,她都会从里面出来。” “可老头子在外面看了十天灶火,却不见小主出来,又等了两天,还不见踪影,我着急了,让阴鸽飞进去寻情况。阴鸽两天后才出来,嘴甲叼着一张烟盒锡纸,反面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遇祸,速回家搬镇物,我只能再撑十天。” “小主的字,向来写得非常漂亮,这种字迹,一定是遇见万分紧急的状况了!” 看灶火,就是在墓外面望风盯场子,防止别人误闯或者处理其他紧急突发情况。 三叔公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烟盒锡纸,递给了我。 我拿过来一看。 尽管字迹潦草不堪,显得书写极为匆忙,但还是能清晰地辨别出收笔的特殊笔锋,确实是廖小琴写的。 她在躲灾养腿之时,也常写字,无论是软笔还是硬笔,回勾收笔遒劲而飘逸,尽显洒脱之姿。 我问:“她找什么宝物?” 三叔公回道:“一棵妖树。” 我皱眉再问:“啥玩意儿?” 三叔公没有回话,将之前表演戏法的破铁盆拿了出来,冲我正反面亮了一下,又敲了敲盆子,示意里面没任何东西。 尔后,他将铁盆放在地面,端起茶杯里的水,倒了半杯在里头,双手拢着袖子,安静地等着。 “小孟,你们瞪大眼睛看。” 董胖子满脸无语。 “三叔公,让你介绍一下妖树,你瞎显摆戏法干什么?” 我抬手示意董胖子别说话。 虽然我与三叔公只接触过一次,但他的办事风格谨慎而周到,这样做,必然有自己的道理。 沉默且神奇的三分钟。 没人去碰铁盆里的水。 可水就那么一点一滴从我们眼前凭空消失了。 到最后,手一摸铁盆,连掌心都未沾上丝毫水渍。 三叔公问:“看出什么情况了吗?” 废话! 连小瑶都破解不了,更不用说我们。 我反问他。 “盆里有与妖树有关的东西?” 三叔公冲我竖起了大拇指,戴起白手套,探手在铁盆的底部一扣。 那地方本来是破铁盆的一个伤疤,锈迹斑斑的,看起来像是进行过专门修补,他手却扣出来一片小指甲盖大小薄金属片,在桌面垫了一张纸巾,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上面。 “我不会彩门戏法,水会无端消失,全因为它。” “刚才与小姑娘斗彩,其实不公平,向你道歉。” 小瑶见状,赶紧拿了一副手套给我。 我戴起手套,捏起那片薄金属看了好一会儿。 入手非常轻盈,与普通金属完全不是同等质量,且质地非常柔软,如同软塑料,两面缀着相当古怪的纹路,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材质。 我咽了一口唾沫。 “别告诉我,它是妖树的树皮?” 三叔公见我已然猜出,神色讶异,郑重地点了点头。 “小孟目光如炬!阴鸽出来之时,烟盒锡纸包裹着它,显然小主已经找到了妖树,可不知遇见什么突发状况,导致困在了下面。” 树乃涵养水分的最佳载体,这事谁都知道。 可一片小小的金属树皮,竟然能将半杯水吸得一滴不剩,而且形态还不产生任何变化,要不是亲眼所见,这特么谁敢信?! 我问:“它什么来历?” 三叔公向我解释。 “我地位微末,掌握不了太多核心的东西,只听小主简单提了一两句嘴。传闻它是古夷国的一棵妖树,如恶龙吸水,可造成千里成旱、地脉干涸。至于它的详细来源、锻造材料、传承情况等等,一概不知。” 东夷西戎,南蛮北狄。 古夷国的概念,也太空泛了一点。 入墓如行军打仗,连敌人的状况都摸不清楚,等于去送人头。 我太阳穴阵阵发疼。 “这又是天棺重宝之一吧?” 三叔公闻言,愣了一下,没有吭声。 他根本没料到,我竟然会知道天棺重宝。 上次沈醉山与我对话,他说人间有九大天棺重宝,老皮门作为古医行业的传承,只知道与上古巫医有关的金蚕蜕线索,对其他的却一无所知。 哥又曾对我说,廖小琴为某个有特殊使命家族的传承人,她对墓里的其他古董向来不屑一顾,能让她动手入墓去苦找的,只可能是天棺重宝。 三叔公虽然没有回答,但等于肯定了我的猜测。 我也不想再纠缠这事。 毕竟,纠缠了也没任何作用。 “最后一个问题,嫂......她写着让你赶紧回家搬镇物,你怎么突然找我这里来了?” 三叔公长叹了一口气。 “小主说只能再撑十天,纸条被阴鸽带出来之时,已过了两天。我看过航班列表,哪怕不晚点,路途一切顺利,到粤省搬来镇物之后再赶过去,来回一耽搁,时间也仅刚好。” “所以,我只能先花上一天半时间,从苏北来到中间地昌市,请你动身先前往施救,我再南下粤省搬镇物,会保险一些。” 董胖子挠了挠头。 “三叔公,你完全可以打一个电话让家里直接送镇物到苏北,非得自己跑来跑去,是航班里的盒饭更好吃,还是空姐实在太靓?” 三叔公摇了摇头。 “你不大了解,家里的情况比较复杂,镇物一定得有小主亲笔字和妖树信物才能让我带走。” 董胖子闻言,拍了一下额头,一副要被气吐血的神情。 “这他娘形式主义害死人啊!可我兄弟没有所谓的镇物,他去了有什么用?” 三叔公斩钉截铁地回道。 “绝对有用!小主私下曾对我说过,虢巫侯墓的墨家机关,连她都没有十足的把握破除,可小孟却能安然脱身,她心里对小孟其实非常欣赏,认为只是经验差了一些,论天赋实力,完全可与她比肩。只不过,小主素来不喜当面夸人,没对小孟讲而已。” 我摆了摆手,示意三叔公不要再说了。 “地址给我,你赶紧南下取东西!” 三叔公拿了一张纸,在上面写下地址,递给我,紧接着又从座位起身,将挽起的衣袖放下,老脸一片凝重和虔诚。 “小孟,生死相托,江湖大恩,老头子先给你行三叩九拜大礼!” 我赶紧拉起了他。 “有这闲工夫,去赶航班不好?” 三叔公老眼有一些泛红,没再多言。 “好!” 他转身匆匆离开。 我瞄了一眼地址,将纸条给收起来,转头吩咐他们。 “在家看好店,我去一趟苏北!” 第七十九章 海猴子 他们两人竟然一人扯着我一条胳膊。 董胖子问:“你啥意思?” 小瑶也闪着大眼睛问:“你啥意思?”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没听明白?我要去一趟苏北,你们守好店,等我回来!” 董胖子闻言,发出嘿嘿冷笑声。 “我不守店的,苏北从没去过,正好观光旅游。” 小瑶就像一个可爱的复读机。 “我不守店的,苏北从没去过,正好观光旅游。” 我有一些无语。 “我去救人,不是去摸金,你们脑子进水了?” 两个家伙开始耍起了赖皮,不管我说什么,就是要一起去。 刚才三叔公将航班时刻表告诉了我,时间太紧,我没工夫同他们纠缠下去,只好对他们说,今天新店刚开业,若所有人都离开,关门大吉,后面生意别想好,要去只可以去一个,让他们猜拳决胜负,如果不愿意猜拳,两人干脆都别去。 他们万分无奈,只能按我的要求猜拳。 结果,董胖子赢了。 这货笑得像一个死癫子。 其实,如果真要选择一人,我心中更希望是小瑶。 丫头不仅有一手彩门好活儿,手脚相当利索,而且小眼睛贼亮。 上次在虢巫侯墓,很多次遇见危险,都是她提前发现的。 至于董胖子,他倒真有一些驱邪打灾的本事,可实在是太坑了。 小瑶忧心忡忡,从自己脖子上摘下来一块银元,上面穿了孔,用红绳子绑着,还带着她身体的幽香,戴在了我脖子上。 “我师父给我护身的东西,能保佑哥平安。” 那一刻我并没太当回事,未想到,这枚银元后面还真救了我一命。 我笑着揉了揉她的头。 “没事,阎王爷还不敢收我。” “店里的货都有明码标价,能出手就出手,拿不准就等我回来。” 小瑶郑重地点了点头。 “嗯,你们小心。” 我与董胖子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往外赶去。 廖小琴深陷的古夷国墓,并不在陆上,而是在苏北外沿的一座海上孤岛。 从地理位置上来说,倒还真与古籍中差不多。 先秦时期,东夷专指中原以东部落,主要分布在鲁、苏、皖以及辽东半岛等地,当然也包括周边的一些小岛,传说夷人以鸟为图腾,善制陶与狩射,具体封国和灭亡原因皆不详。 三叔公的意思,我们赶到苏北海滨之后,乘船先前往一座叫大壶山的小岛,上面有一个古老的渔村,去找一位叫阿东的渔民,让他带我们去流月岛。 廖小琴人就在流月岛上。 流月岛地处偏僻,路途水流湍急,暗礁遍布,只有阿东才能找到。 除此之外,为给我此行加一道保险,三叔公提前电话雇佣了一位顶级海猴子,会来大壶山岛与我们会合,让对方陪我们同行前往,并表示这人完全信得过,让我出海之时遇见风浪之外的突发状况,一切全听对方的。 海猴子,专捞海墓之人。 陆上三分凶。 海上七分险。 地面的墓,机关暗器多。 海底的墓,基本都为古沉船,虽很少有机关暗器,可激流、暗礁、凶鱼、海藻等,稍微不小心,连尸首都找不到。 一位成熟海猴子,望星定位、海洋知识、古船典故、胆魄技术等素养,犹如海上蛟龙。 翌日大早,我们匆匆赶到了苏北海滨,正好有一艘给附近各小渔岛居民送货的船开拔,相当于海上的公交车,两人第一时间挤了上去。 船老大在海上转悠,将货物和乘客在各个小渔岛不断放下。 最后,船上只剩下了我和董胖子。 船老大问我们。 “你们去哪儿?” “大壶山。” “太远了,今天又没大壶山的货,我去一趟会亏本,先回去吧,你们明天乘别的船。” 我们都懵了。 还有这样操作的? 董胖子没好气地说:“喂!你收票不送客,要惹我们发飙?” 船老大闻言,直接熄了火,人躺在甲板上,仰望星空。 “来!快发飙打我,往死里打!” 董胖子见状,立马窜起来,冲了过去。 我吓了一大跳,抬手想扯他,没拉住。 结果,董胖子蹲下身子,手里拿着钱,一张又一张狠抽船老大的脸。 “老子打你!” “再打!” “还打!” “两张双打!” “......” 船老大从甲板上起身,将钱收起,赶紧过来给我们递烟,满脸笑嘻嘻。 “两位小哥,实在是小本经营,你们别介意,咱这就走!” 见对方重新开船去了,董胖子满脸抽搐回来了。 我问:“你小子什么时候开窍了?” 董胖子冷哼了一声。 “你以为我傻?咱赶着去救人!要真来观光旅游,道爷能推他下海喂鱼!” 我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识大局!” 董胖子又说。 “不过......小孟,你说如果我们把廖小琴救出来,她那个神秘家族,能给咱多少钱?做局还给二十万呢,这次起码也得七位数起步吧?” “......” 下午三点左右。 我们到达大壶山岛。 这是一个偏远的岛上小村,大部分民居都由青石构筑而成,造型古朴,路上铺大石板,布局规整而协调,给人一种世外桃源的既视感。 船老大这一趟收获满满,听见我们说要去找阿东,热情地给我们带路。 “阿东嘛?附近跑船人都认识的,他从小就敢用木舢板赶海,超厉害的小伙,你们是不是想让他去寻深海好鱼?找他就对头了嘛!” 在村子转悠半个小时,三人来到西南角一处石头房子,船老大敲了门。 “阿东!有人找!” 好一会儿之后。 一位二十来岁,穿条大裤衩,浑身黑红,肌肉爆棚的小伙子出来了。 “你们是?” 船老大替我们回答。 “两位找深海鱼的大老板,你好好接待,我先走了,以后有好鱼货记得想着我。” 待船老大离开,阿东将我们让进了屋子,指着一张条登。 “你们坐,去找哪种深海鱼?” 我开门见山。 “阿东,我们不找鱼,想让你带我们出海。” 阿东满脸疑惑。 “去哪里?” 我说:“流月岛。” 阿东愣了一下。 “你们是上次那个老头的人?” 我点了点头。 “对,就是他让我们来找你的。” 阿东头摇得像拨浪鼓。 “去不了。” 第八十章 江湖人称小红帽 我问:“上次你都能去,这次怎么去不了?” 阿东用手指了指外面的天空。 “你们看天。” 我们探出头一瞅,天际有一抹暗沉沉的乌云,乌云下面还有数条彩虹,不过它们并不连贯,中间断断续续的,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董胖子说道:“漂亮!” 阿东向我们解释。 “好看是好看,可这叫断虹云,我们这里有一句谚语叫‘断虹现,风暴见’。这些断虹,全都是禹太公用宝剑特意斩断的,告诉渔民千万不能出海,否则会葬身海底。” “上次那位老人家和姐姐来之时,风平浪静,所以我才敢带他们去流月岛......对了,他们上流月岛之后,过了十几天我去接他们回来,却只见老人家一个人,他说那位姐姐生病被路过渔船先带出去看病了,现在病好了吗?” 我说:“好差不多了......那咱要等什么时候才能出海?” 阿东回道:“这就要看禹太公的旨意了,不过一般情况,最少也要等七八天之后。” 七八天? 廖小琴的肉都臭了! 董胖子挠了挠头,从兜里掏出一叠钱,递给了阿东。 “那什么......阿东,我们有急事要赶去流月岛,钱你先收着,不够咱回来再给!” “我看现在岁月挺特么静好的,要不乘风暴没来之前,直接过去拉倒!” 这一招没起到任何效果。 阿东不肯收。 董胖子以为他嫌钱太少,又加了一点,硬塞过去。 阿东有一些生气了,手指着董胖子。 “你要再给,我赶你们走了!” 我只得制止了董胖子,拉他到门口商量。 “禹太公的昭示是渔民信仰,你给再多钱都没用。” “那怎么办?别说附近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海路,即便还有其他人认识流月岛,渔民看到断虹也不敢去啊!” “不可能等到七八天之后,我们最迟明天要出发,晚上再劝,不行直接来硬的!” “行!” 白天我们在渔村逛了一大圈,见到有一座禹太公庙,也许是因为天空出现断虹的原因,有些渔民正在上香祭拜。 阿东相当淳朴,到了傍晚,出来找我们去他家里吃饭。 笋干炒腊肉、鲜鱼锅仔、花生米、青菜,还有一瓶谷烧。 饭菜简单。 滋味一流。 讲真,对阿东这样的人动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可人命关天,只能冒险闯海。 我们借着喝酒的机会,好言相劝。 阿东却一直不肯松口,大意是不起风暴的概率太渺茫了,绝不可能出海。 我揉了一揉手指,冲董胖子微微示意。 董胖子秒懂,起身去把门关了,感叹一句。 “这晚上天气有点凉啊。” 正当我准备点穴之时,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我只得先放了手,让董胖子去开门。 一位身高一米六几的女人,穿着一身旗袍,头发波浪卷,丰满妖娆,尤其是双眼,柔媚的几乎要溢出水来。 她身子轻轻倚靠在门框上,拿手帕擦了擦脖子上的汗。 “啧啧,可真热啊。” 声音又嗲又糯。 我和董胖子对视了一眼。 大壶山岛竟还有这么时尚的女人? “喂!你们谁叫孟寻?” 我一下反应过来。 难不成她是海猴子? 可怎么会是一个女人? 我有一些不敢确定,放下了酒杯。 “我就是,请问你是?” 女人上下打量着我,还专门瞥了几眼裆部,嘴角微翘,拿出一顶红帽子,戴在自己头上。 “三叔公让我来的,出来说话。” 董胖子铜锣眼瞪老大。 “靠!竟然是母猴......” 话讲到一半,这货立马用手捂住了嘴。 确认无疑! 三叔公告诉我,这次请来的海猴子,头上会戴一顶小红帽。 女人嗔恼地白了董胖子一眼,捏着手帕,扭腰往外面走。 我们赶紧出了门。 来到树下一片开阔之处。 她冲我挑了一下秀眉,笑意盈盈地伸出手。 “海西刘曼文,江湖人称小红帽,我年纪应该比你大一些,你可以叫我文姐。” “文姐辛苦了,孟寻!” 文姐手绵柔滑腻,就好像握住了一块温润丝绸,也不知她有意还是无意,好似轻轻在我掌心挠了几下。 紧接着,她又转身礼貌地与董胖子握手。 董胖子说:“赣江董川,江湖人称肥太狼。” 文姐闻言,俏脸无语,抬手打了一下董胖子的手背。 “肥你个大头鬼哦!” 我可没有董胖子打趣美女的心思,单刀直入。 “文姐,想必三叔公已经提前讲了我们此行目的,现在遇见了一个棘手的情况,由于今天下午天空出现了断虹云,向导阿东要等七八天后才肯出海,时间上根本来不及。你海上经验比我们丰富,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我来的时候也见到了断虹云,就猜到会是这种情况,你们有什么打算?” 也没啥好隐瞒的。 我将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说了。 文姐听完之后,笑得花姿摇曳,胸口延绵起伏。 这很好笑吗? 好一会儿之后。 她向我们解释。 “你们太小看渔民的信仰了,胁迫阿东违背禹太公的旨意出海,人家一怒之下,说不定会让你们直接沉海,还想顺利到达流月岛?做梦去吧!” 我眉头紧皱。 “文姐的意思是?” 文姐轻轻拍了拍我的肩头。 “帅弟弟,看姐姐的!” 几人返回了阿东的房子。 阿东抬头瞅了我们一眼。 “这是你们朋友吧?坐下来一起吃饭。” 文姐婷婷袅袅地坐在了阿东的正对面,双手撑着好看的下巴,媚眼一眨不眨地死盯着对方,脸上溢满了欲望。 “肌肉可真棒!” 我和董胖子面面相觑。 寻思她不会是打算用美人计吧? 如果不是,这一见面就骚来骚去搞鸡毛呢? 阿东哪儿见过这种场面,瞬间红了脸,赶忙披起了衣服,有些不知所措。 文姐嘻嘻直笑。 “阿东,我听小孟说,你不肯出海,是因为禹太公宝剑断虹?” “嗯。” “禹太公有旨意不错,可咱们可以起火祭,求得太公同意呀。” 阿东闻言,愣了一下,低头夹菜。 “起不了火祭,没有同船的黄花大闺女抓圣牌。” 文姐纤手指了指自己。 “我就是啊。” 第八十一章 掏青皮 此话一出。 屋子里沉默的可怕。 文姐转头瞪了我和董胖子一眼。 董胖子赶紧补了一句。 “对,文姐确实是黄花大闺女,正宗老......小娘们。” 阿东有一些哑口,挠了一挠头。 “你......也要去流月岛?” “我是他们的朋友,当然要一起去呀。”说着话,文姐一把拽起了阿东的手,捂到自己锁骨旁边,声音嗲得能让人骨头发酥:“阿东弟弟,你就答应姐姐嘛,求你了!” 作为一位年轻未婚的淳朴渔民,这种高维度的刺激,让阿东心态彻底崩了,黝黑的脸红成了关公,手拼命往回拽,呼吸急促。 “文姐......你别这样。” “哎呦!” 文姐借着阿东手往回拽的力量,身子撞在小餐桌上,桌面翻了,酒菜全溅了下来,她腰肢一软,倒在地上。 阿东见状,吓得立马起身。 “嘤嘤......” 文姐哭了。 她一手搓揉着眼睛,一手捂住自己的大长腿,伤心万分,流出了眼泪。 这一番精彩绝伦的表演,别说阿东了,就连我和董胖子都傻了眼。 我赶紧过去扶起了文姐。 “文姐,算了,阿东看不起你,我们走吧!” 阿东快急成了傻比,忙不迭摆手。 “我没有,没有看不起文姐。” 董胖子在旁边神补刀一句。 “你还说没有?人家文姐无非打扮的时尚了一点,你心里就认定她不是好女人呗!” 讲完之后,我们三人就要出门。 阿东见我们要走,忙踏前了两步,挡在门口,红着脸,紧咬牙。 “文姐,我真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 “行,我们今晚就举行火祭,看禹太公的旨意!” “可如果火祭之后,禹太公还是不同意,就不能怪我不带你们出海!” 话音刚落,阿东立马转身出门,去准备火祭的东西了。 我忍不住赞美文姐。 “文姐,好样的!” 文姐拍了拍手。 “要连一个毛头小伙都搞不定,小红帽还怎么行走江湖?” 董胖子的脑回路比较奇葩。 “文姐,你真是黄花大闺女?” 文姐闻言,满脸无语,抬手狠掐了一下董胖子的胳膊。 “死肥仔!我见过的男人,比你的汗毛还多!” 董胖子被掐得呲牙咧嘴,赶紧将身子往回缩。 “我的意思,你要不是黄花大闺女,咱岂不是对禹太公撒谎了么?” 文姐白了他一眼。 “干咱这一行的,脑袋早别裤腰带上了,还忌讳这个?” “断虹云出现会来风暴,这个判断没有错,但以我多年海上漂泊的经验,明晚之前风暴应该不会来,咱这里去流月岛,刚好一个白天能赶到。如果明天一大早出发,就能乘风暴来之前到达目的地。要是耽误了时机,我们真可能要等到七八天之后。” “我小红帽做事,讲究一个诚信,既然收了三叔公的钱,就会尽最大的努力完成任务,保你们顺利出海。” 我想了一想。 “阿东虽然答应火祭,但好像还要你来抓圣牌,怎么确保一定能抓到允许咱出海的牌?” 文姐撩了一撩头发,转头瞅见旁边有一根生黄瓜,拿了起来。 我们见到了瞠目结舌的一幕。 只见她左手握住黄瓜的下端,右手五指呈爪状,捏住了另一端。 “哧溜!” 一声响动。 右手五指往下一滑,三分之一的黄瓜竟然像突然被水果刀同时刨了皮,五片黄瓜皮下垂晃动,露出了里面的嫩瓜肉。 文姐咬了一口黄瓜,挑衅地冲我们眨了眨眼。 “我这手艺,如何?” 董胖子咽了一口唾沫。 “那必须得加钟......” 文姐踹了他一脚。 “滚一边去!” 我佩服的五体投地。 以前曾听廖小琴讲过,海猴子有一项技艺,叫做掏青皮。 陆地墓里的东西叫冥器。 海底的宝物称之为青皮。 摸地面上的东西,用手拿起来就好了,没什么难度。 可掏海里的宝物却没那么简单,因为这些玩意儿常年沉于海底,往往裹着不少淤泥、藻类,且水下洋流、暗礁、凶鱼甚多,随时都会发生大变化,掏青皮必须讲究稳、准、狠、快。 为确保一掏就成,海猴子非常注重练手指尖的功夫。 文姐的手段几乎一绝了。 我冲文姐竖起大拇指。 “好功夫!” 文姐嘻嘻一笑,竟然附过身来,嘴巴凑在我耳朵旁,吐气若兰,低声说:“姐姐其他功夫也一流的,臭弟弟要不要试一试?” 我:“......” 没一会儿。 阿东匆匆从外面赶了回来,让我们赶紧去禹太公庙举行火祭。 来到禹太公庙,瞅见里面已经有六位大男人在等着了,中间放了一个巨大的火盆,炭火正在熊熊燃烧,盆前的萝卜上插满了燃香,香边摆上了九个大碗,碗里倒了满满的酒,角落还有一顶简易的双扛轿,杠上扎着一张红色的太师椅。 神龛处的禹太公雕像,手执宝剑,脚踏青龙,身披铠甲,怒目圆睁,好一副威风凛凛的模样。 阿东将双杠轿搬到神龛前,请文姐坐上了大红椅子,尔后又给我和董胖子一人发了一副傩舞面具,一根火把。 “等下你跟着我们做动作就行。” 九个大男人,先将碗里的酒一口喝了,齐齐喝一声。 “呦吼!” “啪!!!” 众人将碗摔碎,全戴上了傩舞面具,手执火把,开始围绕着大红椅上的文姐转圈,时而高呼、时而手舞足蹈、时而念禳灾祈福的唱词...... 我啥也不懂,手忙脚乱,只能尽量跟着他们的动作来做。 董胖子仅仅走了两遍,就完全摸透了他们的规律,尽管他念不来本地方言,但韵律、姿态、气势,与本地几位壮汉几乎没啥两样。 这小子干跳大神的活儿,确实比较专业。 足足折腾了半个小时。 阿东离开了转圈群。 其余八个男人蹲下身,扛起了文姐坐着的轿子,开始模仿海上风浪来袭之时船剧烈晃动的样子,疯狂甩动着大红椅上的文姐。 阿东手中则拿着圣牌,一张一张往文姐的头上丢。 所谓圣牌,其实就是扑克大小的木牌,上面画着各种古怪的鱼类花纹,其中有一张是龙纹,大红色的,文姐必须要抓到这张红龙牌,才算禹太公同意出海。 若是常人,就算是站着让你抓,也不一定能抓到。 更何况,文姐在轿子如此大幅度的晃动之下,要一手抓住椅子不让自己摔地上,还要眼睛死盯着红龙牌,再探手去抓,难度无异于登天。 牌一张一张纷纷飘落。 我心中不免忐忑起来。 文姐能抓到么? 我戴着面具,也看不清楚具体情况,只知道晃了大概三四分钟,有人吆喝一声,停下了。 众人将轿子放落地面。 我赶紧掀开了面具,瞅见文姐捂住肚子,满副要呕吐的样子,媚眼迷蒙地瞥了我一眼,面如死灰。 她手中没有牌! 我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第八十二章 天姑嫁女 阿东等人见状,赶紧俯身,去捡落在四处地面的木牌。 我和董胖子已完全没了其他心思,手拿着火把,压根不知道说什么。 他们找了一会儿,竟然没找到红龙纹圣牌。 “圣牌呢?” “奇怪,竟然不见了。” “......” 耳边传来了文姐的格格笑声。 她一改之前的死相,从大红椅子上款款起身,在自己衣领子里掏出那张红色的圣牌,朝大家晃了一晃。 “禹太公竟然主动将圣牌塞在了我的衣服里,你们说奇不奇怪?” 众人全傻眼了。 文姐转身,双手合十,朝禹太公神像拜了几下。 一位年长的汉子转头对阿东交待。 “阿东,既然禹太公有旨意,你就放心去吧,一定会平安的。” 直到此时,阿东才回过神来,长叹了一口气,朝禹太公神像虔诚地叩拜了好几遍。 众人离开禹太公庙。 回去路上。 阿东对我们说:“我看断虹云的状况,明晚会来风暴。禹太公的意思,大概率让我们白天赶到流月岛就能平安,今晚我得抓紧去准备好出海用具,你们回去休息。” 话音刚落,他撒丫子跑了。 不愧是大壶山岛最出色的渔民,他的判断竟与文姐完全一致。 事情搞定。 我们都很高兴,回到阿东屋子休息,一夜无事。 才睡了几个小时,阿东叫我们赶紧起床,一看时间,才早上四点多。 阿东显然一晚上没睡,双目猩红。 “赶早不赶晚,我们现在出发!” 众人立即动身,往海边赶去。 文姐已经将旗袍给换了,弄了一套水手服穿在身上,背一个包裹,与之前婷婷袅袅的样子判若两人,倒显得飒爽英姿。 出发之前,阿东郑重嘱咐我们,断虹云出现期间,其实就是海妖横行之时,必须约法三章。 一是不能对禹太公说任何不敬的话,以免惹得老人家不高兴。 二是不能乱丢东西入海,否则容易引来海妖。 三是如果有鱼贝虾等物,被海水给溅上甲板,它们是海妖派来的密探,绝不能杀,必须恭敬上香,重新放回海里。 我们虽认为这些禁忌与风暴的关系不大,但三点遵守起来并不难,便一口答应。 如果一切顺利,几人在傍晚时分就能到达流月岛,那么我下墓去找廖小琴的时间就还有四天左右,会比较充裕。 我心中不由对三叔公的安排刮目相看。 事实正如他的判断,海上情况完全吃不准、摸不透,若等他从粤省取了镇物回来,风暴正在肆虐,他绝对赶不到流月岛。 也就是说,廖小琴的生死,现在只能全靠我们。 可是,情况并没有往我预想的方向来发展。 一路风平浪静,直到当天下午四点多,船还在顺利前行。 阿东专注开船寻路,我们三人坐在甲板上,斗着地主、吹着海风,享受下墓之前难得的惬意时光。 忽然! 一条巴掌大小、色彩斑斓的海鱼窜了上来,不偏不倚,正好摔在了三人中间,身躯剧烈晃动。 由于董胖子不管牌好坏都喜欢瞎抢地主,输得脑门贴满了写着“脑残”字样的小纸条,这货心态有一些爆炸,抬手就将鱼给拎了起来,随手甩到一边,鱼刚好撞到了油桶上。 “吧唧!” 鱼竟然被硬生生摔死了。 “嘿嘿!大小鬼!道爷炸得你们灵魂出窍......出牌啊!” 我和文姐同时转头看向了死鱼。 “艹!不就是一条死鱼,有啥鸡毛好看的......” 我赶紧捂住了死胖子的嘴巴。 本来想着,如果阿东没有听到,我们直接将死鱼给藏起来,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可死胖子的话还是让船头的阿东听见了。 阿东赶紧停了船,跑了过来,一瞅见死鱼,脸色陡变,抡起旁边的棍子,狠狠朝董胖子砸去。 董胖子动作也快,将手中牌一丢,猛然一个翻滚躲过。 “阿阿阿东,我不是故意的!” 阿东是真的发飙了,红着眼睛,抡起棍子还要冲过去。 我和文姐赶紧将他给死死抱住了。 两人劝了阿东好久,向他解释说董胖子确实不是故意的,而且马上就要天黑了,还是赶紧到达目的地为妙,等咱们回了大壶山岛,让死胖子给禹太公三叩九拜,塑金身谢罪,阿东这才气乎乎作罢。 阿东跪了下来,冲死鱼燃香磕头,用方言喃喃念叨着什么。 好一会儿之后。 他用一张红纸将鱼给包起来,找一个角落藏起,做完这些事,突然跑向了船头,神情无比紧张,将马力开到最大,往前狂飙,就像疯了一般。 董胖子咽了一口唾沫。 “至于么?” 我叹了一口气。 “如果是别人失手,我也觉得没什么,可你他娘出手,估计会发生点情况。” 文姐倒满脸无所谓,将波浪卷发往后撩,扎成单马尾的模样,纤细可握的腰,还故意往下沉了一沉,媚眼迤逦地瞅着我,笑了一笑。 “牌打累了,我想去休息......孟小哥,你能不能给我讲个睡前故事啊?” 我:“......” 董胖子铜锣眼望着远方,肥脸哆嗦。 “那什么......文姐,故事你是听不了了,接下来可能会是事故。” 我们顺着他眼神方向看去。 一副令人头皮发麻的场景呈现! 本来一望无垠的海平面,远处突然出现了一堵高耸的海墙,几乎连接着天空中的滚滚乌云,正朝我们这边疯狂卷来。 耳边传来沉闷而诡异的呜呜之音,似鬼哭狼嚎,又如鼓乐送行,还似诸神下界...... 四周一下变得漆黑如墨。 不对! 应该是我们所处的位置一片黑暗,而远方海墙之处,却泛出隐隐的红光,如同海平面一抹夕阳残血,伴着划破天际的电闪雷鸣,极端恐怖瘆人。 在那一瞬间,我恍若置身于末日科幻大片现场! 董胖子声音发颤。 “我特娘就摔死一条鱼而已,海妖火气要不要这么大......” 船头的阿东显然也见到了骇人的海墙,转头冲我们大吼。 “巡海天姑嫁女儿!快躲进船舱!” 天姑嫁女? 真的好像! 残血海墙像红色的嫁衣,海啸之音如送嫁乐队,雷电频闪似万串炮仗齐放! 我们疯了一样冲进船舱! 第八十三章 探海钩 阿东驾着船,疯了一样往右手边海面驶去。 我并不知道往右边跑的目的何在,茫茫海面,压根没见到任何可以躲避之处。 就前方海墙袭卷而来的宽度和高度,天地都已牢牢粘连在了一起,而我们乘坐的这艘船,速度又慢,无异于海面一片孤叶,但凡稍微与海墙接触上,几乎只剩下飞上天与太阳肩并肩一个结果。 连见惯了海上大风大浪的文姐也脸色煞白,嘱咐我们赶紧穿上救生衣。 董胖子疯狂套着衣服,声音哆嗦。 “道爷的水性不大好啊......文姐,你到时可得多看着我点!” 文姐手紧急系着救生衣的带子。 “卷入海墙,你就是龙也没用!现在只能祈祷阿东能带我们找到一处岛缝躲避!” 董胖子咽了一口唾沫。 “这大海茫茫,哪儿特么有岛......” 正在此时,阿东在船头突然大吼一声。 “坐稳!!!” 忽然! 船竟像过山车一样,猛然坠落,接着又立马向上飘起! “哎呦卧槽!” 董胖子没站稳当,身躯若一颗大肉球,径直撞到了舱口,人往外滚去。 我眼疾手快,立马一个扑跃,双手死死拽住了他的脚。 确切来说,应该是抓住了鞋。 这货鞋子被突然扯脱,脚刚好凑在我脸前,奇臭无比,熏得我当时就要晕了,几乎本能反应,想用手捂住鼻子,可稍微一卸力的瞬间,死胖子双脚从我手中滑了出去,刚好船又再次剧烈颠簸,两人都像甩出去的鱼一样,顺着甲板,刺溜就要冲下海。 千钧一发之际。 衣服突然被什么东西给钩了一下,身形立马顿住了。 我的头已探出了甲板。 董胖子半个身躯已在海面上。 两人惊得全身直冒冷汗。 好险! 回头一瞥。 瞅见文姐身躯死死卡在舱门边,手中抛出了两根红绳子,绳头有一根与八号钢筋差不多粗的大鱼钩,钩住了我们两人的后衣领。 “快进舱!” 海猴子探海钩! 这玩意儿与土夫子手中的洛阳铲一样,属于海猴子的标志性工具。 技术精湛的海猴子,甚至能用探海钩直接扎起海水里四处乱窜的鱼。 我们借助探海钩的力量,脚步趔趄返回了船舱。 船的速度与之前相比,几乎快了近三倍。 文姐嘱咐我们手抓紧船舱内的牢固物件。 “阿东在借海水回旋波力量找岛,千万别再摔出去了!” 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大自然的恐怖力量。 以前土夫子对海猴子总怀着一些羡慕嫉妒恨的心理,老觉得他们捞到一条宝船就能大发横财,且无需掩饰盗洞,不用担心有人跟后面封洞口黑吃黑,甚至连盗宝证据都会自然灭世。 现在看来,他们这碗饭吃得其实比土夫子要更加艰难。 天边红光越来越近。 啸叫声愈发剧烈。 船头的阿东,双手紧把船舵,目光坚毅,虬结的肌肉往外暴凸,电闪雷鸣之下,他身躯孤傲屹立,犹如一只勇敢而决绝的海鸥,在与命运搏斗抗争! 这是真正的水手,大海的儿子! 海浪助推船前行的力量匪夷所思,我感觉自己不像在船上,反而有点像乘车驰骋在高速公路。 “岛!阿东找到到岛了!” 文姐兴奋不已,转头对我们大声吩咐。 “拿绳子绑住腰,下船后找牢靠石块拴住!”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至于等下我们绑的石头牢不牢靠,能不能活下来,全得靠天。 几人迅速背好包裹,将绳子绑在了腰上。 船若离弦之箭一般射向了前方一座小岛。 令所有人兴奋万分的是,这座小岛竟然是双头礁,中间拱起之处,形成了一个水洞。 阿东抬手猛一打舵向,船若枭龙甩尾,划出巨大浪花,直接冲进了水洞。 水洞很浅,大概只有二三十米深,可这已属上天赐予我们的极佳避难场所。 “来浪时记得捂住头!” 阿东转头冲我们大声吩咐了一句,一个鱼跃入水,率先疯狂浮到洞壁,找拴身子的石块。 众人不敢怠慢,纷纷跳入水中。 这个时候,谁也顾不得谁了,就看接下来大家命硬不硬。 我第一时间摸到了洞壁处的一根柱子一样大石,将牛筋绳死死拴在了上面。 洞外天空陡然亮起,泛着妖异的猩红色,呜呜咆哮声愈发接近。 “咔嚓!” 一道惊雷突然炸响。 巡海天姑的送嫁队伍来了! 几乎未留任何反应时间,海水倾盆而下。 什么叫排山倒海? 这就是! 我感觉整个人好像被一股惊天的力量牵扯,身躯像火箭一般往上窜升,吓得赶紧捂住了头。 万幸的是,自己身上这根牛绳有一些短,没让我撞到洞壁上方的穹顶,又飞速往下坠落。 上升、下坠、旋转、磕碰...... 人的力量已彻底失去了作用,五官完全没有了任何触感,脑子处于一片巨大的混沌之中。 有那么几个瞬间,我不知道自己是晕了还是死了,能深切感受到灵魂飘出体外,就好像它游荡在小岛的顶上,艰难想进入水洞,回归本体,可无论怎么努力都进不来。 最后,它干脆放弃了,离开之前,好像还说了一句话。 “就你小子还想做江湖枭龙,封天地死穴?我呸!”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四周一片安静。 恍若从遥远的世界传来了微弱声音。 “孟老板!你在哪儿?” 这声音将我从灵魂出窍的状态拉回现实,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子,发现自己双手不知啥时候竟死死地抱在石柱上,手掌心全是血。 求生的欲望够强烈! 抬眼一瞅,周围风平浪静,天空皎洁的月光高挂,唯独附近海面呈现一片漫无边际的血红色,极为刺眼。 海水变质了? 还是我眼睛出问题了? 眨了几下眼,抬手一摸,才看清楚,竟然是一大片红色的海藻! 什么巡海天姑嫁女的嫁妆,敢情之前血红色的海墙,全都是这玩意儿?! 不远处有一个人在浮水,正是阿东。 我赶紧冲他招了招手。 “阿东!” 他听到声音,赶紧扒拉开身边红色的海藻,游了过来,神态焦急。 “孟老板,董老板出事了!石头上只剩下一根断绳,还有飘在水面的浮力包,文姐已经游远处找他尸首去了!” 我脑瓜子嗡地一声。 第八十四章 铁额童子 这不可能! 董胖子虽然一副天怒人怨的样子,可命硬着呢,绝对不会死。 即便他要死,也是因没建成二十座道观遭雷劈而亡,怎么可以死海上? 可一想到遭雷劈,我脑海中突然回忆起刚才那一道惊天炸雷,身躯顿时一激灵,赶紧解开了牛筋绳,往外游去。 四周遍布猩红色的海藻。 月色之下无比瘆人。 哪里还有董胖子的影子? 越往前找,我心越来越沉。 正当自己准备回去,打算让阿东看一下船还有没有用,用船来寻找之时,耳朵却听到了几句有气无力的痛苦低吟之声。 “艹达母娘呦,疼死老子了......” “福生无量天尊,谁来救一下道爷?!” 我狂喜不已。 死肥仔果然没死! 赶紧循着声音往前游,几分钟之后,见到了啼笑皆非的一幕。 董胖子肥身躯卡在了两座小岛礁之间,手脚全被红色海藻给死死缠住了,起又起不来,落又落不下,为了避免呛水,猪头使劲往上拱起,仰了一会儿又太累,沉下去,还是被灌了好几口水,嘴像海豚一样往上喷水。 他瞅见了我,表情又痛恨又兴奋。 “小孟,是不是笑你大爷呢?快他娘来救我啊!” 我强忍着心中笑意,游了过去,将他身上的海藻全给扯了。 “真他妈坏人活千年,怎么就不让你沉海呢?” “沉个鸡毛!本来道爷绳子断了之后,以为真的要死了,结果却卡在了岛缝,也就是我身上膘肥肉厚的,换成你们,早冲走了......卧槽,你小子轻一点。” “老天爷眼睛太瞎了!” 将这货从石头缝中弄出来,本来打算让他自己游回去呢,可死肥仔说腿抽筋了,动弹不得。 正好阿东和文姐游了过来,三人齐齐合力,将他给带回了刚才躲灾的水洞之中。 众人惊喜发现,由于水洞一头是死路,船竟然没被冲走,只不过舱顶被磕得稀烂,其他地方损伤不算太大,倒还能开动。 阿东神态有一些紧张。 “大家简单处理一下伤口!巡海天姑嫁女队伍刚走,后面肯定还有不少送嫁的妖魔鬼怪,必须赶紧离开!” 尽管我坚定认为刚才海墙只是红藻漫卷的自然现象,可这海面我是一刻都不想再待了,赶紧到达流月岛才是人间正道! 我说:“不会死就先别处理了,直接走!” 阿东点了点头,立马启动了船。 可文姐突然喊了一句。 “等一下!” 众人不明所以。 她眸子直勾勾瞅着水洞外。 顺着她眼神的方向看去,前面竟然有一艘破渔船,速度缓慢地朝我们水洞的方向行驶过来。 没有发动机声响,不见甲板上有人,船舱内一片黑暗,唯独能瞅见船体上几个斑驳的红漆大字。 “连发船舶厂1982。” 十多年前的船? 如果它漫步目的四处飘,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海上荒废的沉船在风暴过后被卷来,也属正常现象。 可月色之下,四周海水一片宁静,没有助推的波浪,它就那么慢慢往前朝我们驶来,目标坚定,航向清晰,这事情就相当诡异了。 阿东见状,脸色陡变。 “完了!送嫁鬼船!” 我和董胖子转头望向了文姐。 文姐秀眉紧蹙,摇了摇头。 “我混迹海上多年,从来没见过。” 董胖子淬了一口痰。 “鬼船?那它们不是老鼠舔猫比找死(屎)么?道爷的包裹呢?” 众人包裹全是特制的浮水包,密封性非常好,里面的东西都还在。 我将包裹踢到他脚边。 他揉了一揉还有一些抽筋的腿,从里面掏出那把破二胡,一瘸一拐地走到船头,牛逼哄哄地坐了下来,突然嗷了一嗓子。 “孩儿们!一首美妙的歌曲,送给你们,嗨起来!” “呜嘠呜嘠......” 天底下最恶心的驴难产叫声传出。 本以为会起到一丝效果,我都准备转头让阿东重新启动船冲出去了,可事实证明,我想太多了。 忽然! 鬼船四周水花四溅,凶猛无比地冲了过来。 “咔嚓!” 船头朝我们狠撞。 众人猝不及防,全翻倒在了甲板上。 两艘船对撞之后,互相弹开。 我们的船往后疾窜,顶在了水洞后方的岩壁上,而鬼船也往后倒退了十几米远。 “抱歉!海鬼可能听不懂陆地上的驴叫......” 还未待董胖子从甲板上起身。 “吱!” 一声怪叫。 水洞顶突然跳下来一个东西,冲着董胖子疯狂扑去。 董胖子被对方摁倒在地,嘴里发出一声惨呼,鲜血四溅! 我已顾不得对方到底是啥玩意儿了,抬脚就朝那玩意儿猛踹,对方倒在甲板上,身躯猛然几个跃窜,跳到了岩壁上,躲在黑暗之中,只剩下一对猩红的眼睛。 刚才那一下,我算看清了它的模样。 身躯面貌像小猴子,可头顶却光秃秃的,全身都是白色的毛,双目猩红,嘴角似乎还留着长长的胡须,两颗獠牙极为瘆人。 董胖子手臂已经被它硬生生扯下来一块肉! 转头一瞅,四周岩壁竟然有十来双猩红的眼睛死盯着我们,而对面鬼船的下方海面,水哗啦啦响动,从海里窜起来十几只同类怪物。 我立马将董胖子给扶起来,从包裹中掏出了匕首。 “什么鬼东西?!” 阿东和文姐神色骇然,抄起了家伙什防备在身前,皆摇头表示不知道。 董胖子呲牙咧嘴。 “铁额童子!” “什么东西?!” “道爷搞不定的东西!” “还有办法吗?!” “有!跑!” 阿东闻言,立马开动了船,想往前水洞口冲。 可铁额童子似乎智商奇高,第一时间判断出我们要跑路,岩壁上五六只全蹦了下来,扑向了开船的阿东,而之前那些拖船玩的家伙,呼啦啦扯着破船,将它横在了水洞口。 我们急疯了,抡起手中的家伙什去赶它们。 可这些家伙速度实在太快了,不仅没伤到它们,阿东的大腿还被硬生生扯下来一块肉,被一个铁额童子贪婪地嚼了下去。 耳边怪异的叫声纷纷传来,破船上的家伙犹如见到了一顿饕餮大宴,一个个好似身手矫健的子夜刺客,朝我们汹涌奔来! 第八十五章 东珠 众人大惊失色。 我手中匕首往当先冲来的一个家伙猛刺,对方发出一声怪叫跃开,可这只是我声东击西的虚招,反手猛然朝右手边一个铁额童子凶狠砍去。 “呲!” 对方爪子被硬生生全斩断! 它痛苦嚎叫着落入了水中。 董胖子抄起船上一根钢棍,朝一个铁额童子当头狠砸过去。 血浆迸裂! 阿东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手中桨板甩得飞起,直接砸翻了好几个。 文姐却没有动手,神色紧张地翻找包裹,也不知道在找什么。 铁额童子相当狡猾,还挺懂得欺负弱小,有两只朝文姐窜跳过去,一只扯她的腿,一只已趴在了她后背,张开獠牙就朝文姐脖子咬去! 我头皮一麻,万分惊慌之下,连匕首都忘用了,猛然跨前,一指狠狠点了趴文姐身上的铁额童子后背。 它发出凄厉叫声,摔落在甲板。 董胖子手中钢棍猛然一抽,将另外一只扯文姐腿的铁额童子给打下了海。 本来以为,接下来会是一场生死大战,可令我们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只被我点了穴的铁额童子,竟然身躯后仰,四肢朝上,状若癫狂,在甲板上大幅度抖动,嘴里发出“嘎嘎嘎......”的怪笑声。 这家伙一笑,其他铁额童子可能从来没见到过这种古怪场面,全受到了惊吓,纷纷从甲板上腾跃退去,一部分跃到了岩壁上,另一部分则退回了前方那一艘破船。 它们猩红的双目,警惕而恼火地盯着我们,一时之间竟不敢再来,与我们对峙着。 刚才点到它笑穴了?! 我不知道。 毕竟,铁额童子是一种古怪生物,身上穴位与人根本不一样。 董胖子恶向胆边生,高高抡起钢棍,就想砸死那只正在甲板上狂笑的铁额童子。 我抬手制止董胖子,一把拎起癫笑的铁额童子,匕首凶狠一挥。 “吧唧!” 它一条胳膊被硬生生斩断。 鲜血飞溅! 我一手举着刀,一手举着已疼晕过去的铁额童子,向它们展示,大吼了一声。 “来啊!!!” 杀鸡儆猴! 这一声威风凛凛的惊天暴喝,再加上同伴鲜血淋漓的画面,极大刺激了这群怪物的神经,它们吓得纷纷往后退却。 有一只个头小一点的铁额童子,竟然惊得掉入了水中,又赶紧往上浮,身躯瞬间湮没在了黑暗处。 千载难逢的空挡! 就它们的灵活程度和恐怖的攻击力,我们根本抵挡不了太久,再待下去,必然要被它们给撕巴成渣子,绝不能恋战! 我将手中的铁额童子摔入海,转头冲阿东大喊。 “阿东,冲出去!” “胖子,我们保护阿东!” 文姐却立马喊话制止。 “冲不出去!阿东,你还有没干粮?!” 转头一瞥,文姐已经从包裹中掏出来一个黑色的药罐子,似乎有了解决办法。 阿东见状,赶忙从自己包裹里拿出了一块长条牛肉干。 文姐将罐子里的黑色汁液倒在牛肉干上,鼻尖瞬时传来一股的古怪味道,臭中带一点香,还夹杂浓郁血腥味。 铁额童子嗅到了药汁的味道,全部躁动起来,嘴里发出吱吱怪叫声,一个个跃跃欲试,似乎要来哄抢牛肉干。 “呼!” 文姐对着前方那艘破船猛然一抛。 牛肉干在空中画了一道美妙弧线,朝破船的甲板坠落。 二十来只铁额童子,纷纷跃动,朝着牛肉干疯抢。 “吼!” 一声嘶鸣声传来。 舱内竟跳出来一只体型庞大的铁额童子,秃头长毛白须,脸上全是恶心的褶皱,猩红双目像两盏小灯笼,獠牙几乎长到下巴。 这家伙身躯明显比别的铁额童子大上了一倍,如同一位成年侏儒。 它是王! 一位躲在船舱里安静瞅着下属攻击我们的大佬! 在它一声嘶鸣声之后,其他铁额童子害怕极了,纷纷缩了回去,而一只抢到牛肉干的家伙,将肉直接给甩了,丢到了王的面前。 它一把将牛肉干塞进了嘴里,大口嚼动。 仅仅几秒钟! 它突然发出凄厉无比的嚎叫,头狠撞甲板,神情极为痛苦。 “砰!砰!砰!” 连撞了数下之后,身躯陡然一歪,死了! 王死了,一众下属惊恐莫名,大声怪叫着,四散而逃。 我们瞠目结舌。 文姐脸色冷冽吩咐。 “冲出去!” 阿东立马发动了船,往水洞外猛冲。 就在我们这艘船刚撞开堵在水洞口旧船的当口,董胖子似乎已提前做好了准备,手中拿着一张铁杆捞鱼大网,猛然一抄,竟将铁额童子王的尸体给捞了过来。 船瞬间冲向了茫茫海面。 我简直要疯了。 “你发什么癫?!” 董胖子压根不理会我,双目猩红,状若癫狂,拿起匕首,一刀剖开了对方的肚子,手探进去,在里面反复掏。 鲜血淋漓。 恶臭不已。 我感觉这货是不是中邪了,正要俯身扯开他。 董胖子突然仰头哈哈大笑,一把将铁额童子王的尸体给丢下了海。 “发了!发财了!” 他布满鲜血的手捏着一枚珠子。 我和文姐几乎异口同声。 “东珠?!” 董胖子赶忙俯身洗干净了手,将珠子捏着,对着天空月光,欣喜若狂。 “小孟,道爷是不是很屌?!” 我拿过来一看,手感温润如玉,沉甸甸的,质地细腻,无核纹。 珠子不算太大,直径约一寸二三左右,泛着青白色的奇异光芒。 我赶紧呵了一口热气上去,雾气化水,在它表面覆盖上了一层薄露,每一滴似针头大小的露珠,均匀覆盖着整枚珠子,就像是精密仪器对它进行了点状雕刻。 一枚极品东珠! 东珠属于古代皇室御用的稀品珍珠,产地分为两大区域,东北流域淡水东珠、黄海流域海水东珠。 关于东珠最早记载见于《后汉书东夷传》,称之为“扶余大珠”,唐代《酉阳杂俎》又称它为“水精珠”,明代正式叫做东珠,且专设珠场,招募人来采珠,严禁一切私采活动,最鼎盛当属清代,帝王大臣的朝冠顶戴,皆以东珠镶嵌,象征着皇室的富贵权威。 东珠极为难采,采珠人往往冒着低温、恶浪、凶鱼,赤身入水,死十人难采一珠,所以常有“一珠抵十命”的说法。 清宫剧影视片,常见到帝王妃子群臣顶戴花翎上,镶嵌着美轮美奂的东珠,殊不知,每一枚东珠背后,全是采珠人的血泪。 由于清朝官员所戴的东珠,大小必须严格按级别来,珠宝行延用了这一习惯,以此来对天然东珠规格进行价格区分,挺有意思。 芝麻珠(七毫米以下,价格一到三万不等)、府台珠(八毫米左右,价格十万上下)、亲王珠(十毫米左右,价格二十万上下)、帝王珠(大于十二毫米,价格至少六十万起步)。 董胖子从铁额童子王尸体里取出来的,已然是帝王珠的标准,而且品相极佳,难怪他欣喜若狂。 我皱眉问他:“你怎么知道它肚子里有这玩意儿?” 第八十六章 宿命 董胖子拿湿布将它小心翼翼包起,放入自己贴身衣物中,肥脸得瑟万分。 “小孟,你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太乙救苦护身妙经》说,泉曲之府,血浪碾魂,中有铁额童子,持算珠稽考宿业......” 见我冷冷瞪着他,这货赶紧改口。 “反正大白话的意思是,大江大海深处,因为死过很多人,魂魄会凝聚成一种叫铁额童子的鬼东西,它们会采深水里的宝珠,吞进肚子里,保持自己肉体强健。” “子夜之时,它们还会将珠子吐出来、吞下去,汲取月光精华,珠子与牙齿磕碰之音,发出像打算盘一样的响动,路过渔民听见了,往往认为是有厉鬼在给自己算账,吓得赶紧跑路。” “我只是试一试而已,没想到这玩意儿肚子里还真有一颗珠子......可惜了,其他铁额童子个头小,肚子里的珠子也许就值个一两万,但若把它们全给宰了,将珠子都取出来,几辈子吃喝不用愁了!” 我有一些不可思议。 铁额童子是死亡之人魂魄凝聚而成的说法,我压根不信。 它们大概率就是海里某种喜欢采珠的罕见生物。 可古人怎么能将它们研究得如此透彻? 文姐闻言,神情不屑地切了一声。 “你可拉倒吧!要不是刚才药死了它们的王,我们现在都已变成铁额童子的果腹之物了!” 董胖子肥脸笑嘻嘻。 “还是文姐牛比,你怎么知道破船舱里藏着王呢?” 文姐向我们解释。 按照她的经验,海上动物成群出动,一般都是大乱战,会出现如此有组织的群攻,大概率有一个王的存在,尽管她从没见过铁额童子这种古怪玩意儿,但采取了海猴子惯用的“屠天兵”做法,解决了对方的王,才逃出来一条生路。 屠天兵,海猴子一种对付凶鱼兽围攻的手段。 不少海猴子出海,船上往往会放上一堆西瓜或者鱼鳔。 西瓜或鱼鳔中,装有秘制的烈性药,表面涂上能吸引海上动物吞食的汁液,一旦遇见大规模的凶鱼兽围攻,将这些东西第一时间抛下船,鱼兽吞食之后,躯体爆裂或流血而亡,绝大部分围攻鱼兽便会转头去食死去同伴的尸体,海猴子从而逃得生天。 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 像我这种走陆活儿的人,来到了海上,简直就是睁眼瞎的存在。 得亏有文姐,不然别说取东珠,连命都没了。 董胖子听完文姐的解释,冲她竖起大拇指。 “文姐,道爷从不吃独食!” “这颗东珠出手之后,见者有份,四人平分!” 文姐大气地摆了摆手。 “三叔公已承诺给我报酬,你们的东西,我不会要。” 由于之前经历了一场大风暴,不少海上标志物都改变了,阿东需要在月色下重新寻找前往流月岛的航向,船速并不快。 不过,阿东也说了,若一切顺利,天亮之前绝对能赶到。 我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一点。 众人身上衣服全湿,我们脱下来拧干海水,本以为文姐会躲着我们去船舱处理,可未料到,她丝毫不避讳,当着我们的面将衣服给剥了,只剩下内衣裤,大大咧咧地拧水。 我们哪儿见过这般豪放的女子,赶忙转头不看。 文姐瞅见我们的样子,撩了一撩头发,故意转了一圈身子,炫耀着自己超一流的身材,格格直笑。 “两位,再不仔细看,下次可没机会了呦。” 董胖子满脸无语。 “文姐,我们不看是从小习惯了讲文明礼貌,你用得着这么热情好客么?” 文姐笑而不语,将衣服甩在甲板上,张开了双手,仰起头面对月光,迎着扑面而来的海风,神情感叹地念了一首诗。 “千年沉宝锈青苔,夜撬龙宫金锁开。” “莫道渊海无咒怨,孤舟终究葬蓬莱!” 我心中不由一愣。 文姐性格看起来非常潇洒豪放,可她嘴里的诗,却从头到尾透着浓浓的江湖宿命感。 “噗通!” 文姐突然栽倒在地,神情痛苦,身躯抽搐,本来白里透红的肌肤,竟然泛出一股青灰色,手脚似乎很僵硬,想挣扎爬起,却完全动弹不得。 “冷......好冷,抱我......” 我和董胖子吓了一大跳,赶紧冲过去,抬手一探文姐的肌肤,触手立即弹开。 好冷! 简直就像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冻肉,又冰又僵! 什么情况?! “文姐!你怎么了?!” “你说句话!” “......” 没人再有心思欣赏她身上绮丽的风光,连阿东都停下了船,从船头跑了过来。 “快给我暖身子......不然我就要死了......” 文姐讲完这句话,再也开不了口,蜷缩着躯体,浑身颤抖,脸色越来越白。 我抬头急问:“有火吗?!” 阿东说:“浮包里倒有打火机,可柴全没了!” 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其他了,三人立马将文姐给抱了起来,用体温给她暖身子,反复搓揉她的手臂、双腿。 可没一点用处,她躯体不仅越来越凉,而且变得愈发僵硬,嘴唇都已经开始发紫了。 董胖子满头大汗。 “怎么办?!” 我狠一咬牙。 “放她下来!” 他们将文姐放在了甲板上。 我手掌开始运劲,疯狂拍打着她的大锥、气海、肾俞等几个穴位。 当时自己完全是抱着试一试的心理,这几处穴位能让人的身体快速发热,可对文姐这种状况能不能起作用,完全没谱。 若是一个正常人,几处穴位被这样拍打,可能都疼晕过去了,可文姐只是嘴里发出了几声闷哼,几乎没什么不适反应。 “她好像能弯肘了!” “对!体温上升了点!” 一见起了点效果,我兴奋不已,加强了拍打的频率和力度。 “啪、啪、啪......” 海面传来孤独而急促的声响。 文姐几个穴位之处,皮肤都已经被拍肿了,血丝泛起。 足足七八分钟之后,她身体开始恢复了常温,嘴里发出了一声娇吟。 “可以了......不要再拍了。” 话音刚落。 她彻底晕了过去。 我累得气喘吁吁,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只得赶紧将她抱到了破损不已的船舱,避免让海风吹身。 万幸的是,文姐体温一直维持在正常温度。 半个小时之后,她悠悠转醒。 我将已被海风给吹得阴干的衣服披在了她身上。 文姐坐在船舱里,双手抱膝,有气无力地瞅了我们一眼。 “刚才......我差点死了吧?” 见她已经能正常说话了,我余悸稍解。 “文姐,你身体怎么了?” 文姐闻言,眼眶立马红了,头深埋在膝盖,嘤嘤哭了起来,泪水顺着腿,淌到脚丫子上,再滴到甲板,湿了一大滩。 我们面面相觑。 这什么情况?! 第八十七章 文姐的病因 董胖子挠了挠头。 “不是......文姐你先别哭啊!” “有啥事说出来,咱可以一起想办法解决!” 文姐抹了一把眼泪,俏脸溢满了狠意,银牙紧咬。 “北海范连虎,老娘一定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我皱眉问:“文姐,这个范连虎,难不成是让你患病的仇人?” 文姐点了点头。 “你俩是三叔公的人,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她向我们解释了个中缘由。 范连虎明面上是桂省一位跑船大商人,真实身份却是一位势力极大的海猴子。 三年之前,范连虎在南海发现了一艘古沉船,沉船的位置非常诡异,处于海底两座大礁石的夹缝之中,上面没任何古货物,反而在船舱底部发现了一座汉白玉石棺。 棺材触手犹如玄冰,寒冷异常,导致周围海水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 很明显,这不是商船,而是一艘海葬船。 范连虎带着一群手下,尝试了诸多办法,不仅没法打开汉白玉石棺,连想将它直接拉上打捞船也不行,他求助了向来习惯单打独斗的文姐,双方约定,若棺内有陪葬品,五五分账,若无陪葬品,给文姐二十万开棺费。 文姐前往葬棺海域之后,费尽千辛万苦,先解开了汉白玉石棺与船舱底部之间的锁棺死扣,正准备打开石棺看一下里面情况,范连虎却起了歹心,派人从背后暗袭了文姐,将她卡死在了船舱内,自己则启动拉棺绳,将汉白玉石棺给拖上了打捞船。 汉白玉石棺拉上岸之后是什么情况,文姐不大清楚,她受了重伤,困在船舱下,氧气瓶含量又不大够了,尝试了好多办法,都无法破开沉船离开。 更糟糕的是,汉白玉石棺被拉走之后,原来安放石馆之处的舱底,往上不断涌来冷气,恍若开启了冰窟大门,几乎要将文姐冻死在下面。 文姐这才知道,汉白玉石棺本身不寒,之所以触之若玄冰,完全是因为舱底不断往上冒冷气的寒窖。 底舱打不开,若要想出去,只能试一试下面是否存在通道。 最终,她抱着殊死一搏的心态,钻入了海底寒窖。 话讲到这里,文姐浑身发抖,眸子惊悸未消。 “有没有烟?给我一支。” 我们浮水包没有进水,里面的烟未弄湿,打开来给了她一支。 文姐狠狠地吸了两口烟,才稍微缓过劲来。 董胖子非常好奇。 “海底寒窖里面发生了什么?” 文姐摇了摇头。 “我不想讲,反正极度诡异可怕......最终,我凭运气从海底寒窖的另一个出口跑出来了。出来之后几个月,身体却患上了一种古怪的寒症,找遍了国内外医生,皆查不出原因,而且越来越严重,好几次差点死过去。” “直到偶然遇上终南山一位老道士,他说这是千年阴毒侵体,给我开了一个方子,让我按方子磨成丹丸,十天服上一粒,才算暂时遏制住了寒症,捡回来一条命。” “这次出海,我本来也贴身带了药,但刚才躲风暴之时丢了,所以才突然发作。要不是孟小哥,我可能已经见阎王了。” 能让文姐都不敢回忆的地方,难以想象是一种怎样恐怖的存在。 我问:“药只能暂时遏制吗?” 文姐点了点头。 “对,吃了药仅让它不发作而已,不能彻底解决问题,而且这药还有一个大缺点。” 董胖子问:“什么缺点?” 文姐脸上泛出一丝绝望。 “它太燥热,服了药身体会有歇斯底里的欲望,不顾一切与男人玩。” 我们一时哑口,不知道该怎么接茬。 文姐眼眶泛红,眸子噙泪,可嘴角却带着笑。 “你们是不是认为姐比较骚?这不怪你们,现在整个圈子都认为我是人尽可夫的女人,有些王八羔子,还专门算好日子,前来等我发作,他们将我外号也改了,叫小浪帽。” “也就是这两天我没有服丹药,要不然文姐早已主动求你们鸳鸯戏水了,哈哈哈!” 虽然她看起来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可笑声中却带着浓浓的苦涩与痛苦。 一位混迹江湖、身怀绝技、名气极大的女人,她可以不在乎贞节牌坊,却绝不能是这种被逼无奈的方式。 我们对文姐心中的屈辱,无法感同身受,可完全能够理解。 董胖子将烟头狠狠摔在甲板上。 “艹!这狗日的范连虎,文姐你就这样放过他了?!” 文姐眸子肃杀。 “没有!但他势力太大,我动不了!知道我为什么冒险来帮你们么?” 我问:“三叔公答应你,事成之后,报酬是替你解决范连虎?” 文姐吐了一口烟圈。 “没错!” 我心中有一些讶异。 以文姐的性格,受此奇耻大辱,哪怕是散尽家财,也会请能人废了范连虎,可她却甘愿忍气吞声好几年,足以说明对方的势力极为庞大,一般人根本动不了对方。 可三叔公作为廖小琴身边一位随从老者,却能轻而易举答应替文姐解决对方,粤省那个神秘家族,到底有多牛比? 本来想问文姐是否了解粤省神秘家族的情况,可转念一想,在她心中,我们与三叔公是一伙的,这么一问反而显得不伦不类,只得作罢。 我对她说:“文姐,我认识昌市一位很厉害的女医生,咱返程之后可以去试一试,她很有可能解决你身上的寒毒。” 也许是她对别人介绍医生的话语听太多了,好似一点也没放心里去,礼貌地道了一声谢。 就在此时,一直在船头掌舵的阿东突然放慢了航行速度。 “几位老板,前面好像有人!” 我们赶紧起身走到了船头,掏出高亮探照灯,朝阿东手指的方向照去。 不远处的海面,好像还真有一个人,乘着木帆板,似乎在朝我们疯狂挥手。 若对面是一艘船,还属正常认知范围内,可深更半夜,茫茫大海,风暴刚过,出现一位乘木帆板的人挥手求救,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对劲。 几人将目光转向了我,征询我意见。 我不是来做慈善的,何况之前的经历已让自己对大海的诡异产生了心理阴影,挥了一下手。 “不管是人是鬼,绕过去!” 董胖子和文姐均赞同我的意见。 可阿东却满脸纠结,站着没动。 “几位老板,如果是人,我们就这样走了,禹太公以后绝不会再保佑我们的。” 董胖子反问:“万一不是人呢?” 阿东低着头,没吭声了。 直接离开等于打破了阿东心中的信仰,确实非常为难。 我想了一想。 “往前开一段,探照灯不离对方,一旦发现异常,立马掉头!” 阿东闻言,赶紧将船转向,朝对方驶去。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我们算看清楚了,确实是一个人。 老头,头发乱糟糟,就乘了一块木头拼接而成的破舢板。 阿动惊讶万分。 “庆伯?!你怎么在这儿?!” 第八十九章 尸灯拜月 见阿东竟然与老头认识,我们赶紧将他给拉了上来。 老头浑身散发沤臭味,身体瑟瑟发抖,脸色蜡白,神色恐惧,嘴巴一张一张,似乎向阿东要吃的。 阿东赶紧将包裹里的饼和牛肉干拿了出来,递给了他。 “庆伯,村里人说你又不见了,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庆伯饿坏了,也不回话,大口吃着东西,噎得双眼翻白。 阿东赶紧将矿泉水瓶里的淡水给了他。 老头喝了几口水,缓过来劲,用方言叽里呱啦讲着什么,还双手将自己胸口拍得砰砰响,似乎有一些愤怒。 我们也听不懂,便问阿东什么情况。 阿东向我们解释,庆伯是村里一个邋遢老头,脑子有问题,喜欢独自出海打渔,平时也不大与村民来往,大家看他怪可怜的,常会送一点饭菜给他吃。 前些天,村民说庆伯又不知道跑哪儿去,由于老头惯常这样跑,大家也没当回事,谁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 刚才庆伯对阿东说,他出海好几天追一条大苏眉鱼,好不容易逮到了它,正准备返航,却遇见了巡海天姑嫁女儿,无奈只得跑岛礁上躲避,结果不仅鱼不见了,船也被风浪给砸得稀巴烂,气得他够呛。 庆伯吃完东西,又手指着文姐,神情恼怒,叽里呱啦大声质问阿东,尔后竟然转头冲文姐吐口水。 文姐有些发懵,赶紧起身躲过。 庆伯猛地抄起了浆板,想冲过去打她。 阿东一把将老头子给抱住了,对他解释了老半天,老头子方才消气。 董胖子问:“他好端端的冲文姐发什么癫呢?” 阿东有一些不好意思。 “庆伯问我为什么有断虹云还要带人出海,我说向禹太公火祭请示过,他说一看文姐就不是......就不是黄花大闺女,所以生气了。” “你们千万别往心里去,庆伯脑子有问题的。” 文姐当然不会与一位疯癫老头一般见识,摆了摆手,背靠在船舱内闭目养神。 船航行的速度比我们预想中快了许多,仅仅两个多小时之后,阿东神情兴奋地大喊。 “前面就是流月岛!” 月色之下,海面上一座孤零零小岛伫立。 我内心兴奋又忐忑。 兴奋在于,眼下足足还有三天时间,救廖小琴还来得及。 忐忑在于,流月岛内的古夷国墓,连廖小琴都被困住了,不知自己能否对付得了。 船往前再行了半小时,我们上了岛,与阿东告别。 “阿东,上次那位老爷子过些天会再到大壶山岛来找你,届时麻烦你带着他过来,顺便接我们回去。” 阿东点了点头。 “你们放心,老爷子上次答应以我的名义再建一座小禹公庙,只要没出现断虹云,我一定会带他来找你们。” 讲完之后,阿东带着庆伯返回大壶山岛了。 眼下为凌晨四点左右,月亮依然在天空高挂,我们就着月光,快速朝岛上走去。 流月岛不大,约莫两平方公里左右,乱石遍布,长满了马鞍縢、海岛松、草海桐等植物。 三叔公没有明说古夷国墓具体在哪个位置,只说流月岛不大,以我的眼睛,上去看几眼就能知道。 古夷国墓虽然在岛上,却并不是海葬,其实与建在陆地上差不多,风水一脉相承。 我登到一个高处,鸟瞰四处地势,拿罗盘对了一下方位,整个人傻在原地。 董胖子问:“你怎么这副表情,屎拉裤裆里了?快判断墓的位置啊!” 根本不用判断。 流月岛是一座四周高、中间底的盆形岛屿,可以建墓的地方,只能是中间那一座小山包。 山包平缓修长,如同曲膝躺着的一个人,左侧方有一汪封闭的积水潭,水面静止如镜。 天空中的月亮、地面的曲膝人形山包,齐齐倒映在水面,两者在水下交汇,形成了一副古怪的影图。 从远处看起来,就像一个人,朝着月亮在诡异下跪。 尸山曲卧水不流,镜照明堂鬼不休。 阴月灯聚千凶影,万代绝户墓中游。 这是典型的尸灯拜月风水格局! 尸灯拜月风水局,在盗墓行当有一个很离奇的传说。 清代盗墓高手焦四,这人精通风水术,在粤省广市象岗山一带盗掘南越王家族墓之时,曾见到尸灯拜月风水局,吓得他不敢擅动,立马拎铲子打道回府。 因为这种风水局属于绝杀死局,不仅让墓主人永世不得翻身,而且进去的盗墓贼也别想活着出来。 焦四的风水师父听了他的表述,老头子亲自去踏勘,教焦四用“听雷辨墓”的办法,找到了一条入口,避开了尸灯拜月风水局所有的绝杀机关,最终还是将南越王家族墓给盗了。 然而,焦四带领团伙下墓虽然盗了宝物出来,可最终却全部人离奇失踪,一代盗墓大枭,从此再不见踪影。他的风水师父老头,虽然没下墓,但因教了焦四破局之法,晚上睡觉,竟然被几百只老鼠给活活咬死,只剩下一副骸骨。 也就是说,入墓必死的结局,怎么也躲不过。 廖小琴的风水造诣比我高,她怎么还头铁下这种墓? 文姐问:“小孟,你怎么了?” 我咽了一口唾沫,向他们解释了一遍。 文姐听完,眸子骤缩。 “就是传说中焦四曾遇见过的尸灯拜月局?” 我点了点头。 “没错!” 董胖子有些急不可耐。 “我有一个办法,不知当讲不当......” 我立马打断。 “不当!” 董胖子憋得肺都要炸了。 “小孟,你小子.......” 文姐格格直笑。 “讲!他不听,文姐爱听。” 董胖子挠了挠头。 “你们说的什么尸灯拜月,道爷听不懂。” “可既然墓主人喜欢拜月亮,证明它一定讨厌拜太阳,要么我们等太阳出来之后下墓。要么我们现在就去砍一点灌木茅草,铺在湖面,将尸灯给挡住,毕竟潭水面积也不算大,让墓主人看不到尸灯!你们觉得这个办法怎么样?” 文姐:“......” 我转头问文姐。 “你是不是觉得智商受到了严重侮辱?” 文姐回道:“有点。” 董胖子:“......” 我对文姐说:“文姐,你保我们到这里已足够,墓不用下,在外面给我们看灶火吧,孟寻若有机会出来,再来拜谢!胖子,抄家伙,干活儿!” 尸灯拜月? 哪怕前面有阎王老子在等着,我今天也要去改了廖小琴的生死簿! 两人大踏步朝墓里奔去! 第九十章 血棺龟 可文姐却没听我的,从后面快步跟了过来。 我回头问:“文姐,你这是?” 文姐嘴里咬着皮箍,抬手将自己散乱的头发扎起,又挽紧了自己的衣袖,一副下墓大干一场的模样。 “两位,好意心领了!” “我刘曼文办事,向来一诺千金,答应庇护你们来回,就一定会做到!” 董胖子向文姐竖起了大拇指。 “文姐,够爷......够娘们!” 文姐翻了个白眼。 “小胖,我怎么觉得你在骂人呢?走吧!” 我见她态度坚决,神色不容置疑,只得点了点头。 “行!” 几人快速朝着盆地中的屈膝人形山包走去。 忽然之间。 天地一片乍亮! 董胖子吓得立马抱住了头,蹲在地面。 文姐咯咯直笑。 “太阳出来了而已,小胖你怎么这么怂?” 确实是太阳出来了。 深海处没有高山、建筑等遮挡,太阳往往突然从海平面向上跃起,加上几人正处盆地一大片阴影处,天地乍亮没一点预兆,还真容易吓人一跳。 董胖子回道:“这能怪我?你们刚才讲什么尸灯拜月,把道爷神经弄得像紧绷的发条!” 阳光暖洋洋照在身上,倒驱散了心中不少忐忑。 来到山包面前,我们转了一圈,很快便发现一处盗洞口。 让我意外的是,它不是廖小琴标志性的绿封门手法,竟然用了炸药,洞口炸得很大,四周还有黑黢黢的药硝痕迹。 我站在原地,凝视了片刻。 董胖子猜出我的心思。 “没啥鸡毛好想的,这人形山包全是岩石,上面连一根草都不长,铲子怎么可能下得去?不用药包炸,难不成廖小琴有穿山甲的本事?” 我说:“智商见涨啊,现在都懂得分析了?” 董胖子嘿嘿一笑。 “就是多读了几年书而已。” 我:“......” 董胖子的判断很正确,几人不再多想,打开防水探照灯,从盗洞钻了进去,可仅仅十来米左右,我们傻了眼。 盗洞口被封死了! 一块巨大的石门,像铁一样焊在了前方。 文姐秀眉紧蹙。 “小孟,这不对劲啊!盗洞口是冲着入墓主甬道方向打去的,说明人已经打开石门进了墓。正常情况之下,为防止石门不小心关闭,入墓人要么会破坏机关结构,要么会用石头顶住门拴,方便取了宝之后第一时间从里面出来,怎么可能让它再次关闭?” 这等于说,小偷进了一间没窗户的房子偷东西,进出口唯有一扇门,且这扇门还是一但关上就再也打不开的那种,小偷却没有采取措施防止门不小心反关,最终把自己硬生生给锁死在了屋内。 董胖子挠了挠头。 “廖大小姐疏忽了?” 谁都可能疏忽,可她绝不会。 文姐问:“莫非有人在外面故意将她封死在墓里?” 这猜测存在一定的概率。 可廖小琴在墓里之时,三叔公一直在外面看灶火,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不大,而且,三叔公曾派阴鸽进入过古墓,两天之后,阴鸽才叼着求救的纸条出来,也就是说,廖小琴在墓里遇祸之后,这扇石门尚未关,阴鸽还能自由出入。 若真的有人从外面封了石门,只能是在三叔公离开流月岛之后。 我将自己的分析讲给他们听。 董胖子说:“这岛除了廖小琴,只有三叔公和阿东来过,难道是阿东?” 文姐回道:“阿东若要害人,直接在船上就害死他们了,用得着送人上岛?再说,他有必要过了十天还专程来接三叔公离开?这不符合逻辑!” 董胖子又问:“难道是三叔公?!” 我反问:“三叔公害自己的主子,再千里迢迢请我们来救人,你咋想的?” 董胖子想了一想,猛然一拍大腿。 “莫非是那个疯癫老头庆伯?!” 文姐摇了摇头。 “流月岛全天下只有阿东认识路,一个连生计都成问题的疯癫老头,没条件、没能力、没动机来害人。与其这样胡乱猜测,倒不如说尸灯拜月风水局存在廖小琴尚不清楚的玄机更为合理一些。” 