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七岁神童,科举路上六元及第》 第72章 案首之名,是过往努力的印证,却非将来成就的顶点 秋风渐爽,吹散了苏家村笼罩多日的阴霾,也拂去了苏明理一路的风尘。 辞别了依依不舍的家人,怀揣着族人沉甸甸的期盼与恩师的谆谆教诲,苏明理再次踏上了前往清河县的道路。 车夫是苏族里一个稳重的中年汉子。 一路无话,骡车行得平稳。 苏明理端坐车中,并未因案首之名和家境的好转而有丝毫懈怠。 他手中捧着一本陈教习先前赠予的《礼记注疏》,时而凝神细读,时而闭目沉思。 抵达清河县城时,已是午后。 苏明理先命车夫将车赶往了陈教习的府邸。 尊师重道,是这个时代的版本主流。 无论取得多大的成就,启蒙与授业恩师的教诲,他须臾不敢忘。 陈府的门子早已认得这位年纪轻轻却才华横溢的苏案首,见他到来,不敢怠慢,连忙躬身行礼,一面引着苏明理入内,一面飞奔进去通报。 不多时,陈敬之便从书房中迎了出来。 他依旧是一身朴素的儒衫,面容清癯,眼神却比往日更多了几分温和与欣慰。 “明理回来了,家中诸事可还顺利?”陈敬之捋着短须,微笑问道。 苏明理恭恭敬敬地行了弟子礼,方才起身回话:“劳恩师挂怀,家中母亲身体已无大碍,疯癫的族兄也由族中安置妥当,先前扰乱乡里的刘神婆,亦被扭送官府,受到了应有的惩处。” “族中对学生的学业也颇为支持,如今已无后顾之忧。” 他言简意赅地将家中的主要变故和处理结果向恩师做了汇报。 陈敬之听着,不住点头。 尤其听到苏明理提及刘神婆之事,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嗯,你能不逞一时之快,而是联合乡邻,将其诉诸公堂,此举甚好。” “既惩治了恶人,又免了私下处置可能引来的非议,还为乡里除了一害,可谓有勇有谋,顾全大局。” 他顿了顿,又道:“你能以七岁之龄高中案首,已是石破天惊,声名鹊起之后,最忌骄躁自满,目中无人。” “为师观你归来,言行举止依旧沉稳有度,不卑不亢,心中甚慰,你要谨记,科举之路,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案首之名,是你过往努力的印证,却非你将来成就的顶点,往后的路,更需脚踏实地,勤勉不辍。” “学生谨遵恩师教诲。” 苏明理再次躬身,语气诚恳,“学生明白,学海无涯,唯勤是岸,此次回乡,虽有波折,但也让学生更深刻体会到‘齐家’与‘修身’之关联,唯有自身立得正、行得端,方能庇护家人,影响乡邻。” 陈敬之欣慰地看着自己这个弟子,越看越是满意。 苏明理不仅有过人的天赋,更有远超同龄人的心性和见识,这才是最为难得的。 “你能有此感悟,为师便放心了。” 陈教习引着苏明理到书房坐下,亲自为他斟了一杯清茶,“此次赵知县举办文会,刘县丞已与我通过气,举荐你参加,这既是县尊对你的赏识,也是一个难得的历练机会。” “文会之上,多是县中宿儒名士,亦有不少与你一般的青年才俊,你可多听、多看、多思,虚心向学,广结善缘。” “学生明白。”苏明理点头应道。 关于文会之事,他在刘府做客时,刘县丞便已隐晦提及,如今听恩师确认,心中便有了底。 师徒二人又叙谈片刻。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悄然而过。 苏明理见天色不早,恐耽误恩师过多时间,便起身告辞,先回自己在陈府的住处安顿。 陈教习为他安排的院落虽不大,却清净雅致,书房、卧房一应俱全,比之苏家村的老宅,不知好了多少倍。 “去吧,先回院里安顿下来,文会定在三日之后,这几日你便安心温习课业,调整心绪,若有不明之处,可随时来书房问我。” 陈教习叮嘱道。 “多谢恩师,学生告退。” 苏明理回到自己居住的小院,将行囊简单收拾了一下。 刚沏上一壶热茶,准备静下心来看会儿书,院门外便传来了刘明宇那特有的咋呼声。 “明理哥!明理哥!你可算回来了!我听门子说你一早就到府上了,怎么现在才回院子?” 话音未落,刘明宇已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平日里与他交好的县学同窗。 他们都是听闻苏明理今日返家,特意在县学下学后,约好了一同来陈府探望。 当然,主要还是刘明宇牵的头。 苏明理见他这般急切,脸上依旧带着那副与年龄不符的沉稳笑容,放下手中的书卷,起身相迎:“明宇兄,还有诸位同窗,一路辛苦,我刚从恩师书房回来,让诸位久等了。” “不久等不久等!”刘明宇摆摆手,自顾自地拉过一张凳子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壶就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才抹了抹嘴道。 “明理哥,我可都听我爹说了,赵大人要请你参加三日后的文会呢!那可是咱们清河县一年一度的盛事啊!能被邀请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可真是太给我们县学长脸了!” 他说这话时,语气中充满了与有荣焉的兴奋与自豪,仿佛苏明理能参加文会,比他自己参加还要高兴。 其他几位同窗也纷纷上前见礼,言语间都带着几分敬佩与客气。 “苏案首回来了!” “明理兄,此次回乡一切可好?” “听闻苏案首家中出了些变故,如今都解决了?” “苏案首能受邀参加赵大人的文会,真乃我辈楷模!” 苏明理一一含笑回应,态度谦和有礼,丝毫没有因为案首的身份而摆架子。 他请众人落座,又亲自为大家续上茶水。 “劳诸位挂心,家中之事已然妥当,此次文会,不过是县尊大人爱才,予学生一个学习的机会罢了,诸位谬赞了。” 第73章 对科举更高峰的攀登研究 刘明宇却不以为然:“明理哥,你就别谦虚了!谁不知道你才高八斗,七岁案首,前无古人!这次文会,你定能大放异彩,让那些老学究们都瞧瞧咱们年轻一代的厉害!” 他顿了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对了,明理哥,甲班那些家伙,听说你也要去文会,一个个酸溜溜的,背地里不知道说了多少怪话呢!哼,他们就是嫉妒!你可得好好表现,杀杀他们的威风!” 苏明理闻言,只是淡淡一笑。 甲班学子多是些有些家底、自视甚高的读书人,其中不乏一些屡试不第的老童生。 他这个七岁案首横空出世,自然会引来一些非议和嫉妒。 对此,他早已习以为常,并不放在心上。 口舌之争,远不如实实在在的才学来得有说服力。 他拍了拍刘明宇的肩膀,笑道:“明宇兄,文会乃是雅集,以文会友,切磋学问才是正道,至于旁人的看法,无需太过在意,我们只需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便可。” 他转头看向其他几位同窗,温声道:“诸位今日能来看望,明理心中感激,往后在县学,还望能与诸君一同切磋学问,共同进步。” 那几位同窗听苏明理这般说,心中更添几分好感。 他们原以为苏明理年少成名,难免会有些傲气。 却不想他竟如此谦和有礼,平易近人。 众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县学中的趣事以及各自的学业。 刘明宇依旧是话最多的那个,不时说些笑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气氛倒也轻松愉快。 眼看天色渐晚,刘明宇等人不好过多打扰,便起身告辞。 “明理哥,那我们便先回去了。三日后文会,我爹说会带我一同前往,到时候我一定在场为你助威,看你大展神威!”刘明宇临走前挥了挥拳头,满脸期待地说道。 “多谢诸位美意。”苏明理将他们送到院门口,看着他们说说笑笑地离去,这才转身回屋。 送走了同窗,苏明理便开始为三日后的文会做准备。 他明白,这样的文会,固然有吟风弄月、品茗清谈的雅趣。 但作为县尊大人亲自举办的盛会,其意义自然不止于此。 赵知县此举,既是对案首才华的进一步肯定与提携,也是有意为他打开一扇门,让他有机会接触清河县的士林核心,结交人脉,拓展眼界。 更深一层,或许还有着观察他为人处世、应对进退的考量。 对此,苏明理心中了然。 接下来的两日,苏明理除了偶尔应付一下陈教习那些在他眼中早已如同启蒙读物般的课业,绝大部分心神都沉浸在了对科举更高峰的攀登之中。 陈教习府上的藏书,虽然在清河县已属难得。 但能真正引起他兴致的,唯有那些零星几卷涉及‘乡试’(举人考试)策论概要、以及历代大儒对经义更深层次辨析的孤本残卷。 对他而言,莫说县试,便是府试、院试所需考核的‘四书五经’基础义理、八股程文格式,凭借其过目不忘的宿慧和前世文学博士的底蕴,早在踏入县学之前,便已洞若观火,了然于胸。 所谓‘温习’,于他而言,实属多余。 他此刻真正潜心钻研的,已然是举人试乃至会试(进士考试)所可能涉及的更为广博深奥的学问领域。 就这样,三日之期转瞬即至。 文会举办的地点,设在县衙后院的一处名为“清心堂”的所在。 此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环境清幽雅致,平日里是县令大人处理公务之余休憩或与幕僚议事的地方。 今日特意开放出来,作为文会之用。 这一日,苏明理起了个大早。 他从几件新添置的衣衫中,拣选了一件月白色细棉布的崭新直裰。 这件衣衫是前几日陈教习的夫人特意着人送来的,说是贺他高中案首,并叮嘱他在文会这样的场合穿着,料子轻软透气,剪裁也颇为合体。 虽非绫罗绸缎那般华贵,却也质地上乘,做工精细,于素雅中透着一股书卷气。 他仔细地穿戴整齐,衣角袖口都打理得一丝不苟。 头发依旧是用一根同色的细棉布带束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如此一番收拾,苏明理整个人更显得神清气爽,眉宇间英气勃勃。 虽稚气未脱,却已隐隐有一派少年名士的风采。 用过简单的早食,陈教习也已起身。 见苏明理这般装扮,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欣慰与期许。 “明理,今日文会,莫要紧张,以你之才学,从容应对即可,记住为师与你说的,多听、多看、多思,不鸣则已,一鸣当惊人,但亦需把握分寸,不可过于张狂。” 陈敬之再次叮嘱道,语气温和却不失郑重。 “学生谨记恩师教诲。”苏明理恭声应道。 他明白,恩师这是既希望他能展露才华,又不希望他因年少气盛而失了尺度。 临出门时,陈府的管事早已备好了马车在门外等候。 这是陈教习特意吩咐的,唯恐弟子年幼,步行劳累,也为显郑重。 苏明理并未推辞这份恩师的关怀与体面,恭敬地向派来送行的管事道了谢,便从容登上了马车。 马车启动,平稳地向县衙驶去。 清河县衙坐落在县城中心,朱漆大门,石狮镇守,显得庄严肃穆。 今日因举办文会,衙门前的广场两侧,虽无百姓围观,却也比往日多了几分人气。 不时有装饰体面的马车或轿子停下,从上面走下衣冠楚楚的士子。 苏明理的马车抵达县衙门口时,已有不少应邀赴会的文人雅士陆续到来。 这些人中,既有白发苍苍、德高望重的老宿儒,也有意气风发、崭露头角的青年才俊,个个脸上都带着几分期待与自矜。 他们或是三五成群,低声交谈,或是独自一人,手持折扇,默然沉思。 当苏明理从陈府的马车上下来时,那稚嫩却又格外引人注目的身影,立刻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快看,那便是苏案首!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 “七岁之龄,便有这般从容气度,当真是人中龙凤啊!” “果真是年少不凡,小小年纪,便有这般气度!” “听闻县试放榜那日,苏案首曾舌战群儒,技惊四座,今日文会,不知又会展现何等风采?着实是令人期待啊!” “……” 第74章 文会 众人的议论声中,充满了惊叹、好奇以及浓浓的期待。 当然,也有些自视甚高的士子,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与探究。 他们或许也想亲眼见证一下,这位名动清河的七岁神童,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妖孽。 但无论如何,之前那种认为他‘全凭运气’或者‘受人抬举’的论调,在苏明理用实力自证清白之后,早已在清河县的士林中销声匿迹了。 苏明理对周遭的目光与议论恍若未闻。 他神态自若,腰背挺直,那双清澈的眼眸平静无波,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嚣都无法扰动他分毫。 他先是向自家马车的车夫微微颔首示意,随即整理了一下衣衫,便迈着沉稳的步伐,随着人流向衙门内走去。 自有衙役在二门处验看请柬。 苏明理递上那封由刘县丞派人送来的烫金请柬,衙役验明无误后,脸上露出一丝恭敬,侧身引道:“苏案首,请随小的来。” 穿过几重院落,绕过几道回廊,便来到一处清幽雅致的所在。 只见飞檐斗拱,绿树掩映,一座精致的厅堂坐落其中,匾额上书“清心堂”三字,笔力遒劲。 堂外有假山流水,奇花异草,一派江南园林的韵味。 清心堂内早已布置妥当。 数十张铺着锦垫的矮几错落有致地摆放着,每一席前都备有上好的湖笔、徽墨、宣纸、端砚,以及几样精致的时令茶点和香茗。 堂中墙壁上悬挂着几幅意境悠远的山水字画,角落里燃着清雅的檀香,氤氲的香气与淡淡的墨香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浓郁的翰墨氛围。 此刻,堂内已聚集了不少文人雅士。 他们或择席而坐,与相熟之人低声攀谈,或负手立于字画前,品评鉴赏,或在窗边远眺,欣赏着堂外的景致。 苏明理的到来,再次吸引了堂内众人的目光。 一时间,原本有些嘈杂的厅堂内,竟出现了片刻的安静。 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这个走进来的、身量不足寻常人一半的七岁孩童。 站在堂前负责接待宾客的,正是县丞刘文正。 他今日一身簇新的宝蓝色团花锦袍,显得精神矍铄。 在他身旁,还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的宝贝儿子刘明宇。 刘明宇今日也特意打扮了一番,穿着崭新的细布襕衫,头发束得一丝不苟。 只是那双眼睛依旧滴溜溜地转着,不时望向门口,显然是在期盼着谁的到来。 一见苏明理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不等刘文正开口,刘明宇便眼睛一亮,兴奋地嚷嚷起来:“爹!明理哥来了!明理哥来了!” 说着,便按捺不住地抢先几步迎了上去。 刘文正含笑看着自家儿子这般模样,倒也不着恼,反而脸上堆起了更为热情的笑容,也紧随其后迎向苏明理。 “明理哥!你可算来了!我等你好半天了!”刘明宇凑到苏明理跟前,压低了声音,却难掩兴奋地说道。 苏明理含笑对刘明宇点了点头,随即目光转向刘文正,连忙上前几步,恭恭敬敬地对着刘文正行了一礼:“学生苏明理,拜见刘大人。” 刘文正见苏明理这般知礼,心中更是赞许,连忙伸手虚扶,哈哈笑道:“苏案首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他上下打量了苏明理一番,目光中满是欣赏,随即亲切地说道:“明理啊,今日乃是文会雅集,非是公堂,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拘束。” “若不嫌弃,老夫痴长几岁,你便称我一声世叔如何?我称你一声贤侄,也显得亲近些。” 刘文正此言一出,不仅是给了苏明理极大的体面,更是明确地表达了想要与之亲近结交的意愿。 他这一声“贤侄”的分量,让堂内不少原本还在观望的士子心中又是一动。 看来这位苏案首,不仅得了县尊大人的青睐,与县丞大人的关系也是非同一般啊! 苏明理连忙上前几步,恭恭敬敬地对着刘文正行了一礼:“既蒙世叔不弃,明理敢不从命?学生苏明理,见过刘世叔!” 刘明宇在一旁看着父亲和苏明理这般投契,也是与有荣焉,嘿嘿直笑。 能和父亲一同迎接苏明理,让他觉得倍有面子。 刘文正哈哈一笑,伸手虚扶了一下,道:“来,贤侄,我为你引荐几位县中的前辈名宿。” 他转头又对身旁的儿子说道:“明宇,你也跟着听听,多学学,这些前辈的学问见识,对你大有裨益。” 刘明宇闻言,连忙应道:“是,爹!儿子知道了!” 他脸上带着几分兴奋和好奇,紧跟在父亲和苏明理身后。 话落,刘文正便拉着苏明理的手,向堂内几位端坐首席、年岁较长的老者走去。 刘明宇则恭敬地随行在侧,努力挺直了小胸膛,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 这几位老者,有的是致仕归乡的老翰林,有的是在地方上颇有文名的宿儒,皆是清河县士林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苏明理随着刘文正,一一向这些前辈行礼问好。 