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亲三年不娶,我另谋高嫁你又悔》 第176章 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左筝还以为薄相言是想要动手打她,下意识的就闭上眼睛。 可是等了半天,预想中的疼痛并未传来,等她再睁开眼看到的却是薄相言伸出手越过她,给了她身后的李青寻一个钱袋。 她长松了一口气。 李青寻乐呵呵的接过了他递过来的钱袋,然后高高兴兴的送走了他。 从百草轩出来,薄相言让人把左筝送了回去。 目送着她离开,他这才又返回了百草轩,把得来的解药交给李青寻:“你看看,这个解药可有什么问题。” 他信不过淮南王的那些人,这解药若是不能经过自己信任的人的手查验,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放心给姜晴午吃的。 李青寻接过解药,又看见他受伤的手臂,不放心的问:“你受伤了,还是先处理一下吧。” 薄相言疲惫的坐在椅子上,浑不在意的道:“没事,忙你的去。” 李青寻轻声叹口气,叫来医馆内的侍者去帮他处理伤口。 他用擅口技之人模仿淮南王世子的声音成功骗过了淮南王的人,那人把解药交给他之后才发现自己被骗了,那些人都是死忠之士,薄相言又一心护着解药,一不留神就被伤了。 医侍为他处理伤口的时候看到深可见骨的伤口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薄相言全程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直到李青寻把解药还给他说没问题,他脸上的表情这才松减了,立刻拿着解药去找姜晴午。 姜晴午睡不着,半夜起来披了件衣服站在院子里望星。 身后忽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双手拢上她肩头,鼻尖淡淡的草药味弥散开来。 “解药拿到了。”他拿出白色的药丸递到她嘴边。 姜晴午张开嘴咽了下去,余光瞥见他缠着纱布的手臂,眉头皱起:“你受伤了?” “小伤,不碍事。”他把头搁在她颈窝,长长的叹气。 光看包扎的范围就知道伤口肯定不小,姜晴午望着他手臂的伤口出神,心口微微泛疼。 “我今天见到左筝了,我跟她说我不会娶她的,而且看她的样子,好像也不是那么情愿嫁给我。” 姜晴午接下他的话道:“她是个挺会为自己考虑的人,之前不愿意嫁给你是因为惧怕你刻意营造出的唬人的名声,后来知晓你不是那样的人,既然逃不过不如安心跟了你好好过日子,你这次又跟她说了什么,竟然让她再次改变了主意?” “没说什么,不过是把嫁给我的利害跟她说了一遍,她本就不是出于喜欢才愿意嫁给我,捋清楚利弊之后自然会打退堂鼓。” “可太后跟陛下都对你们的婚事十分上心,婚期将近,你打算如何拒绝?” 耳边传来长长的一声叹息,薄相言伸手刮了刮她鼻尖:“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你我早已定情,你只要知道我这辈子有且只有你一个妻子就好了。” 他虽说的好听,但姜晴午也同样看得清楚。 “你既然选择了谋反,那就只有一条必胜的路可走,若是赢了,你就是未来的皇帝,皇帝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是绝无可能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要立谁就不是你自己说了算的了,即便你不愿意娶,文武百官也不会答应,为平衡朝堂关系,这是必然的结果。” 她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平静的几乎让人感受不到半分情绪。 薄相言知她心中是怎么想的,就开始拿前朝举例,竟一口气说出三个放弃后宫仍旧稳坐皇位的例子,然后反问姜晴午:“你觉得我与他们相比差在哪儿?” 他用这个来堵她的嘴,那姜晴午自然是无话可说,不过这些事现在考虑还为时过早,今后的事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眼下最重要的是洛城之困。 薄相言让姜晴午伪造笔迹写的那封信很就派上了用场。 没过几天京城就传来洛城的消息,说是洛城之围解了。 所有人堵很开心,只有皇帝一脸凝重的看着呈上来的折子。 上面写,洛城附近常年匪寇横行,这次竟然是一直为祸四方的土匪打跑了淮南王的人,破除了包围,跟洛城内姜丞相他们里应外合才打了这个胜仗。 皇帝看完折子沉默良久,最后问薄相言:“这件事你是怎么看的?” 薄相言如实回答:“说明虽是匪寇,但他们亦有一颗精忠报国的心,如今不费一兵一卒就解了洛城之围,陛下应该开心才是,怎么脸色如此难看?” “哼!”皇帝重重拂袖,把那封信交给了薄相言:“这是朕手下密探呈上来的,你看看。” 薄相言对这封信的内容早就烂熟于心,但展开信纸的时候还是故作惊讶:“怎么会这样?” 皇帝冷着脸道:“朕是真的没想到这里面居然还有安国公的事,他跟那群土匪勾结,居然企图从洛城之围上获利,这种国难财他竟然也吃得下去!” 薄相言道:“有没有可能是一个误会?” 皇帝:“误会?朕会连安国公的字迹都认不出来?你也看到了,这就是安国公写给那个土匪头子的信!” 薄相言把信纸放在桌上,故意的劝道:“没准儿是有人故意模仿安国公的笔迹呢?” 皇帝不是没有这样想过,这么多年来安国公一直都是安分守己的,怎么会突然与土匪勾结敛财呢? 可是再转念一想,自己前不久才杀了安镜,安国公心中有恨,想要报复他这个皇帝也说不定。 怀疑的种子一旦在心里种下,对这个人的信任也就此崩塌。 “朕的密探朕还是信得过的,但皇后生产在即,你觉得这件事朕应该如何处置?” 薄相言想了想道:“不如还是等皇后诞下皇子之后再行处置吧,反正陛下手中有证据,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 皇帝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又问:“最近婚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他道:“我这边没什么可准备的,只是这聘金……怕是拿不出太多了。” 皇帝挑眉:“哦?最近可是遇上了什么难处?” 薄相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想说最终却又没说出口,只深深叹口气:“没有,臣弟还有事,就先行告退了。” 皇帝摆摆手,准许他退下,心中却想,看来左筝没骗他。 薄相言忙着行慰问虎贲军牺牲将士的家属,还自掏腰包拿出五万两给他们做补偿,这会儿没钱也正常。 第177章 怀疑对象 左筝跟皇帝汇报的事,皇帝当然也不会全信,他也派人暗中调查过,知道薄相言确实是在安抚将士家属。 况且这几天薄相言的情绪也的确不高,虎贲军都是他多年来培养出的心腹,如今损伤惨重,他不心疼才是假的。 这也正好衬了皇帝的意,虽然伤亡这么多人也不是皇帝想要看到的,但此举却大大削弱了薄相言手中兵权,于他而言也算不得损失。 皇帝本以为安国公的事还能再压个两天,没想到当天夜里皇后就动了胎气。 他没有儿子,因此对皇后的这一胎很是看中,万分期盼着皇后能给他生个龙子出来。 但皇后难产,太医说正在里面全力施救。 问起动了胎气的原因,太医说是忧虑加动怒所致。 “忧虑动怒?”皇帝看向红双:“皇后今日都做了什么?为何会忧虑动怒?” 红双低着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皇帝抄起手边的花瓶就砸了过去:“朕在问你话呢!聋了?” 红双跟了皇后这么多年,最是清楚皇帝的脾气,当即战战兢兢道:“娘娘是因为国公的事才……” 因为安国公的事才动了胎气。 皇帝脸色阴沉的吓人。 他就是因为顾念着皇后生产在即所以才压住了消息没有告诉任何人,可他知道这件事之后没多久皇后就因为安国公的事动了胎气以致于难产。 这能说明什么? 皇后。他的发妻竟然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 皇帝意识到这一点后忽然怒不可遏,他把身边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个遍,颤抖着的手指着红双的脸道:“你今天给我老老实实的交代,皇后究竟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 红双惊恐的看着面前盛怒的皇帝连连摇头:“我不知道!陛下明鉴我真的不知情啊!” 但皇帝怎么可能会相信他? 很多事禁不起细琢磨,安国公跟土匪勾结想要趁机发国难财捞上一笔,皇后不知何时在他身边安插了线人时刻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这一切就发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而他竟然一个都不知道! 一个是他的枕边人,一个是他的老丈人…… 这种被人背叛还浑然未觉的恐惧席犹如巨浪将皇帝彻底吞噬其中。 他让人把红双拉了下去,本想让其他人审问,但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干脆自己亲自动手。 皇后疼的感觉整个人都要被撕碎成两半了,可是皇帝没出现,她最贴心的人也不在身边。 她浑身发冷,莫名的恐惧把她包裹,她害怕,害怕这个孩子不能平安降生,更害怕这个孩子生下来是个女孩儿,若不是龙子那她就连恳求皇帝彻查她爹案子的筹码都没了。 “红双……”皇后冷汗淋漓,抓住一旁宫女的手虚弱得开口问:“红双呢?” 宫女道:“红双姐姐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被陛下待下去审问了,奴婢看陛下的脸色十分难看,红双姐姐恐怕……” 皇后当即面如死灰。 他们是夫妻,自己现在难产,他心里不担心自己不担心孩子,来这儿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带走她的宫女去审问! 皇后的心凉透了,凉透了又生出冰刺来,一根一根锋利的将她贯穿。 太医的汤药送进来,宫女喂她,见她死活不张嘴,哭着劝:“娘娘您还是喝点儿吧,不喝怎么能有力气生孩子呢?您得保重自己的凤体才能救红双姐姐啊!” 皇后脸上流着泪,将嘴张开一条缝,汤药顺着灌进去,又从嘴角流出来。 负责接生的稳婆着急的大喊:“娘娘,您使劲儿啊,这会儿千万不能泄气,喝一口参汤再用点力!” 皇后宫中此时已经乱成了一股粥,而另一边,皇帝也动手把红双打的只剩下了一口气。 皇帝气喘吁吁的扔开手里的鞭子:“皇后身边有你这样的丫头还真是皇后之福啊,都到这个份儿上了还是不肯开口,朕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红双奄奄一息得答:“没有……娘娘没……没有在陛下身边安插……眼线。” 皇帝都被气笑了:“你说皇后没有在朕的身边安插眼线,那安国公的事皇后又是如何知晓的?” “听……听说。” “听谁说的?” “听……太……太监说的。” 皇帝失去耐心:“太监?宫里这么多太监,到底是哪个太监?” 红双虽然在宫里这么多年了,但宫里这么多太监她也不是每个都认识的,仔细想了想,最后只道出一句:“是……勤政殿的太监。” 皇帝又让人去把勤政殿的太监全都叫了过来一个个让红双辨认。 红双一个一个的看过去,却都没有那天传话的太监,只能摇摇头说没有。 皇帝皱着眉又赏给了她一鞭:“没有?勤政殿的太监都在这儿了你竟然说没有?究竟是没有还是你有心包庇不肯说实话?” 红双声音中已带了哭腔:“真的没有,奴婢不敢骗陛下!” 这时有人进来通禀,说皇后难产危在旦夕,请他过去看看。 皇帝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听见这话,当即把人骂了出去:“朕又不是大夫,她难产朕去看看她就能好了?滚出去!” 他已经认定皇后背叛了他是个阴险狡诈之人,现在听到皇后的消息就厌烦,又怎么会去看她呢? 可是没过多久就又有人来传太医的话,说如今只能保一个,问皇帝是保皇后还是保孩子。 皇帝闻言沉默片刻,然后道:“若是皇子就保皇子,若是公主……就随她母女自生自灭吧。” 他的这番话让周围听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皇帝皇后少年夫妻,一路走来也有多年感情,平日里谁不说一句皇后恩宠无限?后宫这么多嫔妃,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有一个风头能盖过皇后的。 可即便如此,皇帝薄情起来也能要了皇后的命。 帝王无心,此刻在皇帝身上得到了最好的印证。 另一头的皇后听说了皇帝的话,想哭可却已经连眼泪都流不出了。 她没想到两人夫妻一场皇帝竟能对她薄情到这个份儿上,就像有千万根针在同时扎她一样,皇后痛的说不出话来。 她现在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也只有活下去才能救她爹。 以皇帝的疑心,定然是怀疑自己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这件事皇后能解释清楚,而且她自己心中也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 第178章 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皇帝审了红双整整一夜,但是红双除了道出是从一个太监那儿得到的消息之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可分明是勤政殿的太监,找了一圈却没找到这个人。 皇帝的心里被一种未知的恐惧笼罩着。 他这个皇帝当的慎之又慎,他从来都信不过身边的任何人,对每个人都始终保持着十分的怀疑,可即便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他身边安插眼线,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这个眼线又存在了多长时间?背后之人又到底知道他多少事情? 天亮了,皇帝还是什么都没调查出来,负责行刑的太监拍了拍红双的脸,见她没有反应又伸出手去试探她的鼻息,不意外的试到一片冰凉。 “陛下,她死了。” 皇帝皱着眉看向红双的尸体,眼中满是怨恨。 她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的,红双是皇后从娘家带进宫的丫鬟,家生子!对皇后忠心耿耿,既然到死都不肯张口,那这件事肯定跟皇后脱不了关系。 皇帝恨的牙痒痒:“皇后现在何处?” 有知情的太监前来回禀:“皇后娘娘难产一夜,方才诞下一位公主,只是娘娘血崩如今情况看起来似乎不是很好,太医说恐怕……命不久矣。” 皇帝冷哼一声:“她还真是命大。” 皇后生产完身体十分虚弱,太医的药喂进去也无济于事,她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让身边服侍的宫女去问问红双的下落。 那宫女前脚还未出门,后脚皇帝就来了。 一屋子的人顿时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个敢说话的都没有。 所有人都看得出皇帝心情不好,殿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皇帝坐在皇后床边,看着平日雍容华贵总是端庄优雅的皇后如今狼狈的躺着,嘴角勾出一抹嘲弄的笑来:“皇后,你与朕夫妻多年,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这么多年来朕待你如何?” 皇后欲语泪先流,颤抖着手抓住皇帝的袖子:“红双呢?陛下把红双怎么样了?” “都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在乎一个贱婢的死活,看来她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 “陛下……”皇后撑着虚弱的身体爬起来:“臣妾的父亲是被冤枉的,父亲对陛下忠心耿耿,怎么可能会做出与土匪勾结的事来呢?父亲一定是被陷害的,还望陛下明察!” 皇帝掐住皇后的脖子,劲长的手指缓缓用力:“你爹的事朕本想等你生产过后再说,对你对你爹朕都是留了情面的,可你是怎么回报朕的?你居然在朕的身边安插眼线?” 皇后被掐的喘不过气来,脸色也由白转红,她抓着皇帝的手臂苦苦辩解:“臣妾没……没有……臣妾不敢……” “你没有?你不敢?那你倒是告诉朕,你爹的消息你是从哪儿听说的?” 皇帝手上松了些力气,好让皇后能够正常说话。 皇后俯身咳嗽,等喘匀了气这才道:“消息是红双从勤政殿的太监那儿听说的,臣妾不敢撒谎!” “有意思,你们主仆二人都说消息是朕勤政殿中的太监走漏的,可朕昨晚已经审了一遍,还让红双辨认了,根本就不是勤政殿太监所说!” 皇后一脸震惊,片刻后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陛下,请您仔细想想,这件事它有蹊跷啊!” “一定是有人想害臣妾,臣妾知道了,一定是她!一定是她!” 皇帝拧眉瞪着她:“她?这个她又是谁?” 皇后笃定的脱口而出:“德妃!陛下,一定是德妃干的!” “这件事跟德妃又有什么关系?” 皇后开始跟皇帝分析其中利弊:“陛下,这后宫之中只有德妃有孩子,众所周知陛下对福安公主十分疼爱,她一定是害怕臣妾若生出个皇子来会分忧陛下对福安的宠爱,德妃跟臣妾向来不合,之前德妃还污蔑臣妾企图让陛下厌恶臣妾好专宠于她陛下可还记得?她自己生不出儿子来只能靠公主来求得陛下垂怜,眼下一定是怕臣妾有子她在陛下心中愈发站不住脚才急了,陛下,您就信臣妾一次吧,这件事跟德妃一定脱不了干系!” 皇后说的振振有词,但皇帝却不大信她的话。 若是这其中有德妃参与过的影子,皇帝或许还能信她一信把矛头对准德妃,但除了上次福安过生辰,他都多长时间没见过德妃了? 自己身边服侍的人也换了一茬又一茬,皇后说这件事跟德妃有关,实在是有些牵强了。 见皇帝不信,皇后又道:“陛下细想想,德妃宫中还有谁?” 德妃宫中还能有谁?自然就是姜晴午了! 皇帝皱眉看向皇后。 皇后道:“姜晴午跟襄王走得近,臣妾斗胆问陛下,襄王最近可有什么动作不曾?” 皇帝找人一天十二个时辰的盯着他不分昼夜,薄相言安分的很,一点儿异常的举动都没有。 这样虽然好,但安分的过了头总是给皇帝一种他在暗中策划什么的感觉。 皇后这么一说,皇帝脑中顿时便如惊雷闪过。 “陛下想想,虎贲军是襄王多年培养所成,如今伤亡惨重他心里能甘心吗?您跟襄王兄弟这么多年他是什么样的人您再清楚不过,他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吗?越是表面上看着风平浪静,越有可能是在酝酿大的风波,陛下不可大意啊!” 有了皇后的提醒,皇帝如醍醐灌顶一般忽然想通了很多事。 皇后见皇帝对她的话已信了七八成,接着又道:“陛下当初安排姜晴午住在德妃宫中就是为了让德妃监视她的,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德妃可有向陛下汇报过姜晴午半分异常之处?或许德妃早就背叛了陛下,姜晴午那丫头您也是见识过的,伶牙俐齿的分外可恶,没准儿他们几人正在暗中谋划什么也说不定。” 皇帝疑心起来:“你说德妃与姜晴午暗中合谋可有什么证据?” “陛下,这种事还需要什么证据?都是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不过您要是想知道她们之间是否有联系,臣妾倒是有个计划,不知道陛下愿不愿意一听。” 皇帝敛了敛神色道:“说来听听。” 皇后低声附在皇帝耳边低语了几句。 皇帝闻言,皱眉沉思:“你这个办法果真可行?” 第179章 搬走 皇后信誓旦旦的保证:“陛下放心,若是没有把握,臣妾也不敢给陛下出如此主意。” 皇帝心中斟酌一番,最后还是决定再信皇后一次。 皇后也没得选,不管是不是德妃,这个罪名都只能扣在她脑袋上。 她不能死,她爹也不能死,虽然生下来的是个公主,可那也是她十月怀胎掉下来的肉,若是她跟父亲都因为落罪而死,这个孩子一个人在深宫中又该如何生活? 所以不为别的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她也要好好活着。 嬷嬷把小公主抱了过来,皇后只能远远看着,但即便只是这么看上一眼她也觉得很幸福,并且迸发出无限的求生欲来。 皇后把目光转向皇帝,期待的看着他:“陛下,这是我们的孩子,您难道就不想看看吗?” 皇帝绷着脸坐在一边,心里对那个孩子并不能生出哪怕半分的喜爱来:“朕原以为你能为朕诞下一个皇子,没想到又是一位公主。” 他的语气中难掩失望,皇后听了,原本就拔凉拔凉的心愈发冷若寒冰。 “朕再最后给你这一次机会,你好自为之吧。” 皇帝不耐烦的站起身,临走之前他转头看了眼这个襁褓中的小小婴孩。 那孩子眨眨眼睛盯着他看,可没看多久就开始扯着嗓子哭。 聒噪! 皇帝再无耐心,终于拂袖而去。 嬷嬷望着皇帝离开的背影,无奈的看向皇后:“娘娘……” 皇后眼中满是失望,过了很久她才平静的开口:“好好儿照顾小公主,另外……召太医过来。” 她曾在半梦半醒时听到太医说的话,说她几遍是挺过了这一次可能也活不了太久。 活不了太久是多久?她想问又害怕知道这个答案。 既然自己注定已经是必死的结局,那就在临死之前为女儿铺好后半生的路,至少也得让她一生衣食无忧平平安安才行。 宫里消息传的快,不过一晚,皇后诞下公主遭皇帝冷落的事就传遍了。 不过消息传到德妃这儿却变成了另一个版本,说皇帝之所以杀红双是因为皇后没能生下皇子,皇帝迁怒的原因。 德妃还有些惊讶:“帝后恩爱不是一两天了,我跟皇后同一年进宫,这么多年了就没见过谁比皇后承宠时间还久的,陛下虽然薄情,可是也不至于因为皇后生了个公主就翻脸的吧?” 姜晴午慢慢饮了一口茶,笑道:“陛下对皇后原本就是利用关系,皇后能有今天也不奇怪,不过因为皇后生了个公主就对皇后身边的婢女痛下杀手确实有些奇怪。” 薄相言跟她说过,安国公的事皇帝打算先瞒着皇后等她生完孩子再说,可没想到皇后当天就动了胎气。 皇后自从有孕之后后妃为免生出不必要的麻烦基本上都不去皇后那儿走动了,皇后每天也没什么烦心事,更没什么人敢得罪她,若不是因为知道了安国公的事又怎么会动了胎气呢? 基于此,也不难猜出皇帝为何会生这么大的气以至于要杀了红双了。 不过皇后落得如此下场也是活该,至少德妃知道之后是开心的,中午的时候就连饭都多吃了两碗。 姜晴午心情也不错,现在皇帝身边已经没多少可信之人了,现在跟皇后又闹成了这样,越是这样对他们来说就越是有利。 可没高兴多久,皇帝就派人来了,说让姜晴午搬走。 德妃跟姜晴午都是一脸诧异。 “陛下为何要让我搬走?”姜晴午直觉这其中一定有什么。 来传话的太监道:“陛下说太后总是念叨公主,想让公主过去陪伴,陛下体谅公主从德妃娘娘这儿去太后宫中要多绕几条路,所以让人把正安殿收拾出来让公主暂住。” 皇帝的任何一道旨意背后的意思都不简单,昨天才杀了红双,今天就让她从德妃宫中搬出去,一定有其他的目的。 难道是皇帝发现了德妃帮她跟薄相言的事了? 又或者皇帝知道了德妃跟沈太医之间的事? 姜晴午心中暗自思索着各种可能。 德妃有些无措的看着姜晴午,说到底她也怕事情败露,万一皇帝跟皇后算完账就来找她算账呢? 君心难测,谁也不知道皇帝在想什么,因此这道旨意就显得更加折磨人了。 姜晴午平静的接受了皇帝的安排,对来传旨的太监道:“请公公稍等,我去收拾了东西就跟你走。” 那太监寸步不离的跟着她,一脸笑的道:“奴才帮公主收拾。” 他说收拾也是真收拾,动手的人多,姜晴午的东西又少,很快就打包齐全。 正安殿地方很小,但是姜晴午自己一个人住也是绰绰有余。 刚进门,姜晴午就看见殿内恭敬站成两排的宫女太监,这些都是皇帝精挑细选来服侍她的。 姜晴午心中惊呼,这么多人! 之前那一双眼睛都把她盯的死死的,这次这么多双眼睛,她一天喘几口气恐怕都有人算清楚了汇报给皇帝。 一瞬间,她倍感压力。 更让人感觉到毛骨悚然的是这些人个个儿都是不苟言笑的,不但不跟她说话,就连彼此之间都很少交流,就好像他们彼此之间并不熟悉一般,感觉十分诡异。 这下估计就算是薄相言再想进来也难了吧。 她忐忑的等到了晚上,有宫女进来给她送洗澡水,姜晴午本想叫住一个跟她打听打听消息的,可任凭自己如何开口她就是一问三不知。 看来这些人都是早就安排好的,从他们嘴里自己是不可能会问出什么来的。 姜晴午搬走的当天夜里,皇帝去了德妃那儿。 德妃本以为皇帝坐一会儿就离开了,哪知他今天竟要留下来过夜。 皇帝已经许久没在她这里留宿了,冷不丁的说要住在这儿,德妃真的是浑身都不舒服。 她一个人睡挺好的,若是旁边躺着一个这么阴晴不定随时不高兴就杀人的,她别说睡不着了,就算睡着了也得做噩梦。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德妃只能柔声劝道:“陛下,皇后娘娘刚刚产子,正是需要人关心的时候,您现在留宿臣妾这里,只怕娘娘知道以后会怨恨臣妾呢。” 皇帝眸光一转,眼中寒芒乍现:“朕听你的意思是要赶朕走?” 德妃连忙否认:“不是!臣妾怎么可能赶陛下走呢?” “不是就好。”皇帝招手让她过来:“朕有几句话想问你,你可一定要如实相告。” 