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出逃金丝笼,督军下跪求回头》 第38章 我不想死! 殷云将没为难万喜雀,心不在焉嘱咐了几句便回房了,没一会儿他的房门被再次打开。 进去的是个公馆内刚来的女仆,年纪比万喜雀还小一岁,她是被孙管家带过去的,在门口紧张地站了一会才被喊进去。 当着万喜雀和其他下人的面,就这样被拉进去。 万喜雀撇头借阴影挡住自己鄙夷的表情,不过殷云将能做出这种令人作呕的事,不奇怪。 不过下人间的碎语可不会停,他们敏锐地嗅到殷公馆会有大事发生。 “唉,二姨太还昏迷呢,老爷就迫不及待……”一位女仆忍不住感慨道。 旁边的下人感觉捂住她的嘴:“不想活了,什么话都敢说!” “可二姨太都被鬼吓得失禁,精神失常,老爷不仅不管不问,还打骂她,这太残忍了!” 不怕死的女仆在一旁帮腔,而这次她身边的人没人敢上前拦住她。 因为孙管家就站在这些人身后,对他们的窃窃私语听得一清二楚。 他抬了抬手,身边面无表情的打手便将刚刚两名说殷云将闲话的女仆拖了下去。 女仆们哭喊着求饶也没用,两声枪响后,世界安静了。 万喜雀想阻拦的手被孙管家挡在身后,他警告地瞥了她一眼,便转身看向下人们。 “主子对你们太仁慈,现在都敢议论主人家了。以后每个人都可以来我这里检举,发现谁在背后乱嚼舌根来告诉我,月钱不仅翻倍还另有奖励。不检举也可以,那就管好自己的嘴,你们中间有我的人,你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我都一清二楚。” 人性经不起考验,猜疑的种子一旦埋下,无需多日便可长成参天大树。 孙管家的话一出,下人们各个警惕地看着身边人,生怕对方是孙管家安插的人。 这边的死寂与殷云将房中放荡的声音形成对比,真是戏剧性的一幕。 万喜雀这次真的恼火,她径直回到房间,锁上门,一个人对着窗外发呆,她盘算时间,希望能在夏天到来之前,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鬼地方。 一夜无梦,但她睡得也不好。 佳霜端来早点的时候,嘴里念叨自己刚从小翠口中知道的新八卦。 “昨晚去老爷房里的女仆,现在还没出来呢。五点来钟的时候,孙管家让厨房做了些补身体的粥送到老爷房里,那姑娘就跟趴在床上,有气出没气进,身上都是红痕,小翠都怀疑那姑娘是不是被折磨死了。” 万喜雀听罢,探头看向殷云将房间方向,她好像还能听到女孩的轻叫声。 “您说,她会不会被是七姨太啊。”佳霜有些好奇也有些担心。 不过万喜雀没时间想这事,一名她眼熟的下人敲了敲她房门,手里揣着殷疏寒的信件进了门。 “六姨太,小的名叫二亮,少爷让我来接您,您收拾好了,就跟小的去见他吧。” 下人毕恭毕敬,一点也不惊慌。 也是,殷疏寒怎么可能自己装神弄鬼,总得有人帮他打下手。陈静吟见过“大夫人”后换过房间锁过窗,就差把门窗钉死,可无论用什么方法,殷疏寒总能找到她,还能顺利进屋,这一定是有公馆的人帮他。 这个二亮就是他的内应,也可能是众多内应中的一名。 “我收拾好了,走吧。” 万喜雀没有带上佳霜和白姨,她让白姨在家里关注殷云将的一举一动,让佳霜去福叔的报亭送口信,不在殷疏寒这一条线上消耗那么多精力。 二亮带着万喜雀上了两辆黄包车,两辆车应也是殷疏寒的人,二亮连目的地都没说,黄包车就知道去哪里。 黄包车将他们送到仁爱医院门口,二亮带着万喜雀又上了一辆福特汽车,一路飞驰开往人少的闸北棚户区。 这里人少但道路复杂,很适合藏人。 万喜雀被带着七拐八拐,鞋子上沾满了污秽之物和泥土。 一路上每个身着褴褛的贫民都在看他,打扮精致的她实在是太显眼。 万喜雀走了许久,走到她怀疑自己被卖了的时候,终于来到一间棚户前,他们掀开破布帘子走进去,里面很狭窄,一个男人被黑布蒙头,身体被麻绳层叠捆住,弓着腰跪地,被拴在木柱上。 男人旁边,殷疏寒穿得跟外面贫民似的,特意把脸涂黑,根本看不出来他会是贵公子。 他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聚精会神翻着手里的密函。他旁边的护卫跟他打扮无意,万喜雀差点以为自己来错地方。 见到万喜雀来了,殷疏寒收好手中的密函,站起身。 “你就穿这样来的?” 殷疏寒看了看万喜雀,又看了看引路的二亮,他“啧”出声。 万喜雀也很无奈:“我不知道会是来这里,大少爷也没告诉我要准备衣物。” 殷疏寒捏了捏鼻梁,大手一挥:“算了,我这还预备了衣服,一会走的时候换上。” 他的下属将破布烂衣拿出来,放在椅子上。 “李铮是这人吗?”万喜雀指着跪着的人问道。 殷疏寒冲下属抬了抬下巴,下属立马把李铮头上的黑布摘掉,一张惊恐万分的脸出现在人们面前。 他嘴上被绑了白色布条,说不出话,只能哼唧出声,听着很是急迫。 李铮见过万喜雀,立马就认出这是万家人,他以为自己的干娘派人来救他了,拼命冲万喜雀呜呜叫。 “闭嘴。” 他吵得殷疏寒直皱眉头,下属直接给了李铮一巴掌,这一巴掌就让人老实了。 “你以为她是来救你的他,你这么激动。”殷疏寒嘲笑出声,“她才是最想绑你的人。” 李铮看向万喜雀,瞳孔震动,满脸不可置信。 怎么会,她不是万家的人吗…… “李铮,你想活命吗?” 万喜雀俯视跪在地上的男人,她的气场从未这样强大过,殷疏寒都为之一愣。 李铮自然是想活命,赶紧抓住救命稻草,点头如捣蒜。 “想活命,就帮我办件事,带我去找一具尸体,将尸体挖出来。” 刨坟掘墓? “呜呜呜……” “嘶,把他布条拿下来。” 布条松了松耷拉在李铮的脖子上,他终于能畅快说话了。 “挖坟掘墓是损阴德的事!你这不是让我遭报应吗!” 李铮急得满脑门汗,他守墓可不能掘墓,不然逝者的家人找上门,他不得被挫骨扬灰啊! “不同意?那我救不了你。” 万喜雀转过身,表示自己的态度。 李铮这一看立马答应,阴德不阴德的关他生前什么事,现在最重要的是活着。他看到绑他的人腰间都别着枪,根本惹不起,他可不想死! “只要您救我,别说挖尸了,您就是把公墓炸了,那都是我做的,跟您没半点关系,只要您救我!” 第39章 她就是邹法医 “两天后,我们会让你带路,将尸体挖出来后,其他的就不管你的事了,事成之后我们就会放了你,不然……” 殷疏寒阴冷的眼神像伺机而动的野狼,随时准备咬断猎物的喉咙,饱餐一顿。 李铮害怕地吞了吞口水,赶紧点头,生怕对面会反悔。 一切谈拢,虽然李铮心里万般不愿意,不过好过命保住了。 “等事情办妥后,我们一定会放了你。” 殷疏寒向他保证,显然李铮并不相信这个男人,他转而看向眼熟但是记不住的万家人,万喜雀。 万喜雀扫他一眼,给了肯定答复:“放心,我们说话算话,只要你老实,我们不会伤你性命。” 李铮这才放心松了口气,就连紧绷的身体都松懈了不少。 “啧,看起来他很信任你嘛。” 这话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酸溜溜的,宛如小孩发现自己的朋友瞒着自己还有另外的好朋友。 万喜雀没有搭理他,越过他看了眼椅子上的破烂衣服,她展开一看,背后、腰间和小腿部分地方破了洞,根本没法穿。 “我可不可以不穿,这件衣服破洞的地方太……”万喜雀没有明说,但意思很明显,“况且,外面棚户们都已经见过我来时的样子了,现在欲盖弥彰也没办法补救。” 殷疏寒拿过衣服,前后面都看了一下,随手把衣服扔椅子上,显然他也觉得这衣服不能穿。 “那你还是原路返回,我会派人保护你。这里鱼龙混杂,不是怕你暴露身份,而是怕你被抢啊。” 殷疏寒招呼两个手下,吩咐他们将万喜雀安全送出棚户区。 临走前,万喜雀想到还有事没告诉他,但碍于在场的外人有些多,包括李铮,她只能靠近殷疏寒,拉近他们的距离,附耳小声讲明。 “殷老爷昨晚宠幸了一名女仆,这新来的姑娘可能会是七姨太。这件事可能会影响你的计划,我先提醒你,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再来信告诉我。” 距离很近,殷疏寒甚至能够闻到女人身上的馨香,是衣服的熏香味,很好闻,清冷花香很适合她。 温暖的气息传到耳边,使他的耳廓麻麻的,万喜雀到底说了什么,殷疏寒也没反应过来,只听到什么“女仆”“姨太太”之类。 “距离太近了,这女人到底知不知道这很危险。”殷疏寒腹诽,他不自然的表情衬得万喜雀很淡定。 女人不解,为什么说个事殷疏寒会越退越远,还要捂住自己的口鼻,难道她身上染上了什么不好的味道? 她举起袖子闻了闻,确认没有怪味,只当是殷疏寒又开始抽风,她将自己要传达的信息传达到位,便带着人离开了棚户。 “送我去巡捕房一趟,我要去寻个人。”万喜雀指了个目的地,司机看了一眼二亮,二亮在副驾驶点头后,司机才调转方向驶向巡捕房。 万喜雀在后排观察这一切,她心里默默盘算二亮在殷疏寒身边的地位,不仅是内应那么简单,应该属于心腹,看样子殷疏寒布局已久,是否能够接收殷家就差临门一脚。 她扭头看向车窗外,心里有些乱,如果她是男人的话,是不是也能争一争万家。 可能是因为江家之前出面保她的缘故,巡捕房的警探见到她后,态度好了不知多少,又是端茶又是问好。 “我是来找邹邵青法医的,江老先生应该已经给他打过电话,让我直接找他便好。” 万喜雀直接表明自己来意,警探很痛快地带路,赔笑道:“哎呀,万小姐,咱上次对您有些冒犯,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还请在江老先生面前替我美言两句……” “江老先生并没有说什么,上次你们也是秉公办事,能理解。”万喜雀柔糯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响起,听起来应是没生气,但下一秒她话锋一转。 “以后还请警探谨慎,毕竟命案不止关系一个人的性命,若铸成大错,恐无人能救你。这次是有人能够帮警探及时悬崖勒马,但并不是次次都有这样的好运。” “您说的是,您说的是。”警探用衣袖擦掉额头的汗,赔笑着,“到了,这里是法医室,里面有些血腥,我还是建议您别进去,我去将邹法医叫出来,你们出来聊?” 万喜雀摆摆手,拒绝道:“既然我是来求人办事的,就该拿出态度。” 她上前敲了敲法医室的门,没一会儿门被打开,一张形貌昳丽的年轻女性站在门前,她比万喜雀高一个头,头发束成马尾样,身穿白大褂,秀眉微拧。 她一只手上还套着手套,手套上沾满了血迹,应该是还在忙工作,因为听到敲门声才过来查看。屋子里化学药剂和尸体腐败的气味混合在一起,顺着空气扑向屋外。 万喜雀下意识挡了挡自己的鼻息,她有些不适应,这个动作让女法医眉头皱得更紧了。 “什么事?”女法医偏中性的声音,听起来很清楚。 万喜雀上前表明自己的来意,知道她就是江老所说的万喜雀后,邹邵青严肃的表情才有所缓和。 “你们聊,没我什么事,我就先去前面了。”警探敏锐知道自己有些碍事,很识趣地走远。 邹邵青没有邀请万喜雀进屋,二人就这样在走廊中说清事情。 “邹法医,我想江老先生已经跟您说过我的事情了,两天后我就需要您的帮忙,价格都好说。” “报酬就不用了,这是我欠江家的债,这次帮了你就是还了债。到时候你来接我,我会带上我的工具。不过我要提醒你,尸检结果没有那么快就出来,你需要等。” “没事,我已经等了很久了,也不差这几天,只要您给的结果是准确的,我多等些日子也无所谓。” 邹邵青对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直接保证她的尸检报告绝对不会出错。 万喜雀见她这么自信,又如此干练的模样,不禁有些感慨:“来之前,我以为邹法医是一名男性,没想到居然是一位年轻女性。” “怎么,因为我是女性,所以你不信任我?” “不不不。”万喜雀连忙解释,“不是的,现在各个租界巡捕房中的法医基本都是男性,能够出一名女法医属实不易……” 邹邵青拉紧右手的手套,转身走回房间。 “所以,我更要争分夺秒,女法医的位置不是男法医让出来的,是抢出来的。” 第40章 谁都逃不过因果报应 万喜雀坐车回到殷公馆的时候,公馆已经挂上了红双喜字。 仆从们在紧锣密鼓准备喜宴,新姨太就是新来的女仆,名字叫唤珠。 唤珠被簇拥着梳洗打扮,换上嫁衣,万喜雀刚进屋便碰上了换好嫁衣的唤珠。 万喜雀觉得她身上的嫁衣有些眼熟,仔细辨认后发现,这件嫁衣就是她那身嫁衣,只不过加了点小绣花,调整了腰身。 唤珠在路过万喜雀面前时,她拉住了万喜雀的衣服,用祈求的眼神看向万喜雀,很明显她并不想当这个姨太太。 “六姨太,我们先带七姨太上楼了。” 为首的女仆苦着一张脸,殷老爷娶新姨太太是大事,她不想节外生枝,就算唤珠并不想嫁进来,但被殷老爷强要了身子是事实,就算不嫁进殷公馆,她出了殷家也不会嫁到好人家,不如就这样顺从殷老爷。 “六姨太,我真的不想当姨太太,我只是想做工混口饭吃,您菩萨心肠,求求您放我走吧!” 唤珠扑通一下跪在万喜雀面前,苦苦哀求。 “七姨太,慎言!” 女仆立刻制止,生怕她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 万喜雀哪里承受得了这种行礼,万喜雀急忙要拉唤珠起身,可唤珠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万喜雀不答应她,她就一直跪着,跪到万喜雀答应为止。 “唤珠,如果我把你放出去,我怎么办?” 致命问题摆在眼前,唤珠抬起挂满泪水的小脸,神情迷茫。 “ 万喜雀将她扶起来,耐心向她解释:“我自然可以放你走,但老爷那边我该怎么交代呢?” 唤珠知道自己没办法离开后,沉默着抹干自己的眼泪,像是想通什么,她一改刚才委曲求全的样子,扬起自己的头颅。 “你,过来扶住我,以后我就是主子,你再敢像之前那样拉扯我,就等着皮开肉绽吧!” “还有六姨太,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还是要听老爷话的,毕竟你一点用也没有,若我能把老爷伺候开心了,便什么都不用愁了。” 唤珠双眼还有泪光,但脸上的傲慢与不屑已经表露她的野心。 她率先走上楼,高傲得像只开了屏的孔雀。 “还愣在下面做什么,不是说要布置新房吗,还不赶紧上来,难不成想偷懒!”唤珠见女仆们还没上楼,便探出身子责骂,“你们这群下人果然欺软怕硬,刚刚我好声好气跟你们说话,你们不屑一顾,偏要挖苦辱骂你们,你们才会让我满意,都是下贱胚子!我呸!” 女仆们怒在心头,但一言不敢发,只能加快动作上楼。 万喜雀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去面对这种场景,难道是她没有拯救唤珠,让这女孩一下子变成如此反差的模样? 她想不通,她孤零零站在楼下,心里倍感焦躁不安。 “您别往心里去,她就是小人得志的模样,以前的姨太太不少都是从舞女、仆人爬床上去的,一朝得势都这副嘴脸,我们这些老人看多了了。