他应对得体,言辞谦逊,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静与智慧,给这些见多识广的老前辈们留下了相当不错的初步印象。 而一旁的刘明宇,虽然插不上话,但也学着苏明理的样子,恭恭敬敬地向每一位老先生行礼。 他努力将这些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大人物记在心里,以便继承父亲的人脉。 就在刘文正为苏明理引荐完毕,准备安排他就座之时,忽听堂外一声清朗悠长的通报声响起: “知县赵大人到——” 此言一出,堂内众人神情一肃,立刻停止了交谈,纷纷起身,整理衣冠,面带恭敬地转向门口方向,准备迎接这位清河县的父母官。 苏明理也随着众人一同站立,目光平静地投向那即将出现的身影。 这场备受瞩目的文会,即将正式拉开帷幕! 第75章 以和为题 随着通报声落。 一位身着绯色官袍,面容儒雅,目光炯炯的中年官员,在众人的瞩目下,龙行虎步地从清心堂的侧门走了进来。 正是清河县令,赵德芳赵知县。 他一出现,堂内原本还偶有低语的众人,瞬间鸦雀无声,气氛变得更为肃穆。 “恭迎赵大人!” 以刘文正为首,堂内所有士子皆齐齐躬身行礼,声音洪亮而恭敬。 赵知县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目光扫过堂内众人,微微抬手,声音清朗道:“诸位同道,不必多礼,请起,请起!” 待众人直起身来,赵知县的目光在人群中略作停留,最后定格在了苏明理那略显稚嫩却格外显眼的身影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嘉许与欣慰。 他缓步走到堂上主位,转身面向众人,朗声道:“诸位,今日清风送爽,翰墨飘香,本官于这清心堂设此文会,一来是为庆贺我清河县今科县试圆满落幕,涌现诸多才俊;二来,也是想借此机会,与诸君一同品文论道,切磋学问,为我清河文坛再添几分雅兴。” 一番话说得是冠冕堂皇,又透着亲和。 堂下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口中说着“县尊大人所言极是”、“此乃我等读书人之幸”之类的应和之语。 赵知县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尤其是我县新科案首苏明理,以七岁之龄独占鳌头,实乃我清河之幸,亦是我大周之佳话!” “放榜当日,苏案首舌战群儒,其风采本官至今印象深刻,他不仅以惊世才学为自己正名,亦是维护了我清河科举之公允,其胆识与学识,皆令人叹服啊!” 此言一出,堂内众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苏明理身上,有赞叹,有好奇,也有几分探究。 苏明理感受到这股视线,依旧神色平静,不卑不亢。 “苏明理何在?”赵知县扬声问道。 苏明理立刻从人群中走出,来到堂前,对着赵知县深深一揖:“学生苏明理,拜见县尊大人。” 赵知县看着眼前的苏明理,心中不由感慨万千。 从县试初见其惊世答卷,再到放榜日亲睹其舌战群儒的沉稳与锋芒。 这孩子一次次刷新着他的认知,也让他愈发坚信此子绝非池中之物。 赵知县微微颔首,语气中带着几分感叹道:“《史记》有载,甘罗十二岁为秦上卿,使赵得数城,名动诸侯。” “而今,我清河亦有苏明理,七岁高中案首,其才思之敏捷,见识之卓越,较之古之神童,亦不遑多让啊!” 此言一出,堂内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看向苏明理的目光中更是充满了震惊与不可思议。 将七岁的苏明理与十二岁的甘罗相提并论,这已是极高的赞誉! 赵知县目光温和而期许地看着苏明理,欣慰道:“这份天赋,当善自珍重,未来可期,苏明理,莫要辜负了这份天资与机遇。” 这番话语重心长,既是赞赏,也是更深沉的期盼。 苏明理心中微动,再次郑重一揖:“学生谨记大人金玉良言,定不负所学。” 他的回答简短而有力,透着一股超越年龄的坚定。 “好。” 赵知县满意地点了点头,眼中笑意更深,“归列去吧。” 他目光转向刘文正及几位在座的宿老名士,扬声说道:“刘县丞,诸位宿老,今日便请随意安坐。” “苏案首年少,本官意让他与县学几位优秀学子坐在一处,也好让他们年轻人多些交流,刘县丞以为如何?” 刘文正连忙躬身道:“大人安排极是,下官这就为苏案首引席。” 很快,众人依照身份与名望,各自寻了席位落座。 赵知县居中主位,刘文正及几位德高望重的老翰林、老宿儒则分坐上首。 苏明理则被刘文正客气地引到了靠近上首的一处席位。 与他同席的,正是刘明宇以及县学甲班的几位平日里表现尚可、此刻看向苏明理目光中大多带着好奇与一丝敬佩的学子。 刘明宇挨着苏明理坐下,兴奋地用胳膊肘碰了碰他,低声道:“明理哥,威风!县尊大人都当众夸你了!而且还记得那么清楚!” 苏明理只是微微一笑,示意他安静。 待众人坐定,自有衙役仆从奉上香茗与各色精致的糕点果品。 堂内气氛一时融洽,众人或低声与邻座交谈,或品茗静思,等待着赵知县接下来的安排。 赵知县端起茶杯,轻呷一口,放下茶杯后,含笑说道:“诸位,今日文会,既是雅集,亦是考较,本官素闻清河文风鼎盛,才人辈出。” “今日,本官便效仿古人,出几个题目,愿与诸君一同探讨切磋,以文会友,岂不快哉?” 他此言一出,堂内气氛顿时又热烈了几分。 那些自负才学的年轻士子们更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希望能在这等场合一展所长,博得知县大人的青睐。 赵知县含笑端坐,目光在堂内一众士子脸上缓缓扫过,最终落在矮几上的镇纸,声音清朗和煦:“诸位皆是我清河县的饱学之士,今日雅集,不以官职论,但凭才学交。本官思忖,既是文会,总要有个引玉之砖,方能激荡出诸位的锦绣华章。” 他略作停顿,堂内愈发安静,只闻窗外偶有几声蝉鸣,更显堂内众人屏息以待的专注。 赵知县继续说道:“今日,本官便以‘和’为题,体裁不限,诗、赋、策论皆可,限时一炷香,诸君可尽展所学,佳作将由本官与在座几位宿老共同品评。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和字一出,堂内先是一静,随即嗡的一声,议论四起。 “和者,天地之大道,万物之根本,此题甚妙!” 一位白发老者抚须赞道。 “以和为题,可小可大,既能咏家宅和睦,亦可论邦国和谐,确是考验功底的好题目。” 另一位中年文士点头附和。 刘明宇坐在苏明理身旁,听了题目,不禁微微蹙眉,小声嘀咕道。 “和?这题目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要写出彩可不容易。” 苏明理对此表情平静。 前世浩如烟海的华夏典籍中,关于“和”的论述与佳作何其之多? 有无数珠玉在前。 他只需要撷取其一,稍加雕琢,使其焕发出契合当下的光彩即可。 第76章 写的不是诗,亦非赋,而是策论! 赵知县见众人并无异议,便微笑道:“既如此,那便请诸位开始吧。” 他话音刚落,自有衙役将一旁早已准备妥当的计时沙漏倒置,另一名衙役则手持一根点燃的檀香,恭敬地立于堂侧。 袅袅青烟升起,计时正式开始。 衙役们早已准备妥当,将裁好的雪浪宣纸,新研的徽墨,以及擦拭干净的湖笔,一一分发到每个席案之上。 那宣纸洁白细腻,触手温润,徽墨色泽乌黑,隐隐有幽香传来。 湖笔笔锋挺拔,显然都是上乘之物。 清心堂内,一时间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众人或轻或重的呼吸声,间或夹杂着几声低低的咳嗽或挪动桌案的轻响。 空气中弥漫着墨香与檀香混合的气息,更添了几分庄重与肃穆。 有的士子拿到题目,略作思索,便面露喜色,似是胸有成竹,立刻提笔饱蘸浓墨,在纸上奋笔疾书,笔走龙蛇。 他们笔下的墨点时而飞溅,神情专注而略带亢奋,显然是灵感涌现,急于将胸中丘壑倾泻于纸面。 有的则眉头紧锁,手持毛笔,悬腕半空,毛笔的尖端在空中微微颤动,却迟迟不肯落下。 他们双唇紧抿,目光凝滞,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显然是在苦苦构思,斟酌字句,每一个字都想千锤百炼。 还有的低头沉吟,手指在光滑的楠木桌案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发出细微的笃笃声。 他们的目光时而迷茫,时而闪烁,似在记忆的深处搜寻着合适的典故与词藻,又似在捕捉那稍纵即逝的灵光。 赵知县与刘文正以及几位宿老,则面带微笑,目光如同探照灯般不时扫过堂内众人,细致地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从他们的神情与举止中,似乎就能预判其文思的顺畅与否。 苏明理并未立刻动笔,而是端坐席上,小小的身子挺得笔直。 他面前的宣纸依旧洁白一片,与周围那些已经墨迹斑斑,或者因主人犹豫而留下些许试墨痕迹的纸张形成了鲜明对比。 刘明宇见他半晌不动,心中有些焦急,嘴唇蠕动了几下,想说些什么,却又怕打扰了他的思路,只能将话咽了回去。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那檀香已经燃烧了近半,香灰寸寸断落,堆积在下方的铜盘之中。 堂内已有几位下笔较快的士子,额上微微见汗,笔下的文字也逐渐丰满起来。 他们大多选择的是诗歌体裁,尤其是五言或七言绝句,此类体裁短小精悍,易于在短时间内完成,也容易快速抓住听者的耳朵。 而就在此时,苏明理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胸中丘壑已然成竹。 而堂上首位的赵知县与刘文正等人,目光也若有若无地落在了苏明理的身上。 只见他将笔尖悬于纸上寸许,略作停顿,眼神专注而宁静。 那笔尖在雪白的宣纸上流畅地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如同春蚕食叶,又似细雨润物。 他写的不是诗,亦非赋。 从那开篇的气势与格局来看,竟似一篇策论! 以“和”为题作策论,这本身便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诗赋尚可借景抒情,托物言志,而策论则需言之有物,直指核心,对学识的广度与深度要求更高。 尤其是在这短短的一炷香时间内,要构思并完成一篇立意高远、论证严谨的策论,其难度可想而知。 堂内不少原本已觉胸有成竹的士子,在瞥见苏明理的动作后,也不由得微微侧目,心中暗自称奇。 这苏案首,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每每都能做出出人意料之举。 苏明理下笔如有神,对周遭的一切浑然不觉,整个心神都沉浸在了自己的文字世界之中。 刘明宇看得是目瞪口呆。 他虽然看不懂苏明理文章的具体内容,但单从那流畅的书写速度,以及苏明理那副从容淡定的神情,便知其定然是胸有沟壑。 他忍不住悄悄凑近了一些,想要看得更清楚些,却又怕自己的呼吸扰了苏明理,只能伸长了脖子,像一只好奇的小鹌鹑。 时间在沙沙的笔触声中悄然流逝。 那根檀香已经燃烧过半,香灰在铜盘中积了薄薄一层。 堂内一些选择诗赋的士子,已经接近尾声,额上渗着细密的汗珠,脸上带着几分如释重负,又带着几分对作品的期待。 而那些选择策论的,大多还在苦苦思索,或者奋笔疾书,神情凝重。 偶有人抬头,看到苏明理那依旧流畅的笔速,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焦躁与钦佩交织的复杂情绪。 赵知县与几位宿老,此刻的注意力也更多地集中在了苏明理的身上。 他们虽然看不清具体的字迹,但从苏明理那毫不凝滞的行文,以及其落笔间展现出的章法与气度,便能隐约感受到其文章的不凡。 “此子落笔,竟无半分迟滞,看来是早有腹稿啊。”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翰林轻捋胡须,低声对身旁的同僚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惊讶。 “嗯,观其神态,从容不迫,不似仓促应就,倒像是将早已烂熟于胸的锦绣文章默写而出一般。” 另一位宿儒也点头附和,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刘文正更是面带微笑,与有荣焉。 苏明理是他举荐的,如今看他表现如此出色,自然心中欢喜。 他甚至在想,待会儿定要向赵大人讨要苏明理的这篇墨宝,好生珍藏。 苏明理的笔尖依旧在宣纸上游走,其论述层层深入,环环相扣,既有理论高度,又不乏实践意义。 随着最后一个字的落下,苏明理缓缓收笔。 他轻轻将湖笔搁在笔山上,然后拿起写满字迹的宣纸,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默读了一遍。 确认无有错漏之处,字迹也还算工整,他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此刻,那炷檀香尚余一小截未曾燃尽,大约还有四分之一的时间。 第77章 民为邦本,本固邦宁,政通人和,方能百业兴旺 苏明理的提前完卷,再次在堂内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他……他写完了?” “这么快?这可是策论啊!” “看他那模样,似乎颇为满意,莫非真写出了什么惊世之作?” 议论声虽低,却也清晰可闻。 刘明宇更是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他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问道:“明理哥,你写好了?怎么样怎么样?” 苏明理对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并未像其他人那样急于将自己的卷子呈交上去,而是静静地将宣纸平铺在案几上,等待着时间的结束。 这份从容与淡定,更让众人对他充满了好奇。 赵知县见状,眼中笑意更浓。 他轻轻颔首,对身旁的刘文正道:“看来,我们的苏案首,今日又要给我们一个惊喜了。” 刘文正亦是满脸期待:“下官亦是拭目以待。” 终于,那最后一截檀香也燃到了尽头,火星在青烟中黯淡下去。 侍立一旁的衙役朗声宣布:“时辰到!请诸位停笔!” 堂内众人闻言,无论完成与否,都纷纷停下了手中的笔。 完成者如释重负,未完成者则面带遗憾。 自有衙役上前,开始依序收取各席的答卷。 当衙役走到苏明理案前时,苏明理双手将自己的那份答卷捧起,恭敬地递了过去。 那衙役接过,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纸面。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却也被那工整清秀的字迹和开篇那几句掷地有声的论断所吸引,心中暗暗称奇。 所有的答卷很快便被收集起来,分门别类地呈送到了赵知县与几位宿老的案前。 诗词歌赋数量最多,策论则相对较少,只有寥寥十余篇。 赵知县首先拿起的是诗词卷,他与几位宿老一边品茗,一边传阅点评。 堂内的气氛也随之轻松了许多,众人开始低声交流,猜测着谁的作品能够得到县尊大人的青睐。 “嗯,这首《咏秋荷》‘菡萏已残秋水冷,犹向西风舞翠翘’,意境尚可,只是略显萧瑟,与‘和’字主题稍有偏离。” 赵知县拿起一篇,微微点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 “此篇《邻里和睦歌》倒是通俗易懂,颇有几分教化之功,只是文采稍逊。” 一位白发老翰林捻着胡须,缓缓说道。 “这篇赋倒是辞藻华丽,对仗工整,可惜斧凿痕迹过重,失了天然之趣,且多为空洞之言,未能切中‘和’之真意。” 另一位以辞赋见长的宿儒则指着另一篇,略带惋惜地摇了摇头。 点评之声不时传来,有的赞许,有的指正,引得堂内众人纷纷侧耳。 那些被点到名字的士子,有的面露喜色,有的则略显尴尬。 苏明理则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席位上,偶尔端起茶杯,轻呷一口,目光平静地看着堂内的一切。 但刘明宇却比他还要紧张,不时伸长脖子望向评阅席,又看看苏明理,小声嘀咕:“明理哥,怎么还不评到你的啊?那些诗啊赋的,听着就没啥意思。” 苏明理淡笑道:“明宇兄,莫急,策论费神,自然会看得仔细些。” 经过一番品评,诗词歌赋中果然涌现出几篇佳作,得到了赵知县与宿老们的中肯评价和少数的称赞。 