第180章 这鬼话谁爱信谁信 德妃被皇帝这一句话问的,心中瞬间忐忑不已。 皇帝抓住她的肩膀,一双眼睛紧紧的盯住她。 这样的眼神德妃见过,以前猎场围猎时,皇帝看待猎物就是这样的眼神。 她心中害怕,但是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半分,只能点点头:“陛下要问的,臣妾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皇帝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然后问道:“姜晴午住在你这儿的这段时间,有没有私下里偷偷跟什么人见过面?” 德妃犹如被人当头棒喝,心里思索着,皇帝这么问是知道了些什么还是真是单纯的试探。 姜晴午跟薄相言两个人晚上见面的事她自然是知道的。 但要是说出去就是惹恼了薄相言,万一他一气之下把自己跟沈太医的事情也说出来,她跟福安还能活吗? 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要冷静,皇帝冷静下来一想,皇帝要是知道姜晴午跟薄相言私下见面来质问自己就不会是这种态度,按照他的脾气,他应该会直接来向自己问罪才对。 想通了这一点,德妃的心就稍稍放下了些,故作疑惑的道:“陛下为何会这么问?您把姜晴午放在臣妾这里照顾,臣妾半点不敢怠慢,姜晴午也是个听话的,一日三餐我们都是一起吃,晚上说会子话她就去睡了,臣妾并未见过她跟什么人私下会面。” 皇帝眯起眼睛:“你说的句句属实?” 德妃吓得跪在地上:“陛下,您就是借给臣妾十个胆子臣妾也不敢骗您啊!” 皇帝转瞬又换了一副表情,把德妃从地上扶起来:“你瞧你,这么认真做什么?朕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罢了,” 德妃战战兢兢的坐在皇帝身边,低着头一言不发。 皇帝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朕跟皇后闹得不愉快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德妃,你是跟皇后同年入宫陪伴在朕身边最久的人,现在整个后宫上上下下唯有你跟朕是最亲近的人,朕最信得过的人也只有你了。” 这突如其来的温情让德妃瞬间手足无措起来。 皇帝鲜少会露出这样的样子,他冷心冷情,即便对着你温柔体贴也只会让人觉得惊恐。 之前那么久都对她爱答不理,现在又来说这些,谁知道又是想算计什么,自己身上又有什么好值得他算计的呢? 见德妃许久都不答话,皇帝揽着德妃的肩把她抱在怀里:“朕知道你心里对朕是有怨恨的,你怪朕心里只有皇后却把你给忘了对不对? 德妃小声道:“臣妾不敢。” 皇帝低头用手刮了下她的鼻尖笑道:“你嘴上不说,但是朕的心里其实都明白,不过朕这么做其实也是为了你好,皇后是什么样的人你清楚朕心里也清楚,她擅妒,见不得朕身边有其他的女人,皇后针对你,朕都知道,朕冷落你也是不想皇后把矛头对准你继续伤害你,你能明白吗?” 德妃窝在皇帝怀里轻轻点头:“陛下的良苦用心臣妾都懂。” 嘴上这么说,可她心里却在冷笑。 他可是皇帝,上上下下就没有不怕他的,如果真的想保护自己,给她更多的宠爱比什么都强,冷落了自己那么久,现在说是为了保护她,这鬼话谁爱信谁信,反正她是绝不会相信的。 “你能明白朕的苦心朕当然开心。”皇帝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朕怀疑襄王在朕身边安插的有线人,所以想试试他,你帮朕一个忙好不好?” 德妃心中一惊,忙问:“陛下想让臣妾做什么?” 皇帝道:“襄王跟姜晴午之间肯定也有联系,朕想让你去给姜晴午传个信儿,叫她把这个消息泄露给襄王。” 德妃惊惶道:“可是臣妾的话她能信得过吗?臣妾跟她又没有什么交情。” 皇帝像是抚摸一只宠物那样揉了揉德妃的脑袋:“她在你这儿住了这么久,这点交情总还是有的吧?你去跟她说,她不会信不过你的。” 德妃只感觉皇帝是疯了。 站在皇帝的角度,他不知道她跟薄相言之间的交易,自然也不知道自己在暗中帮助他们见面,先是下旨让姜晴午搬出去,再是让自己过去传话,姜晴午又不是傻子,能想不到这里面会有问题吗? 她本想再说点什么让皇帝改变主意。 但皇帝觉察到她表情的变化,原本放在她脑袋上的手慢慢的移到了她的脖子上:“你一定会按照朕说的做的,对吗?” 德妃心里的恐惧一点一点蔓延上来,她没法儿拒绝皇帝也不敢拒绝,只好点点头。 皇帝见她乖顺,这才缓和了深情:“放心,只要你一心一意的跟着朕,这皇后之位将来就是你的。” 德妃大气都不敢喘,等到皇帝走了她才回过神来,得以有时间细细去想刚刚皇帝说的话。 他话里话外试探的意思太明显了,是试探姜晴午,但同时也是试探她。 要是把皇帝的话如实告诉姜晴午,姜晴午会相信她,因为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自己也确实帮他们隐瞒了不少秘密。 可相信自己的后果就是姜晴午把这件事告诉襄王,一旦襄王有所动作就会被抓到把柄,襄王被抓,自己也会被连累。 但要是告诉姜晴午实情,立刻就会坐实自己跟她有勾结的事,皇帝一样不会放过自己。 这下可真是左右为难了。 但无论如何这一趟是省不掉的,她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姜晴午足够聪明了。 德妃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才去正安殿见姜晴午。 一进正安殿的门,德妃也吓了一跳。 殿内宫女太监一大堆,但是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木然的,按部就班的做事,就像是一具具行尸走肉。 姜晴午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除了那些手里有活儿的,其他人基本上都在直勾勾的盯着她。 这样的环境光是看上一眼的德妃就压抑的不行,姜晴午居然还能悠然自得的晒太阳。 水杏见德妃来了,提醒姜晴午起来。 姜晴午拿下盖再脸上的帕子,笑着起身相迎:“德妃娘娘,您怎么来了?” 她一开口,德妃瞬间感觉数十道视线齐刷刷的朝她看了过来,她浑身不自在,尴尬的笑了下:“我来看看你在这里还住得惯吗?” 姜晴午迎她进门坐下,让水杏上茶,随后扫了眼殿内的其他人又道:“你们先出去吧,我想跟德妃娘娘单独说两句话。” 第181章 你们在干什么 殿内服侍的宫女太监倒是很听话的都退下了,只是人虽然走了,那种时刻都被人盯着的感觉却没有消失。 德妃张嘴想要问些什么,但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姜晴午手势示意不要说。 顺着姜晴午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德妃这才看见门外两个守门偷听的人影。 所有想说的话最后都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姜晴午用手蘸茶在桌上写字,问德妃为何事而来。 手上这么写着,她嘴上说的却是:“多谢娘娘挂念。” 德妃看见她在桌上写字,于是也学着她的样子在桌上写下自己此行的目的。 她原本是想偷偷告诉姜晴午真相,然后看看两人能不能商量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应对之法的。 但谁知道皇帝居然派人看她看的这么严,这瞬间打消了德妃说实话的念头。 看得见的眼睛就这么多,那背地里看不见的呢? 也难怪姜晴午会选择用这种方式交流,谁知道一墙之隔的外面有没有藏着耳朵? “你毕竟也在我那里住了这么长时间,我来看看你也是应该的,而且福安也挺挂念你的。” 看见德妃在桌上写下的那行字,姜晴午微微蹙眉。 这时,外面宫女进来送茶,德妃赶紧用袖子擦去桌上的痕迹,两个人默契的笑着闲话家常。 宫女把新泡好的茶水放在桌子上,眼睛却是滴溜溜的直转悠,像是在观察有没有什么异常一般。 最后什么都没发现,宫女放下茶之后就离开了。 这里待着实在是太压抑了,德妃也不敢再待下去了,万一不小心说错了话或是做错了事被皇帝发现了,那就倒霉了。 送走德妃之后,姜晴午就一直在想刚刚她在桌上写的那行字。 德妃说皇帝怀疑薄相言在自己身边安插了眼线,要彻查薄相言。 可是这么重要的事她是怎么知道的? 德妃并不得宠,皇帝也很久没有去她那儿了,这个消息从德妃口中说出来有点太不符合常理了。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皇帝故意借德妃之口来试探了。 但是这么明显是试探又不太像是皇帝的手段。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皇帝连德妃一起怀疑了,若是自己不信德妃,皇帝就会怀疑德妃跟她有联系,怀疑被坐实,德妃一定会死。 还有一点她想不通,皇后因为安国公的事动了胎气导致难产,皇帝甚至还因为这件事杀了红双,那皇帝最应该怀疑的不是皇后吗?怎么会怀疑到薄相言身上呢? 莫非是皇后跟皇帝说了什么? …… 德妃去过姜晴午那儿之后,皇帝叫来德妃问姜晴午是什么反应。 德妃如实回答:“她什么反应都没有。” 不应该啊,皇帝蹙眉:“你没说别的?” 德妃惶恐:“陛下不让臣妾说别的,臣妾怎么敢乱说?” 皇帝让德妃先回去,然后又叫来人吩咐了几句,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剩下的就是静静等待了。 晚上用过晚饭,水杏忽然进来跟姜晴午说:“小姐,外面的那些宫女太监都撤走了。” 姜晴午放下手里的书:“撤走了?” 虽然知道这些人都是皇帝的眼线,但是好歹名义上都是来服侍自己的,要走的话怎么着也应该跟自己说一声吧? 悄无声息的就走了,目的性也太明显了些。 水杏道:“说是皇后娘娘身体不大好,小公主天生有缺,照顾的人手不够,咱们这的人又多,所以调走了一些,如今外面就只剩下两个宫女两个太监了。” 姜晴午没忍住笑了:“陛下这是想请君入瓮啊。” “小姐,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不怎么办,该吃吃该睡睡。” 今天晚上薄相言应该不会再来了,暂时把其他的事情放一边,先睡个好觉再说。 水杏远没有姜晴午这么心大,她可是一点儿都睡不着,忍着困等了半天,最后转头一看,姜晴午竟然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姜晴午睡得正香倒是让皇帝的计划落了空。 皇帝等了一整晚,姜晴午那边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皇帝认定一定是德妃跟姜晴午说了什么,可转念一想,自己都把话跟德妃说的那么明白了,她如果还敢跟姜晴午通风报信,那不是找死吗? 皇后的计划虽有漏洞,但德妃为了能让自己相信她一定会千方百计的让姜晴午信任自己才对。 皇帝正暗自思考着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忽然有人来报,说姜晴午去了太后那儿,薄相言也去了。 皇帝面上一喜,立刻要去太后宫中,还不许人通禀,要悄悄地去。 让人盯了她那么长时间都没动静,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两人不好见面,所以就挑在太后宫中,既然如此,那自己是肯定不能让他们如愿的了。 薄相言到太后那儿的时候,姜晴午正在陪太后喝茶,见到他来,姜晴午立刻就要起身告辞,但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太后拉住:“在哀家这儿不用太过拘礼,有哀家在谁也不能多嘴说什么。” 姜晴午便心安理得的留下了。 一张圆形小茶桌,薄相言坐在姜晴午旁侧,看着杯中清亮的茶汤,他问:“这不是母后的手艺,闻着也不像是芳姑姑的。” 太后笑着道:“你这鼻子还真是灵啊,先尝尝,看看味道如何?” 薄相言抿了一口茶:“我知道这是谁的手艺了。” 他看向姜晴午,眼中有熠熠光辉:“没想到你泡茶的手艺也这么好。” 姜晴午抿唇微笑:“王爷过奖了。” 身后宫女见薄相言茶杯空了,忙又为他斟茶,却不料他一抬手臂竟把茶壶打翻了,滚烫的茶水立刻洒了她一身。 宫女吓得当即下跪认错:“王爷饶命!” “不碍事。”他站起身对太后道:“儿臣去处理一下,先失陪了。” 太后道:“快去吧!” 薄相言出了门,有宫女要带他去换衣服,没走两步,身后突然传来姜晴午的声音:“王爷……” 他停下脚步,看着她急匆匆朝自己而来。 姜晴午在他面前停住脚步,关心的问:“没烫到吧?” 说着,还顺手塞给了他一个东西。 这一幕恰好被赶来的皇帝看到,皇帝皱起眉头,心说总算抓住了这两个人偷偷联系的现行,当即皱眉冷呵:“你们在干什么?” 皇帝大步走来,盯着薄相言的手道:“拿出来!” 第182章 你以为他给我的是什么 薄相言神色不悦的盯着皇帝,似乎是不满于他的质问,甚至还将手背在了身后:“皇兄这是何意?” 皇帝脸上浮上一层苑阴霾,他紧盯着薄相言,步步紧逼:“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他余光又扫过姜晴午的脸颊,看到她心虚又害怕的表情,更是将心底的猜测坐实,认定这两个人就是在私下秘密的传递消息。 见薄相言不可能说,皇帝又将矛头对准了姜晴午:“既然他不肯说,那就你来说,你刚刚给他的是什么?” 姜晴午低着头:“没什么,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那什么药偷偷摸摸的?有什么东西是不能正大光明给的?” 薄相言向前一步挡在姜晴午身前:“皇兄心里若是有气对着我一个人撒就行了,何故牵连他人?” 皇帝已经没什么耐心去跟他浪费了,一把抓住了薄相言的手臂:“现在把手里的东西拿出来,朕还可以考虑饶过你。” 薄相言微微皱眉,但眼神却带着几分挑衅:“皇兄非要如此吗?” 这时太后听见声音出来,见兄弟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不悦开口:“怎么回事?” 薄相言见太后出来了,也不藏了,摊开手心把手里的东西亮给皇帝看:“这就是皇兄想要的东西。” 他手心里是个精致的白色小瓷瓶,显然跟皇帝想象中的有些出入。 但即便如此皇帝也要亲自检查,打开瓶子,里面装着的是褐色的药膏。 皇帝脸上的表情几番变化,精彩纷呈。 太后拉长了一张脸看着皇帝:“方才相言的衣服被热水打湿,所以哀家就让晴午把这个烫伤膏拿来给他,陛下觉得他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皇帝咬牙,怒而看向姜晴午:“刚刚朕问你的时候为何支支吾吾的不愿说实话?” 姜晴午满脸委屈的往太后的方向挪动了几步:“我知道陛下不喜欢我跟王爷走的太近,怕陛下误会所以才……” 皇帝用手指着姜晴午,手指头恨不能戳到她连上去。 薄相言眉头拧的愈深了,问他:“陛下以为她给臣弟的是什么?” 皇帝转瞬又换了一副表情,僵硬的扯出个笑来拍了拍薄相言的肩:“是朕想多了,你别介意,实在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由不得朕不多想。” 太后也不想看见两个儿子互相针对,放软了语气站出来充当和事老:“行了,既然不是什么大事,笑一笑这事就算过去了。”她瞪了皇帝一眼:“你也是,你怀疑谁也不能怀疑你弟弟啊?你们两个一起长大的,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最清楚。” 皇帝低头认错:“是,母后教训的是。” 太后转身拉起姜晴午的手:“刚刚吓到了吧?” 姜晴午摇摇头:“没有。” “没有就好。”太后重新展露笑颜,只是这笑多少有些勉强:“你们两个也进来吧。” 皇帝本来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只要一天没抓到这两个人之间的把柄皇帝心里就一天都不安生。 可薄相言狡猾的就像一条泥鳅,每次都在他以为快要抓住什么的时候让他扑一场空。 姜晴午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狐狸似的,奸诈狡猾! 刚刚她那支支吾吾的样子明明就是故意的,这两个人奸都奸到一道儿去了,要是说没有联系,鬼才信。 太后大有要帮薄相言和皇帝讲和的意思,席间不断的说起两人小时候的趣事。 但是无论她如何调动气氛,皇帝那张板着的脸始终都没什么变化。 薄相言还会配合的偶尔笑一笑,最让她感到贴心的就是姜晴午了,从头到尾都在认真听,还会适时的问几个问题调动一下气氛。 皇帝对太后说的那些往事已经不感兴趣,全程的目光都在姜晴午跟薄相言身上,似乎只要错开一眼,这两个人就会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什么坑害他的事来。 太后看得出皇帝对两人的怀疑,原本想要一家人好好吃顿饭的心情也被搅和了,最后也不等用完膳便站起身道:“哀家累了,你们都先回去吧。” 姜晴午起身扶着太后去休息。 薄相言关心的问了几句,最后还要让人去请太医,太后嫌麻烦,摆手说不用了这才让他作罢。 只有皇帝一言不发,只站起身行了个礼就算作罢。 太后感到一阵心寒。 皇帝现在已经魔怔了,怀疑这个怀疑那个,在他眼中好像所有人都要对他不利似的。 继续这么下去是不是终有一天还要怀疑到自己这个母亲的头上? 前朝不是没有儿子拘禁母亲将母亲生逼致死的,太后以前从不信皇帝会这么对她,但皇帝要是还继续这么执迷不悟下去,自己的下场未必会好到哪去。 薄相言先离开的,姜晴午等到服侍太后安置歇下才出去。 可刚迈出门槛,就见皇帝在门口等她。 “你跟薄相言的那些事是不是真的当朕是傻子全都不知情?” 姜晴午故作茫然:“我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你怎会不明白?”皇帝微微弯腰,凑近了观察她脸上的表情:“或许让你留在宫里是个错误,从今日起你就不必在宫里待着了,去并州吧。”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姜晴午不解:“去并州?” “洛城之困虽然已经解了,但是粮草却是个大问题,这么多年来薄相言四处征战以致国库吃紧,你爹跟陈杜现在可都等着粮草救命呢,让你去并州就是让你筹措军粮,做得好了你爹跟陈杜就能活命,做的不好不但他们活不了,朕还得问你的罪。” 皇帝终于意识到了,就算把姜晴午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只要薄相言想,那就有的是机会能跟她见面,自己这做反而是方便了他们。 既然管不住隔不开,那不如就顺其自然,把姜请午远调出去,他想见就让他去见,他按兵不动自己怎么能抓到他的小辫子呢? 姜晴午明白了皇帝的用意,临走前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他道:“我不知道陛下如何会怀疑我跟襄王合伙做局的,但告诉陛下这个消息并让陛下用德妃试探我的人其居心一定极其险恶,陛下现在身边还有多少可信之人?此人之举分明是想陷陛下于孤立无援之境,陛下如此疑心,朝臣知道定会寒心,君臣离心乃是大忌。” 第183章 喝多了有些豪放 皇帝被她的话激怒,当即抬手就要去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训朕?” 姜晴午一点没用要躲的意思,昂着头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皇帝:“陛下即便是要打死我这话我也是要说的,因我实在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陛下被歹人蒙骗。” 她现在的这幅样子跟她那个爹还真是一模一样。 姜丞相上谏便是如此,总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可偏偏每次说的话又很有道理。 细想之下,姜晴午刚刚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姜晴午当然知道给皇帝出主意的人是皇后,皇后不安分,那自己就在临走之前再送她一份儿大礼。 回去之后,姜晴午就让水杏收拾东西准备去并州。 并州距离京城几百里,是个富饶之地,要想征粮,并州确实是最适合的地方。 姜晴午收拾好东西之后去跟太后辞行,太后得知皇帝让她去并州筹措军粮,口中大骂荒唐:“这分明是朝堂中那些大臣的事,你一个女子如何能去做这种事呢?” 姜晴午倒是觉得没什么。 去筹措军粮至少有个事做,这些军粮都是要送到战场上给姜丞相和陈杜吃的,经自己的手总比经别人的手更让她放心。 而且她也不想每天被困在宫中被人盯着,去并州她还是挺开心的。 原本还想再去德妃那儿一趟,但是想到了皇帝,这个念头最终还是作罢了。 去并州之间姜晴午还特意回了一趟家里,跟姜伯交代了些事,说如果她爹来信问起她就说一切都好,千万不能透露她去并州的事。 姜伯是看着姜晴午长大的,知道她要去并州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 姜晴午好笑安慰:“我是去办差又不是去送死,有什么好哭的?” 姜伯哽咽:“小姐,还是找几个护院跟着您吧,催缴军粮可不是什么好差事?那些个有钱人都是属貔貅的只进不出,如实得罪了人,带上咱们自己的护院好歹安全有个保障。” 姜晴午何尝不想带着自己人,但是皇帝已经安排好了一队侍卫护送,根本不给她安插自己人的机会。 姜伯那副表情,怎么看都是想咒骂皇帝的样子,只是不敢开口罢了。 在家里住上一晚,第日一早就要启程了。 姜晴午心中莫名的激动,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 她起来想去院子里走走,披了件外衣刚出门,就见院中的石桌前坐着个人。 “你既来了怎么不叫我?” 她走过去,坐在他对面。 桌上摆着一坛酒,薄相言又拿出两个精致的玉杯,一人面前放了一个,替她把酒斟满:“或许是心有灵犀吧?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出来的。” 姜晴午接过他递来的酒杯,晶莹剔透的杯子盛着醇香的酒液,再月光下更显得熠熠生辉。 “这个杯子真漂亮。”她看到杯子上雕刻的花纹,凑近了仔细观察:“这上面画的什么?” 薄相言往她的位置挪了挪,指着杯子道:“这上面的是鸳鸯,这两只杯子是一对,合起来就是鸳鸯戏水图。” 姜晴午一哂,真后悔自己多嘴问的这一句。 “明天你就要去并州了,你可知陛下安排了谁去护卫你?” “谁?” 薄相言道:“张典。” “张典?”姜晴午皱眉。 张典是沈皓凌的拜把子兄弟,之前她还跟沈皓凌在一起的时候张典就不怎么喜欢她。 他总觉得自己是用权势胁迫沈皓凌才跟她在一起的,也看不惯自己帮沈皓凌规划仕途,觉得沈皓凌是被她关在笼子里失去自由的鸟儿,可怜得很。 而且张典这个人,说难听点儿就是脾气大还没脑子,这一路要是跟他同行,就有自己好受的了。 “我已经安排好了人,照影一路跟随保护你,你有什么需要也只管吩咐她就好。” 姜晴午举杯敬他:“你想的还挺周到。” 薄相言饮完杯中酒,兴致却不怎么高:“这个差事原本是要交给其他人的,但这本来就是个费力不讨好的事,人人唯恐避之不及,他能想到把这个差事交给你就没想过要让你好过,身边要是没有个信得过的人,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他不是没想过要跟姜晴午一起去。 但是实在是抽不开身,皇帝盯他盯的紧,况且还有更重要的事瞪着他去做,一时半刻的还真走不开。 不过皇帝专门挑在这个时候让姜晴午去并州,多半也是看他腾不出时间来。 这一去也不知道要多久,眼看要分开,薄相言心中忽然生出万分不舍来。 心中一旦有了牵挂,就像被套上了枷锁。 他端着酒杯,撑着脑袋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细细的把她的样子描摹下来刻在心间:“这酒的味道怎么样?” 姜晴午含了一口酒在嘴里细细品味,然后重重点头:“有一股淡淡的果香味儿,也不辣,很好入口。” “好喝就多喝点儿。” 姜晴午扣住杯子,坚定的摇摇头:“我酒量不好,喝多了会做出可怕的事情来。” 她不说还好,一说薄相言就来劲了,挑眉看着她:“那我倒要见识见识,你喝多了能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 他今天带来的这种酒是李青寻自己酿的,里面加了果子还佐了几味药材,虽说有养身之效,但喝多了也是极容易上头的。 本想今天拿来跟她一起小酌几杯的,但眼下忽然来了兴趣想要看看她喝多了是什么样儿。 姜晴午克制的很,摇摇头说什么也不多喝,薄相言便哄着她,说这酒不易醉人,多喝几杯也没事。 姜晴午喝着也觉得这酒没什么酒味儿,不知不觉就多喝了几杯。 等到水杏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哭声惊醒过来时,正看见自家小姐指着薄相言的脑袋瓜子破口大骂:“你说你安的是哪门子的心?为什么要让我爹去做监军?为什么让他去打仗?我就剩这么一个爹了,弄没了你赔我啊!” 她这是把薄相言当成皇帝了。 薄相言企图跟她解释,可刚准备站起来,姜晴午就揪住了他的耳朵:“你这个昏君!暴君!之前不打你是我脾气好!