除了大夫人,唯有您可以称得上一句主子,其他的啊,唉……” 厨房的厨师老刘在殷公馆待了小二十年,可以说见证了殷云将的婚姻史,他对这种上位桥段早已见怪不怪,那唤珠只是为自己找个借口罢了。 “她怕被公馆里其他下人说,是她勾引老爷,所以能爬床上位当姨太太,将自己打造成被迫害的模样,只不过是为自己小人的志蒙上保护色而已。” 万喜雀没有继续听老刘的分析,慢慢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唤珠的房间安排在她隔壁,房间里叱责声穿过墙壁传到万喜雀房中,话语要多恶毒有多恶毒,让人无法听下去。 万喜雀躺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来想去,她下床写了张字条,她字条放在信封中,让白姨将信封交给二亮。 无需话语,二亮看到信就知道这是万喜雀要他转交给大少爷。 她想快点从殷家解脱,给殷疏寒去信,就是想问他什么时候开始计划。 现在的殷公馆让她喘不上来气,如同根根毒藤从殷公馆中生长而出,将她缠绕束缚,毒刺一寸寸扎进她的身体,让她无法逃脱,企图控制她,同化她。 当晚,殷云将再次当起新郎,他很满意这次自己选的姨太太,顺从懂事,年轻貌美,所有心思都写在脸上,很容易就能让她臣服,让她满足。 这边唤珠的房间气氛正好,而万喜雀很是煎熬,恨不得让自己耳朵聋掉。 在热闹的欢好声中,她的窗户再次被打开,殷疏寒手里拎着跟白绫翻进屋,应是听到隔壁的声音,他厌恶地翻了个白眼。 “你怎么来了!你父亲现在就在隔壁,他会听到的,你快走!”万喜雀心跳到极致,对面声音确实停了一瞬。 殷疏寒毫不在意:“他听不到,现在他没那个心思注意你这边。” 果不其然,下一秒隔壁声音又响起来,时不时还有鞭打的声音,很是令人毛骨悚然。 “啧,真够恶心的。不过你又什么意思,不是你让我赶紧动手吗,我来了你这什么表情,还要赶我走?” “不是,你去吧。你杀人的事不必告诉我,我也不想听。” 殷疏寒眼波流转,隔壁如此热闹,他们却在谈论杀人的事,真是两个极端。 “我不说不代表你手上没有血,你是我的盟友,也是我的帮凶,这辈子都改不了的事实,劝你早点接受为好。” 万喜雀梗着脖子,全当没听见。殷疏寒也没多费口舌,二亮已经帮他松动了陈静吟房中的窗户,今夜便是陈静吟的死期。 天气慢慢升温,夜晚没有那么冷了,万喜雀对窗坐着,就这样一直坐到太阳从地平线冒出头,坐到下人的尖叫声撕裂殷公馆的宁静。 她才起身,锤了锤已经麻木肿胀的双腿,出门查看昨夜殷疏寒的杰作。 陈静吟安静吊死在自己房间里,穿着一身喜服,青白的脸上看得出是化了妆,像纸人一般。脚下踹倒的椅子旁是高跟鞋,这双鞋她常穿。 屋子里,陈静吟的床头上写满了“她来了”“萧朝月”、“负心汉”“殷云将”这些字,满满当当,都是用血书写的。 殷云将看到屋子里吊死的人和墙上的字后,只觉得晦气,仔细分辨,或许能从他脸上看到一丝难过的表情,不过稍纵即逝。 唤珠就缩在他怀里,直接吓傻,嚷嚷着要把喜服烧掉。 而万喜雀就站在门外,冷冷看着屋里被亏心事折磨到自尽的陈静吟,像是看以后的自己,不自觉冷笑出声。 “谁都逃不过因果报应。” 第41章 送来的戏票 谁都没想到,曾经想要争抢一切,将赌注都押在殷云将身上的女人,有一天会以如此不体面的方式离开人间。 可能是已经见过不少血腥场面,万喜雀这次没有任何恐惧感,即便陈静吟的妆容有多么可怖。 可公馆接二连三地出现惨事,已经让许多下人担惊受怕,脆弱的神经在见到陈静吟尸体的那一刻,终于断裂。 “我就说公馆闹鬼!大夫人回来索命,我们都别想活!” “我要离开这里,我不想待在这里,孙管家呢,孙管家,工钱我不要了,我要回家!” 孙管家也没想到陈静吟居然会自缢,原本下午他就会按照老爷之前的吩咐,将她送到老宅关起来,谁承想…… “够了!什么闹鬼,老爷早就请过神父过来看过,这家里根本就没有鬼!所有的事都是二姨太幻想出来的事罢了,三姨太的死她原本就有连带责任,胆子小,经不起刺激,一下子就下疯了!” 孙管家真是练就了撒谎不打草稿的技能,熟练地将责任推卸在陈静吟的身上。 “你们在殷家做了这么多年工,老谢,你可是这里的老人了,你说说,老爷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们了!” 被喊到名字的下人一愣,没有回答,沉默地低下头,也没有刚才闹喊的气焰。 “不要听风就是雨,你们这样老爷该多伤心啊!好了,没什么事就赶紧散了吧,先准备丧事,这件事低调处理,谁都不要将事情传出去,不然……” 下人怎么会不懂其中意思,连连答应,随后作鸟兽状,下人们开始准备丧事需要的东西,之前三姨太葬礼还留下了一些东西,准备起来也不算匆忙。 万喜雀下意识抱紧自己的双臂,她把视线移到唤珠身上,再看回陈静吟,在殷家这场打着感情的名义,掠夺自己生存空间的战争中,无人生还。 “老爷,我们还是走吧,让二姨太早点入土为安。” 唤珠小声提醒,她老觉得陈静吟没死,还在看她,可能是恐惧作祟,她很不想待在这里。 殷云将的脑袋里在闪回他和陈静吟之间的画面,陈静吟曾经也是殷家的女仆,因为性格温柔、长得漂亮,时时刻刻对他都是崇拜的模样,一来二去也就被她收进了房中。 曾经娇柔的面容与现在狰狞的妆容逐渐融合,他不明白,为什么陈静吟会变成这样。 但这都无所谓了,女人多的是,他还可以拥有更多年轻貌美的姑娘。 想着他低头看看撒娇的唤珠,转身去寻万喜雀的踪影,她和唤珠,一朵像青莲,一朵像杜鹃,各有特色,皆是他喜欢的。 就连他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温柔:“唤珠,喜雀,你们别怕,以后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别像二姨太一样憋在心里,最后闹出这种事。” 万喜雀即便是勉强自己,都已经勉强不出一丝笑容,她福了福身子便转身离开。 佳霜和白姨不敢多说一句话,这是佳霜第一次见到万喜雀失魂落魄的样子,即便受了再重的伤,她也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小主子,您别伤心。”白姨艰涩开口,再说不出其他的安慰话。 万喜雀深吸一口气,终于扬起一抹微笑,用来表示自己并没有事。 殷家自以为自己瞒得很好,结果第二天报纸直接刊登公馆里的惨案,标题更加有噱头“殷公馆姨太太接连殒命,究竟是冤魂索命还是家宅诅咒?” 万喜雀自然知道这是殷疏寒的手笔,并且做得很好,房外孙管家的怒火就差把屋顶掀开,他认定是公馆里的人将“闹鬼”之事泄露出去。 殷云将在锦沪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公馆闹鬼,老婆一个接一个去世,外面都开始传是因为他坏事做尽损阴德,才会报应在家人身上。 他听说后直接闯入陈静吟的房间里,把东西砸了个稀巴烂,嘴里还止不住咒骂:“贱人,死都死了还让我戴上损阴德的骂名!” 万喜雀听说后,心里说不出的痛快,陈静吟要是知道了应该也会很痛快。可她知道,这种痛快只是一时的,她应该为自己一世的痛快做打算。 想到这里,她坐到桌边,认认真真写起和离书,她打算在殷云将还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让他按上手印,解开她被束缚的枷锁,她将和离书藏进妆奁的夹层中。 “小姐,二亮让我把这个给您。”白姨从衣袖里拿出一封信,有些皱皱巴巴,可见已经被藏了很久。 万喜雀拆开信,里面是两张戏票和一封信。 殷疏寒在信上说让万喜雀将殷云将带到暖霞戏楼,他为殷云将准备了一场好戏。 万喜雀看了一眼票,剧目是《白蛇传》,名角陈若方的拿手好戏,看到这个剧目,她有些不解。 难道殷疏寒在戏楼设下埋伏,企图在戏楼中完成复仇? 看了下时间,刚好是去公墓的后一天,不知道的以为殷疏寒这是体贴,看得出来,他急着让万喜雀交出自己的诚意。 万喜雀冷笑出声,这只小狐狸真是谨慎过了头。 她将戏票放在桌子上,开始思索该用什么借口邀殷云将出门,又该用什么借口隐去戏票的来历。 杏眼灵动转动,还真想到一个人,她的好友林媛枝。 林媛枝家里因为生意原因,经常会请人到戏楼看戏,一来二去也就跟戏楼有了稳定的生意往来。像陈若方这种名角,他们的戏可是一票难求,大林家从来不缺名角的票,戏楼只要有戏便会给林家送去联络感情。 所以林媛枝能够送她陈若方的票也就不奇怪了,她们是好友,平日里也会互相送礼物,殷云将就算是追究,也要顾及林家。 “小主子,这二亮怎么突然跟您联系这么频繁,这孩子看着确实机灵,模样也周正,但你们身份有别……” 万喜雀听懂了,白姨误会了她和二亮之间的关系,赶紧解释:“我与他没关系,他只是送信的。” “送信的?” “嗯,具体的等事成之后我再跟你说,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第42章 殷云将真是恨极了大夫人 “不过,明天需要你跟我出门。” “明天?” 万喜雀目光灼灼,一想到明天,她的心脏便抽痛,胸腔里宛如有人在里面敲鼓。 “明日,我们就知道我母亲究竟因何而死。” 白姨听后也十分激动,上前紧握万喜雀的手,几次想说话,最后话都化在紧握的手中。 唤珠没有给这主仆二人温情的时间,她随意敲了敲门,那声音像指甲划过花瓶光滑表面的声音,狠狠刺穿人的耳膜。 万喜雀下意识捂住耳朵看向她,唤珠吹了吹自己的指甲,还略带嫌弃地看像门。 “六姨太这房间也不过如此,这门都土的掉渣了。” 她大摇大摆走进来,直接坐在茶桌旁的西洋软座小椅子上,两条腿交叠在一起,还随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好像她才是这个屋子的主人。 “七姨太,这是六姨太的房间,你未免太没有礼数,六姨太还没让你进屋,你就进来。” “你的主子还没说话,你一个狗奴才先叫唤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主子管教不严?” 真是一场生动的小人得志后,证明自己上位成功的戏码。 万喜雀下意识给她鼓掌,这反而让唤珠一愣。 “六姨太这是做什么,是不是也觉得我说得很对。” “不,我是觉得,这个殷家真是不缺人才,尤其是会演戏的人才,我在为你的演技鼓掌。” 唤珠一听,“啪”一下把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六姨太,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打击都说你是个心软的主子,我看啊,不是心软,是佛口蛇心才是!” “废话少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万喜雀懒得同她废话,如果换作从前,可能她还会耐着性子听她刻薄的话语,现在她只想让她快点离开。 唤珠看得出自己不被欢迎,她掐着腰,就那样往万喜雀面前一杵,不过不再是嬉笑的表情,而是严肃。 “你知道老爷将二姨太的葬礼延迟到什么时候吗?” “不知道。” “延迟到十天后,他还准备请道士来作法,锁住陈静吟的魂魄,怕她像大夫人一样来寻仇。奥,说是还要将大夫人的坟墓扒开,她的尸体重新选地方埋葬。不是简单埋葬那么简单,好像是要封到什么井里。看样子,老爷真是恨极了大夫人。” “什么?” 简直荒谬,万喜雀震惊,她皱紧眉头暗叹,殷疏寒一定没想到他父亲可以做得如此绝情。 “你为什么告诉我?”万喜雀不明白,这应该属于殷云将与她说的悄悄话,为何这人可以毫无保留的告诉自己。 唤珠低头搓揉自己的手指,她好像很在意自己的手指,刚刚还暗自打量万喜雀的手指来着,将她们的手指作比较。 她语气带着一丝幽怨,又带着旁人不易察觉的软弱。 “我只是胆子小,但我不傻,老爷既然跟我说这些,自然是想敲打我,不要做什么不该做的事,但老爷当时提到了你,我就知道老爷想借我的口,来敲打你,所以我就来了。” “你以为我愿意过来吗?我现在看见你,我就烦得很。” 她将茶一饮而尽,茶杯随手摔在桌子上就跑了,毫无一点姨太太该有的端庄样子。 “小主子,你看她嚣张样子,她呀过不了几天好日子!” “诶,白姨,别说了。她以后怎么样,都是她的事,既然她是个传话地,我们也就别于她动怒了。”万喜雀没有纠结那么多,但她又写了一封信,让白姨赶紧交给殷疏寒。 信里将殷云将要请人作法的事如实告诉殷疏寒,提醒他早做准备,虽然这是封建迷信,但同为在意母亲的人,她知道这种打扰逝者安宁之事,绝对不允许发生。 殷云将一连两天都睡在唤珠房里,他们在餐厅,当着万喜雀的面调情,俩人你侬我侬,让人吃饭都吃不安生。 万喜雀忍了,她掐了掐自己的手指,强行让自己看起来很高兴,揣着两张戏票找到殷云将。 她换上平时不会出现的神情,含情脉脉,好像真的对殷云将动了情一般,就连殷云将都有些恍惚。 “喜雀,是不是有事要找我?晚饭的时候我就见你心事重重的。” 万喜雀清了清嗓子,尽量让声音不紧绷,松开紧抿的双唇,柔声道:“老爷,喜雀想与老爷去看戏,嫁进殷家这么久,遇到这么多事,喜雀还未与老爷相伴游玩过,我同学送了我两张戏票,不知老爷是否愿意陪喜雀一起去看?” 殷云将一下子来了兴致,他接过戏票反复确认,还真是戏票,还是讲传统爱情故事的《白蛇传》,他心意一动,但没急着答应。 万喜雀以为他是在怀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编织谎言:“我同学们说,夫妻总是会相携逛街、喝茶、看戏听曲,我想我与老爷应算是夫妻的,我们却从未这样做过,心里多少有些遗憾,所以这次得了机会,便急着邀请老爷。如果老爷不愿,那就算了,我将票还回去。” 女孩使小性子有时是种情趣,就像现在万喜雀的小性子,在殷云将看来就是情趣。 “我没说不答应,喜雀为何急着否定呢,你进门这么久,还是头一次求我,我自然是愿意答应的,只是一场戏,也不用多长时间,话说回来,我也许久没看戏了,这出戏很不错,我们一起去看。” 得到殷云将的同意,万喜雀暗自松了一口气,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她不知道如何迎合异性的喜好,这还是请教过白姨之后的成果。 “喜雀,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这话让万喜雀真诚的微笑凝固,她能读懂他的潜台词,连忙摇头:“医生说我还需要养些时日,不然会留下病根。” 殷云将觉得可惜,连带着语气也没刚才温柔:“那你快回去休息吧,唤珠也等我上去说话,养好身体,我再找你。” “好……好的。” 万喜雀已经看到唤珠下来寻殷云将,她识趣赶紧离开,就听到后面娇笑声起。 “老爷,你别看她了,难道我还不够年轻漂亮吗?” “够!我的唤珠自然够!走,我们回房,让我看看你有多美!” “老爷讨厌~” 万喜雀深呼吸,不让胡言乱语进入大脑。 