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武天下之睚眦》 第129章 让人遗憾的决斗 “喝!”一开场,暴喝就如惊雷般炸响。 泽井身形化作人形兵器,带起的劲风吹得道袍猎猎作响。他的右拳裹着破空锐响,直直朝着温羽凡面门砸来,拳未至,拳风已刮得人面皮生疼。 这看似简单的冲拳,实则暗藏空手道“刚雷贯”的精髓,拳路刚猛霸道,直奔要害。 温羽凡瞳孔微缩,左手如铁盾般横起,小臂与对方拳头相撞发出闷响。而在借力卸力间,他右拳已如毒蛇出洞,直取泽井心口。 泽井反应极快,侧身如游鱼般滑开,同时右手如利刃般挥出,手刀切开空气,直取温羽凡脖颈大动脉。 千钧一发之际,温羽凡膝盖微曲,整个人矮身沉下,堪堪避过致命一击。同时他的扫腿如铁鞭横扫而出,目标直指泽井脚踝。 泽井双脚猛地一蹬,整个人腾空而起,在空中一个翻转,顺势使出空手道中的杀招——斧劈。右腿如开山巨斧般劈下,风声呼啸,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温羽凡半蹲的身形如灵蛇游弋,右脚在木地板上擦出焦痕,向左横移的刹那,泽井的斧劈腿已轰然砸落。 拳馆内爆起一声闷雷般的巨响,落脚处的木板如被重锤击碎的琉璃,木屑四溅中,裂痕以蛛网之势顺着木纹疯狂蔓延,直抵墙面。 泽井双脚刚触地,温羽凡的身影已化作旋风。云龙腿法裹挟着龙吟般的气劲,疾风骤雨般横扫而来。破空声此起彼伏,仿佛无数钢鞭同时抽打空气。 泽井双臂交叉如铁盾,空手道特有的格挡架势将周身护得滴水不漏,肌肉绷紧时暴起的青筋,在道服下勾勒出狰狞的纹路。 每一次拳脚相撞,都震得他虎口发麻,拳脚相交的巨力甚至让他脚步不自觉地向后滑移半寸,但泽井依然咬紧牙关,死死支撑。 …… 拳馆内劲气纵横,温羽凡的龙吟拳与泽井的空手道对撞,拳风激荡起的气流将墙边悬挂的拳谱都掀得哗哗作响。 …… 温羽凡身形如游龙,时而施展擒龙爪锁拿关节,时而以寻龙指戳向要害,招式虚实变幻。 泽井则凭借扎实的空手道功底,刚猛的冲拳、凌厉的手刀不断反击,每一次格挡都发出金石相击般的闷响。 …… 两人的身影在场地中来回穿梭,温羽凡的游龙步让他如鬼魅般难以捉摸,数次绕到泽井身后发动攻击。 泽井则以不变应万变,摆出严密的防御架势,瞅准时机便施展出高扫踢、下段踢等杀招。 汗水从两人额头不断滑落,泽井道服早已被浸透,温羽凡的衣衫也因剧烈动作而多处撕裂。 …… 激战中,泽井抓住温羽凡换气的瞬间,一记飞膝直取面门。 温羽凡急速后仰,腰腹用力竟生生避过,紧接着借力翻身跃起,云龙腿自下而上猛踢。 泽井双臂交叉硬抗,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双脚差点离开地面,却仍咬牙反击,连续三记刺拳打得温羽凡不得不暂避锋芒。 …… 如此你来我往,难分高下,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火药味与炽热的战意。 当温羽凡的龙吟拳与泽井的贯手轰然相撞时,电梯门突然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保安小东骂骂咧咧地举着手电筒跑了过来,他睡眼惺忪,一脸不耐烦地嚷嚷着:“搞什么啊你们!大半夜的还让不让别人睡觉了!” 黑田缓缓转头,脖颈转动的关节发出细微的咔咔声。他盯着小东举着电筒的手,视线像实质般灼烧过去。 在樱花国的武道传统里,打断武者决斗者,视同亵渎神明。 他的眼神中甚至流露出了一丝嗜血的意味,仿佛随时都会出手将这个“扰乱”神圣比斗的保安置于死地。 小东举着电筒的手突然僵住,冷汗顺着后背滑进裤腰,整个人仿佛被无形的锁链捆住。 赵宏图脸色骤变,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口,一把揽住小东的肩膀往回拽:“对不住了兄弟!你也知道我这是拳馆……”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小东打断。 “还说!”小东挣脱着晃了晃电筒,光束扫过满地裂痕和翻飞的木屑,“整个小区都被你们吵醒了!物业电话都要被打爆了!” 赵宏图赔笑着将人往电梯方向推,后背的冷汗把衬衫都洇出深色痕迹:“这不是特殊情况嘛!看在我的面子上,您就多担待着点吧!改天我一定摆酒赔罪!” 小东被拽得趔趄了一下,气呼呼地甩开手:“喝酒就免了!你赵哥的面子我给,但下次可得教我两招真功夫!”他伸手戳了戳墙上的拳谱,又瞥了眼场中激战的两人,眼底闪过一丝羡慕。 “行行行!”赵宏图几乎是把小东塞进电梯,手指死死按着关门键,“随时来!包教包会!” 电梯门缓缓闭合的瞬间,小东还探出头喊:“可不能反悔啊!” 总算把小东送走,赵宏图才长舒一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 他的余光瞥见黑田收回杀意凛然的目光,重新将注意力转回战局,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后背早已湿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就在赵宏图转身之际,拳馆内的激战也迎来了一个高潮。 温羽凡和泽井正面互拼了一拳,两人的拳头如同两座高速行驶的火车头,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同时触碰到对方的胸口。 这一击,双方都没有丝毫的保留,将全身的内劲都凝聚在了拳锋之上,誓要一击定胜负。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在拳馆内回荡,如同惊雷炸裂。 温羽凡和泽井同时闷哼一声,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倒飞而出,重重地摔在地板之上,激起一阵细尘。 温羽凡在倒地的瞬间,强忍着胸口传来的剧痛,咬紧牙关,立即一个鲤鱼打挺,想要站起来。 但是,刚刚起身,他就觉得喉中一股血气上涌,如同火山爆发一般,无法抑制。 他张开嘴,“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地板。 脚下同时一软,身体失去了平衡,便半跪了下来。 泽井的反应同样不慢,他借着摔倒的趋势,一个漂亮的后滚翻,顺势半跪而起,摆出了战斗姿态。 然而,他同样也不好受,刚刚那一击,他已经将自身的内劲提升到了极致,温羽凡的反击也让他受了不轻的内伤。 他同样张开嘴,大大地吐出一口鲜血,脸色苍白,气息紊乱。 泽井抹了把嘴角的血渍,猩红的指腹在道服上晕开暗色痕迹。 “厉害!(这句是樱花语)”他喉咙里溢出沙哑的赞叹,瞳孔因亢奋而剧烈收缩,锁骨处的旧疤随着急促呼吸鼓动,“我们再来!” 话音未落,他已强行运起内劲,颤抖的双腿竟奇迹般挺直,周身气势再度暴涨。 温羽凡喉间腥甜翻涌,每呼吸一次都似有滚烫的铁砂刮过肺叶。方才对拳的余劲仍在经脉中肆虐,膝盖传来的剧痛几乎要将他压垮。 可望着对手眼中燃烧的疯狂战意,他突然笑了:“好一个嗜武如命的武道狂人。这才是江湖应该有的模样。” “好!”他抹去唇边血沫,染血的指尖在月光下泛着冷芒,“今日便战个痛快!” 两人对峙的身影在月光中摇晃,却像两柄回炉重铸的利刃,即便伤痕累累,仍要在碰撞中绽放最后的锋芒。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变局突生,如同平地惊雷,打破了拳馆内紧张的气氛。 “乓!乓!乓……” 宏图拳馆四周的玻璃突然接连不断地爆碎开来,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碎玻璃如同雨点般散落一地。 几乎在同时,有十数道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穿过窗户,冲了进来。 这些人进来后,二话不说,举起手中的刀剑等兵器,直奔温羽凡而去,如同饿狼扑食。 有人还大笑着呼喊:“哈哈……一千万是我的了!”声嘶力竭,充满了贪婪和疯狂。 温羽凡见状,心中顿时叫糟:“不好,是杀手!” 他强忍着身上的伤势,飞起一脚,踹飞了最先攻向他的杀手,这一脚,势大力沉,直接将那名杀手踢飞出去数米远。 然而,他此时已然身受重伤,真气运转不灵,刚将那人踢开,便感觉体内气息一阵不稳,一阵虚弱。 就在这时,他身后一名杀手杀至,手中刀光闪过,一刀砍来。 温羽凡急忙侧身躲避,但那刀还是在他背上划下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衫,疼得他直吸冷气。 “不!保护师傅!”李玲珑第一个反应过来,她娇叱一声,抽出腰间软剑,如同恶虎出闸一般冲上去救援。 赵宏图也连忙跟上,想要帮忙,但他那三脚猫的功夫实在太过低微,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根本不堪一击,没两下就被一名杀手一脚踹飞,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一声惨叫。 “八嘎呀路!”泽井见状,气得大骂一声,他虽然也身受重伤,但作为一名武者,他本能地想要上去救援温羽凡。 然而,他刚骂完就感觉喉咙一甜,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摇晃了几下,最终还是跪倒了下来,无法再战。 黑田看到这一幕,身上的杀意再也抑制不住,如同火山爆发一般,彻底爆棚。 他缓缓起身,金丝眼镜下的目光冷若冰霜,樱花语裹着杀意溢出齿间:“可恶,竟敢玷污神圣的决斗!不能原谅!” 他猛然杀出,身形如电,一拳就打穿了一名杀手的胸膛,直接将其击毙。 软剑与钢刀的碰撞声、骨骼碎裂的闷响交织成惨烈乐章。 李玲珑发丝凌乱,剑刃卷口仍在拼杀。 黑田周身浴血,所过之处杀手接连倒地。 当最后一名杀手喉间发出“嗬嗬……”气音瘫倒时,拳馆内已满地狼藉,月光浸染着血色,在破碎的玻璃碴上折射出诡异的光芒。 第130章 血色约定 拳馆内,喧嚣渐息,一片狼藉。 破碎的玻璃渣如同星辰般散落在地,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断裂的兵器、横七竖八的尸体,以及尚未干涸的血迹,交织成一幅残酷的景象,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李玲珑急忙跑到温羽凡身边,俏脸满是担忧,声音都有些颤抖:“师傅,你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 赵宏图也立即跟过来查看,他看到温羽凡背后那道触目惊心、血淋淋的伤口,从肩膀一直延伸到腰际,鲜血正不断地往外涌出,染红了一大片衣衫,他的表情顿时变得凝重起来:“兄弟,你……你流了好多血啊!这……这得赶紧包扎处理才行!” 温羽凡却像是没事人一样,笑着摆了摆手,故作轻松地说道:“没事,没事,只是皮外伤而已,死不了。”说着,他盘膝坐下,双目闭合,开始运功调理自己的伤势。 说实话,背后那道刀伤虽然看起来恐怖,但实际上并未伤及要害,只是皮肉伤,并无大碍,他现在需要尽快调理的,是泽井那记重拳对他造成的内伤,那才是真正的威胁。 当然,另一边的泽井也不好过,他同样盘膝而坐,脸色苍白,显然正在运功疗伤。温羽凡的重拳,也让他受了不轻的内伤。 而黑田,在杀光了所有杀手之后,他并未参与战后的混乱,而是静静地走到一旁,从口袋中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细心地擦拭着自己的眼镜,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厮杀与他无关。 他的动作优雅而细致,与周围血腥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简直无法将他与之前疯狂杀戮的空手道凶兽视为同一人。 擦拭完眼镜,黑田又将其小心翼翼地戴回鼻梁,然后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尊雕塑,等待着接下来的事情发生。 片刻之后,温羽凡猛地咳出一口暗红色的血液,如同破碎的朱砂,溅落在地上,触目惊心。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中却已恢复了清明。 “师傅!”李玲珑几乎是扑到他身侧,颤抖的指尖悬在他染血的肩头不敢落下,“还好吧?” 温羽凡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声音略显虚弱,却还算平稳:“经脉理顺了……已经好多了。” 金属碰撞声由远及近,赵宏图抱着医药箱疾步而来,箱内镊子、纱布相互撞击发出细碎声响。 他脸上写满了担忧:“温兄弟,你背后的伤也不能放着不管啊,失血过多可不是闹着玩的。现在我就来给你上药包扎,免得留下什么后遗症。” “好,有劳赵大哥了。”温羽凡轻轻点头,并褪去了上衣,露出精壮的脊背,那道长长的伤口横亘在昔日的数道旧伤之上,犹如一条狰狞的蜈蚣,格外吓人。 赵宏图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震撼,开始为温羽凡清理伤口并上药。 他先是用消毒水小心翼翼地清洗着伤口周围的血迹,每擦一下,温羽凡的肌肉都会微微颤抖,显然是在强忍着疼痛。 接着,赵宏图从医药箱中取出药粉,均匀地洒在伤口上,这是他从少林寺学来的秘制伤药,具有止血生肌的功效。 最后,他小心翼翼地用绷带将伤口包裹起来,动作轻柔而细致,生怕弄疼了温羽凡。 在包扎绷带的时候,温羽凡看着满目疮痍的拳馆,心中满是歉意:“这好好的拳馆都被搞成什么样子了!赵大哥,这次我真的连累你了,我……”他顿了顿,心中涌起一阵羞愧,“我一定会想办法补偿你的。” 赵宏图却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笑道:“嗨,有什么啊。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正好,这下我有借口重新装修一下了,老样子我也看腻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继续熟练地包扎着绷带。 温羽凡听了,心中更是羞愧难当,他咬了咬牙:“可惜,我也没什么钱了,不然……不然我……” “诶,温兄弟!”赵宏图突然提高了声音,打断了他,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咱们兄弟之间,提什么钱啊!你提钱就伤感情了。” 他说着,包扎绷带的手猛然用力,勒得温羽凡伤口一阵剧痛,倒吸一口凉气:“你再说这话,可就做不了朋友了。兄弟有难,我帮不上什么大忙,出个地方,还算什么事儿?” “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温羽凡连忙道,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一半是因为疼痛,一半是因为感动。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又说道:“但是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这次来了一批杀手,肯定之后还会有第二批、第三批,所以我们不能再在你这里待下去了。” 赵宏图的动作一顿,手上的绷带也缠歪了些,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你这就要走?” 然而,还没等温羽凡回答,他便长叹一口气,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和自责:“是啊……也是……兄弟我本事不济,保护不了你……唉,说不得,还要你保护我,反而还会拖累了你,是我无能啊。” 温羽凡听了,连忙摇头,脸上露出了真诚的笑容:“呵呵,赵大哥也不要再说这种话了。你已经为我做得够多的了,温羽凡这辈子都会记得大哥的恩情!他日若有需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哎……”赵宏图望着满地狼藉,喉间滚动着未出口的挽留,最终化作一声沉重叹息。 拳馆内的空气还弥漫着血腥味与酒精气息,破碎的玻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仿佛在无声诉说着方才的惨烈。 包扎完毕,温羽凡的后背被层层绷带裹成白色山丘,每一次轻微动作都扯动伤口。 他强撑着起身,却见李玲珑已从房间中取出了他的钓鱼包。 “师傅,我都准备好了。”