今天我非把你屎打出来不可!” 说着,抄起桌上的酒壶就要去砸薄相言。 薄相言赶紧抢过她手里的酒壶,然后眼神求助水杏。 水杏摊摊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表示:“我家小姐喝多了酒就是有些……豪放,还请王爷多多担待了!” 第184章 她的手段也多着呢 薄相言抓住姜晴午的两条胳膊把她控制在怀里,低头柔声道:“你好好儿看看我是谁。” 姜晴午听他的,一瞬间冷静下来,然后眯起两只眼睛看着他,面前的人两个脑袋三只眼,六条手臂张牙舞爪,活脱脱的一个怪物形象。 姜晴午想也不想就一拳挥了过去。 薄相言对她没防备,于是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 这一拳的力气不小,正好砸在她眼眶上,薄相言眼冒金星,却是有苦说不出。 “妖怪!”姜晴午指着他,双手比剑拉开架势:“还想害我?拿命来!” 薄相言揉揉眼眶,接住她劈过来的手剑,顺势反剪了她双臂在身后:“罢了,我算是见识了你的厉害了,乖,别闹了,回去睡觉好不好?” 姜晴午不断挣扎,但见挣扎不脱,于是抬起脚狠狠的踩在薄相言的脚上。 也不知她喝醉了哪儿来的这么大力气,薄相言吃痛,只得放开了她。 水杏看着姜晴午满院子的乱窜,赶紧叫薄相言:“王爷,您快看着小姐呀!” “那边是井,不能跳!” 薄相言飞快上前把已经走到圆井边想要往下跳的姜晴午给抱了起来。 他这次是真的失策了,这酒虽然是好东西,但今后还是不要让她碰了的好。 薄相言让水杏去煮一碗醒酒汤来,他则将姜晴午连拖带抱的带回了房间。 怕她趁自己不注意再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来,薄相言是一刻也不敢撒手,直到水杏把醒酒汤端来,他费劲巴拉的把醒酒汤喂她喝下,看着她沉沉睡去这才松了口气。 她睡着了就是另一幅模样。 安安静静,甚至还有点粘人,把他的手背当成枕头,滚烫的脸颊在他手背上蹭了又蹭,最后才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安静下来。 薄相言替她把散落的头发整理好放在一侧,指腹从她脸颊刮过,只想着这夜能长一点,再长一点。 但时间再慢也总会过去,薄相言伸出手替姜晴午遮住窗外刺眼的阳光,想让她再睡一会儿。 姜晴午皱着眉翻个身,舒舒服服的伸个懒腰,接着慢吞吞的睁开眼,然后…… 对上一双深沉含笑的眼眸。 “醒了?” 薄相言半倚在床头,笑盈盈的看着她。 姜晴午吓了一跳,猛地从床上跳了下来,看看自己又看看他,“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薄相言就这么守着他坐了一夜,这会儿腰酸背疼的,顺势往床上一躺,揉了揉发酸的胳膊问她:“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你都忘了?” “昨天晚上?”姜晴午努力回忆,但却什么都回忆不起来。 她只记得自己跟薄相言一起喝酒,好像是喝多了,但是喝多了之后的事她就想不起来了。 薄相言语气中带了几分抱怨的语气:“我昨晚可是陪了你一整夜,整整一夜没合眼。” 姜晴午都不敢细想昨天晚上发生的事:“那你为什么不回去?” 他把自己的右手举起来:“我这条胳膊昨天借给你当了一晚上的枕头,我倒是想走,可逆不让啊。” 姜晴午这才注意到他脸上的淤青,忐忑的于问:“那你的脸……” 已经不怎么疼了,她不说薄相言几乎都要忘了,但是既然提起了,自然是要卖个惨的。 他站起身走到姜晴午面前,拿起她的手比划了一下:“看看,是不是正好能跟你的拳头对得上?” 姜晴午愣了愣:“我打的?” 她知道自己喝醉了之后会变得十分——亢奋,所以从来不让自己喝多,没想到昨天那个酒的酒劲儿居然会那么大,居然还对他动手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姜晴午嘟囔:“要不是你昨天一直在劝我酒,我也不会喝多打你。” 薄相言拉起她的手在自己脸上蹭了蹭:“你把我打成这样一点儿都不心疼吗?” 姜晴午声音低下去:“以你的身手,你明明可以躲开的。” 他脸上的表情登时变得委屈起来:“你打了我还要怪我没有躲开吗?” 姜晴午实在是不知道原来一个男人也可以有那样湿漉漉的眼神,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你,真叫人一点重话都不忍说出口。 “我……”她忽然不敢去直视他的眼睛,转过头去,眼神慌乱的四处寻找:“我去找点药来给你上药吧。” 但一只脚刚迈出去,薄相言就拉住她的手又把她拽了回来:“你马上就要出发去并州,我们时间不多了。” 时间不多? 他这句话说的很有歧意,姜晴午还在愣神之际,他已经拉了她过来抱在怀里。 突如其来的温暖和耳边震耳欲聋的心跳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头顶传来一声满足的喟叹:“你酒量不好,但这次出去一定会有人想方设法灌你酒,我已经告诉照影了,顶多六杯,多了就不许吃了,也不用想着顾忌谁谁谁的面子,陛下既然给了你这个差事,别管他目的是什么,你到了并州就是钦差的身份,是最大的,谁敢对你不敬,不必跟他客气。” 他这是在交给她用人之道的法子,姜晴午心中明白,听话的点点头。 搂着她的那双手臂渐渐收紧,他又拿出一枚造型别致的哨子给她:“只要吹响这个哨子照影就会出现在你身边,有她在我放心。” 姜晴午把哨子收好,放纵由心,安安静静靠在他胸口,静静的享受着这临别时光。 直到水杏来催促她起床,她这才推开薄相言:“我该走了。” 她走了两步,回过头看着他脸上的淤青还是没忍住道:“你回去记得去找李青寻上点儿药。” 他静立在原地,唇角微扬:“我知道。” 姜晴午收回视线,快步走出门外。 行礼是早就收拾好的,姜晴午匆匆洗了个澡褪去一身酒气,又重新换了身衣裳,这才赶去跟张典汇合。 李恒跟沈皓凌两人来为张典送行,三人在城门口的一处茶摊落座,张典拍了拍沈皓凌的肩膀道:“你放心,她让你不好过,这次出去兄弟我必定也不会让她好过。” 沈皓凌勉强扯出个笑来:“你我都是君子,君子从不做小人之行,陛下既然让你护卫他,那你就听陛下的,毕竟筹措粮草不是小事,你若是暗中给她使绊子我担心她针对于你,她的手段……可也多着呢。” 第185章 上天赐予的机遇 张典呵呵一笑:“人家都这样对你了你还想着给她留后路呢?你看看跟那个女人沾边的能有什么好下场?远的不说就说陈杜……” 陈杜的名字一说出来,沈皓凌的脸色马上就变了。 李恒轻咳了声,提醒张典:“好了,那些不相干的事跟不相干的人就不要再提了。” 可张典跟听不懂他话里的暗示一样,非要继续往下说:“陈杜奉命平叛差点儿死在洛城!我看啊,这女人指定有点儿说法,她前阵子在宫里养病,我听人说在宫里头她跟襄王也不清不楚的,就这么个不安分的女人,你当初离开她是对的,得亏了没跟她在一起,不然啊……” 身后一道声音冷不丁的横插进来:“不然怎么样?” 张典一时没反应过来,接下话就道:“不然下场肯定比现在更惨!” 沈皓凌跟李恒看向张典身后的人,脸色都阴沉下来。 唯有张典还不知情,继续滔滔不绝:“你们都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话说了一半才察觉到那两个人脸色不对劲,自己身后也凉嗖嗖的。 他慢吞吞的转过身,抬起头,正对上一双弯弯笑眼。 姜晴午掐腰微微俯身,笑道:“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 张典头皮发麻,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不过只片刻他就反应过来了,绝不能让这个女人把自己给看扁,于是站起来哼哼两声道:“你既然都听到了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你自己做过什么你清楚,我说的那些哪一句不是真的?” 姜晴午眼神从他身上扫过,淡淡开口:“你说接近我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那这次你就洗干净脖子等着,看我能不能一下克死你。” 张典气不过,他脾气爆,当场就想动手。 姜晴午一点儿也不退缩,眼睛盯着他,甚至还把脸往前凑了凑:“男人嘛,言必行,行必果,既然手抬起来了那就别犹豫。” 张典刚刚只是一时冲动,真的让他动手他却是不敢的。 可偏偏姜晴午看出了他的怯懦,故意用言语激他,这会儿他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被架的不上不下的,别提多尴尬了。 最后还是李恒出来当和事佬:“公主,张典他不是这个意思,他就是性子比较直爽所以说话没个顾忌罢了,您千万不要在意。” “把嘴贱当性子直爽。”姜晴午冷冷看着他:“你们还真不愧是好兄弟啊,为了帮自己兄弟开脱,什么话都说得出来,那你呢?整天一副笑吟吟的好人样儿,实际上几个人里最聪明的就是你了吧?你刚刚第一个看到我却不提醒张典,难道不是故意的?” 李恒脸色铁青,想说什么又被姜晴午打断:“下次出来充好人之前还是先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再说吧。” “我不懂公主这话里的意思。” 姜晴午笑道:“别装了,你心里不比谁都清楚?你真的把兄弟当兄弟?别到最后把自己也骗过去了。” 沈皓凌听了半天,终于听不下去了,皱着眉问:“你到底想怎样?临走之前还要挑拨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我们究竟哪儿得罪你了?” 对别人,姜晴午还能看上一眼,可唯独他,姜晴午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沈皓凌,你这样的脑子能活到今天真的该去庙里上柱香感谢菩萨保佑。” 她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三言两语就能把人气死,也难怪张典刚刚想动手打她,沈皓凌现在也控制不住想给她一巴掌。 好在李恒拉住了他:“算了,她都要走了,犯不着跟她一般见识,忍忍吧。” 把这几个人教训了一通,姜晴午心情明显好了很多,她也不管这几个人脸色如何,是不是被气得半死不活,越过他们径直走向了自己的马车。 张典愤愤不平:“要不是看在她还有一层公主身份的份儿上,老子刚刚必定打的她脑袋开花。” 李恒劝他收敛:“你这次出去还要受她管束,能不要跟他起冲突还是不要起冲突的好。” 第186章 这么不给面子 姜晴午按耐住心中的火气,尽量用心平气和的语气道:“陛下给你的任务是护卫我的安全,此去并州大小一切事务都听我的,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走不走?” 张典越过脚下的碎片站起来,盯着姜晴午,一字一顿道:“我的兵我的马,我说不走就不走!你少跟我这儿拿乔!我告诉你,没用!” 那些人都是他的,只要他不发话,姜晴午不听自己的也得听! 还想使唤他?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分量,她够得上吗? 姜晴午跟他对视,气势上没有半点落于下风的意思,那双眸子坚毅有神,有那么一瞬间竟让张典不敢直视。 过了半晌,见他没有要改变主意的意思,姜晴午径自转身离开了。 张典自以为自己赢了,重新叫人拿了酒过来。 送酒的士兵有些担忧的问他:“大人,您这么不给公主面子就不怕耽搁了正事陛下知道了会怪罪?” 张典冷笑:“你以为陛下真的在意她这个公主?说好听点儿她是公主,说的不好听了,这个公主身份不过就是陛下用来牵制她的手段罢了,筹措粮草这么大的事你不会真以为她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能办成吧?” 她想到姜晴午那副样子就忍不住冷笑:“这趟差事主要还是靠我,她还想用身份压我一头,真当老子好糊弄呢?不用管她,吩咐下去若是她有需要也不必管,陛下只让我们护她安全,可没让咱们给她当牛做马。” 士兵应了一声就出去了,张典一个人在房间里喝酒吃肉真是好不快活。 但是很快,刚刚出去的士兵就又跑了回来,神色慌张的道:“大人不好了!公主她……走了!” “走了?”张典只愣了一瞬,随后笑了起来:“让她走,我倒要看看她一个人能走多远!” 士兵却道:“公主她不是一个人走的。” 不是一个人? 张典旋即想到她这次来还带了个婢女,一定是带着婢女走的,就算带着婢女又如何?万一路上遇到了歹人,她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到时候哭都没地儿哭! 但士兵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如遭雷击。 “公主她不是一个人走的,她还带走了……咱们的人。” “咱们的人?”张典坐不住了,猛的站起来。 他大步夺门而出,出门一看,自己带来的那些护卫果然都不见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典无能狂怒,一脸踹翻了面前的凳子:“谁让他们走的?他们难道不知道自己该听谁的吗?” 士兵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张典气的破口大骂:“我问你话呢,说啊!” “公主……公主说不听她的话就是违抗皇命,还说若是不能按时赶到并州就上奏给陛下,到时候是谁耽搁了赶路陛下都会知道,误了筹措粮草的时间,我们都会……都会死!” 姜晴午这么说的时候,其实他也有点心动想跟着一起走了,可谁让他是张典的人呢,用完有个人留下来通知张典,不然张典找他算账怎么办? 张典恼羞成怒:“她这么说就有人信?她说的话什么时候能代表皇命了?我看她是不想活了!” 人都走了,张典再继续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只能打马去追。 没想到姜晴午他们的赶路速度还是挺快的,张典追了许久才追上,他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眼跟随姜晴午离开的士兵,然后追上姜晴午质问:“姜晴午,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居然敢假传皇命!你信不信我一本折子参到陛下面前让你不得好死?” 姜晴午扫他一眼:“我假传什么皇命了?” “你是不是跟我的人说不听你的话就是违抗皇命?你的话什么时候成皇命了?” 第187章 拿什么跟我斗 姜晴午听了张典的话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低着头吃碗里的饭。 张典看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头别提有多开心了,女人就是女人,随时随地都能感情用事,别看她装的洒脱,其实沈皓凌给她带来的影响从未堙灭。 “女人啊还得宋语嫣那样的好,温柔得体端庄大方,从不拈酸吃醋,人家知道自己的位置,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温柔体贴,是个男人都会喜欢她,不像你,跟沈皓凌在一起的时候就是个大醋缸,你这样只会把男人越逼越远,难怪他最后会离开你。” 张典说的眉飞色舞,幻想着自己的语言化作一柄利刃然后直插进姜晴午的心口,看着她伤心难过,自己的目的就达到了。 “张典……” 就在他沾沾自喜的时候,姜晴午忽然抬起头叫了他一声,嘴角还有压制不住的隐隐笑意。 张典愣住了,茫然的“啊”了一声。 姜晴午道:“你说宋语嫣这样的女人是个男人都喜欢,那你也喜欢她了?” 张典皱起眉头:“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可能喜欢她?” 姜晴午托腮,好笑的看着他:“你不是说是个男人都喜欢她吗?你不喜欢她,那……你不是男人喽?” 张典咬牙切齿:“姜晴午,你这张嘴还真是……” 话没说完,姜晴午便冷着脸警告:“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开口。” 那后半句话在张典口中滚了两滚,最终还是被他咽了回去,他思前想后,最后改了口道:“你跟宋语嫣比起来还真是……一无是处!”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乌鸦看谁都是黑的,你能觉得宋语嫣好说明你跟沈皓凌一样,不但眼瞎还心盲,看在你先天有缺的份儿上,这次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张典的话完全没有对她造成任何伤害,反而还被她利用成了伤害张典的武器。 姜晴午吃完饭,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站起身:“慢慢吃,哦对了,一会儿再让掌柜给你上一份猪脑补补脑算在我账上。” 张典愤而拍桌想要起身,可没站起来就被姜晴午按住:“你不会以为你刚刚说的那些话真能让我难受吧?沈皓凌在我这儿早就成了一个死人,我对他的感情除了厌恶再无其他,你说的那些话除了让我感到恶心之外起不到任何作用。” 末了,她又补充:“都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而你我的朋友,你既不知己也不知彼拿什么跟我斗?” 说完,不顾张典铁青的脸色,姜晴午转身离去。 张典看着姜晴午若无其事洒脱离开的背影,想想她说的话,真是越想越气,越气就越气不过,最后刚刚上桌的菜遭了殃,全被他掀翻在地。 姜晴午回到房间的时候,水杏早就为她准备好了热水。 她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然后拿起地图又开始规划路线。 整条路三百里,按照他们眼下的行进速度一天能走六十里左右,等到并州差不多需要五天时间。 并州的情况如何还未可知,姜晴午想早日赶到地方,那就只能尽可能寻找近道看看能不能从别的地方再节省一点时间。 水杏为她整理衣服的时候看到了薄相言给她的哨子,就好奇的问:“小姐,这是什么?” 姜晴午看到那个哨子忽然想起来了,她好像还没见过照影长什么样呢。 一个惊鸿一个照影,两个人在名义上倒是挺登对,所以她应该也是薄相言的左膀右臂。 她也跟着自己走了这一路了,是时候见上一面了。 “你把哨子递给我。” 水杏把哨子拿给她,这哨子长相十分别致,看着不像是能吹响的样子。 第188章 请公主上马 姜晴午以为照影犹豫是顾虑彼此之间身份高低有别,于是十分明确的告诉她:“你不用顾虑那么多,他既然让你跟着我就是让你听我的话,我让你住你就住。” 她说着从浴桶里站起身,水杏把擦身的布递给她,姜晴午裹在身上,那算到屏风那头看看照影长什么样子,可刚要过去,照影却飞快的站了起来还背过了身。 水杏见状笑出声:“你躲什么?大家都是女人,这有什么好避讳的?” 女人? 照影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男人,可他从小男生女相,不够强壮也不够阳刚,所有见过他的人,都会觉得他是个女人。 他父母死于战乱,很小的时候哥哥就带着他外出讨生活,但他总能碰到那些居心不轨的人,那时候小小的兄弟两人总被人打被人骗,最难过的那段日子他们甚至靠吃树皮过活。 后来有人找到他们,告诉哥哥,可以介绍他去做学徒,让哥哥把他送去青楼,还说以他这样的相貌,将来必定能成为头牌赚的盆满钵满。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女人,无论他怎么解释怎么挣扎都没人听,直到他被当众验身,那些人才知道他没撒谎。 可他们知道他是男人之后并没有把他扔出去,相反青楼里的老鸨还露出了惊喜的笑容,说他这样的人千百年也难遇到一个,还说那些达官显贵就喜欢他这样的。 那些恶心的眼神后来常在他梦中出现,就像是毒蛇爬过全身,即便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即便他现在再也不是那个柔弱可欺的孩子也仍旧让他在回想起这件事时忍不住汗毛倒数,冷汗淋漓。 哥哥为了救他被打的奄奄一息,他跳窗逃跑时还摔断了一条腿,就在他以为不会有人来救他的时候,薄相言出现了。 他救了他跟哥哥,教他们武功,告诉他们该如何保护自己。 从那之后他跟哥哥就改了名字。 惊鸿,照影——自此以后甘愿留在薄相言身边为他赴汤蹈火。 但,他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这个心结却始终无法打开。 薄相言也找李青寻帮他看过,李青寻也没见过他这样的病例,既是男人但同时又是女人,荒唐又罕见。 后来李青寻想了个办法,问他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若是喜欢女人就把自己当男人,若是喜欢男人就把自己当女人。 但这个法子似乎并不奏效,因为他既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小时候经历的那场噩梦如影随形,从未有一天放过他。 照影不知道自己算什么,所以他不能坦然的面对刚洗完澡的姜晴午,以至于紧张的想要找个地缝把自己藏起来。 姜晴午不知道他的秘密,只以为他们做这一行的或许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规矩,又或者薄相言事先吩咐过他什么,所以也不强求,穿好衣服才让他转过身来。 照影长得跟她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他很漂亮,但眉宇间又带有一股英气,清秀美丽宛如一根蓬勃向上生长的竹,美好且坚韧。 “你今晚就住这里吧,若是觉得不合规矩,就睡外面那张小榻吧,睡在屋里总比外面要暖和。” 照影低着头,想要拒绝,又听见姜晴午说:“你跟我住在一起也能更好的保护我不是吗?” 薄相言给他下的命令就是保护姜晴午,这是最高命令,他必须遵从。 想到这儿,他也不再拒绝,点点头,一言不发的走到外间,出去的时候还顺手放下了阻隔的帘子。 水杏小声的对姜晴午道:“小姐,你有没有觉得她很奇怪?” 姜晴午点点头:“或许只是性格孤僻不爱与人交谈吧,他们这一行的人大概都是这样,惊鸿也不是个话多的人。” 她把床上多余的被子交给水杏:“把这个给她送去,今晚我们挤一张床。” 第189章 必须帮我 张典等着看姜晴午出丑,但姜晴午就是不让他如愿。 她一手抓着缰绳,然后利落的翻身上马,这动作熟练的一点儿也不像是第一次骑马的人。 张典愣住了,呆呆的看着她,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姜晴午冲他扬了扬下巴:“不是走吗?走啊!” 张典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你会骑马?” “我会不会骑马跟你有关系吗?还是你算计着我不会骑马想要给我难堪?” 张典沉下脸扭过头:“我可没这么做过,既然你会骑马那一会儿可别掉队,我们赶起路来可不等人。” 姜晴午没有理会他,拉了水杏一起上马,扬鞭策马而去。 照影也骑马不远不近的跟着。 张典身边的人看他心情不好,主动上前献计:“大人,她会骑马可未必能控制好马,就算是经常骑马的人还会摔呢,更何况是她呢?” 张典横了他一眼:“这样搞不好可是要死人的。” “这不是还有大人您吗?有大人及时出手相助是不会出问题的,到时候她还得记您这个恩情,而且她要是受了伤,就不会那么多事了,到时候一切就得听大人您的,这个功劳最后也会落在大人身上。” 张典听后,用手指着他笑道:“还是你小子聪明。” 说干就干,张典让人捡了几颗石子儿,瞄准了姜晴午骑的那匹马,就射了过去。 眼看着石子就要正中马腿,可半路上却被什么东西给弹开了。 张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扭头问身边的人:“你看见了吗?” 身边人摇摇头:“没看清。” 张典环顾四周,别说可疑的人了,除了他们的队伍甚至连个人都看不见。 大白天的见了鬼了不成? 张典不信邪,又扔了一个石子儿过去,但跟刚刚的情况一样,还是被什么东西给半路截下了。 姜晴午感觉到身后有一道视线始终注视着自己,她回头,看见张典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 对上姜晴午视线的瞬间,张典心虚的低下头,忍不住在心里暗自嘀咕,真是邪了门子了,这姜晴午难不成是有什么神明暗中庇佑不成? 计划自然是不成的,张典懊恼不已,本以为姜晴午骑马坚持不了多久的,谁知她竟然坚持下来了,他们不停她也没有要停的意思,丝毫没有掉队。 傍晚他们赶到客栈休息,姜晴午在马背上颠簸了一天腰酸背痛,就让人把饭菜送到房间里,打算好好儿泡个澡休息休息,接下来两天都要赶路,她得时刻保持最佳的状态。 她把照影也叫了过来,三个人围坐在桌前吃饭,难得的温馨。 照影话少,姜晴午不问她就不说话。 见她吃的少,姜晴午主动给他夹菜:“别拘束,多吃点儿。” 照影点点头。 “对了,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正吃着,姜晴午忽然开口。 第190章 绑架 府尹冷着脸呵斥:“没看见公主跟张大人都在这儿吗?天大的事也给我把气儿喘匀了慢慢的说,究竟怎么了?” 