真吵。 第43章 我和殷云将不是一类人 殷疏寒最近一直在薛济龙身边,为了弥补未报备直接离开办公室的错。 为了皖东的战局,薛济龙筹备了许久,虽然属下一再提醒,此次不能再投入过多兵力消耗,可是身为督军的薛济龙并不这样认为,他觉得上次没有一举夺得皖东阵地,是因为自己的电报被皖军监听。 而这次他信心十足,直接手下所有将领喊来开会,好像这样就能保证万无一失一样。 殷疏寒翻阅手中的作战安排,实在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个薛济龙是个军阀二代,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父亲薛泰景感染肺痨,不治身亡,这个位置也还轮不到他来做,军队也轮不到他来嚯嚯。 “殷副官,您要不去劝劝督军吧,底下的兄弟已经怨声载道的,甚至有些已经当逃兵跑了。” 带脑子的军官已经将殷疏寒围了一圈,就想这红人能让督军回头。 但殷疏寒怎么会不知道薛济龙的性格,他断不可能反了自己所说的话。 殷疏寒听他们说完,扫了一眼这些胆大的军官,带了些劝告道:“督军有自己的安排,我们做下属的只能服从军令,军令如山,难道你们还想造反不成?” “况且,现在督军最信任的人不是我,而是侍卫长唐亮,你们与其堵着我,不如去找他商量商量。” 众人一听,马上看向刚从督军办公室走出来的唐亮,他满面春风,显然又从薛济龙那里得到了好处。 刚刚还围着殷疏寒转的军官,又颠颠地跑向唐亮,这可把唐亮得意坏了。 他瞅了殷疏寒一眼,扬起头,以一种大家都听我说话的姿态,开始聆听军官们的请求。 “咳,大家的想法我都知道了,我会跟督军反映情况的,大家不要着急。”唐亮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紧接着他又将问题抛回军官们。 “你们吃着督军发的军饷,也要为督军排忧解难嘛,手底下的人如果有躁动的心,你们就压一压嘛,用钱也好,杀鸡儆猴也好,很好解决的,动动你们机智的脑袋啊。” “督军每天公务缠身,如果没有大事,就不要轻易打扰他,散了吧散了吧。” 他说完便要哄人走,大家明白他这是打着旋的推脱,但有军官不死心,他们还是想争取一下。 “唐侍卫长,您刚才说给督军反映……” “啊,我会的,但是督军到时候怎么安排,那就是督军的意思了。唉,我这是替你们担着事呢,知道吗,再催你们自己去说?” 军官们连连摆手,赔笑奉承地赶紧离开。 殷疏寒看戏看够了,他也起身准备到公墓与万喜雀汇合。 “殷副官请留步。”唐亮笑呵呵地喊住殷疏寒。 殷疏寒回头,也是换上一副公式笑脸回应:“唐侍卫长,有何贵干啊。” “奥,没什么事。这两天就要去往前线了,您也回去好好准备一下,可千万要保护好督军的安全。” “唐侍卫长这是什么意思,身为侍卫长,你难道不守在督军身边,还想让我帮你工作?” “殷副军误会了,督军给我安排了另外的工作,留我在锦沪这个大后方给你们提供支援,所以这次就有劳殷侍卫长了。” 殷疏寒不语,就静静看着他装。 “好,那唐侍卫长可千万要做好后方支援,别让兄弟在前线白干!” “放心,放心~” 而另一边,万喜雀已经接到邹邵青法医,她们一同上了巡捕房街角处的车,这车是殷疏寒事先安排好的,司机也还是上次的司机,只不过这次没有二亮跟随,是白姨陪在万喜雀左右。 车上没人闲聊,邹邵青法医在闭目养神,她眼底有些发青,看样子休息时间也被挤压出来给了工作。 这女法医真的很拼。 万喜雀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念头,怪不得江老先生会推荐她来帮忙,应该不只是出于恩情偿还,更多的是认可她的能力。 公墓区五百米距离,殷疏寒已经带人等候多时,李铮手脚还被捆住,但能够说话了。 他像做贼一样,探头探脑,偷摸打量身边的殷疏寒,看到他这身军装,心里更加害怕,毕竟民不与军斗,更何况这群人在李铮眼里还是军痞子的形象。 他更加老实,只盼着自己早点完成任务。 见万喜雀一行人已经下车,他们也不耽误,让李铮引路直接来到艾氏的墓前。 李铮见到墓碑的名字,这才反应过来万喜雀是谁,他恍然大悟的表情被众人看在眼里。 “我说过,你如果出去乱说话,我不介意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殷疏寒将手放在腰间,眼神阴冷地看着李铮。 李铮赶紧下跪磕头,再三保证自己会把事情烂在心里,永远不会把事情说出去,这才换回一条命。 坟墓里的艾氏尸体已经严重腐败,土壤的味道、棺椁的木材味和尸臭味让一众人捂住口鼻。 邹邵青像没闻见一般,熟练地穿戴好白大褂、防护口罩和手套,拦住准备上手搬运尸体的士兵,让他们同样穿戴好防护用具后,再让他们将尸体抬出,放在临时搭建的木台子上。 她拿出工具箱准备验尸,其他人除了胆子大的守在她身边外,其他人已经扶着树开始吐了。 万喜雀因为没有穿防护工具,只能远远看着,焦急等待结果。 “你信里说的事我知道了,我没想到殷云将那个老东西可以把事情做得那么绝。” 殷疏寒站在万喜雀身边冷冰冰地说道,引得身边人纷纷侧目,但想到这是主子们的私事,他们赶紧远离。 “不过,多亏了你提醒,我已经找人买了具人骨将我娘的尸骨换了出来,重新找地方埋葬了。” “买的人骨?” “准确来说是买的伪造人骨,我可没那么丧德行,那人骨是我找人做得假的,就是一堆化学成分,打磨做旧了一下而已。” 万喜雀松了一口气,虽然不信道士做法这种事,但殷云将做得可不是好事,也不能让无辜的人来承担因果。 “我是我母亲带大的,虽然我的身体里流淌着他的血液,但我们不一样!” 第44章 我上战场,你帮我守家 “其实你可以不用一直强调,我知道你和他不一样。” 殷疏寒总是在她面前强调自己与父亲的不同,非常刻意。 “我感觉你急切地想摆脱殷云将对你造成的影响,无论是身体里的还是精神里的。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错觉。” 万喜雀第一次,可能也是最后一次,这样与殷疏寒说这些真实感受,真实想法。 殷疏寒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故作镇定:“没有,我只是怕你误会,误会我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罢了。” 见他没说真话,万喜雀也没想继续对话,她重新将注意力放在邹邵青的身上。 邹邵青身上的白大褂已经脏了,凝结出斑斑块块的血污,镊子、解剖刀没停过,非常细致地完成这一切。 经历近两个时辰的解剖后,她将所有工具收拾到一处后,向万喜雀走来。 “你跟我说,死者生前有食用中药对吗?” “是。” 听邹邵青的语气,万喜雀再次确定,问题就是出在母亲吃的药中。 “我们没有拿到药单子,所以只能寻求邹法医你的帮助。” “死者生前有没有出现什么异常的状况,比如呕吐、口唇麻木等,或者觉得心脏不舒服?” 万喜雀看向白姨,这情况白姨更了解。 白姨捂着脑袋使劲回想,最后两手一拍,果然有这种情况。 邹邵青眉头稍微松了松,说道:“虽然尸体已经有高度腐败现象,但还是发现少量的消化道出血点和胃内残留物,我需要拿回去检验一下才能确认是否是乌头碱中毒。” “乌头碱中毒?” 邹邵青见众人不解,好心解释:“中药中含有几种药材用好了是良药,用不好就是毒药。你曾说死者在生前是因为风寒所以才开始服用草药,一些驱寒止痛的草药中就含有乌头碱,比如附子、川穹等等,如果用量不当,就是毒药,分分钟就会让人丢了性命。” “不过,是否真的是乌头碱,这个还需要我回去检验,出结果了我会电话告诉你。” “麻烦邹法医了。” 邹邵青摆了摆手:“虽然这话为时过早,但我还是想说,如果实在是怀疑有问题,我建议你直接报警。” 出于巡捕房法医这个身份,邹邵青也不希望死者是不明不白被人害死的。 为生者权,为死者言,这是她的职责所在。 万喜雀咬紧嘴唇,就因为她没证据,所以她只能找证据才能歹人伏法。 送走邹法医后,殷疏寒和万喜雀站在树下,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明天我带殷云将到戏楼,你是准备在戏楼了结他吗?” “差不多,不过也不会那么明目张胆。” “什么意思?” “明天你就知道了。” 这人说事永远只说一半,真是让人难受。 “明天要是一切都结束了,那我是不是就可以离开殷家了。” 离开殷家? 殷疏寒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万喜雀,在仔细辨认这话是真还是假。 “我要离开殷家,殷云将要是死了,我和他的荒唐亲事也就不作数了,我们之间没有协议,没有婚书,有的只是他和万家的交易,他死了,殷家自然也困不住我了。” 万喜雀抬头看向星空,郊外的繁星就是比市里的亮堂,比霓虹灯好看多了。 殷疏寒靠近万喜雀,逼她看着自己,质问道:“是因为江家那个少爷吗?让你这么着急地想要离开殷家。” 万喜雀灵巧闪身躲开他的逼近,带着些愠怒:“江老师只是我的老师,我离开殷家只是因为我应该是自由的,应该追求自己的人生。你从小喊着金汤匙长大,你不会懂寄人篱下到底是什么感受。” “金汤匙?那换你含一下试试?”殷疏寒只觉得好笑,“如果真的是金汤匙,我现在就应该是督军的儿子,而不是为了母亲的尸骨算计一切的所谓纨绔子弟。” 一时间,两人都不知道该怎么重新拾起话语,两个人各有各的难处,各有各的计划,真说起来谁也不该指责谁, 半晌,殷疏寒缓和语气:“我马上就要去皖东了,这次会是一场硬仗,幸运的话我会活着回来,不论是否缺胳膊少腿。不幸的话,你会看到我的尸骨。” “如果说殷家还有谁我信得过,可能就是你了,至少请你帮我度过这段时间,帮我撑起殷家。这事是我求你的,报酬随便你提。” 万喜雀没想到殷疏寒会这么快上战场,还将这么重的担子交给她。 “我可能担不起大少爷的信任,我没那么大能力,况且我还要回学校,我还要找凶手,我没那么多精力。” “我会留帮手给你,你只要平日里露面就行。其他的交给我。” “你的意思是,让我当你的傀儡?” “话事人,代理人,随便你怎么说,也不至于是傀儡那么难听。” 万喜雀犹豫了,像第一次合作一样,她需要考虑一下。 “五天后我就会离开锦沪,在这之前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让我放心的答复。” “不过,你为什么不让宋晚盈宋小姐帮你照看一下殷家了,算起来,你们应该更熟悉,更信任彼此才对啊。” “晚盈她,已经准备嫁人了,不能再插手别人的事。” “这么快?” 殷疏寒席地而坐,随便靠在树上:“本来晚盈随我来锦沪,就是为了她与钟家的婚事,现在钟家已经在筹备婚礼了,我也就放心了,也算了了宋叔的遗愿。” “这门亲事宋小姐自己愿意吗?” “愿意的吧,钟家少爷钟崇雨在圈子里风评不错,没有风流债,没有通房小妾,很清白的一个人,晚盈嫁他不会受委屈,以后她一定会满意的。” 万喜雀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出来的结论,甚至觉得有些可笑,可能是想到自己被迫出嫁,她说话都有些夹枪带棒。 “她委不委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大少爷有能预见未来的不凡能力,什么事都帮宋小姐看明白了,怪不得觉得她对这门婚事一定满意。” “要不殷少爷别上战场了,您可以盖个庙,把自己装进去,什么香客供奉的肯定全都来了,指不定还能得道成仙。” 第45章 只是稍作打扮而已 殷疏寒一听,来了兴致,这样阴阳怪气的话,能从万喜雀嘴里说出来,也真是新鲜事。 毕竟,这位可真快修成圣女了,从不争不抢,一点重话都说不出口,平日里除了讲道理就是懒得辩白,随口搪塞过去。 今日因为宋晚盈的婚事,竟能让她这样伶牙俐齿,真是稀奇! 他也不恼,反而打蛇上棍一般,顺着万喜雀的话打趣自己:“真有那天,那我定是要好好感谢六姨太,许你一生荣华富贵都嫌少呀。” 见他这样不正经,万喜雀也懒得同他理论,男人怎会懂得女人的心思,哪怕将心挖出来,剖清楚,讲明白,他们依旧觉得你矫情。 “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过得长久,自由恋爱又有几个长久,头发长,见识短,你们女人不懂!” 瞧瞧这句话,万喜雀还未出阁的时候,就不知道听过多少回,怕是上万次不止。 “既然你知道宋小姐终会有一个好归处,你当初何必招惹她,招惹了不负责,最后将她推给恩情,推给父母之命……” 后面的话她收住了,没有将“与你父亲无异”说出口。 可小狐狸怎么会听不出弦外之音,殷疏寒原还调笑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气氛降至冰点。 刚巧,收敛尸体的士兵前来询问下葬的事,他的闯入给低气压扎了个口子。 万喜雀随人走去查看,殷疏寒还是坐在原地,心里百转千回。女人的话字字句句扎向他的心脏,留下细细密密的痛。 可宋晚盈与他终究是两路人,她热烈如火,从小被宠爱灌溉长大,离开人的滋养,她很快会枯萎。 而殷疏寒,心里被复仇和权力占据,一块小小净土养不活娇嫩的月季花,这场感情走到最后注定两败俱伤,还是以宋晚盈嫁给别人收场,既然如此,何必沉溺于这一时,长痛不如短痛。 邹邵青在尸检结束后,便为艾氏穿好身上的寿衣,脸上一些溃烂之地也稍微做了清理,至少看起来没有刚挖出来时候面目全非。 万喜雀很是感激邹邵青,她觉得有必要再去道谢。 她亲手合上棺材,将准备好的香烛纸钱都摆好,棺材下葬后,万喜雀点燃纸钱,火舌撩拨着香烛,墓前的照片被火光照得异常生动,不知道是不是万喜雀的错觉,她觉得母亲在照片里笑了。 等回到殷公馆的时候,就见佳霜在门口张望,着急得不行。 “六姨太您可算回来了!” 万喜雀以为殷云将问起她来了,原本她是打着与姐妹逛街的名头出门的,这件事也已经与林媛枝透过气,当然也讲了戏票的事。 林媛枝非常痛快地答应了这口锅,甚至还担心万喜雀的安全。 她通过报纸已经了解到发生在万喜雀身上的事情,她非常担心,这通电话反而让她心里的石头稍稍放下,一听万喜雀需要帮忙,她二话不说便答应了。 “没有,老爷没问您,老爷今晚陪着七姨太出门看电影了,七姨太听说您明日跟老爷去看戏,她就缠着老爷说什么也要去看电影,当时晚饭都已经上桌了,结果还是被七姨太拉走出门吃了。” 万喜雀松了一口气,不解道:“既然没找我,你急什么啊?” “我当然着急了,我怕您撞上老爷他们。”佳霜随即转小声,在万喜雀耳边嘀咕,“况且少爷跟您在一起,上次医院老爷就差点发现你们一起,这次要是撞上了,怕是会闹出更大动静哦!” 万喜雀一哂,手指轻轻摸了摸佳霜的头,小声说:“就你机灵。” 佳霜毕竟是和万喜雀差不多大的孩子,她对这种亲昵的动作十分受用,因为开心,脸上红扑扑的。 “走吧,既然没事,今晚大家都好好休息,明天是场硬仗。” 一夜无梦,这是万喜雀为数不多的,在殷家睡得不错的夜晚。 为了晚上的戏局,佳霜和白姨早早就开始为万喜雀挑选首饰、衣服,压箱底的一套翡翠首饰都被拿出来。 就连妆容也一改以前的清汤寡水,将水汪汪的杏仁眼重点描画出来,谁看了都得说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勾魂夺魄,口含朱丹,双颊含春。 仔细打扮下来,万喜雀已经不再只是远在天边的神女,而是神女回眸,愿意下凡亲临人间一般。 万喜雀自己都没想到,有天自己的模样会变得如此美丽。 但她还是有些担心,担心自己的容貌变化太大,会让殷云将起疑心。 “我这样能行吗?” “肯定行啊!说您是仙女下凡都不为过,殷老爷肯定喜欢!不,男人都喜欢!” 白姨为万喜雀盘头发,精致的盘发上点缀珍珠发钗,零散短发垂落,更显妩媚。 “我保证,今晚老爷一定会非常满意!” 佳霜和白姨再三保证,万喜雀半信半疑只能任她们折腾。 戏楼开戏的时间是傍晚五点,殷云将最近被唤珠缠得紧,但他也记得今天是答应万喜雀看戏的日子,他半是应付半是哄地打发了唤珠,这才来到万喜雀门口。 他推门而入,万喜雀早已等候多时。 殷云将没想到万喜雀打扮后会这样惊艳,他一时之间愣在原地,等到万喜雀走上前,轻轻叫醒他,他才回过神来。 他很自然地把手搭在万喜雀腰间,合身的旗袍将纤细的腰身展露出来,顺滑的布料让他爱不释手,仔细摩挲腰间轮廓。 “今日怎么打扮这么漂亮。” 殷云将挑起万喜雀的下巴,逼她与自己对视。 万喜雀羞涩闪躲,想要避开对方直白的眼神,但对方不允许,让她必须给自己回应。 她只能强颜欢笑:“因为这是第一次与老爷出门,还是要稍作打扮。老爷若是不喜欢,我现在就去洗掉,换回平常的样子。” 殷云将怎么会让她这样做,直接将她拦腰抱起,举止亲昵地摩擦女人的脸颊,暧昧道:“你这样很美,可惜要出门,不然……” “对,好戏要开场了,老爷,我们还是赶紧出门吧,不然来不及了!” 万喜雀含笑委婉抗拒,她不着痕迹错开脸,装作看钟表的样子,不过好在殷云将叶意识到时间不早了,没再追究,反而耐心地牵起她的手,好像真是夫妻一样,心情大好地向戏楼赶去。 第46章 好戏开场 戏楼门前看客往来不停,挂起的红灯笼已被点燃,雕刻在门框上的戏曲人物被拉长,随着灯笼晃动而摇摆,好似活过来一般。 门口检票的小二见是殷云将到来,连忙迎上去:“殷老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您这是二楼雅座,门口小厮会带您上去!” 殷云将点点头,万喜雀挽着他的胳膊从小二面前走过,还未走远,就听身后人议论。 “这是殷老爷新得的姑娘?真漂亮啊,整个锦沪都难再找第二个了吧,这是谁家清白姑娘还是哪个院里的?” 眼尖的看客一下认出来,赶忙插话显摆自己见多识广:“你们不知道了吧,嘿,这是万家的二小姐,万盛堂刚过世的二姨太生的孩子,这二姨太长得就不错,没想到女儿更美,可惜啊……” “怎么会可惜呢,自古美人配英雄,这万家二小姐跟殷老爷这样枭雄,更是绝配!” 议论声一声高过一声,殷云将都听到了,他心里止不住得意,忍不住侧目偷瞄打美如天仙的万喜雀。 这女子今天给足了他面子,最近是有些冷落她了,他决定最近多关注她一些。 楼内好戏静待开场,还未开场就听到有人叫“好,更有小二忙不迭招呼客人落座的声音。来来往往小厮端茶引路,一个不小心就能弄贵客一身茶水。 好在看戏的也顾不上在意这个,都在寻位置赶紧落座,巴巴等名角出来一展风采。 占了三分之一空间的戏台子上,乐器师傅们已经坐好了,他们神态轻松,时不时交头接耳,对座无虚席的场面早就习惯了。 万喜雀四处打量,她想找到殷疏寒的踪影,可惜一无所获。 她随着殷云将来到二楼雅座,这里是一个一个隔间,里面一张红木圆桌,四张红木圆凳,窗户边、门边放着两只装饰用的大玉瓶,布置得十分雅致。 而且雅间视野开阔,茶点可口,私密性强,没有贵客的允许,任何人不可以踏进雅座半步。 殷云将坐在靠门的位置,他实际上对戏曲没什么兴趣,今天的任务就是陪万喜雀,让她看尽兴。 万喜雀选择坐在靠窗的位置,一是方便让殷疏寒看到她,二是她也能察觉到全局的局势,不至于当个睁眼瞎,该跑的时候就要跑。 这次出门,殷云将还是带了十几个手下来保驾护航,这些手下已经守在门口,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难道殷疏寒能够强攻?他有那么多人手吗?” 万喜雀不自觉开始担心,这次如果失败了,殷云将一定也会对她提防,甚至会认定她也是叛徒,最终会像赵莲盈一样被拷打一番,随意找人埋葬。 还没等她愣神,《白蛇传》已经开场。 大家都在等名角陈若方扮作白娘子登场,可这次白娘子换了人,明显是个女人扮上的白娘子。 场下人议论纷纷,耐不住性子的人甚至已经拍桌子喊了:“陈老板呢,我来看陈老板的白娘子,你整出来个女人,是想看看你爷爷我识不识货?” 台上戏仍然继续,咿咿呀呀一句唱词:“雨过天晴湖山如洗,轻风习习透罗衣。” 万喜雀不懂戏,但她觉得这人唱得顺畅好听。 殷云将原本听见楼下吵闹声,也忍不住好奇,走到窗边打量,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戏台上的白娘子一举一动都像是萧朝月附了身。 可能是目光灼热,戏台上的白娘子抬眸看向雅间,遥遥相望,万喜雀以为台上人是在看自己,但仔细辨认发现,她看的是身旁的殷云将。 殷云将脸色瞬间变白,嘴里开始嘟囔:“怎么阴魂不散,陈静吟都死了,你还不放过我!” “不对,这人不是萧朝月……” 许是想到什么,他把门口候着的小厮喊进屋,急切盘问:“台上的人是谁,不是说这出戏是陈若方登台表演吗,怎么来了个陌生女人!” “殷老爷,您别急,我替您问问,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楼下都炸锅了,我这……” 小厮擦着额头急出来的汗,可再急也说不出个一二三。 殷云将大发慈悲放小厮出门询问老板,而他还在死死盯着台上的女人,二人时不时来个对视,不知道的以为殷云将会是她情郎。 “老爷,您别生气,我觉得这女子唱得也不错。” “不错什么,难听死了!” 殷云将越听越觉得这声音像萧朝月,连带着看台上女人慢慢也变成萧朝月的模样。 对啊,萧朝月生前也十分听曲,戏曲、西洋曲她都喜欢,说来,她最喜欢的戏曲好像就是《白蛇传》。 万喜雀见殷云将反应如此大,赶紧闭嘴,只在一旁静静观察。 一幕戏过后,白娘子下台,再登台,已经是陈若方扮的白娘子,唱腔确实更好听,比刚才女子娴熟不少,不愧是名角! 楼下吵闹着要退票的看客也安静下来,唱到精彩处掌声四起,好像刚刚闹剧从未发生过,现场十分和谐。 “殷老爷,刚才的白娘子想请您到后台一叙,您看您是否方便。” 小厮在门外询问,殷云将想都没想立马回绝。但说完又马上反悔,说是随后就到,声音低闷,看得出来心情很不好。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会。” 面上连假意温情都不在了,只是生硬地要求。 万喜雀实际上也反映过,这女子的她曾经见过照片,在殷疏寒的私宅里。她就是大夫人萧朝月,也就是殷疏寒的母亲。 “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万喜雀也觉得不可思议,她自然不信人能够起死回生,但能够找到如此相像的人,殷疏寒必然是下了功夫的。 她正思索着,门外传来一阵响动,应是打斗声。楼下的好戏掩盖了楼上的打斗声响,万喜雀不确定,只能靠近门自己听。 鼓掌声一浪高过一浪,叫好声此起彼伏,这些都吵不过万喜雀疯狂跳动的心脏。 她打开门,门口躺了一地人,这些都是殷云将的手下,基本都已经晕过去了。 刚刚还恭敬的二楼小厮们,已然换了一副面孔,殷疏寒站在他们中间,正用手帕擦拭拳头上的血。 见到万喜雀探头探脑,他无奈一笑:“别躲了,跟我走,后面的好戏马上开场!” 第47章 有的人就喜欢老男人 万喜雀混在殷疏寒下属中,借用男人宽大的声音挡住自己。 候在后台门口的小厮见到殷疏寒,立刻闪身让开大门。 “里面怎么样了?” “应该差不多了。” 万喜雀不懂他们在聊什么,只是安静站在一旁等结果。 殷疏寒毫不犹豫打开后台门,里面白娘子扮相的女人站在殷云将旁边,她手里的白绫正绞殷云将的脖子。 “疏……疏寒,救……” 殷云将见自己儿子来了,立马向他求救。但殷疏寒并没搭理他,只是径直走向行凶的女人,慢慢松开她的手。 “小姨,为了这么个人渣,不值得。” 小姨?万喜雀看看殷疏寒,看看“白娘子”,没想到他竟然还有小姨,这么算起来,这女人就是萧朝月的小妹妹。 白绫猛地松开,殷云将捂着脖子直接跪倒在地,咳嗽不止。 还没等气息喘匀,殷疏寒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枚深色手帕,看上去湿漉漉的。他站在殷云将身后,将手帕死死捂住殷云将的口鼻。 没挣扎一会儿,殷云将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啧,你这个量是不是有点多,都能闷倒大象了。我刚刚已经给他注射了一定剂量的麻醉药,叠加起来,他怕不是要成傻子。” 小姨萧芷芷坐在椅子上,狠狠踢了一脚晕过去的殷云将。 “现在外面人太多了,你怎么把他运出去?”萧芷芷冲门口看了一眼,心下有些担忧。 殷疏寒一点也不慌,看样子必定是做了十成十的把握,毕竟戏楼小厮都换成了他的手下,这次必定是势在必得。 “戏楼的后门开着呢,焦二爷的等待许久了,就差把他送过去了。” 殷疏寒招呼两名下属把殷云将抬起来,确认人醒不来后,他用事先准备好的灰斗篷,一把披在殷云将身上,帽子将脸一遮,根本看不出这是谁。 “得亏我没穿这件斗篷,不然我都觉得恶心。” 萧芷芷指着挂起来的同款灰色斗篷,看样子,他们是把殷云将装作她的模样,然后把他送走。 “不过,这个焦二爷什么癖好,年轻的清倌不喜欢,就爱睡这种脑满肥肠的老男人,哕,也不嫌埋汰。” 萧芷芷扬起袖子,轻轻遮住自己想吐的表情。 殷疏寒把手帕都扔到关二爷像前的火盆里,一把火烧了干净,顺手还给关二爷上了柱香。 “要是没有他,我还怎么能让那老匹夫感受我娘当年的痛!”殷疏寒的笑容有些癫狂,是那种大愁即将得报后的癫狂。 萧芷芷没说什么,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扭头把话题转到万喜雀身上。 “这就是能够帮你的那个女人?” 芷芷上下扫了万喜雀一眼,好像不是很满意。 殷疏寒侧身微微挡住萧芷芷的目光,他拍了拍手,两名抬着殷云将的下属脚步稳当出了门。 “这可是我的盟友,别看不起眼,她帮了我不少忙。”殷疏寒拍了拍自己身上不显眼的灰,提醒萧芷芷,“您快收拾回去吧,别让萧家其他人发现了。” “哼,他们发现又怎么样,殷云将这老不死的已经废了,没有背后支持之人,他们就都是废物,以后萧家就是我当家做主!” “是是是,那您下手可要谨慎,我马上去前线了,万一没回来,你的烂摊子可就没人收拾了。” 殷疏寒站在门口,背着光,身影都虚化了不少。 萧芷芷冷哼一声,满不在乎道:“你没本事活着回来,不代表我没本事清理萧家蛀虫,等你凯旋,我已经坐上萧家家主之位了。” “那希望如小姨所愿。” 咱喜雀像跟屁虫一样,跟在殷疏寒身后:“你真要把他送到男人……?” “对,就是送给男人玩。你不知道,这帮所谓的上流人士有多喜欢下流事,越是上不得台面,越是猎奇的事,他们越喜欢。喜欢睡殷云将这种老男人,已经不算猎奇了。” “那他后面怎么处理……” “后面怎么处理啊……殷疏寒盯着万喜雀的脸,一字一句说,“当然是让人轮了他之后,我就用刀一片片割下他的肉,剁成肉泥喂狗,用他的血祭奠我母亲的冤魂!” 万喜雀只是听就无法接受,不自觉吞了吞口水,她瞳孔微颤,不敢看杀红眼的殷疏寒。 “知道了……他既然最后会死,那我是不是现在就已经自由了。” 殷疏寒没回应,只是来到后门,来着手下把殷云将送上车。 车上的人探了探殷云将鼻息,摸了摸脉搏,确认人没问题后,车上之人轻车熟路用麻绳把殷云将捆结实。 待车开远,殷疏寒才回答万喜雀的问题。 “殷云将已死,你现在是殷家大夫人,你现在就算是死,都得进我殷家的墓地。” “我没同意帮你守家,你凭什么!” “就凭,我有人有钱有枪。你母亲的死因刚查清楚,凶手还没被逮捕归案,你以为单靠你自己能找出凶手?别傻了!” “只要你好好站完最后一班岗,帮我守好殷家,等我回来。我手下的人,殷家的钱和门路,你随便指使,我一个不字都不会说!” “但如果你不帮我,我不介意把你做过的事捅出去,到时候万家第一个让你死。” 万喜雀震惊,她想过此人卑鄙,没想到竟会想鱼死网破。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这才察觉,自己真的像金丝雀一样,被锁进了殷家这个金丝笼中,飞都飞不出去。 “你有把我当成人来对待吗?” 万喜雀抬起眼,带着失望的眼神静静看着殷疏寒。 这双眼睛太过悲伤,殷疏寒心里一跳,随后一阵阵酸涩翻涌而来。 他佯装冷静:“让你帮我守家,又不是要了你的命,我保证我回来就放你自由。” 女人咬紧双唇,拼命将眼中泪水憋了回去,最终还是点了头,不为别的,只是为他说的权和人。 “这就对了。” “我同意,但我出行不能被你的人限制。” 殷疏寒松了口气,这个要求很简单,他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万喜雀眸中点点精光忽明忽灭,心里已经开始算计她要争得万家。 第48章 狠还是你狠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有空,帮我照顾下晚盈。” 万喜雀恼羞成怒:“殷疏寒,你别太得寸进尺!” 感觉自己失态了,她赶紧收敛情绪。 “你自己照顾,我帮不了你!” 她闷闷说完,撒气般甩了下手帕离开。 殷疏寒也觉得自己有些许过分,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好不容易连骗带要挟地让万喜雀同意,差点因为自己的私心翻车,不过还好,万喜雀不是出尔反尔的人。 他想了想,自己是不是该去赔礼道歉。 一旁的下属们眼神对视,纷纷献上自己的馊主意。 “殷副官,刚才那姑娘怕不是心悦您吧,所以,您提起宋小姐的时候,她才会生这么大气。” “对呀,我家婆娘生这么大气,都是因为发现我又去找东街的春红,回回都要这样耍脾气闹翻天,才肯罢休。” 有经验的下属对着殷疏寒挤眉弄眼,活脱脱把自己当做感情军师。 殷疏寒只觉得大脑反应不过来,谁喜欢他?万喜雀? 回想之前种种,万喜雀对他的反应,对他说的话,答应替他守家,因为宋晚盈的婚事跟他闹脾气…… 难道她真的有别样心思? 