那几位作品被赞的作者闻言,脸上都露出了激动与自得的神色,腰杆也挺直了几分。 终于,赵知县放下了最后一篇诗赋卷,目光转向了那叠数量不多的策论。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呷了一口,然后才不疾不徐地拿起最上面的一份。 那份答卷的纸张略显单薄,字迹却清秀工整。 正是出自苏明理之手。 赵知县的目光触及到卷首那熟悉的字迹,嘴角先是微微扬起一丝笑意。 他心中对这个七岁案首本就抱有期待,但究竟能达到何种程度,他尚无法预料。 他带着这份期许,目光缓缓落向了策论的正文。 “民为邦本,本固邦宁。政通人和,方能百业兴旺。清河一县,欲求长治久安,其要在‘和’。何以致和?首在官民相睦,次在乡邻互助,终在教化人心……” 当这开篇的寥寥数十字映入眼帘的刹那,赵知县脸上的那一丝浅淡笑意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骤然而起的惊异!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高估苏明理了,但却万万没想到这开篇竟是如此的石破天惊! 仅仅是这几句话,便如同一股清泉,在他心中激荡开来! 其立论之务实,直接从“民为邦本”这一儒家经典论述入手,落脚于清河一县的实际情况,探讨“和”在地方治理中的具体路径。 其思路之清晰,将“和”分解为官民、乡邻、教化等多个层面,层层递进。 其见解之独到,更是展现出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与洞察! 赵知县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惊喜与震撼从心底升起,让他几乎要屏住呼吸,眼眸也瞬间瞪大了几分。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原本还带着几分审视意味的目光,此刻已完全被惊愕与专注所取代。 他将手中的宣纸又凑近了一些,仿佛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字,目光如炬,逐字逐句地往下细读。 坐在他身旁的刘文正以及几位宿老,敏锐地察觉到了赵知县神情这突如其来的剧变。 他们相识多年,深知赵知县为人沉稳,等闲之事绝难让他如此失态。 他们原本还带着几分闲适的表情也渐渐收敛,好奇而又带着一丝紧张地将目光投向赵知县手中的那份答卷。 他们心中都在猜测,究竟是何等惊世骇俗的文字,才能让县尊大人在片刻之间,神情变幻至此? 而赵知县越往下看,脸上的神情便越是专注,越是震惊,甚至可以说是骇然。 这开篇,何止是石破天惊! 简直是振聋发聩! “民为邦本,本固邦宁。政通人和,方能百业兴旺。” 这十八个字,字字千钧,如黄钟大吕,在他耳边轰鸣。 这不仅仅是儒家经典的核心论述,更是历代有为君臣孜孜以求的治国至理。 然而,由一个七岁的孩童如此凝练、如此精准地提炼出来,作为一篇论“和”策论的开篇立论,其冲击力是难以想象的。 紧随其后的“清河一县,欲求长治久安,其要在‘和’。何以致和?首在官民相睦,次在乡邻互助,终在教化人心……” 更是将这宏大的命题,稳稳地落在了清河县这一具体的治理单元之上,并且清晰地指出了实现“和”的三个关键路径。 赵知县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一股热流从丹田升起,直冲头顶。 他为官多年,也曾拜读过无数名家大儒的策论文章,其中不乏立意高远、辞藻华美之作。 然而,如此开门见山,如此切中要害,如此务实清晰,却又出自一个年仅七岁的案首之手. 这让他如何能不惊,如何能不骇! 他仿佛感觉那纸上的每一个字都活了过来,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在他的眼前跳跃、组合,构建出一个清晰而又宏伟的治理蓝图。 这不仅仅是文字,更是一种思想,一种格局。 一种远超其年龄的深刻洞见! 而坐在他身旁的刘文正,原本还带着几分自得的微笑。 毕竟苏明理是他看好的人。 苏明理表现越好,他脸上也越有光彩。 他本来正端着茶杯,准备悠闲地品一口香茗。 却敏锐地察觉到了,赵知县神情这突如其来的剧变。 要知道,赵知县平日里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便是遇到再棘手的案件,再刁钻的诘问,也总能保持一份从容与镇定。 然而此刻,他却看到赵知县的嘴唇微微翕动,握着宣纸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甚至连呼吸的节奏都明显加快了。 刘文正心中“咯噔”一下,端着茶杯的手不由得在半空中顿住了。 他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惊疑与关切。 他与赵知县共事多年,深知这位上官的城府与眼界,等闲的文章绝不可能让他有如此大的反应。 苏明理究竟是写出了何等惊世骇俗的文字,才会如此? 第78章 这分明是慧眼识珠,一语中的! 究竟是何等惊世骇俗的文字? 刘文正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也投向了赵知县手中的那份答卷。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他看不清具体的字迹,但从赵知县那专注到近乎凝滞的眼神中,他已经能感受到那份答卷非同凡响的分量。 而坐在另一侧的几位白发苍苍的宿老,此刻也早已停止了低声的交谈。 他们都是清河县乃至附近州府都颇有名望的饱学之士,眼光何等毒辣。 赵知县神情的细微变化,自然也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一位蓄着山羊胡,平日里最为注重仪态的老翰林,此刻也忍不住微微前倾了身子,试图看得更清楚一些。 另一位以经义见长的老宿儒,更是下意识地捋了捋自己的长须,动作却比平日里快了几分,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与赵知县也算亦师亦友,深知赵知县在学问上的严谨与挑剔。 能让他露出这般神情的文章,必然有着过人之处,甚至可能是传世之言。 一时间,上首评阅席位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原本的轻松与闲适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凝滞的安静,以及一种无声的、弥漫开来的震撼。 堂下那些原本还在交头接耳,或是对自己的作品抱有几分期待的士子们,也渐渐察觉到了上首气氛的异常。 他们纷纷停止了议论,将好奇而又带着几分敬畏的目光投向了赵知县。 所有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都汇聚到了那份薄薄的宣纸之上。 那份出自七岁案首苏明理之手的策论,此刻仿佛成了一个漩涡的中心,将所有人的心神都吸引了过去。 刘文正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他轻轻放下茶杯,避免发出任何声响,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头凑近了一些。 他压低了声音,用一种近乎耳语的音量试探着问道:“大人,可是…… 可是这苏案首的文章,有何不妥之处? ” 他这话问得极为巧妙,既表达了关心,又给赵知县留了余地。 然而赵知县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依旧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份答卷。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那叹息声中,充满了复杂难明的情绪,有惊叹,有难以置信,甚至还有一丝…… 自愧不如?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连刘文正自己都吓了一跳。 赵大人何等人物,怎会对一个七岁孩童的文章产生自愧不如之感?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要知道,赵德芳,清河县知县,乃是正七品朝廷命官。 七品知县,看似品阶不高,在森严的官僚体系中,似乎只是中下层的一员。 距离那些封疆大吏、中枢重臣更是遥不可及。 但有句俗话说得好,天高皇帝远,民畏县太爷! 在这清河一亩三分地上,赵德芳便是百姓眼中最直接、最真切的“天”。 然而,赵知县接下来的动作,却让刘文正心中的惊骇更甚。 只见赵知县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平复一下激荡的心情。 然后,他竟然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将苏明理策论的开篇部分,低声念了出来: “民为邦本,本固邦宁。 政通人和,方能百业兴旺。 清河一县,欲求长治久安,其要在‘和’。 何以致和? 首在官民相睦,次在乡邻互助,终在教化人心……”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与颤抖。 但在这格外安静的清心堂内,却如同洪钟一般,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轰! 当这几句话从赵知县口中念出,尤其是被他那特有的、带着官威与儒雅的语调演绎出来时,其震撼效果更是成倍增加! 刘文正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狠狠敲击了一下,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他虽然刚才已经从赵知县的神情中预感到这篇文章非同小可,但亲耳听到这开篇之言,其冲击力依旧让他心神俱颤。 这……这等文字,这等见识,这等格局,真的只是一个七岁孩子写出来的?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那几位宿老更是神情大变。 山羊胡老翰林,手中的茶杯“当啷”一声掉在了矮几上,茶水泼洒出来,浸湿了衣袖,他却浑然不觉。 只是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口中喃喃自语:“民为邦本……政通人和……官民相睦,乡邻互助,教化人心……这……这……” 他楞了半天,却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经义宿儒更是猛地站起身来,因为动作过急,险些带翻了身前的矮几。 他激动得满脸通红,指着赵知县手中的宣纸,声音都有些变调:“此……此等见识!此等格局!老夫……老夫浸淫经史数十载,竟不如一黄口孺子看得透彻!惭愧!惭愧啊!” 堂下众士子更是如同炸开了锅一般,虽然碍于场合不敢高声喧哗,但那此起彼伏的倒吸凉气之声,以及压抑不住的惊呼与议论,早已让整个清心堂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沸腾之中。 “天啊!这真是苏案首写的?” “‘民为邦本,本固邦宁’,此八字便足以道尽治国之要啊!” “还有后面的‘官民相睦,乡邻互助,教化人心’,这简直就是一篇地方治理的纲领性文献!” “我原以为上次那‘流民策’已是他的极致,没想到今日这‘和’策,竟是更上一层楼!其立意之高远,格局之宏大,简直闻所未闻!” “妖孽!真是妖孽啊!七岁之龄,对‘和’之一字竟有如此深刻的理解与阐发!我等便是再苦读百年,怕也难望其项背!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才华了,这是……这是大道之悟啊!” “上次的‘流民策’已让我等汗颜,今日此论,更是让我等无地自容!此子对经世致用之学的理解,怕是已经远超我等这些所谓的‘饱学之士’了!” 各种惊叹、自嘲、钦佩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他们脑海中不约而同地回想起赵知县先前将苏明理与古之甘罗相提并论的场景。 当时,他们虽然口中不敢反驳,心中却难免觉得县尊大人或许有些夸大其词。 毕竟苏明理虽然年仅七岁案首,是一个神童。 但那又如何? 世界上的神童何其之多? 甘罗十二岁拜相的功绩彪炳史册,岂是轻易可以比肩的? 然而此刻,当这篇策论的开篇之言如惊雷般在耳边炸响。 当这直指核心、高屋建瓴的论述清晰地展现在他们面前时,他们才悚然惊觉。 县尊大人哪里是夸大其词了? 这分明是慧眼识珠,一语中的! 第79章 论和 不! 甚至……县尊大人可能还说得保守了! 以苏明理此刻展现出的这份见识与格局。 若能持续精进,将来之成就,何止是比肩甘罗? 便是超越古之神童,开创一番前无古人的伟业,也未可知啊! 刘明宇坐在苏明理身旁,听着周围的议论,看着上首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一个个瞠目结舌、失态惊呼的模样。 他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自豪与兴奋充斥着整个胸膛。 他激动得小脸通红,与有荣焉地挺了挺小胸脯,看向苏明理的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崇拜与狂热。 明理哥,果然是最厉害的! 与此同时,赵知县在经历了最初的巨大震撼之后,也慢慢平复下激荡的心绪。 他深知,此刻不是沉浸在个人情绪中的时候。 作为这场文会的主持者,作为清河县的父母官,他需要引导这场由苏明理引发的“文坛地震”,使其朝着一个更加积极、更加有序的方向发展。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目光从苏明理那份依旧散发着墨香的策论上缓缓移开,扫视了一眼堂内众人。 他看到了一张张因为震惊而扭曲的脸,一双双因为难以置信而瞪大的眼睛。 他明白,苏明理这篇文章的开篇,已经彻底征服了在场的所有人。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比之前更加洪亮了几分,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诸位,静一静!” 方才还沉浸在巨大震惊与激动中的士子们,感受到县尊大人目光中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纷纷收敛了失态的表情,强压下心中的波澜,努力恢复了几分平日里的矜持与镇定。 虽然他们内心的震撼依旧如同惊涛骇浪般翻涌不休,但至少在表面上,清心堂内渐渐恢复了秩序。 赵知县见众人安静下来,这才微微颔首,目光再次落回苏明理的那份策论之上。 这一次,他的眼神中少了几分最初的惊骇,多了几分深沉的思索与由衷的赞叹。 他将那份宣纸轻轻提起,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手中捧着的不是一份普通的答卷,而是一件稀世的珍宝。 “苏明理,”赵知县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你这篇以‘和’为题的策论,仅仅是这开篇,便已是石破天惊,振聋发聩!”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堂内众人,特别是那几位德高望重的宿老,沉声道:“诸位皆是饱学之士,想必也与本官有同样之感触。” “此开篇立论之高远,思路之清晰,见解之深刻,莫说是在我清河一县,便是放眼整个江南,乃至我大周朝堂,能出其右者,怕也寥寥无几!” 此言一出,又是引来一片压抑不住的低呼。 赵知县这番评价,不可谓不高! 他这不仅仅是在肯定苏明理,更是在为这篇策论的价值定下基调。 那几位宿老闻言,纷纷点头附和。 山羊胡老翰林此刻也勉强恢复了几分镇定,他拱了拱手,声音依旧带着几分沙哑。 “大人所言极是!此开篇之论,‘民为邦本,本固邦宁’,直指国之根本,‘政通人和,百业兴旺’,道尽治世之要。” “而其后将‘和’落于官民、乡邻、教化,更是层层递进,鞭辟入里,实乃老夫生平所仅见!以七岁之龄,能有如此洞见,非‘天授’二字不足以形容!” 经义宿儒也接口道:“不错!