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78,我养活了亡妻的四个妹妹》 第131章 这可真是个大新闻! 秦东扬闻言,脸色微微一变,想也没想就直接拒绝了:“胡闹!给你买的就是你的,退什么退?我一个大男人,穿旧点不碍事的,你们女孩子家家的,正是爱俏的年纪,怎么能穿得破破烂烂的?” 刘春芽还想再争辩几句:“可是……” “哇——!” 一声响亮的哭声毫无预兆地炸开,把正在争执的秦东扬和刘春芽都吓了一大跳。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站在一旁的刘秋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红了眼圈,此刻正扁着小嘴,豆大的泪珠子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秋霜,怎么了?”秦东扬连忙蹲下身,语气都放柔了,带着几分慌乱和担忧。 这好端端的,怎么就哭了? 刘秋霜抽噎着,伸出小手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 “姐夫……姐夫,你……你怎么能这么好?” “呜呜……你对我们太好了……我……我以后一定好好学习,一定努力赚钱……” “等我长大了,赚了好多好多的钱,就给姐夫买好多好多新衣服!让姐夫每天都有新衣服穿!穿都穿不完!” 秦东扬听着这孩子气的宣言,先是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刚才那点子因为刘春芽要退衣服而升起的郁闷,瞬间烟消云散。 他伸出手,轻轻刮了刮刘秋霜挂着泪珠的小鼻子,眼底满是温柔的笑意。 “傻丫头。”他哈哈大笑起来,声音爽朗:“好!那姐夫可就等着那一天了!等着我们家秋霜长大了,给姐夫买穿不完的新衣服!” 刘春芽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一幕,原本还有些紧绷的心弦,也悄然松弛下来。 她看着秦东扬脸上毫不作伪的开怀笑容,看着妹妹们虽然还带着泪痕却已经开始破涕为笑的小脸,一股暖流缓缓淌过心间。 这个家,虽然清贫,虽然没有了父母,虽然大姐也不在了…… 但是,有姐夫在,有她们姐妹几个在,似乎……也并没有那么糟糕,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温馨和和谐。 她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微微向上翘起,勾勒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一家人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家里的时候,院门外,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探头探脑地张望着。 是周宝刚。 他一看到秦东扬他们回来,黝黑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憨厚的笑容,快步迎了上来。 “秦医生,你们可回来了!”他手里还拎着一个用草绳串着的网兜,里面几条活蹦乱跳的鱼正甩着尾巴,“秦医生,我又给您送几条鱼过来,都是刚从河里捞上来的,新鲜着呢!” 说着,就要把鱼递给秦东扬。 秦东扬赶紧接过了鱼,一边从口袋里掏钱:“行,称重没有?多少斤?” 周宝刚脑袋摇得像拨浪鼓:“秦医生,您这就太见外了!您救了我娘的命,分文不取,我送几条鱼算得了什么?这钱我可不能要!您要是再给钱,这鱼我可就拎回去了!” 秦东扬看着他执拗的样子,有些无奈,但还是坚持把钱往他手里塞:“那不行!这天气越来越冷了,你去水潭里捞鱼,又辛苦又危险的,不收钱怎么行?” 两人在院子里拉扯了半天,最后还是秦东扬硬是把钱塞进了周宝刚的口袋里,周宝刚推拒不过,才红着脸收下了。 “秦医生,您这……唉!”周宝刚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应该的。”秦东扬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不容易,我不能白拿你的东西。” 周宝刚的心里顿时涌起了浓浓的暖意,想到秦东扬治好了自己的病,还给了自己这样一条赚钱的营生,他的心里别提有多感激秦东扬了。 送走了周宝刚,秦东扬拎着那几条还在扑腾的鱼进了厨房。 秦东扬熟练地拿起菜刀,开始刮鳞、去内脏,动作麻利。 刘春芽也跟了进来,默默地挽起袖子,开始淘米、洗菜,准备晚饭。 灶膛里的火烧得正旺,发出“噼啪”的轻响。 刘夏荷、刘秋霜和刘冬梅三个小丫头,则搬了小板凳坐在厨房门口,叽叽喳喳地小声聊着天,时不时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她们今天得了新衣服,心情都格外好。 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那么美好。 刘春芽闻着空气中弥漫的淡淡鱼腥味和饭菜的香气,听着妹妹们的笑语和姐夫处理鱼时发出的细微声响,心里忽然觉得,这样的氛围,简直是太好了,好得让她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吃过晚饭,秦东扬交代了几句,便匆匆赶回医院值夜班去了。 刘春芽麻利地收拾了碗筷,然后便开始接手处理白天周宝刚送来的那几条鱼。 她学着秦东扬之前的样子,将鱼肉仔细地剔下来,然后用菜刀一点一点地剁成细腻的肉糜,准备等秦东扬回来,再做成鲜美的鱼糕。 灯光下,她低着头,神情专注。 三个妹妹已经换上了今天新买的棉袄,正在堂屋里跑来跑去,互相指着对方的衣服,比划着,炫耀着,小脸上满是得意和新奇。 “二姐二姐,你看我的粉色棉袄好看吗?”刘夏荷像只小燕子一样,在刘春芽面前转了个圈。 “好看好看,”刘春芽笑着应道,手上剁鱼的动作却没停,“不过你们可仔细着点,别把新衣服给弄脏了,也别给扯坏了,知道吗?” “知道啦!”三个小丫头异口同声地应道,但疯跑的劲头却一点没减。 刘春芽看着她们欢快的身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带着温柔的笑意。 她忽然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叮嘱这个,操心那个,活脱脱就像是她们的妈妈一样。 而姐夫秦东扬…… 他白天要去医院救死扶伤,晚上回来还要操持家务,照顾她们姐妹几个的吃穿。 他不就像是她们的爸爸一样吗? 两个人,一内一外,一起撑起了这个风雨飘摇的家。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刘春芽的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酸酸的,涨涨的,却又带着一丝莫名的甜。 这头刘春芽心里正百转千回,那头,县医院里,又是另一番光景。 蓝露露下午来上班的时候,特意换上了秦东扬帮她选的那件新衣裳。 款式是比较干净利落的短款,颜色是少见又大胆的玫红色,衬得她本就白皙的皮肤愈发细腻,走起路来,衣角带风,人也显得精神奕奕。 刚进科室门,眼尖的同事李姐就“哟”了一声。 “露露,今天这身可真亮眼!”李姐上下打量着她,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新买的?” 蓝露露脸颊微微一热,点了点头:“嗯,今天刚买的。” 李姐咂了咂嘴,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这颜色……可真够艳的,也就是你了,别人穿着都会显得有点俗气。” 旁边一个年轻些的小护士也插话:“是啊蓝医生,这玫红色,一般人可真撑不起来。” 李姐继续说道:“也就是你蓝露露长得俊,皮肤又白得跟雪似的,才敢这么穿。这要是换个皮肤黑点儿的,穿上这颜色,啧啧,那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小护士捂着嘴笑:“李姐说得对,这颜色太挑人了。” 李姐拍了拍蓝露露的胳膊,带着几分戏谑:“不过话说回来,我们露露就是勇于尝试,这么艳俗的颜色,都能让你穿出几分洋气来,不简单!” 蓝露露的脸更红了,像染了胭脂,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解释:“李姐,你们可别笑话我了,也不是我勇于尝试……这不是秦医生选了,说适合我吗?” 这话一出,科室里几个竖着耳朵听八卦的人,顿时都安静了一瞬。 李姐眼睛一亮,脸上立刻露出了那种“我懂了”的表情,促狭地笑道:“哦——原来我们蓝医生今天是跟秦医生一起去买衣服的呀?哎呀,这可真是个大新闻!” 第132章 还以为你盼着病人出事呢 蓝露露急得直摆手,脸颊滚烫:“不是不是!李姐你别瞎猜!我跟秦医生就是在供销社偶然遇见的!他带着他那几个小姨子买东西,我正好也在,就顺便帮他妹妹们参谋了一下花色。然后……然后秦医生就说投桃报李,也帮我选了一件。” 一个平时就爱开玩笑的男医生,赵刚,此时也凑了过来。 “秦医生啊,我想起来了!” “当初秦医生刚来咱们县医院的时候,不是天天抱着他那个最小的小姨子嘛,那小丫头片子瘦瘦小小的。” “当时还有人不清楚情况,偷偷问我,说秦医生年纪轻轻的,怎么孩子都那么大了,是不是他女儿!当时医院都传遍了,后来才知道那是他小姨子。” 另一个年纪稍长,平时比较稳重的王医生也点了点头。 “秦医生这人,确实是有责任心,这一点没得说。如今像他这样肯担当的男人,是真的不多了。” 话音刚落,科室里年纪最大的张大姐,却轻轻叹了口气。 “负责是负责,这一点谁都看得出来。” “可他这情况……一个人拉扯着四个跟自己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小姨子,大的小的都指望着他。” “这往后要是想再娶个媳妇,怕是难喽。” 这话一出,科室里原本有些活跃的气氛,稍稍沉寂了些。 李姐眼珠子一转,忽然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蓝露露,冲她挤眉弄眼地小声说:“哎,难什么呀?这不是还有咱们年轻漂亮,心地又好的蓝医生嘛?我看秦医生对你也不一般啊,专门给你挑衣服呢!” 蓝露露的脸彻底红透了,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像是要滴出血来。 她跺了跺脚,嗔道:“李姐!你们……你们又胡说八道了!我跟秦医生就是普通同事!” 张大姐看着蓝露露那副羞窘的模样,又看了看旁边几个瞎起哄的年轻人,忍不住在心里摇了摇头。 这些年轻人啊,还是太天真,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就算蓝露露自己不嫌弃秦东扬带着那四个“拖油瓶”,真心实意能接受。 可她蓝露露也是城里姑娘,家里父母能同意自家闺女嫁过去就当后妈,还要帮着拉拔几个小姨子? 这年头,谁家嫁女儿不是想让女儿过好日子的? 张大姐没把这些话说出口,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蓝露露身上那件确实有些扎眼的玫红色新衣,没再言语。 有些事,不是年轻人一时头脑发热就能成的。 科室里的闲聊八卦,秦东扬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此刻,正眉头紧锁地站在普外科的办公室里。 临近晚饭时分,普外科突然接收了一名急症病人。 情况有些棘手,整个普外科灯火通明,气氛凝重,王主任亲自主持,紧急召集了科室骨干进行会诊。 “病人的情况,大家都清楚了。”王主任面色严肃,环视了一圈众人,“病人年纪大了,常规的几种治疗方案,风险都太高。” 几个医生轮流发言,提出了几种方案,但都因为各种客观限制,或是病人身体承受不住,或是成功率太低,被一一否决。 办公室内的气氛越来越压抑,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沉重。 王主任的目光,落在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低头沉思,一言不发的秦东扬身上。 “小秦,”王主任沉声问道:“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秦东扬抬起头,眼神清亮,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 他斟酌了一下,缓缓开口:“王主任,我有一个想法,或许可以一试。” “哦?说来听听。”王主任眼中闪过一丝期盼。 秦东扬清了清嗓子,条理清晰地阐述起来:“我们可以尝试一种改良的微创介入疗法,配合特定的药物……” 他详细地解释了手术的步骤和原理,这是一个在平安县医院,乃至更广范围都鲜有人尝试过的大胆方案。 话音刚落,会议室里便响起一片细碎的议论声。 “这个方案……是不是太冒险了点?” “是啊,病人年纪这么大,万一在手术台上……” “而且这个术式,我们科室谁都没做过,难度太大了!” 站在一旁的吴瀚烨,更是嗤笑一声,阴阳怪气地开口了:“哟,秦医生就是秦医生,果然是艺高人胆大啊!这种听都没听说过的法子也敢往病人身上用?万一出了事,谁来负责?” 秦东扬连眼角都没瞥他一下,只是目光坚定地看着王主任。 “王主任,当初我提出断肢再植手术的时候,大家也觉得风险太高,不赞成。” “事实证明,那是可行的。” “这个手术,我有把握。”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吴瀚烨一听这话,更来劲了,拔高了声音:“你有把握?你以为你是谁?华佗在世还是扁鹊重生啊?说得轻巧!手术刀可不认你秦医生的大名!” 秦东扬依旧没理他,他转向王主任和其他几位面露迟疑的医生,进一步解释道:“这个方案的关键在于术前的精准定位和术中的精细操作,我已经仔细推演过,理论上是完全可行的。风险是有的,但比其他方案要小,成功率也更高。” 吴瀚烨见自己被无视得如此彻底,一张脸涨得通红,几乎要滴出血来,胸膛剧烈起伏着,却又不好再发作。 王主任深深地看了秦东扬一眼,又扫过其他人。 他沉吟了片刻,手指在桌上轻轻叩击着,最终,他一拍桌子,下了决心。 “好!就按小秦的方案来!” “小秦,你来主刀!科室全力配合你!” “现在这个情况,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我们只能选择相信秦医生的判断和技术!” 既然做好了决定,大家就立刻开始行动了起来。 手术室的灯,亮了整整三个小时。 当秦东扬满身疲惫,却眼神明亮地走出来,对着焦急等待的家属和王主任比了个“成功”的手势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大口气。 “成功了!手术非常成功!” 普外科的同事们看向秦东扬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惊讶、怀疑,彻底转变成了深深的敬佩。 这个年轻的医生,再一次用他精湛的医术和过人的胆识,创造了一个奇迹。 李医生站在人群后,看着不远处脸色铁青,却又不得不挤出笑容向王主任道贺的吴瀚烨,忍不住撇了撇嘴。 他凑到吴瀚烨身边,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嘲讽:“吴医生,刚才手术前你那个态度,啧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盼着病人出事呢。这要是让病人家属听见了,你说,他们会怎么想啊?” 吴瀚烨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咬着牙低吼:“你胡说什么!” 李医生轻笑一声,不再理他。 这时,旁边一个跟吴瀚烨关系还算不错的年轻医生,悄悄拉了拉吴瀚烨的衣袖,小声提醒道:“吴哥,小声点,我刚打听到……那个老人的儿子,好像是……以前咱们平安县革委会的朱主席。” 年轻医生的话音刚落,吴瀚烨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像见了鬼似的。 冷汗,瞬间从他额角渗了出来。 朱主席?那个曾经在平安县说一不二的人物? 第133章 这事儿,我能帮你啊! 不过,吴瀚烨很快强自镇定下来,眼珠子转了转,梗着脖子给自己找补。 “咳,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他声音比刚才低了不少,却依旧带着几分虚张声势:“革委会早就成历史了!他儿子就算是天王老子,现在也得夹着尾巴做人!还敢嚣张?哼,不怕被清算啊?” 他又给自己壮胆似的说道:“再说了,当时会诊,又不是我一个人不赞成秦东扬那个冒险的方案!那么多人呢,他就算要找茬,也找不到我吴瀚烨头上!” 李医生在一旁听着,看着他那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忍不住“嗤”笑出声。 “哟,吴医生,这话说的,底气可不怎么足啊。” 李医生慢悠悠地踱到他跟前,眼神里满是揶揄:“刚才手术前,你那股子质疑秦医生的劲儿,跑哪儿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秦医生有什么深仇大恨,巴不得手术失败呢。” 吴瀚烨被他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李援朝!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煽风点火!”他压低声音,恶狠狠地瞪着李医生。 李医生撇了撇嘴,懒得再跟他多费唇舌:“我可没那闲工夫。你好自为之吧,吴医生。” 说完,李医生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施施然地走了。 吴瀚烨站在原地,看着李医生的背影,气得胸膛不住起伏,却又不敢发作,只能暗自咬牙。 秦东扬从手术室出来,身上的手术服早已被汗水浸透。 简单地冲洗了一下,换上干净的衣服,他便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休息去了。 对他而言,手术台上的病人,没有身份贵贱之分,只有病情轻重缓急之别。 他只是履行了一个医生的职责,救治了一个需要救治的病人而已,至于病人家属是谁,他压根没往心里去。 第二天一早,秦东扬刚到医院,还没来得及换上白大褂,就被护士告知,周院长找他。 他心里略微有些诧异,还是快步走向了院长办公室。 “咚咚咚。” “请进。” 秦东扬推开门,只见周院长正坐在办公桌后,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 “小秦来了,快坐。”周院长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秦东扬依言坐下,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院长。 周院长端起搪瓷杯喝了口水,这才开口,语气里满是赞赏:“小秦啊,昨天晚上那台急诊手术,你做得非常漂亮!真是给我们平安县医院,给我们普外科,争了光啊!” 秦东扬谦虚道:“周院长过奖了,主要还是王主任和科室同事们配合得好。” 周院长摆摆手:“谦虚是好事,但功劳就是功劳。” 周他放下杯子,身体微微前倾,表情认真起来:“小秦,你昨天提出的那个改良的微创介入疗法,非常好!思路新颖,技术精湛,效果显著!我跟王主任商量过了,这是一个值得我们全院学习和推广的先进技术!” 秦东扬闻言,眉头微微蹙起。 周院长继续说道:“所以,我希望你能把这个方案,详细地整理出来,形成一套标准化的操作流程和培训教材。我们要在全院范围内进行推广,培养更多的医生掌握这种技术,提升我们平安县医院的整体医疗水平!” 秦东扬听完,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 “院长,这……整理材料,搞培训……我,我恐怕不太擅长啊。” 他一个拿手术刀的,让他去写那些条条框框的东西,确实有些头疼。 周院长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微微一笑。 “小秦啊,我知道这会额外占用你不少时间和精力。” “你放心,这件事你只要办好了,医院绝对不会亏待你!” “医院会给你发一笔丰厚的奖金!怎么样?” 奖金? 秦东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家里的开销,几个小姨子的学费,哪一样不需要钱?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周院长,为了医院的发展,也为了能更好地服务病人,我……我尽力而为。” 周院长满意地点点头:“这就对了嘛!年轻人,就要有这种担当和闯劲!” 他话锋一转,又道:“对了,小秦,我听说你跟虞司棋同志,关系很不错?” 秦东扬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院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周院长笑眯眯地继续说:“虞司棋同志可是咱们医院有名的高材生,笔杆子厉害得很呐!这种整理材料、撰写方案的事情,对他来说肯定是小菜一碟。我相信以你们的关系,他不会拒绝的。” 秦东扬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嘴巴张了张,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请虞司棋帮忙? 他实在不愿意再和虞家,尤其是虞司棋,有过多不必要的牵扯。 “周院长,”他含糊其辞地说道:“虞同志工作也挺忙的,这种小事,我,我还是先自己琢磨琢磨吧。” 他心里打定了主意,这事儿,能不麻烦虞司棋,就尽量不麻烦。 秦东扬带着满腹心事从周院长办公室出来,眉头不自觉地又锁了起来。 怎么把那复杂的术式整理成通俗易懂的教材,还要搞培训……这可真是个大难题。 他正低头思索着,冷不丁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 “秦医生?” 秦东扬抬起头,只见蓝露露正站在不远处,关切地看着他。 蓝露露几步走到他面前,见他一脸愁容,忍不住问道:“秦医生,你这是怎么了?这才刚上班,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苍蝇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秦东扬叹了口气,脸上带着几分无奈:“哎,还不是周院长安排的那摊子事。” “周院长?”蓝露露眨了眨好看的眼睛,透着几分好奇,“什么事啊?能让你秦大医生这么为难?” 秦东扬苦笑着,把周院长要他整理那个改良微创介入疗法的操作流程和培训教材,还要在全院进行推广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蓝露露说了一遍。 “……你也知道,”他挠了挠头,“我一个拿手术刀的,让我去写那些条条框框的东西,舞文弄墨这种事,实在是头疼得很。” 蓝露露听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呢,原来是这个啊!” 她胸有成竹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语气轻快地说道:“秦医生,这事儿,我能帮你啊!” 第134章 这怎么好意思 秦东扬闻言,眼睛猛地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惊喜地看着她:“你?蓝医生,你能帮我?” 蓝露露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带着几分俏皮:“那当然!你可别忘了,我以前上学的时候,可是我们宣传组的骨干!写个材料,整理个方案什么的,小意思啦!” 秦东扬脸上的愁云顿时散去大半,语气也变得急切起来:“太好了!太好了!蓝医生,那你可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了!” 蓝露露嫣然一笑:“客气什么!走,秦医生,咱们现在就去你办公室,好好合计合计,怎么把这个培训教材弄得又专业又易懂!” “好好好!”秦东扬连声应着,立刻领着蓝露露就往自己的办公室快步走去。 两人进了秦东扬那间不大的办公室,他连忙给蓝露露搬了张凳子,又从暖瓶里倒了杯热气腾腾的开水。 “来,蓝医生,先喝口水暖暖身子。” 蓝露露接过搪瓷杯,抿了一口,也不跟他客气,直接切入正题:“秦医生,你先把你那个改良的微创介入疗法,具体是怎么回事,还有你对培训推广的大概想法,都跟我说说。我得先了解清楚了,才好下手。” 秦东扬点点头,深吸一口气,便开始详细地介绍起自己的手术方案创新点、技术优势,以及对推广培训的初步设想和担忧。 蓝露露听得非常认真,手里拿着个小本子,时不时地低头记录着什么,遇到不明白的地方,还会立刻提出来。 秦东扬也是耐心解答,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异常热烈和投入。 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人专注的讨论声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时间就在这紧张而充实的讨论中悄然流逝,不知不觉已近黄昏。 直到一阵“咕噜噜——”的抗议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才打破了办公室里的宁静。 蓝露露白皙的脸颊上泛起一丝可爱的红晕,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已经开始唱空城计的肚子。 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才惊觉已经快到晚饭时间了。 “哎呀,都这么晚了!”蓝露露吐了吐小舌头,带着几分歉意地对秦东扬说:“秦医生,你看我,一讨论起来就忘了时间。要不,咱们先去食堂吃饭吧?我这肚子都饿得叫唤了。” 秦东扬此刻正眉头紧锁,埋头在一堆写满了字迹的草稿纸里奋笔疾书,闻言,连头都没抬一下,随口应道:“哦,你们先去吃吧,我不饿。我中午在食堂吃得挺多的,现在一点都不饿。你快去吧,别饿着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在草稿纸上勾勾画画,修改着某个细节,显然是完全沉浸在了工作之中,根本没注意到蓝露露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失落。 蓝露露看着他那副全神贯注、浑然忘我的模样,心里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个秦东扬,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木头疙瘩!榆木脑袋! 这么好的一个一起吃饭、增进感情的机会,他就这么轻飘飘地给推了?难道他看不出来自己是特意邀请他的吗? 她撇了撇嘴,心里暗暗腹诽: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家伙!活该单身! 不过,当她的目光再次落到秦东扬那严肃认真的侧脸,以及他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时,那点小小的埋怨又像是被风吹散的云烟,悄然无踪了。 算了,工作要紧,正事要紧。 蓝露露在心里叹了口气,站起身,轻轻说道:“那好吧,秦医生,你可别太累了,注意身体。我先去食堂了,一会儿给你带点什么回来?” “不用不用,我真不饿。”秦东扬依旧没有抬头,只是摆了摆手。 蓝露露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这才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秦东扬写得入神,对周围的一切都浑然不觉,直到一阵诱人的饭菜香味飘入鼻端,他才猛地从那些复杂的医学术语和流程图中回过神来。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只见自己的办公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份冒着腾腾热气的饭菜。 一个铝制饭盒,里面是晶莹的白米饭,旁边还有两个搪瓷小碟,盛着一荤一素两样小菜,正是他平时比较爱吃的家常口味。 他心里蓦地一暖,以为是蓝露露打饭回来,特意给他也带了一份。 这丫头,嘴上说着不管他,心里还是惦记着。 “蓝医生,真是太谢谢你了,还麻烦你……” 他的感谢话说到一半,却猛地卡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下去。 因为,当他看清站在他面前的人时,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大了,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惊讶。 “虞……虞医生?” 只见虞司棋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白大褂,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淡笑意,手里还拎着一个空了的保温饭盒的袋子。 “怎么……怎么是你?”秦东扬下意识地问道,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 虞司棋将手里的袋子放到旁边的空椅子上,声音清润温和,不疾不徐地解释道:“我刚才从食堂出来,刚好碰到蓝露露医生。她说你为了赶那个全院推广的培训计划,晚饭都没顾得上吃,还一头扎在办公室里。”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秦东扬略显疲惫的脸上:“所以,我就顺便给你带了一份饭菜过来。” 虞司棋很是自然地拉过蓝露露之前坐过的那张椅子,在秦东扬的办公桌旁坐了下来,一点也不显得局促或生分。 他目光扫过桌上摊开的那些写得密密麻麻的稿纸,语气平和地问道:“怎么样,培训计划的初稿弄得如何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难题了?要不,你先趁热把饭吃了,我帮你看看你写的这些东西?” 秦东扬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饭菜,又看了看神色如常的虞司棋,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说不出的复杂。 他本来是打定了主意,尽量不和虞家的人,尤其是虞司棋再有过多牵扯的。所以之前王院长提议的时候,他才会找借口推脱。 可现在,人家不仅主动送饭上门,还主动提出要帮忙看方案,这份情谊,他要是再硬邦邦地拒之门外,那也太不近人情,太伤人心了。 “这……这怎么好意思,太麻烦你了,虞医生。”秦东扬有些局促不安地说道,耳根微微有些发热。 虞司棋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同事之间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快吃吧,不然饭菜该凉了,影响口感。” 第135章 虞老师?你怎么来了? 秦东扬犹豫了片刻,肚子里也确实传来了饥饿的信号,最终还是默默地拿起了桌上的筷子。 他确实饿坏了,中午那点东西早就消化得一干二净了。 他一边大口地扒拉着米饭,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其实……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难题,主要就是……就是有些地方,我不太确定该怎么表述才能让各个科室的医生都容易理解和接受,毕竟这是要面向全院推广的培训材料,专业性和普适性都要兼顾。” 他把自己在整理过程中遇到的几个比较棘手、反复修改都觉得不满意的地方,简单扼要地跟虞司棋说了一下。 虞司棋并没有打断他,只是静静地听着,时不时轻轻点一下头,表示自己在认真倾听。 等秦东扬狼吞虎咽地把饭菜吃得差不多见了底,虞司棋才伸出手,拿起桌上的几页草稿,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秦东扬放下碗筷,用餐巾纸擦了擦嘴,目光有些紧张又带着几分期待地看着虞司棋。 毕竟,虞司棋可是院里公认的才子,笔杆子功夫一流。 片刻之后,虞司棋抬起头,清俊的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微笑,他指着草稿上的几处关键点说道:“秦医生,你这个培训计划书的整体框架,大体上是没问题的,思路也很清晰,但就像你说的,在一些细节的表述和内容的编排上,确实还有些可以改进和提升的空间。” 他顿了顿,用手指点了点其中一页:“我觉得,你最好是先把这个改良微创介入疗法的完整医疗方案,包括它的核心技术要点、手术适应病症、明确的禁忌症、以及术中术后可能出现的各种并发症和详细的应对预案,都事无巨细地、条理清晰地写出来。” “这部分是整个培训教材的核心和基础,必须做到绝对的清晰、准确、详尽,不能有任何一点含糊不清或者模棱两可的地方,这是对病人和医生负责。” “然后呢,再根据我们医院普外科、骨科、神经外科等不同临床科室的实际情况和业务特点,以及他们将来可能接触到此类病症的概率,来分别确定各自的重点培训方向、培训深度和最终的考核标准。这样才能做到有的放矢,提高培训的效率和实用性。” 虞司棋的思路清晰无比,条理分明,简简单单几句话,就点出了秦东扬之前冥思苦想却没能完全理顺的关键问题。 秦东扬听得连连点头,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茅塞顿开,之前那些缠绕在脑海中的困惑和疑虑,仿佛一下子都找到了答案。 “对对对!虞医生,你说的太对了!太精辟了!”秦东扬忍不住一拍大腿,脸上露出了钦佩和感激的神色,“我之前就模模糊糊觉得好像是缺了点什么,总感觉不够系统和全面,被你这么一点拨,我一下子就明白了!思路全通了!” 虞司棋放下手中的草稿。 “看得出来,这应该是个不小的工程,涉及的内容很多,要求也很高。单靠你一个人,利用业余时间来整理和撰写,恐怕短时间内很难尽善尽美地完成。” “正好我这几天手头上的工作不是很忙,也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要不这样吧,秦医生,接下来的这几天,我就过来给你搭把手,我们一起把这个培训计划和教材弄好,你看怎么样?” 秦东扬听着虞司棋这番诚意满满的话,心里是真不想再麻烦他。 可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又是真心实意帮忙,他要是再推三阻四,就显得太不识好歹,也太矫情了。 他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无奈,又带着几分感激,说道:“那……那就太麻烦虞医生了。” 秦东扬想了想,又赶紧补充道:“等这个任务完成了,我一定请你好好吃顿饭,聊表谢意。” 虞司棋闻言,脸上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意,像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似的。 “好啊,”他爽快地应道,“我可就等着秦医生这顿饭了。” 不过晚上下班后回到家,虞司棋一进家门,换了鞋,就对着正从房间里出来的虞梦瑶说道:“妹啊,我这几天可能要帮秦东扬弄个什么培训教材。” 虞梦瑶眼睛一亮,立刻来了精神:“真的?那太好了!二哥,你可得好好帮帮秦医生,他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 虞司棋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气地说道:“知道了知道了,不用你嘱咐。我这不是上赶着去给他当免费劳力了吗?”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察觉的复杂和叹息。“唉,说到底,我估摸着在秦东扬心里,对咱们虞家,特别是对你,印象恐怕好不到哪里去。” “毕竟,你跟他退婚那事儿,怎么说也是咱们虞家主动提出来的。” “虽然,这事儿也不能完全怪咱们家就是了。” 虞梦瑶的嘴一撅:“我、我当时不也什么都不知道嘛……” 虞司棋抬手就敲了她一下:“我也是个操心的命哦!” 秦东扬因为急诊手术的优异表现和新疗法的提出,工作时间也做了调整,从原来的下午班换到了上午班,能有更多精力投入到科研和教学材料的准备中。 虞司棋虽然还是下午班,但第二天一大早,秦东扬刚来上班,虞司棋就出现在了秦东扬的办公室门口。 秦东扬刚到办公室,正在整理昨晚的思路,看到虞司棋这么早就来了,明显是牺牲了自己的休息时间,心里那份亏欠感就更重了。 “虞医生,你……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你下午还要上班呢!”秦东扬惊讶道。 虞司棋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摆摆手:“没事儿,反正我早上也没什么事,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早点过来跟你一起弄,早点弄完早省心。” 秦东扬看着他眼下的淡淡青黑,心里更是过意不去,暗暗决定,这人情,是越欠越大了。 两人一头扎进浩如烟海的医学资料和条条框框的方案制定中,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 就在秦东扬和虞司棋讨论到一个关键的技术参数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秦东扬以为是哪个科室的同事,随口应了声:“请进。” 门开了,走进来的人却让他和虞司棋都有些意外。 竟然是虞梦瑶,手里还提着好几个精致的铝制饭盒。 “虞……虞老师?你怎么来了?”秦东扬有些惊讶,但还是客气地站起身打了个招呼。 第136章 你对象来了也不早说一声! 虞梦瑶白净的脸颊微微泛红,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举了举手里的饭盒:“我……我今天在家做了点菜,想着二哥在你这儿帮忙,就顺便给他送点午饭过来。” 她说着,目光悄悄瞟了秦东扬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声音细细的:“菜……菜我做得挺多的,秦医生,你也一起尝尝吧?我……我亲手做的。” 虞司棋在一旁看得直想捂脸,自家这妹妹,心思简直不要太明显好不好! 秦东扬连忙摆手:“不了不了,这是你特意给虞医生做的,我怎么好意思吃。我一会儿去食堂随便对付一口就行。而且,我吃了,虞医生恐怕就不够了。” 虞梦瑶一听,急了,脱口而出:“够的够的!我做了好多呢!他又不是猪,吃不了那么多!” “噗——” 虞司棋刚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听到这话,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当场就给气笑了。 他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家妹妹,心里那叫一个五味杂陈。 好家伙!我这辛辛苦苦给你当僚机,费尽心思帮你挽回在秦东扬心目中的形象,结果倒好,在你嘴里,我直接成猪了? 这妹妹,真是……亲生的! 虞梦瑶被自家二哥那复杂的眼神看得脸上一热。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那话有多不妥当。 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一张小脸瞬间涨得通红,连带着耳根都红透了,像是熟透了的苹果。 “那……那个……” 她贝齿轻咬着下唇,支支吾吾了半天,目光在秦东扬和虞司棋之间游移不定。 情急之下,她总算想到了一个转移尴尬的法子,连忙开口问道:“秦医生,二哥,你……你们这儿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秦东扬还没来得及说话,虞司棋倒是先意味深长地瞥了自家妹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戏谑。 秦东扬则依旧是那副温和有礼的模样,他看着虞梦瑶,笑了笑,问道:“虞老师今天不用去学校吗?” 虞梦瑶一听这话,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连忙摆着手解释道:“不用的不用的!我今天是早上一节课,然后下午是最后一节课,排课特别松。所以中午这段时间特别清闲,闲着也是闲着嘛!” 虞司棋一听这话,立刻抓住了话头:“有啊!怎么没有!太有了!” 他伸手指了指桌上摊得满满当当的草稿和医学资料,对着虞梦瑶说道:“梦瑶,你可真是来得太巧了!我们这儿正讨论得头昏脑胀呢,各种数据、条目乱糟糟的,就缺个细心的人帮忙整理记录一下。” 他笑着对虞梦瑶说:“再说了,你一个当老师的,成天跟粉笔黑板打交道,那手字儿,肯定比我们这些拿惯了手术刀的大老粗工整漂亮得多!” “对吧,秦医生?”虞司棋还特意问了秦东扬一句,“让她帮忙誊写整理一下讨论结果,不仅清晰明了,效率肯定也高!” 秦东扬略一沉吟,便微笑着点了点头:“那就……麻烦虞老师了。”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虞梦瑶一听秦东扬答应了,脸上笑开了花:“我最会整理东西了,写字也还过得去!保证完成任务!” 她立刻将那几个精致的铝制饭盒小心翼翼地放在旁边的空桌上,然后兴冲冲地在办公桌旁找了张空椅子坐下。 她又主动从秦东扬的笔筒里拿过一支笔,又翻开一本新的记录本,微微挺直了腰杆,摆出一副准备大干一场、全神贯注的认真模样。 时间一晃,就到了下午。 蓝露露踩着下午上班的点来到了医院。 她心里还惦记着秦东扬那份据说相当棘手的培训教材,想着自己下午手头上的工作不算太紧张,应该能抽出些时间。虞司棋上午都特意跑过去帮忙了,她也不能袖手旁观不是? 于是,蓝露露抬脚朝着秦东扬的办公室走去,打算看看有什么自己能搭把手的。 秦东扬办公室的门只是虚掩着,留着一道不大的缝隙。 蓝露露走到门口,刚准备抬手敲门。 就在这时,冷不丁地,从门缝里清晰地飘出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那声音娇滴滴的,带着几分嗔怪,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娇羞和熟稔的亲昵:“哎呀,讨厌!” 紧接着,那声音又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说道:“你……你再这样逗我,我可就真的不理你了!” 蓝露露那只举在半空、正准备敲门的手,猛地一下顿住了,僵在了那里。 她的心,也跟着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咯噔”一声,像是被人用小锤子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瞬间揪紧了,又倏地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秦医生? 办公室里,竟然有个女人……在跟秦东扬……打情骂俏? 这女人是谁? 蓝露露心念电转,一股无名火“噌”地就蹿了上来,烧得她脑子都有些发懵。 秦医生他……他怎么能在办公室里跟别的女人这样!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想都没想,一把就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 “秦医生!”蓝露露的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酸涩,“你对象来了也不早说一声!藏着掖着做什么!” 然而,门被猛地推开,办公室里的景象却让她微微一愣。 秦东扬正坐在办公桌后,手里还拿着一支笔,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着她,一脸的状况之外。 而刚才那娇滴滴、带着嗔怪的声音,其来源并非秦东扬身边,而是……此刻正站在虞司棋医生旁边的那个年轻女孩! 只见虞梦瑶正伸着手,好似不满地轻轻掐着虞司棋的胳膊,小嘴还微微嘟着,像是在抱怨着什么。 听到门口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和蓝露露那句石破天惊的话,虞梦瑶掐着自家二哥的手微微一顿,有些受惊地抬起头,一双清澈的眸子带着几分不解和疑惑,望向了门口怒气冲冲的蓝露露。 只一眼,虞梦瑶心里就“咯噔”一下。 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她立刻就感觉到,门口这个突然闯进来的年轻医生,刚才那句“你对象来了”,恐怕不单单是句玩笑话那么简单。 尤其是她此刻看向秦东扬的眼神,里面翻腾的情绪,太复杂,也太专注了些。 第137章 我们以前有过婚约 蓝露露这时也看清了状况,意识到自己闹了个天大的乌龙,那股火气瞬间被尴尬取代,脸“刷”地一下就红透了,像煮熟的虾子。 她连忙摆着手,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哎呀!对……对不起!对不起!我……我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眼神慌乱地瞟了瞟秦东扬,又赶紧把目光转向虞司棋,强行给自己找补:“我……我还以为……以为是秦医生的对象呢!没想到是虞医生的对象……真是不好意思,唐突了唐突了!” 虞司棋被自家妹妹掐得龇牙咧嘴,又被蓝露露这神来一笔搞得哭笑不得,他抬手轻轻拍掉了虞梦瑶还赖在他胳膊上的手。 “蓝医生,你可真会开玩笑。”虞司棋推了推眼镜,脸上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这是我亲妹妹,虞梦瑶。” 他又带着几分戏谑,半开玩笑地补充了一句:“我媳妇儿还在部队文工团呢!轻易可出不来,让你见笑了。” 蓝露露闻言,先是明显地愣了一下,眼神有些复杂地在虞司棋和虞梦瑶那张有几分相似的脸上来回转了转。 “哦……哦!原来是虞医生的妹妹啊。”她干巴巴地应了一句,脸上的红晕稍退,但神色依旧有些不自然。 随即,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关键问题,目光又落回虞梦瑶身上,带着几分审视,开口问道:“那……虞医生的妹妹,这个时间……怎么也在这里?” 这话问得,就隐隐带上了几分盘问的意味了。 虞司棋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笑模样,丝毫没在意蓝露露语气里的探究:“哦,她呀,上午不是来送过饭吗?这不,下午又过来看看,顺便给我们俩再送点吃的,怕我们饿着。” 他随意地指了指旁边空桌上又多出来的几个保温饭盒。 蓝露露的心,又是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攥住了。 还特意又送吃的过来?而且还是给秦医生和虞医生两个人? 她目光锐利地扫过正含笑站在那里的虞梦瑶,语气里带着一丝警惕和试探:“虞医生的妹妹……这是,跟秦医生也很熟悉吗?” 虞梦瑶何等冰雪聪明,哪里听不出蓝露露话里话外的意思。 她心中更加确定,眼前这个蓝医生,十有八九,是对秦东扬有那么点不可言说的意思! 她脸上的笑容不变,迎着蓝露露那探究的目光,不卑不亢地主动开口:“蓝医生你好,我叫虞梦瑶,是市一中的语文老师。我跟秦医生嘛……算是之前就认识的朋友吧。” 蓝露露扯了扯嘴角:“哦,是这样啊!” 两个年轻女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无声地交汇,仿佛有无形的电光火石在噼啪作响。 彼此都从对方看似平静的眼神里,读出了一丝淡淡的、却又清晰可辨的警惕和敌意。 办公室里的气氛,因为这无声的交锋,一时间变得有些微妙和凝滞。 秦东扬对此却依旧是毫无察觉,依旧是那副温和沉稳的迟钝模样。 他看着风风火火闯进来、此刻又有些局促的蓝露露,还以为她是特意来帮忙的,于是笑着说道:“蓝医生,你来得正好!我们这儿正讨论得头大呢!你要是下午不忙的话,也赶紧过来搭把手,我们这儿正缺人手呢!” “好嘞!秦医生!”蓝露露立刻应了一声。 她快步走到办公桌的另一边,动作麻利地拿起一份散乱的资料,就开始认真地看了起来。 虞梦瑶见状,自然也不甘示弱,她将面前的记录本又往前推了推,挺直了纤细的腰背,手中的笔尖在纸上划出更加清晰有力的沙沙声响,神情越发专注认真。 一时间,办公室里除了纸张翻动的声音和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再无其他。 两个年轻的女人,像是突然被注入了无穷的战斗力,立刻就暗暗较上了劲儿。 一个飞快地整理着散乱的病例资料,一个一丝不苟地誊写着讨论要点,谁也不看谁,各自埋头,动作都又快又认真,仿佛要用工作的热情和效率来证明些什么。 秦东扬在一旁看得有些发懵,他下意识地挠了挠头,压低了声音,小声对旁边的虞司棋嘀咕道:“虞医生,这……她们俩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她们比我这个正主儿还要干劲满满啊?” 虞司棋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和促狭的笑意。 他只是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那两个暗自较劲的女人,却并不言语,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表情。 男人啊,有时候,在某些方面,就是这么的迟钝和不开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虞司棋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打破了这股紧绷的氛围。 “梦瑶,时间不早了,你下午不是还有课吗?该去学校了。” 虞梦瑶笔下一顿,心里老大不情愿。 她下意识地抬眼,飞快地瞥了一眼对面的蓝露露。 蓝露露也正好抬头,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得意,仿佛在说:看吧,你终究还是要走的。 虞梦瑶心里那股无名火又“噌”地冒了上来,烧得她胸口都有些发闷,憋屈得不行。 她放下笔,闷闷地“嗯”了一声,开始慢吞吞地收拾自己的东西。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口探进来一个小护士的脑袋。 “蓝医生,蓝医生!”小护士焦急地喊道,“张主任叫您呢,说3床的病人情况有点变化,让您赶紧过去看看!” 蓝露露闻言,脸上的那点得意瞬间收敛,眉头微微一蹙。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她应了一声,也利落地站起身,拿起桌上的病历夹。 那张原本还带着几分笑意的脸,此刻也沉了下来,透着几分不快。 虞梦瑶看着她那副模样,心里的憋屈感,莫名其妙地就消散了那么一丁点。 哼,你也不是能一直待在这里嘛。 两人一前一后,几乎是同时收拾好了东西。 虞司棋和秦东扬的目光在她们两人身上转了转,都默契地没有多说什么。 “哥,秦东扬,那我先走了。”虞梦瑶拿起自己的小包。 “秦医生,我也去忙了。”蓝露露也对着秦东扬点了点头。 于是,两个刚刚还在暗暗较劲的女人,就这么并肩走出了秦东扬的办公室。 走廊里一时间有些安静,只有两人的脚步声轻轻回荡。 蓝露露率先开了口,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虞老师工作也挺忙的吧?应该也不能经常来医院。” 虞梦瑶心里一哂,这话里的意思,她还能听不出来? 蓝露露又补了一句:“我们医院里工作也挺忙的,像我和秦医生,每天都要来上班,一个月也没几天休息的。” 呵,她是在说她跟秦东扬在一起待着的时间会更多? 虞梦瑶嘴角弯了弯,笑容却不达眼底:“学校里的确是挺忙的,孩子们正是关键的时候,马虎不得。不过,看着那些可爱的学生,再忙也觉得值。说起来,秦医生的小姨子,可就在我的班上呢!” 蓝露露脚步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 “哦?是吗?”她轻笑一声,“秦医生的小姨子是挺多的。他最小的那个小姨子,还是我托了我姨的关系,给送到市里最好的育红班去的呢!” 这话一出,虞梦瑶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住。 眼看着两人已经走到了楼梯口,马上就要分道扬镳。 虞梦瑶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突然停住了脚步。 她转过身,直视着蓝露露,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跟秦东扬的关系,跟其他人……可比不了。我们以前……还有过婚约。” 第138章 你工作这么清闲的吗 蓝露露果然停下了脚步,脸上的表情像是瞬间凝固了。 她有些错愕地看着虞梦瑶,眼神里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又变得复杂起来,一时间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婚约?秦医生和她? 办公室里那些暧昧的猜测,此刻仿佛又找到了新的佐证。 但蓝露露毕竟是蓝露露,那股错愕仅仅持续了数秒。 她脑子飞快地转着,不对啊! 秦东扬这不是明摆着已经结了婚,还带着四个小姨子吗?! 如果真有过婚约,那现在算怎么回事? 蓝露露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她打量着虞梦瑶,嘴角反而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哦,婚约啊。”她拖长了语调,点了点头,“那……你们的婚约,肯定早就取消了吧?你想啊,婚约都取消了,没有直接反目成仇,还能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当朋友,偶尔来送个饭,帮个忙……” 蓝露露啧啧两声,看着虞梦瑶,眼神里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怜悯和更多的嘲讽:“看来,秦医生还真是有涵养,肚量也大啊!” 虞梦瑶的脸,“唰”地一下就红透了,是被气的! “你懂什么!”虞梦瑶气得声音都有些发颤,眼圈也微微泛红。 蓝露露却只是无所谓地摊了摊手。 “我的确是不太懂你们这些复杂的关系。”她轻描淡写地说道,“不过呢,我也不需要懂啊。毕竟,事实都摆在眼前,不是吗?” 秦医生已婚,这是事实。 他现在身边并没有她虞梦瑶的位置,这也是事实。 蓝露露冲着虞梦瑶挥了挥手,脸上的笑容灿烂又刺眼:“我去忙了,3床病人还等着呢。虞老师,你也赶紧去学校忙你的吧,别迟到了。” 看着虞梦瑶那副气得通红的脸,蓝露露心里痛快极了。 在她看来,这虞梦瑶,当初分明是嫌弃秦东扬去下乡做了知青,没什么大出息,才铁了心要解除那门子婚约的。 现在倒好,瞧见秦东扬在市医院当了医生,也算是个小小的“事业有成”了,就又眼巴巴地贴了上来,又是送饭又是帮忙的。 真当别人都是傻子,看不出她那点花花肠子不成? 蓝露露心里冷哼一声,对这种拜高踩低、见风使舵的女人,她向来是打心眼儿里瞧不上的。 “虞老师,慢走,不送啊!”她故意扬高了声音。 说完,她转身,得意洋洋地走了。 虞梦瑶只觉得一股无法言喻的怒火直冲脑门,堵在胸口,不上不下,憋屈得她眼眶都红了。 她狠狠地瞪了一眼蓝露露那摇曳生姿的背影,恨不得用眼神在她身上戳出几个洞来。 “臭秦东扬!” “坏秦东扬!” “明明……明明都结过一次婚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抢手!招蜂引蝶的!” 办公室里,秦东扬和虞司棋目送着蓝露露和虞梦瑶一前一后地消失在门口。 虞司棋收回目光,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他转向秦东扬,慢悠悠地开了口。 “秦医生,”他拖长了语调,带着几分戏谑,“魅力非凡啊!” 秦东扬正低头仔细核对着虞司棋誊写好的草稿,闻言猛地一愣。 他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几分纯粹的茫然,看着虞司棋:“虞大哥,你……你说什么呢?” 虞司棋挑了挑眉,下巴朝着门口方向微微一扬,意有所指。 秦东扬顺着他的示意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门口,又联想到刚才虞梦瑶和蓝露露之间那几乎要凝固空气的紧张气氛,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虞司棋话里的意思。 他的脸颊微微一热,有些不自然地摆了摆手,赶紧解释道:“虞大哥,你可千万别开这种玩笑了。” “我和蓝医生就是纯粹的同事关系,她人挺热心的,平时在工作上我们互相帮帮忙,仅此而已。” “至于梦瑶……当初明明是她……是她坚决要取消婚约的,她怎么可能会喜欢我呢?” 虞司棋看着他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张了张嘴,本来想说点什么,最后却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失笑了。 这秦东扬啊,在医学领域里绝对是个不世出的天才,可这在男女感情上,怕真是块不开窍的榆木疙瘩。 虞司棋顿时也无话可说了,只能在心里暗暗替自己那个傻妹妹捏了把汗。 第二天一早,秦东扬的办公室门就被人轻轻敲响了。 “秦医生,早。”虞司棋推开门走了进来,他手里还提着一份冒着热气的早餐,是楼下早点铺刚出笼的肉包子和一杯豆浆。 秦东扬见状,连忙起身,有些过意不去:“虞医生,这……这又麻烦你了,天天让你跑一趟。” 虞司棋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顺路的事,谈不上麻烦。快趁热吃吧,吃完了我们好抓紧时间。” 两人又像昨天一样,一个低头整理分析繁杂的原始数据,一个一丝不苟地将有用的信息誊写到新的稿纸上,配合得越发默契。 秦东扬看着虞司棋一丝不苟工作的侧脸,心里琢磨开了。 虞司棋这样不辞辛劳地天天来帮忙,昨天中午那顿便饭,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自己初来乍到这市医院,人生地不熟的,多亏了虞司棋这样尽心尽力地援手。 这份情谊,可不是一顿饭就能还清的。 他暗暗思忖着,究竟该送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才能妥帖地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又不至于显得太过刻意。 没想到,临近中午,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了。 这次,门口探进来的是虞梦瑶那张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又夹杂着几分小倔强的脸蛋。 她手里,依旧提着一个眼熟的保温饭盒。 “哥,秦东扬,”虞梦瑶的声音比昨天小了不少,带着点试探的意味,“我……我给你们送饭来了。” 秦东扬正在整理一份病患的随访记录,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到是她,着实有些惊讶了。 他放下手中的钢笔,看着亭亭玉立在门口的虞梦瑶:“梦瑶,你们市一中的工作……都这么清闲的吗?可以天天往医院跑?” 第139章 只剩两人 昨天来送饭,今天又来,这可不像一个重点中学老师的日常。 虞梦瑶一听这话,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小脸顿时一板,腮帮子也微微鼓了起来,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猫。 “怎么?”她杏眼一瞪,语气瞬间就冲了起来,“是不是不欢迎我来啊?你要是不欢迎,那好,我以后不来了就是!” 她说着,作势就要转身离开。 “就让你那个蓝医生一个人帮你整理资料好了!哼!” 秦东扬就算在感情方面再怎么迟钝,此刻也从她这气鼓鼓的语气和话语里咂摸出点不对劲的味道来了。 他看着虞梦瑶那副明明很在意却又故作强硬的模样,非但没觉得被冒犯,反而觉得有些莫名的好笑。 他露出一抹温和的浅笑:“没有不欢迎你。我这不是担心你太辛苦了吗?又要给学生上课,又要备课批改作业,现在还要抽时间跑来送饭。” “更何况,”秦东扬话锋一转,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语气也变得认真了几分,“蓝医生是我的同事,我们一起共事,分属一个科室。你说什么‘你的我的’,这样的话要是传出去,对人家蓝医生的名声可不太好。” 虞梦瑶听他这么一解释,脸上的表情稍稍缓和了一些,但依旧鼓着粉嫩的脸颊,哼哼唧唧地不说话了,算是勉强接受了他的说法。 她提着饭盒走进办公室,将饭盒重重地放在空余的桌面上,然后开始麻利地打开盖子,摆放碗筷。 饭菜的香气很快就在小小的办公室里弥漫开来,是她拿手的几样家常菜。 “我今天下午没事,”她一边将筷子递给虞司棋和秦东扬,一边像是自言自语般小声嘟囔道,“我们班的两节语文课排在上午第一节和第二节,上完就没我的事儿了。” 其实,为了能空出这中午和下午的时间,她是特意找了相熟的老师,好说歹说才把下午的课调到了明天。 这话,她才不好意思说出口呢。 虞司棋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他慢悠悠地插了一句嘴,“哦?是吗?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是谁偷偷摸摸在灯下备课,一直忙活到半夜三更的?” 虞梦瑶的脸“唰”地一下就红透了,从脸颊到耳根,像是熟透了的番茄。 她又羞又恼,嗔怪地瞪了自家兄长一眼,声音里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哥!吃你的饭!话怎么这么多!” 秦东扬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心里却不像脸上那么平静,眼角的余光不受控制地往虞梦瑶那边飘。 他只是想看看她是不是还在生气。 没想到,这一瞥,正对上虞梦瑶也偷偷看过来的目光。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虞梦瑶的脸“唰”地一下,比刚才被虞司棋调侃时还要红上几分。 她触电般飞快地低下头,目光慌乱地落在自己带来的誊写纸张上,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假装在查看先前记录的内容。 秦东扬看着她连耳根都烧得通红的模样,不知道怎么的,一向平稳的心跳也漏跳了一拍,胸口有些发烫。 虞司棋在一旁将这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了然的笑意,嘴角的弧度也扬得更高了些。 这顿饭,吃得可真有意思。 午休时间快要结束,办公室的门“笃笃”被人敲响。 蓝露露探头进来,脸上带着职业的微笑:“秦医生,我来上班了,顺便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她的目光在办公室里一扫,当看到虞梦瑶又安然坐在那里,甚至面前还摆着明显是刚吃完的饭盒时,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了一瞬,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悦。 那脸色,几乎是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活像调色盘打翻了,青一阵白一阵。 她深吸一口气,很快又恢复了笑容,走了进来:“哎呀,梦瑶老师也在呢?真是辛苦你了,天天送饭过来。” 不等虞梦瑶开口,蓝露露便转向秦东扬:“秦医生,资料整理得怎么样了?我下午不忙,可以多帮您分担一些。” 秦东扬还没来得及说话,虞梦瑶已经慢悠悠地开始收拾桌面上的饭盒了。 蓝露露见状,立刻也加入了“战场”,主动拿起秦东扬桌边的几份报告:“这些是需要录入的吗?我来吧。” 三个人,不,是四个人,又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忙碌中。 只是,蓝露露到底是临床医生,医院里的事情千头万绪。 没过一会儿,一个小护士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蓝医生,蓝医生!急诊那边来了个车祸伤的,情况有点复杂,主任让你赶紧过去看看!” 蓝露露脸上的笑容一滞,看了看秦东扬,又看了看旁边好整以暇收拾着东西、嘴角微微上翘的虞梦瑶,眉头不自觉地拧了起来。 虞梦瑶仿佛没看到她眼中的不甘,甚至还冲着她露出了一个堪称“友好”的微笑,那笑容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蓝露露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快要咬碎了。 她匆匆对秦东扬说了句:“秦医生,我先过去一下,忙完了再过来。” 转身跟着小护士快步离开时,那小护士还压低声音打趣道:“蓝医生,你跟秦医生可真是……现在咱们科里都传遍了,要是找不到蓝医生你,就直接来秦医生办公室,那是一找一个准!” 蓝露露的脸颊有些发烫,嘴上却强撑着:“别胡说,我这不是答应了秦医生帮忙整理资料嘛,互助互助。” 她心里却在疯狂呐喊:再不下手,秦东扬这块唐僧肉,怕是真的要被那个姓虞的坏女人给抢走了!她可不能坐以待毙! 蓝露露前脚刚走,虞司棋科室那边催他回去处理一个紧急的病人会诊。 “东扬,梦瑶,我那边有点急事,得先走了。” “哥,你快去忙吧,这里有我呢。”虞梦瑶立刻说道。 秦东扬也点点头:“虞医生,你先忙,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 虞司棋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家妹妹一眼,又扫了秦东扬一下,这才拿起自己的东西,快步离开了。 办公室的门轻轻合上。 偌大的办公室里,瞬间只剩下了虞梦瑶和秦东扬两个人。 空气中,先前饭菜的余香似乎还未完全散尽,又悄然混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微微电流般的暧昧气息。 第140章 特别般配 秦东扬清了清嗓子,目光落在她誊写的稿纸上,试图打破这有些过分安静的氛围。 “虞老师,”他略带一丝不自然地开口,“你的字……果然挺好看的哈。” 虞梦瑶正低头假装整理着纸张,闻言,耳根的热度又悄悄蔓延了上来。 她抬起头,脸颊还带着未褪尽的红晕,声音细细的:“我从小就跟着爷爷练字,所以,还算过得去。” 说完,她又赶紧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钢笔的笔杆。 两人之间,似乎又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沉默。 秦东扬觉得,再这样下去,这空气都要凝固了。 他脑子一转,想起了先前虞司棋无意中提起的话头。 “对了,”他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安全的话题,“你二哥说,他的妻子在部队文工团,他是什么时候结的婚?我记得……大概五年前,他好像还没结婚。” 虞梦瑶听到提起自家二哥,神色明显放松了些。 “嗯,前两年结的婚。”她语调轻快了些,“是大嫂给介绍的,我二嫂和我二哥啊,就见了一面,立马就看对眼了!现在我妈就跟着大嫂和二嫂她们,在军区大院那边住着,帮我大嫂带孩子呢。” 秦东扬点点头。 他是知道虞司棋的妻子是个军人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连孩子都有了。 时光过得可真快。 他有些干巴巴地应了一句:“哦,那挺好的。” 虞梦瑶听他这句毫无波澜的“挺好的”,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什么呀,”她眼波流转,带着几分娇嗔,“我爸经常在家里念叨,说咱们家三个结了婚的大男人,就没一个是媳妇儿能在身边的。” 秦东扬被她这鲜活的模样逗得也跟着笑了起来,心头莫名一松。 气氛,就在这一笑之间,彻底轻松了下来。 “你在学校里上班,累不累?”秦东扬看着她,柔声问道。 “还好啦,”虞梦瑶歪了歪头,回忆着,“就是有些孩子特别调皮,比较难管。还有些学生,你怎么教,他就是学不进去,有时候也挺让人头疼的。” 她说着学校里的趣事和烦恼,秦东扬便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或者插上一两句。 两人一边整理着桌上堆积如山的资料,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原本有些枯燥乏味的工作,不知不觉间,也变得有滋有味了起来。 时间悄然流逝,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快到下班的时间了,秦东扬停下了手里的工作,看向虞梦瑶。 “虞老师,”他斟酌着开口,“今天辛苦你了,我请你吃饭吧。” 虞梦瑶闻言,促狭地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今天……带够了钱和票的吧?” 秦东扬一愣,随即想起上次在国营饭店的窘迫,不由失笑:“放心,吸取上次的教训,这次保管带够了!” 虞梦瑶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她轻轻摇了摇头。 “其实啊,”她看着秦东扬,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你请我去国营饭店吃饭,还不如……还不如你上次做的那个鱼糕呢。” “那个,真的好好吃。”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赧。 秦东扬的心,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他凝视着她,灯光下,她白皙的脸颊泛着柔和的光晕,眼神清澈又明亮。 “你要是喜欢,”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许多,“我就再给你做。” 虞梦瑶的脸颊“唰”地一下就红了,她咬着下唇,声音细若蚊蚋:“你……你特地给我做吗?” 秦东扬看着她这娇羞可人的模样,一向平稳的心跳,也漏跳了一拍,胸口有些发烫。 他喉结微动,语气却异常坚定:“嗯,你喜欢,我就特地给你做。” 虞梦瑶抬起头,迎上他温柔的目光,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欢喜:“那……那我是很喜欢!” 两人对视着,办公室里安静极了。 空气中,那暧昧情愫再次浓郁地弥漫开来,将两人紧紧包裹。 “咚咚咚——” 突兀的敲门声响起,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颗脑袋探了进来,是刚从门诊回来的李医生。 “哟,秦医生,虞老师,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没忙完呢?” 李医生脸上挂着标准的“我什么都懂”的促狭笑容,他慢悠悠地踱了进来,夸张地吸了吸鼻子:“我说呢,今天秦医生这办公室,怎么感觉比平日里都……嗯,春意盎然啊?这不马上就到冬天了吗?” 秦东扬的脸皮到底厚些,他迅速清了清嗓子,试图恢复平日里的沉稳,只是那微微泛红的耳廓还是出卖了他。 “李哥,说笑了,资料刚整理完,正准备下班。” 他一边说,一边飞快地将桌上的稿纸拢了拢,动作间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仓促。 虞梦瑶则是将头垂得低低的,脸颊像是着了火一般滚烫。 李医生“嘿嘿”一笑,摆了摆手:“行行行,不耽误你们年轻人了,我就是回来拿个听诊器,这就走,这就走。” 他拿起桌上的听诊器,临出门前,又意味深长地朝两人挤了挤眼睛,这才带着满脸的笑意走了。 办公室的门轻轻合上,秦东扬这才几不可闻地吁了口气。 他将整理好的资料仔细锁进抽屉,然后看向依旧低着头的虞梦瑶:“我们也走吧。” 虞梦瑶轻轻“嗯”了一声,跟着他站起了身。 走到医院大门口,秦东扬停下脚步:“今天真的辛苦你了,我请你吃饭,还是去国营饭店?” 虞梦瑶闻言,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唇,“国营饭店……也挺好的。不过……你上次做的那个鱼糕,真的特别好吃。你做鱼糕都这么好吃,我能不能……能不能尝尝你做其他菜的手艺?” 她一口气说完,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会拒绝。 秦东扬没有丝毫犹豫,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好,那去我家吃吧。我家比较简陋,你可别嫌弃。” “怎么会呢!”虞梦瑶连忙摆着手。 秦东扬领着虞梦瑶一走进巷口,立刻就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哟,秦医生,今天下班这么早啊?”一个正在给孙子扇风的老大爷乐呵呵地打招呼。 “更难得的是,还领回来个这么俊俏的姑娘!”另一个正在择菜的大妈扬声喊道,嗓门洪亮得整个巷子都能听见,“秦医生,这是……这是你对象吧?” 虞梦瑶本就不是个擅长应付这种场面的人,被这么多人直勾勾地盯着,还被如此直白地调侃,一张俏脸“唰”地一下就红透了。 秦东扬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但还是硬着头皮笑着解释:“王大妈,您可别瞎说,这是我朋友虞老师。” “朋友?”王大妈显然不信,促狭地眨了眨眼,拉长了语调,“哎哟,这么漂亮的朋友,可不多见哦!秦医生啊,你这可要抓紧啊!” 旁边几个大妈也跟着七嘴八舌地起哄。 “是啊是啊,秦医生不愧是厉害的大医生,眼光就是好!” “姑娘,别害羞嘛!你叫什么名字啊?在哪里工作啊?” “哎哟,没听到刚刚秦医生说是、说是于老师?” “老师好!老师好啊!跟医生特别配!” 第141章 我送你回去 虞梦瑶被这阵热情过度的“围攻”弄得头都抬不起来了,脸颊的温度更是节节攀升。 秦东扬一看这架势,赶紧护着她:“各位大爷大妈,我们先进去了啊,饭还没做呢,回头再跟你们聊!” 说完,他几乎是半推半拉着虞梦瑶,在一片善意的哄笑声中,落荒而逃般地快步拐进了自家的小院门。 刚拐进自家院门没几步,还没等两人松口气,就迎面碰上了刚从外面回来的莫光辉。 莫光辉一眼就看到了秦东扬身边跟着的虞梦瑶,眼睛倏地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 眼前的女孩身段窈窕,皮肤白皙得像上好的羊脂玉,身上穿着一件干净的的确良白衬衫,下面配着一条深蓝色的长裤,脚上一双小皮鞋擦得锃亮。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洋气,一看就不是他们这条巷子里常见的姑娘。 再看看跟自己年纪相仿的秦东扬,人家是医院里的医生,工作体面,受人尊敬,如今身边又跟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漂亮姑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秦东扬领着虞梦瑶刚踏进自家院门,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屋里就传来了稚嫩的童声。 “姐夫,你回来啦!” 随着声音,两个小脑袋从门帘后探了出来。 秦东扬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秋霜,小雪,快过来,叫虞老师。” 刘秋霜的大眼睛在虞梦瑶身上转了转,突然“啊”了一声,声音清脆响亮:“我知道!你就是那个,那个以前跟我姐夫订过婚的虞老师!” 虞梦瑶:“……” 饶是她努力想保持镇定,脸颊还是不可抑制地腾起一片红云。 秦东扬也有些尴尬,轻咳一声:“咳,是虞老师。梦瑶,你先坐会儿,我去生火做饭。” 他指了指院子里的小马扎,又对两个小姨子说:“你们陪虞老师说说话,不许淘气。” “知道啦,姐夫!”刘秋霜脆生生地应道。 秦东扬转身进了简陋的厨房。 虞梦瑶在小马扎上坐下,刘秋霜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她旁边,摊开了自己的作业本。 “虞老师,你会看我们一年级的作业吗?”刘秋霜仰着小脸问。 虞梦瑶看着那一行行歪歪扭扭的拼音和汉字,不禁莞尔:“当然会啦。” 她凑过去,柔声指点着:“这个‘天’字,这一捺要写得舒展一些才好看。还有这个拼音,‘ü’上面两点不能省略哦。” 刘小雪则扒着虞梦瑶的膝盖,奶声奶气地问:“姐姐,姐姐,你会写圈圈吗?” 虞梦瑶被她逗乐了,拿起石板和石笔:“圈圈是哪个呀?是‘0’吗?” 她耐心地在石板上写下“0”,又写下“1”、“2”、“3”。 “这个是小鸭子,这个是小耳朵……”虞梦瑶一边比划一边教。 院子里,一时间充满了孩子稚嫩的提问声和虞梦瑶温柔的解答声,气氛意外地温馨融洽。 过了一会儿,虞梦瑶觉得屋里有些闷,便站起身:“秋霜,小雪,我到院子里透透气。” 她走到院子中央,深吸了一口气。 不成想,旁边的阴影里,莫光辉正探头探脑地张望着。 看到虞梦瑶独自出来,他眼睛一亮,几步就凑了上来。 “这位同志……”他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故作神秘的腔调。 虞梦瑶警惕地看着他。 “秦东扬他结过婚的,你知道吧?”莫光辉语不惊人死不休。 虞梦瑶秀眉微蹙,没吭声。 莫光辉见她不答,以为她不知道这事儿,更加起劲:“他这个人啊,看着斯斯文文,其实为人冷漠得很,对谁都淡淡的。而且啊,他办事也不牢靠,一点都不稳重。” 他瞥了一眼屋里,声音更低了:“更别提他还拖着这四个小姨子,这以后都是负担!你跟着他,能有什么好日子过?更何况他还结过婚,哪里配得上你啊!” 虞梦瑶听着这些话,心头火气“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 她冷冷地看着莫光辉:“你谁啊?他是什么样的人,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在这里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莫光辉被她一连串的质问噎了一下,随即摆出一副“我是为你好”的嘴脸:“我……我这不是看你人好,提醒你别被骗了嘛!” “神经病!”虞梦瑶实在忍不住,直接骂了出来。 她懒得再跟这种人多费口舌,转身就朝厨房走去。 莫光辉在她身后气急败坏地骂骂咧咧:“不识好人心!我看你是被灌了迷魂汤了!” 虞梦瑶头也不回。 她走进厨房,秦东扬正系着围裙,熟练地洗菜、切菜,案板上发出“笃笃笃”富有节奏的声响。 虞梦瑶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心里的火气奇异地消散了不少。 她走上前,卷起袖子:“我来帮忙吧。” 秦东扬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不用,快好了。你怎么进来了?” 虞梦瑶拿起一根青菜,一边择着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问:“你……还把你和我的关系,跟你那几个小姨子都说了啊?” 秦东扬切菜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恢复如常,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是啊。” 他侧过头,对她眨了眨眼:“我还小小地美化了一下自己,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喜欢上了他们姐姐,所以才忍痛放弃这么好的婚约的人。” “噗嗤——”虞梦瑶被他逗得笑出了声。 她嗔了他一眼:“到底是大家长,是应该好好美化一下。” 笑过之后,她想起刚才的事,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刚刚那个莫光辉,在院子里跟我说了一堆你的坏话。” 秦东扬闻言,眼神倏地冷了下来:“他又胡说八道什么了?” 虞梦瑶便把莫光辉的话学了一遍。 “这个人,”秦东扬冷笑一声,“可真有意思。” 秦东扬把他追求刘主任的女儿不成,之后又纠缠刘春芽的事情说了。 虞梦瑶听得蹙起了眉头,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嫌恶:“真是个无赖!” 秦东扬点点头:“所以,他的话,你一个字都别信。” 虞梦瑶“嗯”了一声,心里对莫光辉的厌恶又加深了几分。 两人一起动手,很快就炒好了几个家常菜。 鱼糕自然是少不了的,还有一盘青椒炒肉丝,一盘醋溜白菜,外加一个紫菜蛋花汤。 “秋霜,小雪,吃饭啦!”秦东扬扬声喊道。 两个小姑娘立刻欢快地跑了进来,乖乖地在小桌旁坐好。 秦东扬给虞梦瑶盛了饭,又给她夹了一筷子刚出锅的青椒肉丝,“尝尝我的手艺。” 虞梦瑶夹起一根肉丝放进嘴里,眼睛顿时一亮:“好吃!这个也好吃!” 她又尝了一口醋溜白菜,也是赞不绝口:“秦东扬,你做菜怎么这么好吃啊?” 刘秋霜在一旁立刻与有荣焉地挺起了小胸脯,大声宣布:“我姐夫做饭是天下第一好吃!” 小丫头毫不吝啬地给她姐夫大夸特夸。 秦东扬被这小丫头片子吹捧得哭笑不得,脸上却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行了行了,快吃饭,菜都要凉了。” 一顿饭,在温馨热闹的气氛中吃完了。 秋冬时节,天黑得早,等收拾完碗筷,窗外已经是一片漆黑了。 秦东扬从抽屉里找出一个手电筒,试了试,光还挺亮。 “天太黑了,我送你回去。”他对虞梦瑶说。 第142章 他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 虞梦瑶点点头,没有拒绝。 毕竟她可不会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 夜风微凉,巷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两人并肩的脚步声和手电筒在地上投下的一圈晃动光晕。 秦东扬一手提着手电筒,光柱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扫来扫去,照亮着前路。 虞梦瑶跟在他身侧,双手背在身后,偶尔踢着路边的小石子。 “你那几个小姨子,挺可爱的。”虞梦瑶先开了口,打破了这份宁静。 秦东扬“嗯”了一声,嘴角带着笑:“就是太闹腾了,尤其是秋霜,跟个小炮仗似的。” “小孩子嘛,活泼点好。”虞梦瑶轻笑。 “你教她们写作业的时候,倒真是像个老师。”秦东扬侧头看了她一眼。 虞梦瑶微微扬起下巴:“我本来就是老师啊。” 秦东扬笑了笑,没再接话,两人又沉默地走了一段。 快到虞梦瑶家巷口时,秦东扬将手电筒递给她:“拿着,我回去了。” 虞梦瑶接过手电筒,点了点头:“路上小心。” 她刚想转身,巷子那头就传来一阵自行车“叮铃铃”的清脆响声,伴随着一个男声。 “小妹?这么晚还不睡,站门口干嘛呢?” 话音未落,一个推着自行车的年轻男人拐进了巷口。 男人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虞梦瑶身边的秦东扬,脚步一顿,脸上露出几分惊讶。 他看看秦东扬,又看看虞梦瑶,眼睛里闪过一丝促狭:“哟,小妹,长本事了啊?前几天不还念叨着喜欢人家秦东扬吗?这又是从哪儿拐来的俊俏小伙?” 虞梦瑶的脸“唰”地一下就红透了,又羞又气。 “虞藏画!你胡说什么呢!”她跺了跺脚,冲过去照着男人的胳膊就是一拳。 “哎哟!谋杀亲哥啊!”虞藏画夸张地叫了一声,躲闪着。 秦东扬看着眼前这兄妹打闹的一幕,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猜到了几分。 他向前一步,主动开口:“你好,你就是梦瑶的三哥吧?我就是秦东扬。” 虞藏画的动作一僵,推着自行车的手也顿住了。 他眯着眼睛,借着虞梦瑶手里手电筒的光,仔仔细细打量了秦东扬一番。 “啊……原来你就是秦东扬啊!”虞藏画恍然大悟,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咳,抱歉抱歉,天太黑,没认出来。” 他又看了一眼自家小妹通红的脸颊,露出了然的笑容。 “秦同志,既然来了,进屋坐坐喝杯水吧?”虞藏画热情地发出了邀请。 秦东扬摇了摇头,客气地说道:“不了,谢谢三哥,家里还有两个孩子等着,我得早点回去。” “那行,改天再聚。”虞藏画也不强求,“路上慢点。” “嗯,再见。”秦东扬对虞梦瑶点了点头,又对虞藏画示意了一下,便转身离开了。 手电筒的光柱在他身后渐渐远去,消失在巷子的拐角。 虞藏画立刻凑到虞梦瑶身边,用胳膊肘捅了捅她,挤眉弄眼地小声道:“怎么样,小妹,哥这一手助攻,是不是堪称完美?” 虞梦瑶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助攻你个头!” “嘿,还不承认?”虞藏画得意洋洋,“我跟你说,我刚才一过来,就猜到是他了!” “为什么?”虞梦瑶下意识地问。 虞藏画嘿嘿一笑,压低声音:“就你那宝贝劲儿,除了秦东扬,你还能让别的男人大晚上送你到家门口?” “你还说!”虞梦瑶羞恼交加,又追着虞藏画捶了几下。 兄妹俩打打闹闹地进了家门。 第二天一大清早,天刚蒙蒙亮,虞梦瑶锁好院门,准备去学校。 她刚一转身,就看到一个人影站在不远处,脸上堆着热情的笑容。 “梦瑶,这么早去学校啊?”汪敬超快步迎了上来,声音里透着殷勤。 虞梦瑶看到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连个眼神都懒得给,直接绕过他,快步朝巷子外走去。 汪敬超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伸出去想要打招呼的手也尴尬地停在了半空。 “嘿,我说汪敬超,”旁边一个刚端着搪瓷盆出来倒水的邻居大妈扬着下巴,语气里满是讥讽,“一大早的,又在这儿演‘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 这位大妈姓王,跟汪敬超家因为之前一个顶替的工作名额闹过不愉快,那名额本该是她家小儿子的,最后却落到了汪敬超头上,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汪敬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转过头没好气地怼道:“王大妈,我跟梦瑶说话,关你什么事?咸吃萝卜淡操心!” 王大妈“呸”了一声,把盆里的水“哗啦”一下泼在地上,水花溅了汪敬超一裤腿。 “哟,还不服气?”王大妈双手往腰上一叉,冷笑道,“我可告诉你,人家虞老师啊,眼光高着呢!” 她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但那音量却足够让周围早起的人听个大概:“昨儿晚上,我可都瞧见了!有个高高大大的男同志,打着手电筒,一直把虞老师送到家门口呢!” 王大妈得意地瞥了汪敬超一眼:“你就省省心,洗洗睡吧!人家虞老师啊,早就有主儿了!” 汪敬超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又猛地涨成了猪肝色。 错不了,肯定是秦东扬那个王八蛋! 一想到虞梦瑶可能对着秦东扬露出的笑脸,对比刚才对自己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汪敬超的心就像被泡进了醋缸里,又酸又涩,随即燃起熊熊的妒火。 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到秦东扬面前,把他那张碍眼的脸揍个稀巴烂! “哼!”汪敬超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阴沉着脸,一脚踢开脚边的一块碎石子,头也不回地朝县委方向走去。 王大妈见他吃瘪,得意地扭着腰,端着空盆回了院子,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 一路上,汪敬超满脑子都是虞梦瑶那张清丽的脸,还有王大妈那句刺耳的“人家早就有主儿了”。 他得不到虞梦瑶,就像心里有只猫爪子在挠,寝食难安。 不行,他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虞梦瑶,必须是他的! 可怎么才能让她心甘情愿地跟了自己? 他想起虞梦瑶大哥虞承书那张不苟言笑的脸,还有那句冷冰冰的警告:“离我妹妹远点,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汪敬超缩了缩脖子,虞家那几个兄弟,个个都不是善茬。 硬来,肯定不行。 他汪敬超虽然混,但还没傻到去跟那几头犟驴硬碰硬。 他得想个万全之策,一个既能得到虞梦瑶,又能让虞家人不敢把他怎么样的办法。 汪敬超的脚步猛地一顿,脸上露出一抹阴险的笑容。 他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 第143章 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找几个人,去坏了虞梦瑶的清白! 让她变成一个没人要的破烂货! 到时候,他汪敬超再“大度”地站出来,表示自己一点都不嫌弃她,愿意娶她。 他甚至能想象到虞家人那副感恩戴德、痛哭流涕的嘴脸! 到那时,虞梦瑶还不是乖乖地任他摆布? 虞家那几个牛气冲天的兄弟,还不得把他当祖宗一样供着? 说不定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还会倒贴不少嫁妆呢! 当然,戏要做足,但不能真让那些地痞流氓把虞梦瑶给怎么样了,他汪敬超可不想戴顶绿油油的帽子,娶个真正的“破鞋”回家。 关键是要让所有人都以为虞梦瑶不清白了,让她名声扫地,让她除了自己,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肯要她! 让她身败名裂,让她走投无路,最后只能投入他的怀抱! 打定了这个毒计,汪敬超的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连脚步都轻快起来。 现在的问题是,找谁去办这件事呢? 得找几个靠得住,嘴巴严,又能豁得出去的混子。 汪敬超眯起眼睛,脑海中开始飞快地盘算着合适的人选,嘴角那抹阴冷的笑意,越来越深。 汪敬超那边正琢磨着怎么下黑手,医院这边,秦东扬的工作却进行得异常顺利。 有了虞司棋和蓝露露这两个得力干将的加入,那份原本让秦东扬头疼不已的培训计划,竟然出奇地迅速完成了。 虞司棋拿着整理好的计划书,拍了拍秦东扬的肩膀,脸上带着几分戏谑。 “秦医生,行啊你!这培训计划一搞出来,你在咱们医院可就是大红人了!”他挤了挤眼睛,继续道:“说不定啊,以后还得去其他医院做巡回演讲呢!” 秦东扬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虞医生,你就别拿我开涮了。让我治病救人还行,搞这些虚头巴脑的,可真是难为我了。” 虞司棋却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哎,你小子,还是得尽早习惯。以后你要是真坐到了领导岗位,类似的事情,只多不少!” 秦东扬有些无奈地摸了摸鼻子,“虞医生,你可真看得起我。” 虞司棋哈哈一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话锋一转道:“行了,秦医生的忙,咱们也算是帮完了。我估计啊,我家小妹那爱心午餐,以后是不会再送来了。” 秦东扬一听,立刻会意。 “虞医生,梦瑶,这次真是太感谢你们了。这样,等我找个时间,请你们去国营饭店好好搓一顿!” 虞司棋连连摆手。 “去国营饭店多浪费钱啊,菜色还不见得合胃口。”他促狭地眨了眨眼:“我家小妹上次从你那儿回来,可是对你的厨艺赞不绝口。我看啊,要是方便的话,不如就去你家,让我们也尝尝秦大厨的手艺?” 秦东扬闻言,略一思忖,便爽快地答应了。 “行啊!那就这么定了。我这周二休息,晚上你们就来我家里吃饭吧。” “说起来,这次蓝医生也帮了不少忙,你看……”秦东扬看向虞司棋,带着询问的意味。 第144章 哪个姐姐以后会当她的新嫂子 厨房里,秦东扬掌勺,虞梦瑶在一旁打下手,递个盘子,拿个调料,配合得默契十足。 饭菜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混着院子里淡淡的花香,温馨又宁静。 那气氛,和谐得就好像一对真正的小夫妻,正在为即将到来的客人精心准备着晚餐。 天色将暗未暗的时候,院门外传来了虞司棋的声音。 “秦医生,我们来蹭饭啦!” 紧接着,虞司棋和蓝露露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蓝露露是跟着虞司棋来的,她下班后直接去了医院找虞司棋,毕竟她可不知道秦东扬家在哪个犄角旮旯。 一进院子,蓝露露的目光就定格在了厨房门口,那个正巧端着一碟小菜出来的虞梦瑶身上。 虞梦瑶竟然早就到了! 蓝露露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一股说不出的郁闷涌了上来。 这位虞老师,可真是会见缝插针,一天天的不务正业,心思全在秦医生身上了吧! 虞梦瑶见他们来了,热情地迎了上来。 “哥,蓝医生,你们来啦!快进来坐,饭菜马上就好。” 她那副熟稔的模样,俨然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一般。 蓝露露看得心里更不是滋味了,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勉强。 “哎呀,梦瑶你可真贤惠,早就过来帮忙了。”蓝露露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虞梦瑶只是笑了笑,没接话,转身招呼他们去堂屋坐。 蓝露露却没动,反而朝着厨房走去。 “秦医生,虞老师,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秦东扬从厨房探出头,“蓝医生来了啊,快请坐,都差不多了,没什么要忙的了。” 虞梦瑶也笑着说:“是啊,蓝医生,你跟哥先去歇会儿,我们很快就好。” 蓝露露却执意要帮忙,直接撸起了袖子。 “那怎么行!”她语气坚决,“虞老师是客人,都能来帮忙,我这个客人要是什么都不做,岂不是显得太没有眼力劲儿了?” 这话一出,虞梦瑶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她听出来了,蓝露露这是在拐弯抹角地提醒她,她虞梦瑶也只是个“客人”而已! 虞梦瑶暗暗磨了磨后槽牙,心想这蓝露露还真是时刻不忘跟她较劲。 厨房里,因为蓝露露的加入,气氛微妙地变了变。 好在饭菜很快就准备齐全了。 鱼糕鲜嫩,青椒肉丝爽口,醋溜白菜开胃,还有一锅热气腾腾的紫菜蛋花汤。 刚把菜端上桌,刘秋霜和刘小雪两个小丫头也放学回来了。 第145章 一个高大的黑影 哪怕只是打个招呼,确认她安全到家了也好。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掐灭了。 这么晚了,她肯定已经到家了,自己这会儿过去,算怎么回事? 总不能再把人从家里叫出来吧? 她爸妈怕是得提着棍子出来,把他当成什么深夜扰人清梦的登徒子。 想到这里,秦东扬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轻轻摇了摇头,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还是早点回去吧。 他加快了脚步,朝着自家小院走去。 而虞梦瑶握着手电筒,光柱在前方晃动,照亮着脚下的路,脚步轻快。 家门口那熟悉的灯光,就在不远处了,再拐个弯就到。 就在这时,旁边黑影一闪! 一个人猛地从暗处窜了出来! “唔!” 一只粗糙的大手,快如闪电般捂住了虞梦瑶的嘴巴,另一只手则铁钳似的箍住了她的腰,将她往旁边的漆黑巷子里拖去! 虞梦瑶吓得魂飞魄散,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手电筒“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光芒在地上滚了几圈,便黯淡下去。 她拼命挣扎起来,手脚并用地胡乱踢打。 但那人的力气大得惊人,她的反抗如同小鸡啄米,起不到丝毫作用。 她知道,自己遇上坏人了! 巨大的惊慌和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浑身冰冷。 这个人要做什么? 深更半夜,对一个单身女孩……她不敢想下去,也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她用尽全力,试图发出声音求救,可嘴巴被捂得死死的,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哼,绝望而微弱。 那人却一言不发,只是蛮横地将她拖拽着,动作粗暴而坚决。 冰冷的恐惧像是毒蛇一般,一寸寸缠上了她的四肢百骸,让她感到窒息。 很快,她便被毫不留情地拖进了那条幽深、散发着霉味的巷子里,周围的黑暗仿佛要将她吞噬。 那人一把将虞梦瑶拖进巷子,手起刀落,一记手刀劈在她后颈上。 虞梦瑶只觉得脑袋“嗡”地一下,眼前瞬间天旋地转,还没来得及挣扎,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晕了吧?”男人低声骂了一句,把她往墙角一扔。 他喘着粗气,抬头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经过,这才蹲下来开始动手。 第146章 我……我腿有点软…… 巷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偶然的风声和若有若无的呜咽。 虞梦瑶惊魂未定,瑟瑟发抖,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忽然披在了她肩上。 紧接着,一个略显急促却沉稳的男声在她头顶响起。 “这位女同志,你没事吧?” 这声音…… 虞梦瑶猛地一颤,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几乎是瞬间,眼泪就失控地涌了出来。 她难以置信地抬头,巷口透进来的微光勾勒出一个高大而模糊的轮廓。 “秦……秦医生?”她试探地唤了一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你是?”男人立刻回答,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真的是他! 虞梦瑶再也忍不住,所有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断裂,恐惧、委屈、后怕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呜呜呜……秦东扬!”她带着哭腔,几乎是喊出了他的名字,“是我,我是虞梦瑶……呜呜呜……快救我……” 秦东扬心头巨震,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巷子里的人,竟然会是虞梦瑶! 他赶紧弯腰,摸索着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手电筒。 “啪”一声,手电筒的光柱重新亮起,虽然有些黯淡,但足以照亮眼前。 光芒落在女孩惨白而布满泪痕的小脸上,衣衫被撕扯得不成样子,裸露的肩头和手臂上还有些许擦伤。 秦东扬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怒火和后怕同时涌上心头。 “梦瑶?!”他失声道,“真的是你?” 他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扶起瘫软在地的虞梦瑶,声音因震惊而有些发紧,“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二哥呢?你不是跟他一起回去了吗?” 虞梦瑶一被他扶起来,就再也支撑不住,猛地扑进他怀里,双手死死地揪着他的衣服,仿佛要将自己嵌进去。 “呜呜呜……秦东扬……我好怕……我好怕啊……” 所有的坚强瞬间瓦解,她在他怀里嚎啕大哭,像是要把所有的恐惧都宣泄出来。 “我二哥……我二哥他科室有急事……病人大出血,他回医院主刀去了……” 她断断续续,泣不成声地解释着。 “他让我自己先回家……我就……我就走到这里……” “然后……然后那个坏人……他就突然冲出来……把我拖进来了……呜呜呜……他还打我……撕我的衣服……他还想……” 剩下的话,她再也说不出口,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哭得浑身发抖。 秦东扬听着她破碎的哭诉,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砸在他心上。 他低头看了一眼地上那个不省人事的歹徒,眼中闪过一丝骇人的戾气。 他猛地抬起脚,用尽全力朝着那人渣的肚子狠狠踹了下去! 第147章 哪个王八蛋敢动咱们梦瑶? 秦东扬抱着她,脚步却很稳。 他低头,声音尽量放柔:“我先送你回家。然后,我们再回来处理这个人。” 虞梦瑶的脸已经红成了熟透的番茄,她把头往他怀里埋了埋,几乎不敢看他。 “嗯……”她从喉咙里挤出一个细弱蚊蚋的声音。 过了片刻,她又有些不放心地微微抬起头,小声问:“那……那个人……就放在这里,不管他吗?” 秦东扬的胸膛微微震动,发出一声低笑,似乎想让她放松些。 “放心,我给他用的麻醉剂量不小,短时间内,他醒不过来的,就算醒了,也保准他浑身发软,跑都跑不动。” 虞梦瑶听他这么说,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松了些。 “哦。”她小声应着,又把脸埋了回去。 秦东扬抱着虞梦瑶,快步走出了阴暗的巷子。 巷外的路灯光线明亮了许多,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就这么……抱着虞梦瑶回去? 他脚步微微一顿。 这要是被她爸,或者她那几个哥哥看见…… 他们怕不是得当场操起家伙,把他当成拐骗自家白菜的猪给剁了? 他怀里的虞梦瑶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停顿,不安地动了动。 “怎……怎么了?”她小声问,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像只受惊的小猫。 秦东扬低头,正对上她那双湿漉漉、带着全然依赖的眼睛。 女孩的呼吸轻轻浅浅地拂过他的颈侧,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和她身上特有的、干净柔软的味道。 他的心跳,忽然就漏了一拍,紧接着,又开始不听使唤地“咚咚咚”乱蹦起来,像揣了只兔子。 手臂上传来她身体的柔软和温热,那份触感,让他有些口干舌燥。 罢了! 他深吸一口气,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甩到脑后。 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她安全送回家。 其他的,之后再说! “没事。”他声音有些微哑,“抓紧了。” 虞梦瑶家离这条巷子并不算远。 秦东扬脚程快,不多时,两人就到了虞家那熟悉的院门外。 秦东扬刚想把虞梦瑶小心翼翼地放下来,让她自己站好。 “吱呀——” 第148章 怎么就应该了? 秦东扬赶紧拦住他:“行了行了,人还得留口气送派出所呢。” “不急。”一直没怎么吭声的虞承书忽然开口,眉头皱得死紧,“这种人渣进派出所一句‘喝醉酒认错人’,警察顶多关几天放出来。再说,他要是乱咬人怎么办?” “那你啥意思?”秦东扬愣了一下,有点意外,这位平时可是县委干部,说话向来滴水不漏,现在倒有点不像他的作风。 “先抬回家。”虞承书冷静道,“问清楚是谁指使的,再交给警察也不迟。” “对!”虞藏画立马附和,一边搓手准备继续收拾那人渣,一边招呼秦东扬帮忙抬人。 三个人合力,把那个昏迷的歹徒像扛麻袋一样拖回了院子里。 院门口灯光明晃晃的,正好照见屋檐下站着的虞振邦,他正低声安慰怀里的女儿:“乖,不怕,有爸爸在。” 他刚刚听了虞梦瑶讲述了事情的经过,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 虞振邦混迹官场多年,立刻就察觉到了这个事情里的不寻常之处。 因为按照正常逻辑来说,如果是有人随机作案,那他必然是在路上各种晃悠,看见走夜路的虞梦瑶才临时起意把人拖走。 可是虞梦瑶却说她之前压根儿没发现附近有人,就直接被拖到了巷子里,那就说明这个人是早有准备,就等着虞梦瑶出现,然后下手。 可虞梦瑶今天独自一人回来是偶然事件,并不具备必然性,那就说明这个人可能一直在这附近蹲守寻找机会,这明显就是冲着虞梦瑶来的。 他想着安慰了虞梦瑶之后就赶紧去找虞藏画他们,让他们先不要把人送到派出所,先弄回来调查一下。 一抬头,看到两个儿子抬着个大活人回来,他眼神一下变得凌厉起来:“弄回来了?” “弄回来了!”虞藏画恶狠狠地拍了一下那人的脑袋瓜,“爸,这狗东西差点把梦瑶害惨,我非扒层皮不可!” “小心点。”虞承书提醒一句,然后看向父亲,“爸,我觉得这事蹊跷——” “不用你提醒,我早想到了。”虞振邦摆摆手,让他们把歹徒丢进偏厅。 虞藏画一脚把那歹徒踢得脑袋磕在地上,皱着眉头骂道:“怎么还不醒?秦医生,你刚才到底给他下了什么药?” 秦东扬蹲下来检查了一下脉搏,淡定道:“没事,就是麻醉剂。要想让他醒,还得用点特殊手段。” “啥特殊手段?”虞承书眯起眼。 秦东扬翻出一支拮抗剂,利落地扎进歹徒胳膊里。 虞藏画瞪大眼睛:“哎呦,秦医生你这身上带的东西够齐全啊!这是走哪都能开个小诊所吧?” 秦东扬笑了笑,打马虎眼道:“我这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嘛,总得防身。” 话音刚落,那男人浑身一抖,缓缓睁开了眼,立刻就被灯光晃得眯了眯眼。 还没等他说话,虞藏画就冲过去,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就是两拳,“装死有意思吗?!” 男人被打得直咳嗽,但看清四周环境后脸色瞬间变了——这里可不是巷子,是人家客厅里! “别、别打了,我……我错了!”他连连求饶,却还是被虞藏画摁在地上摩擦。 “说!”虞承书冷声逼问,“谁指使你的?!” 男人嘴硬,只是低头嚅嗫:“没人指使,就是……就是临时起意,看她一个人走路……” “放屁!”虞藏画又是一脚踢过去,“你特么半夜守巷口,就为了碰瓷我们妹妹?!” 第149章 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虞梦瑶一张俏脸“唰”地就红透了,又羞又窘,伸手捶了虞藏画胳膊一下。 “三哥!”她嗔道,“你别胡说八道!” 秦东扬被虞藏画这么一调侃,脸上也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赧意,他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是我约梦瑶去我那里吃饭,结果路上出了这事,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虞藏画挑了挑眉,显然对这个官方答案不怎么满意,他咂了咂嘴,拖长了音:“哦——就这样啊?” 那语气里的不信和揶揄,让虞梦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秦东扬见气氛有些微妙,便看向虞振邦和虞承书,主动转移了话题:“那个人……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这个,”虞承书声音低沉,“你不用管,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处理。” 秦东扬看着虞承书那副模样,心里便了然了。 他相信虞承书这种运筹帷幄的人,一定能把这件事处理得滴水不漏,既能报复回去,又能护住虞家的颜面。 于是,秦东扬点了点头,不再多问:“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 他看了看时间,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就先回去了。” 虞梦瑶一直低着头,听到他要走,才猛地抬起,脸颊依旧绯红,声音细细的,却带着无比的真诚:“秦大哥……谢谢你,谢谢你今天晚上保护了我。” 秦东扬看着她,目光温和了许多,轻声道:“别放在心上,好好休息。” 虞梦瑶却摇了摇头,眼神坚定地看着他:“那个坏人,我可以努力忘记,但是你救了我这件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秦东扬的心里也有些被触动。 他微微点了点头,目光在虞梦瑶依旧带着泪痕的脸颊上停顿了一瞬。 “那我先走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他转身,跟虞振邦和虞承书示意了一下,便大步离开了虞家小院。 秦东扬一走,虞家客厅里的气氛才稍稍缓和了些,但那股压抑的怒火却依旧在每个人胸中燃烧。 “爸,大哥,这姓汪的怎么办?”虞藏画率先打破沉默,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依旧是那副火爆脾气。 虞承书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阴鸷得吓人:“汪敬超这个人,家里的情况大家也都知道,他爷爷早年间跟咱们爷爷有点交情,所以也算得上是故交了。” “他爸汪大海是县纺织厂的主任,管着百十号人,在县里也算有点人脉。” “想直接把他怎么样,确实不太容易,还会打草惊蛇。” “我的意思是,”虞承书声音平稳,却透着一股狠劲,“先从他的工作入手,让他在单位里犯点不大不小的错误,先把身上那层皮给他扒了。” 虞振邦沉着脸,在客厅里踱了几步,然后猛地停住,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汪大海那边,我来想办法。” 他冷哼一声,语气带着官场浸淫多年的威严:“他儿子敢这么算计我女儿,我就让他知道知道,他那个纺织厂主任的位子,也不是那么好坐的!” 虞藏画一听,顿时兴奋起来,一拍大腿:“对!爸说得对!” “祸不及家人这话,那是对正经人说的!” “汪敬超这种畜生不如的东西,不就是仗着他老子那点芝麻绿豆大的权力,才敢这么无法无天吗?就该让他和他老子一起尝尝厉害!” 厅内的气氛因为共同的敌人而再次凝重起来。 第150章 破格提拔你当主治医师! 第二天一早,秦东扬骑着自行车,晨风带着几分凉意拂过脸颊,昨夜的紧张和疲惫似乎也消散了不少。 他刚到县医院,换上白大褂,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就被迎面走来的李医生一把拉住了胳膊。 李医生是普外科的老资历,平时就好打听个消息,此刻脸上带着一股子神秘兮兮的兴奋劲儿。 “哎,小秦,你听说了没?”李医生压低了声音,眼睛却亮晶晶的。 秦东扬一愣:“李哥,大清早的,听说什么?” 李医生把他拽到楼梯拐角,左右看了看,才凑近了说:“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可别跟别人瞎传啊!八字还没一撇呢!” 秦东扬被他搞得有些好笑:“到底什么事儿啊,神神秘秘的。” “我刚才路过院长办公室,”李医生声音更低了,“好像……好像听到他们在说你!” “说我?”秦东扬指了指自己,有些纳闷。 “对!”李医生猛一点头,“说什么……因为你这段时间的表现,做了好几台咱们院,甚至整个县里都没人敢动的大手术,还有那个什么培训计划,搞得特别好,院长特别满意……”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宣布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他们……他们好像是想破格提拔你当主治医师!” “什么?”秦东扬眼睛倏地睁大了,“主治医师?李哥,你没听错吧?” 这消息,简直比昨晚巷口遇到歹徒还要让他震惊。 李医生拍了拍胸脯:“我这耳朵灵着呢!虽然隔着门,但‘秦东扬’、‘主治医师’、‘破格’这几个词儿,我可是听得真真儿的!” 他啧啧称奇,上下打量着秦东扬:“小秦,这事儿要是真的,你可就是咱们县医院的头一份儿啊!实习期没满就直接转正当了住院医师,这才干了多久,又要当主治医师了?这速度,坐火箭也没这么快吧!” 秦东扬自己也懵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心头翻江倒海。 这事儿,说起来还真是有些不可思议。 实习期可以跳过,那是特事特办,毕竟他有前世的经验和系统的加持。 但是住院医师要升主治医师,那可不是一句话两句话的事儿,资历、年限、论文、科研,一道道坎儿呢。 他甚至都有些怀疑这消息的真假,别是李医生听岔了,或者是院领导随口一提吧? 秦东扬没想到的是,这看似不靠谱的消息,下午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周院长亲自来到了普外科,召集了科室所有医生开会。 整个普外科的医生护士都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院长大人亲临,是有什么重要指示。 周院长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秦东扬身上,带着一丝赞许。 “同志们,”周院长声音洪亮,“今天召集大家来,是宣布一个重要的决定。” 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周院长身上。 “经过院党委研究决定,并报请上级主管部门审核通过,”周院长语气郑重,“破格提拔秦东扬同志,担任普外科主治医师!” 话音刚落,整个普外科会议室里,瞬间就炸了锅! “嗡”的一声,像是捅了马蜂窝。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和压抑不住的惊呼。 第151章 不服气的肯定不止我们两个 秦东扬站在人群中,此刻倒是恍然大悟。 他心里暗道:“我说周院长怎么突然让我费那么大劲去搞那个什么培训计划,还给了那么大的自主权和支持力度。” “原来……原来他老人家从那个时候起,就已经在为我今天的晋升铺路了!” “这老狐狸……不对,这老领导,还真是深谋远虑,运筹帷幄啊!” 秦东扬心中对周院长不禁生出几分敬佩和感激。 周院长话音落下,会议室里仍是一片死寂,众人神色各异,心思百转。 秦东扬心中那份敬佩和感激尚未平复,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却突兀地响了起来。 “周院长!” 人群中,吴瀚烨猛地抬起头,脸色铁青,眼底燃烧着不甘的火焰。 他死死地盯着秦东扬,那眼神,像是要在他身上剜下两块肉来。 “秦东扬的业务能力,我不否认,确实厉害。”吴瀚烨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 “但是!”他加重了语气,几乎是咬着牙说道:“按照咱们医院的规定,住院医师要干满五年,通过各项考核,才能晋升主治医师!” “他秦东扬才来了多久?三个月都不到吧?” “就算他业务再怎么达标,他的工作年限也远远没到啊!” 吴瀚烨这话一出,原本已经有些平息的议论声,又隐隐有了抬头的趋势。 毕竟,年资这东西,在哪个单位都是一道绕不过去的坎。 周院长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看着吴瀚烨,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吴医生,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秦东扬同志为咱们医院,为咱们县的医疗事业做出了这么大的贡献,难道不值得我们为他破一次例吗?” “他的贡献,足以弥补年资上的不足。我们提拔干部,难道只看资历,不看能力和贡献吗?” 吴瀚烨被噎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哆嗦着,却不敢再公然顶撞院长。 他只能狠狠地瞪了秦东扬一眼,那眼神里的嫉妒和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 周院长没再理会他,转过身,目光温和地投向秦东扬。 他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缓步走到秦东扬面前,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秦啊,”周院长语重心长地说道,“这次破格提拔你,是对你能力的肯定,也是对你贡献的认可。” 秦东扬连忙道:“谢谢院长,我一定不会辜负院领导的期望。” “嗯,”周院长点点头,“但你也要记住,主治医师,意味着更大的责任。” “以前你是住院医,上面有主治带着,现在你就是主治了,要独当一面,还要带教下面的年轻医生。” “我希望你戒骄戒躁,继续保持这份学习和钻研的热情,不断提升自己的技术水平。” “更要以身作则,成为科室里,乃至全院年轻医生的榜样。” 第152章 医生!快来看看! 刘成喜听着,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他虽然冲动,但不是傻子,吴瀚烨这个主意,确实比他自己去硬闯院长办公室要高明得多。 “好!”刘成喜一拍大腿,“就这么办!秦东扬想踩着咱们上位?门儿都没有!”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快意和狠厉。 “走,咱们现在就开始行动!”吴瀚烨催促道。 “嗯!” 两人合计已定,立刻分头行动,开始在医院的各个科室里,将秦东扬被破格提拔的消息,用一种“饱含同情”和“打抱不平”的语气,悄悄地散布了出去。 吴瀚烨和刘成喜这一番煽风点火,果然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巨石。 一时间,县医院里暗流涌动。 “听说了吗?普外科那个秦东扬,刚来这么短的时间就提主治了!” “真的假的?这也太快了吧!” “周院长亲自点的头,还能有假?” “这……这不合规矩吧?咱们哪个不是熬了好几年?” 起初,不少人只是当个新闻听听,秦东扬的医术,他们是服气的,觉得这人厉害,破格就破格吧,反正跟自己关系不大。 但吴瀚烨和刘成喜可不是这么“宣传”的。 他们添油加醋,把周院长如何“偏袒”,如何“无视规定”,秦东扬如何“年轻气盛、一步登天”描绘得活灵活现。 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不公”二字。 “凭什么啊?” “就是啊,咱们辛辛苦苦熬年资,他倒好,坐火箭呢?” “这以后还怎么搞?是不是谁后台硬谁就能上?” “老张,你去年评主治不就因为差了几个月被卡了吗?这秦东扬差了四年多呢!” 这话戳中了许多人的痛处。 人心本就如此,不患寡而患不均。 原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此刻也觉得心里堵得慌,一股邪火蹭蹭往上冒。 “不行,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对,得找周院长要个说法!” 于是乎,一群平日里埋头苦干,或是自认资历深厚的老住院医们,被这股风一吹,也坐不住了。 他们三三两两,气势汹汹地涌向了院长办公室。 周院长办公室的门槛,平日里冷冷清清,今天却快被踏破了。 “周院长,您得给我们个说法啊!” “是啊,秦东扬这事儿,太不合规矩了!” “我们干了这么多年,兢兢业业,凭什么他一个新人就能破格?” 周院长坐在办公桌后,面色平静地看着眼前这群情绪激动的手下。 他没有发火,也没有急着解释。 等众人七嘴八舌地说得差不多了,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说完了?” 众人一愣,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周院长抬眼,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你们觉得不公平,是吗?” “是!”有人硬着头皮应道。 “好。”周院长点点头,“那我也给你们一个机会。” 他站起身,走到众人面前:“如果你们当中,有谁的业务水平能达到秦东扬的程度,能独立完成他做过的那些高难度手术,能为咱们医院带来他那样的贡献——” “我周某人,同样破格提拔!” “有吗?”周院长追问一句。 办公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那些叫嚷得最凶的人,此刻都低下了头,面面相觑。 秦东扬的手术水平,他们是亲眼见过,或者至少是如雷贯耳的。 那种近乎妖孽的技术,谁敢拍着胸脯说自己能行? “怎么不说话了?”周院长语气平淡,“是觉得自己行,还是不行?” 一片死寂。 “既然没有人敢站出来说自己行,”周院长沉声道,“那就说明,你们也承认秦东扬的能力远在你们之上。” “我们提拔干部,难道不应该以能力为先吗?” “你们只看到了他的年资不足,却没看到他的贡献和实力!” “如果都像你们这样论资排辈,那我们医院还怎么发展?还怎么留住真正的人才?” 一番话说得众人脸上火辣辣的,羞愧难当。 “都回去好好反思一下吧。”周院长挥了挥手,“如果真有本事,就拿出来,我周某人绝不吝啬。” 众人灰溜溜地退出了院长办公室,像是斗败的公鸡。 等人一走,周院长脸上的平静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凝重。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小李,去给我查查,今天这事儿,是谁在背后煽风点火!” “是,院长!”电话那头传来干脆的应答。 眼看着鼓动起来的人群就这么铩羽而归,吴瀚烨和刘成喜在角落里气得肺都要炸了。 “妈的!这周扒皮,就会和稀泥!”刘成喜低声咒骂。 吴瀚烨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周院长这是铁了心要保秦东扬了!” “那怎么办?就这么算了?”刘成喜不甘心地说,“那小子以后见了咱们,尾巴不得翘到天上去?” 吴瀚烨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 “算了?怎么可能!”他冷笑一声。 “周院长不是说他医术好,贡献大吗?” “那如果……”吴瀚烨压低了声音,凑到刘成喜耳边,“如果他秦东扬搞出了医疗事故呢?” 刘成喜浑身一震,猛地看向吴瀚烨:“你的意思是……” “哼,”吴瀚烨阴恻恻地说道,“一个前途无量的天才医生,如果因为医疗事故身败名裂,你说,周院长还会保他吗?” 刘成喜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眼神也变得凶狠:“医疗事故……这可不是小事!” “当然不是小事。”吴瀚烨舔了舔嘴唇,“所以,我们得做得干净点,做得……巧一点。”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加掩饰的歹毒。 “他不是刚升主治吗?肯定要独立负责病人了。”刘成喜迅速转着念头。 “没错,”吴瀚烨点头,“机会,总是会有的。” …… 第二天,秦东扬果然又被胸外科请去会诊,主刀一台复杂的肺叶切除手术。 手术室内,无影灯下。 秦东扬神情专注,手下动作精准而稳定,宛如一台精密的仪器。 切开、分离、结扎、缝合…… 每一个步骤都行云流水,看得旁边协助的胸外科医生暗暗心惊,又佩服不已。 两个小时后。 “手术顺利结束。”秦东扬放下手术器械,语气平静。 观摩窗外的几位医生都松了口气,随即爆发出低低的赞叹。 “漂亮!这手术做得太漂亮了!” “秦医生真是名不虚传啊!” 秦东扬脱下手术服,又仔细地向管床医生交代了术后注意事项和医嘱,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得周全无比。 “病人术后可能会有些疼痛,止痛泵的剂量要注意。” “引流管要严密观察引流量和性质,有异常随时通知我。” “还有,病人有轻微的饮酒史,术后一定要严禁饮酒,家属那边也要交代清楚。” 交代完毕,秦东扬才离开了胸外科。 然而,夜幕降临,谁也没想到,意外会来得如此突然。 晚上十点。 胸外科病房突然响起急促的呼叫铃声。 “医生!医生!快来看看!我爸他……他不对劲!”病人家属惊慌失措地喊道。 第153章 只有奇迹才能挽救了 值班医生和护士急忙冲进病房。 只见刚刚做完肺叶切除术的病人,此刻面色青紫,呼吸急促,血氧饱和度直线下降! “不好!病人出现急性呼吸窘迫!” “快!准备气管插管!急送手术室!” 一时间,胸外科灯火通明,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而此刻,恰好在医院值夜班的,正是刘成喜。 他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嘴角立刻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啧啧,秦东扬做的手术?这就出事了?” 他状似无意地对身边几个小护士和年轻医生说道:“我早就说了,年轻人太冒进,经验不足,这种大手术哪能轻易让他主刀?” “现在好了,病人怕是要遭大罪了。” “听说是周院长力排众议提拔的,这下看周院长怎么收场!” 谣言,就像插上了翅膀,迅速在寂静的夜班人群中扩散开来。 “听说了吗?秦东扬今天做的那个肺叶切除,出大事了!” “不是说手术很成功吗?” “成功个屁!现在病人都快不行了,又推进手术室抢救了!” “肯定是手术没做好,留了什么隐患!” 蓝露露今晚也是夜班,她刚处理完一个急诊病人,就听到了这些风言风语。 她秀眉微蹙,心里咯噔一下。 秦东扬的医术,她是最清楚的,以他的严谨和细致,手术出问题的可能性极小。 “这里面,怕不是有什么蹊跷。”蓝露露暗自思忖。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立刻快步走向了出事病人的原病房。 病房里已经空了,只有凌乱的床铺和散落的物品。 蓝露露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突然,她的视线停在了床头柜上的一个不锈钢保温杯上。 那是病人平时喝水用的。 她走过去,拿起保温杯,拧开盖子闻了闻。 一股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淡淡酒味儿,飘进了她的鼻腔。 蓝露露瞳孔骤然一缩! 她想起秦东扬术后特意叮嘱过,病人有饮酒史,术后严禁饮酒! 如果病人术后饮酒,引发了并发症,那这个责任…… 很有可能就会被栽赃到秦东扬的手术上! 而病人现在情况危急,一旦抢救不回来…… 蓝露露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她不敢再想下去! “不行!必须马上通知秦东扬!” 她当机立断,立刻找到一个相熟的护工。 “王姐,麻烦你,十万火急,马上去一趟秦东扬秦医生家里,让他立刻来医院!就说他今天手术的病人出事了,情况危急!” 夜半,急促的敲门声如同催命的鼓点,狠狠砸在秦东扬的门上。 “咚咚咚!咚咚咚!” 秦东扬猛地从床上惊坐起来,睡意瞬间被驱散得一干二净。 “谁啊?”他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门外传来王姐焦急万分的声音:“秦医生!秦医生!快开门!出大事了!” 秦东扬心头一紧,翻身下床,几步冲过去拉开了门。 王姐站在门口,额头上全是汗,上气不接下气:“秦医生,快!您今天手术的那个病人……不行了!” 秦东扬瞳孔猛地一缩:“哪个病人?怎么回事?” “就是那个肺叶切除的!突然就不行了,呼吸困难,脸都紫了!”王姐语速极快,“蓝护士让我十万火急来请您,说病人情况危急!” 秦东扬脑子里“嗡”的一声。 手术明明很顺利,每一个细节他都反复确认过! “怎么会这样?”他一边迅速套上衣服,一边追问,“具体什么情况?做了什么处理?” “我……我也不太清楚细节,”王姐喘着粗气,“就听他们说,突然就不行了,现在……现在好像在手术室抢救!” 秦东扬抓起外套就往外冲:“走!马上去医院!” 胸外科的楼层,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几个医生护士行色匆匆,脸上都带着掩饰不住的焦虑。 刘成喜正站在手术室外的走廊上,看到秦东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和幸灾乐祸。 但他很快换上了一副焦急的表情:“秦医生,你可算来了!病人情况很不好!” 秦东扬根本没理会他,径直走向手术室的更衣区。 “现在什么情况?”他问向一个刚从手术室出来的年轻医生。 那年轻医生脸色苍白:“秦……秦老师,病人……病人各项生命体征都在持续下降,我们用了升压药,也做了气管插管,但是……但是血氧饱和度还是上不来!” “濒死状态?”秦东扬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年轻医生艰难地点了点头:“恐怕……是的。” 秦东扬不再多问,迅速换上手术服,戴上口罩帽子,严格消毒。 他推开手术室沉重的铅门。 “滴——滴——滴——”监护仪发出刺耳而微弱的报警声,频率越来越慢。 手术台上,病人面如死灰,胸廓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麻醉医生和几个外科医生围在旁边,脸上的表情是深深的无力和绝望。 “肾上腺素再推一支!” “不行,心率还是起不来!” “血压测不到了!” 秦东扬大步走到手术台边,目光如电,迅速扫过监护仪上的数据,又看了看病人的瞳孔。 确实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在场的所有医生,都束手无策,仿佛已经看到了死神挥下的镰刀。 秦东扬深吸一口气,声音不大,“所有人,都出去。” 手术室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几个医生都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秦……秦医生?”麻醉科主任迟疑地开口,“病人现在……” “我说,所有人,立刻退出手术室!”秦东扬打断了他,语气斩钉截铁。 “这……这怎么行?”一个资深外科医生急道,“病人多一秒都危险!” 秦东扬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你们在这里,也改变不了什么。现在,我来接手。” 众人面面相觑,虽然满腹不解和担忧,但秦东扬那股强大的气场,和眼神中那份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让他们不由自主地选择了退缩。 也许,只有奇迹才能挽救了。 而秦东扬,是他们此刻唯一能看到的,可能创造奇迹的人。 医生护士们迟疑着,但还是一个个退出了手术室。 沉重的铅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上。 手术室内,只剩下秦东扬和那个濒临死亡的病人。 秦东扬立刻把病人弄进了治疗室。 现在的医疗设备和医药、技术可能无法挽救病人,但是他能!小一能!他的高科技治疗室能! 第154章 他秦东扬凭什么能救回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东扬将病人转运回了原来的手术台上,重新连接好监护设备。 他深吸一口气,这才伸手,拉开了手术室那扇沉重的铅门。 “吱呀——” 门应声而开。 守在门外的医生护士们,几乎是立刻,如同潮水般涌了进来!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极致的焦灼和一丝不敢抱希望的绝望。 然而,当他们的目光触及到监护仪上那平稳跳动的曲线,再看到病人虽然依旧虚弱,但已然恢复了些许红润的脸色时。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猛地石化在了原地! “这……” “这……这怎么可能?!” 最先反应过来的麻醉科主任,一个箭步冲到监护仪前,眼睛死死盯住屏幕上的数据。 “病……病人的生命体征……平稳了?”他声音发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血压110 70!心率75!血氧饱和度……98%!” “天呐!” 旁边的年轻医生也跟着惊呼起来,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秦……秦医生!这……这简直是医学奇迹啊!” 手术室里,刚才还是一片死寂和绝望,现在,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仿佛在看一个从天而降的神仙。 他们看向秦东扬的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和探究。 “秦医生,你……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麻醉科主任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问道。 秦东扬摘下口罩,露出一张略带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的脸。 他淡淡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沙哑:“以前跟几位老中医学过一手,算是点不传之秘。” “老中医?” “不传之秘?”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不约而同地写满了“你在开玩笑吗”和“这科学吗”的巨大问号。 秦东扬仿佛没看见他们的表情,继续说道:“用了一些特殊的针灸和推拿手法,配合独门的气功,刺激了病人的生命潜能。” 这话一出,众人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针灸?推拿?气功? 这些东西,在他们这些受过系统西医教育的医生看来,更多的是调理身体,怎么可能把一个濒死的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但事实就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们不信! 一个各项生命体征持续下降,多种抢救措施无效,几乎被宣判了死刑的病人,在秦东扬独自处理了不到一个小时后,竟然奇迹般地活了过来! “秦医生,您……您真是深藏不露啊!” “何止是深藏不露!这简直是神乎其技!是华佗在世,扁鹊重生啊!” “周院长这破格提拔,提拔的哪里是什么主治医师,分明是提拔了一尊活菩萨!我们科室的定海神针!” 一时间,敬佩、惊叹、甚至带上了一丝浓浓敬畏的目光,都毫不掩饰地聚焦在了秦东扬的身上。 那些之前还对秦东扬破格晋升心怀不满的人,此刻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 蓝露露一直紧紧守在手术室门口,一颗心从嗓子眼提到了九霄云外,又重重落下,如此反复。 当听到里面传来医生们惊喜交加的呼声,她浑身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幸好及时扶住了墙壁。 她长长地,长长地吁了口气,感觉整个人都虚脱了。 此刻,看到秦东扬施施然从手术室里走出来,她立刻迎了上去,眼圈微微泛红。 “秦医生!”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颤抖。 秦东扬看到她,目光柔和了些许,点了点头:“蓝医生,辛苦你了。这么晚还让你跟着担惊受怕。” 蓝露露抿了抿唇,将一直紧紧攥在手里的那个不锈钢保温杯,递到了秦东扬面前。 “秦医生,病人出事后,我第一时间就去了他原来的病房查看。” “这个保温杯,是病人平时喝水用的。我闻到里面,有淡淡的,但确实存在的酒味儿。” “我怀疑,病人是术后偷偷饮酒,才引发了这么凶险的急性并发症!” 秦东扬接过保温杯,拧开盖子,凑到鼻尖轻轻一闻。 “混账东西!”秦东扬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声音也冷了下来,“我术前术后,跟病人和家属三令五申,严禁烟酒!特别是酒!他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吗?!” “这刚做完肺叶切除手术,胸腔里还带着引流管,他就敢喝酒?!他是疯了吗?真以为自己有九条命,不想活了?!” 蓝露露见他动怒,连忙轻声解释道:“秦医生,您别生气。我去病房的时候,病人家属不在。” “我问了隔壁床的病友,说是病人的爱人,因为家里有个常年卧病在床的老母亲,还有一个年幼的孩子没人照顾,所以晚上就先回去了。” “病人这边,就口头拜托了隔壁床的家属,如果他有什么需求,比如倒水、上厕所什么的,能帮衬着照应一点。” 秦东扬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那隔壁床的家属呢?他给病人酒喝了?” 蓝露露摇了摇头,脸上也带着一丝困惑:“隔壁床的家属一口咬定,他绝对没有给病人酒。他说他知道这手术刚做完,喝酒是要命的事情,他不可能干这种糊涂事,还说病人自己也没提过要喝酒。” 秦东扬冷哼一声:“哼,嘴上说没给,谁知道呢?不过,也不排除是病人自己偷偷藏了酒。” “等他彻底清醒过来,意识恢复清楚了,我亲自问他!” “如果真是他自己找死,那谁也救不了他第二次!” 秦东扬凭一己之力,将濒死病人从死神手中夺回来的消息,就像一阵飓风,迅速席卷了整个胸外科。 紧接着,又以更快的速度,向着灯火通明、却因深夜而显得格外寂静的其他科室蔓延开去。 大半夜的中心医院,因为这件事,彻底沸腾了! 值班的医生护士们,凡是听到消息的,无不奔走相告,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普外科的那个秦东扬,不是借调到胸外科去做手术了吗?他把今天下午肺叶切除术后突发呼吸窘迫,都快不行了的病人给救回来了!” “真的假的啊?我可听说那病人送手术室抢救的时候,各项指标直线下降,瞳孔都开始散了!这也能救回来?” “千真万确!听说当时手术室里一帮专家都束手无策了,就秦东扬一个人,把所有人都请了出去,独自施救,硬生生给救回来了!” “我的天!这医术也太神了吧!他是神仙下凡吗?” “难怪啊!难怪周院长力排众议,非要破格提拔他当主治!这等起死回生的本事,别说主治了,直接给他个科室副主任、主任医师的职称,我看都没人敢有意见!” “就是就是!以前还觉得周院长太偏袒年轻人,现在看来,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啊!” 之前那些对秦东扬晋升不满,私下里散布过小道消息、或者跟着起过哄的医生,此刻都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记耳光,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刘成喜自然也第一时间听到了这个“噩耗”。 他刚在几个相熟的医生面前,添油加醋地散布完“秦东扬手术存在重大隐患”、“病人生命垂危,周院长这次要栽大跟头”的谣言。 他甚至还幸灾乐祸地幻想着,明天秦东扬和周院长灰头土脸,被全院通报批评的场景。 结果,现实却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等来的,不是秦东扬的失败,而是他力挽狂澜,创造医学奇迹的辉煌! 刘成喜整个人都懵了,呆立在住院部走廊的阴暗角落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精彩纷呈。 “不……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人都快死了,心脏都快停了!他秦东扬凭什么能救回来?!”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肯定是他们夸大其词!或者是……是回光返照!” 第155章 像是刘成喜医生 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因为过度用力而深深嵌进了掌心,渗出血丝,他却浑然不觉。 那股汹涌的嫉妒和不甘,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脏,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他明明亲眼看到病人生命体征都在飞速下降,明明看到麻醉科主任和几个资深外科医生都束手无策,摇头叹息! 秦东扬,他凭什么?!他怎么敢?!他怎么能?! 一种更深的恐惧,紧随其后,攫住了他。 “万一……万一那保温杯里的酒,查到我头上……” 他不敢再想下去,额头上冷汗涔涔。 病人被推出手术室,转入重症监护的单间病房后,刘成喜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必须想办法,在他开口之前,让他彻底闭嘴!”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戾,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朝着病房的方向挪动。 然而,当他鬼鬼祟祟地靠近病房时,却看到秦东扬如同一尊门神,守在病床边。 刘成喜的心,咯噔一下,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有秦东扬在,他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妈的!”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只能恨恨地跺了跺脚,转身离开,“最好……最好那老东西醒过来什么都不记得!” 煎熬的一夜,终于过去。 第二天,重症监护室内,一直昏迷的病人,眼皮终于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秦东扬几乎是第一时间察觉,立刻俯身查看,“你醒了?” 病人眼神迷茫,看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又看了看眼前的秦东扬,似乎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感觉怎么样?”秦东扬声音沉稳。 病人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厉害,发出的声音沙哑微弱:“水……” 秦东扬立刻给他喂了点水。 等病人缓过一口气,秦东扬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盯着病人质问道:“我术前术后,是不是跟你强调过,绝对不能喝酒?你为什么还要偷偷喝酒?!就为了那一口酒,你连命都不要了?连这几天都忍不住吗?!” 病人被他劈头盖脸一顿训斥,直接懵了。 他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和茫然:“秦医生,我……我没有喝酒啊!” “没有?”秦东扬冷笑一声,举起了那个不锈钢保温杯,“那你告诉我,你这个保温杯里,为什么会有酒味儿?!” 病人看着那个保温杯,眼神更加迷茫了。 片刻之后,他突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 “我说呢!昨天我喝水的时候,就觉得那水里好像……好像有点怪怪的酒味儿。” “我还以为……以为是我自己平时酒喝多了,馋酒馋出了幻觉!” 秦东扬听得额头青筋直跳,简直哭笑不得。 “幻觉?”他气极反笑,“你这幻觉可真够要命的!说,这酒,到底从哪里来的?” 病人更加委屈了:“秦医生,我真不知道啊!那保温杯就是我平时喝水的杯子,里面从来没装过酒啊!” 秦东扬眼神一凝:“你再仔细想想,昨天你昏迷之前,除了你自己,还有谁碰过你的保温杯?谁帮你接过水?” 病人努力地回忆着,眉头紧锁。 过了一会儿,他眼睛一亮:“想起来了!” “昨天下午,我觉得口渴,想喝水。刚好……刚好有个医生查房,还是巡视什么的,就进来了。” “我就拜托他,帮我去饮水机那边接了一杯水。” 秦东扬立刻追问:“哪个医生?叫什么名字?” 病人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认识他。没看清胸牌。” 秦东扬的心沉了下去:“那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医生长什么样子?” 病人费力地想了想,然后,肯定地点了点头:“长相……大概……大概还记得一点。” “好!” 秦东扬眼中精光一闪,立刻转身走出病房,直奔胸外科主任办公室。 胸外科的张主任刚到办公室,换上白大褂,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他也是刚刚才从值班医生的口中,详细听闻了昨天深夜那场惊心动魄的抢救。 听完之后,张主任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要是病人真没救回来,他这个胸外科主任,也难辞其咎! 秦东扬推门而入,脸色严肃:“张主任,有紧急情况向您汇报!” 他迅速将病人苏醒后关于饮水和陌生医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张主任听完,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你是说,有可能是我们科室内部的人,故意给病人水里掺了酒?” 这性质可就太恶劣了! “立刻!把胸外科所有昨天下午到今天早上,在岗的医生,全都叫到会议室!”张主任当机立断,“让病人过来指认!” 很快,胸外科大大小小的医生,除了正在手术台上的,都被紧急召集到了小会议室里。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秦东扬推着轮椅,将病人也带到了会议室。 张主任沉声道:“这位病人,昨天术后突发危急情况,九死一生。现在查明,事发前,他饮用的水里,被人掺了酒。” “病人回忆,是一个医生帮他接的水。” “现在,请病人指认一下,昨天下午,是哪位医生帮您接的水?” 所有医生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病人身上。 病人坐在轮椅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努力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他看得非常仔细,从左到右,一个一个看过去。 会议室里,一时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良久,病人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声音有些虚弱,但还算清晰:“都不是,这里面,没有昨天帮我接水的那位医生。” 张主任眉头一紧:“都不是?” 他看向病人:“你再好好想想,那个人,到底长什么样子?有什么明显的特征?你详细形容一下!” 病人努力地回忆着,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嗯……我想想……” 他闭上眼睛,似乎在脑海中努力勾勒那个人的形象。 “那个人……个子不算太高,好像……好像比秦医生您矮一点。” “有点……有点胖乎乎的,肚子那里鼓鼓的。” 秦东扬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他还戴着一副眼镜,黑色的框,镜片后面的眼睛……嗯……笑眯眯的,但又觉得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病人又想了想,补充道:“头发……头发好像不多,额头显得挺光亮。” “哦,对了!”他突然睁开眼睛,像是想起了什么关键细节,“他笑起来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他嘴角边上有颗很小的痣,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还有!他说话的声音有点特别,有点尖,对,就是有点尖,而且……而且他跟我说话的时候,一直带着点讨好似的笑容。” 病人说完,有些不确定地看着张主任和秦东扬:“我……我就记得这些了。” 张主任听着病人的描述,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一点点沉了下去。 秦东扬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这个描述…… 会议室里,其他胸外科的医生们你看我,我看你,脸上都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窃窃私语声开始蔓延。 “这描述的……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啊?” “是啊,黑框眼镜,胖乎乎的,头发不多……” 突然,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医生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失声低呼:“等等!这……这怎么那么像……手足外科的刘成喜刘医生?!” 第156章 我们必须当面跟周院长说清楚! 刘成喜?!” 此言一出,会议室里顿时炸开了锅! “对啊!就是他!刘成喜!”另一个医生也恍然大悟,“他嘴角确实有颗小痣!” “没错没错!还有那讨好的笑,尖嗓子,就是他!” “可是……刘成喜是手足外科的医生啊!他跑到我们胸外科的病房来干什么?!而且还是在病人刚刚做完大手术,最关键的时候!” “他……他给病人水里下酒?!我的天!这……这是谋杀啊!” 众人脸上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张主任的脸色,在听到“刘成喜”三个字的时候,瞬间变得铁青,难看到了极点。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刘成喜是周院长的亲戚,是周院长的姐姐的外孙! 可现在…… 如果这件事真的是刘成喜干的,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医疗纠纷,而是蓄意害人! 张主任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噌噌往上冒,后背的冷汗都下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 他抬起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众人安静。 “都别嚷嚷!这件事情,目前还只是病人的回忆,我们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就是刘成喜。” “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谁也不许在外面胡说八道!听明白没有?!” “我会亲自去向周院长汇报这件事,一切等周院长的指示!” 会议室里顿时鸦雀无声,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而坚定的声音,如同利剑一般划破了这片死寂。 “张主任。”秦东扬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张主任。 “如果这个手术真的失败了,如果病人真的因为这杯酒出了生命危险,”他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力量,“我秦东扬被吊销医师执照,身败名裂,那都是小事!” “病人的生命,才是天大的事!我们当医生的,天职是什么?是救死扶伤!” “如果,只是如果,有人因为个人那点龌龊的私心,因为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心斗角,就敢拿病人的生命当儿戏,就敢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遏制的愤怒和鄙夷:“这种人,他真的能称之为医生吗?!他配穿这身白大褂吗?!他还有脸面对‘医生’这两个字吗?!” 张主任的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红,额头上青筋突突直跳。 秦东扬的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得他脸颊火辣辣的疼。 是啊,医德!良知! 如果连这个都丢了,他们这家医院,跟屠宰场有什么区别! 他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眼神中挣扎、愤怒、屈辱、决然,种种情绪交织闪烁。 最终,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抬起头。 “秦东扬!”他声音沙哑地开口,“还有昨天晚上的值班医生!你们两个,现在就跟我一起去院长办公室!这件事,我们必须当面跟周院长说清楚!彻查到底!” 周院长的办公室里。 周院长脸色阴沉地听着张主任的汇报。 张主任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包括病人的指控,科室医生的辨认,以及秦东扬的坚持,都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说完,他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秦东扬和值班医生。 “院长,具体的情况,还是让他们两个当事人,再跟您详细说一遍吧。” 周院长没有立刻说话,眼神晦暗不明,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值班医生先说。 值班医生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 “周院长,昨天晚上,我去查房的时候,发现302床的病人情况突然恶化,呼吸困难,血氧掉得很快。” “我立刻判断是急性呼吸窘迫,马上安排送抢救室,同时通知了秦医生。” “秦医生很快就赶到了,后续的抢救都是秦医生主持的。” 周院长的目光转向秦东扬,带着一丝审视。 秦东扬面不改色,迎着周院长的目光,平静地开口。 “周院长,我大概是凌晨一点十五分接到通知。赶到医院时,病人已经处于深度昏迷状态,生命体征极度微弱。” 他简明扼要地叙述了自己如何施救,以及之后蓝露露发现病人保温杯中酒味的过程。 “今天早上病人苏醒,我第一时间询问了他关于饮酒的事情。” “病人否认术后饮酒,并回忆起在他昏迷之前,有一位医生主动帮他去开水房那边接过一杯水,他喝下后不久就感觉不适。” “那杯水,有明显的酒味。” “我们随后组织了胸外科昨天下午到今天凌晨所有在岗的医生让病人进行辨认,病人明确指出,帮他接水的人,不在其中。” “但是,他详细描述了那个医生的外貌特征。” 秦东扬微微停顿了一下,声音冷了几分。 “根据病人的描述,以及我们科室其他医生的旁证,高度怀疑,给病人水里掺酒的,是手足外科的刘成喜医生。” 办公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周院长的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过了许久,张主任才小心翼翼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为难。 “周院长……您看,这件事情……牵扯到刘成喜,确实……确实非常棘手。” “如果这事是真的,让病人知道了,是咱们医院内部的医生,还是其他科室的医生,居然做出这种丧心病狂、蓄意谋害病人的事情……那咱们医院的声誉,可就全完了!” “病人以后还怎么敢相信我们?我们医院几十年建立起来的口碑,恐怕会毁于一旦!”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脸上满是忧虑。 “但是……周院长,如果不把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不严惩这个害群之马……那我们医院内部,就等于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 “谁能保证,他以后不会因为嫉妒或者其他什么原因,再对别的病人下黑手?这种人,简直就是医生队伍里的败类!是我们整个医疗行业的耻辱!” “到时候,恐怕就不仅仅是一个病人的生命安全问题了!我们整个医院,都可能因此万劫不复啊!” 周院长的脸色,由阴沉转为铁青。 第157章 院长,您找我? 砰!” 他一巴掌重重地拍在红木办公桌上,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茶水泼洒了些许。 “我们医院的医生,怎么能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周院长额角青筋暴跳,声音因愤怒而有些嘶哑,“这简直是骇人听闻!是我们第一医院的奇耻大辱!” “这件事,必须彻查!必须严肃处理!” “如果查实,绝不姑息!”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翻涌的怒火,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扫过张主任,最终落在秦东扬身上。 “隐瞒不报,就是对病人最大的不负责任!” “更是对我们所有兢兢业业、恪尽职守的医护人员的莫大侮辱!” “我们不能让这么一粒老鼠屎,搅坏了我们第一医院几十年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清誉!” “这种害群之马,必须从重!从严!处罚!以儆效尤!” 周院长的目光转向秦东扬时,语气终于缓和了许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和因愤怒而起的疲惫。 “东扬啊,昨天晚上,真是辛苦你了。” “你做得很好,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不仅救了病人一条命,也等于间接揭露了这个隐藏在我们内部的巨大隐患。” “今天你就先回去休息吧,好好调整一下精神,明天再来上班。” 秦东扬点了点头,神色依旧平静,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深思熟虑后的担忧。 “周院长,我有一个建议。” “为了确保病人的绝对安全,我建议您立刻安排最可靠的人手,二十四小时贴身看护好病人床位。” “我担心……刘成喜在绝望之下会狗急跳墙,或者,再出现别的什么我们预料不到的意外。” “毕竟,现在那位病人是我们唯一的、最直接的目击证人。” 周院长眼神一凛,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东扬,还是你考虑周全。这一点,我马上就去安排,一定确保病人万无一失。你放心回去休息。” 秦东扬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那我就先回去了,周院长,张主任。” 旁边的值班医生也连忙躬身,小心翼翼地告辞。 “院长,张主任,那……那我也先回去了。” 等秦东扬和值班医生都离开了办公室,厚重的门被轻轻带上。 办公室里,只剩下周院长和张主任两人。 周院长脸上的怒气渐渐消退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深深的失望和痛心。 他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岁,颓然地靠在宽大的椅背上,声音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疲惫。 “老张啊……你说,这刘成喜……他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以前,他虽然是有些小肚鸡肠,爱计较个人得失,喜欢在背后搞点小动作,但……但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敢做出这种伤天害理、泯灭人性的事情!” 张主任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也是一片愁云惨雾。 “院长,我知道您此刻心情复杂,痛心疾首。” “只是……这刘成喜,他毕竟是……是您姐姐最疼爱的外孙啊。” “您要是真的铁了心要处理他,恐怕……恐怕您姐姐那边,会非常难交代,甚至可能跟您翻脸啊。” 周院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极为复杂的情绪,有犹豫,有挣扎,但很快便被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所取代。 他摆了摆手,语气沉重却异常清晰。 “公事公办,法理人情,孰轻孰重,我心里拎得清。” “我是一院之长,首先要对全院上下的职工负责,更要对所有把生命托付给我们的病人负责!” “他刘成喜自己犯下这种弥天大错,已经严重触犯了国家的法律,彻底败坏了医生的职业道德,我还能怎么说?” “难道要我这个当院长的,徇私枉法,去包庇一个蓄意谋害病人的潜在杀人犯吗?!” 周院长猛地坐直了身体,目光灼灼。 “我姐姐那边,我会亲自去跟她说清楚。” “我相信她虽然疼爱外孙,但也不是那种完全不明事理、胡搅蛮缠的人,在大是大非面前,她会明白我的苦衷和原则的。” “再说了,她自己的外孙干出这种骇人听闻的丑事,她脸上又何尝有光彩!” 张主任见他态度如此坚决,知道再多劝也无益,只能在心中暗自叹息。 “院长,您能这样想,能坚守原则,是我们第一医院之福,也是所有病人之福。” “那……我就先出去,按照您的指示,把后续的一些事情安排妥当,您也……消消气,保重身体。” “嗯,去吧。”周院长有些疲惫地摆了摆手。 张主任带着满腹沉重的心情,悄然退出了院长办公室。 办公室里,再次只剩下周院长一个人。 他静静地坐了片刻,眼神在窗外的天空和桌上的文件之间来回游移,变幻莫测。 最终,他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 “接线员,通知手足外科的刘成喜医生,让他立刻、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 刘成喜接到院长办公室打来的内线电话时,正一个人躲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坐立不安,如坐针毡。 从昨天晚上开始,他的右眼皮就一直在突突地跳,心里就像揣了十几只兔子一样,七上八下的,总觉得有什么天大的不好的事情即将要发生。 关于秦东扬手术出纰漏的谣言,确实是他和吴瀚烨一起散播出去的,但他万万没想到,秦东扬那个毛头小子居然真的能把濒死的病人给救回来,还被传得神乎其神,搞出个什么“中医针灸气功的医学奇迹”。 这让他对秦东扬的嫉恨,如同野草般在心底疯狂滋长,又加深了不止一层。 可现在,周院长突然指名道姓地召见他,这让他心里那点隐隐的不安,瞬间就放大成了铺天盖地的恐惧。 “难道……难道是那件事……暴露了?” 他不敢再往下多想,但越是不敢想,那个可怕的念头就越是清晰地在他脑海中盘旋。 从手足外科的办公室到行政楼三楼的院长办公室,不过短短几百米的距离,刘成喜却觉得像是赤脚走在烧红的刀山火海上一般。 每一步都迈得异常沉重,冰冷的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白大褂后背。 他那片标志性的“光亮”额头上,此刻也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在灯光下闪着油腻的光。 好不容易挪到院长办公室的红木门前,他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擦了擦额头和嘴角的汗,连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才哆哆嗦嗦地抬手,轻轻敲响了房门。 “叩叩叩。” “进。”里面传来周院长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却威严十足的声音。 刘成喜推开厚重的门,努力地在自己那张胖乎乎的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谄媚和颤抖。 “周……周院长,您……您找我啊?” 砰!” 他一巴掌重重地拍在红木办公桌上,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茶水泼洒了些许。 “我们医院的医生,怎么能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周院长额角青筋暴跳,声音因愤怒而有些嘶哑,“这简直是骇人听闻!是我们第一医院的奇耻大辱!” “这件事,必须彻查!必须严肃处理!” “如果查实,绝不姑息!”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翻涌的怒火,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扫过张主任,最终落在秦东扬身上。 “隐瞒不报,就是对病人最大的不负责任!” “更是对我们所有兢兢业业、恪尽职守的医护人员的莫大侮辱!” “我们不能让这么一粒老鼠屎,搅坏了我们第一医院几十年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清誉!” “这种害群之马,必须从重!从严!处罚!以儆效尤!” 周院长的目光转向秦东扬时,语气终于缓和了许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和因愤怒而起的疲惫。 “东扬啊,昨天晚上,真是辛苦你了。” “你做得很好,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不仅救了病人一条命,也等于间接揭露了这个隐藏在我们内部的巨大隐患。” “今天你就先回去休息吧,好好调整一下精神,明天再来上班。” 秦东扬点了点头,神色依旧平静,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深思熟虑后的担忧。 “周院长,我有一个建议。” “为了确保病人的绝对安全,我建议您立刻安排最可靠的人手,二十四小时贴身看护好病人床位。” “我担心……刘成喜在绝望之下会狗急跳墙,或者,再出现别的什么我们预料不到的意外。” “毕竟,现在那位病人是我们唯一的、最直接的目击证人。” 周院长眼神一凛,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东扬,还是你考虑周全。这一点,我马上就去安排,一定确保病人万无一失。你放心回去休息。” 秦东扬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那我就先回去了,周院长,张主任。” 旁边的值班医生也连忙躬身,小心翼翼地告辞。 “院长,张主任,那……那我也先回去了。” 等秦东扬和值班医生都离开了办公室,厚重的门被轻轻带上。 办公室里,只剩下周院长和张主任两人。 周院长脸上的怒气渐渐消退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深深的失望和痛心。 他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岁,颓然地靠在宽大的椅背上,声音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疲惫。 “老张啊……你说,这刘成喜……他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以前,他虽然是有些小肚鸡肠,爱计较个人得失,喜欢在背后搞点小动作,但……但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敢做出这种伤天害理、泯灭人性的事情!” 张主任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也是一片愁云惨雾。 “院长,我知道您此刻心情复杂,痛心疾首。” “只是……这刘成喜,他毕竟是……是您姐姐最疼爱的外孙啊。” “您要是真的铁了心要处理他,恐怕……恐怕您姐姐那边,会非常难交代,甚至可能跟您翻脸啊。” 周院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极为复杂的情绪,有犹豫,有挣扎,但很快便被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所取代。 他摆了摆手,语气沉重却异常清晰。 “公事公办,法理人情,孰轻孰重,我心里拎得清。” “我是一院之长,首先要对全院上下的职工负责,更要对所有把生命托付给我们的病人负责!” “他刘成喜自己犯下这种弥天大错,已经严重触犯了国家的法律,彻底败坏了医生的职业道德,我还能怎么说?” “难道要我这个当院长的,徇私枉法,去包庇一个蓄意谋害病人的潜在杀人犯吗?!” 周院长猛地坐直了身体,目光灼灼。 “我姐姐那边,我会亲自去跟她说清楚。” “我相信她虽然疼爱外孙,但也不是那种完全不明事理、胡搅蛮缠的人,在大是大非面前,她会明白我的苦衷和原则的。” “再说了,她自己的外孙干出这种骇人听闻的丑事,她脸上又何尝有光彩!” 张主任见他态度如此坚决,知道再多劝也无益,只能在心中暗自叹息。 “院长,您能这样想,能坚守原则,是我们第一医院之福,也是所有病人之福。” “那……我就先出去,按照您的指示,把后续的一些事情安排妥当,您也……消消气,保重身体。” “嗯,去吧。”周院长有些疲惫地摆了摆手。 张主任带着满腹沉重的心情,悄然退出了院长办公室。 办公室里,再次只剩下周院长一个人。 他静静地坐了片刻,眼神在窗外的天空和桌上的文件之间来回游移,变幻莫测。 最终,他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 “接线员,通知手足外科的刘成喜医生,让他立刻、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 刘成喜接到院长办公室打来的内线电话时,正一个人躲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坐立不安,如坐针毡。 从昨天晚上开始,他的右眼皮就一直在突突地跳,心里就像揣了十几只兔子一样,七上八下的,总觉得有什么天大的不好的事情即将要发生。 关于秦东扬手术出纰漏的谣言,确实是他和吴瀚烨一起散播出去的,但他万万没想到,秦东扬那个毛头小子居然真的能把濒死的病人给救回来,还被传得神乎其神,搞出个什么“中医针灸气功的医学奇迹”。 这让他对秦东扬的嫉恨,如同野草般在心底疯狂滋长,又加深了不止一层。 可现在,周院长突然指名道姓地召见他,这让他心里那点隐隐的不安,瞬间就放大成了铺天盖地的恐惧。 “难道……难道是那件事……暴露了?” 他不敢再往下多想,但越是不敢想,那个可怕的念头就越是清晰地在他脑海中盘旋。 从手足外科的办公室到行政楼三楼的院长办公室,不过短短几百米的距离,刘成喜却觉得像是赤脚走在烧红的刀山火海上一般。 每一步都迈得异常沉重,冰冷的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白大褂后背。 他那片标志性的“光亮”额头上,此刻也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在灯光下闪着油腻的光。 好不容易挪到院长办公室的红木门前,他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擦了擦额头和嘴角的汗,连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才哆哆嗦嗦地抬手,轻轻敲响了房门。 “叩叩叩。” “进。”里面传来周院长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却威严十足的声音。 刘成喜推开厚重的门,努力地在自己那张胖乎乎的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谄媚和颤抖。 “周……周院长,您……您找我啊?” 第130章 要不把我那件棉衣退掉吧? 她这么一再坚持,态度明确,秦东扬自然也不会勉强她。 蓝露露见刘春芽主意已定,也不再坚持那件驼色大衣,便笑着转了话头,重新帮她们挑选起别的衣服来。 “来,小妹妹们,这边还有不少棉衣,我们好好挑挑。” 她手脚麻利,眼光也确实独到,很快就给三个小的一人选定了一套款式简洁、颜色也还算鲜亮的棉袄棉裤。 刘夏荷得了一件浅粉色的,刘秋霜是天蓝色的,最小的刘小雪则是一件嫩黄色的,都比她们身上那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三个小丫头喜滋滋地抱着新衣服,小脸蛋都笑开了花。 蓝露露这才又将目光投向一直沉默的刘春芽,温和地问道:“春芽,你呢?喜欢什么样式的?或者什么颜色?” 刘春芽抿了抿唇,目光在货架上逡巡了一圈,最后指着一件颜色最不打眼的深蓝色普通款棉袄,小声说:“我就……就要那件吧。” 那棉袄款式简单到有些刻板,颜色也沉闷得很。 秦东扬站在一旁,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春芽,你年纪轻轻的,怎么选这么老气的颜色?” 刘春芽低下头,手指抠着衣角,轻声辩解道:“深色……深色的耐脏。”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而且,这年头的衣服,不大多是蓝色、灰色、黑色的吗?大家都这么穿。” 秦东扬却不这么认为:“年轻女孩子,就应该穿得鲜亮点,有朝气一些才好。” 他目光扫过货架,指着几件颜色稍浅的:“你看,这里难得还有几件别的颜色的,比如那件鹅黄色的,就不错。” 刘春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件鹅黄色的棉袄确实看着明快,可她一想到那颜色沾点泥点子就显眼,在灰扑扑的人群里更是扎眼,便立刻摇了摇头。 “姐夫,那颜色太亮了,不经脏,在学校里穿着也太显眼了,不好。” 秦东扬还想再劝,刘春芽却已经打定了主意。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小声拉扯了几个来回。 最后,刘春芽还是退了一步,选了一件介于深蓝和鹅黄之间的浅棕色棉袄:“那就……这件吧,比深蓝的亮一点,也比鹅黄的耐脏些。” 秦东扬见她实在不喜欢太鲜亮的,也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这浅棕色总比那深蓝色看着顺眼些。 刘春芽这才松了口气,轻轻告诉供销社的售货员:“阿姨,麻烦您,这件,我要这个尺码的。” 售货员麻利地取下衣服,叠好。 秦东扬的目光转向一旁含笑看着这一切的蓝露露,问道:“蓝医生,你呢?有没有看上什么衣服?” 蓝露露闻言,眼波流转,巧笑嫣然地将问题抛了回去:“秦医生眼光这么好,不如……你帮我选一件?” 秦东扬微微一怔,随即也大方应下:“好啊。” 这个年代的供销社,女装款式本就大同小异,无非是颜色和细节上略有不同。 秦东扬的目光在几件挂着的女士棉服上扫过,最终落在了一件颜色颇为大胆的玫红色短款棉袄上。 “这件,”他指了指,“蓝医生觉得怎么样?” 那玫红色,鲜艳夺目,穿在身上定是人群中最亮眼的一抹色彩。 刘春芽在旁边看着,心里都替蓝露露捏了把汗,这颜色可不是一般人能驾驭的。 好在蓝露露皮肤白皙胜雪,五官又生得明艳大气,配上这鲜亮的玫红色,反倒更衬得她容光焕发,气质出众。 蓝露露将那玫红色棉袄在身前比了比,镜子里的人影果然娇艳动人,她满意地笑道:“秦医生的眼光果然不错,就这件了!” 刘夏荷在一旁看得眼睛发亮,偷偷扯了扯刘春芽的袖子,压低声音在她耳边嘀咕:“二姐,还好是蓝医生帮我选的衣服。要是让姐夫帮我挑,还不知道得选出个什么‘惊天动地’的样子来呢!就姐夫那审美眼光,一般人可真扛不住。” 刘春芽听得又好气又好笑,伸手轻轻拍了她一下,嗔道:“小丫头片子,姐夫给你买了新衣服,你倒还嫌弃起来了!” 刘夏荷“嘿嘿”一笑,吐了吐舌头:“我就是开个玩笑嘛,姐夫最好了!” 买好了成衣,蓝露露看了看手表,似乎还有别的事情,便笑着向秦东扬和几个孩子告辞。 “秦医生,妹妹们,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蓝医生慢走,今天多谢你了。”秦东扬客气道。 送走了蓝露露,秦东扬又带着四个眼巴巴的小姨子,走到了卖布料和棉花的柜台,扯了集中不同花色的布料,又买了好几斤的新棉花。 他掏出了一个小布包,里面是这些年他一点一滴积攒下来的布票、棉花票,还有一叠大小不一的钱。 刘春芽看着姐夫小心翼翼地数着那些票证,又看着他将那些带着体温的钱递给售货员,心里忽然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感动。 这些票,这些钱,都是姐夫省吃俭用留下来的。 她心里默默地想着,姐夫对她们姐妹几个,真的是太好了,太好了。 别说是她们那个已经不在了的大姐,就连她们的亲生父母,在世的时候,恐怕也未曾对她们这般无私和周到过。 刘春芽看着姐夫手里拎着给她们姐妹新买的布料,又看了看售货员已经开始招呼下一位顾客,猛地一个激灵,这才想起来。 “姐夫!”她声音有些急,“你……你自己的衣服呢?” 秦东扬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才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一丝不甚在意的浅笑:“我?”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半旧的衣服,袖口有些磨损,但依旧干净整洁。 “我一个大男人,买不买的都无所谓。反正去了医院,外面也是套的白大褂,里面的衣服新旧都一样。”他又补充道:“再说,我这衣服也没怎么坏,补补还能继续穿,暖和就行。” 刘春芽秀气的眉头却蹙了起来,小脸也板了起来。 “那怎么行!说好了出来买新衣服,怎么能就我们几个有,你没有呢?要买,就大家都买!” 秦东扬看着她这副认真的小模样,心里有些好笑,也有些暖。 他摇了摇头,摊开手,语气带着几分无奈:“春芽,不是我不买。你看,布票都给你们用完了,现在就算想买,也没办法了。” 刘春芽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蔫了。 是啊,布票,这个年代,钱有时候都不是万能的,没有票,有钱也买不到东西。 她咬了咬下唇,水汪汪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懊恼和愧疚。 都怪她,只顾着自己和妹妹们了,怎么就忘了姐夫也需要添置新衣。 念头急转,她忽然眼睛一亮,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姐夫,”她抬起头看着秦东扬,“要不……要不把我那件棉衣退掉吧?把我的布票匀出来,给你买一件新的!” 第129章 这衣服太贵了! “蓝医生,”他客气地打了声招呼,“你也来逛供销社?” 蓝露露的目光从几个孩子身上收回,落回到秦东扬脸上,笑容明媚依旧:“是啊,秦医生。这不是换季了嘛,想着过来添置两件衣服。” 秦东扬点了点头,声音温和:“我们也是,孩子们个子蹿得快,去年的衣服眼看着就短了,不保暖。”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随即很自然地提议道:“既然这么巧碰上了,不如一起看看?蓝医生你眼光好,正好也给我们家这几个参谋参谋。” 蓝露露闻言,眼波流转,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些,爽快地应道:“好啊!能给秦医生和几位小妹妹当个参考,我当然乐意效劳。” 刘春芽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窘迫感越发沉重,头也垂得更低,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透明的空气,不被人注意到才好。 刘夏荷却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她本就生性活泼开朗,此刻更是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眼前这位打扮时髦的蓝医生,觉得她真是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好看。 她仰着小脸,鼓起勇气,声音清脆地开口:“蓝医生,你真漂亮!你能不能也帮我挑一件衣服呀?我也想穿得跟你一样漂亮!” 蓝露露被她这直白又天真的话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清脆的笑声像风铃一样。 她稍稍弯下腰,伸出保养得宜的手指,轻轻捏了捏刘夏荷脸颊上还带着几分婴儿肥的软肉,笑盈盈地说:“小妹妹,你这张小嘴可真甜,这话说到我心坎儿里去了!” “不过啊,”蓝露露话锋一转,带着几分戏谑,“俗话说得好,天生丽质难自弃。你瞧瞧你这小模样,眉清目秀的,本来就长得够俊俏了,依我看呀,不管穿什么衣服,都压不住你的好看!” 刘夏荷一听这话,小嘴巴立马咧得大大的,眼睛也笑得弯弯的,原本还有些拘谨的小身板也下意识地挺了挺,那副得意洋洋的小模样,别提多招人喜欢了。 秦东扬看着刘夏荷那副活像只开屏小孔雀的骄傲神态,也不由得跟着莞尔一笑。 他温声对着刘夏荷说道:“夏荷,蓝医生说得对,你本来就很漂亮。不过,夏荷你要记住,一个人的美,不仅仅体现在光鲜亮丽的外表上。更重要的,是来自于她内心的善良、正直和美好的品质。” 蓝露露抬眼看向秦东扬,目光中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赞赏和认同:“秦医生这话,可真是说到点子上了。” 她旋即转过头,对着还有些懵懂的刘夏荷眨了眨眼,笑着说:“听见没有呀,小丫头?你姐夫说得多有道理,咱们女孩子啊,可得要内外兼修才行!” 秦东扬和蓝露露相视一笑,彼此眼中似乎都带着一种不必言说的默契和理解。 刘春芽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心里像是被针轻轻扎了一下,不疼,却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酸涩和不是滋味儿。 她忽然觉得,姐夫和这位蓝医生站在一起,无论是从样貌、谈吐还是那份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默契来看,都……真是般配。 蓝露露很快就收敛了笑意,热情地招呼起来:“好了好了,咱们别光站着说话了,走走走,秦医生,还有几位小妹妹,我知道供销社这边新到了一批棉袄,料子和样子都还不错,咱们过去好好看看!” 她说着,便迈着轻盈的步子,率先朝货架的另一头走去。 秦东扬随即带着四个小姨子跟了上去。 供销社里的衣服款式本就不算多,大多是些颜色深沉、款式朴素的棉衣棉裤。 蓝露露的目光却很锐利,很快就在一排挂着的衣服中,指着一件单独挂在墙上展示的驼色短款羊毛呢大衣,眼睛倏地一亮。 “秦医生,你看那件!这件颜色沉稳大气,款式也简洁利落,我看很适合你大妹妹……”她抬手指给秦东扬看,然后又目光灼灼地转向刘春芽,“你去试试这件怎么样?” 刘春芽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件呢子大衣确实比周围那些灰扑扑、蓝洼洼的棉袄要洋气不少。 可她只是眼角余光飞快地瞟了一眼挂在大衣旁边的标价牌上隐约露出的数字,心里就猛地“咯噔”了一下。 乖乖,这一件衣服就要一百多! 她哪里能穿这么贵的衣服啊! 她赶紧慌忙地连连摆手,声音都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紧:“不不不,蓝医生,这……这衣服太贵了!我不用试了,我就买件普通的棉衣就行了,只要暖和厚实就成。” 她怕蓝露露再劝,又急急地补充了一句,找了个更实际的理由:“而且,这种呢子大衣看着是好看,但冬天穿着肯定不扛冻,也不耐脏,不实用,不实用。” 蓝露露脸上露出一丝显而易见的遗憾神色,她上下打量了刘春芽几眼,真诚地说道:“是吗?可我觉得你穿上肯定特别有气质,这颜色也衬你的肤色,显得人精神。” 秦东扬也在一边劝:“我也觉得挺好看的,要不你试试?” 刘春芽听了这话,要说心里没有一丝波澜,那肯定是假的。 她甚至下意识地在脑海里飞快地想象了一下自己穿上那件驼色呢子大衣的样子,似乎……真的会很好看,比现在身上这件袖子都短了一截,露出手腕的旧棉袄,要好看太多太多了。 但是,一想到那惊人的价格,可能要花掉姐夫辛辛苦苦在医院工作两个多月才能挣来的工资,她就觉得那件漂亮的大衣仿佛有千斤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这太奢侈了,她根本承受不起,这个家也承受不起这样的开销。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点不切实际的涟漪:“谢谢蓝医生的好意,我还是个学生,平时也都在学校里,穿那么好的衣服也没必要,还是简单朴素点好。真的不用了。” 第128章 秦医生?这么巧啊! 秦东扬闻言,微微一怔,随即了然。 他看着刘春芽紧张又带着几分执拗的眼神,并没有选择隐瞒。 “哦,你说虞梦瑶同志啊,”他语气平静地说道,“她是我下乡之前,家里给订过亲的未婚妻。” “啊?!”刘春芽和刚洗漱完了回来的刘夏荷,几乎同时惊呼出声。 秦东扬淡淡一笑,继续说道:“后来我响应号召下了乡,跟你们姐姐……月红结了婚,那个婚约,也就算是自动作废了。” 有些事情太过琐碎,倒是没有没有告诉她们的必要了,也避免了破坏他在她们心里的形象嘛! 刘夏荷一听这话,眼睛瞪得溜圆,脸上满是不可思议,随即又被巨大的惊喜所取代。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出来,激动地喊道:“那……那姐夫!虞老师既然是你以前的未婚妻,那你们现在不是可以……可以再续前缘吗?反正,反正姐夫你现在也是单身啊!” 刘春芽听着妹妹这口无遮拦的话,脸色微微一白,忍不住狠狠地瞟了刘夏荷一眼。 秦东扬被刘夏荷这天真的话给逗笑了。 他伸出手,好笑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你当你姐夫是什么香饽饽啊?我一个结过婚,还带着你们四个的人,人家虞老师那么优秀,怎么可能还看得上我?” 他这话虽是笑着说的,语气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和现实。 刘夏荷却不服气了,挺着小胸脯,急急地辩解道:“怎么看不上啦!姐夫你这么有本事,医术又好,人又好,虞老师肯定能看到你的好的!” 秦东扬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带着几分无奈,也带着几分暖意。 “你这小丫头片子,小小年纪,倒还操心上姐夫的终身大事了。”他轻轻拍了拍刘夏荷的脑袋:“好了,别胡思乱想了,快进去把作业检查一遍,早点休息。” 刘夏荷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到秦东扬的眼神,只能扁了扁嘴,不太情愿地“哦”了一声,一步三回头地回了房间。 堂屋里又只剩下了秦东扬和刘春芽。 刘春芽低着头,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指节都有些发白。 她看着秦东扬,有很多话想说,想问,却又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比如,姐夫,那你对虞老师,还有感情吗? 比如,姐夫,如果虞老师真的不介意,你愿意和她重新开始吗? 又比如,姐夫,那我呢…… 秦东扬察觉到她强烈的情绪波动,目光柔和了几分:“春芽,你还有什么事想问吗?” 刘春芽猛地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嘴唇翕动了几下。 最终,她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声音细若蚊蚋:“没……没事了,姐夫。” 说完,她像是逃避什么似的,也低着头,匆匆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眼看着天气已经很冷了,星期天上午,秦东扬就带着四个小姨子去供销社,给她们买新衣服。 供销社的衣服,在昏黄的灯光下,依然能看出几分簇新和漂亮。 只是那价格,也着实不便宜。 刘春芽只偷偷瞄了一眼那价格牌,头皮就一阵发麻。 乖乖,一件棉袄差不多要姐夫两个月的工资了! 她赶紧拉了拉秦东扬的衣袖,小声说:“姐夫,我不用买,我还有衣服穿呢。” 秦东扬低头看她,温和地笑了笑:“你今年个子蹿了不少,去年的衣服怕是都短了,穿着不保暖。” 刘春芽固执地摇头:“短了就短了,还能将就。实在不行,大姐以前的衣服我还能穿。” 刘夏荷本来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一件粉色的小棉袄,听见二姐这么说,也连忙收回目光,懂事地摇了摇头。 “姐夫,我也不用买新衣服,我穿二姐的就行!” 刘秋霜也小大人似的开口:“我穿三姐的,给小雪买件新的就行了!” 最小的刘小雪还不懂这些,只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货架上的花花绿绿。 秦东扬听着她们一个比一个懂事的话,心里又酸又软。 这几个丫头,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 他板起脸,故作严肃道:“不行!既然是来买新衣服,那肯定人人有份,都得买新的!钱的事情不用你们操心,姐夫有办法。” 刘春芽见他态度坚决,知道再说下去也没用。 她眼珠子转了转,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姐夫,我知道你心疼我们。要不这样,咱不买成衣,太贵了。咱们扯点棉花,再买些布料,回去我们自己做,肯定比买的省钱,也暖和!” 秦东扬看着刘春芽认真的小脸,知道她是真心替家里盘算。 他何尝不想省钱?可他也想让孩子们穿得体面些,暖和些。 “春芽,做衣服费时费力,你还要学习呢。” 刘春芽把小胸脯一挺:“我不怕辛苦!晚上我抽时间做就行,保证不耽误学习。姐夫,就听我的吧,我手巧,做出来的衣服不比买的差!” 秦东扬看着她,又看了看另外三个眼巴巴瞅着他的小丫头。 他心里叹了口气,这丫头,真是把家里的担子都往自己身上揽。 他沉吟片刻,终于点了点头:“行,那就依你。” “不过,”他话锋一转,“成衣也得买,一人先来一套现成的穿着,免得冻着。布料和棉花也扯,回去你再慢慢做,这样咱们冬天就有两套换洗的了。” 刘春芽一听,眼睛顿时亮了,用力点头:“嗯!谢谢姐夫!”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五人正围着一堆花布挑挑拣拣,讨论着哪个颜色好看,哪个料子结实。 “秦医生?这么巧啊!”一个清脆的女声从旁边传来。 秦东扬循声望去,微微一愣,“蓝医生?” 蓝露露今天穿了一件时髦的驼色呢子大衣,衬得她皮肤白皙,身姿窈窕,脖子上还系了条漂亮的丝巾,整个人瞧着精致又洋气。 她目光落在秦东扬身后的四个小脑袋上,大的大,小的小,都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秦医生,这些都是……你的妹妹们?”她试探着问,目光在几个孩子身上来回逡巡。 秦东扬笑了笑:“是啊,我的妻妹们。” 蓝露露上下打量了她们一番,又看了看秦东扬,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或许还有些别的什么情绪:“秦医生,你一个人要养活五张嘴,也真是够辛苦的。” 刘春芽一听这声音,再看这打扮,再一听秦东扬对她的称呼,她心里咯噔一下。 这就是姐夫特意给她做了鱼糕的那个女同事?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是洗得有些发白的旧棉袄,袖子短了一截,露出了手腕,脚上的棉鞋也有些旧了。 再看看蓝医生,那一身光鲜亮丽的呢子大衣,衬得她像画报里走出来的人一样。 一股强烈的自卑感,瞬间涌上了刘春芽的心头,她悄悄往秦东扬身后缩了缩,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127章 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秦东扬看着他真挚而坚定的眼神,心里一暖。 他知道再推辞就是看不起对方的情义了。 “好,那我就不跟大哥客气了。”秦东扬点了点头,“这鱼我收下了,多谢了!下次你再送鱼来,我们再算钱。” 周宝刚这才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口朴实的牙:“这就对了嘛!秦医生,您赶紧趁新鲜带回去!” 秦东扬辞别了周家兄弟,带着那几条沉甸甸的鱼,搭上了回县城的牛车。 一回到县里,他先把鱼仔细地用冰块镇上,确保新鲜,然后才匆匆赶去医院上了班。 当天晚上,秦东扬回到家,便开始忙活起来。 他将新鲜的鱼肉细细剔骨去刺,剁成细腻的鱼茸,加入蛋清、淀粉和调料,朝着一个方向使劲搅打上劲。 这鱼糕,可是个细致活儿。 直到深夜,他才将鱼糕做好,封存妥当。 第二天一早,秦东扬早早起来,将昨晚做好的鱼糕上锅蒸熟,雪白细腻的鱼糕散发着诱人的鲜香。 秦东扬看着这亲手制作的鱼糕,想起了自己对虞梦瑶的承诺,他将鱼糕仔细打包好,又取出了之前虞梦瑶给的全国粮票和那二两肉票,径直朝着县中学的方向走去。 彼时,正是课间休息的时候。 虞梦瑶刚从教室出来,准备去办公室喝口水,冷不丁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不远处的操场边上,手里还提着一个饭盒。 “秦东扬?”她有些惊喜地轻呼出声,快步走了过去。 秦东扬转过身,看到是她,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虞老师。” “你怎么来了?”虞梦瑶走到他面前,明亮的眼眸里闪烁着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 秦东扬扬了扬手里的饭盒,笑着说:“我来给你送鱼糕。” “鱼糕?”虞梦瑶微微一怔,随即想了起来,“呀!我差点忘了!可你不是说好周一才……” 秦东扬解释道:“刚好弄到了新鲜的鱼,就提前做了。想着早点给你送来尝尝鲜。” 虞梦瑶听着他特意为之的解释,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拨动了一下,甜丝丝的。 “那……那真是太谢谢你了。”她接过饭盒,入手温热,一股淡淡的鱼鲜味从缝隙中飘出,让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秦东扬又从口袋里掏出那些票证,递给她:“这个,还给你。” 虞梦瑶看着他手里的粮票和肉票,眨了眨眼,俏皮地一笑:“为了感谢你这美味的鱼糕,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饭吧!就当是回礼!” 秦东扬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歉意:“恐怕不行,我等会儿还要回医院,中午怕是来不及了。” 虞梦瑶眼中的光芒,几不可察地黯淡了一下,但很快又掩饰了过去,只是轻轻“哦”了一声。 秦东扬看出了她那一闪而逝的失落,连忙补充道:“不过,吃饭的话,以后有空了,我再约你,你看怎么样?” 虞梦瑶一听这话,眼睛倏地又亮了起来,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笑靥如花:“好啊!一言为定!” 与虞梦瑶在校门口挥手作别,秦东扬先是回了趟家,家里还放着大半昨晚辛苦制成的鱼糕。 秦东扬小心翼翼地将剩下的鱼糕分装打包好,提溜着,径直往县医院走去。 在他看来,眼下没有什么比多挣点钱,改善一家人的生活更重要。 鱼糕在医院里颇受欢迎,一些相熟的同事和病患家属听说是秦医生亲手做的,又干净又美味,纷纷解囊购买。 忙碌了一阵,鱼糕很快便销售一空,秦东扬的口袋里也多了些实在的收入。 一晃眼,就到了下午放学的时候,刘春芽和刘夏荷姐妹俩,背着书包,一前一后地从学校的方向走了回来。 回家的路上,刘春芽的步子比平时慢了些,眼神也有些飘忽。 她几次欲言又止地看向身旁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刘夏荷。 “夏荷,”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你觉得虞老师人怎么样啊?” 刘夏荷一听这话,立刻眉飞色舞起来,小脸上满是崇拜。 “虞老师?虞老师可好啦!” “人长得漂亮,说话又温柔,对我们可有耐心了!” 她掰着手指头数落着虞梦瑶的好:“上次要不是虞老师护着我,陈小军那个凳子啊,就砸我脑袋上了!” 刘春芽听着妹妹一口一个“虞老师真好”,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又悄悄地冒了出来。 她抿了抿唇,声音低了几分:“我瞅着……姐夫跟虞老师,他们俩……好像早就认识了?” 刘夏荷闻言一愣,歪着脑袋想了想:“是吗?我倒没注意。” “嗯,”刘春芽点点头,“我感觉他们说话的口气,不像刚认识的。而且……而且虞老师看姐夫的眼神,好像……好像挺喜欢姐夫的。” 这话一出,刘夏荷的眼睛“噌”地一下就亮了。 “真的?!二姐,你说的是真的吗?”她激动地抓住刘春芽的胳膊,声音都高了八度,“要是虞老师真的喜欢姐夫,那可真是太好啦!我觉得虞老师那么好的人,才配得上我姐夫呢!” 她顿了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小眉头微微蹙起,有些苦恼地嘟囔道:“不过……我听说那个蓝医生,人也挺好的……” 刘春芽听着这话,心里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闷闷的,连呼吸都觉得有些不顺畅。 她没再接话,默默地加快了脚步。 回到家里,姐妹俩放下书包,刘春芽依旧是那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直到姐妹几个都吃了饭,家里都收拾得差不多了,秦东扬才拖着略显疲惫的身体从医院下班回来。 “姐夫,你回来啦。”刘夏荷欢快地迎了上去。 秦东扬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嗯,作业写完了吗?” 刘夏荷轻咳了两声:“当然写完了!” 刘春芽看着秦东扬,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打着招呼:“姐夫。” 她说完,就又低下头去。 秦东扬倒是没怎么在意,又问了刘秋霜的的作业情况。 看着他对待几个妹妹这么细致的关心,刘春芽嘴唇蠕动了好几次,那句憋在心里许久的话,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她低着头,手指紧张地抠着衣角。 秦东扬恰好抬头,看着她这副模样,倒是有些诧异:“春芽,有心事?” 刘春芽猛地抬起头,对上他温和探询的目光,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天大的决心,终于鼓起勇气问道:“姐夫……你跟……你跟虞老师,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第126章 是俺们兄弟的一点心意 时间一晃,就到了周四这天。 秦东扬一大清早就动身回到了村里,径直去了周宝刚、周宝强兄弟俩家里。 “宝刚大哥,宝强大哥,”秦东扬一进门,就笑着对闻声迎上来的兄弟俩说道,“麻烦你们跟村里的大伙儿说一声,就说我今天回来了,要是有谁身子骨不舒坦的,都可以趁着我在,过来找我给瞧瞧。” 周家兄弟俩一听这话,眼睛瞬间就亮了,兴奋得直搓手! “秦医生,你可算回来了!”周宝刚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俺娘天天都念叨着你呢!” 周宝强更是连连点头,憨厚地笑道:“是啊是啊!秦大哥你真是大好人!不仅要给俺娘治病,还要给大伙儿看病,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兄弟俩知道秦东扬今天还要重点给自家娘亲复诊调理身体,心里更是感激得不行,干劲十足,响亮地应了一声,便撒开脚丫子,一人往村东,一人往村西,挨家挨户地去吆喝通知了。 秦东扬则微笑着走进里屋,周母正虚弱地躺在炕上,听到动静,见他进来,连忙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大娘,您躺着别动,仔细身子。”秦东扬连忙上前几步,轻轻按住了她的肩膀。 一番医治用药之后,周母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丝血色,精神也好了些许。 秦东扬收起银针,温声叮嘱道:“大娘,您这身体主要是底子亏虚太久,得慢慢养着,急不得。平时一定要注意多休息,家里的活计让宝刚宝铁他们多担待些,千万别太操劳,我给您开的药也要按时煎服。” 周母听着他细致的叮嘱,感激得热泪盈眶,拉着他的手哽咽道:“秦医生,真是太谢谢你了,又让你这么费心劳神的。” 秦东扬摇摇头:“大娘说这话就见外了,应该的。” 周家兄弟俩的嗓门大,腿脚也快,没多一会儿的功夫,周家那不算宽敞的小院里就陆陆续续挤满了人,叽叽喳喳的,比赶集还热闹。 村里人听说秦知青特意从县城里请假回来给大家伙儿瞧病,一个个都感动得不行,心里热乎乎的。 来的人里,有真心实意是身上不舒服想来看病的,也有纯粹是好奇心重过来凑热闹的。 秦东扬也不嫌烦,在院子里临时支起的小板凳上坐下,挨个儿仔细问诊,望闻问切,一丝不苟,时不时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他看诊是分文不取,只是对于那些确实需要用药的,才根据病情开了方子,让他们去村里的诊所那里,或者自己上山采些常见的草药,实在没有的,他药箱里备了一些基础药材,也只是象征性地收一点最基本的药材成本钱。 人群里,之前那些曾经在背后偷偷摸摸嘀咕,说秦东扬一去了县里攀上高枝就忘了本,成了喂不熟的白眼狼,再也不会管他们这些泥腿子死活的人,此刻一张张老脸都臊得通红,火辣辣的。 人家秦医生不仅回来了,还主动上门给周家大娘治病,更是二话不说就免费给全村人义诊! 这脸打的,简直是啪啪作响! 秦东扬这一看诊,就从白天一直忙活到了晚上,才算把最后一位乡亲送走。 周宝刚和周宝铁兄弟俩端着热腾腾的饭菜走了过来,脸上堆满了淳朴的笑容。 “秦医生,忙活了一整天,您肯定饿坏了!”周宝刚憨厚地说道,“俺娘特地让俺们给您留了饭,快,趁热吃!” 秦东扬闻着饭菜香,肚子里也确实“咕咕”叫了起来。 他也没客气,笑着点点头:“那就叨扰两位大哥了。” “说啥客气话呢!”周宝铁连忙摆手,“您能来俺家吃饭,是俺们的福气!” 秦东扬边吃边说:“吃了饭,我再给大娘好好瞧瞧身子,做个彻底的调理。” 周家兄弟对视一眼,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吃过晚饭,秦东扬擦了擦嘴,对兄弟二人郑重道:“待会儿我给大娘调理身体,需要绝对安静,你们守在门外,千万不要让人进来打扰,知道吗?” “哎!秦医生您放心!”周宝刚立刻拍着胸脯保证,“俺们兄弟俩就在门口守着,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周宝铁也使劲点头:“对!谁敢打扰您给俺娘治病,俺跟他拼命!” 秦东扬微微颔首,提着自己的药箱,走进了周母的房间,然后轻轻关上了房门。 他将门从里面轻轻反锁,然后转身对炕上有些紧张的周母温和一笑:“大娘,放轻松,睡一觉就好了。” 周家兄弟俩果然如门神一般,一人一边,笔直地守在房门外,神情肃穆,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兄弟俩却丝毫不敢懈怠,眼睛紧紧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心里七上八下。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们几乎要扛不住困意的时候,“吱呀”一声,房门终于从里面打开了。 秦东扬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眼神里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 “秦……秦医生,俺娘她……”周宝刚声音发颤,紧张地问道。 秦东扬露出一个略带疲惫的笑容:“放心吧,大娘身体里那些瘀阻我已经尽量清除了,元气也培补了一些,好好将养着,十年之内,旧疾当不会再复发。” “啥?十年?!”周宝铁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声音都变了调。 周宝刚更是激动得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抓住秦东扬的手,嘴唇哆嗦着,眼泪“唰”地就下来了:“秦医生!您……您真是俺们家的大恩人啊!俺……俺给您磕头了!” 说着,他双腿一软就要往下跪。 秦东扬连忙扶住他:“宝刚大哥,使不得!快起来!” 他自己也是累得够呛,几乎是强撑着精神。 “秦医生,您快歇歇,快歇歇!”周宝铁也反应过来,赶紧扶着秦东扬。 秦东扬确实困倦到了极点,摆了摆手:“我没事,就是有点脱力。宝刚大哥,今晚我……我就在你那屋对付一宿吧。” “那哪能叫对付啊!您快请,快请!”周宝刚连声说道,小心翼翼地把秦东扬扶进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房间。 秦东扬几乎是头一沾枕头就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放亮,周宝刚就轻手轻脚地起了床。 没过多久,他就提着一个水桶回来了,桶里装着好几条活蹦乱跳的大青鱼,鳃盖还在不停翕动。 他麻利地把鱼开膛破肚,收拾得干干净净。 秦东扬醒来时,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鱼腥味。 他走出房门,看到周宝刚正在院子里忙活。 秦东扬看着那大鱼,也是赞不绝口:“这鱼可真不错!宝刚大哥,这鱼是给我准备的吧?多少钱?我给你。” 周宝刚一听,立马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黝黑的脸上满是执拗:“秦医生,您这话可就太见外了!您费了那么大劲给俺娘治病,救了俺娘的命,俺们家穷,也拿不出像样的诊金给您。” 他提着处理好的鱼,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点子鱼,是俺们兄弟的一点心意,您要是不嫌弃,就收下,千万别再提钱的事了,不然俺们可真没脸见您了!” 第125章 机会不是我给的 虞梦瑶本就一肚子火,听他这么一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就怼了回去:“汪干事这话说的,勤俭节约是传统美德,怎么?你不知道吗?还是说,你平时就喜欢铺张浪费?” 汪敬超被虞梦瑶这连珠炮似的话噎得脸一红,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反驳的话来。 秦东扬扣好饭盒盖,对虞梦瑶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赞许。 他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了,我晚上还要上班,就先……” 他话还没说完,眼角的余光就瞥见汪敬超那蠢蠢欲动的眼神,似乎还想继续纠缠虞梦瑶。 秦东扬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话锋一转:“虞老师,我送你回去吧。” 虞梦瑶微微一怔,随即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这个秦医生,看着冷冷清清的,没想到心思这么细腻,人也这么体贴热心。 再想想今天,好端端一次跟秦东扬敞开心扉的机会,全被汪敬超这个苍蝇给搅黄了。 而且,这家伙现在还跟在他们身后不远不近地吊着,简直阴魂不散! 虞梦瑶越想越气,小脸都鼓了起来。 到了家门口,虞梦瑶停下脚步,轻声道:“秦医生,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还让你破费。” “应该的。”秦东扬声音依旧平静,“你好好休息,伤口别碰水。” “嗯,我知道了。”虞梦瑶点点头,“那你路上小心。” 目送秦东扬转身离开,虞梦瑶这才深吸一口气,带着满腹的郁闷,推开家门走了进去。 她前脚刚进门,后脚汪敬超就一个箭步窜到了秦东扬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小子!”汪敬超恶狠狠地盯着秦东扬,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威胁,“我警告你,离梦瑶远一点!她是我汪敬超看上的女人,早晚都是我的人!你少打她的主意!” 秦东扬看着眼前这个色厉内荏的男人,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他扯了扯嘴角,吐出三个字:“神经病。” 说完,他连多看汪敬超一眼都欠奉,直接绕过他,迈开长腿,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汪敬超一个人僵在原地,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秦东扬的背影“你你你”了半天,却一个字也骂不出来。 简直是奇耻大辱! 另一边,虞梦瑶一进家门,就看到自家大哥虞承书正坐在堂屋的椅子上看报纸。 “哥!”虞梦瑶一肚子的委屈和怒火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她几步走到虞承书身边,气鼓鼓地说道:“那个汪敬超,真是太讨厌了!简直就是个无赖!死皮赖脸的!” 虞承书放下报纸,挑了挑眉:“哦?他怎么惹我们家小妹生气了?” 虞梦瑶立刻把今天在饭店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尤其强调了汪敬超如何纠缠自己,又如何出言不逊地讽刺秦东扬。 “……他还说什么秦医生是臭知青,想攀高枝吃软饭!哥,你说他这人怎么这么龌龊!” 虞承书听着,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等虞梦瑶说完,他脸已经沉了下来。 “这个汪敬超,”虞承书冷哼一声,“仗着他舅舅是县供销社的主任,平日里在办公室就有些眼高于顶,没想到现在这么没有分寸!” “他家里的条件在县里算是不错,但他这个人的品性,确实不怎么样。”虞承书看向妹妹,安抚道:“行了,你也别气了。明天我去县委,会找机会敲打敲打他,让他以后注意自己的言行,别再来烦你。” 虞梦瑶听到大哥这么说,心里的气才顺了一些:“哥,你可得好好说说他!这种人,太败坏风气了!” “放心吧。”虞承书点了点头,眼神里闪过一丝冷意。 第二天一大早,虞梦瑶刚一推开家门,准备去学校上班,就赫然发现汪敬超那张令人厌烦的脸,正堆着笑杵在自家门口。 他手里还提着两根油条和一袋豆浆,一看到虞梦瑶,立刻像苍蝇见了蜜似的凑上来。 “梦瑶,这么巧啊!”汪敬超嬉皮笑脸地说道,“我特地给你买了早饭,我送你去上班吧?” 虞梦瑶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昨晚被他搅扰的恶心感又控制不住地涌了上来。 她柳眉倒竖,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汪敬超!谁跟你巧?我的早饭不劳你费心!我的腿也没断,不需要你送!” 说完,她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多余,提着自己的布包,绕过他就快步朝巷子外走去。 汪敬超脸上的笑容一僵,眼神里闪过一丝恼怒,但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 他不死心,提着早点,刚想厚着脸皮迈步跟上去,身后就传来一道低沉而带着威严的声音。 “汪干事,这么早就过来串门啊?” 虞承书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双手背在身后,脸色沉静如水。 汪敬超心里猛地“咯噔”一下,脚下像被钉子钉住了一般,僵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他硬生生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声音都有点发颤,讪讪地打着招呼:“是……是虞主任啊,早上好,早上好。我……我就是路过,顺便看看梦瑶。” 虞承书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他那蹩脚的借口。 他目光淡淡地扫过汪敬超和他手上那袋明显是要献殷勤的早点,开门见山地说道:“汪干事,我知道你对我妹妹梦瑶有点意思,想跟她处对象。” 汪敬超心里一紧,额角隐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但是,”虞承书话锋一转,“你最近的一些行为,有些过火了,已经让我妹妹非常反感和困扰。你昨天在饭店对她死缠烂打,还出言侮辱她的朋友,这些事情,梦瑶都跟我说了。” 汪敬超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他没想到虞梦瑶会把这些事都告诉她大哥! “既然梦瑶已经明确表示不喜欢你,甚至可以说是讨厌你,”虞承书的声音冷了几分,“我希望你能有自知之明,认清现实,尽早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 他顿了顿,眼神陡然变得凌厉起来,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我不希望,事情发展到最后,因为你的执迷不悟,闹得大家脸上都很难看,甚至影响到两家的情面。” 这话里,已经带上了毫不掩饰的警告意味。 汪敬超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心里把虞承书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更是把虞梦瑶骂了个狗血淋头,觉得这个女人真是不识抬举,居然还敢告状! 可面上,他还得强撑着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对着虞承书点头哈腰地说道:“虞主任,您说的是。可能……可能是我太心急了,方法不太对,没注意到梦瑶的感受。” “我是真心喜欢梦瑶的,日月可鉴!”他举起一只手,就差指天发誓了,“以后我一定会注意方式方法,循序渐进,绝对不会再让她反感了。请虞主任给我一个机会!” 虞承书看想到两家父辈也算有些旧日交情,他也不想把话说得太绝,彻底撕破脸皮,给对方留了最后一丝颜面。 “机会不是我给的,要看梦瑶的意思。”虞承书淡淡地说道,“希望汪干事能说到做到,好自为之。” 他说完就转就留下了,留下汪敬超站在原地,眼里又是怨毒,又是不甘。 第124章 不愧是乡下来的 秦东扬听到“梦瑶”这两个字从汪敬超嘴里如此亲昵地吐出来,眉峰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 他重复了一遍,带着一丝探寻:“梦瑶?” 虞梦瑶一看秦东扬的表情,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她生怕秦东扬误会自己和汪敬超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一张俏脸急得通红。 她几乎是立刻抢着解释道:“秦医生,你别误会!他不是我的朋友!” 她愤怒地瞪了汪敬超一眼,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委屈:“我早就跟他说过很多次了,让他不要再来纠缠我!可他就是不听!” 秦东扬闻言,之前眼底的那一丝探寻瞬间化为了然。 他看向汪敬超的眼神,也带上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冷意。 “哦,”他拖长了声音,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原来是个死皮赖脸,纠缠女同志的臭流氓啊!” “你说谁臭流氓!”汪敬超被这毫不留情的话语激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只觉得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他“啪”的一声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霍然站起身,指着秦东扬的鼻子怒吼道:“你他妈算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说话?老子可是在县委办公室工作的!” 秦东扬面对他的咆哮,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慢条斯理地拿起虞梦瑶面前的汽水,帮她把瓶盖打开了。 然后,他才淡淡地开口,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县委办公室?那可真是巧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眼神却带着一丝玩味:“今天上午,你们县委有位姓陈的副主任,还在我面前连着低了两次头呢。不知道,你的官衔,是不是比副主任还要大?” 汪敬超一听这话,嚣张的气焰顿时像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子瘪了不少。 陈副主任?今天上午?还在他面前低了两次头? 能让陈副主任低头的人…… 汪敬超看向秦东扬的眼神里,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惊疑不定:“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秦东扬闻言,终于抬眼正视了他,脸上露出一抹云淡风轻的笑容。 “我?”他轻轻一笑,语气随意地说道,“我原本就是个下乡的知青而已。” “下乡知青?”汪敬超听到这四个字,先是一愣,随即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下来。 他眼里的惊疑不定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恍然大悟,以及更加浓烈的鄙夷和不屑。 原来是个穷知青!他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呢! 八成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或者跟赵副主任有什么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碰巧让赵副主任卖了个面子! 想到这里,汪敬超觉得自己又行了!底气瞬间又足了起来! 他重新挺直了腰杆,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对着秦东扬嗤笑一声:“我还当是什么大人物呢!搞了半天,就是个臭知青啊!怎么?攀上我们梦瑶这高枝了?想吃软饭啊?一个大男人,脸皮怎么这么厚呢?靠女人给你撑腰?” 他越说越起劲,语气也越来越刻薄难听。 “你……”虞梦瑶听着汪敬超这些污言秽语,气得浑身都开始发抖。 她原本白皙的脸颊涨得通红,一双漂亮的杏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她再也听不下去了,猛地一拍桌子,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有些尖锐:“汪敬超!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算个什么东西!他也是你能随便羞辱的吗?!” 汪敬超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戛然而止,脸上满是错愕。 就连一直表现得云淡风轻的秦东扬,此刻也微微一怔,有些意外地看向了身边的虞梦瑶。 虞梦瑶话说出口,自己也觉得这话似乎有些……太维护秦东扬了。 尤其是在秦东扬那带着几分探究的目光下,她脸颊上的红晕更深了,耳根都有些发烫。 但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她强自镇定下来,硬着头皮,对依旧愣在那里的汪敬超冷声道:“汪同志,你可以离开了吗?我们要吃饭了!请你不要再打扰我们!” 汪敬超的脸,此刻已经黑得跟锅底有的一拼了。 他看看怒气冲冲的虞梦瑶,又看看那个让他有些摸不透深浅的秦东扬,心里又气又憋屈,还有一丝隐隐的不安。 虞梦瑶对这个知青的态度,明显不一般! 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他汪敬超的面子往哪儿搁? 可不走,虞梦瑶这态度…… 他咬了咬牙,心一横,索性也不走了! 他恶狠狠地瞪了秦东扬一眼,然后转身走到旁边的空桌子,对着服务员喊道:“服务员!来碗肉丝面!” 点完餐,他就一屁股坐在那,两条胳膊往桌上一横,眼神像两把刀子似的,直勾勾地、虎视眈眈地盯着秦东扬和虞梦瑶这一桌。 虞梦瑶看着他这副无赖的样子,简直快要气炸了! 这人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呢! 饭菜倒是很快就好了,秦东扬去端了过来。 而虞梦瑶心里憋着一口气,筷子在碗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米饭。 她原本还盘算着,借着今天这顿饭的功夫,好好跟秦东扬说说自己当初退婚的真实想法。 告诉他,自己其实是被那些嚼舌根的人给误导了,说什么他好吃懒做,游手好闲,才一时糊涂…… 可现在,汪敬超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就在隔壁桌虎视眈眈,那些解释的话,她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这顿饭,吃得是食不知味。 秦东扬倒是神色如常,见桌上还剩下不少红烧肉和白菜,显然虞梦瑶没什么胃口。 他站起身:“虞老师,你稍等一下。” 说着,便径直走向了后厨的方向。 没一会儿,秦东扬手里拎着一个搪瓷饭盒走了出来,正是之前跟梁主任来吃饭时,认识的那位国营饭店的大师傅借给他的。 他利索地将剩下的红烧肉和醋溜白菜拨进饭盒里。 邻桌的汪敬超见状,嘴角立刻撇了撇,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又飘了过来:“哟,秦医生,这还要打包啊?真是会过日子,不愧是乡下来的,节俭!” 话里话外的嘲讽,毫不掩饰。 第123章 你跟梦瑶什么关系? 两人并肩走着,很快就到了国营饭店。 秦东扬找了个靠窗的空桌子,细心地先替虞梦瑶拉开了椅子,示意她先坐,自己则走到了点菜员那里,看向了一边的小黑板。 今天的菜也就是一些家常菜,什么芹菜肉丝,番茄炒蛋,比较硬的就是一个红烧肉。 秦东扬一边想着要点什么菜,一边去掏自己的兜。 只是手伸进兜里了,他的动作却是一僵,突然想起来,今天出门的时候,压根没想到回来国营饭店吃饭,所以身上根本没带肉票,粮票也只有几张。 他不信邪,掏出兜里的钱翻了翻,果然没有足够的票。 秦东扬的脸上,瞬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 虞梦瑶是何等七窍玲珑心,她一直含笑看着秦东扬,他那细微的表情变化,自然没逃过她的眼睛。 她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却故作不知,脚步轻快的走到了秦东扬身边,掏出了票据,塞到了秦东扬的手里。 “哎,秦医生,”她拖长了语调,声音里带着几分促狭,“你这请我吃饭,可不能就随便点两个菜糊弄我呀。” 她嘴角向上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喏,说好了请我,那至少,也得有鱼有肉才算有诚意吧?” 那几张票证里,赫然有几斤的全国粮票,还有一张足足二两的肉票,在这个年代,这可是实打实的硬通货。 秦东扬看着桌上的票证,又抬眼看了看虞梦瑶那双带着狡黠笑意的清亮眸子,心中不由得一暖,脸上却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我倒是想,”他实诚地说道,“可今天这饭店,怕是只有肉,没有鱼了。” 这年头的国营饭店,菜品供应向来是看运气的,鱼这种精贵食材,更是可遇不可求。 他略微沉吟了一下,眼神认真地看着虞梦瑶,语气带着几分郑重:“这样吧,虞老师,等回头有空了,我亲自下厨做鱼糕。到时候,让夏荷那丫头给你送过去。这些粮票和肉票,我也一并还你。” 虞梦瑶听了这话,故作不满地轻轻“哼”了一声,嘟着嘴,带着几分小女儿家的娇嗔说道:“干嘛要让夏荷转交啊?一点诚意都没有。” 秦东扬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像是被什么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痒痒的,暖暖的。 “那行,”他立刻改口,语气里带着几分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和笑意,“星期一,我亲自给你送到学校去。” “嗯,这还差不多!”她语气轻快地说道,带着一丝小小的得意。 点好了菜,秦东扬看了一眼窗外街边不远处的副食店,对虞梦瑶说道:“虞老师,你先坐会儿,我去那边买两瓶汽水。” “嗯,好。”虞梦瑶点了点头,声音温婉地应着,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秦东扬见她应下,便起身,迈开长腿,快步朝着副食店的方向走了出去。 虞梦瑶一个人坐在那里,手肘轻轻撑在略有些斑驳的木质桌面上,莹白的食指无意识地在桌面画着圈。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油滑,又带着几分刻意惊喜的声音,突兀地在她身后响了起来。 “梦瑶?哎呀,真的是你啊!这么巧,你也在这儿吃饭?” 虞梦瑶听到这个声音,原本轻松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轻轻蹙了一下。 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了,也太反感了。 她缓缓转过头,清冷的目光落在了来人身上,果然,是汪敬超那张堆着自以为是的笑容的脸。 汪敬超是县委办公室的一名干事,也是她父亲虞振邦手下的一名普通科员,仗着这点在县委工作的便利,没少在她面前想方设法地献殷勤,那点心思,昭然若揭。 此刻,他看到虞梦瑶竟然一个人坐在国营饭店里,眼睛都倏地亮了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一般,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欣喜。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快步走了过来,带着一股子自来熟的劲儿。 虞梦瑶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原本温和的眼神也变得疏离而冰冷,语气更是带上了几分毫不客气的警告:“汪同志,我想,我们的关系,似乎还没有好到你可以直呼我名字的地步。” 汪敬超脸上的笑容猛地一僵,伸出去拉椅子的手也顿在了半空,表情显得有些尴尬。 但他毕竟是在机关里混过几天的人,脸皮的厚度还是有的。 那尴尬的神色只是一闪而过,他很快又恢复了那副自以为风度翩翩的模样,厚着脸皮打哈哈道:“哎呀,梦瑶,你看你这话说的,太见外了不是?关系嘛,不就是处出来的?我们这不是有机会,可以进一步发展发展嘛!” 虞梦瑶的眉头蹙得更紧了,清秀的脸上已经带上了明显的不耐烦和厌恶,声音也冷硬了几分:“汪同志,我记得我之前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我对你,没有任何工作以外的想法。也明确表示过,我并不想和你处对象。” 汪敬超却像是完全没听懂她话里的拒绝之意,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愿意听懂。 “那是因为你对我不够了解,”他依旧不死心,反而更加自信满满地说道,“你还不知道我的好,等时间长了,你就会发现我的好了……” 他自顾自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然后又将那自以为深情的目光重新落在虞梦瑶身上。 “梦瑶啊,你怎么一个人来国营饭店吃饭啊?多孤单寂寞啊。不如,我陪你一起吃?正好我也没吃饭呢,我请客!” 他说着,也不等虞梦瑶再开口拒绝,便径自拉开椅子,一屁股就大大咧咧地坐在了虞梦瑶的对面。 虞梦瑶白皙的脸颊被气得微微泛起一层薄红,好看的杏眼里也染上了怒意,声音都拔高了几分:“汪敬超!我不是一个人!我是跟我朋友一起来的!麻烦你识趣一点,自己离开!还有,请你以后,不要再叫我的名字!” “你朋友?”他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眼神里却带着一丝轻浮的打量,“是你们学校的女老师吗?哪个啊?我认不认识?没关系啊,多个人多双筷子嘛,大家一起吃,更热闹!” 他甚至还自作主张,自来熟地摆了摆手,大包大揽地说道:“正好,我去买几瓶汽水,算我请你们的!你们等着啊!” 汪敬超话音未落,一个清朗的男声在他身后响了起来。 “不用你费心了,我已经买好了。” 话音落下,秦东扬高大的身影已经走到了桌边。 他手里拿着两瓶橘子汽水,先是自然地将其中一瓶递给了虞梦瑶。 然后,他的目光才转向汪敬超,那眼神带着几分审视,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秦东扬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挑,转头看向虞梦瑶,语气平静地问道:“虞老师,这位是……你的朋友?” 虞梦瑶刚想开口,还没来得及说话。 汪敬超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他猛地转向秦东扬,语气冲得很:“你谁啊?你跟梦瑶什么关系?” 第122章 这还差不多! 陈宏斌那狼狈不堪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办公室门口,先前那剑拔弩张的气氛,总算是缓和了不少。 办公室里,一时间只剩下虞振邦、秦东扬、虞梦瑶,还有刘家姐妹。 虞振邦这才将目光转向秦东扬,语气里带着几分意外:“东扬啊,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你。” 秦东扬微微一笑,神色倒是平静:“虞书记,我也很意外。” 虞振邦的视线在刘春芽和刘夏荷身上打了个转。 他依稀记得,上次在河边,刘家老三刘秋霜落水那次,这两个女娃似乎也在场。 只是当时情况混乱,她们又都吓得不轻,一个个灰头土脸,满身泥水,他根本没顾得上仔细看她们的长相。 今天这么定睛一看,这两个丫头,尤其是这个小的,眉眼之间透着一股子与年龄不符的机灵和沉稳,精气神十足,跟印象中那两个脏兮兮的小可怜虫简直判若两人。 “这就是你那两个小姨子?”虞振邦的语气缓和了些,带着几分探寻,他又补充道:“我记得,你们刘家是四个闺女吧?还有两个呢?” 秦东扬点了点头,答道:“嗯,一个在上小学,还有一个小的,在育红班。” 话说到这儿,似乎就断了。 这两个在各自领域都算得上是佼佼者的男人,却像是两个初次见面的愣头青,大眼瞪小眼,都不知道该怎么把这天儿给聊下去。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虞梦瑶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那只没受伤的胳膊轻轻推了推空气,带着几分嗔怪:“爸!你县委办公室里是没工作了吗?杵在这儿干嘛?” 虞振邦被女儿这么一说,脸上倒是没多少不快,反而像是找到了台阶下:“怎么没有!” 他略带抱怨地说道:“本来是想让你大哥过来的,谁知道那小子,比我还忙!一天到晚脚不沾地的!” 虞梦瑶立刻顺杆爬,催促道:“那你还不赶紧回去上班?” 虞振邦一听,目光立刻落回女儿受伤的胳膊上,眉头又蹙了起来,语气里满是担忧:“你这胳膊……到底伤得怎么样?严重不严重?骨头没事吧?” 虞梦瑶的眼神不自觉地瞟了秦东扬一眼,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声音也软了几分:“我这儿有秦医生呢,没事儿!秦医生在这儿你还不放心啊?” 那点女儿家的小心思,在虞振邦这样的老狐狸面前,简直是昭然若揭。 他是什么人?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就练得炉火纯青了。 虞振邦看着女儿那副模样,心里跟明镜似的,无奈地摇了摇头,带着几分戏谑,又带着几分老父亲的感慨:“唉,真是女生外向啊!” 他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我走了!你好好处理伤口,有什么事及时给我打电话。” 虞振邦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秦东扬一眼,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内容,有审视,有嘱托,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嗯,岳父看女婿般的挑剔? 秦东扬被他看得略有些不自在,但还是礼貌地点了点头。 虞振邦这才转身,迈着他那特有的方步,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办公室。 虞书记一走,刘春芽也有些坐不住了。 她看看虞梦瑶,又看看秦东扬,小声说道:“那个……虞老师,姐夫,我……我下一节还有课,我就先回去了。” 秦东扬温和地对她点了点头:“去吧,路上小心。” 刘春芽这才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办公室里,这下子就只剩下秦东扬、虞梦瑶,还有一直睁着乌溜溜大眼睛,好奇地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的刘夏荷了。 外面隐约传来了上课的预备铃声,清脆而悠扬。 秦东扬看向刘夏荷,问道:“夏荷,快上课了,还不回教室?” 刘夏荷小嘴一撇,脆生生地回答:“虞老师受伤了,赵老师说,虞老师这节课改成体育课,让我们都去操场上自由活动!” 秦东扬闻言,点了点头,对她叮嘱道:“那你也去操场吧,好好上课,安分点,别再惹事了。” “知道啦,姐夫!”刘夏荷答应得那叫一个爽快。 小丫头片子冲着秦东扬甜甜一笑,然后又对着虞梦瑶做了个俏皮的鬼脸,这才一溜烟儿地蹦蹦跳跳跑了出去,那活泼劲儿,哪里还有刚才面对郭秀琴时的剑拔弩张。 转眼间,办公室里就真的只剩下秦东扬和虞梦瑶两个人了。 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却不似之前的尴尬,反而多了一丝莫名的……嗯,微妙。 秦东扬转过头,看着虞梦瑶,眼神里带着几分郑重和真诚:“虞老师,今天……真的要谢谢你。要不是你及时护住夏荷那丫头,她今天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两人并肩慢慢走出办公室,午后的阳光透过走廊的玻璃窗懒洋洋地洒进来,在磨得有些发亮的水泥地面上投下两道斜斜的、忽长忽短的影子。 虞梦瑶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那双清澈的眸子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就那么定定地看着秦东扬。 “哎,秦医生,”她歪了歪头,嘴角向上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你就这么……口头谢谢啊?” 她那只没受伤的手轻轻晃了晃,受伤的胳膊被纱布吊在胸前,却丝毫不影响她此刻的灵动与娇俏。 秦东扬微微一愣,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问。 他看着她那双亮晶晶的、仿佛会说话的眼睛,心中不由得一动,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秦东扬的脸上,渐渐漾开一抹温和的、甚至带着几分纵容的笑容。 他略微沉吟了一下,试探着问道:“那……虞老师的意思是?要不……我请你吃顿饭?算是赔罪,也算是……郑重感谢。” 虞梦瑶听了这话,她满意地扬了扬小巧的下巴,声音里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雀跃:“嗯,这还差不多!” 第121章 你打我算什么本事! 刘夏荷小脖子一梗,毫不示弱地迎上虞振邦的目光。 “是!”她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谁让他先骂虞老师!谁让他拿那么重的凳子砸虞老师!虞老师的胳膊都流了那么多血!” “我是为了保护虞老师!他活该!” 小丫头说得理直气壮,小胸脯挺得高高的,一副“我没错,我就是正义的化身”的模样。 虞振邦看着她那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听着她那清脆而坚定的童音,脸上的冰霜竟是奇迹般地消融了。 他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然后,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这位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县委书记,竟然露出了一个清晰的笑容。 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欣赏,几分欣慰。 “好!”虞振邦朗声说道,声音里透着一股子痛快,“孩子,你干得真漂亮!” “啊?”刘夏荷自己都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小脸蛋“唰”地一下就亮了。 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瞬间盛满了得意和骄傲,比得了三好学生的奖状还要高兴。 她偷偷瞥了一眼秦东扬,看到他正含笑看着自己,腰杆不由得挺得更直了! 哼,看吧!连虞伯伯都夸我呢! 虞振邦话音刚落,郭秀琴的脸“唰”地一下就黑了,黑得能滴出墨汁来。 她听着虞振邦夸奖刘夏荷,再看看自己儿子那张花了的脸,心疼得跟刀剜似的。 她忍不住压低声音,却又带着不甘心地嘀咕道:“哼,说得轻巧!下手也太狠了!你们看看我家小军,这脸都成什么样了!” 那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安静的教室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郭秀琴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委屈,声音也扬高了几分:“再说了,我家小军砸伤虞老师,那也不是故意的……他就是一时失手……” 虞梦瑶一听这话,清冷的目光扫向郭秀琴,苍白的脸上立刻浮现一丝坚决:“他砸伤我,或许如你所说,掺杂了失手,因为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我。但是,他是故意要拿凳子砸刘夏荷的!我身为老师,看见学生有危险,当然要保护我的学生!” 郭秀琴一听,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火气“噌”地又上来了,尖声反驳道:“那我儿子陈小军就不是你的学生了?!” 她伸手指着自家儿子脸上那几道刺目的血痕:“他被刘夏荷挠成这样的时候,你这个当老师的怎么不保护他?!” 虞梦瑶冷冷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丝毫退缩:“郭秀琴同志,请你搞清楚,在你儿子被刘夏荷抓伤之前,我已经被你儿子用那么重的木头凳子狠狠砸伤了胳膊!我当时血流不止,疼痛难忍,你觉得我还有能力去保护一个正在施暴的学生吗?!” 这话问得郭秀琴一噎,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陈宏斌在一旁听着,见郭秀琴都到这个份上了,还在不知死活地纠缠这些细枝末节,简直是在虞振邦的怒火上再浇一瓢油。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直冲脑门。 