这话提醒了我。 我赶紧拿手电照着石门,试图寻找出破绽。 可寻摸了半天,不仅没看出任何机关破绽,它反而像从来没打开过一样。 董胖子拿着洛阳铲狠怼了几下石门。 一声声闷响传来。 从反馈音来判断,非常厚。 由于我们这次来的太急,而且三叔公说盗洞口一直是敞开着的,压根没有带药包,凭手中的工具完全无法撼动。 我放弃了,转头对他们说:“去外面寻找一下有没有适合开盗洞的地方。” 几人转身离开,开始在整座人形石山四处寻找,可一直找到日落西山,发现石山就是一座坚硬无比的整石,根本找不到下铲的地方。我们甚至还走到积水潭旁,试图从潭壁打盗洞穿过去,可潭壁竟然也全是石头。 月光再次亮起。 我心中着急起来,白白浪费了一天时间,却连墓都进不去,一个人坐在地上抽着闷烟。 文姐递给我几块牛肉干。 “小孟,你不要着急,干咱们这行,讲白了就是靠老天爷赏饭,生死富贵不能自己左右,一切尽力了就好。” 她不安慰还好一些,一安慰我整个人都不大好了,转头想踹董胖子一脚出一下气。 可死肥仔竟然不见了,抬头一看,瞅见这家伙正坐在潭水边,拿着石块百无聊赖地削水面,嘴里还哼唱着改编自许冠杰《半斤八两》的歌曲。 “我们这帮盗墓仔,满山奔跑日头晒,挣一点钱牙缝不够塞,嘿,不够塞......卧槽!这他娘什么鬼?!” “小孟,文姐,你们快过来!” 我们也不知道这货遇见了什么,赶紧跑了过去。 岸边趴着一只大乌龟,不仅贝壳是红色的,躯体也全血红,右后腿还绑着一根绳子,它扭头瞅了我们一眼,直接选择了无视,像一团红色的火焰,继续嚣张无比地往山外爬去。 文姐脸色大变。 “哪儿来的血棺龟?!” “什么龟?” “海猴子用来探海底墓的血棺龟!” 第九十一章 外佬 血棺龟,这玩意儿与土夫子的风水猴一样,都是用来找古董的宝贝。 它的训练方式相当残忍,从小养在血水池里,先投喂骨粉、海藻,等成年再在喂腐肉,到了后期,将一块腐肉塞在布满水锈味道的各种古董扁壶里,一池子龟每天只丢一个壶下去,让它们疯抢。 胜者食腐肉,败者互相残杀。 几年之后,决出来一只龟王。 龟王不仅被训练的非常凶悍,而且对各种古董味道有极强的辨别能力,驱使它下海寻宝,躲避凶鱼兽,非常好使,妥妥的探海路奇先锋。 听完文姐的解释,我们大为感叹。 这些盗墓手段,听起来匪夷所思,却都是一步一险的江湖路给逼出来的。 “别动!” 见董胖子俯身要去抓龟,文姐赶忙发声制止。 “它吃惯了腐肉,唾液比五步蛇还毒,要被它咬到一口,不出半个小时,绝对会死!” 董胖子挠了挠头。 “文姐,它刚才从水里爬上来的时候,我瞅见它脖子下的甲壳上镶嵌着一枚青铜牌,这玩意儿应该值不少钱呢,总不能让它就这样跑了......要不,我先把它翻过来吧?” 文姐眸子瞪老大。 “你确定?!” 董胖子说:“道爷其他事情能看岔,但涉及到古董,绝出不了问题!” 文姐赶紧拿出了探海钩。 “呼!” 钩子甩了过去,精准无误地勾中了血棺龟的侧裙边,手腕一抖,血棺龟立马被翻了过来,四脚朝天。 忽然! 它猛地一个滚身,竟然速度疾快地朝文姐疯爬,似乎极为愤怒,探头就要咬文姐的脚。 乌龟半秒翻身这事,不仅我们没想到,连文姐都没想到。 眼见文姐猝不及防要被它咬伤,我果然抬脚,将它给踢翻。 哪儿知道,它翻滚了几遍之后,又快速爬起来,几近癫狂朝我窜来攻击。 敢想象吗? 一只双目猩红,头探老长,左右晃动,嘴巴张开的凶猛红龟,攻完我左脚攻右脚,弄得我连连后退,腿不小心还拌到了一块石头,身子后仰,竟然倒了下去。 董胖子不过来帮我,反而在旁边哈哈大笑。 “小孟,你连缩头乌龟都不如!” “吧唧!” 鲜血四溅! 文姐手拿着匕首,俯身一匕首斩断了它一只后脚! 血棺龟四肢和头立马缩进了壳里,一动不动,看起来就像一块红色的石头。 文姐淬了一口。 “这么凶的血棺龟,我还是第一次见!” 她将血棺龟翻了身。 一块蚣蝮青铜牌,镶嵌在腹部龟甲处。 蚣蝮,龙头龟身模样,四肢鳞爪,古人认为可以平息洪水、震慑河妖的神兽,常当作石雕驮石碑或桥柱(赵州桥主拱券顶,东西两侧各一个蚣蝮,当地人称之为老龙头)。 恶龟怕狠人。 文姐一刀之后,血棺龟再也不敢动了,直挺挺仰躺着装死。 她将蚣蝮青铜牌给撬了下来,瞄了好几眼。 “海沙门的东西!” 董胖子赶紧抬手接过了青铜牌,肥脸兴奋。 “海沙门?这是啥年代,值不值钱?” 文姐俏脸冷冽。 “海沙门不是年代,而是范连虎的门派!” 董胖子讶异无比。 “范连虎的血棺龟,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文姐转头看向了我。 “小孟,你觉得呢?” 我转头瞅了一眼石山和积水潭。 “海沙门的血棺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不知道,但血棺龟从积水潭爬出来,有没有可能水下存在一条通往古夷国墓的通道?” 文姐点了点头。 “我也是这样想的!” 她抬手猛拍了一下龟壳。 “出来!” 血棺龟立马探出了头,伸出三肢,猛然一个翻身,竟然对文姐呈磕头俯首状。 文姐虽然自己没养过血棺龟,但作为一位顶级海猴子,自然也懂得一些驯龟之法,她拿手指在它的头上狠狠弹了三下,拽起了那根绳子,拖到积水潭处,又捡起地面的石块,丢在水面,对它大声喝了一句。 “往回游!不然宰了你!” 血棺龟似乎极为害怕文姐,滑下了水。 文姐招呼我们赶紧下潭。 我们立马跟了下去。 血棺龟属于海龟,主要靠前肢来游泳,它虽然断了一只后脚蹼,游起来显得很痛苦,身躯歪歪扭扭,却不太影响行动。 文姐在前面牵着血棺龟,我们拿着水下探照灯在后面游,几人在潭底复杂的乱礁石之间穿梭。 就在快憋不住气的时候,血棺龟突然往上一窜,浮水了水面,我们也跟着朝上浮起。 一条斜向上的狭窄天然涵洞! 很显然,此处已经来到了人形石山的内部。 要不是血棺龟,我们到死都不可能找到这条通道。 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几人不敢怠慢,侧着身子,顺着涵洞往上走去。 十几分钟之后,来到了一处偌大的地下空间,四周怪石嶙峋,岩石缝隙遍布。 文姐放下了血棺龟。 它开始往前面快速爬去。 路上,我们竟然见到了丢弃的火腿肠包装袋、烟头,甚至还有几张卫生纸,旁边立着几泡屎。 几人面面相觑。 董胖子低声说:“从几泡屎不同稀稠状况来看,不只一个人,难道廖小琴是被别人给坑害?” 我很欣慰,这家伙懂得观屎辨人了。 可我心也愈发沉了起来,如果廖小琴受困于尸灯拜月墓中的机关暗器,相对来讲会简单一些,若是受困于人,将变得相当复杂。 “先别吭声,小心前行!” 半小时之后,我们隐约瞅见前方一堆篝火,旁边还坐着好几个人。 文姐第一时间将血棺龟给拎了起来,把头发上的皮箍给解了,迅速打了几个圈,将它的头和前肢给绑在了一起,丢进包裹里。 我一挥手,大家立马关掉手电筒,全藏在了暗处。 等了一会儿,隐约听见他们好像在聊天,但距离有一些远,听不太清楚。 我对他们低声说:“小心潜过去!先摸清他们情况再说!” 三人循着暗处,小心翼翼往前潜行,躲在了不远处一块石头之后。 篝火旁有八个人,分成两帮势力,相对而坐。 一位穿长衫,戴白头巾,双目凹陷,鼻梁高挺,留着浓密胡须,满身贵族气的家伙,拿着水杯在喝水,他身后站着四位保镖和一位翻译模样的人。 外佬? 还是阿拉伯人?! 他们对面两人则全是江湖人士打扮,正坐在地上抽着烟。 “范老板!巴伦王子殿下问,我们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已经说过很多遍,石门不知道被哪个王八犊子从外面给封死了,现在大家根本出不去,老子的血棺龟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他问我,我他妈问谁去?!” “巴伦王子殿下花了三百万请你帮忙取宝,现在宝没取成,人还出不去,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么?!” “艹!我怎么知道廖小琴敢不怕死打开妖树封印?!宝物就在主墓室,你们要想和廖小琴一样变成干尸,赶紧去取,老子不拦着!” 我血从脚底板直冲脑门。 廖小琴已经出事了?! 第九十二章 缘份已尽 可随即我又立马安慰自己,这绝不可能。 廖小琴是谁? 女妖孽! 除非我亲眼见到了她的尸体,否则打死我都不相信! 我强行稳定情绪,继续听下去。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入墓摸金,本来就是拼八字硬不硬,老子能有什么办法?要么你们就自己去寻找出路,要么就等天上劈一道雷,将这座石山给炸开,我们像孙猴子一样蹦出去。反正我是不走了,与其累死,还不如躺地上舒服等死。” “巴伦王子殿下让我再问一句,你果真没出去的办法?” “艹!别说王子,就算他娘的雷震子来问,老子还是那句话,等死!” “巴伦王子殿下问,雷震子是谁?” “傻比!雷震子是他二大爷!” 范老板气得直接仰躺在地上,架起了腿,索性不再吭声了。 巴伦王子见状,邪魅地笑了一笑,挥了挥手。 他身后四位保镖猛然跨出来一位,陡然一拳朝站在范老板身后的家伙轰了过去。 对方猝不及防,惨呼一声,往后仰倒。 未待对方完全倒地,保镖嘴里发出一句暴喝,迅疾几个蹬踏,人高高跃起,曲膝狠顶了过去。 “咔嚓!” 隔着老远,我们都听到了骨头碎裂之音。 泰拳经典动作,飞膝压身! 难怪巴伦身后四位保镖全短衫短袖,脑门箍头巾,颧骨高凸,敢情他们全是泰拳高手。 被膝盖顶中的家伙人扑倒在地,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惨嚎,响彻整个地下空间。 这都不用说,他胳膊肯定彻底废了。 泰拳保镖又从身上掏出来一把喷子,死死顶住了范老板的脑袋。 翻译冷声问:“范老板,最后再问一句,有没有离开的办法?” 范老板瞅了瞅躺在不远处痛苦嚎叫的同伴,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 “烟斗,你现在一定很疼吧?哥哥这次带你出来没赚到钱,心里很内疚!不过,咱们得记住这个鬼佬的嘴脸,等下兄弟俩下去做了鬼,第一件事就要把他们给弄死!不对,必须把他们全家给弄死!” “方秘书,你下令打死我们吧,我范连虎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算海沙门的大龙头!” 方秘书将范连虎的话转达给了巴伦王子。 鬼佬闻言,点了点头,示意泰拳保镖动手。 泰拳保镖立马就要扣动扳机。 我本以为范连虎虽然阴险,但刚才那一番话,好歹也算得上一位顶天立地的汉子。 谁知道,这货见对方竟然动真格,吓得突然抱住了头。 “stop!我有出去的办法!!!” 巴伦王子冷哼了一声,挥手让保镖收起家伙。 范连虎满脸堆着贱笑。 “王子殿下,我刚才只是开一个小小的玩笑,缓解一下沉闷的气氛啦。其实吧......血棺龟是我故意放走的,这地宫依天然山石而建,缝隙成百上千条,还全是死路,咱们这辈子都不可能找到出路。” “可血棺龟有灵性,它好水,咱来的时候不是见到石山旁有一座积水潭么?我放它走,就是让它试一试能不能找到一条通往积水潭的缝隙,如果它找到了,今晚十二点之前绝对会赶回来,咱们跟着血棺龟走,就能逃出生天了!” 方秘书问:“要是它找不到出路呢?” 范连虎挠了挠头。 “找不到,那就真的天要亡我们了。” 方秘书赶紧将情况向巴伦王子汇报。 “噗!” 一声响动。 董胖子竟然放了一个响屁。 “谁?!” “颂!你过去看一下!” 一位叫颂的保镖,打着手电,大踏步朝我们藏身之处走来。 我浑身血都凉了,满脸绝望地瞅着董胖子。 这些家伙不仅武力值极为强悍,手中还有家伙,而且一个个全都是亡命之徒,若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眼下也没什么好想,唯今之计,只能先拿下这个叫颂的保镖,夺了他身上的喷子,再来寻求对策。 我和董胖子同时拿起了匕首。 文姐抄起了探海钩。 对方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感受到自己心脏砰砰直跳。 可令我们意外的是,这家伙还没走到我们跟前,只是拿手电筒四处照了几下,竟然转身回去了。 范连虎嘻嘻笑。 “方秘书,你不要太过紧张,这鬼地方连一只鸟都飞不进来,更别说是人了,可能就是石头落地的声音。” “现在离晚上十二点还有三四个小时,如果你们觉得无聊,要不打一下我兄弟烟斗解解闷?” 我稍松了一口气,冲他们挥了一下手,示意先撤回去商量。 毕竟,我根本不知道董胖子什么时候会再放屁打嗝,和他一起潜伏,等于身边带着一枚随时会爆破的大药包。 几人小心翼翼地离开。 五六分钟之后,来到一处岩洞缝隙,大家停了下来。 文姐瞅着我们,拢了一拢头发,表情意味深长。 “两位小哥,你们三叔公倒打了一手好算盘!” 我就知道她要误会。 三叔公聘请文姐保我们来岛救人,条件为事成之后替她收拾海沙门范连虎,可我们却在地宫里见到了对方。 换成我是文姐,也会猜测三叔公在故意设局,既实现让她保我们来岛的目标,又可以让仇家双方见面直接火拼,无论地宫里挂掉了谁,替文姐复仇的承诺都无需再兑现。 这种受欺骗的感觉,相当糟糕。 讲实话,我对廖小琴等人的行事方式也非常不满,藏瞒交杂,极不坦诚。 我说:“文姐,如果我说对三叔公的安排,我们一无所知,你会不会相信?” 文姐淡然地笑了一笑,嘴对着探海钩呵了一口气,拿手仔细擦了几遍锋利的钩头,神色决绝而肃杀。 “这不重要,今天见到了范连虎,我就不能让他活着出去!” “两位,大家缘份已尽,祝你们好运!” 第九十三章 旬夷灭国之因 文姐转身就往前方大踏步走去。 董胖子一把扯住了她。 “文姐,你不要冲动,这样过去等于送死!” “难道范连虎会主动送人头给我?撒手!” 文姐俏脸冷冽,抄起了探海钩,一副董胖子再不放手,就要冲他翻脸的神态。 董胖子只得放了手。 我对着文姐离去的背影说:“文姐,要让范连虎主动送人头非常容易!” 文姐闻言,怔了一下,转头瞅向我。 我指了指她身上的包裹。 “最简单的方法,我们进来的涵洞狭窄而隐秘,侧身才能勉强通过,没有血棺龟带路,几乎不可能找到,等下你将包裹里血棺龟给宰了,他们找不到出路,不出几天全得死在地宫之内,兵不血刃!” “若你觉得这样让范连虎死得太轻松,也可以将血棺龟给放出去,让它去给范连虎等人带路,你提前在涵洞出口处水下布置好拌马索陷阱,他们一入水全要倒,水下被困住了双腿,无论对方身手多好、有什么武器,全是废的,到时你想怎么泄愤都行!” “不过,第二个办法虽然爽,却没有前一种保险。” 事实上,这方法文姐很容易就能想到。 只不过,她见到范连虎之后,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再加上发现被三叔公摆了一道,丧失了理智。 董胖子说:“对呀文姐!现在对方犹如困兽,主动权全在你手中,何必去干硬碰硬的傻事?” 文姐愣在原地。 我双手合起,左手指贴在右掌肚,冲她作了一个高台的手势。 “文姐,我先替三叔公向你道歉。” “若有机会出去搞明白状况,再来当面谢罪,请保重!” 她对我们已经完全失去了信任。 我怎么辩解,也没有用处。 文姐也绝不会再帮我们。 当务之急,我必须得先找到廖小琴。 董胖子和我转身离开。 文姐在后面喊了一句。 “等一下!” 我们回头。 文姐长吁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 “小孟,谢谢你刚才点醒我!既然范连虎已是砧板上的死肉,我干脆送佛送到西,先陪你们去找人!” 董胖子欣喜异常。 “文姐你......” 文姐笑了一笑。 “害!文姐信你们一次,哪怕栽了,也认了!” 够意思! 这女人真值得交! 几人也不再废话,朝前方小心翼翼潜行。 范连虎等人虽然已是一群死肉,可如果不小心碰上,先挂的必然是我们。 我们得另辟蹊径,争取绕过篝火堆处,前往主墓室。 在快到达篝火堆附近之时,我们停住了脚步。 前面蹲着一个人。 方秘书! 这货在拉大便,可能有一些便秘,憋得满脸通红,哼哼唧唧的,但他已然抬头瞅见了我们,呈瞠目结舌状。 我脑瓜子嗡地一下,几乎本能反应,身躯往前一个猛跃,在他发声叫唤之前,直接点晕了他。 董胖子也反应过来,快速踏前几步,帮着我一起将他给拖到了暗处。 急急往后退了十余米,眼见篝火堆处范连虎等人完全没觉察异样,才稍松了一口气。 太险了! 董胖子用极低的声音问:“现在怎么办?” 我回道:“先远离他们!” 三人拖着方秘书,在地宫四处疯转,找到了一处偏僻的岩洞缝隙,躲了起来。 文姐喘着大粗气,脸红扑扑的,瞅了一眼裤头掉在脚腕处的方秘书,竟然咯咯直笑。 “好小!” 我可没有她这种嘲弄别人的心情,方秘书如果拉大便一直没回去,他们肯定要来寻找,万一在地宫里碰到,麻烦就大了! 董胖子急问:“咱得赶紧想主意,我们拖不了太久!” 我拍了两下方秘书的后背,将他给弄醒。 这货醒来之后,想开口大喊。 我一指点了他的哑穴,捏开他的嘴,捡起地面一块石头,猛然砸了过去。 两颗门牙被硬生生敲落。 鲜血四溅! 方秘书疼得双眼翻白,可嘴里又发不出任何声音,手脚在不断抽搐。 我再从包裹里捏出一颗药丸,直接塞进他嘴里,一抬他的下颌,迫使他直接将药丸吞下了肚,冷声对他讲。 “这药名为‘千刀散’,若没有我的解药,两天之内,必肠穿肚烂而死!若不想死,接下来必须完全配合我们!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信,采取一切可能的方式向自己队友求救,随你便!” “现在,请用点头或摇头,来表达自己的态度!” 方秘书完全懵了,又点头又摇头的。 我立马抄起了匕首,一把拎住他的头发,凶神恶煞地要给他脖子放血。 方秘书顿时清醒了,用尽全力点头。 我见对方已彻底老实,便放开了他,拍了几下他后背,将哑穴给解了。 所谓千刀散,我临时现编的名字,其实就是一坨黄泥,不过他满嘴全是血,疼得味觉失灵,也吃不出来。 “快问快答!” “前方有没有一条可以绕过范连虎等人,前往主墓室的路?” “有......” “穿起裤子,带我们过去!” 方秘书吓得魂不守舍,赶紧穿上了沾着大便的裤子,手捂着嘴角,脸色煞白,颤颤巍巍在前面带路。 董胖子则用匕首死死地顶住了他。 我瞅见文姐在自己身后,眸子溢满了欣赏,笑意盈盈地冲我竖起了大拇指。 这些家伙在地宫待了好多天,对里面地形非常熟悉,方秘书带着我们七拐八绕,果然绕开了篝火堆,朝前方快步走去。 我见暂时已摆脱了危险,心中万千疑问涌上心头,根本遏制不住。 “我需要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你边走边说!” “请不要有任何隐瞒,我发起飙来,连自己都害怕!” 方秘书吓得身躯一哆嗦,开始用漏风又漏血的嘴,向我们解释。 巴伦王子祖上为一位古波斯贵族,唐高宗年间曾在长安城留学过一段日子,回波斯之时,他带回了大量丝绸、青白瓷、古玩、书籍等珍贵物品。不过,他们家族不差钱,也不需要将这些来自遥远东方的珍品变卖,收藏在家族古堡之中。 岁月沧桑,绝大部分东西都已腐烂败坏或丢失,只留下了一小部分。 巴伦王子是一位东方神秘文化的狂热爱好者,三年之前,他整理祖上遗物之时,发现箱底一片不起眼的素帛书残片,上面的文字稀奇古怪,根本看不懂。他找了相关汉学专家,历经辛苦破译,才知道素帛书上的文字竟然是一种罕见的鸟篆文变体。 它开篇阐明来自于东周末期的旬夷国。 这是一个古籍上从未有过记载的神秘国度。 严格意思上来讲,旬夷国其实不能称为国,属于一个古部落聚集群,地理位置处于东周列国的莒国和郯国之间。不过,东周列国出名的诸侯国就有一百多个,像旬夷国这种小国,史书上没有蛛丝马迹也正常。 素帛书文字记载了旬夷国的诡异灭国原因。 旬夷国君六十大寿之日,醉酒后向贺寿的亲臣炫耀自己珍藏的一株上古妖树。 这一炫耀,完犊子了。 妖树现世,天地昏暗,飞沙走石,百里土地皴裂,天地鸟兽皆绝,百姓流离四散,国家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座死城。 旬夷国君酒醒之后,痛恨自己的作为,带上亲眷,携上古妖树,东渡孤岛,将其封印于岛内。 从此,繁华美丽的旬夷国消散在了漫漫历史长河之中。 若换成其他人,这事当一个传说看就是了。 可巴伦却被深深迷住了,历经几年翻找典籍、遍寻遗迹、组织研究,最后验证出此事竟然为真,而且,旬夷国君东渡封印上古妖树的岛,就是这座流月岛。 这家伙兴奋的几近癫狂,组织了一支队伍,还经人介绍聘请在南海威名赫赫的海沙门范连虎前来一起寻找,闯过地宫诸多机关,折损不少人,终于到达了主墓室。 董胖子实在忍不住了。 “你们真他妈见到了上古妖树?!” 方秘书烂着一张脸,瞳孔骤缩,余悸未消,声音发颤。 “对......可主墓室出现了非常恐怖的情形。” “几位,我建议你们别去,绝不可能活着出来的。” 第九十四章 偷桃子 我问:“什么恐怖情形?” 方秘书咽了一口唾沫,向我们解释。 “我们来到主墓室之后,发现一道大石门,众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开,进到了主地宫,可迎面却突然飞窜来漫天的火甲虫,这些虫子好可拍,钻入人体内会自爆,身躯顿时冒烟起火,烧死了两位泰佬......” 董胖子打断问道:“火甲虫?这是什么鬼东西?!” 方秘书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范连虎身边有一位叫上官的老家伙,据说他祖上曾与民国著名土匪盗墓贼马老三是搭档,很厉害,他立马熏了一种古怪的烟,将它们全部给熏走。再往里走了几步,又遇见了流沙陷阱,还是那位上官,指点着大家逃了出去。” “到了主地宫的核心区域,我们又遇见了地热喷泉,范连虎一位下属不注意被溅了一身,当场就像涮羊肉一样起皮发白,直接被烫熟了......” 董胖子满脸无语。 “你他娘的不要形容这么恶心,道爷以后还怎么吃涮羊肉?!” 方秘书忙不迭地点头。 “好的好的......然后我们就见到了一座黑石高台,四周有地热喷泉流动,冒着腾腾热气,黑石高台上站立着一尊巨大的闭眼青铜鸟,整个环境看起来就像小区的景观水池。青铜鸟大概有两个人高,这鸟长相非常古怪,脖子像鹤、爪子像鹰、尾羽却像凤凰。” “它嘴里叼着一株青铜树,三十来公分左右,其实叫它树不大合适,应该称呼为小灌木,雾气腾腾之下,它竟然没有生锈,显得流光溢彩的,大家兴奋极了。” 我皱眉问:“你确定它是青铜树?” 方秘书回道:“确定!上官老家伙说这就是旬夷古国封禁的妖树,他吩咐我们不要靠近地热喷泉,在旁边等着,意思是它为间歇性的,往外喷其实存在一定规律,等过一会儿不再喷,就彻底安全了。” 我再问:“这个上官,是不是说整座主墓室全按天地五行来构建的机关?” 方秘书闻言,瞪大了眼睛,立马拍马屁讨好我。 “小哥你真的太厉害了,看来必定身怀绝技!上官就是这么说的,火甲虫是火、流沙是土、地热喷泉是水、青铜鸟是金,旬夷妖树虽然也是青铜锻造的,但五行属木,合起来就是金木水火土,叫做天机五行令。” “上官老家伙还特意嘱咐我们,进入黑石高台之后,不能直接从青铜鸟嘴里拔树,这其实是一个封印机关,故意引诱盗墓贼上当的,会发生很严重的后果,若要想取得妖树,只能从下面黑石高台开凿,然后将青铜鸟和妖树一起给抬出去。” “抬出去的时候,还得戴上手套,用一层黑布、一层防风布、一层挡水布、一层防火布将它给盖着,千万不能见了日月光芒,不能沾水、不能触火、不能溅土、不能碰金属、不能接触树枝茶叶,否则旬夷妖树就会变成一根无用的烧火棍,反正他讲的道道可多了。” 我寻思这个叫上官的,确实有些本事,便挥了挥手。 “你继续讲。” 方秘书抽了抽鼻子,手揉了两下因讲话太多牵扯得有些发疼的嘴,继续说道。 “就在地热喷泉过了喷发周期,我们准备上高台的时候,后方突然杀出来一个黑影,一位漂亮女人直接跃过了我们,上了高台,抬手就去拔了青铜鸟嘴里的旬夷妖树,破了封印,然后......” 我急问:“然后怎么了?!” 方秘书眸子仍显得惊恐,结结巴巴地解释。 “然后......然后上官老家伙惊恐地大喊了一句‘廖小琴,你竟敢偷桃子”,我们全都懵了,正准备跳过去制止这女人,可上官却发了疯似的嚎叫,让我们马上撤。” “就在女人手拔下旬夷妖树的一瞬间,本来闭着的青铜鸟突然睁眼了,两颗像宝石一样的眼睛,泛着妖异猩红的光芒,照得整个主墓室通红,地热喷泉突然开始疯狂上涌。” “更可怕的是,廖小琴手中拿了旬夷妖树,竟然站立不动,树好像能吸血,瞬间将她人给彻底吸干,本来吹弹可破的皮肤,立马干瘪的像一具千年干尸!” “四周传来了鬼哭狼嚎之声,墓室热得像桑拿房,我们全像炉子里的红薯,整个墓室疯狂落石,一副即将把所有人活埋的态势,我们吓得全往外面冲。冲出主墓室之前,我瞥了一眼,发现青铜鸟已彻底坍塌下陷不见了。” “旁边好像还冲出来无数恐怖的巨型鸟影,将已是干尸的廖小琴给撕巴吞噬......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幸好上官提醒的快,大家全都冲出来了,才一秒不到,主墓室石门已经关闭,整座墓室塌方,成了一处高大石堆,而且还在冒着热气。” 董胖子肥脸肌肉直抽搐,转手拎着方秘书的衣领子。 “你他娘在给道爷讲神话故事呢?!” 方秘书连忙摆手。 “大佬,我没有撒谎!” “这都是我亲眼所见,若有半句谎言,让我千刀散立即发作,肠穿肚烂而死!” 董胖子火了。 “如果廖小琴变成了干尸,她怎么还......”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董胖子将后半句话给硬生生咽下去了。 他的意思是,如果真如方秘书刚才所说,廖小琴已经变成了干尸,还被恐怖的鸟影给吞噬,怎么可能阴鸽进来之时,她还能让它递出纸条与妖树皮求救。 这中间有太多的疑问。 不过,方秘书不可能讲假话,一来他认为自己身上中了千刀散,性命危在旦夕,没这个胆子,二来之前我们偷听到他们的对话,范连虎这个王八羔子也说廖小琴解除旬夷妖树封印之后,变成了一具干尸,导致他们没取到宝,也不敢再回主墓室。 我问方秘书。 “那位牛逼的上官呢,我好像没在你们这群人中见到他?” 方秘书抽了抽鼻子。 “他......我们在离开主墓室的之后,上官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藏了一只火甲虫,突然爆体燃烧,将他给活活烧死了。” 我:“......” 也问不出什么信息了,我吩咐方秘书加快速度,文姐不时在岩石壁上做着记号,几人跟着方秘书在地宫内部不同的溶洞缝隙中转来转去。 半个小时之后。 大家来到了主墓室前。 第九十五章 小火窑 严格意义上来讲,它不应该叫主墓室,称其为乱石堆比较合适。 下宽上窄的乱石堆,一直高耸到穹顶,拿探照灯往上照,竟然探不到头。 至于之前的主入口何处,坍塌之后已经完全没有了痕迹。 我们虽然站在离它几米远的地方,却能明显感受到它从内向外散发出来的热量,灯光晃过去,还能清晰瞅见光线束泛着一层热雾。 整体看起来,它就像一座烧石灰的小火窑。 董胖子走了过去,用手触碰了一下石头,转头烂着一张脸。 “好烫!” 不仅仅是烫的问题。 这些坍塌的石块,每一块直径差不多有一米左右,非常厚重。 如果要进里面去,得先弄开这些石头,用挖掘机起码也得四五天的工程量。 若靠我们双手,还得先将石头敲碎,否则根本无法搬动。 文姐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可眼前的情况,还是令她瞠目结舌。 “小孟,怎么办?” 我闭上眼睛,紧急梳理了一下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形成了一条清晰的逻辑线。 范连虎等人来到尸灯望月风水局石山,用药包爆破开了盗洞(爆破方式明显不是廖小琴的手段),他们进入了石山,穿过重重险阻,来到了眼前这座有天机五行令机关的主墓室。 而廖小琴极有可能一直跟在他们的后面,不动声色,让对方去破机关趟雷,自己则坐收渔翁之利。 范连虎等人在上官的指点之下,虽然折损了不少人,但最终还是成功到达了藏着旬夷妖树的核心区域。 关键时刻,黄雀在后的廖小琴突然杀出,夺宝,触发了机关。 范连虎等人惊吓过度,侥幸全部逃出主墓室。 尔后,乱石坍塌,廖小琴被困在里面。 在外面看灶火的三叔公,见自己小主超过约定时间还未出来,派出阴鸽入墓寻找,阴鸽衔出了廖小琴求助的消息和一片旬夷妖树的诡异树皮。 基于以上逻辑,存在两个重大问题。 一是如果廖小琴困在里面,阴鸽能不能飞进去带消息出来? 二是如果廖小琴困在里面,这种温度能不能存活如此多天? 不验证清楚这两大问题,根本无法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我立马转头对他们说。 “文姐、胖子,马上寻找一下石头缝隙,确定有没有鸟飞进去的可能性!” 几人不敢怠慢,打着探照灯在高大的乱石堆仔细寻找。 方秘书压根不敢靠近乱石堆,但这货因为“解药”在我身上,又不敢走远,只能神色恐惧地远远站着。 我们绕着四周仔仔细细查看了半个小时,放弃了。 它倒是有一些缝隙,可最大的只有两三指宽,里面的石头一层叠一层的,即便外面石头之间有缝隙,里面石块又被彻底堵死了,哪怕阴鸽有在不同缝隙之间走迷宫寻找最终目的地的逆天能力,也不可能飞得进去。 更关键是,我曾拿旁边一根长长的枯树枝探进缝隙里面去,仅仅过了一两分钟,将它给抽出来,树枝头竟然有一些发黑。 就乱石堆里面的温度,别说是待上十多天了,哪怕十几分钟,人都要被闷得软烂熟透。 最大的可能,廖小琴并不在里面! 可是她人在哪儿呢? 三叔公没进来过,他也不知道廖小琴人在哪儿,那只阴鸽又不会听我们的,否则如果能带它过来,省了好多事。 董胖子有一些着急了。 “小孟,我们一定是疏忽了哪里,你赶紧想!” 我当然知道是哪里存在疏忽,可一时半会儿,脑瓜子乱得不行,竟然好像停滞了一般。 心中反复暗示自己一定要冷静,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着急。 不经意转头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方秘书,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刚才我已推断出,廖小琴不大可能待在必死的主墓室里面,可方秘书等人却亲眼见到她冲进了主墓室且被乱石埋了,阴鸽带出来的消息又证明她大概率还活着。 那么,她会不会是待在了主墓室的上方或下方? 我脑海突然一闪。 滇省虢巫侯秘陵,就是上、下双层结构的疑冢墓室,躺主棺椁里的虢巫侯,身上穿的为假金蚕蜕,而真正的金蚕蜕,反而在下方的战国墓中。 之前方秘书曾说,旬夷妖树为青铜锻造。 这群进主墓室人当中,有上官这种厉害角色,他们绝不会看错材质。 可我在古玩店亲眼见过旬夷妖树的残片,它材质并不是青铜的。 两者不一样,必有一真一假。 也就是说,主墓室可能为假的旬夷妖树,而廖小琴却极有可能取得了真的旬夷妖树,并让阴鸽传递了消息出来。 这与金蚕蜕的情况何其相似! 什么叫下墓经验? 这就是! 我立马拿探照灯,低头朝四周地面找了几下。 全是石头,阴鸽没有入地的可能性。 我兴奋不已,转头对他们说。 “上石堆!” “啊?!” 他们两人面面相觑。 我没有空向他们解释,从包裹里掏出了老虎钩,紧了紧衣服,嘴里叼着探照灯,立马沿着石堆攀爬。 董胖子转头对文姐说:“小孟脑子开过光,他一定想到了办法!” 他们两人不敢怠慢,也掏出了老虎钩,沿着石堆往上。 外面石头的温度还不算太高,手触碰上去,就像摸在了刚灌了开水的热水袋一样,竟然有一些舒服的感觉。 由于它不是悬崖峭壁,且呈下宽上窄的大弧度,对我们三人来讲,爬行难度不算太大。 方秘书见我们竟然开始往上爬,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对离开我们之后会毒发身亡的恐惧战胜了一切,也咬着牙颤颤巍巍跟着往上。 石堆直达穹顶,足有二十来层楼高。 十几分钟之后,我们全已到了顶,身子完全隐没在了黑暗中,往下看去,犹如深渊。 一见到穹顶上的物件。 我整个人都快蹦起来了。 石堆顶端有一个像大型化工厂烟囱的口子,正往上冒着热气。 口子正对着的穹顶上方,竟有一道像蒸屉一样的多孔青铜门,热气正从圆孔往上灌,里面存在空间! 董胖子铜锣眼瞪老大。 “姥姥的!这圆孔足够大,鸽子能飞进去!” 毫无疑问。 廖小琴就困在了上方! 第九十六章 九连环 董胖子兴奋的声音哆嗦。 “要不说小孟脑子开过光呢,上面肯定是正儿八经的旬夷国主墓室!” “不仅廖小琴可能在上面,好东西也绝对在!” 话音刚落。 这货就想动手去掰像吊顶一样的多孔青铜门外面条状锁扣。 我立马扯住了他。 “等一下!” 董胖子满脸疑惑。 “救人取宝啊,再不上去,黄花菜都凉了!” 我转头问文姐。 “文姐,这是不是鲁班九连环?!” 文姐仔细瞅了几眼。 “对!不过它好像是改进的,正常鲁班九连环锁在青铜门表面安上九块可旋转的铜板,必须按顺序拧动,拼接成一块完整图腾才能打开,错一步将彻底锁死。可它这个,好像将活动铜板全设置在了九个圆孔里面,需要靠旁边青铜条拧动进行拼图,难度大上了一倍。” 很糟糕! 我的优势在于寻龙点穴,对这种奇技淫巧之术,大弱项。 一旦动手弄错了,它必会被彻底封死,前面所有的努力全要白费。 我抬手过去,轻轻触碰了一下,可一想到廖小琴的性命全掌握在自己手中,又立马缩了回去。 “文姐,我不大懂,你会吗?” 文姐银牙咬唇。 “倒学过一些,但也不算太精通,你信得过我吗?” “万一出了差错,可就无法挽回了!” 我深呼吸几口气。 “上!” 文姐愣了一下,见我神情坚定,搓揉了几下手,身子靠了过去。 我没有选择。 从人形石山被封堵的大石门,以及眼前自外反锁的九连环青铜锁,可以得出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范连虎等人进墓,廖小琴黄雀在后夺宝,后面必然还有毒蛇一般的神秘力量尾随他们而至,对方将廖小琴反锁在了上方,再将尸灯拜月风水局大石门给封死,企图令他们全死在墓中。 这股神秘力量到底是谁、人在哪儿、有没有跟随我们几人而来,完全搞不清楚。 当务之急,必须将廖小琴救出来,赶紧离开这个随时都有可能丧命的地方。 文姐能打开海底沉船汉白玉石棺锁扣,无论是经验还是技术,都比我要强,只能让她来赌一次。 赌,不一定能赢。 不赌,绝对会输。 文姐额头往外沁出了不少汗,秀发黏满了脸鬓,她却根本顾不得撩起,脸色潮红,胸口起伏,开始小心翼翼地掰动外面的青铜条。 “咔哒、咔哒、咔哒......” 青铜条摩擦的响动声不断传来。 这声音很细微,可每一次入耳,都像鼓锤在敲击鼓面,而我的心则如同鼓面上的豆子,不断被弹起。 随着文姐指尖的不断拨弄,门板上的青铜孔洞,被逐个弹出来青铜片给封住。 只要全部孔洞被封住,组成一副图,证明机关已破,青铜门必然可以被打开。 其实,盗墓行当的人,对鲁班没啥好感。 毕竟,他创造的这些玩意儿,如同神技一样,让人防不胜防。 旬夷国存在于东周列国末期,地理位置又靠近鲁班所在的鲁国,他们对这种九连环技艺,倒传承的挺精通。 孔洞不断被封住,一副图案逐渐显露了出来。 一只怪鸟,鹤的脖子、鹰的爪子、孔雀的尾巴。 与方秘书等人在下面疑冢墓室见到的几乎一样。 这必然是旬夷国的图腾。 它仅剩下一只眼睛未被拼上! 正当文姐准备掰动机关铜条,将青铜门最后一个孔洞封上之时,她突然止住了手,转头瞅向了我,喘着大粗气,指尖微微颤抖。 她紧张了。 急需鼓励! 我冲她坚定地点了点头。 “继续!” 文姐闻言,深吸一口气,转身最后一次掰动外面的青铜条。 她本来准备向左拨,可犹豫了几秒,往右拨动了一下。 “咔嚓!” 青铜门内本已闭合的所有铜片突然全部张开! 鸟图腾消失了! 外面用来拨动机关的青铜条弹跳脱落,化成了一道美妙的弧线,瞬间掉入几十米深的地面。 我脑瓜子嗡地一下。 全锁死了! 所有的努力,功亏一篑! 文姐脸色蜡白,难受地闭上了眼睛。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唯有乱石堆烟囱中升起的热气,依然悠闲地在往青铜门的孔洞里灌去。 那一瞬间,我脑海一片空白,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做什么。 “艹!什么狗屁九连环,道爷给你来个十连击!” 董胖子见打开彻底无望,勃然大怒,抡起了身上的洛阳铲,对着青铜门猛然几铲子狠狠怼了过去。 我大惊失色。 这玩意儿用暴力砸,还不知会引发什么暗器,到时大家全得完蛋! 刚要扯住这二货,耳听“咔”一声响动,青铜门在董胖子暴力狂砸之下,竟然往下垂开,只剩下右侧的门轴吊着它,发出吱嘎嘠的晃动声,一个往上的甬道呈现在了我们面前。 我与文姐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 这不是普通的九连环! 凡脑子正常的破九连环高手,都会按正确的顺序解开锁,再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可它却反其道而行之,必须先彻底锁死它,再进行暴力拆卸,只有走过这两条自我作死的路,才能安全打开。 匪夷所思的防盗思路! 我们误打误撞,竟然攻破了它。 廖小琴命不该绝! 董胖子都快笑癫了。 “哎呦卧槽!简直太特么卧槽了!哈哈哈!” “小孟,你说所谓的傻逼克高手,是不是就这种情况?” 踩狗屎运的感觉,太美妙了! 我兴奋的都想抱起死肥仔丢到烟囱底下去,请他去蒸一蒸桑拿。 “董爷,您说得太对了!” 董胖子挠了挠头。 “我好像把自己给骂了?” 我回道:“别废话!上去救人!” 为了以防万一,我率先抓着甬道壁的石块,爬了上去。 这是一条在穹顶开凿而成的人工甬道,呈斜向上态势,曲里拐弯的,由于地热气息的原因,里面雾气袅袅,非常闷热,但没见到任何异样。 我对他们说:“安全!跟着我!” 文姐爬了上来。 接着是董胖子。 方秘书起初不敢爬,见我们不搭理他,这货最后还是咬着牙,战战兢兢地攀爬而上,跟在了我们后面。 在仅有半人高的弯曲甬道爬了半个小时左右,眼前豁然开朗。 我们来到了真正的主墓室。 或者说,藏宝室。 第九十七章 月亮之上 它面积不算大,约莫两三百平方左右,为石山上天然形成的空洞,但旬夷国君对它进行了精心的装饰。 如果说下方地宫像一间大房子,此处则像极了专门掏出来的藏宝阁楼。 藏宝阁地面铺满了大青石,四周岩壁开凿削平,上面画满了壁画。 壁画具有典型的东周末期特点:色彩丰富、现实主义、没骨画法。 前两大特点比较好理解,没骨画法可能很多人不太懂,这专指不用墨线描轮廓,全运用色彩进行物象表达的一种绘画方式,起源于春秋战国。 壁画一共有四副组图,尽管历经岁月沧桑,不少已经斑驳,可由于其强烈的现实主义画风特点,一眼望过去,还是能清晰地理解它们在表达着什么。 映入眼帘第一幅组图,一位头戴羽冠,仙人模样的人,驾驭着一条红龙,带领一群勇猛的将士,与水面数条狰狞无比的黑色恶龙进行鏖战,最后仙人开了一个大招,干死了全部黑龙。 第二副组图为一群将士脸上露出胜利后的喜悦,押送着数个宝盒,一路向前,沿途则跪着好几簇百姓,每一群百姓间隔着一段距离,他们衣冠不一、相貌不一、神态不一,应该分属不同国家或部落,好似在祈求将士赏赐宝盒里的东西。 后一副组图为一位髯须王,大雨滂沱,四处洪涝,他带着一群臣民,虔诚地朝着盒子中的宝物供奉祭拜,结果盒子却跑出来一株惊天巨树,树的每一根枝桠,都是黑色的恶龙,冲着君臣咆哮怒吼。 最后一副组图就比较好理解了,黑龙肆虐,残害百姓,天地干涸,城池崩塌,髯须王执剑与一众黑龙恶斗,最终取得了胜利,黑龙纷纷缩回去,重新成了树枝桠,而且树变得非常小,躺回了宝盒之内,髯须王则抱着盒子,由一位后背画着怪鸟纹身的艄公带着,夜船东渡,天空中还特意画了一轮圆月。 故事脉络非常清晰。 仙人战恶龙救民于危难之中,众将士胜利后赏赐支持自己的各国百姓宝物(其中一件宝物肯定给了髯须王所在的城池),髯须王因自己国家发生洪涝灾害而祭拜宝物,妖树却解除了封印变成黑龙荼毒生灵,髯须王为救民于水火与黑龙搏斗,胜利后东渡封印妖树。 这与巴伦王子通过唐朝素帛书所调查到的故事大体差不多。 毫无疑问,髯须王大概率是旬夷国君,他前往封禁妖树的岛,就是流月岛。 董胖子瞅了几眼壁画。 “这旬夷国君的脸比道爷的屁股还要大,明明喝醉酒炫耀妖树毁掉了国家,壁画上竟然将自己描述成了一位感天动地斗邪魔的明君!” 这间主墓室除了壁画以及一些利用天然石头雕刻的粗犷石雕,根本没其它东西。 我没见到廖小琴,四周雾气蒙蒙,又热得要死,心态有一些爆炸。 “赶紧找人!你他娘看小说呢?还点评上了!” 董胖子被我吼得吓了一大跳,肥脸无语。 “你小子刚才自己不是也在看?!” 文姐突然指着西南方向一个阴暗角对我们说。 “小孟,这里有一道暗门!” 我们赶紧走了过去。 一道石头暗门,隐藏在旁边凸起的石头之后,若不仔细找,还真找不到。 它没有彻底闭合,存在一丝缝隙,用手一推,非常重,压根推不动。 “一起推!” 三人合力推门。 方秘书为了拍我们的马屁,也加入了推门的队伍。 “吱嘎嘠......” 几人终于将门给推开。 令所有人意外的是,门后还有一条小甬道,尽头竟然传来丝丝光亮。 从我们所处的位置判断,这里应该到了尸灯拜月山顶的位置,难道外面会是出口? 可身上又没感受到一丝风传来,反而显得更加闷热。 眼下也管不了那么多,我打头往前面快步走去,转过几道折弯,来到一个百来平米的空间。 它仅有客厅大小,中间有一座齐腰的红色石台,台上镶嵌着一个暖水壶高,七八十公分宽的琉璃石盒,石盒的造型常古怪,根本看不出来像什么东西。 几人跨前一看。 琉璃石盒中间竟然是空心的! 董胖子探手一摸石盒壁,手伸出来,掌心上沾满了鲜血干涸之后的血粉。 “卧槽!这里面之前应该用血水泡着什么东西?” 难不成泡的是旬夷妖树? 忽然! 墓室好像被人猛地打开了灯一般,四周乍亮! 文姐声音惊悚。 “小孟,你看上面!” 抬头瞅去。 琼顶之处,有一块餐桌大小的长方形大玉石,看起来有几十公分厚度,呈半透明状,非常像农村瓦房上的琉璃瓦,天空一轮明月,此时恰好路过。 月光从玉石透下来,不偏不倚,恰好映照在琉璃石盒之上。 琉璃石盒散发出血红色的妖异光芒,已将整间墓室给彻底照亮,再加上四周如烈日一般炙烤的温度以及丝丝缕缕雾气,几人好像置身于太上老君的火红炼丹炉中。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琉璃盒的影子、我们的影子,齐齐倒影在了穹顶的玉石上,不知是灯光还是视觉的原因,现已全部扭曲变形,构成了一副恐怖的画面。 琉璃石盒扭曲成一位石头小人,它正带领着我们四位,全匍匐跪地,虔诚无比地拜着月亮,而墓室内流光溢彩的红色光晕,如同一汪深渊血水,吞噬着跪拜的我们。 这才是真正的尸灯拜月! 我转头急问:“几点了?!” 文姐回道:“刚进入子时!” 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可刚入子时,天空月亮恰好路过,又出现如此诡异场景,绝不是好兆头! 董胖子惊问。 “小孟,你他娘怎么七窍流血了?!” 我探手一摸鼻尖,满手全是血,墓室内全是诡异的红光,压根搞不清楚是血还是汗水。 转头一瞅,他们也满头满脑鲜血淋漓,模样看起来极为狰狞恐怖。 我冲他们大吼。 “不管了!墙壁有好几个凹槽,赶紧去找人!” 就在这个时候,文姐突然惨呼一声,人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 身后的方秘书,表情狰狞,没门牙的嘴张得老大,红色液体哗啦啦从脑门淌下,他手中抓着一块刚偷袭完文姐的大石头,像一个索命厉鬼,向我凶狠扑来! 第九十八章 兽嘴铃铛 我猝不及防,被他给扑倒在地。 方秘书手中的大石块凶狠无比地朝我当头砸下! 我吓得头皮发麻,滚身一让。 “啪!” 石块砸在地面,竟然出现了一个大凹坑! 这他娘什么力量! 我在滚身让过的时候,顺势一拳,狠砸在对方的头上。 “嘭!” 拳头如同砸到了石头! 方秘书不仅没半点反应,我好像骨头都要裂了,疼得牙根直抽搐。 未待我反应过来,方秘书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再次冲我扑到。 我脚下一个拌蒜打滑,人仰倒在地,喉咙立马被他给死死掐住了。 这家伙就像一头恶魔,脸上淌着血,呲牙咧嘴,几乎要将我脖子给硬生生拧断! 我胸腔憋得快要爆炸,脑袋阵阵发晕,用尽全力冲旁边大吼。 “死胖子!!!” 没有任何回应。 不仅董胖子人不见了,而且刚才倒血泊中一动不动的文姐,竟然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危急万分关头,我用膝盖狠狠顶了一下对方下裆。 “咔!” 靠! 怎么像石头一样硬?! 不过,这一下好歹起了一点效果,方秘书掐我脖子的手稍微松了一些劲,我紧急掰开他双手,从旁边迅疾爬起,往墓室的另一头疾退。 方秘书不依不饶,起身从后面疯狂追来。 我狠一咬牙,索性也不再躲了,脱下了外套,直接盖在了琉璃宝盒之上。 瞬间! 墓室内血红色的光芒彻底消失了,只剩下穹顶淡淡的月光倾洒而下。 抄起手电筒一照,眼前的场景古怪而荒诞。 方秘书正在狠掐自己的脖子。 董胖子弯腰撅屁股,用手疯狂刨着地面,看样子像在挖宝。 文姐已经将外面衣裳给剥了,只剩下底衣裤,跳着魅惑的舞蹈,一脸需求不够的模样。 他们三人,无一例外,一个个眼神迷蒙,好像中了邪一般。 而我的手背、膝盖,溢出血来,墙壁上还有血印。 很显然,刚才我与他们一样,也处于一种幻觉侵体的状态中,估计将墓墙当成了变态的方秘书,疯狂搏斗了一番。 我之所以能从幻觉状态中率先觉醒,主要发现了四个不可思议的现象。 一是墓室里除了红色石台和琉璃宝盒,其他什么都没有,即便方秘书是鬼附体,他也不可能凭空变出一块大石头来砸人。 二是我在攻击方秘书之时,无论击打对方哪个部位,都如同打在石头上一般。 三是文姐和董胖子竟然凭空从墓室内消失,董胖子不见了,或许可以解释为他中了某种机关,可我眼睁睁见文姐被砸死在地,肉体却数秒内消失,完全不符合常理。 四是我仰躺在地面之时,瞅见了穹顶玉石的月光倒影,发现四个人正在砸墙、掐脖、刨地、解衣...... 当时我就判断,绝对出现幻象了。 可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我们进入了幻象之中,怎么才能彻底解除,自己并不清楚,只能猜测。 我认为最大的可能,就是琉璃宝盒被月光映照之后引起了尸灯拜月,估计大家从流鼻血开始,就已经中了计,本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心态,我咬牙将衣服盖在了琉璃宝盒之上。 未想到,真的破了局! 我迅速朝他们冲了过去,一拳将方秘书给干翻,再抬起一脚,把正专心致志刨地的董胖子给踹到了一边,最后,抬手想抽跳舞的文姐一大耳刮子,想了一想,还是算了,赶紧扯着她两条胳膊。 “文姐!文姐!你快醒醒!” 方秘书和董胖子吃了疼,瞬间清醒过来。 文姐不能晃动身躯,挣扎了好几下,也恢复了正常。 董胖子瞅见眼前的情景,先懵了一下,尔后肥脸抽搐。 “卧槽!小孟,你想对文姐干嘛?” 文姐低头见自己身上仅剩下片缕遮体,脸腾一下红了,神色带着不满而羞恼。 “小孟,你有点过份了,即便你再想,这地方也不合适!” “什么乱七八糟的!大家进入幻觉了,我刚将你们给救出来,没看到我衣服盖在琉璃宝盒上?” 董胖子转头瞅了一眼衣服,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 “嘿嘿!这我信,我刚才正挖宝呢,突然屁股挨了一脚,珍宝瞬间消失不见了......不过,你小子救文姐的办法,挺他娘新颖啊。” 方秘书脑子仍有一些懵,不知所云地搭茬。 “对呀对呀,挺新颖。” 文姐手系着外衣扣子,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神态,嗔怪地瞥了我一眼。 “姐懂你心思了,等出去再说。” 这一桶脏粪泼得,差点没把我给呛死! 还解释不清了! 我抬手猛拍了几下额头,懒得再讲。 “都别他妈扯犊子了,赶紧找人!” 几人不敢再触碰墓室里的任何物品,分头转到墓室壁几处凹槽内寻找。 凹槽一共有六条,每条一人宽,仅四五米深,里面没有放置任何东西。 我猜测它们应该是专门用来给主墓室卸力保持稳定的力学构造体,建筑学上的东西,自己也不大懂。 “小孟,廖小琴在这儿!” 我大喜过望,赶紧循着声音跑了过去。 董胖子已经从一个凹槽将廖小琴给拉了出来。 时隔快四个月。 我终于再一次见到了她。 她人晕着,脸色蜡白,秀发凌乱,衣服脏兮兮的,手臂上有很多刀划过的痕迹,地面有一把匕首,似乎给自己割过血,右手则紧紧握着拳。 我俯身一探她的呼吸,非常微弱,身子滚烫。 “嫂......廖小琴,你怎么样?!” 摇晃了好几下。 她终于醒了,微微抬起眼帘,瞅见了我,艰难地笑了一笑。 “死衰仔......你怎么来了?” 必须赶紧带她出去施救! 我不再多言,立马背上了她。 “走!” 廖小琴有气无力地扬了一扬手,头趴在我肩上,低声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树被......夺了,只剩下枝桠上的铃铛,记得喂血......” “你说什么?!” 可她话音未落,便彻底晕了过去。 “叮!” 从她紧握的右手掉下来一个东西。 一个指头大小的兽嘴铃铛! 董胖子立马捡了起来。 “这好像与妖树的材质一样......怎么还有一股血腥味?!” 我拿过来闻了一下。 兽嘴铃铛不仅血腥味浓郁,而且上面缺了一块皮,缺皮造型与三叔公拿过来妖树皮完全能对应的上! 琉璃宝盒内壁有干涸的血粉、廖小琴手臂存在匕首划痕、兽嘴铃铛又充斥着血腥味...... 难道琉璃宝盒里面曾用血一直供养着一株小小的旬夷妖树,廖小琴过来取树之时,躲在背后的那股神秘力量突然出现,将树直接夺走,她只抢到了树枝桠上的一个铃铛,而且还被死死关在了这里? 这猜测好像找不出毛病! 她好像让我记得喂血? 我立马拿出匕首,割了一下手指,将血滴在了兽嘴铃铛上。 神奇一幕呈现。 兽嘴铃铛表面本来粗糙若枯树,滴上血之后竟然变得发烫,泛起了温润的宝光,而且还发出细微的嗡嗡之声! 我背着人不好喂血,赶紧将匕首和铃铛给了董胖子。 “胖子,你肉多,记得随时滴血喂养!” 董胖子:“......” 这鬼地方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妖孽之事,一刻也不能再待,我率先冲出了墓室。 几步之后,回头一看,董胖子不见了! 第九十九章 合作 我赶紧退后了数米,朝墓室内一看。 死胖子竟然手拿洛阳铲,高高举起,朝着琉璃宝盒猛怼。 不过,这玩意儿为天然石头锻造的,根本砸不动。 我魂都要被他给吓散了。 “信不信我让你留下来和它作伴?!” 董胖子肥身躯一哆嗦。 “我就是想把你衣服取走而已!班尼路,牌子货,丢这儿太浪费了!” 他抬手就将我盖在琉璃石盒上的衣服给拿了。 墓室再次映出红色的妖异光芒。 我大骂了一句神经病,吓得赶紧往外狂奔。 众人离开墓室,再转到壁画室,又顺着甬道快速往下,跳到乱石堆上,沿着乱石堆朝下面狂溜。 可刚溜到离地面还剩下三分之一距离之时,数道探照灯光束朝我们脸部照来。 我们立马止住了脚步。 适应过光亮之后,往下看去,巴伦王子等人竟匆匆跑了过来,他们站在乱石堆下方,一个个神色惊讶,手中武器全对准了我们。 不过,我们离对方位置尚有一些远,他们手中的喷子是发散性铁砂火药,近距离杀伤力很猛,远距离却作用不太大。 范连虎瞅见我们,连淬了几口痰。 “卧槽!我说怎么好像闻到了血棺龟气息,又不见它踪影,循着味道找过来,竟然有大收获!” “这他娘总算是破案了!小浪帽,几年不见,没想到你为了报当年南海汉白玉石棺之仇,还敢联合廖小琴做局,封石门坑我们,玩得可真狠毒啊!” “方秘书,你他娘也够阴的,竟然是他们的内鬼!哈哈哈!” 方秘书脸色蜡白,忙不迭地摆手解释。 “范老板,我不是鬼,刚才是因为......” 我瞪了他一眼。 方秘书硬生生将后半句话给咽了下去。 真是无语问苍天! 我打破脑袋都想不到,范连虎竟然能嗅到自己养的血棺龟气息,一路找了过来,而且,这家伙显然产生了误会,认为封外面石门之人是我们,而方秘书则是我们安插在对方身边的内鬼。 死仇了! 巴伦王子极为愤怒,仰头冲着方秘书,叽里咕噜地大声咆哮,似乎在质问他。 方秘书想用波斯语开口回应。 我冷喝一声。 “闭嘴!” 他不敢吭声了。 范连虎见方秘书不敢说话,转头对着巴伦王子,一边比划着关门的手势,一边大声向他解释。 “他们!咔嚓!门封住了!” 这货又用手当刀在自己脖子上拉了一下。 “他们!要!咔嚓我们!” 巴伦王子显然已经明白了对方手势的意思,怒气冲天,将手中的串珠狠狠砸在地面,转头对身边几位泰拳保镖下了一句命令。 几位泰佬手中拎着喷子,就要朝石堆上的我们冲来。 “等一下!” 文姐眸子喷火,腮帮子鼓起,手中拿起了探海钩,张开双臂,挡在了我们面前,一脸决绝。 “姓范的!这一切都是我指示的,与他们无关,你让他们走,账我来跟你们算!” 几位泰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暂时停下了脚步。 范连虎闻言,竟然身子一挺,仰躺在地面,像个疯子一样,手舞足蹈,都要笑癫了。 “哈哈哈!你这娘们,不仅又浪又贱,还特么挺蠢,自己肉都快要臭了,竟然还想着救人,笑死老子了......” “哎呦卧槽!” 董胖子已经忍不了了,甩手将一块石头狠狠砸了下去。 “笑尼玛呢!死狗!!!” 石头砸得又准又狠,正中范连虎的额头,立马飙出血来,疼得他嚎叫连天,愤怒不已地大喊。 “几位!快!去给老子干死这帮货!” 可泰佬并不是范连虎的下属,根本不听从他的命令,站着没动。 巴伦瞅了瞅在地面发疯的范连虎,嘴角抽了两下,手一挥。 几位泰佬闻令,大踏步往上。 我对方秘书说:“翻译!谁再敢上前一步,所有人都别想找到路出去!” 方秘书赶紧大声翻译。 巴伦王子一听,立马冷着脸摆手,让几位泰佬停下了脚步。 范连虎手捂着额头,从地上起身,神情狰狞。 “巴伦!血棺龟就在他们身上,我可以让它带着我们出......” 后半句话还没说出来,这家伙彻底傻眼了。 我已从文姐包裹中掏出了用发箍绑住了头与脚的血棺龟,一刀将它的头给割了下来,把死龟直接甩到范连虎的脚边,冲他摊了一摊手。 “让它给你带路喽。” 没有了血棺龟,他们现在只能靠着我们带路出去,我们的危机已最大限度降低。 范连虎瞅着死龟,怔了好几秒。 尔后。 这货双目猩红,浑身哆嗦,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开始暴走了。 “王八羔子!老子弄死你!!!” 他手中抽出来一把剔骨刀,不顾一切地往乱石堆上冲。 董胖子见状,笑了一笑。 “文姐,你别动哈,弟弟先给你出了这一口恶气!” 他目光陡然一凛,抄起了匕首,就准备冲下去。 “犯不着你干脏活儿!” 我制止住了董胖子,转头再对方秘书吩咐。 “再翻译!我们不仅能将巴伦平安带出去,还有旬夷妖树的线索,若他有合作意向,先断了范连虎的一条胳膊,小小表达一下诚意!” 方秘书立马大声冲巴伦王子叽里咕噜。 巴伦王子闻言,瞳孔骤缩,赶忙对着一众泰佬用英语大声说着什么。 几位泰佬一听,紧急几个窜跳,将正疯狂往石堆上跑的范连虎给拽了下去。 由于刚才我与方秘书说话的声音不大,范连虎又听不懂方秘书翻译出来的波斯语,见自己竟然被泰佬给扯下去,都懵逼了,不断挣扎。 “干什么?你们白痴吗?他们才是坑我们的凶手......” 对方压根不理他,将这货硬生生给拖了下去。 一位泰佬猛然一个过肩摔,把范连虎狠狠摔在地面。 “咔嚓!” 一条胳膊断了。 范连虎捂住胳膊,痛苦滚地,撕心裂肺的嚎叫声传来。 保镖将喷子死死对准了他的头。 “shut up!” 这一句话,范连虎听懂了,面目扭曲,怒火万丈盯着巴伦王子。 “屌.毛.......你他妈疯了吗?!” 文姐瞅见这副情景,一脸惊讶,咽了一口唾沫,转头瞅向我,眸底溢满了解恨的痛快与浓浓的欣赏。 巴伦王子没理会范连虎,神色冷冽,抬头冲我们大声说着什么。 方秘书翻译给我听。 “巴伦王......巴伦屌.毛的意思是,他凭什么相信你有妖树的线索?” 我故意拔高了音量,神情显得恼怒而不耐烦。 “原意翻译!老子来合作,不是来接受面试,他要再废话,有多远滚多远!” 第一百章 离开 方秘书愣了一下,没吭声。 我问:“不会翻?” 他咽了一口唾沫。 “会......” 待他朝对方翻译完,巴伦神情先是惊愕,接着恼怒异常,后又强压下情绪,仰头闭了一下眼,睁开后目光阴冷无比地盯着我,讲了几句什么。 方秘书对我说:“他的意思,你有什么条件?” 他没得选! 一来要靠我们带出去才能活下来,二来作为一位东方神秘文化的狂热爱好者,旬夷妖树的吸引力,无疑是致命的。 我回道:“你将藏宝阁内发生的情况告诉他,讲明树不在我们身上,若他想要,必须保证我们身上一根寒毛都不能掉,等出去之后再坐下来谈!” “另外,我朋友很想问候一下范连虎,让他派人将这个王八犊子送过来!” 为了给巴伦再加一点猛料,我将董胖子手中的兽嘴铃铛拿到自己手中,用手指晃了两下,再轻轻弹了一弹。 兽嘴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对方距离稍微有一些远,虽然他们打着高亮探照灯,但不一定看得清楚,也不一定能听见。 可我不需要巴伦太清楚,炫耀一下就好了。 方秘书哔哩吧啦地讲了一大段。 巴伦听完之后,震惊无比,摸了一摸脸上大胡子,目光肃杀,挥手示意。 一位泰佬见状,立马拎起了范连虎的后衣领子,将他像拖死狗一样往我们面前拖。 这家伙对巴伦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顺水推舟送一个大人情给我们,波斯佬当然愿意干。 我转头对文姐说:“文姐,你怎么开心怎么来!” 文姐眼眶泛红,胸口起伏,声音发颤。 “小孟,姐谢谢你。” 可就在此时,范连虎显然猜出来我们已经与巴伦合作,自己成了弃子,快要完犊子了,身躯疯狂挣扎,大声咆哮。 “巴伦!你忘记自己妹妹去桂林旅游了吗?!那可是老子的地盘!” “来之前老子已吩咐手下,如果我从墓里出不来,你妹妹麦卡姆也别想活着回波斯!” “有种你就把老子送给他们!麦卡姆!一定会死!die!!!” 不仅我们懵了。 巴伦也懵了。 范连虎竟然如此歹毒,在前往流月岛之前,还派人监控着合作对象的妹妹! 他的话虽然巴伦不能完全听懂,但妹妹的名字和死的单词,他却听得真真切切。 巴伦闻言,勃然大怒,冲过去抓起范连虎的头发,嘶吼着问话。 范连虎哈哈大笑,也不再多说,只是反复念着巴伦妹妹名字和死字。 巴伦像是疯了,对着他拳打脚踢,又拎着这货的头发往地面猛撞。 范连虎满头满脑全是血,癫笑着大声说:“来!好痛快!!!老子伤了哪里,你妹妹一样别想好!哈哈哈......” 我火冒三丈。 “你跟巴伦说,合作若想继续,赶紧将范连虎给送过来,否则一切免谈!” 方秘书赶紧翻译。 巴伦狠狠地踹了范连虎几脚,气呼呼地朝我们回话。 方秘书说:“他的意思,等出去之后,确保了他妹妹的安全,不用我们交待,他自然会将范连虎这个王八羔子送到我们手上。如果你不同意,合作之事就此取消。” 我心中骂了一句娘。 “不行......” 文姐却突然拉住了我的手,指了指我背上的廖小琴,银牙紧咬,低声说道:“小孟,我忍了几年,不在乎多承受几天的煎熬,安全出去最重要。” 我见她说得认真,考虑巴伦也不可能在涉及自己妹妹生死问题上让步,只得点了点头。 “姐,你相信我,这口恶气一定会给你出了!” “姐信!” 我冲巴伦说。 “好!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几人快速下了乱石堆。 一众泰佬第一时间将我们围了起来,神态紧张。 董胖子对方秘书说:“向鬼佬翻译!我要撒尿!” 方秘书瞪大了眼睛:“啊?” 董胖子也不管,直接扯开拉链,一泡又黄又臭的尿朝在地面的范连虎头上滋了过去。 “改天你见到了阎王爷,记得跟他说,你曾沐浴过玉京护法镇殿卫的琼浆!” 范连虎能当上海沙门的大龙头,还真有能享福、能跌苦的个性,不仅不躲,反而像接受淋浴一样,仰头迎上。 “痛快痛快!好温泉!” “老子记住你的名字了!哈哈哈!” 在对方的监视之下,几人快步往外面走,来到了血棺龟带我们进来的那条狭窄涵洞,众人侧着身子艰难通过。 从洞口出去,入了积水潭,再上了流月岛,已经是凌晨四点左右了。 不过,月亮不知啥时候隐去了,天空灰蒙蒙的,一副要下雨的样子。 巴伦问我,准备什么时候开始谈合作。 我让方秘书转告对方,一切等到了苏北之后再说。 到了苏北,老子还跟他们谈个屁! 可我瞅着茫茫的海面,有些着急起来。 廖小琴的状态越来越糟糕,之前在地宫的时候,她还知道下意识地抱紧我,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入了积水潭的原因,现在她双手已完全耷拉下来了,连背都背不了,得赶紧出去给她治病。 就在我将廖小琴放下,改背为抱的时候,董胖子却从地面捡起来一个东西,随即又丢掉了,嘴里骂骂咧咧。 “艹!我还以为是妖树皮呢,敢情是老子的皮带掉胶了!” 巴伦等人拧干了衣服上的水,说他们有船,而且还有认识航路的掌舵好手,可以直接走。 董胖子说:“那快尼玛走啊!天要下雨了,在这儿等着遭雷劈呢?” 没有风暴,其实下雨并不可怕,我催促他们快走。 众人往流月岛的西南角走去。 到了岛沿,一位泰佬先跳下了水,游向了岛中间的一处夹缝,扒拉开外面的海藻与枯枝,再钻进去,十几分钟之后,将一艘船给拉了出来。 这些家伙藏船之地还挺隐蔽,别说岛上不可能来人,就算是真来了人,也想不到那里会藏着一艘船。 大家上了船。 拉船的泰佬显然就是巴伦口中的掌舵好手,他钻进了驾驶舱,将船往大海深处开去。 船里救生衣竟然不够,他们每人一件,连范连虎和方秘书都有,我们几人却只有一件,显然只是给我一个人的。 方秘书有一些尴尬地向我解释,之前来的时候有两艘船,但一艘翻了,物资也被冲走,所以救生衣只剩下了这么多。 范连虎有,倒是可以理解,毕竟巴伦妹妹在他的手上,巴伦不能让他挂。 方秘书有,也可以理解,毕竟他要挂了,接下来就无法谈判。 可一想到董胖子等人生命安全连这些泰佬保镖都不如,我就难以忍受了。 我将唯一的救生衣给廖小琴穿上,大踏步走到了船头,对着一位泰佬双手合十。 “刷我滴卡!” 泰佬满脸懵:“......” 我一巴掌狠狠呼了过去! 第一百零一章 范连虎的狠 对方猝不及防,惨嚎一声,捂着脸倒在了甲板上。 另外几位泰佬见状,瞬间将我给团团围了起来,手拿喷子对着我,表情愤怒,叽里呱啦冲我大吼着什么。 巴伦在一旁冷冷地看着,没吭声。 没有他的命令,泰佬们也不敢动我。 我手指着他们身上的救生衣。 “巴伦!我之前已说过,保证我的人身上一根寒毛不掉,是我们合作的前提!” “如果游戏还想继续,赶紧让他们把救生衣脱下来给我们!” 方秘书赶紧在一旁翻译。 巴伦听完,嘴角微微扬起,冷笑了一声,挥了挥手,示意这些下属脱救生衣。 忽然! “咔嚓!” 天空一道惊雷乍响! 吓得所有人都蹲了下去,手捂住头。 旁边传来范连虎的尖叫声。 “艹!黄腹蛇!” 众人转头一瞅,不知道啥时候从甲板下方钻出来若干条蛇。 每一条大概六七十公分长,深褐色,体态纤细,尾部侧扁如浆,腹部蛇皮一抹亮黄,昂扬着头,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 几位保镖大惊失色,立马拿出匕首,几刀将蛇给斩了,一脚把蛇尸体给踢下了船。 正当我寻思好端端哪儿来的蛇之时,文姐冲我大喊。 “小孟,让开!” “呲!” 脖子立马一凉,一条滑腻腻的蛇身卷住了我脖子,鼻尖闻到一股浓郁的蛇腥味。 我心中大惊,几乎本能反应,手呈掌刀状,猛然一砍。 “吧唧!” 一条黄腹蛇掉落在甲板。 身后突然喊叫阵阵,脚步声凌乱,几位保镖护着巴伦,往船舱里疯跑。 转头一看。 我浑身血都凉了。 大量的黄腹蛇,吐着信子,从四周像潮水一般往甲板上涌来。 不大对劲! 船在海面上航行,即便碰到了蛇,也仅可能有几条爬上来,怎么还能形成数量如此庞大的蛇群阵?! 莫非它们本来就藏在甲板下方?! 一念及此,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想起了封石门以及反锁廖小琴在墓室的那个神秘力量,会不会对方用了什么办法,将蛇先放在了船上,打算让所有人上船之后都被蛇咬死?! 随后一幕,更加验证了我的猜测。 船竟然在缓慢入水下沉! 有人提前在船底搞了手段! 完犊子了! 如果船还好好的,所有人躲进舱里,死死关上舱门,哪怕溜进来一两条蛇,也可以对付。 可船一旦下沉,人落入海里,又看不见水里的黄腹蛇,分分钟被咬死! 天空电闪雷鸣,暴雨滂沱。 “你发什么傻啊?!” 董胖子手拿着铲子,砍飞了几条蛇,赶紧将我从甲板上往后面扯。 我只得跟着董胖子,紧急往后跑。 让人觉得古怪的是,董胖子扯着我跑的时候,黄腹蛇竟好似对他有一些惊恐,纷纷往旁边闪开。 “噗通、噗通......” 跳海的声音传来。 泰佬们竟然带着巴伦跳海了! 相当明智和果决的选择! 黄腹蛇的毒性非常大,被咬到之后,若半小时之内不施救,只有等死的份。 此刻,蛇群正疯狂往船上涌,巴伦等人跳下海,等于将我们几人留下来作为了饵料引诱黄腹蛇,这些鸟人便可以乘机逃离! 这里离流月岛四周的卫星小岛礁距离并不算太远,只要他们拼尽全力,身上又有救生衣,有很大的机会游过去爬上岛,纵使一时没人前去营救,也好歹能撑上一段日子再想办法,比眼前翻船入海之后葬身蛇腹,好上千万倍! 范连虎也跳下了海。 我们也想跳,可身上没有救生衣,在漂泊大雨的茫茫海面,下去就是找死。 文姐眸子泣血,站在船头,手中探海钩疾速朝海面的范连虎甩出。 “狗贼!拿命来!” 范连虎虽然一条胳膊不能动弹,可这货不愧是海沙门的大龙头,身躯像鱼一样浮沉,竟然连躲过好几次钩头。 文姐也不是吃素的,手腕不断甩动,探海钩如同长了眼睛的长蛇,反复朝对方身子狠狠扎去。 一声惨呼传来。 文姐钩住了范连虎那条不能动弹胳膊的大拇指。 我和董胖子也顾不得其他了,赶紧冲过去帮文姐,像扯一条在海面扑腾的大鱼一般,将范连虎往缓慢下沉的船里扯。 “噗!” 鲜血四溅! 范连虎手中银光陡然一闪,竟然用匕首狠狠地削去了自己被钩住的拇指头! 他知道探海钩绳子为浸泡过桐油的牛筋绳,一下斩不断,为了活命,对自己下了手! 真狠! 探海钩一脱,三人拉绳用力过大,猝不及防,全摔倒在甲板上。 董胖子身子太肥,咕噜噜往下面溜。 我抬手正要扯他,可压根没拉住。 一条黄腹蛇突然跃起,朝着文姐的脖子咬去! 我脑海顿时一炸,手中匕首朝它凶狠削去。 这一削,文姐倒是得救了。 可黄腹蛇极为狡猾,竟然扭身一窜躲过,回头朝我的胸前狠咬了一口! 文姐花容失色,手猛然一捏它七寸,再一拉,将它从我身上扯开,甩下了河里。 “小孟!!!” 我好像没感受到疼?! 抬手一摸。 银元! 