殷疏寒愣在原地思来想去,他身边的下属站到腿发麻,不停跺脚。 “让你刚才提这茬,这下好了,情窦初开的小子,没几天的时间想不明白,咱们就在这干耗着吧。” 刚刚还积极献计献策的人,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 他恼也不是怒也不是,只能轻拍自己的嘴:“哎哟,我这张嘴!” 不知不觉,殷疏寒脑子里被万喜雀的脸占据,动态的,静态的,嗔怪的,羞赧的,他这才发现,他一直在仔细观察着万喜雀,有那么多不经意的瞬间,她的小动作、小表情,都已经被他默默记下来了。 可,他这是喜欢吗?他知道他对宋晚盈的感情是男女之爱,那么对万喜雀也是如此吗…… “那个,殷副官,时间不早了,天都大黑了,戏也散场了,咱们就别再后门喂虫子了吧。” 实在是站不住了,下属们年纪大了,比不上小年轻的体力好。下属只能尝试劝说让殷疏寒赶紧打道回府。 “嗯?奥。” 殷疏寒回过神来,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麻的额头,苦笑。 万喜雀先行一步到达殷公馆,她板着一张脸,下人们都不敢打招呼。 平日里她都是带着淡淡的微笑,然后也有点生人勿近的意思,但也不至于像今日这般,脸色都不好看了。 “怎么了这是……”佳霜上前小声问道。 万喜雀疲惫地摇摇头,回了句:“不小心与狐狸做了交易,后悔莫及。” “狐狸?哪里来的狐狸?六姨太……六姨太莫不是遇到什么大仙!我听说那大仙很是厉害,实在不行咱找人请走吧。”佳霜鬼头鬼脑贴着万喜雀身边说道,还时不时看向周围,生怕别人听到。 万喜雀被她逗乐了,连连否认,此狐狸非彼狐狸,跟大仙比,殷疏寒可就差出天际了。 “六姨太,老爷呢。” 孙管家阴鸷的双眸盯紧她,双手攥拳,表情紧绷,好像下一秒就要扑过来掐死她。 万喜雀不自觉拉了拉衣领,掩盖起自己不堪一折的脖子。 “老爷有事先走了,我看完戏刚回来,怎么,老爷没回来吗?” 这段时间,万喜雀别的没学会,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学了个十成十。 这孙管家自然不信,他走进逼问:“老爷如果有事不回来,一定会给公馆来个电话,现在都没来电话,一定是出事了。” “难不成,你怀疑我?” “难道不是吗?老爷跟你出的门,结果人现在失踪了,此事绝对跟你有关!” 两人对峙,谁也不让谁,孙管家甚至不让万喜雀上楼回房。 殷疏寒后脚回来,见状忍不住鼓起掌。 “孙管家,你这么忠心,可惜你的主子今日没带你出门。” 见殷疏寒得意的表情,孙管家脸色一变再变,从恍惚到不可置信,再到愤怒无奈,调色盘也不过如此。 他嘶哑的声音,挣扎着从口齿间蹦出:“少爷,是你对不对。” “可不是我,你别误会,你不是说你的主子有事会给公馆来电话吗?我猜一会儿电话就会到,你看好电话,万一有情况可咋办。” 殷疏寒的下属退散一众下人,让他们该回家,该睡觉睡觉。 下人们自然不敢反抗,老老实实按照安排四散离开。 果然如殷疏寒所说,电话响起,孙管家接起电话,不知听到了啥,他看向殷疏寒,双眼因为气愤变得通红,身体止不住颤抖,连电话都拿不稳,整个人出奇的愤怒。 殷疏寒恍若没看见,他接起电话,万喜雀跟在他身边,生怕孙管家会先发制人掐死她。 从话筒漏出的声音来听,电话对面充斥着男人们的污言秽语,还有粗鲁的叫声和求饶声。 “殷老弟,还是你狠啊,我老焦佩服佩服!” “焦二爷说笑了,我什么时候去接人啊?” 对面沉吟片刻,给了个时间,一天后。 “好,焦二爷可留他一条命,其他的你随意。” “好说!好说!” 背景音里时不时蹦出对殷疏寒的怒骂声,听这声音应该是殷云将。 电话挂断,殷疏寒坦然看向孙管家:“我知道你忠心,当初我娘的事还有你掺和的一份呢,对吧。” “少爷说什么,我不懂。”提到萧朝月,原本气愤不已的孙管家,瞬间冷静下来,脸色由红转白。 “别掩饰了,我什么都知道,你们跟我娘说了什么龌龊话我都知道。”殷疏寒松开自己的衣袖,冷笑道。 “你和陈静吟撺掇殷云将迫害我娘,还想把我遗弃到老宅自生自灭,你们当初算计得那么好,没想到我有一天都会讨回来对吧。” 殷疏寒拽起旁边的椅子砸向孙管家,孙管家扭身躲过一劫。不过殷疏寒已经欺身而上,一把匕首抵在孙管家喉管处。 “你们怎么敢!怎么敢对我母亲说那种话!她都自杀了,你们还要对着她的尸体说她身体肮脏,还敢哈哈大笑,陈静吟还要凌辱我母亲的尸体……你们都该死,都该死!” “别,我错了少爷,我真的错了!”孙管家嚣张气焰彻底消失,满眼恐惧,面对这个杀红眼的男人,他赶紧下跪求饶,泪水口水流一脸。 殷疏寒直接敲晕了他,下属们利落把孙管家绑起来,用抹布堵住他的嘴。 “别急,我会让你和殷云将见上一面,圆了你这个狗腿心愿,然后再让你们生不如死。” 第49章 终于认清自己的心 孙管家被封住嘴之前,嘴里还在哀求,企图唤醒殷疏寒的主仆情。 可惜,殷疏寒根本不在意,他任由下属将孙管家带走,随便找了个房间关起来。 “把门锁好,除了不给他饿死,其他的,都不用管。” 只有守院的护卫见证了这一切的发生,但他们见殷疏寒狠厉的样子,自觉地装作没看见。 万喜雀没想到,孙管家除了心狠手辣之外,竟然还是这样的人。 “你没什么想说的?” 殷疏寒处理好孙管家,便回头寻万喜雀,他脑袋里再次被老兵的话占据,瞧见万喜雀还在发呆,他心里开始打鼓。 “嗯?说什么??” 对于殷疏寒的做法,她并没觉得有什么错,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见万喜雀神色平常,殷疏寒心里稍稍松了口气,随后他自己觉得可笑,怎么会因为一个猜测,就如此上心伤神。 他恢复到之前玩世不恭的样子:“没什么事就赶紧回去休息吧,不早了。” 这神经兮兮的样子让万喜雀摸不着头脑,只能把这种行为解释为:大仇得报后的癫狂。 万喜雀没再多想,她现在只想好好休息。 殷疏寒站在通往厨房的走廊上,借用盆栽挡住自己的声音,就这样望着万喜雀的背影,直到她进屋。 当天晚上殷疏寒做了场梦,梦里他回到了小时候,萧朝月坐在他身边,为他打扇,哼唱童谣哄他入睡。 “母亲。” 梦里萧朝月身体依旧温热,就坐在那静静笑着,听到殷疏寒唤她,她垂眸回应。 “怎么了,做噩梦了?没事,妈妈抱抱,噩梦就没了。” “母亲,我想你了。” 殷疏寒回抱自己的母亲,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梦到她。 “我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你要好好生活知道吗,妈妈已经很开心了,我的疏寒一眨眼都长这么大了。” 梦里殷疏寒从小时候模样变成现在模样,萧朝月欣慰地拉过他的手,一遍遍摸着他的脸颊,声音不知不觉哽咽起来。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接下来好好过自己的人生吧。” 脸上一片冰凉,萧朝月最后抱了自己孩子一次,慢慢消散在房间中,梦里的房间快速崩塌,殷疏寒站在原地有些慌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一道声音响起。 “疏寒,我在这里。” 一连几声喊他的名字,仔细听,那是万喜雀的声音。 再回眸,万喜雀已经来到他的面前,那双杏仁眼睛终于和之前梦到的女人重合,笑眼弯弯,没有平日里冷冰冰的样子,满眼都是他的样子。 她头上玉簪子随着走动而晃动,一下一下扰乱他的心。 “真的是你……” 许久,殷疏寒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一直都是我,只是你才发现自己的内心而已。” 梦里的万喜雀双手握上他的手,接触的那一刻,因为他冰凉的手微微皱眉。 “跟你说了多少次,别老用冷水洗澡,你又不是铁打的。等你老了一身病,我可不照顾你。” 梦里万喜雀用自己手心的温度给他暖手,但嘴里还是忍不住埋怨:“你的手,冰死了。下次再这样,我可不会再让你牵手了。” 殷疏寒就这样看着她,原来很久之前,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就已经牵动他的心。 他把手抽出来,捧上梦中万喜雀柔软的脸,一个克制不住的吻落了下去。 许久,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才松开这个吻。梦中的万喜雀没有抗拒,还是笑盈盈看着他。 “今天心情不好吗?” 殷疏寒知道这是一场梦,他不过是将希望万喜雀变成的样子,投映到梦中。 梦中的女人为什么没有脸,是因为他没认清自己的内心。 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她有感觉的? 可能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可能源于对她的好奇,也可能见她拼命反抗的样子后,不自觉为她着迷。 点点滴滴,终于汇成一滩化不开的浓墨,在殷疏寒的心头落下难以磨灭的印记。 他自嘲一笑,拉起梦中万喜雀的手,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蹭了蹭,亲昵地吻了吻手心。 “等我好吗,等我回来,等我正式追求你。” 梦中万喜雀一愣,但随即答应:“好呀,别让我等太久。” 梦醒时分,殷疏寒赶紧收拾利落,等着万喜雀出来吃早饭。 他下意识摩挲手中的木盒,这是他紧张的表现,木盒里装着那支他托人做的玉簪,他打算将这枚玉簪子送给万喜雀,这枚簪子或许一开始就是为她准备的。 万喜雀今日准备到巡捕房找邹邵青,询问她尸检结果是否出来了。 谁知刚出门,就见殷疏寒像根木头一样站在楼下,就这样看着她,目光灼灼。 万喜雀怀疑自己看错了,她明显感觉到殷疏寒表情是激动了,甚至带了平常没有的郑重。 她突然有点不敢下楼,总觉得这人太过诡异。 “你怎么了,下来吃早饭啊。” 殷疏寒见万喜雀半天没动作,他也有些手足无措。 ”你站在那里干嘛?当门童?” “我也是刚好出来,你快下来吧,要不然饭都凉了。” 二人尴尬的对话,殷疏寒抬脚先走向餐厅,万喜雀这才放心下楼。 饭桌上两人尽量不发出声音,莫名陷入谁发出声音谁尴尬的怪圈。 “咳,这次多亏你帮忙,这个东西你收着,当我的答谢礼。” 殷疏寒换上平常那副嘴脸,将木盒推向万喜雀的方向。 万喜雀自然不会接受,她一再推辞:“我们是合作,我也有需要你帮我的地方,我们本就是两清的,不用多余送我东西。” 两清? 可殷疏寒心里不想与她两清,怎么可能两清,他们已经纠缠这么久,哪里能轻易两清。 “拿着吧,就当是我请你帮我当家的定金,后面的谢礼等我回来之后,再给你。” 万喜雀狐疑,这人今日真的很奇怪,可他却是一副认真的样子,如果真的有什么猫腻,或者想要捉弄她,恐怕早就忍不住偷笑了。 盘算过后,万喜雀接受了这个定金,她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支美丽的玉簪,打磨细致,虽然没有过多修饰,但这块玉已经是极品,足以见得这份礼物的贵重。 “这个定金,我可是下了心思的,不知道你可否喜欢。” 第50章 这枚簪子很配你 “我看到这个簪子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一定适合你,戴上试试。” “现在,在餐桌前?这不合礼仪吧,而且我也没有镜子。” “我帮你。” 殷疏寒根本不想等,他现在就想比较万喜雀戴上发簪后,与梦中的她有多大的差别。 不等万喜雀反应,他直接拿起簪子,一只手握住发簪,一只手扶着万喜雀的头,轻轻将发簪插入她盘好的发髻中。 候在一旁的佳霜和白姨原本还想上前帮忙,谁知这大少爷居然自己动手,她们都觉得殷疏寒这样做很是不妥,他们的身份不应该做如此亲密的事。 “少爷,要不还是我来吧。” 殷疏寒一听,耐着自己今天心情好,只是摆了摆手,让碍眼的人退出餐厅,在走廊中候着。 “疼吗?” “不疼,我自己来吧。” 万喜雀感觉别扭得很,尤其是看仆人都离开,她有些慌张,更想要阻止殷疏寒,可这人直接将她的手攥在手里。 “别动,马上就好。“ 确实很快,也不过一两秒的时间,殷疏寒就送松开了手。 他扳过万喜雀的身子,让她直面自己,太近距离像是他要抱着她一样。 万喜雀被雄性气息刺激到偏了偏头,玉簪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只一个动作,殷疏寒便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太像了,不,梦里和现实中的万喜雀就是一个人。 除了现实中的她神情有些不耐烦之外,她们没有差别。 “看好了吗?我吃饱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大少爷慢慢吃。“ 万喜雀刚走出餐厅就把簪子拿了下来,将它妥帖放在木盒里,她让佳霜帮她放到首饰盒中,妥善保管。 “小主子,今天殷少爷有些不对劲,他是不是想让你还想帮忙?” “但应该不止是想让我帮他守着殷家这么简单。” 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万喜雀现在已经捉摸不透,殷疏寒总是会将一堆任务扔给她,再给她一堆拒绝不了的理由和条件,这种被拿捏的感觉,她实际上很讨厌。 她悠悠叹了口气,只能暂时将这件事放下,马不停蹄坐车赶去巡捕房。 “你们去跟着她,她去了哪,见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回来原原本本告诉我。” 殷疏寒点了两个人跟踪万喜雀,他没时间陪她去各种地方,见各色人,但他还是想知道她每天都在做什么,这算是男人迟来的开窍吧。 这次万喜雀进到了邹邵青的办公室,办公室分里外间,她待在外间,这里只有简单的桌椅和收纳柜,不少材料和档案堆叠在桌面上和角落里,桌子上的台灯还亮着,翻看了一半的材料晾在桌上。 再见邹邵青,她眼底的青黑色更浓了,脸色也不似上次见过时的红润,像被工作吸干了精气。 万喜雀忍不住关心她:“邹法医,工作是重要,但也要注意休息,你现在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 “没事。”邹邵青敷衍她的关心,一心扑在检查结果上,“检查结果出来了,确实是乌头碱中毒。” “真的是中毒……” “你们真的不记得当时大夫开的什么药了吗?” 万喜雀蔫了吧唧摇了摇头,她确实没关注过,一个是相信隋大夫,他毕竟为万家问诊很多年。二是当时艾氏情况已经大有好转,大家都没有怀疑药有问题。 “我会再找找药单子,这次非常感谢你。