李玲珑将剑袋也一并挎上肩头,武士刀的金属护手磕在钓鱼包上,发出清脆声响。 温羽凡抬手想接过一件行李,却被牵扯得伤口疼得闷哼一声。 李玲珑立即侧身避开,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您受伤了,别逞强。” 而这时候,泽井才终于完成了调息,从入定中缓缓醒来。 倒并不是他伤得比温羽凡重,实际上,他受的伤比温羽凡要轻一些,毕竟温羽凡背后还挨了一刀。 只是他们山岚流的「樱吹雪呼吸法」,虽然也注重内息的调整,但远没有华夏的内功精妙,底蕴不足。 而温羽凡修炼的乾坤功,更是华夏内家拳中的上乘功法,不仅威力强大,更注重养生和疗伤,在恢复速度上,自然远胜于泽井所修炼的呼吸法。 “温先生!”泽井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额角青筋因激动突突跳动,“这场决斗竟被这些野路打断,实在教人心有不甘!” 温羽凡系紧衣襟,后背的绷带在长衫下隆起明显的弧度。他苦笑着摆摆手:“抱歉了泽井先生,都是我惹来的麻烦。可惜我不能再跟先生比一场了,我得赶紧逃命了。” 泽井突然“咚”的一声双膝跪地,额头重重磕在满是裂痕的木地板上。 沾着血渍的道服褶皱里还嵌着玻璃碴,可他浑然不觉,双手笔直撑地的姿势严谨得近乎刻板——那是樱花国最郑重的稽首礼,与此刻拳馆内的狼藉形成荒诞对比。 “恳请温先生留个约定!”他猛地抬头,猩红的眼底烧着偏执的火焰,“明年四月十日,大阪武道祭,我在樱花国恭候大驾!”嘶哑的嗓音里带着深深的恳求,话音落地时,嘴角还溢出一线暗红血沫。 温羽凡望着窗外浓重的夜色,杀手的威胁如阴云压在头顶,他此刻连明日的落脚处都尚无着落,遑论明年四月的异国之约? 可对上泽井野兽般炽热的目光,到嘴边的拒绝又咽了回去:“厄……好吧,如果我可以去的话,一定过去。”这话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虚浮,背后的伤口突然抽痛起来,提醒着现实的残酷。 “好!”泽井猛地起身,动作太急险些踉跄,却浑然不觉,“在下扫榻以待!”他再次深深地鞠了一躬,表达着自己的决心和期待。 温羽凡叹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但他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便不再应付泽井:“好了,不多说了,我们该走了。” 然后他转头向赵宏图郑重地告辞:“赵大哥,这次的恩情,我温羽凡记下了,后会有期了。”说着,他便绕过泽井,向着门口走去。 赵宏图望着温羽凡的背影,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叹息:“兄弟,一路保重啊。” 李玲珑快步跟上,她背着的钓鱼包与剑袋相互碰撞,发出轻响。 然而,就在两人经过黑田身边的时候,黑田耳朵微动,似乎对某个声音骤然起了反应。原本一直静默不语、仿佛事不关己的他,突然开口。 “等等!”(樱花语) 第131章 刀中隐情 黑田说的是樱花语,温羽凡虽不通晓这门语言,但这句简单的词汇却因常在电视剧中听到而熟悉。 他停下脚步,缓缓转身,眼神中满是疑惑与戒备:“黑田先生还有什么要指教的?”说话间已是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肌肉紧绷。 李玲珑则更直接,手瞬间握住腰间的剑柄,手指微微颤抖,随时准备抽出软剑应对可能的危险。 泽井见状,急忙快步走过来,挡在温羽凡和黑田之间,用樱花语对黑田说:“师兄,我已经跟温先生约定好了。而且他现在身上有伤,你不可以对他出手!”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恳求,生怕黑田做出什么冲动的举动。 黑田微微皱眉,眼神严肃而认真:“泽井君,你当我是什么人。帮我翻译一下,我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教温先生。” 泽井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连忙转头对温羽凡解释:“温先生放心,黑田师兄只是有事情想要请教先生,没有恶意。”他的态度谦恭,脸上露出歉意的笑容,试图缓解紧张的气氛。 温羽凡心中虽着急赶路,毕竟杀手随时可能再次出现,但面对黑田这样的高手,他不敢有丝毫轻慢。 他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好吧,既然黑田先生有问题要问,那就赶紧问吧。只希望不要花费太多的时间。” 泽井将温羽凡的话语如实转述给黑田。 黑田神色肃然,微微颔首。 随即他恭敬地施了一礼,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急切与渴望:“这个姑娘背上剑袋内的东西,能不能给我看一眼。”他的目光紧紧锁住李玲珑背上的剑袋,仿佛那里面藏着绝世珍宝。 温羽凡听到泽井的翻译后,微微皱眉,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 那把武士刀,虽说远称不上是传说中能号令风云的神兵利器,却也是世间少有的精良武器,其中或许隐藏着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此时将它暴露在外,实在难以预料会招惹来怎样的麻烦。 不过,温羽凡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他目光坚定地看向李玲珑,轻轻点了点头:“他要看就给他看吧。” 李玲珑心里虽满是不情愿,可师傅已经下了命令,她也别无选择。她微微叹了口气,伸出手缓缓取下背上的剑袋,双手恭敬却又带着几分无奈地递向黑田。 黑田的双手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着,缓缓接过剑袋,喉结剧烈地上下耸动,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那模样仿佛正面对着这世上最为神圣之物。 他缓缓伸出手,指尖轻触剑袋拉链,手微微颤抖着拉开拉链。 拉链拉开的刹那,黑田的身体如同遭到电击般猛地一颤,双膝一软,“扑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 他双手恭恭敬敬地探入剑袋,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把武士刀,仿佛手中握着的是这世间最为珍贵的宝物。 他的手指轻轻滑过刀柄,感受着温润的质感,随后缓缓移至刀镡,继而抚摸着鲛鱼皮刀鞘,眼中满是深情与激动,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 紧接着,他的动作愈发轻柔,像是生怕惊扰了什么。 他缓缓抽出刀刃,当那一抹猩红色的刀身展露无遗,暗刻其上的龙纹清晰地映入眼帘时,黑田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情感。泪水夺眶而出,顺着他的脸颊滚滚而下,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双手紧紧捧着刀,嘴唇微微颤抖,口中喃喃自语,似在倾诉着无尽的过往,又像是在缅怀那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那低沉喑哑的声音,在寂静的拳馆中缓缓回荡,带着无尽的悲伤与眷恋,令人动容。 拳馆内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温羽凡等人望着黑田的举动,满脸的疑惑与不解。 温羽凡眉头微皱,率先打破沉默,向泽井投去询问的目光:“这什么情况啊!这是?” 泽井也是一头雾水,只能赶忙用樱花语向黑田发问:“黑田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黑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努力平复着内心翻涌的情绪。 他缓缓地将刀收入鞘中,动作轻柔而庄重。 随后,他抬起头,眼神中满是恳切,对着温羽凡重重地一拜,口中急切地吐出一连串樱花语,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无尽的渴望与哀求,神情无比庄重。 温羽凡一脸茫然,完全听不懂黑田在说什么,无奈之下只能再次看向泽井。 泽井仔细听着黑田的话,脸上的神情从疑惑逐渐转为震惊。 听完后,他竟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对着温羽凡重重叩首:“温先生,黑田师兄说。这柄武士刀正是二十多年前被人盗走的,黑田家的家传宝刀,名为血龙牙。师兄恳求先生能将此刀归还黑田家。我泽井玄一郎,也肯求先生成全。” “这……”温羽凡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愕然之色,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到了。 李玲珑则满脸的不满,柳眉倒竖,眼神中透露出愤怒。她大声反驳:“你说刀是你们的就你们的啊!刀是我师傅的,你们凭什么拿走!” 黑田又用樱花语急切地说道:“血龙牙对黑田家非常重要,我们愿意付出任何的代价,请先生成全。” 泽井紧接着再次恳求:“师兄说愿意付出任何的代价!还请先生成全!” 李玲珑毫不退让,严词拒绝:“不行,不行!我们一路上还要靠刀杀敌保命的,怎么能把刀给你们。”她双手抱胸,眼神坚定地看着黑田和泽井。 黑田和泽井却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依旧匍匐在地,长跪不起,那姿态仿佛在表明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温羽凡微微叹了口气,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李玲珑的肩膀,语气温和地说道:“没事,既然这刀是他们的宝贝,就还给他们吧。” “但是,师傅……”李玲珑嘟着嘴,眼中满是不舍。 温羽凡注视着她,目光中透着理解与关切,耐心地劝说道:“如果这是你家传的宝镜呢?” “这……”李玲珑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却又一时语塞,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 然而,李玲珑还是不甘心就这么轻易地把刀交出去。她轻轻咬了咬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倔强:“那师傅之后没了武器,遇到敌人怎么办?这柄刀可是陪着师傅杀敌无数啊!”她试图用温羽凡的安全和与武士刀的感情来打动他,让他改变主意。 温羽凡微微一愣,随即脸上绽开一抹从容的笑容:“武器不是满地都是吗?”说着,他抬手指向落在一具杀手身边的长剑,“我看那柄剑就不错。” 李玲珑顺着温羽凡手指的方向瞥了一眼那柄长剑,微微撇了撇嘴,脸上露出明显的嫌弃之色:“这差得太远了,这把剑一看就是粗制滥造,怎么能跟师傅的刀比。”在她的心中,只有像血龙牙那样的宝刀,才配得上温羽凡的高超身手,这普通的长剑,又怎能入得了她的法眼。 温羽凡瞧着李玲珑那副不甘心的模样,忍不住哑然失笑,轻轻晃了晃脑袋,开口道:“这不重要,能够杀人的都是好剑。”他眼神中透着坚定与自信,仿佛在向李玲珑传递着一个讯息:真正的力量不是来自于武器,而是来自于自身。 李玲珑微微张了张嘴,刚要开口辩驳,温羽凡却已率先转过身去,面向泽井,神色平静而从容:“你们起来吧,这柄刀既然是黑田先生的传家宝,我也不好据为己有,就请他拿回去吧。”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在这略显狼藉的拳馆内回荡,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威严。 泽井听到温羽凡的话,眼中瞬间闪过惊喜的光芒,连忙用樱花语将这个消息告知黑田。 黑田原本低垂着的头猛地抬起,眼中满是感激之情,不停地叩首并用樱花语道谢,声音微微颤抖,那激动与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他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把武士刀,仿佛手中捧着的,是黑田家无数年来的荣耀与传承。 这时,赵宏图从一旁的地上捡起那柄长剑,快步走上前来,将剑递到温羽凡手中,脸上露出敬佩的神情:“兄弟真是有大气量啊!” 温羽凡伸手接过长剑,微微颔首致谢,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这算什么气量啊。只是从小父母就教导我‘别人的东西就是别人的,不要惦记。’,我时刻不敢忘。现在这句话,已经流淌在我血液里了。” 李玲珑站在一旁,看着师傅的举动,原本微微皱起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眼中的不满也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敬意。 她轻轻咬了咬嘴唇,心中暗自思索着师傅的话,仿佛对“侠义”二字有了更深的理解。 温羽凡心中时刻惦记着杀手带来的潜在威胁,清楚此地不宜再多做停留。他再次向赵宏图抱拳行礼:“赵大哥,那我便先行告辞了,望您多多保重。” 话音刚落,他便准备转身离去。 可就在这时,黑田那低沉而又略带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叫住了温羽凡:“请再等等!” 温羽凡脚步一顿,微微皱起眉头,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缓缓转过身来,语气中已有了明显的不悦:“黑田先生还有什么指教?” 黑田神色严肃,目光紧紧盯着温羽凡,口中吐出一连串樱花语。 一旁的泽井连忙充当起翻译,将黑田的话转述给温羽凡:“温先生,黑田师兄想问,先生是如何获得血龙牙的。黑田家能寻回这传家宝刀自然是一件大幸事,但是当年盗走宝刀的窃贼,我们也绝不会轻易放过。” 温羽凡听后,微微一愣,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那笑容中带着几分从容:“哦,原来是这件事。告诉你也没什么。这把刀是我杀了云贵岑家的一个人得到的。我虽然不清楚偷你们刀的是不是岑家的人,但我所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 他语气平静,然而话语中却隐隐流露出对岑家的不满,想到能给岑家带来些麻烦,他心里倒是颇为乐意。 泽井连忙将温羽凡的话翻译给黑田,二人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毕竟,岑家出了个宗师这件事他们也有耳闻,自然明白此事的棘手程度。 紧接着,黑田和泽井同时恭恭敬敬地九十度鞠躬,齐声说道:“多谢。” 第132章 宏图拳馆后记 温羽凡和李玲珑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黑田和泽井也紧随其后,带着失而复得的宝刀,匆匆离开了这片狼藉之地。 他们都有着自己的目的地和使命,各自踏上了不同的旅程。 先不谈温羽凡之后的路怎么走,单说宏图拳馆在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之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在这平静之下,似乎仍然隐藏着许多的不安和变数。 空旷的拳馆内,只剩下赵宏图一人,望着满地的狼藉,他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无奈与释然。 来不及休息,他急忙掏出手机,拨出一串号码…… 简短地交代了几句后,便静静地等待着“清洁工”的到来。 这些“清洁工”都是专业人士,处理这种事情十分娴熟,值得信赖。 没过多久,几辆黑色的面包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大楼门口。 一群身穿黑色防水工作服的人迅速下车,他们戴着口罩和手套,动作娴熟地支开了保安小东(弄晕),并上了二楼,走进拳馆。 