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母下堂》 第六十五章贺璟天失踪 杜若兰见香叶那副紧张模样,再一想那位二奶奶的话,便知那两个管事的事定不能深究。 她忙拉着贺雪,摇头示意不要说了。 贺雪用力甩开被杜若兰拉着的胳膊,鄙夷的扫了她一眼,她是那么没脑子的人吗?这些年姨娘手上的银子大部分都是由王丰弄来的! “哼,二嫂想做什么就做,不必拿我做借口,你以为经了上次的事情,我还能给你当枪使?” 后来经杜姨娘解释,她才明白过来,江婉清就是故意借着她的名头来处理王丰的! 江婉清也只是随口一说,就算贺雪再蠢笨,也不至于一而再的让自己利用。 她展颜一笑,“三妹妹误会了,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贺雪见她这般厚脸皮,忍不住冷哼一声,“二嫂说的好听,实际上是什么样,大家心里都清楚。” “是啊,大家都清楚。” 江婉清意味深长的笑了,大家都明白,端看谁沉不住气先乱了手脚。 贺雪说不过江婉清,又担心自己被她套路,就不想与她多说,可自己今日吃了亏,实在难咽下这口气。 她转头冲着贺玥瑶恶狠狠的呲牙,“下次碰到我离我远些,否则小心我揍你!” 江婉清忙将贺玥瑶拉到身后挡住,“三姑娘好大的本事,竟威胁五岁的小孩子,当真是好教养!” 贺雪在贺玥瑶面前狂妄惯了,一时没把江婉清放在心上,没想到就又被她捉住了话柄。 不过她也不惧,府里除了二哥,还没有让她害怕的人! “哼,二嫂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 说完她转身就走,一旁杜若兰和香草连忙跟上。 江婉清看着杜若兰纤细的身影,原来这就是杜姨娘的侄女?容貌不俗。 贺玥瑶从江婉清身后出来,拉着她的衣襟告状,“以前三姑姑经常骂我,除了哥哥,从没人帮我过。” 江婉清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瑶瑶放心,以后婶婶帮着你。” 贺玥瑶依恋的搂住江婉清的大腿,“婶婶真好。” “但婶婶就算想帮也不一定时时刻刻都能帮到瑶瑶,你还是要自己强大起来。” “嗯,瑶瑶要长得很厉害。”她的小脑袋在江婉清的腿边蹭了蹭。 “要想厉害,就要多读书多学规矩,等以后婶婶帮你找了先生,你一定要好好读书。” “好,我都听婶婶的。” 又陪着贺玥瑶在园子里玩了一会儿,直到晚饭时分才回到盈香院。 明岚院,杜姨娘听完杜若兰的复述,没好气的对贺雪道:“以后你离她远点,就你那脑子,她三言两语就把你绕进去了。” 贺雪不服气的挺直腰背抗议,“我脑子怎么了,我今天不是没被她绕进去吗?” “是,今天没被绕进去,不代表下一次你就能躲过去,反正你离她远点就是了。” 贺雪气鼓鼓的扭到一旁闭着嘴不说话了。 杜若兰不知伯府事,更是不敢轻易开口,杜姨娘却是望着盈香院的方向出神。 美人计用不上,那该从哪入手呢?不能让江氏这样嚣张下去,要不然这府里早晚没有她们母子的立足之地。 想着想着,杜姨娘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她嘴角半勾,在脑中细细思量了一番,起身便出了门低声道:“红霜,你去…….” 红霜认真听完,立即点头应了,略有些迟疑道:“只是小少爷身边没有咱们的人,这件事只怕不容易做成。” 杜姨娘眸光微闪,“不必用他身边的人,随便个洒扫婆子就行,今儿说几句,明儿说几句,总能说动他的。” 红霜瞬间领悟,“我这就去。” 接下来的三天,杜姨娘再也没叫几个通房去候着贺霖,反而安静了下来。 江婉清和顾嬷嬷嘀咕:“这又是再谋划什么?” 顾嬷嬷猜测道:“那杜家姑娘在府里住了三四天,难道想利用杜家姑娘?” “明显二爷不吃这一套,怎么她还用这一招?”江婉清无奈的摇摇头,“白白祸害了那几个女子!” “二奶奶不要这样想,您平日不让她们立规矩又不磋磨她们,她们在您手下算是享福了,若是落入那严苛的夫人手里,可过不了这般清闲自在的日子。” 江婉清不置可否,当然她也不觉得自己是好人,不过是不想计较罢了。 翌日,江婉清正在处理家事的时候,就见秀兰急慌慌的跑进来,“二奶奶,小少爷不见了!” “不见了?”江婉清起身往前走了两步,“什么叫不见了?” 秀兰急得眼泪打转,“今早小少爷吃完饭去前院读书,可夫子说没见到小少爷,我们满院子找了这半天,可就是找不到。” 二奶奶把小少爷交给她,她没照顾好就是她的失职。眼看着二爷越发信服二奶奶,她得不得二爷的喜欢,再失了二奶奶的信任,只怕再过一两年就把她随配个小子完事。 江婉清立即就指挥人去找,“顾嬷嬷你带人去大门、角门去问守门的,有没有见着璟哥儿出去。” “画雨,你照着璟哥儿去前院的路,找那一路上洒扫的丫头婆子,看谁见到过璟哥儿,有谁和璟哥儿说过话。” “秀兰去璟哥儿平时喜欢去的地方找,仔仔细细的找。” 又让园子管事李妈妈带着人去园子里搜查,万一是贺璟天贪玩躲起来了呢。 布置完这一切,江婉清只带了小丫鬟小莲出了议事厅。 或许某些没人注意到的地方会有意外的发现。 府中乱糟糟的找了一圈,人没找到,却惊到了贺延章。 他身边的采云来问出了什么事,江婉清便同她一起去了宣明院。 “上午秀兰来报,说夫子在书房等了许久也没等到璟哥儿,派人一问才发现璟哥儿不见了,我立刻就命家中各处管事去找,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正想着让贺伯带人出门去找。” 江婉清说的简洁明了,贺延章一听就明白,当即就让贺伯带人去了,“我知道了,你回去等消息吧。” 府中依旧没找到人,只能寄希望在外面了。 直到中午时分,贺伯才传话回来,人找到了,但是被打了。 第六十六章发生冲突 待江婉清到的时候,贺霖已经把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 贺璟天今日带着小厮七星偷跑出府,两人一路来到正洪街,这算京城比较热闹的街道,有不少瓦舍茶肆,街上也时不时有杂耍艺人。 他们围着一处杂耍看的高兴,见旁人都在打赏,小小年纪的贺璟天自然也不甘落后,拿出几块碎银子就扔进了艺人的托盘。恰好在他扔进去的之前,吏部尚书家的小孙子李文博也扔了几块碎银子。 那李文博是被娇宠惯了的,一见贺璟天竟比自己打赏的还多,顿时就火冒三丈,跳出来指着贺璟天就骂了起来,“哪来的混小子,竟敢盖了小爷的风头。” 贺璟天虽没被宠坏,但也没人教导他些人情事故,又是七八岁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被人指着鼻子一骂,自然是忍不住气的,也学着李文博的样子指着对方骂道:“是小爷我,怎么了?你自己钱少就别嚷出来丢脸了。” “你说谁钱少?”李文博伸手朝旁边的长随要钱,“把钱给我,我要拿钱砸着兔崽子。” 那长随跟着李文博好几年,一来清楚自家小少爷的脾气,二来看那贺璟天面生,猜着应该不是官宦贵族之家的子弟,想着就算闹出事来了,依着自家的门第也能摆平。 他拿出一袋银子给李文博,没想到那李文博当真拿着银锭子砸向了贺璟天。 贺璟天不意他出手这般迅速,一时没招架住生生挨了两下。 小厮七星更没见过这场景,慌乱中只顾着护着贺璟天,哪里还想得到别的。 旁边百姓一看李文博的衣着打扮,再看他身边那五六个长随,就知是轻易惹不起的人家,谁都不敢上前劝说。 一袋银子十来块,块块都朝着贺璟天的头砸,虽有七星死命护着,到底也挨了五六下。 贺璟天推开七星,指着李文博骂:“你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七星拿咱们的钱袋子,我要砸死他!” 七星抱着贺璟天不撒手,他不认得李文博,但能带五六个长随出门的人,定不是普通人家,再看那小公子唇红齿白,肯定是非富即贵! “小少爷,别闹事,咱们回府找二爷。” 对面的李文博听到,越发嚣张的喊:“什么二爷,找谁都没用!” 贺璟天年纪不大,倒是爱听府里护院讲些江湖侠客快意恩仇的故事,哪里肯服软叫人,也不理七星的话,指着李文博就喊:“叫人帮忙的事草包,有本事你和我单挑。” 李文博可没他那侠客精神,“谁和你单挑,我有的是人,一人一拳打得你找不到北。”说完他就指挥长随,“把他给我揍一顿。” 那些长随时常在外行走,虽仗着李府的权势跋扈些,到底不敢惹出大麻烦,也不敢纵容主子太猖狂,一个个的忙劝着李文博息事宁人。 “七少爷把人砸了一回,这事就算了,闹得大了让老爷知道了还要罚七少爷。” 李文博一听,觉得也是这么回事,他今日本就是偷跑出来的,若不事情闹大了反而不好收场,当即就一挥手,“前面还有猴戏,咱们去看猴戏去。” 贺璟天见他要走,岂能同意,当即一头就冲了过来,“站住,打了人就走,想的倒美!” 李文博被他一头撞了个趔趄,要不是旁边有人拦着,肯定要摔个屁蹲。 双方当即就扭打了起来,李文博那几个长随忙上前拉架,不过到底是偏着自家主子,让他多踢了贺璟天好几脚。 贺伯带人找来,忙将双方拉开了,又派了两拨人去报信。 李府的人不认得贺璟天,但是认识贺伯,也看竟东昌伯府的小少爷,心里也慌了。 虽然东昌伯府不争气,府中无杰出子弟,但到底是当今皇上的外家,而伯府的二爷前几日又刚受了嘉奖。 李府的人也忙回府报信,等了一会儿就等到了双方的管事主子。 东昌伯府这边自然是贺霖,李府是身无官职的三爷李和安,两人也是旧相识了。 知道贺璟天只是受了些拳脚,身上并无大碍,又有李和安再三道歉,此时也就算了了。 贺璟天虽然不服气,但有贺霖镇压这,也不敢再闹。 江婉清带的时候,双方已经和解,正客客气气的相互敬茶,听到她来,李和安忙告辞了出来。 毕竟双方只是相识,并不数很熟。 江婉清见贺璟天能走能动,除了额头有块铜钱大小的肿包,其余地方倒没有明显的伤,不过她还是不太放心,“要不要让大夫先瞧一瞧?” “已经看过了,没什么大碍。” 李和安请了附近有名的大夫,仔仔细细给贺璟天检查过了,没大碍,头上的肿包三五天就能消。 “那先回府吧。”江婉清道。 贺璟天闹了这一场,又挨打又挨骂,已是心力交瘁,再有贺霖在他跟前一站,他更没了辩争的勇气,只好乖乖随江婉清坐车回府了。 贺延章身边跟着杜姨娘,在前院等着他们,见人只是受了点皮外伤这才放心下来。 他对贺璟天道:“没事就好,以后想出门了多带着人,咱们府里又不是不让你出门。” 贺璟天与贺延章不亲昵,也不敢放肆,只乖乖应了。 不过看他那乱个不停的眼珠子,就知道他没把贺延章的话听进去。 贺璟天今年六岁多,出门的次数一个手掌就数的出来,更别提多带人了,他有什么人?谁给他安排? 杜姨娘在旁煽风点火,对贺延章道:“伯爷,我看定是那先生对璟哥儿管教太严了,才逼得璟哥儿想出去散散心呢。”说完她又对江婉清责怪道:“二奶奶也是,咱家又不是那穷苦人家,在府里爵位早晚也传给璟哥儿,你何苦逼他小小年纪就那么用功读书,他又不用科举考试。” 贺霖刚要说话,把江婉清暗暗拉了一下。 “姨娘这话说的可就太溺爱孩子了,咱们府里有爵位,可有爵位也不能肆意纵容把孩子养废,文韬武略出将入相也好,寓情山水做个与世无争的富贵闲人也好,他想做什么都可以,但前提是他要有那样的本事,若不然等到圣恩淡薄,爵位不保家族难继!” 第六十七章调查内情 贺延章是个没志向的人,半辈子只求吃喝玩乐,有些大道理都不适合当着他的面说,很有挑衅的意思。 江婉清算是说的很委婉了,可杜姨娘就是来找事的,当即就拉着贺延章告状,“伯爷,她这是在暗讽你。” 贺霖冷冷一哼,“杜姨娘不要胡乱挑拨,江氏说的是璟哥儿,父亲得先太后的关爱照拂,怎么也算不是圣恩淡薄。” 当然也算不圣恩浓厚,毕竟贺延章从来做出过一星半点的功绩。 杜姨娘又道:“伯爷,你看我就说一句话,她们小夫妻二人就轮番针对我。” 贺延章瞥了杜姨娘一眼,“那你就别说话了。” 不会说就别说,他难道还不知道自己是个没志气的?偏要你提出来? 他是没志气,可他又不傻,贺璟天是嫡孙,他就算没耐烦管教,也不会让拦着别人管教。 贺璟天见几人因为自己的事争执,越发不安的缩起了身子,江婉清发现后,就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安抚。 贺延章发现江婉清时刻在关注贺璟天,对这个儿媳妇更是满意。 “行了,璟哥儿的书要读,想出去玩了就告诉你叔叔婶婶,让他们带你出去玩,不许自己偷跑出去。” “是。”贺璟天乖乖应道。 杜姨娘想说什么又怕被贺延章教训,也只好满心不甘的瞪着。 江婉清拉着贺璟天告辞,正巧李和安带着赔礼再次上门道歉,贺延章摆摆手让贺霖去处理了。 把贺璟天送回祥云轩,江婉清让秀兰准备好伤药,安顿好他就走了。 她回到议事厅,这便开始查贺璟天是如何出府的。 七星早吓坏了,不用问就竹筒倒豆子般都说了。 原来,贺璟天计划偷跑出府已经好几天的,正巧他听一个婆子说今日角门有人来送菜,那时候守门的人会和菜农一同送去厨房,是没人守着的,他便拉着七星趁着没人空隙偷跑了出去。 “胡说,守门的人不会同菜农一起送到厨房去,咱们府里的规矩,但凡当值的都不许玩忽职守。” 七星吓得两股战战,趴在地上不断重复,“小少爷就是这样说的,说是那婆子告诉他的。” “哪个婆子?” “守二门的婆子。” 江婉清不动声色,继续厉声喝问:“璟哥儿还说过什么?” 七星飞快的想了一下,“小少爷最近总说要习武,还说夫子不好。” 贺璟天一直念叨着习武,这倒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夫子不好这件事从何说起?贺霖找来的人应该错不了的。 “你可看到最近谁和璟哥儿单独说过话?” 七星想了下,眼神有一瞬间的凝滞,随即又否认了自己想法。 江婉清看的清楚,立即追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七星不敢抬头,只闷声道:“我好几次看到小少爷和守二门的婆子说话。” 又是二门上的婆子! 贺璟天每日回祥云轩、去书房,经过二门口四五次,见二门上的婆子的机会确实多。 江婉清叫来贺伯的儿媳妇贺昌嫂子,“你另安排一批人去守二门。” 她将二门上的八个婆子都单独关起来,不让人理也不让人问,不让送水不让送饭,一直关到了第二天早上。 红霜打听到这些,急得站不住脚,“要是二奶奶问出是我们指使的怎么办?” “这件事是你去做的?”杜姨娘悠闲的喝着茶水问。 “不是!”红霜道:“杨三婶子和大海娘想让她儿子去小少爷身边伺候,我暗中提醒她怂恿小少爷出门的。” 贺璟天出门必定要跟着人,到时候她们再走走关系,就能让儿子去贺璟天身边伺候了。 “这不就得了,就算她们不你招出来,你也可以直接否认。” 这件事与红霜没有直接利益关系,她们完全可以撇清。 红霜略略安心了些,担心杜姨娘见不得她这没出息的样子,忙将心思掩盖起来。 从前后宅里姨娘最大,她们做事毫不顾忌,如今二奶奶当家,她们必须多加小心,就如今日这件事来看,不过后续结果如何,首当其冲的是下人。 第二日,江婉清才依次审问那八个婆子。 “看到谁和小少爷说话了?” 经过半天一夜,她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心态早就崩溃了,江婉清一问就都招了。 拉着贺璟天闲说话的人还不少,杨三婶子和大海娘听了红霜的暗示,两人琢磨这件事的时候又被宋五家的听到了,因此三人便合伙同贺璟天说闲话。 江婉清听完就皱眉,“谁教你们?谁保证你们的儿子一定能去璟哥儿身边伺候?” 虽然听起来很合理,但又处处透着不合理,就算要给贺璟天安排长随,那也要经过她或贺霖,怎么保证她们的儿子就一定能选上? 杨三婶子趴在地上的身子动了动,却又低着头不言语。 “杨三媳妇有什么说什么,难道你不说二奶奶就查不出来了?”顾嬷嬷道。 杨三婶子想着反正她们已经被查出来了,不如痛快的全招了,没准二奶奶看在她老实的份上能开恩饶了她。她微微抬了下头,“我们私下求了小少爷,小少爷答应了。” “那你们怎么想到这的?” 贺璟天今年还不满七岁,别家六七岁的孩童也不常出门的,身边没安排长随也不算什么。 “是和红霜姑娘闲聊时提起的。” 江婉清然了然,这就对了,怪不得杜姨娘最近这段时间这么安静,原来是谋划着这件事呢! 可是她怎么保证贺璟天就会听这几个婆子的闲话呢?看来这里面肯定还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叫来贺昌嫂子,把这三个婆子并角门守门的婆子也以玩忽职守的罪名打了十板子,都赶出了府。 画雨很不解,“既然已经查到杜姨娘身上了,何不闹开让伯爷也知道?” 江婉清看了眼顾嬷嬷,顾嬷嬷立马解释道:“杨三媳妇也说是红霜和她闲聊的时候提起的,就算让两人对峙红霜也可以完全否认,随口说的事怎么能当真。” 这件事还说明一点,不管是杜姨娘还是这个红霜,都是有些心机的,难怪能得伯爷宠爱多年,又以姨娘的身份管家多年。 第六十八章贺霖教侄 贺霖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后,勒令将这四家人都赶出府去,“以后谁再动歪心思怂恿主子做错事,都是这样的下场!” 被赶出府的下人几乎不会被其他府邸接受,只能独立门户谋生,可他们又会被其他百姓看不起,生存很难。 七星和赤霄因为看管贺璟天不周到,念他们年幼仅罚了五板子,即使给他们教训,也是给贺璟天教训。 他作为主子若是混作非为,身边人也会跟着受责罚。 贺霖叹一口气,头疼道:“这混小子,把张新气的不轻,我还要去给张新赔礼。” 张新既贺璟天的夫子,二十三岁,曾经也是官宦读书世家,与贺霖外祖谢家有些渊源,因此两人自幼就相识。十年前他的父亲得罪了朝中大臣,被排挤打压最后辞官回家,这十年来,又因为家中无善经营者,家道渐渐中落。 贺霖得知他准备坐馆教书,便请了来。 张新今年也中举了,教个启蒙小儿是绰绰有余的。 江婉清莞尔,难得看见贺霖头疼的时候。 不过她也有些头疼,“璟哥儿经了这一遭,也不知道他会怎样想?” 贺霖道:“你别管了,我和他说。” 当即贺霖去前院书房好声好气的向张新赔了罪,张新本就是看在贺霖的面子才答应下来的,又只是启蒙也不会要求太严格,只让贺璟天明日乖乖来上课即可。 随后贺霖又去了祥云轩,挥退众人和贺璟天单独说话。 “今日二叔没有替你出头,你觉得委屈吗?” 贺璟天低头不语,但贺霖从他的表情就能猜出他是委屈的。 “你说那李文博是何人?” 他已经听说了,那是吏部尚书家的嫡孙,那李和安是嫡出三爷。 贺霖又道:“吏部尚书正二品,掌管着所有官员的晋升调迁,是实打实的掌权,而你父亲,正七品达州平乐县县令,你二叔我,从七品大理寺主簿,我们两个的官职调迁都要经过吏部。” “你别觉得咱们家有爵位,咱们这爵位是因为先太后而得的,没有实权功绩,就是空中楼阁,说不定哪天就被收了回去。” 不知道贺璟天能不能听懂,但他还是要说,以前他忽略了孩子的成长,让这两个孩子受了不少委屈,也养成了不少坏习惯,往后他要好好教养他们。 贺璟天抬头疑惑问道:“咱们这爵位会被收回去吗,不是能承袭三代吗?” “若是咱家没有能支撑门户之人,一直碌碌无为,空享着朝廷俸禄而没有建树,不仅爵位会被收回去,任何比咱家官职高的人家都能踩上一脚。” “那他们说的我不用读书就能荣华富贵一辈子,都是假的?”贺璟天震惊,他身边人从小到大就这样告诉他的! “都是哄你的,就是哄你高兴多打赏她们。”贺霖大致也猜到了什么,又胡诌道:“但凡说的话十分合你意让你高兴的,都是哄你想从你手中得好处的,你要学会分辨,不要让下人牵着鼻子走!” 贺璟天猛地想到起之前自己的大丫鬟春红、春霜的话,瞬间就觉得二叔说的有道理! 贺霖把事情往严重里说,最后总算让贺璟天有了些许惧怕之心。 贺霖又道:“所以你以后要好好读书,就算考不上进士,也要考个举人,能有进官的可能。” 虽然可以凭着关系做个官,但还是想瞒着他吧,毕竟就算不科举考试,书也还是要读的。 贺璟天暂时被说动了,答应明日去给先生道歉,并好好读书。 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除了贺璟天挨了一顿打,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变故。 不过杜姨娘也越发小心,这个江氏实在是个心机深沉的,她竟能忍住气把那几个婆子管一夜在审! 贺雪见她这般,不以为意道:“我看二嫂也就嘴上厉害,处理起人来优柔寡断的,还是二哥厉害不讲情面。” “你懂什么?”杜姨娘再次怀疑这个女儿到底是不是自己亲生的,怎么和她大姐姐差那么多,甚至还比不上自己的一半。 “你二哥厉害,你那二嫂也不遑多让,两人一唱一和,一个白脸一个红脸,既收服了人心,又立了规矩,怎么不厉害!” 贺雪疑惑,“是这样吗?” “是!”杜姨娘怒其不争,伸着尖细的手指就戳向贺雪的额头,“就是这样,你以后多动动脑子!” 贺雪偏头躲过,忿忿站起身来,“是,谁也没你那宝贝儿子聪明,就知道说我,哼,我走了!” 杜若兰如今住在贺雪的院子,见状忙起身道:“姑姑别生气,我去劝劝表妹。” 杜姨娘摆摆手,“不用管她,我有事对你说。” 杜若兰听完杜姨娘的话,满是怀疑的问:“姑姑觉得这样有用,我看贺二爷似乎在女色上不用心。” “他那通房妾室都是我安排的,他肯定是对我有防备,如今你容貌好,又读书识字有文采,比她们那些俗脂艳粉好太多,说不定能得到他的喜欢呢!” 杜若兰默默的抬眸看向杜姨娘,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说出什么来。 她们是您老安排的,难道我不是?我不仅是,还是您的亲侄女,关系不比她们更近?那贺二爷只会更防备! 她也远远见过那贺霖一次,虽长得俊俏,但满脸冰霜生人勿进,她可没把握凭着自己的容貌就能收服他。 最重要的是,贺二奶奶也不是好相处的! 可她若是想在伯府继续住下去,就不能拒绝杜姨娘的提议。 “那我就照姑姑的话去试试。” 杜姨娘笑眯眯的拍了拍她的手,“不急,明日我先让绣娘给你量个尺寸做几件新衣。” 他不是对江婉清好吗,就先照着江婉清素日妆扮做几套。 她对着盈香院的方向看去,嘴角带出一个浅淡的弧度。 杜若兰忙低下头,她这个姑姑能掌柜伯府多年不是没有原因的,当真无所不用其极,根本不考虑别人的以后。 既然这样,就不要怪她自谋生路了,这伯府可不止贺二爷一位男子。 第六十九章冰价居高 处置过那几人后,府里又获得了暂时的平静,江婉清也清闲了许多。 如今已是六月,天气却比往年热很多,冰价也是一路攀升。 伯府有冰窖,各房也就都用上了冰,负责冰窖的管事许康提议:“咱们府里的冰每年都用不完,不如趁着冰价高卖一些,也能多一份收益。” 江婉清管家后就发现了,虽然对于江家来说伯府是大富大贵,但伯府人多事多开销大,看往年的账目也竟能收支平衡,少有盈余。 当然这也有杜姨娘的功劳。 江婉清看着许康,直把他看的低下了头。 “冰不卖,许管事管理好冰窖记好账,若是账目出了问题,我可是不留情面的。” 有些东西,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就在冰的事情刚说定,下午江家就派人来请江婉清回府。 徐氏派了她身边的赵妈妈亲自过来,江婉清就不得不回一趟了。 到了江家,徐氏热情异常的接待她,又吩咐丫鬟上绿豆甘草凉汤,并三色水晶冷圆子。 “咱们府里用不起冰,这都是在井里澎了半日的,虽比不上加冰的,但吃起来也凉爽的很。” 江婉清浅笑嫣然,拿起勺子轻轻搅动,也能感觉到一丝凉意。 “那冰太凉,性寒,母亲身子弱,还是不用的好。” “是,如今我们年纪大了,是不该贪凉用冰,就是可怜你小弟,他出生晚也没享到什么福。” “小弟聪明伶俐,福气在后面呢。” “他再有福也越不过你去,等过两年,还得靠你给他找个好学堂上。” “母亲可别这样说,父亲正经进士出身,又有不少同年同窗,他给小弟找的学堂才会最好。” 两人你来我往的,徐氏不断提要求,江婉清明确推拒,一点都不含糊。 直到说了一刻来钟,汤碗的外壁都挂上了一层细细水珠,而那绿豆甘草凉汤也已不再凉了。 江婉如听得不耐烦,故意将手中的勺子重重扔下,她撇着嘴对徐氏道:“娘亲,我就说她小气,肯定不会给咱们冰的,你还不信!” 江婉清惊诧的将手中的勺子跌落下去,与碗相撞,发出一道清脆的声响。 “二妹怎能这样说?”她立马委屈起来,“府里也不是今年才没有冰用的,往年我也没有冰用,怎么今年就要怪我不给了。” 江婉如叫道:“你们伯府不是有冰吗?不能给娘家送点?” 江婉清那手帕拭了拭眼角,“伯府是有冰,可伯府的冰也不是我的!” “我知道母亲、妹妹觉得我掌管着伯府的中馈,一定很威风,可你们哪里知道那其中的难处,一家子老少十来个主子,各有各得忌讳,还有那关系错综复杂的管事们,哪一个是好糊弄的?” “就算我最为主母,想要动府里的东西也是要经过无数人的手,有些大宗的甚至要禀告伯爷,难道母亲、妹妹想让别人笑话咱家占婆家便宜?” 江婉清这噼里啪啦说一通,气得徐氏想插嘴都插不上,好不容易趁她喘息的空隙张了嘴,可刚说一个“我”字就被截了。 “母亲就算不为我着想,也得为父亲着想,难道你想让父亲的同僚笑话父亲是吃伯府软饭的?那岂不是玷污了父亲的名声!” 不过是一小块冰,竟又扯到江谦的名声上了,这个江婉清伶牙利嘴,凡事都能扯到别人不能反驳的高度! 徐氏气得一拍桌子,“行了,你别说了。” 这番景象,江婉如是见识过好几次的,可她又着实说不过,只恨恨道:“江婉清,你少得意,你如今过了好日子却不管娘家,你以为你能得什么好名声?” “好日子?二妹妹觉得我过得是好日子?”江婉清又拭泪,继而冷笑一声,“当初是谁笑话我夫君有七八个妾室通房的?如果你觉得是好日子,当初为什么不说服母亲把你嫁过去?” “我才不嫁呢!” 但凡闺阁中的女子,就没有不向往琴瑟和鸣的,怎么能忍受还未成亲,未婚夫就先有了七八个妾室通房,甚至当中还有好几个是秦楼楚馆出身,简直是太轻视人了。 江婉清眼眸含霜,嘴角勾出极其讽刺的笑,“二妹不嫁,所以只能我嫁?母亲打的好算盘呢!” 说完她起身就往外走,“原来你们都知道那是火坑,却偏把我推进去,如今又不顾我处境艰难吸我的血,简直不给我一点活路。” 她已走至门口,画雨连忙撩起帘子,外面闷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混着耀眼的日光,越发让人烦躁。 她回头望去,“以后母亲若无事就不要叫我回来了!” 反正她不会答应徐氏的任何要求,双方也早已撕破了脸,回来也是相看两厌,徒生闷气。 她一眼看到站在墙根下与赵妈妈交谈的马婆子,道:“马妈妈可与赵妈妈叙完旧了?若是没说完就在家里住几天。” 马婆子忙赔笑着走了出来,“说完了,说完了,二奶奶咱们这是要走了?” 她是徐氏给江婉清的陪嫁婆子,平日也肩负着给徐氏传递消息。 江婉清回到东昌伯府,看过一回贺玥瑶,就歪在了矮榻上。 今天的事未免也太凑巧了,管事刚提议她去卖冰,徐氏就张口要冰,莫不是其中有什么关联吧? 不怪她多想,实在是这些管事就没有简单的,自从她管家以来,她都觉得自己累受了一圈了。 她忽而想到了什么,叫来顾嬷嬷低声吩咐了几句。 顾嬷嬷应声去了,不过黄昏时分就传来了消息。 江婉清听后,当即就招来冰窖管事许康,“准备一车冰,拉到角门给顾伯。” “是!”许康虽只答了这一个字,可江婉清却莫名觉得他的语气有些兴奋。 等贺霖回来,他一进二门就碰到了秀梅。 她依旧一副温柔贤淑模样,缓缓道:“二爷,如今冰价水涨船高,我听说二奶奶娘家不是很宽裕,不如把咱家的冰给二奶奶娘家送些过去?” 贺霖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却没看到任何破绽。 好端端的为什么和他说这个,难道是为了向他示好?还是向江婉清示好? “知道了,我会和你们二奶奶说的。” 第七十章秀梅离府 他说完就去了盈香院,一进门看到江婉清皱眉苦思的模样,不禁好奇问道:“发什么愁呢,我家娘子冰雪聪慧,还有想不通的事情?” 江婉清嗔他一眼,“许康管事说今年的冰价高,许多人家都买不起,我想着前段时间璟哥儿、瑶瑶的外祖家给两个孩子送了吃食衣裳,咱们也还没回礼,我便让许康准备了一车冰,让顾伯给送过去了。” 贺霖换上家常宽松衣服,衣襟也不拢好,松松散散的露出一片胸膛,他趿着鞋走到矮榻边,软趴趴的往矮榻上一躺,闷声道:“这点小事你看着办就行,有什么好发愁的?” “我可没发愁!”江婉清道。 贺霖闭着眼休息,“咱家的冰多,每年都用不完,你也给岳父、岳母送一车过去。” 江婉清脚下一顿,又朝着他走去,“你怎么想起这个了?” “刚才碰到秀梅了,她和我这么说的,我觉得不对劲但也没想出哪里不对劲。” 江婉清低头浅笑,“应该是知道我要了一车冰,以为我补贴娘家了,紧着找你告状呢!” 贺霖睁开眼,拉着她的手晃了晃,“这有什么,不过一车冰,你就算送七八车也不是问题。” 伯府再没权势,银钱还是有些的,何况又是他们自家存的冰,几乎没有成本。 而今天先是许康说冰价贵,紧接着徐氏就把自己叫回去要冰,之后秀梅就对贺霖这样说,这些事情未免也太凑巧了! 如果她真的把冰送回了江家,再被秀梅这样一提醒,若是贺霖小心眼些,就会觉得自己把婆家的东西往娘家运。就算贺霖不这么想,也会有其他人这样想。 真真是一刻都不消停! 既然这样,那就别怪她一报还一报了。 江婉清帮着贺霖将发冠取下来,松散开发髻,拿起梳子轻轻梳着,道:“秀梅也太多心了,她是以为我会拿咱们伯府的冰补贴娘家,所以等着告诉二爷,还是觉得二爷小心眼,连个冰都不舍得孝敬岳父岳母?” 她拿着梳子轻敲他的肩头,“你这几个美人,一心为你呢!” 贺霖眸色一凝,看着定定的看着房梁,“是,她管得有点多了。” 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经过江婉清一提醒,他立时就明白过来,秀梅就是故意的! 果然如江婉清说的那般,一刻都不消停! 江婉清也不多说,任由他自己想象。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天气阴沉沉的闷热的很。 江婉清去议事厅的路上看着路边打扫丫鬟婆子都汗湿了衣襟,她进门第一件事就吩咐厨房管事荣华媳妇。 “你单独准备出一份绿豆,每日熬上两大锅绿豆汤,给大家解渴消暑,若是午后太热,就去冰窖取两块冰加上。” 这一举措肯定会得到低等奴仆的欢喜,她们在府里虽然地位低,但人数是最多的。 荣华媳妇上任后还没单独做过什么大事,听了江婉清的话,喜滋滋的就下去准备了。 二奶奶会被下人们念好,她这个厨房管事也能沾一点光。 果然不出两天,说江婉清闲话的人就少了,毕竟喝着冰凉的绿豆汤,也不好再骂人抠门了。 要知道以前的当家主母们可没人体谅过她们这最低等的仆役。 而江婉清拉走一车冰去补贴娘家的事情,也只在小范围里传播了一下,因为每日下午去的早的人也能喝上加了冰块的凉汤。 杜姨娘知道这件事后,一把就把手里的紫苏饮打翻在地,“果真是小门小户出身,只顾着讨好那些下等婆子们有什么用?” 胭脂默默收拾起碎碗片,心道:确实有用,那些闲话都传不出去了。 杜姨娘嘴上那样说,心里还是着急了,她又派人去催针线房,一定要尽快把杜若兰的衣服做出来。 衣服还没做出来,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贺霖就又做出了一件让她措手不及的事情! 恰好这日是沐休,贺霖吃过饭就去了碧霄院,这可震惊到了府里一干人等,要知道这好几年贺霖可是从来没有去过碧霄院的。 那几个通房姑娘一听到贺霖来了,忙梳妆打扮换衣服,势必要先把人拉进自己的屋。 可贺霖却只站在院子里的阴凉处,“秀梅收拾一下你的东西,一刻钟后去前院。”说完他就走了,根本没看到其他姑娘那精致的妆扮。 