老夫方才细思,此论不仅深合圣人之道,更难得的是其务实可行。” “‘官民相睦’非空谈,需吏治清明,体恤民情;‘乡邻互助’非虚言,需乡约得力,淳化民风;‘教化人心’非妄语,需兴学重教,明礼知耻。” “每一条皆有迹可循,皆可为我清河治理之鉴!此等策论,若能细细研读,加以推行,于我清河百姓而言,实乃莫大之福祉!” 这两位在清河县士林中分量最重的宿老,接连给予如此高度的评价。 更是让苏明理这篇策论的开篇部分,蒙上了一层耀眼的光环。 堂下众士子听着县尊大人和宿老们的点评,心中的震撼早已无以复加。 他们之前或许只是觉得苏明理写得好,写得惊艳。 但具体好在哪里,惊艳在何处,许多人还只是一种模糊的感觉。 就像一个外行的人听曲,只能说出好听二字。 但具体好在哪,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此刻听了这番鞭辟入里的分析。 他们才更加深刻地体会到这短短百余字的开篇,究竟蕴含着何等深邃的智慧与非凡的见识! 赵知县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不仅要让苏明理的才华得到所有人的认可。 更要借此机会,提振清河县的文风,激励所有的读书人潜心向学,追求真正的经世致用之学,而非空谈误国。 他目光再次转向苏明理,语气中带着几分期许与郑重。 “苏明理,你这篇策论的开篇已是如此精彩,本官相信,其后的论述定然更加发人深省。” “现在,本官便将你这篇策论,完整地读与诸位同道一同品鉴,也好让大家一窥全貌,共同学习。” 说罢,他不再迟疑,将苏明理那篇以《论和》为题的策论,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地朗声诵读起来。 清心堂内,再次陷入了一片极致的安静。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侧耳倾听,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字。 苏明理的策论,从“官民相睦”入手,论述了官吏当如何勤政爱民,体察民情,革除弊政,以赢得民心。 百姓当如何知法守礼,勤劳生产,拥护良政,以共建和谐。 其间引经据典,却又信手拈来,毫无堆砌之感,反而使得论述更加坚实有力。 接着,他又论及“乡邻互助”。 他提出,乡里之间,当以和为贵,守望相助,遇有纠纷,当以调解为先,化解矛盾于萌芽。 他还具体提出了可以借鉴古之乡约制度,由乡中耆老贤达共同制定规约,约束乡人行为,弘扬邻里友爱之风。 其观点之新颖,措施之具体,让在场许多对地方事务有所了解的士子都暗暗点头,觉得极具操作性。 最后,他论述了“教化人心”。 他强调,教化乃是实现长久和谐的根本之策。 他主张兴办县学、社学,普及教育,使人人知书达理,同时要表彰孝悌忠信,树立道德楷模,以榜样的力量引导民风向善。 他还特别提到,教化不仅仅是读书识字,更要注重品德的培养,要将“仁、义、礼、智、信”等儒家核心价值观融入日常教化之中,使之潜移默化,深入人心。 整篇策论,洋洋洒洒不到千言。 但结构严谨,逻辑清晰,论点鲜明,论据充分。 其行文流畅自然,既有儒家经典之底蕴,又不乏洞察时弊之锐气。 其间所提出的观点与措施,既有理论高度,又紧密结合清河县的实际情况,具有极强的现实意义和指导价值。 第80章 彩,大彩!!! 堂内众人,从最初的震惊,到中段的凝神细听,再到后来的深深沉醉,表情也随之不断变换。 有的眉头紧锁,似在努力消化吸收其中的深刻内涵。 有的双目放光,似因其中的某个观点而茅塞顿开。 有的则闭目凝思,仿佛在随着苏明理的文字,畅游在一个理想的和谐社会之中。 刘文正更是听得如痴如醉。 他身为县丞,辅佐知县处理一县政务,对苏明理策论中所提及的诸多问题和措施,感触尤为深刻。 他发现,苏明理提出的许多观点,正是他平日里在实际工作中常常思考却又未能完全理清头绪的关键所在。 此刻听了这番论述,只觉得豁然开朗,许多困扰他许久的难题,似乎都有了解决的方向。 他看向苏明理的眼神,已经不仅仅是欣赏和赞叹,更带上了一丝由衷的敬佩与感激。 而那几位宿老,更是频频点头,不时发出低低的赞叹声。 他们从苏明理的策论中,不仅看到了其惊人的才华,更看到了一种心怀天下、忧国忧民的博大情怀。 这种情怀,在一个年仅七岁的孩童身上体现出来,更显得弥足珍贵。 也让他们对大周的未来,对清河的未来,都平添了几分信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清心堂内,只剩下赵知县那清晰而富有感染力的诵读声,以及众人或轻或重的呼吸声。 窗外的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洒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檀香,一切都显得那般宁静而又庄重。 终于,当赵知县念完最后一个字,缓缓放下手中的宣纸时。 堂内依旧是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还沉浸在苏明理那篇策论所构建的宏大而又精妙的世界之中,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他们仿佛看到,在苏明理的擘画之下,一个官民同心、邻里和睦、人人知礼、百业兴旺的清河县,正缓缓展现在眼前。 那不仅仅是一篇纸上的文章,那是一幅充满生机与希望的画卷,是一个触手可及的美好未来。 过了好一会儿,堂内依旧是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清脆鸟鸣,反衬得这清心堂内的气氛愈发凝重而神圣。 突然,在这极致的寂静之中。 一道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略带嘶哑,却充满了难以抑制的赞叹与敬佩的高呼,如平地惊雷般炸响。 “彩——!!!”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年轻士子,已然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他的脸膛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双拳紧握,振臂高呼。 而他这一声高呼,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块巨石,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紧接着,仿佛是连锁反应一般,一个又一个士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们或是因为苏明理那精妙绝伦的论述,或是因为那字里行间透露出的忧国忧民的情怀,或是单纯被这股热烈的气氛所感染,都忍不住跟着高声喝道。 “彩——!!!” “大彩——!!!” “苏案首此论,当得起‘经世济民’四字!大彩!!”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彩!!” 一声声发自肺腑的喝彩,如同潮水般在清心堂内激荡开来! 那声音是如此的热烈,如此的真诚,充满了对苏明理才华的极致认可与由衷赞叹! 在场的每一个人,此刻都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那雷鸣般的掌声与此起彼伏的喝彩声交织在一起,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声浪,仿佛要将这古朴的厅堂都给震动起来! 刘文正也是激动得满面红光。 他一边用力鼓掌,一边大声喊道。 “好一个苏明理!好一篇《论和》!此等见识,此等才情,真乃我清河之幸,大周之幸!大彩!!” 那几位宿老更是老怀大慰。 他们一边鼓掌,一边捋着胡须,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花,不约而同的高声道。 “此子,他日必为国之栋梁!此文,当传抄天下,以为后学楷模!彩!彩!彩!” 待堂内的喝彩声稍歇。 苏明理深吸一口气,向前迈出,郑重地对着上首的赵知县、刘文正以及诸位宿老深深一揖。 然后又转向堂内所有士子,再次躬身行礼,声音清朗却带着十足的谦逊说道。 “学生苏明理,不过是拾人牙慧,偶有所得,今日于诸位前辈名宿之前,不过是班门弄斧,抛砖引玉罢了。” “些许浅陋之见,竟得县尊大人、诸位前辈及同道谬赞,实乃愧不敢当,献丑了,献丑了。” 他这番话说得极为诚恳,姿态也放得很低。 既表达了对众人赞誉的感谢,又将自己的成就归因为“拾人牙慧”、“偶有所得”,言语之间充满了读书人应有的谦逊与自省。 而他这份不因赞誉而骄躁,反而愈显谦逊的态度,与他那石破天惊的才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落在众人眼中,反而更让众人觉得此子不仅才高八斗,其心性修为更是远超常人。 小小年纪便深谙世情,有傲骨而无傲气,懂得藏锋守拙。 当真是深不可测,非池中之物! 那些原本还因其才华而感到有些压力的士子,此刻听了他这番谦辞,心中也不由得对其好感大增。 他们觉得这位苏案首虽然年少成名,却并无半分恃才傲物的骄横之气,反而知礼懂节,言行得体。 这让他们在敬佩其才华的同时,也对其人品生出了几分认可。 赵知县看着苏明理这番应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既有读书人的铮铮傲骨,又不染半分轻浮傲气。 既懂得在适当的时候展现锋芒,又懂得在万众瞩目之时保持谦逊。 这等才学,配上这等心性,何愁科举之路不畅通? 赵知县几乎可以预见,只要苏明理能保持这份初心与勤勉,稳步前行。 将来的成就绝不仅仅只是区区一个举人、一个进士所能概括的。 以他今日策论中所展现出的对民生疾苦的洞察,对政事利弊的清醒,以及那份“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隐隐气魄。 清河县,怕是真的要出一位震古烁今的人物了!!! 第81章 将苏明理的策论作为施政参考! 赵知县心中波涛翻涌,但面上依旧保持着一县之尊的从容。 他再次伸出手,轻轻向下压了压,示意众人安静。 待堂内的喝彩声与掌声终于彻底平息下来,清心堂内恢复了先前的肃静,只是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一股难以消散的兴奋与激动。 赵知县目光温和地看着苏明理,微笑道:“苏案首,你这篇《论和》策,本官与诸位皆已品鉴完毕。” “其见解之深刻,论证之严谨,文采之斐然,皆堪称上上之作!尤其是你提出的‘官民相睦、乡邻互助、教化人心’三策,更是切中肯綮,发人深省。”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郑重:“本官以为,此文不仅是本次文会的翘楚,更是近年来我清河县难得一见的佳作。” “本官决定,将你此篇策论,誊写多份,分发至县衙各房,以及各乡里正,令其好生研读,体会其中深意,并结合实际,探讨推行之可能!” 哗——! 赵知县此言一出,堂内再次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众人无不骇然! 将一篇文会上的策论,作为施政参考,分发各级官吏研读,这等待遇,何其之高! 这不仅仅是对苏明理才华的肯定,更是对其策论实用价值的最高认可! 要知道,即便是那些成名已久的宿儒名士,其文章也未必能得到县尊大人如此郑重的对待。 而苏明理,一个年仅七岁的孩童,他的一篇策论,竟然要被提升到如此高度,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刘文正也是一脸的震惊与激动。 他深知赵知县此举的分量。 这不仅仅是给苏明理的荣誉,更是对清河县未来治理方向的一次重要昭示。 他几乎可以预见,苏明理这篇《论和》策,必将对清河县的政务产生深远的影响。 就连那几位宿老更是抚须点头,眼中满是赞许。 他们深知,一篇好的策论,若能真正落到实处,造福一方百姓,那才是其最大的价值所在。 赵知县此举,正是体现了他作为父母官的担当与远见。 而苏明理也没想到赵知县会给予如此高的评价和待遇。 他原本以为,能得到几句称赞,博得一个好名声,便已是意外之喜。 却不想,赵知县竟要将其策论作为施政参考。 他连忙再次出列,恭敬地行礼道:“县尊大人谬赞!学生不过是纸上谈兵,些许浅见,岂敢干涉县中大政?大人如此厚爱,学生实是惶恐不安,愧不敢当!” 他这番话依旧谦逊得体,但赵知县却摆了摆手,笑道:“苏案首不必过谦,你的策论是否有价值,本官与诸位同道心中自有公论。” “纸上谈兵与否,也要看这兵是如何谈的。你的这番谈兵,已然触及根本,并非虚言。” 他转头看向堂内众人,朗声道:“诸位,今日文会,佳作迭出,苏案首此篇《论和》策更是技压群芳,为我等树立了典范。” “本官希望,诸君能以此为激励,潜心治学,钻研实务,将来都能学有所成,为国效力,为民造福!” “我等谨遵大人教诲!” 堂内众士子齐声应道,声音中充满了激动与振奋。 苏明理的珠玉在前,赵知县的期许在后,让他们都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励与鞭策。 赵知县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宣布道:“今日文会,至此圆满结束。” “本官已在后堂备下薄宴,还请诸位赏光,一同畅饮几杯,共叙情谊。” 众人闻言,自然是纷纷应允。 一场备受瞩目的清河文会,便在苏明理石破天惊的策论,以及赵知县出人意料的决定中,画上了一个令人震撼而又回味无穷的句号。 文会结束,众人移步后堂。 赵知县特意将苏明理安排在了自己身旁的席位,这无疑又是一份极大的殊荣,引得席间众人纷纷侧目,对苏明理的重视程度不言而喻。 宴席之上,气氛热烈。 赵知县心情极佳,频频举杯,与众人共饮。 他还不时与苏明理交谈几句,询问一些关于其策论中细节的看法,或是考较他一些经史典故。 苏明理应对从容,言辞得体。 无论赵知县的问题多么深入,典故多么偏僻,他总能条理清晰地阐述自己的见解,或是引经据典,对答如流。 其见识之广博,思路之敏捷,记忆之超群,再一次让赵知县和在座的众人叹为观止。 他们越是与苏明理交谈,便越是觉得此子深不可测,仿佛一座永远也挖掘不尽的智慧宝藏。 每一次对话,都能从他那里得到新的启发,看到新的闪光点。 而刘明宇则全程化身苏明理的忠实“护卫”与“小厮”,一会儿为苏明理布菜,一会儿为苏明理斟茶。 他忙得不亦乐乎,脸上的骄傲与自豪更是溢于言表。 其他同席的士子,看向苏明理的目光中,也早已没有了半分轻视与嫉妒,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内心的敬佩与仰慕。 他们主动向苏明理请教学习,言语间极尽恭维与讨好之意。 对于这些,苏明理都以礼相待,不卑不亢,既不显得疏远,也不过分亲近,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酒过三巡,气氛更加轻松热络。 刘文正端着酒杯,看着苏明理那张稚气未脱却又眼神深邃的脸庞,忍不住哈哈大笑道。 “苏贤侄啊苏贤侄,老夫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了!说句玩笑话,老夫现在是真有些怀疑,你莫非真是天上的文曲星官偷偷下凡,来我清河县点化我等凡夫俗子的不成?” 此言一出,席间众人皆是会心一笑,纷纷点头附和。 “刘大人此言甚是!若非文曲星转世,如何能解释苏案首这般惊世骇俗的才情?” 一位宿老抚须笑道,看向苏明理的目光中充满了善意的调侃与由衷的赞叹。 “可不是嘛!我等苦读数十载,皓首穷经,也不及苏案首七岁之龄的见识广博。若说不是星君下凡,打死我也不信!” 另一人也凑趣道。 赵知县也含笑看着苏明理,眼神中带着几分戏谑。 “苏明理啊,你可得老实告诉本官,你这脑袋里究竟装了多少圣贤书?莫不是将整个翰林院的藏书都给搬进去了?” 第82章 好似天上的文曲星君下凡! 同席的几位年轻学子,在听着长辈们将苏明理戏称为“文曲星下凡”时,脸上的神情也经历了一番复杂的变化。 他们先前因为苏明理那石破天惊的才华,而感到的巨大压力与自惭形秽。 此刻仿佛在这些近乎神化的比喻中,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他们纷纷面面相觑,眼神中先是闪过一丝茫然与不可思议,随即又渐渐转为一种恍然大悟般的释然。 是啊,如果苏案首真的是天上的星君降世,那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又如何能与之相比? 