没有多余的话语,他们便开始了清理工作。 他们先是将杀手的尸体抬上了车,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仿佛这些尸体只是没有生命的物件。 随后,他们开始清理地上的血迹和破碎的玻璃。 他们使用专业的清洁剂和工具,将地面擦拭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在“清洁工”们的努力下,天还没亮,拳馆内的尸体和血迹便被清理得一干二净。 不过,那些破损的地方,“清洁工”就不负责修理了。 赵宏图站在拳馆中央,看着恢复整洁,却仍是坑坑洼洼的地板,顿时身体有一种被抽空的感觉,颓然坐到了地面之上。 天亮了,晨光透过破损的窗户斜斜地洒进拳馆,赵宏图坐在角落里,眼神还带着昨夜厮杀后的恍惚。 他还没从那惊心动魄的一夜缓过神来,门外就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激烈的争吵声。 “赵宏图!你看看把我家孩子伤成什么样了!必须退学费,还要赔偿!” “就是,我们要告你!开个拳馆一点都不负责任!” …… 一群家长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七嘴八舌地叫嚷着,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愤怒和焦虑。 赵宏图强打精神,站起身来,脸上满是苦涩,不住地鞠躬道歉:“各位家长,实在对不住,是我考虑不周……”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深深的疲惫。 就在他焦头烂额之际,一个略显矮小的身影穿过人群走了进来。 这人正是徐智的父亲,虽然他相貌平平,看起来毫不起眼,此时却迈着沉稳的步伐,眼神坚定。 “赵师傅!”徐智的父亲快步上前,一把握住赵宏图的手,眼中满是感激,“您教得好啊,我家徐智跟我说了,要不是您,他哪能有这勇气和成长!” 不等赵宏图反应,他又转身面对其他家长,朗声道:“各位,我家徐智这次受伤,我不但不怪赵师傅,还要感谢他!这才是真正教功夫也教做人的好师傅!” 家长们闻言,纷纷面面相觑,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 徐智的父亲接着说:“我愿意替赵师傅担下所有赔偿!而且,我还要出资翻新拳馆!不,干脆给赵师傅换个更好的地方办学!” 赵宏图瞪大了眼睛,惊愕地看着徐智的父亲,嘴唇微微颤抖,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时,徐智涨红着脸,从人群缝隙中拼命挤了出来,稚嫩的脸庞上还带着擦伤的淤青。 他攥紧拳头,胸口刚接好的肋骨还在作痛。他本不应该此时出院,然而,一早醒来,他就恳求父亲说什么都要带他来拳馆。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各位叔叔阿姨!昨天是空手道馆的人先来挑衅的!他们嚣张地说樱花国的空手道才是天下第一,还扬言要打压我们的国术!” 他的目光扫过四周,眼神里满是愤慨:“师傅是为了捍卫国术的尊严,才答应让我们比赛。师兄们受伤,都是因为他们拼了命地想要证明——我们的国术,绝不比空手道差!” 这番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阵阵涟漪。 家长们面面相觑,脸上的怒气渐渐被震惊和愧疚取代。 有人皱起眉头,有人轻轻点头,还有人小声地相互议论。 一位戴着眼镜的家长率先打破沉默,语气中带着歉意:“原来是这样,赵师傅,是我们误会你了。” “可不是嘛!”另一位身形魁梧的家长大声说道,脸上露出敬佩的神色,“我家孩子以后还要来这儿学拳,跟着赵师傅好好学本事,以后也像师兄们一样,把那些小日子打得心服口服!” “哎呀,早说啊!”一位穿着碎花裙的阿姨拍了拍大腿,满脸懊恼,“都怪我家那小子,回家一个字都不吭。早知道他是跟小日子较量受的伤,我怎么还会怪赵师傅呢!” 她的话惹得众人一阵轻笑,紧张的气氛瞬间缓和。 赵宏图站在一旁,眼眶微微泛红,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看着徐智父子,又环视着周围的家长,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板,郑重地鞠了一躬:“谢谢大家!我赵宏图定当竭尽全力,不辜负大家的信任!” 阳光越来越亮,洒在拳馆的每一个角落,仿佛预示着新的开始。 当家长们簇拥着赵宏图,七嘴八舌的宽慰与鼓励声在拳馆内此起彼伏时,徐智却像只灵巧的小猫,悄悄溜到了拳馆角落。 他的目光牢牢锁定在那扇斑驳的木门上,老旧的门把手上还凝结着昨夜搏斗时飞溅的细小血点,在晨光的映照下泛着暗红,仿佛在诉说着昨夜的惊心动魄。 此刻,他的心中既充满紧张,又怀揣着一丝期待。 昨日那个神秘怪叔叔展示出的深厚功力,如同磁石般吸引着他,让他对那神秘的武学世界心生向往。 他抬起手,轻轻叩响木门,“咚咚”的敲门声在寂静的角落里回荡。 房间内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回应。 徐智不甘心,又加大了力度,连续敲了几下,可除了自己的心跳声,依然听不到任何动静。 见无人应答,徐智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但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他。 他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伸手拧动门把手。 随着轻微的“咔哒”一声,房门缓缓开启,一股淡淡的伤药气息夹杂着陈旧的木香扑面而来。 徐智探头进去,房间里空无一人,昨天那个教导自己本领的怪叔叔早已不知所踪,只留下空荡荡的房间和空气中残留的一丝神秘气息,以及那张还残留着血迹的床单。 他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失落之情溢于言表。 “徐智。”赵宏图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后。 徐智吓得浑身一激灵,慌忙转身,怯生生地说:“师傅,我……” 赵宏图温和地笑了笑,伸手摸着他的脑袋,语气温柔:“没事,你是想找那个人吧?” 徐智眼中重新燃起好奇的光芒,急切地问道:“师傅,他到底是谁?” 赵宏图望着空荡荡的房间,脸上露出敬佩的神色:“他叫温羽凡,是个真正的大侠!” 在经历了那场风波之后,宏图拳馆选择闭馆一个月,进行全面的整顿和升级。 这段时间里,拳馆内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工人们进进出出,敲敲打打,原本破旧的拳馆在徐智父亲的慷慨资助下,焕然一新。 重新开馆的那天,阳光格外明媚,仿佛也在为拳馆的新生而庆祝。 赵宏图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拳馆,心中感慨万千。 他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那些曾经因为担心和误解而离开的学员们,如今都带着笑脸回来了,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信任和期待。 更让他惊喜的是,除了老学员基本都回来了之外,还来了很多新人,他们慕名而来,想要拜师学艺。 这些新人中,有的是被拳馆的名声所吸引,有的是被赵宏图的武德所折服,还有的是被徐智父亲的大力宣传所感召。 一时间,宏图拳馆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学员们在宽敞明亮的训练场上挥洒汗水,练习着拳脚功夫,他们的欢声笑语和练拳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动人的乐章。 赵宏图站在人群中,看着这一切,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知道,这一切都离不开温羽凡的帮助,离不开徐智父亲的支持,更离不开学员们的信任。 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更加努力,将宏图拳馆打造成一个真正的武术圣地,让更多的人在这里强身健体,传承国术,发扬武德。 阳光洒在拳馆的牌匾上,金光闪闪,“宏图拳馆”四个大字显得格外醒目。 这四个字,不仅代表着拳馆的名字,更承载着赵宏图和所有学员的梦想和希望。在未来的日子里,宏图拳馆必将迎来更加辉煌的明天。 而赵宏图本人,自那日得温羽凡传授「云龙七变」的精妙招式之后,便如同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他深知机缘难得,自然不敢有丝毫懈怠。 从此,除了必要的吃喝拉撒、悉心教授学员之外,他将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到了「云龙七变」的修炼之中。 他严格按照温羽凡所传授的心法和招式,一招一式地反复揣摩,细细体会其中的精妙之处。 无论是炎炎夏日,汗流浃背,还是凛冽寒冬,寒风刺骨,他都始终坚持不懈,每日勤加苦练,风雨无阻。 他将「云龙七变」的每一式都练得炉火纯青,举手投足间,隐隐有风雷之声。 五年后的湘鄂赣武术交流会上,赵宏图的「云龙七变」惊艳四座。 当他以龙形身法穿梭于十八般兵器阵中,招式如行云流水,刚柔并济,围观者的喝彩声几乎掀翻演武场的屋顶。 自此,“赵云龙”的名号不胫而走,慕名求学者踏破拳馆门槛,连远在千里之外的武馆都送来拜帖,恳请他前去指点。 然而,让赵宏图感到遗憾的是,自那日一别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温羽凡一面。 功成名就、两鬓斑白的赵宏图常在月夜独坐拳馆,望着那扇曾被杀手踹破的窗户出神。 如今他的拳馆早搬去了一个更大更好的地方。但他却没有抛弃这里,他已经将整栋楼都买了下来,作为拳馆的发源地,永作纪念。 可记忆中的身影却再未出现。 他无数次摩挲着温羽凡留下的手抄口诀,指尖抚过微微发皱的纸页,仿佛还能触到故人留下的温度。 江湖路远,曾经并肩作战的情谊,终究化作了他窖中所藏的那坛始终未开封的女儿红,静静等待着不知何时才能到来的重逢。 第133章 炼狱合围 夜色如墨,温羽凡与李玲珑跨出宏图拳馆所在大楼的大门时,凛冽的夜风裹挟着寒意扑面而来。 两人跨上那辆锈迹斑斑的摩托车,引擎轰鸣声划破寂静,载着他们再次驶向未知的远方。 此时依然夜色依旧深沉,而因为温羽凡伤势的关系,他们没有立即离开岳阳,而是先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就着昏黄的灯光,喝了点水,稍作休息。 又运转了一个小时乾坤功修复伤势后,两人便开始合计接下来的行程,商量着如何才能安全抵达京城。 从岳阳到京城,如果乘坐火车,确实只有不到十个小时的车程。但此刻他们身份敏感,走到哪里都像被无数双眼睛注视,如果出现在人流量大的火车站,无疑会增加被发现的几率。 况且岑天鸿行事疯狂,根本不把武者的规矩放在眼里。上次追杀温羽凡时,他竟然直接刀劈列车,全然不顾普通百姓的死活。 若是他们选择坐火车,极有可能会连累众多无辜的普通人,因此这个方案当即便被果断放弃了。 除了火车,另一个选择便是驾驶摩托车。若走高速公路,需十五六个小时,而取道国道,则要耗费二十六七个小时。 经过一番考量,温羽凡最终还是选择了走国道。在他看来,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隐蔽行踪的同时,又避免让普通人卷入这场残酷的追杀之中。 李玲珑望着引擎盖上斑驳的锈迹,眼底浮起担忧:“师傅,我们真的要直接骑摩托车走国道去京城吗?这可是很远的一段路啊,而且路上会不会有危险?” 温羽凡摩挲着车把上缠绕的防滑布条,目光穿透晨雾,落在远处隐现的山峦上。他喉结微动,沉声道:“嗯,就直接骑摩托车去京城。虽然这样显得很莽撞,实际上却是最稳妥的办法。” 说罢,他猛地转身,衣摆被风高高掀起,猎猎作响,仿佛是在向即将到来的挑战宣告着自己的决心: “我这几天一路走来,太平得有些异常了…… 若是我想得没错,敌人肯定早已猜到了我们的目的地。 此刻,他们必定已在京城周边布下了天罗地网,正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我们越是拖延,京郊周边聚集的敌人就会越多。与其这样四处躲避,浪费时间,倒不如拼上一把,一口气骑着摩托车直闯京城! 说不定,还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在敌方兵力尚未完全集结之时,冲破他们设下的包围网。” 李玲珑抬起头,眼神中透着一丝焦急,提议道:“师傅,我们别去京城了,换个地方,难道不行吗?” 温羽凡的目光望向远方,那里云层翻涌,仿佛预示着前路的艰险。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我们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无论是西方那广袤无垠的沙漠,还是北方荒无人烟的荒原,亦或是乘船远渡重洋,或是搭乘飞机,只怕我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监视。 而一旦等到岑天鸿伤势痊愈,以他宗师的修为,无论天涯海角,我们都难逃他的追杀! 唯有京城,还有一线的生机。那里势力错综复杂,规矩森严,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动手。” 李玲珑知道温羽凡已经做好了决定,便不再多言。她相信师傅的判断,有师傅在,无论前面有多少艰难险阻,她都有信心克服。 她挺直腰杆,大声说道:“那好吧,师傅。我们就冲一把,搏一搏!” 既然有了决定,他们便重新跨上摩托车,再次启程。 李玲珑下意识地环抱住温羽凡的腰,动作轻柔却又坚定,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他,也仿佛是在寻求一份安全感。 引擎的轰鸣声瞬间打破了黎明前最后的死寂,那声音低沉而有力,宛如沉睡许久的巨兽被陡然唤醒,发出震人心魄的咆哮。 这咆哮声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不断回荡,响亮而又极具穿透力,仿佛要将这黎明前的阴霾彻底驱散。 伴随着引擎的怒吼,摩托车如同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出。 他们一头扎进了那条泛着鱼肚白的公路,身影在渐渐明亮的晨曦中逐渐远去,向着未知的前方,向着那一线生机奋力前行,最终消失在晨曦微露的尽头。 摩托车一路疾驰,走过孝感的时候,温羽凡特意停了下来。 他找到一家还开着门的便利店,进去买了一顶头盔。 头盔是粉色的,带着可爱的图案,很适合李玲珑。 他将头盔递给她,轻声说道:“戴上吧,安全第一。” 李玲珑接过头盔,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知道,这不仅仅是一顶头盔,更是师傅对她的关心和保护。 她对温羽凡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戴上头盔,扣好扣子:“谢谢师傅!” 戴上头盔的李玲珑,看起来更加精神了。 温羽凡也戴好自己的头盔,两人再次跨上摩托车,继续一路向北。 他们穿过车流,驶过一个个城市,信阳、漯河、开封……每一个城市都像是一个个被他们抛在身后的音符,奏响着他们自由而奔放的旅程。 夜半时分,摩托车驶过了霸州地界。 月光惨淡,洒在空旷的公路上,更添了几分清冷。 突然,温羽凡猛地一拧车把,将摩托车停在了路边。引擎的轰鸣声戛然而止,四周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过田野的沙沙声。 李玲珑的心里咯噔一下,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预感。她紧紧地抓着温羽凡的衣角,声音有些颤抖:“师傅,怎么了?” 温羽凡没有说话,他抬起头,目光穿过前方的黑暗,仿佛要看穿这浓重的夜幕。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凝重:“我总感觉心惊肉跳的,这前面……看起来不太妙啊。” 