那个来回话的衙差看了眼姜晴午跟张典,咽口水这才道:“是……柳老爷家的公子被绑架了,他家里人来报案,说是有人用飞镖在他家门口留了一张字条,让柳老爷拿五百两银子去赎人。” 府尹闻言暴怒,一脸正气的申饬:“竟然还有这种事?这匪徒也太狂妄了些,简直是不把本官放在眼里!” 姜晴午只是安静的听着没有接话。 怎么就这么巧,他们前脚刚到并州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而且看并州府尹这样子,这件事倒像是故意在他们面前提起的一般。 宋府尹让衙差先去柳老爷家了解一下情况,自己则继续陪着张典吃酒。 他嘴上说的好听,但实际上表现得却并不那么在乎这件事一样。 姜晴午想要印证自己心中的猜测,便道:“我也去看看吧,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帮上什么忙呢?” 这次筹措粮草,并州城内这些做生意的富商都在名册上。 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事,真的很难让人不多想。 张典端着酒杯上下打量着姜晴午,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你去有什么用?这件事自然还是衙门里的衙差更懂,你去了这些人还要分出甚来照顾你,到时候怎么查案?” 姜晴午冷笑:“我不走若是留下来误了你跟宋府尹之间的好事怎么办?” 张典旋即变了脸色:“你什么意思?” “怎么?现在连人话都听不懂了?” 张典当即就要摔杯,但好在被宋府尹给拦了下来。 他看得出来,张典应该是个好收买的,但姜晴午却像个刺儿头,要是不能在这件事上打消姜晴午的疑虑,他们这些人一个都别想好过。 于是赶紧从中劝和,对姜晴午道:“公主既然想去看看那便去看看吧。” 她跟张典的恩怨暂时可以先放一放,现在最要紧的是粮草的事,在这件事上她绝不允许任何人拖后腿。 姜晴午跟着衙差一起来到了柳府。 这一路上她从衙差嘴里也了解到了柳家的具体情况。 柳老爷一共娶了两房妻子,这个被绑架的柳二公子是柳老爷续弦所生,平日里虽不学无术,对生意上的事也一窍不通,但却深受柳老爷跟柳夫人的疼爱,二人对他基本上是有求必应。 这么疼爱的儿子被人绑架了,柳老爷夫妇想必应该是十分伤心才对。 可是到了柳家,姜晴午看到的情况跟想象中的确实大相径庭。 他们前脚才派人来报过案,后脚衙差赶来,这中间也不过才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可是下人去通报的时候,柳老爷夫妇却刚刚醒来,磨蹭了好一会儿才穿戴整齐出来见客。 柳老爷打着哈欠,柳夫人的精神也不是很好,恹恹的坐在那儿,甚至要让下人去泡浓茶来才能提起几分精神。 衙差跟他们介绍姜晴午,这两个人才后知后觉的有了反应,赶忙向姜晴午见礼。 姜晴午问柳老爷:“柳二公子可曾与人结怨?或是你生意上可曾得罪过什么人?” 柳老爷斩钉截铁的说:“不曾啊!我儿虽然顽劣,但是品性善良,从不与人结仇啊?我做生意向来也是跟人一团和气的,我们一家都是老实本分的,怎么可能得罪什么人呢?” 这话一听就是假的。 做生意就算是再一团和气也没有不得罪人的,尤其是像柳家生意做的这么大的,势必会挡了一些人的财路,挡人财路怎么可能不得罪人呢? 暂且先不拆穿他,姜晴午又问:“那柳二公子被人绑架之前在什么地方?又在做什么?” 柳老爷想了想回答:“他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要跟几个朋友聚一聚,几个人约在天香楼吃饭,就是从天香楼吃完饭回来的路上被人绑架的!” “同他一起吃饭的那几个朋友呢?都问过了吗?” 柳老爷胡乱的摆摆手道:“那几个孩子我都认识,都是好人家的孩子,不可能是他们的。” 他这个状态这个表现一点儿都不像是一个儿子被绑架的人该有的反应。 姜晴午道:“他朋友那儿总是有你不知道的消息吧?没说一定要怀疑他们,但他们知道的一定比你多,叫过来问问说不定会有什么别的发现。” 这时一只在旁边沉默寡言的柳夫人忽然开口了:“这都已经这么晚了,人家说不定早都已经休息了,现在去打扰恐怕不大好吧?” 她从刚刚坐在这儿开始,不是研究自己袖子上绣的那几朵花就是扣扣指甲整整头发,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被人绑架了,身为母亲,在她脸上姜晴午看不到半分担忧与紧张,更多的反而是无所谓。 “现在被绑架的是你儿子,他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你不想着怎么救他,想的却是这么晚了打搅人家好不好?我看你也并不是很想救你儿子啊。” 柳老爷转头瞪了柳夫人一眼。 柳夫人这才想起什么似的,捂着脸哭起来:“公主这话是怎么说的?那是我的儿子我怎么可能不伤心不担心呢?只是您不了解这里面的情况,他那几个朋友也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们知道的跟我们知道的情况都是差不多的,实在没必要……” 柳老爷好像生怕柳夫人会说错话,主动把话接过来道:“我们不怕花钱,只要能救出儿子我们花再多钱也愿意,可现在问题的关键是我们……拿不出那么多钱啊!” 柳家在并州那也是排的上号的有头有脸的富商,即便现在生意不景气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怎么也不至于连区区的五百两银子也拿不出来吧? 柳老爷冷不丁的忽然蹦出来这么一句,倒像是故意在姜晴午面前卖惨装穷一样。 告诉她我们家已经没钱了,拿不出多余的银子跟粮食来捐献粮草。 这些人还真是……连演戏都不知道怎么演。 眼下这种情况,直接问肯定是什么都问不出了,姜晴午索性也不再提找人的事,而是对柳夫人提出了另一个要求:“我瞧你家院子倒是建造的十分别致,我想参观参观,不知道柳夫人能不能带我四处转转?” 第191章 你到底有完没完 柳夫人下意识看向柳老爷。 知她醉翁之意不在酒,柳老爷担心她别再看出什么来,就委婉的拒绝了:“现在已经太晚了,公主就算是想看恐怕也看不出什么来,不如等到明天,明天我携夫人亲自去请公主来参观如何?” 姜晴午也没有强求,小小的思虑一番后便答应了:“好啊,那我就等着二位了。” 总算是把姜晴午给应付走了,柳老爷跟柳夫人相视一笑都松了口气。 但笑完了两人又重新陷入担忧。 柳夫人问:“她不会发现什么了吧?不然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参观咱们家呢?” 柳老爷哼了声:“还不是你,儿子都被绑架了你还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她看了能不怀疑吗?” 柳夫人为难道:“我已经尽力了啊,儿子又不是真的被人绑架了,我能演到这个份儿上已经是够可以的了。” 柳老爷用手指了指柳夫人,长叹一声道:“罢了,反正事已至此,她只要抓不住证据就不能说什么,你吩咐下去,让人连夜布置起来吧。” 柳夫人皱着眉头抱怨:“也不知道这位公主大晚上抽的哪门子疯,这么较真对她能有什么好处?” 柳老爷摸了一把下巴的胡须道:“怕什么?反正官府那边有宋府尹帮咱们盯着,这段时间你看好儿子,让他千万要沉得住气不要乱跑明白吗?” 柳夫人点点头,这就开始下去准备了。 回到府尹衙门,张典跟宋府尹的酒局也结束了,张典喝的七荤八素的,见她回来,扯着嘴角一边笑一边问她:“你非要跟过去,怎么样?跟过去可发现了什么线索没有?” 姜晴午闻到他一身的酒气,皱着眉后退几步:“你算个什么东西还管起我的事来了?我需要向你汇报吗?” 张典被姜晴午当着宋府尹的面儿驳了面子,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姜晴午,你有什么可嚣张的?这件事本就不是你一个人能办成的!得罪了我你能有什么好处?我劝你还是消停些,否则真的出了什么事没人保你,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就知道其中利害了。” “我听着你这几句话怎么那么像威胁呢?”姜晴午扫了一眼他鼓鼓囊囊的腰间:“吃饱喝足了,就连威胁的话都说的这么底气十足是不是?” 察觉到她的视线,张典后退几步:“不吃饱喝足怎么当差?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逮着一个立功的机会就像狗见了骨头一样?” “比不得你。”姜晴午走上前去,一把从他腰间把叠在一起的厚厚一沓银票抽出来甩在他脸上:“前线的将士都快饿死了你还在这儿连吃带拿的,张典,你还算是个人吗?” 一旁的宋府尹都快被吓死了,战战兢兢的打着颤,根本连看都不敢看姜晴午一眼。 按说这种事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你不拆穿我你也有的拿,要是拆穿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谁能想到姜晴午居然这么不留情面,她这是想把事情做绝不给人就退路啊! 张典的脸色就跟吃了屎一样,他看着散落一地的银票,咬着牙申辩:“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连吃带拿了?这是宋府尹在我们来之前就筹到的用来购买粮草的钱!方才让你留下一起用饭就是这个意思,你自己不愿意留下来,事情没弄清楚就说我连吃带拿?你这是污蔑!待回去之后我一定要在陛下面前参你一本!” “污蔑?”姜晴午弯腰,从一堆银票中捡起来一个翡翠玉扳指,用手摩挲两下,然后递到他面前:“这也是用来买粮草的?” 张典一时无话可说,他愣愣的看着姜晴午,对她的恨意已至顶峰。 “既然你说这些钱是用来购买粮草的,可以。” 姜晴午把水杏叫过来,当着张典跟宋府尹的面儿一五一十的把银票清点清楚。 水杏点完了,又让宋府尹的师爷又清点了一遍,最后共计是五千两。 看着面如菜色的张典和宋府尹,姜晴午又确认了一遍:“刚刚他们一人数了一遍,是五千两没错吧?” 张典铁青着一张脸不说话。 宋府尹一抬头对上姜晴午审视的眼神,只好战战兢兢的回答:“没……没错。” “那就好。” 她提笔在一张纸上写了什么,然后让师爷签上自己的名字,又让宋府尹盖上自己的大印。 宋府尹没有立即同意,而是谨慎的问了句:“公主这是做什么?” 姜晴午道:“留个字据,这五千两从哪儿来的,给了谁又用来做了什么总要一五一十的说清楚,免得日后出了什么问题大家相互扯皮,闹到陛下面前也不好看。” 宋府尹支支吾吾道:“这……我看就没这个必要了吧?” “当然有必要,否则谁知道宋府尹这五千两是用来购买粮草的还是用来行贿的呢?” 宋府尹暗恨她手段刁钻,但是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好让人去拿印来。 等宋府尹盖完了印,姜晴午又把字据递给张典:“你也签个名字吧。” 张典忍无可忍,压着火气问:“你到底有完没完?” 姜晴午丝毫不理会他的气急败坏:“张典,你可想好了?我这可是在帮你,陛下平叛的重要阶段若是穿出你受贿的传闻来对你可没什么好处,若是这件事传到了陛下耳朵里,没准儿你还会被扣上反贼同伙的帽子,我这可都是为了你着想,你不要不识好歹。” 这话说的一点儿毛病都没有,张典也根本无力反驳。 他是万万没想到姜晴午居然会给他玩儿这招,可偏偏她又把话说的如此冠冕堂皇,自己真就一点儿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最后他还是在那张字据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明明已经到手的五千两就这么被姜晴午强迫充了公。 张典心情烦躁,回到屋里后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姜晴午,只不过她是在连夜翻看照影带回来的并州商户们的各种信息。 “这就是您要的全部了,还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吗?” 姜晴午道:“你别说,还真有,你去柳家帮我盯着他们那一家子,看看他们今天晚上都做了什么。” 这个任务太简单了,照影忍不住又问:“只有这样吗?还有没有别的任务?” 姜晴午泯然一笑:“放心吧,你今天晚上绝对不会无聊的。” 第192章 也该商量正事了 照影一开始还不明白姜晴午说的她不会无聊是什么意思,可等到了柳府才知道原来竟是这般热闹的景象。 他蹲在屋檐上,漆黑夜色将他的身影完全隐藏,照影就这么看着柳府的人在下面忙碌着。 柳夫人跟柳老爷指挥下人把家中之前的摆件古董什么的全都搬了出去,然后把不知道从哪儿陶来的破烂货摆上去,为了不被姜晴午发现,东西都换了一遍之后柳老爷跟柳夫人又特意里里外外又检查了一遍。 柳夫人累的掐着腰直喘气,忍不住抱怨道:“自从嫁给你,我这还是第一次干这么多活儿呢!” 柳老爷抱着柳夫人安慰道:“好了,等这次过后你喜欢的那些首饰我全都给你买回来好好儿犒劳犒劳你。” 柳夫人这才重新展露笑脸,随后又问柳老爷:“那这次公主来筹措粮草,老爷您打算捐多少?” “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咱们家的钱都是我一分一厘辛辛苦苦挣来的,凭什么朝廷一句话就得让咱们割肉?说的好听是筹措军粮,谁知道咱们把钱捐出去有多少能真正到那些将士手上?” 柳老爷冷哼:“我看那个公主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么肥的差事落在她头上她能一点儿都不拿?这并州城里的有钱人又不止咱们一家,凭什么一上来就拿咱们开刀?咱们不当这个出头鸟,到时候先看看其他人捐多少,只要咱们不是最少的那个就行。” 柳夫人伸出手指赞叹:“还是老爷高明。” 照影把他们的对话全都收入耳中,本着来都来了总不能就这么空手而归的宗旨,他又跟着柳府的下人找到了柳老爷藏宝贝的地方,之后才回去向姜晴午禀报。 这些消息全都在姜晴午的预料之中,她冷笑:“就知道这些人不会乖乖的听话,那柳二公子的下落他们可说了?” 照影摇摇头。 “不着急。”姜晴午把喝完的茶杯扣在桌子上:“往后几天这并州城会一天比一天热闹的。” 一夜无眠,第日一早张典顶着两个黑眼圈出现。 但是同样一夜无眠的姜晴午状态看起来却比他好了太多。 宋府尹安排两人用早饭,今天这早饭跟昨天他款待张典的相比寒酸的可不是一点两点,桌上只有一盆粥两笼包子和几样咸菜,看的人毫无食欲。 张典扔下筷子烦躁的站起身,打算一会儿出去找个馆子好好儿的搓一顿。 可是反观姜晴午,昨天那么丰盛的饭菜她不吃,今天这么寒酸的早饭她倒是吃的津津有味。 张典冷笑一声扯扯嘴角:“你还真是什么都吃得下啊。” 姜晴午喝完碗里的粥,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我劝你多少还是吃一点吧,否则后面可没机会吃饭了。” 张典立刻警惕的皱起眉头。 在他听来这番话跟威胁无异。 “你什么意思?” 瞧见他这么紧张,姜晴午忽然笑了:“就字面意思啊,你想哪儿去了?” 她吃完了饭,宋府尹也已经把并州城内的那些商户都聚集了起来。 昨天宋府尹还有点小瞧姜晴午,但见识过她的手段之后,今天态度立刻转变,恭敬的道:“公主,张大人,人都叫齐了,您二位现在可以过去了。” 姜晴午看也不看张典一眼道:“那走吧,今天也该商量正事了。” 张典本以为这次出来自己能狠狠的压姜晴午一头,可谁知道一路上都是她在发号施令,现在到了并州城也是一样。 虽然皇帝的确说了这次出来全权听从姜晴的吩咐,但他可是男人,一个男人被一个女人压上一头抢了锋芒,这让他的男人面子往哪儿搁? 他心里愈发的记恨姜晴午,连带着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无限的恨意。 并州城内商户众多,宋府尹安排的前厅都险些没够坐。 这些人在姜晴午来之前就在叽叽喳喳的商议着什么,等到姜晴午进来却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姜晴午扫了一眼屋内众人,最后视线落在柳老爷身上:“柳二公子那情况如何?” 柳老爷心虚的别开视线,低下头装出一副悲恸的样子道:“亏得公主还记挂着,只是实在是毫无头绪,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绑架了我儿,真是痛煞我也!” 其他人也都看得出来柳二失踪是柳老爷故意演的一场戏,同样的他们自己也都是心怀鬼胎,因此即便知道真相也没有人站出来戳穿他。 张典轻咳两声站出来主持场面:“我跟公主此行来的目的想必诸位都已经知道了,淮南王谋反,前线将士缺吃少穿,眼下正值隆冬,为了能够更好的平叛,就需要诸位齐心协力为朝廷尽一份心意。” 他的眼神从这些人身上一一扫过。 被看到的人没有一个不是低着头躲避视线的。 “废话无需多言,你们谁先开始捐?”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吭声的。 有了照影搜集来的信息,姜晴午对这些人的情况可谓是了如指掌。 商人重利,这些人都是无利不起早,没有任何好处就要他们往外掏银子,肯定是没有人愿意的。 并州虽然富饶,但富的只是这些商人,商人跟官府勾结把自己手中利益最大化,明明自己手中已经富得流油了,可还是会想方设法的从底层百姓手指头缝里抠钱。 卖药材的张家,以次充好还哄抬药材价格,见人家等着药材救命就故意坐地起价,可他坐地起价还专挑发霉的烂药材给人家,最后吃死了人也只赔了几十两银子了事,若是有人上告,上头自然有宋府尹为他顶着,上上下下的人都被买通了,死的人也只能自认倒霉。 还有卖米面的李家,为了节省开支,雇佣那些无父无母的失孤孩童做伙计,每天让他们干最苦最累的活儿,却不给他们工钱,每天只管两顿饭,还见不到半点荤腥,那些孩子一个个瘦的皮包骨似的,也常有伙计因不堪重负被重物压死的事发生,但因为这些孩子都没有父母家人,死了也没人在乎,所以这么多年来他手上即便沾满了人血也从未吃过官司。 其他人的行径也不遑多让,一个染缸里出来的,没一个干净的。 宋府尹见无人吭声,主动开口道:“报效朝廷的时候到了,该你们表现了都说话啊!” 第193章 里面的是什么 都这个时候了,再不表态也不行了,柳老爷最先开口,表示愿意捐出两百两。 两百两…… 姜晴午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家的生意每月少说也有几千两银子进账,两百两甚至都不够柳夫人买一身衣裳的,就这他居然也好意思说出口? 前线数十万将士,每天的吃喝都是一笔不菲的开销,这些钱杯水车薪,压根儿起不到什么作用。 有柳老爷开的这个头,其他人也开始纷纷表态,但捐款数额最高也没有超过五百两。 最后所有人加起来也不过才筹措了不到一万两。 宋府尹也觉得这个数额少的太过分了。 他看向姜晴午。 姜晴午坐在那儿默默的饮茶,仿佛置身事外一般一言不发。 张典清清嗓子,不悦道:“你们在这并州城内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现在到了朝廷用得到你们的时候一个个的竟然只捐这么点儿?这未免有些太说不过去了吧?” 见他发难,众人纷纷开始诉苦。 柳老爷鼻涕一把,泪一把的道:“大人,您不了解这儿的情况,自淮南王谋反以来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我们已经许久没有生意了,现在是一文钱不挣每天还要大把的银子往外掏,婚伙计的工钱,一家老小的吃喝,哪一样都省不掉,我儿子如今被人绑架还生死未卜,赎金到现在也没凑齐,一一时之间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来啊!” 其他人也不甘示弱,借口是早就想好的,如今一个接一个的哭诉生意不好做,家里没余粮,夸张一点的甚至说自己家里都已经揭不开锅了。 众人吵嚷之际,忽听座首传来一声轻笑。 视线顺着笑声传来的方向看过去,竟然是姜晴午。 她放下杯子:“你们一个个的都说自己没钱,把自己说的如此可怜好像马上就活不下去了似的,若你们都活不下去了,那城中的那些百姓呢?岂不是都要饿死了?” 底下鸦雀无声,顿时无人说话。 “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这么说完,底下人面面相觑,都在心里猜测她说的不客气究竟是怎么不客气。 没有杀鸡儆猴,也就没人把她说的话当一回事,没人在乎。 姜晴午目光环视一圈,见无人理会,便道:“我知道这时间一时有些紧张,让你们凑这么多钱有点为难,那我就再给你们一天的时间,明天还是这个时辰,你们所有人至少要拿出一万两白银,若是拿不出……” 她眼神突然变的凶狠无比:“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等说完,她这才看着张典问:“张大人觉得呢?” 她自己都说完了,也把所有决定都做好了才来问自己,现在这个问题还有什么意义吗? 这个时候来问自己意见,多半是为了分摊责任,不想那些人的怨恨全都记在她一个人头上。 可是张典也的确没法儿拒绝,因为他也不知道姜晴午打的什么算盘,自己没有更好的法子也只能暂时先听她的。 哪怕心里有着十分的不情愿,他也只能点点头说甚好。 众人听了心里忐忑,今天来之前他们都没商量过,回去之后大家一起商量商量,反正他们这么多人,总不见得会害怕姜晴午一个吧? 张典来的时候也没带多少人,他们就不信了,一口咬定自己没钱姜晴午还能杀了他们不成? 柳老爷还记得昨天的事,于是今天便硬着头皮请姜晴午去家里坐坐。 家里上上下下他都已经安排好了,想要钱就是没有,看在他儿子也被绑架的份儿上,姜晴午应该会对他网开一面的吧? 可没料到姜晴午竟然拒绝了:“昨天我不过是一时兴起,今天突然没兴趣参观了,一天时间过得很快,你还是赶紧回家去凑银子吧。” 柳老爷面如土色:“不……不去了?” 姜晴午站起身直接越过他走到了张典面前:“张大人神通广大,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帮柳老爷找找儿子如何?” 张典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让我去帮他找儿子?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她怎么能使唤自己使唤的如此理所当然? “你帮柳老爷找到了儿子柳老爷至少能省下一笔赎金来,这也是为了筹措粮草做贡献,怎么?你是觉得这件小事体现不出你的用武之地才不愿意做还是觉得自己没本事找到人所以才不愿意?” 张典这样的性子是最受不了激将法的,姜晴午三言两语的一激,他立刻就急了:“好,我去!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儿出什么花儿来!” 张典带着一部分人离开了,剩下的人则由姜晴午调派。 宋府见姜晴午神神秘秘的,就问她可有什么吩咐需要自己做的没有。 姜晴午道:“我出去一趟随便逛逛,宋大人不必寸步不离的跟着,忙你自己的事去吧。” 宋府尹很想知道她去干什么,可是又没法儿直接问,只能偷偷的让人跟着。 从衙门出来姜晴午就感觉到自己一直被人跟着,她抬头,跟对面屋檐上的照影交换了个眼色。 照影立刻明白她的意思,去把姜晴午身后跟踪的尾巴给解决了。 姜晴午带着一小队士兵来到了柳老爷藏匿财宝的地方:“等到晚上,去把里面的东西全都给我搬出来。” 有士兵不解的问:“里面的是什么?” 姜晴午道:“等东西到手之后你自然就明白了。” “那……要不要跟张大人商量商量?” 姜晴午一个眼神瞪过去:“商量什么?有什么好商量的?你们不是张典的人,而是陛下的人,这件事若是办好了,陛下面前人人有赏!但你们当中若是有那种拎不清的,到时候出了事就后果自负吧。” 谁是正经来办事的,谁有那个本事能完成差事他们心里其实一清二楚。 立功的机会难得一见,但既然机会摆在眼前了就要好好利用才是。 于是也就没人敢再质疑姜晴午的决策。 而另一边,张典找人毫无头绪,他带着人无头苍蝇似的乱晃了一下午,途径一家青楼的时候,门口揽客的女人冲他挥挥帕子请他进去。 张典心里头痒痒,想着反正现在也没有其他的事,不如进去温柔乡里滚一遭再出来也是一样的。 他摩拳擦掌,正要进去时,余光不经意一瞥,却瞧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第194章 比你的性命还重要吗 这个男人的行迹十分可疑,张典不由得就多看了他几眼,眼看着男人进了青楼,他后脚也跟了进去。 进去之前他还嘱咐人在外侯着等他出来。 昨天宋府尹私下给他的五千两银子被姜晴午收走充公了,张典就想着从什么地方能再讨回来。 先他一步进青楼的那个男人看他穿着打扮都像是有钱人,又这样的鬼鬼祟祟,没准儿身上背着事儿呢,自己去敲个竹杠说不定能从他手里捞点儿出来。 可想的好好儿的,等进了青楼他就被几个姑娘拉着在桌前坐下了,伙计不由分说的端了几样小菜和一壶酒过来,甚至都不等张典说什么,几个女人已经开始一壶接一壶的给他灌酒了。 张典本来想拒绝的,但怀里的女人撒个娇抛个媚眼他就把进来的目的全都忘了。 身在温柔乡中,莺莺燕燕环伺身边,他现在哪里还想得到其他? 而另一边,姜晴午也正在赶来的路上。 照影居然找到了柳二公子的下落,说他如今正在青楼里。 这个柳二也不是个省心的,他爹娘好不容易想出这么个办法来,只要他躲好就能坐实自己被绑架的消息,可偏偏他就不是个安分的人,居然自己跑出来了。 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她了。 