那份难以逾越的差距,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令人难以接受了。 此时,一位在文会上也曾力求表现,却被苏明理的光芒完全掩盖的年轻士子端起酒杯。 只见他站起身,对着苏明理,也对着席间的长辈们说道:“县尊大人、刘大人,诸位前辈方才所言,学生……学生是越想越觉得有理!” “学生之前还因苏案首之才华而感到望尘莫及,自愧弗如,心中郁结难解。但此刻,学生茅塞顿开!”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种奇特的、仿佛找到了某种解脱的亢奋。 “我等凡人,苦读十数载,所学不过是人间典籍,所思不过是俗世道理。” “而苏案首,若真是文曲星君临凡,其所学所思,岂是我等能够揣度?我等输给星君,那不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吗?!” 他这话一出,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立刻在其他几位年轻学子心中激起了强烈的共鸣。 他们纷纷附和起来,语气中充满了先前未有的释然与一种异样的兴奋。 “正是此理!正是此理啊!我之前还钻牛角尖,想着苏案首为何能如此妖孽,百思不得其解,如今想来,若非天人,岂能如此?!” “哈哈,如此说来,我等今日与苏案首同场竞技,虽是萤火之于皓月,但也算是亲眼见证了仙人风采,这岂非一场莫大的机缘?日后与人说起,我曾与下凡的文曲星君在清河文会上一同切磋过学问,这牛皮,足够吹一辈子了!” “没错!没错!我等虽未能夺魁,但能亲身感受星君点化凡尘的智慧光芒,这本身就是一种荣耀!此番经历,必将成为我等日后求学路上的不竭动力!今日能与苏案首同席共饮,实乃三生有幸!来,学生敬苏案首一杯,也敬诸位点醒我等的长辈一杯!” 这些年轻学子们,此刻仿佛彻底放下了心中的包袱。 面对众人的调侃与玩笑,苏明理依旧保持着那份从容淡定,只是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符合年龄的、略带羞涩的笑容。 他端起面前的茶杯,以茶代酒,向众人回敬道:“诸位大人、前辈、同窗厚爱了。” “学生不过是平日里喜欢多看些杂书,侥幸记得一些罢了,若真是文曲星下凡,学生此刻怕是早已飞升回天,不敢在此叨扰诸位了。” 他这番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回答,既不失谦逊,又带着几分孩童的机智与俏皮。 引得席间众人又是一阵善意的哄堂大笑,气氛愈发融洽。 众人心中都明白,所谓的“文曲星转世”不过是他们在极度惊叹之下,为苏明理那超乎常理的才华所找到的一个近乎神化的解释,是一种善意的戏言。 然而,抛开这层神话色彩不谈,苏明理今日在文会上所展现出的学识、见地与格局,确确实实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以往对于“天才”、“神童”这两个词语的认知范畴。 达到了一个他们在此之前甚至无法想象、难以企及的层面。 这是一种纯粹的、不掺杂任何侥幸的、令人不得不五体投地拜服的绝对实力。 而一场原本只是为了品文论道、联络感情的文会,也因为苏明理的横空出世。 演变成了一场见证奇迹、颠覆认知的盛宴。 宴席上的气氛,也从最初的略带拘谨和试探,逐渐转变为后来的热烈、融洽,乃至最终的惊叹与敬服。 杯觥交错,言笑晏晏,宴席一直持续到日暮时分。 夕阳的余晖将清心堂的飞檐斗拱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方才宣告结束。 众人带着满腹的感慨与激荡的心情,纷纷起身告辞,尽兴而归。 他们知道,今日所经历的一切,必将成为他们日后长久回味的珍贵记忆。 而关于苏明理在文会上一鸣惊人,其惊世骇俗的《论和》策不仅技压群芳,更是被县尊赵大人当场盛赞,并决定采纳为清河县施政参考蓝本的传闻。 也随着他们的散去,开始在清河县的上层士林圈子中悄然流传开来。 ......................... 与此同时,苏明理在辞别了赵知县、刘文正以及诸位宿老之后。 便乘坐着来时陈府的马车,返回了陈教习的府邸。 当苏明理回到自己居住的小院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他刚推开院门,便看到书房的灯还亮着。 他心中微动,猜测可能是恩师陈敬之正在等他。 苏明理快步走进书房,果然看到陈敬之正端坐在书案后,手中捧着一卷书,似乎在阅读。 但苏明理能感觉到,恩师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全在书上。 “恩师。”苏明理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 陈敬之缓缓放下手中的书卷,抬起头,目光落在苏明理的身上。 县尊大人举办的文会,这等场合,既是荣耀也是考验。 但他只是语气平静地问道:“明理,回来了。今日文会,一切可还顺利?” 他并未直接问结果如何,而是先问是否顺利。 这其中既有关心,也有着为人师表的沉稳。 苏明理微微垂首,语气依旧带着那份特有的平静,但细听之下,似乎比往日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轻快。 “劳恩师挂怀,今日文会,学生尚算应对得体,未曾堕了恩师的威名。” 陈敬之闻言,心中略微松了一口气。 苏明理说“尚算应对得体”,以这孩子的性子,怕是已经表现得相当不错了。 但他更好奇的是具体的细节,尤其是苏明理在那样的场合,是如何应对的,又取得了怎样的成果。 他微微颔首,示意苏明理坐下说话,然后才缓缓开口,目光中带着几分探寻:“哦?如何应对得体?你不妨与为师细细说来。” “那文会之上,高朋满座,想必县尊大人也出了题目考较吧?” 第83章 读书人的价值所在,以经世致用之学,献安邦定国之策! 苏明理应了一声“是”,便在恩师对面的椅子上端正坐好。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便将今日文会上,从赵知县出题,到自己作答《论和》策。 再到后续众人反应,以及赵知县决定将其策论作为施政参考等主要经过。 简明扼要地,向陈敬之叙述了一遍。 他讲得平静客观,并未刻意渲染自己的功劳,也没有夸大众人的赞誉,只是将事实娓娓道来。 然而,即便是这般平铺直叙的讲述,落在陈敬之耳中,也足以让他掀起滔天巨浪! 陈敬之静静地听着,手中的书卷不知何时已经滑落在了书案之上,他却浑然不觉。 他的目光从最初的平静探寻,逐渐转为惊讶,再到难以置信。 最后化为一种混杂着极致欣慰与深深震撼的复杂神情。 “明理,”陈敬之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郑重与欣慰。 “为师……为你感到无比的骄傲!” 他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苏明理略显瘦削的肩膀。 “为师原以为,你能在县试中拔得头筹,已是极为难得,却不想,你今日在文会之上,竟能再放异彩,写出如此石破天惊的策论!” “那赵知县将你比作甘罗,为师初闻时尚觉或许有些过誉,但如今听你细述此策,为师才知,赵知县此言,非但不过,甚至……可能还低估了你!” 陈敬之的目光炯炯,仿佛要将苏明理从里到外看个通透:“你那篇《论和》策,其立意之高,见解之深,措施之实,莫说是你这般年纪,便是许多在官场沉浮多年,自诩通晓政务之人,也未必能有如此清晰透彻的认知!” “‘官民相睦、乡邻互助、教化人心’,此三策环环相扣,直指和谐之本,若能真正推行,于清河一县而言,实乃万民之福!” 他越说越是激动,声音也渐渐高亢起来。 “赵知县决定将你此策作为施政参考,此乃明智之举!也是对你才华的最高肯定!” “明理啊明理,你可知,你今日此举,不仅仅是为你自己赢得了声名,更为我辈读书人树立了一个何等光辉的榜样!” “以经世致用之学,献安邦定国之策!这才是读书人真正的价值所在啊!” 陈敬之仰天长叹一声,语气中充满了无限的感慨与期许。 苏明理静静地听着恩师的赞扬与期盼,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他清楚,无论是启蒙的周夫子,还是眼前的业师陈教习,都是他在这条科举之路上不可或缺的引路人。 周夫子让他摆脱了目不识丁的窘境,给了他踏入这个世界“游戏规则”的钥匙。 而陈教习,则以其在县学中的地位和学识,为他提供了更广阔的平台和更精深的指导。 这份知遇之恩,这份栽培之情,他自然是记在心里的。 日后若真能出人头地,也定不会忘记今日之助。 至于恩师口中那“为国效力,为民造福”的期许,对现在的他而言,或许还显得有些遥远。 他首先要做的,是让自己和家人摆脱贫困,在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中立稳脚跟。 当然,若将来真有那般能力,他也不介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去做一些有益于更多人的事情。 这或许是他那源于另一个时代的灵魂深处,所残存的一点朴素的良知。 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好眼前的路。 他再次深深地躬下身子,行了一个郑重无比的揖礼。 苏明理直起身来,看着恩师依旧有些泛红的眼眶和略显急促的呼吸,语气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与恭敬,轻声说道:“恩师今日为学生之事,想必也耗费了不少心神。” “天色已晚,恩师还请早些歇息,保重身体才是。”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学生今日在文会上亦有所得,也需回去好生静思体悟一番。” “待明日,学生再来聆听恩师教诲,细细请教《论和》策中尚需斟酌之处。” 陈敬之听苏明理这般说,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确实有些失态了。 他看着苏明理那张平静却带着关切的稚嫩脸庞,心中就如同寒冬腊月里饮下了一杯温酒,熨帖而舒适。 这孩子,不仅仅是才华惊世骇俗。 这份体贴与懂事,也着实难得。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心情,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点了点头道:“好,你说的是,为师方才确实有些情难自已了。” 他摆了摆手,语气也恢复了平日里的平和。 “今日你在文会上舌战群儒,又耗费心神作出那等惊世策论,想必也是辛苦了。” “先回去好生歇息,养足精神,有什么话,明日我们师徒再细细谈论也不迟。” “是,恩师。” “学生告退。” 苏明理再次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才转身,沉稳而安静地退出了书房。 夜风从敞开的窗户吹入,带着一丝初秋的凉意,拂动着书案上的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 陈敬之缓步走到窗边,目光追随着苏明理那渐渐远去的小小身影,直至其消失在庭院的拐角处,融入夜色之中。 他久久伫立,心中那股因为弟子惊才绝艳而产生的激荡之情,依旧难以完全平息。 他知道,自己这个弟子,已经真正地展翅高飞了。 今日的文会,不过是他辉煌人生的一个小小开端。 想到这,陈敬之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微微扬起,勾勒出一抹发自内心的、充满骄傲与期盼的笑容。 他仿佛已经看到,在不久的将来。 苏明理这个名字,不仅仅响彻清河,更是响彻整个大周,甚至是…… 名垂青史! 第84章 各种版本的苏案首传奇 文会结束后的第二日清晨。 当第一缕曦光刺破薄雾,照亮清河县城的青石板街道时。 关于苏明理及其《论和》策的种种传闻,便已经如同拥有了生命一般,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里苏醒、发酵、并疯狂地滋长起来。 县衙之内,那些有幸亲历文会盛况的官员佐吏们,自然是第一批“消息源”。 他们回到各自的官署,面对着同僚们好奇的探询,无不眉飞色舞地将文会上的情景大肆渲染。 苏明理如何以七岁之龄技压群芳,其策论如何引得县尊大人拍案叫绝,宿老名士如何赞不绝口,甚至连赵知县当场决定将其策论作为施政参考的细节,都被他们添油加醋地描述得淋漓尽致。 一时间,县衙各房之中,但凡有人的地方,几乎都在谈论着这位横空出世的苏案首,以及他那篇据说能安民兴邦的《论和》策。 而那些参与文会的士子们,更是成为了这股舆论浪潮中最活跃的传播者。 他们回到各自的居所,或是呼朋引伴,或是在相熟的酒楼茶肆聚会,无不将苏明理在文会上的惊艳表现作为最引人入胜的谈资。 他们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苏明理的才华风采,其策论开篇的石破天惊,以及赵知县将其与古之甘罗相提并论的盛赞。 在他们的口中,苏明理几乎被神化成了一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文曲星下凡。 于是乎,各种版本的“苏案首传奇”开始在清河县的街头巷尾流传开来。 城东的悦来客栈里。 一位刚刚从外地贩货归来的布商,正对着满座茶客唾沫横飞。 “诸位可知,咱们清河县出了个了不得的人物!七岁!仅仅七岁啊!” “在县尊大人举办的文会上,力压满堂的学子秀才,写出了一篇安邦定国的妙文!据说县尊大人看了,当场就要拿这篇文章来治理咱们清河县呢!” 邻桌一个常在县衙门口晃荡的闲汉立刻接茬道。 “何止啊!我可听里面的衙役大哥说了,那苏案首写文章的时候,笔下生花,如有神助!” “那些白胡子老翰林、老学究,一个个看得是目瞪口呆,自愧不如!都说他是天上的星宿下凡,专门来辅佐咱们县尊大人,造福一方百姓的!” 城南的百味楼酒肆中,几个刚刚结束了一天劳作的力巴、脚夫,也正就着一碟花生米,几碗劣酒,兴致勃勃地谈论着此事。 “你们听说了没?苏家村那个苏明理,就是前阵子考了案首的那个娃儿,又出大风头了!” 一个满脸虬髯的汉子,灌了一口酒,大声道。 “咋了?他又考了个啥?”旁人好奇地问道。 “考啥?人家现在已经不用考了!人家是直接给县太爷出主意,教县太爷怎么当官,怎么让咱们老百姓过上好日子的!” 虬髯汉子得意洋洋地说道,仿佛苏明理是他家亲戚一般。 “真的假的?七岁的娃儿,能懂这些?”有人表示怀疑。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都说他是神仙弟子,脑子里装的都是治国安邦的学问!那篇文章一写出来,县太爷都说好,说以后就照着他说的办!这下咱们清河县,可真要出青天大老爷了!” 更有甚者,一些常在街头巷尾游走的说书先生,更是嗅觉敏锐地抓住了这个绝佳的题材。 他们将苏明理的事迹加以艺术化的加工和演绎,编排出各种引人入胜的评书段子。 什么“七岁神童智斗老学究”、“苏案首一纸策论安天下”、“文曲星降世清河县”等等,在各个茶楼、书场轮番上演,引得听众阵阵喝彩,掌声雷动。 甚至一些街头卖艺的孩童,也将苏明理的事迹编成了朗朗上口的歌谣,在街头巷尾传唱。 “清河县,出神童,七岁案首苏明理。文会上,献奇策,一篇《论和》惊天地。县尊赞,宿老惊,都说他是文曲星。官爱民,民敬官,清河从此乐安然……” 一时间,苏明理的名字,以及他那“文曲星下凡”、“神童在世”的种种称号,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入了清河县的千家万户。 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贩夫走卒,无论是白发老翁,还是垂髫小儿,几乎都听说了这位苏案首的传奇事迹。 他的声望,也在这股席卷全县的舆论浪潮之中,被推向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甚至有些令人目眩的高峰。 而那篇《论和》策的抄录本,也开始在清河县的士林之中悄然流传。 最初只是参与文会的少数人凭借记忆誊写,后来赵知县果然下令将原文誊抄多份,不仅在县衙内部传阅学习,也允许一些与县衙相熟的士子借阅抄录。 一时间,能得到一份《论和》策的抄本,竟成为了清河士子间一件颇为风雅和值得炫耀的事情。 