李玲珑的心猛地一沉,她也感受到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像是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她立刻提议:“要不我们绕路走?或者找个地方先避一避?” 温羽凡却是长叹一声,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和苦涩:“哎……晚了……” 死寂的夜空中,尖锐的系统提示音如骤雨般劈进温羽凡耳中,一声接着一声,急促得像是死神擂响的战鼓。那声响仿佛带着电流,在耳膜上疯狂震颤。 这提示音,只有温羽凡能听到,李玲珑只瞧见师傅握着车把的指节暴起青筋,骨节泛白得近乎透明,整只手都在不受控地微微发颤。 温羽凡深吸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深知在这生死关头,慌乱只会加速死亡,唯有冷静才能寻得一线生机。 四周草叶沙沙作响,像是有无数毒蛇在暗处吐信。 温羽凡的目光如鹰隼般警惕,黑暗中每一丝异动都能让他的神经紧绷。 那些细碎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仿佛有一大群野兽正从四面八方缓缓围拢,将他们逼入绝境。 “拔出你的剑,我们只能杀出一条血路了!”温羽凡神色坚毅如铁,说话间已猛地拧动摩托车钥匙。 引擎轰鸣声骤然炸响,这声音既是战斗的号角,也是他们求生的呐喊。 李玲珑的手指紧紧攥着剑柄,掌心早已被冷汗浸透。 她虽心中忐忑如擂鼓,双腿也微微发颤,但听到师傅的命令,还是毫不犹豫地抽出腰间软剑。剑身映着微弱月光,泛着冷冽的光,却难以驱散她心中的恐惧。 摩托车如离弦之箭飞驰而出,车轮卷起碎石,在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烟尘。 就在这时,四周草叶的沙沙声陡然加剧,如同汹涌的浪潮扑面而来。 紧接着,破空之声骤起,“嗖嗖……”数十道弩箭如毒蛇般直射而来,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道森冷的弧线。 温羽凡将油门拧到极致,摩托车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在狭窄的道路上左冲右突。车身剧烈摇晃,风在耳边呼啸,几乎要将人撕裂。 大部分的弩箭贴着他们的身体飞过,险之又险。 然而,还有小部分弩箭明显是经验丰富的射手所射,他们预判了摩托车的走位,箭矢如影随形,紧追而来,直取他们的身躯。 千钧一发之际,李玲珑娇喝一声,手中软剑急卷而出,在空中如灵蛇舞动,将射来的弩箭纷纷阻挡。 那些弩箭要么被软剑斩断,要么被击飞,叮叮当当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响起,清脆而刺耳。 然而,敌人的攻击并非仅此而已,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招招致命。 就在摩托车飞驰向前的时候,只听“唰唰”两声,两名身形魁梧、面目狰狞的大汉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道路两侧。 他们抓住地上的一根粗大铁链,同时发力,只见地面尘土飞扬,一条黑黝黝的铁链破土而出,带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横亘在道路中央,将摩托车的去路彻底封死。 “抓稳!”温羽凡暴喝一声,太阳穴青筋突突直跳。 他双腿如铁钳般死死夹住车身,右手猛地将油门拧到底。摩托车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扬起漫天碎石。 李玲珑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感觉胃部猛地一沉。摩托车前轮已经高高翘起,车身在温羽凡的操控下,以近乎垂直的角度腾空而起。 “啊!”她下意识地尖叫一声,左手如藤蔓般死死缠住温羽凡的腰,右手紧攥的软剑差点脱手。 呼啸的风声灌进耳朵,李玲珑看见那条狰狞的铁链擦着摩托车底盘掠过,链上的倒刺在金属车身上划出一串火星,仿佛死神的镰刀擦着他们的脚跟扫过。 温羽凡的这一下极为冒险,摩托车在空中失去平衡,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抖动起来,像是一只被狂风暴雨摧残的孤舟,随时都有可能倾覆。 他心知必须重新控制住车身,否则,他们将会连人带车摔在地上,后果不堪设想。于是双手牢牢把住车把手,咬紧牙关,以强大的力量和精湛的车技,强行控制住了摩托车。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控制摩托车安全落地,新的袭击已经如狂风骤雨般到来。 只见一名大汉手持一柄巨大的重锤,从路边闪电般冲出。 这名大汉身材魁梧,肌肉虬结,像是一座移动的小山,速度却是一点也不慢。他手中的重锤更是夸张,足有寻常人半个身子大小,锤头闪烁着森冷的寒光。 只听那大汉怒吼一声,挥舞着重锤,带着千钧之力,就向着摩托车砸了过来。 这一锤势大力沉,带着呼啸的风声,温羽凡知道这一下避无可避,只能急忙再次改变策略。 他当机立断,双腿猛地一蹬摩托车脚踏,灌注全身力量,带着李玲珑再次腾空而起,使出一个漂亮的前空翻,险之又险地躲过了这危险的一击。 然而,他的二手摩托车就没那么好运了。 那柄巨大的重锤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砸在了摩托车上,“轰隆”一声巨响,摩托车瞬间四分五裂,零件像烟花一样飞散开来,主体更是被砸得滚到路边,彻底报废。 更令人绝望的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剧烈摩擦带起的火星,还是重锤砸击产生的火花,飞溅到漏油的油箱上,立即点燃了油箱。 “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摩托车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冲天,照亮了整个夜空。 陪伴了温羽凡一路的二手摩托车彻底尸骨无存。 突如其来的爆炸声让温羽凡和李玲珑的心紧紧揪起,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团巨大的火球,心中充满了震惊和后怕。 重锤落地时激起的烟尘尚未散尽,手持巨型兵器的壮汉便拖着锤头缓缓走来。精铁铸造的锤面还在滋滋冒着火星,他每走一步,地面都随之震颤,仿佛死神正踏着鼓点逼近。 另外两名操控铁链的大汉分立两侧,铁索在他们手中如同活物般扭曲盘绕。 而更令人绝望的是,火光之中,四周的草丛中,越来越多的身影开始闪动,密密麻麻,不计其数。 他们手持着各种各样的兵器,有刀、有枪、有棍、有棒,甚至还有人拿着农具,显然是为了这场伏击,召集了所有能动用的人力。 这些人影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像是一张巨大的网,将温羽凡和李玲珑团团围住。 第134章 意外的援兵 李玲珑的五指几乎要嵌入软剑的剑柄,掌心渗出的冷汗顺着纹路蜿蜒而下,剑身在夜风里不受控地轻颤,将她内心的惊惶暴露无遗。 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她甚至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震得耳膜生疼。 然而,就在这时,她听到了身边温羽凡那沉稳而有力的呼吸声,如同古老的战鼓,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又像是一颗定海神针,让她那颗慌乱的心逐渐安定下来,找到了依靠。 夜风呼啸,带着浓重的硝烟味,那是战火的味道,是死亡的味道。 远处村落传来此起彼伏的犬吠,声音在空旷的田野上不断回荡,尖锐而凄厉,仿佛是为这场即将爆发的厮杀奏响的挽歌。 “你们跑不掉了。”巨锤大汉那低沉而嘶哑的声音如同磨砂纸一般。 周围的杀手们步步紧逼,手中的兵器闪烁着寒光,包围圈越缩越小。 巨锤大汉晃了晃肩上磨得发亮的青铜重锤:“乖乖留下项上人头,要是老子动手,你们可就生不如死了。”这句话,既是威胁,也是诱惑,试图摧毁他们的意志。 温羽凡脱下头盔随手扔在路边,近身搏杀头盔虽然能起到些许防护作用,但却会阻碍感官的灵敏度,实际弊大于利。 李玲珑见状也急忙脱下了头盔扔掉。 温羽凡骨节分明的手掌缓缓按上李玲珑背负长剑的剑柄。 随着“呛啷”一声清越的龙吟,长剑陡然出鞘。摩托车燃烧的火光映照在长剑之上,好似在剑身上流淌,宛如整柄剑都在燃烧。 他踏前一步护住李玲珑,低沉的声音仿佛裹挟着千钧之力,字字铿锵:“想拿我的命,先问过我的剑。” 没有太多废话,包围圈外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哨声,如同死神的号角,划破了夜的宁静。 紧接着,那些原本还步步逼近的杀手们,仿佛接收到了某种指令,瞬间发动了攻击。 弯刀破空声、铁链呼啸声、脚步奔踏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死亡的乐章,在夜空中奏响。 温羽凡手腕轻颤,长剑如灵蛇吐信,瞬间穿透最先扑来杀手的咽喉。 那人喉间咕噜作响,血沫混着气音喷涌而出。 下一秒,寒光疾掠半空,剑刃拖曳出半轮猩红弧光,温热的血珠顺着剑脊纹路飞溅,另一名杀手连人带刀被斩成两段,残躯轰然坠地。 “杀!”温羽凡暴喝震碎夜的死寂,瞳孔中翻涌着冰寒杀意。一路来亡命天涯的厮杀,早已将他的神经淬炼得冷硬如铁,眼前的血腥不过是重复千百遍的日常罢了。 月光被硝烟浸染成病态的猩红,将这片杀戮之地笼罩得宛如炼狱。 “莫要猖狂!吃老子一锤!”同是内劲一重的巨锤大汉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弟送死,他爆喝一声,举起重锤破空而来。 温羽凡长剑一横,剑脊与锤面相撞的刹那,迸溅的火星如流星坠落。 而那些武徒境界的喽啰们虽单个体力微薄,却趁机围拢而上,他们如跗骨之疽般缠在温羽凡和李玲珑两人身侧,借着人多势众不断发动刁钻的突袭。 李玲珑的软剑如银蛇狂舞,在身前织出密不透风的剑网。 当剑锋精准削断一名杀手的手腕时,一阵钻心的刺痛突然从后背传来。 她牙关紧咬,强忍着剧痛旋身回刺,剑锋如闪电般划过偷袭者咽喉。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溅在她脸上,腥甜的味道直冲鼻腔,几乎模糊了视线。 这边温羽凡凌空一脚,鞋底重重踹在巨锤大汉的锤把之上。 巨锤大汉踉跄后退。 但此时一名喽啰却冷不防的从斜次里杀出,一柄钢刀直劈温羽凡左肩。 刀锋入肉的瞬间,火辣辣的剧痛蔓延全身。 温羽凡反应极快,反手一剑刺穿偷袭者心窝,但左肩已多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师傅小心!”李玲珑一声惊呼声刺破夜空。 原来是巨锤大汉瞅准破绽,再次杀来,他狞笑着将武器朝着温羽凡的天灵盖轰然砸下! 温羽凡瞳孔骤缩,就地一滚堪堪躲过。 巨锤裹挟着千钧之力轰在地面,半米深的凹坑瞬间炸开,飞溅的碎石如钢针般在他脸上划出蛛网般的血痕。 还未等他站稳身形,三道黑影已如恶犬扑食般袭来。 温羽凡手腕一抖,三枚一元硬币破空而出,精准没入喽啰咽喉,带起三串血珠。 可倒下的尸体尚未凉透,又有三个黑影踏着同伴的尸首补上缺口。 温羽凡长剑如电,寒光连闪间再次收割三条性命。温热的鲜血顺着剑锋滴落,将他的衣襟染成深沉的暗红,粗重的喘息声已混着血腥味在齿间翻涌。 他的余光忽然瞥见包围圈外的一抹冷笑,一名戴着青铜面具的神秘人正把玩着哨子,每吹出一声尖锐的哨音,黑暗中便涌出更多黑影。 杀手们如同被操控的傀儡,不知疲倦地发动一波又一波攻击,将两人死死困在血色漩涡的中心。 温羽凡挥剑格开一柄刺向面门的匕首,溅起的火星映得他瞳孔猩红如血。 李玲珑软剑绞断缠来的铁链,发丝早已被汗水浸透,黏在苍白的脸颊上。 两人背靠背抵在车道正中处,听着四周此起彼伏的金属碰撞声,心脏的跳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而那些黑影却如同从地底下钻出的恶鬼,杀退一波又涌来三波,刀刃寒光在硝烟中织成密不透风的死亡罗网。 “这样下去撑不过半个小时!”李玲珑的声音带着哭腔,后背传来的刺痛提醒她,方才被钩镰划开的伤口还在汩汩渗血。 温羽凡掌心的老茧被剑柄磨得发烫,他突然瞥见青铜面具人再次举起哨子,远处灌木丛沙沙作响,又有新的杀机在暗处凝聚。 温羽凡剑刃滴血,在月光下划出猩红弧光,声音冰冷中却带着鼓舞:“继续杀!别放弃!我就不信他们的人数真的无穷无尽!” 李玲珑的软剑已卷了刃,虎口被震得发麻,但师傅低沉的嘶吼如同战鼓,震得她热血上涌。 她咬着牙旋身劈出一剑,温热的血溅在脸上,却死死盯着前方的杀阵——她知道,只要有师傅在,再可怕的绝境也能杀出一条生路。 而就在刀光与血雾交织的刹那,远处地平线突然撕裂出两道刺目白光。 紧接着,引擎的轰鸣如滚雷般炸响,惊得四周飞鸟四散奔逃。 巨锤大汉高举的重锤悬在半空,肌肉虬结的手臂僵成雕塑。 青铜面具人藏在阴影下的瞳孔骤然收缩,露出不易觉察的慌乱。 本该空无一人的道路尽头,两束雪亮的车头灯正以惊人的速度逼近,在夜色中划出灼烧般的光痕。 “不对劲!”巨锤大汉猛地将重锤杵在地上,震得碎石四溅,“老子明明让人把前后路口都封死了!” 沙哑的怒吼里掺杂着不安,那些原本如潮水般涌来的武徒小卒也纷纷停手,包围圈出现了短暂的松动。 刺眼的车灯如两柄利刃,将浓稠的夜色劈开。引擎轰鸣声震得地面簌簌发抖,一辆黑色 SUV如同脱缰的凶兽,裹挟着碎石与尘土冲破夜幕疾驰而来。 李玲珑单膝跪地,软剑横在胸前,单手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剧烈的喘息声混着血沫从齿间溢出。温热的鲜血顺着剑尖不断滴落,在脚下的土地上晕开暗红的花。 温羽凡抹去嘴角血渍,受伤的左肩还在隐隐作痛。他看向飞驰而来的SUV,也不知来的是敌是友,眼神中满是警惕——此时战局已然不利,若又来强敌,对他们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巨锤大汉青筋暴起的手掌攥紧锤柄,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震得空气都在震颤:“不管什么来路,敢坏老子的事,都得死!” 话音未落,青铜面具人手中的哨子再次尖锐响起,原本稍显慌乱的杀手们瞬间重整旗鼓,杀意如同实质般在空气中翻涌。 包围圈重新收紧,大部分杀手继续将温羽凡和李玲珑困在中央,刀刃寒光交错,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 另一小队黑影则如离弦之箭,朝着黑色 SUV飞扑而去,钢刀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誓要将这个未知的威胁扼杀在靠近之前。 黑色 SUV在路面上猛地甩尾,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刺耳的声响划破寂静的夜空,回荡在这片充斥着肃杀之气的旷野。 车身尚未完全停稳,两侧后座车门“砰”的一声打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瞬间弥漫开来。 率先下车的是一个身着笔挺黑色西装的男人,锃亮的皮鞋踏在地面,发出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他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双眼透着阴冷,仿佛能看穿人心。 紧接着,另一个身着洁白空手道服的人跨出车门,木屐与地面接触,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身形挺拔,眼神锐利如鹰,周身散发着一股令人胆寒的气息。 黑田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在火光的映照下闪过一道冷芒,如同蛰伏的毒蛇,蓄势待发。 泽井微微颔首,空手道服的下摆被气浪掀起,露出坚毅的侧脸。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言语,便已达成默契,如离弦之箭般朝着不同方向疾冲而去。 