这是临行之前小瑶特意给我戴上的,说会保我平安。 小瑶真把我给救了! 大量的黄腹蛇朝我俩包围而来! 本来以为马上就要葬身蛇腹,可董胖子已经从倾斜的甲板爬了过来,见此情景,他吓坏了,肥脸哆嗦在后面替我们拼命赶蛇。 他一出手,蛇竟然莫名奇妙惊恐,往四周溜逃。 文姐见状,惊呼一声。 “东珠!它们害怕东珠!” 董胖子急问:“什么玩意儿?!” 我大吼道:“快把东珠拿出来!” 董胖子闻言,赶紧将藏在贴身衣服里的那枚东珠给拿了出来,对着黄腹蛇四处晃。 果然! 它们一瞅见东珠,如同人遇上了厉鬼,吓得呼啦啦往外奔逃,纷纷入水,瞬间消散的一干二净。 难怪我们刚才扯范连虎之时,竟然没有蛇敢来攻击我们,而董胖子摔跤滚离之后,我和文姐立马遭到了袭击,敢情全是因为他身上有东珠! 铁额童子在海中的地位,犹如森林中的老虎。 董胖子身上这枚东珠,又是铁额童子王的腹中之物,黄腹蛇会害怕它的气息,实在太正常了。 黄腹蛇是不见了,可大雨溅得海面水雾弥漫,巴伦等家伙也全不见了踪影。 更糟糕的为,船已经下沉三分之一了,而且还在快速往下倾斜。 由于廖小琴一直在船舱的悬空木架床上躺着,蛇专注于我们,也没去攻击她,倒还睡得挺香。 董胖子喘着大粗气,抹了几下脸上的雨水,瞅着茫茫的大海。 “小孟,你觉得会不会有《西游记》里的老鼋,来驮我们过海什么的?” “有,但前提是咱能熬到它来施救!快拆床板,想啥鸡毛呢?!” 三人赶紧将床板拆了。 一人一块。 我用绳子将廖小琴绑在自己后背,率先下了海。 几人刚下海不久,船彻底沉了。 我们冒着大雨,在海里飘荡着,完全无法辨别方向,也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一开始还没觉得啥,可仅仅过去一个多小时,也许是因之前运动太剧烈的缘故,我腿肚子开始有一些抽筋迹象。 此处海域向来人迹罕至,我们这样漂下去,几乎没任何生还的机会。 董胖子双手趴在木板上,吐了几口海水,有气无力地说。 “那什么......小孟,我想通了,这活儿不是人干的。” “下次就算是有传国玉玺请我来挖,道爷也不干了,回去还是好好驱邪打灾吧。” 文姐脸色蜡白,反倒嘻嘻笑了。 “就这种状态,咱们肯定没下次了。我倒无所谓,在海里厮混了多年,始终要被海吞噬,倒是你们太可惜了。” “不过,文姐从来没与业内人士交过朋友,这次能与你们生死相待,真挺高兴的,路上大家有伴!” 尽管我也不抱任何希望,但心中仍觉得有一些不甘,驳斥他们。 “人都还没死呢,你们在胡扯啥?” “打起精神来吧,别到时真来了一条老鼋,你们没力气爬上去,才会让阎王爷给笑死!” 董胖子点了点头。 “小孟说得没错,必须精神一点!要不,道爷给你们唱几首歌提下神吧?” 我们都表示赞同。 这货拉二胡太难听,但唱腔是真不错。 上次在虢巫侯墓,他开腔一曲鬼戏,堪称惊艳。 董胖子清了清嗓子。 “苍天啊!你为何急匆匆将他交与秋风!大地啊!你为何急匆匆将他揽入怀中......” 这不是《哭诸葛》的唱词么? 我火冒三丈,朝他溅了一下海水。 “闭嘴吧!” 董胖子挠了挠头。 “不好意思,我给人哭坟唱习惯了,这词儿好像是有点不吉利......道爷换一首吧。” 文姐突然眸子骤亮。 “别唱了,你们想念的老鼋好像来了!” 第一百零二章 套话 我们顺着文姐眼神的方向望去,远处雨雾迷蒙的海面上,隐隐约约有一盏灯。 由于距离有一些远,加上海浪起伏不定,时有时无。 董胖子咽了一口唾沫。 “文姐、小孟,咱们仨是不是见到海市蜃楼了?” 我摇了摇头。 “应该不是。” 海市蜃楼属于光的全反射现象,常出现在晴朗、无风、平静的气象条件下,在这种烟雨迷离之中,不大可能产生。 董胖子又问:“难不成像在尸灯拜月密室一样,我们出现幻觉了?” 文姐回道:“也不大可能,如果是幻觉,每个人头脑中的影像不一样。” 作出这两个判断之后,我们对视了一眼。 生机出现了?! 眼瞅那一盏灯越来越近,我们也不管对方是谁、是否可以看见、能不能听到,开始卯足了劲拼命摇手,冲着灯大声喊叫。 可喊了好一阵,对面一点反应都没有,似乎还有偏离我们而去的趋势。 “文姐!你包裹不是还在么,把探照灯拿出来,这样喊没用!” “害!你瞧我这记性!” 文姐赶紧掏出了防水探照灯,朝着远方反复打灯语。 灯光一出,还真起到了效果。 对面那盏灯开始朝我们的方向靠拢。 随着距离不断拉近,我们欣喜若狂,竟然是一艘渔船,还挺大的。 董胖子激动的都快要哭了,疯狂挥舞着手,扯着嗓子胡言乱语。 “老乡!自己人!你们别害怕,开门,快开门呐!” 就在此时,雨雾之中有一只鸟,扑棱翅膀,率先朝我们飞了过来。 三叔公的阴鸽! 一瞅见它。 我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立马松了。 这一松懈,本来就有点抽筋迹象的腿脚,立马像被人拧毛巾一样扭动,腿肚子发抽,双手无力,再也抱不住木板,扑腾了几下,身躯往海底沉去。 “救我......” 话还没讲完,又腥又咸的海水往口鼻耳疯狂灌入,呛得肺都要炸了。 我手脚很快就被人给扯住了。 他们第一时间将我拉起,拖到了木板边,一人架住我一条胳膊,确保我不再沉海。 董胖子说:“你看你,好端端又开始犯病自残了不是?” 文姐满脸疑惑。 “小孟......还有这毛病?” 董胖子一本正经地解释。 “唉,文姐,你是不知道,这小子脑子里有一颗大肿瘤,医生说压迫了脑神经......也就是我们嘴里常说的脑残,神经病发作几年之后,人就会挂掉,他也没多少日子好活儿了,怪可怜的。” 文姐听完,瞠目结舌,转头瞅了瞅我,眸底溢满了浓浓的母爱。 “就不能治吗?” 董胖子还要张嘴胡咧咧。 我恼火不已。 “去你大爷!老子是腿脚抽筋了......” 阴鸽已经飞过来了,停在廖小琴的身上,嘴里发出急促无比的“咕咕咕”叫声,显得万分着急。 “小孟、小董,是你们吗?!” 三叔公的声音! 董胖子仰头嚎叫。 “叔啊,你快点吧,再慢一会儿就只能当捞尸人了!” 船速度疾快到达了我们身边。 三叔公见到我们,欣喜若狂,立马抛下了绳钩,将几人给扯了上去。 除了三叔公,我在船上还见到了阿东。 “赶紧进船舱换衣服!”三叔公对我们说了一句之后,第一时间俯身察看廖小琴,神色非常焦急:“小主!小主!” 见已经有人照顾廖小琴了,我搀着董胖子的肩膀进了船舱,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人靠在舱壁,感觉几近虚脱,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之后,发现船依然在海面航行,只不过雨已经停了,天空太阳升起。 董胖子躺在旁边,呼噜声震天响。 耳朵传来外面的争吵声。 “......刘小姐,我对范连虎在里面之事毫不知情。” “不知情?三叔公,我信了自己的朋友,他说你有绝对的实力能对付范连虎,才答应你来流月岛,结果却发现你玩得一手好牌,既利用了我,又能让我和范连虎面对面火拼,死了谁你都可以不履行承诺,你敢说不是吗?!” “刘小姐,我知道老头子无论说什么你都不会信,可事情已经发生了,答应你对付范连虎之事,我绝对会做到的。” “呵呵!范连虎身受重伤跳海,活下来的几率为零,你去龙宫找他?” “所以,老头子打算先给你补偿,表达心中的歉疚。” “我刘曼文不缺钱!” “......” 我走出船舱。 瞅见十几捆钱,被文姐愤怒地甩在了甲板上。 三叔公老脸满是尴尬,站在原地。 我冲文姐笑了一笑,俯身将钱捡起来,递给了她。 “姐,钱不咬人,算我给你的,行么?” 文姐不肯收,手指着三叔公,神色冷冽。 “三叔公,也就是我认了小孟做一辈子的弟弟,看在他的面子上,此事不再计较。” “可我得提醒你,大家都是脑袋别裤腰带在江湖讨生活,你这种事做多了,当心以后鬼缠身!” 她转身返回船舱了。 我瞅了瞅三叔公。 “有烟吗?” 三叔公掏了烟出来递给我。 我点着抽了两口。 “如果我是文姐,可能会推你下海。” 这种一心义气却换来对方挖好的坟坑之事,搁谁身上都受不了。 三叔公长叹一口气,在我旁边坐下来。 “小孟,小主进尸灯望月墓之时,什么都没跟我讲,我并不知道范连虎等人已经提前进去了。老头子在外面看了十几天的灶火,接到阴鸽传来小主的消息,便立马往回赶,路上给家里去了电话报告。” “家里说,让我先联系刘曼文,条件就是替她收拾范连虎,然后我就通过别人介绍,联系了她,刘曼文一听到我开出的条件,毫不犹豫答应前来。” “不管你信不信,事实情况就是如此。” 我反问他。 “你的意思,在家中你地位太低,没资格知道太多事喽?” 三叔公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个可能性倒是有。 金蚕蜕之事,前面一直是廖小琴一个人在折腾,直到最后去找我哥夺宝,三叔公才参与了进来。 这说明,天棺重宝的情况,即便是属于廖小琴所在那个神秘组织之人,也不能尽知。 我对三叔公口中的“家”,心中愈发好奇,决定套一下他的话。 “廖小琴让我上岸后先回家,我出了广市机场后,该怎么走?” 第一百零三章 艺无止境 “你直接打一辆车,告诉司机到白云三元里......” 话刚一讲出口,三叔公立马觉察出不对劲,赶紧捂住了嘴,满脸无语地瞅着我,一副你小子可真坏的神情。 老头反应真快! 我笑了一笑,换了一个话题。 “廖小琴怎么样了?” 三叔公说:“生命体征稳定了,人还晕着,我们不能回大壶山岛,得马上去苏北找医院治疗。” 我点了点头。 “你怎么知道我们落了海?” 三叔公向我解释。 “不知道,我十万火急赶回来,找阿东出海,本来要去流月岛,可在离岛仅半个小时距离之时,小黑突然飞上了天,在海面反复盘旋,似乎嗅到了什么气息。” “我看它有些不大对劲,便让阿东追着它开船,十来分钟之后,就找到了你们。对了,小主有没有取得宝?” 我摇了摇头,将尸灯拜月墓里发生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三叔公听完,震惊不已。 “你的意思,一共有三波人,巴伦等人先进去,小主在后面跟,最后还有人潜进去,不仅封闭了石门,而且在你们出来的船上动了手脚?!” “对!旬夷妖树大概率被对方取走,只剩下一个兽嘴铃铛。” 三叔公愣了好一会儿,眼睛望着海面,忧心忡忡,嘴里喃喃说了一句。 “这下小主麻烦了......” 我问:“你说什么?” 三叔公回过神来。 “没什么......铃铛呢?” 我让他等一会儿,进船舱叫醒董胖子,让他将兽嘴铃铛拿出来。 董胖子揉了揉眼。 “什么铃铛?早特么在海里丢了!” 丢了? 这家伙即便是把自己裆里的东西丢了,也绝不会将宝物给丢掉。 我手指着他。 “你最好老实点!” 董胖子笑嘻嘻,从怀里掏出了兽嘴铃铛。 “你大爷的,什么都瞒不过你!” “这玩意儿太邪门,道爷喂血喂得双腿发软,送给我都不敢留,拿去吧,回去记得给我买几盒红桃K补一补血!” 红桃K、三株口服液、中华鳖精、人参蜂王浆,当年火爆全国的滋补品“四大天王”,知道这些牌子的读者,年纪应该都不小了。 我见兽嘴铃铛表皮相当温润,宝光四溢,可见尽管情况一直很危急,死胖子还是像伺候婴儿一样将它给喂得很饱,不由感叹这货真是人才。 三叔公见到兽嘴铃铛之后,立马从行囊中拿出来一个玻璃罐子,里面盛满了血。 不过,这血有一些乌红,比人的鲜血腥味重太多。 他赶紧将铃铛给放了进去,盖上了盖子。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正常情况之下,东西丢进血里,根本看不见,可我透过玻璃罐,却能清晰瞅见血中的兽嘴铃铛和之前三叔公给我们展示过的树皮,它们在血液里浮沉,如同活物,似乎在贪婪接受血液的滋养。 我皱眉问。 “这就是你从粤省取过来的镇物?” 三叔公点了点头。 “对。” 我又问。 “这是什么血?” 他瞅了瞅四周,见没人在听,低声对我解释。 “深海老蛟鱼血,加了秘方炼制的,只要密封的好,一直不会挥发,这样就无需用人血养着旬夷妖树了。” 我想起尸灯拜月墓里的琉璃宝盒内壁之处,也有血粉,心中震颤不已。 莫非那血也是深海老蛟鱼血,自东周末期开始就一直滋养着旬夷妖树,直到廖小琴等人进去打开,它才干涸? 这玩意儿会吸水,怎么又吸不干深海老蛟鱼血? 我再问三叔公。 “它是不是真能让土地百里干涸?” 三叔公摇了摇头。 “我知道的,之前已全讲过了,你想要了解更多,等小主醒来问她。” 半天之后,船已经到了苏北连云港,众人上岸,将廖小琴紧急送往了医院。 医生检查了一番,皱头直皱,有些怀疑地看着我们。 “手臂全是划伤,血糖又低,她怎么弄成这样?” 看样子他在怀疑我们对廖小琴囚禁折磨。 我赶忙解释。 “她脑子有问题的,最近几天没人在家,她自己拿刀划手,还饿肚子,等我们回来就已经这样了。” 董胖子带着哭腔。 “姐,下次我再也不离开你了......医生,你一定得救救她。” 医生见董胖子情真意切,打消了疑虑,说这种情况都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醒,让我们缴费办住院手续,讲完赶紧推她过去救治了。 三叔公留下来照顾她。 我们在医院附近宾馆开了房。 文姐给我们留了一个电话号码,笑意盈盈。 “小孟、小胖,我要走了!” “姐很高兴认识你们,以后要有事,只要一句话,我一定赶到。” 虽然才同行几天,但大家一起经历多次生死,倒真有一些舍不得。 毕竟,谁也不知道下次是否还能活着再见面。 我对文姐说:“姐,你可能对别人介绍的医生已经麻木了,但昌市嘉言路徐氏医馆的徐清果大夫,你一定要去找她治病,请相信我一次!” 文姐见我说得郑重。 “好!我会去!” 她伸出手,与董胖子握手告别。 当我也伸出手来之时,文姐却张开双臂,嘴角上扬,秀眉一挑。 “抱抱?” 我张开手去抱她。 董胖子在旁边瞪大了眼睛。 “这就有点过份了!文姐,雏鸡虽然营养价值高,但吃起来并不得劲!” 文姐冲他翻了一下白眼,嘴巴附在我耳边,吐气若兰,低声说:“在密室你不是急吼吼想要姐么?我晚上的车,等下空了来车站找我呀。” 我:“......” 文姐咯咯直笑,拍了拍我肩膀,弯一弯手掌。 “行了,不逗你了,姐走了,拜拜!” 她婷婷袅袅地离开了,宛若在大壶山岛她婷婷袅袅地来。 白天我们无事。 阿东难得来一趟大城市,拿着三叔公给他建禹公庙的钱,去挑选摆开工宴时需要的烟酒饮料。 我和董胖子则去海丰港找了一家古玩铺,先拿了蚣蝮青铜牌出来问价。 对方瞅了一会儿,对我们说:“宋朝的老东西,这种蚣蝮造型确实比较少见,搞杂项的人应该会很喜欢......它有传承么?没有的话,我出八千块。” 我又拿出了那枚东珠。 “您再瞧一瞧这个。” 本来古董店一般不收珠宝,但这地方是海滨城市,珠宝市场相当成熟,古玩店也愿意收。 老板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东珠?!” 他拿着放大镜,反复端详了好久,情绪有些激动。 “不瞒你们,这是直径大于十二毫米的帝王珠,就是有点新,我可以给到四十个。” “市场价当然不止这个数,但你们多少得让我赚点花头,更何况我可以马上带你们去取现金,省去了你们跑腿、鉴定和拍卖服务等费用,这条件你在全市都找不出第二家!” 老板比较实在,价钱也确实不错。 我将东西收起来,冲对方笑了一笑。 “抱歉,我不出手了。” 老板闻言,顿时急了,忙让我们坐下来,可以好好商量。 我们没理他,快步离开。 到了外面,董胖子有一些不理解。 “干嘛不卖?这价钱相当可以啊!” 我反问他。 “我们是干嘛的?” 董胖子愣了一下。 “对呀,我们自己也是古玩店老板......可老板不老板的,都是买卖生意,难不成你还准备把它们放店里欣赏?” “废话,当然要卖!我今天来主要是了解一下青铜牌杂项和东珠的市场行情,看来需求很不错。” “然后呢?” “回去给蚣蝮青铜牌编一个牛逼的传承故事,翻十倍出手。再找一位高手将东珠做点旧工,翻三倍出手!” 董胖子闻言,如遭雷劈,傻在原地。 见我上了出租车,这货赶紧跟了过来,一路问我打算怎么弄。 我没正面回答,学着廖小琴的口气。 “艺无止境干中学!” 两人回到医院,刚到病房门口,三叔公刚好从里头出来,对我说。 “小主醒了,正好找你。” 第一百零四章 来源 这是一间单独病房,外面为会客厅,里面是床位。 廖小琴根本不差钱,不管是吃住用,乃至看病,都用最好的。 我打开门,穿过会客厅,走了进去。 她穿着一身病号服,半躺在病床上,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很虚弱,不过精神状态不错,手中拿着一面小镜子,还在给自己抹唇膏。 真臭美! 瞅见我进去,廖小琴放下了镜子和唇膏,手指了一下门。 我将门给关了。 廖小琴对我说:“医院不让抽烟,三叔公也是一头蛮牛,让他帮我去买,死也不肯......” 没待她说完,我将一盒女士香烟和一个打火机放在了她床头柜。 这是我从外面返回来的时候专门买的,还是她喜欢的牌子。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烟和火,微愣了一下,抬手拆开,掏出一支,满脸享受地闻了一闻,冲我笑了笑。 “好了,你可以滚了。” 我走过去,将烟和打火机全收走,转身离开。 廖小琴有些懵,反应过来之后,对我喝了一声。 “站住!” 我会理她? 继续大踏步往外走。 “开个玩笑而已,坐下来聊几块钱的。” 这还差不多! 我停下脚步,回到床头,将烟递到她嘴里,给她恭敬点着。 “廖女侠,您慢用。” 廖小琴嘴里叼着烟,又好气又好笑地瞅着我。 可病床的后靠太矮,她半躺着抽烟不得劲,开口吩咐我。 “帮我垫个枕头,扶我坐靠着。” 我拿了旁边的枕头,将她给揽起来。 她身上盖着被子,病号服又宽松,我揽起她之时,手一不小心塞到了一片延绵里面。 我瞬间呼吸发窒,脑子阵阵空白。 廖小琴脸腾一下红了,仰头瞅着我。 “好玩吗?” 我:“......” 她抬手猛然抄起了床头一本书,冲我凶神恶煞地砸了过来。 我本能反应,侧身让过,急急退后两步。 这一下完犊子了。 由于我后退太急,不经意拌到了病床脚架,床发出“吱嘎”一声响,剧烈晃动,她整个人都从床上摔了下去! 廖小琴嘴里娇吟一声,牵扯到了伤口,手捂住腰,神情痛苦,疼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我站在不远处,想过去扶,又怕她会揍我,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场面沉默而尴尬。 就在此时,门突然被打开了,三叔公拿着药盒进来,见到眼前情景,愣在原地。 “小主......你这是?” 廖小琴回了一句。 “他打我!” 三叔公闻言,转头不可思议地瞅了我一眼,没说话,也没任何动作。 廖小琴又说。 “这小子打我,叔公你不知道该怎么做吗?” 我赶忙问三叔公。 “你信吗?” 三叔公抽了抽鼻子,默默捡起地面的书,将药盒放在床头柜,再把廖小琴扶回床上,说了一句小主好好休息,尔后转身出门了。 廖小琴瞅着他离去的背影,眸子瞪得老大。 “他什么意思?” 我忍不住想笑。 “意思就是,你的嚣张跋扈天下皆知。” 此话一出,廖小琴银牙紧咬,又准备挣扎起身来收拾我,可伤口的疼,令她放弃了。 “行!等我身体好了,再来找你算账!” 我寻思算个鸡毛账。 要是我将上次在梅岭后山治灵语虿时已动遍她全身之事说出来,她非得气得当场脑溢血去世不可。 她抽了一口烟。 “你把自己进尸灯拜月墓的所有情况,不要遗漏,讲一遍给我听。” 我在旁边坐了下来,把自三叔公找我,一直到送她来医院的全过程,一五一十讲了。 廖小琴听完之后,若有所思,默不作声。 我问她:“以我对你的了解,没有十足的把握,绝不会轻易出手,为什么这次对后面那股神秘力量毫无防备?” 她长吁了一口气。 “这点我确实没预料到。事实上,我之前计划非常充分,巴伦等人进去之后,我一直在后面跟,由着他们在前面趟雷,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天机五行令疑冢里那尊青铜鸟嘴里叼的树,其实只是打开上面琉璃宝盒的钥匙,巴伦等人不知道,误以为是旬夷妖树,我夺了钥匙之后,顺着乱石烟囱往上爬,进入了尸灯拜月密室。” “可等我打开琉璃宝盒,身后却突然遭到了神秘人的袭击,对方夺了里面的旬夷妖树,迅速离开,然后我就被反锁在里面了。” 我问:“一个人?!” 廖小琴点了点头。 “对!对方其实打不过我,可当时密室里除了有尸灯望月迷惑,还存在其他机关,他对密室又非常熟悉,导致我受了重伤,仅仅抢下来一个兽嘴铃铛。我没看清对方的长相,甚至男女都没搞清楚。” 我再问:“除了巴伦,还有谁在觊觎旬夷妖树?” 廖小琴摇了摇头。 “不知道。” 我想了一想。 “旬夷妖树到底什么来源,真的能导致百里成旱?” 廖小琴微拢了一下头发。 “本来这事你不应该知道,可我没想到三叔公会去叫你帮忙,既然掺和进来了,我简单跟你说一下。正统史书上并无旬夷国的记载,但一些支离破碎的野史典籍表明,它不仅存在,而且极为繁荣,据说为上古蚩尤部落的后人。” “资料还阐述,旬夷国君有一株挂着九枚兽嘴铃铛的妖树,用老蛟鱼血供养着,此树乃‘天地圣物,出世足震九州’。可就在某一年,旬夷国君祭祀妖树,却导致天地大旱、颗粒无收,百姓逃离,从而灭国。” “祭祀的原因,并不是巴伦所调查到的旬夷国君喝大酒炫耀,而是想用妖树抵御洪灾,也许是祭祀的方法不对,反而出了事。为避免旱灾扩大,旬夷国君无奈前往了流月岛,构建尸灯望月局,将它永远封存在偏远小岛。” “至于你说妖树是否真有导致百里大旱的恐怖功效,我不知道。不过,它的锻造材质,乃一种人类迄今尚未发现的古怪金属,极有强大的吸水能力。古人是怎么锻造出来的、最初的目的是做什么、为什么用老蛟鱼血能供养,恐怕只有找到了妖树,才能彻底解开。” 听完之后,我默默抽着烟,良久无言。 廖小琴问:“你在寻思什么?” 我将烟头掐灭。 “以前你曾反复交待我,天宝归天藏、凡人没命扛。可无论是金蚕蜕,还是旬夷妖树,全都是逆天的东西,为什么你一直孜孜以求?” 第一百零五章 赌约 廖小琴下巴上扬,嘴角微翘,神情得瑟地反问。 “会不是我不是凡人?” “那你是什么?” “女神!” “......” 她在逃避我的追问。 见我满脸无语,她格格直笑,拿起旁边的药盒,用矿泉水吞了药。 尔后,她又认真地瞅了我几眼,脸色变得忧心而严肃起来。 “我这次找旬夷妖树失败,家里会发生大震荡,等下你出门之后,找三叔公开一张支票,那是我的私房钱。你拿钱回去,安心经营古玩铺,以后不要再掺和进来了,明白?” 廖小琴这种状态极为罕见。 我皱眉问:“什么意思?” 她回了一句。 “也许......这次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我突然想起在船上之时,三叔公听到旬夷妖树被人给夺了,嘴里喃喃说了一句“小主麻烦大了”,心中顿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你这算是告别?” “可以这么想。” “别告诉我,你那个粤省的家,有着丢宝即丢命的狗屁规矩?” “丢命?倒还不至于。不过,还有很多比丢命更糟糕的事,比如,失去享受虫鸣鸟叫的自由、丧失顶天立地的为人尊严、忍受蠢货的胡作非为,等等。” “这么吓人么?” 廖小琴本来正幽幽地望着窗外,可能听到我语调有一些不对,转头瞅向我,脸色立马变得愠怒。 “你好像听到我变惨,很开心的样子?” “没有。” “那你笑什么?!” “我哪儿笑了?” 她再也忍不了了,准备强撑着从床上爬起,冲我发飙。 我赶忙从椅子上起身,退后了两步,手指着她。 “别动!如果我告诉你,旬夷妖树我能找到,你信不信?” 廖小琴闻言,愣了一下,俏脸不屑。 “隔壁就是精神病医院,有病赶紧滚去治!” 我对她说:“这么着吧,如果我找到了它,你把自己身份和家族秘密告诉我,敢不敢赌?” 廖小琴见我不像在说假话,思忖了半晌,美眸冷冽。 “你小子有事瞒着我?” “与你瞒我的事相比,小巫见大巫而已。” “......” “你就说赌不赌?” 她神态相当复杂,夹杂着不信、不满、不服,又兼有一丝期待。 这很正常。 几年来,廖小琴一直高高在上,她自认无论从身份、智商、技艺,全方位碾压我。 可夺取旬夷妖树之事,不仅是我前来将她给救出,现在又突然说有办法将她已彻底丧失希望之事给搞定,这对她一贯傲娇的性格,无疑是一种重大打击。 只是,眼前她遭遇了很难越过去的大坎,内心又希望我真能将旬夷妖树给找回来。 她手摸了一下打火机,接着又烦躁无比地将它给重新丢回桌面,银牙咬唇。 “好!如果你找不到,我教你的,会全收回来!” 我问:“这怎么收回去?” 廖小琴回道:“戳瞎你的眼啦,打残你的脑袋啦,废了你的手脚啦,诸如此类,你害不害怕?” 我冷哼一声。 “我害怕个锤子!你没这个机会!” 讲完之后,我转身离开病房。 “喂!” 她在后面喊了我一句。 “还有事?” “小心点!” 到了外面,我叫上正在走廊长椅上对三叔公讲鬼故事的董胖子,让他陪我去办事。 三叔公问:“小孟,你办什么事,需要老头子帮忙吗?” 我回道:“不用,你照顾好廖小琴,她肝火太旺,刚才光放屁不拉屎,急坏了都,得去给她买一点开塞露。” 三叔公闻言,忙不迭点头。 “我这就去叫医生开。” 两人离开医院,先去集贸市场买了两套打渔服,外加草帽,塞进包裹里。 董胖子问:“这是要干嘛?” 我回道:“等下叫上阿东,我们回大壶山岛。” 董胖子满脸不解。 “怎么要回大壶山岛?” 我对他撒了一个慌。 “上次我在大壶山岛,看见了一个宝贝,现在有空,不去捞回来,吃不下睡不香。” 董胖子一听到有宝,兴奋极了,啥都不再问,催促快点回宾馆去找阿东,说阿东已经买好了开工宴的烟酒饮料,正准备回大壶山,省得去坐客船了。 回到宾馆,正好碰见阿东扛着行李出门。 我说:“阿东,三叔公让我陪你去一趟大壶山,给你准备新建禹公庙的地址定一下风水。” 阿东满脸好奇。 “你会风水吗?” 我笑了一笑。 “我会,你董哥还是道士出身,定好风水后,他还会给新址做一场祈福仪式。” 阿东非常开心,赶忙点头。 “三叔公替我考虑太周到了,我本来还说什么时候请懂的人来看一看位置呢,现在省事了,我们赶紧走吧!” 阿东至今还不大清楚我们得身份,三叔公之前对他说,我们这些人全是野外生存探险家,顺带捡一点海宝,附近渔民见惯了出海捞珍稀鱼类、海贝、珍珠之人,也不会有过多的想法。 几人上了船,往大壶山岛而去。 其实距离还挺远的,我们出发的时候是中午,到达大壶山岛,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 阿东将船停靠在村子边,定好了锚,搬起烟酒饮料,正准备带我们上岛。 我说:“阿东!” 阿空肩上扛着东西,回过头问:“怎么了?” 我突然抬手朝他一拍。 阿东立马瘫软晕在了船上。 董胖子瞠目结舌。 “艹!你......好端端点阿东干嘛?” 我回了一句。 “少废话!赶紧换衣服,上岛寻宝!” (各位读者大佬,求评论,求五星好评,感恩!) 第一百零六章 旬夷国的守陵人 董胖子见我着急,忙不迭换衣服,开口询问。 “到底寻什么宝?” “旬夷妖树!” “什么玩意儿?!你......不会说封石门的神秘人是阿东吧?” “不是!” “那是谁?” “庆伯!” 董胖子愣在原地,肥脸抽搐。 “大壶山岛的疯癫老头?怎么可能是他?!” 两人离开船,一跃上了岸。 我边往岛内快速走,边反问董胖子。 “庆伯虽然疯,但人不傻,他作为经验丰富的老渔民,在禹太公断虹云出现之时冒死出海,你觉得合理吗?” “当然不合理!可他不是说为了追一条大苏眉鱼么?我可听阿东说过,苏眉鱼是海中奇珍,一条极品苏眉鱼价格高得离谱,能抵渔民的半年收入,他冒死赚钱也正常啊。” “好,就算这事正常!阿东救庆伯上了船之后,他准备动手打文姐,你可能看不出来,可我跟廖小琴练了几年,虽然学的是点穴,却能观察出庆伯那几下动作有着深厚的功夫底子,一位老渔民,身体可以很棒,怎么还会武功?” “也许......人家以前练过,不是有一句话叫高手在民间么?” “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但你记不记得尸灯拜月密室中最后一组壁画的内容?” 董胖子想了一想。 “旬夷国君与黑龙战斗,胜利之后携带妖树,由一位艄公带他出海,前往流月岛。” “艄公后背的纹身什么模样?” “怪鸟图腾啊!脖子像鹤、爪子像鹰、尾羽像凤凰,有什么问题么?” “庆伯上船之后,衣衫褴褛,虽然看不大全,可我还是见到了他后背一角露出了纹身,凤凰尾,与壁画内艄公后背纹身几乎一样!” “......” 这话一出,董胖子都不知道怎么反驳了。 我继续解释。 “这还不算完!我们离开流月岛之时,你不是在岛上捡到了一块黑皮么?你以为是自己的皮带老化掉皮,其实不是,它是小作坊的人工皮革,常用在皮鞋、腰带、水靴、箱包等上面,价格非常便宜,穷苦老百姓常买,可用不了几个月,这东西一定会爆皮脱落。” “你捡起它之后,我仔细观察过,所有上岛之人,没有一人穿戴这种廉价人造皮革制品,我们所见到的人当中,唯独庆伯穿着的水靴为人造皮革制成的,上面还爆了不少皮。足以证明,他极有可能上过流月岛!” “冒死出海、一身功夫、怪鸟纹身、上过岛礁,这四点一综合,如果庆伯不是背后那个夺树的神秘人,我把头割下来给你当球踢!” 董胖子已经傻眼了,挠了挠头。 “你小子......眼睛这么毒吗?” 不毒不行。 寻龙身浸黄泉,点穴手推死门。 看风水、破机关、玩古董,全得依靠一双眼睛,稍有不慎,极容易堕入万丈深渊。 闷头快走了一会儿路。 董胖子问:“你说庆伯到底什么身份?” 我摇了摇头:“不敢确定,但极有可能是旬夷国的守陵人。” 董胖子眉头紧皱:“艹!世上还真有这种传承几千年的守陵人?” 我说:“放在半年之前,打死我都不会信。可现在,哪怕有人告诉我,你其实就是一头猪变的,我半点都不带怀疑的。” 董胖子回道:“滚一边去!” 之前在船上,我曾不经意向阿东打听,阿东说庆伯的家就在大壶山岛西南角偏僻之处,单独一栋四柱柚木屋子,住了好多年。 渔民善良淳朴,曾打算集资给庆伯修一间石头房,可老头不让,宁愿住木屋。 柚木虽然防水性能很好,但架不住海边太潮湿,几乎每年大家都要给庆伯维修一遍屋子,生怕老头睡觉时会被风浪连人带屋刮进海里。 我感觉庆伯是故意为之,无论装疯卖傻还是单独居住,大概率是不想与渔民接触太过频繁,怕泄露自己的身份。 夜晚三点多,渔民全都在睡梦中。 两人快步前行,二十来分钟之后,见到了一栋独立小木屋,它一半架在岸上,一半架在水里,孤零零的。 我对董胖子交待。 “别出声,直接冲进去,第一时间制服他!” 董胖子冲我打了一个OK的手势。 “没毛病!” 话音刚落。 两人像暗夜行者,小心翼翼地潜到了木房子前。 月光很好,木门缝隙很大,足有三指宽,往屋子内漏着光,可从外面还是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 我比划了一个手势。 董胖子一脚踹开了门,身子闪到一边。 没反锁! 我管不了那么多,第一时间冲了进去。 这是一个前后两间房的木屋,外面是饭厅兼杂物间,里面是睡房,卧室门也半掩着。 两人冲进卧室一看。 没人! 我立马探手摸了一下被子。 凉的! 难道庆伯今晚没睡这里? 不应该啊! 在船上我向阿东暗中打听的时候,他说庆伯这几天都在大壶山岛上晒鱼干,没离开,人哪儿去了? 董胖子低声问:“怎么办?!” 我立马转身,将外面的木门、睡房门,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找东西,动静小点!” 董胖子问:“要不要我去外面守着?” 我摆了摆手:“本来需要,可你一旦离开我的视线,绝对会整出幺蛾子,我害怕!别再说话了,动作快点!” 两人的目的是旬夷妖树,如果能找到宝物离开,庆伯是守陵人也好、夺宝贼也罢,跟我们屁关系都没有! 由于卧室窗外的月光很好,我们甚至都不需要开手电,俯身在四处翻找起来。 这里空间不大,而且全是木头构造,上方也没阁楼,可藏东西地方不多,仅仅五六分钟,我们就已找完卧室,根本没有旬夷妖树的影子。 我示意去外面的杂物间找一遍。 可刚想抬手拉开半掩的卧室门,我立马停住脚步,将董胖子给扯住了。 董胖子不明所以。 我手指了一指杂物间外面的大门。 董胖子往外瞄了一眼,想说什么。 我立马捂住了他的嘴,狠狠瞪了他一眼。 杂物间大门有三指宽的缝隙,我们进来之时,见到月光透过缝隙漏进房子,可现在,月光全被挡住了,缝隙处一片漆黑。 而我们所处的卧室,窗外月色依然皎洁,天上并没乌云遮挡。 这只能说明,大门外站着一个人,挡住了月光。 他可能觉察出屋子里存在异常,正在门外观看! 董胖子用口型询问。 “怎么办?” 第一百零七章 敲魂心 我紧急思考着目前的状况。 门外那个人,大概率就是庆伯。 我俩在里屋找东西,没有用手电,也没有整出大动静,木屋大门、卧室门还依原样虚掩着,对方透过大门外的缝隙往里观察,应该看不见在卧室的我们。 庆伯之所以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估计是觉察出来里面的细微声响,他为保险起见,准备先瞄一会儿看看情况。 当前有三种方案:直接冲出去、原地守株待兔、主动引诱他进屋。 分析了一下。 第一种方案不行,庆伯有一身好功夫,若我们直接冲出去,他极有可能转身撒丫子逃,没有十足的把握能逮到他,而且,他一旦发现自己身份泄露,也许跑路之后从此彻底消失不见。 第二种方案不保险,庆伯的性格非常谨慎,如果他在门外没发现任何异常,万一脑子发抽,转到木屋之后,从卧室的窗户外往里瞄上一眼,我们就彻底完犊子。 时间紧迫,必须选择第三种方案,打消庆伯的疑虑,主动引他进来! 我深吸一口气,学起了布谷鸟的叫声。 “布谷布谷,谷谷谷......” 这声音我从小就练,自信连动物专家都分辨不出来真假。 果然! 布谷鸟叫声传出去之后,大门被推开了,庆伯走了进来。 “上个茅房,哪儿飞来一只布谷鸟?” 我立马躲在卧室的墙后,冲董胖子打了一个手势。 董胖子点头表示懂了。 一步。 两步。 三步...... 卧室门被庆伯推开。 董胖子像一颗弹地而起的肉球,直接朝他飞扑过去! 庆伯反应之快,令人匪夷所思,身子疾速扭动,往外疯跑。 这哪儿像一个老人,简直是一只狡猾的兔子! 万幸的是,董胖子虽没扑中对方的身子,可却抓住了他一只脚! 庆伯脸色陡变,弓脚猛然一踹,董胖子惨呼一声,嘴角鲜血溅出,人被踹翻到一旁。 我已从墙后疾闪而出,乘庆伯踹董胖子身形微顿的瞬间,一指朝他的后背点去。 “嘭!” 庆伯身躯一软,瘫倒在地。 我立马跃了过去,死死摁住他,将他双手猛然反扭,转头冲董胖子喊道:“拿绳子!” 董胖子强忍着身上的疼痛,从地上爬起,找来一根绳子,赶紧过来将他手脚给绑住了。 好险! 我抬手一掀庆伯的衣服。 他后背果然是旬夷国图腾,怪鸟纹身! 只不过,尸灯拜月密室中的艄公纹身非常大,几乎纹满整个后背,而庆伯身上纹身却仅有巴掌大小,专门纹在了右腰的下半部分,如果裤头往上扯高一些,定会被衣服遮挡,完全看不见。 万事万物,仿佛冥冥中自有注定。 谁也想不到,那一晚阿东救庆伯上船之时,他的衣服恰好破了右腰这一块,还被我给瞧见了。 庆伯表情慌乱而愤怒。 “你们是谁?!” 我将头上的毡帽拿下来,拉了一下旁边的电灯线绳,白炽灯亮了起来。 “庆伯,我们又见面了!” 庆伯看清了我们的脸,眸底闪过惊悸、不解、恼火、绝望、肃杀......不过,这些神色皆稍纵即逝,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立马变得疑惑而木讷。 “你们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绑我做什么?” 我与董胖子对视了一眼。 装傻? 董胖子淬了一口血痰,摸了摸嘴角,疼得呲牙咧嘴。 “行了!庆伯,你的把戏,我们早就看穿了,快把东西交出来!” 庆伯闻言,眼珠子转了几转。 “什么东西?你们要我的婆娘,我肯定不能交!” 董胖子眉头紧皱。 “婆娘?你哪儿来的婆娘?别装傻了,我们要树!” 庆伯头摇得像拨浪鼓。 “哦!树啊?你们不能乱砍树,附近的柚木,我要拿来修补房子的。” 董胖子气得够呛。 “你他娘有意思吗?” 庆伯满脸笑嘻嘻,嘴角流涎。 “我老娘早死了,没意思,真的很没意思,嘿嘿......” 董胖子还想说什么,我抬手制止了他,俯下身,手握拳,曲起中指,抬起他的右手,狠狠锤在他前臂内侧横纹上方两寸处的内关穴位置。 庆伯立马眼球暴凸,牙齿紧咬,浑身抽搐颤抖。 这一招叫“敲魂心”。 廖小琴教我五百钱技艺中的绝招。 内关穴为心包经反射区,用点穴手法击打之后,会产生严重的心绞痛,全身麻痹,烈度放射至全身。 其实这只是强刺激而已,并不会造成什么后果。 可被击打之人,会有一种魂魄离体的强烈濒死感,躯体痛苦异常,内心会产生极度恐惧。 庆伯额头暴汗频出,双眼翻白,喉咙发出了咕咕的响动声。 我对他说:“庆伯,我们能找到这儿,你做的事自然一清二楚,如果愿意合作,就点一点头,我帮你把穴给解了。” 估计庆伯受不了了,艰难地点了点头。 我捏着他的胳膊,用力前后捋了几下,又重重地拍了三下他后背。 他大口喘着粗气,双目恶狠狠地盯着我,讲了一句。 “我......记住你了。” 忽然! 他头死死往墙上撞去! 我大惊失色,迅疾抬手,一把将他给扯住了。 老头子好狠,竟然想自我了结! 董胖子吓坏了,赶紧挡在了墙与庆伯之间,生怕他再搞事。 软硬不吃,这可咋整?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声音。 “庆伯,今天约好去老黑湾撒网,我们得早点去,你起来没有?” 庆伯眸子一亮,立马张嘴大喊。 “来人......” 董胖子肥脸一抽搐,赶紧捂住了他的嘴。 我第一时间冲到门后,将门给反锁了。 外面渔民推了推门,根本打不开,又喊了几句,见没有任何反应,嘟囔了一句。 “这老头子,怎么还反锁门了?估计脑子又犯毛病了......” 脚步声越来越远。 我过去将庆伯给敲晕,转头对董胖子吩咐。 “天快亮了,渔民起得很早,万一有人过来撞见这情况,我们绝对会被渔民群殴而死!” “你赶紧去找一艘小船,咱们带着他先划船离开渔村,到海面上再说!” 董胖子立马出去了。 几分钟之后,他匆匆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说:“木屋旁就有一艘小渔船,不过没柴油发动机,估计是庆伯的,赶紧走!” 我背起庆伯,跟着董胖子,出木屋,上了渔船。 本来我想和董胖子一起撑船,可这货却让我不要动,他抄起了棹竿,轻轻点几下,渔船在蒙蒙亮的天色之下,往海面疾速滑去。 “我去!你小子技术这么熟练?” “废话!赣江浪里肥条,你以为随便叫的?道爷每年赛龙舟都坐头浆位置!” 二十多分钟之后,我们来到一处离大壶山岛稍远的偏僻海面。 天色已经亮了。 我将庆伯给拍醒。 “庆伯......” “噗!噗!噗!” 他连续放了几个恶臭无比的屁,冲我翻了翻白眼,老脸相当难受。 “兔崽子!我最近拉稀,要大便!有什么事等我拉完再说!” 这不像是假的。 若让他正常自己去解手,必然要松开绑他双脚上的绳子,万一老头子跳海而逃,我们都没处找去。 我对董胖子说:“抱他去解手。” 董胖子瞪大了眼睛:“怎么抱?” 我说:“大人给小孩把大便见过么?就那样!” 董胖子肥脸直抽搐。 “这他娘都叫什么事!” 他过去一把抱起了庆伯,大踏步朝船舷边走去,准备在海面给老头把大便。 庆伯先是懵了,反应过来之后,破口大骂。 “你们两个挨千刀的!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这样给我把大便,恶不恶心?!” “死肥猪!快放开我!我宁愿拉裤子上!” 第一百零八章 油盐不进 董胖子也是牛脾气,见庆伯不肯,正巴不得,直接将他给甩在了船舱上。 庆伯憋得脸青一阵红一阵,额头冒出来豆大的汗珠。 最后,他还是接受不了拉自己裤裆上,咬着牙对我们说:“赶紧给老子解开腿上的绳子!” 我反问:“你这么不配合,要是跑了,我上哪儿找你去?” 庆伯肚子太疼,脸上肌肉都扭曲了。 “我双手被你们反扣绑着,怎么逃?” “你们要是不放心,再拴一根长绳子拉住我不就是了?!” 我寻思倒也是。 用绳子像放牛一样拴着他,他双手反扣绑着又不能解开绳子,哪怕是跳海,也可以将他给拽上来。 我转头吩咐董胖子。 “拴着他,再看着他解手!” 董胖子万分无奈,只得去找了一根绳子,给庆伯的胳膊打上一个死结,帮他解了腿上的绳索,还贴心地给他拽下了裤头。 庆伯急得不行,快速冲向船舷,可跑太急了,不小心踢翻了船舱外角落头一个矿泉水瓶,里面也不知道装的是什么液体,掉入了海中,老头子惨呼一声,摔倒在甲板上,又艰难爬起,着急忙慌地蹲在了船头,人悬空海面方便。 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他的酣畅淋漓。 董胖子抽着烟,手中拽着绳头,像放牛一样,远远地看着。 庆伯蹲舒服了,嘴里竟然唱起了小调。 “哎呦喂小胖子啊,伺候我拉屎啊,等下还要来送纸啊......” 董胖子气疯了,抄起旁边的鱼叉头就往海面丢去。 “你能不能闭嘴?!” 水溅了庆伯一身,但老头子压根不在乎,发而哈哈大笑,嘴里发出“喽喽喽喽”的古怪叫声,继续气着我们。 我对这种软硬不吃的老头,头疼万分,寻思等下必须得搞一点强悍的手段,撬开他的嘴。 这次牛皮都吹了,要是拿不到旬夷妖树,我非得被廖小琴给笑死不可。 “喂!两个小瘪三,送点纸来,再替我擦干净!” “没想到啊没想到,老头子也有今天这般享受的日子,哈哈哈!” 我手拿着卫生纸,大踏步走了过去。 庆伯还朝我挪了一挪屁股。 “啪!” 我一脚将他给踹下了海。 庆伯呛了几口水,极为愤怒,开口就骂。 “小瘪三你......” 我拎着他的后衣领子,将他朝海面摁下,再拉起,复摁下,又拉起。 “用什么卫生纸,用海水洗洗得了!” 庆伯简直要疯了,嘴里狂喷着水,将我们祖宗十八代全给问候了一遍。 董胖子乐得不行。 “要说恶人还得恶人磨!小孟,道爷就喜欢你这种牛逼劲!” 折腾了好一会儿。 我将庆伯从海水中拉回到甲板上,转头交待董胖子。 “给他穿好裤子,重新绑上腿,来上两遍水滴石穿!” “好嘞!” 水滴石穿,将人弯腰后仰,脸上盖着毛巾,头顶上挂一个凿开了小孔的塑料水桶,水一滴一滴从水桶漏在毛巾上,随着毛巾不断溢满水,水会顺着鼻腔、嘴腔漏进体内。 这玩意儿不会出现什么身体伤害,可人会呼吸发窒,口、鼻、喉、肺极为难受。 古代审问犯人,用了这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可以让人讲出实话。 待董胖子将毛巾和水桶给准备好,庆伯瞅了瞅董胖子手中的东西,老脸拧巴。 “小鳖三,你们这么狠吗?” 董胖子说:“你太抬举我们了!关石门、封机关、放黄腹蛇,天下数你最狠!道爷对你都不知道有多佩服!” 庆伯闻言,嘿嘿一笑,头往后仰。 “行!那来吧,我也试一试传说中的水滴石穿!” 我瞅着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头都是大的,估计等下来两遍水滴石穿之后,效果还是不大,便作了最后的询问。 “你能不能好好聊天?如果能,用不着这样,咱们可以愉快相处!” 本以为庆伯会懒得理我,谁知道,他竟然对我说:“能!不过,你小子得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我问:“什么问题?” 庆伯眉头皱成了川字。 “我把石门给关了,你们是怎么进去的?那个九连环机关,你们又是怎么破的?还有,船不仅会下沉,甲板下面还全是黄腹蛇,你们根本没有道理逃出来啊!” 我不可能如实回答,半真半假半装逼地解释了几句。 “尸灯望月风水局,除了石门之外,还有一条隐藏通道,我略懂风水,寻到隐藏通道进去了。至于说九连环机关,太小儿科了,连我身边这位傻胖子都能轻而易举破掉。黄腹蛇?我们身上带有铁额童子的东珠,它们闻到气息就吓得尿遁!这个解释,你还算满意么?” 庆伯听完之后,人都傻掉了。 “那些老外呢?” 我说:“这我就不知道了,他们见到蛇就跳了海,现在大概率正跟龙王爷喝酒聊天吧。” 庆伯:“......” 我说:“既然坦诚相待了,该轮到我问你,旬夷妖树哪儿去了?” 庆伯闻言,眼珠子转了几转,咧嘴笑了。 “不告诉你!小瘪三你上当了吧?哈哈哈!” 我血压腾地一下升高了,欺骗感和羞辱感溢满了全身,再也忍不了了,转头冲董胖子大吼。 “胖子!动手!” 董胖子也气得脸色发紫,将毛巾盖在了他脸上,把塑料水桶挂在船舱顶架上。 就在此时,船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水桶里的水四溅而散。 我和董胖子对视了一眼。 两人第一时间跑出了船舱。 令我们毛骨悚然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船附近游来了大量的鱼,大大小小,各种颜色都有,一看就不是善类,非常凶悍,挤得船底下密密麻麻,它们还在用力拱动船,似乎打算将船给掀翻。 “卧槽!小孟,哪儿来这么多凶鱼?!” “我咋知道!快划船跑啊!” 两人赶紧去抄篙,准备划船离开。 可篙头刚入海面。 “咔嚓!” 几声响动传来。 我们抄起篙一看。 篙头竟然被它们像咬甘蔗一样给嚼得稀碎! 庆伯在船舱里癫狂大笑。 “两位小瘪三,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开不开心?哈哈哈!” 第一百零九章 认输 我突然想起来。 之前他跑去解手的时候,不小心撞翻了一个矿泉水瓶。 矿泉水瓶里面的东西,极有可能是某种引凶鱼的药! “哐啷!” 船剧烈晃动。 我和董胖子都摔倒在甲板上。 这船太小了,如此密度大的凶鱼群,根本划不出去,一旦船被它们掀翻,三个人全得葬身鱼腹! 老家伙竟然通过这种鱼死网破的方式,拖我们一起去死。 “胖子,你东珠呢?!” “走得太急,没带来啊!” 完犊子! 庆伯笑得更加癫狂了。 董胖子赶忙从甲板跑到了船舱,拎起了庆伯。 “老家伙!快驱鱼!!!” “驱鱼干什么?我们下去跟它们一起玩耍,哈哈哈!” 我出道以来,也算见过不少大场面了,可被搞得如此焦头烂额,还算是第一次。 危急万分当口,我想起了上次文姐“屠天兵”的做法。 屠天兵的底层逻辑为,将一群鱼弄死一两条,让鱼群去攻击死鱼,人乘机从包围圈中逃出生天。 当然,屠天兵的办法只对凶鱼群有用,对普通的鱼群起不到任何效果。 我立马抄起了一杆鱼叉,转头冲董胖子大喊。 “你跟一个老疯子废什么话!快过来杀鱼!” 董胖子赶紧跑了过来。 两人抡起手中的鱼叉,往海里凶猛刺去。 尽管鱼的密度很大,但我没有什么叉鱼的经验,船又在剧烈晃动,好几次都捅空了,手中的鱼叉还被鱼群给卷了下去。 万幸的是,董胖子刺中了两条,将鱼弄到甲板,狠狠摔死。 我赶紧跑过去,拿出匕首,破开鱼肚,再将它们用力往远处海面一甩。 带着血腥的鱼肉,立马引起了鱼群的注意。 船下鱼群翻滚,水花四溅,它们往死鱼处涌去。 我们能明显感觉到被顶起来的船重新落下,吃上了水。 “划船!” 两人抄起半截渔篙,赶紧将船划了出去。 船舱里的庆伯,瞠目结舌地瞅着我们。 他大概率没有想到,我们竟然用这种办法逃得一条生路。 我们生怕凶鱼群再追来,不管方向,紧急往前划了半个小时,离开了那片海域。 待船停下来之时,才发现转了一个大圈,竟然快返回大壶山岛了。 两人累得够呛,瘫坐在甲板上,大口喘息。 庆伯竟然开口对我们夸奖。 “厉害!这种应变能力,难怪能逃出流月岛!” “不过,你们往远处仔细看一看,还有更糟糕的事等着!” 董胖子吓得立马窜了起来,朝远处看。 我却觉得庆伯的声音不大对劲,猛然回头一瞅,脑瓜子嗡地一下。 庆伯艰难晃动着身躯,正在咬旁边锋利的鱼钩! 他准备用鱼钩来钩自己的喉咙! 我赶紧跑了过去,一掌朝他拍下,将他给打晕。 董胖子瞅着一动不动的老头,烂着一张脸,挠了挠头。 “咋办呢?这老头,我们好像对付不了啊。” 我也认输了。 “算了,将他带给廖小琴吧,让她来对付。” 正准备划船靠近大壶山岛,岸边竟向我们驶来了一条船,抬眼一瞅,划船之人竟然是三叔公,船头上坐着廖小琴,她肩膀上还站着阴鸽小黑。 “小孟、小董!” 三叔公在远处朝我们打着招呼。 这都不用说,估计廖小琴听到我要去找旬夷妖树,放心不下,后面悄悄跟来了大壶山岛。 大概率来岛之后没找见我们,由于之前阴鸽小黑与我们混了好几天,它能嗅到我们正在大壶山岛附近海面的信息,便找了过来。 董胖子长呼了一口气,直接仰躺在了甲板上。 “行了,交给他们吧,道爷被折腾坏了。” 没一会儿。 三叔公的船已靠近。 他扶着廖小琴,登上我们的船。 廖小琴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好,脸上没啥血色,不过却笑意盈盈地看了看我。 “看这样子,吃瘪了?” 我摆了摆手。 “可别提了,这老头比你还要难搞......” 眼瞅她目光一冷,我立马改了口。 “我的意思是,案子已破、人也逮住了、审讯已完成,剩下的追赃工作,你们来吧。” 廖小琴说:“你把情况讲一下吧。” 我将自己为什么猜出来是庆伯夺了树,以及从昨晚来大壶山岛之后所发生之事,简单讲了一遍。 三叔公听完都傻了。 “小孟,你脑子太好用了。” 廖小琴闻言,嘴角微微上翘,神情不屑。 “切!也不看是谁带出来的?” 咦? 她这好像在表扬我? 破天荒啊! “还愣着干什么?去给他解了穴。” 我起身走到庆伯的身旁,给他解了穴。 庆伯悠悠转醒,瞅见船头多了三叔公和廖小琴,表情复杂,眸底绝望。 廖小琴缓步走了过去。 “庆伯?” 庆伯没吭声。 廖小琴俏脸顿时沉了下来,突然拿出了一枚玉佩,向庆伯展示了一下,嘴里娇喝一声。 “刜!!!” 忽然! 本来躺在船舱床上的庆伯,脸色一阵惊恐,直接摔了下来,满脸诧异。 “你......” 廖小琴将玉佩给收起。 “可以好好聊天了么?” 庆伯躺在地上,老眸惊悸,咽了一口唾沫。 “可以......” 廖小琴得瑟地冲我挑了挑眉毛,转头对三叔公淡淡吩咐了一句。 “先回渔村。” 话音落下。 她站立在船头,背负双手,任由海风袭身,秀发飘飘,衣衫烈烈,一派傲然潇洒的女侠姿态。 我和董胖子都傻了眼。 这他娘就搞定了?! 我记得上次在虢巫侯墓,廖小琴喝阻蚕虫人,也是拿出了那枚泛着幽幽光芒的玉佩,嘴里同样嘣出一个古音古韵、极具穿透和爆破力的字,蚕虫人吓得当场转身而逃。 这次她对付庆伯的办法,居然还是一样! 廖小琴到底什么身份?! 三叔公手执渔篙,对董胖子交待:“小董,你别发愣了,快去撑另一艘船。” 董胖子闻言,抽了抽鼻子,跳上了另外一艘船,撑起了渔篙。 两艘船同时返回渔村。 到了岸边,三叔公将庆伯身上的绳子全给解了,还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庆伯老脸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 “不敢,不敢......” 他唯唯诺诺地跟在廖小琴的身后,慢慢走着,甚至都不敢超过她。 到了庆伯的那间木屋门口。 廖小琴回头吩咐三叔公。 “叔公,我和庆伯要在里面谈事,你别让任何人进来。” 他们两人进去之后,三叔公将房门给关起,对我们笑了一笑。 “两位,你们先去渔村逛一逛?” 第一百一十章 满堂麒麟 董胖子一听这话,顿时恼火了,肥手指着三叔公。 “阿三,你们做人这么不厚道么?我俩出生入死帮你们解决难题,合着到最后就是一片卫生巾,让你们用完就丢?!” 三叔公自知有一些理亏,老脸尴尬。 “小主交待的,实在抱歉。” 董胖子抬手解了一下衣领扣子,将袖子挽起,满口胡言起来。 “什么小主?!我看她是脑梗阻!” “小孟,哥哥今天替你教训一下这个不懂事的弟媳!” 他大踏步就要往木屋里面闯。 三叔公见状,脸带微笑,脚步微动,安然地挡在了门口。 董胖子走了两步,停下来,站在原地。 我说:“去啊!不是要替我出头么?” 董胖子挠了挠头。 “那什么......清官难断家务事,我觉得还是你们小两口自己来解决比较好。” 两人离开小木屋,来到不远处,我瞅见三叔公已经看不见我们了,便对董胖子说:“木屋的卧室靠海,后头有窗户,我们小心一点绕过去,到窗户外听一下情况。” 董胖子闻言,眼珠子骤亮。 “趴墙根?道爷最喜欢干这么猥琐的事了!” 渔村到处都是停靠在海面的小船,我们下了台阶,寻了一条破船,从后面绕了过去,停在了木屋后面。 木屋下方靠几根柚木柱立在岸边浅水处支撑,不高,旁边还有大石阶。 两人小心翼翼地沿着石阶爬了上去,双手趴在木屋卧室外的下窗沿上,慢慢抬头往里面瞅去。 窗户为那种老双开式,抬手轻轻掰开之后,见到里面一副惊异的场景。 廖小琴和庆伯都在外面的杂物间。 庆伯半跪在地面,头微俯首,表情虔诚而肃穆。 廖小琴则端坐在一张椅子上,神色淡然,一副接受属下拜礼的神情。 两人的对话非常古怪,用一种根本听不懂的语言。 不对! 这好像不是语言。 有一点像类似古老的唱词,古音雅韵,和她念得那一句“刜”,音调极为相似。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如同在对江湖切口。 这特娘根本听不懂啊! 董胖子转头瞅了我一眼。 我示意别吭声,继续趴一会儿再说。 这种切口,他们不可能一直对下去,互认身份之后,肯定会正常交流。 就在此时,廖小琴连头都没有转动,手中不知道啥时候拿了一个东西,哗啦一下,它如同疾射而来的箭,穿过卧室、跃出窗户,径直朝我的脸上砸来! 我几乎本能反应,在侧身疾让的同时,将董胖子往我的位置一拉。 “啪!” 东西砸过来的力量相当重。 一只破胶鞋! 董胖子脸被鞋狠狠地抽了一下,嘴里嗷呜一声,摔下了海。 我赶紧跃下石阶,将他给捞起来,慌忙划船离开。 斜眼瞥见,廖小琴头已探出窗户,双手撑着好看的下巴,得意地瞅着我们,咯咯直笑,像是在看一场精彩的猴戏表演。 到了岸边,董胖子火冒三丈,抹了抹脸上的海水,冲我大骂。 “你他娘还是人吗?!拿我来挡鞋,要是她丢出来的是一枚飞镖,道爷当场就飞升了!” “我这不是脑子一时发抽,以为你是一块木板么?” “你见过这么帅气逼人的木板?!鞋子啥鸡毛玩意儿都踩,这是人身上最脏的东西,我被砸脸,要倒霉三年!” “然后呢,你想怎样?” 董胖子肥脸笑嘻嘻。 “那什么......在医院的时候,我听三叔公说,廖小琴准备给你开一张支票来着,老爷子都已经开好了,可你没要,直接赶来了大壶山岛,等下回去你千万记得拿。” “咱就说,不管廖小琴是啥身份,她对你是真心不赖,这软饭都已经喂到了嘴里,你必须得吃啊,吃剩下的,还能给兄弟我分一口残汤......” 我手指着他。 董胖子只得将后面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我们也没地方可去,只得去阿东家,可到了他家之后,发现门还关着,这才想起来,早上三点多,因为担心他耽误我们去逮庆伯,我将他给敲晕了,两人赶紧转到了岸边。 到船上一看,阿东还在呼呼大睡。 我们弄醒了他。 阿东悠悠转醒之后,瞅见天上的太阳,满脸懵逼,想了好一会儿。 “孟老板,我记得自己扛了东西准备上岸,你打了一下我来着......怎么睡着了?” 我说:“你做梦了!咱们刚一靠岸,你说晚上开船太累,想抽支烟休息一下,结果靠在船头就打起了呼噜,怎么叫都叫不醒。” 阿东有一些不信,手指着董胖子。 “董老板怎么全身都是水?” 我说:“我们叫不醒你,进不了家门,只好也靠船上睡,死肥仔睡得太死,不小心掉下海了......走吧,咱给你看禹太公庙的风水去!” 几人搬了烟酒饮料,把东西放到阿东家里,董胖子换了一身干净衣服,阿东带着我们在渔村里闲逛,选新建禹太公庙地址。 风水一般分为阳宅、阴宅,但庙宇则属于神宅,稍微特殊一些。 神宅风水庇护一方百姓,不仅要求藏风聚气、避煞纳吉,还要遵循神佛的身份,不能乱选。比如,佛教大殿正门多坐西朝东,象征西方极乐,而道教三清殿,比较注重三才位。 禹太公非佛非道,属于民间的信仰神,倒没有选佛道庙宇地址一般严苛,注重接财源、保平安就行。 我既然答应阿东来选址,就打算认真看。 走了一圈,却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大壶山岛这一座禹太公老庙,既不朝财神位,又不朝灶王平安位,反而冲着西南角,构成了一个非常典型的满堂麒麟风水局。 满堂麒麟风水局,专门用来催动家族人丁兴旺的。 除了送子观音庙,其他神宅几乎不会这样布局。 毕竟,没有哪个佛道神敢去抢观音娘娘的工作。 我问阿东:“老庙的选址朝向,一直都是这样吗?” 阿东说:“对呀,据说从有禹太公庙以来,它就是这个方位,以前翻修,也是一直按原格局来建。” 我再问:“它这个朝向的海面,有什么特殊讲究吗?” 阿东想了一想。 “我不知道有什么讲究......不过,这个位置是朝流月岛方向。” 我皱眉问:“流月岛方向?” 第一百一十一章 乩童 阿东点了点头。 “对!我们去流月岛,就是往西南方。” 催动家族人丁兴旺的满堂麒麟局,竟然面朝流月岛。 莫非禹太公庙与流月岛之间,存在什么关系? 我再问:“禹太公庙最早是什么时候建的?” 阿东摇了摇头:“这个可能要去问庆伯。” 我又问:“怎么要去问他?” 阿东向我们解释:“因为他是禹太公选中的乩童啊。” 我皱眉问:“啥玩意儿,鸡同?!” 董胖子满脸无语地搭茬。 “乩童!海岛区域一种信仰文化,与东北萨满、云贵川端公、纳西族东巴、湘西草鬼婆等差不多!你是不是以为鸡同鸭讲的鸡同呢?” 我恍然大悟,挠了挠头。 “村民不都说庆伯的脑子有问题么,怎么选他当乩童?” 董胖子说道:“你这话说的!我上面讲的那些角色,普通人认为他们不正常,事实上人家脑子里全是高维的东西,讲白了就叫通灵,你懂不懂?” 我被反驳的哑口无言。 好像还真是这样。 海岛区域确实比较流行乩童文化,平时他们就像正常人一样,可每当有重大祈福仪式之时,便会请乩童来祭祀,在不了解人的眼中,他们的表现很古怪,可据说这是一种灵体上身的显化。 董胖子又拍了一下脑门。 “咦......不对啊!阿东,按道理上次我们去流月岛之前,在禹太公庙举行火祭仪式,这种场合应该由乩童庆伯来主持,他怎么不在?” 阿东反问:“董老板,庆伯当时出海去追一条大苏眉鱼,人根本不在大壶山,你是不是忘了?” 董胖子方才反应过来。 “哦,看道爷这记性......也不对啊,他人不在,火祭仪式根本举行不了,咱怎么还顺利举行了?” 阿东有一些骄傲地回道:“因为我就是庆伯钦点的下一任乩童!” 董胖子:“......” 我说怎么庆伯在船上一听到举行了火祭仪式,立马就发火动手去打文姐,说她不是黄花大闺女,破坏了禹太公火祭的规矩,原来他是大壶山的乩童。 也难怪阿东对新建禹太公庙如此上心,敢情他是大壶山下一任的乩童。 眼见搞不清楚禹太公老庙与流月岛之间的关系,我也不再纠结,反正它都已经准备拆了,便按自己寻财源、保平安的思路,带着他们继续在渔村转了好几圈,终于在东北角找到一处后有靠、前有照,四周瑞气绕的好地方。 我拿出一枚木钉,插在地面打了点,上面绕了好几圈红绳子。 “这是个好地方!到时神龛的中心点位置,就安放在我嵌木钉之处。” 风水点穴,讲究不偏不倚,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传说,当年武则天选陵,派出风水大师袁天罡与李淳风,两人一南一北,按不同方位出发寻找。 袁天罡找到一处风水吉穴,放了一枚铜钱作为标记。 李淳风也找到一处天下宝地,插上一枚银针作为标记。 武则天再派人按两人所说的方位去寻找标记,结果发现,银针竟然刚好插在铜钱的钱眼里,两人所选吉穴位置完全一致。 这地方便是著名的乾陵。 乾陵曾历经三次大规模的盗墓活动(黄巢大规模盗陵、五代后梁温韬组织大军发掘、民国初年军阀枪炮轰炸),冷热武器轮番上,却皆因各种原因失败,乾陵成为唐代关中十八陵中唯一末被盗掘的陵墓,也不知与当时选址是否存在关系。 董胖子拿起了从阿东屋子带出来的燃香、炮仗,准备来一场净地法事。 阿东却抬手阻止了他。 “董老板,你等一会儿,地址选中了,举行法事我得去叫庆伯过来。” 我一把拉住了他。 “三叔公也来了,有点海上捡宝探险的事正在请教庆伯,他今天没空。” “这地风水极好,我们只需要简单净一下就行,不用搞那么隆重。” 阿东非常淳朴,对我们的话深信不疑,点头答应。 董胖子点香燃炮烧符,绕着场地不断转圈、祭拜,嘴里还神神叨叨地疾速念着词,看起来非常专业正规。 我却听出来一点不对劲。 做完事,三人回去之时,眼瞅阿东在前面走远,我狠踹了董胖子一脚。 “让你净地就好好给人家净,你唱李克勤的《护花使者》干嘛?!” 董胖子肥脸抽搐。 “讲实话,驱邪打灾我会,可净地安宅祈福,师父从来没教过,以前外出接活儿全靠骗。我念《护花使者》算好的了,至少还有词,我师父搞这些仪式之时,甚至用粤语念林子祥的《数字人生》,全他娘阿拉伯数字,我拿钱都觉得心发慌。” 我:“......” 白天我们在阿东家里吃饭休息。 中途,让董胖子去了几次庆伯的小木屋,他回来转告我,三叔公让我们先待着,等有事会叫我们。 这么一等,直到晚上十二点,我们都客厅睡着了。 三叔公来到了阿东家。 我刚想说话。 三叔公作了一个禁声的手势,低声问:“阿东呢?” 我指了指房间。 三叔公冲我们招了招手。 “你们出来做事,别吵醒阿东。” 我们赶紧披衣服出去了。 三叔公带我们来到了禹太公庙。 往里一瞅,见到廖小琴和庆伯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廖小琴对我们说:“你们几人守着庙口,别让任何人靠近。” 讲完之后,她和庆伯走进了庙里面。 我透过大门瞅见,庆伯手中竟然拿了一根撬杆,先对着禹太公神像点了香,虔诚地拜了几拜,又爬上祭台,转到高大的禹太公神像后面,拿着撬杆对着神像开始撬动。 几分钟之后。 “咔嚓!” 神像裂成了两半。 庆伯探手从里面掏,很快掏出来一个圆柱状的大玻璃罐,罐子用大红布扎着,红布遮住了罐子三分之二的面积,可剩余的部分,仍能看到里面血红色的液体。 液体当中,隐约见到有一株泛着幽光的小树。 这是旬夷妖树! 我惊异无比。 难怪我们在庆伯的房间找不到它,敢情它藏在了禹太公庙神像里面! 如此看来,庆伯不仅从流月岛带出了旬夷妖树,而且还将琉璃宝盒中的老蛟鱼血也弄在了玻璃罐子中,专门用来滋养它。 庆伯将玻璃罐交给了廖小琴,重新将禹太公神像给合起。 从祭台下来之后,庆伯朝着禹太公拜了几拜,又冲廖小琴行了一个礼,出了庙门,再向我们几人行了一个礼。 尔后,他背起了包裹,背影消失在了茫茫的月色之中。 廖小琴瞅着他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神情感叹。 “旬夷古国,尘封于世!” “大壶山岛,再无乩童!” 第一百一十二章 王室之后 廖小琴身上的伤没有完全好,又累了一整天,脸色有一些苍白,额头沁着细汗,眼见庆伯已彻底离开,转手将玻璃罐子交给了三叔公。 “我累了,去木屋休息,叔公你看好东西。” 待廖小琴走后,我们方才从发懵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董胖子挠了挠头。 “三叔公,庆伯到底是什么人,他咋突然走了?” 旬夷妖树已取得,三叔公心情明显很好,呵呵一笑,向我们解释了一番。 与我们之前的猜测一致,庆伯确实是一位守陵人。 旬夷古国灭国之后,国君带着一众王室家眷逃难,来到了大壶山岛,自己则由一位衷心的将军(壁画里的艄公)护送,前往了流月岛,估计还秘密雇佣了工人,构建了尸灯拜月风水局,将导致灭国灾难的旬夷妖树永久封存。 国君死后,陪他前往流月岛的艄公将军,成了世上唯一知晓秘密之人。 大壶山岛上的渔民,其实全都是旬夷古国的后人。 艄公将军将流月岛上的秘密传给后人,后人再传后人。 岁月流逝,大壶山岛的百姓,也许早已忘记了那一段远古的灭国往事,可艄公将军的后人,却始终牢守着。 然而,这种的做法并不保险。 一来,艄公将军后人很有可能在某一天会突然绝后,二来,不能确保每一代后人都能守规矩,保不齐碰到贪欲心大之人,将旬夷妖树给挖出来,换点银两买点小酒喝,后果将相当可怕。 于是,某一代聪明的守陵人,想出来一个办法:将秘密融入村民的信仰。 他按照旬夷国君的模样,雕刻了禹太公像,建了庙宇,大门朝西南角的流月岛方向,构成麒麟满堂局,希望大壶山岛人丁兴旺。 与此同时,他抛弃了由将军后人来传承守秘的做法,而是按照渔岛的民俗信仰,选取乩童。 每一代老乩童,在临去世之前,会给新一任乩童后背纹上怪鸟纹身,带他去一趟流月岛,告知其妖树乃禹太公赐予渔民的神树,为庇护大壶山岛的至尊圣物,历代乩童必须死死守护供奉。 这做法,看起来虽仅是对守陵人选进行简单调整,其实相当牛逼。 禹太公信仰融入了大壶山岛每一位渔民的血液。 历经沧桑,尽管乩童不一定知道禹太公的真实身份、古国的历史、妖树的来源,可他们对禹太公的敬仰,就像海岛群众对妈祖、佛家对释迦摩尼、道家对三清,绝不敢有任何逾规。 如此一来,不仅可杜绝上述的两个问题,也能最大限度确保旬夷妖树被世代乩童守护。 当然,也存在罕见的概率会出事。 可事实上,在大壶山岛,这个做法成功了。 若不是巴伦等人的突然到来,庆伯临死之前,还会将流月岛的秘密传给阿东,阿东也将继续往下传承...... 廖小琴说“大壶山岛,再无乩童”,并不是说乩童不会再存在,而是守护流月岛秘密的乩童,从此再也没有了。 至于阿东,往后他会成为禹太公信仰之下,一位普通的乩童。 三叔公的解释,已经将旬夷古国妖树的来龙去脉,讲了一个透彻。 可我的心中,疑问却更加大了。 庆伯瞅见别人去流月岛动妖树,封石门、锁机关、放毒蛇,做法相当决绝,这次我们来找他取宝,老爷子宁愿鱼死网破都不肯给,可为什么他一见到廖小琴拿出了信物,却心甘情愿将旬夷妖树交给了她? 有且只有一个可能。 旬夷古国将妖树秘密传承下来之时,必然有一个明确的交待,守陵人一旦见到某种信物或暗号(如,玉佩、音令、切口),可以交宝。 廖小琴为什么会有这东西? 我本想询问三叔公,可想了一想,还是算了,问了也没用。 三叔公就是一位忠实的家仆,没有廖小琴开口,他绝对不会讲。 甚至,他刚才会告诉我们关于大壶山岛的秘密,估计也是得到了廖小琴的明确指示。 不过,我这次替廖小琴取得了旬夷妖树,她曾答应会向我揭秘身份,明天就能知道答案,倒也不急于一时。 三人回到阿东家休息。 阿东还在呼呼大睡。 董胖子瞅了几眼玻璃罐里的旬夷妖树,受不了了,低声说:“三叔公,我们出生入死把廖小琴给救了,又将宝贝寻回来,你好歹给我们看上一眼?” 三叔公头摇得像拨浪鼓。 “不行,绝对不行。” 董胖子闻言,火腾地一下起来了,转身就朝阿东房间里走,一边走还一边念叨。 “阿东,你是王室之后,有人不仅夺了你们家族的宝贝,还把老乩童庆伯给嘠了,别睡了,赶紧起来嗨......” 三叔公脸色陡变,一把扯住了董胖子,赶紧抬手捂住他的嘴。 “小董,你疯了,胡说八道干什么?!” 我点了一支烟,在旁边添油加醋。 “小董这人,我是了解的,你要不给他看,等下他可能会打电话报公。” 董胖嘴被捂住,满脸混不吝,瓮声瓮气地说:“道爷做人没什么底线,你不答应,我啥事都干得出来,除非你动手宰了我。” 三叔公老脸拧巴,半晌之后,低声说了一句。 “可以给你们看一下,但绝不能和小主讲,不然老头子会受家法惩罚!” 我们连忙向他保证,除非山无棱,天地合,否则绝不透露半个字。 