姜晴午男扮女装,带着同样乔装过的水杏跟照影去了青楼。 刚一进门,几个姑娘就围了上来,她们看出姜晴午应当是个有钱的,于是把水杏挤到一边儿,一左一右的架住了姜晴午的胳膊就把她往里面拽。 “公子瞧着眼生,可是头一回来我们这儿?” 这几个女人的力气还不小,姜晴午被拽的险些摔倒,好容易站稳了,等回过神来已经被簇拥着上了楼梯。 水杏急忙追上去。 照影却站在原地,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一个方向。 姜晴午顺着照影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一壶黄酒下肚已经喝的五迷三道的张典。 自己让他来找人,他倒好居然在这儿喝上花酒了。 不过现在也没时间去管他,姜晴午给照影使个眼色,三人结伴上楼。 水杏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腿上坐了女人,她拘束放不开,僵在原地不敢乱动。 姜晴午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她已经尽量装的很淡定了,可当其中一个女人要把手伸到她胸口的时候,她还是立马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旁边的女人吓坏了,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她生气了,赶紧道歉:“公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姜晴午掸了掸袖子道:“没事,你们先出去吧,我们这里暂时不需要人伺候。” 到手的生意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 几个女人赖在门口不肯走,你推我搡间一不小心就碰到了照影。 照影往旁边让了让,他厌恶这样的场合,厌恶这里的一切,哪怕只是不小心被碰到,眼里也是杀气腾腾。 但有人不怕他,非但不怕还直接倒进了他怀里,两只大眼睛眨啊眨的,很有些我见犹怜的味道。 照影把人推了出去,打开门冷着脸道:“没听见吗?这里不需要人伺候!” 这里的鸨母刚安排好了一位客人,路过时看到这一幕还以为是手下姑娘惹恼了客人,赶忙过来打圆场:“哎呦,这是怎么了?公子别生气,您要是不喜欢她们我再给您换几个姑娘过来。” 姜晴午用手中的扇子指了指鸨母:“你让她们都出去,我问你点事儿。” 鸨母是何等的人精? 一听这肯定是有事相求,当即就摆起了架子:“原来公子不是来玩儿的啊?既然不是来玩儿的,那就恕我没空招待了,来人啊!送客!” 说罢,扭头就走,脸上一点儿也看不出刚刚的谄媚。 照影伸出手拦住她的去路。 鸨母挑眉冷笑:“呦!你还想打我不成?” 照影把屋子里的姑娘全都赶了出去,然后揪着鸨母的领子把她拉回来,利索的关门拔刀,冷着脸威胁:“问你你就说。” 鸨母垂眸看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丝毫不惧:“敢在老娘的场子闹事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信不信我一嗓子……” 她话还没说完忽然就没声儿了。 因为她鼻尖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儿,是照影在她脖子上开了一道口子。 “你可以试试,看看究竟是你声音传的快还是我手里的刀快。” 鸨母瞬间鸦雀无声。 姜晴午给照影使了个眼色,照影这才放开她:“我家主人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若有一句假话,当心你的脑袋!” 鸨母惊恐的点点头,用手摸了一把自己脖子上的伤,顿时寒毛直竖,看向姜晴午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畏惧:“您说!我知道的一定告诉您!” 姜晴午也不跟她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问:“柳二公子在哪个房间?” 鸨母闻言,顺便变成了哑巴。 她这反应,绝对是知道人在哪儿的。 “不说?”姜晴午冲她微笑:“他的下落难道比你的性命还重要吗?” “不是,是我……” “想好了再说话,我既然找到这儿来问你那就是确定他一定在这儿,你若是实话实说为我节约时间,我保你平安无事,要是死活不开口我也就是浪费点儿找人的时间罢了,但你的下场可就没那么舒服了。” 那鸨母也是人精,为了一个柳二还不值当她搭上性命,于是思索再三,她还伸手指了指南面:“走到头倒数第二间。” 姜晴午让照影把她绑起来,然后安排水杏留下来看着她,接着跟照影去找柳二。 房间里,柳二正搂着美人儿喝酒,一杯接一杯的,好不快活。 那女人勾着他的脖子,嗔道:“公子从前天开始就不见人影,可是在外面有了新欢就忘了我这个旧爱了?” 提起这件事柳二就来气:“我怎么可能忘了你呢?实在是这两天家里出了点事,我爹娘不让我出门,我今天还是心里惦记着你想要来看你偷偷跑出来的,你不知道这几天公子我憋成什么样儿了!” “公子家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不提那些事,你只要好好儿想想今天晚上怎么把公子我伺候舒服就可以了!” 屋内笑声一阵接着一阵,声音逐渐的有些不堪入耳,姜晴午听不下去了,抬手敲了敲门。 好事被打断,柳二不耐烦的冲门口吼:“谁?不知道小爷忙着呢吗?” 第195章 玩儿真的 但是门外敲门的人并没有回话,只是执着的一遍又一遍的敲着门。 柳二怀里的女人皱着眉道:“会不会是公子的家里人寻过来了?” 柳二一听,顿时觉得很有道理。 没准儿真的是他爹娘发现他偷跑出来了所以派人来抓他的呢? 不过他爹娘对他向来疼爱,来人也不过就是走个过场,所以这么一想他就完全不害怕了,打算出去把人骂回去,自己才刚来还没玩儿呢,再怎么着也得先过了今夜再说。 他起身去开门,打开门看见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不是他家的下人。 柳二疑惑,正要问问对方什么来头,结果照影抬手就把他劈晕了过去。 等到柳二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五花大绑,而他面前站着一个男人,那男人背对着他,左手手指扣住右手手腕,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 对方也不说话,就这么故意晾着他,也不知道什么目的。 柳二是个纨绔,从小嚣张惯了,家里又有钱,因此养成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即便被人五花大绑脾气也未有半分收敛:“你是什么人?知不知道我是谁?居然敢绑我?我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信不信?” 照影蹙眉,只是手指微动,就贴着柳二的耳朵削掉了他的一绺头发。 柳二感受到冰凉的刀刃擦过自己的耳朵,低头看见掉落的头发,紧张的咽了口气。 这两个人是玩儿真的! 他爹娘应该怎么都想不到,一开始为了少捐钱让他假装被人绑架,结果一语成谶,这下好了他真的被人给绑架了! 柳二故作镇定:“我跟你们无冤无仇的,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姜晴午淡淡道:“因为你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 “你想要的东西?”这个时候他脑子倒是转的飞快,立马明白过来了:“你想要钱对吧?我最不缺的就是钱了,只要你当我离开,别伤害我,你想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痛快。”姜晴午转过身,目光在他身上四处搜寻起来:“你放心,我这个人是很讲道理的,只要你乖乖听话,我拿到钱之后一定不会放过你。” 柳二配合的点点头,但忽察她这句话说的不对,于是立刻瞪大双眼看着她:“不会放过我?” 姜晴午在他肩上拍了拍:“说顺嘴了,只要拿到钱放了你不是问题,放心吧。” “不过……”她点了点下巴皱起眉头道:“你这身上也没个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只靠一张嘴说你爹娘未必会相信我的话。” “这个简单,你让我给我爹写一封信让他带着赎金过来就好,我的字迹我爹认得,他一定会来的。” “你当我傻啊?让你写信给你爹让你爹带着钱过来,万一你爹带着官府的人一起来呢?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糊弄啊?” 柳二那点小心思被识破,怕姜晴午因此要对他下手,低着头身子轻轻颤抖,一句话也不敢说。 从前那个无法无天的纨绔,没想到也有害怕的一天。 姜晴午审视的目光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从柳二身上一寸寸刮过,看的柳二浑身寒毛直竖。 最终,她视线停留在他的右手无名指上,有些好奇的开口:“你这根手指看着倒是与众不同,居然还长了一颗痣?” 她稍忖,惊喜的开口:“你说我要是把这根手指头剁下来给你爹娘送过去他们能不能认出来?” 还不等柳二回答,她又自顾自的点头:“自己生的儿子,身上有什么没什么做爹娘的肯定最清楚,那就把你的手指给你爹娘送过去吧。” 柳二一听,顿时吓尿了裤子:“不要!不要剁我的手指头!我……” 他低头疯狂的在自己身上寻找,最后终于找到了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然后示意照影把他大拇指上的扳指拿下来:“这个!这个是我爹给我的,说是我爷爷传下来的,虽然不是传家宝,但是我爹他认识!他一看就知道这东西是我的!” 照影把他手上的扳指取下来交给姜晴午。 姜晴午拿在手里看了看,不大信道:“真的假的?” 柳二一听说要剁他的手早就吓破了胆,这会儿怎么敢骗她?哭着哀求:“我没骗你,我真的没骗你!求求你了,别剁我的手!” 姜晴午看他哭的这么狼狈,讽刺的扯了扯嘴角:“既然这样那我就信你一次,若是你敢骗我,那可就不是剁一根手指头的事了。” 柳二瘫坐在地上,心里只期盼着他爹能赶紧带着钱来救他,反正他们家有钱,多少钱都给得起! 柳老爷跟柳夫人还没发现儿子不见的事,两个人甚至沾沾自喜着,别人捐钱捐的少了可能会被怪罪,但是他们两口子绝绝对不会,毕竟谁让他们聪明,提早的想出来儿子被绑这个办法呢? 就在两口子暗自高兴的时候,门外的下人捧着一个盒子匆匆的跑了进来。 “不好了!老爷夫人!” 柳夫人皱着眉斥责:“要死了这么慌慌张张的?出什么事了?” 下人把盒子交给她:“公子他……出事了!” 柳老爷跟柳夫人压根儿不相信:“公子能出什么事?是不是又闹着要出去呢?你去告诉他,让他再忍耐几天,等公主走了他就自由了。” “不是!”下人纠正道:“公子他这次是真的被人绑架了!” 柳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见的:“你说什么?” 下人指了指柳老爷手中的盒子:“公子他偷跑出去了,还特意嘱咐我们不要告诉老爷夫人,说他明天一早就会回来,可是刚刚就有人在门口发现了这个盒子,里面是公子的扳指和一封勒索信,那歹人要两万两赎金!” 柳老爷打开盒子,柳夫人看见那枚扳指当即便承受不住要晕,好在身后的丫鬟及时扶住了她。 柳夫人不可置信的喃喃:“怎么会这样?老爷,我们现在怎么办?” 柳老爷勉强保持镇定,让柳夫人别担心,他来想办法。 另一边,酒过三巡的张典在吐过一次之后就清醒了不少,他到处找鸨母想要问问自己一开始看到的那个鬼鬼祟祟的人的在哪儿,可是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鸨母在哪儿。 正当一无所获之际,路过二楼的一间房时,他忽然听到里面传来的细微的哭声。 第196章 想要什么都行 这哭声成功引起了张典的注意,他想也没想就抬手敲门,语气中满是不耐烦:“谁在里面?给我出来!” 门内的水杏被张典的声音吓了一跳。 他怎么会突然来这儿?难道是发现了她们? 被堵住嘴巴的鸨母听到张典的声音便以为看到了希望,她不断的扭动着身躯想要制造出身份声音来吸引门外张典的注意好让他进来。 但水杏发现了她的目的,捏着她的脸低声警告:“你给我老实点儿,再乱动等我家主子回来了有你好看!” 鸨母表面上点头表示自己愿意配合,可实际上两只手却背在身后不停的摸索着。 张典敲门越敲越凶,里面的人越是不开门他就越是觉得有问题。 水杏没办法,姜晴午跟照影不回来她只能硬着头皮去应付。 她努力回想自己来的这一路上遇到的那些人都是怎么调戏人的,最后沉着嗓子,装出一副沙哑的音色故意道:“喊什么喊?小爷我兴致方起,哪儿来的王八敢扫我的兴?” 张典被骂王八,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出来!你知道老子是谁吗就敢这么跟老子说话?给我滚出来!” 这会儿出去不是露馅儿了吗? 姜晴午特意交代过,张典跟他们不是一条心信不过,她们做的所有事都必须瞒着张典,否则就是功亏一篑。 她着急的在房间里四处寻找,能用来堵门的全都拿来堵门了,见他还是不肯罢休,水杏又来到窗边,打开窗户往下看了眼,好在是二楼,并不是很高,跳下去应该……不会受伤吧? 张典在这儿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姜晴午那边自然是听见了。 未免柳二麻烦,姜晴午让照影打晕了他,然后自己从另一边出去,飞快的换回自己之前的衣裳,大摇大摆的从青楼正门进去。 门口的人见她一个女人来这种地方,只当她是谁家的相好来捉人的,立刻把她拦在门口:“你是干什么的?看不见我们这儿是什么地方吗?我们这儿不让女人进!” “我是来找人的。” “管你找什么人,我们这儿就是不让女人进,赶紧走!” 姜晴午也不恼,直接推开面前阻拦的人闯了进去。 “你不能进去!” 也不知道她哪儿来的力气,门口的姑娘被她推的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好不容易站稳了,姜晴午已经进去了。 她看准了二楼张典准备砸门的身影,急的大喊一声:“张典!” 张典差一点儿就把门砸开了,突然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当即停了下来。 他目光四处搜寻,最终看到了楼下姜晴午的身影。 真是难搞,这女人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张典只好暂时放弃砸门,看着姜晴午气势汹汹闯来的身影,狠狠的皱起眉头。 “让你找人,你就是这样找人的?”姜晴午眯着眼睛打量他,眼神充满讽刺。 张典在她上楼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借口,理直气壮的回答:“我就是在找人啊,只不过我在找人的途中路过此地看到有人鬼鬼祟祟所以想进来一探究竟罢了,这种地方可不是女人来的,公主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听说你在这儿公然狎妓,本以为只是谣传,没想到来了一看果然如此。张典,你还记得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吗?” 这个罪名张典当然是抵死不认:“你亲眼看见我狎妓了?凡事都要讲究证据,无凭无据的事就是污蔑!” “污蔑?”姜晴午指了指他松垮的衣裳:“找人找的衣裳都乱了?找人找的一身酒气?找人找的脂粉满身?我倒是很好奇,你口中那个所谓的鬼鬼祟祟的可疑人难不成是藏在姑娘的裙底?” 张典辩无可辩,最后红着脸扔出一句:“你管管别人就算了,我又不是你男人,你管得着我吗?” “平日里你狎妓我自然是管不着你,但现在是什么时候?今天的事我会如实禀报给陛下,如此玩忽职守,张典……你该不会真的是淮南王那边的人吧?” 按照皇帝那多疑的性子,自己就算是清白的,但经姜晴午这么一说,皇帝也得起疑心,眼下时局敏感,一旦被扣上谋反的罪名,即便没有证据他也得掉脑袋。 张典的火气憋在肚子里发不出来,脸色憋的铁青,死死的瞪着姜晴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女人如此针对自己,自己都已经处处忍让了她居然还得寸进尺! 再一味的忍让下去只会让她变本加厉,总得想个法子治治她才是。 “今天的事是我做的欠考虑了。” 张典沉默半晌后终于是把火气给压了下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眼下先把姜晴午稳住才是最要紧的。 他放软了态度,对姜晴午道:“还请公主再给我一次机会。” 正说着,张典的人忽然赶了过来,说宋府尹正在到处找他,绑架柳二公子的人把赎金改成了两万两。 张典从一开始就觉得柳二公子的失踪是柳老爷故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少捐款。 如今赎金变成了两万两也一定是柳老爷故意的,所以这件事他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 可等回到了衙门见到了柳老爷,对方却一反常态,脸上满是焦急担忧,跟早晨那副儿子被绑时不急不躁的样子截然相反。 这短短的时间里没想到他演技进步居然如此神速。 柳老爷把勒索信还有儿子的扳指都交给了张典,老泪纵横道:“大人,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儿子啊!” 张典满不在乎道:“急什么?你儿子什么情况你不是最了解了吗?他吉人自有天相死不了的,眼下最要紧的不是你儿子的事,是筹款的事,我奉劝你一句,公主不是好惹的,任你万般手段,该你掏的钱一文钱你都别想少!” 他故意把矛头引到姜晴午身上,这些人要怨要恨,都只管冲着姜晴午去好了。 没想到柳老爷丝毫没有要收敛的意思:“大人,这信上说了,若是今晚不把赎金准备好他们就撕票!这些钱原本就是准备捐出来的,怎么能就这么便宜了歹徒呢?我有一计,若是大人愿意帮我,那……便是我一家老小的救命恩人,大人想要什么我都甘愿双手奉上!” 张典听到这儿才算来了兴趣:“什么都行?” 第197章 你是第一个 柳老爷满口答应下来:“什么都行。” 张典一听,心下当时就动摇了。 被姜晴午充公的五千两他到现在想来还是耿耿于怀,本来这就是个肥差,自己总不能一点好处也捞不到吧? 现在这现成的机会摆在眼前,傻子才会错过呢! 他心情豁然开朗,翘着二郎腿用手指点了点柳老爷:“不急,先听听你的计划。” 柳老爷知道这事他就算是答应了,于是把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 到时候他会带人拿着两万两银票交易,张典只要在交易地点埋伏就行,等到绑匪出现杀他个措手不及。 张典闻言,立时皱起眉头:“先开始人家要五百两你拿不出来,这会儿两万两银票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了?” 柳老爷脸色一变,随后解释道:“大人误会了,这么多银子就是把我一家老小全都卖了也拿不出来啊!这里面只有二百两是真的,其余的都是假的,即便拿着银票到了钱庄也兑换不出来,只要这真的二百两能过了对方的眼他们就不会怀疑。” 这个老狐狸! 不过小小匪徒张典并不放在眼中,想着反正是十拿九稳的事自己还能大赚一笔,何乐不为呢?就同意了柳老爷的计划。 于是到了约定时间,柳老爷便带着银票来到了交易地点。 这里的确很适合交易,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而且夜黑风高,两个人即便面对面站着也是很难看清楚对方的脸的。 夜里风寒,柳老爷揣着银票站在树下苦等,可等了半天也没见到有人来,就在他疑心自己是不是被人耍了,对方不会来的时候,一把剑忽然从身后伸过来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照影蒙面,穿着一身利索的夜行衣,孤身长剑犹如鬼魅一般忽然现身。 “钱呢?” 柳老爷双腿打颤,颤颤巍巍的举起手把一沓厚厚的银票拿出来:“你要的钱都在这儿了,我儿子呢?他没事吧?” 照影伸手拿钱,可柳老爷却死死的拽着不肯松手。 “不行!一手交钱一手交人,现在钱你已经见到了,我得先见见我儿子,确保他还活着!” 照影吹了声口哨,伸手一指,示意柳老爷向远处看去。 对面的树后,柳二被绑住手脚,他身后站着一个人,黑漆漆的看不清,甚至连男女都无法分辨。 姜晴午取下堵住柳二嘴巴的布条,耳边立刻传来声嘶力竭的吼叫:“爹!救我啊!爹!” 柳二实在是太吵了,确定完后,姜晴午立刻又把他的嘴堵了起来。 躲在暗处的张典一看还有同伙,而且两个匪徒跟柳二都已经现身,立刻就要让人动手拿人。 其实照影早早的就埋伏在这儿了,也知道张典就带兵埋伏在附近。 两人现在已经暴露,照影一把抢过柳老爷手里的银子,然后转头就朝着姜晴午的方向狂奔而去。 姜晴午一把将柳二推了出去,然后被照影拉起狂奔。 他们事先已经藏好了两匹快马,两人飞快上马,眨眼间就逃离了此地。 张典在姜晴午露面的时候就已经从暗处现身想要抓捕两人了,但谁成想对方居然早有准备,上马瞬间跑的无影无踪。 不过他虽然没抓到人,但是好在柳二安然无恙,他也不算辜负了柳老爷的嘱托,而他答应给自己的好处也必须要兑现。 柳老爷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先天不足,每天就靠药吊着一条命,他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这个二儿子身上,好在这次柳二平安无事,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他可就绝后了。 他急忙给儿子松绑,把他从头到脚的检查了一遍,确定他没有受伤的地方这才松了口气。 张典问柳二:“你可知绑你的是什么人?” 柳二摇摇头:“我哪儿知道他们什么来头?不过听他们的口音不像是并州人,而且那两个人男生女相,瞧着……” 他回忆着姜晴午的样貌,那神色看起来居然还有几分回味:“十分的养眼,若不是他身后跟着的那个侍卫武功高强,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倌儿呢。” 都这个时候了还没个正行,满脑子想的都是人家长得不错,张典简直无语。 不过追查绑匪可不是他的目的,张典转头又对柳老爷道:“你儿子现在也找回来了,之前答应我的事可该兑现了吧?” 但柳老爷却不是那么情愿了,今天这件事张典并没有帮上什么忙,是绑匪自己把人给放了的,可现在张典居然有脸直接跟他要好处。 他想赖账,但是顾及张典人多还都拿着语气,态度上还是恭恭敬敬的:“张大人,原本赎人的银子就是我给您准备的好处,可现在那银子被绑匪给抢走了,我……我这一时之间也拿不出银子来了,要不……您把绑匪追回来再把银子抢回来?” 居然敢跟他出尔反尔! 张典当即变了脸色:“你耍我?” 他冷笑一声:“老子活了这么大年纪还从来没有人敢耍我,你是第一个!” 这话透着浓浓的威胁的意味,柳老爷听了吓得立刻低下头:“不是不是,我怎么敢耍您呢!我说的都是真的!家里实在是没有那么多银子了!” 张典抬起一脚就把柳老爷给踹倒在地:“这话你骗骗别人还可以,你觉得我会信?老子今天带着这么多人陪你走了这么一遭,你还想让老子空手而归不成?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给我吐出点儿什么来,我让你跟你儿子曝尸荒野你信不信?” 柳二被张典的气势吓到了,伸手推了把他爹:“爹,钱咱家有的是,没必要因为钱跟这位大人过不去啊!” 柳老爷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柳二一眼。 他们家有钱是不假,可是那些钱是他辛辛苦苦挣下来的,留着给子孙后代的,凭什么便宜这些不相干的人? 可是看张典这意思,今天自己要是不把钱交出来恐怕是没那么容易轻而易举的走出这里了。 早知道就不去求他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在张典的恐吓下,柳老爷只能让他跟着自己回去拿钱。 可是刚到家就又有新的噩耗传来,下人来禀,说他用来藏匿家财的宝库被人给偷了。 柳老爷听到这个消息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他抓着来回话的下人的手,再三追问:“到底是什么人干的?” 下人摇头说不知道,接着又递给他一张字条:“这是那些贼人留下的。” 第198章 这女人克他 柳老爷打开那张字条一看,上面写着:因小失大,报应报应! 这个笔迹,跟绑匪勒索信上的笔迹一模一样,足以说明绑架柳二的人跟贼人是一伙人! 柳老爷忍着心痛问下人:“我那库房里的东西还剩下多少?” 下人如实回答:“干干净净一样不剩!” 那可是他一辈子的心血啊! 柳老爷终于承受不住打击,晕了过去! 他晕倒后,张典从柳家下人嘴里了解到柳老爷在外还有一个库房,里面金银无数还藏有不少稀世珍宝,里面的东西价值连城不是个小数目。 