汪泉念着往日一同伺候的恩情,托了个粗使婆子给秀梅带话,“汪泉说让姑娘把你用的东西都带上,能带多少带多少。” 秀梅忙拉着那婆子,“汪泉还说什么了?” 那婆子摇摇头,“没说,这让姑娘把能带上的都带上。” 碧霄院的其他通房姑娘们都围了过来,不由疑惑道:“这是让秀梅姐姐搬去哪里?” “不会是看秀梅姐姐鞋做的好,要给秀梅姐姐单独安排一个院子吧?” “那岂不是就成姨娘了?” “提成姨娘也是应该的,秀梅姐姐比二爷还大两岁,按资历也该是姨娘了。” 几人叽叽喳喳的讨论着,有羡慕有讽刺,听得秀梅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她只觉得心慌的很,依着汪泉的话,可不像是提她为姨娘! 一刻钟后,她带着自己日常穿的衣物、首饰,连一套被褥去了前院,却没见到贺霖的身影。 林昭带着她去了角门,“上车吧!” 这时秀梅才反应过来,这是要把自己送出府! “我不走,我要见二爷,你们要把我送到哪里去?” 林昭让两个粗使婆子将人架上马车,“走。” 秀梅被两个婆子禁锢着,根本动弹不得,她想问清楚,可根本没人搭理她,问得大声了终于得要了林昭的回应:“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二爷只是把你送到庄子里,若是非要在路上闹起来,那便要换一个地方了。” “为什么要把我送到庄子里?” “我不知道,二爷没说。”林昭顿了顿又道:“你自己应该明白。” 秀梅仔细回想着近日的事情,就前天和二爷说了几句话,虽说是有说二奶奶小话的嫌疑,但她说的是真的,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二奶奶把伯府搬空吧! 定是二奶奶心里记恨,这才要将自己送到庄子上! 真真是个心肠狠毒的女子! 第七十一章谢家来人 伯府,众人都疑惑秀梅去了哪里,可这件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想问都不知道问谁。 映秋性子直,便提议去找江婉清问清楚,“她是二奶奶,是正妻,咱们几个的事原就该她做主的,不问她问谁?” 琴心附和,“就是,说不定就是二奶奶下的令呢!” 可大家都看到是二爷亲自来碧霄院下的令,怎么就是二奶奶了,难道二奶奶还能命令二爷? 画眉眼珠微微转动,忽而带笑道:“秋姐姐去问二奶奶也行,反正我是不敢去问二爷的。” 映秋翻个白眼,“有什么不敢的,难道二爷还能吃了你?” “我是不如秋姐姐的,当初二爷时常关照姐姐,对姐姐自然另眼相看。”画眉道。 “那是,当初二爷一连多日都去我房里。”映秋抿了抿鬓角的发丝,越发高傲的扬起了头。 画眉羡慕的恭维道:“那就劳烦姐姐去问问二爷,也就姐姐这样的风采能俘获二爷的心!” 映秋被说到了心坎,轻蔑的看了画眉一眼,傲慢的一扬下巴扭着腰肢就走了出去,不过她却不是去前院,反而朝着盈香院的方向走去。 想怂恿她去找二爷,门都没有! 就算二爷当初对她另眼相看,可如今却是半点情分都不讲了。 几人看映秋去了盈香院,也都抬脚跟上,画眉无声的勾起嘴角,露出讽刺的笑容,可她没注意到的是,走在最边上的珍珠将她的言行举止都默默记在了心里。 盈香院,映秋进屋行礼后就直接问:“二奶奶可知秀梅去哪了?” “不知道。”江婉清也是听丫鬟春姗说的,她没去问贺霖,也不知道详请。 “二奶奶怎么也不知道,难道不是二奶奶下的令吗?”映秋问道。 江婉清嘴角带着一抹浅笑,“秋姨娘为什么认为是我下的令?” “内宅之事不都归二奶奶管吗?” “你们是二爷的姨娘通房,二爷自然也有权利管你们。” “难道是二爷下的令,可一般的爷们儿怎么会管着内宅琐碎之事?” “你们二爷不是一般人!” 江婉清懒得和她废话,挥挥手道:“你若是想知道就去问二爷,我是不知道的。” 她性子懒怠,更懒得敷衍她们,能见一面就算是她给她们最大的体面了。 可这几人都是不敢在贺霖面前放肆的,只倔强的不肯走。 琴心犹豫道:“要不二奶奶去问问吧,秀梅姐姐这样悄不声息的走了,实在让人担心。” 江婉清道:“既然你担心,你就去问。” 她又不担心! 画眉拉了拉琴心的衣角,示意她别说了。她是看出来了,二奶奶可不是众人口中的贤德,她是根本没把她们几个看在眼里放在心上,因此才不会可以磋磨她们。 她只把她们当成透明人罢了! 众人得不到答应,也只能铩羽而归,可越是不知道原因,心里就越是忐忑。 珍珠是正经良民出身,她在府里虽然只是通房,但她是没有卖身契的,而其他几人都是签了卖身契的! 难道现在就应了杜姨娘那句话? 等年老色衰,二爷、二奶奶把她们卖出去,那等待她们的就只有更悲惨的境遇。 几人心烦意乱沉默不语的回了各自的房间。 等到中午贺霖回盈香院后,江婉清才问:“你把秀梅弄哪去了?” “打发到庄子上去。” “好端端的,你把她打发到庄子上去做什么?她也不是会做农活的人。” “她话太多。” 江婉清眉梢微微挑起,心下明白了贺霖的意思,但她还是提醒道:“你什么都不说就把人弄走,可吓坏了你那几个美人,围着我问了半天缘由。” 贺霖懒散的坐在椅子上,“再问你,你直说便是。” 江婉清抿嘴笑道:“好,以后有人问我,我就说是二爷嫌秀梅话太多被赶出去了。” 确实是话多,还是不中听的话,但凡说些二爷爱听的,他怎么会把人赶出去! 当日江婉清就把这一理由散了出去,也算是安安众人的心,不必担心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就被二爷弄到不知道的地方了。 杜姨娘除了感叹失掉了一个棋子外,倒也没什么反应。反正秀梅年岁大了,容貌又不够好,送出去就送出去吧! 如此又过了几日,贺璟天外祖谢家有派人送了一车刚摘的桃子。 江婉清带着两个孩子亲自接待了谢家来的两个管事妈妈,“劳烦妈妈跑一趟。” 那两位管事妈妈衣着深蓝对襟团纹的细棉布褂子,虽只有七八成新,但简单朴素,颇有种书香世家特有的干净气息。 江婉清有意让贺璟天和贺玥瑶多和谢家接触,便讲了不少两人的趣事,最后又道:“等哪天有空闲了,我带着两个孩子去府上拜访,也让他们给外祖父、外祖母去请安磕头。” 那两个婆子也知趣,当即就道:“我们家老夫人早就盼着见见二奶奶和少爷、姑娘呢,只担心二奶奶事忙抽不出来空,如今老太太年岁大了又懒怠动弹,这才让我们两个来好好看看少爷、姑娘,回去了老太太听了也高兴高兴。” 江婉清一听这话音,原来这两位妈妈是来催她带孩子去做客呢,她便笑着答应了下来,“好,若是府上无事,等沐休的时候我便带他们去请安?” “二奶奶尽管坐车去,我们府上定扫榻以待。” 江婉清瞬间惊叹道:“不愧是百年书香世家,妈妈们说话都比一般人文雅。” 两个妈妈与江婉清交谈的很是高兴,又听了不少孩子的趣事,看着时辰满意的回府了。 江婉清对贺璟天、贺玥瑶道:“等你二叔沐休,若他无事就带着咱们去谢府,若他有事,婶婶就带你们去。” 但两个孩子对谢家都很陌生,心里的忐忑多过欢喜。 江婉清安抚道:“那是你们嫡亲的外祖父、外祖母,他们只有疼爱你们的,定比叔叔婶婶的疼爱之心还要多。” 贺璟天毕竟大一岁,懂的事多些,当即就反问道:“那以前他们怎么不来看我们?” 江婉清无语叹息,当着这么纯真的两个孩子,她怎么说的出杜姨娘那些所作所为! 她略想了想,这才道:“以前他们也来,不过那时候你们小,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吃饭,为了不打扰你们偷偷看两眼就走了。” 第七十二章生辰宴会 贺延章是七月初的生辰,江婉清看旧年的账簿,发现伯府已经好几年没给他正经办过宴席了,每年都过得的悄无声息。 江婉清作为主母,这样的事情不能忽略,提前半个多月就问贺霖,“父亲的生辰怎么办?今年要请客筵席吗?” 贺霖想着他们成亲也三四个月了,后来又遇到端午事故,江婉清一直也没机会参加宴会见人,如今事情落幕,不如趁着父亲生辰的名头半场宴会,也有个机会让江婉清见人。 “我去问问父亲。” 毕竟是他过生辰,还是要他配合才行。 贺霖当即就去了宣明院,贺延章听了贺霖的话,道:“你们想办就办,不过是那几家亲近的,到时候我出面就是。”说完就摆手赶贺霖走。 如此,江婉清就张罗了起来。 她没有办过宴会,但若要融入伯府的关系圈,就必须把这些事都学起来,好在顾嬷嬷和柳姑姑都有经验,把能想到的方方面面都讲来了一遍。 江婉清照着旧年年礼礼单拟了份名单先拿给贺霖看,贺霖细细看过后,“别的都好,就是陈三伯去外地赴任了,如今京中只有老太太和陈三伯母带着几个孩子在,你只给老太太和三伯母下帖子就行。” 陈家老太太是贺延章的亲姑母,是个命途多舛的老太太,当年陈老太爷早逝,她辛苦拉扯三个孩子过活,老大在十五岁那年意外去世,老二在二十三岁那年病逝,唯留了个老三长大成人娶亲生子。 江婉清拿笔圈了出来,又道:“外祖范家不在京城,既然你又时常走动,恰好庄子上的香瓜、西瓜熟了,再准备些桃、梨、莲蓬派人给外祖家送点过去,虽不值钱到底是咱们的心意。” 贺霖过去看她写字,字迹飘逸灵动,隐隐显出一丝锋芒。 “你安排吧,到时候我让林昭送过去。” 贺霖看了一会儿她的字,又细细打量了她一回,果然字如其人,看起来温婉可亲,实则有曲有直心思清明。 他又想起一事,“你给外祖家安排,又给璟哥儿外祖家送冰送吃食的,倒没提过你外祖家。” 江婉清把笔放好,温婉道:“我外祖家不在京城,若是他们来京了我必定也忘不了。” 外祖家对他们兄妹二人极其照顾,若不是有外祖家看,时常送给银钱救济,他们兄妹在江家的生活会更难。 “听说外祖谢家经商,做得什么生意,可有来京城的打算?” 江婉清想了想道:“外祖家主要做些衣料布匹的生意,也贩卖茶叶、瓷器,倒也没听说他们要来京城。” 贺霖点点头也就不问了,毕竟人也不在京城。 第二日江婉清又将名单拿给贺延章过目,等到肯定后就派人一一送了出去。 接下来就是安排宴会的事情,毕竟是她第一次办,免不了每一处都要留心安排过问,整日也算是忙个脚不沾地。 除了安排宴会之事,还要防备着杜姨娘出花招,毕竟最想看她出丑的就是杜姨娘。 顾嬷嬷时常讲些京中大户人家的事,许多都超乎江婉清的想象,也让她越发谨慎起来,毕竟宴会是各个坏人设局的最佳场所。 每日里,画雨除了伺候她,一有时间就跑出去,这日偷偷在江婉清耳边念叨:“二奶奶,我结交了杜姨娘院里的小丫鬟杏儿,她说会帮咱们盯着杜姨娘的动静。” 江婉清拉着画雨的耳朵,小声反问:“你怎么确定那杏儿不是杜姨娘安排给咱们传假信息的?” “啊?应该不能吧!”画雨站着身子,皱着眉头回想了一下道:“我第一次见杏儿的时候她正哭呢,说是红霜打她了,后来又见她,胳膊上被拧的一块一块的,她说是杜姨娘生气寻了由头拿她出气,这难道都是装的?” 江婉清道:“我就提醒你一句,你处处留心就是。” 画雨满脸困扰的出去了,迎面碰到顾嬷嬷,顾嬷嬷不禁好奇的问:“这是想什么呢,脸都皱成一团了。” 江婉清摆摆手,“不用管她,等她自己弄明白就好了。” 顾嬷嬷遂换了话题,“已经定好了六合戏班。” 六合戏班也算是京中有名的戏班,常年在官宦贵族之家登台献艺。 江婉清又拿起自己的账本,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哪个院子供客人休息,宴会准备了哪些菜式、酒饮,用的哪些杯碗茶盏,再就是安排人打扫的、迎来送往的、各处伺候的等等,一连记了七八页纸。 她细细看了一遍,“明日把戏台搭在凝烟台上,两边的秋水榭和修竹轩安排男女客。” “是,二奶奶选的位置好。” 江婉清笑道:“嬷嬷可不用夸我,伯府虽大,数来数去也就这最合适。” 修竹轩就在外院边上,也能避免男客在内院胡乱冲撞。 就在她安排这些的时候,给杜若兰新做的衣服做好了。 杜姨娘迫不及待的让她试穿,检查有无不合适的地方。 杜若兰一看那清淡隽丽的颜色,衣裙边绣的细碎花纹,就知这是照着二奶奶江婉清的穿衣风格做的。 江婉清的衣裙皆是浅蓝淡紫月白等颜色,上面绣上同色或小朵的缠枝花纹,看起来清爽翩然。 “这衣裙倒好,就是要配几件雅致的首饰才行。” 杜姨娘又翻找出几套头面,白玉、珍珠、绿宝石等一一让她试戴,最后选了一套绿宝石头面,配一套浅绿衣裙。 杜若兰任由她打扮,乖巧的模样让杜姨娘很是满意。 不过也只是满意了一刻,继而又说教道:“你没事也去外面走走,总要让贺霖知道你这么人才行,若是你们水到渠成了,倒也省得我安排了。” “是,我今天就去‘偶遇’贺二爷。”杜若兰低头应道。 杜若兰身边跟着杜姨娘安排的人,她只好听话的去了二门通往盈香院的路边,却恰好碰到了贺霖的姨娘映秋。 映秋朝着她看了两眼,忍不住问道:“杜姑娘要去哪里?” 杜若兰毕竟是小姑娘,有些话有些事心里想,嘴上却是说不出来的,被映秋这样一问,耳根顿时就红了,“我随便走走。” 话音刚落,就看旁边绕出两个挽着手的人,竟是贺霖的两个通房琴心和画眉。 她更觉得羞涩和不堪,她虽是庶女,在家也不受宠,难道她就配和这些妓子同起同坐吗? 她扭头朝着园子走去,却感觉有视线一直落在她背上,直到她拐了弯,才觉得身上轻松了下来。 第七十三章画眉心思 琴心看着杜若兰的背影,疑惑问道:“她怎么了?” 映秋朝着园子的方向一挑眉,“不知道,她说随便走走。” 画眉却看着杜若兰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直到映秋问她们来做什么。 琴心吃吃一笑,“我们来看看姐姐来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等二爷了! 映秋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你们想来就来,何必拿我做借口。” 画眉道:“姐姐想多了,我们也是随便走走。” 鬼才信你这话! 映秋见她们两人在这,就算见了二爷也说不上两句话,少不得还要被她们拉踩,她忿忿的一甩帕子,扭着腰肢就走了。 琴心笑道:“这就走了,不再聊会儿?” 画眉拍了拍琴心的手,“姐姐你看刚才杜姑娘的衣着身影,和二奶奶是不是有点相似?” 琴心细致的想了一下,“确实有点像!” 画眉拉着琴心,“走,咱们去给二奶奶请安。” “啊?二奶奶不是说没事不用请安吗?” “有事不就可以去了。” 两人一路来到盈香院,经过通报后才进了屋。 屋中很凉爽,画眉请过安后好奇问道:“也没看到二奶奶这屋放冰,怎么感觉比放了冰还凉?” 江婉清笑道:“也放了冰,刚换下去而已,午时她们擦了地,房前屋后又泼了水,所以比外面凉快点。” “到底是二奶奶书香门第出身,法子就是多。” 江家祖上确实是读书人家,不过是到了江婉清爷爷辈开始中落,不过就算再中落也支撑她父亲江谦读了多年书。 江婉清没将她的恭维放在心上,只问:“天气也热,你们这是从哪过来?” 琴心不太敢和江婉清说话,又知道自己没画眉聪明,便也不胡乱说,只看着画眉让她说。 画眉笑道:“我和琴心姐姐出来散步,见着秋姨娘在二门处和人说话,便过去看看,原来秋姨娘是在和杜姑娘说话。 那杜姑娘穿着浅蓝衣裳,乍一看和二奶奶之前穿的差不多,我还以为是二奶奶赏她的呢!” “哦。”江婉清深深看了她一眼,道:“她是杜姨娘的侄女,什么好东西没有,也用不到我赏。” “是,妾只是看着太过眼熟,一时恍惚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估摸着贺霖下值的时间,画眉便拉着琴心离开了。 琴心不解的问:“既然二奶奶没赶咱们走,何不多待一会儿,没准还能看到二爷呢!” 画眉无奈的叹一口气,“见着二爷又怎么样,二爷连正眼都不看咱们!” “多看几次,没准就正眼看了。” 画眉拉着她去了园子无人的亭子里乘凉,这亭子建的比别处高,一眼望下去就能看到附近有没有人。 她轻摇团扇,感受着阵阵凉风才慢条斯理道:“我是熄了那心思,我只想老老实实的,往后若是得了二奶奶心,或许也能得一辈子的安稳。” 琴心诧异问道:“得二奶奶的心?你想投靠二奶奶?” “是!” 琴心突然了然的点头看她,“难道你想先讨好了二奶奶,再让二奶奶帮你在二爷跟前说话?” 画眉拿着团扇轻拍她,嗔道:“琴心姐姐在这方面想法倒多,我可没伺候二爷的心,只求平安顺遂的过完这一生。” 她眼神空洞的投向南方,嘴角弯出极具讽刺的笑,“讨了二爷喜欢又怎么样?男子终究是靠不住的,到时候色衰爱弛,二奶奶再容不下咱们,你想想会有怎样的下场?” 她自小看了听了无数这样的事情,她们出身卑贱,又入了贱籍,还有什么将来? 女子若是生的花容月貌,而没有保护自己的相应实力,那绝美容颜就是悲剧的开始! 画眉又道:“我看二奶奶也并不是心狠手辣之人,若不然这筛子般的伯府,随便那个管事经得住查?二奶奶却只处罚了挑事的那几人。” 琴心不以为意道:“说到底这伯府是大房的,二奶奶也没必要做那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你说的也对,但你细细想想我的话,并非没有道理。” 就算两人关系再好,说过一次的话她也不会再说第二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选好了路就只能自己走下去。 日薄西山,落日余晖依旧散发着最后的温度,炙烤了一日的土地开始反射热量,使得院子里更加闷热。 江婉清懒怠出门,只和贺玥瑶在屋里玩闹识字,如今贺玥瑶也识了一百多个字,她也开始教她一些简单的诗词。 她这两日考虑要不要给贺玥瑶也请个先生,一来她事情繁忙嘈杂,时常顾不上,二来她的学识不深厚,也怕把孩子教歪了。 因此贺霖一回来,她就和他商量了起来。 贺霖道:“女先生可不好找,有好的先生或教养嬷嬷也早就被人定下了,这件事我先记住下,以后慢慢寻吧。” “好,我就是有这么个想法,左右瑶瑶还小,不着急。” 贺霖一回来就爱往矮榻上躺着,好似他去当值多累,此时他单手撑着脑袋邪魅一笑,“你把那两个孩子安排的周到妥帖,以后定是个好娘亲。” 江婉清睨他一眼,“青天白日的,胡说什么。” “这怎么是胡说了,我说的都是正经的,除非是你自己想歪了。” 江婉清不和他狡辩,起身又去了对面的书房,“没空和你说胡话。” 离宴会的日子越来越近,她每日都要认真检查一下有没有遗漏,这是她人生第一次操办宴会,定不能出了差错。 贺霖跟她去了书房,道:“不用担心,你安排的很好,就算出一星半点的错也没关系,到时候三婶也会过来帮忙的。” 江婉清也体谅他当值一日辛苦,便随他又去了卧房,“躺着,我给你梳头。” 贺霖动作利落的躺在矮榻上,任由她解开发髻梳头,圆润的木梳轻柔的划过头皮,惬意舒适,瞬间就赶走了一天的疲累。 他无限感慨道:“以为去大理寺轻松呢,没想到去了就要先背律法,那么厚的书有三本!真真是比之前读书的时候还苦。” “你当初若是好好读书,考了功名或许现今境地会更好。” 贺霖遗憾的叹气,又下定决心道:“我以后一定要盯着璟哥儿好好读书,若是不好好读,我就让他背律法,感受下什么是真正的苦!” 江婉清莞尔一笑,只背书就苦了,那是他根本没有感受过真正的苦! 第七十四章拙劣计谋 日子在繁忙中渐渐流逝,很快就到了七月初一贺延章生辰宴的前两天。 这日江婉清忙完中馈事务,便准备带着人去凝烟台看看戏台搭的如何了。 江婉清叫上内院管事贺昌嫂子和外院的二管事赵宁,到时候戏班进府就由他们安排。 赵宁道:“戏班从园子里的角门进来,直接来凝烟台,我再派人看着,保证出不了问题。” 江婉清点头,“别让他们乱跑,也不能让咱们府里的人冲撞了他们。” 戏子虽是贱籍,但他们日常出入官宦世家,有心或无心的一句话就可能被人听去扭曲了意思,惹得世人嗤笑。 赵宁道:“二奶奶放心,虽说咱们府这几年没办过宴席,但以前办过不少次,大家都知道规矩。” “那就好。” 凝烟台原本就是作为戏台修建的,台上宽敞,东边还新搭了一个棚子,以供戏班妆扮。 江婉清带着几人都看了一回,伸手晃了晃新搭的棚子,不放心的道:“这些都是用木头新搭的,一定要搭结实了,不能出事砸到人。” 赵宁忙躬身道:“二奶奶放心,这是我亲自盯着人搭的,绝不会出错。” 这个赵宁原来是贺延章身边的长随,后来贺延章不怎么出门后就提拔他做了二管事,一向也是个尽心的,虽然杜姨娘管事好几年,但一直没能换掉他,当然也是因为他身后是贺延章。 江婉清看了他一眼,“你办事我放心,这两日你派人守着,早晚检查。” “好。” 看过戏台,又就地安排了伺候的人,看着日头升高,江婉清便带着人回了。 回到盈香院,画雨伺候好江婉清便又跑出去了,可没过一会儿就又跑回来了。 “二奶奶,刚才杏儿告诉我,早上红霜去了院子里,找负责花草栽种的王婆子说了几句话,还给了王婆子一把东西,杏儿说看着像钱。”画雨十分坚定道:“定是红霜拿钱收买王婆子要做坏事!” 江婉清笑了笑,“也许是已经做成了坏事,这是事成后的赏钱。” 画雨认真的想了想,“二奶奶说的有道理,可她做什么了?” 江婉清让她去拿两串钱,“你去找那个耿直的魏妈妈,若她有要好信的过的人,就托她们一起多留意园子里的事情。” 当初这魏妈妈就拿着粽子质问谢武家的,是个耿直仗义的性子,后来江婉清也见过她几次,做活利索言语爽快,就是因为太爽朗容易得罪人,在府里几十年一直都是粗使婆子。 “是,我怎么把她忘了。”画雨拿着钱就去了。 顾嬷嬷拿着采买的单子给江婉清过目,“后日要采买的菜蔬都订好了,除了鱼虾后日一早送来,其余的明日下午都送来。” 江婉清道:“顾伯办事我放心,但为了清楚责任,等明日送来后你叫上贺昌嫂子,和荣华媳妇一起验收,但凡荣华媳妇说不新鲜不好的都不要。” 顾嬷嬷明白她的意思,点头应下了。 江婉清翻看起京城官宦世家的各种关系图,这些都是她照着顾嬷嬷的讲述自己整理出来的。 过了好一会儿,画雨脚步轻快的回来了,“二奶奶,我回来了,魏妈妈说会留心照看的。” 江婉清点头,后日便是宴会之日了,再熬过这两日就能放松了。 如此又过了一日,等晚间入夜之后,江婉清带着人各处检查了一遍,满身疲惫的回了盈香院准备休息的时候,魏妈妈却悄无声息的来敲门了。 “魏妈妈说当场捉住了王婆子砍那新搭的棚子,不过那王婆子刚一动手就被她们制住了,柱子没事。” 江婉清重新换上衣服,“走,去看看。” 贺霖忙拦住她,“你歇着,我去。” 江婉清道:“你也累了一日,明天忙过宴会,后日你还要当值,你歇着吧。” “这算什么,你整日安排这些琐碎事情也不比我轻松。” 两人一同出门,在院门口等着的魏妈妈一愣,二爷又来管内宅的事了? 贺霖对着魏妈妈点头示意,让她在前带路。 府中下人没有不怕贺霖的,但魏妈妈自觉行得端坐得正,在谁面前都无愧于心。 王婆子被关在了放农具的杂物房,捆了手脚塞了嘴,一点意外都没出,此时一见贺霖和江婉清,吓得爬起来磕头不停。 贺霖只问了一句,“除了你,杜姨娘可还安排别人了?” 那王婆子使劲摇头,口中呜咽不停。 江婉清让人把她口中的汗巾拿出来,“好好说,除了砍柱子还让你做什么?” “我不知道有没有安排别人,红霜姑娘只让我砍柱子,还说明日若是棚子不倒,就让我去撞倒。” 这计谋很拙劣,但很有效,若是棚子突然倒塌,肯定会引起戏子们的惊慌,附近也没空闲地方妆扮,这戏也就看不成了。 江婉清知道杜姨娘肯定会闹事,果然防备住了一处。 但红霜来找王婆子说话,这件事是被杏儿看到了,不知还有没有别的安排没被看到。 江婉清吩咐魏妈妈,“你今晚、明日就守在这里,任何人过来你都盯仔细了。” 魏妈妈立即坚定道:“是,二奶奶放心。” 二奶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自己,她一定做到万无一失。 最后就把王婆子关在了这间杂物间,反正不会有人拿工具去修剪花草树木。 江婉清与贺霖相携回去,路上忍不住叹息道:“杜姨娘真是不消停。” 贺霖不知想起了什么,嘴角含笑道:“过了明日我给她找点事情做。” 江婉清眼波流转横了他一眼,“你明日警醒些,别让她先给你找事做了。” “怎么说?” “当然是有人觊觎二爷了。” 那日画眉来过盈香院后,有接连来过二次,次次都说看到杜若兰在二门处晃,好在贺霖这几日也忙,比往常回府的时间晚,竟一次都没见过。 贺霖见她这般娇俏,低声笑了两声,又凑在她耳边细语,“放心,你夫君绝对不会让人得逞的。” 江婉清把他脑袋推到一边,“也许是你得逞呢?” “那今晚让不让我得逞?” 月如钩,漫天繁星闪烁不停。 江婉清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整日胡说八道!” 第七十五章宴会当天 翌日,伯府众人都早早起床,粗使婆子、丫鬟更是天蒙蒙亮就开始洒扫庭院。 江婉清听到外面的动静也醒了过来,略醒了醒神就起身了。 贺霖也不赖床了,自己洗漱后就让柳姑姑先给他束发。 今日他穿了针线房新做的衣服,雪青色暗纹中衣,外罩蓝底黄色四季花卉团纹,腰间系着同色祥云暗纹镶白玉锦带,腰带上系上双鱼白玉环、香囊,脚蹬黑面白底绣云海祥纹短靴,整个人看起来又清爽又贵气。 江婉清满意的点头,睨着他挑眉笑道:“果然是风流倜傥翩翩佳公子。” 贺霖被她盈盈秋水的眼神看着,竟还生出了一丝羞涩,他别开眼神,低头抿了下唇,复而又抬头故作严肃道:“喜欢吗?喜欢就多看两眼。” 江婉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着他笑骂:“我可不喜欢脸皮这般厚的。” 一本正经的模样竟说出这样轻浮的话! 贺霖又恢复了往日放浪不羁模样,舔着脸往她跟前凑了凑,“哪里厚了,你又没摸到!” 江婉清脸颊飞红白他一眼,正襟危坐于铜镜前,“姑姑,给我梳头吧!” 贺霖“哈哈”笑了两声,大步出了门。 府里宴请宾客,虽是江婉清一手安排布置的,但前院的事情他也要再检查一遍,万不能出现疏漏。 因着之前各处都安置好了人手,今日只需做各自的事情即可,除了厨房,其余地方都有条不紊。 就连杜姨娘见她安排的处处周到,也不禁心生佩服,她掌家多年,却因为身份原因从没有主持过宴会,不得不宴请宾客的时候,也是请了族中的太太来帮忙。 对比起来,杜姨娘又忍不住对贺雪唠叨:“你也学着点,虽然你二嫂小门小户出身,但她管家理事的才能还是有的。” 贺雪不屑一顾的扔掉葡萄皮,“这有什么好学的,咱们府里的管事们不知操办过多少次宴会,就算她不安排,管事们也能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杜姨娘气得又去戳她脑门,“你以为那些管事都是好相处的?他们为难人的法子多了去了。” “说到底他们也是奴仆,不听话赶出去就是,二嫂不也把谢武家和贺玥瑶的奶娘都赶出去了?” 杜姨娘都不知该怎么对贺雪讲,只觉得说来说去都说不清楚,最后只能无力的摆摆手,“你别吃了,省得一会儿把汁水溅到衣服上。” 一提这话贺雪就更不满意了,“姨娘给表姐做好几套衣服,却一件都不给我做,到底谁才是你的亲生女儿?” 杜姨娘微微蹙眉,“你每季四套新衣,偶尔还让针线房再做,你又不缺衣服。” “表姐刚来的时候姨娘就把我的新衣服分给了表姐两套!”贺雪不服气的扭头往外走,“我不管,要是我衣服弄脏了,我就穿表姐的衣服。” 杜姨娘气得没法,都不知怎么养出这个没脑子又任性的女儿! 吃过早饭后,伯府隔房的三婶娘王氏就来了,之前贺霖与江婉清的婚事就是由她出面操办的。 前几日王氏收到帖子后,还特意过来看了一回,发现江婉清安排的处处妥帖,便安心的回去逗弄孙子了。 今日王氏带着两个儿媳妇孙氏和程氏,并两个女儿贺雯、贺露,小孙子刚满一岁便没带过来。 江婉清忙挽住王氏,“今日可要劳烦三婶帮我介绍介绍,咱们府里的亲友大部分我还不认识呢。” 贺氏一族并不繁盛,除了伯府这一支,其余旁支都寂寂无名,也就三叔三婶这一房还好些,三叔贺延平任正七品翰林院编修,官职不高但清贵。 王氏亲昵的拍拍江婉清的手,“放心,今日我帮你引见,保准你见一次就都记住了。” 江婉清又和孙氏、程氏相互厮见,“三婶无事时带着嫂嫂和弟妹来府里玩,咱们也好亲近亲近。” 程氏是长媳,性子端庄大方,闻言就笑道:“是呢,以后我们来叨扰弟妹,弟妹有好吃好喝的可不许藏着。” “嫂嫂尽管来,我定好吃好喝的伺候,嫂嫂不满意我都不放嫂嫂走。” 如此说笑一番,几人也越发熟悉起来。 之前三房也因为杜姨娘当家不愿意和伯府走动,又不熟悉江婉清,倒也没想着过来,今日一看她竟是个言语风趣面面俱到的人,相处起来让人十分轻松自在。 王氏秉着长辈的职责,又各处转了一圈,见府里井井有条,下人们各司其职,不由的又称赞了江婉清一番。 半个时辰后,便有客人上门了。 先来的都是贺氏的族人,江婉清这次才算正正经经认识了。 贺璟天、贺玥瑶的外祖家谢家也来人了,是贺璟天的大舅母袁氏和三舅母柳氏带着两个小姑娘。 江婉清叫来贺璟天和贺玥瑶认人,两个孩子有近两年的时间没见过外祖家的人了,已经忘的差不多了,见了两个舅母还有些生疏拘谨。 “等过几日是七夕,让你婶娘带你们去外祖家玩,让表哥表姐们陪你们玩。”大舅母袁氏道。 两个孩子虽生疏,但都一一应答,礼数甚是周全。 袁氏和柳氏对视一样,她们可不相信那杜姨娘会把两个孩子教的这般规矩,定是这江氏教导出来的。 江婉清让贺玥瑶带着两个表姐去玩,贺玥瑶这样大的小姑娘最喜欢和大姐姐们玩,当即就略带羞涩的请二位表姐去她房间玩。 贺璟天年纪也不大,但今日贺霖把他带在身边认人,见过两位舅母后就由秀兰又送去了前院。 太阳高高挂起的时候,宾客来了近一半,徐氏才带着江婉如、江婉茵和江瑾过来。 江婉清刚送了一家姻亲去前厅,听到通报后忙起身出门去迎。 徐氏故意走得慢,就为了让江婉清多等一会儿,没想到她都进了二门,江婉清才带人匆忙而来。 “呦,伯府的二奶奶就是身份贵重,看不起我们这小门小户的。” 江婉清脚下不停神情不变,笑着道:“母亲说的是,今日这伯府确实来了不少身份贵重的夫人太太,想着母亲肯定会早点过来帮忙,以免不懂规矩出了错,再丢了咱们江家的脸。” 第七十六章冷饮被毁 徐氏一噎,这是责怪她来晚了? 作为娘家人,确实该来早些,可她怎么甘心来给江婉清长脸面?这个时辰过来就算不错了。 江婉清将人请到前厅,有问的就介绍一下,大家客客气气的寒暄一阵也就算了,也有拉着江婉如夸赞的。 徐氏原本还想摆母亲的谱好好管束下江婉清,可一听厅中人的身份,瞬间就老实了。 明威将军府的大奶奶田氏,广宁伯府的老夫人蔡氏、大奶奶李氏,安顺侯府的大奶奶,还有定襄伯家的,国子监祭酒谢家的太太,哪一个对江婉清都和和气气的,她怎么还敢在众人面前摆架子! 徐氏突然又后悔起来,当初就不该答应这件婚事,凭白让这死丫头爬到了自己头上! 再一看江婉清头戴整套的金镶白玉头面,身穿大红绣百蝶穿花的蜀锦外衫,里面是雪青色素锦中衣,下着湖蓝织金飞鸟滚五彩水波花纹的裙子,又喜庆又大气。 徐氏暗暗打量,只这一身衣服就值二三十两,在看那金镶白玉的头面,玉质温润通透,一套下来大大小小十几件,至少也要五六百两。 当初的一念之差,没想到竟把她推进了福窝! 可后悔也没用,总不能让江婉清和离了,徐氏气闷不已,只好闷头喝茶。 各家来的小姑娘们不多,总不过十来个,担心她们在厅中坐的无趣,便由贺霜、贺雪领着去玩。 园里的亭子里摆上了冰盆,西北边的翠筠阁也布置好了,翠筠阁前有一小片竹林,竹子长得十几米,遮住一大片阴凉。 本来江婉清还担心贺雪不懂事、贺霜不爱说话,托了三房的贺雯、贺露帮忙照顾,没想到贺霜在家中不怎么说话,在外人面前说话处事还算周全,也能调解小姑娘们之间的摩擦。 就是贺雪孤高自傲,对家世不高的姑娘们很看不起,引得不少姑娘颇有微词。 不过这东昌伯府一向没规矩,前些年姨娘都能当家,她看不起人也不算什么。 就是因为东昌伯府这些事,大部分人家都不愿意让姑娘们过来做客,以免跟着学坏了。 除了那十分亲近的人家,其余人家只是送了贺礼,有抹不开情理的就让家中小辈过来庆寿,反正贺家没有正经长辈,与江婉清同辈即可。 又因为这日不是沐休假期,有官职的不便过来,只让家中子弟来磕头拜寿。 