黑田修长的手指如鹰爪般扣住最近杀手的咽喉,力量瞬间爆发,骨骼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刺耳。 泽井则身形一闪,一记凌厉的下段踢扫向周围的杀手,木屐踏过血泊,溅起细碎的血珠,如同死神的镰刀,收割着生命。 驾车的刘铁山,见状赶紧在驾驶室伏低了身形,尽量不让人发现他的存在。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这种级别的战斗,可不是他能掺和的。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祈祷自己不要被误伤。 黑田和泽井这两大内劲高手,如同两柄锐利无比的钢刀,带着摧枯拉朽之势,在包围网上强行撕裂开两道巨大的缺口。 他们的加入,瞬间改变了战局,杀手的阵型顿时出现了混乱,原本紧密的包围圈开始松动,像被飓风席卷的沙堡,摇摇欲坠。 温羽凡看准时机,眼中精光爆射,长剑一振,龙吟声撕破硝烟,整个人化作一道虚影,如离弦之箭直扑青铜面具人!他知道,那个人才是这场围杀的幕后指挥,只要解决了他,剩下的杀手就不足为惧。 青铜面具人见状,脸色一变,立即吹响哨子,指挥杀手回防,试图阻止温羽凡的突进。 而汹涌而来的杀手,反而更点燃了温羽凡的杀意。他每一步踏地都震起碎石,带起的劲风将两侧喽啰掀翻在地。 那些武徒境界的杀手刚举刀阻拦,便被剑罡扫中咽喉,连惨叫都未发出便倒在血泊中。 巨锤壮汉暴喝着挥舞重器追来,却见温羽凡身形诡异地一转,剑锋如灵蛇般避开锤影,反手削向他握柄的手腕。 壮汉仓促变招,被剑气逼得连退三步。 而此时的温羽凡早已借着这瞬息之机,再次加速突进,在血雾中划出一道猩红轨迹,直取那正在疯狂指挥的青铜面具人! 青铜面具人自然实力也不会太弱,眼见喽啰兵无法阻挡温羽凡的凌厉攻势,他一边急促地吹着哨子,指挥着周围的杀手,一边脚步飞退。 他心中盘算着,凭借这众多杀手的力量,以消耗战的方式拖垮温羽凡。 温羽凡眼神如鹰,死死锁定青铜面具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摧毁这个幕后指挥者。 刹那间,他手臂一挥,手中长剑如流星般朝着青铜面具人飞射而出。 青铜面具人嘴角泛起一抹不屑的冷笑,如此远的距离,这把剑又怎能伤到自己? 他眼神轻蔑,冷哼一声,身体向旁边一闪,轻松躲过了这一击。 他正心中得意,以为温羽凡没了长剑在手,接下来便能从容指挥杀手们将对方团团围住。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温羽凡眼中寒芒更盛,只见他隔空一挥手,口中低喝一声:给我回!” 那扔出去的长剑竟然突然改变了方向,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直追青铜面具人而去,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以气驭剑!怎么可能?”青铜面具人大惊失色,失声叫道。 在他的认知里,以气驭剑这种神乎其神的绝技,只有达到化境的宗师级人物才能施展,而温羽凡不过是区区的内劲修为,怎会有如此手段? 他知道答案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因为这时候,温羽凡的长剑已经洞穿了他的咽喉。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那精致的青铜面具。 而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才在长剑的末尾上,发现了一条若有若无的鱼线。 原来温羽凡并不是真的以气驭剑,而是巧妙地借助了鱼线的牵引。 青铜面具人喉间发出几声含糊不清的咕噜声,双眼瞪得滚圆,光芒迅速黯淡,好似两团即将熄灭的火焰。 那精致的青铜面具也失去了威慑,空洞的眼洞如同深渊,散发着死亡的寒意。 “扑通”一声,青铜面具人重重摔倒在地,身体抽搐几下后便没了动静。 那些原本凶悍的杀手,如同被抽去了脊梁,脸上的狰狞瞬间凝固,眼神中满是恐惧与迷茫。 他们望着同伴的尸体,又看看倒地的首领,一时之间,仿佛失去了灵魂,呆立原地,不知所措。 曾经紧密的配合与凶狠的攻势土崩瓦解,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慌乱与茫然。 温羽凡闪身取出长剑猛地一甩,溅起的血珠在空中划出一道猩红的弧线。 他没有停歇,大喝一声,如同猛虎下山般冲向那些呆立的杀手。 李玲珑此时也精神大振,软剑如灵蛇出洞,寒光闪烁间,便有杀手惨叫着倒下。 黑田双手如真正的钢刀,每一次挥击都伴随着骨骼碎裂的声响,杀手们在他的攻击下毫无还手之力。 泽井则是一记高踢,木屐踢在杀手的脖颈上,带出一片血雾。 四人如同死神降临,所到之处,杀手们哭爹喊娘,溃不成军。 巨锤壮汉虽作战勇猛,却并非有勇无谋之人。 眼前青铜面具人毙命,己方众人方寸大乱,局势急转直下,他心中暗叫不好。深知继续缠斗下去,自己绝无生机,哪里还敢再做搏杀。 他双眼一瞪,猛地将手中巨锤往地上一杵,大声喊道:“风紧,扯呼!” 这黑道暗语一出,如同催命符般,让那些还在苦苦支撑的杀手们瞬间清醒过来。 话音刚落,巨锤壮汉转身拔腿就跑,那庞大的身躯在夜色中快速移动,竟也有着几分敏捷。 其余杀手们见状,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任务和尊严,纷纷丢盔卸甲,如同惊弓之鸟般,朝着四面八方疯狂逃窜。 温羽凡等人微微喘着粗气,汗水和血水交织在一起,顺着脸颊滑落。 他们望着那些杀手远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场惊心动魄的恶战,终于以他们的胜利落下帷幕,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似乎也渐渐淡去,只留下胜利后的宁静与疲惫。 第135章 困兽的垂死挣扎 夜色深沉,风从旷野上呼啸而过,吹起地上的尘土和血迹。 方才激烈拼杀的战场此刻一片狼藉,兵器散落一地,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 在那辆黑色 SUV旁边,温羽凡、李玲珑、泽井和黑田四人聚在了一起。 清冷的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映衬出几人满身的血迹和疲惫。 温羽凡向前迈出一步,眼中满是感激,郑重地对着泽井和黑田拱手施礼,声音中带着几分沙哑:“多谢两位朋友出手相助,如果不是你们及时赶到,今日我和徒弟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泽井和黑田对视了一眼,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以樱花国特有的礼节微微躬身点头还礼。 泽井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空手道服,目光坚定地开口:“温先生,这都是为了偿还您的赠刀之恩。黑田师兄在得知您被通缉悬赏之后,心急如焚,立即让我们日夜兼程赶了过来。还好,一切还不算太晚。” 温羽凡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温暖。他一直相信世间自有因果循环,此刻看来,曾经种下的善因,终于结出了善果。 温羽凡再次对着黑田拱手,眼神诚挚:“原来是这样,多谢黑田先生了。今日这份恩情,温某记下了。” 黑田虽听不懂温羽凡的话,但看到对方真诚的模样,大概也猜到了意思。他嘴角微微上扬,再次躬身还礼。 月色如水,洒在这片刚刚经历恶战的土地上。 泽井微微欠身,目光诚恳地看向温羽凡,开口相邀:“温先生,听闻你们的目的地是华夏的京城,如今已近在咫尺。况且,二位身上皆负重伤。不如,就由我们驾车‘送你们最后一程’吧。”他的华夏语略显生涩,不经意间便脱口而出一句不恰当的话。 李玲珑本就因激战累得气喘吁吁,听到这话,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急忙严肃提醒:“诶,你这话可不能乱说啊。在华夏,‘送最后一程’可不是什么好意思,那可是杀人的意思。” “啊!”泽井闻言,脸上瞬间露出尴尬的神情,眼神中满是慌乱。他急忙鞠躬道歉,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实在不好意思,我绝无此意啊!” 温羽凡见状,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他摆了摆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哈哈,小事小事。你们是外国人,不了解华夏的习俗,我们理解的。” 李玲珑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本因惨烈战斗而凝重的氛围,在这笑声中多了几分轻松。 微风拂过,仿佛也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惬意。 然而就这时,温羽凡的脸色陡然一沉。他猛地转过头,眼神如鹰般锐利,一脸凝重地望向远处道路的尽头。 这片区域的路灯早已被埋伏之人破坏,一大段道路陷入了浓稠的黑暗之中。 但黑暗对于温羽凡来说,却无法成为阻碍。他目光如炬,一眼便穿透了黑暗,看到道路尽头,一道身影正不紧不慢地走来。 那身影披着宽大的外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好似一面翻飞的战旗。 他的腰间悬挂着一把九环大刀,每一步落下,外套被地上扬起的沙尘拉扯得肆意舞动,而九环大刀上的金属环相互撞击,发出“哐啷、哐啷……”的清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其他人顺着温羽凡的视线望去,因黑暗的遮蔽无法看清那道身影,但那由远及近的“哐啷、哐啷……”声,却清晰地传入他们耳中,如沉重的鼓点,一下下地撞击着他们的心脏,令众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那身影离得还远,虽还未完全显露真容,可周身散发的霸道气势,以及那股内劲九重的威压,还有那柄独特的九环大刀,都如同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温羽凡的心头。 一个名字瞬间从他脑海中蹦出——岑家家主岑玉堂! 虽说他们这边有四人,但温羽凡清楚岑玉堂的实力深不可测。那可不是简单的修为碾压,无论是战斗经验、手段,还是那份顽强狠辣的战斗意志,他们都望尘莫及。 当日岑玉堂与周家老剑师的那场恶战还历历在目,每一个细节都让温羽凡心有余悸,汗毛倒立。 此刻,除了赶紧逃离这危险之地,他们别无选择。 温羽凡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冷汗从额头渗出,他倒吸一口凉气,声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慌:“大家快上车!快跑!”话音未落,他已如离弦之箭般朝着 SUV冲去。 在温羽凡急切的呼喊下,众人慌而不乱,也迅速钻进车里。 李玲珑将软剑收入腰带剑鞘,然而手还是死死握着剑柄。 黑田和泽井神色凝重。 刘铁山则一脸茫然无措。 温羽凡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双眼死死盯着前方的黑暗,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大声催促着刘铁山:“快开,走,马上走!” “哦哦哦,好。”刘铁山被这紧张的气氛吓得不轻,手忙脚乱地操控着方向盘。 车本就没熄火,手刹也没拉,他应了一声,迅速挂档踩油门。 黑色 SUV如同一头咆哮的野兽,引擎轰鸣,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朝着京城的方向飞驰而去。 然而,温羽凡的脸色瞬间煞白,失声惊叫道:“错了,错了!快退,快退!调头!”那声音中充满了恐惧与焦急。 刘铁山猛地踩下刹车,车身剧烈晃动,他一脸茫然,不解地问道:“啊?” 温羽凡心急如焚,根本没时间解释,只是不停地催促:“快啊!” 刘铁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不知所措,但还是依言快速打转方向盘,试图将车调头,心脏砰砰直跳,额头上满是冷汗。 就在这个时候,离车尚远的岑玉堂的身影突然加速,他在道路上狂奔,掀起一阵狂风,脚下的柏油路都因他的蹬踏,而不断出现一个又一个浅坑。 “快啊!快啊!”温羽凡双眼通红,焦急的呼喊声在车内回荡。 刘铁山的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额头上满是冷汗,好不容易将车调了个头,这时间实际并不长。 然而,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岑玉堂已如鬼魅般逼近,距离车不到十米,他的右手稳稳地握住腰间那柄九环大刀的刀柄,一股森然的杀意扑面而来,仿佛下一秒就能将这辆 SUV斩成两段。 千钧一发之际,“砰”的一声巨响,SUV的后挡风玻璃瞬间炸裂,玻璃碎渣如霰弹般朝着岑玉堂飞溅而去。 原来是坐在右后座的黑田,在这狭小的车厢内,他猛地拧转身形,手肘如重锤般砸向玻璃,试图为众人争取一丝生机。 那玻璃碎渣于岑玉堂而言,不过是些不值一提的琐碎之物。 只见他身形矫健地旋转,身上宽大的外套衣摆如同一道黑色的飓风,瞬间将那些碎渣扫得四散纷飞,仅仅被阻滞了几秒的时间,便再度朝着 SUV迅猛逼近。 黑田眼中闪过决绝的光芒,口中用樱花语大喝一声:“交给我!”话语刚落,他就借着破开的后挡风玻璃处,敏捷地翻身跃上了车顶。 刘铁山紧咬着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感受到危险如影随形,一脚将油门踩到底,SUV如同脱缰的野马,疯狂地向前冲去。 然而,岑玉堂的速度堪称恐怖,他用力蹬地,身躯高高跃起,手中的九环大刀带着令人胆寒的气势,朝着车顶的黑田狠狠斩下。 他要将黑田连人带车一刀两断。 黑田不敢有丝毫的疏忽,将全身的内力如潮水般汇聚在右臂,鼓起全身的力量,猛地挥拳迎向那柄九环大刀。 “轰!”一声沉闷的巨响,SUV的车顶瞬间凹陷下去,形成一个巨大的坑洼,车内众人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心脏猛地一紧。 岑玉堂身在半空,因无处借力而被反震之力掀飞数米远。但他神色镇定自若,稳稳地落地,嘴角浮现出一抹不屑的笑意,眼神中满是对黑田的轻视。 反观黑田,单膝重重地跪在车顶,五脏六腑如同被重锤猛击,一阵剧痛传遍全身,嘴角溢出丝丝鲜血。 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右手只剩下后半截。那伤口处血肉模糊,不像是被刀斩断,倒更像是前半截手臂在那恐怖的冲击力下直接炸裂开来,鲜血如注般流淌,染红了车顶。 黑色 SUV在引擎的轰鸣中化作一道黑色流光,车轮卷起的碎石在身后炸开,眨眼间就将岑玉堂的身影远远抛在后方。 后视镜里,那道披着宽大衣袍的黑影逐渐缩小成一个墨点,九环大刀拖曳在柏油路上,划出一串火星。 然而,岑玉堂却反常地放缓了脚步,任由夜风掀起衣摆。 他嘴角勾起一抹莫测的笑意,仿佛早已看透这场追逐不过是困兽的垂死挣扎。 那副好整以暇的姿态,竟比全力追击更令人毛骨悚然。 温羽凡的余光扫过后视镜,见岑玉堂的身影在夜色中逐渐缩成小黑点,紧绷的肩膀终于松弛下来。然而这份喘息的间隙太过短暂,耳畔突然炸响两声尖锐的“叮,叮!”系统警报。 他浑身汗毛倒竖,猛然转头时,两道黑影不知何时已立在前方车灯的光锥中央。 几乎在同时,李玲珑也看到了前方的敌人,不禁惊呼:“糟了,还有人!” 刘铁山双眼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猛地将油门踩到底,引擎发出濒临崩溃的嘶吼:“我撞死他们!” 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双手死死攥住方向盘,整个人几乎要扑到仪表盘上,试图将这辆车的速度压榨到极限。 第136章 豪赌一场 黑色 SUV如同一头咆哮的钢铁巨兽,裹挟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碾压而去。 