这个蠢婆娘!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猛地转过身,扬起蒲扇般的大手,“啪”的一声脆响,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郭秀琴那本就有些红肿的脸上! “你个败家娘们!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吗?!” 陈宏斌指着郭秀琴的鼻子破口大骂,唾沫星子横飞:“都是你!都是你平时把这小畜生惯的!骄纵跋扈!无法无天!现在闯出这么大的祸,你还在这里胡搅蛮缠,嫌事情不够大是不是?!要不是你这个慈母多败儿,天天把他当祖宗供着,他敢这么大胆子?!敢在学校里打老师?!” 他这是要把所有的过错都一股脑儿地推到郭秀琴身上,把自己摘个干净。 郭秀琴本来脸上就挨了一巴掌,火辣辣地疼,半边脸都还没消肿呢。 这一下,又结结实实挨了一耳光,打得她眼冒金星,耳朵里嗡嗡作响,脑子都懵了。 她捂着瞬间肿胀起来的脸颊,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暴怒的男人,这个她的丈夫。 屈辱、愤怒、委屈、绝望,各种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瞬间涌上心头。 她再也受不了了! “陈宏斌!你算什么男人!”郭秀琴猛地尖叫起来,声音凄厉而嘶哑,充满了怨毒。 她一把拉过还在旁边瑟瑟发抖的陈小军,紧紧护在怀里,像是母鸡护着小鸡仔。 “你就是个没出息的窝囊废!就知道在外面点头哈腰,回家拿我们娘俩撒气!” “有本事你跟虞书记横啊!你打我算什么本事!” “这日子没法过了!老娘不跟你过了!” 她死死地抱着儿子,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小军,我们走!回你姥姥家去!妈再也不让你受这个窝囊爹的气了!他不管我们,有的是人管我们!” 郭秀琴说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地滚落下来,混合着脸上的指印,更显得狼狈不堪。 她拉着陈小军,头也不回地就往教室外面冲。 “呜呜呜……没法活了……陈宏斌你个王八蛋……”郭秀琴的哭骂声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楼梯口。 教室里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陈宏斌一个人,像个斗败的公鸡,尴尬地站在那里,手还僵在半空。 他看着虞振邦那张依旧冰冷如铁的脸,额头上的冷汗又冒了出来。 陈宏斌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那笑容僵硬得像是用胶水粘上去的。 “虞书记……您看这……这都怪我,都怪我平时工作忙,疏于管教,也怪他妈……唉,太溺爱孩子了……” 他一边说,一边对着虞振邦和虞梦瑶连连作揖,腰都快弯成了九十度。 “小孩子不懂事,给您和虞老师添了这么大的麻烦,我……我真心诚意地向您二位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那个……虞书记,您看,我先带小军……不,带那个孽障去医院看看脸上的伤,处理一下,免得感染了。” “虞老师的医药费、营养费,所有的损失,我们家一定全部承担!一定负责到底!” 说完,他像是怕虞振邦会突然开口留下他似的,也顾不上什么尊严和面子了,狼狈地弓着身子,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匆匆忙忙地追了出去。 第120章 丫头,这是你挠的? 陈宏斌在一边听着刘夏荷声情并茂的控诉,额头上的冷汗跟不要钱的自来水似的,一颗颗豆大地往下掉,后背心更是凉飕飕的。 他今天早上出门前才千叮咛万嘱咐,让陈小军在学校里安分点,收敛他那无法无天的性子,千万别得罪那些他陈家得罪不起的人。 结果呢? 他这个不成器的败家儿子,转头就把平安县最大的官——平安县县委书记的亲闺女给打了,还骂了那么难听的话! 这他妈是捅了天大的娄子啊! 不对,这已经不是娄子了,这是往他陈家的祖坟上刨坑啊! 虞振邦听完刘夏荷的叙述,本就阴沉的脸色更是黑如锅底,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让整个教室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好几度。 他猛地转向抖如筛糠的陈宏斌,眼神像两把刀子狠狠刮在他脸上:“陈宏斌!你教的好儿子啊!平时在学校里就这么嚣张跋扈,出口成脏,目中无人,连人民教师都敢随意辱骂殴打,看来你这个当爹的,家教也不怎么样吧!” 陈宏斌“噗通”一声,膝盖一软,差点就给虞振邦跪下了,幸亏旁边的郭秀琴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才没当众出丑。 饶是如此,他也已经魂飞魄散,哭丧着脸,连连作揖,声音带着哭腔。 “虞书记,虞青天!误会,天大的误会啊!我发誓,我真不知道虞老师是您的千金啊!” “我要是知道,借我一百个,不,一千个胆子,我也不敢让小军……不不不,不敢让我那个小畜生,那个王八羔子胡来啊!” “虞书记,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您就高抬贵手,把我们当个屁,放了我们这一次吧!我回去一定把那小畜生腿打断!打断了给您送来!给您,给虞老师赔罪!” 他语无伦次,就差指天发誓,赌咒要把陈小军逐出家门了。 虞振邦冷笑一声。 “哦?这么说,不是我的女儿,就能被你儿子肆意辱骂,拿凳子砸?” “就因为她是我的女儿虞梦瑶,你陈宏斌才觉得得罪不起,所以才要点头哈腰地赔礼道歉,才要打断你儿子的腿?” 虞振邦的声音更多了几分怒气:“陈宏斌,你的意思是,在这平安县的地界上,除了我虞振邦的女儿金贵,其他老百姓家的孩子,都是草芥,你儿子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想怎么辱骂就怎么辱骂,是不是这个道理?!” 虞振邦的质问如同一座大山,轰然压在陈宏斌的心头。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烂棉花。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秦东扬悠悠地开了口,“说起来,类似的事情这不是刚刚才发生过吗?” 他顿了顿,目光似笑非笑地瞥过陈宏斌那张惨无人色的脸。人家都说吃一堑,长一智。陈副主任,您这怎么……吃一堑,又吃一堑呢?” 虞振邦锐利的目光微微一闪,扫向陈宏斌。 陈宏斌的心脏猛地一抽,差点没当场厥过去。 完了,这秦东扬是要把他往死里坑啊! 陈宏斌是真的要哭了。 他“扑通”一声,再也撑不住,双膝一软,竟真的朝着虞振邦跪了下去! “虞书记!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有眼不识泰山!我瞎了狗眼!我不是人!我该死!” 他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额头撞在水泥地上,发出“咚咚咚”的闷响。 虞振邦顿时一声厉喝:“给我起来!你这是想要干什么!复辟封建制度吗?” 陈宏斌心里一抖,又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郭秀琴在一旁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一张脸白得像纸,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她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惹来虞振邦的怒火。 就连一直躲在陈宏斌身后的陈小军,此刻也感觉到了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 他小小的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一个劲儿地往他爹身后缩,恨不得把自己塞进地缝里。 陈宏斌撑着身体,语无伦次地哀求:“虞书记,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我保证,我发誓!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育那个小畜生!不,是孽障!我一定把他往死里打!” “他就是脾气太坏了,从小被他妈惯的!我之前是因为短时间内,没办法一下子把他纠正过来……” 这话音刚落,他就感觉到了虞振邦那冰冷的目光,吓得他一个激灵。 “不不不!我能!我一定能!我保证以后一定好好管教他!把他教成一个懂礼貌、守规矩的好孩子!求求您,虞书记,再给我一个机会吧!” 秦东扬看着陈宏斌这副摇尾乞怜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他慢条斯理地说道:“陈副主任,现在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未免有些太迟了吧?依我看,咱们还是先别谈什么保证不保证的,想想这件事到底要怎么解决。”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玩味。 “毕竟,我家夏荷这孩子,可是把你家宝贝儿子的脸,给抓破相了呢!” 郭秀琴一听这话,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顾不上害怕了,猛地抬起头。 她下意识地就想反驳,可一对上秦东扬那双深邃莫测的眼睛,刚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但一想到儿子的脸,那可是她郭秀琴的心头肉啊! 她眼珠一转,心一横,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一把将缩在后面的陈小军给拽了出来。 “虞书记!您看!您看看我家小军的脸啊!” 郭秀琴指着陈小军那张被抓得一道道血痕纵横交错,有些地方甚至微微肿起的脸,声音里带着哭腔,试图博取同情。 “这……这下手也太狠了!这可是脸啊!以后要是留了疤,这孩子一辈子不就毁了吗?!” 虞振邦的目光落在陈小军那张小花猫似的脸上,也是微微一怔。 确实,那几道抓痕看着触目惊心,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的确是破了相。 他皱了皱眉,转向站在一旁,小脸依旧气鼓鼓的刘夏荷,“丫头,这是你挠的?” 第119章 奥斯卡都欠她一个小金人 她一进教室,先是看到了刘夏荷,然后目光落在了秦东扬身上,顿时惊讶地叫道:“姐夫?你怎么也来了?” 虞梦瑶闻言,忍不住又多看了刘春芽一眼,心里暗想,秦东扬还有个这么大的小姨子? 秦东扬对着刘春芽点了点头,沉声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要是不来,还不知道夏荷要被欺负成什么样呢!” 刘夏荷一听这话,小腰板瞬间挺得笔直,得意洋洋地对刘春芽说:“二姐,你别担心!姐夫是站在我这边的!” 秦东扬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又宠溺的笑容,伸手揉了揉刘夏荷的脑袋:“你这小丫头说什么呢?我不站在你这边,还能站在哪边?” 刘夏荷狡黠地眨了眨眼,嘿嘿一笑:“你还可以站在虞老师这边啊!是不是啊,虞老师?” 虞梦瑶被她这么一说,苍白的脸颊上不由自主地飞起一抹红晕,下意识地避开了秦东扬的目光。 秦东扬也没想到刘夏荷会突然来这么一句,想到两人之前那些不清不楚的纠葛,也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空气中弥漫起一丝微妙的暧昧。 刘春芽何等敏锐,立刻察觉到秦东扬和虞梦瑶之间那股子若有若无的微妙气氛,她抿了抿嘴,眼神闪了闪,却没多说什么。 陈宏斌和郭秀琴见秦东扬他们旁若无人地聊了起来,完全把自己晾在一边,更是气得肺都要炸了!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无视! 陈宏斌猛地一拍大腿,唾沫横飞地吼道:“秦东扬!你们少在这里打情骂俏,当我们是空气吗?!我告诉你们,今天这事儿没完!就算你把梁主任和钱书记都搬出来,也不好使!我儿子这伤,必须有个说法!” 他一副豁出去的架势,显然是要把事情闹大。 就在这时,教室门口突然传来一个沉稳而富有磁性的男声:“梁主任和钱书记不好使?那我,好不好使?” 这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让教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了过去。 秦东扬心中一动,猛地扭头朝门口看去。 只见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干部服,正站在那里,目光如电般扫过教室里的每一个人。 秦东扬瞳孔微微一缩。 竟然是虞振邦! 虞振邦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秦东扬。 他锐利的目光在秦东扬身上停顿了一瞬,又转向了角落里脸色苍白的虞梦瑶,最后,才落在了那个叫嚣得最凶的男人——陈宏斌身上。 陈宏斌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仿佛腊月寒冬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冰水。 他脸上的嚣张气焰瞬间熄灭,像是被戳破的皮球,腿肚子都开始不听使唤地转筋,声音也哆嗦起来:“虞、虞书记……您,您怎么来了?” 虞振邦面沉似水,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一字一句道:“我女儿被人打了,你说我为什么来?” 女儿?! 陈宏斌的脑瓜子“嗡”的一声,像是被一百只马蜂同时蛰了一口。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旁边那个咋咋呼呼、正瞪着他的刘夏荷,心想这丫头片子怎么可能是虞书记的女儿? 可紧接着,他又想起了刚才秦东扬和那个受伤的女老师说话时,喊的是“虞老师”! 一个清晰无比的“虞”字,像是一道手臂粗的闪电,在他脑子里炸开! 陈宏斌的脸“唰”地一下全白了,比墙壁还白,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的粗布褂子,一颗心更是沉到了谷底,他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 完了,这回不是踢到铁板,是直接撞上了钢筋水泥浇筑的承重墙! 虞梦瑶也没想到父亲会突然出现,尤其是在秦东扬面前,这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窘迫。 她原本就因疼痛而苍白的脸颊上,悄然飞起一抹不自在的红晕,偷偷地,极快地瞥了秦东扬一眼,然后才低声叫道:“爸,您怎么来了?” 虞振邦看着女儿明显虚弱的样子,那双往日里总是带着慈爱和鼓励的眼睛,此刻盛满了压抑的怒火和浓浓的心疼:“我要是不来,还不知道我虞振邦的女儿要被人欺负成什么样!” 他几步走到虞梦瑶身边,目光落在她被纱布层层包裹、隐隐渗出血迹的胳膊上,眉头紧紧蹙成了一个“川”字:“到底是怎么回事?伤得重不重?让爸看看。”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许多,但那份担忧却更加明显。 刘夏荷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气场强大的中年男人是谁,但一看陈宏斌那副见了阎王爷、吓得快尿裤子的怂样,立刻就明白了——这是个顶天的大人物! 而且,听他那口气,称呼虞老师“女儿”,那不就是虞老师的爸爸吗?! 救星来了! 她眼珠子骨碌一转,小小的机会主义者立刻上线,当仁不让地往前一步,指着缩在郭秀琴身后的陈小军就开始连珠炮似的告状。 “虞伯伯!您可算来了!您是不知道陈小军他有多坏!” “他骂虞老师,骂她是‘臭老九’,骂得可难听了!我们都听见了!” “然后他还假惺惺地跑过来说道歉,那哪是道歉啊,虞伯伯,他那鼻孔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分明就是上门挑衅,还骂虞老师多管闲事!” “虞老师让他好好说话,他不听,还骂人,然后就抓起凳子,那么重的木头凳子,就朝我砸过来!”刘夏荷比划着,小脸涨得通红。 “是虞老师!是虞老师为了保护我,才被他用凳子狠狠砸伤了胳膊!您看,都流了那么多血!” “就这样,他还不知悔改!还指着虞老师骂,说她活该!还说,还说……” 刘夏荷顿了顿,学着陈小军那副流里流气的腔调,吊着眼梢,歪着嘴角,把那股子嚣张跋扈模仿得惟妙惟肖:“他还指着虞老师鼻子骂:‘你个臭老九,给脸不要脸,你给我等着,老子饶不了你!’” 她把陈小军那副嚣张跋扈、蛮不讲理的嘴脸学了个十成十,简直是入木三分,听得周围的人都暗暗咋舌。 秦东扬在一旁看着,嘴角忍不住微微抽动了一下。 这小丫头,不去报考电影学院真是屈才了,这模仿能力,这临场发挥,这情绪调动,奥斯卡都欠她一个小金人。 第118章 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虞梦瑶听秦东扬这么一问,脸上那份因疼痛而起的苍白似乎更添了几分,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还有些虚弱:“不是夏荷,是陈小军,他拿凳子砸的。” 刘夏荷立刻接口,语气里带着未消的愤怒和后怕:“对!姐夫!虞老师是为了护着我,才被陈小军那个混蛋用凳子砸伤了胳膊!” 秦东扬的脸“唰”地一下就沉了下来,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陈小军人呢?”他声音低沉,压抑着怒火。 刘夏荷指了指门外,嘴巴撅得老高了:“赵老师怕我跟陈小军再打起来,把他带到办公室去了。” 秦东扬点点头,目光落在虞梦瑶缠着纱布的胳膊上,又仔细看了看刘夏荷的包扎手法。 他眉毛微微一挑,语气缓和了些:“包得还不错,看来平时又在用心学。” 刘夏荷一听这话,顿时忘了刚才的紧张和愤怒,小脸一扬,呲着大牙乐了:“那当然!我以后可是要当医生的!” 虞梦瑶看着她那副得意洋洋的小模样,苍白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三人间的气氛刚刚缓和了那么一丁点儿。 “小军!我的儿啊!你怎么样了啊!” 一声尖锐凄厉的哭喊声猛地从走廊那头传了过来,由远及近。 秦东扬和虞梦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了然和无奈。 是郭秀琴来了。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的确良碎花衬衫的中年妇女,已经一阵风似的刮进了初一一班的教室。 她一眼就看到了被赵老师从办公室带回来的陈小军——赵老师本想让双方当面对质,看能不能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理清楚。 郭秀琴根本没看赵老师,也没看其他人,她的眼里只有自己宝贝儿子脸上那几道纵横交错、还在渗着血丝的抓痕! “天杀的啊!哪个小畜生把我儿子打成这样了!” 郭秀琴尖叫一声,一把抱住陈小军,眼泪鼻涕瞬间就下来了,嚎啕大哭,那动静,简直像是死了亲爹娘。 陈小军被他妈这么一抱一嚎,本来还有点心虚,这会儿也觉得委屈得不行,梗着脖子,恶狠狠地指着刘夏荷:“妈!是她!是刘夏荷这个臭丫头抓的!” 郭秀琴本就因为之前在医院被陈宏斌扇了一个耳光而耿耿于怀,此刻更是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她猛地转过身,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刘夏荷,那眼神恨不得把刘夏荷生吞活剥了! “好你个小贱蹄子!上次还没闹够,这次又敢打我儿子!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她说着,就要朝刘夏荷扑过去! “你敢!”秦东扬一个箭步挡在了刘夏荷身前,目光冷冽地盯着郭秀琴。 郭秀琴被秦东扬这股气势骇得顿了一下,但一想到自己儿子脸上的伤,那股子泼妇劲儿又上来了。 她叉着腰,指着秦东扬的鼻子就骂:“又是你!你以为你是谁啊?仗着跟梁主任有点关系就了不起了?我告诉你,今天这事没完!我儿子伤成这样,你们必须给个说法!” 刘夏荷从秦东扬身后探出小脑袋,不甘示弱地反驳道:“是他先打虞老师的!虞老师胳膊都被他砸伤了!我才动手抓他的!” 陈小军一听这话,梗着脖子叫嚣:“谁让她多管闲事!一个臭老九,自己要上来挡凳子,被打也是活该!” “你再说一遍!”秦东扬的怒火“噌”地一下就顶到了脑门子。 他指着虞梦瑶胳膊上的伤,对着郭秀琴和陈小军怒吼:“你们看看!虞老师的胳膊伤成这样!那凳子要是砸在夏荷身上,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还能有好?!” 陈小军脖子一犟,满不在乎地嚷嚷:“谁让她嘴巴贱!我都跟她道歉了,她还揪着不放,逼逼赖赖的,烦死了!” “道歉?”刘夏荷气得小脸通红,声音都尖锐了几分,“你那也叫道歉?你他妈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我还以为你是来教室要债的呢!” “你听听!你听听!这小丫头片子嘴巴多毒!”郭秀琴指着刘夏荷,对着周围看热闹的人嚷嚷,“我儿子都已经道歉了!她还想怎么样?不依不饶的!现在倒好,还把我儿子打成这样!” 她又恶狠狠地转向秦东扬,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他脸上了:“别以为你有梁主任撑腰我就怕了你!我儿子这伤,比那个什么老师的严重多了!这次的事情,休想就这么算了!” 秦东扬气极反笑:“你儿子伤得严重?虞老师就不严重了?” 郭秀琴眼睛一翻,蛮不讲理地尖声道:“那臭老九自己找打!谁让她自己犯贱要冲上来挡那一下的?活该!” 郭秀琴这话音刚落,教室门口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小军!小军!你怎么样了?” 陈宏斌冲了进来,他一眼就看到儿子脸上那触目惊心的血痕,眼珠子瞬间就红了。 “秦东扬!”陈宏斌怒吼一声,脖子上青筋暴起,指着秦东扬的鼻子,“昨天你那个好妹妹打了我儿子一耳光,这事儿我还没跟你们算完!今天,今天她又把我儿子打成这样!你们秦家是想干什么?欺负我们老陈家没人吗?!” 郭秀琴见自家男人来了,而且一上来就火力全开,腰杆子顿时又硬了几分,指着刘夏荷,又转向秦东扬,尖声道:“听见没!秦东扬!就算梁主任再怎么护着你们,我儿子这脸都破相了!流了这么多血!这事儿说破天,也是你们不对!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秦东扬冷笑一声:“你儿子为什么被打成这样?你们怎么不问问清楚,他到底做了什么好事?” 陈宏斌大手一挥,粗声粗气地打断他:“我不管那些!我儿子脸花了,这是事实!你们把他打成这样,就是你们的错!少跟我扯那些没用的!” 他那蛮横的态度,显然是不打算讲任何道理了。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又带着焦急的女声从门口传来:“夏荷!夏荷!我听说你跟人打架了?你没事吧?” 话音未落,一个梳着两条麻花辫,穿着朴素但干净的年轻姑娘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正是刘春芽。 第117章 不会是我家夏荷给打的吧?! 那几个教职工闻言,都是微微一愣,脸上露出了几分纳闷和不解。 处理学生打架,叫双方家长是应该的,怎么还要特意把被打老师的家人也叫来?还是直接点名道姓地叫父亲和大哥? 但看赵老师那严肃凝重的表情,他们也不敢多问,只是赶紧点头应下,分头去打电话了。 赵老师望着他们匆匆离去的背影,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陈小军伤成这个样子,郭秀琴那个女人等会儿要是来了,指不定要怎么撒泼打滚,颠倒黑白呢! 就凭他老赵这张嘴,还有这单薄的身板,哪里是那个泼妇的对手? 到时候,别说给虞梦瑶和刘夏荷讨回公道了,恐怕他自己都要被郭秀琴的唾沫星子淹死! 所以,必须得把虞梦瑶的家人请来。 旁人不知道虞梦瑶的家庭背景,他赵启平当年也是在县里混过的,多少还是知道一些内情的。 虞家,尤其那位虞承书,可不是陈宏斌那种靠着裙带关系才爬上去的副主任能轻易招惹得起的! 只有虞家人出面,才能镇得住场子,才能让这件事情得到一个相对公正的处理。 想到这里,赵老师才稍微松了一口气,赶紧走到虞梦瑶身边,关切地问道:“虞老师,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要不要先送你去医务室?” 秦东扬正在县医院忙得脚不沾地,今天急诊送来一个工地摔伤的,小腿开放性骨折,他刚跟着主任做完清创缝合,累得衣服都湿透了。 刚想喘口气,科室门口就探进来一个穿着穿着朴素的教职工,一眼就锁定了穿着白大褂的秦东扬,急急忙忙地跑过来:“请问,您是秦东扬医生吗?初一一班刘夏荷的家属?” 秦东扬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我是,夏荷怎么了?” 那哥教职工上气不接下气:“秦医生,不好了!刘夏荷……刘夏荷又在学校跟陈小军打起来了!” “又打起来了?!” 秦东扬一听,脑子“嗡”的一声,差点没炸开。 他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不可能啊!陈小军他爸妈不是才在医院低三下四地赔礼道歉,说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吗?怎么一转眼又……” 这脸打得也太快了! 那教职工也是一脸焦急:“具体我也不太清楚,赵老师让我赶紧来找您,说让您马上去学校一趟!” 秦东扬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也顾不上换衣服,赶紧跟科室主任请了个急假。 一路小跑着往平安县一中赶,秦东扬边跑边问那教职工:“到底怎么回事?这次又是谁先动的手?夏荷有没有吃亏?” 那教职工跑得脸颊通红,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我……我听说是陈小军先骂人,还想动手……然后刘夏荷就把陈小军的脸……给挠花了!” “挠花了?”秦东扬脚步一顿。 夏荷那丫头,平时看着文静,真发起狠来,战斗力也不弱啊! 学生又补充道:“而且……而且,好像还有一个女老师……也受伤了……” 秦东扬闻言,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什么?!还有女老师受伤了?” 他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一种更糟糕的预感浮上心头。 “是我们家夏荷……把老师给打了?”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刘夏荷那张倔强的小脸,但随即又摇了摇头。 不对啊!夏荷那孩子虽然脾气冲,但尊师重道这点道理还是懂的,怎么会动手打老师呢? 这里面肯定有事儿! 秦东扬越想心里越急,脚下的步子也迈得更大了。 等他一阵风似的冲到初一一班教室门口时,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情景。 教室里乱糟糟的,几个学生围在一起,而人群的中心,刘夏荷正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给一个女老师的胳膊缠着纱布。 那女老师背对着门口,看不清脸,但看身形,应该很年轻。 秦东扬心头一紧,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去。 随着他的走近,那正在接受包扎的女老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微微侧过头。 当那张熟悉又略带苍白的俏丽脸庞映入秦东扬眼帘的瞬间,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虞……虞梦瑶?!”秦东扬失声叫了出来,眼睛瞪得溜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坏了!夏荷该不会把虞梦瑶给打了吧?! 虞梦瑶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秦东扬,她那双漂亮的杏眼里也充满了惊讶和错愕,“秦东扬?你……你怎么来了?” 不等两人从这突如其来的“重逢”中回过神来,旁边一直低头专注包扎的刘夏荷,听到秦东扬的声音,猛地抬起头。 一看到秦东扬,小丫头像见了救星似的,眼睛一亮,带着几分委屈和依赖,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姐夫!” “姐……姐夫?!” 虞梦瑶这下是真的震惊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看秦东扬,又看看刘夏荷,声音都有些发颤:“秦东扬,你……你是刘夏荷同学的……姐夫?” 秦东扬此刻也是一头雾水,但听虞梦瑶这么问,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然后指着虞梦瑶,又看向刘夏荷,急声问道:“虞老师,你是我家夏荷的老师啊!你……你这胳膊上的伤,不会……不会是我家夏荷给打的吧?!” 刘夏荷闻言,顿时抬起小脸,满眼的问号,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家姐夫。 “啊?” 姐夫说什么呢?虞老师是为了保护我才受的伤,我怎么可能会打虞老师? 第116章 这事儿,大了! 那声音,与其说是道歉,不如说是宣战,恶声恶气,充满了不甘和挑衅。 刘夏荷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低头看着书,淡淡地吐出一句:“你这歉道得一点儿诚意都没有,还不如不道。” “噗嗤——” 周围几个竖着耳朵听动静的同学,忍不住笑出了声。 陈小军的脸“唰”地一下,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他陈小军是什么人?在平安县一中初中部,向来是他欺负别人的份,什么时候轮到别人给他脸色看了?尤其还是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 十四五岁的男孩子,正是自尊心最强、脸面看得比天还大的年纪。 “你他妈的说什么?!” 陈小军脑子一热,什么他妈的叮嘱,什么后果自负,全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怒吼一声,扬起巴掌就要朝刘夏荷那张平静的脸上扇去! “住手!” 虞梦瑶正好抱着教案走进教室,一眼就看到了这剑拔弩张的一幕。 她想都没想,一个箭步上前,闪电般将刘夏荷拉到了自己身后。 “陈小军!”虞梦瑶柳眉倒竖,杏目圆睁,盯着他厉声质问,“你到底想干什么?!在教室里还想动手打人吗?!” 陈小军被虞梦瑶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吼得微微一愣,手僵在了半空。 但随即,那股被羞辱的邪火再次冲昏了他的头脑,他看着护在刘夏荷身前的虞梦瑶,竟然口不择言地咆哮起来:“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臭老九,也敢管老子的事情?给老子滚开!” 虞梦瑶整个人都僵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陈小军。 刘夏荷一听陈小军居然敢这样辱骂虞老师,那股子倔劲儿也上来了,猛地从虞梦瑶身后探出头,指着陈小军的鼻子就骂:“陈小军!你不许骂虞老师!你才是坏东西!你全家都是坏东西!” “反了你了!” 陈小军被刘夏荷这话彻底激怒,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双重侮辱,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理智彻底崩断! 他赤红着双眼,看也不看,顺手就抄起旁边一张空课桌上的木头凳子,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就朝刘夏荷和虞梦瑶的方向砸了过去! “小心!”虞梦瑶瞳孔骤缩,惊呼一声。 她根本来不及多想,几乎是出于本能,猛地将刘夏荷往旁边一推,同时自己侧身一挡!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 那沉重的木凳子,结结实实地砸在了虞梦瑶的左边胳膊上! “啊!” 虞梦瑶痛呼出声,只觉得整条胳膊一阵钻心的剧痛,眼前瞬间一黑,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教室里顿时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一阵尖叫和混乱! “打人了!陈小军打老师了!” “快!快拉住他!”几个平时跟陈小军不对付,又比较有正义感的男生见状不妙,赶紧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死死抱住了还在发疯的陈小军。 “快去叫赵老师!快去办公室叫老师!”有女生反应过来,带着哭腔尖叫着,连滚带爬地跑出了教室。 刘夏荷被虞梦瑶推开,踉跄了几步才站稳,当她回头看到虞梦瑶捂着胳膊,疼得额头冒汗的模样,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和愧疚猛地冲上了脑门! 虞老师是为了保护她才受伤的! “陈小军!我跟你拼了!” 刘夏荷此刻就像一只被彻底激怒的小母豹,眼中闪着愤怒的火苗,她尖叫一声,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 趁着陈小军被几个男生拉扯住的空档,她伸出双手,指甲像是锋利的爪子,左右开弓,狠狠地在陈小军那张还带着几分扭曲和狰狞的脸上,挠了个满脸开花! 一道道血痕瞬间浮现,触目惊心! “我让你打虞老师!我让你欺负人!我挠死你这个王八蛋!” “都给我住手!”一声带着焦急和怒气的断喝在教室门口炸响! 赵老师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额头上全是汗珠子。 当他看清教室里这一片狼藉,以及三个“主角”的惨状时,一颗心瞬间“咯噔”一下,直往下沉,拔凉拔凉的! “这……这又是怎么了?!”赵老师的声音都带着颤音,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几个平日里胆子大些的女生,还有那几个拉着陈小军的男生,七嘴八舌地就把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给复述了一遍。 “赵老师!是陈小军!他先骂虞老师是臭老九!” “他还拿凳子砸虞老师和刘夏荷!” “虞老师是为了护着夏荷,胳膊才被砸伤的!” “夏荷气不过,才……才抓了陈小军的脸!” 赵老师听着学生们的控诉,一张脸由白转青,由青转黑,黑得简直能拧出水来! 他先是看向捂着脸“嗷嗷”直叫唤的陈小军。 那小子满脸血道子,眼睛里却全是怨毒和不服,嘴里还在含糊不清地咒骂着:“刘夏荷你个臭丫头!我饶不了你!还有你们这些臭老九,你们都给我等着!” 赵老师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一种无力感。 这陈小军,算是彻底被他那对爹妈给教废了! 简直就是个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一点规矩都不懂,一点敬畏之心都没有! 再看虞梦瑶,她此刻正被几个女同学扶着,左边胳膊的衣袖已经被划破了一大块,露出底下擦破皮的伤口,红肿一片,隐隐还有血丝正从破损的皮肤里渗出来。 她紧咬着下唇,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显然是疼得不轻。 而刘夏荷,则像只受惊的小兽,虽然眼睛里还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但小脸煞白,身体也微微发抖,显然也是吓得不轻。 陈小军自己脸上那纵横交错的几道血印子,更是触目惊心,看着都瘆人。 这事儿,大了! 彻底闹大了! 赵老师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已经不是他一个班主任能压得下来的事情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扭头对闻声赶来、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几个学校教职工急声喊道:“快!快去办公室打电话!通知双方家长!让他们立刻、马上到学校来!” 几个教职工如梦初醒,连忙应声,转身就要去打电话。 “等一下!”赵老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急忙叫住他们。 他紧锁着眉头,沉吟了片刻,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果断:“对了,你们去通知的时候,顺便……也去通知一下虞老师的父亲,或者她大哥,让他们也尽快赶过来一趟!” 第115章 刘夏荷,对、不、起! “学生之间有点小打小闹很正常,您是班主任,在学校内部教育批评一下,把事情化解了不就行了?怎么会闹到让家长都出面的?” “而且,刘夏荷同学我了解,她平时学习那么刻苦,文静得很,不是会主动惹事的人。” “倒是那个陈小军,仗着他爸是陈副主任,在班里横行霸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平时说话就拽得不行。这次肯定是他先挑衅刘夏荷,人家小姑娘被欺负急了才还手的。他挨那一下,也是活该!” 赵老师听着虞梦瑶这番条理清晰的分析,脸上的苦涩更浓了。 他苦笑一声:“虞梦瑶同学,你说的道理我都懂,可是……”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没人注意这边,才凑近虞梦瑶,声音压得更低。 “那陈小军他爸,是县委办公室的副主任陈宏斌啊!人家是当官的,我能怎么办?我要是处理得让他不满意,他给我穿小鞋,我这班主任还当不当了?这工作还要不要了?” “我又不像你。你们虞家在平安县是什么地位,谁不知道?你就算把天捅个窟窿,也有人给你兜着。” “我呢?我就是个教书的,无权无势,可不得凡事都得陪着十二万分的小心吗?” 虞梦瑶听着赵老师这番话,心头掠过一丝鄙夷,却也夹杂着几分理解的无奈。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轻叹,默默地摇了摇头,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这世道,有时候就是这么现实,现实得让人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然而下午的时候,陈小军果然还是被送来上学了,脸上虽然没什么明显的伤痕,但那股子不服不忿的劲儿,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 陈宏斌和郭秀琴从医院狼狈地逃回来之后,一进家门,陈宏斌就再也压不住心头的邪火。 他指着耷拉着脑袋的陈小军,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小王八羔子!你看看你干的好事!老子今天在外面这张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郭秀琴也在一旁叉着腰,尖声附和:“就是!你个惹祸精!在学校里就不能给老娘安分点?非要去招惹那些不该惹的人!现在好了,你爸都差点让人给撸了!” 陈宏斌余怒未消,喘着粗气,指着儿子的鼻子警告道:“以后在学校里给老子把眼睛放亮点!别一天到晚就知道惹是生非!特别是那些看着不起眼,但可能有后台有背景的人,给老子躲远点!听见没有?!” 陈小军被父母这通混合双打骂得晕头转向,心里头委屈得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他小声地嘀咕:“我……我怎么知道哪些人有后台,哪些人有背景啊?那个刘夏荷,不就是个从乡下来的土包子吗?妈你一开始不也说她家穷酸,让她滚远点吗?怎么现在全成我的错了?” 而且,他明明记得是刘夏荷先动手打了他,他才还手的!现在倒好,自己挨了骂,还要背锅! 尤其是陈宏斌临出门前,还特意板着脸,用命令的口吻叮嘱郭秀琴:“下午,必须让那小子去给刘夏荷道歉!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不然这事没完!” 陈宏斌走后,郭秀琴看着儿子那副垂头丧气的怂样,心里也是一肚子火没处撒。 让她儿子去给那个乡下丫头片子道歉?她自己都觉得憋屈,可她男人的话,她现在是不敢不听了。 她没好气地对陈小军说道:“听见你爸说的了?下午去学校,老老实实去跟那个刘夏荷说句对不起!” 陈小军一听这话,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脖子一梗:“我不去!” “凭什么?!”他一脸不服气地嚷嚷,“明明是她先打我的!我脸都被她抽肿了!我没错!我不道歉!” 郭秀琴被他这犟驴脾气顶得肝火旺盛,但想到丈夫在医院那副窝囊样,她也只能把火气强压下去。 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叫你去你就去!随便说一句‘对不起’不就完了吗?走个过场,应付一下!难道还真能让你掉块肉不成?” 陈小军依旧把头偏向一边,嘴巴噘得能挂油瓶,“我就是不想道歉!” 郭秀琴抬手就在他屁股上抽了一下:“你要不去,就等着你爸收拾你吧!” 想到陈宏斌平时说一不二的性格,陈小军不由得瑟缩了一下,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却说刘夏荷,虽然平日里文文静静,不声不响,但骨子里却藏着一股子乡下姑娘特有的韧劲和血性。 上午那会儿,她能豁出去跟陈小军动手,已是让班上不少平日里受够了陈小军鸟气的女生暗暗叫好。 “夏荷,你可真行啊!居然敢揍陈小军那个讨厌鬼!” “就是就是!他平时仗着他爸,没少欺负我们女生!不是扯人家辫子,就是偷偷掀前面女同学的裙子,恶心死了!” “以前谁敢惹他啊?他爸可是县委办的呢!你打了他还能没事,太厉害了!” 要知道,陈小军仗着老爹陈宏斌的势力,在班里简直就是个小土皇帝,平日里调皮捣蛋,捉弄女生是家常便饭。 有胆子小的女生被他扯了头发,也只敢偷偷抹眼泪。 更有一次,他竟然趁着一个女同学弯腰捡东西的时候,伸手去撩人家的裙子,虽然没得逞,但也把那女同学吓得面无人色,哭了好几天。 这些事,赵老师不是不知道,但碍于陈宏斌的面子,大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批评几句也是不痛不痒。 如今,刘夏荷这个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乡下丫头”,不仅打了陈小军,听说今天她姐夫来学校了,还把陈小军的妈给气走了,简直太厉害了! 一时间,班里那些原本因为刘夏荷穿着朴素,口音带着乡土气,而有些若有若无排挤她、看不起她的同学,此刻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那眼神里,有惊讶,有佩服,更有几分隐隐的敬畏。 下午最后一节课,陈小军回到学校了。 因为记着郭秀琴说的话,陈小军磨磨蹭蹭地走到刘夏荷的座位旁,那张平时嚣张跋扈的脸此刻因为憋屈和愤怒而涨得通红。 他梗着脖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喂,刘夏荷,对、不、起!” 第114章 您处理得不太恰当 虞承书冰冷的目光再次钉在陈宏斌身上:“陈宏斌同志,现在,是工作时间吧?你不在县委办公室好好处理公务,跑到我们县医院来,撒的什么泼?嗯?” 陈宏斌只觉得双腿发软,他哆哆嗦嗦地应道:“是,是!虞主任教训的是!我……我这就回去!马上就回去!” 话音未落,他一把拽起身旁还在发愣的郭秀琴,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诊室。 郭秀琴甚至连一句反驳或者抱怨都不敢有,被自家男人拖着,踉踉跄跄地消失在众人眼前。 一场闹剧,总算落下了帷幕。 秦东扬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才转向虞承书、钱卫国和梁主任三人,脸上带着真诚的感激:“虞主任,钱书记,梁主任,今天的事情,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若不是他们及时出现,他今天恐怕还真要费一番手脚。 主要是这两夫妻胡搅蛮缠的,实在是影响他的工作。 他随即又露出几分疑惑,问道:“只是,三位怎么会突然到医院来?” 钱卫国脸上露出一抹爽朗的笑容,拍了拍秦东扬的肩膀:“小秦啊,你这可就见外了!” 他解释道:“这不是梁主任和虞主任陪我回招待所嘛,我这才看到你留在那里的鱼糕。你小子,有心了!我这不寻思着,得赶紧过来当面谢谢你,顺便跟你辞个行。” 梁主任也笑着接口:“是啊,秦医生。说来也巧,那时候我才知道,钱书记这条命,也是你给救回来的!” 他感慨道:“我父亲也是承蒙你妙手回春。这一合计,我就想着也顺路来看看秦医生你嘛!” “至于虞主任,”梁主任看了一眼虞承书,“他说他弟弟也在这家医院工作,正好顺路过来看看。” 秦东扬听到“虞主任”这个称呼,再联想到他刚才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以及梁主任说的“他弟弟也在县医院工作”,心中猛地一动。 平安县姓虞的本就不多,能在县委当领导,又有个弟弟在县医院的…… 一个呼之欲出的名字在他脑海中盘旋。 他试探性地看向虞承书,带着几分不确定地问道:“虞主任,您……您是?” 虞承书看着秦东扬,那张冷峻的脸上,此刻竟难得地漾起一丝浅淡的笑意:“我叫虞承书,虞司棋,是我的二弟。” “轰——!” 秦东扬只觉得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朵烟花,整个人都有些懵。 虞承书!虞司棋的大哥! 那个曾经差点成为他大舅哥的男人! 这世界,未免也太小了点吧?! 他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纷呈,尴尬、惊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 虞承书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缓缓开口,声音平稳:“秦东扬同志,你现在很不错,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医术还这么精湛,前途无量。” 顿了顿,他话锋一转,意有所指地说道:“以后再遇到今天这样的事情,如果解决不了,可以来县委找我。” 这话一出,秦东扬脸上的尴尬更浓了几分。 他本就不想和虞家再扯上任何关系,更不想欠虞家的人情,毕竟他最近连虞司棋都刻意地没有多接触。 这人情债,最是难还。 旁边的梁主任却没察觉到这两人之间暗流涌动的微妙气氛,他惊讶地“啊”了一声:“虞主任,原来您和秦医生早就认识啊?” 秦东扬闻言,连忙摆手:“算……算不上认识,就是……就是以前因为某些事情,见过虞主任一面。” 他可不想让人误会他跟虞家有多深的交情。 虞承书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淡淡一笑:“我家二弟司棋,对秦医生的医术和为人,可是赞誉有加。所以,我对秦医生也一直很好奇。” 这话听着像是解释,又像是在给秦东扬解围,但秦东扬却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 他摸了摸鼻子,生硬地岔开了话题,转向钱卫国:“那个……钱书记,您这是准备什么时候离开平安县?” 钱卫国见状,虽然有些好奇秦东扬和虞承书之间的渊源,但也识趣地没有多问。 他笑着回答:“我东西都收拾好了,待会儿就直接去车站了。” 他又一次郑重地对秦东扬说:“小秦,这次真是多亏了你送的鱼糕,让我这心里头啊,熨帖得很!以后要是有机会去我们红枫县,一定记得来找我!” 秦东扬客气道:“钱书记您太客气了,一路顺风。” 两人又简单寒暄了几句。 钱卫国看了看手表,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梁主任,麻烦你送我一趟?” 梁主任爽快应道:“应该的,钱书记,这边请。” 他还不忘跟秦东扬打招呼:“秦医生,我们走了啊!” 秦东扬立刻站起来:“一路顺风!” 而在教师办公室里,来上班的虞梦瑶觉得赵老师一整天都有些不对劲。 往日里还算精神的班主任,今天却像是焉了的茄子,耷拉着脑袋,时不时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赵老师,”她轻声问道,“您今天……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赵老师抬头,镜片后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他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虞老师啊,没什么,没什么。” 虞梦瑶却看出了他眉宇间的愁苦,追问道:“我听说你们班上陈小军和刘夏荷打架了?是为了这事儿?” 赵老师闻言,脸色一僵,随即重重地叹了口气。 “唉!”他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后怕和无奈,“可不是嘛!就为那点破事!陈小军他妈来学校后……唉,这不是说要教训教训我,想要开除我呢!” 虞梦瑶听得秀眉紧蹙。 “赵老师,”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我觉得,这件事,您处理得……可能不太恰当。” 赵老师一愣:“哦?怎么说?” 第113章 别跟我这种小人一般见识! 他赶紧表明立场:“秦东扬是我们医院的业务骨干,中流砥柱!我怎么可能开除他?” 周院长义正辞严地继续道:“再说了,凡事都要讲证据,讲规矩。怎么可能因为陈副主任的一面之词,就草率地给这件事情下定论?就算陈副主任是县委办的人,他……他恐怕也没有这个权力,直接命令我们县医院开除一名正式医生吧?” 秦东扬听着周院长这番话,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他看向脸色已经变得猪肝一样的陈宏斌,慢悠悠地开口了:“哎呀,周院长您这话可就不对了。” “今天早上,陈副主任的夫人可是亲口跟我保证,说陈副主任一句话,就能让我卷铺盖滚蛋呢。” “我还以为陈副主任在平安县,当真是手眼通天,想让谁丢饭碗,谁就得丢饭碗呢!” 陈宏斌被秦东扬这番话噎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偏偏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就在这时,一直跟在钱卫国和梁主任身后,一个身材颀长,面容冷峻、气质卓然的男人从两人身后走了出来。 他一出场,整个诊室的温度仿佛都降了几分。 倒也不是别人,正是虞承书。 虞承书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扫描仪一般锁定了陈宏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发出一声低沉的冷笑:“呵!我倒是不知道,原来陈宏斌同志,你在外面这么威风!想开除谁,就能开除谁?嗯?” 这不就是天天在县委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的顶头上司,虞承书吗?! “虞、虞主任,您……您怎么也在这里?”陈宏斌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地问道,额头上的汗珠子滚滚而下。 虞承书目光依旧冰冷,不带一丝温度,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看得陈宏斌心里发毛。 陈宏斌赶紧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连连摆手:“虞主任,您……您千万别误会!我们……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他慌乱地解释道,声音都变了调:“就是……就是吓唬吓唬他,主要是……主要还是想给我们家小军,讨回一个公道!” “公道?”秦东扬嗤笑一声,“陈副主任,你怕是没搞清楚状况吧?你儿子先撩者贱,他有什么资格要公道?” 秦东扬的眼神陡然凌厉起来,声音也冷了八度:“是他,在学校里先撩拨我妹妹!说她是乡下人,穿得土里土气,不配在县城读书!还变本加厉,拉我妹妹的头发,甚至……想去扯她的衣服!” 秦东扬语气一顿,目光如刀,直刺陈宏斌夫妇:“你们说说,一个男同学,对女同学动手动脚,这算什么?这跟光天化日之下的流氓行径,跟性骚扰,有什么区别?!我妹妹气不过,才给了他一个耳光!就这,都算是便宜他了!” 此言一出,整个诊室里瞬间一片哗然。 “我的天!原来真相是这样的!” “这陈副主任的儿子,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小小年纪就学人家耍流氓,长大了还得了?” “怪不得秦医生发那么大火,换我我也忍不了!” 周围的病人、家属,还有医院的同事们,看向陈宏斌夫妇的眼神,瞬间充满了鄙夷和愤怒。 陈宏斌只觉得那些目光像无数根钢针,扎得他浑身难受。 尤其是王书记那双冰冷刺骨的眼睛,更是让他如芒在背,如坐针毡。 冷汗一层一层地往外冒,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必须做点什么! 情急之下,他猛地一转头,目光落在了身旁还兀自愤怒的郭秀琴身上。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骤然在诊室里炸响! 郭秀琴尖叫一声,捂着火辣辣的脸颊,不敢置信地瞪着陈宏斌:“陈宏斌!你……你敢打我?!” 陈宏斌此刻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指着郭秀琴的鼻子,声色俱厉地骂道:“你这个泼妇!都是你!都怪你!”不是跟我说,是咱们儿子在学校被人欺负了吗?啊?!你居然敢骗我!害得我误会了秦医生!差点酿成大错!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 郭秀琴被这一巴掌打得眼冒金星,心里那股邪火“噌”地一下就顶到了脑门。 她差点就要扑上去跟陈宏斌拼命。 但就在她张牙舞爪的瞬间,她瞥见了陈宏斌那几乎要喷火的眼神,以及眼神深处那浓浓的哀求和警告。 陈宏斌正拼命地朝她使眼色,那副惊弓之鸟的模样,让郭秀琴心头猛地一颤。 她再蠢,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连她男人都怕成这样,这个虞主任,还有那个钱卫国和梁主任,显然都不是她能惹得起的人物! 郭秀琴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将满腔的怒火和委屈压了下去。 她咬着牙,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而微微抽搐着,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我也是听小军说的……” 陈宏斌见郭秀琴总算“识大体”,暗暗松了口气,连忙转过身,对着秦东扬,脸上瞬间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秦医生,秦医生!对不住,真是对不住!” “都是我的错!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听信了这婆娘的胡言乱语,误会了您和您妹妹!” “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这种小人一般见识!” 他拍着胸脯保证道:“您放心!等我回去,一定!一定好好教育我那个不成器的婆娘,还有那个惹是生非的孽子!一定给您,给令妹,一个满意的交代!” 躲在人群后的吴瀚烨,此刻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下巴颏差点掉在地上。 这……这他娘的演的是哪一出啊?! 前一秒还耀武扬威,恨不得把秦东扬生吞活剥的陈副主任,怎么转眼间就怂得跟三孙子似的? 吴瀚烨越想越心惊肉跳,后背一阵阵发凉。 他刚才……刚才可是跳出来狠狠踩了秦东扬一脚啊! 这要是秦东扬秋后算账…… 吴瀚烨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脑门。 不行!绝对不能再待下去了! 他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陈宏斌夫妇和秦东扬身上,悄无声息地缩了缩脖子,猫着腰,像只受惊的老鼠一样,从人群的缝隙中一点点地溜了出去。 ? 第112章 天大的误会啊! 诊室里的其他医生护士们听着这话,都有些面面相觑,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们和秦东扬共事不是一天两天了,秦医生医术高明,待人谦和,在科室里口碑极好,怎么可能是这种人? 一个年轻些的医生忍不住开口道:“陈主任,这里面……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吧?秦医生他平时不是这样的人啊!” 另一个年长的护士也附和道:“是啊,陈主任,秦医生工作一直勤勤恳恳,对病人也很有耐心,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吴瀚烨一看这架势,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他巴不得秦东扬倒霉呢! “陈主任,您别听他们瞎说!”吴瀚烨挤了进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 “这个秦东扬啊,平时在科里就仗着自己有点本事,目中无人,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陈宏斌一听,眼睛立刻亮了,仿佛找到了新的弹药。 他转向秦东扬,声音又拔高了几分:“听见没有?连你的同事都这么说你!可见你的人品有多低劣!” 诊室里其他几个医生护士,看向吴瀚烨的眼神,都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这家伙,真是落井下石的小人!帮着外人坑自己同事,简直没底线! 秦东扬却像是没听到吴瀚烨的话,目光锐利地扫过陈宏斌和郭秀琴。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算是明白了,难怪陈小军小小年纪,就能在学校里霸凌同学,甚至对女同学动手动脚。” “原来,不光他妈不是什么好东西,”秦东扬的视线定格在郭秀琴脸上,然后转向陈宏斌,“连他爸,也不是什么好鸟!” “你……你个小畜生!你胡说八道什么!”郭秀琴一听这话,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尖叫着就要扑上来。 陈宏斌脸色铁青,一把拉住了情绪失控的郭秀琴。 “够了!”他低喝一声,但声音里的怒火却怎么也压不住,他转向秦东扬,眼神阴鸷:“秦东扬,你在这里胡搅蛮缠,没有任何意义!像你这种人,我陈宏斌今天表个态,一定会让县医院把你开除!” 秦东扬闻言,非但没有丝毫惧色,反而“啪啪啪”地鼓起掌来。 “厉害!陈主任可真是太厉害了!” 陈宏斌被他这阴阳怪气的态度气得额头青筋直跳:“怎么?你怕了?” 秦东扬夸张地翻了个白眼,语气拖得长长的:“哎哟喂,我可真是太——害——怕——了!” “你……你……”陈宏斌指着秦东扬,气得手指都在发抖。 他猛地转头,对着门外吼道:“去!去把你们周院长给我叫来!立刻!马上!” 吴瀚烨在一旁看得是心花怒放,差点没忍住笑出声,他当然也巴不得秦东扬被开除。 不过,他也清楚,秦东扬现在可是周院长跟前的红人,医术在那儿摆着呢,周院长,八成不会真的为了这点事就开除他。 但吴瀚烨转念一想,就算开除不了,今天这事闹大了,也能在周院长心里给秦东扬狠狠记上一笔,让他知道秦东扬就是个天大的麻烦精! 这样一来,以后秦东扬在周院长那里的印象分,肯定大打折扣! 想到这里,吴瀚烨心里又是一阵得意。 话音刚落没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周院长果然来了。 “怎么回事?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周院长一进门,看到诊室里剑拔弩张的气氛,眉头就皱了起来。 当他看到陈宏斌夫妇,又看到一脸平静的秦东扬时,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 “陈主任,这是……”周院长看向陈宏斌,开口询问。 秦东扬还没来得及开口,郭秀琴立刻抢着告状。 “周院长!你们这医院的医生还真是良莠不齐啊!这个秦东扬,简直医德败坏!还有他妹妹!他妹妹在学校里欺负我们家小军,把他脸都打肿了!” “我们找他理论,他不仅不道歉,还辱骂我们!嚣张得不得了!” “周院长,您说说,这样人品败坏的人,怎么能当医生?他这是给我们医院抹黑啊!” “必须开除!立刻开除他!” 周院长眉头紧锁,深知这潭水浑得很,郭秀琴这番话,颠倒黑白的成分居多。 他刚想开口询问秦东扬具体情况,诊室门口却突然传来一个略带戏谑,却又中气十足的声音。 “开除?开除谁?” 众人循声望去。 “要是秦医生真要被开除了,那可真是太好了!”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迈着沉稳的步子走了进来,正是钱卫国。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其中一人众人也眼熟,正是县卫生局的梁主任。 钱卫国看都没看陈宏斌夫妇一眼,目光落在周院长身上,不咸不淡地说道:“周院长,要是贵院真容不下秦医生这样的才俊,打算把他开除……”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那正好,我马上要回地区了,我们地区医院正缺一位像秦医生这样医术高超的骨干,交接手续,我顺道就办了。” 钱卫国话音刚落,他身后的梁主任便笑着接话了。 “老钱这话在理。” 梁主任看着周院长,目光带着一丝锐利:“秦医生的医术,咱们平安县谁人不知?就算县医院真的有眼不识泰山,放走了这尊大佛,凭秦医生的本事,想在咱们县里继续行医,难道还怕没地方去吗?” 这话一出,诊室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陈宏斌一看来人,特别是看清钱卫国和梁主任的脸,整个人都傻了,脸上的嚣张气焰瞬间熄灭,像是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结结巴巴地道:“钱……钱书记?梁……梁主任?您二位……怎么也在这里?”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钱卫国依旧没搭理他,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懒得给他一个,只是平静地看着周院长,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看着办。” 梁主任则是看着陈宏斌,阴阳怪气地开了口:“怎么?陈副主任能带着夫人来医院耍官威,兴师动众,我们就不能来医院看个病,或者……探望一下朋友了?” 周院长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连忙摆手,脸上堆起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钱书记,梁主任,您二位误会了,天大的误会啊!” ? 第111章 立刻开除出医疗队伍! 秦东扬却像是没事人一样,转过头,轻轻拍了拍刘夏荷的肩膀,“行了,夏荷,没什么事儿,你安心回教室上课去吧。” 刘夏荷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此刻却盛满了担忧和不安,“姐夫……可是……他们会不会真的……” 秦东扬看着她这副怯生生的模样,不由得失笑“你当你姐夫是吃素的?放心,有姐夫在,她郭秀琴掀不起什么浪花,也动不了你一根汗毛。她不能拿我怎么样,更不能拿你怎么样。” 刘夏荷怔怔地看着秦东扬,那股强大的气场,莫名叫人安心。 她那颗七上八下悬着的心,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点点地落回了实处。 “嗯!”刘夏荷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的担忧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对姐夫全然的信任,“姐夫,那我先去上课了。” 说完,她便转身,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只剩下秦东扬和失魂落魄的赵老师。 赵老师看着秦东扬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那叫一个七上八下。 他实在想不通,秦东扬这底气,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秦……秦同志……”赵老师试探着开口,声音依旧有些发颤,“您……您是不是……在县委,或者市里,有什么……熟人?” 不然,怎么敢这么硬刚县委办副主任的家属? 秦东扬瞥了他一眼,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啊?”赵老师眼睛猛地瞪大,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没有?! 那他还这么……这么…… 赵老师只觉得眼前一黑,双腿一软,差点没直接从椅子上滑下去。 完了!这下是真完了! 天,好像真的要塌下来了! 秦东扬看着他那副天塌地陷的表情,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赵老师,与其在这里杞人忧天,不如好好想想,以后怎么当好一个老师,怎么尽好自己的职责。别再犯今天这样的错误,也别再让学生和家长,来替你承担本该由你承担的责任。” 说完,秦东扬不再看他,径直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办公室。 留下赵老师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对着满室的寂静,欲哭无泪。 秦东扬走出教学楼,呼吸着外面清新的空气,脑子里却在盘算着另一件事。 他忽然想起昨天在国营饭店,钱卫国跟他提起过,说是今天下午就要动身回隔壁的清河县。 这人情欠下了,总得表示表示。 送钱送物,钱卫国那脾气,肯定不会收,说不定还会翻脸。 秦东扬琢磨着,心里有了主意。 他抬脚便朝着供销社的方向走去,不一会儿,秦东扬提着用油纸包着的一条处理干净的鲜鱼回了家。 他手脚麻利地将鱼肉剔骨去皮,剁成细腻的鱼茸,又加入了淀粉、蛋清和调料,一番忙碌,很快便蒸出了一盘香气扑鼻、洁白如玉的鱼糕。 这鱼糕,既能表达心意,又不显得刻意和贵重,钱卫国应该会收下。 带着还温热的鱼糕,秦东扬径直去了钱卫国下榻的县招待所。 “同志,麻烦问一下,钱卫国钱书记在哪个房间?”秦东扬客气地询问前台的服务员。 服务员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钱书记啊?他一早就被县委那边叫去开会了,现在还没回来呢。” “开会?”秦东扬微微有些意外。 不过转念一想,钱卫国是地区下来的干部,县里重视也是正常的。 “那麻烦您了,我叫秦东扬,这是我给他带的一点吃食,等他回来了,您帮忙转交一下。” 秦东扬将用干净饭盒装着的鱼糕递了过去。 服务员点点头:“行,没问题。” 秦东扬道了声谢,便转身离开了招待所,直接去了医院。 然而,他下午刚到医院,换上白大褂,还没来得及喝口水,麻烦就自己找上门了。 郭秀琴果然没有善罢甘休,她不仅来了,还带来了她的男人——平安县县委办公室副主任,陈宏斌。 陈宏斌大约四十出头的年纪,穿着一身板正的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久居人上的威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傲慢。 他一进医院,问明了秦东扬的诊室,便二话不说,带着郭秀琴,径直闯了进去。 “砰”的一声,诊室的门被粗暴地推开。 秦东扬正低头给一个病人看诊,闻声抬头,便看到陈宏斌和郭秀琴夫妇二人,沉着脸站在门口。 郭秀琴一见秦东扬,那双三角眼就迸射出怨毒的光芒,指着秦东扬对陈宏斌道:“宏斌,就是他!就是这个姓秦的!不仅纵容他家小崽子打我们家小军,还出言不逊,侮辱我们!” 陈宏斌目光如电,直直射向秦东扬,官腔十足地开口了,“你就是秦东扬?” 秦东扬放下手中的笔,神色平静地看着他,不卑不亢:“我是。” 陈宏斌见他这副淡定的模样,心中怒火更盛,声音也冷了几分。 “我听我爱人说了,你纵容家里的孩子在学校寻衅滋事,殴打同学,性质极其恶劣!”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严厉:“事后,你非但没有半分悔改之意,反而对受害者家长恶语相向,态度嚣张跋扈,简直是目无王法!” 这话一出,诊室里其他几个正在候诊的病人,以及旁边的医生护士,都纷纷侧目,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陈宏斌向前一步,居高临下地审视着秦东扬,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罪大恶极的犯人。 “秦东扬,我告诉你,像你这样品行不端、道德败坏的人,根本就不配穿这身白大褂!根本就不配当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 “你的人品如此不堪,你的医德又能好到哪里去?把病人交到你这种人手里,那是对人民群众生命健康极大的不负责任!” 他越说声音越大,唾沫星子都快喷到秦东扬脸上了。 “我作为县委办公室的工作人员,代表的是党和政府的形象!我有责任,也有义务,为全县人民的利益负责,为我们平安县的医疗队伍清除害群之马!” “今天,我就要找你们医院的院长,让他把你这种没有医德、素质低下的人,立刻开除出医疗队伍!” ? 第110章 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秦东扬这番话,字字句句都像是淬了毒的钢针,狠狠扎在郭秀琴的心窝子上。 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秦东扬的手指都在哆嗦,脸上的横肉因为愤怒而剧烈地抽搐着。 “你!你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你侮辱我!你还侮辱我儿子!我告诉你们,今天这事没完!” 她恶狠狠地瞪着秦东扬,又转向一旁默不作声的刘夏荷,那眼神恨不得把两人活吞了。 “你们两个,必须!马上!给我和我们家小军赔礼道歉!不然,我一定想办法让这个小贱人被学校开除!也让你丢了你的工作!” 秦东扬闻言,嘴角那抹冷笑非但未减,反而更添了几分戏谑。 “好啊。”他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你有本事,你就去啊。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让我们道歉,怎么让夏荷开除,又怎么让我丢工作。” 郭秀琴见秦东扬如此硬气,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没把自己憋过去。 她恶狠狠地瞪了秦东扬一眼:“你别后悔!” 随即,她又把矛头转向了一旁瑟瑟发抖的赵老师,那眼神,仿佛要吃人一般。 “还有你!赵老师!”郭秀琴指着赵老师的鼻子,唾沫星子横飞,“这件事你要是不管,不给我儿子一个满意的交代,你也给我等着被开除吧!” 赵老师整个人都傻了,像是被一道晴天霹雳劈中了脑门,半天没回过神来。 他……他招谁惹谁了?怎么火就烧到自己身上来了? 秦东扬再次冷笑出声,那笑声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讥讽。 “呵,开除?” “你当你是什么人?教育局长?还是市委书记?” “还说开除就开除,我告诉你,就是咱们平安县的县长,恐怕都不敢这么轻易说这种话!” 秦东扬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郭秀琴被秦东扬这么一激,反而像是打了鸡血一般,脸上露出一副神气活现的得意表情。 “哼!县长不敢说?”她下巴抬得老高,用鼻孔看着秦东扬,“那我就让你看看,我到底能不能把你们都给开除了!” 赵老师这下是真的吓坏了,脸都白了,赶紧摆着手,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郭大姐,郭大姐!您消消气!我……我这还什么都没说呢,怎么就要把我也给开除了?” 他急得满头大汗,心里叫苦不迭,“这……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郭秀琴鼻孔朝天,冷哼一声:“怎么跟你没关系?你是老师!你没有尽到做老师的责任!我让你逼着那个刘夏荷给我儿子道歉,你磨磨蹭蹭,推三阻四!你这就是失职!这就是有责任!” 赵老师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真是有苦说不出,黄莲吞进肚。 他能说什么?说他偏袒陈小军,结果踢到了秦东扬这块铁板? 秦东扬的目光转向赵老师,“赵老师,说句公道话,你今天的处理方式,的确不对。” 赵老师闻言一愣,有些错愕地看向秦东扬。 秦东扬继续说道:“两个孩子在学校里发生了摩擦,你作为班主任,本应该在当天就查明情况,分清是非,把事情解决好。” “结果你倒好,把事情压下来,拖到今天,反而让学生家长自己跑到学校来解决。” 他顿了顿,声音冷了几分:“这,就是你的工作失误。” 郭秀琴一听这话,立刻像是找到了盟友,又或者是抓到了新的攻击点,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嘲讽。 “听见没有!赵老师!连人家都这么说!我早就跟你说了,让你听我的,你偏不听!现在好了吧?两头不讨好!活该!” 郭秀琴说着,得意洋洋地一甩头,拉起旁边同样一脸倨傲的陈小军。 “儿子,我们走!妈不信这个邪,今天非要讨个说法不可!” 临走前,郭秀琴还不忘恶狠狠地剜了秦东扬一眼,那眼神充满了怨毒。 陈小军有样学样,也学着他妈的样子,鼓着腮帮子,恶狠狠地瞪了刘夏荷一眼,才跟着他妈扬长而去。 办公室的门“砰”的一声被甩上,留下赵老师失魂落魄地瘫坐在椅子上。 他嘴里喃喃自语:“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秦东扬看着他这副模样,挑了挑眉,语气平淡地开口问道:“赵老师,这个郭秀琴,到底是什么来头?口气这么大?” 赵老师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都有些发颤。 “秦同志……你……你可能不知道……”他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道,“这个郭秀琴,她……她男人,是咱们平安县县委办公室的,一个……一个副主任。” 办公室副主任,虽然官不大,但在县城里,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秦东扬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 “哦?县委办公室副主任?”他淡淡地反问了一句,“所以呢?” 赵老师被秦东扬这轻飘飘的“所以呢”三个字问得一愣,随即苦涩更甚。 “所以……所以人家要想让我们丢掉工作,或者让刘夏荷同学退学,那……那的确是很简单的事情啊!” 他看着秦东扬,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一丝哀求。 “秦同志,你……你还是赶紧想想办法,带夏荷去给他们道个歉吧!不然……不然真的要出大事了!” 秦东扬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弧度,“哦?县委办公室副主任?我还以为他男人是玉皇大帝下凡呢,原来只是个县委办的芝麻绿豆官啊。” 赵老师听着这话,额头上的冷汗“唰”地一下就冒出来了。 我的乖乖!这秦东扬是真不怕死,还是脑子缺根弦啊!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喉咙干涩,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彻底无语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敢这么说话,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 第109章 也好意思在这里谈自尊? 秦东扬等她声嘶力竭地嚷嚷完,稍稍停顿换气的间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这位女士,我想,你可能从一开始就搞错了一件事。” 郭秀琴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说得一愣:“我搞错什么了?我儿子被打了,难道还有我错不成?” 秦东扬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你儿子长这么大没挨过打,不是因为别人不敢动他,而是因为在他犯错的时候,从来没有人替你们好好教育过他。” 他语气一转,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讥诮和冷意:“正是因为你们这些做家长的平时疏于管教,甚至纵容溺爱,所以你儿子才会如此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在学校里公然欺负女同学,说出那些毫无素质的话,做出那些龌龊下作的举动!” 秦东扬这番话,如同一连串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郭秀琴的脸上。 郭秀琴被他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哆嗦着。 她万万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甚至有些过分年轻的男人,嘴巴居然这么厉害,三言两语就将责任全都推到了自己儿子和自己身上! “你……你血口喷人!你胡说八道什么!” 郭秀琴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秦东扬的鼻子就破口大骂起来。 “我看出来了!我总算是看出来了!难怪你家这个小丫头片子这么野蛮,这么没教养,动不动就动手打人!原来根子就在你这儿!” “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的家长就有什么样的孩子!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秦东扬听着郭秀琴颠倒黑白的指责,脸上那抹若有似无的冷笑更深了些。 “我不是好东西?那你倒是说说,你又好到哪里去了?” “你儿子在学校里对女同学做了什么龌龊事,你这个当妈的心里就一点数都没有吗?” “现在毛都还没长齐,就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学校这种地方,对着女同学动手动脚的。你就不怕他这么发展下去,长大了,直接变成个强奸犯?” “到时候,可就不是在学校里打一架这么简单了!” “强奸犯”三个字,如同三道响雷,炸得郭秀琴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气晕过去! 她伸出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秦东扬。 “你!你……你血口喷人!你敢咒我儿子!我看你才是强奸犯!你全家都是强奸犯!” “小孩子家家的,同学之间打打闹闹,磕磕碰碰的,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你在这里上纲上线,危言耸听!我看你就是想讹人!” 秦东扬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哦?你也知道是同学之间打打闹闹?” “既然只是打打闹闹,那你跑到学校来,对着老师大呼小叫,一会儿要我妹妹道歉,一会儿要学校开除她,你又是在上什么纲,上什么线呢?” 郭秀琴被他这句话噎得脸都涨成了猪肝色,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秦东扬不再理会那个泼妇一般骂骂咧咧的郭秀琴,她那些翻来覆去的污言秽语,他连听都懒得听。 他的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着,试图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赵老师。 “赵老师,今天你叫我们家长过来,是想怎么解决这件事?” “我们家夏荷,虽然的确是从乡下来的,但这不应该成为她被人歧视、被人校园霸凌的理由。” “如果你觉得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们家夏荷一个人的责任,那这个处理结果,我秦东扬第一个不同意。” “并且,我会认为,你作为班主任,在处理这件事上,有失公允,存在偏颇,甚至是没有师德,看不起我们这些乡下人!” 好家伙!这顶大帽子扣下来,赵老师的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前些年那场运动,当老师的,哪个不是谨小慎微,生怕被人抓住什么把柄?“看不起乡下人”、“没有师德”,这任何一条罪名,都够他喝一壶的了! 赵老师慌忙摆着手,额头上的汗珠滚滚而下。 “不不不,同志,你误会了,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我就是想着,两个孩子之间闹了点小矛盾,让双方家长都过来,大家坐下来好好沟通,调解一下孩子们的矛盾嘛。” 赵老师心里叫苦不迭。 他原本的算盘,确实是想着刘夏荷一个乡下来的女娃,家里估计也没什么背景,人也老实,让她和她家长过来给陈小军道个歉,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毕竟,他也听说了,确实是刘夏荷先动手打的人。 在他的认知里,乡下来的孩子,总是要好拿捏一些,也更容易妥协。 谁能想到,刘夏荷这个姐夫,看起来斯斯文文,甚至有些过分年轻,却如此的不好惹! 一进门,先是把郭秀琴那个出了名的泼妇给怼得哑口无言,接着又不动声色地给他来了这么一个下马威。 赵老师此刻才真正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绝对不是个善茬! 郭秀琴一听赵老师说要“调解”,立刻又不干了,尖利的嗓门再次拔高:“调解?调解什么调解!” 她指着自己儿子脸上早就消退了的巴掌印,怒气冲冲地嚷道:“我儿子可是被打了!脸都被打肿了!这事儿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那个刘夏荷,必须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给我儿子鞠躬道歉!还要赔偿我们小军精神上的损失费!” “他一个男孩子,被一个女同学当众扇了巴掌,这对他的自尊心是多大的打击啊!这简直是有损他的颜面!” 秦东扬听到“自尊”两个字,忍不住冷笑出声。 “自尊?”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目光轻蔑地扫过那个梗着脖子,一脸不忿的小胖墩陈小军。 “他有什么自尊?” “一个在学校里公然看不起乡下同学,带头霸凌女同学,甚至对女同学动手动脚,说出那些污言秽语的人,一个连自爱自重都不懂的人,也好意思在这里谈自尊?” “也就是他还未成年,仗着年纪小,很多事情可以被原谅。” “否则,就凭他那些行为,放在社会上,早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第108章 谁敢动他一根汗毛? 说完,她又飞快地低下头,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角,一副等待审判的模样,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秦东扬会狠狠地责骂她。 毕竟,打架,在大人眼里总归是坏孩子才做的事情。 秦东扬沉默了几秒钟,没有立刻发火,也没有开口训斥。 他反而伸出手,轻轻拨开刘夏荷额前有些凌乱的刘海,仔细看了看她的脸颊,然后问道:“那你呢?他打到你没有?你有没有受伤?” 刘夏荷猛地抬起头,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秦东扬。 她以为,姐夫会像其他大人一样,先问她为什么打人,再批评她冲动不懂事。 可他,却先问她有没有被打到。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涌遍了刘夏荷的全身,鼻尖一酸,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 她用力地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我没有被打到,我打了他之后,旁边有其他同学看到了,就把我们拉开了。” 秦东扬闻言,紧绷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心里也松了口气。 他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好,我知道了。” 他站起身,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明天早上,我陪你一起去学校。” 刘夏荷紧张地看着他,不知道秦东扬会怎么处理。 秦东扬看着她忐忑不安的小脸,嘴角忽然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赞许的笑容:“夏荷,你做得对。” 刘夏荷一愣,眼睛倏地睁大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姐夫……你说什么?” “我说你做得对。”秦东扬重复了一遍,语气十分肯定,“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如果他还敢先动手欺负你,你不用怕,只管打回去!” 这一下,刘夏荷是彻底听清楚了。 所有的担心、害怕和委屈,在这一刻仿佛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瞬间烟消云散。 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是夜空中最闪亮的星星,紧绷的小脸也彻底放松下来。 “姐夫,你……你不怪我吗?”她带着一丝惊喜和不确定问道。 “我怪你什么?”秦东扬好笑地反问,“怪你保护自己不受欺负吗?” 刘夏荷顿时眉开眼笑,刚才的郁闷和阴霾一扫而空。 她像是被按下了某个开关,立刻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 “姐夫,你是不知道,那个男生有多讨厌!” “我打了他一巴掌之后,他还不服气,还指着我的鼻子骂我!” “他说……说我不愧是乡下来的,野蛮,粗鲁,一点教养都没有!” “哼!当时要不是其他同学死死拉着我,我肯定还要再给他一拳!看他还敢不敢乱说话!”刘夏荷挥了挥自己的小拳头,一副不甘示弱的模样。 秦东扬看着她这副炸毛的小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看不出来啊,我们夏荷平时文文静静的,还是个小辣椒呢!” 刘夏荷被他夸得脸颊微微泛红,但小脸上却满是神气活现的表情。 她挺了挺小胸脯,带着几分小得意地说道:“那当然!我以前在村里的时候,就经常跟那些嘲笑我们家没男孩、欺负小雪的臭小子们打架!他们好几个人都打不过我一个呢!我可厉害了!” 秦东扬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了一些,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刘夏荷的头,眼神里充满了温柔和认真。 “能保护自己,不让自己受欺负,这是好事。”他温和却不失严肃地叮嘱道,“但是夏荷,你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首先要保证自己的安全,明白吗?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让自己陷入更大的危险。” 刘夏荷感受到头顶传来的温暖,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清脆地应道:“嗯!我知道了,东扬哥!” 有姐夫给她撑腰,她感觉自己什么都不怕了。 一旁的刘秋霜和刘小雪,也悄悄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第二天一早,秦东扬便带着刘夏荷,一起去了县城的中学。 按照刘夏荷的指引,两人很快就找到了她班主任赵老师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一条缝,还没等秦东扬敲门,里面已经传出了一个女人尖利而愤怒的嚷嚷声。 “赵老师!你们学校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学生在学校里被人打了,你们当老师的难道就没责任吗?” “我们家小军!从小到大,我连一根手指头都没舍得碰过他!现在倒好,在你们学校里被人打成这样!” “脸上那么大一个巴掌印!这要是破了相,毁了容,你们学校负得起这个责任吗?我告诉你们,这事儿没完!” 秦东扬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示意刘夏荷跟在自己身后。 他伸出手,轻轻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只见办公室里,一个穿着时髦的中年妇女,正双手叉腰,唾沫横飞地对着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中年男老师发飙。 那男老师被她训得满脸通红,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显然就是刘夏荷的班主任赵老师了。 赵老师看到秦东扬和刘夏荷进来,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啊,这位就是刘夏荷同学的家长吧?快,快请进。” 那个中年妇女,也就是被打男生陈小军的妈妈郭秀琴,立刻像斗鸡一样转过头,目光如炬地上下打量着秦东扬和跟在他身后的刘夏荷。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挑剔、鄙夷和盛气凌人。 “你!你就是那个打人小丫头的家长?”郭秀琴指着秦东扬,语气尖酸刻薄地问道。 秦东扬神色平静,不卑不亢地点了点头:“我是刘夏荷的姐夫,秦东扬。” 他的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站在郭秀琴旁边,脸上果然印着一个清晰巴掌印的小胖墩,那小胖墩正用怨毒的眼神瞪着刘夏荷,想必就是那个陈小军了。 郭秀琴见秦东扬态度如此平静,丝毫没有她预想中的惶恐和歉意,心里的火气“噌”地一下就更大了。 “好啊!你总算来了!我告诉你,这件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她指着刘夏荷,尖声叫道,“必须让她!给我儿子当面道歉!还要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做深刻检讨!学校必须严厉处罚她!记大过!不!最好是直接开除学籍!省得带坏了其他好学生!” 她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快喷到秦东扬的脸上了。 “我们家小军,从小到大,在这一片儿,谁敢动他一根汗毛?他爸爸可是……”郭秀琴说到这里,似乎意识到什么,话锋一转,但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显然是自恃有些背景。 第107章 我怎么知道会这么巧啊! 他心里微微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笑道:“那可真是太巧了,秦医生是我们县医院的青年才俊,钱书记能得他相助,也是吉人自有天相。” 他又客气了几句,便亲自将钱卫国送出了县委大楼。 下班铃声一响,虞承书便匆匆赶回了家。 晚饭时分,虞家餐桌上,一家人正围坐着用餐。 “今天咱们县医院的秦东扬,可真是露了大脸了。”虞承书夹了口菜,状似不经意地说道。 虞梦瑶正小口小口地扒拉着碗里的米饭,闻言,拿筷子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 “大哥,你也听说了?”坐他对面的虞司棋立刻来了精神。 “我下午去上班,也听说了这事儿。都说那秦东扬运气是真的好,救了隔壁县新上任的钱书记!啧啧,只可惜啊,这么个青年才俊,当初没能做成咱们家的女婿。”他说着,还意有所指地瞟了自家小妹一眼。 虞梦瑶的小脸“唰”地一下就垮了下来,腮帮子微微鼓起,心里别提多郁闷了。 今天楼梯口那一幕,还有秦东扬那句“婚约早已解除”,在她脑子里轮番上演,搅得她心烦意乱。 虞司棋哪壶不开提哪壶:“对了小妹,你之前不是说去找那个帮你解围的人了吗?找到了没?” 虞梦瑶黑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找到了。” “哟,这什么反应?找到了还不高兴?”虞司棋促狭地笑起来,“怎么,人家结婚了,有主了?” 虞梦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再也忍不住了,没好气地嚷嚷起来:“是啊!他结婚了!他媳妇儿前不久还刚去世!他自己还是个医生!这不,刚还救了隔壁县的县委书记吗?!” 她这一嗓子,信息量巨大,整个饭桌瞬间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虞家父母都有些错愕地看着小女儿。 虞梦瑶的三哥虞藏画,原本正乐呵呵地看热闹,此刻嘴巴张成了“O”型,筷子上的红烧肉都差点掉下来。 他结结巴巴地指着虞梦瑶:“小……小妹,你说的……该不会就是……秦东扬吧?” 虞梦瑶不吭声了,低下头,拿筷子尖一下一下地戳着碗底的米饭,仿佛那米饭跟她有仇似的。 那模样,分明就是默认了。 “我靠!这么巧?!”虞司棋也惊呆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小妹念念不忘的“恩人”,竟然就是那个差点成了他妹夫的秦东扬! 虞梦瑶猛地抬起头,语气带着几分委屈和抓狂:“我怎么知道会这么巧啊!” 她要是早知道是他,她……她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咳!”坐在主位上的虞家大家长虞振邦,轻轻咳嗽了一声,打破了僵局。 他放下筷子,看着小女儿,语气沉稳:“行了,梦瑶,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虞振邦目光转向小女儿,话锋一转:“咱们县委办公室的那个汪敬超,不是一直在追求你吗?我瞧着那小伙子也挺不错的,踏实肯干,你感觉怎么样?” 虞梦瑶一听这话,眉头立刻蹙了起来,语气带着明显的抵触:“爸,我不喜欢他!” 那个汪敬超,文质彬彬是没错,可她总觉得他笑得太假,看人的眼神也带着算计。 “不喜欢可以试着接触一下嘛。”虞振邦语重心长,“你年纪也不小了,今年都二十三了,也是时候该认真考虑个人问题了。” 虞梦瑶撇了撇嘴,小声嘟囔:“我才不要……” 那满脸的不情愿,任谁都看得出来。 “哎呀,爸,吃饭吃饭,小妹的事情让她自己慢慢想。”虞司棋见状,赶紧打圆场,夹了块鱼肉放进虞振邦碗里,“这鱼今天烧得不错,您尝尝。” 他连忙又说起了单位里的趣事,试图将这个略显尴尬的话题岔开。 饭桌上的气氛,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只是虞梦瑶,依旧是没什么胃口,心里乱糟糟的,像是有无数根线缠绕在一起,怎么也理不清。 而秦东扬去跟钱卫国吃了饭,等到下了班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他推开家门,就看到刘秋霜和刘小雪还在玩游戏。 “还没睡?平时这个时候不都睡了吗?” 只是,当秦东扬的目光扫过,却在家里角落里看到了一个熟悉又有些意外的身影。 刘夏荷? 这丫头不是应该在县城的寄宿学校吗?今天才周一,她怎么回来了? “夏荷?”秦东扬一边换鞋,一边带着几分疑惑开口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刘夏荷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衣服,低着头,两只手紧张地抠着衣角,听到秦东扬的声音,小小的身子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 刘秋霜和刘小雪也是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又看看秦东扬,欲言又止。 秦东扬心里“咯噔”一下,直觉告诉他,肯定是出事了。 他走到刘夏荷面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夏荷,抬起头,跟姐夫说,发生什么事了?” 刘夏荷缓缓抬起头,小脸有些发白,嘴唇也紧紧抿着,支吾了好一会儿,声音细若蚊蚋:“我……我……” “没事,慢慢说,不着急。”秦东扬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目光沉静地看着她。 刘夏荷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小声说道:“姐夫……我把班上的一个男同学……给打了。” “打了?”秦东扬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刘夏荷见他面色微变,赶紧补充道:“我们班主任赵老师……让我回家,请家长……” 秦东扬心中了然,这事可大可小,但打人总归是不对的。 他耐着性子,沉声问道:“为什么打人?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刘夏荷低垂着眼睑,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委屈和愤怒:“那个男生……他,他先骂我,说我是乡下来的,还说我穿的衣服土气,丢人现眼。” 她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显然是受了不小的委屈。 “然后呢?”秦东扬追问。 “然后……他还故意扯我的头发,把我新买的练习本都给撕了,还……还想拉我的衣服……”刘夏荷说到这里,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倔强的泪光和未消的怒火,“我气不过,就……就扇了他一耳光!” 第106章 医德高尚,妙手回春 秦东扬连忙摆手,谦虚道:“钱书记,您太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而且当时在车上情况紧急,也不是我一个人在忙,还有其他热心乘客和医院的其他医生一起帮忙呢!” 钱卫国闻言,脸上的笑容更深了,赞赏地看着秦东扬:“秦医生不仅医术高超,品德更是高尚,懂得谦逊,不居功自傲,真是难得啊!” 他转头看向周院长,语气郑重:“周院长,这样的好医生,你们医院可一定要好好表彰!” 周院长立刻点头如捣蒜:“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秦医生是我们医院的骄傲,必须表彰,大力表彰!” 他心里那个美啊,秦东扬这小子,简直太给他们医院挣面子了! 钱卫国目光转向办公室里略显狼藉的场面,又看了看那面锦旗和锣鼓,歉意地笑了笑:“哎呀,周院长,今天我们也是冒昧了,搞出这么大动静,给你们医院添麻烦了。” 他顿了顿,眼神若有似无地瞟了一眼脸色惨白的吴瀚烨:“主要是我考虑不周,一心只想着好好感谢秦医生,没想到这个时间点,会打扰到……嗯,打扰到其他医护同志的工作。” 吴瀚烨站在一旁,听着钱书记这意有所指的话,一颗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冷汗更是不要钱似的往下淌。 他感觉自己的腿肚子都在打颤,几乎要站立不住。 周院长的脸瞬间沉了下来,狠狠瞪了吴瀚烨一眼。 他转向钱卫国,脸上立刻堆起笑容:“钱书记您说的哪里话!您这是对我们医院工作的肯定,对我们医生的认可!再说了,现在是午休时间,也打扰不到谁。” 钱卫国故作恍然大悟状:“哦?是这样吗?” 他微微挑眉,语气带着几分无辜:“我还以为我今天这行为,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扰乱了什么了不得的秩序呢!” 这话一出,吴瀚烨的脸“唰”地一下,比刚才还要白,简直快透明了。 他再也撑不住了,哆哆嗦嗦地往前挪了两步,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钱……钱书记,对……对不起!我……我刚才真不知道是您……我……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钱卫国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语气却带着一丝玩味:“哦?你的意思是,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不是我这个平安县的县委书记,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你刚才那番言行,就不算冒犯了?” “轰!” 吴瀚烨只觉得脑子里一声巨响,整个人都傻了。 这话……这话简直比直接抽他两巴掌还狠! 诛心啊! 他的脸,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紫,精彩纷呈,最后彻底变成了猪肝色,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完了,这回是真完了! 周院长见状,脸黑得能滴出墨来,对着吴瀚烨厉声喝道:“吴瀚烨!你!等会儿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然后他立刻换上一副热情的笑脸,对钱卫国说道:“钱书记,您看这事儿闹的。您吃饭了没有?要不,就在我们医院食堂简单吃个便饭?” 钱卫国笑着摆摆手:“周院长太客气了,饭我已经吃过了。这次来县里,也是有些公务要办,待会儿还得去县委那边。” 他又跟周院长寒暄了几句,再次郑重地转向秦东扬,握住他的手:“秦医生,上次真是太感谢你了。这样,晚上我做东,在国营饭店请你吃顿饭,务必赏光!” 秦东扬连忙道:“钱书记,这怎么好意思,您太客气了,救死扶伤是医生的本职,我……” 钱卫国不由分说地打断他:“哎,秦医生,这可不是客气!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也是替我们平安县的老百姓感谢你!就这么说定了,晚上我派司机过来接你!” 他态度坚决,不容秦东扬再推辞。 秦东扬见状,也只好点头应下:“那……那就叨扰钱书记了。” 钱卫国又跟周院长和秦东扬客气了几句,这才带着他的人,在一片恭送声中离开了医院。 人一走,办公室里的气氛才算真正松弛下来。 秦东扬拿起那面写着“医德高尚,妙手回春”的锦旗,在自己办公桌对着的那面墙上找了个显眼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挂了起来。 “秦医生,恭喜恭喜啊!” “是啊秦医生,这可是县委书记亲自送的锦旗,太有面子了!” 李医生和其他几个之前帮腔的同事都围了上来,纷纷向秦东扬道贺,语气里满是羡慕和敬佩。 只有吴瀚烨,还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一张脸了无血色。 钱卫国离开医院,径直驱车前往县委大楼。 县委办公室主任虞承书早已得到通知,亲自等候在楼下。 “钱书记,一路辛苦了。”虞承书迎上前,热情地伸出手。 钱卫国与他握了握手,笑道:“虞主任太客气了,以后我们两个县可要多走动走动。” 一番客套寒暄,两人落座于会客室。 钱卫国开门见山:“虞主任,这次来,主要是想和咱们平安县,谈谈两个县之间经济协作,共同发展的可能嘛。” 虞承书点点头,神色认真:“钱书记高瞻远瞩,我们平安县自然是全力配合,共同进步。” 两人就具体的合作方向、资源互补、政策扶持等问题,展开了深入的探讨。 虞承书思路清晰,对答如流,时不时提出一些颇具建设性的意见,让钱卫国暗暗点头。 这平安县,也是藏龙卧虎啊! 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在这种友好而务实的氛围中悄然流逝。 眼看天色渐晚,虞承书笑着提议:“钱书记,公务谈得差不多了,晚上我做东,咱们找个地方,好好喝两杯,也算为您接风洗尘。” 钱卫国连忙摆手:“虞主任太客气了,晚上我已经有约了。”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抹后怕与感激交织的神色:“说来话长,我这条老命,前几天差点就交代在去上任的路上了,多亏了一位年轻医生啊!” 虞承书闻言,关切道:“哦?钱书记这是遇到什么意外了?” 钱卫国便将中巴车上突发心梗,幸得秦东扬及时施救的经过,简略地说了一遍。 “那位医生叫秦东扬,医术高明,品德也好,我已经约了他晚上吃饭,当面感谢。”钱卫国最后说道,语气里满是赞赏。 秦东扬? 虞承书听到这个名字,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 第105章 这小子,可真是个福将啊! 这话一出,周围几个原本在偷偷观望的医生护士,都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 吴瀚烨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自然记得那件事,当时他确实是没控制住火气。 “那是医疗纠纷!性质不一样!”吴瀚烨强自辩解,声音却有些底气不足。 “哦?医疗纠纷就可以大吵大闹,病人表达感谢就不行?”秦东扬挑眉反问,“吴医生的双重标准,玩得可真是溜啊。” “你!”吴瀚烨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旁边站着的李医生也看不下去了,站出来说道,“小吴,差不多得了,人家家属一片心意,你非要上纲上线的,有意思吗?” “就是啊,秦医生救了人,人家来感谢,多正常的事。”另一个年轻护士也小声附和。 吴瀚烨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们怒道:“你们!你们一个个的,就知道巴结他秦东扬!他不就是仗着跟院长关系好点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们都给我等着,拍马屁拍到马腿上的时候,有你们哭的!” 他这话,可就把在场帮腔的几个同事都给得罪了。 那李医生脾气也上来了,闻言冷哼一声。 “吴瀚烨,你少在这儿血口喷人!我们那是拍马屁吗?我们是敬佩秦医生的医术和医德!不像某些人,自己是什么德行,就以为别人也跟他一样龌龊!” 李医生往前一步,毫不客气地指着吴瀚烨的鼻子。 “整天不想着怎么提高业务水平,就知道在背后嚼舌根,一张嘴除了会叭叭还会干什么?” “你说谁只会叭叭!”吴瀚烨也火了,撸起袖子就想跟李医生理论。 “就说你!怎么了?”李医生也是个硬脾气,寸步不让。 “你再说一遍!” “再说十遍你也只会叭叭!” 眼看着两个人就要在办公室里吵翻天,甚至有动手的趋势。 这边的动静实在太大了,锣鼓声加上争吵声,早就传了出去。 “吵什么吵!都给我住口!”一道威严的喝声从门口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怒气。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周院长黑着一张脸,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科室主任,显然也是被这边的动静惊动了。 周院长目光如电,在秦东扬、吴瀚烨和李医生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还在互相怒视的吴、李二人身上。 “像什么样子!这里是医院!是救死扶伤的地方,不是你们吵架的菜市场!” 吴瀚烨和李医生被周院长这么一喝,气焰顿时都消了下去,讪讪地低下了头。 周院长重重地哼了一声,这才将目光转向表情明显带着几分歉意的钱卫国。 当他看清钱卫国的脸时,微微一愣,眉头微蹙,似乎觉得有些眼熟。 “这位同志,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周院长语气缓和了些,带着一丝探寻问道。 钱卫国倒是和煦一笑:“周院长,上个月,市里组织卫生系统学习交流会,我们在同一个会场,你应该是那个时候见过我的。” 院长闻言,低下头,仔细回忆起来。 市里的会议……上个月……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和恍然大悟。 “啊!我想起来了!”周院长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敢置信:“您……您莫非就是上个月,刚从市里调到咱们隔壁平安县,担任县委书记的……钱书记?” 钱书记! 这三个字一出口,整个办公室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位穿着朴素、笑容和蔼的中年男人。 县委书记?! 开什么玩笑! 那可是县里的一把手啊!虽然是隔壁县的……但那也是县委书记啊! 吴瀚烨更是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变得惨白如纸。 他嘴唇哆嗦着,脑子里嗡嗡作响,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盘旋:完了,这下怕是真的要完犊子了! 他刚才……他刚才竟然对着一位县委书记大呼小叫,还指责人家不懂规矩?! 冷汗,瞬间就从他的额头和后背冒了出来。 周院长此刻却没空搭理他那点小心思,他上前几步,有些激动地握住了钱卫国的手。 “哎呀,钱书记,真是您啊!快请坐,快请坐!” 周院长一边热情地招呼,一边疑惑地问道:“钱书记,您今天这是……怎么到我们医院来了?” 他又看了看钱卫国身后的人:“还搞这么大阵仗?” 钱卫国笑着对周院长解释道:“周院长,我今天来,是特地来感谢你们医院的秦东扬医生的。” 说着,他指了指那面锦旗。 “要不是秦医生,我这条老命,怕是早就交代在去上任的路上了!” 钱卫国把前几天在中巴车上突发急病,被秦东扬及时救治的经过,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他语气诚恳,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秦医生不仅医术高超,而且品德高尚,在那种情况下,毫不犹豫就出手相救,真是我们人民的好医生啊!” 钱卫国感慨道:“我这也算是运气好,刚到平安县,还没来得及为咱老百姓做点实事呢,就先蒙受了秦医生这样的大恩。也是秦医生医术真的过硬,判断准确,施救及时,不然我今天哪还能站在这里跟您说话呀!” 周院长听着钱卫国的叙述和盛赞,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 又是秦东扬! 这小子,可真是个福将啊! 周院长心里乐开了花,嘴巴咧得几乎快要合不拢了,看秦东扬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块稀世珍宝。 第104章 是她自己当初有眼不识泰山! 她看着秦东扬,眼神复杂,带着一丝不甘,一丝委屈,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她忍不住,声音有些发紧地问道:“秦东扬,如果……如果当时你早知道我就是虞梦瑶的话,你……你是不是就不会出手帮我解围了?” 秦东扬看着她,一脸莫名其妙。 “这有什么必然联系吗?”他反问道。 虞梦瑶被他问得一怔。 秦东扬继续说道:“那个老太太明显就是在碰瓷,有人被她骗了,我看到了,当然要揭穿她。这跟你是不是虞梦瑶,又有什么关系?” 他越是这么云淡风轻,虞梦瑶心里就越是翻江倒海。 这个男人,正直得有些不近人情,却也正是这份正直,让她此刻懊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真是瞎了眼! 早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当初她就应该先跟他接触一段时间,再来考虑要不要解除婚约的事情。 以前,她也只是从旁人的只言片语里听说秦东扬这个人品行不端,甚至有些不堪。 现在才明白,什么叫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二哥说的没错,秦东扬确实是个好人,一个值得托付的好人。 可她,却亲手把这份可能推远了。 秦东扬抬头看了看天色,眉头微微蹙起。 “不早了。”他开口道,“我得回去了,下午还要去医院上班。” 虞梦瑶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挽留?她有什么资格? 道歉?五年前的事情,现在说还有意义吗? 秦东扬摆了摆手:“不用送了,几步路。” “虞同志,再见。”他客气而疏离地道别。 说完,他便不再停留,转身脚步轻快地朝着楼梯下走去。 虞梦瑶站在原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楼梯拐角。 “唉!”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懊恼地抬起脚,对着空气狠狠跺了跺。 这个秦东扬,真是块不解风情的木头! 不对,他不是木头,他是好样的!是她自己当初有眼不识泰山! 秦东扬从学校出来,径直去了医院。 午饭是在医院食堂解决的,简单的三菜一汤,他吃得很快。 刚放下碗筷,回到自己的小办公室,屁股都还没坐热呢。 “咚咚锵!咚咚锵!”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的锣鼓声,还夹杂着一些人的说笑声。 秦东扬一愣,这是怎么回事?医院里怎么会这么吵? 他正疑惑间,办公室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几个穿着朴素的人簇拥着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其中一个年轻小伙子手里还高高举着一面红彤彤的锦旗,上面龙飞凤舞地绣着“医德高尚,妙手回春”八个金灿灿的大字。 “秦医生!秦医生在吗?”领头的中年男人一看到秦东扬,立刻激动地喊道。 秦东扬站起身,有些猝不及防地看着这阵仗。 他认出来了,这不就是前几天他在中巴车上顺手救治的那个突发急病的中年人钱卫国吗? “是你们啊。”秦东扬有些意外,“钱同志,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钱卫国一听这话,更是激动,大步上前,一把就握住了秦东扬的手:“秦医生,可算找到您了!太感谢您了,救命之恩啊!要不是您,我这条老命恐怕就交代在那车上了!” “您太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不必如此。”秦东扬想把手抽回来,对方却握得死紧。 就在这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明显的不悦。 “吵什么吵!这里是医院!不知道保持安静吗?” 吴瀚烨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双手抱胸,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地呵斥道。 他刚才在隔壁办公室就听到这边的动静了,心里正琢磨着是哪个科室又出了什么风头。 出来伸头一看,好家伙,竟然是秦东扬这个新来的! 而且这阵仗,又是锦旗又是锣鼓的,显然是家属特地跑来感谢救命之恩的。 吴瀚烨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浓浓的嫉妒,像是有几百只蚂蚁在爬,又酸又麻。 凭什么好事都让这小子给占了? 他吴瀚烨在外科也算是老人了,救的人也不少,怎么就没见过这么大张旗鼓跑来送锦旗,还敲锣打鼓的? 他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于是故意板起脸,声音也拔高了几度。 “这么大声喧哗,影响到其他病人休息怎么办?这里是医生办公室,也不是你们家客厅!你们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跟着中年人来的那个举锦旗的年轻小伙子,闻言顿时一脸不爽,脖子都梗了起来。 他把锦旗往旁边一个空椅子上一放,上前一步,毫不示弱地理论。 “这位医生,我们特意选择的午饭后的休息时间过来的,这个点病人大多也都在午休刚醒或者准备活动。” “而且这里是医生的办公区域,又不是病房,隔着好几道门呢!” “我们也没有耽误秦医生的工作,更没有去打扰其他病人,您这话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吴瀚烨见他还敢顶嘴,脸色更难看了,冷哼一声:“医院就是医院,任何地方都不许大声喧哗!这是我们医院的规定!你们懂不懂规矩?” 他这话,纯粹是鸡蛋里挑骨头,借题发挥。 那中年男人见状,连忙拉了拉那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示意他少说两句,然后自己则满脸堆笑,和蔼地对吴瀚烨躬了躬身。 “这位医生,对不住,对不住,是我们考虑不周。”他连声道歉,态度十分诚恳,“我们也是太激动了,太想来当面感谢秦医生的救命之恩了,所以才……一时没注意,声音大了点。” 吴瀚烨却不依不饶,反而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似的,扯起了虎皮做大旗。 “哼,太想感谢?” “要是每个人都像你们这样,表达感谢就敲锣打鼓地跑到医院来大声嚷嚷,那我们医院还不乱成一锅粥了?” “到时候影响了正常的医疗秩序,耽误了其他危重病人的抢救,这个责任,你们谁来负?” 秦东扬本就不是个喜欢惹事的人,但不代表他怕事。 吴瀚烨这三番两次的挑衅,明摆着就是冲他来的,他要是再不出声,倒显得他秦东扬好欺负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锐利地看向吴瀚烨。 “吴医生这话说的,可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秦东扬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小半个办公室区域。 吴瀚烨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秦东扬淡淡道,“就是想起前两天,也不知道是谁,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跟病人家属在走廊里吵得整个楼层都听得见。那时候,吴医生怎么就没想起来,这是医院,不能大声喧哗呢?” 第103章 你知道我是谁吗? 秦东扬把书递给她,语气温和中带着一丝无奈:“你这丫头,上学怎么能把课本给忘了?” 刘春芽接过书,脸颊有些发烫,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对不起,姐夫,我……我早上走得急。” 她小声嘟囔着:“还耽误你事儿了。” 秦东扬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像安抚自家犯错的小猫似的:“没事儿,下次注意点就行。只要你好好学习,比什么都强。” “嗯!”刘春芽用力点了点头,心里暖烘烘的。 秦东扬又说了两句,便转身准备离开。 他刚走到教学楼的楼梯口,迎面就碰上了一个穿着连衣裙的年轻女子。 女子一看到秦东扬,先是一愣,随即眼睛就亮了起来,透着一股惊喜。 “是你!”虞梦瑶快步上前,拦住了秦东扬的去路。 秦东扬看着眼前这个打扮靓丽的女子,觉得有几分眼熟,但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他礼貌地问道:“你好,我们认识吗?” 虞梦瑶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你不记得我啦?上次要不是你,我可就被那老太太惨了!” 她这么一提醒,秦东扬才恍惚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 “哦,想起来了。”秦东扬淡淡一笑,“小事一桩,不用放在心上。” 虞梦瑶却不这么认为:“那怎么是小事呢!我后来又遇到你一次,想跟你道谢,结果你走得太快了。我一直想问你叫什么名字,好好谢谢你呢!” 秦东扬摆摆手:“真的不用这么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虞梦瑶见他执意不肯接受感谢,眼珠一转,巧笑嫣然:“那……那我们交个朋友总可以吧?总不能做了朋友,还不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秦东扬想了想,交个朋友倒也无妨,萍水相逢也是缘分。 他点了点头:“我叫秦东扬。” “秦……秦东扬?” 虞梦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她瞪大了眼睛,声音都有些变调,失声开口:“你,你就是秦东扬?!” 秦东扬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弄得一愣。 他蹙了蹙眉:“对,我就是秦东扬。有什么问题吗?” 虞梦瑶的心情,此刻简直比坐过山车还要刺激!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出手相助、让她颇有好感的男人,竟然会是那个她一直以来都有些瞧不上的前未婚夫——秦东扬! 那个被她二哥虞司棋天天挂在嘴边,赞不绝口的秦东扬! 难怪……难怪二哥说他是个好人。 原来他真的是个好人,所以才会在她遇到麻烦的时候挺身而出。 这么一想,之前的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了。 虞梦瑶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复杂至极的心情,眼神也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她看着秦东扬,一字一句地问道:“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秦东扬看着眼前这个情绪激动的虞梦瑶,微微摇了摇头。 “这我还真不知道。”他实话实说。 他略微迟疑了一下,:“我……应该认识你吗?” 虞梦瑶用力地点了点头,“我姓虞。” 秦东扬听到这个姓,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姓虞…… 他隐隐约约觉得,这个姓氏,连同这种略带郑重的介绍方式,自己好像不久前才从谁的口中听到过。 他忍不住开口,带着一丝探究:“哪个虞?总不能是……戏文里霸王别姬那个虞姬的虞吧?” 虞梦瑶听他这么问,原本激动紧张的表情反而平静了些,她默默地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这一下,轮到秦东扬不淡定了。 他像是被什么呛到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音调都变了:“你是……虞梦瑶?!就是,就是我那个……前未婚妻?” 这个名字,这个身份,像一道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开。 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虞梦瑶,试图将她与五年前那个模糊的影子重叠起来。 “那你……那你当时,怎么没认出我来?”秦东扬下意识地问。 虞梦瑶闻言,嘴角却勾起一抹略带自嘲的弧度。 “那你呢?”她不答反问,“你当时,不也一样没认出我来吗?” 秦东扬:“……” 他顿时语塞,竟无言以对。 确实,他当时只觉得这姑娘眼熟,却压根没往那方面想。 他有些尴尬地解释道:“我们……我们就五年前见过那么一面。那个时候,我爸刚过世,我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伤心得不行,说实话,我也没怎么仔细看你。” 虞梦瑶听他提起旧事,眼神也黯淡了几分。 她叹了口气,说道:“彼此彼此吧。那个时候,家里非逼着我跟你见面,我心里烦躁得要死,恨不得立刻就走,自然也没怎么看你。”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把当年的情况一说,都有些沉默。 教学楼的楼梯口,一时间只有微风吹过窗户的轻响。 虞梦瑶的心思却活络了起来。 她看着秦东扬,眼前的这个男人,正直,善良,还有本事,跟她二哥虞司棋嘴里那个形象渐渐合二为一。 虽然她和秦东扬的婚约是解除了,可老天爷又让他们以这样的方式重逢,这不就是缘分吗? 她想,或许……他们之间,也不是完全没有重新开始的可能。 虞梦瑶抿了抿唇,正打算旁敲侧击地问问秦东扬现在的情感状况,看看他是不是还单身。 没想到,秦东扬却先她一步开了口。 他看着虞梦瑶,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认真。 “虞同志,我知道,你当初就很介意我们之间的婚约。” “现在婚约既然已经解除了,那就是彻底解除了。” “过去的事情,我不会再提,也绝对不会因为今天这事,给你增添任何不必要的麻烦。” 秦东扬这番话说得坦荡磊落,不带丝毫拖泥带水。 可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虞梦瑶的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闷闷地疼。 一股说不出的失落和懊悔,瞬间涌了上来。 她心里暗自叫苦:早知道秦东扬是这么一个有担当、明事理的好男人,她当初抽什么疯非要解除婚约啊? 就算他离过婚,那又怎么样?只要他人品好,真心对人,这些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可现在,秦东扬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还能再说什么? 难道要她腆着脸说:“秦东扬,其实我觉得我们还可以再续前缘?” 这话要是说出口,秦东扬会怎么看她? 毕竟,当初哭着喊着要解除婚约的人是她自己,现在又想吃回头草,秦东扬心里指不定多瞧不起她,觉得她反复无常呢。 想到这里,虞梦瑶的心里针扎似的难受。 那股子刚升腾起来的微弱希望,像是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瞬间熄灭了。 第102章 刘春芽,有人找! 秦东扬可没那闲工夫去操心莫光辉一家子是死是活。 这不,星期天一大早,周宝强又吭哧吭哧地拎着几条刚杀好的大青鱼上门了。 “秦医生!”周宝强一进门,黝黑的脸上就堆满了笑。 秦东扬也笑着迎了上去,他接过鱼,问了一下价格,顺便把上次和这次的鱼钱一起结算给了周宝强。 “宝强兄弟,最近村里头还好吧?”秦东扬随口问道。 周宝强憨厚地挠了挠头:“村里倒没啥大事儿。”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就是大伙儿啊,隔三差五就念叨你呢!都说你走了,有个头疼脑热的,看个病都不方便了。” 这话匣子一打开,周宝强就收不住了。 秦东扬听着,心里也有些感慨。 他想起前几天去乡下义诊的情景,那些淳朴的乡亲们。 他沉吟片刻,开口说道:“这样吧,宝强兄弟,我下个礼拜四休息。到时候,我回村里一趟,给乡亲们瞧瞧病,顺便,也给你娘好好调理调理身子。” 周宝强一听这话,眼睛“唰”地就亮了,跟俩灯泡似的! “真的?!秦医生,你,你说的是真的?!”他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秦东扬含笑点头:“当然是真的。” “那,那可太好了!太好了!”周宝强搓着手,喜不自胜,“我替我娘,替村里人,谢谢你!谢谢您秦医生!” 他连连道谢,激动得都快语无伦次了。 秦东扬摆摆手:“应该的。” 等周宝强千恩万谢地走了,秦东扬便立刻动手处理起这些新鲜的鱼肉。 下午他还要去医院上班,这些鱼糕,正好可以带去卖。 刘春芽和刘夏荷也乖巧地过来帮忙,细心地帮着他剔鱼刺,刮鱼茸。 堂屋里,一时间只有刮鱼肉的“沙沙”声。 刘春芽低着头,手上的活儿没停,心里却翻江倒海。 刘秋霜昨天跟她说的话,像一根刺似的,扎在她心尖上,时不时就冒出来刺她一下。 她眼角的余光,偷偷瞥了一眼认真处理鱼肉的秦东扬,他专注的侧脸,显得那么沉稳可靠。 可一想到他会把这份用心,也分给另一个女人…… 刘春芽心里就泛起一股说不出的酸涩。 她忍不住,酸溜溜地开了口,“姐夫。” 秦东扬“嗯?”了一声,抬起头看她。 刘春芽咬了咬下唇,声音细细的,带着点儿不易察觉的委屈:“你那个同事……蓝医生,是不是也得单独备一份啊?” 秦东扬手上的动作没停,闻言一愣,随即,他像是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 “哎,春芽,你不说,我还真给忘了。”他语气自然地说道:“是该给她单独留一份,上次她帮了咱们家小雪那么大忙,还没好好谢谢人家呢。” 最主要的是,蓝医生总给他带饭……人际交往就是得有来有回的嘛! 不过这事儿在医院里都有些流言了,还是不要跟几个小姨子说了。 毕竟她们的姐姐才去世几个月,让她们误会他这么快就找新人就不好了。 刘春芽:“……” 她感觉自己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憋过去。 他还真要给那个蓝医生单独准备?! 刘春芽的腮帮子,肉眼可见地鼓了起来,像只生气的小河豚。 她低下头,狠狠地刮着鱼肉,把心里的酸溜溜和怨气都发泄在了鱼肉上。 秦东扬似乎没察觉到她的异样,还在那儿盘算着。 很快,鱼糕蒸好了,满屋子都是鲜香的味道。 一家人简单吃过了午饭,秦东扬换了身干净衣服,拎着做好的鱼糕,就骑车去医院上班了。 看着秦东扬远去的背影,刘春芽心里那股不得劲儿,怎么也压不下去。 她越想越憋闷,越想越不是滋味。 她看向一旁正在看书的刘夏荷,忍不住开口问道:“夏荷。” 刘夏荷抬起头,眨巴着大眼睛:“二姐,怎么啦?” 刘春芽抿了抿唇,有些犹豫,但还是问出了口:“你说……姐夫要是,再找一个,你怎么想啊?” 刘夏荷闻言,小大人似的歪着脑袋想了想。 她放下小人书,认真地说道:“我没什么看法呀。姐夫对我们这么好,他自己也该有自己的幸福。如果他真的能找到一个好对象,真心对他好的人,我替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刘春芽听完,心里头却像是被一块大石头给堵住了,更闷了。 连夏荷都这么想…… 那她心里这点儿小九九,是不是太自私了? 可……可她就是控制不住啊! 一想到姐夫身边会站着另一个女人,一个比她优秀得多,漂亮得多的女人,她的心就像被针扎一样难受。 刘春芽默默地叹了口气,眼神黯淡了下去。 刘春芽心里那股子郁气,像是沉甸甸的乌云,压得她一整夜都没怎么睡踏实。 第二天一大早,她顶着俩淡淡的黑眼圈,迷迷糊糊地收拾了书包就往学校赶。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姐夫给蓝医生留鱼糕的画面,一会儿又是夏荷那番“大道理”,搅得她心神不宁,以至于,她连最重要的数学课本都忘在了堂屋的桌子上。 秦东扬晨练回来,一进屋就看见了桌上那本孤零零的《高中数学》。 他拿起书看了看封面,上面娟秀地写着“刘春芽”三个字。 秦东扬无奈地摇摇头,这都快上课了,没课本可不行。 他匆匆扒拉了两口早饭,也顾不上换下晨练的衣服,抓起课本就往刘春芽的学校赶去。 另一边,刘春芽直到第一节数学课预备铃响了,才猛地发现自己怎么都没找到数学课本。 “哎呀!”她低呼一声,心里咯噔一下。 糟了!数学课本忘带了! 她急得额头都冒汗了。 现在跑回去拿,铁定是来不及了。 同桌是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见她着急,小声问道:“春芽,你怎么了?” 刘春芽苦着脸:“我数学课本忘家里了。” “没事,先跟我一起看吧。”同桌倒是挺热心。 刘春芽也只能点点头,心里盘算着,等中午放学再飞奔回去拿。 刚挨到第二节课下课,班主任就在门口喊她:“刘春芽,有人找!” 刘春芽心里纳闷,谁会来学校找她? 她疑惑地走出教室,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走廊尽头的秦东扬。 他额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手里拿着的,可不就是她那本数学课本! “姐夫!”刘春芽又惊又喜,赶紧小跑过去。 第101章 他这辈子,就没这么丢人过! 刘秋霜撇撇嘴:“我就是年纪小,我又不傻,我才不会出去乱说呢!” 刘春芽勉强笑了笑,又像是安慰自己一般,轻声说道:“再说了,姐夫人那么好,他……他不会不要我们的。” 话是这么说,可刘春芽自己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 那股莫名的失落和不安,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 晚饭的时候,她都有些精神恍惚,有好几次差点把碗给打了。 秦东扬看在眼里,却没多说什么。 等吃过了饭,刘春芽默默地收拾碗筷,准备去厨房洗碗。 她刚端起盆,就听见身后传来秦东扬的声音。 “春芽。” 刘春芽身子一僵,回过头。 秦东扬缓步走了过来,眼神温和却带着一丝郑重。 他看着她,缓缓开口:“关于莫光辉的事情,我也知道了。” 刘春芽急了,赶紧解释:“我对莫光辉完全没有任何意思,都是莫光辉他妈瞎说的,姐夫!” 秦东扬安慰她说:“我知道,我就是提醒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刘春芽听他这么一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回了肚子里。 她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应下了。 秦东扬见她眉宇间的愁云散去,话锋一转,温和地问道:“春芽,快高考了,想好考什么大学,什么专业没有?” 刘春芽抬起头,灯光下,她的眸子亮晶晶的,带着一丝对未来的憧憬,又有些不确定。 她抿了抿唇,试探着开口:“姐夫,您说……我学医怎么样?” 秦东扬闻言,眉毛微微一挑,随即失笑道:“学医?” 他摇了摇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丫头,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劝人学医,天打雷劈!这行当,太苦,太累,压力还大,一般人真扛不住。”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再说了,夏荷那丫头片子,之前还嚷嚷着以后要当医生呢,咱们这一家人,总不能全折在里头吧?” “一家人……” 刘春芽听到这三个字,心里头蓦地一暖,像是有什么东西悄悄融化了。 她垂下眼帘,嘴角却忍不住微微翘起。 过了一会儿,她才轻声说:“其实……我也没想好具体学什么。我就想着,能考个好点的大学,毕业了,国家能给分配个好工作就行。” 她在心里默默地补上了一句:一定要比那个蓝医生的工作还要好!那样……那样才能配得上姐夫吧?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刘春芽的脸颊“唰”地一下就红了,一直红到了耳根。 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怎么会有这么……这么大胆的想法! 秦东扬倒是没察觉到什么,他只是温和地嘱咐道:“有志向是好事,不过也别把自己逼得太紧,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知道吗?” 刘春芽胡乱地点着头:“嗯,我知道了,姐夫。” 她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只想着赶紧逃离这让她心慌意乱的对话。 而另一边,莫光辉一家这几日,过得可真是鸡飞狗跳,不得安生。 一家老小,总觉得眼前晃悠着些奇奇怪怪的影子,耳边也时不时传来些若有若无的怪声。 晚上睡觉更是噩梦连连,醒来一身冷汗。 “他爹,你说……咱家是不是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董丽娟哆哆嗦嗦地问。 莫光辉他爹黑着脸,心里也发毛,嘴上却硬撑着:“瞎说八道什么!建国后不许成精!都是自己吓自己!” 话虽如此,他自个儿也扛不住了,特地跑到医院挂了个号,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 结果出来,医生说他身体倍儿棒,啥毛病没有。 最后,一家人也只能把这邪门事儿归咎于——最近太累了,精神紧张,集体产生了幻觉。 这理由,他们自己听着都觉得不靠谱,可也找不到别的解释了。 莫光辉更是觉得自己最近倒了八辈子血霉。 在厂里,芝麻绿豆大的糟心事儿就没断过,不是工具莫名其妙坏了,就是负责的零件出了岔子,挨领导的白眼都快成家常便饭了。 他辛辛苦苦装孙子熬了三个月,眼瞅着学徒期满,转正报告都递上去了,就等着批下来呢。 哪知道,临门一脚,他的转正申请,硬生生被压了下来! 车间主任找他谈话,板着脸说:“莫光辉啊,你在同批学徒里,表现还是有些不尽如人意啊,厂里研究决定,再考察你两个月!” “什么?!”莫光辉当场就炸了,差点没把唾沫星子喷主任脸上。 “表现不佳?我他妈这三个月起早贪黑,任劳任怨,厂里谁不说我莫光辉踏实肯干?!” 他这三个月,为了博个好名声,那真是把“老实热心”四个字刻在脸上了! 现在倒好,一句“表现不佳”,就把他打回原形了! 莫光辉气得肺都要炸了,他越想越不对劲。 这事儿,八成是刘丽玲她那个当主人的爹在背后捣鬼! 肯定是刘丽玲那小娘皮回去告黑状了! 想到这里,莫光辉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过了两天,他瞅着个机会,在厂区路上“偶遇”了刘丽玲。 刘丽玲刚和工友有说有笑地走着,冷不丁被莫光辉拦住了去路。 “哟,这不是刘同志吗?”莫光辉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语气阴阳怪气。 刘丽玲眉头一皱:“莫光辉,你有什么事?” “没事,就是想跟刘同志请教请教,这做人啊,是不是不能太小肚鸡肠,斤斤计较?”莫光辉斜着眼睛,满脸的嘲讽,“不然啊,背后捅人刀子,早晚得遭报应!” 刘丽玲一听这话,脸都气白了:“莫光辉!你胡说八道什么!谁背后捅刀子了!” “我胡说?”莫光辉冷笑一声,“你自己心里清楚!” 周围已经有路过的工人指指点点,刘丽玲气得眼圈都红了。 她跺了跺脚,转身就跑了,直接哭着去找她爸告状去了。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 没过几天,轧钢厂开全体员工大会,会上,车间主任铁青着脸,点名批评了好几个工作散漫、自由主义严重的工人。 说着说着,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尤其是个别学徒工,自身不努力,还到处搬弄是非,影响极其恶劣!莫光辉!” 随着这一声吼,全场上千双眼睛,“唰”的一下,全都聚焦到了莫光辉身上。 莫光辉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闷棍。 “站起来!”车间主任厉声喝道。 莫光辉双腿发软,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四面八方投来的,全是鄙夷和看热闹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好不容易等主任把批评的话说完,他魂不守舍地想坐下。 结果因为精神恍惚,眼睛发花,一屁股坐了个空,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儿! “噗——” “哈哈哈哈哈哈!” 全场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 那笑声,像无数个巴掌,狠狠抽在莫光辉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这辈子,就没这么丢人过! 第100章 您认识这个人吗? 秦东扬面不改色地解释:“老爷子这病,中医固本培元,西医见效迅速。” “而且啊,这年头,好药材金贵难寻,有些炮制方法也失传了。与其用些药效不足的中药耽误病情,不如中西结合,哪个管用用哪个,对不对?” “咱们的目标是治好病,吃什么药,用什么法子,那都是手段而已。” 陈永超听得连连点头,恍然大悟:“对对对!秦医生说得太有道理了!只要能治好病,管它中医西医呢!” 一家人对秦东扬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看完诊,时间还早,陈永超非要亲自送秦东扬回去,以表谢意。 秦东扬推辞不过,便也由着他了。 两人并肩走着,一路闲聊。 陈永超感慨道:“秦医生啊,您不知道,我爸这辈子不容易。我能有今天这个厂办主任的位置,也是当年接了我爸的班。我就盼着他老人家能多享几年清福,这回多亏了您啊!” 秦东扬听着,心里却猛地一动。 厂办主任?接班? 他状似随意地问道:“陈主任,您是在哪个厂子高就啊?” 陈永超笑着说:“嗨,什么高就啊,就是咱们市里的轧钢厂。” 轧钢厂! 秦东扬的眼睛倏地亮了一下,那不正是莫光辉上班的地方吗? 他心念电转,脸上却不动声色,语气平常地又问了一句:“哦,轧钢厂啊,那可是咱们市里数一数二的大厂了。对了,陈主任,你们厂里是不是有个叫莫光辉的年轻工人?您认识这个人吗?” 陈永超听秦东扬问起莫光辉,微微一怔。 他沉吟了一下,开口道:“秦医生,咱们这轧钢厂,大大小小几千号人呢。您也知道,我这厂办主任,管的是杂事,也不是每个工人的名字都能对上号。”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试探着问:“怎么?这位莫光辉……跟秦医生您关系很好?” 秦东扬脸上挂着一抹淡笑,云淡风轻地吐出三个字:“一般吧。” 就这三个字,陈永超立刻就听出了味儿来。 这哪是“一般吧”,这分明就是“关系不怎么样”,甚至可能还有点“不待见”! 陈永超是什么人?在厂办迎来送往,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就练出来了。 他心里瞬间有了计较,暗暗将“莫光辉”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 秦医生可是他家老爷子的救命恩人,这个人情大过天。 如果这个莫光辉不识相,惹到了秦医生,那他陈永超说不得也要替秦医生“活动活动”。 一路无话,很快就到了秦东扬家门口。 陈永超停下脚步,又从兜里摸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大红包,热情地往秦东扬手里塞。 “秦医生,这点小意思,您务必收下!上次给的,那是诊费,这是我们家的一点心意!” 秦东扬连忙伸手拦住,神色坚决。 “陈主任,您这可就太见外了。诊费上次已经给过了,而且还给多了不少,我哪能再收您的钱?我当初出手,也是看在您对老爷子那份孝心上,医者仁心,应该的。” 陈永超见他态度坚决,不似作伪,心里更是涌起一股暖流。 这秦医生,医术高明不说,人品更是没得挑! 他越发觉得,秦东扬这样的人,值得深交,这份恩情,一定要想办法从其他地方好好弥补! “那……那好吧。”陈永超也不好再强求,只得把红包收了回去。 但他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以后但凡秦医生有什么用得着他的地方,他陈永超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送走了陈永超,秦东扬也松了口气。 之后两天,日子过得风平浪静。 秦东扬照常上下班,蓝露露那边也确实如约送来了两次早餐,他也回赠了自己做的包子和粥,两人的关系似乎又近了一些,医院里的风言风语自然也更多了些。 但他眼下更关心的,还是莫光辉那边的情况,他下的药,应该开始起作用了。 终于,到了周末,刘春芽和刘夏荷两个丫头,从学校放假回来了。 一进家门,看到秦东扬,两个小姑娘都高兴得不得了。 “姐夫!”刘夏荷像只小燕子似的扑了过来。 刘春芽也眼含笑意,轻轻喊了一声:“姐夫。” 秦东扬笑着摸了摸刘夏荷的头,又对刘春芽点点头。 家里因为她们的归来,一下子热闹了许多,刘秋霜更是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很快到了做晚饭的时候,刘春芽主动进了厨房。 刘秋霜贼兮兮地跟了进去,趁着秦东扬和刘夏荷在堂屋说话的当口,她凑到刘春芽耳边,压低了声音。 “二姐,我跟你说个事儿。” 刘春芽正淘米呢,闻言扭过头:“什么事儿啊?神神秘秘的。” 刘秋霜小声道:“姐夫……姐夫他前几天,特地给一个女医生做鱼糕呢!” 刘春芽淘米的手微微一顿,心里“咯噔”一下。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哪个女医生啊?” 刘秋霜立刻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就是上次帮小雪安排育红班的那个蓝医生啊!” 她歪着小脑袋,煞有介事地分析道:“二姐,我跟你说,那个蓝医生,可比以前那个夏翠娥好看多了!人长得漂亮,还年轻,又是大医院的医生,工作那么好!” 刘秋霜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孩子气的担忧:“我觉得……她跟姐夫倒是挺配的。就是……就是不知道,姐夫要是跟那个蓝医生结婚了,还会不会要我们几个啊?” 这话像一根小刺,轻轻扎进了刘春芽的心里。 她的脸色微微白了些,心头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和黯然。 是啊,蓝医生那么优秀,和姐夫站在一起,确实很相配。 如果姐夫真的有了新的家庭,她们这些拖油瓶…… 刘春芽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慌乱,对刘秋霜正色道:“秋霜,这是姐夫自己的事情,你小孩子家家的,别出去跟别人瞎说,听见没有?” 第99章 怎么开的是西药啊? 秦东扬心里却是一乐,看来这刘丽玲对莫光辉的怨气不小啊。 他故作不解地问道:“刘同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莫光辉他……” 刘丽玲冷哼一声,抱着胳膊,撇了撇嘴。 “什么意思?莫光辉那个人,表面上看着老实巴交,跟谁都客客气气的,实际上啊,心眼多着呢!他那一肚子弯弯绕,比咱们厂里绕线圈的线还多!特别会钻营,谁家有点门路,他就想方设法往上贴。” 秦东扬配合地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是吗?我还真没看出来。” 刘丽玲斜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太嫩了”。 “当初他追我的时候,那副嘴脸,我可看得一清二楚。” “哦?他怎么追你的?”秦东扬顺势追问。 刘丽玲的脸上浮现出明显的厌恶,“他呀,三天两头往我家跑,不是送点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就是说些花言巧语。最让我恶心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秦东扬摇摇头,示意她说下去。 刘丽玲的语气更加鄙夷了:“他跟我说,等我们俩以后真在一块儿了,就让我爸给他活动活动,在厂里给他安排个好点的岗位。他说,起码也得弄个小组长当当,还说什么,到时候他当了小组长,我说出去脸上也有光彩!” 秦东扬听得暗暗咋舌,这莫光辉,脸皮可真够厚的。 刘丽玲越说越气,音量也拔高了几分:“你听听,这是人话吗?我当时连对象都还没答应跟他处呢!他倒好,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已经算计到我爸头上去了!你说这种男人,能是什么好东西?所以啊,我从头到尾就没待见过他!” 秦东扬适时地露出一副恍然大悟又带着几分后怕的表情。 “哎呀,原来他是这种人啊!这……这可真是看走眼了。幸亏听你说了,不然我那小姨子……后果不堪设想啊!刘同志,多谢你提醒,那我可得赶紧回去,把这事儿跟我家里人说说清楚。” 刘丽玲见他信了自己的话,脸上的嫌弃之色更浓了。 “你最好动作快一点!不然啊,莫光辉他那个妈,指不定又要到处说些什么恶心人的话了!” 秦东扬眉毛一挑:“他妈?他妈怎么了?” 刘丽玲冷笑连连:“怎么了?当初莫光辉缠着我那会儿,他妈就在街坊四邻那儿到处宣扬,说莫光辉已经跟我处上对象了,就差订婚了!” “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好像真事儿一样!” “要不是我爸实在气不过,亲自上他们家去,把莫光辉和他那个妈狠狠警告了一顿,还不知道他们家要编排出什么更难听的事儿来呢!那一家子,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秦东扬听完,心中对莫光辉一家的厌恶又加深了几分。 看来,莫光辉不仅自己品行败坏,家风也不怎么样。 他郑重地对刘丽玲道:“刘同志,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你这可是帮了我们家大忙了。” 刘丽玲摆摆手,脸上的嫌恶稍稍褪去了一些。 她看着秦东扬,目光在他挺拔的身材和端正的五官上转了转。 刘丽玲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其实我还挺喜欢你的。你人长得比莫光辉那小子强多了,看着也正派,工作也好,还是个医生。” 秦东扬被这突如其来的“表白”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刘丽玲叹了口气,摇摇头:“只可惜啊……你结婚了!” 上次她遇见秦东扬的时候对他印象就挺好的……可是无奈啊,他结婚了! 秦东扬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呵呵……” 秦东扬辞别了刘丽玲,脑子里却飞快地转着。 这莫光辉一家子,简直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对付这种人,光是讲道理、摆事实,怕是没什么大用。 他们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脸皮比城墙拐角还厚。 必须得给他们找点实实在在的麻烦,让他们自顾不暇,才没精力再去惦记春芽的事儿。 秦东扬眼底寒光一闪,一个计划已然在心中成型。 当天夜里,秦东扬悄无声息地摸到了莫光辉家。 他先是从摸出一个小瓶子,里面是特意从小一那里弄来的乙醚,用浸湿了乙醚的棉花,小心翼翼地在莫家窗户缝隙处扇了扇。 没过多久,屋里便彻底没了动静,秦东扬这才撬开门锁,闪身进了莫家。 他轻车熟路地摸到厨房,找到了莫家日常用的油瓶和盐罐子,又掏出一个纸包,里面是一些无色无味的药粉。 这药,是他精心调配的。 每天少量摄入,会让人精神萎靡,浑身酸软无力,脑子里胡思乱想,注意力难以集中,甚至偶尔还会产生一些轻微的幻觉。 但妙就妙在,这药对身体并无实质性的长久损害。 秦东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将药粉均匀地混入了油和盐之中。 “哼,莫光辉,这只是个开胃小菜。” “如果你们一家子还敢对我妹妹动什么歪心思,做出更恶心的事情……” “那我就不介意加大剂量,让你们好好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什么叫得罪一个医生的下场!” 做完这一切,他悄然离去,不留下一丝痕迹。 第二天下班后,秦东扬像没事人一样,又去了陈永超家里。 他得去看看陈老爷子恢复得怎么样了。 一进门,就看到陈老爷子红光满面,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旁边陈永超媳妇儿还端着一碗小米粥,一口一口喂着。 “哎哟,秦医生来啦!”陈永超媳妇儿眼尖,连忙站起来打招呼。 陈永超也从屋里迎了出来,脸上堆满了笑容:“秦医生,快请进!我爸今天精神头可好了,都能自个儿下地走两步了!” 秦东扬点点头,走到老爷子跟前,仔细检查了一番。 “嗯,恢复得确实不错,能吃能喝,脉象也平稳有力。” 陈家人听了,更是喜上眉梢,对秦东扬那是千恩万谢。 “秦医生,您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啊!” 秦东扬摆摆手:“客气了,救死扶伤是医生的本分。” 说着,他又让陈家人回避,开始给老爷子进行第二阶段的治疗,依旧是那套不让人旁观的“独门秘法”。 一番施为下来,秦东扬额角也见了些汗。 “好了,老爷子的身体底子算是彻底稳固了,接下来就是慢慢调养。” 他拿出纸笔,刷刷点点开了一张药方。 陈永超接过来一看,有些纳闷儿:“秦医生,您这……不是用的中医法子治的吗?怎么开的是西药啊?” 第98章 怕不是跟你家有仇吧? 第二天一早,秦东扬提着一个饭盒,里面装着昨晚精心制作的鱼糕,径直去了医院。 他先回了趟自己的办公室,处理了些手头积压的事务,这才拿着饭盒,往蓝露露的办公室走去。 蓝露露的办公室门开着,她正埋首于一堆病案中,眉头微蹙,神情专注。 “蓝医生。”秦东扬在门口轻轻叩了两下门。 蓝露露闻声抬头,见到是他,眼睛一亮,放下手中的钢笔,脸上露出了笑容:“秦医生,你来啦!” “嗯,这个给你,我做的鱼糕”秦东扬走进去,将饭盒放到她的办公桌上。 饭盒一打开,一股鱼肉的清香混合着淡淡的姜葱味便弥漫开来。 里面整齐地码着两层雪白的鱼糕,上面一层还点缀着些许红枣碎和枸杞,看起来煞是诱人。 “这是……鱼糕?”蓝露露有些惊喜地看着,“我都没见过,好吃吗?” 秦东扬点点头,略带一丝腼腆地解释道:“昨天你说你姨母做的小菜好吃,我也没什么好回礼的,就做了点鱼糕,你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他指着上面那层点缀着红枣枸杞的鱼糕,特意说道:“这上面这层,我多加了些红枣和枸杞,补气养血,对女同志身体好。吃的时候,蒸一下或者煮汤都可以。” 蓝露露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笑容越发灿烂:“秦医生,你太有心了!这鱼糕看起来就好吃!” 她拿起一块,仔细端详着,色泽玉白,质地细腻,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谢谢你,秦医生,我特别爱吃鱼!”蓝露露真心实意地道谢。 秦东扬摆摆手:“应该的,一点心意而已。” 蓝露露将饭盒盖好,小心地放到一旁,像是得了什么宝贝似的。 她看着秦东扬,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莫名的光彩:“秦医生,为了感谢你这份心意,明天早上我给你带早饭吧!” 秦东扬闻言一愣,连忙推辞:“不用不用,蓝医生,太麻烦你了。我早上家里都准备了早饭的。” 他可不想再因为这种事情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闲话。 四个小姨子还在家里呢,他得顾及影响。 蓝露露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又漾开,带着几分娇嗔的意味:“怎么?秦医生是看不起我的心意,还是觉得我挑的早饭不好吃啊?” 这话一出,秦东扬顿时有些语塞。 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说看不起人家姑娘挑选的食物。 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显得他秦东扬小气又不懂人情世故? 旁边办公室门口,恰好有两位年轻护士路过,听到这话,都忍不住捂着嘴,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秦东扬察觉到了那两道目光,心里暗道一声“糟糕”。 他叹了口气,看着蓝露露那双带着期盼的眼睛,实在是不好再强硬拒绝。 “没,没有的事。”秦东扬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蓝医生的心意,我怎么会看不起呢?那就……麻烦你了。” 他想着,大不了明天早点来医院,拿了早饭就走,尽量别让人看见。 蓝露露一听他答应,立刻喜笑颜开:“不麻烦不麻烦!那就这么说定了!” 她心情极好,连带着看病案都觉得顺眼多了。 秦东扬又客套了两句,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蓝露露的办公室。 他前脚刚走,后脚关于他和蓝露露的“新进展”就以更快的速度在医院里传开了。 “听说了吗?秦医生给蓝医生送了亲手做的鱼糕呢!” “哎呀,真的假的?还是特制的,加了红枣枸杞,说是给蓝医生补身体的!” “何止啊!蓝医生高兴坏了,当场就说要给秦医生带早饭,秦医生都答应了!” “我的天,这都互相送吃的,还一起吃早饭了,我看他们俩是八九不离十了!” “可不是嘛,郎才女貌,我看挺般配的!” 一时间,医院上下,从医生到护士,再到后勤人员,几乎都在议论秦东扬和蓝露露这对“准情侣”。 这些流言蜚语,自然也一字不落地传到了某些有心人的耳朵里。 秦东扬对医院里的风言风语暂且按下不表,眼下,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这天,他特意没去医院,趁着休息,骑着自行车直奔莫光辉上班的轧钢厂,他得亲自摸摸这莫光辉的底细。 厂门口的传达室老大爷挺热情,一听秦东扬打听莫光辉,便打开了话匣子。 “哦,你说小莫啊?” “那小伙子不错!” “在我们厂里,口碑好着呢!” “平时见了人,叔啊伯啊的,嘴可甜了。” “干活也踏实,手脚麻利,还乐于助人。” 另一个刚从厂里出来的中年工人也凑过来搭话:“是啊,小莫我们都挺熟的,小伙子人老实,又热心肠。” 秦东扬听着,面上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心里却冷笑一声。 这小子,可真他娘的会装! 要不是听说他对春芽说那些不三不四的话,自己怕是也要被他这副面孔给骗了。 “行,谢谢两位师傅了,我就是随便问问。”秦东扬客气地道了谢,转身就准备离开。 他刚走出没几步,迎面就走来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姑娘梳着两条麻花辫,模样清秀,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郁色。 那姑娘也正好看向他,脚步微微一顿,眼神里掠过一丝惊讶。 “是你?”姑娘认出了他。 秦东扬也想起来了,这不就是上次在街上,被莫光辉纠缠的那个女青年吗?他记得后来偶然听王翠花说过,好像叫……刘丽玲? “你好。”秦东扬礼貌地点点头。 刘丽玲看着他,有些疑惑地问道:“同志,你怎么会来我们厂?还打听莫光辉?” 她刚才在不远处,隐约听到了秦东扬和那两个工人的对话。 秦东扬心中一动,这可是个了解莫光辉真实人品的好机会。 他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是这样的,我家里有个妹妹,有人想把莫光辉介绍给她。所以,我这个做姐夫的,就想来打听打听他的人品怎么样,免得妹妹将来吃亏。” 刘丽玲一听这话,原本还算平静的脸上,瞬间像是结了一层冰霜。 她上下打量了秦东扬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 “呵,给你妹妹介绍莫光辉?那位介绍人,怕不是跟你家有仇吧?” 第97章 我看蓝医生对你可真有意思 李医生看着她仓皇离去的背影,哈哈大笑起来。 他转过头,拍了拍秦东扬的肩膀:“秦老弟,行啊你!我看蓝医生对你可真有意思,那小脸红得跟苹果似的!把握机会啊!” 秦东扬哭笑不得:“李哥,你就别拿我开涮了。” 他叹了口气,神色有些黯然:“我一个结过婚的人,现在还拖家带口,身边四个小姨子呢,谁能看得上我呀?” 李医生“嘿”了一声:“你小子可别妄自菲薄!你在咱们医院,那可是香饽饽!不知道多少科室的大姐想把你介绍给自家闺女、侄女呢!” 秦东扬耸了耸肩:“就我这样,带着四个……小姨子,也有人要?还是不耽误别人了。” 他差点把“拖油瓶”三个字说出口,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李医生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些:“嗨,我说句不好听的,一般人眼里,那四个丫头跟你又没血缘关系,你真要是找了对象,好好合计合计,想点办法,还不是……就能甩脱了?” 秦东扬的脸“唰”地一下就沉了下来,眼神也冷得像冰碴子。 “李哥!”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决绝,“这种话以后别再说了!我秦东扬绝对不会做出那种抛弃她们的事情!她们是我妻子临终托付给我的责任!” 李医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怒气弄得一愣,随即讪讪地笑了笑。 “哎哎,瞧你这小子,还急眼了!我就知道你是个有情有义的,我就是那么一说,架不住别人会那么想嘛。” 他又恢复了那副乐呵呵的样子,笑道:“不过话说回来啊,蓝露露这姑娘,我看人还是可以的,跟那些眼睛长头顶上的不一样。” 秦东扬无奈地摇了摇头:“李哥,怎么又绕回她身上去了?” “哈哈哈!”李医生再次大笑起来,端着搪瓷缸子,心满意足地走了。 秦东扬看着桌上的食盒,心里却是一阵五味杂陈。 然而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因为蓝露露今天送来的这一盒饭菜,整个医院里,关于他和蓝露露的闲话,竟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快地传开了。 不少人都私下里议论,说蓝医生这是看上秦医生了,不然哪能巴巴地亲自送吃的过来。 一时间,秦东扬和蓝露露成了医院里最新的八卦焦点。 吴瀚烨平日里就对蓝露露死缠烂打,他原本就对秦东扬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青年才俊”心怀不满,如今听到秦东扬和蓝露露的绯闻,更是妒火中烧,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妈的,一个拖家带口的二手货,也敢跟我抢女人?”吴瀚烨在自己办公室里摔了个杯子。 他眼珠子一转,立刻想到了刘成喜。 吴瀚烨找到刘成喜,添油加醋地把事情一说,末了道:“刘哥,这秦东扬太嚣张了,咱们得想办法治治他!” 刘成喜眯着小眼睛,嘬了口茶,慢悠悠地说:“小吴啊,这秦东扬现在可是院里的红人,咱们现在去动他,那不是擎等着送人头吗?” 吴瀚烨气得鼻子都歪了,但是又不得不顺着他的话附和:“也是,刘哥你说得也是。” 废物!真是个废物! 他在心里把刘成喜骂了个狗血淋头,又暗自后悔。 当初下乡义诊怎么就没跟着去呢?要是去了,说不定献殷勤的就是自己,哪还有秦东扬什么事! 越想越不甘心,吴瀚烨决定亲自出马。 他特意去供销社买了二斤时髦的蛋糕,又换了身崭新的咔叽布工装,自认风度翩翩地捧着蛋糕去了蓝露露的办公室。 “露露,听说你最近辛苦了,我特意给你买了蛋糕,尝尝?”吴瀚烨脸上堆着自以为迷人的笑容。 蓝露露正低头写病历,闻言头也没抬,声音冷淡:“不用了,吴医生,我不爱吃甜的。” 旁边几个年轻护士和医生见了,都捂着嘴偷偷地笑。 吴瀚烨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像是开了染坊。 他把蛋糕往桌上一放,声音也硬了起来:“蓝露露,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吴瀚烨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蓝露露这才抬起头,眼神像淬了冰:“吴医生,请你出去,不要打扰我工作。” “你!”吴瀚烨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蓝露露,“好,好得很!你给我等着,迟早有一天,我要让你哭着求我!” 撂下狠话,吴瀚烨在一片窃笑声中狼狈地冲了出去。 他心里把蓝露露也给恨上了,暗暗发誓:“臭娘们,早晚把你弄到手,看你还怎么清高!” 秦东扬对这些暗流涌动毫不知情。 当天下班后,他惦记着回礼的事,一回到家就找出那几条活蹦乱跳的鲫鱼。 “秋霜,小雪,过来帮忙!” 刘秋霜和小雪闻声跑进厨房。 秦东扬手起刀落,麻利地将鱼杀了,刮鳞去内脏,洗得干干净净。 他将鱼肉剔下,细细剁成茸,加入蛋清、淀粉,顺着一个方向搅打上劲。 忙活了好一阵,雪白细腻的鱼糕初具雏形。 他特意分出一小部分鱼茸,多加了些红枣和枸杞,单独做了一份,嘴里念叨着:“这个是滋阴养颜的,得单独放。” 刘秋霜在一旁看着,心里有些纳闷。 “姐夫,你今天怎么想起做鱼糕了?还特意做了一份不一样的?” 秦东扬一边将鱼糕放进蒸锅,一边解释:“哦,今天蓝医生给我送了些她姨母做的小菜,味道挺好的。我想着咱们家也没什么好东西回礼,就做点鱼糕,也算一份心意。” 刘秋霜一听“蓝医生”,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蓝医生?她好端端的,干嘛突然给你送吃的?”刘秋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警觉,“姐夫,她……她不会是喜欢你吧?” 秦东扬失笑:“你这小丫头,胡思乱想什么呢。” 他擦了擦手,说道:“上次下乡义诊不是她提议的嘛,结果害得大家跟着一起受累,估计是心里过意不去,所以才送点东西表示感谢。” 刘秋霜撇了撇嘴,老气横秋地哼了一声:“姐夫,你可真是太单纯了!女人的心思哪有那么简单?” 经历了夏翠娥那档子事,秋霜现在看任何一个主动接近秦东扬的年轻女人,都觉得她们是“别有所图”。 她笃定地看着秦东扬:“我敢说,那个蓝医生,肯定喜欢你!” 秦东扬被她那小大人的模样逗乐了,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也就你这小脑袋瓜才会觉得,你姐夫是人见人爱,谁都喜欢。” 刘秋霜不服气地挺了挺小胸脯:“那当然!我姐夫这么好,医术又高,长得又精神,她们喜欢我姐夫,才正常呢!” 秦东扬被这突如其来的“彩虹屁”给噎了一下,一时间竟有些无言以对。 “姐夫都要被你夸得不好意思了……” 刘秋霜立刻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第96章 你胡说什么呢? 秦东扬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透了。 他揉了揉还有些昏沉的脑袋,趿拉着鞋走出房间。 刚走到堂屋门口,就听见厨房里传来刘秋霜细声细气的声音。 “小雪乖,馒头先给你揪一小点点垫垫肚子,香喷喷的红烧肉,要等姐夫醒了咱们一起吃才香呢!” 秦东扬心里一暖,掀开厨房的布帘子,笑着问:“哟,我们家秋霜还知道给姐夫买肉吃啦?” 刘秋霜听到声音,惊喜地转过身,一张小脸蛋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姐夫!你醒啦!” 她放下手里正准备掰给小雪的馒头,小跑到秦东扬跟前。 “我看见姐夫的鞋了,知道你肯定累坏了,就赶紧去国营饭店买了你爱吃的红烧肉和大馒头!” 刘秋霜仰着小脸,献宝似的说着。 她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秦东扬,小眉头微微蹙起:“姐夫,你下乡这几天,好像都瘦了呢!” 秦东扬失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傻丫头,姐夫才去了三天,哪就瘦了。” “快,把肉和馒头端出来,咱们开饭!” 热气腾腾的红烧肉和暄软的大白馒头很快就摆上了堂屋的小方桌。 那红烧肉肥瘦相间,酱色浓郁,香气扑鼻,馋得刘小雪直咽口水。 昏黄的灯光下,一大两小三个人围着小方桌,吃得格外香甜。 刘秋霜一边小口啃着馒头,一边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问:“姐夫,你下乡好玩吗?有没有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事儿啊?” 秦东扬便捡了些乡下义诊时遇到的趣闻轶事,还有钱卫国突发心梗被他救下的事情,挑着轻松的说给她们听。 刘秋霜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小小的惊呼,就连一旁的小雪,也啃着馒头,瞪着乌溜溜的眼睛,似懂非懂地听着。 秦东扬看着两个小丫头满足的样子,心里也暖洋洋的。 “那你们呢?姐夫不在家这几天,家里都好吗?有没有发生什么事?”秦东扬夹了一筷子油光锃亮的红烧肉放进秋霜碗里,随口问道。 刘秋霜想了想,说:“都挺好的!哦对了,礼拜天中午,宝强大哥还给咱们送了好几条大鲫鱼呢!养在厨房水缸里,活蹦乱跳的!” 她顿了顿,小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声音也低了下来。 “还有……还有就是那天,那个莫光辉,又来找二姐了。” 秦东扬夹菜的动作一顿,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莫光辉?”他沉声问道:“他来干什么?” 刘秋霜见姐夫脸色不对,有些怯怯地把那天莫光辉上门,对着正在院子里洗衣服的刘春芽说些不三不四的话,还想凑上前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二姐可生气了,骂了他一顿,他就灰溜溜地走了。”刘秋霜补充道。 秦东扬听得脸色铁青,手里的筷子“啪”地一声拍在了桌上! 桌上的碗碟都跟着震了一下。 刘小雪吓得一哆嗦,嘴里的馒头都差点掉下来。 “这个混账东西!”秦东扬咬着牙,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原先还只当莫光辉是不太懂得人际交往的分寸,有些冒失罢了! 没想到,他居然是这种品行败坏、心怀不轨的无耻之徒! 居然敢当面骚扰春芽! 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想用强不成! 刘秋霜被他吓了一跳,小声说:“姐夫,你可千万不能放过他!他和他妈,都不是好人!” “我听村里人说,他妈董丽娟还在外面到处说二姐的坏话,说二姐……说二姐勾搭他儿子!” “他们一家人,就是想败坏二姐的名声,好让二姐嫁不出去,只能嫁给他!” 这孩子,小小年纪,倒是把事情看得透彻。 秦东扬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才勉强压下心头的滔天怒火。 他努力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对秋霜说:“秋霜放心,这件事,姐夫心里有数,一定会好好处理,不会让你二姐受委屈的。” 他心里却翻江倒海,董丽娟那种泼妇,莫光辉这种无赖,能使出这种败坏春芽名声的下作法子,甚至已经开始商量下药这种歹毒的计谋,天知道他们接下来还会用什么更龌龊、更没有底线的手段!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想办法先下手为强! 绝不能让春芽落入那样的火坑! 好在春芽这几天都在学校,住宿学习,一时半会儿他们应该也找不到机会下手。 这给了他一点缓冲的时间。 晚饭过后,那股子被红烧肉和愤怒暂时压下去的疲惫感再次席卷而来。 周宝强送来的鱼还养在水桶里,秦东扬也没力气处理了,想着明天再说。 他简单洗漱了一下,回到房间,关上门。 “小一,脚底的水泡,上药。”他在心里默念。 【正在为宿主处理足部水泡,请稍候……药剂已涂抹。】 一股清凉的药膏感瞬间覆盖了脚底磨出的好几个大水泡,火辣辣的疼痛立减,舒服了不少。 秦东扬几乎是再次把自己摔回床上,连脑子都来不及多想莫光辉的事情要如何应对,便又沉沉睡去。 他实在是太累了。 第二天一大早,刘秋霜就拉着还有些睡眼惺忪的刘小雪,一人啃着个窝窝头,背着书包上学去了。 秦东扬简单收拾了一下,也往医院赶。 他心里还惦记着莫光辉那档子烂事,但眼下更重要的是完成下乡义诊的报告。 刚在办公室的旧书桌前坐下,摊开纸笔,准备把昨晚构思好的内容写下来。 “笃笃笃。”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请进。”秦东扬头也没抬。 一阵若有若无的香风飘了进来,秦东扬这才抬起头。 是蓝露露。 她今天穿了一件浅蓝色的确良衬衫,两条麻花辫垂在胸前,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的竹编食盒。 “秦医生,在忙呢?”蓝露露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声音温柔。 秦东扬连忙站起身:“蓝医生,你怎么来了?” 蓝露露将食盒放在秦东扬桌上,略带一丝不好意思地说:“这是我家阿姨早上做的一点小菜,想着你下乡辛苦,特意让我拿来给你尝尝鲜。”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上次下乡,本来是我的提议,结果害你跟着受累……” 秦东扬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挠了挠头:“蓝医生,你这就太客气了,救死扶伤本来就是我们医生的本职工作嘛。” 他看着那食盒,心里琢磨着,等晚上回去,把周宝强送的鲫鱼做成鱼糕,也给蓝医生送一份过去。 “谢了啊,蓝医生。”秦东扬真心实意地道。 “应该的。”蓝露露抿嘴一笑,眼波流转。 就在这时,科室里的李医生端着个搪瓷缸子晃悠悠地走了进来。 “哟,秦医生,蓝医生,都在呢?”李医生嗓门大,一进来就嚷嚷。 他一眼就瞥见了桌上的食盒,挤眉弄眼地打趣道:“哎呦喂,这是什么好东西啊?闻着就香!” “就家里人做的一点小菜……”蓝露露有些不好意思。 “哦——家里人做的小菜,所以拿来给秦医生了,”李医生立刻促狭地笑道,“蓝医生,我可听说你现在还单着呢?我们秦医生青年才俊,医术高超,我看你们俩站一块儿,郎才女貌,挺合适的嘛!” 蓝露露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红晕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 她有些慌乱地摆手:“李哥,你……你胡说什么呢!我……我就是感谢秦医生上次帮忙……” 话说得磕磕巴巴,自己都觉得没什么说服力。 “秦医生,我……我科里还有事,我先走了!你……你慢慢吃!” 蓝露露几乎是落荒而逃,脚步都有些踉跄。 第95章 让姐夫好好吃一顿! 秦东扬听得一头雾水。 “王大婶,您这话从何说起啊?春芽跟那莫光辉,统共也没说过几句话吧?她怎么可能看上他?” 王大婶儿把脑袋凑得更近了些,神神秘秘地说:“哎哟,秦医生,这事儿啊,可说不准,指不定是你不知道的时候呢!” 秦东扬哭笑不得,耐着性子解释:“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春芽是住校生,一个礼拜就回来那么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家里闷头学习,哪有机会跟他莫光辉瞎扯?再说了,她那性子您还不了解?闷葫芦一个,见了生人都不敢大声说话,怎么可能主动去招惹莫光辉?” 秦东扬越说越觉得这事儿离谱。 他盯着王大婶,认真地问:“您老是从哪儿听说的这风言风语啊?这可不是小事,关系到人家姑娘的名声呢!” 王大婶儿被他这么一问,稍微有些迟疑,但还是梗着脖子说:“还能有谁?不就是莫光辉他那个妈,董丽娟呗!她自个儿亲口说的!她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就差指天发誓了!” 秦东扬先是一愣,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随即一股无名火就蹿了上来。 这是铁了心要把刘春芽往她家火坑里推啊! 秦东扬脸色一沉,语气也严肃了起来。 “王大婶,我跟您说句实在话,这事儿,绝对是董丽娟瞎编乱造!她董丽娟又不是春芽,也不是莫光辉,她凭什么替人家下结论?” “我前些天还瞅见莫光辉,跟别人眉来眼去的,人家早就有心上人了!” “我们家春芽,一门心思就想好好读书考大学,哪有功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她要是知道有人这么编排她,还不得气哭了?” 王大婶儿被他这股子气势镇住了,张了张嘴,还想再说点什么:“话是这么说,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王家的,你个长舌妇,又在这儿嚼老婆舌根子了!”一声带着怒气的女声突然从旁边炸响。 王翠花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柳眉倒竖,叉着腰,指着王大婶的鼻子就开骂。 “我都问过春芽了!人家孩子亲口跟我说的,压根儿就没那回事!她根本不喜欢莫光辉!你还在这儿缠着秦医生叨叨个没完,安的什么心?” 王翠花战斗力爆表,唾沫星子都快喷到王大婶脸上了。 王大婶被骂得蔫了下来,讪讪地辩解:“我……我也是听说的嘛……” “听说?听说你就到处乱传?败坏人家姑娘名声,你安的什么好心?”王翠花不依不饶。 秦东扬听王翠花这么一咋呼,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落了回去。 他是真担心刘春芽是真的看上莫光辉了……虽然不太可能,但是他也怕啊! 长舒一口气,秦东扬对着王翠花感激地笑了笑。 然后又转向王大婶,语重心长地说:“是啊,王大婶,我就说嘛,春芽那孩子,一向懂事,跟我说了要好好学习考大学,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谈什么对象?您以后啊,也别听风就是雨的。” 王大婶被两人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自知理亏,嘟囔了两句“我知道了”,便灰溜溜地走了。 秦东扬这才彻底松了口气,对王翠花说:“王奶奶,真是太谢谢您了,要不是您,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跟王大婶解释呢。更要谢谢您这几天帮我照看家里,秋霜和小雪她们没给您添麻烦吧?” 王翠花爽朗一笑,摆了摆手:“嗨!秦医生你说的这是哪里话!都是街坊邻居,应该的!秋霜和小雪都乖得很,懂事!” 她打量了一下秦东扬疲惫的神色,催促道:“你快回去歇着吧,看你这脸色,白得跟纸似的!肯定累坏了!” 秦东扬点点头,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终于回到了自家小院。 一进屋,他硬撑着倒了一盆滚烫的热水,调试了一下温度,就迫不及待去泡脚了。 那热水一淹过脚踝,秦东扬舒服得长长吁了口气,感觉浑身的骨头缝儿都舒坦了。 这几天的疲乏,仿佛都随着氤氲的热气一点点消散。 胡乱擦了擦脚,他几乎是把自己摔在了床上,脑袋刚一沾枕头,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吱呀”一声,院门被轻轻推开。 刘秋霜左手牵着刘小雪,右手拎着育红班发的小点心,轻手轻脚地走进院子。 刚走到堂屋屋檐下,刘秋霜一眼就瞅见了摆在那儿的一双沾满了黄泥的解放鞋。 鞋子很大,是男人的尺码。 姐夫回来了! 刘秋霜小脸蛋上顿时漾起惊喜的笑容,连怀里的小点心袋子都差点掉地上。 她赶紧把懵懂的刘小雪轻轻放在门槛边坐好,自己则踮起脚尖,扒着秦东扬房间那糊着旧报纸的窗沿儿,小心翼翼地往里瞧。 窗户纸有些模糊,但借着屋内最后一丝光亮,隐约能看见床上躺着个人影,还传来均匀而深沉的呼吸声。 果然是姐夫! 刘秋霜心里乐开了花,比自己得了小红花还要高兴。 可她懂事,知道姐夫下乡义诊肯定累坏了,这会儿睡得这么沉,一定不能吵醒他。 她连忙缩回小脑袋,拉着刚揉着眼睛站起来的刘小雪,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嘱咐道:“小雪乖,姐夫睡觉呢,咱们小声点,别吵醒姐夫。” 刘小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眨巴眨巴,也学着姐姐的样子,蹑手蹑脚地跟着进了堂屋。 刘秋霜让小雪在小板凳上自己玩泥巴,她则看着姐夫紧闭的房门,心里盘算开了。 姐夫累了这么多天,在乡下肯定吃不好睡不好,得给他好好补一补! 她想起秦东扬走之前留下的钱和一些票证,又从自己藏的小布包里摸出几张被汗水浸得有些发软的粮票和两毛钱的肉票。 拿定了主意,她把粮票肉票和钱小心地揣进兜里,又跟小雪交代了一声,让她乖乖在家看门,然后便脚步轻快地朝着国营饭店的方向跑去。 她要给姐夫买他最爱吃的红烧肉,再打几个暄腾腾的大白馒头!让姐夫好好吃一顿! 第94章 这事儿,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一晃眼,就到了星期二。 秦东扬他们的义诊队,终于结束了在大沟村的工作。 当村长宣布他们可以启程回县城时,几个年轻的护士差点没欢呼起来。 可一想到从大沟村走到能通中巴车的大路边,那三十几公里的崎岖山路,所有人的心又沉了下去。 蓝露露揉着自己发酸的脚踝,苦着脸说:“秦医生,这路……我感觉我的腿都不是我自己的了,之前来的时候的水泡都还没好全呢!” 另外两个护士也连连点头,一脸的生无可恋。 就连几个男医生,也是面露难色,这几天高强度的义诊,加上简陋的食宿,早把他们累垮了。 秦东扬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说道:“坚持一下,到了大路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但他心里也直打鼓,这山路,确实难熬。 村长李村长这时赶着那辆熟悉的牛板车过来了。 “各位医生护士,上车吧,我送你们一程!”李村长黝黑的脸上堆满了淳朴的笑容。 众人心中一暖。 就在大家准备依次上牛车的时候,远处山坳口,又传来了“轱辘轱辘”的车轮声。 紧接着,两辆牛车慢悠悠地驶了过来。 赶车的,赫然是邻近的李家坳和王家峪的村长! “医生!等等我们!”李家坳的村长远远地就喊了起来。 秦东扬他们都愣住了。 “老哥几个,你们这是……”李村长也有些惊讶。 王家峪的村长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秦医生他们给我们村那么多老少爷们看了病,救了急,俺们没啥好报答的,送送总是应该的!” “是啊是啊!俺们村的也都念着你们的好呢!”李家坳的村长也附和道。 三辆牛车并排停下,三个村的村长都眼巴巴地看着秦东扬他们。 一股暖流瞬间涌上了秦东扬和所有队员的心头。 蓝露露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秦东扬深吸一口气,对着三位村长深深鞠了一躬:“老乡们,太感谢你们了!” “秦医生,快别这么说,折煞俺们了!”三位村长连忙摆手。 大家伙儿心里那股热乎劲儿,甭提了。 来时的疲惫和抱怨,此刻都被这浓浓的乡情冲淡了不少。 牛车虽然颠簸,但坐在上面,看着两旁倒退的青山,闻着山间清新的空气,大家的心情都好了许多。 终于,在临近中午的时候,他们抵达了能通中巴车的大路边。 等了约莫半个钟头,一辆前往县城的中巴车“嘎吱”一声停在了他们面前。 “县城!我们终于要回县城了!”一个小护士几乎要跳起来。 上了车,找到座位坐下,感受着车子发动时的轻微震动,所有人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紧绷了几天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 中巴车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摇摇晃晃地前进着,车厢里弥漫着汗味、烟味和一股说不清的混合气味。 秦东扬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归心似箭。 就在这时,车厢中间突然传来“噗通”一声闷响! 紧接着,是乘客的惊呼声:“哎呀!有人晕倒了!” 秦东扬猛地睁开眼睛,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 只见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歪倒在座位底下,脸色发紫,嘴唇紧闭,额头上全是冷汗。 他身上穿着一套半旧的中山装,看样子像是个干部。 “让一让!我是医生!”秦东扬一边说着,一边挤到那人身边。 他迅速蹲下,先探了探那人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颈动脉。 呼吸微弱,脉搏细数而紊乱! “快!把他平躺,解开衣领和皮带!”秦东扬沉声指挥着。 蓝露露和几个医生也赶紧揍了过来帮忙。 秦东扬迅速检查了一下那人的瞳孔,又听了听心跳。 “不好,可能是急性心肌梗死!”他心里咯噔一下。 秦东扬眉头紧锁,情况危急,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等送到医院黄花菜都凉了! 他当机立断,从空间里拿出了速效救心丸喂了进去。 那中山装男子原本紫绀的脸色,似乎有了一丝缓和。 秦东扬紧张地看着他,闷热的车厢里人挤人,他的额头上也不由自主地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又过了几分钟,中山装男子突然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神还有些迷茫。 “我……我这是在哪儿?”他声音沙哑地问。 “您在回县城的中巴车上,刚才突然晕倒了。”旁边一个好心的乘客解释道。 中山装男子这才注意到围着他的一圈人,和正在给他施针的秦东扬。 “是这位……这位同志救了我?”他看着秦东扬。 秦东扬松了口气:“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胸口……还有点闷,但好多了。”中山装男子挣扎着想坐起来。 “您别动,先躺着。”秦东扬按住他,“您这种情况很危险,到了县城必须马上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中山装男子脸上露出感激的神色:“同志,太谢谢您了!您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啊!还不知道您贵姓?” 蓝露露赶紧开口:“这是是县医院的秦东扬秦医生。” 秦东扬有些怪异地瞥了蓝露露一眼。 咋滴,她是怕他做好事不留名啊? “秦医生!”中山装男子紧紧握住秦东扬的手,“大恩不言谢!我叫钱卫国,近期都会在县城那边,以后您要是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秦东扬笑了笑:“钱同志客气了,救死扶伤是医生的本分。” “对了,秦医生,”钱卫国想起了什么,“我这趟不去县城,我到前面的岔路口就要下车,转车去省城有点急事。” 秦东扬一听,眉头又皱了起来:“您现在的情况很不稳定,最好不要再长途奔波了,万一在路上再出意外……” 钱卫国叹了口气:“唉,事情紧急,不去不行啊。不过您放心,我到了省城,第一时间就去医院检查!” 秦东扬见他坚持,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再三叮嘱:“那您路上千万要小心,一有不舒服立刻就近就医,千万别耽搁!” “哎!我记住了!秦医生,再次感谢您!”钱卫国一脸郑重。 中巴车晃晃悠悠,终于在黄昏时分抵达了县城汽车站。 秦东扬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婉拒了同事们一起吃饭的邀请,只想赶紧回家,好好泡个热水脚,然后倒在床上睡他个天昏地暗。 这几天在乡下,真是把他累得够呛。 刚走到自家院门不远处,突然从旁边窜出一个人影,拦住了他的去路。 秦东扬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巷口住的王大婶。 王大婶一脸神秘兮兮,压低了声音,凑到他跟前。 “哎,秦医生,你可算回来了!” “我问你个事儿啊,你们家那个刘春芽,是不是……是不是真看上莫家那个莫光辉了?” “这事儿,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第93章 让他俩,生米煮成熟饭! 这话一出,周围几个原本听得津津有味的婆子,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董丽娟一听这话,肺都要气炸了。 她“噌”地一下站起来,指着王翠花就嚷嚷:“王翠花!你少在这儿胡说八道!” “我家光辉怎么了?!” “我家光辉是正经高中生!长得一表人才!厂里马上就要转正成正式工了!多少姑娘排着队想呢!” “她刘春芽一个乡下丫头,能看上我家光辉,那是她高攀了!太正常了!”董丽娟脖子一梗,下巴扬得老高。 王翠花冷笑一声,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呵,高中生?” “人家春芽成绩多好,你们是不知道吧?回回考试不是第一就是第二,那是铁板钉钉要上大学的苗子!” “上了大学,那就是国家干部了!前途一片光明!” “再说了,春芽那丫头长得多水灵,十里八乡都挑不出几个比她更齐整的,人家不能找个更好的对象?” 王翠花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周围的人不由得都点了点头。 董丽娟被噎得脸红脖子粗,强自辩解道:“那她刘春芽也是乡下人出身!泥腿子一个!要不是她现在也算半个城里学生,凭她那出身,给我家光辉提鞋都不配!” 王翠花眼睛一瞪:“乡下出身怎么了?英雄不问出处!人家要是考上大学了,那就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城里人都得高看一眼!” “董丽娟我跟你说,就你刚才这话,要是搁在早两年运动那会儿,你这就是典型的阶级歧视,是要被拉出去好好批斗批斗的!” 董丽娟被王翠花这话说得心头一跳,气焰顿时矮了半截。 周围的人也想起了那段日子,看董丽娟的眼神都有些变了。 王翠花乘胜追击,继续说道:“再说了,退一万步讲,就算春芽不考大学,人家身边能没个优秀的同龄人?” “她姐夫秦东扬,那可是县医院的正式医生!认识的青年才俊多了去了!” “要给春芽介绍对象,能不挑个家世好、人品好、年纪相当的?轮得到你家那个大龄青年莫光辉?” 王翠花这番话,条理清晰,有理有据。 大家伙儿本来被董丽娟说得有些迷糊,觉得刘春芽真可能看上了莫光辉。 可现在听王翠花这么一掰扯,又觉得王翠花说得句句在理。 是啊,刘春芽那么好的条件,图莫光辉什么呢?图他年纪大?图他不洗澡? 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风向明显变了。 董丽娟眼看形势不对,急得抓耳挠腮,脸都快气绿了。 她指着王翠花,声音都劈了叉:“你……你胡说!我家光辉就是优秀!就是招人喜欢!就是有人上赶着追!” 就在这时,人群里一个平日里不怎么多话的张大娘突然开口了。 “我说莫家嫂子啊,要说你家光辉真那么优秀,那么招人喜欢……” 张大娘顿了顿,慢悠悠地说道:“那他上赶着追人家刘主任家的闺女,人家姑娘怎么连正眼都没瞧过他呢?” “我可听说了,刘主任那闺女,最后是嫌他油嘴滑舌,不踏实,才拒了他吗?” “真要是那么优秀,怎么这么不招人待见呢?” 这话一出,人群里顿时一片哄笑。 董丽娟的脸,“唰”的一下,黑得跟锅底似的。 这可是莫光辉的一桩糗事,被当众揭了出来,比打她脸还难受。 她强撑着辩解道:“那是……那是刘主任家那闺女不识货!没眼光!” 王翠花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立刻接了上去,声音清亮,传遍了整个巷子口:“我看啊,不是人家刘主任的闺女不识货。是人家刘春芽,太识货了!所以啊,才看不上你那个宝贝儿子!” “你……你胡搅蛮缠!”董丽娟气得不行,见大家都跟看笑话似的看着她,她重重一跺脚,转身走了。 董丽娟在巷子口丢了个天大的脸,一肚子邪火憋着没处发。 她“咣当”一声把自家院门给撞上,震得门框上的灰都扑簌簌往下掉。 堂屋里,莫光辉他爸,莫老实,正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烟雾缭绕。 “咋了?跟吃了枪药似的?”莫老实眯缝着眼,吐了个烟圈。 董丽娟一屁股墩在长凳上,抄起桌上的破蒲扇,“呼啦呼啦”扇着风,胸口剧烈起伏。 “还不是王翠花那个死婆娘!牙尖嘴利的,把我说得一无是处!” “还有那个张大嘴家的,把我儿子追刘主任闺女那点破事儿都给抖落出来了!”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董丽娟蒲扇摇得更急,仿佛要把一腔怒火都扇出去。 莫老实弹了弹烟灰,慢悠悠地说:“我早就跟你说了,你那法子不行。嘴长在别人身上,人家小姑娘只要一解释,你就白费劲。” 董丽娟一听,更来气了:“那你说怎么办?就这么算了?我儿子这脸往哪儿搁?” 莫老实放下烟杆,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眼神里闪过一丝阴鸷:“要我说,就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干脆……来点直接的。” 董丽娟一愣:“直接的?啥意思?” 莫老实嘴角咧开一个阴险的弧度:“让他俩,生米煮成熟饭!” 董丽娟倒吸一口凉气,眼睛却是一亮:“你的意思是……” “哼,到时候木已成舟,她刘春芽就是想不认,也得认!”莫老实冷哼一声。 董丽娟脸上的怒气渐渐被一丝兴奋取代,但随即又皱起了眉头。 “可那丫头片子在学校住宿,要等她回来,最早也得这个星期天了。到时候,秦东扬那小子说不定也从乡下回来了,他能答应?” 莫老实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秦东扬?县医院的医生,忙得很。他那样的,周末加班是常事,哪能天天守在家里?咱们就等个机会,等刘春芽那丫头一个人在家的时候。” 董丽娟搓着手,有些迟疑:“这……能行吗?” 莫老实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怎么不行?我这几天就去寻摸寻摸,弄点好东西来。保证让她吃了之后,迷迷糊糊的,什么都不知道,乖乖听话。” 董丽娟一听这话,猛地一拍大腿,脸上的兴奋再也掩饰不住。 “好!就这么办!” “到时候看她刘春芽还怎么清高!看她秦东扬还怎么护着!” “我看她还怎么考大学!还怎么当国家干部!” 夫妻俩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得逞的狞笑。 第92章 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正巧巷子口王大妈家的儿媳妇在井边洗菜,李婶子也端着簸箕在自家门口择豆角。 董丽娟脸上堆起笑,凑了过去:“哎呦,都在忙呢?” 王大妈儿媳妇抬头应了一声:“莫家婶子也出来啦。” 董丽娟故作神秘地叹了口气:“唉,你们说啊,现在这年轻人,心思可真多。” 她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像是分享什么天大的秘密:“跟你们说个事儿,你们可别往外传啊。” 李婶子耳朵尖,立刻来了兴趣:“什么事啊,莫嫂子,快说说。” 董丽娟清了清嗓子,带着几分得意,又带着几分无奈地说道:“就秦医生家那个大妹妹,叫刘春芽的,你们知道吧?好像……好像是看上我们家光辉了呢!” “啊?”王大妈儿媳妇和李婶子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董丽娟见状,说得更起劲了:“可不是嘛!那丫头,最近天天往我家光辉身上瞟,我家光辉一从她家门口过,她那眼睛都恨不得粘在光辉身上!前两天还借口问功课,跟我家光辉套近乎呢!” 她咂咂嘴,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唉,要说呢,那刘春芽模样儿倒也还算齐整,就是个高中生,年纪也小了点,家里条件也……唉,不过我家光辉要是真喜欢,我也不能太拦着。勉强……也还配得上我们家光辉吧,毕竟也是在城里念过书的。” “嗐,我说董丽娟啊,你就别挑了,人家刘春芽的条件还不好啊?我觉得配得上你们家光辉。” “对啊,婶子,你家光辉年纪也不小了,他要是跟刘春芽看对眼了,也不是不行啊!” 董丽娟立刻点了点头:“你们说得也是,那我去跟我家当家的聊聊……” 她说着转身就回去,用眼角余光看到李婶子和王大妈儿媳妇凑在一起聊起了这事,她顿时满意了。 果不其然,很快巷子里关于刘春芽倒追莫光辉的闲话就传开了。 这些风言风语,自然也传到了王翠花的耳朵里。 她听说了这事儿,心里就有些纳闷。 “刘春芽那孩子,平日里看着挺文静懂事的,不像是会主动去招惹莫光辉那样的啊……莫光辉那小子,油嘴滑舌的,一看就不踏实,春芽能看上他?” 王翠花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傍晚时分,她特地炒了一盘自家种的小青菜,用碗装着,端着就往秦家小院去了。 “春芽,夏荷,在家吗?”王翠花在院门口喊了一声。 刘春芽正在屋里看书,听到声音连忙出来开门。 “是王奶奶啊,快请进!” 王翠花笑着进了院子,把手里的菜递过去:“刚炒的,给你们姐妹尝尝鲜。” “谢谢王奶奶,您太客气了。”刘春芽接过碗,心里暖暖的。 姐妹几个请王翠花在屋里坐下,倒了杯水。 寒暄了几句家常后,王翠花瞅了个空,把刘夏荷和刘秋霜支出去玩,这才压低了声音对刘春芽说:“春芽啊,我今天在外面,听到点关于你的风声……” 刘春芽心里咯噔一下,但面上还算镇定:“王婶,您有什么话就直说。” 王翠花叹了口气,说道:“就是……外面有人传,说你……说你看上莫家那小子,莫光辉了?” 她小心地观察着刘春芽的脸色:“还说你……主动追他呢。” 刘春芽一听这话,脸“刷”的一下就白了,紧接着又涨得通红,眼睛也瞪圆了。 “什么?!”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手都气得发抖,“您听谁胡说八道的!我怎么可能看上莫光辉那种人!他今天早上还跑到我们家来耍无赖呢!姐夫不在家,他就想往院子里闯,被我和夏荷给骂出去,还把他推了出去!” 刘春芽气愤地把早上莫光辉上门骚扰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王翠花静静地听着,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沉了下来。 等刘春芽说完,她一拍大腿:“哎呀!我就说这事儿不对劲嘛!” “春芽,你别生气,我现在明白了!”王翠花眼神一厉,“这肯定是莫家那个老虔婆在外面故意散布的谣言!” “她安的什么心!她这是想先败坏了你的名声,让你没脸见人,然后再逼着你跟她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凑合!” 王翠花越说越气:“这个莫婆子,真是坏透了顶!她儿子是个什么货色,她自己心里没数吗?还想癞蛤蟆吃天鹅肉,也不看看你是什么样的好姑娘!真是岂有此理!” 刘春芽听王翠花这么一分析,更是又气又委屈,眼圈都红了。 王翠花拉过她的手,拍了拍,语气坚定地说:“春芽,你放心,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不能看着你白白受这委屈!这事儿,我帮你做主!看我不去找那董丽娟理论理论,让她把这些脏水都收回去!” 刘春芽看着王翠花,心里涌起一股暖流,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哽咽着说:“王奶奶……谢谢您!真是……太谢谢您了!” 王翠花爽朗一笑:“谢什么!咱们街坊邻居的,互相关照是应该的!哪能眼睁睁看着你被这么欺负!安心,这事儿交给我!” 第二天,刘春芽她们姐妹几个上学去了,王翠花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深吸一口气,也出了门。 巷子口,几个婆子媳妇正凑在一块儿,不是搓着麻绳,就是纳着鞋底,嘴里正东家长西家短地嚼着舌根。 不用问,话题的中心,少不了秦家那个刘春芽和莫家小子莫光辉。 董丽娟也在人群里,说得唾沫横飞,俨然她儿子莫光辉已经成了香饽饽,刘春芽非他不嫁似的。 王翠花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所有人都听见:“哎,我说,这人啊,嘴上还是得积点德。” 说话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王翠花。 董丽娟脸上的得意笑容一僵,三角眼眯了起来:“王翠花,你这话什么意思?指桑骂槐呢?” 王翠花径直走到人群中间,也不看董丽娟,对着众人说道:“我昨天啊,特地去问了春芽那孩子。” “人家小姑娘说了,一门心思就想着考大学呢!” “今年才十七,周岁都还没满十八,怎么可能看得上莫光辉那种比她大了六七岁的老油条?” 第91章 根本不把我放眼里! 而周六晚上,刘春芽他们就放学回来了。 “四妹!”刘夏荷眼尖,先看到了在院子里择菜的刘秋霜。 刘秋霜惊喜地抬起头:“二姐!三姐!你们回来啦!” 她放下手里的菜,快步迎了上去。 刘春芽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看到妹妹,还是露出了笑容:“嗯,回来了。” 她往屋里瞅了瞅:“姐夫呢?” 刘秋霜接过她肩上的书包:“姐夫去乡下义诊了,说是要去好几天呢。” “啊?去乡下义诊了?”刘春芽的眉头微微蹙起,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刘夏荷也嘟了嘟嘴:“那这两天都见不到姐夫了?” “是啊,”刘秋霜点点头,“姐夫说那边的村民看病不容易,他们医疗队得待到把病人都看完。” 姐妹俩闻言,虽然有些失落,但也理解。 不过,刘春芽回来了,刘秋霜的心里还是踏实了不少,仿佛有了主心骨。 星期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 刘春芽就已经起身,找出秦东扬换下的衣服、床单被罩,一股脑儿地抱到了院子里的水井旁。 她挽起袖子,将衣物浸入水中,开始搓洗。 刘夏荷则带着刘秋霜,一个扫地,一个擦拭窗台,把小院收拾得干干净净。 姐妹三人虽然年纪不大,但做起家务来却都是一把好手。 就在这时,院门口探进来一个脑袋。 莫光辉脸上堆着自以为亲切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往里瞅。 他知道秦东扬今天不在,刘春芽也放假在家,特意请了假,早上还对着镜子把自己捯饬了一番,头发梳得油光水滑。 他一眼就看见了正在井边费力搓洗衣物的刘春芽。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试图引起注意,“春芽妹子,忙着呢?” 刘春芽闻声,手上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看到是莫光辉,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 “秦医生……哦不,你姐夫在不在家?”莫光辉见她看过来,连忙问道。 刘春芽的语气冷淡:“我姐夫不在,你有什么事吗?” 莫光辉眼珠子一转,立刻找了个借口:“哦,是这样的,我妈……我妈她老人家今天早上起来,说身子骨有点不太舒坦,我想着你姐夫医术高明,就想请他过去给瞧瞧。” 刘春芽听了,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讥诮。 “你妈不舒服,就送她去医院啊。”她毫不客气地说道,“我姐夫是县医院的医生,又不是你们莫家的私人医生,随叫随到。” 莫光辉脸上的笑容一僵,有些挂不住。 他干笑两声,试图岔开话题:“呵呵,春芽妹子真是越来越能干了,这么重的活儿也自己干,真是贤惠。” 刘春芽本来就对他没什么好感,此刻听他这么说,更是心生厌恶。 “我贤惠不贤惠,跟你有什么关系?”她冷冷地回了一句。 莫光辉被噎了一下,表情更加尴尬:“我……我这是夸你呢。” 刘春芽直接打断他:“不需要。你妈不是身体不舒服吗?你还不赶紧送她去医院?在这里磨蹭什么?” 莫光辉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只好强撑着说道:“应该……应该我爸已经送她去了。” 刘春芽心里清楚得很,莫光辉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莫光辉见状,不死心,又开始没话找话:“春芽妹子,你在学校过得怎么样啊?我以前也是在那个学校上的,我还认识你们教导处的王主任呢,还有教语文的李老师……” 他喋喋不休地说着,试图拉近关系。 刘春芽却完全不接他的茬,低头继续搓洗着手里的床单。 那床单吸足了水,沉甸甸的,她拧起来有些费劲,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你要是没什么事,就请回吧。”刘春芽头也不抬地说道,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莫光辉见她费劲地拧着床单,眼睛一亮,觉得机会来了。 “哎呀,这么沉,我来帮你!”他立刻殷勤地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接刘春芽手里的床单。 刘春芽见他不仅没走,反而还往院子里跨了一步,脸色骤然一变! “谁让你进来的!”她厉声喝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给我出去!没经过允许,谁让你擅自进别人家院子的!” 莫光辉被她这一声喝斥,脸上那点殷勤的笑容顿时僵住,有些讪讪地辩解道:“春芽妹子,你别误会,我……我这不是看你拧不动,想帮你一把嘛。” 刘春芽冷笑一声,“我需不需要帮忙,我自己清楚。这里不欢迎你,马上给我出去!” 莫光辉被这么下了脸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有些挂不住了。 他嘟囔了一句:“不识好人心……” 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刘夏荷早就看不下去了。 她“啪”地一声丢下手里的抹布,几步冲到莫光辉面前。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听不懂人话是不是?”刘夏荷叉着腰,杏眼圆睁,“我姐让你出去,你还杵在这儿干什么!” 说着,她伸出手,一把就推在了莫光辉的胳膊上:“赶紧走!别在这儿碍眼!” 莫光辉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他本就心虚,被刘夏荷这么一推,更是狼狈。 刘夏荷可不管他那么多,连推带搡地就把他往院门口弄,“出去出去!” 莫光辉被推得连连后退,一直被推出了院门外。 刘夏荷“砰”的一声把院门关上,还利索地从里面把门栓给插上了。 “哐当”一声,隔绝了内外。 莫光辉站在紧闭的院门外,整了整被推搡乱的衣领,脸色铁青。 他朝着院门啐了一口:“呸!什么东西!给脸不要脸的玩意儿!” 院子里,刘夏荷拍了拍手,解气地对刘春芽说:“姐,这种人就不能给他好脸色!” 她走到刘春芽身边,小声嘀咕:“他刚才那眼神,滴溜溜地乱转,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肯定是故意趁姐夫不在家,想来占便宜的!” 刘春芽看着院门的方向,淡淡地说道:“他那点花花肠子,谁看不出来,以后看到他,离远点就是了,别跟他多费口舌。” 刘夏荷点点头:“嗯!我记住了!下次他再敢来,我还把他推出去!” 再说那莫光辉,碰了一鼻子灰,垂头丧气地回了家。 他一进门,他妈董丽娟正坐在炕沿上纳鞋底。 董丽娟见儿子这副模样,三角眼一翻,问道:“怎么了这是?蔫头耷脑的,谁给咱们光辉气受了?” 莫光辉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把今天在刘家院子里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只说刘春芽如何不给他面子,如何凶悍。 “妈,那刘春芽,我看是块难啃的硬骨头!”他抱怨道,“油盐不进,根本不把我放眼里!” 董丽娟一听,手里的针“啪”地一声就扎进了鞋底,差点没把手指头也给带进去。 “什么?!”她嗓门一下子就高了八度,“这个小娼妇!反了她了不成!” “她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给你甩脸子?!我家光辉堂堂正正大小伙子一个,看上她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她还敢拿乔?!” 莫光辉叹了口气:“妈,我看还是算了吧,她那态度坚决得很,八成是真没看上我。” “算了?”董丽娟眼睛一瞪,“怎么能算了!” 她把鞋底往炕上一扔,凑近儿子,压低了声音:“煮熟的鸭子还能让她飞了不成?这么好的机会,就这么放过,太可惜了!” 董丽娟眼珠子转了转,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你别管了,这事儿妈给你想办法!她刘春芽跑不出妈的手掌心!” 董丽娟心里憋着一股气,当下就坐不住了,锁了门就往巷子里钻。 第90章 大家打起精神,开始吧! 她的声音虽然小,但在安静的屋子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秦东扬啃着窝窝头的手微微一顿,但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吃着。 李村长和他媳妇儿的脸色,却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那顿饭,就在这种诡异的沉默和某些人的小声抱怨中,艰难地结束了。 李村长抹了把汗,脸上堆着笑,开始给他们安排住处。 “这个……住宿条件,恐怕也……”李村长有些难以启齿。 郑明丽立刻接话,语气不善:“村长,丑话说在前头,我们走了这么远的路,可不能再让我们住得太差了!至少得有张正经床吧?” 李村长连连点头:“有,有,床肯定是有的。” 他指了指自家:“我们家和我隔壁王三家,能匀出两间房,你们四个女同志,就辛苦点,挤一挤。” 护士长点了点头:“行,我们没问题。” 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不错了。 王医生开口问道:“那我们几个男的呢?” 李村长道:“男同志们,就委屈一下,住到村东头的知青院去。” “知青院?”刘凯旋一愣,“那是什么地方?不会是牛棚吧?” 李村长赶紧摆手:“哎哟,可不敢那么说。就是以前城里来的知青们住过的院子,他们返城刚走没多久,屋子还算干净整洁,比我家这泥坯房敞亮。” 众人一听,心里都松了口气。 知青院,听起来总比直接住在村民家里要自在些。 于是,李村长领着四个男医生,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东头走。 果然,知青院的几间瓦房,虽然也旧,但比起李村长家的泥坯房,确实要好上一些,至少窗明几净,屋里还有几张木板床和一张破桌子。 “就是这里了,被褥什么的,都是知青们留下的,还算干净。”李村长指着床铺说道。 刘凯旋一屁股坐到床上,床板发出一声呻吟,他皱着眉:“哎哟,这床板也太硬了吧?比石头还硌人!我这脚……晚上还怎么睡啊!” 秦东扬没说话,默默地找了张床,放下自己的行李。 王医生和张医生也各自选了床位。 李村长又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开。 一夜无话,或者说,有人辗转难眠,有人呼噜震天。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医疗队的人就被此起彼伏的鸡鸣狗叫吵醒了。 秦东扬睁开眼,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像是散了架,特别是脚底板,依旧火辣辣地疼。 简单洗漱过后,他们又回到了李村长家吃早饭。 早饭依旧简单,几碗稀粥,几碟咸菜,还有几个颜色更深的窝窝头,大概是掺了其他杂粮。 郑明丽一看,脸又拉了下来:“怎么还是这个?没完了是吧?这让我们怎么有力气给村民看病?” 秦东扬没理会郑明丽的抱怨,拿起一个窝窝头就着稀粥吃了下去。 其他人见状,也只能默默吃饭。 吃完早饭,一行人带着医疗器械,来到了村里的小广场。 说是小广场,其实就是村子中央一片稍微平整些的空地。 可当他们到达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嚯!”王医生忍不住低呼一声。 小广场上黑压压的全是人,里三层外三层的,一眼望不到头,少说也有几百号人,都眼巴巴地瞅着他们。 秦东扬都有些惊讶,他扭头问李村长:“李村长,咱们这大沟村……有这么多人吗?” 李村长脸上带着既兴奋又有些歉意的笑容:“秦医生,您有所不知啊,这里头还有不少是隔壁两个村子赶过来的。” “隔壁村子?” “是啊!”李村长叹了口气,“咱们这大山里,就没个正经医生。他们听说县里派医疗队来咱们大沟村义诊,好些人天不亮就翻山越岭地赶过来了,就怕错过了!” 秦东扬听着,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沉甸甸的,很不是滋味。 他深吸一口气,对众人道:“大家打起精神,开始吧!” 医疗队迅速在广场边摆开了几张桌子,挂上了简易的科室牌子。 一时间,问诊的,看病的,开药的,广场上乱哄哄一片,却又透着一股子焦灼的希望。 不得不说,这一次来乡下义诊的几个医生,虽然矫情的矫情,喜欢占小便宜的也有,但真到了给村民看病的时候,倒也都有两把刷子,医术都是不错的。 王医生经验老道,内科的常见病看得又快又准。 张医生是外科的,处理一些外伤、小肿块也十分利落。 刘凯旋虽然叫苦连天,但给小孩子看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也还算耐心。 郑明丽和护士长以及另外一个护士负责分诊、配药、打针,虽然偶尔会抱怨几句,但手上的活计也没停下。 蓝露露则一直跟在秦东扬身边,给他打下手,递个东西,或者安抚一下情绪激动地村民。 秦东扬一边飞快地给一个捂着肚子的老婆婆按压腹部,询问病情,一边心里琢磨,看来院长在定下乡名单的时候,也不是瞎胡来的,这些人的医术确实都过硬,对待病人也算是认真负责。 病人实在太多了,一波接一波,仿佛永远也看不完。 从日出到日落,除了中午轮流扒拉几口饭,医疗队的人几乎脚不沾地。 原计划的一天义诊,硬生生拖成了一天半,两天,最后足足待了三天多。 医疗队的人,除了吃饭睡觉,几乎所有时间都泡在了这小广场上,连轴转。 到了第三天下午,当最后一个病人千恩万谢地离开后,秦东扬才终于直起酸痛的腰,看着渐渐散去的人群,长长地吁了口气。 第89章 我们就吃这个? 秦东扬脚底板传来的阵阵刺痛,几乎让他想骂娘,但他脸上还得维持着那副云淡风轻的“硬汉”模样。 为了分散注意力,他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旁边的李村长,还有偶尔搭话的蓝露露聊天。 “李村长,这山里……都种些什么啊?” “嗨!还能种啥?就那几样,苞谷、红薯、土豆,年景好还能收点谷子。”李村长叹了口气,黝黑的脸上带着几分愁苦。 蓝露露也插话道:“那村里人看病方便吗?” 李村长苦笑:“方便啥呀?小病就扛着,大病……大病就听天由命了。去趟镇上卫生院,来回就得一天,还贵得很。” 秦东扬听着,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牛车又晃晃悠悠地走了差不多一半剩下的路程。 牛车上的三个男医生,之前还哼哼唧唧,现在也缓过劲儿来了。 他们看着旁边跟着走的四个女同志,脸上都带着汗,脚步也有些虚浮,尤其是郑明丽,那脸色简直比锅底还黑。 王医生年纪稍长,最先有些过意不去,他清了清嗓子,对车下的女同志们说:“哎,蓝医生,郑护士,还有护士长,你们也累了吧?要不……换换?我们下来走走,你们上来歇会儿?” 张医生也连忙附和:“是啊是啊,总不能一直让女同志们走路。” 护士长和另外两个护士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她们确实也快撑不住了。 “那……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护士长客气了一句。 郑明丽早就等不及了,不等护士长说完,就迫不及待地想往车上爬。 三个男医生纷纷从牛车上下来,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腿脚。 只有刘凯旋,还死死地赖在牛车上,抱着自己的脚,跟屁股上扎了根钉子似的。 王医生皱了皱眉:“小刘,你怎么还不下来?” 刘凯旋苦着脸,哀嚎道:“王哥,我不行啊!我这脚……我这脚是真的废了!你们看,这泡……哎哟!疼死我了!我一下地,估计就走不了道了!” 他把那双惨不忍睹的脚又亮了亮,上面的水泡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郑明丽嫌弃地“哼”了一声,自己找了个空位坐下,离刘凯旋远远的。 其他两个护士也陆续上了车。 蓝露露看了看刘凯旋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又看了看秦东扬。 她本来是想把位置让给刘凯旋的,现在人家不肯下来,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于是,她干脆摆了摆手:“我还不累,我再走会儿,陪陪秦医生。” 秦东扬闻言,心里一暖,对蓝露露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于是,队伍再次出发,变成了秦东扬、蓝露露和另外两位男医生步行,牛车上坐着郑明丽、护士长、另一位护士,以及“钉子户”刘凯旋。 又不知走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当他们终于看到前面山坳里稀稀疏疏的灯火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到了!前面就是大沟村了!”李村长指着前方,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 秦东扬感觉自己的两条腿已经完全不是自己的了,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麻木中带着剧痛。 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脚底板是不是也跟刘凯旋一样,磨得血肉模糊了。 村口,黑压压地站了不少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是闻讯赶来看热闹的。 他们举着火把,或者提着马灯,光线昏暗,将医疗队一行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村民们好奇地打量着这些从城里来的“医生”,对着他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就是医疗队的吧?” “看那穿戴,就是不一样!” “那个女娃子长得真俊!” “那个男的,走路都打晃了,怕是累得不轻哦!” 秦东扬他们在一群目光的注视下,被李村长领进了村子,七拐八拐,来到了一处相对宽敞些的泥坯房前。 “这就是我家了,条件简陋,大家别嫌弃。”李村长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手。 一进屋,众人几乎是瘫倒在简陋的条凳上,连话都说不动了。 李村长的媳妇儿,一个皮肤黝黑、看着很朴实的农村妇女,连忙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瓦罐出来。 “当家的,快!给贵客们倒水!” 李村长接过瓦罐,给每人面前的粗瓷碗里都倒上了热腾腾的水,大概是烧开的山泉水,带着一丝丝甜味。 众人也顾不上烫,咕咚咕咚就灌了下去,总算觉得活过来一点。 郑明丽喘匀了气,看着这屋里昏暗的煤油灯,还有那黑乎乎的墙壁,眉头又皱了起来。 她颐指气使地对李村长说:“哎,我说村长,赶紧弄点吃的啊!我们都快饿死了!走了几十里山路呢!我们这次下来可是有补贴的,你们村里有什么好东西,可别藏着掖着!鸡啊鱼啊什么的,尽管端上来!” 李村长闻言,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露出一丝尴尬和为难。 他搓着手,有些结巴地说道:“哎哟,这位女同志,真是不好意思,我们这山旮旯穷得很,实在……实在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大家。” 他叹了口气:“平时我们自己都难得吃顿好的,这会儿……真怕怠慢了各位贵客。” 郑明丽撇了撇嘴,显然不信。 刘凯旋也在一旁帮腔:“村长,别客气啊!我们大老远来的,可不能让我们饿肚子吧?” 屋子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秦东扬皱了皱眉,刚想开口说点什么,李村长媳妇儿已经端着一个大笸箩从里屋出来了。 “饭……饭好了,大家趁热吃吧。”她怯生生地说道,将笸箩放在了堂屋中间那张破旧的八仙桌上。 众人伸长脖子一看,顿时都瞪大了眼睛。 笸箩里,赫然是一堆黄澄澄、硬邦邦的窝窝头,旁边还有一小盆黑乎乎的咸菜,以及一盆看不出是什么野菜煮的糊糊。 郑明丽的脸当场就垮了下来,声音尖利地叫道:“天啊!这是什么东西?我们就吃这个?” 刘凯旋也一脸嫌弃,用筷子戳了戳那窝窝头,硬邦邦的,他皱着眉头:“这……这玩意儿能吃吗?跟石头似的!” 其他几个医生护士也是面面相觑,脸上都写满了失望和不情愿。 他们想象中的晚餐,就算没有大鱼大肉,起码也得是白米饭配上几个像样的炒菜吧? 这窝窝头……他们只在忆苦思甜的电影里见过。 唯独秦东扬,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默默地拿起一个窝窝头,就着那黑乎乎的咸菜,面不改色地啃了起来。 这玩意儿,他刚穿越过来那会儿,家里穷得叮当响,几乎天天都吃这个,早就习惯了。 见秦东扬都动筷了,而且还吃得挺香的样子,其他人再怎么不情愿,肚子也确实饿得咕咕叫。 蓝露露看了秦东扬一眼,也拿起一个窝窝头,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其他人也只好硬着头皮,纷纷拿起窝窝头,表情各异地往嘴里送。 郑明丽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旁边的人听见:“哼,不愧是乡下来的,这种猪食都能吃得下去。” 第88章 前后不一,做人大忌! 几个男医生七手八脚地把带来的几个大医疗箱,还有一些便携式的仪器,都小心翼翼地搬上了牛车。 那牛车本就不大,堆上行李和器械后,留给姑娘们坐的地方就更显逼仄。 “出发咯——”李村长扬起鞭子,轻轻在牛屁股上抽了一下。 老黄牛“哞——”地叫唤一声,晃晃悠悠地拉着车,开始朝着深山进发。 秦东扬和其他四位男医生,则苦哈哈地跟在牛车屁股后面,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山路,那叫一个难走,坑坑洼洼,碎石遍布,有些地方坡度还挺陡。 刚开始还好,男人们仗着一股子新鲜劲儿,还能有说有笑。 可走了不到五里路,就有人开始吃不消了。 牛车上的四个女同志也没好到哪里去,那牛车没有减震,木板硬邦邦的,一路颠簸得她们七荤八素。 郑明丽更是把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嘴里小声嘀咕着什么,脸都快绿了。 “哎哟……我的屁股……快颠成八瓣了!” “这味儿……呕……真受不了……” 浓烈的牛粪味、汗酸味,混合着尘土的气息,直往鼻子里钻。 秦东扬的额头上也见了汗。 他这身体如今芯子换了现代人,平日里出门不是公交就是打车,哪里受过这种罪? 别说十几里山路,就是三五里,都够他喝一壶的。 他感觉自己的两条腿像是灌了铅,每抬一步都费劲得不行,脚底板更是火辣辣地疼,估计是磨出水泡了。 蓝露露坐在牛车边上,正好能看到秦东扬。 她见他脸色有些发白,嘴唇也有些干裂,走路的姿势也越来越僵硬,明显是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毕竟这家伙多少有点被自己“忽悠”来的成分。 蓝露露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开口道:“秦医生,你是不是累了?” 秦东扬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还……还行,能坚持。” “我看你够呛了!”蓝露露毫不客气地戳穿他,“要不你上来歇会儿?我下去走走,活动活动筋骨,坐得我屁股疼。” 秦东扬闻言一愣,随即连忙摆手。 开什么玩笑? 让一个女同志下来走路,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儿坐车? 传出去他秦东扬还要不要脸了? “不用不用!真不用!蓝医生你坐着就好,我还能坚持!”他梗着脖子,一副“我很好,我没事”的倔强模样。 他能坚持,可有人坚持不住了。 队伍里那个先前就有些急躁的年轻医生刘凯旋,此刻脸憋得通红,汗珠子顺着下巴直往下滴。 他一听蓝露露这话,眼睛顿时一亮,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了,可怜巴巴地看着蓝露露,声音都带上了哭腔:“蓝……蓝医生,我……我快撑不住了……真的……能不能……能不能让我……让我坐一会儿啊?” 蓝露露:“……” 她有些无语地看着刘凯旋那副快要虚脱的怂样。 这家伙看着人高马大的,怎么这么不禁折腾? 不过,看他那样子,也确实是到极限了。 蓝露露叹了口气,麻利地从牛车上跳了下来,动作那叫一个轻盈。 “行吧,你上来吧。”她对着刘凯旋摆了摆手。 刘凯旋如蒙大赦,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上了牛车,一屁股坐下,就抱着自己的脚“哎哟哎哟”地嚎了起来。 “我的脚啊!疼死我了!” 他猴急地脱掉脚上的解放鞋,袜子都湿透了。 众人凑过去一看,好家伙!脚后跟和脚趾上,赫然磨出了好几个亮晶晶的大水泡! 有几个已经破了,血水和组织液糊在一起,看着就让人牙酸。 郑明丽见了,嫌恶地“啧”了一声,往旁边挪了挪。 秦东扬看着刘凯旋那惨状,心里也是一阵发怵,暗道自己可千万别也磨成这样。 他扭头看向走在身旁的蓝露露,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山路确实不好走,深一脚浅一脚的,特别费劲。” 蓝露露倒是不在意,甩了甩胳膊,活动了一下腿脚,笑道:“没事儿,咱们是一起来的,当然要同甘共苦。” 她促狭地眨了眨眼:“再说了,你还是被我‘骗’来的呢,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受罪不是?” 秦东扬闻言,苦笑一声,心里对蓝露露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这姑娘心肠还挺热。 牛车上的另外两个护士,还有年纪稍大一点的护士长,见蓝露露都下车了,她们也不好意思一直坐着。 护士长先开口道:“小刘啊,你也累了吧?要不你上来歇会儿,我下去走走。” 她指的是另一个戴眼镜的斯文男医生,刘医生。 另外两个年轻护士也纷纷开口。 “是啊是啊,王哥,你也上来坐会儿吧!” “张医生,换您上来休息一下!” 剩下的两个男医生,王医生和张医生,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推辞。 可看到刘凯旋那副心安理得瘫在牛车上的模样,再感受一下自己脚底板传来的阵阵剧痛,那点矜持很快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那……那就麻烦了!” “多谢多谢!” 于是乎,医疗队里出现了奇特的一幕:三个男医生舒舒服服地坐在牛车上哼哼唧唧,而四个女同志,则精神抖擞地跟在牛车旁步行。 唯独秦东扬,还在咬牙坚持着。 牛车上的张医生缓过一口气,见秦东扬还在吭哧吭哧地走着,便招呼道:“哎,秦医生,你也上来歇会儿吧!这车上挤一挤,还能再坐一个人!” 秦东扬闻言,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没事,我还不累。”他顿了顿,又找了个听起来还算合理的借口:“再说了,咱们四个大老爷们的体重,跟四位女同志可不一样。你们三个坐着就差不多了,我再上去,这牛可就真拉不动了。” 李村长闻言,也憨厚地笑了笑,没接话。 其实秦东扬心里也是叫苦不迭。 他现在是真想一屁股坐上去,哪怕是坐在那些医疗器械箱子上也行啊! 可没办法,谁让他一开始拒绝了蓝露露的好意呢? 现在要是再巴巴地凑上去,那也太没面子了。 这种前后言行不一致的事儿,在他看来,可是职场……哦不,是做人的大忌! 第87章 女同志坐车,男同志……走路? 莫光辉听了,脸上露出一丝犹豫和为难:“妈,那个刘春芽,我见过一两次,比秦东扬还难相处,跟个冰块似的,话都说不上几句。” “嗨!你懂什么!”董丽娟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一副过来人的口气,“那种从乡下来的年轻姑娘,没见过什么世面,心思单纯着呢!最好骗了!” 她上下打量着自家儿子,脸上堆起得意的笑容:“你现在可是轧钢厂的工人,下个月就要转为正式工了,吃商品粮的,人又长得精神,嘴巴再会说一点,甜言蜜语哄一哄,那刘春芽还不是乖乖就范,被你骗上手?” 董丽娟咂了咂嘴,又带着几分遗憾和不甘地说道:“至于那刘主任家的闺女,人家是正经的城里姑娘,眼皮子高,心气儿也傲,看不上你,那也正常。” 她话锋一转,语气又变得笃定起来:“可这刘春芽不一样啊!她一个乡下丫头,能攀上你这个吃商品粮的工人,她心里指不定怎么偷着乐呢!肯定好骗!” 莫光辉被他妈这么一通连哄带吓,再一琢磨,娶个大学生媳妇,将来确实风光无限,工作说不定还能沾光。 他的心思也渐渐活络起来。 他沉吟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行,妈,那……那我找机会试试。” “哎!这就对了嘛!”董丽娟见儿子松了口,高兴得一拍大腿,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儿子,你可得加把劲!这事儿要是成了,妈也能跟着你享福!” 等到星期四这天,秦东扬接到医院发布的消息,说明天就要出发去乡下。 等到下班时间,秦东扬就去食堂打了饭,就回了家。 一进门,刘秋霜正带着刘小雪在院子里跳皮筋。 “姐夫,你回来啦!”刘秋霜脆生生地喊道。 秦东扬点点头,去把手里的饭菜放下,这才开口:“秋霜,我明天要去乡下一趟,参加医疗队。” “啊?”刘秋霜有些惊讶,“要去多久啊?” “还不确定,短则三五天,长的话可能要半个月。”秦东扬目光柔和地看了一眼还在玩闹的刘小雪,“我不在家这段时间,你要照顾好小雪,晚上锁好门窗,注意安全。”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如果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难事儿,就去找隔壁的王奶奶。” 刘秋霜用力地点点头,表情认真:“嗯!姐夫,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小雪,也会照顾好自己的!” 秦东扬欣慰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秦东扬就提着一个简单的帆布行李包,出现在了医院门口。 医疗队的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到了。 这次下乡的医疗队伍,拢共五个医生,三个护士。 目的地,是县里最偏远的一个山村——大沟村,据说那里交通闭塞,缺医少药,村民们看病极不方便。 中巴车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颠簸了将近大半天,扬起一路黄尘,才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岔路口停了下来。 车门“哗啦”一声打开。 一个皮肤黝黑、满脸刻着岁月风霜印记,看着能有五十来岁的老汉,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热情地伸出粗糙的大手。 “哎呀!可算是把你们给盼来啦!医生同志们,一路辛苦了!辛苦了!” 这老汉,正是大沟村的村长,姓李。 队伍里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医生推了推眼镜,率先开口问道:“老乡,这里就是大沟村吗?” 李村长咧开嘴,露出两排被旱烟熏得焦黄的牙齿,憨厚地笑道:“同志,这儿离俺们村,还远着呢!” 他伸手指了指远处连绵起伏的青山:“还得翻过那两座山头,再走上二十几里山路,才能到哩!” “什么?!”另一个年轻些,脾气似乎有些急躁的男医生惊呼起来,“还有二十几里山路?!” 医疗队的几个人一听,顿时都有些傻眼。 那年轻医生忍不住抱怨道:“不是吧村长?这二十几公里,总不能让我们就这么走着过去吧?” 李村长连忙摆手,笑呵呵地说道:“放心,放心!车早就给各位同志备好了!” 说着,他朝着不远处路边的一棵大槐树下招了招手,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二蛋!把车赶过来!”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穿着打补丁褂子、剃着小平头的半大孩子,牵着一头瘦骨嶙峋但眼神温顺的老黄牛,慢吞吞地从树荫下走了出来。 牛屁股后面,还套着一辆用几块厚木板钉起来的平板车,车轮子一动,就发出“吱呀——吱呀——”的呻吟。 这就是李村长口中,为他们准备的“车”——一辆名副其实的牛车。 队伍里,除了蓝露露只是挑了挑眉,其余人尤其是那三个年轻的女护士,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精彩。 其中一个叫郑明丽的护士皱紧了秀气的眉头,指着那辆散发着一股牛粪和牲口汗酸混合味儿的牛车,声音带着明显的嫌恶和不情愿:“村长,您……您就让我们坐这个啊?这、这也太……这味儿也太冲了!上面能坐人吗?脏死了!” 旁边一个一直没怎么说话,戴着眼镜的男医生见状,连忙从自己的帆布包里掏出一件还算干净的旧军绿色外套,动作麻利地铺在了牛车板上。 他温和地笑了笑:“郑护士,来,铺上这个能好点,你先坐吧。” 郑明丽这才捏着鼻子,噘着嘴,万分不情愿地在那件外套上坐了下来,但还是不停地用手在鼻子前扇着风,生怕沾染上一丝异味。 “哎哟喂,早知道是来这种鬼地方受这份洋罪,打死我都不报名参加什么狗屁医疗下乡了!”她止不住地抱怨,“这村里的人也真是的,是不是根本就不欢迎我们医生来啊?就派这么个破牛车来接,连点最起码的诚意都没有!” 李村长黝黑的脸膛瞬间涨红了,他赶着牛,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局促和尴尬,他有些笨拙地回过头,带着几分歉意。 “这位女同志,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俺们是巴不得你们来咧!” “俺们村,穷啊!实在是太穷了!全村上下,就这么一辆牛车,还是生产队里顶顶要紧的宝贝疙瘩!” 他拍了拍身旁老黄牛的屁股,语气带着几分心疼。 “这牛,平时都是耕地的,春耕秋播全指望它哩,比人还要金贵!轻易都舍不得让它多拉快跑的!” “这不,为了不把它给累坏了,耽误了队里的农活,所以……所以只能委屈几位女同志坐车将就一下。” “至于几位男同志嘛……就只能辛苦你们,迈开腿,跟着走几步了!” 原本也对牛车那股子浓烈“乡土气息”颇有些腹诽的秦东扬和其他四位男医生,听了李村长这番话,都齐齐地愣在了原地。 啥玩意儿? 女同志坐车,男同志……走路? 二十几公里的崎岖山路啊!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的表情比吞了苍蝇还要难看,一个个都傻眼了。 第86章 你抽空跟她打好关系 再说秦东扬这边,送完刘秋霜,看了看手腕上的旧手表,离上班时间还有一阵子。 他心里盘算着,既然义诊期间要拜托王翠花照应两个孩子,空着手上门总归不大好看。 想到这,他便拐了个弯,溜达着往不远处的供销社去了。 供销社里人不多,秦东扬很快就挑拣起来。 他给王翠花选了一包红糖,老年人喝点红糖水暖身子,又称了两斤当时稀罕的鸡蛋糕,想着王翠花家里可能也有小孙子小孙女的。 他又给刘秋霜和小雪买了一斤饼干和几块水果糖,盘算着放在家里,姐妹俩要是哪天放学早了,或者晚上写作业饿了,也能垫吧垫吧肚子。 东西不多,但都是实在用的。 秦东扬付了钱和票,提着用油纸包好的东西,先回了趟家里。 把饼干糖块什么的在堂屋桌上放好,这才提着给王翠花的东西,径直往她家走去。 王翠花家院门虚掩着,秦东扬轻轻叩了叩。 “谁呀?”里面传来王翠花爽朗的声音。 “王奶奶,是我,秦东扬。” “哎哟,是秦医生啊!快进来快进来!”王翠花热情地拉开门,让他进屋。 屋里头,炕上正坐着好几位大娘婶子,有的秦东扬在上次打扫院子时见过,眼熟,也有那么一两位是生面孔。 大家一见秦东扬进来,都热情地打招呼。 “秦医生来啦!” “快坐快坐!” 秦东扬一一笑着回应:“婶子们好,大娘们好。” 王翠花给他搬了个小马扎:“秦医生,快坐下说话。找我有事?” 秦东扬也不绕弯子,把手里的油纸包递过去,诚恳地说道:“王奶奶,是这么回事。过几天我们医院要组织下乡义诊,我可能得在乡下住上几天。小雪和秋霜就得麻烦您多照看一下,主要是晚上,看她们是不是按时回家了,有没有什么意外。” 王翠花一听,连忙摆手:“哎呀,多大点事儿!你还拿东西来干啥?快拿回去!邻里邻居的,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王奶奶,您这话说得就见外了。”秦东扬坚持把东西往她手里塞,“我这心里过意不去。孩子们小,让您费心,我这也就是一点点心意,您务必得收下,不然我这心里不踏实。” “你这孩子,就是太客气!”王翠花推辞着,“我也就是多句嘴,多看两眼的事儿,哪值当你送东西!” “您不收,我这以后怎么好意思再麻烦您?”秦东扬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旁边一位帮着打扫过院子的张大娘也劝道:“翠花啊,秦医生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秦医生一个人带俩孩子也不容易。” “就是就是,收下吧!”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王翠花见秦东扬态度坚决,大家也都这么说,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接了过来:“行行行,我收下,我收下还不行吗?真是的,以后可不兴这样了啊!” 秦东扬这才松了口气,笑道:“谢谢王奶奶,那孩子们就拜托您了。”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王翠花拍着胸脯保证。 又说了几句客气话,秦东扬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赶着去医院上班了。 等秦东扬一走,屋里的几个女人立刻就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哎,你们说,这秦医生可真是不容易啊,一个大男人,拉扯着几个小姨子。”一位李婶子感慨道。 “可不是嘛!长得一表人才,又是大医院的医生,偏偏摊上这么个事儿。” 先前没见过秦东扬,坐在炕梢,穿着的确良衬衫,梳着齐耳短发的那个婶子,姓董,叫董丽娟,是轧钢厂莫光辉的妈。 她伸长了脖子,瞅着王翠花手里的油纸包,好奇地问:“哎,王大姐,这秦医生都送了啥好东西啊?这么客气。” 说着,她就想伸手去拆那油纸包。 “哎!”王翠花眼疾手快,一把拍掉了她的手,“你这人,咋这么大的好奇心呢?人家刚走,你就动手动脚的!” 董丽娟撇了撇嘴,手缩了回去,眼神里却带出几分不以为然:“我就是瞅瞅嘛,有啥了不起的。再说了,就这油纸包瘪瘪塌塌的,能有啥值钱玩意儿。” 