待人来得差不多了,江婉清便招呼着大家移步院中去听戏。 顾嬷嬷先一步通知戏班和在园中伺候的人,待宾客们过去的时候,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着贵人们点戏。 今日来客中以广宁伯府的老夫人蔡氏为长,她看在往日与贺霖母亲的情分上才过来看一看江婉清,今日一看她容貌秀丽气质脱俗先喜欢了二分,又见府里下人规规矩矩的,那杜姨娘也没敢出来招摇,又喜欢了二分。 她高兴,也愿意给江婉清做面子,当即就先点了一出《闹天宫》,王氏又谦让着让徐氏点了一出《义侠记》,后又点了几出热闹的打戏。 寿宴嘛,就要热热闹闹的。 江婉清是没有功夫休息的,她在秋水榭招呼众人看戏,时而又被管事的叫走说话,时而又要去看看姑娘们如何了,简直没有一刻空闲。 这不,厨房的荣华媳妇又急急忙忙的跑来,“二奶奶,刚刚做好的杏苏饮被个不长眼的丫头打翻了,这可怎么办?” 杏苏饮是冷饮,正准备给大家端来消暑的,没真想刚从井中提出来,就被那死丫头跌撞打翻,两桶杏苏饮流进了井里,导致厨房的井一时也不能用了。 荣华媳妇又气又急,她被江婉清提拔成管事,月银涨了体面也有了,她珍惜的很。 这十来年,当家主母换了三个,除了伯爷安排的那几个管事,其余地方的管事都换过了,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她如今被江婉清提拔,就得忠心为江婉清办事,若事办的不好,想拉她下来的人多的是! 她一心只想着不出差错,每日守在厨房,千叮咛万嘱咐的,没想到竟被一个做粗活的丫头算计了。 等今日忙完了,定要那死丫头好看! 第七十七章前院书房 画雨也不在江婉清身边伺候了,只盯着上菜摆席面。 及至午时,戏也听了四五出,温度也越来越热,众人便移步花厅准备用宴席。 席面准备的也不错,大小十六道菜式,加上金丝酥雀、如意卷等点心,菜式不俗,搭配的盘碟也讲究,在场的太太、奶奶们,管过家的一眼就能看出用了心思。 今日来客不算多,三间花厅只摆了九桌,但江婉清也没时间吃饭,一直在旁边照顾众人。 王氏偶尔给她送到嘴边一两口菜,贺玥瑶也学着王氏给她喂菜,还童言稚语的让出自己的位置让她坐着吃,惹得众人大笑,连声赞着侄婶关系好。 倒是徐氏一点作为都没有,在场的人都暗暗看在眼里,只觉得这江氏也着实不容易,娘家不给力,夫家又是这样的情况,难为她把一场宴会办的妥妥帖帖的。 感触最深的还要数谢家,谢家二个舅母看贺玥瑶与她关系自然亲昵,就知江婉清做的不是表面功夫。 女眷这边饮酒的不多,用过午饭大家移步前厅说了会儿闲话,就有人陆续开始告辞。 江婉清准备出了客房,笑着留客:“就在这休息一半个时辰的,休息好了咱们再去看戏不好?” 广宁伯夫人蔡氏拉着她的手笑道:“如今天气太热,人老容易困乏,今日就先回去了,等我家办宴会,你去了可要多玩一会儿。” “好,到时候老夫人别嫌我烦就行!” “嫌什么烦,你不来我就派人来请!” 众人随着蔡氏陆续的走了,唯有谢家留在了最后,袁氏再三道:“等过几日七月七,我给府上下帖子,你带着两个孩子去玩一日。” “好,大嫂说话了,我必定去叨扰一日。” 两个小姑娘也拉着贺玥瑶道:“我们准备了乞巧的盒子,一块抓了蜘蛛看谁结的网好。” 贺玥瑶高兴的点头,“我的网一定很好。” 送别谢家,江婉清总算松了一口气,这半天时间,她连坐一会儿的机会都没有。 又让顾嬷嬷去前院看男客的情况,因着今日不是沐休,男客来的不错,除了几个贺霖的好友喝多了在客房睡,其余的也陆续的走了。 江婉清回了盈香院,先去看了贺玥瑶,让柳姑姑哄着她睡觉,这才回房换了一套轻便却又不随便的衣服,现在还是白天,万一有客来她也方便。 画雨把换下来的衣服收拾起来,叹道:“衣服都湿透了,这大热的天赴宴不好受,办宴会的更难受!” “不要胡说!”江婉清训斥道:“这府里人来人往的,让人听去了不定怎么编排咱们呢!” 二奶奶抱怨办宴会难受?! 这不是嫌弃伯爷贺延章大热天的办寿宴折腾人嘛! 画雨扁着嘴点头,“是,我知道了。” 江婉清换过衣服,这才安心坐下来用饭。 她叫画雨和顾嬷嬷一同用饭,“你们也辛苦,就在这陪我吃点,省得另让小丫鬟们去取。” 江婉清待人和善,没有别人的时候时常叫了她们同桌吃饭,同坐喝茶,因此两人也不推辞,另拿了碗筷就坐下了。 天气热,人又累又乏,又错过了饭点,顾晴只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 “一会儿给我端碗凉凉的酸梅汤来。”她累得浑身乏力,却又一点都吃不下。 吃完饭,又去厨房、库房、茶水房转了一圈,交代她们把杯碗碟盘都照数还到库房,又看了厨房剩下的食材,不多也不算少,至少够明日吃的。 第七十八章怎么处理 小寒进门,一眼看到矮榻上的杜若兰,立马哀嚎一声:“姑娘,你怎么在这?你这样可让我怎么和姨娘交代?” 杜若兰衣襟散乱,发髻歪斜,抬着泪汪汪的眼睛一看,屋中竟进了这许多人,羞得她缩了缩身子,连忙扯着单子遮盖身子。 众人都看向矮榻,可却看不清那男子的模样,不过看那衣服倒不像是贺霖的。 江婉清面容沉静,道:“小寒别喊了,你这样喊得大家都知道了,杜姑娘的脸面往哪放?” 小寒微微一愣,朝着江婉清走了两步,“扑通”一声就跪在她面前,声音丝毫没有降低,“二奶奶,你可要给杜姑娘做主啊,杜姑娘不能再咱们府里稀里糊涂的丢了清白!” 画雨上前挡在江婉清身前,“小寒你再喊,杜姑娘的清白才丢光了呢!” 不待小寒说话,门外就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伴随着杜姨娘的声音,“若兰呢,不是说若兰找不到了吗?怎么跑到二爷的书房了。” 话音刚落,屋中就呼啦啦的涌进了一群人。 杜姨娘定睛一看,立即就软了身子靠着旁边的红霜身上,“我的老天爷啊,这是怎么了,若兰怎么跑到男人的床榻上去了?我可怎么向你父亲交代?” 杜若兰羞得满脸通红,欲言又止的看了杜姨娘一眼,又立马把头埋了下去。 杜姨娘似乎是得到了什么信号,立马来了精神,“若兰你别怕,就算是二爷欺负了你,我也定给你讨回公道。” 她说完,便坚定的对江婉清问道:“二奶奶,如今二爷做出这样的事情,你还想替他遮掩吗?不管怎么说,他都要对若兰负责!” “我做出什么事情了?”贺霖清朗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继而又是厌恶的语气:“谁让你们进我书房的?都给我滚出去!” 众人都吓了一跳,怎么二爷从外面而来,那床上的是谁! 大家纷纷扭头去看,只见贺霖俊脸幽寒,如冰锋的眼神扫视一圈,吓得那些跟着杜姨娘而来的丫鬟、婆子们不由自主的退了出去。 府里这几个爷们儿的书房都不能随便进的,要不是今日杜姨娘特意要求,她们是不敢进来的。 屋中顿时宽敞了不少,越发显得贺霖高挑挺拔, 杜姨娘这才反应过来,不可思议的指着矮榻问:“那是谁?” 贺霖嘴角勾出一个讽刺的笑,“是啊,那是谁?” 恰好此时床上那人被吵到,闭着眼翻了个身,口里嘟囔骂道:“烦死了,滚出去!” 这声音是杜姨娘再熟悉不过的,她猛地冲过去,一把把那人的身子扳了过来,看清容貌后惊得尖叫一声,“怎么是你!” 那人被吵,又被杜姨娘拉扯着摇晃,哪里还睡得下去,一挥手把杜姨娘甩到一边,翻身坐起来喊道:“姨娘,你喊什么?” 原来那人竟是杜姨娘的儿子贺霈! 杜姨娘哪里还有什么理智,拉扯着他问:“你怎么在这?” “我在这怎么了?”他那手掌磕了磕昏沉的脑袋,低头无力道:“我喝多了睡个觉怎么了?” “你不在你自己的房间睡觉,你怎么跑到这来睡?” 贺霈这才抬头打量房间,这才发现这不是自己的书房,“哦,那就是我走错了吧!” 走错了不要紧,但在这关键时刻,贺霈走错了就完全把她的计划打乱了! 她姨娘的身份被人看不起,自己掌家多年又被那么贵夫人们厌恶,今日这样的场合她也不愿出现在人前,一来她不愿见那些人的脸色,二来也没她立足的地方。 她指使杜若兰去接近贺霖,可杜若兰没出息,一连几日都碰不到人。 第七十九章就你话多 杜襄再怎么想,到底还知道要脸面,把自己女儿送来做妾的话说不出口,只吭哧道:“我知道伯爷不会亏待我们,就由伯爷决定吧。” 若是条件不能让他满意,他不同意便是。 贺延章扫了杜姨娘一眼,两人相伴多年,早摸清了彼此的心思,今日之事多半就是她怂恿的,不过是搞错了对象,误打误撞让贺霈跑进来了。 “那就让贺霈纳了她,他十六了,也该准备起来了。” 杜姨娘登时就急了,“伯爷,老三还没定亲呢,若是现在就纳妾,以后可不好说亲事。” 贺延章反问:“那你说怎么办?我的意思是先纳了妾,等老三成了亲在让她们圆房。正好,你哥哥等在这呢,你们兄妹先商量好。” 他们这样的人家,三五个妾室都很正常,若是谁家没有还会被人笑话呢! 这也是贺霖有这么多通房的原因,因为他之前没有成亲,不好纳为妾室只能是通房,一般成亲后,正室都会把通房提成姨娘。 贺延章想到这里,眼神不由的看向外面,不过院中空无一人,他什么也没看到。 看来这江氏虽然管家不错,但还是不够大气,这成婚三四个月了,也没把这些事处理起来。 不过他作为公爹不好在这些事情上指手画脚,就随他们去吧,反正日子是他们的,他懒得费心。 贺延章起身出屋,可杜氏兄妹留下商量的空间。 杜襄道:“咱们兄妹好说话,我也不提过分的要求,只让若兰为妾这不过分吧?” 是不过分,但杜姨娘也不愿意啊! “为妾可以,但要等老三先娶了亲,到时候我做主再把若兰纳进来。” 杜襄摇头,“先纳了若兰又怎么了,你家老二成亲前又是通房又是妾室的,不照样成亲了?” 那能一样吗?贺霖不就是通房妾室一大堆而被退亲了吗?如今这个江氏家世背景哪一点都比不上原来那位!她还想替贺霈找个家世好的媳妇呢! “伯爷也说了,就算纳妾也不圆房,大哥何必急于这一时,等过两年老三成了亲我必接了若兰过来。” 杜襄道:“这样丢人的事,若是换成不要脸的人家,人家就逼着你立时娶了姑娘,你有什么办法,这要嚷出去霈哥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好,这是威胁她呢! 杜姨娘秀眉倒竖,厉声质问道:“她做出这样的事情,早该一头撞死了,怎么还有脸在这提条件!” 原本杜若兰就安静的在一旁听着,身边的贺霈偶尔看她一眼,挑拨她一下。 以前杜姨娘当家,杜若兰也来过伯府,贺霈也跟着去过杜家,两人早就相识,而杜若兰的容貌在杜家算是最好的,当然也就引起了贺霈的注意。 如今要把杜若兰纳为妾,贺霈是一百个愿意,凭什么二哥又拥又抱,他就得睡冷床冷被。 两人可谓是两厢情愿,没想到突然就听到了杜姨娘这句话。 杜若兰一愣,继而“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朝着杜襄的方向“砰砰”磕了两个头,“爹爹,女儿受了蛊惑做出这等丑事,丢了杜家的脸面,自己也无颜见人,女儿这就以死赎罪,来世再做爹爹的女儿!” 说完她猛地起身就朝着门框撞去! 屋中好几个人,从她开始说话就做了防备,怎么可能真的让她求死。 贺霈当先一把就拉住了她的胳膊,胭脂也连忙抱住她的腰,两人禁锢着她,她哪里还动得了,连门框的边都没摸到。 杜襄拍着大腿,“哎,造孽啊,这是做什么?”他对着杜姨娘质问:“你非要把我们父女二人逼死才行吗?” 第八十章早些相看 屋中杜若兰口口声声说受人蛊惑做了糊涂事,但凡有心的人都能猜出这个人是谁,但这话又不能摆到明面上,若是真把杜姨娘说出来,那双方可一点情面都没有了。 杜襄寸步不让,杜姨娘嫌弃杜若兰办事不利,又记恨他们父女威胁自己,也一步不肯退,因此双方谁都说服不了谁。 贺霈拉着杜姨娘道:“姨娘,您就让一步,让表妹早日过来也好,我身边也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杜姨娘横眉怒目,“你身边少人伺候吗?你说谁伺候的不好我这就把她撵出去!” 杜襄在一旁添油加醋,“霈哥儿说的没错,他十六七岁了,身边早该有个知心人,你这当母亲的怎么只管别人的孩子,倒不管自己的孩子了。” 这伯府再怎么着也不会落在贺霈身上,杜襄只想做个正经老丈人,靠着伯府摆摆威风捞些银钱就满足了。 他们几人争执声渐高,让坐在隔壁的贺延章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样下去也争不出结果,贺延章也懒得在这费时间,起身又去了贺霖的书房,道:“先纳了杜家的姑娘,对外只说是通房,等老三成了亲,再正经摆酒席。” 说完他又警告似的看了杜姨娘一眼,“若是你们不同意,我就不管了,随你们怎么折腾。” 杜襄巴不得这样的结果呢,忙凑上前恭维道:“伯爷深明大义,最是体恤我等小民,只是这礼金……” “放心,自是不会亏了你的。”贺延章说完就走了,懒得管他们的纷争。 此时就这样定了下来,杜襄当即就带着杜若兰回家,临走前又反复叮嘱贺霈,“记得提醒府里操办起来。” 贺霈连连点头,“舅舅放心。” 按理说他是不该称杜襄为舅舅的,但这些年伯府没有正经当家主母,他便随着杜姨娘的意思胡乱叫了起来。 杜姨娘见他这般殷勤,气不打一处来,掐着他胳膊上的肉就拧了一圈,“我苦心为你谋划,你倒好,竟联和他们一块来逼我。” 贺霈夺过胳膊就往一边避,“姨娘说什么呢,我就想纳了表妹为妾怎么了?怎么二哥可以有那么多妾室,我却一个都不能有?” “你和他一样吗?你以后是要走科举考试的,等你金榜题名的时候再挑一个名门望族之女,对你的仕途也有好处。” 读书科举?贺霈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在书院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他连个秀才都没考中,更别说金榜题名了,只怕再等三五十年他都考不上。 东昌伯府就没有人是读书的料! 老大贺霁读书最好,也只是中了举,还不是谋了官职外放。 外放远离京城,虽然外地不如京城好,但天高皇帝远的,想想就滋润的很。 他也没想什么金榜题名,等他考过了秀才,让老爹托托关系给他谋个外任,他也出京逍遥去。 至于娶什么名门望族的姑娘,他根本就不愿意! 谁愿意娶个姑奶奶回来供着? 贺霈早听烦了杜姨娘这些话,又往旁边挪一步避开杜姨娘的攻击范围,“姨娘还是少操这些心吧,您又能给我找到什么好亲事?又有力气您对父亲使去,最后还不得让父亲给我找个贵女。” 这话还真没说错,贺霈的亲事她能提意见,但正式场合是不能出面做什么的,若想如她的意,只能在贺延章身上使劲,毕竟江婉清和她的关系不太好。 杜姨娘暗骂一声,又指着贺霈道:“你好好读你的书,等明年必须下场给我考个秀才!” 贺霈转身往外走,待拉开了距离才扭头挑衅道:“那秀才是好考的?姨娘说的轻松,不如姨娘去考一个。” “你这混小子!” 贺霈转身跑了,徒留下杜姨娘气得发抖,“这小子怎么一点都不体谅我的苦心?” 第八十一章七月流火 “有,一个粗使丫头把两桶杏苏饮打翻了,我临时让厨房做的沙冰,不知前院的客人有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就有几个嚷着冰碗太小不够吃。” 江婉清笑道:“临时做的冰碗,能保证一人一碗就不错了。” 贺霖摆手,“不用在意他们,这天气热他们也是贪凉。”他顿了顿又道:“那丫头怎么着了,可处理了?” “问过了,一口咬定是不小心的,现在还关在柴房里了。” “这么巧?就把两桶都打翻了?” 江婉清讽刺一笑,“就是这么巧。” “我去问问,我就不信问不出来!”贺霖起身就想往外走,却被江婉清一把拉住了衣袖。 “不用你问。”江婉清顿了顿,想着荣华媳妇的话,道:“那丫头家中父母都在府里当值,下面还有三个弟弟,一会儿把她送到庄子上去,等以后再说。” 她之前还真没想好怎么处置这丫头,处置轻了起不到威慑作为,处置重了要被人说心狠,而这丫头又是个死心眼的,一口咬定没人指使,她也没办法。 贺霖不认同的道:“这样的事若不处罚,只怕以后他们还闹事。”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问出幕后之人又怎么样,还能罚多重?”江婉清理了理衣襟,“不听话的管事我慢慢收拾,不差这一点半点,至于其他人……” 有身份有靠山的,现在还动摇不了她的地位。 贺霖明白了她的意思,也就不多说了,为了避免江婉清再问他什么,便嚷着犯困,回卧房脱了衣服躺下了。 他也确实又累又困,早上起的早,忙乱了大半天,午间又喝了点酒,刚把醉酒的客人们安排送走了,就遇到了贺霈的事情。 从早上到现在他也是一刻都没歇过。 江婉清嫌弃他满身酒味,便歪在了起居间的矮榻上,又吩咐画雨,“让贺伯把那丫头送到庄子上,让人看好了她。” 画雨领命去了,找到贺伯后,让荣华媳妇扭着那丫头就上了马车。 那丫头的父母听到消息忙赶来问,一听是要把人撵到庄子上做粗活,也就不多说了,反正家中得了实惠,收的那钱能让他们一家生活三四年的了,这大女儿在不在都无所谓了。 一直到晚间,下人们才把东西们都整理完,江婉清让厨房把肉都做了,算是犒劳大家辛苦。 荣华媳妇道:“这可不少,一人能分到好几块肉呢。” 一等的丫鬟管事们不缺肉吃,二等的也还好,就是三等的奴仆们日常的饭菜中只有些许肉沫,今日饭菜加肉,他们是最高兴的。 江婉清道:“若大家都好好当值,犒赏是少不了的。” 听到这话的奴仆们都高兴的凑趣,纷纷称赞二奶奶大气体恤下人,唯有画雨捏了捏自己的荷包。 二奶奶是大气的,钱可花了不少,在伯府三四个月花的钱比之前一年花的都多。 晚间临睡前,画雨趁着贺霖洗澡的空,小声提醒道:“二奶奶,咱们外面的银子只剩三串钱了,明日我拿银锭子让贺伯换成铜钱?” “不用拿银锭。”江婉清起身从妆奁里取出一张银票,“明日拿银票去换。” 她的嫁妆不用动,先花贺霖给的钱。 画雨认真一看,一百两的银票,不由的嘟囔道:“加上月银,也只够花半年的。” “行了,咱又不是没钱。” 她一个月的月银五两,没出嫁前她一个月只有五百文,已经多这么多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恰好贺霖洗漱完,画雨把银票又还给江婉清,“我明日再来拿。” 贺霖不喜人在卧房伺候,画雨把床铺好,灯烛放好就退出去了。 “怎么,没钱了?” “没零碎的钱了,我让画雨明日换点回来。” “没钱了你同我说。” 江婉清对镜梳理长发,微微移动铜镜角度,透过铜镜捕捉到他的身影。 “你的月银只怕都不够你花的,你哪里来的那些钱?” “往年长辈赏的,母亲嫁妆里也有铺子,每年的收益大哥做主分我一半。”他顿了顿怕江婉清误会,又解释道:“如今母亲的嫁妆由大哥管着,大哥公正定不会亏了咱们。” 江婉清眼波流转,嗔怪的横他一眼,“说什么呢,我难道还计较这些?” 贺霖上前拢好她柔顺黑亮的长发,又抚摸到她的肩头,“我就知道我娘子深明大义心胸豁达,又温柔贤淑知书达理。” 江婉清拿着梳子轻敲他的手背,“热死了,你离我远些。” “我还没嫌你热,你倒先嫌弃我了。” 贺霖也学着她的样子横她一眼,又轻轻拧了她肩头一把,才忿忿不平的后退一步。 不知为何,江婉清的体温总比常人高上一点,她夏日比别人耐热些,冬天也比别人怕冷。 江婉清径直爬上床,“你睡边上,离我远些。” 七月流火,天气本该转凉了,可这几日却还热的很。 贺霖扁着嘴嘟嘟囔囔,“这娘子真真是娇气,规矩忒多。” 明岚院里,杜姨娘就寝的时候才想起在厨房搞破坏的丫鬟,忙叫来红霜问:“她怎么样了?可有说出什么?” 红霜道:“姨娘放心,她什么都不知道。” 那丫头名叫小燕,确实什么都不知道,红霜根本就没找她,找的是她的娘亲! 她娘亲人称石大家的,她家中三个儿子,很不看重这个大女儿,收了红霜二十两银子就痛快的答应了。 那石大家的和石大都是府里的粗使杂役,一个月每人只得四五百文的月钱,而小燕作为刚进府的粗使丫鬟,一月只得二百文的月钱,二十两银子抵得上他们家一年多的月钱,她巴不得替杜姨娘做这件事呢! 今日小燕去了庄子上,石大家的不过嘀咕的问了一句还有没有月钱,被贺伯看了一眼也就老实了。 杜姨娘又问:“她不知,她老娘知道,难道江氏没审问她老娘?” “没问。”红霜也有点疑惑,“听厨房的人说,二奶奶只问了两句话,傍晚的时候就让人把小燕送走了。” “送哪去了?” “听说是撵到庄子上做粗活。” 杜姨娘心里存疑,江氏难道就把这件事轻轻放下了? “还有破坏戏台的那婆子呢,怎么我等了一天也没听到信?” 红霜脸色一僵,“我派人打听了,都说没看到王婆子。” “也被江氏关起来了?” 红霜摇头,觑着杜姨娘的脸色忐忑回道:“应该是吧。” 杜姨娘转身“啪”的一巴掌就扇在了红霜的脸上,“废物,一件事都做不成,我养你们做什么!” 红霜立马跪在地上不敢出声,以往她们这样做都没问题,谁知如今倒不成了。 还是二奶奶太厉害,能防备的住她们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杜姨娘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大晚上又安静不能砸东西,只能对着红霜打几下。 第八十二章质问红霜 一夜无话,第二日贺霖在床上赖了一会儿才起身,边穿衣服边抱怨,“为什么每旬才休一日?” 他不爱早起,又懒怠了这许多年,可自从有了官职,每日就必须早起。 江婉清亲自给他系上腰带,“你一个月才上一次大朝,天天上朝的官员寅时就要出门,那怎么说?” 贺霖小小嚎叫一声,拱手哀求:“娘子,可怜可怜我吧,我就做个六七品的小官如何?你夫君我真的起不了那么早。” 江婉清瞪他一眼,“整日胡说,那官是你想做几品就做几品的?” “娘子不督促我上进,我就能偷个懒混几年。” “那我还是督促你吧,不为我,你为了家族也不能整天庸庸碌碌。” 贺霖朝着她粉嫩莹润的脸颊轻轻捏了一下,“是,娘子说的对,我这就当值去。” 叫上贺璟天、贺玥瑶一同吃了早饭,贺霖去上值,江婉清去议事厅,贺璟天读书,唯有贺玥瑶无所事事。 她保住江婉清的大腿,仰着小脑袋眼巴巴的问:“婶婶,你何时帮我请个先生,我也想读书。” “瑶瑶这么想读书?” “是,昨日表姐她们联诗,我一句都听不懂。” 江婉清了然一笑,“好,婶婶尽快帮你请先生,可女先生不好请,瑶瑶得耐心等等。” “好,婶婶别忘了就行。” 她很容易被满足,听到江婉清的承诺后就高兴的笑眯了眼。 江婉清摸摸她头上的小发髻,“知道了,等婶婶处理完事情,先教你好不好?” “好,婶婶快去吧,我等着你。” 贺玥瑶认真的点头,稚嫩的嗓音却满是坚定。 因着宴会前把能提早准备的都准备好了,今日倒没什么特殊的事情,除了厨房需要采买食材外,另安排贺昌嫂子把待客用的几处院阁都收拾出来,东西该收的收,该入库的入库。 之间搭的戏台也要拆了,江婉清猛然想起被关在园子工具间的王婆子, “哎呀,嫂子怎么没提醒我一下。” 这可好,把人关了一天两夜,也不知怎么样了。 “有没有安排人给她送饭?快去看看人怎么样了?”江婉清连声指派人去了。 贺昌嫂子昨日也忙,她也忘了被关的王婆子,很是不安的请罪,“奴婢也忘了,还请二奶奶责罚。” “算了,先看看人怎么样了?” 不一会儿,魏妈妈就带着王婆子过来了,江婉清细细一看,脸色模样还行,就是状态有些萎靡没精神。 王婆子被带进屋,一下子就跪趴在地,连连磕头求饶,“二奶奶饶命,二奶奶饶命,都是红霜那小蹄子指使老婆子干的,她给了我五两银子,我好好放家里没动,二奶奶尽管派人去拿。” 江婉清摆手,“顾嬷嬷去请红霜姑娘过来,贺昌嫂子去拿银子。” 贺昌嫂子按着石婆子的话,却没有搜查出来,找了王婆子的男人王三,一逼问原来是被王三拿去买了酒菜,现今只剩三两了。 贺昌嫂子回来如此一说,气得王婆子捶胸顿地的骂了起来,“老娘为了那点钱被关了两天,你个天杀的还有心去吃酒!” 她那咬牙切齿的模样,若是王三在这,只怕她都要上前撕咬起来了。 画雨呵斥一声,“行了,想骂回家骂去!” 王婆子立即噤了声,低着头拿眼不停的偷瞄江婉清,又被画雨敲打一句:“老实些,一会儿问你什么就如实回什么!” “是是。” 话音刚落,杜姨娘气势汹汹的就进了议事厅。 “二奶奶找红霜做什么?你手下有的是管事丫头,怎么,还不够你用的?” 以前在江家不过一个丫鬟伺候,来伯府倒是讲起排场来了。 江婉清起身,“怎么还惊动姨娘了?我不过是叫红霜姑娘来问几句话,也省得有人往姑娘身上泼脏水,再玷污了姨娘的名声。” 杜姨娘是长辈,又是妾室,她不能坐在江婉清的上座,又不甘坐在她下手,只好如之前那般站在屋中。 她居高临下的扫视一圈,最后落在跪趴在地上的王婆子身上,冷声道:“人我带来了,要问什么二奶奶问吧,我倒要看看谁要往我们身上泼脏水。” 王婆子被她吓得一哆嗦,忍不住把头往下埋了埋,吭哧着一句话不敢说。 江婉清只是淡淡一笑,看着红霜的脸惊奇问道:“红霜姑娘的脸怎么了,我怎么看着像是被谁给打了?” 红霜下意识的偏头避了避,可议事厅四周都站满了人,她避得开江婉清的视线,却避不开另一边人的视线。 她抬手捂住脸颊,声音发涩,“昨晚天黑没点灯,不小心摔到了。” “那以后可得小心点,摔到别的地方还好,摔到脸上太明显,不知情况的人还以为姑娘被杜姨娘扇巴掌了呢,这要传出去,岂不带累了杜姨娘的名声?” 江婉清目光灼灼的看向杜姨娘,“杜姨娘你说对不对,咱们这样的人家宁可丢了里子,也得保住名声,要不然以后怎么和那些夫人奶奶们交往?” 杜姨娘眉梢挑动,讽刺道:“可见二奶奶是尊贵的,办场宴会就结识了不少夫人奶奶们,只是二奶奶多虑了,像我这样的身份哪有脸面和别家的夫人奶奶们来往。” “姨娘狭隘了,就算姨娘轻易不能出现在人前,那也得替三爷、三姑娘多想想,他们可都到了说亲的年纪。” 杜姨娘心下一动,原来目的在这呢,不过这江氏倒是想多了。 她嘴角微翘,得意的冲江婉清笑道:“二奶奶多心了,霈儿、雪儿的婚事自有伯爷出面,不劳二奶奶操心。” “那是,父母之命嘛,肯定是伯爷操心,只是有些名声若是传出去了,伯爷只怕也拦不住!” 江婉清笑意盈盈,对红霜问道:“红霜姑娘,王婆子说你买五两银子收买她,让她破坏戏台后面的棚子?” 红霜矢口否认,“二奶奶明鉴,婢子没有,婢子好端端的收买她做什么。” 王婆子惧怕杜姨娘,惧怕江婉清,可她不怎么怕红霜,听完红霜的话当即就反击,“你给我五两银子让我把棚子砍了,还说事成之后再给我五两!” 红霜反问:“你有证据吗?” 第八十三章 王婆子一噎,她们谋算这样的事情当然是背着人的,她去哪里找证据! 她瞪眼看着红霜,“若不是你指使我,我好端端的砍那棚子做什么?” “没准是你心怀不满,想借机发泄呢!” “呸!”王婆子骂道:“我有什么不满的?” 红霜面色不变,沉着从容道:“那你问谁呢!” 一时间王婆子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只对着江婉清控诉,“二奶奶你一定要相信我,确实是红霜指使我做的!” 江婉清慢慢摇摇头,对着王婆子失望道:“捉人捉脏,你一点证据都拿不出来,我如何相信你?再说了,杜姨娘是那样不识大体的人吗?” 这话听起来像是夸人的,可杜姨娘听着就莫名觉得别扭。 她瞥了王婆子一眼,“没有证据的话二奶奶也敢胡乱相信?” 江婉清立马摇头否认,“姨娘误会了,就是不相信才叫红霜姑娘来对质,要是信了那我就直接下令处罚了。” 杜姨娘环顾四周,内院的大小管事来了近一半,都眼巴巴的看热闹,让她心里的气更盛了三分。 这是都在看她的笑话呢! 这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当初她怎么对她们的,如今一个个惧怕江氏不敢帮她的忙就算了,还在这看她的笑话! 杜姨娘越发的盛气凌人,高傲的抬着下巴道:“二奶奶还想问红霜什么话,若是没事我就先带她走了。” 江婉清避而不回她的问话,反而问王婆子,“你若是没有证据证明是红霜姑娘指使你的,那这件事就只能由你自己承担后果!” 打几板子或撵出去,都是不好受的。 王婆子急的直冒汗,汗水把领口处都浸湿了也想不出证据来,急得只能拿眼不停地瞪红霜。 红霜当然不会承认,她背后是杜姨娘,她承认了就相当于杜姨娘承认了,她就算挨了罚也不敢承认的。 双方对峙不下,江婉清刚要开口让杜姨娘等人走,没想到贺雪又闯了进来。 “二嫂,你又设计我姨娘什么呢!”贺雪怒气冲天的跑来,吓得议事厅的众人连忙让路。 贺雪一路冲到江婉清面前,叉着腰就开始质问:“二嫂,昨日你设计了我三哥和杜表姐,今日又是我姨娘,是不是明日就轮到我了?你看我们一家不顺眼就直说,不必搞这些小动作!” 江婉清后退一步把两人的距离拉开,要不然她担心自己控制不住会抬手扇她。 “三妹妹这话怎么说?你杜表姐有手有脚,独自跑到你二哥的书房,你没问问她想做什么?”江婉清拿着手帕擦擦自己的手指。 贺雪是未出阁的小姑娘,她不忌讳什么就算了,自己作为嫂子不能不忌讳,有些话还是不能当着小姑娘的面说的。 杜姨娘却担心江婉清说出来,为了贺霈的名声,她想压下贺霈和杜若兰这件事,本来是没多少人知道的,如今被贺雪吵吵嚷嚷的讲了出来,她都要头疼死了。 她连忙拉扯着贺雪往外走,“你从哪听来的闲话?这是你个小姑娘该管的事吗?” “我怎么不该管,总不能让二嫂把咱们娘仨欺负死吧!” 江婉清连忙出声,“杜姨娘留步,还是让我解释给三姑娘听吧,要不然我岂不是凭白背了罪名!” 杜姨娘恨恨的回头,“不劳二奶奶了,我自己的女儿我来管教就是。” 说完,她强硬的拉扯着贺雪往外走,而贺雪一鼓作气的跑来,心里头还怒气高涨着,如何甘心被杜姨娘拉走,可她又不好用力挣扎,只得垫着脚对着江婉清威胁:“二嫂若是再找我姨娘的麻烦,咱们就去父亲那说道说道,管家权都让给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此时贺雪已经被拉至了门边,江婉清跟着往外走了两步,朗声回道:“走,咱们今日就去回伯爷,姨娘不想让我管好家,我把管家权还给姨娘就是!” 杜姨娘再怎么嚣张狂妄,也清楚自己的身份,府里没有正经主母的时候,自己能管家,如今有了正经主母,就算是一向懒得理事的贺延章也不会同意她继续管家的。 而且什么叫不想让她管好家,这是能对伯爷说的话吗? 她连忙捂住贺雪的嘴,“小祖宗,你少说两句吧!” 再说下去,把所有事情都抖落出来了。 真真是天将魔星,一点忙帮不上,倒像是专门来克她的。 红霜觑着江婉清没空理她,忙小跑两步,缩着身子跟在杜姨娘身后走了。 画雨气得跺脚,刚来追上去就被江婉清拦住了,“不用追。” 没有人证物证,只凭王婆子一张嘴,若是红霜坚决不承认,谁拿她也没办法。 王婆子见状,明白这罪责最后只能自己背下来,又悔又气,却只能捶地咒骂,“不要脸的小蹄子,我是瞎了眼才听了你的话,如今出了事倒把我自己推前面来了。 你这挨千刀的,坏事做尽,早晚有一天能让别人捉住你的把柄!” 她又对着屋中众人提醒,“你们也得小心了,要看清楚什么人的忙能帮,什么不能帮,别到时候钱没拿到,还要自己受罚。” 画雨喝骂一声,“现在倒是会说了,刚刚怎么像锯了嘴的葫芦?” 江婉清抬手制止画雨,对着众人道:“既然王婆子找不到证据,那公然破会府中事物的罪名就只能让你自己背了,贺昌嫂子,她这样的该怎么处罚。” 贺昌嫂子惯常一板一眼的道:“打十板子,罚一个月月银。” “行,就这样吧,另外那三两银子充公。” 如此,当着众人的面打了王婆子十板子。 王婆子做惯了粗活,身强体壮的,虽被关了一天两夜,但有魏妈妈照看,每顿饭都没缺她的,因此她一点都不虚弱。 那板子打在身上的时候疼得她忍不住高声嚎叫,直嚎的半个伯府都听到了。 事情就这样轻轻落下了,画雨犹觉处理的太过温和,江婉清却摇摇头,“你只看到没能处罚红霜,其实杜姨娘才是输家。 她们三番五次的收买人找咱们的事,出事后又没有能力护住她们的人,除了最开始那几件事,你没发现现在没有管事再替杜姨娘做事了吗?” 