无数读书人争相拜读,无不为其立意之高远、论证之精辟、措施之可行而深深折服。 许多人更是将其奉为圭臬,仔细研读,希望能从中汲取智慧,提升自己的学养。 而与外界这般轰轰烈烈的景象相比。 县学之内,尤其是苏明理所在的乙班,气氛则更是达到了一个近乎狂热的顶点。 当苏明理在文会结束后的次日,如同往常一般,平静地走进县学乙班的课堂时,迎接他的是一片骤然而起的、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与掌声。 “明理哥!你太厉害了!” “苏案首!你就是我辈楷模!” “文曲星!文曲星下凡了!” 刘明宇更是第一个冲了上来,满脸通红,激动得语无伦次:“明理哥!明理哥!我……我……我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你……你简直就是神仙下凡啊!” “那篇《论和》策,我爹拿回来给我看了,我虽然看不太懂,但我爹说,那是能安邦定国的绝世妙文!你太给我们乙班长脸了!太给我们清河县长脸了!” 其他乙班的同窗们,也纷纷围了上来,一个个眼神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崇拜与狂热。 他们看向苏明理的目光,已经完全没有了平日里对待同窗的那种随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仰望神祇般的敬畏。 在他们眼中,苏明理已经不再是一个普通的七岁孩童,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传奇,一个遥不可及的偶像。 便是那些平日里与苏明理接触不多的甲班学子,此刻在路上遇到苏明理,也大多会主动上前行礼问好,言语间充满了客气与敬佩。 那些曾经因为苏明理年少成名而心存几分嫉妒或是不服的人,在听闻了文会上的种种事迹,尤其是拜读了那篇《论和》策之后,也早已是心服口服,再也生不出半分比较之心。 他们明白,自己与苏明理之间的差距,已经不是勤奋与否的问题,而是天赋与境界的鸿沟,是凡人与“妖孽”之间的天壤之别。 县学里的其他教习们,在得知此事后,对苏明理的态度也愈发不同。 他们原本就知道苏明理才华出众,深得陈教习器重,但也没想到他竟能达到如此惊世骇俗的地步。 如今,他们见到苏明理,都会主动含笑点头,言语间也多了几分客气与尊重,甚至有些教习在课堂上讲解经义策论时,还会不自觉地引用苏明理《论和》策中的观点作为佐证,引得学生们又是一阵惊叹。 面对这外界汹涌而来的巨大声名与赞誉,以及县学内几乎一边倒的崇拜与追捧,苏明理却依旧保持着他那份与年龄不符的冷静与淡然。 他依旧每日按时上学,对于同窗们的热情,他以礼相待,既不疏远也不过分亲近。 对于外界的种种传闻,他更是置若罔闻,仿佛那些街头巷尾议论的“神童苏明理”,与他并无太大关系。 他深知,虚名不过是过眼云烟,唯有真正的学识与实力,才是立身处世的根本。 眼下的这点成就,在他那宏伟的计划之中,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小步罢了…… 第85章 大哥苏明德来了 文会掀起的波澜尚未完全平息,关于苏明理的种种传奇仍在清河县的大街小巷被人津津乐道。 而苏明理本人,在经历了最初几日县学同窗们近乎狂热的追捧后,生活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规律。 他依旧每日卯时起身,习字、温书,然后按时前往县学。 对于外界的喧嚣,他恍若未闻。 前世的见识,让他对这些虚名有着远超常人的清醒认知。 这日午后,苏明理正在陈教习府上的小院内临帖。 忽闻院外传来一阵熟悉的、略带急促的脚步声,以及刘明宇那特有的咋呼声。 “明理哥!明理哥!你大哥来了!苏明德大哥从村里来看你了!” 苏明理闻言,手中的湖笔微微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他却毫不在意。 一股暖流自心底涌起,脸上也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真切的笑容。 他快步走出书房,只见刘明宇正兴高采烈地引着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神情略带几分拘谨的汉子走了进来。 不是他大哥苏明德,又是何人? “大哥!”苏明理快步上前,声音中带着一丝难掩的亲近。 苏明德见到自家小弟,那张憨厚朴实的脸上顿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气。 他上下打量着苏明理,见他不仅变得白胖,而且精神饱满,衣着也比在家时齐整干净了许多,心中便是一阵宽慰。 “明理,俺……俺奉爹娘之命,给你送些东西来。” 苏明德有些激动,说话也带着几分磕绊。 他将身后背着的一个沉甸甸的包裹小心翼翼地取了下来,递给苏明理。 刘明宇在一旁好奇地张望着,苏明理则接过包裹,入手颇沉。 “大哥一路辛苦了,快进屋喝口水。”苏明理引着苏明德和刘明宇进了屋,又亲自为他们倒了茶。 苏明德有些局促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这陈府的院落比他家那茅草屋不知好了多少倍,让他这个常年在地里刨食的庄稼汉感到有些不自在。 “大哥,家里一切都好吧?爹娘身体如何?”苏明理温声问道。 “好!好!都好!” 苏明德连连点头,脸上的笑容更盛,“自从你上次在文会上扬名,那《论和》策又要被县尊大人采纳的消息传回村里,咱家……不,是咱整个苏家村都跟着沾光咧!” “族长和村里的老少爷们,一个个都说你是咱们苏家村飞出去的金凤凰!爹娘更是高兴得几宿没睡好觉,娘的身子也彻底利索了,每日里乐呵呵的,逢人就夸你有出息!” 苏明德从怀里掏出一封用油纸仔细包好的信,郑重地递给苏明理:“这是娘亲手写的信,还有爹和族长他们托俺带来的话,都在里面了。” 苏明理接过家书,入手便能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亲情。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信纸。 信是张氏口述,由村里识字的后生代笔写就的。 字里行间,充满了为人母对儿子成就的无比骄傲与激动,以及对他生活起居的细细叮咛。 张氏在信中说,自从苏明理的名声传开,不仅县里对苏家村多有照拂,就连邻村的人见了苏家人都客气几分。 苏大山如今在村里走路都带风,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不再像以前那般愁苦。 王氏更是将苏明理视为偶像,时常念叨着小叔子的厉害,还教导襁褓中的小侄儿以后要向他二叔学习。 信中还提及,苏家村因为苏明理的缘故,族里特意出资修缮了村口那条泥泞的小路,还清理了村里的几处积水洼地,整个村子都显得比以前干净整齐了不少。 村民们也因为出了个“文曲星”,对读书识字更加重视,甚至有几户人家也咬牙将孩子送去了邻村的私塾。 读到此处,苏明理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 他能想象到,那个曾经贫困偏僻的小村落,因为他的这一点点成就,正在悄然发生着积极的变化。 这种变化,比他个人获得多少赞誉都更让他感到欣慰。 信的末尾,张氏特意提到了苏明理即将到来的八岁生辰。 她说,家里已经开始准备,希望他到时候能回家一趟,一家人好好团聚庆贺一番。 字里行间,充满了母亲对儿子归家的深深期盼。 苏明德在一旁看着苏明理读信,也忍不住补充道:“明理啊,你不知道,你那篇《论和》策,虽然咱们村里人大多看不懂,但听那些从县城回来的人一说,都觉得是顶顶好的学问!族长说了,那是能让官老爷把咱们清河县治理得更好的法子,以后咱们老百姓的日子就有盼头了!” “还有啊,你快过生辰了,爹娘都念叨着呢!娘说,无论如何,生辰那天你得回家,她要亲手给你做长寿面,还要给你做身新衣裳。” 刘明宇在一旁听着,也被这浓浓的亲情所感染,他羡慕地说道:“明理哥,你爹娘和大哥真好!苏家村也因为你变得越来越好了,你真是太了不起了!” 苏明理放下家书,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温暖与感动。 他看向苏明德,重重地点了点头:“大哥,你放心,等我向恩师和县尊大人告了假,我一定回村里和爹娘一同庆生。” 他知道,对于家人而言,他的陪伴与归来,远比任何功名利禄都更加重要。 而那个生他养他的小小村落,也始终是他心中最柔软的牵挂。 第86章 生辰礼物 打定了回乡庆生的主意,苏明理便将此事放在了心上。 次日一早,他先是恭恭敬敬地来到了恩师陈敬之的书房。 将家中的来信以及自己的打算向陈教习细细禀明。 陈敬之听闻苏明理的母亲身体康健,家人安好,又得知其即将八岁生辰,家中盼其归去,自然是满口应允。 他捋着胡须,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百善孝为先,你小小年纪便知孝顺父母,体恤亲情,实属难得,既是家中为你庆生,你理当回去与家人团聚。” 他顿了顿,又从书案的抽屉里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递给苏明理:“为师也没什么好东西相赠,这里面是一方端砚,几锭徽墨,还有两支上好的湖笔,便算作是为师提前为你庆贺生辰的贺礼吧。” “望你日后勤勉不辍,更上一层楼。” 苏明理连忙起身,恭敬地接过锦盒,深深一揖:“多谢恩师厚赐,学生定不负恩师期望。” 这方端砚石质细腻,墨锭幽香,湖笔更是笔锋挺拔,皆是文房中的上品。 对读书人而言,这就是最好的礼物。 辞别了恩师,苏明理又让大哥苏明德在陈府稍候,自己则乘了陈府的马车,前往县衙。 他此行,一是为感谢赵知县与刘县丞在文会上的提携与厚爱,二是出于礼节,告知自己将暂离清河数日,回乡为母亲庆生。 县衙之内,苏明理先是拜见了刘文正。 刘县丞一见是苏明理,便满脸笑容地将他迎了进去,亲切地问道:“明理贤侄今日前来,可是有事?” 苏明理恭敬行礼道:“见过刘世叔,家中来信,提及学生八岁生辰将至,家人盼学生回乡一聚。” “学生已向恩师陈教习告假,今日特来向世叔辞行,并感谢世叔与县尊大人在文会上的照拂。” 刘文正听闻苏明理要回乡庆生,又是其八岁生辰,更是高兴,连连称赞其孝心可嘉,笑道:“好!好!贤侄有此孝心,世叔为你高兴!你如今名满清河,回乡庆生,也是光耀门楣之事。” 说着,他便转身从身后的书架一格暗匣中取出一个用红绸包裹的扁平物件,递给苏明理,笑道:“贤侄,你我既以叔侄相称,你过生辰,世叔也不能没有表示。” “这是一方玉佩,虽非什么稀世奇珍,却也是一块上好的和田暖玉,寓意温润平安,你且收下,权当是世叔的一点心意,也祝你日后学业精进,前程似锦。” 苏明理见状,连忙推辞:“世叔厚爱,明理感激不尽,只是此物太过贵重,明理不敢收受。” 刘文正却板起脸,故作不悦道:“贤侄这是何意?莫非是看不起世叔这点薄礼?还是觉得你我叔侄情分,连这点心意都当不得?” 苏明理见刘文正如此说,知道再推辞便显得生分了。 他只得恭敬地双手接过玉佩,深深一揖。 “既是世叔厚赐,明理便却之不恭了。多谢世叔,此玉佩明理定会好生珍藏。” 那玉佩触手温润,色泽纯净,确是好玉。 苏明理心中感激,知道这位刘世叔是真心看重自己。 刘文正这才面露笑容,又嘱咐他早去早回,莫要耽搁了学业,随后才亲自将他引荐至赵知县处。 在赵知县的书房内,苏明理再次恭敬地禀明来意。 赵知县听罢,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抚掌笑道:“哦?原来苏案首要回乡庆贺生辰了!此乃人之常情,也是孝心可嘉。” “你小小年纪便已是我清河县的栋梁之才,如今声名远扬,此番回乡,也算是‘衣锦还乡’了,家人必定欢喜不已,本官自然是为你高兴的。” 他目光在苏明理身上打量片刻,随即从书案上拿起一个早已备好的长条锦盒,递给苏明理,说道:“明理,你既将过生辰,本官身为你的主考官,亦是看着你一步步崭露头角,心中甚慰。” “这盒中是一支前朝名家所制的紫毫笔,笔杆温润,锋毫犀利,正合你这等才思敏捷的少年英才,望你日后持此笔,书写锦绣文章,为国为民,再创佳绩。” 苏明理见赵知县竟也准备了礼物,而且是一支如此名贵的毛笔,心中更是感动与惶恐交织。 他连忙躬身道:“县尊大人如此厚爱,学生何以克当!此礼太过贵重,学生万万不敢……” 赵知县却摆了摆手,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温和:“宝剑赠英雄,红粉送佳人,这支好笔,也当配你这等良才,你若推辞,便是看轻了本官识人之明,也辜负了本官对你的一番期许。” 苏明理闻言,知赵知县心意已决,再推辞反为不美。 他只得再次深深一揖,双手接过锦盒:“多谢县尊大人厚赐!学生定当珍之重之,不负大人期望,努力治学,以报大人知遇之恩!” 赵知县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带着几分戏谑的口吻说道:“说起来,苏案首此番回乡,怕是整个苏家村都要轰动了。” “本官在想,是否要派一队衙役护送你这位‘清河麒麟儿’荣归故里,也好让你家乡父老看看,我清河县是如何重视人才的?” 苏明理听了这话,连忙再次躬身谢绝:“县尊大人又说笑了,学生不过是回乡与家人小聚,不敢劳动官府,惊扰乡邻,大人与世叔的厚爱,学生已铭感五内。” 赵知县哈哈一笑,也不再坚持派衙役护送之事,只是眼神中对苏明理的欣赏之色更浓。 转而谈及正事:“对了,明理,你那篇《论和》策,本官已令县衙各房司认真研读。” “这几日,本官也与刘县丞及几位主簿、典史商议过,都觉得其中诸多观点切中要害,颇具可行性。” “尤其是你提到的‘官民相睦’中,关于简化办事流程,严查小吏刁难;以及‘乡邻互助’中,借鉴古之乡约,化解基层矛盾等提议,本官以为都可先行尝试,待有了初步成效,再逐步推广。” 刘文正也在一旁点头附和:“正是如此,明理贤侄,你这篇策论,如今已不仅仅是一篇文章,更是为我等打开了一扇新的思路。” 苏明理听着两位大人的话,心中也是微微一动。 他没想到自己的策论这么快就能得到如此具体的反馈和推行意向。 他再次行礼道:“大人与世叔过誉了,学生不过是纸上空谈,若能对清河县的治理稍有裨益,已是学生莫大的荣幸。” 赵知县与刘文正又勉励了苏明理几句,并预祝他生辰愉快,这才放他离去。 苏明理回到陈府,与大哥苏明德会合。 兄弟二人辞别了陈教习,便踏上了返回苏家村的归途。 第87章 村里的变化 一路上,骡车行得平稳。 苏明德看着自家小弟如今在县城里受到的礼遇,心中既是骄傲又是感慨。 他这个做大哥的,除了会些力气活,旁的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生活上多照顾小弟一些。 “明理啊,”苏明德打开了话匣子,语气中带着几分兴奋,“你不知道,自从你上次让俺带回那些‘开源’挣来的银钱,又加上族里的帮扶,咱家的日子可是好过太多了!” “咱家那茅草屋,族长派人给重新修葺加固了,四处漏风的墙壁都用新泥糊上了,屋顶也添了不少新茅草,下雨天再也不怕漏雨了。娘还扯了新布,给你和爹都做了身新衣裳呢!” 苏明理静静地听着,脸上带着微笑。 这些琐碎的家常,却是最能温暖人心的。 苏明德继续说道:“还有村里,变化也大着呢!以前村口那条路,一下雨就坑坑洼洼的,现在族里出钱,带着大家伙儿一起动手,铺上了碎石,平整了不少。” “村里那几个臭水坑,也都被填平了,种上了些花草树木,看着就舒坦!” “最要紧的是,村里人的心气儿都不一样了!以前大家伙儿见了面,不是说东家长就是西家短,要么就是唉声叹气日子难过。” “现在呢?大伙儿都在说,咱们苏家村出了你这么个文曲星,以后日子肯定越过越红火!好些人家都琢磨着,等秋收后手头宽裕了,也把自家娃儿送去读书识字呢!” 苏明德越说越是起劲,将苏家村近来的种种变化,事无巨细地讲给苏明理听。 从村容村貌的改善,到村民精神面貌的焕然一新,再到大家对读书和未来的期盼。 就这样,骡车行了约莫半日,熟悉的村口大槐树便遥遥在望。 还未等骡车完全停稳,村口早已聚集了不少闻讯而来的苏家村村民,以及几位族中的长辈。 当苏明理在苏明德的搀扶下,从车上走下来时,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 “回来了!回来了!咱们苏家的麒麟儿,不,是咱们清河县的文曲星下凡,苏案首回来了!” 一个嗓门洪亮的汉子扯着嗓子高喊,一副生怕别人听不见的样子。 “哎哟喂,快看快看!这就是苏案首!比画儿上的人还要精神!这眉眼,这气度,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 一个抱着孩子的大婶踮着脚尖,努力往前挤,眼中满是惊叹。 “可不是嘛!