王翠花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值钱不值钱的,是人家一片心意!再说了,我就是晚上帮着瞅一眼孩子回没回家,叮嘱两句注意安全,你还想人家送龙肝凤髓来啊!” 董丽娟听了,阴阳怪气地“嗤”了一声:“哼,这活儿有啥难的?不就是动动嘴皮子,多看两眼吗?我也不是不能干!真是便宜你了,白得人情和东西。” 王翠花懒得跟她多费口舌,直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里嘀咕:就你这尖酸刻薄的样子,人家秦医生能放心把孩子托付给你才怪! 中午,董丽娟回到家里吃饭。 “哎,我说光辉啊,”董丽娟扒拉了两口饭,放下筷子,终于憋不住开了腔。 莫光辉“嗯”了一声,眼皮都没抬。 “今天上午,那秦东扬,就住咱们巷子里的那个医生,”董丽娟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去王翠花家了。” 莫光辉这才抬了下头,疑惑地看了他妈一眼:“去就去呗,有啥稀奇的?” “嗨!你这孩子!”董丽娟嗔怪地拍了他一下,“他提着东西去的!红糖,还有鸡蛋糕呢!说是托王翠花晚上照应一下他那两个小姨子。” “哦。”莫光辉又低下头去。 “你说这秦东扬,是不是挺大方的?”董丽娟用胳膊肘拐了拐儿子,“出手就是红糖鸡蛋糕,这年头可都是金贵东西!”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期盼:“光辉啊,你跟那秦东扬,以后多走动走动,亲近亲近。” 莫光辉放下手里的窝头,皱起了眉头:“妈,那秦东扬一天到晚冷着个脸,跟谁都说不上三句话,看着就不好相处。” “不好相处?”董丽娟眼睛一瞪,声调也高了些,“有啥不好相处的?他是医生,你是在轧钢厂上班的工人,都是吃国家饭的,谁比谁高贵啊?” 她眼珠子一转,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把声音压低,凑到莫光辉耳边:“哎,我跟你说,他那个大小姨子,叫刘春芽的,不是听说快十八了吗?” 莫光辉不解地看着他妈:“是有这么个人,怎么了?” “你这榆木脑袋!”董丽娟恨铁不成钢地戳了一下莫光辉的额头,“之前我就让你抽空跟她打好关系,多套套近乎,你怎么就不开窍呢!” “妈,你到底想说啥?”莫光辉有些不耐烦了。 “我的傻儿子哟!”董丽娟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你想想,要是你能跟那刘春芽处上对象,那以后可就——” 她拖长了语调,脸上露出精明的笑容:“那丫头我瞅着就是个读书的胚子,要是真考上大学,秦东扬那么疼她,肯定会供着她!等她大学一毕业,国家就给分配工作,那可是正经的干部身份,铁饭碗!” 董丽娟越说越兴奋,眼睛里都冒着光:“到时候,你在轧钢厂当工人,她在城里单位当干部,咱们家不就白得一份好工作,脸上多有光彩!” 第85章 是不是喜欢那个姓秦的小伙儿呀? 刘小雪正啃着馒头,小嘴鼓鼓的,一听这话愣住了:“那……你不回来了吗?” 秦东扬摸了摸她的脑袋:“不是不回来,就是晚上回来的时候会很晚,有时候甚至要在乡下住一宿。” “那家里就剩我们俩啦?”刘秋霜皱起眉头,看向妹妹,又看向秦东扬,“姐夫,要是有人来敲门怎么办?” “放心,我已经想好了,”秦东扬说,“我准备拜托王奶奶帮忙照应你们一下,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她。” “哦……”刘秋霜低下头,心里还是有点舍不得,但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只能闷声答应,“我会照顾好小雪的,你别担心。” “不光是照顾小雪,也得把自己照顾好!”秦东扬板起脸来,一本正经地说道,“饿了就吃东西,不舒服立刻跟老师或者王奶奶说。” 吃过早饭,三人收拾妥当出了门。 一路上,小巷子里晨雾未散,石板路湿漉漉的,每踩一步都带出细碎水珠。 “小心脚下。”秦东扬牵着两个孩子,一左一右往前走,大手紧紧握住两只软乎乎的小手掌。 到了育红班门口时,还不到七点半,但院子里已经有小孩蹦蹦跳跳地玩耍了。 刚进门,就看到蓝露露站在廊檐底下,一个中年妇女正挽着袖子跟她聊天,两人说说笑笑,好像关系挺亲近的样子。 蓝露露第一时间发现了他们,高高挥手:“喂!这边!” “小雪快来看,这就是育红班!”蓝露露弯腰朝小丫头招呼,然后转身对中年妇女介绍道:“姑妈,这就是我昨天跟你提过的——县医院外科那个特别厉害的新医生!” 中年妇女上下打量了一番秦东扬,那目光既精明又和善,说话声音嗓门可不小:“呦,这么年轻?果然是一表人才啊!我是蓝惠芳,是这里副主任,也是负责招生登记这块儿,有啥事尽管跟我说!” 秦东扬赶紧伸手过去,自报家门:“您好您好,我叫秦东扬,谢谢您肯收留我们家孩子。这是我的钱和粮票,都按规定交齐了!” 他说完,从包里掏出钱票递过去。 蓝惠芳接过钱票数了一遍,很爽快地点点头:“一分不少,很规矩!不过以后要是遇到什么困难,也别憋在肚子里,该找老师找老师,该找同学找同学,我们这里讲究团结互助,可不能让谁受委屈,对吧?” 她又弯腰捏捏刘小雪粉嫩嫩的小脸蛋:“小姑娘真乖巧,比那些调皮鬼强多啦!叫什么名字呀?” “阿姨好,我叫刘小雪。”声音软糯糯、怯生生,却透着股倔劲儿,让人忍不住喜欢上这个安静懂事的小姑娘! 蓝惠芳乐呵呵拍手道:“行嘞,那今天开始,你就是咱们育红班的一员啦!里面好多新朋友等你认识呢!” 话音刚落,她便领着刘小雪往教室方向走去,还顺便指给他们看哪里是厕所、哪里能喝水、午休在哪张床铺…… 见状,连一直沉默寡言、不爱凑热闹的刘秋霜都忍不住溜进去瞅上一圈,好奇极了! 直到这时,秦东扬才反应过来,看向身旁一直没吭声的蓝露露:“对了,你怎么也来了?今天不用值班吗?” 蓝露露脸色微微发窘,下意识拨弄耳垂上的碎发:“还能为什么……主要是不放心嘛。毕竟你人生地不熟,再加上第一次送孩子,总归多个人帮衬一下更保险些……” “大恩大德,无以为报!”秦东扬认真拱拱手,用半开玩笑半感激的话语表达谢意,“改天请客请到底,请顿好的!” “不稀罕你的请客,”蓝露露脸上一闪而逝的不自在被调侃冲淡,她翻个白眼道,“记得答应我的义诊别掉链子就行!” 俩人相视一笑,各自都有些轻松下来。 片刻后,只见教室那边传来急促脚步声,原来是刘秋霜跑出来喊道:“姐夫,我该迟到了,再不走赶不上第一节课啦!” 秦东扬要送刘秋霜走,问蓝露露:“要不要一起回医院?顺路的话搭个伴。” 蓝露露摇了摇头:“不了,我还有点私事要和姑妈聊聊,你先忙你的吧。” 秦东扬便摆摆手离开了。 另一边,蓝惠芳拍拍灰尘从教室出来,看见自家侄女还杵在原地盯窗户傻乐,不由揶揄一句:“小丫头片子的春心思动啊?怎么看人家的眼神那么专注,是不是喜欢那个姓秦的小伙儿呀?” 姑妈这一句差点把蓝露露脸烧成猴屁股色,当场炸毛般跺脚抗议:“姑妈您胡说八道什么呢?!再乱讲信不信我回家告状啊!!” 可惜老江湖哪肯轻易罢休? 只听她继续补刀道:“哟,还恼羞成怒呢?不过那个医生确实不错,就是结过婚带娃麻烦点,其它挑刺都挑不到……” 被戳中心思最深处软肋的一瞬间,蓝露露脸颊烫成蒸笼里的馒头,“行啦行啦别说了……对了姑妈,小雪不是机械厂职工家的孩子,人又安静内向,要是哪天有人欺负她麻烦您多费心帮衬一下……” 结果换来的却是姑妈一阵意味深长的大笑与毫无保留拆台式吐槽,“小祖宗哎,你让我闭嘴自己倒主动替别人操碎心去了?咋滴,对前妻留下来的妹妹都护犊成这样,将来说出去谁信这是纯粹友情啊哈哈哈……” 蓝露露红着脸狡辩:“……谁让小雪那么乖巧讨喜嘛,多可爱的一个娃娃呀!再说大家都是同事,相互关照也是应该滴!” 蓝惠芳瞧着自家侄女那副又羞又急的模样,更是乐不可支,故意拉长了调子:“哎哟哟,还知道害臊呢?看来姑妈是说到你心坎儿里去咯!” 蓝露露跺了跺脚,脸颊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姑妈!您再说!再说我可真生气了!”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蓝惠芳见好就收,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却依旧带着笑意,“不过啊,小雪这孩子确实招人疼,你要是真喜欢,多上点心也是应该的。以后有什么事,跟我说,姑妈能帮的一定帮。” 蓝露露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小声嘟囔:“我……我就是觉得小雪一个人怪可怜的。” “行啦,知道你心善。”蓝惠芳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赶紧上班去吧,别迟到了。” 蓝露露“嗯”了一声,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往育红班外面走,心里头还砰砰跳个不停。 第84章 要去乡下义诊 秦东扬一愣,入手沉甸甸的,不用看也知道分量不轻,他正要开口拒绝…… “秦同志您早点休息!我们改天再正式感谢您!” 陈小军说完,不等秦东扬反应,转身就跟兔子似的,蹬蹬蹬跑下楼梯,一溜烟没影了。 秦东扬捏着那个红包,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打开门,屋里静悄悄的,刘秋霜和刘小雪应该都睡熟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疲倦感席卷而来,秦东扬几乎是摸黑走到了自己的床边。 他连衣服都没力气脱,直接一头栽倒在床上,瞬间就沉入了梦乡。 秦东扬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 再睁开眼时,窗外的阳光已经有些晃眼了,显然已是上午。 他揉了揉还有些发沉的脑袋,昨夜那场手术的疲惫感,尚未完全消散。 “小雪?”他喊了一声。 堂屋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紧接着是刘小雪糯糯的声音:“姐夫,你醒啦?” 秦东扬掀开薄被下床,来到堂屋。 刘秋霜果然已经去上学了。 刘小雪正坐在小板凳上,面前摊着几块色彩斑斓的积木,玩得不亦乐乎。 看到秦东扬出来,小丫头仰起脸,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秦东扬心中一暖,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饿不饿?” 刘小雪摇摇头:“姐姐早上给我煮了鸡蛋羹,还热在锅里呢。” 秦东扬点点头,刘秋霜这孩子,是越来越懂事了。 他简单洗漱了一下,吃了点刘秋霜留下的早饭,便带着刘小雪去了县医院。 他今天下午才有班,上午的时间正好可以处理些杂事,顺便照看小雪。 中午,秦东扬带着刘小雪在医院食堂吃饭。 刚找了个位置坐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就端着餐盘走了过来。 “秦医生,可算找着你了!”是蓝露露,她额头上带着一层薄汗,似乎是急着找他。 秦东扬有些意外:“蓝医生,有事吗?” 蓝露露在他对面坐下,将筷子往餐盘上一放,语速飞快:“秦医生,我跟你说,小雪上育红班的事,我帮你报名啦!” 秦东扬眼睛一亮:“真的?太好了!” 蓝露露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那当然!我办事,你放心!” 她喝了口水道:“昨天我就去找我姑妈了,她叫蓝惠芳,是育红班的副主任。我跟她说了你的情况,也提了提你的医术,她一听就答应了,说明天你就可以带小雪过去了!” 秦东扬心中感激:“蓝医生,真是太谢谢你了!改天我一定好好请你吃饭!” 蓝露露摆摆手,笑容灿烂:“客气什么!举手之劳而已。” 她顿了顿,又道:“对了,下个月的义诊,你也别忘了啊!” 秦东扬笑着点头:“放心,答应你的事,我肯定办到。” 他随即又有些好奇地问道:“不过蓝医生,我一直想问,为什么你非要拉上我一起去乡下义诊呢?” “啊?”蓝露露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眼神飘忽了一下,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她拨了拨额前的刘海,找着借口说道:“嗨,这不是……这不是知道你是从乡下来的嘛,对乡下的风土人情肯定比我们这些城里长大的熟悉。” “再说了,”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自然些,“秦医生你医术那么高明,我们又不是一个科室的,平时想跟你一起会诊学习的机会都少。这次下乡义诊,正好是个难得的机会,我可以跟在你身边好好观摩学习一下嘛!” 秦东扬闻言,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他诚恳地说道:“蓝医生你太谦虚了,你的技术也很出色,我们应该互相学习才对。” 蓝露露:“……” 她嘴角抽了抽,端起饭碗,默默扒了两口饭。 这秦医生,有时候真是……耿直得让人无语。 秦东扬最近的班次都是下午班,等他下班回到家,天色早已全黑,差不多是晚上九、十点钟的光景了。 他推开家门,刘秋霜正坐在堂屋的灯下写作业。 听到开门声,刘秋霜抬起头:“姐夫,你回来了。” “嗯,”秦东扬应了一声,换了鞋走进去,“吃饭了吗?” 刘秋霜点点头:“吃过了,锅里还给你留了饭菜。” 秦东扬走到她身边,柔声说道:“秋霜,有个好消息告诉你,小雪明天就可以去育红班上学了。” 刘秋霜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真的吗?太好了!” 小雪能去育红班,她也能更安心地去上学,不用总是惦记着妹妹。 秦东扬接着说:“我最近下班时间都不太固定,有时候会很晚。所以,以后可能要辛苦你一下,每天早上送小雪去育红班,下午放学后再去接她回来。” 刘秋霜立刻挺直了小腰板:“姐夫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秦东扬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些钱和粮票递给她:“这些钱和票你拿着。早上我会尽量多做一些吃的放在橱柜里,你们中午回来热一热就能吃。如果我没来得及做,或者你们想换换口味,就去国营饭店吃,别饿着自己。” 刘秋霜接过钱票,却噘起了小嘴:“姐夫,你可别小看我,我也会做饭的!简单的饭菜我能做好!” 秦东扬看着她认真的小模样,忍不住夸奖道:“是吗?那我们秋霜可真能干!” 他又叮嘱道:“不过,一个人带小雪去育红班,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能跟陌生人说话,也不要去陌生的地方,知道吗?” 刘秋霜小大人似的拍了拍胸脯:“这些学校的老师都教过,我都知道的!姐夫你就放心吧!” 秦东扬欣慰地摸了摸她的头:“我们秋霜真是个聪明懂事的好孩子。” 刘秋霜被他夸得小脸微红,心里美滋滋的,比吃了蜜还甜。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秦东扬就爬起来做早饭了。 “姐夫,你起这么早啊?”刘秋霜揉着眼睛从房间出来,一脸迷糊地看着他。 “小雪呢?还在睡?” “嗯,还没醒。”刘秋霜打了个哈欠,“我去叫她吧。” “不用,让她多睡会儿。你先洗漱,吃完早点咱们一起走。” 等到三个人坐在桌前,秦东扬才慢吞吞开口:“秋霜,小雪,这几天姐夫可能要去乡下义诊。” 第83章 这是我爸的一点心意! “吱呀”一声,门开了,探出陈永超憔悴而又带着一丝急切的脸,“秦……秦同志!你可算来了!快请进!” 屋里光线比外面更暗,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和病人久卧床榻的特殊气味混杂在一起,让人有些压抑。 里间的床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双眼紧闭,呼吸微弱。 陈永超的母亲,一个同样愁容满面的妇女,正坐在床边抹眼泪。 秦东扬没有多言,径直走到床边,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一叠病历单,仔细翻看着。 陈永超和母亲紧张地看着他,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实际上,秦东扬的注意力,早已经沉入了脑海中的医疗辅助系统——小一。 “小一,立刻对病人进行全身扫描,分析病情,给出治疗方案。” 【指令收到,开始扫描……扫描完毕。】 【病人陈福贵,男,68岁,肝癌晚期,癌细胞已全身扩散,伴有严重腹水、黄疸、重度营养不良……】 【根据现有医疗条件,生命体征预计在72小时内衰竭。】 【系统医疗室升级后,可进行细胞级修复与癌细胞靶向清除,预计治愈率95%。】 秦东扬心中一块大石轰然落地。 能治!真的能治! 他缓缓放下病历,深吸一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他看向一脸期盼的陈永超,沉声说道:“陈同志,你父亲的病……” 陈永超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我能治。” 短短三个字,如同惊雷一般在陈永超耳边炸响!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啥?秦……秦同志……你……你说啥?!”陈永超猛地瞪大了眼睛,声音都因为激动而变了调。 他旁边的母亲也是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望向秦东扬。 市医院的专家教授都判了死刑,这个年轻人居然说能治? 秦东扬表情依旧平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 “我说,你父亲的病,我能治。但是,我治疗的过程,需要绝对保密,也就是说,我施救的时候,不能有任何人在旁边观看。” 陈永超愣住了,这个要求……确实有些奇奇怪怪的。 不让人看?这是什么治病法子? 可转念一想,父亲都已经这样了,死马当活马医!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也要抓住! “秦同志,这……这是为啥啊?”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还有……您准备怎么治?需要我们准备什么东西吗?您……您该不会是要在我家……给我爸开刀做手术吧?” 秦东扬闻言,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 “陈同志,你太看得起你家的条件了,这里可满足不了开刀的条件。”他顿了顿,抛出了早就想好的说辞,“我以前跟一位老先生学过一些中医的法子,有些手段,不太方便示人。” 陈永超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中医啊!是了是了!我听说有些厉害的老中医,都有自己不外传的绝活!” 他脸上的疑虑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期盼。 “那……那秦同志,您看什么时候可以开始给我爸治疗?” 秦东扬看了看床上的老人,又看了看天色。 “现在就可以,我先给你父亲做一个疗程的初步治疗,稳住他的情况。等我下个月从乡下巡回医疗回来,再进行第二个疗程的根治。” 陈永超一听,更是感激涕零。 “秦同志,你……你还要去乡下帮扶?” 他之前只想着自己的父亲,没想到秦东扬还有这样的任务。 这位秦医生,年纪轻轻,不仅医术可能高超,医德更是没得说啊! 一时间,陈永超心中对秦东扬的敬佩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秦东扬迎着陈永超感激涕零的目光,神色依旧沉稳。 “陈同志,事不宜迟,你和你母亲都请到外屋去等候。我这门手段,施展起来耗时颇久,且容不得半点打扰。切记,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进来。” 陈永超哪有不应的道理,他现在对秦东扬的话是奉若神明。 “哎!哎!秦医生您放心!我们就在外面守着,绝不踏进一步!” 他拉着母亲连忙退出了里屋,小心翼翼地将那扇薄薄的木门带上。 “吱呀”一声轻响,门彻底关严了。 屋里,只剩下秦东扬和床上气息奄奄的陈老爷子。 秦东扬走到床边,看着老人枯槁的面容,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他深吸一口气,在心中默念:“小一,准备进行腹腔镜下肝癌切除术,同步进行细胞级修复与癌细胞靶向清除。” 【指令确认。】 【医疗模块启动。】 【开始构建无菌微环境……构建完毕。】 【纳米手术器械准备就用……准备完毕。】 【生命体征监控系统接入……接入完毕。】 【开始手术。】 刹那间,秦东扬的意识仿佛与小一的医疗系统融为一体。 他不需要助手,不需要护士,甚至不需要那些冰冷的手术器械。 所有的一切,都在小一的精密操控下,以一种超越这个时代认知的方式,在陈老爷子的体内悄无声息地进行着。 这是真正的微创,真正的细胞级治疗。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门外,陈永超和儿子陈小军坐在一条小板凳上,时不时焦躁地搓着手。 陈母则在一旁的小床上躺下了,却也翻来覆去,显然无法入眠。 就在陈永超又一次从瞌睡中惊醒,脖子都有些僵硬的时候,门终于开了。 陈永超像屁股底下装了弹簧一样,噌地一下就蹦了起来。 “秦……秦同志!”他几步抢到门口,声音因为激动和紧张而有些发颤。 秦东扬的脸色略显苍白,额头上渗着一层细密的汗珠,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秦同志,我……我爸他……”陈永超嘴唇哆嗦着,后面的话几乎问不出口。 秦东扬轻轻舒出一口气,嘴角露出了一丝浅浅的,却足以让人安心的笑容。 “陈同志,初步的治疗,非常成功。” 真的成功了?! 陈永超一把抓住秦东扬的胳膊,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真……真的?秦同志!您……您没骗我吧?!” 秦东扬点点头,语气平静而肯定:“真的。老爷子体内的肿瘤我已经进行了控制,之后会逐渐消失,扩散的癌细胞也得到了初步的清除和抑制。等我下个月回来,再进行一次巩固治疗,基本上就能痊愈了。不过,这几天要注意,饮食要清淡,以流食为主,少量多餐。” 虽然说肿瘤已经被他切除了,但这话他也不能对陈永超说啊! “哎!哎!我们记住了!一定照办!一定照办!”陈永超连连点头,眼泪再也忍不住,哗哗地流了下来。 他“噗通”一声,竟是要给秦东扬跪下! 秦东扬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陈同志,使不得!快起来!” “秦同志!您……您就是我陈家的救命恩人啊!”陈永超哽咽着,泣不成声。 秦东扬说道:“救死扶伤,本就是医者本分。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陈永超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擦了把眼泪:“对对对!秦同志,您看这都几点了,您辛苦了大半夜,要不……就在我家将就一晚?” 秦东扬摇了摇头:“不了,家里还有两个孩子等着,我不放心。” 他确实有些疲惫,小一系统虽然强大,但如此精密的操作,对他的精神力消耗也是巨大的。 陈永超一听,立刻叫来儿子陈小军:“那怎么行!小军,快!快骑车送秦同志回家!” “哎!”陈小军连忙应道。 秦东扬也没有再推辞,他确实需要尽快休息。 陈小军一路将秦东扬送到了家门口,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红纸包,猛地塞进了秦东扬的手里。 “秦同志,这是我爸的一点心意!您千万别推辞!” 第82章 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秦东扬顿时愣住了,他追问了一句:“老爷子现在情况怎么样?” 陈永超吸了吸鼻子,抹了把脸,声音更加低沉。 “还能怎么样?就剩一口气了,医生让拉回家准备后事了。” “现在就躺在家里床上,平时连人都认不清了,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 “今天也不知道是回光返照还是怎么了,突然就清醒了一小会儿,就念叨着想吃你那个鱼糕……” “我妈让我赶紧出来买,我本来也没抱希望,想着来医院这边碰碰运气……” “刚到住院部楼下,就听见有人说买到了鱼糕,我这心里头刚高兴起来,谁知道……” “谁知道还是晚了一步!” 秦东扬沉默了。 肝癌晚期,全身扩散,在这个年代的医疗条件下,这确实是等于宣判了死刑,神仙难救。 但那是对别人而言,他有小一这个逆天的医疗辅助系统,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哪怕只是减轻老人的痛苦,让他最后几天能舒服一点,也是好的。 想到这里,秦东扬眼神定了定,看向陈永超,“陈同志,这样吧。我下午下班后,我去你家看看老爷子。看看……我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老爷子舒服一点。” 陈永超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满脸的难以置信。 “你……你说啥?秦同志……你……你会看病?” 他上下打量着秦东扬,这年轻人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难道还是个深藏不露的神医? 可转念一想,市医院的专家教授都束手无策了,他一个年轻人能有什么办法? “医生……医生都说没办法了啊……”陈永超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怀疑。 秦东扬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平静地说道:“看看再说吧,也许情况没那么糟。” 陈永超看着秦东扬平静而自信的眼神,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是啊,还能更糟吗? 他爸都已经这样了,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万一……万一真有奇迹呢? 这个念头一起,就像野草一样疯长起来。 “行!行!”陈永超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一把抓住了秦东扬的胳膊。 “秦同志!那……那太谢谢你了!太谢谢你了!” 他连忙报上地址:“我家在城南,幸福巷,18号!门牌号是红色的,你下班直接过去就行!我让我妈在家等你!” 秦东扬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看着陈永超千恩万谢地离开,秦东扬牵着刘小雪的手,往普外科走去。 刘小雪仰着小脸,好奇地问:“姐夫,那个叔叔怎么哭了呀?” 秦东扬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轻声道:“他爸爸生病了,很难受。” 刘小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回到普外科,正好碰见蓝露露过来找他。 “秦医生,你回来啦?”蓝露露看到他和小雪,笑着打招呼。 秦东扬点了点头:“嗯,刚回来。蓝医生,你来得正好,帮我照看一下小雪,我去趟派出所办点事,很快回来。” 蓝露露爽快地答应:“没问题!小雪交给我,你去吧!” 秦东扬把小雪交给蓝露露,叮嘱了两句,便匆匆赶往派出所。 户口的事情之前已经打过招呼,手续办得很顺利,没一会儿就拿到了崭新的户口本。 看着上面自己和几个小姨子的名字整整齐齐地落在县城的地址下,秦东扬心里踏实了不少。 等他回到普外科,准备开始下午的工作时,蓝露露正陪着小雪在护士站旁边的小凳子上玩翻花绳。 看到秦东扬回来,蓝露露站起身,“秦医生,办好了?” “嗯,办好了。”秦东扬应道。 蓝露露看了看乖巧的小雪,又看了看准备换工作服的秦东扬,忍不住说道:“秦医生,你这样每天带着小雪来上班,也不是个长久之计啊,又辛苦,又不方便,还耽误你工作。” 秦东扬叹了口气,这也是他一直头疼的问题,“是啊,可也没办法,家里没人带。” 蓝露露眼睛一亮:“哎,我跟你说个事儿!咱们医院附近不远,有个育红班,你知道吗?条件还挺不错的。” “你可以把小雪白天送过去,让老师们照看着,下午下班再去接回来,这样多省心!” 秦东扬闻言,顿时心动了,如果能把小雪送去育红班,那确实能解决大问题。 但他随即又有些犹豫,“育红班?那敢情好!不过……我听说那个育红班,好像是旁边前进机械厂办的吧?我不是他们厂的职工,人家能收咱们小雪吗?” 这年头,好的托儿所、育红班,基本都是大厂矿或者机关单位的福利,外人想进可不容易。 蓝露露却拍了拍胸脯,自信满满地说道:“这个你别担心!我跟你说,我有个姑妈,就在那个育红班当老师!我去跟我姑妈说说,让她给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帮你搞个名额!” 秦东扬眼睛一亮,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真的?蓝医生,那……那可真是太谢谢你了!” 蓝露露嘴角微微一翘,带着几分狡黠,“秦医生,我帮你这个忙,也不是白帮的。” 秦东扬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应该的,应该的。蓝医生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他心想,人情往来,理所当然。 蓝露露脸颊微微泛红,眼神却很认真。 “是这样的,我们医院最近要组织一个医生下乡巡回医疗的任务,时间大概一周左右,就在下个月。我想……我想让你跟我一起去。” 秦东扬听了,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为难。 下乡义诊,救死扶伤,本就是医生的职责。 而且,能跟蓝露露这样的美女医生搭档,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就这个?”秦东扬轻松一笑,“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没问题!算我一个!” 他答应得干脆利落。 蓝露露顿时眉开眼笑,脸上的红晕更添了几分娇俏。 “太好了!秦医生,你可真是个爽快人!那我回头报名的时候,就把你的名字也一起填上去了!” 秦东扬点了点头:“行,麻烦你了。” 晚上,秦东扬骑着自行车,车后座载着已经有些迷糊的刘小雪,回到了家中。 刚进门,刘秋霜就迎了上来,“姐夫,你回来啦。校长那边,鱼糕他老人家收下了,还夸味道好呢!” 秦东扬闻言,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秦东扬陪着姐妹俩简单吃过晚饭,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便匆匆出了门。 按照陈永超给的地址,秦东扬找到了城南的幸福巷。 巷子很深,光线昏暗,18号,红色的门牌在夜色中有些斑驳。 他轻轻叩响了木门。 第81章 我怕他等不到下个星期了 晚饭因为人多,刘春芽多做了几个菜。 周宝刚也是个实在人,吃过饭,主动提出帮忙。 秦东扬正好要把今天带来的河鱼处理一下,做成鱼糜,方便做鱼糕。 “行,那你帮我剁鱼肉,正好人多力量大。” 于是,院子里灯光下,秦东扬、周宝刚,还有过来凑热闹顺便打下手的刘春芽和刘夏荷,四个人围着案板忙活起来。 鱼肉确实不少,但四个人动作都麻利,说说笑笑间,没多大会儿工夫,一大盆雪白的鱼糜就剁好了。 秦东扬看着这成果,满意地点点头。 晚上,秦东扬便让周宝刚跟自己睡在了正房的西屋。 都是大男人,也没那么多讲究。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刘春芽就起来了。 她手脚麻利地将昨天剁好的鱼糜调味,上锅蒸了几大盘鱼糕。 雪白细腻的鱼糕,散发着诱人的鲜香。 众人就着热腾腾的鱼糕和稀粥,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饭。 饭后,周宝刚便要告辞了。 刘春芽和刘夏荷也要去县里的中学报到,顺路。 秦东扬把他们送到院门口,叮嘱道:“路上小心,春芽,夏荷,到了学校有什么事就赶紧回来告诉我。” “知道了,姐夫!”姐妹俩齐声应道。 三人一道往巷子口走去。 到了巷子口,刘春芽指了指左边:“学校往这边走。” 周宝刚则指了指右边:“我去那边车站坐车。” “周二哥,那咱们下周日见啦!”刘夏荷笑靥如花,热情地冲周宝刚挥了挥手。 “哎!好嘞!下周见!”周宝刚也憨厚地笑着,跟她们摆了摆手,转身往车站方向去了。 他心里琢磨着,下周来送鱼,可得多带点好东西。 姐妹俩目送周宝刚走远,刚准备往学校方向走,身后就传来一个男声。 “春芽、夏荷早上好啊。” 两人回头一看,正是隔壁院子的莫光辉。 莫光辉穿着干净的工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副准备去上班的样子。 他几步追了上来,脸上带着笑容,眼神却在姐妹俩和周宝刚离开的方向来回扫了扫。 “刚才那位是谁啊?”莫光辉状似随意地问道。 不等她们回答,他又立刻换上了一副语重心长的表情:“春芽、夏荷,你们刚来县城,人生地不熟的,可要注意安全啊。”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几分关切:“尤其是女孩子家,不要随便跟不熟悉的人攀谈,知道吗?现在这社会上,坏人可不少。” 刘春芽微微蹙了蹙眉,没说话。 刘夏荷却眨了眨大眼睛,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莫大哥,周二哥不是不熟的人呀,他是我们村里的,我们都认识好几年了!” 莫光辉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随即立刻堆起笑容,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哦!原来是这样啊!”他拍了拍额头,“哎呀,那是我多虑了,我还以为是你们刚认识的什么人,担心你们年纪小,被人骗了呢!” 刘春芽对这个莫光辉,打心底里就没什么好感。 她冷冰冰地甩过去一句:“我们跟你,好像也不太熟吧?” 莫光辉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他扯了扯嘴角,干巴巴地解释:“这不是……这不是街坊邻居嘛,总得互相照看着点。” 刘春芽“哦”了一声,语气没什么起伏:“那谢谢你了,暂时还不用。” 说完,她拉着还有点懵的刘夏荷,头也不回地走了。 莫光辉站在原地,看着姐妹俩远去的背影,脸色有点难看。 他在巷子口站了一会儿,想了想,又转头折回了巷子里。 他很快就找到了正在院门口收拾东西的秦东扬。 莫光辉换上一副担心的表情,凑上前去:“秦医生,刚才我看见春芽和夏荷在巷子口,跟一个男的说话呢。那男的我瞅着面生,我有点担心,她们俩是不是遇上什么……不好的人了?” 秦东扬一听,心里就有数了,知道他说的是周宝刚。 他笑了笑,解释道:“哦,莫大哥你误会了,那不是坏人,是我们村里的一个熟人,过来帮忙的。” 莫光辉立刻做出松了一大口气的样子:“哎哟!是熟人就好,是熟人就好!” 他拍了拍胸口,笑着说:“你看我这人,就是瞎操心,太热心了!” 秦东扬也跟着笑了笑,语气淡淡的:“热心是好事,只要是真热心。” 莫光辉听出他话里似乎没什么继续聊下去的意思,讪讪地笑了笑,“那行,那……我先去上班了啊,东扬兄弟。” 说完,他推着自行车,有些尴尬地走了。 看着莫光辉离开的背影,秦东扬微微皱了皱眉。 这人……还真有点莫名其妙的。 莫光辉的事,秦东扬没太放在心上,他转头想起了另一件事。 之前刘秋霜那个小学校长,挺正直的,钱和礼都没收。 不过,送几块自家做的鱼糕过去,尝尝鲜,应该不算行贿,不会被退回来吧? 想到这,他转身回屋,拿了几块用油纸包好的鱼糕,递给正在准备出门的刘秋霜,“秋霜,这个你带去学校,送给你们校长尝尝。” “知道了,姐夫!”刘秋霜脆生生地应了,小心翼翼地把鱼糕放进书包里。 秦东扬看着刘秋霜背上书包,又叫上了最小的刘小雪,他自己也背上了一个装着不少鱼糕的背篼,今天上午他休息,正好去医院卖点鱼糕补贴家用。 “走,秋霜,小雪,我们出门!” 他先把刘秋霜送到了小学校门口,看着她蹦蹦跳跳地跑进去,这才牵着刘小雪的手,往市医院的方向走去。 到了医院,秦东扬熟门熟路地牵着刘小雪,先去了住院部那边。 他找了个不碍事的地方,把布袋里的鱼糕拿出来。 雪白鲜嫩的鱼糕,散发着鱼肉的清香,很快就吸引了一些病人家属。 没多大功夫,鱼糕就卖得差不多了,秦东扬收好钱,数了数,心里挺满意。 他正琢磨着,得赶紧去趟派出所把户口的事情最后落实一下,这得先把小雪送到普外科,让科里的护士帮忙照看一下才行。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喘息的男声响起:“同志!同志!请问……你这鱼糕还有吗?” 秦东扬看着眼前这个一脸焦急,额头还带着细汗的男人,有些抱歉地摊了摊手。 “同志,真不好意思啊。” 他指了指旁边已经空了的背篼和油纸,“刚卖完,最后几块都让那位大姐买走了。你要是想吃,恐怕得等下个星期了,我下周休息再做了。” 陈永超的脑袋“嗡”一下,他的肩膀垮了下来,脑袋也跟着垂了下去,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失落和沙哑。 “下个星期……我爸……我爸他上次吃了你这鱼糕,就一直念叨着,说好吃……” 陈永超的声音哽咽了,眼圈也红了。 “医生说……他……他没几天日子了……肝癌晚期,早就扩散了,没救了……我怕……我怕他等不到下个星期了啊……” 第80章 秦医生一家就是实在! 秦东扬抬起头,看到是她,也愣了一下。 夏翠娥咬了咬嘴唇,声音低低地问道:“你们……你们这次去了县城,以后……是不是就不回来了?” 这话一出,院子里的气氛顿时有点微妙。 原本正在低头捆绳子的刘春芽、拿着扫帚扫地的刘夏荷,还有最小的两个妹妹,动作都是一顿,齐刷刷地抬起头,目光全都聚焦在了夏翠娥身上。 她们可都清楚得很,这个夏翠娥,以前就对她们姐夫有那么点不清不楚的心思! 秦东扬没注意到妹妹们的眼神官司,他只是实话实说:“家里这些东西都还在呢,衣柜橱柜啥的也带不走。逢年过节,总还是要回来看看,收拾收拾的,不过……平时上班忙,估计是回不来了。” 夏翠娥眼圈微微有点发红,似乎还想说什么。 可看着院子里这么多人,特别是秦东扬那四个跟护食的小狼崽子似的小姨子,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她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她有些局促地往前走了两步,把手里的篮子递了过去。 “那个……我看你们家锅碗瓢盆都带走了,路上也没啥吃的。我……我早上烙了些饼,你们带着路上垫垫肚子吧。” 她把篮子塞到离她最近的刘春芽手里,眼神却一直瞟着秦东扬。 秦东扬一愣,随即赶紧伸手往自己兜里掏钱,“哎呀,翠娥,这怎么好意思!多少钱?我给你!” “不用不用!”夏翠娥一看他掏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连连摆手,“真不用!就是点粗粮饼子,不值钱!” 说完,她像是怕秦东扬硬塞钱给她一样,转身就往外跑,头也不回。 “哎!翠娥嫂子!”秦东扬拿着钱,都来不及喊住她。 夏翠娥脚步不停,匆匆离开了刘家院子。 她刚一走远,院子外面一直伸长脖子往这边看热闹的几个婆子媳妇,就忍不住嘀咕起来。 “嘁!也不看看自己啥模样!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可不是嘛!人家秦医生现在是城里人了,她一个寡妇家家的,还真敢想!”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得上吗?” 刚跑出没多远的夏翠娥听到这些刻薄的议论,脚步一个踉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猛地回过头,眼圈通红,却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冲着那些人喊道:“你们胡说八道什么!我……我就是感谢秦医生!当初他给我治伤,都没收我钱,我送点饼子感谢他怎么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委屈和难堪。 说完,她再也忍不住,捂着脸,飞也似的跑远了。 那些嚼舌根的婆子媳妇被她这么一吼,先是一愣,随即互相看了看,撇撇嘴,没趣地散开了些。 院子里,刘家姐妹几个都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脸色各异。 刘夏荷拿起夏翠娥送来的篮子,掀开上面的蓝布,一股混合着麦香和油香的味道飘了出来。 她拿起一张黄澄澄、软乎乎的饼,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 “哇!好香啊!”她夸张地叫了一声,随即,她又故意拉长了调子,瞟了秦东扬一眼,阴阳怪气地说道:“这饼烙得可真软和,里面指定是掺了不少白面儿吧?啧啧,翠娥嫂子可真是舍得下本钱呢!” 秦东扬看着她那副人小鬼大的样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他伸手指了指刘夏荷的额头,笑骂道:“你个小丫头片子!就你鬼精鬼精的!还不快点收拾东西!吃了饼子,咱们赶紧走!” 虽然他也明白夏翠娥的心思,但这会儿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是!姐夫!”刘夏荷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几个人也不再耽搁,分了饼子,就着温水简单吃了点,然后继续手脚麻利地收拾最后的行李。 周家兄弟也撸起袖子,开始帮着往外搬那些沉重的包裹和篮子。 等到秦东扬他们准备离开去镇上坐车的时候,秦东扬才拿了一块钱给周宝刚,让他转交给夏翠娥。 他不想欠别人什么。 几人扛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搭乘着中巴车去了县城。 下了车,周宝刚又主动扛起最重的行李。 他黝黑的脸上渗着汗珠,却咧着嘴,背上背着一大推,一手还提着一大包。 他这趟跟着来,不单是秦东扬拜托他送些重家伙,也是他自己想来县城里新家认个门。 以后每周送鱼,可不能找错了地方。 到了县城,七拐八绕,终于在一处还算清静的巷子里,寻到了秦东扬租下的那个小院。 院门是半旧的木门,推开来,里面却别有洞天。 青石板铺就的地面,虽然不大,却干净齐整。 东西两边各是两间厢房,正对着的是三间正房,屋檐下还挂着几串晒干的红辣椒,透着几分农家少有的雅致。 周宝刚眼睛都看直了。 “乖乖!东扬哥,你这院子……可真敞亮!”他由衷地赞叹道,语气里满是羡慕。 这院子,比起村里那些泥坯房,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秦东扬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都是租的,先将就着住。” 他转头对刘春芽说:“春芽,天也不早了,你先带妹妹们收拾一下,赶紧做点饭。” “知道了,姐夫。”刘春芽应了一声,便招呼着妹妹们开始卸东西,归置行李。 周宝刚看东西都卸得差不多了,抹了把汗,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东扬哥,那我就先回去了。” 秦东扬一听,立马拉住他:“哎,宝刚哥,这都到饭点了你还走啊!” 周宝刚连连摆手:“不了不了,东扬哥,我这要是吃了饭,回去就太晚了,村里黑灯瞎火的不好走。” 秦东扬眉头一挑:“现在这个点,回村的中巴车早没了吧?” 周宝刚憨厚一笑,挠了挠头:“没了我就走回去!几十里路,也就几个小时……” “胡闹!”秦东扬脸一板,“走回去?那得走到什么时候!你大老远好心帮我们把这么多东西扛过来,我还能让你饿着肚子,再摸黑走几十里山路回去?这成什么话了!” 刘夏荷也从屋里探出头来,脆生生地说:“是啊,周二哥,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吃了饭再走嘛!” 另外两个小丫头也跟着起哄。 “周二哥留下吃饭!” “周二哥留下!” 几个小丫头叽叽喳喳,热情得很。 周宝刚被这阵仗弄得脸都红了,看看秦东扬坚决的样子,又看看几个小姑娘期盼的眼神,推辞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心里暖烘烘的。 这秦医生一家,就是实在! “那……那俺就叨扰了。”周宝刚嘿嘿一笑,答应了下来。 第79章 夏翠娥也来了 刘夏荷嘴里的骂声,戛然而止。 “呃……”她看着周宝强那错愕的表情,自己也傻眼了,脸颊“唰”地一下就红了。 “那个宝强哥……”她结结巴巴地开口,声音小的跟蚊子哼似的,“对、对不起啊……我、我不是骂你……我以为……我以为又是刚才那个媒婆,她刚才来给我姐夫说媒,烦死了,我以为她又来了……” 周宝强看着她这副窘迫又委屈的样子,这才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没事没事,夏荷妹子,俺不介意。”他挠了挠头,“俺也听说了。” “啊?你也听说了?”刘夏荷惊讶地抬起头。 “嗯。”周宝强点点头,往院子里探了探头,“你们家迁户口的事儿,现在村里头谁不知道啊?估计用不了多久,整个大队的人都得知道。到时候啊,我看别说是咱们村的王婶了,隔壁村、隔壁大队的媒婆,说不定都得往你们家跑!” 院子里,正在指挥妹妹们把最后几个包裹捆好的秦东扬,听到这话,只觉得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这叫什么事儿啊! 周宝强见秦东扬脸色不好,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那个……秦医生……你……你还要鱼不?我这个星期运气好,抓了不少,都养在水缸里呢。你要是要,我现在就给你送过来。” “要是……要是你现在用不着了,”周宝强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明显的不安和忐忑,“那我就明天去供销社问问,看他们收不收……” 他心里直打鼓,秦东扬现在可是市里医院的正经医生了还会看得上他这河沟里捞出来的鱼吗? 没想到,秦东扬听了他的话,眼睛却是一亮。 “要!怎么不要!”他立刻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惊喜,“太好了!宝强大哥,你来得正好!这样,你要是有空的话,现在就回去帮我把鱼都给杀了,处理干净了送过来。” 秦东扬解释道:“我们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估计下午就得走。这活鱼带着上路,太不方便了。” 周宝强一听这话,脸上的不安和忐忑瞬间就被巨大的惊喜取代了! “要!要!有空!太有空了!”他连声应道,脸上的笑容咧得老大,露出一口白牙,“秦医生你等着!我这就回去弄!保证给你拾掇得干干净净的!” 说完,他转身就跑。 等到秦东扬他们把所有行李包裹都搬到院子里,准备找牛车的时候,周宝强和他弟弟周宝刚,两个人就一人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大竹篮,快步走了过来。 篮子上面,还盖着干净的湿布,里面是处理得干干净净的鱼,为了掩盖鱼肉,上面还特地盖了一些青菜、红薯神恶魔的。 他们哥俩一路走过来,村里不少闲着没事的人都看见了。 有人在旁边阴阳怪气地指指点点。 “哟,宝强,还给秦医生送东西呢?”一个婆子撇着嘴说道,“人家现在是城里人了,吃商品粮的医生!还能看得上你这点青菜红薯?” 另一个抽着旱烟的老头,也嘿嘿笑了两声:“就是!拍马屁也不是这么个拍法!瞎耽误工夫!” 还有人嘀咕:“说不定是想巴结秦医生,以后看病方便呢!毕竟他们老娘就是个病篓子……” 周家两兄弟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像是没听见一样,目不斜视地快步走到了秦东扬家院门口。 “秦医生!”周宝强憨笑着喊了一声。 秦东扬赶紧迎了出来,接过两个大篮子,入手沉甸甸的。 “辛苦你们哥俩了!”他笑着说道,然后就掏出钱包,开始数钱。 他很快数好了鱼钱,递给周宝强,然后又指着那些青菜和红薯:“还有这些菜和红薯,也一起算上。” “哎!秦医生!这可使不得!”周宝强连忙摆手,把递过来的菜钱往回推。 “这菜和红薯也不值几个钱!就是怕被人看到底下的鱼肉给秦医生你惹麻烦的!”周宝刚也在旁边附和道,“真不值什么钱……” “那不行!”秦东扬态度很坚决,又把钱推了回去。 “亲兄弟明算账!鱼是鱼,菜是菜!你们费心给我送过来,我怎么能白拿你们的东西?” “真不用,秦医生!”周宝强还是不肯收。 “拿着!”秦东扬板起脸,语气加重了几分,“你们要是不收这个钱,这鱼肉我也不要了!你们再提回去!” 看着秦东扬认真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周家两兄弟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无奈。 最后,还是周宝强叹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了那几张毛票,“那……那好吧。谢谢秦医生。” 秦东扬看着周家两兄弟脸上那淳朴又带着点小心的笑容,心里也挺熨帖。 他想了想,又开口说道:“对了,宝强大哥,宝刚大哥,以后啊,你们要是还打到鱼,要是方便的话……每个星期的……嗯,星期天吧,你们把鱼杀好了,直接给我送到县城去。” 周宝强和周宝刚眼睛同时一亮,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喜和激动。 “真、真的?东扬哥?你以后还要我们的鱼?”周宝强声音都有些发颤。 “要啊,怎么不要。”秦东扬笑了笑,他把自己在租的房子的地址跟他们说了一下,“要是星期天我正好不在家,或者在医院忙,你们就把鱼交给春芽她们。春芽会记账,记下每次送了多少鱼,到时候我回来了一起跟你们结钱,保证亏不了你们。” “哎!哎!行!太行了!”周宝强激动得直搓手,连连点头。 周宝刚也在旁边咧着嘴傻笑,一个劲儿地说:“谢谢秦医生!” 对他们来说,这可不仅仅是卖鱼赚钱的事儿,更是秦东扬看得起他们,给了他们一条稳定的门路! 秦东扬看着他们高兴的样子,又郑重地叮嘱了一句:“不过,你们下河捞鱼,一定要注意安全,特别是晚上,水边滑,看清楚了!还有这天马上就要冷了,要下水,一定要提前活动身体!” 他知道这哥俩为了多捞点鱼,有时候会摸黑下河,那太危险了。 “哎,俺们省得!秦医生你放心!”周宝强拍着胸脯保证。 看着院子里堆放的那些行李包裹,还有那两大篮子沉甸甸的鱼。 周宝强挠了挠头,主动说道:“秦医生,你们这东西不少啊,还有这两大篮子鱼和肉呢,沉得很。要不……我帮你一起搬吧!不然你们不得累挺了啊!” 周宝刚也赶紧开口:“对对!我也可以帮忙搬村口去!” 秦东扬看了看那些确实不轻便的家什,也没客气,“那敢情好!真是麻烦你们了!” 几个人正准备合力开始搬东西,院门口又探进来一个身影,是夏翠娥。 她手里也提着一个篮子,上面盖着一块干净的蓝布。 她站在门口,眼神复杂地看着院子里忙碌的秦东扬,脸上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酸楚和失落,“秦医生……” 第78章 娶个媳妇多好啊 秦东扬听得是哭笑不得。 他这才刚拿到户口迁出证明,连家门都没捂热呢,怎么就一下子成了全村争抢的香饽饽了? 这些人啊,前段时间还对他避之不及呢。 今天就因为一个城市户口,一个医院的工作名头,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真是现实得让人心寒。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些人图的哪里是他秦东扬这个人?图的不过是他能带来的那些实际好处罢了! 还没等秦东扬再次开口拒绝,旁边一直默默埋头收拾东西的刘春芽,脸都气黑了。 她猛地抬起头,手里还抓着一件准备打包的旧衣服,声音又冷又硬地冲着王媒婆:“王婶!我姐夫才不会娶她们呢!” 王媒婆被这冷不丁的一嗓子吓了一跳,随即斜了刘春芽一眼,嘴角往下一撇。 “去去去!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大人说话,小孩儿家家的别插嘴!你姐夫都这岁数了,又是过来人了,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贴心照顾着,那怎么行?” 刘春芽一听这话,更气了,立刻针锋相对地反驳:“谁说我姐夫没人照顾?我跟我妹妹们就能照顾好姐夫!” 站在她旁边的刘夏荷,虽然不太明白她们在争什么,但也立刻跟着姐姐用力点头,脆生生地附和道:“对!我们可以照顾姐夫!我们会做饭!会洗衣裳!” 王媒婆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脸上堆满了揶揄的笑意。 她那双小眼睛,滴溜溜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刘春芽和刘夏荷这两个明显还没长开的黄毛丫头。 她故意拉长了调子,阴阳怪气地说道:“哎呦喂,我说的那种照顾啊……可不是你们说的这种端茶倒水、洗衣做饭的照顾。” “你们姐夫啊,正是年富力强的好时候,这身边啊,是需要一个贴心的女人……在床上,好好照顾他!” 刘春芽先是愣了一下,似乎没立刻反应过来“床上照顾”是什么意思。 几秒钟后,她像是突然明白了,那白净的脸蛋“轰”的一下,瞬间就涨得通红,像煮熟的虾子一样,连脖子根都红透了。 站在她旁边的刘夏荷,却是真的没听懂,还是一脸的懵懂和好奇。 她眨巴着清澈的大眼睛,歪着头,不解地看向王媒婆,认真地问道:“王婶,在床上还要怎么照顾呀?是铺被子盖被子吗?” “夏荷!”刘春芽又羞又急,赶紧伸手一把拉住了还要再问的妹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秦东扬的眉头,此刻已经皱得能夹死苍蝇了,脸色也彻底沉了下来。 他看着王媒婆,语气里带着明显压抑着的怒气和不悦:“王婶!春芽夏荷她们还是小姑娘!你跟她们胡咧咧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 王媒婆却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反而一副“我这都是为了你好”的表情,甚至还带着点委屈。 “哎呀!东扬!瞧你这话说的!婶子这还不是一片好心,替你着急嘛!你说你一个大男人,身边没个女人知冷知热的,这日子咋过嘛?” “我说了,我真不需要。”秦东扬懒得再跟她废话,“王婶,麻烦你回去告诉那些托你说媒的人家,也麻烦你记住了,以后,不管是谁,再找你来给我说媒,你都直接替我回绝了吧。我现在,对娶媳妇这件事情,一丁点儿的心思都没有。” 王媒婆脸上的笑容,这下是彻底垮了,僵在那里,眼神里全是掩饰不住的失望和肉痛。 要知道,那好几家人可都私下里跟她许了重诺!只要这门亲事能说成,那谢媒礼的红包,绝对是村里头一份的!厚厚的! 这眼看着就要到手的肥肉,就这么……飞了? 可王媒婆毕竟是干这行几十年的老油条了,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放弃? 她不死心,脸上又勉强挤出点笑容,还想再挣扎一下,劝上几句:“哎呀,东扬啊,话可不能说得这么死嘛!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娶个媳妇多好啊,有人给你……” “春芽!”秦东扬听得脑仁都疼了,实在是不耐烦再听她聒噪下去,直接扭头对身后的刘春芽沉声吩咐道:“送王婶出去。” 刘春芽刚才那颗心一直悬在嗓子眼,七上八下的,生怕她这个姐夫真被王媒婆说动了心,答应了哪家的亲事。 此刻听到秦东扬这干脆利落的拒绝和逐客令,她心里那块沉甸甸的大石头总算是“咚”地一下落了地。 “哎!好嘞!”她立刻响亮地应了一声,动作那叫一个麻利。 她快步走到还想赖着不走的王媒婆身边,连拖带拽,半推半请地就把人往院子外面弄。 “王婶,您慢走啊!我送您出去!路不好走,您看着点脚下!” 好不容易,才把一脸不甘和惋惜的王媒婆“送”出了院门。 刘春芽心里清楚,今天王媒婆只是第一个上门的,后面指不定还有多少人惦记着呢。 为了防止再有不识趣的媒婆或者其他什么人上门来烦扰她姐夫,也为了断了某些人的念想。 她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哐当”一声,干脆利落地将那有些破旧的木门门闩,从里面给牢牢地插上了! 可这门闩刚插上没两分钟,外面就又传来了“笃笃笃”的敲门声。 刘夏荷正在气头上,刚才被姐姐捂着嘴没问成,心里还憋着一股劲儿呢。 这会儿又听到敲门声,她下意识就觉得,肯定是那个讨厌的王媒婆不死心,又转回来了! “还来?烦不烦啊!”她怒气冲冲地嚷嚷着,一边往门口冲。 人还没到门口呢,嘴里已经开始骂骂咧咧了:“走开走开!都说了我姐夫不娶媳妇!你们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再不走我放狗咬你了!” 她气势汹汹地一把拉开了院门。 门外站着的人,不是王媒婆,是提着个篮子,一脸愕然的周宝强。 周宝强显然是被她这一通劈头盖脸的骂给整懵了,愣在那里,眼睛瞪得溜圆。 第77章 是为了你呀! “我,还有我那四个小姨子,刘春芽、刘夏荷她们四个,一共五个人,户口都要迁到县里去。”秦东扬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老张彻底懵了,“东扬!你……你没跟我开玩笑吧?!五个人的户口,全都转成县里的非农户口?!” 这……这怎么可能?!这得是多大的关系才能办成啊?! 要知道,如今这年头,一个农村户口想转成城市户口,比登天还难!更别说一下子转五个!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秦东扬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略带神秘的笑容,“咳,张叔,这事儿吧……也是运气。我在县医院工作,这不是认识了几位领导嘛,人家看我一个人带着几个小姨子不容易,挺照顾我的,就顺口提了一句,说能帮着想想办法,一来二去的,人家就好心,说干脆把孩子们的户口问题也一块儿给解决了。” 他心里清楚,对付老张这种基层办事员,没必要解释得太清楚,反而要营造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这世道,多的是见人下菜碟的主儿,你表现得越是有背景、有靠山,事情往往就办得越顺利。 老张听得是心惊肉跳! 县里面的领导?还能顺便解决四个农村孩子的户口?我的乖乖!这得是多大的官?多硬的关系啊! 他看向秦东扬的眼神瞬间就变了,带上了几分敬畏,甚至还有点巴结讨好的意味。 “哎呀!东扬!原来是这样啊!果然你原本就是城里人,就是跟咱们村里的不一样!”老张的态度顿时就更加热络了,“我这马上就给你把事儿办了!” 说着,他赶紧找出村里的户口登记簿和介绍信存根,拿出印章。 “啪!”“啪!”“啪!” 几声清脆的盖章声响起,干脆利落。 老张麻利地办好了所有手续,双手递给秦东扬,“东扬啊,拿好了!以后可就是城里人了!出息了!可别忘了我们这些乡里乡亲啊!” 秦东扬接过手续,客气地道了声谢,转身离开了大队部。 看着秦东扬远去的背影,老张还站在原地咂摸着味儿。 回过神来,他立刻像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激动地跑去找办公室的其他同事蛐蛐去了。 “哎!老李!老王!你们快过来!跟你们说个稀罕事!” “啥事啊,老张?看你这一惊一乍的。” “秦家那小子,秦东扬!刚才来迁户口了!” “迁就迁呗,他不是去县里医院工作了吗?” 老张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关键不是他自己!是他们一家五口!他!还有他那四个小姨子!全都迁到市里去了!五个城市户口啊!” “什么?!真的假的?!”办公室里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当然是真的!我亲手办的!人家说了,在县里认识大领导!是大领导给帮的忙!” “我的天!这秦东扬……可真是不得了了!” “是啊!这小子,有大出息了!” 秦东扬这边刚迈出大队部的门槛,他五个城市户口到手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在整个村里传开了。 村子里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毕竟秦东扬自己都才去县城不到一个星期,怎么就突然把四个孩子的户口也搞定了。 一时间不少人心里都盘算着要怎么跟他打好关系。 要说最简单的,那就是把女儿嫁给他。 是,他是死了老婆,还带着四个小姨子,看着是累赘。 可转念一想,那刘春芽不是已经快能说婆家了吗?眼瞅着就能嫁出去了,还能要一份彩礼呢。 刘夏荷也十三四了,过两年也是别人家的人。 剩下俩小的,能有多费事,不就是多两双筷子?给口饭吃,养活着呗。 但这好处可就大了去了! 自家闺女要是嫁给秦东扬,那不立马就跟着成了城里人了? 万一秦东扬再在医院里使使劲,给闺女也安排个扫地、打杂的活儿…… 我的乖乖,那可就彻底跳出农门,端上铁饭碗,吃上商品粮了! 谁还愿意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土里刨食啊?当农民是光荣,可谁不想进城当工人呢? 一时间,不少昨天还对秦东扬爱答不理、甚至有点瞧不上的人家,都开始拍大腿了。 当初秦东扬死了老婆,一个人拉扯几个小姨子,在村里干活挣工分的时候,怎么就没想着把自家闺女许给他呢? 现在,怕是门槛都要被踏破了!竞争激烈啊! 果然,这边秦东扬刚回到家,院门就被人敲响了。 门外站着的,是村里说媒拉纤、无人不知的王媒婆,此刻,她那张平时就布满褶子的脸,笑得更是像一朵盛开的老菊花。 “哎呦!东扬在家呢!”王媒婆声音那叫一个热情似火。 秦东扬眉头反而皱得更紧了,他心里立刻就想到了刘春芽。 毕竟春芽过了年就十八了,在这乡下,确实到了该说亲的年纪。 他脸色一冷,不等王媒婆再说别的,语气就硬邦邦地抢先开口:“王婶,春芽年纪还小,我打算让她去城里继续读书,将来考大学。嫁人的事,暂时不考虑,过几年再说。” 王媒婆被他这硬邦邦的态度噎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未减,“哎呀!东扬!瞧你说的!急啥!女孩子多读点书好!有文化!好事!天大的好事!不过啊,东扬,婶子今天来,可不是为了春芽那丫头。” “那是为了谁?”秦东扬心里嘀咕。 王媒婆眼睛都快笑成一条缝了,“是为了你呀!” “我?”秦东扬彻底愣住了。 “是村东头老李家的,就是月红她那个刘三叔隔壁那家,他家的大闺女翠莲!托我来问问你的意思!” 秦东扬一听“老李家”,一听“翠莲”这两个字,脸上的惊讶瞬间就变成了冷漠,甚至还有点厌恶。 老李家? 他可记得清楚,以前他日子难过的时候,那老李家的婆娘,还有那个翠莲,在背后编排他什么难听的话来着? 说他克妻,说他带着四个拖油瓶累赘,谁嫁给他谁倒了八辈子霉!现在看他进了城,有了工作,还能弄到城市户口了,就巴巴地贴上来了?想得美! “不了不了。”秦东扬想都没想,直接摇头,“王婶,麻烦你回去告诉他们一声。我跟老李家,八字不合,以前他们家怎么在背后戳我脊梁骨的,我可都记着呢。” 王媒婆脸上的笑容终于僵了一下。 她心里暗道一声可惜,要知道,老李家为了让闺女搭上秦东扬这条线,给的谢媒礼可是村里头一份的!钱最多! 但王媒婆是干啥吃的?这点场面还能应付不了? “行行行,这个不合心意,咱们不说她!”王媒婆话锋一转,“东头的不行,没关系!那……西头老张家,他家的小女儿……” 秦东扬听得眼角都抽搐了一下,“等会儿……王婶……还有啊?!” 王媒婆一听这话,脸上那菊花褶子笑得更深了。 “哎呦!东扬,你这话说的!可不是嘛!不瞒你说,老婆子我刚刚啊,就接了足足四家的托付!怎么样?这四家闺女,模样、身段、性情,那也是各有各的好处!你相中了哪一个,只管跟婶子说!” 王媒婆眼珠子一转,又道,“要是……要是这四家你都瞧不上眼,那也没关系!只要你看中了咱村里哪个还没出嫁的大姑娘,跟婶子说一声!婶子豁出这张老脸,也保管去给你提亲!” 第76章 我来办户口迁出 什么?!扣一个月工资?! 刘成喜的眼睛瞬间瞪大了,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死灰般的苍白! 这个月的工资要是没了,家里怎么办? 他可以不在乎警告处分,但不能不在乎钱啊! 可是……要他向秦东扬这个毛头小子低头认错? 刘成喜的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块石头,屈辱和愤怒交织着,让他浑身都在颤抖。 周院长看着他这副死不悔改的模样,更是气得七窍生烟,“怎么?不愿意?你要不道歉,那就直接下处分,然后扣三个月工资!” 扣……扣三个月?!那他一家老小就真的要去喝西北风了! “别!别!周院长!我错了!我错了!”刘成喜几乎是带着哭腔喊了出来。 刚刚还梗着的脖子,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刘成喜嘴唇哆嗦了好几下,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秦东扬脸上立刻堆起的笑容,“哎,刘哥,算了算了,咱们都是同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这点小摩擦,过去了就过去了。不过刘哥,你这脾气啊,以后真得控制着点,你看,跟我这儿闹起来,咱们内部消化了也就罢了。万一哪天,你这火气没忍住,冲着病人家属去了,那后果可就严重了,对咱们医院的形象也不好,是不是?” 周院长一听,果然眉头皱得更紧了。 秦东扬说得对啊!刘成喜这个火爆脾气,就是个隐患,今天敢打同事,明天万一控制不住,在病人家属面前失态,那医院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看来刚才的处罚还是轻了点,不足以让他真正吸取教训! “小秦说得有道理!”周院长脸色又是一沉,指着刘成喜的鼻子,“你这个臭脾气,必须得好好改改!光扣一个月工资,我看还不够让你长记性!再加一个月!一共扣你两个月工资!我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动手!” 什……什么?!两个月?! 刘成喜只觉得眼前一黑,双腿一软,差点没直接瘫坐在地上! 两个月的工资啊!这跟要了他的命有什么区别?! 秦东扬见状,又赶紧“好心”地开口了,脸上适时地露出几分“不忍”。 “周院长,扣两个月是不是有点太重了?刘哥都这么大年纪了,家里肯定上有老下有小的……这一下子没了两个月的收入,家里人这日子……” 周院长本来就憋着火,听秦东扬这么一说,火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小秦!你别替他说话了!你就是心太软!你也说了,他都这么大的人了!一把年纪了,做事还这么冲动!像个愣头青一样!一点分寸都没有!不给他个刻骨铭心的教训,他下次还不知道要捅出什么篓子来!” 他不再理会面如死灰的刘成喜,转向秦东扬,脸色缓和了许多。 “小秦,你跟我来办公室一趟。你的那个户口迁出证明,手续办好了,你拿一下。”说着,周院长率先朝办公室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带着歉意拍了拍秦东扬的胳膊,“今天这事……唉,让你受委屈了。” 秦东扬连忙摆手,脸上依旧是那副谦逊得体的笑容,“周院长,您千万别这么说,真没什么,都是同事,一点小误会而已。”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院长办公室。 等到秦东扬从院长办公室出来时,一眼就瞥见刘成喜还像失魂落魄地杵在走廊外面,看到秦东扬,他敢怒不敢言。 秦东扬给了他一个挑衅的眼神,把刘成喜气了个半死,这才得意地离开了。 今天周六,刘春芽和刘夏荷她们都要回来了,秦东扬特地去买了肉回来炖了。 “姐夫!我们回来了”两个女孩的声音带着放学后的轻松。 刘春芽快走几步,凑到灶台前,看着锅里那大块大块的五花肉,眉头却微微蹙了起来,脸上带着明显的心疼。 “姐夫,你这……怎么又买这么多肉?这得花多少钱啊!咱们省着点……” 秦东扬正拿着大勺搅动着锅里的肉块,闻言转过头,“今天必须吃顿好的!得庆祝庆祝!” 刘夏荷好奇地凑过来,“庆祝什么呀,姐夫?” 秦东扬放下勺子,擦了擦手,看着姐妹俩,“我,转正了!从今天起,我就是市医院的正式医生了!而且,以后每次做手术,医院还会给专门的补贴!钱不少呢!” “!!!”刘春芽瞬间瞪大了眼睛,捂住了嘴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真的?!姐夫?!你……你转正了?!还……还有补贴?!” 刘夏荷更是激动地跳了起来,小脸兴奋得通红,“哇!姐夫!你太厉害了!正式医生!还有补贴!天呐!姐夫!我以后也一定要当医生,像你一样厉害的医生!” 秦东扬看着小姨子这副激动的模样,心中也是暖暖的,他笑着摸了摸刘夏荷的头,“好!夏荷有志气!只要你好好学习,将来肯定能当个好医生!” 这顿晚饭,充满了欢声笑语,肉汤的香味似乎都带上了喜悦的味道。 第二天一大早,秦东扬就带着刘春芽、刘夏荷还有另外两个年幼的妹妹,坐上了回村的牛车。 到了村口,秦东扬先跳下了车,对刘春芽说道:“春芽,你带着夏荷她们几个先回家,把咱们的东西都收拾利索了,该打包的打包,准备好。” 刘春芽点了点头,“哎,好!” 秦东扬摸了摸刘小雪的头:“我去趟大队部,把咱们的户口迁出来,你们先回去吧!” 说完,他便径直朝着大队部的方向走去。 大队部办公室里,办事处的老张正端着个大搪瓷缸子喝水。 看到秦东扬进来,老张放下缸子,随口问道:“东扬啊,啥事?” 秦东扬开门见山:“张叔,我来办户口迁出。” 老张点了点头,这事儿不奇怪,秦东扬去市里工作了,迁户口是早晚的事。 他拿起笔,准备登记,“迁你自己的?” 秦东扬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地说道:“不是,是我们一家五口。” “噗——”老张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啥?!五……五口?!你再说一遍?!” 第75章 不道歉就扣发工资 秦东扬眼角的余光瞥见走廊尽头,周院长带着几个人正铁青着脸快步走来,他脸上的嘲讽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惊慌和无奈。 就在刘成喜又一拳挥过来的时候,秦东扬不再只是闪避,而是主动向后退了两大步,拉开距离,并且“焦急”地大声喊道:“刘医生!你冷静点!你听我说,有话好好说!你这样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快住手!周院长来了!” 他这副“好言相劝”的样子,落在刚刚赶到的周院长眼里,简直就是受害者在极力忍让。 而刘成喜此刻已经打红了眼,哪里还听得进劝,依旧不管不顾地冲向秦东扬。 “都给我住手!”周院长气得声音都在发抖,指着刘成喜厉声喝道,“刘成喜!你眼里还有没有医院的规矩!还有没有我这个院长!” 周院长这一声吼,如同当头棒喝,总算是让刘成喜的动作僵了一下。 “还愣着干什么!把他给我拉开!”周院长对身后跟着的几个医生命令道。 几个医生赶紧上前,七手八脚地抱腰的抱腰,拉胳膊的拉胳膊,费了老大劲才把还在挣扎咆哮的刘成喜给控制住。 “放开我!老子今天非弄死他不可!”刘成喜还在不甘心地嘶吼。 周院长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指着刘成喜,手都在哆嗦:“你……你……反了你了!” 处理完刘成喜,周院长这才转向秦东扬,脸色稍缓,但仍然带着余怒:“小秦,你没事吧?” 秦东扬立刻低下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自责和愧疚:“周院长,对不起,都怪我,我不该……不该跟刘医生争执,可能是我哪句话说得不对,刺激到他了,他才……” 周院长闻言一愣。 他本来以为秦东扬会告状诉苦,没想到他竟然还在为刘成喜开脱! 这孩子……心眼也太实诚了吧? 周院长看着秦东扬,眼神不由得柔和了几分,甚至带上了一丝赞许和心疼。 “到底是怎么回事?”周院长沉声问道,“他为什么突然对你动手?” 秦东扬抬起头,脸上带着几分无奈和难以启齿的表情:“我……我来找您拿户口迁出证明,刚到楼梯口,就碰上了刘医生。他……他就拦住我,说了些不太好听的话,我没忍住,就回了几句……” 他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才继续说道,声音里充满了“愧疚”。 “唉,周院长,说到底,可能还是因为上次那个断肢再植的手术……” “我知道刘医生心里肯定不舒服,觉得我一个实习生,还是非本科室的,做了这么大的手术,有点……有点僭越了。” “他觉得我抢了他的风头,或者说,抢了手足外科的风头,心里有气,也是正常的。” “说实话,那天情况紧急,我也没想那么多,就想着救人要紧……现在想想,确实是有些太……太出风头了。” “刘医生因为这个生气,拦住我说几句气话,我本该让着他的……都怪我年轻气盛,没沉住气,跟他争辩了几句,才闹成这样……” 刘成喜还在那几个医生的手里死命挣扎着,耳朵却竖得尖尖的,将秦东扬那番“肺腑之言”听得一清二楚! 他哪里听得出这小子话里藏着的刀子和绿茶味儿? 他只觉得秦东扬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得了表彰还要诛心! 怒火再次冲垮了他本就不多的理智! “姓秦的!你他妈放屁!”刘成喜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朝着秦东扬的方向疯狂咆哮,“你也知道你不是我们手足外科的人?!你也知道你爱出风头?!抢手术、抢功劳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自己僭越了?!现在在这里装什么好人!猫哭耗子假慈悲!” 他这番不知好歹的叫骂,无异于火上浇油,周院长那张原本就因愤怒而紧绷的脸,瞬间黑得如同锅底。 “刘成喜!你给我闭嘴!”周院长猛地一声怒喝。 “什么你的科室我的科室!”周院长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当年我们学医的时候,哪里分得这么清楚!外科医生,内科的急症不一样要上!” “医生的天职是什么?是治病救人!是生命至上!不管你是哪个科室的,只要能把病人从死神手里抢回来,你就是好医生!就是医院的功臣!” “你再看看你!你做了什么!在医院里,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同事拳脚相向!你把医院的规章制度当成了什么?把同事的情谊当成了什么?像你这样,别说转正,给你一个警告处分都是轻的!” 周院长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显然是气到了极点。 “情节严重,按照规定,可以直接开除!” 开除?! 这两个字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还在挣扎的刘成喜头上,让他瞬间僵了一下。 而秦东扬,听到“开除”二字,心里却是一动。 他当然知道,周院长多半是在说气话,真要开除一个有编制的医生,流程复杂得很,而且看刘成喜这背景,未必没有转圜余地。 但这,正是他表现“大度”和“善良”的绝佳时机! 他立刻上前一步,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惊慌和不忍的神色,“周院长!周院长!您消消气!千万别!开除太严重了!真的!刘医生他……他也不是故意的,就是一时冲动!” “您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一点伤都没有。”他还煞有介事地转了个圈,拍了拍自己的胳膊和胸口,“刘医生平时工作也挺认真的,就是……就是脾气急了点。这次也是因为手术的事情,他心里有疙瘩,我也有责任,我不该跟他争辩……真的没必要闹到开除那么严重,周院长,给他一次机会吧!我看……警告处分什么的,是不是……也就算了?” 秦东扬这番“以德报怨”的求情,听在周院长耳朵里,简直是懂事得让人心疼,再看看刘成喜那副死不认错、还想吃人的样子,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周院长心里那股火,非但没被秦东扬浇灭,反而“噌”地一下,烧得更旺了。 这刘成喜,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人家小秦受了委屈,还反过来替你求情!你呢?连句软话都没有! “道歉!”周院长猛地转头,厉声对着刘成喜吼道,“立刻!马上!给小秦道歉!还有!鉴于你今天恶劣的行为,这个月的工资,全额扣发!” 第74章 周院长来了! 他用力拍了拍秦东扬的胳膊,语气里满是赞叹:“东扬啊,说真的,我在县里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像你这么快转正的!一个星期不到啊!这简直是破天荒头一遭!真是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啊!” 张科长也笑着附和:“是啊是啊,秦医生这本事,真是没得说!县医院有了秦医生,那是如虎添翼啊!” 几人又说了几句,气氛顿时更加热烈起来。 他们一起出了派出所,直奔不国营饭店。 梁主任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他熟门熟路地领着几人,找了个靠窗的相对安静的位置坐下。 秦东扬主动拿起菜单,点了几个扎实的硬菜,像红烧肉、溜肉段、干煸肥肠,又特意要了条清蒸鱼,最后还要了一瓶县里最好的白酒。 菜很快上齐,酒也斟满了。 梁主任举起杯子:“来!东扬,老张,咱们先走一个!祝贺我们东扬顺利转正,更祝贺咱们县医院出了你这么个神医!” 三人碰杯,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梁主任放下酒杯,脸上带着几分酒意,感慨道:“东扬啊,之前只知道你医术不错,没想到是这么厉害!断肢再植啊,乖乖,这在咱们县,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他竖起大拇指:“了不起!真是了不起!” “以后啊,”梁主任话锋一转,带着几分认真,“我们家老老小小要是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或者有个什么磕着碰着的,可就全拜托你了!” 这话既是客气,也是一种认可和拉近关系的表示。 秦东扬端起酒杯,笑着碰了一下梁主任的杯子:“梁主任,您这话说的,只要我在医院一天,肯定义不容辞。不过,我倒是希望您和张科长,还有家里的各位,身体永远健健康康,最好永远都用不着来‘拜托’我这个医生。” 梁主任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指着秦东扬哈哈大笑起来:“对对对!说得对!说得太对了!哈哈哈!” 他笑得前仰后合:“还是东扬你会说话!是这个理!谁愿意没事找医生啊!” 张科长也在一旁跟着笑,连连点头:“没错没错,秦医生这话实在!” 吃过午饭,跟梁主任和张科长在饭店门口告别后,秦东扬便牵着吃饱喝足、有些犯困的刘小雪,慢悠悠地往县医院走去。 回到医院,他先把刘小雪安顿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拿了几本图画书给她看,让她乖乖待着别乱跑,这才转身出了办公室,朝着四楼的院长办公室走去。 他得去找周院长,拿自己的户口迁出证明。 刚走到四楼的楼梯口,还没等拐进走廊,就迎面撞上了一个人影。 秦东扬下意识地停住脚步,抬头一看。 嚯,真是冤家路窄,正是刘成喜。 这几天,吴瀚烨没少在刘成喜耳边煽风点火,刘成喜本就心胸狭窄,觉得秦东扬抢了他的风头,此刻看到秦东扬,那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来。 他上下打量了秦东扬一眼,扯起嘴角,露出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哟,这不是我们医院现在的大红人,秦大医生吗?怎么?不上班来这里干什么?不会是来拍周院长的马屁的吧?” 刘成喜双手抱胸,斜着眼睛看秦东扬,“哼,我就说嘛,一个刚来的实习生,没背景没资历的,凭什么一个星期就转正?!原来是把拍马屁的功夫练到家了!走的都是奸臣那一套,溜须拍马,钻营苟且,真是无耻之尤!” 秦东扬本来不想搭理这种跳梁小丑,但对方的话实在太难听。 他脚步一顿,转过身,眼神冷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刘成喜,“刘成喜,你该不会是想学我这‘奸臣’去溜须拍马,结果热脸贴了冷屁股,拍到了马腿上,没成功,所以才气急败坏,跑我这儿来撒泼吧?” “你!”刘成喜脸色涨红。 秦东扬看着他那副恼羞成怒的样子,嘴角的嘲讽更甚,“你医术不咋滴,一个断肢再植的手术都做不了,溜须拍马也做不好,你这人活得真是够失败的。” “我艹你妈!” 这话把刘成喜气得不轻,他眼睛瞬间变得通红,他怒吼一声,挥起拳头直直朝着秦东扬的脸上砸去! 然而,就在拳头即将及体的瞬间,秦东扬的身体向左侧轻轻一偏,刘成喜的拳头几乎是擦着他的衣角过去的! “嗯?”刘成喜一愣,显然没想到自己势在必得的一拳竟然落空了。 不等他反应过来,秦东扬的声音又飘了过来,“哎哟,刘医生,力气不小啊,可惜,眼神不太好,打不准呢。” “你!”刘成喜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猛地收回拳头,又是一记更快的直拳,朝着秦东扬的胸口捣去! “小一提示:目标左肩下沉,左直拳,速度加快百分之十。”秦东扬脑中,冰冷的电子音一闪而过。 他的脚下如同抹了油,看似随意地向后滑了一小步,就这一小步,正好让刘成喜的拳头再次落空。 “啧啧啧,”秦东扬摇了摇头,“刘医生,你这拳头软绵绵的,是没吃饭吗?还是说,把力气都用到拍马屁上了,结果马屁没拍响,力气也用完了?” 这几句话,比直接打他两拳还让他难受! 刘成喜彻底疯了,对着秦东扬就是一阵疯狂的拳打脚踢! “打死你个狗娘养的!” “让你抢老子风头!” “让你装逼!” 楼道里顿时响起一阵“呼呼”的风声,伴随着刘成喜气急败坏的叫骂。 而秦东扬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以最小的幅度、最精准的动作,险之又险地避开刘成喜所有的攻击,每一次闪避,都如同精确计算过一般,不多一分,不少一厘。 刘成喜的拳脚,要么擦着他的衣服过去,要么就砸在旁边的墙壁或者空气里,发出“砰砰”的闷响。 他越打越心惊,越打越憋屈! 这他妈的怎么回事?这小子滑得跟泥鳅一样!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住手!刘成喜!你在干什么!” 几个路过的医生护士看到了这边的动静,吓得脸都白了,一边大喊着,一边赶紧有人跑去叫院长了。 “周院长来了!周院长来了!”有人喊道。 第73章 这受伤的工人可不是一般人呐! 虞承书站在一旁,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和梁主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话题似乎是关于某个协调会的细节,但他的眼角余光,却始终若有若无地落在那个埋头填表的秦东扬身上。 他看着秦东扬认真书写的侧脸,看着他偶尔抬头,低声安抚旁边那个怯生生的小女孩。 这年轻人的专注和耐心,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秦东扬终于停下了笔,将填好的表格仔细检查了一遍。 虞承书仿佛恰好结束了和梁主任的话题,他朝着梁主任微微点头:“梁主任,那我先过去了,您忙。” 说完,又意有所指般,朝着秦东扬的方向,再次轻轻点了点头,这才转身,从容不迫地离开了办公室。 梁主任接过秦东扬递过来的表格,快速扫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行,都填好了,没什么问题。走,东扬,我跟你一起去趟派出所,把章给盖了。” 秦东扬闻言一愣,连忙摆手,“梁主任,这怎么好意思!这点小事,哪能再耽误您的时间?我自己去就行了!” 梁主任却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呵呵,东扬啊,这你就不知道了。我要是不去啊,这个章,怕是没那么容易给你盖上咯!” 秦东扬瞬间明白了梁主任话里的意思,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又有些不好意思。 “这……这真是太麻烦您了!梁主任,太感谢了!” 他连声道谢,脸上带着真切的感激和一丝赧然。 梁主任看着秦东扬这实在又懂礼貌的样子,心里对他的好感又多了几分,觉得这年轻人确实不错。 “走吧走吧,跟我还客气什么!” 梁主任率先走出办公室,秦东扬赶紧牵着小雪跟上。 三人一起出了县委大院,朝着派出所的方向走去。 到了派出所,梁主任熟门熟路地领着秦东扬,直接进了一个挂着“户籍科”牌子的办公室。 里面一个穿着警服的中年人正在整理文件,看到梁主任,立刻站了起来,“哎呦,姐夫,你怎么来了?有啥事儿还要你亲自来啊?” 梁主任笑着走过去:“好你个老张,忙着呢?给你介绍个年轻才俊!这是县医院的秦医生,秦东扬。我跟你说,这可是个很厉害的医生!上次我爸就是他治好的!” 被称为老张的警察,也就是梁主任的小舅子,闻言立刻热情地伸出手,“哦!秦医生,你好你好!久仰久仰!咱梁叔可都是多亏了你啊!” 秦东扬连忙伸手握住:“张科长您好,客气了。” 梁主任把手里的表格递过去:“老张,这是我这个小老乡,家里几个妹妹要迁户口,手续都在这儿了,你给看看,盖个章。” 张科长接过表格,看是梁主任亲自带来的,二话不说,拿起桌上的公章,“啪啪”几下就盖好了。 “行了,姐夫的面子,必须给!”他又把表格递回给秦东扬,“不过,秦医生,你还得回你们大队那边,开个迁出证明过来。开好了迁出证明,再拿回来我这儿,我给你盖最后一个章,这手续就算齐活了。” 秦东扬看出来了,梁主任这是特意带他过来,不光是为了盖章方便,更是想帮他拓展一下县里的人脉。 这份人情,他记在了心里,十分感动。 “明白了!谢谢张科长!太感谢了!”他又转向梁主任,诚恳地说道:“梁主任,张科长,今天真是太麻烦你们了。中午我做东,去国营饭店,咱们简单吃个便饭,务必赏光!” 梁主任一听,立刻摆手,“哎,东扬,你这就见外了!你才刚参加工作多久?我记得还是实习期吧?一个月工资就那么点儿,还要养着四个妹妹,正是用钱的时候,可不敢让你乱花钱!心意我们领了,这饭啊,就免了!” 秦东扬笑了笑,“梁主任,您放心,我现在手头还算宽裕,而且,我前几天已经转正了。” “什么?!转正了?!”他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秦东扬:“这才几天?!我没听错吧?你不是这个星期才来报到的吗?” 旁边的张科长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秦东扬点点头,解释道:“是的,梁主任。前两天刚办的手续……刚好前几天做了一台大手术,院里给了些奖励,这不是想着刚好也跟您和张科长分享一下喜悦嘛。” 梁主任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追问道:“大手术?转正?这才一个星期不到啊!这.……这咱们县医院历史上,也没听说过转正这么快的吧?!” 秦东扬便简单地说道:“嗯,就是前几天急诊科送来的那个工人,双腿都断了那个,情况比较危急,我给他做了个断肢再植的手术。” “断肢再植?!”梁主任听到这几个字,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样,猛地一拍大腿,“哎呀!我想起来了!” 他恍然大悟,声音激动地说道:“你别说,这几天都传遍了,说咱们县医院做了个了不起的大手术,接活了一条腿!轰动不小呢!搞了半天,那手术是你小子做的啊!” 秦东扬也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事传得这么快,连梁主任都知道了。 “啊?”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梁主任,您也听说了?” “秦医生,你可能还不知道,这受伤的工人可不是一般人呐!他是咱们县机械厂王副厂长的独生子,叫王小虎。听说刚进厂没几天,操作不熟练,这才不小心把自己给卷进机器里去了。” 张科长脸上带着一丝了然,又加了一句:“说起来,我姐跟我姐夫,跟王副厂长一家,平时走动得还挺勤快。” 这话里的意思,秦东扬听明白了,是说梁主任跟那位副厂长关系不错。 梁主任一听,更是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王副厂长的儿子!哎呀,前两天我还特意去医院看望过王小虎呢!” 他看向秦东扬,带着点歉意:“当时是上班时间,我怕耽误你工作,就没好意思去找你打招呼。” 秦东扬闻言笑了:“梁主任,您太客气了!我还怕耽误你的时间呢!” 他又再次提议:“那现在,这顿饭,总该赏光了吧?” 梁主任笑得格外爽朗:“去!必须去!这么大的喜事,必须得庆祝庆祝!” 第72章 虞承书 “咚咚咚。” 刘成喜敲响了院长办公室的门。 “进来。” 周院长刚送走虞司棋,正端起茶杯想喝口水,就看到刘成喜推门进来了,脸上还带着一股子没消散的愤懑。 周院长放下茶杯,心里咯噔一下,大概猜到是为什么事了。 “周院长,”刘成喜站定,开门见山,“我听说……秦东扬转正了?” 周院长点点头,“嗯,刚办完手续。” 刘成喜立刻接话,语气带着强烈的不满:“周院长!这不合规矩吧?他才来几天啊?实习期都没过,怎么就能转正呢?这对其他按规矩来的同志,太不公平了!” 周院长抬眼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他转正,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刘成喜一噎。 周院长继续说道:“秦东扬现在是普外科的医生,你是手足外科的,他转不转正,碍着你什么事了?” 这话问得直接,让刘成喜脸上有点挂不住。 他强辩道:“我不是针对他个人!我是觉得这破坏了医院的规章制度!不能因为他做了一台手术,就……” “就怎么样?”周院长打断他,语气开始变得有些不耐烦,“就不能破格提拔了?医院要发展,就需要人才!秦东扬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那台手术的难度,你我心里都清楚。” 刘成喜还想争辩:“可规矩就是规矩……” 周院长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打断了他的轱辘话。 “刘成喜啊刘成喜,你要是有这个闲工夫,有这个精力,琢磨这些跟你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还不如回去,好好钻研钻研你的业务,精进一下你自己的医术!” 周院长叹了一口气。 “你想想!为什么秦东扬一个刚来的年轻医生,能主刀完成那样的左腿再植手术,而你这个手足外科的老资历,当时却只想着截肢?是不是因为你平时,就把太多的心思和精力,都放在了这些拉帮结派、打听小道消息、琢磨人际关系的事情上了?!” 这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刘成喜心口。 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又羞又怒,脱口而出:“舅姥爷!我……我这是为了咱们医院好啊!” 周院长眉头猛地一皱,眼神锐利地扫向他:“在医院,叫职称!” 刘成喜被这眼神看得一哆嗦,呐呐地不敢再吭声。 院长周院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你这么为医院着想?好啊!那我这个让你来当,怎么样?” 刘成喜顿时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额头上冷汗都冒了出来。 周院长看着他这副样子,摇了摇头,“行了,回去吧。好好琢磨琢磨我刚才说的话,多放点心思在业务上,提高自己的本事,那才是正道。还有,学聪明点,学学怎么为人处世,别整天被人当枪使了,自己还不知道!” 刘成喜哪还敢多待,灰溜溜地应了一声,低着头,不情不愿地退出了院长办公室。 门被轻轻带上,办公室里,周院长看着那扇门,无奈地摇了摇头,重新坐回椅子上,端起了那杯已经凉了的茶。 …… 刘成喜垂头丧气地回到科室。 吴瀚烨立刻迎了上来,急切地问:“怎么样?刘哥,周院长怎么说?” 刘成喜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把周院长的话转述了一遍,当然,隐去了被训斥和被嘲讽的部分,只说了周院长坚持秦东扬转正,还让他少管闲事。 吴瀚烨听完,脸上的期待瞬间垮掉,变成了掩饰不住的失望。 他看着刘成喜那副窝囊样,心里暗骂一句:废物! 但他面上却不敢表露,只是叹了口气,装作惋惜的样子:“唉,那真是……太可惜了。” 星期六这天,秦东扬没去医院,他起了个大早,牵着小雪的手,出了小院的门。 今天,他要去县委找梁主任,把四个小姨子的户口问题解决了。 一路走到县委大院,熟门熟路地找到了梁主任的办公室,“梁主任!” 梁主任正埋头看文件,听到声音抬头,看到是秦东扬,脸上立刻堆起笑容。 “哎呀,东扬来了!快进来坐!” 他又看到秦东扬身后牵着的小不点,笑得更和蔼了。 “小雪也来了啊?来,到叔叔这里来,叔叔给你拿糖吃。” 刘小雪怯生生地看了秦东扬一眼,见姐夫点头,才小步挪过去。 “来东扬,你去派出所的户籍科拿了一些资料过来,你先填上!”梁主任又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叠资料给了秦东扬。 “多谢梁主任专门为了我跑一趟!”秦东扬的心里也是十分感激。 他接过了梁主任递过来的笔,在一边办公室认真地填写着。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熨帖中山装,身姿挺拔,气质显得很沉稳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他径直走向梁主任的办公桌,似乎没太注意旁边的秦东扬。 “梁主任,关于上次说的那个协调会……” 梁主任抬起头,看到来人,笑了笑:“哦,承书啊,你稍微等我一下,我先把东扬这边的事情弄完。” 年轻人点点头,站在一旁,目光随意地扫过办公室。 当他的视线落在埋头逗弄小雪的秦东扬身上时,只是短暂地停留了一下,并没显出特别的在意。 梁主任很快看完了表格,抬头对秦东扬说:“行,没问题了。东扬啊,你稍微等我几分钟,我打个电话,然后就带你去趟派出所,把手续给办了。” 东扬? 站在一旁的虞承书,听到这个名字,心里猛地一动! 他几乎是立刻转过头,目光带着几分锐利和审视,牢牢锁定在了秦东扬身上。 这个就是秦东扬?就是司棋这几天在家里,赞不绝口,几乎快把他吹捧上天的那个年轻医生?那个靠着一台谁都不看好的手术,一鸣惊人,破格转正的秦东扬? 虞承书的眼神变得专注起来,不动声色地仔细打量。 眼前的年轻人,穿着一件浆洗得发白的旧衬衫,但很干净整洁,袖口规整地卷到小臂,眉眼清俊,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正低头和小女孩说着什么。 虞承书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跟自己想象中的……似乎很不一样,他身上,似乎多了些什么,也少了些什么。 多了沉稳和锐气,少了当年的青涩和……或许是莽撞? 秦东扬敏锐地察觉到了这道过于专注的视线,他抬起头,迎上了对方的目光。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有短暂的凝滞。 虞承书并没有像一般人那样避开视线,反而,嘴角微微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他朝着秦东扬,十分自然且大方地,轻轻点了点头。 秦东扬微微一怔。 这个人是谁? 看他和梁主任说话的熟稔态度,多半是县委里的干部,或者是梁主任的什么亲戚? 他不认识对方,但对方这明确的示意,让他不能失了礼数。 于是,秦东扬也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同样郑重地,朝着虞承书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第71章 周院长好像是您家里的长辈吧 而在周院长办公室这边,秦东扬前脚刚带着轻松的脚步离开,后脚,周院长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了。 “请进。”周院长端起桌上的搪瓷缸子,正准备喝口水润润嗓子。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虞司棋。 他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微笑,但眼神里藏着点别的东西。 “周院长。”虞司棋先打了声招呼。 周院长放下缸子,看着他,有点意外:“哦?是司棋啊,有什么事吗?” 虞司棋走到办公桌前,也没绕弯子,直接问道:“周院长,我刚才好像看到秦东扬从您这儿出去……” 他顿了顿,试探着问:“听说……他转正的事儿,定了?” 周院长闻言,眉毛微微一挑。 他靠回椅背上,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目光带着几分探究地落在虞司棋脸上。 “嗯,定了,手续刚办完。”周院长语气平淡,但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这虞家小子,怎么也对秦东扬的事这么上心? 上次秦东扬来参加入院考核,笔试成绩一出来,这小子就跑过来旁敲侧击,一个劲儿地催着赶紧出结果。 现在刚开了个会,定了秦东扬的转正和安排,他又第一时间跑过来了。 这关心程度,有点不一般啊。 周院长心里跟明镜似的,面上却不动声色,反而带着几分好奇问道:“司棋啊,我有点好奇了。你好像……对这个秦东扬,特别关注?” 虞司棋闻言,也没打算瞒,“周院长,您跟我爸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我也就不跟您藏着掖着了。” 周院长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这事儿啊,说来话长,得从五年前说起了,五年前,我最小的妹妹,梦瑶,高中刚毕业。那时候什么情况,您也知道,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我们家谁都舍不得小妹去乡下吃苦。我三弟,就是虞藏画,当时甚至说要把自己的工作让给梦瑶,他替梦瑶去下乡,可我那小妹,犟得很,死活不同意。” “就在全家都愁眉不展的时候,出了件事,秦东扬他爸,秦叔,为了救我爸,出了一场严重的事故。送到医院的时候,人……就已经快不行了。” “秦叔临终前,别的都没说,就念叨着一件事,说放心不下他儿子秦东扬的婚事。我爸当时也是急糊涂了,又感念秦叔的救命之恩,就想到了梦瑶。他想着,要是梦瑶跟秦东扬结了婚,成了家,按政策就能留在城里,不用下乡了,他当时就跟秦叔提了这事儿。” “结果,我们哥几个那不得当场就炸了啊!说什么也不同意!觉得这叫什么事儿啊?趁人之危吗?”” 周院长听得入了神,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曲折,“后来呢?” “后来,还是秦叔自己又提出来的,他说,他那份工作,可以让给我小妹梦瑶,但是,有个条件,就是要梦瑶,跟秦东扬先订婚。秦叔也说了,只是先订个婚约,给彼此一个机会。要是将来两人处下来,实在看不对眼,那婚约就算了,随时可以解除。这样一来,我爸的救命之恩也算有个交代,梦瑶的工作问题也解决了。” “家里人商量了一下,最后……也就同意了,再后来,就安排秦东扬和我小妹见了一面。” “我小妹心里有疙瘩,觉得秦家这是挟恩图报,拿救命之恩和工作来逼婚,所以态度很不好,秦东扬呢,他爸刚没,整个人都沉浸在悲伤里,估计也没怎么正眼看我小妹。” “反正,就那么着,婚约草草定了下来,我小妹接了秦叔的工作,留在了城里。而秦东扬,没了爹,也没了工作,最后……还是下乡去了。” 周院长听完,恍然大悟,又有些感慨,“原来……你们两家之间还有这么深的渊源啊。” 虞司棋点了点头,补充道:“不过,周院长,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秦东扬前段时间回城,听说他在乡下已经结婚了,娶了别人。所以,他跟我小妹那个名存实亡的婚约,也前些日子正式解除了。” 周院长闻言,沉默了片刻,然后用一种带着点惋惜,又有点戏谑的眼神看着虞司棋。 “啧啧,司棋啊……听你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你们虞家这兜兜转转一大圈,最后是错过了一个好女婿啊!” 秦东扬这能力,这担当,这心性…… 要是当初真成了虞家的女婿,那可真是捡到宝了! 虞司棋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无奈和遗憾,“谁说不是呢。说实话,周院长,我也觉得,挺遗憾的。” 他又笑了笑:“但是秦东扬的确是个不错的人,所以我也想着多照顾他一些,也算是我们虞家还一下这个恩情。” 周院长满脸的赞赏:“这倒是做得没错,你们虞家也不是不念恩的人……” 虞司棋确定秦东扬是要转正了,也放了心,跟周院长多聊了几句后就离开了。 这边虞司棋刚带上门离开,院长办公室的空气还没完全沉淀下来,这边普外科已经炸了。 吴瀚烨的耳朵尖,早就听到了风声。 秦东扬,那个乡下小子,居然提前转正了!实习期还没捂热乎呢! 他心里那个酸啊,像是喝了一大缸老陈醋。 他扭头,看见旁边的刘成喜也是一脸的阴沉,嘴角都快耷拉到地上去了。 “刘哥,”吴瀚烨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点幸灾乐祸,又有点煽风点火,“听说了吗?秦东扬转正了!” 刘成喜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说话,眼神却冷飕飕的。 吴瀚烨一看有戏,继续添柴:“我还不止听到这个呢!听说啊……高主任那边也看上他了,想把他弄到手足外科去!” 这话像根针,精准地扎在了刘成喜的心尖上。 手足外科!那是他的地盘! 吴瀚烨观察着刘成喜的脸色,声音更低了。 “刘哥,您以前可是咱们手足外科的一把刀,谁不竖大拇指?” “现在倒好,这姓秦的一来,就成了高主任眼里的‘新宠’了!” “他要是真调过去了,以后……这手足科里,还有您说话的地儿吗?” 句句诛心。 刘成喜的脸色更难看了,心里的火气蹭蹭往上冒。 他也觉得憋屈得不行! 秦东扬那小子,就是走了狗屎运! 那台手术,切脾脏谁不会?显微镜下缝血管?哼,那是运气好,手没抖! 再说,高主任、王主任他们不都在旁边盯着、指点着吗?离了他秦东扬,那手术就做不成了?笑话! 越想越气,刘成喜咬着后槽牙,恨恨地想着。 吴瀚烨看火候差不多了,又抛出个引子:“刘哥,我记得……周院长好像是您家里的长辈吧?是……舅姥爷?” 刘成喜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但很快又被烦躁取代。 吴瀚烨趁热打铁:“您看,这事儿它不合规矩啊!哪有实习不到一个星期就转正的?这不成破坏咱们医院的规章制度了吗?这要是开了先例,以后谁还老老实实熬资历?这不是瞎搞吗?您得去跟周院长说说啊!这可不是小事,关系到医院的公平公正!” 刘成喜被他说得心头火热。 对啊!不合规矩! 这小子凭什么?就凭一台运气好的手术? 这绝对不行! 他猛地一拍大腿,“你说得对!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说完,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白大褂,抬脚就往院长办公室走。 吴瀚烨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第70章 蓝露露的崇拜 秦东扬心里了然,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他安顿好刘小雪,让她在办公室稍等,自己则转身,朝着行政楼院长的办公室走去。 院长正坐在办公桌后,看到是他,立刻露出了和煦的笑容,抬手示意,“小秦来了?快坐快坐!昨天那台手术,做得非常成功!影响很大啊!高主任和王主任,昨天晚上就给我打了电话,今天上午又亲自来了一趟,都强烈要求给你提前转正!” 秦东扬连忙摆手:“周院长您太夸奖了,这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我就是运气好点。” 他这话倒也不全是谦虚,没有高主任、王主任拍板,没有手足外科的配合,他一个人也唱不了这台戏。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就“砰”一声被推开了。 高主任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周院长!我跟你说个事儿!” 他几乎是扑到办公桌前,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周院长脸上了。 “小秦这技术,昨天那台手术你也知道了!放在普外那不是耽误人才吗?必须!立刻!马上!调到我们手足外科来!” 秦东扬站在旁边,有点懵。 这……这就要直接抢人了? 高主任话还没说完,王主任也气喘吁吁地跟了进来,显然是一路追过来的。 他一把拉住高主任的胳膊,吹胡子瞪眼:“老高!你这就不地道了啊!什么叫屈才?我们普外怎么了?普外就不是医院的科室了?小秦是我们普外招进来的!是我们普外的人!哪儿也不能去!” 高主任用力甩开他的手:“什么你们普外的?人才就该去最需要他的地方!手足外科现在最需要他!” 王主任寸步不让:“我们普外就不需要人才了?大手术不要人做了?离了小秦我们普外就转不动了!” 高主任冷笑:“手足外科更精尖!更能发挥他的特长!你别耽误人家前途!” 王主任怒道:“普外是基础!基础打不好,搞什么精尖!我看留在普外更能全面发展!” 两个人就在院长办公室里,当着周院长的面,你一言我一语,争得面红耳赤。 周院长被他们吵得一个头两个大,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他抬手往下压了压,声音带着一丝无奈的威严:“好了好了!都别吵了!像什么样子!让小秦看笑话!”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高主任和王主任互相瞪着眼,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周院长清了清嗓子,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秦东扬身上,缓和了语气。 “小秦啊,你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这毋庸置疑。两位主任也是爱才心切,都想让你去自己的科室发光发热。” 他顿了顿,做出了最终决定:“这样吧,我看小秦暂时还是留在普外科。” 王主任脸上立刻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高主任刚想反驳,周院长抬手制止了他,“毕竟他刚来,对普外的工作流程和同事都更熟悉一些,方便开展工作。” “但是,”周院长话锋一转,看向高主任,也安抚道,“以后手足外科,或者院里其他任何科室,如果遇到了难度特别大、你们自己科室确实处理不了的手术……” “只要小秦评估之后认为自己能做,就可以临时借调过去,主刀或者协助手术!” “你看,这样一来,普外的工作没耽误,其他科室的疑难问题也能解决,还能让小秦得到更多锻炼,一举三得嘛!” 高主任皱着的眉头这才稍微松开了一些,虽然没能把人抢过来,但这方案也算能接受。 王主任也没意见,人留下了就行。 周院长又看向秦东扬,笑容更加和蔼可亲:“而且小秦你放心,每次借调过去做手术,都是对你能力的肯定,也是为医院解决难题。医院这边,会按照规定给你发放专门的手术补贴,绝对不会让你白辛苦,白帮忙的。” 秦东扬心里猛地一跳。 补贴! 这可是实打实的好处! 他立刻挺直了腰板,态度诚恳:“谢谢周院长!谢谢高主任、王主任的看重!我没意见,完全服从组织的安排!只要医院需要,只要病人需要,我随时听候调遣!” 这态度,让三位领导都非常满意,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秦东扬跟三位领导告辞,转身离开了院长办公室。 他心里盘算着,这下好了,不仅转正了,还有了额外的“创收”途径。 只要自己技术过硬,就不怕没手术做,不怕没钱赚! 他脚步都轻快了几分,朝着普外科的办公室走去。 刚走到办公室门口,还没推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清脆的女孩子笑声,还有刘小雪略显羞涩的咿呀声。 他推开门,眼前的一幕让他心里一暖。 只见蓝露露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个花花绿绿的小风车,轻轻一吹,风车就呼啦啦地转了起来。 刘小雪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眼睛瞪得溜圆,小脸上满是惊奇和欢喜,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想要去触摸那旋转的风车叶片。 蓝露露看到秦东扬进来,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看到了偶像一般,噌地一下站起身。 “秦医生!您回来啦!”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和崇拜。 “昨天那台手术,您简直、简直是太神了!我们都听说了!整个医院都在传呢!说您是神医下凡!” 秦东扬被她这夸张的形容逗笑了,摆摆手:“哪有那么夸张,就是运气好。” 蓝露露却一脸认真地摇头:“才不是运气!我们都听说了,那种情况,脾脏破裂大出血,两条腿都断了,休克……换了别人,肯定直接截肢了!只有您敢做再植,还成功了!这绝对是真本事!” 她又指了指墙角的一个干净的小布袋,里面鼓鼓囊囊的。 “哦对了,秦医生,”她略带一丝不好意思地说,“我看小雪平时好像没什么玩的,就从家里带了点东西过来。都是我弟弟小时候不玩的玩具,什么积木啊,小皮球啊,还有几本旧的小人书,都还挺新的,放在这儿,让小雪没事的时候可以玩玩,解解闷。” 第69章 院长找你 秦东扬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有点不好意思。 他连忙摆手,“高主任,您太抬举我了,这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我一个人可不行。而且,我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高主任眼睛一瞪,“谦虚是好事,但功劳就是功劳!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旁边刚缓过劲儿来的张医生也笑着附和,“是啊小秦,高主任说得对,你就别推辞了,这是你应得的!” 手术室里的其他护士也纷纷点头,看向秦东扬的眼神里充满了敬佩。 秦东扬心里暖烘烘的,但眼下最惦记的还是家里的两个孩子。 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指针已经指向了九点四十。 “高主任,张医生,各位老师,时间真的不早了,我家里还有两个孩子,我得赶紧回去了。” 高主任一拍脑袋,“对对对!瞧我这光顾着激动了!快回去!快回去!” 他再次用力拍了拍秦东扬的胳膊,“你今天累坏了,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这样,明天下午你再来上班!上午在家好好休息!” 秦东扬确实感觉自己快要站不住了,眼皮都在打架。 他感激地应道:“欸!好嘞!谢谢高主任体谅!那我先走了!” “去吧去吧!” “秦医生慢走!” 在一片善意的叮嘱声中,秦东扬脱下还有些湿气的洗手衣,换上自己的衣服,步履有些虚浮地走出了手术室。 …… 秦东扬回到家里,就先敲了敲门:“秋霜,开一下门,是我,姐夫,我回来了。” 门后传来了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门栓被拉开的“哗啦”声。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露出刘秋霜睡眼惺忪又带着担忧的脸:“姐夫!你可算回来了!” 秦东扬走进屋,反手带上门。 他看着刘秋霜明显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样子,歉意地说道:“对不起啊秋霜,回来太晚了,吵醒你了,也让你担心了。” 刘秋霜连忙摇头,“没事没事,姐夫,我知道你肯定是在医院忙着救人呢!我不担心!”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小雪也睡得很熟。” 秦东扬心里一暖,问道:“你晚饭吃了吗?饿坏了吧?” 刘秋霜点点头,脸上带着一丝不好意思的红晕,“吃了吃了,下午那个虞叔叔送小雪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了一个饭盒,里面有饭有菜,还热乎着呢。” 她抬起头,有些好奇地问:“虞叔叔还说是姐夫你特意嘱咐他给我带的,是真的吗?” 秦东扬闻言,心里微微一动。 虞司棋这份人情,真是越欠越多了。 他含糊地“嗯”了一声,“是啊,我手术前就想着你放学回来肯定饿了,就拜托他了。” 看着刘秋霜眼里终于散去的担忧,秦东扬催促道:“好了,快回去睡吧,明天还要上学呢。” 刘秋霜乖巧地点点头,“嗯!那姐夫你也赶紧洗漱一下睡觉吧,看你累的眼睛都红了。” 刘秋霜转身回了自己的小屋,轻轻关上了门。 秦东扬这才感觉到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一样,连抬胳膊都费劲。 他强撑着去院子里的水龙头下,用冷水胡乱抹了把脸,简单漱了口,就回房倒在了床上。 几乎是沾到枕头的瞬间,他就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秦东扬睡得格外沉,连一丝梦都没有。 实在是太累了,精神和体力都透支到了极限。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生物钟精准的刘秋霜就悄悄起了床。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厨房,用昨天剩下的一点米熬了稀饭,又把秦东扬带回来的糕点拿出来两块放在碗里。 做完这一切,她才去叫醒了刘小雪,“小雪,起床了,姐姐要去上学了。” 刘小雪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被姐姐拉了起来。 刘秋霜给她穿好衣服,洗了脸,指着院子叮嘱道:“早饭在桌上,你自己吃。姐姐去上学了,你乖乖在院子里玩,看书,不要乱跑,知道吗?” 刘小雪懵懂地点点头。 刘秋霜这才背上洗得发白的旧书包,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院子。 院子里,只剩下刘小雪一个人。 等秦东扬终于挣扎着从困倦中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 他晃了晃还有些发沉的脑袋,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我的天,十点半了! 他猛地坐起身,掀开被子下了床。 推开房门,他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屋檐下小板凳上的刘小雪。 小小的身影,孤零零的,怀里抱着那本王主任送的连环画,正低着头,看得无比专注,连他出来都没发现。 他暗下决心,等过两天发了工资,一定得去废品收购站或者旧书摊转转,多给她淘换点小人书、故事书回来,不能让她总是这样一个人默默地待着。 简单吃了点刘秋霜留下的早饭,秦东扬又烧了点热水给小雪擦了擦脸和手。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他柔声对刘小雪说:“小雪,走,跟姐夫去医院。” 刘小雪抬起头,乖乖地放下小人书,伸出小手牵住了秦东扬的大手。 吃过简单的午饭,秦东扬便带着刘小雪去了医院。 刚一踏进住院部的大门,秦东扬就明显感觉到气氛和往常不一样了。 走廊里遇到的医生护士,看到他都格外热情。 “秦医生来了!” “秦医生下午好!” “秦医生,昨天那台手术真是太厉害了!我们都听说了!” “是啊是啊,断腿再植啊!咱们县医院头一回吧?简直神了!” 恭维声、赞叹声不绝于耳。 秦东扬只能一路点头微笑回应,心里却没什么波澜。 他知道,这台手术的分量。 然而,有人真心佩服,自然也有人心里泛酸。 不远处,刘成喜和吴瀚烨正站在一起,看着被众人隐隐簇拥着的秦东扬,脸色都不太好看。 刘成喜撇了撇嘴,低声对吴瀚烨说道:“哼,瞧他那得意样儿!不就是做了台手术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指不定就是运气好!” 吴瀚烨连忙附和,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屑,“就是!不过是一个乡下考上来的,能有多大本事?我看多半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刘成喜阴阳怪气地补充:“年轻人,还是得脚踏实地,别做出点成绩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他们的议论声虽低,但秦东扬听力好,隐约也听见了几句。 他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便不再理会,带着刘小雪径直往普外科的办公室走去。 他现在还挂在普外科名下,得先去报个到。 然而,他刚走到办公室门口,还没来得及推门,里面就匆匆跑出来一个小护士。 “秦医生!您可算来了!” 小护士看到他,眼睛一亮,赶紧说道:“院长办公室刚才来电话了,让您过去一趟,院长找您!” 第68章 必须给你提前转正! 议论声如同潮水般,在医生办公室、护士站、甚至是食堂里弥漫开来,所有人都对这台手术的结果充满了好奇和猜测。 手术室外,时钟的指针慢悠悠地爬着。 虞司棋抬腕看了看表,心想这手术没个七八个小时下不来。 秦东扬那屋里,可还扔着个小的呢。 他想了想,转身就朝着普外科办公室走去。 小姑娘刘小雪还蜷在墙角那张硬邦邦的小凳子上,脑袋一点一点的,睡得正香,小脸上还挂着泪痕。 虞司棋心里叹了口气,走过去,动作放得极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小雪,醒醒。” 刘小雪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吓得往后缩了缩。 虞司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别怕,我是你姐夫的同事虞叔叔。你姐夫还在忙,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叔叔带你去吃饭,好不好?” 刘小雪揉了揉眼睛,迟疑地点点头。 她是见过虞司棋的,毕竟虞司棋还请她吃过红烧肉呢! 虞司棋便牵着她软乎乎的小手,去了医院食堂。 正是晚饭的点,食堂里人不少。 虞司棋给小雪打了一份鸡蛋羹、一份青菜和白米饭,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吃着。 他又想起秦东扬资料里提过,他还有个大点的小姨子。 于是,虞司棋又去窗口,特意多打了一份饭菜,用饭盒仔细装好。 吃完饭,虞司棋顺路去了一趟人事科,都是一个医院的,他找人打听秦东扬的住址,倒也不难。 他先跟手术室那边的巡回护士打了个招呼,简单说明了情况,让她转告秦东扬一声,免得他出来着急。 然后,虞司棋便牵着刘小雪的小手,离开了医院,朝着那片有些年头的老旧家属区走去。 夜色渐深,家属区的路灯昏黄。 虞司棋按照地址,找到了秦东扬临时落脚的院子,敲响了房门。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小心翼翼地开了一条缝,门后露出一张清秀但写满警惕的脸,正是刘秋霜。 她放学回来,左等右等不见姐夫,心里早就七上八下了,听到敲门声更是紧张。 “你……你找谁?”刘秋霜的声音带着怯意。 虞司棋笑了笑,尽量让自己显得无害,“你好,我是秦东扬医生的同事,我叫虞司棋。” 他指了指身边的刘小雪。 “秦医生现在还在手术室给病人做手术,非常重要,一时半会儿肯定回不来。我看到小雪一个人在办公室睡着了,就带她去吃了晚饭,先把她送回来。” 刘秋霜看到妹妹确实是跟着这个人回来的,稍稍松了口气,但还是没完全放下戒心。 虞司棋看出了她的拘谨,把手里的饭盒递了过去,“这个是给你的晚饭,你也还没吃吧?” 刘秋霜下意识地摆手,往后退了一步,“不,不用了,谢谢叔叔,我……” 虞司棋打断她,“拿着吧,这是秦医生特意嘱咐我给你带的,他怕你放学回来饿肚子,让我务必送到。” 听到是姐夫安排的,刘秋霜这才犹豫着,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了还有些温热的饭盒。 她的脸颊微微泛红,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谢谢叔叔,麻烦您了。” 虞司棋温和地叮嘱道:“晚上把门锁好,谁敲门都别轻易开,知道吗?你姐夫做完手术,忙完了就会回来的,别担心。” 刘秋霜用力地点点头:“嗯!我知道了!谢谢虞叔叔!” 虞司棋这才放心地转身,屋里,刘秋霜关好门,插上门栓,才感觉心里踏实了些。 手术室里,无影灯依旧明亮得刺眼。 秦东扬这一台高难度的断肢再植手术,从下午一点多开始,一直做到了深夜。 当秦东扬疲惫不堪地剪断最后一根缝合线,直起僵硬的腰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三十七分。 足足八个半小时! 他摘下沉重的显微镜目镜,眼前甚至出现了短暂的重影。 脑子里那根紧绷了太久的弦猛地一松,随之而来的就是排山倒海般的疲惫。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念头像闪电般击中了他:小雪,小雪还一个人在办公室! 秦东扬心里咯噔一下,急忙抓住身边的巡回护士,声音都有些发颤,“小雪!刘小雪呢?她是不是还在我办公室?!” 巡回护士连忙扶住他,赶紧说道:“秦医生!秦医生您别急!别担心!” “下午的时候,虞司棋医生已经来过了!他说您手术时间长,不放心孩子一个人,已经带她吃过饭,送回家里去了!虞医生特意交代我们,等您手术结束了,告诉您一声,让您安心!” 听到这话,秦东扬高悬的心脏这才“咚”的一声落回了胸腔。 这时,旁边的第一助手高主任,和第二助手张医生也脱下了手术衣,走了过来。 两人同样是一脸难以掩饰的疲惫,但眼睛里却闪烁着兴奋和激动得难以言喻的光芒。 手术,成功了! 而且是超乎想象的成功! 高主任走上前,抬起手,用力地拍了拍秦东扬的肩膀,因为激动,声音都比平时洪亮了好几分,带着浓浓的赞叹和一种发现了稀世珍宝般的惊喜。 “好小子!秦东扬!你可真是行啊!” 他环视了一下手术室,仿佛还在回味刚才那惊心动魄又流畅精准的操作。 “咱们县医院,咱们这个小地方,居然还藏着你这么个人才!宝贝!你就是咱们县医院的宝贝!” 高主任越说越兴奋,当场就做了决定,大手一挥。 “这事儿没得说!明天,不!我现在就给院长打电话!必须!立刻!马上!把你调到我们手足外科来!还有!转正!必须给你提前转正!就凭这台手术,谁敢说个不字?!” 第67章 要么一战成名,要么身败名裂 吴瀚烨急得跳脚,嗓门都拔高了八度:“高主任!您怎么能同意呢!这……这完全是拿病人的生命开玩笑啊!” 他伸手指着秦东扬,又扫视了一圈在场的其他医生。 “在场的,哪个不比他有经验?哪个不比他更懂手足外科?随便挑一个,水平都在他之上吧!就比如刘医生……为什么要让他一个普外科的来冒险?万一……万一手术失败了,病人有个三长两短,这个责任谁来负?!” 秦东扬算是看明白了。 这吴瀚烨,是想把所有人都拉下水,绑在一条船上反对自己。 用心够险恶的。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锐利地射向一直没怎么说话,但明显也不服气的刘成喜。 “我有信心能接上,就是不知道被吴医生这么推崇的刘医生,你有没有这个信心?你要是也有信心,那这台手术,就由你来主刀好了。” 哼,想给我挖坑? 那我就先挑拨离间,让你们内讧起来!看你吴瀚烨还怎么蹦跶! 刘成喜的脸,瞬间像是开了染坊,青一阵,白一阵,精彩纷呈。 让他主刀?开什么国际玩笑! 他自己心里清楚得很,这台手术的难度,他根本没把握!刚才反对,不过是出于对秦东扬这个“外行”的不信任和嫉妒罢了。 秦东扬这小子,太狠了!这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啊! 被秦东扬这么一激,又被吴瀚烨刚才那番话裹挟着,刘成喜是又气又恼又尴尬。 他憋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我没有十足的把握。” 承认自己不行,尤其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对刘成喜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说完,他狠狠地瞪了旁边的吴瀚烨一眼。 都怪这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没事瞎嚷嚷什么!现在好了,把自己也拖下水了! 王主任一看这气氛越来越僵,连忙出来打圆场。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他拍了拍手,试图吸引大家的注意力,“现在最重要的是病人!时间就是生命!赶紧准备手术!” 手术室里用不了这么多人。 王主任扫视了一眼,做出安排:“老陈,你跟我留下,我们先把脾脏处理了,这是我们普外科的本职工作。” 他又看向高主任,“高主任,秦医生的手术,难度极大,就拜托您和手足外科的同志鼎力支持了。” 高主任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放心吧,张医生,你跟我给秦医生当助手。” 手足外科被点名的张医生,虽然心里也犯嘀咕,但主任发话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其他无关的医生,见状也就识趣地离开了术前讨论室,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各不相同,有好奇,有担忧,也有等着看笑话的。 临进手术室前,秦东扬找到了在外面焦急等待的李医生。 “李哥,小雪那边……”他还是有些不放心那个小丫头。 李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放心吧,有我呢。小雪睡得正香,我让护士帮忙看着,饿了渴了我都会照应。你安心做手术。” 他又压低声音,郑重地叮嘱了一句:“秦老弟,这手术非同小可,一定要……谨慎再谨慎!千万别逞强!” 李医生是真的关心他,也为他捏了一把汗。 秦东扬重重点头:“我知道,谢谢李哥。” 无影灯骤然亮起,冰冷的手术器械泛着寒光。 一边是王主任带着普外科的李医生,快速而精准地进行脾脏切除术,处理腹腔内的出血和损伤。 另一边,则是秦东扬主刀,高主任和手足外科的张医生站在一助和二助的位置,进行难度极高的断肢再植手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王主任这边经验丰富,配合默契,手术进行得相当顺利。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他们成功切除了破裂的脾脏,彻底止血,开始关腹缝合。 王主任擦了擦额头的汗,脱下手术衣,走到隔壁手术台旁观。 只见秦东扬依旧戴着显微镜,全神贯注地埋头操作,手指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正在进行着极其精细的血管吻合。 旁边的高主任和张医生,额头上也全是细密的汗珠,神情专注而紧张,完全沉浸在配合之中。 王主任看着秦东扬那份超乎年龄的沉稳和那双灵巧得不可思议的手,眼神复杂。 半晌,他低声对旁边同样完成手术的李医生感慨道:“老李啊,咱们普外科,这次……怕是真的捡到宝了啊!” 高主任作为第一助手,距离秦东扬最近,感受也最为直观和震撼。 他心里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这真的是一个刚来不久的普外科医生能做到的水平? 这手上的功夫,这份显微操作的精准和稳定,简直……简直比他见过的省里专家还要厉害! 县医院的这台老旧显微镜,分辨率、对比度、视野范围,都不尽人意,跟省里大医院的顶级设备根本没法比。 在这种凑合的条件下,进行直径可能只有一两毫米的血管、神经的吻合,还要保证通畅和功能恢复,其难度可想而知! 这简直是在挑战极限! 可偏偏,秦东扬的操作,稳得像磐石,快得像闪电,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得如同教科书一般,甚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流畅美感! 高主任越看越心惊,越看越佩服,甚至隐隐有些……激动! 秦东扬其实心里也在默默吐槽这破显微镜。 视野是真的有点糊,光线也不够理想,要是放在前世,用顶级的蔡司或者徕卡……咳,想远了。 不过,没关系,困难是客观存在的,但他有挂啊! 他有小一! 在他的视野中,别人看不见的虚拟屏幕上,小一早已将显微镜捕捉到的模糊影像进行了超分辨率处理,放大了无数倍,血管壁、神经束的细节清晰可见,并且实时提供着血流动力学、组织张力等关键数据分析。 这点硬件上的差距,靠着小一这个外挂,完全可以弥补! 所以,他才能如此从容不迫,心无旁骛。 与此同时,秦东扬要在县医院主刀断肢再植手术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医院的各个角落。 毕竟,这可是建院以来都罕见的高难度手术! “听说了吗?急诊科那个被机器绞伤的工人,腿都快绞烂了!” “哎呀,太惨了!听说两条腿都够呛……” “最新的消息!普外科新来的那个秦医生,要给他做断肢再植!要把左腿接回去!” “什么?!普外科的医生做断肢再植?他行不行啊?” “不是说他是招考第一名吗?但那是考普外科的吧?” “我听急诊科的护士说,好像是个刚来的实习医生……胆子也太大了!” “疯了吧!连手足外科的高主任都没把握的手术,他一个普外科的……哦不,实习的,敢主刀?这不是胡闹吗!” “等着看吧,要么一战成名,要么……身败名裂!” 第66章 由秦东扬医生主刀! 刘成喜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 他猛地往前一步,手指几乎要戳到秦东扬的脸上,唾沫横飞地吼道:“你说什么?!你一个刚从乡下爬上来的实习医生!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教训我?!我告诉你!我才是手足外科的正经主治!这台手术该怎么做,轮不到你一个普外科的来指手画脚!” 刘成喜的声音尖锐刺耳,在凝重的讨论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旁边手足外科和骨科的其他几个医生,你看我,我看你,都没吭声。 他们的沉默,本身就说明了一些问题。 确实,这种级别的断肢再植手术,血管、神经都要在显微镜下精密吻合,难度极高,风险巨大。 别说他们这个县级医院,就是放到市里,乃至省里的大医院,也绝对是顶尖难度的手术,没几个人敢说有把握。 这时,普外科那边,一个跟刘成喜年纪相仿、之前在食堂也帮腔议论过秦东扬的医生吴瀚烨,也阴阳怪气地开口了,“呵,尝试再植?说得倒是轻巧!现在谁不知道,这种超高难度的手术,也就京城、沪城那几家顶尖的大医院,找最顶尖的专家,或许能做一做!而且,就算是他们,也不敢保证百分之百的成功率!” “某些人啊,刚来没几天,口气倒是不小,我看……”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秦东扬身上,带着一种看戏的表情,“……该不会,待会儿就要跳出来说,‘我能做’吧?” 讨论室里的气氛更加诡异了。 手足外科的高主任,一个五十岁左右、看起来比较稳重的医生,轻轻咳嗽了一声,试图打破这有些难堪的僵持。 他看向墙上的片子,沉吟道:“理论上说,病人的左腿情况,如果血管神经损伤不是毁灭性的,尝试再植……确实是一个更优的选择。” 这话算是给了秦东扬一点肯定。 但他话锋一转,带着些无奈:“但是,在我们县医院……” 他环视了一圈,目光中带着审慎,微微摇头,“恐怕,暂时还没有哪个医生具备独立完成这种复杂手术的实力吧?” “而且,进行这种精密的血管神经吻合,对我们的显微外科设备和器械,要求也太高了,恐怕……也难以达到手术的标准。” 高主任的话比较客观,也比较委婉。 大家心里都清楚,他说的是事实。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会以“双侧截肢”告终的时候,秦东扬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晰而坚定:“我能做。” 短短三个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霎时间,整个讨论室里,所有人的目光,“唰”的一下,再次聚焦到了秦东扬身上! 震惊! 难以置信! 怀疑! 甚至还有一丝荒谬! 各种复杂的情绪在众人眼中交织、碰撞。 刘成喜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夸张的大笑:“哈哈哈哈!听到了吗?大家都听到了吗?他说他能做!一个普外科的医生!说他能做我们手足外科领域最顶尖、最复杂的手术!我的天呐!这是哪里来的医学奇才啊?还是说梦话没睡醒?” 吴瀚烨也立刻跟上,火力全开:“就是!吹牛也不打草稿!高主任都亲口说了咱们医院条件不行,连刘医生这样的手足外科专家都不敢轻易尝试,你一个刚来的普外科医生,哪来的这种逆天自信?年轻人,牛皮吹破了,可是很难收场的!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面对两人的疯狂嘲讽,秦东扬这次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他直接无视了这两个跳梁小丑,目光转向手足外科的高主任,同时也看了一眼自己科室的王主任,语气变得十分诚恳,“高主任,王主任。这小伙子看上去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多岁吧?太年轻了。如果因为这次事故,两条腿都没了,那他这辈子……基本上就毁了!现在他的左腿,理论上还有再植的希望,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觉得,我们作为医生,都应该尽最大的努力去为他争取一下!至少,给他留下一条腿,也给他的人生留一个希望!”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让原本有些躁动的气氛稍微平复了一些。 高主任沉默了一下,“你的心情,我明白。作为医生,我们都想尽力挽救病人。” 但是,理解归理解,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 他带着审视的目光,再次看向秦东扬,确认道:“可是,秦医生,你真的确定……你具备独立完成这台断肢再植手术的能力?据我所知,你的专业是普外科,虽然招考成绩非常优异,但这和手足显微外科,毕竟是两个不同的领域。” 王主任也看向秦东扬,眼神中带着探寻。 秦东扬迎着两位主任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回答得斩钉截铁:“我确定,而且,主任,我不单单只会普外科的手术。” 见高主任似乎还在权衡利弊,脸上带着犹豫,秦东扬知道必须再加一把火。 “高主任,您想,现在对这个病人来说,最坏的结果是什么?就是左腿最终保不住,还是得截肢。既然最坏的结果横竖都是截肢,那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也给这个年轻的工人一个机会,试一试呢?成功了,我们挽救了一条腿,改变他的一生。就算失败了,结果也不会比现在更糟。” 这番话非常有说服力。 是啊,反正已经是断腿了,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试试,或许真的有奇迹呢? 高主任紧锁的眉头,终于缓缓舒展开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断,看向秦东扬,郑重地说道:“好!秦医生,既然你这么有信心,也有这份担当,那这台左下肢的再植手术……就交给你来主刀!我们手足外科全力配合你!” 这个决定一出,刘成喜和吴瀚烨都愣住了。 他们没想到,高主任居然真的同意了秦东扬这个近乎“荒唐”的请求! 吴瀚烨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跳了出来,急赤白脸地嚷嚷道:“高主任!这怎么行!这……这太草率了!风险太大了!就算是要试,那也应该是咱们经验丰富的医生来试啊!” 他指着秦东扬,语气激动,“怎么能让一个……一个刚来的实习医生……哦不,普外科的实习医生来主刀这么重要的手术?要不,您亲自来主刀?或者让刘医生来主刀也行啊!总比让他一个外行来瞎搞强吧!” 吴瀚烨急于阻止,甚至有些口不择言。 高主任的脸色沉了下来,有些不悦地扫了吴瀚烨一眼,“吴医生,注意你的言辞!” 他加重了语气,“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台手术的难度极高,我自问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顺利完成。”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秦东扬,带着一种郑重和期许,“秦医生既然有这个信心,并且敢于站出来承担这个风险,那我们就应该相信他。手术方案就这么定了!左腿再植,由秦东扬医生主刀!” 第65章 你不会,不代表别人也不会 蓝露露被他那句带着自嘲的话逗笑了,好奇地凑近了些。 “你这人,说话还挺有意思。”她眨巴着大眼睛,“不过,我还是好奇,秦医生,你这手外科技术,是跟哪位高人学的?师承何处啊?说实话,我真的挺想去拜会一下你的老师的。” 秦东扬继续慢条斯理地吃着饭,“小时候跟我外公学了点皮毛,后来我外公去世了。再后来……我就自学了。” “什么?!”蓝露露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声音都拔高了几度。 周围吃饭的人都看了过来。 她赶紧压低声音,但语气里的震惊却丝毫未减:“自学?就能考第一?秦医生,你这天赋也太……太吓人了吧!” 秦东扬抬眼看了她一下,没说话,继续吃饭。 蓝露露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也顾不上吃饭了。 “对了,我想起来了,考试卷子最后那道大题,关于那个复杂腹部创伤的处理,你是怎么写的?我当时想着,先控制出血,然后探查脏器损伤情况,逐一处理,最后关腹引流……” 秦东扬听着,微微点了点头。 等她说完了,他才开口:“思路没错,但可以更快,更有效。” 蓝露露眼睛一亮:“哦?怎么说?快跟我讲讲!” 秦东扬放下筷子,看着她:“那种复合伤,病人往往合并失血性休克,争分夺秒。我的想法是,在开腹探查,迅速找到主要出血点的同时,进行损伤控制手术。” “损伤控制?”蓝露露显然对这个概念有些陌生。 “对,”秦东扬解释道,“就是不追求一次性完成所有确定性修复,而是以最快速度控制住致命的出血和污染,比如快速结扎血管、肠管夹闭或者切除坏死肠段后暂时关闭腹腔,甚至只做腹腔填塞,先稳定住病人的生命体征,等病人情况好转,再进行二次手术,做彻底的修复。” 蓝露露听得入了神,嘴巴微张,半天没合上。 秦东扬说的这种理念,比她循规蹈矩的思路要大胆得多,但也确实更符合急救或者严重创伤的原则——先保命,再治伤! “原来……还能这样……”她喃喃自语,看向秦东扬的眼神里,原本的欣赏已经变成了毫不掩饰的崇拜,“秦医生,你真是……太厉害了!我服了!” 秦东扬被她火热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拿起饭盒站起身。 “我吃好了,得回去换李哥了,小雪该醒了。” 蓝露露也连忙站起来:“嗯嗯,你去吧!秦医生,以后有不懂的,我能去请教你吗?” “……再说吧。”秦东扬敷衍了一句,端着饭盒快步离开了食堂。 蓝露露看着他的背影,眼睛亮晶晶的,像发现了什么宝藏。 秦东扬回到普外科办公室,李医生果然在看报纸等着他,刘小雪也已经醒了,看到秦东扬,她立刻跳下椅子,小跑过来了。 秦东扬摸了摸她的头,又看着李医生:“辛苦了李哥,快去吃饭吧,不然饭菜都凉了。” “好嘞!”李医生拿起自己的饭盒,笑着走了。 秦东扬走到刘小雪身边,把刚才顺便给她打的饭菜端过来,里面有软糯的米饭和蒸得嫩滑的鸡蛋羹。 他舀起一小勺蛋羹,仔细吹了吹,才递到小丫头嘴边,“啊——张嘴。” 刘小雪乖乖地张开小嘴,啊呜一口吃了下去,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饭刚喂到一半,办公室的门,“砰”一声被猛地撞开! 一个穿着急诊科护士服的小护士,连门都忘了敲,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 “秦……秦医生!王主任让……让普外科所有医生!马上!去会诊!快!” 秦东扬心里咯噔一下。 所有医生都去? 肯定是出大事了! 他蹲下身,快速对刘小雪说:“小雪,姐夫现在有非常紧急的事情要去做,饭你自己拿着勺子慢慢吃,好不好?乖乖待在这里,不要乱跑,姐夫很快就回来!” 小丫头虽然有些懵懂,但也感觉到了气氛的紧张,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嗯……” 秦东扬来不及多说,摸了摸她的头,起身就跟着那护士往外跑。 走廊里,秦东扬一边快步走,一边问那护士:“到底什么情况?这么急?” 护士跑得脸都白了,喘着粗气说:“机械厂的一个工人,因为操作不当,腿被机器给卷进去了!两条腿……两条腿都……” 她似乎是想到了那惨状,声音都有些发抖。 秦东扬心头一沉:“腿怎么了?” “右腿……右腿几乎都碎了!就剩一点肉泥连着骨头茬子!左腿好一点,但也断了,就一层皮还连着!”护士急促地说着,“人已经休克了!失血特别多!血压都快测不到了!随时可能人就没了!” 秦东扬眉头紧锁。 这种伤势,确实是万分危急。 但他还是有些纳闷:“那主要是骨科和手足外科的事情吧?叫我们普外科全部过去干什么?” 护士脚步不停,解释道:“病人脾脏也破裂了!腹腔内大出血!必须马上做脾切除!不然根本撑不到腿部手术!” 原来是合并了腹腔脏器损伤! 难怪王主任这么急! 说话间,两人已经冲到了急诊科的术前讨论室。 门没关,里面人影晃动,气氛凝重得像要滴出水来。 秦东扬一步跨进去,果然,普外科的王主任和另外几个主治医生已经到了,而另一边,骨科和手足外科的主任、副主任、还有几个医生也都在,个个面色严峻。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普外科这边在快速敲定脾切除手术的方案和配合。 而骨科和手足外科那边,则在激烈地争论着那双腿的处理方案。 “还讨论什么?这情况明摆着!右腿肯定是废了,一点保留的价值都没有!左腿虽然看着还有皮连着,但血管神经损伤绝对是毁灭性的!强行接回去也是白费功夫,感染风险还极高!我看,唯一的办法就是双侧高位截肢!先保住命再说!” 秦东扬听出来了,这声音,正是中午在食堂阴阳怪气议论他的那几个人之一! 他目光扫过去,果然看到一个穿着手足外科白大褂、约莫三十多岁的男医生,正唾沫横飞地发表着他的“高见”。 他就是刘成喜。 秦东扬没有立刻说话,他先是走到了术前准备去,去看了一下病人的情况。 病人的伤势的确惨不忍睹,右腿确实如刘成喜所说,几乎是离断状态,组织损毁严重。 但左腿,虽然也是完全离断,骨头断端清晰可见,软组织损伤也重,但相比右腿,断裂的层面似乎还算……相对整齐。 他看得非常仔细,连血管断裂的大致位置都在脑中模拟了一下,然后,他回到了术前会诊室,声音平静却清晰地响起,打断了刘成喜的话,“右腿确实没有再植的可能,建议截肢。”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左腿的片子,“但是,左腿,我认为可以尝试进行再植手术。” 这话一出,讨论室里瞬间安静了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秦东扬身上。 刘成喜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猛地转过身,上下打量着秦东扬,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尝试再植?我说秦医生,你是不是没睡醒啊?还是刚从哪个乡下卫生所调来的,没见过这种场面?” 他语气夸张地叫道:“你要不去看看清楚!就剩一层皮!几根筋!吊着那么一截!主要的血管神经早就断成几截了!血都快流干了!你跟我说再植?你以为是小孩子玩积木,断了拼回去就行了?这是在救命!不是给你练手、说大话的地方!” 秦东扬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刘医生,你不会,不代表别人也不会,你没见过,不代表这种手术就做不了。” 第64章 蓝露露 等到下午下了班,秦东扬也没耽搁,直接去了趟办公室,那两大包东西还安安静静地放在角落,他一手拎一个,沉甸甸的,往家里走去。 回到租住的小院,秦东扬把东西放在堂屋的八仙桌上,打开检查了一下。 嚯!罐头就不说了,那黄澄澄的麦乳精,用蜡纸包着的大白兔奶糖,还有几样看着就金贵的糕点…… 梁主任这谢礼,可真是下了血本了。 秦东扬也不由得暗暗咋舌。 没过多久,放学的刘秋霜背着小书包,一蹦一跳地跑了回来。 秦东扬找出两个干净的搪瓷缸子,小心地舀了两大勺麦乳精进去,冲上滚烫的热水,用筷子搅匀,一股浓郁的甜香立刻弥漫在不大的屋子里。秦东扬又从纸包里摸出两颗大白兔奶糖,剥开有些粘连的糖纸。 “来,秋霜,小雪,尝尝这个。”他把温热的麦乳精递给两个丫头,又把奶糖塞进她们的小手里。 刘秋霜和刘小雪两个小丫头,眼睛瞬间就瞪圆了,亮晶晶的! 她们捧着热乎乎的麦乳精,小口小口地嘬着,烫得直吸气,却又舍不得放下,甜得眉眼都弯成了月牙儿,手里还紧紧攥着那颗雪白的奶糖,脸上乐开了花。 “以后每天喝一杯,补补身体,”秦东扬摸了摸他们的脑袋,“姐夫保证,一定要把你们养得好好的!” 第二天,秦东扬照常去了县医院上班。 科室里不忙不闲,刘小雪昨天得了好吃的,今天也高高兴兴跟着来了,乖乖地待在角落的小凳子上自己玩。 临近中午,秦东扬手头上的活儿刚忙完,一回头,就看见刘小雪趴在旁边的小凳子上,脑袋一点一点的,已经睡着了。 小丫头嘴角还带着点满足的笑意,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好吃的。 秦东扬看着她,眼神不由得柔和了几分。 他放轻了动作,没叫醒她。 他走到旁边的李医生桌前,压低了声音,“李哥,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小雪,我去食堂打个饭就回来。” 李医生抬头看了一眼睡得香甜的小丫头,笑着摆摆手,“去吧去吧,小事一桩!放心,有我呢!” 李医生为人热心,跟谁都处得来。 秦东扬道了声谢,拿上自己的搪瓷饭盒,轻手轻脚地出了办公室。 医院的午饭点,秦东扬排在打菜的队伍里,默默等着,心思还在想着下午的工作安排。 “哎,听说了吗?就咱们科新来的那个秦东扬。” 不远处,传来几个压低了却又故意让人听见似的男声。 秦东扬的耳朵动了动。 “知道啊,怎么了?不就那个从乡下考上来的嘛。”另一个声音接话。 “嗐!一个乡下来的,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考进来了!”第一个声音带着明显的酸味。 “可不是嘛!本事没见多少,谱儿倒是不小!听说还天天把个小丫头片子带医院来,像什么样子!” “就是,搞得跟育红班似的,咱们这可是县医院!影响多不好!” “我看啊,也就是仗着运气好,没什么真本事。” 议论声不大不小,刚好能清晰地飘进秦东扬的耳朵里。 秦东扬端着饭盒的手稳稳的,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只是在轮到自己打饭的间隙,不动声色地转过半个身子,目光在那几个聚在一起说话的人脸上一一扫过,穿着白大褂,看样子也是医生,其中两个,还是他们普外科的同事,平时看着也挺和气的。 看来这新单位的水,也不浅啊。 他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没什么表情,收回目光,专心看着打菜师傅的勺子,“师傅,来份红烧肉,再来个炒青菜。”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又带着点好奇的女声在他旁边响起。 “喂!” 秦东扬转头,旁边站着一个很漂亮的年轻女医生,同样穿着白大褂,身材高挑匀称,一双眼睛又大又亮。 女医生看着他,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他们那么说你,你都不生气啊?” 秦东扬看了她一眼,认出是那天报道时见过的,好像是分在内科的。 他淡淡地回了一句:“嘴长在别人身上,我管不着。” 说完,他端着打好饭菜的饭盒,准备找个地方坐下。 女医生却跟了上来,在他对面的空位坐下。 秦东扬有些惊讶,抬头看了她一眼。 “他们都没认出你来,你怎么认出我了?”他不记得自己跟她打过交道。 女医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像朵突然绽放的花,引得旁边几个人都看了过来。 “我本来以为啊,这次招考,我的分数肯定是最高的。谁知道啊,公示名单出来,居然还有人比我分还高!所以啊,星期一报道的时候,我就特意去你们普外科办公室,瞄了一眼,把你这个第一名给认下了。” 秦东扬心里一动,瞬间想起来了。 当初看成绩公示名单,排在他名字下面的第二名,好像就叫…… 他试探着开口:“蓝医生?” 蓝露露眼睛更亮了,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带着点小得意。 “哟!秦医生,可以啊!没想到你也知道我的名字?”她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手肘撑在桌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该不会……你也偷偷跑去看我的吧?” 秦东扬被她这直白又大胆的话弄得有点不自在,只能拿起筷子,掩饰性地笑了笑:“名单上看见的。” 蓝露露也不在意,又歪了歪头,像是想起了什么,打量着他。 “哎,我说,秦医生,今天你怎么没带你那个‘小尾巴’一起来啊?” 她指的是刘小雪。 “你要是把那小丫头带来了,他们肯定一眼就认出你来了,都不用我指认。”她朝着刚才议论的那几个人方向努了努嘴。 秦东扬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然后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慢慢嚼着,他扯了扯嘴角,带着点自嘲地笑了笑,“可能是我这个人,长得太大众化了吧,所以啊,不带个孩子在身边做标记,就没人认得出我秦东扬是谁了。” 第63章 一起都给办了! 梁主任听完秦东扬的讲述,端着汽水瓶的手顿了顿,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他脸上带着几分唏嘘,看着秦东扬:“哎呀,秦医生,你这经历……也真是够坎坷的。一个人撑起一个家,不容易啊!” 梁主任又看了一眼旁边安安静静喝着汽水,睁着大眼睛好奇打量四周的刘小雪。 “那你刚才说,你爱人还有四个妹妹,现在就带着这一个在身边?另外那三个呢?” 秦东扬目光落在小雪身上时,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嗯,二妹刘春芽在县高中读高三,三妹刘夏荷在县初中读初一,四妹刘秋霜刚上小学一年级。这不是小雪年纪最小嘛,才四岁,家里没人看着我不放心,就只能先带在身边了。” 梁主任眼睛微微睁大,语气里满是惊讶:“都……都送去上学了?” 在这个年代,别说农村出来的孩子,就是城里人家,能一口气供养四个孩子读书的,那也是凤毛麟角! 更何况还是女孩子呢?还是跟自己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姨子。 他看向秦东扬的眼神里,顿时多了几分实实在在的敬佩。 这年轻人,不仅医术高明,人品贵重,还这么有担当! “秦医生,你这……你这真是……太了不起了!”梁主任由衷地赞叹道,“一个人拉扯四个半大的孩子,还个个都供着上学,这得操多少心,花多少钱啊!” 秦东扬摆了摆手,“还好,还好,孩子们都挺懂事的,不怎么让我操心。而且说实话,我运气也算不错,来了县城之后,遇到了不少好心人帮忙。帮我介绍落脚地方的刘奶奶王奶奶,房东人都特别实在,房租收得不高,平时也多有照顾。我们普外科的王主任,知道我的情况,工作上很关照我……” “对了,还有秋霜她们小学的那个校长,也是个顶好的人!”秦东扬说到这里,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神情,“不瞒您说,梁主任,当初送秋霜去报名的时候,我这心里是真没底。她们姐儿几个,都是农村户口,我那时候就怕啊,怕人家城里的学校不肯收。我就买了点点心,还偷偷塞了二十块钱过去……结果您猜怎么着?第二天,那个校长就把我送去的东西,原封不动地给我退回来了!连那二十块钱,也是一分不少!” 梁主任听得一拍大腿,激动地说道:“哎!这才是我们党培养出来的好干部!人民的好公仆嘛!” 他称赞完,心里却猛地一动,像是被什么关键信息点醒了。 “等等,秦医生,”梁主任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你刚才说……你那几个小姨子,现在还都是农村户口?” 秦东扬点了点头:“是啊,她们是农村户口。我自己的户口,也是前两天才去派出所开了证明,还得这周抽空回趟原来下乡的大队去盖章签字,然后才能正式转到咱们医院的集体户上来。” 梁主任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开来,“哎呀!这不巧了吗这不是!秦医生,你听我说,你那四个小姨子的户口问题,包在我老梁身上了!刚好你这周不是要回大队去办你自己的户口吗?到时候,一起把她们几个的也给迁出来,落到县城来!” 秦东扬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脸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不行!梁主任!这绝对不行!您的心意我领了,但这事儿……这违反政策规定,是绝对不行的!我不能让您为了我家的事去犯错误!” 梁主任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哈哈大笑起来,连连摆手。 “哎呀!秦医生!你想哪儿去了!什么犯错误!多大点事儿!算不上!算不上!我小舅子就在派出所工作,刚好就在户籍科,所以也就是行个方便的事儿,合情合理合规地办,保证没问题!” 他看着秦东扬依旧紧绷的脸,语重心长地劝道。 “再说了,秦医生,你也知道,这农村户口跟咱们县城户口差别有多大。以后孩子们上学还好说,再往后呢?招工、福利、各种票证……哪一样不受影响?总不能让孩子们因为一个户口本,将来处处受限制,低人一等吧?” 秦东扬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明显的犹豫和挣扎之色。 梁主任一看秦东扬这副样子,就知道有门儿,赶紧趁热打铁。 “秦医生,你就别犟了!听我的!这事儿对我来说,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举手之劳!你就当是为了孩子们的前途,啊?别让她们将来埋怨你!” 秦东扬沉默了良久,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脸上露出一副被彻底说服,却又万分过意不去的样子。 “那……那……”他似乎还是觉得不妥,想找个折中的法子,“梁主任,要不……就先办三个吧?我二妹,刘春芽,她学习成绩一直很好,明年就高中毕业了,她的目标是考大学,要是能考上,到时候户口就能直接迁到大学所在的城市去,可能就不用麻烦您了。” 梁主任闻言,却是不以为意地大手一挥。 “哎!考上大学那是大好事!值得庆贺!不过嘛,三个也是办,四个也是办!费一样的功夫,跑一样的腿!多大点事儿!干脆利落,一起都给办了!省得以后还有什么变数,夜长梦多!” 他直接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这事儿你别管了,交给我!” 秦东扬看着梁主任,嘴唇动了动,声音都带着点诚恳:“梁主任,这……这真是……太感谢您了!等我这个月发了工资,说啥也得请您好好吃顿饭!” 梁主任大手一挥,哈哈笑着摆了摆手,“哎,秦医生,跟我还客气这个?多大点事儿!再说了,我是来谢你救了我家老叔的,哪能反过来让你破费!” 他看着秦东扬,心里头那份欣赏又添了几分。 这秦医生,本事大,人品正,做了好事不张扬,还不贪图小便宜,真是个难得的好同志! 一顿饭,吃得是宾主尽欢。 吃过午饭,梁主任站起身,拍了拍秦东扬的肩膀。 “行了,秦医生,我这边还有点事,就先走了。你这几天抽个空,到县政府大楼,直接去我办公室找我,把那几个丫头的资料带上,我给你找表格填一下,到时候你拿回大队去盖章签字,户口就能转过来了。” 梁主任交代完,抬脚就要走。 秦东扬赶紧叫住他:“哎,梁主任!您等等!您早上提来的那些东西,还在我办公室放着呢!” “嗨!本来就是给你送的谢礼,你提回去!给你,还有那几个丫头,好好补补身子!”梁主任嘿嘿一笑,“我要是再提溜回去,让我家老爷子知道了,非得打断我的腿不可!” 说完,他也不等秦东扬再说什么,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秦东扬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 这才牵起旁边一直安安静静啃着手指头的刘小雪的手,转身往医院走,眼神深邃了几分。 想他上一世,在现代社会也是一路摸爬滚打,坐到了副主任的位置。 要说拿捏人心,揣摩上意,简直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这不,几句话的功夫,就把梁主任安排得明明白白。 既达成了给妹妹们转户口这个天大的目的,又没让梁主任感觉自己是在挟恩图报,反而落了个“人品贵重,不占便宜”的好印象。 不过就是姿态放低一点,说几句好话,弯弯腰罢了。 为了几个小姨子的前途,这点面子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能达成目的,过程稍微曲折一些,秦东扬并不在乎。 第62章 梁维军前来答谢 虞司棋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就翘了起来,“哟,这么厉害?怎么个好法?” “人家又聪明,又细心,还特别有担当!”虞梦瑶语气里满是骄傲,“要不是他,我那天可真得吃大亏。” 其实她回家的当天晚上,就已经把这事儿原原本本地跟家里人讲过一遍。 所以虞司棋哪能不知道她说的是谁? 他故意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妹妹两眼,一脸坏笑:“哎呦喂,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啊?梦瑶,你这是动心啦?” 虞梦瑶一下子脸红到了脖子根,她瞪了二哥一眼,却没敢反驳,只是小声嘟囔了一句:“反正我觉得,他比那个什么秦东扬好多了。” 虞司棋见状,更来劲了,他伸手敲敲桌面,“既然喜欢人家,那你倒是去跟他说呀!别整天闷在肚子里,你都多大年纪啦,也该成个家咯!” “我、我……”虞梦瑶支支吾吾半天,终于低下头,小声道,“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虞司棋“啧”了一声,摆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这还不好查?他能去你们学校说明啥?肯定是家里有人在你们学校上学呗!而且极有可能就在你教的那个班附近,甚至说不定就是在你的那个班上……你平时多留意留意,总会碰到他的。” …… 第二天秦东扬刚处理完一个病人的伤口,转身准备去看看下一个,一个略显激动的声音从科室门口传了进来。 “秦医生!秦东扬医生在吗?” 秦东扬抬起头,只见一个穿着中山服的中年男人,手里提着网兜,网兜里装着罐头、麦乳精之类的东西,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正快步走进来。 来人正是梁主任。 他一眼就看到了秦东扬,几步上前,热情地握住了秦东扬的手,“哎呀!秦医生!可算是找到您了!您可真是我们老梁家的大恩人啊!” 他说着还不忘做自我介绍:“对了,我姓梁,叫梁维军,目前在县委做一个小主任,今天是特地来感谢秦医生那天救了我爹的!” 梁主任的到来让秦东扬也有些意外,他轻咳了一声:“救人是我们做医生的本分,您实在是太客气了。” 秦东扬心里清楚,这位梁主任能这么快找上门,八成是虞司棋那边透了消息。 这倒是个好机会,或许能借着这位主任的人情,把小雪她们几个的户口问题给解决了。 梁主任却是把手里的网兜就我那个秦东扬的手里塞:“这不是本分不本分的问题,那天那情况,要不是秦医生,我爸就真不行了!” 秦东扬连连摆手:“这些东西您快拿回去吧,心意我领了。” 梁主任哪能同意,一个劲儿往秦东扬怀里塞。 两个人就敢打拉锯战一样,一个说着“拿着拿着”,一个说着“不用不用”,把一边的刘小雪都吓到了。 她走到秦东扬的旁边,有些怯生生地拉着他的一脚。 梁主任看着她,眼睛一亮:“哎呀,秦医生,您这闺女长得可真水灵!真可爱!来,把这些东西拿着,里面有好吃的……” 刘小雪吓得连连摆手,一个劲儿往秦东扬的身后躲。 秦东扬赶紧又拦住了他:“梁主任您过奖了,也认错啦,这不是我女儿,是我过世爱人的妹妹,叫刘小雪。” 梁主任愣了一下,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哎呀!瞧我这张嘴……” 秦东扬笑了笑:“没事,您把东西提回去吧,我这边也要上班……” 梁主任抬手看了看时间,眼珠子转了转:“这都快晌午了!走走走,秦医生,别推辞!我做东,咱们去国营饭店,好好吃顿饭!至于这些礼品嘛……先放您这儿,等吃完饭再说!” 秦东扬还想推辞:“梁主任,这怎么好意思……” 梁主任把脸一板,佯装不悦:“秦医生!你救了我爸的命,就是我老梁家的恩人!我请你吃顿饭怎么了?还是说,你瞧不起我老梁?”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秦东扬也不好再拒绝。 他心里盘算着,面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那……好吧,就听梁主任的。多谢梁主任了。” 他弯腰对刘小雪轻声道:“小雪,跟梁伯伯去吃饭。” 刘小雪放下小人书,乖巧地点了点头,伸出小手牵住了秦东扬的大手。 秦东扬牵着刘小雪,跟着一脸热情的梁主任,离开了普外科,朝着国营饭店走去。 到了国营饭店,正是饭点,人声鼎沸。 梁主任熟门熟路地找了个靠窗的空位,招呼秦东扬和小雪坐下:“你们先坐着,我去点几个菜!” 他走到点菜员那里,豪气地点了好几个硬菜。 秦东扬连忙阻止:“梁主任,够了够了,咱们就三个人,点这么多怕是吃不完,浪费了。” 梁主任这才停下,笑了笑:“行行行,听秦医生的,先就这几样。” 等菜的功夫,梁主任又跑去柜台,买了三瓶橘子味汽水回来。 他拧开一瓶递给刘小雪,又递给秦东扬一瓶。 梁主任自己也拧开一瓶,喝了一大口,舒坦地叹了口气,“哎,秦医生,不瞒你说,我找你找得可真够辛苦的!问了好些人,都没打听到!要不是虞司棋那小子告诉我,我这会儿还跟没头苍蝇似的呢!” 秦东扬拿起汽水瓶,轻轻碰了一下梁主任的瓶子,语气平和。 “那时候也是碰巧遇上了,真是举手之劳,哪里就值当您这么费心。再说,那段时间我基本都在乡下待着,很少来县城,您找不到也正常。” 梁主任闻言,露出几分好奇:“哦?秦医生你之前一直在乡下工作?” 秦东扬点了点头:“嗯,算是吧。我原本也是这县城里长大的。后来不是号召下乡嘛,我就去了乡下,做了几年知青。” “在乡下……后来遇到了我爱人,她是个特别好的姑娘,我们就在村里结了婚,安了家。”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 “她走了,就留下她娘家的四个妹妹,年纪都还小,我总不能不管,我就一边带着她们几个,一边在村里的诊所帮着看看病,抓点药。” “前阵子,也是碰巧,听说县医院要招人考试,我就想着,总得给孩子们一个好点的将来,就来试试运气,没想到,还真就考上了。” 第61章 偏偏做不成我妹夫 秦东扬站在门内,手里还握着锄头柄,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嗯,刚回来。” 那个穿着的确良碎花衬衫的女同志,本来一脸不耐烦地往前走,听到莫光辉和人打招呼,也停下了脚步。 她的视线落在了门边的秦东扬身上,又扭头看向莫光辉,撇了撇嘴,“莫光辉,我跟你说……你要是能长成这位同志这样,再有个像人家医生这么体面的工作,那我还可以考虑考虑跟你处对象!” 这话一出口,莫光辉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了个干净,又很快涨得通红,像是被人当众甩了两巴掌。 秦东扬也没想到这女同志说话这么直接,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这火,怎么烧到自己身上来了? 那女同志却像是没看到莫光辉的窘态,或者说根本不在意。 她反而饶有兴致地看向秦东扬,脸上露出点笑容,虽然还是有点距离感,但比对莫光辉时要和气多了。 “这位同志,你叫什么名字啊?看着面生,是在县医院新来的医生吗?今年……多大了?” 秦东扬心里暗叹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我今年二十三了,前年就结婚了。” 那女同志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眼里的光彩也迅速黯淡下去。 “哦……这样啊。”她点了点头,语气也冷淡了下来,转身就走,连个招呼都没打。 莫光辉站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看着女同志的背影,又怨怼地瞥了一眼秦东扬。 但他终究没敢说什么,只是尴尬地对着秦东扬干笑了两声。 “呵呵……秦医生,那我……我先走了……”说完,也顾不上别的,赶紧迈开步子,追着那女同志去了,“哎,你等等我啊……” 秦东扬关上门,继续挥起锄头翻地。 等到院子里的一小块地被他翻得松软平整,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姐夫!”清脆的喊声在院门口响起。 秦东扬直起身,擦了把汗,看到刘秋霜背着书包,小脸红扑扑地跑了进来。 “秋霜回来了?”他接过刘秋霜的书包,“今天在学校怎么样?新老师、新同学都还习惯吗?” 刘秋霜用力点了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嗯!习惯!姐夫,学校可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 刘秋霜放下书包,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递到秦东扬面前。 秦东扬疑惑地接过来,打开手帕,里面是一叠钱,数了数,足足有三十几块,还有几张粮票和布票。 刘秋霜仰着小脸,认真地说道:“放学的时候,王校长把我叫到办公室,非要塞给我的。校长说,不能白收我们的东西,这是买糕点的钱,还有……还有您放在盒子里的钱,都还给您。” 秦东扬拿着那叠钱和票据,站在原地,心里五味杂陈。 他算了一下,这三十几块钱和票据,差不多就是他买那盒糕点的花费,再加上他偷偷塞进去的那二十块钱。 校长这是……原封不动,甚至还添了点,把他的“人情”给退回来了。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钱和票据,又看了看刘秋霜清澈懵懂的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他摸了摸刘秋霜的头,“秋霜啊,你们这位校长,是个好校长。” 而虞司棋下班后,从医院出来,并没有直接回家。 他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脚步一转,朝着县政府的方向溜达过去。 果然,还没走到政府大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哟,这不是梁主任吗?真巧,在这里遇到你了!”虞司棋脸上立刻堆起恰到好处的笑容,快步迎了上去。 梁主任刚下班,看到虞司棋,也有些意外,随即笑了起来,“哟,是司棋啊?怎么,今天有空来接你大哥和你爸?” 虞司棋摆了摆手,“哪能啊,梁主任,他们两个大老爷们,皮实着呢,哪里用得着我来接。” 他很自然地跟着梁主任的步伐往前走:“这不是刚才送一个病人出来,跟人多聊了两句,不知不觉就走到这条路了嘛。” 梁主任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你们做医生的可真是够辛苦的!” 两人一边走,一边随意地唠了几句家常。 眼看着时机差不多了,虞司棋才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轻轻一拍自己的额头。 “哎呀,对了,梁主任!”他语气带着几分恍然,“您之前不是一直在打听救了梁叔的那位恩人吗?” 梁主任闻言,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起来,他停下了脚步,声音都带着急切,“是啊!怎么,司棋,你有消息了?快!快跟我说说!打听到他叫什么名字,住在哪儿没有?” “住在哪儿,这个我倒是不太清楚。不过嘛……”他故意顿了顿,“这几天我在医院里头,倒是看见他了。” 梁主任的呼吸都跟着屏住了,“真的?在哪儿看见的?” 虞司棋点了点头,语气肯定,“他呀,现在就在咱们县医院上班呢!前几天刚通过考核,就在普外科,叫秦东扬。” 他摸了摸鼻子:“说实话,之前我还真不知道救了梁叔的人是他,不然早就找到他了!” “普外科的秦东扬……”梁主任没有去细品虞司棋话里的意思,脸上难掩激动,“太好了!太好了!我得赶紧找个时间,备上谢礼,好好上门去感谢人家!这可是救命的大恩啊!” 虞司棋见状,笑了笑,目的已经达到。 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很自然地话锋一转,又聊了几句工作上的事情。 “那行,梁主任,您先忙,我也该回去了。” “好,好,司棋,你慢走啊。” 梁主任还沉浸在找到恩人的喜悦中,连连点头。 等到虞司棋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 他推开家门,一眼就看到妹妹虞梦瑶已经回来了。 虞司棋换了鞋,一边往里走,一边状似不经意地开口,“梦瑶,跟你说个事儿。” 虞梦瑶抬起头,清秀的脸上带着一丝疑问,“什么事啊,二哥?” 虞司棋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 “那个秦东扬,现在就在县医院普外科上班。”他喝了口水,继续说道:“我看他还挺不容易的,上班还带着他那个小姨子,好像才几岁大,他上班,那个小丫头就坐在一边乖乖的自己玩。” 他的表情也有些感慨:“啧,别说,这个人是真不错,有担当,有情有义。” 话音刚落,虞梦瑶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二哥!”她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不高兴,“你能不能以后别再跟我提他的事情了?我跟他早就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我这不是替你觉得有点可惜嘛。”虞司棋摊了摊手,语气带着几分遗憾,“现在接触下来看看,这个秦东扬,医术好,人品瞧着也好。唉,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人,偏偏啊……做不成我的妹夫喽。” 虞梦瑶一听二哥又开始念叨秦东扬,眉头立马皱了起来。 “这有什么稀罕的?我跟你说,那天救我的那个男同志才叫好嘞!” 第60章 这难道就是后世的舔狗? “走吧。”心里虽然犯嘀咕,但秦东扬还是暂时压下了疑惑,抱起了刘小雪。 虞司棋很自然地走在旁边,还伸手逗弄了刘小雪两句,小丫头大概是认生,往秦东扬怀里缩了缩。 三人一起往医院职工食堂走去。 到了食堂,打饭的窗口前已经排起了长队。 秦东扬有医院发的职工卡,可以在窗口直接打饭,扣里面的钱和定量的粮票。 可刘小雪不行,她不是医院职工,属于“家属”,吃饭得另外付现金,还要交粮票。 秦东扬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包,钱他是有的,之前跟向正军结工资的时候,把工钱和粮食都换成了粮票,但是也没多少就是了。 他心里快速地盘算着,这点粮票要供应家里四张嘴吃饭,还要留着应急,得怎么精打细算,才能撑到下个月发工资。 就在他数着粮票,眉头微蹙的时候,旁边的虞司棋已经动作麻利地掏出了钱和粮票。 “师傅!”他对着打饭窗口喊道,“打两份饭,要细粮!一份米饭,一份馒头,再来个红烧肉,一个醋溜白菜!” 然后,虞司棋端着两个餐盘,很自然地把其中一份,有米饭和红烧肉的那份,直接递到了秦东扬面前。 “给小雪吃。”他笑着说,指了指那盘看起来油汪汪、香喷喷的红烧肉,“小孩子长身体,得多吃点好的。” 秦东扬整个人都愣住了:“这怎么行啊虞医生,饭钱和粮票我来……” 他赶紧要去掏自己的钱包和粮票本。 “哎,跟我客气什么!”虞司棋一把按住了他的手,“饭都打好了,总不能再退回去吧?再说了,你看我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肉,给小妹妹吃正好,别浪费了。” 秦东扬还是觉得非常不妥,受人恩惠总不是那么回事:“那……那钱和粮票我得给你,就是我没有肉票,可以折成钱……” “嗨!几张票算什么事儿?”虞司棋一挥手,把秦东扬要掏钱的手又推了回去,“就当我请小妹妹吃饭!” 秦东扬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虞医生,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虞司棋闻言,松开了手,“嗨,秦医生,你想多了,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你就当是……我这个人,比较欣赏你吧。” 这话一说,秦东扬顿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秦东扬只好把满肚子的疑问暂时压下,端起饭盘,找了个空位坐下。 “秦医生,上班还习惯吗?”虞司棋一边吃着饭,一边很自然地问道。 秦东扬扒拉了一口米饭,点了点头:“挺好的,就是……有点忙。” 普外科病人多,这是常态,他有心理准备。 虞司棋笑了笑:“我们科室今天倒是不忙,没几个病人。闲着没事,我去了一趟院办,找王院长要了你考核时候的试卷看了看。” 他的语气里流露出了几分赞赏:“说实话,秦医生,我之前真是小看你了,我完全没想到,你的医术底子这么扎实。” 秦东扬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一时间倒有些不好意思:“虞医生言重了,都是些纸上谈兵的东西。” 虞司棋却摆了摆手:“是不是纸上谈兵,我们内行一看就知道。” 他像是真的很好奇,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些声音:“我就纳闷了,秦医生,你既然有这么好的本事,五年前……为什么要下乡呢?按理说,凭你这水平,想办法在市里或者县里的医院找个工作,应该不难吧?” 这个问题,正是秦东扬一直小心回避的。 秦东扬脑子飞快地转着,“当时也就是接触了个皮毛,是在下乡这几年遇到一个人很好的医生教了我医术。” 他笑了笑:“当年如果我没有下乡,也学不到这么好的医术。” 虞司棋没再追问,只是感叹道:“这还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秦医生,这也算是你的幸运。” 他举起搪瓷缸子,以水代酒:“不管怎么说,现在回来了就好,以后在县医院好好干,凭你的本事,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秦东扬也举起缸子碰了一下:“借你吉言。” 一顿饭吃完,气氛倒是融洽了不少。 两人各自收拾了餐盘,抱着刘小雪一起走出了食堂。 “我回内科了,有事招呼。”虞司棋说道。 “好,虞医生慢走。” 下午的工作依旧忙碌,等到终于下班,秦东扬抱着有些困倦的刘小雪,快步走回了租住的小院。 天色还早,秦东扬看着院子里那片空地,心里琢磨着。 这地空着也是浪费,不如翻出来种点菜,也能省点买菜钱。 他牵着刘小雪去了王翠花家里找她借了把锄头,打算回来把院子里的地翻了一遍,然后找机会买点菜种子种下。 正翻着地,院子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男女的争执声,还有男人刻意压低的讨好声。 “哎呀,你就别生气了嘛……”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别来烦我!”女人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和厌恶。 “我这不是关心你嘛……”男人的声音带着点谄媚。 这声音……有点耳熟? 秦东扬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走到院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了一眼。 只见巷子口不远的地方,莫光辉正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个穿着的确良碎花衬衫的女同志。 那女同志身材苗条,梳着两条麻花辫,看样子二十出头,此刻正板着脸,快步往前走,似乎想甩掉莫光辉。 而莫光辉呢,则像个跟屁虫一样,在她身边绕来绕去,脸上堆满了笑容,不停地说着什么。 那姿态,那表情,活脱脱就是后世说的“舔狗”模样。 秦东扬看得直摇头。 这莫光辉,看着人模狗样的,怎么在女人面前是这副德行? 他觉得这事跟自己没关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正准备退回院子,继续翻地,谁知,那莫光辉大概是眼尖,一扭头,正好看到了站在院门口的秦东扬。 “咳……那个,秦医生……”莫光辉的声音带着点不自在:“你……你下班了?” 第59章 虞家人心思难猜 他也正往医院里面走,看样子也是刚到。 虞司棋几步走近,目光先是在秦东扬怀里的刘小雪身上停顿了一下,随即又落回秦东扬脸上。 “恭喜啊,秦同志!”他笑着伸出手,“听说你考试成绩很不错,院里都传开了。” 秦东扬腾出一只手,象征性地和他握了握。 “运气好罢了。”他谦虚了一句。 “以后咱们就是同事了。”虞司棋笑容不减。 “是的,以后请虞同志多多关照。”秦东扬客气道。 “对了,分到哪个科室了?”虞司棋像是随口问道。 “普外科。”秦东扬回答得很干脆。 虞司棋眉梢微微一挑,似乎有些意外。 “普外科?”他重复了一句,随即又笑了笑,“怎么选之前没来找我商量一下?” 这话问得秦东扬心里微微一动。 商量?他有些意外,自己跟他,好像还没熟到选科室都要提前打招呼的地步吧? 虞司棋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带着一种了然。 “别多想。”他摆摆手,“往远了说,我们虞家,还欠你秦同志一份人情呢。往近了说,咱们现在是同事了,抬头不见低头见。这医院里,除了我,你恐怕也没几个认识的人吧?多个熟人,总归是好事。” 秦东扬听明白了,他点了点头:“虞同志说的是。” 虞司棋话锋一转,又回到科室上:“普外科也挺好,就是……嗯,以后有你忙的。” 这话倒是实在,外科本就是医院里最累的科室之一,普外科更是忙起来脚不沾地。 说完,虞司棋的目光再次落到秦东扬怀里的刘小雪身上。 小丫头大概是听两个大人说了半天话,有些不耐烦了,正在秦东扬怀里小幅度地扭动着。 虞司棋看着这粉雕玉琢的小人儿,迟疑了一下,试探着开口问道:“这孩子……是你在乡下……” 秦东扬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解释道:“不是,这是我妹妹,家里没人照看,今天第一天上班,实在没办法,只能先带过来了。” 虞司棋闻言一怔。 他想起之前听到的关于秦东扬的一些情况,家里只剩他一个人了,妻子早已过世…… 那这个小姨子,自然就是那位过世妻子留下的妹妹。 虞司棋看着秦东扬,又看了看他怀里那个明显被照顾得很好的小丫头,眼神里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一个人拉扯着亡妻留下的几个妹妹,还都带到了城里…… 这份担当和情义,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虞司棋心底里,对秦东扬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秦东扬抱着刘小雪,推开了普外科门诊室的门。 靠窗的桌子后面,坐着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男医生,看年纪约莫五十出头。他正低头写着病历,听到动静,抬起头来。 看到秦东扬,又看到他怀里那个明显不是来看病的小不点,李医生愣了一下。 “新来的秦医生吧?”他站起身,主动伸出手打招呼,目光在刘小雪身上溜了一圈。 “李医生您好,我是秦东扬,今天第一天来报到。”秦东扬抱着孩子,腾出一只手,和他握了握。 李医生的目光又落回刘小雪身上,“孩子这么小,你媳妇工作忙,顾不上吧?所以你带着来上班?” 秦东扬怔了一下,才开口解释:“我爱人已经过世了。” 李医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啊……对不住,对不住秦医生,我不知道……你看我这嘴……” 秦东扬摇了摇头:“没事儿,李医生,不知者不怪。” 他正想接着解释,说这孩子其实是自己过世妻子的妹妹,不是自己的女儿,就被一个声音给打断。 “医生!医生!快给看看!”门口突然探进来一个脑袋,是个满脸焦急的中年妇女,扶着一个捂着肚子的男人。 “哎,来了来了!”李医生连忙应道,立刻转头看向病人。 秦东扬也迅速收敛心神,将刘小雪先放在墙角一张空着的椅子上,叮嘱她乖乖坐好,也跟着过去帮忙了。 一时间,两个人就围绕着病人忙了起来。 不过,新来的秦医生第一天上班,就抱着个小奶娃来,这事儿还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科里悄悄传开了。 毕竟,这年头,男人带孩子上班,还是个稀罕事。 没过多久,听到消息的普外科的王主任就背着手,溜达进了门诊室。 他先是扫了一眼正在给病人写病历的秦东扬,然后目光就精准地落在了角落里,那个安安静静坐着的小身影上。 刘小雪大概是有些累了,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手里却还紧紧攥着一小截草绳,那是早上秦东扬随手在路边给她编的小玩意儿。 小丫头很乖巧,既不哭,也不闹,就那么小小的一团,缩在椅子上,看着有些可怜,又有些可爱。 王主任盯着刘小雪看了好几秒,脸上的表情似乎柔和了一些,但也没说什么。 他只是点了点头,算是跟秦东扬打了个招呼,然后就转身走了。 秦东扬心里还有点打鼓,不知道主任这是什么意思,会不会觉得他影响工作。 可没一会儿,王主任又回来了。 这次,他手里却多了一把花花绿绿的水果糖,还有一本封面鲜艳的连环画——正是这个年代小孩子们最喜欢的“小人书”。 他走到刘小雪跟前,弯下腰,把糖和小人书一起塞到了小丫头的小手里,“拿着玩吧。” 刘小雪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看糖,看看书,又怯生生地抬头看看秦东扬。 秦东扬又惊又感动,赶紧站起来对主任道:“王主任,这……这怎么好意思……” 王主任摆了摆手,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虽然还是很淡:“没事儿,看孩子挺乖的,哄哄她。” 等主任走远了,旁边的李医生才笑着对秦东扬低声说道:“秦医生,你别看咱们王主任平时板着个脸,他啊,其实心肠最软了。” 李医生努了努嘴,示意了一下主任离开的方向:“他家里有个小孙子,跟这丫头差不多大,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看到这么乖巧听话的小囡囡,他心里肯定喜欢着呢。” 秦东扬听了,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 医院里的这些同事都挺好,看来未来他的生活也不会太坏。 临近中午,秦东扬正要带刘小雪去吃午饭,诊室的门又被推开了。 “秦东扬,走,吃饭去。”虞司棋很自然地招呼道。 秦东扬抬起头,有些意外,这虞司棋,对自己是不是太热情了点? 按理说,自己跟他妹妹那桩婚事,虽然最后是虞家先提的不合适,可毕竟是退了婚。 而且真要掰扯起来,自己当年确实占着虞梦瑶未婚夫的名头好几年,某种意义上,算是耽误了人家姑娘。 可怎么这当哥哥的,反倒对自己这么客气,甚至……隐隐约约有点主动示好的意思? 秦东扬百思不得其解,觉得这虞家人的心思,真是有点难猜。 第58章 抱着奶娃去医院上班 吃过午饭,秦东扬让刘春芽和刘夏荷在家带着刘小雪,顺便把屋里收拾一下,自己则带着刘秋霜去附近的小学。 出了院门,拐上街,秦东扬没直接去学校,而是先领着刘秋霜去了趟供销社。 这年头走门路办事,空着手可不行。 尤其秋霜还是农村户口,想在县城小学插班,不打点一下关节,怕是门儿都没有。 他在柜台前转了转,挑了两盒包装看着还算体面的“高级糕点”,这糕点价格不便宜,看得刘秋霜小脸上满是心疼。 付了钱,拎着糕点盒子走到一个稍微僻静的角落。 秦东扬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注意,才从口袋里摸出两张十块钱的大团结。 他小心地掀开糕点盒的盖子,把崭新的钞票折了折,塞在了糕点和盒子内壁的缝隙里,塞得不深不浅,打开盒子只要稍微仔细一看,就能发现。 到了小学门口,秦东扬打听了一下,很快就找到了校长办公室。 “校长您好。”秦东扬上前一步,脸上带着客气的笑容,顺手就把那两盒糕点放在了校长办公桌旁边的空位上,“我是想来咨询一下,给孩子办个转学手续。” 校长的目光在秦东扬脸上转了一圈,又落到桌旁那两盒“高级糕点”上,他清了清嗓子,“孩子是从哪里转过来的?家里大人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秦东扬保持着客气的笑容,“校长,我是刚从下面调到县医院工作的,家也安顿在这边了,所以得麻烦给孩子办个转学。” “县医院?”校长听到这三个字,眼神明显动了一下,打量秦东扬的目光也多了几分认真。 那可是县里数一数二的好单位,能调进去的,都不是一般人。 他点了点头,语气也缓和了些:“哦,县医院,那确实得转过来。” 校长不再多问,拿起桌上的钢笔,在一张印着抬头的表格上刷刷地写了起来,一边写,一边交代:“这是转学申请,你填一下基本情况。下周末,你得抽空回镇上的小学,找他们盖个章,再拿回来就行。” 秦东扬连声应好。 校长把笔放下,看着旁边一直低着头、小手紧张地揪着衣角的刘秋霜,说道:“这周就先让孩子来上课吧,手续后面补齐。” 他又转向刘秋霜,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和蔼些:“小同学,你明天早上直接来我办公室,我带你去班级找老师。” 秦东扬赶紧掏钱把学费交了,又连连向校长道谢:“谢谢校长!真是太感谢您了!” 说着,他就准备拉着刘秋霜离开。 “等等!”校长忽然出声叫住了他。 秦东扬心里咯噔一下,停下脚步。 只见校长伸手指了指办公桌旁那两盒糕点,板起脸说道:“秦同志,我们学校有规定,不准收受家长的任何礼品。你这糕点,还是拿回去吧。” 气氛瞬间有点尴尬。 秦东扬脑子飞快一转,这要是真拿回去了,那刚才塞进去的“打底费”岂不是白费了?以后办事还不知道要多费多少周折。 “哎呀,校长您看我这记性!”秦东扬猛地一拍大腿,脸上露出懊恼又急切的表情。 不等校长反应过来,他眼疾手快,一把抱起旁边的刘秋霜,转身就往办公室外面冲,“校长您忙!我们先走了!谢谢您啊!” 等一口气跑出了小学校门,秦东扬才把怀里的刘秋霜放了下来。 他喘了两口气,看着小丫头惊魂未定的样子,有些好笑。 刘秋霜却没笑,她的小脸蛋因为刚才的奔跑泛着红晕,眼神里却充满了惴惴不安。 她仰起头,看着秦东扬,声音小小的,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愧疚:“姐夫……是不是……又让你破费了?那个校长……他好像不想要……” 看着小丫头这副懂事又自责的模样,秦东扬心里一软,他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刘秋霜的脑袋。 “傻丫头,这钱不是白花的,是必须花的。” “咱们家秋霜是农村户口,想在城里上学,按规矩是不容易的。咱们不求别的,就求一个读书的机会。” “这点‘打底费’,就是让事情更顺利一点,是大人之间表达诚意、表示态度的一种方式,你不懂没关系。” “秋霜,你要记住,姐夫现在花的这点钱,是为了让你能安心读书。只要你争气,好好学习,将来有出息了,考上大学,找到好工作,那现在这点付出,就全都值了!知道吗?” 刘秋霜看着姐夫认真的眼神,用力地点了点头,小拳头也悄悄握紧了。 “嗯!我知道了姐夫!我一定好好学习!” 转学的事情总算尘埃落定,一家人的心也跟着踏实了下来。 第二天,天还没完全亮透,刘春芽惦记着今天是秦东扬第一天去县医院上班,早早地就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 她怕吵醒其他人,动作放得很轻,悄悄去了院子另一头的厨房。 很快,灶房里就传来了细微的动静,接着是熟悉的生火、切菜的声音,没过多久,饭菜的香气就飘了出来。 等秦东扬洗漱完毕,桌上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早饭:稀饭、馒头,还有一小碟咸菜。 吃过早饭,秦东扬看着三个姐姐妹妹背上书包,叽叽喳喳地结伴往学校走去。 刘春芽和刘夏荷去了初中,刘秋霜则按照校长的吩咐,先去办公室报到。 送走了她们,秦东扬转过身,看着屋里那个还揉着眼睛、睡眼惺忪的小不点——刘小雪。 这下,他犯了难。 春芽她们都去上学了,家里没人能看孩子,总不能把这么小的娃一个人扔在家里,这太不安全了。 秦东扬叹了口气,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上班时间快到了。 没办法了。 他走过去,弯腰抱起还有些迷糊的刘小雪,柔声哄道:“小雪乖,今天跟姐夫一起去个新地方,好不好?” 刘小雪懵懵懂懂地搂住他的脖子,把小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含糊地“嗯”了一声。 秦东扬无奈地笑了笑,给她简单擦了把脸,又理了理衣服。 然后,他抱着刘小雪,锁好院门,朝着县医院的方向走去。 “秦东扬?”到了医院门口,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秦东扬循声望去,正对上一张带笑的脸,是虞司棋。 第57章 我觉得他……有点怪怪的 秦东扬笑了笑,侧身让王翠花看得更清楚些:“王奶奶,这是我的几个妹妹,跟着我来县里,以后就在县城上学了。” “哦……是妹妹们啊。”王翠花脸上露出一丝了然,随即又带上点打量和不易察觉的同情,“这么多女娃子……那你可真够辛苦的,一个人带着她们。” 秦东扬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不辛苦,王奶奶,她们都特别懂事听话,能帮不少忙呢。” 他招呼道:“来,春芽,夏荷,还有你们两个小的,快过来,叫王奶奶。” 他又逐一给王翠花介绍了四个女孩子的名字。 四个女孩儿立刻乖巧地围了过来,怯生生又礼貌地喊道:“王奶奶好。” 王翠花笑眯眯地应着:“哎,好,都好。” 她的目光在秦东扬和几个姓刘的女孩儿脸上转了转,心里有点犯嘀咕。 这姐夫姓秦,妹妹们都姓刘……看着也不像是爹妈重组的啊……这关系还真有点绕。 不过,这是人家的家事,萍水相逢的,她也没那么多嘴去打听。 王翠花把篮子里的菜拿出来,直接塞到了离她最近的刘春芽怀里:“拿着拿着,这菜嫩着呢,中午赶紧炒了吃!我也得回家做饭去了。” 刘春芽抱着那一大捧绿油油的青菜,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小声道了谢:“谢谢王奶奶。” “客气啥!”王翠花摆摆手,乐呵呵地转身就往外走,“有啥事就去隔壁巷子找我啊!” “好的,王奶奶慢走!”秦东扬客气地送了两步。 刘春芽抱着那满怀的青翠蔬菜,转身走进了厨房,心里暖洋洋的。 城里的邻居似乎也挺好的。 秦东扬看着她进了厨房,刚想跟进去搭把手,看看那简陋的灶台能不能用。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院门外走过一个人影,他定睛一看,正是昨天那个年轻人。 年轻人像是刚从哪里下班回来,穿着一身略显陈旧但还算干净的工装,脚步不快不慢。 路过秦东扬家院门口,年轻人的视线很自然地扫了过来。 当看到站在院里的秦东扬时,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立刻堆起一个笑容。 秦东扬心里没什么波澜,但也扯出一个客气的笑容回应。 毕竟是街坊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见秦东扬回应了,那年轻人像是得了鼓励,脚步立刻停了下来。 他几步就走到了半开的院门口,隔着门热情地打招呼:“同志,搬过来了?” 秦东扬点点头:“嗯,刚到。” 年轻人的目光,状似不经意地,往厨房门口那边飞快地瞥了一眼,正好落在刚放下菜篮,正好奇往外看的刘春芽身上。 他转回头,视线重新落在秦东扬身上,带着点熟稔的、打探的意味:“以后……一家人都住这儿了?” 秦东扬不动声色:“对。” 年轻人又朝着厨房方向扬了扬下巴,笑容更加灿烂了些:“那是……嫂子吧?真年轻。” 秦东扬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地解释道:“不是,那是我妹妹,还在上学呢。” “哦!妹妹啊!”年轻人立刻哈哈笑了起来,像是恍然大悟,又带着点自嘲的意味,“看我这眼神,眼神不好,误会了,误会了!同志贵姓啊?” “免贵姓秦,秦东扬。” “秦同志,”年轻人立刻接话,笑容不减,“我叫莫光辉,就住前面那条巷子,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 他似乎随口那么一问:“秦同志在哪儿高就啊?看你这气质,不像是一般人。” 秦东扬看着他一脸和煦,似乎没什么坏心眼,加上刚搬来,也不想一上来就显得太拒人千里。 他想了想,便随口答道:“谈不上高就,在县医院工作。” “县医院?!”莫光辉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音调都拔高了几分,满脸都是毫不掩饰的羡慕,“哎哟喂!那可是顶好的单位啊!医生!太让人羡慕了!铁饭碗,还受人尊敬!工资也高吧?” 他没等秦东扬回答,就自顾自地叹了口气,抱怨起来:“不像我,倒霉催的,回来之后给安排到红星机械厂当学徒,一个月累死累活,汗珠子掉地上摔八瓣,才挣那么十几块钱!” 秦东扬立刻捕捉到了他话里的关键信息。 回来之后安排的? 他目光微动,试探着问道:“听你这意思……你是返城的知青?” 莫光辉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迅速恢复了自然,只是眼神里多了点复杂和不自在。 “嗯。”他有些含糊地点了点头,声音也低了些,“以前在……在西北那边插队的,瞎混了几年,也是刚回来没两个月。” 秦东扬了然,他淡淡说道:“那也挺好,能回城进工厂干活,再累也总比在乡下土里刨食强多了。” 这话似乎说到了莫光辉的心坎里。 “那是那是!”他立刻深以为然地连连点头,像是找到了知音,语气都激动了几分,“秦同志你这话算是说到根子上了!城里再差也比那穷山沟强一百倍啊!” 秦东扬没接话,只是礼貌地笑了笑。 莫光辉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干笑了两声。 他又随意跟秦东扬客套了几句,无非是以后互相照应之类的场面话。 眼看快到饭点了,莫光辉看了看天色,“得,秦同志,不打扰你收拾了,我得赶紧回家吃饭去了,以后常来往啊!” “好,你慢走。”秦东扬点点头,目送他转身离开。 看着莫光辉消失在巷子口的背影,秦东扬才转身,朝着厨房走去。 他刚一踏进厨房的门槛,一直竖着耳朵在里面听外头动静的刘春芽,就立刻凑了过来。 她的小脸上带着一丝明显的局促和不安,声音压得低低的:“姐夫……刚才那个人,我觉得他……有点怪怪的。” 秦东扬看着她微白的小脸,知道这丫头心思敏感,观察也仔细。 他放缓了声音,点了点头,低声道:“嗯,是有点。不过,咱们刚搬过来,跟街坊邻居面上总要过得去。以后碰到他,客气点打个招呼就行了,不用深交,也别搭理太多。” 刘春芽点了点头。 第56章 前往县城 在她们看来,这白面馒头,只有过年或者家里来了贵客才能吃上一点。 秦东扬笑了笑,把馒头递给她:“拿着,这是给你们三个带的,小雪已经吃过了。” 他看着三个女孩儿脸上担忧和不解的神色,清了清嗓子。 “跟你们说个事,今天我去县里,医院那边定下来了,我在普外科实习,下周一就正式上班。” “真的?!”刘春芽和刘夏荷眼睛同时亮了起来,充满了惊喜。 秦东扬看着她们的反应,继续说道:“而且,因为医院暂时没宿舍,我已经提前在县里租了个小院子。所以,我打算……咱们一家人,今天晚上收拾收拾东西,明天,就搬去县城住!” “什么?!搬……搬去县城?!”刘夏荷的声音都变了调,眼睛瞪得溜圆,满是不可思议:“姐夫……我们……我们也去吗?” 秦东扬看着她,语气坚定而温暖:“当然!我们是一家人,我去了县城工作,自然要带着你们一起去。以后你们就在县城上学,小雪也在县城长大。” 她们看着秦东扬,这个名义上的姐夫,实际上家里的顶梁柱,眼圈都有些发红。 刘春芽年纪最大,想得也最多,她抿了抿唇,小声地问出了一个最实际的问题:“可是姐夫……我们的户口都在村里,去县城……能行吗?上学怎么办?” 秦东扬拍了拍她的肩膀,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这个你们别担心,户口的事情,我来想办法解决。你们只管好好学习,其他的事情交给我就行。” “太好了!”刘夏荷第一个欢呼起来,拉着刘春芽的手又蹦又跳。 刘春芽也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用力地点点头。 一家人围着那三个珍贵的白面馒头,就着刘春芽简单炒的两个素菜,吃了一顿充满希望和喜悦的晚饭。 晚饭后,甚至不用秦东扬催促,刘春芽带着三个妹妹,就开始兴高采烈地收拾起家里的东西。 被褥、衣服、锅碗瓢盆……所有能带走的,需要带走的,都被仔细地打包起来。 虽然东西不多,甚至可以说有些寒酸,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光芒。 第二天一大早,一家人将收拾好的大包小包都搬到了院子里。 秦东扬先去了一趟村长向正军家,他跟向正军交代了一下,自己要去县城工作,房子暂时空着,麻烦他平时帮忙照看一下,有什么事托人去县医院找他。 向正军满口答应下来。 从向正军家回来,秦东扬把最重的一个大包裹甩到背上——里面是家里仅有的一点粮食,上面还用绳子捆着两床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 一家人锁好房门,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生活了多年的小院。 然后,秦东扬走在最前面,带着四个小姨子朝着村口,往县城方向的汽车站走去。 汽车站离租的小院子不算太远,但背着沉重的行李,领着四个半大不小的女孩子,秦东扬还是走得额头见了汗。 不过就算走得再辛苦,想到家就在前面了,秦东扬还是充满了动力。 好不容易,一家五口总算是到了小院子。 “到了!”秦东扬放下背上的大包裹,长舒了一口气,掏出钥匙打开了院门。 “哇——!” 门一推开,率先冲进去的刘夏荷就发出了一声惊喜的叫声。 紧接着,另外三个女孩儿也跟着涌了进去,叽叽喳喳的声音立刻充满了整个小院。 “姐夫!这院子真干净,比咱家那个强太多了!” “看!这里还有口井呢!以后打水就方便了!” “旁边还有菜地!” 她们像一群刚出笼的小鸟,兴奋地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东摸摸西看看,小脸上全是满足和新奇。 秦东扬看着她们雀跃的样子,脸上也不由露出了笑容。 他把钥匙递给刘春芽:“你们先去看看屋子,左右两边我是,你们自己挑,喜欢哪个住哪个。” 刘春芽接过钥匙,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秦东扬拍了拍那个最重的包裹:“我先把粮食和锅碗瓢盆这些搬到厨房去。” 四个女孩儿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叽叽喳喳地跑去看屋子。 西边的两间厢房看起来更敞亮一些。 刘夏荷探头看了看,拉着刘春芽的手说道:“大姐,你都这么大了,得有自己的屋子才行!我看这间朝南的就挺好,光线足,就给你一个人住吧!” 刘春芽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我……我一个人住?” “对呀!”刘夏荷用力点头,“我们三个住旁边那间就行!挤一挤暖和!” “嗯嗯!”另外两个妹妹也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刘春芽看着妹妹们真诚的眼神,心里暖暖的,点了点头:“……行,那……那我就住这间。” 三个小一点的立刻欢呼着跑进了隔壁那间屋子,开始商量谁睡床头谁睡床尾了。 秦东扬把东西都安置到厨房,看着几个丫头各自找到了归属,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眼瞅着就快到晌午了,奔波了一上午,大家的肚子都该饿了。 刘春芽很自觉地承担起了做饭的任务,她走到厨房,看着秦东扬放下的那点粮食和几个简单的锅碗,正准备先和面。 就在这时,院门被人轻轻敲响了。 “谁啊?”秦东扬放下手里正准备收拾的空布袋,扬声问道。 他走过去,拉开了院门,正是王翠花奶奶。 王翠花看见秦东扬,立刻笑呵呵地走了进来,举了举手里的篮子:“小秦啊,我估摸着你们该到了,刚搬过来,家里肯定没菜吃,我给你们送点过来,自家园子里刚摘的,新鲜着呢!” 秦东扬连忙摆手:“哎呀,王奶奶,这哪好意思!我们自己去买就行了!” “嗨!这有啥不好意思的?”王翠花把篮子往他身前一递,嗓门挺大,“自家地里长的,不值几个钱!快拿着!” 她说着,目光不经意地往院子里一扫,当看到那四个正在好奇打量她的女孩子时,不由得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咋舌。 “哎哟喂,小秦,你这……家里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啊?” 第55章 这……这得花多少钱啊 正在指挥大家干活的刘奶奶一回头,看见是他,立刻笑开了花。 “哎呀,小秦医生来啦!” “我们几个老姐妹,左右在家待着也是待着,浑身骨头都快生锈了!就过来帮你拾掇拾掇这院子!” “你看你一个大男人,下周就要上班了,哪里有空弄这些!” “活动活动筋骨嘛!”旁边一个不认识的大娘也笑着搭腔。 王翠花也走过来说:“是啊东扬,大家都是街坊邻居,你这刚搬来,我们搭把手是应该的。” 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点狡黠的笑意:“再说了,我们这也是有‘私心’的!” “听说你是在县医院当大医生了?正好,顺便让你这未来的大医生,给我们这几个老家伙瞅瞅身上有啥毛病不是?” 秦东扬瞬间明白了,心里又是感动又是好笑。 他连忙道:“这……这哪儿行!看病是应该的,怎么能让大家帮我干活呢!太麻烦你们了!” “有啥不行的!”刘奶奶把眼一瞪,显得很是干脆利落。 “就这么定了!”她不由分说地安排起来:“你去把屋门打开,让她们几个进去给你扫扫灰,擦擦桌子。你呢,就在这院子里,给我们挨个看看!你帮我们看病,我们帮你打扫,就当是付诊费了!谁也不欠谁!公平交易!” 她说着,就伸手要抱秦东扬怀里的刘小雪:“来,小雪乖,让刘奶奶抱抱,我们去那边看她们干活,不打扰你姐夫‘出诊’!” 秦东扬拗不过这群热情的大娘婶子,只好苦笑着答应:“那……那好吧!就麻烦各位婶子大娘了!” 他拿出钥匙打开了堂屋的门。 几个大娘立刻放下手里的扫帚,拿起抹布,精神抖擞地进了屋。 秦东扬则在院子里搬了个小板凳,就在那棵老槐树下,开始了他的“临时门诊”。 有小一辅助,秦东扬的诊断简直如有神助。 望闻问切,手法虽然还有些生涩,但判断却异常精准。 “张大娘,您这腰啊,是老毛病了,腰椎间盘有点突出,以后千万少弯腰干重活,睡硬板床会好点。” “李婶子,您这咳嗽声不对,有点深,痰里带不带血丝?最好抽空去医院拍个胸片看看,别耽误了。” “王大妈,您这看着血压就挺高……!以后吃东西口要淡,少吃咸菜,多活动活动。” …… 他一边仔细检查,一边耐心叮嘱。 几个大娘婶子起初还有点半信半疑,毕竟秦东扬太年轻了。 可听着他把自己身上的老毛病说得一清二楚,还给出了切实可行的建议,一个个都惊得不行,连连点头称是。 “哎呦!秦医生!你可真神了!” “是啊是啊!比我们去卫生所那老中医看得还准呢!” “年纪轻轻,本事可真不小!以后我们看病就找你了!” 那边厢,屋子里的打扫工作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几个妇女同志都是干惯了家务活的麻利人。 扫地的扫地,掸灰的掸灰,擦窗的擦窗,那动作叫一个干净利落。 不过小半天的功夫,原本因为久不住人而显得有些灰败的小院和屋子,就被彻底收拾了出来。 院子里的杂草、落叶被清理得干干净净,露出了青砖地面。 屋子里更是窗明几净,桌椅板凳都擦得一尘不染,虽然家具陈设都透着年代感,但收拾干净后,看着就让人觉得心里舒坦、亮堂! 这边,刘奶奶也没闲着。 她抱着刘小雪,不知道从哪个兜里掏出了一小把炒得喷香的葵花籽。 她也不嫌麻烦,一颗一颗地仔细剥开,把白胖的瓜子仁儿塞到刘小雪肉乎乎的小手里。 小丫头第一次吃到这么香的东西,小嘴巴一动一动的,嚼得可认真了,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都笑成了弯弯的月牙儿。 眼看着日头已经升到了头顶,快到晌午了。 院子和屋子都收拾妥当,几个大娘婶子的“体检”也都做完了。 刘奶奶看着秦东扬,热情地拉着他的手:“哎呀,东扬啊,你看这都晌午了!” “活儿也干完了!” “走走走,上我家里去!让你大爷给你炒俩菜,咱们随便吃口!” 秦东扬受了人家这么大的帮助,哪里还好意思再去叨扰吃饭。 他连忙摆手,脸上带着真诚的感激和一丝不好意思:“不了不了,刘奶奶!真不用!我这刚来,第一天就麻烦大家这么多,怎么还能再去您家吃饭呢!我带着小雪回去随便弄点吃的就行了。” 他抱着还有些懵懂,小嘴巴沾着瓜子仁儿沫沫的刘小雪,对着院子里热情不减的大娘婶子们连连道谢。 “谢谢刘奶奶!谢谢王大娘!谢谢各位婶子大娘!今天真是太麻烦大家了!” “等我安顿好了,一定请大家好好聚聚!” 他抱着孩子,步履匆匆地离开了这个充满人情味的小院。 已经是晌午了,他自己的肚子也饿得咕咕叫,怀里的小丫头更是揉着眼睛哼唧起来。 去刘奶奶家吃饭是万万不成的,欠的人情已经够多了。 秦东扬略一思忖,抱着刘小雪去了国营饭店。 饭店里人不多,但飘散的饭菜香味,还是让刘小雪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秦东扬没点菜,那太扎眼,也太贵,他走到卖主食的窗口,直接要了五个大白馒头。 窗口的服务员把馒头用一张油纸包好递给他。 秦东扬接过来,先掰了一小块,吹了吹,递到刘小雪嘴边,“小雪,尝尝,这是白面馒头。” 刘小雪以前吃的都是玉米面或者杂粮面的窝头,颜色发黄发黑,口感粗糙,哪里见过这么雪白松软的东西! 她试探着张开小嘴,咬了一口,眼睛瞬间就瞪圆了! 好软!好甜! 秦东扬笑了笑,又掰了一块喂给她。 刘小雪这次学乖了,小嘴巴快速地动起来,吃得那叫一个香。 秦东扬吃了一个,把剩下的三个馒头仔细用油纸包好,放进了身后的背篓里。 秦东扬抱着吃饱喝足开始犯困的刘小雪,没有立刻回家,他得熟悉熟悉这县城,尤其是新家附近的环境,他溜达着,很快就摸清了附近供销社、粮站、邮局、还有菜市场的具体位置。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抱着刘小雪,溜溜达达地走到了学校门口去接刘春芽和刘夏荷。 等到放学的时间,刘夏荷和刘春芽手挽着手走了出来。 她们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秦东扬和被他抱在怀里的刘小雪。 “姐夫!” “姐夫!小雪!” 刘春芽眼里闪着光:“姐夫,你怎么来了?是特意来接我们的吗?” 刘夏荷已经伸手去逗弄快要睡着的刘小雪了。 秦东扬笑着说:“嗯,顺路,正好办完事,就过来等等你们……走,咱们回家!” 四人一起回到了清水村的家,刚进院子,就看到刘秋霜正在灶房里拉着风箱烧火。 刘春芽放下书包,撸起袖子,习惯性地就要去旁边的缸里舀玉米面准备和面。 “春芽,等一下。”秦东扬叫住了她,“今天少和点面,我们吃这个。”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那用油纸包着的三个大白馒头。 雪白的馒头一露出来,不光是刘春芽和刘夏荷,连灶房门口的刘秋霜都愣住了。 “白面馒头?!”刘春芽失声叫道,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 随即,她的小脸就皱了起来,带着心疼:“姐夫,这……这得花多少钱啊?太浪费了!” 第54章 签订租房合同 两个老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都乐开了花。 “那敢情好!那敢情好!” “我们老婆子,正好觉得腰有点不得劲呢!” 秦东扬便仔细地给她们检查了一下,问了问平时的身体状况,量了量血压,听了听心肺。 都是些老年人常见的小毛病,问题不大。 他耐心地叮嘱了一些日常起居、饮食和适当活动的注意事项。 这一下,两位老人看秦东扬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感激和信任。 “真是个好孩子啊!” “医术好,心眼也好!” 她们觉得,把房子租给这样的人,真是再放心不过了。 三人又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聊了会儿家常,眼看着时间快到下午四点了。 院门口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一个穿着干净的灰色中山装,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面容略显严肃,约莫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姨妈,刘姨。”他先是跟两位老人打了声招呼。 “哎,栋梁,你可算来了!”王奶奶连忙起身迎上去。 她指着秦东扬介绍道:“快,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想租咱们陈老师这房子的秦医生,刚分到县医院的!” 然后又对秦东扬说:“小秦医生,这就是我外甥,蔡栋梁。” 蔡栋梁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目光带着审视,上下打量着秦东扬。 “你好。”他朝秦东扬点了点头,声音显得有些平板。 “蔡老师您好。”秦东扬也站起身,礼貌地回应。 一番简短的寒暄下来,秦东扬才惊讶地得知,这位蔡栋梁,竟然是县一中教高三的老师! 虽然他不直接教刘春芽那个班,但同是高三年级的老师,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世界真小!秦东扬心里不禁感慨。 蔡栋梁显然是个讲效率的人,没多寒暄,直接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几张写好的纸。 “这是租房合同,一式两份,你看一下,没问题就签字吧。”他把合同递给秦东扬。 秦东扬接过来,仔细看了看。 合同条款很简单,写明了租期、租金、付款方式以及对房屋和家具的基本要求。 确认无误后,秦东扬爽快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随后,他从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钱,数出四十二块,递了过去:“蔡老师,这是半年的房租,您点点。” 蔡栋梁接过钱,手指捻了捻,仔细地点了两遍,确认无误后,才收进了包里。 他看着秦东扬,语气十分严肃地交代:“小秦同志,这房子虽然老旧,但里面的家具都是陈老师以前用惯了的心爱之物,你住在这里,务必爱惜,不能损坏。还有,院子里的水井和菜地,你可以用,但也要注意维护。水电费自理,我会找时间过来装个电表。这房租,我明天就去邮局给陈老师的女儿汇过去。” 秦东扬连连点头:“您放心吧,蔡老师,我一定会爱护好房子和家具的。” 事情办妥,秦东扬看了看天色,已经不早了,再不走,怕是赶不上回清水村的末班车了。 他连忙起身告辞:“王奶奶,刘奶奶,蔡老师,真是太感谢你们了!房子我很满意!我得赶紧回去了,不然没车了。” “哎,路上慢点!” 两位老人热情地将他送到院门口。 蔡栋梁也点了点头,算是告别。 秦东扬应着,脚步匆匆地离开了这条幽静的小巷,朝着县城的汽车站赶去。 …… 等他紧赶慢赶,颠簸着回到清水河村的家里时,天色已经擦黑了。 灶房里,传来了“噼啪”的柴火燃烧声和锅里“咕嘟咕嘟”的煮饭声。 刘秋霜正蹲在灶膛前,往里面添着柴火,火光映红了她略显消瘦的脸颊。 刘小雪也已经被她接了回来,这会乖巧地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手里拿着根草棍,安静地看着刘秋霜烧火。 “秋霜。”他走过去,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轻松和兴奋。 “你回来啦!”刘秋霜抬起头,看到是他,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虽然沾了点灰,却更显生动。 秦东扬在她身边蹲下,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深吸一口气,认真地说:“秋霜,我跟你说个事儿。” “嗯?”刘秋霜应了一声,好奇地看着他。 “今天我去县医院了,手续办好了,工作定下来了,就在县医院普外科当医生。下周一,我就正式上班了。” 刘秋霜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充满了惊喜:“真的?太好了!姐夫,你真厉害!” 秦东扬笑了笑,继续说道:“还有,医院暂时分不了宿舍,我在县城里找了个住的地方,就是今天下午去看的,一个带院子的小平房,以后要搬到县城去住了。” “搬……搬到县城?”刘秋霜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巨大的恐惧和被抛弃的委屈瞬间涌上心头,她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眼泪毫无征兆地,“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姐夫,你……你是不是不要我们?”她哽咽着,声音都在发抖,泪珠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秦东扬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眼泪弄得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心思,又心疼又好笑。 他赶紧伸手,有些笨拙地帮她擦去脸颊上的泪水。 “傻丫头!你胡思乱想什么呢!” “我是说,我们一家人,一起搬到县城去住!” “我租的那个院子,有三间房呢,足够我们住了!我怎么可能不要你们呢!” 刘秋霜怔怔地看着他,眼泪还挂在长长的睫毛上,有点不敢相信地问:“真……真的?我们……一起去?”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秦东扬语气无比肯定,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刘秋霜破涕为笑,脸上还挂着泪珠,嘴角却已经咧开了。 “太好了!太好了!”她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秦东扬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也是暖暖的。 “等这个周日,”他看着刘秋霜亮晶晶的,带着期盼的眼睛,补充道,“我去县里的小学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把你转到县里的小学去上学。” 刘秋霜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简直像两个小灯笼,“我……我也能去县里上学?” 秦东扬笑着点头:“当然了,我们都搬过去了,你总不能一个人留在村里吧?” “太棒了!姐夫你太好了!”刘秋霜激动地抱住了秦东扬的胳膊,用力晃了晃。 随即,她又撅起了小嘴,带着点告状的语气:“我跟你说姐夫,我们镇上小学那个班,好几个男娃调皮死了!老是揪我辫子!还往我书包里放癞蛤蟆!哼!讨厌死了!” 秦东扬伸出手指,轻轻刮了一下刘秋霜的鼻子:“你个小丫头,跟你说,到哪儿都一样。这年头的男孩子,哪个屁股上没几根刺?都皮实着呢!” 他顿了顿,又温和地说:“你呀,安心把书念好就行,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嗯!”刘秋霜用力地点点头,脸上重新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秦东扬就醒了。 刘秋霜也起了个大早,兴奋地收拾好书包,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一蹦一跳地跑去上学了,脚步都比平时轻快许多。 秦东扬看着她小小的背影消失在村口,笑了笑。 他转身回到屋里,刘小雪还在炕上睡得香甜,小嘴巴微微嘟着。 他轻手轻脚地给刘小雪穿好衣服,又简单洗漱了一下,锁好家门,抱着还有点迷迷糊糊的刘小雪,大步流星地朝着村外的土路走去,赶往县城。 …… 等他抱着孩子,再次来到昨天才租下的小院门口时,秦东扬却一下子愣住了。 “好家伙!”他忍不住低呼一声。 只见不大的院子里,此刻竟然围着好几个人! 正是昨天帮了大忙的王翠花和刘奶奶,她们身边,还站着三四个年纪相仿,穿着打扮都透着朴素的大娘、婶子。 这些人手里拿着扫帚、抹布,甚至还有人拿着小锄头,正热火朝天地在……帮他收拾院子?! “这……这怎么好意思!”他抱着刘小雪,连忙快步走了进去,“王奶奶!刘奶奶!各位大娘婶子!你们这是干啥呢!” 第53章 一个月,七块钱! 话音刚落,旁边一个正在给病床上老头擦脸的老奶奶停下了手里的活儿。 这老奶奶姓刘,是来照顾她生病住院的老伴的。 刘奶奶把毛巾在水盆里搓了搓:“小秦医生,你要租房子?” 秦东扬连忙点头:“是的,刘奶奶,您有门路?” 刘奶奶擦了擦手,笑着说:“还真巧了!我有个老姐妹,叫王翠花,她外甥手里头好像就有一处房子要往外租。” 秦东扬眼睛一亮:“真的?那太好了!远不远啊?” “不远不远,”刘奶奶摆摆手,“就在后面那片巷子里,走路到医院,顶多二十分钟,保管你上班方便!” “那真是太谢谢您了刘奶奶!”秦东扬心中一喜,“不知道方不方便现在去看看?” 刘奶奶看了看病床上的老伴,见他睡得正安稳,便爽快地说道:“方便!我老伴这会儿没事,走,我带你去我老姐妹家问问!” 刘奶奶交代了同病房的人帮忙照看一下自己老伴,便带着秦东扬走出了住院部。 两人穿过几条街道,拐进了一条略显狭窄但十分幽静的巷子。 巷子两旁是青砖灰瓦的老式平房,墙壁上爬着些许青苔,显得古朴而宁静。 刘奶奶在一扇不起眼的木门前停下,抬手敲了敲。 “谁呀?”里面传来一个同样苍老但很和善的声音。 “翠花姐,是我,刘淑芬!”刘奶奶应道。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但眼神温和,笑容可掬的老奶奶探出头来。 “淑芬啊,快进来快进来!”王翠花奶奶热情地招呼着,目光落在了秦东扬身上,带着一丝好奇。 刘奶奶拉着秦东扬进门,笑着介绍:“翠花姐,这是小秦医生,刚考进咱们县医院当医生!” 然后又对秦东扬说:“小秦医生,这就是我老姐妹,王翠花。” “王奶奶您好。”秦东扬礼貌地问好。 王翠花奶奶上下打量着秦东扬,脸上笑容更盛了:“哎哟,真是个精神的小伙子!快,屋里坐,屋里坐!” 院子不大,打理得倒是挺干净,角落里种着几株叫不出名字的花草。 “我听淑芬说了,你要租房子?”王翠花奶奶一边引着他们往里走,一边问道。 “是的,王奶奶,”秦东扬点头,“医院暂时没地方住,想在附近找个落脚的地方。” “行!那我带你去看房子!”王翠花奶奶也不啰嗦,拿了钥匙就带着两人一起去了隔了有二十几米的另一个院子。 打开院门,秦东扬立刻打量了一眼院子里面。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理着平头,看着二十多岁,面相憨厚老实的年轻人探头探脑地往院子里看。 他看见院子里有人,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扬声喊道:“王奶奶,这房子有人租了?” 王翠花奶奶回头看了一眼,笑着应道:“是啊,光辉,你下班了?” 那叫莫光辉的年轻人点点头,目光在秦东扬身上转了一圈,似乎有些好奇,但也没多问,只憨厚地笑了笑:“嗯,刚下班。那您忙,我先回去了。” 说完,便转身走了,只是离开前,似乎又若有若无地朝院内瞥了一眼。 秦东扬看着那年轻人的背影,没太在意,只当是附近的邻居。 王翠花奶奶也没多说,继续之前的话题:“这房子啊,其实不是我外甥的,是他一个同事的。” 她叹了口气,领着秦东扬看正房。 “房主姓陈,以前是个中学老师,文化人。”王奶奶打开房门,一股淡淡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但收拾得还算干净。 “前些年,你也知道,因为那些事情,陈老师……唉,受了些委屈,给下放到乡下去了。” “这房子就一直空着,我外甥跟他关系好,就帮忙照看着。” “去年,陈老师平反回来了,可这身体啊,在下面受罪受垮了,一直不大好。” “他女儿就把他接到市里自己家去养着了,说这老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就让我外甥帮忙给租出去,多少算点补贴。” “我外甥平时在学校里也忙得很,哪有空天天守着这个?就托了我这个大姨,说要是有靠谱的人想租,就让我帮着看看。” “就是这么个情况,房子是老房子,但胜在清静,离医院也确实不远。” 秦东扬点了点头,心里大致有了数。 秦东扬仔细打量着这个院子,虽然不大,却很规整。 最让他满意的是,院子中间,赫然是一口老井,井边上,还有一小片荒废的菜地。 秦东扬心里盘算着,稍微拾掇拾掇,就能种上点小葱、青菜,够家里日常吃了。 他又跟着王奶奶看了看几间屋子,除了堂屋和一间小小的厨房,居然还有三间卧室。 虽然都不大,但足够他和几个小姨子住了。 屋里的家具,床、桌子、柜子,虽然样式老旧,漆皮也有些剥落,但都是实木的,看着还挺结实。 “王奶奶,这房子,租金怎么算啊?”秦东扬心里有了底,便直接开口问道。 王奶奶笑呵呵的,看了旁边的刘奶奶一眼。 刘奶奶立刻心领神会,对着王翠花使了个眼色:“翠花姐,小秦医生刚来咱们县医院,正经的国家干部,人品靠得住!你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就给个实诚价!” 王翠花奶奶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下,伸出七个手指头:“看在我老姐妹的面子上,也看小秦医生你是个好后生,一个月,七块钱!你看中不中?” 七块钱! 秦东扬心里松了口气。 这个价格,比他预想的还要低一点,很公道了! 要知道,县城里差不多条件和地段的小院子,差不多就是八到十块钱一个月! “中!太中了!谢谢王奶奶!谢谢刘奶奶!”秦东扬连忙点头,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悦。 “那我现在就把钱给您?”他说着就要从兜里掏钱。 “哎,等等!”王奶奶摆摆手,拦住了他,“这房子是陈老师的,合同得我外甥回来跟你签,钱也得当面给他,我老婆子可不敢代收。” 她又笑呵呵地开口:“我外甥叫蔡栋梁,在县一中当老师,他得下午放学了才能过来。” 秦东扬一听,也是这个理。 他看了看院子里墙角堆着的一些不用的破烂瓦罐和木柴,又看了看菜地里的杂草。 “王奶奶,刘奶奶,反正现在离下午还早,闲着也是闲着,我先把这院子简单收拾收拾吧?”秦东扬说着,就打算挽起袖子干活。 “哎哟,那行,我们也来帮忙!” 两位老奶奶,也跟着一起动手,帮着把能搬动的杂物挪开。 秦东扬力气大,手脚也麻利,很快就把那些碍事的破烂清理到了一边,又开始清理菜地里的杂草。 两位老奶奶看他干得起劲,也乐呵呵地在一旁帮忙拔草。 不一会儿,院子就清爽了不少,那片小小的菜地也露出了黑褐色的泥土。 收拾得差不多了,秦东扬擦了擦额头的汗,看着两位老人气喘吁吁的样子,心里一动。 “刘奶奶,王奶奶,我看你们刚才又是搬东西又是拔草,有点累着了,”他笑着说:“正好我是医生,要不我帮你们简单看看身体?就当是提前谢谢你们帮忙了。” 第52章 我想去普外科 秦东扬捏着那张微微发皱的登记表,深吸了一口气,走进了人事科的办公室。 办公室不大,几张桌子拼凑在一起,显得有些拥挤。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坐在靠窗位置的女工作人员,正是那天负责给他登记的那位。 那女工作人员也抬头看到了他,眼睛蓦地一亮,像是看到了什么稀罕宝贝。 她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热情得和那天简直判若两人。 “哎呀!是你啊!秦同志!”她连忙站起身,快步迎了上来,“快坐,快坐!” 秦东扬把手里的登记表递过去,“同志你好,我是来办理报到手续的。” 女工作人员接过登记表,看都没看,目光灼灼地盯着秦东扬。 “秦同志,你可真是……真是太厉害了!你是不知道啊,我们医院每隔两年就会有一次医师考核招聘,我在这里工作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像你考得这么好的!” 秦东扬被她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只能干笑了两声,“侥幸,都是侥幸。” “哎呀,你就别谦虚了!”女工作人员麻利地从抽屉里拿出新的表格和印泥,“这可不是侥幸能解释的,这是真本事!” 她一边帮秦东扬办理手续,一边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 “我们这儿啊,好些老医生都说,这次的题目可不简单呢!你能考这个分数,以后前途无量啊!” 秦东扬只是微笑着听着,偶尔应和两句。 很快,手续就办得差不多了,女工作人员把一份盖好章的文件递给他。 “好了,秦同志,你拿着这个,现在就去院长办公室吧,院长要亲自见你呢!” 秦东扬道了声谢,接过文件,转身走出了人事科。 院长办公室在办公楼的最里面,门牌擦得锃亮。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传来一个略显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 秦东扬推门进去,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头发花白,面容严肃的老者,大约快六十岁的样子,戴着一副老花镜,正低头看着文件。 这就是县医院的院长,周院长。 周院长抬头,推了推眼镜,目光如炬地打量着秦东扬。 秦东扬站得笔直,不卑不亢,“院长您好,我是新来的医生秦东扬,人事科让我过来找您报到。” 周院长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却透着一丝赞许。 “嗯,坐吧。”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秦东扬依言坐下。 周院长拿起桌上的一份档案,显然就是秦东扬的。 “秦东扬同志,你的考试成绩,非常出色。笔试满分,实践操作也近乎完美,这在我们县医院的招聘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 秦东扬微微欠身,“谢谢院长夸奖,我会继续努力的。” 周院长放下档案,身体微微前倾,“小秦啊,你的能力我们都看到了,是个好苗子。医院现在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你对未来想去的科室,有什么想法吗?” 秦东扬几乎没有犹豫,他想起了上辈子,自己在手术台上挥洒汗水的日日夜夜,那是他最熟悉,也最热爱的领域。 “院长,我想去普外科。” 周院长闻言,似乎并不意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普外科很累,也很考验基本功,你有这个心理准备吗?” “有!”秦东扬回答得斩钉截铁。 “好!”周院长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有志气!那就这么定了,你去普外科。从下周一正式开始上班,先实习三个月,实习期间,每个月工资二十一块五毛,三个月后,如果考核合格,顺利转正,转正工资是三十四块八毛。” 秦东扬认真听着,这些都和他预想的差不多,这个年代的工资水平就是这样。 他点了点头,“好的院长,我都记下了。院长,那个……医院能提供住宿吗?” 周院长闻言,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 他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有些无奈,“小秦啊,不瞒你说,现在医院的住房非常紧张。老职工都还排着队等着分房子呢,单身宿舍也早就住满了。你这刚来,按规定,暂时确实是分不到住房的。就算有名额空出来,也要论资排辈,暂时还轮不到你。” 果然是这样。 秦东扬心里早有准备,并没有感到太意外。 他也知道,这个年代想一进单位就分到房子,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看来,只能靠自己了。 “好的院长,我明白了。”他站起身,“谢谢院长,那我先告辞了。” 周院长点了点头,“嗯,去吧,好好干!” 秦东扬离开了院长办公室,也离开了医院办公楼。 工作的事情是尘埃落定了,接下来,就是住的地方了,看来,得先在县城里找个地方租个房子安顿下来。 秦东扬盘算了一下,自己对县城也不熟悉,虽然以前的秦东扬就住在县城,但是这都是四五年前的事情了,当时的信息早就过时了。 秦东扬觉得还是要找个熟悉县城的人问问有没有可以租房子的地方。 真要说起来,其实去找虞司棋是最方便的,但是秦东扬实在是不愿意欠虞司棋的人情了,于是他想了想,他干脆又去了住院部。 那些病人他们都是本地人,家长里短的,肯定对租房子的信息更灵通,更何况也能顺便让他们知道,自己已经是医院的正式医生了。 想到这里,秦东扬不再犹豫,转身又走进了住院部大楼。 “哟,小秦来了!”一个正在走廊活动的大爷先看见了他,热情地打招呼。 “王大爷,您今天气色看着好多了。”秦东扬笑着回应。 病房里的人听到动静,也纷纷探出头来。 “小秦医生!” “小秦,你咋又来了!是不是又有鱼糕了?” 秦东扬走进一间相熟的病房,里面几个病人和家属立刻围了上来。 “叔叔阿姨们,鱼糕今天上午已经卖完了,我就是来看看大家。”秦东扬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小秦啊,你那鱼糕可真好吃,啥时候再做点啊?”一个阿姨笑着问。 “就是就是,我们可都惦记着呢!” 秦东扬摆摆手,笑道:“那鱼糕做起来费事,暂时怕是没空做了。”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喜悦,说道:“毕竟之前我还比较闲,可是周一我就要开始上班了。” “上班?”一个人好奇地开口,“小秦医生不是说在村里做村医吗?” “之前是的,这不是刚通过了县医院的考核,周一就要来县医院上班了吗?”秦东扬温和一笑,“不过我要有时间啊,能弄到鱼,就能带鱼糕来。” 这话一出,病房里顿时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热烈的祝贺声。 “哎呀!真的啊?那可太好了!” “我就说小秦这小伙子有本事!” “以后就是咱们医院的医生了!年轻有为啊!” 大家看秦东扬的眼神,更多了几分尊重和亲近。 秦东扬等大家的兴奋劲儿稍稍过去,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谢谢大家,谢谢大家。不过……我现在遇到个小难题。” “哦?什么难题?小秦你说,我们能帮上忙的肯定帮!”之前那位王大爷拍着胸脯说道。 秦东扬挠了挠头,“是这样的,医院暂时分不了宿舍,我得自己在外面租个房子住。大家都是县城的老住户了,知不知道附近有没有合适的小院子出租啊?离医院近一点最好,方便上下班。” 第51章 果然是个沉得住气的 夜深了,刘秋霜和刘小雪早就睡熟了,呼吸均匀绵长。 秦东扬悄无声息地起身,摸黑来到院子角落,他拿起菜刀开始杀鱼。 压抑而有节奏的剁肉声在夜里响起,他必须控制力道,不能吵醒屋里的人。 鱼肉很快被剁成了细腻的肉泥,他看着那盆白花花的鱼肉泥,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等我成了县医院的医生,到时候我做的鱼糕,是不是就更有说服力了? 这个想法让他精神一振,仿佛浑身充满了干劲。 毕竟,赚钱就是源动力啊! 第二天,天还没亮透,秦东扬已经起身,在灶房里忙活开了。 大锅里的水开始沸腾,蒸气氤氲,他将加了各种品类的药的鱼肉泥仔细地铺在抹了鸡蛋液的大海碗里,小心翼翼地放入锅中,鱼糕的鲜香味,很快就随着蒸汽弥漫开来。 不多时,几大碗雪白弹嫩的鱼糕就出锅了。 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油纸,趁热将鱼糕切成块状包好,在油纸上写上每种鱼糕的作用,又取出冰块,用衣服裹着一起放进背篼里。 一切准备就绪,天也大亮了。 他原本盘算着,像往常一样,先把刘小雪送到夏翠娥家,可想到昨天那些大婶嚼舌根的事情,想着还是别给人家添麻烦了。 做好早饭,他叫醒刘秋霜和刘小雪。 三人简单吃了早饭,秦东扬就带着刘秋霜,把刘小雪送到了向正军家里。 向正军也吃了早饭,正要准备去上工。 “叔!”秦东扬喊了一声。 “哎!东扬,这么早?”向正军站起身,有些意外。 “叔,我这不是要去县城吗,”秦东扬把玉米面递过去,“小雪……能不能麻烦您和婶子帮忙照看一下?” 向正军接过粮食,爽朗地一笑,“多大点事儿!放心去!交给我就行!” 他朝屋里喊了一嗓子,“老婆子!看好小雪!” 说完,他又对他那刚睡醒、揉着眼睛跑出来的六岁小孙女说:“玲儿,待会带小雪妹妹去田埂上玩,看着点儿!” “好嘞!”小孙女脆生生地应了。 向正军的媳妇也从屋里探出头,对着秦东扬点点头,“放心吧,东扬,有我呢。” 秦东扬心里踏实了,又跟向正军道了谢,这才带着刘秋霜一起离开了村子。 走在出村的小路上,刘秋霜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她看到刘小雪正被村长的小孙女拉着手,摇摇晃晃地走向田埂那边,村长媳妇就跟在她们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 刘小雪没有被送到夏翠娥家里这事儿让刘秋霜的心情一下子明媚起来,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她脚步轻快,甚至忍不住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儿。 秦东扬走在前面,听着身后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哼唱声,有些奇怪。 这丫头今天心情怎么这么好? 与刘秋霜在岔路口分开,秦东扬嘱咐她自己小心些,便脚步不停地直奔县城而去。 到了县医院门口,他一眼就看到了,医院外墙上,果然贴着一张崭新的、红彤彤的大告示。 那告示写得清清楚楚,正是这次医生招聘考试通过者的名单。 他的名字,赫然排在名单的最顶端! 秦东扬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勾起。 他仔细看了看告示下方的说明,报到时间:即日起至本周星期天下午五点前。 还有好几天,不着急,秦东扬心里迅速盘算开了。 他掂了掂肩上的背篼——先去把鱼糕卖了! 他熟门熟路地往住院部走去。 他心里琢磨着,上次住院的那批病人,估计大多都出院回家了,这次卖鱼糕,恐怕又要费一番口舌,像上次那样,挨个病房去推销了。 然而,刚走到住院楼门口,就有人眼睛一亮,冲他快步走了过来。 “哎?同志!你是不是那个……那个卖鱼糕的秦医生?”一个中年男人拦住他,一脸惊喜。 秦东扬愣了一下,“呃,是我。” “哎呀!可算等到你了!”男人激动地拍了下大腿,“我爹出院了都还念叨你那鱼糕呢!说吃了身上有劲儿!你今天带的都是什么样的?要是有滋补身体的,我就全要了!” 秦东扬还没反应过来,旁边又围上几个人。 “秦医生!给我来两块!我妈就等着你这个呢!” “还有我!还有我!上次买少了,回家我婆婆直埋怨!” “听说你做的鱼糕吃了能补身子,是不是真的啊?” 秦东扬这才明白过来。 敢情病人虽然出院了,但他这“鱼糕医生”的名号,却是在住院部这边传开了! 甚至还有些已经出院的病人家属,不死心,天天在医院附近溜达,就盼着能碰运气再遇上他。 这下可好,根本不用他推销。 他把背篼往地上一放,掀开油纸,“大家别急,都有,都有!” 不到半个小时,满满一背篼的鱼糕,销售一空。 秦东扬数了数手里的零钱,又凑整收了几张大票,一共是二百八十三块。 秦东扬美滋滋地,小心翼翼地把钱叠好,塞进最贴身的内兜里,还仔细地拍了拍,确保稳妥。 这可是他们未来在县城立足的启动资金之一啊! 他收拾好空了的背篼,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整了整衣领。 好了,该去办正事了。 他挺直腰板,朝着医院办公楼的人事科走去。 与此同时,虞司棋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眼神却时不时地瞟向门口。 从早上上班开始,他就等着了。 按照他的预想,秦东扬这个从村里来的年轻人,考上了县医院的正式工作,那还不得天一亮就激动地跑来报到? 可左等右等,一个上午都快过去了,别说人了,连个影子都没见着,直到快到午饭时间,才有办事员进来报告,说那个叫秦东扬的来了。 虞司棋放下文件,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他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个秦东扬……果然是个沉得住气的,有点意思。 第50章 被录取了! 路上,秦东扬低头看着怀里的小丫头,柔声问道,“小雪,中午吃的什么呀?吃饱了没有?” 刘小雪仰起小脸,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带着一丝炫耀和满足。 “吃了!吃的白米粥!好香好香!”她咂了咂嘴,似乎还在回味,“翠娥嫂子熬的粥可好喝了!我以前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粥呢!” 秦东扬脚步微微一顿,心里有些诧异。 “白米粥?” 他记得清楚,自己早上送过来的口粮,明明是玉米面,翠娥嫂子竟然给她熬了白米粥? 这年头,白米可是精贵东西,家家户户都省着吃,逢年过节才舍得拿出来。 夏翠娥一个人日子过得并不宽裕,怎么舍得把白米拿出来给小雪熬粥? 秦东扬的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他想起了刚才田埂上,那些婶子大娘们戏谑的眼神和起哄的话语,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涌上心头,让他有些烦躁。 不行,这人情债可不能欠,尤其是这种可能会牵扯不清的。 之后几天,日子倒是过得波澜不惊。 村里的诊所不忙,秦东扬除了看看几个头疼脑热的乡亲,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看书。 周宝强倒是信守承诺,隔三岔五就拎着几条活蹦乱跳的河鱼过来。 秦东扬找了个大水缸,先在诊所后院养着,他心里盘算着,这些鱼攒起来,等下次去县城,正好做成鱼糕。 毕竟,要去县城生活,花销太大了。 他自己,加上刘秋霜、刘小雪,还有在县城上学的刘春芽、刘夏荷,这可是五张嘴要吃饭。 城里可不像村里,没地给他种,也没后山给他挖野菜。 租房子要钱,买粮食要钱,买菜也要钱,样样都得花钱。 就算他真能顺利进入县医院当上医生,那点死工资,要养活一家五口,怕是也紧巴巴的。 不想办法多挣点钱贴补家用,日子肯定难过。 就这么盘算着,时间来到了星期四的下午。 秦东扬正在诊所里整理各种药物,盘算着还需要什么,好去镇上医院补齐。 忽然,诊所那破旧的门帘“哗啦”一声被人猛地掀开。 村长向正军喘吁吁地冲了进来,眼睛瞪得溜圆,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东扬!东扬!大好事!天大的好事啊!” 向正军嗓门洪亮,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甚至有些发颤。 秦东扬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身来,“叔,出啥事了?您慢点说,别急。” 向正军几步冲到秦东扬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因为太过激动,手都在抖,“县……县医院!刚才!县医院办公室打来电话了!” 他喘着粗气,努力平复着呼吸,但语气里的兴奋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说……说你!