此时就这样落幕,江婉清念着魏妈妈辛苦又负责,当着众人的面赏了一两银子,喜得魏妈妈跪下磕了好几个头。 众人见此,更加觉得江婉清大气又体恤下人,对她也越发的诚服。 第八十四章谢府做客 日子过得很快,隔天就是七夕节了。 伯府收到了谢家的帖子,江婉清请示过贺延章后,提早一天向先生替贺璟天请了假,准备带着两个孩子去谢府玩。 江婉清准备好了礼品,又派人打听了谢家小辈,按着人头准备了见面礼。 成了亲就长了一辈,要给小辈见面礼了。 贺霖听她感慨,不由的“哈哈”笑道:“这有什么,等咱们也生三五个孩儿,这见面礼早晚又能收回来。” 江婉清横他一眼,“我是心疼东西吗?我是感慨身份的变化!” 成亲三四个月了,有时候她还真有点怀念未出阁的日子,在江家虽然徐氏不待见她,但明面上不敢太过亏待针对她,当然她也不肯吃亏就是。 可嫁到伯府后,真真是没一日是清闲的,这伯府里外上下三百来人,哪一天都要一二十件事,尤其是还有故意捣乱下绊子看笑话的。 贺霖知道府里规矩糟乱,她每日处理家事就很费心了,回来还要照顾贺玥瑶,心里免不了生出愧疚,“辛苦娘子了,晚上回来我替娘子捶背。” 江婉清认真的点头,“你说的,别忘了。” 他想做的,她就让他做,总不好辜负了他的一片心意。 贺玥瑶穿戴整齐,小跑着进了屋,“婶婶好了没,我都穿好衣服了。” “好了。”江婉清起身,出了卧房去外间,只见贺玥瑶梳了常见的双丫髻,两边各绑了一条珍珠串,莹白的如黄豆大小的珍珠串,随着她的动作时隐时现。 她穿着一件淡橘色带蝴蝶穿花绣纹上衣,下着黄青拼接印花鸟鱼虫团纹裙子,看起来又清爽又活泼。 江婉清拉着她的手,“走,去前院看看你哥哥准备好了没。” 贺霖随后跟了出来,“时间还早,你们倒是着急。” 江婉清道:“你自去上值就是,我们自己过去,等你下值了去接我们。” 贺霖叹息一声,“遵命,娘子!” 前院贺璟天早就准备好等着了,见她们出来还抱怨她们太慢,“再不走太阳就升到头顶了。” 他和贺玥瑶出门次数有限,更何况是谢家,这两年父亲不在京中他也没去谢家拜访过,今日过去,他既兴奋又忐忑,也不知道谢家的人对他们兄妹友不友善。 江婉清再次检查了一遍礼品,便带着二人上马车朝谢家驶去。 谢家传承百年,出了不少名士,却没有官位高的,是个清贵的书香世家。 两家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相距甚远,坐车都要两三刻钟的时间。 贺璟天偷偷掀起帘子的衣角,欣羡的看着外面街道上的热闹。 “等你二叔方便的时候,让他带你出来玩。” 贺璟天看了她一眼,嘟囔道:“二叔哪有方便的时候,他整日都要忙死了。” 除了去上值,家里外面的事情一大堆,就算是沐休的时候也时常见不到人影。 江婉清微微一愣,继而笑道:“那二婶带你和瑶瑶出来玩。” 贺璟天默默看了江婉清一眼没说话,二婶也不是清闲的人,这三四个月也很少出门,而且大多数还是回江家。 马车一路缓行,刚在谢家门口停下,就听到门房喊道:“伯府的马车到了,快去通报!” 说完便把车马引到了旁边的侧门,卸了门框直接把马车引了进来。 马车停好,顾嬷嬷、柳姑姑和秀兰从后面赶来,扶着江婉清三人下了车。 刚站定,就见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嬷嬷带着人迎了上来,“贺二奶奶来了,快里面请,我们老夫人一早就等着了。” 这老嬷嬷头上仅用一个金簪别住发髻,身穿着绛红色重瓣菊纹上衣,下着姜黄绣祥云纹缎裙,通体素雅简朴,再细看她容貌,慈面善目言语祥和,让人心生亲近。 江婉清行礼,“有劳嬷嬷了。” 这老嬷嬷夫家姓张,人称张嬷嬷,是谢家老夫人的陪房,在谢家也伺候了三四十年,如今就陪在老夫人身边解闷,很得一众小辈们尊敬。 张嬷嬷侧身避开江婉清的半礼,温和笑道:“贺二奶奶快别多礼。”说完便引着人往里走,还没到二门,就见着袁氏、柳氏相携而来。 “可算是来了,老夫人都快望眼欲穿了。”袁氏笑道。 江婉清拉着贺玥瑶迎了上去,“有劳两位嫂嫂了,一路走得慢,耽搁了点时间。” 袁氏道:“咱们两家一个城东一个城西,单单路上就要走小半个时辰,又带着两个孩子,少不得要慢慢行来。” 柳氏拉起贺玥瑶的手,“怎么几天不见,瑶瑶好似长高了些。” 江婉清日日见,倒没察觉出来,不过这几天她吃的确实比往常多了些。 谢家是个五进的大宅子,谢老夫人就住在居中的正房,穿过二门也就到了。 院门前有丫鬟候着,见她们过来,便有小丫鬟安静转身进门报告。 一路进了正院,江婉清只觉的这谢家的规矩颇严,这一路走来也见了几个奴仆,那几人见到她们经过,皆都肃声而立,待她们走过才继续去做自己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她们这一路走来,竟听不到什么喧闹之声,整座院子都安静的很。 江婉清暗暗留心观察,这谢府虽无雕梁画栋,但布局精巧雅致,有种南方园林的自然之美。 几人来至房门前,早有丫鬟挑开了帘子。 袁氏带着贺玥瑶先一步进门,朗声笑道:“老夫人,贺二奶奶带着两个孩子过来了,这下您可以放心了吧?” “快过来让我瞧瞧。” 江婉清随后进门,当先一眼就看到一位五十来岁的老夫人,正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过来,她紧紧盯着贺璟天和贺玥瑶,眼中满是期盼与心酸。 “可算是来了!” 谢老夫人泪眼婆娑的朝着两个孩子招手,“快过来,让外祖母好好看看。” 江婉清上前轻轻推了贺璟天一下,道:“快去给外祖母请安。” 两个孩子刚走至谢老夫人面前,话还没说,就被谢老夫人搂进了怀里,“好孩子,可算是见着你们了。” 这话颇为心酸,明明同住京城,却一连两年没见到。 第八十五章出府闲逛 袁氏听着这话不太好,尤其是当着江婉清的面,便忙岔开话题,“老夫人,见着孩子该高兴,您可别难过再把孩子吓到了。” “是,是。” 谢老夫人止住泪,拉着两个孩子坐在她身边,又让婢女拿出点心果饮给她们吃。 见两个孩子乖顺的道了谢,谢老夫人这才对江婉清道:“这就是贺二奶奶?果然温良贤淑端雅大方。” 江婉清这才郑重行了一礼,“江氏见过老夫人。” 谢老夫人忙让袁氏扶起她,“好,好,快起来,让我好好看看。” 江婉清落落大方的站在堂中,任由谢老夫人打量。 袁氏忙上前道:“老夫人别只顾着看别人家的媳妇,看您这欢喜模样,倒要让我们两个笨拙的吃醋了。” 谢老夫人笑着指她骂道:“就是贫嘴滑舌的,你何时学得如贺二奶奶这般端庄,我也多看你几眼。” 江婉清客气笑道:“大嫂子幽默风趣,才真真招人喜欢呢。” 一屋子热热闹闹的说笑一番,又引着小辈都相互厮见了,除了之前见过的谢云彤、谢云歆,还有两个庶出的谢云淑、谢云曦。 江婉清送了见面礼,贺家两个孩子也收了不少。 谢老夫人道:“今日原不是沐休,你们表哥们还要上半日的学,等中午他们回来了再见。” 江婉清早打听到谢家家学严谨,教出了不少举人进士,这也是她想要和谢家联络关系的原因。就只为了贺璟天的前途与读书,她也想让贺璟天与谢家多来往。 江婉清笑道:“给璟哥儿在家请了个先生,但到底只他一人,难免孤单,今日你好好和你表兄弟们多玩会儿。” 谢老夫人拉着贺璟天摩挲,“好孩子,你二婶说的对,你以后有空就来找你表兄弟们玩,或让你表兄们接你来玩。” “那敢情好。”江婉清笑道:“璟哥儿这样小,我们也不放心他单独出门,若是府上的小公子们带着他玩,我们也能放心。” “那就说好了,等沐休的时候,就让他们接了你们过来玩一日。” 江婉清毕竟与谢家没关系,谢家不想麻烦她总过来,她也自觉不太合适多来,这样打算也是两相得宜。 谢老夫人细细问了两个孩子的日常,又免不了伤感起来,道:“你们母亲自小体弱,这才年纪轻轻就去了,倒留下你们两个可怜。” 两个孩子本就因着没有母亲吃了不少苦头,见谢老夫人这般说,也忍不住的哭泣起来。 袁氏忙觑了江婉清一眼,见她面上有担忧之色,担心她心生嫌隙,忙给众人使了眼色,齐齐上前宽慰三人,又说了些俏皮话,这才让屋中气氛热闹起来。 又说了些两个孩子日常的趣事,也就快到午时了。 “去看看哥儿们下学了没,让他们先过来见客。” 有丫鬟去了,不过片刻就带着三个小公子进来,分别是谢守、谢宣、谢容。 谢守、谢宣分别是长房和三房的嫡子,谢容是长房的庶子,三人皆比贺璟天大,贺璟天带着贺玥瑶上前称表哥,见礼。 江婉清把准备的见面礼送了,众人便一同去了花厅吃饭。 饭菜一看就是精心准备过的,当中有好几道都是孩子爱吃的甜腻食物。 袁氏请了江婉清坐在谢老夫人下手,笑道:“妹妹初次来,也不知你喜欢吃什么,若是又不合口味的你尽管说。” 江婉清上门是客,知道袁氏是客气,便笑着回道:“嫂嫂准备的这些就很好,我也没什么忌讳的。” 因着谢守已经十岁,秉承着七岁不同席的规矩,他早就带着兄弟们另坐一桌,贺璟天新鲜也跟着坐了过去。 贺玥瑶被谢老夫人安排在了下手,虽有些不适,但见着江婉清鼓励的笑容,也慢慢放心下来。 用过午饭,江婉清见他们二人和谢家表兄妹相处融洽,便提出告辞回去。 贺玥瑶不舍的抱着她,但得到她傍晚来接她的保证,也就放手了。 袁氏道:“府中在忙难道还差这一天,来都来了,怎么也要好好玩一天才是。” “嫂子别和我客气,以后上门打扰的时候还多。”江婉清顿了顿又玩笑道:“这次的半天先存着,等以后嫂子嫌我烦的时候我也有话说。” “你要来尽管来,我就喜欢你这爽快的性子,怎么会嫌你烦。”袁氏轻拍她的手背,“再说要重重的打了。” 两人都不是扭捏之人,心里又都存着交好的心思,因此二人更加熟路起来。 谢老夫人挽留几句,见她执意要走,便道:“等过几日沐休,我再派人去请你们过来玩。” “好,到时候一定带两个孩子过来。” 如此,江婉清辞别众人便离开了谢府。 柳姑姑和秀兰留下照顾,顾嬷嬷跟着上了马车,道:“咱们现在回府?” 原本想着担心贺玥瑶离了她身边会不习惯,便预留了一日的时间在谢家做客,没想到谢家人都十分和善有礼,贺玥瑶感受到真正的关心,也慢慢和谢家人亲近起来。 江婉清就没必要再留下了,一来劳烦人家招待她,二来她自己也不自在。 “既然出来了,就先不回府,咱们去街上逛逛。” 如今她嫁了人,又嫁得是伯府这样的人家,虽不十分富贵,到底比江家强许多,日常开销也确实大,若是不另寻进项,她那些嫁妆只怕花不了几年。 而且她以前出门特别少,虽在京城住了几年,对京城的情况还一点都不了解,当下就让车夫驾车慢行,她正好看看街上的情况。 其实她也没什么头绪,身边又没有长辈教导她些经商事宜。她只能自己多看看多想想,就是费些心力。 顾嬷嬷猜测着她的心思,道:“京中大些的铺子都是高门勋贵的,一般人轻易惹不起的。” “先看看,现在我也什么都不懂,大铺子也开不起,若有好的思路,开个小铺子挣钱小钱也好。” 一路行来,顾嬷嬷把她知道的,但凡见到的铺子情况都告诉了江婉清。 江婉清笑道:“果然都是咱们沾惹不起的。” 那些勋贵世家的铺子确实很多,大部分都是相互关联的,而且在众官宦之家都有口碑,若家族没有重要过错,根本没人能插上一脚。 而她也更深刻的体会到,外地来的六七品的小官们,为什么有的人在京城多年,还依旧买不起一座宅院。 京城是繁华,可这繁华都被勋贵世家所包揽了,没背景没靠山的小民很难插足,因此大部分小官只能靠着俸禄和老家的供给生活。 第八十六章青云酒家 七月七的天气还很热,逛了半个时辰江婉清也乏累了,便让车夫驱车回府。 夏日天长,离黄昏还有一个半时辰,江婉清派人去通知贺霖自己回府了,便回屋歇息去了。 画雨在旁禀告:“上午石婆子出门了一趟,过后不久太太就派赵妈妈来了,说太太病了,让二奶奶回去看看。” “我本来是准备在谢府待一天的,那今日定是没空的,明日再回吧。” 画雨自是没有什么可说的,只轻手轻脚的重新安置了冰盆就出去了。 江婉清轻叹一声,不知徐氏又出什么幺蛾子。 傍晚时分,江婉清等着贺霖回府后,两人便一同乘车去往谢府。 贺霖心疼她每日劳累,道:“我自己去就行,难道你还担心我被谢家人欺负?” “我从不担心你被人欺负。”江婉清无语睨他一眼,“只是我答应了他们就得做到。” 贺霖笑嘻嘻的拉着她的手摩挲,“在你心里你相公就这么厉害?” “不!”江婉清莞尔一笑,却又紧闭着嘴不说话了。 贺霖喜欢看她笑,也不深究她笑容里的意味,只长舒一口气,宠溺道:“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你高兴就行。” 这话说得倒让江婉清觉得没意思,她端正了身子,收回视线不再说话。 贺霖嘴角带笑,看一眼又看一眼,越看越喜欢。 两人在车里你看我一眼,我横你一眼的,偶尔说几句话,很快也就到了谢府。 此时天色还亮,贺霖拒绝了谢府的留饭,“今日就算了,等沐休的时候我再送他们过来玩。” 谢老夫人笑道:“好好,到时候我派人去接。” 如今贺霖夫妻二人想带着孩子与谢家修好,谢老夫人也不再计较之前的事,毕竟两个孩子更重要。 而且她看江氏礼数上不差,言语也风趣,到底出身低,又不是自幼长在京城,学问见识上肯定比不过自家这两个媳妇,为了两个孩子的心性见识,她也要常常接了过来教导。 江婉清不知谢老夫人这些心思,带着两个孩子再次行礼拜别后,一行人就走了。 贺霖见贺璟天一直撩着帘子往外看,便问:“想去街上玩?” 贺璟天也不客气,点头道:“是。” “那咱们就去玩会儿,先找个酒楼吃了饭,再去瓦舍看杂耍。” 贺玥瑶还没在外面看过杂耍,立即就兴奋的拉住江婉清,“婶婶,我想看杂耍,我听表姐她们说杂耍好看,有听得懂话的猴儿。” 江婉清安抚似的搂她进怀里,“好,那咱们就去看,但不一定有猴儿。”说着她抬眸去看贺霖。 贺霖立即接口道:“今日大概是没有猴儿的,等哪日白天我带你们来看。” 猴戏通常都在街上,瓦舍人多嘈杂,地方也不够大,很少安排猴戏的。 不管有没有猴戏,两个孩子都兴奋的很,恨不得连晚饭都不吃直接过去。 江婉清好笑的让贺玥瑶坐好,“不吃饭不行,吃了饭咱们可以多看一会儿。” 贺玥瑶身子弱,必须按时的吃饭,她都恨不得每顿都给她精确到吃多少,好早日把她的身子养的白白壮壮的。 贺霖带着三人去了小有名气的酒楼,江婉清进门前看了一眼牌匾:青云酒家。 “这家的青梅酿不错,酸酸甜甜的适合小孩子喝,还有青梅酒、青梅酱,尤其一道红烧排骨,里面放了盐渍青梅,酸甜可口。” “好,一会儿都尝尝。” 江婉清向来都附和配合他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尤其是在人前,这让贺霖更加欢喜。 四人去了雅间,贺霖点了几道店里的招牌菜和果饮,江婉清不肯在外喝酒,便另点了两坛准备带回去喝。 小孩子果然是喜欢这种酸甜的饭菜,贺璟天、贺玥瑶都不用人劝,自己动手夹菜吃饭,吃的不亦乐乎,直到江婉清连连阻止二人。 “再好吃也要有节制,这又是晚饭,可不能吃太多积了食,回头要肚子疼了。” 贺玥瑶吃的小嘴上都泛着油渍,仰着小脸甜甜的问:“那下次叔叔婶婶再带我们来吃行不行?” 贺霖以前很少在孩子身上留意,他也没想到这些习以为常的事情,竟是他们从没见过、从没吃过的,要不是如今有江婉清,他都不知道他们府里竟是这样忽视两个孩子了。 看着两个孩子渴望期盼的眼神,他越发的自责起来。 “好,下次还带你们来吃,不止能带你们来吃,明天我带几道你们爱吃的菜回去都行。” 贺璟天虽不怕贺霖,但两人也不够亲密,倒是贺玥瑶住在盈香院,与贺霖关系亲密很多,闻言立即笑眯眯的问:“真的吗?明天二叔真的会给我们带回去吗?” 贺霖一本正经的挺直腰板,认真回道:“当然是真的,二叔答应的事情从不食言!” 吃过饭,天也才开始暗下来,四人便去了瓦舍看杂耍。 贺霖对这些东西了若指掌,找了个孩子喜欢看的,果然贺璟天和贺玥瑶看的目不转睛,就连秀兰也看的入迷。 江婉清在京城没看过,但小时候看过不少,对这些已经不觉得新鲜有趣了。 贺霖凑近一些,问:“你喜欢什么?下次我带你去。” 江婉清淡淡笑道,“没什么喜欢的。” 她真的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只愿这世平安顺遂,日子不要过得太艰苦。 贺霖想了想,以为她在闺中出门少见的玩的少,所以才不知喜欢什么,当下就决定以后多带他们出来玩。 贺璟天和贺玥瑶一直拍手惊呼,柳姑姑便忙着伺候两人喝水,一直看到人家结束。 “回家吧,等下次再来。”贺霖道。 贺玥瑶眼睛亮晶晶,声音脆生生的问道:“二叔,下次是什么时候?” 江婉清莞尔,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贺霖微微一愣,继而大笑道:“过两日沐休,你们去外祖家玩过,傍晚接了你们咱们再来行不行?” “行!” 等回到伯府,戌时正了,两个孩子玩闹了一天也累了,乖乖听话洗漱过后就睡了。 第八十七章命中煞星 昨晚贺霖提着青梅酒回房,哄着江婉清喝了几杯,晚上又闹腾了一回,因此早上江婉清就起晚了。 自此管了家,她都是卯时不到就起床,今日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了,恐怕已经卯时二刻了,她连忙起身穿衣。 她作为当家主母,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今日起晚了,还不定要被人怎么想呢! 她越想越气,瞪了一眼还在赖床的贺霖,气没消,又回身走至床边,朝着他腰间的肉就拧了一把,可惜他的肉有些硬,拧起来费劲。 她那点劲,不仅没把贺霖拧疼,反而痒得他挪腾着身子躲避。 江婉清又气,扭头去洗漱了。 贺霖把人惹恼了,“呵呵”笑了一回,见人洗漱回来,担心把人惹恼了忙噤了声。 “还不起?” “起起,这就起。” 江婉清梳妆打扮,柳姑姑进来帮她梳头,笑道:“大姐昨日玩的太累,到现在还没醒。” “让她睡吧,轻易也不出去玩一次。” 派人去看贺璟天,他也起晚了,便让厨房把他的早饭直接端到祥云轩,还省一点时间。 贺霖和江婉清两人吃了早饭,便各自去忙了。 经过石婆子的事情,府里暂时还算清净,江婉清处理完家事也不过才辰时三刻,想着昨日徐氏派人来叫她,她便让画雨安排马车回了江家。 如今虽是七月了,天却依旧炙热,就连晚上也没凉快一点,尤其今日还是阴天,空气里更是闷热难耐。 江婉清在车里摇着扇子,“也不知今日会不会下雨,下场雨天气就该转凉了。” 画雨道:“肯定会凉快点,但这天还得热一阵呢。” “今年的雨水少,也不知田里的收成如何?” “回头我让贺伯去打听打听。” 江婉清虽然只有一个三百亩的小庄子,但伯府的田庄不少,这些事她得心里有数才行。 说话间,江家就到了。 回江家必定带着马婆子和小莲,她们是徐氏准备的,身契在徐氏手中,时常替徐氏传些她在伯府的消息。 江婉清带她们回来,任由她们把伯府的事情一一详尽说来,反正能让她们知道的都是可与人言的。 马婆子尤其沾沾自喜,江婉清不太管束她,在伯府的月钱又比在江家的高,偶尔回来传消息还能得到徐氏的赏钱。 昨日徐氏派人给她传信,她见江婉清带人去谢府,想着一时半会儿肯定回不来,她就换了身八成新的衣服就回了江家。 把伯府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最后得了徐氏二百钱,虽然比不得伯府的赏钱,但这些算是白得的,她喜滋滋的就拢进了手里。 江婉清回头看了马婆子一眼,“你昨日就回来了一趟,可是母亲找你有事?还是有别的事。” 马婆子不意她在江家门口这样问,愣了一下才回道:“太太找我没有事。” “哦,那就是有别的事了?处理完了吗?若是没有你就留几天。” 马婆子知道江婉清不看中自己,而自己在伯府的唯一价值就是为徐氏通风报信,若是被撵回来,在江家也得不到好。 她连忙低头表忠心,“已经处理好了,以后无大事不会胡乱出伯府了。” 江婉清压根就不信她的话,听过也就算了。 早有下人报告了徐氏,等她迈进正房的院子时,赵妈妈就迎了上来。 “二姑奶奶可算来了,太太等您半天了。” 江婉清看她一眼,不咸不淡道:“现在才不过巳时初,离午时还有一个时辰,怎么就半天了?” 赵妈妈一噎,“半天”这个词是虚词,又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半天时间,怎么二姑奶奶连这点字眼都扣? 真是一句话都不许人说! 江婉清不理她,掀起帘子进了屋。 见徐氏端坐在上位上,她上前目不斜视的行礼问安,又抬头细细打量了两眼,“赵妈妈说您病重,我还以为您下不来床了,如今看来倒还好,就是脸色差点。” 徐氏半口气噎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的,这江婉清嘴里从来没好话,一张口就咒她病的下不来床。 一旁的江婉如沉不住气,指着江婉清道:“大姐姐你怎么说话呢!” 江婉清仿若才看到她一般,“哦,二妹妹也在啊!三妹妹呢,又回房读书去了?” 江家没有给她们姐妹三人请过正经先生,她和江婉如以前由祖母身边的嬷嬷教导,祖母去世,嬷嬷就被她儿子接回家颐养天年,等到江婉茵读书识字的时候,就是由徐氏教导的,徐氏读书不多也不爱读书,没想到生的这个二女儿倒是喜欢读书,整日就待在自己房间读书练字。 江婉如不知她何意,闭口不接话茬,只继续质问道:“你刚刚怎么和母亲说话呢,一上来就咒母亲病到下不来床!” “二妹妹可误会我了,我可从没这样想。”江婉清一副无辜模样,“是昨日赵妈妈说的,她说太太病重想见我一面,这话任谁听了不得这样想?” 徐氏看了江婉如一眼,让她闭嘴不要出头,论打嘴仗,她从来都不是江婉清的对手。 “我昨日下午让赵妈妈去伯府传信的,怎么你今日才回来?”徐氏盯着她质问道。 江婉清自顾自的坐在椅子上,“我昨日去了谢府,并没有见到赵妈妈,回来后又累的不行,画雨忙着伺候我没顾上禀告,拖到晚间才说,哪里还有时间回来?” 她见徐氏眼睛一亮就要发作,忙又补充了一句,“太太也不要生气,我已经罚了她半年月钱。” 半年的月钱,在江家算是重罚了,毕竟她们家的赏钱少,下人们全靠着月钱过活。 徐氏不甘心被她这样堵话,没好气的冷哼一声,“谁知道你到底有没有罚!” 跟在江婉清身后的画雨立即站出来,三两步走至堂中,“扑通”一声就跪趴在地,高声哭喊道:“太太饶命啊,下次婢子再也不敢耽误太太的事情了,这次二奶奶真的罚过我了,太太就饶了我这条小命吧!” 气得徐氏手都抖了起来,这画雨平日看着蔫头耷脑的,说起话来嘴皮子倒利索,什么饶她那条小命,她作为贴身丫鬟陪嫁到伯府,就是伯府的人,她哪里能要的了她的小命! 这简直是往她脸上抹黑! 徐氏猛地一拍桌子,“闭嘴!再喊就滚出去!” 那画雨立即装模作样的用袖子抹了一把脸,抬起头笑着恭维道:“我就知道太太一向宽宏大量,肯定不会为这些小事处罚下人的。” 她笑得灿烂,脸上一点泪痕没有,连眼眶都没湿润! 徐氏看的越明白心里就越气,这主仆二人怎的如此精怪,真真是她的命中煞星! 第八十八章徐氏意图 徐氏再生气也没办法,这些年,江婉如说不过江婉清,她也说不过。 不过这次以生病的由头把她叫回来,就不能声粗气壮的和她理论,少不得要先按下心里的气闷。 徐氏暗暗运气,待心头的火气压下一些,这才摆摆手道:“我身子不舒服,也没力气和你们争论这些。” 江婉清和徐氏相处多年,早把她的脾气摸清楚了,这突然间的示弱肯定没好事。 她太清楚徐氏话里的意思,她偏不遂她愿,只略带关心的道:“太太身子不舒服就好好休息。” 徐氏又气,这死丫头鬼精,有些话不挑明她就当听不明白。 她给江婉如使了个眼色,江婉如会意的点点头道:“大姐姐可知母亲为什么不舒服?” 江婉清淡淡看了两人一眼,“太太可是头疼?您一生气就容易头疼,以后还是好生保养些才行。” “母亲不是因为生气!”江婉如干脆挑明道:“这几日天气炎热,母亲又要操持家事,还要照顾父亲和大哥,这不就中暑了。” 江婉清心里一哂,大哥江琦住在书院,沐休的时候才回来,哪里需要徐氏照顾? 不过她也不能计较这些,只道:“太太确实辛苦了!” 她怼人的话有很多,可徐氏毕竟是她名义上的母亲,她也不能句句带刺,让人捉着把柄说嘴。 江婉如见她气焰熄了些,心中忍不住又多了一分得意,当下就挑着眉道:“大姐姐在伯府享福,每日的冰都用不完,还能给什么谢家送,怎的不惦记下娘家,生生让母亲操劳的中了暑。”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啊! 今年的冰价一直居高不下,也不知是因为天气太热,还是去岁储的冰少,有些高门大户家下人多的,已经开始买冰了。 江婉清淡淡笑道:“母亲见谅,伯府的冰这件事我可真做不了主,府里里里外外多少人盯着呢,若是今天我送一车冰回来,后脚就有人报给伯爷,肯定还会有人说咱们江家靠女儿吸伯府的血,那岂不是对父亲的名声不好?” 上次也是这样说的,徐氏不死心,她依旧用这借口堵回去,若是父亲不在乎名声,说她说的不对,她也不介意送一车冰回来。 但父亲肯定不会这么做! 她出嫁前就看明白了,父亲明知道伯府不妥,仍旧坚持让她嫁过去,看得就是伯府背后的势力,但他又有文人的傲骨,即便接受他人恩惠,也要名正言顺或者迫不得已,总之不能损坏他的名声。 徐氏也不是没脑子的,已经猜到江婉清会这样说,“你总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如今身份又高,我也不敢怎么着,少不得拉着老爷忍耐这酷暑,今日是我病倒,等明日老爷病倒了,我看你怎么办!” 徐氏用轻蔑的眼神扫过江婉清,“你觉得你没有娘家撑腰,你在伯府就能站稳脚跟?还是觉得你有兄长撑腰就无所畏忌了?” “看太太说的,我可是感激娘家的很,要不然也不会嫁入伯府这样的高门,和六七个身份地位皆低的女子互称姐妹。” 从亲事定下来的那一刻起,这件事就能让她说嘴一辈子! 徐氏一听她又提这件事,顿时火气四起,“你要拿这件事说几次嘴,难道这亲事不是你同意的?你不同意谁还能逼你嫁过去。” 让徐氏这般生气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江谦的抱怨! 虽然当初是江谦先同意的,但后来他在外听了些闲言碎语,便将自己当时的想法都忘了,只记得徐氏的劝说,因此等他再听到闲话的时候,回来就会抱怨徐氏卖他的女儿。 江婉清在江家也有一两个眼线,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因此她才敢这样说。 她神情从容,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婚事上哪有女儿置喙的地方。” 正经的姑娘提起婚事都要羞死了,哪里敢自己做主嫁谁不嫁谁! 徐氏出身微寒,在娘家的时候虽然没有这么严苛的规矩,但她嫁到江家十几年,来往的都是官宦太太或富商之家,观念上已经改变了很多。 她不得不承认江婉清说的对! 但这些话,她也预料到了,却仍旧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是是是,你说的有理,你说的都对!我惹不起我躲得起行不行?” 江婉清颇有些意外,怎么就说了这几句话就熄战了? 徐氏却是认真的,摆着手赶人,“伯府二奶奶请回吧,我们江家庙小放不下你这尊大神!” 江婉清站起来,犹豫的看了一眼徐氏,见她已经别开脸不看她,而江婉如也学着徐氏的样子留给自己一个后脑勺。 她才不会上赶着说好话,见她们这般模样,只屈膝行礼道:“那我就先回了。” 路上江婉清还在琢磨,徐氏今天怎么这么轻易就放手了,一直到了傍晚,她才知道了。 贺霖按着往日的时辰回府,可回盈香院的路上却不顺利。 先是夏真真在路口等他,说是做了个扇袋,贺霖看都没看就拒绝了,“我平日不拿扇子。” 这是实话,他虽没习武,但也不爱读书,最看不上那附庸风雅的酸儒,同样也不喜欢拿折扇。 夏真真看着自己精心做的扇袋,看都没被看到,瞬间就心酸的落下泪来。 她不比其他人年轻貌美,也没读书认字,更不会琴棋书画,她一无是处,只能用笨拙的针线来体现自己的价值,可如今自己这一点心意都不被人在意。 她不想回家,在伯府虽然地位不高,但不愁吃喝也不受打骂,她觉得这是她修了几辈子的福才遇到的好事,她不想被送出去! 不理夏真真的心思,贺霖继续往前走,在距离盈香院二十来米的地方,又被人拦下了。 “二爷留步,老奴有句话想和你说一下。” 贺霖认出她是江婉清的陪嫁,虽只是个粗使婆子,但也是唯一的一个粗使婆子,他免不了要听一听。 马婆子见贺霖停下脚步,长吸一口气壮着胆子道:“二奶奶作为新媳妇,有些话不好说,就只能由我们做下人的来讨人嫌。” 贺霖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马婆子吞下了下唾沫连忙道:“昨日江家太太派人传信说生病了,让二奶奶回家侍疾,今日二奶奶就回去了,没想到太太因着家中用不起冰,十分操劳下竟中暑了。” 贺霖一下子就猜到了马婆子的意图,浑不在意道:“你去冰窖要一车冰,让人给送到江家就是。” 第八十九章送冰江家 回到盈香院,贺霖换完衣服,看着江婉清正带着贺玥瑶背诗,面容恬静气氛温馨,一点都不像有为难事的样子。 他漫步踱过去,听着贺玥瑶稚嫩的嗓音背着古诗,忽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恰好贺玥瑶背完一首诗,江婉清察觉到他在出神,便找了个借口,“去看看哥哥写完功课了没,等会儿要吃晚饭了。” 贺玥瑶带着小桃、青青就往祥云轩跑去,如今府里清净,除非遇到贺雪等人,没人敢欺负贺玥瑶。 今日的天阴沉沉的,空气里也越发沉闷,因着担心贺玥瑶身子弱受不住,屋中只放了一盆冰,并没有比外面凉快多少。 贺霖见人跑远,这才拉着江婉清去了里间的榻上。 他不是闷声吭气的人,是肚子里有话必须说出来的爽利脾气,更何况他早就打算和江婉清相携一辈子,因此他想两人是坦诚相待的。 他摩挲着江婉清的手,认真道:“你总说夫妻一体,我有事都对你说,你有事却不如实对我说。” 江婉清一头雾水的看他,细细想了一回也没想起自己有什么事没说。 她轻拍一下,嗔道:“有话直说,我有什么事没说?” “那我说了你可不能生气,咱们是夫妻,你父母也是我父母,我可一直都不见外的。” 他脸皮厚他知道。 江婉清又拍他一下,“快说,东扯西扯什么?” “刚刚马婆子说天热,母亲操劳中暑了,家中又舍不得买冰,你碍于面子也不好送过去,我就做主让她去冰窖取冰,送一车过去。” 江婉清恍然大悟,怪不得徐氏不追着让她妥协,原来目的在这! 把事情告诉贺霖,依着两家的姻亲关系,他知道后自然不能不管,一来贺霖肯定会让人送冰,二来也能抹黑江婉清在贺霖心中的形象。 为了面子,竟连娘家母亲生病都不管,真真是铁石心肠啊!说不得还会让两人关系疏远,若没了夫君的宠爱信任,那她要想在伯府站稳脚跟,就必须和江家保持良好的关系,让江谦做她的后盾。 至于江琦,他只是个举人,要想高中还要等三年,一时半会儿是指望不上了。 可惜他们都不了解江婉清和贺霖的亲密程度,更没想到贺霖转头就把事情告诉了江婉清。 江婉清了然一笑,道:“那就多谢二爷安排周到了。” 贺霖笑着轻轻拧了下她的手背,“谢倒是不用,以后你有事和我说就是,不必在意他人的想法,没得你为伯府操劳,连一车冰都坐不了主。” 江婉清笑着应是,“既然二爷吩咐了,那我就不客气的受了,我再让马婆子给太太带句话,让她在老爷太太面前替我分辩分辩。” “去吧!” 贺霖也理解她,毕竟徐氏不是亲身母亲,有些话不说开容易产生嫌隙。 对江琦和江婉清来说,在江家的处境还真不如他,起码伯府没有正经主母,杜姨娘就算再受宠也别不敢明着作践他。 江婉清出门叫来画雨,吩咐了几句话,又道:“你去顾嬷嬷那拿二十两,带着马婆子回去,就说马婆子心系太太的病症,而我又离不开,就让马婆子代替我侍疾。” 画雨听了事情经过,恨得牙痒痒,咬着牙道:“二奶奶放心,我定把话让老爷听到。” 说完她整理了下衣襟就出门了,正好那一车冰刚装好,她扭着马婆子就跟车去了江家。 