听说苏案首在县尊大人举办的文会上,舌战群儒力压群雄,一篇策论惊天地泣鬼神!” “县尊大人当场就说,以后咱们清河县就照着苏案首说的办!” 人群中一个消息灵通的年轻人,唾沫横飞地向周围人科普着,引来一片哦哦的惊叹声。 “七岁啊!俺滴个老天爷!俺七岁的时候还在玩泥巴呢,人家苏案首已经能给县太爷出主意了!” “这真是神仙弟子下凡,不服不行啊!” 一个老农揣着手,摇头晃脑地感叹,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何止是出主意!我可听说了,苏案首那篇文章一写出来,那些白胡子老翰林都佩服得五体投地,说读了一辈子书,都不如苏案首七岁看得明白!这简直就是生而知之的圣人苗子!” “咱们苏家村这是祖坟冒青烟了!出了这么个了不得的人物,以后谁还敢小瞧咱们苏家村?” “那是自然!以后咱们苏家村的人出去,腰杆都能挺得更直溜!” 各种赞美、惊叹、与有荣焉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如同潮水般将苏明理包围。 村民们脸上洋溢着淳朴而又真挚的笑容,眼神中充满了敬佩、好奇,甚至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崇拜。 他们簇拥着苏明理,七嘴八舌地问候着。 那热情劲儿,仿佛要将这位衣锦还乡的小神童给融化了。 苏明理微笑着向众人点头示意,拱手作揖:“诸位乡亲父老,小子苏明理回来了,劳烦大家在此等候,小子心中不安,快请回吧,莫要在此处受了风。” 他的声音清朗,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干净,却又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让原本有些嘈杂的人群渐渐安静了几分。 苏大山和张氏早已等候在人群的最前面。 张氏一见到儿子,眼圈瞬间就红了。 她快步上前,一把拉住苏明理的手,上下打量着,声音哽咽道:“明理,我的儿,可算是回来了!瘦了,在县城里读书定是辛苦了!” 苏明理反握住母亲粗糙的手,轻声道:“娘,儿子不辛苦,在县城一切都好,恩师和县尊大人他们都很照顾儿子。” 苏大山站在一旁,看着儿子被众人如此簇拥爱戴,那张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脸上也堆满了笑容,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他搓着手,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乡亲们都盼着你呢!” 王氏抱着已经能咿呀学语的小侄儿,也凑了上来,满脸笑容地对怀里的孩子说。 “宝儿,快看,这是你二叔,你二叔可是咱们清河县最厉害的读书人!以后你也要像二叔一样有出息!” 小侄儿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苏明理,伸出小手似乎想要他抱。 苏明理笑着从小侄儿肉乎乎的小手上轻轻拂过。 一家人簇拥着苏明理往家里走去,村民们也热情不减地跟在后面。 一路上说说笑笑,气氛热闹非凡,仿佛整个苏家村都在为这位“小英雄”的归来而欢腾。 第88章 自家娃儿,怎么看都觉得瘦,觉得吃苦了 回到家中,那间经过族里帮衬修葺一新的茅草屋,虽然依旧简朴,却比以往更多了几分温馨与整洁。 墙壁用新泥糊过,不再透风,屋顶也加盖了厚实的茅草,显得格外稳固。 院子里,张氏早已将几只借来的桌椅擦拭得干干净净,准备着中午的宴席。 苏明理被家人们按坐在堂屋唯一一把还算像样的太师椅上。 这椅子还是族长特意让人从祠堂里搬来的,说是给苏案首坐,才够体面。 “明理啊,你在县城可要好好吃饭,莫要为了读书熬坏了身子。” 张氏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苏明理,眉头微微蹙起。 她伸出手摸了摸苏明理的脸颊,眼中满是心疼,“你看你,这小脸尖的,都瘦了一圈了!肯定是县城里的饭菜不合胃口,读书又太费神了。” “娘这次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炖鸡,还有鱼,你可要多吃点,好好补补!” 苏明理闻言,正想开口说自己在县城吃得很好。 一旁的苏大山却先忍不住“嘿”了一声,咧嘴笑道:“老婆子,你这眼睛是咋长的?明理这明明是比在家时胖乎了些,脸蛋都圆润了,哪里瘦了?” 苏明德也憨厚地挠了挠头,附和道:“是啊,娘,明理在陈教习府上,吃住都好着呢,我瞧着比上次回来的时候气色还好些。” 王氏更是忍俊不禁,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身旁的苏明德,低声道:“娘这是‘儿行千里母担忧’,看自家娃儿,怎么看都觉得瘦,觉得吃苦了。” 她声音虽低,却也带着笑意。 张氏被丈夫和儿子这么一说,又听儿媳妇打趣,脸上微微一红,却依旧嘴硬道:“你们懂什么!我自个儿的儿子,我还能看错?就是瘦了!” “读书多费脑子啊,那肉都长到脑子里去了,脸上自然就显瘦了!再说了,在外面哪有在家里舒坦?肯定还是清减了些。”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心疼地摸了摸苏明理的胳膊,眼神中除了疼爱,还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与痛楚。 她声音低了下去,像是怕被人听见,又像是在对自己忏悔:“明理,娘知道,以前是娘瞎了眼,猪油蒙了心,一门心思扑在那个不争气的孽障身上,把你给冷落了,让你受了多少委屈……”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肩膀也微微颤抖起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滴落在苏明理的手背上,滚烫滚烫的。 “娘……娘对不住你啊,明理!娘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这些日子,娘一闭上眼,就想起你小时候受的那些苦。” “娘不求你原谅,真的,娘自己都原谅不了自己!娘就是……就是想以后好好对你,能补一点是一点,就算补不回来,娘心里也能好过那么一丁点儿……” 张氏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她捂着脸,蹲在了苏明理的脚边,瘦弱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压抑的哭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自责。 苏大山见状,重重地叹了口气,眼中也泛起了红。 他走上前,想要将张氏扶起来,却被张氏推开了。 此刻的她,似乎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宣泄出积压在心底的巨大痛苦。 苏明理看着脚边痛哭的母亲,那颗融合了两个时代记忆的灵魂,此刻也泛起了复杂难言的滋味。 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 他并非是无情无欲的圣人,又怎么可能没有怨过呢? 在这具幼小的身体里,在那段饥饿与被忽视的岁月里。 当他清醒地感知着母亲所有的爱都倾注在苏明志身上,而自己只能得到冷遇和残羹冷炙时。 那份不甘与委屈,甚至隐隐的怨恨,也曾像藤蔓一样在他心底滋生。 只是,眼见着苏明志一步步走向疯癫,再看着母亲此刻这般撕心裂肺的悔悟,苏明理心中那些曾经挥之不去的怨与不甘,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了大半。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言的怜悯。 他知道,母亲也是这个时代价值观的受害者,她的偏执有其愚昧的根源。 她将所有的宝都押在了那个她认为能改变家族命运的“希望”身上,却未曾想过,那希望本身就是一触即碎的泡影。 这个女人,愚昧过,偏执过,也犯过大错。 但归根结底,她也只是一个想让孩子、让家庭过上好日子的普通母亲。 只是她选错了路。 她的爱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给错了人,也用错了方式。 而如今,她正为这份错付的爱,承受着撕心裂肺的痛苦与自我谴责。 更何况,无论如何,这是他这一世的母亲,是赋予他这具身体生命的人。 这份血浓于水的牵绊,是无法被轻易抹去的。 苏明理从太师椅上站起身,走到张氏身前,缓缓蹲下身子,与泣不成声的母亲平视。 “娘,过去的事……儿子都明白。说句心里话,儿子也曾有过不解,有过委屈,但那些……都过去了。”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您是儿子的娘,这份亲情是断不了的。” “儿子不求您弥补,只希望您能放下过去,开开心心地过好现在的日子,身体康健,这个家才能真正好起来。” 苏明理从怀里掏出自己干净的手帕,递到张氏面前,语气转而带上几分孩童的率直与催促:“娘,快擦擦眼泪吧,儿子饿了,还等着吃娘您做的炖鸡和鱼呢!” “您再哭下去,菜都要凉了,儿子可就吃不着热乎的了。” 张氏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看着眼前这个明明还是个孩子,却懂事得让人心疼的儿子。 他没有一句指责,没有一丝怨怼,有的只是体谅与慰藉,以及那份不容置疑的亲近。 心中的坚冰,在这一刻,仿佛被一股巨大的暖流彻底冲垮。 “明理……我的儿啊……” 她再也控制不住,一把将苏明理紧紧搂在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这一次的哭声,不再仅仅是压抑的啜泣,而是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感。 有被儿子理解和原谅的释然,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过往糊涂的痛悔,更有对未来日子的无限期盼与重新燃起的希望。 苏大山和苏明德、王氏在一旁看着,眼中都含着泪光,却都没有上前打扰。 他们默默地守候着,等待着张氏自己平复下来。 许久,张氏的哭声才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 她松开苏明理,接过他手中的手帕,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虽然眼眶依旧红肿,但眼神中却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与对未来的无限希冀。 “好……娘不哭了……娘这就去给明理端菜!明理饿了,娘不能让明理吃凉菜!” 她转身走向厨房的脚步。 虽然还有些虚浮,却比先前充满了力量,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般。 第89章 给小侄子取名,苏启明! 屋内的气氛,也因此变得格外澄澈和温暖。 王氏抱着已经能咿呀学语的小侄儿,一直安静地在旁边看着。 此刻见婆婆和二叔之间的气氛终于和缓下来,脸上也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她抱着孩子上前几步,有些不好意思地对苏明理说道:“二叔,你看……宝儿他……这孩子出生到现在,还没个正经的大名呢。” “他爹是个大老粗,我也识不得几个字,平日里就‘宝儿’、‘宝儿’地叫着,但这毕竟只是个乳名,就想着……等二叔回来,给孩子取个好听又有寓意的大名,沾沾二叔的才气,以后也能像二叔一样有出息。” 小家伙似乎也感受到了众人的目光。 他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苏明理,小嘴里发出“啊呀”的声音。 他还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似乎想要苏明理抱抱。 苏明理闻言,目光落在襁褓中白胖可爱的小侄儿身上,心中一动。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从王氏怀中接过孩子。 小家伙入手沉甸甸的,软软糯糯的一团,带着一股奶香味。 小家伙的小手还抓住了他的一根手指,用力地吮吸起来。 苏明理看着小侄儿这般憨态可掬的模样,脸上也不由得露出宠溺的微笑。 “你大嫂说的是。” 苏明德也凑了过来,他脸上带着几分期盼和不好意思。 “明理,你是咱们清河县响当当的苏案首,还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所以我们希望由你来给这孩子取个大名。” “让他沾沾你的才气和福气,希望以后也好聪明有出息。” 苏明理听着大哥这番发自肺腑的期盼,又看了看怀中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上七岁多、懵懂无知的小侄儿,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 自己这个即将过八岁生辰的“小叔叔”,竟然要正儿八经地给侄儿取大名。 这感觉,还真是有些新鲜呐! 苏明理抱着小侄儿,沉吟片刻后缓缓开口道:“大哥,大嫂,我看这孩子眉目清朗,神光内蕴,将来定是个有福气的。” “不如就取名为‘启明’如何?苏启明。启迪智慧,照亮前程,也寓意着他是我们苏家新一代的希望与开端。” “启明……苏启明……”苏明德和王氏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都亮起了光芒。 “启迪智慧,照亮前程!好!好名字!” 苏明德一拍大腿,高兴地说道,“这名字听着就有学问,又吉利!就叫苏启明了!” 王氏也连连点头,喜不自胜:“多谢二叔赐名!启明,启明,以后你就叫苏启明了!” 她从苏明理怀中接过孩子,对着小启明柔声呼唤着他的新名字。 小启明似乎也很喜欢这个名字。 他咧开没牙的小嘴,“咯咯”地笑了起来,逗得一家人都开怀大笑。 而就在这温馨和乐的氛围中。 不多时,苏氏族长苏守义,带着几位在族中颇有威望的族老,也联袂而至。 他们一进门,便满面春风地向苏明理道贺。 苏明理连忙起身,恭恭敬敬地向族长和几位族老行礼:“族长谬赞,诸位族老抬爱,明理愧不敢当。” “哎,当得!当得!” 苏守义大笑着摆了摆手,示意苏明理坐下。 “你在县尊大人举办的文会上,那篇《论和》策,老夫虽然未能亲耳聆听,但听县城回来的人说起,那可是连县尊大人都拍案叫绝的锦绣文章!” “如今更是要作为施政参考,这等荣耀,我苏氏立族数百年来,可是头一遭啊!你让我们这些老家伙,脸上都有光彩!” 一位胡须花白的族老也接口道:“是啊,明理,你如今可是咱们清河县的名人了!昨日老夫去邻村走亲戚,他们一听说我是苏家村的,都纷纷打听你的事迹呢!都说咱们苏家村出了个了不得的文曲星!” 几位族老七嘴八舌地夸赞着,言语间充满了对苏明理的赞叹与期许。 日近中午,苏家小院里便摆开了几桌简单的酒席,庆祝苏明理八岁生辰。 说是简单,但对于如今的苏家而言,已是倾尽了全力。 桌上有新宰的一只肥鸡,用山里的菌菇细细炖了,香气扑鼻。 有苏明德特意去河里摸上来的几条活蹦乱跳的鲫鱼,用葱姜清蒸,鲜美异常。 还有自家地里刚摘的青翠欲滴的蔬菜,以及张氏亲手做的几样爽口小菜和一盆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 苏氏族长和几位族老被恭敬地请上了首席,苏大山夫妇则在一旁殷勤地布菜倒酒,苏明德和王氏也忙着招呼其他前来道贺的族人和关系较好的乡邻。 席间,苏守义端起面前的酒碗,站起身来,对着满院的族人朗声说道:“列位苏氏族亲,诸位乡邻!今日,是我苏氏一族的麒麟儿,苏明理八岁生辰的大喜日子!也是我苏氏一族值得大书特书,载入族谱的荣耀时刻!”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苏明理,声音因激动而略带几分高亢:“明理以七岁稚龄,先是勇夺县试案首,名震清河!” “后又在县尊大人举办的文会上,力压群雄,献出安民兴邦之《论和》良策,其才华惊艳四座,其见识远超同侪!” “此等成就,不仅是我苏氏门楣之幸,更是我整个苏家村,乃至我清河县之福!” 他顿了顿,环视一周,语气愈发郑重地宣布道:“先前明理高中案首之时,老夫便与族老们商议过,要从祭田收益中拨出一部分,资助明理求学。” “如今明理再创佳绩,其才华与品性,更是让人深感欣慰与敬佩!