雪亮的车灯将前方两人的身影拉得极长,在地面投下两道漆黑如墨的影子,宛如两支锋利的长矛,直插向远方的大地。 就在众人以为能凭借车速冲破阻碍的刹那,对面其中一道铁塔般的身影猛然冲出,径直矗立在 SUV正前方。 那魁梧的身躯在车灯的映照下宛如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他竟打算以血肉之躯,直面这呼啸而来的钢铁猛兽! “轰!”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撕裂夜空。 只见那道身影双臂青筋暴起,如虬结的古树根须,双手死死抵住车头。 他浑身肌肉高高隆起,每一块肌肉都在迸发出惊人的力量,脚下的地面瞬间被犁出两道焦黑的划痕,碎石飞溅。 在这恐怖的力量对抗下,SUV的整个前脸如同被巨兽利爪撕碎的铁皮,金属扭曲变形的刺耳声响彻四周。 车子速度骤减被减弱,终于在触及另一道身影前,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车内众人毫无防备,巨大的惯性将他们狠狠甩向前方,有人撞在座椅靠背上,有人磕在挡风玻璃上,方向盘也被撞得扭曲变形,车厢内一片狼藉,惨叫声此起彼伏。 剧烈的惯性将车顶的黑田如断线风筝般甩出,在地面翻滚数圈后才勉强稳住身形,染血的残肢在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 那铁塔般的壮汉缓缓挺直腰板,口中吐出一大团白色烟雾,仿佛方才徒手抗衡钢铁巨兽的冲击只是一场儿戏,钢铁般的身躯没有丝毫受损。 “温羽凡,还不出来受死。”壮汉声如洪钟,震得破碎的挡风玻璃簌簌作响。 挡风玻璃上细密的裂纹如蛛网般蔓延,将车内众人的身影割裂成无数碎片。 车内众人皆是习武之人,自然不会因此受伤太重,纷纷强忍撞击带来的剧痛迅速起身。 副驾驶的车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温羽凡手扶车身缓步走出,染血的衣衫下隐约可见肌肉紧绷。 与此同时,后座两侧车门如炮弹般弹开。 李玲珑侧身翻滚而出,剑锋划过地面擦出火星,起身时,软剑已然出鞘。 泽井则以空手道起势落地,木屐踏碎飞溅的玻璃渣。 两人出车之后迅速行动,一左一右呈包夹之势,将拦路壮汉与他身后的神秘人死死锁住。 驾驶座上的刘铁山却如滩烂泥般瘫在座椅间,脑袋歪向一边。 他不过武徒三阶的修为,在这般剧烈撞击下,早已陷入昏迷,额角的鲜血顺着车窗缓缓流下,在破碎的玻璃上蜿蜒成诡异的纹路。 熊天仇铁塔般的身躯笼罩着阴鸷的压迫感,他并未去管其他人,猩红的眼珠只是死死盯住温羽凡,仿佛要将眼前人千刀万剐。 他周身散发的戾气凝成实质,却连余光都不屑施舍给其他人:“温羽凡,你杀我熊班这么多的兄弟,今日,我熊天仇就要拧下你的脑袋,以祭我熊班众兄弟在天之灵。” “又是熊帮!还真是阴魂不散!”温羽凡瞳孔微缩,喉头泛起血腥味。他知道,眼前这头人形凶兽肌肉虬结如铁,脖颈青筋暴起如盘蛇,举手投足间碎石飞溅,修为高达内劲七重,分明是个极难对付的煞星。 熊天仇胸腔中发出野兽般的低吼,青筋暴起的右腿突然猛踹而出。 伴随着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响,那辆黑色 SUV竟如断线风筝般被踹飞十余米,重重砸在路边扬起漫天尘土。 破碎的车灯在夜色中明明灭灭,仿佛垂死之人的瞳孔。 之后他踩着震耳欲聋的脚步声向温羽凡逼近,每一步都像踏在众人心脏上:“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温羽凡双手垂落身侧,掌心因攥紧又松开沁出冷汗。 方才上车前他将长剑插回李玲珑背负的剑鞘,此刻赤手空拳直面强敌,但依然有挺直脊梁的底气。 夜风掀起他染血的衣角,露出掌心凸起的老茧和虎口处未愈的伤痕。这些在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拳脚,此刻正蓄势待发。 更别说,他丹田处还蛰伏着那招足以逆转战局的“睚眦之怒”,如同沉睡的凶兽,只等最合适的时机苏醒。 “等一下。”就在熊天仇杀意暴涨的刹那,其身后那道神秘身影突然开口,声线沙哑如砂纸摩擦,“熊老大,别忘记了我们的目的。” 熊天仇脖颈青筋暴起,冷哼一声:“哼,等我杀了他,铜镜依然可以从尸体上拿回来。” 神秘身影发出一声冷笑,语气陡然转冷:“怎么,你敢不听我的命令?” 熊天仇身躯猛地一僵,铁塔般的身形在这无形的威压下竟微微颤抖。 最后他还是咬着后槽牙,喉间发出不甘的闷哼,重重跺脚退后两步,瓮声瓮气道:“好……一切由您做主。” 神秘人缓步上前,枯瘦如柴的身形越过熊天仇庞大的身躯。 他朝温羽凡拱手,脸上堆满虚假的笑意:“温先生,幸会了。” 温羽凡目光如炬,打量着眼前身材瘦小的老者。对方虽只有内劲二重修为,周身却萦绕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气息。 见熊天仇对其如此恭顺,他不敢有丝毫大意,抱拳沉声道:“未请教。” 老者抚了抚稀疏的胡须,假惺惺道:“老朽贱名微不足道,只是洪门一个跑腿的而已。” 温羽凡瞳孔微缩。 此前熊天仇的话语已让他有所猜测,此刻对方自报家门,更是证实了心中所想。 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语气冰冷如霜:“原来是洪门来的前辈,确实幸会了。”话语中不见半分尊敬,鄙夷之色溢于言表。 在他看来,这群觊觎他人传家宝的宵小,就算背后势力滔天,也不过是些蝇营狗苟之辈。 而李玲珑听到老者身份,周身杀意顿时暴涨,眼中燃起复仇的烈火,几乎是嘶吼着喊道:“我要杀了你,为我爸爸和蛟龙帮众兄弟报仇!” 话音未落,她手中软剑如灵蛇出洞,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朝着那老者疾冲而去。 熊天仇冷哼一声,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岳,瞬间横亘在李玲珑面前:“大人说话的时候,小孩子别捣乱。” “玲珑,别冲动!”温羽凡神色骤变,急忙大声制止。他深知对方实力,此时贸然行动只会陷入绝境。 李玲珑在温羽凡的喝止下,生生刹住身形。她胸膛剧烈起伏,握着剑柄的手因用力过度而青筋暴起,剑尖直指老者,恨声道:“这笔血债,我迟早要讨回来!” 她双眼死死瞪着老者,那目光仿佛能化作实质,将对方千刀万剐。 老者眼角余光扫过李玲珑充血的双眼,眉梢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下,面上却依旧挂着虚伪的笑:“温先生,大家都赶时间,闲话老夫就不与你多说了。只要你交出李家的铜镜,再把这丫头留下……今日,我们可以网开一面。” 温羽凡掌心青筋暴起,声音冷得能刮下冰碴:“铜镜可以给你,但人,别想带走。” “哼!”老者突然扯开嘴角,露出森白的牙齿,“温先生,岑家家主的脚步声已经到路口了。交出李玲珑,你们还能留条活路。若执意护着,就别怪我送你们下黄泉!” 他刻意拖长尾音,身后熊天仇的双拳骨节发出“啪啪……”脆响,像是催命符。 温羽凡猛地掏出怀中铜镜,镜面映出他决绝的面容。月光落在斑驳的青铜纹路间,泛起幽光:“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一定要铜镜和玲珑,但我知道,一旦我交出他们,我们必死无疑。但你说得不错,我们时间不多。现在,要么我交出铜镜,你放我们走;要么,我就毁了铜镜杀了玲珑,和你们鱼死网破。” “你!找死!”老者面皮顿时涨成猪肝色,“就凭你们,也敢威胁洪门?” 温羽凡却突然轻笑一声,转头看向李玲珑:“玲珑,你听不听我的话。” 李玲珑喉间猛地发紧,眼眶瞬间泛红。她死死咬住下唇,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却依然挺直脊梁,声音带着哭腔却又无比坚定:“玲珑听师傅的。” 温羽凡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比夜色更冷的笑意:“听好了,我数三个数,你就自刎。” 李玲珑浑身猛地一颤,美目圆睁,不可置信地看着温羽凡。 但只刹那间,她便咬紧牙关,毅然点头:“好!” 话音未落,她反手将软剑贴上雪白的脖颈,剑锋瞬间压出一道猩红的血痕。 夜风吹乱她的发丝,却吹不散她眼中视死如归的决然:“师傅说什么,玲珑都照做!” 老者见状果然面色大变:“可恶!你敢!” “听好了……”温羽凡死死盯着老者骤然惨白的脸,声音低沉而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丧钟,“三……二……” 倒计时的声音仿佛重锤,一下下砸在老者心上。 他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浸透后背,根本来不及细想,便慌乱地嘶吼道:“好,好!老夫答应了!让她住手!” 第137章 决死的睚眦 温羽凡唇角勾起一抹带着几分戏谑的冷笑,精准地在“一”字将出未出之际戛然而止。 月光落在他染血的下颌,将那抹笑意衬得愈发森冷。 李玲珑紧绷的手腕微微发颤,锋利的剑刃顺着脖颈滑落半寸,终于松缓下来。 然而,就在众人神经刚刚稍松的刹那…… “吴老!”熊天仇铁塔般的身躯猛然前倾,一步踏落地面,溅起的碎石如子弹般四射,“怎么能就这么放他们走?我熊班兄弟们的命,难道就这么算了?” 他双目赤红,脖颈青筋暴起如扭曲的虬龙,周身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空气瞬间凝固,方才缓和的气氛如被重锤击碎的琉璃,再次陷入紧绷的死寂。 温羽凡瞳孔微缩,浑身肌肉骤然绷紧,掌心不知何时已覆上一层薄汗。 李玲珑银牙紧咬,反手将软剑重新贴上脖颈,剑锋深深陷进皮肉,鲜血顺着雪白的肌肤蜿蜒而下,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红。 吴老眼底翻涌着寒芒,布满老年斑的面皮绷成青灰色:“熊千仇,别忘记你熊班有如今的局面,靠的是谁的扶持!” 熊天仇如遭雷击,周身暴涨的杀意瞬间溃散,铁塔般的身躯僵在原地。喉间滚动着不甘的闷哼,他狠狠踹飞脚边碎石,最终还是退到吴老身后。 夜色深处,岑玉堂的身影正踏着“哐啷”作响的刀环声逼近,每一步都像踏在众人心脏上。 温羽凡再不迟疑,将铜镜如弃敝履般甩向吴老,厉声喝道:“走!” 青铜镜面划破夜色,在空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弧光,被吴老如获至宝地接住。 泽井飞快地冲向黑田。 只见此时黑田单膝深陷泥土,染血的残肢无力垂落,呼吸间还带着些血沫,显然伤势极重。他强撑着架住泽井的肩膀,在起身时发出一声闷哼,豆大的汗珠顺着下颌砸在焦土上。 李玲珑依然拿剑抵着咽喉,步步后退时眼尾泛红,死死盯着吴老等人的一举一动,生怕对方突然反悔。 温羽凡则冲到变形的 SUV旁,徒手扯开车门,将昏迷的刘铁山扛在肩头。 五人短暂汇合,没有半句多余言语,只是眼神交换了一下,便先后扎了道路边的灌木丛。 岑玉堂自然没有温羽凡这样的视力,但他远远地也隐隐看见有人影冲入了灌木丛,心中不禁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他不再故作悠闲,周身内劲骤然迸发,九环大刀带起呼啸风声,三步并作两步朝着响动处疾冲而来。 岑玉堂来得虽然快,但当他裹挟着凌厉风势抵达现场时,现场便只余破碎的玻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还有几道凌乱的脚印蜿蜒向黑暗深处。 岑玉堂剑眉倒竖,青筋暴起的额角映着刀光,震得九环大刀发出愤怒的嗡鸣:“人呢?姓温的人呢?” 吴老却恍若未闻,捧着铜镜的双手轻柔得仿佛在抚摸稀世珍宝,布满皱纹的脸上挂着志得意满的笑,时不时用袖口擦拭镜面,将岑玉堂的质问抛之脑后。 熊千仇憋红了脸:“往那边跑了!”他猛地指向灌木摇曳的方向,声音里满是不甘。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合作?”岑玉堂周身杀意翻涌,刀锋上寒芒大盛,“为什么放温羽凡逃走!” “我!”熊千仇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低吼,最终却泄了气般耷拉下脑袋。 吴老慢条斯理地将铜镜收入怀中,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岑家主,再不追,人可就跑远喽。” 岑玉堂死死盯着两人,握刀的手因极力克制而微微颤抖。他恨不得此刻就将这两个背信弃义之徒斩于刀下,但一想到温羽凡可能就此逃脱,满腔怒火只得化作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哼。 他猛地转身,黑色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迅速没入了灌木丛之中。 九环大刀的声响渐渐远去,却在死寂的夜空中回荡,似在诉说着未消的怒火与不甘。 温羽凡五人跌跌撞撞地劈开灌木丛,眼前豁然展开一片广袤的麦田。 时值十一月初,新破土的麦苗尚显纤弱,稀疏的嫩绿星星点点,在霜气的笼罩下蜷缩成一层毛茸茸的绒毯,清冷的月光倾洒而下,将整片麦田浸染得泛着幽冷的白光。 寒风掠过田埂,裹挟着远处山峦的凛冽寒气,如怨如诉地穿梭在麦叶间隙。细碎的呜咽声此起彼伏,仿佛天地间飘荡着无人吹奏的埙曲,苍凉而凄惶。 五人虽然不愿意糟蹋农作物,但身后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如死神的鼓点敲击着众人的心脏。 他们再也顾不得脚下的麦苗,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而入,凌乱的脚印在霜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很快又被呼啸的夜风掩埋。 此时,刘铁山依然瘫在温羽凡的肩头,苍白的脸毫无血色,昏迷中不时发出微弱的呓语。 黑田半睁着失神的双眼,虽然右臂已进行了简单的包扎。但包扎的布条早已被鲜血浸透,暗红的血痂顺着布条蜿蜒而下。 他虽然还有意识,在泽井的搀扶下竭力前行,但身体摇摇欲坠,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寒风吹过,他竟连颤抖的力气都没有,只剩半口气吊着。 所以五人虽在拼死逃命,速度却怎么也提不起来,反而有越来越迟缓的趋势。 就在这时,后方的灌木丛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一道刀气如恶鬼獠牙,瞬间将密匝匝的枝叶绞成齑粉。 岑玉堂踏着纷飞的碎叶破空而出,九环大刀上的铜环震出摄魂的声响,刀身裹挟的罡风将麦苗成片压弯,宛如死神披着夜色降临。 “温羽凡!还我妹妹的命来!”冲出灌木丛的瞬间,岑玉堂如同一头发狂的凶兽,怒吼声震得整片麦田都在颤抖,字字句句浸透了滔天的仇恨。 温羽凡瞳孔骤缩,身后同伴沉重的喘息声和追兵逼近的脚步声如催命符般敲打着心脏。 他深知这样下去众人都将葬身此地,于是伸手猛地一把抽出李玲珑背后的长剑,剑刃出鞘的清鸣刺破死寂。 同时,他将昏迷的刘铁山使用柔劲快速抛在田埂上,转头对众人疾呼:“你们先走,我来拖住他!” “师傅!我……”李玲珑的声音带着哭腔,握剑的手微微颤抖,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温羽凡眼中的决绝生生堵了回去。 “闭嘴,快跑!”温羽凡的呵斥声如雷霆炸响,不等众人回应,便转身迎着岑玉堂冲去,衣角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宛如一只扑火的飞蛾。 岑玉堂见状,张狂的大笑声撕裂夜空:“好!就该这样!拿命来吧!” 他脚下发力,九环大刀划破夜幕,刀环撞击声与笑声交织成一曲死亡的乐章,周身杀意凝成实质,要将眼前仇人彻底碾碎。 温羽凡深知此战生死悬于一线,在踏入岑玉堂十步杀招范围的刹那,丹田内蛰伏的“睚眦之怒”轰然爆发。 幽蓝的光芒在他瞳孔深处翻涌,如同一头沉睡的凶兽骤然苏醒,澎湃的力量顺着经脉直冲四肢百骸,脚下的麦苗被无形气劲震得粉碎。 两道身影裹挟着凛冽杀意,如陨石对撞般轰然相撞。 岑玉堂的九环大刀劈开夜幕,刀气所过之处,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方圆数丈内的麦苗尽数拦腰而断。 