三叔公左右瞅了几眼,见到后厨房一个大水缸,朝我们招了招手。 几人来到水缸面前。 三叔公关了厨房门,将玻璃罐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地面,揭开了上面红布,打开盖子,转头示意我们打开手电筒。 他从包裹里拿出一副橡胶皮手套,探手进玻璃罐内,慢慢将旬夷妖树给拿了出来。 我鼻尖立马闻到一股浓郁的老蛟鱼血味道,又腥又臭,嗅起来如同大热天衣物沾满了蛋液,还沤了好几天。 “叮铃铃......” 兽嘴铃铛轻微晃动的声音传来。 一株奇树呈现在我们眼前! 第一百一十三章 采桑子 它外形像一株小灌木,比暖水瓶还矮了一些,浑身泛着黑黝黝的宝光,一共有九根枝桠,全曲里拐弯的,每一根枝桠顶端有一枚兽嘴铃铛。 铃铛全是怒目呲牙的龙头造型,雕刻着须,每一枚形象不一、神态各异、栩栩如生,尾部有活扣,能直接摁在枝桠上。 九根枝桠,看起来就像九条性格迥异的小黑龙,恍若它们要不是长在树上,随时都能腾空翱翔,搅动天下风云。 不过,它现在只有八枚龙嘴铃铛,其中一枚还留在了连云港。 董胖子咽了一口唾沫。 “龙生九子?” 我摇了摇头。 “不知道。” 戴起手套,抬手去摸了一下这株树,它轻得不可思议,而且很软,可又不是那种能掰断的脆软,反而非常有韧性。 如果不知道它是来自东周的东西,我甚至会以为,这是用某种高科技航空材料锻造而成的小树。 龙嘴铃铛发出来的响声虽然非常细微,可每一枚的声音都不一样,或清脆、或浑厚、或灵动、或沉闷、或嘶哑...... 我们仿佛听到了来自遥远旬夷古国宫廷乐师弹奏的动人音律。 三叔公见我们看得差不多了,将旬夷妖树放在了水缸之中。 老爷子之前也没有见过整株妖树吸水的状况,他神情与我们一样,充满了紧张与期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水缸中水的变化。 树好像在动! 我以为自己看花了眼,赶紧眨了一下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视觉差,水纹之下,除了那根没有龙嘴铃铛的枝桠,其他全在晃动,龙嘴似乎还微微张合在吸水。 神奇而诡异的画面! 三人都瞠目结舌。 我们肉眼见到,半缸水竟然在缓慢下降,逐渐变少。 当水缸中水面降到让旬夷妖树露出了头之时。 “嘭!” 意外发生了! 也许水太少让它不满意,缸体竟然直接爆了,陶片四散,水溅一地。 三人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三叔公怕出事,吓坏了,赶紧将旬夷妖树给拿了起来,立马塞回了玻璃罐中的老蛟鱼血里面,封上盖子,重新扎上大红布,放回了包裹之中。 这一声爆响,将睡梦中的阿东给吵醒了,他揉着眼睛,快步冲出房间,瞅见后厨一片狼藉场景,满脸不可思议。 “几位老板......你们在干嘛?” 我赶忙解释。 “阿东,你来的正好!刚才三叔公口渴来找喝水,说水缸里有一只猫仔大小的老鼠,我们赶紧过来帮忙抓,结果它不仅跑了,还把水缸给弄破了。” 阿东皱眉问:“不可能吧......会不会是小风家那只小黄猫?” 董胖子回道:“对......” 我立马偷偷掐住了董胖子,接茬说:“太黑了,我们看不清它什么颜色。” 阿东说:“那就是它了,你们别管了,赶紧睡吧,明天我去换一个缸。” 讲完之后,阿东继续回去睡觉了。 我们三人住一个房间,躺在床上,久不能寐。 董胖子低声问:“你们说......它会不会不是植物,而是动物?” 我摇了摇头:“动物这样吸水,肚子早就撑爆了,它就是植物。” 董胖子说:“可植物吸水,也不可能这样啊,难道是外星球材质锻造的?” 三叔公呵呵一笑。 “古人有太多东西,我们搞不懂。比如说石灰岩,它煅烧成石灰之后会吸水发热,远古时期没有石灰矿地区之人,若见到石灰发热的样子,估计也会认为它是神迹,就像我们现在看旬夷妖树一般。” 董胖子又说:“如果等下喂它喝几瓶雪花啤酒,你们说它会不会飘起来勇闯天涯?” 此话一出。 三叔公脸色陡变,立马捂住了包裹。 “小董你......” 董胖子嘿嘿一笑。 “道爷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你别当真嘛。” 当晚无事。 翌日大早,我吃过早饭,单独去找廖小琴。 来到木屋前,见到门打开着,进去一看,发现经过一晚休息,廖小琴神色好了很多,竟然拿着毛笔,站在桌子前,悠闲地在一张白纸上写字。 她专注写字,未抬头。 “来了,老弟?” 我瞄了一眼,纸张上写着一首《采桑子》。 “天棺秘藏匣封老,夜夜龙吟。 夜夜龙吟,似说当年万里尘。 江湖久作埋名客,霜打孤灯。 霜打孤灯,独对寒山拭剑痕。” 笔锋遒劲飘逸,收尾尽显锋芒,词透沧桑,字彰肆意。 我说道:“好词!” 廖小琴撩了一撩头发,嘴角微微上扬。 “你初中未毕业,也知道这是好词?” 我说:“没学过声乐,不代表不懂韵律的美妙。再说了,廖女侠惊世奇才,哪怕你只拿毛笔站在原地,一个字不写,仪态、表情、风范,天然就构成了一首精妙绝伦的词!” 廖小琴美眸瞪得老大。 “啧啧,早上吃什么了,嘴巴像抹了蜜一样?” “就说这一番赞美,你开不心吧?” “我相当满意。” “那就好,请你履行自己对我的承诺。” “什么承诺?” “在医院,你答应过我,只要找到旬夷妖树,解决掉你的麻烦,你会将自己身份和家族秘密全告诉我。” 廖小琴闻言,嘻嘻一笑,放下了笔,双手环抱胸前。 “宝物不是庆伯自己给我的么,什么时候变成你帮我解决麻烦?” 我去! 要这么无耻吗? 我说:“若不是我找出线索,紧急赶来逮住庆伯,你能取到?” 廖小琴眉毛一挑。 “好,就算你帮我解决了问题呗。” “承认了?承认了就赶紧履行承诺。” “我向来说话不算数,难道你不知?” “......” 廖小琴见我待原地发愣,冲我做了一个得瑟的鬼脸,还改编了一句歌词轻轻哼唱。 “不要问我星星有几颗,我会告诉你很二,很二......” 我火冒三丈,手指着她。 “廖小琴!” “咦,你敢指我?!” 她左腿若腾出之龙,朝我手凶猛横扫而来。 我本能反应,抬手一挡一卸。 本来以廖小琴的本事,不仅可以撤腿,还可以立马反攻,可她身体太过虚弱,收腿不及,被我手臂给挡卸之后,竟然支撑不住,滑倒在地上。 我吓一大跳,赶紧后退了两步。 “这是你自己摔跤的!” 以她的性格,吃了如此大亏,绝对要发飙。 我转身准备离开,履行承诺的事,打算后面等她消气了再说。 可身后却传来了嘤嘤的声音。 女驸马......竟然哭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欺师灭祖 我立马止住了脚步。 她是真哭,眼眶都红了,神情显得极为难受。 我愣了半晌。 “你......伤到哪儿了?” 廖小琴没回话,银牙咬唇,泪水吧嗒吧嗒不断掉落。 我有一些慌了。 上次见她流眼泪,还是她承受了两年双腿不能动之苦,雪地里摘腊梅摔跤,导致情绪突然崩溃,难道今天这一跤,比之前还要严重? 我只得走了过去,赶紧抬手将她从地上扶起。 “嘭!” 我后背遭了重重一击,脚被绊了一下,整个人倒在地上! 眼前倩影陡然一闪,廖小琴已经反骑在了我身上,手中拿着一根擀面杖,对我呼啦啦地凶狠捶来。 “敢打我啊!” “欺师灭祖啊!” “你好牛啊!” “......” 我靠! 这女人哭是装的! 她曾经说过,所有的灭顶之灾,皆来自于不小心,我怎么在她身上把这茬给忘了? 我被打得眼冒金星,四肢百骸欲裂,想挣扎起来。 可她虽身上有伤,不能用大力气,但一只手却非常巧妙地卡在了我的腰椎之上,迫使我无法翻身,手脚只能像蛤蟆一样乱动。 我狠一咬牙,手疾速摸到了她的后背,一捏一扣一扯。 “吧嗒!” 廖小琴戴里面的罩子脱落。 “哐啷!” 她脸腾一下红了,像熟透了的大虾,急忙起身,用手捂胸,导致手中的擀面杖掉在地面。 我一咕噜爬了起来,想乘她不方便好好收拾她。 可廖小琴反应极快,竟然豁出去了,手也不再捂,立马抄起了旁边一把菜刀,神情羞愤交加。 “衰仔,手势竟然这么熟练?!” 我瞅见她眸子已溢出了杀意,只得转身就逃。 斜眼瞥见,廖小琴一手隔着外套将里面罩扣给快速系起,一手拎着菜刀,不依不饶地狂追而来。 五百钱是她一手教会我的,可我却用来解了她的罩,可以想象廖小琴心中的愤怒。 我撒丫子狂奔。 大壶山岛不少渔民,瞅见一女人拎着菜刀追一男人,瞠目结舌,纷纷驻足原地观看。 待我跑到阿东家门口,三叔公和董胖子瞪大了眼睛。 “胖子,快跑!” 廖小琴现在的身体状况,肯定追不上我,到时别拿董胖子来出气。 董胖子瞅了一眼远处追来的廖小琴,反应过来,肥脸抖动,转身跟着我狂奔。 “你怎么把她惹成这样?!” “别提了,她疯了!” “咱支票还没拿!” “拿个屁啊!不被她砍死就不错!” 两人跑到了渔村海岸边,已将廖小琴给彻底甩开,刚好有一艘渔船要去城里卖鱼货,我们赶紧上了船,让渔民顺路捎我们一程。 直到船离开大壶山岛,我才松了一口气。 董胖子满脸无语。 “你说你,像她这种大金主,抱着舔都来不及,你偏偏去招惹她,现在好了,到手的支票打水漂了!” “我倒是舔了,可不仅没让她爽,反而搞毛了她!” “你水平这么差么?” “别说了,到宾馆把蚣蝮青铜牌和东珠拿了,赶紧回家,这一趟不算亏!” 两人上了岸,回到宾馆,将东西给取了,第一时间退了房,先客车,再转航班,第二天一大早,返回了昌市。 等到了古玩铺,发现门已经开了。 进去之后,见到小瑶正在后院压水井旁边刷牙,满嘴泡沫。 “哥,你们回来了!” 她满脸欣喜,赶紧漱完口,跑了过来,站我们跟前,嘻嘻直笑。 “我就说,你们绝对不会有事......姐姐怎么样?” 我说:“她好着呢......肚子饿了,有饭吃吗?” 小瑶点了点头。 “有!我刚好煲了粥的,还烧了一份大蒜须炒肉,下稀饭最棒!” 她赶紧摊开桌子,将饭菜端了上来。 吃饭的时候,我避重就轻将这次去流月岛的情况对小瑶讲了一下。 小瑶听完之后,俏脸揪心不已。 “早知道,哥你就应该带我去!” 董胖子说:“瞧你这话说的!若不是道爷取了铁额童子王体内的东珠,我俩早已成了黄腹蛇的盘中餐,你可能都在哭鼻子给我们烧纸了!” 小瑶相当不服气。 “什么铁额童子、黄腹蛇,但凡是有眼睛的东西,我用一点彩门药,它们全找不到东南西北,还用得着拼死拼活和它们斗?” 好像还真是? 彩门药不仅可以迷惑人的五官,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也能起作用。 我瞅见铺子空荡荡的,之前拿来摆在博古架的货物全不见了,制止他们再争下去,转头问小瑶。 “古玩呢?别告诉我,你全卖完了?” 小瑶嘿嘿一笑,眼睛眯成了好看的小月牙。 “卖完了呀!大部分都是按标价卖出去的,少部分还高出标价处理!” 她将一本账单和装钱的铁盒拿了过来。 我翻开来看了几下。 每一笔买卖的售出时间、价格、买主联系方式、个人对货物喜好,记得一清二楚。 所有的钱都归好了类,水电餐费等日常支出,也登记得明明白白。 短短的时间,扣除成本,总利润居然达到了三万多。 这可是九十年代中期! 一间铺子利润率如此高,简直不敢想。 我诧异无比。 “丫头,你做过生意?” 小瑶摇了摇头。 “没有,我以前带师父四处看病,费用太高,钱要节省来用,养成了记账的习惯。” 董胖子也很惊奇。 “记账的习惯没错啊,可咱们刚开张不久,名气都没打出去,生意咋能这么好呢?你不会对客人用了彩门药吧?” 小瑶闻言,白了董胖子一眼。 “董哥你瞎说啥?咱们开门做生意,又不是行骗!” “我认识了一位叫水哥的,他也是玩古董的人,过来买了一方明代龙尾砚之后,介绍了好多生意给店里。” 我皱眉问:“水哥?这是啥人?” 小瑶说:“二十七八岁,昌市本地人,家住青云谱,他自己介绍说是古董世家,家里宝贝多了去,平时无事喜欢跑各地捡漏,看起来好像很有钱的样子,可能与我投缘吧。” 前几年倒腾古董,我没听说青云谱有这号人物啊,难不成是富二代? 不管咋说,生意红火就是好事。 我冲小瑶竖起了大拇指。 “小瑶,你以后就是寻遥古玩铺的大掌柜了!” 小瑶嘻嘻一笑。 “咱得赶紧进货了,不然得关门啦!” 我点了点头。 “别急,等我把蚣蝮青铜牌和东珠处理掉,铺子会上一个大档次!” 第一百一十三章 传承就是故事 董胖子吃饱了,摸了摸肚皮,抽起了饭后烟。 “小孟,这两个东西你准备怎么处理?” 我反问他:“你干玄学的,应该认识昌市德高望重的老道人吧?” 董胖子回道:“认识啊!我师父在世之时,与协会的胡副会长关系很好,他看着我从小长大,人家现在可牛了,经常去全国各地开讲座,达官贵人趋之若鹜......不是,咱探讨处理古玩,你扯这上面去干嘛?” 我向他解释。 “蚣蝮青铜牌是宋代的,东西不错,关键是没有传承,所以连云港古玩铺只肯出八千。你去找一下那位胡会长,告诉他这是南宋洪州知州赵鼎为纪念许真君镇压蛟龙,专门铸造的青铜治水牌,当年你的一位祖师乃祭拜活动的主持,获得了一块,一直留到现在。” “许真君为道教四大天师之一,鄱阳湖斩蛟龙的传说,人尽皆知,被视为赣省保护神。赵鼎在昌市主政期间,确实举行过纪念许真君的大型祭拜活动,莲塘还有专门的纪念碑,历史资料可查。蚣蝮青铜牌又是专门驱除水患水怪的好东西,你身份还是一位真君观道士,四合一,就算天王老子来了,这传承也找不出毛病。” “到时你就说,自己为了完成师父的遗愿,筹钱建道观,让胡会长将蚣蝮青铜牌找一位有缘人处理了,价钱十万。” 董胖子听完,傻了眼,嘴里烟都忘吸了。 我问:“别告诉我,你道德高尚,撒不来谎?” 董胖子咽了一口唾沫。 “不是......道爷撒谎就像撒尿,从不分时间地点。” “可我不敢编排真君老爷啊,雷会劈死我的!” 我极为无语。 “怎么就编排真君老爷了?我又没说这东西是真君老爷传下来的,只说洪州知州赵鼎铸造而已。传承就是故事,故事就无所谓真假,你要这点都认识不到,玩个屁古董!” “更可况,它要卖出去,正好宣扬了一番真君老爷的事迹,算弘法了,你小子功德一件!” 董胖子挠了挠头。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东珠呢,你准备咋处理?” 我笑了一笑。 “上次做金蚕蜕的制赝师傅,跟我关系很不错,我拿去让他简单做一下旧,再卖给东门路的蓝老三,他绝对要。” 小瑶眸子忽闪。 “为什么蓝老三绝对要?” 我向她解释。 “蓝老三搞杂项的,专门折腾衣服、帽子、折扇、手串、砚台等玩意儿,前两年我倒腾古董,瞅见他铺子里有好几顶清朝官员的顶戴花翎帽。” “不过,官帽这东西爱好之人太少,不好转手,假若上面再缀上一枚清代王侯级别的东珠,价值将几何级上升。官帽就像一根稻草,丢菜市场没人要,可若它绑上了螃蟹,就能卖螃蟹价,他不要就是傻子。” “至于蓝老三怎么编故事,那是他的事了。” 董胖子嘬着牙花子。 “你小子不去搞诈骗,太他娘可惜了!” “滚犊子!” 说干就干。 董胖子拿着蚣蝮青铜牌去找胡会长。 我捏着东珠,先去找了制赝老头。 老头叫鲁大平,七十岁多了,之前在京都顶级机构修复文物,过手古董无数,辛苦干了一辈子,本来回昌市想安度晚年,可外孙女突然病重,他一点退休工资,治病杯水车薪。 无奈之下,老头重新干起了修复老玩意儿的活儿,偷摸制一点赝,知道的人并不多。 我买了两瓶李渡高梁和两条金圣烟,找到他的时候,鲁老头正蹲在铺子门口喝红薯稀饭。 “老爷子,吃着呢?” 鲁老头抬头看了我一眼。 “小孟,你别每次来都带烟酒,搞得我都不好意思拒绝你!” “干嘛要拒绝我?这几年我让老爷子帮忙,哪次出过岔子,透露了你的名字?” “嘿嘿!那倒也是,之前你就是倒腾一些小玩意儿让我加工,小不点一个,现在听说你都开上古玩铺了,真是后生可畏......吃过没,来上一口?” “不了,您先吃着,我等一会儿。” 老爷子将碗筷放下,招呼我进了屋。 “我也懒得吃了,东西拿出来给我看看。” 我将东珠给了他。 老爷子眸子一亮。 “东珠?” “对,新搞来的。” “这珠子规格顶级啊......你想做成啥年代的?” “清前期就行。” “简单,你先看看电视,等几小时。” 他转身去了后面的工作室。 像这种年份短的做旧,对有经验的大师傅来说,小菜一碟,拿到外面几乎看不出来。 年份久远的,耗费的精力就相对大一些。 市面所有古董中,青铜器做旧最为泛滥,因为它工艺简单,简单学一下配方浇头,谁都会做。 业内有一句顺口溜,一勺清、二勺唐、三勺回到秦始皇,四勺周、五勺夏、六勺回到神农架,讲得就是用配方溶液浇在铜器上面,进行氧化做旧。 两个多小时之后,鲁老头已经将弄好的东珠拿了出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这东西就算是康熙爷本人来了,也看不出真假。” “得嘞!辛苦老爷子!” 我给了他一个大红封,老爷子说事情简单,不愿意收。 临走之前,我悄悄塞在了他挂着的衣服兜里。 接下来找蓝老三就简单了,这货一瞅见如此规格的东珠,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我对他实话实说,东西是真的,但为了配合他店里的清朝破帽子,我专门掏钱找人特意做旧,鬼都认不出来。 蓝老三愿意要,不过嫌我开的价钱太高,只肯出八十万。 昌市有实力且愿意吞下来的,也只有蓝老三,我懒得跟他磨叽,爽快给了卡号,让他转过天打钱来。 回到铺子已经是晚上。 董胖子那一边,虽然胡会长还没那么快找到买青铜牌的缘主,但已经口头答应他,价钱绝对不少于十万,如果少了,为支持他建道观的事业,胡会长自己贴钱补上。 我将钱提前分配好。 五十个拿来当本钱,剩下四十个,三人平分。 小瑶坚决不肯收。 “这是你们冒生命危险博来的,我什么都没做,不要!” 见她硬是不肯,我便说将她那份钱拨给自己,暗中打算,等钱到了,悄悄打她银行卡上。 当天晚上,小瑶专门做了一桌子好菜,买了好酒,庆祝寻遥古玩铺第一桶大金到手。 董胖子还跑铺子外放了一挂鞭炮。 屋子有一些闷热,三人将桌子端到天台上吃,一直吃到晚上九点多,大家都喝多了。 我吹着微微凉风,望着天空中璀璨的繁星,思绪万千。 铺子是哥买下来的,我赚钱的本事,是廖小琴教的,可归根结底也是因为哥,我才有了向她学艺的机会。 醉意朦胧之中,心底好像传来一个声音。 “哥,家越来越好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简笔画 时间转过第三天。 蚣蝮青铜牌和东珠的钱都已经到账。 胡会长为了支持董胖子建道观的事业,甚至多打了一万块,算他个人资助。 我瞅着空荡荡的铺子,寻思现在本钱已经有了,得去进点货来,不然过几天真得关门。 也是巧,上次约我去江市看将军罐的朋友朱建,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景德镇一位老农家建房子,拆了老宅之后,竟然发现地下室底下埋了不少瓷器和老玩意儿,推测那块地应该是以前某位古董商存储东西的仓库。 老农不敢声张,也不相信别人,便联系了他。 朱建已经在现场,让我赶紧过去看一看,能吃多少吃多少。 我顿时感觉自己颇有一点在发财路上一路狂飙的姿态,赶紧收拾东西出发。 小瑶说:“我也要去,这些天一个人看铺子,闷死了。” 董胖子说:“去吧去吧!” 我问:“你小子这次怎么不争了?” 董胖子回道:“不下墓不刺激,再说了,我好久没见姘头了,憋坏了都。” 小瑶神情鄙夷:“咦,你可真恶心。” 我警告董胖子:“色字头上一把刀,你他娘别到时人财两空!” 出发之前,小瑶竟然收拾了一些彩门道具。 我笑着问:“咱去收货,不是跑江湖,带这些东西干嘛?” 小瑶撇了撇嘴:“万一用的上呢?” 那时候火车车次不多,速度还慢,我们直接坐大巴,四个多小时后,赶到了景德镇。 朱建已经在老农家门口等我们了。 眼前房子已拆了一半,外面还搭了一个棚子,棚内放了不少锅碗瓢盆。 老农带我们进了地下室。 “几位老板,你们自己看,如果能打包走,价钱好说。” “我去外面守一下,别碰到不省事的家伙,将这事给捅咕出去了。” 朱建看老农离开,低声问我。 “兄弟,怎么样,是不是土鱼篓?” 土鱼篓是古董行当的一个专业名字,专指古董骗子与农房主人唱双簧,假借拆房子之名,发现了地下古董,然后骗人过来收。 那些古董全都是赝品,但做得极为逼真,而且都是类似元青花、宣德炉、景泰蓝、西周祭祀鼎之类的重宝,收了钱之后,立马跑路,等买家发现上当,哭都没地方哭去。 我摇了摇头。 “不是土鱼篓,好像真是古董商的地下仓库。” 朱建兴奋坏了。 “这一下你小子算发了,讲实话,哥哥就是没钱拿货,不然也不会便宜你。” “你少赌一点,钱不就留下来了。” “我就这一点爱好,戒不了。” 我大概估算了一下,东西虽然不是什么绝世奇珍,但全都是老货,数量足有上百件,品相较好,种类繁多,如果全部吃下来,正好可以将古玩铺给填满。 “他想多少钱出手?” “老农嘛,他也不知道行情,多少钱不得靠咱这张嘴。” “这样,我给你三十万,全部打包走!你谈下来能剩多少,全算给你的介绍费。” “卧槽!哥哥就喜欢和你合作,太爽利!你先看着,我去探一下对方的口风。” 正在此时。 门外传来老农的呵斥声。 “你谁啊?不许进!我里面正在搬家具呢,少了东西算谁的?” “欸!你这人怎么这样!” “......”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小孟,你在不在里面?” 我和小瑶对视了一眼。 吴平! 我们赶紧从地下室上去了。 瞅见吴平神态焦急,正准备往里闯,而老农已经愤怒地拿起了锄头。 我赶忙说:“老伯,自己人!” 老农听到我开口,放下了锄头。 我和小瑶赶紧迎了出去。 吴平将拉我们到一边。 “小姐出事了!” “清果?!九幽堂不是倒闭了么,她出了什么事?” “不是九幽堂。” “那是谁?” 吴平向我们解释。 “不知道。一个礼拜之前,小姐接到一个求诊电话,说要出差去给人看疑难杂症,讲好三四天后回来,可到了第四天,电话打不通。” “我们以为是病症太复杂,又等了两天,还是没有任何音讯,医馆却接到了一封信。” 我问:“什么信?” 吴平将信拿了出来,递给了我。 我赶紧拆开来一看。 信里只有一行字、一串电话号码、一副画。 “信转交给小孟,告诉他,徐大夫在我手上。” 画为简笔画,一只嚣张狂笑的老虎,前脚掌踩着一位穿白大褂的女人。 我指着电话号码。 “这个电话打了吗?” “打了,但一直关机。” “查了哪里的号段没有?” “查了,号码来自桂省,但未实名登记。我怕电话里讲不清楚,今天一早赶去古玩铺找你,董师傅说你来了这儿,我便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老虎、桂省、找我...... 我想到了范连虎。 难道这王八犊子还活着?! 可即便是还活着,他怎么知道我认识徐清果,还专门拿她来要挟我?! 也没什么好想的,我立马给那个电话号码发了一条信息。 “我是孟寻,请开机说话!” 仅仅过了几分钟。 电话打过来了。 “你好啊,孟老板!” 果然是范连虎! 我强压下心中的情绪。 “范连虎,你命可真大。” “哈哈哈!龙王爷不想收我,老子有什么办法?你和那个小浪帽不也一样,不仅逃出来了,小浪帽还跑去找徐大夫看病,老子悄悄跟踪过去,发现徐大夫还真有本事,竟然三下五除二治好了她的浪症,老天爷真是瞎了眼啊!” “你他妈神经病吧?!你的仇人是刘曼文,徐大夫跟你无冤无仇,你逮她干嘛?!” “小浪帽?她的性格比较谨慎,逮她太费脑子!更何况,老子要的是旬夷妖树,小浪帽身上又没有树的线索,逮她做什么?我倒是探听到,徐大夫和你的关系相当亲密,性格善良,还不设防,所以干脆就顺手逮了徐大夫,来要挟你喽,老子聪不聪明?” 我血从脚底板直涌头顶。 千算万算,我都没算到范连虎还能活下来。 更没想到,这王八犊子为了旬夷妖树,竟然会去胁持毫无关系的徐清果。 我深呼吸一口气,暗示自己一定要冷静。 “你想怎样?!” 第一百一十七章 交换方案 范连虎拔高了音调,愤怒无比。 “怎样?!老子的海沙门已经被巴伦这个王八犊子给点了,现在他还到处刮我,我他娘都无家可归了!旬夷妖树是老子翻身的资本,你乖乖把树送过来则罢,否则别怪我发疯!干干干!” 巴伦等人竟然也还活着? 真是好人不长命,祸患遗千年! “我这不是在和你在好好沟通么,你急个蛋啊?!” “老子的蛋一直这么急,相当急,非常急!” “行,你先让我跟清果通一下电话。” “等着!” 过了两分钟,话筒那边传来了徐清果的声音。 “孟寻!” “清果,他有没有把你怎样?” “这倒没有,对我还挺尊重的,吃得好、睡得香,每天还有《封神榜》看,就是待在矿山有些无聊。” “矿山?!” 徐清果刚想回话,电话已经被范连虎给抢了过去。 “行了!徐大夫,你要是觉得无聊,我等下安排你去坐诊,让矿工来找你看病……姓孟的,我范连虎对女人没什么兴趣!再说了,徐大夫是神医,以后保不齐老子患上了绝症,还得找她治疗。有一句不是说么,遇良医如遇再生父母,我怎么会得罪自己的父母?” 徐清果在旁边说了一句。 “乖儿子,那你叫一声妈来听个响。” 范连虎音调无语。 “徐大夫,你这样就没意思了,我只是打一个比方,这便宜有什么好占的?干干干!” 从两人的对话来判断,清果确实没什么事。 范连虎脑子不蠢啊,还知道遇良医如遇再生父母的道理。 我皱眉问:“你把徐大夫给弄哪儿去了?” 范连虎回道:“在我朋友开的矿山上啊!老子现在被巴伦四处追杀,除了上山躲灾,还他娘能去哪儿?” 我再问:“你要天机五行令墓室青铜鸟嘴里的妖树是吧?” 范连虎反问:“要不然呢?” 我说道:“可以!不过树目前不在我手上,你得给我一点时间。” 范连虎问:“多久?” 我对他说:“具体时间我无法保证,大概一个礼拜之内。这么着吧,我马上安排人去取树,自己先赶过来,到时你拿住了我,放徐大夫离开。等我的人后面将树送到了,你确认无误,再放了我,这交换方案如何?” 范连虎闻言,嘿嘿直笑。 “可以!老子就喜欢跟你这样适时务的人打交道!” “你到虔南大西岭来,到了之后给老子打电话,我来接你!哈哈哈!” 我确定了一件事。 迄今为止,这王八犊子还以为旬夷妖树就是天机五行令墓室内青铜鸟嘴里叼着的那一株。 事实上,廖小琴跟我说,那一株只是打开上面琉璃宝盒机关的钥匙,而且上次被廖小琴给用过之后,已经被发烫的琉璃宝盒融化消失了。 我心中已经有了对付范连虎的方案,立马给廖小琴打了一个电话。 几声呼叫响动之后,话筒传来廖小琴的冷笑声。 “衰仔,你还敢给我打电话,不怕我隔空念咒念死你么?” “你要真有这本事,我坟头早就长满草了……我有正事找你。”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忙着呢!” 我将情况简单讲了一遍,末了,特意对她强调。 “我现在要用一株假树去赎人,但它已经毁了,你应该还记得它的模样,找一位技术精湛的速画师,将它的样子给画出来,细节尽量逼真,毕竟范连虎曾在墓里远远瞄过它一眼,然后发传真给我,我让人按图画去做一株妖树,骗死这个王八犊子!” 廖小琴嘻嘻直笑。 “你这么混蛋吗?” 我有些无语。 “什么叫混蛋,要不是为了救你,我能一屁股屎擦不干净么?快点吧!” 廖小琴回道:“行,一个小时之后,你把传真号发我的手机上!” “还有,如果连范连虎这种蠢货都对付不了,你乘早去投胎吧!” 挂完电话。 我转头对吴平和小瑶交待。 “吴哥,你和我马上去一趟虔南大西岭,等我换了清果出来,你带着她离开!” “小瑶,等一下传真到了,你立即回昌市去找鲁大平,让他五天之内按图画内容制作出一株树来,你再将它送到大西岭换我。” 吴平腮眸子愤怒,帮子鼓起。 “就这么放过范连虎?” 我笑了一笑。 “当然不是!清果的委屈,我自会替她出气,你不用管了!” 小瑶秀眉紧蹙。 “哥,你让董哥去找鲁师父吧,我陪你们一起去!” 我摇了摇头。 “你可拉倒吧!死胖子办事不大靠谱,别给我整出幺蛾子来,这事别让他知道。再说了,你陪我去干什么,一起做人质?” 小瑶:“……” 事情商定。 我回到了老农的拆迁房,给了朱建一张银行卡。 “里面的钱比三十万有的多,你在这里谈价,好了之后将东西统一打包,租一辆车运到寻遥古玩铺,找小董接收,我现在有点急事,必须出去一趟。” 朱建挠了挠头。 “你就不怕我卷钱卷东西跑路?” 我拍了拍他肩膀。 “我相信没人会为了吃一碗肉而杀一头生仔的母猪!” 三人立即离开,来到景德镇市区一家广告名片店,将传真号码发信息告诉了廖小琴。 一个多小时之后,传来一张图片。 廖小琴做事非常细,除了图片之外,旁边还用文字专门标记了感观颜色、具体规格、建议锻造材质等信息。 小瑶拿着图片,赶紧赶回了昌市。 我和吴平则乘上了一辆去虔南的客车。 汽车摇摇晃晃一整天,到虔南已经是凌晨了,前往大西岭还有半天山路,晚上又没找到车,两人只得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下。 翌日大早,我们乘上了去大西岭的客车,由于汽车半路爆胎,维修了一个小时,直到下午三点多,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第一百一十八章 猴儿车 虔南大西岭本来是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 五十年代探查出山上有铜矿,恰逢特殊时期需要炼钢,大量大专院校学生、采矿工人、铜产业相关企业,受命令进驻大西岭,山上一度达到两三万人,规模与一个小镇差不多了。 后来主脉铜矿开采差不多了,国有企业撤离,曾荒废了一段时间,但随着九十年代初期开放搞活,一些余脉矿山承包给了十来家私人开矿公司,人员又变得多了起来。 大西岭地处深山,离城市太远,如此多的矿工在山上集聚,小卖铺、餐馆、服装、诊所等生活配套,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不少挂着红灯笼的美容美发店、赌坊、卡拉OK等娱乐场所,相当于隐藏在大山里的世外桃源了。 由于进山的路全是盘山公路,我和吴平下车后都快晃晕了,找了一家饭店,简单吃了一盘炒粉,吃完给范连虎发了一条信息,可这货竟然没回我,打电话过去,也没接。 一直到傍晚六点多,他总算给我来了电话。 我告诉他,人已经到了,在矿工生活居住区。 范连虎说:“干!老子正在松骨,没想到你小子速度还挺快……你们往东南角走,一公里后会看到一块‘顺发铜矿’的木牌子,到了再打电话给我!” 十余分钟之后,我们瞅见了竖立在山口的顺发铜矿斑驳木牌,箭头指示从左手边上山。 我再给范连虎打电话。 范连虎又下了第二道指示。 “你们按箭头指示上山,一个小时之后,会看到废弃的炼铜尾矿库,再打电话给我。” 徐清果人在他手上,我们只得一切听从这王八犊子安排。 等我们来到山上的尾矿库,月亮已经爬上了天空,四周荒凉,到处是老旧开采痕迹,尾沙矿堆成了无数个小山包。 这次范连虎主动打了电话过来。 “嘿嘿!我见到你们了!” “看到右手边尾矿库下方的猴儿车没有,你让身边的家伙退后一百米,然后你坐猴儿车下矿井,我会让人将徐大夫交给他。” 猴儿车,矿井上方支撑着木架,木架上置一个滚筒机关,滚筒上有绳子,绳子一端绑着一块三角板,矿工要下井,人坐在三角板上,双手抓住绳子吊下去,要上来之时,靠上面井边之人摇动滚筒拉上来。 由于人坐三角板的姿势有一点像猴子,被称为猴儿车。 范连虎让我坐猴儿车下矿井,一旦下去,自己上不来、逃不了,生死全拿捏在这货的手中。 够阴! 我既然来了,就不怕这家伙搞手段,可也不能他说啥就做啥。 “范连虎,猴儿车我可以坐,但你得让我先见到徐大夫安全离开!” “如果你一点诚意都没有,我现在就打电话让人暂停取树,等你想通了咱再来!” 讲完之后,我直接将电话给挂了,招呼吴平,转身就走。 范连虎又打了电话过来。 “干!你小子可真烦!徐大夫还给你们,让开点!” 忽然! 左手边一堆几十米高的斜坡尾矿,传来一声女人惊叫。 转头一瞅。 见到徐清果坐在一辆滑板车上,手脚被绑着,滑板车顺着尾矿,像高山滑雪一样,俯冲而下! 她吓得发出阵阵尖叫。 我们大惊失色,立马跑到尾矿库下方的位置,想抬手接住她。 “刷!” 徐清果速度实在太快了,我们抬手去拉,都没拉住,滑板车哧溜溜往下狂飙。 吴平脸色陡变,只得沿着尾矿库,撒丫子疯追。 月色之下。 一辆疾飞而下的滑板车,一位卯足劲狂奔追去的人,构成了一副诡异的画面。 万幸的是,十来秒之后,由于尾矿库坡度放缓,徐清果滑行速度变慢,吴平最终还是赶上了她,将滑板车给扯住了。 此刻,他们位置已滑到了山下,离我高差将近百余米。 两人站在下面,气得不行。 电话里传来范连虎癫狂的笑声。 “哈哈哈!刺不刺激?!” “刺激你大爷!徐大夫要是受了伤,老子弄死你!” “伤个屁啊!你他娘别想耍花招,赶紧坐猴儿车下去,我没有拿住你,绝不会让他们两人安全离开大西岭!” 范连虎朋友在这里开矿山,这是人家的地盘,我相信他绝对能做到。 我心中骂了一句娘,冲徐清果和吴平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不要再纠结,赶紧离开。 自己走到矿井边,坐在猴儿车上,一掰上面的绳扣,猴儿车的绳子开始发出“吱嘎嘎”的响动声,滚筒上的金属卡扣机关不断地跳动,人缓慢往下,四周变得一片漆黑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人落到了井底。 “咔嚓!” 一张尼龙网从旁边闪出,将我整个人给罩住了,两个人自侧方凶猛扑来,就要摁我。 我乘尼龙网还没完全收紧,反手狠狠一抽。 “啪!” 手掌打在了一人的脸上。 对方惨呼一声,捂住脸翻滚了几圈。 “别动!” 脑门被一把喷子给顶住了。 我乖乖地举起了手。 探照灯朝我的脸部照来,我瞬间睁不开眼。 “范老大,这小子打我!” 一位下属拿着对讲机禀报。 范连虎焦急的声音从对讲机里面传来。 “少他娘废话!人逮住了没有?” “逮住了!” “很好很好!我下来了。” 对方立即用绳子将我双手给绑住了,再将猴儿车的绳子扯了几下,有人从上面将它给拉了上去。 没一会儿。 头顶传来“吱嘎嘎”的响动声。 范连虎坐着猴儿车下来了。 这货见到我之后,一手指着我,一手捂住肚子,癫狂大笑。 “姓孟的,你终于落老子手上了,哈哈哈!” 我寻思这家伙多少有一点神经病。 “呦,手指恢复的不错啊!” 范连虎一听,立马沉下脸,竖起了自己被削了三分之一手指,面容直抽搐。 “多大点事!我范某人,失去的,一定会十倍要回来!带他走!” 旁边有一条宽大的矿工岔道。 范连虎带头,我在中间,两位下属推着我往前走。 往前走了一段,却发现越走越宽,一个多小时之后,竟然来了一处巨大的地下空间,前方有几顶大帐篷,亮着灯,不少矿工模样的人正在吃着面条。 矿工们瞅了我们几眼,没吭声,继续低头吃饭。 我皱眉问:“你不会准备让我挖矿吧?” 范连虎嘿嘿一笑。 “挖矿有个鸡毛前途!我朋友假冒矿山老板快两年,终于挖到了传说中的汉侯大墓,反正这几天树还没到,你不是挺牛逼的么,帮我们破机关!” 第一百一十九章 搭祭棚 我瞅了瞅前面帐篷的情况,果然发现有一些不同寻常。 一来大西岭是铜矿区,可这附近山体却全是黄泥土,根本没有矿脉的痕迹。 二来这些工人虽然身上穿的服装全是矿工打扮,可一个个手上有表,脚穿吉莫靴(鞋底装有倒刺,可借力快速攀岩和移动,南派倒斗人士的最爱),旁边土灶一锅面条,另一锅则是蒸菜,不仅有鱼有肉,甚至还有海鲜。 三来旁边的工具也不是矿山工人常用凿岩机、精铁镐,而是一柄柄鹤嘴铲、工兵铲。 我皱眉问:“前面搭的是祭棚?” 范连虎阴笑两声。 “你说呢?” 搭祭棚,表面上以建房、开店、挖矿、清淤等行为作为掩饰,暗中进行盗墓活动。 业内有一句俏皮话:搭祭棚、摸鬼货,阎王见了都让座。 盗墓行当,战法向来以速战速决为主,值得花上几年时间来搭祭棚挖的,下面无一不是王侯级别的大墓。 毕竟,这种做法风险实在太大。 就在此时,一位脖子上挂着大金链子,手端半杯红酒,双眼猩红的秃顶胖子朝我们走了过来。 范连虎赶忙迎了上去,脸上堆笑。 “表哥!” 秃顶胖子操着满口广普。 “叼!老表,这就是你说的和上官一样牛的盗墓高手?” 他们口中的上官,就是上次范连虎和巴伦去流月岛之时所仰仗的盗墓老手,这家伙在出了天机五行令机关墓室之后,身上不小心携带了火甲虫,最后翘了辫子。 范连虎点了点头。 “对对对!就是这小子,叫孟寻!汉侯墓我们没办法打开,他绝对有手段!” 真是见了鬼! 范连虎这次挟持我,不仅为了拿到旬夷妖树,居然还让我给他的投靠对象当苦力! 秃顶胖子闻言,上下打量了我好几眼,挥了挥手。 旁边一位下属见状,赶紧拿了一个杯子,倒上了三分之一杯的红酒。 秃顶胖子接过红酒,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封,递给了我。 “小孟,我涂秃子最讲规矩啦,不管你和我老表之间有什么仇怨,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我不会掺和的。” “你既然有缘来了我们团队,就喝了这一杯同船酒,接了红封,活干完之前,大家都是好朋友啦,事成之后,该给你的幸苦费,我一分都不会少喔。” 粤省码头文化一向浓郁,各种江湖规矩颇多。 比如,仇家之间为解开怨结摆和头宴;入伙之前,大佬会敬新来的兄弟一杯同船酒,表示同舟共渡;师父若要教徒弟道理,往往会在白天干完活儿或练完功之后,让师娘煮上一锅粥,徒弟一边喝粥,一边听师父的教诲,叫做食夜粥……诸如此类。 我朝对方晃了晃手。 “这酒我怎么喝?” 涂秃子瞅见我双手被绳子给绑住,皱了皱眉头,转头对范连虎说:“老表,莫要这样搞啦!大西岭下面的矿道,不仅岔路多,而且到处都是深坑,没有人带路,自己乱闯就是找死,你还怕他跑了?把人家手上的绳索解开啦。” 范连虎虽然有些不愿意,但他寄人篱下,只得听涂秃子的,给我解开了手上的绳子。 “表哥说得好有道理!” 绳子解开之后,我接过了红封,塞进自己口袋,拿起红酒杯,与涂秃子碰了一下杯。 涂秃子仰头一饮而尽。 我转手将红酒泼在了范连虎的脸上,抬脚猛踹。 范连虎猝不及防,嘴里惨呼一声,被我踹得翻滚了好几圈。 身边几位下属顿时拿喷子对准了我的头。 范连虎勃然大怒,从地上爬起,冲过来就想抬手抽我。 “你他娘……” 涂秃子却朝范连虎摆了摆手,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小孟,你这是不想和我同船喽?” 我说:“涂老板说笑了,红封我都接了,我当然愿意同船,只是被绑太久了,一时之间手脚发抖而已,再来上一杯吧!” 能逮住机会揍范连虎,我一刻都不会错过。 后果无非就是挨他们一顿打。 可哥们既然被胁迫来了这里,也没有想能有好日子过,多大点事。 未料到竟然没挨打。 一个字,爽! 让我意外的是,涂秃子听见我愿意喝酒,竟然没有发火,肥脸又挂起了笑容。 “好说好说!倒酒!” 下属又拿红酒瓶给我们两人都倒了酒。 我晃了晃红酒杯,与他再碰了一下。 “切死!” 两人一饮而尽。 斜眼瞥见。 范连虎眸子闪过一丝阴狠,稍纵即逝。 涂秃子带着我们来到了帐篷边上,吩咐人给我拿了碗筷,让我先吃饭。 我肚子正好饿了,管不了那么多,大碗吃面,大口吃肉。 吃完饭之后,让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位下属,从旁边一条矿道闪出,身后带着六位头发波浪卷,衣着暴露,浑身胭脂味的姑娘来了。 她们眼睛全蒙上了黑眼罩。 下属走到了涂秃子面前。 “大哥,这六位姑娘怎么样?” 涂秃子瞅了几眼,摸了摸自己的秃头。 “比前天那一批好点,开始吧!” 旁边的台式录放机播放起了音乐。 “公虾米,我亲像,天顶的仙女……” 几位女郎开始在一众人面前,跳起了搔首弄.姿的舞蹈。 我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 这他娘是公虾米?!!! 涂秃子似乎有一些不满意,挥了挥手,让她们全停了下来。 “公虾米公虾米!来一首粤语歌啦,闽南语我听不懂!” 下属闻言,赶紧去录放机里换了一盘磁带。 “愁绪挥不去苦闷散不去,为何我心一片空虚……” 涂秃子坐在椅子上,满意地点了点头,一脸享受瞅着跳舞的女郎,一手端红酒,一手在自己大腿处打着拍子。 “这才对胃口的嘛……” 这家伙转头瞅见我在旁边傻了眼,嘿嘿一笑,甩手丢了一支雪茄给我。 “小孟,弟兄们干活儿很辛苦的啦,这里又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从山下居民区发廊叫几个小妹过来跳跳舞,缓解一下大家压力。” “你今天刚来,等她们跳完舞,去挑一个妹子败败火,算给你接风,明天记得要替我好好干活儿哦。欸,我这个老板,外人看起来风光,其实做得相当辛苦的喔。” 我:“……” 第一百二十章 天字龙镐营 一众姑娘跳了半个小时舞之后。 涂秃子一口将手中的红酒喝了,抹了抹嘴,又掏出一个红封,手指着她们。 “把红封给左边第一个,送她进帐篷吧!” 一位下属闻言,抬手接了红封,走过去将它塞在左边第一个姑娘的身上。 姑娘开心极了。 “谢谢老板!” 下属带她去了帐篷。 涂秃子转头对我说:“小孟,等下你不要客气,自己挑喔,我先去放松放松。” 他挺着大肚子走了进去。 这是我见过最奇葩的盗墓团伙,没有之一! 一位下属给我搭起一顶单独帐篷。 “孟师傅,赶紧挑一个吧。” 我挥了挥手。 “不用了,我很累,要休息。” 讲完之后,我钻进帐篷,仰躺在睡袋上。 连续几天的劳累,倦意袭身,稍一合眼,很快就睡着。 可没睡两分钟,门外传来涂秃子的声音。 “小孟,睡了吗?我来找你聊聊天啦。” 我倒是猜到这货今晚会来找。 毕竟,汉侯大墓的具体情况,他没向我介绍,明天无法干活儿。 可没料到死秃子这么快就爽结束了。 我只得回道:“来呗!” 涂秃子拉开了帐篷拉链,走了进来,坐在地面,递给我一支烟,开门见山。 “正式自我介绍一下喔,我叫涂向群,别人都叫我涂秃子。祖上曾是李自成麾下的火炮卫掌簿。我祖上除了在火炮卫任职,还有一个特殊身份,天字龙镐营的鬼师爷。” 我皱眉问:“天字龙镐营?” 涂秃子点了点头。 “就是专门筹军粮的盗墓队伍啦,与董卓的毁陵军、曹操的摸金校尉、刘豫的陶沙官,性质一样的啦。只不过,天字龙镐营按李闯王的要求,以斩断各地龙脉为主,摸金盗墓为辅,所以鲜有人知喔。” 我抽了一口烟。 “然后呢?” 涂秃子继续向我解释。 “我祖上作为天字龙镐营的鬼师爷,走遍大江南北,发现了不少古代陵墓,全记录在一本《十三州舆地疏志》中。本来李闯王打算在大顺王朝稳固之后,对它们一一进行挖掘。” “可后来李闯王失败,残兵溃散,天字龙镐营也死伤殆尽。我祖上在乱军之中,取得了《十三州舆地疏志》的几页残书,从此隐姓埋名度过残生。” “涂某十多年前贩卖木材,犯了个投机倒把的罪名,出来之后老婆跑了,家徒四壁,只剩下一个女儿,走投无路之下,翻到了那几页残书,从此走上这行当。你还别说,日子倒是越过越行。可这种日子不长久啊,我女儿出国留学之后,涂某想着最后干一票就收手出国。” “大西岭这座汉侯墓,就是几张残页记载中最为重要的陵墓,几年前我承包了这座矿山,搭起了祭棚,终于找到了陵墓的具体位置所在,可这些天费了好大劲,采取了各种办法,就是找不到入口,每一个盗洞打下去,最后都打到了硬石。” 我问:“到底是哪一位汉侯的墓,值得你花几年时间搭祭棚?” 涂秃子摇了摇头。 “前面的记载被撕了喔,我不几道是哪位汉侯的墓啦。只是残页上写着,墓里面有二十八星宿祭台,下面是一座三丈高、两丈宽的巨石,石面镌刻着‘永镇四方,九转通仙’几个大字,顶上安放着和田青玉雕琢而成的二十八尊星宿。” “每一尊星宿一尺半左右高,九层透雕蟠螭纹,可独立旋转……” 我立马打断道:“等等,你的意思,当年你祖上曾进去过?” 涂秃子点了点头。 “对啊!他们就是进去过!” “那这些东西还在?” “在啊!残页中说,他们当时想将星宿从石台上挖起来,可突然出事了,结果没挖成。” “出什么事了?” “书是残页啦,后面几张也被撕了,我也不几道,反正我祖上肯定是逃出来了,不然就不会有这本书喔。” “你们没找到当年他们入墓的通道?” “欸!就是一直找不到啦!我老表前些天过来投靠我,听了这情况,说他只懂海墓,陆地墓一窍不通,不过可以弄一个很厉害的人过来帮忙,这不就把你给弄过来了?小孟,一切全靠你了喔。” “……” 见我不再吭声,涂秃子拍了拍我肩膀。 “好好休息,明天准备开工啦。” 我说:“等等。” 涂秃子回过头问:“还有事吗?” 我问:“你和范连虎是表兄弟?” 涂秃子闻言,不以为然地呵呵一笑。 “我太奶和他太奶是姐妹啦,本来他走海上,我走陆上,这些年交集不多。可前几年我女儿出国,请他出面与西欧那边的院校牵了线,现在老表遭了难,我当然要收留他啦。” “你放心喔,我已经说过不会掺和你们的恩怨,等汉侯墓打开之后,该给你的利是钱,我一分都不会少啦。” 眼瞅这货要离开帐篷,我脑子突然一闪,来了一句。 “涂老板,你最近联系自己的女儿了吗?” 涂秃子愣了一下。 “没有喔,怎么了?” 我笑了一笑。 “不几道啦,建议你联系一下喔。” 之所以讲这句话,是因为我脑海中晃过一个画面,之前自己用红酒泼范连虎之时,由于涂秃子制止他打我出气,这王八犊子瞅向涂秃子的眼神,极为阴毒。 范连虎性格相当狠辣,做人毫无底线。 他与文姐合作,背后袭击她夺宝。 与巴伦王子合作,暗中却控制了人家去桂省旅游的妹妹,若不是我突然出现,这家伙肯定会在巴伦取到宝之后,利用他妹妹相要挟,夺宝反水。 现在范连虎又投靠了涂秃子,这家伙会不会也暗中搞了什么手段?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反正让涂秃子联系一下,又不用我的电话费。 涂秃子离开之后,我实在太困,不再多想,倒头便睡。 半夜三点多。 我被人给紧急摇醒,睁开眼一看。 涂秃子。 这货双目猩红,神色狠戾。 “小孟,我联系不上自己女儿了!” 我心中大骂一声卧槽。 意外收获?! (各位读者大佬,求评论,求五星好评。) 第一百二十一章 片面之词 我掏出一支烟,点着来抽。 本想装一把神机妙算的深沉大师。 可涂秃子脸上焦急、恐慌、惊诧、怀疑等表情互相交织,肥肉还像蝉翼一般不断抽搐抖动,模样实在太搞了,我真的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笑容在涂秃子心中,肯定狰狞古怪,令他瘆得慌。 果然。 涂秃子腮帮子鼓起。 “小孟,你不告诉我实话,我会挂人的喔。” 我吐了一口烟圈,笑着问:“挂我?大佬,你有冇搞错啊?” 涂秃子眸底变得阴狠。 “我很想做一个好人,但如果有人拿我女儿的生命来威胁,这就是在逼我!” 这家伙急火攻心,脑子短路了,竟然怀疑起了我。 我反问他一句。 “咱们今天刚认识,你女儿之事,我才知道不超一个小时,难不成我有通天彻地的本事,派自己魂魄前往西欧去挟持她?” 涂秃子闻言,立马愣住了,半晌之后,恶狠狠地发问。 “对,这很不符合常理,可你为什么知道我女儿出了事呢?” “如果我说自己能掐会算,你信不信?” “不信!” “怎么还不信呢?你是来自粤省的老板,不迷信能他娘发财么?” “莫要搞我!你会风水,但肯定不会算,要不然就不会被我老表给弄到这里来!” “……” 这么有道理的反驳,我特么竟然无言以对! “扑街!你说啊,快说啊!!!” 涂秃子见我不吭声,急得发起了飙,将我嘴里的烟一把给夺下来,狠狠摔在地面,双目猩红,表情肃杀,手死死地拽着我的衣领子。 我吓了一大跳。 寻思还是别玩了,再玩下去,死秃子真的可能会暴走。 我拇指和食指搓揉了几下,示意他给一个红封先。 尽管涂秃子气得不行,但给钱倒真挺爽快的,从兜里拿了一个红封出来,丢给了我。 我将它收起来。 “你女儿在西欧留学之事,都有谁知道?” 涂秃子怔了一下。 “她西欧的同学。” “你这不是废话吗?我的意思,你身边的下属、仇家或者亲戚,都有谁知道?” 涂秃子想了一想。 “我归根结底是生意人来的,讲究和气生财,活人仇家很少,陵墓的死人仇家倒是一大堆。下属都知道我女儿在西欧,可西欧那么多国家,他们根本不清楚我女儿在哪个国家、哪个学校。至于说亲戚,那就只有我老表知道……” 话讲到这里,涂秃子眼睛瞪得老大。 我冲他竖了一根中指。 “扑街!你说啊,继续说啊!!!” 涂秃子脸上表情极为精彩,好一会儿之后,拿出了烟,哆哆嗦嗦地点着,狠狠吸了两口,颤声问我。 “这是我老表干的?” “我可没说!但从你刚才的分析来判断,除了姓范这个王八犊子,好像没有人完全清楚你女儿的具体就读信息。” “……” 涂秃子接连抽了好几支闷烟。 “难道老表给我女儿换了一家更好的学校?” 我差点晕过去。 “大佬,你搞搞清楚啊,她是失联,不是升学!” 涂秃子皱眉问。 “可我老表劫持她做什么?我不仅没得罪过他,一直对他不错,落魄了还收留他,根本找不到动机啊。” “你干完汉侯墓这一票之后打算咋办?” “我已经将资产全部处理了,汉侯墓的东西一脱手,带着这些年攒下来的钱,轻装上阵出国的嘛……讲我老表,你问这个做什么?” “若范连虎利用你女儿,将你积攒了一辈子的钱搞到手,他是不是不会再落魄了?” “……” 我冷哼了一声,将范连虎对付文姐以及巴伦王子的手段,简明扼要说了一遍。 “你这个老表,那是相当的屌!” 涂秃子听完之后,像打坐一般,入定了好久,最后站起身,冷脸盯着我。 “小孟,你的话灰常有道理,但我不可能听一遍片面之词就全盘相信,因为我不是脑残啦。我会悄悄派人立马赶去西欧,寻找我的女儿,在找到人以及揪出证据之前,我不会对老表采取任何行动,一切照旧,免得打草惊蛇。” “你必须继续替我寻找汉侯墓入口,不然我会挂了你!如果老表的事为假,你就是在挑拨离间,我也会挂了你!如果老表的事为真,你就是救我们父女的大恩人,我一定会好好感谢你!就酱!” 他转身准备离开帐篷。 我要的效果达到了。 至少涂秃子已经与范连虎心生重大芥蒂,我的安全,完全可以保证。 “等一下!” “还有咩事?” “我有一点无聊,要去打一下范连虎活动筋骨,你别掺和!” “嗯,打得重一点,谢谢喔!” 我披上衣服,出了门,来到范连虎的帐篷,扯开拉链,拍了拍他的脸。 范连虎呼噜声被打断,睁开眼睛看到是我,抽了抽鼻子,张嘴就朝我吐了一口浓痰,开口便骂。 “你他娘想找死……嗷呜……” 我侧身让过痰,将烟头狠狠地怼在了他的嘴上,烫得呲呲作响。 范连虎疼得面目狰狞,奋力挣扎起身。 我会给他机会? 一手将他给拎出帐篷,拳脚若狂风骤雨落下,惊天的嚎叫声,立马传遍整个地下空间。 “表哥……这小子疯了,快救我……” 几位值守的下属听到动静,全跑了过来,但他们显然刚才接到了涂秃子的指示,只是拿着喷子在一旁看着,没吭声,没拉架,也没对我动手。 “卧槽!你们动手啊,看猴戏呢……” 范连虎满脸飙血,人像蛆虫一样艰难蠕动,冲他们大吼。 一位下属回答。 “范老板,涂总刚见面就曾交待过,不掺和你们的恩怨。” “我表哥人呢?!” “在睡觉。” “快去叫醒他啊!” “对不起,涂总有要求,他睡觉时不能叫醒。” “……” 这一顿暴捶,爽得我想飞上天,与太阳肩并肩! 第一百二十二章 狗婆蛇子 眼瞅范连虎已经快晕过去了,我也解了气,抓起他的头发。 “你招惹谁不好,偏来招惹我?记住,以后碰上姓孟的,必须绕墙根走!” 范连虎满嘴喷血,癫狂大笑。 “好家伙!够狠!我记住了……” 我甩开了他,回帐篷睡觉。 翌日大早。 涂秃子让人叫醒了我。 早餐是河粉炒肉,外加鸡蛋和牛奶。 该说不说,涂秃子对自己的手下还挺好的。 范连虎头肿得像猪头,可能害怕我再动手打他,端着碗蹲在远处吃着。 涂秃子瞅了他几眼。 “我老表怎么回事?” 一位光头下属手指了指我,说昨晚我打了范老板。 涂秃子假惺惺将碗重重摔在了地面,河粉四散,神情恼怒。 “叼!我说过不掺和你们之间的仇怨,但你将我老表打成这样,不把我放眼里?!” 我说:“涂老板,我昨晚梦游了,都不记得自己打了人。” 光头下属说:“就是你打得!” 我将碗往旁边一丢,仰躺在地上,耍起了无赖。 “行,来报仇吧,打我一顿!” “不过事先说好,我要是腰腿疼痛,可看不准风水,你们别怪我。” 涂秃子朝下属挥了挥手。 “去给我老表出气!” 光头下属皱眉道:“涂总,你不是说不掺和仇怨么?更何况,咱们急着进墓取完东西撤离,时间久了,怕生出变故。” 涂秃子闻言,摸了摸头,面露难色。 “叼!这确实有点难搞……” 范连虎在远处说道:“表哥,你不用管了,一切以进墓为主。这小子赏我的拳脚,等咱出去之后,我自会处理,吃不了亏!” 好一招以大局为重。 要不是涂秃子已经对他起了疑心,估计都会感动哭! 众人吃过早饭,开始打着探照灯,往汉侯大墓走去。 由于大西岭铜矿已经被开采了几十年,下面岔道数不胜数,不少岔道中间还有积水深坑,一不小心就会摔下去,相当难走,若没人带路,根本无法辨别方向。 涂秃子等人扎营的地方,与汉侯大墓其实有点远,曲里拐弯前行了半个小时,来到了一条用旧木板掩饰的新挖通道。 拿开木板,大家鱼贯而入,在通道里穿行了五六分钟,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标准足球场大小的空间,地面离顶上大概有三十几米高,中间是一处隆起的小山包,山包旁边长着不少杂草,有一条快干涸的地下河,在山包底蜿蜒盘旋,最终没入远处的山体之中。 此处环境与之前扎营地干燥闷热的环境明显不同,不仅有些潮湿,空气中还有丝丝微风。 光头下属拿出了一罐黑色的膏药,吩咐大家涂上。 我问:“这是什么?” 涂秃子回道:“草丛里有狗婆蛇子啦,涂上药防止被咬中毒。” 狗婆蛇子,就是石龙子(一种常见的蜥蜴)。 由于它躯体细长像蛇,有四只脚,头部略像狗,让人联想到狗头蛇身的造型,在粤省、赣省等地区,称为狗婆蛇。 我皱眉问:“狗婆蛇无毒无害,也不会主动攻击人,怎么还会中毒?” 涂秃子摇了摇头。 “唔知啦!这里的狗婆蛇可能长期待在矿山深处变异了,身子全是红铜色的,起初我们也以为它们无毒,可之前有两个衰仔被咬了,差点死翘翘,紧急送了出去,现在还在医院挂水喔。” 地下的生物,有太多解释不清楚,我不敢怠慢,赶紧涂上了臭烘烘的膏药。 往前面山包走去,草丛里果然时不时溜出来四脚狗婆蛇,探照灯晃过去,发现它们不仅浑身泛着红铜色,皮肤甚至还有一些透明。 它们闻到众人身上驱虫药气味,快速逃离。 “这就是汉侯大墓,别看外面全是封土,里面都是硬石,我们用钻机都很难钻开。” 涂秃子手指着山包,满脸难受地向我解释。 这家伙表面看起来和善,但其实并不好惹。 眼前一伙人当中,只有我一个是外人,知道了汉侯大墓的位置,如果不给他们看风水,或者说看不准,对他们没了利用价值,涂秃子不可能让我平安出去。 所以,我不仅得看,还要瞧准了,只有彰显出不可取代的地位,才能反客为主。 光头下属给了我一枚罗盘。 我拿着罗盘,开始绕着山包转圈。 转的时候,发现山包四周打了很多盗孔,可仅仅一米多深,便半途而废,拿着铁锹往里怼了几下,反馈出来的声音沉闷,锹头还带出来石头粉末。 涂秃子在后面说:“我们尝试用过药包,但也无法撼动啦。” 一个像鹅蛋一样的实心山石墓? 可如果涂秃子等人用药包都破不开,汉代时期的人是怎么在里面建墓,天字龙镐营又是怎么进去的? 这里为山体的内部空间,四周无望无靠无明堂,风水形势理论也失去了作用。 几圈之后,啥鸡毛都没判断出来。 我心情有些烦躁,想扇范连虎一个耳光解闷。 可一转头,范连虎与我刚对视上,吓得立即撒丫子跑开了。 “哈哈哈!又想打老子?没门!” 我:“……” 涂秃子说:“小孟,别瞎搞啦,有没有什么发现喔?” 我没回话,问他们有没有可以画图的纸。 光头下属递过来了纸笔。 我画画水平还不错,对着四周的环境,描了一个简笔地理形势图。 “我得回去先研究一下。” 涂秃子闻言,满脸失望,但也没任何办法,只得招呼大家朝扎营地返回。 快离开山包之时,我抬头却瞅见一根老虎爪的尾绳,从几十米高的穹顶垂下来。 “这是谁弄得绳子?” 涂秃子向我解释。 “我们弄得啦!《十三州舆地疏志》残页描述太笼统了,只说汉侯大墓在大西岭,可具体在什么位置又没讲。我承包了一座矿山之后,带着人在山上四处寻找,费了好大的劲,才发现一处尾砂堆放地的四周环境,与书中记载的特征有点像。” “然后我就向人买下那一块尾砂堆放地喽,派人暗中开挖,见到了地面一处裂缝,凿开裂缝,用老虎爪顺着绳子爬下来,才发现了这座汉侯墓山包。我让人重新用尾砂封了上面的裂缝,带着人下来了。” “由于这地方的蛇虫有些多,扎营不太方便,便开了一条通道,在我们来的地方扎营。” 我心中念头一闪。 “你的意思,这处空间并不是全封闭的,穹顶上方本来有天然的小裂缝,但因为之前开矿,尾砂把它们全给盖住了?” 涂秃子点了点头。 “嘿呀,点解啦?” 第一百二十三章 盗墓界第三 我接过旁边一位下属的探照灯,朝穹顶照了几下,又仔细观察了几遍四周的环境,转头问涂秃子。 “你祖上书中说,墓里面的奇宝为二十四星宿玉雕?” 涂秃子叹了一口气。 “对呀,别说有二十四尊,就算弄到了一个,一辈子吃喝都不用愁啦!” “小孟,你对墓入口有想法了吗?” 想法我倒是真有。 可我必须拖一下时间,争取等涂秃子调查出自己女儿出事的真相,出手收拾了范连虎再说。 流月岛和大西岭两件事,范连虎算与我结下了死仇。 这王八犊子性格极为阴狠毒辣,但凡他要是翻了身,今后我和身边之人,别想过一天好日子。 我摇了摇头。 “大佬,我又不是孙大圣,没有火眼金睛啦,得回去好好研究一下喔。” 涂秃子闻言,神情有一些烦躁,耐着性子回了一句。 “行,你好好研究,有什么需要和我讲,我会让人安排好。” 众人返回了扎营地。 接下来,我待在帐篷里看图,偶尔让人带我到墓地周边转上一圈。 涂秃子倒是说到做到,好烟好酒好茶伺候着,偶尔会进帐篷来瞄一下我的研究进展。 我时不时地问上一句。 “涂老板,你女儿情况咋样了?” 涂秃子摆了摆手。 “我已让人请了当地最顶级的私人侦探,对方答应,二十四小时之内必会反馈结果。” “你不要操心这事,做好自己手头的工就好喔。” 我笑一笑。 “这不是关心你么?” 翌日晚上,九点多,涂秃子嘴里叼着一支雪茄,正与几位手下在斗地主。 白天外出的光头保镖从一条岔道匆匆返回来,附在涂秃子的耳朵边,低声讲了几句什么。 涂秃子先是发愣,尔后双目暴凸,将雪茄一口吐掉,手中牌狠狠砸在地面,起身一把拎起了正在旁边看牌的范连虎衣领,神情肃杀。 “表!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见此情景,我心中狂喜。 涂秃子太可以了! 短短的时间,竟然还真找出了女儿失联的真相! “表哥,你在说什么?” “阿英为什么会昏迷在贫民窟的出租房?!” “阿英?她不是正在上学吗?” “我叼!你和我装傻?!我派人找了好久才找到她,看守她的人已经招了,说是你指使的,你敢不承认?!” “……” 涂秃子已经遏制不住心中的狂怒,猛然一拳轰了过去。 “嘭!” 范连虎猝不及防,人倒在地上,满脸飙血。 几位下属见状,瞬间冲了过去,死死地摁住了范连虎。 涂秃子脸上肥肉抽搐,声音歇斯底里。 “拖他去喂狗婆蛇!!!” 几位下属得令,立马将范连虎往汉侯大墓处拉,就像拖一条死狗。 可让我意外的是,尽管范连虎满头满脑溢血,神情却毫不在乎,好似对自己处境一点也不担心,反而张嘴吐了几口血痰。 “秃子,你最好先摸一下自己后脑勺再说!” 涂秃子闻言,抬手摸了摸后脑勺,可他实在太肥了,后脑勺的肉层层叠叠的,显然没摸出任何异常,便转头瞅向了一位下属。 下属拿手电筒往他后脑勺一照,神色大惊。 “涂总,有一条凸起的血筋……不对,是血虫!” 涂秃子神色大骇,抬脚冲了过去,抓起了范连虎的头发。 “扑街!这是什么?!” 范连虎嘴里发出冷笑。 “什么?你掐一下它不就知道了?” 涂秃子满脸犹疑与震惊,可又不敢不试,转头示意下属替自己掐一下。 一众下属面面相觑,有些不敢。 涂秃子大吼。 “掐!” 光头下属闻言,抬手去掐了一下他头皮里面的血虫。 忽然! 涂秃子双手抱头,嘴里发出惊天嚎叫,在地上死命打滚,还不断撞击地面,显得极为痛苦。 所有人都惊呆了。 一众下属赶紧过去拉涂秃子。 “涂总,你怎么了?!” “你不能再撞地了!” “……” 光头下属反应过来,拿喷子死死地顶着范连虎的头,嘶吼着问:“你对涂总做了什么?!” 范连虎又开始发癫了,手脚朝天,不断晃动,大声狂笑。 “哈哈哈!我堂堂海沙门的大龙头,岂会屈居于人?!蠢货!这是海风虱啦,老子用来训练和控制血棺龟的好玩意儿,要是没有我的解药,它会在你们涂总脑子里一天一天长大,直至吸干脑髓为止!” “秃子,你倒是挺谨慎的,每天吃喝的饭菜都由专人外出采购,可你太好色了,记不记得你最喜欢点进帐篷玩的小红,为什么这几天不来了?她早就被我暗中收卖了,乘你玩情调喝交杯酒之际,将海风虱拌红酒喂进了你肚子,现在人家拿了钱回乡下准备嫁人啦!” “小螺号滴滴吹,海风虱会他娘吸脑髓……欧耶!” 我瞠目结舌。 范连虎竟然还留了后手! 表哥和他心连心,他和表哥玩脑筋。 光头下属气得肺都要炸了,猛然一脚狠踹过去。 “解药!!!” 范连虎身上吃疼,却丝毫不惧。 “解药?我怎么可能带身上?” “来啊!有种就弄死我,让我和表哥一起上路!” 涂秃子已经疼晕过去了。 没了他的指示,一众下属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眼瞅没人再拿捏自己,范连虎从地上艰难爬起,一瘸一拐地朝我走了过来,冲我做了几个脑血栓后遗症手脚抽搐的搞怪动作,咧着鲜血淋漓的嘴,笑了。 “小孟,佩不佩服?” “佩服!” “嘿嘿!是不是有一句话这样说的,世人压我、骑我、摇我,我且让他,待老子翻身,狠狠屌死他?” “你说得都对!” “一般一般,盗墓界第三!” “一、二名是谁?” “谦虚第一、低调第二、老子第三!” “炫耀够了么?” “够了!汉侯大墓、旬夷妖树、老表的钱财,全是我囊中之物!我知道你已经想到了进墓的办法,等涂秃子醒了,你他娘赶紧带老子进墓,否则我会逼他割了你的几几!哈哈哈!” 撂下这一句话,范连虎嘴里吹着口哨,晃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返回了帐篷之处,端起一杯红酒,仰头干了,赞叹一声。 “好酒!” 第一百二十四章 微妙的平衡 我刚才对范连虎说佩服,不是假话。 他诡诈、狠毒、隐忍的性格,简直是为这个尔虞我诈的行当量身打造。 本来我还想着,等涂秃子收拾了范连虎,一切都好说。 毕竟,涂秃子与我无任何仇怨,而且一心只求财。 现在可倒好,涂秃子虽然将女儿给救出来了,可自己却成了范连虎砧板上的肉。 形势发生了重大变化。 我决定赶紧进墓! 墓底才是我的主场,方能掌握主动权。 没一会儿,疼晕过去的涂秃子醒了,瞅见范连虎在椅子上半躺着身子,悠闲地抽着雪茄、喝着红酒,顿时气血攻心,抡起旁边的铁镐,撒丫子冲了过去。 范连虎从椅子上起身。 “表哥,公虾米?!你公虾米啊?!哈哈哈!” 他拎着红酒瓶在前面跑。 涂秃子抡着铁镐在后面追。 表兄弟两人在扎营地打着圈圈。 几位保镖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们也没有任何办法,现在主子被对方给死死拿捏住,这些人作为涂秃子的手脚,相当于一并被拿捏住,对范连虎动不得、打不得。 涂秃子太肥了,而且酒色早就掏空了身体,追了好几圈之后,累得气喘吁吁,脚下拌蒜,摔倒在了地上。 下属将他扶起来之后,这货开始用粤语破口大骂,冚家铲、蛋散、顶你肺、叼你老姆之类的脏词,往外狂飙,又说自己眼盲,好心救了一条狗,结果却把自己给咬死了。 范连虎咪了两口红酒,发成嘿嘿笑声。 “表哥,不要骂得那么难听,我要真想弄死你,你现在都已经找阎王爷报到去了。” “只要你带着人,给我取出汉侯墓二十八星宿玉雕,出去之后把钱全都转给我,我不仅可以给你解了海风虱之毒,还会给你买一张机票,让你去西欧与阿英团聚,那里经济发达,你打打零工、捡捡垃圾,一样能活下来。” “七八十年之前,咱们祖上还算是一家的嘛,你把钱给我,相当于给了自己家人,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涂秃子气得双眼翻白,手捂着胸口,差点犯心脏病死过去。 光头下属赶忙给他喂了药。 涂秃子缓过劲来之后,彻底绝望,也不再骂了,起身走到我面前,朝我鞠了一躬。 “小孟,麻烦你帮我老表进墓取宝!” “如果你打不开墓,我涂秃子只能让人对你不客气了!” 不愧是混迹了一辈子的老江湖,知道自己小命即将不保,识时务地执行了范连虎的计划。 虽然后一句话在威胁我,可我还是挺同情他的。 我长呼了一口气。 “可以!我们三方合作!” 范连虎在远处见到了涂秃子的表现,拿红酒瓶将酒浇在头上,狂笑着跳了一段搞笑恰恰。 “爽!哈哈哈!” 三方关系构成了微妙的平衡。 范连虎用海风虱威胁着涂秃子。 涂秃子为了保命,用身边几位下属拿捏着我的性命,逼我满足范连虎下墓取宝的意愿。 他们对汉侯大墓的危险性早有预见,下墓之后,想要活着出来,又全得靠我。 我转身进了帐篷,拿出那一张简图,带头往汉侯大墓走去。 其他人收拾好了东西,在后面快速跟来。 到了汉侯墓那个地下空间。 大家既然都已经互相威胁开始合作,也没啥好叽歪的,我手指着前面山包。 “山包就是一个实心大矿石,前面你们试过很多种方法,根本无法进入,可《十三州舆地疏志》残页记载,天字龙镐营确实曾进去过,说明进墓的入口不在山内,而在山外!” 范连虎闻言,抽了抽鼻子。 “好像分析得很牛逼的样子!继续!” 涂秃子摸了摸秃头。 “不对啊,山石外的地面,我们这些天翻了个底朝天,根本没有找到入墓的通道。” 我反问:“谁说山外的入口一定是地面?” 他们愣了一下。 我拿探照灯朝远处晃了两下。 “为什么入口不是在岩壁?” 涂秃子讶异无比。 “岩壁?!” 我点了点头。 “对!山外的入口就三种可能,地面、空中、岩壁。空中的可能性先排除,剩下只可能是岩壁!” 范连虎斜着眼睛。 “岩壁里面倒是有无数条山体裂缝,可它们不仅曲里拐弯,而且内部互相交叉,下面还时不时有地陷坑,跟他娘小孩子玩的找迷宫出口游戏一般,等我们一条一条试过去,要猴年马月才能找到入口?” 我冷哼一声。 “傻逼才会一条一条试!” 范连虎也不恼,反而嘻嘻直笑。 “我当然是傻逼喽,要不然怎么彰显你牛逼呢?快说吧,我他娘等得花儿都谢了!” 我看了看时间,转头问涂秃子。 “你上面是不是有工人在值守矿山?” 涂秃子点了点头。 “对!毕竟假装开矿嘛,肯定要有人做事,不然容易让人发现。” 我对他说:“让他们在今晚十二点之前,挖开穹顶上方堆放的尾砂,露出上面被覆盖着的地表裂缝。” 涂秃子皱眉问:“为什么?” 我回道:“别问,做就是!” 涂秃子不再问了,拿着对讲机,吩咐了几句。 我吩咐他们坐在地面等着。 等了一会儿。 范连虎走了过来,没脸没皮地给我递来了一支烟。 “小孟,来,抽支烟解解乏……” “嘭!” 我踹了他一脚。 “滚一边去!” 范连虎猝不及防,身躯翻滚了好几圈,起身之后,这货再也忍不了了,抹了一下磕出来的鼻血,冲涂秃子大吼。 “秃子!让你下属去废了这小子一条胳膊!快!!!” 涂秃子肥脸抽搐几下。 “海风虱会要我的命,墓下的机关暗器也会要我的命,我可不想得罪小孟。” 范连虎闻言,恼火不已,掏出一把匕首,凶神恶煞朝我走了过来。 “屌毛!老子受不了了!” 等这货走到跟前。 我微微晃了一晃脖子。 范连虎见状,吓得身子猛然一抖,转身跑到了十米开外。 在没有涂秃子下属的帮助之下,三个他加起来,也不是我对手。 就在此时,穹顶上方有细微的尾砂飘落,几丝月光从上方漏了下来。 神奇的一幕发生! 