今日,借此良辰吉日,老夫与几位族老再次郑重商议决定,将这份支持进一步明确和增加!” “从今年秋收之后,我苏氏家族所有的祭田,其所出之十之五成,将固定拨出,作为明理的‘养望’之资!” “并且,若族中公产尚有盈余,也将优先供给明理,助其安心读书,精进学业,早日金榜题名,鱼跃龙门,光宗耀祖!为我苏氏一族,乃至为我清河百姓,谋求更大的福祉!” 苏守义这番话,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将家族祭田的一半收益都拿出来资助一个孩子读书。 这在任何一个宗族中,都是前所未有的手笔! 这不仅仅是资助。 这几乎是倾尽了全族之力,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苏明理一人身上!!! 第90章 他日若得登青云,必不忘家族今日倾力相助之恩! 此言一出,整个苏家小院先是陷入了一瞬间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与叫好之声! “族长高义!苏氏有此麒麟儿,当倾尽全力相助!” “五成祭田收益!我的老天爷!这可是咱们苏氏的根基啊!明理,你可当得起这份厚待!” “有族长和族老们这般支持,明理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苏明理心中巨浪翻涌。 他深知这五成祭田收益,对于整个家族而言意味着什么。 这已经超出了普通的资助,而是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信任与期盼! 他站起身,目光清亮的扫过族长、几位族老以及所有在场的族人。 苏明理的脸上没有过多的激动,反而是一种超乎年龄的平静与郑重。 他对着族长和几位族老,深深一揖,声音清晰而坚定道。 “族长,诸位族老,家族如此厚爱,明理铭感五内!” “请族长与诸位族老放心,明理定不负家族厚望,焚膏继晷、刻苦攻读自是本分,但明理所求,绝非仅仅是有所成就!” “明理在此立誓:他日若得登青云,必不忘家族今日倾力相助之恩!” “定要让我苏氏一族,因明理而荣,让我苏家村的父老乡亲,因明理而傲!更要为这天地立心,为这生民立命,不负所学,不负此生!” 他这番话,没有丝毫的推辞与客套,反而充满了少年锐气与舍我其谁的担当。 因为他明白,家族需要的不是感激涕零,而是他能够承载这份期望的决心与能力。 唯有展现出这份自信与抱负,才是对这份信任最好的回应。 苏守义和几位族老听着苏明理这番掷地有声的誓言,脸上都露出了无比欣慰与激动的笑容。 “好!好!好!” 苏守义连道三声好,声音中充满了赞赏与激动。 “有此志气,有此担当,我苏氏何愁不兴!老夫今日,便将我苏氏一族的未来,都托付于你了!” 其他族老也纷纷点头,眼中满是期盼与信任。 从今往后,他们的所有希望就在苏明理的身上! 只要苏明理能考取功名,那他们也就将彻底摆脱这世代耕作的贫困与卑微。 整个苏氏宗族,也将因此而改换门庭,迈向一个全新的高度! 而随着生辰宴的正式开始。 苏家小院里的气氛,也热烈到了顶点。 族长苏守义亲自为苏明理斟满了以水代酒的“福寿”,高声祝愿他学业有成,前程似锦。 几位族老也纷纷举杯,言语间充满了对苏明理的赞许和对苏氏家族未来的美好憧憬。 整个生辰宴,便在一种混杂着激动、期盼、骄傲与温馨的氛围中,一直持续到日暮时分。 第91章 府试日期临近 赵知县见时机成熟,便当即拍板,决定选取其中几项较为容易入手、且见效快的措施,先行试点。 其一,便是针对官民相睦。 在县衙大堂外设立“鸣冤鼓”与“建言箱”。 百姓若有冤屈,可击鼓鸣冤,县尊将亲自审理。 若有对县政治理的良策或意见,亦可投入建言箱,由专人整理后上报。 同时,赵知县下令严查各房司吏员有无吃拿卡要、故意刁难百姓之举。 一经查实,从严惩处,绝不姑息。 其二,针对乡邻互助。 由县衙发出公文,鼓励各乡各村,参照苏明理策论中的建议,推举德高望重之乡绅耆老,共同修订或完善本村乡约。 并设立“乡老议事堂”,负责调解村民间的日常纠纷,力求将矛盾化解在基层,消弭于萌芽。 其三,针对教化人心。 赵知县责令县学陈教习牵头,联合县内几位名宿,共同编撰一本通俗易懂的《清河县乡民行为规范》小册子。 内容涵盖孝亲敬长、邻里和睦、诚实守信、勤劳节俭等基本道德准则。 待编撰完成后,印刷分发至各村社学,由村中秀才或识字之人向村民宣讲。 这些措施一经颁布,便在清河县内引起了不小的反响。 最初,百姓们大多将信将疑。 毕竟,官府的告示贴了不少,真正能落到实处的却不多。 但当真有几位平日里受了小吏欺压的百姓,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衙门口击了鸣冤鼓。 而赵知县果然亲自升堂问案,并迅速查明真相,严惩了涉事吏员,为百姓讨回了公道之后。 衙门口的鸣冤鼓便渐渐真正响了起来。 而“建言箱”中,也陆续收到了一些来自各行各业的建议。 有农人提出的改良农具的奇思,有商贾提出的疏通河运的良策,甚至还有一些读书人对县学课程设置的看法。 赵知县对这些建议都认真审阅,择其善者,或嘉奖,或交由相关房司研究采纳。 各村的乡约修订也在乡绅耆老的主持下如火如荼地进行。 虽然过程中难免有些争执和磨合,但总体方向是积极的。 一些村子甚至自发成立了“互助会”,在农忙时节互相帮扶,或共同出资修缮村内公共设施。 《清河县乡民行为规范》的小册子虽然还在编撰之中,但陈教习已在县学中组织学子们就其内容进行讨论,并计划在社学中先行试讲,引得不少读书人拍手称善。 一时间,整个清河县的社会风气,似乎都在悄然发生着积极的转变。 官府不再是高高在上、令人敬畏的存在,而是开始真正倾听民声、为民办事的父母官。 乡邻之间,因为有了共同遵守的规约和调解机制,摩擦也减少了许多。 第92章 区区府试,必是十拿九稳,再夺魁首也非难事! 苏明理真正的学习重心,早已超越了府试的范畴。 然而,他也清楚。 这一叠厚厚的书稿,必然是恩师陈敬之花费了不少心血,逐字逐句斟酌筛选,才为他整理出来的。 这份沉甸甸的好意,远比书稿本身的内容更为珍贵。 想到此处,苏明理心中感激不已,语气诚恳地说道:“多谢恩师费心!学生定会用心翻阅,绝不辜负恩师的一片苦心!” 而接下来的几日,苏明理将那叠厚厚的八股文范例和心得要诀,迅速翻阅了一遍。 那些在旁人看来需要反复揣摩、苦苦钻研的章法、句式、声韵,以及破题、承题、起讲等各个环节的精髓。 在他眼中,却仿佛是早已烂熟于胸的旧识。 这时代的八股文虽然形式独特,讲究诸多法度。 但在苏明理眼中,却并非什么难以逾越的壁垒。 凭借着那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他能将范文中的精妙段落与作法要诀迅速印刻脑中。 而前世文学博士对各种文体结构与修辞逻辑的深厚积累,更让他能轻易洞悉这八股文章起承转合的脉络与遣词造句的关窍。 因此,他几乎是触类旁通,往往只需稍加浏览,便能将其内核了然于胸。 甚至还能举一反三,生出诸多新的感悟。 他偶尔会就一些范文中特别精妙的转承或用典,与陈教习探讨一二。 而往往是苏明理提出的某些观点,比如从更深层次的经义内涵来解读破题的另一种可能,或是对范文中某一处对仗的更优调整。 反而让陈教习听得是瞠目结舌,继而抚掌赞叹。 他只觉得这弟子简直是个深不见底的宝藏,每每都能给他带来新的惊喜。 过了几日,陈教习私下里将苏明理叫到书房。 他看着苏明理随意写就的几篇八股习作,其文章不仅完全符合八股的各项法度。 且立意高远,论证精辟,文采斐然。 字里行间更透着一股远超普通程文的灵气与深度。 陈教习捧着苏明理的习作,反复品读。 越读越是心惊,越读越是感慨。 到最后,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陈敬之将手中的文章放下,看着苏明理,眼神复杂地说道。 “明理啊明理,为师……为师现在是真的不知道该教你些什么了。” 他苦笑道:“这八股之法,为师钻研一生,自觉也算略有心得,但在你面前,却感觉如同班门弄斧。” “你这几篇文章,无论是破题之精妙,还是起承转合之自然,乃至股法之纯熟,皆已臻至化境,甚至……甚至比为师当年所作,还要更胜一筹!” “为师自问,在八股一道上,已无甚可以指点你的了。” 第93章 刘明宇也要跟着去府城? 曾几何时,刘明宇还是那个在县学里有些骄横跋扈、仗着家世不把寻常学子放在眼里的少年。 他聪明有余,却玩心太重,于学业上,也多是些小聪明,并未真正下过苦功夫。 但自从苏明理横空出世,尤其是在文会上那石破天惊的表现之后,刘明宇便像是被彻底点醒了一般。 他亲眼见证了苏明理如何以七岁之龄舌战群儒,如何以一篇《论和》策引得县尊盛赞、宿老折服。 那种源于绝对实力的震撼,以及苏明理平日里那份超越年龄的沉稳与谦逊,都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心中。 他不再满足于以往那般吊儿郎当的日子,也不再以县丞公子自居而沾沾自喜。 苏明理就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的浅薄与不足。 他开始真正意识到,唯有真才实学,才能赢得他人的尊重,才能像明理哥那样,光芒万丈。 于是,人们惊奇地发现,那个曾经最爱呼朋引伴、逃课贪玩的刘明宇,如今竟也常常能看到他伏案苦读的身影。 他不再随意缺席课业,遇到不懂之处,也会放下身段,虚心向同窗请教,甚至会主动找到苏明理,缠着他讲解疑难。 虽然他依旧改不了咋咋呼呼的性子,但那份对学问的认真劲儿,却是前所未有的。 他不再随意缺席课业,遇到不懂之处,也会放下身段,虚心向同窗请教。 更重要的是,他每日里一有空闲,便会凑到苏明理身边,厚着脸皮请教各种学问。 无论是经义的理解,还是策论的思路,甚至是某些生僻的典故,只要苏明理稍有闲暇,他便会像块牛皮糖一样黏上去,问个不停。 苏明理见他确有向学之心,倒也不吝指点一二。 虽然刘明宇对苏明理所讲的许多精深内容,依旧是一知半解。 但那份锲而不舍的请教精神,以及在苏明理指点下偶尔茅塞顿开的欣喜,却是实实在在的。 他练字也比以往勤奋了许多,常常拿着自己的习作去求苏明理点评。 虽然依旧差距甚远,但那份努力与转变,却是县学里有目共睹的。 就连陈教习在私下里,也曾对刘文正提及,赞许刘明宇“孺子可教,近朱者赤”。 而当得知苏明理将要参加府试的消息后,刘明宇更是坐不住了。 他自然知道以自己目前的学问,连县试都未能通过,更遑论参加府试。 但他转念一想,跟着明理哥去府城开开眼界,见识一下真正的科场大场面。 顺便还能在明理哥身边鞍前马后,岂不也是一桩美事? 于是,他跑到父亲刘文正面前,抱着他的胳膊软磨硬泡:“爹!明理哥要去考府试了,儿子也想跟着去府城!您就让我去吧!” “我保证不给明理哥添乱,就去长长见识,看看府城是什么样子的,也感受一下府试的威严!说不定回来之后,儿子就更有动力读书了呢!” 刘文正看着儿子这副急切又带着几分小算盘的模样,心中了然。 他知道儿子这是想借机出去玩了。 但见他如今对苏明理这般信服,又确实比以往用功了不少,这种积极的向往总归是好的。 再者,刘家家大业大,也不在乎这点盘缠。 第94章 远赴府城 第二日,县学内的备考氛围依旧浓厚。 而关于县尊大人和县丞大人也将召见赴考学子的消息,也悄然在几人之间传开。 果不其然,午后时分,便有县衙的差役前来县学传话。 他先是恭敬地请了苏明理、钱文轩、赵子敬三位将赴府试的学子,言说县尊大人与县丞大人有事吩咐。 正当刘明宇有些失落地以为没自己什么事时,那差役又笑着对他拱了拱手道。 “刘公子,县丞大人也吩咐了,让您一同过去呢,说是有些家常话要交代。” 四人在差役的引领下,穿过熟悉的街道,再次来到了那座庄严肃穆的清河县衙。 议事厅内,赵知县与刘文正早已等候在此。 见苏明理等人进来,两位大人脸上都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赵知县目光扫过众人,先是对钱文轩和赵子敬勉励道:“文轩、子敬,你二人亦是我县学中的佼佼者,此次府试,望你们能沉着应对,发挥所长,为我清河争光。” 两人连忙躬身应道:“多谢大人栽培,学生定当竭尽全力!” 随后,赵知县的目光才转向苏明理,笑道:“苏案首,你之才华,本官与清河数十万百姓更是寄予厚望,盼你能从府城再传捷报,为我清河再添荣光!” “不过,亦不必有太大压力,尽力而为便好。” 他话锋一转,又道:“府城之中,若遇为难之事,可持本官名帖,寻访府衙的王主簿,他与本官有旧,或可照拂一二。” 说着,他便将一张烫金名帖郑重地递到了苏明理手中。 苏明理恭敬接过,妥善收好,口中称谢。 赵知县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转向一旁的刘文正,笑道:“刘大人,该嘱咐的本官也嘱咐了,剩下的,便由你这位父亲来交代小儿郎吧。” 他这话带着几分轻松的调侃,也自然地将话语权交给了刘文正。 刘文正也先对钱文轩、赵子敬二人点了点头,温言道:“两位学子此去府城,路途遥远,舟车劳顿,需多加保重,科场之上,平常心对待,将平日所学展现出来便是成功。” 然后,他才拍着刘明宇的肩膀,语重心长,眼中满是慈父的期盼。 “明宇,此番前去府城,虽非应考,却也是难得的历练机会。” “你要跟紧明理贤侄,多学学他的沉稳与勤奋,切莫只顾着玩乐,回来后,为父可是要考校你的。” 紧接着,刘文正又对苏明理拱手道:“贤侄,小儿此行名为见学,实则玩心尚存,还望贤侄在方便之时,能提点他一二,莫让他太过放纵。” 苏明理自然明白刘文正的言外之意,微笑道:“刘世叔放心,明宇兄聪慧好学,此行定能有所收获。” “学生若有余力,自当与明宇兄共同探讨学问。” 与赵知县和刘文正一番长谈之后,苏明理等人谢过两位大人的谆谆教诲与殷切期盼,这才告辞离开了县衙。 从庄严肃穆的清河县衙出来,已是斜阳西下。 金色的余晖洒在青石板铺就的长街上,将少年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钱文轩和赵子敬二人并肩而行,脸上尚带着几分因县尊与县丞大人亲自勉励而产生的激动与振奋。 他们低声交谈着,回味着方才两位大人的谆谆教诲,心中充满了对即将到来的府试的憧憬。 第95章 刘明宇请客 车厢内,气氛却并不因离别而显得过分沉闷。 刘明宇到底是少年心性,初离县城,对外界的一切都充满了新奇。 他一会儿掀开车帘向外张望,一会儿又凑到苏明理身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明理哥,你说那河间府是不是比咱们清河县大得多啊?听说那里的酒楼茶馆比咱们这儿的气派,卖的小玩意儿也更多!” 苏明理含笑听着,偶尔点头应和几句。 他从行囊中取出大哥方才给的那个布包,拿出母亲张氏特意为他准备的干果点心,分给钱文轩、赵子敬和刘明宇一同品尝。 钱文轩和赵子敬则显得有些拘谨和紧张。 他们毕竟是第一次参加府试,心中既有对未知前程的憧憬,也有对激烈竞争的担忧。 两人不时会低声讨论几句关于府试的规制或是某些经义的难点。 苏明理听在耳中,偶尔会在他们争论不休或陷入困惑时,轻描淡写地点拨一两句。 往往是这不经意的一两句话,却如同拨云见日,让他们茅塞顿开,对苏明理的学识愈发敬佩。 “苏案首,方才我与文轩兄探讨《尚书》中‘人心惟危,道心惟微’一句,总觉得难以把握其精髓,不知苏案首有何高见?” 赵子敬虚心请教道。 苏明理略作沉吟,便将此句的出处、历代大儒的解读以及自己的一些理解娓娓道来。 听得钱、赵二人是连连点头,只觉眼前豁然开朗。 一路行来,晓行夜宿。 这日傍晚,马车抵达一处名为“望河驿”的官家驿站。 此处是通往河间府的重要中转,南来北往的客商旅人络绎不绝。 仆从们忙着去驿丞那里交涉,预备上房,并照料马匹。 苏明理、钱文轩和赵子敬本打算就在驿站大堂寻个位置,简单用些饭食便早些歇息。 然而刘明宇却不干了。 他此行名为“见学”,实则抱着游山玩水的心思,哪里肯委屈了自己的肚子。 他左右张望了一番,见这驿站虽然官家开设。 但大堂内人多嘈杂,饭菜也多是些粗陋管饱之物,刘明宇便立刻皱起了眉头。 “哎呀,明理哥,这驿站大堂的饭菜看着就寡淡无味,哪里配得上咱们清河县案首的身份!” 刘明宇拉着苏明理的袖子,压低声音,却难掩一丝嫌弃。 “我方才在来的路上,就瞥见驿站外头不远,有家挂着‘悦仙楼’招牌的酒楼,足有三层高,灯火通明的,一看就是好地方!” “要不,咱们去那里搓一顿?今儿我做东,算我给明理哥你们践行!大家可别跟我客气啊!” 他这话一出,钱文轩和赵子敬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他们本就不是那种扭捏作态之人,作为甲班学子,平日里也偶有小聚,对于改善伙食自然不会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