温羽凡的长剑则如灵蛇出洞,剑走偏锋,每一次挥砍都带着睚眦之力的狂暴,与刀气相撞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刀光剑影交错间,恍惚让人忆起那场惊世之战——当日岑玉堂以「天刀八法」力挫周家老剑师的「柔云十三式」,刀锋所向,无人能敌。 而今持刀者依旧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岑玉堂,持剑之人却换成了身负睚眦之力的温羽凡。 这一次,当睚眦之怒撞上天刀锋芒,究竟是岑玉堂续写不败神话,还是温羽凡能改写战局? 结局也许早已经注定。 火星如流萤炸响,气浪掀翻成片麦苗。 岑玉堂九环大刀荡开漫天剑影,刀锋掠过温羽凡耳畔,削断的发丝在月光下飘成银线。 当他看清温羽凡施展的剑招,浓眉猛地一挑:“柔云十三式?你竟也会用周家那老东西的武技!”随后的冷笑中带着不加掩饰的轻蔑,刀势陡然加重三分,“哼,不过是手下败将的残招,今日就送你去黄泉路上跟他作伴!” 睚眦之力在经脉中奔涌如狂潮,温羽凡却清晰感知到自己力量的渺小。 他已使出浑身解数,依然压制不了岑玉堂,但岑玉堂的每一次挥刀,带起的罡风都像重锤砸在他的护身气劲上,震得他血液翻腾。 更让人绝望的是,三十秒的时限如沙漏倒悬,他的剑招越到后期越是迟缓,而对方的攻势却如惊涛骇浪,丝毫不见疲态。 “噗!”温羽凡左肩被刀锋擦过,鲜血瞬间浸透衣襟。 他踉跄着后退半步,又猛地欺身上前,剑尖直指对方咽喉。 他明知这不过是以卵击石,却仍要将睚眦之力凝成最凌厉的杀招。 远处传来同伴渐弱的脚步声,他的嘴角突然勾起一抹血痕:“只要再拖片刻,只要能让他们逃得更远,即便被这柄九环大刀劈成两半,也值了。” 第138章 无名十三剑 短短三十秒,感觉很漫长,实际上转瞬即逝。 温羽凡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刺出的长剑,行至半途便骤然凝滞…… “当啷”一声脆响,布满缺口的剑身终于不堪重负,从掌心滑脱坠地,在泥土中溅起细碎的霜粒。 恰在这招式老衰的刹那,岑玉堂的九环大刀已如雷霆横斩而出。 刀身划破空气的尖啸声中,他唇角勾起狠戾的弧度,势要将眼前蝼蚁斩成两段。 温羽凡耳中骤然炸响系统的尖锐警报:“危险!危险!” 这刹那的时间,根本来不及反应,此时肌无力的温羽凡也无法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刀锋逼近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诡异的一幕突然发生。 温羽凡的身躯竟违背常理地向后急仰,脊椎弯曲成不可思议的弧度。 寒光凛冽的刀锋擦着喉结掠过,锋利的刃口在苍白的皮肤上犁出一道细如发丝的血线,温热的鲜血渗出,在月光下宛如一条蜿蜒的红宝石项链。 温羽凡并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他知道,这是系统的强制干预。 然而,他根本来不及庆幸。 岑玉堂岂会容他喘息,断首刀落空的刹那,九环大刀已在空中划出半弧,变横斩为竖劈。 刀身上的铜环因剧烈动作发出暴雨般的轰鸣,刃口泛着幽蓝冷光,势要将温羽凡劈作两半。 就在刀锋即将及体的瞬间,温羽凡的身躯再次违背物理法则——他如被无形之手拖拽,直挺挺向后滑行而出,动作僵硬却精准得令人毛骨悚然。 岑玉堂的刀势轰然劈空,凌厉刀气却擦着他的大腿掠过,“刺啦”声响中,裤裆布料被撕成碎片,冷风灌入的刹那,惊起浑身战栗。 这一幕竟然无比的熟悉,这诡异的避刀姿态,竟与当日在仓库中躲避岑夫人追杀时如出一辙。 同样的生死一线,甚至连布料撕裂的位置都惊人相似,仿佛命运之手在重复刻画同一道伤痕。 目睹这匪夷所思的避刀场景,岑玉堂怒不可遏,额角青筋暴起如扭曲的虬龙。 他仰天爆喝,声如洪钟震得麦田掀起波澜:“老子看你还能躲几次!天刀断江山!” 岑玉堂丹田内劲如火山喷发般汹涌而出,手中九环大刀在月光下骤然暴涨三寸,刀身萦绕的罡风竟将地面犁出深达半尺的沟壑。 温羽凡瞳孔骤缩,对方周身气势陡然攀升至巅峰,那柄九环大刀仿佛化作开天辟地的巨刃,未出刀便已压得他骨骼作响。 系统的警报声如催命符般在识海炸响,不同于以往的机械提示,这次竟带着难以掩饰的颤音:“危险!危险!系统计算规避成功率为 0%!警告!警告!”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温羽凡反而露出释然的苦笑,喉间涌上腥甜。 他望着冲天而起的刀光,忽然想起第一次激活系统时的夜晚,想起那些被系统救下的瞬间。此刻丹田内的睚眦之力早已枯竭,四肢如灌铅般沉重,却奇异地生出一股平静。 然而系统的警报非但未停,反而尖锐得近乎悲鸣。 温羽凡恍惚间竟产生错觉——这冰冷的机械音里,竟夹杂着人类般的恐惧与不甘。 声波在耳膜上震出细密的疼痛,他眼前闪过李玲珑奔跑的背影,闪过黑田染血的断臂,闪过霞姐和金满仓,闪过母亲的慈祥背影、父亲的粗糙大手,最后浮现的是妻子和儿子的笑容。 (走马灯虽然看起来缓慢如隔世,但实际上只是一瞬而已) 他缓缓闭上双眼,像是要拥抱即将到来的宿命:“对不起小智,爸爸没法给你报仇了。” 然而就在此时,两道身影突然一左一右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即将发功的岑玉堂身侧。 李玲珑软剑出鞘,剑尖吞吐寒芒直取岑玉堂心脉。 右侧泽井赤脚而来,木屐早已弃在不知何处,右腿如钢铁利斧横扫其膝弯。 然而岑玉堂作为内劲九重的刀客,周身感知早已化作无形屏障。 “滚!”他暴喝声中刀势陡变,九环大刀重重砸向地面,罡气如蛛网般轰然扩散。 刹那间麦田掀起惊涛骇浪,飞溅的泥块混着霜粒如子弹激射,李玲珑的剑势被震得扭曲变形,泽井的扫腿更是如同踢在铁板上,两人齐齐闷哼一声,如断线风筝般倒飞而出。 李玲珑后背重重撞在田埂上,喉间腥甜翻涌。 泽井则在半空拧身卸力,落地时连滚数圈,裸露的脚掌被碎石划得血肉模糊。 “你们为什么要回来!”温羽凡的嘶吼声撕裂喉管,混着血沫喷出口腔。 他望着那两道从泥地里挣扎着爬起的身影,李玲珑的软剑不知何时断成两截,泽井的脚下留下血色脚印。 两人却仍用颤抖的手撑着地面,再次站起。 他们再次扑向岑玉堂,哪怕知道这是徒劳的挣扎,也只能拼尽最后一丝气力。 岑玉堂眼中满是冷漠和轻视,刀气在身周凝成实质,九环大刀嗡鸣震颤。 温羽凡看着同伴们破烂的衣裳、染泥的发丝,身上不断增添新伤,却依然顽强与敌人缠斗。忽然想起方才在麦田里狂奔时,黑田轻轻用樱花语虚弱地说了句“对不起”。 原来三十秒的时间,根本不够他们跑出死神的镰刀范围,从他决定断后的那一刻起,所有人就早已困在这必死的局里。 “是啊……才三十秒而已。”他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低头看着掌心深深的指甲痕。 月光落在岑玉堂气势暴涨的身躯上,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像一道永远跨不过去的深渊。 李玲珑张了张嘴,似乎想喊什么,却被刀气震得咳出血来。 远处传来黑田模糊的呻吟,温羽凡忽然笑了——原来最绝望的不是死亡,而是明知必死,却还要眼睁睁看着同伴陪自己赴死。 三十秒短如弹指,一分钟又何尝不是白驹过隙? 在泽井以血肉之躯硬抗刀气、李玲珑断剑缠住岑玉堂的片刻间隙,温羽凡忽然感觉丹田处的空虚感渐渐褪去——那本该如附骨之蛆的“睚眦之怒”副作用,竟在生死边缘悄然消退。 力量重回四肢的刹那,他瞳孔中重新燃起战意,暴喝一声便朝岑玉堂冲去:“睚眦之怒!”虽然机会渺茫,但只要还有一口气,他仍然要搏上一搏。 然而预想中的力量狂潮并未涌现,丹田处一片死寂,唯有系统冰冷的提示框浮现在虚空: 「睚眦之怒需间隔24小时方可再次使用。」 温羽凡脚下猛地踉跄,喉间溢出一声带着哭腔的咒骂:“你他妈……”剧痛与绝望如潮水般淹没理智——这个关键信息,系统竟没有告知过他! 岑玉堂的冷笑已在耳畔炸开。 九环大刀带起的罡风宛如实质铁壁,刀身未至,气浪已将三人同时掀飞。 温羽凡背部重重撞在田埂的石头上,听见李玲珑的闷哼和泽井的惨呼,视线却死死盯着岑玉堂举刀过头的动作。 月光在刀锋上流淌成银色的死亡弧线,他忽然想起出租房里那盏摇晃的节能灯,想起系统第一次救他时那句毫无感情的“危险预警”。 也不知道系统是不是真的也怕死,危急时刻,温羽凡眼前的虚空突然弹出一个系统对话框:「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濒危,建议立即使用山洞内习得的‘无名十三剑’破解困局。」 “那剑法?”温羽凡一惊,喉间泛起苦涩。他当然知道那剑法厉害,因为其他人的武功他看一眼就会,但那套剑法他苦心研究数月了,到现在是一招都没参悟出来。 “系统,这时候就别消遣我了!”他望着远处被岑玉堂刀气逼得节节败退的李玲珑和泽井,心中满是绝望。 两人身上又添新伤,李玲珑的衣襟染着暗红,泽井的步法也愈发凌乱,随时可能被一刀劈成两半。 就在此时,系统对话框突然爆发出刺目白光,无数金色剑影如暴雨般涌入温羽凡识海。 那些曾让他抓耳挠腮的剑痕纹路,此刻竟在脑海中自动拼接重组,伴随着磅礴的内力运行路线轰然贯通——原来这根本不是一套单纯的剑法,而是将招式与内功修炼融为一体的无上心法! “原来如此!”温羽凡猛地握拳,指节因激动而泛白。 他终于明白为何数月来不得要领——石壁上的剑痕并非招式演示,而是内功运转时在空间留下的轨迹! 此刻心法精要如醍醐灌顶,丹田处沉寂的内劲突然泛起涟漪,竟顺着全新的脉络开始飞速流转。 温羽凡的视线如利箭般钉在三丈外的长剑上,身形骤然暴起!他合身扑向麦田,泥土溅入领口的刹那,翻身滚地的同时已将那柄布满缺口的长剑抄入掌心。 粗糙的剑柄硌得虎口生疼,丹田内的无名心法却已如火山喷发般轰然运转…… 第一缕真气刚触及剑身,“咔嚓”脆响中,残破剑身在掌心寸寸崩裂! 碎铁如暴雨四射,温羽凡瞳孔骤缩,却见那些飞溅的碎片在飞出一尺之距时,竟如被无形磁石牵引,违背物理法则般急速倒卷而回。 断裂的碎片与护手在空中相撞,迸出一串耀眼的火星,碎铁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拼接,竟在他掌心重组为完整长剑。 “这是……”他震惊地看着剑身表面游走的黑金色纹路,那是心法运转时真气具象化的痕迹。 然而重组不过刹那,剑刃又在真气冲击下轰然崩解,碎片纷飞间再次被拉回聚合。 如此往复,长剑似乎陷入了永恒的崩毁与重生——每一道裂痕都在迸发真气,每一片碎铁都在重构秩序,宛如一具不断涅槃的钢铁之躯。 第139章 京城的病房 岑玉堂也突然看到了温羽凡这边的诡异情景。 他的瞳孔骤缩,虽不明所以,但刀势甫转便已锁定温羽凡后颈。 森冷刀风卷着霜粒扑来,竟在麦田里犁出半尺深的沟壑。 “师傅小心!”李玲珑惊恐地高呼提醒,却显得迟了半分。 温羽凡却在这神奇的循环中忽然福至心灵。 他猛然反手挥剑,破碎的剑身空中编织成密不透风的剑网——那是「无名十三剑」的起手式,剑痕重叠间竟透着天地初开般的混沌剑意。 “死吧!”岑玉堂杀意滔天,丝毫不将此招放在眼中,九环大刀携着万钧之力劈落,刀身上的罡气将整片麦田压成平地。 然而就在刀刃即将触及温羽凡后心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万千碎剑突然脱离剑身,如蜂群般裹住九环刀,金属摩擦声刺耳欲聋。唯有剑尖化作一抹寒芒,突破刀气封锁,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斜刺而出! “噗!”剑尖刺破护体真气的声响轻如蚊呐,却让岑玉堂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那截不足三寸的剑尖正抵在他心口上方,锋利的刃口已划破皮肤,甚至能感受到心脏跳动时带来的细微震颤。 “轰!”与此同时,温羽凡如遭雷击,全身伤口齐齐崩裂,血液化作道道细小血柱四散喷溅,鲜血浸透的衣物下,骨骼错位的脆响清晰可闻。 两人同时倒飞而出,分别砸进麦田两侧的泥沟。 岑玉堂躺在废墟般的麦田里,睁大眼睛望着天空。他能清晰感觉到剑尖擦着心包膜刺入,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刺骨的寒意。 喉间涌上腥甜,却不敢抬手触碰胸前的伤口,好似稍一用力,这柄诡异的碎剑便会直接洞穿心脏。 温羽凡咳出一口黑血,远处传来李玲珑的哭喊,混着泽井脚步的声响,却都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幕布。 夜风掠过麦田,掀起两人染血的衣襟。 生死之间,温羽凡忽然笑了。 下一刻,温羽凡眼前一黑。 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他恍惚看见李玲珑跌跌撞撞地朝自己跑来,泽井在麦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月光将众人的影子拉得极长,像一幅即将褪色的血色画卷。 …… 再次睁开眼时,消毒水的气味率先钻入鼻腔。 温羽凡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望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和点滴架,恍惚间以为还在梦里。 直到金满仓那破锣般的嗓音突然在耳边炸开:“醒了醒了!大哥醒了!霞姐,快来啊!” 病房门被撞开的声响惊得温羽凡微微发颤。 只见金满仓穿着洗得发白的深色西装,正扒在门框上大喊大叫。 霞姐闻声,端着不锈钢饭盒快步冲进病房,鬓角不知道何时竟多了几缕白发。 手中的饭盒里飘出小米粥的淡淡香气。 “老金!霞姐!怎么会?”温羽凡喉咙干得冒烟,声音沙哑得像是吞了碎玻璃。他想抬手摸摸缠满绷带的额头,却发现右臂打着石膏。 “先别说话!”霞姐快步走到床边,泪眼朦胧伸手轻抚温羽凡的脸庞,“医生说你失血过多,昏迷了整整三天。可把我们急坏了,老金天天守在 ICU门口,跟个门神似的……” 她的声音忽然哽咽,眼角泛起泪光,又强撑着笑了笑:“多亏泽井先生他们把你送到医院,不然……” “大家都没事吗?”温羽凡急忙追问。 霞姐点头:“他们都好好的。” 温羽凡眼底迸出喜色,苍白的脸上泛起难得的血色,却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皱眉:“那岑玉堂呢?他有没有……” “先别管什么岑玉堂!”霞姐突然叉腰瞪眼,饭盒往床头柜上一墩,震得勺子都跳了起来,“我问你!你那漂亮的女徒弟是怎么回事?啊?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啊温羽凡!” “这……”温羽凡肩膀猛地一缩,石膏绷带下的手指下意识蜷起。他看着霞姐眼底似笑非笑的狡黠,忽然想起小时候偷买武侠小说被母亲逮到的慌张,喉间顿时发紧。 恰在此时,病房门“吱呀”一声推开。 李玲珑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小臂缠着绷带,却硬是扶着门框笑出了梨涡:“师娘别生气呀!是我厚着脸皮求师傅收我入门的,跟师傅没关系!” “你叫我什么?”霞姐耳尖倏地红了,指尖掐着温羽凡的力道骤然松了半分。 金满仓在一旁憋笑憋得满脸通红,假装研究输液管的流速,肩膀却抖得像筛糠。 “师娘呀。”李玲珑一瘸一拐地蹭到床边,眼睛弯成月牙,“师傅教我练剑时,总说做的酸菜鱼最正宗。等我伤好了,能跟着您学做菜吗?” 温羽凡猛地咳嗽起来,石膏重重磕在床头柜上:“那个……玲珑,她真不是你师娘……” “嗯?”霞姐转头瞪他,却在对上李玲珑亮晶晶的眼神时,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她抬手替小丫头理了理歪掉的病号服领口,语气软得能拧出水来:“傻孩子,想学做菜还不简单?等出院了,师娘天天教你。” 金满仓终于绷不住,捂着嘴躲到走廊里笑出眼泪。 温羽凡看着眼前亲昵互动的两人,忽然觉得手臂上的石膏都轻了几分。 窗外传来麻雀的啁啾,阳光正暖暖地爬上霞姐的鬓角,将她眼角的细纹照成金色的丝线。 他忽然想起麦田里那柄破碎的剑,想起系统对话框最后闪烁的蓝光,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任由两个姑娘的笑声漫过病房的每一寸空隙。 之后,温羽凡又询问起黑田、泽井和刘铁山三人的状况。 李玲珑告诉他,黑田因失血过多曾命悬一线,但经抢救已脱离危险。不过,他并未继续留在京城医院治疗,还没有回复意识,昨晚泽井就已陪同他连夜返回樱花国。 至于刘铁山,伤势并不严重,在泽井等人离开后,他也没有多作停留,而是购买车票,今天一早乘火车回岳阳去了。 温羽凡又问起最后岑玉堂的情况:“岑玉堂呢?他怎么会放过你们?我那一剑难道真的杀了他?” 李玲珑摇了摇头,答道:“那晚上岑玉堂受了师傅你一剑,可能也是受伤严重。那之后他并没有继续进攻我们,而是突然起身逃走了。” 