江家,江谦已经下值回家,天气太闷热,他一进家门就换了宽松轻薄的衣服。 他抬头看了看越发阴沉的天气,乌压压的黑云已经占据了半边天空,好似下一瞬就要泼下倾盆大雨,不由的感叹一声,“下场雨就凉快了。” 他坐在院中乘凉,刚喝完一盏酸梅汤,就听到有人报伯府来人了。 这要下雨的关头,怎么还会派人过来?是出了什么事? 他问了徐氏一句,徐氏心虚的摇头说:“不知。” 两人进屋换了见客的衣服,虽然来得是伯府的下人,但也不能衣冠不整的见客。 前厅,画雨行礼后便道:“本来姑娘也是心疼老爷太太的,可伯府上下二三百人盯着,她也不好明目张胆的给老爷太太送冰。 今日听得太太中暑,二奶奶急得没法,回去特意换二十两银子,本想着明日让顾伯买了冰送来,没想到马妈妈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姑爷,姑爷立即就让人装了一车送来,姑娘又担心伯府的人来了乱说话,这不就让我和马妈妈也跟来了。” 她说的明白,江谦又看到前来送冰的是顾伯,幸好不是伯府的人,要不然他的脸面就丢到伯府去了! 转念又一想,还不如是伯府的人呢,这顾伯是江婉清舅舅顾丰送来了,这岂不是又把脸丢到顾家了! 他们江家是什么破落户吗?这个徐氏,竟然朝着伯府要东西。 可当着众人的面也不能朝徐氏发作,只能压制住怒气,脸色铁青道:“回去替我谢谢姑爷,再说以后不用送了,家里缺冰了自拿钱去买。” 画雨低头应是,“老爷放心,婢子一定原原本本把话带到。”说完她又看向徐氏,“姑娘心里着实惦记太太,可伯府上下又一堆事情离不开身,便让马妈妈回来替姑娘侍疾,盼望太太能早日康复。” 徐氏也气,冰是送来了,可马婆子也被赶回来了,以后没人替她传消息了,这江婉清真是一点不吃亏。 屋外的天越发阴沉了,忽而一阵大风刮来,吹得树枝左右摇晃,连廊下的灯笼都被刮下来了一个。 风吹进屋里,带着清冷的水汽。 要下雨了! 江谦暗暗看了徐氏一眼,早不要晚不要,非等到下雨的日子要,这一下雨,哪里还用的上冰! “好了,我知道了,人留下你们快回吧,别被雨拦在半路了。” 画雨和顾伯躬身行礼便告辞了,可这老天好似也和徐氏作对似的,再他们刚离开不到一刻钟的时候,倾盆大雨就落了下来。 闷热了二十多天,终于下了一场大雨。 水汽被风卷着吹进屋里,瞬间就压制住了闷热的气息,凉爽极了。 第九十章睡个好觉 “以后没重要的事不要叫清姐儿回来!”江谦的脸阴沉的如门外的天气,仿佛下一瞬就能滴出水来。 徐氏也是第一次见他这般恼怒,吓得她不禁缩了缩脖子,但这么多年江谦从没对她说过重话,使得她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觑了江谦一眼,小声辩解道:“这是她娘家,为什么不能叫她回来?” “她嫁人了!”江谦猛地往自己大腿一拍,爆喝一声,“她如今是别人家的媳妇,岂能整日往娘家跑?” 伴随着江谦的爆喝声,一道闪电在南方的天空劈下,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雷声从头顶轰鸣而下,天空好像被劈开了一条口子,雨点如瀑布般倾泻而下,重重的砸在地上激起层层水雾。 徐氏缩在椅子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不叫就不叫,你喊什么!” 吓死她了,有那么一瞬间,她都觉得那道雷是冲着她劈的。 屋中没有其他人,徐氏瞪了江谦一眼捂着胸口进了内室,她要躺下缓一缓,刚才吓得她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就是这会儿还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呢。 徐氏躺在床上,在心里骂完了江谦又骂江婉清,最后不过瘾又把江琦也骂了一遍。 若不是江谦还在外间,她就不是在心里暗骂,而是破口大骂了! 自己为这个家操劳多年,还给江婉清找了这样好的亲事,如今一点光没沾上,反倒让她用身份地位来压制自己,简直反了天了! 一连多日不下雨,又闷热了好几日,她也是受不住才想此对策的,要了冰来难道是她自己一人用?你江谦不跟着一起用,说不得你的书房用的会更多了! 如今倒怪起她来了,有本事这些冰你一块别用! 徐氏又暗骂老天爷,早不下晚不下,偏偏今日下雨,连老天爷都和她作对! 那江婉清也是,逮着一星半点的由头就朝江谦告状,真真是小心眼告状精! 继而又想到自己的三个儿女,婉如嘴皮子不如江婉清,婉茵更是个锯了嘴的葫芦,以后只能靠瑾哥儿替自己出气了。 徐氏暗暗决定,从明天开始要狠狠盯着江瑾读书,势必要让他出人投地,让他早早中秀才中进士,把江琦牢牢的踩在脚底下。 而在屋檐下玩水的江瑾莫名的打了个冷颤,吓得一旁的丫鬟忙把人哄进了屋,“下雨天气凉,被风吹着了得了风寒要喝苦苦的药。” 江瑾一听,立即就进了屋,“行,我不玩水,你可不能给我喝苦汤药了,而且你现在必须给我拿两块糖吃,否则我就去告诉母亲你骗人。” 那丫鬟惧怕徐氏,只能拿出两块糖来哄江瑾,这还是她自己拿钱买的,江家平日很少买糖给江瑾,她为了哄着江瑾听话,便自掏腰包买了一包糖。 东昌伯府,画雨、顾伯几人冒雨赶回来,将那二十两又交给了江婉清,“老爷没收,还说以后不用送冰,家里缺了会派人去买。” 江婉清把银子又拿给画雨,“明日你问问许康管事,按外面的冰价算了那一车冰,这件事别张扬,若是有人说闲话就让她们说。” 画雨点头应是,拿着银子掂了掂,“也用不了二十两,十两就差不多了。” “只多给别少给。” 贺霖从西间书房过来,画雨忙收起了钱袋出去了。 “刚刚说什么呢,什么十两二十两的?”贺霖随口问道。 江婉清转身对着镜子拆卸簪环,“她说换了二十两的铜钱,换了几个十两的银锭。” 贺霖听了也没说别的话,慵懒的躺在床上感叹道:“今儿下雨凉快,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那你就早点睡,每晚耗着不睡,早上又要抱怨起的早,再没见过你这样的。” 贺霖看着帐子上的榴开百子图案,调笑道:“你说我耗着不睡为了什么?” 江婉清从镜子里瞪他一眼,啐道:“今晚我要睡个好觉,你离我远些。” 夏天的雨来得急,去的也快,过了最开始的那阵急雨后,又稀稀拉拉的下了一个时辰。 清凉的雨水冲刷了闷热多日的空气,便随着阵阵微风,从窗户吹进房间,凉凉爽爽,确实让人都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天晴,太阳又尽职尽责按时升了起来。 江婉清让画雨多准备出了贺霖的一套衣服、一双鞋给汪泉带上,以防路途泥泞玷污了鞋,仪容不整。 汪泉羡慕的对林昭道:“还是二奶奶细心,咱俩就没想到这一点。” 林昭嫌弃的往旁边挪了一步,“是你没想到,不是我没想到。” 两人又欢乐的打闹起来,直到贺霖出来,这才停下来跟着出门上值了。 一夜的雨阻止了消息的传播,等今日天气放晴,昨日江婉清给娘家送一车冰的事情就传播开了。 杜姨娘也没错过,或者说她一直到派人盯着盈香院的动向。 贺雪听到,兴奋的拍着手道:“姨娘拿这件事去问她,我看她还怎么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 杜姨娘见她这样沉不住气,又忍不住训斥:“你收敛些,你看看你这举止规矩,哪里像伯府的姑娘。” 贺雪不明白,不是在说二嫂的事情吗,怎么就扯到她的举止规矩了? 而且这能怪她吗?又没人正经教过她规矩。 要说府里规矩好的只有她大姐贺霏一人,当初贺霏受了嫡母范氏的教养,礼仪举止都学的很好。但贺雪年纪小,嫡母去世的时候她才三岁,贺霏出嫁的时候她也才八岁,根本没学到什么东西。 她“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我好心给姨娘出主意,姨娘就会嫌弃我,您不就是觉得大姐哪哪都好吗?那你找大姐商量去吧!” 贺霏嫁人后,过了两年就随夫君外任了,一连三年都没回来过了。 贺雪气哼哼的走了,留下杜姨娘唉声叹气个不停,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没脑子的! 一车冰不过十来两,偏偏今年已经给谢家送了好几车冰,难道就不能给江家送了? 给娘家送一车冰这样的小事,就算说到江氏面前又怎么样,她毫发不伤,反而会让人觉得她们小气,逮着机会就对江氏发难。 第九十一章杜家事情 这次杜姨娘没找江婉清的事,但江婉清可惦记着找杜姨娘的事呢,之前那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她还没还回去呢。 江婉清处理完府里的琐事,便让顾伯派人去给杜家传消息,这杜若兰回家已经七八天,纳她进府做妾的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了。 杜姨娘是想往后拖的,最好是拖到贺霈成亲,不过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贺霈的婚事现今还没影呢。拖一天是一天,反正贺霈的年纪不大。 顾伯找了个脸生的,去街上“偶遇”杜襄,随口说了些不结亲反悔的话,就提醒到了杜襄。 他颇有些后悔,当日得到伯爷的认可就带着杜若兰回家了,连个信物都没要,更别的纸张契约了,如果伯府想反悔,自己找谁说理去? 这几日他也曾认真思考过这件事,自己那妹妹是不愿意的,说不定她还真的会用拖字诀,若自家女儿被拖上一两年,他们又反悔了,到时候女儿的年龄大了,再去哪里找这样好的亲事! 杜襄满腹心事去了衙门,点了卯见衙门无事,便又回家和妻子郑氏商议,派人去东昌伯府传信,尽早把杜若兰接走。 郑氏原本还担心杜若兰在伯府得了势会同小姑那般猖狂,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犹豫,这几日看着杜若兰和她姨娘都老老实实的,也就把那点担忧放下了。 毕竟东昌伯府将来可不是由贺霈做主,而且依着小姑的性子,肯定会给贺霈找个由地位背景的秦家,到时候杜若兰肯定蹦跶不起来。 只要蹦跶不起来,郑氏就懒得管,不过这件事杜襄自认不好出面,而郑氏作为嫡母责不旁贷。 郑氏撇撇嘴应了下来,心念一转想到了个好办法,当即就派了府里的老妈妈去东昌伯府带话。 这老妈妈是曾经伺候过杜老太太的,在杜氏兄妹面前也有些体面,让她去伯府传话,杜姨娘肯定会见她。 果不其然,杜姨娘亲自见了人,听了老妈妈的话,顿时就竖起了眉,“哥哥嫂嫂急什么,这事已经在伯爷跟前过了明路,不用担心会出变故。” 那老妈妈心里谨记着自家奶奶的吩咐,低眉顺眼的恭维道:“有姑奶奶的话,家里老爷奶奶自是不担心的。但二姑娘已经是伯府的人了,家中上下也不敢怠慢,一应吃穿用度都是好的,生怕养的不好再丢了伯府的脸面。 姑奶奶也知道家里的情况,家里供养的起十天半个月,可供养不起太久,因此才想着问问姑奶奶何时把人接来。” 杜姨娘缓缓合上眼暗暗长吸一口气,看着年迈的老妈妈佝偻着身子,心里有气也不好冲她发出来。 “胭脂,去拿二十两来。” 胭脂应声去了,站在堂屋中间的老奶奶双手不安的搓了搓,她这辈子就没来过伯府几次,每次来都会被这雕梁画栋的深宅大院所震撼住。 再一看来往丫鬟婆子们的衣着打扮,她只觉得自己又矮小又寒酸,尽管她穿的已经是她最新最体面的衣服了。 不过一会儿,胭脂便拿来了一个浅绿色钱袋,杜姨娘示意她给老妈妈。 “妈妈拿回去给我哥哥,告诉他等到了时间我会派人去接若兰的。” 尽管这二十两没达到自家奶奶郑氏的要求,但她不敢反驳半句,紧紧把钱袋收拢在手掌里,躬身行礼道:“姑奶奶的话我记下了,定如实转告给老爷。” 胭脂觑着杜姨娘的神色,走过去小声提醒着老妈妈走,又亲自送到了院里,招来一个小丫鬟把人送出去。 屋中杜姨娘气得咬牙,“这些年就知道要银子,做点事就要,真真是把我当成冤大头了。” 胭脂听着这话,也不敢进屋冒头,便站在门口守着,也预防着不懂事的丫鬟们乱走,惊到了杜姨娘可没好果子吃。 老妈妈回到杜家,把二十两银子呈上去,“姑奶奶说,让老爷奶奶放心,已经在伯爷跟前过了明路,不会要变卦。” 杜襄瞪着眼等她的下文,却发现老妈妈呆站着不再说话,急得他忙问:“然后呢,什么时候来接人?” 老妈妈掀起拉耷的眼皮,朝着郑氏看了一眼,见郑氏故作不知,只好如实道:“姑奶奶说等到了时间她会派人来接二姑娘。” “所以她就给了点银子打发你回来了?” 老妈妈默不作声的低下了头,虽没回答,但她的动作却做出了回答。 郑氏将看了一眼桌上的钱袋,略有些不满的道:“姑奶奶既然这样说了,老爷就耐心的再等些天,那是你亲妹子,难道她还能算计了亲哥哥?” 杜襄看到了她落在钱袋上的视线,冷哼一声把钱袋捞到自己怀里,“拿这点钱就想把人打发了,当初算计别人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最后落在自己身上!” “那就再等等,过半个月再派人去问。”他起身扑了扑衣襟,边走边道:“我今晚不回来了。” 郑氏看着他的身影消失,这才狠狠啐了一口,“不知又把钱花到哪个狐狸精身上!” 老妈妈在郑家伺候了一辈子,这样的事情都习以为常了,她低着头缩着身子,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郑氏这次却没有迁怒,只摆摆手让老妈妈下去了。 算了,杜襄不拿这笔钱就会去寻摸别的钱,总归他不会亏了自己。 就这样过了两天,江婉清看杜家没反应,派人一查才知道事情的经过,顿时都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二十两就把人打发了,看来自己真是高看这杜家人了。 没关系,没了这条线,她另寻别的就是。 杜姨娘手里有钱能摆平事,那就从她的银钱入手吧。 “嬷嬷,顾伯说杜姨娘有两间铺子?” “是,原是府里的铺子,后来转到了三爷名下。” 看来是以贺霈的名义给了杜姨娘,反正一应经营都由杜姨娘做决策。 “让顾伯去查查那两件铺子的情况,越细越好,另外再让顾伯查查贺霈的行踪,嬷嬷你就多关注下三姑娘。” 第九十二章喝酒赏月 下午贺霖带了青云酒家的饭菜回来,一见江婉清的眼神立即赔笑解释道:“他们爱吃。” “我又没说什么。” 贺霖干笑两声,“这次我盯着瑶瑶,定不让她多吃了。” 七夕那日,饶是江婉清拦着,贺玥瑶还是吃多了,晚上有点积食,昨天早上都没吃饭,江婉清便不让贺霖晚上订青云酒家的饭菜回来,没想到今日却又订了。 江婉清道:“好,你看着。” 贺霖眼神闪烁的看着她,笑而不语,倒把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笑什么?” 等晚上吃饭的时候,江婉清就知道贺霖在笑什么了。 “这酒度数不高,又是在家里,你多喝两杯也没什么。” “不喝,一会儿还得去查门户呢。” 她管着家,每晚临睡前都会带着人检查一遍内院和园子处的门,确保内院的安全。 顾嬷嬷在一旁凑热闹,“二奶奶就陪二爷喝两杯吧,晚上我带人去查门户就行。” 江婉清似笑非笑的看着贺霖,贺霖却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反而装作毫无知觉的给两个孩子夹菜。 “你们爱吃的排骨,瑶瑶只能吃两块,璟哥儿可以吃四块。” 可不敢让他们吃多了,要是再积了食以后就别想再吃了。 两人虽有些不满,但也知道是为了自己好。但贺玥瑶想了想,又不甘心的提要求,“过两日二叔再给我们买这道菜,还要青梅饮。” “好。” 现在天气热,胃口不好,吃些酸酸凉凉的东西还舒服些。 吃过饭,贺璟天回祥云轩读书,贺玥瑶随柳姑姑回房玩,顾嬷嬷带人准备收拾了饭菜,道:“外面还算凉爽,二爷二奶奶可要去园子里赏会儿月?” 贺霖立即附和道:“嬷嬷的主意好,咱们成亲以来,还没正经赏过月呢。”说完又对顾嬷嬷道:“就劳烦嬷嬷安排。” “你们一唱一和说的倒热闹。”江婉清睨了两人一眼,又道:“明日就初十了,不去园子里,在廊下摆张桌子就行。” 如今是七月,多少还是要忌讳一点。 贺霖忙恭维道:“还是娘子想的周到,我都忘了这一茬了。” 顾嬷嬷笑着下去安排了,不过一小会儿就安排妥当了。 贺霖拉着江婉清坐在廊下,贺玥瑶听到动静也跑了出来,为了避免被蚊虫叮咬,画雨又指挥小丫头在四处点了艾草和驱蚊香。 廊下挂着几盏灯笼,柔和的烛光照亮了半个院子,贺玥瑶和小莲、青青嬉笑着玩踩影子的游戏,咯咯笑个不停。 江婉清道:“下次再在院子里玩,就让璟哥儿也留下,这边玩的开心,偏他还要读书,我担心他心里不痛快。” “这有什么好不痛快的,他是男子,必须读书立业,哪能和瑶瑶相比。” 说起这件事,江婉清又发愁道:“之前说给瑶瑶找女先生,可有信?” 贺霖又给她斟了一杯酒,“女先生不好找,京中倒是有几个女先生,可人家比男先生忙多了,基本都被那几户人家占住了。” “让我教瑶瑶是没什么,但好些事情我自己都不懂。” 那些书香门第世家贵族家的姑娘,很多事情是不用特意教的,耳濡目染也就学会了,但她出身低,而伯府也不如以前了,之前的老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剩下的没几个是规矩好的。 贺霖想了想,道:“上次去谢家,我听说他们家的姑娘都上着学,不知是由谁教的。” “是都上着呢,我问过了,是谢氏族中的一位小婶娘,出身翰林之家,颇有些学问。” “明儿沐休,不是要把两个孩子送过去吗?到时候我问问,这件事你就别管了。”贺霖道。 虽然江婉清是真心对两个孩子的,但别人不知道啊,若是她出面把贺玥瑶送到谢府,只怕有心人第二天就能编排出闲话来说她作婶娘的刻薄,连侄女都容不下。 此事由他出面,等确定了再和老爹说一声,也算把江婉清摘出去了,就算有人想说闲话也得掂量掂量。 江婉清明白他的意思,当即笑着答应了,其实她早就想把孩子送到谢家去读书,毕竟谢家的名声在外,京中人都知道谢家的姑娘端庄贤淑知书达理。 但贺玥瑶是伯府的嫡长孙女,祖父、父亲都在,是没理由把孩子送到外祖家去的,可她那祖父、父亲根本不管事,白白耽误了孩子。 江婉清见贺霖如此明白上道,心中欢喜,亲自斟了杯酒递到他手边,“那就辛苦二爷了。” 贺霖勾着嘴角示意她喂他,气得江婉清朝着他大腿就扇了一巴掌,“孩子还在呢。” 彼时贺玥瑶正和小丫头们玩捉迷藏,她找到了一个故意露出衣裙的小丫头,正高兴的“咯咯”笑呢。 贺霖伸手接过酒杯,轻声笑道:“没有孩子是不是就可以?” 江婉清扭头不看他,这人整日没个正经,疯起来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又闲坐一会儿,柳姑姑看着时辰哄着贺玥瑶去睡觉,贺霖也拉着江婉清进屋洗漱去了。 那酒度数不高,后劲却大,等江婉清起身的时候就觉得头晕晕的,浑身都软绵绵的没力气。 贺霖直接把人横抱去了内室,哄着人这样那样折腾了一番。 翌日清晨,江婉清醒来的时候又是天光大亮了,她随手一摸身边,竟发觉是空的。 奇怪,贺霖最是爱赖床,两人成亲以来,他好似就没比她早起过。 江婉清忙叫了画雨,“什么时辰了?” “快辰时了。”画雨见江婉清没穿寝衣,忙转身去屏风上拿今日要穿的衣服。 “二爷说不让打扰二奶奶,他带着小少爷、大姐儿吃了饭就去谢家,还吩咐贺昌嫂子,若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今天就不要来打扰二奶奶,让二奶奶也歇息一天。” 江婉清哼道:“他倒是好心。” 夏天的辰时,太阳就升起来了,一般人家早饭都吃过了。 江婉清忍着身上的酸疼起了身,低头一看身上残留的浅淡痕迹,又暗暗骂了好几句才解气。 第九十三章 既然贺霖吩咐了管事们,江婉清便受了他这好意,今日好好休息一天。 没过多一会儿,贺霖就回来了,“走到半路遇到谢家那几个小子,我把他们送到谢家就直接回来了。” 江婉清斜靠在榻上看书,问道:“你今日没事?往常沐休的时候不也挺忙?” “本来齐弘约了咱们去玩,我嫌天热就推了,等天气凉快了再带你去玩。” 江婉清默然不语,她成亲这三四个月,除了贺家本家的一些婚丧嫁娶,还没被其他府邸邀请过。一来前段时间端午节齐王遇刺,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家敢办宴会,二来这段时间也太热了,办宴会也着实不方便。 她想着这件事,便道:“今年天气热,雨水又少,我让顾伯去打听了,说那些没有河溪的地方庄稼很受影响,或许今年能减产三到五成,你也关注下府里的庄子,我没去过田庄,最多依着往年的旧账合计收成。” 往前年这些事都是杜姨娘管着,而今年就该江婉清来管了,但她对这些东西着实不懂。 再者那些庄头说不定还是杜姨娘的人,她可不想被那些庄头糊弄了,克扣了府里的进项反而肥了杜姨娘的荷包。 贺霖一向也是甩手掌柜,从不在这些事情上费心,但最近受江婉清影响,对家事倒认真了许多,闻言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他想了想,也明白了江婉清的意思,“我让林昭去跑一趟,以后庄子的事情交给我。”说完又担心她多心,忙赔笑解释:“我担心你事情太多忙不过来,我先把庄子梳理干净了再交给你打理。” 江婉清睨他一眼,“你也太小瞧人,这点事我有什么好计较的。” “是,我家娘子最是大气贤淑,才不会和我这小心眼计较。” 两人又闲聊两句,画雨就在门口禀告,“二奶奶,大爷派苏木来说舅爷来了,问您有没有时间去一趟。” 苏木是江琦的贴身小厮。 江婉清立即坐起了身子,“舅舅来了?在家里还是在外面?” “是,苏木说在外面。” 自从徐氏掌管江家后,就没给过顾家人好脸色,一来忌惮江婉清兄妹两个亲近顾家,二来也担心江谦受顾家挑拨,毕竟外祖家虽没地位,但有钱啊,当初江谦科考、谋官花了顾家不少银钱。 后来顾家来人,只看看江婉清兄妹二人的情况,大部分时候还是把他们兄妹接到外面见,很少登江家的门。 “帮我换衣服,我去见舅舅。”江婉清起身往内室走,走了两步才想起贺霖来,微微愣怔了一下才笑着转头问:“你去不去?” “去!” 要不是画雨已经进屋了,贺霖高低要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亲舅舅来京,他不去见哪里说的过去! 两人很快就换好了衣服,乘车就出门了。 顾家在京城没有宅子,顾丰和江琦就在凌泉茶舍见得面,江婉清二人到的时候,两人还在。 “舅舅你来怎么没提前送个信?” 顾丰白白胖胖,未语先笑,一副和气生财的模样,听着江婉清的抱怨也只是笑呵呵的解释道:“这不给你送信了?”说完他看着贺霖,“这就是伯府二爷?” 贺霖上前行晚辈礼,口称舅舅,又道:“舅舅叫我贺霖,或启安都行。” 启安是他的字。 顾丰呵呵笑道:“好,启安。” 四人落座,江婉清问:“外祖父、外祖母身体怎么样?” “他们都好,就是心里惦记着你们兄妹,等你们有时间了就回去看看他们老两口。” “好,等有时间了我们一定回去。” 其实回去的时间还遥遥无期,这话也只能当做安慰,江婉清心里叹息,面上却依旧亲热的问道:“舅舅想起怎么来京城了?家中的生意可还好?” 顾丰看了贺霖一眼,道:“如今齐州的生意也算平顺,我便想着来京城看看,若是有机会便在京城开几间铺子。” 这是江琦已经知道了,他便没说话。 江婉清想了想,道:“我是不懂生意上的事情,舅舅若是觉得可以就来。”说完她又俏皮一笑,“正好我和哥哥也能有个亲人来往。” 顾丰笑眯眯的,白胖的脸上越发和气,“是说呢,眼看着你们兄妹是要留在京城了,就算琦哥儿将来做官离京,也得三年后了,你们外祖母着实放心不下,正好我有这想法就赶紧催着我来了。” “劳外祖父、外祖母惦记了,我这成亲的匆忙,也没能见外祖父、外祖母一面。”江婉清叹息道。 贺霖在桌下握住了她的手,道:“等有时间了,我陪你去拜见外祖父外祖母。” 江婉清笑了笑,虽然齐州离京城不算很远,可来往一趟也要花上二十来天,哪那么容易。 贺霖又问顾丰,“舅舅打算做什么生意?” “我准备做瓷器生意。”顾丰此次就是冲着贺霖来的,他不紧不慢道:“裕洲新出一种瓷器,是在前朝的青花瓷器上改进了,如今不仅有青花,还能烧制黄花、红花,甚至还能烧出五彩花纹,颜色鲜艳清晰,花纹多样,最可贵的是烧制稳定,如今刚出了五六批,不少人盯着呢。” 贺霖眼眸微转,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特意对自己说的。 他搭在腿上的手指轻敲几下,道:“舅舅可带了成品?” 顾丰见他上道,便去门外招呼随从把东西带上来。 他带来的是一个青花釉里红花缠枝莲纹的花瓶,器型轻薄秀美,胎质细腻,花纹线条清晰,青色的莲花纹中点缀着红色的花蕊,构图层次分明,很是淡雅。 贺霖这出身,即便没有特意研究过这些,耳濡目染也懂些皮毛,细细端详了一番,虽说这比不过汝窑等,但也算是不错了,而且又是新出的,若以后技术改进,只怕也能做到汝窑的位置。 毕竟如今的汝窑、定窑、钧窑的产量越来越低,甚至有传言说已经找不到适合的瓷土了。 若那几种瓷器没落,没准这种青花瓷器会取而代之。 他心念一定,笑着问道:“舅舅,这瓷器价格几何?” 第九十四章瓷器生意 江婉清和江琦见他们要谈生意,主动要回避,贺霖道:“没关系,你们只要不嫌我们说的无趣就行。” 江琦道:“你们谈你们的,我们去旁边说我们的。” 这房间不小,中间竖了个屏风,里面还有一张桌子。 江琦和江婉清去了里面坐,江琦问道:“在伯府怎么样?有没有受欺负?” “我很好,就算有人找事我也不会吃亏,就是兄长自己在书院要照顾好自己,缺什么了就让苏木回去拿。”江婉清又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我看兄长好似瘦了些,吃的不好?” “天气热,不怎么能吃得下。”江琦无所谓的摆摆手,“等天凉了就好了。” 江婉清也无法,只在心里暗暗打算以后时常派人送些东西过去。 江琦只扫了一眼就猜到了她的心思,拒绝道:“不用惦记着我,你嫁到那样的人家本就不好过,不让因为这些小事被人说闲话,我手头有钱,缺什么短什么自己买就是,若你想尽心,只给我做几件衣服就行。” 这些年,江家的衣服都是府里人自己做的,而江琦的衣服都是江婉清带人做的,如今她出嫁了,徐氏估计会随意指使个婆子给他做。 若是做得好还罢了,做得不好又是一场闹,他也心烦。 江婉清应道:“好,过几日做好了我派人送过去。兄长读书也要劳逸结合,还有三年的时间,不要把自己逼的太紧了。” 江琦誓要出人投地的,依着他目前的情况,考中是没问题的,就是得不到好名次,他等三年,就是为了更上一层楼,就算进不了前一甲,也要进二甲,到时候进了翰林院学习,也有机会留在京城。 以前他只是想考的好些,二甲进士总比同进士的仕途要顺畅些,如今江婉清无奈嫁到了伯府,他想考好的心就更甚了。 他想留在京城,即便官位不高,拼着他的全力也能护住妹妹,若他离京赴任,天南海北的,有事他也鞭长莫及。 江琦道:“我知道了,你有事也要对我说,别自己扛着,兄长怎么也能帮着出出主意。” “好!” 江婉清的生活还算顺畅,即便杜姨娘时常找事,但她也没得到好,反而损了好几个人,江婉清看着如今的局面,也懒得和她计较太多。 她自认不是什么好心人,但也不想睚眦必报太过阴损。 与人为善,于己为善,与人有路,于己有退。 外间,贺霖又看了顾丰带来的其他样品,只觉得这瓷器确实精美新颖,应该能在瓷器里站住脚跟。 顾丰把自己打算的事情粗略讲了一遍,贺霖认真听完道:“舅舅,这件事不算小,我又没这方面的经验,您容我好好斟酌斟酌。” 顾丰来之前就都考虑到了,“行,你好好想想,只这件事已经有风声传来了,若启安打算做,不宜拖得太久。” 他此行就是想和贺霖合作做瓷器生意的,顾家在京中没有人脉,冷不丁开这样暴利又高价的铺子,只会招来麻烦,而东昌伯府地位虽不算很高,但一般人家也不敢轻易招惹,毕竟这是当今圣上的外家。 江婉清见他们谈的差不多,便起身道:“舅舅一会儿可还有事,没事咱们就一块去吃饭。” 也到午时了。 顾丰笑呵呵的应了,“没其他事,特意选着沐休的时间,就是想同你们一块吃饭呢。” 平日江琦也能回家的,但顾丰知道他的心气,轻易也不去打扰他,这次除了瓷器这件事,他也没其他正经事,不过在京中四处转转,了解下行情。 事情再急,也不差这一顿饭的时间,贺霖做主去了京中有名的酒楼瑞阳酒楼。 一行四人去了雅间,顾丰笑道:“这酒楼外面气派,没想到里面布置的竟这般雅致。” 墙上挂着山水字画,高几上供着莲花、香炉,左侧的屏风是潇湘图,尤其是那桌椅,光滑的桌面、椅面上也勾勒着淡雅的兰花。 江婉清细细看了两眼,笑道:“这倒是有意思。” “这屋名叫沁兰,桌椅上便是兰花,隔壁是墨竹,桌椅上画的便是竹子。” 江琦听同窗说过,那同窗自得的炫耀这店如何高雅,其实也不过如此,摆弄的都是些精巧的小心思。 贺霖是常客,随口点了几道招牌菜,又叫了一壶酒,“舅舅和舅兄一会儿尝尝,这店的竹里酒不错,说是在竹根底下埋了三年,喝起来还真有些竹子的清香。” 顾丰第一次见贺霖,肯定是要喝点的,江婉清也不管他们,只别喝多了就行。 饭菜陆续上来,摆盘又精致,饭菜也算色香味俱全,吃起来也不错。 贺霖惦记着瓷器的事情,江琦本身不爱喝酒,顾丰也想事情能尽管解决,三人各怀心事便只喝了那一小壶酒就罢了。 江婉清猜道他们心思,笑道:“以后有的是机会,这青天白日的还是少喝为妙。” 一顿饭吃的很是融洽,顾丰走南闯北做了多年的生意,肚子里一堆新奇故事,随便讲两个就把三人给迷住了。 他们三人虽说已经二十岁上下了,可阅历浅,出门的次数又少,能接触到的东西非常有限。 尤其是江琦,每每听到顾丰讲故事,都要感叹一句,“读完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贺霖道:“左右还有三年,舅兄不如出门游学一年。” 他不是没想过,但出门在外总归不方便,他不是怕吃苦,只是心里惦记他们兄妹二人相依为命,他不能拿自己的生命不当回事。 顾丰和江婉清知道他这心思,也知道劝也没用,便说笑的把话题岔开了。 吃过饭,顾丰借口劳累要回去休息,几人便要各自回去了,不过临分别前,贺霖把顾丰带来的样品都要了过来。 “舅舅,我拿去再好好看看。” 路上,江婉清问:“你与舅舅谈的怎样?舅舅是想和你合伙做这瓷器的生意?” “我看舅舅是这意思,但我另有想法。”贺霖若有所思的盯着那几个盒子,道:“这事你不要和谁说,等事情确定了再说。” 江婉清横他一眼,“我能和谁说!” 第九十五章调查杜襄 马车行到伯府,贺霖扶了江婉清下车,“你先进去吧,我出门一趟。” 江婉清看了一眼车厢,里面还有从舅舅那要来的样品,这是找人商量去? 她笑着点头,“好,你路上小心。” 画雨赶紧从后面赶来,扶着江婉清进了府。 顾嬷嬷守在屋子里,见江婉清回来,帮着她换了松快的衣服。 江婉清道:“嬷嬷去休息会吧。” 顾嬷嬷却不着急,见她还算有精神,便汇报了顾伯打探来的消息,“三爷经常逃学,同几个世家里的庶子去酒楼或烟花之地,他们倒乖觉,一直也没人惹过事,最多多花些银钱。” “府里三姑娘也是,偶尔遇到大姐儿了会吓唬大姐儿几句,平日不是在杜姨娘那就是在自己院子里,闲了去园子了逛逛,谁惹得她不顺心了就骂谁。” 江婉清暗暗思忖,这两个孩子只是蠢,还没有到很坏的地步,前日她想从他们身上下手,后来细细想过,还是算了,她不想做引导孩子变坏的黑手。 而且他们变坏了对伯府也没好处,虽然伯府也没什么好名声,但贺璟天、贺玥瑶还小,她不想让他们被这乌七八糟的事情连累。 “嬷嬷,你再让顾伯跟一下杜襄,我想这件事还是从杜家人入手。” 杜家人自己闹起来,明面上也算是把伯府摘出去了。 