如此看来,那些人应该是早就盯上柳家了,而且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库房里的东西洗劫一空,这伙人的本事还不小。 不过这么一来,他不就从柳老爷身上捞不到半点好处了? 想到这儿张典就来气,之前他出来办差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怎么跟姜晴午出来一趟就这么倒霉? 这女人克他吧? 而不远处的另一边,姜晴午正在逐一清点从柳老爷库房里搬出来的东西,然后一一登记造册。 照影看着面前的这些东西忍不住道:“还是您的计策高明,万万没想到事关自己儿子的身家性命,这个柳老爷居然也敢用假银票糊弄!” 姜晴午笑道:“在他眼里,儿子固然重要,但是钱也同样重要,这笔钱可以用在他们自己身上,但是却万万不能便宜了别人。” 可照影忍不住又开始担忧:“可是这些东西最后总要运送回去的,万一被张典发现了在陛下面前参您一本怎么办?” “参我?”姜晴午两手一摊:“他参我什么?说我绑架柳二?他有证据吗?这个柳二在咱们刚到并州的当天就被人绑架了这可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再说了这些东西都是要换成粮草运往前线的,一个铜子儿都没进我的口袋,我是为国效力为君分忧,一个无凭无据的猜测,陛下若是因为他三言两语就惩处我,让朝堂上的官员怎么看?今后是不是谁都可以凭借三言两语的猜测治另一个人于死地?那朝堂还不乱了套了?” 照影心服口服:“还是您想的周到,那明日柳老爷若是拿不出钱来捐出怎么办?” 姜晴午垂眸,嘴角上扬:“那正好,抓他个典型杀鸡儆猴,让那些企图敷衍了事的人看看不乖乖按照我说的做会是什么下场。” 这些人其实都是软骨头,虽然一个个的都是滑头,但禁不住吓,既然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那自己明天就让他们看看棺材长什么样儿! 张典白白在柳老爷身上浪费了一天的时间,柳老爷拿不出什么东西来“报答”他,那他就不客气,自己带着人在柳家搜。 可是柳老爷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他藏到了库房里被一并偷走了,所以张典这一番搜寻下来毫无收获。 但他不甘心就此作罢,临走之前威胁他:“明天你要是不拿出五千两银子来,我立刻让你儿子身首异处,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的那份辛苦费一两银子都不能少!” 柳老爷欲哭无泪。 家底被人搬空了,现在还被勒索五千两银子,他的心都在滴血,可偏偏又诉状无门,闹心苦闷无处诉说,气火攻心,气的嘴歪眼斜也毫无办法。 张典回到衙门时,恰好姜晴午也正带着人回来。 他一看姜晴午身后跟着的竟然是自己的兵,立刻气不打一处来,逮着带头的士兵就是一顿胖揍,话里话外的骂他们连狗都不如,狗还知道认主呢,他们则是谁给骨头就跟着谁走! 骂完了解气了,张典这才阴阳怪气儿的问姜晴午去了什么地方。 姜晴午今天心情好,就没跟他计较:“自然是四处转转看看,看看谁家还有没有被绑架的儿子,遇见了我好顺手帮上一帮。” 张典不相信她,但是又找不到她撒谎的证据,只能回去教训自己的人,警告他们不许听姜晴午的话,让他们认清楚究竟谁才是他们的大人。 这些人今天跟着姜晴午也算是忙活了一天,收获颇丰,而且姜晴午计划周全下的命令干脆又果断,从那个一毛不是柳老爷身上狠狠宰了一顿,跟只知道为自己捞好处张典完全不一样。 而且仔细听过姜晴午的话就知道她说的很有道理,谋反可不是小事,皇帝为了平叛已经多长时间没有睡过一次好觉了,张典贪墨这件事不查出来还好,一旦查出来了势必会与叛党同罪,到时候他们这些人又能落得什么好处呢? 所以与其跟着张典不如听姜晴午的。 张典的这一番训诫非但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在无形当中把自己人推到了姜晴午的阵营。 这一晚,姜晴午难得睡了个好觉,第日一早神清气爽的起来,用过早饭后让宋府尹把商户们都召集起来。 经过一天的商量,这些人心里都已经拿定了主意,每个人都对了一遍眼色,面对着姜晴午时仍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态度。 姜晴午看着他们这样,又问了一遍:“筹集粮草所需的银两想必各位都已经准备好了吧?” 下面却没有一个人吭声的。 姜晴午也不恼,直接看向柳老爷问他:“我听说昨日你已经将儿子赎回,柳二公子平安回来也算了却了你一桩心事,既然有赎金给绑匪,想必捐个两万两也不成问题吧?” 柳老爷面色苍白,哭丧着脸道:“公主明察!昨日赎回犬子已经掏空了家中所有积蓄,眼下实在没有多余的钱再拿出来了!” “没有多余的钱?可我怎么听说你光是赎金就给了绑匪两万两呢?能随随便便拿出两万两的现银来,你手里的钱应该远不止这么多吧?” 柳老爷竟然哭了,一边哭一边道:“真的没了,公主若是不信可以去我家中搜查,若是能搜出来我甘愿奉上全部家私!” “你既然敢这么说想必一定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我怎知你有没有提前将财宝都藏起来?” 他是藏起来了,可是藏起来有什么用?最后不还是被人洗劫一空? 虽然他一直在安慰自己钱没了还可以再赚,但那么多钱,他光是想想就心痛的无以复加,怎么可能当做无事发生的样子? 第199章 卖还是不卖 姜晴午看他一脸为难的样子,半晌后叹口气:“我呢,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既然你一时之间拿不出这么多银子,那不如……卖几间铺子吧。” 不止柳老爷,在场的所有人听到这些话都是大惊失色。 卖铺子?这不比要钱更要他们的命吗? 这可是他们的身家性命,立足之本,没想到姜晴午居然狠到如此地步! 柳老爷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公主,这铺子是万万不能卖的!还请公主开恩啊!” 姜晴午眉头拧起:“你们这样让我也很难办啊!陛下让我来筹措粮草,若是不能按时交出到时候陛下惩罚的可就是我了,而你们这些人手中有钱却不愿意交出来,我能怎么办?总不能让我发挥你们去死吧?” 她站起身,凌厉视线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今天我就把话撂在这儿了,没人两万两银子一分都不能少,谁要是再敢找借口推诿,全都以通敌叛国之罪论处!” 紧接着,姜晴午又拍了拍手,然后几个士兵就抬着一个棺材进来了。 所有人都怔怔的看着摆放在最中间的那口棺材,心里发寒打怵,不知道姜晴午的目的。 姜晴午抬手抚摸着那口棺材,在众人神经紧绷已到极限的时候忽然开口问柳老爷:“那就从你先开始吧,你是想堂堂正正的从这里走着出去呢,还是想让我把你装在这里面被人抬出去呢?” 柳老爷恍然抬头看着她,恐惧袭遍他的全身:“公主……不是我不愿意卖,这些铺子都是我这么多年的心血,而且就并州如今的情况,大家手里都不宽绰,即便我有心想卖怕是也没人买得起啊!” 姜晴午完全不理会他的辩解,只是木然的重复:“卖,还是不卖?” 即便面对死亡威胁,柳老爷也还是没有轻易屈服。 他低下头,嘴唇嗫嚅着却始终无法吐出一个字来。 姜晴自己耐心耗尽,指使人把柳老爷装进棺材里。 许是没想到她会真的这么做,在场一片哗然,周围人纷纷替柳老爷说情。 毕竟唇亡齿寒,柳老爷死了其他人出于恐惧迫于压力一定会拿出钱来,到时候他们的联盟就不攻自破了。 姜晴午没有制止,只是冷冷的来了句:“你们尽管闹,反正我棺材准备的足够多,给他求情的人,拒不拿钱的人一人一口关棺材,别着急,人人都有份儿。” 瞬间,原本喧闹的场合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柳老爷被扔进棺材里,士兵们毫不留情的盖上盖子然后开始往棺材板上镶钉子。 意识到自己真的可能会因为守财而死,情绪崩溃的柳老爷疯狂捶着棺材板终于松口妥协:“我卖!我卖!” 姜晴午这才满意了,让人把棺材盖打开。 “还有谁拿不出这两万两?”她环视四周,如鹰隼般凌厉的眸子看向哪里哪里的人就浑身一颤。 见识到她的手段,哪还有人敢不捐的? 张老爷最先顶不住压力让人回去拿银子,接着便是李老爷,赵老爷…… 犹如洪水决堤一般,最后所有人都妥协了。 银票很快就被交到了姜晴午手上。 姜晴午当着众人的面清点,然后让张典,宋府尹分别签字画押最后封存进盒子里。 张典看到姜晴午如此手段,心里惊讶的同时竟然也不可避免的生出几分恐惧来。 以前只当她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脑子里除了男人没有别的了,整天围着沈皓凌转,没有一点自己的事,实在是惹人讨厌。 可他却忽略了一点,姜晴午她爹是丞相,能在如此多疑的皇帝手中坐稳这么多年的丞相之位,她爹怎么可能没点儿本事? 而姜晴午身为丞相的女儿,即便不刻意去学,每天耳濡目染的多少也学会了一些手段。 到最后,这些人全都乖乖拿钱,这任务还真就让她这么完成了。 张典心里头很不舒服,虽然他手里已经有了柳老爷给的五千两,但是姜晴午手里握着几十万两银子,那么多钱自己才得了五千两,若是换做别人还不一定要贪墨多少呢! 张典越想越不平,越想心中的怨恨就越深。 前线虽然粮草吃紧,但是远没到那么紧张的时候,这些钱他得想办法才弄点在手上才行。 明天一早他们就要启程回京了,今天晚上他必须要有所行动。 到了晚上,宋府尹来为他们践行。 姜晴午不想在这最后关头出什么岔子,就果断的拒绝了。 张典道:“来的时候接风宴你就不在,现在要走了,践行宴你也不参加是不是有点过分了?这也是宋府尹的一片心意,你身为丞相女儿,这官场上的道道你应该是再清楚不过了,反正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你今天把那些人也吓得不轻,不会出什么问题的,放心吧。” 姜晴午处处提防,越是到了这种时候她就越是不放心,但最后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过后她还是答应了晚上一起吃饭。 倒不是真的信了张典的鬼话,她只是想看看这两个人是不是还会有什么阴谋。 到了晚上,姜晴午按时赴约,张典跟宋府尹分别在她两侧落座。 今天还有一点与众不同的,那就是席上伺候的从之前的貌美丫鬟全都换成了一个个清俊的小厮。 大概是怕找几个美貌丫鬟来落人口实吧,姜晴午也没有多想。 宋府尹给姜晴午身后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带着点责备的语气道:“还不快给公主倒酒?” 哪知姜晴午居然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伸手一把扣住酒杯:“喝酒误事,我就不喝了,你们随意。” 那小厮的手停在半空,无所适从的看着宋府尹。 宋府尹愣了愣,飞快的跟张典对了个眼色,然后谄笑着道:“既然公主不想喝酒那就不喝了,你去换一壶好茶来给公主满上。” 小厮听话,又去换了一壶茶来。 倒茶的时候,姜晴午注意到他修长却苍白到没近乎皮包骨的手指。 这么瘦,若说是正常的小厮,姜晴午是无论如何也不信的。 再抬头,对上那小厮一双圆溜溜却透着几分惊恐的眼神。 就像一只惊慌失措的鹿。 他还以为自己是做错了什么事,连忙低下头退到了姜晴午身后。 宋府尹不爽的骂了句:“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儿,公主不过看了你一眼,至于吓成这样吗?” 第200章 找我讨人 面对宋府尹的质问,小厮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是战战兢兢的低着头。 这个宋府尹在自己面前看起来已经收敛很多了,可见自己今天要是不在场,他还不知道要怎么厉害呢! 姜晴午看不下去了,便开口制止:“好了,吃饭吧。” 张典默默的饮了一口酒,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嘴角。 席上,宋府尹没话找话,天南海北的到处找话题,要不就是拍两个人的马屁,那些话姜晴午听着都尴尬,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秦修啊,看不见公主的杯子空了吗?” 姜晴午身后被唤作秦修的小厮立刻上前为姜晴午添茶。 可顶着宋府尹的眼神他却很有压力,手上一抖,那茶水就溢出来倒在了姜晴午身上。 姜晴午立刻站了起来,水杏赶忙拿出帕子帮她擦。 那可是该冒着热气的热茶啊! 水杏情急之下脱口道:“你是不是没长眼啊!烫坏了公主我看你怎么办!” 宋府尹也吓了一跳,抬手就狠狠给了秦修一巴掌:“废物!让你倒个茶都倒不好,你还能干什么?” 就秦修那瘦弱的小身板,被宋府尹一巴掌抽过去直接就倒在了地上,他刚想爬起来,可宋府尹又一脚踹了过来,压根儿不给他站起来的机会。 秦修的眼睛里蓄满了泪花,他朝着姜晴午的方向伸出手,清俊容颜上泪水涟涟,看起来别提多可怜了。 “公主恕罪!公主……饶命!” 水杏拉着姜晴午要回房间:“这茶这么烫,也不知道有没有烫伤,小姐我们先回去吧。” 张典站起身,语气充满嘲讽:“这烫伤可不是小事,万一在身上留疤了,陈杜回来看见了还不得心疼死?” 姜晴午没心情搭理他,转身跟着水杏回去了。 但张典还觉不够似的,又冲着她的背影喊:“要是真的烫伤了也不用担心,我这儿有药,保管公主能在陈杜回来之前恢复如初!” 水杏简直想回去撕烂张典的那张嘴,但想了想还是姜晴午的伤更重要,于是就忍住了。 不过好在那茶水虽然还冒着热气,但已经不是很烫了,姜晴午也只是腿上被烫红了一块儿,并没有什么大碍。 姜晴午重新换了身衣服,又给烫伤的地方上了药,眼看时间也不早了,她也不想再重回席上了,就让水杏去跟宋府尹说一声。 可水杏刚打开门就发出一声惨叫。 姜晴午还以为她出什么事了,赶紧出来查看。 可看到门外的景象时,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门口的台阶上趴着个浑身是血的人,那人抬起头,居然是秦修。 秦修的身体看上去本就瘦弱不堪,现在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本就面无血色的脸此刻就显得更加苍白了。 她让水杏把秦修先扶起来,接着问他:“是宋府尹把你打成这样的?” 秦修落下两行泪来,谨慎的思考过后还是摇了摇头:“不是,是我自己做错了事,害公主受伤本就是我罪该万死。” 他是宋府尹这里的人,他不说是宋府尹打的,那就只能自己受着,而且以他现在的这种处境,不说是对的,若是告状的事再传到宋府尹耳朵里,他回去之后只会被打的更惨。 “我让人先给你上点药,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可不能再像今天在这样马虎了,你这样瘦弱,再被打一顿就该小命不保了。” 秦修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盯住姜晴午:“公主,你真是个好人。” 姜晴午让水杏回去拿药,然后倒了杯水给他,又问他:“你看着不大,今年几岁?” 秦修小心的回答:“十六了。” 才十六岁啊! “那你爹娘呢?” 秦修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我生下来便是孤儿。” 这样的身世也实在是……太可怜了些。 姜晴午不忍再问下去,等到水杏把药拿来之后,秦修看她要帮自己上药,又惶恐的跪在地上:“我一个卑贱之躯,怎配让公主为我上药?还是我回去自己上吧。” 水杏看他因为这件事被打的这样惨,刚刚的火气顿时苑烟消云散,她问:“你还有很多伤在后背,自己一个人够得着吗?” 秦修低着头不说话,半晌后才道:“见公主无事我就放心了,那我就不打扰公主先……告退了。” 姜晴午没有阻拦,看着他拖着受伤的身躯一步一步艰难的离开。 但就在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秦修的脚步忽然顿住,接着转过身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哭着膝行几步,苦苦哀求:“公主,我求您……求您向宋府尹讨了我来吧,我不想回去了,我回去一定难逃一死,我求公主开恩救救我!” 他一下接一下不住的朝着姜晴午磕头,就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拼了命的也想要抓住。 的确,秦修现在的这幅样子实在是惹人怜爱,不过留下他姜晴午需要考虑的也很多。 他是个人,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带回去总要安顿吧? 那要安顿在什么地方呢? 姜晴午问水杏:“你觉得呢?” 水杏有些不落忍:“小姐,我看他也挺可怜的,要不就留下他吧,带回府里去当个下人也好啊。” 秦修仰起一张脸,眼神充满了渴望,为了能够留下来,他开始毛遂自荐:“公主放心,我学东西很快的,做事也很麻利,我不会白吃白喝的,只要公主留下我给我一条活路让我做什么都行,哪怕是让我刷恭桶我也愿意!” 姜晴午拧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在秦修以为姜晴午不会留下他的时候,没想到姜晴午竟然松口答应了下来:“好,那从今天起你留下来跟着我吧。” 秦修激动不已,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但他毕竟是宋府尹的人,自己把人留下了总要去跟宋府尹说一声的。 宋府尹此刻跟张典还在喝酒,两个人都喝的五迷三道的,酒兴正浓时甚至开始称兄道弟。 突见姜晴午回来,宋府尹吓得酒都清醒了几分。 “公主,您怎么又回来了?” 姜晴午开门见山道:“我来是想向宋府尹讨一个人。” 宋府尹酒还没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找我讨人?不知公主想要的是什么人?” 姜晴午道:“秦修。” 话音刚落,耳边举传来张典奚落的笑声:“你现在可是有夫之妇,公然讨要一个男人就不怕传出去难听?” 第201章 他是谁 姜晴午目光坦荡回视张典:“我看秦修是个能吃苦的,身上还有一股不服输的韧劲儿,正好家中缺个下人,带他回去做个下人有什么问题?” 张典冷嗤:“究竟是家里缺个下人还是看上那小子长得俊俏,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姜晴午抿了抿嘴角:“若是宋府尹不愿意的话,我也不强求。”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宋府尹看了眼张典,他视线中有埋怨,但又不敢埋怨的太明显。 “公主请留步。”宋府尹追上姜晴午:“您看上他那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既然公主想要我哪有不肯给的道理呢?您想把人带走就尽管带走,我这就去让人把他的身契拿来。” 姜晴午却故意的往后退了一步:“别啊,我从不做强人所难的事,我也不是非他不可的,你要是为难的话就算了,当我没提过这事。” 宋府尹这会儿酒也醒的差不多了,他偷偷的给张典递了个眼色。 张典收到他的视线求助,清清嗓子从座位上站起来:“我不过跟你开个玩笑你就生气了?刚说把人带回去做下人,这会儿又不要了,难不成是心虚了被我说中了?” 这几天的相处下来他也大概摸清楚了姜晴午的脾气,故意这么说就是为了激她。 谁知道姜晴午根本就不接他的招:“我是怕了,流言蜚语猛如虎,万一我把人带回去有那些嘴贱的人背后造我的谣怎么办?这个后果我可承担不起,不过就是一个下人,我还不至于因为一个下人搭上我自己的名声。” 宋府尹赶忙出来打圆场:“怎么会呢?这件事只有咱们三个人知道,张大人不是那样的人,至于我……公主就算是借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这么做啊!” 姜晴午又看向张典,故意的又问了他一遍:“张大人,你是这样的人吗?” 张典知道再继续这样激姜晴午,她可能真的就会放弃了,他也懂得见好就收,冷冷的哼声道:“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我还没有这么无聊!” “那就好,这样一来我就放心了。” 宋府尹把秦修的身契交给了姜晴午,待姜晴午走后,他看了眼张典深深的叹了口气。 张典当即就怒了:“你那是什么眼神?几个意思啊?” 宋府尹想骂他蠢,他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比张典还蠢的男人,但当着张典的面儿他又不敢明着说,只能笑着摇摇头说没什么:“时辰也不早了,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大人还是赶紧回去歇息吧。” 张典总觉得宋府尹看他的眼神是话中有话,但又捉摸不透他的意思。 不过只要一想到自己的计划奏效了,他一开心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秦修没想到姜晴午竟然真的把他的身契给要了过来。 他激动的跪在地上给姜晴午磕头,口中练练道谢:“多谢公主救命之恩,今后我定为公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姜晴午慢慢吹着杯中的茶道:“我不要你为我赴汤蹈火,我只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公主请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做!” “我要你对我忠诚,能做到吗?” 秦修听见她的话有那么一瞬间的愣怔,但是很快他便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从此刻起我就是公主的人了,我对公主绝对忠诚,若违此言,叫我不得好死。”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秦修从姜晴午眼中能够看到同情,但是除了同情她眼中还有另一种复杂的情绪,是什么他看不懂。 但不管那是什么,他总归是成功留在了姜晴午身边。 而他为了表现自己,在启程回去的这一路上做事也算是尽心尽力,尽管还受着伤,但却从没有喊过一句累和疼。 就连水杏都开始在姜晴午面前夸赞起秦修的好来。 本以为能就这么一路平安的回到京城,但是在走到泗水关的时候,前路忽然被堵住走不了了。 张典带人去打探情况,直到天黑才回来,说前几天大雨造成了泥石流,前方的路都被山石给堵住了,一时半会儿的恐怕是走不了了。 姜晴午就让张典带人去帮忙清理山石,队伍晚上也只能先暂时驻扎在附近。 秦修跟士兵们一起负责搭帐篷。 他给姜晴午的帐篷选了个地势最好的地方,搭好帐篷以后甚至还抢走了水杏铺床的活计,等到一切都整理好之后,他才满心期待得把姜晴午请了进去。 “公主,您觉得怎么样?”他就像是一个等待被夸奖的孩子,亮晶晶的眼神看着她,若是身后长了尾巴,一定是在狂甩。 姜晴午看了一眼,点点头:“不错。” 不错?他忙活了这么久,这么用心的布置,得来的就只是一句不错吗? 秦修有些失望的低下头。 水杏悄悄在姜晴午耳边道:“小姐,这些都是他自己弄得呢,自己一身的伤还没好,我跟他说不用他忙,让他好好去歇着,他非不听,您看看,多用心的孩子啊!” 姜晴午眯起眼睛,看起来是在笑,但是这笑又给人一种疏离冷漠的感觉:“秦修,我跟宋府尹不一样,你受伤了就好好养伤,你要是想报答我,等伤好之后有的是时间。” 秦修长着一双狗狗眼,眼中噙着泪花,可怜巴巴的看着姜晴午,真叫人忍不住心疼。 “是不是我做的还不够好,所以公主不满意?” “怎么会呢?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姜晴午仍是对他笑着,就连她的回答秦修也觉得是良好修养下的违心安慰。 但他没有就这么放弃,反而有几分越挫越勇的意思,一点儿也没闲着,又去给姜晴午准备吃的。 可等他准备好吃的回去,却发现帐篷里竟然多出一个人来。 “公主,饭做好……了……” 秦修看着帐篷里多出来的男人,忽然愣住了。 而且那个男人还握着姜晴午的手,看到他的时候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脸色顿时变得奇差无比,眼中甚至翻滚着阵阵杀意。 姜晴午立刻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殊不知这一举动让男人的脸更黑了。 “他是谁?” “他是我新招的下人。” “下人?” 对方显然不信,目光在秦修身上来回审视:“相府何时缺下人了?” 姜晴午答非所问:“你该回去了。” 第202章 不要针对他 薄相言看着面前这个俊秀的少年,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 她居然让自己走,让这个男人留下来? 秦修虽然不认识薄相言,但是刚刚看他牵着姜晴午的手,而且还有他看自己时充满敌意的眼神就知道他跟姜晴午的关系一定不一般。 姜晴午没发话,秦修就不动。 薄相言的眼神太可怕,他看了心里就忍不住打怵,索性低着头不去看他。 “出去!” 短短的两个字却叫人闻而生畏,是薄相言的声音。 