之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邹法医尽管跟我说。” “不用。奥对了,江洵之让我告诉你,他的外套他收到了,因为联系不到你,所以他让我把他家的电话号码告诉你,有什么事随时联系他。” 邹邵青将电话本交给万喜雀,随后自己钻进了法医室里间,没一会里面便发出锯东西的声音。 自从她被带到殷疏寒私宅后,她确实没机会联系江洵之报平安。她不行殷疏寒说的,江家为洋人提供军火,至少在她看来,江洵之愿意一辈子投身教育事业,为国家的未来铺路,他就不会是为洋人卖力的奸贼。 想到这里,她趁时间还早,直接坐车来到女校。 学校安安静静,课堂朗朗读书声传来,学生们都在认真上课,偶有一两个跑神的学生,被老师叫起身提问,回答不上来便用罚写以示惩戒。 江洵之也正在上课,万喜雀就站在教室后门听她讲课。不得不说,江老师讲课浅显易懂,人又风趣幽默,他受欢迎是正常的。 万喜雀摸了摸自己脖子,还好当时被掐出的痕迹已经消了。 江洵之早就发现万喜雀的身影,他时不时就向后门偷瞄,确定万喜雀还在不在原地,他也是头一次觉得一堂课时间居然这么久。 下课铃一响,万喜雀闪身回到她常待的角落里。 江洵之拿起书就追出门,同学们还以为江老师是要去方便,所以这么着急。 他找到万喜雀后,连避嫌都忘记了,拉住万喜雀上下前后打量,确认人没问题后,他松了口气,连说话都雀跃起来。 “我一直想联系你,可派出去的人都找不到你的踪迹,快给我担心死了,还好人没事!” “让江老师担心了,我今天去找了邹法医,她跟我说您一直在找我,所以我回学校一趟,就是让您放心,之后我也会重新回到学校,这个您可以放心。” “那就好,学习还是不能放弃的,你是名聪慧的女性,如果因为家里的事断送学业,从我的角度来看,是非常不值得的,非常可惜的。” 万喜雀没想到自己在江洵之眼里如此优秀,她连连摆手,表示自己算不上优秀。 “你很优秀,至少在我看来很优秀,而且坚强,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独立的女性之一。” “之一?” 江洵之不怎么谈论身边女性,乍一说还有些不好意思,羞涩道:“是,你一个,邹邵青一个,都是坚强独立的女性。” “我又如何能与邹法医相提并论,她才是真正做实事的人。” 万喜雀心里发酸,她知道自己一直囿于替母亲报仇的执念中,可这件事都做不好,还要处理殷家的家事,怎么能与邹法医一样是优秀女性。 江洵之察觉到万喜雀的低落,他后悔自己多说那么多。 “对了,既然你身体已经养好了,那你能来参加我的接风宴吗?送你的请帖我保存很久了,刚好今天交给你。” 第51章 难道你想红杏出墙! 请帖上的时间就是今晚,时间非常急。 “原本我还着急,要是你没来怎么办,还好最后来得及。” 江洵之卷了卷手中的书,略带紧张又带了些期待问道:“你今晚会来吧?” “我会去的,江老师放心。” 万喜雀收下请帖,心里酝酿了很久,但是还是把一些问题咽了下去。 或许晚上有时间的话,她可以对江洵之旁敲侧击一下。但江洵之并不是江家的话事人,江淮天老先生才是。 她看向江洵之的眼神逐渐迷离,像是透过他看向身后建筑一样。 “万喜雀同学,怎么了,是有什么疑虑吗?” 江洵之在她眼前挥了挥手,直到把万喜雀叫回神。 莫名出现在眼前的脸,她下意识后退半步,但她身后就是随意堆放的破木凳子,一个不小心就会被绊倒。 “小心!”江洵之眼疾手快,一只手直接揽上万喜雀的腰,将她拉入怀中。 两个人身体突然紧紧贴在一起,错乱的脚步,急促的呼吸,女孩梳头水的香味阵阵袭来。 趁两个人还算清醒,万喜雀小心退出他的怀抱,低着头道了句谢,脸上的绯红还能看见。 江洵之收回双手,那一刻温暖散去,手心有些凉意,他忍不住攥紧手,想将那份温度收回到手中。 他不是趁人之危的人,但终究是凡夫俗子,躲不过贪嗔痴念,他从不否认自己被眼前的女生吸引。 看起来柔弱像菟丝草,但有时候像仙人掌,即便是再难的处境,她也能一脸淡然地应对。 她的遭遇与她的名字实在不相符,特别是听说有关于她的所有事情后,心里的天秤总会不自觉向她倾斜。 “后面都是断木头,还是要小心点。” “江老师,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江洵之还想说些什么,但现在的情况,确实没办法强迫万喜雀继续留下来。 “我们晚上见。” “晚上见。” 江洵之也不是局促之人,他大大方方将万喜雀送上了车,直到车子开远,他才回到学校。 被派来跟踪万喜雀的人,一看到江洵之瞬间警铃大作。 “坏了,怎么还蹦出来个男人,看着还挺熟的样子。” “管他呢,快开,快回去跟少爷说。” 车上两人一合计,直接发动车辆往殷公馆赶。 甚至快万喜雀一步,他们刚进门,拉过一个人就问少爷去哪里了。 殷疏寒正在书房翻看今日送来的军报,这个唐亮根本不管底下人的死活,上次那些军官的提议他是一句话没报上去,倒是把伤残兵消耗军费的事说得清楚。 现在好了,大批伤员直接被送出部队,只给了三枚银圆就打发了,现在外面知道怎么骂薛济龙的都有,他还想找人恐吓发声报社,简直无耻。 “这事怎么办?现在督军让您来解决,您看是再给点钱还是?” 大家实在是没办法,只能闯到殷公馆求助殷疏寒。 殷疏寒怎么会答应,听完忍不住把笔往桌子上一扔,往椅子上一靠,双手摊开直接表明自己无能为力。 “我现在没时间管这些事,我这边还要安排战场上的事,两天后我们就要去皖东,难道你还想像上次那样,被皖军追着屁股打回老家?” 军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不想这样,但军心不稳可是军队大忌,这样下去两天后的战役也没办法打。 “啧,督军是不会再想拿钱出来的,你们如果不想失去自己手下的兵,你们怎么也得出点血吧。我知道你们的军饷,别当铁公鸡,好歹都是跟你们出生入死的兄弟们,拿点钱出来,给军属点钱,把伤员集中送到稍微差点的医院救治,重伤的还是送在仁爱医院,哪怕是做做样子,也不能一下子就扔下他们不管啊。” “先把这些事情做好,我会找几家报社,出钱让他们跟踪报道这件事,就说是因为部分伤员伤情已有好转,特意转移到家乡医院救治,可以与家属团聚。让报社多拍点照片,收买几个家属让他们说点好话。” ”现在这么乱,报社就算天天发都不重样,最近东南不又跟新军打起来吗,让报社把这件事放到头条,没两天大家就把这事忘了,放心吧。” 听到殷疏寒的策略,大家觉得有道理,马屁开始不停拍。 “还得是殷副官,不愧是从军校出来的高才生,就是比唐亮那种偷奸耍滑,只会阿谀奉承的半吊子强。” “唐亮也配和殷副官比?你这是在羞辱殷副官!” 殷疏寒没心情听他们溜须拍马,只想赶紧打发了这群人。 刚好,跟踪万喜雀的两个下人来了,正在门口犹豫要不要。 他看到后直接招呼人进来,对着这群军官毫不留情下了逐客令。 “没什么事就赶紧散了吧,要是让督军知道,我又得吃一壶。” 军官看他有些疲惫,二话不说直接离开,非常干脆,害怕惹这尊大佛不开心,毕竟他真的能处理事情。 书房清静了,殷疏寒尝了一口新泡的茶,惬意地叹了口气。 “怎么样,她今天有没有乱跑。” 跟踪的人互相推脱,让另一个人说,终于豁牙子下人被推出来。 “少爷,今天六姨太去了巡捕房,见了上次的邹法医,出来的时候心情很不好。” 心情不好…… 看样子,艾氏真的是被人毒杀。 “继续。” “然后……她转路去了女校。” “女校?” 冷不丁怎么去学校了,他记得她今天没带书包出门。 不对,难道她去学校见人! “少爷,六姨太可能外面有人了……我们当时在车里看到她跟一个男老师见面,那男老师一看就是小白脸样,俩人还在二楼拐角地方搂搂抱抱的,以为外面的人看不见!” “搂搂抱抱?”殷疏寒怒火攻心,他还没抱呢! “那个男的是不是跟我差不多高,有点驼峰鼻,眼睛眼角有点下垂,跟个狐狸!” 豁牙子一听想了想,还真是! “对对,就是这么个人,看他拿的课本,好像是个外文老师。” “江洵之!” 又是他!怎么什么事他都要掺和一脚,难道他真的跟万喜雀有点什么说不清的关系? 殷疏寒心里酸气直冒,堪比直接喝了一缸醋。 见他脸色难看,两个下人抿紧嘴,老老实实站在一边。 书房刚好就在大厅旁,能很清楚听到大厅传来的声音。 外面适时传来佳霜的声音:“六姨太,您回来了?” “诶?这是什么,请帖?” 佳霜也认识几个字,依稀认出那是江家给的请帖。 “嗯,你和白姨帮我收拾一下,今晚我要去江家参加一个晚宴。” 万喜雀心情不错,她第一次参加晚宴,心里还是有些小期待的。 “好呀,我们现在上楼。” 刚要走,万喜雀的就被殷疏寒拉进书房。 大门一关,将她手里的请柬抽出,打开后细细读起来,听着很是咬牙切齿。 “特邀共度良宵?呵,好一个良宵,六姨太这是要同谁共度良宵啊,你还是我殷家的姨太太,难道想红杏出墙!” 第52章 来者都是客 怎么就红杏出墙…… 见他这疯样,万喜雀确认这人不正常,她不想浪费时间,不想搭理他,转身就要开门离开。 “砰!” 殷疏寒见这人对自己不言,还翻他白眼,还想逃跑! 一个气急,直接把门拍紧。 “殷少爷,您又在折腾什么?” 万喜雀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没那么难听,还算冷静地尝试与他沟通。 “我在问你,你为什么不回答我,你和江洵之到底什么关系?” “我们什么关系还要跟你解释吗?殷疏寒,你没有自己的事情做吗,你今天真的很奇怪。” 殷疏寒一时间哽住,酝酿着要不要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 “我时间很紧,没话说的话,我们还是不要浪费彼此时间了。” “有,有的。”殷疏寒局促挽留,他今天就应该一直跟着她,不应该放她出门。 一段又一段阴暗想法涌出,前仆后继堵在他的胸口。 “我知道这么说会奇怪,但是我……” 万喜雀清澈的眼睛注视他,那里只有他一人,像梦里梦到的一样。 他缓了两口气,调转话锋:“今晚我陪你去,最近锦沪晚上乱得很,你一个人出门不安全。” 万喜雀蹙眉,不明白他这欲言又止,现在又妥协是什么意思。 “你可以给我安排两个护卫,不用亲自走一趟,况且,你也没有请帖。” “护卫有我好使?这件事没商量,你既然还是我殷家的人,我就必须要保证你的安危。” 随后,她是被推着出门的,殷疏寒催她上楼换衣服,而他则去挑选礼物。 “礼物的事,我这边自有安排。” 万喜雀没反驳,实际上她刚刚回公馆的途中,已经到挑选了适合的礼物,也算是在她能力范围内挑到的适合江洵之的礼物。 “去,把我上次得来的那把短刀拿来。” “少爷,这……这不合适吧,您难道真要处理了那男人?您也不用亲自动手啊,我们一定给您办利索!” 殷疏寒不悦地“啧”了一声,下属们知道这是他不耐烦的样子,立刻噤声去取短刀。 这把短刀是他拍得的,来自遥远的英吉利,岭南十三行通商后,不少英吉利的艺术品漂洋过海来到这片土地,其中精美的出自名家之手的艺术品,便带着艺术家的名字登上慈善晚会。 短刀刀鞘上是由黄金打造,上面镶嵌大小不等的宝石,哪怕在暗处也熠熠生辉,刀柄是弯钩样子,越到尾部越是细窄。抽开后刀刃冷冽锋利,杀伤力足够强到刺穿任何躯体。 殷疏寒满意地抚摸过这件艺术品,将它放回原属于它的盒子中,红丝绒内垫衬得短刀更加富贵华丽。 殷疏寒拿上礼物,大步流星上了车,他坐在后座静静等着万喜雀出门。 等待时间并不长,万喜雀只是重新梳妆一下,换了件水绿色的旗袍,搭配白色风衣,拎起她不常带的手包,急匆匆出门而来。 头上是母亲送她的那套银饰,耳坠慢慢晃动,惊扰了殷疏寒刚平静下的心湖。 他喜欢她这种素雅的样子,也喜欢她戏楼那般偶尔浓烈的样子,好像所有风格她都适合。 但唯独不满意的是,她没有戴着他送的玉簪子,明明与她今日的穿着十分相配。 “你每次见他都这么隆重吗?” 万喜雀刚上车,气还没喘匀,就听见他没头没尾说这句话,心中多少还是会有些无语。 不过,已经见识过此人的疯癫后,殷疏寒再说出什么惊天语录,她好像也不惊讶了。 “赴宴自然要得体,主家愿意邀请我,我自然不能穿着随意,这既是扫了主家的面子,也是不给自己留脸面。” 她认真回答的样子,看着应该就是专心奔赴一场宴会,是早已约定好的,期待已久的宴会。 “更何况,殷少爷你都这样隆重,没被邀请的人都如此认真,我又怎么能敷衍了事。” 殷疏寒换上了西装,换上了他最不喜欢的衣衫,他讨厌这种被束缚的感觉,但他修长的身形穿西装非常俊美,是不同于江洵之温润如玉的感觉,他反而穿出那种纨绔、不近人情的颓唐感。 江家不远,很快就到了江宅门口。 江宅门口客人络绎不绝,江家两名管家一名在迎客,一名在登记礼册,有条不紊地放客人进门。 轮到万喜雀的时候,她已经注意到堆积成山的礼品,被红布遮盖的翡翠白菜,一看就很金贵,她拿出自己准备的礼物,轻轻放在桌面上。 “万喜雀,派克钢笔一支。” 她说的时候声音有些小,但足够管家听见,那管家看了她一眼,仔细将礼品登记好,妥帖放置在单独的一侧。 “万小姐,感谢您的礼物,我想,少爷一定会非常喜欢的,他前段时间刚好念叨自己的钢笔有些老旧,想要换一支钢笔,您这是及时雨。” 管家和蔼一笑,万喜雀原本紧张的心放下半截,她点头道谢,随后拿出请帖交给另一位管家,管家看了一眼,脸上笑意就没落下过。 他对一旁下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下人赶忙点头向屋里走去。 “万小姐请进,希望您今晚玩得愉快。” “谢谢。” 这边一切顺利,反观殷疏寒有些难办。 他将礼物放在桌子上,管家很是发愁,这宾客名单上并没有殷疏寒的名字,殷疏寒身上也没有请帖,这就很难办了,都是达官显贵,他也不能随意赶人家走。 “我是陪她来的,这是我送给江少爷的见面礼,我现在还是不能进门吗?” “这……” 登记的管家看了一眼旁边的管家,他们四目相对,很是难办。 “放他进来吧,这可是殷家少爷,鸿帮你们得罪得起?” 江淮天走出来,他在屋里早就注意到殷疏寒,老爷子当时还纳闷,自家傻儿子怎么会给殷家那只小狐狸送请帖。 听完之后明白了,这不速之客是上门来找场子的。 不过江家不惹事,也更不怕事,来者都是客,而且,人家带了厚礼而来,自然不可能挡在门外。 殷疏寒勾了勾嘴唇,快步走到万喜雀身边,不知道他们关系的人,还真会以为他们是一对。 万喜雀找了个角落,试图寻找校长和学校的其他老师,可惜来往宾客实在多,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到。 ”别找了,江洵之一会才会下来。” 殷疏寒手里端来两杯酒来到她面前,利用身高优势直接挡住万喜雀的视线。 “你挡着我了,麻烦让一下。” “不让。” 万喜雀刚想推开他,就看到江淮天带领江洵之走来,他在大厅中央向到场的来宾致谢。 “感谢各位亲朋好友,光临寒舍,参加吾儿洵之的接风宴,烦请大家尽快入席,晚宴马上开始。” 第53章 她是有夫之妇 “走吧,入席。” 殷疏寒跟着万喜雀落座,就这样坐在她左手边。 但原本应该坐在这个位置的先生,现在正在各桌翻找带有自己名字的红纸条。 “付兄,你的位置在这呢!”殷疏寒左手边的先生眼尖,他立刻发现红纸条,唤那人回到这桌。 他还不忘帮殷疏寒解释:“许是这位小兄弟看错名字了,这里已经有人坐了,小兄弟你的位置应该在另外桌。” 可殷疏寒并不想让位置,毕竟这晚宴上也没有他的位置。 “我的位置就在这里,麻烦这位老哥与我换下位置。” 看似请求,但殷疏寒并没有任何客气的意思,这让其他人很不舒服。 “你这小兄弟好生不讲理,是谁的名字就是谁的座位,你随意更换座位也没经过付兄同意,更没经过主家同意,怎么会有你这样无礼的客人!” 眼见两方人要吵起来,万喜雀一把拉住还想狡辩的殷疏寒,她让出自己的座位,说到底,殷疏寒是她带进来的,怎么算她也应该赔礼道歉。 “小姑娘,这不关你的事,你的位置就好好坐着,今日我偏要好好教训这个不尊重主家的臭小子!” “付老哥,付老哥!都怪我,你的位置换了,安排匆忙,忘记嘱咐下人了。”江淮天拄着手杖走来,连忙拉住动怒的先生,将他带离桌前,安置在自己身边。 回眸间,江淮天深深看了殷疏寒一眼。 “你起来干嘛,又不是你占了座位。” 碍于桌上众人,万喜雀并不想在桌前发作,这样既有失体面,又让人看了笑话。 她只能让自己当做殷疏寒不存在,劝自己一会跟江洵之打过招呼后,就赶紧离开。 晚宴宾客觥筹交错,并没有因为这点插曲造成什么影响。 那位付先生甚至有些庆幸,自己居然能够坐在商会会长身边,连带着看殷疏寒都觉得顺眼不少。 他一顿饭下来拉着会长夸了好久江洵之,暗戳戳介绍起了自家产业。 大家吃到后续,什么座位、名字都忘记了,走在各处碰杯交谈,俨然一副大型商会社交现场。 万喜雀不习惯这种场面,只是默默吃眼前的东西。 她一边吃一边紧盯江洵之的方向,他那边的人流就没断过,也不好上前打扰。 一旁已经吃好的殷疏寒侧着脸,深陷万喜雀吃饭的神态中,他自然发现这女人的三心二意。 他忍不住泼冷水:“别看了,快吃饭,我怕你看到他身边莺莺燕燕,会吃不下去饭。” 说罢,还顺手用没用过的空碗,给她夹了不少菜。 他知道万喜雀虽然小体格,但饭量不小,现在她可能只是将将觉得有点饱。 “这是江老师的私事,同你我有何关系,不要随便议论别人的生活。还有,我可以自己夹。” 不过,万喜雀确实因为这话再次关注江洵之,他身边确实有不少适龄女孩,大部分是父母带着前来交谈的,他一直保持微笑,很绅士地握手认识每个人。 “江老师真的很好。” “他好,但他一点也不专情,不值得你这么用心。” 这话讲得万喜雀一头雾水,她放下筷子,很不留情面,但确实是出自真心地问了一句:“你是真的疯了吗?” ”没有,我很清醒,我是在提醒你。” “你……”万喜雀没有说完,因为她注意到万家也来到了晚宴,林梦婷挽着万盛堂,他们在向江洵之介绍万绛容。 万绛容戴着硕大的黄金耳饰太过耀眼,与她今日穿的洋装有些不搭,有些喧宾夺主。 她在江洵之握来的双手时,暗暗使劲,让江洵之想要抽出双手都来不及。 “万绛容?万家什么时候跟江家扯上关系了?” 殷疏寒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脸上直接憋不住笑出声,他说得果然没错,江洵之就是个滥情之人。 他扭头冲万喜雀挑挑眉,似是在炫耀,又似是在说他看人很准。 看到万家人,万喜雀平稳的情绪总是会破防。 她放下碗筷离席,跑出大厅,找了个没人注意的花坛,站在旁边使劲呼吸新鲜空气。 “你跑什么啊,就这么不能接受,你就这么喜欢他?” 殷疏寒没见过万家的人,他还以为万喜雀是见不得江洵之与女人握手,才会生气地饭也不吃,悲愤离开。 “我不是,我与江老师只是师生关系!” 殷疏寒根本不信,普通师生关系会特意回学校见老师?会有老师特意请学生参加家庭晚宴?别扯了! 江洵之在万喜雀离席后,他就找借口抽身,出来找万喜雀。他今晚也是三心二意,他特意选在能看到万喜雀的位置看着。 今晚下人告诉他万喜雀到了的时候,他就忍不住在二楼偷偷找她的身影,尤其是看到她送的礼物,居然还是自己喜欢已久的钢笔,他便更觉得自己与万喜雀有缘。 可殷疏寒怎么会这么碍眼,他们不是继母和继子的关系吗,他不敢再往深层想,只能劝自己不可能,喜雀不是这样的女孩,但架不住殷疏寒会是这样的男人! “喜雀,是饭菜不合胃口吗,这么早就要离开了吗?校长和其他老师还在跟我父亲说话,一会儿我们可以一起去打招呼。” 江洵之越过殷疏寒,走到万喜雀面前,向她伸出手。 “江少爷,想带人走也要讲究一个先来后到吧。” 殷疏寒挡住江洵之,两个男人这样谁也不让谁,暗暗交锋。 “殷少爷,喜雀虽然是你们家的六姨太,但好歹也是独立的个体,你不应该这样监视她,今天你已经为她惹来了不少麻烦。” “江少爷,你也说了她万喜雀,是我殷家的六姨太,既然是我殷家人,我就得保证她的安全。” 殷疏寒说得很正当,随后又挑衅地对江洵之说:“喜雀是有夫之妇,江少爷心里如此清楚,还要肆意勾引,难道是想当那个勾引他人妇的情夫?江老爷难道允许自己儿子这样为已婚妇人当外室?” 江洵之见他戳破自己暗藏的心事,颇有些摆烂的意味,但更多是秉承“两败俱伤,谁都别想好过”,冲着江洵之就挑衅回去。 “我是龌龊,难道你就高洁?收收你看她的眼神吧,明显地让我无法直视。至少我还有机会,而你,名义上已经是她的继子,身份有别,我们两个,你才是没有机会的那位!” 第54章 喜雀,帮你姐姐嫁进江家 “放狠话谁都会,江洵之,你不会以为几句话就会让我害怕吧?” “自然不会,但我保证,没有你们殷家,喜雀可以过得更好。” 作为被讨论的焦点,万喜雀被挡在后面,加上周围热闹的宴会声,她什么都听不清。 她只能尽力将他们两个人推开,用尽自己最后一点耐心说:“江老师,你带我去见校长和其他老师吧,我与他们打过招呼后就要回去了,不早了,我已经有些累了,想早点回去休息。” “你要跟他走?”见万喜雀要跟着江洵之回去,刚才还自信满满的殷疏寒,立刻紧张起来。 “殷少爷,你去车上等我吧,我一会就回去。” 江洵之出来时间有些长,已经有管家过来找他回去,一大帮客人还在排队等着,就想能够搭上江洵之这艘大船。 万喜雀不想让殷疏寒再添乱,她带了些脾气,命令殷疏寒先行离开。 “好,你最好马上就回来,不然我不介意进去把你绑出来!” 万喜雀没理他,跟着江洵之回到晚宴。 王校长和老师们也准备敬个酒,就先行离开,他们第二天还要教书,玩得太晚不合适。 况且他们的身份与其他宾客不同,平凡的打扮也显得格格不入,大家其实早已想要离开。 万喜雀与大家一一打过招呼,秋瑾老师贴心地把她的酒,换成一杯暖茶。 “我想,江老师不会介意喜雀同学以茶代酒吧。” “自然不会,喜雀身体还未完全康复,本身也不宜饮酒,以茶代酒刚好。” 万喜雀不推脱,端着茶杯同大家一起祝福江洵之。 “我们心意也送到了,就不叨扰了,明天还要按时到校。江老师,你明日可以休息一天。” 王校长顾及到江洵之今日会忙到很晚,所以他直接为江洵之批一天假。 不过,江洵之并不想搞特例,他婉拒了校长的好意,保证一定按时到校。 “既然如此,那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 万喜雀见老师们也要离开,我刚好一起。 “江老师,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了,谢谢你今日邀请我参加您的接风宴。” 万喜雀纯净的双眸,沾染了笑意,看得出来她真的开心。 江洵之有些不舍,今晚他们没说上几句话,能接触呢机会还被殷疏寒这个家伙搅和了。 但他确实不能强留,他不想在她面前留下不好的形象。 “那你安全到家后,给我来一个电话,我也好放心。” “会的。” 江洵之将她送到大厅门口,恋恋不舍,但还是不忘嘱咐她:“殷家不是好去处,如果你想离开,随时联系我,我帮你。” “江老师,这件事我自己会处理,就不给您添不必要的麻烦了。” 万喜雀不想假手于江家,如果传出去也不好听。 江洵之了然,带着点强颜欢笑的意思。 他看着万喜雀瘦弱但挺直的脊梁,愈发沉迷,直到那人消失在夜幕中才回神。 距离停车的地方还有段距离,夜深露重,万喜雀拢了拢自己的风衣。 前方有两三个人影,她加快脚步,准备快速越过。 可前面的人并不想躲让,还伸手拦住了万喜雀。 “哟,这不是万家六姨太吗,刚在屋里我就看见你了。”万绛容轻蔑地冲她一笑,眼神高傲。 “估计又是殷老爷有事,没办法了才让你有机会参加江家的晚宴。” 万绛容今日喷的香水味道太过浓厚,不用风吹,不用靠近,正常社交距离都能闻到那股子脂粉味。 “你是不是也看到我们了,看到了也不跟主母请安,还有父亲,我就说父亲养了个白眼狼吧,他还不信。” 万盛堂现在一旁,他也赞同自己大女儿的话,这二女儿出嫁后,愈发不识体统,连见到父亲都不打招呼。 “喜雀,你姐姐批评得对,发达了也不能忘记父母的养育之恩啊。” 林梦婷冷哼一声,这庶女打小不识体统,教了这么多年,还是这幅德行。 她抬手一指,以审问的语气问万喜雀:“你不会跟巡捕房的探长叶有什么关系吧,竟然还能从巡捕房全须全尾地出来。” “你不过是蹭了殷家的光,刚刚竟还厚着脸皮同江少爷,你不会以为自己以后还能飞入江家吧。” 见万喜雀不说话,她直接替万喜雀回答了:“不说话就是承认了吧,你说你这个下贱样,跟艾氏一个德行,都是嫁人的人了,还想出墙,真不知廉耻,出门别说是万家的女儿!” 万喜雀扫视眼前战线统一的万家人,她发现自己已经对他们的冷嘲热讽免疫了。 以前她还会难过,但现在,她知道他们就是一群见不得她好的人,他们所说所做都是故意激怒自己,让她难过,让她怀疑自我。让她不能好好生活。 如果在意,便是中了他们的计谋,所以她不气,不急,非常冷静。 “万家女儿?父亲不是已经将我卖入殷公馆为妾吗?我出事,我的女仆想请万家帮忙,差点被万家下人用扫帚打出街。那个时候你当我是万家人了吗?显然没有。” 万喜雀自然不会放过算账的机会,仅这一件事,就足够让万家人说不出半句话。 万盛堂浑浊的眼睛提溜转,两手拍了下自己的大腿,他委屈道:“喜雀啊,你冤枉爹了!咱们万家不比以往,现在自身都难保了,我又如何救你,家里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这……这不是没钱吗!” “没钱?可我见大姐姐耳朵上的金耳饰可是贵重得很呢,这金耳饰成色更是上品,可见万家不是没钱,只是不愿意花在我这个庶女身上罢了。” 万绛容听后,不遮掩,反而扬了扬下巴,生怕万喜雀看不见似的。 “如果不是江老爷愿意救我,恐怕我真就随了主母心愿,直接死在巡捕房。” 万喜雀加重了“江老爷”三个字,她知道对面三人一定听清了。 果不其然,林梦婷站不住了,扒拉万喜雀让她说清楚。 “江老爷怎么会救你?你现在学会撒谎了是吧,撒谎都不打草稿啊,厉害了!” “我没撒谎,不信的话,主母可以回去问下江老爷。”万喜雀推开林梦婷,她整理好被拉皱的外套,“今晚江老爷只请了我一人,我不代表殷家,只代表我自己。” “怎么会?”万绛容骄傲的表情粉碎,她不信万喜雀说的是真的。 万喜雀站在路灯下,清冷的面孔多了一丝狡猾模样,也是轮到她玩弄万家的人。 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万喜雀已经甩开他们走开。 万盛堂眼里的精明挡都挡不住,他连形象都不要,追上万喜雀后将她拦了下来。 这次换上慈父的模样:“喜雀,你跟江家熟识,你怎么也不跟为父说一声啊。” 万喜雀侧目抬眸,冷冷看着他,她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 “你看啊,你就算嫁出去也是万家的女儿不是,万家的兴荣也与你有关。” “有什么话,您还是直说吧,不要再像上次一样诓骗我。” 万盛堂一噎,清了清嗓子,将目的掰开放在台面上:“你既然与江家熟识,你便帮你姐姐绛容嫁入江家吧,今夜我见江家少爷对你姐姐也颇高兴趣,你在中撮合,应会成就一段佳话。” “到时候咱们万家又能在锦沪抬起头,你在殷家也会凭娘家势力好过许多。” 他口吻中刻意带上亲情枷锁,企图用血脉要求万喜雀帮万家办事。 万喜雀眼底一片冰凉,心里也是,哪怕知道她过得不好,也要将她所有价值榨干才肯罢休。 果然,血脉的索取才是真正敲髓吸骨。 第55章 我掩盖不了我喜欢你的事实 “我如果不同意呢?” 听到回答,万盛堂虚伪的假笑差点支撑不住,嘴角落了落。 “喜雀,我知道你在为之前没救你的事生气,这样,只要你撮合你姐姐和江少爷在一起,让绛容顺利嫁进江家,万家家产我给你留一份。” 太阳从西边出来,铁公鸡现在居然愿意拔毛了。 “万家家产留我一份?”万喜雀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宛如冬雪初融。 “对,你这也是为万家做贡献,我会留一份家产给你,虽说不能衣食无忧,但好歹也是傍身之财。” 万盛堂以为她动容,趁热又补充了几句,生怕条件不够诱人。 万喜雀还没回应,一个身影晃悠悠靠近他们。 “我说你怎么还不回来,原以为是被江洵之那只老鼠绊住脚,没想到竟是万家人。”殷疏寒抱胸漫步而来,他皮笑肉不笑上下打量万盛堂。 万盛堂笑意稍减,但还是客气询问:“这位小兄弟是?” “我是谁你不知道?刚刚晚宴上你没见到我?” “我……” 万喜雀见这意思,也揣着明白装糊涂:“父亲,刚刚吃饭的时候,您没见到他?” “这吃饭怎么会注意其他人?” 万盛堂着补,试图掩盖自己的心虚。 “你们家看样子没进宴会名单,还以为多厉害呢,这么颐指气使。” 殷疏寒说完后没理万盛堂,他只是拉过万喜雀打算离开。 万盛堂还想纠缠:“我还没说让她走!你到底是谁啊,怎么能如此跋扈不讲理!” 殷疏寒也装不下去好脸色,他一下子拉拉下脸回应:“如果不是因为你是万家人,我都不会搭理你。” “父亲,他是殷家少爷,你最好别招惹他。” 万喜雀“好意提醒”,万盛堂这才明白,怪不得这人如此傲气。 他赶紧掉头哈有,又捧起殷疏寒:“原来是殷少爷,失敬失敬。” “别了,担不起。人我带走了,她现在需要休息,没事别来烦她。” 万盛堂连连点头,殷疏寒满意了,大发慈悲松口:“你们要是真想把女儿嫁进江家,也不是不行,我与江家也熟识,我可以帮你。” 万喜雀赶紧拉住殷疏寒,她不可置信看向他,眼睛都是警告。 殷疏寒当然希望有别的女人,让她转移江洵之地注意力,别老盯着他怀里的人。 他不顾万喜雀警告的眼神,给万盛堂留下一句保证。 “我帮你,毕竟你们是喜雀的娘家,有需要我当然能帮就帮。” “那就太感谢殷少爷了,还得是您啊。” 殷疏寒摆了摆手,打断万盛堂还想奉承的话,不顾万喜雀的抗拒,拖着她越走越远。 万盛堂的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打转,就差修炼成人精的他,嗅到了两名年轻人间不寻常的味道。 “你放开,你放开我!” 万喜雀使劲甩开殷疏寒的桎梏,她满眼失望看着眼前男人,他明知道万家对她不好,他竟然上赶着帮万家。 殷疏寒刚刚得意的表情消失无踪,他当时只想给江洵之找到麻烦,所以没想太多。 