你通过考核了!被录取了!让你明天!明天就去医院人事科报到!” 秦东扬闻言,整个人都愣了一下,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喜悦,如同潮水般瞬间席卷了他。 “太好了!”他脸上露出了这段时间以来,最为轻松和真诚的笑容。 他连忙扶着激动不已的村长在旁边的长凳上坐下,“叔,真是太谢谢您了!还特地跑一趟告诉我!” “嗨!谢啥!应该的!应该的!”向正军咧着嘴直乐,“这是咱们全村的大喜事!咱们村也终于要出个正儿八经的县医院医生了!” 秦东扬心里也是一阵轻松。 他知道这两天考试结果就该出来了,原本还盘算着,明天是不是要跟村长请个假,自己跑一趟县城去医院问问情况呢。 没想到,这好消息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秦东扬脸上的笑容还没完全散去,眉头却微微蹙了起来。 他看着向正军,有些纳闷地问:“叔,我没留村里的电话给医院啊,他们是怎么联系上您的?” 这年头村里安电话的没几户,村委会这部电话,还是磨了很久才装上的,平时宝贝得很。 向正军一拍大腿,“哦!对!你看我这高兴得!打电话的是个医生,说是姓……姓于?对,姓于!” 他努力回想着,“听声音还挺年轻的,说话客客气气的。” “于医生?”秦东扬心头微微一动。 虞司棋? 秦东扬心里顿时五味杂陈,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滋味。 他本来就想着,尽量不欠虞家的人情,可从报名那天起,这人情,似乎就已经欠下了,现在又添了一笔。 这人情债,却是最难还的。 他只能在心里暗暗记下这份情,以后若有机会,定当设法偿还。 向正军脸上的激动慢慢平复了些,看着秦东扬,眼神里既有欣慰,又带着明显的失落和担忧。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语气复杂地说道:“东扬啊,你这一走,是天大的好事,叔为你高兴!” “可……可你走了,咱们村这诊所……可就没人了啊!”向正军的眉头又拧了起来,声音也低沉下去,“往后乡亲们有个头疼脑热的,还得跑到隔壁邻村去看,那多不方便?万一有个急病……” 秦东扬理解村长的顾虑,他沉吟了一下,开口安慰道:“叔,这事儿也好办。” “回头看看村里,或者附近村子,能不能找个懂点草药、或者以前跟过老郎中,有点医学常识的人。先让他顶一阵子,应付个普通的伤风感冒、小病小痛,应该问题不大。” “实在不行,就按老法子,让村里送个年轻人去县里的卫校学学?” “再说了,我这一去县城,村里每个月也能省下一笔钱和粮食不是?毕竟,像以前的邓忠文那样,一天给十个工分就满足的医生,怕是不少。我这儿,村里还得额外给我记工分、贴粮食,负担也不轻。” 向正军又是一声长叹,带着些许无奈,“话是这么说,可那些人,哪有你这手医术?你当村医这两个月,村里多少老毛病都被你调理好了?谁不念你的好?” 他摆了摆手,“唉,算了算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能有大出息,叔打心眼儿里替你高兴!” 村长看向秦东扬的眼神,带着几分过来人的了然和欣慰,“再说了,你这情况特殊,一下子要去县城,还得拉扯着秋霜她们姐妹四个,这负担可不轻!没个正经工作,那日子可真没法过!现在好了,进了县医院,端上了铁饭碗!以后日子就有盼头了!” 秦东扬点点头,他顺势说道:“叔,那正好,我明天就得去县城人事科报到,跟您请个假。” 向正军立刻大手一挥,脸上的愁容被爽快取代,“批了!必须批!这是大喜事,正事!耽误不得!明天一早你就去!村里的事先放放,我来安排!” 第49章 玩笑可不能这么开 夏翠娥正低头干活,冷不丁听到这话,脸“唰”地一下就红透了,像熟透的番茄。 她猛地直起身,佯装生气地瞪了那两人一眼,啐道:“呸!你们几个烂舌头的,胡吣什么呢!嘴巴上没个把门的,一天到晚就知道瞎咧咧!”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带着点不自然地解释:“前几天我不是摔伤了吗?多亏了秦医生给我又是敷药又是按摩的,这才好利索了。人家帮了我这么大忙,我给人家搭把手,看会儿孩子,那不是应该的嘛!” 那胖婶子“嘿嘿”笑了两声,显然不信她的说辞:“应该,是应该!不过啊,翠娥,婶子说句实在话。” 她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却又刚好让周围几个人都能听到:“你看哈,秦医生年轻有为,人又好,就是……媳妇没得早。你呢,也是一个人拉扯孩子不容易,你家那口子也走了好几年了。依我看呐,你们俩这情况,正好凑一对儿!多合适啊!” 旁边立刻有人跟着起哄。 “对对对!王家嫂子说得对!我看就挺般配!” “一个有本事,一个贤惠,正好!” “就是!往后搭伙过日子,互相也有个照应不是!” 夏翠娥被她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头都快抬不起来了,脸颊滚烫,心口像是有只兔子在乱撞,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她嘴上虽然不说话,心里却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丝连自己都觉得羞臊的隐秘期待。 秦医生……他……会怎么想呢? 正当几个女人说得热闹,眼尖的一个忽然指着田埂小路的方向喊道:“哎!快看!说曹操,曹操到!秦医生来了!” 众人闻声望去,果然看到秦东扬正大步流星地朝这边走来。 夏翠娥的心跳得更快了,下意识地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手脚都有些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秦东扬走到近前,先是礼貌地冲着地里的几个妇女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然后,他的目光便落在了田埂上的刘小雪身上,快步走了过去。 “小雪。”他声音温和。 刘小雪听到声音,惊喜地抬起头,看到是秦东扬,小脸上立刻绽放出大大的笑容,清脆地喊了一声:“姐夫!” 她献宝似的举起手里刚编好的东西:“你看!蚂蚱!” 那是一只用狗尾巴草编得惟妙惟肖的小蚂蚱。 “真好看。”秦东扬笑着夸奖了一句,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顺势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小丫头不算重,但在怀里还是有些分量。 他抱着刘小雪,这才转身看向地里的夏翠娥,脸上带着真诚的感激:“嫂子,今天又麻烦你了,辛苦你照看小雪。” 夏翠娥连忙摆手,脸还有些红:“不麻烦,不麻烦,小雪很乖的。” 这时,刚才那个起哄最厉害的胖婶子又开口了,眼神在秦东扬和夏翠娥之间来回打转,语气里满是揶揄的味道:“哎哟喂,秦医生,光嘴上说辛苦,那多见外啊?咱们乡里乡亲的,总得拿出点实在的表示表示吧?” 秦东扬闻言,微微一怔,抱着刘小雪的手紧了紧,有些没太明白她的意思:“婶子,你的意思是……?” 谁知那胖婶子胆子更大,咧嘴一笑,语不惊人死不休:“还能有啥意思?我看你也别麻烦了!干脆啊,你就‘以身相许’得了!你看翠娥多好,人能干又心善,跟你正合适!” 这话一出,周围几个妇女都“哄”地一声笑了出来,纷纷跟着起哄。 “对对对!王家嫂子这主意好!” “秦医生,我看行!” “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夏翠娥又羞又急,一张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她跺了跺脚,冲那胖婶子急道:“哎呀!王家嫂子!你……你瞎说八道什么呢!快别胡说了!” 可尽管嘴上在制止,她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眼角的余光不受控制地偷偷瞟向秦东扬,紧张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那颗刚刚被撩拨起来的心,此刻充满了忐忑和一丝微弱的期盼。 秦东扬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他抱着刘小雪,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神情变得严肃了几分。 他扫视了一圈还在起哄的妇女们,沉声说道:“几位嫂子,婶子,玩笑可不能这么开。” 他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我和翠娥嫂子清清白白的,你们这样说,传出去对翠娥嫂子的名声不好。大家都是一个村住着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别因为几句玩笑话,让人家翠娥嫂子往后难做人。” 这话一出,周围的哄笑声顿时小了下去。 夏翠娥听着这话,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瞬间“咯噔”一声,沉了下去。 他这是……在明明白白地拒绝啊。 刚才心头那点因为被起哄而生出的、连自己都觉得不切实际的绮念和期待,像是被狂风吹过的烛火,“噗”地一下,彻底熄灭了,连一丝青烟都没剩下。 心里头,拔凉拔凉的。 一个年纪稍长,看起来比较稳重的大娘见气氛有些僵,赶紧出来打圆场:“哎呀呀,看我们,光顾着开玩笑,把秦医生都给说恼了。” 她笑着拍了秦东扬的胳膊一下:“行了行了,秦医生脸皮薄,还害臊了!我们不说了,不说了还不行嘛!” 秦东扬对着那大娘,也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并没有接话。 他抱着刘小雪,又对夏翠娥点了点头,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客气:“嫂子,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带小雪回去了。” “……嗯。”夏翠娥低低地应了一声,始终低着头,不敢去看秦东扬的眼睛,怕被他看到自己眼里的失落和难堪。 秦东扬不再多言,抱着刘小雪,转身沿着田埂小路,朝着村子的方向走去。 夏翠娥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一把刚拔下来的杂草,望着那个逐渐模糊的背影,她的心里空落落的。 第48章 是刘夏荷她们班的老师? “我来县里办点事,顺便过来看看你们俩。”秦东扬抬手,把一直提着的那个油纸包递了过去,“喏,给你们买了点吃的。等放学了,你去找你二姐,你们俩分着吃。” 刘夏荷双手接过点心包,入手沉甸甸的,她更是喜上眉梢,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谢谢姐夫!”她声音又脆又甜,心里像是灌了蜜一样。 “哎哎哎!你们快来看!这是我姐夫!”刘夏荷突然想起了什么,兴奋地转身,朝着刚从教室里出来的几个相熟的同学大声招手,那语气,骄傲得不得了。 呼啦啦一下子,四五个跟刘夏荷差不多大的少男少女围了上来,都用好奇又带着点探究的目光打量着秦东扬。 “夏荷,这就是你天天挂在嘴边的那个特别厉害的姐夫啊?”一个扎着两个小揪揪的女孩好奇地问。 “哇,你姐夫长得好高啊!”旁边一个瘦高个子的男生忍不住感叹。 “夏荷姐夫,听说你会治病救人,是真的吗?”另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满眼崇拜。 刘夏荷的下巴都快顶着天啦:“那是!我姐夫最厉害了!” 叽叽喳喳,一群半大孩子围着秦东扬问东问西,问题一个比一个跳脱。 秦东扬被这群热情高涨的“小屁孩”簇拥在中间,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问题,脸上难得地浮现出一丝不太自然的窘迫。 刘夏荷可不管他自在不自在,小脸一扬,正准备撸起袖子替秦东扬好好吹嘘一番他的“光辉事迹”。 “我跟你们说,我姐夫可……” “叮铃铃——!” 没等她说完,急促的上课铃声再次响彻校园,无情地打断了她的即兴演讲。 “哎呀!上课了!快跑!” 围观的孩子们如梦初醒,作鸟兽散,纷纷尖叫着冲回各自的教室。 刘夏荷也急得直跺脚,但还是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着秦东扬。 “姐夫,你……你等我们放学吗?”她眼里带着一丝小小的期盼。 秦东扬摇了摇头,他还得回村里呢,不能在这儿多待。 毕竟向正军给他开了这么高的工资,他不能总玩忽职守啊! “不了,我下午还有事,得先回去了。你们好好上课。” “哦……”刘夏荷有点小失落,但还是懂事地点点头,“那你路上小心点,姐夫!” 她紧紧抱着怀里的点心包,一步三回头地小跑着进了教室,还不忘从门口探出头,对秦东扬挥了挥手。 秦东扬看着她消失在教室门口,无奈地笑了笑,转身打算离开。 刚走没两步,迎面却匆匆走来一个年轻的女同志。 秦东扬脚步一顿,这人有点眼熟。 那女同志原本低着头急着赶路,似乎察觉到前面有人,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 虞梦瑶看清是秦东扬的瞬间,眼睛猛地瞪大了,“哎!同志!是你!” 秦东扬也没想到这么巧,会在这里再次碰到她,微微怔了一下,“是你啊。” 虞梦瑶几步上前,站定在秦东扬面前,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激动和感激。 “同志!真是太巧了!我刚才就想找你好好道谢呢!要不是你及时出现,戳穿了那两个骗子,我今天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我刚才在人群里找了你好半天,没想到你走得那么快!真是太感谢你了!” 她的语速又急又快,仿佛恨不得把所有的感激一股脑的全说出来。 秦东扬见她一脸真诚,还是摆了摆手,神色依旧淡然,“不用这么客气,碰上了,说句话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 “这怎么能是小事呢!”虞梦瑶却很坚持,“对我来说就是大事!同志,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你在哪个单位工作?改天我一定……” 她急切地想要问清楚秦东扬的信息,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再次浮现,让她更想弄明白眼前这个人的身份。 秦东扬却不太想留下姓名,更不想因此惹上什么后续的麻烦。 “真不用了,我就是路过。”他语气平淡地打断了她的话,“我还有事,得先走了。” 说完,他微微侧身,打算绕过虞梦瑶离开。 “哎!同志!你等等……”虞梦瑶下意识地想伸手拉住他。 可就在这时,走廊深处的教室里已经传来了学生们起立问好的声音:“老师好——!” 上课时间到了。 虞梦瑶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唉……”虞梦瑶轻轻叹了口气,整理了一下情绪,抱着教案,转身快步走向了刘夏荷她们班所在的教室。 秦东扬鬼使神差地回头望了一眼,恰好看到虞梦瑶的身影消失在刘夏荷刚才进去的那间教室门口。 他的脚步微微一顿。 原来……这个女同志,是刘夏荷她们班的老师? 回村的中巴车摇摇晃晃,秦东扬靠在有些硌人的座椅上,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又浮现出那个叫女老师的身影。 清秀的脸庞,急切又真诚的眼神,还有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他微微皱了皱眉,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搜刮着记忆,似乎都没有这张面孔的印记。 算了,秦东扬摇摇头,不再去想。 大概是以前在哪个场合萍水相逢,一面之缘,记不清也正常,他还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费神。 中巴车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停稳,秦东扬付了车钱,回到家看看墙上挂钟的时间,已经快下午两点了。 这个点儿,午饭早就错过了,秦东扬心里估摸着,夏翠娥八成是带着刘小雪还在地里没回来,便朝着村外的田地方向走去。 还没走到地头,远远就听见了女人们的说笑声。 秦东扬放眼望去,果然看到几个人影在地里忙活。 夏翠娥正弯着腰锄草,动作麻利。 而在不远处的田埂上,穿着碎花小褂子的刘小雪正乖乖地坐着,低着小脑袋,两只小手灵活地摆弄着手里的狗尾巴草,似乎在编什么小玩意儿。 夏翠娥干几下活,就忍不住直起腰,往刘小雪那边看一眼,确认她安安稳稳地待着,眼神里是显而易见的关心。 地里除了夏翠娥,还有另外几个手脚勤快的村里妇女,一边干活,一边七嘴八舌地唠着家常。 一个看起来颇为爽朗,嗓门也大的胖婶子停下手里的锄头,用胳膊肘拐了拐旁边的另一个女人,朝着夏翠娥的方向努了努嘴。 “哎,我说翠娥啊,你这心可真细,给秦医生带孩子,比带自家的还上心呢!” 另一个瘦高个的女人立刻接茬,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可不是嘛!我看呐,翠娥这心思,不光在孩子身上吧?怕是……对秦医生也有点意思?” 第47章 让我先好好谢谢那位男同志 那尖嘴猴腮的男人被抓着胳膊,疼得龇牙咧嘴,嘴里却还不服软。 “你……你放开我!胡说八道什么!谁跟她一伙了?我就是看不惯有人欺负老人家!” 他梗着脖子狡辩,眼神却飘忽不定。 秦东扬冷笑一声:“看不惯?我看你是帮忙带节奏吧?” 他话音刚落,旁边立刻就有围观群众反应过来了。 “对!就是他!刚才就是他一直在帮腔,说这姑娘撞了人!” “没错没错!还说什么英雄救美,让我们别多管闲事!” “要不是他煽风点火,我们差点就信了这老太太的话了!” “原来他们真是一伙的!合起伙来骗人啊!” 围观群众七嘴八舌,纷纷指证。 刚才还帮着老太婆说话的风向,彻底调转,唾沫星子几乎要把那尖嘴男人淹没了。 那尖嘴猴腮的男人脸色更白了,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眼神里全是慌乱。 就在这时,人群外传来了呵斥声。 “都让让!让让!发生什么事了?”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两名穿着制服的公安同志拨开人群走了进来。 原来,刚才人群里早有热心肠的人看不下去,悄悄跑去附近的岗亭报了公安。 公安同志一听,说是有人把老太太的传家宝古董花瓶给撞碎了还不肯赔钱,以为是普通的民事纠纷,急匆匆就赶了过来。 等到了现场,听围观群众七嘴八舌一解释,再看看地上那堆明显不对劲的碎瓷片,还有被秦东扬抓着的那个心虚的男人,经验丰富的公安同志哪还能不明白? 这哪是什么损坏财物,分明就是一场碰瓷讹诈! 带头的公安同志脸色一沉,目光锐利地扫过老太婆和那个尖嘴男人。 “行了!都别吵了!你们两个,”他指了指脸色惨白的老太婆和那个尖嘴男人,“跟我们回派出所走一趟,把事情说清楚!” 老太婆还想撒泼,刚张开嘴要嚎,就被公安同志严厉的眼神一瞪,顿时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蔫了下去。 那尖嘴男人更是腿都软了。 秦东扬见公安来了,也就松开了手,那男人没了支撑,差点瘫在地上,最后被另一个公安同志一把架了起来。 秦东扬见状,知道这里没他什么事了。 他掸了掸刚才抓人时沾上灰尘的衣袖,准备转身离开,他还得去供销社给家里几个小的买点东西,不能再耽搁了。 就在这时,那位差点被讹的年轻女同志,连忙向公安同志解释了几句。 “公安同志,谢谢你们!我愿意跟你们去做笔录,配合调查。”她声音清脆,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不过,”虞梦瑶顿了顿,目光急切地在人群里搜索,“能不能让我先谢谢刚才那位帮我戳穿骗局的同志?” 她一边说着,一边踮起脚尖,在渐渐散去的人群里寻找刚才那个仗义执言的身影。 可惜,人群渐渐散去,哪里还有秦东扬的影子? 他早已趁着公安同志处理老太婆和那男人的时候,悄然离开了。 虞梦瑶心里不由得一阵失落。 今天真是多亏了那位同志,不然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对这位素未谋面的男同志充满了感激。 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刚才那个男同志的身影和说话的声音,有那么一点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可任凭她怎么想,也想不起个所以然来。 眼下还有正事要办,她也只能暂时将这份疑惑和感激压在心底,对公安同志点点头,准备跟着往派出所走去。 …… 秦东扬进了旁边的供销社,挑了几样时兴的点心,付了钱,提着用草绳捆好的点心包,大步流星地往县中学走去。 县中学分高中部和初中部,挨得挺近,秦东扬先去了高中部。 校园里静悄悄的,正是上课时间,他凭着上次送刘春芽时记下的路,又找老师问了一下,找到了她的教室。 窗户虚掩着,他悄无声息地靠近,目光投向窗内。 刘春芽端坐在课桌前,扎着整齐的麻花辫,背挺得笔直。 她正低着头,手里紧握着一支铅笔,在本子上快速地记录着什么,眉头微微蹙起,神情专注极了。 秦东扬看着她这副一丝不苟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这丫头,是块读书的料。 他没打算进去打扰她,眼下,没有什么比学习更重要。 接着,他又熟门熟路地拐进了隔壁的初中部。 刘夏荷的教室在一楼,找起来更容易,他依旧选择在窗外观察。 和姐姐的沉静专注不同,刘夏荷虽然也坐在座位上,但小脑袋时不时晃动一下,眼神偶尔会溜号地瞟向窗外,握着笔的手指也不太安分地敲着桌面。 秦东扬看得暗自摇头失笑,这小丫头片子,心思活络得很。 他正琢磨着是等放学再把点心给她们,还是先找个地方等等,教学楼里突然炸响了下课的电铃声。 几乎是铃声落下的瞬间,初中部的教室门就像开了闸似的,涌出了一群群半大的孩子。 刘夏荷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习惯性地往窗外一瞥,这一瞥,正好对上了窗外秦东扬含笑的目光。 “呀!姐夫!” 刘夏荷先是一愣,随即眼睛瞪得溜圆,惊喜地尖叫一声,拨开还堵在门口的同学,像一阵风似的冲到了秦东扬面前。 “姐夫!你怎么来了呀?”她仰着红扑扑的小脸蛋语气里满是雀跃。 第46章 你们两个才是一伙的吧! 蓝衬衫男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没想到秦东扬反应这么快,还直接告状,顿时又羞又怒,却不敢再辩驳,灰溜溜地跑了。 一场小风波就此平息。 秦东扬调整了一下呼吸,重新拿起笔,凝神静气,将诊断意见和治疗方案一气呵成地写完,交给了考官。 考官仔细看了看,又相互交流了几句,看向秦东扬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赞许。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等通知吧。” 秦东扬走出县医院大门,心里盘算着先去车站附近的供销社看看,给春芽和夏荷买点东西,然后再去找她们。 他沿着街道朝车站方向走去,没走多远,就看到前面围了一大圈人,里三层外三层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里面传来哭喊声和争吵声。 秦东扬好奇心起,便挤了过去。 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穿着打补丁衣服的老太婆,正死死拽着一个年轻女同志的胳膊,哭天抢地。 地上摊着一张蓝布,里面是一堆青白色的瓷器碎片,看样子像是个摔碎的花瓶。 “你还我花瓶!你赔我的传家宝啊!”老太婆一边哭一边喊,声音嘶哑。 那年轻女同志大概二十三四岁,穿着的确良衬衫和长裤,看打扮家里条件就不错,此刻气得脸颊通红,拼命想挣脱老太婆的手。 “我说了!我根本就没碰到你!是你自己没拿稳摔了!”女同志又气又急。 秦东扬站在旁边听了一会儿,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这个老太婆说她家里穷,又生了重病,她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想着把家里祖上传下来的一个花瓶拿到县里的文物局去问问,看能不能换点钱给老头子治病。 哪知道走到这里,就被这个女同志给撞了一下胳膊,胳膊一麻,手里的布包就掉地上了,里面的花瓶就摔了个粉碎。 “我这花瓶可是好不容易才留下来的啊!”老太婆捶着胸口,哭得让人可怜,“当年抄家那么厉害,我都把它藏得好好的,想着是个念想,以后还能传下去……现在全完了!你让我老婆子怎么活啊!没钱治病,我不如死了算了!” 她声泪俱下,看起来可怜极了。 那年轻女同志气得浑身发抖:“你胡说八道!我跟你走的是对面,中间隔着至少有半尺宽!我怎么可能撞到你?明明是你自己手滑,包袱掉下去的!” 她指着地上的碎片,声音都气得发抖:“再说了,谁知道你这包里装的是什么?是不是真的古董花瓶?就算是,是不是你自己故意摔碎了想讹人?” 老太婆一听这话,哭得更凶了:“你这姑娘心怎么这么狠啊!我一个老婆子,无缘无故讹你干什么?就是你撞的!就是你!” 旁边围观的人群开始议论纷纷。 “我看这老太太不像说谎啊,哭得多伤心。” “是啊,一个花瓶呢,听说是祖传的,肯定很值钱吧。” “这女同志看着穿得挺齐整,赔点钱算了嘛,老人家也不容易。” “对啊对啊,尊老爱幼嘛,你看把老太太急得。” 大部分人显然都站在了老太婆那边,对着年轻女同志指指点点。 年轻女同志听到这些议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涨红着脸,大声反驳:“凭什么让我赔?不是我撞的就不是我撞的!你们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偏袒她!”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哭腔:“再说,她一张嘴就要我赔五百块钱!五百块啊!你们谁身上现在能拿出五百块?这跟抢钱有什么区别!” 老太婆非但没有心虚,反而挺了挺腰杆。 她抹了把浑浊的老泪,带着几分被质疑的愤怒,尖声道:“五百块怎么了?我这可是宋朝传下来的宝贝!拿到文物局,说不定还不止这个价!” 这话一出,人群里立刻就有人“嘶”地吸了口凉气。 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男人立刻帮腔:“哎呦!宋朝的?那可是老古董了!值钱着呢!五百块?我看都少了!” 其他人一听,顿时觉得老太婆的话可信度高了不少。 “就是啊,宋朝的花瓶,那可不是一般东西。” “姑娘,我看你就认了吧,别狡辩了。” “对对对,赶紧赔钱吧,人家老太太也不容易。” 风向一下子又转了回去,指责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年轻女同志身上。 年轻女同志急得眼圈都红了,嘴唇哆嗦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秦东扬一直没说话,目光锐利地盯着地上那堆蓝布里的碎瓷片,他看得仔仔细细,眉头微微皱起。 半晌之后,他才分开人群,走了出来。 “老人家,”他声音不高,但足够清晰,“您确定,这花瓶是刚刚才摔碎的吗?” 老太婆抬起浑浊的眼睛,警惕地打量着秦东扬。 “当然是刚刚!就是被她撞碎的!”她指着年轻女同志,语气肯定。 秦东扬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弯下腰,小心地从蓝布里捡起了几块比较大的瓷片。 他将瓷片拿到眼前,仔细翻看着断口。 年轻女同志看到有人似乎在帮自己,黯淡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 就在这时,刚才那个帮腔的尖嘴猴腮男人又跳了出来。 他斜着眼睛看着秦东扬,阴阳怪气地说道:“嘿!我说这位男同志,你什么意思啊?你不会是看这女同志长得漂亮,想来个英雄救美吧?行啊!你要救美,这五百块你替她出了呗!” 秦东扬连看都没看那男人一眼,只是对着手里的瓷片,冷笑了一声,“英雄救美?我还没那么闲。” 他举起手里的几块瓷片,对着围观的人群:“大家看清楚了,老人家说这花瓶是刚刚摔碎的,对吧?” “可你们看看这些碎片的边缘,”他指着断口处,“这颜色,这磨损,像是刚刚断裂的样子吗?这分明就是很陈旧的断口!” 他又拿起另外几片,尝试拼对了一下。 “而且,我捡的这几块,边缘弧度都不一样,明显不是同一个部位碎下来的,排除了原本就有豁口的可能。这些瓷片看弧度,像是花瓶的中段部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老太婆有些慌乱的脸。 “所以,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这个所谓的‘传家宝’花瓶,早就碎了!然后被人用米汤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勉强粘了起来,外面看着好好的,其实里面早就坏了。稍微一碰,甚至自己就散架了。” “第二,”他加重了语气,“这里面,根本就没什么完整的花瓶!从一开始,包袱里装的就是一堆碎瓷片!” “老人家,你到底是想卖花瓶,还是想用一堆不值钱的碎瓷片来讹钱啊?” 秦东扬这番话说得条理清晰,掷地有声。 围观的群众顿时一片哗然! 大家看看地上的碎片,再看看秦东扬手里的,又看看脸色发白的老太婆,议论声再次响了起来,只是这次,怀疑的目光投向了老太婆。 老太婆的脸瞬间沉了下来,眼神躲闪,但嘴上却不肯认输。 “你……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她指着秦东扬,声音都有些发颤,“你凭什么这么说!你安的什么心!” “我是不是胡说,很简单。”秦东扬毫不退让,“咱们直接去前面的派出所报公安,再请文物局的同志来鉴定一下这些碎片。看看这到底是不是宋朝的宝贝,看看它是不是刚刚才碎的,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秦东扬话音刚落,人群里那个尖嘴猴腮的男人脸色骤变。 他眼神慌乱地四处看了看,趁着大家注意力都在老太婆和秦东扬身上,悄悄地往人群后面缩,转身就想溜。 秦东扬眼角的余光一直留意着他,见状立刻一个箭步上前! “站住!” 他伸手如电,一把就抓住了那男人的胳膊,力气之大,让那男人痛得“哎呦”一声。 秦东扬目光冷厉地盯着他:“跑什么?心里有鬼?我看,你们两个才是一伙的吧!” 第45章 已经严重违反了考场纪律! 秦东扬心里咯噔一下,要是错过了这次,下次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他正想再说什么,软磨硬泡也要试试,旁边突然传来一个有些洪亮又带着点耳熟的声音。 “咦?这不是……那天跟虞医生一起来吃饭的小秦同志吗?” 秦东扬猛地扭头一看。 说话的是个穿着干净白色厨师服的中年男人,体型微胖,正是国营饭店那个何大厨! “何师傅!”秦东扬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眼睛都亮了,赶紧快步迎上去。 何大厨正和一个穿着白大褂像是医生的人往外走,看到秦东扬,笑着停下脚步:“小秦同志,你怎么在这儿满头大汗的?来看病?” 他目光落在报名处,随即恍然大悟:“哦,是来参加今天医生招考的吧?” 没等秦东扬回答,何大厨就扭头对那女工作人员扬了扬下巴:“小李啊,怎么回事?这位小秦同志是虞医生的朋友,上次还一起吃过饭呢,你怎么还不给人家报名?” 虞医生?虞司棋?! 那女工作人员一听“虞医生”这三个字,像是被电了一下,瞬间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脸上的不耐烦和倦怠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热情和谄媚的笑容。 “哎呀!误会!天大的误会!”她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从抽屉里重新翻出报名表,“我哪知道这位同志是虞医生的朋友啊!您看我这眼神……真是不好意思!” 她快步走到秦东扬面前,把报名表和笔塞到他手里,笑容可掬:“同志,您快填!我给您马上办!耽误了您的正事,真是罪过罪过!” 这变脸速度,看得秦东扬叹为观止。 “谢谢了!”秦东扬当即道谢,接过表格,压下心头的激动,趴在桌子上飞快地填写起来。 填完表,交上去,那小李同志麻利地盖了章,递给他一个准考证号:“考场就在旁边那个大会议室,您快进去吧,考试应该马上就要开始了!” “谢谢!”秦东扬郑重道谢,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推开了旁边那扇厚重的木门。 考场里果然已经坐满了人,粗略一看,少说也有四五十号。 讲台上坐着两个面色严肃的监考老师,正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 秦东扬的进入,立刻吸引了不少目光。 他快速扫视了一圈,在最后排靠墙的角落找到了一个空位,赶紧低着头走了过去,尽量不引人注意。 他刚坐下,屁股还没完全挨着椅子,旁边一个穿着崭新蓝色的确良衬衫,约莫三十多岁的男人就斜着眼睛瞟了过来。 那男人嘴角挂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周围几个人听到:“呵,踩着点儿来啊?这是把县医院的招考当成赶集了?” 秦东扬皱了皱眉,没有搭理他。 谁知那男人见秦东扬不吭声,以为他好欺负,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神里的轻蔑更浓了:“看你这年纪,毛都没长齐吧?也不知道是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野路子,也敢跑来跟我们抢饭碗?” 秦东扬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上对方挑衅的眼神,嘴角微微一挑:“这位同志,你是不是对自己太没自信了?怎么?多我一个人考试,就让你这么害怕?” 他本来不想惹事,只想安静考试,但是这人就盯着他犯贱,他当然也不会退让。 男人没想到秦东扬看着年轻,嘴巴却这么厉害,脸色顿时涨得通红,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你!你小子胡说八道什么!” 他梗着脖子,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道:“老子告诉你!老子可是正经卫校毕业的!在乡镇卫生院干了好几年了!就算我再没自信,也比你这种嘴上没毛,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的黄口小儿强一百倍!” 秦东扬闻言,反而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冷意:“是吗?” 他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你叫得再欢,有什么用?是不是骡子是马,等考完了,成绩单亮出来,不就知道谁有几斤几两了?” “你!”那个人刚想要再骂两句,监考老师就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 “安静!准备发试卷了!” 男人咬了咬牙,坐了回去,却是忿忿地瞪了秦东扬一眼。 试卷很快发了下来,秦东扬一看,题目不算难,他立刻拿着笔快速地答题。 一个小时后,考试结束的铃声终于响起,秦东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放下了笔。 监考老师开始收卷,教室里响起一阵桌椅挪动的声音。 “笔试结束,请各位考生稍作休息,十分钟后进行实践操作考核。”讲台上的一个监考老师扬声宣布。 实践操作考核在隔壁的几个小房间里进行,每个房间有一个模拟病人或者真实病人,还有考官。 秦东扬被分到了三号考核室。 房间里坐着一个面色蜡黄的中年男人,旁边站着两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神情严肃,显然就是考官。 “开始吧。”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考官对秦东扬点了点头。 秦东扬定了定神,走到病人面前,开始询问病史,接着是听诊、叩诊、触诊,动作娴熟而流畅。 一番检查下来,他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他对考官说道:“这位患者的主要症状是右上腹疼痛,伴有恶心、黄疸,根据查体,肝区有明显叩击痛,初步诊断为急性胆囊炎。” 他条理清晰,分析得头头是道。 两位考官交换了一个眼神,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 秦东扬拿起桌上的纸笔,准备写下详细的诊断意见和治疗方案。 就在这时,隔壁考核间门口探出半个身子,正是那个穿蓝色的确良衬衫的男人。 他显然是刚考完自己的项目,目光不善地盯着秦东扬这边。 看到秦东扬似乎很得考官赏识,那男人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的嫉妒。 他装作不经意地往三号考核室门口挪了一步,似乎想要看清楚里面的情况。 就在秦东扬低头奋笔疾书的瞬间,那男人猛地一个趔趄,胳膊肘朝着秦东扬握笔的手就撞了过来! 这一撞要是撞实了,别说写字了,手腕都可能受伤! 但秦东扬自从刚才被他挑衅后,心里就一直存着一丝警惕。 眼角余光瞥见那人影晃动,他几乎是本能地手腕一缩,同时身体往旁边一侧! “嘶——” 那男人的胳膊肘撞了个空,反而因为用力过猛,差点闪了自己的腰。 秦东扬猛地抬起头,目光冷冽地看向那个男人。 “这位同志,你干什么?”秦东扬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质问的严厉。 房间里的两位考官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动了,齐齐皱眉看了过去。 那个蓝衬衫男人脸色一白,强自镇定道:“没……没什么,我就是路过,脚下没站稳……” “路过?”秦东扬冷笑一声,“我看你是想故意捣乱吧?” 他直接转向考官,朗声道:“老师,这个人刚才故意撞我,意图干扰我考试!” 两位考官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年纪稍长的那位考官厉声对门外的男人喝道:“这位考生!请你立刻离开这里!你的行为已经严重违反了考场纪律!我们会记录在案!” 第44章 报名已经结束了! 这个念头一起,就像野草一样疯长起来! 他立刻凑上前去,向刚才说话那人仔细打听,“这位大哥,刚才听您说县医院招医生考试,是真的吗?具体是哪天?” 那人见秦东扬一脸认真,又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点了点头:“错不了,我亲戚就在县里头传出来的消息,就这周一上午,在县医院那边考!” “谢谢大哥!”秦东扬心头火热。 周一!时间很紧! 他赶紧排队买了半斤带着肥膘的猪肉,用油纸包好,小心地放进怀里,然后步履匆匆地往村里赶。 回到村里,秦东扬连家都没回,直接就奔着村长向正军家去了。 向正军正蹲在院门口吧嗒吧嗒抽着旱烟。 “正军叔。”秦东扬走到他跟前。 “哟,东扬啊,啥事?”向正军抬起头。 秦东扬也不拐弯抹角:“村长,我想跟您请几天假。” “请假?干啥去?”向正军有些意外。 “我想去县里一趟,”秦东扬顿了顿,直接说道,“我听说县医院在招医生,要考试,我想去试试。” 向正军拿着烟杆的手停在了半空,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 “去县医院当医生?东扬啊,这……”他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秦东扬看出了他的顾虑,深吸一口气,说道:“村长,我知道这事突然。但是,如果我真能考上,以后能在县里站稳脚跟……秋霜、小雪她们四个,我肯定是要一起带走的。她们的户口,我也会想办法迁出去。” 这话一出,向正军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 刘家这四个丫头片子,虽然可怜,但对村里来说,确实是负担。 要是秦东扬真能把她们都带走,那可是给村里甩掉了个大包袱! 他脸上的为难之色瞬间消散了不少,沉吟了片刻,“……你真有把握?” “总得试试!”秦东扬目光坚定。 向正军把烟杆在鞋底上磕了磕,站起身来,“行!你要是真有这本事,考出去也是你的造化!这假,我准了!” “谢谢正军叔!”秦东扬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 “不过,东扬,”向正军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事可不容易,你自己心里得有数。” “我明白。”秦东扬用力点了点头。 …… 刘夏荷和刘春芽回来之后,秦东扬已经做了红烧肉等着她们了。 刘夏荷第一个叫起来,眼睛里满是小星星:“姐夫!你做了什么好吃的啊?怎么这么香啊!” 刘春芽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秦东扬笑着从灶房探出头,手里还拿着锅铲:“鼻子还挺灵,快洗手,马上开饭!” 桌上,一大碗油汪汪、红亮亮的红烧肉摆在正中,肥瘦相间,颤颤巍巍。 这年头,能吃上一顿带肥膘的红烧肉,那简直是过年才有的待遇! 秦东扬给她们一人夹了一大块:“快吃,这个星期学习累了吧?多吃点补补。” 刘秋霜和小雪也乖巧地坐在一旁。 刘小雪看着两个姐姐回来,小脸上满是开心,嘴巴也咧得大大的。 刘夏荷夹起一块肉,顾不上烫,塞进嘴里,幸福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呜…好吃!太好吃了!姐夫你手艺真好!” 刘春芽也吃得小脸红扑扑的,不住点头。 她们以前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肉,幸福感都要把她们包围了。 以前她们哪里想过还能有吃到红烧肉的一天啊! 这一顿饭,所有人都吃得是满嘴流油,心满意足。 晚上,姐妹几个躺在炕上说悄悄话,分享着这一个星期上学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刘秋霜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之前的事跟两个姐姐说了,特别是夏翠娥话里话外暗示想跟他们成为一家人的事。 刘夏荷一听就炸了毛,猛地坐了起来,想要喊,但还是硬生生地压低了声音:“啥?她想干啥?她是想要嫁给姐夫?她配吗?!” 她跟刘秋霜的想法简直一模一样! “就是!”刘秋霜愤愤不平,“姐夫多好的人!多有本事!她一个寡妇哪点配得上咱们姐夫!” 刘春芽在一旁听着,眉头微微蹙起,眼神闪烁,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滋味。 但她毕竟年长一些,性子也更沉稳些。 她轻轻拍了拍情绪激动的刘夏荷:“行了,小声点!这是大人的事,咱们瞎操心什么。你们俩就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安心读书是正经。” 刘夏荷这才哼了一声,重新躺下,但嘴里还在小声嘀咕着什么。 转眼到了星期天下午,刘春芽和刘夏荷又要回县城的学校去了。 刘小雪抱着两个姐姐哭了好一会,大家哄了半天,又往她嘴里塞了半块桃酥,这才把小丫头的哭声给止住了。 等到星期一,天刚蒙蒙亮,秦东扬就起了床。 做好了早饭,帮刘秋霜备好了午饭,他轻手轻脚地把睡眼惺忪的刘小雪抱起来,哄着她吃了早饭,又拎起早就准备好的一小袋玉米面。 “小雪,醒醒,姐夫送你去翠娥婶家待一天,晚上就回来接你,好不好?” 刘小雪揉揉眼睛,乖巧地点点头:“嗯,姐夫早点回来。” 秦东扬心里一暖,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又看着刘秋霜:“秋霜,我们刚好一起去镇上。” 刘秋霜自从听到夏翠娥的名字就绷着脸:“哦。” 秦东扬压根没有再在意到刘秋霜的心情,只以为她是早起所以还有些困,带着她们吃了早饭,就去了夏翠娥家。 夏翠娥已经起来了,正在院子里扫地。 看到秦东扬抱着小雪过来,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嫂子,今天我有事,要去县城一趟,能不能拜托你照看一下小雪?”秦东扬有些不好意思,“这是小雪的口粮。” “都说了不用口粮了……”夏翠娥叹了口气,接过孩子和粮食,点了点头,“你去忙你的吧,我会把小雪看好的。” “麻烦嫂子了。”秦东扬客气一句,心里惦记着考试,也没多说什么。 “去吧,路上当心。”夏翠娥应道,目光落在秦东扬匆忙离去的背影上,心里有些惆怅。 这秦医生,也分得太清了…… 秦东扬和刘秋霜分别之后,立刻就坐中巴车去了县城,一下车,他就甩开步子往县医院跑。 紧赶慢赶,跑到县医院门口时,秦东扬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淌。 报名处设在医院大厅的一个角落,一张破旧的长条桌,那个工作人员正在收拾着面前的报名表,看样子是准备撤了。 “同志!同志!等一下!我、我也要报名!”秦东扬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赶紧跑过去,撑着膝盖大口喘气。 那工作人员抬起耷拉的眼皮,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喊什么喊?报名已经结束了!” “同志,通融一下,求求你了,”秦东扬急得满头大汗,语气带着恳求,“我从乡下赶过来的,路远,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 “规定就是规定!晚了就是晚了!”工作人员拿起桌上的搪瓷缸子,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结束了就是结束了,赶紧走吧!” 第43章 县医院招医生? 秦东扬抱着刘小雪,脚步稳健地回到了自家院子,堂屋的门敞开着,饭菜的香味已经飘了出来。 刘秋霜果然已经把午饭准备得差不多了,一碗清炒的野菜,一碗蒸得软糯的红薯,还热了几个早上剩下的杂粮面窝头。 “姐夫,小雪,快洗手吃饭了。”刘秋霜端着碗筷从灶房出来,脸上带着笑。 别看她年纪小,还真的是做得有模有样的。 秦东扬把刘小雪放下,让她自己去洗手。 三个人围着小小的方桌坐下,午饭吃得很快,也很安静。 吃完饭,秦东扬没多待:“我先去诊所那边看看,下午可能有些病人。” 刘秋霜懂事地点点头:“嗯,姐夫你去忙吧,家里有我呢!等我忙完了,我就带小雪过来玩!” 秦东扬又揉了揉刘小雪的脑袋,“乖乖听四姐的话。” “嗯!”刘小雪用力点头。 秦东扬这才放心地出了门。 刘秋霜收拾着碗筷,刘小雪则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槛上,晃悠着两条小短腿,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扭过头,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刘秋霜:“四姐。” “嗯?”刘秋霜应了一声,奋力地继续擦桌子。 她虽然年纪小,个子也不大,但是在两个姐姐的教导下,家务活已经很拿手了。 “翠娥姐姐说……”刘小雪的声音小小的,带着点不确定,“她说……她要跟姐夫成一家人?” 刘秋霜擦桌子的手猛地一顿,她嚯地转过身,几步走到刘小雪面前蹲下,脸色有些难看。 “小雪,你刚才说什么?” “翠娥姐姐问我,要是她跟姐夫成了一家人,是不是就能天天跟我在一起了?”刘小雪老老实实地重复了一遍。 她看着刘秋霜突然变得严肃的脸,有点害怕。 刘秋霜听完,差点没气死!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夏翠娥那个女人不安好心! 姐夫现在一个人,村里不知道多少女人盯着呢! 夏翠娥这寡妇门前是非多,平时看着挺老实,没想到心思这么活泛!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夏翠娥?她凭什么! 刘秋霜越想越气,小脸绷得紧紧的。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吓人,但还是带着明显的怒气,“小雪,你听四姐说。” “嗯。”刘小雪看着她。 “夏翠娥她胡说八道呢!”刘秋霜斩钉截铁地说,“她配不上我们姐夫!她要是再跟你说这话,或者说别的让你跟着她的话,你就直接告诉她!你就说‘我不愿意!我只要我姐夫和我姐姐!’记住了吗?” 刘小雪看着刘秋霜气鼓鼓的样子,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姐姐这么生气,但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刘秋霜这才稍微松了口气,摸了摸妹妹的头,“乖。” 刘秋霜心里却把夏翠娥骂了千百遍,心里想着等二姐和三姐回来了一定要跟她们说,不能让夏翠娥有可乘之机。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秦东扬就轻手轻脚地起了床。 他先去灶房,把昨晚泡好的杂粮淘洗干净,放进锅里,又添了足够多的柴火,打算给刘秋霜熬一锅稠稠的粥当早饭。 接着,他又拿出两个昨天剩下的窝头,切了点咸菜,仔细地装进一个干净的铝制饭盒里。 这是给刘秋霜带去学校当午饭的,学校离家远,一来一回太耽误时间,中午只能带饭吃。 等刘秋霜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走进灶房时,秦东扬已经把饭盒盖好,放在了灶台上。 灶膛里的火苗欢快地跳跃着,锅里的粥散发出淡淡的米香。 “姐夫……”刘秋霜声音还有些含糊。 当她看到灶台上那个明显是为她准备的饭盒时,心里猛地一暖,鼻子有点发酸,眼眶也控制不住地有点发热。 姐夫他对她真好。 秦东扬回过头,看到她醒了,笑了笑:“醒了?快去洗漱,粥马上就好了。” “嗯。”刘秋霜低下头,掩饰住自己的情绪,转身去洗漱。 吃过早饭,秦东扬仔细检查了一下刘秋霜的书包,确认没什么遗漏,“走吧,我送你去村口。” “不用了姐夫,我自己能行。”刘秋霜连忙说。 “第一次去,我送送你,熟悉一下路。”秦东扬说道。 到了村口的大槐树下,秦东扬停下脚步,“秋霜,到了学校,要好好听老师的话,认真学习,知道吗?” “嗯!”刘秋霜用力点头。 “跟同学要好好相处,但是也别让人欺负了,有事就跟老师说,或者回家跟姐夫说。中午记得把饭盒里的饭吃完,别省着。” “知道了……”刘秋霜的声音有些哽咽。 “放学了就赶紧回家,别在外面瞎跑,路上注意安全。”秦东扬又叮嘱了一句。 刘秋霜吸了吸鼻子,用力点头:“姐夫,你放心吧!我都知道了!” 秦东扬这才站起身,摸了摸她的头,“去吧。” 刘秋霜背着小书包,一步三回头地朝着通往镇上的小路走去。 秦东扬站在大槐树下,目送着刘秋霜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通往镇上的小路尽头。 回到家,院子里静悄悄的。 秦东扬先去灶房看了看锅里的粥,火还燃着,不用添柴,然后他走进屋里,刘小雪还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 “小雪,醒醒,姐夫给你穿衣服。”秦东扬的声音放得很轻。 他笨拙地拿起炕上叠好的小衣服,一件一件往刘小雪身上套。 小丫头倒是很配合,伸胳膊抬腿,软软糯糯地哼唧了两声。 穿好衣服,秦东扬又打来温水,拧了毛巾,给她擦脸擦手。 看着镜子里那张白净了不少的小脸蛋,秦东扬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成就感。 他端来早上剩下的粥,用勺子舀着,一口一口喂给刘小雪,“慢点吃,别烫着。” 刘小雪小口小口地吞咽着,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秦东扬看着她依赖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 这还没正经娶媳妇呢,倒先过上了当爹又当妈的日子了。 转眼,一个星期就过去了,又到了周六。 刘秋霜放假了,更重要的是,在县城中学寄宿的刘春芽和刘夏荷也要回来了。 秦东扬心里惦记着这事儿,他特意翻出之前攒下的布票粮票,跟邻居换了几张紧俏的肉票。 天刚放亮,他就揣着肉票,快步往镇上赶。 他得买点肉回来,给几个姑娘好好补补。 这要不早点去啊,等他去了,怕是连骨头都没了。 镇上的供销社肉摊前,已经排起了小队,秦东扬排在后面,听着前面的人闲聊。 “哎,听说了没?县医院那边好像要招人哩!” “招啥人?还要医生不成?” “可不就是!说是要正经考试,考过了就能进县医院当医生!铁饭碗啊!” “真的假的?啥时候考?” “就下周一!” 秦东扬的心猛地一跳! 县医院招医生?通过考核就能进? 他捏紧了手里的肉票,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虞家的人情,他不想欠。 可如果是凭自己的本事考进去,那就不一样了吧!他是有真才实学的! 虽然秋霜她们四个的户口是个大麻烦,但虞司棋不是说了吗,那个梁主任有办法。 自己要是能先进县医院,把自己的工作和户口解决了,以后再想办法把她们一个个接过去,不就好办多了? 第42章 小雪放我这儿 秦东扬无奈地笑了笑:“那也没办法,只能让小雪每天来诊所待着。我这诊所平时也不怎么忙,还可以教她认字什么的。” 夏翠娥点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羡慕:“秦医生,你对她们可真好。” 她也不由得在心里暗想,这个男人真的是个好人,对前妻留下的四个妹妹这么尽心尽力。 她想到以前刘月红还在的时候,大家都只觉得秦东扬偷奸耍滑,不爱干农活,现在刘月红不在了,才算是看出来他的好来了。 秦东扬快速给她换好了药:“好了,过两天应该就没问题了。” 夏翠娥回过神来,赶紧道谢。 只是离开诊所后,夏翠娥的心里升起了一个念头。 这个念头就像是疯长的野草,很快就占据了她的全部心神。 两天后,刘秋霜也要去上学了。 村里是没有小学的,刘秋霜要上学,就得去镇上。 秦东扬不可能把刘小雪一个人留在家里,所以干脆把刘小雪也带上了,三人一起向镇上走去。 刘秋霜背着三姐以前用过的旧书包,小脸上满是兴奋。 这是她第一次上学,一切都是那么新鲜而美好。 刚到村口,他们就遇到了夏翠娥,她看起来似乎正准备去上工。 “你们去报名还要带着小雪啊?”夏翠娥的目光落在刘小雪身上“要不把小雪放在我这里,我帮忙照顾。等你们报名回来了,再来接?” 见秦东扬有些犹豫,她又开口:“这去镇上可不近,小雪能走这么远的路?那不还得秦医生你一路抱着?到时候也不方便不是?” 秦东扬想想也是,而且报名的人应该不少,小雪又太小,不适合在人多拥挤的地方待太久。 他也就点了点头:“这样的话,就麻烦你了。” “这算什么麻烦,只是上工的时候盯着点罢了,”夏翠娥开心地答应下来,并伸手牵住了小雪,“放心吧秦医生,我会照顾好她的。” 三岁的孩子,有什么需求都会自己说,只要盯着不让她出危险就好。 镇上的报名手续比想象中要快一些。 等秦东扬带着刘秋霜回到村口,日头已经快要到正中了。 “姐夫,我先回去烧火做饭。”刘秋霜懂事地说道。 她知道姐夫还要去夏翠娥家接小雪。 秦东扬点点头,摸了摸她的脑袋:“路上小心点啊。” 目送着刘秋霜小小的身影蹦蹦跶跶地往家的方向走去,秦东扬这才转身,朝着村东头的夏翠娥家走去。 夏翠娥家也升起了炊烟,显然,她带着刘小雪也刚从地里回来没多久。 灶房里,夏翠娥正系着围裙,往锅里添着柴火,旁边的小凳子上,刘小雪乖乖地坐着,手里拿着一个草编的小蚂蚱。 夏翠娥一边烧火,一边逗弄着刘小雪,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小雪啊,你看你多可爱。”夏翠娥柔声说,“我家里也没有孩子,冷冷清清的。要不,你给我当女儿好不好?以后就跟着我过?” 刘小雪闻言,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小辫子甩来甩去。 “不要!不要!”她脆生生地拒绝,“我要跟着姐夫!” 夏翠娥笑得更灿烂了:“那今天跟着我,你开不开心啊?” “开心!”刘小雪脆生生地说着,“姐姐还给我编了蚂蚱!” “那你喜不喜欢跟着姐姐玩?”夏翠娥循循善诱。 “喜欢!”刘小雪虽然年纪小,但是意志还是很坚定的,“但是小雪还是要跟着姐夫!” 夏翠娥哑然失笑,随后摸了摸她的脑袋,试探地开口:“那……要是我跟你姐夫成了一家人呢?那翠娥姐姐不就能天天跟你在一块儿了吗?” 刘小雪眨巴着大眼睛,有些懵懂,但还是固执地说:“可是……可是姐夫跟我们才是一家人呀。” 夏翠娥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秦东扬抬脚迈进了院子,灶房门口,夏翠娥正端着一个豁口的小碗,一勺一勺地往刘小雪嘴里喂着什么。 刘小雪小嘴巴一张一合,吃得正香。 碗里似乎是些糊糊,可能掺了点野菜。 秦东扬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走了过去,“翠娥嫂子,小雪怎么还在你这儿吃饭了?这年头家家粮食都紧张,可不能让你破费。” 夏翠娥看见他,脸上闪过一丝羞涩,随即又镇定下来,笑着说:“哎呀,秦医生你来了。” 她像是没听见他话里的意思,继续手上的动作,“没事没事,小孩子家家的,才三岁,她能吃多少嘛!” 她一边说,一边又舀了一勺喂给小雪。 秦东扬看着小雪满足的小脸,心里叹了口气。 他想起以后可能要去趟县城,或者有其他事耽搁,秋霜上学后,小雪确实需要人临时照看一下。 夏翠娥这里,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翠娥嫂子,”他沉吟了一下,组织着语言,“以后我可能时不时要去趟县城。到时候家里没人,可能真得麻烦你帮忙照看一下小雪。” 夏翠娥眼睛瞬间就亮了,连忙放下碗,擦了擦手。 “不麻烦不麻烦!秦医生你这是说的哪里话!”她的声音都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雀跃,“你放心,小雪放我这儿,保证给你照看得好好的!” 秦东扬却没立刻应承这份热情,他话锋一转,语气认真起来,“不过,翠娥嫂子,要是真麻烦你,小雪的口粮,我肯定会提前准备好,一起送过来。” 这话一出,夏翠娥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这怎么行!”她立刻反对,声音也高了点,“秦医生你帮了我家那么多,上次那药钱你都没肯收!我照看下孩子,咋还能要你的粮食?” 她往前凑近一步,急切地解释:“这孩子吃点东西算什么?你太见外了!真把我当外人了不是?” 秦东扬的态度却很坚决,没有丝毫退让,“一码归一码,你帮忙是情分,我心领了。但这粮食是必须的,现在谁家都不容易,我不能平白占你这个便宜。” 夏翠娥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心里那点刚升起的热乎劲儿,像是被泼了盆冷水,慢慢凉了下去。 她知道秦东扬这人看着随和,其实骨子里犟得很,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再争下去,反而显得自己小家子气,或者……别有用心。 她心里有些失落,但面上还是挤出个笑容。 “……那,好吧。”她最终还是点了头,声音低了些,“都听秦医生的。” 秦东扬这才松了口气,露出一丝浅淡的微笑,“那就先谢谢翠娥嫂子了。” 他弯腰,朝刘小雪伸出手:“小雪,吃饱了吗?跟姐夫回家了。” 刘小雪乖乖地点点头,放下手里捏着的草蚂蚱,小身子一扭,就扑进了秦东扬怀里,“姐夫抱!” 秦东扬稳稳地抱起她,又对夏翠娥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离开。 第41章 那小雪岂不是就没人带了? 王疤癞大惊失色,但随即反应过来,“你们……你们设局害我?” 他的声音尖锐而愤怒,引来了周围邻居纷纷探头张望,有人甚至已经开始往这边赶来。 秦东扬不慌不忙,“我叫你来的吗?是我让你来偷东西的吗?” 他说话间步步逼近,让王疤赖无处可退。 周宝强接过话茬,“我们大半夜留在这里,是因为我娘身体不好,在这观察情况。” 这明显是扯淡的,因为王疤癞来诊所转了大半天,能翻的地方都翻过的,压根没看到周宝强他老娘。 他立刻梗着脖子喊:“骗人,那病人呢?” 秦东扬淡然答道:“刚刚周宝刚把她送回去了,我留下来叮嘱些注意事项。” “这事儿不能白天说吗?”王疤癞气得直跺脚,脸色铁青。 秦东扬冷笑一声,“那人家是晚上好转的,我们有什么办法。”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王疤赖,他顿时语塞,再也无法辩驳,只剩下一张涨红的不甘面孔。 不过王疤癞偷鸡摸狗这么多年没出啥事儿,当然也是有一套自己的诡辩的。 他把手里的木头箱子往桌子上一放:“我也不是来偷药的,我就来看看,不行吗?” 秦东扬轻嗤了一声:“你说这话,你看大家信吗?你分明就是来偷东西的!” 王疤癞咬着牙:“就、就算我是来偷药的……那我也没偷成啊!我可以写保证书,保证下次不再犯了!” 秦东扬眼神犀利,“你明明是要来偷公章的,别以为你说是偷药我们就会相信你。” 王疤癞愣住了:“什么公章?” “我们村和大队的公章啊,”秦东扬步步紧逼,“今天村长才放在我这里,你晚上就来偷了,你是何居心!” 原来,下午的时候,秦东扬已经去找过向正军,把王疤癞的事情全盘托出。 向正军对这个经常跑到他们村里偷鸡摸狗的人也是深恶痛绝,于是决定配合秦东扬,把村里和大队的公章都放在诊所里钓鱼。 此刻,围观的人群中,人们低声议论着。 “这小子果然不是个东西!” “就是,这回算他栽了!” 就在众人的目光聚焦之际,向正军站出来指责道:“王疤癞肯定是想要偷公章进行不法勾当!” 听到这话,人群中的议论声更响亮了。 “送公安局去吧,让他吃点苦头!” “对对对!送公安去!给他个教训!” 于是,在大家的一致同意下,他们连夜把王疤癞送到了公安局。 夏翠娥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潮澎湃,她知道这是秦东扬为了自己出头,对他的感激之情油然而生,更是在心底暗生情愫。 而刘春芽则站在人群后面,看着这一切,以为秦东扬是为了她剪除后顾之忧,不禁也感动得热泪盈眶。 …… 没几天,刘春芽和刘夏荷都要开学了。 两人在同一天开学,秦东扬先送了刘春芽去报名。 因为是女生宿舍,秦东扬一个大男人,当然不方便进去,所以他让刘夏荷去帮刘春芽,自己则在外面收着刘夏荷的东西。 刘春芽和刘夏荷一边收拾宿舍、铺床,一边聊着天。 只是刘春芽不经意地从窗户往外看了一眼,就看到秦东扬站在树荫下,似乎有些迷茫地在看着湛蓝的天空。 看着他俊逸的面庞,和他这段时间对自己,对其他三个妹妹的照顾,刘春芽的心中泛起一阵莫名的情愫。 刘夏荷帮着铺好了床:“二姐,还要干嘛吗?” 刘春芽猛地回过神来,赶紧开口:“不、不用了,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我送你出去吧!” 她低下头,脸颊微红,把自己心里莫名的悸动给压了下去。 刘春芽把荷送到了宿舍门口。 “这么快吗?”秦东扬有些诧异。 刘春芽低声回答:“嗯,你们先去给夏荷报名吧!迟了人就多了!” “行!”秦东扬爽快地应声,“那我们就先走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刘春芽轻声叹息了一下,这才转身离开了。 秦东扬带着刘夏荷一路走到初中报名处,路上刘夏荷叽叽喳喳个不停,说着对新学校的期待和紧张。 到了报名处,人山人海,好不容易才挤进去。 填表、交费,一切忙完后,已经是下午了。 看着即将离开的秦东扬,刘夏荷眼泪汪汪:“姐夫……” “周六放学后,就去高中等你二姐,两姐妹一起回来,”秦东扬拍拍她的肩膀,语气里满是关心,“如果遇到什么事情了,就找老师帮忙,老师也解决不了的,你就打村里的电话,不要怕花钱,知道了吗?” 听到这话,刘夏荷用力地点头,可还是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扑进他的怀里大哭起来:“姐夫,我会想你的!” “小傻瓜,不就是几天吗?”秦东扬轻声安慰道,同时把生活费塞进她手里,“别太节约,要吃好点,在长身体呢。” 目送着刘夏荷一步三回头地走远,秦东扬挥了挥手,这才转身离开。 等到他回到了家,看到家里只剩下刘秋霜和刘小雪,秦东扬的心里也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倒是刘小雪看到秦东扬回来,高兴得直扑过来抱住他的腿。 “姐夫!我们蒸了馒头啦!”刘秋霜也在一边骄傲地宣布,小脸上满是自豪感。 秦东扬笑着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头:“真厉害!看来我以后不用做饭了。” 刘秋霜害羞地低下头,拨弄着衣角:“我以后会做更多好吃的给姐夫吃!” 刘小雪使劲点头:“我也是!我也是!” 秦东扬看着两个懂事的孩子,心里暖洋洋的。 他走进厨房,掀开锅盖,虽然看着有点奇形怪状,但是很是暄软的二面馒头散发着热气,十分诱人。 秦东扬不由得摸了摸刘秋霜的头:“辛苦秋霜了……” 虽然今天晚上家里只有三个人,都有些不太习惯,但是就连最小的刘小雪,也什么都没说。 第二天,刘秋霜牵着刘小雪的小手,跟着秦东扬来到了诊所。 “小雪,要记住,以后一定要听姐夫的话,姐夫工作的时候不要捣乱,知道吗?”刘秋霜一路上不断叮嘱着妹妹。 刘小雪乖巧地点头:“知道,四姐。” 诊所里,秦东扬正在忙碌着。 刘秋霜拉着刘小雪,静静地坐在角落里,不吵不闹。 夏翠娥来换药,看到刘秋霜和刘小雪,有些诧异:“秦医生,夏荷她们都去上学了,秋霜也要去吗?” “小学后天开学,到时候就送她去。”秦东扬随口回答。 “那小雪岂不是就没人带了?”夏翠娥的语气里透露着浓浓的关怀,“她还小呢,也不能让她一个人出去玩。” 第40章 王疤赖被抓 秦东扬处理完膝盖的伤口,又细心地敷上药膏,用干净的纱布缠好。 他站起身,收拾着桌面上的东西,“好了。” 夏翠娥这才如梦初醒般,连忙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腿脚,膝盖处传来清凉的感觉,疼痛缓解了不少。 她的脸颊更红了,低着头,声音细细的,带着几分羞涩:“秦医生,谢谢你……太……太麻烦你了。这……得多少钱?” 秦东扬转过身,“不用钱,就用了点碘酒和纱布,不值什么。” 他又叮嘱道:“这几天伤口别沾水,注意干净,要是感觉疼得厉害或者发炎了,就再过来看看。还有,晚上睡觉,门窗一定要插好!” “嗯,嗯!我知道了!”夏翠娥连连点头,像是怕他再说出什么让她更窘迫的话,急忙道:“那……秦医生,我……我先回去了。” “路上小心点。”秦东扬点了点头。 夏翠娥低着头,红着脸,几乎是有些狼狈地快步走出了诊所。 诊所的门被重新关上,只剩下秦东扬一人。 王疤赖! 打了他一顿,非但没让他收敛,反而更加肆无忌惮! 竟然把主意打到了无依无靠的夏翠娥身上! 他是不是觉得,老子只在乎刘春芽,别人的闲事就不会管了?! 这种人渣,留在村里就是个毒瘤,一个移动的祸害! 必须想办法,把他彻底弄走,送他去该去的地方——监狱!让他好好尝尝牢饭的滋味! 可是……怎么才能把他送进去? 秦东扬皱紧了眉头,他对王疤赖的了解,仅限于他是个好色、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 单凭夏翠娥这件事,她不肯报公安,就没办法定他的罪,得找个了解他底细的人。 想到这里,秦东扬不再犹豫,立刻锁好诊所的门,借着夜色,快步朝着周宝强家的方向走去。 “宝强大哥,王疤赖那个狗东西,今天晚上又犯事了!” “啥?!”周宝强吃了一惊,“他又去找春芽麻烦了?!” “不是春芽,”秦东扬脸色阴沉,“是夏翠娥!” 他把夏翠娥来诊所求医,以及王疤赖翻墙施暴的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 周宝强听得是怒火中烧,狠狠地啐了一口:“妈的!这个王八犊子!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前天晚上打轻了!” 秦东扬沉声道:“打他一顿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这种人必须送进去!” “宝强,你对王疤赖了解多少?他平时除了耍流氓,还有没有干过别的犯法的事?偷东西?抢劫?或者别的什么?能把他送去蹲大牢的那种!” 周宝强闻言,皱起了眉头,想了半天。 “秦医生,这……有点难啊。王疤赖这人,是挺操蛋的,村里人都烦他。可要说能把他送进大牢的罪证……他也就是小偷小摸,今天偷只鸡,明天摸俩瓜,都是些屁大的事,顶多被抓住打一顿,或者赔点钱。至于抢劫……他也就敢欺负欺负老实人,真碰上硬茬子,他比谁都怂,没那个胆子。” 周宝强叹了口气:“想凭这些把他送进去蹲几年,怕是不够格啊!” 秦东扬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既然他现有的罪行不够,那就……让他犯个够格的罪行! 秦东扬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的光芒,“宝强大哥,既然他喜欢偷东西,那就给他个机会,偷点‘值钱’的!” 周宝强一愣:“秦医生,你啥意思?” 秦东扬凑近周宝强耳边,声音压得极低。 “你明天去找几个信得过的人,去隔壁王家村,还有李家屯那边,偷偷散布个消息……” “就说我秦东扬,前两天去县城进了一批特效药,是从外面搞到的稀罕货,很名贵,花了大价钱。” “重点要强调,这批药要是拿到黑市上,随便倒个手,就能赚一百多块钱!” 周宝强眼睛猛地瞪大了,瞬间明白了秦东扬的意图! 一百多块!这可是一笔巨款!足够让王疤赖这种见钱眼开、又自诩有点“手段”的混混铤而走险了! 只要王疤赖敢来偷药,人赃并获,这罪名可就比偷鸡摸狗严重多了! 到时候,送他去吃牢饭,绝对够格! “秦医生,你这招……高啊!”周宝强忍不住低声赞叹道! …… 王疤癞昨天晚上被夏翠娥砸了脑袋,今天一早就去了村里的诊所包扎伤口。 村医给他包扎好伤口后,不耐烦地伸出手:“五毛。” 王疤癞掏出皱巴巴的五分钱硬币,一边递过去一边骂骂咧咧:“当医生的都不是好人!” 走出诊所,他心里还在想着昨晚的事,越想越气。 “妈的!秦东扬那小子真是多管闲事!” 正这么想着,他路过田地时,无意中听到了几个农民在低声议论什么。 “听说了吗?秦东扬从县城弄回了一批特效药,据说很值钱呢!” “是啊,要是在黑市倒手,可能赚不少钱呢!” 王疤癞心头一动,这可是个发财的机会! 把药偷了卖掉,不仅能赚钱,还能让秦东扬丢脸,说不定还能让他赔得倾家荡产! 想到这里,他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嘿嘿”笑出了声。 当天晚上,月黑风高,是个干坏事的好时候。 王疤癞猫着腰,小心翼翼地摸进了诊所。 屋里静悄悄的,只听得到自己轻微而急促的呼吸声。 他四下翻找,很快发现一个藏在柜子里的上锁箱子,沉甸甸的,看起来像是装贵重物品。 “就是它了!”他暗自窃喜,把箱子抱起准备离开,却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突然间,一道光亮起,把整个房间照得通明如昼! “你这是要去哪儿啊?”秦东扬冷冷地站在门口,目光如炬盯住他。 周宝强也从角落闪出来,大喝一声:“放下东西!” 第39章 心跳加快几分 要说起来,这女人也是命苦。 她原本是其他村里的,家里有些重男轻女,对她也不好,她丈夫是本村人,叫李大山,也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两人是经媒婆介绍的,李大山对夏翠娥算得上是一见钟情,后来几乎花了自己所有的积蓄,才总算是把夏翠娥给娶回了家。 李大山老实能干,夏翠娥也勤快本分,两人好不容易成了家,盖了这三间土坯房,眼看着日子刚有点盼头。 本来夏翠娥以为自己未来会过上好日子了,结果去年冬天,李大山跟着村里人进山打猎,想给夏翠娥添件厚衣服,结果遇上了风雪,失足摔下了山崖,尸骨都没找全。 可怜夏翠娥,年纪轻轻就守了寡,连个一儿半女都没留下。 她想回娘家,可娘家那边,父母重男轻女,哥嫂又嫌她克夫,晦气,硬是把她撵了出来,不让她进门。 她没办法,只能一个人守着李大山留下的这间空荡荡的屋子过日子。 村里倒也有热心人想给她再说个婆家。 可介绍的都是些什么人? 要么是五十多岁的老光棍,要么是好吃懒做的二流子,还有几个死了老婆带着好几个孩子的,更有甚者,是明摆着贪图她这三间破屋子,想占便宜的。 夏翠娥性子虽然看着软弱,但骨子里却有几分刚强,不愿意将就,这事就一直拖着。 一个年轻寡妇,无依无靠,在村里日子过得艰难,少不了被人指指点点,甚至有些不怀好意的人,暗地里打她的主意。 “什么病症?”秦东扬收回心神,继续发问,“我这个样子,我也不好问诊啊!” 夏翠娥咬着下唇,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像是下定了决心,慢慢抬起手,颤抖着摘掉了头上的旧毡帽。 帽子一摘掉,秦东扬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夏翠娥的额头上,靠近左边发际线的地方,赫然一道寸许长的伤口! 伤口周围的头发被血粘成一绺一绺的,凝固的血痂和头发纠缠在一起,显得有些狰狞。 再仔细一看,她左边的脸颊高高肿起,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青紫色指印!嘴角也破了皮,结着暗红色的血痂。 这哪里是普通的头疼?这分明是被人打伤的! “你这是……”秦东扬皱紧了眉头,声音不自觉地变得严厉起来,“怎么弄的?摔倒了?” 夏翠娥低下头,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不想说,太丢人了! 被王疤赖那样的人欺负,还闹成这样,传出去她还怎么做人? 可是,伤口火辣辣地疼,心里的委屈和恐惧更是像野草一样疯长。 看着秦东扬严肃而关切的眼神,她那强撑着的坚强,瞬间土崩瓦解。 “秦医生……”她声音哽咽,带着浓浓的哭腔,肩膀忍不住耸动起来。 秦东扬心里咯噔一下,隐约猜到了什么。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温和:“别怕,翠娥,慢慢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站起身,给她倒了杯温水。 夏翠娥接过水杯,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她断断续续地,声音发颤,把昨天晚上王疤赖如何翻墙闯进她家,如何扑到她身上意图不轨,她如何挣扎反抗,用茶缸砸破了他的头,又如何被他按在地上殴打,最后她跑到厨房拿起菜刀才把他吓跑的事情,都带着哭腔,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秦东扬越听,脸色越是阴沉得可怕! 王疤赖!又是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 前天晚上才狠狠教训过他,警告过他,没想到他不仅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这么快就把魔爪伸向了夏翠娥! 简直是无法无天!禽兽不如! 他强行压下心头的滔天怒火,深吸了一口气,先是起身关好了诊所的门,然后才重新坐下,开始仔细地给夏翠娥检查伤口。 “忍着点疼。”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沙哑。 他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着酒精棉,帮她清洗额头上的伤口。 果然,伤口周围的头皮红肿不堪,有好几处地方,能看到一小撮一小撮的头发被硬生生扯掉了,露出了带着血丝的头皮。 他又检查了她脸上的红肿和嘴角的伤口,还有她下意识护着的胳膊和膝盖。 胳膊肘和膝盖上,都有明显的擦伤和淤青,是挣扎倒地时留下的。 秦东扬心里的怒火烧得更旺了。 处理完伤口,敷上药,用纱布包扎好。 秦东扬看着夏翠娥脸上未消的红肿和那双依旧残留着惊恐的眼睛,沉默了片刻,才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沉声问道:“翠娥,这事……王疤赖他这是犯罪!是强奸未遂!你……要不要去报公安?” 夏翠娥听到“报公安”这三个字,猛地打了个哆嗦,连连摇头,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不!不报!秦医生!”她声音发颤,带着强烈的哀求和恐惧,“求求你!千万别报公安!” “为什么?!”秦东扬有些急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这种人渣就该让公安抓起来!关他几年!不然他还会害人的!” 夏翠娥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声音低若蚊蚋,充满了绝望:“报了公安……全村就都知道了……到时候……他们……他们会怎么说我?怎么看我?” “一个寡妇,大半夜被男人摸进屋里……就算我是清白的,就算我反抗了……可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啊!” “他们会说我勾引他……会说我行为不检点……我……我还怎么活啊……” 她捂着脸,泣不成声。 是啊,在这个时代,在这个闭塞的村庄里,一个寡妇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也比什么都脆弱。 一旦沾染上这种不清不楚的事情,无论事实真相如何,等待她的,都将是无尽的流言蜚语和指指点点。 秦东扬看着她痛苦绝望的样子,心里的怒火渐渐被一股沉重的无力感取代。 他明白她的顾虑,也理解她的恐惧。 这世道,对女人,尤其是无依无靠的寡妇,太苛刻了。 秦东扬轻轻吁了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情绪,看向夏翠娥膝盖上那片青紫的擦伤。 他重新蹲下身,再次拿起蘸了碘酒的棉签。 “最后处理一下膝盖,可能会有点刺痛,你忍着点。”他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但动作却格外轻柔。 夏翠娥“嗯”了一声,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秦东扬专注的脸上。 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还有那双深邃而带着一丝隐怒的眼睛,夏翠娥的心跳没来由地加快了几分。 脸颊,也悄悄地爬上了一抹红晕。 在这个冰冷而残酷的夜晚之后,这个男人给予她的,不仅仅是伤口的医治,还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她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盯着自己打着补丁的裤腿,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些异样的感觉在悄悄蔓延。 第38章 王疤赖又搞事 王疤赖眼中闪过一丝淫邪的光芒,一个恶毒的念头在他心中迅速成型。 他没有立刻上前,而是悄悄地跟在后面,看着夏翠娥进了家门。 夏翠娥家住得稍微偏僻些,隔壁并没有紧挨着的邻居,最近的一家,走路也得个几十步,大概二三十米远。 这简直是天助我也! 王疤赖心中一阵窃喜。 他记住了位置,然后在村子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躲了起来,耐心地等待着。 毕竟,天黑才好办事啊! 夜幕降临,村里的人都三三两两地回家吃饭了。 眼看着一家家的都拉灯睡觉了,万籁俱静。 王疤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像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地摸到了夏翠娥家附近。 他观察了一下四周,黑灯瞎火的,静悄悄的。 他熟门熟路地找到一个矮墙处,手脚并用地翻了进去。 他猫着腰,摸到屋门前,隐约看到炕上躺着一个人影。 是夏翠娥! 王疤赖心跳加速,兽欲上涌,再也按捺不住,猛地扑了上去! “谁?!”炕上的夏翠娥被惊醒,发出一声惊恐的低呼! 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一个带着汗臭和烟味的身体就压了上来! 一只粗糙的大手,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 “唔唔!!”夏翠娥吓得魂飞魄散!她认出了身上的男人!是王疤赖! 他想干什么?! 恐惧让她爆发出巨大的力量! 她拼命挣扎起来,手脚并用,又踢又打! “臭娘们!给老子老实点!”王疤赖被她蹬了几脚,有些恼怒,恶狠狠地低吼道,另一只手开始撕扯她的衣服。 “唔!放开我!救命!唔唔——!”夏翠娥的声音被捂得严严实实,只能发出绝望的呜咽。 情急之下,她的手在炕头乱摸,突然摸到了一个硬邦邦、冰凉的东西! 是白天喝水用的搪瓷茶缸! 她想也没想,抓起茶缸,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头顶上方那个模糊的黑影狠狠砸了过去! “砰!” 一声闷响! “嗷!”王疤赖惨叫一声,捂住了额头,一股热流顺着他的手指缝流了下来! 是血! 夏翠娥趁他吃痛松手的瞬间,猛地推开他,连滚带爬地滚下炕! “救命啊!来人啊!王疤赖耍流氓啦!”她一边往外冲,一边用尽全身力气嘶喊! “臭婊子!还敢打老子!” 王疤赖反应过来,又惊又怒! 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血,看到满手的猩红,更是怒火中烧! 他几步追上去,一把就揪住了夏翠娥的头发! “啊!”夏翠娥头皮一阵剧痛,被狠狠地掼倒在地! 王疤赖骑在她身上,左右开弓,对着她的脸就是几巴掌! “让你喊!让你打老子!看老子今天不弄死你!”他面目狰狞,如同恶鬼。 夏翠娥被打得眼冒金星,嘴角也流出了血。 她死死地护住要害,拼命扭动身体,用脚去踹王疤赖! 混乱中,她手脚并用地朝着厨房爬去!那里有刀! 王疤赖一时不防,竟被她挣脱开! 夏翠娥连滚带爬地冲进了旁边的小厨房! 她几乎是凭着本能,一把抓起了案板上的菜刀,她转过身,双手紧紧握着刀柄,刀尖对准了追进来的王疤赖! “王疤赖!你再过来!我砍死你!!” 她头发散乱,脸上带着伤,嘴角流着血,握着菜刀的样子,竟有几分吓人! 王疤赖被她这副样子弄得一愣,但他很快又狞笑起来。 一个娘们,拿把刀就想吓唬住老子? 他认定夏翠娥只是虚张声势! “砍死我?就凭你?”王疤赖抹了把脸上的血和汗,喘着粗气,一步步逼近,“小娘们,脾气还挺烈!老子就喜欢你这样的!” 他伸出手,脸上带着猥琐的笑容,就想去搂夏翠娥的腰。 “你别过来!我真砍了!”夏翠娥吓得连连后退,手里的菜刀胡乱挥舞着! “来啊!你砍啊!往这儿砍!”王疤赖梗着脖子,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就在这时! “唰!” 夏翠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或者是被逼到了绝境,她猛地往前一挥! 刀锋带着风声,擦着王疤赖的鼻子尖劈了下去!只差那么一点点! 王疤赖吓得浑身一哆嗦,猛地往后一跳! 他这才意识到,这个女人是真的敢动手! 恰在此时,院子外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疑惑和警惕:“翠娥?是你家吗?咋回事啊?大半夜的吵吵嚷嚷的?” 是附近的邻居被刚才夏翠娥的呼救声和打斗声惊动了! 王疤赖心里咯噔一下! 糟了!有人来了! 再纠缠下去,要是被人堵在屋里,那他可真就完了! 而且,夏翠娥手里还拿着刀,万一真被砍伤了…… 他看看凶狠地瞪着他、握着菜刀的夏翠娥,又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恶狠狠地瞪了夏翠娥一眼“臭娘们!你给老子等着!” 撂下一句狠话,他不再停留,转身就往外跑! 夏翠娥这才像虚脱了一般,靠在门框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院门外,邻居还在喊:“翠娥?翠娥?你没事吧?” 夏翠娥定了定神,隔着门应了一声:“没事,嫂子,刚才好像有野猫跳进来了,吓我一跳。” 她不敢说实话。 这事要是传出去,她一个寡妇,名声还要不要了? 邻居将信将疑地走了,夏翠娥这才赶紧插上院门,又跑回屋里,把屋门也死死地闩上! 恐惧和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 这一夜,她几乎没合眼。 炕上也不敢躺,就靠坐在炕沿边,背抵着冰冷的墙壁。 菜刀就放在枕头边,手一直没松开,稍有风吹草动就惊得心怦怦直跳。 直到天亮了,她才忍着身上的疼痛,走到隔壁邻居家门口。 她没提昨晚的事,只哑着嗓子说自己头晕不舒服,想去趟诊所,拜托邻居嫂子帮她跟小队长说一声,请半天假。 邻居嫂子见她脸色苍白,嘴唇发干,眼窝深陷,确实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便关切地问了几句,答应了下来。 夏翠娥道了谢,回家找了顶能遮住大半张脸的旧草帽戴上,帽檐压得低低的,这才低着头,快步朝着村东头的诊所走去。 诊所的门刚开没多久。 秦东扬正在整理药柜,听到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抬起头。 “看病?”他随口问了一句。 进来的是个女人,身形瘦弱,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头上戴着顶破旧的草帽,秦东扬一时间都没认出来她是谁。 “嗯,看病……”来人的声音低低的,脑袋甚至又往下垂了垂,“我、我有些头疼。” 秦东扬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有些奇怪,但也没多问,只是拿起笔,准备记录:“姓名?哪里不舒服,具体说说。” 女人小声报了名字:“夏翠娥。” 秦东扬握笔的手微微一顿。 夏翠娥?村里那个寡妇夏翠娥! 秦东扬还算是比较了解夏翠娥的,因为她的经历跟秦东扬还有点像。 第37章 村里寡妇夏翠娥 揍了好一会儿,麻袋底下的人影突然剧烈地扭动、抽搐起来! 王疤赖醒了! 剧烈的疼痛让他从昏迷中惊醒! 他嘴被恶臭的袜子堵着,喊不出声! 头被麻袋罩着,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秦东扬看火候差不多了,抬手示意了一下。 周家兄弟俩这才喘着粗气停了下来,但眼神依旧凶狠地盯着炕上那个不断抽搐的人形麻袋。 秦东扬上前一步,抬起脚,没有丝毫犹豫,重重地踩在了王疤赖两腿之间的要害部位! “唔——!!!” 一声凄厉至极、却被袜子堵在喉咙里的惨叫闷闷地响起! 秦东扬的声音钻进王疤赖的耳朵:“知道我是谁吗?” 麻袋下的头颅,在剧痛和恐惧中,疯狂地点着! “知道我为什么来揍你吗?”秦东扬的声音更冷了。 王疤赖再次拼命点头!点得脖子都快断了! “那你下次……”秦东扬缓缓问道,“还敢不敢了?” 求生的本能,让王疤赖几乎是下意识地、疯狂地点头! 秦东扬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嗯?” 他脚尖,极其缓慢地,又往下碾了碾,微微加了一丝力道! “呜呜呜……呃!” 王疤赖疼得眼珠子都快爆出来了,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狂涌而出!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一样! “听好了。”秦东扬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你,再去骚扰春芽,再去动她一根手指头……” “下次,你裤裆里这根东西,”他用脚尖不轻不重地点了点那个要害部位,“就别想要了。别忘了,我是个医生。到时候,我一定能帮你,把它完美地、利利索索地割下来。手法保证干净利落,没准,你还能把它带回家,下酒喝。” 看着麻袋下那剧烈起伏、抖动不止的样子,秦东扬知道,效果达到了。 他这才满意地抬起了脚。 居高临下地,他又冷冷地警告了几句,无非是让他以后管好自己的手脚和裤裆,离刘春芽远一点,再敢有任何歪心思,下次就不是一顿揍这么简单了,直接让他做不成男人! 王疤赖除了拼命点头和摇头,呜呜咽咽地表示臣服,再也做不出任何其他的反应。 教训,已经足够深刻了。 “走!”秦东扬不再看炕上那个如同烂泥的人,对周家兄弟使了个眼色。 三人配合默契,动作麻利,地又顺着窗户翻了出去。 村道上空无一人,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 秦东扬停下脚步,看向周宝强和周宝刚,“今天,多谢两位兄弟了。” 周宝强憨厚地笑了笑,挠了挠头:“秦医生,你这话说的,太见外了!春芽妹子受了欺负,咱当哥的能看着不管?” 周宝刚也瓮声瓮气地接话:“就是!那王疤赖,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揍他活该!” 秦东扬点了点头,没再多说客套话,有些恩情,记在心里就好。 “行,不早了,你们也赶紧回去歇着吧。” “秦医生你也早点休息。” 兄弟三人就此分开,各自回家。 秦东扬的脚步,确实轻快了不少。 王疤赖这颗毒瘤,今天算是狠狠敲打了一顿,短时间内,他应该不敢再打刘春芽的主意了。 想到刘春芽那柔弱又倔强的样子,秦东扬也不由得摇了摇头。 他回到自家院子,轻轻推开院门,又小心翼翼地掩上。 整个过程,几乎没发出什么太大的声响。 他尽量放轻脚步,走回自己的屋子。 屋里,刘春芽其实一直没睡踏实,她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当听到那熟悉的、刻意放轻的开关院门声,以及那几乎微不可闻的脚步声,她立刻就辨认出来了。 是姐夫回来了! 悬着的一颗心,终于稳稳地落回了肚子里。 她长长地吁了口气,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下来,安然地陷入了睡眠。 而另一边,王疤赖家。 不知过了多久,炕上那个麻袋包裹的人形,终于慢慢停止了剧烈的抽搐。 王疤赖费了好大的劲,才从麻袋里挣扎出来。 他先是吐掉了嘴里那只散发着令人作呕酸臭味的袜子,然后一把扯掉了罩在头上的破麻袋。 “呸!呸呸!” 他朝着地上啐了好几口带着血丝的唾沫。 剧痛,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传来,尤其是两腿之间,那种仿佛被碾碎般的疼痛,让他几乎要再次昏厥过去。 “秦!东!扬!”他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还有周家那两个憨货!你们给老子等着!”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牵动了伤处,疼得他龇牙咧嘴,又跌回炕上。 “狗日的!下手真他娘的狠!” 他心里那叫一个恨啊!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找把刀,把那三个人全给剁了! 可是,秦东扬那冰冷的声音,那带着笑意的威胁,又在他耳边响起,王疤赖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这口气,只能先咽下去!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老子找到机会…… 第二天,王疤赖拖着一身的伤痛,勉强从炕上爬了起来。 他心里憋着一股邪火,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家门,鬼使神差地,又朝着秦东扬他们村子的方向溜达过去。 他当然不敢去找刘春芽。 秦东扬的警告还言犹在耳,他还没活够,不想真的变成太监。 他在村子附近转悠着,一个身影进入了他的视线,是夏翠娥。 村里的寡妇,今年才二十三岁,她刚从地里收工回来,手里挎着个篮子,额头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 或许是刚干完农活,她的脸颊有些红扑扑的,走起路来,腰肢一扭一扭的,自有一股成熟女人的风韵。 虽然夏翠娥平时在村里的风评还不错,但是寡妇门前是非多,再加上夏翠娥的相貌在村里也算是不错的了,所以不少人都在撺掇她再嫁。 王疤赖停下了脚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夏翠娥的背影。 看着她那随着走路微微摆动的丰腴臀部,他喉咙动了动,咽了口唾沫。 一股邪火,混合着原始的欲望,瞬间从小腹升腾起来! 刘春芽碰不得,这个寡妇总行了吧? 一个死了男人的女人,无依无靠,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第36章 痛打王疤赖 刘春芽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下意识就想掀开被子下地去看看。 可她的手刚碰到被子边缘,又顿住了。 姐夫既然没跟她说,还特意锁了门,肯定就是不想让她知道。 她要是现在追出去问,反而不好了。 想到这里,刘春芽又慢慢躺了回去,只是那颗悬着的心,却怎么也放不下来。 秦东扬出了院子,确认门已经从外面锁好,这才转过身,快步朝着村口的方向走去。 村子里静悄悄的,家家户户都熄了灯,只有偶尔几声狗吠,划破夜的宁静。 很快,村口那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就出现在了视线里,树底下,果然站着两个模糊的人影,是周宝强和周宝刚兄弟俩。 “秦医生!”周宝强压低了声音喊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兴奋和急切。 “来了。”秦东扬应了一声,走到两人跟前。 周宝刚也瓮声瓮气地打了个招呼:“秦医生。” “人齐了,走吧。”秦东扬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说道。 “走!”周宝强一挥手,“俺知道那王八犊子住隔壁村哪个位置!” 三人不再多话,沿着村间的小路,快步朝着隔壁村摸去。 周宝强显然对隔壁村很熟悉,在前面带路,一边走一边低声介绍情况。 “那王八犊子叫王癞子,家里就他跟他奶奶两个人。他爹妈死得早,从小跟他奶奶相依为命。他奶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是村里有名的搅屎棍,蛮横得很。”周宝强语气里带着几分忌惮,“待会儿咱们动手的时候,最好别惊动那老虔婆,不然指定得闹翻天!” 秦东扬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周宝刚在旁边插了一句:“那咋整?要不俺到他家窗户根底下学个猫叫,把他引出来?” 秦东扬脚步一顿,沉声道:“等等。” 周家兄弟俩都看向他。 “不用那么麻烦。”秦东扬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冷静,“我有办法让他和他奶奶都老实点。” “啥办法?”周宝强好奇地问。 秦东扬从怀里摸出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白毛巾。 “我这儿带了点东西。”他掂了掂手里的毛巾,“能让他们睡得沉一点,别忘了,我是医生。” 周宝强和周宝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和佩服。 乖乖!秦医生这是早有准备啊! “秦医生,高!实在是高!”周宝强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秦东扬没理会他的恭维,只是加快了脚步。 其实就是从医疗室里拿出来的乙醚罢了。 很快,他们就摸到了王癞子家附近。 那是一座低矮破旧的土坯房,院墙是用烂泥和碎石垒起来的,歪歪扭扭。 院子里黑灯瞎火,只有其中一间屋子似乎还透着点微弱的煤油灯光。 “就是那间,王癞子住西屋,他奶奶住东屋。”周宝强指了指。 秦东扬示意他们噤声,自己则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东屋的窗户。 窗户是用木条钉的,糊着一层破旧的窗户纸,隐约能看到里面炕上躺着一个人影,似乎已经睡着了,还伴随着轻微的鼾声。 秦东扬屏住呼吸,将那块沾了东西的毛巾,对准窗户纸上的一处破洞,他手腕轻轻一抖。那块毛巾准确地从破洞里钻了进去,落在了屋里的地上。 秦东扬立刻后退几步,和周家兄弟一起,隐蔽在院墙的阴影里,静静地等待着。 没一会儿,屋里原本轻微的鼾声就彻底消失了。 死一般的寂静。 周宝强和周宝刚大气都不敢出,看向秦东扬的眼神,已经带上了几分敬畏。 秦东扬压低声音,目光转向了西屋,“接下来,该轮到王疤癞了。” 他心里清楚,王疤癞这小子快三十的人了,身子骨肯定比他那干瘪的老虔婆奶奶硬朗得多。 光靠毛巾上那点药量,怕是没那么快见效,也未必能让他彻底昏死过去。 必须得用更直接的法子! 秦东扬看向周宝强,把手里那块还带着湿气的白毛巾递了过去,“宝强,这个你拿着。待会儿你先进去,别给他反应的机会,直接把这毛巾整个捂他脸上!连眼睛一块给他盖严实了!” 周宝强心里一凛,明白了秦东扬的意思。 西屋的窗户果然没从里面闩上,留着一条缝隙,周宝强侧耳贴在窗棂上听了听,里面只有均匀的呼吸声,看来王癞子也睡着了,周宝强动作麻利地翻身进了屋子。 屋里猛地响起了一声模糊不清的闷哼! “唔!”像是熟睡中被人突然捂住了口鼻,声音充满了惊恐和挣扎。 紧接着,是炕上传来一阵手脚乱蹬、被子窸窸窣窣的响动。 但那声音只持续了短短几秒钟,就迅速微弱下去,最后彻底没了声息。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秦东扬和周宝刚在外面屏息凝神,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也就过了十几秒钟,周宝强的声音从窗户里传了出来,压得极低,带着一丝粗气:“秦医生,宝刚哥,进来吧!妥了!” 秦东扬和周宝刚对视一眼,不再犹豫,立刻跟着翻进了窗户。 炕上,王疤赖像条死狗一样瘫在那儿。 他的脸上严严实实地捂着那块白毛巾,遮住了口鼻和眼睛,只露出乱糟糟的头发和额头。 整个人一动不动,显然是彻底晕过去了。 秦东扬又在墙角摸索到一个破旧的麻袋,扔给周宝刚,“给他脑袋套上。” 周宝刚接过麻袋,动作粗暴地往王癞子头上一罩,系紧了袋口。 “动手!”秦东扬低喝一声,语气里充满了压抑的怒火。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再无任何犹豫! 积压了一整天的怒火,为了刘春芽所受的委屈,此刻尽数化作了拳头和脚! 周家兄弟俩都是干惯了农活的庄稼汉,手底下有的是蛮力,此刻更是憋着一股为亲戚出头的狠劲,拳拳到肉,脚脚都往死里踹! 秦东扬也没留手,他虽然是医生,知道人体的脆弱之处,但此刻,他只想让这个畜生付出代价!他专挑那些让人剧痛难忍却又不至于立刻致命的地方下手! 第35章 这么晚了,他出去干啥? 周宝强闻言,下意识地上下打量了一下秦东扬。 秦东扬虽然个头不矮,但身板看着有些单薄,文质彬彬的,跟王疤癞那种常年打架斗殴、一身横肉的混混比起来…… 周宝强沉默了。 秦东扬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有些无语。 打架?硬碰硬他或许真不占优势。 可他是医生!他医疗室里,别的不多,各种能让人“不舒服”的药物可不少!什么泻药、麻醉剂、致幻的…… 明的不行,来暗的! 他就不信,收拾不了一个地痞流氓! 就在秦东扬暗自盘算的时候,周宝强忽然一拍大腿! “秦医生!那王疤癞不是个好鸟,一身的蛮力!听说下手也黑!你一个人去,俺不放心!” 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眼神却亮得惊人,“这样!秦医生,俺跟你一起去!还有俺哥,也叫上他!” 秦东扬愣住了,“你们也去?” 周宝强把胸脯拍得“嘭嘭”响,“那当然!春芽妹子也是俺们看着长大的,能让人这么欺负了去?再说了,秦医生你对俺们兄弟俩啥样,俺们心里有数!有俺们兄弟俩给你搭把手,保管把那王疤癞揍得满地找牙!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乱放屁!” 秦东扬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看着周宝强那张黝黑、写满真诚和愤怒的脸,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宝强大哥……”他的声音有些干涩,“这……会不会太连累你们兄弟俩了?” “秦医生!你这话说的,那不是打俺们兄弟俩的脸吗?!”周宝强的嗓门洪亮,“见外了!太见外了!” 周宝强往前凑了一步,语气却陡然认真起来。 “俺娘那条命,是不是你秦医生从阎王爷手里给抢回来的?!” “这半个多月,不算别的,光是你买俺抓的那些鱼,前前后后给了多少?少说也有三四十块了吧!三四十块!秦医生!那比人家在厂里累死累活干一个月挣得都多!要不是你,俺哪有这闲钱,敢偷偷摸摸跑去黑市换点肉票、糖票,给俺娘弄点好吃的补补身子?要不是你,俺拿啥攒钱?俺跟宝刚这俩光棍,啥时候能娶上媳妇儿?!” 他越说越激动,黝黑的脸膛都泛起了一层红光。 “秦医生!你对俺们家的恩情,比天大!俺们兄弟俩心里都有数!现在春芽妹子受了那王八犊子的欺负,俺们要是缩着脖子当没看见,那俺们兄弟俩还算不算个人?!” 秦东扬深吸了一口气。 “好!”他沉声说道,“既然宝强大哥你都这么说了,那咱也别磨叽!今天晚上,你有空吗?” 周宝强立刻挺直了腰板,“有!必须有!” 秦东扬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咱今晚就去干他娘的王疤癞!” “妥了!”周宝强一拍大腿,兴奋得眼睛都在放光,“俺这就回家去,随便扒拉两口饭,等天彻底黑透了,俺就在村口那棵老槐树底下等你!到时候,叫上俺哥宝刚,咱们哥仨一起去!” “行!”秦东扬点头。 周宝强不再多话,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背影都带着一股要去干架的彪悍。 周宝强走后,秦东扬弯腰拎起水桶里还在扑腾的两条草鱼,走出了诊所,回到了家里。 “春芽。” 刘春芽正在灶台边忙活,闻声抬起头,“欸,姐夫。” “把这鱼先养水桶里,别让它们死了。”秦东扬把水桶递过去。 晚饭很快就准备好了。 昨天杀的鱼,剩下的鱼杂被刘春芽用泡酸的辣椒和姜蒜爆炒了一大盘,酸辣开胃,香气扑鼻。 她又去村里的豆腐坊换了一块白嫩水灵的豆腐,和剩下的几块鱼肉一起,炖了一锅奶白色的鱼肉豆腐汤,撒上葱花,鲜美无比。 就连剔得差不多的鱼骨头,也没浪费,被她放了点油渣,在锅里煸得焦黄酥脆,撒上盐和磨碎的干辣椒面,成了一道嘎嘣脆的下饭小菜。 主食,是蒸得暄腾腾的一大锅玉米面馒头,带着粮食的淳朴香气。 秦东扬看着满桌的饭菜,又看了看围坐在桌边的几个孩子,心里的阴霾稍稍散去了一些。 他拿起一个馒头,掰了一半给旁边的刘小雪,温声对刘春芽说:“春芽这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比供销社的大师傅做得都好吃。” 刘春芽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姐夫你就会哄我。” 秦东扬笑了笑,随即脸色一正,“对了春芽,明儿起,你就别去地里上工挣工分了。” 刘春芽正在夹菜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有些不解,“啊?为啥呀姐夫?” 秦东扬说道:“在家好好收拾收拾东西,把要去县里带的行李都准备好。再把家里该拾掇的拾掇拾掇。你这马上就要去县里上初中了,一去就是大半个星期才能回来一趟,家里的事,不得提前弄利索了?” 刘春芽咬了咬嘴唇,有些犹豫,“可是姐夫……我还想……再去挣几个工分……” 她想多为这个家分担一点。 秦东扬闻言,嗤笑了一声,“你挣那几个工分,累死累活一整天,够干啥的?还不够买一块鱼糕的呢。” 旁边埋头喝汤的刘秋霜好奇地抬起小脑袋,“鱼糕?啥是鱼糕呀,姐夫?” 桌上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秦东扬忍着笑,一本正经地指了指盆里那奶白色的鱼汤炖豆腐,“喏,看见没?这豆腐炖了鱼,吸饱了鱼汤的鲜味儿,就叫鱼糕。” 刘秋霜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用勺子舀了一块豆腐,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嗯!鱼糕真好吃!” 她信以为真了。 旁边的刘夏荷和刘春芽对视一眼,都憋着笑,肩膀一耸一耸的,差点把嘴里的饭喷出来。 秦东扬看着她们忍笑的样子,心情也好了许多。 他又对刘春芽说道:“这几天把家里的被褥都拆了洗了,再把家里几口人的衣服都拿出来看看有没有需要缝缝补补的,事情多着呢!到时候你们三个人都去上学了,总不能指望我带着小雪来干这些吧!” 听到秦东扬这么说,刘春芽咬着下唇,点了点头,“嗯,俺知道了,姐夫。” 吃完了饭,几个孩子都去睡了。 刘春芽麻利地收拾了碗筷,又把灶台擦得干干净净。 洗漱过后,她躺在自己那张小小的铺上,可她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脑子里一会儿是姐夫让她别去上工的坚决语气,一会儿又是白天王疤癞那张猥琐的脸。 然后,她猛地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她明白了! 姐夫肯定是知道了! 他知道王疤癞今天在地里纠缠她的事了! 所以他才不让她再去挣工分!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涌遍了刘春芽的四肢百骸,眼眶也跟着热了起来。 这个家里,虽然没有了亲姐姐,但姐夫却像一座山一样,默默地为她们遮风挡雨。 这份恩情,她不知道该怎么还。 就在这时,隔壁秦东扬的房间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紧接着,是房门被轻轻拉开的吱呀声,然后是脚步声,踩在院子里的泥地上,一步一步,朝着院门口走去。 刘春芽屏住了呼吸,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院门被打开,又很快被关上,还传来了锁头落下的轻微“咔哒”声。 姐夫出去了?这么晚了,他出去干啥? 第34章 我想去教训教训他 王疤癞骂骂咧咧的身影消失在了田埂尽头,地头上,那几个刚才还义愤填膺的大婶,这会儿都围了过来。 “春芽,甭理那号不是东西的玩意儿!” “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啥德行!” “往后他再敢来烦你,你就扯开嗓子喊,咱们都在呢!喊一声,咱们抄家伙揍他!” 大婶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安慰着,言语朴实,却带着一股子保护的劲儿。 刘春芽吸了吸鼻子,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痕和泥土。 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谢谢婶子们,我没事……” 几个大婶又说了几句,看她情绪稍稍稳定了些,这才叹了口气,各自散开,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垄沟里,继续跟地里的杂草较劲。 毕竟,工分还得挣,日子还得过。 刘春芽站在原地,望着大婶们弯腰劳作的背影,又看了看远处王疤癞消失的方向,紧紧咬住了嘴唇。 一直熬到中午收工的哨子声响起,刘春芽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家。 她没心思吃饭,却还是强打着精神,淘米、烧火、炒了两个简单的素菜,又蒸了早上剩下的几个窝头。 饭菜刚端上桌,她就对刘秋霜说,“秋霜,你把这份饭,给你姐夫和夏荷姐送去。” 刘秋霜接过饭盒,瞅了瞅二姐明显红肿的眼睛和那闷闷不乐的神情。 小姑娘心思细,隐约觉得不对劲,“二姐,你咋了?谁欺负你了?” 刘春芽摇摇头,勉强笑了笑,“没事,就是干活累了。快去吧,别让你姐夫他们饿着了。” 刘秋霜虽然疑惑,但还是听话地拎着饭盒出了门。 到了诊所,刘夏荷正在埋头看书,秦东扬刚给一个来看病的老大爷量完血压。 刘秋霜把饭盒递过去,秦东扬接过饭盒,随口问道:“你二姐呢?没跟你一起过来?” 刘秋霜看了看秦东扬,又看了看旁边正好奇抬起头的刘夏荷,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说,“姐夫……我觉着,二姐好像有点不高兴……她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我问她,她也不说,就说是干活累的。姐夫,是不是……是不是上午在地里,有人欺负二姐了?” 秦东扬正在打开饭盒的手,猛地顿住了,“你说你二姐哭了?” 刘秋霜用力点点头:“嗯!眼睛可红了!” 秦东扬的脸色,立刻就是一变,但他没再多问,只是对刘秋霜温和地说:“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吃饭吧。” 他又叮嘱刘夏荷:“夏荷,你也快吃,吃完了好好看书。” 打发走了刘秋霜,秦东扬看着饭盒里的饭菜,却没什么胃口了。 下午,一个后生捂着手,龇牙咧嘴地跑进了医疗室。 “秦医生,秦医生!快给我看看!割麦子不小心,镰刀把手给划了!” 秦东扬让他坐下,一边熟练地用酒精给他清洗伤口,一边看似随意地开口问道,“今天在地里头,挺热闹啊?” 那后生“哎哟”了一声,显然是酒精刺激到了伤口。 他缓了口气,才答道:“可不是嘛!秦医生,你是没瞅见……” 他话说到一半,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顿了顿。 秦东扬手上动作不停,眼神却瞟了他一眼,“怎么了?出啥事儿了?” 那后生咧咧嘴,压低了点声音,“俺跟你说啊秦医生,俺也没在跟前,是中午歇晌的时候,听俺家那口子说的。就……就隔壁王家村那个二流子,王疤癞,知道吧?” 秦东扬手上的动作微微一滞,目光沉了下来,“他怎么了?” “嗨!还能怎么!他跑来咱们村的地头,对着你家春芽妹子……说些不三不四的话!好像是……想占便宜,还编排你跟春芽妹子……”后生说到这里,偷偷觑着秦东扬的脸色,声音越来越小,“后来被咱们村几个大婶子给骂跑了!那王八羔子,真不是个东西!” 秦东扬没说话,只是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给后生包扎伤口的手法依旧稳健,但脸上的表情,已经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那后生被他这气场吓得也不敢多嘴了,包扎好伤口,道了声谢,就赶紧溜了。 诊所里里,只剩下秦东扬一个人。 他看着窗外,眼神冰冷,手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 王疤癞! 好,很好! 等到傍晚,天色擦黑,周宝强拎着两条活蹦乱跳的草鱼,乐呵呵地走进了诊所。 “秦医生!看我给你弄了啥好东西!” 秦东扬抬起头,脸上没什么笑意,“宝强大哥,来了。” 他接过鱼,放到旁边的水桶里。 “我问你个事儿。” 周宝强看他脸色不对,收起了嬉笑,“啥事儿啊,秦医生,你尽管问。” 秦东扬盯着水桶里游动的鱼,声音低沉,“之前我问你的那个王疤癞,他住在哪,你知道吗?” 周宝强一愣,“秦医生,你问这个干啥?” 秦东扬抬眼看向周宝强,眼神锐利,“今天,他跑到咱们村的地里,骚扰春芽了。还说了些……很难听的话。” 秦东扬把下午听来的情况,简单扼要地说了一遍。 他没添油加醋,但光是事实本身,就足够让人火冒三丈。毕竟,今天这事儿,村里看见的人不少,瞒是瞒不住的。 周宝强一听,当场就炸了! “操!那个王八蛋!他敢!” 他黝黑的脸上满是怒气,拳头捏得梆梆响。 “欺负到咱们村里来了!还欺负到秦医生你头上来了!他妈的活腻歪了!” 周宝强义愤填膺,唾沫星子都快喷出来了。 “秦医生!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你想咋办?你说句话!” 秦东扬看着周宝强,眼神里带着一股狠劲,“我想……去教训教训他。” 第33章 王疤癞!你个挨千刀的! 再有几天就要去县里上高中了,刘春芽心里憋着一股劲儿,这几天上工,她比谁都卖力气。 她就想着,趁着还在放暑假,能多挣一个工分是一个。 这样,姐夫肩上的担子,就能轻一点,再轻一点。 毕竟,供三个孩子念书,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小雪,那开销,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一个婆娘看着她这样,就扯着嗓子喊开了。 “哎,我说春芽丫头!你这是干啥呢?这么拼命?不年不节的,活像要把地刨穿了一样!那婆娘顿了顿,带着点探究的意味,又问:“咋?你那个好姐夫……不是说让你去县里念书吗?该不会是……舍不得钱,不让你去啦?” 这话问得又响又亮,旁边歇着的几个人都支棱起了耳朵。 刘春芽直起腰,抹了把脸上的汗和土,汗水蜇得眼睛有点疼,但她心里更不舒服。 她看向那个说话的婆娘,眉头皱了起来,“婶子,你可别瞎说!我姐夫说了,过几天就亲自送我去县高中报名!我这是……我这是想着,马上要走了,在家一天,就多干一天的活!给我姐夫省点心!” 旁边一个蹲着抽旱烟的黑瘦汉子,听了这话,“噗嗤”一声,怪笑起来。 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他斜睨着刘春芽,“嘿,秦东扬还真舍得下本钱啊?要我说,换成我,有那闲钱,还不如把你留在家里头,早点给说个人家,或者干脆啊,就当个小媳妇儿养在身边,洗衣做饭,暖被窝,多省事!多划算!” 刘春芽的脸,“唰”地一下就涨得通红! 是气的!也是羞的! 她气得浑身都哆嗦了,拿着锄头的手都在抖。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她想也没想,弯腰捡起脚边一个干硬的土坷垃,就朝着那汉子狠狠砸了过去,“呸!不要脸的老不羞!满嘴喷粪!” 土坷垃砸在那汉子脚边,碎开了。 “谁都像你那么龌龊、那么无耻!思想那么肮脏!” 那汉子哎呦一声躲开了,脸上挂不住,正想站起来骂人。 就在这时,旁边溜溜达达过来一个人影,正是王疤癞。 看到刘春芽气得小脸通红,他几步就凑了过来,脸上堆着不怀好意的笑,“哟,这是咋啦?谁惹我们春芽妹子生气了?” 他装模作样地往那黑瘦汉子那边瞅了一眼。 “是他吗?跟哥说,哥帮你揍他去!保管打得他满地找牙!” 旁边立刻有人哄笑起来。 “去去去!王疤癞,就你这德性?还想英雄救美?”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就是!人家春芽可是要去县里念高中,将来是要考大学,吃商品粮,当城里人的!你个泥腿子,配得上吗?” 王疤癞被这么一激,脸上那点虚假的义愤填膺立刻变成了恼羞成怒。 但他眼珠子一转,嘿嘿一笑,脸皮厚得很,伸手就想要去揽刘春芽的肩膀:“配不上?谁说配不上?我看我跟春芽妹子,那叫一个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特别配!” 刘春芽吓了一跳,又惊又怒! 手里的锄头,在惊惶之下,想也不想,就条件反射般地朝着王疤癞那双穿着破烂解放鞋的脚面砸了过去! “滚开!离我远点!”她喊道,声音都变了调。 “哎哟!”王疤癞吓得赶紧把脚缩了回去,锄头堪堪擦着他的鞋边砸在了地上,砸起一小片尘土。 他非但不生气,反而看着刘春芽那又怕又怒的样子,笑得更猥琐了。 “啧啧啧,瞧瞧这小辣椒的性子!”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我就喜欢春芽妹子这股泼辣劲儿!够味!带劲!” 旁边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又开始起哄。 “王疤癞,光说不练假把式!” “有本事,你去找秦东扬提亲去啊!” “对啊,去问问秦医生,看他舍不舍得把这么个水灵灵的小姨子嫁给你!” “哈哈哈……” 王疤癞被众人捧着,胆子也肥了,眼睛滴溜溜一转,看向刘春芽,语气变得阴阳怪气起来。 “提亲?我倒是想啊!”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 “就怕人家秦医生,舍不得呢!你想想,费那么大劲儿,把这么个水灵灵的大姑娘拉扯大,又掏心掏肺地供着念书……啧啧……” “指不定啊……人家早就把春芽妹子,当成自个儿的所有物了!捂在手心里,宝贝着呢!” “好不容易养熟的果子,哪里肯轻易放手,让她嫁给我这个外人?” 这话像是一把刀狠狠扎进了刘春芽的心窝子里,把她对姐夫的所有感激、敬重,都玷污了! 她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连嘴唇都在哆嗦,几乎站立不稳。 “你……你胡说八道!你血口喷人!” 就在这时,旁边地里几个正在薅草的大婶实在看不下去了。 她们早就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了,只是懒得搭理王疤癞这号人。 但这会儿听到王疤癞越说越不像话,简直是在往人家秦医生和春芽丫头身上泼脏水! 几个大婶对视一眼,眼里都冒着火,她们立刻扔下手里的活计,抄起手边的锄头、小铁耙,气冲冲地跑了过来! “王疤癞!你个挨千刀的!死了爹娘没人教的东西!” “光天化日之下,你在这儿胡咧咧什么呢!编排人家黄花大闺女和她姐夫!” “还要不要脸了你!” “我看你是皮痒了,欠揍是不是!” “姐妹们,给我打这个不要脸的混球!” 几个大婶呼啦啦围了上来,也不真打,就是用锄头把子、铁锹把子往王疤癞身上不轻不重地招呼,嘴里骂骂咧咧,唾沫星子横飞。 “滚!赶紧滚!” “再不滚,打断你的狗腿!” “欺负人家春芽没爹没娘是不是!看我们不撕烂你的嘴!” 王疤癞平日里也就敢欺负欺负老实巴交的,或者嘴上占点便宜,碰上这些抱团动真格的泼辣妇人,他也犯怵,双拳难敌四手啊。 他抱着头,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被几个大婶连推带搡,狼狈不堪地赶到了田埂上。 但他还不死心,站在田埂上,离得远了些,又梗着脖子,冲着地里这边大声吆喝:“刘春芽!你给老子等着!早晚有一天,老子要八抬大轿,把你娶过门!” 刘春芽冲着王疤癞的背影,用尽全身力气,带着哭腔喊道:“呸!谁要嫁给你!你做梦去吧!我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你给我滚远点!” 那几个大婶也叉着腰,指着王疤癞的背影骂。 “王疤癞!你再在这里胡说八道,我们这就去叫小队长来!” “让小队长把你绑起来,送你去公社批斗!看你还敢不敢耍流氓!” 王疤癞看讨不到好,又被威胁要去叫小队长,这才悻悻地啐了一口唾沫。 他恨恨地瞪了刘春芽一眼,又忌惮地看了看那几个挥舞着农具的大婶,终于骂骂咧咧地,一瘸一拐地走了。 第32章 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姐夫! 秦东扬一愣:“为什么?县里学校好,离你大姐也近,相互还能有个照应。” 刘夏荷抿了抿嘴唇,低声说道:“大姐去县里要住校了,一个星期才回来一次。我要是也去县里上学,那家里怎么办?” 她抬起头,看着秦东扬,眼睛里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认真:“我在镇上上初中,每天都能回家。早上我能早点起来做早饭,晚上也能回来做晚饭,还能帮你照看一下秋霜和小雪。” 秦东扬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酸,有点暖。 这丫头,才多大啊,就想着要撑起这个家了。 他放缓了语气,尽量让自己显得轻松一些:“夏荷,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学习,考个好成绩。家里的事情,有姐夫呢。” 他顿了顿,看着刘夏荷依旧有些倔强和担忧的眼神,忍不住半开玩笑地说道:“怎么?在你心里,姐夫就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人啊?离了你就没饭吃了?” 刘夏荷连忙摇头:“不是的姐夫!” 她有些急了,解释道:“可你白天要去诊所上班,很累的。晚上回来还要照顾秋菊和小雪,要是连做饭都要你一个人弄,那……那太辛苦了!” 小姑娘看着他,满眼的真诚和心疼。 秦东扬看着她,心头又是一软,“傻丫头,你才多大?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姐夫都二十好几了,哪里就轮到你来操心这个家了?你跟你二姐一样,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把书念好。” 他伸手,有些笨拙地想拍拍她的头,又觉得不妥,最后落在了她单薄的肩膀上。 “你不是一直念叨,长大了想当医生吗?那就更要好好读书!学医这条路,比你二姐考大学还要难,还要费精神。现在不打好基础,将来怎么穿上那白大褂,救死扶伤?姐夫可等着呢,等着看我们家夏荷,以后成了不起的大医生!” 这话像是一根引线,瞬间点燃了刘夏荷强忍的情绪。 “呜……” 她再也绷不住了,猛地一头扎进了秦东扬的怀里,两只细瘦的胳膊紧紧地、用力地抱住了他的腰,“姐夫!你太好了!以前……以前我不懂事,还偷偷怨过你……我现在才知道……你……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姐夫!” 她的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哗啦啦地往下掉。 抽抽噎噎的哭声在寂静的小屋里显得格外清晰。 秦东扬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撞,身子僵了一下。 他抬起手,轻轻地、有些生疏地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好了好了,不哭。知道就好,以后好好念书,就是对姐夫最好的报答了。” 看到这一幕,刘春芽的眼圈也红了,鼻子发酸得厉害。 夏荷还能这样毫无顾忌地扑到姐夫怀里哭,像个真正的孩子一样撒娇。 可她呢?她快十八了,是个大姑娘了,就算心里再感激,再依赖,也做不出这样的举动了。 就在这时,里屋的门帘被掀开了。 睡眼惺忪的刘秋霜揉着眼睛,手里还牵着更小的、迷迷糊糊的刘小雪,她们是被外面的哭声吵醒的。 “三姐?”刘秋霜看到抱着姐夫哭得一塌糊涂的刘夏荷,愣住了,“你怎么哭了呀?” 刘夏荷连忙从秦东扬怀里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珠,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她胡乱地用袖子擦了擦脸,“我……我没哭!我是高兴的!” “高兴?”刘秋霜眨巴着眼睛,小脸上写满了不解,“高兴为什么要哭成这样?” 小孩子的世界里,高兴就是笑,伤心才是哭。 秦东扬看着这几个小脑袋瓜,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心酸。 他伸手,挨个摸了摸她们的头。 “好了,你三姐是高兴坏了。”他笑着对刘秋霜说:“过几天,秋霜也要去镇上的小学念书了,开不开心?” 刘秋霜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充满了向往,但很快,那点光又黯淡了下去。 她看了看身边还懵懂无知的小妹妹,小眉头又皱了起来,“那我……我去上学了,小雪怎么办呀?谁带她?” 秦东扬的心,又被这懂事得过分的话轻轻撞了一下,酸涩难言。 “这个不用担心。”秦东扬强打起精神,语气轻松地说道,“到时候,姐夫把她带去诊所,让小雪在诊所里待着,姐夫看着她。” 刘秋霜听到这话,紧锁的小眉头才终于舒展开来。 她用力地点点头,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嗯!那我就放心了!” 夜深了,煤油灯捻熄了灯芯,屋子里彻底陷入了黑暗。 姐妹四个躺在东屋那铺平日里就挤在一起睡的大炕上,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最小的小雪已经睡熟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黑暗中,刘春芽翻了个身,面对着妹妹们的方向。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用极低却异常严肃的声音开口。 “夏荷,秋霜,你们俩都听着,姐夫对咱们的好,你们要一辈子记在心里,知道吗?” “你们自己想想,这十里八乡,甚至放眼整个县,有几家是像咱们姐夫这样的?亲爹亲哥亲爷爷,都没几个舍得下这么大力气,去供几个丫头片子读书的!” “所以,你们一定要好好念书,都听明白了吗?” 黑暗中,刘夏荷带着浓重的鼻音,用力地“嗯”了一声。 “二姐,我记住了!我一定好好念书!将来当大医生,给姐夫争光!” 旁边的刘秋霜也跟着重重地点头,小声却坚定地说:“二姐,我也记住了!我一定听话,好好学习!” 第31章 姐夫,我不想去县里 虞司棋顿时就愣住了。 他看着秦东扬,眼神里的那种审视和居高临下不知不觉地淡去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明的情绪,有惊讶,有意外,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钦佩。 他原本以为,秦东扬拒绝他妹妹,是因为心里还记恨当年虞家悔婚的事,现在看来,这人倒是个有情有义、有担当的汉子。 为了几个名义上的小姨子,竟然连回城进县医院这种天大的好事都能犹豫,甚至放弃? 这年头,这样的人可不多见了。 虞司棋沉默了片刻,缓缓点了点头,语气也变得真诚了不少:“这……确实是个大麻烦。” 农村户口想要转成城市户口,难如登天,更别说是一下子解决四个人的。 他端起茶缸,喝了口水,“既然这样,那……我也不能强人所难。不过,我之前说的话,依旧算数。你什么时候要是解决了家里的难处,或者改变主意了,想来县医院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说完,他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 “对了,梁主任那边……听说还在到处打听你呢。他对救了他父亲这事儿,看得很重,估计是想好好感谢你。” 虞司棋顿了顿,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秦东扬的脸:“说起来……梁主任的妻弟,好像是在县公安局工作的,听人说……好像是专门管户籍那一块儿的。” 管户籍的? 他心里猛地一动! 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吃过饭,秦东扬和虞司棋在国营饭店门口分了手。 虞司棋骑着自行车,穿过县城傍晚的街道,回到家。 虞家是典型的县城干部小院,两层小楼,收拾得干净整洁。 虞司棋洗了把脸,坐在客厅的藤椅上,拿起报纸看了起来。 没过多久,门外传来了自行车清脆的铃铛声。 虞梦瑶回来了,她穿着一件的确良的白衬衫,下面是蓝色的长裤,扎着两条麻花辫,脸上带着下班后的疲惫,但依旧掩不住那份属于年轻姑娘的清丽。 “哥,你今天回来得挺早啊。”虞梦瑶把自行车停好,走进客厅。 “嗯,今天下班早,顺便在外面吃了口饭。”虞司棋放下报纸。 虞梦瑶“哦”了一声,准备去洗手。 “对了,梦瑶,”虞司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叫住了她,“你猜我今天碰到谁了?” 虞梦瑶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谁啊?” “秦东扬。”虞司棋的目光落在妹妹的脸上,留意着她的反应。 虞梦瑶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语气淡淡的:“哦,碰到就碰到了呗,他的事,跟我说什么。” 她说着,就要转身继续去洗手。 虞司棋却没打算就此打住,他继续说道:“我跟他聊了聊,发现这人还真挺不错的。” 虞梦瑶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她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哥哥,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解,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哥,你到底想说什么?” 虞司棋笑了笑,身体往后靠了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我就是觉得吧,这秦东扬是条汉子。你知道吗?他那个过世的媳妇,给他留了四个妹妹,都是农村户口,最小的才几岁。他现在一个人拉扯着这四个小姨子,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我今天跟他提,想帮他调到县医院来,多好的机会啊,铁饭碗,城里户口!”虞司棋摇了摇头,“结果你猜怎么着?他居然犹豫了,就因为怕那四个妹妹没法跟着进城,没户口,没饭吃。为了几个名义上的小姨子,连回城进好单位的机会都能放弃,你说,这样有情有义、有担当的男人,现在还多吗?” 虞梦瑶沉默了。 哥哥的话,像小石子一样投进了她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她嘴上说着不在乎,可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蜇了一下。 有情有义……有担当…… 这些词,从哥哥嘴里说出来,形容的是那个曾经差点成为她丈夫,后来又因为种种波折而解决了婚约的男人。 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了上来,酸酸的,涩涩的,好像……还有那么一点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像醋一样的味道。 她猛地抬起头,语气有些冲:“好不好那是他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说完,她不再看虞司棋,快步走进了卫生间,哗啦啦的水声响了起来。 虞司棋看着妹妹的背影,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 这丫头,嘴硬心软。 看来,这个秦东扬,在她心里,并不是真的就那么风轻云淡地过去了。 …… 另一边,秦东扬搭上了回镇上的末班车。 回到熟悉的家,天已经彻底黑了,低矮的土坯房里,亮着一盏昏黄的电灯泡。 最小的两个孩子大概是玩累了,已经睡着了。 刘春芽和刘夏荷还在灯下,一个在看书,一个在缝补衣服,看到秦东扬回来,两人都连忙站了起来。 “姐夫,你回来了。”刘春芽小声喊道。 “嗯。”秦东扬应了一声,把从县城带回来的几个肉包子放在桌上,“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他没急着说别的,先从自己贴身的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用手绢仔细包好的钱卷。 他把钱展开,在灯下仔细地点了点,然后,他把刘春芽叫到跟前。 “春芽,这是这个学期的学费,还有你接下来几个月的生活费。”秦东扬把一叠钱塞到刘春芽手里,大部分是毛票和一元两元的,但也夹杂着几张崭新的十元大钞。 刘春芽看着手里厚厚的一叠钱,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知道家里什么情况,也知道姐夫挣钱有多不容易。 “姐夫……”她声音哽咽,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我……” “拿着。”秦东扬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你的任务就是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将来有出息,比什么都强。家里的事,你不用操心。” 刘春芽用力地点点头,把钱紧紧地攥在手里。 安顿好刘春芽,秦东扬又看向了旁边一直安静站着的刘夏荷。 “夏荷,”秦东扬开口道,“过几天,等春芽去学校报到了,我就送你去县里上初中。” 别的不说,县里的初中教学质量比镇上好太多了。 没想到,刘夏荷听了,却猛地摇了摇头,“姐夫,我不想去县里。” 第30章 我不能丢下她们不管 秦东扬跟着虞司棋,一起走向不远处的国营饭店。 国营饭店的门脸在这个年代算是气派的,红漆的木门半敞着。 还没进门,虞司棋就熟络地冲里面喊了一嗓子:“老周!在忙吗?” 一个穿着白色工作服、系着油腻围裙的中年胖子从后厨探出头来,看到是虞司棋,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哟,是虞医生啊!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虞司棋脚步不停,边走边说:“带个朋友过来吃口便饭,过了饭点了,你看着给随便炒两个拿手菜就行。” 那被称为老周的大厨连连点头:“欸,好嘞!没问题!虞医生您先进去坐,马上就好!” 一个穿着的确良衬衫、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女服务员也赶紧迎了上来,脸上带着恭敬的笑容:“虞医生,这边请。” 虞司棋微微颔首,示意秦东扬跟上,在那服务员的引领下,走到一个靠窗的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 服务员麻利地给两人倒上茶水。 秦东扬端起搪瓷缸子,茶水还带着温度,他默默看着虞司棋这熟稔自如的派头,心里再次感叹,虞家在这县城,确实不一样了。 饭菜上得很快,一盘醋溜白菜,一盘红烧肉,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蛋花汤。 这个年代,能在国营饭店吃到这样的小灶,绝对是身份和面子的象征。 虞司棋拿起筷子,示意秦东扬:“吃吧,别客气。” 秦东扬也不扭捏,道了声谢,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奔波了一上午,他也确实饿了。 两人安静地吃了几口。 虞司棋放下筷子,拿起茶缸喝了口水,状似随意地开口:“对了,之前你救的那个老爷子,你知道是谁吗?” 秦东扬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他。 虞司棋镜片后的眼睛看着他,带着点审视的味道:“那是县委梁主任他爹。” 县委主任?秦东扬心里微微一动,这可是县里的大人物了。 虞司棋接着说:“梁主任可是咱们县有名的大孝子,听说他爹被人用怪法子救活了,正到处打听你这个人呢。” 秦东扬听了,脸上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淡淡地说:“医生治病救人,是分内的事情。” 虞司棋看着他这平静的样子,点了点头:“嗯,你这话倒是实在。你的医术到底怎么样,我还不好说,但你这医德,我看是过关的。” 秦东扬没接话,只是默默地扒拉了一口饭。 虞司棋又喝了口茶,像是闲聊一般,突然问道:“你……现在一个人过,有没有想过……再找一个?” 秦东扬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有些无语的笑:“我又不是和尚,要是能遇到合适的,肯定会再婚的。” 虞司棋似乎对这个答案不意外,追问道:“哦?那你想找个什么样的?” 秦东扬放下筷子,语气依旧平淡:“我不是说了吗?合适的就行。” 他看着虞司棋,眼神里多了几分了然,淡淡地笑了笑:“虞医生,你放心好了。我说过不会再纠缠你妹妹,就肯定不会。毕竟,两个人结婚过日子,总得两情相悦吧?一味地强求,硬凑在一起,那日子过得还有什么滋味?都不会幸福的。” 这话说得坦荡,也直接点破了虞司棋的心思。 虞司棋脸上的表情有了一丝细微的变化,似乎是松了口气,又带着点复杂。 他沉默了片刻,端起茶缸又喝了一口,才缓缓开口:“说到底……还是我们虞家当年对你有亏欠。五年前,本来跟你爸都约定好了,让他把工作指标让给梦瑶,然后你俩订婚……可后来你因为没了工作指标,不得不下乡……” 秦东扬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意味:“虞医生,那些都过去了。我在村里结了婚,就已经说明,我自愿放弃了那份婚约。” 他的态度很明确,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他不欠虞家的,虞家也不必觉得亏欠他。 毕竟他也不是原主,也不想再跟虞家有什么牵连。 虞司棋看着他,眼神深邃,饭桌上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过了一会儿,虞司棋才重新开口,语气也郑重了几分:“你要是真的放下了,也愿意来县医院好好干……” 他顿了顿,目光直视着秦东扬:“我可以帮你一把。” 秦东扬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紧。 县医院……这可是他现在最渴望,也是最现实的出路。 但几乎是瞬间,他的眉头又拧巴了起来,脑海里闪过那四个面黄肌瘦的小丫头。 他要是进了县医院,拿了城里户口,那她们四个呢? 她们可都是板上钉钉的农村户口啊!就算刘春芽争气,将来考上了大学,户口能跟着迁走,可剩下那三个丫头片子怎么办? 这年头,没个城里户口,想在城里待着,难于登天! 最要命的是吃饭问题。 城里人有粮本,按月领商品粮,农村户口,那就对不起了,城里粮店的门朝哪开你都不知道。 想要粮食?行啊,去黑市买高价粮去!那地方,鱼龙混杂,风险大得吓人,被抓住了,工作都得丢! 更何况,那可是四张嘴!嗷嗷待哺的四张嘴!他就算进了县医院,一个月撑死也就挣那几十块钱,哪里养得活这额外多出来的四口人? 想到这里,秦东扬脸上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之火,迅速被这盆冷水浇灭了。 虞司棋一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 见他最后露出了怅然又释然的表情,虞司棋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这秦东扬,难道连县医院这样的好机会都不想要? 他放下茶缸,身体微微前倾,问道:“怎么?听我的意思,你好像……不太愿意来县医院?” 秦东扬又重重地叹了口气,苦笑着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他抬起头,看着虞司棋,脸上带着几分歉意和为难,“虞医生,不是我不想……实在是……我那过世的媳妇,给我留了四个妹妹。她们年纪都还小,父母又不在了,如今就靠我一个人拉扯着,我不能丢下她们不管。” 第29章 你想不想来县医院工作? 他和秦东扬还是五年前见过一面,五年时光可以改变很多,所以他也不是很确定。 秦东扬猛地一怔,转过头,看向这个陌生的年轻医生,眉头微蹙,眼神里带着明显的诧异,“你是?” 年轻医生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你不认识我了?” 他没等秦东扬回答,又紧接着问道:“听说,是你救了梁主任他爹?” 秦东扬更懵了,“梁主任?哪个梁主任?” 年轻医生耐心解释道:“就是上周,在急诊科,那个被年糕噎住,差点没气儿的老大爷,是不是你用那个……呃,什么法子给救过来的?” 秦东扬这才恍然大悟,他点了点头:“哦,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 一旁的钟医生看得目瞪口呆。 虞医生……竟然认识这个乡下来的赤脚医生? 他脸上的嚣张气焰顿时收敛了不少,表情有些惊愕,又有些不自在。 “虞医生,您……您认识他啊?”钟医生小心翼翼地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讨好和难以置信。 这个年轻医生,可是县医院里背景不简单的人物——虞司棋。 虞司棋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认识。” 钟医生被虞司棋那轻飘飘的一眼看得脸上更是挂不住,像是被人用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他讪讪地笑了两声,也顾不上再找秦东扬的麻烦了,“那……那什么,我还有点事,先……先走了!” 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一溜烟儿地跑了。 秦东扬看着钟医生狼狈逃窜的背影,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莫名其妙。 他转回头,再次打量起眼前这个自称认识他的虞医生。 他绞尽脑汁地想,自己在县里,尤其是在县医院,根本没什么熟人啊! “这位同志,你到底是谁?”秦东扬的语气带着十足的困惑,“我好像……不认识姓‘于’的人啊?” 虞司棋闻言,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笑意,“你确定你不认识?此‘虞’非彼‘于’,这个‘虞’,可不是一般的‘虞’。” 秦东扬先是一愣。 “虞……”他嘴里重复着这个字,脑子里飞快地转动着。 县城里,姓这个特别的‘虞’,而且他还可能认识的……难道是…… “你是虞家的人?!” 虞司棋镜片后的眼睛弯了弯,“我是梦瑶的二哥虞司棋,现在就在这县医院当医生。” 虞梦瑶的二哥?竟然在县医院当医生? 难怪觉得有点眼熟,只不过上次见面还是跟虞梦瑶订婚的时候,所以他才没想起来! 虞司棋看着秦东扬震惊的表情,似乎很满意,他推了推眼镜,话锋一转,带着几分探究问道:“你最近总往县医院跑,是又认识的人住院了?” 秦东扬心思电转,想起自己是来卖鱼糕换药的,这事可不能随便说。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算是吧。” 虞司棋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但他没有追问,反而把话题引到了秦东扬的“医术”上。 “我听急诊科的人说了,你救了梁主任他爹,手法挺……特别的。”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还听说,你现在就在你们村诊所当医生?准备一直干下去?你什么时候正经学过医?我以前怎么没听梦瑶提过?” 秦东扬心里微微一凛,知道这事不好糊弄。 他面上不动声色,带着几分谦虚,又带着几分乡下人的淳朴:“谈不上什么正经学医,就是小时候跟我外公学过几手土方子。这几年在村里,闲着没事,自己也翻了翻医书,瞎琢磨了点。” 虞司棋听完,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语气严肃了几分:“医生这行,人命关天,可不是光靠土方子和瞎琢磨就能行的,不能随便糊弄。” 秦东扬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卑不亢的笑容,没再多解释。 有些事,解释不清,也不需要解释。 虞司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想从他那平静的笑容里看出些什么。 片刻后,他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我还有一个小时下班,等我下班,一起去国营饭店吃个便饭?” 秦东扬几乎是立刻就摇头:“不了,虞医生,我还有事,就不麻烦你了。” 他的拒绝干脆利落,不带丝毫犹豫。 去国营饭店吃饭?那得花多少钱?更何况,他和虞家……关系还没到那份上。 虞司棋似乎料到了他的反应,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他慢悠悠地抛出一个重磅炸弹:“哦?是吗?那……你想不想来县医院工作?” !!!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瞬间劈中了秦东扬! 如果能来这里工作,那他的医术才能真正得到施展,也能接触到更多先进的医疗知识和设备! 最关键的是,有了县医院医生的身份,他再拿出那些超越时代的药物和技术,就不会显得那么突兀和惊世骇俗了! 秦东扬的心脏,“砰砰”地剧烈跳动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渴望瞬间席卷了他! 他猛地抬头看向虞司棋,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狂喜! 虞司棋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满意地点点头,“看来你不是完全没兴趣。” 他再次看了看表,“你在这里等我一个小时,我下了班,我们找个地方坐下,好好谈谈。” 这次,秦东扬没有再拒绝。 “……好。”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 虞司棋转身,迈着从容的步伐上楼去了。 秦东扬站在原地,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平复下激动的心情。 一个小时…… 他看了看旁边还剩下小半桶的鱼糕,不能浪费时间! 趁着虞司棋还没下班,他得赶紧把这些鱼糕处理掉! 或许是刚才救人的名声传开了些,又或许是运气好,剩下的鱼糕卖得异常顺利。 不到一个小时,桶里的鱼糕就见了底。 秦东扬快速数了数今天赚的钱,两百六十多!这绝对是一笔巨款! 他小心翼翼地将钱叠好,仔细地揣进怀里,贴身放好,心里踏实了不少。 刚把钱藏好,一抬头,就看见虞司棋已经换下了一身白大褂,穿着一件干净的蓝色工装衬衫,正迈步朝他这边走过来。 秦东扬迎了上去,看了看挂在医院大厅墙上的时钟,“虞医生,这都快三点了,国营饭店……早就过了午饭的点了吧?” 虞司棋脚步没停,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没事,我跟国营饭店的老周是老熟人了,打个招呼的事,让他单独给咱们炒两个菜,没问题。” 秦东扬闻言,不由得沉默了。 国营饭店的大厨,那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毕竟这年头都是端铁饭碗的。 能让对方单独开小灶,这面子可不小。 看来这五年时间,虞家在这小小的县城里,能量也已经非同一般了,跟五年前相比,真是天差地别了。 第28章 有点眼熟 等刘夏荷听话得转身离开,秦东扬立刻关上房门,从医疗室储物柜里取出了好几个早就准备好的医用大号冰袋。 他把冰袋巧妙地塞进鱼糕的缝隙里,又用干净的布盖好。 这些冰袋是医疗室的常规耗材,只要他从系统里取出使用,‘小一’就会自动补充完整,简直是居家旅行、保鲜储物的必备神器,用起来毫无负担。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秦东扬就背着那沉甸甸的大背篓,锁好院门,脚步匆匆地赶往县医院。 背篓里的鱼糕用布盖着,底下塞的冰袋还散发着丝丝凉气,新鲜得很。 可秦东扬心里却有点打鼓,上一批买鱼糕的病人,估摸着大多都出院了吧?这次怕是又要费一番口舌,重新吆喝了。 他刚在住院部准备找一个对症的病人,一个略显虚弱却透着惊喜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哎呀!秦医生!你可算来了!” 秦东扬抬头一看,哟,这不是上次那个摔伤腰、卧床好些天的老大哥嘛!他还没走? “老哥,你这是……”秦东扬有些意外。 “秦医生,你不知道,你那鱼糕效果是真好哇!”老大哥激动得脸膛发亮,几步凑上前,压低声音,“我跟病房里几个病友吹了好几天牛逼,说你的鱼糕吃了怎么怎么管用!可你一直没来,他们都当我老王瞎咧咧,是吹牛不上税呢!差点把我给憋屈死!” 老大哥一拍大腿,满脸都是“你可算替我证明了”的兴奋。 “走走走!跟我走!我现在就去叫他们!保准他们见了你,买了你的鱼糕,就知道我老王没骗人!” 他不由分说,热情地拉着秦东扬的胳膊就往自己的病房里走。 秦东扬哭笑不得,只能提溜起背篓跟上。 老大哥果然是个实在人,把他安顿在自己病房里面,然后一阵风似的跑进跑出。 没多大一会儿,呼啦啦就领回来七八个人。 有穿着蓝白条病号服、走路慢吞吞的病人,也有几个看着面带愁容、像是陪护的家属。 “就是这位秦医生!”老大哥指着秦东扬,压低了声音,“我跟你们说的神效鱼糕,就是秦医生亲手做的!” 秦东扬定了定神,打开背篓,露出里面用干净油纸仔细包好的一块块淡黄色鱼糕。 他清了清嗓子,温声开口:“各位大哥大姐,叔叔阿姨,这是我自家做的鱼糕,用了些补气血、助恢复的药材,对身体虚弱、术后恢复有点好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语气认真起来:“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这鱼糕不是随便卖的。得我瞧过,问问情况,觉得对您这症状有帮助,才卖给您。不对症的,您给钱我也不卖,免得耽误事。” 这话一出,原本有些嘈杂的人群安静了些。 有人觉得这年轻人有点意思,不像纯粹的贩子。 加上有老大哥这个“活广告”在旁边不停地帮腔,说自己吃了之后腰背有力气多了,晚上睡得也香了。 很快就有人愿意试试。 秦东扬这次带的量足,足有三十几包,他也不急,挨个儿地问病情,简单看看舌苔,偶尔还搭个脉。 遇上确实对症的,就卖出去一些,仔细叮嘱怎么吃,要注意什么。 遇上不对症的,他也耐心解释为什么不适合,推荐他们找医生好好看看。 这一番下来,既像看诊又像卖货,倒也赢得了不少人的信任。 一上午过去,背篓里的鱼糕下去了大半。 秦东扬送走一个刚买了鱼糕的家属,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子,准备去下一个“预约”的病房。 他刚从一个病房里退出来,转身之际,冷不丁地,差点跟一个人撞个满怀。 秦东扬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抬头一看,正是那位上次在急诊科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钟医生。 钟医生显然也认出了他,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川字,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不悦,声音尖锐地嚷嚷起来:“你怎么在这里?!谁让你跑到住院部来的?!” 秦东扬面色平静,淡淡地说道:“我来看病人。” “看病人?”钟医生嗤笑一声,上下打量着他,尤其在他那个半旧的背篓上停留了几秒,眼神充满了怀疑和鄙夷,“你看哪个病人?这里是县医院!是治病救人的地方!你一个村诊所的,不好好待在你的乡下,跑这儿来瞎转悠什么?”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污蔑的意味:“你该不会是……想趁乱浑水摸鱼,偷东西的吧!” 这话实在太难听了。 秦东扬还没来得及反驳,旁边一个刚从秦东扬手里接过鱼糕,正准备回病房的中年男人立刻就不乐意了,他往前一步,对着钟医生就开了腔:“哎!钟医生你怎么说话呢!嘴巴放干净点!秦医生是来看我的!” 钟医生没想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而且还是个病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顶撞他,顿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像是被人当众狠狠扇了一记耳光。 他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面子挂不住了! 恼羞成怒之下,他指着秦东扬,又转向那个替他说话的病人,厉声质问:“他来看你?他是你什么人?!你们什么关系?!” 秦东扬看着他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我们什么关系……关你屁事!” 钟医生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由红转紫,手指头都快戳到秦东扬的鼻尖上了,“你!你!你别以为!别以为你走了狗屎运,瞎猫碰上死耗子,救了梁主任他爹一次,就真把自己当成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了!我告诉你!这里是县医院!不是你这种乡巴佬能撒野的地方!” 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边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年轻医生走了下来。 年轻医生脚步一顿,目光落在了秦东扬身上。 哦?他就是那个用奇怪法子救了梁老先生的人? 他不由得多看了秦东扬两眼,这一看,年轻医生的眼神微微变了变。 这个穿着朴素,却脊梁挺直的年轻人……有点眼熟啊。 秦东扬此刻心思都在如何应对钟医生的刁难上,压根没注意到这个医生,更没认出他是谁。 毕竟五年过去了,当初那个还带着些青涩的青年,如今也添了几分成熟稳重。 年轻医生推了推眼镜,带着几分不确定,试探性地叫了一声:“秦……东扬?” 第27章 留下你是对的! 接下来的几天,村子里倒是难得的平静。 王疤癞那事儿,像是石沉大海,没再掀起什么波澜。 秦东扬每天照常去卫生所上班,刘春芽在家操持家务,刘夏荷则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秦东扬,看他给人看病抓药。 平静很快被打破了,这天下午,卫生所冲进来一个大婶,背上背着个人,脸都憋紫了! “秦医生!救命!俺儿喘不上气了!”那大婶声音都劈了叉,带着哭腔。 秦东扬一看那病人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是哮喘急性发作! 来不及多想,他立刻吼道:“快!把他放平!” 卫生所里连个氧气瓶都没有,只有最基础的听诊器和几支急救药品。 刘夏荷被这阵仗吓得小脸煞白,但还是哆哆嗦嗦地跑去药柜翻找。 秦东扬一边指挥着家属按压病人胸口,一边在脑海里命令小一准备一支高效的支气管扩张剂,把药液注射进肾上腺素里。 然后假借去旁边柜子里找药的机会,从医疗室里把肾上腺素拿了出来。 “让开!我先给他打一针!”秦东扬推开家属,找准位置,一针扎了下去。 时间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屏息看着躺在地上的人。 几秒钟后,那病人喉咙里发出一阵剧烈的“嗬嗬”声,随即猛地咳嗽起来,脸色肉眼可见地缓和了许多。 “呼……”送病人来的大婶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眼泪都下来了,“活了……活过来了!” 刘夏荷站在一旁,捂着嘴,看着姐夫沉着冷静地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眼睛里全是崇拜的小星星。 姐夫真的太厉害了! 那大婶一路背着人过来,村里人可是不少人都看到了,也跟着跑了过来。 向正军也闻讯赶来,看到病人脱离危险,激动得直拍秦东扬的肩膀,“东扬啊!你可真是咱村的救星!这娃子他爹,大奎,你还记得吧?当年就是这毛病,在地里头犯了,没等到人来,活活憋死在那儿了!我当时就想,这娃子怕不是也要步他爹的后尘了……唉!多亏了你啊!东扬!当初把你留下来当村医,真是我这辈子做得最对的决定!” 秦东扬只是笑了笑:“嗯,他这是遗传性的哮喘病,还好送来得及时。” 向正军脸上都乐开花了:“留下你是对的!留下你是对的啊!” 一时间,秦东扬在村里的威望,又拔高了一大截。 没过两天,又有人捂着腰子疼得满地打滚,被送了过来。 秦东扬仔细问了症状,又上手摸了摸,再偷偷让‘小一’扫描了一下,确定是肾结石卡在输尿管了。 他开了些排石的中药,又不动声色地从‘小一’那里换了些缓解平滑肌痉挛的特效药混进去,叮嘱病人回去大量喝水,多跳跳。 果然,第二天那人就红光满面地跑来卫生所,手里捏着个小纸包,激动地说排出来一块米粒大的小石头!连声道谢。 更悬的一次,是有人家办酒席,图便宜买了点散装白酒,结果是勾兑了工业酒精的假酒,一家好几口人都甲醇中毒了! 送到卫生所时,个个视力模糊,恶心呕吐,严重的已经开始抽搐。 秦东扬头皮发麻,一边让人赶紧去镇上医院求援,一边当机立断,指挥刘夏荷和家属用肥皂水催吐、洗胃,同时紧急从‘小一’那里兑换了特效解毒剂和护肝药物,挨个给病人注射。 硬是把几个危重病人从死亡线上暂时拉了回来,稳住了情况,这才能有时间把病人送上镇上医院去抢救。 这几次抢救,刘夏荷都寸步不离地跟着学习,每一次都心惊肉跳,也每一次都对姐夫的医术和临危不乱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学医的决心,更加坚定了。 然而,不是所有人都乐见秦东扬声望日隆。 邓忠文这几天看着秦东扬被村民们众星捧月般围着,心里就跟猫爪似的,又嫉又恨。 凭什么?一个毛头小子,一来就抢了他的风头! 以前村里谁不尊称他一声“邓医生”?现在倒好,大伙儿有事没事都往秦东扬那凑! 邓忠文躲在角落里,看着秦东扬给病人复诊,听着村民们那些感激的话,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哼,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他在心里恶狠狠地想着。 “等着吧,小子,爬得越高,摔得越惨!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收场!”邓忠文眼底闪过一丝怨毒,开始盘算着,怎么才能找个机会,把秦东扬的名声彻底搞臭。 时间一晃,就到了秦东扬轮休的前一天。 他惦记着鱼糕的事儿,一大早,秦东扬就让刘秋霜带着刘小雪去山坡上玩,免得她们看到了,一个不注意就说出去了。 然后,他和刘春芽、刘夏荷关紧了院门和房门,开始了一项浩大的工程——杀鱼做鱼糕! 这些天周宝强陆续送来的鱼,积攒了足足十几条大鱼,都养在角落的水盆里。 三人分工合作,秦东扬负责杀鱼、去鳞、剔骨,动作麻利,刘春芽和刘夏荷则负责把雪白的鱼肉细细剁成肉糜,加入调料和秦东扬偷偷递给她的“特殊药粉”。 厨房里热气腾腾,灶上的大锅就没停过火,一锅接一锅地蒸着鱼糕。 浓郁的鱼香味混合着药材的特殊清香,飘满了整个小院。 从日出忙到日落,三人累得腰酸背痛,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 家里的碗早就用光了,后面蒸出来的鱼糕,就直接放凉切块,用干净的油纸仔细包好,一层层码放起来。 直到天色完全黑透,最后一锅鱼糕出炉,三人才瘫坐在灶台边喘口气。 看着眼前堆得像小山似的成果——整整三十几大包的鱼糕,满满当当地装了一大背篓,刘春芽脸上既有丰收的喜悦,又有掩饰不住的担心。 她擦了擦额角的汗,忧心忡忡地问:“姐夫,这么多鱼糕……现在天虽然转凉,可也没多冷,放一晚上,明天再背到县城去,会不会坏掉啊?要是坏了,可就白忙活了!” 秦东扬也累得够呛,“放心吧,春芽,我自有办法保鲜,保证坏不了。” 他说着,使出最后的力气,把那沉甸甸的一大背篓鱼糕,小心翼翼地拎进了他自己的房间。 刘夏荷好奇地想跟进去看看,却被秦东扬拦在了门外:“我放点东西,你跟春芽先去歇着吧,别累坏了。” 第26章 我……我不会跟别人跑了的! 周围几个看热闹的都安静了点,眼神在秦东扬和刘春芽身上转来转去。 刘春芽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嘴唇都哆嗦了,她最怕的就是这种闲言碎语。 秦东扬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眼神冷了下来。 他盯着张家婶子,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寒意:“婶子这话说的,春芽以后上了大学,要是真遇到了志趣相投的男同志,两个人真心想处对象,那是她的本事和自由。我难道还能拦着不成?”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讥诮:“我可不像有些人,把自家闺女看得跟什么似的,就想着早点扣在家里,好等着卖个好价钱,换一笔彩礼回来!” 这话说得又快又狠,直戳人心窝子。 这话像是一巴掌,狠狠抽在了张家婶子的脸上。 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讪讪地扭过头去,不敢再看秦东扬。 张家婶子家里确实有个待嫁的大闺女,正四处托人说媒,就盼着多要点彩礼呢,这事村里不少人都知道。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都憋着笑,不敢出声,心里却觉得解气。 秦东扬不再理会旁人,转头看向刘春芽,放缓了语气:“春芽,你别听有些人瞎咧咧,那些有的没的,不用往心里去。你只管安安心心读书,考上大学才是正经事。” 刘春芽抬起头,看着秦东扬坚定的眼神,鼻子有点发酸,用力点了点头,“嗯。” 秦东扬说道:“走吧,回家。” 两人不再停留,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继续往家走去。 很快,两人就走到了自家院门口。 昏暗的光线下,能看到院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刘夏荷点起的煤油灯光。 秦东扬正准备推门,旁边的刘春芽突然停住了脚步。 她低着头,声音很小,却异常清晰:“姐夫……” 秦东扬转头看她:“嗯?” 刘春芽猛地抬起头,眼睛在昏暗中亮晶晶的,像是鼓足了天大的勇气:“我……我不会跟别人跑了的!” 她一口气说完这句话,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 脸颊瞬间红透,不等秦东扬反应,转身就跟受惊的小兔子似的,“噌”地一下钻进了院子,留下门板轻轻晃动。 留下秦东扬一个人站在门口,微微愣住了。 他看着那扇轻轻晃动的院门,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女孩那带着颤音却无比认真的话语。 过了几秒,他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才抬脚走了进去:“真是个傻丫头!” 刘春芽手脚麻利,把前天剩下的一点鱼肉用锅热了热,又从篮子里拿出白天挖来的新鲜野菜,洗净切碎,拌了进去。 锅里烧着水,她又切了几片自家腌的腊肉,肥瘦相间,扔进锅里,给寡淡的野菜汤添点油水和咸香。 灶膛里的火苗跳跃着,映红了她的脸颊。 她又舀出早就和好的棒子面,捏成一个个椭圆的饼状,小心地沿着烧热的铁锅边,“啪嗒”、“啪嗒”贴了一圈。 很快,玉米的焦香和腊肉野菜的咸香就混合着鱼汤的味道,飘满了整个小屋。 秦东扬和刘夏荷已经洗漱完,坐在小小的饭桌旁等着。 刘春芽把热好的鱼肉端上桌,又盛了一大盆腊肉野菜汤,最后才把金黄焦脆的贴饼子铲下来。 一家人围着餐桌高高兴兴地吃了个饭。 吃完饭,院门上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秦东扬放下手里的抹布起身:“我去看看。” 刘春芽和刘夏荷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有些疑惑地看向门口。 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果然是周宝强。 他还是那副憨厚的模样,手里用草绳拎着两条沉甸甸的大鱼,鱼尾还在轻轻甩动,溅起点点水珠。 “秦医生!”周宝强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 秦东扬侧身让他进来,接过鱼:“辛苦了,宝强大哥。” 鱼入手很沉,活蹦乱跳的,力道不小,秦东扬从兜里掏出准备好的钱,数了三块递过去。 周宝强接过钱揣进兜里,嘿嘿一笑:“秦医生客气啥,有这好事想着我就行。” 秦东扬笑了笑,把鱼放在旁边的地上,那鱼还在地上扑腾了两下。 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状似随意地问道:“对了宝强大哥,跟你打听个人。今天下午我在村南头那边,碰见个男的,鬼鬼祟祟的,好像是隔壁村的那个不务正业的二流子,你认识他吗?” 他没提二流子骚扰刘春芽的事。 周宝强愣了一下,“隔壁村的二流子?那可有好几个……那个人长啥样?” 秦东扬就把下午看到的那个二流子的大致长相和猥琐神态形容了一下。 周宝强听着听着,眉头就皱了起来,随即恍然大悟地一拍大腿:“嗨!你说的是隔壁王家村的王疤癞吧?” “王疤癞?”秦东扬重复了一遍,这名字倒是挺形象。 周宝强点头,脸上露出明显的不屑:“可不是咋地!就他那德行,化成灰我都认得!” 他啐了一口:“那小子,二十好几的人了,整天游手好闲,正经活不干,就知道在各个村子瞎晃悠,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干!名声臭得很,也没哪家姑娘肯嫁给他,到现在还是光棍一条!” 周宝强说完,有些奇怪地看着秦东扬:“秦医生,你好端端问他干啥?那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秦东扬心里有了底,面上却不动声色。 这事儿牵扯到春芽的名声,知道对方底细就行了,没必要把事情闹大,让周宝强也知道。 他笑了笑,语气很自然:“没啥,就是在村里瞅见他东张西望的,看着不像好人,有点好奇,随口问问。” 周宝强撇了撇嘴,语气更加鄙夷:“嗨,那种人,就是茅坑里的臭狗屎,又臭又硬!沾上就甩不掉了!秦医生你可千万别搭理他,看见了绕道走就对了。” 秦东扬点头:“嗯,我知道了,谢了宝强大哥。” 周宝强摆摆手:“没事儿秦医生,那我先回去了啊。” “好,路上黑,慢点走。” “欸!”周宝强应了一声,转身拉开院门,很快就消失在了浓稠的夜色里。 秦东扬关上院门,插上门栓,这才拎起地上还在扑腾的两条大鱼往屋里走。 刘春芽已经把碗筷收拾干净了,看到秦东扬拎着鱼进来,有些惊讶,随即问道:“姐夫,这鱼……明天就要杀吗?要做鱼糕?” 她心里惦记着鱼糕的事,毕竟那是家里重要的收入来源。 秦东扬摇摇头,把鱼拎到墙角一个暂时闲置的大水盆边。 “先不杀。”他解释道:“我这几天都得上班,没空去县城。鱼糕得等到这个月底我轮休那天,才有时间做,也才有时间送过去。” 他看了看盆里,“找点水,先把它们养起来吧,能多活几天。” 刘春芽听明白了,点了点头:“嗯,好。” 她立刻转身去厨房舀水,准备先把这两条“财路”安顿好。 第25章 我家春芽还要考大学呢 秦东扬看着刘夏荷亮晶晶的眼睛,心里琢磨开了。 这丫头既然有这个心思,那也是好事,学医苦是苦,但总比窝在这小山村里强。 他打定了主意,“夏荷,既然你想学医,那从明天起,后山割猪草那活儿,你就别去了。” 刘夏荷愣了一下,“啊?不去?那工分……” 在这个年代,工分可是能换口粮的重要东西。 秦东扬摆摆手,“那两个工分,赚不赚的没多大意思,诊所里现在清闲,正好是个机会。你不是觉得当医生轻松吗?我先教你点有用的。” 他想起了今天在县医院急诊科的那一幕。 “就说今天那个老人,吃年糕噎住了,要不是急救及时,人可能就没了。这种事,村里也可能发生,学会了,关键时候能救命。” 秦东扬便拉过一张凳子坐下,开始给她讲起了海姆立克急救法的要点。 怎么判断是气道梗阻?施救的时候,站在病人身后哪个位置?拳头该怎么握?放在哪个部位?向上向内冲击的力道和方向该怎么掌握? 他还顺带讲了些简单的外伤处理,比如怎么止血,怎么用干净的布或者绷带包扎。 刘夏荷听得格外认真,眼睛瞪得大大的,小脑袋随着秦东扬的讲解一点一点的,时不时还伸出自己的小拳头,比划着动作,嘴里念念有词,“姐夫,是这样吗?拳眼要对着肚脐上面一点?” “对,就是这个位置,用力要快速,向上向内!”秦东扬耐心地纠正着她的动作。 时间就在这一问一答,一教一学中悄然溜走。 直到村头传来下工的钟声,叮叮当当,悠长地回荡在山坳里。 “呀,都下工了!”刘夏荷这才回过神。 秦东扬也站起身,“走吧,回家。” 两人锁了诊所的门,一起往家里走去。 回到家,院子里静悄悄的。 秦东扬推开堂屋的门,“春芽?” 没人应声,灶房里也是冷锅冷灶的。 刘夏荷也觉得奇怪,“咦?我姐还没回来?” 按理说,这个点早该到家准备晚饭了。 秦东扬心里咯噔一下,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对刘夏荷说:“夏荷,你先舀点棒子面,加水和上,我去地里看看。你姐早上出门就晚了点,别是活儿还没干完吧。” 刘夏荷点点头,“嗯,好。” 秦东扬转身就快步出了门,朝着村东头那片分给他们家的自留地走去。 还没走到地头,远远地,他就看见田埂上似乎有两个人影。 一个是蹲着的,正是刘春芽,还在埋头拔着什么,另一个是个男的,站着,背对着他,正对着刘春芽说着话,还时不时比划着什么。 等走近了些,秦东扬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那个男的他见过,是隔壁村的,平时就游手好闲,嘴巴不干净,平时就跟个二流子似的,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到他们村里来了。 只听见二流子嬉皮笑脸的声音传来:“春芽妹子,你看你这细皮嫩肉的,干这粗活多累啊。天都快黑了,就你一个人还没弄完?要不要哥哥帮你一把啊?只要你叫声好哥哥……” 刘春芽像是没听见一样,低着头,手里的动作更快了,只是那紧抿的嘴唇,显示出她内心的不耐烦和厌恶。 二流子见她不理,似乎更来劲了,往前凑了凑,“哎,春芽妹子,别不说话啊,跟哥哥说说话嘛……” 秦东扬一股火气直冲脑门,他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干嘛呢!” 二流子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看到是秦东扬,脸上的嬉皮笑脸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哟,这不是最近风头正盛的秦医生吗?”他揣着手,斜着眼睛看秦东扬,“咋了?我跟春芽妹子说说话呢。” 秦东扬走到刘春芽旁边,看着她额头上布满的细密汗珠,还有那明显没干完的农活,眼神更冷了。 他盯着二流子,声音像是淬了冰:“你想干什么?” 二流子嘿嘿笑了两声,试图掩饰刚才的不轨企图,:“没想干啥啊,这不是看春芽妹子一个人干活辛苦嘛,寻思着过来帮帮忙,是吧,春芽妹子?”他还扭头问刘春芽。 刘春芽看着秦东扬来了,眼睛里闪过一丝委屈和安心,连忙站起身,“姐夫,你怎么来了。” 她没理二流子的话。 “我来帮你,”秦东扬的声音柔和了几分,只是对着二流子,语气斩钉截铁,“你没事了吧?可以走了!” 说完,他不再看二流子一眼,直接弯下腰,卷起袖子,就开始帮刘春芽拔地里的杂草。 刘春芽见状,急了,赶紧上前拉他,“哎呀,姐夫,你快歇着!你别干这个!你是医生,是拿手术刀、给人看病的,哪里能干这种粗活啊!” 在她心里,秦东扬是文化人,是医生,是干大事的,不应该沾这些泥土。 秦东扬头也不抬,手上的动作没停,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没什么应该不应该的,再说,你还是个学生呢!你怎么就应该干了?” 他加快了手里的速度,一大片杂草很快就被清理干净。 二流子站在旁边,看着秦东扬那冷硬的侧脸,还有那明显护着刘春芽的架势,知道自己讨不到好了。 他悻悻地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什么,转身夹着尾巴溜走了。 秦东扬手脚麻利,没一会儿,剩下的那点杂草就被他收拾干净了。 刘春芽看着他利落的样子,又看看已经清理干净的地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走吧,回家。”秦东扬拿起放在田埂上的草帽。 刘春芽“嗯”了一声,默默跟在他身后。 路过几户人家,院子里透出昏暗的灯光,有人坐在门口乘凉。 “哟,秦医生回来啦?”一个叼着烟袋的老汉打招呼。 另一个眼尖的婆子看到了后面的刘春芽,笑着说:“这是去接春芽妹子下地啊?真是好姐夫!” 这话带着点乡邻间常见的揶揄,但也透着一股子熟稔。 “是啊,天都黑了,顺路过来看看。”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春芽一个人操持家里地里,也挺辛苦的。” 刘春芽低着头,脸颊有点发烫,心里却暖烘烘的。 这时,旁边一个穿着碎花褂子的婆子凑了过来,是村里有名的碎嘴张家婶子。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刘春芽,阴阳怪气地问:“春芽啊,这眼看都要开学了,你这高三……还念不念了?别是为了家里,就不上学了吧?” 秦东扬还没说话,刘春芽就有点紧张地攥紧了衣角。 秦东扬看了那张家婶子一眼,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怎么不念?这不还有几天吗?念完高中,还得考大学呢。” 这话一出,周围安静了一下。 张家婶子撇了撇嘴,眼睛瞟着秦东扬,故意拔高了声音:“哟!还真供她上大学啊?东扬啊,你可想好了!这女娃子,心都野!等她上了大学,见识了外面的花花世界,认识了城里的男同学,到时候翅膀硬了,还能看得上咱们这乡下地方?别到时候啊,跟着别人跑了,你这钱可就白花了!” 第24章 姐夫,我想学医 钟大海后面那些斥责的话,全都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他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微张,下巴差点没掉地上。 这……这怎么可能?! 这小子……难道真有两下子? 秦东扬松了口气,感觉后背也出了一层薄汗,刚才精神高度集中,也是累得不轻。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大厅墙上的挂钟,指针不偏不倚,正指向下午一点二十! 哎呀!不好!中午回村里的中巴就只有这一趟,再不走就赶不上了,只能等下午四点那一趟。 他可是答应了向正军下午要回去的。 秦东扬赶紧拍了拍抱着父亲又是哭又是笑的中年男人,“行了,年糕吐出来了,气道通畅了,人暂时没事了。不过最好还是让医生再仔细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吸入性肺炎什么的,注意观察就行。我还有急事,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对方反应,甚至没多看钟大海一眼,秦东扬转身就朝医院大门快步走去,那背影叫一个潇洒利落。 “哎!医生!恩人!您等等!”中年男人这才如梦初醒,看着秦东扬的背影,急忙喊道,“您叫什么名字?!是哪个科的医生?!我得好好谢谢您啊!” 可秦东扬哪里还顾得上这些,摆了摆手,脚步更快,眨眼就消失在了医院门口的人流中。 中年男人想追,可一低头,看到刚刚缓过气来、还需要人搀扶照顾的老父亲,只好焦急地停下脚步。 但他死死地,把秦东扬那张年轻、沉稳,甚至还带着点风尘仆仆的脸,牢牢地刻在了自己的脑海里。 这救命之恩,比天大!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这位年轻的“神医”! 秦东扬一路小跑,总算在发车前最后一刻,气喘吁吁地跳上了回村的中巴车。 售票员还瞪了他一眼:“赶死啊你!” 秦东扬嘿嘿一笑,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车子晃晃悠悠地启动,看着窗外县城的景象渐渐远去,他的心才算彻底落了地。 今天这趟,虽然卖鱼糕的过程出了点小插曲,但结果还算圆满,不仅鱼糕卖完了,还顺手救了个人,也算没白来。 回到村里诊所,就只有刘夏荷一个人在,正趴在桌子上,好像在看一本什么书。 “回来了,姐夫?”刘夏荷听到动静,抬起头。 “嗯。”秦东扬应了一声,把空背篼往桌子上一放,随口问道,“夏荷,今天……有人来看病吗?” 刘夏荷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似乎坐了一上午也挺无聊。 “没啥大事。就隔壁王大爷来了,说脚底板长了个鸡眼,走路一瘸一拐的,来要了点酒精,说回去自己拿针挑挑,消消毒。” 秦东扬听得嘴角抽了抽,有点无语。 合着自己在外头又是推销又是救人的,忙得跟打仗一样,结果诊所一天的“业务量”,就是来了个要酒精的? 这落差……也太大了点吧? 刘夏荷放下手里的书,忽然凑近了些,一双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秦东扬,带着几分好奇和兴奋。 “姐夫,我今天在这儿坐了一上午,就看了会儿书,感觉做医生好轻松啊!平时也没多少人来,来了也就是问两句,给点药或者像王大爷那样要点东西就行了。”她的眼睛闪闪发亮,“姐夫,我也想要学医!你觉得怎么样,我觉得我肯定能学会!当医生多好啊!” 秦东扬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想法,还有那副天真烂漫的样子给逗笑了,又有点哭笑不得。 “轻松?”他伸出手指点了点刘夏荷的额头。 “你那是没看到真正忙的时候!咱们这是个小诊所,开在村里,来看病的大多是乡里乡亲,平时也就是些头疼脑热、磕磕碰碰的小毛病多,大病急病相对少。” “而且现在也不是什么流感爆发、或者闹痢疾拉肚子的高发期,病人自然就少。” “你要是去县医院看看,就说今天那个急诊科的钟医生,估计忙得连喝口水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脚不沾地那都是常态!” “再说了,当医生可不是看看书就行的,要学的东西海了去了!” “人体解剖、生理、病理、药理、内科、外科、妇科、儿科……每一门都得学深学透!那得看多少书?得记多少东西?脑子不够用!” 他看着刘夏荷那似乎被吓到,又似乎更加向往的复杂表情,故意问了一句:“怎么样?听完这些,还觉得医生轻松吗?还想学吗?” 本以为这丫头会打退堂鼓,没想到,刘夏荷非但没退缩,反而挺起了小胸脯,眼神格外坚定,甚至带着一丝崇拜的光芒看着他。 “想!姐夫,我想学!我想当个像你一样的医生!能……能救人的那种!” 秦东扬微微一怔,像我一样的医生? 这丫头…… 他笑了笑,心里倒是有点欣慰,伸手揉了揉刘夏荷的脑袋,“行啊,我们夏荷有志气!想学医是好事!值得表扬!” “不过,”他话锋一转,“学医可不是光靠热情就行,也不是跟我在这小诊所里瞎学就能成的。” “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把学校的功课学好,特别是数理化生这些基础科目,把基础打得牢牢的!” “将来考个好高中,再考个好大学,去正儿八经的医科大学,系统地学!那才叫真本事!学出来才是国家承认的医生!” 他的声音里满是鼓励:“到时候,只要你考得上,学费什么的,姐夫想办法支持你!” 第23章 海姆立克急救法 大家伙儿对秦东扬的信任感,瞬间又拔高了一截。 原本还有些疑虑的人,这下也彻底服气了。 于是,大家簇拥着秦东扬去了一间比较空旷的病房,自动排起了队,等着秦东扬“问诊”。 秦东扬也不含糊,挨个儿询问病情,看看舌苔,问问脉象——当然,这脉象主要是装装样子,更多的是靠他前世的经验和和小一的从旁辅助。 对症的,他就从背篼里拿出用油纸包好的鱼糕,收钱。 不对症的,他也耐心解释几句,劝人别买。 这么一来,他那五大碗精心调配的鱼糕,卖得比昨天还快! 没多大功夫,背篼就空了。 秦东扬掂了掂口袋里那厚实起来的一沓角票、毛票,还有几张大团结,粗略一数,足足四十块! 他心里那叫一个美滋滋! 他背起空背篼,正打算找个没人的地方清点一下,然后就回村里去。 可他这脚还没迈出住院部大楼呢,就听见医院大门口那边,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和慌乱的脚步声! “医生!医生!快救命啊!!” 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他怀里,还死死抱着一个瘦小的老头! 男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满头大汗,脸色煞白,眼神里全是惊恐和绝望。 秦东扬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扭头看去。 只一眼,他的心就咯噔一下!那被抱在怀里的老头,面色已经完全变成了青紫色,嘴巴微张,眼睛瞪得老大,眼白都快翻出来了!整个人软塌塌的,像是一点生气都没了! “怎么回事?!” 急诊科的值班医生钟大海正好送一个病人出来,看到这情况,立刻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钟医生!快!快救救我爹!”中年男人带着哭腔喊道,“他……他刚才吃了块年糕,南方亲戚送来的那种糯米做的……然后……然后就卡住了!喘不上气了!!” 钟医生经验也算丰富,一看老人的样子,心里就暗道不好。 他赶紧俯身,扒开老人的眼皮看了看瞳孔,又摸了摸颈动脉,随即,他的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川字,脸色也变得无比凝重。 “不好!窒息时间太长了!”他对那中年男人沉声说道,“这种情况,唯一的办法可能是立刻做气管切开,建立人工呼吸通道!但是……看老爷子这情况,根本撑不到进手术室!时间来不及了!” 中年男人一听这话,如同五雷轰顶,身体晃了晃,差点没站稳。 “那……那怎么办?!钟医生!求求你!想想办法!能不能……能不能用镊子什么的,给夹出来?!”他抓着钟医生的胳膊,声音都在发抖。 钟医生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为难和遗憾。 “难!年糕太黏了,质地又软,在喉咙深处根本看不清,也没法着力!而且食道和气管离得太近,操作空间极小,风险太大了!就算强行去夹,也可能把年糕推得更深,或者损伤喉咙……到时候,人……恐怕就……” 钟医生没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希望渺茫,几乎等于宣判了死刑。 中年男人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眼神瞬间黯淡下去。 他看着怀里气息越来越微弱,甚至已经感觉不到呼吸起伏的父亲,眼泪“刷”的一下就涌了出来。 “爹……爹啊——!!” 绝望的哭喊声在大厅里回荡,听得周围的人都心里发酸。 就在这时,一个清晰而坚定的声音,突然在旁边响起,“还有救!” 钟医生正想拍拍中年男人的肩膀,说几句安慰的话,顺便可能也琢磨着这男人看起来穿着不差,或许是哪个单位的干部,得好好安抚一下…… 冷不防听到这一声,他顿时一愣,随即眉头就皱了起来。 谁在这时候添乱?! 他猛地转过头,就看到说话的是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 钟医生的脸立刻沉了下来,带着几分不悦和训斥的口吻,“你谁啊你?!在这儿瞎嚷嚷什么?!没看到情况多危急吗?家属正伤心呢!别在这儿胡说八道!” 秦东扬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样,压根没搭理他。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那个已经快要崩溃的中年男人脸上。 “人命关天!时间紧迫!”秦东扬往前一步,“我也是个医生!你再耽搁下去,老爷子可就真的没命了!” 中年男人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抬头看向秦东扬,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希望。 “医生?你……你真是医生?!快!快救救我爹!求你了!”他几乎是扑到了秦东扬面前,声音都变了调。 钟大海一把拦在中年男人身前,瞪着秦东扬,“你别听他瞎说!我们县医院就这么大,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哪个科室的?叫什么名字?工牌呢?!我看你就是个骗子!想趁火打劫吧?!” 他扭头对那中年男人急道:“你别上当!这种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路子你也信?!老爷子这都已经这样了,你也不能让他瞎折腾,让老爷子走得都不安心。” 中年男人被他吼得一愣,看看钟大海,又看看秦东扬,一时没了主意。 秦东扬压根没理会钟大海的聒噪,救人如救火,哪有时间跟他废话!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再晚几秒,这老爷子神仙也难救! 他一个箭步上前,绕到表情痛苦、喉咙里发出“嗬嗬”声响的老人身后。 “让开!”他对挡在前面的钟大海低喝一声,钟大海被他气势所慑,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秦东扬不再犹豫,双手环抱住老人的腰腹部,一手握拳,虎口对准老人肚脐上方、胸骨下方的腹部位置——那是施展海姆立克急救法的关键部位! 另一只手,紧紧抓住自己的拳头,然后,猛地向上、向内,快速冲击! 一下! 动作干净利落!力道十足! 两下! 老人的身体随着他的动作猛地一颤! 三下! 钟大海在旁边看得直跳脚,简直要气炸了。 “住手!你这是在干什么?!瞎搞!简直是胡闹!他是窒息!不是消化不良!你这样瞎按,会损伤内脏的!万一肝脏脾脏破裂怎么办?!出了事你负得起责任吗?!庸医!简直是草菅人命!” 他唾沫横飞,几乎要冲上去拉开秦东扬。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议论纷纷,对着秦东扬指指点点,显然更相信钟大海这个正牌医生的话。 就在这时! “噗——咳咳咳!” 伴随着秦东扬又一次果断而有力的冲击,老人猛地向前一弓身! 一团白乎乎、黏糊糊的东西,带着黏液,从他嘴里“啪”的一声喷了出来! 掉在地上,正是那块差点要了老命的糯米年糕! 年糕一吐出来,老人就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立刻发出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剧烈咳嗽声! 脸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之前的青紫缺氧,慢慢恢复了些许血色! 虽然看起来无比虚弱,但胸口已经有了明显的、急促的起伏! “咳咳……呼……呼……”老人张大嘴巴,贪婪地大口喘着气。 活过来了! 真的活过来了! 第22章 把刘夏荷叫到诊所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刘春芽就轻手轻脚地起了床。 她走到院子角落的水缸边,熟练地捞起鱼进了厨房,手起刀落,刮鳞去内脏,动作麻利得很。 没一会儿,两大条鱼就变成了一堆雪白的鱼肉糜,足足装了五大碗! 秦东扬看着那五大碗细腻的鱼肉糜,倒是有些感慨。 正宗的鱼糕其实还要加肥肉进去的,这会让鱼糕更鲜美,形状也更好,不至于松散。 可惜啊……这年头,肥肉可比精肉还金贵,普通人家哪舍得吃,能用纯鱼肉做,已经很奢侈了。 等刘春芽把鱼肉糜都剁好,秦东扬照例找了个由头把她支开,厨房里只剩下秦东扬一个人。 他从医疗室里取出几种不同的药粉,按照之前的配比,将不同的药粉分别拌入五大碗鱼肉糜中,仔细搅拌均匀。 为了区分,他还在每个碗底下用木炭做了不同的记号,做完这一切,他才把五大碗鱼肉糜端到灶台上,准备上锅蒸。 鱼糕在锅里慢慢蒸着,散发出混合着药香的鱼鲜味。 秦东扬心里盘算着,今天必须再去一趟县医院。 可怎么跟家里和村里说呢?总不能天天往县城跑,太惹眼了。 他眼珠一转,想到了一个主意。 对了!就说去给夏荷看看初中!这理由正当! 秦东扬来到村长家,向正军正吧嗒吧嗒抽着旱烟。 “正军叔,我想跟你请个假。”秦东扬开门见山。 向正军抬起眼皮:“去哪?诊所那边离得开人?” “我想去趟县里。”秦东扬说道,“去看看哪个初中好,准备送夏荷去读书。” “啥?!”向正军手里的烟锅差点掉地上,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秦东扬,“送夏荷去读初中?” “是啊。”秦东扬点头。 向正军猛吸了一口烟,眉头皱得死紧:“东扬啊,你……你不是还要供春芽读书吗?” “对,春芽也要读。”秦东扬语气坚定。 向正军沉默了,半晌才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秦东扬:“你……你这孩子……月红在的时候,可是打定了主意不让春芽继续读书的,想着她年纪也到了,找个好人家嫁了。至于夏荷,更是提都没提过上学的事,就等着春芽家人之后接替她去做下地挣工分呢!” 他的语气里带了几分赞赏:“你啊,对她们姐妹俩,比她们那个亲姐……唉,好太多了!她们四个有你这样的姐夫,也算是过上好日子了!” 这份突如其来的夸奖,让秦东扬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更坚定了他要让几个小姨子过上好日子的决心。 “可是,”向正军话锋一转,又担心起来,“你要是去了县里,诊所咋办?万一有哪个头疼脑热的来看病,找不到人咋行?” “这个我考虑过了。”秦东扬早有准备,“我让夏荷去诊所待着。” “夏荷?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懂啥?”向正军表示怀疑。 “我把常用的药都写上名字,再写上治啥病的,都分门别类放好。”秦东扬解释道,“要是有来看感冒发烧、或者拉肚子这种小毛病的,让她照着我写的条子拿药就行。要是看着严重的,就让她赶紧去叫人,直接送镇上的卫生院。” 他又笑了笑:“我就是去县里看看学校,打听打听情况,下午就回来,不会耽误太久。” 向正军听他安排得头头是道,想了想,诊所里总归是有人应着,比空着强。 秦东扬这孩子做事稳妥,而且也不是天天去县里,送丫头们读书是好事,自己没道理拦着。 “行吧。”向正军终于点了点头,“那你去吧,早去早回。让夏荷那丫头机灵点!” “好嘞!谢谢正军叔!”秦东扬松了口气。 秦东扬赶紧回家,此时鱼糕也蒸好了,飘出诱人的香气。 但他顾不上这些,他把刘夏荷叫到诊所里,指着分门别类放好的药瓶药盒,仔仔细细地交代了一遍。 “……看清楚名字和治啥病的,拿不准的千万别乱给,让人去镇上卫生院,记住了吗?” 刘夏荷虽然年纪不大,但眉宇间透着一股沉稳,认真地点点头:“记住了,姐夫。” 秦东扬这才放下心来,背上他的背篼,里面装着刚出锅、还带着温热的鱼糕,大步朝着县城的方向走去。 秦东扬昨天在县医院卖的那几块鱼糕,效果出奇的好。 吃了鱼糕的病人,不管是家属反馈还是自己感觉,都说那股堵在心口的闷气散了不少,胃口也跟着开了,甚至有几个卧床许久、面色萎黄的老病号,今天瞧着气色都红润了些。 这消息像长了翅膀,在住院部里悄悄传开了。 于是,不少昨天没买到或者还在观望的病人、家属,心里都开始痒痒了。 毕竟这年头,不是那种大病重病还能住得起院的人,家里大都是非富即贵的,一块钱一块的鱼糕他们还真的不放在眼里。 更何况这鱼糕还这么有效果呢? 他们伸长了脖子,盼着那个穿着朴素、眼神却透着点不一样的年轻人能再来一趟。 这不,当秦东扬背着那个熟悉的背篼,再次出现在住院部走廊的时候,他们立刻就发现了。 “欸!来了来了!那个卖鱼糕的小伙子!” “小秦医生!你可算来了!” “今天还有鱼糕吗?快给我来两块!” 呼啦一下子,秦东扬就被一群人给围住了,七嘴八舌,热情得不行。 秦东扬稳稳地站定,把背篼轻轻放在地上,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各位乡亲,静一静,听我说。”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今天的鱼糕,跟昨天的有点不一样。药性不同,针对的症状也不同,所以啊,不是谁想买就能买。得让我先看看病人,问问情况,看是不是对症,对症了,吃了才管用,不对症,吃了反而不好。” 这话一出来,人群里顿时安静了不少。 大家伙儿你看我,我看你,眼神里都透出点惊讶。 嘿!这小伙子,还真不是个纯粹卖东西的! 人家这是有讲究的,不是光想着挣钱,是真把这当药在卖呢! “对对对!小秦医生说得对!” “就该这样!不能乱吃!” “小秦医生,你先给我看看!” 第21章 姐夫爱吃就好! 中巴车晃晃悠悠,终于在镇上的土路边停了下来。 秦东扬背着半空的背兜,跳下车,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他没直接回家,而是先拐了个弯,朝镇中心的供销社走去。 供销社里人不多,他走到卖鸡蛋的柜台,“同志,来十个鸡蛋。” 售货员小心地把十个黄澄澄的土鸡蛋装好,递给他。 秦东扬付了钱,接过鸡蛋,正准备走,眼光扫过旁边的副食品柜台,柜台的玻璃后面,整齐地码放着金黄色的桃酥。 他脚步顿了顿,脑子里闪过家里那三个瘦弱的小姨子,还有一直默默操持家务的刘春芽。 今天赚了钱,是不是该给她们买点好吃的? 这念头一起,就压不下去了。 他点了点自己的钱,又翻看了一下手里的票,凑了一斤副食品票,走到副食品柜台前,指了指桃酥:“同志,这个桃酥给我来一斤。” 售货员麻利地称了一斤桃酥,用油纸包好。 秦东扬把桃酥和鸡蛋都小心地放进背兜里,这才转身往家走。 刚推开院门,正在院子里晾晒衣服的刘春芽就抬起了头,眼睛里带着明显的期盼和紧张。 “姐夫,你回来了!咋样啊?” 秦东扬没说话,只是反手关上院门,然后从最贴身的口袋里,掏出那一沓被汗浸得有些发软的毛票和角票,他把钱摊开,递到刘春芽面前。 刘春芽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堆零钱,又猛地抬头看向秦东扬。 “这……这是……”她的声音都在发颤,“卖出去了?真的……都卖出去了?” 秦东扬看着她震惊又狂喜的样子,心里也松快了不少,点了点头:“嗯,都卖了,十六块钱,一分不少。” 刘春芽捂住了嘴,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又哭又笑:“太好了!太好了!我还以为……还以为……” 她激动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秦东扬从背兜里拿出桃酥和鸡蛋,塞到她手里,“拿着,这是给你们买的。跟妹妹们说,要是晚上饿了,就掰点桃酥垫垫肚子。” 刘春芽看着手里的桃酥和鸡蛋,眼泪掉得更凶了:“姐夫,你咋还买这个啊……” 秦东扬看着她,放缓了声音:“春芽,以后不用愁了,你上学的事,包在我身上,肯定让你念下去。还有,等秋季开学,我准备让夏荷也去上初中,女孩子多读点书没坏处。” 刘春芽猛地抬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嘴唇哆嗦着,“姐夫……我……我替妹妹们谢谢你……” 秦东扬眉头微蹙,打断她:“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干啥,以后日子还长着呢,老是谢来谢去的,像什么样子。” 他语气虽然有点硬,但眼神却是温和的。 随即,他脸色一正,压低了声音,无比严肃地叮嘱道:“春芽,你听好了!今天我去县医院卖鱼糕赚钱的事,一个字都不能跟外人说!包括咱们家几个妹妹,你也要嘱咐她们,就说是……就说是我去镇上给人看病,人家谢礼给的钱和东西,知道吗?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会惹大麻烦的!记住没?” 刘春芽被他严肃的语气吓了一跳,连忙用力点头,抹了把眼泪:“我记住了!姐夫!谁问我都不说!” 秦东扬这才放心地点点头,转身去了诊所。 他把今天在县医院买回来的西药和中药材一一拿出来,分门别类放好,然后在药房的登记本上仔细记录下名称和数量。 接着,他又拿出那个专门记账的旧本子,翻到新的一页,又根据药房买药的发票,写下“支出:西药四元四角八分,中药二元三角三分”。 最后计算出余额,也一笔一划地写在本子上,准备等到月底一起汇总核算。 做完这一切,他心里才算彻底踏实了。 另一边,刘春芽拿着鸡蛋,脚步轻快地出了门,去了隔壁王婶家。 “王婶,早上借你家的鸡蛋,还给你。” “咋这么着急就还了?”王婶倒是擦了擦手,“秋霜身体好些了没?这孩子,也真是可怜见的……” “都好了!谢谢王婶了!”刘春芽把新鲜的鸡蛋递过去,脸上带着藏不住的笑意,未来的日子,仿佛一下子就充满了希望。 夜幕降临,秦东扬刚从诊所回来,还没进门就听到了熟悉的、刻意压低的声音。 “秦医生!秦医生!” 周宝强一脸兴奋,手里拎着两条还在微微摆尾的大鱼,看个头,比昨天那几条还要大不少! “秦医生!你看!今天运气好!这两条加起来,怕不是有十斤!”周宝强献宝似的把鱼递过来。 秦东扬接过来掂量了一下,确实分量十足,鱼也很新鲜。 他满意地点点头,从口袋里数出三张一块钱的票子,递给周宝强,“辛苦了,拿着。” 周宝强看着那三块钱,眼睛都直了,“三……三块钱?!” 秦东扬嗯了一声:“今天的鱼大,值这个价。” 周宝强激动得脸都红了,紧紧攥着那三块钱:“秦医生你放心!明天!明天俺再去!肯定给你抓更大的!” 秦东扬连忙拉住他,再次严肃叮嘱:“宝强,去可以,但千万千万要小心!别让人看见!尤其是不能让别人知道你抓鱼是卖给我!还有,这事儿,绝对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听见没?” 周宝强被他一提醒,也冷静下来,连连点头哈腰:“俺晓得!俺晓得!秦医生你放心!俺嘴巴严实得很!绝对不往外说一个字!俺哥要帮俺拉绳子,所以俺告诉他了,也瞒不住俺娘……但是秦医生你放心,俺哥跟俺娘那边,俺也再三交代了,保证没事!” 秦东扬这才松了口气:“行,那你快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看着周宝强揣着钱,兴奋又紧张地消失在夜色里,秦东扬这才拎着两条沉甸甸的大鱼走回院子。 刚进院子,一股浓郁的、带着鱼鲜和面香的香气就扑面而来,是从厨房那边传过来的。 秦东扬深吸了一口气,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他走到厨房门口,看到刘春芽正在灶台前忙碌,锅里热气腾腾。 灶台上放着一个大盆,里面是刚擀好、还没下锅的手擀面,锅里正炖着什么,香气就是从那里飘出来的。 刘春芽看到他,连忙擦了擦手:“姐夫,你回来了!正好,面马上就好了!” 秦东扬凑近锅边一看,只见锅里是奶白色的浓汤,里面炖着今天做鱼糕剔下来的鱼头和鱼骨,还加了一些翠绿的野菜。 “用鱼头鱼骨熬了汤,煮面条吃。”刘春芽解释道,脸上带着点羞涩,似乎怕他嫌弃这是“下脚料”。 秦东扬闻着那股鲜香味,只觉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香!太香了!”他由衷地赞叹道。 刘春芽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姐夫爱吃就好!” 等面条煮好,刘春芽给他盛了满满一大碗,雪白的面条浸在奶白的鱼汤里,上面还点缀着几片青翠的野菜。 秦东扬迫不及待地挑起一筷子面条,吸溜一口。 面条筋道爽滑,鱼汤鲜美无比,就连那几片不知名的野菜,吃在嘴里都带着一股清新的甜香。 真好吃啊! 忙碌了一天,能吃上这样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鱼汤面,秦东扬觉得浑身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 这日子,好像真的开始有盼头了。 第20章 十六块! 这边的动静,早就引起了病房里其他病床家属的注意。 一股奇异的、混合着鱼鲜和药草的香味飘散开来,更是勾起了不少人的好奇心。 一个穿着打补丁褂子的大婶凑了过来:“哎,我说,这位小同志,你这卖的是啥好东西啊?闻着怪香哩!” 另一个病床边照顾老人的汉子也探头问道:“是啊,刚才听你们说,这玩意儿还能治病?对吃饭不香有效果?” 秦东扬一看有生意上门,立刻来了精神,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把刚才那套说辞又简略地说了一遍。 “……所以啊,这鱼糕,对那种久病体虚、吃不下饭、需要补气血的最有效果!” 这话一出,好几个人都意动了。 住院的病人,十个有八个都存在营养跟不上、食欲差的问题。 “真的假的?俺家老婆子也是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给我来两块试试!” “我爹刚做完手术,身体虚得很,这个能吃不?也给我来两块!” “还有我这儿……” 一时间,好几只手都伸了过来。 秦东扬一边收钱,一边切鱼糕,忙得不亦乐乎。 就在这时,一个看起来家境稍好些的中年男人问道:“小大夫,我看你这鱼糕这么好,我们这些没病的人,能不能买点回去,给家里老人孩子补补身子?强身健体?” 这话一出,秦东扬立刻收起了笑容,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这位大哥,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这鱼糕里面,加的可都是实打实的药材,是药就有偏性,是专门针对虚症病人的。你们身体好好的,没病没痛,吃了这个,不但没好处,反而可能扰乱你们身体本身的气血平衡,那不是好心办坏事嘛!是药三分毒,这个道理大家要懂!没病的人,千万吃不得!” 周围的人听了,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哦……原来是这样,是药啊……” “对对对,是药不能乱吃。” “小大夫说得对,我们懂了。” 看到大家明白了,秦东扬才稍微缓和了脸色,但紧接着又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补充道,“还有啊,各位大哥大嫂,叔叔阿姨。我这鱼糕效果怎么样,你们回去给病人吃了就知道。但是呢,这事儿,咱们自己知道就行了,最好别到处去嚷嚷。” 众人不解地看着他。 秦东扬叹了口气,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你想啊,这医院里病人这么多,好东西就这么点,万一被那些心思不正的人知道了,眼红嫉妒,觉得你们能吃上好东西,他们吃不上,心里不平衡,跑去外面乱说,甚至去举报我,说我在这儿乱卖东西……”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到时候,别说我没法再来给你们送这能救急的鱼糕了,就是你们自己,恐怕也得惹上麻烦,说不定还会被医院查问呢!咱们都是实在人,就想安安生生把病养好,对不对?所以啊,低调点,闷声把病治好,比啥都强!” 这话太有道理了! 尤其是在这个年代,人心复杂,保不齐就有人见不得别人好。 大家顿时恍然大悟,纷纷用力点头。 “对对对!小大夫考虑得周到!” “我们懂!我们保证不说出去!” “就是,让那些眼红的人干瞪眼去!” 秦东扬看着大家的神情,满意地点点头,又抛出了一个诱饵:“不过呢,要是你们有真正信得过、靠得住的亲戚朋友,家里确实也有病人,情况跟我刚才说的那位大叔差不多的,比如身体特别虚、吃不下饭这种……” “你们可以私下里跟我说说,下次我看看能不能多准备点。” “甚至,你们可以提前跟我说一下病人大概是什么情况,我看看能不能在药材上稍微调整一下,尽量对症下药。” “但是!病得特别重,或者不是这种虚症的,光吃我这个肯定不行啊!那还得听大医院大夫的,该手术手术,该吃药吃药,我这顶多算个辅助调理,千万不能耽误了正经治疗!” 这话既给了希望,又划清了界限,让大家觉得他既有本事又负责任。 “哎呀,那太好了!” “小大夫,你下次啥时候还来啊?” “是啊是啊,俺们可都等着呢!” 秦东扬露出一个略带为难的表情:“这个嘛,就说不准了。” “主要是这深潭里的大鲤鱼不好抓,还有那几味山里的药材,特别是贵的,采起来费劲,也得看运气。” “等我下次凑齐了材料,肯定会再来的。” 他这么一说,大家虽然有点失望不能确定时间,但也觉得合情合理,毕竟好东西难得嘛。 又安抚了几句,眼看着带来的两大碗鱼糕已经全部卖光,变成了口袋里沉甸甸的毛票和角票,秦东扬这才背起空了一半的背兜,跟大家告辞。 等他脚步轻快地走出住院部大楼,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偷偷数了数刚才收到的钱。 一块,两块,五块……一块钱一张的大团结只有几张,更多的是五毛、两毛、一毛的零钱。 数清楚了,不多不少,正好十六块钱! 十六块! 秦东扬的心情顿时无比愉悦,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这可比他在卫生所辛辛苦苦干一个月死工资强太多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钱揣进最贴身的口袋里,拍了拍,心里踏实了。 不敢再耽搁,他赶紧快步走向医院的药房,买了他现在最急需的几种西药和一些常用的中药材。 提着药包,秦东扬心里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脚步不停地离开了县医院。 他一路走到车站,搭上了回镇上的中巴车。 第19章 买!买!买! 等秦东扬终于站在县医院的大门口时,已经是快中午了。 医院里人来人往,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和病人、家属焦急或疲惫的神情。 秦东扬却没有第一时间走向挂号处或者药房,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挺直了腰板,背着那个看起来鼓鼓囊囊的背兜,径直朝着住院部的方向走去。 他像个来探望病人的亲属,不紧不慢地在住院部的走廊里溜达。 他的眼睛,却在不动声色地扫过每一个病房门口贴着的病人信息卡,耳朵也仔细听着从病房里传出的谈话声和咳嗽声。 他在寻找,寻找那些符合他这“加料”鱼糕“疗效”的病人,比如,那些看起来久病体虚、食欲不振,或者需要补充营养,但家属又面露难色的。 终于,他停在了一个病房门口,里面传来一个中年妇女压抑的啜泣声,和一个男人唉声叹气的声音。 “……医生说要加强营养,可他现在啥都吃不下,这可咋办啊……” 秦东扬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个温和而专业的微笑,走了进去。 病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蜡黄、瘦得脱形的老人,旁边坐着一对愁眉苦脸的中年夫妇。 “大哥大嫂,来看病人啊?”秦东扬主动开口,语气带着关切。 那男人抬起头,疑惑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年轻人:“你是?” 秦东扬把背兜轻轻放在旁边的空凳子上,小心翼翼地掀开棉袄,露出一小块切好的、玉白色的鱼糕。 那鱼糕散发着奇异的香气,既有鱼的鲜美,又似乎带着某种草药的清冽。 “大哥,我看大叔这情况,像是身体虚,胃口不好吧?我这儿有个自己做的吃食,是用新鲜鲤鱼加上几味山里采的补气血的药材做的,对恢复身体、开胃健脾很有好处。” 那对夫妇愣住了,看着秦东扬,又看看那块看起来很不错的鱼糕。 “鱼做的?还加了药?”男人半信半疑,“你……你是干啥的?” “这东西……能随便吃吗?”女人也警惕地问道。 秦东扬笑了笑,不慌不忙。 “大哥大嫂,实不相瞒,我也是个医生,在下面乡镇卫生所工作的。”他说着就拿出了自己的批条,“喏,你们看,我这是来县城里买药回去的。” 他这话一说,这两人才放下心来。 秦东扬拍了拍自己的背兜:“这鱼糕,用的是深潭里的大鲤鱼,那肉质最是肥美滋补。里面的药材,更是我托人从山里采来的,有几味还挺名贵,光是磨成粉、熬成汤就费了好大功夫!” 他的语气十分诚恳,眼神也透着真挚:“本来呢,这是我一个老领导住院,我特意做来给他补身体的。刚才路过这里,听到你们说话,看大叔这情况,实在是不忍心。我这人心软,见不得病人受苦。这医者仁心嘛,就想着匀一些给大叔尝尝,看看能不能帮上忙。你们闻闻这味儿,是不是又香又特别?” 那对夫妇互相看了一眼。 眼前这年轻人说话条理清晰,看起来也不像坏人,而且还有村里的条子,地址、身份什么的都有。 鱼肉做的东西,肯定有营养,再加上什么名贵药材……听起来就很厉害! 男人凑近了些,使劲嗅了嗅:“嗯……是挺香的,跟一般的鱼不一样。” 女人也有些心动了,丈夫的父亲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吃东西了。 “那……这个……贵不贵啊?”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毕竟住院花钱如流水,他们手头也紧。 秦东扬似乎早就料到他们会问这个。 他伸出一个手指头,“大嫂,你看我像是做生意的人吗?说了是医者仁心,碰上了就是缘分。我这一碗啊,能切八块,你们要是真心想给大叔试试,就给个药材的本钱,一块鱼糕就一块钱。主要是这药材实在金贵,我也是咬着牙才用了这么多。就当是……给大叔讨个好彩头,早日康复!” 那男人还在犹豫,旁边的女人也一脸拿不定主意的样子。 秦东扬见状,往前走了一步,语气更加温和:“大哥大嫂,要不这样,我先帮大叔瞧瞧?反正我也是医生,看看具体情况,也好看这鱼糕对不对症,总不能让大叔白吃。”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 那男人眼睛一亮,连忙道:“那……那敢情好!有劳你了,大夫!” 女人也赶紧让开了一个身位。 秦东扬走到病床边,俯下身,仔细看了看老人的面色,又轻轻翻开老人的眼睑看了看,最后伸出手指,搭在了老人枯瘦的手腕上。 他闭上眼睛,装模作样地沉吟片刻。 其实凭他前世的经验和刚才的观察,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片刻后,秦东扬睁开眼,语气笃定地说道:“嗯……大叔这是典型的脾胃虚弱,气血两亏。你想想,是不是经常觉得没力气,吃不下东西,就算吃了点也觉得肚子胀,消化不好?舌苔白腻,脉象沉细无力,都是这个原因。” 他这几句话一出来,那对中年夫妇顿时瞪大了眼睛,互相看了一眼,满脸都是震惊! “哎呀!神了!大夫!”那女人忍不住叫出声,“你说的太对了!跟县医院那个老专家说的一模一样!” “就是开了好些药,吃了也不顶事,这饭啊,是真吃不下去!”男人也激动地补充道,看向秦东扬的眼神里充满了信服。 这下,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了。 秦东扬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的鱼糕:“我这鱼糕里加的药材,就是健脾开胃的;还有几味补气血的药材,正好对大叔这个症。” “这……这个真的管用?”女人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主要是被之前的药物效果打击到了。 秦东扬点点头:“试试看不就知道了?反正是鱼肉做的,就算没效果,也能给大叔补充点营养不是?一块钱,就当买个希望。” “买!买!”这次是男人抢着开口,“给我们来四块!不,来六块!让我爹好好补补!”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从兜里掏钱,数出六块钱递给秦东扬。 秦东扬麻利地切了六块鱼糕,用干净的油纸包好,递给他们,还不忘叮嘱一句:“一次别吃太多,先吃一小块,看看肠胃反应,没问题了再加量。” “欸!好!谢谢大夫!谢谢大夫!”夫妇俩连声道谢,如获至宝。 第18章 第一批鱼糕做好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惦记着秦东扬的嘱咐,刘春芽几乎是立刻就爬了起来。 她来到院子角落的水缸边,看着里面那那条还活蹦乱跳的大鲤鱼,捞鱼,去鳞,开膛,破肚,清洗……动作一气呵成。 厨房里响起了密集而有力的剁肉声,她把鱼的肉全都细细地剔了下来,骨头和鱼头另外放在一边,然后用尽力气,将雪白的鱼肉剁成了细腻无比的肉糜。 做完这一切,她擦了擦额头的细汗,看着那一大盆散发着新鲜腥气的鱼肉糜,有点茫然。 接下来……该怎么做? 她轻轻敲了敲门,“姐夫,鱼……鱼肉弄好了。” 门很快开了,秦东扬走了出来,精神看起来不错。 他看了一眼盆里的鱼肉糜,满意地点点头。 “嗯,剁得挺细。”他吩咐道:“你去隔壁王婶家借个鸡蛋回来,就说秋霜身体刚好,要做个鸡蛋羹给她补补身体。” “哦,好!”刘春芽应了一声,放下盆,转身就往外走。 看着刘春芽快步离开的背影,秦东扬迅速从医疗室里里拿出药瓶。 他警惕地左右看了看,确认院子里没有其他人。 然后,他以极快的速度,将几个药瓶里的,颜色、气味各不相同的药粉,按照特定的比例,小心翼翼地撒进了那盆鱼肉糜里。 做完这一切,他立刻拿起筷子,飞快地将药粉和鱼肉糜搅拌均匀,直到那些粉末完全消失在肉糜中,看不出任何痕迹。 他又从碗柜里,找出来一个家里最大的那种粗瓷大海碗。 等刘春芽拿着一个还带着鸡窝里余温的鸡蛋,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时,秦东扬已经站在灶台边等着了。 “姐夫,鸡蛋借来了!” 秦东扬接过鸡蛋,在碗沿“咔嚓”一声磕破,将蛋液打进一个小碗里,用筷子迅速搅散。 然后,他用一个小刷子,蘸着蛋液,仔仔细细地涂满了大海碗的内壁。 “好了,把鱼肉糜倒进去。”秦东扬示意道。 刘春芽连忙把那盆混合了“秘密”的鱼肉糜,小心地倒进涂满蛋液的大碗里。 秦东扬接过碗,用勺子背将鱼肉糜的表面压实、抹平。 最后,他将大碗稳稳地放进灶上的大铁锅里,锅里已经提前加好了水,放上了蒸屉。 盖上沉重的木锅盖,秦东扬往灶膛里添了几把干柴,点燃了火。 熊熊的火焰舔舐着锅底。 没过多久,锅里就开始发出“咕嘟咕嘟”的水开声。 很快,一股浓郁的、带着鱼肉特有鲜味的香气,开始丝丝缕缕地从锅盖的缝隙里飘散出来,逐渐弥漫了整个小小的厨房。 这香味,似乎比平时单纯煮鱼要更特别,更诱人一些。 秦东扬转头,又指了指旁边剩下的那半盆鱼肉糜,“春芽,把这个也装碗,放到锅里一起蒸了。” 刘春芽她手脚麻利地将剩下的鱼肉糜也装进另一个大海碗,小心地放上蒸屉。 秦东扬看着锅里升腾起的热气,心里盘算着时间:“锅你看好,火别太大也别太小。我出去一趟,找村长请个假。” 他嘱咐了一句,转身就往外走。 村长办公室里,向正军正对着一本破旧的账本皱眉头。 看到秦东扬进来,他抬了抬头,“东扬啊,啥事?” 秦东扬开门见山:“叔,我想跟您请个假,去趟县里。” “去县里?”向正军放下笔,“诊所的药是不是又不够用了?” 秦东扬顺势点头:“是啊,有些常用的药快没了,特别是治个头疼脑热、拉肚子的,还有一些外伤用的,都得去县医院那边补充点。” “去吧去吧,”向正军一听是正事,立刻就答应了,“诊所离了你不行,你早去早回!” 他不仅爽快地批了假,还从抽屉里摸出十块钱,“这是村里批的经费,专门给你买药的!省着点花!” 向正军又怕秦东扬在县里不好办事,毕竟他刚来不久。 他想了想,又找出纸笔,唰唰唰写了张条子,盖上鲜红的村委公章:“你要去买药啊,这不带条子去,人家可不会卖给你!你刚做村医,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我。” 秦东扬心里一喜,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有了这钱和条子,他去县医院的理由,就更充足,更名正言顺了! “谢谢叔!我保证尽快回来!” 等他拿着钱和条子,脚步轻快地回到家时,厨房里正飘出第二锅鱼糕蒸熟的浓郁香气。 两碗玉白色的鱼糕,看起来细腻又Q弹,散发着混合了鱼鲜和淡淡药的特殊香味。 刘春芽正守在灶边,看到他回来,眼睛亮亮的,“姐夫,都蒸好了!” 秦东扬点点头:“辛苦你了。” 这天气渐渐热起来了,鱼糕可不能久放。 事不宜迟,秦东扬找来一个家里最大的那种竹编背兜,他先让刘春芽找来几件干净的旧棉袄,厚厚地垫在背兜底部和四周。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将两碗还冒着微微热气的鱼糕,连碗一起,稳稳地放进背兜中间,再用棉袄一层层地裹好,塞满缝隙,务必让它们固定住。 他背上背兜,对刘春芽说:“你在家看好妹妹们,我尽快回来。” “嗯!姐夫你路上小心!” 一走出院门,拐过村口那棵老槐树,确认四周无人。 秦东扬立刻在心里默念:“小一,冰袋,多拿几个。” 【好的,宿主。】 下一秒,几只带着凉意、触手冰冷的医用冰袋,凭空出现在他手中,被他宽大的衣袖遮掩住。 他飞快地左右看看,然后迅速掀开背兜上层的棉袄一角,他将冰袋巧妙地塞进鱼糕大碗的四周空隙里,紧贴着碗壁,最后,再用棉袄严严实实地盖好。 做完这一切,他才稍微松了口气,有这些冰袋降温,应该能撑到县城了。 他走到村口的大路上,运气不错,遇到了村里牛车去镇上,搭了个顺风车,又去车站搭中巴车去了县里。 第17章 姐夫真好 “开饭喽!”刘小雪欢呼一声。 刘夏荷也抿着嘴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刘春芽给秦东扬盛了一碗浓浓的鱼汤,递过去,“姐夫,快趁热喝。” 秦东扬接过鱼汤,热气带着浓郁的鲜香扑面而来,他深吸一口气,感觉五脏六腑都被熨帖了。 他喝了一口,鲜美无比,忍不住赞道:“春芽这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刘春芽被夸得脸颊微红,低头腼腆地笑了笑。 秦东扬又看向桌上,除了鱼汤和馒头,还有一小碟咸菜。 他随口问道:“今天就炖了一条鱼?” 刘春芽点头,“嗯,宝刚哥送来的两条我看挺活泛的,就先炖了一条,还有一条养在水桶里呢。” 秦东扬心里有了数。 看着两个小丫头埋头喝汤,吃得小嘴油乎乎的,一脸满足的样子,秦东扬心里暖洋洋的。 香喷喷的鱼汤下肚,驱散了傍晚的寒意,也暂时压下了他心里的重担。 吃饭的时候,他几次想开口跟刘春芽商量卖鱼糕的事,但话到嘴边,看到刘秋霜和刘小雪那两双好奇又天真的眼睛,他又把话咽了回去。 这两个小的,年纪太小,嘴巴没个把门的,万一听到了什么,出去跟小伙伴一显摆,那可就麻烦了。 这年头,“投机倒把”的帽子可不是闹着玩的,他必须谨慎再谨慎。 等收拾了碗筷,秦东扬对刘秋霜说:“秋霜,带妹妹出去玩一会儿。” 刘秋霜虽然有点奇怪,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嗯!” 她拉起还有些懵懂的刘小雪,“小雪,走,我们去外面玩!” 两个小丫头蹦蹦跳跳地跑出了屋子,院子里很快传来她们嬉闹的声音。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灯光下,刘春芽和刘夏荷正在厨房里忙碌着,一个刷锅,一个擦桌子。 秦东扬走过去,靠在厨房门框上,清了清嗓子。 刘春芽和刘夏荷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转头看向他。 “姐夫,有事?”刘春芽问道,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 秦东扬点点头,表情严肃起来,“嗯,有件事,想跟你们商量一下。” 他看着两人,一字一句地把自己和周宝强商量好的,下潭捞鱼,然后拿去偷偷卖掉换钱的计划,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 厨房里只剩下锅碗瓢盆偶尔碰撞的轻微声响,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风声。 刘夏荷听得睁大了眼睛,小脸上满是震惊和担忧。 刘春芽的脸色,则唰地一下变得苍白,她手里的抹布都掉在了地上,发出“啪嗒”一声轻响。 “不行!”刘春芽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都带着颤抖,“姐夫,这太危险了!” 她上前一步,急切地说道:“现在查得那么严!‘投机倒把’啊!那是要被抓起来,要被关起来的!万一……” 她后面的话不敢再说下去,眼圈却瞬间红了。 是啊,这年头,私下买卖是重罪,抓住了,轻则批斗,重则劳改,甚至更严重的……谁也说不准。 秦东扬预料到了她的反应,耐着性子解释道:“春芽,我知道有风险,但是你想想我们现在家里的情况。孩子们要吃饭,要穿衣,将来还要上学。光靠我这诊所挣的几个工分和每个月那八块钱,根本不够!” “可是……”刘春芽还是犹豫,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这也太冒险了……” 秦东扬看着她,“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是春芽,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机会摆在眼前,总要试一试。” 刘夏荷也小声地附和姐姐:“可是姐夫,万一被抓到……” 秦东扬打断她:“我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我会小心。而且,这事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天知地知。” 刘春芽看着秦东扬坚定的眼神,听着他沉稳的语气,心里无比矛盾。 她知道秦东扬说的是实情,这个家太需要钱了。 可是,一想到那种可怕的后果…… 刘春芽只觉得心里一阵心惊肉跳,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声音带着哭腔:“姐夫,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为了这个家……可如果是要让你冒着被抓起来的风险去给我挣学费,那我……” 她哽咽着,用力摇头,“那我宁愿不念这个书了!真的!我不念了!” “胡闹!”秦东扬的脸猛地沉了下来,语气严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绝对不许再有这种想法!” 刘春芽被他忽然的严厉吓得一哆嗦,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秦东扬深吸一口气,放缓了语气,但眼神依旧锐利:“上学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你有出息,将来能过上好日子!怎么能因为眼前的困难就放弃?” “至于风险,”他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我会把控好!你以为我是傻子吗?会拿自己的前途和这个家去冒险?” 他目光扫过刘春芽和刘夏荷,“我不是一个人,我身后还有你们四个妹妹等着我照顾呢!我比谁都更惜命,更怕出事!“放心,我会做好万全的准备,确保安全。” 厨房里再次陷入沉默。 如果是以前那个懦弱、甚至有点窝囊的秦东扬说这番话,刘春芽和刘夏荷是绝对不会相信,更不会同意的。 但眼前的秦东扬不一样了,他变得沉稳、果敢,有担当,成了这个家真正的顶梁柱,让她们觉得可以依靠。 刘春芽擦了擦眼泪,看着秦东扬坚毅的侧脸,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而且,她内心深处,也隐隐相信着,现在的秦东扬,或许真的能做到。 她吸了吸鼻子,终于下定了决心,轻声却坚定地说道:“好……姐夫,我们……我们信你。但是,你一定要答应我们,一定要千万小心!千万千万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刘夏荷也跟着用力点头,“嗯!姐夫,一定要小心!” 秦东扬看着终于松口的姐妹俩,心里也是一松,脸上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放心吧,”他再次保证,“我心里有数。” 这件事,总算是定了下来。 外面的风还在呜呜地刮着,带着夜晚特有的凉意。 姐妹俩躺在土炕上,盖着同一床打了补丁的旧被子,黑暗中,谁也睡不着,心里都装着事。 刘夏荷翻了个身,她小声地问:“二姐,你说……姐夫那个法子,真的能成吗?那鱼……偷偷拿去卖,不会被抓吧?” 刘春芽的心也悬着,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同样小声地回答:“姐夫不是说了吗?他会小心的。” 刘夏荷又问:“那……真的能赚到钱?还有那个……那个叫‘鱼糕’的,是啥东西啊?我听都没听过哩。” “姐夫说行,那就肯定能行。”刘春芽的声音低低的,又叮嘱妹妹:“夏荷,你可千万记住了,今天下午姐夫说的话,还有这事儿,烂在肚子里,一个字也不能往外说!知道吗?” “嗯,我知道!我肯定不说!”刘夏荷说着,又忍不住憧憬起来:“姐,要是真能像姐夫说的那样,挣到钱了……那可就太好了!咱们……咱们就不用天天这么紧巴巴地过日子了,你也能安心上学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轻轻地说了一句,“姐夫……可真好。” 黑暗里,刘春芽没有接话,只是鼻腔里轻轻地“嗯”了一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闷闷的情绪。 第16章 俺干了!俺信你! 秦东扬看着他紧张又茫然的样子,笑了笑,很自然地把话题引到了他想问的事情上。 “宝强大哥,我就是想问问,你送我的那两条鲤鱼,是在哪儿抓的?” 周宝强愣了一下,没想到秦医生单独叫他出来,是问这个。 他下意识地回答:“就在大西山半山腰的那个深潭里。” 秦东扬沉思了一下:“那地方……鱼好抓吗?” 刘春芽说了,那个深潭一般人都不敢下去的。 周宝强挠了挠后脑勺,显得有些憨厚,“这个……咋说呢,说好抓,也不算太容易。那潭子邪乎得很,水深不见底,底下水草能缠住脚脖子,石头又滑。一不留神,人就可能栽进去出不来了。以前村里也有不懂水性的小子去摸鱼,差点就……” “不过呢,”周宝强话锋一转,“要是水性好,再小心点,比如腰上拴根结实的绳子,熟悉了里面的情况,倒也能抓着,就是得胆大心细,还得费老鼻子劲儿。” 秦东扬听明白了,点了点头。 危险是有的,但并非完全不可行。 他看着周宝强,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宝强大哥,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啥事儿?秦医生您尽管说!”周宝强拍着胸脯,只要不是让他为难的事,秦医生开口,他肯定答应。 “你看这样行不行,”秦东扬说道,“你这几天有空的时候,就多去那潭里抓些鱼。“抓多少,我都要!至于价钱嘛,就按县里收活鱼的那个价钱给你算,一分不少,你看中不中?” 周宝强彻底懵了,眼睛瞪得像铜铃,他完全没搞懂秦东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秦医生……您……您要那么多鱼干啥?”他一脸不解地看着秦东扬,“那鱼虽然也能吃,可刺儿多,肉也没多少嚼头,还不如攒点钱去供销社扯几尺布,或者割点肉给娃儿们解解馋呢。” 在他看来,秦医生条件再好,也没必要天天吃鱼啊。 秦东扬被他这实在的想法逗笑了,他摆摆手,“宝强大哥,你误会了,我收鱼不是为了自己吃。” 周宝强更疑惑了,“那您是……” 秦东扬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神秘感说道:“我是想着,把这些鱼,做成鱼糕。” “鱼糕?”周宝强重复了一遍,显然没听过这玩意儿。 “对,鱼糕。”秦东扬解释道,“就是把鱼肉剔出来,加上中药材,做成更容易克化,营养也好的吃食,然后呢,我打算拿到县里去。” “给谁?”周宝强下意识地问。 “卖给县医院住院的那些病人。”秦东扬说出了最终目的,“你想啊,病人身体弱,吃这个正好。” 话音刚落,周宝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跳了起来! “啥?!卖……卖东西?!”他吓得脸都白了,声音都变了调,“秦医生!这可万万使不得啊!这……这不就是投机倒把吗?!被人发现了,是要抓起来批斗的!搞不好还要坐牢啊!” 这个年代,“投机倒把”可是个能吓死人的罪名! 周宝强越想越怕,恨不得现在就拉着秦东扬赶紧回家,把这危险的念头掐死在萌芽里。 秦东扬看着他吓得不轻的样子,赶紧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胳膊。 “宝强大哥,你先别激动,听我说完,”他示意周宝强冷静下来,“你想想,我是干啥的?” 周宝强愣愣地看着他,“您……您是医生啊。” “对啊!”秦东扬一拍手,“我是医生!医生去医院看望病人,给病人送点‘有营养的好东西’,这不是很正常吗?再说了,我又不摆摊吆喝,就说是给认识的病人带的,或者是哪个亲戚做的。就算真有人问起来,就说是我这个当医生的,给病人特意调理身体的‘药膳’,公安同志还能把我抓起来不成?” 周宝强被秦东扬这一番话说得有点晕乎乎的。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反复琢磨着秦东扬的话。 好像……是这么个理儿? 秦医生是文化人,脑子活络,他说的话应该不会错。 而且,秦医生是为了给娘治病才想办法挣钱,自己要是能帮上忙…… 想到家里那光景,再想到炕上还等着秦医生救命的老娘,周宝强心里的天平开始倾斜。 他猛地一咬牙,像是下了天大的决心,“成!秦医生,俺……俺干了!俺信你!明天!明天天一亮,俺就去给你下潭捞鱼去!” 秦东扬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好!宝强大哥,我就知道你是个爽快人!” 但他立刻又严肃起来,郑重地叮嘱道:“不过,你下水一定要千万小心!安全是第一位的!潭深水冷,别逞能,觉得不对劲就赶紧上来!鱼少抓几条没关系,人没事才最重要!” 周宝强感受到了秦东扬的关心,心里暖烘烘的。 他用力点头,“欸!秦医生您放心!俺心里有数!俺一定小心再小心!” 秦东扬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看着周宝强连连应下,这才放心地转身,“行,那这事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回去了。” “欸,秦医生您慢走!”周宝强一直把他送到院门口。 秦东扬摆摆手,加快了脚步往自己家走去。 刚才在周家,老太太炖的那锅鱼汤的香气,实在是太勾人了,那鲜美的味道仿佛还萦绕在鼻尖,让他肚子里的馋虫早就开始大合唱了。 他也得赶紧回家吃饭了,家里那几个小的,估计也等急了。 推开自家院门,隔壁小屋果然还亮着昏黄的灯光。 刘春芽听到脚步声,立刻从屋里迎了出来,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东扬哥,你回来啦?” 秦东扬应了一声,快步走进屋里。 炕桌上,饭菜已经摆放得整整齐齐,中午剩下的二面馒头被重新热过,旁边放着一盆冒着袅袅热气的鱼汤,奶白色的汤汁浓郁鲜亮,里面漂浮着细碎的葱花,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刘秋霜和刘小雪两个孩子,规规矩矩地坐在炕沿边,两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盆鱼汤,小嘴巴抿着,却能看到她们不停吞咽口水的样子,显然是馋坏了,但一直乖乖等着他回来才开饭。 秦东扬看到这一幕,心里既温暖又有些歉疚。 “对不住,对不住,有点事耽搁了,让你们久等了。”他笑着走过去,习惯性地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看把你们给饿的,快快快,都别等着了,赶紧动筷子吃饭!” 第15章 想跟你单独聊聊 秦东扬愣了一下,眉头微皱,有些莫名其妙地问:“夏荷,你怎么会这么说?” 刘夏荷抬起头,小脸上满是纠结和不安,“今天村里的那些人都在说,说你要是娶了新媳妇儿,就不会再管我们了。” 听到这话,秦东扬心里腾地升起一股无名火,他忍不住骂道:“这些人真的是没事找事!”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柔和一些,对刘夏荷说道:“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不要你们的。我不仅要送你姐去上高中考大学,你也要读初中,上高中,以后还得上大学,还有秋霜和小雪也是。女孩子想要改变自身的命运,就只有读书。” 刘夏荷连忙点头,眼神里闪烁着希望,“嗯,我们也不希望以后到了年纪就随便在村里找个人嫁了。” 秦东扬欣慰地点点头,“所以一定要好好读书。” 但刘夏荷又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那……那以后你还会娶老婆吗?” 秦东扬笑了笑,这个问题倒是把他难住了。他稍作思索,说道:“目前没有这个想法。” 但他也不没有把话说死,毕竟未来的事情谁知道?缘分到了,也许就娶了。 毕竟他上辈子都没娶老婆,这辈子怎么的也得找个媳妇儿吧。 见刘夏荷表情仍有些惴惴不安,他赶紧补充道:“就算我真的结婚了,也不会不要你们的。” “可是……”刘夏荷还是有些担忧,“如果你未来的媳妇儿嫌我们是拖油瓶怎么办?” 秦东扬哈哈大笑起来,“如果她真的是那样的人,我又怎么会喜欢她呢?” 这番话让刘夏荷彻底放松下来,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回到家,她迫不及待地将事情告诉给姐姐。 听完后,刘春芽沉默片刻,没有多说什么,但明显可以看出她舒了一口气,表情轻松不少。 而此时,在诊所里的秦东扬却陷入沉思。 他知道三十斤粗粮吃不了几天,而还有半个月才能拿到八块钱。 但用钱买粮食太不划算,而且钱还得留着给春芽上学用呢! 秦东扬怔思索着要如何赚钱,他忽然想到周宝强能下深潭抓鱼,一个大胆的想法开始在他脑海中成形。 …… 天色擦黑,村民们都拖着疲惫的身子下了工。 秦东扬锁好诊所的门,想着白天那个赚钱的念头,径直朝着村西头的周家走去。 周家低矮的土坯房里,昏黄的煤油灯摇曳着。 “咚咚咚。” 秦东扬敲响了周家那扇有些破旧的木门。 开门的是周宝强,他看到秦东扬,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堆满了惊喜,“秦医生?您怎么来了?” 屋里的老太太和周宝刚也闻声望了过来,同样一脸意外。 老太太挣扎着想从炕上坐起来,“秦医生快屋里坐,快!” 周宝强连忙侧身让开,热情地招呼:“秦医生,吃了没?没吃就跟俺们一块儿吃点吧!” 秦东扬摆摆手,笑道:“不了不了,我吃过了。” 这个年代,家家户户粮食都紧张,除非有天大的事,否则哪有随便留在别人家吃饭的道理。 他目光落在炕上的老太太身上,温和地说道:“我就是过来看看大娘恢复得怎么样了。” 老太太靠在炕头,气色比白天秦东扬抢救那会儿好了不少,但依旧透着虚弱。 她叹了口气,“劳烦秦医生挂心了,我这老婆子没事儿。就是觉得,我这把老骨头,活一天就是拖累你们一天。反正也活够本了,啥时候阎王爷收,就去了干净,也省得你们跟着受罪。” 这话一出,旁边站着的周宝刚眼圈立马就红了。 他声音带着哭腔,哽咽道:“娘!您说啥呢!您可千万不能这么想啊!” 这汉子又开始抹眼泪,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秦东扬看向老太太,语气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大娘,您可不能这么想,您得好好活着。”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家这简陋得几乎家徒四壁的屋子,郑重地说道:“您再撑个一两年,给我点时间。这段时间,我想法子赚点钱,到时候想办法弄些好点的医疗器械和药回来,到时候,我再给您好好治治!” 这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周家几口人眼睛瞬间亮了! 周宝强激动地搓着手,声音都有些发颤,“秦医生,这……这病真能治?” 老太太也怔怔地看着秦东扬,原本灰败的眼神里重新燃起了强烈的希冀。 周宝刚吸了吸鼻子,也顾不上哭了,急切地追问:“秦医生,俺娘这病,真……真的还能治好?” 秦东扬迎着他期盼的目光,斩钉截铁地说道:“能!” 周家人脸上顿时绽放出难以置信的喜悦。 对他们来说,这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秦东扬的心里倒是百味杂陈。 其实,以他的医术,现在就有把握把老太太从鬼门关拉回来,但他不能这么做。 就凭这破诊所里那几样老掉牙的器械和几瓶过了期的药水?真要是手到病除,那不是医术,那是神仙下凡,是妖术!会吓到人的,到时候引来的麻烦事绝对少不了。 他可不想被人当成妖怪,这个年代,说不定是真的会被烧死的。 所以,秦东扬只能徐徐图之,找个合适的时机和借口。 秦东扬收回思绪,将目光转向一脸憨厚的周宝强,“宝强大哥,我有点事,想跟你单独聊聊。” 周宝强虽然有些疑惑,不知道这位救了娘一命的秦医生单独找自己能有啥事,但还是立刻点头,“欸,好!” 他跟屋里人打了声招呼,“娘,大哥,我跟秦医生出去说几句话。” 说完,便跟着秦东扬走出了家门。 夜色渐深,村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声零星的狗吠。 两人走到院外一棵老槐树下,这里比较僻静,虫鸣声清晰可闻,周围也没有什么人经过。 周宝强停下脚步,看着秦东扬,有些拘谨地搓了搓手,问道:“秦医生,您……您找俺有啥事儿啊?” 他心里还在琢磨着,难道是娘的病还有啥别的说法?还是关于医药费的事?可秦医生不像那种人啊。 第14章 是不是就不要我们了? “哐当!”刘春芽手里的锄头一下子掉在了地上,砸起一片尘土。 她猛地直起身,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又惊又怒地瞪着王家大娘:“王大娘!您……您胡说什么呢!东扬哥是我姐夫!您这么说……是对我姐夫的不尊重!也是对我大姐的不尊重!” 王家大娘被她这激烈的反应噎了一下,随即撇撇嘴:“哎呦,你这孩子,急什么!大娘这还不是为你好?” 旁边另一个正在锄地的李家大娘也帮腔道:“就是啊春芽,王家嫂子说得在理。我们这都是给你寻个好后路呢!” 李家大娘掰着手指头数落着:“你想想,你姐夫现在是医生,一个月稳稳当当的工分,听说还有钱拿,每个月还有粮食……你要是跟了他,那日子,啧啧,跟掉进福窝窝里有啥区别?吃香的喝辣的,不受穷不受累!” 刘春芽紧紧咬着下唇,胸口起伏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东扬哥是我姐夫,他心好,就算……就算我不嫁给他,他也会照顾我们姐妹的!我们一样能过好日子!” 只是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底气不足。 “那可不一样!”王家大娘立刻反驳,一副“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的笃定模样,“他是你姐夫,又不是你亲爹亲哥!等他哪天真娶了个新媳妇儿进门,那新媳妇儿能容得下你们这几个小姑子?” “说句难听的,”她刻意拔高了点音量,“到时候啊,人家看你们姐妹几个,就是前头那死鬼老婆留下的拖油瓶!指不定怎么嫌弃,怎么磋磨呢!” 不远处,一直默默蹲着割猪草的刘夏荷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她抬起头,小脸上满是惶恐和不安,偷偷地看了姐姐一眼。 刘春芽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窒息感涌上心头,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然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是啊……新媳妇儿…… 谁能保证新来的女人会善待她们这些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呢? 万一……万一真像王大娘说的那样呢? 她还能说什么?又能做什么? 最终,她默默地弯腰捡起锄头,再次低下头,一下一下,更加用力地锄着地。 周围妇人们的议论声还在断断续续地传来,但她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脑子里乱糟糟一片。 …… 熬到终于收了工,刘春芽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和同样沉默的刘夏荷一起往家走。 一进家门,她习惯性地走向灶房准备做晚饭。 灶房角落里那个平时总是半空的粗粮缸,今天看着却格外充实。 她走近一看,里面竟然多了不少黄澄澄的棒子面,打开橱柜一看,里面还放着一个小小的布袋,隐约能看到里面白花花的面粉。 “秋霜,”她喊正在灶台后帮着拉风箱的刘秋霜,“这……缸里的粮食是哪来的?姐夫拿回来的?” 刘秋霜立刻停下手里的活计,转过身,小脸上是藏不住的兴奋和喜悦,像只献宝的小喜鹊:“对呀!就是姐夫拿回来的呀!好大一袋呢!姐夫还特意交代了,让中午多做点,说让咱们敞开了吃顿饱的!” 刘春芽看着那黄澄澄、带着勃勃生机的棒子面,又看了看那袋珍贵的白面,心里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各种滋味一起涌了上来。 耳边,仿佛又响起了晌午时分,地头上那些妇人们刻薄而又现实的话语。 “你要是跟了他,那日子,啧啧……” “……拖油瓶……” 她默默地走到水缸边,拿起瓢,开始舀水准备做饭。 这粮食,是姐夫带来的。 这份依靠,这份实实在在的好处,让她感到一丝久违的安稳和踏实,却又让她心头萦绕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惶恐与难堪。 这日子,真的能像她反驳时说的那样,靠着“姐夫”的名头一直好下去吗? 她不知道。 灶房里蒸腾起的热气,带着棒子面和些微白面的混合香气,似乎也驱散不了刘春芽心头的阴霾。 饭菜很快做好了,一盆稠乎乎的棒子面粥,几个掺了杂粮但依旧金贵的二面馒头,还有一小碟咸菜。 刘春芽将饭菜小心翼翼地盛好,放进一个旧篮子里,上面盖了一块干净的布。 她看了一眼正眼巴巴望着她的刘夏荷,犹豫了一下。 “夏荷,”她声音有些干涩,“你去……给姐夫送饭吧。” 让她自己去面对秦东扬,面对那份沉甸甸的“恩情”,她此刻有些做不到。 刘夏荷立刻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嗯!” 她接过篮子,脚步轻快地跑了出去,小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院门口。 诊所里,秦东扬正在整理药柜,听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他抬起头。 “姐夫!”刘夏荷提着篮子,小脸红扑扑地跑了进来。 “饭来了?”秦东扬放下手里的药,笑着迎上去,“正好饿了。” 刘夏荷把篮子放在桌上,掀开盖布,露出里面的饭菜,“姐夫,快趁热吃吧。” 秦东扬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虽然杂粮不少,但对他来说已经是难得的好东西了。 “嗯,好吃。”他含糊地赞了一句。 刘夏荷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离开,她站在桌边,小手紧张地捏着自己的衣角,低着头,脚尖在地上轻轻地画着圈。 秦东扬几口吃完一个馒头,又喝了口粥,才发现她的异样。 “怎么了,夏荷?”他放下碗,“站这儿不走,有事?” 刘夏荷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像是蒙了一层水雾,声音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姐夫……”她鼓足了勇气,几乎是豁出去一般地问道:“你……你以后要是娶了新媳妇儿……是不是……是不是就不要我们了?” 