秦修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眸子看向姜晴午。 姜晴午无奈的叹口气,最后终于妥协对秦修道:“你先出去吧。” 秦修拎得清自己的身份,他知道要想在姜晴午身边留下来就得听话,于是便点点头。 临走之前秦修还特意提醒姜晴午:“我把饭菜放在外面了,公主饿了记得去吃,若是凉了就叫我,我重新帮公主做。” 话音刚落,秦修就感觉到凌厉视线从身上一寸寸刮过,看的他头皮发麻。 姜晴午如何看不出异常,她有些头疼,赶紧摆摆手让秦修出去了。 薄相言的目光始终死死的盯在秦修身上了,看着秦修出去,他终于忍不住了:“这小子多大?” 姜晴午道:“才十六,还是个孩子呢。” 薄相言冷哼:“小小年纪,心术不正。” 姜晴午好笑:“挺懂事的,眼里有活做事利索,你从哪儿看出他心术不正的?” “男人的直觉。”他转过身面对着姜晴午,十分严肃的道:“我没跟你开玩笑,这样的人不适合留在身边,迟早是个祸患。” “我又不是个傻的,这人好不好能不能留在身边我还是能看出来的,这件事我自有主张,你就不用操心了。” 她这样的态度让薄相言陡然升起一股危机感来。 他是不觉得这个秦修长得有多好,一个男人生的那么纤细柔弱,皮肤比女人的还白,尤其是看人的时候,那双眼睛里仿佛藏着钩子一样。 哪个男人是这样看人的? 但是转念一想,女人不都喜欢这样的吗?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小姐看上戏子甘愿与戏子私奔的戏码了。 他觉得姜晴午不是那种人,她不糊涂,心里有自己的计较,不至于会因为一张还算说得过去的脸就做这种傻事。 可她之前又不是没犯过傻,她为沈皓凌做过的傻事可是不计其数。 再者刚刚姜晴午看见秦修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让自己离开…… 有些事不能细想,那些放飞的思绪就像一把利刃,一刀一刀轻而易举就能把人割伤。 看他不说话了,姜晴午问他:“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来这儿呢?” “泗水关一带因为暴雨引发了泥石流,这里是京城通往外面的必经之路,泥石流引发的灾害范围甚广,陛下派我来救灾,以确保与外界通信不断,军饷粮草也好能及时运往各地。” 姜晴午闻言皱起眉头:“那这路一时半会儿的也通不了了?” 薄相言点头:“按照现在的情况至少还得个三五日才能清出一条路来。” “三五日……”姜晴午心中焦急:“我们能等得了,我爹跟前线的将士怎么等得了?” “放心吧。”薄相言安慰:“前日才收到的捷报,淮南王败退,你爹跟陈杜已经打到了邱县,邱县作为淮南王后方,之前是用来寄存粮草的,他们现在在邱县暂时不缺粮草。” “有一件事我不明白。” “什么事?” 姜晴午终于说出了困扰自己多日的疑问:“淮南王世子就在陛下手中,他为何不用世子威胁淮南王退兵?” 这个小世子虽然天生痴傻,可却深受淮南王宠爱,若是用他威胁,淮南就为了儿子也会休戈止矛。 可皇帝现在的做法倒像是乐见战事似的。 薄相言嗤的冷笑出声:“这张底牌他肯定是不想这么快就拿出来的,一来可以借此虚弱我手中兵权,二来淮南王的手酸远不止于此,再不清楚对方还有什么后手得情况下,这张底牌当然还是藏得越严实越好。” 说完正事,两人各自沉默着。 这种氛围实在尴尬,姜晴午想说点儿什么缓解尴尬,但还没开口就听他道:“那个孩子……” 他还没说完,姜晴午就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原本还打算告诉他的,但看秦修刚刚在这儿的时候他看秦修的眼神儿,想了想还是作罢了。 他对秦修有敌意,而且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看见秦修就变了脸色,这样藏不住,告诉他自己的计划不就没法儿继续下去了? 想到这儿,姜晴午无奈叹口气:“对于秦修我自有安排,这点你就不用担心了,他挺可怜的,你也不要针对他,堂堂王爷跟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过不去,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薄相言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儿没上来。 她不过就是出去了几天,也才几天没见而已,再回来身边就多了个男人,多了个男人没什么,她居然还为了别的男人说话。 现在她口中吐出的字字句句都是再警告自己不要为难那个男人,处处都是为那个男人着想,自己在她心中竟是还比不过一个后来的? 他眼中充斥着失落跟受伤,姜晴午尽管看的不落忍,可一想到自己的计划,还是选择了别过头不去看。 “时候真的不早了,一会儿张典回来要是被他看到就麻烦了。” 薄相言心里有气,一甩袖子离开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水杏就进来了:“小姐,王爷怎么了?我看他脸色黑的吓人,这是生气了?” 姜晴午叹气:“没事。” “对了,秦修还在外面等着呢,他让我问问您打算什么时候吃饭,要是现在吃他就去把饭菜再热一下。” 这个秦修……有点太小心翼翼,太会看人脸色了。 姜晴午顿了顿道:“让他进来吧,饭菜不用重新热了。” 水杏出去把秦修叫了进来。 秦修就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端着饭菜低着头进来,问姜晴午自己刚刚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姜晴午温柔的笑着:“你有什么错?” 话音一转又道:“对了,刚刚我这里来了其他人的事情你谁都不要告诉,尤其是张典,知道了吗?” 特意嘱咐不让告诉张典,说明这个人的身份特殊。 秦修点点头,放下饭菜:“我知道了。 ” 第203章 只归他保护 泥石流冲毁了道路,张典带人去清理一直到深夜才回来。 他弄得一身狼狈,见秦修闲着,就让秦修去烧热水来给自己洗澡。 秦修很快就准备好了一桶热水,张典舒舒服服的泡在桶里,看着秦修那畏畏缩缩的样子,鄙夷道:“我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男人,长得像娘儿们,做事也像个娘儿们,你爹娘是不是原本准备生个女儿,搞错了才把你剩下来的?” 面对张典的羞辱,秦修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在一旁伺候张典洗澡。 张典看秦修跟个闷葫芦似的一言不发,就想逗逗他,看他是不是真的那么听话,于是伸出手在他脸上捏了一下。 秦修被张典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立刻弹开躲到了一边。 张典趴在浴桶边儿上笑他:“说你像个女人你还真是个女人啊?就碰你一下你至于反应这么大吗?” 秦修厌恶他的触碰,但是又不敢反抗,更不敢说什么难听的话,只好道:“大人慢慢洗,我先出去了。” 还跟自己耍上脾气了? 张典叫住他:“给我站住,我让你走了?” 秦修被迫站住脚步。 张典背过身去:“给我搓搓背,忙活了这么长时间弄得一身都是泥,脏死了。” 秦修走不掉,那就只能留下来按照张典的吩咐去做。 之前在并州的时候,宋府尹不把他当人,只把他当成一个随时可以送出去做人情的玩意儿,现在张典也不把他当人,这些人里有且只有姜晴午是把他当做一个人来看待。 有那么一瞬间他也动过那样的念头,就老老实实的留在姜晴午身边,哪怕是做个地位最低的下人,他的日子也会比现在好过上一万倍。 但是人生在世身不由己,他的命从来不是自己的,也由不得他自己掌控。 秦修伺候人很有一套,他搓背的力道不会太重也不至于太轻,就是刚刚好,刚好到让他觉得舒服。 “你跟着姜晴午也有几天了,今天我不在,你在她身边可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秦修犹豫着,不知道这话该不该说。 张典许久不见他回答,转过头来,眼睛直勾勾的瞪着他。 秦修实在是怕了他的这种眼神,只好低下头道:“今天……有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去找了公主,他们之间举止亲密,似乎……关系不一般。” “男人?什么样的男人?” 秦修把那人的样貌打扮描述给张典听,张典一听顿时笑了:“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见到的这个男人是什么人?” 秦修摇头,他都说了不认识张典还要再问一遍,看来他果然跟宋府尹说的一样没什么脑子,不但没脑子,记性还不好。 “你说的那个男人就是襄王殿下,没想到啊,就是疏通道路的这么点儿时间这两个人都要见面私会一会儿。” 当初告诉了陈杜,姜晴午这个女人不能要,陈杜不相信,也不知中了什么邪,一门心思就扎在她身上,现在好了,脑袋上顶了个大绿帽子,等他回来这绿帽子还不知道要戴多高呢。 “让你找的东西你找到了吗?” 秦修摇摇头:“还没有,我……我找不到机会。” 张典怒骂:“废物,你还能干什么?” 秦修低下头。 张典把身上冲洗干净,没什么耐心的道:“最迟明天,一定要把东西拿到手,否则……” 他单手扼住秦修的喉咙,低声威胁:“我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秦修吓得脸色惨白,哆哆嗦嗦的应着是。 从张典的帐篷里出来,忽然有人喊了秦修一声。 秦修看着面前的人,顿时吓了一跳。 “公……公主?” 只见姜晴午正站在不远处含笑看着他:“我看你脸色不大好,发生什么事了?” 秦修咬着嘴唇,没有回答。 姜晴午又问:“你这是从哪儿出来?” 秦修反应迟钝,最后才道:“从张大人帐篷里出来,他……他让我帮他烧水沐浴。” 姜晴午脸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秦修读懂了姜晴午脸上表情的意思。 应该是以为他在张典那儿受了欺负,她表情里了然还带着一丝悲悯的神色。 秦修心里忽然觉得很愧疚,姜晴午对他这么好,可是他却要背叛她。 不过姜晴午似乎没看出他的犹豫纠结,叮嘱了他几句就回去睡了。 但秦修却辗转反侧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这夜里睡不着的不止他一个。 薄相言也睡不着。 他把照影叫了过来,问她这个秦修到底是怎么回事。 照影就把整件事的过程事无巨细的告诉了薄相言。 可薄相言听完心里的火却更大了。 “觉得他可怜所以动了恻隐之心去跟宋府尹要人把人带了回来?”薄相言冷笑:“就因为觉得他可怜,所以她就这么不管不顾的把人带回来?” 薄相言一拳砸在桌子上:“她就不怕这个秦修是张典跟宋府尹给他设的套?” 照影道:“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属下以为公主这么做一定有她自己的道理。” 姜晴午做事有自己得计划,而且她跟薄相言一样,从不做没有准备的事。 所以照影不理解,为什么薄相言会对姜晴午带秦修回来的事这么生气。 按理说他跟姜晴午相处的时间要比自己多得多,他应该比自己更了解姜晴午才对,难道看不出姜晴午这么做事另有原因? 但是照影不敢问。 他不知道,感情是会蒙蔽一个人的,薄相言现在就被蒙蔽了。 “你去给我死死的盯着那个秦修,他的一举一动你都要及时回来向我禀报,明白吗?” 照影对他向来是唯命是从,只是这次却多问了一嘴:“那公主那里还要我继续跟着吗?” 薄相言说不用。 现在他就在她身边,有他在身边的时候,姜晴午只归他保护。 第二天一大早,张典又带着人出去了。 秦修早早的就准备好了早饭给姜晴午送过去。 姜晴午手里捧着一本书在看,秦修认得的字不多,刚好那本书上的字他都不认识,于是好奇的问:“公主在看什么?” 姜晴午惊讶的问:“你不认字? ” 秦修不好意思的摇摇头。 姜晴午却没有半点嫌弃他的意思:“没事,等以后有机会了我教你认字。” 她把书放下。 从书的夹缝处却调出来一把钥匙,秦修看见钥匙顿时心漏跳了一拍。 第204章 你被咬了 这把钥匙就是张典让他拿的东西,那些筹措来用来购买粮草的银子全部被姜晴午锁在一个盒子里,而钥匙也是由他保管。 张典的计划更混蛋。 他想把那些银子全部拿到手,然后让姜晴午空着手回去复命,以皇帝的脾气,定会以为姜晴午私吞了那些银子,说不定还会怀疑她跟淮南王有勾结,继而连累到姜丞相。 到时候张典再把姜晴午跟薄相言在泗水关私会的事告诉皇帝,跟这件事有关的所有人都会死! 当然,除了他。 毕竟可是他亲自弹劾的姜晴午。 不过这也怪不了他,就算他不这么做,姜晴午回去之后肯定也不会在皇帝面前说他的好话。 所以与其自己死,还不如让姜晴午去死。 秦修知道张典的计划,但是他原本出现在姜晴午身边就是安排好的一场骗局,一开始张典他们其实并不抱希望姜晴午会留下自己,谁知道姜晴午真的动了恻隐之心。 若是帮了张典拿到钥匙,那姜晴午必死无疑。 可若是不帮张典,自己就会死,张典那样凶狠的人,出于报复是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秦修心里犹豫着,如果把张典的计划告诉姜晴午,她还能不能容得下自己,他觉得跟着姜晴午挺好的,他哪儿都不想去了,如果可以,能留下当然是最好的。 可一个人真的能容下从一开始就背叛她的人吗? 秦修的思绪遥遥飘远,就连姜晴午叫他都没听见。 水杏上去拽了拽他的袖子:“你想什么呢?小姐叫了你那么多次你都没听见。” 秦修这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他看了眼姜晴午,双眼茫然的问:“公主有何吩咐?” 姜晴午道:“我看你一直发呆,是想到什么了?” 秦修肯定不能说实话,就道:“我在想,读书是很辛苦的事吧?” 姜晴午笑了:“这么多苦你都能吃得下,这点儿苦就吃不了了?” 他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是怕我太笨了,到时候公主教不会我会生气。” “你可不想蠢笨之人。”姜晴午笑了笑,这句话说的,仿佛意有所指。 她就那么随意的把夹着钥匙的书放在了床上,然后揉着肚子问秦修:“饿死了,你都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秦修忙把自己准备好的饭菜打开给她看,同时还歉疚的挠挠头:“时间仓促,而且我们被困在这里其实没有多少能吃的东西,就随便准备了点,公主委屈委屈凑合吃吧。” 包子清粥,还有两样小菜,虽然不算丰盛,但就是这样的早饭才开胃。 “这就够了,我喜欢吃。”她一张小脸,在阳光下显得分外的明媚,比那阳光还晃人。 不远处的树干上,照影默默的把这一切都记录下来。 若是薄相言亲眼看到这一幕,还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呢。 可秦修却不敢面对姜晴午的笑脸。 她越是笑,对他越是温柔,秦修就越是觉得愧疚。 那愧疚就像是一把利剑,快要把他从中间劈成两半了。 路一时半会儿还通不了,姜晴午帮不上什么忙又实在是闲的难受,就换了身利落轻便的衣裳打算上山去。 水杏闻言顿时心惊:“上山?小姐,这会儿上山去干什么?山上正危险呢!” “放心好了,天气晴好,而且该断落的地方都已经断落了,我们不往远处去,就在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野味儿,也好晚上给大家伙加加餐。” 可水杏还是不放心。 秦修也跟着劝:“这种事公主吩咐一声就好了,没必要亲自去。” 谁知姜晴午竟撇撇嘴:“主要我也想玩玩儿嘛!” 照影见状,于是又添一笔。 公主对秦修好像真的跟其他人不一样。 而且公主撒娇时候的样子甚是娇憨。 两个人谁也没能说的动她,最终两个人都跟着她上了山,当然同行的还有几个负责打猎的士兵。 因为前几日的暴雨,山路泥泞,脚下土地也很湿软,路并不好走,但姜晴午却一步一坑走的比谁都快。 很快她就发现了暴雨过后饿了几天出来觅食的兔子,她抬手示意众人不要乱动,然后给士兵指引方向,让他们射箭抓兔。 士兵按照姜晴午所指的方向射箭过去,不一会儿就收获满满。 秦修跟着士兵一起去捡兔子,姜晴午则又去了其他的方向。 但没走多远,水杏忽然在身后倒抽一口气,接着小声道:“小姐,小心!” 姜晴午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水杏。 水杏一张小脸吓得惨白,用手指着姜晴午头顶的方向:“有蛇!” 姜晴午缓缓的抬起头,看见头顶的树枝上正盘着一条蛇朝她丝丝吐着信子。 她本身虽然是不怎么怕蛇的,但是此情此景,一条吐着信子的蛇就在自己脑袋上,做出攻击的姿势,她也瞬间就麻了头皮,僵在原地不敢乱动。 “小姐,你先别乱动,我这就找人过来救你!” 姜晴午哪儿还敢乱动,给水杏一个眼神让她快去。 可水杏刚抬起一条腿准备离开,那蛇忽然对姜晴午发起了攻击。 就这一瞬间,姜晴午突然被一道大力拽离了原地,她脚上的泥巴增加了重量导致她重心不稳,差点就要摔倒的时候一只手稳稳的拖住了她后腰。 缓过神来的姜晴午看向救自己的人,登时瞪大了眼睛:“你怎么来了?” 薄相言皱着眉头,很不高兴的样子:“谁让你往山上跑的?危险知不知道?” 姜晴午被他训的耷拉着脑袋:“我就想上山打点野味儿,还不知道被困几天,我们本身带的干粮也不多……” “雨过天晴,猎物出来觅食,那些毒物野兽也会出来觅食,你就不知道身边多带几个人?” 姜晴午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只是低着头。 末了,余光忽然瞥见他胳膊上有什么东西正在蠕动,她吓得赶紧推了他一把:“蛇……蛇在你胳膊上!” 薄相言似乎这才感觉到自己被咬了,他低头精准的擒住蛇的七寸,然后狠狠的扔了出去。 那条蛇撞在一棵树上,只听见清脆的一声“咔吧”,它瞬间就不动了。 姜晴午看着薄相言手臂上的两个牙印,脸色当时就变了:“你被咬了!” 接着豆大的眼泪不受控制的从脸颊滚落:“这蛇有毒吧?得赶紧把毒血吸出来才行!” 第205章 谢天谢地 姜晴午二话不说,抱着薄相言的胳膊就帮他吸毒。 水杏看的心惊肉跳:“小姐!” 她帮薄相言把毒吸出来了,那万一她中毒了怎么办? 姜晴午也不知道自己吸了多久,地上一滩血全都是她吐出来的,到最后她嘴唇发麻,脑袋也有点晕,不知道是不是中毒了。 薄相言扶着她,温润嗓音在耳边响起:“这么怕我死啊?” 她没好气的瞪他:“你就这么想死?刚刚那种情况你完全有其他办法可以救我,为什么非要自己上来?你要是因为救我死了那不是亏大发了?” “亏什么?我救了你你为了救我自己也中毒了,刚好我们两个死在一起,传出去别人只会说你为我殉情,没准儿还能成为流芳百世的一段佳话呢!”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有心思开玩笑? 姜晴午急的眼睛都红了:“我们现在都被困在这里走不掉,你还中了毒,没有大夫也没有药……” 她越想越害怕,心中恐惧无限蔓延,眼泪滚滚落下。 薄相言心都化了,他伸手为她擦去脸颊的泪:“我还以为你身边有了小白脸就不在乎我了,我死了不过就是死了一个烦人的人罢了,有什么好伤心的?” 这个人……净会说一些戳人心窝子的话! “我看着就是那么没心没肺的人吗?你就那么了解我,料定你在我心里就是烦人的存在,确定你死了我不会伤心?你……” 她气的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在你心里我难道就是这么不知好歹不懂感恩的人?” 这当真是气的狠了,薄相言看她一边说话一边打嗝儿,心疼的把人拥入怀中:“我何曾是这个意思了?” “你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好了好了,都这时候了就别闹了,让我好好抱一会儿,说不定以后就没机会抱了。” 又说胡话! 姜晴午捶他:“你故意往我心上捅刀子是不是?” “我怎么往你心上捅刀子了?”他明知故问,坏笑着非要她个答案。 “你明知道的!别总把死啊活啊的挂嘴上,我不爱听!而且,你也不会死……” 后面那句明显没什么底气,因为那条蛇有多毒谁也不知道,没有大夫的情况下想要解开这蛇毒几乎是不可能的。 可薄相言对于自己中毒这件事像是根本就没什么认知一般,他哄着姜晴午,问她:“你担心我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喜欢我才担心我?若是因为愧疚,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救你是我自愿的,跟你没关系,你用不着对我愧疚。” “可要是因为喜欢我才担心我……”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姜晴午忍不住问他:“又该如何?” 薄相言用手点了点她的鼻子:“那就该让我知道,都死到临头了你就不能给我一句明白话吗?难道叫我到了地府也做个糊涂鬼?” 姜晴午低着头,嘴里嘟囔了一句不知道什么。 他没听清,缠着她问:“大点儿声,我真没听见。” 姜晴午清清嗓子,又重复了一遍:“等你死了,我烧纸告诉你。” 薄相言:…… 刚刚那句话是逗他的,看他表情僵在脸上没有反应,姜晴午这才又道:“若对你是愧疚,你死了我顶多也只会愧疚,可我对你……是你死了我会难过的那种。” “哪种?” “就是……喜欢。” 他心中一阵狂喜,但还是按耐住喜悦又问:“什么样的喜欢?对朋友的还是对爱人的?” 姜晴午认真的想,想了很久,正准备回答,但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叫声。 “公主!” 一道瘦小的身影,从远处急匆匆的跑过来,直奔着姜晴午而来:“公主,你没事吧?” 来人正是秦修。 他在姜晴午面前停下,气喘吁吁的:“我刚刚一转身的功夫公主就不见了,我还以为公主出什么事了呢,谢天谢地,幸好您没事。” 秦修说完,这才注意到姜晴午身边的薄相言。 还是昨天晚上那要杀人般的眼神,看的人后背寒毛直竖。 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薄相言这么想着,自然是对他一点好脸色也没有。 姜晴午摇摇头,她是没事,可是薄相言中了蛇毒,恐怕是命不久矣了。 秦修现在已经知道了薄相言的身份,这位可是王爷,是他招惹不起的人物。 他看见薄相言受伤了,知道他这会儿需要帮助,就想着上前讨好,这样他兴许就不会再充满敌意的看着自己了。 “王爷这伤口可是被蛇咬了?” 薄相言挑眉:“莫非你知道该如何解毒?” 秦修道:“我幼时讨生活时跟一个捕蛇人捕过几年蛇,时常会有遇到毒蛇的情况,所以懂得一些解蛇毒的方法,但是我得先确认王爷是被哪种毒蛇咬的,不知道刚刚咬伤王爷的蛇长什么样子?” 姜晴午一听他有办法,当即就指着一旁已经魂归西天的蛇道:“就是那条蛇!” 秦修走过去,拎起那条蛇仔细的看了看,随后一脸笑的道:“王爷不必担心,这条蛇虽然看起来像是身怀剧毒,但其实是一条无毒的蛇,王爷的伤口只需要简单处理一下就好,没有性命之忧。” 姜晴午总算是放下了心,她转过头欣喜的看着薄相言,却发现他脸色并不大好,他脸上没有任何喜悦,反倒是有几分恼怒。 她这才终于反应过来。 从一开始他被咬之后就一直是无所谓的态度,就好像……知道自己不会死,故意逗她玩儿一样。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姜晴午忽然觉得很生气,这种事怎么能拿来开玩笑呢? 薄相言想解释,但姜晴午已经站起身离开了。 好不容易有这么个天赐良机能逼的姜晴午正视她对自己的心意,结果却硬生生的被面前的这个小子给打断了! 他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秦修不知所措的看着薄相言,他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姜晴午走了,秦修也不敢独自留下面对薄相言,就也紧追着姜晴午的脚步离开了。 回到山下,姜晴午低头弄着脸上的泥巴,原本晴朗的天又开始淅淅沥沥的落下雨来,秦修十分体贴的道:“我去帮公主拿件衣服,免得一会儿着凉了。” 他这么勤快,水杏倒也乐得省事,就让他去了。 秦修回到姜晴午的帐篷里,看见那本书连同钥匙还像离开时那样静静的躺在姜晴午的床上。 第206章 要是不那么嘴硬就好了 秦修回去拿了件衣服给姜晴午披上,又让她把鞋换下来,去帮她清理鞋子上的泥巴。 这雨虽然下的不大,但是未免下雨造成二次垮塌,张典也带着人回来了,没有继续清理。 秦修把从姜晴午那儿拿到的钥匙交给了张典,张典看着钥匙满意的在秦修脑袋上揉了揉:“可以啊你,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快就取得了姜晴午的信任。” 虽然任务完成了,但是秦修的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儿。 他明知道自己这么做很可能会害死姜晴午,但他还是这么做了,因为他实在是太害怕了,害怕死的那个人会是自己。 张典拿到了钥匙,这一天的疲惫似乎也算不了什么了,他冲秦修招招手让他过来。 秦修戒备的看着他:“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张典立刻不悦的皱起眉头:“你那什么反应?我让你过来你听不见?” 秦修见他生气了,不敢不从,挪动步子朝张典走了过去。 在距离张典仅一步之遥的时候,张典一把将他拉了过去。 