顾嬷嬷却站着没动,“老顾查过了,杜襄拿了银钱,当天就叫了几个狐朋狗友去了那种地方,第二天才回家。” “钱花完怎么办?提醒他再来要。”江婉清道。 “好,我这就让老顾去安排。” 顾伯以前也是官宦家的管事,这样的事情对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江婉清让顾嬷嬷拿了二十两银子,“上次你不是说赎了两个侄儿,这钱你先拿着用,把他们安排好了,以后就先跟着顾伯做事。” 她手头能用的人不多,伯府的人也只能用于府内的事务,府外的事还得靠她自己的人。 那两人是顾伯的侄儿,无论投不投到她门下,以后都会以顾伯马首是瞻,但现在正值她用人之际,也只能先这样。 如今府里的事情渐渐顺畅,她该好好考虑考虑如何发展自己的势力。 而且今日报告上来的这些事情,明显不是顾伯一人能完成的。 顾嬷嬷有一瞬间的错愕,马上又恢复了笑眯眯的模样,“好,等哪天二奶奶有空,让他们进来给二奶奶磕头。” “嬷嬷你去吧,下午无事不用过来,你自在屋里歇息就是。” 顾嬷嬷面容不变的出去了,直到出了院门才收起笑容。 画雨进来劝道:“好不容易今日清闲,二奶奶也歇息一会儿吧。” “好,你给我拿桌子最上面那本账本,我看会儿就睡。” 画雨知道劝不住她,便将账本拿了过来,“针线房的账,最多克扣些料子,虚报价格,该不会有很大的问题吧?” 江婉清拿着账本随意翻着,“若是不查,就没有问题,若是查,小问题就能变成大问题。” 管家这事,不能要求每个管事都不贪不占,但也不能太过分了。 江婉清认真看着账本,发现了问题也不言语,只等着遇到了合适的时机,一击即中。 她看了会儿就犯困,手里握着账本就睡着了。 画雨轻手轻脚的把账本拿出来放回了桌上,自己又坐在门口做针线。 今日在茶舍,她听到大爷说可以给他做衣服,她回来便准备了起来,因着江婉清乏累没想起来,她便准备先做双鞋给大爷。 傍晚,谢家的人送贺璟天和贺玥瑶回府,江婉清一看是谢老夫人身边的庆妈妈,忙让人上茶,“妈妈坐,时间还早,喝杯茶再回也不晚。” 贺璟天和贺玥瑶两人行过礼后就安静的站在一旁,听着江婉清和庆妈妈说话。 “二奶奶您教导的两个孩子又知礼又懂事,哄得我们府上下没有不喜欢的,尤其老夫人对表少爷和表小姐喜欢的紧,想着哪天有时间了再来接他们过去玩。” “哪里是我教的好,两个孩子本来也很懂事。”江婉清笑道:“我也想让她们和外祖家多亲近亲近,贵府姑娘小爷也多,也能带着他们玩,我们府只他们两个,着实孤单了些。” 庆妈妈隐晦的看了一眼,赔笑道:“以后贵府少不了添丁进口,等有了小少爷小姑娘,正好能让表少爷和表姑娘带着弟弟玩了。” 江婉清瞬间领悟过来,她不免略有些羞涩,笑了笑却没在继续下去。 “天色也不早了,那老奴就先告辞了。”庆妈妈起身道别,江婉清也不多留,让画雨亲自送了出去。 江婉清招手叫来两个孩子,细细问了在谢府的事情,两人一一回答了。 “外祖家好玩?以后没事了你们可以多去,也省得你们外祖母惦记。” 贺玥瑶兴奋的抱住江婉清的腰,“婶婶真好,我不去的时候就陪着婶婶。” “哦,到底是瑶瑶陪婶婶还是婶婶陪瑶瑶”江婉清整理着略显凌乱的发丝笑问道。 “嘻嘻。”贺玥瑶越发搂抱的紧,不让江婉清看清她的脸。 江婉清任由她抱着,又开始关心贺璟天,“我看璟哥儿怎么兴致不高,在外祖家玩的不高兴?上次你不是说表哥们都很好吗?” “不是。”贺璟天有些失落的道:“谢容表哥说他都开始读《论语》了,他们玩着玩着接起了《论语》,我一句都接不上。” 江婉清莞尔,书香门第家的小孩子都拿背书当游戏吗?她故意问道:“你呢,你读到哪了?” 贺璟天没好气的看了江婉清一眼,闷闷不乐道:“婶婶要是没事我先走了。” 江婉清拍了拍贺玥瑶的胳膊,示意她先放开,可贺玥瑶现在惯会撒娇,扭股糖似的不松手。 她无奈,只好提高音量道:“璟哥儿别着急,你总有一天能赶上你表哥的,今晚别太用功了,再看一个时辰的书就歇了吧。” 贺璟天脚下一顿,二个时辰?他以前晚上都不看书的,今天怎么一下子就多出一个时辰的时间去读书? 他虽然不想被表哥比下去,可他更不喜欢读书! 第九十六章指望不上 晚间贺霖很晚才回来,不过今日回来后罕见的去了伯爷贺延章的院子,一直待了两刻钟,也不知说了什么。 听到消息的杜姨娘坐不住了,怀疑是贺霖夫妻在给她穿小鞋,忙重新穿戴好衣裙就跑到宣明院了。 彼时贺延章正在院子里的摇椅上乘凉,见看她急匆匆赶来,奇怪的问:“大晚上的,内院门还没落锁吗?怎么你又跑来了?” 杜姨娘脚下不停,摆出笑脸走近了才道:“我突然想起伯爷之前说鹦鹉不太欢实,我担心的睡不着,就过来看看。” “那句话是三天前说的,你现在担心未免太晚了。” 两人相处多年,贺延章对杜姨娘早没了年轻时的悸动,如今对杜姨娘还好,也是看在多年相伴的分居多,因此说起话来愈发的随便,也懒得照顾她的心情。 而且那句话,说的时候也是搪塞杜姨娘太呱噪的借口。 杜姨娘面容一僵,又很快恢复过来,“是吗?这日子过得这样快?我恍惚记得就是今天来着。” “今天你没过来。”杜延章毫不客气的拆穿道。 杜姨娘脸上快挂不住了,可想着贺延章对自己不如以前上心,她也不敢撒泼闹腾了,只能忍着气道:“霈哥儿的婚事有进展了吗?” 伯爷摆摆手,“还没回信,再等等吧,你们要是着急可以先把杜家那姑娘接来,这也不算什么事。” 他托了几个好友给介绍人家,好友们虽然都答应了下来,不过他的好友都和他差不多的德行,吃喝玩乐在行,做事不在行,拖上一两个月都算短的。 他想了想又道:“你若是着急就让霖哥儿媳妇帮着张罗张罗,长嫂如母,她给小叔操持婚事也是应该的。” “那怎么行?她出身低,能认识什么人!”杜姨娘想也没想,一口否决道。 贺延章撩起眼皮子看她一眼,闲闲道:“你也知道她的出身低啊!” 当初给霖哥儿说亲事的时候怎么不提出身低? 别以为他不知道她心里的算盘,不过贺霖的名声已经坏了,能娶到江氏这样通情达理又有手段见识的也算是没娶错。 杜姨娘被说的心里惴惴的,想着自己过来的目的,一时间竟找不到好的切入口。 贺延章摆摆手,“行了,我的鹦鹉没事,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杜姨娘心念一动,立即关心道:“鹦鹉没事?那刚刚二爷怎么过来了,我还以为伯爷院里发现大事了呢?” 贺延章本是躺在躺椅上看着漫天繁星,听见杜姨娘的话微微眯了眯眼睛,“出入请禀,他做儿子的,出门回来给老子报备一下不是应该的吗?” 是应该的,关键是以前从没报备过啊! 杜姨娘扭着帕子,越发觉得这老头子指望不上了! 以前还偏向他们母子几个,可自从贺霖娶了那能干的媳妇,不帮着她就算了,有事还瞒着她。 让他给霈哥找亲事也一拖再拖的,根本就没正经放在心上,真真是指望不上了! 前两日哥嫂派人来问,用二十两银子打发走了,可依着哥嫂的性子,这二十两银子也顶不了多长时间,下一次再来人只怕要的更多! 她原本想拖上一年多,等明年让贺霈考个秀才再说,可看如今这情况,只怕拖不了那么久。 哎!她怎么命那么苦,摊上这样娘家,卖了自己养了他们一家子逍遥自在。 她压制着心头的怒气,身子一扭转身走了,“那伯爷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既然指望不上,那就别管她自己想办法了。 杜姨娘什么都没问出来,还受了一肚子的气,回去就扇了胭脂两巴掌,吓得众人也不敢上前劝说。 胭脂捂着脸跪下来,一言不发的等着杜姨娘继续发作。 杜姨娘烦躁的摆摆手,“下去,整日就知道哭丧着脸,好福气都被你们哭没了!” 真真是无妄之灾,她们都知道杜姨娘不喜人哭,整个明岚院里谁敢哭,就算哭也是跑到外面没人的地方偷偷哭,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红霜拉了胭脂一把,胭脂默然起身出去了。 “姨娘别着急,俗话说的好,好饭不怕晚,三爷少年才俊,婚事定是不愁的。” 杜姨娘重重的叹一口气,“贺霖还是嫡子呢,你们伯爷也没放在心上,半点心都没操,更何况霈哥儿,只怕伯爷是指望不上了。” 这话红霜也不知如何接了,伯爷哪里没把二爷的婚事放在心上?当时伯爷也托人打听了好几家,还不是您处处挑毛病,硬生生劝着伯爷丢下了。 红霜抬头看一眼窗外,马上就是十五了,月亮越来越圆,月色也清冷光亮。 这是七月呢,红霜心下一紧,忙小心劝道:“姨娘先睡吧,有事明天再说。” 杜姨娘也累了,在红霜的伺候下又重新换了寝衣躺下了,她又恨恨的吩咐:“明天一早你去霈哥儿院里,让他好好读书,再去告诉车夫,若是纵容着霈哥不去书院乱跑,我知道了就打断他的腿!” “是。” 红霜整理好床幔,轻手轻脚去了外间,她无声叹息,三爷要去哪里,又哪是小小车夫能管束的了的!再者,三爷不坐府里的马车,在街上随便叫辆车、叫顶轿子谁拦得住。 哎!哪天把三爷手上的银钱停了,他就老实了。 不管红霜怎么想,事情还得按杜姨娘吩咐的去做。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去贺霈的院子传了话,彼时贺霈还没起床,只把话交代给了他的贴身小厮云茂。 云茂拍着胸脯道:“红霜姐姐放心,三爷每日都乖乖去书院了。” 是乖乖去书院,可之后去了哪里,就没人能说得清了。 红霜也很怀疑这句话的真实度,但又没有贺霈不去书院的证据,只好严厉警告道:“姨娘生了大气,一心指望着明年三爷考中秀才,若是让姨娘知道你们纵着三爷胡闹,你觉得你能得了好?” 云茂立时又哭丧了脸,“红霜姐姐体谅体谅我们,三爷要做什么哪里是我们拦得住的,一句话说不对了,还要挨上几脚呢。” “呸。”红霜啐了一口,“我还不知道你们,巴不得哄着三爷出去吃喝玩乐,你们顺便也沾点光,这事没闹出来就罢了,若是闹出来了,看姨娘不打断你们的腿!” 红霜言尽于此,说完又指了个婆子给车夫传话,这才回了明岚院。 第九十七章置办席面 昨晚贺霖回来的晚,两人草草说了两句话就洗漱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贺霖这才把事情透露出来,“昨日我拿着东西去找了程尧,他在生意这方面还算了解一些,他见了那些瓷器,也觉得东西是好的,如今汝窑、定窑一年也出不了多少东西,没准以后还真被这青花瓷器占了地位呢。” “舅舅拿来的那件瓷瓶进价不过二十来两,若工艺再精湛些,那瓷器的价格还能再提一提。” 江婉清认真思索着:“那瓷器产自南方,运输成本高,又是新品,也不知会不会被人们接受?”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贺霖信誓旦旦的道:“程尧眼光不错,他觉得有可为便有可为,等我们商议定了就去找舅舅,不过这件事最后如何,估计我也插不上什么话。” “什么意思?舅舅找你合伙做生意,怎么你倒插不上话了?” 贺霖摆摆手道:“具体的等定下来了再告诉你,今日你派人给舅舅带句话,让他再耐心等几日。” “知道了。”江婉清无奈道,这贺霖看起来随和好说话,可他的嘴严实的很,没有确定下来的事情,他不会说的。 匆匆吃过早饭,贺霖就去上值了,江婉清昨儿歇息了一日,今日必须去议事厅处理家事了。 想着贺霖的话,想让画雨派人去给舅舅传话,“再让人问问舅舅,后日或大后日出不出门,若是不出门我去看他。” 画雨笑道:“二奶奶说这样说,舅爷就肯定会等您的,除非有实在推脱不了的事情。” 天气炎热,又无特殊的安排,家中也没有意外的事情要处理,只算了厨房每日食材费用,安排了七月十五祭拜要准备的东西,并有一家丧葬的奠仪。 明日就是七月十五了,各家各户都不会在这节骨眼上举办宴会,府里更没人挑着头闹腾,谁都想多躲过这几日再做计较。 江婉清把事情安排完,就又回了盈香院。 一连几日,贺霖的妾室通房都老老实实的,今日见江婉清心情好又清闲,便组团来了。 映秋依旧是领头的,道:“二奶奶辛苦了,每日处理了府里的事情,还要伺候二爷,也就二奶奶这样能干的才能处理的周全,若是换成我这般蠢笨的,肯定早把事情弄成一团乱麻了。” 画眉拿着帕子捂嘴‘咯咯’笑道:“秋姨娘太谦虚了,您知道自己蠢笨的就不算太蠢笨了,那些自以为聪明的才是真正的蠢笨。” “你怎么说话的?”映秋抬起染着红指甲的手指着画眉,“你最近一说话就夹枪带棒的,我哪里招惹你了?” 画眉无辜的一摊手,“秋姨娘可误会我了,我以前就这样说话,我看是你最近太多心了。” “我多什么心?”映秋理直气壮的反问,她一个正经姨娘多什么心,要多心也是她们连个姨娘的位子都没捞到的人! 琴心附和道:“是秋姨娘多心了,画眉妹妹向来口直心快,若是言语上冲撞了你,你也别太计较了。” 若不是还记得自己是在盈香院,她都要跳起来,指着她们的鼻子质问一声:她凭什么不计较! 她又矜持自己姨娘身份,不想让江婉清看笑话,只好忍着气恨恨的瞪了二人一眼。 江婉清任由她们吵嘴,只当看热闹了。 战火稍息,目前没人主动挑起话头,江婉清不得不问道:“你们怎么有空过来了?有什么事?”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先说话。 画眉和琴心纯属看热闹的,夏真真没主见是随波逐流的,盈盈是清高自许目下无尘的,最小的珍珠也是个心眼多的。 唯有映秋,自诩身份比她们高一级,花魁出身,容貌身段都比她们要好,又是个爱出风头的,见她们都不说话,少不得要她挑起大梁来。 “二奶奶是这样的,天气也渐渐凉爽下来,尤其是晚间更是凉爽。为了感谢二爷二奶奶的照顾,我们几个商量着过几日置办个席面,也请二爷、二奶奶去松快松快。” 江婉清神情不变,只笑意盈盈的一一扫过另外几人,“你们都商量好了?” 夏真真忙不迭的点头,“商量好了。” 她什么都不会,只出五钱银子,到时候也能见见二爷。 画眉不甚在意的点点头,算是肯定了,剩下三人也跟着点头。 江婉清无所谓,她们不出来蹦跶她能当她们不存在,但她们想出头,她也不拦着,毕竟她们首先是贺霖的妾室。 她淡淡笑道:“你们有心了,只是不知你们二爷是什么想法。” 夏真真天真无邪的笑道:“二奶奶先答应了就行,等晚上二爷下值了,我们再去问二爷。” 映秋愣了一下,似乎不满夏真真的随意插话,眼风朝她身上扫过,这才笑着对江婉清说:“是呢,二奶奶答应了,二爷必定也会同意的。” 江婉清看向夏真真,眼眸微微煽动,“你们先去问了吧。” 她刚刚那就话可没有明说要去,虽然理解成她同意也行,但夏真真接的那句话,可不太符合她一惯表现出来的天真憨厚模样。 事情说定,也没有其他事情了,江婉清随意问了几句日常,就把她们都打发走了。 画雨见人都出了院门,这才不解的问:“她们这是要闹得哪一出?好端端请二爷、二奶奶吃什么席?” “谁知道呢,反正心思在你们二爷身上,我只是个连带的。” 画雨急道:“我的二奶奶啊,她们心思在二爷身上,您怎么还能这么无动于衷?她们一个个的那标致模样,若是二爷喝了酒,不小心被她们迷住了怎么办?” 江婉清好笑的敲她胳膊一下,“你是说你家二奶奶长得不好?” “哎,二奶奶您这会儿怎么还有心思和我开玩笑!”画雨急得在原地跺了两下脚,颇有些怒其不争的意思,“她们岂能和二奶奶比,婢子是提醒二奶奶不要不当一回事!” 江婉清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笑眯眯道:“哦,那你是对你家二爷没信心,觉得他是以貌取人的好色之徒,一定会被迷住?” 画雨无奈看着江婉清,自家二奶奶还有心思逗她呢! 不过二奶奶也没说错,她确实对二爷没信心,“二奶奶自己知道就行了,怎么还要说出来,若是让二爷听到了,他更不给我好脸色了!” 第九十八章你试探我 傍晚,贺霖一回府果然就被她们几个拦住了,映秋把事情讲了一遍,最后道:“二奶奶是答应了,只等二爷也同意了,我们就操持起来。” 原本贺霖一听她们办什么席面宴会,张口就拒绝了,他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她们那点小心思也太简单直白了。 可这会儿又听到江婉清已经同意了,他心里莫名升起一团火气。 她这是什么意思? 他可不信她没看出她们的意思! 贺霖心里堵着一口气,不过思绪还是清明,再次明确拒绝道:“不去,你们二奶奶答应了,到时候请你们二奶奶吃就行。” 说完他抬脚就走,根本不顾身后人的阻拦。 留在原地的映秋小跑几步跟了上去,“二爷就答应吧,二奶奶都答应了,也给我们几个伺候二爷、二奶奶的机会。” “滚!”贺霖目不斜视,只冷着脸吐出这样一个字。 这好几年,虽然贺霖从不亲近她们,但也不曾粗鲁对待她们,这样的话更是没说过。 因此就算贺霖的名声多差,她们也没有真切体会过,甚至还觉得是流言误传,有人故意要往他身上泼脏水。 如今猛地听到这个字,再一看贺霖冷若冰霜的脸,吓得几人也不敢劝了。 明明刚进院门的时候,还看到二爷脸上带着笑,怎么说了两句话就变脸了。 看来那流言也不尽是无稽之谈,至少二爷确实有点喜怒无常。 画眉最先反应过来,她闲闲的一甩帕子,“行了,没机会了,散了吧。” 映秋岂是那么容易甘心的,楼里哪个花魁出来了不风光一阵?偏她出了那个牢笼,又进了这个牢笼,每日虽不愁吃喝,却一点趣味都没有,简直就是守活寡! 她看着程远离开的方向恨恨的跺了下脚,“哼”了一声又觉得心头那口气着实咽不下去,就朝着夏真真骂道:“没用,一点忙帮不上,抢话倒是抢的快!” 夏真真瞬间就委屈起来,她哪里抢话了?刚刚也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啊! 画眉瞟了夏真真一眼,冷然一笑拉着琴心走了。 白活这么大岁数了,被人骂也不知道还嘴! 她们两个一走,其他人也就散了,倒是珍珠走在最后面,见所有人都走远了,这才吩咐她的小丫鬟豆包,“去打听打听盈香院的动静。” 豆包小跑着去了,来到盈香院外面的蔷薇花架的走廊上,一边听着动静一边蹲在地上看蚂蚁。 盈香院。 贺霖走到门口的时候气也消了一些,至少能保证自己说话的时候能心平气和了。 他进屋看到江婉清又在看账本,一时又体谅她管自家这一堆乱摊子不容易。 “今天做什么了,累不累?” 江婉清抬头去看,见贺霖说着话就去了卧房换衣服,也没多想就回道:“不累,家中事情不多,你累不累,今日凉快了点。” “是,没有太阳猛照着还好,就是有些闷热,说不定明天又下雨了。” “下雨也好,听顾伯说地里的庄稼干旱的厉害,前几日那场雨根本缓解不了。” 贺霖换了衣服,神情严肃的来书房把江婉清拉到榻上坐,一本正经的道:“刚刚她们说要置办席面请咱们吃喝。” 江婉清笑道:“是,上午她们和我说过了。” “你同意了?” “同意了,有什么理由不同意?” “你不知道她们什么目的?” “什么目的?” 程远皱眉,定定的看着她,她越笑得无辜单纯,他就越生气。她明明不是这样没脑子的人,如今却和他装傻充愣。 他胸口起伏两下,脸上明明白白摆出了生气二字,“你说她们有什么目的?别说你觉得我多想了。” “不说。”江婉清摇摇头,“我不知道你会怎么想。” 贺霖微微眯了下眼睛,看向江婉清的眼神充满了侵略性,“你在试探我?” 他虽说的是问句,但语气很肯定。 江婉清爽快的点头,“是。” 贺霖扭头避开江婉清的视线,不知是松一口气还是被气笑的,绷着的脸终于缓和了一些。 真真是,舍不得打又舍不得骂的,刚刚那口气差点没把自己憋死。 哼!她要是不老实承认,估计今天这事就过不去了。 他恨恨的伸手朝江婉清手背上的肉皮捏了一下,板着脸训斥:“这么长时间了,你还在试探我,真该打!” 好似捏一下手背又不过瘾,他又朝着她小巧可爱的耳垂重重捏了一下,“我的心思你还不明白,还试探我?”说完身上前倾凑近一些,在她身边轻声道:“晚上把心剥开给你看看!” 江婉清的脸瞬间爆红,连着耳朵都红彤彤的好似着火一样。 她抬手把人推回原位,没好气的骂道:“没个正经!” “还不是你逼的?如果你不试探我,我也不用证明给你看。” “真是无理取闹,我试探你,你给我说明白不就行了。” 贺霖又装出一本正经的严肃模样,缓缓摇头道:“不,和你这小混蛋说不清楚,必须身体力行以身作则。” “你才小混蛋!”江婉清气不过,也拍他一巴掌,“你自己惹的风流事,我岂有拦着的道理?是去是不去 你自己决定,也不要拉着我掺和,我还嫌你们麻烦呢!” 贺霖捏着她圆润手指腹的手一顿,微微蹙眉道:“以前我浑浑噩噩什么都不懂,做得确实不对,她们也是无辜的,如今她们都不愿意走,你只等白养了几个人吧。” 江婉清无所谓道:“你说白养着就白养着,反正花费的也不是我的银钱,万一你哪天来了心思,也方便。” “真真是要气死人,” 贺霖气得咬牙,“我看你是想气死我!” 江婉清无辜的反驳,“没有。”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你好好活着比较好。 贺霖生气的斜她一眼,毫无威慑力的警告道:“以后有话你就直说,要是再试探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江婉清弯起眼睛笑道:“知道了。” 这是最后一次了,她对他的心意又确定了一些,也又信了他几分。 第九十九章商议生意 盈香院的众人都知道贺霖不喜她们在跟前晃,一般他回来了,若无吩咐她们都不去屋里,最多留一两个人在屋外听吩咐。 其余人无事或在房间做自己的事情,或在院子外的蔷薇花墙处玩。 小丫头小莲因为是徐氏安排的人,一向最怕贺霖,见贺霖回来忙躲了出来。 正好就看到了蹲在地上看蚂蚁的豆包,她走近了问到:“你在做什么?” 豆包抬起头,稚嫩的眼里都是迷茫,“看蚂蚁。” “蚂蚁有什么好看的?”小莲蹲在她身边问。 “没什么好看的,我就闲得没事出来玩,玩累了就在这歇一会儿。”豆包站起身活动了下腿脚,纯真的笑道:“姐姐没事吗?刚才我看二爷回来了,姐姐不用伺候?” 小莲也站起身,摆摆手道:“咱们小丫头哪里能去屋里伺候,有事也不会叫我。” “是。”豆包小心的朝盈香院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我刚刚看二爷气冲冲的,不会是要和二奶奶吵架吧?” 小莲一愣,她见了贺霖躲都来不及,从来不敢抬头仔细看他的神情,今天也是,她根本就没察觉到贺霖是生气的。 “是吗?没听到屋里有争吵声,我从院子里走,只听到二爷、二奶奶正常的说话声,和和气气的,没谁生气。” “哦,许是我看错了。”豆包把手里的草随意一扔,“姐姐玩吧,我先走了,一会儿姑娘要找我了。”说完不等小莲回复就跑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珍珠,手中拨弄着棋子想了好半天,直到要摆晚饭了,这才回过神来。 呵!不知二爷、二奶奶的关系是好,还是差,二爷那样气冲冲的回去了,竟没和二奶奶吵起来。 映秋等人的计划落空,江婉清日常不理她们,贺霖更是不理,就算杜姨娘指使她们找麻烦,也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力无处使,两人根本不接她们的茬。 第二日就是七月十五,一大早祭过祖,贺霖还要去上值。 这几日府中的下人轮换着请假出府去祭奠自家的祖先,江婉清都一一允许了,只要不耽搁府里的事情就行,另外她还允许未出阁的丫头出府祭拜,只要找个年纪大的妈妈婆子相陪即可。 有些父母兄弟都亡故的,对江婉清的忠心又添了三分,要知道,无论什么样的节日,她们做下人的都不能在府里祭拜亲人。 如此,七月十五也算平安过去了,隔日无事,江婉清派人问了顾丰,得到准确的答复后她就出门了。 顾丰在客栈租了一处小院子,又清净又有地方谈话。 江婉清到的时候,顾丰已经准备好了茶水点心,只等着人来。 “舅舅这两日可出门了?” “昨日没出门,前日出去逛了一天,也看看京里都是做什么生意的。” 江婉清此行除了看望舅舅,也是有正事要说,既然话都提到这里,她也不扭捏,直接道:“除了瓷器的生意,舅舅有没有想过在京城也开几间铺子?” “怎么没想过,这是咱家在京中没有关系,你外祖父一直就不赞同。”他笑呵呵的又道:“如今见你嫁进了伯府,我起了这个心思,还被你外祖父教训了一顿。” 他顿了顿,又满是歉意道:“清姐儿,舅舅是想靠着你的关系把生意做到京城,一来咱家在齐州的生意也就那样了,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二来舅舅也想让你表弟表妹们将来能更好,咱们顾家不能一直都是商户。” 这是实话,就算他不明说,依着两个外甥的聪明,也能想到这一点。 既然是靠人家的关系,还是如实说来比较好,就算双方是亲舅甥,也禁不起猜忌。 江婉清摇摇头笑道:“舅舅不必这样,这些年全赖外祖父外祖母和舅舅舅母照看,兄长和我的日子才好过一些,我们心里都记着呢。 瓷器的生意我不懂,只看贺霖的意思,这怕不太简单,舅舅耐心等等就是,他肯定不会亏了咱们。 今日我过来,也是想请教请教舅舅,看看能在京中做些什么生意?” 顾丰见她说的肯定,又放心了三分,毕竟自己此行,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了贺霖身上。 其实这样好的瓷器,若是找别的公侯之家肯定也能做成,就怕到时候人家自己去谈,把他扔到了一边,如今有江婉清的关系,两家也算亲戚,但凡要点名声,贺霖就不会把事情做绝。 顾丰想了想,问道:“是你想做生意?” “是,如今我嫁了人,行动也方便了很多,便想着做些什么挣钱。” 别看她现在掌管着伯府,可这东昌伯府说到底是大房的,她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不会做那贪墨的事情,所以才想着自己做生意挣钱。 “咱家主要做的绸缎生意,你有没有考虑一起做,进货什么的也不用你操心,到时候咱家的商队直接送到京城来,人手也方便,-从齐州叫几人过来,或你从京城买几个人也行。” 江婉清也想过做绸缎生意,可京中的绸缎布庄多不胜数,很多大绸缎庄都是各世家大族的,竞争肯定是竞争不过了,要开只能开个小的。 她之前几次上街,也仔细观察了京中的铺子类型,衣食住行,果然衣排在第一位,差不多每隔几丈就有一个布庄,这竞争也是相当的大。 她笑了笑,道:“舅舅,我之前思量了下,我想开一个成衣店,除去日常的衣着,主要以婚服、寝衣为主。” 她的婚事定的仓促,喜服也来不及做,就是从外面买来的。 当时就发现没有主做婚服的铺子,基本上都是成衣,零星做几家婚服,她一连看了好几家,才挑到满意的,而且价格比日常的衣服要贵上三四成。 “成衣店?”顾丰思索了一下,“这可需要好的绣娘,好的绣工。” “对,除了这两样,还得做新样子,衣服款式新,绣样也要新。” 顾丰哈哈笑道:“我看你这是思量的差不多了!要说款式新、绣样新,你的心思也不比绣娘差。” 江婉清从小就爱画画,脑中时常有些新奇东西,以前在齐州的时候,也会做些小件东西孝敬他们,就是针线上弱点,刺绣做的不太好。 顾丰又道:“你想的这法子不错,咱们可以试一试,绸缎布匹不成问题,直接从齐州运来就行,就是绣娘这块你得多操心,要找熟悉京中人喜好的绣娘。” 江婉清也想到了绣娘这块,这倒不是事,找个中人给介绍就行,到时候让顾嬷嬷帮着看看绣工好坏。 不过她还是不确定的问:“舅舅你没哄我吧,我这主意当真可行?” 第一百章齐家事情 “嗐,你这姑娘,我哄你做什么?”顾丰依旧笑呵呵的,“就算哄你了,也不过几百两银子的事。” 布料是自家的,若是卖不出去,大不了贱价处理了,再不济运回齐州就是了,开这个铺子也就除了铺子租金、掌柜伙计绣娘的工钱,三五百两顶天了。 江婉清无奈的叹一口气,撒娇道:“舅舅,你这是肯定我还是安慰我呢?” 顾丰哈哈大笑,抬起白胖的手摆了摆,“好了,不闹着玩了。” 他略微收敛了下笑容,却还是笑眯眯的很容易让人亲近,“你想做就去做,咱舅甥两个合伙,我出资金,你出主意!” 若是借着成衣铺子把绸缎铺子能开到京城来,那他家的名望地位肯定能提升一些。 再者,东昌伯府家大业大,外甥女作为当家主母,出入打赏的花销也大,要不然她也不会想着做生意挣钱,这铺子就算是他们补贴外甥女的。 江婉清领了顾丰的好意。 她没做过生意,什么都不懂也没经验,确实需要人来帮助,舅舅又自家人,说话办事也方便。 而且,她信心能把铺子经营好! 两人又商讨了些细节,顾丰拿纸笔一一记录了下来,“这几日没事我就先去寻摸寻摸铺子,绣娘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好,舅舅若是有事就去忙,左右这件事也着急。” 夏季成亲的相对少,天气热食材放不住,略多穿两件衣服就热的不行,那嫁衣更是四五层,一穿上肯定热的直流汗,就是赴宴的人也受罪。 两人商议完,又一块吃了中午饭,江婉清这才坐车回去。 画雨撩起车帘的一角往外看,“这天越发的阴沉闷热了,看着好像要下雨的样子。” 江婉清从帘子的缝隙中看了一眼,“你少说两句吧,别好的不灵坏的灵。” 画雨放下帘子,轻拍一下嘴巴,又觑着江婉清道:“那我就期盼老天爷听了二奶奶的话。” 车夫也看着天色不好,赶着马一路小跑的往回跑,幸好直到回了府,雨也没下下来。 江婉清回了盈香院在,顾嬷嬷拿了干净舒适的家常衣服伺候她换上,又端来晾好的酸梅汤放在桌上。“二奶奶先用些酸梅汤消消暑气。” 顾嬷嬷拿出两张身契,“这是我那两个侄儿的身契,二奶奶先收着,也让他们有个敬畏之心,省得一天天如脱缰的马乱跑。” 江婉清看了一眼那两张身契,笑道:“嬷嬷误会了,那二十两银子只是拿去给顾伯办事用。” 二十两银子可买不了两个青壮的男子,而且她本来就没想要。 “二奶奶就收下吧,就当给他们个栖身之处。”顾嬷嬷叹息一声,“像我们这种家生子,在外若无主家的庇护,日子过得很艰难,若是能投到二奶奶手下,也是他们的造化。” 昨日顾嬷嬷猜测江婉清是想要两个侄儿的身契,她原本是想让两个侄儿保住良民的身契,还是顾伯细细给她分析了一遍。 他们顾家不比以前,上一个主家抄家的时候也把他们的银钱都抄没了,一家子被分开买到了各地,要不是遇到了顾丰,他们两口子也要分开了,只怕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 江婉清器重他们,他们的生活也渐渐好起来了,前段时间又找到了两个侄儿,生活越过越好,而这一切都是江婉清带给他们的。 如今江婉清手头可用的人少,正好让两个侄儿投来,顾伯亲自带上三五年,基本就能接手外面的事务,那他们老顾家也就能安稳下来了,两个侄儿也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 主要是那两个侄儿也没有太大的本事,自己肯定也闯不出一片天地,不如就好好在江婉清手下做事,等下一辈好好培养,若是能读书,考了功名,老顾家就烧高香了。 而且伯府的门第不低,贺霖也并不似外面传言的那般,贺家这二房将来肯定差不了。 江婉清看她说的坚定,也不再推辞了,“那你再拿五十两去安置他们。” 顾嬷嬷也没有拒绝,之前为了赎回两个侄儿,把刚刚存的一点银子都花光了,还借了别人一笔,拿了这钱也能去还了债。 她又道:“老顾已经让人去提醒杜襄了,估摸着今天没动静,明天也就有动静了。” 江婉清轻笑一声,“之前是想着让杜家施压把杜若兰送来,没想到二十两银子就把他们打发了,不知这次杜家人会怎么办。” 顾嬷嬷笑道:“依着老奴来看,许是杜家老爷和杜家奶奶还没商量好。” 江婉清觉得自己还是太仁善了,就杜姨娘找了这好几次的事,如今她想反击还顾忌着贺霈和贺雪,让她做起事来束手束脚。 画雨听了两人的对话,心里也不忿,“二奶奶也太好性了,这才让杜姨娘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到咱们头上。” 顾嬷嬷忙使了个眼色让画雨别说了,主子自有主子的思量,睚眦必报也不是好事。 江婉清笑着摆摆手,“行了,你们都下去休息,找个小丫头在廊下候着就行。” 