第一百二十五章 二十八星宿四象 随着上方工人将掩埋着的尾砂矿不断挖开,月光如同指缝之间漏出来的水,顺着数十条裂缝,朝着地下空间飘洒。 时间一分一秒推移。 子夜十二点刚到。 由于穹顶裂缝的布局角度非常诡异,月色折射之后,竟然全部汇聚成了一道若放映机一样的光束,照在了东边的岩壁之上。 那一处岩壁往外凸起,看起来就像一根大石柱,石柱上面爬满了狗婆蛇子,它们红铜色的皮肤,往外反馈着月光,整根石柱显得黄灿灿的,恍若表面嵌满了无数蠕动的金条。 所有人瞠目结舌。 涂秃子见状,咽了一口唾沫,眼眸惊诧万分,飙了一句粤语。 “我叼!这是咩鬼?!” 我示意他们转头看中间的石头山包。 “现在有月光了,你们能看清石头山包的形状像什么?” 光头保镖瞪大了眼睛。 “趴着的老虎!” 我再问:“旁边蜿蜒干涸的地下溪水呢?” 光头保镖挠了挠头。 “看不出来啊!” 涂秃子一拍大腿。 “叼!它虽然是细长的,但弯弯绕绕,形成了一个闭合的图案,好像是一只乌龟的样子喔!” 我点了点头。 “岩壁上攀爬的狗婆蛇,它们学名又叫什么?” 涂秃子反问:“石龙子?!” 我回道:“对!龙有爪,蛇没有爪,狗婆蛇子有蛇的身子,还有脚爪,不管是古人还是现代人,有不少地方认为它是小龙。” “我来这里踏勘了几次,发现青龙、白虎、玄武都有,却唯独少了四象当中的朱雀。而主墓室里面的重宝为二十八星宿玉雕,二十八星宿按方位划分为四象,分别为东方青龙七宿、南方朱雀七宿、西方白虎七宿、北方玄武七宿,我猜测,这个外室也是按四象来布局。” “那么,三象都已经出现,剩下一个朱雀象在哪里呢?” 范连虎扣出了一坨鼻屎,用指甲将它弹到了远方,没脸没皮地问:“对呀,它在哪里呢?” 我瞥了他一眼。 这货退后几步,朝我竖起了那根扣过鼻屎的中指。 我懒得理他,对涂秃子等人说:“你们抬头看一下穹顶。” 涂秃子等人仰头看了一下,纷纷大骂卧槽。 穹顶上的裂缝,单独来看,毫无规则可言,但它们组合在一起,却形成了一副展翅飞翔、浑身泛着皎白月光的朱雀图案,似乎随时都要腾空离去。 我向他们解释。 “我当时猜测,朱雀飞天,极有可能在穹顶,但不大敢确定,只有打开掩埋在上方的尾砂矿才有可能出现,未想到还真是。” “眼前这个外室,构成了青龙绕柱、玄武戏水、白虎趴山、朱雀飞天的四象格局,结合之前入口在岩壁的推断,青龙属东,阳升之地,历来代表王权尊贵,乃天下生机之始,四象之首,必然为主墓入口之处。” “当年天字龙镐营进入墓室的通道,绝对在狗婆蛇子后方的缝隙之中!” 涂秃子忍不住鼓起了掌。 “精彩!太精彩了!小孟,你真是天才……可惜我没有早遇见你,如果你做了我的军师,我涂秃子可能已经横扫整个盗墓界了喔。” 范连虎在旁边搭茬。 “表哥,这种人会屈居你下面?” “你要早遇见他,估计已经见阎王了!” 时间紧迫。 眼下离我来大西岭已过去四天,估计小瑶已经拿了赝品旬夷妖树,正在赶来的路上,我得乘她到来之前,先解决问题,免得再生变故,便朝众人挥了挥手。 “涂上防蛇虫药膏,沿着狗婆蛇攀爬处后面的岩壁缝隙前行!” 范连虎相当激动。 “对对对!老子已经等不及了!” 一行人涂好了药膏,快速朝岩壁处走去。 狗婆蛇子闻到我们身上浓烈的气味,纷纷从岩壁上窜逃。 到近处一看,凸起的岩壁直通穹顶,形成了一根双人才能合抱的半瓣石柱,后面有仅供人侧身通过的一条缝隙。 这种缝隙在山体内部四处都是,若不是破了二十八星宿四象风水局,根本不可能找到这里来。 其实,就算是破完局找到了,没有提前做好了防蛇虫的准备,被这些变异的狗婆蛇子咬上一口,也极容易挂掉。 它们相当于防盗的第一层屏障了。 所有人侧着身子通过,前行了几十米,山体缝隙突然变大,竟然可以容纳两人并排行走。 拿着探照灯往前照去。 间隔几米就能瞅见数条红铜色的狗婆蛇子,在探照灯的照耀之下,身躯泛着红铜光芒,攀爬游走。 我感觉自己恍若开车行驶在夜间的高速公路上,前方的狗婆蛇子犹如道路两侧的反光条,指引着众人前进的方向。 这还省得走岔路了,着实有点省事! 通道九曲十八弯,弯绕太多,总体地势是逐渐向下。 十来分钟之后,我们见到地面两具尸骸,衣服、尸体早已经腐烂消散,旁边倒有两个牛皮袋水壶,还有一把锈迹斑斑的弯刀,一柄鹤嘴铲。 涂秃子吩咐下属捡了起来。 磨去弯刀上面的锈迹,瞅见刀柄上刻着几个字。 “龙镐甲列丁号,赵和。” 毫无疑问,这两位都是天字龙镐营的兵丁,也不知道遭遇了什么变故,死在了此处。 涂秃子见到了刀柄上的字,神色竟然有一些悲戚,转头吩咐下属。 “他们都是我祖上的同事啦,死在这里有些可怜喔……拿几柱香出来,我要拜一拜。” 范连虎满脸无语。 “你拜个鸡毛,能不能干点正事?!” 涂秃子手里捏着香,突然转头冲他大吼。 “老子就要拜!让他们弄死你这个死扑街!” 范连虎:“……” 涂秃子插上了香,虔诚无比地三叩九拜。 就在此时,光头保镖突然脸色惊悚。 “前面……好像有两个兵丁。” 我立马拿起探照灯,往前方照去。 前方不远处,确实有两位身穿古代军服的兵丁,手执弯刀,正在暗处盯着我们! 灯光一照,他们立即转身离开,消失在我们面前! 我头皮顿时一麻。 这他娘什么鬼? 涂秃子把他祖上的同事给拜出来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猛士迎囚 我最初以为出现幻觉了。 可转头一看,发现所有人都瞠目结舌,面面相觑,说明大家全看到了。 有史以来第一次,我有一些想念董胖子。 这货虽然极不靠谱,但墓底下遇见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他本事还是有的。 涂秃子不敢再拜下去了。 “小孟……现在怎么办?” 我说:“你现在过去和他们打一个招呼,让他们给我们带路。” 涂秃子肥脸颤抖。 “为什么要我去?” 我说:“你拜香请来的祖上同事,当然得你去了!” 涂秃子吓了一大跳,身躯往后缩了几步。 “我不去!” 范连虎冷哼一声,摸了几下鼻子。 “老子干了这么多年,从不信世上有鬼神!” 这货抬脚就将旁边两具天字龙镐营兵丁的尸骸踢到了一边,抡起一把工兵铲,拿着探照灯,大踏步朝前方暗处走去。 我对涂秃子说:“我有点害怕,先回去了。” 讲完之后,我转身就往回走。 涂秃子见状,神情拧巴,挥了一下手。 几位下属立马快步赶到了我面前,拿喷子对准了我。 涂秃子绝不可能让我走。 一旦我走了,范连虎就实现不了拿旬夷妖树、取二十八星宿玉雕、薅秃子钱财的三大目标,也不会给涂秃子解海风虱之毒。 为了活命,涂秃子必须自始至终让下属拿捏着我。 当然,我也没想过现在能离开,无非就是搞一搞他们的心态而已。 忽然之间! “卧槽!救命……” 范连虎惊悚万分的嚎叫声从远处传来,人突然消失在了暗处! 我心中一惊,本能地退后了两步。 涂秃子瞳孔瞪得老大,怔了几秒,大骂一声。 “你个扑街!!!来两个人!!!” 这货带领两位下属,撒丫子朝前方跑了过去。 他要去救范连虎。 如果不救,自己只剩下海风虱毒发身亡的命运。 “哈哈哈!” 范连虎身躯突然从黑暗中闪出来,发出癫狂的笑声,还做了一个双手被鬼掐脖子吐舌头的动作。 涂秃子等人见状,立马止住了脚步,神情愤怒地盯着对方。 范连虎一脸无所屌谓,冲所有人竖起了鄙夷的中指。 “你们这群死怂包,这他娘就是两尊门雕!” 我无语到了极致。 老天爷怎么不来一道雷,劈死范连虎这种恶心的货色呢? 走过去一看,通道的尽头真的是一扇石头对开门,门边各有一个凸起的人形石雕,高大威猛,怒目圆睁,杀气腾腾,纹路逼真,扎红头巾、穿短禅衣、着小口裤。 这种服饰为典型的汉代骑兵战服,描述起来可能有一点抽象,大家有兴趣可以去看看老版《三国演义》中兵士的造型,拍得相当尊重史实。 他们一手执长矛兵器,一手呈推门姿势,似乎在欢迎我们的到来。 之前我们探照灯晃过去,就好像远处有两个人在暗处盯着我们,可吓了一大跳之后,我们身躯不由自主地挪动了一下,由于角度的问题,如同他们转身突然消失一般,竟然把所有人都给整懵逼了。 涂秃子瞅了几眼。 “小孟,这是不是与稷山县马村金代段氏墓群中‘妇人启门’砖雕差不多?” 我转头看了涂秃子一眼,寻思这家伙还行啊,竟然还知道妇人启门。 七十年代,稷山县马村出土了金代段氏墓群“妇人启门”砖雕,一位妇女半侧着身子,手推着朱红色大门,像是在迎接人的到来,逼真而诡异。 据说,盗墓贼进去之后,瞅见这尊砖雕,当场吓得魂飞魄散,落荒而逃。 事实上,这种墓葬形制早在汉代就有了,流行于宋金时期。 比如,新安县发掘的北宋壁画、陇西县李家沟门村二坪山金代砖雕彩绘等,都有妇人启门的图案。 除此之外,同时期的墓葬还有“童子启门”、“仙人启门”等不同的形式。 我皱眉回道。 “有一些像,但性质不太一样。” 涂秃子问:“哪里不一样?” 我解释道:“妇人启门的墓葬文化,几乎全是一个人,大意是接引墓主人升天,很少舞刀弄剑。这两尊雕像手执武器,满脸肃杀,倒有点像揪我们进军帐进行斩首的模样。” “如果要给它们取一个名字,我觉得用‘猛士迎囚’更为合适,进去就别想活着出来。我建议,大家立马打道回府,散伙为妙!” 范连虎闻言,啐了一口痰。 “你小子是二师兄吗,一天到晚想散伙?!不就是两扇破门,这门缝都半开着的,说明之前天字龙镐营已经去过一趟,有啥鸡毛机关早就破了,担心个锤子……哎呦卧槽!” 没待他说完,我猛然一脚踹开门,另一脚将这货给踹了进去。 涂秃子等人大惊失色,第一时间趴在了地上,双手抱头。 范连虎在里面滚了好几圈,慌里慌张跑了出来,气得脸呈猪肝色,抡起拳头就想揍我。 我手指着他。 这货是真的能忍,眸子闪过浓浓杀意,却放下了手,转头对涂秃子说:“秃子,这种事如果再发生,别怪我让你当场毒发身亡!” 涂秃子从地上起身,冷冷地盯了我一眼,吩咐身边下属。 “孟师傅要敢再对我老表搞小动作,你们直接动家伙!” 我笑了一笑。 “开个玩笑而已嘛,认真你们就输了。” 眼瞅范连虎在里面滚了一大圈,也没啥危险,我主动带头进去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偏室里的猪尿泡 这是一间两百平方左右的偏室,人工开凿而成,下面铺满了青砖。 偏室里没有任何陪葬品,连最简单的雕像也不存在,不知道它起什么作用。 从位置上来判断,此处应该处于卧虎石块的正下方了。 光头保镖用探照灯照了一下头顶,眉头紧皱。 “上面吊着什么东西?” 众人仰头看去。 偏室上顶悬挂着不少黑不溜秋,圆鼓鼓,像未吹饱气的气球一样的东西,布满了整个屋顶,足足有上百个之多。 涂秃子问:“小孟,要不搭起蜈蚣梯,上去看一下?” 我感觉这些东西有点诡异,不敢再待下去,对他们说:“谁好奇谁死,赶紧走!” 众人走到偏室中间的时候。 范连虎突然蹲了下来。 “等一下!” 他从地上捡起了一个软趴趴的玩意儿,凝视了片刻。 “这他娘不会是……安全套?” 我讽刺道:“你用猪尿泡当安全套?” 这确实是猪尿泡。 它与屋顶上吊着的东西一样,表皮不知道用什么药材浸泡过,像煤渣一样黑,历经如此长久的岁月,竟然没有腐烂。 不过,屋顶上的猪尿泡,里面显然装了什么东西,才能像半鼓的气球一样。 我愈发觉得不大对劲,不再理他们,大踏步往后门走去。 这些人见我脸色不大好,也快速跟了过来。 忽然! “嘭!” 我们进来的猛士迎囚入口门竟然自动关上了。 众人吓了一大跳,立马作出了防守的姿态。 可预想中的危险并没有到来。 四周反而安静的可怕。 涂秃子问:“小孟,点解啦?” 我抬头瞅了一眼屋顶上的猪尿泡,心中狂震,大吼一声。 “跑!” 话音刚落。 “噗呲!噗呲……” 屋顶上的猪尿泡,像雨点一般落下,溅出绿色的液体。 整个偏室好像处于一场古怪的暴雨之中! “啊……” 一声惨呼传来。 一位下属被掉下来的猪尿泡给砸中,绿色的液体四溅散开,他身体就像浇了硫酸,竟然呲呲冒着热烟,开始腐蚀起泡,躯体倒地面疯狂滚动,发出痛苦哀嚎。 我吓得浑身血都凉了,几个箭步冲到了偏室的后门处,啥也顾不了,直接狠狠撞开,一个滚身,钻了出去。 身后几个影子迅疾冲了出来。 “嘭!” 后门竟然也自动关了! 偏室里面已经没有了声音。 我们和挂着大量猪尿泡的偏室,就像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似乎之前一切都没有发生。 我尝试着拉了一下后门。 打不开了! 后路被彻底切断了! 那位中招的下属,现在到底是躲开了,还是已经出了事,没有人知道,也进不去。 意外发生的实在太快,所有人都惊魂未定,站在原地喘着大粗气。 现在众人站立之处是天然石山形成的空间,周围还有不少岔道,由于没有见到狗婆蛇子,接下来到底该走哪条通道、要作什么准备,成了摆在大家面前最大的难题。 他们全转头看向了我。 机会已经来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对涂秃子说:“左边岔道应该是通往主墓室的,这地方实在太危险,绝不能像之前一样莽撞乱闯,我去前面看一下情况再决定!” 涂秃子问:“为什么是左边岔道?” 我说:“风水学说太复杂,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 范连虎在旁边阴冷地说了一句。 “你要是借机逃跑呢?!” 我火冒三丈。 “傻缺!老子就算是从墓室出去,没人带路,能从矿山复杂的地底下离开么?!你要不放心,派一个随时能捏死我的人跟着不就行了?!” 范连虎嘿嘿一笑。 “秃子,你让阿忠跟着他!” 阿忠就是光头保镖,为涂秃子身边最衷心之人,而且从这段时间的表现来看,他的功夫相当了得,制服三个我都没任何问题。 我就知道他们会派他跟着我,这显然是最为稳妥的做法。 涂秃子也没任何办法,朝光头保镖挥了挥手。 “阿忠,你跟小孟去看一下!” 我往前面左手边岔道快速走去。 阿忠在后面跟着。 左手边岔道不大,而且里面很多分叉口,我忽左忽右,往前行进十几分钟,越走越快。 阿忠感觉出不对劲了,手拿喷子,在后面对着我。 “孟师傅,你好像不是在找入口,而是在故意甩人!” 我坐了下来,揩了一下头上的汗,点燃一支烟,抽了两口。 “阿忠,你今年多大,还没娶媳妇吧?” 阿忠:“……” 我冲他笑了一笑。 “天字龙镐营一众高手,走遍名山大川,本事何其之高,连他们都取不出二十八星宿玉雕,就凭我们这些乌合之众,你觉得能成功么?!” 阿忠闻言,脸色陡变,喷子口往上抬了一抬。 “你想说什么?” 我丢了一支烟给他。 “这几天我仔细观察了,扎营地所有的物资,涂秃子都叫你一人专门进出采购,也就是说,下面这么多人,只有你和涂秃子才知道离开矿山的通道,对吗?”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明显,你如果继续跟着他们,除了送死,没有第二个选项!但如果愿意跟我合作,我带你安全离开墓室,你带我安全离开矿山,双赢!” 阿忠勃然大怒,一把拎起我衣领。 “你这是想死?!” 我将嘴里的烟给吐了。 “你当然可以随时结果了我,但这些分岔道,你走得出去与他们汇合?” 阿忠:“……” 我掰开他拎衣领的手,再将他上衣兜里的对讲机拿出来,放在他手上。 “你也可以现在就告诉他们,我准备离开,看一下他们能不能进来找到我们!” 第一百二十八章 落魂秤砣 阿忠腮帮子鼓起,拿着对讲机,摁了一下对话键。 对面传来了涂秃子的声音。 “阿忠,怎么样?找到入口没有?” 阿忠阴冷无比地瞥了我一眼,张口想对涂秃子说什么。 我嘴角上扬,神色淡然地瞅着他。 他绝对不敢说实话! 果然。 阿忠喉结剧烈跳动,神情充斥着悔恨、自责、绝望、痛苦……最终,他咽了一口唾沫,回了一句。 “涂总,还在找,请稍等!” 话音落。 对讲机关闭。 我示意他抽一支烟。 阿忠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失魂落魄,背靠岩壁,点烟的手在颤抖,打了好几次火,根本点不着。 我给他点燃了。 他深深吸了两口烟,大口喘着粗气,眼眶竟然有一些泛红。 这么衷心么? 我问:“觉得内疚?” 阿忠咬牙切齿回道:“我只恨自己没本事,帮不了涂总!” 我说:“这只是你一份工作而已,不必太当真。” 此话一出,他将烟狠狠甩在地面,转头冲我大吼。 “对别人来说,这可能只是一份工作,但对我来说不是!我从小父母双亡,被人轻贱到了尘埃,直到遇上涂总,才过上了人过的日子,老子今天就这么放弃了他,简直畜牲不如!” “啪,啪,啪……” 阿忠双目猩红,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开始狠狠地扇自己耳光。 “我阿忠做人的底线,今天被你给破了,出去之后,我绝不会放过你!” 我吐了一口烟圈。 “你要真的这么衷心护主,等出去后,我可以给你指一条路,你自己按路线回来,继续陪他们下墓送死,敢吗?” 阿忠闻言,停止了抽自己的动作,冷冷地盯着我。 我冷笑一声。 “为什么要犹豫?回答我!” “……” “范连虎为了取宝,无恶不作!涂秃子为了自己能活下去,让你们威胁我的性命!你们为了三餐饭钱,随时可以听他命令做了我!一切都是利益而已!你要是真男人,就陪他们一起去投胎,否则别在老子面前玩仁义礼智信的戏码!” 阿忠被我一通狠怼,没再吭声了。 好一会儿之后,他胡乱抓了几下自己的头发,将手中的对讲机电池给卸掉,直接丟了。 “接下来怎么办?” 我瞅着往远处滚动的对讲机,暗舒了一口气。 这货的心理防线终于崩了。 之前我还有点担心,他身手一流,脑子又钻牛角尖,保不齐出去之后真的要干我,现在威胁已彻底解除。 我将烟头摁灭。 “在这里等上几个小时,他们找不到我们,会自行下墓。届时我们返回猛士迎囚偏室,从原路离开!” 阿忠皱眉问:“偏室已经被彻底封死了,而且里面有恐怖的猪尿泡,我们怎么能返回去?” 我回道:“这不是你要管的!” 他不再问了。 我背靠在岩壁,闭目养神。 等了大概五六个小时,我转头吩咐阿东。 “走!” 两人从曲里拐弯的岩洞岔道往回走。 这些岔道多而复杂,即便是将两帮人丟里面互相找,估计十来天都无法相遇。 来的时候,我暗中做了自己才能看得懂的简单记号,顺着记号,仅花了二十来分钟就离开了岔道,返回了猛士迎囚偏室的后门。 涂秃子等人果然不见了。 大概率他们一直等不到我们,硬着头皮一行人自己下墓找死去了。 这种墓,与虢巫侯墓一样,属于超级大菌窝。 天字龙镐营当中大佬何其之多,他们尚且无法取出二十八星宿玉雕,我对通关墓室没任何信心。 他们这群鸟人也绝不可能成功。 祝这些勇敢的少年好运! 我吩咐阿忠打亮探照灯,照着门与地面之间小手指大小的缝隙。 尔后,我探手指进去轻轻触摸。 刚才我们进入偏室之中,门突然自动关闭了,然后引发了屋顶像雨点一般落下的猪尿泡,我猜测,这间偏室前后门均属于汉代罕见的“落魂秤砣”机关。 这种机关原理并不复杂,人进入墓室之后,踩中门后的青石板,它下方有卡扣设计,青石板会微微下降,人觉察不出来,石板下降又会压在底下的青铜机关阀片上。 青铜阀片机关牵引着石门缓慢关上,当石门“砰”一声彻底关闭之时,又会触动门框顶上用铜钱牵扯着的屋顶重石(这里用的是大量猪尿泡),重石瞬间坠落,将盗墓贼砸成肉泥。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刚开始见到石门之时,它竟然呈开门状的原因。 有人可能会问,当时你踹范连虎进墓室,为什么他没有触发石门后面的青石板机关呢? 这就是落魂秤砣的精妙之处。 事实上,他当时已经触发了。 只不过,石门关闭的速度太过缓慢,根本觉察不出来。 正常情况之下,盗墓贼见到两扇半开着的石门,一般都不会直接进去,而是会像我踹范连虎一样,用东西丢进去试试情况,确认里面安全无误,再行进入。 机关的设计者,利用的就是盗墓贼试探之后认为里面无任何危险,进入墓室又不急于离开的麻痹心理,再突然关上门,触发屋顶的大杀器,将人给弄死在里面。 一句话来形容,等鱼咬实了钩子再收杆。 盗墓与防盗,除了玩智慧,很多时候玩得还是心理。 唯独让我有些不解的是,按道理天字龙镐营之前已经进去过偏室,为什么他们没有触发里面的机关,难道这些人能像阿飘一样,脚不沾地穿过去? 想不通,我也懒得再想。 石门自动关闭的青铜阀门片,正常情况下会埋在门槛条的位置,我现在得抓紧时间找出它的方位,砸开门槛条,将它给拨回去,门才能够打开。 门槛条由整体成型的石块锻造而成,打磨得非常光滑,摸了好几分钟,未发现任何异常。 无奈之下,我只得拉开了拉链,开始对着下面缝隙撒尿,然后蹲着仔细观察。 好一会儿,我通过探照灯瞅见,有一处尿液流速相对缓慢,而且被门槛条吸收得明显更快一些。 说明此处不仅材质不一样,而且存在肉眼、指腹无法感知到的极微小缝隙! 我立即转头对旁边瞠目结舌的阿忠吩咐。 “对着那片地方,从外围砸!” 第一百二十九章 笼子里的老鼠 下墓的工具,全在涂秃子等人的手中。 两人身上没有任何可砸门槛条的东西。 我本意是让阿忠用旁边的石头砸,可他却从包裹中拿出一块裹伤用的纱布,将喷子的铁管给拆了,把它斜卡在石门与门槛条缝隙中间,抄起了旁边一块大石头,对着铁管往里狠锲。 “咣!咣!咣!” 声响不断回荡。 还别说,这办法比光用石头砸效率高太多了。 十几下之后,随着门槛条表面的碎石粉飞溅,里面露出了一个空心凹槽。 扒拉开上面的石粉,见到了青铜阀片。 我大喜过望,示意阿忠继续。 阿忠再狠狠砸了几分钟,一块拴着长长青铜条的阀片全露了出来。 我们两人一齐用力,将它往旁边的卡扣狠掰。 “咔嚓嚓……” 随着青铜阀片往左手边走,石门缓慢打开。 待我们将青铜阀片卡在卡扣之内,整扇石门全开了。 为防止等下不小心踩到偏室里的大青砖再导致触发青铜阀片机关,我用石头将卡扣给敲弯,直接锁死了它。 阿忠抬脚就想朝里面走。 我赶紧制止了他。 “等一下!” 阿忠闻言,不明所以地停下了脚步。 我指了指屋顶上面的猪尿泡。 “还有好多没掉下来,很危险!” 讲完之后,我吩咐他一起开门、拉门。 猪尿泡靠门框顶部的铜线机关触发,与下面门槛中的青铜阀片分属两个完全不同机关体系,我们开、拉门,它们之间互不影响。 “哐当、哐当……” 随着石门不断地开合,屋顶剩余的猪尿泡纷纷掉落,它们砸在地上,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我至今没想通猪尿泡保持千年不腐的原因,也搞不懂里面到底装有什么液体,能让人身体像浇了硫酸一样灼烧腐蚀。 眼瞅它们已经掉落差不多了。 我对阿忠说:“走!” 两人快速往偏室里面走去。 到偏室中间,我们见到了之前那位中了猪尿泡的下属,他身躯蜷缩在墓室角落,一动不动,整个人已经不成样子。 毫无疑问,他之前肯定曾挣扎着向墓室的角落里躲,试图避开猪尿泡雨,可惜,最终他还是没有躲过。 我们生怕上面还会掉一两个猪尿泡下来,压根不敢再待下去,几乎飞奔离开。 出了墓室,方才松了一口气。 我手拿着探照灯,按照来时的办法,照着像高速反光贴似的狗婆蛇子返回。 几分钟之后,我突然停下了脚步。 阿忠问:“孟老板,怎么了?” 我说:“不大对劲!” 阿忠再问:“哪里不对劲?” 我反问他:“你见到之前涂秃子点的香了吗?” 阿忠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没有!” 我皱眉说:“点香的位置,距离猛士迎囚的石门不远,可我们已经走了好几分钟,不仅没见到香,连天字龙镐营的那两具骸骨都没看到!” “还有,我们之前来的时候,通道有一些潮湿,可这里不仅非常干燥,而且岩壁还明显发热!” 阿忠闻言,抬手摸了一下岩壁,手迅疾回缩。 “怎么像桑拿房一样?!” 我不敢怠慢,立马转身。 “跟着我,往回走!” 两人快速往回走去。 与此同时,我用石块不断在通道壁上作记号。 可走了十几分钟,我们不仅没找到之前的猛士迎囚石门,而且本来偶尔可见的狗婆蛇子也已彻底不见了。 阿忠惊悚万分地瞅着我。 “怎么会这样?!” 我狠一咬牙。 “找记号!” 两人转身再度返回,去找刚才的记号。 可通道似乎无穷无尽,走了许久,非但没见到记号,温度还越来越高,岩壁竟然红彤彤的,拿探照灯望前一照,前方百米远的距离,竟然有一个类似墓室的空间,泛着光晕,犹如一座大熔炉,也似黄昏落日,似乎正等着我们进入。 这是什么鬼?! 虽然两人离那一间熔炉墓室的距离还有一些远,可它的温度实在太高,令我们如同处于巨大的蒸笼边沿,浑身大汗淋漓,而且已经有缺氧呼吸困难的症状。 难以想象进入墓室后会是什么状况! 这玩意儿太诡异了! “往回走,远离它!” 两人快速往回奔。 可仅仅跑了几分钟,我立马扯住了阿忠,神色骇然。 因为,我们离熔炉墓室好像只剩下五六十米了。 也就是说,无论按哪个方向走,我们位置始终都在往熔炉墓室不断靠近! 这感觉,两人就像笼子里的老鼠,虽然我们拼了命试图逃出笼子,可却有一双无形的大手,一直将笼子往火炉里推。 阿忠呼吸变得急促。 “越走反而越靠近熔炉墓室……现在怎么办?” 不能再走了! 再走下去,也许一不小心我们就进入熔炉墓室,不声不响被直接开炼了。 可总待在原地也不是个事,就这个温度,不出十几分钟,两人绝对要热晕,然后就是躯体脱水,最终也会死在这里。 一定要冷静! 我仔细分析了一下。 通道是死物,它不会挪动变化。 我们走到这里,全靠眼睛观察前行,说明通道里的某些参照物误导了我们。 在刚离开猛士迎囚偏室之时,我们的参照物为狗婆蛇子,后来两人又用记号作为参照物,但这两样东西,目前都已经消失。 消失了的东西,不能继续引导人前行,而我们最终却还是稀里糊涂走到了这里,表明并不是它们出了问题。 那么,一定存在一个东西,我们一直不离不弃将它作为视觉引导,才导致两人在错误的路线上越走越远。 这东西是什么呢? 我脑子突然一闪。 难道是探照灯? 我不大敢确定。 不管如何,姑且一试! 我对阿忠说:“关了探照灯!” 两人将探照灯给关了。 灯光刚灭,我们立马感觉出了异常,抬头一瞅,令人瞠目结舌的场景呈现在眼前! 第一百三十章 小铜镜 岩壁上方,有不少铜片晶体状的东西,在前方熔炉墓室红彤彤光亮的映衬之下,发出星星点点、五颜六色的光芒。 我们站在原地,就好像在凝望着浩瀚无垠的宇宙,这些铜片晶体,犹如宇宙中一颗颗微小到看不见的恒星,它们全部组合在一起,在头顶形成了漫无边际的银河。 太漂亮了! 我立马打开了探照灯。 灯光一亮,它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阿忠浑身汗如雨下,气喘如牛,嗓子因为脱水而干哑。 “孟老板,这些好像全是铜矿晶体,自然铜、黄铜、蓝铜、斑铜都有!” 他在大西岭待的时间比较长,对铜矿的认知比我要丰富。 我咽了一口唾沫,润了一下快冒烟的喉咙。 “两侧岩壁是天然复合矿脉吗?” 阿忠摇了摇头。 “我听矿工说过,复合矿也叫伴生矿,但一般都是少数几种矿体伴生,像这种大量不同矿种一起聚合的情况,不大可能。” 既然不大可能是天然形成的,那这些可以发光的矿物晶体,绝对是人为故意镶嵌上去的! 我猜测,每一块小晶体犹如一面悬挂在岩壁上的小铜镜,它们可以借助盗墓贼手中的火光进行反射,让人视觉出现大问题,从而稀里糊涂朝熔炉墓室前行。 对于其中的光学原理,我不清楚,眼下也没空去分析。 我感觉自己呼吸越来越困难,不能再待下去了,必须赶紧决断! “关上探照灯,闭上眼睛,手摸岩壁,往熔炉墓室相反的方向走!” 这是最简单粗暴的解决办法! 之前我们也是往熔炉墓室相反的方向离开,但在探照灯和双眼的反馈之下,反而越来越靠近大火坑。 我希望这次在没有任何参照物的干扰之下,能趟出一条新路,逃出生天。 阿忠没任何犹豫,关灯闭目转身,手摸着岩壁,往回快速走去。 我紧随而至。 岩壁相当滚烫,温度如同三伏天被曝晒后的鹅卵石,估计鸡蛋放上去都能烫熟。 我们手不能一直摸着岩壁,触碰几秒,快速拿开,又触碰几秒,确保在黑暗中不摔跤就行。 空气中弥漫着暴汗后衣服的酸臭味。 耳朵传来自己的心跳、两人沉重的呼吸以及艰难的脚步声…… 前方阿忠脚步声戛然而止。 “孟老板……好像不对劲,越来越热了……” 我也感觉到了,确实越来越热。 两人的位置,可能已经无限靠近熔炉墓室。 我睁开眼看了一下,立马闭上了。 在我们前方十几米远,有一个五六百平大小的天然空间,无任何人工建筑痕迹,整个空间布满了血红色稀粥状的液体,似乎还在缓慢流动,红光几乎要爆瞎我的双眼,人如同靠近了太阳。 这是地下岩浆?! 我不敢确定。 唯一能清楚认知到的是,我们的办法好像失效了,又陷入了往熔炉墓室前行的恐怖循环。 身上已经没有汗水流出,眼睛、鼻子、嘴巴、耳朵,涨疼不已。 更糟糕的是,身上衣服开始发硬,鼻尖甚至沁入了橡胶皮因炙烤而产生的难闻焦味。 怎么办?! 阿忠有气无力,声带不甘。 “不走了……反正迟早都是死,与其待原地活活烤死,倒不如冲进去一次了结……” 耳闻脚步声挪动。 他准备冲进去! 我猛然抬手,一把扯住了他。 “别找死!” “你说什么?!” “继续闭眼走!!!” “……” “相信我,赌一把!” 由于眼睛无法睁开,我不知道阿忠有没有听自己的劝告,但能听到前面脚步声再次传出。 我管不了那么多,狠咬着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往前面大踏步走去。 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全身坠入了大火坑,似乎头发眉毛都已经被烫得卷曲,头好像随时都会像西瓜落地一样爆裂,高温让人几乎丧失了意识。 几秒。 一分钟。 三分钟。 …… 我怎么没死,还在走?! 抬手摸了一下岩壁,我整个人差点窜了起来。 刚才靠近熔炉墓室之时,岩壁烫得根本不敢用手去触碰,现在它的温度却只是有三四十度! 走出来了?! 我不敢确定,大声喊了一句。 “阿忠!” 可周围没有任何回应。 我赶紧睁开了眼睛。 瞅见阿忠站在我面前,神情兴奋,嘴巴一张一张,从嘴型来看,似乎在喊“孟老板”,可却没有声音传出来。 我冲他再喊一声。 “阿忠!” 同样没有声音。 我靠! 敢情我们的嗓子都被热哑了! 我转头看了一下,身后远处的熔炉墓室虽仍有暗淡的红光传来,可我们所处位置的岩壁上,已经没有了像银河一般的矿物晶体。 两人没进入熔炉墓室,已经走出来了! 阿忠见自己嘴里发不出声音,拿拳头狠砸了几下岩壁,表达着内心的欣喜,还冲我竖起了大拇指。 没有了矿物晶体的干扰,一切无碍,我打开了探照灯,往后方照去。 涂秃子等人购买的探照灯,不是普通的矿灯,而是地质勘察战术灯,不仅能防水隔热,而且可视距离非常远。 可如此笔直的通道,灯光朝后打去,仅仅十几米就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我和阿忠对视了一眼。 这光线说明了一个问题,我们走的通道,并不是直的,而是一条弧线。 弧顶的位置,应该无限接近于熔炉墓室。 好险! 刚才我们差一丁点就放弃! 此处不是久留之地,我冲阿忠招了招手。 “走!” 由于不用再闭眼走,我们就像解脱了束缚的小鸟,开始埋头往前方飞奔。 “砰!” 阿忠突然倒了下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 断头路 我吓了一大跳,赶紧冲过去,俯身查看阿忠情况。 人倒是没事,就是摔得鼻青脸肿,双眼翻白,脱水太严重了。 他用干哑的嗓子发出细微的声音。 “孟老板……我要睡一会儿……” 我们现在急需补充水分! 阿忠身上的包裹仅有一些简单的工具,物资全在涂秃子等人手上,我们甩脱他们的时候,以为很快就能离开,完全没考虑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见他眼皮打架,我赶忙抽他的脸。 “阿忠,别睡!” 这货要是睡过去,可就彻底完了。 他要是完了,我即便能单独逃离墓室,矿山底下复杂的环境,凭自己根本走不出去,也要完犊子。 我用尽全力将他给扯起来,搀扶着他,往前面艰难走去。 世事就是如此古怪,几个小时之前,阿忠与我还是威胁与被威胁的敌我关系,可现在却成了必须互救的队友。 周围的温度不断下降,逐渐恢复到了常温,带着丝丝水气的空气穿鼻子入肺,我感觉整个人都变得清爽起来了。 手一摸岩壁,竟然有微小的水珠。 这个时候,也管不了水到底脏不脏,喝了会不会出事。 我扶着摇摇欲坠的阿忠,捏开他的嘴,让他靠近岩壁。 “阿忠,舔壁!” 我自己也靠近岩壁,贪婪地吸允着水珠,疯狂交换着肺腔中的空气。 干涸燥热的躯体,犹如枯萎花朵被甘霖给滋润,我逐渐回过了魂,四肢开始变得有力气,嗓子刺疼感极度缓解。 阿忠脸上恢复了一些血色,背靠岩壁,大喘粗气。 “先别走,过一会儿我还要舔……” 在原地待了半个小时左右,两人基本上重回正常状态。 我对阿忠说:“走!” 起身重新出发。 由于附近空气重新变得潮湿,狗婆蛇子一般都喜欢生活在沼泽杂草水气充足的地方,我们的目标变成了重新寻找它们。 不过,鉴于之前的教训,两人不敢一直开着探照灯前行,走一段,将灯关上一会儿,抬头看一下岩壁上方有无矿物晶体。 半个小时之后,阿忠突然止住了脚步,张开了双手,不让我前行。 “怎么了?!” “壕沟!” 我走前几步,用探照灯往前晃了几下,瞠目结舌。 这条通道竟然是一条断头路,眼前为一条足足有十五六米宽的壕沟,壕沟的对面,怪石嶙峋,石丛之间,还长着不少杂草。 根本过不去! 阿忠用探照灯朝下面照了几下。 黑暗将光线全部给吞噬,深不见底。 我左右瞅了几眼,捡起旁边的一块石头,往壕沟丢了下去,想通过声音才判断一下真实高度。 可石头丢下去之后,竟然没听到回馈声。 两人面面相觑 这他娘到底有多深? 阿忠皱眉问:“孟老板,现在怎么办?” 我对这次的遭遇无语到了极致。 当时在扎营地听完涂秃子关于天字龙镐营的经历之后,我对汉侯墓彻底丧失了兴趣,从来没想过凭自己三脚猫的本事能超越天字龙镐营,取走二十八星宿玉雕。 为此,在甩脱了那帮鸟人之后,只想尽快离开这鬼地方。 可来时还好好的,现在竟然不让回去了! 我皱眉想了一下。 “能怎么办?现在就两个方案,第一,顺原路返回熔炉墓室处,看能不能重新寻找到新的通道。第二,你看沟壑对面远处,隐约有一丝模糊的光亮,身子还能感受到微风,如果能想办法越过沟壑,说不定前方就是新出口。” 阿忠问:“你觉得哪条方案更稳妥?” 我无奈地苦笑一声。 “稳妥?哪条都是九死一生,看我们的造化了!” 阿忠闻言,脸上肌肉不断抽搐。 “孟老板,我受够了热火炙烤之苦,哪怕前面有更大的危险,我也不愿顺原路返回!” 我也是这样想的。 任何人对经历过的苦痛,绝不会想重来一遍。 可采取第二个方案,怎么才能走到对面呢? 正准备想办法,转头却瞥见阿忠拉开了包裹,从里面取出了一根老虎爪绳,转头找到一块结实的大石块,将绳子一端给绑死。 我问:“你想用老虎爪做攀绳?” 阿忠用力扯了扯绳子,确保它已经绑结实,点了点头。 “对!” 我皱眉问:“对面没树,也没可着力的地方,能架起攀绳么?” 阿忠用探照灯照着对面的西北角。 “孟老板,你看到那个凸起的大岩石没有?它外面大、中间小,看起来像蘑菇,等下你给我照明,我将老虎爪抛过去,绳子会在岩石中间的位置打几个圈,最后爪头端扣住石块上方,绝对牢靠!” 我倒是看到了那块蘑菇石。 可不相信阿忠能有这么精准的抛绳技巧。 阿忠见我不吭声,问道:“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我回道:“是!” 阿忠抽了抽鼻子,不再吭声,身子半探在悬崖边,手将老虎爪绳子晃动打圈,十几圈之后,他嘴里一声暴喝,抬手将老虎爪给甩了过去。 老虎爪带着绳子,犹如一条飞腾的长蛇,朝着蘑菇石疾奔。 “呼呼呼!” 绳子在蘑菇石中间连续转了若干圈。 “咔!” 爪头铁钩牢牢扣住了石头的正上方。 我:“……” 阿忠对我说:“我以前练过绳镖,比这难度大的也玩过,试试看结不结实!” 这玩意儿关系到两人生命,我们不敢怠慢,拉、拽、扯、踩,甚至两人一起半悬在悬崖边上用体重吊,发现绳子不仅角度呈微微倾斜下溜姿态,绑得非常好,而且无比牢靠。 难怪涂秃子会用他作为贴身保镖,确实有本事! 我冲阿忠竖了个大拇指。 “牛逼!走!” 阿忠在前面带头,顺着绳子缓慢往对岸攀爬。 我在后面紧随而至。 尽管我刚才已试过绳子的牢靠程度,可一想到下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心中还是有一些发怵,手脚肌肉难免紧绷起来。 两人已经爬到了悬崖中间。 就在此时,阿忠突然回头瞅了我一眼,对我露出了诡异莫名的微笑。 尔后。 他像是疯了,手脚突然同时放开了绳子,身躯往万丈深渊坠了下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 又哭又笑 “阿忠!” 我大惊失色,叫了一句。 可他就那么直愣愣地掉了下去,连一点声响都没有。 我独自一人悬在老虎爪绳上,四周是漫无边际的黑暗,唯独探照灯的火光在孤独地照耀着,耳畔隐约传来刚才喊叫阿忠的回声,仿佛自己已被全世界给抛弃。 阿忠好像不是被迫掉下去的,而是自己放开了绳子,还对我诡异地笑了一下,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脑子像一团浆糊,混乱不堪,一时之间,甚至不知道该前行还是后退。 可仅仅几秒钟之后,我回过神来。 无论前方有什么古怪,我必须得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活下去! 我狠一咬牙,不再纠结和思考,将探照灯把手咬在嘴里,以最快的速度往前面爬去。 忽然之间! 一只小小的影子,从阿忠刚才攀爬的位置突然跃起,朝我的左手疾速晃了过来! 我心态已如惊弓之鸟,第一时间撤了左手。 影子从探照灯前一晃而过。 我算是看清楚了它的样子。 一只拇指头大小的鸟! 它浑身泛着幽幽的蓝光,有着一对蝉翼般透明的翅膀,扇动频率相当快速。 更诡异的是,它脸部居然好像还有表情,像哭,又像笑,相当难看,嘴甲是黑色的,长而锋利,带着倒刺。 阿忠刚才被它给袭击了?! 它到底是啥?! 我后脊背直冒冷汗,不再管它,加快了速度往前攀爬。 “呼!” 这鬼东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突然又冒出来,犹如一枚疾射而来的子弹,向我脸部凶狠刺来。 “艹!” 我几乎本能反应,往旁边一侧身。 身躯在重力的牵扯下,导致绳子发出了剧烈的晃动,我整个人倒悬在老虎爪绳上,左手已经脱离了绳索。 探照灯晃动之下,瞅见拇指鸟犹如战斗机一样,在空中三百六十度大回旋,竟然冲我抓绳子的右手发出猛烈的攻击。 我心中大骇,紧急撤右手,换左手来抓绳。 可动作做出来之后,我立马后悔了。 空中捞绳,与陆地上换手抓单杠,完全是两个概念。 因为,绳子会晃动! 右手陡然一个抓空,我双脚根本勾不住绳索,整个人开始往悬崖深处自由落体。 我好蠢,真的! 在那一瞬间,我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千万不要脸着地。 “噗……” 一声轻响。 预想之中的躯体四裂、脑浆溅散的结果并没有发生,满头满脸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四肢除了轻微的摔痛,竟然毫无感觉。 我赶紧一个滚身爬起,扒拉开糊住双眼的东西,身下一片柔软,黏糊糊、湿漉漉的。 淤泥?! 我不大敢确定,朝四处看去,发现西北角有火光,立马走了过去,捡起探照灯。 拿灯朝周围一照。 果然是一片淤泥地! 难怪之前自己丢石头下来,一点反馈声都没有。 我赶紧清理干净探照灯镜面上的淤泥,朝上面照去,竟然能看到悬挂在半空中的绳索,初步预估了一下高度,大概只有二十多米的高。 真是天不亡我! 阿忠肯定也没摔死! 我拿着探照灯,在淤泥里深一脚、浅一脚往前寻找。 “阿忠!阿忠!” “孟老板,我在这儿……咳咳……” 循着声音瞅去,发现西南角地面坐着一个人,双手扒拉脸上的淤泥,正是阿忠。 我欣喜异常,立马走过去将他给拉了起来。 “你探照灯呢?” 阿忠咳了几句,吐了几口嘴里的淤泥。 “不知道,应该是埋在淤泥里了。” “刚才你是不是被一只拇指怪鸟给咬了?” “对!好痛,像钢钉扎手!” “痛?那你掉下来之前怎么还笑了,发癫吗?!” “我笑了么?” “没有吗?” “算了!没死回去记得给祖坟烧纸,先找探照灯!” 两人在附近淤泥里寻找阿忠摔下来的探照灯。 扒拉了一会儿。 阿忠突然停住了脚步,脸色蜡白,太阳穴不断鼓动。 “你干什么?” “有东西咬住了我的脚!” 我吓得连退了数步。 阿忠腮帮子一咬,嘴里发出一声暴喝,右腿若腾出之龙,往上猛然一抽一踹。 “呼啦!” 淤泥四溅! 一个人影突然从地下飞起,朝我们直扑而来! 我浑身血都凉了,根本顾不了对方是个啥,猛然一拳朝他轰去。 “啪!” 对方被我一拳给击中,往后倒飞,背部摔在了岩壁上,弹了几下,身躯前倾,扑倒在淤泥里。 为防止对方再次突然暴起,我们疾速退后了几步,两人呈防守姿势。 可对方就那么卧倒在地,一动不动,也没发出任何声音。 死了?! 我拳法什么时候这么凶猛了?! 两人面面相觑。 我咽了一口唾沫。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过去看看!” 阿忠从包裹中拿出了两把匕首,递给我一把,两人拿着家伙什,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 到了跟前一看,瞅见对方浑身淤泥,束着长发,靴子为牛皮登云靴,腰部还跨一把弯刀。 这弯刀款式我们曾在猛士迎囚石门前的通道中见过。 天字龙镐营?! 阿忠赶紧将他翻转身子。 我抽出了他身上的腰刀。 刀身已经腐蚀生锈,磨开上面的锈迹,见到了几个字:龙镐乙列丙号,刘啸虎。 真是天字龙镐营的人! 盗墓行当有一句话,干千年、湿万年,不干不湿就半年。 可明末至今已过去三百多年了,他的尸体怎么还没有腐烂? “卧槽!” 阿忠本来正用手清理尸体脸上的淤泥,好像突然见到了什么,急急倒退了几步,一屁股摔在地面。 我转头看向了刘啸虎的尸体,头皮发麻。 他嘴巴张开,口腔里还有不少淤泥,似乎正在大笑,可眼角却垂下,神情看起来极为悲伤,又似乎正在哭泣。更夸张的是,他从脸部到脖子再到手脚,全遍布蓝色的细丝状纹身,如同蜘蛛网一样。 这又哭又笑的表情,怎么有一点像拇指鸟? 而且,纹身的色泽,怎么与拇指鸟躯体的颜色高度相似? 第一百三十三章 阿忠的歌唱 阿忠眉头紧皱。 “怎么几百年了,尸体还能保存如此完好?” 确实古怪。 就这种淤泥潮湿环境,能保存两三个月就不错。 我严重怀疑,这个叫刘啸虎的人,尸体能保存至今,极有可能与古怪的拇指鸟有关系。 那玩意儿实在太邪门了,这鬼地方不能再待下去,我瞅了瞅上方,转头问阿忠。 “这里高度只有二十多米,如果有老虎爪绳,你有没有信心将它再甩到之前那块蘑菇石上?” 阿忠点了点头。 “有!可我们唯一的老虎爪绳都用完了!” 我说:“刘啸虎是天字龙镐营的人,我们抓紧找一下他的包裹,看能不能找出没腐烂的绳索,早点离开这里!” 阿忠回道:“好!” 两人拿出了铲头,开始在刘啸虎出土的地方扒拉。 “等一下!” 我一把拽住了阿忠。 阿忠不明所以。 “怎么了?” 我撸起他的袖子。 “你怎么也有纹身?!” 他手背上有一块巴掌大的蓝色纹身,蛛网状,与刘啸虎身上的一模一样! 阿忠搓了一下手背上的污泥,瞄了一眼,瞠目结舌。 “刚才……拇指鸟咬我的地方,就是这里!” 我:“……” 就在此时,耳朵传来叮铃当啷的响动。 “哪来的铃铛?!” 我拿起探照灯循着声响照去,却见悬崖壁上,挂满了小铜铃铛,有几颗正在晃动,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四周没有风,铃铛为什么能响?! 紧接着,晃动的铃铛像是能够传染,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导致周边铃铛也跟着晃动,一传十、十传百,所有铃铛开始疯狂摇晃,整条地下壕沟发出了聒噪而刺耳的响声! 陡然间! 妖风大振! 我瞅见了不可思议的场景! 悬崖壁上的每一枚铃铛里面,均钻出来一只拇指小怪鸟,数以千计的拇指小怪鸟,在空中组成了蓝色星河一般的鸟群,纷纷扇动着翅膀,朝我们疯狂扑来。 “跑啊!!!” 我朝阿忠大吼一声,撒丫子往前狂奔。 阿忠紧随后面跟来。 这是一副震撼而恐怖的画面。 我和阿忠在泥泞地里玩命奔逃,拇指怪鸟像无人机群,追着我们头顶攻击。 如果旁边有一台摄像机,记录下当时那一幕,我相信,这绝对比好莱坞大片的特效还要惊悚。 拇指小怪鸟的震翅声与铃铛响动声,似乎凝聚成了一种恐怖的波频,钻入耳朵之后,我感觉头疼欲裂,耳畔似乎袭来山呼海啸的呜呜怪叫,脚步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喉咙突然一阵咸甜,抬手一摸鼻子,全是血! 而旁边的阿忠,也七窍流血,脚步趔趄,摇摇欲坠。 我视力开始变得模糊,壕沟中传来诡异的音调。 “哈哈哈!” “呜呜呜!” “……” 癫狂的大笑。 悲伤的哭泣。 两种声音互相交织,震耳欲聋。 我的情绪从震撼,到惊慌,转恐惧,最后竟然烦躁无比…… 那一刻,我只想嘶吼呐喊,想手舞足蹈,想撕碎万物……可唯独没想要继续逃命! 噪音能让人发疯。 我感觉自己神经已经彻底紊乱,正处于即将发疯崩溃的边缘。 可以想象,当时天字龙镐营的刘啸虎,显然也是误入了此处,估计同样遇见了今天的场景,最后变成了一具几百年不腐烂的小蓝人尸体! 我脚步竟然不由自主地停下来了,心中突然闪过一丝可怕的想法:来吧,让我也变成小蓝人吧,我愿意加入你们! 可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声音:不能停,你停下来就完蛋了! 我只得狠一咬舌头。 强烈疼痛刺激着全身。 一瞬间,耳畔地狱一般的哭笑声陡然消失,人也短暂清醒。 转头一瞅,率先袭来的几只拇指鸟,已经朝旁边呆立在原地的阿忠凶狠扎去。 几乎出于本能,我猛然踹了他一脚。 阿忠滚倒在地,倒是躲过了它们的袭击。 可由于我用力太大,加上泥泞不堪的地面,滑了一跤,人倒在了地上。 十几只先锋拇指鸟军,犹如飞机俯冲轰炸,锋利恐怖的长嘴甲,向我脸部啄来。 危急万分之际。 我抬手一扯外套,朝它们盖去。 外套像一张大网,硬生生罩住了它们! 然并卵。 成百上千的主力拇指鸟大军,震翅呜呜响动,随后朝我蜂拥而至! 我身上只剩一件贴身汗衫了,已无可遮挡之物,根本来不及闪躲,只得闭上了眼睛,准备放弃。 可就在这个时候,耳边传来阿忠的惨叫,而我的躯体竟然没任何痛感! 抬眼一看。 拇指鸟群在即将攻击到我之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转了向,全去袭击阿忠。 阿忠抡着手中的包裹,奋力扫、砸、撩,试图驱离它们。 我顾不了那么多,艰难地抓起地面的衣服,抬手去帮阿忠驱赶。 古怪的是,我一出手,那些拇指鸟居然显得非常惊恐,纷纷转身掉头,往后飞去,在离我们十来米远的空中盘旋着,似乎不大敢过来。 阿忠满头满脑全是血。 “怎么回事?!” 我特么哪儿知道! “走!” 我扯起阿忠,加快速度往前走。 拇指鸟群见我们逃跑,不离不弃,从后面跟来。 我们快,它们快。 我们慢,它们也慢。 阿忠大口喘着粗气,焦急万分。 “不行……这条壕沟无穷无尽,根本摆脱不了它们。” 我有些恼火了,抡起衣服,转身朝它们赶去。 拇指鸟见状,纷纷往后飞了十几米,躲避着我。 它们好像真的怕我? 阿忠手指着我的胸口。 “玉佩……是不是你身上的玉佩?!” 我低头一看。 挂在胸前的那枚玉佩,正泛着幽幽的光芒,里面的纹路构成古怪的图案。 这枚玉佩是廖小琴送给我的。 当时我出师,准备去徐氏医馆揭神幡,廖小琴将它拿给我,还对我说,如果有人敢坑你,拿出它来,亮瞎他们的狗眼。 我虽然一直随身携带着它,可从来没当回事,平时也没拿出来仔细看过。 难不成这玉佩与廖小琴身上的那一枚差不多,存在某种神奇的功效? 可它就是一枚普通的高古玉,没发现什么特别啊。 不管是不是,先试一试! 我立马抬手将玉佩解了下来,抡着绳子,朝它们甩动。 拇指鸟见状,再次潮水一般后撤,又退了十几米。 我突然想起来,之前自己刚将外套给解掉,露出胸前的玉佩,本来要攻击我的拇指鸟,立马不再搭理我,转身去攻击阿忠。 看来真是因为它! 有救了! “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想要飞呀飞,却飞也飞不高!” “我寻寻觅觅,寻寻觅觅一个温暖的怀抱,这样的要求算不算太高……” 几句撕心裂肺的歌声传来。 回头瞅去,阿忠正双手叉腰,高仰着头,嘴角带着恐怖而诡异的微笑,嚎着嗓子在唱歌。 我头皮发麻。 “阿忠,你干嘛?!” 阿忠闻言,停止了歌唱,哭丧着脸。 “呜呜……孟老板,好听吗?” 他神情变了,开始呜呜大声哭着,手中拿着亮晃晃的匕首,阴冷无比地朝我走了过来。 第一百三十四章 长胖了 我瞅见阿忠的脖子已经有点蓝色纹路痕迹了,心中暗暗叫苦。 这拇指鸟的嘴甲不知道含有什么变态毒素,人被叮了之后会变成不腐烂的小蓝人,而且侵蚀得速度如此之快! 阿忠是我离开墓室走出矿山的仰仗,要是他出了事,那可就彻底完犊子。 我紧急退后了几步。 “阿忠,你想干嘛?!” 阿忠本来还在哭着呢,突然又诡异地嘿嘿笑了。 “不干嘛啊,咱们赶紧去找绳子。” “哥哥心中的九妹你知道吗,你是我心中那一副画,九妹九妹漂亮的妹妹……” 他又开始像疯子一样张嘴仰头唱歌,可朝我走来的步伐却没有停,手中的匕首也越拽越紧。 “唱你妹!” 还没待他唱完,我突然一拳偷袭,将他给敲晕了。 “嘭!” 阿忠身躯栽倒在地。 我赶紧将他手中的匕首给丢了,又迅速检查了一下他的包裹,凡是锋利能攻击人的东西,全都丢掉。 这家伙身手比我好太多,等下万一发起疯来,很容易将我直接秒掉。 眼下也没有任何办法,我捡起了包裹,拖着他,朝着之前发现刘啸虎尸首的地方快速走去。 由于我身上的玉佩一直外露,头顶上那群拇指怪鸟始终不敢靠近我们,而是随着我的脚步不断往后退。 只要有玉佩在,它们已经没啥大威胁了,我懒得鸟它们。 来到刘啸虎尸首出土之处,我加快速度在附近挖着淤泥,寻找尸首的包裹。 本来需要探照灯,但这些拇指鸟身上泛着淡淡的蓝光,倒像是在附近给我照明,仅仅十来分钟,我便挖出一个腐烂不堪的包裹。 打开来一看,里面有罗盘、十字长钉、一双吉莫靴…… 翻了一会儿,还真找到了一根浸泡了桐油的牛筋绳老虎爪。 爪头用精钢锻造,比我们用的还要好,上面除了一些小斑点,并没有生锈,牢固性没任何问题。唯独担心的是那根绳子,虽然桐油浸泡过的牛筋绳耐腐蚀性相当强,但毕竟过去几百年了,它能否承载住人的重量,值得怀疑。 我将老虎爪勾在岩壁一块内凹石之中,用尽全力扯了好几下。 令人欣喜的是,牛筋绳非常牢靠。 我不大敢确定,毕竟这玩意儿关系到身家性命,便用探照灯对着绳子瞅去,竟然发现里面还绞了钢丝。 宋应星《天工开物》里曾记载过“抽丝琢针”,说明在明代末期已经有人力拉丝技术,可因为效率极其低下,只能少量生产,钢丝基本上用于管乐弦器、精密工具之中。 天字龙镐营用的老虎爪居然还绞上了钢丝,虽然它看起来比较粗糙,可足以判断当年李闯王对这支寻找龙脉宝藏的队伍非常倚重。 我拿着老虎爪,学着阿忠的手法,往上面的蘑菇石抛去。 可连续试了好几次,抛得高度都不达不到,更别说勾到上面的石块了。 这事还得靠阿忠。 我想了一想,转身狠抽了阿忠几个大耳刮子。 阿忠嘴里嗷呜几声,被我给抽醒,手捂住脸,神情懵逼。 我右手始终没有离开他背部的穴位,一旦他要发疯,准备直接点晕他。 “阿忠!” “孟老板……我怎么睡过去了?” “唱歌缺氧,直接晕了。” “我唱什么歌了?” 看来这种毒素发作的时候,脑子完全不受自己控制,而且醒过来之后啥也记不得。 我见他现在状态挺不错,赶紧说:“你别管这个了!我找到了刘啸虎的绳子,里面还绞了钢丝,非常牢靠,你马上将它甩上去!咱们得赶紧离开,要不然你身上的毒素发作,迟早得死在这里!” 阿忠闻言,瞅了几眼自己手臂上的蓝色花纹,又转头看了看刘啸虎的尸体,表情惊恐。 “我出去还有救吗?” “不知道,但待在这里肯定没救!” 阿忠狠一咬牙,接过了我手中的老虎爪,倒退了几步,单手不断晃动绳子。 “呼!” 老虎爪若地上窜起来的腾天之手,往蘑菇石奔去。 第一次没够着。 第二次偏离了位置。 第三次绳子转了几个圈,牢牢地扣在了上面。 我欣喜万分。 “上去!” 阿忠心态比我更加焦急,双手抓起绳子,像猴子一样往上窜。 没几分钟,他就已经上了岸。 我随后爬了上去。 待快到岸边的时候,阿忠俯着身子,探出手来给我借力。 我抓住他的手,正往上使劲呢,突然感觉到他手掌力度变得奇大,再一瞅他的脸,这货嘴角上扬,眸子无比阴狠。 “嘿嘿……” 干! 这小子又毒素发作了! 我现在这种状态,双手被他牢牢抓住,根本摆脱不得,两脚踩着悬崖壁,身躯彻底悬空,只要他往下一推我,然后解了绳子,我就彻底与这个世界告别了。 紧急万分之下。 我开口大声嚎叫。 “祝你平安!噢!祝你平安!让那快乐围绕在你身边!” 阿忠本来笑着的脸,听到我发癫一样唱歌,突然懵了。 千钧一发之际。 我双腿紧急用力,借助他的手,一跃而上。 “啪!” 一掌拍在了阿忠的后背。 他又晕了过去。 我浑身冷汗直流,大口喘气,心中余悸阵阵。 好险! 喘匀了气,我背起阿忠,朝着前方的丝丝光亮,快速前行。 本以为拇指怪鸟还会跟过来,可它们似乎离不开沟壑,竟然没一只追随。 半个小时之后,我们离前方那丝光亮越来越近。 那里好像是一间墓室,有微风传来。 有风就有出口! 我累极了,放下阿忠,又抬手抽了他两耳光。 阿忠醒了,摸了摸脸。 “孟老板……我怎么脸越来越肿?” “可能长胖了。” “……” 我想抽烟,可将烟盒掏出来一看,烟全变成了浆糊,抬手便将它给丢了。 “阿忠,前面那间墓室绝对有出口,但按我的猜测,我们可能要闭上口鼻、屏住呼吸才能穿过去。所以,我必须让你醒过来,将这情况提前告知你,届时咱们各管各、逃命为要。” “如果我们都能顺利离开那间墓室,到了矿山底,合作继续。如果有人没出去,合作就此终止,祝你平安!” 阿忠闻言,皱眉问了一句。 “为什么要闭住口鼻才能通过?” 第一百三十五章 巧夺天工 我想了一想,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解释才好,便反问他。 “猛士迎囚墓室里的猪尿泡掉落,像什么自然现象?” 阿忠挠了挠头。 “下雨?” “对!熔炉空间里的红色岩浆又像什么?” “烈日!” “沟壑下面震耳欲聋的铃铛呼啸声呢?” “狂风?” 我点了点头。 “没错!之前我曾分析过,汉侯大墓的入口是按二十八星宿四象来布局的。四象分别为青龙、朱雀、白虎、玄武,除了对应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之外,还分别对应了春夏秋冬四个季节。” “我们经历了春雨、夏阳、秋风,如果没猜错的话,前方那一间墓室应该为最后一象,冬雪!” 阿忠瞠目结舌。 “即便是冬雪,为什么要闭住口鼻?” 我向他解释。 “春雨伤人的手段是皮肤触觉、夏阳扰乱的是人视觉、秋风刺激的是人听觉,我们身上的感官,迄今为止,唯独嗅觉没受到任何攻击。前面的冬雪墓室,无论它会以何种形势存在,大概率会针对我们的呼吸嗅觉发威。” “物资全被涂秃子等人带走了,我们身上没有防毒面罩,进去之后局面将非常糟糕。但如果我们能在口鼻闭气的几分钟之内,第一时间找到墓室的出口,算是彻底破了四象,绝对能逃出生天。假若没有找到出口,那就是天意让我们死在里面。” 阿忠:“……” 半晌之后。 他咽了一口唾沫。 “还有没有不进冬雪墓室离开这里的办法?” 我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没有!自打我们从入口进来后,就彻底陷入了墓主人的诡异布局,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最初想返回,反而却一步一步往四象墓室继续深入的原因,除了破除它们,绝无第二个离开的法子。” 从一路见到天字龙镐营的尸首来分析,我猜测,他们当中有相当厉害的高手,采取了某一种特殊的手段,未触发猛士迎囚墓室的机关,众人安全穿越了春雨象,所以墓室里面不见尸首,机关也仍然保留至今。 但猛士迎囚偏室,估计为一间类似旋转门一样的机关墓室,无论是从后门离开,还是折返从前门离开,都会被眼花缭乱的岔道所迷惑,最终都会陷入夏阳布局之中(范连虎等人必然也会重走我们的老路)。 涂秃子最初燃香祭拜的两具尸首,估计他们就是在岔道中迷了路,脱离了大队伍,又走出不去,最终死在了岔道。 至于天字龙镐营有没有在夏阳布局中死人,我不知道,即便是有,那么高的温度,早已经化成了灰。 不过,刘啸虎肯定是通过了夏阳布局,可惜他死在了壕沟的秋风布局中(也许壕沟中死的人很多,但里面淤泥太深,我们没有发现)。 按照涂秃子之前的阐述,他祖上曾亲眼见过二十八星宿玉雕,虽然没有挖成功,但最终还是留下了这座汉侯墓的记录线索,说明他的祖上肯定将四象打通关了,逃了出去。 这也是我判断最后一象墓室中必有出口的主要依据。 极有可能,二十八星宿玉雕也在前面那间冬雪墓室中。 可不管它在不在,我已完全没有了觊觎的心思,只要能活着出去,就算天大的造化。 毕竟,我除了要对付墓室中的诡异布局,还要时刻预防着身边阿忠这枚随时会爆的定时炸弹。 我拧了拧眉头。 “打足精神!往前走!” 阿忠狠一咬牙。 “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 “孟老板,我要是没活着出去,拜托给我烧一个纸人纹身师!” 我问:“烧纹身师干嘛?” 阿忠指了指身上的蓝色纹路,语气凶狠。 “干!我得把这鬼东西给去掉!” 我:“……” 阿忠背着包裹,在前面大踏步走。 我在后面跟着。 十几分钟之后,我们来到了那间带光亮的墓室之前。 它不是墓葬的形制,就是一个天然溶洞,外面也没有石门,就那么敞开着,里头传出来丝丝光亮。 两人对视了一眼,深呼吸了一口气,撒丫子冲了进去。 进去一看。 四周全是造型稀奇古怪的钟乳石,中间有一座巨大石台,三丈高、两丈宽,呈圆形,左边为乳白色,右边是墨黑色,构成了一个大型太极阴阳石墩,正面用隶书刻着“永镇四方,九转通仙”几个大字。 阴阳石墩上布满了二十八星宿和田青玉雕:角木蛟、亢金龙、房日兔、心月狐、尾火兔、虚日鼠…… 可能大家对二十八星宿的模样不大了解。 事实上,二十八星宿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有着不同的表达,前期基本都是全兽形态(比如,汉时期的道教壁画),后期逐渐开始拟人化(比如,《西游记》里帮助孙悟空捉妖的昴日星君)。 眼前的二十八星宿玉雕,均为全兽造型,典型汉时期特征。 每一尊大小不一,但均有一尺半左右的高度,用了纷繁复杂的透雕手法,身躯均缀满蟠螭纹,精美绝伦,它们浑身散着幽幽光芒,立足之处似乎有机关,正在缓慢地旋转。 墓室里的光亮,不是别的,而是它们身上自然散发出来的宝光! 二十八道颜色不一的微光,不仅汇聚于一堂,还随着玉雕的转动,在穹顶上交叉轻晃,令人仿佛进入了一间氛围感十足的卡拉OK厅。 不对! 用卡拉OK厅形容它们简直是一种侮辱! 它们浑身洋溢着尊贵、典雅、古朴、神秘…… 这是巧夺天工的绝世艺术品! 我们惊呆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小鬼仔 太极阴阳石墩周边有好几具骸骨,他们呈不同的姿势,或趴或躺或靠,骸骨旁边还散乱着腐朽的包裹。 毫无疑问,这些骸骨全都是天字龙镐营的人。 他们没有逃出去,死在了墓室。 整间墓室并没有任何与冬雪有关的场景,温度和湿度均较正常,穹顶也不见有任何机关。 墓室四周伫立着不少石头雕刻成的小鬼仔,每一尊只有三四十公分高,它们全呈仰头睁眼张嘴状,像是在齐齐吆喝着什么,密密麻麻,大小不一,足足有数十尊。 其中,有两具高大一些的人形石雕,颜色一黑一白。 白色石雕戴高帽,帽子上写着“一见生财”字样,嬉笑吐舌,手执蒲扇,足尖点地,呈跳跃状。 黑色石雕戴矮帽,帽子上写着“天下太平”字样,怒目圆睁,手执勾魂牌,脚踏实地,呈稳健状。 但凡对丧葬文化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它们一个为白无常谢必安,一个为黑无常范无救。 这一点倒有些超出我的想象了。 丧葬文化中的黑白无常形象,比较早出现在敦煌遗书《目连救母变文》中,民俗界普遍认为,勾魂使者黑白无常形象在唐代才完整形成,现在看来,时间还得往前推一些。 除了黑白无常之外,还有五尊小动物雕像,历经岁月沧桑,它们虽然表面有不少坍塌缺失,但还是能判断出它们为五大灵兽(狐黄白柳灰)。 五仙文化倒是古已有之,西汉奇书《淮南子》就有“狐至百岁,化为妇人”的明确记载,这座汉侯墓中出现五仙石雕,很合理。 无论是小鬼仔、黑白无常、五仙,这些墓葬标志性的符号,全都环绕着阴阳石墩,结合石墩上镌刻着的“永镇四方,九转通仙”几个大字,我已经可以判断,太极阴阳石墩就是棺椁,里面肯定躺着那位传说中的汉侯。 这一间墓室的格局,综合起来可用一句话概括:天地阴阳为棺,百鬼开路,无常送行,五仙扛旗,二十八星宿压葬。 从规格来看,这都是帝王的待遇了。 到底是哪一位汉侯这么牛逼? 在那一瞬间,我内心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去打开圆形的阴阳石墩棺椁,看一眼躺里面大佬的真容。 念及至,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前挪动了两步。 就在此刻,我突然觉得胸口有一些憋闷,看来自己被里面的场景给深深震撼,时间过得太快,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闭气的极限,只得赶紧挥了挥手,招呼阿忠离开墓室。 两人立马转身,跑出墓室,贪婪地呼吸着外面的空气。 阿忠大口喘着气,神色疑惑。 “孟老板,里面好像没有任何机关,也没找到出口!” 确实如此。 整间墓室是全密封的,除了我们进入的溶洞门,无论是穹顶、岩壁、地面,均没有出口。 可这又是不可能的。 《十三州舆地疏志》中关于汉侯墓的记载,与我们眼前的场景一模一样,说明涂秃子的祖上不仅真的来过,而且他还逃出去了。 更关键是,我能明显感受到丝丝微风。 有风必存在与外面沟通的缝隙,只不过时间太短了,我们均没发现。 等喘匀了气。 我对阿忠说:“再进去看一遍!” 两人再次小心翼翼走了进去,拿着探照灯四处照。 依然没有任何结果。 憋不住气之时,我们再一次出了墓室。 阿忠问:“孟老板,你看出什么了吗?” 我摇了摇头:“没有。” 阿忠说:“我看这墓室也没什么古怪,要不咱不憋气了,进去待得时间长一点,翻它个底朝天,我就不信找不到出口!” 我抬手制止了他。 “我坚信自己的判断!现在没必要再进去,等我分析一下再说。” 讲完之后,我蹲在地面,拿了一块小石头,开始画整个墓室的简图。 刚画了两笔,我抬头看向了阿忠。 阿忠问:“怎么了?” 我指了指二十米开外一块石头。 “你去那块石头坐着,背对着我。” 阿忠闻言,满脸疑惑。 “为什么?” 我当然不能说担心他突然变态唱歌干人,便撒了一个谎。 “我要通过你影子的角度来判断一下方位。” 尽管阿忠满脸不解,但还是走了过去,坐在了远处的石头之上。 我开始在地上画图,一共两副。 一副为眼前这间冬雪墓室。 另一副为整座汉侯大墓的总体布局图。 图刚一画出来。 我将石头狠狠摔在地上,腾地一下起身。 阿忠在远处问:“怎么了?” 我兴奋地朝他招了招手。 待阿忠走过来之后,我一手拿着探照灯,一手指着地面的图。 “我们按二十八星宿四象青龙位进入汉侯大墓,它最初的入口有大量狗婆蛇子,那地方属于东方青龙第一宿角木蛟,为起始星宿!” “由此可以推测得知,如果要从汉侯大墓出去,最大的可能便是从二十八星宿中的结尾星宿离开,也就是轸水蚓的位置!” “你仔细回忆一下,阴阳石墩上的轸水蚓玉雕,与其它星宿是不是存在大区别?” 阿忠:“……” 我说:“你没看出来?” 阿忠挠了挠头。 “不是……我没看出里面哪个是蚯蚓。” 我捏了一下眉头。 阿忠对这些不懂,敢情我之前精彩的推理过程全是在对牛弹琴。 我只好简单解释。 “轸水蚓不是蚯蚓,在二十八星宿中代表暗藏的水泽。里面有一具没有双目,呈闭合圆圈状,上缀水波纹的玉雕,你发现它存在什么异常了吗?” 阿忠想了一想。 “它……好像坏了,没有光。” 我点了点头。 “对!但它不是坏了,而是墓室出口的机关!” “马上闭住口鼻,跟我进去,等下我扳动它,墓室一定会出现转瞬即逝的离开出口,届时什么都不要管,第一时间钻进去!” 阿忠见我说得无比郑重,不敢怠慢,紧了紧鞋带和包裹。 我深吸了一口气,带头撒丫子疯跑进了墓室。 成败在此一举!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天界之花 两人冲到墓室内,第一时间来到了太极阴阳石墩面前,找到了轸水蚓玉雕。 整个二十八星宿玉雕从左往右缓慢旋转,呈一个略微倾斜的姿态。 轸水蚓玉雕与太极阴阳石墩连接之处光滑无比,完全就是一个整体,没见到有任何卡扣机关的痕迹。 尽管我判断出它为此次离开的出口所在,但该往前后、上下、左右哪个方向掰动,完全没概念,而且憋气的时间太短暂,压根没法仔细分析考虑,只得朝六个方向全试了一下。 可它完全没任何反应。 无奈之下,我招呼阿忠一起用力,两人像拧麻花一样拧动它。 轸水蚓玉雕岿然不动。 阿忠满脸不解的瞅着我。 他的意思我明白,认为是不是我刚才的判断有误。 我坚信自己的判断。 如果出口不是在轸水蚓玉雕,我头可以剁下来当球踢! 一定是自己没找对方法! 我不能在思考上耗费太多时间,等下离开的时候,还需要憋气,便招呼阿忠先出墓,等我在外面分析一下再进来。 可阿忠刚一转身,瞳孔骤缩,手指着出墓口,说不出话来。 我顺着他手指方向一看,犹如晴天霹雳。 出墓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了! 我们进来之处,已经变成了一处封闭的岩壁! 之前我们曾进来过两次,一切都正常,刚才我又没有掰动轸水蚓玉雕,到底触发了什么机关,让它变成了这样? 低头一看。 我头皮阵阵发麻。 太极阴阳石墩附近的青砖石块,原来与地面是平整的,可此时在我们的脚下,却凹陷了几公分进入地面。 完犊子! 这青砖与猛士迎囚墓室门后的砖块一样,靠着人脚踩的重力下陷,从而触发下方阀门,导致外面墓门封闭,而且还没发出一点声音。 当真每天上一当,当当还一样! 我还是太不谨慎了! 这种时候,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像之前一样寻找、撬动下方机关打开墓门,唯有华山一条路,乘体内气息还存续,找到逃生出口。 要说不慌乱,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闭气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分来钟。 我脑子飞速地旋转,紧急分析着轸水蚓玉雕与其它玉雕之间的区别。 光? 抬头往穹顶瞄了一眼,又低头看了一下我们的影子,整个人差点蹦了起来。 在其它二十七尊玉雕光芒的映照之下,我们两人的影子躺在地面,轸水蚓玉雕的影子也躺在地面,显得非常大。 我能清晰地瞅见,轸水蚓玉雕影子圆弧状的顶部,存在一道断裂缝隙。 