第13章 你干脆嫁给你姐夫算了! 秦东扬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很快,向正军拿着一张盖着清水村村委会大印的批条走了出来,塞到秦东扬手里。 “拿着!去粮仓找老王,让他先给你拨三十斤棒子面,再来十斤白面,先紧着孩子们吃!” “谢谢叔!真是太感谢您了!”秦东扬捏着那张薄薄却分量十足的批条,连声道谢。 向正军摆摆手,脸上带着淳朴的笑容:“谢啥!应该的!快去吧,别耽误孩子们吃饭!” 秦东扬点点头,揣好批条,脚步轻快地往村西头的粮仓走去。 到了粮仓,管仓库的老王正靠着卸了一半的麻袋堆打盹儿,脑袋一点一点的。 “王叔?王叔?”秦东扬走近了,轻轻喊了两声。 老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是秦东扬,还有点没睡醒的样子:“谁啊……有事?” “叔,村长让我来领点粮。”秦东扬把批条递了过去。 老王接过批条,只扫了一眼上面的字和红章,脸上的瞌睡劲儿“唰”一下就没了! 他眼睛瞪得溜圆,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那叫一个热情。 “哎呦!这不是秦医生嘛!快!快里面请!”老王一边麻利地站起身拍打着身上的灰,一边引着秦东扬往仓库里走,嘴里啧啧称奇:“秦医生!你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啊!嚯!你是不知道,今天清早上工的时候,周宝刚那小子在田埂上嚷嚷了一路!说你昨天妙手回春,把他那个眼看一口气就要咽下去的老娘,硬生生从鬼门关给拉回来了!按按胸口,吹吹气,人就活了?我的乖乖,这简直比说书还神呐!” 秦东扬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就是普通的急救手段……” 老王上下打量着秦东扬,满眼都是不可思议:“你这手绝活儿是跟谁学的?咋这么厉害?以前咋一点没看出来你有这本事呢?” 秦东扬淡淡一笑,按照早就想好的说辞应道:“嗨,算不上什么绝活儿,就是以前跟我外公学的点皮毛。以前村里不是有村医嘛,医术比我强多了,哪里轮得到我出来显摆。” 老王听了这话,恍然大悟般地一拍脑门。 “嘿!我说呢!”他嚷嚷道,“难怪以前让你下地干活挣工分,你小子总是蔫了吧唧的,不是这儿疼就是那儿不得劲,大家伙儿还都以为你小子是偷奸耍滑,想吃软饭!闹了半天,原来是咱秦医生志不在此,这本事压根就不是用在刨土坷垃上的啊!” 老王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看秦东扬的眼神都带着敬佩了:“这就对了!真正有本事的人,都是不声不响的!秦医生,你这品德,高尚!” 秦东扬只是笑了笑,没再多解释。 他心里却在暗自感慨,想当初,原主可不就是偷奸耍滑、好吃懒做、游手好闲,被全村人戳脊梁骨的典型么?干活推三阻四,能躲就躲。 没想到如今换了个灵魂,有了点真本事,过去那些实打实的缺点,在这些人眼里,竟然都成了“低调”、“不屑于此”、“志存高远”的优点了。 这村里人对他的态度,真是来了个彻彻底底的大转弯。 看来,无论在哪个时代,实力才是硬道理啊。 “来来来,秦医生,这边!”老王格外殷勤地领着他走到仓库一角,那里码放着一些看起来就比较干净整齐的粮袋。 “我给你挑好的!”老王拍着胸脯保证,“这批棒子面是前两天刚磨的,你看这颜色,多正!白面也是上等货,保准没什么麸皮和沙子!” 他手脚麻利地解开袋口,给秦东扬称了足足三十斤棒子面,又称了十斤白面,完了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没人,还特意多给抓了两大把,塞得袋子鼓鼓囊囊。 “拿着,秦医生!以后要是有啥用得着叔的地方,尽管开口!”老王把系好的粮袋递给秦东扬,态度好得不得了,“可要记得叔的情啊!” “谢谢王叔!太麻烦你了!”秦东扬客气道。 扛着沉甸甸的粮袋,秦东扬心里终于踏实了。 回到家里,刘秋霜正带着刘小雪在院子当中的空地上,用小树枝画格子玩跳房子。 看到秦东扬肩上扛着的大粮袋,刘秋霜眼睛“噌”地就亮了,像只小燕子似的飞奔过来。 “姐夫!你回来啦!”她仰着小脸,兴奋地指着粮袋,“哇!是粮食!好大的袋子!” 就连还不怎么知事的刘小雪,也跟着姐姐咿咿呀呀地叫着,小手拍得啪啪响:“好大!好大!” “嗯,领回来了。”秦东扬把粮袋小心地拎进了厨房,把棒子面倒进了粮缸里,又把白面放进了橱柜里。 他拍了拍刘秋霜的小脑袋,叮嘱道:“秋霜,你看着点小雪,别让她乱跑磕着碰着。等二姐回来了,你跟她说,中午让她放开了做饭,咱们今天敞开了吃顿饱的!” “好嘞!知道了姐夫!”刘秋霜脆生生地应着,一双大眼睛紧紧盯着那鼓囊囊的粮袋,小脸上写满了喜悦和期待。 秦东扬又交代了几句,确认没什么遗漏:“行了,我得去诊所那边看看了,要是有什么急事,就去诊所找我。” 说完,他转身锁好院门,朝着村头那间属于他的小诊所走去。 …… 临近中午的天气,日头毒辣,晒得地皮都在冒烟,田里的女人们一边干着活,嘴里却没闲着。 “哎,你们听说了没?秦家那小子,现在可是咱村的正经医生了!”一个黑瘦的妇人先开了口,语气里满是惊奇。 “可不是嘛!昨天老周家那婆娘,眼瞅着就不行了,硬是让他给救回来了!啧啧,真是神了!”另一个接口道,脸上带着几分敬畏。 “谁说不是呢!以前看他那游手好闲的样子,还以为是个废物点心,没想到啊,真人不露相!” “这下子,刘家那四个丫头片子,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对喽!有这么个能耐的姐夫照应着,往后的日子指定差不了!” 不远处,刘春芽正弯着腰,用力地锄着地里的杂草,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淌下来,滴进滚烫的泥土里,瞬间就没了踪影。 这些议论声像蚊子一样,嗡嗡地钻进她的耳朵里,让她心里一阵烦躁。 一个看起来五十来岁,平日里就爱东家长西家短的王家大娘,挪了挪屁股,凑到埋头干活的刘春芽旁边。 “春芽啊,”王大娘压低了声音,眼睛却瞟着周围,“大娘跟你说句贴心话。” 刘春芽没抬头,只是“嗯”了一声,手里的锄头没停。 “你看你,今年也十七,快十八了吧?是个大姑娘了。你大姐……唉,也是命不好,走得早。这东扬吧,人年轻,本事又大,往后指定是要再娶媳妇儿的,”王大娘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神秘兮兮,“与其便宜了外头的野丫头,你瞅瞅……你干脆嫁给你姐夫算了!” 第12章 我想预支点粮食 秦东扬看着那两条还在摆尾的大鲤鱼,再看看周宝强黝黑憨厚的脸,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宝强兄弟,这……这使不得!”他连忙摆手,“你们已经给过药钱了,这鱼你拿回去,给老太太炖汤补补身子正好。” 周宝强脑袋摇得像拨浪鼓:“那哪儿成!秦医生,俺娘那儿还有呢!这两条是特意给您送来的!您救了俺娘的命,俺们没啥好报答的,这点心意您一定得收下!” 他生怕秦东扬再推辞,干脆把手里的草绳往秦东扬手里猛地一塞。 “秦医生,您拿着!俺……俺先回去了!” 说完,他像兔子一样,一扭头,拔腿就往黑暗里跑。 “哎!宝强兄弟!你等等!”秦东扬手里抓着湿滑的草绳,看着那迅速消失的背影,喊了一声。 可周宝强跑得飞快,转眼就没影了,根本喊不住。 秦东扬无奈地低头看了看手里还在扑腾的鱼,鳞片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带着河水的腥气和凉意。 这兄弟俩,真是实诚人。 就在这时,屋里的灯光下,门吱呀一声开了。 刘春芽探出头来,看着院子里的秦东扬,有些担心地问道:“姐夫,咋了?出啥事了?” 刚才秦东扬那一声喊,把她惊动了。 秦东扬举了举手里的鱼,朝她走过去。 “没事,刚才周宝强送来的。”他把鱼递给刘春芽:“喏,拿去,找个大盆子,先放水里养着,别让它死了,明天杀了给你们炖汤喝。” “哇!这么大的鲤鱼!怎么送我们了?”刘春芽眼睛一亮,小心翼翼地接过来,两条鱼在她怀里还使劲蹦跶了两下。 这年头,这么肥的野生鲤鱼可不多见了。 秦东扬简单解释了一下:“他娘不是病了吗?我给治了,他送来谢我的。” 刘春芽看着那活蹦乱跳的鱼,脸上的惊喜慢慢淡了些。 她小声嘀咕道:“这鱼……现在河里可不好抓了,好抓的早被村里人捞光了……这肯定是宝强叔去山涧里那个深水潭摸的。也只有他水性那么好,才敢去那种地方……” 说着说着,她的眼神黯淡了下来,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那个深水潭,对她们家来说,是个伤心地。 秦东扬立刻就捕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心里一动,知道她肯定是想起了她那个掉进水里淹死的姐姐了。 哦,也就是他前妻来着。 虽然秦东扬自己对这个完全没见过面只存在原主记忆里的前妻没啥特殊感情。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刘春芽的肩膀。 “好了,都过去了。”他温声说道,“以后有姐夫在呢。” 刘春芽吸了吸鼻子,努力扯出一个笑脸,点点头:“嗯!” 她拎着鱼,转身往屋里走:“姐夫,快进屋吧,饭都凉了。” 走到门口,刘春芽又停下脚步,转过身,表情有些担忧:“那个……姐夫,家里的粮食不多了,估计撑不了几天了……” 秦东扬闻言,毫不犹豫地说道:“这事儿你就放心吧。” “我明天就去找村长,先把之前答应给我的那三十斤粗粮预支了,到时候先吃着,后面的我再想办法。” 他既然都答应了让这几个丫头跟着自己,就不能让她们饿肚子。 看到刘春芽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秦东扬笑着拍了拍胸脯:“有姐夫在,饿不着你们几个小丫头!” 刘春芽脸颊微红,嗔了他一眼,没说话,拎着鱼先进了屋。 秦东扬笑了笑,跟着走了进去。 堂屋的灯光下,刘秋霜和刘小雪正坐在小板凳上,一看到刘春芽手里扑腾的大鲤鱼,两双眼睛立刻瞪圆了。 “哇!鱼!好大的鱼!”刘秋霜第一个跳了起来,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过来,围着刘春芽叽叽喳喳地问道,“二姐,哪儿来的鱼啊?是姐夫抓的吗?” 年纪最小的刘小雪还不明白怎么回事,但也知道鱼是好东西,跟着姐姐兴奋地拍着小手,嘴里咿咿呀呀地叫着。 坐在桌子旁边的刘夏荷则显得稳重一些,她抬头看向走进来的秦东扬,目光带着询问:“姐夫,这鱼……” 秦东扬笑着走过去,揉了揉刘秋霜的脑袋,“不是我抓的,是下午来看病的病人家属送的谢礼。” 他扫视了一圈围着鱼兴奋不已的三个小丫头,心里也暖暖的。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看到没?姐夫现在是医生了,能治病救人,以后啊,肯定能给你们带回来更多好吃的!” “好耶!有好吃的咯!姐夫最好了!”刘秋霜立刻欢呼起来,拍着手又蹦又跳,对秦东扬的话深信不疑。 刘小雪虽然还不懂“医生”和“好吃的”之间的必然联系,但看姐姐这么高兴,也跟着咯咯直笑,拍着巴掌喊:“好!好!” 只有刘夏荷,看着秦东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嘴角也噙着一丝浅浅的、带着希望的笑意。 第二天一早,秦东扬心里惦记着粮食的事,吃过早饭,刘春芽上工的时候不要累着自己,就直接往村长家走去。 他得赶紧把这事儿给落实了,家里的几个丫头片子还等着米下锅呢。 村长向正军正蹲在自家院门口,手里拿着个大烟袋,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 看到秦东扬过来,向正军有些意外,“东扬啊,这么大早,有啥事?” 秦东扬搓了搓手,稍微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正军叔,我来是想……那个……预支点粮食。家里的粮,眼看就见底了,春芽她们几个孩子……” 话还没说完,向正军“啪”地一拍大腿,猛地站了起来,烟灰都震掉了不少。 “哎呀!你看我这记性!”他脸上带着明显的懊恼,“光想着让你腾出手给村里人看病,倒把你家这最要紧的事给忘了!是叔考虑不周,考虑不周啊!你一个人拉扯着春芽她们姊妹几个,还要顾着诊所,确实不容易!” 他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屋里走:“等着,叔这就给你写条子,你去村里的粮仓那边领!” 第11章 送你两条大鲤鱼 周宝强看着秦东扬,脸上又是后怕又是感激。 他喘匀了气,小心翼翼地问道:“秦医生,俺娘这……这到底是啥病啊?咋说不行就不行了?” 秦东扬一边收拾着刚才急救用过的东西,一边沉声说道:“这是心脏上的毛病,叫急性心肌梗死。” 他看着兄弟俩茫然的表情,换了个更直白的说法。 “简单说,就是心口那块儿被堵死了,刚才一口气没上来,人差点就没了。” 周宝强和周宝刚听得心惊肉跳,脸都白了。 “老太太这次是命大,抢救过来了,但我这里条件有限,只能做个应急处理。要想让她老人家真没事,彻底好利索,必须马上送去县里的大医院!得住院,好好查查堵到哪儿了,怎么治,这病拖不得。” 他看着兄弟俩,补充了一句最关键的:“而且,这检查、住院、治病……恐怕得花不少钱。” “花钱?”周宝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声音都变了调,“去县医院……得……得多少钱啊?” 周宝强也是脸色一僵,刚刚放下的心又猛地提了起来,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很多吗?秦医生?” 秦东扬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这个年代的医疗费用,就算是最基本的治疗,对这个家来说,恐怕也是天文数字。 他斟酌着说道:“具体多少我现在也说不准,但肯定不是个小数目,你们……得有个心理准备。” 兄弟俩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那点把老娘救回来的喜悦,瞬间被沉重的现实压得粉碎。 “俺……俺们家……哪有那么多钱啊……”周宝刚喃喃自语,眼神都空了。 就在这时,病床上传来一阵微弱的咳嗽声。 “咳咳……” 老太太醒了! 她缓缓睁开眼,眼神还有些浑浊,但看到了围在床边的两个儿子。 “娘!你醒了!感觉咋样?”周宝强连忙俯身问道。 周宝刚也赶紧凑过去:“娘!你可吓死俺们了!” 老太太似乎听到了刚才秦东扬的话,她虚弱地摇了摇头,嘴唇翕动着。 “宝刚……宝强……”她的声音细若蚊蝇,“听……听娘说……” “娘,你说!” “别……别去县里……俺不去……”老太太喘了口气,眼神却透着一股倔强,“都……都这把老骨头了……不死不活的……糟蹋那钱干啥……咱家……啥情况……娘心里清楚……不治了……听娘的……” 这话一出,周宝刚“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 “娘!你说啥丧气话呢!啥叫不治了!刚把你救回来啊!”他抹着眼泪,哽咽道:“钱的事你别管!俺们去想办法!砸锅卖铁也得给你治!呜呜……” 秦东扬看着这一幕,心里也是一阵叹息。 穷啊,真是能逼死人。 他上前一步,拍了拍周宝刚的肩膀,“行了,别哭了!老太太刚醒,身体虚,不能太激动。” 又对老太太温声道:“大娘,您先好好歇着,县医院的事,让他们兄弟俩商量,不着急。” 秦东扬转向周家兄弟:“这样吧,今晚就先别折腾了,让老太太在我这儿观察一晚上,等情况彻底稳定了,你们再决定。” 这算是个缓兵之计,也给了他们一点喘息的时间。 周宝刚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感激地看着秦东扬:“哎!哎!听秦医生的!谢谢你!秦医生,你真是俺们家的大恩人啊!”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对了,秦医生,刚才……刚才给俺娘吃的那个药……多少钱?俺们……”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身上摸索起来,表情有些窘迫。 秦东扬看了看他们俩那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又看了看这简陋的诊所,摆了摆手。 “刚才情况紧急,用的也不是什么金贵的药。”他随口说道,“这样吧,都是乡里乡亲的,你们就给……两毛钱药费意思一下就行了。” 毕竟小一那里的药都是会自动补充的,对他来说基本就是没有一点成本的。 “啥?两……两毛?”周宝刚和周宝强都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刚才那可是救命的药啊!就收两毛钱? 周宝强反应过来,连忙道:“秦医生,这……这哪儿行啊!您救了俺娘的命,两毛钱……” 秦东扬打断他:“行了,就两毛,赶紧给吧,我这儿还得收拾呢。” 周宝刚哆哆嗦嗦地从裤兜里掏了半天,终于摸出两张沾着汗渍的毛票,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递给秦东扬。 秦东扬接过来,随手扔进了抽屉里。 “好了,你大哥留在这里陪着老太太吧,晚上注意看着点,有情况随时叫我。”秦东扬对周宝强说,“你也累了一天了,先回去休息吧。” 周宝强看着秦东扬,嘴唇动了动,千言万语都化作了深深的一眼,“哎!好!秦医生,那……俺先回去了,俺娘就拜托您了!” 说完,周宝强又看了看病床上的母亲和守在一旁的哥哥,这才转身离开了诊所。 夜色渐深,秦东扬忙完诊所里的事,叮嘱周宝刚今晚好好看着点他娘,如果发现不对劲儿就立刻来找他,这才转身往外走。 回到家里,他就发现门口站了一个黑乎乎的人影,秦东扬的警惕心立刻就拉满了。 “谁在那里!”他吼了一声。 要知道家里可是还有四个女孩子啊!尤其是刘春芽,十七岁了,万一有些不要脸的…… “秦医生,是我!”那个人赶紧开口,“我是周宝强!” 秦东扬这才松了口气:“怎么了?有什么事?” “我、我在这里等你,”周宝强也有些不好意思,“我知道你家里没有大人,所以就没进去……” 秦东扬走近了,才发现他手里拎着用草绳穿着腮的两条大鲤鱼,鱼还在轻轻摆着尾巴,显然是刚从河里捞上来的,鱼鳞在昏暗中闪着湿漉漉的光。 他把手里的鱼往前递了递,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的憨厚笑容:“俺……俺寻思着也没啥好谢您的……家里穷,这是俺刚从河里摸上来的,还活蹦乱跳的,您拿着……给您补补身子……” 他知道秦东扬给他娘吃的那个药肯定不便宜,而且以前诊所里就没听说过有这药,这会所不定就是秦东扬自己带来的救命药…… 周宝强可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他家里穷,拿不出别的,也只能想别的办法报答秦东扬了。 第10章 娘!娘!你活过来了! 一晃几天过去,秦东扬在村诊所的日子,过得有点……一言难尽。 来看病的人,稀稀拉拉,没几个,就算来了,也多是些头疼脑热、蚊虫叮咬的小毛病,或者就是谁家孩子磕了碰了,来要点红药水、纱布什么的。 秦东扬按照规矩,开点药,收个几分钱、一毛钱的诊费,也就打发了,这收入,简直是杯水车薪,而且钱还是公家的,跟他是一点关系没有。 而他的工资,还得等上满了一个月才能发。 眼瞅着刘春芽那丫头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家里的钱,别说凑够学费了,就连买米的钱都快没了,粮食缸里那点粮食,也见了底。 秦东扬愁得是抓耳挠腮,晚上都快睡不着觉了。 他娘的!自己明明带着一个跨越时代的超级医疗室,各种先进设备、特效药物应有尽有!随便拿点什么出来,都能解决大问题,甚至赚大钱!可在这穷乡僻壤,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那些高精尖的玩意儿,别说用了,说出来都没人信!更别说把这金手指变现了! 守着金山要饭吃,说的就是他现在这操蛋的状况! 秦东扬心里那叫一个憋屈,一个糟心! 这天,刚扒拉完几口没滋没味的午饭,秦东扬溜达到诊所。 他刚搬了条板凳,想在门口透透气,屁股还没坐热呢,就听见外面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呼喊声由远及近。 “秦医生!秦医生!在家吗?” “快!快救命啊!” 秦东扬心里一动,赶紧站起身。 只见村西头的周宝刚、周宝强两兄弟,脸色煞白,用一张破门板,抬着他们六十多岁的老娘,急匆匆地冲了进来! 门板上,一个干瘦的老太太双目紧闭,脸无人色。 “秦医生!秦医生!快!快看看俺娘!”周宝刚满头大汗,嗓子都喊哑了,带着哭腔,他一把抓住秦东扬的胳膊,急切地问道:“俺娘……俺娘她是不是也得了那个……那个热……热射病?!” 前几天周桂花的事,显然给村里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秦东扬只扫了一眼躺在门板上,面色发青、嘴唇发紫的老太太,再看她胸口微弱的起伏,和颈动脉几乎摸不到的搏动,心里咯噔一下。 热射病?狗屁的热射病! 这他妈是急性心肌梗死!而且看样子,已经非常危急了! “快!把人抬到病床上!” 周家兄弟俩慌忙照做,手忙脚乱地将老太太挪到了诊所里那张唯一的、破旧的木板病床上。 秦东扬转身冲向那靠墙的木头药柜,背对着众人,飞快地低声吩咐:“小一,硝酸甘油片,快!” 他装模作样地在药柜里翻找着,手却在背后微微一动,几乎是瞬间,一小瓶药片就出现在他手中。 他快步回到床边,从瓶里倒出一片白色的小药片。 “张嘴!把这个含在舌头下面!”秦东扬对周宝刚喊道,同时小心地将药片塞进老太太已经没什么反应的嘴里。 然而,药物还没来得及完全起效,老太太的脸色变得更加灰败,胸口那微弱的起伏,彻底停了! 秦东扬手指搭上老太太的颈动脉,又探了探她的鼻息——没了!呼吸心跳骤停! “娘!娘啊!”周宝刚见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哭喊起来,“俺的娘哎!你怎么就……” “哭什么哭!想让你娘活命就闭嘴!”秦东扬厉喝一声,打断了他的哭嚎。 他一把将老太太的上衣扯开一些,双手交叠,准确地按在她胸骨正中,开始用力而快速地压!一下,两下,三下…… “你!过来!捏住她的鼻子,嘴对嘴给她吹气!快!”秦东扬头也不抬,指着周宝刚命令道。 周宝刚愣住了,看着老太太发紫的嘴唇,脸上露出为难和一丝……恐惧?他支支吾吾道:“这……这咋吹啊……俺……俺不敢……” “你娘的命重要还是你的面子重要?!不想救她就滚一边去!”秦东扬按压的动作不停。 旁边的周宝强看不下去了,一把推开还在犹豫的大哥。 “我来!秦医生,你说怎么做!”周宝强红着眼睛。 “捏紧鼻子,嘴包住她的嘴,用力吹气,看到她胸口起来就停,等我按压!”秦东扬飞快地指示。 周宝强没有丝毫犹豫,俯下身,按照秦东扬说的,笨拙却认真地开始给他娘做人工呼吸。 秦东扬继续着胸外按压,每一次下压都用尽力气,额头上青筋暴起。 周宝刚瘫在一旁,看着弟弟的动作,又看看秦东扬满头大汗地按压,还是忍不住哭着念叨:“秦医生……俺娘都没气儿了……这么弄……真的行吗……” 秦东扬根本没空搭理他,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抢救上,每一次按压,每一次配合着周宝强吹气的间隙,都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诊所里只剩下秦东扬按压胸骨的闷响,周宝强吹气的呼呼声,以及周宝刚压抑不住的啜泣声。 就在周宝刚几乎绝望的时候,秦东扬手下的老太太,突然发出一声微弱的呛咳! 紧接着,她的胸口开始有了自主的、虽然微弱但清晰可见的起伏! 秦东扬停下按压,迅速又探了探颈动脉——搏动虽然微弱,但恢复了! 他长长地吁了口气,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汗水浸湿了他的后背。 “呼……”周宝强也停了下来,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力气,直接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大口喘着气,脸上又是汗水又是泪水,“太好了……娘没事了……太好了……” 周宝刚看到他娘真的喘上气了,眼睛也微微睁开了一条缝,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比刚才更响亮的哭声:“娘!娘!你活过来了!呜呜呜……” 秦东扬看着这个只会哭的汉子,嘴角抽了抽,一脸的无语。 周宝强缓过一口气,看到秦东扬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地爬起来,对秦东扬解释道:“秦医生,你别介意,俺哥他就……他就这样,一着急就掉眼泪,其实心里是感激你的。” 第9章 家里人的掌上明珠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秦东扬就爬了起来。 简单洗漱之后,吃过了简陋的早饭,他径直朝着村医诊所走去。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杂着药味、霉味和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 诊所里果然是乱七八糟,桌上地上散落着不少药瓶药盒,还有一些用过的棉签纱布,看着就让人皱眉头。 这邓忠文,医术不怎么样,邋遢倒是真的。 秦东扬挽起袖子,二话不说就开始收拾。扫地、擦桌子、把散落的药品一个个捡起来,按照记忆中的分类大致归拢到药柜里。 虽然条件简陋,药品也不齐全,但至少得有个干净整洁的样子。 他正忙得满头大汗,门口传来了脚步声,“东扬啊,这么早就过来了?” 是村长向正军,手里还端着个豁了口的搪瓷碗,里面是半碗稀粥。 “正军叔。”秦东扬直起身,擦了把汗。 向正军探头往里看了看,原本乌烟瘴气的诊所,已经被收拾得利索了不少。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没看错人!你这城里来的娃娃,就是不一样,干活麻利,还懂规矩!”他把手里的碗递过去:“还没吃饭吧?婶子刚熬好的粥,你先垫垫肚子。” 秦东扬也没客气,接过来几口就喝完了。 能多吃一点是一点,饿肚子实在太难受了。 向正军看着他,又想起昨天的事,脸上露出笑容:“好好干!东扬!以后这村里的卫生健康,可就指望你了!把邓忠文那混蛋撵走了,真是大快人心!” 秦东扬笑了笑:“正军叔放心,我既然留下了,肯定尽力而为。” …… 而另一头,虞家。 虞振邦回到家里时,一家人正围着桌子吃晚饭。 他脸色有些复杂地坐下,拿起一个馒头,却半天没往嘴里送。 大儿子虞承书先开了口:“爸,事情……怎么样了?” 虞振邦叹了口气,把馒头放下。 “跟秦东扬那小子谈了,”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桌上的三个儿子,最后落在了小女儿虞梦瑶身上,“他答应解除婚约了。” “真的?!”虞承书眼睛一亮,“那敢情好!这下梦瑶也……” “而且,”虞振邦打断了大儿子的话,又抛出一个重磅消息,“他还说,他不回城了,要留在村里当医生。” 这话一出,桌上顿时安静了。 虞承书愣了一下,随即舒了口气:“留下也好,省得以后麻烦。这样,梦瑶也能安安心心说人家了。” “不对劲吧?”老二虞司棋却皱起了眉头,他是县医院的医生,心思比旁人要细密些。 “爸,这秦东扬怎么回事?”虞司棋放下筷子,“他之前不是死活闹着要回城,非说跟梦瑶有婚约,不回城不行吗?怎么突然就变卦了?还主动留下当医生?这里面怕不是有诈吧?” 老三虞藏画在一旁噗嗤笑了出来,“哎呦,二哥,你不愧是当医生的,这心眼儿就是多!人家说不定就是想通了呢?” 虞司棋瞪了他一眼:“你少来!大哥和爸还是当干部的呢,他们的心眼儿能比我少?” 虞振邦没理会儿子们的斗嘴,他看着从刚才起就一直没说话,只是眉头紧锁的小女儿,“梦瑶,你怎么看?” 虞梦瑶抬起头,清秀的脸上带着明显的困惑和一丝不安。 “爸,我觉得……二哥说的有道理。”她声音轻轻的,带着迟疑:“秦东扬这个人,很古怪。他之前为了回城,为了跟我结婚,那股劲头……恨不得把天都捅破了,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全变了?” 她咬了咬嘴唇,想起了自己前几天托人带给秦东扬的那封信,信里措辞严厉地拒绝了他。 难道是……我那封信刺激到他了? 她心里有些发毛,忍不住看向虞振邦,“爸,他……他跟你说这些话的时候,状态怎么样?看起来……没什么不对吧?” 虞藏画听到这话,立刻又大笑起来。 “哈哈!小妹,你该不会是怀疑他受了打击,准备寻死觅活吧!”他笑得前仰后合:“你想太多了!再说了,你怎么好像挺担心他似的?” 虞梦瑶被三哥说得脸上一红,顿时有些恼怒。 “谁……谁担心他了!”她梗着脖子反驳,声音都拔高了些,“我只是怕……怕他真因为我那信想不开,做了什么傻事……那我岂不是成了杀人凶手?!我才不是担心他那个人呢!” 她腮帮子鼓鼓的,显然虞藏画再说这话,她就要上手揍他了。 虞振邦摆了摆手,“寻短见?那倒不至于。” 他端起桌上的粗瓷碗,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 “我去找他的时候,他刚好救了他家那个才八九岁的小姨子!那掉进水里,都没呼吸了,硬生生地被他救活了!” 虞振邦这话一出口,饭桌上又是一静。 虞梦瑶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 “什么?!”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他救人?爸,你没搞错吧?村里人不都说他……好吃懒做,偷奸耍滑吗?他还会救人?” 虞振邦叹了口气,拿起那个已经有些凉的馒头,这次慢慢咬了一口,嚼了几下,才缓缓说道:“或许……是我们以前对他有些误会吧。” 虞梦瑶沉默了一下,撇了撇嘴,“哼,那既然他想通了,打算老老实实待在村里,那我就……祝他余生顺遂,前程似锦吧!” 话是这么说,但她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劲儿,更浓了。 虞承书见气氛缓和了些,连忙接话。 “爸,既然秦东扬这事了了,梦瑶也解脱了。”他看向虞司棋和虞藏画,“我看啊,司棋和藏画人脉广,回头让他们多留意留意,给梦瑶介绍个好对象!” 虞梦瑶立刻皱起了眉头,筷子往桌上一拍,“大哥!你说什么呢!我才刚找到工作,正是要好好干出点名堂的时候,哪有心思考虑那些!说了多少次了,我现在不想谈对象!这事儿以后再说!” 见小妹态度这么坚决,虞承书只能无奈地笑了笑。 行,小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谁让这是家里人的掌上明珠呢? 第8章 讨价还价 刘春芽心里咯噔一下,赶紧站了起来,她快步走向院门,伸手拉开了门栓。 就在刘春芽转身去开门的瞬间,秦东扬眼睛一亮,机会来了! 他动作飞快地端起自己的碗,趁着刘春芽背对着他的功夫,用筷子把自己碗里那点儿可怜的腊肉丁,迅速拨了一大半,直接倒进了刘春芽的野菜汤碗里。 腊肉丁悄无声息地沉入了汤中,秦东扬还不罢休,又迅速夹了一大筷子咸菜,也放进自己的野菜汤里搅了搅。 然后,他把那个硬邦邦、能硌掉牙的黑面窝窝头掰开,用力按进自己的汤碗里泡着。 做完这一切,他才装作若无其事地端起碗,呼噜呼噜地大口吃起来。 刘春芽拉开院门,门外站着的是村长向正军。 “正军叔?”向正军突然造访,刘春芽有些诧异。 向正军探头朝院里望了望,脸上带着惯常的和气笑容:“哟,春芽,你们正吃着呢?” 刘春芽侧身让他进来,低声应道:“嗯,正军叔进来坐吧!” 向正军跟着刘春芽走进院子,目光落在饭桌上。 秦东扬嘴里塞满了泡软的窝窝头和咸菜,含糊不清地抬了下头:“正军叔来了啊,家里粮食不多,就不留您吃饭了哈。” 这话说的,实在不怎么客气。 但向正军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他摆了摆手,径直走到桌边,看着秦东扬说道:“东扬啊,我不是来蹭饭的。” 他顿了顿,表情严肃了些:“下午的时候,我去了一趟大队部,跟支书他们商量了你的事儿。” 秦东扬心里一动,停下了筷子。 向正军露出了和煦的表情:“大队商量过了,你要是愿意留在咱们红星村当医生,接替邓忠文那个缺……每天,给你算足十个工分!” 秦东扬没有说话,毕竟十个工分之前向正军就说了,他知道向正军肯定还有别的话。 果然,向正军又补充道,“考虑到你是医生,技术人才,每个月,大队再额外给你发五块钱的工资!另外!每个月,再给你三十斤的粗粮补助!你看怎么样?” 秦东扬心里快速盘算着。 这条件,在这个年代,对一个农村医生来说,绝对是顶破天了! 要知道,邓忠文那个老家伙,以前在村里当医生,也就只有每天十个工分而已,工资和粮食补助,那是想都别想! 这待遇,简直是天上地下! 向正军这是下了血本了。 秦东扬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反而沉吟了半晌,脸上露出了几分为难的神色。 他放下碗筷,叹了口气:“正军叔,说实话,这条件确实很好了……” “但是……”他话锋一转,“你也知道,我毕竟是从城里来的,我家里人还盼着我早点回去呢……留在村里当医生,这……我怕家里不同意啊。” “而且,这五块钱的工资……”秦东扬一摊手,语气里有几分嫌弃,“是不是有点……少了点?毕竟我这技术……” 他没把话说死,但讨价还价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旁边一直安静吃饭的刘夏荷,倒是看着刘春芽,嘴巴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没等她发出声音,察觉到她的动静的刘春芽立刻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刘夏荷吓得一缩脖子,赶紧低下头,用力扒拉着碗里的野菜汤泡窝窝头,再也不敢吭声了。 刘春芽心里其实也犯嘀咕。 姐夫这……明明已经决定要留下来了呀?怎么还跟村长说什么想回城?还要加工资? 这五块钱一个月,加上工分和粮食,已经够养活她们姐妹几个了! 不过,她看着秦东扬那副煞有介事、跟村长掰扯的样子,又觉得,姐夫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他毕竟是城里来的,懂得多,自己还是别多嘴了。 向正军看着秦东扬那“为难”的样子,眉头也皱了起来。 他吧嗒抽了口烟袋锅,沉默了一会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东扬啊,叔也知道你的难处。这样吧!工资!再给你加三块!八块!每个月八块钱!这可真是……大队能给出的最高待遇了!不能再多了!这还是我看在你治好了桂花婶子,又揭发了邓忠文那混蛋的份上,跟支书磨破了嘴皮子才争取来的!” 秦东扬见火候差不多了,知道这应该是向正军他们商量出来的最高价格,这才“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行!既然正军叔你都说到这份上了,那我就……暂时先留下来试试吧。” 他脸上还带着点不情不愿:“不过说好了啊正军叔,要是有机会回城,我……” 向正军赶紧摆手打断他:“哎呀,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留下,先留下就好!” 达成了目的,向正军也没有久留,揣着烟袋锅,心满意足地走了。 院门“吱呀”一声关上,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碗筷碰撞和吃饭的细微声响。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刘秋霜,苍白的小脸上带着紧张,怯生生地看向秦东扬,她放下手里只啃了一小半的窝窝头。 “姐夫……你,你刚才跟村长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要留在咱们村里了?”她声音细细的,带着点儿不敢相信的期待。 秦东扬嘿嘿一笑,哪还有刚才那副“为难”的样子? 他拿起桌上剩下的半个窝窝头,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咸菜,嚼得嘎嘣脆。 “傻丫头,”他含糊不清地说,“我要是不那么说,不装出想回城的样子,正军叔能把条件提到这么高?” 他咽下嘴里的食物,又喝了口热水:“不抻着他点儿,他怎么舍得把兜里的好东西掏出来?我本来就没打算走,之前不是都跟你们说了吗?” 这话一出,旁边的刘春芽、刘夏荷连同刘小雪,都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齐齐松了一大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刘春芽这时也吃得差不多了,拿着筷子在碗里划拉着,想把最后一点野菜汤喝干净,忽然,筷子尖碰到了几个硬硬的小块。 她低头仔细一看,顿时愣住了。 碗底,竟然沉着一些切得细碎的腊肉丁!油光光的,混在浑浊的野菜汤里,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这……不是刚才姐夫分给大家的腊肉吗?自己明明没要啊!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已经端着碗去院里水缸边洗手的秦东扬背影,然后,她扭头看向旁边的刘夏荷,眼神带着询问,“夏荷,这肉丁……怎么回事?” 刘夏荷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是……是姐夫刚才趁你不注意,偷偷拨到你碗里的……我……我刚才想跟你说的……可是……可是你瞪了我一眼,我……我就没敢说……” 刘春芽:“……”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合着这丫头,把刚才自己让她别在姐夫跟村长谈事时乱插嘴的眼色,当成不让她说这个了?真是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 不过,碗底这点小插曲,很快就被更大的喜悦冲淡了。 姐夫真的留下来了!还要在村里当医生! 对刘家这几个无依无靠的姐妹来说,这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第7章 一定要让姐夫吃饱! 刘春芽慌忙点头,像是接过了救命稻草,转身就去旁边的桌上找碗倒水。 秦东扬弯下腰,伸手覆上刘秋霜滚烫的额头,还是很烫,烧得厉害。 他的目光又转向炕的另一头,那里蜷缩着最小的刘小雪。 小丫头似乎被吵醒了,揉着眼睛,但看起来精神还好。 秦东扬走过去,也摸了摸她的额头,温温的,没有发烧,他紧绷的心弦,这才稍微松动了些许。 看着床上病恹恹的刘秋霜,再看看炕上同样瘦弱的刘小雪,以及旁边忙着倒水、也是一脸菜色的刘春芽和刘夏荷,秦东扬的眉头不自觉地锁紧。 这姐妹四个,一个个面黄肌瘦,头发枯黄,明显是长期营养跟不上。 就在这时,一阵清晰的“咕噜噜”声响了起来。 秦东扬赶紧捂住了自己的肚子,表情也有点尴尬。 虽然发扬了自己乐意分享的良好品质,但是他中午就吃了那么一点东西,忙活了一下午,又是救人又是跟邓忠文周旋,这会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见几个小姨子没有注意到自己,他不动声色地转身,走进了旁边那狭小、昏暗的厨房。 灶台是冷的,锅里更是空空如也,只有墙角的水缸装着半缸井水。 秦东扬拿起挂在缸沿的旧葫芦瓢,舀了半瓢凉水,仰起头,“咕咚咕咚”几大口灌了下去。 冰凉的井水滑过干渴的喉咙,暂时驱散了部分燥热,也稍稍缓解了腹中的空虚感。 这一幕,恰好被端着碗回来的刘春芽看在了眼里。 她看到姐夫背对着自己,只是在喝凉水充饥,那宽厚却略显单薄的背影,让她心头猛地一酸,眼圈瞬间就红了。 姐夫……姐夫是为了她们,才饿着肚子的。 她低下头,用力眨了眨眼睛,把泪意憋了回去,赶紧退了出去,生怕被秦东扬发现了自己而不自在。 等秦东扬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刘春芽正在给重新睡下去的刘秋霜掖好被子。 看到秦东扬,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在秦东扬经过她身边时,低低地叫了一声:“姐夫。” 秦东扬“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等到秦东扬回了自己房间,刘春芽见刘秋霜睡熟了,她才起身去了厨房。 一进去,她就走到了墙角,掀开了粮食缸的盖子看了看。 再怎么看,缸里也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黑面,还有一些干瘪的红薯干。 这是全家剩下的大半个月的口粮。 她的手攥紧了衣角,咬了咬下唇,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然。 晚上……晚上得多添一把米,一定要让姐夫吃饱! 秦东扬带来的药,效果出奇的好,不到半个时辰,刘秋霜的烧就开始退了。 她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脸上那种不正常的潮红也慢慢褪去。 “嗯……”一声轻轻的嘤咛,从刘秋霜的唇间溢出。 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还有些迷蒙,像蒙着一层水汽,茫然地看着屋顶。 “水……”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细若蚊呐。 一直守在旁边的刘夏荷连忙答应:“秋霜,你醒啦!要喝水吗?我给你倒!” 刘秋霜的目光慢慢聚焦,看清了是三姐。 她没有立刻要水,而是虚弱地转了转头,四处寻找着什么。 “姐夫……姐夫呢?”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还有不易察觉的惶恐。 “姐夫在外面呢!我去叫他!”刘夏荷立刻明白过来,转身就往外跑。 “姐夫!姐夫!秋霜醒了!她找你!” 正在院子里检查柴火的秦东扬听到喊声,立刻扔下手里的木柴,快步走回屋里。 “秋霜,醒了?感觉怎么样?”他走到床边,放低了声音,尽可能显得柔和。 刘秋霜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直到确认真的是秦东扬,那双还带着病气的眸子里才渐渐浮现出安心的神色。 她努力地想要扯出一个笑容,嘴角却不自觉地向下撇了撇,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姐夫……”她声音哽咽,带着浓浓的鼻音,“我刚才做梦了,梦到你走了……你不要我们了……” 小姑娘说着,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头,“我喊你,你怎么都不理我……” “姐夫……你没走……”她伸出还有些无力的手,轻轻抓住了秦东扬的衣角,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真好……” 秦东扬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微微一软。 他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摸了摸她还有些汗湿的头发,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傻丫头,做什么噩梦呢。放心吧,姐夫不走。” …… 安抚好了刘秋霜,见刘秋霜又睡过去了,秦东扬才走出了小姨子们的房间。 不过一出来,看着刘春芽在院子里锄草,秦东扬想着自己这几天请假在家不上工,但也不能闲着,于是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最后决定劈点柴禾备着。 他举起斧头,瞄准一块木柴,用力砍下去。 没想到斧子一歪,擦着那根粗木柴砍了过去。 粗木柴毫发无损,秦东扬却险些劈到自己的脚。 “哎呀!”刘春芽看到这一幕,差点没吓死,赶紧跑过来,“姐夫,你别干了!我来就好!” 秦东扬有些不好意思,看着她瘦弱的身影,连连摆手:“你一个小姑娘,我怎么能让你干这个?” 刘春芽咬了咬嘴唇,坚持道:“我从小就干惯了,不碍事。” “你已经够辛苦了,还是我来吧!”秦东扬继续劈柴,但动作明显谨慎多了。 旁边的刘春芽心惊胆战地盯着他,每次斧头落下,她都紧张得屏住呼吸。 渐渐地,秦东扬上手了许多,但体力消耗也大,他感到肚子越来越饿。 要知道,秦东扬其实家庭条件还不错,所以他真的是从小到大都没有这么饿过。 可是眼下都穿越到了这个大部分人都吃不饱的年代了,他又能怎么办呢?只能勒紧裤腰带慢慢干。 只是中午心里还隐隐约约有些嫌弃的黑面窝窝头,现在秦东扬也格外的想念。 好不容易熬到了吃晚饭的时间,秦东扬走进厨房一看,一如既往的是黑面窝窝头和野菜汤。 不过今晚的桌上还多了一碟腊肉丁炒咸菜。 那盘咸菜里只有零星的腊肉丁,却馋得三个小女孩口水直流。 刘春芽把腊肉丁挑出来,全放到了秦东扬面前,“姐夫,你吃,多补充点油水。” 秦东扬心里一阵感动,可是她们这么懂事,又让他的心里觉得格外的难受,“这怎么行?你们也吃。” 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吃独食! “不行!”刘春芽态度坚决,警告的目光又扫过了三个妹妹。 三个妹妹咽了咽口水,一起把目光从腊肉丁上移开了。 秦东扬的心里更难受了。 他直接端起了自己的碗:“秋霜生病了,该补充营养,所以得吃点肉。 ”秦东扬说着,把一些腊肉丁拨给秋霜。 刘春芽张了张嘴,想要阻止,但是又觉得秦东扬说得也有些道理,只好不说胡阿漓。 秦东扬一看,立刻趁热打铁,给刘小雪给分了一些:“小雪掉进水里,也要预防发烧。” 不等刘春芽提出反对意见,他再给刘夏荷分了一些,一脸的煞有介事:“夏荷年纪这么小,就跟我们一起上工,很辛苦,也得补补身体。” 刘春芽的眉头都打成死结了。 眼看着秦东扬还要给她分,她赶紧盖住了自己的碗:“我就不用了!不管姐夫你怎么说,我都不要!” “我……”秦东扬正想要继续说服她,外面的院门被敲响了。 第6章 要不……你来干这个村医? 这番话如同晴天霹雳,直接把邓忠文给劈懵了。 当村医可是他赖以生存、高人一等的依仗,旱涝保收,还受人尊敬,现在说没就没了? 他彻底慌了神,脸上血色尽褪,噗通一声就想给村长跪下,被向正军一把推开。 他抓住向正军的裤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嚎起来。 “村长!正军叔!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以后一定好好干,再也不敢了!我家里老老小小都指着我这点补贴呢……” 向正军吓了一大跳:“你给我起来!跪什么跪!你是想要害死我吗?” 别回头哪个不长眼的举报他是封建残余,那就好看了! 邓忠文赶紧爬起来,但是想要去拉向正军的胳膊:“正军叔……” 向正军看着他这副丑态,只觉得无比恶心和失望,猛地一把拍开他的手。 “机会?我给了你多少次机会了?你医术本来就半吊子,连个那个什么的热射病都诊断不出来,还说是羊癫疯,差点就害死人了!医德更是败坏到了极点!拿着救命的药,却因为私人恩怨藏着掖着,见死不救!你自己说说!就你这样的‘医生’,谁还敢把命交到你手上?!” 向正军的话音刚落,周围还没散去的村民们立刻七嘴八舌地附和起来。 “对!村长说得对!把他赶走!这种人不配当医生!” “就是!他懂个屁!上次俺岳父犯病,浑身抽抽,口吐白沫,他就说是吃坏了肚子!狗屁!俺岳父那是老毛病,羊癫疯!我看桂花婶子刚才那样子,根本就不是羊癫疯!” “没错!他就是个庸医!平时看个头疼脑热都开不对药,还老说药没了!” “赶走他!必须赶走他!我们清水村不要这种黑心医生!” 群情激愤之下,邓忠文连滚带爬的哀求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向正军铁了心,猛地一挥手,如同驱赶苍蝇:“滚!现在就给我滚!” 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立刻上前,几乎是半推半搡地把邓忠文往外架。 邓忠文知道求饶无望,挣扎中,他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站在一旁、神色平静的秦东扬。 那眼神,充满了怨毒和不甘,仿佛要将秦东扬生吞活剥。 这个该死的知青!都是他!要不是他多管闲事,我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这笔账,我邓忠文记下了! 邓忠文被村民们毫不留情地推出了诊所,连同他那点可怜的家当,都被扔到了门外的泥地上。 看着邓忠文狼狈不堪、跌跌撞撞远去的背影,村民们犹自不解气地啐骂着。 向正军压下心头的火气,转头对还围着的村民们摆摆手,“行了行了!都散了吧!该上工的上工去!别都杵在这儿了!” 村民们这才三三两两地散开,一边走还一边议论着邓忠文的下场,语气中满是鄙夷和痛快。 诊所里终于清静了一些。 向正军走到秦东扬面前,脸上的怒气褪去,换上了一副和蔼的笑容。 “东扬啊,”他拍了拍秦东扬的肩膀,“今天这事……多亏你了。”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那简陋的药柜。 “对了,秋霜不是也有些不舒服吗?我看你小子对药挺熟的,肯定认识退烧药、治感冒的药吧?你自己去拿!需要什么就拿什么!” 向正军指了指旁边那个破旧的抽屉。 “钱……嗐,钱回头再说!或者……你就看着放点在抽屉里就行!” 秦东扬心中微动,点了点头:“谢谢村长。” 他也没客气,走到药柜前,熟练地找出了农村发烧必备的安乃近。 看着秦东扬那熟练的样子,向正军心里更是活泛开了。 他清了清嗓子,试探着问道:“东扬啊,你看……邓忠文走了,咱们村这个村医总不能一直空着吧?我看你懂得不少,胆子也大,心也好……要不……你来干这个村医?” 见秦东扬没说话,向正军又补上了一句:“这样,我给你算工分!一天……给你算十个工分!怎么样?这可是壮劳力的最高待遇了!” 向正军觉得这个条件已经相当优厚了,毕竟邓忠文之前也是这样。 秦东扬拿着药的手顿了一下,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 “村长,谢谢您看得起我,”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但是呢,您也知道,我还是想回城的。这村医……还是算了吧。” 向正军一听就急了,眉头皱得死紧,“回城?你要是真走了,刘家那四个丫头怎么办?!” 秦东扬叹了口气,露出一副为生计发愁的模样:“村长,就这么说吧,就算一天十个工分,您算算,我一个人挣工分,要养活她们姐妹四个,春芽在上高中,夏荷也马上要上初中了,再加上我自己……这日子,也紧巴巴的啊!” 他摆了摆手:“我得赶紧回去给秋霜喂药了,她还难受着呢。” 说完,秦东扬冲向正军歉意地点点头,脚步匆匆地离开了诊所。 向正军想了想,觉得也是,刘春芽上高中那可是要不少的钱,家里就要秦东扬每天十个工分,最多也就是让一家人吃饱饭,毕竟另外三个小姨子都算不上是劳动力。 向正军决定去大队找大队长开会研究一下这些事情,总之现在还是得把秦东扬给留下来。 要秦东扬真走了,这刘家的四个丫头可就得村里养了啊! 现在家家的情况都不好,村里要养着四个丫头,那些村民还不得闹翻天啊! 而秦东扬可没心思管向正军怎么想。 走到半路,一个僻静无人的拐角处,他脚步顿了顿。 他快速打开那简陋的纸包,拿起了那几片黄白色的安乃近。 这药退烧是快,但对孩子来说,副作用太大了,秦东扬眼神微沉,用力把那几片安乃近捏成粉末,撒进了路边的草丛里。 随后,他从自己医疗空间掏出了几颗更适合儿童、药性相对温和的退烧药片放进纸包,重新仔细包好,秦东扬这才松了口气,脚步更快地往家赶。 “吱呀”一声,那扇饱经风霜的旧木门被推开。 堂屋里光线昏暗,刘春芽正一脸焦虑地守在床边,不时伸手探探妹妹的额头。 听到动静,她猛地抬起头,看到是秦东扬,黯淡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一丝光亮。 “姐夫!你可回来了!”她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急切。 秦东扬几步跨到床前,将手里的药包塞到她手里,“我把药拿回来了,你喂秋霜喝下去吧!” 第5章 好你个邓忠文! 秦东扬紧跟着何爱国父子,大步跨进了诊所。 诊所里光线有些昏暗,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草药混合的怪味,墙角堆着一些杂物,桌子上也散乱地放着些瓶瓶罐罐。 秦东扬眉头微皱,但眼下救人要紧,也顾不上打量环境。 他对何爱国急促地吩咐:“快!把桂花婶子放在地上或者找个平整的地方躺好!头侧过去,免得呕吐物呛到!” 何爱国连忙照做,小心翼翼地将周桂花放在了地上相对干净的一块空地上。 他又指挥何爱国的儿子:“去打盆凉水,再找几块干净的布或者毛巾来,动作快点!” 何援朝应了一声,慌忙跑了出去。 秦东扬则蹲下身,迅速解开周桂花闷热的衣领和腰带,让她尽可能地散热。 他手指搭在周桂花颈动脉上,感受着那微弱而急速的脉搏,心头又是一沉,接着,他俯身贴近,仔细听了听周桂花的呼吸。 短促而滚烫,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 这时,何爱国的儿子端着一盆凉水,拿着几块毛巾跑了回来。 秦东扬立刻接过湿毛巾,拧得半干,快速敷在周桂花的额头、脖子两侧,又让何爱国把剩下的敷在周桂花的腋窝和大腿根部这些大血管经过的地方。 “找东西扇风!扇子、木板、硬纸壳都行!持续扇!”秦东扬头也不抬地命令道。 何爱国手忙脚乱地拿起旁边一个破蒲扇,对着媳妇儿使劲扇起来。 村长和其他村民也赶紧过来帮忙。 经过这一连串紧张而有序的急救,周桂花的身体似乎不再像刚才那样剧烈抽搐了,急促的呼吸也稍微平缓了一些。 何爱国看着媳妇儿脸上的痛苦之色稍减,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一点,但仍旧充满惶恐。 秦东扬站起身,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汗珠,表情没有任何放松。 他看着何爱国,语气严肃:“爱国叔,桂花婶子的症状暂时缓解了一点,但这只是应急处理。热射病非常危险,死亡率很高,必须尽快送医院!” 他看了一眼诊所的内部构造:“这里条件太差了,根本没办法进行后续治疗,你现在立刻想办法,用最快的速度把婶子送到镇上的卫生院去!一分钟都不能耽误!” 何爱国哪里还敢犹豫,他对着秦东扬连连点头,感激涕零:“哎!哎!秦知青,俺知道了!俺这就去!太谢谢你了!你真是俺们家的大恩人啊!” 他急忙招呼儿子:“快!柱子!咱俩抬着你娘,赶紧走!” 父子俩不敢怠慢,重新将周桂花小心翼翼地抬上门板,脚步匆匆地朝着诊所外奔去。 眼看着何爱国父子抬着人消失在门口,一直缩在角落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的邓忠文,终于找到了发作的机会。 他往前走了两步,朝着秦东扬的背影,发出一声带着浓浓嘲讽的嗤笑:“哼,秦大知青,本事不小嘛!又是‘热射病’,又是‘致命性’,说得天花乱坠!结果呢?还不是治不好,得让人送去镇上?我看你也就是嘴皮子厉害,在那儿瞎咋唬,装什么大瓣蒜!” 秦东扬缓缓转过身,目光冰冷地看向邓忠文,“你倒是说说,你这诊所里有什么能治?连体温计都只有一支水银的,基本的降温设备没有,急救药品更是匮乏。别的不说,连最基础的退烧药都没有,我拿什么给她快速降温?用嘴吹吗?热射病的核心是迅速把核心体温降下来,同时维持水电解质平衡,你告诉我,你这里哪个条件满足了?” “退烧药没有了?”一直站在旁边,目睹了全过程,并且听清了两人对话的村长向正军,猛地抓住了关键点。 他几步走到邓忠文面前,脸色铁青地质问:“邓忠文,你给我说清楚!前两天我才从公社卫生院领回来一批常用药,里面明明就有好几盒退烧药!怎么会没有?” 他越想越不对劲,联想到邓忠文平时的一些小动作,一个念头浮上心头。 “你老实交代!”向正军的声音陡然拔高,“你是不是把那些药,偷偷拿出去倒卖了?!” 邓中文脸刷地一下白了,连连摆手,声音都变了调:“没!没有!绝对没有!村长,你可不能凭空污蔑人啊!我哪有那个胆子!” 看着向正军的眼神,邓忠文额头冷汗直冒,眼神慌乱地躲闪着,“药……药是还有一点……” “还有为什么不拿出来救人?!”向正军怒吼道,唾沫星子都快喷到邓忠文脸上了。 邓忠文被吼得一哆嗦,心一横,看了一眼旁边的秦东扬,破罐子破摔地嚷嚷起来:“我……我就是不想给他用!他是谁啊?一个下乡来的知青,凭什么在我这儿指手画脚?我这诊所,什么时候轮到他说了算了!” 这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炸弹。 不仅秦东扬眼神骤冷,周围还没散去的村民们也瞬间炸开了锅,一片哗然! 向正军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邓忠文的鼻子,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个混账东西!邓忠文!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有没有一点医生的样子?!那是人命!是人命啊!就因为你看不顺眼秦知青,你就见死不救?!你把人命当成什么了?把村里的诊所当成什么了?!” 周围的村民们也彻底听明白了,顿时群情激愤。 “我的天!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上次我家狗蛋发高烧,他说没退烧药了,让我抱着孩子去镇上!原来是故意不给!” “对!还有我!上次我腿摔伤了,疼得要死,他也是说没止疼药了!” “好你个邓忠文!拿着公家的药,却不给我们治病!你安的什么心!” “这种没良心的医生,留着干什么!” “就是!太坏了!” 村民们的议论声、指责声此起彼伏,矛头齐齐指向了邓忠文。 向正军听着村民们的控诉,再看着邓忠文那副心虚又死不悔改的嘴脸,心中的怒火烧到了顶点。 “邓忠文!你给我听好了!从今天起,你这个赤脚医生,不用再当了!我们清水村,要不起你这样没有医德、草菅人命的医生!你现在就给我收拾东西滚蛋!滚回去种你的地去!” 第4章 要退烧药?没有! 秦东扬心里一惊,立刻把钱揣兜里,赶紧跑了出去。 他凑近一看,刘秋霜呼吸粗重,面颊绯红,再一摸额头,果然发烧了。 机械音再次响起:“小一提醒,本医疗室配备专业的药品柜,有适合大龄儿童的极速退烧药。” 秦东扬有些无语:“小一啊,你说说,我现在突然拿出退烧药来,这合理吗?” 他直接抱起了刘秋霜:“夏荷你看着点小雪,谨防她也发烧了,我把秋霜抱去休息,春芽你照顾着点,我去诊所那里拿点药。” 刘春芽和刘夏荷连连点头。 把刘秋霜抱上床躺好,秦东扬立刻赶往村里的诊所。 他想的是去诊所拿了药,然后再偷偷换成自己的药,毕竟现在农村大都是用安乃近退烧,这种药的不良反应很多,秦东扬可不敢给刘秋霜用。 邓忠文今天心情很不好。 因为他今天在村里溜达的时候,总是听到有人讨论秦东扬救人的事情。 这本来也没有什么,可是没想到,这些愚昧无知的人说着说着,竟然说起他医术不好事情! 还说什么他还不如秦东扬? 不就是因为五年前有个跟刘秋霜差不多大的小孩掉水里,捞起来的时候他没能救活吗? 那小孩在水里就死了,他怎么救?他又不是阎王爷! 还说什么那孩子还没刘秋霜泡得久?那是刘秋霜命硬!说不定是她那死鬼大姐在水里保佑她呢!不然就秦东扬那个懒知青,他能救得了她?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是邓忠文的心里还是不得劲。 他正不爽呢,诊所里就走进来了一个人。 “邓医生,我来拿点退烧药。” 邓忠文走出家门一看,这不正是秦东扬吗? 当下他就恶声恶气地开口:“没有!” 秦东扬都愣了一下,随后就皱起了眉头:“村里的诊所怎么可能连退烧药都没有呢?” 村子里有人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好奇地凑过来看热闹。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邓忠文想要赶秦东扬走,“用完了!你还是去镇上拿药吧!” 秦东扬的脸一沉:“用完了你为什么不提前去镇上买?你这个医生是怎么当的?” 邓忠文本来就因为今天有人说他医术不行而生着气呢,这会儿被秦东扬贴脸开大,那火气更是噌地一下就冒了出来:“我这个医生怎么当的要你管?你一个下乡的知青在这里跟我横什么横?你以为你救了个人就不得了了?” 他这么一说秦东扬立刻就意识到邓忠文对他的恶意从何而来了。 敢情这货是怕他抢走他的位置。 秦东扬又回忆了一下,发现这个邓忠文是真的没什么本事。 谁家有个头疼脑热的,他也就是照本宣科的开点药片让病人回去吃,受了伤就是酒精消毒,再严重一点就直接让人送镇上医院。 毕竟村里就是这么个条件,以前大家还真没觉得有什么,现在他这怕不是担心自己的真实水平暴露,所以才对他这么排斥的吧? 当下秦东扬就轻哼了一声:“我救个人是了不起,你呢?你救过多少人?” 邓忠文一听更怒了:“我一个医生,你居然跟我比谁救的人多?” “为什么不能比?”秦东扬直接反问,“毕竟就你以前给人看病,那就是按照症状直接拿药——那不是放条狗在这里都能干吗?” 诊所外围观的村民们不由得发出了一阵哄笑。 不过笑完之后他们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对哦,邓忠文这些年不就是给他们开开药吗?他们现在都已经知道头疼就来买止痛粉,发烧就买安乃近,扭伤了就擦药酒,流血了就上酒精……这不谁都能干吗? 旁边一个平时就比较嘴碎的村民忍不住开口:“真要说起来,邓医生好像真没怎么救过人。以前老王家孙子掉河里了,他不也没救活吗?” 邓忠文根本听不得这话,闻言立刻就冲着那个村民吼了一声:“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被淹死是王二毛的命,关我什么事?” 他磨着牙:“更何况你们以为他秦东扬就是什么好东西吗?我可是听说了,他给他那小姨子捞起来的时候,在她的胸口摸来摸去的,这不就是想要占她的便宜吗?” 这话一说,村民一片哗然,都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邓忠文。 秦东扬的心头也升起了一股火气:“秋霜才八岁,你是怎么说出这么畜生的话的?” 邓忠文还振振有词:“刘秋霜是才八岁,可你们家不还有个刘春芽吗?她都十八了吧?你今天能对刘秋霜下手,那明天就肯定能对刘春芽下手!” 他一脸猥琐地看着其他村民:“你们说是不是?他一个大男人,家里四个小姨子,那可不随便他霍霍嘛!毕竟小姨子也是姐夫的半个屁股嘛!” 这下秦东扬再也忍不住,冲上去就一拳抡在了他的脸上:“你简直无耻至极!” 邓忠文被打得一个趔趄,好不容易站稳后,更是满脸愤怒:“你居然敢打我?” 秦东扬悄悄活动了一下自己有些发麻的手腕,冷笑了一声:“谁让你嘴贱!” 邓忠文哇哇大叫地就想要冲上来打秦东扬。 旁边围观的人赶紧上前把他拉开了。 “哎哟,邓医生冷静一点嘛!” “就是!这事儿也的确是你得不对,怎么能这样说秦知青啊!” 村委会也在这附近,听到这边的动静,村长跑了过来。 “出什么事儿了?都在闹什么?” “正军叔,刚刚秦知青跟邓医生打起来了!” 村长向正军都懵了:“他俩怎么打起来了?” 等到问清楚事情原委后,向正军也黑了脸:“这个邓忠文真是嘴上没一个把门的!” 他们本来就在想着要如何才能把秦东扬留下来了,邓忠文搞这一出,秦东扬怕不是更不想留下来了。 他正要去呵斥邓忠文一番,两个人抬着一块门板跑了过来,门板上还躺着一个壮硕的中年妇女,此刻正在不停地抽搐。 “邓医生,快救救我媳妇儿!”抬着门板的何爱国满脸焦急。 拉架的村民赶紧放开了邓忠文。 邓忠文瞪了秦东扬一眼,才昂首挺胸地走了过去。 只看了中年妇女一眼,他就摇了摇头。 何爱国顿时急了:“咋了?我媳妇儿?没救了?” “就是发羊癫疯而已!”邓忠文翻了个白眼,“往她嘴里塞个东西,防止她咬到舌头就没别的事儿,抬回去就行。” 何爱国立刻松了口气。 然而秦东扬却叫住了他:“等一下!先别走!你媳妇儿好像不是羊癫疯!” 他蹲下来仔细观察了一下中年妇女,表情也有些凝重起来:“不是羊癫疯,是热射病!” “什么是热射病?”何爱国咽了咽口水。 秦东扬抬手摸了摸中年妇女的额头:“就是致命性中暑。” 听了他的话,何爱国脸色一变,焦急地询问:“那我媳妇儿要怎么办?” 别的他不懂,“致命性”三个字他还是听懂了。 “先把他抬到诊所里面去!”秦东扬当机立断,“必须进行急救!” 没想到邓忠文却拦住了他们,一脸蛮横:“你说抬就抬啊?你当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诊所,是治病救人的地方!”秦东扬的语气越发严厉,“你把这里当你的私人领地了吗?还不快让开!” 邓忠文还是拦在诊所门口:“你说是中暑就中暑啊!而且中暑还致命性?你唬谁呢?” 看他明显是不打算退让,还要胡搅蛮缠,秦东扬直接发出了灵魂质问:“你担负得起一条人命吗?” 这话简直振聋发聩,邓忠文都不由得后退了几步,让出了一条路。 何爱国一听,更是什么都顾不得了,赶紧和自己的儿子一起把床板给抬了进去。 第3章 高科技医疗室 秦东扬紧跟着何爱国父子,大步跨进了诊所。本文搜:当看书 免费阅读 诊所里光线有些昏暗,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草药混合的怪味,墙角堆着一些杂物,桌子上也散乱地放着些瓶瓶罐罐。 秦东扬眉头微皱,但眼下救人要紧,也顾不上打量环境。 他对何爱国急促地吩咐:“快!把桂花婶子放在地上或者找个平整的地方躺好!头侧过去,免得呕吐物呛到!” 何爱国连忙照做,小心翼翼地将周桂花放在了地上相对干净的一块空地上。 他又指挥何爱国的儿子:“去打盆凉水,再找几块干净的布或者毛巾来,动作快点!” 何援朝应了一声,慌忙跑了出去。 秦东扬则蹲下身,迅速解开周桂花闷热的衣领和腰带,让她尽可能地散热。 他手指搭在周桂花颈动脉上,感受着那微弱而急速的脉搏,心头又是一沉,接着,他俯身贴近,仔细听了听周桂花的呼吸。 短促而滚烫,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 这时,何爱国的儿子端着一盆凉水,拿着几块毛巾跑了回来。 秦东扬立刻接过湿毛巾,拧得半干,快速敷在周桂花的额头、脖子两侧,又让何爱国把剩下的敷在周桂花的腋窝和大腿根部这些大血管经过的地方。 “找东西扇风!扇子、木板、硬纸壳都行!持续扇!”秦东扬头也不抬地命令道。 何爱国手忙脚乱地拿起旁边一个破蒲扇,对着媳妇儿使劲扇起来。 村长和其他村民也赶紧过来帮忙。 经过这一连串紧张而有序的急救,周桂花的身体似乎不再像刚才那样剧烈抽搐了,急促的呼吸也稍微平缓了一些。 何爱国看着媳妇儿脸上的痛苦之色稍减,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一点,但仍旧充满惶恐。 秦东扬站起身,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汗珠,表情没有任何放松。 他看着何爱国,语气严肃:“爱国叔,桂花婶子的症状暂时缓解了一点,但这只是应急处理。热射病非常危险,死亡率很高,必须尽快送医院!” 他看了一眼诊所的内部构造:“这里条件太差了,根本没办法进行后续治疗,你现在立刻想办法,用最快的速度把婶子送到镇上的卫生院去!一分钟都不能耽误!” 何爱国哪里还敢犹豫,他对着秦东扬连连点头,感激涕零:“哎!哎!秦知青,俺知道了!俺这就去!太谢谢你了!你真是俺们家的大恩人啊!” 他急忙招呼儿子:“快!柱子!咱俩抬着你娘,赶紧走!” 父子俩不敢怠慢,重新将周桂花小心翼翼地抬上门板,脚步匆匆地朝着诊所外奔去。 眼看着何爱国父子抬着人消失在门口,一直缩在角落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的邓忠文,终于找到了发作的机会。 他往前走了两步,朝着秦东扬的背影,发出一声带着浓浓嘲讽的嗤笑:“哼,秦大知青,本事不小嘛!又是‘热射病’,又是‘致命性’,说得天花乱坠!结果呢?还不是治不好,得让人送去镇上?我看你也就是嘴皮子厉害,在那儿瞎咋唬,装什么大瓣蒜!” 秦东扬缓缓转过身,目光冰冷地看向邓忠文,“你倒是说说,你这诊所里有什么能治?连体温计都只有一支水银的,基本的降温设备没有,急救药品更是匮乏。别的不说,连最基础的退烧药都没有,我拿什么给她快速降温?用嘴吹吗?热射病的核心是迅速把核心体温降下来,同时维持水电解质平衡,你告诉我,你这里哪个条件满足了?” “退烧药没有了?”一直站在旁边,目睹了全过程,并且听清了两人对话的村长向正军,猛地抓住了关键点。 他几步走到邓忠文面前,脸色铁青地质问:“邓忠文,你给我说清楚!前两天我才从公社卫生院领回来一批常用药,里面明明就有好几盒退烧药!怎么会没有?” 他越想越不对劲,联想到邓忠文平时的一些小动作,一个念头浮上心头。 “你老实交代!”向正军的声音陡然拔高,“你是不是把那些药,偷偷拿出去倒卖了?!” 邓中文脸刷地一下白了,连连摆手,声音都变了调:“没!没有!绝对没有!村长,你可不能凭空污蔑人啊!我哪有那个胆子!” 看着向正军的眼神,邓忠文额头冷汗直冒,眼神慌乱地躲闪着,“药……药是还有一点……” “还有为什么不拿出来救人?!”向正军怒吼道,唾沫星子都快喷到邓忠文脸上了。 邓忠文被吼得一哆嗦,心一横,看了一眼旁边的秦东扬,破罐子破摔地嚷嚷起来:“我……我就是不想给他用!他是谁啊?一个下乡来的知青,凭什么在我这儿指手画脚?我这诊所,什么时候轮到他说了算了!” 这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炸弹。 不仅秦东扬眼神骤冷,周围还没散去的村民们也瞬间炸开了锅,一片哗然! 向正军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邓忠文的鼻子,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个 混账东西!邓忠文!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有没有一点医生的样子?!那是人命!是人命啊!就因为你看不顺眼秦知青,你就见死不救?!你把人命当成什么了?把村里的诊所当成什么了?!” 周围的村民们也彻底听明白了,顿时群情激愤。 “我的天!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上次我家狗蛋发高烧,他说没退烧药了,让我抱着孩子去镇上!原来是故意不给!” “对!还有我!上次我腿摔伤了,疼得要死,他也是说没止疼药了!” “好你个邓忠文!拿着公家的药,却不给我们治病!你安的什么心!” “这种没良心的医生,留着干什么!” “就是!太坏了!” 村民们的议论声、指责声此起彼伏,矛头齐齐指向了邓忠文。 向正军听着村民们的控诉,再看着邓忠文那副心虚又死不悔改的嘴脸,心中的怒火烧到了顶点。 “邓忠文!你给我听好了!从今天起,你这个赤脚医生,不用再当了!我们清水村,要不起你这样没有医德、草菅人命的医生!你现在就给我收拾东西滚蛋!滚回去种你的地去!” 第2章 解除婚约 这番话如同晴天霹雳,直接把邓忠文给劈懵了。本文搜:求书帮 免费阅读 当村医可是他赖以生存、高人一等的依仗,旱涝保收,还受人尊敬,现在说没就没了? 他彻底慌了神,脸上血色尽褪,噗通一声就想给村长跪下,被向正军一把推开。 他抓住向正军的裤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嚎起来。 “村长!正军叔!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以后一定好好干,再也不敢了!我家里老老小小都指着我这点补贴呢……” 向正军吓了一大跳:“你给我起来!跪什么跪!你是想要害死我吗?” 别回头哪个不长眼的举报他是封建残余,那就好看了! 邓忠文赶紧爬起来,但是想要去拉向正军的胳膊:“正军叔……” 向正军看着他这副丑态,只觉得无比恶心和失望,猛地一把拍开他的手。 “机会?我给了你多少次机会了?你医术本来就半吊子,连个那个什么的热射病都诊断不出来,还说是羊癫疯,差点就害死人了!医德更是败坏到了极点!拿着救命的药,却因为私人恩怨藏着掖着,见死不救!你自己说说!就你这样的‘医生’,谁还敢把命交到你手上?!” 向正军的话音刚落,周围还没散去的村民们立刻七嘴八舌地附和起来。 “对!村长说得对!把他赶走!这种人不配当医生!” “就是!他懂个屁!上次俺岳父犯病,浑身抽抽,口吐白沫,他就说是吃坏了肚子!狗屁!俺岳父那是老毛病,羊癫疯!我看桂花婶子刚才那样子,根本就不是羊癫疯!” “没错!他就是个庸医!平时看个头疼脑热都开不对药,还老说药没了!” “赶走他!必须赶走他!我们清水村不要这种黑心医生!” 群情激愤之下,邓忠文连滚带爬的哀求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向正军铁了心,猛地一挥手,如同驱赶苍蝇:“滚!现在就给我滚!” 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立刻上前,几乎是半推半搡地把邓忠文往外架。 邓忠文知道求饶无望,挣扎中,他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站在一旁、神色平静的秦东扬。 那眼神,充满了怨毒和不甘,仿佛要将秦东扬生吞活剥。 这个该死的知青!都是他!要不是他多管闲事,我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这笔账,我邓忠文记下了! 邓忠文被村民们毫不留情地推出了诊所,连同他那点可怜的家当,都被扔到了门外的泥地上。 看着邓忠文狼狈不堪、跌跌撞撞远去的背影,村民们犹自不解气地啐骂着。 向正军压下心头的火气,转头对还围着的村民们摆摆手,“行了行了!都散了吧!该上工的上工去!别都杵在这儿了!” 村民们这才三三两两地散开,一边走还一边议论着邓忠文的下场,语气中满是鄙夷和痛快。 诊所里终于清静了一些。 向正军走到秦东扬面前,脸上的怒气褪去,换上了一副和蔼的笑容。 “东扬啊,”他拍了拍秦东扬的肩膀,“今天这事……多亏你了。”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那简陋的药柜。 “对了,秋霜不是也有些不舒服吗?我看你小子对药挺熟的,肯定认识退烧药、治感冒的药吧?你自己去拿!需要什么就拿什么!” 向正军指了指旁边那个破旧的抽屉。 “钱……嗐,钱回头再说!或者……你就看着放点在抽屉里就行!” 秦东扬心中微动,点了点头:“谢谢村长。” 他也没客气,走到药柜前,熟练地找出了农村发烧必备的安乃近。 看着秦东扬那熟练的样子,向正军心里更是活泛开了。 他清了清嗓子,试探着问道:“东扬啊,你看……邓忠文走了,咱们村这个村医总不能一直空着吧?我看你懂得不少,胆子也大,心也好……要不……你来干这个村医?” 见秦东扬没说话,向正军又补上了一句:“这样,我给你算工分!一天……给你算十个工分!怎么样?这可是壮劳力的最高待遇了!” 向正军觉得这个条件已经相当优厚了,毕竟邓忠文之前也是这样。 秦东扬拿着药的手顿了一下,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 “村长,谢谢您看得起我,”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但是呢,您也知道,我还是想回城的。这村医……还是算了吧。” 向正军一听就急了,眉头皱得死紧,“回城?你要是真走了,刘家那四个丫头怎么办?!” 秦东扬叹了口气,露出一副为生计发愁的模样:“村长,就这么说吧,就算一天十个工分,您算算,我一个人挣工分,要养活她们姐妹四个,春芽在上高中,夏荷也马上要上初中了,再加上我自己……这日子,也紧巴巴的啊!” 他摆了摆手:“我得赶紧回去给秋霜喂药了,她还难受着呢。” 说完,秦东扬冲向正军歉 意地点点头,脚步匆匆地离开了诊所。 向正军想了想,觉得也是,刘春芽上高中那可是要不少的钱,家里就要秦东扬每天十个工分,最多也就是让一家人吃饱饭,毕竟另外三个小姨子都算不上是劳动力。 向正军决定去大队找大队长开会研究一下这些事情,总之现在还是得把秦东扬给留下来。 要秦东扬真走了,这刘家的四个丫头可就得村里养了啊! 现在家家的情况都不好,村里要养着四个丫头,那些村民还不得闹翻天啊! 而秦东扬可没心思管向正军怎么想。 走到半路,一个僻静无人的拐角处,他脚步顿了顿。 他快速打开那简陋的纸包,拿起了那几片黄白色的安乃近。 这药退烧是快,但对孩子来说,副作用太大了,秦东扬眼神微沉,用力把那几片安乃近捏成粉末,撒进了路边的草丛里。 随后,他从自己医疗空间掏出了几颗更适合儿童、药性相对温和的退烧药片放进纸包,重新仔细包好,秦东扬这才松了口气,脚步更快地往家赶。 “吱呀”一声,那扇饱经风霜的旧木门被推开。 堂屋里光线昏暗,刘春芽正一脸焦虑地守在床边,不时伸手探探妹妹的额头。 听到动静,她猛地抬起头,看到是秦东扬,黯淡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一丝光亮。 “姐夫!你可回来了!”她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急切。 秦东扬几步跨到床前,将手里的药包塞到她手里,“我把药拿回来了,你喂秋霜喝下去吧!” 第1章 重生 刘春芽慌忙点头,像是接过了救命稻草,转身就去旁边的桌上找碗倒水。本文搜:有书楼 免费阅读 秦东扬弯下腰,伸手覆上刘秋霜滚烫的额头,还是很烫,烧得厉害。 他的目光又转向炕的另一头,那里蜷缩着最小的刘小雪。 小丫头似乎被吵醒了,揉着眼睛,但看起来精神还好。 秦东扬走过去,也摸了摸她的额头,温温的,没有发烧,他紧绷的心弦,这才稍微松动了些许。 看着床上病恹恹的刘秋霜,再看看炕上同样瘦弱的刘小雪,以及旁边忙着倒水、也是一脸菜色的刘春芽和刘夏荷,秦东扬的眉头不自觉地锁紧。 这姐妹四个,一个个面黄肌瘦,头发枯黄,明显是长期营养跟不上。 就在这时,一阵清晰的“咕噜噜”声响了起来。 秦东扬赶紧捂住了自己的肚子,表情也有点尴尬。 虽然发扬了自己乐意分享的良好品质,但是他中午就吃了那么一点东西,忙活了一下午,又是救人又是跟邓忠文周旋,这会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见几个小姨子没有注意到自己,他不动声色地转身,走进了旁边那狭小、昏暗的厨房。 灶台是冷的,锅里更是空空如也,只有墙角的水缸装着半缸井水。 秦东扬拿起挂在缸沿的旧葫芦瓢,舀了半瓢凉水,仰起头,“咕咚咕咚”几大口灌了下去。 冰凉的井水滑过干渴的喉咙,暂时驱散了部分燥热,也稍稍缓解了腹中的空虚感。 这一幕,恰好被端着碗回来的刘春芽看在了眼里。 她看到姐夫背对着自己,只是在喝凉水充饥,那宽厚却略显单薄的背影,让她心头猛地一酸,眼圈瞬间就红了。 姐夫……姐夫是为了她们,才饿着肚子的。 她低下头,用力眨了眨眼睛,把泪意憋了回去,赶紧退了出去,生怕被秦东扬发现了自己而不自在。 等秦东扬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刘春芽正在给重新睡下去的刘秋霜掖好被子。 看到秦东扬,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在秦东扬经过她身边时,低低地叫了一声:“姐夫。” 秦东扬“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等到秦东扬回了自己房间,刘春芽见刘秋霜睡熟了,她才起身去了厨房。 一进去,她就走到了墙角,掀开了粮食缸的盖子看了看。 再怎么看,缸里也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黑面,还有一些干瘪的红薯干。 这是全家剩下的大半个月的口粮。 她的手攥紧了衣角,咬了咬下唇,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然。 晚上……晚上得多添一把米,一定要让姐夫吃饱! 秦东扬带来的药,效果出奇的好,不到半个时辰,刘秋霜的烧就开始退了。 她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脸上那种不正常的潮红也慢慢褪去。 “嗯……”一声轻轻的嘤咛,从刘秋霜的唇间溢出。 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还有些迷蒙,像蒙着一层水汽,茫然地看着屋顶。 “水……”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细若蚊呐。 一直守在旁边的刘夏荷连忙答应:“秋霜,你醒啦!要喝水吗?我给你倒!” 刘秋霜的目光慢慢聚焦,看清了是三姐。 她没有立刻要水,而是虚弱地转了转头,四处寻找着什么。 “姐夫……姐夫呢?”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还有不易察觉的惶恐。 “姐夫在外面呢!我去叫他!”刘夏荷立刻明白过来,转身就往外跑。 “姐夫!姐夫!秋霜醒了!她找你!” 正在院子里检查柴火的秦东扬听到喊声,立刻扔下手里的木柴,快步走回屋里。 “秋霜,醒了?感觉怎么样?”他走到床边,放低了声音,尽可能显得柔和。 刘秋霜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直到确认真的是秦东扬,那双还带着病气的眸子里才渐渐浮现出安心的神色。 她努力地想要扯出一个笑容,嘴角却不自觉地向下撇了撇,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姐夫……”她声音哽咽,带着浓浓的鼻音,“我刚才做梦了,梦到你走了……你不要我们了……” 小姑娘说着,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头,“我喊你,你怎么都不理我……” “姐夫……你没走……”她伸出还有些无力的手,轻轻抓住了秦东扬的衣角,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真好……” 秦东扬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微微一软。 他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摸了摸她还有些汗湿的头发,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傻丫头,做什么噩梦呢。放心吧,姐夫不走。” …… 安抚好了刘秋霜,见刘秋霜又睡过去了,秦东扬才走出了小姨子们的房间。 不过一出来,看着刘春芽在院子里锄草,秦东扬想着自己这 几天请假在家不上工,但也不能闲着,于是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最后决定劈点柴禾备着。 他举起斧头,瞄准一块木柴,用力砍下去。 没想到斧子一歪,擦着那根粗木柴砍了过去。 粗木柴毫发无损,秦东扬却险些劈到自己的脚。 “哎呀!”刘春芽看到这一幕,差点没吓死,赶紧跑过来,“姐夫,你别干了!我来就好!” 秦东扬有些不好意思,看着她瘦弱的身影,连连摆手:“你一个小姑娘,我怎么能让你干这个?” 刘春芽咬了咬嘴唇,坚持道:“我从小就干惯了,不碍事。” “你已经够辛苦了,还是我来吧!”秦东扬继续劈柴,但动作明显谨慎多了。 旁边的刘春芽心惊胆战地盯着他,每次斧头落下,她都紧张得屏住呼吸。 渐渐地,秦东扬上手了许多,但体力消耗也大,他感到肚子越来越饿。 要知道,秦东扬其实家庭条件还不错,所以他真的是从小到大都没有这么饿过。 可是眼下都穿越到了这个大部分人都吃不饱的年代了,他又能怎么办呢?只能勒紧裤腰带慢慢干。 只是中午心里还隐隐约约有些嫌弃的黑面窝窝头,现在秦东扬也格外的想念。 好不容易熬到了吃晚饭的时间,秦东扬走进厨房一看,一如既往的是黑面窝窝头和野菜汤。 不过今晚的桌上还多了一碟腊肉丁炒咸菜。 那盘咸菜里只有零星的腊肉丁,却馋得三个小女孩口水直流。 刘春芽把腊肉丁挑出来,全放到了秦东扬面前,“姐夫,你吃,多补充点油水。” 秦东扬心里一阵感动,可是她们这么懂事,又让他的心里觉得格外的难受,“这怎么行?你们也吃。” 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吃独食! “不行!”刘春芽态度坚决,警告的目光又扫过了三个妹妹。 三个妹妹咽了咽口水,一起把目光从腊肉丁上移开了。 秦东扬的心里更难受了。 他直接端起了自己的碗:“秋霜生病了,该补充营养,所以得吃点肉。 ”秦东扬说着,把一些腊肉丁拨给秋霜。 刘春芽张了张嘴,想要阻止,但是又觉得秦东扬说得也有些道理,只好不说胡阿漓。 秦东扬一看,立刻趁热打铁,给刘小雪给分了一些:“小雪掉进水里,也要预防发烧。” 不等刘春芽提出反对意见,他再给刘夏荷分了一些,一脸的煞有介事:“夏荷年纪这么小,就跟我们一起上工,很辛苦,也得补补身体。” 刘春芽的眉头都打成死结了。 眼看着秦东扬还要给她分,她赶紧盖住了自己的碗:“我就不用了!不管姐夫你怎么说,我都不要!” “我……”秦东扬正想要继续说服她,外面的院门被敲响了。 第167章 这次是莫老实中招了! 他脸色不变,立刻抬起头,对刘春芽露出一个自然的笑容:“春芽,锅里的油好像不太够了,你去院子角落里那几棵葱旁边看看,我记得昨天好像放了一小瓶油在那里,顺便再摘两棵新鲜的小葱回来。” “啊?哦,好!”刘春芽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放下水瓢,听话地走了出去。 看着刘春芽走出厨房,秦东扬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寒。 他快步走到水缸边,压低声音在脑海中急促地问:“小一,确认一下!水缸里的水,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宿主,已再次确认,水缸内全部存水均被混入强效化学迷药,足以迷晕成年壮汉数小时。】 秦东扬的拳头猛地攥紧,手背上青筋暴起,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 他家里,居然有人潜进来下药! 院子里虽然有一口老井,但平时为了方便,厨房里这个大水缸总是蓄满了从井里打上来的水,随用随取。 到底是谁! 是谁这么丧心病狂,竟然跑到他家里,往水缸里下这种阴毒的药! 秦东扬脑中念头飞转,眼中寒光一闪。 他平日里行事磊落,在医院里除了刘成喜那伙人,并没得罪过什么穷凶极恶之徒。 而刘成喜,虽然卑鄙,但多半是背后搞小动作,未必有胆子直接上门下毒。 那么…… 一个名字瞬间浮现在他心头——莫光辉! 除了那对春芽贼心不死的混蛋,还能有谁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这个莫光辉,好歹毒的心思! 他这个时候下了药,无非就是想等一家人都昏迷不醒之后,再潜进来。 到时候,春芽她们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还不是任他为所欲为? 尤其是春芽! 那畜生对春芽的觊觎之心,昭然若揭! 一想到那种可能,秦东扬就恨得牙根痒痒,双拳再次握紧,骨节咔咔作响。 不行,这缸水绝对不能留!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走到水缸边,直接将水缸倾斜。 哗啦啦—— 满满一缸水,就这样被他尽数倒入了厨房外的排水沟里。 刘春芽提着一小瓶油,手里还攥着几根嫩绿的小葱,刚走进厨房,就看到这副景象。 “姐夫,你这是干嘛呢?”她一脸莫名其妙地问道。 秦东扬直起身,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平静,只是眼神深处还带着一丝未消的寒意。 “哦,我刚才舀水的时候,发现水里好像生了些小虫子,看着怪恶心的。”他面不改色地解释道,“想着还是把水都倒了,把水缸好好涮一涮,再重新打干净的水用着才放心。” “啊?生虫子了?”刘春芽闻言,下意识地往空空如也的水缸里瞅了一眼。 “嗯,可能是这几天天气热了吧。”秦东扬随口应道。 刘春芽向来信任秦东扬,听他这么一说,便也没多想,点了点头:“那确实得好好洗洗。”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说道:“那我先把葱切了,姐夫你慢慢弄。” “好。”秦东扬应了一声。 等刘春芽进了里间开始切菜,他立刻找来刷子和抹布,将水缸里里外外刷洗得干干净净。 确认没有丝毫残留后,他这才将沉重的水缸重新扛回原位。 随后,他又去院子里的老井边,接连打了满满两大桶水,倒进了水缸里,直到再次蓄满。 一切处理妥当,秦东扬才松了口气,开始准备晚饭的其他食材。 晚饭很快就做好了。 饭桌上,秦东扬状似随意地对几个妹妹说道:“今天都早点休息,作业什么的,明天再写也不迟。” 刘春芽闻言,心里又是一咯噔。 她下意识地想,姐夫这是为了明天蓝医生来家里吃饭,要养精蓄锐吗? 一想到蓝露露明天要来,而且还是姐夫单独请客,她心里就莫名地有些不是滋味,像打翻了醋坛子,酸溜溜的。 但她脸上依旧不动声色,只是默默扒拉着碗里的饭。 刘夏荷、刘秋霜和刘小雪三个小丫头倒是没什么想法,她们一向最听秦东扬的话。 “好耶!可以早点睡觉咯!”刘夏荷第一个欢呼起来。 吃过晚饭,又稍微收拾了一下,三个妹妹便乖乖地各自洗漱,没过多久就都回房准备睡觉了。 秦东扬等她们收拾好了,才分别对她们叮嘱道:“今天晚上,不管听到院子里或者外面有什么声音,都千万不要出来,记住了吗?还有,把房门从里面反锁好,没有我的允许,谁叫门都不能开!” 刘春芽刚准备回自己房间,听到这话,心头猛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 她连忙走到秦东扬身边,压低声音紧张地问道:“姐夫,是不是……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秦东扬看着她担忧的眼神,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露出一丝安抚的笑容:“别担心,没什么大事。” “就是晚上可能会有点小动静,我来处理就好,跟你们都没关系。” “你们只管安心睡觉,天塌下来有姐夫顶着呢。” 刘春芽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但见他神色笃定,似乎真的胸有成竹,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了一些。 “那……姐夫你也要小心。”她小声叮嘱了一句。 “嗯,放心吧。” 虽然秦东扬说得轻松,但刘春芽心里终究还是有些不踏实。 她想了想,转身去了刘秋霜和刘小雪的房间。 “秋霜,小雪,今晚二姐跟你们一起睡吧。” 三个女孩儿挤在一张床上,虽然有些拥挤,但刘春芽觉得这样能让她安心不少。 而此刻的秦东扬,又怎么可能睡得着。 他双眼在黑暗中炯炯有神,耳朵警惕地捕捉着院内外的任何一丝细微声响。 白天处理完水缸后,他并没有闲着,而是在院子里不起眼的角落,不动声色地布置了几个简易的陷阱。 虽然简陋,但对付几个没受过训练的普通人,足够让他们喝一壶了。 他就是要守株待兔,等着那帮畜生自投罗网! 第115章 刘夏荷,对第章 不第章 起! 虞承书冰冷的目光再次钉在陈宏斌身上:“陈宏斌同志,现在,是工作时间吧?你不在县委办公室好好处理公务,跑到我们县医院来,撒的什么泼?嗯?” 陈宏斌只觉得双腿发软,他哆哆嗦嗦地应道:“是,是!虞主任教训的是!我……我这就回去!马上就回去!” 话音未落,他一把拽起身旁还在发愣的郭秀琴,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诊室。 郭秀琴甚至连一句反驳或者抱怨都不敢有,被自家男人拖着,踉踉跄跄地消失在众人眼前。 一场闹剧,总算落下了帷幕。 秦东扬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才转向虞承书、钱卫国和梁主任三人,脸上带着真诚的感激:“虞主任,钱书记,梁主任,今天的事情,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若不是他们及时出现,他今天恐怕还真要费一番手脚。 主要是这两夫妻胡搅蛮缠的,实在是影响他的工作。 他随即又露出几分疑惑,问道:“只是,三位怎么会突然到医院来?” 钱卫国脸上露出一抹爽朗的笑容,拍了拍秦东扬的肩膀:“小秦啊,你这可就见外了!” 他解释道:“这不是梁主任和虞主任陪我回招待所嘛,我这才看到你留在那里的鱼糕。你小子,有心了!我这不寻思着,得赶紧过来当面谢谢你,顺便跟你辞个行。” 梁主任也笑着接口:“是啊,秦医生。说来也巧,那时候我才知道,钱书记这条命,也是你给救回来的!” 他感慨道:“我父亲也是承蒙你妙手回春。这一合计,我就想着也顺路来看看秦医生你嘛!” “至于虞主任,”梁主任看了一眼虞承书,“他说他弟弟也在这家医院工作,正好顺路过来看看。” 秦东扬听到“虞主任”这个称呼,再联想到他刚才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以及梁主任说的“他弟弟也在县医院工作”,心中猛地一动。 平安县姓虞的本就不多,能在县委当领导,又有个弟弟在县医院的…… 一个呼之欲出的名字在他脑海中盘旋。 他试探性地看向虞承书,带着几分不确定地问道:“虞主任,您……您是?” 虞承书看着秦东扬,那张冷峻的脸上,此刻竟难得地漾起一丝浅淡的笑意:“我叫虞承书,虞司棋,是我的二弟。” “轰——!” 秦东扬只觉得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朵烟花,整个人都有些懵。 虞承书!虞司棋的大哥! 那个曾经差点成为他大舅哥的男人! 这世界,未免也太小了点吧?! 他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纷呈,尴尬、惊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 虞承书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缓缓开口,声音平稳:“秦东扬同志,你现在很不错,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医术还这么精湛,前途无量。” 顿了顿,他话锋一转,意有所指地说道:“以后再遇到今天这样的事情,如果解决不了,可以来县委找我。” 这话一出,秦东扬脸上的尴尬更浓了几分。 他本就不想和虞家再扯上任何关系,更不想欠虞家的人情,毕竟他最近连虞司棋都刻意地没有多接触。 这人情债,最是难还。 旁边的梁主任却没察觉到这两人之间暗流涌动的微妙气氛,他惊讶地“啊”了一声:“虞主任,原来您和秦医生早就认识啊?” 秦东扬闻言,连忙摆手:“算……算不上认识,就是……就是以前因为某些事情,见过虞主任一面。” 他可不想让人误会他跟虞家有多深的交情。 虞承书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淡淡一笑:“我家二弟司棋,对秦医生的医术和为人,可是赞誉有加。所以,我对秦医生也一直很好奇。” 这话听着像是解释,又像是在给秦东扬解围,但秦东扬却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 他摸了摸鼻子,生硬地岔开了话题,转向钱卫国:“那个……钱书记,您这是准备什么时候离开平安县?” 钱卫国见状,虽然有些好奇秦东扬和虞承书之间的渊源,但也识趣地没有多问。 他笑着回答:“我东西都收拾好了,待会儿就直接去车站了。” 他又一次郑重地对秦东扬说:“小秦,这次真是多亏了你送的鱼糕,让我这心里头啊,熨帖得很!以后要是有机会去我们红枫县,一定记得来找我!” 秦东扬客气道:“钱书记您太客气了,一路顺风。” 两人又简单寒暄了几句。 钱卫国看了看手表,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梁主任,麻烦你送我一趟?” 梁主任爽快应道:“应该的,钱书记,这边请。” 他还不忘跟秦东扬打招呼:“秦医生,我们走了啊!” 秦东扬立刻站起来:“一路顺风!” 而在教师办公室里,来上班的虞梦瑶觉得赵老师一整天都有些不对劲。 往日里还算精神的班主任,今天却像是焉了的茄子,耷拉着脑袋,时不时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赵老师,”她轻声问道,“您今天……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赵老师抬头,镜片后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他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虞老师啊,没什么,没什么。” 虞梦瑶却看出了他眉宇间的愁苦,追问道:“我听说你们班上陈小军和刘夏荷打架了?是为了这事儿?” 赵老师闻言,脸色一僵,随即重重地叹了口气。 “唉!”他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后怕和无奈,“可不是嘛!就为那点破事!陈小军他妈来学校后……唉,这不是说要教训教训我,想要开除我呢!” 虞梦瑶听得秀眉紧蹙。 “赵老师,”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我觉得,这件事,您处理得……可能不太恰当。” 赵老师一愣:“哦?怎么说?” 第158章 你就帮我这一次! 周院长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此刻像是淬了万年寒冰,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温度。 那锐利如鹰隼般的眼神,看得刘成喜心里直发毛,两条腿肚子都开始有些转筋,不受控制地发软。 “刘成喜,”周院长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闷雷,可怕至极,“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刘成喜闻言,心中“咯噔”一下,不情不愿地抬起头,却不敢直视周院长的眼睛。 “说吧,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叫你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刘成喜的心猛地一沉,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但他还是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强作镇定,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试图蒙混过关。 “我……我不知道啊,周院长。” “是不是……是不是我最近的工作上,有什么做得不够好的地方,让您不满意了?” 周院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讥诮,眼神中充满了鄙夷。 “不知道?” 他猛地一伸手,抓起了摆在办公桌一角的一本厚重的精装版《现代外科学》,那本书至少有五六斤重。 “你说你不知道?!” 周院长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平地惊雷。 “刘成喜!你还有脸站在我面前,说你不知道?!” 周院长怒吼一声,手腕猛地一抖,扬手便将那本厚重的医学专著,狠狠地朝着刘成喜的胸口砸了过去! “啪——!” 一声沉闷的巨响,书脊不偏不倚,正中刘成喜肥厚的胸口,砸得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不受控制地踉跄着向后倒退了好几步,险些一屁股坐倒在地。 “我周某人自认看人还算有几分眼力!我本来只是以为你这个人嫉妒心强了一点,喜欢在背后搬弄点是非,心眼小了一点,格局窄了一点!但总觉得你作为一名医生,本性还不至于坏到哪里去!” 周院长的声音如同炸雷一般,在刘成喜的耳边不断轰鸣,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你!刘成喜!竟然能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你居然敢在病人术后,偷偷往他的饮用水里掺白酒!那是烈性白酒!你知道不知道,肺叶切除术后的病人是绝对禁酒的!” “你那是想要他的命!你那是蓄意谋杀!刘成喜,你清不清楚你自己在做什么?!” 周院长一步一步地从办公桌后走出来,慢慢逼近瘫软的刘成喜,伸出手指着他的鼻子,因为极度的愤怒,唾沫星子都快要喷到他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了。 “刘成喜!你这是在杀人!你这是在犯罪!你这是要蹲大牢!是要吃枪子儿的!!!” 最后那句话,如同九天之上落下的一道惊雷,狠狠地劈在了刘成喜的天灵盖上,震得他魂飞魄散。 “杀……杀人……吃……吃枪子儿……” 刘成喜脸上的血色,在一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变得惨白如同一张刚刚用过的宣纸。 他嘴唇哆嗦着,牙齿上下打颤,想开口辩解几句,却发现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周院长那张因为极致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变形的脸,在他的眼中不断地放大,再放大。 “扑通!” 刘成喜只觉得眼前一黑,双腿彻底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力气,再也坚持不住,狼狈不堪地一屁股瘫坐在了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目光呆滞,如同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刘成喜瘫在地上,涕泪横流,一把抱住了周院长的裤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舅姥爷!舅姥爷啊!您……您可得救救我啊!” 他声音凄厉,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周院长猛地一甩腿,却没能挣脱,低头看着脚下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怒火再次上涌。 “我救你?” “刘成喜,我问你,我要怎么救你?” “谁让你干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来的?!” 刘成喜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我……我再也不敢了!舅姥爷,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混蛋!我不是人!” “我就是一时糊涂,一时鬼迷了心窍啊!” 周院长看着他这副窝囊废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人家秦东扬医生就算破格晋升,跟你刘成喜有一毛钱的关系吗?!” “他挡着你上位的路了?还是抢了你碗里的饭了?” “你与其挖空心思嫉妒他,搞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为什么就不能自己争口气,多钻研钻研业务,多努力一下?!” 周院长越说越气:“你对秦东扬的晋升有意见,是不是就代表着,你对我这个做决定的院长,也有天大的意见?!” “啊?!” “是不是因为上次,你跟我提了想升主治,我没同意,压了你的申请,所以你就怀恨在心,把这笔账也算在我头上了?!” 刘成喜闻言,魂都快吓飞了,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惊恐。 “没……没有!绝对没有啊舅姥爷!” 他语无伦次地辩解着,声音都在发抖。 “我……我怎么敢对您有意见呢!我知道,我知道您那是为了我好,是想磨砺我,是想让我更成熟一点啊!” “舅姥爷,您一定要救救我!这次您一定要救救我啊!” 周院长看着他这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眼神中的失望几乎要溢出来。 “我之前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让你在医院里谨言慎行,少掺和那些乱七八糟的是非!” “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是不是?!” “你这次到底是脑袋发了什么昏?嗯?怎么就干出这种自掘坟墓的蠢事来!” 刘成喜一听这话,仿佛抓到了一丝希望,连忙哭诉道:“是……是吴瀚烨!舅姥爷,都是吴瀚烨那个王八蛋在我耳边煽风点火!” “他说秦东扬年纪轻轻就当主治,是您老糊涂了,偏袒得太明显,坏了规矩!” “他还说……他还说我们这些老资历的医生,都被秦东扬那个毛头小子踩在脚下了,以后在科里肯定没好日子过!” “我……我就是听了他的鬼话,一时糊涂,这才觉得心有不甘,才……才想给秦东扬找点麻烦,让他出个丑……” “我真没想过要害死人啊!舅姥爷!” 周院长听完,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指着刘成喜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个蠢货!猪脑子!我看你脑子里是缺根弦吧!” “吴瀚烨那小子是什么货色,你现在才看清吗?!” “他那是拿你当枪使!拿你当垫脚石!你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呢!” 刘成喜哭得更凶了,鼻涕眼泪糊了满脸。 “舅姥爷,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保证!我发誓!” “您就看在……看在我妈的面子上,看在我外婆的面子上,救救我这一次吧!” “我不想坐牢啊!我不想……不想吃枪子儿啊!” 周院长眼神复杂地盯着他,办公室里一时间只有刘成喜凄惨的哭嚎声。 第159章 你就说,你是好心办了坏事 良久,周院长紧绷的嘴角似乎微微松动了一下。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最终,他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你想要活命,就只能这么解释。” 刘成喜猛地停止了哭泣,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眼巴巴地看着周院长。 周院长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 “你就说,你是好心办了坏事。” “你当时是去给那位病人接水,病房里没有干净的水杯了,你就临时借用了旁边一个没人用的水杯。” “你担心刚接的开水太烫,病人术后身体虚弱,喝了不好,就想着给他倒腾几下,冷却一下水温。” “你万万没有想到,那个水杯之前有人用它喝过白酒,杯底还残留了一些,这才导致病人误喝了带有酒味的水。” 刘成喜听得眼睛都直了,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忙不迭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点头。 “对对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舅姥爷您放心,等……等他们来找我的时候,我就这么说!我一定这么说!” 周院长眼神陡然一冷,如同两道冰锥射向刘成喜:“不是等他们找到你。”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而是,你现在,立刻,马上去张主任那里,主动找他承认错误,把这套说辞原原本本地告诉他!” 刘成喜微微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那点残存的恐惧和侥幸,瞬间被求生的欲望所取代。 他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点头如捣蒜。 “是!是!是!舅姥爷!我明白了!我这就去!我这就去找张主任!主动承认错误!” 周院长看着他这副狼狈样,眼神中没有半分怜悯,只剩下公事公办的冰冷。 “你以为这就完了?” “主动承认错误,只是让你免了牢狱之灾的第一步。” 刘成喜刚刚爬起来的身子猛地一僵,脸上好不容易浮现的一丝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比白纸还白。 他呆呆地看着周院长,嘴巴半张着,像是没听明白,又像是被吓傻了。 周院长冷哼一声,继续说道:“你犯下如此严重的错误,对医院的声誉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对秦东扬医生更是卑鄙无耻的恶意中伤,还险些酿成无法挽回的医疗事故!” “明天,我会亲自主持召开全院大会。” “在大会上,我会指名道姓,公开点名批评你做事不稳妥,办事不认真,所以才造成了这样的后果。” “并且,院务会将会根据医院的规章制度,给予你相应的行政处分!” 刘成喜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巨响,像是被人用一把八磅大锤狠狠砸在了天灵盖上,眼前阵阵发黑。 “公……公开批评?还……还有行政处分?” 他声音发颤,双腿发软,几乎要站立不稳,仿佛随时都会再次瘫倒在地。 “舅姥爷,这……这惩罚是不是……是不是太重了点啊?” 周院长眉毛猛地一挑,眼神锐利得像两把手术刀,狠狠剜着刘成喜的心。 “重?” “刘成喜,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你差点害死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你这叫蓄意伤害!如果不是我顾念着你妈那点微末的亲戚情分,给你指了条所谓的‘活路’,你现在就该等着警察上门来给你戴手铐了!” “你居然还敢跟我说重?!” “如果不处罚重一点,秦东扬包括胸外科的那些医生,他们能咽得下这口气?你当大家都是蠢货吗真的会相信你的那些说辞?” “他们只是给我一个面子!” 他的声音越发冷硬:“如果你自己不想接受这个惩罚,那就等着秦东扬或者那个病人家属去报公安吧!” 刘成喜被周院长这番话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差点又当场跪了下去。 周院长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继续用冰冷的声音宣判着:“不仅如此,你还要给我写一份至少三千字的深刻检讨书!” “每一个字都要发自肺腑!每一个字都要深刻反省!” “明天的大会上,你就当着全院所有医护人员的面,给我一字一句地大声朗读出来!” 刘成喜这下是彻底傻眼了,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还……还要公开检讨?” 他几乎能想象到自己站在高台上,面对着台下全院同事鄙夷、嘲弄、幸灾乐祸的目光,像个小丑一样念着那份屈辱到极点的检讨书……那种场面,简直比让他死了还要难受! “舅姥爷……求求您了……能不能……能不能不公开检讨啊?” 他带着最后一丝几乎不可能实现的哀求,声音细若蚊蚋地问道。 “我……我私下里写给您看,我写给张主任看,我写给秦东扬那个王八……不,秦医生看,怎么都行啊……” 周院长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痴心妄想:“不愿意?”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那也行。” “我现在就给秦东扬打电话,让他直接报警处理。你就不用在全院大会上丢人了。” “到时候,你直接去法庭上丢人,去监狱里丢人!让全国人民都看看你这个‘杀人凶手’的嘴脸!” 刘成喜只觉得魂都快从天灵盖飞出去了。 他哪里还敢有半句不愿意,连连摆手,那哭腔又控制不住地冒了出来:“愿意!我愿意!舅姥爷!我全都愿意!我都听您的!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我检讨!我公开检讨!我深刻检讨!我写一万字!” 周院长这才面色稍缓,那紧绷的嘴角似乎松动了一丝,点了点头。 “算你还识时务,没蠢到家。” “现在,立刻,马上,滚回去,好好反省,给我用心写你的检讨书!” “明天早上八点之前,必须交到我的办公桌上!” 刘成喜如蒙大赦:“是……是!我这就滚回去写!我一定好好写!深刻写!”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出了院长办公室那扇沉重的门。 刘成喜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的冷汗如同小溪般不断滑落,瞬间湿透了衣背。 极致的后怕如同汹涌的潮水般将他淹没,让他双腿控制不住地发软打颤。 但仅仅几秒钟之后,一股更加强烈、更加浓烈的屈辱和怨恨,便如同无数条毒蛇般从他心底最阴暗的角落钻了出来,疯狂地噬咬着他的五脏六腑。 吴瀚烨! 那个把他当猴耍,当枪使,唆使他干出这种自掘坟墓的蠢事的王八蛋!我艹你祖宗十八代! 秦东扬! 那个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年纪轻轻就爬到他头上,让他颜面扫地,受尽屈辱的毛头小子!你给我等着! 还有……周院长! 他那这个舅姥爷! 竟然如此心狠手辣,如此不留情面,把他往死里整!把他最后一点尊严都踩在脚下碾得粉碎! 什么狗屁亲戚!什么狗屁情分! 在他的前途和医院那点破声誉面前,他刘成喜算个屁!连条狗都不如! 刘成喜死死地咬着牙,牙龈都快被他咬出血来,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疯狂。 他不会就这么算了! 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 这笔账,他刘成喜一个都不会放过!他妈的一个一个都记下了! 他扶着冰冷的墙壁,一步一步,如同行尸走肉般艰难地挪向自己的办公室,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刀尖上,痛彻心扉。 第160章 让我有机会请你吃顿饭 而另一边,秦东扬离开了周院长的办公室,却没有立刻返回心胸外科的科室,更没有直接下班回家。 他的身影,几分钟后出现在了蓝露露所在的科室。 蓝露露刚刚结束了紧张忙碌的夜班工作,正准备和接班的同事交接完毕,脱下身上那件略白大褂,换上自己的便装,清秀的脸上带着一丝倦容。 她看到秦东扬径直朝着自己走过来,不禁有些意外。 “秦医生?你怎么还没走?” 秦东扬走到她面前,脸上带着一抹十分真诚的感激之色。 “蓝医生,我是特地过来找你的。昨天晚上的事情,真的太谢谢你了。” 蓝露露闻言,微微一怔,随即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谢我什么呀?秦医生你太客气了,我就是做了我份内应该做的事情而已。” 秦东扬却一脸郑重其事地摇了摇头:“不,蓝医生,这不一样。” “如果不是你观察细致入微,及时闻到了患者保温杯里那股不同寻常的酒味,并且当机立断立刻通知我返院,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他顿了顿,声音不由自主地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后怕:“现在事情基本上已经调查清楚了,的确是刘成喜在患者的水里偷偷动了手脚,掺了烈酒。” 蓝露露听到这个确切的消息,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那双明亮的眼眸中瞬间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惊讶、厌恶和鄙夷。 “真的是他?” “他……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来?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病人啊!” 秦东扬沉重地点了点头:“我过来的时候听说周院长让人去找他过去了……就是不知道周院长要怎么处理这件事。” “不过蓝医生,你这次真的是明察秋毫,立了大功。” “为了郑重表示我的感谢,我想请你吃顿饭,不知道你今天晚上有没有时间?” 蓝露露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温婉的浅笑,但很快又带着几分歉意轻轻摇了摇头。 “秦医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真的。” “不过今天晚上就算了吧,我刚下大夜班,现在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只想赶紧回家倒头就睡,睡个昏天黑地才好。” 她说着,还十分应景地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角眉梢都带着掩饰不住的浓浓倦意,却也平添了几分小女儿家的娇憨。 秦东扬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体谅,立刻说道:“哦哦,你看我,是我考虑不周了,实在抱歉。那你赶紧回去好好休息吧,熬夜太伤身体了。” 他想了想,又十分自然地补充了一句:“时间还早,要不我送你回去吧?你一个女孩子,路上也安全些。” 蓝露露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窗外那早已大亮的天色,被秦东扬这略显笨拙的关心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秦医生,现在可是朗朗乾坤大白天呢。” 不过她并没有直接拒绝秦东扬这份突如其来的好意,嘴角勾起一抹甜美的微笑:“那就麻烦你了,秦医生。” 两人并肩走出了弥漫着消毒水味的医院大楼。 清晨带着露珠的空气格外清新,带着一丝沁人心脾的凉意,吹散了医院里那股特有的沉闷气息,也让蓝露露那因熬夜而有些昏沉的脑袋清醒了不少。 “秦医生,”蓝露露微微侧过头,看着身旁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秦东扬,脸上带着轻松惬意的笑意,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经过昨天晚上那台惊心动魄的复杂手术,还有后来你用独自一人把患者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事情,现在整个医院上下,应该再也没有人敢公开反对你晋升主治医师了吧?” “我早上交班的时候可都听说了,那些之前在科室里闹得最凶,说怪话最多的几个人,今天来上班后,一个个都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头耷脑的,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了。” 秦东扬闻言,脸上却没有立刻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反而微微蹙起了眉头,沉吟了片刻。 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希望如此吧。” “但我想,医院里,尤其是咱们科室里,心里不服气的人肯定还有不少。” “这次跳出来的是刘成喜,谁能保证下次会不会再冒出个李成喜,王成喜之类的?” “像这种躲在暗处下绊子,使阴招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再次发生。” 蓝露露听了秦东扬这番话,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不会吧?” 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秦东扬:“秦医生,你是不是……是不是有点太小心谨慎,甚至有点杞人忧天了?” “这种蓄意害人的事情,在咱们市一院这种级别的医院里,能出这么一起就已经算是顶破天了,骇人听闻了!我们医院绝大多数医生的医德医风,还不至于败坏到那种令人发指的程度吧?” “刘成喜那样的害群之马,毕竟只是极少数中的极少数。” 秦东扬再次轻轻叹了口气,眼神深邃,似乎望向了不可预知的未来:“但愿……但愿是我多虑了吧。” “不过,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觉得,我需要再做点什么,来真正地向所有人证明我自己,证明我秦东扬确实有能力,也确实有资格担得起这个主治医师的头衔。” “而不是仅仅依靠周院长的破格提拔,和一次旁人眼中侥幸成功的所谓‘医学奇迹’。” 蓝露露闻言,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十分认真地看着秦东扬那张英俊而坚毅的脸庞:“秦医生,你已经非常非常厉害了!” 她的语气带着毋庸置疑的肯定和由衷的赞叹:“真的,在我认识的所有医生里面,你绝对是技术最好,临床经验最丰富,也是在手术台上最冷静沉着的那一个!” “昨天那台高难度的肺叶切除术,还有后来你对那个呼吸窘迫患者的紧急抢救,简直……简直是太神了!堪称教科书级别的操作!” 她的眼神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真诚钦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倾慕。 秦东扬被她这样专注而热烈地看着,饶是他平日里再怎么冷静自持,此刻脸上也不禁微微一热,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谦虚地笑了笑:“蓝医生,你过奖了,我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走着,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来到了蓝露露家所在的小区门口。 “秦医生,我家到了。”蓝露露伸手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一栋居民楼,对秦东扬说道。 秦东扬点了点头,也随之停下了脚步。 “好的,那你赶紧上楼去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他想起了之前被蓝露露婉拒的饭局,迟疑了一下,还是再次开口诚恳地问道:“那……蓝医生,你看什么时候方便,能让我有机会请你吃顿饭,好好感谢你一下?” 第161章 生米煮成熟饭! 蓝露露眨了眨那双因疲惫而略显迷蒙,却依旧清澈动人的大眼睛,眸子里此刻却狡黠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促狭光芒。 她嫣然一笑,那笑容如同清晨初绽的蓓蕾,带着一丝刚睡醒般的慵懒和特有的娇俏,声音也软糯了几分:“吃饭啊……” 她故意拉长了语调。 “择日不如撞日,改天不如……就这个周末怎么样?” 秦东扬闻言微微一愣,随即心中一喜:“周末?可以啊!完全没问题!你想去哪里吃?” 蓝露露歪着头,巧笑倩兮地看着他:“不如……就去你家吃吧?你手艺挺好!” “去我家吃?” 秦东扬闻言,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嘀咕。 怎么一个个都喜欢往我家里跑? 不过,他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爽快地点了点头:“好啊,没问题。随时欢迎蓝大医生光临寒舍,品尝我的……厨艺。” 他原本想开个玩笑说是“黑暗料理”,话到嘴边又改了口。 蓝露露被他这略显正经的邀请逗得“咯咯”娇笑起来,清脆悦耳:“那我可就当真了哦,秦大厨,到时候别让我失望!” “一定一定。”秦东扬笑着应承下来。 与蓝露露约定好周末的时间后,秦东扬便与她告别,独自一人返回了家中。 连番的忙碌与精神的高度集中,让他也感到了一阵疲惫袭来。 回到家里,他简单洗漱了一下,便一头栽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秦东扬是被一阵尖锐刺耳的吵闹声给硬生生惊醒的。 他揉着惺忪的睡眼,有些不耐烦地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边朝外望去。 楼下的小院里,此刻正围着一小撮人,七嘴八舌的,好不热闹。 定睛一看,争吵的中心人物,赫然便是住在对门的莫光辉他妈,董丽娟。 而跟她吵得面红耳赤的,是一个体态微胖的中年大婶,秦东扬看着有些眼熟。 只听董丽娟拔高了嗓门,指着那大婶的后背尖声叫道:“你背上就是有个鬼!黑乎乎的一团,我都看见了!” 那大婶被气得浑身发抖,脸都涨成了猪肝色:“你……你胡说八道什么!青天白日的,你在这儿说什么鬼话!” “我看你是老糊涂了,还是眼睛瞎了!” 大婶叉着腰,唾沫星子横飞:“也就是现在内什么……管得严了!要是搁前几年,你这种搞封建迷信的,非得让人把你拉出去好好批斗批斗不可!” 秦东扬在听着,眉头微微一皱。 莫光辉家里的那点罐子加料盐还没吃完吗? 他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句。 旁边有街坊邻居在劝架:“哎呀,王大婶,您就别跟董大姐一般见识了。” “他们家这几天都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道是咋回事。” “是啊是啊,您消消气,犯不着为这点事儿生气。” 王大婶显然余怒未消,重重地“哼”了一声:“说得轻巧!” “你们要是平白无故被人指着鼻子说身上背了个鬼,你们心里能痛快?” 众人闻言,顿时都有些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就在这时,董丽娟突然眨了眨眼睛,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指着人群中另一个看热闹的妇女,惊呼道:“哎呀!那个鬼从你身上跑了!跑到她身上去了!” 被指到的那个妇女吓了一跳,脸色都白了,连忙后退了好几步。 周围的人也是一阵哗然,看董丽娟的眼神都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我说莫家大嫂,”一个平日里跟莫家还算说得上话的邻居忍不住开口了,“你们家光辉要不……还是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我看你们一家子最近这状态,是有点不太对劲啊。” 王大婶则是在一旁冷笑连连:“哼,我看啊,八成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才会神神叨叨地看见鬼!”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董丽娟一听这话,脸色骤然大变,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瞬间炸毛了! “你个死老太婆!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她猛地冲向王大婶,尖声叫骂起来:“你才做了亏心事!你们全家都做了亏心事!” 王大婶也不是个善茬,当即回骂道:“我做什么亏心事了?倒是你!整天神神鬼鬼的,我看你儿子就是被你给耽误的!” “不然怎么三十好几的人了,到现在连个媳妇儿都说不上!肯定是你这当妈的缺德事做多了,报应到儿子身上了!” 这话如同火上浇油,彻底点燃了董丽娟的怒火。 “我撕烂你的嘴!”董丽娟气得眼睛都红了,怪叫一声就扑了上去,伸手便去抓王大婶的头发。 王大婶也不甘示弱,两人顿时厮打在了一起。 “哎呀!打起来了!快拉开!快拉开啊!” 旁边的人见状,七手八脚地好不容易才将扭打成一团的两人给分了开来。 秦东扬看得直摇头。 他对这种邻里之间的撕逼大战,实在是没什么兴趣。 眼看续补觉。 而董丽娟,被人拉开后,依旧是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剧烈起伏。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 不行!必须得让光辉赶紧娶上媳妇儿! 而且还要娶个好的,气死那个死老太婆! 她的脑海里,又一次浮现出了刘春芽那张清秀的面庞。 等到晚上莫光辉下班回来,董丽娟立刻就把他拉到了一旁。 “儿子,妈跟你说个事儿。”董丽娟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开口。 莫光辉刚上完一天班,累得不行,有气无力地应道:“妈,啥事儿啊?” “你得赶紧想办法,把秦东扬他那个小姨子,刘春芽,给我弄到手!今天那个王家的死老太婆,竟然敢咒我儿子娶不上媳妇!我非要让她看看,我儿子多有本事!”董丽娟咬牙切齿说道。 莫光辉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挠了挠头:“妈,哪有那么容易啊?” “那刘春芽一个星期也就周末才回她姐家住两天,平时都在学校。” “而且现在秦东扬上的是白班,晚上可都在家呢,我哪有机会啊?” 董丽娟一听儿子这话,顿时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又一次炸毛了。 “昨天晚上!”她猛地一拍大腿,声音尖利,“昨天晚上那姓秦的,不就是半夜三更被医院叫走了吗?” 莫光辉被他妈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嘟囔道:“那……那也不能保证他每次都那么巧吧?” “刘春芽在家的时候,他就刚好被叫走?” “你个榆木疙瘩!”董丽娟恨铁不成钢地戳着莫光辉的额头,“机会是人创造出来的,不是等出来的!” “你爸平时那么老实巴交的一个人,关键时刻,脑子都比你活络!” 一直闷声不吭,蹲在墙角抽着旱烟的莫光辉他爸,莫老实,此时慢悠悠地站起了身。 他磕了磕烟锅,眯着一双小眼睛,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老婆子,儿子,这事儿啊,我看还是得我来想办法。”莫老实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子阴沉。 董丽娟眼睛一亮,急忙问道:“老头子,你有什么好主意?” 莫老实嘿嘿一笑,露出满口黄牙:“明天,刘春芽那丫头不就回来了吗?” “我明天啊,就去街上转转,搞点那种……能让人睡得死的药。” “然后,趁他们家没人注意,偷偷给他们家水缸里撒进去。” 他顿了顿,得意地扫了老婆儿子一眼,继续说道:“到时候,全都给我睡得死沉死沉的。” “光辉,你就趁这个机会,把刘春芽那丫头,从他们家……背到咱们家来!” “然后,你跟她把生米煮成熟饭!” 第162章 心里觉得不是滋味? 莫光辉听得目瞪口呆,结结巴巴地问:“爸……这……这能行吗?” 董丽娟却是一拍手掌,兴奋地叫道:“哎呀!老头子,你这招可真是高啊!” “到时候,咱们就对外说,是刘春芽那小骚蹄子,大半夜的主动跑来咱们家,勾引光辉的!” 莫老实得意地哼了一声:“可不是嘛!是她自个儿跑到咱们家屋里来的,谁能说咱们的不是?” 董丽娟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妙不可言,连忙催促道:“老头子,那你可得赶紧去弄药!要弄就弄药效猛一点的,可别出了岔子!” 莫光辉还是有些不放心,脸上带着几分怯意:“爸,妈,这……这不会出什么大事吧?万一被人发现了……” 莫老实眼睛一瞪,打断了他:“能出什么事?你怕个球!” “人是在咱们家!是她刘春芽自个儿送上门来的!又不是你跑到他们家去把她怎么样的!”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狠厉:“再说了,你都把她给睡了,她还能怎么样?难不成还想嚷嚷得人尽皆知,说自己被人糟蹋了?” “到时候,她秦东扬一家为了脸面,还不是得捏着鼻子认了这门亲事,赶紧把刘春芽嫁给你,好堵住悠悠众口!” “你想想,她刘春芽这么‘主动’送上门来,咱们家到时候把姿态端高一点,那秦东扬为了他小姨子的名声,说不定还得陪嫁不少好东西呢!” “到时候,看那王家死老太婆还敢不敢嚼舌根,说我儿子娶不上媳妇!” 董丽娟听得心花怒放,连连点头,对着莫老实竖起了大拇指:“老头子,还是你厉害!姜还是老的辣啊!” 她脸上的喜色还未褪尽,眉头却又微微蹙了起来,有些困惑地说道:“不过啊,老头子,我跟你说,我这几天是真觉得有点不对劲。” “总是迷迷糊糊的,眼前老晃过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黑乎乎的,跟那王大婶背上那个似的……” 莫老实闻言,脸上的得意之色也收敛了几分,沉吟道:“你说……会不会是咱们家老坟那边,出了什么问题?被人给动了?” 董丽娟一听,脸色也有些凝重起来:“还真有这个可能!那帮天杀的玩意儿,为了点蝇头小利,什么缺德事都干得出来!” “这样,老头子,”董丽娟眼神一定,“等光辉把刘春芽这事儿办妥了,咱们就抽空回趟老家,好好去祖坟上看看!” “要是真有人敢动咱们老莫家的祖坟,我饶不了他!” 莫老实点了点头:“行,就这么定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莫老实便揣着家里仅有的一些积蓄,锁上门,悄悄出了门,往镇上的黑市方向走去,琢磨着去哪那里能弄到那种“迷药”。 而秦东扬,对此毫不知情,依旧像往常一样,吃过早饭便骑着自行车去了医院上班。 他前天晚上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医学奇迹”,经过一天一夜的发酵,早已在医院内传得沸沸扬扬。 刚到科室,还没等他换上白大褂,虞司棋便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豆浆,笑吟吟地走了过来。 “东扬,早啊!”虞司棋热情地打着招呼,一双桃花眼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秦东扬。 秦东扬礼貌地回应:“虞医生,早。” 虞司棋将豆浆递给秦东扬一杯,眨了眨眼,故作神秘地问道:“行啊你,秦东扬!深藏不露啊!你老实交代,你那手出神入化的中医绝活,是什么时候偷偷练成的?” 秦东扬接过豆浆,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虞医生说笑了,我哪会什么中医绝活,就是以前跟着一位老先生学过几手粗浅的推拿针灸,略懂皮毛而已,登不上大雅之堂。” “嗨!你还跟我谦虚上了!”虞司棋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整个医院都把你传神了!什么‘现代扁鹊’、‘中医奇才’,各种外号都给你安上了!” “他们说你把大家关在外面,手持银针,孤身一人迎战黑白无常,就把一个呼吸衰竭的病人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这还叫略懂皮毛?” “这也太夸张了……”秦东扬只能干笑两声,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身上的秘密。 他就说了自己会点中医,怎么啥都往他身上安啊! 虞司棋见他窘迫,也不再追问,话锋一转,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不管怎么说,这次你可是给我们医院大大地长脸了!” “对了,还没正式恭喜你呢!周院长已经放出话了,你的主治医师职称,板上钉钉,就等下周院里大会正式宣布了!” “到时候,你可就是咱们江城医院最年轻的主治医师了!前途无量啊,兄弟!” 秦东扬听着虞司棋的恭喜,却是摇了摇头,眉宇间掠过一丝思虑:“虞医生,这事闹出的动静也不小,还是先看看周院长那边怎么解决刘成喜的事情吧。” 虞司棋闻言,意味深长地耸了耸肩,压低了声音:“东扬,你不会不知道吧?那个刘成喜,是周院长的亲戚。” “什么?”秦东扬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他还真不知道这层关系。 虞司棋“嘿”了一声,解释道:“刘成喜是周院长的亲姐姐的外孙,周院长跟他姐姐的关系挺好的……所以,你明白立了吧!” 见秦东扬的眉头皱了起来,虞司棋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你放心,这次刘成喜玩得太过火,差点出了人命,周院长就算想保他,处罚也绝对轻不了。” 他又笑着拍了拍秦东扬的胳膊:“不过,为了安抚你这位大功臣,你晋升主治这事儿,要是科里还有不开眼的敢跳出来反对,相信周院长肯定会帮你摆平的。” 秦东扬沉默了,端着豆浆的手微微一顿。 虞司棋看着他的神情,试探着问道:“怎么,刘成喜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心里觉得不是滋味?” 第163章 真是个废物! 秦东扬勉强笑了笑,轻轻抿了一口豆浆:“也还好。” 他确实理解这种人情世故,毕竟上辈子,他生活的那个社会,人情关系网只会更加盘根错节。 只是,他心里终究有些不平衡。 如果前天晚上不是蓝露露机敏,及时让人把他叫回医院,如果那个病人真的因为被掺了酒的水而死在手术台上,那他秦东扬,才是真的要倒大霉,背上天大的黑锅。 那时候,别说什么主治医师,恐怕连行医资格都保不住。 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科室里的琐事。 虞司棋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又露出了那种戏谑的笑容:“对了,东扬,我昨天下班回家,把你那‘医学奇迹’的事迹跟我家梦瑶一说,你猜怎么着?” “她那骄傲的小模样,就跟那台手术是她亲手做的一样,一个劲儿地夸你呢!” 秦东扬的脸颊微微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干咳一声:“虞医生,你就别拿我打趣了。” 虞司棋哈哈一笑:“哎,这有什么!年轻人嘛!” 他说着,脸上的笑容却忽然淡了几分,眼神中带上了一丝复杂的情绪,悠悠地叹了口气:“其实啊,我家那位,在外人面前看着英姿飒爽,雷厉风行的,跟个女强人似的。” “可在我面前,有时候也跟梦瑶一样,会露出小女儿姿态,会撒娇,会任性。” 秦东扬见他表情有些惆怅,不像是在开玩笑,便关切地问了一句:“虞医生,怎么了?嫂子她……” 虞司棋苦笑了一下,声音低沉了些许:“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她身体有点问题,我们结婚好几年了,一直没孩子。” 他望向窗外,眼神有些飘忽:“我倒是觉得无所谓,毕竟我大哥已经有孩子,我们虞家也算有后了。” “可她……她心里一直很想要一个属于我们俩的孩子,因为这个,没少偷偷抹眼泪。” 秦东扬闻言,顿时若有所思,眼神微微闪动。 两人又聊了几句,虞司棋看了看时间,便起身告辞:“不早了,我得回我们心外科那边看看了,有空再聊。” “虞医生慢走。”秦东扬点了点头。 目送虞司棋离开后,秦东扬脸上的客套笑容渐渐敛去,眉头微微蹙起。 他立刻在脑海中对系统小一发出了指令:“小一,资料库里有没有收录什么治疗女性不孕不育的方子?最好是中医的。” 虞司棋自己就是县医院的医生,也应该认识不少名医,他妻子的身体问题,如果西医手段能轻易解决的话,恐怕早就治好了,也不至于拖到现在,让他如此惆怅。 秦东扬的指令刚下,脑海中便响起了系统小一清脆的电子音。 “叮!宿主,资料库已检索完毕,共筛选出十三种针对女性不孕不育的中医药方。” “不过小一友情提醒哦,这些药方均需辨证施治,最好还是能让病人亲自前来,由宿主您进行详细诊断后,再行开方,方能确保万无一失。” 秦东扬微微颔首,心中了然。 这倒是正理,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千人千方,虞医生的妻子究竟是何种情况,还得细细看过才能下定论。 他暗忖,得找个合适的机会,跟虞司棋提一提这事。 毕竟他虽然不会中医,但是这不是有小一吗? 若是真能治好他妻子的顽疾,也算是还了虞家一个人情,毕竟人家虞司棋对他也是多番照拂。 翌日清晨,医院的例行晨会准时召开。 科室主任和主要医师们都聚在会议室里。 周院长坐在主位上,神色如常地先通报了几项院内近期的重要工作安排。 “最后,我要说一下关于刘成喜同志的事情。” 会议室内的气氛顿时微妙起来,不少人的目光都悄悄投向了角落里的刘成喜。 周院长锐利的目光扫过全场,缓缓说道:“住院医师刘成喜,在工作中存在严重疏忽,在为病人接水的时候没有认真检查,误使患者饮用了含有酒精成分的水,直接导致患者术后出现急性呼吸窘迫,生命垂危!” “虽然经过秦东扬同志的全力抢救,患者最终脱离了危险,但此事性质极其恶劣,影响极为严重!” 周院长的语气陡然加重,带着毫不掩饰的怒火:“刘成喜!你上台来,当着全体同仁的面,给我好好做个深刻检讨!” 刘成喜的脸“唰”地一下白了,又很快涨得通红,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磨磨蹭蹭地站起身,低着头,一步一挪地走上台。 那模样,活像是个即将被公开处刑的囚犯。 他捏着话筒,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我对不起周院长,对不起各位同事,更对不起那位险些因为我的疏忽而丧命的患者……” “我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是我工作不细致,责任心不强,在给患者倒水的时候,没有仔细检查水杯,导致了这起严重的医疗差错。” “我以后一定、一定引以为戒,加倍细心,杜绝此类事情再次发生!请大家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他又深度剖析了一番自己的错误,说着说着,刘成喜竟然挤出了几滴眼泪,哽咽起来,一副痛心疾首、追悔莫及的模样。 秦东扬坐在 周院长果然还是保了他。 这借口找的,可真是拙劣得可笑。 来回倒腾水?那么浓烈的酒味,他刘成喜是个死人闻不出来? 再说了,谁会把喝过烈酒的杯子,随随便便就放在开水房里等着别人误用?当大家都是三岁小孩吗? 秦东扬心里明镜似的,跟他一样不相信这套说辞的人,在座的恐怕十有八九。 但大家都心照不宣,这不过是周院长给刘成喜,也是给医院,更是给大家找的一个台阶下罢了。 毕竟,要是不这么说,难道还真把刘成喜定性为蓄意谋杀? 那他们医院可就出了天大的丑闻了!一个医生在手术之后蓄意毒害病人,这事儿要是捅出去,刘成喜自己身败名裂是小事,整个医院的名声都得跟着完蛋! 说不定上头还会派下调查组,到时候一查到底,牵连出来的人只会更多,谁都别想好过。 不过,话又说回来,经过这么一出,刘成喜以后在医院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了。 哪个医生还敢跟他深交?谁知道他会不会哪天又因为嫉妒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在背后捅你一刀? 坐在不远处的吴瀚烨,看着台上刘成喜那副痛哭流涕的窝囊样,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浓浓的嫌弃和鄙夷。 真是个废物!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不仅没能把秦东扬那个臭小子拉下水,反而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蠢货!真是蠢到家了! 第164章 行,都给你安排上 吴瀚烨心里冷哼,这两天他本想着再去找刘成喜那废物拉拢拉拢,看看能不能再利用一番。 没想到那小子跟疯狗似的,逮着他就一顿臭骂,把所有黑锅都想往他吴瀚烨头上扣! 吴瀚烨想起这事就觉得可笑至极。 他当初不过是随口提了句,让刘成喜想办法给秦东扬那小子使个绊子,搞点不大不小的医疗事故出来,恶心恶心他就行了。 谁曾想刘成喜这蠢货,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居然异想天开地想直接把病人给弄死! 那可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啊! 他还真敢想! 吴瀚烨不知道的是,刘成喜在写那份检讨书的时候,其实是想要把吴瀚烨也拉下水的。 检讨书初稿里,他还真写了几句,说什么是因为他吴瀚烨一直在旁边跟他说话,分散了他的注意力,才导致他粗心大意,没有闻出水杯里的酒味儿。 不过这份初稿送到周院长那里过目的时候,周院长一眼就看出了里面的猫腻。 周院长二话不说,直接用红笔把那段关于吴瀚烨的内容给删得一干二净。 他还警告刘成喜,让他老实点,别节外生枝,更不要牵扯任何不相干的人。 刘成喜当时还不服气,梗着脖子犟嘴,说什么这事儿本来就是吴瀚烨怂恿他干的,他就算是提了吴瀚烨,吴瀚烨唾液不敢反驳。 周院长当时脸就沉下来了,冷冷地反问他:“你有证据吗?” “现在最要紧的是把这件事情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尽快平息下去!” “你若是把他牵扯进来,又拿不出实实在在的证据,到时候他反咬你一口,说你诬陷攀扯,我看你刘成喜就真成了全院最大的笑话!” 刘成喜被周院长这番话噎得哑口无言,一张脸憋成了猪肝色。 他虽然一百个不情愿,一万个不甘心,但也只能不情不愿地把检讨书里关于吴瀚烨的那段给删了。 不过也正如周院长所说,吴瀚烨什么都不会承认的,毕竟口说无凭。 此刻,刘成喜哭哭啼啼的检讨总算是念完了。 周院长等他从台上下来,才清了清嗓子,继续宣布对他的处理决定。 “除了之前内部通报时提到的,扣除刘成喜三个月绩效工资,取消本年度评优资格之外……” “……此次事件中,对患者造成的一切身体及精神损失,以及后续康复所需的费用,全部由刘成喜个人承担!” 这话一出,刘成喜的脸色“唰”地一下,比刚才在台上还要惨白几分。 他的心简直在滴血! 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他一个住院医师,哪来那么多钱? 可他又能怎么样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心中的怨毒却如同藤蔓般疯长,将吴瀚烨、秦东扬,还有高高在上的周院长,都给恨了个透顶! 晨会就在这样一种诡异而压抑的气氛中结束了。 众人心思各异地陆续散去。 蓝露露快步追上秦东扬,俏丽的脸蛋上满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秦医生!”她愤愤不平地说道,“刘成喜那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什么没注意,什么不小心!他明明就是故意的!” “那么浓的酒味,他会闻不出来?骗鬼呢!” 秦东扬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不由得放缓了脚步,温声安慰道:“蓝医生,别生气了。” “周院长这么处理,已经算是目前情况下最好的结果了。” 蓝露露柳眉倒竖:“好什么好啊!他差点害死人!就这么轻飘飘地放过了?” 秦东扬叹了口气,耐心地解释道:“你想想,就算真把他扭送去派出所,一口咬定自己不是主观故意,只是操作失误,公安同志在没有确凿证据证明他蓄意谋杀的情况下,最后又能拿他怎么样呢?” “最多也就是定性为医疗事故,该赔偿赔偿,该处分处分,跟现在这个结果,其实也差不了太多。” 蓝露露闻言,脸上的怒气稍稍退去了一些。 她也知道秦东扬说的是实话,法律讲究证据,没有铁证如山,谁也奈何不了刘成喜。 可她就是觉得心里堵得慌,特别不得劲儿。 “那也不能让他这么便宜就过关了啊!”蓝露露还是有些不甘心。 秦东扬见蓝露露依旧是那副义愤填膺的模样,生怕她气坏了身子,便笑着岔开了话题。 “好了好了,蓝医生,别为那种人生气了,不值得。” 他顿了顿,语气轻松地问道:“不是约好了周末去我家吃饭吗?想吃点什么?我下厨给你做顿大餐,好好犒劳一下你这位正义感十足的小功臣。” 蓝露露一听有吃的,眼睛顿时亮晶晶的,脸上的怒气也消散了大半。 她歪着脑袋,认真地思索起来,脸上露出了期待的神色,“我想吃糖醋排骨!对了,我还想吃你上次说过的那个,叫花鸡!” 看着她一副小馋猫的样子,秦东扬忍俊不禁:“行,都给你安排上。” 蓝露露顿时喜笑颜开,刚才因为刘成喜而憋的那股子闷气,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中午时分,医院食堂。 秦东扬打好饭菜,刚找了个位置坐下,一抬头,就看见刘成喜端着餐盘,面色阴沉地走了过来。 刘成喜显然也看到了秦东扬,脚步猛地一顿,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像是吞了苍蝇一般。 他眼神怨毒地剜了秦东扬一眼,随即强压下心头的怒火,猛地转过身,似乎打算找个离秦东扬最远的位置,眼不见为净。 秦东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却像是没事人一样,自顾自地吃起了饭。 偏偏刘成喜选择的路径,正好要经过秦东扬的餐桌。 就在刘成喜端着餐盘,咬着后槽牙,目不斜视地从秦东扬身边走过时。 秦东扬头也没抬,依旧慢条斯理地吃着饭,嘴里却淡淡地飘出了一句话。 “人在做,天在看。” 刘成喜的脚步瞬间僵住,端着餐盘的手都开始微微发抖。 秦东扬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继续用不高不低,却足以让周围几桌人都听清的音量说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今天早上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个检讨,骗骗别人还行。” “可千万别把自己也给骗进去了,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舍己为人、热心肠的好医生。” “也别忘了,自己骨子里就是个狼心狗肺,连基本医德都没有的畜生!” 第165章 水里有迷药?! 職秦东扬每说一句,刘成喜的脸色就更白一分,到最后,已是面无人色,气得浑身都在哆嗦。 “你……你……”他猛地转过身,伸出手指着秦东扬,因为极致的愤怒,嘴唇都在颤抖,你了半天,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周围几桌正在吃饭的同事,都停下了筷子,目光若有若无地瞟向这边,脸上带着看好戏的神情。 秦东扬这才缓缓抬起头,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悲悯,看着刘成喜。 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他不再多说一个字,低下头,继续吃饭,仿佛刚才那番诛心之言,根本不是出自他口。 刘成喜被他这种全然无视的态度彻底激怒,胸膛剧烈起伏,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憋晕过去。 他狠狠地瞪着秦东扬,那眼神恨不得将秦东扬生吞活剥! 最终,他还是没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发作,只能“哼”地一声,端着几乎要被他捏碎的餐盘,狼狈地快步走开了。 回到他那间狭小的住院医师办公室,刘成喜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暴怒。 “砰!” 他狠狠地将餐盘砸在桌上,饭菜汤水溅得到处都是。 “啊啊啊!” 刘成喜双目赤红,像一头发狂的野兽,一把将桌上的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 文件夹、病历本、水杯、笔筒……噼里啪啦摔了一地! “秦东扬!秦东扬!”他咬牙切齿地低吼着,“我跟你没完!我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我发誓!!” 他心中的怨毒如同野草般疯狂滋长,他不仅恨秦东扬,更恨周院长的偏袒,恨吴瀚烨的袖手旁观!他要把这些人都拖下水! 很快,就到了周六。 一大早,刘春芽就带着妹妹刘夏荷从学校里回来。 一路上,刘夏荷的小嘴就没停过,叽叽喳喳地跟姐姐分享着这几天的“新奇”经历。 “姐,虞老师对我可好了!她给我买了好多好多零食,还有漂亮的小裙子!” 刘夏荷抱着一个崭新的洋娃娃,眉飞色舞地说道:“虞老师还天天给我讲故事,陪我画画,她画的小兔子可好看了!” “而且啊,姐,”刘夏荷凑到刘春芽耳边,小声说道,“我觉得虞老师比那个蓝医生好多了,我还是更喜欢虞老师!” 刘春芽听着妹妹兴高采烈的话语,心里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 她勉强笑了笑,低声对妹妹说:“夏荷,虞老师她……她是因为姐夫的关系,才对你这么好的。” 刘夏荷眨巴着大眼睛,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我知道啊!” 她脆生生地说道:“这不就是大人常说的‘爱屋及乌’嘛!” 刘春芽微微一怔。 只听刘夏荷又继续说道:“可是这样不好吗?姐夫他人那么好,以后要是想另外娶个媳妇儿的话,肯定也要找一个能真心对我们好,能爱屋及乌的呀!” 刘春芽听着妹妹稚嫩的话语,心里百感交集。 她很想说,傻丫头,这世上,只有我才不会嫌弃你们。 因为,我是你们的亲姐姐啊! 但这话,她终究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只是默默地摸了摸刘夏荷的头。 姐妹俩回到家时,秦东扬正在院子里劈柴,准备晚饭。 “姐夫!”刘夏荷欢快地喊了一声,扑了过去。 秦东扬放下斧头,笑着接住她:“夏荷回来啦,今天在学校乖不乖?” “乖!虞老师还夸我了呢!”刘夏荷仰着小脸,得意洋洋。 刘春芽也走了过来,轻声喊了句:“姐夫。” “回来了?”秦东扬点点头,擦了擦额上的汗,说道:“对了,春芽,明天蓝医生要过来吃饭。” 刘春芽心里咯噔一下,暗道:怎么又来? 她脸上却没显露分毫,只是“嗯”了一声。 刘夏荷一听,眼睛却亮了,立刻问道:“姐夫,那虞老师来不来呀?” 秦东扬笑了笑,摸摸她的头:“明天是姐夫单独请蓝医生吃饭,虞老师有别的事情,就不来了。” 刘夏荷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哦了一声,语气里满是掩不住的失望:“虞老师不来的吗……” “你天天在学校里见虞老师,你还想虞老师啊!”秦东扬戳了戳她的脑门,催促道。“好了,先进屋吧,外面风大。” 没过多久,刘秋霜和刘小雪也放学回来了。 姐妹四个叽叽喳喳地说了会儿话,秦东扬便起身道:“我去做晚饭。” 刘春芽立刻站了起来:“姐夫,你歇着吧,我来做!” 她抢着说道:“你平时在医院那么辛苦,回来还要照顾我们,太累了。” 秦东扬却按住她的肩膀,温和地说:“没事,我不累。倒是你,在学校念书费脑子,比我辛苦多了。” “我不辛苦!” “我是大人!哪有让孩子照顾的道理!” “我、我不小了!” “还说不小,都还只是学生呢……”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争执起来。 刘夏荷在一旁听着,忽然脆生生地开口:“哎呀,二姐,姐夫,你们俩一起做不就行了嘛!” 秦东扬和刘春芽闻言,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夏荷说得对,咱们一起做。”秦东扬拍板道。 于是,厨房里,两人开始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秦东扬负责切菜配菜,准备炒几个家常小炒。 刘春芽则打算烙些饼当主食。 她走到面缸边,熟练地舀了大半盆面粉。 “今晚我们吃葱油饼吧,东扬哥?”刘春芽笑着问。 “好啊,你做的葱油饼最好吃了。”秦东扬头也不抬地应着,手下切菜的动作行云流水。 刘春芽抿嘴一笑,拿起水瓢,正要往旁边水缸里舀水和面。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机械音突兀地在秦东扬脑海中响起。 【警报!警报!检测到前方水缸内水源含有高浓度强效迷药成分!】 是小一的声音! 秦东扬切菜的手猛地一顿,心神瞬间绷紧! 水里有迷药?! 第166章 他就是要守株待兔 秦东扬每说一句,刘成喜的脸色就更白一分,到最后,已是面无人色,气得浑身都在哆嗦。 “你……你……”他猛地转过身,伸出手指着秦东扬,因为极致的愤怒,嘴唇都在颤抖,你了半天,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周围几桌正在吃饭的同事,都停下了筷子,目光若有若无地瞟向这边,脸上带着看好戏的神情。 秦东扬这才缓缓抬起头,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悲悯,看着刘成喜。 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他不再多说一个字,低下头,继续吃饭,仿佛刚才那番诛心之言,根本不是出自他口。 刘成喜被他这种全然无视的态度彻底激怒,胸膛剧烈起伏,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憋晕过去。 他狠狠地瞪着秦东扬,那眼神恨不得将秦东扬生吞活剥! 最终,他还是没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发作,只能“哼”地一声,端着几乎要被他捏碎的餐盘,狼狈地快步走开了。 回到他那间狭小的住院医师办公室,刘成喜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暴怒。 “砰!” 他狠狠地将餐盘砸在桌上,饭菜汤水溅得到处都是。 “啊啊啊!” 刘成喜双目赤红,像一头发狂的野兽,一把将桌上的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 文件夹、病历本、水杯、笔筒……噼里啪啦摔了一地! “秦东扬!秦东扬!”他咬牙切齿地低吼着,“我跟你没完!我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我发誓!!” 他心中的怨毒如同野草般疯狂滋长,他不仅恨秦东扬,更恨周院长的偏袒,恨吴瀚烨的袖手旁观!他要把这些人都拖下水! 很快,就到了周六。 一大早,刘春芽就带着妹妹刘夏荷从学校里回来。 一路上,刘夏荷的小嘴就没停过,叽叽喳喳地跟姐姐分享着这几天的“新奇”经历。 “姐,虞老师对我可好了!她给我买了好多好多零食,还有漂亮的小裙子!” 刘夏荷抱着一个崭新的洋娃娃,眉飞色舞地说道:“虞老师还天天给我讲故事,陪我画画,她画的小兔子可好看了!” “而且啊,姐,”刘夏荷凑到刘春芽耳边,小声说道,“我觉得虞老师比那个蓝医生好多了,我还是更喜欢虞老师!” 刘春芽听着妹妹兴高采烈的话语,心里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 她勉强笑了笑,低声对妹妹说:“夏荷,虞老师她……她是因为姐夫的关系,才对你这么好的。” 刘夏荷眨巴着大眼睛,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我知道啊!” 她脆生生地说道:“这不就是大人常说的‘爱屋及乌’嘛!” 刘春芽微微一怔。 只听刘夏荷又继续说道:“可是这样不好吗?姐夫他人那么好,以后要是想另外娶个媳妇儿的话,肯定也要找一个能真心对我们好,能爱屋及乌的呀!” 刘春芽听着妹妹稚嫩的话语,心里百感交集。 她很想说,傻丫头,这世上,只有我才不会嫌弃你们。 因为,我是你们的亲姐姐啊! 但这话,她终究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只是默默地摸了摸刘夏荷的头。 姐妹俩回到家时,秦东扬正在院子里劈柴,准备晚饭。 “姐夫!”刘夏荷欢快地喊了一声,扑了过去。 秦东扬放下斧头,笑着接住她:“夏荷回来啦,今天在学校乖不乖?” “乖!虞老师还夸我了呢!”刘夏荷仰着小脸,得意洋洋。 刘春芽也走了过来,轻声喊了句:“姐夫。” “回来了?”秦东扬点点头,擦了擦额上的汗,说道:“对了,春芽,明天蓝医生要过来吃饭。” 刘春芽心里咯噔一下,暗道:怎么又来? 她脸上却没显露分毫,只是“嗯”了一声。 刘夏荷一听,眼睛却亮了,立刻问道:“姐夫,那虞老师来不来呀?” 秦东扬笑了笑,摸摸她的头:“明天是姐夫单独请蓝医生吃饭,虞老师有别的事情,就不来了。” 刘夏荷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哦了一声,语气里满是掩不住的失望:“虞老师不来的吗……” “你天天在学校里见虞老师,你还想虞老师啊!”秦东扬戳了戳她的脑门,催促道。“好了,先进屋吧,外面风大。” 没过多久,刘秋霜和刘小雪也放学回来了。 姐妹四个叽叽喳喳地说了会儿话,秦东扬便起身道:“我去做晚饭。” 刘春芽立刻站了起来:“姐夫,你歇着吧,我来做!” 她抢着说道:“你平时在医院那么辛苦,回来还要照顾我们,太累了。” 秦东扬却按住她的肩膀,温和地说:“没事,我不累。倒是你,在学校念书费脑子,比我辛苦多了。” “我不辛苦!” “我是大人!哪有让孩子照顾的道理!” “我、我不小了!” “还说不小,都还只是学生呢……”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争执起来。 刘夏荷在一旁听着,忽然脆生生地开口:“哎呀,二姐,姐夫,你们俩一起做不就行了嘛!” 秦东扬和刘春芽闻言,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夏荷说得对,咱们一起做。”秦东扬拍板道。 于是,厨房里,两人开始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秦东扬负责切菜配菜,准备炒几个家常小炒。 刘春芽则打算烙些饼当主食。 她走到面缸边,熟练地舀了大半盆面粉。 “今晚我们吃葱油饼吧,东扬哥?”刘春芽笑着问。 “好啊,你做的葱油饼最好吃了。”秦东扬头也不抬地应着,手下切菜的动作行云流水。 刘春芽抿嘴一笑,拿起水瓢,正要往旁边水缸里舀水和面。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机械音突兀地在秦东扬脑海中响起。 【警报!警报!检测到前方水缸内水源含有高浓度强效迷药成分!】 是小一的声音! 秦东扬切菜的手猛地一顿,心神瞬间绷紧! 水里有迷药?! 第167章 这次是莫老实中招了! 他脸色不变,立刻抬起头,对刘春芽露出一个自然的笑容:“春芽,锅里的油好像不太够了,你去院子角落里那几棵葱旁边看看,我记得昨天好像放了一小瓶油在那里,顺便再摘两棵新鲜的小葱回来。” “啊?哦,好!”刘春芽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放下水瓢,听话地走了出去。 看着刘春芽走出厨房,秦东扬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寒。 他快步走到水缸边,压低声音在脑海中急促地问:“小一,确认一下!水缸里的水,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宿主,已再次确认,水缸内全部存水均被混入强效化学迷药,足以迷晕成年壮汉数小时。】 秦东扬的拳头猛地攥紧,手背上青筋暴起,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 他家里,居然有人潜进来下药! 院子里虽然有一口老井,但平时为了方便,厨房里这个大水缸总是蓄满了从井里打上来的水,随用随取。 到底是谁! 是谁这么丧心病狂,竟然跑到他家里,往水缸里下这种阴毒的药! 秦东扬脑中念头飞转,眼中寒光一闪。 他平日里行事磊落,在医院里除了刘成喜那伙人,并没得罪过什么穷凶极恶之徒。 而刘成喜,虽然卑鄙,但多半是背后搞小动作,未必有胆子直接上门下毒。 那么…… 一个名字瞬间浮现在他心头——莫光辉! 除了那对春芽贼心不死的混蛋,还能有谁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这个莫光辉,好歹毒的心思! 他这个时候下了药,无非就是想等一家人都昏迷不醒之后,再潜进来。 到时候,春芽她们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还不是任他为所欲为? 尤其是春芽! 那畜生对春芽的觊觎之心,昭然若揭! 一想到那种可能,秦东扬就恨得牙根痒痒,双拳再次握紧,骨节咔咔作响。 不行,这缸水绝对不能留!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走到水缸边,直接将水缸倾斜。 哗啦啦—— 满满一缸水,就这样被他尽数倒入了厨房外的排水沟里。 刘春芽提着一小瓶油,手里还攥着几根嫩绿的小葱,刚走进厨房,就看到这副景象。 “姐夫,你这是干嘛呢?”她一脸莫名其妙地问道。 秦东扬直起身,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平静,只是眼神深处还带着一丝未消的寒意。 “哦,我刚才舀水的时候,发现水里好像生了些小虫子,看着怪恶心的。”他面不改色地解释道,“想着还是把水都倒了,把水缸好好涮一涮,再重新打干净的水用着才放心。” “啊?生虫子了?”刘春芽闻言,下意识地往空空如也的水缸里瞅了一眼。 “嗯,可能是这几天天气热了吧。”秦东扬随口应道。 刘春芽向来信任秦东扬,听他这么一说,便也没多想,点了点头:“那确实得好好洗洗。”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说道:“那我先把葱切了,姐夫你慢慢弄。” “好。”秦东扬应了一声。 等刘春芽进了里间开始切菜,他立刻找来刷子和抹布,将水缸里里外外刷洗得干干净净。 确认没有丝毫残留后,他这才将沉重的水缸重新扛回原位。 随后,他又去院子里的老井边,接连打了满满两大桶水,倒进了水缸里,直到再次蓄满。 一切处理妥当,秦东扬才松了口气,开始准备晚饭的其他食材。 晚饭很快就做好了。 饭桌上,秦东扬状似随意地对几个妹妹说道:“今天都早点休息,作业什么的,明天再写也不迟。” 刘春芽闻言,心里又是一咯噔。 她下意识地想,姐夫这是为了明天蓝医生来家里吃饭,要养精蓄锐吗? 一想到蓝露露明天要来,而且还是姐夫单独请客,她心里就莫名地有些不是滋味,像打翻了醋坛子,酸溜溜的。 但她脸上依旧不动声色,只是默默扒拉着碗里的饭。 刘夏荷、刘秋霜和刘小雪三个小丫头倒是没什么想法,她们一向最听秦东扬的话。 “好耶!可以早点睡觉咯!”刘夏荷第一个欢呼起来。 吃过晚饭,又稍微收拾了一下,三个妹妹便乖乖地各自洗漱,没过多久就都回房准备睡觉了。 秦东扬等她们收拾好了,才分别对她们叮嘱道:“今天晚上,不管听到院子里或者外面有什么声音,都千万不要出来,记住了吗?还有,把房门从里面反锁好,没有我的允许,谁叫门都不能开!” 刘春芽刚准备回自己房间,听到这话,心头猛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 她连忙走到秦东扬身边,压低声音紧张地问道:“姐夫,是不是……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秦东扬看着她担忧的眼神,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露出一丝安抚的笑容:“别担心,没什么大事。” “就是晚上可能会有点小动静,我来处理就好,跟你们都没关系。” “你们只管安心睡觉,天塌下来有姐夫顶着呢。” 刘春芽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但见他神色笃定,似乎真的胸有成竹,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了一些。 “那……姐夫你也要小心。”她小声叮嘱了一句。 “嗯,放心吧。” 虽然秦东扬说得轻松,但刘春芽心里终究还是有些不踏实。 她想了想,转身去了刘秋霜和刘小雪的房间。 “秋霜,小雪,今晚二姐跟你们一起睡吧。” 三个女孩儿挤在一张床上,虽然有些拥挤,但刘春芽觉得这样能让她安心不少。 而此刻的秦东扬,又怎么可能睡得着。 他双眼在黑暗中炯炯有神,耳朵警惕地捕捉着院内外的任何一丝细微声响。 白天处理完水缸后,他并没有闲着,而是在院子里不起眼的角落,不动声色地布置了几个简易的陷阱。 虽然简陋,但对付几个没受过训练的普通人,足够让他们喝一壶了。 他就是要守株待兔,等着那帮畜生自投罗网! 第168章 竟然是莫家一家三口 与此同时,在距离秦东扬家不远处的莫家老宅里,昏暗的油灯下,莫光辉一家人也同样没睡。 他们正伸长了脖子,贼眉鼠眼地死死盯着秦东扬家的方向。 “爹,娘,你们看,秦东扬家那么早就熄灯了!”莫光辉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满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和猥琐。 董丽娟脸上也露出了贪婪的笑容:“肯定是药效上来了!那迷药,可是我托人从黑市上弄来的烈性货,保管他们睡得跟死猪一样!” 莫老实眯着一双浑浊的三角眼,得意地哼了一声:“算他们识相!” 董丽娟已经开始搓着手,迫不及待地盘算起来:“当家的,等光辉把那小贱蹄子弄到手,你说,咱们该给秦东扬多少彩礼合适?” 莫老实阴险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哼,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那小贱蹄子名声臭了,还不是任由我们拿捏?彩礼?他秦东扬不倒贴银子求咱们娶就不错了!到时候,得让他把那几间破瓦房也当嫁妆一并送过来!” 莫光辉更是心花怒放,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仿佛已经看到刘春芽在他身下婉转承欢的模样,狰狞的脸上尽是淫邪的笑容。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只有偶尔几声虫鸣。 秦东扬静静地潜伏在堂屋门后的阴影里,像一头伺机而动的猎豹。 果然,刚过子时,院墙外便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轻微响动。 秦东扬精神一振,来了! 紧接着,“噗通”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从院墙上砸了下来,还伴随着一声压抑的痛呼。 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秦东扬看到一个黑影踉跄着爬起来,嘴里还低声咒骂着,正是莫光辉那厮! 莫光辉显然是摔得不轻,龇牙咧嘴地揉了揉屁股,然后摸索到院门边,轻轻拨开了门栓。 吱呀一声轻响,院门被拉开一道缝。 很快,又有两个黑影鬼鬼祟祟地闪了进来,正是莫老实和董丽娟。 “没用的东西!”莫老实一进来,就压低声音对着莫光辉呵斥道,“都多大的人了,翻个墙头还能摔下来!腿脚比我这把老骨头还不利索!” 董丽娟也跟着帮腔:“就是,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以后还能指望你干啥大事?” 莫光辉不敢顶嘴,只是嘿嘿傻笑。 莫老实左右看了一眼,确认院子里静悄悄的,然后对莫光辉吩咐道:“待会儿你把那小蹄子抱回咱们家去。”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从里面把门再插上,然后我跟你娘再翻墙回去,做得干净点,别留下什么手脚!” 莫光辉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连忙点头哈腰,声音都带着颤抖的兴奋:“爹,娘,您们就瞧好吧!我保证把事儿办得妥妥帖帖的!” 秦东扬在暗处听得清清楚楚,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腾”地一下直冲脑门,额角的青筋都爆了起啦! 他差点当场暴起,将这三个畜生撕成碎片! 果然是为了春芽! 这帮丧尽天良的畜生,果然是冲着春芽来的! 他稍一思索,便彻底明白了莫家这群王八蛋的歹毒用心! 他们这是想造成既定事实,等莫光辉糟蹋了春芽之后,再反咬一口,让所有人都以为是刘春芽半夜主动勾搭莫光辉,把脏水全都泼到春芽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孩子身上! 到时候,刘春芽的名节尽毁,除了嫁给莫光辉这个人渣,还能有什么别的出路? 主动权就完全掌握在莫家手里了!他们想怎么拿捏秦东扬,拿捏刘家姐妹,就能怎么拿捏! 秦东扬虽然觉得,女子失身并非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毕竟,真要发生了那种事,错的也绝不是春芽,而是施暴的畜生。 可是,春芽是这个时代的女孩子啊! 她的思想,她的认知,远没有那么前卫和开放! 在这个把贞洁看得比性命还重的年代,一个女孩子若是未婚先孕,或者被人污了清白,那是要被唾沫星子淹死的! 真要是让莫光辉得逞了,秦东扬几乎可以肯定,以春芽那外柔内刚、自尊心极强的性子,她宁愿一死,也绝不肯嫁给莫光辉那个人渣,更不愿去承受街坊四邻那些足以杀死人的流言蜚语,以及她自己内心那份无法排解的屈辱、痛苦与绝望! 那种绝望,足以将一个如花的少女彻底摧毁! 一想到那种可怕的后果,秦东扬的心就揪得生疼,双拳再次握紧,骨节发出咔咔的爆响。 他现在是无比庆幸! 庆幸自己有小一这个逆天的金手指! 庆幸小一及时发出了警报,让他发现了水缸里的迷药! 否则,今天晚上,他们一家人恐怕真的会毫无防备地中招! 到那个时候,莫光辉那畜生,说不定还真就得逞了! 后果,不堪设想! 莫老实压低了声音,对着莫光辉和董丽娟一挥手,三人便猫着腰,踮着脚,鬼鬼祟祟地朝着东厢房——刘春芽姐妹们住的屋子摸去。 他们哪里知道,秦东扬早就在那片区域布下了“惊喜”。 莫光辉一马当先,心里早就烧得猴急,脚步也比平时快了几分,恨不得立刻就扑到刘春芽的床上。 他刚靠近东厢房的墙根,还没来得及窃喜,脚下突然“咔嚓!”一声轻响! 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虽然不明显,但足够让当事人魂飞魄散! 莫光辉只觉得脚踝处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整个人像被电击了一般,差点当场跳起来! 一个冰冷坚硬的铁家伙,死死地咬住了他的脚脖子! 是老鼠夹! 还好他脑子转得快,知道一旦叫出声来,今晚的事儿就全泡汤了! 他死死咬住牙,双手闪电般捂住了自己的嘴,额头上豆大的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痛得他直抽凉气。 因为天色实在太暗,跟在后面的莫老实和董丽娟压根没看清前面发生了什么,只当莫光辉是自己绊了一下。 莫老实见儿子停顿了一下,有些不耐烦,低声催促:“磨蹭什么?快点!” 他也跟着往前凑,想看看动静。 “咔嚓!” 又是一声,这次是莫老实中招了! 这老东西的脚脖子,也被一个藏在草丛里的捕兽夹的锯齿给狠狠咬住! 第169章 邻里邻居的! “唔!”莫老实猝不及防,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子一矮,直接蹲了下去,冷汗也下来了。 董丽娟走在最后,光线又差,压根没注意到她男人也蹲下了。 她只顾着往前赶,脚下一不留神,就被蹲在地上的莫老实给结结实实地绊了一下! “哎哟喂!” 董丽娟一个狗啃屎,整个人往前扑去,“咚”的一声闷响,脑门结结实实地磕在了院子里的青石板上! 这一下可摔得不轻,她忍不住就痛呼出声。 莫老实魂都快吓飞了! 他也顾不上去掰自己脚上的夹子了,手忙脚乱地伸出手,一把死死捂住了董丽娟的嘴! “唔唔唔……你个死老头子……捂死我了……”董丽娟被捂得直翻白眼,含糊不清地骂道。 那边厢,莫光辉龇牙咧嘴,好不容易才忍着剧痛,把脚踝上的老鼠夹给掰开,取了下来。 还好只是夹住了肉,没伤到骨头。 他心里把秦东扬骂了个狗血淋头:“这天杀的秦东扬,院子里耗子多是吧?放这么多夹子,缺了大德了!” 他揉着脚踝,一瘸一拐地摸到东厢房的窗户下,刚想去推刘春芽的房门,脚下又是一绊! 这次不是夹子,而是一个齿朝上,横放在地上的铁耙子! 莫光辉这一脚踩在耙齿上,那耙子的长柄“呼”的一下就竖了起来,不偏不倚,“嘭”的一声,正中他的脑门! “嗷……” 莫光辉眼前一黑,金星乱冒,痛得他眼泪都快下来了,捂着脑袋也蹲了下去,这回是真想哭了。 就在莫家三人手忙脚乱、狼狈不堪的时候,秦东扬已经悄无声息地摸到了院门口。 他手里,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平日里喂鸡用的破铁盆,还有一根擀面杖! “哐!哐!哐!哐哐哐!” 秦东扬抡起擀面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敲打在铁盆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抓贼啊——!有贼进院子偷东西啦——!” 他的声音洪亮无比,穿透了沉沉的夜幕,瞬间传遍了整个秦家小院,并向着四周的邻居家扩散开去! 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呼喊,如同平地一声雷,把院子里正倒霉的莫家三人吓得魂飞。 莫老实拼命想把脚从捕兽夹里拔出来,疼得他眼泪鼻涕一起流:“哎哟我的妈呀,疼死我了!” 董丽娟也顾不上头上的疼痛了,扯着嗓子喊:“快跑啊,被发现了!” 莫光辉捂着被铁耙柄击中的额头,眼前直冒金星,也跟着大喊:“跑啊,爹,娘!快跑!” 秦东扬哪会给他们逃跑的机会,他大喝一声:“想跑?没那么容易!给我站住!” 他抡起擀面杖,朝着离他最近的莫光辉就打了过去。 “哎哟!”莫光辉躲闪不及,被一棍子打在腿上,疼得他惨叫一声,直接跪倒在地。 莫老实一看这情况,也顾不上脚上的捕兽夹了,连滚带爬地朝着院墙跑去,想从翻墙进来的地方逃出去。 他刚爬到墙头上,秦东扬的擀面杖就到了。 “下去!”秦东扬一棍子捅在莫老实的屁股上,把他从墙头上捅了下去。 “哎哟!”莫老实摔了个四仰八叉,疼得他直哼哼。 莫家三人彻底慌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 董丽娟忍不住对着莫老实破口大骂:“你个老不死的,你不是说买了强效迷药吗?你不是说他们都睡死了吗?现在怎么办?怎么办啊!” 莫老实也慌了神,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也不知道啊……这……这药……怎么……没……没效啊……” 秦东扬才不给他们串供的机会,在黑暗中抡着擀面杖就是一通乱打。 “打死你们这帮畜生!敢打春芽的主意,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莫光辉还想利用夜色的掩护躲藏,但是秦东扬有小一提供的热成像,不管他躲到哪里,都能被秦东扬精准定位。 “啊!别打了!别打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莫光辉被打得抱头鼠窜,哭爹喊娘。 刘春芽、刘夏荷和刘秋霜早就被外面的动静惊醒了,但她们谨记秦东扬的吩咐,都躲在房间里没敢出来。 街坊邻居们也被秦东扬的喊叫声惊动,纷纷穿好衣服出来查看情况。 “抓贼啊!抓小偷啊!”有人喊道。 “小偷在哪儿?抓去送公安!”有人拿着家伙什就冲了出来。 也有人拿着手电筒照进秦东扬的院子,正好看见秦东扬拿着擀面杖在打人。 “哎?那不是莫老哥吗?他怎么跑秦医生家里来偷东西了?”一个邻居惊讶地喊道。 其他人也纷纷用手电筒照向被打的三人,发现竟然是莫家一家三口,顿时都懵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莫老哥一家,怎么会跑到秦医生家里来偷东西?” “奇了怪了!这莫家,平时看着也不像是那种人啊!” 院子里的手电筒光柱晃动,邻居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一个胆大的邻居往前凑了凑,高声问道:“秦医生,这到底咋回事啊?” “是啊,秦医生,这莫家三口大半夜的,怎么在你家院子里啊?” 秦东扬一脸“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喘着粗气说道:“我也不知道啊!” 他指了指院子里的狼藉:“我睡得正香呢,就听见院子里叮叮咚咚一阵乱响!” “我寻思着不对劲,赶紧爬起来出来看看!” “好家伙,这一看不要紧,家里进贼了!” 秦东扬顿了顿,目光扫过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莫家三人,语气带着几分夸张的惊讶:“可我哪能想到啊,这贼,居然还是莫大叔你们一家三口啊!” 他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嗤笑一声,带着浓浓的嘲讽:“嘿,我说莫老哥,你们一家人可真是够团结的,连偷东西都讲究个同进同出,阖家欢乐啊?” 莫老实被他这话噎得老脸一阵红一阵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莫光辉脸上青一阵紫一阵,涨红了脸,梗着脖子犟道:“我们……我们不是来偷东西的!” 秦东扬挑了挑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哦?不是来偷东西的?” 他拖长了语调,眼神戏谑地在莫家三口身上来回打量:“那你们是想说,这乌漆嘛黑大半夜的,你们一家三口,是手拉手,肩并肩,集体走错门了?” “噗嗤——” “哈哈哈……” 围观的邻居们再也忍不住,顿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这秦医生说话也太损了! 可不是嘛,一家三口集体走错门,谁信啊! 莫光辉被众人笑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脸皮火辣辣的烫。 他张了张嘴,想辩解几句,却发现自己喉咙发干,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得百口莫辩。 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拼命想着该找个什么借口才能蒙混过关。 就在这时,秦东扬又慢悠悠地开了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对了,我刚才迷迷糊糊的,好像还听见你们说什么……迷药?” 他眉头一皱,故作不解地看向莫家三人:“怎么着,莫老哥,你们这是为了来我家偷点东西,还特意给我们一家五口都下了迷药啊?” 这话一出,院子里瞬间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哗然! “什么?还下药了?!” “我的乖乖,偷东西就够缺德了,还下迷药害人?” “这要是真的,那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啊!” “太歹毒了!这莫家平日里看着老实巴交的,没想到心这么黑!” 第170章 没事了,都解决了 邻居们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来,一道道谴责和鄙夷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扎在莫家三人的身上。 毕竟偷东西是偷东西,这牵扯到下药了,那就不一样了。 莫光辉的脸“唰”的一下全白了,冷汗涔涔而下,连连摆手,声音都发颤了:“你……你胡说!你听错了!根本没有什么迷药!绝对没有!” 秦东扬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刀:“有没有,我说的不算,你说的也不算。” 他语气一沉:“等公安同志来了,去你们家仔细搜查一下,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莫光辉心里咯噔一下,但是转念一想,就算公安来了也查不出什么,毕竟他爹早就把剩下的迷药一股脑儿全塞进灶膛里烧了个一干二净,谅他们也找不到半点证据。 却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被捕兽夹夹着脚,疼得龇牙咧嘴的莫老实已经慌不择言地磕磕绊绊开了腔:“凭……凭什么搜我们家?” “我们……我们就是晚上黑灯瞎火的,出来……出来遛个弯儿!” 他越说越结巴,眼神躲闪,声音都带着哭腔了:“天……天太黑了,这不……不就走错路了嘛!有……有必要闹到报公安那一步吗?邻里邻居的!” 这下莫光辉的心都提起来了。 他爸干嘛这么心虚?难不成……他还藏了迷药? 秦东扬听着莫老实那颠三倒四的辩解,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 “遛弯儿走错路了?”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秦东扬上前一步,目光在莫老实父子俩那沾着泥土和血迹的裤腿上扫过,慢悠悠地说道:“莫老哥,我家这院门是朝东开的,我记得没错的话,你家院门可是朝西开的吧?” “这方向都不一样,您这弯儿是怎么遛的,能遛到我家院子里,还正好翻了我的墙头呢?”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带着一股子戏谑:“再说了,我家这院门,我睡前可是从里面拿大铁门栓拴得死死的!” “你们一家三口,推门推不开,难道就没反应过来是走错门了?” 秦东扬环视了一圈院墙:“嘿,非但没反应过来,还知道合力翻墙进来,啧啧,这可真是……与众不同的遛弯儿方式啊!” 他脸上满是“你当我傻啊”的表情,对着莫老实一摊手:“莫老哥,你这话,说出去别说我们这些大人了,三岁的小娃娃怕是都骗不过去吧?” “噗——” “哈哈哈哈哈!” 院子里再次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哄笑声,比刚才莫光辉狡辩时还要响亮好几倍。 “秦医生这话说的,太有道理了!” “就是啊,推不开门还翻墙,这哪是走错门,这分明就是明知故犯,做贼心虚!” “还一家三口出来遛弯儿,遛到别人家院子里偷东西,真是天下奇闻!” 莫光辉的脸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紫,最后变成了猪肝色,五颜六色,精彩纷呈。 他爹莫老实那句“遛弯儿走错门”的辩解,简直是蠢到家了,把他最后一点回旋的余地都给堵死了! 莫光辉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额头上的冷汗“唰”地一下又冒了出来,脑子飞速旋转,拼命想找个更靠谱的借口。 “我们……我们是来找秦医生的!”他急中生智,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大声喊道,试图扭转局面。 秦东扬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哦?大半夜翻墙进来找我?有什么万分火急的大事啊,非得用这种方式?” “是……是有急事!”莫光辉眼睛都不敢看秦东扬,眼神飘忽地胡乱编排着,“我爹他……他突然犯病了,对,心脏病犯了!我们急着找你看病,救命啊!” “犯病了?”秦东扬故作惊讶地上下打量着莫老实,“犯什么病需要一家三口戴着手套、蹑手蹑脚地翻墙进来啊?而且,我怎么看着莫老哥刚才还中气十足地狡辩,一点不像心脏病发作的样子呢?” “就是……就是突发的!一下子就不行了!”莫光辉硬着头皮继续掰扯,声音却越来越虚。 “那你们怎么不敲门,不喊人?”旁边一个身材魁梧的邻居忍不住大声质问道,“真要是急病,喊一声谁不出来帮忙?” “我们……我们是怕动静太大,打扰大家伙儿休息……”莫光辉的声音越来越小,自己都觉得这借口离谱得可笑。 周围又是一阵毫不掩饰的嗤笑声和鄙夷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公安同志来了!公安同志来了!”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自动分开一条道。 很快,两名穿着制服、神情严肃的公安同志打着手电筒走了进来。 “怎么回事?谁报的警?发生什么事了?”其中一名年长些的公安同志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院内众人,沉声问道。 一个热心的邻居立刻上前,指着莫家三口,七嘴八舌地把事情的经过简单扼要地说了一遍,特别强调了翻墙入院和秦东扬听到的“迷药”二字。 公安同志听着,眉头越皱越紧。 当听到是莫家一家三口大半夜翻墙进了秦东扬家,还可能涉及下迷药害人时,两位公安同志都忍不住交换了一个眼神,满是不可思议和凝重。 其中一个公安打量了一下鼻青脸肿、衣衫不整、狼狈不堪的莫家三口,又看了看院子里散落的老鼠夹、捕兽夹和那把横倒的铁耙,语气带着几分古怪和压抑的怒火:“我说你们这一家子……就算是要偷东西,也没见过拖家带口,一家三口齐上阵的啊?这是把偷盗当家族产业来经营了?” 另一个公安则直接看向秦东扬,语气严肃:“秦医生,你确定听到了他们说‘迷药’?” 秦东扬点点头,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千真万确。我当时在屋里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出来查看,就隐约听到他们在说什么‘迷药都下了’、‘肯定睡死了’之类的话。具体情况,还得请公安同志仔细查证。” “好!”那年长的公安同志当机立断,一挥手,“既然性质这么恶劣,可能涉及入室盗窃和使用违禁药物害人,那现在就跟我们去莫家搜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赃物和……迷药!” “搜……搜家?”莫老实一听这话,两眼一翻,魂都快吓飞了。 他那点儿没用完的迷药,虽然烧了一部分,但剩下的慌乱之下,天晓得塞哪个犄角旮旯忘了处理干净!这要是被搜出来,那可就真是铁证如山了! “不能搜!你们凭什么搜我们家!我们没犯法!”莫老实急了眼,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地就想往前冲,张开双臂想拦在公安面前。 “老实点!”旁边一个年轻力壮的公安同志早有防备,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反身一拧,膝盖往他腿弯处一顶,直接将他“咚”的一声按趴在了冰凉的地上。 “哎哟喂!疼!我的腿!疼死我了!”莫老实那条被捕兽夹夹过的腿本就钻心地疼,这么一折腾,更是疼得他五官扭曲,杀猪般地嚎叫起来,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 董丽娟吓得尖叫一声“当家的!”,想上去扶,被另一个公安伸手拦住了,厉声喝道:“都别动!” 莫光辉看到他爹那副在地上打滚哀嚎的惨状,一颗心直往下沉,瞬间凉了半截,不,是凉透了。 他知道,他爹肯定还藏着东西!不然不会反应这么激烈!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证据要是被找到,他们一家就全完了! 第171章 看来,你们关系还挺好的嘛 他脑子飞快地转着,一片混乱中,情急之下,刚想冲他爹妈使个眼色,暗示他们等到了派出所,就一口咬死是走错了门,什么迷药、什么偷东西,一概不知,死不承认。 谁知,他这点小心思还没来得及实施,秦东扬那不紧不慢的声音又在旁边响了起来,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公安同志,”秦东扬适时地开口,“我看还是把他们三个分开关押,分开审讯比较好。”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正想挤眉弄眼的莫光辉一眼,嘴角带着一丝冷笑:“免得他们路上或者到了所里,再互相串供,统一口径,那可就给公安同志们添麻烦了。” 莫光辉听到“串供”两个字,心里猛地“咯噔”一声,如同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瞬间透心凉。 秦东扬这招太狠了! 简直是釜底抽薪,断了他们最后一点侥幸的念头! 他抬起头,死死地瞪着秦东扬,眼神里充满了怨毒、不甘和深深的绝望,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年长的公安同志闻言,赞同地点了点头:“秦医生说的有道理,就这么办。” 他一挥手,对两名同事下令:“带走!把他们三个都带回所里去,分开看管!” 于是,莫老实被一个公安同志从地上拽起来,也顾不上他喊疼,直接反剪双手押着,一瘸一拐,哼哼唧唧地往前走。 董丽娟则像丢了魂似的,面如死灰,被另一个公安同志半推半搡地跟着,嘴里还小声念叨着“完了,完了”。 莫光辉则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和精神,双腿发软,失魂落魄地被带在最后,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家三口,来时气势汹汹,自以为得计,走时却如丧家之犬,一个比一个狼狈,垂头丧气。 院子里的邻居们看着这一幕,唏嘘不已,对着他们的背影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眼看着莫家三口被公安带走,消失在夜色中,院子里才算彻底安静下来。 秦东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那副“惊魂未定”的表情也悄然收了起来,换上了一抹真诚的笑容。 他转过身,对着还未散去的邻居们拱了拱手,朗声道:“今晚真是多亏了各位街坊邻居仗义出手,及时赶过来帮忙!” “要不是大家伙儿都在,给我秦东扬壮了胆,就我一个人,还真不知道能不能制住这胆大包天的莫家三个贼呢!” “大家伙儿可都是抓贼的功臣!真是太感谢大家了!改天,我一定在家里摆几桌,请大家好好喝一顿,算是我的答谢!” 邻居们纷纷摆手,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秦医生你太客气了!说这些就外道了!” “都是街坊邻居的,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抓贼嘛,人人有责!我们也就是吆喝几声,壮壮声势!” “就是,这莫家也太不是个东西了!平日里看着老实巴交的,没想到背地里这么坏!以后咱们可得都提防着点这种人家!” 又客气地寒暄了几句,邻居们见事情已经了结,公安也把人带走了,便三三两两地各自道别散去了,院子里很快恢复了宁静。 再说那莫家三口,被公安同志押到派出所后,一开始也是花样百出,抵死不认。 莫老实哭天抢地,说自己老眼昏花走错了门。 董丽娟则是一问三不知,就知道抹眼泪。 莫光辉更是梗着脖子,一口咬定是秦东扬血口喷人,污蔑好人。 公安同志们见多了这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儿,也不跟他们多费唇舌,直接就把人往拘留室里一扔,晾着。 冰冷的铁床,昏暗的灯光,再加上对未知的恐惧和对未来的绝望。 关了两天,那股子嚣张气焰早就被磨没了。 尤其是听说秦东扬那边还留有他们翻墙入院时被捕兽夹夹伤的血衣作为证据,更是吓破了胆。 终于,还是莫光辉第一个扛不住,心理防线一崩溃,便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家那点龌龊心思和盘托出。 从如何觊觎刘春芽的美色,到董丽娟如何撺掇着下迷药把人弄到手,再到一家人如何计划着逼迫刘春芽就范,索要高额彩礼,一桩桩一件件,说的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负责审讯的公安同志听得是目瞪口呆,直拍桌子。 “简直是疯了!疯了!” “为了这点肮脏的念头,居然能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还有没有一点人伦道德,一点廉耻之心了!” 公安们都觉得这一家子简直是利欲熏心,坏到了骨子里,当即决定从严处理,将三人正式刑事拘留,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公正而严厉的裁决。 而秦东扬这边,眼看着最后一个邻居的身影也消失在院门口的夜色里,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上前一步,拉过院门,将沉重的铁门栓“哐当”一声插好。 他刚一转身,就看见刘春芽她们住的那间屋,原本漆黑的窗户里,“啪”的一下,透出了昏黄的灯光。 紧接着,房门“吱呀”一声,被悄悄拉开了一条小缝。 三个小脑袋,跟受惊的小兔子似的,小心翼翼地从门缝里探了出来。 另一个屋里的刘夏荷也跟着探出了头来。 刘秋霜打头,小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惊慌和一丝好奇,声音压得低低的:“姐夫……咱,咱家刚才……真的遭贼了?” 秦东扬看着她们四个那紧张兮兮的小模样,心里一软,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声音也放得极轻,生怕再惊扰了她们。 “嗯,不过没事了,都解决了。” 他安抚道:“贼已经被公安同志带走了,你们赶紧回屋睡觉,啊,别胡思乱想了,天都快亮了。” 听秦东扬这么一说,刘秋霜立刻松了一大口气,小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哦……哦!那,那我们回去睡觉了。” 旁边的刘夏荷也困得直打哈欠,点点头,含糊不清地咕哝了一句:“姐夫晚安……” 两个小丫头说着,就乖乖地缩回了脑袋,屋里很快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门还虚掩着一条缝。 唯独刘春芽,还站在门边,一只手紧紧地抓着门框,咬着下唇,一双清亮的眸子在昏黄的灯光下眨巴眨巴地看着秦东扬,似乎有什么话堵在心口,想问又不敢问。 她就那么定定地看了秦东扬半晌,才终于鼓足了勇气似的,用细若蚊蚋的声音,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疑惑和不安,再次开口问道:“姐夫……他们,他们真的……只是来偷东西的吗?” 第172章 一个郎有情,一个妾有意 秦东扬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眼神却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不易察觉地深了深。 他迎着刘春芽那双写满了探究和些许惊惧的眼睛,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语气也带上了几分调侃:“不然呢?” “小丫头片子,大半夜的不睡觉,净想这些有的没的。” 他抬脚朝她走了两步,伸出手,像哄小孩子一样,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好了,别瞎琢磨了,赶紧进去睡吧。” “明天家里还有客人要来呢,睡不好,明天顶着两个黑眼圈,可就不漂亮了。” 秦东扬那带着几分戏谑的安慰,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着刘春芽紧绷的心弦。 她望着姐夫脸上那抹看似轻松的笑容,嘴唇动了动,想再问些什么。 可话到了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姐夫不想让她多想,她再追问,倒显得不懂事了。 她轻轻“嗯”了一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慢慢缩回了身子。 “吱呀——” 门缝彻底合拢,隔绝了院子里的夜色,也隔绝了她满腹的疑问。 只是这一夜,刘春芽翻来覆覆,终究是没能睡踏实。 第二天,天刚擦亮,雄鸡才叫了头遍,秦东扬便起了身。 他想着今日有客,得早些准备。 谁知刚走到院子里,准备去厨房,却见厨房的窗户里,已经隐隐透出了灯光。 灶膛里,微弱的火光正一跳一跳。 一道纤细的身影,正背对着门口,在灶台边忙碌着。 秦东扬脚步一顿,有些诧异。 “春芽?”他试探着喊了一声。 那身影闻声转过身来,正是刘春芽。 她头发简单地束在脑后,额前几缕碎发被汗水微微濡湿,小脸在灶火的映照下,显得有些苍白,眼下也带着淡淡的青影。 “姐夫,你醒啦?” 她勉强笑了笑,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秦东扬眉头微蹙:“你怎么起这么早?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刘春芽垂下眼帘,避开他的目光,轻声说道:“没,没有。我……我就是习惯早起了。” 她哪里是习惯早起。 分明是昨夜秦东扬和那些邻居的对话,还有那些隐约听到的“迷药”、“莫光辉”之类的字眼,在她脑子里搅了一夜。 她又不是傻子。 莫家那三口人,深更半夜翻墙进来,难道真是为了偷几斤米,几块腊肉? 他们家有什么值得那一家子如此大费周章的? 再联想到莫光辉对自己那点不轨的心思…… 还有姐夫之前突然倒掉的那满满一缸水…… 那一刻,刘春芽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随即又是一阵后怕。 原来,姐夫早就察觉了不对劲。 所以他才会提前嘱咐她们,夜里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所以他才会在院子里布下那些……东西。 他是为了保护她! 又一次! 想到这里,一股暖流缓缓淌过刘春芽的心田,驱散了些许夜晚的寒意和恐惧。 只是,这份暖意中,又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姐夫,早饭我来做吧,你再歇会儿?” 刘春芽岔开了话题,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异样。 秦东扬见她坚持,也没再多问,只是道:“也好,不过秋霜和夏荷她们,昨儿个又是惊吓又是熬夜,怕是起不来了。” 刘春芽点点头:“嗯,让她们多睡会儿吧。” 一时间,灶房里便只剩下秦东扬和刘春芽两个人。 秦东扬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坐下,添着柴火。 空气里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食物渐渐散发出的香气。 刘春芽几次张了张嘴,想对秦东扬说点什么。 想谢谢他,又想问问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莫家的图谋。 更想告诉他,她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了。 可是,话到嘴边,又想起昨夜他那句带着调侃的“小丫头片子”。 那句话像一根小小的刺,扎在她心上。 他是不是……还是把自己当成需要时时刻刻被哄着护着的小孩子? 一丝沮丧,悄悄爬上了她的心头。 最终,她还是把那些话都咽了回去,只是默默地低头,继续做着手里的活计。 灶膛里的火光,映着她微微泛红的眼圈,也映着她紧抿的唇。 灶膛里的火光渐渐熄灭,锅里的粥也熬得软糯香甜。 刘春芽默默地盛好早饭,秦东扬也适时地从妹妹们的屋里走了出来。 “姐夫,夏荷他们醒了吗?”刘春芽轻声问道,眼底的疲惫依旧难掩。 秦东扬点点头:“醒了,都催着要吃饭呢。” 不多时,刘秋霜和刘小雪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迷迷糊糊地被秦东扬领到了饭桌前。 刘夏荷倒是精神一些,不过也是呵欠连天的。 简单的早饭,却因为昨夜的惊魂未定,吃得有些沉默。 孩子们明显还有些惊弓之鸟的模样,时不时抬头看看秦东扬,又看看刘春芽。 吃过早饭,秦东扬打发她们自己去玩,自己则开始琢磨中午请客的事儿。 他记得清楚,蓝露露上次闲聊时提过,她不爱吃太油腻的,偏爱酸甜口,还喜欢吃鱼。 糖醋排骨是定下的,鸡翅孩子们也爱吃,叫花鸡费工夫,但蓝露露应该会喜欢这种特色菜。 “还得去供销社一趟,买点新鲜的鱼,再添置些时令蔬菜。”秦东扬心里盘算着。 跟刘春芽打了声招呼,让她照看好妹妹们,秦东扬便提着菜篮子出了门。 供销社离家不算远,走个十来分钟就到了。 正是上午,供销社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秦东扬熟门熟路地买了排骨、鸡翅,又挑了一条鲜活的草鱼,正准备再看看蔬菜,冷不丁身后传来一个清脆又带着惊喜的声音。 “秦大哥?” 秦东扬闻声一回头,就看见虞梦瑶俏生生地站在不远处,手里还拎着一小袋刚买的红糖。 她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的确良衬衫,配着一条深色裤子,头发梳成两条麻花辫,垂在胸前,显得格外清爽利落。 看到秦东扬,虞梦瑶眼睛一亮,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快步走了过来:“秦大哥,真的是你啊!好巧!” 秦东扬看着她明媚的笑脸,心里却莫名地咯噔一下,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 就好像……好像做了什么对不住人的事儿似的。 他定了定神,也挤出一丝笑容:“是梦瑶啊,你也来买东西?” 虞梦瑶的目光落在他满满当当的菜篮子上,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哇,秦大哥,你买这么多好吃的呀?” 她歪了歪头,带着几分好奇和理所当然的猜测:“是夏荷她们回来了,所以特意给她们做好吃的吧?她们可有口福了!” 秦东扬听她这么一说,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滞。 他犹豫了一下。 按理说,请谁吃饭是他自己的事,没必要跟旁人解释。 可看着虞梦瑶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他鬼使神差地,还是说了实话:“不是……嗯,夏荷她们是回来了,不过今天中午,我请了蓝医生到家里吃饭。” “蓝医生?” 虞梦瑶脸上的笑容,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微微凝固住了。 她眨了眨眼,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 过了几秒,她原本上扬的嘴角,不自觉地就往下拉了拉,小嘴微微撅了起来。 “哦……蓝医生啊。” 她的声音,不复刚才的雀跃,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你……你单独请蓝医生吃饭啊?看来,你们关系还挺好的嘛。” 第173章 竟然是姐夫的恩人 秦东扬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虞梦瑶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重新亮了起来,语气也急促了几分。 “我知道了!” 她往前凑近了一小步,目光灼灼地看着秦东扬:“你肯定是因为之前的事,蓝医生不是也帮忙了吗?你是为了感谢她,对不对?” “肯定是的吧?”她追问着,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秦东扬看着她这副模样,先前那点莫名的心虚,不知怎么的,就消散了。 反而觉得,她这急于确认的样子,有点……好笑。 心底深处,还有一丝异样的甜丝丝的感觉,悄然蔓延开来。 他微微扬了扬嘴角,迎着她急切的目光,温和地说道:“嗯,你说的没错。” “蓝医生那天晚上确实帮了大忙,我请她吃饭,主要是为了感谢她。” 听到秦东扬肯定的答复,虞梦瑶像是瞬间松了一大口气。 她紧绷的小脸一下子就舒展开来,脸颊上甚至飞起两抹浅浅的红晕,眼睛也重新笑成了弯弯的月牙。 “我就知道!”她语气轻快地说道,带着几分小得意。 秦东扬看着她如释重负的样子,心情也跟着轻松了不少。 他想了想,开口说道:“那……改天有空,我请你吃饭。” 虞梦瑶闻言,明显愣了一下。 她眨巴着大眼睛,有些不解地看着秦东扬:“请我吃饭?为什么呀?” “我又……我最近又没帮你什么大忙。”她小声嘀咕着,声音里带着一丝困惑。 秦东扬看着她那认真的小模样,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 他慢悠悠地说道:“我请你吃饭,不需要你帮我什么忙。” “啊?” 虞梦瑶这下彻底怔住了。 她呆呆地看着秦东扬,似乎没太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过了好几秒,她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一张俏脸,“腾”的一下,就从耳根红到了脖子。 那红晕,像是雨后的彩霞,绚烂又动人。 她慌乱地垂下眼帘,眼神躲躲闪闪地四下乱瞟,就是不敢再看秦东扬。 白皙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过了半晌,她才用细若蚊蚋的声音,低着头,羞答答地说道:“那……那你要请我吃饭,我……我什么时候……都,都有空的。” 虞梦瑶那细若蚊蚋的声音,带着滚烫的羞意,刚在空气中散开。 “咳!” 一个略带调侃的咳嗽声,忽然从旁边传来。 秦东扬和虞梦瑶都是一惊,齐齐转头看去。 只见虞司棋好笑地看着他们,手里也提着个网兜,里面装着几样蔬菜。 “我说梦瑶你怎么买一小袋红糖,都去了大半天还没影儿。” 虞司棋扬了扬下巴,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扫了扫,带着几分了然的笑意:“原来是跟秦医生在这儿聊天呢?” 虞梦瑶的脸“唰”地一下,更红了,像是熟透了的苹果,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跺了跺脚,嗔道:“哥!你说什么呢!” 秦东扬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在虞司棋那洞察一切的目光下,总觉得自己像是拐带了他妹妹似的。 他定了定神,忙开口道:“虞医生,你来得正好。” “我有点事,正想跟你说说。” 虞司棋挑了挑眉:“哦?什么事?” 秦东扬看了一眼旁边的虞梦瑶,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上次听你说起……嫂子身体的事。” 虞司棋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一些,点了点头:“嗯,是。” 秦东扬接着说:“我以前跟我师父学中医的时候,他老人家跟我提过几个调理身体的方子,或许……或许对嫂子的情况能有点用处。” “我想着,能不能让嫂子过来,我给她诊断诊断,看看方子合不合适,尝试一下。” 虞司棋闻言,眼睛倏地睁大了,满是震惊地看着秦东扬:“什么?秦医生,你……你这也能治?” 他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带着几分疑虑和担忧:“不是我不信你,只是……我爱人这情况,确实挺严重的,看了不少地方,都说希望不大。这治起来,怕是很有难度啊。” 他话音刚落,旁边的虞梦瑶就急急地开口了。 “哥!” 她往前一步,语气带着十足的信任:“秦医生都说让他试试了,那你就让他试试呗!” “我相信秦医生!”她看着秦东扬,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信心。 虞司棋看着自己妹妹这副模样,简直都有些无语了。 他在心里暗暗嘀咕:秦东扬就是放个屁,估计你都觉得是香的! 不过,转念一想,秦东扬也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 他既然主动提出来了,想必还是有那么几分把握的。 虞司棋沉吟片刻,说道:“这样吧,秦医生。” “下个月,我爸过生日,我妈和我爱人,还有我大嫂她们,都会从市里回来。” “到时候,你抽空过来,帮我爱人好好看看。” 他脸上露出热情的笑容:“正好,也请你来参加我爸的寿宴,咱们好好喝几杯!” 秦东扬闻言,倒是有些犹豫了。 “这……虞医生,太客气了,参加寿宴就不必了吧?” 他主要是想着,自己一个外人,去参加人家的家宴,似乎不太合适。 虞梦瑶一听,立刻不乐意了。 她拉了拉秦东扬的衣袖,急切地说道:“哎呀,秦大哥,一起吃顿饭而已嘛!” “再说了,你帮我嫂子看病,我爸知道了肯定也高兴的!你可一定要来啊!”她晃着他的胳膊,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秦东扬看着她那双充满期盼的大眼睛,实在有些拗不过。 他无奈地笑了笑,点了点头:“那……好吧,到时候我一定到。” “耶!太好了!” 虞梦瑶立刻就开心得跳了起来,脸上笑容灿烂,仿佛刚才的羞涩全都飞走了。 虞司棋在一旁看着自家妹妹和秦东扬的互动,嘴角也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他心里琢磨着:这秦医生看着老实,手段倒是不错。 再看看自家妹妹那春心萌动的样子。 嗯,一个郎有情,一个妾有意,倒也挺有意思的。 第174章 东扬,你的意见呢? 虞梦瑶的欢呼声还在回荡,秦东扬看了看天色,心里惦记着家里的午饭。 他笑着对虞司棋和虞梦瑶说道:“虞医生,梦瑶,我得先回去了,答应了蓝医生中午到家里吃饭。” 虞司棋点点头:“行,那你先忙,路上慢点。” 虞梦瑶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但很快又恢复了过来,乖巧地挥了挥手:“秦大哥再见!” 秦东扬应了一声,转身提着网兜,脚步轻快地往家赶。 目送着秦东扬的身影消失在街角,虞梦瑶脸上的笑容才慢慢淡了下来。 她转过头,看向自家哥哥,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犹豫:“哥……” 虞司棋挑了挑眉:“嗯?怎么了?” 虞梦瑶抿了抿唇,小声问道:“那个……蓝医生,她……她人怎么样啊?” 虞司棋闻言,若有所思地看了自家妹妹一眼。 “蓝医生啊?”他沉吟了一下,“我跟她接触不多,不过,在医院里听同事们说起过,业务能力不错,人也挺好相处的,算是个不错的姑娘。” 虞梦瑶捏着衣角,声音更小了些,带着点不服气,又有点没底气:“那……那她跟我比,谁更好一些啊?” 虞司棋被她这话逗乐了,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傻丫头,你问我这个?” “你是我亲妹妹,在我心里,那当然是你最好,谁也比不上!”他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又带着肯定。 虞梦瑶撅了撅嘴,显然对这个答案不算完全满意。 虞司棋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语气也认真了起来:“梦瑶,哥跟你说句实话。” “一个人的判断,多多少少都会带点主观色彩。你不用去纠结你和蓝医生在别人眼里谁更好,那没意义。”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地看着她:“你真正在意的,应该是……在秦东扬的心里,你和蓝医生,谁更重要。” 虞梦瑶闻言,猛地一怔。 她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神有些茫然,又有些恍惚。 是啊,哥哥说得对。 她在意秦大哥怎么看她,远胜过在意别人怎么看她。 虞梦瑶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秦东扬这边,一路脚步生风,很快就回到了自家小院。 院子里,刘夏荷和刘秋霜、刘小雪正围着院子里一棵长势喜人的大蒜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姐夫,你回来啦!”刘夏荷眼尖,第一个看到了他。 秦东扬笑着应了一声,提着东西进了厨房。 刘春芽正在灶台边烧火,见他进来,站起身,声音清浅地喊了一声:“姐夫。” “嗯,”秦东扬把网兜里的鱼和蔬菜拿出来,“春芽,你帮我把这条鱼收拾一下,我来处理其他的菜。” 刘春芽点点头,接过鱼,默默地到一旁的水槽边开始刮鳞去内脏,动作很是麻利。 秦东扬则开始清洗蔬菜,切肉,厨房里很快就响起了刀切砧板的“笃笃”声和锅铲翻炒的“刺啦”声。 两人正忙得热火朝天,就听见院门外传来了刘夏荷清脆的喊声:“姐夫!蓝医生来了!” 秦东扬停下手里的活,擦了擦手,迎了出去。 果然,蓝露露俏生生地站在院门口,手里还提着一个布袋子,里面鼓鼓囊囊的,看样子装了不少东西。 “秦医生!我来了!”蓝露露脸上带着笑,“喏,这你拿着!” “蓝医生,你来就来嘛,怎么还带东西?”秦东扬笑着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 蓝露露落落大方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秦医生,我这第一次上门做客,哪有空着手来的道理?” 她说着,目光在院子里的三个小姑娘脸上一一扫过,友善地打招呼:“春芽妹妹,夏荷妹妹,还有两位小妹妹,你们好呀。” 刘夏荷、刘秋霜和刘小雪都热情地回应着:“蓝医生好!” 只有刘春芽,依旧站在厨房门口,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就抿着嘴唇,低下了头,没再说话。 蓝露露微微怔了一下,随即也没太在意,只当这大姐性子比较内向安静。 她吸了吸鼻子,眼睛一亮:“哇,好香啊!秦医生,你这手艺是真的好!比我妈做的菜都香!” 秦东扬笑了笑:“还没做好呢,快请屋里坐。” 他转头对刘夏荷说:“夏荷,你先陪蓝医生在院子里说说话,我这儿马上就好。” 然后,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笑着看着蓝露露:“蓝医生,夏荷这丫头,最大的梦想就是以后能当个医生呢。” “哦?”蓝露露闻言,有些惊讶地看向刘夏荷,眼中露出了赞许的神色:“是吗?那可真有志向!” 刘夏荷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但眼睛里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小声说道:“嗯!我想像姐夫和蓝医生一样,救死扶伤!” 蓝露露被她认真的模样逗笑了,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好孩子,有志气!学医虽然辛苦,但很有意义。” 于是,刘夏荷便拉着蓝露露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叽叽喳喳地问起了许多关于学医的问题,蓝露露也耐心地一一解答。 秦东扬看她们聊得投机,便转身回了厨房,继续忙活他的午饭。 厨房里,刘春芽依旧沉默地帮着秦东扬打下手,递个盘子,添把柴火。 她的目光时不时地往院子里瞟一眼,落在正和刘夏荷相谈甚欢的蓝露露身上,眼神有些复杂。 秦东扬将最后一道菜盛盘,刚松了口气,就听见旁边传来刘春芽低低的声音。 她犹豫了许久,似乎是鼓足了勇气,才小声问道:“姐夫……你,你为什么要请蓝医生来家里吃饭啊?”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或许还有一点点委屈? 秦东扬闻言,手上盛菜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转过头,看着刘春芽,脸上少了几分平日的随意,多了几分郑重,把那天晚上的事情说了一遍:“……那天晚上在医院,多亏了蓝医生。” 刘春芽抬起头,眼里带着一丝疑惑,静静地听着。 秦东扬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当时有个病人情况特别危急,如果不是蓝医生当机立断让人来找我,后果不堪设想。” 他的声音沉了些:“说句不好听的,万一病人真的出了意外,我这身白大褂,可能就真的穿到头了!后来也是蓝医生发现了线索,这才揪出了幕后黑手。” 刘春芽听着,拿着锅铲的手指微微收紧,心头猛地一颤。 原来是这样! 蓝医生……竟然是姐夫的恩人。 她想到自己刚才那些拈酸吃醋的小心思,脸颊瞬间涨得通红,热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自己真是太不懂事了,太小家子气了! 随即,一股更深的无力感涌了上来。 姐夫在外面那么辛苦,而她呢?她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除了会做点家务,添点柴火,她还能为他分担什么呢? 刘春芽低下头,眼圈微微有些发红,心里又酸又涩,充满了沮丧。 第175章 帮我照应一下她们 饭菜很快都端上了桌,色香味俱全,引得几个孩子欢呼起来。 蓝露露夹了一筷子糖醋排骨,细细品尝了一下,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秦医生,你这手艺真是绝了!比国营饭店的大师傅做的还好吃!” 她又尝了一口鸡翅,满足地眯了眯眼,笑着对秦东扬说道:“有这么好的厨艺,真不知道以后会便宜了哪位有福气的姑娘,能天天吃到秦医生做的饭菜。” 刘春芽正低头默默扒着饭,听到蓝露露这句带着几分戏谑的话,手里的筷子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她忍不住抬起眼皮,飞快地瞥了蓝露露一眼,眼神复杂,然后又迅速垂下了眼帘,继续吃饭,只是那饭菜,似乎也品不出原来的滋味了。 一顿午饭,在蓝露露的称赞和孩子们的笑声中,还算融洽地结束了。 刘春芽和刘夏荷手脚麻利地收拾了碗筷,端去厨房清洗。 吃过饭,估摸着时间,秦东扬和蓝露露都要去上班了。 对医生而言,可没有什么周末不周末的。 两人一道出了院门,朝着医院的方向走去。 厨房里,哗啦啦的水声伴着碗碟碰撞的轻响。 刘夏荷一边搓洗着油腻的碗碟,一边压低了声音,凑到刘春芽耳边,带着几分小女孩特有的困惑和认真:“大姐,你说……可怎么办呀?” 刘春芽正用丝瓜瓤擦着锅底的黑灰,闻言,动作微微一顿,却没回头,只是“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说。 刘夏荷苦恼地皱了皱小眉头:“我觉得虞老师人特别好,长得漂亮,说话又温柔,对我也是温柔细心。” “可是……今天这个蓝医生,也好好啊!” “她那么有本事,那么厉害,还那么有耐心地回答我那么多傻问题。” 刘夏荷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纠结:“她们两个都这么好,我……我都有点不知道该更喜欢谁一点了,好难选哦!” 刘春芽听着妹妹天真的烦恼,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锅底被擦得吱吱作响。 她抿着唇,依旧没说话,心里却冷哼了一声:傻丫头! 最好的那个,不就天天站在你旁边给你洗衣做饭,撑起这个家吗!你这小脑袋瓜子,懂什么好歹! 秦东扬和蓝露露并肩走在小路上,路两旁的树木郁郁葱葱,蝉鸣声声。 蓝露露偏过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秦东扬,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忽然开口问道:“秦医生,刚才吃饭的时候,你家那个大妹妹……是叫春芽吧?” 秦东扬点点头:“嗯,是她,怎么了?” 蓝露露带着几分好奇,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她怎么……好像一直在偷偷地看我啊?” “看得我都有点……嗯,不太自在了。”她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了一句。 秦东扬闻言,微微一愣,脸上露出一丝讶异:“有吗?”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饭桌上的情形,摇了摇头:“我……我倒真没怎么注意到。” 他随即笑了笑,带着几分猜测的语气说道:“可能是……她平时接触的女医生比较少吧,尤其是像蓝医生你这样,又年轻又能干,还这么漂亮的女医生,自然会多看几眼,好奇嘛。” 蓝露露听他这么直白地夸赞,脸颊不由得微微一红,一直蔓延到了耳根。 她轻轻嗔了秦东扬一眼,语气带着几分娇嗔:“秦医生,你现在可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这嘴巴,跟抹了蜜似的,一套一套的。” 秦东扬听着这话,心里也是微微一动,面上却是不显,只笑了笑:“蓝医生过奖了,我这人就是实话实说。” “行了,快到医院了,你也赶紧回去准备准备,下午估计也得忙。” 蓝露露“嗯”了一声,两人很快就到了医院大门口。 “那我先去科室了,秦医生。”蓝露露朝他挥了挥手。 秦东扬点点头:“好,下午见。” 各自简单道别后,秦东扬便径直去了外科,蓝露露也朝着自己诊室的方向走去。 秦东扬一进外科,就立刻投入到了紧张的工作中。 他刚换好白大褂,洗了手,就直接被推进了手术室。 一台阑尾炎合并穿孔的手术,虽然不算顶尖复杂,但也颇费了些心神。 等他从手术室里出来,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 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秦东扬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只觉得一阵疲惫。 “秦医生,辛苦了!”一个小护士递过来一杯温水。 秦东扬接过,道了声谢,刚喝了两口,就听见科室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秦医生!秦医生!”一个年轻护士探头进来,有些气喘地喊道。 秦东扬放下水杯:“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那小护士喘匀了气,赶紧说道:“周院长让您马上去一趟大会议室,说是有急事!” 秦东扬眉头微微一蹙:“大会议室?知道是什么事吗?” 小护士摇了摇头:“不清楚呢,院长就说让您立刻过去,好像挺着急的。” 秦东扬心里纳闷,这刚做完手术,院长能有什么急事找他? 他擦了擦额角的汗,对旁边的护士交代了几句术后病人的注意事项,便快步朝着大会议室走去。 推开大会议室的门,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 周院长坐在首位,脸色有些凝重,旁边是外科主任、内科主任,还有几个他不怎么熟悉,但看穿着应该是其他科室的骨干医生。 见秦东扬进来,周院长朝他招了招手:“东扬,来了,快坐。” 秦东扬依言在旁边的空位坐下,目光在众人脸上一扫,心里的疑惑更深了。 这阵仗,可不像是一般的小事。 周院长清了清嗓子,沉声开口道:“人差不多都到齐了,我就长话短说。” “刚刚接到市里中心医院的紧急通知。”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严肃了几分:“市里出现了一个非常棘手的手术病例,他们那边的几个顶尖专家会诊了好几次,都觉得把握不大,不敢轻易动刀。” “所以,市里向我们各个县级医院发了协查通报,问问看,有没有哪个医院的医生有能力接手这台手术。” 周院长目光扫过在场的医生们,继续说道:“我了解了一下手术的具体情况,非常复杂,需要至少两个科室的医生协同配合,手术难度极高,风险也极大。” 会议室里顿时一片安静,只剩下众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市里中心医院都搞不定的手术?那得是多难啊! 在场的医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露出了为难和凝重的神色。 这种烫手的山芋,谁敢轻易去接? 不约而同地,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秦东扬。 很明显,整个县医院,如果说还有谁能创造奇迹,那非秦东扬莫属了。 周院长看着秦东扬,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东扬,你的意见呢?” 第176章 钟国强钟主任 秦东扬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 市里医院都束手无策的手术…… 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但同时,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如果他能成功完成这台手术,那他这个主治医师的位置,就坐得更加名正言顺,稳如泰山! 更能向所有人证明,他秦东扬的医术,连市里的专家都自愧不如! 他抬起头,迎上周院长的目光,沉吟了片刻,缓缓开口:“周院长,各位主任,我想……我可以试试。” 此言一出,会议室里响起一片低低的吸气声。 周院长紧绷的脸上瞬间绽放出笑容,猛地一拍大腿:“好小子!我就知道你肯定敢接!” 他哈哈一笑,语气也轻松了不少:“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行了,那你赶紧回去准备一下,我马上给你开介绍信。明天一早,你就出发去市里!”周院长大手一挥,显得意气风发。 秦东扬站起身,郑重地点了点头:“是,院长!” 从会议室出来,秦东扬的心情有些复杂,既有压力,也有一丝莫名的兴奋。 他先回了一趟科室,将手头的工作仔细交接清楚,这才匆匆往家赶。 回到小院,刘夏荷、刘秋霜和刘小雪正在玩闹。 刘春芽则在屋檐下的小板凳上坐着,手里拿着针线,正给一件旧衣服缝补破洞。 “姐夫,你回来啦!”刘夏荷眼尖,第一个发现了他,欢快地喊道。 秦东扬笑着应了一声,走到刘春芽身边:“春芽,丫头们,都过来一下,我有事跟你们说。” 刘春芽放下手里的针线活,三个小丫头也呼啦啦围了过来,好奇地看着他。 秦东扬深吸一口气,把要去市里做手术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哇!姐夫你好厉害啊!”刘夏荷一听,眼睛顿时亮晶晶的,满是崇拜。 “要去市里给病人做手术吗?那肯定是非常非常难的手术吧!” 她激动地挥了挥小拳头:“姐夫,你放心去!我以后也要像你一样,当个顶厉害的医生!” 秦东扬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心里涌起一阵暖意。 他看向刘春芽和刘夏荷:“春芽,夏荷,你们俩明天就要回学校上课了,路上注意安全,在学校好好学习,家里的事不用你们操心。” 刘春芽和刘夏荷乖巧地点了点头。 秦东扬的目光又转向刘秋霜和刘小雪,这两个小不点,才是他最不放心的。 “秋霜,小雪,”他蹲下身,看着她们,“姐夫这次去市里,不知道要去几天,你们两个在家,一定要听话,知道吗?” 刘秋霜立刻挺起小胸脯,像个小大人似的拍了拍:“姐夫,你放心吧!” “上次你去乡下义诊的时候,我和小雪不也好好的吗?我们可乖了!” 刘小雪也用力点着小脑袋:“嗯嗯!我们会乖乖的!” 秦东扬看着她们懂事的模样,心里稍安,但还是觉得不踏实。 这次去市里,不同于上次去乡下,时间长短不确定,万一莫光辉那一家子…… 他越想越觉得不放心,琢磨了一下,还是决定去找王翠花奶奶再托付一下。 他从屋里拿出上次买的一些罐头和点心,又添了些家里的干货,装了满满一兜子。 “姐夫,你这是要去哪儿啊?”刘夏荷好奇地问。 秦东扬道:“我去看看王奶奶,顺便跟她说一声。” 到了王翠花家,王翠花正在院子里择菜。 “哟,东扬来了!”王翠花热情地招呼他,“快进屋坐!” 当她看到秦东扬手里提着的东西时,脸上的笑容立刻收敛了几分:“哎呀,东扬,你这孩子,怎么又拿东西来了!” 秦东扬有些不好意思:“王奶奶,这次我又要出远门,所以还是想要来麻烦你……” “嗐!多大点儿事儿啊!上次你拿的那些,我都还没吃完呢!快拿回去,快拿回去!”王翠花连连摆手,态度坚决。 “王奶奶,您别跟我客气,”秦东扬把东西放在桌上,“这不是一点心意嘛。” 王翠花却是不依,硬要把东西塞回给他:“不行不行!上次你就提了东西来,我也没帮上你什么大忙。” “秋霜和小雪那两个丫头,懂事得很,听话得很,根本不用我操心!”她絮絮叨叨地说着。 秦东扬见她实在不肯收,只好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说道:“王奶奶,其实……我这次来,是怕我不在家的这几天,莫光辉他们一家子要是从局子里出来了,会对秋霜她们不利。” 王翠花闻言,不屑地“哼”了一声:“就他们家那几个不成器的东西?” “你放心好了!我可听说了,他们罪名不轻呢!这种事,关进去少说也得判个几年!哪有那么容易就放出来的?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秦东扬听着王翠花大娘不以为然的口气,心里那根弦却丝毫没有松懈。 “王奶奶,话是这么说,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秦东扬脸上带着一丝恳切:“莫光辉他们家是什么德性,您比我还清楚。秋霜和小雪年纪小,我这心里,实在是七上八下的。” 王翠花看着他紧锁的眉头,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就是操心的命!” 秦东扬顺势说道:“王奶奶,所以……我还想再拜托您个事儿。” 王翠花问道:“啥事儿?你说,只要我能办到的。” 秦东扬又叹了口气:“我这一走,春芽和夏荷明天也要回学校。家里就剩秋霜和小雪两个小的,我实在不放心。”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郑重:“我想着,能不能请您受累,这几天晚上过去我家住,帮我照应一下她们?” 王翠花闻言,微微一愣:“住你家?” 她随即爽朗一笑:“行啊!老婆子我一个人在家也怪冷清的,去你家还能跟俩丫头说说话,热闹!” 秦东扬脸上露出喜色:“那太谢谢您了,王奶奶!” 王翠花却把脸一板,指着桌上的东西:“不过,东扬啊,这些东西,我说什么也不能再要了!你赶紧拿回去!” 她态度坚决:“不然,我可不去你家住!” 秦东扬连忙道:“王奶奶,您先别急着拒绝。您收下这些,不单单是谢您帮忙照看孩子,还有别的事儿想麻烦您呢。” 王翠花疑惑地看着他:“还有啥事?” 秦东扬解释道:“您看,我这一走,俩孩子吃饭也是个大问题。秋霜带着小雪,总不能天天去国营饭店吧?我也不放心。” “尤其现在天冷,黑得早。莫家那事儿刚出,我总怕她们俩在路上出点什么意外。” “所以,我还想拜托您,晚上就顺便帮着给她们做顿热乎饭。这些东西,您就当是我提前给的伙食费和辛苦钱,总不能让您白忙活还贴钱吧?” 王翠花听他这么一说,脸上的坚持松动了几分。 “哎哟,你这孩子,想得倒是周全。”她点了点头。 “行吧,做饭就做饭,也不是什么重活。” 王翠花叹了口气,像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那……这些东西,我就先替你收着,都给孩子们买菜吃,改善改善伙食。” 秦东扬大喜过望:“那太好了!大娘,就这么说定了!” 他把东西往桌上一放,转身就往外走:“我先回去了,还得跟秋霜她们交代几句!” “哎,你这孩子!”王翠花在后面喊,“跑这么快干啥!慢点儿!” 秦东扬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门口。 第177章 看你还怎么狂! 回到小院,刘秋霜正带着刘小雪在院子里拔草玩。 “姐夫,王奶奶怎么说呀?”刘秋霜见他回来,连忙问道。 秦东扬笑着说:“王奶奶答应了,从今晚开始,她会过来咱们家住,也顺便给你们做晚饭。” 刘秋霜拍手叫好:“太好了!有王奶奶在,我们就更放心了!” 秦东扬“嗯”了一声,随即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秋霜,还有件事,姐夫必须仔细叮嘱你。” 刘秋霜见他神色郑重,也收起了笑容,认真地看着他。 秦东扬蹲下身,拉过她的手:“这几天,你放学回家,还有去育红班接小雪的时候,一定要特别小心。” “路上最好不要一个人走,尽量往人多的大路上走,听见没有?” “千万不要为了图省事抄近路,走那些黑灯瞎火的偏僻小巷子,记住了吗?” 刘秋霜用力地点了点头,小脸绷得紧紧的:“姐夫,我记住了!” “我会拉紧小雪的手,我们都走大路,不走小路!” 刘春芽在屋檐下纳着鞋底,将秦东扬的每一句话都清清楚楚地听进了耳朵里。 她看着秦东扬对妹妹们无微不至的关怀,那认真的叮嘱,那眼底深藏的忧虑,心中既是一片温暖,又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涩和紧迫。 她默默地想着:“姐夫对妹妹们这么好,要是……要是他以后娶了别的女人……” “那他的心思,是不是就都得分给那个女人和他们自己的孩子了?妹妹们还能像现在这样被他放在心尖上疼吗?” 这个念头如同一根细针,轻轻刺痛了她的心。 她捏着针的手微微收紧,眼神中闪过一丝异常坚定的光芒。 “不行!”刘春芽在心中暗暗发誓,“我一定要嫁给姐夫!只有我,才会像他一样真心实意地对这个家好,对妹妹们好!”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空气清冽。 秦东扬收拾了一个简单的帆布包,里面装了几件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 刘春芽和刘夏荷帮他把早饭端上桌,又叮嘱了几句。 “姐夫,路上千万小心,到了市里安顿好了,给我们来个信儿。”刘春芽眼圈有些发红。 秦东扬点点头:“知道了。你们在家也要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好秋霜和小雪。” 告别了姐妹几个,秦东扬便背着包,大步流星地走向了县里的汽车站。 通往市里的长途大巴车有些破旧,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颠簸前行。 几个小时后,大巴车终于在一片喧嚣和嘈杂中,驶入了市长途汽车站。 高楼、人群、川流不息的车辆,与清河县的宁静截然不同。 秦东扬下了车,深吸一口气,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城市。 他按照之前打听好的路线,又一路向路人问询,终于找到了市中心医院那栋高大的主楼。 医院门诊大厅里人来人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步履匆匆。 秦东扬走到导诊台,对一位正在整理病历的年轻护士客气地问道:“同志,你好,打扰一下。” 那护士抬起头,见是一个面生的年轻男人,便问道:“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秦东扬道:“我是从清河县医院过来支援的医生,秦东扬。请问,院长办公室怎么走?” 护士闻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神里带着一丝明显的惊讶和怀疑。 “清河县来的?支援手术的?”她重复了一句,语气有些迟疑。 眼前这个医生,也太年轻了吧?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能担负起市里都头疼的手术? 秦东扬平静地点点头:“是的。” 那护士虽然心中嘀咕,但还是尽职地说道:“哦,那你跟我来吧。” 她领着秦东扬穿过几条走廊,来到一扇挂着“院长办公室”牌子的门前。 “咚咚咚。”护士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一个略显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请进。” 护士推开门,对里面正伏案工作的一位花白头发的老者说道:“袁院长,这位是清河县医院派来协助手术的秦医生。” 办公桌后的老者抬起头,露出一张和善的面容,约莫快六十岁的年纪,正是市中心医院的袁桥山院长。 “哦?快请进,快请进。”袁院长热情地招呼道。 待秦东扬走近,袁院长看清他的样貌,也是微微一怔。 “这么年轻?”袁院长心里暗忖,“老周电话里可没说派来的是个小伙子啊!只说是个得力干将。” 他对护士摆了摆手:“小李,谢谢你了,你先去忙吧……对了,去帮我把后勤部的钟主任叫来。” 护士应声退下,轻轻带上了门。 袁桥山院长目光温和地看着秦东扬,问道:“小同志,你就是秦东扬医生?” 秦东扬不卑不亢地回答:“是的,袁院长。这是我的介绍信。”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周院长亲笔写的介绍信,双手递了过去。 袁院长戴上老花镜,仔细看了看介绍信,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秦东扬的身份和此次前来的目的,还有周院长的大力举荐。 他点了点头,脸上的惊讶渐渐被一丝好奇取代:“嗯,没错,是清河县医院周院长的亲笔信。” 袁院长放下介绍信,笑道:“周院长在电话里可是把你夸上了天啊,说你是他们县医院的顶梁柱,技术精湛,年轻有为啊!” 秦东扬谦虚道:“袁院长过奖了,周院长抬爱。我只是尽力做好本职工作。” “好,好啊!不骄不躁,是个好苗子!”袁院长赞许地点点头。 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小秦医生,你先坐。”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秦东扬身上,那审视的意味淡了些许,多了几分探究。 “小秦医生,关于病人的具体情况,你来之前了解多少了?” 秦东扬神色平静,语气沉稳:“袁院长,来之前周院长已经跟我详细介绍过,相关的病历资料我也仔细研究过了,基本情况都清楚。” 袁院长缓缓点了点头,脸上的神情又松弛了几分:“嗯,那就好。” 他接着说道:“等会儿后勤部的钟主任过来,会先给你安排一下这几天的住处。” “你先去安顿好,舟车劳顿的,也休息一下。下午或者最迟明天上午,我再召集心外科和胸外科的骨干,咱们一起开个会,把手术方案再仔细敲定一下。” 秦东扬微微颔首:“好的,袁院长,一切听从您的安排。” 话音刚落没多久,办公室的门便被“笃笃笃”地敲响了。 “进来。”袁院长扬声道。 门应声而开,一个身材微胖,约莫四十大几,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脸上带着职业性的笑容,正是后勤部的钟国强钟主任。 第178章 我,就是那个愣头青 “袁院长,您找我?”钟主任先是恭敬地对袁院长打了声招呼。 随即,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秦东扬,当看清秦东扬那过分年轻的脸庞时,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惊讶,但很快便被他掩饰了下去。 袁院长指了指秦东扬,笑着介绍道:“钟主任,这位是从清河县医院过来协助我们手术的秦东扬医生。” 他又转向秦东扬:“小秦,这位是咱们院后勤部的钟国强钟主任。” 秦东扬礼貌地站起身,伸出手:“钟主任,您好。” 钟主任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刻板,眼神在秦东扬身上打了个转,心里嘀咕开了。 就这个小年轻?瞧着顶天了也就二十出头,毛长齐了没有?让他来支援咱们市中心医院都头疼的手术?这不是开玩笑嘛! 他心里更是腹诽:“八成又是哪个关系户,下来镀金的!手术成功了,他跟着露脸;万一失败了,责任也赖不到他这个‘外援’头上,到时候谁也说不出他个不是来!