看到万喜雀失望的眼神,他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伤了她的心。 “我不是想帮他们,我是……” “不用解释了,你的心思我不想了解,但你不应该答应他们去祸害江老师!” 万喜雀原本就只是想戏耍下万家,没想真为江家带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可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江老师,江老师,你嘴里总是江老师,你就不能看看我?” 这话如惊雷炸开,轰得万喜雀脑子一片空白。 她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她不敢明白。 万喜雀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只匆匆向近在咫尺的车辆走去。 殷疏寒怎么可能会放过她,一只手将她拉入怀中,用双臂紧紧将她搂在怀中,这种实感是梦中永远无法比拟的。 “你干什么!殷疏寒你放开我!” “不可能放!” 说罢,他低头强吻住怀中人,怀中人拼命挣扎,双拳捶打男人的肩膀,这样都无法让他松开怀抱。 直到万喜雀觉得自己要憋死了,殷疏寒才松开吻,眼里占有欲都要溢出来了。 “喜雀,我的感情你应该明白,我不信你没有感觉。” “松开我。在我还愿意同你好好说话前,你最好松开我!” 万喜雀要被他逼疯了,这种感觉就像与殷云将待在一起一般,令她厌恶。 殷疏寒这次没有强迫她,听话地松开胳膊。 万喜雀自由后,先用干净的手帕狠狠擦过自己的双唇,直到手帕沾染上血迹,直到嘴唇火辣辣的疼。 “别擦了,已经破了。”殷疏寒伸手,要去拦住她对自己粗暴的动作,却被万喜雀一把推开,脸上直接挨了结实的一巴掌。 万喜雀力气小,但他的脸上仍旧疼的很,白净的脸庞立刻显现出红掌印。 殷疏寒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他瞥见万喜雀的手心通红,还在发抖,他直接握了上去。 腆着一张脸,笑呵地安慰:“疼吧,你要是不解气我可以自己打我自己,你动手多疼啊。” 万喜雀被他这无赖模样气到失语,甩开他的手,跑到车上。 她想要求司机赶紧开车离开,但司机是殷疏寒的人,她只能看殷疏寒得意地上车。 在车上他也不知道收敛,右手若有似无勾住万喜雀的手指,强制着她手指纠缠,抽都抽不掉,只看手指交织,还以为他们真的是恋人。 到了殷公馆,万喜雀将自己关在房屋中,她现在觉得殷疏寒比他爹更疯,她现在无比后悔,后悔答应殷疏寒留在殷家守家。 她现在只觉得疲惫,连灯都没关,昏昏沉沉就睡着了。 殷疏寒已经把房间换到万喜雀的隔壁,那里原本是唤珠的房间,现在唤珠被他赏了一笔钱打发走了,不,恐吓走了。 毕竟让你在死和钱之间选,是个人都能选的明白,更何况唤珠这样目的很明确的人。 殷疏寒还幻觉自己唇上留有万喜雀的温度,这样的感觉,太过美妙,对万喜雀思念更甚,辗转难眠。 他无法忍耐,走了老路,翻窗进到万喜雀的房间里,坐在床边,贪恋地用眼睛描摹她的睡颜。 第56章 大仇终报 “睡觉不关灯,之前装神弄鬼吓到你了吗?” 殷疏寒轻步走去关上灯,只是借着微弱月光,见自己魂牵梦绕之人。 云雾蔼蔼,随风而聚,随风而散,直到一个轻吻,云朵遮住娇羞的月亮,连微弱的光都隐没,才知这段感情不被世间接受。 万喜雀睡得很沉,她并不知道,殷疏寒正贪婪地嗅她发间的馨香。 她只是在第二天醒来之时,觉得自己床边被单有些褶皱,叹了口气,寻思自己最近睡觉确实有些不踏实。 早餐时,殷疏寒见她在餐桌上神情平淡,便知道自己昨晚越轨之事并没有被发现,他的心里一阵庆幸又一阵酸涩,他想让她知道,又怕已经出现裂痕的关系,一碎再碎。 万喜雀借着粥碗,掩盖自己眼中的烦闷。 这顿饭吃得艰难,殷疏寒坐在主位上,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看向她,那种黏腻的、贪婪的,像带着触角狠狠攀住她的眼神,实在是令人难以接受。 她随意喝了点粥,放下筷子,招呼也不打就离开了。 佳霜和白姨从昨天就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也试图询问,但都被万喜雀以身体不适模糊过去了。 可今日她们二人,尤其是见多了男女之事的白姨,见到殷疏寒种种表现,她们心中一惊,心中浮现一个荒唐的想法浮现。 “我可怜的小主子!” 白姨用帕子掩面哭泣,眼见着小主子能恢复自由身,谁知豺狼刚过,虎豹来袭。 “白姨,别难过了,至少……至少殷少爷比老爷强。” 佳霜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一遍遍重复这一句话。 她们在房外难过,万喜雀在房内琢磨,如何回万家再进行一次调查。 殷疏寒对她的纠缠也只有这两天,毕竟三天后,他就要离开锦沪,也只需要忍耐这两天即可。 想来想去,她决定以万绛容的婚事为由头,现在万家正等着殷疏寒给他们拉媒牵线,可昨日之事,殷疏寒还怎么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先给他们失望,再给他们希望。 屋里屋外思绪万千,楼下更是乱哄哄。 按照约定,殷云将被凌虐了两天两夜后,最后被人拖回了殷家,他身上的衣服都被人换了一身。 佳霜因为靠近楼梯扶手,她眼瞅着殷老爷被带进屋,见状,她赶紧敲响万喜雀的门。 万喜雀撑着扶手一看,随后立马捂住自己的眼睛。 殷疏寒就坐在楼下的沙发,他命人将孙管家也带出来,孙管家现在已经说不出话,只剩一口气在。 他只能任由来人拖他,他心里也清楚,今天是他的死期,全凭求生意识,他拼命睁开眼睛,就见一个男人虚弱地躺在地上,裸露的皮肤上是各种红红紫紫的吻痕。 但他知道,这是殷云将,他颤颤巍巍想要爬到殷云将的身边,但是被他身边的人一脚踹翻在地。 “好一副主仆情深。”殷疏寒拍手称好,“我要是知道你对他这么忠心,我就让你替他去赎罪,我想你主子应该也不至于被磋磨这么久。” 孙管家没力气说话,只是躺在地上流泪。 殷疏寒放下手中的茶盏,他起身走上前:“哭没用的,我娘当时怎么求你们的,你们又是怎么说的,奥,说她身为大夫人,有责任为丈夫分担忧愁。好大的一个帽子啊,扣得我娘这辈子就这样没了!” “没事,我这两天梦见她了,她说她很开心,自己的仇怨就差一步,便可以得以了结。既然就差一步,那我就补上这一步。” 只此一句,便让濒死的殷云将出了声。 “你娘,呵,萧朝月当了婊子还立牌坊,如果不是她勾引人,为什么洋人偏偏找我来要她,我看她可欢喜得很啊!呸,我当时就应该杀了你个贱种,让你跟萧朝月一起下地狱!” 殷疏寒太阳穴跳了跳,他知道这是殷云将在激怒他,激怒他给他一个痛快,可惜,殷疏寒已经不是那个冲动的人了。 “你以为这样,我就能给你个痛快吗?你放心,我会让你慢慢死。对了,你剩下的两个姨太太,一个成了我的女人,一个为了钱离你而去,现在应该没有你放不下的人了,你可以安心赴死了。” 殷疏寒的手下,用布条封住孙管家和殷云将的口鼻。 ”孙管家的舌头可以丢了,不然下地狱,阎王爷也会拔他舌头。就用覆面之刑送他上路。至于殷云将,自然是用我母亲自尽的方式,让他去死!” 下人们领命后,分别带离孙管家和殷云将。 这一切,万喜雀在楼上听得清楚。她知道殷疏寒大仇得报,她甚至有些羡慕。 “六姨太,您没事吧?”佳霜担心她被楼下的场面吓到。 “没事,还有已经可以不用叫我六姨太了,叫我喜雀就好。” 现在殷云将都没了,她就不是六姨太,现在她只是她自己。 佳霜有些为难看着她,她拿不定主意,毕竟六姨太已经叫习惯了,突然换名字她有些不适应。 “就按她的要求喊,或者你也可以叫她大夫人。” 如果只有前半句,万喜雀心里还能开心点,但殷疏寒偏要续上后面的话,万喜雀没搭理他。 她只是扭头对佳霜说:“就叫我喜雀,我只是我自己。” 佳霜慌乱点头,她是谁都不愿意得罪,先点头再说。 第57章 你在躲我? 殷家事情结束,万喜雀终于可以回学校,自此她开始躲着殷疏寒。 殷疏寒自然不想看到这个情况,他在临行前一天晚上,还是将万喜雀堵在房间中。 “你在躲我?” 殷疏寒用身体堵在万喜雀逃跑的去处,他这两天又气又妒,他知道她在躲着他,像是在躲一场灾祸。 不仅如此,他派去跟着万喜雀的人回来后告诉他,江洵之没事就对万喜雀嘘寒问暖。 虽然没有动手动脚,但只是知道他们两人接触过,他的心就像被妒蚁撕咬,理智也随着一寸寸碎裂。 “你不要躲着我,至少给我一次机会,我并不比江洵之差!” 他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还有一丝上位者的样子。 “你不要这样,你和江老师,我谁都不喜欢,我只想解决我的事情后离开这里。” 殷疏寒哪里听得了她要离开的话,想罢就有了强迫她接受自己的想法。 “你冷静下来,你现在这个状态,如何能够上得了战场,你又如何对你手下的士兵负责!” “我很冷静,至少现在还冷静。如果你一再拒绝我,我仅剩的理智,马上就要消失殆尽。” 万喜雀深吸一口气,她不知道这个人到底会疯成什么样,只能委蛇虚与。 “殷疏寒,如今我的心思都在自己的事情上,这你是知道的,你至少给我些时间,还要给我一个清白的身份。” “我知道了,只要你不躲着我,愿意给我机会便可。” 只需要她顺毛摸,殷疏寒立刻变成趴下的小猫,冲着万喜雀眯眯眼,喵喵叫。 万喜雀扬起一抹笑,让她看起来非常可信。 殷疏寒心满意足,就准备开门回自己房间。 万喜雀以为终于能把这尊大佛送走,谁知道他又回头追着提要求,让万喜雀答应。 “我不在的时候,离江洵之远点,我跟你说过他家的事情,你不要再去与他有牵扯,这件事很快就会被人爆出来,到时候在锦沪又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万喜雀蹙紧双眉,她想起来,江家晚宴的时候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打听这件事。 “这件事不是小事,我只是希望我不在的时候,你能平平安安地等我回家。” 殷疏寒不再多说,留给万喜雀独自在房间中思考。 第二天天还未亮,殷疏寒便已经带人离开公馆,带兵前往皖东。 万喜雀醒来吃饭的时候,新管家二亮交给万喜雀一封信,这封信是殷疏寒临行前写的。 言辞足够委婉,但字字句句中渗透着对她的不舍。 二亮还适时为自己主子助攻:“喜雀小姐,我们少爷对您是真心的,我也是头一次见他如此挂念一个女人。” “头一次见?那你可能是没见过宋晚盈小姐,你们家少爷写的话语,也没少跟宋小姐说。我,只不过他图一时新鲜罢了。” 二亮被怼的哑口无言,细想起来好像是这样的,只不过少爷与宋小姐保持距离已久,再加上宋小姐马上要出嫁了,所以他们这些人早就忘了这码事。 “他与宋小姐曾经也是浓情蜜意,结果扭头就说他对我才是真感情,这对我、对宋小姐来说,都是一种羞辱。” 二亮尴尬地挠头,他现在只恨自己多嘴,为什么要多说那句不该说的话,现在好了,助攻没做到,反而让万喜雀更气殷疏寒的所作所为了。 他赔笑道:“喜雀姑娘,都怪我多嘴,您别生气,您先吃早饭,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我,没什么事,我就先安排下人干活了。” “等等,殷老……殷云将和孙管家的尸体,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尸体现在放在地下室棺材里,少爷说了,他们的丧事等他回来之后再举行。” 万喜雀了然,她没想到殷疏寒能留他们一个全尸。 ”喜雀小姐,门口有位年轻女人说要找您。” 年轻女人? 虽然不知道是谁,她还是带人出门见了来人,这名陌生的女人她并不认识。 女人显然也不认识她,带着疑问的口吻说道:“您就是万喜雀小姐吧?” “是我,您是?” 得知自己没找错人,女人这才放松下来,从挎着的手筐里拿出一封请柬,请柬上是一个大大的双喜字。 她翻开一看,上面赫然是宋晚盈和钟迟哲二人的名字。 “我是钟家的下人,宋小姐让我给您送请柬,她说请您务必出席她的婚礼。” “我?” 她拿着请柬心里犯嘀咕,宋晚盈怎么会让她参加婚礼? 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殷疏寒跟宋晚盈说了什么。 “啧。”万喜雀只觉得头疼,但在钟家仆人面前,她不能表现自己的情绪,只是再三谢过后,便让人送女仆回钟家。 请柬上写着农历三月初十,万喜雀看了下日历,是一周后。 一周的时间,也不知道殷疏寒那时会不会回来。 她晃了晃脑袋,暗叹殷疏寒对她影响太深。 “小主子,宋晚盈但是那么对您,现在还给您送请帖,怕不是没安什么好心。” 白姨在她身后揣测,她觉得想都不用想,这绝对是个局。 万喜雀只是收好请帖,没有回应,事情还早,她也还没决定要去。 “先不管这件事,现在万家是什么情况?” “昨天我在万家的姐妹托人送信出来,说是万家已经开始为大小姐准备嫁妆了,好像是对嫁进江家这件事信心十足。” “殷疏寒去皖东的事,他们知道了吗?” “已经让人传过去了。” 万喜雀满意地点点头:“明天随我回万家,我们该好好调查下万家了,只要找到证据,我就能去巡捕房报案。” “好。” 白姨早就准备好,她脑子里回想一遍又一遍生前见过艾氏的人,这些人成了一个名单,每个人都可能是杀人凶手。 “明天别冲动,这次回去既不能答应万家的要求,也不能拒绝万家的要求。” 白姨听后一头雾水,她不解:“小主子,您这是什么意思?” “万家现在着急得很,我们要钓着,太快答应会让他们轻视,不答应会让他们警惕,所以要拉扯着,这样才能给我们做调查提供机会。。” 白姨恍然大悟:“小主子真的长大了。” 长大都是需要代价的,如果成长需要亲人作为代价,万喜雀宁愿自己永远不长大,可生活往往让人身不由己。 万喜雀翻看今日的《锦沪日报》,报上首页是对薛济龙军队虐待伤残兵的报道,半个版面都在讨伐薛济龙。 不过,剩下半个版面是相反报道,薛济龙如何厚待伤残兵及家属。 两方言论都有理有据,不过针对厚待的理论,有照片有采访,好像更有信服力。 佳霜看她看报纸看得入神,扫一眼报纸。 “这事啊在整个锦沪都传遍了,刚开始大家都说,薛济龙攻不下皖东是活该,连自己的士兵都虐待,谁愿意给他冲锋陷阵啊。后面,不知道是谁出来辟谣,现在大家都在说薛济龙是活菩萨。这个薛济龙一会妖魔一会活佛的,就是不像人。” “你呀,这个小嘴不去茶楼里说故事真可惜。” 佳霜得意地扬起小脸:“我才不去呢,我就待在您身边侍奉您!” 万喜雀哂笑,不过很快笑容就落了下来。 殷疏寒为薛济龙办事,这样的人,此次皖东之争怕又会是凶险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