秦修一个没站稳,趔趄着跪倒在张典面前。 张典抬起他的下巴,眼神里有种莫名的让人看不懂的情绪:“你这么听话,做事又这么可靠说实话我都有点想把你留在身边了。” 他的手指摩挲着秦修的下巴,带着某种暗示:“而且老实说你这张脸看起来还是很养眼的,你既然做了这件事,姜晴午那儿肯定是没有你的位置了,你要不要跟着我?” 张典糊涂,但是秦修可是清楚的很,跟着他自己只会死的更快,而且张典看他的眼神还有跟他说话的语气都让他很不舒服,他是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这么对待只会让他觉得恶心。 但秦修心里清楚,此时拒绝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他心里有自己的一番计较,于是只能忍住恶心先暂时的答应了下来。 “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大人想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安排我,一切都听大人的。” 这恭顺的态度大大的取悦了张典,他随手从桌子上拿了一块儿糕点递给秦修,就像奖励一条狗那样。 秦修伸手去接,张典把东西拿开示意他张开嘴。 没办法,秦修只能仰着头张开嘴把糕点叼在嘴里。 张典恶趣味的笑了,揉了揉他的脑袋夸赞:“真乖。” 回到姜晴午那儿的时候,秦修做贼心虚,低着头始终不敢面对她。 他害怕姜晴午想起来那把钥匙,或者是那本书,只要她一找就会发现自己做的事。 但好在她并没有想起来,秦修回去的时候姜晴午正在跟水杏下棋。 水杏被杀得片甲不留,抱着脑袋哀嚎:“小姐,你别光欺负我啊,我棋艺不佳,你还是换个人欺负吧。” 然后两个人一转头看到了秦修,水杏就把秦修推到了自己刚刚坐的位置上:“你来的正好,你来陪小姐下两把。” 秦修惶恐的站起身:“我……我不会下棋。” “很简单的。”水杏又把他按了回去:“让小姐教你下两局你就知道了。” 一抬头,姜晴午温和的对着他微笑。 那一瞬间,秦修愧疚的差点哭出声。 偏偏姜晴午看他红着眼眶还问他怎么了,秦修只好如实回答:“公主对我太好了,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这么好。” 姜晴午笑了笑没有接话,让他别哭了。 他们在里面下棋,外面有人却是蠢蠢欲动。 而这一切自然也是没能逃得过薄相言的法眼。 照影把这一天看到的事一五一十的汇报给薄相言,还说秦修拿走了姜晴午的钥匙交给张典。 薄相言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这小子一看就心术不正,偏跟她说了她还不相信,这下可算是露出马脚了吧。” 照影还是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或许公主是另有安排呢?” “不管她有没有安排,这件事既然让我知道了,那我就再给她加一把锁。” 跟预料中的一样,当天晚上张典就偷偷的把筹集来的那些银子掉了包。 他自以为自己做的十分严密,却不知道落入圈套的那个人其实是他自己。 这头水杏问姜晴午:“那秦修做了这样的事,公主打算如何处置他?” 打从一开始秦修可怜巴巴的出现在她面前,想让她跟宋府尹讨了他回去开始,姜晴午就知道这是宋府尹联合张典给她下的圈套。 张典憋了个大招来对付她,那她当然不能辜负他这么好的计划,所以便想出了这么个将计就计的法子。 但是秦修…… 他是背叛了自己,但是也看得出他是迫不得已,他这样的人没有选择,而且才十几岁还是个孩子,姜晴午也实在是狠不下心来怨恨他。 他不过就是一颗随时都能被人抛弃的棋子罢了,也是挺可怜的。 其实放他一条生路也不难,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自从张典以为自己奸计得逞以后,清理道路就变得十分卖力。 他得赶紧回去,然后在皇帝面前好好儿的参上姜晴午一本,他已经迫不得已想看到姜晴午被问罪啊样子了。 薄相言这期间也找了姜晴午几次,两人把话摊开了说明白了,薄相言还是忍不住幽怨的开口:“那你为何不事先跟我说一声?信不过我?” 姜晴午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我怎么跟你说?你看见秦修就跟看见自己仇人一样,心思全写在脸上了,而且这件事我有十足的把握,当然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了。” 薄相言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你哪天把我算计进去了恐怕我都不知情。” 他还好意思说这个? 姜晴午冷哼:“我能有你襄王算的明白吗?你早就知道咬你的那条蛇没有毒还不是千方百计的诱骗我?一句一句的引导我,生怕我说不出你想听的话是吧?” 薄相言委屈道:“我只是想让你承认你对我的心意而已,你自己摸摸你的心,你就一点都不管它是怎么想的吗?它是没长嘴,它要是长了嘴恐怕第一句话就是说要跟我在一起!” 姜晴午搓搓手臂:“你什么时候也开始沉溺于儿女情长了?这可一点都不像你。” “那是因为是你。”他忽然变得郑重其事起来,双手捧起姜晴午的脸,额头与她相抵:“你要是不那么嘴硬就好了。” 第207章 你到底在想什么 姜晴午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轻轻喷洒在面上。 她脸颊滚烫,双手轻轻推着他胸口。 但面前的身躯就像是的一堵高高的围墙,她的力气完全起不到半点作用。 薄相言的唇慢慢的找了下来,姜晴午愣神的刹那,唇上一软,她脑子也跟着一片空白。 又轻又软的一个吻,来的突然结束的也快。 薄相言松开她,把自己的脸凑了过去问:“想打我吗?” 姜晴午定定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片刻后,她忽然抬起手。 薄相言的心顿时都凉了半截。 他倒不是害怕被她打,只是这一巴掌若是落下来,就说明她不喜欢自己对她那样做,拒绝亲密的原因除了不喜欢他还能是什么? 薄相言闭上了眼睛,都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可姜晴午的巴掌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他刚要睁开眼,脸颊却被一双手捧住,接着便是馥郁香气钻进鼻腔。 她居然……主动亲了他。 内心的狂喜无法抑制,薄相言伸手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扣住她后脑,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但是不巧,水杏进来送热水正好撞破了两人的好事。 姜晴午尴尬的当即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薄相言挡在姜晴午身前,看着张大了嘴巴已经完全愣在原地的水杏,问他:“什么事?” 水杏把手里的热水放在桌子上,就像是被人抽走了魂魄一般,木然的道:“我……我是来送热水的。” 她看到了什么? 她居然看见薄相言在亲小姐! 之前小姐跟沈皓凌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那么好也从未做过这样出格的举动,可是现在小姐居然…… 薄相言见她愣愣的站着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蹙眉提醒:“你可以出去了。” 水杏这才反应过来,立刻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等到水杏关上门出去,姜晴午这才松口气。 可薄相言居然还嘲笑她:“那是你自己的丫鬟,怎么你反而害羞了?” 姜晴午没好气的埋怨:“还不都是因为你!” “因为我?怎么会因为我?不是你先亲的我吗?” “你……” 姜晴午跟他说不清楚,她红着脸把他往外面推:“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薄相言哪肯现在就走,他纹丝不动的站着,拉起姜晴午的手放在自己胸口。 然而体己的话还没说上两句,外头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两人对视一眼,姜晴午让薄相言先走,然后才出去问发生了什么。 一旁的士兵道:“路通了!” 随后赶来的张典见路通了更是兴奋的不行:“终于通了,我们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他意有所指的看着姜晴午:“过了泗水关再走上一天就能回到京城了,姜晴午,你开心吗?” 听出了他话里挑衅的意思,姜晴午回以微笑:“开心,我为什么不开心?” “你今天晚上就好好享受自己人生中最后的快乐时光吧,等回去了说不定你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秦修听见两人的对话,在一旁把头埋的更低了。 姜晴午瞥了眼秦修,脸上笑容更加明媚:“我看你还是先别高兴这么早,咱们俩谁的好日子先到头还不一定呢。” 张典胜券在握,完全不在乎姜晴午的威胁,只是冷笑:“你现在只管嘴硬,等回去了我看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好了。” 张典还把姜晴午当做是被蒙在鼓里的可怜虫,殊不知自己才是那个可怜虫。 第二天一大早,张典就迫不及待的启程回京城,紧赶慢赶的终于在沈皓凌跟宋语嫣成亲之前回到了京城。 他找到沈皓凌,满脸兴奋的跟他说自己会送给他一份新婚贺礼,还说沈皓凌绝对会喜欢这个礼物。 沈皓凌好奇,问他:“究竟是什么样的礼物让你这么神神秘秘的?” 张典勾着沈皓凌的脖子道:“兄弟我做了一件大事,这次啊你就瞧好吧,姜晴午要倒大霉了。” 他没注意到,自己话音刚落沈皓凌微微变化的脸色。 “这件事跟姜晴午有关?你把她怎么了?” 张典听他的语气,不满的“啧”了声:“什么叫我把她怎么了?她这次算是自作自受,而且她之前把你害的那么惨,我挺你这口气怎么像是在关心她呢?” 沈皓凌低下头:“我关心她做什么?我跟她早就已经没有关系了。” “最好是这样,反正这回你就等着看吧,姜晴午活不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张典说姜晴午活不了的时候沈皓凌的心居然猛地往下一沉。 甚至在张典走后他都还没反应过来。 宋语嫣无父无母,虽然已经认了一个干爹干娘,但还是一有时间就往沈皓凌这儿跑。 而且两人就快成亲了,宋语嫣有很多事要找他商量。 可她在旁边喋喋不休的说了很多,沈皓凌就跟没听见似的,从头到尾都心不在焉的。 宋语嫣来了脾气,生气的推了他一把:“你到底在想什么?我跟你说了那么多话你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沈皓凌这才回过神来,只是表情多少带了点不耐烦:“成亲的事你有什么需要的或者是需要拿主意的地方去找我娘就行,没必要事事都来麻烦我,我每天忙于公务已经够累的了,你就不能让我歇歇吗?” 宋语嫣冷哼一声讽刺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张典今天来找过你吧?他是不是跟你说了姜晴午的事?沈皓凌,你别告诉我你心里到现在还在想着姜晴午!” 沈皓凌受不了她的无理取闹。 之前他一直觉得宋语嫣乖巧懂事善解人意,可是自从跟姜晴午分开彻底跟宋语嫣在一起之后他才发现宋语嫣身上有很多他之前从未注意过的毛病。 比如她脾气其实并不好,一点小事就能让她大发雷霆,明明自己还没嫁过来,却已经开始对他家的事指手画脚,甚至于他端茶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丫鬟的手她都要揪住丫鬟暴打一顿,非说丫鬟想要勾引他。 沈皓凌看在她曾陪自己一起流放受苦的份儿上,能忍就都忍了,但谁知道自己的忍耐换来的只是她的变本加厉,宋语嫣现在越来越像个泼妇了。 所以这次他不想再忍了,顺着宋语嫣的话就道:“对!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在想她,我现在才发现,自己究竟是错过了怎样的珍珠才选择了你这么个浑浊不堪的鱼目!” 第208章 有人要害你 宋语嫣一下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她好像才回过神来,扶着桌子慢慢坐下,嘴角溢出一抹讽刺的笑来:“可惜你现在就算是后悔也来不及了,你以为姜晴午还看得上你?” 既然沈皓凌要说的这些戳她心窝子的话,那宋语嫣也不甘落后,冷笑着刺他:“或许姜晴午从一开始就没看上过你,当初只不过是觉得你可怜才跟你在一起,后来时间久了懒得跟你分开罢了,你以为你身上有什么值得别人去爱的?别自以为是了。” 这话的伤害性可见一斑,沈皓凌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更难看了,他胸膛急剧起伏着,努力遏制着自己的脾气,伸手指向门口:“你给我滚出去!” 宋语嫣偏不:“你自诩清高,以为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靠着自己的才华……” 说到这儿宋语嫣忍不住发笑:“你有什么才华?若不是跟姜晴午在一起,有姜丞相在暗中给你铺路,你别说如朝为官了,就是科举这一关你都过不了,可你是怎么对姜晴午的?” “你总是装出一副自己什么都不懂的样子,从不拒绝我的要求,只要我勾勾手指你就跟条狗一样黏上来,被姜晴午发现了你就说把我当做妹妹,见我一个人在京城无依无靠才对我多加照顾,可其实呢?你心里都明白,你只不过是享受这种在两个女人指尖游刃有余的感觉,享受两个女人为你争风吃醋罢了。” 沈皓凌深藏在心底那阴暗的一面就这么被宋语嫣说破。 他终于恼羞成怒,抓起桌上的杯子就扔在了宋语嫣脚下:“你给我闭嘴!” 宋语嫣吓得脸色惨白,她往后退了几步,但仍不肯就此罢休:“你也就这点儿能耐了,有点脾气全使在我身上了,你想让我像以前那样对你俯首帖耳的?想让我对你恭恭敬敬唯命是从?我告诉你,我不是姜晴午那个蠢女人,她是个傻的,愿意为了你付出一切,但我不会!你想压我一头想都别想!” 沈皓凌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一把掐住了宋语嫣的脖子:“我让你闭嘴你听不见?” 可宋语嫣还在笑:“有本事你就掐死我。” 沈皓凌是真的动了念头想杀了宋语嫣,但最后还是没能下得了手。 当然不是因为舍不得,也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两人要成亲的事早就弄得人尽皆知,请柬都发出去了,若是这个时候宋语嫣死了,朝堂上的那些人会怎么看他? 到时候流言蜚语一定满天飞,所有人都会议论纷纷。 沈皓凌只是不想自己颜面扫地而已。 至于宋语嫣,等到成亲之后自己多的是法子收拾她。 想到这儿,沈皓凌松开了手,他把宋语嫣甩了出去,眼中毫无半点怜惜之情:“我不会杀你的,但我保证你嫁给我之后绝对不会有一天好日子过,这些都是你自找的!” 他扔下宋语嫣转头离开了。 可人虽然走了,但是宋语嫣刚刚说的那些话却始终萦绕在他耳边挥之不去。 不可否认,她说的其实有些道理,当初姜晴午对他的确是一片痴心,一开始他也会觉得受宠若惊,接着便慢慢的适应了她对自己的好,把这一切都当做是理所应当,可再到后来,那些好对他来说就成了负担,他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一般喘不过气来。 然后宋语嫣来投奔他,她跟姜晴午完全不一样,巨大的新鲜感包裹着他,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快乐。 他喜欢这种被两个女人包围讨好的感觉。 所以他既不想放弃姜晴午也不想放弃宋语嫣,但最后的结果呢? 结果是他失去了姜晴午,而宋语嫣也变的面目可憎,让他迫不及待想要逃离。 沈皓凌心里乱的很,他想出去透口气,可是不知怎的就走到了丞相府门口。 他忽然想到今天张典跟他说的,说姜晴午这次要倒大霉,说他帮自己报了仇。 但姜晴午具体要怎么倒霉,他又怎么帮自己报仇,张典却是一个字都不肯透露。 流放的那段时间,沈皓凌的确很恨姜晴午,甚至恨不能她去死,但是这个念头他也就是想想而已,真的要姜晴午去死,沈皓凌心里还是十分不舍的。 他望着丞相府的大门长长的叹口气,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看见了姜晴午的马车。 马车缓缓停下,一个从未见过的清秀少年把胳膊递给姜晴午,让她搭着自己的胳膊下车。 姜晴午下马车的时候还对那个少年笑了下,那微笑多少次出现在她梦里,如今终于见到了,却是对别人笑的。 他呆愣愣的看着姜晴午的方向,没想到被水杏发现了。 水杏皱眉看着不远处站着的沈皓凌,掐着腰不悦的赶人:“你在那边看什么看?这儿是你来的地方吗?赶紧给我滚!” 沈皓凌非但没躲,反而从暗处走上前来。 他定定的看着姜晴午,唇角微扬:“好久不见。” 姜晴午的眼神从他身上扫过,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叫水杏:“何必跟不相干的人浪费口舌,走吧。” 见她要走,沈皓凌立刻就急了,叫住她:“等等!先别走,我有话跟你说。”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跟你也没什么好说的。” 沈皓凌现在就想跟她好好说说话,想到张典跟他说的,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开口:“我真的有事要跟你说!是正事!有人要害你!” 他说这个姜晴午就来兴趣了。 难道是张典觉得自己的手段还不够保险,所以特意找了沈皓凌来演戏? 姜晴午想了想,还是停了下来:“谁要害我?” 沈皓凌看了看水杏跟秦修,示意她:“这件事只能你自己知道,多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 姜晴午就让水杏跟秦修先进去。 水杏不放心:“小姐,这个人心肠歹毒,小心他又想使什么阴招。” 这话沈皓凌听了虽然不开心,但是为了能跟姜晴午单独说上两句话他还是忍了:“放心好了,我不会对你家小姐怎么样的。” 姜晴午在水杏手上拍了拍:“没事,你先进去,这是在丞相府门口他不敢放肆的。” 水杏恨恨的瞪了眼沈皓凌,到底还是听姜晴午的话进去了。 就是秦修看着两人的背影,心里不自觉的升起一股担忧来。 第209章 放他走 沈皓凌好久没见她了,如今真人就在眼前,他看着姜晴午居然还有点紧张。 但姜晴午看他就不是这样了,她甚至都没有看他,眼中有的也只是不耐烦:“你到底想要跟我说什么?” 沈皓凌却答非所问:“你最近过的怎么样?” 姜晴午听见这句话转头就走。 沈皓凌赶紧追上去把人拦下:“我就是想知道你过的好不好,毕竟这么长时间不见了,我……” 姜晴午打断他:“你要是跟我说这些,那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你走吧。” 万没想到她居然如此绝情,沈皓凌心中一阵悲哀:“我们之间……何时竟变成了仇人?” “你问我?”姜晴午好笑:“你要是没话说了就赶紧滚,别逼我找人对你动手。” 沈皓凌低头默了默,低声道:“你这次跟张典一起出去,可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姜晴午留着心眼儿,反问他:“你问这个做什么?你说的想害我的人是张典?” 张典毕竟是沈皓凌的好兄弟,他本来就是想跟姜晴午说说话,谁知道姜晴午居然这么不给面子,那他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件事情能留住姜晴午的脚步了,所以由于一番之后还是说了出来。 但是姜晴午的反问又忽然让他意识到自己这么做等于是背叛了自己的兄弟。 毕竟张典这么做的初衷,是为了帮他报仇。 可是同样的他也不想让姜晴午死。 两下为难,沈皓凌思虑片刻后道:“想害你的人多了去了,你这趟恐怕得罪了不少人吧?明天就要进宫交差了,我是真的好心奉劝你,仔仔细细的回想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还有一晚上的时间准备,明日在陛下面前可是一点错处都不能有的。” 姜晴午笑了:“如果不是张典要害我,你又是怎么知道有人要害我的?” 沈皓凌被问的有些慌张:“总之我是好心提醒你,你最好还是多留个心眼儿吧。”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你大半夜的跑来我家门口跟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我怎么觉得你想害我的可能性更大呢?” 沈皓凌被堵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对你没有恶意,我们之间确实闹得不愉快,但我从来没想过要害你,这一点你完全可以相信我。” 姜晴午挑了挑眉:“相信你?” 她嗤笑一声,明显是话里有话。 沈皓凌没看懂她这个笑的意思,还以为她是心情好了,就更进一步想跟她叙叙旧。 可姜晴午却没有要跟他叙旧的意思,转身毫不留恋的离开了。 沈皓凌心中顿生出无限的惋惜来,他在身后叫了姜晴午一声,但姜晴午并没有回应他。 直到面前的大门在眼前关上,沈皓凌才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 姜晴午对她的的确确是一点留恋都没有了。 秦修自姜晴午回来之后始终坐立难安。 姜晴午看出他的担忧,招招手让他过来。 秦修听话的走过去。 姜晴午望着他,忽然开口:“明天开始你就不用留在我身边了。” 秦修脸上血色褪尽,不可置信的看着姜晴午:“公主要赶我走?可是我做错了什么事?若是我做错了什么公主只管说出来,我一定改,而且保证永不再犯。” 姜晴午手指轻轻刮过杯沿,表情似笑非笑:“不是赶你走,是我身边已经不缺下人了,你才十六岁,今后的人生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的路要走,我这里并不能成为你的归宿。” 秦修听不懂,他只知道姜晴午不要他了。 也不知道刚刚那个男人都跟她说什么了,难道姜晴午已经知道是自己偷了她的钥匙交给了张典? 可若是姜晴午知道了真相也不该是这种反应啊,她应该迫不及待想要杀了自己才是,怎么会放他走呢? 要么就是姜晴午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不想拖累他,所以选择在这个时候放他走? 不论是这两种情况的哪一种,秦修觉得自己都不该走这个时候离开。 他再也承受不住心里的压力,跪在地上想要跟姜晴午坦白自己的所有罪行。 只是还没张开嘴就听见姜晴午又道:“我已经让人安排好了你的去处,先去做个学徒,好歹先学会一门谋生的手艺,这样今后就不愁怎么生活了。” 她说着又让水杏拿来一个盒子。 姜晴午把盒子交给秦修,叮嘱他:“这个盒子等你离开京城之后再打开,以后能不回来就尽量不要回来了。” 秦修听到这儿,泪水已经湿了满脸:“公主,我……” 愧疚在这一刻如同潮水一般将他淹没,让他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姜晴午知道他想说什么,赶在他开口之前又道:“什么都不用说了,你想说的我都明白。” “不,公主您不明白。” 姜晴午望着他,语气陡然一变:“有些事你当我不知道,可实际上我心里清楚的很,既然我没有把话摊开说,那便是不打算追究了,你又何必非要捅破这层窗户纸呢?” 秦修一时间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她都知道? 姜晴午既然知道自己背叛了她居然还肯放自己一条生路? 那天晚上秦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一直到第二天管家把他送上离开京城的船时她整个人还浑浑噩噩的。 但是不管怎么说,姜晴午都拯救了他,没有姜晴午现在的他只怕还处在水深火热的地狱中呢。 临走前,他站在码头上,对着相府的方向跪下深深磕了个头。 送走了秦修,姜晴午就进宫去复命了。 张典迫不及待,事先已经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了皇帝。 不但添油加醋的说着姜晴午在并州的种种恶行,甚至还说姜晴午贪墨筹集来的军饷。 皇帝震怒,因此在见着姜晴午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姜晴午看了张典一眼,规规矩矩的行礼,皇帝不耐烦的抬了抬手:“朕让你去并州筹措军饷,你差事办的如何了?筹集了多少银子了?” 姜晴午如实禀报,然后呈上了用来装银票的箱子:“这次所筹集的军饷全都在这儿了,还请陛下过目。” 她把钥匙交给皇帝身边的太监。 太监拿到钥匙在皇帝的授意下打开了箱子。 张典洋洋得意的看着姜晴午。 皇帝看着盒子里的东西,然后拿出来让人逐一清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