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尽管心里百般不屑,钟主任面上还是挤出点笑容:“哦,秦医生啊,真是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啊!” 他伸出手,和秦东扬虚虚一握,触之即分,那态度敷衍得很。 秦东扬自然感受到了钟主任话语里的那份不以为然,以及那稍纵即逝却难掩轻视的眼神。 他心中了然:“果然,还是因为年纪太轻,引人怀疑了。” 不过,这种场面他早已司空见惯,从县医院到如今的市中心医院,类似的质疑他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所以也并未放在心上,脸上依旧是那副不卑不亢的平静神色。 袁院长对钟主任吩咐道:“老钟啊,你先带小秦医生去招待所那边安排一下住宿。食宿方面,一定要安排妥当,不能怠慢了咱们的援兵。” 钟主任连忙应道:“好的,袁院长,您就放心吧,我保证安排得妥妥当当。” 说完,他便转向秦东扬,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秦医生,那咱们走吧?” 秦东扬点点头,提着自己的行李,跟着钟主任走出了院长办公室。 穿过几条人来人往的走廊,钟主任领着秦东扬来到了医院侧门附近一栋略显陈旧的小楼前,这里便是医院的招待所。 钟主任推开其中一间房门,侧身让秦东扬进去:“秦医生,这几天你就先住这里。” 他环视了一下房间,带着点公事公办的口吻:“条件是简陋了点,还请秦医生你多担待。” “住宿费呢,医院这边会统一结算,你不用操心。” “吃饭的话,待会我给你送个临时工作证过来,你拿着工作证,直接去咱们医院的职工食堂就行,一日三餐都有供应。” 秦东扬打量了一下房间,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一把椅子,虽然简单,但也算干净整洁。 他真心实意地说道:“已经很好了,多谢钟主任费心安排。” 钟主任看着秦东扬,嘴唇动了动,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有些犹豫。 他轻咳了一声,像是给自己壮胆。 “咳。” 钟主任转过身,作势要走,到了门口却又停下了脚步,背对着秦东扬,声音有些含糊,又带着点说教的意味:“秦医生啊……” 他顿了顿,终于还是转过身来,目光直视着秦东扬,表情也严肃了几分:“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秦东扬平静地看着他:“钟主任但说无妨。” 钟主任深吸一口气,语气沉了下来:“我这人说话直,你别介意。我就是想提醒你一句,没有那个金刚钻,就千万别揽这个瓷器活儿!” 他加重了语气:“这台手术,可不是开玩笑的!难度有多大,你可能还不太清楚。” “实话跟你说吧,为了这个病人,咱们市中心医院,甚至省里都请了好几拨专家来会诊。多少经验丰富的老主任、老教授都束手无策,直摇头。” “这手术要是真那么好做,也压根儿轮不到从你们下面县里请人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秦东扬静静地听着,脸上波澜不惊。 等钟主任说完,他嘴角反而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秦东扬迎着钟主任审视的目光,语气轻松却字字清晰:“钟主任,您尽管放心。” “我这个人,向来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他微微一笑,眼神锐利了几分:“真要是没有那金刚钻,我也不敢跑到市里来丢这个人,更不敢拿病人的生命开这种国际玩笑。” 钟主任被秦东扬这番不软不硬的话顶得一愣,他原本以为这年轻人要么会辩解几句,要么会谦虚几声,却没想到对方如此干脆利落,还带着几分底气。 他盯着秦东扬看了半晌,眼睛微微眯起。 钟主任心里冷笑:“嘿!这小子口气倒是不小啊!” “我原先还当他是来镀金混资历的,闹了半天,他这是真把自己当成救世主了?” “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呢?还是压根就对自己有几斤几两没点逼数啊!” 钟主任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呵,行,年轻人有志气是好事。” “那秦医生你就先好好休息,有什么其他的需要,直接找招待所的管理人员就行。”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便快步离开了,心里却暗暗憋着一股劲儿。 “我倒要看看,你这牛皮能吹到什么时候!等手术失败了,看你还怎么狂!” 第179章 好像还真有两把刷子! 钟主任的身影消失在招待所楼道拐角。 秦东扬站在原地,静静地目送他离开,脸上那份自信从容丝毫未减。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将钟主任那些带着轻视和讥讽的话语抛之脑后。 这种场面,他早已习惯。 用实力说话,永远比任何辩解都来得更有力。 秦东扬估算了一下时间,他一大早地从县里出发,那个时候还不到七点,到市里车站的时候,看了时间是十点半。 这来市中心医院折腾了一会,这都快中午了。 “差不多该吃午饭了。”他心里盘算着。 初来乍到,他对市中心医院还很陌生,正好,趁着去食堂的工夫,熟悉一下环境。 他锁好房门,将那张临时工作证揣进兜里,便信步走了出去。 医院的布局比清河县医院要复杂得多,科室林立,楼宇交错。 秦东扬也不急,一路走走看看,东瞅瞅西望望,权当是提前踩点。 这市中心医院,果然气派,占地面积比他们县医院大了好几倍,门诊楼、住院部、行政楼,一栋栋高楼瞧着就透着股大医院的底气。 虽然比不上后世那种现代化大楼,但是在这个年代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左拐右绕,秦东扬问了两次路,总算是摸到了职工食堂的位置。 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食堂里果然已经坐了不少人,大多穿着白大褂,行色匆匆。 秦东扬走到打菜的窗口前,探头瞅了瞅。 菜品倒是琳琅满目,荤素搭配,看着也干净卫生。 “就是这菜色,瞅着也太清淡了点。”秦东扬暗自嘀咕。 比起他们县医院食堂老师傅那油重色深的大锅菜,这里的菜肴,简直可以用“寡淡”来形容。 他凭着那张临时工作证,顺利地打了一份两素一荤的套餐。 “同志,有饭盒吗?”打菜的师傅随口问道。 秦东扬一愣,他还真没带。 “不好意思,我第一天来,没准备。” 食堂师傅见他面生,又瞥了眼他胸前的工作证,上面“临时”两个字倒是显眼。 “哦,外来的专家吧?”师傅倒是客气。 “行,我从消毒柜里给你拿个餐盘,用完给我们送回来就行。” “多谢师傅了。”秦东扬接过餐盘,道了声谢。 他端着餐盘,在偌大的食堂里扫视了一圈,好不容易才在角落里找到一个空位。 刚坐下扒拉了两口饭,旁边就坐下了一胖一瘦两个医生。 两人倒是自顾自地吃着饭,聊了一会天,不知道怎么的,就提到了秦东扬。 “老李,你听说了没?这次院长从下面县里请来的那个‘高人’,据说年轻得不像话!”那个略显富态,脸圆乎乎的中年医生压低了声音,对着坐在对面的那人说道。 秦东扬吃饭的动作微微一顿,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 他对面那个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嘴角撇了撇,不以为然道:“年轻?那简直是太年轻了!我听接待他的那个护士说了,顶天了也就三十岁出头。” “这种年纪,能有什么真本事?八成就是过来镀金,长长见识的。” “指望他主刀那么复杂的手术?呵,我看悬!” 胖乎乎的医生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你说咱们市中心医院好歹也是市里头块牌子,怎么就沦落到要从县医院请外援了?” 戴眼镜的医生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满:“所以我说嘛,院长这次是病急乱投医了!” “咱们医院解决不了的难题,县医院能有什么办法?那里的医疗水平能跟市里比吗?” “依我看,这种情况,就应该直接向省里求援,甚至去京城请专家,那才是正途!” 胖医生闻言,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了:“老张,你这就有所不知了。” “院长难道没想过往上求援?” 他神神秘秘地继续说道:“你怕是不知道那位郭老爷子的身份吧?” “人家郭书记,别说是省里的专家,就算是京城里那几位顶尖的国手,只要他开口,哪个请不来?” 戴眼镜的医生一愣:“哦?还有这层关系?” 胖医生点点头:“那是自然。要不是郭老爷子年事已高,身体实在经不起长途颠簸,郭书记早就把人送到京城去了。” “前阵子,京城那边的专家也确实来看过了,好几位呢!结果呢?都说手术风险太大,成功率微乎其微,基本都给判了死刑。” 戴眼镜的医生眉头紧锁:“这么严重?” “可不是嘛!”胖医生叹道,“所以啊,这次从下面县里找人,说白了,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死马当活马医,指望着能从犄角旮旯里,真能淘摸出个什么沧海遗珠来,万一呢?这也是郭书记最后的念想了。” 戴眼镜的医生闻言,发出一声带着明显嘲讽的嗤笑。 “沧海遗珠?呵!” 他摇了摇头,语气轻蔑:“结果呢?淘了半天,就淘来这么个不到三十岁的愣头青!” “这哪是什么遗珠,我看是块顽石还差不多!” 那戴眼镜的医生话音刚落,胖医生便长长地叹了口气。 “唉,我看郭老爷子这次,怕是真的悬了。” 戴眼镜的医生也跟着摇头:“可不是嘛,都这样了,神仙难救。” 胖医生眼角余光瞥了瞥邻桌埋头吃饭的秦东扬,压低声音提醒道:“行了行了,旁边还有人呢,别瞎议论了,也不知道是哪个科的病人家属。” 戴眼镜的医生会意,清了清嗓子,话锋一转:“对了,老李,下午普外那台胰十二指肠切除,你上不上?” 胖医生,也就是老李,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上啊,怎么不上?不过,刘主任定的那个吻合方式,我总觉得有点悬。” 戴眼镜的医生“嗤”了一声:“刘主任的方案怎么了?我觉得很成熟啊,胰管对黏膜吻合,经典术式,出血风险小。” 老李不服气地反驳:“风险是小,但胰瘘的发生率呢?那么细的胰管,万一对合不好,病人遭罪,我们跟着倒霉!” “我觉得还是套入式吻合更稳妥,虽然操作麻烦点,但严密性高啊!” 戴眼镜的医生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老李你那是老黄历了!套入式对胰腺损伤大,恢复慢,现在谁还主推那个?”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声音不大,但火药味却渐渐浓了起来,筷子都差点挥舞到对方脸上。 秦东扬三两下将餐盘里的饭菜扒拉干净。 他端起餐盘,站起身,准备送回去。 路过那争论不休的两人桌旁时,他脚步微微一顿。 “这位,”他看向胖医生老李,“胰管支架内置,再配合胰管空肠的套入式吻合,确实更适合胰管细小、胰腺质地柔软的病人。” “至于损伤,”秦东扬转向戴眼镜的医生,“只要解剖层次清晰,操作轻柔,损伤完全可以控制在最小范围。” “而且,在套入缝合时,如果能将空肠断端的浆肌层稍微外翻一点,形成一个‘小领圈’垫在胰腺断面,可以进一步减少切割和渗漏的风险。” 食堂里嘈杂依旧,但这小角落,瞬间安静下来。 老李和戴眼镜的医生,都张着嘴,愣愣地看着秦东扬。 几秒后,老李才眨了眨眼,有些迟疑地问道:“这位……同志,你也是医生?” 他上下打量着秦东扬,一脸的陌生。 “咱们院……好像没见过你啊?新来的?” “不对啊!咱们院最近也没有新来的医生啊!” 秦东扬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不疾不徐地开口。 “呵呵,两位医生刚才不是已经讨论过了吗?” “市中心医院,从下面县里,请来了一个‘愣头青’。” 他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胸口。 “真不巧。” “我,就是那个愣头青。” 第180章 都少说两句! 秦东扬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将病人的大致情况和之前从袁院长那里得到的病历信息在脑海中快速结合、分析。 用什么样的手术方式? 切口如何选择? 术中可能出现的风险有哪些? 如何应对? 一个个念头在他脑中飞速闪过,逐渐形成一个初步的轮廓。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 一边往招待所的方向走,他一边继续沉思着手术的每一个细节。 刚回到招待所房间,屁股还没坐热。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秦东扬起身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行色匆匆的年轻医生,看着有些面生。 “请问,您是清河县医院来的秦东扬秦医生吗?”那年轻医生喘着气问道。 秦东扬点了点头:“我是。” 年轻医生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太好了!秦医生,急诊那边送来一个肾挫裂伤大出血的病人,情况紧急,需要立刻手术!” “肾内科的刘副主任现在还在另一台手术没下来,其他能主刀的医生也都在忙,实在抽不出人手!” “我们主任听说您来了,想问问您,能不能帮忙主刀这台急诊手术?” 秦东扬闻言,嘴角微微一挑。 考验这么快就来了? 而且,还是个肾内科的急诊手术。 这可不是他之前跟袁院长报备的“疑难病例”范畴。 这是想看看他除了那台大手术之外,其他方面的功底? 有意思。 他没有丝毫犹豫,爽快地应道:“没问题,带路吧。” 与此同时,袁院长的办公室里,气氛却有些剑拔弩张。 心外科的梁主任和胸外科的岳主任,正为了郭老爷子的手术方案,争得面红耳赤。 梁主任眉头紧锁,两道浓眉拧成了个疙瘩,语气又沉又急:“袁院长,郭老爷子那身体,满打满算,也就只能撑得住这一台手术了!” “这手术要是万一……万一有个什么闪失,”他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别说那剩下的三个月,人可能当场就下不来手术台!” 岳主任是个急性子,闻言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都跳了一下,声音也提了八度:“老梁,你这话说的!” “不搏这一把,郭老爷子也铁板钉钉就剩下那三个月了!” “三个月,眼睛一睁一闭就过去了,到时候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梁主任重重地叹了口气,语气稍缓,但眼神里的坚持却丝毫未减:“老岳,话不能这么说。” “那至少,家属们还能陪着他,安安稳稳地走完这最后一段路,不是吗?” “也能给家里人留出点时间,好好准备准备后事,总比手忙脚乱,稀里糊涂人就没了要强得多!”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办公室里的火药味越来越浓。 梁主任烦躁地摆了摆手,像是在驱赶什么不祥的念头:“老岳,你别误会,我不是说坚决反对做手术。” “关键是,现在谁有这个百分之百的把握?” “你看看,从下面县里请来的那个医生,”他下意识地朝门外方向瞥了一眼,脸上写满了挥之不去的不信任,“年纪轻轻的!” “连我们这些在手术台上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的老家伙都束手无策的手术,他一个毛头小子,能行?” “他要是真给做砸了,郭家那边能善罢甘休?那可是郭书记的父亲!” “到时候,别说他自己前途尽毁,连带着咱们市中心医院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梁主任顿了顿,语气里又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县里医院能把他派过来,说明这年轻人肯定是有两下子的,不是那种纯粹的草包,肯定是让清河县那边也看重的!” “可郭家要是真发起火来,不管不顾地迁怒于他,这个有潜力的年轻医生,以后在医学这条路上,就算是彻底完了!” 岳主任“哼”了一声,显然不认同梁主任的悲观:“老梁,我看你是把郭家人想得太不近人情,太不讲道理了。” “郭老这情况,他们家属心里能没数?早就已经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你没看他们这段时间,满世界地托关系找专家,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不就是为了给老爷子博那最后一线生机吗?” “只要咱们把丑话说在前面,把所有可能的风险都掰开了揉碎了讲清楚,他们不会不理解的。”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 袁院长一直沉默地听着,此刻终于忍不住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沉声打断了他们的激烈争吵。 他脸上带着几分疲惫,更多的是无奈。 “我这刚把人从县里请过来,连口热茶都还没喝上呢,你们倒先自己吵起来了,像什么样子!” “本来还说,等秦医生安顿好了,下午或者明天上午,叫上你们几个相关科室的骨干,再请秦医生一起,开个碰头会,算是给他做个全面的术前评估,也算是给他搭把手,大家一起集思广益,敲定一下最终的手术方案。” “现在倒好!你们俩先掐起来了!” 他凌厉的目光转向梁主任,语气也重了几分:“老梁,我记得很清楚,之前让你组织心外科的专家团队讨论郭老手术方案的时候,你可是点了头的,明确表示同意手术治疗的。” 梁主任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显而易见的尴尬,但很快又梗着脖子,带着几分委屈解释道:“袁院长,我那会儿是同意了手术方案,可我……我以为您能从京城或者沪上请来个真正的顶尖大拿,那种泰山北斗级的人物啊!” “谁能想到,您……您从下面县里,找了个这么年轻的后生过来啊!” 他越说越觉得心里憋屈,忍不住开始抱怨起来,声音也大了不少:“都怪清河县那个周院长!他这是怎么办事的?” “这么人命关天的大事,他怎么一点分寸都没有!” “派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来,这不是胡闹是什么?” 他又带着几分狐疑地看向袁院长,试探着问道:“袁院长,您……您是不是没跟老周同志把郭老的具体病情有多凶险、多复杂,给说清楚啊?” “他要是真的完全了解情况,能随随便便就派个嘴上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过来挑这么重的担子?” 第181章 听说……年纪很轻? 袁院长脸色一沉,语气变得不容置疑,带着几分不悦:“老周那边,我自然是把郭老先生的病情、手术的难度和我们面临的困境,原原本本、一字不差地都交代清楚了!” “郭老的全部病历资料,包括所有的影像学检查结果,我也让人一早就给他完整地传真过去了,我特意叮嘱过,让秦医生务必仔细研究,心中有数才能过来。” 他顿了顿,锐利的目光缓缓扫过梁主任和岳主任写满不同情绪的脸,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 “至于秦医生的真实能力嘛……” 袁院长不急不缓地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 “我已经让人去请他了。” 梁主任和岳主任都是一愣,面面相觑。 “急诊科刚刚打来电话,送来一个肾挫裂伤大出血的病人,情况非常紧急,失血量很大,需要立刻进行手术探查止血。” “我让肾内科那边的医生去招待所,直接问问秦医生,能不能接下这台急诊手术。” 岳主任最先反应过来,眼睛一亮:“肾挫裂伤大出血?这种外伤急诊手术,虽然算不上什么顶尖的疑难杂症,但对术者的基本功、快速判断能力和临场应变能力要求非常高啊!” 袁院长赞许地点了点头,放下了茶杯:“没错。” “这台手术,虽然不像郭老那台手术那样,复杂到令人望而却步,几乎不敢下手,但操作起来也相当考验一个主刀医生的综合素质和心理承受能力。” 他意味深长地补充道:“也算是……给他一个小小的考验吧。” “咱们也正好借这个难得的机会,亲眼看一看,这位被老周极力推荐的‘愣头青’,到底有几斤几两,是不是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没有实力绝不承揽’!” 与此同时,郭老爷子的特护病房里,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郭书记和他爱人,也刚刚从侧面渠道,得知了秦东扬的一些基本情况。 说是县里派来的支援医生,还不到三十岁。 郭书记的爱人,一个保养得宜的中年妇人,此刻脸上却布满了愁云和难以置信。 她猛地从陪护床上站起身,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焦虑:“老郭,你说说,这个袁院长到底是怎么回事?” “咱们爸这情况,生死关头啊!” “他怎么……怎么能找一个这么年轻的人来?” 她急得在原地踱了两步,语气越发激动:“这不是拿爸的命开玩笑吗?!这简直就是对病人的不负责任!” 郭书记眉头紧锁,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似乎想把胸中的郁结也一并排出。 他看着病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老父亲,眼神复杂。 “小琴,你先别激动。”他声音有些沙哑。 “爸的身体……你我都清楚,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之前的那些省里市里的专家,你也不是没见过,一个个都摇头,方案也都偏保守。” “保守的结果是什么?就是眼睁睁看着爸一天天衰弱下去!” 郭书记顿了顿,目光转向窗外,带着一丝渺茫的希冀:“这最后,基本也就是放手一搏了。” “这个秦医生,虽然年轻,但说不定……说不定他能有别的法子。” “毕竟,年轻人的思路,可能确实比那些老专家要灵活一些,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 郭书记的爱人闻言,非但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加忧心忡忡。 她猛地转过头,盯着郭书记,语气带着一丝绝望:“灵活?” “就算他思路再灵活,他这个年纪……他才多大啊!” “不到三十岁!他上过几台大手术?他见过多少疑难杂症?” “老郭,这可是开胸破肚的大手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这能让人怎么信任啊!” 郭书记沉默了。 病房里只有医疗仪器规律的滴滴声,和他爱人因激动而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良久,他才沉声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小琴,这件事情,袁院长肯定比我们考虑得更多,更周全。” “他身在这个位子上,肩上扛着的责任,比我们想象的要重得多。” “如果这个秦医生真的不行,只是个银样镴枪头,我相信,袁院长也绝对不会拿我爸的生命去冒险,不会让他上手术台的。” 郭书记的爱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她无力地坐回床边,眼神空洞地望着昏睡中的郭老爷子。 “可……可爸要是不做这个手术……”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但病房里的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 不做,就是等死。 三个月,甚至可能更短。 一时间,沉甸甸的绝望再次笼罩了整个病房。 而另一边,胸外科的岳主任在袁院长的办公室里,跟梁主任一番激情澎湃、几乎要掀翻屋顶的争论之后,也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心头火气难平。 他摆了摆手,跟袁院长打了个招呼,便准备先回自己科室处理堆积的事务。 毕竟,他胸外科那边也是一堆病人等着他。 不过,走出行政楼,岳主任脚下一转,却没有直接回胸外科。 他心里惦记着郭老爷子的情况,还是特意绕了个弯,往干部特护病房那边走去。 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一条人命,而且是身份特殊的老领导。 刚走到特护病房的走廊,就看见郭书记正一脸沉重地站在病房门口,微微弓着背,像是在出神。 郭书记似乎也察觉到了脚步声,一抬头,便看见了岳主任。 他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迎了上来。 “岳主任,您怎么过来了?”郭书记的声音带着几分客气,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岳主任停下脚步,看着郭书记布满血丝的眼睛和憔悴的面容,心里也叹了口气。 “郭书记,我刚从袁院长那边过来,顺路过来看看老爷子的情况。” 郭书记点了点头,目光闪烁了一下,像是抓住了什么机会。 他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和期待,特意向岳主任打听起来:“岳主任,那个……袁院长从清河县请来的秦医生……” “您……您了解吗?听说……年纪很轻?” 第182章 这是爸最后的机会了! 岳主任看着郭书记焦灼的眼神,沉吟片刻,压低了声音。 “郭书记,您先别急。” “关于秦医生的情况,袁院长也是有全盘考虑的。” 他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这不,袁院长现在就让他先去急诊科接一台手术。” “说是要亲眼看看他的真本事,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 郭书记一愣:“现在?去做手术?” 岳主任点了点头:“是台急诊,肾挫裂伤大出血,也算是个硬骨头。” “袁院长的意思是,先让他露两手,咱们也好有个底。” 郭书记的眉头依旧紧锁,但眼神里多了一丝专注。 岳主任继续说道:“郭书记,您想啊,清河县那边既然能派他来,而且是明知道您父亲这个手术难度登天的情况下派来的……” “说明县医院对他,是有信心的。” “毕竟,老爷子的情况,之前肯定也跟地方上通报过了,是个医生都知道这手术不好做,风险巨大。” “可这位秦医生,还是来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对自己的医术有相当的把握,不是来瞎胡闹的。” “而且,清河县医院的周院长能点头放他来挑这个大梁,也侧面证明了县医院那边,对他的实力是非常认可的。” 岳主任看着郭书记,语气变得更加郑重:“郭书记,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现在摆在您面前的,其实就是一个选择。” “愿不愿意,赌这最后的一线生机。” 他深吸一口气:“赢了,老爷子就能多活个几年,甚至十几年,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如果输了……那结果,就是我们最不愿意看到的,也是最坏的。” 郭书记的脸颊肌肉抽动了一下,表情很是沉重。 他嘴唇翕动,想说什么,却又似乎被什么堵住了喉咙。 是啊,赌。 他当然希望能够赌赢! 赢了,父亲就能多享受几年天伦之乐,他们也能多尽几年孝道。 可……可万一赌输了呢? 那个后果,他想都不敢想。 父亲的音容笑貌,瞬间涌上心头,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岳主任看着他痛苦的神色,轻轻叹了口气。 “郭书记,老爷子现在的情况,我们医生也都跟您详细说过了。” “说句不好听的,他老人家现在的状态,其实就是一直在拖着,每一天……可能都是煎熬。” “老爷子自己嘴上不说,怕你们担心,但他平时所忍受的病痛折磨,我们是能看出来的。” “偶尔清醒的时候,也都是强打精神宽慰你们,说自己没事,好得很。” 岳主任的目光带着一丝怜悯:“有时候啊,我觉得老爷子自己可能都看开了,反倒是你们做儿女的,这份心……放不下,看不开。” 郭书记听完岳主任这番话,只觉得鼻子猛地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猛地别过头去,不想让岳主任看到自己的失态。 是啊,父亲…… 他妈去世得早,他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都是他爹一个人含辛茹苦拉扯长大的。 为了他们兄妹几个,父亲操劳了一辈子,连弦都没有再续。 这份恩情,比天高,比海深。 如今,父亲病危,他这个做长子的,却连一个能让父亲安然度过难关的办法都找不到…… 一时间,郭书记的心里五味杂陈,既有对父亲的愧疚,也有对现实的无力,更有对那个年轻医生的最后一丝不确定的期盼。 岳主任见他情绪激动,沉默了片刻,才再次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急迫。 “郭书记,您要尽快做决定了。” “这真的是最后的机会了。” “趁着现在老爷子的身体各项机能,还勉强满足动手术的基本条件。” “如果再这么等下去,拖上一个星期,甚至半个月……” 岳主任的语气沉重起来:“到时候,就算这个秦医生的医术再怎么精湛,就算是华佗在世,恐怕老爷子的身体,也根本无法撑到手术结束了。” “到那个时候,可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郭书记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然后又被一块千斤巨石压着,沉甸甸的,闷得他几乎要窒息。 他迈着沉重的步子,回到了特护病房。 妻子见他脸色煞白,眼神空洞,心头一紧:“老郭,怎么了?” 郭书记嘴唇动了动,把岳主任的话,还有袁院长的安排,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 “让那个秦医生……先去急诊试试深浅?”书记的爱人声音都有些发颤。 “嗯。”郭书记点了点头,声音沙哑,“看看真本事。” 病房内,一时间只有夫妻俩粗重的呼吸声。 良久,书记的爱人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牙一咬,眼圈也红了。 “老郭,那就……那就动吧!” 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决绝。 “与其让爸这么干耗着受罪,不如……不如搏一把!” 郭书记猛地抬头看着妻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沉痛的理解。 妻子吸了吸鼻子,又补了一句:“不过,这事儿太大,你还是得跟弟弟妹妹们商量一下。” “总得知会他们一声,听听他们的意见。” 郭书记点了点头:“我知道,我这就让他们过来。” 不多时,郭书记的弟弟郭铭,还有两个妹妹郭敏、郭芳,都行色匆匆地赶到了医院。 一进病房,看到父母愁云惨淡的脸,就知道情况不妙。 郭书记将情况又大致说了一遍,着重提了秦东扬的年龄。 “哥,你说什么?!”小妹郭芳第一个叫了起来,“主刀的医生,不到三十岁?” “这不是胡闹吗!”郭铭也皱紧了眉头,语气很冲,“爸这情况,能让一个毛头小子练手?” “省里市里的专家都束手无策,他一个县里来的年轻医生能行?”大妹郭敏也是一脸的不敢置信,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哥,你可不能糊涂啊!” “这万一……” 反对声此起彼伏,带着焦急和恐慌。 郭书记听着弟弟妹妹们的质疑,心中的那点犹豫反而消散了,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他沉声打断了他们:“爸的情况,你们不是不知道!” “医生说了,就算现在这样保守治疗,爸最多也就能撑三个月!” “而且这三个月,每一天都是在病痛的折磨中度过!” “你们忍心看着爸遭那个罪吗?” “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个肯接手的医生,不管他多年轻,这是爸最后的机会了!” “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看着这个机会溜走?” 第183章 我们现在就去找他 郭书记的声音带着一丝悲愤和决绝。 大妹郭敏已经是做奶奶的人了,听了这话,“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她捶着胸口,泣不成声:“哥啊……那……那至少还能陪爸三个月啊……” “三个月,也是时间啊……” “万一……万一手术失败了,我……我就没有爸爸了啊!” 郭书记看着痛哭的妹妹,心如刀绞,眼眶也红了。 但他还是强忍着悲痛,声音嘶哑地劝道:“小敏,我知道你难受,我们谁不难受?” “可你想想爸,他现在多痛苦!” “与其让他多受三个月的罪,最后还是……还是那个结果,不如我们现在拼一把!” “万一呢?万一成功了呢?” 就在一家人争执不下,悲戚弥漫之时,病床上的郭老爷子,眼皮微微动了动。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混浊的目光在几个子女脸上扫过,然后艰难地抬起手,轻轻招了招。 一直守在床边的大女婿眼尖,第一个发现,惊喜地低呼:“爸!爸醒了!” “爸!” “爸您醒了!” 所有人立刻都围了过去,暂时忘记了争论,脸上都露出了关切和一丝欣喜。 郭老爷子看着围在床前的儿女们,嘴唇翕动了几下,发出微弱但清晰的声音。 “别……别吵了……” 他喘了口气,继续说道:“既然……人家是来给我做手术的……那就……让他做……” 众人都是一愣。 郭老爷子虚弱地笑了笑,眼神里却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平静。 “我活了……七十多岁了……够本了,也不亏……” “这回……要是能挺过去,那是……我命好。” “要是……挺不过去……那就是我的命……该如此……”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个孩子,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一丝解脱。 “说实话……有好几次……我都想跟你们说……别治了……” “我这身子骨……我自己清楚……” “现在这样……活着……也是折磨……” 郭老爷子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了郭家兄妹的心上。 “爸……” “呜呜呜……” 郭敏和郭芳再也忍不住,姐妹俩“哇”的一声扑到床边,放声大哭起来。 她们的声音里充满了悲痛和无助,还有对父亲深切的心疼和愧疚。 郭书记和郭铭也猛地别过头去,抬手擦拭着不受控制涌出的眼泪,喉咙里像是堵了团滚烫的棉花,哽咽难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啊,父亲都这样说了,他们做儿女的,还能说什么呢? 与其让父亲在无尽的痛苦中等待那注定的结局,不如放手一搏,哪怕只有一线生机! 老爷子这番话,比任何人的劝说都管用。 他是在用自己最后的力气,给儿女们一个台阶下,也是在给自己一个解脱的机会。 郭书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转过身,看着哭成泪人的弟弟妹妹们,声音沙哑地说道:“爸都这么说了……我们……我们就听爸的。” 郭铭红着眼睛,重重地点了点头:“哥,我听你的,也听爸的!” 郭芳抽泣着,一边抹泪一边哽咽道:“只要爸能少受点罪……怎么……怎么都行……” 郭敏哭得最是伤心,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抓着父亲枯瘦的手,泣不成声。 既然老爷子自己都表了态,儿女们心中再多的顾虑和不舍,此刻也都化为了一个共同的决定——同意手术! 就在这时,一直紧锁眉头的郭铭,突然开口,眼神里带着一丝最后的挣扎和犹疑。 “哥,虽然爸同意了,可……可那个秦医生,咱们毕竟一点都不了解啊。”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急切:“要不,我们还是先去见见他,当面问问,也算是……探探他的底?” “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医术……究竟怎么样?能不能让我们稍微放点心?” 郭书记闻言,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老三说的有道理。” “虽然袁院长和岳主任都打了包票,但这件事毕竟关系到爸的性命,非同小可,我们还是亲自去看看,跟他谈谈,心里能踏实一些。” 他看向弟弟妹妹:“走,我们现在就去找他。” 于是,郭家兄妹四人,怀着无比复杂和沉重的心情,一起离开了特护病房,径直往急诊科手术室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四人谁也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压抑和凝重。 他们每个人的心里都清楚,这一去,或许就是为父亲的生命,下最后的,也是唯一的赌注。 到了急诊科手术室外,郭书记拦住一个行色匆匆的小护士,开口询问:“你好,请问一下,秦东扬秦医生在吗?” 小护士打量了他们一眼,说道:“秦医生正在里面进行一台急诊手术呢,肾挫裂伤大出血,刚进去没多久。” “还没出来?”郭书记追问了一句。 护士摇了摇头:“这种手术,估计还得一阵子呢。你们是……” 郭书记摆了摆手:“我们是病人家属,找秦医生有点事。我们在这里等他吧。” 四人对视一眼,郭书记沉声道:“那我们就在这儿等。” 于是,兄妹四人便在手术室外的木头长椅上坐了下来,目光不时投向那扇紧闭的、亮着“手术中”红灯的大门,静静地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在他们心上缓慢地碾过,漫长而煎熬。 他们时而焦躁地看看紧闭的手术室大门,时而低头沉思,脸上都写满了挥之不去的焦虑和深深的不安。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或许是一个小时,或许是更久。 手术室门上的那盏红灯,终于“啪嗒”一声,灭了。 紧接着,“嘎吱——”一声,沉重的铅制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第184章 您……您真的有信心吗? 一个穿着绿色洗手衣,戴着蓝色一次性手术帽和口罩的身影,略显疲惫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正是秦东扬。 他摘下脸上的口罩,随手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露出一张年轻但异常沉稳的脸庞,额头上还带着一层细密的汗珠,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高强度的手术。 秦东扬一出来,目光习惯性地一扫,就看到长椅上霍然站起身的几个人,眉头几不可查地微微一蹙。 他心里下意识地琢磨着,这几位,大概是刚才那台急诊手术病人的家属吧?看这阵仗,是来听手术结果的。 他正准备开口,跟他们交代一下手术情况,告诉他们手术很成功,病人已经脱离危险。 可目光落在为首那人脸上时,却微微一顿。 这个人……看着有点眼熟。 秦东扬脑中灵光一闪,瞬间反应过来,这不是……郭老爷子的儿子?上午他特意去郭老爷子病房的时候看过一眼。 他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这几位,恐怕不是来等那急诊病人消息的,而是特意在这里等着,找自己的。 郭家兄妹四人,也在秦东扬出来的第一时间,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四双八道目光,全都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当看清楚秦东扬那张年轻得有些过分的脸时,四个人都有些傻眼了。 尤其是排行老三的郭铭和最小的郭芳,嘴巴都下意识地微微张开,眼神里充满了掩饰不住的震惊和不可思议。 这就是那个传说中,被袁院长和岳主任寄予厚望,要给他们父亲做那台高难度胰十二指肠切除术的主刀医生? 这也……这也太年轻了吧! 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年轻得多!简直就像个刚毕业的实习生! 郭铭性子最急,也是对秦东扬最不放心的一个,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前抢了一步,带着满脸的难以置信,脱口而出:“秦……秦医生是吧?您……您今年多大了?” 这话问得有些突兀,甚至带着几分不客气。 秦东扬看着他们,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神色依旧平静,语气也淡然无波:“我二十五周岁,还差几个月到二十六。” 嘶—— 郭家兄妹几人,除了郭书记因为岳主任提前透过底,多少有点心理准备外,其他三人几乎是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的表情更是精彩纷呈。 二十五岁! 还不到二十六! 这个年纪,在他们固有的观念里,可能也就是个刚从医学院毕业没几年,还在跟着老医生屁股后面学习的毛头小子! 小妹郭芳的脸色瞬间就白了几分,她下意识地拉了拉大哥郭书记的衣袖,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求助和深深的质疑。 郭铭的眉头更是拧成了一个解不开的疙瘩,脸上的不信任和失望几乎要从眼睛里溢出来。 就连一向相对沉稳的大妹郭敏,此刻也是一脸的错愕和掩饰不住的担忧,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病房里老爷子的话还言犹在耳,可眼前这个年轻得不像话的医生,实在是让他们难以建立起信心。 郭书记强行压下心中翻腾的波澜,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客气而尊重,毕竟对方是父亲最后的希望。 “秦医生,您好。” “我们是郭振邦的家属。” 秦东扬点了点头,目光平静地看着他:“郭书记,我知道。” 郭书记定了定神,继续说道:“我们知道您是清河县人民医院派来的专家,也知道袁院长和岳主任他们,已经跟您谈过了,准备安排您……来给我父亲做手术。”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深吸一口气,目光紧紧地盯着秦东扬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秦医生,我父亲的情况,想必您已经都了解了吧?” 秦东扬迎着他那充满了探究和期盼的目光,毫不回避,声音清晰而肯定地回答:“郭书记,郭老爷子的所有病历资料,包括ct、mri片子,以及省里和市里专家的历次会诊意见,还有他目前最新的身体各项检查指标,我都已经详细看过了,非常清楚。” 郭书记的心,不由自主地又提了起来,嗓子眼有些发干。 他咽了口唾沫,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桓在他们兄妹心头,最关键,也是他们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那……秦医生,对于我父亲这台手术,您……您真的有信心吗?” 这个问题一出口,郭铭、郭敏、郭芳三兄妹也都屏住了呼吸,一个个神情紧张地看着秦东扬,等待着他的回答。这个回答,将直接决定他们最后的选择。 秦东扬闻言,并没有像他们预期的那样,立刻拍着胸脯打包票,或者给出什么豪言壮语。 他只是微微沉吟了片刻,眼神深邃而专注,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然后,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郭家兄妹四人,语气平稳却带着一种专业和冷静。 “郭书记,各位家属。” “如果说信心,我可以告诉你们,我对我的外科技术,有信心。” “但是,医学从来都不是百分之百的科学,尤其是在面对如此复杂和危重的手术时。”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郑重:“所以我无法给你们一个绝对的把握,保证手术百分之百成功,保证术中术后不会出现任何一点并发症和意外。” 秦东扬看着他们因为自己这番话而微微变化的脸色,继续补充道:“准确地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负责任的医生,敢拍着胸脯向病人家属承诺,他做的任何一台手术,尤其是这种高风险手术,能够做到百分之百万无一失,不出任何问题。” 秦东扬这话一出口,如同在滚油里泼了一勺冷水,瞬间炸开了锅。 尤其是郭敏和郭芳,刚刚才勉强止住的眼泪,再一次决堤。 “呜呜呜……那……那可怎么办啊……” “爸啊……” 第185章 吉人自有天相 姐妹俩的哭声比之前更加凄厉,充满了绝望和对父亲命运的担忧。 她们本就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在秦东扬这番冷静到近乎残酷的“实话”面前,彻底崩塌了。 郭书记和郭铭也是脸色一白,心头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之火,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险些熄灭。 秦东扬看着他们,神色依旧平静,似乎早有预料。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声音不大,却像一颗定心丸,精准地投入了众人波涛汹涌的心湖。 “但是,我唯一可以向你们保证的是,哪怕手术最终的结果不尽如人意,我也能让郭老爷子活着从手术台上下来。” 这话一出,哭声戛然而止。 郭家兄妹四人,几乎是同时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带着不敢置信的光芒,死死地盯住了秦东扬。 秦东扬迎着他们的目光,继续说道,语气斩钉截铁:“我不能保证手术后,郭老爷子的身体状况一定会比现在更好,但我能保证,他肯定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差。” “换句话说,他至少,能活着离开手术室。” 轰—— 这几句话,如同在黑暗的隧道中突然亮起的一盏明灯,瞬间照亮了郭家兄妹四人几近绝望的心。 眼睛亮了! 真的亮了! 他们最怕的是什么? 最担心的,就是父亲连手术台都下不来,他们连父亲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那样的话,他们会愧疚一辈子,悔恨终生! 可现在,秦东扬竟然给出了这样的保证! 哪怕手术失败,人也能活着下来! 这……这就够了! 这已经给了他们最大的安慰和底气! 至少,他们不用再担心那种最坏最坏,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的情况发生! 郭书记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他上前一步,紧紧抓住秦东扬的胳膊,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秦医生,您……您说的是真的?” “您真的有把握,让我父亲……能活着下手术台?”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强烈的希冀和恳求。 秦东扬看着他,眼神坚定,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是的,郭书记,我有这个把握。” “呼——” 郭书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又像是注入了新的生机。 然而,一旁的郭铭,眉头却依然紧锁着。 他盯着秦东扬那张过分年轻的脸,眼神里的怀疑并没有完全消散。 “秦医生,恕我直言。” 郭铭的声音带着几分尖锐和不信任:“您……毕竟太年轻了。” “您刚才说的那些保证,不会……不会是在说大话,安慰我们吧?” “万一……万一我爸真的在手术台上……”他后面的话没敢说出来,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郭书记脸色一变,刚想开口呵斥三弟。 秦东扬却摆了摆手,神色依旧淡然,甚至嘴角还勾起了一抹几不可查的弧度,似乎并不在意郭铭的质疑。 他看着郭铭,平静地说道:“如果你们不相信,那要不,我们签个协议?” “如果郭老爷子在手术台上出现意外,不幸离世,”秦东扬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那我秦东扬,就把我这条命,赔给你们。怎么样?” 这话一出,石破天惊! 郭家兄妹四人,包括一直哭哭啼啼的郭敏郭芳,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秦东扬,一时间竟然都忘了反应。 把命赔给他们? 这是何等的分量! 这是何等的自信! 或者说,这是何等的……疯狂! 郭书记最先反应过来,他狠狠地瞪了郭铭一眼,眼神里充满了责备。 然后,他赶紧转向秦东扬,语气带着几分惶恐和歉意:“秦医生,您千万别这么说!” “我三弟他不是那个意思,他就是太担心我父亲了,口不择言,您别往心里去!” 郭书记连忙表态:“我们相信您!我们当然相信您!” 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地说道:“秦医生,我父亲的性命,就拜托您了!我们只希望,您能尽最大的努力,为我父亲做手术!” 秦东扬点了点头,脸上的那抹弧度淡去,恢复了贯有的沉稳。 “郭书记,请你们放心。” 他的声音平静却充满了力量:“在手术室里,最希望病人能够平安活下来的,永远是医生。” “甚至,有些时候,我们医生这种想法,比病人家属还要来得更加强烈。” “因为每一台手术,对我们而言,都是一场战斗,我们渴望胜利,渴望生命在我们手中延续。” 秦东扬看着他们,语气诚恳:“所以,请你们放宽心,我一定会全力以赴,不辜负你们的托付,也不辜负郭老爷子自己的期盼。” 这番话,说得郭家兄妹四人心中一阵激荡,眼眶再次湿润。 他们能感受到,眼前这个年轻医生话语中的真诚和决心。 “谢谢您,秦医生!太谢谢您了!”郭书记紧紧握住秦东扬的手,用力地摇晃着。 秦东扬微微颔首,抽回手。 “我还要去给刚才那台急诊手术的病人家属交代一下术后注意事项。” 他看了一眼手术室的方向,说道:“就不多陪各位了。” 说完,他朝郭家兄妹几人略一点头,便转身朝着另一边的家属等候区走去,留下郭家兄妹四人,站在原地,心情复杂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秦东扬那年轻却异常沉稳的背影,在郭家兄妹四人眼中,仿佛镀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光环。 他们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直到那背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大哥……” 郭芳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颤抖和不确定。 “我们……我们真的可以相信他吗?” 毕竟,那张脸实在是太年轻了,年轻到让人难以将“神医”二字与他联系起来。 郭书记深吸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手术室紧闭的大门,又转向自己的弟妹。 他沉声道:“他敢夸下那样的海口,拿自己的命做赌注,说明他对自己有绝对的把握。” “否则,一个正常的医生,谁敢说出‘以命相偿’这样的话?” “事到如今,我们除了相信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他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但也有一丝被秦东扬那番话点燃的决绝。 “是啊,大姐。” 郭敏也抹了抹眼角,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觉得,我们可以相信他。” “难怪他这么年轻,县里也敢把他派来。保不齐,真是哪个不出世的名医高人教出来的得意弟子,只是因为年纪太小,还没来得及在医学界崭露头角呢!” 她努力为秦东扬的年轻寻找着合理的解释,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郭铭没有说话,但紧锁的眉头也微微松开了一些。 秦东扬那句“以命相偿”,确实像一块巨石,砸碎了他心中大部分的疑虑。 没有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尤其是在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上。 郭书记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却坚定:“嗯,二妹说的有道理。” “走吧,我们先回病房,等消息。” “爸他……吉人自有天相。” 第186章 这才是今天的重头戏 姐妹俩的哭声比之前更加凄厉,充满了绝望和对父亲命运的担忧。 她们本就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在秦东扬这番冷静到近乎残酷的“实话”面前,彻底崩塌了。 郭书记和郭铭也是脸色一白,心头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之火,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险些熄灭。 秦东扬看着他们,神色依旧平静,似乎早有预料。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声音不大,却像一颗定心丸,精准地投入了众人波涛汹涌的心湖。 “但是,我唯一可以向你们保证的是,哪怕手术最终的结果不尽如人意,我也能让郭老爷子活着从手术台上下来。” 这话一出,哭声戛然而止。 郭家兄妹四人,几乎是同时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带着不敢置信的光芒,死死地盯住了秦东扬。 秦东扬迎着他们的目光,继续说道,语气斩钉截铁:“我不能保证手术后,郭老爷子的身体状况一定会比现在更好,但我能保证,他肯定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差。” “换句话说,他至少,能活着离开手术室。” 轰—— 这几句话,如同在黑暗的隧道中突然亮起的一盏明灯,瞬间照亮了郭家兄妹四人几近绝望的心。 眼睛亮了! 真的亮了! 他们最怕的是什么? 最担心的,就是父亲连手术台都下不来,他们连父亲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那样的话,他们会愧疚一辈子,悔恨终生! 可现在,秦东扬竟然给出了这样的保证! 哪怕手术失败,人也能活着下来! 这……这就够了! 这已经给了他们最大的安慰和底气! 至少,他们不用再担心那种最坏最坏,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的情况发生! 郭书记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他上前一步,紧紧抓住秦东扬的胳膊,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秦医生,您……您说的是真的?” “您真的有把握,让我父亲……能活着下手术台?”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强烈的希冀和恳求。 秦东扬看着他,眼神坚定,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是的,郭书记,我有这个把握。” “呼——” 郭书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又像是注入了新的生机。 然而,一旁的郭铭,眉头却依然紧锁着。 他盯着秦东扬那张过分年轻的脸,眼神里的怀疑并没有完全消散。 “秦医生,恕我直言。” 郭铭的声音带着几分尖锐和不信任:“您……毕竟太年轻了。” “您刚才说的那些保证,不会……不会是在说大话,安慰我们吧?” “万一……万一我爸真的在手术台上……”他后面的话没敢说出来,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郭书记脸色一变,刚想开口呵斥三弟。 秦东扬却摆了摆手,神色依旧淡然,甚至嘴角还勾起了一抹几不可查的弧度,似乎并不在意郭铭的质疑。 他看着郭铭,平静地说道:“如果你们不相信,那要不,我们签个协议?” “如果郭老爷子在手术台上出现意外,不幸离世,”秦东扬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那我秦东扬,就把我这条命,赔给你们。怎么样?” 这话一出,石破天惊! 郭家兄妹四人,包括一直哭哭啼啼的郭敏郭芳,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秦东扬,一时间竟然都忘了反应。 把命赔给他们? 这是何等的分量! 这是何等的自信! 或者说,这是何等的……疯狂! 郭书记最先反应过来,他狠狠地瞪了郭铭一眼,眼神里充满了责备。 然后,他赶紧转向秦东扬,语气带着几分惶恐和歉意:“秦医生,您千万别这么说!” “我三弟他不是那个意思,他就是太担心我父亲了,口不择言,您别往心里去!” 郭书记连忙表态:“我们相信您!我们当然相信您!” 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地说道:“秦医生,我父亲的性命,就拜托您了!我们只希望,您能尽最大的努力,为我父亲做手术!” 秦东扬点了点头,脸上的那抹弧度淡去,恢复了贯有的沉稳。 “郭书记,请你们放心。” 他的声音平静却充满了力量:“在手术室里,最希望病人能够平安活下来的,永远是医生。” “甚至,有些时候,我们医生这种想法,比病人家属还要来得更加强烈。” “因为每一台手术,对我们而言,都是一场战斗,我们渴望胜利,渴望生命在我们手中延续。” 秦东扬看着他们,语气诚恳:“所以,请你们放宽心,我一定会全力以赴,不辜负你们的托付,也不辜负郭老爷子自己的期盼。” 这番话,说得郭家兄妹四人心中一阵激荡,眼眶再次湿润。 他们能感受到,眼前这个年轻医生话语中的真诚和决心。 “谢谢您,秦医生!太谢谢您了!”郭书记紧紧握住秦东扬的手,用力地摇晃着。 秦东扬微微颔首,抽回手。 “我还要去给刚才那台急诊手术的病人家属交代一下术后注意事项。” 他看了一眼手术室的方向,说道:“就不多陪各位了。” 说完,他朝郭家兄妹几人略一点头,便转身朝着另一边的家属等候区走去,留下郭家兄妹四人,站在原地,心情复杂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秦东扬那年轻却异常沉稳的背影,在郭家兄妹四人眼中,仿佛镀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光环。 他们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直到那背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大哥……” 郭芳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颤抖和不确定。 “我们……我们真的可以相信他吗?” 毕竟,那张脸实在是太年轻了,年轻到让人难以将“神医”二字与他联系起来。 郭书记深吸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手术室紧闭的大门,又转向自己的弟妹。 他沉声道:“他敢夸下那样的海口,拿自己的命做赌注,说明他对自己有绝对的把握。” “否则,一个正常的医生,谁敢说出‘以命相偿’这样的话?” “事到如今,我们除了相信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他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但也有一丝被秦东扬那番话点燃的决绝。 “是啊,大姐。” 郭敏也抹了抹眼角,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觉得,我们可以相信他。” “难怪他这么年轻,县里也敢把他派来。保不齐,真是哪个不出世的名医高人教出来的得意弟子,只是因为年纪太小,还没来得及在医学界崭露头角呢!” 她努力为秦东扬的年轻寻找着合理的解释,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郭铭没有说话,但紧锁的眉头也微微松开了一些。 秦东扬那句“以命相偿”,确实像一块巨石,砸碎了他心中大部分的疑虑。 没有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尤其是在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上。 郭书记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却坚定:“嗯,二妹说的有道理。” “走吧,我们先回病房,等消息。” “爸他……吉人自有天相。” 第187章 可不兴随便说了啊! 四兄妹互相搀扶着,拖着沉甸甸的脚步,也朝着特护病房的方向走去。 这一刻,他们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父亲病情的担忧,也有一丝因秦东扬的承诺而生出的微弱希望。 而另一边,秦东扬那台惊心动魄的急诊肾挫裂伤大出血手术,也终于落下了帷幕。 当他剪断最后一根缝合线,将手术器械放下时,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旁边的副刀医生,一位肾内科的资深主治,看向秦东扬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审视,变成了毫不掩饰的震惊和敬佩。 手术一结束,这位副刀医生几乎是小跑着冲向了院长办公室。 “袁院长!袁院长!” 袁院长正在办公室里焦急地踱步,听到声音,猛地抬起头。 “怎么样?那台急诊手术怎么样了?” 副刀医生喘着粗气,脸上却带着兴奋的光: “袁院长,那小子……不,那位秦医生,简直神了!” “快!准!狠!” 他一连用了三个字来形容秦东扬的手术风格。 “从切皮到缝合,一气呵成,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那手法,那意识,绝对是顶尖的!” “郭老爷子那台刀,我不敢说他一定能做好,但这台肾内科的手术,我真挑不出半点毛病!” 副刀医生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快喷出来了。 “说句不怕您笑话的,就是我们肾内科的王主任亲自来,也未必能比他做得更漂亮!甚至……可能还有所不如!” 袁院长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如同黑夜里点燃的星辰! “好!好啊!” 他猛地一拍大腿,脸上的忧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抑制的兴奋。 “没想到啊,老周这次,还真是给我送来一个宝贝疙瘩!” 他搓了搓手,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止不住。 “快!马上去通知秦医生,让他处理完手头的事情,立刻来我办公室一趟!” “是!”副刀医生响亮地应了一声,转身又匆匆离去。 袁院长又拿起电话:“喂,梁主任吗?你现在马上到我办公室来!对,还有岳主任,你也一起过来!” “就说,关于郭老的术前评估会,现在开!” 秦东扬刚从急诊病人家属感激的泪眼中脱身,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院办的秘书就小跑着追了上来。 “秦医生,袁院长请您立刻去三楼小会议室一趟!” 秦东扬脚步一顿,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知道了。” 他没有丝毫迟疑,转身就朝着楼梯口走去。 三楼,小会议室。 门没有关严,里面透出压抑的、凝重的气息。 秦东扬伸手,轻轻推开了那扇厚重的木门。 吱呀—— 门开的瞬间,会议室里所有的声音都停了。 三道目光,如同约定好了一般,齐刷刷地投射到了他的身上。 袁院长坐在主位,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欣赏和急切。 而他左右下首的两位中年医生,目光就没那么友善了。 尤其是左手边那个国字脸、神情严肃的,眼神犀利得像两把手术刀,恨不得在他身上从上到下划拉一遍,把他看个通透。 另一位的目光虽然温和些,但那份审视和探究,同样毫不掩饰。 这,就是心外科的梁主任和胸外科的岳主任。 县人民医院外科领域的两根顶梁柱。 秦东扬对这几道犹如实质的目光恍若未觉。 他神色平静地走进去,先是冲着袁院长微微颔首。 “袁院长。” 然后又转向另外两人,不卑不亢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袁院长指了指自己旁边空着的椅子。 “小秦,来,坐这里。” 秦东扬依言走过去,拉开椅子,动作流畅地坐了下来。 从进门到落座,他始终保持着一种超乎年龄的沉稳和淡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他的动作而移动,整个会议室里,安静得只剩下他拉动椅子的轻微摩擦声。 梁主任的身体微微侧向岳主任,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压低了声音。 “这小子……心理素质可以啊。” 岳主任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毛,目光依旧锁定在秦东扬那张年轻的脸上。 袁院长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 他没有急着进入正题,反而先抛出了一个问题。 “小秦啊,刚才那台肾挫裂伤的手术,你自己感觉怎么样?有什么想法没有?” 这是考校,也是给梁、岳二人展示自己“淘来的宝贝”。 秦东扬坐直了身体,似乎早就料到有此一问。 他没有半分犹豫,开口便道:“患者送来时失血性休克征兆明显,ct显示右肾重度挫裂伤,肾蒂血管损伤可能性极大。” “所以常规的后腹腔入路视野太小,风险过高,我选择了经腹入路,首先控制肾蒂,阻断血供,这是保住患者性命和肾脏的关键。” “后续的清创、缝合,难点在于尽可能多地保留正常肾单位……” 他语速不快,但条理清晰,逻辑缜密,将手术的关键点、难点、以及自己的应对思路,剖析得淋漓尽致。 明明只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急救,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像是一道精密的数学题,每一个步骤都有理有据,严丝合缝。 会议室里,除了他的声音,再无其他。 梁主任和岳主任脸上的审视,不知不觉间,已经变成了专注的倾听。 他们都是行家,自然听得出来,秦东扬这番话里蕴含的,是何等扎实的理论功底和恐怖的临床思维。 尤其是对突发状况的预判和处理,已经完全超出了一个年轻医生的范畴。 等秦东扬说完,袁院长脸上已经笑开了花。 他猛地一拍手掌! “好!” “说得太好了!” 袁院长看向梁、岳二人,语气里满是炫耀:“怎么样?我就说,这小子不简单吧!年纪轻轻,对一台复杂急诊手术的见解,比我们这些老家伙还要深刻!” 夸赞过后,他脸色一肃,终于进入了正题。 “好了,闲话不多说。” “今天这个会,就是为了郭老爷子的手术开的。” 袁院长郑重地指了指身边的两位。 “小秦,我再给你正式介绍一下。” “这位,是我们心外科的主任,梁旭光,梁主任。” “这位,是我们胸外科的主任,岳山,岳主任。” “郭老的手术,风险极高,需要多科室协作。到时候,他们两位,将会是你的第一、第二助手,跟你一起上台。” 梁主任表情严肃,只是对着秦东扬,沉沉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安排。 岳主任则笑了笑,表情要温和得多。 他看向秦东扬,主动开口道:“秦医生,刚才那台急诊手术的复盘,听得我们是心服口服。” “现在,关于郭老爷子的病情,我们也想听听你的看法,和具体的手术方向。” 这才是今天的重头戏。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了秦东扬身上。 秦东扬迎着三位大佬的目光,神色不变,直接抛出了自己深思熟虑的方案。 第188章 全都给你安排上! “我的方案,可以概括为十二个字。” “胰管支架,空肠套入,浆肌层外翻。” 话音刚落,岳主任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如同在黑暗中看到了一束光! 而一旁始终严肃的梁主任,脸上的表情也凝固了,眉头紧紧蹙起,眼神里满是思索和震惊。 这个方案,太……太大胆了! 也太……太天才了! 它完美地避开了传统胰十二指肠切除术最大的难点和风险点——胰肠吻合! 用一种近乎于“奇技淫巧”的方式,构建了一个全新的消化道重建路径! 岳主任越想,眼睛越亮,忍不住追问:“具体的吻合方式呢?” 秦东扬言简意赅:“做一个小领圈。” 轰! 岳主任只觉得脑子里仿佛有烟花炸开! 小领圈! 对啊!浆肌层外翻做成一个小领圈,既能保证吻合口血供,又能最大程度防止胰液泄露! 妙! 简直是神来之笔! 他激动地看向梁主任,却发现梁主任的表情,比之前更加严肃,甚至可以说,是凝重。 秦东扬的方案,他听懂了。 正因为听懂了,他才感觉到了那股彻骨的寒意。 这已经不是手术了,这是在人体内做一件最精密的艺术品! 对主刀医生的要求,高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终于,梁主任缓缓开口了,声音沙哑而低沉。 “你说的这个术式,理论上,确实是目前能想到的最优解。”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眼神锐利地盯着秦东扬。 “但是,理论终究是理论,实际应用起来,要考虑的因素太多了。” “病人的身体能不能承受这么精细的操作,术中会不会出现我们预料不到的变数,以及……” 梁主任说到这里,语气里透出一丝无奈和苦涩。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岳主任,又看回秦东扬,一字一句地说道: “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那就是,在手术台上,我们这几个老家伙,能不能跟得上你的节奏?” 梁主任的话音刚落,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这不仅是对秦东扬的质疑,更是对他们自己,对整个市中心医院外科团队的质疑!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转向了秦东扬,想看他如何应对这个近乎无解的难题。 然而,秦东扬的脸上,没有丝毫的为难。 他甚至还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云淡风轻的自信。 “我这样一个二十五岁的毛头小子都能做到的事儿……”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梁主任和岳主任,语气平淡却掷地有声。 “两位主任,不会做不到吧?” 轰! 这句话,像一颗深水炸弹,在梁主任和岳主任的心湖里猛然炸开! 两人的头顶上,仿佛同时冒出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什么意思? 这小子是在……激将?还是在嘲讽? 他们心里几乎是同时冒出一个念头:我要是能做得到,还需要费这么大劲,把您这尊大神从下面请上来? 但转念一想,两人又品出点别的味儿来了。 眼前这个年轻人,从来到市里,先是被家属质疑,再被他们这些老家伙审视、忽视,心里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气? 有本事的人,谁还没点傲气? 更何况是这种妖孽级别的本事,有点傲骨,那再正常不过了! 想到这,那点被冒犯的感觉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岳主任第一个笑了起来,打破了僵局。 “哈哈,秦医生这话说的,我们要是到时候配合不好,那这张老脸可就丢尽了!” 他看着秦东扬,眼神里不再是审视,而是满满的期待和信服。 “总不能秦医生您在前面冲锋陷阵,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在后面拖后腿吧!” 说着,他身体微微前倾,问出了所有人都最关心的问题。 “秦医生,依您看,这次手术的成功率,大概有多少?” 此话一出,连袁院长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秦东扬。 秦东扬摇了摇头。 “手术成功的成功率,我不清楚。” 众人心里咯噔一下。 不清楚?这算什么回答? 就在梁主任眉头又要皱起的时候,秦东扬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们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但是,手术不失败的成功率……” 秦东扬伸出一根手指,语气笃定,不容置疑。 “是百分之百。”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袁院长、梁主任、岳主任,三个人,三个表情,但眼神里的内容却出奇地一致。 震惊! 不解! 匪夷所思! 什么叫“不失败的成功率”? 这是在玩文字游戏吗? 秦东扬似乎看穿了他们的疑惑,淡淡地解释道: “我的意思是,我可以保证,让郭老活着下手术台。” “至于术后的恢复,那需要看他自身的身体机能和后续的护理,但手术本身,不会失败。” 这番话,比刚才那个“小领圈”方案,还要震撼! 整个办公室的人,都被震得脑子嗡嗡作响! 要知道,市中心医院,包括请来的省里专家,为什么迟迟不敢给郭老做手术? 就是因为风险太大,谁也不敢保证,人能不能在手术台上撑下来! 直接死在手术台上,这个责任,谁也担不起! 可现在,秦东扬,这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竟然敢夸下这样的海口!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们心里最大的那块石头,被秦东扬轻描淡写地搬开了! “你……你说的是真的?” 梁主任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死死地盯着秦东扬,像是要从他脸上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心虚。 “你能保证,郭老一定能活着下手术台?” 秦东扬迎着他灼人的目光,语气依旧淡定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以!” 他自己的医术精湛,让他有信心,更何况还有个小一给他托底。 梁主任和岳主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苦笑。 被打击了。 被一个年轻后辈,打击得体无完肤! “好!好!好!” 岳主任最先反应过来,连说三个好字,脸上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只要人能活着下台,后续的一切就都有了希望! 梁主任则想得更多,他深吸一口气,脸色无比严肃地说道:“小秦,你要为你说的每一句话负责!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秦东扬点了点头,神色平静。 “我当然负责。” 他看向会议室里的三位前辈,缓缓开口,说出了一句让整个会议室的空气都彻底凝固的话。 “就在一个多小时前,郭书记他们兄弟四个来找过我。我当时就跟他们说了。如果郭老爷子没能从手术台上下来……我这条命,赔给他们。” 噗—— 岳主任刚端起茶杯想压压惊,一口水还没咽下去,就这么原封不动地喷了出来。 他咳得满脸通红,指着秦东扬,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眼神里满是骇然。 袁院长也是一脸的哭笑不得。 他重重地揉了揉自己发胀的太阳穴,对着秦东扬,语气里带着一丝长辈般的无奈和责备。 “小秦啊,你这孩子……” “以后这种话,可不兴随便说了啊!这要是传出去,得引起多大的风波!” 第189章 王奶奶,那……那可怎么办啊? 秦东扬的表情却依旧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没有丝毫波澜。 “袁院长,您放心。” “如果我没有百分之一百二的把握,这种话,我也不敢说出口。” 他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带着一种源于绝对实力的自信。 会议室里又是一阵沉默。 如果是之前,秦东扬说出这种话,梁主任和岳主任只会当他是年少轻狂,口出狂言。 可就在刚才,那台惊心动魄的肾挫裂伤急诊手术,已经活生生地向他们证明了。 眼前这个年轻人,拥有的实力,已经丝毫不亚于他们这些在刀尖上跳了半辈子舞的市中心医院主任医师! 甚至,在某些方面,犹有过之! 市中心医院的主任们,包括省里来的专家,他们不敢做郭老的手术。 但秦东扬,他敢! 单单是这份敢把天捅个窟窿的勇气,这份敢拿自己的命去赌病人未来的担当,就已经足够压倒一切! “好!” 袁院长猛地一拍桌子,眼神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既然小秦你有这个信心,那我们就陪你疯一把!” 他扫视全场,语气变得无比激昂。 “现在,开会!讨论具体的手术细节!” 仿佛是被秦东扬那股疯劲儿彻底点燃,整个会议室的气氛瞬间从震惊转为了亢奋。 一场围绕着郭老爷子性命的攻坚战,就此打响。 这一讨论,就是一整个下午,带一个晚上。 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从下午两点,一直走向了深夜。 中间,袁院长让秘书把晚饭送了进来,也就是几个简单的盒饭。 但没人有心思细嚼慢咽,都是胡乱扒拉了几口,便又立刻投身到那张巨大的解剖图和一沓沓的病历资料中去。 争执,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不行!这个角度分离胰腺,风险太高了!稍有不慎就会损伤到脾静脉!” 梁主任的眉头拧成了个死结,态度坚决。 岳主任也附和道:“老梁说的对,我们可以换个更保守的入路,虽然慢一点,但更稳妥。” 秦东扬甚至连头都没抬,手指依旧在图纸上轻轻划过,仿佛在丈量着什么。 “我主刀。” 他顿了顿,终于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梁主任和岳主任那张写满了焦虑的脸。 “听我的。” 短短几个字,没有多余的解释,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 梁主任和岳主任瞬间就熄了火。 是啊,人家是主刀,是总指挥,他们只是助手。 战场上,听指挥,是天职! 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苦笑和释然。 也罢,就让他来做这个决断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直到墙上的时钟,时针和分针都指向了“10”的位置。 秦东扬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 “好了。” “完整的治疗方案,定了。” …… 会议室的门,依旧紧闭。 但走廊里,却早已站满了人。 郭书记领着他的三个弟妹,像四尊雕像一样,在会议室门口焦灼地等待着。 从下午,到晚上,再到深夜。 这扇门,就如同隔开了生与死的界限。 里面开会开得越久,他们这颗心,就悬得越高,沉得越深。 紧张,早已变成了深入骨髓的煎熬。 吱呀—— 门,终于开了。 岳主任一脸疲惫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郭书记几乎是瞬间就弹了起来,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一把抓住了岳主任的胳膊。 他的手在抖,声音也在抖。 “岳主任!怎么样了?到底……到底怎么样了?” 岳主任看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了一个让人安心的笑容。 “郭书记,放心吧。手术方案,基本已经全部确认了。” 郭书记的心猛地一松,差点瘫软下去。 “那……那什么时候手术?” 岳主任看了一眼还在会议室里,和梁主任就几个器械准备细节做最后确认的秦东扬的背影,郑重地说道:“后天一早。” “郭老的手术,不是一台简单的手术,它需要我们所有参与的医护人员,都保持在最佳状态。” “所以,明天一整天,所有手术相关人员,必须强制休息,保证充足的睡眠。” “我们要确保,手术过程中,不会出任何一点点的纰漏。” 岳主任的话,专业、严谨,充满了责任感。 郭书记连连点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问出了那个盘踞在他心里一整天的问题。 他的声音颤抖,带着最后一丝确认的希冀。 “岳主任……我们……我们可以相信秦医生的,对吧?” 岳主任听到这话,心里也是一叹。 相信? 事到如今,除了相信他,我们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吗? 但这话,他不能说出口。 说出来,只会给郭书记徒增压力。 他脸上挤出一个宽慰的笑容,用力拍了拍郭书记那因为紧张而僵硬的胳膊。 “郭书记,秦医生不是都已经当着你们兄弟几个的面,立下军令状了吗?” “你呀,什么都别想,安心等着就行了。” “你只需要相信他!” 果然,岳主任的话像是一颗定心丸。 尤其是那句“军令状”,瞬间就让郭书记想起了秦东扬那石破天惊的承诺。 用命来担保! 郭书记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些许。 他刚想再说点什么,会议室的门,又开了。 秦东扬和梁主任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 让人意外的是,梁主任的脸上,竟然也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 他和秦东扬在会上争执得最厉害,几乎每个细节都要掰扯半天。 但那都是纯粹的专业探讨,不带半点个人情绪。 恰恰是这一番激烈的辩论,让他彻底看清了。 眼前这个年轻人,绝对是个妖孽! 一个不世出的医学天才! 他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来了。 等郭老的手术做完,得找个机会跟袁院长好好聊聊。 无论如何,都得想办法把这尊大佛,留在他们市中心医院! 郭书记看到秦东扬,那颗刚刚放下的心,又猛地悬了起来。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面对着这个掌握着父亲生死的年轻人,最后,也只能化作一句最朴素的恳求。 他的腰微微弯下,声音沙哑。 “秦医生……拜托您了!” 秦东扬看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笑了笑。 那笑容很淡,却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放心吧。” 一旁的岳主任赶紧走上前来,催促道:“行了行了,赶紧回去休息!今天耗神太过了,回去必须好好睡一觉!”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明天什么都别想,去市里逛一逛,放松一下心情,咱们后天一早,准时开战!” 话音刚落,梁主任就大手一挥,打断了他。 “逛啥逛!” 梁主任看着秦东扬,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欣赏和郑重。 “小秦,明天哪儿也别去,好好养足精神!” “等郭老爷子的手术成功了,我老梁亲自给你当导游!把我们市好吃的好玩的,全都给你安排上!” 第190章 郭老,您这话只说对了一半 话没说完,岳主任就笑着打断了他。 “怎么?你一个平时连医院大门都懒得出的老宅男,陪秦医生能逛到哪儿去?” “怕不是从外科楼,一路逛到内科楼吧?” 眼看两个加起来超过一百岁的主任就要斗起嘴来,一直紧张得不行的郭书记终于开口了。 “岳主任和梁主任说笑了,”他上前一步,郑重地看着秦东扬,“秦医生如果对市里的景致有兴趣,,等到我父亲手术结束,我这边亲自安排人,保证陪您把我们市所有好玩好吃的地方,都转个遍!” 说完,他话锋一转,语气里满是关切:“现在最重要的,是您赶紧回家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秦东扬确实也累了。 今天先是大清早的起床赶车,在并不平坦的路上颠簸了好几个小时,紧接着又是一台高难度的急诊,会又开了这么久,铁打的人也扛不住。 他点了点头,没有过多客套。 “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袁院长,梁主任,岳主任,郭书记,各位明天见。”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会议室,回招待所睡觉去了。 看着秦东扬远去的背影,郭家四兄妹也准备回病房。 走在寂静的走廊上,郭家老三郭铭忍不住开口了。 “大哥,你发现没?” “以前岳主任和梁主任,一提起咱爸的病,那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哪有像今天这么轻松的时候?” 郭芳也连连点头:“是啊是啊,他们刚刚都能开玩笑了,看来这个秦医生,是真的厉害!” 走在最前面的郭书记,脚步微微一顿,沉声说道: “他要真没点本事,也不敢当着咱们兄弟几个的面,夸下那样的海口。” 他回过头,看着自己的弟弟妹妹们,严肃地叮嘱道: “你们几个,也都早点回去休息。” “今天晚上,我守着爸。” “明天晚上换小敏,后天……后天我亲自守在手术室门口!” …… 招待所里。 秦东扬几乎是沾床就睡着了。 临睡前的最后一秒,他的脑子里闪过一丝担忧。 也不知道……家里的事儿,处理得怎么样了。 而此时,千里之外的清河县,也的确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莫光辉,居然被放出来了! 消息一传开,整条街的街坊邻居都炸了锅! “怎么回事?就这么放了?” “他家干出那种猪狗不如的事,说放就放了?!” “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街头巷尾,议论纷纷,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很快,就有消息灵通的人,从派出所那边打听到了缘由。 “听公安同志说,那事儿虽然性质恶劣,但毕竟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 “而且莫光辉不是主谋,认错态度也好,他爹妈莫老实和董丽娟还羁押着呢,就把他先给放了。” 话是这么说,但街坊们心里那口气,还是顺不下去。 不过,莫光辉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他前脚刚踏出拘留所的大门,后脚厂里的一纸通知就递到了他手上。 ——因个人品行问题,严重损害工厂声誉,予以开除处理! 这背后,自然少不了被秦东扬救过老爹一命的陈主任,在暗中发力。 莫光辉捏着那张薄薄的通知单,只觉得天旋地转。 他返乡之后,托了多少关系,才好不容易弄到的这份工作! 眼看着再过两个月就能转正了! 说没,就没了! 莫光辉站在厂门口,心里那叫一个绝望。 完了。 全完了。 莫光辉死死地攥着那张薄纸,指节捏得发白,几乎要把它给撕碎了。 他猩红着双眼,脑子里疯狂地咆哮着。 “是了!肯定是他!” “一定是刘主任那个老东西!” “他就是记恨我当初追求他女儿,所以才在背后给我下了黑手!”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在他心里疯长! 除了刘主任,他想不出第二个人! 毕竟,他追他女儿的事,整个厂里谁不知道? 可恨! 太可恨了! 然而,这股对刘主任的恨意,很快就转移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归根结底,都怪秦东扬那个杂种! 莫光辉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脸上满是狰狞。 他想不通! 他怎么就想不通! 为什么? 为什么秦东扬就不能老老实实地把他下的药给吃了? 为什么他就不能安安分分地晕死过去? 只要他倒了,自己跟刘春芽的生米煮成熟饭,那不就成了吗? 他爹妈就不会被抓! 他的工作就不会丢! 一切都那么完美! 可现在,全毁了! 全都被秦东扬那个王八蛋给毁了! 莫光辉站在自家破败的门口,心里那股报复的火焰,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但他知道,现在不行,他还不能动手。 秦东扬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被放出来,这时候他家里要是出了点什么事…… 第一个被怀疑的,肯定就是他! 莫光辉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杀意。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有的是时间,跟秦家慢慢耗! 于是,莫光辉也不出门了,也不找事做,就搬了张小板凳,整天坐在自家门口。 像一头伺机而动的孤狼,沉默,且阴狠。 等到傍晚,刘秋霜放学后带着刘小雪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他那双眼睛,就跟长了钩子似的,死死地钉在姐妹俩身上。 那眼神,阴冷、怨毒,像淬了毒的刀子,一片一片地剐在刘秋霜的心上。 刘秋霜只觉得头皮发麻,后背的汗毛“唰”地一下就立了起来! 她不敢跟莫光辉对视,只能抓紧妹妹的手,快步走进院子,然后“砰”的一声,把大门死死地关上。 这一幕,全被不远处的王翠花看在了眼里。 老太太眉头一皱,心里暗骂一声“小瘪犊子”。 第二天,莫光辉又准时地坐在了门口。 可他刚坐下没多久,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仿佛有一道目光,像芒刺一样扎在他后背上。 他猛地一回头,只见不远处的树荫下,王翠花也搬了张板凳,正襟危坐。 那双老眼,虽然浑浊,却透着一股子精明和锐利,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 莫光辉心里一咯噔。 他盯着秦东扬家,这死老太婆,就盯着他! 莫光辉被她盯得心里发毛,暗骂了无数遍。 “死老太婆,多管闲事!” 但他骂归骂,却也不敢真对王翠花怎么样。 可王翠花心里,却一点都不轻松。 她毕竟快七十了,老胳膊老腿的。 这莫光辉要是真被逼急了,狗急跳墙,发了疯…… 她一个老太婆,哪是他的对手? 不行!这事儿不能这么算了! 这天晚上,等刘秋霜姐妹俩一回家,王翠花就跟了进去。 “秋霜啊。”老太太一脸严肃地拉着她的手,“那个莫光辉,不是个好东西,现在工作也没了,爹妈也还在里头,我怕他想不开,做出什么浑事来!” 刘秋霜脸色发白,嘴唇都在抖。 “王奶奶,那……那可怎么办啊?” 第191章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 王翠花拍了拍她的手背,沉声说道:“光靠我一个老太婆天天盯着他,不是长久之计!狗急了还跳墙呢!万一他豁出去了,咱们谁都拦不住!” 她顿了顿,压低了声音。 “我寻思着,给你想了个办法。你还记不记得我那个外甥,蔡栋梁?就是那个当老师的。” 刘秋霜连忙点头。 “我记得,姐夫租的房子,好像就是他老师的。” “对!” 王翠花一拍大腿。 “我看这样,你跟小雪,先搬到我外甥家去住一阵子!等风头过去了,或者等东扬回来了,再做打算!” 刘秋霜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搬……搬家? 这个念头让她一瞬间有些慌乱,下意识地抓紧了王翠花的手,指尖冰凉。 看着妹妹那张惶恐不安的小脸,刘秋霜心如刀割。 她不怕自己受委屈,可她不能让妹妹跟着担惊受怕! 姐夫临走前,可是把妹妹托付给了她!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天大的决心,狠狠地点了点头。 “好!” “王奶奶,我们搬!” 王翠花见她答应,松了老大一口气。 “这就对了!” 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背,迅速安排起来。 “这样,下午放学,你就先别回家,直接去小学门口等我。” “我带你去找栋梁,咱们一块儿再去接小雪放学,然后直接回他家!” …… 蔡栋梁的媳妇儿孙丽,是个嗓门大,性子也敞亮的女人。 当王翠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说,孙丽当场就一拍大腿,火气比谁都大! “什么玩意儿!” “那姓莫的一家子,简直就不是人!猪狗不如的东西!” “老的不是好货,小的一肚子坏水!蹲了几天局子,还不知悔改,跑出来吓唬两个孩子,算什么东西!” 她一把拉过刘秋霜和刘小雪,眼睛里满是心疼。 “姑妈你放心!” 孙丽对着王翠花打包票,嗓门震得屋顶嗡嗡响。 “别说住几天,住到那王八蛋再被抓进去都行!” 说完,她又喜笑颜开地捏了捏刘小雪肉嘟嘟的脸蛋。 “我早就想要个闺女了,家里那两个臭小子,一天到晚能把房顶给我掀了!这下好了,来了两个水灵灵的妹妹,看他们还敢不敢闹腾!” 蔡家不大,但被孙丽收拾得窗明几净,热热闹-闹的。 可饶是如此,刘秋霜和刘小雪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毕竟是寄人篱下。 孙丽的两个儿子,一个十岁一个八岁,正是淘气的年纪,在屋里屋外疯跑,嘴里喊着“妹妹、妹妹”,更让姐妹俩手足无措,拘谨地坐在小板凳上,一动也不敢动。 好在王翠花也留了下来,陪着她们。 有这位看着自己长大的老人在,姐妹俩那颗悬着的心,才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几分。 晚饭时分,蔡栋梁推着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回来了。 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衬衫,斯斯文文的,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粉笔末味道。 刘秋霜一看见他,心里就“咯噔”一下。 整个人下意识地就从板凳上站直了身子,双手紧张地贴在裤缝上,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完蛋。 是老师! 虽然蔡栋梁教的不是她,但那种从小到大,刻在骨子里的、学生对老师的敬畏感,还是让她瞬间就麻了爪。 她低着头,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喘。 哪里还有半点面对孙丽时的样子,活脱脱像个犯了错,被叫到办公室训话的小学生。 蔡栋梁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在他面前紧张得像个鹌鹑,不由得失笑。 他放下自行车,温和地开口。 “你就是秋霜吧?别紧张,快坐。”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孙丽在旁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把将刘秋霜按回板凳上。 “看你那点出息!我跟你说了一下午,你都没这么怕过!” “怎么我男人一回来,你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刘秋霜的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根,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一屋子人都被她这副模样给逗乐了。 连一直怯生生躲在姐姐身后的刘小雪,都忍不住偷偷翘起了嘴角。 蔡家的晚餐,就在这样一种热闹又有些拘谨的氛围中开始了。 而此时,千里之外的市中心医院,一场关乎生死的大战,也即将拉开序幕。 手术当天,天刚蒙蒙亮。 市中心医院的外科大楼,已经提前进入了一种肃杀的氛围。 秦东扬睡了饱足的一觉,整个人神完气足,眼神清亮得吓人。 当他踏入三楼手术区时,袁院长、梁主任、岳主任,还有一众核心骨干,早已等候在此。 而在手术室的大门口,郭家四兄妹更是一夜未眠,眼窝深陷,布满血丝,像四尊雕塑般死死守着。 看到秦东扬出现的那一刻。 几乎是同时,四道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那眼神里,混杂着期盼、紧张、还有一丝近乎哀求的脆弱。 郭书记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鼓劲的话。 可话到嘴边,又怕给这个年轻人增添哪怕一丝一毫的压力,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们能做的,只有等待。 秦东扬看懂了他们眼神里的一切。 他没有说话,只是对着郭家兄妹,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一个点头,沉稳,且充满力量。 随后,他没有半句废话,转身就进了术前准备室。 “滴——” 厚重的手术室大门缓缓开启,郭老爷子被缓缓推进了手术室。 难得的,他今天竟然是清醒的。 浑浊的目光在一群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护人员身上扫过。 最终,定格在了那张最年轻,也最沉稳的脸上。 他猜到了,这个年轻人,应该就是那个敢立军令状的秦医生。 郭老爷子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 “小同志,你就是给我主刀的秦医生吧?” 秦东扬点了点头。 “呵呵,别紧张,我这把老骨头,活到这个岁数,够本了。” 老爷子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子豁达。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阎王爷真要收我,谁也拦不住,你啊,别有太大压力。” 秦东扬闻言,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半分勉强,反而带着一种睥睨一切的自信。 “郭老,您这话只说对了一半。” 第192章 我爸怎么样了?! 他立下的军令状,可不是什么玩笑话。 “救活郭老,否则以命相偿。” 那十个字,此刻就像是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他的头顶。 只要他稍有不慎,掉下来的,就是他自己的脑袋! 他再次看了一眼手术台上暴露的术野,还有一旁生命体征监护仪上,那刚刚从鬼门关前被硬生生拉回来的数据。 情况,确实是突发的。 郭老的身体早就被蛀空了,这种深层次的衰败,是任何术前检查都无法百分百评估出来的。 刚刚的吻合操作,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直接导致了最脆弱的胰腺组织,瞬间崩盘,血流如注! 这运气,也真是背到家了。 秦东扬心里清楚。 今天这台手术,换了全国任何一个普外专家来,哪怕是梁主任和岳主任这种级别的人物亲自操刀。 面对刚才那种情况,唯一的结局,就是宣布手术失败,病人当场死亡! 更准确地说…… 如果没有自己脑子里的那个声音。 别说郭老,就连他秦东扬自己,今天也得折在这儿! 他的眼神微微一闪。 思绪,回到了那惊心动魄的十几分钟前。 就在他用吻合器,准备进行最关键的胰肠吻合时。 异变陡生! 原本还算坚韧的胰腺组织,在他的钳下,突然变得像豆腐渣一样脆弱不堪! “噗——” 一声轻微的组织撕裂声。 紧接着,鲜红的动脉血,就像开了闸的洪水,瞬间喷涌而出! “不好!” “大出血!” 一旁的岳主任和梁主任,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整个手术团队,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恐慌! 监护仪发出了刺耳的尖啸,那急促的“滴滴”声,像是催命的钟摆,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血压掉了!” “心率失常!” “快!纱布!压迫止血!” 梁主任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都变了调。 然而,没用! 那血根本就止不住! 整个腹腔,瞬间就被染成了一片血海! 完了! 这是当时,手术室里所有人脑子里冒出的同一个念头。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秦东扬的脑海里,一个冰冷而机械的声音,骤然响起! 【警告!警告!】 【检测到患者胰腺组织急性脆化,原定吻合方案失败率100!】 【生命体征正在快速流失,预计3分钟后将出现不可逆心搏骤停!】 【立刻启动紧急预案!】 【正在生成第二套手术方案……】 【方案生成完毕:采用‘改良式贯穿胰腺褥式缝合’,以生物蛋白胶紧急加固断面,同步进行血管介入栓塞……】 一瞬间,一副清晰无比的三维立体解剖图,以及详细到每一个步骤的操作指南,如同天启一般,直接烙印在了秦东扬的脑子里! 就是现在! 秦东扬的双眼猛地一凝,所有的慌乱和恐惧,瞬间被一种绝对的冷静所取代! 他甚至没理会一旁已经有些手足无措的梁、岳二人。 他的手,动了。 快! 快到极致! 快到所有人的眼睛都跟不上他的动作! 那双手,仿佛不属于他自己,带着一种机械般的精准和稳定,在血肉模糊的术野中,穿针、引线、打结、钳闭…… “止血钳!” “七号线!” “蛋白胶!” “通知介入室,立刻准备栓塞!” 他的声音,不再有任何情绪,冰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已经有些慌神的助手和护士们,几乎是本能地,跟随着他的指令,如同精密的零件一般,重新开始运转! 奇迹,发生了。 那如同喷泉般汹涌的出血点,在他的手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一个个精准地缝合、钳闭! 血流,渐渐变小。 监护仪上那疯狂下跌的生命曲线,竟然硬生生被止住了! 然后,开始缓慢回升! 十几分钟后,当秦东扬打下最后一个外科结,那片血腥的战场,终于恢复了平静。 危机,解除。 “呼……” 梁主任和岳主任几乎是同时瘫软了一下,靠在了身后的器械台上,只觉得后背都湿透了。 他们看着秦东扬,那眼神,已经不是在看一个后辈,而是在看一个怪物! 一个……医学上的怪物! 而此刻,秦东扬只是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监护仪,声音依旧平稳。 “愣着干什么?” “手术,继续。” 他低下头,继续着手里的工作,仿佛刚刚那个从死神手里抢回一条人命的人,根本不是他。 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这一次,真是多亏了你啊。 小一。 当秦东扬放下手中的持针钳,打下最后一个外科结时,整个人都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他身旁的梁主任和岳主任,眼尖地看到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发自内心的敬畏。 持续了整整八个小时的高度紧绷,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松懈了下来。 疲惫,如同潮水,瞬间席卷了手术室里的每一个人。 梁主任和岳主任,几乎是同一时间,一屁股瘫坐在了身后的圆凳上。 汗水浸透的手术服,黏糊糊地贴在后背上,冰冷,又带着劫后余生的灼热。 “结束了……”岳主任摘下口罩,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声音沙哑得厉害,“总算是……成功做完了这台手术了。” 他甚至都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居然……真的成功了! 之前他们医院不知道讨论了多少治疗方案,但是成功率都在5到10。 没人敢赌! 手术室的红灯,此刻也终于熄灭了。 “咔哒”一声,门开了。 先是几个年轻的护士推着堆满带血纱布和器械的推车走了出来,个个面色惨白,脚步虚浮。 郭家四兄妹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想问,却又不敢开口,生怕听到任何一个坏消息。 紧接着,参与手术的医生们,也三三两两地走了出来。 每个人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脸上写满了无法言喻的疲惫,但眉宇间,却又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 郭家四兄妹看着这阵仗,一颗心彻底悬了起来,几乎就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终于,一个年轻的男医生摘下口罩,一边擦着额头的汗一边走了出来。 “呼啦”一下,四个人又围了上去! 郭书记一把抓住了那医生的胳膊,因为太过紧张,声音都变了调。 “医生!我爸!我爸怎么样了?!” 第193章 秦医生……大恩不言谢! 那医生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爆发出一种难以抑制的狂喜和激动! 他看着郭书记,用力地点了点头! “成功了!” 他几乎是喊出来的! “手术非常成功!!” 轰! 短短一句话,却像是一道惊雷,在四兄妹的脑海里炸响! 下一秒,是死一般的寂静。 再下一秒,是彻底的情绪井喷! “哇——!” 郭敏和郭芳再也绷不住了,抱在一起,嚎啕大哭! 那哭声里,有恐惧,有担忧,但更多的是无尽的狂喜和庆幸! 郭书记这位一向沉稳如山的中年男人,此刻也眼圈“唰”地一下就红了,滚烫的泪水,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流下来。 “大哥!成功了!成功了!” 郭铭激动得语无伦次,抬手“啪啪啪”地就往郭书记的胳膊上猛拍! 那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他大哥的骨头拍碎! 郭书记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任由弟弟拍着,胳膊都快麻了,嘴里只是不断地念叨着。 “好……好……成功了就好……” 他猛地回过神来,一把反抓住那个年轻医生,声音依旧发颤:“秦医生呢!秦医生人呢?” 那医生脸上激动的潮红还没褪去,提起秦东扬,眼神里的崇拜几乎要溢出来。 “秦医生他……他累瘫了,在里面休息室歇着呢。” “八个小时,精神高度集中,尤其是中间那次抢救……我的天,秦医生简直就不是人!” 正说着,手术室的大门再次被推开。 郭老爷子被缓缓推了出来,身上插着各种管子,面色虽然苍白,但监护仪上平稳跳动的曲线,却昭示着他强劲的生命力。 “爸!”郭敏和郭芳哭着就迎了上去,小心翼翼地跟在推车旁。 郭书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激动,对两个妹妹和弟弟说道。 “你们俩,先跟爸去icu!” “郭铭,你也去!” “我在这儿,等秦医生!” 他要亲口,跟这位从阎王手里抢回父亲性命的年轻人,说一声谢谢! 郭铭他们点了点头,快步跟上了推车。 走廊上,瞬间又只剩下了郭书记一个人。 他靠着冰冷的墙壁,只觉得浑身都在发软。 秦东扬没等到,却等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袁院长。 袁院长步履匆匆地从电梯口走来,脸上带着一丝还未完全散去的凝重。 他其实一直没走远。 就在楼下的办公室里,随时听着手术室里的汇报。 当听到大出血的消息时,他的一颗心也提到了云端! 甚至已经做好了冲进手术室,接手烂摊子的准备! 可秦东扬的处理…… 简直完美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那份临危不乱的镇定,那套闻所未闻的手术方案,那神乎其技的操作! 袁院长在心里默默推演了一遍,得出了一个让他自己都心惊的结论。 换成他上,也绝对做不到这么快,这么好! 这个秦东扬,已经不是什么天才了。 他是个妖孽! 医学界的妖孽! 看到郭书记,袁院长紧绷的脸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郭书记,恭喜了。” 郭书记看到袁院长,连忙站直了身子,激动地握住了他的手。 “袁院长!多亏了你们!多亏了秦医生啊!” 袁院长拍了拍他的手背,感慨万千。 “郭书记,你该庆幸的,不是我们中心医院。”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是秦东扬。” “是他,创造了一个医学奇迹。” 袁院长话音未落,身后手术室的大门,再次“吱呀”一声开了。 这一次,走出来的正是秦东扬,以及跟了他八个小时的梁主任和岳主任。 三个人都还穿着被汗水浸透的手术服,脸上同样挂着无法掩饰的疲惫。 但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们的眼神里,还多了一份执刀者独有的、尘埃落定后的平静与深邃。 袁院长看到他们,脸上的笑容瞬间灿烂到了极点,立刻大步迎了上去。 “出来了!出来了!三位大功臣!” 他一手一个,分别拍了拍梁主任和岳主任的肩膀,最后目光灼灼地看着秦东扬。 “东扬!辛苦了!” 袁院长笑得合不拢嘴。 “我已经让食堂那边备下大餐了!就等你们过去!全是硬菜!” 秦东扬闻言,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苦笑,他点了点头:“是该吃点东西了。” 他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声音里带着几分自嘲。 “上顿饭,还是八个小时以前吃的。” “这八个小时,脑子和手就没停过,比干一天体力活都累。” 这话一出,旁边的郭书记再也站不住了。 他一个箭步冲上来,激动地看着秦东扬,嘴唇哆嗦着,却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最后,他对着秦东扬,深深地鞠了一躬! “秦医生……大恩不言谢!” 秦东扬连忙伸手去扶。 郭书记却执意躬着身子,声音哽咽。 “您先去吃饭,好好休息!什么都别管!” “明天!明天我亲自登门拜会!” 他抬起头,眼神无比真挚:“我安排人,陪您好好在市里逛逛,您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听到这话,秦东扬的脸上,却闪过一丝犹豫。 他看了看郭书记,又看了看袁院长,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郭书记,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不过……我明天就打算回县里了。” “家里还有几个孩子,出来好几天了,我有点不放心。” 这话一出口,走廊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 袁院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梁主任和岳主任更是不可思议地对视了一眼。 回县里? 开什么玩笑! 这么一台震古烁今的手术,就这么风轻云淡地结束了?不搞个庆功会?不接受一下全院的膜拜? 岳主任最先反应过来,他一把拉住秦东扬的胳膊。 “老秦!这可不行!” “手术这么成功,咱们怎么也得开个庆功会,庆祝一下吧!” 梁主任也在一旁连连点头,他看着郭书记,意有所指地说道。 “是啊!再说了,郭书记他们是真心实意地想感谢你,你这刚把老爷子救回来,人就跑了,这叫什么事?” 他半开玩笑地加了一句。 “等郭老爷子醒过来,知道了这事,还不得骂郭书记他们不会做人啊!” 郭书记一听,头点得像捣蒜一样! 他一脸郑重,甚至带着一丝后怕的表情,看着秦东扬。 “秦医生!您无论如何都不能就这么走!” “不然,我家老爷子醒了,非得打断我的两条腿不可!” “真的!他绝对干得出来!” 第194章 慢点吃,别噎着 看着郭书记这副“你不留下我就死定了”的表情,秦东扬顿时有些犯难了。 他只是个医生,哪里应付过这种阵仗。 就在这时,还是袁院长站了出来,笑着打圆场。 “东扬啊,你看,郭书记也是一片至诚,不差这一两天的。” 袁院长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变得严肃而专业。 “而且,我们明天还有一个重要的术后会议要开。” “这么经典的手术,必须进行复盘和总结,这对我们整个中心医院,都有着非凡的意义。” 他顿了顿,又恢复了笑容。 “开完会,正好就是庆功宴!” 岳主任也赶紧补充道,给出了一个秦东扬无法拒绝的理由。 “对啊,老秦!郭老爷子这后续的康复和护理,千头万绪,还得您这位主刀医生,亲自制定一个详细的计划才行啊!” “我们可不敢乱来!” 康复计划? 秦东扬听到岳主任这番话,心里顿时冒出一连串的问号。 这玩意儿还需要他一个外来的医生制定? 他一听就知道,这不过是他们想把自己留下来的说辞罢了。 中心医院的康复科,难道是吃干饭的? 不过,看着众人脸上那不容拒绝的热情,秦东扬也知道,今天怕是走不成了。 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又是庆功会,又是术后复盘,理由一个比一个冠冕堂皇。 他要是再坚持走,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秦东扬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罢了,盛情难却。 而且后续的一些交接和注意事项,确实也需要他当面交代清楚。 “行吧。”秦东扬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 “那就……麻烦各位了。” 他本来想着,今天手术结束,回去招待所睡个昏天黑地,明天上午开完会,下午就能直接坐车回县里。 现在看来,起码得在市里多待上一两天了。 见他答应下来,袁院长和郭书记等人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不麻烦!不麻烦!” 袁院长大手一挥,豪气干云:“走!去食堂!我让他们把庆功宴都摆好了!” 一群人,就这么簇拥着秦东扬,浩浩荡荡地朝着食堂走去。 消息,早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中心医院的每一个角落。 那个从县里来的年轻医生,完成了一台省里甚至京城专家都不敢碰的超高难度手术! 而且,成功了! 这简直就是神话! 当秦东扬一行人出现在食堂时,整个食堂瞬间安静了一瞬。 紧接着,就是一片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 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好奇、敬佩、震撼、难以置信…… 那些目光,全都聚焦在被众人围在中间的那个年轻人身上。 他看上去是那么年轻,脸上还带着术后未褪的苍白和疲惫,但那双眼睛,却平静得像一汪深潭。 “就是他吗?看上去也太年轻了吧?” “不到三十岁,我的天,这是什么妖孽?” “听说中间大出血,全靠他一个人力挽狂澜!” “何止是力挽狂澜,梁主任和岳主任都说,他的那套止血方案,简直闻所未闻!” 食堂二楼的小包间里,丰盛的饭菜已经摆满了整整一桌。 红烧肉、酱肘子、清蒸鱼、白切鸡…… 几乎全是硬菜,冒着腾腾的热气,香气扑鼻。 郭书记本来还憋了一肚子感激的话,想趁着吃饭的时候,好好跟秦东扬说道说道。 可他万万没想到,几人一落座,连句客套话都没有,拿起筷子就开动了! 那架势,不像是在吃饭,倒像是在打仗! 尤其是秦东扬、梁主任和岳主任这三个刚下台的。 八个多小时滴水未进,精神和体力都透支到了极限,此刻看到这些食物,眼睛都快绿了! 扒饭,夹菜,咀嚼,吞咽。 动作快得只剩下了残影。 郭书记举着公筷,嘴巴张了张,想说点什么。 “秦医……” 话还没出口,就看见秦东扬已经干掉了半碗米饭,又夹了一大块红烧肉塞进嘴里,腮帮子撑得鼓鼓的。 郭书记剩下的话,顿时全都咽了回去。 他看着这三个如同饿狼扑食一般的医生,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心酸。 他连个插嘴的机会都没有。 最后,他只能默默地拿起公筷,不停地给三人的碗里夹菜。 “吃,多吃点,慢点吃,别噎着……” 这顿饭,在一种诡异而和谐的沉默中,风卷残云般结束了。 等到吃完了饭,放下筷子的那一刻。 一股排山倒海的困倦,瞬间席卷了秦东扬的每一根神经。 他靠在椅子上,感觉眼皮都快要黏在一起了。 “我得……回去休息一下。” 秦东扬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几乎是含在嘴里的。 郭书记闻言,立刻站了起来! “秦医生,我送您回去!” 秦东扬连忙摆了摆手,脸上挤出一个笑容。 “郭书记,不用了。” “您现在肯定很担心郭老爷子的身体,还是快去icu陪着吧。” “招待所离这儿不远,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梁主任一听,也立刻接话:“我送!秦医生,我送你过去!” 秦东扬赶紧又摇头:“梁主任,真不用,今天大家都辛苦了,都早点回去休息吧。” 这时,一直笑眯眯看着他们的袁院长也开了口。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半开玩笑地说道:“他们都辛苦了,我最闲!” “东扬,我送你!” 秦东扬看着这一个个争着要送他回去的大佬,顿时哭笑不得。 他连忙站起身,拱了拱手:“袁院长,梁主任,郭书记,真的,真的不用了。” 他一脸的真诚,甚至带着一丝恳求:“你们再这样,搞得我都不自在了。” 他都这么说了,大家才总算是打消了念头。 袁院长笑着点了点头:“好,好,不让你为难。” “那你回去好好休息,明天的会,我再派人通知你。” 郭书记也一脸郑重地看着他:“秦医生,您好好休息!我爸那边有我,您什么都不用操心!” 众人这才各自散去,郭书记急匆匆地赶往icu,袁院长他们也各自回办公室处理后续事宜。 秦东扬也打着呵欠回了招待所。 脱掉身上的衣服,他往床上一躺,闭着眼睛,任由疲惫如潮水般将自己淹没。 第195章 转头就想挖我墙角?! 与此同时,市医院,院长办公室。 袁院长哼着小曲儿,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进来。 他坐到自己宽大的办公椅上,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嗝。 他拿起办公桌上那台红色的专线电话,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嘟”了没两声,就被飞快地接了起来。 “老袁?” 听筒里传来一个略带焦急和沙哑的声音。 是县医院的周院长。 周院长一整天都坐立不安,心里跟猫抓似的。 他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他也知道那台手术的难度,简直是地狱级别的。 秦东扬是他派出去的,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他这辈子都过不去心里的坎。 “怎么样了?手术……还顺利吗?”周院长的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袁院长听着老伙计这紧张的声音,眼珠子一转,一个坏主意冒了上来。 他故意没说话,而是重重地叹了一口长气。 “唉——!” 这一声叹息,仿佛一把大锤,狠狠砸在了周院长的心口上。 他的心脏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 “老袁!你倒是说话啊!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是不是手术……” 周院长急得都快从椅子上跳起来了! 袁院长慢悠悠地,又叹了一口气:“唉,我就是觉得……太可惜了。” 可惜了? 这两个字,让周院长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都有些发黑。 完了! 出大事了! “可惜什么?到底出什么问题了你快说!你要急死我啊!” 电话那头,袁院长终于憋不住了,用一种痛心疾首的语气说道:“可惜啊!可惜秦医生不是咱们市中心医院的人!” “……”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足足过了三秒钟。 “袁!桥!山!” 周院长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地吼出了袁院长的全名。 “我操你大爷!你想吓死我是不是!我他妈顺着电话线过去抽你一顿你信不信!” “哈哈哈哈哈!” 袁院长终于忍不住了,爆发出一阵酣畅淋漓的大笑,笑声里满是得意和喜悦。 “老周啊老周,看把你给吓的!”他笑够了,才清了清嗓子,语气变得无比郑重,“跟你说正经的,手术,非常成功!” 他紧接着,就把手术过程中那惊心动魄的大出血,和秦东扬如何用一套闻所未闻的备用方案力挽狂澜的事情,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 电话那头的周院长,从一开始的暴怒,到震惊,再到最后,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袁院长由衷地感叹道:“老周,我真是服了你了。” “你到底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淘来这么个宝贝疙瘩?” “这么年轻,医术简直神了!那反应,那心理素质,啧啧……” 他一连串的“巴拉巴拉”,全都是不加掩饰的赞美。 听着老伙计这发自肺腑的惊叹,周院长只觉得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舒展开了。 那叫一个舒坦! 那叫一个扬眉吐气! 他强压着心里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激动和得意,故意用一种云淡风轻的语气说道。 “哼,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他,可是咱们县医院,有史以来实习转正最快的医生!” 周院长挺直了腰杆,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骄傲。 “而且,我更是顶着全院的压力,把他破格提拔成了主治医师!” 他越说越得意,简直是眉飞色舞:“你也不用你的脑子想一想!” “他这么年轻,我就敢拍板让他去你们市里,做连你们都不敢做的手术!” “他要是没那金刚钻,我敢揽这瓷器活吗?!” 周院长一番话,说得是理直气壮,霸气侧漏。 然而,他没注意到,电话这头的袁院长,脸上的表情,却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瞬间僵住了。 尤其是听到“主治医师”那四个字时。 袁院长脸上的笑容,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的画面,完完全全地凝固了。 电话那头,周院长还在等着袁院长的惊叹和佩服。 然而,他等来的,却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电话里,只剩下袁院长那陡然变得粗重的呼吸声。 周院长心里“咯噔”一下。 “老袁?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跟你说,我这叫高瞻远瞩,有魄力!” 他还在那儿邀功。 电话这头,袁院长的脸色,已经从僵硬,慢慢转为了一片铁青。 他脑子里原本已经构思好的一整套“挖墙脚”方案,在“主治医师”这四个字面前,轰然崩塌! 他想的是什么? 他想的是,秦东扬这么年轻,撑死也就是个住院医师。 等手术结束,他大笔一挥,直接破格提拔,给一个市中心医院的主治医师编制!再许诺各种优厚的科研条件和安家费。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年轻人,谁能抵挡得住这种诱惑? 可他万万没想到! 周建军这个老狐狸,居然早就把这路给堵死了! 他妈的! 袁院长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脸上的表情却在瞬间完成了从铁青到惋惜的转变。 他眼珠子滴溜一转,再次开口时,语气已经变得语重心长:“老周啊。” “嗯?”周院长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怎么?难不成你还觉得我不应该提拔他?他这么好的医术……” 袁院长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是说你提拔他不对。” “我是觉得,你这个池子,太小了。” 袁院长的声音里,充满了过来人的谆谆教诲:“秦医生是龙,你那个小小的县医院,是浅滩啊!” “龙游浅滩,那不是耽误人家吗?” “你看看他今天的表现,这种天才,就应该来我们市中心医院,来全省最好的平台发光发热!” “你把他摁在县里,那不是耽误人家前程吗?” 袁院长一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仿佛真的是在为秦东扬的未来做考量。 电话那头的周院长,脸上的得意之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警惕!前所未有的警惕! “袁桥山!”周院长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 “我他妈好心好意把人借给你救场,你他妈转头就想挖我墙角?!” “你还要不要你那张老脸了!” 第196章 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他现在是无比庆幸! 庆幸自己当初顶着全院的压力,当机立断给了秦东扬主治医师的职称! 否则,就袁建国这个不讲武德的糟老头子,今天这墙角,怕是真的要被他挖穿了! “哎,话不能这么说嘛!”袁院长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笑呵呵地说道。 “我这不是为了咱们医疗事业的发展嘛!是为了给秦医生一个更好的未来嘛!” “老周,你格局要打开!” “你不能因为自己的一点私心,就阻碍一个天才的成长,你这是犯罪!” 袁院长开始上纲上线,一顶顶大帽子就那么轻飘飘地扣了过去。 周院长被他这番无耻的言论气得直乐:“我犯罪?我把他从实习生提拔到主治,我这是犯罪?” “你少跟我来这套!” 袁院长也不跟他争辩,只是继续循循善诱:“市里的户口,我给他解决!” “房子,我给他申请最好的专家公寓!” “科研经费,只要他开口,要多少给多少!” “他要是结婚了,他老婆的工作,我也可以安排!” “老周,你拿什么跟我比?” 袁院长抛出的每一个条件,都像一颗重磅炸弹,轰得周院长脑子发蒙。 他发现,自己好像……还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然而,袁院长在那边说得口干舌燥,唾沫横飞。 周院长却忽然安静了下来。 他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甚至还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等到袁院长的话音终于告一段落,他才不紧不慢地吹了吹茶叶,轻轻呷了一口。 然后,他才用一种近乎宣判的、古井无波的语气,淡淡地开口。 “他不会去的。” 袁院长一愣。 “为什么?你凭什么替他做决定?” 周院长放下茶杯,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怜悯。 “因为,他有四个未成年的小姨子,都在我们县里上学。” “他老婆半年前就去世了,现在就他一个人,得留在县里照顾她们。” “他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你说,他会走吗?” 这一句话,仿佛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袁院长火热的心上。 他的脸,瞬间就黑了。 四个?还他妈是未成年? 这跟四个拖油瓶有什么区别! 这简直就是天大的死穴!无解的阳谋! 完了! 袁院长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然而,就在他心如死灰的瞬间,一个念头,如同一道闪电,划破了他的脑海! 他猛地想起了那个在手术室外,始终保持着沉稳和威严的中年男人! 郭书记! 咱们市的……市委书记! 袁院长的眼睛,瞬间又亮了! 比刚才任何时候都亮! 他压低了声音,对着话筒,一字一顿地说道:“老周,你知道他这次救的人,是谁的父亲吗?” “郭书记,郭保民!” “咱们海城市的市委书记!” 电话那头的周院长,还没反应过来:“我知道啊,那又怎么了?” 袁院长发出了一声冷笑,那笑声里,充满了智商上的优越感。 “你跟我说,他那四个小姨子的户口,学籍。” “对郭书记来说,是个问题吗?” “……”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这一次,换周院长说不出话来了。 电话那头,是死一样的寂静。 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漫长。 袁桥山的话,像一把无形的重锤,一记一记,砸在周院长的心口上。 他不是不懂。 他比谁都清楚,市中心医院的平台,海城市的资源,对秦东扬这样的天才意味着什么。 那是县医院给不了的,一辈子都给不了的。 龙,终究是要归海的。 他这个小小的县医院,这个浅滩,怎么可能留得住? 只是…… 只是心里那股滋味,酸、涩、苦,五味杂陈,堵得他喉咙发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是亲手养大的、全村最出息的娃,马上就要被隔壁村的首富用金山银山给拐跑了的憋屈和不甘! 虽然说秦东扬是刚来县医院没多久……但是周院长是真的想要用心栽培他的! 袁院长似乎也察觉到了电话那头的沉重。 他知道,这事儿急不得,逼得太紧,这老伙计怕是要跟自己拼命。 于是,他放缓了语气,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老周啊,你别激动。” “挖墙脚这种事,我老袁是干不出来的。” “我刚才说的那些,只是一个可能性。最终去留,还是要看秦医生自己的意思。” “他要是铁了心要留在县里,我也不能把他绑来,你说对不对?” 话是这么说,可周院长听在耳朵里,却觉得比刚才的威逼利诱还要刺耳。 谁会拒绝? 谁能拒绝? 那样的条件,别说是秦东扬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就是他周建军,听了都得动心! 这老狐狸,是在这儿等着自己呢! 周院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烦躁。 他不想再聊这个糟心的话题了。 再说下去,他怕自己真的会忍不住骂娘。 “话说,郭老爷子……现在情况怎么样?” 他生硬地岔开了话题。 袁院长也不在意,笑呵呵地回答:“好得很!手术非常成功,各项生命体征都平稳得很。” “秦医生已经把术后康复方案的初步框架都定好了,等明天我们开个会再完善一下就行。” “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好,好,那就好。”周院长嘴上应着,心里却更不是滋味了。 看吧,连康复方案都安排得明明白白,这哪是借人,这分明就是想把人整个吞下去!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周院长便找了个借口,挂断了电话。 “咔哒”一声。 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忙音,周院长脸上的颓然和无奈,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前所未有的决绝! 他猛地按下办公桌上的内线呼叫按钮。 “让院办刘主任,立刻到我办公室来!立刻!” 第197章 简直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不到一分钟,院办刘主任就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推门而入。 “院,院长,您找我?” 周院长的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眼底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刘主任,立刻,马上,拟一份全院通报!” 刘主任一愣。 周院长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就写,我院外科主治医师秦东扬同志,于今日,在市中心医院,独立主刀,成功完成一台连市中心医院专家组都束手无策的地狱级高难度手术,力挽狂澜,为我院争得了巨大的荣誉!” “今天下班前,我要让这份通报,贴满医院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宣传栏!” 刘主任的眼睛都瞪大了:“什么?秦医生还真的把手术做成功了!” “这!这真是太厉害了!” 他强压下了心里的激动,立刻就敬了一个礼:“我马上去办!” 乖乖!知道秦医生厉害,没想到这么厉害! 这一下,他们县医院在市里都能挂上号了! 以后谁不高看他们医院一眼? 地方怎么了?地方上也能出名医! 很快,秦东扬把手术给做成功了的消息,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小小的县医院里轰然引爆。 整个医院,彻底炸开了锅! “我的天!真的假的?市中心医院都搞不定的手术,让秦医生给做成了?” “独立主刀?!他还不到三十岁吧?这……这是要逆天啊!” “我早就说了,秦医生是真有本事!上次他晋升主治,还有人说怪话,现在呢?脸疼不疼?” “何止是疼,怕是都要被打肿了吧!这他妈是去市里给自己镀了层金光回来的啊!” 之前所有对秦东扬破格提拔的质疑、不满、嫉妒,在这一刻,被这份通报击得粉碎。 烟消云散! 再也无人敢有半句非议。 所有人的心里,只剩下两个字。 牛逼! …… 与此同时,刘成喜死死地盯着宣传栏里那份红头文件,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眼睛里。 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五官都快要扭曲了。 他想起了前几天,自己是如何在医院里上蹿下跳,煽风点火,声嘶力竭地反对秦东扬晋升。 他想起了自己是如何在所有医生面前公开检讨,还被扣了工资。 结果呢? 结果,他反对的人,转头就去了市里,干出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风光无限,成了全院敬仰的英雄! 而他刘成喜,却成了全院最大的笑话! 一个跳梁小丑! “砰!” 他再也控制不住,一拳狠狠地砸在了办公桌上。 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感觉全院的人,都在背后指着他的脊梁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那份通报,不是在表扬秦东扬。 那是在打他的脸! 啪啪作响!火辣辣的疼! 如果说刘成喜心里是火辣辣的疼,那普外科的吴瀚烨,心里简直就是一座正在喷发的火山。 嫉妒的岩浆,在他的胸腔里熊熊燃烧,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而整个普外科办公室,此刻都洋溢着一种与有荣焉的喜庆气氛。 那张贴在公告栏里的红头文件,像是一面光荣的旗帜,让每个普外的人都觉得脸上有光。 “秦医生真是咱们普外的骄傲!” “以后谁还敢说咱们县医院水平不行?直接把这份通报甩他脸上!” 这些欢呼和庆贺,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在吴瀚烨的心上。 他实在忍不住了。 他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朝着跟秦东扬一个办公室的李医生,酸溜溜地开口。 “是得恭喜啊……秦医生这次,可真是风光无限了。” 话音刚落,正在跟其他人热烈讨论的李医生动作一顿。 他转过头,上下打量了吴瀚烨一眼,眼神里毫不掩饰地带着鄙夷。 “吴瀚烨,不想恭喜就闭上你的嘴,没人逼你。” “你那张脸,拉得比驴还长,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死了人。” “臭得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 吴瀚烨的脸“唰”一下就涨成了猪肝色! 他握紧了拳头,怒道:“李建伟!你什么意思!” “我平时不就这个表情吗!” “再说了,你李建伟比秦东扬资历老,进来得也早,现在这么上赶着去捧一个新人的臭脚,有意思吗?” 李医生冷笑一声,把烟盒往桌上一拍:“对,你平时就这个b样。” “因为你长得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我捧秦东扬,是因为他牛逼,他有真本事,能做我们做不了的手术,为咱们普外、为咱们医院争光!” “不像某些人,本事没有,嫉妒心比天还高!” “你!”吴瀚烨被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怒吼一声,抡起拳头就要冲上去。 “我他妈弄死你!” “哎哎哎!干什么!” “老吴!冷静点!” 办公室里其他人七手八脚地冲上来,死死地把他抱住。 吴瀚烨还在挣扎,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双眼通红,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 李医生站在原地,动都没动,只是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笑话。 被人这么拉着,吴瀚烨只觉得屈辱和愤怒烧得他头晕眼花。 他猛地一甩,挣开众人。 “滚开!” 他怒吼一声,转身摔门而出,巨大的声响震得整个办公室都安静了下来。 其他医生不由得纷纷摇头。 “这个老吴……唉!” 怒气冲冲地离开普外科,吴瀚烨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医院里乱转。 他需要找个地方冷静一下。 鬼使神差地,他走到了住院部后面的小花园。 这里一向僻静。 刚踏进花园,一阵压抑着怒火的咒骂声就传了过来。 “什么狗屁天才!不就是运气好吗!” “他一个实习刚转正的懂什么!肯定是市里的专家早就有了方案,让他捡了个漏子!” “妈的,害老子被主任骂了半个月!这个小杂种!” 吴瀚烨脚步一顿。 这声音……这内容…… 简直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他立刻收敛了脚步,压低身子,像一只捕猎的野猫,悄无声息地朝着声音的来源摸了过去。 绕过一排冬青树,他看到了。 第198章 你是不是……对这个秦医生有意思? 不到一分钟,院办刘主任就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推门而入。 “院,院长,您找我?” 周院长的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眼底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刘主任,立刻,马上,拟一份全院通报!” 刘主任一愣。 周院长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就写,我院外科主治医师秦东扬同志,于今日,在市中心医院,独立主刀,成功完成一台连市中心医院专家组都束手无策的地狱级高难度手术,力挽狂澜,为我院争得了巨大的荣誉!” “今天下班前,我要让这份通报,贴满医院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宣传栏!” 刘主任的眼睛都瞪大了:“什么?秦医生还真的把手术做成功了!” “这!这真是太厉害了!” 他强压下了心里的激动,立刻就敬了一个礼:“我马上去办!” 乖乖!知道秦医生厉害,没想到这么厉害! 这一下,他们县医院在市里都能挂上号了! 以后谁不高看他们医院一眼? 地方怎么了?地方上也能出名医! 很快,秦东扬把手术给做成功了的消息,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小小的县医院里轰然引爆。 整个医院,彻底炸开了锅! “我的天!真的假的?市中心医院都搞不定的手术,让秦医生给做成了?” “独立主刀?!他还不到三十岁吧?这……这是要逆天啊!” “我早就说了,秦医生是真有本事!上次他晋升主治,还有人说怪话,现在呢?脸疼不疼?” “何止是疼,怕是都要被打肿了吧!这他妈是去市里给自己镀了层金光回来的啊!” 之前所有对秦东扬破格提拔的质疑、不满、嫉妒,在这一刻,被这份通报击得粉碎。 烟消云散! 再也无人敢有半句非议。 所有人的心里,只剩下两个字。 牛逼! …… 与此同时,刘成喜死死地盯着宣传栏里那份红头文件,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眼睛里。 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五官都快要扭曲了。 他想起了前几天,自己是如何在医院里上蹿下跳,煽风点火,声嘶力竭地反对秦东扬晋升。 他想起了自己是如何在所有医生面前公开检讨,还被扣了工资。 结果呢? 结果,他反对的人,转头就去了市里,干出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风光无限,成了全院敬仰的英雄! 而他刘成喜,却成了全院最大的笑话! 一个跳梁小丑! “砰!” 他再也控制不住,一拳狠狠地砸在了办公桌上。 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感觉全院的人,都在背后指着他的脊梁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那份通报,不是在表扬秦东扬。 那是在打他的脸! 啪啪作响!火辣辣的疼! 如果说刘成喜心里是火辣辣的疼,那普外科的吴瀚烨,心里简直就是一座正在喷发的火山。 嫉妒的岩浆,在他的胸腔里熊熊燃烧,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而整个普外科办公室,此刻都洋溢着一种与有荣焉的喜庆气氛。 那张贴在公告栏里的红头文件,像是一面光荣的旗帜,让每个普外的人都觉得脸上有光。 “秦医生真是咱们普外的骄傲!” “以后谁还敢说咱们县医院水平不行?直接把这份通报甩他脸上!” 这些欢呼和庆贺,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在吴瀚烨的心上。 他实在忍不住了。 他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朝着跟秦东扬一个办公室的李医生,酸溜溜地开口。 “是得恭喜啊……秦医生这次,可真是风光无限了。” 话音刚落,正在跟其他人热烈讨论的李医生动作一顿。 他转过头,上下打量了吴瀚烨一眼,眼神里毫不掩饰地带着鄙夷。 “吴瀚烨,不想恭喜就闭上你的嘴,没人逼你。” “你那张脸,拉得比驴还长,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死了人。” “臭得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 吴瀚烨的脸“唰”一下就涨成了猪肝色! 他握紧了拳头,怒道:“李建伟!你什么意思!” “我平时不就这个表情吗!” “再说了,你李建伟比秦东扬资历老,进来得也早,现在这么上赶着去捧一个新人的臭脚,有意思吗?” 李医生冷笑一声,把烟盒往桌上一拍:“对,你平时就这个b样。” “因为你长得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我捧秦东扬,是因为他牛逼,他有真本事,能做我们做不了的手术,为咱们普外、为咱们医院争光!” “不像某些人,本事没有,嫉妒心比天还高!” “你!”吴瀚烨被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怒吼一声,抡起拳头就要冲上去。 “我他妈弄死你!” “哎哎哎!干什么!” “老吴!冷静点!” 办公室里其他人七手八脚地冲上来,死死地把他抱住。 吴瀚烨还在挣扎,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双眼通红,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 李医生站在原地,动都没动,只是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笑话。 被人这么拉着,吴瀚烨只觉得屈辱和愤怒烧得他头晕眼花。 他猛地一甩,挣开众人。 “滚开!” 他怒吼一声,转身摔门而出,巨大的声响震得整个办公室都安静了下来。 其他医生不由得纷纷摇头。 “这个老吴……唉!” 怒气冲冲地离开普外科,吴瀚烨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医院里乱转。 他需要找个地方冷静一下。 鬼使神差地,他走到了住院部后面的小花园。 这里一向僻静。 刚踏进花园,一阵压抑着怒火的咒骂声就传了过来。 “什么狗屁天才!不就是运气好吗!” “他一个实习刚转正的懂什么!肯定是市里的专家早就有了方案,让他捡了个漏子!” “妈的,害老子被主任骂了半个月!这个小杂种!” 吴瀚烨脚步一顿。 这声音……这内容…… 简直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他立刻收敛了脚步,压低身子,像一只捕猎的野猫,悄无声息地朝着声音的来源摸了过去。 绕过一排冬青树,他看到了。 第199章 可他毕竟是个鳏夫 急诊科的曾医生,正对着一丛万年青,面目狰狞地挥着拳头,发泄着心中的怨气。 就是他! 吴瀚烨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不就是上次那个,说梁主任老爹吃年糕卡喉咙救不回来,结果被秦东扬当场打脸的那个倒霉蛋吗! 吴瀚烨一看曾医生那副恨不得把秦东扬生吞活剥的模样,就知道,这位对秦东扬的怨气,丝毫不比自己少。 一个念头,如同毒蛇般,瞬间钻进了他的脑海。 他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白大褂,故意退后两步,然后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咳咳!” 那声音在寂静的花园里,显得格外突兀。 正对着万年青发狠的曾医生,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一激灵,猛地转过身来。 当他看到吴瀚烨正一脸严肃地看着他时,他的脸“腾”地一下,迅速涨成了血红色。 那是被当场抓包的惊恐和窘迫。 “吴……吴医生……”曾医生结结巴巴,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吴瀚烨却装模作样地皱起了眉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曾医生,背后说同事闲话,这可不太好啊。” 他一边说,一边慢悠悠地走过去,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是在为他着想:“尤其是秦医生。” “我可跟你说,秦医生这个人,别看年轻,心眼小得很。” “你今天这些话,要是传到他耳朵里……”吴瀚烨故意停顿了一下,用一种充满同情的眼神看着曾医生。“以他现在在周院长心里的地位,想给你穿个小鞋,那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到时候,你吃不了,可就得兜着走了。” 轰!这几句话,如同晴天霹雳,在曾医生脑子里炸开。 他慌了,彻底慌了! 他想起了秦东扬那双冰冷的眼睛,想起了自己那天在急诊室的狼狈,想起了科室主任这段时间对他的冷嘲热讽! 如果……如果秦东扬真的要报复自己…… 曾医生吓得冷汗都冒出来了,他一把抓住吴瀚烨的胳膊,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吴医生!吴哥!” “你千万……千万别告诉他啊!” “我就是一时糊涂,胡说八道的!你可得帮帮我啊!” 看着吴瀚烨那张写满了“关切”的脸,曾医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满脑子都是秦东扬那双冰冷的眼睛,和周院长那张威严的脸。 曾医生的心里就更慌了。 吴瀚烨看着他这副魂不附体的样子,心里冷笑,脸上却更显沉重。 他伸出手,故作亲昵地拍了拍曾医生的肩膀:“看你这吓的。” “没事没事,我又不是那爱嚼舌根的人。” “再说了,我跟那秦东扬关系也不怎么样,犯不着去给他通风报信。” 曾医生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腿肚子还是软的。 吴瀚烨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更低:“不过,曾医生,我得提醒你一句。” “隔墙有耳啊。” “今天是我听见了,要是换了别人,尤其是那些想巴结秦东扬的,你可就真完了。” “以后说话,千万小心。” 这番话,半是安抚,半是敲打,听得曾医生心里一凛,后背的冷汗又冒出了一层。 他连连点头,像小鸡啄米:“是,是,吴一声你说得是!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吴瀚烨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开:“行了,我也就是路过提醒你一句,你好自为之吧。” 他走了,留给曾医生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 走出小花园,吴瀚烨脸上的“关切”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阴冷的、得意的笑。 去告密? 他才没那么蠢。 他跟秦东扬的梁子早就结下了,去告密也换不来半点好处。 他只是忽然发现,自己找到了一个绝佳的替罪羊。 刘成喜那个蠢货,虽然也恨秦东扬,但他有个当院长的舅姥爷,不好利用,而且现在两人也有点撕破脸的迹象了。 可这个曾医生不一样。 没背景,没本事,胆子还小。 将来自己要是想对秦东扬做点什么,万一出了事…… 把这个爱在背后咒骂人的曾医生推出去,简直是天衣无缝! 想到这里,吴瀚烨一天积累的憋屈和愤恨,似乎都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 下班铃声响起。 县医院里,有人欢喜,有人愁。 蓝露露无疑是最高兴的那个。 她几乎是哼着歌,一路小跑着回的家。 “爸!妈!我回来啦!” 人还没进门,清脆的声音就先传了进来。 正在厨房忙活的陆小云和在客厅看报纸的蓝伟俊,都露出了笑容。 “什么事这么开心啊?”陆小云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 蓝露露把包往沙发上一扔,冲过来抱住她妈的胳膊,眼睛亮得像星星。 “妈!你知道吗?我们医院的秦医生,也太厉害了吧!” “今天全院都通报表扬了!他去市中心医院,独立做了一台连市里的专家都搞不定的手术!把一个大人物给救活了!” 她手舞足蹈,激动得小脸通红。 “我跟你们说,秦医生不仅医术高明,人还特别好,上次我们科室聚餐,他还露了一手,那厨艺,比饭店的大厨都厉害!” “简直就是个天才!” 蓝露露把她知道的所有关于秦东扬的优点,竹筒倒豆子一样,全都说了出来,话里话外,全是毫不掩饰的崇拜。 蓝伟俊放下了手里的报纸,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开口。 “露露,你说的这个秦医生……是不是就是那个,媳妇儿去世了,一个人还拉扯着四个小姨子的那个?” “对啊!”蓝露露立刻点头,一脸理所当然。 “就是他!爸,你不知道他多有情有义!现在这种男人哪里找啊!简直是绝世好男人!” 蓝伟俊没说话了。 他扭过头,跟妻子陆小云对视了一眼。 两人的眼神里,都看到了同样的东西。 一丝凝重,一丝担忧。 陆小云心头一沉,她拉着女儿坐到沙发上,柔声问道:“露露,你跟妈说实话,你是不是……对这个秦医生有意思?” 蓝露露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像熟透了的苹果。 她低下头,手指紧张地抠着衣角,不说话了。 可这副女儿家的娇羞模样,比任何回答都来得肯定。 蓝伟俊和陆小云一看,心,瞬间凉了半截。 完了。 第200章 这台手术,成了 陆小云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她语重心长地开口:“露露,你也不小了,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 “前两年,我跟你爸给你介绍那么多青年才俊,家境好的,工作稳的,你一个都看不上。” “现在……”她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说的这个秦医生,就算他有一千个、一万个优点,他再厉害,再有本事……” “可他毕竟是个鳏夫。” “而且,他还带着四个小姨子。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是四个拖油瓶!” “你想过以后吗?那不是过日子,那是去扶贫!” 陆小云的话,一句比一句重,一句比一句现实:“所以,露露,你听妈说。” “我和你爸,是绝不可能同意你跟他在一起的。” 陆小云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盖脸地浇在了蓝露露的头上。 “绝不可能?”蓝露露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声音都有些发颤,“妈,你们怎么能这么说!” 刚才还满是红晕的脸蛋,此刻已经变得煞白:“就是因为他带着四个小姨子,我才觉得他这个人是真的好啊!” 她急切地辩解着,像是要证明什么。 “你们想啊,现在这个社会,有几个男人能做到这份上?妻子去世了,还把妻子的妹妹们当成自己的责任!” “这恰恰说明他有情有义,有担当!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人!” 蓝露露越说越激动,仿佛秦东扬是她心中不可亵渎的神祇。 她父亲蓝伟俊一直没说话,此刻却放下了报纸,重重地叹了口气:“露露,你太理想主义了。” 他的声音不像妻子那么尖锐,却更像一块石头,沉甸甸地压在人心上。 “爸承认,单从这一点看,这个秦东扬确实人品不错。” “可过日子,不是讲故事,不是看人品好就够了的。” 蓝伟俊看着女儿,眼神里满是过来人的沧桑。 “我问你,你现在觉得他好,那假如,我是说假如,你们俩真在一起了,结婚了。” “他心里永远把那四个小姨子放在第一位,把你排在她们之后,你能受得了吗?” 蓝露露的嘴唇动了动,想反驳,却被父亲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 “家里有什么好东西,他第一个想到的是给她们留着。” “他要是涨了工资,发了奖金,第一个念头是给她们交学费、买新衣服。” “而你,作为他的妻子,永远是最后一个,甚至需要你跟他一起去‘扶贫’。这样的日子,你能忍受多久?” 蓝伟俊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小锤子,敲在蓝露露的心上。 陆小云见状,立刻接过了话头,从另一个角度切入。 “你爸说的还只是你们俩的日子,你再想想那四个女孩!” “人心是复杂的,露露。” “你现在是秦医生的同事,是朋友,她们当然把你当成大姐姐,对你客客气气。” “可一旦你要跟他在一起,你的身份就变了。” 陆小云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你就不再是朋友,而是她们眼里的‘入侵者’!” “她们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你抢走了她们亲姐姐的位置?抢走了她们唯一的依靠——她们的姐夫?” “到时候,她们四个联合起来,把你当成敌人,明里暗里地针对你,给你使绊子,你又怎么办?” “你一个人,斗得过她们四个吗?” “到时候秦医生是站在你这边,还是站在她们那边?” 蓝露露彻底愣住了。 父母描绘的那个画面,是她从未想象过的。 那个充满了猜忌、排挤和争斗的家,和她脑海里那个温馨和睦的小院,简直是天壤之别。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但已经没什么底气了:“不……不会的。” “我也去过秦医生家里,见过他的四个小姨子……她们看起来……不像是那样的人。” “她们都很懂事,很可爱的。” 陆小云一听这话,就知道女儿还没醒悟,不由得摇了摇头:“傻孩子,那是因为你的身份没威胁到她们!” “你现在去,是客人,她们当然拿出最好的一面。” “可等你变成了要跟她们分享姐夫的女主人,你看看她们还会不会这么‘可爱’?” “她们会不会担心,秦医生以后更偏心你,给她们的爱和资源就少了?” “露露,他那样的家庭,太复杂了,你根本应付不来!” “你把所有事情,都想象得太美好了。” 蓝露露彻底说不出话了。 她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她还是不愿意相信,那个被她视为英雄的男人,那个看起来温暖和睦的家庭,背后会隐藏着如此现实和残酷的可能。 “不会的……秦医生不是那样的人,她们也不是……” 她的声音,轻得像蚊子叫,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蓝伟俊和陆小云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奈和一丝不容置疑的决心。 光靠说是说不通了。 这孩子,陷得太深,完全认不清现实。 看来,等那位秦医生从市里回来,他们夫妇俩,必须得亲自去会一会他了,必须把话当面说清楚。 他们蓝家的女儿,金尊玉贵地养这么大,可不是给别人去当“后妈”,去扶贫的。 绝不能让这个背景复杂的秦东扬,耽误了自家女儿的大好年华! 与此同时,城西的虞家,也正灯火通明。 虞司棋推开家门,脸上还带着一丝未散尽的疲惫与兴奋。 “爸,梦瑶,我回来了!” 正在客厅看电视的虞振邦立刻站了起来:“司棋回来了?” 虞梦瑶也赶紧从厨房里端出一杯温水道:“哥,喝口水。” 虞司棋接过水杯,却没急着喝,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激动:“爸,你们是不知道,今天得到的消息,市里那台手术成功了!” “秦东扬……他简直就是个天才!” 第201章 这……这是什么阵仗? 秦东扬直起身,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手术做完了,人也看过了,是时候该准备回去了。 第202章 他们这些老前辈都自愧不如! 钟主任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与有荣焉的自豪。 众人依依不舍地散去,偌大的会议室里,瞬间空旷下来。 第203章 这才是人尽其才! 一顿饭,吃得是宾主尽欢。 “更是感谢你,在那手术台前,不吃不喝站了整整八个小时的血汗钱!” 第204章 但是,我不愿意 袁院长这一番“人尽其才”的定论,让梁主任和岳主任都心服口服,纷纷点头称是。 就在他们三人规划着秦东扬光明的未来时,那边的谈话也结束了。 郭铭扶着郭书记,两人脸上都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 郭书记又重重拍了拍秦东扬的肩膀。 “秦医生,我就不多留了,还得回医院守着老爷子。” “明天一早,我们再来招待所找你。” 秦东扬点点头。 “好的,郭书记。” 郭书记随即转向袁院长他们,客气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袁院长,各位主任,今天多谢款待,我先走一步。” “郭书记慢走!” 袁院长几人连忙应道。 郭家父子没有再多做停留,转身便匆匆离开了国营饭店。 走廊里,瞬间只剩下了秦东扬和医院的一众领导。 刚才还热火朝天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袁院长脸上的笑容和煦得像三月的春风。 他主动走上前,站到秦东扬身边,亲切地与他并肩而立。 “东扬啊,”他这一声称呼,瞬间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这两天真的辛苦你了。” “袁院长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秦东扬不卑不亢地回答。 袁院长满意地点点头,目光里满是欣赏,他像是闲聊般地开口。 “我有个想法,想跟你商量商量。” “你觉得,我们市中心医院这个平台,怎么样?” 秦东扬一愣。 他不知道袁院长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能如实回答。 “很好,是咱们市最好的医院。” “那你想不想,来这个最好的平台发展?” 袁院长图穷匕见,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秦东扬整个人都呆住了。 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来市中心医院? 他从来……从来没想过这种事! 他只是来做个手术,做完就回去了,怎么就发展到要调动工作了? 看着秦东扬那副震惊到失语的模样,袁院长、梁主任和岳主任交换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 在他们看来,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足以让任何一个下面县城来的医生感到晕眩。 袁院长脸上的笑容愈发和善,他以为自己已经拿捏住了秦东扬的顾虑。 “小秦,我知道,你可能在担心家里的事。” 他顿了顿,抛出了第一个重磅炸弹。 “只要你点头,房子,我们院里给你分!给你解决后顾之忧!” 房子! 这两个字砸在秦东扬的耳朵里,让他心头猛地一跳。 还没等他消化完这个消息,袁院长又紧接着说。 “我听说,你家里还有四个小姨子,都还在读书是吧?” 秦东扬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们竟然连这个都知道了! 袁院长仿佛没看到他的惊愕,继续微笑着,抛出了更具诱惑力的条件。 “这个你更不用担心。” “只要你愿意来,她们的学籍、户口,我们都可以想办法!” “刚才郭书记你也看到了,有他出面帮忙,从县里调几个学生的档案过来,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梁主任和岳主任也在一旁帮腔。 “是啊小秦!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平台、前途、房子、家人的安置,我们全给你包了!你还在犹豫什么?”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狠狠地砸进秦东扬的心里。 去县城,还是留市区? 住招待所,还是住分配房? 让小姨子们在小地方念书,还是来全市最好的学校? 这根本不是选择题。 这是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的送分题! 袁院长看着他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嘴角的笑意已经带上了一丝稳操胜券的意味。 他相信,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条件。 秦东扬沉默了。 长久的沉默。 他低着头,没人看得清他此刻的表情。 良久。 他缓缓地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震惊和迷茫,只剩下一片清澈和坚定。 他迎着袁院长、梁主任和岳主任那三双充满期盼的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袁院长,梁主任,岳主任。” “谢谢三位领导的厚爱。” 他微微鞠了一躬,表达着最诚挚的感谢。 随即,他直起身子。 “但是,我不愿意。” 那句“我不愿意”,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袁院长三人的热情之上。 整个走廊,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袁院长脸上的和煦春风,僵住了。 梁主任和岳主任脸上的志在必得,也碎裂了。 三个人,三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秦东扬,眼神里写满了同一个词。 不可思议。 他们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谬的笑话。 岳主任是三人里性子最急的,他第一个沉不住气,猛地往前踏了一步。 “什么?”他的声音因为震惊而有些变调,“你……你说什么?” 秦东扬迎着他不敢置信的目光,平静地重复了一遍。 “我说,我不愿意。” “你疯了?!” 岳主任的声音陡然拔高,他像是看一个怪物一样看着秦东-扬。 “你怎么能不同意呢?你为什么会不同意呢?!” 梁主任也回过神来,他一把拉住激动的岳主任,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试图从秦东扬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开玩笑的痕迹。 然而,没有。 只有一片让人心惊的平静和坦然。 秦东扬的目光从他们三人脸上扫过,语气里带着一丝歉意,但更多的,是无法动摇的坚定。 “袁院长,岳主任,梁主任,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 “但我之所以不愿意,恰恰……也是因为考虑到了我的那四个小姨子。” 这话一出,梁主任和岳主任彻底懵了。 因为她们? 这算什么理由? 梁主任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开口追问。 “小秦,你是不是脑子还没转过来?” “我们给分房,给你解决后顾之忧!” “把她们的户口和学籍都弄到市里来,进全市最好的学校,接受最好的教育,这难道不比窝在那个小县城里好一百倍吗?” “你怎么反倒是为了她们,拒绝了这么好的事?” 第205章 这是什么操作? 秦东扬听着他的质问,没有反驳,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的眼神飘向了窗外,似乎穿透了这钢筋水泥的城市,看到了县城里那个小小的家。 “梁主任,您说的都对。” “可是您不知道,她们才刚刚从村里出来没多久。” “从村里的土坯房,到县里的小院子,对她们来说,生活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们还在学着怎么用煤气灶,还在学着怎么跟城里的同学打交道,才刚刚认识了新的朋友,还在努力地适应一个‘城里人’的身份。”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点安稳的感觉,又要让她们背井离乡,来到一个更大、更完全陌生的市里?” 秦东扬收回目光,看着眼前的三位领导,眼神里带着一丝他们无法理解的沉重。 “每一次环境的剧变,对她们而言,都不是恩赐,而是一次又一次的连根拔起。” “尤其是这半年,她们的姐姐刚刚过世,而我又只是一个跟她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姐夫……她们难免患得患失,我也是好不容易才让她们相信我不会抛下她们,给了她们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我不能这么自私,为了我自己的所谓前途,就让她们再经历一次动荡。” 秦东扬没有说出口的是,一个人在短时间内实现太快的阶级跨越,往往根基不稳,心态失衡,对未来的发展极为不利。 他更希望刘春芽她们,是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出来。 就像刘春芽,她现在发奋读书,将来靠自己的本事考上市里的大学,名正言顺地来到这座城市,那是她应得的荣耀。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作为他工作调动的“附属品”,被硬生生地拽过来。 最关键的是,他了解那几个丫头的脾气。 自己到哪儿都带着她们,会不会让她们觉得自己是拖累?是累赘? 他秦东扬的前途,是因为她们才被耽误的。 他不希望,自己一心一意的保护,最后却变成了压在她们心头最沉重的枷锁。 岳主任听完他这番话,急得直跺脚。 他完全无法理解这种“妇人之仁”! “糊涂啊你!” 岳主任指着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难道你就要为了你的四个小姨子,断送自己的大好前程吗?” “这是前程啊!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 眼看气氛就要再次僵持不下,一直沉默观察的袁院长,终于开口了。 他没有像岳主任那样激动,眼神反而更加深邃。 他盯着秦东扬,缓缓说道。 “东扬,我上午跟你们周院长通过电话。” “我知道他破格提拔你当主治医师的事儿。” 只听袁院长话锋一转,声音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县医院能给你的,我们市中心医院,同样能给。” “而且,给你的只会更多!” “只要你点头,主治医师的职称,我们同样可以破格给你晋升!” 面对着袁院长这几乎是掀开底牌的最后通牒,秦东扬脸上的平静,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但他不是动摇,而是笑了。 那是一种带着些许无奈,却又无比从容的微笑。 “袁院长,”他轻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我记得昨天钟主任才评价过我。” “他说,我是真金。” 秦东扬的目光扫过眼前三位神情各异的领导。 “既然是真金,那到哪儿,都是能发光的。” “在市里是这样,在县里,也同样如此。” 这话里透出的自信,让三位主任一时语塞。 秦东扬又补充了一句:“我还年轻,未来还会有更多的机会,不急于一时。” 他当然不急。 他对自己在现代医学领域里苦学将近二十年的医术,有着绝对的信心。 更何况,他还有一个名为“小一”的高科技医疗室,这个堪称逆天的外挂,才是他真正敢于拒绝一切的底气。 未来? 他根本就不操心。 以前是真穷,兜比脸干净,可自从卖鱼糕攒下了第一桶金,再加上在医院里做手术的各种补贴,他现在手头宽裕得很。 他一个大男人,平时也花不了几个钱。 他脑子里装着未来几十年的走向,等到那场席卷全国的浪潮到来,赚钱的门路还不是遍地都是? 到时候,还需要为这区区一套房子、一个户口发愁? 而且,他心里总有那么一丝隐隐约约的错觉。 一种非常不讲道理,却又异常强烈的直觉。 他要是真为了前途来了市里,总觉得……家里那个还没过门的“媳妇儿”,会跟别人跑了似的。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眼看着秦东扬的态度如此坚决,油盐不进,袁院长三人彻底沉默了。 走廊里的空气,再次陷入了死寂。 但这一次的寂静,不同于刚才的震惊,而是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惋惜。 他们三个人,市中心医院的三大巨头,联手抛出了橄榄枝。 他们以为这会是一场十拿九稳的招揽。 结果,人家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这么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梁主任的心里最不是滋味,他总觉得这年轻人是一时犯了糊涂,错失良机。 他忍不住又上前一步,苦口婆心地劝道。 “小秦,你再好好想想,这可不是小事。” “我们是真心爱才,你可别因为一时的意气,耽误了自己啊。” 秦东扬看着他关切的眼神,再次笑了笑,这次的笑容里多了几分真诚的感谢。 “梁主任,谢谢您的好意。” “但是我真的已经打定主意了,你们不用再劝了。” 他话说得客气,但那份不容置喙的坚决,谁都听得出来。 “唉……” 袁院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梁主任也跟着摇了摇头,满脸都是“孺子不可教也”的惋惜。 三个人,就像是精心准备了一桌满汉全席,结果客人却说自己只想吃一碗白粥,那种挫败感,别提了。 就在这尴尬的气氛里,一直黑着脸的岳主任,忽然眼珠子一转,冒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行!你不来就不来!” “那你……难得来咱们医院一趟,不如多留几天,多做几个手术再回去?” 这话一出,秦东扬直接愣住了。 他脑袋上仿佛冒出了三个大大的问号。 ??? 这是什么操作? 买卖不成仁义在,但也没听说还有强留下来当长工的道理啊? 第206章 医德更是高尚得没话说! 看着秦东扬一脸懵的样子,岳主任清了清嗓子,脸上竟然挤出了一丝笑容,虽然比哭还难看。 “咳,我的意思是……” “你这次的手术做得这么漂亮,我们院里上下都看在眼里,学到了很多。” “这不是……希望你能给咱们中心医院,留下更多宝贵的临床经验吗?” 秦东扬听完,顿时哭笑不得。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位岳主任是真把他当成唐僧肉了。 “岳主任,您太抬举我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露出了一个年轻人该有的谦虚和腼腆。 “咱们中心医院藏龙卧虎,梁主任、岳主任你们都是顶尖的专家,还有那么多优秀的医生。” “我这点微末道行,哪敢在各位前辈面前班门弄斧。” “我其实……真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厉害。” 秦东扬这话一说,岳主任脸上那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他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最后,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都蔫了下去,只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你……你这小子,还真是谦虚得过了头!” 这话说得干巴巴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秦东扬只是笑了笑,没再接话。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多说,就是不给三位领导面子了。 叹了口气,袁院长拍了拍秦东扬的肩:“行了,今天就到这吧。”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疲惫。 离开了国营饭店的大门,几人站在路口,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没有了来时的热络,也没有了宴席上的吹捧。 袁院长只是对秦东扬点了点头,便转身往医院的方向走去。 梁主任和岳主任也相继叹了口气,各自散了。 一场轰轰烈烈的招揽,就这样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秦东扬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知道自己拒绝的是什么。 但他更清楚,自己守护的是什么。 他转身,迈开步子,一个人回了招待所。 关上房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秦东扬在床边坐下,从口袋里摸出了那个沉甸甸的信封。 郭书记塞给他的那个。 他打开信封,将里面的东西倒在了床上。 哗啦一下。 一沓厚厚的大团结,散落开来。 秦东扬数了数,整整五十张,也就是五百块钱。 在这个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只有三四十块的年代,这绝对是一笔巨款。 但更让他心头一震的,是钱下面的那些票据。 一张金贵的自行车票。 二十张硬通货一样的工业票。 二十张能救命的全国粮票。 除此之外,还有布票,棉花票,线票……零零总总,一大叠。 郭家这是把能弄到的好东西,都给搜罗来了。 这里面不光是钱,更是满满当当的人情和谢意。 考虑得太周全了。 秦东扬摩挲着那张自行车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人情,欠大了。 …… 另一边,袁院长坐着车回到了医院。 他刚下车,迎面就撞上了一个人。 是郭铭。 郭铭一脸喜色,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来。 “袁院长!我正找您呢!” 袁院长看着他兴奋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勉强挤出个笑容。 “找我什么事?” “我听说……我听说院里准备把秦医生给留下来?” 郭铭的眼睛都在放光:“那可真是太好了!有他在市里,我爸的身体,我也就更放心了!” 袁院长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 他沉重地摇了摇头。 “唉……” 郭铭心头“咯噔”一下,脸上的喜色顿时凝固。 “袁院长,您这是……” 袁院长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他拒绝了。” “什么?!” 郭铭的声音陡然拔高,满脸都是不可思议:“拒绝了?他……他怎么能拒绝呢?!” “这可是市中心医院啊!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来的地方!” 袁院长苦笑了一下。 “想不到吧?” “我也没想到。” 他看着一脸震惊的郭铭,把秦东扬在饭桌上说的那番话,又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他说,他的那几个小姨子刚从村里到县城,还没站稳脚跟。” “他说,每一次环境的剧变,对她们来说,都是一次连根拔起。” “他说,他不能为了自己的前途,让她们再跟着动荡。” 郭铭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反应过来。 他急得一拍大腿。 “哎哟!这算什么事儿啊!” “他那四个小姨子的户口和上学问题,都不用惊动我哥,我都能给办得妥妥的!” “我保证让她们进全市最好的学校!这有什么难的!” 袁院长看着他,眼神却变得深邃起来。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小郭啊,你还没明白。” “秦医生在意的,根本不是这些。” “他能把手术做得那么滴水不漏,你觉得他会想不到这些问题吗?” 郭铭愣住了,只听袁院长继续说道。 “他考虑得,比我们所有人都多,都远。” “他不是不知道来市里好,而是他认为,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 “他把那几个没血缘关系的妹妹,真正当成了自己的责任。” 袁院长抬起头,看向医院大楼,眼神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感慨。 “更何况,他也的确还年轻。” “他说得对,是真金,到哪儿都会发光。” “他愿意留在地方上,留在那个小县城里,去帮助更多没办法到市里来治病的人……” 袁院长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声音里带着一股由衷的敬佩:“这本身,也是一种无私的奉献精神啊。” 袁院长那句“这本身,也是一种无私的奉献精神啊”,像是最后一声沉重的钟鸣,敲在了郭铭的心坎上。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脑子里反复回荡着秦东扬那些朴实无华,却又字字千钧的话。 连根拔起。 责任。 他不是不知道来市里好,而是他认为,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 郭铭忽然觉得,自己之前那些想法,什么解决户口,安排学校,实在是太浅薄了。 他以为自己看重的是秦东扬的医术。 可到头来,他才发现,这个年轻的医生,最让人敬佩的,根本不是那手出神入化的刀法。 而是他那颗金子般的心。 郭铭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像是要把胸腔里所有的震惊和不解都吐出去。 “袁院长,我明白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感慨。 “这秦医生……” “他不光是医术高明,医德更是高尚得没话说!” “为了几个没有血缘的妹妹,放弃这么好的前程,这是何等的重情重义!” “这……”郭铭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最后憋了半天,才从嘴里蹦出一句,“这简直……简直就是拥有一个高尚的灵魂啊!” 第207章 岂有此理! 袁院长听着这话,心里更堵了。 是啊。 医术高明,医德高尚,重情重义,灵魂高尚。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人才,他没能留住! 他摆了摆手,脸上的疲惫之色更浓了。 “行了,你也别感慨了,回去好好照顾你父亲吧。” 说完,他再也没有看郭铭一眼,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办公楼。 那背影,萧瑟又落寞。 …… 袁院长回到办公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他心里的那股火,那股憋屈,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不是滋味。 凭什么! 他猛地抓起桌上的电话,看也不看,就拨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出去。 电话“嘟”了两声,通了。 “喂,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周院长带着几分疲惫的声音。 袁院长一听这声音,火气“蹭”地一下就上来了,对着话筒就吼了一嗓子。 “老周!你们县医院到底给秦东扬灌了什么迷魂药了?!” 电话那头的周院长明显一愣。 “老袁?你发什么疯?” 袁院长根本不理他,自顾自地往下说,声音里全是压抑不住的火气。 “我亲自出面,房子、户口、他那几个小姨子的学籍,全给解决!” “我甚至都许诺了,只要他点头,主治医师的职称,破格给他提!” “可他呢?他居然给我拒绝了!” “他凭什么拒绝?!” 电话那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过了足足有五秒钟。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声,从听筒里猛地炸开,震得袁院长耳朵都嗡嗡作响。 周院长的笑声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畅快和得意。 “好小子!东扬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袁院长的脸,瞬间黑得能滴出墨来。 他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你……你就不能忍着点吗?有那么开心吗?” 周院长好不容易止住笑,声音里还带着笑意。 “你这让我怎么忍得住?我当然开心,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老袁啊老袁,不是我说你,你那套挖墙脚的把戏,对别人兴许管用,对我们东扬,不好使!” 袁院长气得差点把电话给捏碎了。 “你……” “嘟……嘟……嘟……” 不等他再说话,电话那头,周院长已经干脆利落地挂了。 袁院长听着听筒里的忙音,愣了半晌,最后狠狠地把电话摔回了座机上! “岂有此理!” …… 电话那头,县医院。 周院长挂了电话,脸上的笑意却怎么也止不住。 说实话,在接到袁院长电话之前,他都已经做好了秦东扬要走的准备。 毕竟,那是市中心医院啊! 条件开得那么优厚,换了谁能不动心? 秦东扬来县医院,满打满算,入职还不到半年。 要说对这小破地方有什么深厚到不可割舍的感情,那纯属是白日做梦。 所以他才又是给通报表扬,又是让院里大力宣传。 他想的只是,让秦东扬多记着点县医院的好。 以后真到了市里,县医院再碰上什么搞不定的手术,这张老脸豁出去,也能把人给请回来帮帮忙。 可他万万没想到。 秦东扬,居然拒绝了袁院长的招揽。 周院长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小子,根本不是因为对县医院有什么感情。 他就是那么个有情有义的人! 为了亡妻留下的几个妹妹,为了救工作了几个月的医院,为了他这个破格提拔了他的院长,他就能放弃一条通天的青云路。 这份担当,这份心性,别说年轻人,就是他这个活了大半辈子的老头子,都自愧不如! 就在刚刚,他才做完一台阑尾炎手术,本来身体疲惫得很。 可现在,袁院长这个电话打过来,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 他只觉得浑身上下充满了力气,整个人都精神焕发!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县城的夜景,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捡到宝了! 这次,是真的捡到宝了! 周院长挂了电话,脸上的笑意像是煮开了的水,咕嘟咕嘟地往外冒,怎么也压不住。 他靠在办公椅上,整个人都舒坦了。 就在半小时前,他还因为一台急性阑尾炎手术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可现在,袁院长这个气急败坏的电话,简直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 他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气,整个人都精神焕发! 昨天还因为担心人才流失而愁眉苦脸的样子,此刻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会儿天色已经很晚了,整栋楼都静悄悄的。 他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外套,哼着小曲,准备回家。 刚走到楼梯口,迎面就撞上了一个人。 “周院长?” 虞司棋看到他,有些意外:“这么晚了,您还没下班?” 周院长看到他,心情更好了,笑呵呵地摆了摆手:“刚做完个小手术,正准备走。” 虞司棋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带着几分探究:“院长,您今天这心情……可跟昨天不太一样啊。” 他促狭地眨了眨眼:“昨天看您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还以为您担心今天的手术呢。” “怎么,是手术太成功了,所以才这么高兴?” 周院长闻言,哈哈一笑:“一个小手术,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故意顿了顿,卖了个关子。 “我昨天愁的,是咱们的秦医生啊!” “我愁他被市中心医院那帮家伙给挖走了!” 虞司棋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那……结果呢?” 周院长看着他紧张的样子,脸上的得意更浓了。 他压低了声音,像是宣布什么天大的喜讯:“刚刚,市中心医院的袁院长,亲自给我打电话了。” “你猜他说什么?” “他气急败坏地问我,咱们县医院到底给秦东扬灌了什么迷魂药!” 虞司棋的眼睛都瞪大了几分,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市中心医院这么无耻的吗?还真当着面挖人啊?” 周院长一拍大腿:“可不是嘛!不过,他们无耻归无耻,咱们的秦医生,不接招啊!” 周院长的语气里,充满了与有荣焉的骄傲。 第208章 是送给一位女性朋友的 他看着虞司棋,带着几分过来人的感慨,摇了摇头。 “司棋啊,我可得说一句。” “你们虞家啊,这次可是丢了好大一个宝贝疙瘩了!” 这话里的惋惜,是实打实的。 虞司棋听了,非但没生气,反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眼波流转,笑眯眯地凑近了一点:“院长,话可不能这么说。” “虽然他现在不是我妹夫了,可也没怎么丢呀。” “我那个小妹,最近跟他处得可是好得很呢。” “说不定啊,这兜兜转转的,到头来,他还是得管我叫一声二哥!” 周院长一愣,随即恍然大悟,指着她点了点。 “你这小子!” 他随即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脸上满是“恨铁不成钢”的遗憾:“唉!我就恨我那孙女!” “她要是再大个十岁,我今天就是绑,也得把秦东扬绑成我的孙女婿!” “才十岁,实在是太小了点,等不及啊!” 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夜色下,一老一少说说笑笑地走出了寂静的医院大楼。 …… 市里,招待所。 秦东扬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醒来时窗外已经大亮。 他看了一眼手表,决定了。 今天,无论如何,都必须回县里去。 他刚洗漱完毕,换好衣服,房间的门就被人敲响了。 “咚咚咚。” 秦东扬有些疑惑,这么早会是谁? 他走过去打开门,整个人都愣住了。 门口站着的,赫然是郭书记和郭铭两兄弟。 郭铭的手里,还提着热气腾腾的豆浆和油条。 “郭书记?还有郭铭同志?”秦东扬惊讶地看着他们,“你们……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郭书记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丝毫没有市委领导的架子:“不早了,我们这些天都起得早。” 他示意了一下郭铭手里的早餐。 “听招待所的人说你还没吃早饭,顺路给你带了点。” 郭铭把早餐递了过去,眼神里满是昨日未消的敬佩和感激。 郭书记这才接着开口:“东扬啊,我听说了。” “你……不愿意留在市中心医院?” 秦东扬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 “是的,给各位领导添麻烦了。” 郭书记却猛地一摆手。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由衷的赞叹。 “你的决定,我理解,也敬佩!” “之前我就说过,等你忙完了,我得陪你好好的,在这市里逛一逛,也算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 “今天,我特地把工作都推了,就是来兑现承诺的。” 秦东扬大吃一惊。 “郭书记!这怎么使得!” “您日理万机的,我怎么能耽误您的工作!” 郭书记的笑容不容置喙。 “就一天,碍不着事。” 他拍了拍秦东扬的肩膀,语气斩钉截铁。 “今天,谁也别跟我抢!” “我必须得好好陪陪我们市的大功臣,在这市里好好逛逛!” 秦东扬闻言,连忙摆手。 “郭书记,这怎么好意思。” “您和郭铭同志能来,我就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怎么还能再耽误您的工作。” 郭书记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未减,反而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胳膊:“东扬,你这话就见外了!” 他语气一转,变得无比郑重。 “你救了我爸,就是救了我们整个家!”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就是我们郭家的恩人!” 郭书记的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感激。 “要不是我那两个妹妹、妹夫和我们媳妇儿今天要上班,我保管她们俩也非得跟着来,给你这个大恩人当一天的陪同!” 这话一出,秦东扬是彻底没辙了。 他脸上浮现出一丝哭笑不得的神情:“那……那就麻烦郭书记了。” 郭铭见他答应,立刻兴奋地凑了上来。 “秦医生,咱们市里好玩的地方可不少,有中山公园,还有刚建好的博物馆,你想去哪儿?” 秦东扬想了想,摇了摇头。 “说实话,我对那些景点不太感兴趣。” 他略带一丝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就是想问问,市里有没有什么东西,是咱们县里买不到的?” “我想给家里的几个妹妹带点稀罕玩意儿,让她们也尝个鲜。” 这话一出,郭书记和郭铭都愣了一下。 他们没想到,秦东扬心里念着的,还是家里的几个小姨子。 郭书记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这事简单!” 他大手一挥,显得豪气干云。 “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友谊商店,去过没有?” 秦东扬一脸茫然:“友谊商店?” 郭书记从口袋里摸出几张花花绿绿的票券,在他面前晃了晃。 “没这个,你想进都进不去。” 秦东扬这才看清,那上面印着“外汇兑换券”的字样。 他心里顿时充满了好奇。 这市里,竟然还有这种需要特殊票券才能进的商店? …… 半小时后,当秦东扬站在友谊商店门口时,他才真正理解了郭书记话里的意思。 这里跟县里的供销社,简直是两个世界。 窗明几净,货架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许多包装上都印着他看不懂的洋文。 里面的顾客和服务员,也大多衣着光鲜,气质不凡。 在郭书记的带领下,三人顺利地走了进去。 “东扬,你看,这些都是进口的巧克力和黄油饼干,女孩子最喜欢了,带回去给妹妹们尝尝。” 秦东扬看着那些包装精美的铁盒子,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好,买一些。” 他一边挑选,一边心里盘算着。 他忽然想起,再过不久,刘春芽就要满十八岁了。 那丫头,也该算是个大姑娘了。 他的目光在饰品柜台上来回扫视。 很快,一枚晶莹剔透的水晶发夹吸引了他的注意。 发夹在灯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漂亮得不像话。 就是它了! 他小心翼翼地让服务员把发夹包好。 付完钱,他又被另一个柜台吸引了过去。 化妆品。 这个年代,国内化妆的女人还不多,毕竟以前提倡艰苦朴素,谁敢打扮啊! 哪怕是现在,稍微打扮一下也会被人说的。 可这里,居然摆着一排排包装典雅的香水。 秦东扬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虞梦瑶那张明艳动人的脸。 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最后,他挑了一瓶外观最不显眼,但味道却十分清雅的香水。 他觉得,这味道很配她。 最重要的是,喷香水也不至于引人注意。 一直含笑看着他的郭书记,这时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他指了指秦东扬手里那瓶包装精致的香水,眼神里带着几分惊讶。 “东扬,这个……也是给你小姨子买的?” 秦东扬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他有些结巴地解释道:“不……不是。” “这个是……是送给一位女性朋友的。” 第209章 我今天就走了 郭书记和郭铭对视了一眼。 两个过来人脸上,瞬间露出了那种男人都懂的,暧昧又促狭的笑容。 郭铭更是夸张地一拍脑门。 “哎哟!”他挤眉弄眼地看着秦东扬,打趣道:“我本来还琢磨着给你介绍个好对象呢。” “闹了半天,原来秦医生你这儿……早就心有所属了啊!” 郭铭这一句“心有所属”,像是一把火,直接烧到了秦东扬的耳根子。 他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连连摆手,嘴巴张了半天,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窘迫的样子,更是引得郭书记和郭铭哈哈大笑。 秦东扬急于摆脱这尴尬的局面,目光下意识地在店里四处游移,想要找个什么东西来转移话题。 就在这时,他的视线被一个玻璃柜台牢牢锁住了。 柜台里,一块块崭新的“上海牌”手表在灯光下闪着沉稳而迷人的光泽。 最关键的是,旁边的小牌子上写得清清楚楚:凭外汇券购买,无需工业券。 秦东扬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在这个年代,手表、自行车、缝纫机,那可是结婚的“三大件”,是身份和体面的象征。 他自己倒无所谓,可他是个医生,工作中有一块手表,看脉搏、记时间,会方便太多。 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眼神里却透出一股藏不住的渴望。 郭铭何等眼尖,顺着他的目光一看,立刻就明白了。 他笑着撞了撞秦东扬的胳膊。 “秦医生,看上了?” 秦东扬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是看看,这玩意儿精贵。” 郭铭二话不说,直接从兜里掏出一沓厚厚的外汇券,当着秦东扬的面“哗啦啦”地数了起来。 那架势,仿佛手里拿的不是珍贵的外汇券,而是一叠普通草纸。 “害!精贵什么!” 郭铭把那沓外汇券往秦东扬手里一塞,豪气干云地说道。 “喜欢哪块,咱就买哪块!哥今天带的券,管够!” 秦东扬手里攥着那沓外汇券,只觉得有些烫手。 “这……这怎么行……” “拿着!” 郭铭把他的手一攥,不容置疑地说道:“我爸说了,今天就一个任务,让你买得高兴!你要是推三阻四的,就是不给我爸面子!”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秦东扬还能说什么。 他挑了一块款式最简洁、最大方的钢壳手表。 戴在手腕上,沉甸甸的,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涌上心头。 三个人在友谊商店里又逛了半天,秦东扬零零碎碎地又给妹妹们买了些新奇的文具和零食,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出来。 一出商店大门,外面的阳光照在身上,秦东扬立刻回过神来。 他拉住郭铭,无比认真地说道:“郭铭,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你快算算,刚才那些东西,加上手表,一共花了多少外汇券,我折成钱给你。” 郭铭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收敛了。 他把手一摆,佯装不悦道:“东扬,你这话说的,可就把咱们哥俩当外人了啊!” “我说了,今天就是我们家特意招待你,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哪有让恩人自己花钱的道理?” “再说了,”他压低了声音,凑到秦东扬耳边,“我跟你说个底,我三伯的大儿子在国外当外交官,每年探亲都能带回来一大堆这玩意儿,家里攒得都快发霉了,你今天这算是帮我消耗库存了!” 秦东扬看着他真诚的样子,知道他不是在说客套话。 可这人情,欠得实在是太大了。 他还要再坚持,旁边的郭书记发话了。 “东扬啊,你就听郭铭的。” 郭书记的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 “我们郭家,不兴那些虚头巴脑的。你救了我爸的命,这就是天大的人情,别说几张外汇券,就是要我们做什么,只要不违背原则,我们都认!” 秦东扬心头一暖,盛情难却。 他想了想郭家的背景,确实不差这点钱。自己再坚持,就显得生分和矫情了。 “那……好吧。”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郭书记,郭铭,这份情谊,我秦东扬记在心里了。” 他心里默默盘算着,本来还打算去市里的供销社给刘春芽和妹妹们买些本地特产带回去,现在看来,只能等临走前自己偷偷去了,不然这父子俩肯定又得抢着付钱。 …… 中午,三人在市里最有名的国营饭店坐下。 饭菜飘香,郭书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东扬,这次来市里,事情也都办完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县里去?” 秦东扬放下筷子,答道:“我打算坐今天下午的班车就回去。” “这么急?” 郭铭立刻嚷嚷起来,“多待两天啊!等我爸身体再好利索点,他老人家还念叨着要亲自摆酒感谢你呢!” 秦东扬闻言,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心意到了就行。” 他看着窗外繁华的街道,眼神里带着一丝憧憬。 “再说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来。” “明年,我家大妹子就要考大学了,目标就是市里的学校。” “等她考上了,我这个当哥的,怎么也得亲自送她来报道。” “所以啊,最迟明年,咱们就又能见面了。” 郭铭一听“最迟明年”,当场就叫了起来。 “明年?那怎么行!一年时间,也太长了!” 他凑上前,一把揽住秦东扬的肩膀,热情得像一团火。 “东扬,把你县里的地址给我,等我爷爷身体好利索了,我就给你写信!” 秦东扬笑了笑。 “信件寄到我们县人民医院就行,写我秦东扬收,丢不了。” 几人又聊了几句。 午饭吃完,郭书记和郭铭将秦东扬送回了招待所。 “东扬,那我们就不送你上车了,一路顺风。” 郭铭也郑重地点了点头:“到了县里,一定给中心医院打个电话报平安啊!” 秦东扬点点头,再次跟他们道了别,这才转身走进了招待所。 回到房间,他将今天买的东西一件件摆在床上。 崭新的上海牌手表、进口的巧克力和饼干、晶莹剔透的水晶发夹、那瓶散发着淡雅香气的香水,还有一大堆文具和零食。 每一件,都代表着一份沉甸甸的人情。 他迅速将东西分门别类地装好,然后走到招待所前台。 “同志,麻烦您。” 他将那张临时工作证递了过去。 “这是市中心医院的临时工作证,我今天就走了,麻烦您帮我转交给他们。” 第210章 你……你还敢拿刀捅我?! 前台人员收下证件,点了点头。 秦东扬没再耽搁,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径直奔向了不远处的供销社。 郭家的人情已经欠下了,给春芽她们买的特产,必须得自己掏钱。 供销社里人头攒动,充满了独属于这个年代的热闹气息。 秦东扬目标明确,直奔食品区。 市里特供的糕点,来两斤。 本地有名的金华火腿,称一条。 各种酱菜、腊味、干货…… 售货员报一个数,秦东扬就从兜里掏出一沓整齐的钞票和票证,眼都不眨地付钱。 他出手实在太过阔绰,与周围那些为了一分一毛而犹豫的顾客形成了鲜明对比。 很快,就有不少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秦东扬却没怎么在意。 他心里只盘算着时间,买了东西就得赶紧去车站,别错过了下午的车。 然而,就在他提着满满当当的几个网兜,刚走到供销社大门口时—— 异变陡生! 一个黑瘦的中年男人猛地从旁边冲了出来! 那人双眼通红,满脸激动,一把死死抓住了秦东扬的胳膊。 “好哇!你这个陈世美!搞大了我妹妹的肚子,你还想跑?!” 这一嗓子,石破天惊! 秦东扬整个人都懵了。 ??? 他低头看了看被抓住的胳膊,又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个素不相识的男人。 “同志,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认错人?” 中年男人啐了一口唾沫,手指几乎要戳到秦东扬的鼻子上。 “你小子化成灰,我也认识你!” 他声音更大了,仿佛要让全世界都听到。 “你骗我妹妹的感情,骗我妹妹的身子,还从我们家拿走了三百块钱!” “害得我妹妹现在天天在家以泪洗面,寻死觅活!” “我看你大包小包提着这么多东西,是打算拿着我们的钱,回你老家逍遥快活去是不是?!” “我告诉你,没门!今天你必须对我妹妹负责!” 这番话信息量巨大,周围“嗡”的一声,瞬间围上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人群里,立刻就有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帮腔。 “我就听他这口音不像咱们本地的!还提着这么多好东西!” 那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指着秦东扬嚷道:“嗨哟!原来是在外面睡了人家的妹妹,不打算负责的白眼狼啊!”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长得人模狗样的,干的却不是人事!” 起哄的声音此起彼伏,一道道鄙夷、愤怒、好奇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秦东扬身上。 秦东扬此刻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脑子飞速转动,瞬间就咂摸出味儿了。 他一个外地人,刚在市里做完手术,除了医院就是招待所,连路都不熟,怎么可能去搞大别人妹妹的肚子? 再看这突然冲出来的男人,还有旁边那煽风点火的托儿…… 他这是,被人给盯上了。 秦东扬眼神一凛。 就是不知道,这伙人是单纯想讹他一笔钱,还是打算把他拖到没人的地方,连人带货一起端了。 念头及此,秦东扬心头那最后一丝慌乱也彻底沉了下去。 他脸上甚至还泛起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冷笑。 “我不管你们是谁,有什么目的。”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嘈杂的人群,清晰地传进了那黑瘦男人的耳朵里。 “但我奉劝你们一句,做局之前,最好先打听清楚对象。” “别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 秦东扬说完,眼神一凛,胳膊猛地一挣,就想从那人的钳制中脱身。 他懒得跟这帮人废话,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他没想到,那黑瘦男人看着瘦弱,手上的力气却大得惊人,像一把铁钳,死死地焊在他的胳膊上。 “想跑?” “你今天跑得了吗!” 男人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狠劲。 周围的起哄声更大了,已经有人开始对他指指点点,骂得也越来越难听。 秦东扬的耐心彻底告罄。 他眉头紧锁,不耐烦地扫了周围一眼,准备扯开嗓子喊人去报公安。 然而,就在他刚要张嘴的瞬间—— 那黑瘦男人的另一只手,闪电般地往他手里塞了个什么东西! 冰凉,坚硬,带着一个木质的把手。 是一把刀! 秦东扬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那男人已经抓着他握刀的手,猛地朝自己的左边小腹狠狠一捅! “噗嗤——” 一声利器入肉的闷响。 紧接着,一股温热滑腻的液体,瞬间就顺着他的指缝流了下来。 是血! 秦东扬整个人都傻了。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这……这是什么意思? 这伙人,为了讹他,竟然下了这么大的血本? 给自己来一刀?! 这是疯子吗! 那黑瘦男人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一把松开了秦东扬。 他伸出颤抖的手,捂住自己腹部的伤口,鲜血正从他的指缝间汩汩涌出。 他脸上带着一副惊恐到了极点的表情,难以置信地看着秦东扬。 “你……” “你不对我妹妹负责就算了……” “你……你还敢拿刀捅我?!” 这一句,如同在滚油里泼进了一瓢冷水! 周围的人群,瞬间彻底炸开了锅! “杀人了!杀人了啊!” “我的天!这外地人也太横了吧!搞大了人家妹妹的肚子,还敢当街捅人!” “报警!快去报公安!把他抓起来!” 先前那个尖嘴猴腮的托儿,此刻更是表现得义愤填膺,第一个站了出来。 “不能让他跑了!大家伙儿一起上,把他送到派出所去!” 话音未落,人群里立刻就冲出来两个五大三粗的壮汉! 两人一左一右,像两座铁塔,瞬间就架住了秦东扬的胳膊,力道大得让他根本无法动弹。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矮个子男人,贼眉鼠眼地就想趁乱抢走他手里的几个网兜。 “放手!” 秦东扬猛地反应过来,手腕死命一拧,将那几个网兜死死地拽在怀里。 那是郭家的心意,是给妹妹和春芽的礼物,他绝不能让这帮人抢了去! 那几个壮汉见他还不老实,手上立刻加了劲。 “还敢反抗!” “走!跟我们去派出所!” 第211章 你的血挺美味的 几个人推攘着,撕扯着,就要把秦东扬往供销社外面的大路上拖。 就在这混乱之中,那个受伤的黑瘦男人却突然开了口。 他的声音因为失血而显得有些虚弱,却依旧清晰。 “等……等等!” 他摆了摆手,制止了那几个壮汉。 “先……先不用送派出所。” 众人都是一愣。 只听那男人喘着粗气,指着秦东扬,眼睛里充满了“恨意”。 “我……我伤得不重,死不了。” “现在最要紧的,是我那个要死要活的妹子!” “必须……必须先把这小子带到我家去,让我妹妹亲眼见到他!” “让她当面问个清楚!让她死了这条心!” 带我回家? 见你妹妹? 秦东扬在这一瞬间,脑子里仿佛有道闪电劈过,瞬间将所有的迷雾都照得通明! 他彻底明白了。 这伙人,到底想干什么! 先是当街指认,再是自导自演一出流血事件。 血一出来,那些真正怕事的普通路人,就不敢再上前多管闲事了。 毕竟谁也不想被一个“疯了心”的杀人犯给盯上。 而这几个早就安排好的“托儿”,又会立刻跳出来“伸张正义”,彻底掌控住场面的主动权。 接下来,就是要把他带离这里。 带到一个偏僻的,无人的地方。 到那时,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轻则,把他洗劫一空,抢走他身上所有的钱财和刚买的年货。 重则…… 秦东扬的眼底闪过一丝寒意。 在这个年代,为了几百块钱就杀人灭口的事,不是没有。 更有甚者,把他打晕了卖到哪个犄角旮旯的黑煤窑里去,那才叫永世不得翻身! 跑? 秦东扬估算了一下双方的实力。 自己手里还提着大包小包,沉得要命。 而对方,却是三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明显是有备而来。 真要跑起来,自己绝对是那个先被追上的。 把东西丢了跑? 可这些东西,有郭书记送的进口货,有他精挑细选给妹妹和春芽的礼物,他怎么舍得! 更关键的是,就算他丢了东西,就凭他这副常年伏案工作、偶尔做做手术的身体,也未必跑得过这几个一看就是常年干体力活的壮汉! 这口气,他秦东扬咽不下去! 难道今天,真的要栽在这里? 就在秦东扬心思电转,局面陷入死结的瞬间—— 他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了一个冰冷的机械提示音。 【叮!】 【系统检测到宿主手上沾染物为——鸡血。】 小一的声音,宛如天籁! 秦东扬整个人先是一怔,随即,一股被戏耍的怒火“腾”地一下就从心底烧到了天灵盖! 他妈的! 他就说!这世上哪有这么狠的骗子,为了讹钱,真敢往自己身上捅一刀! 原来是在身上早就藏了血袋! 搞半天,是鸡血! 这个念头如同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秦东扬脑中的所有枷锁。 他那原本紧绷的嘴角,忽然缓缓地、诡异地向上扬起。 一抹森然、甚至带着几分狰狞的笑容,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绽放在了他的脸上。 “呵呵……”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声音沙哑,像砂纸在摩擦。 那两个架着他的壮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搞得一愣。 只见秦东扬缓缓抬起那只沾满了“鲜血”的手,放到自己眼前,像是在欣赏一件绝美的艺术品。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邪性,清晰地钻进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好久……” “好久没有见血了。” “今天,你们又让我……尝到了血的味道了。” 这话一出口,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那几个还在叫嚣着要扭送他的托儿,声音戛然而止。 那个在一边捂着肚子的黑瘦男人,脸上的“痛苦”表情也僵住了。 而那两个死死架住秦东扬的壮汉,更是浑身一僵,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 两人的眼中,都看到了同一种情绪。 惊愕,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这小子……不对劲! 他不是应该吓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吗? 怎么……怎么还笑得出来? 而且笑得这么瘆人! 秦东扬舔了舔嘴唇,慢悠悠地看着那黑瘦男人。 “我怎么舍得抛下你妹妹呢?”他声音低沉,还带着点笑意,“等她把孩子生下来,我还打算把它做成三吱儿吃了。” 这话一出口,四周一下子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有个大妈愣住了,小声嘀咕:“三吱儿?啥玩意?” 旁边立刻有人插嘴,说话带着颤音:“就是……就是那种刚出生的小老鼠,还活着的时候就蘸料吃——夹起来‘吱’一声,沾酱‘吱’一声,送进嘴里再‘吱’一声,所以叫三吱儿!” 说完,这人自己都恶心得直哆嗦。 围观的人群顿时炸锅了,有人倒吸凉气,有人脸色发白,还有胆小的直接往后退了一大步。 “我的天哪,这也太狠了吧!” “赶紧报警!这种人不能让他跑了!”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人群里立马有人响应:“对对对,把他摁在这里!公安同志马上来!” 黑瘦男人本来还被秦东扬的话给镇住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可听到“三吱儿”这茬,他眼珠子转了一圈,总算明白过味来了——敢情这货是在装疯卖傻! 毕竟,他也没一个怀孕的妹妹啊! 他咬牙切齿地冲众人大喊:“大家别怕!我们几个热心群众先把他送派出所去,让公安同志处理就行!” 可旁边一个中年汉子摇头摆手,一脸警惕:“不行,这种穷凶极恶的家伙还是要让公安同志们带家伙来,不然出了事谁负责?” 说完,那汉子撒腿就跑,大喊着自己去报公安。 剩下的人全都盯着秦东扬和那几个人,一个个离得远远的,再没人敢靠近半步。 架着秦东扬的两个壮汉互相使眼色,都觉得事情不妙。他们松开手,一边假装整衣服,一边悄悄往外挪步,就想趁乱溜走。 结果围观群众见状,更加害怕,全都闪到两侧,让出一大片空地,只留下秦东扬和那几个骗子孤零零站在中间,好像舞台上的主角一样刺眼。 还有好心的大娘劝那个黑瘦男:“你可千万别把你妹妹送火坑去了啊,这个人明显脑壳有毛病,你信不得啊!” 黑瘦男恨得直磨牙,但面上只能陪笑点头:“没错没错,我回去一定劝我妹,她要真遇到这种变态,那才叫倒八辈子血霉呢。” 说罢,他脚底抹油正准备开溜,却冷不防被秦东扬伸手拽住袖口,死死攥住不放。 “别急啊,”秦东扬阴森森地盯着他的脖颈,“你的血挺美味的,不如多放一点出来,我也好多尝尝。” 第212章 因为我是医生 这一句话,把黑瘦男当场给整不会了,下意识挣扎,可越挣扎越脱不开身,只能强撑道: “兄弟,你、你别闹,我们都是讲理的人……” “讲理?”秦东扬眯起眼睛,露出一个诡异至极的微笑,“刚才不是还要让我跟你回家吗?怎么,现在又想走啦?” 壮汉们彻底慌神,也顾不上什么演戏,一个劲往后缩,其中一个干脆推开周围的人,直接撒腿跑了。 另一个则结结巴巴道:“哥,我们认栽行吗?钱不要啦,人放我们走吧……” 围观群众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倒是又发现有些不对劲了。 “这些人有点奇怪啊!刚刚那么义正词严的,这会怎么就跑了啊?” “我还记得那个年轻人说他不认识他们啊!别不是来讹人的吧!” “我倒是觉得双方都很可疑!” “快报公安啊,这帮人肯定是一伙子的!” “已经有人去了!等公安同志来了就好了!” “大兄弟,你冷静点哈,有什么事等公安来了再说……” 此时空气仿佛凝固,每个人呼吸都变得格外小心翼翼,只有秦东扬依旧拎着满手礼物,用沾满鸡血的手指轻轻拍打那黑瘦男人肩膀,一字一句道: “今天,要么咱俩一起去派出所,要么……让我看看你的肚皮,是不是比鸡血更鲜红。” 那黑瘦男人被秦东扬阴森森的目光盯得头皮发麻,感觉自己的脖颈子凉飕飕的,好像下一秒就要被咬断。 他吓得脸都白了,腿肚子直哆嗦。 “你、你别过来!” 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挣,想要甩开秦东扬的手。 “我受伤了!我要去医院!再不去医院我就要死了!” 他声嘶力竭地大喊,试图博取围观群众的同情。 果然,旁边立刻有位大娘忍不住开口劝道:“是啊小伙子,看他流了那么多血,快让他去医院吧,可别真闹出人命啊!” “对啊对啊,有什么事等警察来了再说,救人要紧!” 秦东扬闻言,非但没松手,反而笑得更加诡异了。 他松开攥着男人袖口的手,转而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动作亲昵得像是在对待老朋友。 “去什么医院,多麻烦。” 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笃定。 “正好,我是个医生。” “要不,我当场给你看看?” 此话一出,全场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医生? 就他? 一个刚才还叫嚣着要把婴儿做成“三吱儿”的疯子,会是救死扶伤的医生?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从惊愕到怀疑,最后清一色变成了“你当我们是傻子吗”。 “这人……脑子指定有点毛病。”有人小声嘀咕。 “我看是疯得不轻!” 那两个还没来得及跑掉的托儿,此刻更是觉得后背发凉,汗毛倒竖。 这剧本不对啊! 他们本来是来讹钱的,怎么碰上这么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硬茬子!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一转身,拔腿就想往人群外溜。 “站住!” “想跑?没门!” 还没等他们挤出去,周围的群众立刻自发地围了上来,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现在这局面,谁好谁坏已经分不清了,在公安来之前,索性一个都别想走! 两个骗子被堵在人墙里,急得满头大汗,却又不敢硬闯。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 “快让让!快让让!公安同志来了!” 这句话像一把利剑,瞬间划破了现场凝固的空气。 大家立刻让开了一条路。 七八个穿着制服、神情严肃的公安同志立刻冲了进来,为首的那个手里,甚至还提着一把上了膛的五四式手枪! 显然,刚才那个去报公安的热心市民,把场面描述得太过惊心动魄,什么“持刀行凶”、“活吃婴儿”都给用上了,直接惊动了整个派出所。 一看到公安来了,那黑瘦男人像是看到了救星,差点哭出声来。 而秦东扬的反应,却让所有人再次大跌眼镜。 他脸上的邪笑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坦然和冷静。 他松开了那个黑瘦男人,主动后退一步,然后将提着大包小包的双手,缓缓举了起来。 “公安同志,我配合调查,”他的声音清晰而沉稳,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但是,这几个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他用下巴指了指那几个脸色煞白的骗子。 “他们是同伙,专门在这儿碰瓷敲诈,刚刚已经跑掉了一个,不能再让他们跑了。” 为首的公安同志目光如炬,扫视一圈,最后定格在秦东扬和那几个神色慌张的骗子身上。 一边是举止坦荡、条理清晰的“嫌疑人”。 另一边,是目光闪躲、浑身哆嗦的“受害者”和“热心群众”。 谁有问题,几乎一目了然。 “全都带走!” 为首的公安一声令下,几个年轻力壮的公安立刻上前,不由分说地将那黑瘦男人和另外两个托儿给控制住了。 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地被带回了派出所。 审讯室里,几个人被分开关押审问。 秦东扬面前坐着两位公安同志,一个负责记录,一个负责问话。 他没有丝毫隐瞒,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从对方如何搭话,如何诬陷,如何用假血演戏,全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负责问话的公安同志听完,眉头紧锁,抬起头,锐利的目光直视着他。 “你怎么知道他肚子上的是鸡血,不是人血?” 这是整个案子里,最不合常理的地方。 秦东扬笑了笑,神情恢复了平日里的温文尔雅。 “因为我是医生。” 他一边说,一边从贴身的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封折叠整齐的信件,递了过去。 “这是我任职的清河县县医院给我开的介绍信,上面有我的身份信息和工作事由。” 公安同志将信将疑地接过信,打开一看。 只见信纸上用印刷体写着:兹介绍清河县县人民医院主治医师秦东扬同志,前来海城市市中心医院进行外手术支援…… 落款是清河县县医院的红色公章。 时间,就在五天前。 两位公安同志对视一眼,眼中的怀疑瞬间消散了大半。 一个几天前才从外地来市里做手术支援的专家,上哪儿去认识一个本地女人,还把人家肚子搞大? 这谎言,简直是漏洞百出! 第213章 对!就这么办! 负责问话的公安同志将介绍信重新折好,郑重地递还给秦东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就到了下班的点。 第214章 你们觉得虞老师这个人怎么样啊? 想到这里,虞梦瑶再也坐不住了。 就在这时,两个刚下班的护士从她们身边走过,一边走一边小声议论着。 第215章 他这个家庭背景啊…… 刘秋霜想也没想,立刻脆生生地回答:“虞老师长得漂亮,人也温柔,对我们可好了!” “当着孩子的面,你别胡说八道!” 第216章 给我平平安安地带出来! 虞梦瑶听着哥哥的话,喉咙动了动,像是咽下了一口唾沫。 她抬起头,迎上虞藏画担忧的目光,眼神里没有丝毫退缩,反而亮得惊人。 “我觉得我能行。” 她的声音不大,但异常坚定。 “我连一个班几十个调皮捣蛋的学生都管得过来,还怕管不好一个家吗?” 虞藏画看着她这副信心满满的样子,紧绷的嘴角终于松弛下来,化作一声轻笑。 “行,你有这个信心就好,”他收敛了笑意,神色变得无比郑重,“哥不是想给你泼冷水。” “哥只是想告诉你,以后不管你遇到什么事,受了什么委屈……” 他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妹妹的肩膀。 “记住,家里,永远是你的后盾。” 一句话,像一股暖流,瞬间冲进了虞梦瑶的心里。 她的眼眶,毫无预兆地就湿润了。 与此同时,远在市里的秦东扬,却结结实实地撞上了麻烦。 公安局的审讯室里,灯光惨白。 那几个碰瓷的男人被分开审讯,但口供却惊人的一致。 他们就像是早就排练过无数遍一样。 “不认识!” “我就是路过,看不过眼,热心帮忙的群众!” 而那个为首的,叫黄光伟的男人,更是把无赖演到了极致。 他一口咬定:“就是他!那个男的!他、他骗我妹说叫李国军!” “他搞大了我妹妹的肚子!现在我妹妹躲在老家,连门都不敢出!” “你们公安得为我们老百姓做主啊!” 负责审讯的公安同志被他吵得脑仁疼,用力拍了下桌子。 “安静!” 他冷冷地看着黄光伟:“我们查过了,秦东扬同志五天前才从县里调来市里,他上哪儿去认识你妹妹?” 黄光伟脖子一梗,眼睛瞪得像铜铃:“他这次是五天前来的!” “那不代表他以前没来过啊!” “万一他是偷偷来的呢!” 这话一出,连旁边做笔录的年轻公安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审讯的公安同志彻底无语了。 这根本就是一盆搅不清楚的浑水。 黄光伟这边死咬着不放,又查不出他们互相认识的证据,这案子就这么僵住了。 案子没查清,秦东扬自然不能离开。 看这架势,别说今天,就是明天,他都未必走得了。 秦东扬的眉头,也紧紧地锁了起来。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抬起头,看向审讯的公安:“同志,我能打个电话吗?” 公安同志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人大概是要找朋友或者单位领导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这是人之常情。 他点了点头:“可以。” 秦东扬道了声谢,拿起桌上的老式电话,手指沉稳地拨出了一串号码。 电话“嘟嘟”地响了几声,很快被接起。 公安同志竖起耳朵,准备听听他到底要找谁。 然而,秦东扬开口的第一句话,却让他们都愣住了。 “您好,请问是市中心医院的袁院长办公室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清脆:“是的,您是哪位?袁院长现在刚好不在。” 秦东扬立刻说道:“我叫秦东扬,是县医院过来的医生。我在这里遇到了一点麻烦,被带到了公安局。” 电话那头的小护士一听“秦东扬”三个字,脑子“嗡”的一下。 秦医生?这可是他们中心医院的大功臣啊! 谁不知道秦医生之前给郭老爷子做的那台手术的厉害啊! 她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这事儿,就算袁院长接了电话,最后不还是得去告诉郭书记他们? 让郭书记想办法把人捞出来! 她当机立断,压低声音,飞快地说道:“秦医生,您别着急!” “我明白了!我马上把情况转告给郭书记!” 说完,她“啪”地一下挂了电话,抓起听筒的瞬间,人已经像一阵风似的,直接冲向了特护病房的方向。 特护病房外的走廊里,静得能听见灯管的电流声。 郭书记坐在一张临时搬来的小桌后,桌上摊着一摞需要批阅的文件。 为了照顾病榻上的郭老爷子,他这几天索性就把办公室搬到了医院。 就在他拧开钢笔帽,准备签下一份文件时,一阵急促到近乎踉跄的脚步声,猛地划破了这份宁静。 “郭书记!郭书记!” 小护士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张脸因为惊慌和缺氧,涨得通红。 郭书记眉头一皱,抬起头。 “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小护士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话都说不连贯了。 “是……是秦医生!秦东扬医生!” “他……他被抓到市公安局去了!” “啪嗒。” 郭书记手里的那支派克钢笔,直直地掉在了水泥地上,滚出好远。 他整个人,彻彻底底地蒙了。 什么? 秦东扬? 被抓了? 他揉了揉耳朵,第一反应是自己年纪大了,出现了幻听。 “你再说一遍,怎么回事!” 郭书记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 小护士被他这一下吓得一哆嗦,赶紧把电话里听来的事情,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听完,郭书记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缓缓地靠回椅背,眼神里全是难以置信。 好家伙! 他千算万算,都没算到秦东扬的运气能差到这个地步! 这才来市里没几天,就让一群地痞无赖给结结实实地讹上了! 他猛地转过头,对着身后一直像影子一样站着的陈秘书,沉声喝道。 “小陈!” 一直默不作声的陈秘书立刻上前一步。 “书记,您吩咐。” “你现在,立刻,马上!骑车去一趟市公安局!” 郭书记的声音里,压抑着一股随时可能爆发的怒火。 “不管用什么办法,把秦东扬给我平平安安地带出来!” 喜欢重生78,我养活了亡妻的四个妹妹请大家收藏:()重生78,我养活了亡妻的四个妹妹书海阁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7章 回!我今晚就回去! 他停顿了一下,紧锁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都这个时辰了,清河县肯定是回不去了。” “你顺便去招待所,给他安排个最好的房间住下。” “是!” 陈秘书点了点头,刚要转身。 他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又停住了脚步。 “书记,我刚想起来个事儿。” “咱们市运输队,今晚正好有几辆解放卡车要去邻市送货。” “我记得,他们的路线,中途正好要路过清河县城。” “要是秦医生着急回去的话……” 郭书记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好!这个办法好!” 他几乎是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秦医生本来早就想要回清河县的,现在肯定是归心似箭,一分钟都不想在市里多待! “你快去!接到人之后,直接问他自己的意思!” “是!”陈秘书把手里的暖水瓶往桌上一放,转身就走,脚下生风。 很快,楼下就传来一阵“叮铃铃”的自行车急响,飞快地消失在夜色里。 而此刻的市公安局。 审讯室里,烟雾缭绕。 秦东扬打完那个电话,就那么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脸上看不出半点焦躁。 他这份超乎常人的镇定,反倒让负责审讯的老公安高看了几分。 老公安掐灭了烟头,亲自给他倒了杯滚烫的热水:“小秦同志,你先别急。” “从情理上,我们都相信你是清白的。” 他朝隔壁那几个紧闭的房门努了努嘴。 “但那几个滚刀肉,嘴太硬了。” “证据对不上,程序上,我们实在没法放你走。” 旁边做笔录的年轻公安也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 “秦医生你放心,对付这种人,我们有的是办法!” “先晾他们半宿,水都不给喝一口,再饿上几顿,然后搞个疲劳审讯!” “我还不信了,明天天亮之前,他们那张臭嘴还能撬不开!” 秦东扬听着这话,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苦笑。 他端起印着“为人民服务”的搪瓷缸子,暖了暖手。 “谢谢两位同志的好意了。” 他轻轻摇了摇头,目光仿佛能穿透墙壁。 “我看这帮人,都是些亡命徒。这种碰瓷栽赃的事,怕不是第一次干了,早就串通好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两个公安同志都沉默了。 “想让他们开口,恐怕,没那么容易。” 秦东扬这话一出口,审讯室里最后那点烟气,仿佛都停滞了。 老公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双阅人无数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一丝真正的佩服。 他叹了口气,把手里的搪瓷缸子往桌上重重一放。 “小秦同志,你这个态度,我老张是服气的。” “这样吧,我们也可以立刻安排人,去你的户籍地清河县,调查你最近几个月的行踪。” “只要能证明你这几个月压根就没离开过县里,那也能证明你的清白。” 他话锋一转,眉毛拧了起来:“但你也知道,这一来一回,公文旅行,没个三五天,根本下不来。” “你得有这个心理准备。” 秦东扬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他甚至还笑了笑:“没事儿。” “那就按规矩来,慢慢查。” “我等着。” 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把旁边那个年轻公安都给看傻了。 这人……心也太大了吧?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一个穿着中山装,戴着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 他目光在屋里一扫,最后定格在了秦东扬的身上。 “秦医生?你怎么样了?没被怎么样吧?” 屋里三个人都愣住了。 没等秦东扬回答,那个男人已经快步上前,语气里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急切和关心。 “秦医生,我是市委郭书记的秘书,我姓陈。” “郭书记让我来看看,您……没受什么委屈吧?” 轰! 陈秘书的话,就像一颗炸雷,在两个公安的脑子里轰然炸响! 审讯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老公安和年轻公安,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市委…… 郭书记的秘书? 他们刚才还在琢磨秦东扬到底是什么来头,能让市中心医院的人那么紧张。 搞了半天,人家摇来的人,根本不是医院的,而是市委大院的! 而且还是书记身边最贴心的人! 老公安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他猛地站起身,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陈……陈秘书!您怎么亲自来了!” “这……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陈秘书对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但视线始终没离开秦东扬。 老公安定了定神,虽然心里翻江倒海,但嘴上还是得把程序讲清楚。 “陈秘书,您来了我们欢迎,但是这个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他指了指隔壁。 “那几个无赖一口咬死,我们这边证据不足,按规矩,实在不能就这么放人啊。” 陈秘书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 “规矩我懂。” “但我也相信秦医生的为人。” 他往前站了一步,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 “我以我的人格担保,秦医生绝对是清白的。” “这也是郭书记的意思。” “他老人家也说了,秦医生的人品,他信得过!” 郭书记! 这三个字一出来,就像是一座大山,轰隆一下,压在了两个公安的心头。 这下,已经不是什么人格担保了。 这是市委书记亲自下场,为一个人背书! 谁还敢说半个“不”字? 老公安额头上瞬间就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跟年轻公安对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意思:放人!必须马上放人! 再说了,他们本来就觉得秦东扬是冤枉的。 现在有市委书记给台阶,这坡要再不顺着下,那就是傻子了! “既然郭书记都发话了,那肯定没问题!” 老公安的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 “陈秘书,您在这儿签个字,走个程序,人您现在就可以带走了!” 陈秘书点了点头,拿起笔,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走出审讯室,外面的夜风格外凉爽。 秦东扬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转过身,对着陈秘书,郑重地鞠了一躬。 “陈秘书,今天这事,真是太谢谢您了。” “也替我……谢谢郭书记。” 陈秘书连忙扶住他。 “秦医生,你太客气了,这都是郭书记的吩咐。” 他看了看天色。 “书记已经交代了,在招待所给您安排了最好的房间,您看是先住一晚,还是……” 陈秘书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 “哦,对了。” “郭书记还让我告诉您,市运输队今晚正好有几辆解放卡车,要去邻市送货。” “他们的路线,中途正好要路过清河县城。” “要是您着急回去的话……” 陈秘书的话还没说完,秦东扬的眼睛,猛地一下就亮了! 那光芒,比审讯室里惨白的灯光,要亮上一万倍!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回!我今晚就回去!” 喜欢重生78,我养活了亡妻的四个妹妹请大家收藏:()重生78,我养活了亡妻的四个妹妹书海阁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8章 家里根本就不像有人在 陈秘书看着他眼里那团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火焰,不由得笑了。 他就喜欢和这种干脆利落的人打交道。 “好!” “那咱们现在就走!” 陈秘书办事,雷厉风行,没有半句废话。 他领着秦东扬,直接出了公安局的大门,上秦东扬上了自己的自行车后座,朝着市运输大队的方向疾驰而去。 市运输大队,是这座城市夜晚最热闹的地方之一。 巨大的车场上,停满了高大的解放卡车,像一头头蓄势待发的钢铁巨兽。 空气里,柴油味儿混着夜里的寒气,呛得人精神一振。 司机们、装卸工们,光着膀子,喊着号子,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陈秘书的车一开进来,立刻就有人注意到了。 一个穿着蓝色工装,身材壮实的汉子小跑着迎了上来,脸上带着几分恭敬和疑惑。 “陈秘书?您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指示?” 这人正是运输大队的队长,姓王。 陈秘书推开车门,指了指身边的秦东扬。 “王队长,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秦东扬医生。” 王队长上下打量了秦东扬一眼,只觉得这个年轻人气质不凡,但一时间也没想明白,陈秘书深更半夜带个医生来干嘛。 陈秘书拍了拍王队长的肩膀,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 “王队长,你可别小看了秦医生。” “郭书记的父亲,前段时间病危,就是秦医生一手给救回来的!” 轰! 王队长的脑子里,像是被人扔进了一个二踢脚,瞬间炸开了花! 郭书记的父亲? 救命恩人? 他再看向秦东扬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那已经不是看一个普通人,那简直是在看一尊活菩萨! “哎哟!” 