明岚院。 杜家的人没来,倒是杜姨娘收到了大女儿贺霏的回信,她迫不及待的拆开一看,瞬间就笑了起来。 原来是那家人! 有了线索就好办了,只要那女子有一点贪慕富贵的心思,就能达到她的目的。 她当即拿出五两银子,叫来红霜吩咐道:“去找陆乙,让他去打听齐家人,就是七八年前被抄了齐将军家,打听清楚他们后来搬去哪里了。” 红霜是这几年才提上来的,并不知什么齐将军家,这照着杜姨娘的话传了一遍。 那陆乙是伯府的家生子,前些年杜姨娘掌家的时候就帮着处理外面的事情,对京中的各家各族很是了解,又因为他背靠着伯府,一些人也肯给他个面子,让他只花了一天时间就把事情打听清楚了。 “去了原籍卫州?” 陆乙低着头回道:“是,当年齐将军获罪后,齐家就分了家,他家女眷无罪遣返回原籍了,那齐将军流放死在了路上,齐将军的三个儿子流放了几年,后来圣上有人说情就免了罪回了原籍。” 杜姨娘满脸笑容,“你去他们原籍打听,看看他家那嫡出的四姑娘有没有嫁人。” 第一百零一章绣娘黄氏 晚间,这场雨终于下下来了。 彼时贺霖还没有回府,看着时辰也该下值了,就不知道会什么时候才回来。 贺玥瑶摇头晃脑的背诗,稚嫩清脆的童声在屋中回响,映着窗外哗哗的雨声,竟也十分和谐。 她每天下午睡醒后玩闹一会儿,就要过来描红两篇,背五首诗。 终于把诗背完,她蹦蹦跳跳的就冲到江婉清怀里,“婶婶,我能去外面玩水了吗?” 似乎小孩子都爱玩水,但凡一下雨就要往外跑,非要把衣服弄湿才作罢。 “去吧,注意点,别把衣服鞋子弄湿,湿了可就不让玩了。” 贺玥瑶一听江婉清允许了,立马从她怀中跑了,边跑边道:“婶婶,我知道了。” 不过江婉清知道,她的话是白说的,贺玥瑶的承诺也是苍白的,不出两刻钟,她必定会被柳姑姑揪着回屋去换衣服。 江婉清在窗前看着她在廊下玩水,细嫩的小手伸出去接廊檐下流下来的水,一边指挥小桃,“你去给我找根树枝,我要打水。” 小桃是个憨厚老实的性子,闻言立即就冒着雨跑到外面找了根柳条,很快又浑身湿哒哒的回来了。 柳姑姑又好笑又好气,“你这妮子,就算给姑娘找柳条,你也该戴顶斗笠再去。” 小桃憨笑两声,“姑姑,我忘了,不过这雨也不大,我里面的衣服没湿。” “这会儿没湿,一会儿就湿了,快回屋去换了,着凉得了风寒就不好了。” 江婉清笑着摇头,吩咐画雨,“让茶水间煮点姜糖水给小桃喝,这孩子难得的实诚性子。” 画雨应了一声就去了。 贺霖是在天黑尽的时候回来的,说是在程家吃过晚饭了。 “是哪个程家,上次你说的程尧又是哪家?” 贺霖笑着道:“我还以为你不关心呢,我一连提了好几次你也没问。” “我这不是等你主动解释吗?” 这程家是云安郡主的夫家,嫡次子就是程尧,当初贺霖给晋王做伴读的时候认识了程尧,两人性格相投,玩什么都能玩到一块,这些年来,两人的关系始终如一,在京中也不算是秘密。 程尧比贺霖小一岁,当初贺霖发誓不娶妻的时候,他也发誓不娶妻,气得郡主把他关了一天。 原本是要关三天的,可只关了一天他就认命求饶,哀求郡主放他出去了。 一放出去,他先是把自己肚子填饱,碗筷一放下,他就跑出了府,扔下话说要是逼他成亲,他就去出家当和尚去。 云安郡主压根没把他那句话放在心上,依旧托人相看儿媳妇,可程尧知道后,一咬牙跑到宿州去了,直到贺霖成亲才回来。 当然,回来后就和贺霖打了一架,嫌他背信弃义,说好了都不成亲,他却偷偷毁约了。 贺霖道:“他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实际很有眼光,在宿州竟做起了生意,如今也开了两间铺子了。” 江婉清笑道:“所以你想找他和舅舅做生意?” “他只是其中之一。”贺霖摇头,“等事情定了再和你说,现在不好说。” 既是不好说的,那江婉清也隐隐约约能猜到什么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贺霖去上值,江婉清处理完家中的事,便带着顾嬷嬷出府找绣娘去了。 顾伯找的中人姓方名庆喜,三十多岁,个头不高但很是伶俐。 “手艺好的绣娘都被绣坊收拢住了,一些不愿在绣坊做活的绣娘大多是有家里拖累,二奶奶要找好的绣娘可不容易。” 顾伯与这方庆喜认识多年,说起话来也随意,当即就笑骂道:“找你就是知道你手里有人,老实的把人找来看看,别在我家二奶奶跟前弄鬼。” 方庆喜赔笑道:“不敢糊弄二奶奶,如今我手里是有一个绣工还不错的绣娘,不过她情况特殊,身边带着个小姑娘,不知二奶奶介不介意?” 江婉清问道:“怎么带了个小姑娘,家中没人了?” “嗐,那绣娘脾气太差,命又不好这些年只得一个病歪歪的女儿,前段时间家里男人拿着她做工挣得钱买了个丫头做小妾,说是要生儿子,她一气之下就把她男人休了。” 江婉清不仅好奇的问道:“那她夫家怎么肯让她把女儿带出来?” 和离也好,休弃也好,孩子都是夫家的,在家里挨打受骂没人管,但若是给了女方,就要被街坊邻居笑话养不起孩子了。 方庆喜又叹惜一身:“那绣娘也是个厉害的,这些年挣了钱自己偷偷留了一半,和离后就用钱收买了两个街坊,天天怂恿着她夫家把孩子卖掉,后来他家还真联系牙婆把孩子卖了,她就把孩子从牙婆那接出来了。” 那绣娘的事传到绣坊,人人都在背后笑话她,她如今又带着孩子,绣坊待不下去,就来找方庆喜,托他给找个主家。 江婉清不由的心生佩服,“这绣娘是个好的,她能自己存下一半的钱,想必绣工了得,若是她无事,你就请来让我看一看。” 方庆喜一听这话音,觉得这伯府二奶奶是真心不介意她带着孩子,立即就答应了下来,“那二奶奶稍坐,我这就让人去叫她。” 片刻后方庆喜回来,江婉清又问:“除了这个绣娘,可还有其他的?我要找的可不止一个绣娘!” 方庆喜苦笑一声,道:“顾叔和我说过了,可目前我知道的就这一个绣娘是好的,其余的要么绣工不够好,要么要照料家中出不来,但二奶奶放心,我会一直给您留心的。” 江婉清也无法,也只能先看看这一个了。 过了没一小会儿,果然就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拉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来了。 她进门一看,当即就拉着小姑娘行礼,“夫人好。” 方庆喜上前介绍,“二奶奶她娘家姓黄。”又对着黄氏介绍,“这是东昌伯府的二奶奶,她正想找个绣工好的。” 黄氏微微抬头,飞快的扫了一下江婉清的衣裙,见那衣料绣工不俗,想来这位二奶奶的要求甚高。 江婉清上下打量了一遍黄氏,见她头脸干净,衣衫简朴但配色不错,衣领袖口处都绣着精致的花纹。又看她身边的小姑娘,虽然孱弱瘦小,但浑身上下都干净的很,枯黄的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 “黄氏,你可有带着绣样过来?” 第一百零二章婆子闲话 黄氏自是带着绣样过来的,她把自己刚绣的荷包呈到江婉清面前。 江婉清做针线不行,鉴赏能力还有一点的,只见着荷包以深蓝色为底,上面绣着祥云白鹤,小小的几朵祥云竟用了四五种蓝白色的绣线过渡,远远看起来真的好似天上的白云,那白鹤绣的也是栩栩如生,振翅高飞于天际,仿佛还能听到它那低沉幽远的鸣叫声。 “嬷嬷你看看。” 顾嬷嬷拿起来荷包仔细翻看了,确实绣工了得。 “黄绣娘这荷包绣的很好,活计做的鲜亮,若是放在外面铺子里,只怕要卖上一二百文钱吧?” 黄氏知道现在不是过分谦虚的时候,笑着回道:“嬷嬷好眼力,我这一个荷包确实就卖一百文钱。” 铺子里卖一百文钱,收的时候却给她八十文,不过那铺子比别处要好些,压价压的还不算太狠。 对于她的绣工,江婉清是肯定的,便道:“我打算开个成衣店,正需要绣娘,不知黄绣娘做成衣如何?” 黄氏如实道:“二奶奶也看到我的绣工了,以前我也是以刺绣为主,裁剪也会,但肯定不如人家专门的裁缝师父做的合体。” 也是,之前只想着绣娘了,忘了裁缝师傅这件事,若要做的好,还是要有好的裁缝师傅才行。 江婉清又道:“若是裁剪好了,只让你在衣服上刺绣,也不用你缝制衣服,你接不接受?“ 黄氏犹豫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我要带着女儿去做工,而且也希望能在铺子里住下。”她顿了顿,瞄了一眼方庆喜,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冒昧的问一句,工钱如何算。” 江婉清道:“初步定了两种算法,一是和其他绣坊一样,绣什么样的衣服算什么样的钱,二是按衣服销量来算,每卖出一件衣服分一成的钱。” 黄氏眼前一亮,第二种倒是新鲜。 她绣了十几年了,每件绣品的售价都门清,若真能分一成的钱,可比绣一件算一件的工钱要多。 江婉清看她有些感兴趣,又补充道:“具体的还要再算一算,但出入应该不大。至于你说的安置你们母女二人,这没问题。” 找个后面带院子的铺子,或另租一间小院子都行,反正她还要找绣娘和裁缝。 黄氏觉得还行,便点头同意了,“不知我何时能上工?” 她同意的大部分原因在于江婉清是东昌伯府的二奶奶,她能庇护住她们母女二人。 距离她和离不过三个来月,她前夫就把家中的钱糟蹋完了,如今时不时就上门闹事,她都快要烦死了。 “怎么,黄绣娘很着急?” 黄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有点急。” 虽然她家那点破事很多人都知道了,但她也没脸自己说出来。 江婉清念头一转就想明白了,微微笑道:“我们铺子还没弄好,不过若是黄绣娘有难处,我可以先把你安置好,你可以先绣着,工钱照算,不过要签订契书。” 契书是昨日顾丰拟出来的,他此次进京带了掌柜,办起事来比江婉清方便多了。 不过这黄氏也有意思,有手艺有胆魄,今日面对她也不吭不卑的提出自己的需求,这样的人相处起来反而要轻松些。 黄氏不认字,便由方庆喜给她讲了一遍契书的内容,她听完爽快的就答应了。 无非就是不能把绣坊的花样传到外面,不能私自使用,这都绣坊惯常的要求。 见着黄氏痛痛快快的签了字,江婉清道:“既然你想找落脚的地方,那就先跟我回伯府吧,等铺子准备好了,你再搬到铺子了去。” 黄氏忙不迭的应了,又告扰回去收拾衣物。 江婉清叹息一声,她果真是没做过生意没经验,铺子还没影,先把人定下来了,这人安置起来还是个麻烦事。 还必须先买铺子再买院子,总不能铺子和宅院离太远,一来一回甚是麻烦。 江婉清又让方庆喜帮她留意着绣娘和裁缝,便先离开了。 想着舅舅应该没有那么快找到合适的铺子,江婉清也不派人去催,只带着黄氏等人回了伯府。 “嬷嬷,我记得之前赶出去的那几家人的房屋还空置着,你带她们母女去选一间住。” 之前一连赶走了好几家下人,伯府后面的房子也空了好几处。 顾嬷嬷道:“正好有个院子里如今只住着魏婆子,先让黄绣娘住那,也免得有人问东问西。” 江婉清今日只带了顾嬷嬷出门,这会儿顾嬷嬷带着黄氏走了,她便一个人往回走。 刚走到内院门口,就听到门内的闲聊声。 “不知这次杜家人又来做什么,前几日不是刚拿了二十两走吗?” “谁知道呢,这些年来杜姨娘都不知道搬了多少银子给娘家,可真是把伯府当成了她自家的了。” 有个婆子笑出了声,“你可说错了,杜姨娘要真把伯府当成自家的,恐怕那杜家人早搬来了,也不至于三天两天的来要钱。” “咱说就杜家那情况,门第不高,家族中又没出息的子侄,钱倒是花的厉害,你说这是不是杜姨娘惯出来的?” “谁说不是呢,杜姨娘纵容他们,就是害了他们。” 主要是这杜姨娘又不是正经主子,府里有了正经的二奶奶,杜姨娘嚣张了多年,还不是乖乖的把管家事交出来了。 江婉清听了几句,故意轻咳一声提醒。 墙内的声音瞬间静寂下来,江婉清这才走了进去。 两个婆子一看是江婉清,忙低着头行了一礼,“二奶奶回来了?” “嗯。”江婉清径直往前走,随口道:“这样的闲话不要再说,免得给自己招来祸端。” “是是,再不敢说了。” 下人说闲话总是免不了的,尤其是她们守门这样的差事,不磕几句闲话怎么打发时间。 不过这两人倒看的清,竟能想到惯着杜家就是害了杜家。 而这样浅显的道理,杜姨娘从来都没想明白过,她每次只会心疼银钱。 今日过来的依旧是杜家的老妈妈,她把郑氏的话重复了一遍,当即就气得杜姨娘差点把茶杯扔了。 “二十两一天就花没了?就算吃,二十两银子就是吃一天也吃不完的!” 第一百零三章予取予求 老妈妈低着头道:“奶奶说就算不给二姑娘置办嫁妆,也要置办一年四季的衣服,要不然光溜溜的进府,只怕别人也要笑话姑奶奶不体面。” 杜姨娘气得胸口起伏不定,“这会儿知道不体面了?当初把我送来的时候怎么不说不体面?” 老妈妈不敢吭声,姑奶奶当年进伯府的事,是她自己同意的,又不是老爷、奶奶逼迫的,再说了,当年老太太还在,一应事情都是老太太做主,可怪不到郑氏头上。 杜姨娘烦躁的摆摆手,“胭脂,拿五两银子,再拿几匹适合杜若兰的穿的料子。” 不一会儿胭脂就抱着四匹料子进屋了,粉红、鹅黄、豆青、丁香紫,都是小姑娘才能穿的颜色花纹。 “你回去告诉嫂子,这五两银子是去外头请绣娘的工钱,这几匹料子是足够给若兰做八身衣服,一季两身,也尽够了。”杜姨娘太清楚郑氏的性子了,不这样指明,只怕东西都到不了杜若兰的手上。 老妈妈接了,抱着东西又赔道:“姑奶奶想得周全,老奴临来,老爷吩咐老奴问问姑奶奶家有没有好酒,过段时间办二姑娘的事情要用。” 杜姨娘气极反笑,“这是杜家嫁女儿还是我嫁女儿?一应东西都要我置办了,他们做父母的还有什么用?” 杜襄没教老妈妈怎么回话,她听着杜姨娘着气得牙痒痒的话,也不敢胡乱回答,只低头闷不吭声。 杜姨娘也知道老妈妈的性子,老实木讷,口齿也不伶俐,她说的这些话肯定都是兄嫂教的。 她自己气了一会儿,慢慢顺过气来,这才摆着赶人:“你回去告诉他,过段时间接若兰的时候,酒会送过去的。” 哼,一个做妾,要办什么事,难道要敲锣打鼓闹得人人尽知吗? 老妈妈被赶了出来,胭脂怜惜她年岁大腿脚不便,出来就接了她手中的布匹,“走,我送您老到二门。” “那就多谢姑娘了。”老妈妈欣慰的笑着,叹息道:“府里大,若没人带路我也走不出去。” 胭脂温婉笑道:“您老人家来得少,不懂府里的规矩,像您这样外面来的人,断不会放您自己在府里乱转,不管是谁,一进二门,身边必定跟着人,以防冲撞了人。” 老妈妈惊叹道:“那府里要办个宴会,那岂不是要很多人来伺候?” 胭脂笑着点头,“确实要不少人。” 办宴会的时候府里的下人都要动起来,没人能空闲,不过前段时间贺霖和江婉清处置了好几家下人,伺候的人又少了些。 刚送走了老妈妈,这件事就传到了盈香院。 彼时江婉清正在画嫁衣,听到画雨的禀告后,莞尔一笑道:“真真是有意思,上次是钱,这次是布料,杜家真把杜姨娘当成钱袋子了,予取予求。” 画雨道:“我看咱们都不用做其他的,只把那杜老爷怂恿好了,杜姨娘就能头疼死。” “你说的很对!”江婉清笑道:“这件事就交给你了,看着她们闲了,就让顾伯去动一动。” “好嘞,二奶奶放心,我保证盯紧了。” 江婉清把杜姨娘这是扔到脑后,她要做的事情很多。 绣娘都找到了一个,她便把自己曾经画的花样子找了出来,设计了一套寝衣先让黄氏做着。 画完寝衣,又让秀荷找了合适的衣料一并送了过去。 江婉清也没闲着,她把自己以前画的衣服稿子都整理出来,她要整理一本画册,为成衣店做准备。 一直画到黄昏时分,贺霖心情极好的回来了。 他进门发现她竟然没看账本,而是拿着笔在画东西,不禁好奇的走过去看了一眼,“哟,我家娘子还会画画呢?” 江婉清抬眸瞪他一眼,“这算什么画画,就是画的衣服。” “我看你这衣服画得就极好。” “是吗?衣服不都这样?” 她也曾见过别家成衣店的画册,基本都是这样的,画工上的差距不大。 贺霖拿起旁边已经画好的,大致一数竟有十来张,他好奇问道:“怎么画了这么多?要做衣服?” 江婉清继续画着,随口道:“我准备开间成衣店,和舅舅商量了一下,他觉得我可以试一试。” 贺霖听到这话,又认真翻看了一下她的画稿,随后点头道:“画的不错,真的可以试一试。” 成衣店而已,赔钱又能赔多少! 但这话贺霖不敢说,他怕江婉清听了生气,这还没开始,就想着关门了。 江婉清催他先去换衣服,“虽说比之前凉快了,到底也还是热的,换了衣服你也松快松快。” 贺霖转身去了内室换衣服,又随口问道:“今日你在家做什么了?” “没做什么,上午出去见了个绣娘,绣工不错,就是家里麻烦点,我把她带回伯府先暂住几天,等找到合适的铺子了就让她住到铺子里去。” “府里去了好几房人,空屋子多,你随意安置。” 他一直觉得江婉清太过小心,明面上她是伯府的当家主母,实际上她只把自己当成管家娘子,从不肯多沾染府里一厘一毫,分得相当清楚。 或许这在别人眼中是好的,但在他看来,就觉得江婉清对伯府、对他还是有距离的。 他不喜欢这样。 江婉清收起笔,整理着画稿笑道:“知道了,我找不到合适的铺子就要先把人都安置在府里。”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画雨就进来问是否摆饭。 “摆饭吧,让人去叫璟哥儿和瑶瑶。” 贺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回来这一会儿,确实没有听到贺玥瑶的笑闹声,“她去哪玩了?” “她去前院找璟哥儿读书了。”江婉清笑着解释道:“上午我出门了,她自己无趣就跑到前院偷听先生给璟哥儿讲课,没想到她竟安安静静了听了半个多时辰,先生下课后才发现她,一句责备的话都没说,这不,下午睡醒后就又跑去了。” “张新那酸儒没说别的?” “没说。” “倒是奇了,张新那人一板一眼的,别说偷听了,瑶瑶小姑娘自己跑的前院去这件事,他肯定也看不惯的。” 江婉清抿着嘴角笑道:“等他们两个回来了,你问问瑶瑶对先生说了什么。” 第一百零四章贺霖书房 不一会儿,贺璟天和贺玥瑶就回来了。 听了贺霖的问话,贺玥瑶得意的仰着小脸,“我就说先生讲的好,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诗里的意思,听着好难受,可瑶瑶没有娘亲,但婶婶也会给我做衣服,我以后好好孝顺婶婶就是。” “这是讲的什么诗。” “游子吟。” 贺霖点头认可,“瑶瑶说的果然不错。”说完又对贺璟天道:“你妹妹没有先生教还背了不少诗,你也不能懈怠,至少不能让妹妹把你比下去了。” 贺璟天颇不服气,“她只描红、背诗,我还要背《千字文》,每天还要写大字,背诗的时间自然比她少了。” 前两年,贺璟天的父亲贺霁在京中的时候,给他启蒙了,可后来贺霁离京就没人管他了,直到贺霖给他安排了先生,这才重新拿起书本。 贺璟天也算是从头开始学,他确实也要练大字,所以诗词的积累就比不上每日背诗的贺玥瑶。 贺霖微微蹙眉,“你妹妹也要描红,她还比你小两岁,你也不能按你的进度来要求她。” 贺璟天见贺霖有些动气,也不顶嘴了,只闷头应了一声,“知道了。” 江婉清秉承这他教育孩子的时候绝不插嘴,此时见两人住了话头,这才上前打圆场道:“好了,先去吃饭,吃完饭咱们趁着天色不算晚,去园子里玩会儿。” 提到玩,两个孩子就来了精神,乖乖吃饭也不用人帮忙。 江婉清说到做到,吃完饭就带着两个孩子去园子里玩了。 贺霖又去了书房,叫来林昭听他汇报去田庄查看情况的事情。 “确实受了影响,但应该也不是很大,可能减产一二成。”林昭一连去了好几天,把京城周边大小五个庄子都转了一圈。 “还有别的发现吗?” 林昭从怀中拿出一沓纸,“这是我调查的五个庄子的情况,上面写的预估收成,都是找当地的老人和庄子上的佃农打听的,其中那两个小庄子的庄头是杜姨娘的人。” 贺霖草草过了一遍,“佃户的日子怎么样?能过得下去吗?有没有被庄头压榨?” “还过的下去,可能没有余粮,但肚子还能填饱。” 他们这样的人家,最忌苛待下人、佃农,若是谁家佃农因为吃不饱饭而闹事,会被京中其他人家笑话的。 堂堂伯府、侯府、百年书香世家,家中又不是没钱,为何死命压榨佃户,不存一些怜悯善意? “这几日你好好休息,还让汪泉跟着我就是。” “是。” 林昭下去休息,贺霖又将那一沓纸认真的看了一遍,心里也有了大概。 等哪天找出账本对账,是什么样就一目了然了。 贺霖独自在书房不知在做什么,江婉清没惦记着,可有人惦记着。 映秋听珍珠说贺霖独自去了书房,江婉清带着孩子在园子里玩,她立刻就察觉到这是个机会。 有人绊着江婉清,她就抽不出空去打扰贺霖,这会又是暮色昏沉之际,灯烛朦胧下,会给人多添上几分韵味。 映秋忙重新梳妆打扮一番,换上了最轻薄的衣裳,叫小丫头寒香抱上琴,扭着腰肢就去了贺霖的书房。 因着是夜晚又是在府里,汪泉也松懈了下来,搬了小板凳坐在抄手游廊下磕瓜子。 已经立秋了,晚上的风带着凉意,吹在身上甚是舒爽。 他悠闲的磕着瓜子,时不时喝上一口凉茶,惬意的微微眯起了眼睛。 突然间,竟有穿着白衣的人影飘了进来,吓得的猛地咽下了口里的茶水,还把自己噎了一下。 “谁在那?” 他大喝一声,纵身一跳就跳出了游廊,朝着人影就跑了过去。 这座院子不大,汪泉只走了三五步就到了人影前方,他定睛一看,大喇喇的就喊了起来,“秋姨娘?你大晚上不在自己院子里待着,穿着一身白衣出来吓人啊?” 再一看,又吓得他差点后退一步,这秋姨娘穿着白色衣服,她身后的小丫鬟穿着深色衣服,完完全全隐在了夜色里,要不是看到了那张琴,还真没发现她这个人。 映秋还被他一惊一乍的喊声吓到了,看清是汪泉后才松了一口气,当即就朝他翻了个白眼,“我这衣服不是白色的,是水蓝色的。” 水蓝色,比白色多了一层浅浅的蓝,天光大亮的时候看的清楚,可晚上没什么光亮,远远一看就和白色差不多。 汪泉“嗐”一声,“不是衣服的事。”他挠了挠头,“姨娘怎么过来了,二爷可没叫你。” 映秋又翻了个白眼,“我想过来就过来了。” 可惜天色黑,廊下灯笼的光亮不够足,汪泉根本没看到她的白眼。 她说完见汪泉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不耐烦的拿着帕子一挥,似乎要把汪泉挥走,可惜汪泉丝毫不动,她之前朝着旁边措了一步,绕开汪泉往书房走去。 汪泉“唉唉”的喊了两声,“二爷不让人进去,姨娘您可别去触二爷的霉头。” 映秋好不容易找到的机会,怎么可能这样轻易放弃,斜眼瞪向汪泉,“有你什么事,一边呆着去。” 当初在楼里的时候,她和贺霖第一次见面就是晚上,当时贺霖看她都看直了,如今她比之前更有风韵,她不信贺霖不动心。 她始终相信自己在他心里是特别的,要不然也不会单单纳她为姨娘。 汪泉听着这话顿时就垮了脸,自己好心提醒她,她这是怎么说话的! 可他也不能任由她闯进去,要不然二爷还得骂他,嗯,连带着林昭也会骂他。 他忙转身拦住了人,“姨娘,你要是有事我可以替你通报,你这样闯进去,咱俩可都落不得好。” 映秋斜眼瞟了他一眼,谁跟你是咱俩? 不过汪泉的话也在理,她抬手用理了理鬓角,红唇微动,“你去吧。” 汪泉转上擦了下额头上的汗珠,真真是要命,大晚上的折腾什么。 他走至门口敲了敲门,听到贺霖的应答后才道:“二爷,秋姨娘来了。” 第一百零五章成何体统 贺霖不知在写画什么,反正书桌上已经摊了好几张的纸,听到汪泉的话,他抬起头活动了下脖子,微微蹙眉道:“让她走!”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清晰明了的落在了映秋的耳中。 她忙迈着小碎步上了台阶,不顾汪泉的阻拦,扶着门框凄然道:“二爷,你忘了咱们曾经的时光了吗?当时你说喜欢看我弹琴的,今天我再给你弹好不好?” 汪泉顿时奇怪的看了映秋一眼,看弹琴?琴声不是用来听的吗? 屋中贺霖更是满头黑线,当初他这样说只是为了敷衍她,给她找些事做,别总是想黏着他。 门口的映秋犹自沉浸在回忆里,她娇弱的身子倚在门框上,眼眶含泪,语调缠绵,“二爷,你都把我接进府了,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早知如此,我不如就在楼里待着,也能让你多怜惜怜惜,也能多见你几次。” 汪泉安抚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撇着嘴慢慢退了下去。 贺霖放下了笔,起身走至门前,一眼就看到了她那轻薄遮不住体型衣裙。她扶着门框,轻逸的衣袖滑落,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在昏黄的灯光下越发雪白晶莹。 映秋是知道怎么展示自己的魅力的,她一看贺霖那发直的眼神,瞬间就来了自信。 素手提起衣裙,她挺起胸脯露出颈下一大片白腻肌肤,细腰被勒的不盈一握,她提脚迈过门槛,轻移的衣裙随着她的动作,又露出了一截秀美的小腿。 她娇娇柔柔的走至贺霖跟前,纤纤细手慢慢抚上他的胸口,媚眼如丝,“二爷…让我再弹一曲给你听吧!” 贺霖猛然回神,忙后退两步拉开距离,皱着眉训斥道:“你这什么样子?妖妖乔乔的不成体统!” 映秋眼眶汪汪,继而一眨眼,一滴滴如珍珠般的泪珠就落了下来,“二爷,你怎么就这般狠心,把我接来,却又对我避之如虎。” 这一刻,她真的有些死心了,自己都这样了,他看到的不是自己的娇媚动人,而是成何体统! 成何体统?娶妻纳妾怎么就成何体统了? 那每日在地里刨食的糙汉,多收两石粮食还想纳个小的! 他当初明明是迷恋自己的,整晚整晚看着自己,怎么纳进府了倒不稀罕了?难道真的是妾不如偷? 贺霖眉头紧皱着,又后退一步道:“你回去吧,若是你不想在伯府待着,我可以送你走。” 映秋悲戚苦涩一笑,“走,我能走去哪里?我是自小被卖进楼里的。” 贺霖默然,“那你就老实些,我不会亏待你的。” “不会亏待?但是也不宠爱?”映秋任由泪水划过脸颊,满是委屈道:“若是二爷喜欢楼里的我,那就把我放回楼里,我在楼里等你。” “你想回去?”贺霖疑惑问道。 映秋心头一颤,她只是随口一说了,怎么会有人愿意回那肮脏不见天日的地方。 可看着贺霖严肃的脸,她也不敢立时矢口否认,只硬着嘴道:“只要二爷还如以前天天去看我,我愿意为了二爷回去。” 贺霖轻笑一声,“怎么就是为了我?刚刚不是你自己提出来的?” 没有刚刚猛然的冲击,贺霖已经从她的容貌中回过神来,思绪也清明了,他悠闲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淡淡道:“我不管你想去哪里,你想走就走,我不拦着,也不要你的赎身银子,你若是想留下,就老老实实待着邀月阁,再有下一次,我可就不客气了。” 映秋不明白,刚刚贺霖还被自己的美貌迷住了,怎么一瞬间又这般冷酷起来了? 是自己的魅力不够? 可在这伯府里,还能有谁比她更貌美?身段更好? 若是自己这样的都迷不住他,那江婉清凭什么把人栓在盈香院?难道就因为她正妻的身份吗? 映秋着实不服气,戚戚然的问道“二爷,我到底哪里不如二奶奶,你以前明明对我也有情意的。” 贺霖眉梢微挑,嘲讽一笑道:“你和你们二奶奶没得比。” 他喜欢她,也许是一见钟情,也许是报答恩情,也许是日久生情,不管是什么,他这辈子只会有她一人。 映秋又不甘心,“是二奶奶善妒?她一个正妻怎能容不下妾室?” 贺霖的面色骤然冷肃,他定定的看着映秋,警告道:“不要让我再听到这样的话!” 见映秋吓得闭上了嘴,他又森然道:“走,在我发火前。” 他的神情严肃很有威慑,吓得映秋也不敢纠缠了,只好满脸羞恼的转身走了。 门外的寒香全程听完了两人的对话,心有戚戚焉的抱着琴跟着映秋回了邀月阁。 当晚,邀月阁里噼里啪啦响了好半天,引得画眉和琴心跑过去看热闹,可惜邀月阁大门紧闭,她们也闯不进去。 第二日,映秋打扮一新去贺霖书房的事情却热热闹闹的传了出来。 江婉清听到这话的时候,贺霖刚出门去上值,她淡淡一笑,“你们二爷还真够无情的,美艳娇妾在旁,竟还能坐怀不乱。” 画雨已经听过不少她这样调侃的话了,也不甚在意的回应道:“哎,我的二奶奶,婢子怎么听着您还觉得有点可惜?” 江婉清瞥她一眼,“别乱说,我可没有。” 这话要让贺霖听到了,他又要生气了,不仅要和自己讲一堆道理,最后还要惩罚人。 划不来划不来! 顾嬷嬷在一旁笑道:“听说秋姨娘屋里的东西砸了不少,今天肯定会去库房重新领,二奶奶打算怎么处理?” “故意为之,当然不能惯着。” 要不然以后谁生气了就砸东西,府里有多少钱都不够砸的。 画雨道:“二奶奶不做些什么?这次您不管,下次她们几个肯定有样学样。” “那你说我做什么?”江婉清看着镜中的自己,不过才成亲三四个月,她的面容倒比以前成熟了好些。 画雨想了想,“反正就是不能这么简单就过去,否则她们都去二爷书房摆弄风姿,二爷能忍得住?” 顾嬷嬷轻拍画雨的肩头,“小姑娘家家的,什么话都说。” 画雨作为丫鬟,替主子着想也没什么,不过她毕竟没出阁,这样的话能不说就不说。 江婉清笑道:“那你去挑两匹料子,让秋姨娘给我和你们二爷一人做两身衣服,什么时候做完了什么时候再出门。” 这就是把她禁足了,也是给其他人一个警告,她这个正室不容许她们去争宠。 第一百零六章做针线活 当库房管事林清按着江婉清的吩咐回复的时候,直接把映秋气了个仰倒。 “什么当家主母这般小气,不过几个破茶盏杯碟,竟还要赔钱?” 寒香忙上前拦住映秋,“姨娘别骂了,惹得二奶奶生气了咱们也没好果子吃,到时候二奶奶处罚咱们一遍,说不得二爷知道了还得再处罚咱们一遍。” 这话倒不假,府里被赶出的几房下人都是贺霖为了给江婉清立威,他真的会加重处罚。 只是映秋心里不甘,昨晚被贺霖羞辱了一番,心里那点期待也化成了灰烬,今日还要出钱赔偿,她的日子怎么过的怎么苦! 寒香小心翼翼的劝道:“婢子看二爷对姨娘还是有情的,昨晚虽然二爷让姨娘回来,但二爷自始至终没说一句重话,要是换成别人,只怕早被二爷扔出去了。” 映秋一听这话,瞬间眼睛就亮了起来,“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姨娘也觉得是这样吧,二爷日日都是冷着脸,昨日还和姨娘聊了好一会儿呢。” 虽然聊得也不太遂心意,至少没骂人没打人。 其实这也不能怪她们这样想,主要是贺霖在府里府外的名声太不好了,处置起人来又冷面无情,使得府里人人都怕他。 映秋随着寒香的话越想越觉得有理,而且她深深觉得自己对贺霖来说是不一样的,肯定是二奶奶善妒,拦着二爷不让二爷亲近她。 这般想着,她心情也转好了,很痛快的进屋拿了二两银子让寒香赔给了库房。 不过她也没高兴多一会儿,画雨就来传话了。 “二奶奶说,既然秋姨娘这么清闲,那就给二爷、二奶奶一人做两套衣服,要秋姨娘自己亲手做,不能让他人帮忙。”说完画雨就示意小莲把两匹布放下,“就用这些,若是姨娘觉得不够,派人再去盈香院拿。” 映秋心里十分不服气,“为什么让我做衣服,我是二爷正经纳进来的妾,和二爷说两句话怎么了?” “没怎么呀?二奶奶也没拦着你和二爷说话,二奶奶只是让你做两件衣服,你胡扯什么正经妾不正经妾的。”画雨面容冷肃,眉眼锋利的反问道:“难道二奶奶指使不了你?” 这话映秋可不敢承认,妾就是妾,就算赎身出来她也是贱籍,当家主母让她做东西,她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好,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做出来的。” 她眼眸微转,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画雨,还真有点像江婉清不怒自威时的模样。 画雨又道:“请秋姨娘多用些心,二爷、二奶奶那样的身份,也不适宜穿太过素净的衣裳,该绣花的也要绣上一些。” 映秋气的咬牙,可一看画雨那面无表情的脸,她又不敢说什么了,只能闷声点头。 画雨见此,便带着小莲离开了。 就在她们离开不久,画眉等人相携而来,笑嘻嘻的一脸看热闹的模样。 “哎呀,秋姨娘昨晚伺候了二爷,今早就受了二奶奶的赏赐,姨娘当真是好福气啊,不愧是二爷心中第一人。”