它外形为完全闭合状的圆形,之前我们眼睛没看到顶部弧圈存在裂缝,手也没有摸出任何异常,但影子太大,而且光无孔不入,却显示出了它弧圈部的微小异常! 会不会机关的开启方式,不是前后左右上下,而是将闭合的圆弧向两侧拉开? 我抬手紧急示意阿忠,让他拉握住圆弧玉雕,与我一起朝两边对拉。 阿忠秒懂。 两人立马像拉弓一样,将轸水蚓玉雕往自己的身前扯。 “咔咔咔……” 轸水蚓玉雕发出了来自汉代机关的刺耳响动声。 “啪!” 十来秒之后。 它被彻底掰开了,形成了一个夸张的括号。 “嚓!” 一声响动。 墓室西北角散出了浓浓的灰尘,一道伪装成石壁的门打开了,出现了半人高的口子。 这就是出口! 我血从脚底板往头上涌,撒丫子往它奔去! 可就在此时,伫立围绕在太极阴阳石墩四周的小鬼仔,它们的嘴巴似乎张得更大了,里面竟然往外喷出了雪绒花一样的东西。 仅仅一瞬间,迷蒙住了我们双眼。 大量的雪绒花弥漫着整间墓室,犹如冬季飞雪,无穷无尽。 二十八星宿玉雕的多彩光芒,映照着四处飞舞的绒花,散发出美丽而妖异的色彩。 白曼陀罗花绒! 这他娘都是从哪儿弄来的?! 曼陀罗花在佛教中被誉为天界之花,可洗清世间一切罪恶、欲望、执念。 天界之花,从称呼就能知道它也是死亡之花,有剧毒。 眼前这些白曼陀罗花绒,必然经过了专门的制作,毒性肯定更甚! 百鬼拦路! 这就是最后一象冬雪! 它极致浪漫、唯美、诗意! 它蕴藏恐怖、肃杀、绝望! 太极阴阳石墩中躺着的汉侯到底是哪位大佬,才需要将防盗机关设计得如此精妙绝伦,夺天地造化?! 万幸的是,我们一直闭住了口鼻,没有让这些白色曼陀罗花绒钻进体内,否则将它们吸入,必死无疑。 两人不顾一切朝西北角半人高的出口狂奔。 快跑到出口之处时。 阿忠突然紧急刹住了脚步。 我不明所以,又不能说话问他,猛推了他一把,意思是这种关键时刻,你他娘干什么?! 手推过去,他身躯岿然不动,头突然像机器人一样转过来,眸子狠戾,嘴角上扬。 卧槽! 这小子神经病又发作了! 可他神经病发作,竟然还懂得继续闭气? 我几乎本能反应,猛然抬手,就想将他干晕。 可手还没打到他,我胸口陡然一窒,身躯犹如卡车撞击,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嘭!” 他比我先出了手! 我用尽全身力气,试图从地上爬起。 阿忠身躯像一头猎豹,猛然扑了过来,又狠狠给了我一拳。 我本来就不是他对手,刚才被他偷袭受了伤,这一拳好像还打中我的穴位,整个人几近晕厥,眼前金星狂飙,四肢绵软无力。 他身上的蓝色纹路,色彩更浓郁了,之前只是脖子、手臂上有,现在已经开始往脸上侵蚀,看起来极为诡异瘆人。 这还不是最恐怖的。 让我肝颤的是,躺地上斜眼瞥见,轸水蚓玉雕本来掰开像一个括号,此刻却在缓慢合拢,而西北角的出口门,竟然也在缓慢合拢! 怎么形势会突然恶化成这样?! 想问天问大地! 第一百三十八章 奇书 我浑身动弹不得。 阿忠像拖一条死狗,将我朝墓室里面拖。 这货到底想干什么?! 在那一刻,我多么想聆听一下阿忠美妙的歌声。 一旦他开口唱歌,白色曼陀罗花绒便会钻进他的口鼻,我就还有一丝生还的机会。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阿忠脑子还残存着一些潜意识,他竟然没像之前一样嚎叫歌唱,继续闭着气,鼓着腮帮子,目光阴邪地将我呼啦啦往前拖。 从进入墓室、识破机关、到阿忠发癫制服我,讲起来虽然慢,其实就发生在几分钟时间。 我已经快憋不住气了,内心涌上来深深的绝望。 “啪!” 由于阿忠不管不顾拖着我朝太极阴阳石墩走,我身子突然卡在了两尊小鬼仔石雕之间,他拖不动了,只得转身回来,想将我拎起来,摆脱桎梏。 也许是天意。 我被小鬼仔石雕狠狠一撞,强烈的痛疼,刺激得胸口那一股卡窒感突然一松,四肢绵软感竟然开始消散,好像能自己掌控力量了。 这是绝地求生的唯一机会! 乘阿忠半俯身子抬手将我从两尊小鬼仔石雕之间拽起,我手中已暗中捡了一块石头,瞄准了他的后脖子,一石头狠狠地砸了过去。 “嘭!” 阿忠晕了。 我奋力爬起,转眼一瞅,出口门已经关了五分之三! 转身撒丫子便跑。 可跑了两步,我立马回头,抬手将阿忠给拖起来,手捂住他的口鼻,疯了一样朝出口逃去。 这家伙虽然时不时会变态,可逃出汉侯墓之后,我还得仰仗他带我离开矿山底! 几乎在我们钻入出口甬道的一瞬间。 “咔嚓!” 出口门被封闭了! 我坐在地面,背靠着甬道壁,双眼翻白,胸腔快炸了,后背全是冷汗,大口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空气进入已经憋到了极限的肺部,刺激得它发出阵阵刺疼,喷嚏声不断,眼泪不停地流,感觉极为难受。 缓了好一阵子,自己才恢复过来,想爬起来继续往前走,可发现双腿开始像拧麻花一样抽搐,完全不能动弹。 这是肾上腺素急剧退散之后导致的抽筋。 我抬手艰难脱了鞋子,将双脚掌贴着对面的甬道壁,让冰冷的温度传导至脚掌,沁入双腿,以缓解抽筋的症状。 足足等了二十多分钟,双腿才算恢复了。 我穿上鞋,抄起探照灯,拖着阿忠,一瘸一拐往前走去。 走了大概几百米左右,手中探照灯突然照到了异样,前面竟然有一个包裹。 包裹外布一碰就散,里面倒是有不少东西,化成粉泥状的牛肉干、生锈的十字镐、破烂的罗盘、登山绳…… 这些东西几乎都无用,倒是找到了一个方块小包,外面用红布包着,也知是什么。 红布一碰就成了灰,吹开布灰一看,竟然是一本线状的牛皮书,轻轻拿起来翻了两下,线立马就散了,薄牛皮书页散了一地。 我将它们给收起来,见到其中一页写着几个字:《十三州舆地疏志》。 翻开来瞄了几眼,牛皮上有文字、图画、注解……内容竟然全是各地奇绝山脉以及一些隐藏着的王公陵墓,书没有作者,每一页的字迹也不一样,页面左上角都盖着一枚龙纹印。 我心中诧异无比,《十三州舆地疏志》不是在涂秃子手上么,怎么这里还有? 愣了好一会儿,才算回过味来。 据涂秃子所说,他祖上遗留下来的书,仅仅是残本,不少内容都已缺失。 这本书外面包着大红绸布,书写专用耐腐蚀的牛皮,而且还盖有龙纹印,必然是担心风餐露宿会将其打湿弄坏,显得极为珍贵。 它出现在天字龙镐营来过的汉侯大墓,最大的可能,这本书为《十三州舆地疏志》的原稿,当年从冬雪墓室仓惶逃出之人,不小心将它掉在了这条甬道里。 而涂秃子手上的那本,极有可能是他祖上见原稿已经遗失,在隐居期间根据自己的回忆写了一部分出来,由于记忆不清或有一些大墓踏勘活动并未参加等诸多原因,它的内容并不齐全,出现了不少残缺。 我作出此推测的主要依据为:牛皮书里面,并未找到这座汉侯大墓的只言片语! 这非常好理解,他们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哪儿还有心思在甬道里写这座汉侯大墓的情况? 即便是要写,也只有等出去了,人彻底安全,再好好回忆。 涂秃子手上的那本,里面记载着汉侯大墓的信息,反而更加证明了它仅是残缺之物。 我心中大骂卧槽。 汉侯大墓九死一生,连毛都没弄到一根,却无意间获得了天字龙镐营多年寻宝的图书汇集? 这可比任何古董都要值钱! 要知道,涂秃子仅仅凭自己祖上个人回忆的几张残页纸,就将自己给养得满脑肥肠,可眼前这一本,却是天字龙镐营多年来集体研究的精华所在! 眼下也没空细看,我赶紧将这本奇书给整理好,放进了胸口。 在曲里拐弯的甬道行进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终于离开了汉侯大墓。 人到了哪里,我根本不知道,但能够明确,这里是已经是矿山底了。 我长松了一口气。 现在该弄醒阿忠了。 不过,这小子已经彻底变异,极为危险,得想一个办法限制住他才行。 我想了一想,过去将阿忠两只手腕给掰脱臼,又将他外面的衣服给脱了,扯成长条状,结成了一根布绳,绑在他的右脚腕上。 这样一来,阿忠双手使不得力,一只脚又用布条绳被我给牢牢牵扯着,即便是他突然变态,我也有机会制服他,或者逃离。 我抽了阿忠两大耳刮子。 “阿忠,醒醒!” 阿忠悠悠转醒,满脸懵逼地瞅着我。 我抑制不了内心的激动。 “阿忠!我们出来了!” “你看看这是哪里,咱得赶紧出去!” 阿忠抽了抽鼻子。 “阿莲,你是否能够……” “嘭!” 我一拳将他干晕。 这他娘刚醒就发癫唱歌,可咋整呢?! 第一百三十九章 生死各安天命 我在原地等了半个小时,再次尝试把阿忠给弄醒,可这货一醒来又开始变态,只得又抬手打晕了他。 想来想去,这也不是个事。 如果阿忠一直这样,我不可能再等他,必须得自己想办法,否则没等找到出口,人已经饿死了。 我试着最后一次弄醒他。 阿忠嘴巴张开,又想唱。 “啪!” 我点了他的哑穴。 “阿忠,你现在毒素已经侵蚀很深了,我没法救你。” “咱们合作一场,我给你接好手腕,就此分别,生死各安天命吧。” 讲完之后,我准备给他接手腕。 可阿忠却半张着嘴,对我呜呜哇哇的,似乎想讲什么。 我瞪大了眼睛。 “你不会现在清醒了吧?” 阿忠闻言,冲我拼命地点了点头。 我瞅了瞅他的样子,虽然满脸蓝色纹路,可神情和眼神都很正常,确实没有犯病。 这算是瞎猫碰到死耗子,点哑穴反而暂时压制住了他身上的毒素? 不管如何,乘他现在清醒,让他尽量带路出去! 我欣喜万分。 “行!咱们赶紧出去,我送你去医院!” 阿忠心中对自己犯病的事非常清楚,瞅了瞅自己脱臼的手腕和脚上系着的布绳,没说什么,从地上起身,带着我往前面走。 他不愧在坑山底待了好久,对下面像蜈蚣脚一样的岔道非常熟悉,七拐八绕,走了三个多小时,终于带我离开了地底,两人来到了山上。 我抬头瞅着天空皎洁的月亮,全身虚脱,一屁股躺在地上,大口呼吸。 月色、空气、尾砂土……甚至连四周的蚊虫,都显得极为美好。 休息了一会儿,我从地上起身。 “阿忠,我带你去医院!” 这家伙虽然之前是涂秃子阵营的人,可两人一起经历了生死,而且他还带我出来了,我不希望他有事。 可阿忠却没有回话,转头一看,他人半蹲着,将脱臼的手掌在地面上蹭,手臂猛然一抖。 “吧嗒!吧嗒!” 两只脱臼的腕子竟然自己给接上去了。 我吓得退后了两步。 阿忠从地面起身,转过头来,目光阴毒地盯着我。 我见到他的眼睛,已经没有了黑白色,而是全蓝,就像镶嵌在脸上的两颗蓝宝石,泛着恐怖而诡异的光芒。 “啊……” 阿忠突然双手上扬,对着月亮,仰头发出歇斯底里的嘶吼声。 我转身撒丫子就跑。 阿忠见状,风驰电掣朝我追来,一边追还一边发出狰狞的笑。 “好痒!我牙齿好痒!” “卧槽!阿忠,我是自己人!” “哈哈哈……” 他本来就是功夫高手,手脚异常矫捷,再加上这里到处都是起伏不定的尾砂矿地表环境,非常难跑,有几次差一点被他给抓到。 我脚下不小心,摔了一跤,从一处高大的尾砂库连滚带爬翻了下去。 阿忠癫狂大笑,从后面疯追下来,脚上带着灰尘漫天的尾砂,犹如沙漠中奔跑的猎豹。 本来以为我命休矣,正准备殊死一搏,可当阿忠赶到我身边的时候,却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嘴里不断发出“噢豁”怪叫声,朝前面疯跑而去。 我既惊悚又讶异,屁滚尿流从地上爬起来,抬眼看去,发现月光之下的远处树林,有一只不知道是麂子还是野山羊的动物,阿忠正呲牙咧嘴,追着它狂奔。 没一会儿,一人一动物,在茫茫大山之中消失,再也不见。 我心突然抽了好几下。 阿忠与我没什么纠葛,两人只是为了活命临时结盟逃脱墓室的队友,可自己内心深处,还是希望能将他给治好,眼瞅着一个好好的人,变成了这副疯癫样子,估计也活不久了,我胸口似乎压了一块石头,有一种莫名的无力感。 站原地怔怔地待了一会儿,我转身离开,心中祈祷他没事。 不过,后来我还真的再次见到了阿忠,容后面再讲。 就着月色,在山顶走了两个小时左右,我终于见了到那块“顺发铜矿”的破木牌。 来的时候,范连虎就是指示我朝着这块木牌的箭头上山,从这里下去,不远处便是大西岭矿山的生活区。 正准备往外走呢,旁边突然闪了几下手电,光线还照着我的眼睛。 我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也不管对方是谁,撒丫子就往山下狂奔。 那人拎着手电筒追来。 “喂!你是不是孟老板?” “你他妈认错人了!” “我没……我没认错,是两个姑娘和一个年轻人,让我在这儿等你,你别跑啊……” 一听这话,我立马止住了脚步。 两个姑娘,一个年轻人? 对方穿着一身矿山服,头发花白,满脸皱纹,背部有一些佝偻,看起来就像一位普通的矿工老头,正气喘吁吁地往我追来。 我抬起手。 “站住!” 对方站住了。 我说:“你站原地跟我说话!” 老头闻言,双手叉腰,揩了揩额头上的汗,气喘吁吁。 “你说你……跑什么玩意儿,老头还能吃了你不成?” 我皱眉问:“你刚才说什么,有人让你在这儿等我?” 老头喘匀了气,从怀中掏出来两样东西。 “对呀!这是她给我的,你的照片、还有一枚银元,让我转交给你看。” 这是小瑶贴身佩戴的银元! 上次在流月岛,这枚银元救了我一命,回昌之后,我将银元还给了她。 她已经来了? 想一想也是,我在汉侯大墓也不知道待了多久,按正常情况,她已经带着假的旬夷妖树来大西岭赎我了,可矿山底下不仅没信号,而且手机还丢了,她肯定联系不上我。 我赶紧走了过去,拿过银元和照片看了一下。 “怎么回事?” 老头向我解释。 “我是大西岭的老矿工,矿山倒闭之后,开了一家卖矿山用品的小店。昨天有两位漂亮姑娘、一个年轻人找到了我,他们说有朋友在矿山底下做事迷路了,花钱从店里买一些下矿的设备,去前面那个矿洞,坐猴儿车下去找你了。” “他们给了我一点钱,让我关了店,在这个路口守着,说见到你出来,让我告诉你一声,还叫你在我店里待着,等他们出来。” 我头皮一下炸了。 第一百四十章 面目可憎 按照老头口中对她们外形的描述。 这三个人分别是徐清果、小瑶、吴平。 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将徐清果给替换出来之后,让吴平带着她赶紧离开。 徐清果必然会问吴平,我这次赎人的具体方案。 吴平将我的计划告诉了她。 徐清果听完,肯定决定不再走了,打电话联系了小瑶,打算等她带旬夷妖树来了大西岭之后,一起前来找范连虎赎我。 可由于我、范连虎一直都联系不上,他们三人必然着急了,找到眼前这位老头买了下矿的设备,并吩咐老头在外面等我,他们从我坐猴儿车下去的矿洞,进去找我。 这下完犊子了! 范连虎当时劫持徐清果,其实一直都待在大西岭下面的生活区,直到我来了之后,他才将徐清果带到矿山附近,交换人质。 也就是说,徐清果根本没有下过矿山,她只知道交换人质时我是从那个荒废的矿井坐猴儿车下去的,对下面的情况,三人其实一无所知。 他们买了一点下矿设备就下去,不仅找不到我,没人带路,可能连出都出不来! 我急忙问老头:“他们下去多久了?!” 老头想了一想。 “今天早上下去的,已经一天了……” 我脑瓜子嗡嗡响。 “老伯,你不是老矿工么?带我下去找他们,出来后我给你一笔钱,一大笔!” 老伯闻言,头摇得像拨浪鼓。 “再多的钱我也不下去,下面矿洞经过几十年的开挖,到处都是岔道,深坑地陷又多,荒废了这么久,很难走出来。” “那你当时不阻止他们?!” “后生,你这话说得好奇怪,我怎么知道他们不认识路?” 我简直要疯了。 这三个家伙肯定以为我在矿洞下不远处,估计他们也不想牵扯老伯,所以连个向导都没请,就这么莽下去了。 我一把夺了老伯的手电筒。 “下,还是不下?!” 老伯吓了一跳。 “怎么?看你的样子,还想打人不成?我告诉你,老头在大西岭混了一辈子,乱朋友多的很……” 事关她们的性命,我顾不得那么多了,手猛然探前一戳。 老伯当场捂住肚子,手脚发软,蜷缩在地,眸子惊恐万分地瞪着我。 我抬手一拍,将他穴的位给解了。 “老伯!你再重新回答一遍!” 老伯神情害怕又恼火,怔了好一会儿,朝我竖了一根手指。 我瞪大了眼睛。 “你这是侮辱我?” 他咽了一口唾沫。 “不是……我的意思,给一千。” 我说:“给你两千!” 老伯闻言,万分无奈,拿着手电筒,在前面带路。 两人从猴儿车下去了。 要说老伯不愧是老矿工,他带着我在岔道下钻来钻去,还一边作记号。 天可怜见。 一个小时之后,我们在岔道壁见到了一组新鲜的记号,沿着那组记号,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在一处大石头旁,找到了她们三人。 几人坐在地面,正在啃压缩饼干和火腿肠。 瞅见我之后,她们瞠目结舌。 小瑶反应过来,眼眶立马红了,冲过来抱住我。 “哥……” 吴平皱了皱眉头,似乎松了一口气。 “大小姐,我就说孟老板不会有事,你非得下来。” 徐清果将半截火腿肠给丢了。 “我不想欠这小子的!” 我抹了抹小瑶像花猫一样的脸颊。 “哭啥呢?这不是没事么……” 徐清果瞥了我们一眼,俏脸冷冽,抬手招呼吴平,起身离开。 众人沿着老伯的记号往回走。 他们几人先顺着绳子从矿洞爬出去了。 我最后爬,他们在上面拉我。 可爬了一段距离之后,听到他们在外面聊天。 徐清果说:“小瑶,我来拉他吧。” 小瑶说:“好,绳子给你。” 我心中顿时一惊,冲上面大喊。 “小瑶,不要给……” 可已经来不及了。 上面的绳子突然放力,我立马摔了下去,整个人摔得头晕脑胀,眼冒金星,若不是下面全是松土,估计都已经瘫痪了。 “清果姐,你怎么能这样?!” “嘻嘻!姑奶奶解气了!吴平,走!” 我无语到了极致。 不过,转念一想,她治了一个病人,却无缘无故被范连虎劫持到这里来,受了不少惊吓,采取这种方式发泄一下,已经算相当礼貌。 小瑶和老伯重新将我给拉了上去。 众人回到了大西岭生活区,找了一家旅社休息。 范连虎等人还在汉侯墓找宝,不可能出来,我们也不担心了。 我浑身全都是淤泥,臭烘烘的,找老伯买了一套他的衣服,换洗干净,肚子饿得不行,赶紧让旅社老板炒了几个菜,填饱了肚子。 酒足饭饱之后,我去找了徐清果。 做人要有点逼数。 这次事情全因我而起,无端将徐清果给牵扯进来,她还不顾自身安危返回矿山底来救我,我欠她一句郑重道歉。 可刚推门进去,徐清果立马发出一声惊叫,眼前洁白的影子一晃,她人已经钻进了被窝,脸红的像熟透大虾,拿枕头就朝我砸来。 她刚洗完澡,正在吹头发,只穿了底衣裤,被我给撞见,很生气。 我接过枕头,笑了一笑。 “多大点事,你又不是没穿。” “那也不是给你看的!” “谁叫你不关门?” “我关了!” 转头一看。 她确实关了,不过这种旅社,设施太陈旧,锁有点坏,虚掩着门缝,让我误以为房间无隐私。 我挠了挠头。 “我来向你道歉……” 徐清果大嚷。 “吴平!有人要对我用强……” 我吓极了,赶紧过去捂住了她的嘴巴。 “你疯了吗?!” 忽然! 我手臂传来刺疼,一枚银针狠狠地扎了进去,顿时双脚一软,瘫坐在椅子上,身躯动弹不得。 徐清果抬手将线灯给拉了。 模糊之中,感觉她好像在穿外套,嘴里发出格格笑声。 “本来么,我摔你一跤,今天算解气了。” “可现在见到你上门,越发觉得你面目可憎,姑奶奶火气又腾一下上来了,嘻嘻!” 她抬手将我给拖到了床上。 我心中大骂卧槽。 “徐大小姐,你想干嘛?!” 徐清果将线灯重新拉开,冲我挑了一挑眉毛,俏脸狡黠,开始解我的上衣扣。 “孟老板,你猜一猜喽?” 第一百四十一章 报复 作为一位有着逆天医术的道医传承人,徐清果针刺穴位的技艺炉火纯青,绝不比我的五百钱差。 我现在被她给制服,完全动弹不得,只得求饶。 “别闹!咱要耍也得先把我的穴位解了,这样我没啥兴致,你自己玩得也不大舒服啊。” 徐清果一听,脸更加红了,银牙咬唇。 “臭不要脸的!你还想这美事?!” 她手中再捏了一枚针,往我脖子上狠刺了一下。 我立马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瞅见徐清果坐在椅子上,笑意盈盈地喝着茶。 我感觉自己胸口火辣辣的疼,扯开衬衣瞄了一眼。 上面用银针刺了一只简笔画的缩头乌龟,也不知道她用了口红还是其它染料,红红的,显得极为搞笑。 “你是不是有病?!” 徐清果嘿嘿笑了。 “我没病啊!本来我只想给你纹‘二货’两个字的,可你刚才竟然调戏我,索性给你纹一只大乌龟喽!” “噢,对了,我银针上还用了一点药的,这药没别的功效,但会导致男人不行,你以后跟别的女人玩耍,就能彻底体会到自己是一位忍者神龟啦。” 我顿时血往上涌。 “你说什么?!” “说你会变成忍者神龟,没听明白么?” “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解药呢?” “这没有解药的,姑奶奶也是为你好,你远离女人,寿命会长很多,要不要感谢我?” 徐清果一双小脚晃啊晃,神情得瑟无比。 我腾地一下从床上起身。 徐清果见状,吓得手中茶杯猛一哆嗦,水溅了一地,撒丫子就往门外跑。 这事关系到我毕生幸福,我会让她走? 几个疾步,一把将她给拽了回来。 徐清果吓坏了。 “救……” 我抬手捂住了她的嘴,在她后背摁了一下。 她哑了,身躯立马瘫软。 我将她给甩到了床上。 徐清果美眸瞪老大,意思是你想干嘛。 我咬牙切齿。 “我现在拿你来做试验!如果行,咱们还可以继续一起玩耍!如果不行,你这辈子也别想碰男人!” 徐清果闻言,神情惊恐,可又说不出话来。 我开始试验。 事实证明,这妞刚才骗了我。 当我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沁人心脾香味,见到锁骨处的一抹雪白,便已经知道自己身体没任何问题。 我停了手,放开了她。 徐清果见自己已没了任何风险,神情得瑟,嘴角微扬,嘴里说了几句什么,从唇语来判断,好像在骂我是“大乌龟”。 我低头瞅了一眼胸前的纹身,这玩意儿还不知道能不能洗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转身将她翻过了身,抬手冲着她屁股劈里啪啦狠狠地打了若干下。 徐清果被打疼了,嘴里呜呜嘤嘤的,眼眶泪水在打转。 我转身离开。 到了小瑶房间门口,发现门开着,这丫头在门后探头探脑的。 她见我从徐清果房间出来,立马撒丫子跑回房里了。 我挠了挠头,进了她的房间,见这丫头已经钻进了被子,在装睡。 “别装了,知道你没睡。” 小瑶有些不好意思,钻出被窝。 “我怕清果姐还在生气,会报复你啊,所以一直等着喽。” 我将胸前的纹身展示给她看。 “徐清果纹的,真是气死我了……” “你说,这玩意儿能不能洗掉?如果不能,我今后岂不是要被人给笑死?” 小瑶见状,眸子惊诧,尔后格格直笑,最后都直不起腰来了,捂着肚子蹲在地上。 我无语道:“笑什么玩意儿?我认真问你话呢!” 小瑶笑了好一会儿,才憋住了,拿手擦了一擦,又放鼻子闻了几下。 “这就是口红嘛,又不是纹身染料,等伤口结了痂,啥印记都没了,她逗你玩呢。” 逗我玩? 差点玩出火来了! 听她这么一说,我放心了。 “行,早点睡吧,明天回去。” 转身出房门的时候,我想起来一件事,转头问小瑶。 “丫头,鲁大平做的假旬夷妖树呢?” 小瑶闻言,拿出了一个竖状的玻璃盒子,递给了我。 “在这儿!” 我打开盒子,里面还装了血,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将树掏出来看了一下,震惊不已。 这玩意儿从外观来看,与真的旬夷妖树没区别,用手掰动它,弯曲的质感也与真树一模一样,也不知道鲁老头用什么材质弄成的,除了不能吸水,找不出任何漏洞。 小瑶向我解释。 “鲁伯听到你要用,可着急了,他对着图片和说明,几天几夜没合眼才赶制出来。” 我对她说:“好好留着,改天找一个冤大头,高价卖出去!” 小瑶笑意盈盈地冲我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翌日大早。 我们四人在大西岭车站附近吃早餐。 徐清果俏脸冷冽,余怒未消,没吭声,手中端着一碗豆浆,站着喝。 我走过去,冷不丁将她肩膀给摁了一下。 “徐大夫,坐下来吃啊!” 徐清果被我摁得坐在凳子上,昨晚挨打的屁股吃疼,深吸了一口气,将豆浆狠狠放在了桌子上。 “吴平!!!” 我一扯正在吃包子的小瑶,撒丫子就跑。 来到一处角落躲了起来。 瞅见徐清果气疯了,甩着马尾,朝我们离开的方向狂追。 吴平不明所以,在后面紧跟着。 我彻底舒服了! 大西岭生活区每天只有一趟外出的中巴车。 为了避免徐清果教训我,我们没跟他们坐当天离开的车,打算明天再走。 两人正准备回旅社休息呢,一辆破面的驶了过来,司机探出头。 “虔南虔南,与公交车一个价。” 旁边有人立马上车。 小瑶说:“我们也坐面的吧。” 我隐约感觉有一丝不对劲,拉着她转身离开。 “明天坐中巴。” 就在此时,几位壮汉围了过来,两人腰部被人用喷子给顶住了。 “两位,上车呗,价钱便宜。” 第一百四十二章 问话 我转头瞅了一眼,敢情附近十来人全是一伙人假装的,便冲他们笑了一笑。 “打表吗?” 旁边壮汉满脸无语,踢了我一脚。 “少特么废话!上车!” 眼下也搞不清楚状况,又担心伤到小瑶,我点了点头。 “行!别这么凶!” 我和小瑶上了车。 上车之后才发现,从旁边街道又开出来几辆面包车,将我们乘坐这辆车给夹在了中间。 车队往外面开去。 过了十几分钟,我放了一个屁,车里的人纷纷嫌弃地捂住口鼻,司机还摇下了车窗玻璃。 我对他们说:“几位大哥,我一泡屎快憋不住了,能不能去前面树林里方便一下?” 一位家伙满脸不耐烦,抽了几张纸给我,转头吩咐。 “小四、老固,你们看着他!” 车停了下来。 我在两个家伙的看守之下,钻进了树林。 他们手上有喷子,而且小瑶还在车上,也不怕我逃。 我假装上厕所,悄悄将藏在身上的《十三州舆地疏志》给埋在了土里。 这玩意儿可是无价之宝,我不知道对方是谁、目的何在、要去哪里,书一旦被他们搞走,哭都没眼泪。 藏完了书,我重新上了车,不到半个小时,来到了一个农家院子,车停了下来。 他们带着我们进去了。 客厅里坐着三个人,一位痦子脸,一位金丝眼镜背头男,一位侏儒,他们正在悠闲地喝着茶。 让我有些意外的是,侏儒身后还背着一把剑。 我们进去之后,下属将客厅门给关了。 金丝眼镜背头男打量了我们几眼,开门见山。 “两位,你们不要害怕,请你们来没有别的事。我听到人禀告,昨天小兄弟你从死秃子寻宝的矿井出来了,可死秃子等人却没上来,我们有一些好奇。” “你们把自己的身份以及涂秃子现在的情况告诉我们,如果验证属实,我们不会伤害你们。可若敢说假话,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话音刚落。 “铮!” 一声清脆响动。 侏儒不知道什么时候拔出了身后的软剑,朝旁边的茶杯斩了过去。 软剑如同一条细线,竟然从茶杯盖和杯体之间穿过,杯盖跃起,又重新落回杯体之上,里面茶水竟然没溅出来,侏儒已然回剑入鞘。 这是在威慑我们! 我瞠目结舌,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厉害!” 金丝眼镜男见我非但不害怕,反而夸起了人,皱了皱眉头。 “蒲先生的软剑,江湖人称‘一剑喉’,不需要你奉承。” “我耐心有限,你还是好好回答的问题,免得产生误会。” 我拧了拧眉头。 “涂秃子的情况,我不知道。” 金丝眼镜男闻言,脸色一沉,放下了本来正准备端到嘴边喝的茶杯。 我打算实话实说。 一来,从金丝眼镜男刚才言语来判断,他开口就问涂秃子的情况,还让我介绍自己的身份,说明他们并不认识我,目标也不在我。 二来,他称涂秃子为死秃子,说明双方之间存在仇怨,即便是没仇怨,也不是朋友。 三来,我在面包车上的时候,见到车后面放着几根洛阳铲把柄钢管、绳索、十字镐、老鼠衣等玩意儿,说明碰到了同行。 既然是同行,又找涂秃子,还是他的仇家,事情就好办多了。 “我是一家古玩店的老板,因为得罪了一个叫范连虎的家伙,他劫持了我一位女性朋友来大西岭,让我用一件古董来换她。由于古董不在我身上,我只好自己先过来,替换了我朋友离开,再让我的店员拿古董来换我。” “下了矿井之后,我才知道范连虎投靠了他的表哥涂秃子,涂秃子则带着一群人在矿山底下挖宝,我被他们劫持一起去。涂秃子的一位下属,名叫阿忠的,他不知道中了什么毒,想离开矿山去医院看病,可涂秃子不愿意,他为了活命,独自一人偷偷跑了。” “我乘机悄悄跟着阿忠,还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带我出去,两人离开了矿山。出矿洞之后,阿忠突然毒发,疯癫跑走,整件事情就是这样。” 金丝眼镜男推了推镜框。 “涂秃子找什么宝?” “据说是一座汉侯大墓,里面有玉雕什么的,具体我不太清楚。” 话音刚落。 “啪!” 金丝眼镜男将茶杯狠狠摔在地面。 瓷片裂开。 茶水四溅。 我喉咙立马传来一阵冰凉。 侏儒身后的软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顶在了我的脖子上。 金丝眼镜男眸子恼怒,神情肃杀。 “你竟敢撒谎,信不信老子现在让你见血?!” 我故意咽了一大口唾沫。 “老板,我要是撒了慌,天打五雷轰!” 金丝眼镜男闻言,摆了摆手,让侏儒将剑给撤了,满意地冲我笑了一笑。 “很好!死秃子好像确实有一位老表,最近投靠了他,而且,我们安排在外面的人,也的确见到,你跟着发了疯的阿忠出矿洞。” “你很配合,我非常满意。” 我寻思满意尼玛,吓得老子小心肝噗通噗通。 旁边的痦子脸开始向我发问,诸如涂秃子带了多少人、身边有什么武器、下面的路该怎么走之类的。 我一概说自己太紧张了,只想跟着阿忠逃命,其他啥也不清楚。 见问不出太多情况,痦子脸最后问了一句。 “你有没有见到涂秃子身上有一本书?” 我问:“什么书?” 痦子脸说:“《十三州舆地疏志》。” 我:“……” 这一沉吟,我瞅见他们几个人神情立马变得紧张起来,似乎急于等待我的答案。 见我总不吭声。 金丝眼镜突然吼了一声。 “说话!” 我假装被吓了一大跳,退后两步。 “是不是只有几页纸的书?” 金丝眼镜男闻言,眸子骤亮。 “对!就是几页纸!你看到了?!” 我抽了抽鼻子。 “看到了!涂秃子手中拿着纸,在矿山底对着找墓!” 他们几人对视了一眼。 金丝眼镜男从座椅上起身,来回踱了几步,转头对身边的人吩咐。 “小四,你去搜一下他们身!” “蒲先生,麻烦你在此看着他们!” “其他人,跟我马上下矿!” 第一百四十三章 似水温柔 金丝眼镜男带人离开之后,那位叫小四的下属赶紧过来给我们搜身。 这些家伙看起来像是冲涂秃子手中《十三州舆地疏志》残本来的。 万幸之前我借上厕所的机会,将书籍原本给藏在了树林里。 要不然,一旦被他们找到,这些家伙可能就不下墓,而是直接在此对付起我们来了。 小瑶知道我身上有书,但她并不清楚我已经将它给藏了,见小四来搜我的身,神态紧张而着急,手中小粉拳已经握起,似乎随时等待我下令爆发。 我冲她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不要乱动。 小四在我们身上没有搜到其它东西,只找到了玻璃罐子装着的假旬夷妖树,递给了侏儒。 侏儒从椅子上跳下来,将罐子打开,瞅见里面的血,把树给抽出来,眉头紧皱,尖着嗓子问。 “这是什么鬼东西?” 我说:“它就是范连虎想要的宝。” 侏儒脾气暴戾,大吼了一句。 “我说!这是什么东西?!” 我向他解释。 “一种金属锻造的树,年代是明朝的。” 侏儒又问:“为什么要用血养着?” 我回道:“老板有所不知,这种金属很娇贵,用血养着能保持它的光泽。” 他再问:“值多少钱?” 我寻思这家伙虽然对古董一窍不通,但咱也不能将价钱给说太低了,否则与自己刚才阐述的范连虎威胁人来换树之事不大匹配。 “大概三四十万吧。” 侏儒一听,双目放精光,转头对小四说:“这事就你知我知,等四眼甘他们回来了,你别乱说话。事情结束,我去把东西处理了,我七你三,明白?” 小四:“……” 侏儒见小四不吭声,目光一凛。 小四见状,吓得立马退后了好几步,忙不迭回道:“知道了,蒲先生。” 侏儒嘿嘿一笑,将玻璃罐子放进了自己包裹中。 我假意神态焦急,苦苦求情。 “蒲先生,你不能这样!这是我铺子压箱底的宝物……” “铮!” 他突然拔出了软剑,银光一闪,削下了我头顶一缕头发。 “闭嘴!” 我:“……” 小四对我们厉声吩咐。 “上楼!” 我们被他给推上楼,关到了一个房间。 待小四走之后,我对小瑶说:“他们以为我们就是普通的古董商人,农家院只留了两个家伙,一个矮子,一个小西。等下逮住机会,你转移一下矮子的注意力,我点晕他,再一起收拾小四,直接离开!” 小瑶回道:“哥,这种小事轮不到你出手。” 我问:“你啥意思?” 小瑶嘿嘿一笑。 “你是不是忘了我以前是干嘛的?我功夫不行,但让人趴下的手段,可比你多太多!” 我挠了挠头。 这丫头自从跟了我之后,在我们面前乖巧听话,自己还真忘了她是一位彩门姑娘了。 想当初,我和董胖子为了逮她,被她吓个半死,连靠近她都不敢。 “行,接下来看你的表演!” 十几分钟之后。 门推开了。 侏儒和小四进了房间。 小四手指着我。 “你!到隔壁房间去!” 我问:“干嘛?” 小四说:“蒲先生有话,要专门与这个女娃聊一聊。” 侏儒死死盯着小瑶看,眼睛布满了邪恶,一副猪八戒想啃嫦娥的恶心模样。 我瞬间明白过来他想干什么了,心中火苗腾地一下起来了。 小瑶却扯了扯我衣袖,嘴角微扬。 “老板,你去隔壁房间吧。” 我见小瑶俏脸不屑,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便在小四的带领之下,转身出门。 身后传来了侏儒太监一般的贱笑声。 “小姑娘,我们去床上聊一聊啊?” “你太奶我没空啊!” “你说什么?!” “我说你太奶我很不爽!” “噗通!” “啊!” 回头一瞥,小瑶手中不知道洒了什么药,侏儒已经躺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我身旁的小四大惊,猛然转身想动手。 “嘭!” 我一拳朝他后背轰了过去。 这家伙身躯立马一软,倒在地上。 “哥,你别动手,我来!” 我:“……” 小瑶气得不行,像一只发了怒的兔子,拳脚雨点一般朝他们两人打去。 两个货被打得嗷嗷叫唤。 小瑶拿起旁边的凳子,朝两个家伙一人狠砸了一凳子,两声“咔嚓”响动之后,凳子稀烂,木头四裂。 对方发出惊天的惨呼,额头鲜血溅出,晕晕乎乎的。 “还敢割我哥的头发?!” “一剑喉?!本姑娘让你变成窜天猴!” “……” 小瑶抽出了侏儒身上的剑,竟然将两个家伙剃成了光头,仍不解气,然后又像拎鸡仔一样,把侏儒给拎到了窗边,就准备将他给摔下去。 侏儒吓得瞳孔骤缩,嘴里嗷嗷求饶。 “姑娘,我有眼无珠,饶我一次……” 我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别节外生枝!” 小瑶闻言,挠了挠头,拖着侏儒对我说:“行!哥,你把那家伙带上,跟我来!” 我不知道这丫头还要干啥,转身将小四给拖了,跟着小瑶下楼。 到了楼下,小瑶顺手在客厅扯了两根长绳子,拖到院外,来到茅房,吩咐我将他们给捆着,拴到了茅房的梁上,再将他们身子浸在了粪坑里,只露出来一个头。 我瞅着苍蝇乱飞的场景,恶心坏了,跑出茅房之后,蹲在地上哇哇狂吐。 “臭丫头,你……” 小瑶转头瞅了一眼正在粪坑里哇哇叫救命,蠕动挣扎的两个货,用压水井的水洗了一洗手,格格直笑。 “开心!” 太牛了! 那位闯荡江湖的真实小瑶今天归位了! 两人回客厅拿回了假旬夷妖树,从神龛上了拿了车钥匙,上了院子里的破面包车。 我说:“我不会开车。” 小瑶说:“我没驾照,但会开,哥你替我拿着东西。” 她上了驾驶室。 我见她递过来侏儒的软剑。 “你咋把矮子的剑拿了?” 小瑶发动汽车,学着我的口吻。 “好好留着,改天找一个冤大头,高价卖出去!” 我:“……” 面包车往回开,二十来分钟之后,来到之前我藏书的树林,我进去将书给挖出来,把面包车丢在了原地,两人准备走小路出山。 几分钟之后,路上来了一辆运尾砂矿的农用四轮车,我们将它招停,给了司机一点钱,让他带我们离开大西岭。 四轮车一路颠簸,山风轻拂。 小瑶搂着我的胳膊,靠在我肩膀上睡着了,身躯软软糯糯的,风扬起她缕缕青丝,阳光照着漂亮的脸蛋,长长的睫毛因微小灰尘落上微微轻颤…… 我脑海有一些恍惚。 一头是汉侯墓生死挣扎。 一头是岁月的似水温柔。 第一百四十四章 无间镜 离开大西岭,由于农用车不去县城,我们便在县道下了车,站路边等了好久,才搭上一辆中巴,到县城已经晚上了,我们住了一晚,第二天乘客车回到了昌市。 到古玩铺一看,董胖子不在,大门紧闭。 打开门之后,瞅见大厅里摆放着一堆上次朱建从景德镇老农手里买来到货,根本没整理。 我抬手一摸博古架,灰尘黏手指。 “董胖子哪儿去了?” 小瑶摇了摇头。 “不知道啊,上次我从景德镇回昌市,直接去找了鲁伯制树,没空回店铺。中途董哥倒是给我打来了一个电话,问我们怎么还不回来,我按你的交待,说我们要去外地收一件好货,得过几天才能回店铺,之后就没再联系过了。” 我用店里的固定电话打给了董胖子。 电话嘟了好几声,接通了。 “歪!” “死胖子,你不好好守店,死哪儿去了?!” “干!你们总算回来了,我在外面给人驱邪啊。” “你脑子进水了吧?驱邪才多少钱,店铺关一天门损失不比你赚得还多?” “这事小孩没娘,说来话长,我很快就回来……对了,让小瑶给我炒几个好菜,这些天老吃外面的快餐,人都瘦了一大圈!” 挂完电话,瞅见小瑶往厨房走。 我问:“你干嘛去?” 小瑶说:“炒菜啊,董哥不是说想吃么?” 我说:“炒个屁!几十万的货不整理,生意不好好做,等他回来,我让他吃一顿拳脚!” 两人开始整理从景德镇弄回来的老货,打扫铺子。 一个小时之后,董胖子回来了。 我本来想捶他一顿。 可见到这货不仅人瘦了,头上还包着纱布,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我和小瑶都有一些懵。 董胖子抽了抽鼻子。 “小瑶,我怎么没闻到饭菜香?” 我手指着他的额头。 “驱邪被鬼给打了?” 董胖子摆了摆手。 “我堂堂玉京护法镇殿卫,哪个鬼敢造次?喝多了不小心摔了一跤……” 我拎起了桌面鸡毛掸子。 “你最好说实话!” 董胖子见状,吓了一大跳,退后了两步,挠了挠头。 “那什么……小瑶你回避一下。” 小瑶说:“我就不!” 董胖子神色有一些尴尬。 “我被人给捉奸了。” 我瞪大了眼睛。 “啥玩意儿?!” 董胖子向我们解释。 “我在庆丰公园不是有一个姘头嘛,这些天你们不在,我白天守铺子,晚上无聊,就去找她玩喽。本来她老公这些天去鄱阳湖割草的,可不知咋回事,突然回来了。我倒是跑了,那娘们可受了苦,挨了她老公打。” “道爷怎么说也是个男人,寻思着让一个女人受罪,多不仗义?前几天便约了她老公,在一间茶楼谈判。还没谈呢,她老公当着我的面打了她几个耳光。道爷这暴脾气一点就着,狠捶了他老公一顿,打得过程我受了点轻伤……不过,道爷不亏,这货直接躺医院去了,骨头断了几根。” “然后,他们村的老少爷们全来了,直接堵死了铺子,给了我两个选择,一是赔钱,二是报公将我抓起来,以故意伤害判我。道爷本想过躲一段时间的,可不管我人在不在,这些家伙天天过来堵门,我寻思这损失太他娘大了,于是只好花了点钱摆平了。” 小瑶听完,满脸鄙夷。 “董哥,你真的太恶心了!” 我问:“花了多少?” 董胖子说:“不多,十个达不溜。” 我无语到了极致。 “你他娘一点钱天天耗费在这女人身上!你要么跟她彻底断了关系,要么以后别再跟老子说建道观的事!” 董胖子说:“道观是一定要建的,断关系也是不可能的。” 我差点被他气死过去。 “你疯了么,她给你下了情蛊?!” 董胖子说:“小孟,你不懂。我算过自己八字的,这辈子命中有两大劫难,一是道观之事,一定要碰到辰时出生的丁火男才能解,你就是丁火男。二是这些年有一次大身劫,一定要卯兔桃花女才能平安渡过,她就是卯兔女。” “这女人前期确实比较破我的财,但后面却能帮上我大忙。一旦躲过身劫,道爷就能平稳顺遂过一生。你让我跟她分手,等于叫我去死,这事道爷肯定不能干!” 我寻思拉几巴倒,懒得管了。 “你爱咋搞咋搞!” 这些天实在太累,我洗了个澡,上楼休息,一觉睡得天昏地暗。 待我醒来之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我想起从汉侯墓带出来的《十三州舆地疏志》,一路太匆忙,还没认真细看过,便披了一件衣服,坐在书桌前翻看了起来。 书中的文字、图画、注解相当详尽,内容以华夏各地大小龙脉为主,中间杂糅进不少隐藏世间的大墓,他们最常用的寻龙点穴手段为观星望月。 风水行当有一句老话,一等地师观星斗,二等地师寻水口,三等地师满山走。 天字龙镐营中确有奇才! 涂秃子曾说过,李自成建立天字龙镐营,以寻龙斩脉为主,倒斗摸金只是顺带。 这一点从书中的记述获得了验证,大大小小数十座墓,他们真正摸进了地宫的只有五六座,而且每次都是天字龙镐营经费不足时才动手。 我对其中一座古墓产生了浓烈的好奇。 它的位置处于甘省河湟地区的百里沟壑之中,为秦朝方士侯生之墓,墓里面有一面无间镜。 无间镜的作用,起死回生。 这里的起死回生,不是简单指让死了之人复活过来,而是一种匪夷所思的手段:夺舍。 第一百四十五章 摆庙席 怎么夺舍呢? 在死者魂魄没有完全离开肉体之前,将双面无间镜摆在死者与活人之间,死者的灵魂会通过镜子与活人互换,能以别人的肉身继续在阳间存活,而活人则会代替死者死去。 侯生是何许人? 秦始皇手下有五大方士:徐福、卢生、侯生、韩终、石生。 徐福东渡之事,大家都知道。 卢生曾预言“亡秦者,胡也”,不少人也清楚。 侯生却鲜有人知,他其实是卢生的好兄弟,两人一同为秦始皇求仙问药,失败之后一起逃亡。 据说,由于这两人的出逃,秦始皇勃然大怒,将咸阳城中的几百个方士都抓来杀掉了,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焚书坑儒(其实坑的不是儒,而是士)。 秦始皇为什么会对他们的出逃如此愤怒呢? 《十三州舆地疏志》有一个神奇的解释。 当年,这两人找到了上古奇宝双面无间镜,他们曾向始皇帝展示过镜子的功能,但始皇帝对夺舍别人的肉身而继续存活不太满意,要求他们想办法对双面无间镜进行改良,达到用始皇帝自己的肉身就能长生不死的目的。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实现之事。 他们觉得始皇帝的脑子有泡,反而带着双面无间镜跑路了。 逃出城之后,卢生与侯生两人走散。 侯生带着无间镜,前往了甘省河湟地区隐居,最终与无间镜一同葬于此。 至于他有没有利用无间镜继续存活,无从得知。 天字龙镐营的人对无间镜非常痴迷,他们曾数次进入河湟地区,想挖开侯生墓取之,可每当快要到达目的地之时,或虫兽袭扰、或山塌地陷、或暴雨迷雾,皆不得入。 加之上头临时有令,要求天字龙镐营去寻找别处的龙脉,他们只得暂时放弃,结尾写了一个大大的“憾”字。 如果没有经历汉侯墓二十八星宿玉雕之事,我可能会认为方士侯生之事纯属在扯犊子。 可从大西岭出来之后,我认为《十三州舆地疏志》的内容,至少有七分以上可信。 无间镜是否真的能让人夺舍重生,我不敢确定。 可它一定存在,而且必然为一件天地奇宝。 这么一看,天很快就亮了。 我寻思这本书实在太逆天了,难怪金丝眼镜男等人会疯狂寻找,一旦流传出去可不得了,便拿了纸笔,将里面的内容彻底打乱,进行腾笼换鸟,如,甲龙脉换成乙地,龙首写成龙尾,等。 做完这些,我去找了鲁老头,让他按我纸张里写得东西用老牛皮做成书,再刻一枚龙纹印章,每一页都盖上。 鲁老头拿起来看了好一会儿,眉头紧皱。 “小孟,你怎么老叫我做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笑道:“啥叫乱七八糟?这可是我从一本古籍上抄下来的风水寻龙图鉴,珍贵着呢!” 鲁老头让我坐下,给我卷了一支烟,还替我点着。 我吸了两口烟。 “老爷子,您千万别告诉我,这事有难度?” 鲁伯摇了摇头。 “没一点难度,但我有几句话要同你讲。” “您说呗,我听着。” “小孟,这内容不是原版吧?” “……” “我不是说里面的内容存在什么问题,相反,它嫁接的天衣无缝,外人根本不可能看出啥漏洞。可老头子与古董打了一辈子交道,也看惯了行内人的挣扎起伏,虽然我不大懂风水,却能看懂你。” 老头的眼光太毒辣。 我也不知道他讲这话啥意思。 “老爷子,还请您指点透一些。” 鲁伯长叹了一口气。 “古玩,讲究一个玩。什么东西可以玩呢?连孩童都知道,烟花鞭炮纸飞机竹蜻蜓,这些小东西可以玩。刀枪剑戟炸药包,它们虽然很刺激,却容易让人万劫不复,可万万玩不得。” “小孟,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什么东西能碰,什么东西不能碰,你一定要有数啊。” 我心中咯噔一下。 老爷子在点我。 他猜出我可能获得了某种奇书,担心我把自己给折腾没了。 我对来自长辈的温暖关怀,向来没啥体验,今天心弦却被冷不丁地被他触动。 鲁伯拍了拍我肩膀。 “孩子,玩一会儿就好了,乘身上泥水不多,早点洗澡,换一身干净衣服。” “老爷子,我懂。” 他点了点头,从椅子上起身,去了后面的工作室。 三天之后。 鲁伯将东西给做好了。 我已将《十三州舆地疏志》内容背得滚瓜烂熟,把原书封进了墙里,篡改了内容的书则锁进了保险柜。 翌日上午。 朱建给我来了电话。 “小孟,大井头有人在摆庙席,有没有空去吃一顿?” 摆庙席,出售古董之人找一处偏僻的古庙,通过当地人牵线一些古董店老板前去买货。 这种交易的古董,一般来路不正,而且卖家急于出手,东西会非常便宜。 当然,收货不盘道,没人去问东西是从哪儿来的,看中便买,买定离手。 由于来参加庙席的买家都是当地的古董商,同行为冤家,保不齐互相看不顺眼,反手一个举报对方买脏货,为防止此事发生,卖家给不同的古董商确定好不同的时间段去看货,确保买家之间不会碰面,这叫预定席位。 我问:“都有些什么菜?” 朱建回道:“全是肉菜!人家做多了,怕烂手里,得赶紧处理。我之前牵过一次线,所以给我也安排了席位,今晚九点入座,十五分钟时间。” 我再问:“带多少礼金合适?” 朱建说:“十来个就行。” 这种捡漏之事,我当然不会错过,便让朱建转告对方,备好菜。 晚上七点,交待小瑶在家看店,我和董胖子骑着一辆刚买来的二手摩托,朝大井头奔去。 第一百四十六章 圈套 大井头位于昌市郊区,之前这里有一个小村子,后来建城市防洪大坝,村民搬迁了,后山那一座破庙也没了香火。 对方选此处作为摆庙席的地点,相当谨慎。 毕竟,晚上这里连一个鬼影都见不着。 我们骑车过了拦水坝,到了山下,时间为八点四十。 朱建已经在等着我们了,神态有些着急。 “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对方就摆一晚上时间,约了好几波客人,你们吃完赶紧离开。” 他掏出两张红色请柬,递给了我们。 这玩意儿就是市面上的普通请柬,只不过卖家作了特殊记号。 拿着它,才能证明自己是行内人介绍的可靠买家,方允许进去看货。 董胖子丢给朱建一支烟。 “有钱还怕没好货?也不知道你急个啥。” 朱建点着了烟。 “董师傅,我吃得就是牵线搭桥的饭,每一次买卖双方准时履约完成交易,就是给我朱某人的信誉加一分,人家才会相信我的嘛。” “好比说这次摆席的卖家,我虽然没接触过,但因为我与他们的朋友有过一次愉快合作,他们才会托人找我介绍买家。” 我点了点头。 “行,你在山下等一会儿吧。” 两人上了山。 九点钟,准时来到庙门口。 外面有一位穿风衣戴帽子墨镜的人,朝我们伸出了手。 我们将请柬递给了他。 对方看了一眼,让我们进庙。 人刚一进去,我抬手猛地一扯董胖子。 “走!” 刚转身准备跑出庙门。 “嘭!” 庙门被关上了。 里面传来一个声音。 “孟老板,我们找你好辛苦!” 我转过头,对他们笑了一笑。 “几位,就从大西岭出来了?” “你们来了昌市,倒是提前给我打一个电话啊,我也好尽一下地主之谊!这荒郊野岭的,连一杯热茶都没有,太失礼了!” 庙里站着几张熟悉的面孔,金丝眼镜男、侏儒蒲先生、痦子脸。 其中,侏儒蒲先生的头发长出来一点绒毛,三角眼喷着怒火,死死地盯着我。 如果眼神能杀人,我估计自己已经死了一百遍。 我都不知道这些家伙是怎么找上门的。 前些天在大西岭的农庄,我和小瑶不仅没介绍自己的名字,也没讲出店铺名,当时他们急着去找《十三州舆地疏志》,没将我们太当回事,审问完我们就立即赶去矿山底了,怎么今天突然杀了过来,还精心布置了一个摆庙席的圈套? 金丝眼镜男拍了拍手。 后殿脚步声响动。 下属小四带了一个人出来。 我有一些发懵。 小西从后殿拎出来的人,竟然是阿忠。 他身上的蓝色纹路更多了,双目无神,整个人鬼气森森的,要不是他还能木讷地走路,我甚至会认为他已经是一具僵尸。 董胖子见状,吓了一跳。 “卧槽!这特娘还是人么?!” 他下意识就要掏兜里的符。 “铮!” 侏儒蒲先生手中的剑离董胖子的胸口只剩几寸距离。 不过,他的软剑被我和小瑶给拿了,现在用的是一把硬剑。 董胖子立马不敢再动了,满脸混不吝。 “大佬,我很胆小的,别舞刀弄剑,容易吓尿我。” 金丝眼镜男冷哼一声。 “孟老板,闲话少说!我们下矿山迷路,差点走不出来,未想到碰到了阿忠,采取了一些特殊手段,引导他潜意识说出了你们之前下墓的全过程!” “我今天既然找了你们,想必你心中对我们的目的一清二楚,若我没实现目的,后果你必然也一清二楚!” 真是活见鬼! 难怪他们能来这里,敢情是在矿山底遇见了阿忠! 由于范连虎曾向涂秃子介绍过我,阿忠对我的身份是清楚的,而且,当时我在通道中整理书之时,他曾醒来见到过。 我当时认为,阿忠已经神经错乱,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便没有刻意背他。 可谁知道,他的潜意识竟然对所有事情记得分毫不差,还被金丝眼镜男给审问了出来,顺藤摸瓜找到昌市。 我咽了一口唾沫。 “老板,你们用什么办法审问出阿忠潜意识的?” “你的关注点错了!” “哦!那几位来找我,是有什么生意要介绍么?” 金丝眼镜男神情肃杀。 “我给你十秒钟时间,倒计时开始。” “十!” “九!” “八!” “七!” “……” 待他念到最后一个数,我乖乖举起了双手。 “报告!我认栽!” 金丝眼镜男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双手痛苦地抓了几下头发,满脸绝望地掏出手机,给小瑶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之后,小瑶声音有一些焦急。 “哥,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可又怕你在吃席不方便接……铺子门口来了好几个人,一直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是谁。” 这都不用猜。 肯定是金丝眼镜男派去的人。 我对小瑶说:“小瑶,你把保险柜里的《十三州舆地疏志》和蒲先生的软剑拿出来,交给外面的人。” “……” “听话。” “好!” 正准备挂电话,金丝眼镜男却抬手制止了我。 “孟老板,你是不是还忘了什么东西?” 我反问:“啥?我没从汉侯墓带出任何古董!” 金丝眼镜男推了一推镜框。 “这个我知道,汉侯墓如此凶险,也就是涂秃子这样的傻逼进去找死,我们听完阿忠讲述,连下都不敢下。” “不过,我可听阿忠说,你本来准备用旬夷妖树找范连虎赎自己的性命,这东西可是天下奇宝。你在农庄侮辱了我的两个兄弟,是不是要拿一点诚意来道歉?” 我假意火冒三丈。 “阿忠!你太不是东西了!我们虽然萍水相逢,但经历了多次生死,也算是朋友,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阿忠没任何反应,连最基本的眨眼皮都不会,好像就是一尊站着的蓝色橡胶人。 董胖子表演天赋爆棚。 “小孟,树是我们镇店之宝!” “这几个家伙太欺负人了,跟他们拼了!” 我扯住了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又对电话里吩咐。 “小瑶,把树也给他们吧。”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夹喇嘛 几分钟之后,金丝眼镜男手机接到了一条信息,拿起来瞄了一眼,脸上露出了笑容,竟然向我主动伸出了手。 “孟老板,你还不知道我名字吧?” “湘省天枢会楚甘,我年纪长一些,你可以叫我老楚。” 难怪在大西岭农庄侏儒称呼他为四眼甘,原来真名叫楚甘。 不过,天枢会是什么鬼? 我没有同他握手,反问对方。 “我们可以走了么?” 楚甘梦寐以求想要涂秃子手中的《十三州舆地疏志》残页,这次不仅拿到了原版,而且还取得了奇宝旬夷妖树,情绪爆棚,冲我们点了点头。 “我们在贵店铺外的专家已经看过了,东西没任何问题,你们可以走了。” “这次我们之间有一些小误会,但疙瘩已经解开了,大家还是朋友,希望有机会可以合作!” 我向董胖子示意离开。 两人正准备转身走呢,小四和侏儒蒲先生突然冲到了我们前面,一人手中拿剑、一人手中拿喷子,目呲欲裂,拦住了去路。 他们想报身浸粪坑之仇。 我转头问楚甘。 “楚老板,他们这是?” 楚甘见状,眉头一皱。 “蒲先生、小四!” 两个家伙闻言,愤懑无比的收了家伙什,让开了路。 我和董胖子赶紧出了庙门。 来到山脚,瞅见朱建正焦急地来回踱步。 他看到我们下山,赶紧迎了过来。 “两位,你们怎么超时了?怎么样,淘到好货没有?” 董胖子拳头一拧,就想对朱建发飙。 “你他娘……” 我一把扯住了他。 这事根本不能怪朱建。 他是通过朋友介绍让我们来的,并不清楚个中内情。 朱建吓了一跳。 “董师傅,你想干嘛?” 我冲朱建笑了一笑。 “没啥!上面全都是水货,没一件瞧得上眼的,东家的态度还不大好,将死胖子给惹毛了,他就这臭脾气。不过,你下次介绍的时候,记得多探听一下东家的信息,省得我们白跑一趟。” 朱建闻言,神色讶异。 “不应该啊……都是信得过的人介绍的。” 我们没再说话,骑上摩托车,离开大井头。 回到古玩铺,小瑶见我俩没啥事,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我都快急死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将情况简要地讲了一遍。 小瑶瞠目结舌。 “他们竟然找到了阿忠?!” 我点了点头。 “鲁伯的书虽然做得逼真,但楚甘若按里面的内容去找墓,迟早会露馅,到时我们还会有麻烦!当务之急,务必先弄清楚湘省天枢会到底什么来头,再想办法应对!” 董胖子挠了挠头。 “我找一下老关吧!” 老关就是上次替我们弄九幽堂肖三皮消息的江湖鸽子。 我皱眉问:“老关不是湘省人,他能弄到消息么?” 董胖子说:“像他这种江湖鸽子,各地方都有同行的,弄消息没任何问题,就是跨省可能收费高一些。” 他拿出电话,打给了老关。 老关在电话那头问:“什么时候要结果?” 董胖子说:“尽快!” 老关回道:“最迟后天!” 到了第三天。 老关打了电话回来。 “天枢会比较神秘,牵头人为几位道士,具体从事什么业务不大清楚,负责人叫青泽大师,据说已经一百多岁了,唯一信息是四十年代他曾在白云观挂过单,近十几年来与达官贵人交往甚密。” “至于你们说的楚甘,他明面身份为一位书商,但其实是天枢会的人,深得青泽大师的信任,无妻无儿无女,手下有一家甘霖书社,地址位于沙市四方坪街道,员工十来位,业务正常。不过,他人很少去甘霖书社,日常经营全委托给一位员工在打理。” 董胖子说:“如果再给你们一点时间,能不能多掌握一些?” 老关回道:“我们这行不比别的行当,能弄到的情况,基本上几天就能摸清楚,如果摸不到,给再长的时间意义也不大。” 挂完电话。 董胖子一脸疑惑。 “道士、书商,这他娘好像与盗墓行当八竿子打不着啊!” 小瑶闻言,翻了翻白眼。 “有什么打不着?你也是道士,不一样挖坟倒斗么?楚甘是书商,寻找天字龙镐营的奇书,很奇怪吗?” 董胖子:“……” 我想了一想。 楚甘最初是找涂秃子要残书,而涂秃子又是粤省颇有实力的盗墓贼。 廖家也在粤省,他们会不会知道涂秃子? 咱能不能从涂秃子这条线,顺藤摸瓜了解到楚甘的情况? 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书的事会暴雷,不能坐以待毙。 我给廖小琴打电话。 可她又关机了。 无奈之下,我只得联系三叔公。 电话发出了嘟嘟响了几声,却被对方给挂掉了。 铺子外出现一个身影。 三叔公! 他拿着手机朝我们晃了一晃。 “几位,无巧不成书,我刚好来找你们。” 我:“……” 三叔公回头瞅了瞅,见外面没人,转身便将门给关了,自顾自端起了茶杯,倒上满满一杯茶,咕咚咚大口喝完,揩了揩额头的汗。 董胖子问:“三叔公,你怎么来了?” 三叔公回道:“小主让我来找小孟。” 我问:“又咋了?” 三叔公说:“她让你去夹喇嘛。” 第一百四十八章 便宜师父 夹喇嘛,另一称呼叫杀年猪,专指召集几位盗墓高手,一起合作搞定风险系数大、陪葬品丰厚的大墓。 这是南派盗墓行当的说法。 类似的活动,在北派叫回关、东北叫摆香堂、海派叫赶海集。 夹喇嘛与请神幡存在区别。 请神幡一般是东家专请一人或者一个团队。 夹喇嘛则是由几个盗墓群体组合开展行动。 论危险性,夹喇嘛比请神幡大多了。 毕竟,这行当人一多,复杂性就大,黑吃黑的概率几何级上升。 若不是特别重大且必须搞定的墓,几乎不会采取这种方法。 到底是什么宝藏,廖小琴需要我去夹喇嘛? 我猜测大概率又是什么天棺重宝。 这事我可不想再参与了。 前两件天棺重宝,我踩着阎王爷的脑袋,总算帮廖小琴完成了任务。 金蚕蜕那次,她好歹还给了我一点做局费。 到了旬夷妖树,不仅一点好处都没有,在大壶山岛,她反而拿一把菜刀追着我砍。 董胖子一听这么刺激的活动,心思又活泛起来了,双眼放光,赶紧给三叔公续满了一杯茶。 “你先润一下喉咙,慢慢说。” 三叔公端起茶杯,准备继续讲。 我立马抬手打断。 “先别说!我那位便宜师父现在人有没有危险?” 三叔公愣了一下。 “小主没什么危险,好着呢。” 没危险? 这就好办了! 我笑了一笑。 “她好着就行!这事我做不了,叔公你另请高明吧!” 三叔公:“……” 我转头对小瑶吩咐。 “丫头,叔公的牙口不太好,你去准备几个软烂的下饭菜,吃完他还要去找人夹喇嘛呢!” 小瑶见我拒绝,眼睛弯成了小月牙。 “好嘞!” 她转身就去厨房。 三叔公忙不迭说:“小孟,我不饿。” 我说:“不饿?那送客!” 三叔公瞅了瞅小瑶的背影,又看了看我,一口将茶喝光,也不吭声,拿起手机。 “我还是让小主和你聊聊吧。” 我吓了一大跳,立马将他打电话的手给摁住了。 “老爷子你咋这样呢?” “不是我不想去,而是最近自己不仅要被人搞,铺子还可能要黄,实在抽不开身呐!” 三叔公神色淡然地问了一句。 “湘省天枢会的事?” 我:“……” 这事除了我、董胖子、小瑶三人之外,没同任何人讲过,三叔公怎么会知道的? 见我们不吭声,三叔公抬手指了一指楼上。 “小孟,你上楼去,看一下自己最近藏着的宝贝还在不在。” 我转头瞅了小瑶一眼。 小瑶秒懂,立马转身上楼。 没一会儿,丫头气喘吁吁跑下来了。 “哥,墙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拆开了,书不见了! 我腾地一下从座位上起身,死盯着三叔公。 “怎么回事?!” “你先别急,坐下来再说。” “我特么有痔疮!” 三叔公看我一副马上就要发飙的状态,挠了挠头。 “小孟,其实小主对你,向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你最好讲正事!” “那什么……你去大西岭对付范连虎,小主虽然觉得他根本不是你对手,可却一直放心不下,派老头子跟着你去了一趟,让我暗中保护你。” “保护我?!别告诉我,你也下了汉侯墓!” “这倒没有,出发之前,小主对我有专门交待。” “什么交待?” “要说吗?” “废话!” “小主的原话是,下了墓就别管他了,若在墓里出了事,说明他手艺太差,迟早都会翘辫子,但墓外必须护他周全,这小子心中空有一把刀,却磨得不大锋利。” “……” “后来,你出墓之后遇见了天枢会楚甘等人,我本想出手帮忙来着,可你们自己轻易摆脱了,老头子就没动。” “所以,我的书被你偷偷给取了?!” “老头子也不想做这种鸡鸣狗盗之事,可小主让我……” 我火冒三丈,转身抄起了旁边的钢棍。 三叔公吓了大一跳,紧急从位置上蹦起身,几步就退到了铺子门边。 “小孟!你打我,与打贼手中的镊子有什么区别?再说我也一大把年纪了!” 这一句话真把我给怼住了。 幕后的贼手是廖小琴。 三叔公确实只有一位工具镊子。 董胖子哭笑不得。 “完犊子!小孟,你这便宜师父,比我师父还要坑,咱都是苦命人啊。” 小瑶扯了扯我的手。 “哥,你先别生气,听一下三叔公怎么说吧。” 三叔公咽了一口唾沫。 “对呀,小孟,你总得让我把话讲完。” 我即便冲他发飙,也缓解不了心中的憋闷,倒显得我欺善怕恶,只得将钢棍扔了。 “说吧。” 三叔公重新坐了回来,向我们解释。 “小主拿到书之后,翻看了里面的内容,欣喜无比。” “因为,其中有一条线索,乃家里一直苦寻一件天棺重宝的。” 我问:“侯生无间镜?!” 三叔公郑重地点了点头。 “对!小主说,你真是她的福星,无论是金蚕蜕、旬夷妖树,还是无间镜,全是因你而获……” 我抬手打断。 “话题不要跑偏!” 三叔公继续说:“小主立马启程,前往了甘省,本来准备按书中的线索,找到当年方士侯生之墓,可却出现了一个意外。” 我问:“什么意外?” 三叔公说:“天枢会的青泽老贼,带着楚甘等人跑去了。” 我有一些无语。 “这他娘算什么鬼意外?!” “无间镜那么神奇,天枢会当然会去找!可他们拿到手是一本假书,虽然我为了将书做得更加逼真,把无间镜的位置标在了甘省河湟地区,可却对墓的位置暗中进行了腾笼换鸟,他们绝不可能找到。” “廖小琴按真书线索来找,天枢会按假书线索来找,两条平行线,互不影响。” 三叔公摇了摇头。 “小孟,你太小看青泽老贼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歪门邪道 我问:“啥意思?” 三叔公反问:“你知道青泽老贼是什么人么?” 我说:“你能不能别老用疑问句,直接说行不行?” 三叔公点了点头。 “天字龙镐营当年人才济济,其中不乏懂风水的厉害道士。李自成失败之后,天字龙镐营解散,除了涂秃子祖上按自己的回忆,写了几张寻龙残页,还有一位老道士,也曾经写过一部分内容,这位老道,便是青泽老贼的师太公。” “只不过,老道士归隐之后,明令禁止本门弟子进行倒斗摸金活动,所以他写的那一部分寻龙残书,一直作为门派秘辛进行封存。青泽老贼这个人,年轻之时潜心修行,随着年纪的增长,本事越来越大,成立了天枢会。” “这个会,外人看来非常神秘,但其实在达官贵人的小圈子名气非常大。他利用阴鬼之力,施法攫取普通人的福报,专门转嫁到达官贵人的身上,替他们转运祈福、升职纳财,几乎百试百灵。不仅在国内,就连整个东南亚,青泽老贼都是顶级圈层的座上宾。” “像他这种人,财富堆积如山,自然不屑于干挖坟倒斗的低贱活儿。可生老病死乃自然规律,加上老家伙这些年害过不少人,虽然靠着自身的术法,硬扛到了一百来岁,但反噬力量也越来越严重,他逐渐意识到,自己总有一天会死,而且还算出自己的死法相当凄惨。” “作为金字塔顶尖的人物,又如何能舍弃这繁华的红尘?他对门下信徒说,自己修行了一辈子,已是活神仙,肉体会灭,但灵魂却永远不会,将来某一天必将转世在别人的身上,届时让信徒们继续供奉其修行……” 话讲到这里,董胖子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 “艹!这老瘪犊子以为自己修成了太阴炼形术呢?” “真正的道门子弟,牢守师法自然的天道,吃喝拉撒睡、嗔怒怨恨憎,追求本心,摈弃虚伪,知行合一,才算真正的红尘历练。” “若对什么飞升成仙、肉身不灭、神游万世等东西,苦寻不放且逆天而为,皆是歪门邪道,道门中人可得而诛之!” 我大为惊奇。 “死胖子,你脑门挨了姘头老公一顿捶,竟然开悟了?” 董胖子闻言,肥脸肌肉抽搐。 “滚一边去!道爷跟你这种九年义务教育漏网之鱼没法沟通!” 小瑶手捂住嘴,在旁边格格直笑。 三叔公将话题重新给拉了回来。 “青泽老贼之所以会说出自己灵魂将转世到别人身上的话,就是因为他翻看过自己师太公留下来的残本,里面曾阐述过侯生无间镜之事,他对此深信不疑,打算找出来实现自己的夙愿,为此提前向门徒进行信仰铺垫。” “不过,他手中的那本,与涂秃子祖上记载的一样,残缺不全,只说了这东西存在,但侯生墓在什么区域、具体标志、怎么进入,皆语焉不详。” “近几年来,青泽老贼一直在苦寻可换魂永生的无间镜,却始终无果。也不知道他怎么调查到,涂秃子的祖上,曾是自己师太公的同事,也留了一份残本。” “他认为,如果两份残本合二为一,就能拼出完整的《十三州舆地疏志》,也就能找到侯生无间镜,从而实现自己的目的。所以,他派出了自己得意门生楚甘,带着人去了大西岭,便有了你之前的遭遇。” “本来么,即便楚甘等人找到了涂秃子,两份残本拼凑,也没有无间镜的完整信息。可谁知道,阿忠的突然出现,让他们顺藤摸瓜逮到了你,从而获得了一份赝品。青泽老贼见到赝品,欣喜若狂,便亲自召集了一支队伍,去了甘省。” 原来如此! 我说楚甘怎么对汉侯墓没任何兴趣,反而心心念念涂秃子手中的残本。 以天枢会的财富,盗古董根本没有意义,找到无间镜,维持住青泽老贼这个妖孽,才是持续辉煌的王道。 我拧了拧眉头。 “你继续讲。” 三叔公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 “以青泽老贼此次前往甘省团队的实力,只需进入河湟地区地区稍微一辨别,就可知道你给楚甘的那本书,在地势上作过手脚。更关键为,青泽老贼团队中有一位北派的家伙,以前曾与廖家有过一次合作,他认识小主。” “此次小主在河湟,与这家伙不期而遇。他已经投靠了青泽老贼,如今突然发现小主的踪迹,必然能推断并告诉老家伙,廖家小主亲自到来,绝对也是为了寻无间镜。小主对我说,种种迹象表明,她最近的行动,已经被对方给盯梢了。” “所以,小主与青泽老贼团队,并不是平行线,而是前后鼠蛇的关系。为保险起见,小主果断决定,打算自己带着青泽老贼团队在河湟地区四处晃荡看风景,让我赶紧来找你夹喇嘛,重新组织一支队伍进入河湟地区,乘机快速取走无间镜。” 我掏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两口。 “廖家那么强大的实力,就不能重新组织一支队伍么,为什么一定要我?” 三叔公老眉微皱。 “有几个不得不选择你的理由。” “第一,小主只相信自己一手锻造出来的刀,不仅快速、锋利,还不会伤到自己。” “第二,你用一本假书、一株假树,彻底得罪了天枢会,对方势力之大、人脉之广,远超你的想象,只需一个电话就可以这间铺子灰飞烟灭。无论是你自己,还是小主,力量太过薄弱,根本无法抗衡,只有你替廖家去取无间镜,小主才有理由让家里出面保住你们。” “第三,想必你对书中内容早已烂熟于胸,侯生墓只有你去最合适。” 确实是无法辩驳的理由。 我笑了一笑。 “如果我不愿意去,关铺子门跑路呢?” 三叔公愣住了。 