王队长一拍大腿,脸上瞬间堆满了最热情的笑容,上来就要握秦东扬的手。 “原来是秦医生!失敬失敬!” “您就是我们全市人民的大恩人啊!” 秦东扬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有点懵,但还是客气地跟他握了握手。 陈秘书在一旁继续说道:“秦医生今晚要回清河县,我记得你们正好有车队要路过?” “有!有!必须有!”王队长立刻明白了陈秘书的意思,把胸脯拍得“嘭嘭”响。 “陈秘书您放心!我马上就去安排!” “保证把秦医生安安全全、舒舒服服地送到家!” 说着,他转头就对着车场里一声大吼。 “老李!李大头!你他娘的给我滚过来!” 一个同样壮实的司机,嘴里叼着根烟,趿拉着鞋就跑了过来。 “队长,啥事儿啊,喊魂呢?” 王队长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 “把烟掐了!没点眼力见!” “这位是秦医生,郭书记的贵客!今晚坐你的车回清河县,你给我把人伺候好了!听见没有?” 那叫老李的司机一听“郭书记的贵客”这几个字,手里的烟“啪嗒”一下就掉在了地上,整个人都站直了。 “是!保证完成任务!” 陈秘书见事情都安排妥当,便准备离开了。 他走到秦东扬面前,郑重地说道:“秦医生,我就送您到这了。” “郭书记说了,您是他们家里的大恩人,以后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来市委找我和郭书记。” 秦东扬心中一暖,再次深深鞠躬。 “陈秘书,今天谢谢你跑这一趟,也麻烦你代替我向郭书记表达谢意。” “等下次我有机会到市里来,一定登门拜谢!” 送走了陈秘书,王队长和老李司机对秦东扬的态度,简直比亲爹还亲。 “秦医生,车九点才走,您肯定没吃饭吧?” “走走走,去我们食堂,我让炊事班给您开个小灶!” 运输队的食堂里,热气腾腾。 得知秦东扬就是救了郭书记父亲的神医,整个食堂的司机都轰动了。 大家端着搪瓷大碗,呼啦一下就把秦东扬给围住了。 “秦医生,我这肩膀,一到阴雨天就疼得厉害,您给瞧瞧?” “神医,我这腰,是不是开车开的,直不起来了都!” “我我我!我这胃,老是泛酸水!” 秦东扬哭笑不得,但看着这一张张朴实又热切的脸,他心里那点刚出审讯室的阴霾,也彻底散了。 “大家别急,一个一个来。” 他也不嫌弃环境嘈杂,就坐在小板凳上,挨个给他们看。 望、闻、问、切,手法娴熟,言语精炼。 “老师傅,您这是风湿,开车窗吹的,以后弄个热毛巾多敷敷。” “大哥,你这是腰肌劳损,别老一个姿势坐着,车停的时候多下地走走,活动活动。” “你这个是饮食不规律,胃酸过多,以后少吃辣的,多喝小米粥养养。” 一番话说下来,所有人都服了。 人家这神医,一点架子都没有,说的道理还一套一套的,全在点子上! 一顿饭的功夫,秦东扬就成了整个运输队最受欢迎的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晚上九点,汽笛长鸣。 老李开着那辆擦得锃亮的解放卡车,停在了秦东扬面前。 “秦医生,上车吧!” 秦东扬坐上副驾驶,卡车缓缓驶出大门,汇入了夜色里的车流。 车厢里,老李一边开车,一边健谈地聊着。 “秦医生,咱们这车拉的,可都是好东西。” “棉被、罐头、白酒……都是运到隔壁地区的紧俏货,一到冬天,那边抢着要。” 两人天南地北地聊着,时间过得飞快。 夜越来越深,车窗外的景色也从城市的灯火,变成了漆黑的田野。 将近凌晨一点,远处国道边出现了一个“清河县”的路牌。 车队缓缓减速,靠边停了下来。 秦东扬以为就要在这里下车了,正准备道谢。 王队长却从后面一辆车上跳了下来,跑到他车窗边。 “秦医生,这大半夜的,国道边不安全。” “我们商量了一下,让老李这辆车,单独送您进县城!” 秦东扬心里一热。 这群铁骨铮铮的汉子,心思却如此细腻。 卡车再次启动,拐下国道,开进了寂静的清河县城。 在县里的大路口停下,秦东扬跳下车。 他从自己的包裹里,拿出之前在市里买的一些点心和罐头,递给司机老李。 “李大哥,王队长,还有各位师傅,太感谢你们了!这点东西,不成敬意,大家路上喝点热乎的!” 老李却连连摆手,把东西推了回来,脸上是朴实的笑容。 “秦医生,你这就太见外了!” “我们这些跑运输的,这些东西从来都不缺!能拉您一程,是我们的荣幸!” 他发动了汽车,探出头来。 “您快回去休息吧!” 秦东扬拿着手里的东西,看着卡车远去的红色尾灯,心里百感交集。 他只好对着夜色大声喊道。 “李大哥!下次我到市里,一定去队里找你们,请大家好好喝一顿!” 车子的红色尾灯,像一颗流星,坠入了无边的黑夜里。 秦东扬站在原地,直到那最后一抹红色也彻底消失。 夜风一吹,刚才还热气腾腾的身体,瞬间感到了一丝寒意。 他紧了紧手里的包裹,转身,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回家的路,不长,但此刻却感觉格外漫长。 他脑子里还回响着运输队那些汉子爽朗的笑声,心里那份被陷害的憋屈,早已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他推开自家院门,原本还想着轻手轻脚的,别吵醒了两个妹妹和王奶奶,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对。 家里根本就不像有人在。 他赶紧去了刘秋霜和刘小雪的房间,推门一看,里面果然空荡荡的。 秦东扬的心,猛地一沉。 他快步走进屋,摸索着拉开了电灯。 昏黄的灯光下,屋子里空空荡荡,桌椅摆放得整整齐齐,但就是没有人气。 一股无法抑制的慌乱,瞬间从脚底板蹿上了天灵盖! 喜欢重生78,我养活了亡妻的四个妹妹请大家收藏:()重生78,我养活了亡妻的四个妹妹书海阁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9章 就在我家对付一宿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夜深人静,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王翠花家门口,抬手就“砰砰砰”地砸起了门! “王奶奶!开门!王奶奶!” 他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过了好一会儿,屋里才传来一声迷迷糊糊的回应。 “谁啊?大半夜的,这是喊什么呢?”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王翠花睡眼惺忪地探出头来,一脸的不耐烦。 可当她看清门口站着的是秦东扬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东扬?大半夜的咋了?你不是今天才回来吗?怎么不好好休息……” 秦东扬一把抓住门框,急切地问道:“王奶奶!我妹妹呢?秋霜和小雪呢?她们去哪了?” 王翠花被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瞬间清醒了大半:“什么?” 她瞪大了眼睛:“她们没跟你在一起?” 秦东扬的心,又往下一沉。 王翠花也急了,连忙说道:“我们前几天担心在家里住着不安全,就去我外甥家住了……就是那个蔡栋梁!” “今天下午的时候,栋梁从学校回来了,说他们去育红班接小雪的时候,才知道小雪被人接走去县医院了,还让秋霜也去县医院一起等你……” “然后栋梁就把秋霜送到了县医院就回来了……我也是在栋梁家吃了饭,就回来住了!” “我还以为你们下午就见着了,早就回家了呢!” 医院? 接我? 被一个什么人接走了? 这几个词,像一把把尖刀,狠狠扎进了秦东扬的心里! 他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几乎要炸开! “谢了婶子!” 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跑,像一头被激怒的猎豹,疯狂地冲向了县医院的方向! 夜里的县医院,格外安静。 走廊里只有值班护士站还亮着一盏孤灯。 秦东扬像一阵风一样冲了进去,带起的冷风让那个打盹的小护士激灵一下抬起了头。 “谁……啊?” 小护士看清来人,惊讶地站了起来。 “秦医生?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秦东扬双手撑在护士站的台子上,急促地喘着气,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我问你!我两个妹妹,刘秋霜和刘小雪,今天下午是不是来过医院?!” “她们跟着谁来的?现在在哪?!” 小护士被他这副要吃人的样子吓到了,结结巴巴地说。 “秦……秦医生,您别急……” “您妹妹……我不认识叫刘秋霜的……” 秦东扬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不过!”小护士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补充道。 “我下午是看到刘小雪了!就是您那个小妹妹!” “她跟虞医生的妹妹在一块儿!” 虞医生的妹妹? 虞梦瑶! 这三个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秦东扬脑中的混沌! 他浑身紧绷的肌肉,瞬间松懈了下来,整个人都差点软倒在地。 是她! 原来是她!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那颗悬到嗓子眼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 可随即,新的疑惑又涌了上来。 既然是虞梦瑶接走了人,为什么不把她们送回家? 这么晚了,两个孩子在外面,她家里人难道不担心吗?他猜想,八成是被虞梦瑶带回虞家了。 但无论如何,这终究只是他的猜测。 不行! 见不到人,他这颗心,就永远放不下! 秦东扬站直了身体,眼中的慌乱已经被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所取代。 他二话不说,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医院大门。 目标,虞家大院! 虞家大院的朱漆大门,在月光下泛着幽深的光。 秦东扬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一路狂奔带来的疲惫,远不及内心那份即将揭晓答案的煎熬。 他没有丝毫犹豫,攥紧的拳头重重地砸在了门环上! “咚!咚!咚!” 沉闷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了老远,显得格外刺耳。 几乎是敲门声落下的瞬间,院子里,几间屋子的灯,接二连三地亮了起来。 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和脚步声从里屋传来。 “谁啊?大半夜的这是要拆门吗?” 一个略带不满的男声响起,听起来也是刚从睡梦中被惊醒。 脚步声越来越近。 “吱呀”一声,厚重的木门被拉开了一道缝。 一个穿着睡衣,外面胡乱披着件外套的年轻男人探出头来,睡眼惺忪,一脸的不耐烦。 “谁啊大半夜的……是你?” 虞承书看清门外站着的人,整个人都愣住了。 门口的秦东扬,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胸口急促地起伏,一双眼睛在夜色里亮得吓人,死死地盯着他,仿佛要把他看穿。 “秦东扬?你怎么来了?这么晚了……” 虞承书的话还没说完,他看着秦东扬这副快要急疯了的模样,脑中灵光一闪,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猛地一拍脑门,恍然大悟,赶紧侧身让开了一条路。 “看我这脑子!你是来找你那两个小姨子的吧?” “快进来!人好好的呢,在我妹妹屋里睡得正香呢!” 这句话,如同一股救命的暖流,瞬间涌遍了秦东扬的四肢百骸。 他紧绷了一路、几乎要断裂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松懈了下来。 那股支撑着他狂奔到此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 他双腿一软,扶着冰冷的门框,才勉强没有直接瘫坐在地上。 “在……在就好。”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是要把胸腔里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都吐出去。 “吓死我了……我回家看家里没人,魂儿都快吓飞了。” 虞承书看他这副样子,也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他。 “我的天,你这是刚回来?” 秦东扬点了点头,缓过一口气来。 “嗯,在市里遇到点事儿,耽搁了,下午没赶上车,晚上是搭运输队的大卡车刚回来的。” 他站直了身子,脸上满是歉意。 “真是不好意思,虞大哥,大半夜的把你们一家都给吵醒了。” 虞承书笑了,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摆了摆手:“这有什么,我能理解。” “当哥的,都懂!家里有小的,出门在外,心里总是惦记着,一刻也放不下心。” 秦东扬心中一暖,那份焦灼后的疲惫感愈发沉重地袭来:“人没事就行,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休息了,我先回去了。” 他说着,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虞承书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这都几点了?黑灯瞎火的你再走回去?像什么话!” 他不由分说地将秦东扬往客厅里拉。 “别走了,奔波了一天,看你这脸色白的,就在我家对付一宿。” 他指了指院子里的几间房,温和地笑了笑:“就是条件简陋点,你可别嫌弃。” “你要么在客厅我给你打个地铺,要么……就跟我去我屋里,咱俩挤一张床!” 第220章 那就太麻烦你们了 虞承书话音刚落,还没等秦东扬反应过来是该选地铺还是选大床,旁边西屋的门“吱呀”一声也开了。 一个沉稳的男中音响了起来,带着几分被吵醒的沙哑,却依旧温和。 “东扬啊,这是刚从市里回来?” 秦东扬一回头,看见一个穿着板正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正站在门口,脸上带着了然的笑意。 是虞家的当家人,虞振邦。 他身后,东屋的门帘也一挑,虞司棋披着件外衣,身旁站着同样睡眼惺忪的虞藏画,也都走了出来。 这一下,秦东扬的脸“唰”一下就红透了。 好家伙! 他这一通门砸下来,是把人家一大家子,除了睡得死沉的孩子们,全给闹醒了! “虞叔,藏画哥……” 他的声音都有些结巴了,窘迫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真是不好意思,我……我真是……” 他一着急,赶紧解释。 “我这半夜搭车回来,到家一看,家里没人。” “锅台是凉的,炕也是凉的。” “我心一下就慌了,魂儿都快没了,先是去找王奶奶问了,又去了县医院……后来我才知道是来了你们家。” 他喘了口气,语气里还带着后怕。 “可我这心里还是不踏实,生怕梦瑶把孩子送回家,孩子又乱跑不在家,所以……所以才想着必须过来亲眼确认一下才放心。” 这一番话,又快又急,把他这一路上的担惊受怕,说了个明明白白。 虞藏画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哈欠,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嗨,这事儿闹的。” “我妹妹也是,她哪能想到你大半夜还能赶回来?” “这不就让你白担心了一场。” 秦东扬连忙摆手。 “不不不,都怪我,是我不好,把大家全都吵醒了。” 站在一旁的虞司棋笑了,那笑容温婉又亲切,像春风一样,瞬间抚平了秦东扬心里的局促。 “这哪能叫把我们‘全都’吵醒了?” 他朝着西边那间漆黑的屋子努了努嘴,眼角带着笑意。 “那屋里,咱们家妹妹,还有你们家那两个妹妹,睡得可香着呢,这会儿怕是打雷都吵不醒!” 一家人都笑了起来。 虞振邦也发话了,语气不容拒绝。 “行了,人都到了,就别走了。” “就在这儿对付一晚,明天一早再走。” 虞藏画也跟着帮腔。 “对啊东扬,留下吧。” 他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今天梦瑶去接你,没接着,回来的时候,你那两个小姨子别提多失望了,小嘴撅得都能挂油瓶了。” “刚好你睡这儿,明天她们一睁眼,第一个就能看见你,保准高兴得跳起来!” 他说着,朝秦东扬挤了挤眼睛,又压低了声音,那语气里带着一丝只有男人才懂的促狭笑意。 “再说了,昨天没接着你……” “我妹妹啊,也挺失望的。” 轰的一声! 秦东扬感觉脸上的热气,一下子就冲到了头顶,比刚才当着全家人面解释时还要滚烫。 他下意识地避开了虞藏画那带着调侃的眼神,心跳都漏了一拍。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 他要是再推辞,就真成不识好歹了。 人家一家子这么热情,再走,倒像是他秦东扬嫌弃人家家里条件不好似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发紧。 “……那,那就太麻烦你们了。” 虞承书见他答应下来,挥了挥手:“不用客气,本来我们两家也不是什么寻常!”他略一思忖:“都这个时候了,你应该也很困了……如果你实在觉得跟我睡不太方便……” “这样,你就睡我的床吧!我去跟我爸挤一下……” 他话还没说完,秦东扬立刻就急了,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虞大哥,这怎么行!” “我睡客厅,你给我打个地铺就行了,千万别麻烦!” 让他去睡主人的床,主人自己去挤别的地方,秦东扬的脸皮还没那么厚。 虞承书只是微微一笑:“说到底,这天气睡客厅还是容易感冒的……你不用太拘束,我们家也没把你当外人。” “说起来,我上次跟我爸一张床睡,都得是二十多年前那会儿了,正好今天重温一下!” “噗嗤”一声,旁边的虞司棋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虞振邦也是一脸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行行行,咱们父子俩重温一下!” 秦东扬这下是彻底没话说了。 人家父子俩都不介意,他再推三阻四,就真的太矫情了。 “走走走,我带你去我屋。” 虞承书不由分说,拉着秦东扬就往自己那屋走。 他的房间不大,但收拾得干干净净,一股淡淡的肥皂清香。 虞承书三两下从柜子里抱出了一床崭新的被褥,铺在床上。 “被子枕头都是干净的,你放心睡。” “条件简陋,别嫌弃啊。” 他说完,就抱起自己床上原来的被子和枕头,活像一个移动的大号抱枕。 “那我过去了,你早点歇着。” 看着虞承书抱着被子离开的背影,秦东扬的心里,五味杂陈。 有感激,有不好意思,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 他关上门,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躺在虞承书的床上,甚至还能感觉到一丝主人留下的余温。 那根从下午一直紧绷到极致的弦,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断了。 疲惫与困意,如同最凶猛的潮水,瞬间将他整个人都淹没。 秦东扬几乎是脑袋一挨着枕头,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 另一头,虞振邦的房间里。 虞承书抱着被子进来,轻手轻脚地放在了床的里侧。 虞振邦并没有睡,靠在床头,看着自己的儿子。 “这孩子,不错。” 虞振邦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 虞承书正铺着被子,闻言动作一顿,随即笑了。 “这小子,是真实在,有责任心。” 他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 “爸,你想想,这要是换个心粗点儿的,听梦瑶说把人接来了,早就安心回家睡大觉去了。” “哪里还会像他这样,非要大半夜跑过来,亲眼确认了才放心?” 虞振邦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目光里透着一丝回忆。 “五年前,给他俩定下这门亲事的时候,我还觉得他就是个半大孩子,性子瞧着也有些闷。” 他顿了顿,语气里满是欣慰。 “现在再看,当真是个能担事,值得托付的人。” 虞承书倒是有些无语:“五年前他才多大?” 他的目光也流露出几分赞许:“现在,这才是顶天立地的男人样!” 虞振邦欣慰地笑了。 父子俩相视一眼,没再多说什么。 但有些事,已然心照不宣。 “行了,睡吧。” “嗯。” 第221章 女为悦己者容 天,才刚刚蒙蒙亮。 东方的天际,只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整个虞家大院,还沉浸在一片静谧之中。 虞梦瑶却已经醒了。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睁开了眼睛,没有半分赖床的意思。 蹑手蹑脚地穿好衣服,她推开房门,动作轻得像一只猫。 院子里昨夜亮着的灯已经熄了,只有晨曦的微光,给院中的一草一木都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银边。 她想起了昨晚深夜里听到的那些动静。 车声,人声,还有哥哥和父亲的说话声。 当时她睡得迷迷糊糊,眼皮重得根本抬不起来。 既然父兄都没有叫醒她,想来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估摸着是哪个街坊邻居大半夜过来求个助罢了。 虞梦瑶甩了甩头,不再多想,一头扎进了厨房。 淘米,生火,热锅。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显然是做惯了的。 很快,厨房里就飘出了白粥清甜的香气。 她又从橱柜里拿出了几个鸡蛋,准备再炒一盘小菜。 等她把一顿简单却温馨的早饭端上桌时,天已经大亮了。 “差不多该去叫秋霜和小雪起床了。” 她自言自语着,解下围裙,擦了擦手,转身准备去敲她们的房门。 “吱呀——” 一声轻响。 虞梦瑶的脚步顿住了。 那声音,是从大哥虞承书的房间传出来的。 她下意识地转过头。 门被推开,一道颀长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不是她那个高大壮硕的哥哥,而是一个眉眼清俊,气质干净的青年。 秦东扬。 虞梦瑶整个人,像是被一道天雷劈中了,瞬间僵在了原地。 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大脑一片空白。 我是不是还没睡醒? 她脑子里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 对,我肯定是在做梦! 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从我哥的房间里走出来? 虞梦瑶下意识地抬起手,对着自己的大腿外侧,狠狠地掐了一把。 “嘶——” 真疼! 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眼泪都快出来了。 可眼前的人,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还清晰得过分。 虞梦瑶彻底懵了,忍不住小声地嘀咕起来。 “怪了……难道是我出现幻觉了?” “还是我眼睛出毛病了?” “我怎么觉得……我好像看见秦东扬了?” 她那副呆呆傻傻,一本正经自我怀疑的样子,实在是太有趣了。 秦东扬本来还因为打扰了人家而有些拘谨,看到这一幕,实在是没忍住。 “噗嗤”一声,他直接笑了出来。 这一声笑,像是按下了某个开关。 “吱呀——” 又一扇门开了。 是虞振邦的房间。 虞承书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身上还穿着昨天那身衣服。 他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这诡异对峙的一幕。 再一听妹妹那梦游般的嘀咕,立刻就乐了,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 “我觉得,你应该是出现幻觉了。” 虞梦瑶猛地转头,看看刚出来的亲哥,又猛地转回去,看看那个正在发笑的秦东扬。 一个从父亲屋里出来。 一个从哥哥屋里出来。 轰!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全部串联起来,现实如同山洪暴发,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幻想。是真的! 真的是秦东扬! 他昨天晚上来了!他还住在了这里! 当这个认知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时,另一个更恐怖的念头,紧随而至。 她,脸没洗,头没梳,身上还穿着那件领口都洗得有些松垮的旧睡衣! 邋里邋遢! 形象全无! “啊——!” 一声短促而尖锐的惊叫,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虞梦瑶想也不想,转身就往卫生间冲,那速度,活像身后有猛虎在追。 “砰!” 卫生间的门被重重地甩上了。 院子里,只剩下两个面面相觑的男人,和一片死寂。 “哈哈哈!笑死我了!” 突然,另一间房门推开,虞藏画从里面探出头来,指着卫生间的方向,笑得前仰后合,差点没背过气去。 这下,气氛更尴尬了。 秦东扬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看着那紧闭的卫生间门,脸上满是歉意。 “我……我是不是吓到她了?” 虞藏画好不容易止住笑,冲着他挤了挤眼睛,一脸“我什么都懂”的表情。 “吓倒不是吓。” 她拉长了语调,意有所指。 “只不过,女为悦己者容嘛。” 说完,她又看向秦东扬,有些好奇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话说回来,你昨晚上那么晚才到,怎么不多睡会儿?” “这么早就起来了?” 面对虞藏画的疑问,秦东扬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神却很认真。 “不是答应了秋霜和小雪,让她们一睁眼就能看到我吗?” 他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认真。 虞藏画闻言,眉毛一挑,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意。 “哟,看不出来,还是个守信的好男人。” 她上下打量着秦东扬,话锋一转。 “我还以为你是在我们家认床,睡不惯呢。” 秦东扬立刻摇头,神情坦然:“没有,睡得特别好。” “床很舒服,被子也暖和,一夜都没做梦。” 他甚至还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脸上带着满足。 “是完完全全的深度睡眠。” “所以别看只睡了四个多小时,我现在精神头足得很!” 两人正聊着,虞藏画的耐心显然已经告罄。 她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扭头看向那扇紧闭的卫生间门。 下一秒,她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毫不客气地抬手就敲。 “砰!砰!砰!” 那力道,大得像是要拆门。 “我说小妹,你是在里面重新投胎吗?” 虞藏画的声音清脆又响亮,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我还等着上厕所呢!赶紧的!” 卫生间里,传来一阵器物落地的轻响,显然是里面的人被吓了一跳。 紧接着,是虞梦瑶又羞又气的怒吼。 “别催了!马上就出来!” 那声音,闷闷的,还带着一丝郁闷。 “你等不及,你去院子外头的公厕上!” 虞藏画抱着手臂,靠在门边,凉凉地回了一句。 “我偏不,我就等你。” 又过了好一会儿,卫生间的门才“咔哒”一声,开了一道小缝。 虞梦瑶红着一张脸,从里面慢吞吞地挪了出来。 她的头几乎要埋进胸口里,压根不敢看院子里的任何人,尤其是秦东扬。 “我……我去叫秋霜和小雪起床!” 她丢下这么一句,像是找到了绝佳的借口,转身就往自己的房间里冲。 那背影,仓皇得如同逃难。 第222章 顺路 虞藏画看着她这副模样,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她转身进了屋,很快就拿了一套崭新的毛巾和牙刷出来,递给秦东扬。 “喏,你的。” “我们这儿为了节约时间,洗漱一般都在楼下的公共水龙头。” 秦东扬自然是毫无异议,立刻接了过来。 “好,入乡随俗。” 他跟着虞藏画,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下了楼。 楼下的水龙头旁,虞承书和虞司棋也刚刚下来。 “哟,东扬,起这么早!” 虞司棋打着了个招呼:“怎么样,昨晚睡得好不好啊?” 秦东扬笑着点头。 “挺好的,虞二哥,虞大哥的床挺舒服。” 正在这时,一个邻居大婶端着盆走了过来,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秦东扬。 “哎,承书,藏画,这是……” 大婶的目光在秦东扬身上来回打量,满是好奇。 “家里来亲戚了?这小伙子生面孔啊。” 虞藏画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 “王婶,这可不是亲戚那么简单。” 她故意拉长了语调,卖起了关子。 “是我们家的重要客人。” “哦——” 王婶立刻露出了“我懂了”的表情,眼神里的意味更加深长。 秦东扬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只能尴尬地干笑了两声。 几人洗漱完毕,正准备上楼,就看见虞梦瑶牵着两个小姑娘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正是刘秋霜和刘小雪。 两个小姑娘显然也刚刚洗漱完,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蛋粉扑扑的,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 虞梦瑶一叫醒她们,只说了一句话。 “你们姐夫来了。” 两个还迷迷糊糊的小丫头,瞬间就清醒了。 她们几乎是同时从床上弹了起来,眼睛瞪得像铜铃。 “真的吗虞老师?!” “姐夫在哪儿?姐夫在哪儿呢!” 虞梦瑶看着两个小丫头急切的样子,脸颊又是一热。 “他……他应该去洗漱了。” 她有些不自然地解释道。 “你们马上就能看到他了。” 话音刚落,秦东扬就端着脸盆从楼梯口转了回来。 他刚把盆放到墙角,还没来得及直起身。 “姐夫!” 两道小小的身影就像是离弦的箭,猛地冲了过来。 “砰”的一声,一人抱住了一条腿。 秦东扬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他低头一看,刘秋霜和刘小雪正一左一右,死死地抱着他的大腿,仰着小脸,眼睛亮得惊人。 就是不撒手。 刘秋霜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激动得不行。 “姐夫,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我和小雪,还有虞老师,在医院等了你好久好久!” 秦东扬心里一暖,连忙蹲下身子,一手一个,摸了摸她们的脑袋。 “昨天出了点事儿,没赶上回来的班车。” 他的声音温柔又带着歉意。 “还好后来运气好,坐上了一辆顺路的卡车,这才连夜赶了回来。” 他看着两个小丫头眼眶泛红的样子,又补充了一句。 “就是怕你们担心。”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虞家大家长虞振邦发话了。 他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都别站着了,过来吃早饭。” 饭桌上,八个人坐得满满当当。 虞振邦坐在主位,虞承书和虞司棋兄弟俩一边一个,虞藏画挨着虞司棋,对面就是秦东扬和两个紧紧挨着他的小丫头。 而虞梦瑶,则坐在了最靠边的位置。 整个早饭过程,她几乎没敢多说一句话。 一直红着脸,低着头,小口小口地扒拉着碗里的稀饭。 虞司棋看着自家妹妹这副模样,忍不住打趣。 “哟,咱们家梦瑶今天可真够文静的。” “咋了这是?转性了?” 虞梦瑶猛地抬头,飞快地瞪了他一眼。 那眼神,又羞又恼。 虞司棋嘿嘿一笑,立刻埋头吃饭,不敢再招惹她。 饭吃到一半,虞梦瑶似乎是鼓足了勇气,悄悄抬眼看向秦东扬。 她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那个……昨天晚上,我好像听到院子里有动静。” “是不是……就是你过来了?” 秦东扬一愣,随即点头承认。 “嗯,是我。” 他放下筷子,认真地解释起来。 “我担心你们,就先去了你们住的地方。” “结果到那儿一看,家里黑着灯,敲门也没人应。” “我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想着你们肯定是被你送回了家,可你们却没在……” 他的话还没说完,虞梦瑶的脸“腾”地一下就涨红了。 不是害羞,是气的。 她猛地抬起头,声音都拔高了。 “什么叫我把她们送回了家她们却没在?!” 她气鼓鼓地瞪着秦东扬,像一只被惹恼的小猫。 “秋霜和小雪才多大?两个这么小的孩子,我怎么可能大半夜的就把她们直接送回家?”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不负责任的一个人吗?” 满桌的人都停下了筷子,齐刷刷地看向他们俩。 秦东扬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摆手。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急得额头都快冒汗了。 “我就是……就是关心则乱!对,关心则乱!” “我一找不到你们,脑子就乱了,胡思乱想,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秦东扬一脸诚恳地认错。 虞梦瑶看着他那副紧张的样子,心里的气顿时消了大半。 她这才满意地轻哼了一声,重新低下头,嘴角却忍不住微微翘起。 饭桌上这微妙的气氛,可把虞家父子四人给乐坏了。 虞振邦端着饭碗,眼角的余光扫过自家女儿和秦东扬,嘴角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老狐狸,看破不说破。 虞承书和虞司棋两兄弟就没那么含蓄了。 两人交换了一个“你懂的”眼神,埋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憋笑憋得辛苦。 虞藏画则文静地看着,清澈的眼眸里,也漾起了一圈浅浅的笑纹。 这一家子,全都在看好戏。 好不容易吃完了这顿早饭。 秦东扬站起身:“我送秋霜和小雪去上学。” 虞梦瑶几乎是下意识地跟着站了起来。 “我……我正好也要去学校,顺路。” 第223章 有我割舍不下的人和事 她说完,脸又有点红了。 刘秋霜和刘小雪立刻一左一右,再次熟门熟路地牵住了秦东扬的手,仰着头,满脸都是幸福。 一行四人,就这么出了虞家大院。 清晨的巷子里,空气清新,带着一丝凉意。 走在石板路上,虞梦瑶的脚步明显比平时慢了半拍。 她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秦东扬,终于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你……你去市里,还顺利吗?” “都做了些什么?” 秦东扬嗯了一声。 “挺顺利的,把该办的事都办完了。” 虞梦瑶又小声开口:“我听说了,你做的那台手术……特别成功。” 她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崇拜。 “恭喜你。” 秦东扬笑了笑,眼神却变得有些深远。 “其实,也没那么简单。” “手术中途出了点意外,病人的情况突然变得很凶险。” 虞梦瑶的心猛地一揪,脚步都停了。 “啊?那……那后来呢?” 秦东扬看着她紧张的样子,心里一暖。 “还好,我反应还算快,临时改了方案。” 他轻描淡写地说。 “总算是化险为夷了。” 虞梦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 她再看向秦东扬时,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简直像是有星星在闪。 这个男人,比她想象的,还要厉害。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分岔路口。 一边通往小学,一边通往虞梦瑶工作的中学。 虞梦瑶的脚步彻底停了下来,脸上写满了不舍。 她看着秦东扬,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看着她这副依依不舍的样子,秦东扬心里一动,一个念头冲动地冒了出来。 他脱口而出。 “我下午来中学接春芽和夏荷放学。” “到时候……顺便也接上你,一起去我家吃顿饭,怎么样?” 虞梦瑶的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 那光彩,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 她猛地点头,声音细若蚊蚋,却透着一股压不住的欢喜。 “好。” 说完,像是怕自己会后悔一样,转身快步朝着自己的学校方向走去,背影都透着一股雀跃。 等虞梦瑶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一直安安静静的刘秋霜,突然冲着秦东扬挤眉弄眼。 “姐夫。” “嗯?” “你在虞老师家里睡了一晚上,就只请人家吃顿饭呀?” 小丫头人小鬼大,一脸的“我可什么都懂”。 秦东扬哭笑不得,抬手在她光洁的脑门儿上轻轻敲了一下。 “你这小脑袋瓜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年纪小小的,管得还挺多!” 他先把刘秋霜送到了小学门口,看着她进了校门。 又掉头,把还有些迷糊的刘小雪送到了育红班。 把两个小丫头都安顿好,秦东扬这才回了一趟家。 他迅速冲了个澡,换上一身干净的白衬衫和长裤,整个人看起来焕然一新,精神抖擞。 然后,他才朝着医院走去。 他以为自己可以悄无声息地回去报到。 可他忘了,昨天深夜,他已经来过医院一趟了。 秦东扬回来了!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一大早就传遍了医院的每一个角落。 所以,当他刚走到医院大门口时,就被眼前的景象给镇住了。 只见医院门口,乌泱泱站了一群人。 科室主任、护士长、相熟的医生护士……几乎全都在。 而站在最前面的,赫然是背着手,一脸严肃又难掩激动的周院长。 这阵仗…… 也太大了! 秦东扬被这全院迎接的架势,给吓了一大跳,脚步都顿住了。 秦东扬还没反应过来,周院长已经大步流星地迎了上来。 他一把抓住秦东扬的手,用力地晃了晃,满脸都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我们的功臣回来了!” 周院长这一嗓子,就像是点燃了引线。 “哗啦”一下,所有人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热闹非凡。 “秦医生,你可真是神了!” “是啊!我听市里回来的亲戚说了,那手术做得,让市中心医院的专家都傻眼了!” “这次你可真是给咱们清河县县医院长了大脸了!” 一声声毫不掩饰的夸赞,像潮水一样涌向秦东扬。 他被这阵仗搞得有些发懵,脸颊都微微发烫。 秦东扬只能连连摆手,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大家言重了,我就是运气好。” “再说了,救死扶伤,本就是我们做医生的职责。” 他越是这么说,众人眼里的赞赏就越是浓厚。 瞧瞧! 医术高超不说,人还这么谦虚稳重! 这才是真正的好医生啊! 人群之中,蓝露露静静地站着。 她看着被众人簇拥在中心的秦东扬,像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耀眼夺目。 她的眼神很复杂,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爸妈之前跟她说的话,又一遍遍地在耳边响了起来。 “露露啊,你可得想清楚了。” “那个秦东扬,他再有本事,他也是带着四个小姨子的……” “你确定你能处理好你和他那四个小姨子的关系?” “咱们家就你一个女儿,不能让你跟着他吃苦啊!” 这些现实的问题,像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 就在这时,秦东扬的目光穿过人群,正好落在了她的身上。 他看到了她,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个熟悉的、温和的笑容,还冲她招了招手。 蓝露露的心,猛地一颤。 那笑容,还是和以前一样干净。 可她却觉得,自己却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纯粹地跟秦东扬相处了。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抬起手,有些僵硬地也招了招。 可她的心里却涌起了一阵苦涩。 她要怎么面对秦东扬呢? 最后还是周院长把秦东扬从人群里“解救”了出来。 “行了行了,都别围着了,让他喘口气!” “走,东扬,到我办公室来。” 进了院长办公室,周院长亲自给他倒了杯热茶,脸上的笑意就没断过。 “东扬啊,这次去市中心医院,你把整个手术的过程,详细地写一份报告出来。” 周院长的语气里带着满满的重视:“到时候,作为咱们医院的经典案例,给所有医生都学习学习!” 秦东扬立刻点头:“好的,院长,我回去就写。” 周院长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有些小心翼翼:“对了东扬,我听说,市中心医院那边,很想让你留下来?”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还说……愿意帮你解决户口、住房这些现实问题?” 秦东扬坦然地迎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随即又笑了笑。 “是有这么回事。” “那……你为什么还回来?”周院长问出了心底最大的疑惑。 这可是市中心医院啊!是多少医生挤破了头都想去的地方! 秦东扬的笑容里,带上了一丝暖意:“因为清河县这边,有我割舍不下的人和事。” 他的脑海里,闪过虞梦瑶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和两个小丫头抱着他大腿的模样。 他又补充道:“而且,我才刚跟咱们院里的同事们熟悉起来,大家对我都不错,我也舍不得大家。” 第224章 那个莫光辉……放出来了 周院长听到这个回答,先是一愣,随即猛地一拍大腿! “好!说得好!” 他看着秦东扬的眼神,充满了欣赏和欣慰。 这是一个有本事,更有情义的年轻人! “东扬,你放心好好干!”周院长站起身,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有你在,咱们清河县医院,未来可期!你的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他又看了一眼秦东扬,注意到他眼底的一丝疲惫。 “你昨晚连夜赶路,今天一大早就跑来医院,肯定累坏了。” “今天就不用上班了,等会儿办完手续,就回家去,好好休息一天!” 秦东扬心里一暖,知道这是院长的体恤。 他没有拒绝这份好意:“谢谢院长。” 他恭敬地道了谢,转身走出了院长办公室。 他刚走出办公室大门,迎面就撞上了一个端着药盘的小护士。 小护士“呀”了一声,看清是他,眼睛瞬间亮了:“秦医生,您回来啦!辛苦你了!” 声音里满是惊喜。 秦东扬笑着点了点头。 这一路上,仿佛整个医院的人都认识他。 不管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还是行色匆匆的护士,甚至是推着病床路过的护工,看到他,都会停下来,脸上露出善意的笑容。 “秦医生好!” “秦医生回来了!” 秦东扬一一笑着回应,心里暖洋洋的。 走廊里,一个拄着拐杖的大爷,一看到他,立刻激动地迎了上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秦医生,我的好医生!你可算是回来了!” 大爷的嗓门洪亮,带着一股子激动。 “你不在医院这几天,我们这心里头啊,七上八下的,没个底!” 旁边另一个病床上的大妈也探出头来,附和道。 “可不是嘛!秦医生在,咱们这心里就踏实!就跟有了主心骨一样!” 秦东扬被他们这阵仗搞得有些哭笑不得。 他只能耐心地安抚:“大爷,大妈,我就是个普通医生,你们太抬举我了。” 就在这时,一个病人鬼鬼祟祟地凑了过来,把他拉到了一边。 那人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问。 “秦医生,秦医生……” “那个……那个鱼糕……啥时候还能有啊?我都念叨好几天了!” 秦东扬一愣,随即笑了。 他解释道:“现在天冷了,河里不好抓鱼了,有点危险。” “所以,我也不确定什么时候能有了。” 那病人一听,脸上满是失望。 但他很快又反应过来,急切地开口:“那……那下次要是有,您可千万得给我留一份啊!我先预订了!” “好,我保证给你留着!”秦东扬无奈地点点头,这才脱身,往普外科走去。 一进科室的门,又是一阵“轰动”。 “秦医生,你可算回来了!” “快快快,过来坐!” 同事们的热情,比外面的太阳还要炙热。 秦东扬心里感动,连连拱手:“我不在的这几天,辛苦大家了。” 一个跟他关系不错的医生笑着捶了他一拳。 “辛苦啥!没你的时候,咱们不也这么过来的嘛!” “就是你小子不在,感觉科里都冷清了不少!” 众人一片善意的哄笑。 只有角落里的吴瀚烨,看着被众人簇拥的秦东扬,脸色铁青,眼睛里都快要喷出火来。 嫉妒。 赤裸裸的嫉妒,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 运气! 他妈的纯粹就是运气好! 吴瀚烨在心里恶狠狠地想着。 一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能有多少临床经验?能有多少积累? 也就是他狗屎运爆棚,才让他给救活了!要么就是市里的医院才是操刀的主力! 早知道是这样,早知道去了市里能有这么大的风头,当时我就该抢着去! 这天大的功劳,本该是我的! 吴瀚烨越想,心里就越不是滋味,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泡在了醋缸里。 要是秦东扬知道他这想法,怕是只会送他四个字:心里没数。 秦东扬跟普外科的同事们又寒暄了几句,便借口要回家休息,转身离开了医院。 他没有直接回家。 而是拐了个弯,去了镇上的供销社。 今天晚上,可是答应了要请虞梦瑶吃饭的,得好好露一手。 他想着虞梦瑶清丽的脸庞,嘴角不自觉地就翘了起来。 他买了些新鲜的五花肉,又挑了几样她可能会爱吃的青菜,提着满满的网兜,心满意足地往虞家大院走去。 刚拐进熟悉的巷子。 “哟,小秦医生回来啦!” 正在门口摘菜的一个大婶抬起头,热情地打着招呼。 秦东扬立刻笑着回应。 “杨大婶好。” 杨大婶的视线落在他手里的菜上,笑得更灿烂了。 “这是买了啥好吃的呀?看这架势,晚上要做好吃的呀!” 秦东扬闻言,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嗯,就是随便买点菜,晚上家里要来客人。” 他轻描淡写地带过,就准备回家。 然后在路过王翠花的院子的时候,王翠花刚好从院子里走出来,一看到秦东扬,她赶紧招了招手,让他过去。 “秦医生,昨天晚上你找到秋霜和小雪了吗?”她的声音里满是担忧。 秦东扬这才想起这事儿还没有跟王翠花说,赶紧开麦口:“找到了,昨天晚上,她们在我一个朋友家睡的,安全得很。” 王翠花一听,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胸口:“哎哟!那可真是太好了!” 她后怕地开口:“你不知道,被你叫醒之后,我这心里头啊,惦记了一晚上,翻来覆去地,后半夜都没睡踏实!” 秦东扬心里涌起一阵暖流,也有些歉疚:“王奶奶,真是不好意思,我当时也是急糊涂了,大半夜的还打扰您。” “嗨!这有啥!”王翠花大大咧咧地一摆手,“你这也是担心孩子!更何况这孩子是你走之前托付给我的,我能不担心吗?” 话锋一转,她的表情又变得凝重起来,声音压得更低了,几乎是在用气声说话。 “不过……小秦医生,有件事,我觉着得跟你说一声。” 秦东扬的心,又提了起来。 “那个莫光辉……放出来了。” 第225章 虞老师……怎么也在这儿? 轰! 秦东扬只觉得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道惊雷!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眼神骤然变冷,像是结了冰。 “什么?”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寒意。 “他怎么能被放出来?!” 王翠花被他这气势吓了一跳,赶紧摆手:“我也不晓得是咋回事啊!听说是证据不足还是啥的,反正人是回来了!但是莫老实和董丽娟还被关着!” 她心有余悸地继续说道:“正因为他放出来了,我才不放心,赶紧把秋霜和小雪带到我那外甥家去了!” “就怕啊……就怕这挨千刀的真干出点啥伤天害理的事儿来!” “我一个老婆子,可不是他那混账的对手!” 秦东扬的拳头,在网兜的遮掩下,猛地攥紧了。 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发白。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郑重地看着王翠花:“王奶奶,这次的事,真是太谢谢您了。” 这一声感谢,发自肺腑。 王翠花拍了拍他:“这倒是不用谢,你都给我提了那么好些东西来……我也得给人看好啊!” 她看了一眼秦东扬手里的网兜:“行了,你快回去吧!以后也要注意安全!” 告别了王翠花,秦东扬提着菜,快步回了家。 “砰”的一声,他把网兜重重地放在厨房的桌上,五花肉和青菜都颠了一下。 但他根本没心思管这些。 他把东西随手一放,转身就出了门。 他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径直走到了巷子另一头的莫光辉家门口。 他站在那里,来回转了两圈。 那扇熟悉的木门,此刻却像是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的巨口。 大门上挂着一把生锈的铁锁,紧紧闭着。 人不在家。 他去哪儿了? 一个阴冷的念头,毫无征兆地从秦东扬的心底冒了出来。 要不…… 干脆弄点毒药,一了百了,直接毒死他算了。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像藤蔓一样疯狂地滋长。 可转念一想,他又自嘲地笑了。 自己是个救死扶伤的医生,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这双手是用来拿手术刀救人的,不是用来下毒害人的。 秦东扬甩了甩头,将那可怕的念头压了下去,转身回了家。 回到家里,他站在厨房里,看着那一堆食材,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他挽起袖子,开始有条不紊地忙活。 把五花肉切成薄如蝉翼的肉片,青菜的黄叶被仔细摘去,在清水里洗得碧绿生青,葱姜蒜一一备好,码放得整整齐齐。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心里的那股戾气彻底压下去。 接着,他又把整个家都收拾了一遍,扫地,擦桌子,窗明几净。 他从自己的房间里,把给四个妹妹买的东西都拿了出来,还有给其他人准备的礼物,也都分门别类地放好。 做完这一切,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 眼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 秦东扬换了件干净的衬衫,这才脚步轻快地出了门。 他先就去了镇上的育红班。 他一眼就在叽叽喳喳的孩子堆里,看见了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刘小雪。 “姐夫!”刘小雪一看到他,立刻丢下手里的东西,跟个小;炮弹一样撞进了他的怀里。 秦东扬直接把她抱了起来,跟育红班的老师打过招呼,这才离开。 两人刚到刘秋霜的小学没多久,放学的铃声就响了起来。 没一会,刘秋霜就背着书包,颇有些吊儿郎当地走了出来。 只是在看到秦东扬的瞬间,她身上的气质立刻就为之一变,满脸欣喜地跑了过来:“姐夫!你来接我了?” “对啊!”秦东扬把刘小雪放了下来,“走吧,我们去接你二姐和三姐!” 刘秋霜立刻跳了起来:“好耶!” 三人汇合,一路上说着笑着,一起朝着镇上的中学走去。 初中部的教学楼里,下课铃声响起,虞梦瑶刚说了一声下课,整个教室瞬间像炸了锅一样热闹起来。 刘夏荷正和同桌嘻嘻哈哈地玩闹着。 “夏荷。” 一个温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刘夏荷一回头,看见虞梦瑶正站在她身后,俏丽的脸上带着一丝浅笑。 刘夏荷有些纳闷:“虞老师?你找我啊?” 虞梦瑶点了点头,脸上又露出了一个笑容:“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姐夫昨天晚上回来了。” “真的?!” 刘夏荷的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声音都高了八度。 随即,她又有些纳闷儿地挠了挠头:“不对啊,虞老师,我姐夫昨天晚上回来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虞梦瑶的脸颊微微泛起一抹红晕,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 她简单把昨天下午自己的蠢事和半夜秦东扬上门的事情说了一遍。 刘夏荷听得眼睛越瞪越大,最后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冲着虞梦瑶挤眉弄眼:“哦——这样啊!” 她算是知道了,她她姐夫跟虞老师的可能性,要比蓝医生要大了…… 虞梦瑶的脸更红了:“你好好上课,下午你姐夫会来接你们的……我先回办公室了!” 说完她就逃也似的离开了。 等到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放学的铃声响彻整个校园。 刘夏荷背上书包,兴冲冲地准备去高中部等刘春芽,却看见虞梦瑶正站在教室门口,好像在等她。 她心里一动,快步走了过去:“虞老师,您是不是有什么话要我捎给我姐夫呀?” 虞梦瑶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丝羞涩的笑意:“是你姐夫邀请我,今天下午放学……去你们家吃饭,所以我跟你一起回去。” “什么?!”刘夏荷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一把抓住虞梦瑶的胳膊,“真的吗?虞老师!你和我姐夫……咳咳!好好好。” 她表面上一本正经,她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 她姐夫刚回来,就邀请虞老师来家里吃饭…… 虞老师的胜算,简直是压倒性的! 两人说说笑笑地朝着高中部的方向走去,刚到教学楼下,就看见刘春芽背着书包从楼梯上下来。 刘夏荷立刻兴奋地挥着手迎了上去:“姐!姐!告诉你个天大的好消息!” 刘春芽看见她,脸上露出温柔的笑:“什么事这么高兴?” 刘夏荷迫不及待地开口:“姐夫回来啦!” 刘春芽闻言,心头一颤,巨大的喜悦瞬间涌了上来,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格外灿烂:“真的?太好了!” 她心里一直悬着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她还担心这个周末秦东扬回不来,那她想要再见到他,就得等到下个星期了。 可紧接着,她的目光落在了刘夏荷身后的虞梦瑶身上,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 她有些不自在地拉了拉妹妹的袖子,小声问:“夏荷,虞老师……怎么也在这儿?” 刘夏荷完全没察觉到大姐的情绪变化,依旧兴高采烈地说:“哦!是姐夫邀请虞老师去咱们家吃饭!” “虞老师还说,姐夫下午会亲自来学校接我们呢!” 第226章 别把自己手给累到了 轰! 刘春芽只觉得那句话,像是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 刚刚还因为喜悦而火热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 他来接她们…… 可虞老师也要去家里吃饭。 那他到底是来接她们姐妹的,还是……顺便接一下她们,其实主要是为了来接虞梦瑶的?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刘春芽垂下眼帘,看着自己的脚尖,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又酸又涩,很不是滋味。 虞梦瑶被刘夏荷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走吧!别让你们姐夫等急了。” 三人并排朝着校门口走去。 一路上,刘夏荷像只快活的小麻雀,叽叽喳喳地挽着虞梦瑶的胳膊,问东问西。 “虞老师,你去过市里吗?市里是不是特别好玩?” “虞老师,我姐夫在医院里是不是特别威风?” 虞梦瑶被她逗得咯咯直笑,耐心地一一回答。 而刘春芽却一反常态地沉默着,只是低着头,默默地跟在两人身侧,偶尔抬眼看看前方,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的落寞。 她的心里乱糟糟的。 明明是自己的姐夫回来了,明明是该高兴的事。 可为什么,虞梦瑶的出现,让她觉得连空气都变得稀薄了。 快到校门口时,远远地,刘春芽就看到了那个熟悉又挺拔的身影。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他就站在那棵老槐树下,左右各牵着一个小女孩。 正是刘秋霜和刘小雪。 看到这一幕,刘春芽一直紧绷的心弦,猛地一松。 他还是先接了秋霜和小雪。 他是来接她们姐妹的。 这个认知,像是一缕温暖的阳光,瞬间驱散了她心头大半的阴霾,嘴角也不自觉地微微翘起。 “姐夫!” 刘夏荷眼尖,第一个发现了秦东扬,欢呼一声,立刻像只出笼的小鸟一样冲了过去。 “姐夫你回来啦!” 她跑到秦东扬面前,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 “去市里给我们带什么好东西了没有?” 秦东扬看着她活泼的样子,故意把脸一板,露出一副懊恼至极的表情。 “哎呀!”他一拍脑门,“你看我这记性!昨天晚上情况紧急,临时赶回来的,光想着家里的事,把给你们准备礼物这茬儿给忘得一干二净!” 刘夏荷本来也就是随口开个玩笑,一看他这副样子,还以为他当真了,赶紧摆着手安慰道。 “哎呀没事没事!我开玩笑的!” “只要姐夫你平平安安地回来,就是给我们最好的礼物了!” 秦东扬脸上的严肃瞬间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伸出手指,宠溺地在刘夏荷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嘿,到底是读了书的人,现在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刘春芽这时也慢步走了过来,她站在一旁,看着秦东扬和妹妹们笑闹,压下心里翻涌的激动和一丝丝说不清的委屈,低低地喊了一声。 “姐夫。” “诶!”秦东扬笑着冲她点了点头,目光温暖。 “人都到齐了,咱们回家吧。” 说完,他的目光越过刘家姐妹,落在了稍远一些的虞梦瑶身上,笑容愈发灿烂。 “虞老师,今天辛苦你了。” “我在家里可是准备了不少好吃的,就等你们回去,咱们马上开火!” 虞梦瑶的脸颊泛起一抹动人的红晕,有些羞涩地迎上他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那……那咱们快走吧,天色不早了,等吃完饭,我回家该太晚了。” 秦东扬立刻大包大揽地说道。 “放心!今天晚上我亲自送你回家,保证把你安安全全地交到虞叔叔他们手上!” 这话一出,旁边的刘秋霜立刻仰起小脑袋,有些好奇地开口:“为什么呀?” “昨天晚上我们都能住在虞老师家里,为什么虞老师今天不能住在我们家里呢?” 轰! 刘春芽闻言,脑子里仿佛有根弦瞬间就断了。 她猛地转过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身边的刘夏荷,声音都有些发颤。 “夏荷……这是怎么回事?” 秋霜她们……住在虞梦瑶家里? 刘夏荷这才反应过来大姐还不知道这事,赶紧凑到她耳边,把虞梦瑶跟她说的事,又小声地复述了一遍。 听着妹妹的讲述,刘春芽的心不由得沉了沉。 她的两个妹妹,还有她的姐夫…… 都是在虞家过的夜? 那股刚刚被阳光驱散的阴霾,此刻混合着更浓重的酸涩,铺天盖地地涌了回来,将她的心脏紧紧包裹,闷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刘春芽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涩,连呼吸都带着一丝痛楚。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穿过妹妹们的肩膀,落在了走在最前面的两个人身上。 秦东扬和虞梦瑶并肩走着,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温柔地拉长,紧紧地挨在一起。 秦东扬的另一只手,还牵着蹦蹦跳跳的刘小雪。 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那画面…… 竟像极了一家三口。 这个念头如同一根毒刺,狠狠扎进了刘春芽的心里,让她浑身一颤。 不行,她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苦涩,快步走上前去。 她没有走到虞梦瑶和刘夏荷那边,而是径直走到了秦东扬的另一侧。 “小雪。”她弯下腰,声音是满是说不出的温柔。 她把刘小雪从地上抱了起来,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今天跟着姐夫,走了这么远的路来接我们,累不累呀?” 刘小雪搂着她的脖子,在她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奶声奶气地回答:“不累!刚才在路上,姐夫都抱着我走呢!” 刘春芽心里放松了一些,又紧了紧抱着刘小雪的胳膊:“那就好……我们的小雪就是乖!” 她说完,却没有再把刘小雪放下,就这么抱着她,倔强地走在秦东扬的身边,与他和虞梦瑶并排往前走。 秦东扬正和虞梦瑶聊着医院里的趣事,逗得虞梦瑶不时掩嘴轻笑。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侧过头看了刘春芽一眼。 他的目光落在她微微有些吃力的手臂上,眉头轻轻一皱。 下一秒,他很自然地伸出手,将刘小雪从刘春芽的怀里接了过去,自己稳稳地抱住。 “你别看小雪才三岁多,这小丫头现在体重可上来了,抱久了压手得很。” 他抱着刘小雪颠了颠,然后看向刘春芽,语气里带着一丝责备和暖意:“你这傻丫头,别把自己手给累到了。” 突如其来的关心,像是一股暖流,瞬间冲散了刘春芽心里不少的阴郁。 她的鼻子一酸,眼眶竟有些发热。 她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心里暖洋洋的。 第227章 你们俩就别谢来谢去的了! 一旁的虞梦瑶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着开口:“秦医生,你对你妹妹们可真好。” 秦东扬笑了笑,抱着刘小雪的手臂紧了紧,语气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那是当然。” “我们,是彼此珍视的家人了。” “家人”两个字,他说得格外清晰。 刘秋霜和刘夏荷听到这话,心里也是暖烘烘的,看向姐夫的眼神里,满是依赖和崇拜。 可这两个字,落在刘春芽的耳朵里,却像是一道惊雷。 刚刚升腾起的暖意,瞬间被击得粉碎,只剩下一片怅然若失的冰冷。 家人…… 她想要的,并不仅仅是做他的家人啊。 …… 几人很快就回到了家。 秦东扬把刘小雪放了下来,揉了揉她们几个的脑袋。 “好了,你们几个先回房间写作业,饭很快就好。” 说完,他便挽起袖子,转身准备进厨房大展身手。 “我……我来帮忙吧!”虞梦瑶立刻跟着站了起来,脸上带着一丝期待和羞涩,轻声问道,“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刘春芽心里的雷达瞬间“嗡”地一声响了起来!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从椅子上站起,抢先一步开口:“虞老师!”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进厨房帮忙呢?” 她快步走到虞梦瑶面前,脸上带着客气却疏离的微笑:“你快坐着好好歇歇,喝口水。”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对秦东扬的背影说道:“姐夫,我来帮你!” 秦东扬的背影在厨房门口微微一顿。 他转过身来,看着刘春芽和虞梦瑶之间那股暗流涌动的奇怪气氛,有些好笑。 还没等他开口,虞梦瑶先反应了过来,她看着一脸坚决的刘春芽,温婉地劝道:“春芽,你现在学习紧任务重,作业应该不少吧?还是让我去吧,我在一旁打打下手就行。” 刘春芽立刻皱了皱眉。 打下手? 打着打着,这厨房的女主人是不是就要换人了? 她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语气却是不容商量的坚决:“虞老师,这怎么行。” “作业我可以晚上熬夜写,但让你这个客人动手,是我们家不懂礼数。” 她特意在“我们家”三个字上,加重了读音。 这是她的家。 也是姐夫的家。 她,才是这个家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怎么能让一个外人,踏进本该属于她的领地? 秦东扬看着刘春芽那双亮得惊人,又带着一丝倔强和委屈的眼睛,再看看一脸无奈的虞梦瑶,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好了,好了。” 他摆了摆手,打破了这僵持的局面:“你们两个都别争了。” “菜我早上买菜的时候就收拾干净了,也都切好了,就等着下锅炒一下,用不着两个人。” 他冲着两人眨了眨眼,语气轻松:“所以啊,你们两个都可以去堂屋歇着了,等着开饭就行。” 虞梦瑶一听,也耸了耸肩:“那我可就落得轻松了!” 她转头看向正在房间门口探头探脑的刘夏荷,笑着说:“夏荷,你的数学作业不是还有道题不会吗?我正好现在有空,过去辅导辅导你。” 说完,她便迈开步子,径直朝着刘夏荷的房间走去,姿态优雅大方,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厨房门口,瞬间只剩下了秦东扬和刘春芽两个人。 秦东扬看着还倔强地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的刘春芽,有些好奇地挑了挑眉。 “你这丫头,还杵在这儿干嘛?”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 “真打算晚上开夜车,把作业写到半夜啊?” 刘春芽的嘴唇动了动,她咬着下唇,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低声问了一句。 “姐夫……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 哪怕是……洗根葱也行啊。 秦东扬看着她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心头一软,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更加温和。 “真的不需要,我都已经准备好了。” “你姐夫我的手脚麻利着呢,放心吧。” 他伸出手,像小时候一样,习惯性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快去写作业吧,不然一会儿吃饭都吃不踏实。” 刘春芽的心,在那温暖的掌心下,漏跳了一拍。 她抬起头,深深地看了秦东扬一眼,这才一步三回头地,慢吞吞地走回了房间。 …… 秦东扬的效率确实很高。 不过二十分钟的光景,厨房里就传来了锅铲与铁锅碰撞的清脆声响,紧接着,一股浓郁的饭菜香味便霸道地飘满了整个屋子。 很快,四菜一汤就整整齐齐地摆上了饭桌。 “开饭咯!” 秦东扬解下围裙,朝着几个房间喊了一声。 话音刚落,刘秋霜和刘小雪就跟两只小馋猫似的,第一个冲了出来。 秦东扬的厨艺是经过时间考验的,色香味俱全,几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小嘴流油,满脸都是幸福和满足。 饭桌上的气氛很是温馨。 秦东扬给虞梦瑶夹了一筷子她面前的青椒肉丝,笑着开口道: “虞老师,昨天晚上的事,真的要多谢你。” “要不是你把秋霜和小雪带去你家住,我一个人在县里,还真不放心她们两个小的独自在家。” 他的语气,是发自内心的真诚感激。 虞梦瑶听到这番感谢,白皙的脸颊上飞起一抹红晕,连忙摆手:“秦、秦医生,你太客气了。” 她的声音温婉动听,带着一丝不好意思。 “说起来,这件事也怪我。” “如果不是我自作主张,把秋霜和小雪从她们接走,也不会有后面的事。”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坚定:“孩子是我带走的,我自然要对她们的安全负责到底。” 秦东扬却摇了摇头,目光温柔:“一码归一码。” “你原本是可以把她们送回来的……但是你很细心,也很周到……” “总之,还是要谢谢你。” 眼看着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又要开始新一轮的感谢与推辞。 一旁的刘夏荷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地开了口:“哎呀!” “姐夫,虞老师,你们俩就别谢来谢去的了!” 她用力地咽下一口饭,理直气壮地说道:“再说下去,这菜可就真凉了!” 童言无忌的一句话,瞬间打破了饭桌上那点微妙的气氛。 秦东扬和虞梦瑶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随即相视一笑。 那笑容里,有无奈,有释然,更有一种不言而喻的默契。 第228章 这样,刘春芽还能不从? 一顿饭在温馨又热闹的气氛中很快结束了。 刘春芽和刘夏荷主动收拾起了碗筷,走向厨房。 秦东扬则从墙上取下了那只老式的手电筒,在手里试了试光亮:“时间已经不早了,我送虞老师回去。” 想了想,他又走到刘春芽的身边,压低了声音,表情严肃地叮嘱道:“春芽,我走了之后,把院门从里面插好。” “我在大门和院墙那几个地方,都做了点布置。” “如果待会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别慌,也别出去看。” “你就立刻拿起灶台边那个搪瓷盆,用擀面杖使劲地敲!” “记住了,动静闹得越大越好,至少能先把坏人吓跑。” 刘春芽正在擦桌子的手,不由得一顿。 她抬起头,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秦东扬:“姐夫……” “你就去送个人,怎么还要交代这么多?” 她的心里,其实还藏着一句没说出口的话。 要不……我跟你一起去送虞老师吧?这样你回来的时候,路上也有个伴。 她的小心思还没来得及冒头,就被秦东扬接下来的话,彻底击得粉碎。 秦东扬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一字一句地说道:“莫光辉,被放出来了。” “什么?” 刘春芽只觉得“嗡”的一声,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手里的抹布“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莫光辉! 那个如同噩梦一样的名字! 秦东扬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眼神里的凝重却又加深了几分。 “我担心他会狗急跳墙,过来找麻烦。” 刘春芽的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先前心里那点关于儿女情长,关于想和姐夫单独回来的旖旎念头,在这一刻,被恐惧和冰冷彻底淹没,连一丝泡沫都没有剩下。 她终于明白了姐夫那些布置和叮嘱的真正含义。 这个家里,除了姐夫,就数她最大。 如果她也跟着一起走了,那家里剩下的秋霜、夏荷还有小雪…… 万一莫光辉那个畜生真的摸了过来…… 那三个妹妹,岂不就成了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想到这里,刘春芽浑身控制不住地打了一个冷颤。 一股彻骨的寒意,顺着刘春芽的尾椎骨猛地窜上后背。 她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嘴唇都开始微微哆嗦。 恐惧像一张无边无际的巨网,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了进去。 但她没有时间害怕。 也根本不敢害怕! 她猛地回过神,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姐夫的全部用意。 “我懂了!” 她重重地点头,声音里带着一丝因恐惧而产生的颤抖,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她丢下抹布,转身快步走到正在厨房门口洗手的刘秋霜身边。 她一把抓住妹妹的手臂,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说道: “秋霜,你听着!” “从现在开始,你什么都别干,就搬个凳子,抱着那个搪瓷盆和擀面杖,坐在堂屋门口。” 刘秋霜被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有些发懵。 “姐?” 刘春芽抓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一字一顿地叮嘱。 “只要听到院子外面有任何不对劲的动静,你就什么都别管,立刻用擀面杖使劲地敲盆!” “往死里敲!有多大声就弄多大声!听明白了吗!” 看着大姐那张煞白却无比坚毅的脸,刘秋霜就算再迟钝,也意识到出大事了。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明白了,姐!我这就去!” 秦东扬看着刘春芽这番果决迅速的安排,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和欣慰。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丫头,关键时刻,是真的能扛事。“我走了……不过也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 他最后交代了一句,这才转身,陪着同样察觉到气氛不对而面带忧色的虞梦瑶,走出了院门。 夜风微凉。 走出院子后,秦东扬的脚步下意识地一顿。 他抬起头,目光如电,径直射向不远处巷子的拐角。 那里,是莫光辉家的方向。 那栋房子隐在愈发浓重的夜色里,黑洞洞的,没有一丝灯火。 不知道是家里没人,还是莫光辉那个阴沉的家伙,根本就没开灯。 在秦东扬看来,这个人,就像是一条蛰伏在黑暗中毒蛇。 冰冷,恶毒,随时可能窜出来,给你致命一击。 不得不防。 …… 而此刻,莫光辉确实在家。 他就是单纯的没开灯。 一来是省电,二来,他喜欢这种黑暗,黑暗能让他扭曲的心思,更加清晰。 他坐在冰冷的床沿上,屋子里唯一的光源,是窗外透进来的稀薄月光,勾勒出他消瘦而狰狞的轮廓。 这几天,他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托人,想给自己弄个工作。 可这年头,工作哪是那么好找的?更何况他们一家给人家下药的事情附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根本就没有哪个厂子愿意要他。 没工作,就意味着没钱,没饭吃。 吃喝拉撒,样样都是问题! 而他全家,他爸,他妈,还有他自己,工作都没了! 父母更是被关进了局子里,到现在还没出来! 这一切,都是拜谁所赐? 秦东扬! 一想到这个名字,莫光辉的牙齿就咬得“咯咯”作响,眼里的恨意几乎要凝成实质,将这黑暗的屋子都给点燃! 他恨不得现在就抄起一把刀,冲到秦东扬家里,把他活活砍死! 他也是今天下午才回来的,一回来就听说了,秦东扬那个王八蛋居然也从县里回来了! 前几天,秦东扬家根本一个人都没有。 他不止一次地在那个院子外面转悠,像一头寻觅猎物的孤狼。 他也想过。 趁着他家没人,干脆心一横,一把火把那破房子给烧个干干净净! 可转念一想,那房子又不是秦东扬自己的。 烧了,也只是给房东添堵。 而且这片住得这么密集,万一把火势闹大了,没烧到秦东扬,反而把自己家给燎了,那可就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得不偿失了。 于是,一个更加恶毒,也更加周密的计划,在他心里慢慢成型。 他原本的打算,是等。 等秦东扬还在市里的时候,等刘春芽那个小贱人放假回来。 然后,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找机会,把她给强了! 他甚至想好了后续所有的步骤。 他要用这件事来威胁她,让她乖乖从了自己。 如果她不从,他就天天去蹲她那几个妹妹!上学路上,放学途中,总有他下手的机会! 他就不信,她刘春芽的骨头能有多硬! 要是刘春芽还不从,那他就威胁她,他就要直接去找秦东扬,跟他同归于尽! 他烂命一条,什么都没有了,他怕什么? 可秦东扬不一样!他死了,他那几个视若珍宝的妹妹怎么办? 没有了生活来源,那几个小的,就只有活活饿死的份! 这样,刘春芽还能不从? 仇恨,如同最猛烈的毒药,在莫光辉的心里疯狂滋生,支撑着他所有的行动。 他只需要等待,等待一个合适的,能让他完成这完美复仇计划的时机。 可他万万没想到! 千算万算,没算到秦东扬那个狗娘养的,居然敢在刘春芽放假之前,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回来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瞬间就把他所有的计划,全部打乱了! 第229章 真是没眼看! 秦东扬收回了目光。 巷子里的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股挥之不去的警惕。 他打开手电,一道明亮的光柱刺破了黑暗,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照出一条光路。 “走吧,梦瑶,我送你回去。”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听不出丝毫异样。 虞梦瑶“嗯”了一声,乖巧地跟在他身边。 手电的光圈在两人脚下晃动,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气氛有些微妙的安静。 眼看着虞家的院门就在不远处了,秦东扬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虞梦瑶也跟着停了下来。 她抬起头,清澈的眼眸里带着一丝困惑,借着手电的余光看着他。 “怎么了?是想起什么事了吗?” 她看了看自家门口,又小声说。 “都到这儿了,要不……我叫我哥出来接我一下?” 秦东扬摇了摇头。 他喉结动了动,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眼神都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注视。 “没什么,就是……有样东西要给你。” “东西?”虞梦瑶更加纳闷儿了。 在虞梦瑶好奇的注视下,秦东扬从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方正小盒子。 他将盒子递到她面前:“去市里的时候,特意给你买的礼物。” 他声音不大,甚至带了点不自然的僵硬。 “是、是一瓶香水……我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个味道,但……我觉得挺好闻的。” 虞梦瑶的眼睛,瞬间就瞪大了。 她看着那个小盒子,又看了看秦东扬,嘴巴微微张着,半天没说出话来。 香水! 这年头,这可是城里姑娘都未必能用得上的稀罕玩意儿! 他……他竟然给自己买了这么贵重的礼物!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和激动,像潮水一般瞬间淹没了她的心脏。 她伸出手,指尖都有些颤抖,接过了那个小盒子。 脸颊上,瞬间就飞起两团好看的红晕,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动人。 “我……我很喜欢!” 她的声音又轻又软,带着一丝藏不住的喜悦。 她鼓足了勇气,抬眼看着他,又飞快地补了一句。 “因为是你买的。” 轰! 秦东扬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攥住,然后重重地擂起了鼓! 砰!砰!砰! 一下比一下用力,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月光温柔得像水,洒在姑娘羞红的脸上,也落进了她亮晶晶的眼眸里。 那双眼睛里,仿佛盛满了星光,还有他。 秦东扬喉咙一紧,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警告!宿主当前心率135次 分,已超过正常生理范畴,请注意情绪管理。】 小一那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在他脑海里突兀地响起。 秦东扬:…… 他强行定了定神,把那点旖旎的心思压了下去,耳根却不受控制地红了。 “咳,我……我先送你回去吧。” 他用一声轻咳掩饰住自己的失态。 “这么晚了,再不回去,虞叔叔他们该担心了。” 虞梦瑶抱着那个小盒子,像是抱着什么绝世珍宝,力气大得指节都有些发白。 她羞答答地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好。” 秦东扬把虞梦瑶一直送到了院门口,那盏老旧的门灯,在夜色里洒下一圈昏黄的光晕。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温和。 “到家了。” 虞梦瑶紧紧抱着那个小盒子,点了点头,却没动。气氛再一次变得微妙起来。 她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可到了嘴边,又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剩下脸颊上未褪的红晕。 秦东扬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一软,主动抬手,叩响了虞家的院门。 “咚,咚咚。” 很快,院里就传来了拖沓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不耐烦的男声。 “谁啊?大半夜的……” 门“吱呀”一声被拉开。 一个和虞梦瑶有几分相像,但更显清瘦和不羁的年轻男人探出头来。 开门的正是虞梦瑶的三哥,虞藏画。 他先是看了一眼自家妹子,随即目光就落在了秦东扬身上,嘴角立刻就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 “哟!”虞藏画拖长了调子,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两个人。 “舍得回来啦?” 他啧了一声,目光在自家妹子那通红的脸蛋和怀里抱着的盒子上转了一圈,话里全是揶揄。 “我还以为今晚你得在东扬家留宿呢。” “三哥!” 虞梦瑶的脸“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又羞又急,跺着脚嗔怪道。 “你胡说什么呢!” 秦东扬也是一脸尴尬,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藏画哥,你可别开玩笑了。” 他干咳一声,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正经一点:“这不合适。” 虞藏画挑了挑眉,那双锐利的眼睛在秦东扬脸上停顿了两秒,随即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还算你有分寸。” 秦东扬扯出一个笑容。 “那人我送回来了,家里面还有四个孩子,我就先回去了。” 虞藏画一听,立马摆了摆手,脸上的调侃收敛了些。 “回吧,回吧。” 他语气变得正经起来。 “几个孩子在家的确让人不放心。” 秦东扬这才又重新看向虞梦瑶,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 “那我就走了。” 虞梦瑶的头几乎要埋进胸口里,抱着那个香水盒子,羞涩地点了点头,细细地“嗯”了一声。 秦东扬转身,高大的身影很快就融进了巷子的黑暗里。 虞藏画目送他离开,直到手电的光亮都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反手“砰”地关上了院门。 他一转身,就抱起胳膊,绕着自家妹子走了起来,活像一只审视猎物的狼。 虞梦瑶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心虚地往后缩了缩。 “三哥……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虞藏画停下脚步,凑到她面前,眯起了眼睛。 “不对劲。” 他又绕到另一边,摸着下巴。 “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他猛地一拍大腿,指着虞梦瑶。 “说!你是不是瞒着三哥我什么事儿了?从实招来!” 虞梦瑶的脸红得像个熟透的番茄。 “没有!哪有!” 她嘴上虽然否认,眼神却飘忽不定,根本不敢看他。 她把怀里的盒子往前一递,像是找到了什么救命稻草。 “就是……就是东扬哥从市里回来,给我带了个礼物而已!” 说完,她好像再也待不下去了一样,抱着盒子,从虞藏画的胳膊底下一溜烟地钻了过去。 “我、我先回房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像只受惊的兔子,匆匆跑进了自己的房间,还“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虞藏画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撇了撇嘴,脸上露出一副嫌弃至极的表情。 他摇了摇头,背着手,慢悠悠地往堂屋走。 “啧啧啧。” 他嘴里发出意味不明的感叹。 “瞧这没出息的样儿,这就是春心萌动的人呐。” “真是没眼看!” 第230章 你……吃过牛粪? 秦东扬离开了虞家,就快步回了自己家里。 他走到自家院门口,脚步顿了顿,伸手退了推门,没有推开。 屋里,刘春芽听到了院门口传来的动静,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刘秋霜一只手死死抱着那个冰凉的搪瓷盆,另一只手紧紧攥着擀面杖,手心全是汗。 “春芽,是我,来帮我开一下门!”秦东扬朗声开口。 刘春芽听到熟悉的声音,浑身紧绷的弦,骤然一松。 她赶紧走过去,利落地打开了门栓。 “姐夫,你回来了?” 秦东扬走了进来,微笑着点了点头:“嗯,本来也不远……” “我不在的时候,没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吧?” 刘春芽摇了摇头,表情也有些庆幸:“没有,一直很安静。” 秦东扬点了点头,眼神里掠过一丝冷意:“那就好。” “看来,莫光辉还没有胆子大到这个地步。” 他说完,目光落在姐妹俩身上,神色缓和了许多:“好了,姐夫回来了,就不用担心了。” “叫上她们三个,都到我房间里来。” 他扬了扬下巴,语气里带着几分神秘:“有好事。” 刘春芽虽然心里犯嘀咕,但还是点了点头,转身去叫人了。 刘秋霜和刘小雪还是一脸懵懂,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倒是刘夏荷,一听要去姐夫房间,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 她一进门,就按捺不住兴奋,嚷嚷了起来:“姐夫!你是不是给我们从市里带了礼物回来啦!” 秦东扬看着她那副小机灵鬼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哎哟,这上了初中的就是聪明。” 刘夏荷立刻得意洋洋地挺起了小胸脯,像只骄傲的小孔雀:“我就知道!姐夫你之前还骗我说没有给我们准备呢!” 秦东扬脸上的笑意更深了:“那不是要给你们一个惊喜嘛。” 他故意逗她:“怎么样,现在开不开心?” “开心!超级开心!”刘夏荷毫不犹豫地大声回答。 秦东扬挑了挑眉:“你都还不知道我给你带的什么东西回来,这就开心啦?” 刘夏荷用力地点着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孺慕和信赖。 “只要是姐夫给我们带的,不管是什么,我们都开心!” 这句话,让秦东扬的心,猛地一软。 他笑着伸出手,揉了揉刘夏荷的脑袋:“就你嘴甜。” 说着,他从床边那个半旧的帆布包里,开始往外掏东西。 “夏荷,这是你的,新文具盒,还有这钢笔,县里都买不到……还有这些……。” “哇!!”刘夏荷发出一声短促又惊喜的尖叫。 他又看着刘秋霜:“秋霜,这是你的……铅笔、圆珠笔、还有漂亮的小发卡、头绳……” 刘秋霜的眼睛也瞪圆了,小心翼翼地接了过去。 “小雪,你也有,看,是什锦糖果,小花夹子……” “谢谢姐夫!”刘小雪的眼睛也是亮晶晶的。 “春芽,这是你的,这是润肤乳、雪花膏,听说对皮肤好,这可是在外面都买不到……” 每拿出一件,屋子里就会响起一阵小小的,压抑不住的欢呼。 尤其是那些从来都没见过的市里特色点心和国外零食,更是让四姐妹一阵一阵地惊叹。 “姐夫你真的好厉害!外国的东西都能买到!”刘夏荷看向秦东扬的目光里满是崇拜,“以前我觉得能吃一个大白兔奶糖就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秦东扬摸了摸她的脑袋:“以后吃这些的机会多的是呢!”“姐夫,这个是什么啊?”刘秋霜看着在那一堆各种零食里面的块状的东西。 “哦,这叫巧克力,也是国外进口的,特别好吃!”秦东扬耐心解释。 “巧克力?” “特别好吃?” 四姐妹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一样大,直勾勾地盯着那几个漂亮的纸盒。 刘秋霜胆子最大,第一个就伸出手,撕开了一个包装袋。 她看着里面那块黑漆漆的东西,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脸上露出极度震惊和困惑的表情。 她扭过头,一脸天真地问。 “姐夫,那些外国人……就吃这种黑乎乎的、跟牛粪颜色一样的东西吗?” 秦东扬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刘春芽已经眼疾手快地拍了刘秋霜的后脑勺一下。 “别瞎说!”她压低声音,又急又气地训斥道。 “姐夫都说了这叫什么巧克力!是好东西!” “就算颜色像牛粪,那也肯定不是牛粪!” 秦东扬脸上的肌肉抽了抽。 “……那不然呢?” 他反问了一句,语气里满是哭笑不得。 他总不能真从市里买几坨牛粪回来给四个如花似玉的妹妹当礼物吧? 再说了,这玩意儿是国外进口的,又不是印度进口的,上哪儿找那么多神圣的牛粪去?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把话题拉回正轨。 “都别愣着了,尝尝看。” “这东西看着黑,吃起来味道可不一样。” 四姐妹将信将疑地对视了一眼。 最后,还是在秦东扬鼓励的眼神下,各自小心翼翼地掰了一小块,像是英勇就义一般,放进了嘴里。 巧克力一进嘴,奇妙的化学反应瞬间在四张小脸上炸开。 四个人的表情,顿时神色各异,精彩纷呈。 年纪最小的刘小雪,小嘴巴不停地咂吧着,一双大眼睛里写满了困惑,似乎在努力分辨这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大姐刘春芽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腮帮子微微鼓动,看那样子,分明是在用强大的意志力忍受着这股奇异的味道,不让自己失态。 刘夏荷的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但又看了看秦东扬期待的脸,硬生生把话又咽了回去,只是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只有最耿直的刘秋霜,完全藏不住事。 “呸!” 她猛地吐出了黑乎乎的舌头,一张小脸瞬间皱成了苦瓜。 “好苦啊!” 她哀嚎一声,满脸都是被欺骗的委屈。 “姐夫,这怎么会这么苦?这真的不是牛粪吗?” 她越说越觉得有道理,控诉道:“这简直比牛粪还苦!” 秦东扬:“……” 秦东扬:“???” 他脑门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他看着一脸认真的刘秋霜,忍不住问道:“秋霜,你……吃过牛粪?” “不然你怎么知道牛粪是苦的?” 第231章 春芽,你等一下 刘秋霜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老老实实地回答。 “吃过一点点。” “以前跟村里大头他们那帮小屁孩儿打架,他们打不过我,就拿牛粪砸我。” “有一次没躲开,溅到嘴里一点。” “反正……就是苦苦的。” 秦东-扬:“……”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小小的冲击。 他强忍着笑意,板起脸,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咳。” “你们要细细地品,慢慢地品。” “这个巧克力呢,讲究一个先苦后甜,苦味散去之后,就是浓郁的香甜。” 他看着四张懵懂的脸,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升华一下主题。 “这就好像我们的生活一样,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不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 然而,他这番极富哲理的话,并没有引起妹妹们的共鸣。 四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目光齐刷刷地落在那几盒“高级点心”上,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两个字:敬畏。 还有四个字:敬而远之。 秦东扬顿时感到了一阵深深的遗憾和挫败。 他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哎,看来我这几十块钱买回来的洋玩意儿,还不如花几毛钱给你们买一斤水果糖让你们开心。” 他话音刚落。 “等等!” 刘夏荷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了起来。 “姐夫,你刚才说什么?” 她的眼睛瞪得溜圆,死死地盯着秦东扬。 “这东西……多少钱?” 秦东扬被她这反应搞得一愣,下意识地回答:“几十块钱吧,具体忘了。” 毕竟是郭铭用外汇券付的钱。 “几——十——块——钱?!” 刘夏荷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整个房间里都能听到她倒吸凉气的声音。 下一秒,她猛地转过身,一脸郑重地看着还苦着脸的刘秋霜。 她伸出手指,戳了戳桌上那盒被嫌弃的巧克力,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秋霜!” “这么贵的东西!” “你听我一句劝!” “别说是苦得像牛粪了,就算它真的是牛粪做的,咱们今天……也必须给我把它吃光光!” 秦东扬被刘夏荷这副视死如归的架势,搞得是彻底哭笑不得。 他连忙摆了摆手。 “别别别,夏荷,你这是干什么?” “不喜欢就别吃了,扔了就扔了,多大点事儿。” “不过就是些吃的罢了。” 在他看来,这玩意儿实在算不上什么金贵东西。 无非是这个年代物资太匮乏,国内又还没有专门生产的工厂,才显得稀罕。 等再过上那么几十年…… 呵。 满大街都是。 可可脂的,代可可脂的,黑巧,白巧,牛奶的,果仁的。 含糖量高的,含糖量低的,别说几十块钱,几块钱都能买到一大块。 他看着眼前四张因为他一句话而紧张兮兮的小脸,心里没来由地一软。 他放缓了声音,认真地对她们说。 “我给你们买礼物,是希望你们收到礼物的时候,能够开开心心的。” “不是让你们因为这个礼物,反过来为难自己。” “要是那样的话,这礼物不就失去了它本来的意义了吗?” 秦东扬的话,让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刘春芽和刘秋霜都低下了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没想到,刘夏荷却是抬起了头,一双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她无比认真地开口。 “姐夫,我们没有为难自己。” 她的声音清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恰恰相反。” “正因为在吃这个东西,我才更能感受到姐夫你给我们带礼物的心意。” “所以……” “虽然这个……巧、巧什么……吃到嘴里是苦的。” “可我心里,却觉得是甜的。”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秦东扬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一时间,竟是愣住了。 他看着眼前的刘夏荷,忽然觉得这个平日里懂事又有些内向的妹妹,内心远比他想象的要通透和成熟。 大姐刘春芽更是有些怔忪。 她看着侃侃而谈的刘夏荷,嘴唇动了动。 其实……她也有很多话想说。 她想说,谢谢姐夫还记得给她们带礼物。 她想说,那些充满了姐夫的关怀的;礼物,她真的非常非常喜欢。 可这些话堵在喉咙里,她就是没办法像刘夏荷这样,坦率而又直接地表达出自己的心情和想法。 就在这微妙的安静之中。 一个怯生生,又带着点惊喜的童音,突然冒了出来。 “甜的。” 是刘小雪!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这个年纪最小的妹妹身上。 刘秋霜反应最快,她以为小雪是在附和刘夏荷的话,立刻在一旁重重地点头。 “对!” “就是甜的!” “三姐说得对,我们就是觉得甜,心里甜!” 刘小雪却扯了扯刘秋霜的袖子。 她抬起小脸,奶声奶气,却无比肯定地纠正道。 “二姐,不是牛粪。” “巧克克……真的很甜。” 这丫头,竟是趁着大家刚才说话的功夫,又悄悄掰了一小块塞进了嘴里。 于是,她成了四姐妹中,第一个完整地品尝出巧克力那奇妙滋味的人。 那股浓烈的苦涩散尽之后,留下的是醇厚而又悠长的,浓郁的甜。 秦东扬看着怀里一脸满足的小人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将刘小雪高高举起,让她的小脚丫在空中开心地晃荡。 “听见没?” 他笑着对另外三个目瞪口呆的丫头说。 “你们家小雪都亲口认证了,姐夫可没骗你们,这东西真的是甜的!” 刘春芽、刘夏荷和刘秋霜三人面面相觑。 难道……真的错怪这个叫巧克力的东西了? 被勾起的好奇心,再次战胜了刚才那股强烈的苦味。 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再试一次”的冲动。 她们小心翼翼地,又从盒子里掰下指甲盖大小的一块。 这一次,她们学聪明了。 没有直接嚼,而是含在嘴里,任由它在舌尖慢慢融化。 那股熟悉的、霸道的苦味率先散开。 但紧接着…… 就在她们快要皱起眉头的时候,一股截然不同的味道,如同涓涓细流,悄然涌现。 醇厚、香浓,还带着一丝奶味的甜。 那甜味越来越浓,温柔地包裹了整个味蕾,将之前的苦涩彻底冲散,只留下悠长的回甘。 “哇!” 刘秋霜最先没忍住,惊喜地叫出了声。 “真的甜了!” 她瞪大了眼睛,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而且真的跟牛粪不一样!” 秦东扬:“……”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这丫头,就不能不提牛粪这两个字吗? 好好的进口巧克力,硬是让她说出了一股子乡土味。 这还让他以后怎么直视这玩意儿啊! 眼看着姐妹几个已经完全沉浸在巧克力的奇妙滋味里,秦东扬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夜已经很深了。 他拍了拍手,把几个小馋猫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行了,礼物也给你们了,味道也尝过了。” “天不早了,都赶紧回屋睡觉去。” 三个姐姐恋恋不舍地放下巧克力盒子,拉着还在咂摸嘴巴的刘小雪,开开心心地准备回房。 “春芽,你等一下。” 第232章 来,寿星专属 秦东扬的声音突然在她们身后响起。 正准备推门的刘春芽脚步一顿,有些不明所以地回过头。 “姐夫?” 秦东扬朝另外三个探头探脑的小丫头使了个眼色,她们立刻嘻嘻哈哈地钻进房间,还懂事地带上了门。 堂屋里,只剩下他和刘春芽两个人。 秦东扬从帆布包的夹层里,拿出了一个小巧的丝绒盒子。 他打开盒子,递到刘春芽面前。 一枚晶莹剔透的水晶发卡,正静静地躺在里面,在昏黄的灯光下,折射出梦幻般的光彩。 “再有几天,就是你十八岁的生日了。” 秦东扬的声音很温和。 “那天你在学校,我没办法给你过生日,所以,提前把礼物送给你。” 刘春芽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发卡,整个人都震惊了。 “这……这是……送给我的?” 她的声音都在发颤,带着浓浓的不可置信。 秦东扬肯定地点了点头。 “对,送给你的。” 他把盒子塞进她有些冰凉的手里。 “十八岁的生日很重要,这代表你从一个孩子,成长为一个真正的大人了。” 他的语气变得严肃而郑重。 “以后,要肩负的责任就更多了。” 他又补充道:“生日那天我没办法给你庆贺,明天早上,我给你煮一碗长寿面,就算提前给你过了。” 刘春芽低着头,看着手心里那个璀璨的水晶发卡。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像是决堤的洪水,猛地冲上了她的心头。 是感动,是酸涩,也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冲动。 她想要说点什么。 谢谢,或者别的什么。 可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眼眶,却在一瞬间,不受控制地红了。 晶莹的泪珠,终究是没能忍住,顺着她年轻的脸颊滚落下来。 砸在手背上,带着一丝灼人的滚烫。 秦东扬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他想了想,还是压低了声音,像是怕惊扰了谁似的,补充了一句。 “不过这东西太扎眼了。” “现在外面这两年,还是不怎么太平。” “最好啊,就在家里面戴戴,别戴到学校去。” 刘春芽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她像是要把他的话刻进骨子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重重地点了点头。 “嗯!” “我听姐夫的!” “我……我一定把它好好收起来,永久珍藏!” 秦东扬看着她那副像是宣誓般的郑重模样,哑然失笑。 “傻丫头。” 他摇了摇头。 “珍藏起来干什么?” “这叫饰品,买来就是给人戴的,戴上才会好看。” 他又看了看墙上挂钟的时间,夜确实已经深了。 “行了,别站着了,赶紧去休息吧。” “明天还要上学呢。” 可刘春芽的双脚,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怎么都挪不开半步。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 这个给了她们一个家,给了她们从未有过的温暖和尊重的男人。 她有好多好多的话,一箩筐那么多,堵在胸口,想要对他讲。 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谢谢? 太轻了。 感激? 又太浅了。 就在这寂静的对峙中,厨房那边突然传来了刘秋霜清脆的喊声。 “二姐!热水倒好了!” “你快点过来洗漱啊!不然要冷了!” 这一声喊,瞬间打破了堂屋里那股暧昧又粘稠的气氛。 秦东扬像是松了口气,伸手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听见没?你妹妹催你了。” “快去吧!” 刘春芽的身子微微一颤,这才像是从梦里惊醒过来。 她最后深深地看了秦东扬一眼,才拖着有些沉重的脚步,慢吞吞地,一步一步挪到了厨房。 …… 夜,静得可怕。 躺在床上,刘春芽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纸,洒下一片朦胧的清辉。 她的手里,死死地攥着那枚水晶发卡。 冰凉的触感,和那璀璨的光芒,让她的心怎么也静不下来。 她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像是塞了一团乱麻。 她想到了已经不在了的大姐。 如果大姐还在,姐夫送的这份礼物,是不是就该是大姐的? 她又想到了虞梦瑶,又想到了蓝露露。 她们都是年轻漂亮的城里人,一个老师,一个医生,都是让人敬佩的工作。 她们…… 她们都想从这个家里,把姐夫抢走! 一个念头,像是黑夜里的一道闪电,猛地劈开了她混乱的思绪! 不! 不行! 这个家,是她们姐妹四个和姐夫的家! 她们才是一家人! 这里,不需要任何其他的外人再挤进来了! 她们一家人,只要她们五个,就够了!永远! 那如果…… 如果姐夫需要一个妻子呢? 刘春芽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起来。 黑暗中,她的眼睛亮得惊人。 对! 如果姐夫需要一个妻子…… 那她就可以做他的妻子!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便如同疯长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了她的整个心脏。 刘春芽攥紧了手里的发卡,那坚硬的棱角硌得她手心生疼。 但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痛楚。 她的嘴角,在黑暗中,缓缓地,坚定地,向上勾起。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秦东扬就已经起来了,正在院子里打着一套舒缓筋骨的拳。 等妹妹们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门时,他才收了拳,擦了把汗。 “都起来了?” 他笑着对她们说。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咱们得提前给春芽把生日过了。” 刘春芽猛地一怔,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昨天晚上那个疯狂的念头,还盘踞在脑海里,现在被姐夫这么一提,她的脸颊瞬间就烧了起来。 刘夏荷最是稳重,她算了算日子,点头道:“是该过了,不然她开学一住校,就错过了。” “过生日!太好啦!” 刘小雪和刘秋霜两个小的立马拍着手跳了起来。 “姐夫,过生日要做什么呀?”刘秋霜仰着小脸,满眼都是好奇。 秦东扬神秘一笑。 “第一件,吃长寿面。” 说着,他便转身进了厨房,没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卧着一个金黄荷包蛋的鸡蛋面就被端了出来。 那香味,霸道地钻进了每个人的鼻子里。 “春芽,来,寿星专属。” 秦东扬把碗筷放到了刘春芽面前。 刘春芽看着那碗面,眼眶一热。 从小到大,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正儿八经地要给她过生日。 她拿起筷子,有些不好意思,夹起一筷子面,就想往旁边妹妹的碗里分。 “二姐,你吃。” “哎!” 秦东扬伸手拦住了她。 他表情难得地严肃。 “这可不行。” “长寿面,吃了才能长命百岁,平平安安。这是独一份的,只能寿星自己吃完。” “锅里还有面,她们的份儿我另外煮。” 刘春芽的心,像是被一只温暖的大手给轻轻托住了。 暖洋洋的。 原来,这就是被人放在心尖上,郑重对待的感觉。 第233章 这味道,甜得她想哭 她低下头,大口大口地吃着面,滚烫的泪水,一滴一滴砸进了汤碗里,却没发出半点声音。 吃完面,秦东扬又把她们叫到一起。 “来,姐夫再教你们一个过生日的保留节目。” “叫唱生日歌。” “啥是生日歌?”刘秋霜又成了那个好奇宝宝。 秦东扬清了清嗓子,用他那低沉磁性的嗓音,轻轻地唱了起来。 “祝你生日快乐……” 一遍,两遍。 几个妹妹从一开始的茫然,到后来的新奇,跟着他咿咿呀呀地学了起来。 院子里,一时间充满了有些跑调,但却无比真挚快乐的歌声。 这年头,过生日远没有后世那么多的花样。 但秦东扬却想给她一个最完整的仪式感。 没有蛋糕,那就自己做一个。 他跟妹妹们说自己要变个“魔术”,然后就一头扎进了厨房和自己的房间。 没有烤箱,他就用大锅蒸。 松软的蛋糕坯,就这么奇迹般地出炉了。 最难的是奶油。 不过没关系,他的高科技医疗室里工具多的是,他有的是办法把这些器械利用起来。 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一个小时后,当他再出来时,手里已经端着一盆洁白细腻,打发得挺括完美的奶油。 他甚至还奢侈地融化了两块巧克力,小心翼翼地在奶油蛋糕上写下了一行字。 ——祝春芽生日快乐。 …… 晚饭时分,当秦东扬把那个装饰着几颗红艳艳山楂果的奶油蛋糕端上桌时。 四个女孩,是真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天……” “天呐!” 刘秋霜的小嘴张成了“o”型,半天都合不拢。 “姐夫……这、这是什么啊?神仙吃的东西吗?” 秦东扬看着她们震惊的模样,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咳,手里的材料和工具都有限,就……就只能勉强做成这个样子了。” “你们别嫌弃。” 嫌弃? 这怎么可能嫌弃! 她们都没有见过这么漂亮还闻着甜丝丝的东西! 秦东扬又从口袋里摸出几根细细的蜡烛,那是他特意用白蜡烛融化加上灯芯做成的生日蜡烛。 他把蜡烛插在蛋糕上,用火柴一一点燃。 “秋霜,去把灯关了。” “啪”的一声。 堂屋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只有那几点豆大的烛火,在静静地跳跃着,映照着五张神情各异的脸。 “来,我们一起唱。”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这一次,歌声比早上整齐了太多。 烛光下,刘春芽的脸颊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那双含着泪的眼睛,亮得像是天上的星星。 一曲唱罢。 秦东扬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春芽,许个愿吧。” 许愿? 这比早上的长寿面,还要让人心跳加速。 刘春芽强忍着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地,虔诚地闭上了眼睛。 她的双手,在桌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 四周的嬉笑声,窗外的风声,似乎都在这一刻远去了。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一个从昨夜开始,就疯狂生长的,唯一的愿望。 姐夫…… 愿我,可以永远永远和你在一起。 愿我,可以成为你的妻子。 永远! 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颤动了一下。 刘春芽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几点跳跃的烛火,瞬间映入了她湿润得发亮的瞳孔里,像是落入了整片星河。 她还没从那个虔诚的愿望中彻底回过神来。 “二姐!” 刘夏荷的声音已经迫不及待地响了起来,带着一丝藏不住的兴奋和好奇。 “你许了什么愿啊?快说来听听!” 轰—— 刘春芽的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道惊雷。 她刚刚才许下那个惊世骇俗的愿望,此刻被刘夏荷这么一问,整个人都僵住了。 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就褪得干干净净,心跳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我……我……” 她张了张嘴,支支吾吾,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就是就是!二姐你快说呀!”刘秋霜也跟着起哄。 看着刘春芽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慌张模样,秦东扬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无奈又宠溺的笑。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唇边比了个“嘘”的手势。 “夏荷,秋霜,别问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 “许下的愿望,是天大的秘密,可不能随随便便说出来。” 他看着刘春芽,眼神温和得像是春日里的暖阳。 “说出来,可就不灵了。” 这句解释,对刘春芽来说,不亚于天籁。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抬起头,对着秦东扬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用力的模样,仿佛是在对所有人强调,姐夫说得对,就是这样! “哦……” 刘夏荷和刘秋霜虽然有些失望,但“不灵了”这三个字,对她们来说还是很有威慑力的,只好悻悻地闭上了嘴。 气氛重新变得轻松起来。 “好了,寿星,吹蜡烛吧。” 秦东扬把蛋糕往刘春芽面前又推了推。 刘春芽深吸一口气,鼓起腮帮子,将那几点温暖的火光,连同自己满腔的激动和羞涩,一并吹灭了。 “吃蛋糕咯!” 刘小雪欢呼一声。 秦东扬拿起旁边那把锃亮的菜刀,动作却异常小心翼翼。 他专注地,像是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一样,稳稳地切下了第一块。 奶油和松软的蛋糕坯,在他的刀下完美地分离。 他将那一块最完整,也最漂亮的蛋糕盛在搪瓷盘子里,首先就递到了刘春芽的面前。 “寿星先吃。” 刘春芽的脸颊,红得像桌上那几颗山楂果。 她伸出微微颤抖的双手,接过了盘子。 这一次,她没有再像早上吃面时那样,想着要分给妹妹们。 这是姐夫亲手为她做的。 是她十八岁生日的专属。 是独属于她的,一份被珍视的感觉。 秦东扬很快又切好了四块,一人分了一块。 刘小雪和刘秋霜早就等不及了,拿到盘子,就用小勺挖了一大口塞进嘴里。 下一秒,两个小丫头的眼睛,瞬间就亮得像是通了电的灯泡! “呜——!” 刘秋霜幸福地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感叹,嘴巴被塞得满满的。 “甜!” “姐夫!这个叫蛋糕的东西好甜好甜啊!” 刘小雪更是激动地喊了起来,声音里满是惊喜。 “比、比昨天那个几十块钱的巧克力还要甜!” 刘春芽低着头,也用勺子小心地挖下一点点奶油和蛋糕,轻轻地送入口中。 那股香甜细腻的滋味,瞬间就在她的舌尖上化开。 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温柔到了极致的甜美。 这股甜,顺着她的喉咙,一路滑进了她的胃里,然后又像是长了翅膀,直接飞进了她的心里。 她的心里,仿佛瞬间被吹满了无数个幸福的,五彩斑斓的泡泡。 一个接一个,轻飘飘地升腾起来。 太甜了。 真的太甜了。 这味道,甜得她想哭。 这幸福,让她忍不住想落泪。 那颗刚刚才咽下去的,滚烫的泪珠,又一次涌上了眼眶,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砸落在了那雪白的奶油上。 第234章 因为我喜欢你! 秦东扬看着她那副又哭又笑的模样,心里又软又无奈。 他放下手里的盘子,掏出手帕递过去。 “欸,哭啥呀?”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手足无措。 “这么好的日子,咱们春芽过生日,应该高兴才对。” “姐夫,你别管她!”刘夏荷在一旁,嘴里还包着一大口蛋糕,含混不清地说道。 “二姐这是高兴的!高兴坏了才会哭!” 刘春芽抬起头,用手背胡乱地抹了一把脸,泪痕混着一点点奶油,让她看起来像只可怜又可爱的小花猫。 她看着秦东扬,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无比认真:“嗯……姐夫,夏荷说得对,我是太高兴了。” 她顿了顿,像是鼓起了毕生的勇气,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我这辈子都没想过,还会有人……能对我这么好。” 这话一出,连旁边咋咋呼呼的刘秋霜都安静了下来。 刘夏荷的眼圈,也“唰”地一下红了。 她放下勺子,低声说:“我也没想过。” “说句不怕二姐你生气的话,就是大姐还在的时候,也没对我们这么好过。” 这句话像是一块巨石,沉甸甸地砸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刘夏荷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后怕:“大姐走了,我们都以为天要塌了……” “说实话,那时候……我们都做好了你要回县城,不要我们的打算了。” “可谁能想到,你不但回了城,还把我们都给带上了……” 秦东扬听着这些话,心里一阵发酸。 他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想像个长辈一样揉揉她们的头,却又觉得不妥,只好把手收了回来。 “傻丫头们。” 他看着她们,目光温和而坚定:“这才哪到哪儿啊?” “以后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这话一出,姐妹几个的眼睛里,瞬间都像是燃起了光。 对未来,对好日子,充满了无限的,从未有过的期待。 一顿晚饭,就在这种混杂着泪水和甜蜜的奇妙氛围里结束了。 那香甜的奶油蛋糕,也被分食得干干净净,连盘子都被舔得锃亮。 秦东扬站起身,开始挽袖子准备收拾碗筷。 “姐夫,你快歇着吧!”刘夏荷立刻从凳子上弹了起来,一把抢过了他手里的搪瓷盘,“今天你忙了一天,够辛苦了,这儿我来收拾!” 她脸上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认真:“我也没给二姐准备生日礼物,就……就当是帮你们分担分担!” 秦东扬看着她那副小大人儿的模样,笑了:“那行,辛苦你了。” 他也就随她去了。 “明天还要上班,我得早点休息。” 他跟几个妹妹打了声招呼,便自顾自地去院子里的水井边洗漱。 夜色渐深。 院子里只有夏荷在厨房里忙碌的轻微声响,和几声不知名的虫鸣。 秦东扬洗漱完毕,回房正准备睡觉。 叩,叩。 一阵极轻的敲门声,忽然响了起来。 秦东扬有些意外。 这个时间点,会是谁? 他拉开了房门,却发现门外站着的,竟然是刘春芽。 她已经换下了一身旧衣服,穿上了那件他买的碎花新衣,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那枚水晶发卡,在门框透出的微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秦东扬有些好奇:“春芽?这么晚了,有事吗?” 刘春芽的脸颊在昏暗的光线下,红得有些不真切。 她抬起头,那双刚刚哭过的眼睛亮得惊人,紧紧地盯着秦东扬:“姐夫……今天,谢谢你。”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但语气却很坚定:“我……我有些话,想单独跟你说。” 说完,也不等秦东扬反应,她就深吸一口气,从他身侧走了进来。 秦东扬还没来得及说话。 只听“咔哒”一声轻响。 她走了进来,反手,轻轻地带上了房门。 房门“咔哒”一声关上,屋子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秦东扬眉头微蹙,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是有什么比较重要的事情吗?还得关上门说?” 他看着眼前这个刚刚过完十八岁生日的姑娘,心里升起一丝不解。 刘春芽没有去开门,只是低着头,两只手紧张地绞着衣角,那件崭新的碎花布料都被她攥出了褶皱。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像是下定了决心,抬起头。 “姐夫……你今天说了,过了十八岁生日,就是大人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 “大人,就要承担大人的责任,也要……也要说自己想说的话,做自己想做的事。” 秦东扬看着她,点了点头,静待下文。 “姐夫。” 刘春芽深吸一口气,那双亮晶晶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我知道,你还年轻……以后,肯定是要再结婚的,对不对?” 这个问题,像是一根细细的针,猝不及防地扎了秦东扬一下。 他犹豫了一瞬,脑海里闪过了虞梦瑶那张明艳动人的脸。 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如实相告:“……有这个打算。” 得到这个答案,刘春芽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 她往前踏了一小步,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用一种孤注一掷的语气说道:“那我可以嫁给姐夫!” “……” 秦东扬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整个人都傻了。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今天太累,出现了幻听。 他怔怔地看着刘春芽,过了好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春芽……你,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刘春芽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反而更加用力,仿佛是在说服他,也在说服自己。 “我就是想跟姐夫说,如果你以后……想要再娶一个妻子的话,我可以嫁给你!” 这一下,秦东扬是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他沉默了。 昏黄的白炽灯灯光下,他看着女孩那张涨得通红,却写满了倔强和认真的脸,心里翻江倒海。 她是怎么想的? 是因为自己对她们太好,所以这傻丫头想着要报恩? 还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 而刘春芽看着他不说话,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又慢慢地、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屋子里静得可怕,只有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姐夫……是生气了吗? 还是觉得,自己太可笑了? 就在她快要被这沉重的寂静压垮时,秦东扬终于开口了。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声音放得极轻、极缓,像是怕惊着了她。 “春芽,虽然你今天过了生日,即将成年,但在我心里,你跟夏荷、秋霜她们一样,都还是个孩子。”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复杂而温和:“是我的妹妹。”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 他刻意避开了那个让他心惊的字眼,循循善诱道:“可能……可能是因为姐夫最近为你们做了一些事,让你觉得……想要报恩?” “但春芽,就算是真的要报恩,也绝对、绝对不应该是用这种方式。” “我不是!”刘春芽猛地抬起头,眼眶又红了。 她急了,声音都带上了一丝哭腔:“我不是因为想要报恩!” 秦东扬看着她,叹了口气:“那是因为什么?” 刘春芽的脸颊涨得通红,从脸颊一直红到了耳根,像是熟透了的苹果。 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几乎是喊了出来:“因为我喜欢姐夫!” 第235章 姐夫,不是的…… 那一句“因为我喜欢姐夫”,像是一颗烧红的石子,滚烫地砸进了秦东扬的心里。 他眉头瞬间皱得更紧了,几乎能夹死一只蚊子。 他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春芽,你还是个孩子。” 他看着她那张因激动而涨红,又因羞怯而不敢直视他的脸,声音放得更缓了:“你哪里知道,什么叫喜欢,什么又叫不喜欢?” 这话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刘春芽倔强地抬起头,眼里的泪水硬是没掉下来:“我不是孩子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子执拗:“我这个年纪,在村里,早就有媒婆上门来说亲了!” 她像是为了增加自己话语的说服力,又补充了一句:“跟我一样大的女娃,好些都说了人家,准备过两年就嫁了!”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 她一字一顿,无比清晰:“我就是因为喜欢姐夫,所以才想嫁给你!” 秦东扬却是摇了摇头。 他看着她,眼神里没有半分轻视,只有一种长辈对晚辈的怜惜和担忧。 “就算在村里,这个年纪结婚生子,那也不能证明,你就真的懂了什么是喜欢。”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格外认真,像是在给她上课:“春芽,你听我说。” “你可能……只是把一种感情搞混了。” “你对我的感情,不是喜欢,至少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他看着刘春芽那张错愕的脸,继续条理分明地分析道:“它更像是一种……类似于对父亲的依恋。” “父亲?”刘春芽愣住了,显然没跟上他的思路。 秦东扬点了点头。 “你想想,在你们情况最危急,最无助的时候,我没有选择离开。” “我留下来照顾你们,成了这个家的大家长,保护着你们。” “所以,你对我产生了一种崇敬,一种依赖,一种觉得有我在就什么都不怕的安全感。” “这甚至都算不上是英雄崇拜。” 他的话语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一层层地剖析着她那颗混乱的心。 “这纯粹是因为,我对你好,对夏荷秋霜她们好,我在这个家里,扮演了一个主导者的角色。” “你自己想想,这种感觉,像不像一个女儿,对自己父亲的那种依恋和崇拜?” 他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又残酷:“只是因为……” “我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所以你才把这种依恋,错当成了男女之间的喜欢。” “而你所谓的想嫁给我……” 他的声音顿了顿,仿佛接下来的话会刺伤她:“也只是你潜意识里,害怕再次被抛弃,害怕失去现在的生活,所以才让自己做的这个决定。” “你只是想用婚姻这种最牢固的关系,把我彻底地留在这个家里。” 刘春芽听着这些话,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变得煞白。 她整个人都在发抖,像是被他这一番话给剥得体无完肤,赤裸地晾在了这冰冷的空气里。 她猛地一跺脚,急了! “不是!”她的声音尖锐起来,带着哭腔和被误解的巨大委屈,“不是父爱!也不是什么潜意识!” 她死死地盯着秦东扬,像是要用目光在他的脸上烧出两个洞来:“我就是喜欢你!秦东扬!” 那一声带着哭腔的“秦东扬”,像是一根针,狠狠地扎在了他的心上。 然而,秦东扬却又一次,缓缓地,但无比坚定地,摇了摇头。 他看着她那双噙满泪水,却写满了倔强的眼睛,声音里没有半分不耐,只有一种沉重的,几乎要把人压垮的理智。 “春芽,其实你根本不用这么激动地向我证明什么。” “因为你从进门之后,对我说的那些话,就已经把你内心最真实的想法,给出卖了。” 刘春芽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问我,将来是不是有再婚的打算。” 秦东扬的目光如炬,仿佛能穿透她所有的伪装。 “那一刻,你最关心的,根本不是我喜不喜欢你,也不是你喜不喜欢我。” “你只是在担心,担心我会娶别的女人,担心我再婚之后,就会离开这个家,会抛下你们,对不对?” 刘春芽愣住了。 她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像是被人点住了穴道。 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担心? 她的确是有这个担心,从虞梦瑶到蓝露露,这个担心就像一根刺,一直扎在她的心头。 可是…… 可是好像又不只是因为这个。 那份看到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时,心里泛起的酸楚和嫉妒,又该怎么解释? 她想反驳,可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秦东扬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没有给她太多思考和重整旗鼓的时间。 他继续开口,声音平稳得近乎冷酷:“春芽,你知道吗?” “很多时候,老师和学生之间谈恋爱,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甚至会被整个社会唾弃的。”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刘春芽的大脑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了。 老师?学生? 他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 她的脑海里,瞬间闪过虞梦瑶那张知性而美丽的脸。 难道……是因为虞梦瑶是老师的关系? 可姐夫也不是她的学生啊! 而且,他还用到了“唾弃”这么严重的词。 秦东扬似乎看穿了她的迷茫,耐心地,像个真正的老师一样,开始为她解惑。 “因为,老师这个身份,从一开始,就占据着一个绝对主导的地位。” “他和学生,在身份上,在权力上,在心智上,从根子上就不是平等的。” “当这种不平等的关系已经存在时,任何所谓的‘恋爱’,尤其是发生在老师和未成年的学生之间,本质上,就是一种不道德的剥削。” 剥削? 这个词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刘春芽的心上。 秦东扬看着她愈发苍白的脸,将这残酷的逻辑,引向了她自己。 “我跟你举这个例子,就是想告诉你。” “我们俩现在的关系,就跟老师和学生,差不多。” “不,甚至比那更严重。” 他的声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落进她的耳朵里。 “因为我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我掌管着整个家的经济大权,决定着你们所有人的生活。” “从这个角度上说,我对你而言,比你的老师,这个身份更具有绝对的掌控性。” “春芽,你明白吗?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完全,彻底不对等的。” “所以,我和你之间,不应该,也绝对不可能会有除了亲人之外的……任何其他关系。” 他终于停了下来,像是一个法官,做出了最后的宣判:“我还是坚持我的看法。” “你只是把在绝境中抓住救命稻草的那种依赖,和对一个保护者的崇敬,错误地当成了男女之间的喜欢。” “依赖……崇敬……”刘春芽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词,感觉它们像两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看着秦东扬,那张熟悉的脸上写满了她看不懂的理智和冷静。 他从最根本上,就否定了她的感情。 他认为那不是喜欢,甚至连喜欢的影子都算不上。 这比直接拒绝她,还要让她难受一万倍。 “不是的……”她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的哽咽。 “姐夫,不是的……” 第236章 永远都是我的亲妹妹 她想解释,想告诉他那份嫉妒,那份独占欲,那份想到他就会心头发烫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可她嘴唇翕动着,却发现自己笨拙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组织不起来。 除了这三个字,她什么也说不出口。 看到她急得浑身发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秦东扬的眼神终究还是软化了一瞬。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春芽,你现在正是花一样的年纪。” 他的声音不再那么冰冷,带上了一丝长辈的温和与心疼。 “你要做的,不是在这里跟我纠结这些事情。” “而是应该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然后,去认识那些跟你年龄相差不大,跟你拥有同样的兴趣爱好、青春洋溢的少年。” 秦东扬看着她迷茫的泪眼,尝试用她或许能理解的方式,去解释那个她还不懂的世界。 “真正的爱情,春芽,它的本质,是两个人因为身体里一种叫做荷尔蒙的东西互相影响,从而为对方心动。” “是两个独立的灵魂,因为互相吸引而靠近。”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一个单一封闭的环境里,因为恐惧和不安,对唯一的依靠,产生的一种固执的占有欲。” 荷尔蒙? 占有欲? 刘春芽彻底愣住了,连眼泪都忘了往下流。 她茫然地抬起头,抓住了自己唯一能听懂的那个词。 “所以……有占有欲,难道不是喜欢吗?” 她往前走了一步,委屈地看着秦东扬,声音因为急切而变得有些尖。 “我不知道姐夫你说的荷尔蒙是什么!” “可是我就是想要跟姐夫在一起,一直在一起,永远都不要分开!” “看见你跟别的女人说话我会难受,看见她们对你好我会嫉妒,我就是想让你只对我一个人好!” 她把心里所有的想法都吼了出来,带着哭腔质问他:“这难道不是喜欢吗?” “我也可以做一个好妻子的!我会洗衣做饭,会照顾你,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秦东扬看着她,笑了。 那笑容里,有无奈,有心疼,却没有她想要的半分情动。 “春芽,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 他的话,让刘春芽的心猛地一跳。 可他接下来的话,却又将她瞬间打入了冰窖。 “但,并不是以你和我结婚的方式。” 秦东扬的目光扫过她,又仿佛穿过她,看到了屋外的夏荷、秋霜和小雪。 “我把你,包括夏荷、秋霜、小雪,都当成我的亲妹妹。” “我们是亲人,是这个世界上最紧密的家人,当然可以永远不分开。” 他用一种描绘美好蓝图的语气,一字一句,清晰地规划着一个没有爱情,却有“永远”的未来。 “等你们到了该结婚的年纪,我会像一个大哥一样,为你们每一个人,都准备一份最丰厚的嫁妆。” “我会为你们,仔仔细细地考察每一个想要跟你们结婚的对象,绝不让你们受半点委屈。” 他看着刘春芽那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说出了最后的,也是最仁慈的安排。 “如果,你们实在不愿意离开我太远,舍不得这个家。” “那你们可以把家安在附近,我天天都能看到你们。” “甚至,你们可以直接招一个男人上门入赘,让他跟我们一起生活,也可以。” 秦东扬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刘春芽的心上。 入赘…… 他连这个都想好了。 他为她规划的未来里,有姐妹,有家人,有不知姓名的丈夫,唯独没有他作为丈夫的角色。 秦东扬看着她那双瞬间失去所有光彩的眼睛,知道自己必须把话说得更透。 他不能给她留下任何一丝一毫的幻想。 那不是仁慈,是更长久的残忍。 “春芽,你看,”他放缓了语速,像是在教一个最简单的道理,“我们有很多种方式可以永远不分开,并不是只有你嫁给我这一条路。” “更何况,现在这个年代,结了婚的,也有的是离婚的。” “两个人要是真的不想在一起了,哪怕是连体人,都还能做手术分开呢。” 他这话说得有些残忍,却也无比现实。 婚姻,从来不是永恒的保证。 他看着刘春芽,目光里满是真诚的期许。 “春芽,我希望你是自由的。” “你的名字,是春天的嫩芽。” “是从冬去春来,自己从冰雪里冒出头来的那抹新绿。” “你应该在你自己的那片天空下,茁壮成长,活出自己的姿态,而不是被困在这里。” 秦东扬的眼神仿佛看到了很远的地方。 “世界那么大,那么美。” “国外还有比巧克力更加美味,更加新奇的东西。” “你应该努力去探寻外面的世界,而不是因为青春期里一点懵懂的小心思,就把自己困死在这一方小小天地里。”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像是在许下一个郑重的承诺。 “姐夫送你去上学,希望你考上大学,从来不是想要你未来做一个好妻子。” “你值得拥有更广阔的天空。” 刘春芽怔怔地看着他,完全说不出话来。 大脑一片空白。 他说,她是春天的嫩芽。 他说,她值得更广阔的天空。 她的姐夫…… 她的姐夫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在为她考虑。 而她呢? 刘春芽忽然间,从秦东扬这番话里,听出了自己那份令人羞愧的自私。 是啊。 她因为自己那点可笑的占有欲,就要用婚姻做枷锁,把姐夫牢牢地困在自己身边。 这对姐夫来说,何其不公? 他的人生,也应该有他自己的选择。 秦东扬只是跟她说,这会困住她。 他却一个字都没提,这同样也困住了他自己。 而最关键的是…… 刘春芽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秦东扬劝了她这么多。 给她描绘了那么美好的未来,说了那么多为她好的道理。 却自始至终,没有正面回答那个问题。 他一直没有说过,他不愿意她嫁给他。 其实…… 其实最根本的原因,可能简单到让她无地自容。 说到底,不过就是……他不喜欢她。 他对她,没有半分男女之情。 原来,她的姐夫已经这么努力地,在维护她那最后一点可怜的自尊了。 可是……刘春芽的心,还是针扎一样地疼。 姐夫说,她是青春期懵懂,是占有欲,是对这个家里唯一一个异性的依恋。 他说得都对。 可他说得,又都不对。 她是不善言辞,但她不是傻子。 她能分得清依赖和喜欢。 秦东扬之所以会这么轻飘飘地给她下定义,不过是因为,他自己,对她压根儿就没往那方面想过。 因为不喜欢,所以她的喜欢,就变得廉价,变得可以被随意归类为任何一种幼稚的情感。 刘春芽满心的黯然,几乎要把她整个人都吞噬掉。 秦东扬看着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头也有些不忍,声音不自觉地又柔和了三分。 “时间不早了。” “你明天还要上学,回去休息吧。” 他的语气温和得像四月的春风,拂过刘春芽的脸,却让她觉得更冷了。 秦东扬顿了顿,像是怕她胡思乱想,又补上了一句最致命的保证:“你放心。” “在我心里,你,还有夏荷她们,永远都是我的亲妹妹。” “现在是,未来也是。” “姐夫会一直把你们当亲妹妹一样疼爱。” 第237章 谁送的香香的东西啊 亲妹妹。 这三个字,像是一道早就画好的天堑,此刻被他清清楚楚地指了出来。 刘春芽心里最后那点不切实际的火苗,被这盆冷水,“刺啦”一声,浇得干干净净。 她抬起头,努力地想扯出一个笑容。 可脸上的肌肉像是僵住了一样,怎么也动不了。 最后,那个笑比哭还要难看。 “姐夫,我知道了。”她的声音有些发飘,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 “我会……我会回去好好剖析一下我自己的心理的。” 这话一出口,秦东扬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像是终于教好了一个顽劣学生的老师,满是成就感。 “你能有这个觉悟,就太好了!” “这才是我认识的春芽嘛。” 他拍了拍手,语气轻快起来。 “行了,快去睡吧,明天一早还要去上学呢!” 刘春芽点点头,没再说话。 她木木地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出了秦东扬的房间。 身上崭新的连衣裙,头上晶莹的水晶发卡,在这一刻,都成了天大的笑话。 房门被她轻轻带上。 秦东扬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也准备睡觉了。 对于刘春芽今晚这番郑重其事的告白,他其实并没怎么放在心上。 小姑娘嘛。 还是个刚成年的小姑娘。 在他看来,这根本算不上什么真正的告白。 说到底,不过就是小孩子害怕自己的所有物被别人抢走,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要画个圈,盖个章。 用一种最极端的方式,来宣告那件东西是属于她自己的罢了。 仅此而已。 天刚蒙蒙亮,刘春芽就睁开了眼。 一夜无梦,却比做了噩梦还要疲惫。 她悄无声息地起床,走进厨房,熟练地淘米,准备给一家人做早饭。 灶膛里的火光,映着她那双微微红肿的眼睛。 昨晚,她还是没忍住,在被窝里偷偷哭了很久。 少女的第一次暗恋,还没来得及迎着春光发芽,就这么被一场温柔的冷雨,彻底浇灭了。 说不伤心,是假的。 可她又想起姐夫昨晚说的那些话——他们还是家人。 只要不提那份不该有的心思,他们就能永远在一起。 这么一想,心里的那份尖锐的疼痛,似乎又被抚平了一些。 她一边往锅里添水,一边想起了昨天生日蛋糕前许下的愿望。 她忍不住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小声地咕哝了一句:“姐夫都是骗人的……” “不是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吗?” “我明明一个字都没说出口,为什么还是不灵呢?” “谁是骗子?”一个带着几分睡意的声音,忽然从她身后响起。 刘春芽吓得一个激灵,手里的水瓢差点掉进锅里。 她猛地回头,看见秦东扬正站在厨房门口,揉着眼睛。 “姐夫!”刘春芽的心跳得飞快,脸颊也有些发烫,生怕被他听见了刚才的话。 “你……你怎么起这么早?” 秦东扬打了个呵欠,随口答道:“今天要去医院正式上班,得早点。” 他走进厨房,很自然地从她手里接过了水瓢。 “你去叫夏荷她们起床吧,剩下的我来弄。” “啊?哦,好!”刘春芽如蒙大赦,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跑出了厨房。 她不敢再多看他一眼,也不敢再跟他多说一句话。 饭桌上,气氛一如往常。 吃完早饭,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 秦东扬提上昨天就准备好的两个礼品袋,去了市医院。 他先是特意绕路去了趟蓝露露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他找了个护士一问,才知道蓝露露这段时间都调整到了下午班。 秦东扬点点头,于是转身上了楼,径直去了虞司棋的办公室。 虞司棋倒是在。 他正低头写着什么,一抬眼看见秦东扬,立刻乐了。 “哟,秦医生,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虞司棋放下手里的笔,靠在椅背上,促狭地看着他:“我正纳闷呢,我说我妹妹这两天是怎么了,身上总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视线在秦东扬身上扫了一圈。 “秦医生,你说,是不是有人给她送了什么香香的东西啊?” 秦东扬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咳……” 他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其实,我也给虞二哥你准备了礼物。” 秦东扬说着,把其中一个稍大些的礼品袋递了过去。 “不过,可不是什么香香的东西。” “嘿!我还有份儿?”虞司棋顿时来了兴趣,接过来打开一看,眼睛一亮。 里面是一个精致的墨绿色丝绒盒子,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支派克钢笔,笔身在灯光下泛着沉稳的光泽。 虞司棋是识货的,他没想到秦东扬会送这么贵重的礼物,脸上的笑意也真诚了几分。 “这可真是……太客气了。” 秦东扬笑了笑,神情很是认真。 “上次的事情,多谢虞二哥和蓝医生仗义出手。” 虞司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你送给我妹妹香水,也是为了感谢她?” 他这话问得意味深长。 秦东扬一愣。 他下意识地就回答:“不是啊。” 这话说得又快又急,完全是脱口而出。 虞司棋听了,嘴角的弧度更深了,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秦东扬也瞬间反应了过来。 虞二哥这是在试探他呢! 是怕他给虞梦瑶送礼物也只是处于感谢。 一股热气“腾”地一下又从脖子根窜到了耳尖:“那个……虞二哥,我先回普外了,还有点事。” 说完,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看着他仓促的背影,虞司棋低低地笑出了声,拿起那支钢笔在手里把玩着,心情很是不错。 回到普外科的办公室,秦东扬的心跳才慢慢平复下来。 这两天科里没什么急诊,他现在手上也没有接什么病人,倒是清闲。 眼下最重要的事,还是要把给郭老爷子做的那台手术,整理成详细的报告。 这台手术,可是要在院里作为经典案例推广学习的。 第238章 是不喜欢吗? 他沉下心,铺开稿纸,一头扎进了繁杂的医学术语和手术流程的回忆里。 这一忙,就是一整个上午。 下午,蓝露露终于来上班了。 她刚换好白大褂,路过护士站,一个相熟的同事就凑了过来。 “蓝医生,今天上午,普外的秦医生来找过你。” 蓝露露心里猛地一动。 心跳,莫名就快了半拍。 她故作镇定地整理着自己的袖口,状似不经意地问:“是吗?他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同事摇了摇头:“那倒没有,就问了你在不在。” 同事说完,又推了她一下,一脸的促狭:“你自己去问问秦医生不就行了?” 蓝露露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她就是觉得有点别扭。 毕竟因为爸妈说的那些话,她都已经决定秦东扬回来之后她要慢慢远离他了…… 可心里那点好奇,又像小猫的爪子,挠得她心痒。 犹豫了半天,她还是抬脚走向了普外那边的办公室。 罢了,就当是路过。 她这么对自己说。 普外科的医生办公室门开着,她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秦东扬正伏在桌案上,眉头微蹙,聚精会神地写着什么,嘴里还念念有词。 蓝露露有些好奇,放轻了脚步,悄悄走了过去。 凑近了一听,才发现他嘴里念叨的都是些“切口”、“剥离”、“缝合线”之类的词。 她又定睛一看,原来秦东扬是在写市里那个手术的案例报告。 他专注的样子,和平时温和的模样很不一样,有种独特的魅力。 蓝露露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她半开玩笑地出声:“秦医生这是在忙什么呢?这么废寝忘食的。” 清脆的女声,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 秦东扬猛地回过神,抬头看见是她,有些惊讶:“蓝医生?” 被她这么一说,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空空如也,还传来一阵轻微的咕噜声。 他脸上顿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说怎么觉得肚子有点饿。” “哎呀,这都几点了,我午饭还没吃呢!” 蓝露露看着他这副后知后觉的迷糊样,有些哭笑不得。 这个人,一投入工作就什么都忘了。 “你忙着吧,”她笑着说,“我去帮你打饭。” 秦东扬刚想说“这怎么好意思”,蓝露露却已经转身。 她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办公室,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秦东扬看着她轻快离去的背影,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一丝她身上独有的、淡淡的皂角清香。 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也只好由她去了。 没过多久,蓝露露就回来了。 她手里提着一个铝制的饭盒,脚步依旧轻快。 “喏,快吃吧。” 她把饭盒往秦东扬桌上一放,发出“哐当”一声轻响。 秦东扬打开饭盒,里面是简单的两菜一饭,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谢谢。”他拿起筷子,真心实意地道了声谢。 蓝露露却双手抱在胸前,好笑地看着他:“光说谢谢可不行。” 她微微扬起下巴,带着几分促狭的笑意。 “秦医生,你可是个医生啊。”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再忙,也不能忘了吃饭呀。” 秦东扬被她这么一说,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扒拉了一口饭,含糊地解释道:“就是……写东西太投入了,没注意时间。” 蓝露露“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觉得他这副窘迫的样子,比平时那副温和沉稳的样子,要可爱多了。 笑完了,她才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很随意地问了一句:“对了,你今天早上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秦东扬一听,手里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哎呀”了一声,一拍自己的脑门。 “看我这记性!” 他放下饭盒,转身拉开了自己办公桌最 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礼品袋,递到了蓝露露面前。 蓝露露愣住了。 秦东扬把礼品袋往她手里塞了塞,神情还有点不好意思。 “这次去市里,正好看到的。” “觉得……挺适合你的,就买了。” 蓝露露的心,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礼品袋,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他……他去市里,还想着给她带礼物? 一股又惊又喜的暖流,瞬间涌遍了四肢百骸。 她捏着礼品袋的提手,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雀跃:“我……我能现在打开看看吗?” 秦东扬笑了:“当然可以。” “这本来就是买给你的,你快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蓝露露的心跳得更快了。 她怀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激动心情,小心翼翼地从袋子里取出了一个扁扁的纸盒。 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块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小方巾。 方巾是通体雅致的湖蓝色,丝绸的质地,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而在方巾的一角,用精巧的苏绣,绣着一朵含苞待放的兰花。 花瓣上,还点缀着几颗晶莹剔透的露珠。 兰……露露。 带露的兰花。 蓝露露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攥住了,又酸又软。 一股难以言喻的甜蜜,从心底最深处,丝丝缕缕地冒了出来,一直甜到了喉咙口。 他怎么会……这么有心? 她想起自己这段时间的瞻前顾后,优柔寡断,再看看他这份直接又坦诚的心意,脸颊更是烫得厉害。 秦东扬见她拿着方巾,半天不说话,只是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他解释了一句:“上次的事,真的很感谢你出手帮忙,还有那次半夜让人来找我……” 他又等了一会儿,见她还是没反应,心里顿时有些打鼓。 他试探着,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是……不喜欢吗?” 这一声问,瞬间将蓝露露从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她猛地抬头,几乎是脱口而出:“喜欢!” “我非常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第239章 什么时候请喝喜酒? 蓝露露的声音又急又响,带着一种迫不及待的肯定。 秦东扬看着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终于彻底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就好。” “我……我很少给女孩子买礼物,还真不知道你们一般都喜欢些什么。” 蓝露露听到这句话,心里猛地又是一动。 很少……给女孩子买礼物?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只给自己买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她心里的那份甜蜜,就跟加了蜜糖似的,瞬间又浓稠了好几分。 她心里那份加了蜜糖的甜蜜,几乎要从眼睛里溢出来。 看着秦东扬那副有些手足无措的真诚模样,蓝露露的脸颊更是烫得厉害。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将这股甜意牢牢地锁在胸口。 她指了指桌上还冒着热气的饭盒,声音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清脆:“光顾着说话了,饭菜都要凉了。” “你赶紧吃!” “都说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秦东扬闻言,这才如梦初醒,拿起筷子:“好,好,我吃,我马上吃!” 他像是为了掩饰刚才的窘迫,也像是真的饿坏了,夹起一块红烧肉就塞进嘴里,大口大口地扒拉起米饭来。 那吃相,竟有几分狼吞虎咽的架势。 蓝露露看着他,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她将那个装着丝巾的纸盒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着什么稀世珍宝。 “那我先回去了,你慢慢吃。” 说完,她转身就走,步子轻快得像一只蝴蝶。 回到办公室,四下无人。 蓝露露再也按捺不住,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挂着小镜子的墙边。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将那块湖蓝色的丝绸方巾展开。 丝滑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让她心头又是一阵悸动。 她笨拙地,却又无比珍重地,将丝巾在自己白皙的脖颈上系了个漂亮的结。 镜子里,雅致的湖蓝色衬得她皮肤愈发雪白,那一角含露的兰花,就停在她的锁骨之上,平添了几分说不出的娇俏和温柔。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脸颊绯红,眼神发亮。 忍不住伸出手,一遍又一遍地,轻轻抚摸着那滑顺的丝巾。 “哟,蓝医生,这是买了新丝巾啊?可真漂亮!” 一个相熟的小护士端着水杯路过,一眼就看见了,立刻凑了过来。 “是啊是啊,这颜色真衬你!在哪儿买的?我也想去扯一块布做身新衣裳。”另一个女医生也围了上来。 蓝露露被她们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手下意识地又摸了摸丝巾,脸颊红扑扑的。 她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怎么也掩饰不住的羞涩和炫耀。 “这个……是秦医生去市里的时候,特意给我带回来的礼物。”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县里的百货大楼,怕是买不到的。” 这话一出,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了一秒。 紧接着,就是一声整齐划一的—— “哇!!!” “秦医生送的?!” “还是特意给你带的?!” “蓝医生!你们俩这……是不是好事将近了呀?” “快说快说,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 几个人叽叽喳喳地将她围在中间,眼神里全是促狭和八卦的火光。 蓝露露的脸已经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她一边护着脖子上的丝巾,一边跺着脚嗔怪道。 “哎呀!你们别瞎说!” “就是……就是个普通的谢礼!” 可她这话说的,连她自己都觉得没什么底气。 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藏不住的欢喜和甜蜜。 …… 第二天一早,医院大门口的公告栏前,就围了一圈人。 一张红纸黑字的公告,贴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经院委会研究决定,兹任命普外科秦东扬同志,为我院主治医师,即日生效。” 底下还有一行小字,写着秦东扬的年龄。 二十五岁。 二十五岁的主治医师! 这不仅仅是破了市医院的记录,怕是放眼全省,都是凤毛麟角! 公告栏前,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天呐!秦医生也太厉害了吧!” “这可真是……咱们院里飞出金凤凰了!” 有真心为秦东扬感到高兴的老医生,与有荣焉地捋着胡子,满脸赞许。 自然,也有人心里不是滋味。 “哼,不就是做了一台手术吗?运气好罢了。” “就是,要不是郭老爷子身份特殊,这功劳哪能全落在他一个人头上。” 不少人心里酸溜溜的,像是喝了一大缸山西老陈醋。 可他们酸归酸,一想到秦东扬那手出神入化的外科技术,又说不出更难听的话来。 毕竟,那台手术的难度摆在那里。 换了他们,别说主刀了,就是站在旁边当个助手,怕是腿都要发软。 人家的本事,是实打实的,他们不服,行。 但总有那么几个人,是纯粹的嫉妒,见不得别人好。 食堂的角落里,手足科的刘成喜,正用筷子狠狠地戳着碗里的米饭,仿佛那不是饭,是秦东扬的脸。 “妈的!什么玩意儿!一个毛头小子,凭什么爬到老子头上?!” 食堂角落里的那股子怨气,仿佛凝成了实质。 刘成喜咬牙切齿的模样,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但他也就只敢在这里放放狠话了。 上次他想给秦东扬使绊子,结果呢? 偷鸡不成蚀把米,被虞主任当着全科室的面,骂得狗血淋头,年底的奖金都泡了汤。 那份耻辱,现在想起来脸上都还火辣辣地疼。 再搞一次? 他没那个胆子。 更何况,他是手足科的,秦东扬在普外,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 为了这点陈芝麻烂谷子的嫉妒,再把自己搭进去,不值当。 刘成喜狠狠扒拉了两口饭,把那股邪火随着饭菜一起咽进了肚子里。 而吴瀚烨和刘成喜不一样。 他就是普外的! 只要一上班,秦东扬那张年轻又碍眼的脸,就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科室里那些小护士,甚至是一些老医生,嘴里谈论的,耳朵里灌满的,全都是对秦东扬的吹捧! 第240章 他有的是办法 秦医生的技术真是神了!” “秦医生这医术就是厉害!” “秦医生……” 秦!秦!秦! 他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再这么下去,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这股气给憋炸了! 可吴瀚烨也清楚,自己不能当这个出头鸟。 秦东扬现在是院里的红人,风头正劲,硬碰硬,那是傻子才干的事。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于算计的冷光。 他有的是办法。 …… 晚饭时间。 吴瀚烨端着自己的饭盘,在食堂里不紧不慢地走着,眼睛像雷达一样四处扫视。 很快,他就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五官科的曾医生。 吴瀚烨嘴角微微勾起,端着饭盘,像是偶然发现一样,径直走了过去。 “哎,曾医生,一个人吃饭呢?” 他故作熟络地在曾医生对面坐下。 曾医生抬了抬眼皮,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吴瀚烨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夹了口菜,像是闲聊般地开了口。 “咱们院里,最近可是出了个大红人啊。” 曾医生筷子一顿,没说话,但耳朵已经竖了起来。 吴瀚烨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三分无奈,七分不忿。 “秦东扬,这次从市里回来,算是彻底站稳脚跟了。” “以前还有人对他升主治有点意见,现在,谁还敢说个不字?” 他放下筷子,压低了声音,身子微微前倾。 “说真的,曾医生,跟他一比,咱们这些老老实实熬资历、按部就班等着晋升的人,可真是太难了。” 这话,正好说到了曾医生的心坎里。 他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吴瀚烨看在眼里,心里冷笑,嘴上却说得更起劲了。 “就因为他医术好了那么一点点,就能无视咱们医院这么多年的规矩,直接破格提拔?” “那要是照这个道理说,”他声音拔高了一点,又迅速压了下去,显得既激动又克制,“他医术那么好,比市里中心医院的所有医生都好,那他岂不是可以直接做咱们普外的主任了?” “照他这个速度,我看啊……” 吴瀚烨拖长了音,一脸的夸张和讽刺。 “三十岁升主任,四十岁当院长,那简直就不是梦!” “砰!” 曾医生手里的筷子被重重地拍在了桌上,饭菜都溅出来几滴。 “他娘的!” 曾医生脸色铁青,压着嗓子低吼。 “这事儿就邪门儿!” “也不知道这个秦东扬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他那身本事,到底是跟哪个鬼学的?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能有这通天的能耐?” 他心里那股不平衡的火,被吴瀚烨这几句话彻底点燃了。 吴瀚烨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赶紧摆出一副“我也是这么想”的表情,用力点了点头。 “可不是嘛!” 他凑得更近了,声音压得像蚊子哼哼,眼神却格外明亮。 “更气人的是,院长还宝贝得不行,让他把这次郭老爷子的手术案例,一字不漏地写下来!” “说是要当做咱们院的经典案例,以后要组织全院学习!” 他看着曾医生,一字一句地问道。 “曾医生,你说,咱们这些干了十几二十年的老医生,有必要去学他一个黄口小儿写出来的东西吗?!” “这不就是把咱们的脸,放在地上让他踩吗?!” 曾医生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腮帮子咬得死紧。 吴瀚烨的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精光。 他装作不经意地,又抛出了一句。 “我今天路过普外办公室,看他趴在桌子上,写了一天了。” “那几页纸,估计比他自己的命根子都重要。” “你说……” 他声音轻飘飘的,像一片羽毛,却带着千钧的重量,落在了曾医生的心上。 “那写好的东西,要是突然没了……” “我估计啊,他得活活气死吧!” 食堂里嘈杂的人声、碗筷碰撞声,在这一瞬间,仿佛都离曾医生远去了。 他的脑子里,只剩下吴瀚烨最后那句话,在不断地回响。 写好的东西……没了…… 曾医生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猛地一亮。 对啊! 他心里,一个阴毒的念头,瞬间生根发芽。 食堂昏暗的灯光下,曾医生的眼神,彻底变了。 那里面,燃着一团被嫉妒和不甘点燃的邪火。 吴瀚烨看到他这副模样,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的冷笑。 他知道,鱼儿上钩了。 …… 深夜。 医院的走廊里空无一人,只剩下惨白的灯光,将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曾医生靠在普外科办公室对面的墙角阴影里,心脏怦怦直跳。 他像个蹩脚的小偷,做着人生中最出格的一件事。 他等了很久。 直到巡夜的保安打着哈欠,手电筒的光柱从走廊这头扫到那头,然后彻底消失在楼梯拐角。 就是现在! 他一个闪身,鬼鬼祟祟地凑到秦东扬办公室的门前。 门,是锁着的。 曾医生早有准备,从口袋里摸出一小截早就磨好的铁丝。 他不是惯犯,手抖得厉害。 铁丝在锁孔里捅了半天,只发出一阵阵令人心慌的刮擦声。 “妈的!”他低声咒骂了一句,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只听“咔哒”一声轻响。 门开了! 曾医生心里一喜,闪身就钻了进去,然后迅速将门轻轻带上。 办公室里一片漆黑,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儿。 他不敢开灯,只能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在里面翻箱倒柜。 抽屉被一个个拉开,又被粗暴地推上。 文件被翻得哗哗作响。 他像一只闯进米仓的耗子,贪婪又焦急地寻找着那个能毁掉秦东扬的“宝贝”。 终于,在办公桌最里面的一个大抽屉里,他摸到了一沓厚厚的稿纸。 稿纸上,是用派克钢笔写下的,一笔一划,工工整整的字迹。 是那份手术报告! 找到了! 曾医生顿时欣喜若狂,几乎要笑出声来。 他飞快地翻了几页。 快写完了!最多还差个结尾! 第241章 恶毒的念头 他心里一个恶毒又得意的念头疯狂滋长,立刻就想着去把这份报告藏起来。 秦东扬!你个小王八蛋! 我看你没了这个,还怎么在全院面前出风头! 等你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眠不休地把报告重新写出来…… 写到一半的时候,老子再把这份“丢失”的报告,“无意间”给找出来! 到时候,我要亲眼看看你那张脸,会不会气得变成猪肝色! 嘿嘿! 曾医生在黑暗中发出一阵压抑的、如同夜枭般的窃笑。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沓稿纸揣进怀里,像揣着一件绝世珍宝。 然后,他蹑手蹑脚地溜出了办公室。 他没有回自己的科室,而是径直拐向了住院部大楼的后勤区。 被服库。 这里堆满了洗干净的床单、被套,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和阳光混合的味道。 他掀开一摞码放整齐的白色床单,将那份报告塞进了最底下。 然后又仔细地将床单恢复原样,拍了拍,看不出任何痕迹。 完美! 曾医生拍了拍手上的灰,脸上挂着大功告成的得意笑容,转身离开了。 他前脚刚走。 后脚,一个黑影就从楼梯的阴影处,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 正是吴瀚烨。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屑和鄙夷。 他一直躲在暗处,将曾医生那套拙劣的表演,从头到尾看了个一清二楚。 吴瀚烨走进被服库,连找都懒得找。 他径直走到那摞床单前,伸手进去,准确无误地将那份报告抽了出来。 他翻开看了看,嘴角的讥讽更浓了。 蠢货!简直是蠢到了家! 这种要命的东西,还想着藏起来以后再拿出来恶心人? 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吗? 斩草,就要除根! 要做,就要做得干干净净,不留任何后患! 就这点胆子和心性,连那个只敢在食堂里骂街的刘成喜都不如! 刘成喜是蠢。 你曾医生,是又蠢又坏,还坏不到点子上! 吴瀚烨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狠戾。 他拿着那份凝聚了秦东扬无数心血的手术报告,没有丝毫犹豫,转身离开了医院。 夜风吹在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凉意。 他一路回了家。 家里,妻子和孩子早已睡熟。 他走进厨房,面无表情地撬开了蜂窝煤炉子的铁盖。 红彤彤的火光,瞬间映亮了他那张冷酷的脸。 他将那沓稿纸,一页,一页地,塞进了灶膛。 纸页在遇到火焰的瞬间,猛地卷曲起来,边缘迅速焦黑。 那些工整漂亮的字迹,那些足以让秦东扬名声大噪的分析和数据,在烈火中扭曲,挣扎,最后化作一缕青烟,变成一撮随风即散的灰烬。 吴瀚烨冷冷地看着,直到最后一丝纸的痕迹都消失不见。 他这才满意地盖上了铁盖。 他想得很清楚。 明天,秦东扬发现报告没了,必定会大发雷霆,上报院里。 院里要查,也只会查到最后一个接触过办公室的曾医生。 到时候,人证物证俱无。 曾医生那个蠢货,百口莫辩,不死也得脱层皮! 而他吴瀚烨,干干净净,就像一个局外人一样,欣赏着这场好戏。 秦东扬呢? 他只能哑巴吃黄连,自认倒霉,然后不眠不休地,从头开始,重新再写一份! 一想到秦东扬那张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脸,吴瀚烨就觉得心里一阵说不出的畅快! …… 而此刻的秦东扬,对此还一无所知。 他刚结束了一台急诊手术,换下白大褂,身心俱疲地走出医院大门。 秦东扬倒是在思考着等过两天有空了,去买一辆自行车,不然每天上下班走路也挺累的。 尤其是做过手术之后,还要走路回去,那简直了…… 他刚刚走到自家小院的路口,刚好从另一头揍了过来一个人。 秦东扬眼睛一眯。 是莫光辉。 现在的莫光辉,面容憔悴,胡子拉碴的,哪里有秦东扬刚搬过来的时候他那意气风发的样子! 莫光辉也看到了秦东扬,他的脸顿时也是一沉。 夕阳的余晖下,莫光辉的脸上,挂着一种阴恻恻的、让人极不舒服的笑。 那眼神,像是潜伏在草丛里,准备择人而噬的毒蛇。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英雄,秦医生嘛。” 莫光辉开口了,声音沙哑,带着一股子流里流气的嘲讽。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这种立了大功的医生,瞧不上我们这小地方,要在市里多待几天呢。” 秦东扬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没办法。” 他冷笑一声:“知道家里附近,有个不是东西的东西,我哪儿敢一直在外面不回来?” 这话,就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捅进了莫光辉的心窝子。 他脸上的假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恼羞成怒的狰狞:“姓秦的,你他妈什么意思!” “我说什么意思?” 秦东扬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冰碴子一样,砸在寂静的巷子里。 “你不会以为,公安同志让你出来了,你就真的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了吧?” 他目光如刀,直刺莫光辉的眼睛:“莫光辉,你自己干了什么脏心烂肺的事,心里没点数吗?” “我警告你。” 秦东扬的声音压得更低,也更危险:“离我那四个妹妹远一点。” “你要是敢打她们任何一个人的主意,或者敢靠近我们家门口半步……” “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莫光辉这个火药桶。 他现在就是个光脚的,什么脸面、工作,全都没了,还怕什么穿鞋的! “我弄死你个小白脸!” 他怒吼一声,挥着拳头就要冲上来。 就在这时,巷子里几个在院子里择菜、锄地的街坊邻居赶紧冲了出来。 “哎哎哎,莫光辉,你干啥呢!” 一个姓李的大叔眼疾手快,一把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 “有话好好说,动什么手!” 另一个王大妈也上来拉偏架。 “就是,人家秦医生也没说啥过分的话,你激动什么?” “再说了,这事儿从根上论,不就是你老莫家不对在先吗?” 莫光辉被众人拉着,挣脱不开,气得哇哇大叫,脸都憋成了猪肝色。 “放开我!你们他妈的都放开我!” 第242章 他给你们什么好处了 他冲着拉他的邻居们吼道:“你们不就是看我现在没工作了,倒了霉,看不起我吗?” “一个个的,就知道捧他秦东扬的臭脚!他给你们什么好处了!” 刚才拉住他的李大叔闻言,顿时也火了,一把将他推开。 “谁他娘的是因为你没工作看不起你了?” 李大叔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我们看不起你,是因为你们一家三口,大半夜的跑到人家秦医生家里,还给他们下药!” “你干的是人事吗!” 旁边另一个一直没说话的大叔也跟着摇头,满脸的鄙夷。 “就是!老莫,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一点悔过之心都没有?” “人家秦医生年轻有为,对几个妹妹又好,大伙儿都看在眼里。你呢?你除了会耍混,还会干啥?” 一个白发苍苍的张奶奶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失望。 “光辉啊,奶奶可是看着你长大的。” “你小时候多老实一个孩子,怎么现在……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旁边立刻有人接上了话茬,语气里满是鄙夷。 “还能是为什么?不都是他那对爹妈给教坏的!” “就是!他爹莫老实,我看就是个假老实!他妈董丽娟,更是个搅风搅雨不讲理的!” “有什么样的爹妈,就有什么样的儿子!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 一句句的指责,像是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在莫光辉的身上。 四面八方,都是鄙夷的眼神,都是唾弃的声音。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剥光了皮的耗子,被扔在街头,任人围观,任人唾骂。 那张憋成猪肝色的脸,此刻又涨成了酱紫色,最后,竟是一片死灰。 愤怒,屈辱,还有无尽的怨毒,在他胸膛里疯狂冲撞。 “啊——!” 莫光辉猛地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挣脱了还拉着他的几只手。 他猩红着双眼,死死地瞪着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秦东扬。 “好!好得很!” 他咬牙切齿地嘶吼。 “你们都他妈的欺软怕硬!” “不就是看他秦东扬现在是医生,有本事了,就一个个都跑来巴结他吗!” “你们给我等着!都给我等着!” 撂下这句狠话,莫光辉再也待不下去,拨开人群,像条丧家之犬一样,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巷子深处,转眼就没了踪影。 巷口恢复了片刻的宁静。 秦东扬转身对刚才帮忙的街坊邻居们,诚恳地鞠了一躬。 “李叔,王大妈,张奶奶,还有各位叔叔阿姨,今天真是谢谢你们了。” “要不是你们,今天这事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哎,说这话就见外了!” 李大叔摆了摆手,叹了口气:“我们也不是光帮你,主要是看不惯他莫光辉那个熊样!” 王大妈也跟着摇头:“谁说不是呢?其实光辉这孩子,以前挺好一个后生,人也勤快,就是这两年,也不知道是不是下乡后被人带坏了……” “人心要是歪了,就难扶正喽。” 众人又七嘴八舌地议论了几句,这才各自散去。 秦东扬缓缓走进院子,将门从里面插好。 夜风吹过,院子里的葡萄藤叶子沙沙作响,却吹不散他心头的寒意。 莫光辉跑了。 但秦东扬知道,这件事,远远没有结束。 像莫光辉这种已经彻底不要脸皮,什么都豁得出去的光脚汉,今晚的当众羞辱,不仅不会让他收敛,反而会让他像一条被逼到绝路的疯狗,生出更疯狂、更恶毒的报复之心。 这个世界上,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他可以防一天,防两天,但他不可能时时刻刻守在家里,守在四个妹妹身边。 与其被动地等着对方下一次出手,不如…… 主动出击! 一个冰冷而决绝的念头,在秦东扬的脑海中瞬间成型。 必须在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之前,彻底解决掉这个祸患!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从一个上了锁的医疗箱里,取出一支注射器和一小瓶无色的液体。 夜色,是最好的保护伞。 他换上一身黑色的衣裤,悄无声息地翻出院墙,如一只狸猫,灵巧地潜行到莫光辉家的后窗下。 然而,他失算了。 莫光辉家的窗户里,那盏昏黄的电灯,竟然亮了一整夜。 秦东扬在阴影里静静地等了三个小时,那灯光,始终没有熄灭的迹象。 他不敢冒险。 一旦打草惊蛇,再想找到这样的机会就难了。 秦东扬只能暂时压下心头的杀意,悄然退回了家中。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秦东扬便起了床。 昨晚的计划虽然落空,但日子还要照过,他得给妹妹们准备早饭。 他像往常一样,走到院子里的水井旁,拿起水桶,正准备打水。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在他脑海中骤然响起。 【滴!检测到周边环境异常!】 秦东扬的动作猛地一顿。 是小一。 【警告!宿主,检测到多处水井水质在短时间内发生剧烈变化,含有不明化学成分。】 【建议今日暂停使用井水,直至分析结果生成。】 秦东扬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他几乎是立刻追问。 “为什么会产生变化?” 小一的声音依旧平铺直叙。 【根据数据模型分析,不排除……有人为投毒的可能性。】 轰! 这几个字,像一道惊雷,在秦东扬的脑海里轰然炸开! 投毒! 他甚至不用去想,一瞬间就确定了那个该死的身影! 莫光辉! 这个畜生! 他竟然敢在井里下毒! 滔天的怒火和冰冷的杀意,瞬间席卷了秦东扬的四肢百骸。 他,是真的想弄死所有人! 那滔天的怒火,只在秦东扬的脑中停留了一瞬。 下一秒,就被刺骨的寒意所取代。 而且小一说周边环境异常,多处水井水质异常,那极有可能,被投毒的不止他们家! 李叔家,王大妈家,张奶奶家……昨晚帮他说话的街坊……有些人家里有水井,有的人都是用的井口那一口公用的大井! 莫光辉这个畜生,他不是要报复他秦东扬一个人。 第243章 救人要紧! 他是要让所有得罪过他的人,全都去死! “妈的!” 秦东扬低声咒骂了一句,转身就往屋里冲。 此刻,他甚至顾不上去想怎么炮制莫光辉,救人要紧! 他一脚踹开堂屋的门,对着里屋大吼。 “秋霜!小雪!都给我起来!” 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和严厉。 里屋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刘秋霜和刘小雪显然是被吓到了。 “姐夫,怎么了?” 刘秋霜揉着眼睛,披着衣服走了出来。 秦东扬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脸色铁青。 “听着,从现在开始,家里的水一口都不能喝!早饭也别做了!什么都别吃!” “啊?为什么?” 刘小雪也跟了出来,一脸茫然。 秦东扬没时间解释,他松开手,转身就冲进了厨房。 他从灶台下抓出一个搪瓷脸盆,又抄起一根烧火棍。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冲向院门。 “记住我的话!锁好门,谁来也别开!” 话音未落,他人已经冲出了院子。 清晨的巷子,还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寂静之中。 “哐!哐!哐!” 秦东扬抡起烧火棍,用尽全力地敲打着手里的搪瓷盆。 刺耳的巨响,像平地惊雷,瞬间划破了整个巷子的宁静! “都起来!都起来!” 他一边跑,一边声嘶力竭地嘶吼。 “井里的水别喝!水里有毒!!” “谁家也别用井水做饭!水里有毒!!” 最先被惊动的是离他最近的李大叔家。 “砰砰砰!” 秦东扬用脚踹着李大叔家的木门。 “李叔!开门!快开门!” “谁啊!大清早的奔丧呢!” 李大叔骂骂咧咧地过来开了门,脸上还带着没睡醒的怒气。 可当他看到秦东扬那张布满煞气的脸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东扬?你这是……” “李叔!别用井水!莫光辉那畜生在井里投毒了!” 李大叔的瞳孔猛地一缩。 “什么?!” 他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的睡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惊恐。 “王大妈!张奶奶!” 秦东扬根本来不及多说,又冲向下一家。 “哐!哐!哐!” “水里有毒!都别喝井水啊!!” 绝望的嘶吼和刺耳的敲盆声,彻底点燃了这条沉睡的巷子。 一扇扇门被打开。 一张张睡眼惺忪的脸,在听到“投毒”两个字后,瞬间变得惨白。 “天杀的啊!哪个挨千刀的干的!” “我刚用井水淘了米!” “俺家的水缸都打满了!” 恐慌,像瘟疫一样,迅速蔓延开来。 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李大叔也回过神来,对着婆娘吼了一嗓子,自己也跟着秦东扬冲了出去。 “快!都别愣着了!快去通知其他人!” “挨家挨户地喊!快!”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进来,整个巷子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就在这时,巷子拐角处的一户人家,木门“砰”地一声被撞开。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连鞋都没穿好,疯了一样地冲了出来。 他脸上血色尽失,嘴唇哆嗦着,眼里全是恐惧。 “秦医生!秦医生!救命啊!” 男人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拍门的秦东扬,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 “秦医生!我妈……我妈她刚喝了碗粥,就……就口吐白沫了!” “我媳妇和孩子也是!上吐下泻的!” 他带着哭腔,声音都在发抖。 “就我……我起得晚,还没来得及吃……” 轰! 所有人的心,都狠狠地沉了下去。 出事了! 还是出事了! 秦东扬一把抓住男人的衣领。 “别慌!带我过去!” 他扭头对身后已经吓傻了的街坊们大吼。 “李叔!王大妈!你们继续通知!一定要通知到每一个人!” “剩下的人,跟我来!” 说完,他便跟着那个男人,风一样地冲进了他家院子。 屋子里,一股呕吐物的酸臭味扑面而来。 一个老太太倒在灶台边,嘴角挂着白沫,身体正在微微抽搐。 床上,一个年轻女人和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也都在痛苦地呻吟,脸色蜡黄。 “快!” 秦东扬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都过来帮忙!把人按住了!” 他冲到老太太身边,一把掐住她的下颌,另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毫不犹豫地捅进了她的喉咙深处。 “抠喉咙!让他们吐!把吃下去的东西都吐出来!” 旁边的街坊们吓得脸都白了,但还是赶紧手忙脚乱地上去帮忙。 “快去化肥皂水!越多越好!快!”秦东扬一边给老太太催吐,一边头也不回地指挥着。 “对了!投毒的人肯定是莫光辉!去几个人!马上去他家看看!别让那个畜生跑了!” 立刻就有两个年轻小伙子应了一声,转身冲了出去。 老太太在剧烈的刺激下,哇地一声吐了出来,污秽物溅了秦东扬一身,他却毫不在意。 “灌下去!” 一个大妈端来了一盆浑浊的肥皂水。 秦东扬接过盆,掰开老太太的嘴,直接就往里灌。 “化肥皂水太慢了!来不及了!” 眼看床上的女人和孩子情况越来越危急,秦东扬双眼赤红。 他指着院子角落里的茅房,对着那个已经吓傻了的男主人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去茅房!弄粪水!快!” “啊?” 男人彻底懵了。 “别他妈愣着!粪水能解毒!快去!要救你老婆孩子的命就快去!” 那男人如梦初醒,哭喊着冲向了茅房。 催吐,灌肥皂水,灌粪水…… 整个院子,彻底变成了人间地狱。 就在这时,巷子口又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死人啦!老孙家也倒啦!” “还有……还有西头的老赵家也是!” 秦东扬的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看着眼前这惨烈的一幕,对着外面声嘶力竭地吼道。 “别他妈嚎了!照我说的法子先催吐!” “用肥皂水灌!没有就用粪水!快!” “催完吐,马上送医院!快!!” 秦东扬的咆哮,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幸存者的耳边。 那声音里的冷静和狠戾,竟奇迹般地压住了巷子里濒临崩溃的恐慌。 “听、听秦医生的!” 李大叔最先反应过来,他对着几个已经吓傻的妇人吼道。 第244章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烧肥皂水!学着秦医生的样子救人!” “对!救人!” 人们如梦初醒,慌乱但总算有了主心骨,一部分人冲进中毒倒地的邻居家,一部分人则继续发疯似的拍打着更远处人家的门。 整个巷子,在黎明前的黑暗中,上演着一场与死神赛跑的生死时速。 “我他娘的已经去报公安了!” 人群里,一个汉子扯着嗓子吼道,他刚从巷子口的公用电话亭跑回来。 “对!不能让那畜生跑了!” 几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对视一眼,眼里喷着火。 “走!去他家堵他!” 他们抄起院里的扁担、木棍,怒吼着冲向了巷子另一头的莫光辉家。 然而,那扇破旧的木门只是虚掩着。 一脚踹开。 屋里,早就人去楼空。 “草!跑了!” 带头的青年一脚踹翻了桌子,气得目眦欲裂。 而另一边,在秦东扬的指挥和街坊们的合力施救下,那十几名中毒者,总算是在灌下了大量肥皂水甚至粪水后,将将保住了一条命。 顾不上那满地的污秽和冲天的恶臭,众人手忙脚乱地用门板、板车,将这些虚弱不堪、面如金纸的人火速送往医院。 巷子里,终于暂时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劫后余生的死寂。 所有人都看着站在院子中央的秦东扬,那个浑身沾满呕吐物,脸色却冷得像冰的男人。 “秦医生……” 王大妈哆哆嗦嗦地开口,声音里带着哭腔。 “今天……今天要不是你……我们这条巷子,可就绝户了啊!” 她的话,像一根针,刺破了所有人的泪腺。 “是啊!天杀的啊!” 一个刚把丈夫送上板车的女人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家男人就喝了一口淘米水漱口,就倒下了!要不是你……我……我可怎么活啊!” “我家水缸里的水还是昨晚打的,今早起来就直接用了,幸好……幸好你喊得早,我那口粥还没熬好!” 一个年轻媳妇拍着胸口,脸上血色尽失,全是后怕。 “谁说不是呢!要是等秦医生上班去了,我们这些人,怕是死在家里都烂了都没人知道!”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那种被死神扼住喉咙,又被硬生生拽回来的感觉,让他们遍体生寒。 “之前那帮畜生给秦医生家下药,我们就该把他腿打断!” 李大叔狠狠一拳砸在墙上,手背都蹭破了皮。 “没想到啊!他居然敢对我们所有人下手!他还是不是人!” “畜生!简直是畜生不如!” 咒骂声此起彼伏。 秦东扬听着众人的话,脸色却愈发难看,黑得能滴出水来。 他的拳头,在袖子里攥得咯咯作响。 昨晚,他去找过莫光辉。 他本想先下手为强,废了这个隐患。 可那畜生警觉得很,院里的灯一直亮着,他根本没找到潜进去的机会。 他当时想着,等两天再找机会。 可谁能想到…… 就这一念之差,就险些酿成滔天大祸! 早知道! 早知道就该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破门而入,当场就把他给废了! 一股浓烈的杀意和懊悔,在秦东扬胸中疯狂翻涌。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戾气,用沙哑的声音对众人说道。 “各位叔伯阿姨,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大家听我说!”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他身上。 “从现在开始,所有人,把自己家水缸里、水桶里的水,全部倒掉!一滴不留!” “然后,用清水把水井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刷洗干净!” “巷口那口公井,也一样处理!”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刀。 “这段时间,宁可走远路,去别的巷子打水,也绝对不能再用我们这的水!” “什么时候能用,等我检测过水质,没问题了,我再通知大家!” 他的话,条理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街坊们纷纷点头,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好!我们都听秦医生的!” 就在这时,几个身穿制服的公安骑着自行车冲了过来。 为首的是一个国字脸的中年男人,看到巷子里这如同战场般的惨状,也是头皮一阵发麻。 “谁报的公安?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公安同志!你们可算来了!” 李大叔和王大妈立刻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当听到“投毒”、“全巷子”、“十几个人送医院”这些字眼时,为首的公安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性质太恶劣了!这是重大的刑事案件!” 他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秦东扬身上。 “你就是第一个发现投毒的秦东扬医生?” 秦东扬点了点头。 公安的目光转向其他人。 “你们说的那个嫌疑人,莫光辉呢?” “跑了!”一个年轻人气愤地喊道,“我们去他家了,早就人去楼空了!那畜生肯定是投完毒就连夜跑了!” 为首的公安眉头紧锁,立刻对身后的手下下令。 “马上上报!请求支援!全城搜捕犯罪嫌疑人莫光辉!” “是!” 秦东扬看着公安们忙碌的身影,眼神幽深。 跑了? 这个世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莫光辉做了这样的事情,肯定不会留在城里了…… 他会逃到哪儿去呢? 县医院。 普外科的一间医生办公室里,气氛有些诡异的燥热。 吴瀚烨靠在椅背上,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他就等着秦东扬来,他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秦东扬发现自己熬了几个通宵的心血变成一堆废纸时,会是什么表情 而于此同时,急诊室那边的,曾医生也不断地看着自己的手表。 这都已经到上班时间了,怎么秦东扬还没来?还没发现他的手术报告没了吗? 想到秦东扬找不到手术报告后的场景,曾医生的嘴角就勾起了一抹得意的冷笑。 秦东扬,你不是年轻有为吗?你不是前途无量吗? 今天就先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 然而,他们等来的,不是秦东扬的咆哮,而是一阵由远及近,各种哭嚎和痛苦的喊叫。 紧接着,是从医院打听方向传来的,护士们那撕心裂肺的嘶吼! 第245章 别他妈废话了!抢救!! 快所有人都到急诊来!所有人都来!” “出大事了!!” 曾医生还没反应过来,无数人就涌进了急诊室! 吴瀚烨也听到了声音,猛地站了起来,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出事了? 他冲出办公室,才发现医院打听已经乱成一团,所有的医生护士都在往急诊科的方向狂奔。 那股紧张到令人窒息的气氛,让他的心里咯噔一下。 当他赶到急诊科时,彻底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担架!板车!被人背着的,被人抱着的,老人、女人、孩子,甚至青壮年! 乌泱泱的人群,像潮水一样涌了进来,整个医院一片慌乱! “医生!救命啊!” “中毒!是中毒!” “快!我媳妇不行了!” 哭喊声,呻吟声,求救声,混杂在一起,几乎要掀翻医院的屋顶。 整个县医院,瞬间炸了锅! “什么情况!” 急诊科主任头发都竖起来了,眼睛通红地嘶吼。 “食物中毒!集体性的!全是从城西梧桐巷送来的!”一个护士尖叫着回答。 “别他妈废话了!抢救!!” 所有人都行动了起来,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抢救,就此拉开序幕! 本来就在急诊的曾医生,也被这阵仗吓了一跳,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秦东扬呢? 他扫视了一圈,根本没看到秦东扬的影子! 这么大的阵仗,身为新晋主治医生的秦东扬,居然不在?! 一股扭曲的快意涌上心头。 他一边手忙脚乱地给一个病人检查,一边阴阳怪气地对旁边的护士开口了。 “哎,真是奇了怪了。” “这医院都忙成这样了,咱们那位年轻有为的秦医生,怎么连个人影都看不到呢?” 他故意拔高了音量。 “关键时刻掉链子,这可不是一个主治医生该有的作风啊!” 他这话,恰好被一个刚把老娘送来的汉子听见了。 那汉子满身污秽,双眼赤红,一宿没睡,本就憋着一肚子火。 此刻听到这话,他猛地转过头,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死死地盯住了曾医生。 “你他妈给老子闭嘴!” 这一声吼,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压过了急诊室里所有的嘈杂。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曾医生被骂得一愣。 “你……你骂谁呢?” “老子就骂你!” 那汉子一个箭步冲上来,指着曾医生的鼻子,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他脸上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在这里有脸说秦医生?” “你知道个屁!” “今天早上要不是秦医生挨家挨户敲门,拿命一样地喊,我们那条巷子的人,现在全都死绝了!一个都活不了!” “井水里有毒!是秦医生第一个发现的!” “我娘口吐白沫,是我亲眼看着秦医生把手伸进她喉咙里催吐!是他指挥我们用肥皂水、用粪水救命!” 汉子越说越激动,眼泪都下来了。 “这些人!躺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秦医生从鬼门关给拉回来的!” “他现在还在巷子里,配合公安同志调查!你个狗东西坐在这里吹着风扇,居然还敢编排他的不是?!” “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周围送病人来的街坊们,也全都围了上来,一个个义愤填膺。 “就是!要不是秦医生,我们全家都完了!” “人家秦医生救了我们一整条巷子的人命,你在这里说风凉话,你配当医生吗?” “我呸!什么玩意儿!” 一句句指责,一声声怒骂,像一把把烧红的刀子,狠狠地捅在曾医生的心口上。 周围的医生和护士,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道道谴责、鄙夷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打在了曾医生的身上。 那目光里,有震惊,有不齿,更有愤怒。 曾医生的一张老脸,青一阵,白一阵,像是开了染坊,在众目睽睽之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彻底傻了。 秦东扬……救了所有人? 这怎么可能?! “好了!”急诊科主任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吵!” “救人要紧!” 他狠狠瞪了曾医生一眼,那眼神里的失望和警告,让曾医生浑身一哆嗦:“曾医生!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 曾医生如梦初醒,在一片鄙夷的目光中,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扑向了一个病床。 一肚子的怨气和羞辱,几乎要从胸口炸开! 而此时此刻,城西梧桐巷。 空气中,还弥漫着那股令人作呕的酸臭味。 秦东扬洗了把脸,身上的污渍却怎么也洗不干净。 为首的国字脸公安拿着一个本子,表情无比严肃。 “秦东扬同志,情况我们已经基本了解了。”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地看着秦东扬:“现在,请你详细说一下。” “你是怎么在所有人之前,第一个发现水井里被投毒的?” 秦东扬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深吸了一口混合着消毒水和泥土气息的空气,声音沙哑,却异常沉稳。 “我早上起得早,准备打水洗漱。” 他看着公安锐利的眼睛,没有丝毫躲闪。 “一走到井边,就闻到了一股味儿。” “不对劲。” “什么味儿?”国字脸公安追问。 “说不上来,不是井水该有的甘甜,有点像……烂了的农药,混着点别的化学品的腥臭。” 秦东扬顿了顿,补充道:“我是个医生,而且嗅觉比一般人要灵敏一些。” “而且,”他的眼神骤然变冷,“我不是第一次闻到这种针对性的恶意。” “之前莫光辉他们一家,就想往我家水缸里下药,也是被我提前闻出来的。” 公安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你说的就是还被关在派出所里的莫老实和董丽娟?” “嗯。”秦东扬点头,“所以一闻到这味道,我脑子里第一个跳出来的就是他。” 他回忆起昨天傍晚的情景,语气里透着一股森然的寒意:“昨天我下班回来,在巷口跟他起了冲突,他当时情绪就有些不对劲儿……” “而且当时街坊邻居都在骂他,指责他……因此早上我发现我家水井里被人投毒之后,我心里就咯噔一下。” “我怀疑,他被仇恨冲昏了头,要报复的,可能不止我一家。” “他这是要拖着整条巷子的人,给我们陪葬!” 第246章 农药瓶子 国字脸公安听完,倒吸一口凉气,猛地一拍大腿:“好小子!心思缜密!” 他转头对身后的下属厉声吼道。 “还愣着干什么!” “搜!” “立刻去莫光辉家!” “是!” 几个年轻的公安立刻冲向了巷子深处莫光辉的家。 因为之前已经有街坊来过莫光辉家里的,所以他家大门是开着的,几个公安直接走了进去,就开始各个屋子翻找了起来。 在走进莫光辉的卧室的时候,一股浓烈刺鼻的农药味,瞬弥漫至每个人的鼻腔! 冲在最前面的公安,被熏得连退了好几步,剧烈地咳嗽起来。 “妈的!” “队长!找到了!” 国字脸公安一个箭步冲了进去。 只见那肮脏的屋子墙角,赫然扔着好几个已经空了的农药瓶子! 牌子还是市面上能买到的,毒性最烈的那种! 桌上,还散落着好几包被撕开的老鼠药的包装。 “这是……强力耗子药!”一个有经验的老公安脸色铁青地说道。 就在这时,另一个在院子里搜查的公安高声喊了起来。 “队长!快来看这是什么!” 众人涌到院里,只见那公安手里,举着一个做工粗糙的弹弓,弹弓上也沾着一些老鼠药的粉末。 国字-脸公安拿起弹弓,又看了看屋里那些粉末状的耗子药,脑中瞬间闪过一道电光! 他明白了! 所有的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好个歹毒的畜生!”他咬牙切齿地骂道,双拳捏得咯咯作响。 他指着那些农药瓶和耗子药,对周围心惊胆战的街坊们解释道: “这个畜生,心思缜密得可怕!” “院墙矮,方便翻进去的人家,他是直接摸进去,往水井里倒的农药!” “院墙高的,不好翻的,他就用这个弹弓!” “把耗子药用纸包成小团,当成石子儿,一颗一颗,打进你们各家的水井里!” 话音刚落,一个住在巷子最里面的女人尖叫起来,连滚带爬地跑到自家井台边。 她哆哆嗦嗦地指着井台缝隙里的一个黑色小纸团。 “公安同志!看!快看!” “这是不是……是不是他打偏了,没掉进去的?!” 众人一看,顿时头皮发麻,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所有的侥幸,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死寂。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火山爆发般的愤怒! “我操他祖宗!”一个之前还帮莫光辉说过话的老大爷,此刻气得浑身发抖,一巴掌狠狠抽在自己脸上。 “我真是瞎了眼!瞎了眼啊!” “这个白眼狼!畜生!我们可是看着他长大的!” 另一个大婶哭喊起来,声音凄厉。 “他小时候家里穷,没少来我家蹭饭吃!我拿他当半个儿子待!他就是这么报答我们的?!” “他要杀我们!他要杀了我们所有人啊!” “杀千刀的!不得好死!” 咒骂声,哭喊声,此起彼伏。 那股子被最亲近的邻居背叛、谋害的怨毒和后怕,让整个窄巷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最初那个指责曾医生的汉子,此刻双眼通红,一把抓住国字脸公安的胳膊,青筋暴起。 “公安同志!” “抓到他!一定要抓到他!” “这种人,留着就是个祸害!你别跟他讲什么道理,别让他坐牢!” 他一字一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直接给他吃枪子儿!” “对!枪毙他!” “必须枪毙!” 街坊们群情激愤,异口同声地嘶吼。 “这种疯子,今天敢在井里投毒,谁知道他明天会不会半夜放火?” “留着他,我们整条巷子的人,谁还敢睡安稳觉?!” 恐惧,一旦蔓延开来,比毒药更加致命。 所有人都明白,莫光辉,已经不再是一个邻居,而是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国字脸公安的脸色,也凝重到了极点。 他知道,这已经不是一起简单的报复伤人案了。 这是一起性质极其恶劣的,动摇了整个社会根基的,无差别谋杀! 国字脸公安双目赤红,环视着一张张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脸,他抬起手,往下压了压。 “大家放心!” 他的声音,像是砸在众人心头的重锤。 “像莫光辉这种性质恶劣、丧心病狂的罪犯,只要抓到,我跟你们保证!” 他一字一顿,斩钉截铁。 “就是一颗花生米的事儿!” 他目光如刀,扫过巷子尽头,沉声下令。 “通知局里!全城通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话音落地,人群中压抑的哭声和咒骂,才稍稍平息了几分。 国字脸公安扭头,对身边的两个下属冷声命令。 “你们两个,立刻去把莫老实和董丽娟再提审一遍!” “是!”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撬开他们的嘴!” 他的眼神里透着一股狠劲:“我倒要看看,他们养的好儿子,还能躲到哪个耗子洞里去!” 巷子里依旧人心惶惶。 秦东扬深吸一口气,走到人群中央。 “各位叔叔阿姨,大伙儿都冷静一下。”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 “公安同志已经立了军令状,现在最要紧的,不是在这里生气,是医院里的人!” “大家先回家,把自己家里彻彻底底再检查一遍,有什么情况,立刻汇报!” 他安抚好了众人,回到家里,就看到在堂屋里坐立不安的刘秋霜和刘小雪。 一看到他,刘秋霜立刻快步上前,语气里满是担忧:“姐夫……外面、外面到底怎么了?” 秦东扬摸了摸她的头:“已经没事了,都处理好了。” “姐夫带你们去外面的巷子口吃点东西,压压惊。” “吃完,就去上学,别耽误了。” 刘秋霜的心里这才安定了许多。 巷子外的早点摊上,秦东扬看着两个妹妹小口小口地喝着粥,眼神却一直飘向巷子深处。 直到看着她们背上书包,走远了,他脸上的温情才瞬间褪去,化为一片冰冷的凝重。 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医院。 刚踏进医院大门,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和呕吐物的混合气味就扑面而来。 第247章 对方的目标,不是钱。 急诊大厅里,比菜市场还要混乱。 他一把拉住一个跑得脚不沾地的护士。 “送来的街坊们怎么样了?” 那护士一抬头,看到是秦东扬,眼睛一亮,像是看到了救星。 “秦医生!你可算来了!都在抢救室,情况不太好!” 秦东扬二话不说,脱下外套,抓起一件干净的白大褂就冲了进去。 “准备肾上腺素!” “这边,立刻准备洗胃!” 他一加入,混乱的场面仿佛瞬间找到了主心骨。 这一忙,就直接忙到了日上三竿。 抽血、化验、洗胃、催吐、输液…… 秦东扬像个不知疲倦的陀螺,连一口水都没顾上喝。 走廊的角落里,吴瀚烨的眼睛,像鹰一样盯着急诊室的门。 “这都一上午了,他还不回办公室?”吴瀚烨有些沉不住气了。 但是一想现在急诊那边忙得不可开交,吴瀚烨也只能先回了普外。 算了,他迟早是能发现了。 中午,秦东扬总算能喘口气,他端着餐盘,刚在食堂坐下,扒了两口饭。 一个内科的小护士就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秦医生!不好了!内科三号床急诊,病人突发心衰!” 秦东扬“哐当”一声放下筷子,人已经像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食堂里,只留下他那份几乎没动的饭菜。 远远看着这一幕的吴瀚烨,两人的脸,瞬间黑得像锅底。 “他妈的!”吴瀚烨低声咒骂,“他是铁打的吗?!” 他皱紧了眉头,心里第一次对这个计划的顺利产生了怀疑。 这个秦东扬,好像永远有使不完的劲! 直到临近下班,此起彼伏的哀嚎和抢救声才渐渐平息。 大部分中毒的街坊,总算从鬼门关被拉了回来。 秦东扬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疲惫地捏着眉心。 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一点。 也就在这时,他猛然想了起来。 对了,我的那份手术报告,还差最后一个收尾结论。 他拖着灌了铅一样的双腿,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推开门。 脚步,却猛地一顿。 他的目光,瞬间锐利如刀! 不对劲。 桌上的笔筒,向左挪动了三厘米。 靠墙的书架上,最上面那本《外科手术图解》,书脊朝外了。 他离开时,是朝里的。 最重要的是,他那张从不让别人碰的椅子,没有对准桌沿的中线。 有人,进来过! 而且,是在他不在的时候,长时间地待过! 秦东扬的脸上,血色瞬间褪尽。 他没有立刻去翻那份报告。 而是先拉开了抽屉,平时放在这里用作应急的钱和票都还在。 柜子里的私人物品,分毫未动。 他的心,一沉到底。 对方的目标,不是钱。 他缓缓地,伸出手,拿起了办公桌上那个最重要的牛皮纸档案袋。 指尖一捏。 空的! 他之前废寝忘食写的那一份手术报告,不见了! 秦东扬的眼神,瞬间冷得像是能冻结空气。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正准备收拾东西下班的、同办公室的李医生。 他的声音很轻,很平,却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李医生。” “今天,有没有什么不相干的人,进过我们办公室?” 李医生正收拾着东西,被他这阴沉的语气吓了一跳,扶了扶眼镜。 “啊?秦医生,你……你这是怎么了?” 他茫然地环顾了一下四周。 “今天?应该没人进来过吧?” “巷子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我一上午也都在急诊帮忙,门一直都是锁着的。” 秦东扬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空空如也的牛皮纸袋,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我的手术病例报告,不见了。” 李医生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声音都变了调。 “什么?!” “不见了?” 他快步走过来,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档案袋。 “怎么会不见了?你昨天不是还在写吗?就差最后一点了!” 秦东扬缓缓抬起眼,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是被人偷走了。” 他的语气,不是猜测,而是陈述。 李医生倒吸一口凉气:“偷走了?谁这么缺德啊!” “这玩意儿偷走了又不能卖钱,这不是纯粹的损人不利己吗?” 秦东扬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还能有谁?” “就是那些看我不顺眼的人。” 他没再多说,抓起那个空荡荡的牛皮纸袋,转身就走。 周院长的办公室门,被他“砰”的一声推开。 周院长正低头写着什么,被吓了一跳,抬起头,眉头紧锁。 “东扬?你这是……” 秦东扬大步走到办公桌前,将那个空的档案袋拍在桌上。 “院长,我的手术报告,在办公室里被人偷了。” 周院长一愣。 秦东扬紧接着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 “一份报告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大不了不眠不休,再重新写一份出来。”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直视着周院长。 “但是,这种小事都有人给我下绊子……” “那以后呢?” “要是在手术台上,在救命的时候,也有人动了手脚,那死的,可就是活生生的人了!” 他说到这里,嘴唇紧紧抿住,不再往下说。 有些话,不必说透。 周院长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猛地想起了前不久,刘成喜那个畜生,往刚做完手术的病号保温杯里灌白酒的事! 那件事,差点就毁了整个医院的声誉! 前车之鉴,血淋淋的就在眼前! 一份手术报告可能不算什么,但是见微知著,既然有人能干出这样的“小事”,谁知道以后他会不会还干出什么大事! 他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霍然起身! 桌上的笔筒都震得跳了一下:“查!” 他的声音,如同暴怒的狮子。 “给我彻查!” “我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我的医院里搞这种下三滥的把戏!” 周院长一声令下,整个医院都动了起来。 但今天的情况实在太特殊了。 急诊大厅人满为患,走廊里到处都是病人和家属,人来人往,乱成一锅粥。 调查的难度,可想而知。 第248章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整理了半天的时间线,问了一圈人。 不少人都说,今天秦医生和李医生的办公室,门基本都是关着的。 秦医生一整天都在急诊抢救,根本没回来过。 倒是下午的时候,有人看到李医生回来了一趟,但没待几分钟,又行色匆匆地走了。 除此之外,再没看到有谁靠近过那间办公室。 线索,似乎就这么断了。 调查陷入僵局,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周院长烦躁地在办公室里踱步,身上的白大褂都快被他甩出了风。 一片死寂中,一直沉默的秦东扬,忽然开口了。 “今天没人进去过。” 他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不代表昨天晚上,没人进去过。” 众人皆是一愣。 周院长的脚步,猛地停住,锐利的目光射向秦东扬。 “东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东扬却只是冷笑了一声:“今天白天人多眼杂,进来偷东西,是临时起意,胆子太大,也太蠢。” “可如果是昨天晚上……” 他顿了顿,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又浮现了出来。 “趁着夜深人静,整栋楼都没几个人的时候潜入进来,目标明确,直奔我的办公室。” “那这就不是临时起意了。” “是蓄谋已久!” “蓄谋已久”四个字,像四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周院长的心上! 白天偷,是小偷小摸,是临时起了歹意! 晚上来,那就是处心积虑,是早就算计好的! 性质,完全不一样! 周院长的怒火,噌的一下又窜了上来,比刚才更盛! 他铁青着脸,再次一拍桌子! “把昨天晚上,所有值班的人,从医生到护士,再到保洁,一个不落,全都给我叫过来!”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王八蛋,敢在我眼皮子底下玩这种阴招!” 命令一下,本就紧张的气氛,更是瞬间凝固。 很快,昨夜值班的十几个人,全都被叫到了走廊上,一个个噤若寒蝉。 人群中的曾医生,额头上已经开始冒汗了。 怎么会这样?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他不就是想烧了那份报告,看秦东扬急得跳脚,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强压火气重新写一份吗? 怎么这样一点小事,就闹到全院彻查了呢? 没必要吧! 不过是一份报告而已! 他偷偷地瞥了一眼秦东扬。 秦东扬就站在周院长的身边,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面无表情,眼神冷静得可怕。 没有焦急,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就好像,被偷的根本不是他的心血。 曾医生的心,莫名地开始发慌。 秦东扬此刻的内心,确实毫无波澜。 他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也就是这个年代是没有监控视频的,不然,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曾医生看着秦东扬那张冰块脸,心里越来越没底,只能拼命地安慰自己。 没事的,没事的。 昨天晚上黑灯瞎火,他专门挑了路灯都照不到死角,贴着墙根溜进来的,谁也看不见。 查不出来的。 对,一定查不出来的! 周院长亲自坐镇,一个一个地开始问话。 “昨天晚上十点以后,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在办公区附近逗留?” “没有。” “你呢?” “院长,我一直在护士站,没离开过。” “你呢?” “我……” 问话一个接一个地进行,所有人都摇头说没看到任何异常。 就在曾医生感觉自己快要侥幸过关,悄悄松一口气的时候。 周院长的目光,落在了最后一个小护士身上。 那是个刚来没多久的年轻护士,胆子很小,被这阵仗吓得脸都白了。 “你呢?你看到了什么?” 小护士紧张地绞着手指,嘴唇都在哆嗦。 “我……我不知道那算不算……” “看到什么就说什么!不准隐瞒!”周院长厉声喝道。 小护士吓得一哆嗦,赶紧开口。 “昨天后半夜,我值班实在是太困了,就……就去走廊尽头的阳台上站了一会儿,想吹吹风清醒一下。”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然后呢?” “然后,我就看到楼下院子里,有个人影,贴着墙根,鬼鬼祟祟地溜进了我们这栋楼。” 小护士的声音都在发颤。 “我当时还纳闷呢!心想这都几点了,谁会从那边进来啊!” 周院长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 “看清楚是谁了吗?” 小护士犹豫了一下,目光下意识地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曾医生的脸上。 她伸出手指,颤巍巍地指向他。 “天太黑,看得不是很清楚……但那个身形,我越看越觉得,像是……像是我们急诊科的曾医生。” 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全部聚焦到了曾医生的身上! 小护士似乎怕大家不信,又赶紧补充道。 “我当时还以为是半夜来了什么急诊,可我马上下楼去护士站问了一圈,根本就没有急诊电话打进来!” “后来,曾医生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就没再看见他。” “我还以为……” 她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我还以为是我自己太困了,眼花,出现幻觉了呢!” 话音落下。 曾医生整个人,像是被一道天雷劈中,当场就傻了。 所有人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打在了曾医生的脸上。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曾医生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住,几乎就要跳出胸膛! 但他还是强撑着,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都有些发飘。 “你……你这个小同志,可不能乱说话啊!” “天那么黑,你怎么就确定是我?” 他猛地转头,恶狠狠地瞪向那个小护士,眼神里满是威胁:“你看错了吧!” “你一个刚来的实习生,认全了科里所有的人吗?!” 小护士被他这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浑身一抖,刚鼓起的勇气瞬间就泄了。 她低下头,嘴唇哆嗦着,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曾医生见状,稍稍松了口气,立刻转向周院长,急切地辩解道:“院长,您可得明察啊!” 第249章 完蛋了! “我昨天下了班,就直接回家了,晚饭都是在家里吃的!” “吃完饭就陪我儿子写了会儿作业,之后就再也没出过门!” “不信,你们可以去问我老婆!” 他拍着胸脯,说得斩钉截铁,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绝对是污蔑!是有人想往我身上泼脏水!” 周院长面无表情,一双眼睛却像鹰隼一样,冷冷地盯着他。 他一言不发,就那么看着曾医生表演。 直到曾医生的声音越来越小,心越来越虚。 周院长才缓缓地,转过头,对着身边一位姓王的副主任医师,淡淡地开口:“王主任。” “你现在,立刻,去一趟曾医生家里。” “就问他爱人一句话。” 周院长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问问她,曾医生昨天晚上,到底出没出过门。” 曾医生的心,猛地“咯噔”一下,沉到了谷底! 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真的去……去问他老婆? 完蛋了! 他干这事儿,压根就没敢跟家里说! 他老婆要是实话实说了…… 那他不就当场露馅了?! 王主任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犹豫:“好的院长,我马上去。” 说着,他转身就走,脚步飞快。 看着王主任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曾医生感觉自己的腿肚子都在打转。 他想开口阻拦,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错,都是心虚的表现! 周院长看都没再看他一眼,目光重新扫过剩下的人。 “还有谁?昨天晚上,还有谁看到过什么异常情况?” 走廊上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低着头,噤若寒蝉。 没有人再说话。 这一下,所有的嫌疑,全都像聚光灯一样,死死地钉在了曾医生一个人的身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走廊里的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所有人都站着,一动不动,默默地等待着。 等待王主任回来。 等待那个最终的审判。 这段时间,对曾医生来说,简直就是一场炼狱般的煎熬。 他能感觉到,四面八方射来的目光,有怀疑,有鄙夷,有幸灾乐祸。 每一道目光,都像一根针,狠狠地扎在他的身上。 他额头上的汗,从没停过,后背的衣服,早就被冷汗浸透了。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响,一声比一声急,像是要敲碎他的肋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走廊那头,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 王主任回来了。 所有人都猛地抬起头,看了过去。 曾医生的身体,瞬间绷得像一块石头! 王主任的脸色,无比凝重。 他快步走到周院长面前,看都没看曾医生一眼,沉声报告。 “院长……”他深吸一口气,“我们问过曾医生的爱人了。” “她说……” “她说曾医生昨天晚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别问了!”曾医生突然像疯了一样,大吼一声,从人群里冲了出来! 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又像是终于卸下了千斤的重担。 他涨红着脸,双眼布满血丝,声音嘶哑地喊道。 “是我!” “是我干的!” 他终于再也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心理压力,彻底崩溃了:“秦东扬的那份手术报告,是我拿走的!” 曾医生的嘶吼,像一颗炸雷,在死寂的走廊里轰然炸响。 所有人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震得心里一哆嗦。 王主任刚张开的嘴,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 他有些诧异地,扭头看了看像一滩烂泥般瘫软下去的曾医生,眼神里闪过一丝费解。 但他还是转回头,尽职尽责地,向周院长继续报告:“院长,我问过曾医生的爱人了。” “她说……” 王主任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她说她昨晚上睡得很死,半夜有没有起过夜都记不清了,压根儿就不知道曾医生到底出没出去过。” 这话一出。 刚刚还瘫在地上的曾医生,猛地抬起头! 他的脸,瞬间就绿了! 绿得像刚从地里刨出来的苦瓜! 他感觉自己胸口一闷,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不……不知道?睡得很死?! 曾医生的大脑,嗡地一声,一片空白! 他……他这是,不打自招了?!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昨晚他轻手轻脚地起床穿衣服时,他老婆在被窝里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 “大半夜的,上哪儿去啊……” 当时他心头一紧,根本没敢搭理她,穿上鞋就溜出了门。 他本以为,她只是没睡熟,肯定知道他出去了! 现在想想…… 她当时根本就是睡迷糊了! 随口问了一句,翻个身,就又睡过去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醒来之后,怕是把这事儿当成做梦,忘得一干二净了! 自己……自己刚才要是再多撑一分钟! 只要再多撑一分钟! 王主任带回来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实锤的证据! 可现在……全完了! 曾医生懊恼地,真想抬手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周院长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看都没看地上的曾医生一眼,声音冷得像冰。 “把他扶起来。” 旁边立刻有两个人,上前架住了曾医生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拖了起来。 周院长的目光,像两把锋利的刀子,死死地钉在曾医生的脸上。 “曾医生!” 他厉声斥责,声音不大,却震得在场每个人心头都是一颤:“你也是我们县医院的老同志了!” “在这里工作了十几年了!” “为什么要做出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你到底想干什么?!” 曾医生被他吼得浑身一抖,头埋得更低了,整个人萎靡得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他嘴唇哆嗦着,声音弱得像蚊子叫:“我……我没想干什么……” “我就是……就是想跟秦医生……开个玩笑……” “开玩笑?”一直沉默站在旁边的秦东扬,突然冷笑了一声。 这声冷笑,在压抑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 所有人的目光,又齐刷刷地,从曾医生身上,移到了秦东扬的脸上。 喜欢重生78,我养活了亡妻的四个妹妹请大家收藏:()重生78,我养活了亡妻的四个妹妹书海阁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0章 我真的知道错了! 秦东扬缓步上前,站到曾医生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曾医生,我跟你很熟吗?”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股子让人心底发寒的冷意:“你跟我开玩笑?” “我们俩,除了我第一天来县医院找人的时候,我从你手上,接过来一个你已经束手无策的病人,把他从鬼门关前又给拉了回来。” “除此之外,这小半年的时间,我们说过的话,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吧?” 秦东扬的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嘲讽。 “你凭什么认为,你有资格,跟我开这种玩笑?” 秦东扬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曾医生的脸上! 曾医生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由白转红,由红转紫! 他张着嘴,喉咙里“嗬嗬”作响,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是啊! 他和秦东扬,非但不熟,甚至还有过节! 他嫉妒秦东扬的医术,嫉妒他一来就抢了自己的风头! 所谓的“开玩笑”,不过是心里那点阴暗的嫉妒和怨恨,扯出来的一块遮羞布而已! 如今,这块遮羞布,被秦东扬当着所有人的面,毫不留情地,一把扯了下来! 把他那点龌龊的心思,赤裸裸地,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走廊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秦东扬的话,像淬了毒的匕首,一刀一刀,剐着曾医生的心。 那不是皮肉之苦。 是尊严被当众踩在脚下,反复碾压的剧痛! “我……我……” 曾医生的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一般“嗬嗬”的声响。 他想辩解,想求饶,想说点什么来挽回一丝一毫的颜面。 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在秦东扬那双冰冷、锐利的眼睛注视下,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可笑。 他像一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被扔在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周围那些同事、护士的目光,此刻都变成了尖锐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他的身上。 有鄙夷,有不屑,有幸灾乐祸,也有深深的惋惜。 羞耻,愤怒,还有无尽的悔恨,像一条条毒蛇,疯狂地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 “噗通!” 曾医生双腿一软,要不是旁边两个人死死架着,他怕是已经第三次瘫倒在地上了。 他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只剩下一摊烂肉。 周院长的目光,像鹰隼一样,在秦东扬和失魂落魄的曾医生之间来回扫视。 “到底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嘶哑,低沉,像是从地底下挤出来的。 “秦东扬,你说!” 秦东扬的视线,终于从曾医生那张写满了惊恐与茫然的脸上移开。 他看向周院长,目光平静,语气里不带一丝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院长,您还记得上次,县委梁主任的父亲吗?” 周院长一愣,显然没跟上这个跳跃。 “梁主任的父亲?……记得,年糕卡喉,窒息……怎么了?” 秦东扬点了点头。 “那天,第一个到场诊断的,是曾医生。” “他当时说,人已经不行了,瞳孔都开始散了,准备后事吧。” 这话一出,曾医生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又是一颤!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度不愿回忆的往事,脸色比刚才还要惨白三分! 秦东扬没理他,继续说道。 “我那天……是来医院找个熟人办点事,正好路过。” “我看了一眼,觉得还有救。” “然后,我就把梁老叶子,救回来了。” 寥寥数语,却像一块巨石,狠狠砸进了在场所有人的心里! 原来,还有这么一出! 怪不得! 怪不得曾医生会对秦东扬有这么大的敌意!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业务能力被比下去了! 这是当着县委主任的面,被人指着鼻子说“你不行,我行”啊! 这脸,丢到姥姥家了! 秦东扬的目光,再次落回曾医生的身上,带着一丝探究的冰冷。 “我想,大概就是从那时候起,曾医生就觉得我当众下了他的面子,对我怀恨在心了。” 轰!!! 周院长的脑子里,像是被引爆了一颗炸雷!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全都串起来了! 他明白了! 他彻底明白了! 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从他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好啊!” 周院长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曾医生的那根手指,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好你个曾国强!” “原来根子,是在这儿!” 他气得猛一拍大腿,发出一声脆响! “你身为一个医生!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 “秦医生救了你的病人,那是帮你挽回了天大的过失!你不去烧高香感谢人家,反倒记恨人家?!” “你的心眼儿,怎么就比针尖还小?!” “就因为这点破事,你就偷人家的手术报告?你还想毁了人家?!” “你……” 周院长气得话都说不囫囵了,指着曾医生,半天只憋出一个字。 “你!” “我们医院,要不起你这尊大佛!” 最后一句话,像是一柄千斤重的铁锤,轰然砸下! 要不起了! 这三个字,比“停职反省”还要致命! 这意味着,彻底的,无可挽回的——开除! “不!!!” 曾医生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发出一声凄厉到变了调的尖叫! 他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死死抱住了周院长的大腿! “院长!不要啊院长!”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涕泗横流,整个人都快要化成了一滩烂泥。 “我真没想毁了他!我发誓!” “报告我也没丢!我就是……我就是想给他个小小的教训!” “我想等他急得团团转,急得没办法跟院里交代的时候,我再把报告‘不经意’地找出来,还给他……” “我就是……就是一时鬼迷心窍啊!” 曾医生猛地抬起头,那张布满泪水和鼻涕的脸上,满是乞求。 他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急切地喊道。 “我怕被人发现我偷了报告,我……我把它们藏在了被服库!” “就在三楼那个堆旧床单的柜子最里面!用旧报纸包着!我真的没扔!更没烧啊!” 喜欢重生78,我养活了亡妻的四个妹妹请大家收藏:()重生78,我养活了亡妻的四个妹妹书海阁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1章 怎么会没有?! 他承认了自己对秦东扬的怨恨,但又拼命地想把这种怨恨,降到最低。 “我就是……就是心里有点气不过……” “真的!就只是一点点气不过而已啊!院长!” 曾医生涕泗横流的哭喊,像一盆冷水,浇在了周院长冲天的怒火上。 虽然没能完全浇灭,但至少,火势小了许多。 损毁报告,和藏匿报告,性质天差地别。 前者是毁人前程的死仇,后者,顶多算是一场极其恶劣的报复性玩笑。 周院长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盯着脚下这滩烂泥,表情缓和了些许。 “你……” “还算……留了点分寸。” 这话一出,曾医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磕头如捣蒜! “是是是!院长!我就是想吓唬吓唬他!” 周院长厌恶地挪了挪被他抱住的腿,沉声喝道。 “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起来!” “去!现在就去把报告给我拿出来!” “要是少了一页,我照样把你从医院里扔出去!” “是!是!” 曾医生如蒙大赦,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擦脸上的污秽,连滚带爬地就往楼上冲! 那模样,活像一只丧家之犬,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走廊里,看热闹的医生护士们,见状也立刻跟了上去。 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这出大戏,还没唱完呢! 呼啦啦一大群人,跟着曾医生,涌向了三楼的被服库。 被服库里,一股消毒水混合着旧布料的味道扑面而来。 曾医生二话不说,像一头疯牛,一头就扎进了墙角那个堆放旧床单的铁皮柜子! “在这儿!我记得清清楚楚!就在这儿!” 他一边念叨着,一边疯狂地往外翻东西。 发黄的旧床单、打了补丁的被套、一捆捆落了灰的旧报纸…… 被他像垃圾一样,胡乱地扯出来,扔了一地! 整个被服库,瞬间一片狼藉! 跟着来的医生们,都默默地站在门口,抱着臂,冷眼旁观。 很快,那个半人高的铁皮柜,就被他翻了个底朝天。 空了。 柜子里,空空如也。 除了些碎布头和灰尘,什么都没有。 曾医生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了。 他愣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空荡荡的柜子。 “不……不可能啊……” 冷汗,唰的一下,就从他的额头上冒了出来! 怎么会没有?! 他猛地一扭头,血红的眼睛盯上了旁边一个负责管理被服库的小护士! 他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野兽,一把冲过去,死死抓住了小护士的胳膊! “东西呢?!!”他歇斯底里地咆哮道! “我藏在这里的东西呢?!是不是你们干活的时候给我扔了?!” 那小护士被他吓得花容失色,哆哆嗦嗦地回答。 “曾……曾医生,你……你干什么呀!” “我们……我们拿被服,都是从上面拿,也没人从下面抽,我们都不知道你在那里藏了东西啊!” 她看着眼前这个状若疯魔的男人,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您……您是不是记错地方了?” “不可能!!!” 曾医生像是被踩了脚的毒蛇,猛地尖叫起来! “我绝对不会记错!就是这儿!我用《江城日报》前天的一份报纸包着的!就是这个柜子最里面!” 他越说越急,越急越慌! 人群里,不知是谁,阴阳怪气地“啧”了一声。 “不会是贼喊捉贼,演戏给我们看吧?” 另一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朵里。 “我看啊,他八成是早就把报告给毁了,现在找不到,故意在这儿闹,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呢。” 这话,像是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进了曾医生的耳朵里! 他猛地转过身,一双眼睛因为充血和惊恐,显得格外骇人! “谁?!谁在胡说八道?!” “我没有!我说了我没有!你们不要血口喷人!” 人群中,一个平时就和曾医生不太对付的内科医生,抱着臂,冷笑一声,站了出来。 “哟,没有?”他轻飘飘地一挑眉,嘴角挂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那东西呢?” “你倒是告诉我们大家,你口口声声说藏在这里的东西,它……上哪儿去了?” 轰! 曾医生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和魂魄,僵在了原地。 他也在问自己。 是啊…… 我藏得好好的东西。 到底……去哪了? 喧嚣的人群中,一道几乎无法察觉的视线,像毒蛇的信子,在混乱中找到了自己的猎物。 而这道视线的源头,一直藏在人群里看戏的吴瀚烨,嘴角勾起了一个无比得意的笑容。 成了。 计划,天衣无缝。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他饶有兴致地欣赏着曾医生那副丧家之犬的丑态,心里涌起一股病态的快感。 真是个好用的蠢货。 他慢悠悠地转过头,想去看看秦东扬此刻该是何等气急败坏的表情。 可这一眼,却让他如坠冰窟。 秦东扬,根本没看在场上发疯的曾医生。 他,在冷冷地看着自己。 那眼神,平静得可怕,像无波的深潭,又像手术台上最锋利的那把刀。 仿佛能一层层剖开他的血肉,直视他内心最深处的阴暗。 吴瀚烨心头猛地“咯噔”一下! 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然后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去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怎么…… 他怎么会看我? 吴瀚烨的后背,瞬间就被冷汗浸湿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像藤蔓一样死死缠住了他的心脏! 不可能! 秦东扬怎么可能发现什么? 这件事,天知地知,只有我知! 就连被当成枪使的曾医生自己,都不知道他藏起来的宝贝,早就被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了啊! 而另一边,秦东扬确实发现了不对劲。 眼前的闹剧,在他看来,漏洞百出。 曾医生想报复他,他理解。 毕竟,县委梁主任父亲那台手术,自己让他丢了天大的面子。 这份手术报告,说是他呕心沥血的成果,也不为过。 可真要说有多重要,也未必。 大不了,凭着记忆和底稿,再重新写一份就是,无非是多花些时间和精力。 所以,如果曾医生从一开始就咬死了报告被他烧了,毁了,自己虽然愤怒,但也只能自认倒霉。 可他没有,他一直说的就是“藏起来了”。 这就很有意思了。 一个人在绝境中,会下意识地选择对自已最有利的说法。 既然他说了是藏起来,那么,就大概率没有说谎。 毕竟,如果东西真的被毁了,他现在这样带着所有人来“寻宝”,结果却找不到,只会坐实他“毁尸灭迹,谎话连篇”的罪名。 那将是罪加一等。 这种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秦东扬想,曾医生还没蠢到那个地步。 唯一的解释就是…… 东西,被第二个人拿走了。 而这个人,想要一石二鸟。 既让曾医生背上盗窃和销毁证据的双重黑锅,永世不得翻身。 也让他秦东扬,彻底失去这份重要的报告。 秦东扬的目光,不动声色地从人群中扫过。 喜欢重生78,我养活了亡妻的四个妹妹请大家收藏:()重生78,我养活了亡妻的四个妹妹书海阁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2章 你设了这个局来害我! 最终定格在那个得意洋洋,满脸幸灾乐祸的吴瀚烨身上。 就是他了,毕竟吴瀚烨跟他也是积怨已久了。 与此同时,被服库里的“寻宝”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不可能!不可能!”曾医生已经彻底疯了! 他像一头红了眼的公牛,在小小的被服库里横冲直撞! 刚才被他翻出来的旧床单、旧被套,已经满足不了他了。 他开始撕扯挂在架子上一件件浆洗得干干净净的病号服。 哗啦! 一整排病号服被他粗暴地扯了下来,散落一地。 他又扑了过去,抓起一件,疯狂地抖着。 再抓起一件,再抖! 每一件,每一个口袋,他都不放过! 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灰尘,呛得人直咳嗽。 可他不管不顾。 他把一摞摞叠好的新床单,全都掀翻在地。 把一个个储物柜的门,全都拉开,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地全扒拉出来! 他几乎把被服库里每一寸布料,都翻了个遍。 没有。 还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那份被他偷偷摸摸藏起来的手术报告,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空了。 整个被服库,除了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和一地的狼藉,什么都没剩下。 他终于没了力气。 “噗通”一声,瘫坐在冰冷的地上,眼神空洞,面如死灰。 完了。 一切都完了。 走廊尽头的脚步声,沉重,且带着压抑的怒火。 周院长闻讯赶来,一步踏入被服库,整个人都定住了。 眼前的景象,比他想象的还要不堪。 满地狼藉,像是被土匪洗劫过一样。 而那个始作俑者,正像一滩烂泥般瘫坐在地上。 周院长的脸色,瞬间铁青。 他指着瘫倒在地的曾医生,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曾医生!” “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这一声厉喝,如同惊雷,把曾医生从失神的深渊里炸了回来。 他猛地抬头,看到周院长那张布满寒霜的脸,最后一丝理智也崩断了。 “哇”的一声,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竟当众嚎啕大哭起来。 “院长!” 眼泪鼻涕瞬间就下来了,糊了满脸。 “我真的藏在这里了!就在那个旧床单柜里!” 他手脚并用地爬向周院长,想去抓他的裤腿。 “不知道为什么就不见了!真的不见了!” “院长,您要信我啊!” 周院长厌恶地后退一步,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信你?”周院长发出一声冷笑,声音里充满了失望和鄙夷,“你让我怎么信你?” 他指着这一片狼藉,又指着曾医生那副疯癫的丑态。 “你把医院的脸,都丢尽了!” “从今天起,你先回家歇着!” 周院长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锥,狠狠扎在曾医生的心上。 “医院,要对你的人品,你的医德,进行重新评估!” “等调查组和局里的处理结果吧!” 回家歇着? 重新评估? 这跟直接宣判死刑有什么区别! 曾医生的大脑一片空白,绝望之中,一道“灵光”忽然劈开了混沌! 他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通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了一个人。 秦东扬! “是你!” 他伸出手指,直勾勾地指着秦东扬的鼻子,声音尖利刺耳。 “肯定是你!你偷偷跟着我!” “你发现我拿了你的报告,就跟过来,把它又偷走了!对不对!” “你设了这个局来害我!” 这突如其来的指控,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秦东扬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胡言乱语的精神病人。 “曾医生,”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你脑袋没问题吧?” “我,有可能知道你昨天晚上会来偷我的手术报告吗?” “我连你要干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跟着你?” “我怎么知道你几点钟到医院?我怎么知道你会把东西藏在这里?” 秦东扬向前走了一步,气势沉稳如山。 “还是说,你偷我东西这件事,你宣扬得尽人皆知了?” “所以我才脑子有病一样,特意跑来给你设下这样一个漏洞百出的惊天阴谋?” 一连串的反问,如同一记记响亮的耳光,扇在曾医生的脸上。 是啊…… 他怎么可能知道…… 秦东扬的质问,瞬间扑灭了他刚刚燃起的疯狂火焰。 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根骨头,再度委顿了下去。 周院长更是气得浑身发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糊涂!”他怒喝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往人家秦医生身上泼脏水!” “你自己看看,这件事里,秦医生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他的心血被人偷了,现在还找不回来,你居然还有脸反咬一口!”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最大的受害者”这几个字,像最后的宣判,让曾医生的心,彻底凉了半截。 他嘴唇哆嗦着,只剩下无意识的喃喃自语:“我真的没有……我真的没有损坏报告……” “我只是想藏起来……我……” 周院长已经懒得再听他辩解,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 “回去,等消息。” 三个字,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曾医生失魂落魄地,像个游魂一样,在众人鄙夷和同情的目光中,一步步挪出了被服库,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闹剧,终于收场。 周院长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转身对身边的一位科室主任说。 “老李,你通知一下院里的几个领导。” “明天一早九点,行政楼三楼会议室开会。” “准备商量,怎么处理曾医生的事。” 那位李主任点了点头,正要离开。 周院长想了想,又叫住了他。 “把秦医生也叫上。” 他看向秦东扬,语气缓和了些。 “毕竟,你是苦主。” “不过今天太晚了,你也折腾了一宿,身心俱疲。先下班回家好好休息。” “明天开会,听听你的意见。” “谢谢院长。” 秦东扬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他转身离开,在经过人群时,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只是那道冰冷的视线,再一次,如利剑出鞘,精准地落在了这会已经开始努力想要把自己藏起来的身影上。 吴瀚烨。 第253章 最后一丝幻想 吴瀚烨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像一只被鹰盯上的鹌鹑,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个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秦东扬的视线,却像钉子一样,死死地钉在他身上。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质问,只有一种冰冷的,看透一切的平静。 仿佛在说:你的表演,我看完了。 然后,他收回目光,再也没有看任何人一眼。 转身,迈开长腿,沉稳地走出了这片狼藉之地。 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像一把归鞘的利剑,沉静,却锋芒未敛。 …… 夜,已经深了。 医院大门外,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散了白日里的喧嚣。 秦东扬走出住院部大楼,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胸口的郁结之气,这才稍稍散去一些。 就在他准备走向自行车棚的时候。 一道黑影,像一抹幽魂,猛地从旁边的花坛后窜了出来! “秦医生!” 那声音,嘶哑,扭曲,带着极致的惊恐和绝望! 秦东扬脚步一顿,甚至懒得回头。 他知道是谁。 曾医生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冲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秦医生!你听我说!”他的脸在路灯下忽明忽暗,布满了泪痕和污垢,一双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来,“我真的!我真的只是把你那个手术报告偷走了!” “我就把它藏在那个被服库的柜子里了!” “它为什么会不见,我也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 他语无伦次,颠三倒四,抓着秦东扬胳膊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指节都在发白。 “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没毁了它!我真的没有!” 秦东扬终于缓缓地转过头,垂眸,看着他。 他的表情,出奇的平静:“我相信你呀。” 几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道惊雷,在曾医生耳边炸响! 曾医生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抓着秦东扬的手,忘了收紧,也忘了放开。 嘴巴微微张着,脸上一片茫然:“你……你真的……相信我?” “对呀,”秦东扬的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因为你这个人,太蠢了。” “有点坏心思,但不多。” “是属于那种,坏又坏得不彻底,但又特别招人烦的。” 秦东扬看着他呆滞的脸,嘴角扯出一抹极淡的,说不清是嘲讽还是怜悯的弧度。 “就好像癞蛤蟆趴脚面儿。” “不咬人,恶心人。” 轰!这话,比一万句辱骂都来得更伤人! 曾医生的脸,唰的一下,从惨白变成了铁青,又从铁青,涨成了猪肝色! 屈辱,难堪,愤怒…… 可诡异的是,心底深处,竟然还生出了一丝被理解的荒唐感。 他看着秦东扬,眼神变得无比复杂,甚至带上了一丝乞求和期待。 “既……既然如此……”他吞了口唾沫,声音都在发颤,“你能不能……能不能去帮我跟周院长说说情?” “求求你,别让他们开除我!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不能没有这份工作!” “我真的不敢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秦东扬看着他这副样子,忽然就笑了。 那笑声很轻,在寂静的夜里,却格外清晰,也格外刺耳:“曾医生。” “你看我,像傻逼吗?” 曾医生下意识地,猛地摇了摇头。 秦东扬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只剩下冰冷的质问:“那我为什么,要去帮你说话?” 他盯着曾医生,一字一句,像是把冰锥砸进他的心里。 “不管那份手术报告现在是被烧了,还是被狗叼走了。” “我的手术报告,的确,是被你偷走的。” “你,就是搞出这一切事情的根源。” “你毁了我的心血,让我在全院面前丢尽了脸,现在还指望我反过来去给你求情,原谅你?” 秦东扬的眼神,冷得像手术刀:“曾医生,你的脸,也真够大的。” 曾医生的身子,剧烈地一晃,几乎站立不稳。 秦东扬的话,像一把无情的锤子,将他最后一丝幻想,砸得粉碎! 是啊…… 自己才是那个贼啊…… 凭什么指望受害者来可怜自己?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将他彻底淹没。 秦东扬看着他那副魂飞魄散的模样,眼中没有半分波澜。 他抬手,一根一根地,掰开了曾医生抓着他胳膊的手指。 在他即将转身离去的那一刻,他脚步微顿,留下最后一句话:“与其在这里指望我原谅你。” “不如动动你那不太好使的脑子,想一想。” “那个偷走你藏在被服库里的手术报告的人,到底是谁。” “抓到他,你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曾医生却是一愣,随后就哭丧着脸,声音里带着彻底的崩溃:“怎么可能找得到?” 秦东扬的脚步,连顿都没顿一下,只是冷冷地,从牙缝里又挤出一句话。 “为什么找不到?” 他的声音,像是冬夜里最硬的冰碴子。 “你去偷我手术报告这事儿,有哪些人知道,难道你自己心里,就没点数吗?” 曾医生下意识地反驳:“我……我谁也没告诉啊!” “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跟别人说!” 秦东扬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缓缓侧过身,清冷的月光勾勒出他冰冷的侧脸轮廓,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 “是吗?”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千钧的重量。 “那你倒是说说。” 秦东扬的目光,像两道x光,要把曾医生的五脏六腑都看穿。 “你是怎么想到,要去偷我的手术报告的?” 说完这句话,他再没有丝毫停留,头也不回地,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夜色里。 那挺拔的背影,决绝得不带一丝温度。 …… 帮曾医生? 秦东扬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黑暗中,浮起一丝冷酷的讥诮。 他可没那么大度。 他不过是,想看狗咬狗罢了。 让曾医生这只蠢蛤蟆,去咬吴瀚烨那条藏在暗处的毒蛇。 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 而曾医生,还像个木桩子一样,愣在原地。 第254章 眼神里的嫉妒,藏都藏不住! 夜风吹得他浑身发冷。 脑子里,却像有一台老旧的放映机,卡顿着,嗡嗡作响地,反复回放着秦东扬最后那个问题。 我是怎么……想到要去偷报告的? 我是怎么……想到的? 他茫然地眨着眼,浑浊的眼球费力地转动着。 记忆的碎片,开始一点一点地,从混沌的浆糊里浮现出来。 那天下午…… 好像是……在食堂里…… 到处都很嘈杂,吴瀚烨端着餐盘,状似无意地凑到他身边坐下…… 轰! 曾医生的脑子里,那道灵光,像一颗炸雷,猛地炸开了! 就是他! 是吴瀚烨! 曾医生的头皮,瞬间一麻! 一股凉气,比刚才秦东扬带给他的,还要刺骨百倍,从尾椎骨直冲上后脑勺! 他一直觉得吴瀚烨这人笑面虎似的,跟谁都挺好。 可现在一想,吴瀚烨好像……一直就看秦东扬不顺眼! 秦东扬晋升,吴瀚烨请客吃饭,笑得比谁都灿烂,可那眼神里的嫉妒,藏都藏不住! 一个可怕的念头,像毒藤一样,瞬间缠住了他的心脏! 他怂恿我去偷!他知道我嫉妒秦东扬,又知道我胆小怕事,成不了大事! 他算准了我偷了报告之后,不敢声张,只敢偷偷摸摸地藏起来! 然后,他再像个黄雀一样跟在我后面,找到我藏报告的地方,把报告拿走,一把火烧掉! 这样一来,秦东扬的心血毁了! 吴瀚烨的仇报了! 而我!我就是那个偷了东西,还毁了证据,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百口莫辩的替罪羊! 好一招借刀杀人!好一招一石二鸟!好毒的心计! 想到这里,曾医生浑身猛地打了个激灵,像是刚从冰窖里被捞出来一样,牙齿都开始咯咯作响! 恐惧!无边的恐惧瞬间攥紧了他的喉咙!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不能被开除!我不能替他背这个黑锅! 周院长!对!去找周院长! 现在只有周院长能救我!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什么屈辱,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地,朝着住院部大楼,疯了一样地冲了回去! 曾医生像一头发了疯的公牛,一头扎进了黑夜里。 吴瀚烨! 这个名字在他心里,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来回地搅动着,刮着他的五脏六腑,疼得他龇牙咧嘴! 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烧成灰烬! 他甚至开始觉得,自己从头到尾都是无辜的。 我根本就没想去报复秦东扬! 对!我没有! 我就是嘴上抱怨几句,发发牢骚! 都是吴瀚烨!是他!是他一步步地怂恿我,给我挖好了坑! 人心就是这样。 当大祸临头,总会下意识地,为自己寻找最完美的借口。 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从罪恶的泥潭里,摘得一干二净。 对于身后那摊子烂事儿,秦东扬连眼角的余光都懒得再给一个。 穿过寂静的巷子,推开自家院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把井里的水抽干,再下去好好清洗一遍。 可下一秒。 他就愣在了原地。 院子里,竟站着黑压压的一群人,全都是左邻右舍的老街坊。 他们正围着院子中央那口水井,有的提桶,有的拉绳,吆喝着,忙得热火朝天。 秦东扬彻底呆住了。 一个正在用毛巾擦汗的大叔看见了他,咧开一口白牙,笑呵呵地走了过来。 “小秦回来啦?” 秦东扬回过神,一脸错愕:“李大叔,你们这是……” 李大叔把毛巾往肩膀上一搭,豪爽地一挥手。 “嗨!我们大伙儿合计着,你上了一整天班,又是急诊又是救人的,回来还要一个人鼓捣这口井,那不得到半夜去?” 旁边一个大妈也接口道:“就是啊秦医生!这次要不是你反应快,我们这片儿还不知道要倒下多少人呢!你救了我们这么多人的命,我们帮你洗口井,算个啥!” 李大叔又说:“吃过午饭,大家伙儿就都过来了,这不,都快见底了,保准给你刷得干干净净!” 秦东扬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被灯光映照得汗津津的、朴实的笑脸。 心里那片因为医院里的勾心斗角而结成的冰,仿佛被一股最炽热的暖流,瞬间冲刷得干干净净。 只剩下,暖洋洋的一片。 他的喉咙有些发紧,声音都带上了一丝沙哑。 “谢谢……谢谢大家了,真是太麻烦你们了。” “快歇歇,都快歇歇!我这就去给你们烧水泡茶!” 他连声说着,转身就快步朝厨房走去。 刚一推开厨房的门,一股热气就扑面而来。 昏黄的灯泡下,刘秋霜正踮着脚,吃力地抱着一个大水壶,往灶上的锅里倒水。 而小小的刘小雪,则蹲在灶膛前,学着大人的样子,一本正经地往里添着柴火,小脸被火光烤得通红。 秦东扬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 瞬间,就软成了一滩水。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过去,一把接过了刘秋霜手里的水壶。 “我来我来!” 他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 “你们俩小心点,别靠这么近,烫着了!” 他把水倒进锅里,又顺手摸了摸刘小雪的头,才问道: “这水是哪儿来的?干净吗?” 刘秋霜仰起脸,指了指门外,眼睛亮晶晶的。 “是刘爷爷提来的!” “刘爷爷说,这是从前面那个机械厂的职工大院里接的自来水,龙头里放出来的,是干净的!”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雀跃:“刘爷爷还说,今天晚上,咱们可以用这个水做饭啦!” 秦东扬的心里,感慨万千。 这一刻,他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什么叫“远亲不如近邻”。 这些朴素的善意,比任何的晋升和荣誉,都更能温暖人心。 他把水壶稳稳地放在地上,对刘家姐妹笑了笑。 “你们看着火,我出去谢谢刘爷爷。” 说完,他转身走出了厨房,目光在院子里那群忙碌的身影中,寻找着那个提水来的老人。 秦东扬一眼就看到了院子角落里,正叉着腰指挥大家伙儿的刘爷爷。 第255章 这东西我真不能收! 他快步走了过去:“刘爷爷!听秋霜说你给我们提水来了?真是太谢谢您了!” 刘爷爷回过头,看到是他,摆了摆手,一脸的理所当然。 “这点事儿,谢啥?”老爷子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你今天可是救了咱们这一整条巷子的人!” 他伸出粗糙的手指,挨个点了一圈院子里的人。 “咱们也就是给你洗洗井,打点水,还能做点啥?” 一句话,说得秦东扬心里又是一热。 他正想再开口,院门外忽然又传来一阵喧闹。 “秦医生在家吧?” “我们给秦医生送点东西!” 话音未落,几个提着篮子的大婶就挤了进来。 为首的张大婶一看见秦东扬,眼睛都亮了,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过来,把一个沉甸甸的篮子就往他怀里塞。 “秦医生,这是我家刚从地里摘的青菜,还带着露水呢!你拿去吃!” 另一个王大妈也把手里的篮子递了过来,里面码着十几个土鸡蛋。 “这是我家老母鸡下的蛋,有营养!你这几天累坏了,得好好补补!” 甚至还有人提来了一块油光锃亮的腊肉,和几串晒得干透的鱼干。 “秦医生,别嫌弃,自家做的!” 秦东扬怀里被塞得满满当当,一时间手足无措:“使不得!使不得!” 他连连摆手,想要把东西还回去。 “大家伙儿的心意我领了,但这东西我真不能收!” 张大婶把脸一板,不乐意了。 “咋的?秦医生,你这是瞧不起我们这些庄稼人拿出来的东西?” 王大妈也跟着帮腔:“就是!你救了我们的命,我们送点吃的怎么了?你要是不收,就是不把我们当街坊!” 秦东扬被她们一通抢白,弄得是哭笑不得。 他知道,再推辞下去,就真的伤了这些淳朴邻居的心了。 他只好抱着一堆东西,重重地点了点头:“行!我收下!我收下!谢谢大家!谢谢张大婶王大妈!” 见他收了,大婶们的脸上这才重新绽开了笑容。 秦东扬把东西一股脑地送进厨房,交给了刘秋霜,转身出来,二话不说,直接挽起了袖子。 “我也来!” 他从李大叔手里抢过一个水桶,也加入了清洗水井的行列。 大家伙儿看他一个大医生,半点架子都没有,干起活来比谁都利索,心里的敬佩和亲近又多了几分。 秦东扬一边卖力地往外提着井里的泥水,一边问道:“李大叔,你们自家的井都弄好了?” 李大叔抹了把汗,咧嘴一笑:“今天上午,大家伙儿就把巷子口那口公井给收拾干净了,晾着蓄水呢!明天估计就能有水了!” 另一个邻居接口道:“是啊,先把公井弄了,大家都能去那儿打水应应急。你这儿我们是商量好了,得先紧着你来!” 李大叔点头道:“对!别的人家,早一天晚一天洗都行,你这儿不行!你明天还得上班救人呢,总不能让你回来连口干净水都喝不上!” 秦东扬提着水桶的手,微微一顿。 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一句发自肺腑的感谢。 “谢谢……真的谢谢大家了。” 他又想起一件事,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对了,那个莫光辉……公安那边有信儿了吗?”这话一出,院子里原本热火朝天的气氛,瞬间冷了几分。 说起莫光辉,李大叔“呸”的一声,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那孙子!”他的脸上满是鄙夷和愤怒,“昨天晚上连夜就跑了!现在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张大婶也咬牙切齿地说道:“真是个丧尽天良的畜生!咱们巷子里住了这么多年,竟然养了这么一条毒蛇!” 李大叔又补充道:“不过,巷子里有几家跟他家沾点亲戚的,也算有点良心,把他可能跑去的地方都跟公安同志说了。”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抓到那狗日的!” 秦东扬听着大家伙儿义愤填膺的话,心里的念头却悄悄转了几个弯。 抓到? 他觉得,悬。 李大叔他们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莫光辉既然敢在全巷子的井里下毒,就绝不是个没脑子的蠢货。 一个心思歹毒又敢下死手的人,跑路的时候会去亲戚家? 那不是等着公安上门来抓吗? 他要逃,就一定会逃去一个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地方。 不过这话,他没说出口。 眼下人心惶惶,需要的是希望,而不是一盆冷水。 再说,公安那边有了线索,总比没头苍蝇一样乱撞要强,只能慢慢排查了。 秦东扬压下心里的思绪,看着院子里一张张淳朴热情的脸,一股暖流再次涌上心头。 他指了指厨房门口堆成小山似的菜和肉,朗声笑道: “大家伙儿都辛苦了!” “正好,菜也够,肉也多,今儿都别走了,就在我这儿吃饭!” “我亲自下厨,咱们好好喝两杯!” 没想到,他话音刚落,李大叔就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那可不成!” 王大妈也跟着笑骂道:“秦医生,你这是要我们把你家吃穷啊!” “你这儿就三张嘴,我们这乌泱泱十几号人,一顿就能把你这菜篮子给掏空了!” 张大婶快人快语地接道:“就是!家里的婆娘孩子都做好饭等着呢!你赶紧歇着,别忙活了!” “你明天还得去医院救人,养足精神才是正经事!” 一番话说得秦东扬无法反驳,心里却是熨帖得不行。 又忙活了十几分钟,水井里的淤泥和污水被彻底掏了个干净。 李大叔把最后一个破水桶扔上地面,拍了拍手上的泥。 “行了,秦医生!” “井给你清干净了,盖上盖子,让它自己慢慢渗水,明天早上起来,保准又是满满一井清水!” “我们走啦!” “秦医生你快回屋歇着吧!” 一群汉子说笑间,扛着工具,勾肩搭背地就走了,来时轰轰烈烈,去时也洒脱利落,不带走一片云彩。 秦东扬站在院子里,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和那口焕然一新的水井,许久,才转身回了屋。 他手脚麻利地用邻居们送来的新鲜青菜和腊肉,做好了三菜一汤。 青菜碧绿,腊肉透亮,鸡蛋金黄。 第256章 那个亡命之徒,根本就没离开县城! 刘小雪给他盛好了一碗米饭,乖巧地递了过来:“姐夫,吃饭!” 秦东扬接过了饭,不由得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我们家小雪真乖!” 饭桌上,三人安安静静地吃着饭。 经历了白天的一场大乱,这片刻的温馨宁静,显得格外珍贵。 秦东扬夹了一筷子腊肉,咸香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开,但他心里的那根弦,却始终没有松下来。 他在脑海中,悄无声息地呼唤了一声。 “小一。” “莫光辉……有办法追踪到他的去向吗?” 片刻的寂静后,一个机械又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 【警告:宿主权限不足。】 【本系统为高科技医疗辅助系统,非全球定位缉凶系统,无法执行该项指令。】 小一的回答,直接而冰冷。 秦东扬在心里苦笑了一下。 也是。 自己这是病急乱投医了。 让一个医疗系统去抓逃犯,确实是为难它了。 他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眼神却渐渐沉了下去,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望向了沉沉的夜色。 他现在最担心的,根本不是莫光辉跑去了外地,从此逍遥法外。 他真正担心的…… 是那个亡命之徒,根本就没离开县城! 他就像一条受伤的毒蛇,正潜伏在县里某个不为人知的阴暗角落,吐着信子,死死地盯着自己。 等着在所有人都放松警惕的时候,再扑上来,给自己致命一击! 那条毒蛇会攻击谁? 攻击他秦东扬? 他一个大男人,身手也不差,莫光辉想动他,得掂量掂量。 可是四个妹妹呢? 这个念头就像一根毒刺,猛地扎进了秦东扬的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他不敢往下想。 只要稍微一想,就觉得五脏六腑都揪成了一团,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儿。 万一……万一莫光辉为了报复他,在四个妹妹上学放学的路上埋伏…… 不! 秦东扬猛地甩了甩头,将这个可怕的画面从脑子里驱逐出去。 他又觉得,这不可能。 以莫光辉的脑子,干出这种捅破天的大事,肯定是第一时间远走高飞,逃得越远越好! 他怎么敢还留在县城里?那不是等着公安上门,自己往枪口上撞吗? 两种念头在脑子里疯狂打架,一个让他心惊肉跳,一个又让他稍稍安心。 可这种不确定的感觉,更折磨人! 他烦躁地扒了一口饭,却味同嚼蜡。 他再次在脑海里,带着一股子不甘心的劲儿,冲着小一质问道: “小一!” “你连一个病人复杂的病情都能分析得头头是道,推演出最佳治疗方案!” “一个大活人,他的逃跑路线,你就分析不出来?” “这不合逻辑!” 小一的声音依旧是毫无波动的机械音。 【分析人类行为需要基于其完整的个人数据、心理侧写、行为模式及过往经历。】 【本系统缺乏目标人物“莫光辉”的相关数据。】 【无法进行有效分析。】 秦东-扬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差点把这茬给忘了。 对啊,数据! 小一是个系统,是台超级计算机,它需要的是数据! 秦东扬只觉得眼前一黑,瞬间又亮了起来,心里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 他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在脑海里追问道: “你的意思是……”“只要有莫光辉的具体资料,你就能分析?!” 【可以尝试。】 小一的回答,干脆利落。 秦东扬“噌”地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姐夫?怎么了?” 刘秋霜和刘小雪被他吓了一跳,都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 秦东扬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他端起自己那碗还没吃完的饭,脸上挤出一个笑容。 “没事,突然想起点事。” “你们先吃,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 说完,也不等姐妹俩再问,他端着饭碗就大步流星地冲出了院门。 夜色下,巷子里静悄悄的。 秦东扬深吸一口气,直接走到了隔壁李大叔家门口。 李大叔一家人正围着桌子吃饭。 “李大叔,忙着呢?” 秦东扬笑着打招呼,人已经自来熟地凑了过去。 “哟,秦医生,你这是?” 李大叔愣了一下。 秦东扬用筷子指了指自己的碗,笑道:“家里菜太好,米饭不够了,来您这儿蹭一碗。” “嗨!多大点事儿!” 李大叔立刻让他婆娘去盛饭,热情地招呼他坐下。 秦东扬顺势就坐了下来,一边扒拉着饭,一边状似无意地聊了起来。 “李大叔,说起来,这个莫光辉……在咱们巷子住了多久了?” “他?”李大叔撇了撇嘴,“有好些年头了,以前在乡下插队的,后来才回城里。” “这小子,从小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秦东扬眼睛一亮,立刻追问:“怎么说?” “嘿,你问我算是问对人了!” 李大叔来了兴致,压低了声音,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莫光辉的老底全给抖了出来。 “他是独子,莫老实和董丽娟那叫一个宠啊!七岁了还尿床呢!” 【数据记录:过度溺爱导致性格骄纵,存在羞耻创伤。】 “上学那会儿就爱跟人打架,下手黑着呢!” 【数据记录:暴力倾向,攻击性强。】 “后来下乡去了大西北,听说在那边吃了不少苦,跟人为了半个馍馍都能打得头破血流!” 【数据记录:生存环境恶劣,有野外生存经验,地点:大西北。】 秦东扬端着碗,一家一家地串门。 从李大叔家,到王大妈家,再到张大婶家…… 半个小时后,秦东扬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而小一的数据库里,已经建立起了一个完整的“莫光辉档案”。 从他三岁偷邻居家的鸡食,到七岁还尿床,再到二十岁下乡,二十五岁回城……所有街坊邻里知道的鸡毛蒜皮,都被小一分门别类,整理成了冰冷的数据。 秦东扬站在院子中央,闭上眼睛。 “小一,开始分析。” 【正在基于目标人物心理模型、行为逻辑、生存技能进行推演……】 【推演中……】 【推演完成。】 【排除亲友投靠可能性,概率低于1%。】 【排除潜伏县城伺机报复可能性,风险过高,概率低于5%。】 【综合分析,目标人物最大概率的选择是:逃亡。】 秦东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逃往哪里?” 【根据其下乡经历及心理侧写中的“熟悉环境偏好”,目标人物最有可能的逃亡方向为……】 【大西北。】 轰! 秦东扬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 大西北?! 那个他曾经插队,吃尽苦头,也最熟悉怎么活下去的地方! 第257章 证据呢? 大西北! 这三个字,像一道惊雷,在秦东扬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第一个念头,就是立刻冲去公安局,把这个惊天的发现,告诉负责案子的公安同志! 可他的脚刚抬起,就又硬生生钉在了原地。 不行,不能就这么去。 秦东扬的眉头,死死地拧成了一个疙瘩。 大西北那么大,莫光辉既然敢往那儿跑,就说明他对那个地方熟得不能再熟。 他知道哪里能藏身,哪里能找到吃的,怎么躲过所有人的眼睛。 公安就这么大张旗鼓地找过去,别说抓人了,恐怕连个影子都摸不着,反而会打草惊蛇! 莫光辉不是傻子,他既然知道自己在大西北下过乡,就肯定会猜到,公安在县城和亲戚家扑空之后,早晚会把目光投向那里。 一旦让他察觉到风吹草动,他会立刻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到那个时候,再想抓他,就是真正的大海捞针了! 更重要的是…… 秦东扬的眼神,在深沉的夜色里,闪过一丝骇人的寒光。 就这么把他抓回来,然后呢? 一颗子弹,一了百了? 太便宜他了! 秦东扬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指节捏得咔咔作响。 他脑海里闪过的,是那十几个躺在病床上口吐白沫、痛苦挣扎的街坊邻里。 是刘秋霜和刘小雪那两张惊恐未定的小脸。 是那条毒蛇,在阴暗的角落里,吐着信子,准备随时咬断她们喉咙的森然景象。 想就这么痛快地死?没门! 秦东扬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一股混杂着后怕与暴怒的火焰,几乎要冲破他的理智。 在公安抓到他之前,他要用自己的方式,让这个畜生,好好尝一尝什么叫绝望! …… 第二天,秦东扬准时到了医院。 他径直走向了三楼的会议室。 按照周院长昨天的交代,今天院里要开会,专门讨论对曾医生的处理决定。 秦东扬推开会议室的门。 周院长已经到了,正坐在主位上,脸色严肃地翻着一份文件。 而曾医生,则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局促不安地站在周院长的身后。 看见秦东扬进来,他的眼睛猛地一亮,脸上立刻堆起了一个近乎谄媚的讨好笑容:“秦……秦医生……” 秦东扬的目光从他脸上一扫而过,淡漠得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什么也没说,径直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只当没看见。 曾医生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尴尬地悬在嘴角,比哭还难看。 没多久,医院里几个行政级别的副院长、主任,也都陆续到了。 小小的会议室里,气氛显得有些凝重,所有人都知道今天要谈的是什么事。 曾医生这件事,你说大吧,好像也算不上。 他毕竟没有对医院或者病人,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不可挽回的严重损失。 可你要说小吧,这事儿的性质又极其恶劣。它暴露出来的,是曾医生那小肚鸡肠,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的红眼病心态。 这种人品,太可怕了。 今天他能因为嫉妒,去偷窃同事的手术病例,明天,他会不会因为眼红,就在手术台上给你使绊子? 谁敢把自己的后背,交给这么一个随时可能捅刀子的“战友”? 周院长清了清嗓子,他合上手里的文件,眼神锐利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秦东扬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停顿了一秒:“人都到齐了,那就开会吧。” 周院长的声音不高,但在死寂的会议室里,却显得格外清晰:“今天把大家叫来,主要就是为了研究讨论,对曾医生的处罚决定。” 他话锋一转,看向垂手站在一旁的曾医生:“不过,在讨论之前,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让大家都知道一下。” “昨天晚上,曾医生来找过我。”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唰”地一下,聚焦到了曾医生的身上。 曾医生被看得浑身一哆嗦,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钻进去。 周院长没理会他的窘迫,继续说道:“曾医生说,他去偷秦医生的手术报告这件事,从头到尾,只有吴瀚烨医生一个人知道。” “所以他推断,如果有人能从他藏报告的地方,把报告再次偷走并且损毁……” “那个人,只可能是吴瀚烨吴医生。” 话音刚落,一直像鹌鹑一样缩着的曾医生,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抬起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对!就是他!周院长,各位领导,就是吴瀚烨!”他指天画地,声音都变了调,带着一股子破釜沉舟的歇斯底里,“我……我一开始就是对他秦东扬有点怨言,可我真没想过要报复他啊!” “是吴瀚烨!一直是他!是他在我耳边煽风点火,说秦东扬怎么怎么坏,说他不配当主治,我……我才一时鬼迷心窍的!” 他越说越激动,眼眶通红,几乎要哭出来,可怜巴巴地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而且,我发誓!我就是想把他的手术报告偷走藏起来,让他着急一下,等他急完了,我肯定会还回去的!” “我压根儿就没想过要毁掉啊!” 这番鬼话,听得会议室里一众领导直皱眉头。 谁信?事儿都干绝了,现在跑来哭哭啼啼地说自己是被人怂恿的,说自己本意是好的? 骗鬼呢! 一个分管人事的副主任,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曾医生,话说得再好听,也没用。” 他盯着曾医生,一字一句地问道,每个字都像一颗钉子:“证据呢?” 证据呢? 这三个字,像三记重锤,狠狠砸在了曾医生的心口上。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嗬嗬”作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整个人,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彻底熄灭了,化为灰烬。 昨天晚上,周院长也是这么问他的。 证据呢? 曾医生拿不出来。 可周院长心里,其实是信了几分的。 他相信的不是曾医生的人品,而是基本的逻辑。 曾医生再蠢,也不至于在毁掉了报告之后,又跑来跟自己说,报告只是被他藏起来了,结果却拿不出来。 这不是自己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吗?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干这种蠢事。 可相信归相信,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空谈。 没有证据,哪怕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份手术报告,就是被躲在暗处的吴瀚烨给毁掉的,他们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曾医生站在那里,垂着头,肩膀垮了下来,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丧失了所有的心气。 第258章 我反对!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沉寂。 每一秒,都像被拉长了的橡皮筋,绷得人喘不过气。 曾医生的脸色,从惨白变成了死灰,像是被宣判了死刑的囚犯,只等着铡刀落下。 周院长环视一圈,缓缓开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安静:“都说说吧,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处理?”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先说!” 刚才质问曾医生的那位人事副主任,第一个拍了板。 他是个五十多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男人,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 “必须开除!”他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我们是医院,救死扶伤的地方!医生的医德,比天还大!” “今天他能因为嫉妒去偷同事的报告,明天他就能因为眼红,在手术台上动歪心思!” “这种人,就是个定时炸弹!留在医院里,是对所有病人和同事的不负责任!”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在场的几个行政领导,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 曾医生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浑身冰凉。 “我反对!”一个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 说话的是一位年纪稍长的副院长,主管后勤,平时是个老好人,“我觉得,王主任的话,有点言重了。” 他推了推自己的老花镜,慢条斯理地说道。 “曾医生这次犯的错,性质虽然恶劣,但毕竟没有造成实质性的损失。” “再说了,他也是一时糊涂,被人蛊惑。” “开除,这个处分太重了。这等于是一棍子把人打死,彻底断了他的生路啊。” “我看,不如就给他一个重大警告,留院察看一年,以观后效。” 人事部的王主任眉头一皱,立刻反驳:“李副院,你这是糊涂!这是原则问题!跟有没有造成损失,有什么关系?” “难道非要等出了人命,再来后悔吗?” 王主任疾言厉色:“你这是纵容!是包庇!” 李副院长顿时一脸的不赞成:“我怎么就纵容了?年轻人犯了错,就不能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王主任冷哼了一声:“机会?那要看犯的是什么错!”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眼看就要在会议室里吵起来。 其他人面面相觑,谁也不好插话。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这事儿,还真就不好办。 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高主任,轻轻敲了敲桌子:“李副院,王主任,你们别吵了……” 高主任是手足科的大主任,平时不苟言笑,极有威严,他一出声,争吵的两人立刻闭上了嘴。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高主任的眼神,在王主任和李副院长的脸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了秦东扬的身上:“我看,我们在这儿争来争去,也没什么意义。” 他的声音很平静:“这件事,秦医生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要怎么处理,不如……听听他的意见?” 这话一出,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随即,纷点头。 “对啊!高主任说得对!” “是这个理儿!该问问小秦的意见!” “当事人最有发言权嘛!” “唰”的一下! 十几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齐齐聚焦在了秦东扬的脸上。 那一瞬间,曾医生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他的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秦东扬,眼珠子都快瞪裂了。 那眼神里,混杂着哀求,恐惧,还有一丝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希冀。 他知道,自己的生死,全在秦东扬接下来的一念之间! 秦东扬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沉默了。 足足过了半分钟,他才缓缓抬起头,迎上了所有人的目光。 “虽然没有证据……”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但我相信曾医生的话。” 轰! 曾医生的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颗惊雷! 他……他说他相信我? 他竟然相信我?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瞬间涌上了他的心头,让他几乎要当场尖叫出来! 可下一秒,巨大的恐惧又将他死死攥住。 他怕! 他怕秦东扬的下一句话,就是那个该死的“但是”! 他死死地咬着嘴唇,把所有的希望和恐惧,都压在了那未说出口的后半句话上。 秦东扬看着他,眼神淡漠,继续说道:“所以,我觉得,没必要开除。” “严重处分,重大警告,就够了。”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 曾医生腿一软,差点直接跪在地上。 他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紧接着,两行滚烫的眼泪,不受控制地从他眼眶里喷涌而出! 活下来了! 我活下来了! 他看着秦东扬,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拼命地点头,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秦医生……他是个好人啊! 他明明是受害者,却……却还愿意相信我,还愿意为我求情! 我当初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 我为什么要听吴瀚烨那个王八蛋的挑唆,去干这种猪狗不如的混账事! 想到这里,一股新的、更加强烈的恨意,从他心底疯狂地滋生出来。 对!本来就不是我的错!我压根就没想过要报复秦医生! 都是吴瀚烨!是吴瀚烨那个阴险毒辣的小人,一直在背后怂恿我,蛊惑我!是他毁了报告,还想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我头上! 吴瀚烨!我跟你没完! 秦东扬将曾医生那副感激涕零又瞬间转为怨毒的神情,尽收眼底。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谁也没有察觉到的,冰冷的弧度。 他之所以要留下曾医生,理由很简单。 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能把吴瀚烨怎么样,可曾医生,现在一定恨透了吴瀚烨。 一条被逼到绝路,又被自己亲手从悬崖边上拉回来的疯狗。 这个时候,最需要做的,就是把他放回医院里,让他去咬!去跟吴瀚烨死磕! 更何况…… 自己还卖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从今往后,他曾医生对自己,还不得感激涕零,言听计从? 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 第259章 畜生!我简直就不是人! 秦东扬的目光,从曾医生那张涕泪横流的脸上,缓缓移开,落在了周院长的身上。 他补充了一句:“昨天曾医生也找我谈过。” “他说,他家里就指着他这份工作养家糊口。” “老婆孩子,一大家子人,要是他被开除了,就只能全家跟着喝西北风了。” 说完,他像是觉得这事再正常不过,轻轻耸了耸肩:“至少,他老婆孩子是无辜的。” 轰隆! 这句话,比刚才那句“我相信你”的杀伤力,还要大上十倍! 如果说刚才曾医生是被从地狱里拉了回来,那么现在,他感觉自己简直就是被秦东扬亲手捧上了神坛! 他……他竟然连我的家人都考虑到了? 我这种背地里捅他刀子的畜生,他竟然还在为我的老婆孩子着想? 噗通! 曾医生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竟直挺挺地朝着秦东扬的方向跪了下去! 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他用拳头死命地捶着自己的胸口,发出了野兽般的呜咽。 畜生!我简直就不是人! 我怎么能对秦医生这样的好人,动那种龌龊的心思! 我该死!我真该死啊! 周院长看着这一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满脸都是复杂又欣赏的感慨。 他看向秦东扬的眼神,彻底变了:“小秦啊……” 他由衷地说道。 “你这胸怀……我老头子今天算是开了眼了!” “这才是我们医生该有的样子!高风亮节!品德高尚啊!” 人事部的王主任,此刻也是一脸的羞愧,老脸涨得通红:“是啊!秦医生这气度,我……我自愧不如!” 副院长老李更是连连点头,像是在看自己的得意门生。 “有担当!有仁心!咱们医院,能有小秦这样的年轻医生,是咱们的福气!” 一时间,整个会议室里,赞美之词不绝于耳。 秦东扬,仿佛成了道德的楷模,圣人的化身。 他只是腼腆地笑了笑,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院长,各位领导,你们真是过奖了。” “我只是觉得,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嘛。” 这番谦虚,更是让众人对他好感倍增。 会议结束了。 众人三三两两地起身离开,看向秦东扬的目光里,都带着一股发自内心的敬佩。 唯独秦东扬,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没动。 周院长正准备走,看到这一幕,脚步一顿,又返了回来。 他关切地坐到秦东扬旁边,压低了声音。 “小秦,怎么了?” “是不是对这个处理结果……还有什么想法?” 他的语气和善:“你别有顾虑,这里没外人,你要是觉得罚得轻了,我们……” 秦东扬连忙站起身,摇了摇头。 “院长,您误会了,我没有意见。” “我留下,是想跟您汇报另一件事。” “哦?”周院长有些意外,“什么事儿?” 秦东扬沉吟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是这样的。” “我昨天下班回家,跟我家附近院儿里的街坊们聊了聊天。”“有几位大哥,当年是去大西北下过乡的。” 这话一出,周院长的眼神立刻变得专注起来。 秦东扬继续说道:“他们说,大西北那边,条件太苦了。” “很多老百姓看个病,都要跋山涉水,走上几十里山路。” “医疗资源更是稀缺得可怜,很多地方,到现在都还是靠着那些半农半医的赤脚大夫撑着。”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仿佛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力量,让周院长听得入了神。 “所以我在想……”秦东扬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周院长,“咱们医院,能不能组织一下,派一支医疗队过去,支援当地的医疗建设?” 他顿了顿,抛出了一个更大的构:“甚至,我们可以把这件事,做成一个长期的,固定的项目。” “每年,都派一批医生过去。” “用我们的力量,帮他们缓解一下医疗压力,也算是我们作为救死扶伤的医生,该尽的一份社会责任。” 周院长脸上的欣赏和激动,在听到这个庞大的构想后,慢慢凝固了。 他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 不是不赞同,而是……为难。 “小秦啊……”周院长斟酌着词句,原本洪亮的声音都压低了几分,“你这个想法,格局很大!非常大!” “说实话,我听得都有些热血沸腾。” 他话锋一转,叹了口气:“但是……这事儿,我一个院长,拍不了板啊。” 周院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脸上满是无奈。 “成立一个长期的、跨省的医疗支援项目,这已经不是咱们医院自己能决定的事了。” “这事儿,起码得县里牵头。”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说得还不够清楚,又补充了一句,声音更轻了:“不,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县里牵头,都不一定能成。” “这得市里点头才行!” 秦东扬眼中灼灼的光芒,像是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瞬间黯淡了几分。 他的眉头,立刻就拧成了一个疙瘩。 周院长看着他这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反倒是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老狐狸般的狡黠。 “你这小子,”他用手指点了点秦东扬,“放着通天的路不走,在这儿跟我一个老头子皱眉头?” 秦东扬一愣。 周院长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你跟虞家的关系,我还是知道一点的。” “你那位前老丈人,虞书记,不就在县委坐着吗?” “这事儿,你跟他去聊聊,不比跟我说管用?” 秦东扬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 周院长看他开了窍,笑意更深了。 “至于市里那边……那就更好说了。” “你小子是不是忘了?” “你前脚才刚把郭书记他爹,从鬼门关里给拉回来!” “你现在提的这个事,利国利民,是天大的好事,是实打实的政绩!” “他郭书记,有理由拒绝你吗?” 周院长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秦,听我一句劝。” “这事儿你要是真办成了,不仅仅是为老百姓做了好事。” “这份功绩,对你以后在事业上的发展,那可是……大有裨益啊!” 然而,秦东扬几乎是立刻就摇了摇头。 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第260章 只有一片滚烫的赤诚 “院长,以后怎么样,不重要。” 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没有半分对“功绩”和“事业”的贪恋,只有一片滚烫的赤诚。 “我只想尽快去大西北。”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沙哑:“自从昨天听那些下过乡的大爷们说完,我一晚上都没睡踏实。” “只要一闭上眼,我仿佛就能看到那些为了看病要跋山涉水几十里的病人,看到那些在土房子里苦苦支撑的赤脚大夫。” “院长,我的力量可能微不足道。” 秦东扬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狠狠地砸在周院长的耳膜上。 “但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只要有人开始行动,那至少就有了帮到他们的可能!”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像两把出鞘的利剑,直视着周院长。 “而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那大西北的人民,就真的只能永远这么苦下去了!” 周院长整个人都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呆坐在椅子上,半天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他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火焰,死死地盯着秦东扬。 那火焰里,是震撼,是激动,更是一种被尘封多年的理想,再次被点燃的滚烫!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这小子……这小子他娘的是个真正有大爱的人啊! 过了许久,周院长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把胸中的所有感慨都吐出来。 他站起身,走到秦东扬面前,一双大手重重地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好!说得好!” 周院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小秦,你今天……又给我这把老骨头上了一课!” 他看着秦东扬,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欣赏和赞叹:“这才是医者仁心!这才是我们该有的社会责任感!” 秦东扬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周院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用力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我们不能什么都不做!” “这样!”他当机立断,语气变得果决,“市里那边,我等会儿就去找市中心医院的袁院长!我们两家医院联名,以你秦东扬个人的名义,向市卫生局递交申请报告!” “县里这边,”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秦东扬,“就按我刚才说的,你亲自去找虞书记谈!” “我相信,没人会拒绝这样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好事!” 秦东扬的眼中,终于露出一丝动容。 他朝着周院长,郑重地鞠了一躬:“院长,谢谢您。” 周院长欣慰地笑了,扶起他:“该说谢谢的是我,是你点醒了我这个快要退休的老头子!” …… 离开了会议室,走廊里空无一人。 会议室的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咔哒”声。 就在那门锁落下的瞬间,秦东扬脸上所有滚烫的赤诚与激昂,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抹去,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和一丝隐藏在平静之下的,冰冷。 他要去大西北,当然不仅仅是为了那些素未谋面的病人。 那些都是真的。 但更重要的,他要去抓的,是一条隐藏在茫茫大西北的毒蛇。莫光辉! 当然,如果能借着抓捕莫光辉的机会,顺手推动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为大西北的人民带去一些真正的帮助,他何乐而不为? 这甚至能成为他最好的伪装。 毕竟,莫光辉就算再怎么自大,也绝对不会想到,清河县会为了抓他一个人,而兴师动众地搞出一个跨省的长期医疗支援项目。 他莫光辉,哪有那么大的面子? 只可惜,他不知道。 秦东扬只要一闭上眼,就能想起那天,因为自己一时的犹豫,导致莫光辉那个丧心病狂的疯子,给整条街的街坊邻居集体投毒的惨状! 那份深入骨髓的内疚与愤怒,至今仍在灼烧着他的神经。 他很不爽!非常不爽! 这笔血债,秦东扬要让他用命来偿! 秦东扬面无表情地穿过走廊,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径直走向了另一栋楼。 他到了虞司棋办公室前,伸手敲了敲门。 “进来!”办公室里传来了虞司棋的声音。 秦东扬立刻推门走了进来:“虞二哥。” 虞司棋正在看文件,看到他进来,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哟,稀客啊!我们的大功臣,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 秦东扬没跟他废话,开门见山地把成立医疗支援队,准备去大西北的想法,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虞司棋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了。 他放下腿,坐直了身体,脸上的表情从吊儿郎当,变成了彻彻底底的震惊。 他足足愣了十几秒,才表情严肃地看着秦东扬:“东扬,你是认真的吗?” 秦东扬点了点头。 虞司棋吐出一口气:“你这个想法……的确很不错!” 他绕着办公桌走了两圈,像是在消化这个信息,嘴里啧啧称奇:“行啊你!别人都是想着怎么往上爬,你怎么专挑这种苦地方钻?这思想觉悟,我真是……自愧不如!” 他夸了一通,忽然又笑了起来,眼神变得促狭:“不过,这种事儿你找我干嘛?” 虞司棋笑眯眯地看着他,朝门口的方向努了努嘴:“这可是大好事,是正儿八经的政绩!你应该直接去找我爸说嘛。” 他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用肩膀撞了撞秦东扬:“再说了,就咱们这关系,也不是外人,对吧?” 看到秦东扬没反应,虞司棋脸上的笑容更玩味了:“怎么?你小子不会是忘了吧?” “后天,可就是我爸的生日了,”他眨了眨眼,“你之前可是亲口答应了梦瑶,要来参加我爸生日宴的。” “这事儿,你总不能当着我的面,说你不认账了吧?” 别说,秦东扬还真把这事儿给忘了。 他最近忙得不可开交,各种事情一件比一件麻烦,虞书记的生日宴,早就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咯噔一下。 好在他反应够快,立刻给自己找补。 秦东扬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还带上了一丝理所当然的责备:“看你说的,我像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吗?” “虞叔的生日,我能忘?” 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继续扯谎:“礼物我都准备好了。” 第261章 心中一暖 虞司棋一听,顿时眉开眼笑,刚才那点试探和戏谑全都变成了实打实的开心:“我妈,还有我媳妇儿她们,都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虞司棋的脸上洋溢着一种即将合家团圆的幸福。 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盯着秦东扬。 “对了,你之前不是说,要给我媳妇儿好好检查一下身体吗?” “这次回来,正好是个机会啊!” 这话一出,秦东扬脸上的所有表情瞬间收敛。 那是一种从朋友间的轻松,切换到医生身份的严肃与郑重。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放心。” “嫂子的事,包在我身上。” “我一定给嫂子做个最全面的检查。” 他话音刚落,就在心里对小一发出了指令。 “小一,到时候你可别给我掉链子!” “务必,一定要把虞司棋媳妇儿的病症给检查出来!” 一个冰冷又绝对自信的机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放心。】 【只要扫描目标是标准人类,只要她得的是人类已知的任何一种疾病,就不可能逃过我的数据库。】 秦东扬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他重新抬起头,看向虞司棋,眼神里充满了医者的关切。 “嫂子她们什么时候到清河县?” 虞司棋想了想,答道:“我爸生日是后天,她们早几天就出发了,估计明天上午就到了。” 秦东扬立刻说道:“那就别拖。” “后天是虞叔大喜的日子,在生日宴当天谈论病情,总归有些不吉利。” “这样,明天下午,你带嫂子来医院一趟,我亲自安排检查。” 秦东扬的专业和周到,让虞司棋心中一暖。 他用力拍了拍秦东扬的肩膀,满眼都是感激和信任:“行!都听你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下午我带人过去!” …… 第二天上午。 清河县火车站,出站口。 人头攒动,广播声嘈杂。 虞家人几乎是全员出动,就连清河县的一把手虞书记,都破天荒地出现在了这里。 虞振邦带着三个儿子,还有把上午的课特意调开的女儿虞梦瑶。 一家四口,正焦急地望着出站口的通道。 “怎么还没出来?”虞梦瑶踮着脚,一脸担忧。 虞司棋看了看表:“别急,火车马上就要到了。” 话是这么说,他自己的眼睛也一眨不眨地盯着出口。 汽笛长鸣。 一列绿皮火车缓缓减速,带着巨大的轰鸣声,停靠在了站台上。 片刻之后,出站口的人流开始涌动。 终于,三个女人的身影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为首的那个,正是虞振邦的妻子宋月枝,旁边跟着她的两个儿媳妇,大儿媳妇怀里还抱着一个两岁大的小男孩。 “来了来了!”虞藏画第一个喊出声。 一家人立刻迎了上去。 各种嘘寒问暖,瞬间将这几个旅途劳顿的女人包围。 “路上累不累?” “孩子听不听话?” “总算是回来了!” 虞梦瑶一把就抱住了宋月枝。她好久没见到妈妈了。 “妈——” 下一秒,积攒了许久的情绪彻底爆发。 “呜呜呜……” 宋月枝看到许久未见的小女儿,瞬间就软得一塌糊涂:“哎哟,我的傻闺女。” 她的眼圈儿,一下子也红了,轻轻拍着虞梦瑶的后背,声音里带着一丝心疼的嗔怪。 “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哭鼻子,让嫂子们看笑话。” 一家人围了上来,脸上都带着温暖的笑意。 虞振邦看着这一幕,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柔和。 他清了清嗓子,发话了:“好了,都别在车站门口站着了。” “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 车上。 空间一下子变得私密起来。 宋月枝拉着虞梦瑶的手,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她一遍。 那眼神,仿佛要把女儿这些日子是胖了还是瘦了,都给看穿。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几分八卦的神秘:“梦瑶啊。” “你跟那个……秦医生,到底发展到哪一步了?” 她这一句话,立刻就让车里所有女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虞梦瑶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像是被火烧着了一样,说话也扭扭捏捏了起来:“我、我跟他就是普通朋友啦……” “普通朋友?”虞藏画一脸揶揄,故意凑到宋月枝旁边,夸张地嗅了嗅。 “妈,你闻闻。” “你闻闻小妹身上这味儿,香不香?” 宋月枝还真就配合地在虞梦瑶身上闻了一下,点了点头。 “嗯,是挺香的,一股子清甜的茉莉花味儿。” 虞藏画一拍大腿,像是抓住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这就对了!” 他笑着拆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一车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人家秦医生去市里支援做手术,那么忙,都不忘给咱们小妹带礼物!” “这香水,我可问过了,只有友谊商店才有得卖!金贵着呢!” 虞藏画看着虞梦瑶,挤眉弄眼地笑道:“你说说,这关系,能是‘普通朋友’四个字就概括的?” “你胡说什么!”虞梦瑶又羞又气,红着脸伸出手,用力地掐了一把虞藏画的胳膊。 “哎哟!”虞藏画怪叫一声,“谋杀亲哥了!” 抱着孩子的大嫂陈智慧,满脸都是兴奋的光。 她凑了过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虞梦瑶:“这么说,是真的处上了?” 她一脸“我懂的”表情,补充道:“小妹,这事儿可得抓紧!” “你大哥那个闷葫芦,在我面前可是把那个秦东扬夸上了天!” “要知道,从他嘴里听到一句夸人的话,那可比登天还难!” “这说明啊,那小伙子是真不错!” 虞梦瑶的脸,这下更是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把头转到一边,看着车窗外,不说话了。 开着车的大哥虞承书,从后视镜里看着妹妹的窘迫模样,笑了起来。 他声音沉稳,出来打圆场:“行了行了,都别逗小妹了。” “有什么可好奇的。” 虞承书慢悠悠地说道:“明天爸生日,他不是要来参加宴会吗?” “到时候,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当面问他不就行了?”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觉得有理。 第262章 这分明是捡了个天大的宝贝回来啊 没想到,坐在副驾驶的二哥虞司棋,却突然笑出了声:“那可不用等到明天。”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虞司棋转过头,看着自己刚从火车站接回来的媳妇儿向阳。 他脸上带着一丝关切,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媳妇儿,咱们下午就去医院。” 虞司棋宣布道:“东扬说了,你这身体,他要亲自给你好好检查检查。” 虞司棋这话一出,向阳的眼睛瞬间就瞪得溜圆。 她一把抓住丈夫的胳膊,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敢相信的颤抖:“我的情况……他也能看?” 向阳的呼吸都急促了些:“司棋,你……你真的跟他说过我的情况了?” 虞司棋反手握住妻子的手,用力捏了捏,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我当然说了。” 他语气笃定,带着炫耀般的自信:“他说,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不过,具体还得当面看看,才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向阳那双原本有些黯淡的眸子,瞬间就亮起了惊人的光彩。 “真的?”她的声音都拔高了八度,激动得脸颊泛红。 “他……他要是真能把我的身子治好,那可就……那可就太好了!” 说着说着,向阳的眼圈儿就红了。 她带着哭腔,声音里满是压抑已久的渴望:“我做梦都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啊!” 她转头看向大嫂陈智慧怀里那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 “现在,我天天就抱着小涛亲香。” “搞得那孩子现在一看见我,都吓得直往后躲。” 这话一出,车里的气氛微微一沉。 向阳不孕,是这个小家庭里一根说不出,却人人皆知的刺。 虞家人嘴上都说不介意,可向阳自己过不去这个坎。 她太喜欢孩子了。 现在,一丝希望摆在眼前,她整个人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 “我们下午就去!” 向阳已经是迫不及待了。 坐在后排的宋月枝,脸上还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她拉了拉身边的三儿子虞藏画,低声问:“那个秦东扬……不是才二十几岁吗?” “咋就这么厉害了?” 开着车的虞承书和副驾驶的虞司棋,都从后视镜里看到了母亲的疑惑。 虞司棋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清了清嗓子,像是在宣布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妈,你可别看人家年纪轻。” 虞司棋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车里的每一个角落。 “他前几天刚从市里回来,知道他干了件什么事吗?” “他把京城请来的专家都不敢动刀子的手术,给漂漂亮亮地做下来了!” “就凭这个,您说他厉不厉害?” 车里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京城来的专家都不敢做的手术? 虞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忍不住咋舌。 这个概念,对于他们来说,冲击力太强了。 大嫂陈智慧最先反应过来,她满眼放光地看着缩在角落里的虞梦瑶。她故意提高了声音,打趣道:“哎哟,我的好小妹!” “你这眼光可真毒啊!” “这哪是找了个对象,你这分明是捡了个天大的宝贝回来啊!” 虞梦瑶的脸,已经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一直沉默稳重的大哥虞承书,这时却忽然笑了起来。 他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满脸通红的妹妹,慢悠悠地开了口:“什么叫捡到大宝贝了?”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这大宝贝,原本不就是咱们家的吗?”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是啊,秦东扬和虞梦瑶,当年可是有过正儿八经婚约的。 这兜兜转转,宝贝还是自家的。 虞梦瑶这下是真扛不住了。 她双手捂着脸,发出蚊子哼哼一般的声音:“哥——!” “你们就别打趣我了!” 虞梦瑶这一声娇嗔,像是给车里沸腾的气氛添了一把干柴。 满车的欢声笑语,一直持续到家门口。 那辆吉普车稳稳停下。 一家人说说笑笑地进了门。 刚换好鞋,宋月枝就拉住了二儿子虞司棋的胳膊。 “司棋,你跟我来一下。”宋月枝的表情,难得地严肃起来。 虞司棋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顺从地跟着母亲进了卧室。 房门一关,宋月枝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深切的担忧。 她压低了声音,像是怕被门外的向阳听见:“司棋,你跟妈说句实话。” “那个秦东扬……他到底行不行?” 宋月枝的眼神里满是挣扎:“向阳这孩子,为了孩子的事,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是知道的。” “这要是给了希望,最后又是一场空……” 她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给了希望再失望,那才是最剜心刻骨的疼。 虞司棋沉默了片刻,随即脸上露出一个沉稳而坚定的笑容。 他扶着母亲的肩膀,让她在床边坐下:“妈,你放心。” 他的声音李让人信服的力量:“东扬他,不是那种没有分寸的人。” “既然他敢开这个口,那么我相信,他就一定有这个能力。” 宋月枝看着儿子笃定的眼神,心里的石头落下了一半。 她喃喃道:“你们几兄弟,对他的评价还真不是一般的高。” 宋月枝叹了口气,眼神飘向窗外,陷入了回忆:“上一次见他,还是五年前他爸走的时候。” “那孩子,就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一句话也不说,看着又沉默又内向。” “真没想到,这才几年工夫,竟然有了这么大的本事。” 虞司棋闻言,眼中也流露出一丝欣赏:“他就是那样的人。” “勤奋、刻苦,又肯钻研,关键是还不骄不躁。” 虞司棋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以他这个劲头,以后的成就,更是不知道会到什么地步。” 宋月枝赞许地点了点头,但她话锋一转,说出了自己心里最看重的一点:“本事不本事的,还在其次。” “单说他重情重义这一点,就已经胜过这世上太多人了。” 第263章 你还记得你宋阿姨吗? 在别人看来,秦东扬带着前妻留下的四个妹妹,那简直是天大的累赘,可在虞家人眼里,这恰恰是他身上最闪光的优点。 一个男人,能对毫无血缘关系的前妻家人做到不离不弃,那么将来,他自然也绝不会是一个会随意抛弃自己妻子和家庭的人。 这份担当和情义,千金不换。 至于多养几个孩子,负担会重? 虞家人,还真就一点都不在乎这个。 …… 午饭过后,向阳坐立不安。 那颗心,像是被揣在怀里的兔子,扑通扑通地跳个没完。 她几次看向虞司棋,嘴唇动了动,又把话咽了回去。 最后,还是虞司棋看出了她的忐忑,主动站起身:“走吧,我带你去医院。” 向阳猛地抬起头,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水汽和光亮。 宋月枝始终不放心,也跟着站了起来:“我跟你们一起去。” 大嫂陈智慧早就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了,也跟着站了起来:“那我也去看看,我对秦东扬简直太好奇了!” 角落里,虞梦瑶咬着嘴唇,也想跟着去。 可她下午还有两节课,还得去学校呢。 最终,她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二哥二嫂,在母亲和大嫂的陪同下,怀揣着一份沉甸甸的希望,出门去找那个让她心绪不宁的秦东扬了。 比起虞家那边堪比赶考的紧张忐忑,秦东扬这边,却是出奇的淡定。 对他而言,这不过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诊断。 小一既然说了能查出病因,那就绝不会有任何差错,所以,他压根就没把这事儿太放在心上。 甚至在上午,他还好整以暇地接了一台不大不小的外科手术。 手术很成功。 等他脱下手术服,洗了把脸,回到自己办公室门口时,脚步却顿住了。 门没关严,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压低了的说话声。 秦东扬有些好奇地推开了门。 在看清里面的情形时,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小小的办公室里,竟然坐了三女一男。 男的他认识,是虞司棋。 那三个女的…… 秦东扬的目光飞快地扫过。 一个年长些,保养得宜,气质温婉,此刻正带着审视和好奇打量着他。 另外两个年轻的,一个端庄大气,脸上带着几分期待;另一个则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眼神里全是藏不住的紧张和希冀。 电光石火间,一个念头在秦东扬脑海中炸开。 虞司棋的妻子、大嫂,还有……母亲? 如果自己和梦瑶的事能成…… 那这不就是自己未来的二嫂、大嫂和……丈母娘?! 饶是秦东扬两世为人,脸皮厚比城墙,此刻也难免生出了一丝不好意思。 “咳,”他清了清嗓子,率先打破了沉默,“不好意思,刚刚在手术台上,让大家久等了。” 他这一开口,办公室里几人的目光瞬间全部聚焦到了他身上。 “哎哟!好久不见了,东扬!”宋月枝第一个站了起来,脸上瞬间堆满了热情的笑容,“我们有五年没见了……你还记得你宋阿姨吗?” 不等秦东扬说话,她有温柔地开口:“没事儿没事儿,你忙你的正事要紧!” 她一边说,一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秦东扬。 个子高,身板正,眉眼清俊,气质沉稳。尤其是那双眼睛,干净又透亮,像是能看透人心。 好!实在是好! 宋月枝的眼睛早就笑成了一条缝,那眼神,活脱脱就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秦东扬的目光在两个年轻些的女人身上掠过。 【目标锁定:向阳。心率112,血压轻度升高,肾上腺素分泌异常。符合长期焦虑及心理紧张特征。】 小一的声音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了那个眼神最紧张的女人身上。 秦东扬冲她温和一笑:“你就是虞二哥的爱人,向阳嫂子吧?” 他开口直接,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来,先坐下,我帮你检查一下身体。” 这一声“向阳嫂子”,让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尤其是向阳自己,她猛地抬起头,杏眼里满是错愕。 他……他怎么知道是我?我们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啊! 惊讶过后,向阳那颗悬着的心,反而奇迹般地落回了肚子里。 能一眼就认出自己,说明他心里有数,不是在敷衍。 这会儿,她倒是不急了。 反而笑眯眯地看着秦东扬,眼角弯成了好看的月牙:“秦医生,你这可有点不按套路出牌啊。” “咱们这第一次见面,连个自我介绍都还没做呢。” 她语气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娇嗔和熟稔,瞬间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虞司棋一拍大腿,立刻会意:“哎呀,你看我这脑子!” “光顾着激动,忘了介绍了!” 他连忙站起身,指着自己的母亲。 “东扬,这是我妈,宋月枝,你们五年前见过的。” 然后又指了指身旁的大嫂:“这是我大嫂,陈智慧。” 最后,他走到妻子身边,揽住她的肩膀,眼神里满是温柔和骄傲:“这个,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我爱人,向阳。” 秦东扬听着虞司棋的介绍,脸上也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抹郑重。 他连忙也想介绍一下自己,可话到嘴边,才发现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好多说的。 最后,他只干巴巴地憋出了一句:“哦,我叫秦东扬。” “噗嗤——” “哈哈哈哈!” 办公室里,虞家的女人们瞬间笑成了一团。 刚才还略显紧张的气氛,一下子就被他这句耿直的自我介绍给戳破了。 向阳捂着嘴,眉眼弯弯,打趣道:“我们当然知道你是秦东扬啦。” 她拖长了语调,意有所指:“毕竟,是我们家小妹订了婚五年的未婚夫嘛。” 秦东扬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饶是他脸皮再厚,被当着这么多“娘家人”的面点破这层关系,也有些遭不住。 大嫂陈智慧也跟着笑,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以前光听他们说,今天一见,东扬你可真是个一表人才!” “长得又俊,还这么年轻有为!” 她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语气里满是真诚的赞叹:“你是不知道,我们家那口子,还有司棋他们几个,天天在家里夸你,写信回来也夸!” “尤其是我们家那位,我认识他这么多年,就没见他这么佩服过谁!” 这话一出,秦东扬的脸更红了,简直像是要烧起来,一时间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他只能尴尬地笑笑,嘴里含糊着:“没……没那么夸张。” 第264章 妈这可是胳膊肘往外拐了 宋月枝一看这情形,立马板起了脸。 她嗔怪地瞪了两个儿媳一眼:“瞧你们这姐妹俩!” “这是来看病的,还是来挤兑人家东扬的?” 陈智慧立刻冲着向阳挤了挤眼睛,小声嘀咕道:“哎哟,妈这可是胳膊肘往外拐了。” “咱们小妹这还没过门呢,这就护上女婿了!” 秦东扬的脸,已经彻底没法看了。 他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宋月枝好气又好笑地伸出手,在陈智慧的胳膊上轻轻拍了一下:“行了,别闹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东扬还在上班呢,赶紧说正事儿!” 这话一出,办公室里刚才还轻松活跃的气氛,瞬间就沉静了下来。 陈智慧和向阳都收起了玩笑的神色。 所有人的脸上,都换上了一副严肃而期待的表情,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秦东扬身上。 秦东扬也暗暗松了口气,迅速调整好状态,恢复了医生的专业和沉稳。 他看向向阳:“嫂子,你坐,我先给你把个脉,问几个问题。” 向阳点点头,乖巧地在椅子上坐好,将手腕伸了出来。 “结婚多久了?”秦东扬一边问,一边伸出三指,搭在了向阳的手腕上。 “三年了。” “月事规律吗?会不会腹痛?” 向阳的眼神黯了黯,声音也低了下去:“时准时不准,来的时候小腹又坠又胀,疼得厉害。” “看过不少医生,都说是宫寒,开了不少中药,也吃了不少西药,一直没见好。” 她问什么答什么,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积攒了五年的委屈和期盼。 秦东扬闭上眼睛,神情专注,手指下的脉搏平稳,却略显沉细。 在别人看来,他是在认真地切脉诊断。 但实际上,他的意念,早已沉入了脑海之中。 【小一,全面扫描,分析病因。】 【扫描中……目标:向阳。生理结构分析……激素水平分析……病理分析……】 冰冷的机械音在脑中飞速闪过,一幅精细到细胞级别的人体结构图,在秦东扬的意识里缓缓展开。 【诊断结果:双侧输卵管远端粘连、部分堵塞,伴有慢性盆腔炎。同时存在黄体功能不全,导致子宫内膜容受性差,难以着床。】 【综合评价:典型原发性不孕症,在当前医疗条件下,诊断困难,几无治愈可能。】 输卵管粘连堵塞,加上黄体功能不全! 秦东扬心中了然。 这两个问题,任何一个在七十年代末都是天大的难题。 输卵管粘连,在这个年代,除非开腹探查,否则很难确诊,更别提疏通了。至于黄体功能不全这种内分泌问题,更是超出了绝大多数医生的认知范畴,他们只会用一个笼统的“宫寒”来解释一切。 难怪向阳辗转求医好几年,都毫无结果。 几秒钟后,秦东扬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了丝毫的紧张,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自信。 他看着满脸希冀的向阳,以及她身后屏住呼吸的虞家人,缓缓地,清晰地吐出了四个字。 “这病,能治。” 这四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在安静的办公室里轰然炸响。 又像是一缕穿透了五年阴霾的阳光,瞬间照亮了向阳灰败的眼眸。 “能治……”向阳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一把抓住秦东扬的胳膊,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是不是说……治好了,我就能……我就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带着小心翼翼的、几乎要碎裂的期盼。 秦东扬迎着她恳切的目光,点了点头,语气严谨而肯定:“只要二哥的身体没问题,理论上,是完全可以的。” 站在一旁的虞司棋,嘴角狠狠地抽了一下。 这话怎么还带上他了? 而向阳,在得到了这个梦寐以求的答案后,紧绷了三年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断了。 “哇——”她猛地捂住脸,再也控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那哭声里,有委屈,有辛酸,但更多的是释放和狂喜。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把秦东扬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 他手足无措地愣在原地,看看向阳,又看看旁边同样震惊的陈智慧和宋月枝。 虞司棋反应最快,一个箭步冲上来,将妻子紧紧搂在怀里,手忙脚乱地拍着她的背。 他一边轻声安慰着“好了好了,不哭了,这是大好事”,一边扭头对一脸错愕的秦东扬解释道:“东扬,你别介意,她……她就是太激动了。” 秦东扬回过神来,连忙摆了摆手:“我明白,我明白。” 宋月枝也红了眼眶,她走上前,心疼地抚摸着向阳的头发。 “这孩子……为了要个娃,这三年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 “我们虽然不在意孩子的问题,但是她自己心里压力大,又想要个孩子,看遍了医生,喝的中药比饭都多。” “今天总算是盼到头,看到希望了,能不激动吗?” 秦东扬等向阳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才开口说道:“嫂子,你先别急着高兴。” 他一开口,所有人的目光又重新聚焦在他身上。 “你的情况比较复杂,需要先做一个手术,解决输卵管粘连的问题。” “手术之后,还得用中药好好调理身体,把底子养好。” 他看着向阳,很认真地补充了一句:“这个过程可能会很长,要孩子,怎么也得等到明年了。” 向阳从虞司棋怀里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却已经露出了一个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 “没关系!我等得起!” 她用力地点头,声音响亮而坚定:“只要有希望,别说等到明年,等多久都行!” 这股子韧劲和喜悦,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秦东扬见她如此,也笑了:“好。” “既然这样,那我就给嫂子你安排手术。” 他想了想,说道:“明天是虞叔叔生日,你们肯定要庆祝。这样,后天你先来办住院,做个术前检查,观察一下身体情况。” 第265章 “我保证完成任务! 手术就安排在大后天上午。” “好!好!”向阳连连点头,像个听话的学生,“都听你的,都听秦医生的安排!” 秦东扬又转向虞司棋:“虞二哥,你也是医生,手术前后的禁忌和注意事项,你应该比嫂子更清楚。” 虞司棋立刻立正站好,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放心吧秦医生!我保证完成任务!” “我保管让她严格遵守医嘱,绝对不乱吃不乱来!” 他这副样子,把刚收住眼泪的向阳又给逗笑了。 秦东扬看着他们,心里也为他们高兴。 用现代医学的微创手术精准解决器质性病变,再用传统中医固本培元,调理内分泌。 这种中西医结合的治疗方案,对现在的医疗体系来说,确实相当麻烦,但对他而言,却是最有把握的。 事情敲定,虞家众人心里的那块大石头也总算落了地。 秦东扬下午还有工作,她们也不便多做停留。 陈智慧又拉着秦东扬的手,热情地说了好几句感谢的话。 宋月枝则是一脸郑重地叮嘱他:“东扬,明天中午,一定要来家里吃饭,你虞叔叔可盼着你呢!” 秦东扬笑着应下:“知道了,阿姨,我一定到。” 一家人这才千恩万谢,喜气洋洋地离开了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带上。 虞家人离去的脚步声和欢声笑语,仿佛还回荡在走廊里。 秦东扬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能治好一个被判了“死刑”的病人,这种成就感,比拿多少奖金都来得痛快。 可紧接着,一个新的难题,又悄然浮现在他心头。 明天……虞振邦的生日宴。 送什么礼物? 之前为了应付虞司棋,他随口就说礼物已经备好。 这牛皮吹得一时爽,现在要兑现,可就让人头疼了。 送烟酒?太俗,而且对身体不好。 送名表古玩?太贵重,容易引人非议,这年头也需要注意影响。 送给虞振邦这种级别的人物,又有可能是自己未来的老丈人,礼物既要显心意,又不能落痕迹,分寸拿捏极难。 秦东扬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脑中念头飞转。 有了! 他在心里默念道:“小一。” “指令接收,主人,有何吩咐?” 冰冷的机械音在脑海中响起。 “帮我检索一份适合虞书记这个年纪的养生药膳,要规格高,效果好,但用料不能太扎眼。” “正在检索高级权限数据库……检索完毕。” “推荐:宫廷秘方‘八珍延年汤’。此方源自前朝御医手稿,以八种温和药材辅以老母鸡文火慢炖,有滋补气血、健脾益肾、安神延年之奇效。药材常见,炮制手法特殊,符合主人要求。” 秦东扬嘴角微微勾起。 就是它了。 “将详细配方、炮制手法及火候要点,全部传输给我。” “传输完毕。” 秦东扬立刻起身,拿起外套。 他得趁着下班,去中药房把这些药材亲自配齐。 明天一早,亲手为虞书记炖上这么一份独一无二的“生日礼物”。 …… 与此同时,普外科的医生办公室里,气氛却有些诡异。 吴瀚烨靠在窗边,刚好看到虞司棋一家人喜气洋洋地从住院部大楼里走出来。 他看着那个方向,语气酸溜溜地对旁边正在写病历的同事说道:“啧啧,看见没?秦医生这可真是艳福不浅啊。” “除了咱们院的蓝大美女,这外面的桃花也是一朵接一朵。” “你瞧瞧,老的少的,什么类型的都有。” 他这话里,透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和恶意。 旁边写病历的医生闻言,手上的笔一顿,诧异地抬起头,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 “老吴,你胡说什么呢?”那医生皱起了眉头,压低了声音。 “你没看到走在最前面的虞司棋医生吗?” 吴瀚烨嗤笑一声:“看到了啊,那又怎么了?陪着病人来看病呗。” “毕竟谁不知道咱们秦医生是个全科医生啊!”他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那语气的酸味儿谁都能听得出来。 “陪病人?”那医生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子,“那是他自己的家人!走在他身边的是他爱人,是文工团的!那个年纪大点的是虞书记的夫人,也就是虞医生的亲妈!” “你说这种话,是真不怕被虞医生听见,回头给你穿小鞋?” “什么?!” 吴瀚烨的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虞书记的夫人?虞医生的老婆? 他刚才那番话,岂不是把秦东扬和虞家的女眷全都编排进去了? 这要是传出去,那还了得! 他脸上瞬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连忙摆手。 “哎呀,你看我这张破嘴,我……我就是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 “开玩笑?”同事的脸色沉了下来,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吗?这叫造谣!” “吴医生,我知道你一直跟秦医生不太对付,但做人得有底线。” “像这种无凭无据,败坏人家名声的话,以后还是少说为妙!” 办公室里其他几个竖着耳朵听的同事,也都投来了不赞同的目光。 吴瀚烨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扯着嘴角,僵硬地点了点头:“知道了,知道了,以后注意,以后绝对不乱说了。” 嘴上这么说着,他垂在身侧的手,却死死地攥成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一股无名的邪火在他胸中熊熊燃烧。 他恨! 恨秦东扬那副永远云淡风轻的模样! 更恨自己,刚刚为什么就没管住嘴! 他最近实在太烦躁了,眼看着秦东扬一步步青云直上,风光无限,自己却还在原地踏步,心里那股气堵得他快要发疯,才会如此口不择言。 这笔账,他默默地,又记在了秦东扬的头上。 胸口那股邪火,烧了整整一个上午。 吴瀚烨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快要爆炸的煤气罐。 只要再来一点火星,就能把他彻底点燃。 第266章 是不是你偷的? 偏偏,火星就来了。 “砰”的一声! 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吴瀚烨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 来人是曾医生,一张脸涨得通红,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吴瀚烨!” 曾医生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他面前,一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 “我那份手术报告,是不是你偷的?!” 吴瀚烨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怎么会知道?他明明做得天衣无缝! 那天晚上,他特意避开了所有人,确定了没有人看到自己。 不像曾医生那个蠢货,偷秦东扬报告的时候,鬼鬼祟祟,生怕别人看不见。 一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他的脑子。 秦东扬! 他想起了前天,秦东扬看他的那个眼神——平静,淡漠,却像是什么都看透了。 难道是他告诉曾医生的?可他不可能有证据! 这种事,空口白牙,秦东扬怎么可能乱说? 想到这里,吴瀚烨反而镇定了下来。 他甚至扯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慢悠悠地靠回椅背上:“曾医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自己偷了秦医生的手术报告,被医院抓了个现行,现在还想反咬我一口?” “你脑子没病吧?” 他打定了主意,死不承认,反正没有证据,谁也奈何不了他。 曾医生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的鼻子:“你!你少他妈给我装蒜!就是你干的!” 吴瀚烨靠在椅背上,双臂环胸,一副看好戏的嘴脸:“我说曾医生,你马上就要被开除了,别临死还想拉个垫背的啊。” “咱们俩,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干嘛要害你?” 曾医生的怒火,像是被这句话浇了一盆冷水,瞬间熄灭了,只剩下冰冷的寒意。 他死死地盯着吴瀚烨,一字一顿地反问:“对啊。” “我们俩,往日无怨,近日无仇。”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吴瀚烨被他问得一噎,随即嗤笑一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疯话。”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几秒后,曾医生突然冷笑了一声。 那笑声里,充满了嘲弄和一丝……怜悯:“行,你不承认没关系。” “不过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吴瀚烨的耳朵里,“我,还没被开除。” 吴瀚烨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只是停职两天,让我反省一下。” “等这两天过去了,我,还会回来上班的。” 说完,曾医生不再看他那张瞬间变得惨白的脸,转身大步离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吴瀚烨一个人,如坠冰窟。 吴瀚烨的脸色,由惨白转为铁青,再从铁青变得酱紫。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以秦东扬那种睚眦必报、小肚鸡肠的性格,曾医生偷了他的东西,他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开除!必须是开除! 昨天早上开会,周院长明明把秦东扬也叫过去了! 难道秦东扬连这点能量都没有? 一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吴瀚烨混乱的脑子。 他不是没有能量,他是故意的! 秦东扬……他一定是猜到了! 猜到是我从被服库里,偷走了曾医生藏起来的那份报告! 可他没有证据! 对,他没有证据!所以他不能直接动我! 所以……他就把曾医生留了下来! 就像留下了一条疯狗!一条专门用来咬我的疯狗! 秦东扬!你好狠!你好毒! 吴瀚烨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想冲出去找人理论。 刚一转身,却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 是曾医生。 他根本就没走,就那么靠在门框上,双臂抱在胸前,冷冷地看着他。 那眼神,活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想通了?”曾医生扯了扯嘴角,脸上尽是嘲讽。 吴瀚烨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窜了起来。 但他还是强压着怒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曾医生,你清醒一点。” “你自己做错了事,别跟条疯狗一样到处咬人。” 曾医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他直起身子,一步一步走了过来,逼到吴瀚烨的面前:“我疯了?” “吴瀚烨,我他妈是疯了!” “可我这条疯狗,是你亲手放出来的!”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声音嘶哑,充满了恨意:“如果不是你天天在我耳边煽风点火,我会去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吗?!” 曾医生的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吴瀚烨的脸上。 吴瀚烨被他这番话给问得一愣,随即,竟然气笑了:“呵。” 他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曾医生,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你自己嫉妒心强,见不得秦医生比你好,又因为被秦东扬下了面子,所以才手脚不干净被抓了,现在想把屎盆子扣我头上?” “我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去了吗?” “你干这些破事儿,跟我有他妈一毛钱关系?” 吴瀚烨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再说了,我要是想搞他,用得着你这种蠢货?”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曾医生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吴瀚烨的鼻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吼出来的:“吴瀚烨!你他妈还跟我装蒜!” “你忘了?!” “上个礼拜,在食堂!” “就是你!端着餐盘坐到我对面,跟我说秦东扬的风凉话!” 吴瀚烨听完,非但没有半点心虚,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了一声。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白大褂的领子,眼神里的轻蔑,像刀子一样扎人:“我说了什么?” 他一脸无辜,甚至摊了摊手。 “我可什么都没说。” “曾医生,咱们都是成年人了,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你是不是把你自己心里的想法,当成是我说的话了?” 吴瀚烨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咱们讲点道理,好不好?” “这件事的根本,是你自己心里不平衡!” “是你自己嫉妒秦东扬比你年轻,比你爬得快!” 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曾医生的心口上。 第267章 第一次正式登门拜访 吴瀚烨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逼问:“秦医生在办公室加班加点写手术报告,这事儿,咱们普外科,乃至全院,谁不知道?” “可为什么?” “为什么别人都没动歪心思,就你一个人,像个贼一样,跑去偷了?” 吴瀚烨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说白了,你曾医生……” “骨子里,就不是个好东西!” “你!”曾医生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没给活活气死。 他指着吴瀚烨,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吴瀚烨居高临下地看着曾医生,脸上满是厌恶和撇清。 “像你这样,小肚鸡肠,自己干了脏事儿,还死不认账,非要往别人身上泼脏水的人……”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弄:“我吴瀚烨,可是惹不起。” 他说完,轻蔑地冷笑一声。 伸手,一把将挡在身前的曾医生扒拉到一边,就像是推开一件令人作呕的垃圾。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曾医生一个人,像一尊石化的雕像,僵在原地。 良久。 他死死地盯着吴瀚烨消失的背影,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翻涌着滔天的怨毒和恨意。 双拳,攥得咯咯作响。 牙齿,几乎都要咬碎。 吴瀚烨!你给我等着! 你把我当枪使,用完了就扔,还敢这么羞辱我! 只要让我抓到机会…… 我一定! 一定让你死得很难看! 与医院那边的风起云涌、暗流涌动不同,秦东扬这边,却是一片岁月静好。 天刚蒙蒙亮,秦东扬就已经在厨房里忙活开了。 砂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浓郁的药膳香气,混着食材的清香,飘满了整个屋子,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他站在灶台前,时不时地揭开盖子看一眼,用长柄木勺撇去表面的浮沫。 动作专注,一丝不苟。 等一锅汤炖得色泽金黄、醇厚香浓,外面的天也彻底大亮了。 秦东扬关了火。 他小心翼翼地将滚烫的药膳倒进一个大号的保温桶里,严丝合缝地盖好盖子。 做完这一切,他才回屋换上一身干净挺括的中山装,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 整个人瞧着,精神又利落。 拎上保温桶和另外准备好的两瓶好酒,秦东扬这才不紧不慢地出了门。 目的地,虞家。 …… 今天的虞家,从一大早就开始热闹非凡。 里里外外,人来人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喜气,一片忙碌景象。 真要说起来,今天不单单是虞家老爷子虞振邦的寿辰。 更重要的,是秦东扬,这个未来的女婿,第一次正式登门拜访。 这意义,可就大不一样了。 厨房里,宋月枝系着围裙,正指挥着大儿媳妇和二儿媳妇准备午宴的菜色。 她忙里偷闲,看到丈夫虞振邦从院子里踱步进来,忍不住就把他叫住了。 “老虞,你过来一下。”虞振邦闻言,背着手走进了厨房:“怎么了?毛手毛脚的,别烫着自己。” 宋月枝拿毛巾擦了擦手,看着丈夫,忽然叹了口气。 “你说说,咱们当初,是不是差点就办了件天大的糊涂事?” 虞振邦一愣:“什么糊涂事?” 宋月枝的眼神里带着后怕,忍不住感慨:“还能是什么?就是东扬和咱们梦瑶的婚事啊!” “就因为外面那些不靠谱的传言,咱们差点就棒打鸳鸯,让两个孩子错过了。” “现在想想,我这心里都还发慌呢。” 说着,她忍不住嗔怪地瞪了丈夫一眼。 “都怪你!” “当初也不派人去好好打听清楚,听风就是雨,非得让梦瑶写信去退婚。” “这也就是东扬那孩子大度,不跟咱们计较,梦瑶又自己争气,两个人绕了一大圈,又走到了一起。”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庆幸:“要不然,这么好的一桩婚事,这么好的一个女婿,不就让你给亲手搅黄了?” 虞振邦被妻子连珠炮似的一顿数落,有点没脾气。 他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也挺冤枉的。 这事儿……能全怪我吗? 他心里嘀咕。 当初派去东扬他们村里打听的人,那可是他最信任的干事。 可传回来的话,叫一个难听。 好吃懒做,游手好闲,偷奸耍滑,成天不务正业…… 就没一句好听的! 是个当爹的,听到自己未来的女婿是这么个评价,谁能放心地把宝贝女儿嫁过去? 说实话,要不是他后来总觉得这事儿有点蹊跷,不放心,又自个儿乔装打扮,偷偷跑去了一趟…… 他恐怕到现在,还以为秦东扬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呢。 可那一次,是真的巧了。 他刚到村口,就撞见村里有人掉进了河里,闹哄哄的一片。 然后,他就亲眼看见,秦东扬是如何救刘秋霜的。 又是控水,又是掐人中,甚至……甚至在那个年代,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点没避嫌,就给人家做那什么……人工呼吸! 那份救人的果决,那份处变不惊的沉稳,还有那一身不知道从哪学来的急救本事…… 虞振邦当时就看出来了。 这小子,绝对不是传言里说的那个熊样! 他是个有担当、有本事的! 可又能怎么办呢?宝贝女儿梦瑶那封退婚的信,早就寄出去了!秦东扬也说了,绝对不会纠缠他们虞家。 他甚至连补偿都不要。 唉! 虞振邦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事儿啊,只能说,是天意弄人。 也幸好,是这两个孩子命里有缘,注定是一对儿,不然,就那么阴差阳错的…… 可就真的错过了。 就在这时,院子大门的方向,忽然传来了“笃笃笃”的敲门声。 声音不重,却清晰地传进了厨房里。 虞振邦还在那儿感慨万千呢,旁边的宋月枝眼睛却是一亮。 她一拍大腿,麻利地解下围裙往旁边一放:“哎哟!肯定是东扬来了!” 她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欢喜:“这孩子,真是个实诚人,说来就来,一点不拖沓。” 要知道,今天可是老虞的寿辰,除了自家人,他们就只请了秦东扬这么一个外客。 第268章 小气鬼! 她说着,人就已经快步走出了厨房,准备亲自去开门。 可她刚一走到堂屋,就看到一道倩影“嗖”地一下,比她更快地冲了出去。 是虞梦瑶。 宋月枝脚步一顿,看着女儿那急不可耐的背影,忍不住失笑出声。 她退回厨房门口,靠着门框,冲丈夫虞振邦小声打趣:“哎哟哟,瞧我这记性!” “我怎么给忘了,咱们家啊,还有个最盼着东扬来的呢!” 正冲向门口的虞梦瑶脚步一个趔趄,差点没被自己的脚给绊倒。 她听见了,但假装没听见,一张俏脸,“腾”地一下就红到了耳根。 她只觉得脸颊滚烫,连忙快走几步,一把拉开了院门。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秦东扬。 一身挺括的中山装,衬得他身姿挺拔,眉眼带笑,手里还拎着一个大大的保温桶和两瓶酒。 看到虞梦瑶,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今天没有去学校吗?”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像是带着暖意。 虞梦瑶的心跳漏了一拍:“我……我把课调到下午了。” 她微微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有些不敢看他。 “快……快进来吧。” 她扭捏地让开身子。 秦东扬刚一进门,宋月枝就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 “快,东扬,快进来坐!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太客气了!” 话音刚落,一个英姿飒爽的女人就端着茶走了过来,正是虞梦瑶的二嫂向阳。 “东扬你可算来了。” 向阳把茶放到桌上,笑吟吟地看着秦东扬,眼神却瞟向了旁边脸红得快要滴血的小姑子。 “我们家小妹这一上午,眼睛都快粘在门框上了,就盼着你呢!” 轰!虞梦瑶的脸,这下是彻底爆红,像是熟透了的番茄。 她又羞又气,忍不住重重地跺了一下脚。 “二嫂!” 这一声喊得,又娇又嗔,带着十足的窘迫。 向阳被她这副模样逗得“噗嗤”一声,乐不可支。 她摆了摆手,笑得眉眼弯弯:“好好好,二嫂不说了,不说了。” “再多说一句,咱们家的梦瑶就要原地炸了。” 秦东扬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 满屋子善意的哄笑声,让他这个当事人,耳根子也微微发烫。 正好虞振邦从厨房里出来,他像是找到了救星。 秦东扬立刻上前一步,将沉甸甸的保温桶郑重地递了过去:“虞叔叔,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瞬间就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虞振邦接过保温桶,脸上笑开了花:“好,好!你有心了!” 秦东扬笑了笑,接着解释道。 “这里面是我亲手炖的一锅药膳。” “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但对身体好。”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许,带着一丝只有男人才懂的神秘。 “延年益寿不敢说,但壮肾补虚,滋养身体的功效,还是很突出的。” 这话一出口,在场的几个男人,眼神瞬间就变了。 空气中,弥漫开一丝心照不宣的暧昧气息。 大家都是过来人,秒懂! 虞梦瑶的三哥虞藏画,戴着副眼镜,斯斯文文的,第一个凑了上来。 他扶了扶镜框,满眼都是研究员看到新课题时的好奇:“听起来挺厉害啊,东扬。”“我们……能尝尝吗?” 话音刚落,他旁边的二哥虞司棋就一脸无语地拍了他后脑勺一下。 “你一个连媳妇儿都懒得娶的光棍,吃这个干什么?瞎凑热闹!” 虞藏画不服气了,一把推开二哥的手:“你这脑子里想什么呢?别想歪了!” 他梗着脖子,一脸正气地辩解。 “这东西既然这么能滋补,那就说明是益阳补气,固本培元,对身体肯定是大有好处的!” 秦东扬闻言,笑着点了点头:“三哥说得对,确实是这个道理。” 虞藏画顿时得意了,冲着二哥扬了扬下巴。 那小表情,仿佛在说:看吧,我说的没错! 他刚想再显摆两句。 虞振邦一把就将他提溜到了一边去,跟拎小鸡似的。 “去去去,一边儿待着去!” 虞振邦瞪了三儿子一眼,宝贝似的把保温桶抱在怀里,生怕被谁抢了去。 “这是东扬特意炖了给我补身体的,你来凑什么热闹?” 他吹胡子瞪眼:“你才多大年纪?毛头小子一个,身强体壮的,现在就需要补了?” 虞藏画满脸委屈:“爸,话不能这么说啊!”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大声申辩。 “我在研究院,天天对着那些数据和图纸,焦头烂额的,最是耗费心神!” “我这正是需要好好补一补的时候啊!” 虞振邦听得直翻白眼,护着怀里的保温桶,像是护着什么绝世珍宝。 他冲着三儿子虞藏画一瞪眼:“滚犊子!” “今天是我过寿,这是东扬特意给我炖的!” “你一个大小伙子,好意思跟你老子抢东西吃?” 虞藏画被骂得缩了缩脖子,但嘴上还不服气。 虞振邦压根不给他反驳的机会,下巴一扬,指着门外。 “你要真馋这口,想补补你那天天耗费心神的脑袋瓜子。” “也行!” “明天,自个儿上医院,挂东扬的专家号去!” “少在这儿盯着我的东西!” “噗……” 旁边的二嫂向阳一个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虞藏画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对着自己亲爹也翻了个白眼:“小气鬼!” 他小声嘀咕了一句。 站在一旁,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大哥虞承书,看到这一幕,也是没忍住,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走上前,伸手拍了拍秦东扬的肩膀:“他俩就这样,没大没小的,天天闹。” 虞承书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歉意。 “你别搭理他们就成。” 秦东扬闻言,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他的目光从斗嘴的父子二人身上扫过,眼神里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 “不会。” “我觉得……挺好的。” 他轻声说。 “虞叔叔和三哥这种相处模式,很热闹,很温馨。” 这话一出,虞承书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他这才猛地想起来,秦东扬的身世。 五年前,秦东扬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的爸爸,也去世了。 第269章 去大西北找莫光辉 自己刚刚那句无心的话,再加上眼前这父子吵闹的场景,是不是……正好戳到了他心里的伤疤? 虞承书的心里顿时涌上一股懊悔。 他觉得自己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为了赶紧岔开这个话题,他立刻换上了一副关切的表情:“对了,东扬。” “你最近在医院,工作上的事儿,都还顺利吧?” 这一问,反倒提醒了秦东扬:“说起来,我正好有一件正事儿。” 他脸上的那丝温情和感慨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他转过身,目光笔直地看向虞振邦:“虞叔叔。” 他的声音沉稳下来,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力量。 “其实今天来,除开给您贺寿,还有一件事……我想求您帮个忙。” “求”?虞振邦一听他用上这么重的字眼,脸上的嬉闹神色也立刻收了起来。 他把保温桶小心翼翼地放到桌上,表情严肃地看着秦东扬。 “哦?” “你说,什么事?” 整个堂屋的气氛,瞬间就从家长里短的温馨,转变成了公事公办的严肃。 秦东扬深吸了一口气,掷地有声地开口:“我想组织一批咱们医院的骨干医生,去一趟大西北,进行医疗驰援。” 这话一出,满座皆惊。 秦东扬没有停顿,继续说道:“咱们医院的条件好,但医生们见到的病症,大多是常见的。” “去大西北,一方面,可以让他们接触到更多不同的、甚至是罕见的病例,开拓视野,提升医术。” “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是能用我们的能力,去实实在在帮助当地那些缺医少药的贫苦人民。” 他每说一句,虞振邦脸上的表情就严肃一分。 老爷子从一开始的惊讶,到后来的倾听,再到此刻,眼神里已经满是审视和思索。 等秦东扬说完,虞振邦沉默了许久,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眼神里满是赞许:“东扬啊……” “你能有这个胸怀,有这份觉悟,真的……很不错。” 秦东扬却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虞叔叔,您过奖了。” “说实话,我这也是一时冲动,脑子一热,就有了这个想法。”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歉意。 “但我也知道,这事儿真要办起来,后续的各种审批手续、人员调动、后勤安排……肯定会非常麻烦。” “我只是动了动嘴皮子,后面,却要让不少人因此忙前忙后了。” 虞振邦闻言,却是大手一挥,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小子,说的这是什么屁话!” 他的声音洪亮,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魄力:“想干成大事,哪有不麻烦的?” “怕麻烦,就趁早回家抱孩子去!” 他话锋一转,眼神锐利了起来,直直地盯着秦东扬。 “不过……” “你这个想法,还是有点想当然了。” 虞振邦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所在:“大西北有多大,你知道吗?” “就凭咱们县医院这百十来号人,撒进去,连个水花都看不见。” “再说了,骨干医生都让你带走了,咱们县里的老百姓生了病,谁来治?” “这个家,还要不要了?” 这一连串的质问,句句都敲在要害上。 如果是寻常年轻人,被这么一问,恐怕早就慌了神。可秦东扬闻言,非但没有半分气馁,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自信的弧度。 “虞叔叔,您考虑到的这些,我来之前,就已经想过了,”他胸有成竹地开口,“所以,我已经提前跟我们医院的周院长通过气了。” “哦?” 虞振邦眉毛一挑。 秦东扬继续说道:“周院长已经答应,亲自出面,去找市中心医院的袁院长。” “到时候,我会以我个人的名义,向市中心医院正式提出医疗协作请求。” 这话一出,虞家几个人的表情都变了。 虞承书和虞司棋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这小子,玩的居然这么大? 秦东扬的声音依旧沉稳有力。 “所以,虞叔叔,到时候出发的,将不止是我们一个县医院。” “而是以市中心医院为核心,联合咱们市下属好几个县的医疗力量,组成一支真正庞大的医疗援助队伍!” “我们,要动,就动整个市的力量!” “啪!”虞振邦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 他双眼放光地看着秦东扬,像是要重新认识一下眼前这个年轻人。 “好!” “好小子!” “你这盘棋,下得比我想的要大得多!” 虞振邦在堂屋里来回踱了两步,脸上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既然市里愿意牵头,那这事儿,就好办了!太好办了!” 他忽然停下脚步,目光灼灼地看着秦东扬:“你小子要是信得过我,我这张老脸,还能再给你添一把火!” “我这边,可以帮你联系一下周边那几个省市的老伙计!” “他们手里,可都管着不止一家医院!” “到时候,咱们组织的,就不是一个市的医疗队了!” “而是一支跨省市的联合纵队!” 秦东扬的心脏,也跟着猛地一跳。 他站直了身体,郑重地、深深地朝着虞振邦鞠了一躬。 “那……就全拜托虞叔叔了!” 在他郑重的表情之下,却藏着另一层更深的心思。 去大西北找莫光辉,这是他的首要目的。 但能给大西北那些饱受病痛折磨的人民,带去切实的帮助和希望,同样是他真心想做的事。 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就如同周院长私下跟他说的,这不仅仅是一次援助,更是一份天大的政绩,一石多鸟,必须办得漂漂亮亮! 当然,秦东扬也清楚。 理想很丰满,但现实的问题也摆在眼前。 这件事,最大的难题有两个。 第一个,是钱。 如此庞大的队伍,人吃马嚼,医疗器械,药品耗材,哪一样不是天文数字? 第二个,就是去支援的这批医生的待遇和福利问题。 总不能让英雄们流血又流泪。 这些,就不是他一个医生能解决的了。 这,是虞振邦他们这些手握权柄的领导,需要去头疼的事。 虞振邦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第270章 你可别打我的歪主意 他脸上的兴奋慢慢沉淀下来,化作了深沉的思索。 片刻后,他猛地一拍大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行!”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他斩钉截铁地说道:“我明天,亲自去一趟市里!” “我去找郭书记当面碰一下,把这事儿,彻彻底底地给他聊透了!” 秦东扬的内心激荡,再次深深地向着虞振邦鞠了一躬。 “虞叔叔,这份情,我秦东扬记下了!” 虞振邦却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一把将他扶了起来。 “你小子,又来这套虚的!” 他嘿嘿一笑,眼里的精光一闪而过。 “你还谢我呢?这事儿要是真干成了,该谢你的人,是我才对!” 虞振邦毫不避讳地拍了拍秦东扬的肩膀:“你这哪是来求我办事?你这是明摆着,给我老虞送一份天大的政绩来咯!” 话音未落,旁边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虞藏画突然“啧”了一声。 他斜着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秦东扬,嘴角挂着一丝促狭的笑意:“要我说,还是东扬厉害啊。” “这不光是送政绩,这简直是送聘礼了。” “这还没过门呢,就先给未来老丈人送这么一份谁也拒绝不了的大礼!” “你!”一道清脆又带着羞恼的女声响起。 虞梦瑶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刚从厨房出来,正好把三哥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的脸颊“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红得像要滴出血。 她三两步冲到虞藏画跟前,扬起粉拳就在他背上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三哥!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虞梦瑶又羞又急,连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跟秦、秦医生……我们就是普通朋友!” “哦——”虞藏画故意拉长了声音,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对,对,对,普通朋友。” 他转过头,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又落回虞梦瑶通红的脸上。 “我爸过个生日,咱这一大家子亲戚里,就请了你这么一个‘普通朋友’。” “我懂,我懂。” 虞梦瑶的脸更红了,几乎要埋进自己的胸口里,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钻进去。 站在一旁的秦东扬,也是难得地露出了一丝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就在这时,宋月枝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你这个臭小子,一天到晚没个正形!” 她柳眉一竖,快步上前,一把就揪住了虞藏画的耳朵。 “哎哟!妈!妈!轻点!疼疼疼!”虞藏画顿时龇牙咧嘴地叫唤起来。 宋月枝根本不理他,揪着他的耳朵就往厨房里拽。 “让你打趣你妹妹!让你嘴上没个把门的!跟我进来!” 等进了厨房,门一关,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宋月枝立刻就松了手。 虞藏画正揉着自己发红的耳朵,就看见自己老妈非但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反而对他悄悄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干得漂亮,儿子!”宋月枝压低了声音,脸上全是赞许的笑容。虞藏画顿时得意起来,刚刚还龇牙咧嘴的脸上瞬间写满了“功臣”二字。 客厅里,虞藏画被揪走了,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的尴尬。 虞梦瑶脸上的红晕还未完全褪去,她为了打破这气氛,连忙抬起头看向秦东扬,主动转移了话题。 “那……那个,去大西北做医疗支援的事,你……你是不是也要去?” 秦东扬闻言,收起了那丝不好意思,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坚定起来。 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当然。” “这件事是我提出来的,我肯定要参加。” 他的目光深邃,语气不容置疑。 “而且,我会是第一批出发的医生,亲自带队前往大西北。” 开什么玩笑。 他秦东扬要是不去,怎么把那个叫莫光辉的王八蛋,从茫茫人海里给揪出来? 秦东扬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仿佛去大西北的茫茫戈壁,不是去吃苦,而是去赴一场早已定下的约。 他这副斩钉截铁的模样,让刚刚还因为三哥的调侃而羞红了脸的虞梦瑶,心里猛地就是一沉。 那点女儿家的羞意,瞬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失落感冲得一干二净。 “那……”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声音细若蚊蚋,“要去很久吗?” 秦东扬听到她的问题,从那份公事公办的严肃中抽离出来,看向她时,眼神柔和了些许。 他想了想,还是如实回答:“应该是的。” “这事儿一旦启动,第一批人员过去,怎么着也得一个月打底,时间长的可能三个月五个月……”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这还只是在那边进行援助的时间,路上来回的奔波,还没算进去。” 至少一个月…… 还不算路上…… 这几句话,像几块小石头,一颗一颗地砸在虞梦瑶的心尖上,泛起一圈圈酸涩的涟漪。 她的肩膀一下子就垮了下来,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无精打采的劲儿。 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人也还没说什么时候走呢,怎么自己这心里,就已经空落落的,开始舍不得了?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堵在了她的胸口。 “想啥呢?”二哥虞司棋在一旁看得真切,伸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自家妹妹的肩膀。 虞梦瑶被他一拍,回过神来,蔫蔫地抬起头。 “没想啥。”她嘴上应付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却直勾勾地盯住了虞司棋。 那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里面闪过的光,可半点不像“没想啥”的样子。 虞司棋是谁?跟她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亲兄妹,她这小脑袋瓜里打的什么算盘,他一眼就能看穿。 他立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警惕地往后退了半步:“我警告你啊。” 虞司棋指着虞梦瑶,一脸严肃:“你二嫂在部队里,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家。” “我好不容易跟你二嫂团聚几天,你可别打我的歪主意!” 虞梦瑶的小心思被当场戳穿,脸上非但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反而冲着自家二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小气鬼!”她小声嘀咕了一句,把头扭到了一边。 她心里想的,其实也简单。 第271章 你个小孩子家家的,怎么那么多事儿? 秦东扬一个人去那么远、那么苦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多让人不放心啊。 要是二哥也能跟着去,好歹能帮着照应一下秦东扬,自己也能安心不少。 可这个念头,也就在她脑子里转了一圈。 她又忽然想起来。 不对啊。 秦东扬可不是那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书呆子。 他当年,也是在乡下正儿八经下过乡,吃过苦的。 论起在艰苦环境下的生存能力,还真不一定比她这个常年在医院里的二哥差。 甚至……可能还要更强一些。 真要把二哥也塞过去,到时候,没准儿反倒成了秦东扬的累赘。 那不是帮倒忙了么? 虞司棋可不知道,自己在亲妹妹心里转了一圈,已经从“靠山”变成了“累赘”。 他见虞梦瑶那副蔫头耷脑的样子收了起来,似乎是真打消了念头,心里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总算是保住了自己和媳妇儿难得的团聚时光。 这边兄妹俩的小心思刚打完,厨房那边,宋月枝和两个儿媳妇的动作极快。 没一会儿,一道道香气四溢的家常菜就被端上了桌。 “都别站着了,快,入座!” 虞振邦红光满面地招呼着,一家人立刻围着饭桌坐了下来,气氛热闹非凡。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桌子中央那个其貌不扬的保温桶上。 虞振邦在主位上坐定,像是要开启什么重要的仪式,郑重其事地伸出手,拧开了保温桶的盖子。 “啵”的一声轻响。 盖子揭开的瞬间,一股浓郁到近乎实质的香气,猛地从桶里窜了出来! 那味道……简直霸道! 根本不是普通的鸡汤或者肉汤能比的,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药材清香,和醇厚到极致的肉香,两者完美地交融在一起,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瞬间全体起立,疯狂叫嚣。 “我的天……” 桌上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背,喉头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这味道,也太香了吧! “咕咚。” 虞司棋最是直接,他狠狠咽了口唾沫,眼睛都直了。 他扭头看着秦东扬,一脸的不可思议:“东扬,我是知道你厨艺好,可这也太夸张了点吧?” 他又用力吸了吸鼻子,发出一声响亮的“吸溜”声:“我说老三那小子怎么那么有眼光呢,这盖儿都还没揭开,他就嚷嚷着要分一杯羹!” 虞振邦闻言,更是喜上眉梢,得意地拍了拍保温桶的外壁,好像在守护自己的绝世珍宝。 “哼,还好没让那小子得逞!” 坐在角落里的虞藏画,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可这味道实在太过蛮横,他肚子里的馋虫也在造反,只能跟着众人一起,拼命地咽着口水。 就连刚刚还满腹心事的虞梦瑶,也被这股香气彻底征服了。 她那双漂亮的杏眼里,此刻只剩下那个冒着袅袅白气的保温桶,小巧的鼻子轻轻翕动,也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她这副馋嘴小猫似的可爱模样,一丝不落地落入了身旁秦东扬的眼中。秦东扬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宠溺的弧度。 他身子微微前倾,凑到虞梦瑶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压低了嗓音说道。 “下次,我偷偷给你炖一锅滋阴养颜的。” 温热的呼吸,伴随着他那富有磁性的声音,轻轻喷在虞梦瑶的耳廓上,让她身子猛地一僵,耳朵“轰”的一下就红透了。 坐在秦东扬另一边的小涛,是虞承书的儿子,今年才三岁。 小孩子耳朵尖,可听不懂什么叫“偷偷”,也搞不清什么叫“悄悄话”。 他只听到了“炖一锅”三个字。 小家伙立刻从自己的小椅上子探出个小脑袋,眨巴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地大声问道:“秦叔叔!你说要给小姑炖什么‘滋什么盐’的?” 这一嗓子,清脆响亮,瞬间传遍了整个饭厅。 饭桌上原本因为药膳香气而产生的骚动,霎时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唰”的一下,全都聚焦在了脸颊爆红的虞梦瑶和依旧保持着前倾姿势的秦东扬身上。 小涛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捅了多大的篓子,他满脸都是对美食的纯真渴望,期待地看着秦东扬。 “秦叔叔,那个‘滋什么盐’的好喝吗?” “我能喝吗?” 死一般的寂静,只持续了不到两秒。 “哈哈哈哈哈!” 虞振邦率先爆发出了一阵洪亮的笑声,他指着秦东扬,笑得胡子都在抖。 紧接着,虞司棋也跟着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滋什么盐……哎哟喂,我这大侄子,真是个人才!” 整个饭厅里,瞬间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宋月枝更是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她挤眉弄眼地看着秦东扬,故意拉长了调子。 “哎呦——” “这怎么还搞上特殊照顾了?” “看来我们这群老的少的,是没口福喝这个‘滋什么盐’的汤咯?” 虞梦瑶的脸,“腾”的一下,从脸颊红到了脖子根。 她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脑袋上仿佛都在“滋滋”地冒着热气。 她下意识地抬手,一把捂住了自己滚烫的脸,连头都不敢抬。 坐在她身边的大嫂陈智慧,又好气又好笑,赶紧伸手在自己儿子后背上轻轻拍了一下。 “小涛!你秦叔叔跟你小姑说悄悄话呢,你个小孩子家家的,怎么那么多事儿?” 小涛被妈妈拍了一下,委屈地扁了扁小嘴。 他扭头看看桌子中央那个香气逼人的保温桶,又看看爷爷一脸享受的表情,满眼都是渴望。 “可是……可是爷爷的汤真的好香啊……” “小涛也想喝嘛。” 秦东扬看着他这副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心都快化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摸了摸小涛的脑袋。 “小涛乖。” “爷爷那个汤是大人喝的,你现在喝了会上火流鼻血,不能喝。”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诱哄。 “不过,秦叔叔回头单独给你做一锅健脾开胃的汤,让你更喜欢吃饭饭,长得壮壮的,好不好?” 第272章 革命伴侣关系,可以吗? 小涛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像是两颗黑葡萄。 “真的吗?” “当然。”立刻保证。 小涛立刻用力地点了点头,奶声奶气地应道:“好!谢谢秦叔叔!” 安抚好了小家伙,秦东扬这才清了清嗓子,视线扫过一圈笑吟吟的长辈,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了一句。 “大家都有,都有的。” 坐在虞司棋旁边的哥虞承书,“噗嗤”一声又笑了出来。 他朝着秦东扬举了举手里的筷子,调侃道。 “看来啊,我们今天能喝上这口神仙汤,是真的沾了小妹和小涛的光了!” “哈哈哈哈!” 饭桌上再次响起一片善意的笑声,一家人欢欢笑笑,气氛其乐融融到了极点。 …… 一顿饭,宾主尽欢。 吃完饭,时间也差不多了。 秦东扬和虞司棋要回医院,虞梦瑶下午还有课,也要回学校。 三人正好同路。 可刚走到玄关,虞司棋忽然“哎呀”一声,一拍自己的脑门。 “坏了坏了,我的东西好像落客厅茶几上了,你们俩先走,别等我!我拿了就来!” 他说着,转身就往客厅跑,那背影,怎么看怎么都透着一股子刻意。 秦东扬和虞梦瑶哪能看不出来他的小心思,但谁也没有点破。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出了虞家大门,穿过绿树成荫的院子。 午后的阳光正好,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 四周很安静,只听得见两人轻微的脚步声和远处传来的几声鸟鸣。 秦东扬的目光,好几次都忍不住飘向身边的虞梦瑶。 女孩微微低着头,白皙的脸颊上,那抹动人的红晕竟还未完全褪去,像极了枝头上最娇嫩的桃花。 秦东扬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不受控制地咽了下口水。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气息。 眼看着就要走出院门了。 秦东扬的脚步,微微一顿。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鼓足了全身的勇气,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 “那个……” “虞梦瑶同志。” 虞梦瑶还沉浸在饭桌上的羞窘里,整个人都有些飘忽。 忽然听到这声郑重其事的称呼,她有些茫然地抬起了头。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英挺的侧脸上跳跃。 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 同志? 虞梦瑶在心里打了个问号。 他们之间……需要用这么正式的称呼吗? 秦东扬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可再次开口时,那声音还是不可抑制地带上了一丝颤抖。 “虞梦瑶同志。” 他又重复了一遍,像是在给自己打气:“我们……我们可以结束目前的朋友关系吗?” 虞梦瑶的瞳孔微微一缩。 结束朋友关系? 秦东扬紧接着,一鼓作气地说道:“以结婚为目的,建立新的……革命伴侣关系,可以吗?” 轰——! 虞梦瑶感觉自己的脑袋里,像是被投下了一颗炸弹,瞬间炸开了一片绚烂的空白。 啊? 啊?! 她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微张着,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懵住了。 秦东扬……这是在跟她表白吗?用……用这种像是组织谈话一样的措辞? 见虞梦瑶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看着自己,半天没个反应,秦东扬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更紧张了。 手心里的汗,已经将裤缝都浸出了一片湿濡的痕迹。 说起来,这还是他两辈子以来,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跟女孩子表白。 上辈子,他就是个医痴,一头扎进医学的汪洋大海里,学到天昏地暗。 等年纪上来了,家里人急了,火急火燎地给他安排相亲。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双方都觉得对方还不错的姑娘。 结果呢? 交往了一个月,手都没正经牵上一次。 不是他不想,是他实在太忙了! 不是在医院,就是在去医院的路上,要么就是半夜被一个急诊电话叫走。 人家姑娘要的是浪漫,是陪伴,是温柔体贴。 而不是一个浑身都飘着消毒水味儿,忙得脚不沾地的男朋友。 最后,姑娘体面地提了分手,秦东扬就这么又寡了下去。 一直寡到他穿越过来,都再没碰过感情这回事。 所以现在,他紧张得像个即将上战场的新兵。 而这边,虞梦瑶也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慢慢找回了一点神思。 她的脸,比刚才在饭桌上还要红上十倍。 那股热气,从心口直冲天灵盖,烧得她头晕目眩,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她支支吾吾,嘴唇翕动了半天。 “我……” “那个……” 一个字都说不完整。 最后,她干脆放弃了说话。 在秦东扬那双写满了紧张、期待,甚至还有一丝恳求的目光注视下。 虞梦瑶重重地,用力地,点了一下头。 然后,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蚊子哼哼似的声音。 “嗯。” 秦东扬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眨了眨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巨大的狂喜,如同山洪海啸一般,瞬间将他淹没。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你……你同意了?” 虞梦瑶的脸颊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她抬起眼,飞快地剜了他一眼,那眼神里带着七分羞涩,三分嗔怪。 “我难道……答应得还不够明显吗?” 秦东扬一听这话,整个人都傻了。 他连连点头,像个捣蒜的鸡:“明显,明显!” “是我,是我太迟钝了。” 看着他这副手足无措,又欢喜得快要冒泡的样子,虞梦瑶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 “噗嗤——” 她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一笑,仿佛春风化雨,将两人之间那点最后的紧张和尴尬,都吹得烟消云散。 笑完,虞梦瑶的脸颊又腾起一片红云。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手指无措地绞着衣角。 “那个……” “我……我该去学校了。” 她小声地补充了一句:“马上就到我的课了。” 秦东扬立刻回过神来,连连点头:“对对对,快去吧,工作要紧。” “别耽误了你的正事。” 两人并肩,沉默地走出了院门。 第273章 怎么也看不够 u f刚才的沉默是紧张,现在的沉默,却带着一丝丝刚发酵的甜。 站在大门口的林荫下,谁也没先说再见。 还是虞梦瑶先开了口,声音细若蚊蚋。 “我……我走了。” 秦东扬的目光,黏在她身上,像是怎么也看不够。 “嗯,路上小心。” 虞梦瑶点点头,转身,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快步走远了,背影里都透着一股慌乱的羞涩。 秦东扬一直站在原地,直到那道倩影消失在街角,他脸上的傻笑,才彻底绷不住了。 而在虞家那扇厚重的木门背后。 一群人正姿势各异地趴在门板上,一个个伸长了脖子。 虞司棋最先忍不住,直起身子,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听见了没?听见了没?到底说什么了?” 她身边的二嫂陈智慧也摇了摇头。 “就听见蚊子叫了,啥也没听清。” 宋月枝更是急得不行。 “这俩孩子,怎么就在门口说完了?也不进来坐会儿!” 虞承书抱着儿子小涛,站在几步开外,看着这三个女人,一脸的哭笑不得。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怀里的小涛仰起脸,好奇地问。 “爸爸,妈妈她们在干嘛呀?” 虞承书低头,看着儿子清澈的眼睛,语气里满是无奈:“她们在确认一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答案的事儿。” 他想了想,又觉得这个解释不够精准。 “或许……他们自己也知道答案就摆在面前。” “但就是享受这种……临门一脚的刺激感吧。” 他捏了捏儿子肉嘟嘟的脸蛋,语重心长地告诫:“总之,小涛以后可千万别学她们,听见没?” 话音刚落,陈智慧就转过了身。 她一个箭步冲过来,对着自己丈夫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你懂个什么?” “这叫情趣!” 虞承身一噎,彻底无语了。 …… 秦东扬跟虞梦瑶正式确立了关系,整个人都像是踩在云端上。 从虞家去往市中医院的这条路,他走了成百上千遍。 可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 路边的梧桐树是那么的绿。 头顶的太阳是那么的暖。 就连空气里,都仿佛飘着甜丝丝的味道。 他走路都是带着风的。 然而,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敛,刚走到医院大门口,就被两个人拦住了去路。 那是一对中年男女。 男的穿着一身半旧的蓝色工装,女的则是一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 两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混杂着焦虑和严肃的复杂神情。 秦东扬的笑容微微一顿,立刻切换回了医生的状态。 他以为是来看病的患者家属。 “同志,你们好。” “是身体有什么问题吗?” 那个中年男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用一双锐利的眼睛,将秦东扬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医生,倒像是在审视什么。 片刻后,他沉声开口,声音沙哑而凝重。 “你就是秦东扬,秦医生?” 秦东扬点了点头。 “我是。”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巨大的决心。 他一字一顿,郑重地做了自我介绍。 “我们是蓝露露的父母。” 蓝露露? 秦东扬在脑海里迅速搜索着这个名字。 中年男人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时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秦医生,我们今天来找你。” “是有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当面聊聊。” 蓝露露? 蓝露露跟他是关系不错,可她的父母,为什么会用这种阵仗来堵他? 而且,他们脸上那种凝重的神情,不像是来看病的,倒像是来……问罪的。 秦东扬心头一凛,脸上的笑容彻底收敛了起来。 他再次确认了一遍:“你们是蓝露露同志的父母?” “是。” 蓝伟俊点了点头,声音沉闷。 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像两把探照灯,死死地锁在秦东扬的脸上。 秦东扬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但还是保持着基本的礼貌。 “那……请问你们找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蓝伟俊没有立刻回答。 他沉默了足足有五六秒,像是在组织什么难以启齿的语言。 旁边的陆小云,紧张地攥着自己丈夫的衣角,嘴唇都抿成了一条白线。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终于,蓝伟俊再次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秦医生。” “你现在的情况……是妻子去世之后,独自一个人,带着四个小姨子生活,对吧?” 这话问得太直接,也太冒犯了。 秦东扬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瞬间就明白了,这果然不是来看病的,这是来调查户口,来谈私事的! 他的脸色,也彻底冷了下来。 “的确是这样,”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所以,有什么问题吗?” 蓝伟俊又是一阵沉默。 那沉默里,充满了审视和评判的意味,让秦东扬感觉极不舒服。 “我女儿,蓝露露,她还年轻,”蓝伟俊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她以前,甚至都没有正经处过一个对象。” 秦东扬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完全不明白,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蓝伟俊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终于说到了正题:“我知道,秦医生,你是个很优秀的医生,本事大,人品好。” “不然的话,我女儿也不会……那么喜欢你。”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一转,变得无比坚定。 “但是,我并不认为,你们俩适合。” 轰——! 秦东扬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嗡嗡作响。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足足过了好几秒,他才消化掉这句话里的信息。 他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几乎是脱口而出。 “啊?” “蓝医生……喜欢我?” 这下,轮到蓝伟俊傻眼了。 他看着秦东扬那副纯粹震惊,没有半分伪装的表情,也愣住了。 “你……你不知道?” 秦东扬彻底束手无措了。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卷入了一场莫名其妙的龙卷风里,晕头转向。 “我……我一直以为,我跟蓝医生只是关系比较好的同事和朋友。” 第274章 带了四个“拖油瓶”的鳏夫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慌乱的解释。 “蓝医生人很好,工作上帮过我很多次,所以在我心里,我很感激她。” 他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刚刚才确立关系,现在应该还在学校上课的虞梦瑶。 一股莫名的心虚和急于撇清的冲动涌上心头。 他犹豫了一下,看着眼前这对神情复杂的夫妇,还是决定快刀斩乱麻。 他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补充了一句。 “再就是……” “我已经有对象了。” “……” 死一般的寂静。 如果说刚才秦东扬是被砸了一下,那么现在,蓝伟俊和陆小云夫妇,就像是被一颗从天而降的巨雷,当头劈中。 两个人,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傻了。 他们嘴巴微张,眼睛瞪得溜圆,脸上的表情,凝固在了那一瞬间。 从严肃,到审视,到震惊,再到……一片空白。 空气,像是被抽干了。 蓝伟俊和陆小云夫妇,就那么直愣愣地杵在原地,像两尊被风化了的石像。 他们今天来,是抱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判心态。 在他们心里,秦东扬条件再好,那也是个带了四个“拖油瓶”的鳏夫。 他们的女儿,年轻漂亮,工作体面,是那高高在上的天鹅。 而秦东扬,就是那只不该有非分之想的癞蛤蟆。 他们是来棒打鸳鸯……不,是来提前掐死那只癞蛤蟆不切实际的幻想的! 可谁能想到? 这只“癞蛤蟆”不仅没有想吃天鹅肉,甚至……他早就盯上了另一块更肥美的肉! 这算什么事?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不! 是卯足了劲儿挥出一拳,结果不仅打空了,还因为用力过猛闪了自己的老腰! 憋屈,荒唐,还有一丝无地自容的尴尬。 蓝伟俊的老脸,先是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像是开了个染坊。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不甘心地挣扎道:“你……你该不会是知道我们要来,故意找个借口骗我们的吧?” 这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没什么底气。 秦东扬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像是松了一口气。 能解释清楚就好。 他神色坦然,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份病历报告。 “我对象叫虞梦瑶,虞家的女儿,是个老师。” 虞家? 蓝伟俊和陆小云心里同时“咯噔”一下。 这个姓,在市里可不一般。 秦东扬似乎看出了他们的疑虑,又淡淡地补了一句,却是最致命的一击。 “蓝露露同志,也认识她。” “你们要是不信,回去可以亲自问问蓝医生。” “……” 这下,再没有半点可以怀疑的余地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再质疑,那就是胡搅蛮缠,是纯粹的不要脸了。 蓝伟俊那点仅存的气焰,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瞬间熄灭。 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当众扇了两个大耳光。 旁边的陆小云,更是尴尬地把头扭向了一边,手指使劲地抠着自己的衣角,恨不得地上能有条缝让她钻进去。 秦东扬看着他们这副模样,心里倒没有多少得意的成分,只觉得这事儿总算能过去了。 他甚至还笑了笑,想缓和一下这尴尬到极点的气氛。 “叔叔阿姨,其实……” “我也是今天,才刚刚跟梦瑶同志确定关系的。” 轰! 这句解释,本是出于好意。 可听在蓝伟俊夫妇的耳朵里,却比刚才任何一句话的杀伤力都大! 今天才确定关系? 那不就说明,人家两人是正儿八经地在处,感情循序渐进,刚刚才修成正果吗? 而他们俩呢? 像两个跳梁小丑一样,气势汹汹地跑过来,自以为是地要“拯救”女儿,结果…… 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人家根本就没那意思! 蓝伟俊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他感觉自己这辈子丢的人,都没今天多。 就在这死一般的沉默中,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陆小云,却突然抬起了头。 她的眼睛里,没有了尴尬,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冒犯后的愤怒。 她死死地盯着秦东扬,声音尖锐了起来。 “秦医生!” “我承认,我们或许是误会了。” “但我女儿对你有好感,这件事,是真的!”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抓住了新的救命稻草,逻辑瞬间变得清晰而刻薄。 “你明知道我们家露露对你好,你还一边接受着她的帮助和关心,一边又跟别的女同志谈情说爱!”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控诉的意味。 “你这……你这跟脚踏两条船有什么区别?!” “秦医生,你未免有些太过分了!” “你是把我们家露露,当傻子一样耍着玩吗?!” 啥? 秦东扬脸上的那点和煦笑容,瞬间僵住。 他整个人都懵了。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被一根棍子狠狠地搅了一下,乱成了一锅粥。 我……我耍她了? 我脚踏两条船了?! 这顶帽子扣下来,秦东扬感觉比窦娥还冤。 等等。 秦东扬的大脑,像是宕机后重启失败的电脑,冒着青烟。 这逻辑……是不是哪里不对? 你们跑来,义正辞严,是让我离你们女儿远一点。 我照做了,我不仅离她远,我还找了别人,断了所有不该有的念想。 怎么现在……你们反倒更生气了? 秦东扬的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对人类某种复杂情感的纯粹困惑。 他忽然就想明白了。 陆小云此刻的想法,很奇怪,但也很常见。 那就是一种近乎蛮横的占有欲。 我可以不喜欢你,可以看不起你,甚至可以拒绝你。 但是你! 你不能不喜欢我! 你更不能在我还没发话的时候,就跑去跟别人好! 这是对我女儿魅力的践踏!是对我们家的一种无视! 秦东扬懂了。 可陆小云不是在无理取闹,她是真的在为女儿打抱不平。 那股子心疼和愤怒,做不了假。 为了秦东扬,为了这个男人,女儿蓝露露跟他们两口子拍桌子、摔门,闹了多少回了? 在蓝露露的心里,这恐怕是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保卫战。 第275章 奈何明月照沟渠! 榾可结果呢? 她这边,还在为了他跟父母激烈抗争,把自己搞得像个悲剧女主角。 他那边,云淡风轻,已经跟别的女人花前月下了! 这叫什么? 这叫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不!这比照沟渠还惨! 这明月压根就没照过她! 一想到女儿可能承受的委屈和难堪,陆小云心里的火就“腾”地一下烧得更旺了。 秦东扬看着她那双几乎要喷火的眼睛,沉默了。 足足过了半分钟,在蓝伟俊尴尬得想用脚趾抠出一座三室一厅的时候,秦东扬才缓缓开了口。 他的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和煦,也没有被冤枉的愤怒,只剩下一种冷静到近乎疏离的陈述。 “叔叔,阿姨。” “我一直,只拿蓝露露同志当好朋友。” “或者说,是战友,是可以共同奋斗的伙伴。” 这话说得无比清晰,界限分明。 他又顿了顿,似乎是在斟酌用词,但还是决定把话说透。 “如果是我平时的一些行为,让蓝露露同志产生了误会……” “我对此,表示歉意。” “但我的本意,从来都只是同志间的互相关怀,没有掺杂任何男女之情。” “……” 空气,第二次被抽干了。 如果说刚才,蓝伟俊夫妇是被打脸。 那么现在,他们就是被秦东扬用最平静的语气,把他们最后一丝可以发作的理由,都给撕得粉碎。 连带着他们女儿那点小心思,也一并被摊开在了阳光下,无所遁形。 好朋友?战友?共同奋斗的伙伴? 这些词,每一个都像是巴掌,不重,但侮辱性极强。 它无情地戳破了一个事实—— 整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他们女儿一头热的单相思。 而他们两口子,像两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还兴冲冲地跑来“主持公道”。 现在看来,哪有什么公道? 只有自作多情! 蓝伟俊的脸,已经彻底没法看了。 羞恼的情绪,像是无数只蚂蚁,在他心里疯狂噬咬。 亏得他们之前还翻来覆去地琢磨。 什么秦东扬带着四个小姨子,负担太重。 什么他们家露露要是嫁过去,得受多少委屈。 他们还煞有介事地讨论,要不要接受这个“拖油瓶”女婿。 现在才发现…… 人家压根儿就没想过要跳进他们家这个坑! 他们在意的,人家根本不在意。 因为人家,就没往那方面想过! 这就像你对着空气挥舞了半天拳头,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最后发现,你的对手,自始至终,就没出现在这个拳台上。 小丑。 彻头彻尾的,两个老小丑。 蓝伟俊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那张涨成了猪肝色的脸,肌肉抽搐着,似乎在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把那份无地自容的羞耻感给压下去。 他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仿佛要把心里的憋屈和难堪,都一并吐出去。 “秦医生……”他开口了,声音越发的晦涩,“那……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 蓝伟俊抬起头,眼神躲闪,却还是强撑着看向秦东扬。 “希望你以后……还是能把我们家露露,当成正常的同事和朋友,共同……奋斗,进步……。” 这话,既是台阶,也是请求,更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哀求。 秦东扬微微颔首,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他没有穷追猛打,也没有丝毫的得意:“蓝医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同志,也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伙伴。” 他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伙伴。 这个词,再一次,像一根细细的针,扎在了蓝伟俊夫妇的心上。 不痛,但醒神。 蓝伟俊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比哭还难看。 “那……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他拉了一把身边还僵立着的陆小云。 陆小云像是被抽走了魂,机械地被他拽着,转身。 两人几乎是逃也似的,走出了秦东扬的办公室。 “砰。” 门被轻轻带上。 办公室里,重归寂静。 而门外,走廊里。 刚刚转过一个拐角,确认秦东扬看不见了。 陆小云猛地甩开了蓝伟俊的手。 她的脸,瞬间从刚才的煞白,转为了铁青。 蓝伟俊的脸色,也黑得能滴出墨来。 “你说说!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他压低了声音,对着妻子怒吼,每一根头发丝里都充满了懊恼和挫败。 “咱们俩,就这么急吼吼地跑来!” “跟唱大戏一样!” “结果呢?” “人家对咱们姑娘,压根儿!就没那个意思!” “脸!脸都丢尽了!” 陆小云胸口剧烈起伏着,她不接丈夫的话,反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他凭什么?!” “凭什么不喜欢我们家露露?” “我们家露露,要长相有长相,要工作有工作,哪一点配不上他了?!” 这逻辑,再次让蓝伟俊的血压“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他瞪着自己的妻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疯了?!” 蓝伟俊的脸黑得吓人,声音里满是怒火:“那你现在是希望怎么样?” “希望他俩郎有情,妾有意?” “然后让露露为了他,为了他那四个拖油瓶小姨子,天天在家里跟我们拍桌子闹绝食吗?!” “啊?!” 最后一声质问,像是一记重锤。 狠狠砸在了陆小云的心口上。 她张了张嘴,又不吭声了。 是啊。 自己到底在气什么? 气他不喜欢女儿,还是气他竟然敢不喜欢女儿? 陆小云的脑子,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但她心里的那股火,不但没熄,反而烧得更邪了。 “不行!”她猛地抬头,“我得去找露露!我得跟她说清楚!” “这个姓秦的,就是个没良心的!” 夫妻俩也顾不上回家了,怒气冲冲地,直奔蓝露露工作的科室。 然而,人还没走到办公室门口,就被人拦下了。 “蓝主任,陆阿姨,你们找蓝医生?” “她现在正带队会诊呢,几个县里送来的重症病人,忙得脚不沾地,估计一时半会儿都出不来。” 两人隔着玻璃窗往里望。 果然看见蓝露露穿着白大褂,身边围着一圈医生护士,正对着一张x光片,语速极快地分析着什么。 她神情专注,眉宇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权威。 那一刻的她,和平时在家里那个为了感情跟父母置气的女儿,判若两人。 蓝伟俊和陆小云,像两个泄了气的皮球。 所有的怒火,所有的质问,都被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们只好先回去了。 …… 第276章 开始处对象了 办公室里。 秦东扬坐在椅子上,却没有立刻投入工作。 他看着窗外。 脑子里,还在回放着刚才那对夫妻荒诞的表演。 他忽然觉得有些迷茫。 他一直以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应该像解一道数学题。 已知条件,求证结果,逻辑清晰,目标明确。 就像他选择虞梦瑶。 志同道合,目标一致,可以成为并肩前行的革命伴侣。 可蓝伟俊夫妇的出现,却给他展示了另一种完全无法理解的逻辑。 那种“我女儿可以不要你,但你不能不喜欢我女儿”的蛮横。 那种掺杂着维护、愤怒、羞恼和自相矛盾的复杂情感。 这……也是人之常情吗? 秦东扬第一次发现,人心的沟壑,或许比他要去援建的大西北,还要复杂难测。 只是蓝伟俊夫妇那张牙舞爪又憋屈无比的样子,还在他脑海里盘旋。 他自己都没想到,蓝露露居然喜欢他。 他是不是……太过迟钝了一点? 秦东扬的脑子里,忽然就蹦出了另一个名字。 刘春芽,刘春芽不也是一直喜欢他,可他不也是把她当成妹妹对哥哥的依恋,甚至是类似父爱的感情吗? 想到这里,秦东扬都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触感坚硬,带着一点胡茬的粗糙。 他忽然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上辈子,自己该不会也有挺多女孩子喜欢的吧? 只不过因为对于这方面,迟钝得像块木头。 所以,他压根儿就没意识到。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 他摇了摇头,将这些纷乱的思绪甩开,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了桌上的文件。 …… 时间一晃,就到了下午。 蓝露露今天上的是上午班。 下午,她踩着点,准时下班。 刚走到一楼大厅,准备去食堂,就迎面撞上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秦东扬。 “秦医生!”她眼睛一亮,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雀跃和热情:“你去食堂啊?” 秦东扬停下脚步。 看着她明媚的笑脸,他心里那点疑惑又冒了出来。 会不会……真的是她爸妈想多了? 误会了女儿的意思,才闹出今天这么一出来? 他决定试探一下。 就当是……为了以后能正常地当同事和伙伴。 “蓝医生,下班了?”他先是平常地问了一句。 然后,状似不经意地,他轻飘飘地抛出了一句话。“有件事,跟你说一下。” “我跟虞梦瑶同志,已经确定关系,开始处对象了。” 轰! 秦东扬仿佛听见了一声巨响。 那是蓝露露心里什么东西,彻底坍塌的声音。 下一瞬间,他就看见了。 蓝露露脸上那灿烂得能照亮整个走廊的笑容,僵住了。 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的电影画面。 紧接着,那笑容,寸寸碎裂。 脸上的血色,“刷”的一下就褪尽了,变得惨白。 那双原本亮晶晶的眼睛,瞬间就黯淡了下去,像两颗被蒙上了灰尘的星星。 秦东扬的心,猛地“咯噔”了一声。 完了。 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不是误会。 是真的,她真的……喜欢自己。 一股说不清是尴尬还是抱歉的情绪,瞬间涌了上来,堵得他喉咙发紧。 这种事,他又不好多说什么。 说“对不起,我不喜欢你”? 那比捅她一刀还残忍。 他只能装作若无其事。 仿佛完全没有看见她那张瞬间失去所有神采的脸。 他清了清嗓子,强行转移了话题。 “食堂今天的土豆烧牛肉,听说不错。” “我先过去了。” 说完,他甚至不敢再多看她一眼,迈开步子,径直朝着食堂的方向走去。 脚步,比平时快了不止一分。 带着一丝狼狈的仓皇。 秦东扬的脚步声,像重锤一样,一下一下砸在蓝露露的心上。 食堂…… 土豆烧牛肉…… 他说什么,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耳朵里只剩下“嗡嗡”的鸣响,像是有一万只蜜蜂在脑子里筑了巢。 整个世界,仿佛都隔着一层毛玻璃,变得模糊而不真切。 只有那句话,像用烙铁烫上去的一样,清晰得可怕。 “我跟虞梦瑶同志,已经确定关系,开始处对象了。” 虞梦瑶…… 果然是她。 蓝露露当然看得出来,虞梦瑶看秦东扬的眼神,跟别人不一样。 带着光,带着火。 可那又怎么样? 喜欢这种事,向来都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大家公平竞争就是了! 她蓝露露,和秦东扬同在市中医院,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 她还以为,自己占尽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地利! 结果呢? 结果,到底还是被虞梦瑶那个女人,抢占了先机! 她怎么能甘心! 蓝露露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传来一阵刺痛。 这疼痛,让她混沌的大脑,有了一丝清明。 她不能就这么站在这里,像个被人抛弃的傻子。 她抬起头,看向秦东扬那个略显仓皇的背影。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声音。 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那……先恭喜你们了。” 秦东扬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惊愕和局促。 蓝露露强行牵动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她觉得自己就像个技术拙劣的木偶,连一个简单的表情都做得如此僵硬:“我听说……你们以前就有过婚约。” 她一字一顿地说道,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现在能重新走到一起,也挺有缘分的。” 说完这句话,她感觉自己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心口那道看不见的防线,正在寸寸崩裂。 再多待一秒,她怕自己会当场失态。 “我……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儿,就先回去了。” 她语速极快地丢下这句话。 然后,猛地一转过身,几乎是落荒而逃。 鞋子踩在水磨石地面上,“哒哒哒”的声音,又急又乱。 秦东扬看着她那近乎仓皇逃窜的背影,心里那点不安,瞬间被放到了最大。 糟了。 他心里冒出两个字。 别是……被他给弄哭了吧? 第277章 好话歹话都说尽了!你听吗? 蓝露露当然没有哭。 至少,现在还没有。 但眼泪,已经像烧开的水,在眼眶里疯狂翻滚,烫得她眼睛生疼。 她不敢停,也不敢回头。 只能拼命往前走,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 心,像是被人用钝刀子,一刀一刀地割着。 又疼,又闷,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秦东扬。 这个名字,曾经是她心底最甜蜜的秘密。 现在,却成了最锋利的刺。 他有多优秀,她比谁都清楚。 在她接触过的所有同龄人里,他是最厉害,最耀眼的那一个。 冷静,果决,医术高超,还有着旁人无法企及的远大理想。 是,他的家庭条件是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拖累。 为了这个,她也矛盾过,纠结过。 可她真的,真的都已经打算好了! 她都已经想好了说辞,要怎么去跟她爸妈好好聊聊,怎么努力去抗争一下! 她甚至都做好了,为此跟家里大吵一架的准备! 没想到啊…… 真是没想到…… 前脚,她刚因为他,跟她爸妈闹得不欢而散。 后脚,他就亲口告诉她,他处对象了。 对象,还不是她。 这让她怎么接受得了? 老天爷,是在跟她开一个天大的玩笑吗?! 蓝露露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钥匙插进锁孔,转动,发出“咔哒”一声,像是给她的世界,判了死刑。 她甩掉鞋子,甚至没有力气开灯,整个人就像一具被抽走了骨头的布偶,重重地把自己摔进了客厅的沙发里。 黑暗。 冰冷。 死寂。 只有胸口那撕心裂肺的痛,在提醒她,她还活着。 “啪嗒。” 客厅的灯,突然亮了。 刺眼的光线,让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沙发对面,蓝伟俊正坐在那儿,手里夹着一根燃了一半的烟,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 他显然已经等了很久。 看到女儿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心里那股从秦东扬办公室里带回来的邪火,“噌”地又冒起三丈高。 但他还是强压了下去。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自以为是的、过来人的口吻,冷冰冰地开了口。 “我跟你说个事儿。” 蓝露露没动,像没听见一样。 蓝伟俊的眉头,拧得更紧了:“那个姓秦的,处上对象了。” 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铁锤:“你可以死心了。” 这句话,像是一把淬了毒的盐,狠狠撒在了她血淋淋的伤口上。 蓝露露那原本空洞的眼神,猛地一颤。 她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张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心,更难受了。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连呼吸都带着尖锐的痛。 但很快,一股强烈的不对劲,从这灭顶的悲伤中,硬生生挤了出来。 她爸……他怎么会知道? 秦东扬是刚刚才跟她说的! 她爸怎么可能比她还先知道?! 蓝露露的嘴唇,哆嗦着,好半天,才挤出几个沙哑的字:“……你怎么知道的?” 蓝伟俊掐灭了烟头,往烟灰缸里一摁。 “是这样的,”他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今天我跟你妈,正好去了一趟医院。” “我们去找秦东扬了,刚好听他说起这事。” 轰——! 蓝露露的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颗原子弹! 所有的血,一瞬间全都涌上了头顶! 刚才那点心痛和悲伤,被一股滔天的羞愤和屈辱,冲得一干二净! 她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你们去找他了?!”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变得尖利又扭曲,“你们怎么能去找他?!” “你们凭什么去找他?!” “你们把我当什么了?!一个没人要的疯子吗?需要爹妈跑到人家面前去闹?!” 蓝伟俊的脸,也“腾”地一下就红了,那是被女儿当面戳穿的恼羞成怒。 “我们还不是为了你好!”他拍着桌子,也跟着吼了起来,“我跟你妈,好话歹话都说尽了!你听吗?!” “你哪次不是跟我们顶嘴?哪次不是为了那个姓秦的跟我们甩脸子?!” “我们不去找他说清楚,难道眼睁睁看着你往火坑里跳吗?!” “火坑?”蓝露露笑了,笑得比哭还凄厉,“你们去找他,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 “人家会怎么看我?!” “他会怎么想我?!” “他会觉得我蓝露露是个死缠烂打,不知廉耻,还要拉着父母去逼宫的笑话!” 蓝露露快气疯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她死死地瞪着自己的父亲,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们……都跟他说什么了?” 蓝伟俊被她那眼神看得有些心虚,但嘴上却依旧强硬。 “还能说什么?” 他梗着脖子,避开了女儿的视线:“就是跟他说,他跟你不合适。” 蓝露露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彻底失去了所有颜色。 惨白如纸。 完了。 她心底,只剩下这两个字。 蓝伟俊见她这副模样,也知道自己这事做得不地道,但话赶话到这份上,他只能为自己辩解,把那些伤人的话,再一次,像刀子一样,扎向自己的女儿。 “你别这么看着我!” “我跟你妈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 “你俩本来就不合适!” “我跟你妈早就跟你掰扯过无数遍了!” 他越说声音越大,仿佛声音大,就占了理:“你一个年纪轻轻,连对象都没谈过的大姑娘!” “他一个死了老婆,还拖着四个小姨子的二婚头!” “你嫁过去是当老婆还是当保姆?是去扶贫的吗?!” “我们这么说,只是想让你认清现实!” “你们俩,本来!就!不!合!适!” “不合适?”蓝露露重复着这三个字,像是第一次听到一样。 那股子滔天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得干干净净。 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和无边的悲凉。 “在家里,你们说我不合适,我跟你们吵,我认了,”她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带着能把人割伤的锋利,“你们骂我鬼迷心窍,骂我不知好歹,我也都认了。” 那双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的父亲,眼泪却倔强地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肯掉下来。 第278章 狠狠捅进了蓝露露的心窝子 “可你们为什么要去找他?” “你们为什么要跑到秦医生面前,去说这些话?!” “你们让我以后怎么做人?让别人怎么看我?!” “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会怎么看我?!” 她几乎是在哀求,在质问,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滴血。 蓝伟俊被她问得哑口无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就在这时,厨房的门开了。 陆小云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了出来,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还带着一丝不耐烦。 她把果盘往茶几上一放,发出“砰”的一声。 “行了,吵什么吵?” 她瞥了女儿一眼,语气轻飘飘的,却比蓝伟俊的吼叫更伤人:“反正你们俩也不可能了,他怎么看你,有那么重要吗?” 这句话,像是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捅进了蓝露露的心窝子。 她猛地看向自己的母亲。 原来…… 原来在他们眼里,她的尊严,她的体面,她那点可怜的、卑微的暗恋,竟然是如此的一文不值。 是啊。 反正都没可能了。 所以,她就活该被当成一个笑话,被人指指点点吗?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瞬间淹没了她。 跟他们,是说不通的。 永远,都说不通。 蓝露露什么都没说,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 那眼神里,有失望,有悲愤,还有一丝……决绝。 她转过身,一言不发地走向自己的房间。 “砰!” 一声巨响,房门被重重地摔上,震得墙壁都仿佛在颤抖。 客厅里,瞬间死寂。 “你看看她这态度!”蓝伟俊憋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发泄口。 陆小云却显得很平静,拿起牙签扎了块苹果。 “你还没吃饭呢。”她朝着房门的方向,不咸不淡地喊了一句。 “不吃!” “没胃口!” “吃不下!” 房间里,传来蓝露露压抑着哭腔的怒吼。 蓝伟俊的火气又上来了:“你听听!这叫什么话!我们还不是为了她好?” “行了。”陆小云嚼着苹果,含糊不清地说道,“刚失恋,心情不好,让她自己待会儿就好了。” “你啊,就别火上浇油了。” …… 房间里,没有开灯。 蓝露露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地滑坐在地。 黑暗,将她彻底吞噬。 她终于可以不用再假装坚强。 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汹涌地,滑过她惨白的脸颊。 她不在乎那段还没开始就结束的感情了。 她甚至,也不在乎父母那伤人的话了。 她在乎的,是秦东扬。 是他在知道这一切之后,会怎么看待自己。 她甚至不敢去想,不敢去想秦东扬在听完自己父母那番“劝告”之后,脸上会是怎样一种表情。 是鄙夷?是嘲讽?还是……可怜? 一想到这些,她的心就痛得无法呼吸。 他一定会觉得,自己是个不知廉耻,死缠烂打,甚至还要发动父母去“逼宫”的疯女人吧? 等等…… 蓝露露的哭声,猛地一顿。 一个念头,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她混乱的思绪。 她想起了下午在医院遇到秦东扬的时候, 秦东扬却那么突兀地,那么直接地,告诉了她,他和虞梦瑶同志,已经确定了关系。 当时她只顾着心痛,完全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可现在想来……太刻意了。 他那句话,就像是早就准备好,专门等着她,然后说给她听的一样。 为什么? 因为……她爸妈? 蓝露露的瞳孔,骤然收缩! 所以,不是巧合?不是他碰巧想说? 而是因为我爸妈上午刚去找过他,用那些话羞辱了他,也羞辱了我…… 所以他下午见到我,才会立刻、马上、毫不犹豫地,把这件事说出来? 他是在……划清界限? 他是在用这种最直接,也最残忍的方式,告诉她,也是告诉她身后的父母:别再来烦我了。 轰! 这个认知,比刚才父亲承认去找过他,还要让她感到屈辱和绝望。 原来,他连最后一点体面,都不愿意留给她。 而这一切,都是她最亲的父母,亲手造成的。 屈辱?绝望? 不。 当这个念头在脑海里炸开时,蓝露露反而奇异地冷静了下来。 黑暗中,她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迸发出了一丝骇人的亮光。 一个细节,被她捕捉到了。 她爸回来,转述秦东扬的话时,是怎么说的? 他说……秦东扬是今天,才跟虞梦瑶确定的关系。 今天!为什么偏偏是今天? 就在我爸妈去找过他之后? 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一个疯狂的,却又无比合理的可能性,像藤蔓一样缠住了蓝露露的心脏。 秦东扬,是不是在撒谎? 他那样一个骄傲的人,被她的爸爸妈妈找上门,用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劝退”,他会怎么想? 他咽得下这口气吗? 他咽不下的! 所以,他只能立刻找一个挡箭牌! 一个能立刻堵住悠悠众口,也能让他挽回颜面的挡箭牌! 而虞梦瑶,就是最好的选择。 蓝露露都能看得出来虞梦瑶非常喜欢秦东扬,只要他秦东扬开口,虞梦瑶会拒绝吗? 她不会! 所以……他跟虞梦瑶,根本就还没在一起! 他只是为了应付我爸妈,为了自己的面子,才故意那么说的! 他下午在医院里对我说的那些话,也只是为了把这个“谎”给圆上! 他一定是打算,明天,或者过几天,再去找虞梦瑶,把这件事变成事实! 对!一定是这样! 这个认知,像是一剂强心针,狠狠扎进了蓝露露的身体里。 她还有机会! 只要她现在就去! 只要赶在秦东扬和虞梦瑶把事情“坐实”之前,把一切都解释清楚! 她要告诉他,她爸妈的所作所为,没有经过她的同意,那不是她的意思! 她要告诉他,她从来没觉得他秦东扬配不上谁! 她还要告诉他,别说四个小姨子,就是四十个,她也不在乎! 想到这里,蓝露露再也坐不住了。 她猛地从地上爬起来,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 去医院!现在就去! 她一把拉开房门,带着一阵风冲了出去。 “砰!” 客厅里的蓝伟俊和陆小云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 第279章 都这个时候了,你要去哪儿?! 站住!” 客厅里,蓝伟俊气得呼呼直喘,陆小云则是一脸愁容,唉声叹气。 第280章 虞振邦的格局,竟然这么大! 虞振邦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不急不缓地呷了一口。 郭书记越说越兴奋,仿佛秦东扬是他手底下最得意的兵。 第281章 我家梦瑶这段时间,身上确实总是香香的 郭书记一拍大腿,脸上写满了恍然大悟:“我说呢!” 他看着眼前的蓝露露,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第282章 我先遇见的,是梦瑶 蓝露露死死地盯着秦东扬。 那眼神,像是一个即将溺毙的人,在等着他丢下那根,能够决定自己生死的绳子。 秦东扬脸上的温和,在这一刻,像是凝固了。 他看着蓝露露眼中那近乎哀求的、孤注一掷的光,心头微微一沉。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每一个字,都将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他不能撒谎。 那短暂的沉默,对蓝露露来说,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走廊里的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终于,秦东扬轻轻叹了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打破了这片死寂。 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 “不是的。” 仅仅两个字,就让蓝露露浑身一僵。 秦东扬没有看她瞬间煞白的脸,而是将目光投向了窗外,语气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 “昨天,是虞书记——梦瑶的父亲,过生日。” “我过去参加了他的生日宴会。” “就是在那时候,我们确定的关系。” 轰!这几句话,像是一道惊雷,在蓝露露的脑海里猛然炸开! 生日宴!虞书记! 她整个人都傻了,呆呆地站在原地,如遭雷击。 刚刚才鼓起的全部勇气和希望,在这一瞬间,被击得粉碎,连一丝一毫的灰烬都没有剩下。 她脑子里反复回响的,只有那句——“在那时候,我们确定的关系”。 原来…… 原来不是为了应付她父母的谎言。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一股巨大的、无法抑制的委屈和不甘,像是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垮了她所有的理智。 “为什么?”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哭腔,“我到底……哪一点比不上她虞梦瑶了?” 蓝露露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论工作,我们都是医生,我们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论相处,我们是并肩作战的同事,我陪在你身边的时间,比她多得多!” “为什么你会选择她?” 她死死地盯着秦东扬,像是要从他脸上剜出一个答案:“难道……难道就是因为我爸妈昨天来找了你?” “所以你为了跟我们家划清界限,才……” “不是的!”秦东扬立刻开口,打断了她这近乎自虐的猜测。 他转回头,看着眼前这个几乎要崩溃的姑娘,眼神里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歉意。 “蓝露露同志,这跟你父母没关系。” “我一直……都只是把你当成很好的朋友,很好的同事。”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很好的战友。” 战友? 蓝露露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整个人都懵了。 她原本以为,同在一家医院,是她最大的优势,是她的“近水楼台先得月”。 她可以每天都看见他,可以和他一起查房,一起讨论病例,一起上手术台…… 她以为,这叫日久生情。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 在秦东扬眼里,这一切,竟然只是“战友情”! 他直接把她,划到了一个跟男同事没有任何区别的阵营里! 蓝露露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秦东扬看着她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是真的觉得有些抱歉了。 他放缓了语气,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的真诚:“对不起,我之前……是真的没发现你对我的心意。” “最关键的是……”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先遇见的,是梦瑶。” 这句话,彻底击碎了蓝露露心底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是啊,他先遇见的,是虞梦瑶。 蓝露露这会儿也缓过来了,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强行把那股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逼了回去。 她忽然有些懊恼。 懊恼自己刚才怎么会那么沉不住气,怎么会当着他的面,问出那么幼稚又丢脸的问题。 太难看了。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勉强从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也是……” 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毕竟,你们早先就订过婚约。” 她这话一出口,自己都觉得心酸。 婚约…… 那之前还嘲笑过虞梦瑶跟秦东扬解除婚约的事儿…… 可现在,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却像是在用一把生了锈的钝刀,一下一下地割着自己的心。 她越说,心就越像是被泡在黄连水里,苦得发涩。 最后,她竟然真的扯出了一个笑容,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秦医生,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她的声音,已经彻底哑了。“我……我也先回去上班了。” 说完,她再也不看秦东扬一眼,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就走。 那挺得笔直的背影,带着一种不肯认输的倔强,却又透着一股无法言说的仓惶。 走廊很长,她的脚步声很空。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却又异常清醒地冒出一个念头。 如果事情真像秦东扬说的那样…… 那这事儿,怪不了任何人。 既怪不了他秦东扬的“不解风情”,也怪不了虞梦瑶的“捷足先登”。 只能怪……只能怪他们,遇见的太迟了。 …… 秦东扬站在原地,看着蓝露露那单薄又倔强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说实话,他心里是有些抱歉的。 但这事儿,他也没办法。 他对蓝露露,确实很有好感,但这种好感,纯粹是出于同事之间的欣赏,是朋友之间的认同。 他秦东扬,说到底就是个不解风情的大直男。 在他的世界里,女人和男人,首先被划分的不是性别,而是“能上手术台的”和“不能上手术台的”。 蓝露露,无疑是前者。 可他真的,完全没有往男女之情那方面去想过。 正当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的时候,一个沉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东扬。” 秦东扬回过神,一看来人,是虞司棋。 他身边,还跟着他的妻子向阳。 虞司棋今天,是特地带向阳来办理住院手续的。 向阳现在心里也满是期待:“东扬,接下来拜托你了!” 秦东扬立刻收敛了心神,脸上恢复了医生该有的专业和温和,仿佛刚才那场风波从未发生过。 他亲自给向阳做了检查。 一番细致的检查下来,他点了点头。 “身体条件不错,各项指标都符合手术要求。” 第283章 你,到门口守着,别让人进来 他看向虞司棋和向阳,语气带着让人信服的力量:“没什么意外的话,今天晚上,就可以安排手术。” 等虞司棋带着向阳去办手续了,秦东扬才在脑海里,悄悄跟小一沟通起来。 “小一,这次手术,要在咱们医院的手术室里进行,你怎么看?” 小一那毫无感情的电子音立刻响起。 “建议采用半覆盖模式操作,可将高科技医疗室的虚拟操作界面,半透明投射于现实手术台之上,既能保证精准操作,又不易被外界察觉。” 秦东扬沉吟片刻。 “到时候,手术室里,除了我,麻醉师之外,只留一个巡回护士。” “所有无关人员,全部清场。” 他心里清楚,一个男医生,单独和一个年轻女患者同处一室,时间长了,总归有些不好听。 用这个理由,清空手术室,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正好,也方便他施展手脚。 …… 夜幕降临。 向阳被缓缓推进了手术室。 无影灯下,一切都显得冰冷而肃穆。 正如秦东扬安排的那样,偌大的手术室里,显得有些空旷。 除了麻醉师和他自己,就只有一个巡回护士在器械台边忙碌。 对他来说,这台手术的难度,甚至比不上一场复杂的战地缝合。 所以,气氛并不紧张。 他戴上无菌手套,目光落在向阳身上,眼神瞬间变得专注而锐利。 “李医生,你也出去吧!” 麻醉师老李一愣,手上的动作都停了。 “秦医生,这……不合规矩吧?” “我的规矩。” 秦东扬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权威。 “我做手术,要绝对专注,心无旁骛。” 他看向老李,目光平静。 “出了事,我一个人担着。” 老李张了张嘴,看着秦东扬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最后还是默默点了点头,脱下手术服,走了出去。 秦东扬又看向那个年轻的巡回护士。 “你,到门口守着,别让人进来。” “是,秦医生。” 小护士不敢多问,连忙推着器械车退到了手术室大门边。 偌大的手术室,瞬间只剩下秦东扬、远远看着这边的巡回护士和手术台上已经进入麻醉状态的向阳。 以及,只有他自己知道的,虚拟操作界面。 万籁俱寂。 只听得到仪器运作的,规律的滴滴声。 …… 手术室外,虞司棋像一尊望妻石,站得笔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他从一开始的站立,到后来的来回踱步,脚下的地砖几乎要被他踩出火星子。 他心里那根弦,绷得越来越紧。 这台手术,对向阳,对他,都太重要了。 他们为了向阳的病,访遍名医,散尽千金,得到的结果,却都是一次次的失望。 秦东扬,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可他,真的能创造奇迹吗? “吱呀——” 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 虞司棋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先出来的是那个巡回护士,脸色有些苍白,眼神里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震撼。 “怎么样了?手术怎么样了?” 虞司棋的声音都在发颤。 “虞……虞医生……” 小护士深吸了一口气,似乎还在平复心情。 “手术……结束了。” “很成功。” 虞司棋腿一软,差点没站住。 “那……那秦医生呢?其他医生和护士呢?” 小护士的表情变得更加古怪了。 “虞医生,这台手术……” 她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 “从头到尾,都是秦医生一个人做的。” “什么?”虞司棋脑子嗡的一声,以为自己听错了。 “秦医生说他习惯一个人,让大家都出来了,”小护士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敬畏, “我就守在门口看着,从头到尾都是秦医生一个人在操作。” 虞司棋彻底呆住了。 一个人?解决以前他们遍寻名医都无法解决的难题? 这…… 这怎么可能? 他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像是踩在云端,脑子里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秦东扬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 他已经换下了一身手术服,穿着自己的便装,神清气爽,额头上连一滴汗都没有。 仿佛他刚刚不是做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手术,而是去隔壁办公室喝了杯茶。 他看到傻愣在原地的虞司棋,笑了笑,走上前,很自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虞二哥,别傻站着了。” 虞司棋木然地转过头,看着他。 秦东扬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天气:“待会儿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再给二嫂开个方子,回去好好调理,巩固一下。” “哦……”虞司棋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好……”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出窍了,只是一个躯壳在机械地回应。 开个方子? 巩固一下? 说得……这么轻描淡写? 虞司棋更加恍恍惚惚了。 …… 看着虞司棋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秦东扬心里,却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虞司棋帮了他太多。 这份人情,他一直记在心里。 人情债,最是难还。 这一次,能用自己的本事,解决掉困扰他多年的心病,也算是还上了一份。 他心里,痛快。 星期六这天,刘春芽和刘夏荷从学校回来了。 一进门,就看到秦东扬在收拾屋子,脸上带着难得的轻松笑意。 “姐夫!”刘夏荷像只小燕子似的扑了过来。 “春芽和夏荷回来了?” 秦东扬笑着摸了摸刘夏荷的头。 几人坐下,聊了聊学校里的事,气氛很是温馨。 秦东扬倒了杯水,沉吟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有件事,跟你们说一下。” 看他神色郑重,姐妹俩都安静了下来。 秦东扬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然,但还是说了:“我……和虞梦瑶,处对象了。” “真的啊?”刘夏荷眼睛一亮,满是惊喜,“姐夫,恭喜你!虞老师人那么好,你们太配了!” 然而,她身边的刘春芽,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秦东扬说完,下意识地就看向了刘春芽。 只见她脸上的笑容,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就僵住了。 刘春芽都傻眼了。 处对象了? 和虞梦瑶? 她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第284章 虞家人没有这个想法 虽然……虽然秦东扬早就清清楚楚地拒绝了她。 可她心里,总还存着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念想。 她以为,他只是不善言辞,只是还没开窍。 她以为,自己还有时间,可以慢慢等。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 会这么快。 前脚他才拒绝了自己,后脚…… 后脚就和另一个女人,确定了关系。 还是那个家世、样貌、学识,都让她自惭形秽的虞梦瑶。 刘春芽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了。 疼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秦东扬的那份喜悦,像一盆滚烫的开水,兜头浇在了刘春芽的心上。 把她那点可怜的,不切实际的念想,烫得一干二净,只剩下血淋淋的疼。 妹妹的每一句恭喜,都像一根针,扎在她的心尖上。 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里面所有的不甘和委屈。 屋子里的空气,一半是刘夏荷带来的欢腾,一半是刘春芽带来的死寂。 秦东扬不是傻子,他一眼就看穿了刘春芽的失落。 但他不能说什么。 感情这种事,快刀斩乱麻,才是对所有人的仁慈。 刘春芽沉默了半晌,终于抬起头,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尖锐。 “虞老师……真的不会嫌弃姐夫你……还带着我们四个拖油瓶吗?” “拖油瓶”三个字,她说得又轻又重,像是在说自己,又像是在质问秦东扬。 这话一出,连旁边兴奋的刘夏荷都安静了下来,有些不安地看着姐姐。 秦东扬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很快就舒展开。 他的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坚定。 “虞家人没有这个想法。”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远处,仿佛能看到那个清冷如月的身影。 “而且,梦瑶她不是那样的人。” 那句“梦瑶”,叫得那么自然,那么亲昵。 那份维护,不加掩饰。 像是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刘春芽的心口上。 她彻底明白了。 自己,是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那个位置,从一开始,就不是为她准备的。 她所有的挣扎和不甘,在这一刻,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刘春芽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就掉下来。 她猛地低下头,死死地咬住嘴唇,把那股汹涌的酸涩硬生生咽了回去。 “……哦。” 过了好久,她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只要……只要姐夫你能幸福,就好了。” 这句话,几乎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刘夏荷可没想那么多。 姐姐的失落,在她看来,很快就会被秦大哥的幸福冲淡。 她看着秦东扬,眼睛亮晶晶的,又恢复了刚才的兴奋。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虞老师和姐夫你们俩肯定能成!” 她高兴得在原地跺了跺脚,恨不得转个圈圈。 “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她拉着秦东扬的衣袖,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姐夫我跟你说,我就是喜欢虞老师!虽然蓝医生也很好,长得也漂亮,但是虞老师更好!她身上那股劲儿,就跟仙女似的!” 刘春芽本来就堵得慌,听着妹妹这没心没肺的话,心里更是冒起一股无名火。 她没好气地抬起头,瞪了刘夏荷一眼。 “你高兴什么?” “啊?”刘夏荷一愣。 刘春芽冷哼一声,凉飕飕地说道: “虞老师真跟姐夫在一起了,她就是咱们的‘嫂子’了。” “以后你在学校里的一举一动,你以为还能瞒得住?” “你上课不认真听讲,偷偷看小说,回头虞老师一句话,姐夫就全都知道了!” 刘夏荷眨了眨眼,非但没有被吓住,反而把小胸脯一挺。 “知道就知道呗!” 她理直气壮地说道。 “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我觉得我上课挺认真的,才不会像二姐说的那样呢!” 这时,在里屋听到动静的刘秋霜和刘小雪也跑了出来。 “秦大哥,你真和虞医生处对象啦?” “哇!太棒了!以后我们能经常见到虞医生了吗?” 两个小丫头一人一边,也跟着欢呼雀跃起来。 屋子里,瞬间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秦东扬被她们闹得有些哭笑不得,脸上却挂着真切的笑容。 只有刘春芽。 她看着被妹妹们簇拥在中间,笑得一脸温柔的秦东扬。 看着她们三个叽叽喳喳,为他的幸福而真心欢呼的样子。 她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外人。 被这片欢乐的气氛,彻底地排挤在外。 心里的那坛子醋,彻底翻了。 又酸,又涩,又苦。 那份热闹,不属于她。 刘春芽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把那股堵在胸口的酸涩,全部压回肚子里去。 她强行扯动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她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秦东扬。 “姐夫,”她的声音有些干涩,但总算稳住了,“那……等你和虞老师结了婚,你是不是就要搬出去住了?” 这个问题,像是一块石头,突兀地砸进了欢乐的池塘里。 叽叽喳喳的刘夏荷她们,瞬间都安静了下来,齐刷刷地看向秦东扬。 是啊,结婚,就要有自己的家。 那姐夫,还会住在这里吗?还会跟她们住在一起吗? 还、还会要她们吗? 刘春芽死死地盯着秦东扬,像是要从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里,寻找自己的答案。 “是要……去虞家住吗?”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秦东扬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明白了她话里的不安。 他摇了摇头,笑了。 “去虞家住,那不成倒插门女婿了?”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调侃,缓和了屋子里骤然紧张的气氛;“肯定不会去虞家。” 听到这句,刘春芽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松懈了一分。 秦东扬的目光扫过她们四姐妹,温和地解释道:“以后,大概率还是住在这个院子里。” “或者,条件允许了,我们再在附近另外买一套房子。” 他看着刘春芽,语气变得更加郑重了些。 第285章 援建大西北? 春芽,你放心,你们也放心,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丢下你们不管的。” “不过,”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不太好意思的笑容,“我们俩这才刚确定关系没几天,结婚还早得很。” “所以,暂时还不用考虑这个问题。” 刘春芽的心,像是在坐过山车。 听他说不走,心里刚松了一口气。 可一想到“结婚还早”这四个字,那口气就又提了上来。 是啊,现在是还早,可是结婚是迟早的事情。 不过是把那个她最害怕的结果,往后推迟了一点点而已。 就在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刘秋霜,忍不住怯生生地开了口。 她拽着秦东扬的衣角,仰着小脸,眼睛里满是孩童最纯粹的担忧:“那……姐夫,你跟虞老师结婚了,还会对我们好吗?” 这个问题,问得又直接,又戳心。 秦东扬的心,蓦地一软。 他伸出宽厚的手掌,轻轻地摸了摸刘秋霜的头。 他的动作很轻,很柔。 “傻丫头,”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在我心里,你们就跟我的亲妹妹一样。” “我当然会一直对你们好。” 刘秋霜一听这话,眼睛瞬间就亮了,所有的担忧都烟消云散。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嗯!我相信姐夫!” 旁边的刘小雪也跟着用力点头,又恢复了欢呼雀跃的样子。 刘春芽看着妹妹们那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到底是小孩子,可真好哄。 一句承诺,就能让她们把所有的不安都抛到脑后。 可她不是小孩子了。 她能想到的东西,更多,也更现实。 结了婚,就是一家人。 秦东扬和虞梦瑶,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到时候,姐夫的心思,他的精力,他的爱,肯定都会毫无保留地,放在虞梦瑶的身上。 这是理所当然的。 她们这几个“亲妹妹”,又能分走多少呢? 想到这里,刘春芽的心里,又泛起一阵苦涩。 但她很快就把这股情绪压了下去。 她知道,自己不能这么自私,姐夫又不是她们姐妹的私有物。 既然……既然他不愿意和自己在一起。 那他未来,就肯定要有他自己的生活,他自己的家庭。 她刘春芽,又有什么资格,要求秦东扬为了她们四姐妹,一辈子不结婚,就这么守着过下去呢? 没有资格,一点都没有。 她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如果……如果秦东扬是她的亲哥哥。 她肯定会天天盼着,哥哥能赶紧再娶一个嫂子回来,把这个家重新撑起来。 可偏偏,他不是。 他只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夫”。 如果秦东扬站在这里,他一定会一针见血地指出她心里的症结。 正是因为没有那层血缘的羁绊,所以她才会这样患得患失。 才会这样……自私地,不愿意他结婚。 之后几天,秦东扬的生活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医院,家里,两点一线。 但市中医院外科的平静,却被一个人的回归,彻底打破了。 曾医生。 停职反省了几天后,他又回来上班了。 他就像一个从坟墓里爬出来的鬼魂,不说话,也不惹事。 只是用一双阴沉的眼睛,死死地,死死地盯着一个人——吴瀚烨。 吴瀚烨只觉得芒刺在背,如坐针毡。 他想发火,想冲过去揪着对方的领子质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可曾医生什么都没做。 他只是看。 吃饭的时候,他在不远处看。 查房的时候,他在走廊尽头看。 吴瀚烨坐在办公室写病历的时候,一抬头,就能看到曾医生像个幽灵一样,贴在门上的玻璃窗朝里看。 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又像是寻找腐肉的秃鹫,时刻准备着,扑上来撕咬他犯下的任何一个错误。 吴瀚烨快要被逼疯了。 而这份诡异的对峙,直到周五下午,才被一则从天而降的重磅消息,给强行中止了。 市里,终于来消息了。 …… 下午三点,清河县县医院大礼堂。 全院职工大会。 周院长站在主席台上,脸色严肃,手里拿着一份红头文件。 台下乌泱泱地坐满了人,所有人都交头接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咳!”周院长清了清嗓子,用指关节敲了敲麦克风。 刺耳的杂音瞬间让整个礼堂安静了下来。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每一张脸,沉声开口。 “同志们,今天召集大家来,是有一件非常重要,也非常光荣的事情,要向大家宣布。” 他顿了顿,拿起手里的文件。 “就在今天上午,市委郭书记亲自拍板,决定以我们市中医院为核心,联合兄弟市第一人民医院、第三人民医院,共同组建一支超过三百人的超大规模的医疗援助队!” “目的地——大西北!” 轰!一石激起千层浪。 台下瞬间炸开了锅。 援建大西北? 这可是天大的事! 周院长双手虚按,示意大家安静。 “根据市委的指示,这次的医疗援助项目,是长期的,战略性的!” 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第一批援助周期,为期三个月!” “也就是说,第一批去的同志,要在条件艰苦的大西北,整整待上三个月,才能回来!” “回来休息三个月后,医院会派出第二批队伍,进行轮换!” “以此类推,一年,我们至少要派出两支援助队!” 台下的议论声更大了,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 一年两批,一批三百人,一批三个月……这几乎是要把医院的骨干抽调走一小半的节奏! 周院长看着台下的反应,语气变得更加郑重。 “同志们,我知道,这很艰苦。” “但是,这是组织对我们的信任,是人民对我们的期盼!” 他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地说道:“现在,我宣布报名规则。” “理论上,我们采取自愿报名的原则。” 台下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 “但是!” 周院长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更希望,在座的各位,尤其是我们的年轻骨干,能够拿出我们医务工作者的担当和勇气,踊跃报名!” “这既是一次奉献,也是一次千载难逢的锻炼机会!” “医院会尽量统筹安排,争取让每一个有能力的医生,都能得到这次宝贵的锻炼机会!” 第286章 “我在这儿,也想帮一位同事报个名! 话音落下台下一片寂静。 随即,便是压抑不住的,嗡嗡的议论声,像一群蜜蜂在蜂巢里震动。 所有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都开始在人群中搜寻。 搜寻着那个最近在市中医院,甚至是整个江城市都声名鹊起的年轻身影。 秦东扬。 他,会去吗? 周院长的话,像一块巨石,砸进了平静的湖面。 但湖面之下,却是暗流涌动。 自愿报名? 话是这么说,可谁听不出来里面的意思? 尤其是那句“千载难逢的锻炼机会”,更是说给在场的年轻人听的。 这意思很明显了。 不是去不去的问题,而是谁先去,谁后去的问题。 去大西北? 还是三个月? 众人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那鬼地方,天寒地冻,风沙漫天。 更要命的是,眼瞅着就要过年了。 寒冬腊月的,跑去大西北受罪不说,连个团圆年都吃不上。 这谁受得了? 一时间,台下鸦雀无声。 每个人心里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早去不如晚去。 夏天那一批,怎么着也比冬天这一批要舒坦点。 于是,没人吭声。 偌大的礼堂里,只剩下压抑的沉默,和每个人脸上变幻不定的神色。 就在这时。 人群中,一个身影,“刷”的一下站了起来。 是秦东扬! 他身姿笔挺,像一杆标枪。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他看向上主席台,声音清晰而洪亮。 “周院长,我报名!” 这事儿,本就是他牵的头,他秦东扬,没道理躲在后面。 话音刚落。 还不等众人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另一个清脆的声音,紧跟着响起。 “周院长,我也报名!”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秦东扬身后不远处,蓝露露也站了起来。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犹豫,眼神里满是倔强和坚定。 秦东扬也愣住了。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蓝露露,眼神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惊讶。 她也要去? 他记得,之前下乡搞医疗援助,他们虽然一起去过。 可那次,不过三天,而且就在本县最穷的村子,条件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 这次可是大西北! 那个地方,比他们县的贫困村,条件要艰苦十倍、百倍! 更何况,一去,就是整整三个月! 蓝露露迎上他惊讶的目光。 她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冲他微微一笑。 那笑容里,没有了往日的痴缠,只有一种坦荡和安抚。 像是在说:你放心,我不是在胡闹。 秦东扬不知道。 早在秦东扬一开始跟周院长提出这个医疗援助计划的时候,她就已经决定了。 她,要去。 不是为了谁。 是为了她自己。 诚然,那个时候,她的确是这么想的。 如果能和秦东扬一起,去做这样一件有意义的事,两个人的感情,或许能更进一步。 可现在呢? 秦东扬身边,已经站了另一个女人。 她的那些少女心事,早在秦东扬跟她坦诚相告后,就碎得一干二净。 人不能总活在过去。 更不能总陷在无望的暗恋里。 蓝露露深吸一口气,她需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一个崭新的,能让她投注全部心神的目标。 只有这样,她才能从那份噬骨的伤心和难过里,挣扎出来。 秦东扬和蓝露露,一个是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子,另一个也是院里公认的青年才俊。 两人接连表率,像是在一锅温吞水里,点燃了一把烈火。 人群中那点最后的犹豫和观望,瞬间被烧得一干二净。 “周院长,算我一个!” “我也去!我刚升住院医,正需要这种机会!” “还有我!我老家就是大西北的,不怕吃苦!” 又有几个年轻医生站了起来,脸上带着一丝冲动,更多的却是热血和渴望。 对于他们这些想要从住院医生晋升为主治医生的年轻人来说,资历和履历,缺一不可。 去大西北支援,无疑是一块分量极重的敲门砖。 主席台上的周院长,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着台下这些朝气蓬勃的脸庞,眼神里满是赞许。 这才是他们第一医院该有的样子! 然而,就在这气氛一片大好的时候。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周院长!”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急诊科的曾医生站了起来。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着精光:“我在这儿,也想帮一位同事报个名!”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愣。 帮忙报名?还有这种操作? 不等大家反应,曾医生已经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人。 “就是他,我们普外科的吴瀚烨吴医生!” 被点到名的吴瀚烨,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猛地听到自己的名字,整个人一僵。 他抬起头,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就褪得干干净净。 曾医生却像是没看到他难看的脸色,反而提高了音量,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周院长您是不知道,吴医生平时在跟我们这些医生相处的时候,那觉悟可是顶顶的高!” “他常跟我们说,他当医生,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名,就是为了救死扶伤,为了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精准地插在吴瀚烨的身上。 “像这次去大西北支援的机会,多崇高,多伟大啊!” “我相信,吴医生心里肯定是第一个想报名的!只是他为人谦虚,不好意思罢了!我作为同事,必须得帮他一把!” 一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冠冕堂皇! 吴瀚烨气得肺都要炸了。 他猛地站起身,死死地瞪着那个始作俑者,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曾国强!” “你凭什么帮我做决定!” 这一声怒吼,饱含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曾医生闻言,立刻转过身,脸上露出一副无比夸张的惊讶表情。 “吴医生?你这是什么意思?”他阴阳怪气地扬起眉毛,“难道……你不愿意去吗?” “不会吧?”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礼堂,“你之前跟我们说的那些,什么‘医生的天职就是奉献’,什么‘要到人民最需要的地方去’……” 他故意顿了顿,环视一周,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 “难道那些话……全都是放臭屁?” “吴医生,你可别告诉我,你就只会耍耍嘴皮子,说些冠冕堂皇的好听话啊?” 第287章 我总不能……连我妈最后一面都见不上吧? 诛心!字字诛心! 吴瀚烨气得浑身发抖,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反驳。 那些话,他的确说过。 可现在,这些话却成了捆在他身上的道德枷锁! 整个礼堂的目光,再一次聚焦过来,只是这一次,眼神里充满了审视、怀疑和看好戏的玩味。 周院长一直冷眼旁观,直到此刻,他才缓缓将目光投向了风暴中心的吴瀚烨。 他的眼神深邃而威严,不带一丝感情。 “吴瀚烨同志,”周院长开了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这种为人民、为社会做贡献的事情,你,愿意报名参加吗?” 全场的目光,像无数根探照灯的光柱,齐刷刷地打在吴瀚烨的身上。 灼热,刺眼,让他无所遁形。 周院长的声音不高,却像是一座无形的大山,轰然压下。 去,还是不去? 这个问题,已经不是一个选择题。 而是一个陷阱。 一个由曾医生亲手为他挖好的,当着全院所有人的面,让他不得不跳的陷阱! 吴瀚烨的拳头在身侧死死攥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泛白。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像是有一头暴怒的困兽,在疯狂地冲撞着他的理智。 他能感觉到,曾医生那得意的,看好戏的目光,像一条毒蛇,黏在他的背上。 不能说不! 说了,他吴瀚烨这辈子都别想在第一医院抬起头来! 他过去说过的那些豪言壮语,都会变成一个个响亮的耳光,日日夜夜抽在他的脸上! 吴瀚烨的喉结狠狠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那句话:“我……愿意。” 声音沙哑,干涩,充满了无尽的不甘和屈辱。 然而,他不是一个会坐以待毙的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吴瀚烨猛地抬起头,视线像淬了毒的利剑,直直射向不远处的曾医生! 既然要下地狱,那就一起! 他脸上扯出一个冰冷而扭曲的笑。 “周院长!” 他转向主席台,声音陡然拔高。 “既然是为人民服务,我相信,我们急诊科的曾医生,觉悟一向比我更高!” 全场的目光,“唰”的一下,又从吴瀚烨身上,转移到了曾医生脸上。 风水轮流转。 现在,轮到他了。 吴瀚烨死死盯着曾医生,嘴角的弧度越发讥讽。 “曾医生,你平时可没少教育我,说我们当医生的,要有奉献精神。” “这么好的机会,你……不会想错过吧?” 这一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玩得又快又狠!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着看曾医生要如何应对。 然而,曾医生的脸上,却丝毫不见慌乱。 他甚至连那副令人不舒服的笑容都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和孝顺。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唉……” 这一声叹息,百转千回,充满了无限的遗憾和无奈。 “吴医生,周院长,各位同事。” 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不是我不想去。” “是我……去不了啊。”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那动作做得无比沉重:“我妈,前几天刚下了病危通知。” “她的主治医生说……可能,可能就这几天了,说不定今年的年都过不了。”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明显的颤抖,仿佛一个马上就要失去至亲的孝子。 他抬起头,眼眶微微泛红,环视着众人。 “子欲养而亲不待。” “我总不能……连我妈最后一面都见不上吧?” 这话说得,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孝道,是压在每个人头顶上的一座大山。 谁敢在这种事情上,说一个“不”字? 这话,彻底把吴瀚烨的路,给堵死了。 堵得严严实实,连一丝缝隙都没给他留! 吴瀚烨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他张着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一张脸从猪肝色变成了惨白色。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就在这尴尬而凝滞的气氛中,秦东扬站了起来。 他身姿挺拔,神情冷峻,只是站在那里,就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场。 “周院长,”他的声音清冷,却掷地有声,瞬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这次的医疗援助,是为了大西北等待救治的人民。” 他目光如电,缓缓扫过曾医生和吴瀚烨。 “它不应该,也不能成为我们同事之间互相攻讦,党同伐异的工具。” 一番话,正气凛然,瞬间将这场闹剧的格局,拉回了正轨。 曾医生的反应极快。 他立刻朝着秦东扬的方向,深深地低下了头。 “秦医生说的是!是我格局小了,我检讨!”他摆出一副诚恳认错的姿态,“我不该因为对吴医生平时的一些作风有意见,就用这种方式‘帮’他报名。” 话锋一转,他又不动声色地给自己找补:“但我也是真心觉得,吴医生平时是有些心高气傲,去大西北这样的地方,对他来说,确实是一次很好的锻炼机会。” 漂亮! 这一番话,既向秦东扬认了错,又把自己摘了出来,还顺手又把吴瀚烨给死死地架在了火上! 言下之意,我虽然手段不对,但我用心良苦啊! 吴瀚烨气得眼前发黑。 他刚刚也想把曾医生拉下水,从动机上说,和曾医生又有什么区别? 可他偏偏找不到曾医生那种无懈可击的理由! 他只能站在那,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在心里把秦东扬和曾医生这两个王八蛋,骂了个狗血淋头! 很快,这场小小的风波便被平息。 人事科的工作人员走上前,将主动报名和“被”报名的人员名单一一登记在册。 最终,院里确定了十名医生和五名护士的支援名单。 由秦东扬带队。 周院长最后拍板。 “给大家两天时间准备个人物品和工作交接。” “两天后早上八点,在医院门口集合,统一去市里和大部队会合,出发前往大西北!” 院长话音一落,会场里的人群便嗡的一声,散了。 那股压抑了许久的议论声,终于像开闸的洪水,轰然响起。 吴瀚烨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 他像一座行走的火山,撞开人群,头也不回地走了。 每一步,都像是要将医院的地板踩穿。 秦东扬则平静得多。 他跟周院长简单交接了几句,便也转身离开。 只是他的方向,不是回自己办公室,也不是回家的路。 他开着车,径直去了县里的中学。 第288章 这是在把家人托付给她 冬日的校园有些萧瑟。 “重要的是,跟谁在一起,”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锁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地敲在她的心上,“只要是跟你待着,就算什么都不做,我也觉得很开心。” 第289章 寄人篱下 t她下意识地追问:“那……那要去多久?” 刘夏荷一听这话,顿时有点不乐意了。 第290章 那个妄图给她下药,毁她清白的畜生! 莫光辉? “我今天就在学校食堂,陪你们吃顿晚饭。” 莫光辉? “我今天就在学校食堂,陪你们吃顿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