画眉笑着道。 若是映秋真的伺候了二爷,她还能当画眉这句话是夸奖她的,可她明明就是被二爷赶出来了,再听这句话,那便是满满的讽刺。 映秋当即就竖着眉喝道:“你胡说什么,少在那搬弄是非!” 让二奶奶听到她那话,还不得再让她多做两件衣服?她的手是调香弹琴的,哪能总拿着针线做活。 琴心一向和画眉是一条心的,仿佛没听到她那句斥责的话,只笑着打趣:“秋姨娘大方些嘛,和我们这些可怜人也分享分享如何和二爷相处。” 夏真真不敢说话,但她也是真心想知道,脸上便不由自主的呈现出了求告知的表情,双眼亮晶晶的等着映秋分享。 盈盈一向目下无尘,虽然每次都跟着,但极少说,今日也是,连个眼神都没落在映秋身上只随意打量着房间的摆设。 珍珠也一直都是老实模样,尽管昨晚是她把消息传给映秋的,但她可一句没说让她找二爷的话。 看着几人或笑话或渴望或无所谓的嘴脸,映秋刚刚压下去的气又扑了上来。 她一拍桌子,纤纤细手往外一指,“滚,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哎呀,秋姨娘不想说就不说,也不值得生气嘛。”琴心道。 画眉依旧笑着打趣:“秋姨娘估计也就今天能和姐妹们聊聊天了,往后要给二爷、二奶奶做衣服,只怕这十天半个月都没功夫出来和姐妹们说笑了。” 依着映秋做针线的速度,二爷、二奶奶各做两套衣服,半个月能做完还算快的。 映秋气恼不已,一叠声的喊着:“寒香送客,送客!” 寒香忙进来小声哀求几位姑娘出去,“等姨娘忙完手头的事情,再找几位姑娘说话。” 画眉等人是来看热闹的,不是来为难小丫头,见她这样可怜,顺势就出去了。 “关门,谁来都不让进!”映秋拍着桌子恨恨的道。 寒香老实的把门关上,邀月阁这才暂时安静下来。 另一边,江婉清处理完家世,就收到了顾丰派人送来的信,说是选好了四个铺子,让江婉清抽空去看一看。 今日贺玥瑶又跑去前院跟着读书,江婉清换了身衣服便出府去了。 顾丰在客栈等她,两人汇合后就朝着看好的铺子去了。 前两日下了雨,天气渐渐转凉,街上的人也多了些。马车一连走了两刻钟,便在一间关着门的铺子前停了下来。 顾丰从后面的轿子走出来,跟着前来的中人忙上前开了门锁。 江婉清左右看看,这铺子是街口的第二间,来往的人流应该不小。 “老爷、这位少奶奶里面请。” 这铺子中规中矩,铺面和别家的差不多大小,后面带着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有几个房间,看模样像是从前的库房。 江婉清也说不上满意还是不满意,细细看过之后,便拉着顾丰去看下一家。 “舅舅受受累,我先把这几个铺子看一遍再做决定。” 顾丰是做生意的,见她有头脑,哪里还会介意? “好,咱们都看一遍再说。” 第一百零七章瓷器生意 他们把四间铺子都看了一遍,最后还是定了第一间。 这一处虽然不算很大,但位置最好,离街口近人流多,铺子不大不小也正好,而且这条街上原本也有绸缎庄,就会有人来这里买衣料。 不过要想卖得好,就得把铺子的名声打出去。 开成衣店与布料店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展示成衣的地方要多一些,江婉清按照之前见过的成衣店的布置,画了柜子与衣架子。 顾丰看过之后觉得没什么问题,便让人量了铺子的尺寸,按着铺子尺寸找木匠做出来。 江婉清道:“绸缎衣料就交给舅舅了,多运些适合做寝衣和嫁衣的料子,其实的您看着安排就是。” 顾丰摆摆手,“衣料这块你不用操心,你只管找好绣娘和裁缝。” 眼看着时间不早了,几人便去了顾丰所在的客栈,又商量了其他的细节,当然多是顾丰来提,掌柜的补充,江婉清学习。 一直到落日西斜,事情商量的差不多了,江婉清便告辞回府。 没想到她前脚刚走,贺霖后脚就去了,只说了几句话就让顾丰激动起来,随后两人就一同出门了。 江婉清回到伯府,听着顾嬷嬷汇报几个通房和秋姨娘的事,“秋姨娘刚开始还挺生气,后来倒是平静下来,关门闭户的安静了一天。” “想通了?”江婉清笑道:“只要她以后老老实实的,我也懒得和她们计较。” 画雨朝着邀月阁的方向撇撇嘴,“我看难,秋姨娘空有好容貌,脑子却不太灵光。” 顾嬷嬷无奈的看她一眼,“画雨这嘴太毒!” “这不算什么。”画雨不以为意,她的嘴和二奶奶比起来一点都不算毒,毒也是历练出来的,在江家的时候,要是不毒,连口肉都吃不到。 闲话一会儿,贺璟天和贺玥瑶下课回来了,一见她,贺玥瑶就扑到了她怀里,“婶婶,刚刚三姑姑说我一点教养都没有。” 江婉清不动声色的拍了拍她的后背,“瑶瑶不必听这些话,瑶瑶很好,很懂礼数,你们外祖家那么多人都夸你规矩好呢!” 贺璟天道:“三姑姑向来爱欺负我们,今天还说二叔和婶婶的坏话。” 江婉清也不问他们,只道:“你们先去洗手洗脸,我给你们带了青梅饮回来,让秀兰伺候你们喝些。” 青梅饮酸酸甜甜的,他们两个都喜欢喝,听到江婉清的话立即就拉着秀兰去了。 柳姑姑站在原地没动,她知道江婉清肯定会问她话。 “三姑娘还说了什么?” 柳姑姑如实道:“说二爷和二奶奶不安好心,就请了个刚中举的学子来教小少爷,明摆着是想把小少爷教废。 还说二奶奶让大姐儿去前院跟着学习,是想把大姐儿的名声毁掉,谁家正经姑娘每日往前院跑。” 江婉清浅笑问道:“就这些?” “是,就说了这几句话,我就哄着两个小主子赶紧走了。” 当然她公然打断贺雪的话,还被贺雪训斥了几句,不过她也不软不硬的回过去了。 “行,知道了,你去看瑶瑶吧!” 如今七月中旬,院中还有不少蚊虫,时不时就扑到窗户上的素罗纱,趴在上面缓一会,就又挣扎着飞走了。 江婉清看着透亮的素罗纱出了会儿神,这才对画雨吩咐道:“叮嘱下二门的婆子,若是三姑娘跑到前院璟哥儿的书房,就报过来。” 说完又把顾嬷嬷叫来,“嬷嬷时常去张先生那看一看,看看底下的人有没有不敬,或不听使唤的,他是二爷的同窗,不能让咱们府里的人怠慢了他。” “是,二奶奶放心,如今伺候张先生的是厨房荣华媳妇的侄儿,是个老实的。” “除了他,还有其他人,你时常过去敲打敲打。” 贺雪安静了一段时间,今日她猛不丁的蹦出来,着实让江婉清有些担心,这人做事没个头脑,根本防备不住。 江婉清带着贺璟天、贺玥瑶又玩了一会儿,直到晚饭时分,才收到贺霖不回府的信,三人便一同吃了饭。 一直到快熄灯的时候,贺霖才回来。 江婉清忙催着他去洗漱,“有话洗漱完了再说。” 贺霖笑呵呵的去了,不过一小会儿就回来了,“你真不好奇我去做什么了?” “好奇。”江婉清打了个小小的哈欠,配合道:“你去做什么了?” “舅舅说的瓷器生意谈成了,以后舅舅谈生意开铺子,晋王出几人护送,以后这生意就挂在晋王的名下。” 江婉清听完,瞌睡瞬间消失无影踪,“怎么还扯上晋王了?” “瓷器这种东西,好的能卖上百、上千两,真真是一本万利的东西,我拿给程尧一看,他一眼就相中了这生意。”程远喝了一口白水,继续道:“程尧自小就跟在晋王身边,比我关系可近多了,这样好的生意他自然就报给了晋王。” 贺霖上床躺下,小声道:“诸位皇子都争的厉害,手头上多少银钱都不够花的,说实话,舅舅这生意来得及时,晋王正愁没有挣钱的路子呢。” 江婉清听得心惊肉跳,京中多少高官贵族、百年世家因为站队错误而覆灭,贺霖已经是晋王的人了,如今又牵扯上舅舅,若是晋王失势,他们一家肯定也不会有好下场。 而晋王,身后的母族不够显赫,自己各方面都不够突出,只有一个喜爱风花雪月的名头。 贺霖察觉到她的担忧,翻身顺手搂住了她,“别瞎想,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咱家都不会有事!” “真的?” “真的!” 他们对晋王有信心,对自己也有信心。 江婉清再担忧也没办法,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只能祈求他们都得偿所愿。 翌日,贺霖照旧赖床,还以晚归为由,比往日更晚起了半刻钟。 江婉清笑道:“你再不起来,瑶瑶可要来笑话你了。” “瑶瑶懂事,才不会来笑话我。” 贺霖慢吞吞的起身,无限感慨道:“这十天才一次的沐休,实在太熬人了。” 京官不比地方官自由,像他这样靠着圣恩进官的,若是想要往上升,必须要恪尽职守的当值办事。而他又因着有晋王伴读的名头,已经自动被划到了晋王阵营。 为了晋王,他也要努力往上爬。 哎,有时想想,还是当个纨绔子弟来得好,不过他家已经没有能让他纨绔的资本了! 第一百零八章贺雪找事 贺霖去上值后,江婉清收到了顾丰的信,说是明日启程离京,成衣店的货已经写信送往齐州了,让她在京中照看铺子的布置,找绣娘裁缝。 江婉清默默道:“这么急吗?” 她回信说明日去送他,又让人去问兄长江琦有没有收到信。 后来顾丰派人来说,不让他们兄妹去送,明日一早离京,等瓷器的生意谈妥了自会来京相见。 如此,江婉清也就把事情放下了,一心忙着成衣铺的事情。 让顾伯又找了两个中人介绍,总算找到了合适的裁缝,裁缝姓叶,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家中男人过世,儿子儿媳也相继过世了,只留下一个小孙子年方五岁,她的要求就是要带着孙子来做工。 既然都收留了黄绣娘,也不差一个叶裁缝,当天签订了契书,江婉清就把人带回了伯府。 让顾嬷嬷把人安置好后,江婉清便叫来叶裁缝,拿出自己整理出来的画稿给她看,“叶裁缝,你看看我画的这些衣裳能不能做出来。” 叶裁缝做了二十多年的裁缝,这些画稿看一眼心里就大致有了数,“应该是能裁出二奶奶画稿上的效果,但具体的我还要试一试。” 江婉清对裁剪也略懂一二,但凡有别于普通衣服的,都要先拿便宜粗布来试一试,这样才能保证真正做的时候不出大错。 “依着叶裁缝的经验,这些画稿中哪些看起来会受欢迎?” 叶裁缝又认真的看了一遍,指着几个广袖窄腰的道:“这几款做出来的效果应该不错。” 江婉清拿钱让叶裁缝去买了粗布,先做出来试试看。 画雨道:“钱一文没挣,又先花了几两。” 江婉清莞尔,这画雨就是个小管家婆,天天一花钱就啰嗦。 如此平静的过了一天,等第二天下午的时候,二门上的人果然来报,说贺雪去了前院贺璟天的书房。 画雨惊讶的看着江婉清,“二奶奶您真是料事如神!” “哪里是我料事如神?不过是了解贺雪的性子而已。” 贺雪此人头脑简单,不喜读书不喜针线,每日只会玩乐,可府邸就这样大的地方,看都看了十几年,天天转也转的烦了,心情一烦就要找事,谁撞倒她跟前了谁就要挨骂。 江婉清起身换了衣服往外走,带着画雨和顾嬷嬷就往前院去了。 前院,贺雪在书房外面转了一圈,撇着嘴挑着眼,十分嫌弃的模样。 “哼,我就说二哥二嫂没安好心,堂堂伯府嫡长孙,就在这样逼仄的地方读书。” 她身后的香叶小声劝道:“姑娘,咱们回吧!” 贺雪瞪她一眼,“闭嘴,一天天就知道啰嗦。” 她的声音没有降低,一字一句都传到了屋里,张新蹙眉看了一眼,看她的穿着应该是府里的姑娘,那他就更不便主动出面了。 今日在门外守着的是小桃和七星,都是八九岁的孩童,以前也经常跟着主子被贺雪的人打压,如今根本不敢上前去拦。 七星年岁大些,暗地里拉着小桃的衣袖,让她快去搬救兵。 贺雪在外闲话,见屋里的人没动静,越发的得意,她走至门口看了眼屋里的人,个头不高,瘦瘦小小的,穿戴却不错,头戴银冠,身穿青蓝色锦缎长衫,脚蹬簇新黑底缎面鞋。 不是说这书生家已经没落了吗?难道这些都是府里给他准备的? 贺雪不屑的弯起嘴角,这二嫂倒是会做面子,自家人摔给杯盏都要赔钱,对外人倒大方。 她缓步进了书房,左右张望一遍,这才拿腔拿调的讥笑道:“璟哥儿你都学了这么多天了,怎么还学论语呢!” 贺璟天生气的站起身来,“三姑姑,这是外院,您还是回去吧。” 贺雪从没把贺璟天兄妹放在眼里,哪里会理会他这句话?只见她溜溜达达的转到贺玥瑶身边,“呦,怪不得还描红呢,你这字也只能描红。” 张新往后退了一步避嫌,又自觉是先生要护住学生,便有上前一步,拱手道:“这位姑娘,我们正在上课,您过来有事吗?” 贺雪傲慢的一抬下巴,“这是我家,我想来就来,轮得到你教我做事?” 张新自从家中获罪,受了不少的冷眼嘲笑,哪里会把贺雪这两句话放在心上? 他平静的做出往外请的姿势,“姑娘,请您稍后再来,我们正在上课。” 贺雪在屋中转了一圈,“不过学几个字,有什么要紧的。”说完她又翘起嘴角讥笑道:“是人太笨还是先生教的不好,都这么大了还在学认字,说出去都要被人笑话死了。” 恰好此时江婉清走至门前,朗声道:“三姑娘作为长辈,公然取笑五六岁的侄儿,传出去就不会被人笑话吗?” 贺雪的脸色骤变,闻声向外看去,只见江婉清站在门口前,身后跟着四五个丫鬟、妈妈。 真真是晦气! 自己话还没说几句,就招来讨厌的人了。 她浅浅翻了个白眼,转身往外走去,冷笑一声道:“二嫂这耳报神养的真好,有点风吹草动你就知道了。” “三妹妹怎么跑到前院来了?”江婉清避而不言,只浅笑着问道:“难道三妹妹也想来听先生讲课?” 她忽而眼睛一亮,了然道:“也是,听说妹妹也没跟着正经先生上过课,心生好奇想来感受下也是有的,只是妹妹虽没受过先生教导,可尊师重教这规矩也没人教你吗?” 贺雪的读书认字是贺霏教的,贺霏教了她几年,前年出嫁后就没人再教她了。 可江婉清这句话却是明晃晃的说她没规矩,贺雪再脑子不灵光,也听出了这句讽刺。 她又是控制不住脾气的,当即就指着江婉清道:“你又有什么规矩?小门小户出身,一朝摸到星点权利就傲气起来了,倒把府里弄的乌烟瘴气人人自危,难道你不知道我们这样的人家,最应该待下宽和吗?” 江婉清看了张新一眼,见他低着头难以自处,而贺璟天和贺玥瑶都担心的看着她们。 她缓步向后退了两步,“三妹妹,有话咱们出去说。” 这样的家丑还是不要让人看到比较好。 贺雪到底还知道张新是外人,朝屋里瞥了一眼,冷哼道:“出去就出去!” 两人来至跨院门外,江婉清这才停下脚步,淡笑的问道:“三妹妹说府里乌烟瘴气,那二嫂就要请教请教了,府里哪一处乌烟瘴气?” 第一百零九章摔了瓷瓶 贺雪想都不想,高扬着头道:“哪里?哪里都是!厨房那管事狗仗人势,要吃个其他的菜都得先拿钱,砸碎了茶碗也要赔钱,真真是小家子气的很,心里眼里只看的到钱。” “哦,荣华媳妇朝三妹妹要钱了?”江婉清转头吩咐画雨,“去,把人叫来,把管库房的林清管事也叫来,我要好好问清楚,要是他们这般不知好歹,我倒要先罚他们十板子。” 贺雪听完一愣,她只说那一句话,怎么就要把人叫来对峙了? 她想把人拦下,可画雨那死丫头跑得还挺快,一眨眼的功夫就跑出去十来米了。 哎,这死丫头和她主子一个德行,逮着点小事就要闹得天翻地覆! 江婉清只当看不到她眼中的急色,若无其事道:“咱们去抱厦等着吧,这人来人往的,让人看笑话。” 贺雪这才反应过来,狠狠瞪了江婉清一眼,“你让我去我就要去吗?你要问谁,关我什么事!” 说完贺雪高昂着头就走了,身后的香叶、茜红匆忙行了一礼就追了过去。 她可不能和厨房、库房的管事对峙,一对峙就露馅了。厨房从来没有反驳过她另要的饭菜,也从来没收过她的钱,库房管事林清更不曾让她赔偿,因为她房里根本就没打碎过东西。 不行,她要先回去打碎些东西,等库房的人要她赔偿的时候,她正好就能把事情砸到江氏的脸上了! 江婉清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进了二门,这才对二等丫鬟春蔷道:“去告诉画雨,不用叫人过来了。” 她转身朝里看了看,见先生已经带着两个孩子正常上课了,她也不打扰了,带着人就回去了。 另一边,贺雪跑回自己房间,左右看看拿起一个官窑粉青釉瓷瓶就要扔到地上,惊得香叶忙上前抱住,“姑娘不能砸,这个瓶子很贵的。” “贵?有多贵?我就要照着贵的砸,看江氏会不会让我原价赔!” 茜红也上前抱着贺雪的腰,“真的,姑娘可不能砸这个,我听库房管事说这一个瓶子要一百多两呢。” 贺雪冷哼一声,“那正好,便宜的还不值当的我砸呢!”说完她身子一扭,甩开了二人的禁锢,“哐当”一声就砸了下去。 “姑娘……” 香叶瞬间心就凉了,如今不是杜姨娘管家,二奶奶可不会无底线的纵容自家姑娘的任性! 偏贺雪浑不在意,还趾高气扬的拍手笑道:“我就砸了,有本事她也让我赔,看我不把这件事闹到父亲那去!” 她心满意足的坐下,老神在在的吩咐香叶,“去,就说我房里的瓶子不小心摔碎了,让库房重新拿一个过来。” “姑娘,要不明天再去吧?”香草试探的商量道。 刚和二奶奶言语上有了冲突,回来就摔了瓶子,任谁一看都知道是在摔给谁看。 贺雪一听就竖起了秀眉,粉嫩的小手往桌子上一拍,“明天?明天黄花菜都凉了,我让你现在就去。” 香叶无法,偷偷对茜红使眼色,让她把瓷瓶碎片先收拾起来,她自己则去了库房。 贺雪点着桌子又吩咐,“去厨房要一碗砂糖冰雪玫瑰冷圆子。”说完她又重申,“现在就要,不能耽搁。” 茜红无奈的点头,“我先把地上的碎片收拾了,免得谁不小心踩到了割脚。” 贺雪不置可否,反正她主要是给厨房找事的。 另一边,香叶到了库房,只有二管事白阳当值,白阳听完大吃一惊,“是三姑娘房里的粉青釉瓷瓶?” 香叶看着白阳那震惊加惋惜的表情,吓得她都要不敢说话了。 她喏喏点头,细若蚊呐倒:“是。” “那瓷瓶可值一百二十两呢!” 香叶听得心惊肉跳,一百二十两,把她和茜红都卖了也抵不上。 白阳捶胸顿足,“怎么就这么不小心,那瓷瓶可是库房里少有的上品,当初三姑娘一眼相中,非要拿走,今天是谁打碎了?三姑娘怎么惩罚她的?” “是…姑娘自己不小心。” “呃…姑娘赏玩的时候没拿好?”白阳追问,三姑娘也十三四岁了,怎么能这么不小心! 他又叹息一声,“如今要找这样金贵的东西可没有了,都被伯爷收到大库房了。” 大库房都是贵重的东西,他现在所在的二库房主要负责内院所需的东西,由江婉清管理。 香叶刚刚还在庆幸今日是白阳管事当值,这白阳管事不似林清管事做事死板,是个好说话的,就是有点啰嗦。 “那请白管事找个形状颜色差不多的就行。” 白阳摇头拒绝,“不行,总价超过五两银子的东西要进出库房,都要先报给二奶奶。” “那就劳烦白管事跑一趟,姑娘要的也急,今儿我若是拿不回去,要被姑娘责罚的。”香叶低声哀求道。 白阳心肠软,看她这副可怜模样也于心不忍,“行,你等着吧,我这就去报给二奶奶。” 香草千恩万谢的把白阳送走了,她满是不安的原地踱步,一时希望能顺利拿到瓷器,但又担心拿回去就被姑娘摔碎,一时又希望二奶奶能发作姑娘一次,也省得姑娘这样任性折磨她们。 要知道,很多时候,主子的过错都是由丫鬟要背负的,而二爷、二奶奶又都是眼里不揉沙子的,短短三四个月,已经打发出去了五六家下人,那真的是一人做错全家遭难。 她和茜红都是家生子,若是连累了家人被撵,那哪里还有她们的生路! 白阳派人去盈香院禀告了此事,江婉清一听,顿时了然的笑道:“让白管事找个最便宜的摆件,不能超过一两的,三姑娘要就放着,不要就不用添置了。”说完她顿了顿又道:“让他把账本写清楚,何时何地因何破损。” 秀荷把话转述给白阳,又悄悄劝了一句,“让三姑娘消停些吧,闹大了对谁也没好处。” 她是知道今天在前院的事情的,这明摆着就是三姑娘故意找茬,二奶奶顾忌大家的体面退一步两步,可若三姑娘得寸进尺,二奶奶也不会任由谁在她头上蹦跶。 白阳作为管事,比常人多了一分敏锐,当即就好奇的问道:“怎么,这其中还有事?” “唉,白管事你就别问了,你就顺便带句话,她们听不听就随她们。”秀荷言尽于此,其实这也是她多嘴了。 白阳虽然啰嗦,但也不是没眼力劲的,当即就笑着拱手道谢,“多谢秀荷姑娘提点。” 这件事虽与他没关系,可他也领了秀荷告知的情。 白阳回到库房,照着一两以下的瓶子让香草挑选了一个,在香草离开前,犹豫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说。 杜姨娘与二奶奶相争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他们做下人的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第一百一十章厨房闲话 而另一边的厨房,茜红转达了贺雪的话,荣华媳妇立即笑眯眯的道:“有现成的黄豆粉,给三姑娘做碗砂糖冰雪玫瑰冷圆子也不难,姑娘若无着急事就稍等一下,最多一刻钟就好了。” 茜红暗想:这会儿要是空手回去,只怕还要被姑娘追问,一个回答不好惹了姑娘生气,不定又想什么法子闹事,不如就在这等着,到时候拿了东西回去,姑娘也没理由继续找厨房的事了。 她就在厨房外面的小板凳上坐下,看着一旁的小丫头洗菜。 而厨房里面,一边做活的大娘婶子们根本没在意她的去留,只自顾自的闲聊着。 “要说这二姑娘虽不爱吭声,可人家才是最怜下体恤人的,前儿要吃一道蒸鸡蛋羹还拿了三十文钱过来,说是补贴给咱们的辛苦钱,真真是大方又体面。” “这三十钱能买十来个鸡蛋,可二姑娘就让做两个鸡蛋的,做一晚鸡蛋羹费什么事?不过是随手的事。” “是呢,就算刨去柴油的花费,也能剩下二十来文,荣华管事也公正,当场就给咱们几个分了。” 有个年轻的媳妇笑道:“荣华嫂子快听听,夸你呢!” 荣华媳妇正忙着检查中午的饭菜,闻言笑道:“听着呢,听着呢,多谢大家的认可,以后大家好好做,二奶奶都看在眼里,赏钱也少不了。” “好嘞,要说府里还真是二奶奶最体恤我们,处处安排的周到,出手又大方,谁去盈香院传话都能得到赏钱。” 茜红听着听着,一张脸羞得通红,她感觉厨房里的对话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刚刚她过来传话,可是一文钱没带,那冷圆子可比鸡蛋羹要复杂,还要凿冰沙,那砂糖和玫瑰卤子都不便宜。 荣华媳妇笑着看了一眼茜红,无声示意大家继续。 茜红听着大家夸完二姑娘贺霜,又开始夸二奶奶,甚至最后又夸起了大姐儿贺玥瑶。 夸来夸去,反正没有一句是夸三姑娘贺雪的,她脸红的能滴出血来,又气又恼,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恨的她都想上前骂人。 可厨房管事荣华媳妇是二奶奶新提拔的,今日自家姑娘已经得罪了二奶奶一回,又故意砸了东西挑衅,若她再发作,只怕三姑娘和她们都没有好果子吃。 哎,自家这主子怎么就不像大姑奶奶那般聪慧机敏,整日想一出是一出的,受罪的可是她们做下人的。 茜红忍着羞臊对荣华媳妇道:“婶子先做着,我担心姑娘又是要找人就先回去了,等会儿我让小丫头过来取。” “行,茜红姑娘有事就去忙,也不用你叫小丫头过来,等做好了我让人给三姑娘送去。” 茜红“嗯嗯”的敷衍两句就匆忙走了,她真没脸待下去。 厨房几人见茜红落荒而逃,都忍不住的笑了起来,“看来三姑娘身边的人也知道自己没脸。” “怎么会不知道?能做到贴身大丫鬟哪个是傻的?” 荣华媳妇忙阻止众人评点贺雪,“大家先顾好手头的活,眼看着就要到晚饭时间了,饭菜可不能耽误了。” 如今这厨房里,除了荣华媳妇,还有好几个厨娘的月钱都涨了,而这一切都是江婉清体恤她们多年辛苦,而且江婉清还时不时的给些赏钱,她们自是感恩的。 几人相视一笑,嘻嘻哈哈的又说起了别的。 但这一切,也被报到了盈香院,江婉清让画雨抓了两把铜钱给了来报信的婆子,“辛苦妈妈跑一趟了,另一把给大家吃茶。” 那婆子忙用衣襟兜住铜钱,笑嘻嘻的福身道:“多谢二奶奶体恤。” 来盈香院报信给赏钱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她们为了得赏钱都是轮流来的,没想到今日遇到了这巧宗,得的比往日要多。 待那婆子走后,画雨不禁抱怨道:“三姑娘这是要做什么?闹完了库房闹厨房,难道非得惹得二奶奶发了火?” 顾嬷嬷笑了笑道:“她就是想把二奶奶惹急了,但凡二奶奶沉不住气发作了她,她肯定就把事情捅到伯爷那去了。” “我看伯爷虽不管事,可也不是……”接下来的话画雨不说了,贺延章是主子,不是她能随意评论的,但几人都明白她的意思。 江婉清随意的看着手中画稿,“等着吧,这事还没完呢。” 果然没完,贺雪一看香草拿回去的瓶子,颜色暗淡手感粗糙,一看就是不值钱的东西。 “怎么选了这个?这怎么能摆?我堂堂伯府三姑娘的房里能放这几文钱的东西?” 香草硬着头皮道:“小库房就只要这样的,若是要贵的就得去外面的大库房找林清管事了。” 找林清管事,就意味着告诉了伯爷,虽然伯爷在银钱上不计较,可他却十分珍惜东西,若是谁糟践了东西,都要被他训斥几句,更何况那瓶子值一百二十两,还是姑娘故意摔碎的。 香草望天暗叹:老天爷,让姑娘消停消停吧! 不一会儿,茜红面红耳赤的回来,贺雪一见,立即就双眼发光的问道:“她们欺负你了?不给我做冷圆子?” “不是,不是,没有!”茜红一双手摆的只看得到残影,她喘着粗气道:“姑娘别急,她们没欺负我,是我多跑了几步,跑得脸红气喘。” 她可不敢说自己在厨房听的那些话,若是让姑娘听到,定要发作了。 可她了解贺雪,贺雪也了解她,一看她那游移不定的眼神,就知道她有事瞒着自己。 “说,你瞒着我什么了?” 茜红本打算死都不说的,可若是死不了就抵抗不住主子的命令,最后在贺雪的逼问下只能如实说了。 贺雪见厨房的人这般不给她面子,再一看桌上那灰扑扑又粗苯的瓶子,心里又开始冒火。 “什么破烂东西都配放我房里吗?”她迅雷不及掩耳的抬手一挥,瓶子落地应声而碎。 香草无声叹息,完了,今天的事过不去了。 贺雪“噌”的起身,“走,我倒要看看她江氏什么意思,那破烂东西糊弄人就算了,厨房的人胡乱议论主子是非,她管不管?” 香草自知拦不住,忙对茜红使了个眼色:快去通知杜姨娘。 贺雪一路气冲冲的跑到盈香院,接连推开在在院中问好的人,“二嫂,今日你要不给我个说法,咱们就去父亲跟前说道说道。” 江婉清慢条斯理的放下手中的笔,嘴角弯出一抹讽刺的笑。 当她怕伯爷吗? 第一百一十一章说什么说 “这是谁又惹了三妹妹?”江婉清笑吟吟的走出来,风轻云淡道:“三妹妹说出来,我罚她们。” “厨房的人说我闲话,库房的管事拿个破瓶子敷衍我,二嫂今日要不给我做主,我定是不依的。”贺雪傲慢的眼神扫过江婉清,“二嫂别只顾着讨好下人,倒忘了这府里谁是正经主子!” 这话说的可不好听,她堂堂当家主母,体恤下人多给些赏钱,怎么就是讨好下人了? 江婉清眼眸微动,淡淡道:“三妹妹说说厨房的人是怎么说你闲话的?” 贺雪气恼不已,都没细想那些话,脑袋一热就冲了过来,这会儿让她复述,她如何复述的出来? 她抬手一指茜红,“你说,你把在厨房听到的话给二嫂说一遍。” 茜红犹豫的看着贺雪,“姑娘,咱们还是回吧。” “回什么回?让你说你就说!”贺雪急得都想给她一巴掌了,这茜红在自己院里打骂小丫鬟的时候厉害的不行,怎么一出门就怂成这样? 茜红之前没抗住贺雪的压力,把厨房的事说了出来,这会儿又多添了一份来自当家主母的无形压力,她更是扛不住了。 吭吭哧哧的又复述了一遍,她自己又添了些话,当然这些话都偏向了贺雪,不过也没敢添太多,说完她就缩着身子退到一旁,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江婉清听完,不可思议的反问道:“就这些?” 贺雪理直气壮的高扬着头,“就这些还不行?二嫂存了什么心,还想让她们怎么侮辱我?” “三妹妹,你也太多心了吧?”江婉清笑道:“依着茜红的复述,她们只是夸奖了你二姐姐和大姐儿,一字一句可都没提三妹妹一个字,怎么三妹妹会觉得她们在侮辱你?难道你觉得自己做得不比她们好,恼羞成怒了?” 一句话点醒了贺雪,怪不得她觉得哪里不对劲呢,原来是这个原因! 她们没提自己,却又句句都在提自己,拿着别人和自己处处做对比,对比下来,自己就是不体恤下人,不体面的那个! 最可气的是,现在自己又上了江婉清的当了,傻乎乎的就往她挖好的坑里跳。 奸诈至极!无耻至极! 她抬手一指,“她们定是受了你的指使,就算没说我,背后议论主子这件事也不能轻饶了她们。” 她的话音刚落,杜姨娘便匆匆赶来,她带着两个大丫鬟两个粗使婆子直冲冲的就进了盈香院。 杜姨娘上前把贺雪挡在身后,问:“发生什么事了?” 贺雪见到亲娘,满腹的委屈涌上心头,眼眶瞬间就红了,“姨娘,二嫂指使厨房的人背后说我,还是当着茜红的面,不信你问茜红。” 杜姨娘见她委屈的都哭了,顿时心疼的不得了,转头就厉声喝道:“茜红,你说,厨房的人怎么说三姑娘的。” 茜红急得都要哭了,刚刚她就该拼着被姑娘打也不该把厨房的事说出来,如今闹成这样该如何收场! 满院子的人都盯着她,杜姨娘那眼神更是凌厉,根本不容她逃避。 她心惊胆颤的把那些话又重复了一遍,最后道:“厨房的人并没有说姑娘,是姑娘非要这样想。” 杜姨娘听完这些话,霎时就明白了是贺雪想多了,她狠狠瞪了茜红一眼,这死丫头连话都不会传,好好的姑娘都被她们带坏了。 可她来都来了,自然也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当即冷声质问道:“二奶奶,您就是这样管家的吗?任由她们在背后胡乱议论主子?” “我劝姨娘先把事情想清楚再说!”江婉清素手轻抬,指着秀荷道:“去把刚刚茜红提到的人都带过来。” 秀荷应声去了,她作为府里的一等大丫鬟,这样跑腿的事情哪里用的着她亲自去,早有懂事的小丫头跑着去叫人了。 不过一小会儿,荣华媳妇带着厨房说闲话的几人就来到了盈香院,见院子里二三个主子,忙行礼问安。 江婉清道:“茜红说你们讽刺主子,那你们就把刚才在厨房的话再说一遍。” 荣华媳妇当即就让几人重新站好位置说了一遍,最后她委屈道:“我们这哪里算议论主子,每一句话都是夸主子们良善大方体恤下人啊!” 她微微侧头瞄了一眼躲在门外偷听的下人们,又大声为自己辨明:“主子们体恤我们在厨房辛苦打赏些银钱,我们自然要感恩戴德,没得白收了钱还不念主子好的?我们在厨房这样说,也是提醒大家都念着主子的好,以后更好的做活!” 谁不愿意听好话,尤其是自己施舍了恩惠,谁不希望能得到他人的感激,即便只是口头上的,也表明自己的善意没有被辜负。 而厨房这几人,就是把主子的恩惠记在心里,挂在嘴上,不禁让自己时刻铭记,还相互提醒,哪个主子不喜欢? 至少江婉清喜欢! 平心而论,杜姨娘也喜欢,但她不能承认! “不管怎么说,她们背后议论主子就是不合规矩,二奶奶应遵守府里的规矩处罚她们。” 江婉清淡淡一笑,眼中闪过一丝讥讽,道:“好,姨娘说该怎么处罚她们?” 杜姨娘轻蔑的扫过那几人,殷红的唇微微掀动,“一人十板子!” “好,画雨去叫人来,把厨房这几位厨娘一人打十板子!”她眼眸闪烁,对着众人道:“既然杜姨娘觉得你们不应该感激主子的恩惠,也不应该受赏,以前的赏赐就算了,打你们一人十板子让你们长个教训,以后不能再接赏赐了,每月只能拿月钱!” 杜姨娘听完她的话,差点没跳起来,“江氏,我没说她们不能受赏!你少污蔑我?” 下人们的月钱是固定的,可赏赐不是,许多下人每月的赏钱比月钱还要多,以后不能接赏赐,岂不是断了人的财路? 若是把这事扣在她头上,那整个府里的下人都会恨死她! 江婉清茫然不解道:“那姨娘是什么意思?” 是下人不该受赏,还是主子不该赏下人,反正赏了也得不到下人的感激! “我…”杜姨娘想了一下,无论她怎么说都是错,区别只在于得罪下人还是得罪主子。 虽然不管得罪了谁,谁都拿她没办法,而且她如今不管家,手里没权,实在不好一下子得罪一大批的人。 说来说去,还是贺雪冲动没脑子,听风就是雨,跑来折腾着一顿,连带着她也没脸! 她又恨恨的瞪了一眼江婉清,这一张嘴真是黑的能说成白的,颠倒是非,惯会怂恿下人。 门外的下人探头探脑的偷看,院中的人也眼巴巴的等着她说话,可她能怎么说?怎么说都是错! “好,江氏你厉害!我们惹不起我们躲得起!”说完她强拉着贺雪就往外走。 贺雪心里的气还没过去,兀自挣扎着喊着:“姨娘,事情还没完呢,我还有事没说呢!” “说什么说?你能有什么事!” 说也说不过江婉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