董胖子在旁边揶揄。 “叔公,小孟不想去,你别强人所难啊!” “我乃道门子弟,最喜欢夹和尚、喇嘛之类的了,廖家给我两百万酬劳,道爷立刻马上麻溜出发!” 三叔公没理会董胖子,转头对我说:“小主猜到你可能会说跑路的话,她说……” 我问:“她说啥?” 三叔公回道:“她说‘你转告这小子,他身上的信息,阴鸽小黑早就嗅得一清二楚,无论天涯海角我都能逮住他,如果他不愿意去夹喇嘛,姑奶奶一定会动手阉了他,让他做大和尚、真喇嘛!’” 我顿时菊花一紧,腾地起身。 “这娘们太……” 三叔公抬头看着我。 我咽了一口唾沫。 “这娘们安排的太好了,我夹!” 第一百五十章 剥削 我对小瑶说:“丫头,你去收拾一下东西,跟我走。” 小瑶正准备转身收拾东西,董胖子一把拽住了她,转头问我。 “小瑶去,谁来看铺子?” 我说:“你问这么没脑子的话,彰显自己是一位可爱宝宝?” “你的意思是让我来守铺子喽?” “要不然呢?” 董胖子坐在椅子上,点了一支烟,翘起二郎腿,嘴里吐了几口烟圈。 “守就守,你要不怕铺子被我给干黄,道爷也无所谓的。” 我:“……” 小瑶俏脸无语。 “哥,你看他说得都是啥话!” “你别跟他客气,咱这铺子叫寻遥古玩铺,有寻有瑶就行了,你开除一个员工,再雇佣一位老朝奉来!” 此话一出。 董胖子立马从位置上蹦了起来。 “臭丫头你这么狠么?如果要掰扯,铺子的法人代表还是我,你们才是员工,开除自己的老板,想倒反天罡?” 小瑶小手叉腰,还要和他理论。 三叔公却抬手制止了他们。 “几位,这次夹喇嘛,小主才是幕后那一双筷子,挑谁去,她已经有了人选。” 我问:“她挑了谁?” 三叔公手指了指董胖子。 “小董!” 小瑶闻言,立马急了。 “为啥啊?!我也有本事!” 三叔公摇了摇头。 “这事我不太清楚,反正小主就是这么选的。” 董胖子哈哈大笑,得瑟无比在小瑶面前跳了一段搞笑恰恰。 小瑶气得不行:“哥,你看他……” 我一脚踹在了董胖子的屁股上。 小瑶抡起鸡毛掸子,就要去揍董胖子。 这丫头发起飙来,不是好惹的。 董胖子见状,吓得肥脸一抽,屁滚尿流爬起来去收拾东西了。 小瑶虽然不大开心,可还是转身去楼上帮我整理衣服包裹。 待她走后,我问三叔公。 “小瑶的本事,你在大西岭农庄肯定也见过,我带这丫头不仅省事,而且她的彩门手段,能帮上我很多忙。” “我虽然挺喜欢死胖子混不吝的办事风格,可这货经常掉链子,弄得我在墓里每次像过山车一样刺激。廖小琴干嘛肥肉不夹,专挑董胖子这一块骨头?” 三叔公向我解释。 “小主说,这次去甘省,诡异的事情可能会比较多,小董更能帮到你。” “另外,她还精心挑选联系了另外三位团队成员,你们到兰市之后与对方会合,一起进入河湟地区。” 廖小琴做事非常谨慎,她既然这样选择,自然有道理,我不再纠结了,对三叔公交待。 “我们离开昌市,这铺子就剩小瑶一个人,你必须得保证她绝对安全,一根头发都不许掉!” 三叔公向我保证。 “放心!” 尔后,他掏了一张纸条,里面写着兰市的接头地址,还有联系方式,又递给我一块夹喇嘛的木牌。 我将东西收好。 小瑶下来之后,我接过了包裹,对她说:“等我们回来,希望铺子像上次一样,货全被你给卖空了。” 这丫头听了这话,之前不能去的阴霾稍微扫去了一点,依然将她脖子上的银元挂在了我身上,眼睛弯成小月牙。 “好!你们小心!” 我和董胖子打车赶到机场,买了去兰市的机票,当天晚上飞抵了兰市。 三叔公给我的地址位于兰市七里河敦煌路附近的一家拉面馆,与另外三位团队成员接头时间为明天中午十二点,当晚我们打车先去转了一圈。 很普通的一家面馆,左手边为烟酒店,右边是理发店。 我们找了一家旅社休息。 相比于自己支锅来讲,夹喇嘛的准备工作会轻松一些,什么人去、准备什么工具、沿那条路行进,筷子都有明确的规划。 我作为喇嘛头,唯独要担心的是,队伍好不好带。 躺在床上,我心不在焉地换着台,脑海中却在回忆起《十三州舆地疏志》的细节。 董胖子说:“你想看X片?” 我反问:“什么玩意儿?” 董胖子说:“不想看X片你老换台干什么,都十几遍了!” 我将遥控器甩在床头。 “胖子,你说,这世界存不存在一面镜子,可以将你我的魂魄互换?” 董胖子回道:“存在!” 我皱眉问:“你过脑子了吗,这么笃定?” 董胖子反问:“那株会吸水的树我都见过,还有什么不能信的?” “廖小琴要找的东西,没有一个不逆天的!这么说吧,即便是她指着一泡屎,对我说,小董,里面能蹦出一个孩子来,我都不带半点怀疑的!” 我:“……” 董胖子说:“你想啥鸡毛呢?等取到了不就全清楚了!就冲三叔公给我的二十万夹喇嘛的费用,道爷也得好好干,不然小廖同志以后有活儿不叫我,可亏太大了!” 我诧异无比:“多少钱?!” 董胖子回道:“二十万啊,你作为喇嘛头,应该更多吧?” 我大恼道:“多个毛线!老子一分钱没有!” 董胖子挠了挠头。 “真的假的?” 我胸口一阵憋闷。 “三七分,我十四个,你六个!” 董胖子一听,差点从床上蹦了起来。 “不是……你这样太过份了吧?有种去向资本家廖小琴要,剥削我一个劳动人民干嘛?” 我回道:“我是喇嘛头,就这样定了!” 翌日中午。 我们来到了那一家拉面馆。 当时的物价很感人,素拉面一块五一碗,加牛肉两块五一碗,肉铺满满的,不像现在,只在上面漂浮着薄得几乎透明的几片牛肉。 面馆人还挺多的。 男老板在揉面,一位戴头巾的女人在炒西红柿鸡蛋刀削,柜台旁小桌子有一个小女孩正在写作业。 我走了过去。 老板没有抬头。 “吃点什么?” “拉面!放二两没熬红油的赣省干辣椒!” 老板愣了一下,将面甩砧板上,擦了擦手。 “自己来取吧。” 他带着我们进了后厨。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三位成员 后厨角落还有一扇门,推开门,有一条两墙形成的通道,宽度可供两个人并排通过,地面放着不少锅碗瓢盆等杂物。 穿过通道,来到一间后屋,门虚掩着。 走进去一看,里面摆放着不少青铜器和石雕,有些泥土都未清理,还带着土腥味。 我们上了二楼,见到一间屋子里有三个人。 一位五十多岁,脸上有刀疤的男人,右腿小腿萎缩曲起,只有婴儿腿大小,驻着一根拐杖,腰间还挂着一个铜酒壶。 这家伙一口一口地咪着酒,弄得满屋子酒气熏天。 一位与小瑶年纪差不多大的姑娘,明眸皓齿,穿着一身有点类似苗族的盛装服饰,头上戴着蓝色绣金丝帽子,上缀各种玛瑙首饰,手腕和脚腕都戴着银链子。 她可能嫌酒味太臭,独自站在半开的窗户边,秀眉微蹙地瞅着外面,任风拂面,身上首饰发出悦耳清脆的响动声。 最后一位是三十多岁,浑身黝黑的西北汉子,穿着浆洗发白的灰布衣,裤子太短,只遮到小腿肚,当时没有七分裤这种时尚的概念,显然是以前的旧裤子不舍得扔掉,裁短了再穿,脚上胶鞋还沾着不少泥巴。 旁边有凳子,可汉子却没坐,反而蹲在地上大口啃着馒头,脚边的大矿泉水瓶里灌满了凉茶。 店老板带我们到房间就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我和董胖子对视了一眼。 尽管我从不以貌取人,可眼前这几位,也太超出自己的预想了。 刀疤脸一条腿不行,估计走平路都费老劲,我们要去的是河湟沟壑区,沟壑地带除了忽高忽低的峡谷裂缝,还有不少地陷坑,难不成我们一路像扛菩萨一样背着他? 这位姑娘也离谱,皮肤细腻白嫩,眼眸水汪汪的,着一袭盛装,看起来就像极少出闺房的世家大小姐,打一拳都能哭上好久那种,她这是旅游观光拍照来了? 黑肤汉子稍微还像一点样子,可他一瞅见我们进屋,竟然像小孩子见到了老师一样,低着头,身躯往后缩挪了几下,一副很害怕的模样,就这胆子,怎么下墓? 廖小琴到底在搞什么鬼,怎么夹了这么几个喇嘛? 我咳嗽了一声,掏出了三叔公给我的夹喇嘛木牌,向他们展示了一下自己喇嘛头的身份。 几个货无动于衷,喝酒、看风景、啃馒头…… 这次我是喇嘛头,不仅得镇住他们,还得看一下他们的本事。 要是他们全为水货,一起去不是在帮忙,而是在找死,还不如我和董胖子下墓唱双簧来的自在! 我冷着脸大喝一声。 “都站好了!” 几个家伙被我冷不丁一喝,吓了一跳,纷纷转头瞅着我。 我环视了一圈。 “有木牌拿出来,没有赶紧滚犊子!” 黑皮肤汉子率先拿出了木牌,唯唯诺诺地说:“老板,我叫秦建设,别人都叫我老秦,这是木牌。” 民族盛装女掏出了木牌,冲我们轻晃了一下。 “蓝允儿。” 她普通话不是太标准,音调有一些怪,南腔北调好像都算不上,不过挺好听的。 瘸子也掏出木牌,直接甩到我们脚边,打了一个酒嗝。 “看呗!我付瘸子夹了这么多次喇嘛,还是第一次碰到毛都没长齐的娃娃当喇嘛头!” 人员身份倒是无误,不过得好好点一下他们。 我转头向董胖子示意。 董胖子秒懂,掏出一支烟点着,嘴角叼着,扭着肥身躯走过去,像大佬打量小弟一样,上下瞅着他们,朗声开口。 “作为一位合格的喇嘛,有两项最基本的素质,收钱办事、闭嘴听话,而不是开口就质疑喇嘛头!” “付瘸子,道爷我从不歧视残疾人,可咱们进的是百里沟壑,就你这样子,打算让我一路上执子之手,搀扶着你欣赏河湟绝美的自然风光?” “还有小姑娘你,咱们是去下墓,不是去参加开幕式!你裙子拖地、首饰摇晃、风情万种,当自己是明星在走红毯?” “老秦……你知道我见到你是什么感觉吗?” 老秦小心翼翼问:“老板,你什么感觉?” 董胖子拍了拍额头。 “我一看到你,感觉农忙双抢时节已经来临,老娘在喊我赶紧回家割稻子!天啊!太特么急迫了!” 老秦:“……” 付瘸子咪了一口酒,冷哼一声。 “胖子,你什么意思,不相信我们喽?” 董胖子笑了一笑。 “卧槽!你脑袋开过光,猜得这么准吗?” “盗墓不是请客吃饭,没有温良恭俭让!我老板刚才已经说了,你们要有本事,赶紧露一手来瞧瞧,要是没本事,拿点钱当路费,各回各家,撒由那拉!” 付瘸子闻言,一口将铜壶里的酒干了,抹了下嘴巴。 “好!爽快!” 忽然! 他身躯猛然一拧,单手执拐,整个人竟然倒立悬空,手臂和拐加起来的长度,刚好支撑着他的一条腿踩到了天花板上。 这货头朝下,一条腿倒踩着天花板,拐杖疯狂点地,竟然从房间的这一头,速度疾快地走到了房间的另一头,嘴里一声暴喝,人翻身稳稳落下,冲我们不屑地扬起了嘴角。 “如何?” 我和董胖子瞠目结舌。 这是真功夫! 我竖起了大拇指。 “牛逼!” 董胖子咽了一口唾沫。 “蓝姑娘,你呢?” 蓝允儿眉头微蹙,手轻轻一晃。 “刷!” 一条五六寸长,手指粗细,色彩斑斓的小蛇,直扑董胖子的面门! 我大惊失色,猛然踹了董胖子一脚。 董胖子猝不及防被踹开。 小蛇扑空,落在了他身后的鞋架上。 “啾!” 蓝允儿嘴里打了一声响亮的呼哨。 小蛇回身一跃,立马窜进了她宽大的衣袖中,刚才一切好像从没发生过,只剩下她身上的首饰晃动的清脆叮铃声。 董胖子从懵逼中反应过来,语调已变。 “大意了,刚才我没有闪……恭喜蓝小姐,你过关了!” “那什么,老……秦师傅,麻烦展示一下自己的手段,给我们开开眼界。” 老秦闻言,将嘴里的馒头强行咽了下去,差点噎死自己,喝了好几口水才缓过劲来,满脸尴尬地挠了挠头。 “两位老板,我什么本事都没有。” 董胖子闻言,翻了翻白眼,用手指轻轻地点了一下老秦的胸口。 “死鬼!别闹!”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一视同仁 董胖子的动作和表情实在太贱了。 估计老秦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死变态,被他手指戳得浑身一激灵,黝黑的脸竟然红了,说话都开始结结巴巴起来。 “老板……我真没本事。” 董胖子问:“那你干嘛来了?” 老秦说:“我是向导。” 向导就可以理解了。 他这一副打扮,确实很符合向导的身份。 我最初还以为,向导需要自己到了目的地边缘之后临时寻找,看来廖小琴已经根据《十三州舆地疏志》中的线索,提前全给安排好了。 老秦似乎有点害怕我们不雇佣他,赶紧扯过了放在房间角落的一个帆布包裹,拉开拉链,给我们展示起了里面的东西。 “几位老板,你们看看,这都是我提前准备好进河湟沟壑要用的物品。” 我们抬眼看去,满脸懵逼。 帆布包裹里不是食物,也不是工具,竟然是一堆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 董胖子捏起一个类似弹性塑胶的透明薄膜。 “这是啥?计生用品?这特么我们用得着么!” 老秦黑脸又一红,忙不迭摆手。 “不是不是……河湟沟壑风沙太大,容易迷眼走错路,这是干燥的驴尿泡膜,泡软后拉升,可以当眼罩防风沙用,不会影响大家的视线。” 董胖子肥脸抽搐。 “买几个护目镜不就好了,眼睛戴个驴的膀胱,道爷想想都觉得别扭!” 一说起专业上的事,老秦一改之前胆小畏缩的状态,头摇得像拨浪鼓,斩钉截铁向我们强调。 “那里的风沙刮起来非常疯狂,护目镜根本不行,会起雾和进沙子,一不留神就看不见队友了,用这个更好。” 我寻思这都是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自己也不大懂,不再纠结,又从包裹中捏了一片带毛的生羊皮。 “老秦,这是起什么作用?” 老秦向我解释。 “这是没鞣制的生羊皮,绑在鞋底,防打滑用的。你们城里的登山靴,只有在干旱时才能起到作用,可一旦遇上下雨,沟壑非常滑,登山靴根本无法行进,如果穿上它,就能走得很平稳。” 我冲他竖起了大拇指,又捏起了一个拇指大小,上面绑着几根鬃毛的小铃铛。 “这个呢?” 老秦说:“这叫毛铃,我们露营的时候,用树枝绑着它们插在四周,可以通过它们的响动,判断出远处是否有风暴,有没有野狼靠近营地,甚至可以感知出会不会有地陷的可能……” 我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老秦,靠你了!” 老秦得到了我的认可,长松了一口气,揩了揩额头上的汗。 “谢谢老板!” 我掏出一包红双喜香烟,一人发上一支,意思是接下来的行程,红火顺利。 “作为喇嘛头,试一下大家刀功,行内规矩,若刚才言辞有不妥之处,还请各位海涵!请诸位按照计划……” 当发到付瘸子之时,这货没有接烟,嘴里喷着浓浓的酒气,神情不忿地打断。 “小哥,你是喇嘛头,怎么做我不多说!” “但这个胖子,同样是喇嘛,为什么我们要试刀功,他却不用?!” 我去! 这一下倒是狠狠将了我一军。 按规矩,确实大家都应该一视同仁。 董胖子瞪大了眼睛。 “付瘸……” 我抬手制止董胖子。 “付师傅说得没错,你展示一下本事!” “若没能力,赶紧转头回去,家里的稻子熟了!” 董胖子肥脸无语地瞅着我,意思是他展示什么本事。 这我就决定不了了,一切靠他自己发挥。 董胖子抽了抽鼻子,对大家笑了一笑,抽出背后的破二胡。 “雷迪斯、卷特门,一首美妙的歌曲,献给大家,希望你们能够喜欢!” 他在地面坐了下来,开始拉二胡。 驴难产的叫声传了出来。 所有人都懵逼了。 就连一直淡然若仙的蓝允儿,美眸瞪老大,露出了一脸难受的表情。 付瘸子完全受不了二胡的聒噪,拿拐杖狂点了几下地面。 “停!你这都是什么鬼东西,难听死了!” 董胖子停下手中的动作,翻了翻白眼。 “急什么?!” 他掏出一张符纸,绕着付瘸子左转右转,口中念念有词,突然暴喝一声。 “汰!” “呼!” 符纸竟然着火了,径直飘向了付瘸子的脸。 付瘸子大惊失色,反应极快,猛然一个滚地,躲到了数米开外,表情恼怒,手中拐杖指着董胖子。 “你干什么?!” 董胖子厉声喝问。 “付瘸子,你手上沾过血!” 付瘸子闻言,眉毛剧烈地跳动了两下,嘴角抽搐,想说什么,但没讲出来,死死盯着董胖子。 董胖子冷笑几声。 “你身上一直跟着位冤亲债主,却还不自知!道爷刚才一首《驴头圣君驱邪曲》,将那玩意儿从你体内逼出来,再用神符煅烧了它,救了你一命!” “若是平常,这一手起码五万驱邪打灾费,道爷看在大家缘份一场,给你免了,但请你记住自己救命恩人的名号!我!董川!玉京护法镇殿卫、昌市梅岭真君观主!” 付瘸子:“……” 我见他们全都被董胖子唬住了,继续给他们散了一圈烟,半躬身行礼。 “喜烟在手,一路顺发!” “明天八点,不见不散!” 他们全接了烟,朝我回了礼。 我和董胖子转身离开。 第一百五十三章 无缝衔接 远离拉面馆之后,我转头问董胖子。 “你小子,刚才在故意吓付瘸子吧?” 董胖子说:“要不然呢?像他这种跑江湖的角色,手里没点血才不正常,你是没看到,这货听到自己有冤亲债主附身,那条不动的瘸腿都抖了好几下。” 我再问:“符纸起火呢?别告诉我你真有这本事!” 董胖子嘿嘿一笑。 “鸡毛本事!咱们家那个彩门小姑娘,这种纸条起火的手段,对她来讲简直不要太小儿科!” “我为了骗人,之前特意给了小瑶一沓符,让她在上面弄一点简单易行能蒙骗人的手段,她给我制了搓揉几下就能起火的符,道爷用这玩意儿,吓得姘头钻了我好几次被窝,哈哈哈!” 我:“……” 翌日大早。 我们按三叔公纸条的交待,来到了三河菜场,那里已经有一辆SUV停着了,改装了的北汽212,门一拉开,钥匙就手套箱。 后备箱里有几个包裹,各种下墓工具都已经齐备,而且全是最先进的。 我不得不佩服廖家的实力,夹喇嘛、调度车辆、准备工具,一气呵成,几乎无缝衔接。 除了团队成员,我们甚至都不需要跟其他外人多说一句话。 当天蓝允儿没有穿民族盛装,反而换上了一套旅行服,身上的首饰也全收拾了起来,倒显得格外清爽干练。 董胖子瞅了她几眼。 “蓝姑娘,你今天装扮挺得体啊!” 蓝允儿依然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简单解释了一句。 “昨天是我家族的祭祀日,人即便在外,也得穿盛装。” 上车的时候,我考虑她一个姑娘家,免得在后排拥挤不方便,便让她坐副驾驶,老秦却对我们说:“后排不挤的,我蹲后备箱。” 我问:“啥玩意儿?蹲后备箱?” 老秦有一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我习惯蹲着,坐着反而不舒服。” 我们决定尊重个人习惯。 董胖子开车,付瘸子坐副驾驶,蓝允儿与我坐在后排,老秦在后备箱蹲着。 一行人往河湟地区奔去。 河湟地区位于黄河与湟水的交汇地带,北倚祁连山支脉拉脊山、南邻积石山,历史上为游牧文明与农耕文明的交界之处。 这里是古羌文明的摇篮,见证着鲜卑王国的兴衰,刻有吐蕃王朝的印记,融合中原文化的血脉,各种王侯大墓、古城遗迹,深埋于茫茫大山,暗藏于百里沟壑,潜隐于漫长河谷。 以前,不少人将寻找古代文化的目光聚焦在塔克拉马干、滇西、中原腹地、南方诸省,但随着七十年代柳湾遗址清理出一千七百多座墓葬,三万七千多件文物,彩陶王国赫然呈现,大家才重新审视起河湟地区这个小众且璀璨的宝藏地带。 从八十年代中后期开始,诸多探险家、盗墓贼、考古工作者进入该地区。 附近不少村民,平时农忙,闲时给他们当向导,赚一点外快。 老秦便属于其中的一员,他平时以采药材为业,遇见有活儿便给人当向导。 按他的话来说,对河湟地区附近的深山、溪流、沟壑,比自己身上有几颗痣还要清楚。 为此,老秦对我们这种人见怪不怪,也从不多嘴。 汽车在省道、县道、乡道交叉前行,有时又行驶在山间崎岖的泥路上。 蓝允儿是一个冰美人,大部分时间都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我同她坐在一起,不敢靠太近,生怕她身上那条色彩斑斓的小蛇会咬我一口。 付瘸子一直在喝酒,一口又一口,似乎铜壶里的酒永远喝不完。 老秦在后备箱蹲着,有时蹲累了,会在装工具的包裹上靠一靠。 一天半之后,众人来到了一个叫崇旺的小镇。 老秦手指着前面的大山。 “到了崇旺,车就开不了了。我们要步行翻过前面的大山,一天后会到达丛林深处的大鸹岭,那里有一群山人,再穿过抚溪河谷,才能进入这次目的地河湟沟壑地带,大家要在这里补充好食物。” 董胖子铜锣眼瞪老大。 “丛林深处的山人?” 老秦点了点头。 “对!一个原始村落,大概四五十号人,极少与外人接触,他们有很多禁忌。到了那里,我会再提醒大家。” 董胖子又问:“现在还有原始村落,哪个民族的?” 只要涉及到向导领域内之事,老秦的嘴皮子就利索许多,向我们解释。 “不知道,他们穿兽皮衣、搭木屋,生活状态非常原始,讲的语言我们也听不懂。七十年代末期,人口普查之时有人进去,才知道他们的存在。” “官方想了几次办法,想将他们调查清楚并彻底迁出来,却工作队进去,要么找不到人,要么被他们给赶出去。后来,专家考虑到硬来反而可能会影响他们的族群生存,便不再强求了。” “他们居住的地方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几年一换地,我去年采药的时候,他们住在了大鸹岭。这次我本来想带大家绕开他们,可绕路要多三天才能进入河湟沟壑,孟老板的时间又急,所以只得从大鸹岭经过。” 董胖子再问:“这么一点人,他们怎么繁衍后代呢?” 老秦一下被死胖子给问傻眼了,怔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我对董胖子说:“你他娘社会学专家呢?!你管人家怎么繁衍,咱小心路过不就行了!” 众人将车寄存在崇旺一家旅社的后院,给了老板一些钱,对老板说我们是开展森林生物多样性考察的工作组,需要几天后才能回来,让他给我们准备好水和干粮。 店老板神色犹疑地瞅了瞅付瘸子的废腿,看样子有点想打电话给大队支书汇报的冲动。 我赶忙对付瘸子说:“教授,等下你到了山口,把路指给我们就行,小云会过来接你先回去。” 别看付瘸子一副酒醉鬼的样子,可江湖经验非常充足,拍了拍我的肩膀,长叹一口气。 “我老了,腿也不中用,不能陪你们上山,这次考察,全得靠你们几个年轻人喽。” 店老板方才打消了怀疑。 东西齐备之后,我们没作休息,背起了包裹,一头扎进了茫茫深山。 第一百五十四章 血浇石 进入大山之后,我不由感叹廖小琴真替我们选了一个好向导。 老秦不仅对周围山势地脉、动植物分布如数家珍,找路更是一绝。 有时我们明明见到前面丛林荆棘密布,好似走到了尽头,他左转右转,又能从茫茫林海中找到山民砍柴的山道或者是古驿道。 古驿道一看就是官道。 河湟地区在古代交通其实很便利,中原王朝要攻打西域游牧民族,西域游牧民族要南下挥师中原,都得从该区域经过。 只不过,历经岁月变迁以及黄河不断改道,这些古驿道逐渐湮没在了大山之中。 几人速度很快,当天下午三点多,就已经翻了大山的一半路程。 让我相当意外的是付瘸子,这货虽然一条腿不便,但拐杖就像黏在自己的身上,不仅行进速度丝毫不比我们慢,而且每一步的跨度都很大,竟然显得比我们要更加轻松。 他这种人拐一体的本事,世间也是没谁了。 我们瞅见了路边的一块破石碑,上面刻着“安西都护府立”字样,楷体,字形规整,尽显雍容大气。 董胖子说:“小孟,这应该是唐朝立的碑吧?你说我们背回去,大概能值多少钱?” 我回道:“看情况,石碑属于杂项,收藏的人太少,遇见喜欢的,千把块估计有。” 董胖子闻言,直接掏了一根绳子出来,将二三十斤重的石碑给绑了。 我问:“你小子不会想背它出去吧?” 董胖子说:“人间哪儿有真情在,能赚一块是一块!蚊子再小也是肉,你不能因为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就忘记了劳动人民艰苦朴素的本色!” 付瘸子见状,咪了一口酒,露出鄙夷的神色。 蓝允儿神情一如既往的冷,要不是偶尔能闻到她身上漂出来的香味,我甚至都感觉不到这女人的存在。 老秦挠了挠头。 “胖爷,你想要这种石碑,不用一直背着它啊,咱下山之后去找几块,以前山民都搬它们来做洗衣板或者猪槽垫。” 董胖子摆了摆手。 “下山当然要去找,这块也必须背,无非多了二三十斤的重量,才多大点事!” 老秦见劝不动,只得算了。 我心中好笑,猜测这货不出一个小时,绝对会嫌重将它丢掉。 果然,才背着石碑走了不到四十分钟,董胖子嘴里骂了一句娘,直接将石碑给丢了,呲牙咧嘴。 “艹达母娘!可累死道爷了!这钱还是留给更穷苦的群众去赚吧……” 转头见我们满脸无语地瞅着他,这货揉了揉肩膀。 “看啥?你们不会觉得我是神经病吧?” 我们还没回答。 蓝允儿嘴里冷冷地说出一个字。 “是。” 董胖子:“……” 若别人这样说,董胖子肯定要回怼过去,但蓝允儿这样讲,这家伙一点脾气都没有。 毕竟,她身上有一条蛇。 再行了一段路,前面带路的老秦突然停下了脚步,眼睛死死地瞄着前方不远处,张开双手,挡住了我们。 顺着他眼光方向看去,地面有一堆白色的乱石,搭成了半人高的三角形状。 我问老秦。 “怎么了?” 老秦走到石头旁边,仔细瞅了两眼,烂着一张脸对我们说:“血浇石!我们有麻烦了!” 董胖子问:“啥麻烦?” 老秦向我们解释。 “白色石头搭成三角形,上面有血迹,叫做血浇石,这是山民之间的一种预警方式。一旦它出现,说明前方林子山民以前曾遇见过大危险,提醒后面的人千万不要进入。” 我拿起上面一块石头看了看,确实有淡淡的血迹,但应该涂上去很久了,要不是老秦提醒,几乎辨别不出来,转头问他。 “以前碰到这种预警,你一般怎么做?” 老秦满脸苦涩。 “血浇石预警是山民多年传承下来互助的规矩,遇见这种情况,绝不能再继续前行,只能立马回头。” 我再问:“可以绕路吗?” 老秦摇了摇头。 “这座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如果绕路,就必须采取我之前讲过的避过大鸹岭的另一种行程,我们要先返回山下,再寻新路前往河湟沟壑,最起码要多出四天时间。” 董胖子搭茬问:“如果进去会有什么危险?” 老秦回道:“不清楚。” 董胖子肥脸无语。 “有这弄血的工夫,不会刻几个字写明白么,前面有啥都搞不清楚,我们怎么做决定!” 老秦说:“山民很多人都不识字的,只能用最简单的方法。” 我问老秦:“你有什么建议?” 老秦斩钉截铁地回道:“返回!宁愿多花一点时间!” 我又转头问他们。 “你们觉得呢?” 蓝允儿淡淡说了一句。 “我时间紧,必须按原计划。” 付瘸子打了一个酒嗝。 “如何换一条路,又遇见了血浇石或者其他危险呢?” 付瘸子的话算一针见血。 下墓寻宝,又不是旅游观光,想要一路坦途,没这个可能性,保不齐别的路也一样存在问题。 董胖子嘿嘿一笑。 “瘸子,道爷与你的想法一样。” 老秦见到五个人已有三个决定执行原计划,顿时急得不行,忙不迭摆手。 “几位老板,你们是不知道血浇石所代表的危险性……” 我抬手打断了老秦。 “老秦,一来大家时间来不及,不可能再返回去再走新路,二来从血迹判断,它已经浇上去至少一年左右,这么长的时间,估计危险早就消失。乘现在阳光很好,我们赶紧进去,天黑之前快速穿过危险区域!” 我紧了紧身上的包裹,带头往前走。 几步路之后,回头一看,发现老秦站在石头旁,神色惊悸而纠结,并没有跟来。 董胖子手一指他。 “向导费,再加五千!” 此话一出。 老秦狠一咬牙,大踏步跟了上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盘尸罗汉 虽然说众人都是风浪见惯的江湖人士,但血浇石所造成的心理压力,还是很大。 大家都不说话,死死地跟着老秦,谨慎无比又脚步疾快地往前行进。 足足前行了三个小时,也没有遇见任何危险。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老秦仰头望了一望天,长舒了一口气,揩了揩额头上的汗。 “孟老板,可能与你的预料差不多,危险早就消失了。我们现在已经走了三个多小时,正常情况下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晚上丛林不好行走,我们得找一个地方扎营休息,早上四点左右起来赶路,预计在明天九点前就能到达大鸹岭,你看如何?” 听他这么一说,我们彻底放松下来。 一放松,才感觉出手脚酸痛,脚底板起泡。 “行!扎营休息!” 老秦找了一块好地方。 那是凸出山头的一片巨石,比较平整,方便搭帐篷。 按他的意思,我们在巨石上扎营,由于三面全是山涧,只需在出口一面布置好防虫兽的东西就行,晚上会安全一些。 帐篷搭好之后,我们取了水开始做饭,主食板面,加了牛肉干、火腿肠和鸡蛋。 进山的好处是,到处都是山泉和干柴,只要带上锅,就能吃上热乎乎的饭菜。 老秦还专门去拔了一些野菜,放在锅里煮,清香四溢。 众人都累坏了,吃了个大饱。 老秦在入口一面洒上了驱虫兽药,再用树枝像扎篱笆一样布置了一道隔离带,上面绑上了毛铃。 “留一个人值守,不要开灯,如果没有风,铃铛发出剧烈且不均匀的响动声,说明有大野兽潜伏过来,这个时候只要探照灯朝铃响的地方猛然一照,野兽立马会吓得跑走。” 老秦向上半夜值守的我专门交待。 我点了点头,让他们放心去休息。 山间月色非常好,我坐在帐篷外抽烟,听着细微悦耳的铃铛声,脑子中想起了廖小琴。 我不知道她从哪条路进入河湟沟壑。 不过,以她的智商,肯定不会走这条正确的路,大概率正带着青泽老贼等人在外围绕圈圈。 晚上十二点左右,董胖子从帐篷出来,打了个哈欠。 “你去睡会儿吧,下半夜轮到道爷来守了!” 我确实又累又困,嘱咐他招子放亮一点,回到帐篷,刚躺下睡了不到半个小时,被一阵二胡声吵醒,随后便听到付瘸子大声喝骂。 “死胖子,你发什么神经?大半夜还让不让人睡觉?!” “艹,我这不是无聊排遣一下寂寞么……不懂欣赏!” 我寻思死胖子真是脑子有坑,被骂活该。 迷迷糊糊之中,我又睡了过去。 凌晨三点左右,突然听到帐篷外激烈的吵闹声,我吓了一跳,赶紧爬起床,出去一看。 月光之下,瞅见蓝允儿俏脸通红,气得胸口起伏,正与董胖子吵架。 “……你梦游了吧,道爷刚才都睡着了,你哪只眼睛见我进了你帐篷?!” “你没进去,这个怎么解释?!” “我上哪儿知道去?!” “……” 这么一吵,付瘸子和老秦也起来了。 我赶紧走了过去。 “怎么回事?” 蓝允儿见我过来,一张美艳的脸冷冽无比,手指着董胖子脚边的一条女士睡裤,讲了自我认识她以来最长的一段话。 “我刚才睡觉,觉察出有人在摸我,突然惊醒,发现自己包裹被翻得乱七八糟,内衣落在帐篷外,睡裤出现在他的脚边!我来质问,他敢做不敢当!” 我根本不相信董胖子会干这种事。 这货做人没啥规矩,但绝对有自己的底线。 董胖子都快要气癫了。 “蓝大美女,你出来没看到我正在呼呼大睡么?” “你不会装睡?!” “拜托!我特么就算是找一个女鬼嗨,也不敢去招惹你!” “混蛋!你侮辱我连鬼都不如喽?” 话音刚落。 蓝允儿突然从衣袖里抽了一把黝黑锋利的牛角刀,就要朝董胖子狠狠刺去。 董胖子火冒三丈,抡起二胡就要与她对干。 我赶紧扯住蓝允儿的胳膊。 “蓝小姐!事情没搞清楚之前,不要冲动!” 蓝允儿转头冷声说:“你最好撒手!” 我还想解释什么。 “刷!” 小蛇突然从她的袖子里窜出,绕上了我的手臂,张口就要咬。 我吓得立马缩手。 蓝允儿见我已放手,娇躯一拧,挥着牛角刀又要冲上去。 正在此时,本来正在看热闹的付瘸子,嘴里一口酒喷了出来。 “别打了!有情况!” 这一声暴喝,让董胖子和蓝允儿都停了下来。 众人转头朝付瘸子目光的方向望去,全瞠目结舌。 蓝允儿帐篷门口遗落了她一个罩子,月光之下,下面不知道有什么动物,正在顶着它往前挪动! 十几步之后,罩子掀开,露出了一只像猫仔大小,浑身毛茸茸,直立行走,头上光溜溜,五官像狐狸,下巴长着长胡子的古怪动物。 它回头冲我们狡黠地笑了一笑,前爪拿着罩子,放在自己鼻尖闻了一下,露出一副享受无比的表情。 这他娘是什么鬼?! “啪!” 付瘸子突然出手了,身子疾跃上前,手中拐杖横扫。 “吱!” 那玩意儿中了一拐杖,嘴里发出一声惨叫,直接被砸下了悬崖。 正当所有人懵逼的当口,老秦突然惊悚万分,冲我们大声喊。 “收拾东西!快走!” 他开始紧急跑去收帐篷。 我见他如此慌乱,根本不敢怠慢,赶紧去收东西。 “老秦!那是什么?!” “盘尸罗汉!好危险!” “什么罗汉?!” “来不及解释了!快!” 所有人都紧张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东西,将毛铃给拔了,就准备疯跑离开。 已经来不及了! 本来我们为了防虫兽,选择了三面山涧的巨石作为扎营地,只剩下一个离开的口子,可口子十几米开外,站着几十只盘尸罗汉,像瓮中捉鳖一样,堵死了我们的去路! 第一百五十六章 好酒 蓝允儿抄起了匕首。 付瘸子握紧了拐杖。 董胖子抡起了二胡。 老秦脸色蜡白,浑身颤抖,死死抓住了探山棍。 我一手拿着开山刀,一手捏着一把打野兽的喷子。 这玩意儿是廖小琴在212车上给我们准备的,倒是有几把,但都没有经过改装,里面装的是散装铁砂弹,打一发之后要重新装弹,面对大型野兽远距离射击还行,但对这一群猫仔大小的玩意儿,能不能打准还是另说。 敌不动。 我们也不动。 众人与一群盘尸罗汉死死对峙着,场面极为诡异。 我倒想问一下老秦盘尸罗汉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可看他那一副样子,估计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可见眼前这些玩意儿有多么危险。 就那么对峙了几十秒。 董胖子有些着急了。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我试试看能不能把它们吓走!” “你准备怎么吓?!” “音乐啊!道爷以前在道观拉二胡,狼听了都摇头跑路!” 我寻思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 如果贸然物理攻击,反而容易激怒并遭到对方的疯狂反击。 法术攻击相对柔和,还真有可能吓跑它们。 我说:“拉!” 董胖子二胡头已经顶在了自己腰上,开始疯狂拉动,刺耳难听的二胡声传出。 盘尸罗汉先是懵了,待反应过来之后,竟然发出嘎嘎噶的大叫声,一个个头仰天,嘴巴张开,身躯不断颤抖,模样极为古怪。 失效了! 董胖子有一些傻眼。 “艹!它们……这是在嘲笑我?” 我说:“对!” 付瘸子一咬牙。 “妈了个巴子的!干了!” “呼!” 他身躯陡然一拧,突然窜上前,一拐杖径直将两只正狂笑的盘尸罗汉砸得脑浆四溅,身躯歪倒,死在地上。 “嘭!” 我朝着盘尸罗汉群先开了一喷子,转头大喝。 “冲!” 众人立马像下山猛虎,朝着它们疯冲而去。 付瘸子的拐杖、蓝允儿的匕首、董胖子的二胡、我的开山刀,若暴风骤雨一般朝盘尸罗汉群狂袭! 一时之间,吱吱吱惨叫声不断,恶臭血腥的味道沁入鼻腔,场面一度混乱…… 让我震撼的是蓝允儿,她手中匕首不断挥舞,身上那条色彩斑斓的小蛇,则绕着她的身躯,如同龙绕柱一样,滴溜溜疯狂窜动,带出阵阵残影,朝那些向她扑去的盘尸罗汉撕咬,用尽全力保护着自己主人。 一瞬间,我甚至有一种看影视剧里乔峰使出降龙十八掌,浑身绕龙罩体的既视感,伴随着她摇曳的衣服和飘荡秀发,竟然散发出一种极端的战斗美感。 我们杀开了一条路! 大家正准备疯跑离开之时,老秦因为太过害怕,在后面趔趄跟着,竟然摔了一跤。 被我们偷袭之后已然暴怒的盘尸罗汉,立马反应过来,瞬间冲向了老秦,张口就咬。 老秦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传来。 我们大惊失色,第一时间折返冲了回去,刀砍脚踹,赶走了围在老秦身边的盘尸罗汉,将浑身鲜血淋漓的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向导是整支队伍的眼睛,如果他出了事,我们别说想找到无间镜了,能不能离开这片丛林都是大问题! 可这么一施救,彻底完犊子了! 原来已经被我们攻击的闪开了一条路的盘尸罗汉,此刻已然明白我们准备逃跑,发了疯似地将我们给团团围住了! “往回撤!” 几人拖着老秦,朝扎营地的大石块上疯撤! 由于回撤太着急,付瘸子手中拐杖不小心绊到了一块石头,人倒在地上,几只盘尸罗汉闪电一般扑了过去。 “刺啦!” 几声响动之后,付瘸子后背连衣服带肉,直接被这些恶心的玩意儿给硬生生扯了下来! 我只得回身,抬脚踹开它们,将付瘸子拉起。 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付瘸子腰间的铜酒壶摔在了地上,酒溅出来,香味四溢。 盘尸罗汉闻到酒香,竟然疯了一样去抢那个铜酒壶,一个个显得兴奋异常。 有一个家伙抢到了酒壶,仰头就往嘴里猛灌,其他盘尸罗汉则跑过去疯抢,它们打成一团,有些还趴地面舔流淌的酒浆。 它们好酒?! 我冲付瘸子大喊。 “酒!拿酒出来!” 此时大家性命危在旦夕,付瘸子忍着肉疼,迅疾将包裹中的几个小酒壶掏出,打开盖子,往外面奋力抛去! 小酒壶一抛,现场嘈杂声大震,几十只盘尸罗汉全蜂拥冲过去抢酒。 这是逃生的大好时机! 众人不顾一切,往外面疯冲。 夜色之中,我们根本管不了方向,一路奔逃,惊悸的丛林中还在睡觉的昆虫、鸟儿,四处乱窜,扑棱飞舞。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我感觉已经精疲力竭了,转头看去,所有人都快支撑不住,眼瞅到后面没有盘尸罗汉追来,放慢了脚步。 “停……停一下。” 老秦却不肯,疯狂摆手。 “继续跑……还没脱离危险!” 我们只得咬着牙,硬头皮继续往前。 一直到逃到天色大亮,众人来到了一条溪水旁,老秦停下了脚步,双眼翻白,手叉着腰,喘着大粗气。 “可以……可以休息了。” 话音刚落。 “噗通!” 老秦栽倒在地。 我们吓了一大跳,忙俯身查看,发现他只是流血过多,人累崩溃而已,并无生命危险,赶紧扯出绑带,给他包扎伤口。 蓝允儿却抬手制止了我们。 “伤口有尸毒,这样包扎没用!” 她从包裹中拿出了一个小瓷瓶,倒出里面的药膏,给老秦的伤口敷上,再用纱布给包扎,又将瓷瓶递给了我们。 “你们检查一下自己伤口,有受伤之处,必须敷上药。” 大家见她神色凝重,不敢怠慢,赶忙低头检查自己身体。 我倒没受啥伤,就是手臂被盘尸罗汉给挠了一道口子。 这伤口非常奇怪,不是正常的鲜红色,反而带一点紫黑,颜色似乎还有些向四周蔓延侵蚀的迹象。 那个年代,英叔的僵尸系列电影,刚通过VCD等方式流传火爆,我看这伤口,好像真的与电影中拍摄中了尸毒的一样,吓得心肝抽搐,赶忙将药膏涂了上去。 蓝允儿又给我们一人一颗小药丸,让我们吃了。 几分钟之后,老秦方才幽幽转醒,但神情迷茫,有一种要发出灵魂三问的既视感。 我们喂他喝了一点水。 老秦方才彻底缓过劲来。 董胖子眉头紧皱。 “老秦,这盘尸罗汉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大鸹岭的山人 老秦向我们解释。 “就是山里一种非常邪门的东西……祁连山附近的山民,认为它是阎王爷的跟班,有时它们会跑到人家里去,去了哪家,哪家就一定会死人。而且,它还会挖坟掏尸,新下葬的尸体,常被它们挖起来噬咬。” 董胖子闻言,骂了一句娘。 “艹!早知道它们这么变态,道爷刚才高低得多搞死几只!” 老秦挠了挠头。 “胖爷,搞死它们的事,咱也就是嘴里说说而已。这些东西一旦缠上了人,必定不死不休,基本上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之前我们见到血染石,估计就是以前有山民发现了盘尸罗汉,给后来人警醒,这次我们能逃出来,已经算不幸中的万幸。” 付瘸子检查了一下包裹中所剩不多的几瓶酒,脸上肌肉直抽搐。 “可惜了我的好酒!” 我转头瞅了一瞅蓝允儿。 她自从给我们处理完伤口之后,一直坐在溪水边,安静地看着风景,也不参与我们的讨论。 这次虽然遭了意外,但人没出什么大事,身上的包裹基本都还在,我们烧了溪水,拿出压缩饼干当早餐,吃过之后,大家恢复了力气,继续开拔。 由于一路无脑奔逃,我们偏离了原来预定好的路线,老秦只得进行路线纠偏。 他时不时登上高处,望一下地势,时不时又俯下身子,挖出泥看一下土质,然后调整行进的方向。 在行进的过程中,我和董胖子落在了后面。 董胖子问:“你小子,一直盯着蓝允儿看,不会是对她有什么想法吧?道爷可警告你,这女人身上有蛇,当心你那玩意儿被咬断!” 我回道:“滚犊子!我有一件事想不通。” 董胖子问:“什么事?” 我说:“老秦刚才说,盘尸罗汉如果去了山民的家里,山民家里就会死人。我看它们倒不是什么阎王的跟班,估计这东西的嗅觉比较奇特,能闻到活人身上的死气,这也是它们平时会挖坟掏尸的原因。” “如果这个猜测没错,我在想,盘尸罗汉昨晚为什么偏偏钻进了蓝允儿的帐篷,还一脸享受地闻她的衣服?” “之前大家在打斗之时,我见到这些鬼玩意儿绝大多数都去攻击蓝允儿,而且,我们受了伤,她能一眼就看出来伤口存在尸毒,身上还提前备好了防尸毒的药,你说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董胖子顿时愣住了。 “你的意思,她不是人?” 我回道:“我没说,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而已。” 董胖子瞄了几眼蓝允儿倒映在地面的影子,自言自语。 “她的身影很正常啊……道爷逮机会去试一试她。” 由于我们一路纠偏前行,本来预定上午能到达的大鸹岭,却直到傍晚时分才到。 夕阳余晖之下,一片丛林的高大树木之中,搭着二十余座木屋,每一座木屋靠一张木梯子上下,旁边有好几个类似猪圈一样的栅栏木棚,顶上盖着树叶和兽皮,棚子里除了有鸡鸭,甚至还圈养着几只浑身羽毛艳丽的大鸟。 隐约可见到远处有几块田,上面栽种着青菜,几个下半身穿着兽皮,光着膀子,浑身黝黑的小孩,正在田里玩耍。 老秦对我们说:“这就是大鸹岭的山人,等下你们别说话,脸上露出笑容就行,全听我的。” 尽管自己想象了好几次山人生活的画面,但瞅见如此原始的状态,心中还是诧异万分,脑海中不由地想起陶渊明《桃花源记》里的经典句子:“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老秦站在一个高处,仰着头,手不断拍着嘴,发出“喔喔喔”的叫声。 声音一出,在田间玩耍的孩童回过头来,瞅见我们,纷纷撒丫子便跑。 他们的速度奇快,像猴子一样,顺着木梯躲进了上面的木屋。 有两位小鬼头,甚至没有爬梯子,几个蹬踏,直接上了树,人躲在树叶后面,用手掰开枝桠,探头好奇地瞅着我们,见我们也盯着他们看,又害羞地将枝桠放回,挡着自己的身体。 不一会儿,四周树林剧烈晃动,十几位大人,手中拿着棍棒、兽角刀,朝我们疾速地围了过来。 他们头发非常长,身上全穿着简易的兽皮衣,打着赤脚,肌肉爆棚,无比警惕地盯着我们,冲我们哇哇大叫,似乎在质问我们来干什么,表情相当不友好。 这些人的语言非常古怪,我们根本听不懂,只能像演员一样,朝他们露出阳光灿烂的笑容。 不过,蓝允儿听到他们讲话,那张冰美人的脸闪过一丝惊奇,眸子亮了一下。 老秦脸上堆着笑,朝他们不断比划着手势。 “各位山人朋友,我们没有打扰你们的意思,只是路过而已。” 他从包裹中拿出了压缩饼干、小罐头。 “这是给小朋友吃的零食。” 又拿出了小匕首、打火机、蜡烛、剪刀等东西,放在了地面。 “这是送给各位的礼物。” 山人瞅了我们一会儿,又盯着地面的礼物看了半晌,互相之间交头接耳一阵,其中一位年纪大,拄着拐杖的白胡子老头,对他们说了几句什么。 大鸹岭人闻言,给我们让开了一条路。 老秦松了一口气,笑着冲他们鞠了几躬,朝我们挥了挥手。 我们不敢怠慢,赶紧通过。 路过木屋下方之时,有几个小孩非常顽皮,拿着弹弓来射我们。 也合该董胖子倒霉,一颗石子正中他的额头上,这货嘴里发出嗷呜一声惨叫,立马就要发怒。 我大急道:“胖子!” 董胖子强忍住了气,露出一个难看的笑脸,冲着树上的小孩竖起了中指。 “谢谢啊!” 大鸹岭人根本不懂竖中指是啥意思,可能觉得董胖子的模样很搞笑,哈哈大笑起来。 “噗、噗、噗……” 友好而礼貌的弹弓,朝我们纷纷射来。 老秦说:“跑步走!别理会!” 我们赶紧小跑离开。 小孩子们见我们狼狈万分的样子,笑得更加欢乐了。 本以为这次能有惊无险地顺利通过大鸹岭,可未想到,最终还是出现了变故。 第一百五十八章 选丈夫 众人离开大鸹岭几公里之后,来到一片茂密的草丛地带。 老秦回头瞥了一眼湮没在丛林深处的小村庄,长舒了一口气。 “看来今天他们心情不错,很友好。” 董胖子摸着已经肿起来的额头,肥脸抽搐。 “你管这叫很友好?” 老秦解释。 “胖爷,小孩子顽皮,大人没有为难我们就万幸……” 话音未落。 忽然! 草丛里窜出一个庞然大物,径直朝老秦扑了过去! 老秦猝不及防,被扑了个正着,嘴里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唤,人栽倒在地。 董胖子大惊失色。 “这什么鬼蜥蜴?!” 一头浑身灰色,体长一米多,后背布满麟片,带五爪的大型蜥蜴,正死死压在老秦身上,狠狠咬了他一口。 我们立马抡起武器想赶走它。 蓝允儿大急。 “别动!” “咻!” 她嘴里发出一声呼哨,身上那条五彩斑斓的小蛇如同一枚利箭,朝大蜥蜴凶猛窜了过去。 大蜥蜴本来还想撕咬老秦,却似乎非常害怕蓝允儿的那条小蛇,吓得立马转身一跃,速度疾快地钻入草丛,很快就隐去逃开。 我们赶紧俯下身,查看老秦的伤口。 他的脖子被咬了好大一道口子,正在往外不断冒血。 唯一庆幸的是,没咬到的颈动脉。 绕是如此,老秦双眼翻白,口吐白沫,手脚抽搐,一副快要挂了的模样。 蓝允儿见状,赶紧拿出了一罐子药膏,敷在了老秦的伤口处,又翻了翻他的眼睛。 “圆鼻巨蜥,也叫五爪金龙,极为罕见的丛林两栖剧毒动物,我们身上带的防蛇毒药,对这种毒没用!” 我头皮瞬间麻了。 “先撤!” 董胖子立马背起了老秦。 几人快速撤离了那片危险的草丛。 我问蓝允儿。 “你还有没其他解毒的办法?” 蓝允儿摇了摇头。 “没有,我的药只能暂时压制毒性。” 这回答犹如晴天霹雳。 老秦出了事,我们就像失去了眼睛,根本无法继续前进。 本来以为,这次出发前的准备工作已经做得够仔细了,谁知道还是遇见了盘尸罗汉、五爪金龙这种人家一辈子都遇不上的邪门东西! 我想了一想,狠一咬牙。 “回大鸹岭!” 董胖子问:“回大鸹岭?!” 我说:“大鸹岭的人天天生活在这里,他们大概率会有解药!” 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至于结果如何,谁都不敢确定,只能试一试! 众人只得匆匆忙忙转回了大鸹岭。 来到木屋附近,董胖子手拍着自己的嘴巴,发出“喔喔喔”的叫声。 大鸹岭人见我们全回来,神色讶异,又跑了过来。 董胖子将老秦放到地面,指着他的伤口,对着他们紧急比划手势。 “蜥蜴!咬了!各位大哥大嫂大佬,拜托救人!” 大鸹岭人面面相觑。 双方语言不通,他们搞不懂董胖子什么意思,更无从得知老秦到底被什么咬了。 我只得赶紧蹲了下来,用手扒拉开一块地,拿着树枝,在地面画出五爪金龙的样子。 可刚画了没几笔,却听见蓝允儿正用一种古怪的语言与大鸹岭人对话。 大鸹岭人听到蓝允儿竟然会讲他们的语言,神情诧异又兴奋,叽里呱啦对她讲着什么。 有几位妇女,甚至拉着蓝允儿的手,亲昵地笑着,一种大猩猩找见了同类的既视感。 我、董胖子、付瘸子都懵逼了。 蓝允儿怎么还会大鸹岭人的语言,她到底啥身份? 付瘸子的身份,我们一路过来,从聊天中大概搞清楚了。 这家伙是一位掏沙客,道上的名气还挺大。 掏沙客与盗墓贼不大一样,他们不怎么下墓,主要行走在山川沙漠,寻找古城遗址。 盗墓与寻古城遗址,虽然都是捞古人的偏门财,可内容却大相径庭。 下墓主要仰仗寻龙点穴定位,考验破机关暗器的能力,可寻古城遗址却需要深厚的历史古籍知识,从纷繁浩瀚的零碎信息中抽丝剥茧,寻找到失落的文明。 盗墓贼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掏沙客一旦开张,三辈子都够吃了。 可蓝允儿几乎不怎么说话,她到底是干嘛的,一直让人猜不透。 拄拐杖的白须老者听完蓝允儿的解释,吩咐人赶紧将老秦抬上了一间木屋。 蓝允儿见我们全愣在原地,淡淡地解释了一句。 “他们真的能解毒,不过要一点时间。” 我:“……” 蓝允儿又补充了一句。 “他们讲的是古羌语。” 古羌语?! 难不成大鸹岭人是古羌人的后代? 天空突然电闪雷鸣,豆大的雨滴毫无预设地落了下来。 由于蓝允儿的存在,大鸹岭人对我们完全没有了敌意,竟然主动让出了几间木屋,让我们进去休息。 眼下也走不了了,我们只得爬上了木屋躲雨。 董胖子和我安排在了一间木屋。 我们从来没有住过这种屋子,非常好奇,在里面左看右看。 它们全由粗大的树干组成,靠树皮扎起来,上面盖的茅草和兽皮,里头也没什么家具,只有一些陶土烧制的罐子和木头桌子。 一个小孩端了两罐竹筒饭过来,让我们吃饭。 饭是很粗糙的粟米,上面竟然有几块腊肉,很香。 我们肚子确实饿得不行,大口扒拉起来。 不管滋味如何,能吃上大鸹岭人做的饭,出去足够我们吹半年牛皮了。 我吃完饭之后,见外面雨势停了,便准备下去看一下老秦。 下去之后,发现大鸹岭人正在一块空地上搭篝火堆,旁边地面摆着好几张兽皮,兽皮上放着各种食物。 蓝允儿也在帮忙。 我有些惊奇。 “蓝小姐,这是准备干嘛?” 蓝允儿对我说:“大鸹岭一位姑娘成年,要接受上天的旨意选丈夫……你也来帮忙吧。” 第一百五十九章 寻郎酒 我赶紧帮着蓝允儿一起布置祭祀仪式现场。 “选丈夫?怎么选?” 蓝允儿向我解释。 “今天晚上有专门为姑娘祈福的祭祀仪式,明天一大早,姑娘会离开大鸹岭,按照上天旨意的方向,去外面找到自己的天意郎君。” 我惊奇不已:“她去哪里找天意郎君?” 蓝允儿说:“祁连山脉深处,有好几个类似大鸹岭的部落,只有他们之间互相知道前往的道路。姑娘去了别的部落之后,会唱歌来吸引异性。” “谁听了歌过来,喝了她腰间的那一壶果酒,谁就是她的天意郎君,两人结合,在那边部落生下孩子之后,姑娘就会带着孩子返回大鸹岭生活。” 我再问:“走婚?!” 蓝允儿点了点头。 “也可以这么说吧。” 难以想象,现代社会还存在如此远古的走婚制度,而且让我们给碰上了。 蓝允儿见我不吭声,闪着大眼睛。 “你心里歧视人家?” 我忙不迭摇头。 “没有没有!我向来对别人的风俗习惯保持最大程度的尊重!” 蓝允儿说:“那就好。” 我见蓝允儿在搬一大坛果酒,比较重,她挪不大动,便过去与她一起将酒坛放在了兽皮毡子上。 她揩了揩额头上的汗。 “谢谢。” 我寻思乘这妞看起来心情不错,愿意和自己多说话,便准备问一下她的底细。 “蓝小姐,你怎么会古羌语呢?” 蓝允儿收拾着上面的祭品,淡淡地回了一句。 “学的。” 我说:“我知道你学的,可据我所知,古羌语为汉之前西北地区羌人使用的语言,古老且神秘,迄今为止没有任何直接成系统的文献流传下来,你是家族传承下来的还是向别人学的,难不成你是古羌人的后代么……” 蓝允儿转身冷冷地看着我。 “关你什么事?” 我讲了半天,反而被她这一句话给噎了个半死,觉得挺没面子的,便咳嗽了两声。 “我觉得,自己作为喇嘛头,有权利了解你的身份……” 话音未落。 蓝允儿冲我扬了一下自己的衣袖。 一条色彩斑斓的小蛇,正缠着她葱段一般的前臂上,此刻它扬起头,对我吐着信子。 我吓得赶忙退后了两步。 “那什么……我主动放弃这权利!” 蓝允儿闻言,嘴角微扬,翻了翻白眼,不再理我,继续埋头干活儿。 我只好与大鸹岭人一起去打木头桩。 整个祭祀场面非常原始古朴。 中间燃起一堆温暖的篝火,旁边摆放着若干坛清香四溢的果酒,香喷喷的腊肉和野果铺满兽皮毡子,四周竖立着木头桩,它们用树皮绳给串了起来,绳子上挂着薄薄的兽皮,兽皮上写着各种古怪的祭祀符号。 我确认这些全是符号,不是文字,因为它们完全不成体系。 一张木头桌搭成的大祭台,上面摆了一只烤熟了的野山羊,一壶果酒。 这壶果酒应该就是姑娘明天要挂在腰间的寻郎酒。 也可以简称为,郎酒。 我见到董胖子和付瘸子从木屋下来。 董胖子兴冲冲跑过来问。 “卧槽!他们这是要过年?” 我简单向他解释了几句。 董胖子肥脸笑嘻嘻。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晚可以大醉一场了!” 待东西全准备完毕,大鸹岭人全过来了,他们中间簇拥着一位神情有一些腼腆害羞的姑娘。 姑娘五官挺好的,就是皮肤稍微黑了些,身穿一套崭新的兽皮衣,头上戴着七彩花环。 大鸹岭人脸上全洋溢着笑容,开始围着姑娘拍手唱歌。 四五十人一起在林间大声歌唱,声音相当震撼,加上所有人脸上都溢满了虔诚而美好的祝福,我们深受感染,虽然不知道他们唱得是什么,但也跟着一起拍手哼唱。 就连那位酒鬼付瘸子,也咪一口酒,抬手拍一拍酒壶,以示助兴。 我瞅着那位即将远行的大鸹岭姑娘,心中给她送上最好的祝愿,希望明天她踏上路程,一切顺利。 歌唱了十来分钟,拄拐杖的白胡子老头,点燃了篝火,拿着一把兽角刀,割了一片野山羊头上的肉,递给了那位大鸹岭姑娘,又给她拿了祭台上的寻郎酒。 姑娘吃了肉,喝了一口寻郎酒,将酒壶郑重放回祭台上,笑着朝大家挥了挥手。 所有人跑到篝火堆边,唱歌、吃肉、喝酒、跳舞…… 有几个男人,还拿着兽角刀,展示自己笨拙的刀法。 调皮的小娃娃,杂耍似地攀树嘻戏。 每一个人都在展示自己淳朴而有趣的才艺,向即将远行的寻郎姑娘祝福。 大鸹岭人很喜欢蓝允儿,瞅见她只是在一旁笑盈盈地喝着酒,有几个人走过去,将她拉到了场地中间,对她说着什么。 蓝允儿闻言,俏脸竟然有些微红,但架不住他们的热情,开始跳起了舞。 身姿婀娜,衣袖飘飘,步履生莲,篝火映照着她红扑扑的脸庞,美到了极致。 大家都看得有些发傻。 一曲舞蹈结束。 众人发出兴奋而惊叹欢呼。 董胖子嘴里大口嚼着肉,喝得双眼猩红,对我说:“小孟,这么开心的场合,咱不表演一个节目,有点不像话!” 我说:“你他娘别拉二胡!” 董胖子哈哈大笑。 “不能够!小瑶教我的杂技招数,足够精彩!” 这货典型的人来疯,一下跳到了土坡高处,对着众人大喊。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阿呸!” “我淳朴的大鸹岭乡亲们!道爷今天见到姑娘有大喜事,非常高兴,给大家献上一个小节目,祝你们天天开心!” 他开始掏出符纸,玩起了杂耍。 还别说,符纸在董胖子的手中,不断起火,绕着身子飞舞,极具节目效果,把大鸹岭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唯独付瘸子,瞅见董胖子露这一手,估计反应过来出发之时死胖子给他驱邪是假的,脸上肌肉直抽搐。 董胖子见节目效果好,来劲了。 “再给各位表演一个口喷火龙的绝技!” 口喷火龙需要酒。 他拿起了一根火把,身上没有酒,顺手抄起了祭台上的那一壶寻郎酒,咕咚咚吞了几口下去,尔后嘴里含着酒,朝着火把喷去。 “嘭!” 一条长长火龙向外腾出! 事情发生的实在太快。 现场鸦雀无声。 大鸹岭人没人去盯火龙,全死死瞅着董胖子手中拎着的那壶寻郎酒,瞠目结舌。 我头皮一下麻了! 第一百六十章 死人用的东西 他喝了姑娘的寻郎酒! 董胖子仍不自知,还以为大家都被他的戏法给震慑住了,笑嘻嘻地问:“都他娘傻了吧?!就问你们厉不厉害、牛不牛逼?!” 转头瞥见。 蓝允儿脸都白了。 而那位本来一直很开心的寻郎姑娘,傻怔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忽然! 几位大鸹岭壮汉一拥而上,直接将董胖子给摁住了。 董胖子彻底懵逼了。 “咋了?!” 五六个大男人,纷纷掏出了兽角刀,目呲欲裂,冲董胖子大声嘶吼着什么。 其他妇女也表情恼火,互相之间交头接耳,叽里咕噜说着话。 我正紧急思考着怎么办。 旁边白胡子老头脸上却笑呵呵的,摆手制止了几位摁住董胖子的男人,转头对寻郎姑娘说了几句话。 寻郎姑娘闻言,脸腾一下红了,身子蹲在地上,双手捂脸,还悄悄地瞄了董胖子一眼。 几位手摁董胖子的男人听到自己的族长发话,愣了一下,尔后又赶紧将董胖子给拉了起来,其中一位笑呵呵地给他戴上了一条兽皮围巾,又拿了一个碗,给董胖子倒酒。 我心中预感非常不好,转头问蓝允儿。 “他们什么意思?!” 蓝允儿咽了一口唾沫。 “董师傅……被他们选中了,今天要与姑娘圆房。” 我:“……” 正在此时,白胡子老头吹起了兽角号,现场开始欢腾起来。 几位妇女拉着寻郎姑娘,往一处木屋里送。 几位壮汉则扛起了董胖子,也往那间木屋送。 变化瞬间发生! 大鸹岭人执行力无敌! 董胖子酒彻底醒了,已经反应过来接下来自己需要干什么。 “卧槽!小孟!你他娘快救我啊!” “别别别!各位大佬!我身体有病,不适合洞房!梅毒!梅毒你们懂不懂……” 我艹他个雷的! 死胖子真是不作不死! 按照大鸹岭人的规矩,一旦同房,必须等寻郎姑娘怀上孕才能罢休。 这还不是问题的关键。 关键在于,董胖子留一个后代在这里,从此被抚养成了穿兽皮的大鸹岭人,这都叫什么事?! 我赶紧冲了过去,扯住扛董胖子的一众汉子。 “各位!误会!大大的误会!” 董胖子的挣扎、我的阻止,彻底惹毛了大鸹岭人。 白胡子老头见状,情绪激动,目光凌厉,将手中的拐杖狠狠地点在地上,大声说了几句。 话音刚落。 所有大鸹岭人嘴里纷纷吆喝着,将我们给团团围住,他们拿着兽角刀、弓箭、棍棒,神情愤怒地对准了我们。 就连几位在树上玩耍的孩子,此刻也将弹弓给拉满了。 火药一点就着! 我焦急万分。 “蓝小姐!” 蓝允儿满脸无语,闭上了一下眼睛,长呼一口气,快步走了过来,朝着白胡子老头行了一个礼,用古羌语与他对话。 两人在聊着什么。 好一会儿之后。 白胡子老头瞅了我们几眼,点了点头,冲族人摆了摆手。 一众围着我们的族人,方才全散了。 眼瞅他们都去收拾祭祀用的东西,没人再管我们,我方舒了一口气。 “蓝小姐,他们怎么说?” 蓝允儿冷冷地瞥了一眼站在旁边像傻逼一样的董胖子,转头对我解释。 “我刚才跟他们说,董师傅这些天太劳累,身体不太好,要等他调理之后,明后天才能洞房。” 董胖子铜锣眼瞪老大。 “别介啊!蓝大美女,送佛送到西,你这样讲,不是等于半道丢我在女儿国不管了么……” 我瞪了董胖子一眼。 他闭嘴不吭声了。 我问蓝允儿。 “你的意思,今晚我们悄悄离开?” 蓝允儿点了点头。 “只能这样了。” 我再问:“老秦怎么办?” 蓝允儿说:“我之前去看过,秦师傅身上的毒,已经解得差不多,他一个人住木屋,旁边就有药,到时带一点药走,应该无碍。” 我点了点头。 “凌晨三点,大家集合出发!” 付瘸子咪了一口酒,笑着冲董胖子竖起了大拇指。 “大鸹岭女婿!厉害!” 董胖子腮帮子鼓起。 “滚犊子!” 我们赶忙过去帮大鸹岭人一起收拾物品。 令我有一些意外的是,那位穿兽皮的寻郎姑娘,见董胖子在搬东西,脸红扑扑地走过去,同他一起搬。 董胖子肥脸写满了尴尬。 回到木屋之后。 董胖子竟然还埋怨起我来。 “小孟,祭台上那壶酒,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是寻郎酒?!” 我火腾一起起来了,一掌狠拍过去。 董胖子猝不及防,倒在地上。 我对着他一顿拳打脚踢。 “我就不应该带你这个二货出来!” “喝点马尿就找不到东南西北!” “玩魔术呢?你这么爱当显眼包,继续待大鸹岭玩啊!” “……” 董胖子被我点了穴,动弹不得,疼得嗷嗷叫,又怕惹大鸹岭人来,不敢叫太大声,憋得肥脸通红。 “你小子疯了……” 打了好一会儿,我也解气了,又狠锤了他一拳,给这货解了穴。 董胖子抹了抹鼻血,放眼前看一眼,转手丢了一支烟给我。 “等这次回去,道爷高低得学武,弄死你小子!” 我点着烟,抽了一口。 “你信不信因为这句话,我有可能让你永远留大鸹岭?” 董胖子闻言,身躯一哆嗦,立马露出了贱兮兮的笑容。 “开个玩笑嘛……小孟,我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不是对蓝允儿身份好奇么,之前你们在下面准备祭祀用品时,道爷偷偷跑去蓝允儿住的木屋,翻看了她的包裹,你知道里面都有什么吗?” “有什么?” “长明灯盏、开路五谷、五领三腰寿衣、纸人纸马。” “啥意思?” “这还不明白?它们全是死人用的东西!” 第一百六十一章 邪修半仙 难怪盘尸罗汉会悄悄钻进蓝允儿的帐篷,敢情她包裹中全是这种玩意儿。 我愣了好一会儿。 “死人用的东西,这又代表什么?” 董胖子闻言,肥脸无语。 “小孟,你平时脑瓜子挺机灵的,怎么到这个时候又变笨了呢?只有死人才会用这种东西,代表她不是活人呗!” 我说:“你扯犊子呢?!我听说人吃饭、鬼闻香,蓝允儿与我们同吃同住这么多天,她怎么就不是人了?” 董胖子吐了一口烟圈。 “你懂风水,但玄学这方面,知识储备实在太差。她不是人,并不是代表一定是鬼。这世间有很多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精怪附身、化形僵尸、邪修半仙等等。” 我说:“精怪附身、化形僵尸,这个我都曾听说过,另外一个是什么鬼?” 董胖子向我解释。 “邪修半仙专门指一些玄门邪修之人,也就是老百姓口中说的妖僧、妖道、妖巫、妖蛊、妖婆等家伙,他们有某种特殊的手段,能让自己的灵魂离体。某天在施法的过程过,他们灵魂离体之后,发现自己肉身被损毁或出现了其他大变故,回不去了。” “这些家伙就会逮住一位灵性高的人,杀死人的灵魂,占据人家的肉体,继续留存在这个世间,这种东西就叫邪修半仙。” 我:“……” 董胖子说:“从我一路过来的判断,蓝允儿大概率就属于邪修半仙。” “这种东西是最难办的!比如说精怪附体,像我们之前碰到的老欧,只要想办法解决他后背驮着的尸媪娘就行了。化形的僵尸,不管它变得怎么像人,也有一个大缺点,那就是害怕太阳。” “可邪修半仙,她本质上已经变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人,经咒符纸无用,没有什么大弱点,而且能有这种能力的邪修,本事之大远超我们想象,一般的佛道人士,想动它,只剩下被秒的份!解决的办法,有且只有一个!” 我问:“什么办法?” 董胖子说:“引天雷轰!” 这家伙所讲的理论,应该没有错。 毕竟,老欧之事,自己就曾亲身经历过。 可理论虽没错,但邪修半仙这种玩意儿是否在世间真实存在,我持怀疑态度。 即便它真实存在,蓝允儿到底属不属于这种情况,也要打一个疑问号。 董胖子肥脸兴奋异常,搓了搓手掌,眸子发亮。 “如果能搞定一个邪修半仙,可算是天大的功德,到时我给祖师爷烧黄裱纸请功,连道观都可以不用建了!” 我心中顿时一个激灵,抬手警告董胖子。 “死胖子,我只是对蓝允儿的身份有些好奇,没有说要对她怎样,你给老子听好了!” “第一,这一切都是你的个人猜测,没任何真凭实据,不许乱搞!” “第二,不管蓝允儿是人还是其他东西,人家姑娘救过我们几次,目前为止是团队里贡献最大的队友,不能恩将仇报!” “第三,就你那点三脚猫的臭本事,还特么引天雷呢?我严重怀疑你不仅会把自己给劈死,还会连累劈到我们,老子脚趾头都不带信你的,不得造次!” 董胖子满脸鄙夷地瞅着我。 “你是不是看人家长得漂亮,心软了?” “滚一边去!” “行!我只负责保护你,只要她不作妖,道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行不?” “保护我?你别给我整幺蛾子出来,我回去都要酬神!” “小孟,你一天到晚侮辱玉京护法镇殿卫,当心遭天谴……” 我拳头捏了一下。 董胖子只得将后面的话给咽了下去。 两人都没有睡。 凌晨两点四十五分,董胖子先离开了木屋,摸去了老秦养伤的房子。 三点整,我来到丛林中,学布谷鸟叫了几声。 旁边闪出来几人,蓝允儿、付瘸子、董胖子背着老秦。 我对他们说:“走!” 几人小心翼翼又快速离开。 可仅仅跑了十几分钟,后面突然火光大盛,吆喝声阵阵。 回头一瞅,白胡子老头带着三十来位大鸹岭壮汉,愤怒而疯狂地追来了,一个个手中全拿着武器,露出恨不得撕巴了我们的神情。 他们是怎么发现的?! 我还见到那位寻郎姑娘,她也在人群之中,脸颊中带着一丝泪痕。 已经逃不了了! 山民手中的弓箭,连猎豹、老虎都不在话下,更不用说我们。 董胖子见状,闭了一下眼,将背上的老秦递给了我,声音带着哭腔。 “小孟,兄弟可能要在大鸹岭茹毛饮血一段日子,你千万别太想我……” “对了,我拜托你两件事,一是这一年我在大鸹岭造人,你记得有空过来给我投喂一点烟酒,顺便搞一个柴油发电机和VCD来,让我无聊看看X片啥的。二是千万不要对外人说出这件事,不然以后道爷没法在江湖上混。” 该说不说。 这胖玩意儿虽然比较坑,可在关键时刻,他为了救大家,竟然想主动待在大鸹岭当野人,义气这方面,向来都是到位的。 本来气氛紧张到爆炸,可瞅着他一副死相,虽然很不合时宜,我还是忍不住笑了。 “洞房花烛,你高兴一点!” 董胖子一听这话,反而蹲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大鸹岭人已经将我们团团给围住了。 白胡子族长愤怒到了极致,胡子颤抖,拐杖点地,冲我们大声嘶吼。 几个人抬手一把拎起了在地上哭的董胖子,押着他就往回走。 董胖子也不挣扎了,乖乖顺从,一把鼻涕一把泪,嘴里喃喃地说:“小孟,你一定要记得……” 大鸹岭乡亲们也没准备放过我们,拿兽角刀和弓箭,大声吆喝威慑着,拿着树皮绳,过来开始绑我们的手。 这些人唯独没有去威胁蓝允儿。 之前我们欺骗了人家。 越是淳朴的地方,眼里越容不得沙子。 大鸹岭人心中根本没有现代社会法律概念,接下来对我们的惩罚手段,估计会极为残暴。 我脑海中甚至想起了好几种古代的酷刑。 完犊子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抚溪河谷 这种情况,硬来肯定不行,只能先回去,再来想办法。 转头一瞥,付瘸子冷着脸,眸子露出浓浓的杀意,手中已经捏紧了拐杖,一副只待对方来绑他,立马就要发难的阴狠神情。 我有些着急。 “付师傅!别冲动!” 这家伙要是对大鸹岭人动了手,事态将恶化成难以挽回的局面。 就在危急万分的当口。 一直表情淡然,冷眼旁观的蓝允儿,竟然捏开了自己衣领处的纽扣,抬手往下拽了拽衣服,露出了漂亮白皙的锁骨。 她脖子下方有一块像红色胎记一样的纹身,形状为耗牛骷髅头,有两根锋利的触角,下缀一圈连环火云纹。 白胡子老族长等人瞅见她的纹身,顿时大惊失色,脚步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 “哐啷!” 老族长手中的拐杖掉在地面! 尔后。 所有大鸹岭人,竟然吓得全跪在了地上! 蓝允儿淡淡环视了一圈,将衣领扣子系起,冷声讲了几句话。 大鸹岭人全身发抖,不断冲她磕头。 我们全惊呆了。 这妞身上的纹身,难道是大鸹岭人心目中某种神圣的标志,不然他们怎么会吓成这副死样子? 蓝允儿转头对我说:“走!” 我和付瘸子压根不敢怠慢,赶紧跟着蓝允儿离开。 斜眼一瞥,却瞅见董胖子满脸懵逼地站在原地,没有动。 我只得回去踹了他一脚。 “你他娘真想做大鸹岭女婿?!” 董胖子方才反应过来,快步跟着我们走。 大鸹岭人仍然没有抬头,俯身在地上,反而齐齐高声唱起了歌,像是在恭送自己的神灵离开。 董胖子也是没脸没皮,之前还说要引天雷轰蓝允儿呢,此刻却抽了抽鼻子,跑对人家旁边。 “蓝大小姐,谢谢啊,缘分呐!” 蓝允儿懒得搭理他。 尽管我心中疑团满满,但根本不敢去问这位冰美人。 几个小时之后,天色已经亮了,老秦也醒了过来。 他精神状态很好,身体也恢复得很不错,根本不知道自己晕过去的一天一夜发生了什么,见自己伤口被包扎好好的,忙问我们怎么回事。 大家都没有心思详细解释。 董胖子说了一句。 “反正就是草药救了你,别问那么多了,你看一下我们的路有没有偏?” 老秦闻言,挣扎起身,一瘸一拐地站高处瞄了几眼。 “没有偏,半天之后,我们就能到达抚溪河谷,穿过河谷,便是我们此次目的地河湟沟壑了。” 董胖子心有余悸地问:“老秦,抚溪河谷不会再有山人之类的吧?” 老秦摇了摇头。 “不会,就是河谷中雾比较大,我们要绑着绳子,免得走散。” 董胖子闻言,长舒了一口气。 “没有最好,像我这种玉树临风,浑身充满艺术细胞的男人,就怕遇见……” 见我们全都在瞅着他,这货把后半句牛皮硬生生咽下去了。 众人休息了一会儿,开始在老秦的带领之下继续前行。 老秦身体仍然不太方便,董胖子一路搀扶着他。 过程非常顺利,中午时分,我们便来到了抚溪河谷。 尽管天上的太阳高高挂着,可整条抚溪河全湮没在浓浓的雾色之中,耳畔只听来溪水响动之声,完全不见河床,前方犹如仙宫一样,飘渺浩荡,无边无际。 老秦吩咐我们拿出绳索,绑在大家右手臂上。 可轮到蓝允儿绑之时,却发现她正跪在地上,双眼紧闭,神情虔诚,对着抚溪河谷不断磕首,像一位见到了圣地的信徒。 拜了好一会儿,她又拿出包裹中的五谷,向前方抛洒,再拿出香烛、纸人纸马,燃烧了起来祭祀,美眸中还噙着泪水,身躯在微微颤抖。 我们不知道她拜的原因,也没人敢问,只得等她。 十来分钟之后,蓝允儿结束了祭拜,抹了抹眼泪,给自己的右手臂绑上了绳子。 老秦打头,董胖子随后,付瘸子中间,再是我,蓝允儿位于绳尾,一行五人,全钻入了漫漫迷雾之中。 进去之后才知道雾色之大,几乎看不清前后的身影,只能听到大家前行的脚步声。 一开始还没觉得什么,可走了两个多小时之后,无穷无尽的雾色,逼仄而压抑,让人心里愈发不舒服起来。 董胖子在前面发问:“老秦,还要走多久?” 老秦回道:“我们现在已经走了三分之二的路程,前方是河谷的淤泥地,大家脚上绑好羊毛垫,省得打滑,穿过淤泥地,能听到瀑布声响,再往前半个小时,就可以来到河湟百里沟壑了。” 众人被这几句话给深深鼓舞,开始蹲下身,给脚上穿羊毛垫。 仅仅十几分钟,我们便进入了一片淤泥地。 劳动人民太有智慧了。 淤泥地非常滑,如果我们还是穿着之前的登山靴,估计每走几步就要摔跤,可用上老秦的羊毛垫之后,每一步都走得相当稳当,随着毛垫上的淤泥越沾越多,反而感觉脚下坠了两个大秤砣,有一种厚重的安全感。 在淤泥地行走了一个小时,耳畔瀑布声震天,水气袅袅。 众人已经听不到对方的脚步声了。 整条抚溪河谷的水源,皆来源于这个瀑布。 尽管我们眼睛看不见瀑布垂落的壮观场景,可一想到即将到达主战场,让我们相当兴奋,大家跟着老秦,脚步铿锵往前行进。 十几步之后,我感觉出了一丝异常,停下脚步,回头反手一摸,空的。 蓝允儿不见了! 我赶紧扯了扯绳子,冲前方大喊。 “停下来!” 他们通过绳子的晃动,觉察出了异常,纷纷往回走,靠拢我。 大家互相看不清楚表情,只能隐约感觉出四道身影,瀑布声音太大,几乎靠嘶吼着对话。 “蓝小姐不见了!” “怎么回事?不是一直绑着绳子吗?!” “不知道!” “现在怎么办?!” “打信号弹!” 董胖子闻言,赶紧从包裹中拿出信号弹,往空中打了一发。 漫天水雾之中,信号弹光芒极为微弱,在天空闪了几下,便彻底不见了踪影。 “不行!雾色太大,这玩意儿根本没用!” 我紧急思考了一下。 瀑布声响之前还能听到蓝允儿的脚步声,应该走散不远,必须赶紧回去找她。 “你们待在原地,我回去找她!” (各位大佬,来点评论好不好?)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下水 董胖子马上表示反对。 “扯犊子呢!你要走丢了,那不是更完蛋?!” 我回道:“走不丢!这里虽然看不见,但却是一条直路,一个小时之后,若没有结果,我会返回来!” 董胖子说:“那不如大家一起去,有个照应!” 我不同意这个方案。 “万一蓝允儿突然追上来了呢?这里必须得有人等她!” 董胖子说:“行!道爷陪你去!” 我直接拒绝:“找人而已,又不是去打老虎!你老实待着!” 回去找蓝允儿,不能让付瘸子去,他只是一个拿钱办事的喇嘛而已,队友的生死其实与他关系不大。 老秦也不可能去,我们还得靠他带领前往最终目的地,万一他独自走丢了,就成了灭顶之灾。 至于董胖子,如果他跟过来,我严重怀疑除了要找蓝允儿之外,还得腾出精力来找这货。 不管从哪儿方面来说,只有我返回去找她最为合适。 我紧了紧身上的包裹,示意他们在原地等着,自己打着高亮探照灯,原路返回。 这种环境连信号弹都起不了任何作用,更不用说探照灯,拿在手上聊胜于无,当成心理安慰而已。 四周除了震耳欲聋的瀑布声以及漫天的迷雾,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在脱离了大队伍之后,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位行走在无尽深渊的羔羊,孤独而无助。 蓝允儿突然走散这事,我感觉相当蹊跷。 绳索绑在她的手臂上,她莫名其妙离开队伍,要么是突发意外人载入了深坑或被什么东西猛然给撸走;要么是她自己解开绳索主动离开;要么就是像董胖子之前所说,蓝允儿是什么邪修半仙,有着神不知鬼不觉脱离队伍的能力。 第一种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 因为在行进的过程中,我并没有觉察出身后发生过任何意外,而且绳索也是好好的,没有任何断裂的痕迹。 至于到底属于第二种还是第三种,无法推测。 我可以理解每个人心中都有不想告诉别人的秘密,但在个人秘密与团队行动之间发生冲突之时,不提前告知,从而导致团队偏离主要目标,这就让人很烦。 如果是第二种可能,一旦找到这妞,我高低得狠狠怼她一顿。 倘若是第三种,当我什么都没说。 往后走了十几分钟,我突然感觉腿上一凉,一条软体动物爬了上来。 本能反应之下,我迅疾抬腿,想将它给甩出去,可手臂一阵滑腻,那玩意儿速度飞快离开我的腿,竟然缠到手上来了,拿探照灯一照,算是看清楚了它的样子。 蓝允儿身上那条七彩斑斓的小蛇! 我又惊又怕。 惊在于,小蛇在这里,证明蓝允儿离得不远。 怕在于,这破玩意儿突然缠上我,也不知道啥意思,不会来咬我吧? 我立即止住了本已高高抡起准备开打的手。 “蛇爷!自己人!” 小蛇并没有朝我做出任何攻击性的动作,半个身躯缠在我手臂上,半个身躯仰起,冲我吐着信子,还不断朝我摇头晃脑,似乎非常着急。 我有一些惊奇。 “是不是你主人出事了?” 它竟然冲我点了点头,尔后,从我手臂一跃而下,跳到了前方不远处。 我赶紧跨前几步,在它跃下的地方蹲下身子,拿着探照灯望前一照。 蓝允儿的包裹! 它安安静静地躺在淤泥地里。 小蛇缠在包裹上,半个身躯直立,头不断冲右边晃动。 我检查了一下蓝允儿的防水包裹,拉链没拉开,里面东西也没有任何减少,右手边淤泥地隐约能瞅见一对往前的脚印,脚印踏步有序,并不慌乱。 这说明蓝允儿不是遇见了紧急突然状况,而是将包裹放下,自己朝右边走了过去。 我再次向小蛇确认。 “你主人往右边去了,想让我去救她?” 小蛇冲我点了点头。 我立马起身往右边走去。 可转念一想,从瀑布的声音来判断,右手边应该就是抚溪河,蓝允儿将包裹放在此处,前面肯定是不能带包裹过去,否则不仅里面的东西会弄湿,还有可能会被河水冲走。 包裹是接下来安身立命的仰仗,绝不能丢失! 我放下包裹,从里面拿出防水探照灯、急救小药包、匕首等东西,为防止找人超时之后董胖子等人回来寻我,又拿出几根洛阳铲套管接起来,插在地面作为标记,再在包裹表面用笔写上几个字。 “我右转去救蓝允儿,若发现此包裹,务必在原地等候!” 正准备踏步前行,小蛇却咬出了包裹中的绳子,在自己身上缠绕了几下,转头示意我。 我一下看懂了。 它想让我用绳子牵着它,防止走散。 这家伙简直逆天了! 蛇为冷血动物,智商其实非常低。 我不知道它怎么能有这么牛比的与人沟通的能力,忍不住说了一句。 “艹!你他娘都可以开堂口招弟马了!” 谁知道,这句话竟然也被它给听懂了,转头冲我恶狠狠地吐了几下信子。 我吓得赶紧将绳子一端缠在自己手腕上,再将另一端绑住它身子,为防止它身躯太滑绳子脱落,外面还缠上了一圈纱布。 小蛇哧溜溜往前面滑。 我一手任由它拽动,一手拿着防水探照灯,紧急往前。 五六分钟之后,地面越来越泥泞,耳畔瀑布响动之声越来越大。 我来到了一直未见过真容的抚溪河边。 河面云蒸雾绕,仿佛像一锅煮得沸腾的开水,完全无法视物。 小蛇直接跳下了河。 我有一些讶异。 难道蓝允儿在水里?! 这么一犹疑,脚步自然没动,小蛇从水面窜出来,几下爬到我脚上,冲我疯狂吐着信子,似乎对我不下水很愤怒。 “噗通!” 我没有任何犹豫,深吸一口气,直接跳下了水。 第一百六十四章 老中医差点被上眼药 水竟然有一些暖,河底不仅比较平静,而且让我意外的是,完全没有岸上那种蒸腾雾气,可以看得相当清楚。 从岸边到水底的一刹那,就好像近视之人突然戴上了眼睛,世界变得豁然清晰起来。 我瞅见小蛇在快速往前游动,赶紧潜水跟了过去。 往前游了一段距离,见到四周全是嶙峋的怪石,人游其中,犹如走迷宫一样,若不是有小蛇在前方带路,根本辨别不了方向。 几分钟之后,我气已经憋到了尽头,下水时没有护目镜,在底下一直睁着眼睛,双目刺疼无比,不断往外流泪。 早知道要下水,把老秦给我们准备好的驴尿泡给戴上就好了。 我感觉自己的位置越来越靠近瀑布,因为水流变得异常湍急,人游起来相当艰难,四周的落水声震得耳膜似乎都要破裂。 就在我想扯一下绳子,示意小蛇自己要浮上去换一口气的当口,它身躯快速往上滑动,钻出了水面。 我也快速往上浮起。 身子露出水面之后,我瞅见了诧异无比的一幕。 此刻自己竟然位于瀑布的正后方,眼前一条犹如巨龙的水帘,呼啸冲下,溅起了滚滚水花,荡起弥漫天地的浓雾,身后却是一座高耸的石山,石山中间,隐约能看到一个涵洞,整个场景布局,像极了花果山的水帘洞。 古怪的是,瀑布如同一张天然的大帘子,隔离出两处迥异的环境。 帘前天地白茫茫一片,混沌不堪。 帘后世界无比清晰,甚至还能隐约感受到天空折射下来的一丝丝阳光。 我都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过来的。 如果从正面水帘处穿越,就这种巨大落差形成的瀑布水压,足以将人给冲刷得稀巴烂。 小蛇肯定是带我从侧方走水下礁石迷宫,绕路进来。 手腕一紧,小蛇没有多作停留,沿着山石,往上滑去。 我第一时间跟上。 攀爬了三十余米左右,终于来到了瀑布山体中间的大涵洞。 小蛇往涵洞里钻。 我打开了高亮探照灯,快步往里面走。 洞口长满了各种杂草,有不少钟乳石倒悬,环境一片昏暗,幸好没有雾,探照灯照耀之下,能见度非常不错。 往山洞深处走了几十米,四周环境越来越干燥,水气几乎完全消失了,体感甚至还有一丝温暖的感觉。 我瞅见地面一些人工活动的痕迹,被开凿过的石头、破碎的陶片、腐朽的弓箭…… 尽管自己对山洞中出现这些玩意儿极为好奇,但我根本没心思去判断分析,只想赶紧找到蓝允儿。 小蛇在前面左转右转带路,进入了一个干燥的石室。 石室非常大,没有门,但洞口显然被开凿过。 钻进去,拿探照灯一照,我心中猛然一跳,嘴里大骂一句卧槽,手中匕首立马横了起来,紧急退后了两步。 石室左右两边的岩壁上,竟然出现了四只巨大的猴子,正呲牙咧嘴死盯着我! 可待我作出防守姿态之后,石猴并没有攻击过来。 我回过神来才知道,这些并不是活着的猴子,而是四幅精妙绝伦的立体画。 古代画师利用岩壁凹凸不平的特点,涂上了鲜艳的颜料,构成了四具形状不一、姿态各异,几米高的巨大石猴,它们看起来相当逼真,就像守护着石室的四个庞然怪兽。 尤其是猴子的眼睛,全利用往外凸的石头,上面涂上猩红的染料,还特意作了重瞳渲染,用探照灯一照,眼珠子就像活的一样,追着我身影在不断转动。 这种强大的压迫感,让人心里相当不舒服。 手腕在剧烈晃动,小蛇似乎非常着急,扯着我往里面的一间石室走。 可我往前走了几步,却突然感到眼前这间石室在紧急缩小,四只石猴越逼越近,几乎要将我给死死夹住! 中机关了?! 我头皮阵阵发麻,抬手猛扯小蛇,试图让它先退出来再说。 可这条冷血动物完全不听话,情绪显得极为躁狂,死命地往前猛钻。 前面两只猴子已经脸贴脸怼在一起了,它们就像在亲嘴一样,面容显得极为扭曲,而小蛇也已经被合在一起的两扇石墙给碾压吞噬! 变化速度太快了! 再不出去绝对要死这里! 我转身疯狂往外跑。 可仅跑了几步,却发现后头两具石猴也在亲嘴,崖壁全挤在了一起! 完了! 前后都已经被彻底堵死,整间石室,只剩下我站立之处的一点空间! 我简直要疯了,不顾一切沿着凹凸不平的石壁往上攀爬,试图在石室的正上方穹顶寻找到出口。 可刚一触碰到石壁,却觉得自己头晕目眩,天地似乎都在剧烈晃动,手脚一点力都没有,根本分不清楚东南西北,整个人就像患了美尼尔综合症,不受控的摔倒在地面。 我用尽全力挣扎了好几下,完全不能动弹了。 这种无力感,令我脑海中涌上来一股浓浓的绝望! 一瞬间,我只剩下一个念头:睡过去,放弃吧。 就在此时,我突然感觉手腕在剧烈晃动,身上冰凉凉、滑溜溜的。 小蛇没死! 它还缠在我身上! 可我刚才明明见到它被夹击的石墙给吞噬,怎么还能活着? 不对劲! 按刚才石墙挪动的速度,我现在已经成了一块肉夹馍,可为什么除了头晕目眩、手脚无力,身体却无任何痛感? 转头一看石壁。 正好与猴子诡异的重瞳对视。 忽然之间! 我从混沌中猛地惊醒过来,立马关了手电,闭上了眼睛。 仅仅几十秒,脑海那种昏天暗地的压迫感,犹如潮水一般缓慢散去,人恍若从乘坐海啸狂风中的一页扁舟,变成踏上了风平浪静下的一艘巨舰。 安稳、踏实、舒适…… 睁开眼再一看。 石室还是那间石室,猴子还是那些石猴,一切都没任何变化。 我心中怒骂了一句小蛇的娘。 这是四目神壁画! 老中医差点被上眼药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蓝允儿的祭祀 什么叫四目神呢? 传说黄帝与其他部落每次打仗之前,都会派遣一位长着四只眼睛的神将,在前面开路,为队伍指明进攻方向。 后来,老百姓将四目神视为指点光明的神,四目神崇拜便流传开来,龙王庙壁画中四目神壁画最为多见,一般为孺士形象,头巾长衫,怀抱一把尺子,四只修长的眼睛。 最出名的为密云古北口潮关村瘟神庙的四目壁画,大家有兴趣可以去网上搜图片来看一下,盯着他的眼睛,看久一点,感受一下自己会不会头晕。 事实上,这种头晕并不是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 它主要是利用了人的视觉误差,从而导致前庭神经产生短暂紊乱,一旦不看,便能慢慢自行恢复。 这间密室里的四眼猴,可比普通的四目神壁画牛逼多了,因为它不仅体型庞大,四颗眼珠还巧妙结合了岩壁凹凸不平的石块,再加上周围环境干燥憋闷,对人产生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神经一旦错乱,啥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会涌入脑海。 不管怎么说,既然发现了个中原理,便一点也不可怕了。 我恢复了身体感知,打开高亮探照灯,照着地面,尽量不去看旁边石猴的眼睛,跟着小蛇往前走。 穿过四目猴密室,有一道天然岩壁形成的缝隙通道,仅仅十余米长,尽头为另一间岩洞。 这次我长教训了,尽管小蛇在前面带路很着急,我仍然小心翼翼地往前行进,瞅见小蛇进岩洞后空气没任何问题,洞口也没发现机关设置的痕迹,便慢慢走了进去。 进去一瞅。 蓝允儿浑身湿漉漉地晕倒在地上,旁边有一个防水塑料袋,长明灯盏点着了,一小堆烧剩的黄裱纸灰烬,三个小碗还倒了酒。 我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妞莫名其妙跑这里祭祀来了。 可祭祀归祭祀,怎么突然晕在了这里? 之前小蛇肯定和她一起到了此处,但蓝允儿晕倒之后,小蛇没有能力将她给拖走,无奈之下,它只得自己游出来搬救兵。 我立马俯下身,察看了一下蓝允儿的身体,没见到任何外伤,呼吸也正常,只是脉搏有一些微弱。 “蓝小姐!蓝小姐!” 连叫带摇,可她一动不动。 我拿探照灯朝她祭祀的方向照去。 呈现在面前是一副大型岩壁组画。 画风非常粗狂,表述手法夸张,毫无美感,就好像一群不懂绘画的大糙汉,吃饱了没事在上面胡乱涂鸦。 不过,绘画者以图叙事的能力相当不错,我仅仅瞄了两眼,便完全搞清楚了其中内容。 一个古老的国度,或者说部落,存在于白石白云白雪之间,人群住着漂亮的石头碉堡,牛马成群、庄稼茁壮、城郭热闹,百姓安居乐业。 一位骑着耗牛的年轻王者(大概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头戴一顶金丝猴皮帽,似乎在向上天唱诵着什么,百姓对他应该非常爱戴,跪在四周振臂高呼。 乌云遮天,一群骑着高头大马,身穿铠甲,背着弓箭,手执长刀,满脸全是毛的异族人,杀进了这个国度,烧杀掳掠,无恶不作,血流成河。 年轻的王组织百姓抵抗。 抵抗行动失败,损失相当惨重。 年轻的王满脸悲愤,站在一处高台做法,请来了某种超自然的神秘力量,天地为之色变,诡异的一幕发生了,进攻城郭的异族兵士拿起刀剑自杀,而城郭那些抵抗异族侵略的兵士竟然也拿起刀剑自杀。 也就是说,王施法请来的神秘力量,不仅摧毁了异族侵略者,也摧毁了自己人。 年轻的王面对破败的城郭,遍地的尸骨,无助的老弱,悲伤哭泣。 此时此刻,远处又有大量的异族兵士冲杀过来。 王带着百姓,离开这片美好的土地,逃难躲在一处山洞,终于避免了亡国灭种的大灾难。 百姓离开山洞之后,王将他们遣散到了各地,自己却骑着一头耗牛,拎着一把刀,满脸仇恨,决绝无比地独自回到了原来的城郭…… 至于最后结局是什么,没有画下去了。 这是一个简单而令人动容的故事。 核心内容有三个:族人的灾难、敌人的邪恶、王的勇敢。 我看得有一些发傻。 自从在流月岛尸灯拜月墓室看过壁画之后,我对地宫或密室中的壁画非常感兴趣,因为这些东西与文字一样,能最直观而详尽地反映古人当时的生存状态。 我脑子突然想起一件事。 王骑的那头耗牛,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 一想到此,我立马扒开了蓝允儿的衣领子,整个人愣住了。 她锁骨处的耗牛图腾,竟然与壁画中王骑的耗牛一模一样。 最显著的共同特征为,耗牛触角异常锋利,脖子下缀着一圈连环火云纹。 “噗!” 小蛇忽然腾空跃起,朝我扑了过来。 我吓得赶紧侧身一让。 它半个身躯仰起,直立在我前方不远处,显得极为愤怒,冲我疯狂吐着信子。 靠北! 这家伙以为我要乘蓝允儿晕着,对她不轨。 我赶忙说:“蛇爷!你想多了!” 小蛇转过身子,用嘴咬着蓝允儿的衣服,呈一副往外拖的姿态,再转头盯着我,意思是你怎么还不救人。 事实上,我看壁画仅仅一分多种,根本没耽误。 不过,这地方的确不能再待。 我赶紧背起了蓝允儿,快速往洞外走。 第一百六十六章 走西口 离开的过程非常顺利,没有碰到任何诡异的东西。 我跟着小蛇,沿着山体的小路返回。 下到抚溪河边,我犹豫了一下。 因为蓝允儿不知道之前碰见了什么事,人一直晕着,我根本弄不醒她,一个晕着的人,无法自主闭气,下水之后耳、鼻、口会被水灌入,时间一久,非常容易呛水溺亡。 我不知道她能不能坚持住。 此次我们进山,各种工具都准备了,唯独没考虑到会出现要潜水的状况,氧气瓶什么的压根不在物资清单里,即便是放她在此处,自己先回去拿工具,再返回来救她,也无任何作用。 “看你造化了!” 我狠一咬牙,带着蓝允儿入了水。 小蛇也知道自己主人下水后处于一种随时都会殒命的危急状态,疯狂往前窜。 我几乎用尽了全身力量,以最快的速度带着她往外游。 人当然没蛇快,何况我还带着蓝允儿。 小蛇时不时要停下来等我,显得非常急躁。 蓝允儿在水下,嘴巴不由自主地往外呛水,身躯不断抽搐。 我也快急傻了,什么也顾不得,紧紧盯着小蛇,与死神疯狂赛跑。 来的时候,我记得在水下花了将近三分钟时间,可这次返回,仅仅两分钟就已经窜出了水面。 出水之后,我第一时间去检查了蓝允儿,探了一下她呼吸,几乎感觉不到了,再一摸脉搏,迟迟不见跳动。 我头皮顿时麻了,将她给放在地面,解开她衣领,疯狂给她做心肺复苏,然后人工呼吸。 蓝允儿嘴里倒是吐出来不少河水,可却一直不见醒。 小蛇在旁边简直要急疯了,滴溜溜地转着,竟然像人一样,不断地磕头,似乎在祈求上苍保佑它主人。 心肺复苏按压与人工呼吸的比例为一般为三十比二,当我进行到第六组的时候,正在做人工呼吸,双目突然发现了异常。 蓝允儿一双大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正死死地盯着我。 我吓了一大跳,立马起身,抬手去探她呼吸。 “啪!” 她腿突然抬出,狠狠踹了我一下。 “嘭!” 我猝不及防,摔倒在河里。 她从地上起身,转手就捡起了一块石头,冲水里的我狠狠砸来。 “啪!” 水花四溅! 我大惊失色,紧急转身才堪堪躲过,人从河里疯窜而起。 蓝允儿一张俏脸已涨成了熟透的大虾红。 “你敢亲我?!” 她又去捡石头。 我恼火不已,脚步一个疾踏,手猛然一拍,击中了她的穴位。 蓝允儿嘴里嘤咛一声,人倒在地上。 不过,由于点的不是哑穴,这妞嘴巴一撅,发出一声呼哨,召唤小蛇来攻击我。 我心中一紧,退后了两步。 可这条破蛇还算讲点道理,知道刚才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它的主人,不仅没来攻击我,反而在一旁将头埋在地上,一副当鸵鸟不忍直视的状态。 我气不打一处来,想狠怼蓝允儿几下撒气,可拳头抡到半空中,想到她毕竟是一个女人,停了手,张嘴开骂。 “我日了个雷的!你凭白无故脱离队伍搞幺蛾子,我拼死拼活将你救出来,给你做人工呼吸,你不分青红皂白动手就打,真以为老子是泥菩萨没脾气?!” “你这么喜欢玩神秘,哥们不伺候了,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 “这次夹喇嘛行动,你被炒了! Fire!” 我抬手一拍她的后背,给她解了穴。 她立马起身想继续来干我。 我冷冷地盯着她。 蓝允儿没再动了,眸子死死地瞅着我,眼眶红了,竟然吧嗒吧嗒掉下了眼泪。 我懒得再理她,转身就走。 这里虽然四处都是迷雾,但还算比较好认,十来分钟之后,我来到了之前放包裹之处,模糊中见到了几个影子,正是董胖子等人。 看来他们见我迟迟没动静,也原路返回来找我。 幸好之前我留了一行字给他们,让他们在原地等候,否则不知道他们要找到哪里去。 众人见我来了,赶紧迎了过来。 董胖子急问:“蓝大美女呢?” 我回了一句:“飞升了!” 董胖子惊道:“啥玩意儿?!” 我对他们说:“别管了,这次行动就我们四人了,按计划前进!” 他们都没有动,眼睛瞅着我身后。 回头一看。 蓝允儿在后面跟来了。 我重新拴起了绳子,对他们吩咐:“走!” 蓝允儿对我说了一句。 “孟寻,对不起。” 她自己乖乖拴了绳子,在后面跟着。 我没吭声,随她来不来。 董胖子等人想问什么,估计看我火气比较大,没再说话,在老秦的带领之下,众人继续往前。 半个小时之后,我们终于走出了抚溪河的迷雾地。 天上夕阳耀眼,四周一片晴朗,一望无际的黄土泛着金黄色光芒,延绵起伏的百里沟壑犹如老头脸上的皱纹…… 从混沌到清晰,反差冲击之大,难以用语言形容,给人感觉犹如重生。 董胖子哈哈大笑。 “此情此景,道爷忍不住想一展歌喉!” 这货双手呈喇叭状,放在嘴边,开始嚎起了嗓子。 “哥哥你走西口,妹妹我实在难留,手拉着哥哥的手,送哥送到大门口……” 董胖子拉二胡相当难听,但唱腔却是一流。 一首《走西口》,映衬着眼前古朴苍茫的环境,竟然让所有人都听得有一些发愣。 就连付瘸子也忍不住狂灌了一壶酒下肚。 “好曲儿!!!” 眼瞅过不久太阳就要下山,大家都累得不行,我对众人吩咐。 “找一处好地方,扎营!” 老秦带着我们找了一块平整之地。 接下来就要进入核心地带了,为储备好精气神,傍晚大家吃了一顿好的,还喝了酒。 吃完饭,天色已逐渐发暗。 我独自一人坐在一处高坡上,吹着凉爽的晚风,抽着烟,享受难得的惬意时光。 身后脚步声响动。 蓝允儿走过来了,没说话,而是静静地坐在我身边。 我顿时如坐针毡,立马窜了起来。 因为……这个冰美人,竟然破天荒地对我笑了。 你就说吓不吓人吧? 第一百六十七章 释比神 我咽了一口唾沫。 “你有事说事,别整这死出,我看着有点害怕!” 蓝允儿闻言,撇了撇嘴。 “你亲我的时候,怎么不会害怕?” 我立马炸毛了。 “没完没了是吧?合着我把你从投胎路上拽回来还有错?!” 蓝允儿也不恼,反而拢了一拢头上的秀发,一脸认真地对我讲。 “这是我的初吻,按我家族的规矩,谁要亲了我,就必须娶我!” “神经病!” 讲完之后,我转身离开,懒得再理她。 “咻!” 一声呼哨。 小蛇突然从她身上窜出,像一支疾射而出的利箭,直接跃在了我肩上,张口对着我的脖子就咬! 我大惊失色,赶忙退后几步,用手一挡一摔。 小蛇倒是给甩出去了,但它立在我的退路上,仰直了身体,一副你要是敢走,我就敢咬死你的神态。 这冷血动物是一点情义都不讲! 蓝允儿淡淡地说:“你走啊?你敢离开我半步,休怪我无情!” 我无语到了极致,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大姐……” “我没那么老!” “蓝小姐,大家都是江湖人士,这种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谁跟你开玩笑了?我家族真有这规矩的。” “……” 我瞅着她虔诚的双眸,认真的表情,根本不像在开玩笑的样子,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好好的夹喇嘛,半路夹来一个会玩蛇的俏媳妇儿,这不是扯犊子吗? 蓝允儿瞅我不吭声,闪着大眼睛问。 “难道我配不上你吗?” “不是!那什么……你看咱俩年纪还小,身体发育都没完成,我太想进步了,明年我还打算参加高考去读大学呢,要以学业为重。二十一世纪最缺的是什么?人才啊!我建议你也去参加考试,如果有可能,我会在未名湖畔等你……” 话还没说完,蓝允儿竟然噗呲一声笑了,抬手打断。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家族确实有这规矩,但你做的事,属于不得已而为之,而且除了咱俩和小彩,没有别人知道,我可以不守。” “刚才我就是吓吓你解气而已,谁让你在河边凶我?” 我长舒了一口气,稳了稳噗通乱跳的小心肝,转头冲那条叫小彩的蛇竖起了中指。 “让开!你主人解气了!” 瞅见我要走,蓝允儿仰头对我说:“你不是一直对我的身份很好奇吗,不想问问?” 我摇了摇头:“不想了。” 蓝允儿问:“为什么?” 我回道:“我可以说自己已经知道了么?” 她神色溢满了好奇。 “是吗?那我是谁?” 我反问:“古羌人的释比神?” 蓝允儿闻言,美眸瞪老大,愣了好一会儿。 “你……怎么知道的?” 我寻思要是还不知道,哥们就别在这个行当混了,便向她简单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推断。 “第一,古羌语传承几乎快消失了,除了个别顶尖语言学家和少数古羌传人,其他人根本不会,说明你的身份属于这两者中间的一个。” “第二,瀑布后那间密室中的壁画,白云白石白雪、石头碉堡、王戴着金丝猴皮帽唱诵……这些东西,全是传说中神秘消失的古羌族经典元素。你冒着巨大危险跑去祭拜,说明你只能是古羌传人。毕竟,语言学家对壁画可能感兴趣,但不大可能祭拜得如此虔诚。” “第三,我曾翻过你的包裹,里面有一顶金丝猴皮帽,你身上还有独特的耗牛纹身。金丝猴皮帽是羌寨中的神帽,只有寨子中的释比神才能戴,说明你的身份就是古羌的释比神。” 古羌人是一支古老而神秘的族群。 传说,一位叫阿巴木比塔的天神,用白云造天、白石造地、用自身之火与雪水融合造人,打造出来一支称为“尔玛”的族群(天之子民)。 甲骨文记载,古羌人在商时期就活跃于西部地区,常与商朝发生战争,但经常失败。 所以,甲骨文中常有商人捕猎古羌人用来祭祀的记载,导致他们的命运相当悲惨(最残忍的是商王武丁当政期间,按卜辞来推算,几乎每隔两天就会拿一个古羌人去搞活人祭祀,叫做“用羌”)。 被逼无奈的古羌人,采取了两种办法应对,一是从早期以青海东部、甘肃南部的生活中心,不断南迁躲避,疯狂融入其它民族。二是与周人结盟通婚,联合周一起反抗商朝的统治。 秦汉时期,古羌人还偶见于史书,可随着他们不断融合其它民族或者迁徙,真正的古羌人几乎消失(现今的羌族虽为古羌人后裔,但与传统概念中的古羌人区别非常大)。 刚才口我中的释比神,是指羌人中可与天神阿巴木比塔进行沟通之人,被视为“神的代言人”(一般以男人为主,少数为女性),释比神在羌人中的地位相当于苗族的草鬼婆,东北的萨满巫师等。 蓝允儿又问:“那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我是古羌人的释比神,而不是现羌人的释比神?” 我说:“因为……你举手投足都散发出一种古典美。” 内心真实的想法是,现在的羌族,几乎与我们差不多了,就蓝允儿那冷峻无比的僵尸脸和古怪神秘的性格,不是古羌才见了鬼。 蓝允儿笑了一笑。 “孟寻,你很聪明。” 我回道:“谢谢啊。” 蓝允儿再问:“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去祭拜?” 我回道:“大佬,我唔知啦,雷想岗就岗喽,唔想岗就收声啦!” 蓝允儿有一些懵逼。 “你刚才说得啥话?” “我的意思是,你快点讲,我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晚风轻拂,太阳刚落山不久,山边晚霞昏黄色的光芒,将百里沟壑堆砌的层层叠叠,美到了极致。 蓝允儿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关于爱情。 第一百六十八章 白石城 如之前所述,古羌人在秦汉时期还偶见于古籍,可后来便消失不见。 他们去哪儿了呢? 一部分南下融入了其它民族,或者保留了一部分传统,逐渐演变延续为现今的羌族。 一部分为避免战乱,藏进了一片避世之地。 他们选择的避世之地,就是河湟地区。 当年黄河还没有改道,河湟地区不是眼前这种百里沟壑的不毛之地,四处深山绿洲, 环境优美,物产富饶。 这支真正的古羌人,凭借智慧勤劳,建立了一座城池,叫做白石城。 城内牲畜成群,庄稼茁壮,百姓安居乐业,犹如世外桃源。 尤其是他们的释比神,一位十六岁的少年,知节气、懂占卜、会医术、能发明,族人都认为他是传说中的天神阿巴木比塔投胎重生,对他非常爱戴。 平静而美好的日子,某天被一群外族人给打破。 这群外族人满脸胡子,骑着高头大马,身穿铠甲,手执利刃,攻击了白石城,他们见到繁华的城郭,丰饶的物资,杀红了眼,整座白石城血流成河。 外族人便是历史上著名的东胡。 少年释比神组织族人迎战,无奈白石城势单力薄,完全不是东胡的对手。 眼见城池即将被攻破,少年释比神开始施法,召唤天神下凡,打算与东胡决一死战。 神倒是请下凡了,可却发生了令所有人都预料不到的结果。 东胡兵士自杀。 古羌族兵士竟然也自杀。 少年释比神瞅着死去的臣民,心疼无比,认为是自己犯了滔天罪孽,害死了他们。 眼见东胡援兵源源不断涌来,他只得带领残余族人逃离白石城,躲进了抚溪河瀑布后的山洞里,逃过一劫。 尔后,少年释比神将所有族人遣散至深山,独自一人回到白石城,与东胡决一死战。 那些遣散至深山的古羌人,其中就包括了大鸹岭人,而蓝允儿的家族,在秦岭脚下,为古羌族传承最大的一支。 只不过,他们的真实来历,鲜有人知。 讲到这里,蓝允儿突然问我:“你知道为什么少年释比神召唤天神下凡,反而出了大问题吗?” 我头皮有些发麻。 “也许,他召唤的根本不是天神。” 蓝允儿点了点头。 “没错,他其实偷偷用了一件神物……以你的智慧,应该猜到这件神物是什么了吧?” 我咽了一口唾沫。 “别告诉我,它是无间镜?” 蓝允儿闻言,美眸怔怔地瞅向远方,似在向我解释,又似在喃喃自语。 “少年释比神本来准备用一面神镜,将东胡兵士的魂魄抽离出肉身,再将他们赶尽杀绝。可这个过程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东胡兵士的魂魄,竟然瞬间与古羌臣民的魂魄进行了互换。” “这么一来,敌人的肉身,住着自己的灵魂,双方为了消灭敌人,只能灭掉自己的肉身,便出现了双方兵士同时进行自杀的恐怖场景。” “少年释比神由于这次重大失败,痛苦不堪,将无间镜视为了世间邪魔,他独自返回白石城,一来是将无间镜永久埋葬,二来是打算以身殉死,为古羌人赎罪。” 我:“……” 这事情与山洞内壁画的描绘,几乎完全一致。 我甚至怀疑,这位犹如天神阿巴木比塔投胎重生的天才少年,会不会就是当年秦始皇手下的方士侯生? 他离开始皇帝之后,来到了白石城,将自己的灵魂通过无间镜占据了古羌族一位少年的肉身,从而成了古羌族的释比神? 蓝允儿继续缓缓地说道:“这个故事,以诗歌的形式,在我们释比神中代代相传。起初,我以为传说是假的,可后来,直到我小姨找到了无间镜,才知道它是真的。” 我惊道:“你小姨?!” 蓝允儿点了点头。 “没错,我小姨是家族中百年来最出色的释比神。” “我父亲和母亲,从小青梅竹马,感情很好,可在我六岁那年,我母亲重病不治,昏迷不醒,快要死了。我那位出类拔萃的释比神小姨,她从小就喜欢我父亲,她对我父亲的爱,并不比我母亲少半分。” “小姨既不想我父亲从此孤苦伶仃,又不想我失去母爱。于是,她找了一个带我弥留不醒母亲去外地看病的借口,按照古唱诗中的线索,来到了白石城。” “她想找到无间镜,与我母亲换魂,让自己灵魂与母亲病重无治的肉身一同逝去,用母亲的灵魂来占据她健康的肉身,从此照顾父亲和我。” 我:“……” 蓝允儿神情幽幽。 “我父亲在家一直未等到小姨带母亲回来,觉得非常奇怪,翻找房内的物品,才发现小姨留下了一封信,看完信的内容,他犹如五雷轰顶,立马赶去了白石城……” “半个月之后,父亲鲜血淋漓回来,可人已经彻底疯了,只会反复喃喃说一句话‘乱了,全乱了……小允,记得去白石城找你母亲,不,去找你小姨,她困在里面出不来了’。没过几天,我父亲就去世了。” 讲到这里,蓝允儿情绪有一些激动,眼眶泛红,身躯在微微颤抖。 我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之后。 我问:“然后呢?” 蓝允儿头将埋在自己膝盖上,肩膀剧烈耸动,声音发颤。 “不知道……那时我还小,根本不懂父亲的话是什么意思,也不了解内情。直到半年前,我成了寨子的释比神,有资格翻看典籍学传唱诗,找到了当年小姨留下来的信,才完整还原出当年事情的真实面貌。” “我在想,小姨一定是成功了的,要不然,我父亲不会连母亲和小姨都分不清楚。我想来白石城,找到她和母亲,如果人还活着,我要给她们一个家。如果她们都去世了,我捧回她们的骸骨,将她们与我父亲一起安葬。” 这是一段神秘、悲伤、动人的感情羁绊。 难以用语言来评判对错。 在此之前,我虽然相信无间镜这东西存在,但对于它能否真的能换魂,始终持怀疑态度。 可听完了蓝允儿的讲述,我从头到脚都有些麻爪了。 难怪当年古羌族少年释比神要将这东西给彻底封藏。 天老爷! 这玩意儿一旦现世,无疑会是一件惊天妖物! 第一百六十九章 完婚 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或许,安慰也没任何作用。 唯独能让蓝允儿心中释然的,就是找到她母亲和小姨的踪迹。 我感觉,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无论是她母亲还是小姨,活肯定活不了了,能找到骸骨,就算谢天谢地。 半晌之后。 我见蓝允儿情绪开始平静,便问她:“你的意思,古羌族唱诗中,有着无间镜明确的位置?” 蓝允儿眼眶红红的,摇了摇头。 “没有,只有白石城大概的位置,我与你获得的信息差不多,只知道在河湟百里沟壑之中。” 我再问:“那你刚才怎么找到瀑布后面的山洞?” 蓝允儿反问:“如果我说,自己突然有了某种感应,你信不信?” 我:“……” 她向我解释。 “走到抚溪河边的时候,我心中突然觉得好悲伤,忍不住想祭拜。到了瀑布附近,脑海中好像听到了我小姨的召唤,整个人有些发懵,所以我解开了绳索,拼命往河里游去,当时我可能处于一种被控制的状态,不知不觉就找到了那个山洞。” 我又问:“在山洞里面,你怎么突然晕了?” 蓝允儿又摇了摇头。 “你看到那些壁画,可能没什么感触,但我站在壁画之前,耳畔好像传来大量的古羌族唱诗声,一阵又一阵的,声音非常大,恍若万千释比在齐齐唱诵,我也跟着她们唱,最后精疲力竭,浑身大汗淋漓,然后就晕了过去。你一定觉得我在撒谎,对吗?” 我回道:“不,我相信是真的。” 白石城对古羌人来说,属于心中那一抹至高无上的信仰。 佛家子弟见到佛祖舍利,道家子弟见到三清圣物,也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 我脑海中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我得到的信息,无间镜在一座古墓里,可从你刚才的阐述来看,它并不在古墓,而是在白石古城,你觉得哪个信息更准确一些?” 蓝允儿闻言,愣了一下,淡然且自信地回道:“我的信息更准确。” 我问:“你为什么这么笃定?” 蓝允儿抬手指了指远处。 她手指的方向是付瘸子。 付瘸子正坐在一处高高的沙堆上,一口又一口的喝着酒,像一位看破红尘的沧桑侠客。 “因为,这次夹喇嘛的组织者,请了他。” 我一拍自己的脑袋。 真是当局者迷! 现在看来,廖小琴给我招来的几个喇嘛,都饱含深意。 老秦乃河湟地区的活地图,他作为向导,无疑最专业。 蓝允儿是古羌人释比,对白石城典故和遗迹,最为了解。 付瘸子至今没见他发挥任何作用,但这家伙是掏沙客,有着找古城遗址的顶级经验,既然将他给叫来了,无需多言,无间镜的藏身之地,大概不在所谓的侯生墓,而在白石城遗址里面。 《十三州舆地疏志》的内容,虽然对无间镜的藏身之地说在侯生墓之内,但又说天字龙镐营想了很多办法,“或虫兽袭扰、或山塌地陷、或暴雨迷雾,皆不得入”。 也就是说,他们并没有进去,对无间镜到底在墓中还是古城中,掌握其实并不准确。 他们认为在侯生墓之中,估计是一种猜测。 我再一次被廖小琴折服。 同样一本书,我只看到了表面的内容。 可她却抽丝剥茧,不仅对内容的判断进行了纠偏,而且第一时间找到了最合适的人,让我组成队伍前来。 艺无止境干中学。 我还得进步! 蓝允儿一脸认真,闪着大眼睛。 “孟寻,无间镜在我们的唱诗中,被描述为必须埋葬的邪魔,碰者必亡,我对它没任何兴趣。” “这次前来,我只想找到阿妈与小姨。刚才之所以要将自己的事告诉你,全因我已经把你当成了好朋友,不想你死。” 我真诚地回了一句。 “谢谢!” 蓝允儿从地上起身,又恢复了一副冰山小美女的状态,嘴里一声呼哨,小彩钻入她衣服,她快步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我坐原地抽了一支烟,眼见天色暗下来,也回了帐篷。 董胖子见我回来,不怀好意地笑了。 “你小子,道爷刚才见蓝大美女进帐篷时,眼眶红红的,你是不是躲在沟壑里把人家给弄疼了?” 我没接这个神经病的茬,将刚才蓝允儿告诉我的情况,同他简要讲了一遍。 本以为这货会对蓝允儿祖辈的感情唏嘘感叹一番,谁知道,死胖子掏出一支烟,手在颤抖,一副心脏病要发作的样子。 我奇道:“你怎么这副死相?” 董胖子咽了一口唾沫,声音发颤。 “小孟,行内不是一句话么,翻坟千座,不如找城一隅,这特么一票养三代的事,道爷能不激动?要不,咱也别休息了,赶紧赶路吧。” 我无语到了极致。 “滚去值夜!” 董胖子躬着身,兴奋无比地出了帐篷。 我睡到半夜,被一泡尿憋醒,出外面撒尿。 解决完内急之后,四顾看去,竟然没发现在外面值夜的董胖子。 这货又整什么幺蛾子? 正准备进帐篷拿电筒去找他呢,却发现自己帐篷门口站着三个女人。 两个女人四十来岁,但眉眼秀丽,气质上佳,穿着一身古羌族盛装,冷冷地盯着我。 她们身后则是蓝允儿。 蓝允儿脸红红的,用手指了指我。 “阿妈、小姨,他就是孟寻。” 她们上下打量了几眼,其中一位与蓝允儿长相极为相似的女人,张口对我说。 “无间镜是古羌神物,谁想觊觎,谁在找死,你的同伴,我们已经解决了。” “看在小允儿为你求情份上,绕你一命,现在跟我们回羌寨。” 我整个人都懵了。 “回羌寨干嘛?” 女人冷冷回了一句。 “完婚!” 第一百七十章 缩骨功 我突然反应过来。 完婚什么的,先撇开一边,可她们刚才说什么解决了我的同伴? “蓝小姐,董胖子他们人呢?!” 蓝允儿低着头,没有吭声。 我心中大骂了一句卧槽,转身撒丫子就朝旁边的帐篷跑去。 两个女人见状,估计以为我想逃跑,突然甩出了一把绳钩,直接钩住了我的衣领。 我火冒三丈,将绳钩给甩脱,狠狠地反砸了回去。 忽然! 两个女人身上涌出了大量的蛇,各种颜色都有,大小不一,如万箭齐发,飞窜过来,死死地缠住了我的身体。 我大惊失色,一手扒拉蛇,一手掏出匕首,疯狂地斩它们。 可女人嘴里呼哨阵阵,四面八方开始涌来大量的蛇,将我疯狂缠住,越缠越紧,几乎要把我给弄窒息…… “你他娘醒醒!” 我脸上火辣辣的疼,整个人突然窜了起来。 蛇消失了。 女人也不见了。 我人还在帐篷里面,浑身大汗淋漓,一盏气死风马灯仍在角落里高高挂着,董胖子嘴里叼着一支烟,肥脸无语地盯着我。 “你小子不好好睡觉,嗷嗷叫干什么呢?” 原来是一个梦。 这也太逼真了一点。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你刚才抽我耳刮子呢?” 董胖子说:“你用手死卡自己的脖子,叫又叫不醒,拉又拉不动,道爷要不抽你,你都把自己送到阎王殿去了!” 我:“……” 董胖子踢了我一脚。 “让开,道爷要睡觉了,你去守夜。” 我只得爬起身,到外面去守夜,坐在一个土堆上,点了一支烟。 刚抽了几口,却见蓝允儿帐篷晃动,她人走了出来,见我在守夜,径直朝我走过来。 我问:“睡不着?” 蓝允儿点了点头。 “嗯。做了个噩梦。” 我问:“什么梦?” 蓝允儿神情有些不好意思。 “梦见我阿妈和小姨了,她们……逼我和你完婚,说不能坏了规矩。” 我吓了一跳。 “不会吧?” 蓝允儿拢了拢头发,看了看我。 “一个梦而已,你害怕成这样?” 我倒不是害怕,而是觉得两人同时做这种梦,属实有点诡异。 “没有!我习惯用夸张的表情引起别人共鸣。” 蓝允儿又说:“我想上厕所,你能帮我看着点吗?” 大晚上没人,其实没什么好看的。 这妞估计做梦之后也有点害怕。 我点了点头:“好!” 两人来到一片暗处。 蓝允儿躲在一处土堆后面嘘嘘。 我站在原地,百无聊赖,余光突然扫到右前方不远处土堆。 一个人影! 本以为是幻觉,可定睛一看,却发现不是,暗淡的月光之下,一个女人孤独地站在土堆上,盯着我的方向,微风扬起她的衣袖,正在缓慢飘动。 “谁?!” 我心中一紧,拿着探照灯就冲了过去。 可女人的速度很快,还没待我跨出几步,就在我眼前消失了。 等我冲到土堆上,连根人毛都没找到,看了一下地面,发现这种沟壑地不比沙地或淤泥地,完全留不下来脚印。 蓝允儿也跑了过来。 “怎么了?” 我回道:“刚才我好像见到一个人,但她突然消失了。” 蓝允儿有些讶异。 “你出现幻觉了吧?” 我拧了拧眉头,估计蓝允儿之前给我讲的故事,对我脑神经冲击有些大,搞得自己神神叨叨的,便冲她挥了挥手。 “可能是,你回去休息吧,我继续守夜。” 当晚什么都没发生。 翌日大早。 众人吃了面条,收拾行囊,继续出发。 老秦告诉我们,沟壑地带小气候变化频繁,风沙多,所有人必须穿上雨衣,戴上驴尿泡护目镜,尽量走慢一些。 等我们真正进入了沟壑,发现速度想快也快不起来。 由于四处都是大裂缝,有时短短几百米的路程,下沟上沟,等于在不间断地爬大大小小的矮山,要走上好久。 这种地理环境,前几分钟还是一片晴朗,可下到深沟之后,又突然变得昏暗多雨,泥泞难行。 干燥地带行走也不大方便,经常有塌方,尽管老秦随时提醒,但董胖子还是摔进坑好几次,搞得这货嗷嗷叫,说一辈子的跤都摔完了。 更让人烦躁的是风沙,它与沙漠中的风沙还不一样,沙漠中风沙来过一阵便会散去,可沟壑中的风沙完全没规律,往往前一阵风沙刚过,后一阵风沙又立马吹来,要不是驴尿泡护目镜好用,估计大家都会走散。 艰难行进了一天,我们终于找到了地标。 一座石塔。 这是《十三州舆地疏志》里面记载的标志性建筑,越过这座石塔,前方便是天字龙镐营数次想进入而不得的白石城。 书中记载石塔一共十三层。 不过,我们现在只能看见三层多一点,大部分塔身都被埋在了地下。 当年天字龙镐营曾进入过石塔躲避风沙,但现在进塔的口子已经被板结的泥土给封死了。 董胖子看见石塔之后,差点哭出声来,抱着石塔,大口喘着粗气。 “塔王陛下,微臣总算见到您了!” 老秦说天马上要黑了,建议在石塔旁休息扎营。 大家确实累得够呛,均表示同意。 这座石塔曾作为天字龙镐营的基地,我想进去看看有没有遗留下来什么线索,或许对接下来进白石城有用。 可抡起工兵铲对着塔身板结的泥块怼了半天,只掏开了一个狗洞大小的口子,旁边的泥块竟然像金刚石一样硬,完全无法砸开,抬眼往里面瞅去,发现有不少古怪的黄黑色蚂蚁在游走。 老秦说:“孟老板,这种天然板结泥,混合了沟壑黄肚蚁的分泌物,坚硬如混泥土,从外面砸不开,想要打开,必须找到塔身里面黄肚蚁的巢穴,将巢穴中的湿泥涂上去,浇水软化后再砸。” 董胖子说:“干脆用点药包吧,炸开拉倒。” 我说:“里面要是有点什么线索,被你一炸全没了,算了。” 付瘸子在旁边突然张口了。 “我来试试!” 这货喝了一口酒,抹了抹嘴巴,走到塔面前。 让我们震撼的一幕出现了。 付瘸子开始不断晃动身体,表情痛苦,关节发出咔咔的响动声,整个人逐渐缩小,最后竟然蜷成了小小的一团。 缩骨功! 第一百七十一章 镜宫有鬼蝗 这功夫我倒是曾听廖小琴介绍过,但亲眼所见,还属第一次。 据说,练缩骨功要从小开始,先进行开骨等柔韧性练习,再用布带或绳子,长时间捆绑住身体,限制活动范围,让关节适应极限压缩状态,最后进行钻桶、钻坛等小型容器,以锻炼幽闭空间内的伸缩能力。 以上,仅仅为基础。 等基础打牢靠之后,最痛苦的在于,需要让关节不断脱臼、盘缩、接起、再脱臼…… 这过程必须配合独门的吐纳术,否则非死即残。 一直练到人缩骨之时就像握拳头一样简单,方算大功告成。 顶级缩骨高手,甚至可以将身体蜷缩到狸猫大小,表演、钻洞、逃逸等,实属江湖绝技。 付瘸子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缩骨,实在太精彩了,我都有给他几百块赏钱的冲动。 旁边的老秦不是江湖人士,哪儿见识过这种逆天手段,惊得手中探地棍都掉在地上,瞠目结舌傻在原处。 可付瘸子身子缩完之后,人却没动,神情有点古怪。 董胖子咽了一口唾沫。 “瘸子,是不是把屎给挤出来了?” 付瘸子脸上肌肉抽搐。 “滚蛋!老子有点疼,给我喂几口酒!” 我差点晕过去。 他缩骨之后,整个人呈蜷缩扭曲状态,若自己动手去喝酒,相当于给已经盘起的绳子解一遍套,很不方便。 董胖子只得拿起了旁边的酒壶,放在了他嘴边。 付瘸子咕咚咚喝了好几大口酒,煞白的脸恢复了一丝血色,头先钻了进去,然后是身子,没几下整个人就进了塔。 没一会儿,付瘸子从里面探出头。 “我找到了黄肚蚁窝,拿水来!” 我们赶紧将水给递了过去。 付瘸子在塔里面敷黄肚蚁窝的湿泥,然后又开始浇水。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 我和董胖子抡起工兵铲,对着那块板结泥狠狠砸去。 还真如老秦所说,仅仅七八铲子下去,板结泥全被轻松砸开。 我估计黄肚蚁的粪便与沟壑泥混合,与墓葬中混合了糯米汁、童子尿等玩意儿的金刚墙泥缝相类似,估计会产生某种特殊的化学反应,之前才能达到硬如巨石的状态。 砸开了一道常人可以通过的口子,我们鱼贯而入。 石塔挺大的。 我们所处的位置为第十层,空间大概有十来平方,顶上有三层,下面还有十层。 拿探照灯查看了一下塔壁,只有一些简单的镌刻痕迹,不过时间过去太久了,只能模糊见到一些佛陀图案,具体内容却无从猜测。 蓝允儿点了香,简单祭拜了几下。 董胖子瞅着佛陀图案,也双手合十。 “你们是喇嘛,我们也是喇嘛,大家都是同修,请各位保佑我们接下来顺顺利利找到白石城,阿弥驮了个大佛!” 老秦神情有一些奇怪。 “董师傅,你不是道士吗,怎么和他们会是同修?” 董胖子闻言,翻了翻白眼。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皆属我道门,我说他们是同修,那就是,说他们不是,就不是!” 老秦:“……” 付瘸子舒展开身体,咪了一口酒,第一次和我聊了一个专业的话题。 “这是一座典型的佛塔,可佛家信仰传入为东汉时期。我们要找的白石城,按时间线来推测,大概在秦末汉初,当时都还没有佛教,这里怎么会出现佛塔?” 这算问到点子上了。 综合方士侯生的生存年代以及古羌族被东胡所灭的典故,白石城存续的年代,确实最迟也只能到汉初,早于佛教传入中土时间一百多年。 我向他解释道:“你别忘了,白石城所处的地区,为中土与西域交界之处。佛教传入西域的时间,比传入中原要早上许多。比如,西域著名的龟兹佛国,大概公元前一世纪就有佛教扎根了。白石城大概受了西域佛文化的影响,它建立佛塔,并不违背时间逻辑。” 付瘸子点了点头。 “有道理。” 我们先朝上三层塔走去,里面除了一些看不清楚的佛教镌刻,其他东西一概没有。 几人又开始往下面转。 由于下面十层塔全被封闭在土里,空气远不如上头,众人都感到有些憋闷。 所幸塔外层的密封性不错,泥沙没有灌入,空间还算开阔,倒不会太压抑。 待走到第一层塔基之时,发现了地面全铺着青石板,中间有一个正方形的口子,拿石块从口子丢下去,下面竟然是空心的,没听到石头的回馈声,倒感觉里面有嗡嗡的响动,似乎是风声。 众人面面相觑。 董胖子问:“怎么塔下还有空间?” 我说:“先不着急下去,四处看看。” 第一层塔基很大。 我们正准备四处查看一下情况,老秦突然声音颤动。 “西南方向,好像……有人!” 此话一出。 所有人探照灯齐刷刷地往西南方照去。 黑暗之中,真的有一个人影,正背对着我们,蜷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也不知是人是鬼。 我头皮有些发麻。 “胖子!” 董胖子不屑地切了一声。 “没有邪祟气息,要么是干尸,要么就是一堆骸骨!” 讲完之后,这家伙大大咧咧地走了过去,抬手一翻,笑了一笑,冲我们招了招手。 “孩儿们,都过来吧,一具骸骨而已!” 我们快步走了过去。 果然是一具骸骨,骨头都已发黑了。 不过,由于塔下环境比较干燥,肉体虽彻底腐烂消散,但衣服却保持完好,旁边仅有一把弯刀。 这弯刀的款式,我实在太熟悉了。 抽出来一看,刀柄上面刻着几个字:龙镐乙列戊号,秦三向。 董胖子皱眉说:“小孟,这里还有字!” 我们见到了尸骸趴着之处的地面有若干个刀刻的字,歪歪扭扭的,显得刻字之人极为慌乱痛苦。 “镜宫有鬼蝗,勿入,先锋秦三向。” 董胖子默默地收起了弯刀,挂在自己的腰间,转头问我。 “这字啥鸡毛意思?” 我瞅了瞅塔基留有方形口子的青石板,再照了一下秦三向发黑的骸骨,全身猛然一个激灵。 “出塔!!!” 第一百七十二章 飞天瘸子 他们有一些发愣,不知道我什么意思。 从留字的情况来看,秦三向无疑是天字龙镐营的探路先锋。 这很正常,天字龙镐营不同于我们这种野路子团队,他们属于行伍建制,自然会设有专门先锋。 他人死在了此处,骸骨被侵蚀的乌黑,在这种干燥的环境之下,显然不是因潮霉所导致,大概率存在毒素入体,侵蚀了骨头。 若毒素是他的死因,结合那一行歪歪扭扭的字,秦三向极有可能受到了所谓的“鬼蝗”的袭击,在弥留之际专门刻字在地面,提醒自己后来的同伴千万不要进入镜宫。 什么是镜宫呢? 这是传说中三大古怪塔建风格之一。 一座塔从地面耸立,但下面挖空,也建了一座一模一样的塔,如同水面的倒影,便称为镜宫(有些地方也叫做“阴阳梭”)。 另外两种古怪塔建分别为:悬宫、卧宫。 悬宫是指在一块天然的巨大钟乳石上,开凿出一座倒悬的塔。 卧宫专指塔身横梗于大地,一半埋在土里,一般露出地面。 古塔的用处,无非三大类,要么供奉舍利、要么藏经祈福、要么镇邪压灾。 可若是出现镜宫、悬宫、卧宫,只能是镇邪压灾,而且,一旦用上这三种古怪的建塔风格,一般都是为了镇压惊世邪魔。 毫无疑问,我们今天碰到镜宫了。 刚才丢石头下去,我们听不到石头的反馈声,可以肯定下方就是一座跟地面一样的高塔,而那股嗡嗡作响的声音,估计不是风,而是秦三向笔下的鬼蝗。 可这些分析,我根本来不及解释,冲他们大吼。 “快!!!” 众人瞅见我神色凝重,不敢怠慢,快速往上疾奔。 “哎呦!” 老秦跑得太急,摔了一跤,身躯骨碌碌滚回了第一层塔基的角落。 这一滚,他竟然还把我们之前没有发现的几具骸骨给撞了出来。 我脑袋发麻,赶紧几个快步跃下去拉他。 忽然! 塔基青石板的方形口子,噪声大作,从下方飞上来铺天盖地的蝗虫。 这些蝗虫外形太古怪了,每一只都有小手指大小,眼睛泛着黄澄澄的妖异光芒,翅膀剧烈震动,发出呲呲的响动声,竟然还能明显见到獠牙,如同无数奔袭的小黄灯笼。 “点火!点火!” 我大声嘶吼着,死死拖着身躯颤动,已经不能动弹的老秦往上疯奔!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 老秦的胳膊被咬了一口,疼得窜了起来,他竟然不要我拉了,自己癫狂往上跑。 蝗虫不是草食动物么,怎么特么还会咬人?! 老秦倒是跑了。 可我被这家伙猝不及防往上窜的力量一带,脚下拌蒜,摔在地上。 董胖子见我受困,急忙赶了过来,手拿弯刀连挥了好几下。 还别说,这几下倒真把冲到我身边的十来只鬼蝗给赶了出去,我破天荒竟然没被咬到。 “呼!” 一个火把在蓝允儿的手中亮起。 这妞从上面紧急跳了下来,拿火把去驱赶冲我俩裹袭而来的鬼蝗。 由于这次我们是进来寻找线索的,并不是下墓,装备基本都还留在外面,只有蓝允儿为了祭奠,带了自己的包裹,火把也仅此一把。 鬼蝗见了火,纷纷往后退。 蓝允儿抬手一扯我。 “走!” 三人往上狂窜。 可奔了数步,却撞在了付瘸子的身上,几个人顿时东倒西歪。 董胖子急得大骂。 “死瘸子!胆敢违令不前,信不信本长官枪毙了你……” 可后半句话他说不出来了。 因为我们见到,前方也不知道哪里涌出来大量的鬼蝗,将我们给密密麻麻地包围了。 我一把接过蓝允儿手中的火把,疯狂赶了几下,将想冲过来的鬼蝗给烧死了一大片。 “跟我来!去堵方孔!” 眼下的状况,直接杀出去的可能性不太大。 唯有乘现在手上的火把还没燃尽,鬼蝗不太敢靠近,先去堵住那个鬼蝗涌出来的方孔,断了它们的援兵,再想办法烧死这些已涌出来的鬼玩意儿,方能争取一线生机。 众人只得又跳回到一层塔基上。 我手抡着火把,不断晃动,杀开了一条路,第一时间将火把怼到了青石板方孔上方。 本来正疯狂往上涌的鬼蝗瞬间被烧,呲呲冒浓烟,臭气熏天,简直令人作呕。 董胖子干呕了几下。 “艹!比道爷屎还臭!” 我见火把一放洞口,下面鬼蝗不敢再上涌,立马将外套给脱了。 “捡几块石头来!” 这里没有大木板,也没有大石块,我只能先用衣服罩住孔洞,再将衣服四角压上石块,形成一道隔离鬼蝗与我们的简易“蚊帐”。 “咔嚓!” 还没待我将衣服盖住孔洞,不知道是我们几人全站此处重力太大,还是这些青石本来就有些脆,竟然往下塌陷。 付瘸子刚好站在了那块塌陷的青石板上,整个人径直坠了下去。 我和董胖子迅疾抬手一抓,竟然没抓住他。 完犊子了! 正当我们以为付瘸子算彻底交待在这里的时候,让人匪夷所思一幕出现了。 这家伙竟然拐杖猛点下方的石壁,身躯像从水中窜出来的猛龙,疾射弹出,人往外狂跃。 飞天瘸子! 太帅了! 可帅不过一秒。 由于付瘸子为了逃命,使出了自己的绝招,一时之间跃太远,完全脱离了火把照耀的安全距离,人还没完全落地,嘴里便发出几声惨呼。 几只鬼蝗逮住难得的机会,冲过去狠狠地咬了他几口。 这货重重地摔在了塔基的角落。 我大惊失色,赶紧抡着火把冲了过去。 “咔嚓嚓!” 因几人同时发力离开,动作太大,青石板方孔周围的石板,接二连三断裂下坠。 一个三四米见方的大孔洞露了出来。 之前被火把暂时压制的成千上万鬼蝗,若潮水一般全涌了上来! 最后的求生机会丧失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老艺术家 几个人偏安于塔基的一隅,全缩在角落,外面是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鬼蝗。 它们都不能用群字来形容了,应该叫鬼蝗罩,连风都无法透出去。 手中的火把,成了众人唯一的救命稻草。 不过,估计用不着等它彻底熄灭,但凡火势弱上一点,这些鬼蝗必然一拥而上,将我们的肉体给吞噬干净,最后连血迹都见不到。 “噗通!” 老秦倒在了地上,双目翻白,口吐白沫,四肢抽搐,就像一条在岸上晒了好久的鱼。 我心中骇然。 老秦最先中招,仅仅被咬了几口,就成了这副死样子。 难以想象,若眼前如此多的鬼蝗朝我们同时攻击,后果将会如何。 蓝允儿见状,立马俯下身子,检查了一下老秦的伤口,紧忙掏出来一把小刀,对着老秦被咬之处划了几下,放出了黝黑恶臭的血,又从包裹中掏出药膏,敷在他伤口上。 这膏就是上次她给大家治疗尸毒用的药。 “这有用吗?!” “一样是尸毒,有用!” 耳畔传来几声喉咙痛苦嘶吼。 “噗通!” 付瘸子也支撑不住了,栽倒在地,与老秦的症状几乎没两样。 他的伤口比老秦多上许多,能顶到现在,已算够牛。 蓝允儿只得又转身给付瘸子放血、敷药,等治疗完付瘸子,她抬起头,脸色蜡白对我讲:“药已经用完了!” 也就是说,接下来如果我们三人,还有谁再被鬼蝗给咬到,神仙难救。 三人面面相觑,从互相的眼神中,看到了深深的绝望。 火把可能不到十分钟就会熄灭。 哪怕在它熄灭之前,我们将全身衣物扒精光,把衣服点着火,也支撑不了太久,始终逃脱不了一死。 董胖子苦笑两声。 “小孟,道爷今天算是理解找死两个字的真实涵义了。” “好好的在外面搭帐篷,可能啥事都没有,咱非得进来找什么鸡毛线索,结果却找到阎王殿去了。” 其实,这事是必然发生的。 即便没有《十三州舆地疏志》中关于天字龙镐营曾进入过这座佛塔的文字记载,任何一位盗墓贼或掏沙客,瞅见一座秦末汉初的佛塔,不可能不进去瞄一眼。 好比说,一位古董收藏家,人家摆了一副字画在你面前,说这是王羲之《兰亭集序》的真迹,你看不看? 当然要看! 我心态有一些烦躁。 “你他娘怪我喽?!” 董胖子抽了抽鼻子。 “怪屁!道爷只怪我们命太苦,连白石城一块砖墙都没摸到,竟然在这种地方飞升,心中憋闷……不对,这不应该啊!” 我问:“什么不应该?” 董胖子说:“来之前我算过的,咱们不会死。” 我无语到了极点。 “你小子算命准么?” 董胖子挠了挠头。 “从来没准过。” 我说:“那你还说个锤子!” 董胖子回道:“没准过是因为算这玩意儿会担承负,消耗福报,以前我给别人算全在瞎几把忽悠。可给自己算,一向都是认真的,至于准不准,没验证过而已。” 我:“……” 董胖子又说:“要不……咱们冲一下试试?” 我指了指眼前像虫墙一样的鬼蝗。 “可拉倒吧!但凡你脱离火把,身上要还能留一块肉,我从此不姓孟!” 火把只剩下三分之一了。 亮度越来越差。 四周的鬼蝗开始蠢蠢欲动。 我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董胖子都开始准备解自己的外套来烧了。 蓝允儿却淡然无比,反而盘腿坐在了地面,冲我笑了一笑,尔后闭上眼睛,手呈一个古怪的姿势,开始轻轻地唱起了诗。 这是古羌族的诗歌。 悦耳、动听、温馨…… 临终之前听到这样的古唱诗,烦躁而恐惧的心绪,一时之间变得舒缓而释然,有一种看淡生死的超脱。 “啪!” 董胖子抬手一拍大腿。 “蓝大美女,别唱了!” 蓝允儿睁开了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不解地望着董胖子。 董胖子腮帮子鼓起,情绪显得狠戾而激动。 “这歌唱得道爷一点临死前的兴奋感都没有!它们不是叫鬼蝗么?既然跟鬼沾边,老子来一首《天蓬杀鬼咒》rap,让它们嗨起来!” 这货不管不顾,直接卸下了背上的破二胡,嚎开了嗓子。 “天蓬天蓬,九元煞童,五丁都司,高刁北翁……” 音律、节奏、嗓子都非常棒,像极了一位顶级的说唱高手。 可二胡声实在太惊悚了,犹如地狱之音,聒噪而癫狂,简直要让人发疯! 我刚准备抬手阻止这货,蓝允儿却一把扯住了我的手,眸子瞪得老大。 “孟寻,你看!” 一看之下。 我整个人都懵了。 前面的虫墙松动了! 不仅松动,这些鬼蝗似乎听到了大灾难来临之前的风啸一般,慌乱飞舞,似乎相当恐惧而害怕! 意外收获?! 之前我曾分析过董胖子二胡驱邪的原理,认为大概率不是什么隔空术法,而是一种独特音调散发出来的波频,能让一些脏邪之物感到害怕,从而迫使它们匆匆离去。 这玩意儿就像广场舞的噪音能让人发疯躁狂,原理一样。 难不成二胡声对鬼蝗的神经也能起到震慑作用?! 董胖子也有些发傻,瞠目结舌地望着眼前惶恐不安的鬼蝗。 我冲他吼了一句。 “继续动,别停!!!” 董胖子反应过来,猛然从地上站起身,反而无所畏惧地朝鬼蝗跨前了几步,二胡顶在腰间,像一位沉浸在音乐中不能自拔的老艺术家,脑子甩得像拨浪鼓,头皮屑飞扬,疯狂拉起了曲子! 第一百七十四章 地灵胎 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发生了。 董胖子手中急促、疯狂、嚣烈的二胡声,伴随着他嘴里高亢的天蓬咒,响彻了整座塔基,鬼蝗不仅慌乱退却,而且互相之间还疯狂撕咬。 一场惊心动魄的鬼蝗大战,呈现在了我们前面! 虫墙以一种混乱而癫狂的状态撕裂着。 我第一觉得董胖子简直帅呆了! 与此同时,我终于瞅见了一直隐藏在鬼蝗群中的王! 一只犹如拳头大小的鬼蝗。 它身形彷徨、扭曲、不安,在空中不断打着圈圈,就像喝得醉熏熏的死酒鬼! 我脑袋一炸,狠一咬牙,顾不得会不会被四周的鬼蝗袭击,往前疾踏了几步,手中火把往上猛撩! 鬼蝗王翅膀被烧,起了火。 它受到了重大伤害,想逃。 我岂会放过这种绝地求生的机会,抡起手中火把朝它狠狠砸去。 它猝不及防,被砸落在地,仍旧扑棱着残翅,欲图挣扎起身。 可已经来不及了。 我将火把死死地怼住了它。 “老子烧死你!” “劈里啪啦……” 类似铁锅油炸猪皮的炸响声传来,浓烟阵阵、恶臭熏天…… 我甚至在火光中瞅见了它濒死之时的眼神,充斥着愤怒、不甘、怨毒。 它的前肢,被烧的不断颤动,最后彻底不动了,但死前的姿势,似乎呈向我竖起中指的状态。 鬼蝗王一死,本来正在疯狂噬咬搏斗的鬼蝗群,犹如大海退潮一般,全向镜宫下方疯窜。 整间塔基,只剩下搏斗中死亡或受了重伤的鬼蝗躺在地上,或一动不动,或艰难扑棱挣扎。 “走!!!” 我冲他们大喊。 转身背起了付瘸子,一手扯起老秦。 董胖子赶紧转过身来,准备背老秦。 我大骂道:“你他娘是艺术家,别干粗活儿,继续奏乐!” 蓝允儿跑过来帮我,一起架起了老秦。 董胖子反应过来,放开了老秦,一边跟着我们,一边继续弹唱高歌。 六七分钟之后,我们爬出了塔。 我不知道这些鬼蝗还会不会跟出来,放下付瘸子,立马从外面包裹里拿出了火把点着,将它插在了口子上。 几人迅速收拾帐篷。 董胖子还想来帮忙。 我踢了他一脚。 “接着唱!” 这货肥脸一哆嗦,只得继续对着塔的出口高歌。 我和蓝允儿将众人的帐篷全收拾好。 董胖子背着付瘸子,我扛着老秦,往前疯跑。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眼见距离已远,鬼蝗不可能再跟上来了,众人也已经累瘫,方才停了下来,全四仰八叉躺地上休息。 我喘着大粗气。 “胖子,我答应你,以后少骂你几次……” “……” “咱们一起玩了这么多次,今天你总算摆脱了废物惹事精的称号……你都不知道刚才拉二胡的时候,你他娘到底有多帅!” “……” 咦? 这货怎么不吭声? 我转头一瞅,发现死胖子手指着嘴,叽里咕噜对我说着什么,可就是发不出声来。 靠腰! 他刚才一直高声念咒,将嗓子给喊哑了! 我转头问正躺地面胸口延绵起伏的蓝允儿。 “蓝姑娘,你觉得董师傅帅不帅?” 蓝允儿喘匀了气,淡淡回了一句。 “不帅。” 我:“……” 众人进佛塔的时候,还是傍晚,现在天色已经很黑了。 我们休息够了,继续往前走了一个来小时,找了一块大平地,搭帐篷休息。 在搭帐篷之时,我问蓝允儿。 “付瘸子和老秦有没有事?” 蓝允儿摇了摇头。 “我的药很好,他们毒素侵体不算太深,明早就会醒。” 我始终对会咬人还带有尸毒的鬼蝗觉得不可思议。 “你们古羌族唱诗之中,对这种鬼蝗有没有记载?” 蓝允儿回道:“有。” 我问:“真有?” 蓝允儿点了点头。 “在古羌传说之中,鬼蝗是戈基魔王的宠物,也许镜宫的下面,就镇压着戈基魔王。” 我皱眉问:“戈基魔王?” 经过蓝允儿的解释,我才知道了怎么回事。 这事与古羌族创世传说有关。 按照唱诗的记载,阿巴木比塔创造了古羌族,但他在带领古羌族南迁之时,曾遭到戈基魔王带领族群的攻击,古羌人死伤无数。 神勇的阿巴木比塔,将山巅的白石变成雪崩,形成大洪水,淹死了戈基魔王的族群,再用藤条变成了船,带领古羌人渡过洪水,获得了新生。 所谓戈基人就是传说中的巨人族,人与树一般高,脚掌大如簸箕,全身布满了像附体虱子一样的鬼蝗虫。 这种创世传说,基本上每个民族都会有,而且大体都是善良战胜邪恶、智慧战胜愚笨的经典故事,可信度不高。 可我未料到,唱诗中的鬼蝗,在现实中竟然真的存在。 难不成镜宫下面真的压着一位巨人魔王? 不管是不是,反正打死我也不敢再进去了。 蓝允儿对我说:“我在塔基下面,唱的是召唤祖神阿巴木比塔的诗,他一定过来了,附身在了董师傅身上,庇佑我们安全离开了魔窟。” 我瞅着她俏脸认真无比的模样,也不敢反驳。 “你长得好看,说得都对!” 蓝允儿闻言,脸色微红,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 “就对!” 当晚无事。 翌日大早。 付瘸子和老秦醒来了。 董胖子用嘶哑的破锣嗓子,对他们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昨天的凶险,重点突出了自己战天斗地的勇猛。 老秦被他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付瘸子满脸不屑地咪着酒,一副既不相信,生死也无所屌谓的模样。 吃过早饭,大家继续出发,下午三点多,终于深入到了白石城腹地。 眼前的情景,却让大家傻了眼。 全是漫漫的黄土沟壑,别说古城遗迹了,连一株植物都见不到。 寻找古城遗迹,我远不如掏沙客付瘸子专业,便转头望向了他。 付瘸子没吭声,拄着拐杖,在山头转悠了两个来小时。 最后,他伫立了一个高处,朝我们不断招手。 我们赶紧爬了上去。 待我们来到他身边,付瘸子用手指着远方。 “孟老板,你懂风水,看那是什么?” 我对着地势瞄了几眼,又望了望天,心中泛起一阵寒意。 “地灵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