温羽凡听罢,总算彻底松了口气。尽管那晚的厮杀险象环生,但所幸众人平安,结局也算皆大欢喜。 温羽凡转而望向霞姐和金满仓:“你们来京城之后怎么样?找到霞姐堂兄了吗?” 金满仓咧嘴一笑,表情却有些不自然:“我们现在租了两间地下室住着,日子倒还算安稳,没再遇上追杀,也能睡个踏实觉。我这腿好得差不多了,拐杖都扔了……说真的,赵大爷的膏药是真的一绝,我就寻思哪天在京城盘一家店铺下来,用这方子自己做膏药卖钱,肯定赚发了。” 金满仓说得眉飞色舞,温羽凡却注意到霞姐脸色凝重,不由得追问道:“霞姐,到底什么情况啊?” 霞姐叹了口气,指尖捏紧床单:“诶,我忘了告诉你,我这堂兄正是大伯的儿子,他本来是应该继承周家族长之位的。不过,他早年弃武从文,跟大伯的关系闹得水火不容,早扬言断绝了和周家的关系。这次周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本以为他多少会念点旧情……结果我们找到他时,他连门都没让进,直接把我们轰出来了……” 金满仓的笑渐渐僵在脸上,伸手想拍霞姐肩膀,又怕触到她,最后只敢用小拇指轻轻戳了戳她手臂:“没事啊霞姐,咱不靠他照样活……再说了,现在大哥已经来了,我们的好日子还远吗?”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霞姐身上织出细碎的金色光斑。 温羽凡望着她鬓角新添的几缕白发,心底忽然漫过一阵酸涩——记忆中那个总是腰杆挺得笔直的活泼又泼辣的女人,何时竟有了这般柔软的疲态? 他伸手覆上她微凉的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递过去。这是第二次主动触碰她,比起上次被瓢泼雨水带走体温的冰凉,此刻的掌心盛满了劫后余生的暖意。 “放心,有我在,一切都会变好的。”温羽凡柔声安慰。 霞姐指尖轻轻颤了颤,抬眼时睫毛在眼睑投下阴影,眼底却漫开一汪春水般的柔波:“凡哥……” 她望着他缠着绷带的手腕,想起昨夜守在 ICU外,看见仪器上跳动的绿色线条时,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的滋味。 金满仓不知何时已悄然退到病房外,背靠墙壁滑坐在地上,心中泛起莫名复杂的滋味。喉头突然滚过酸涩,他慌忙摸出烟盒,才发现里面早已空了。 李玲珑轻轻放下手中的苹果,脚步放得比猫还要轻,也退出了病房。 经过金满仓身边时,瞥见他眼角闪烁的水光。 这里再说一下其他一些琐事: 当夜李玲珑等人逃至路边时,当机立断拦截了一辆路过的私家车,才得以顺利赶赴京城。因为事后给予了那名无辜群众一定数额的经济补偿,对方才没有报警。 霞姐和金满仓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温羽凡被送入医院的消息,所以才能立即赶来。消息是匿名人士提供的。江湖向来波谲云诡,既有人觊觎温羽凡的悬赏人头,亦有不少势力与岑家积怨已久,暗中传递消息者便在其中。 再说那洪门吴老,怀揣铜镜连夜飞往美利坚,熟料甫一落地便遭洪门高层兴师问罪。经鉴定,他千辛万苦带回的竟是赝品。此刻怕是正蜷缩在某处暗室,挨着堂主们的藤条责罚,皮肉之苦在所难免了。 而温羽凡一行人抵达京城的消息,早就已经触发了各大势力的情报网。 这座现代化都市的钢筋森林里,表面是车水马龙的繁华景象,写字楼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阳光,地铁通道里挤满行色匆匆的人群。 可在地下世界的暗网中,无数条信息正在秘密流转。 江湖的风浪从未止息,京城表面上看似平静如镜的湖面,其下涌动的暗流,却比华夏任何一处江河都要凶险莫测。 第140章 这一盏人间烟火 十一月的京城像一幅被岁月晕染的水墨画,寒意悄然渗透这座千年古都的每个角落。 清晨,凛冽的风裹着霜气扑面而来,空气里浮动着干燥的冷意,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细小的冰晶,让人忍不住裹紧大衣。 胡同里的槐树褪去了最后一抹葱茏,光秃秃的枝桠在灰蓝色的天空下交错纵横,宛如画家随意勾勒的线条。偶尔有几片泛黄的叶子在风中打着旋儿飘落,在青石板路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四合院门前的石墩上凝着薄霜,晨光洒上去,折射出点点晶莹,仿佛给老建筑戴上了一串细碎的珍珠项链。 街道两旁的银杏树迎来了一年中最绚烂的时刻,满树金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风过时,叶片如金色的蝴蝶翩然起舞,铺满人行道,行人踩上去,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温羽凡并没有在医院长时间住下去,三天后就出了院。 因为有内功心法的帮助,恢复意识之后他可以自己调息恢复,也就不需要医院里的仪器和药物了。 另一方面,也因为众人手头上的资金有些紧张。 李玲珑这位昔日的千金大小姐,历来习惯刷信用卡消费。可自蛟龙帮覆灭、李家资产遭叛徒侵吞后,她名下所有信用卡均被冻结,如今身无分文,就连住院期间的医药费都是温羽凡垫付的。 霞姐也差不多,以前酒吧的收入都要上交家族。不过她有自己的小金库,私人账户本存有二十几万,一路逃亡进京,花费虽大,但也还算有十几万的存款。 金满仓本来从温羽凡这里赚了四十多万,不过,他的钱几乎全都打给了自己的前妻作为两个女儿的抚养费了,所以存款也只有几万。 至于温羽凡本人,一路的逃亡本来还剩个十来万,但这次住院,将他所剩不多的资金几乎消耗一空,只有万余存款聊以周转了。 出院之时,原来穿的衣服因为之前的战斗已经破烂不堪无法再穿,所以霞姐给温羽凡和李玲珑新买了两身衣服。 两人换上干净衣物时,虽伤口仍在隐隐作痛,心底却泛起劫后余生的轻快感。布料摩挲皮肤的触感真实得让人安心,仿佛终于与沾满血污的过去做了切割。 然而当一行人站在地下室门口时,方才舒展的眉头又渐渐拧紧。 剥落的红漆铁门挂着生锈的铁锁,霞姐掏出钥匙时,金属摩擦声在昏暗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 推开门的刹那,混合着霉味与潮味的浊气扑面而来,李玲珑下意识抬手掩住口鼻,温羽凡则听见自己胸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地下室的空间极为逼仄,大约只有十平米左右,放下一张单人床、一个简易衣柜和一张破旧的书桌后,几乎再无多余的活动空间。 头顶的天花板很低,伸手似乎就能触摸到,给人一种强烈的压抑感。 墙面因常年受潮,布满了黑色的霉斑,像是一张张扭曲的鬼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阴森。 墙角处,还有几处墙皮已经脱落,露出里面泛黄的水泥。 唯一的窗户位于靠近天花板的位置,狭小且布满灰尘,只能透进一丝微弱的光线,让整个房间始终笼罩在昏暗之中。即使是大白天,也需要开灯才能看清屋内的陈设。 窗户下面是一张破旧的书桌,桌面坑洼不平,上面摆放着几本翻旧了的书。 厕所、浴室就在进门的墙角和简易厨房紧紧挨着,混杂在一起,至于如何使用,就看租客各自的变通了。 温羽凡还好说,只是皱了皱眉:“你们应该能住更好一点地方吧?” 但李玲珑这个千金小姐,哪里见过这种阴暗潮湿的鬼地方,当即抱怨:“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委屈你们了。”霞姐将装着新衣的塑料袋放在床头,“地下室便宜,一个月才八百块……我们现在身上的钱也不多了,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还要过多久,要精打细算才行。”她的声音比平时轻了许多,像是怕惊醒角落里蛰伏的潮气。 金满仓招呼温羽凡道:“这间是霞姐的房间,以后小玲珑就跟这挤挤。大哥,我们去那边,我住的地下室在那边隔了几间,没挨着。” 温羽凡点头:“好,我们去那边。” 李玲珑盯着墙上的霉斑,忽然想起自家别墅里的恒温恒湿衣帽间。她咬了咬唇,转头向温羽凡投来委屈的眼神。 温羽凡目光扫过李玲珑泫然欲泣的神情,不由得放柔了声音:“玲珑,先凑合几天吧。以后再想办法改善居住环境,你先忍忍啊!”说罢又向霞姐递了个眼色,“这孩子就托付给你了。” “放心吧。”霞姐立刻挽住李玲珑的手臂,指尖轻轻拍了拍她手背,“快跟我说说,你昨天提的洞庭湖清蒸鳜鱼怎么做?还有那个……莲蓬扣肉?” “霞姐你可算问对了!”李玲珑眼睛一亮,方才的委屈瞬间被抛到脑后,“那鳜鱼得用洞庭湖活水养的,剖鱼时要在鱼腹划十字刀,塞进姜片和葱段……”她当然不会做菜,但以前时而会听自家的厨师吹嘘,此时不过是装模作样罢了。 她眉飞色舞地比划着,指尖在空气中勾勒出菜肴的轮廓,霞姐则认真地点头,偶尔插问两句,眼角的细纹里盛着笑意。 温羽凡望着两人逐渐亲昵的互动,嘴角扬起淡淡笑意,转身跟着金满仓出门。 地下室的铁门“吱呀”一声合上时,李玲珑正说到莲蓬扣肉的糖色炒制,声音透过门缝飘出来,带着少女特有的清亮。 金满仓的房间格局与霞姐的如出一辙:逼仄的空间、低矮的天花板、蒙尘的小窗。 温羽凡却只是将行李放在斑驳的床头柜上,伸手拂去桌上的积灰。墙角处,金满仓用捡来的木板搭了个简易书架,上面摆着半瓶没喝完的跌打酒和几张膏药。 “凑合住呗。”金满仓摸出烟盒,发现是空的又塞回裤兜,“当年在工地打地铺的时候,比这还挤呢。” 温羽凡指尖拂过剥落的墙皮:“我没关系,有地方歇脚就不错。” 金满仓用脚尖踢了踢左边墙壁:“隔壁住个北漂小哥,天天晚上弹吉他唱《XXXX》,别说,跑调都跑得挺有节奏感。” 温羽凡弯起嘴角:“就当免费听演唱会了。” “右边更热闹。”金满仓压低声音,拇指往另一侧墙壁戳了戳,“小情侣租的隔断间,一到半夜就……咳,哥你懂的。” 温羽凡笑着摇头:“好了,都一把年纪的人了,你还搁这听墙根啊。” “天地良心!”金满仓作势要举手发誓,铁架床跟着晃了晃,“是我想听嘛,我也是被迫收听啊。” 温羽凡被逗得轻笑出声。 两人正说着,左边墙壁突然传来一阵走调的和弦,紧接着是破锣般的歌声:“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 温羽凡望向铁窗外窄窄的天空,几只麻雀扑棱着翅膀掠过,翅膀尖沾着写字楼玻璃幕墙的反光。 远处地铁的轰鸣由远及近,像某种深海生物的低吟,震得窗台上的积灰簌簌掉落。 “噔噔噔。”房门响起三声轻叩。 温羽凡不用猜也知道是谁,转手拧开锈迹斑斑的门把手。 门外,霞姐与李玲珑臂弯相挽,前者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后者套着新买的米色卫衣,发丝上还沾着地下室走廊的霉味,却在相视一笑时,像两株从阴湿墙角钻出的花。 霞姐晃了晃手里的手机:“玲珑跟我讲了半天洞庭湖菜,现在我满脑子都是清蒸鳜鱼的鲜香。今天你们出院,说什么也得去打牙祭。” 李玲珑眼睛发亮:“霞姐还说要带我去吃老京城铜锅涮肉!” 金满仓搓着肚皮连声附和:“好啊,就当给凡哥和小玲珑接风洗尘!”他忽然想起逃亡路上啃馒头的日子,不禁咧嘴笑道,“可算能吃顿带油水的了!上回吃红烧肉还是在……” 温羽凡忽然伸手拍向金满仓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后者踉跄半步:“说得对!今天这顿就劳烦金老板破费了。” “啊?”金满仓瞪圆眼睛,苦瓜脸皱成包子,“哥你这掌力怎么跟拍黄瓜似的……我银行卡余额可经不起你这么一拍!” 霞姐与李玲珑笑作一团,前者掏出手机点开团购软件,后者捏着金满仓的袖子晃了晃:“逗你的!我查过了,附近有家湘菜馆打五折,人均才八十。” “八十?”金满仓摸着下巴装模作样算起账,“那四个人就是……” “走了,这才几个钱。”账未算完,已被温羽凡推着往走廊走,想起一阵拖鞋的踢踏声。 一行人挤在电梯里,李玲珑指着镜面里的倒影笑:“霞姐你看,咱们像不像去春游的中学生?” 霞姐望着镜中自己与少女交叠的身影,眼角细纹里盛着柔光。 走上街道的时候,夕阳正将天边染成蜜色。 金满仓指着街对面的霓虹灯牌大喊:“就那家!‘湘味楼’!招牌上的剁椒鱼头比我脑袋还大!” 李玲珑捂着嘴笑他没见过世面。 霞姐却悄悄打开团购软件看了看里面的优惠券——那是她今早蹲点抢了半小时的成果。 温羽凡走在最后,听着前方三人的笑闹。 街道两旁的店铺飘来饭菜香,下班的白领捧着奶茶匆匆走过,某个窗口飘出吉他声,正是隔壁小哥常弹的那首歌。 他摸了摸裤兜里的钥匙,那是地下室铁门的钥匙,此刻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暖。 “这或许就是江湖吧?”他想。 不是刀光剑影,不是恩怨情仇,而是此刻的人间烟火,是身边人的笑靥,是哪怕身处地下室,也能一起大快朵颐的勇气。 “湘味楼”的窗外,暮色渐浓,城市的霓虹次第亮起。 金满仓的哀嚎从窗口的玻璃后传来:“凡哥你点这么多菜!我的钱啊……” “那你多喝点,争取吃回本!”温羽凡举起手中的玻璃杯,与对面的金满仓轻轻一碰。 江湖,从来都不在远方,就在这一盏人间烟火里。 第141章 提醒 京城的夜幕如墨色绸缎般铺展时,“湘味楼”的霓虹正把整条街染成暖橘色。 雕花玻璃窗内雾气氤氲,此起彼伏的划拳声、铁锅颠勺的哗啦声,混着剁椒与花椒的辛香扑面而来。 温羽凡这桌人围坐在圆桌旁,搪瓷盆里的辣椒炒肉还在滋滋冒油。 金满仓夹着块排骨的筷子悬在半空,正绘声绘色地讲着当年在工地偷西瓜的糗事。 “那瓜棚的老头追得我满田埂跑!”他嘴里塞着菜,含糊不清地比划,“最后我灵机一动,把西瓜往猪圈里一扔……你们猜怎么着?老母猪吧嗒吧嗒吃得起劲,老头愣在当场,我趁机撒丫子就跑!” 李玲珑笑得差点呛到。 霞姐连忙递去纸巾,自己却捂着肚子直不起腰:“难怪你现在看见母猪就绕道走,原来是有心理阴影了!” 众人笑得更起劲了。 温羽凡望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忽然想起地下室里那线窄窄的天光…… 此刻的热闹与温暖,竟比任何时候都要真实。 正举杯间,温羽凡耳畔忽然响起一声清越的“叮!”系统提示音。 他并未惊慌,只因这提示音他在京城的短短几天时间已经听过数十次了。 京城藏龙卧虎,武者的数量那比之乡下地方多了不知道几何,偶尔冒起的系统提示音并不表示就是刺客,大抵只是路人罢了。 这次温羽凡也只是下意识透过窗户往街道看去,并非出于警惕,而是就想看看这次出现的武者会是什么境界。 然而,当他看到对面街角的路灯之时,表情陡然巨变,但那不是惊恐,而是惊喜。 “凡哥,怎么了?”霞姐见状,急忙寻着温羽凡的视线看去,看到了站在街角的男子。 那是个穿墨色风衣的男子,单手插兜倚着灯柱,领口露出半枚银色吊坠。昏黄的路灯光晕里,他垂眸拨弄着袖口的金属纽扣,动作间露出腕间缠着的白色布条。 温羽凡此时来不及跟霞姐解释,匆匆起身往外走去:“没什么,你们先吃着,我好像看到一个朋友,我去去就回。” “你快点啊,我们可不给你留菜啊!”金满仓笑着起哄。 但温羽凡压根没空搭理,风一般冲出了湘味楼的大门。 李玲珑也看向窗外疑惑地问:“师傅在京城有熟人吗?” 霞姐摇摇头:“不知道,从来没听他说过。” 金满仓夹起块红烧肉塞进嘴里,含糊道:“管他呢,是朋友就没事儿。一会等他回来再问问,现在我们先吃。” 那个穿墨色风衣的男子果然就是在等温羽凡来找他,等温羽凡一靠近,他立即转身,拐入了边上一条阴暗幽静的胡同之中。 温羽凡丝毫没有怀疑对方会害自己,直接跟了进去。 深入胡同一段路后,男子停了下来。 温羽凡在十步之外站定,语气中满是疑惑与期待:“周良,是你吗?” 男子缓缓转过身来,嘴角扬起一抹淡笑:“温羽凡,真是好久不见。” 温羽凡看清那人面容,顿时大喜过望,快走两步靠近:“哈哈!真的是你!真没想到能在京城见到你!” 这人正是周良,温羽凡亡妻的亲弟弟,他的小舅子。 胡同里的风掠过两人的衣角,温羽凡这才注意到,周良腕间的白布条已褪成了浅灰,在昏暗的暮色中,仍透着几分挥之不去的苍凉。 周良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叼在嘴角,打火机擦出幽蓝的火苗,橙红的烟头在暮色里明明灭灭。他没给温羽凡递烟——这个习惯他记得清楚,姐夫向来不碰这些。 烟圈从齿间缓缓溢出,他垂眸盯着温羽凡的双腿,语气忽然漫上几分晦涩:“温羽凡,你骗得我好苦啊。” 温羽凡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膝盖,然后苦笑抬头:“这事情有些复杂,我可以解释……但大概你不会信。” “不必了。”周良摆摆手,指尖弹落烟灰,“我就开个玩笑,你我都入了这江湖,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也就不稀奇了。” 温羽凡颔首,喉间溢出一声低叹:“是啊……很多当初觉得是天方夜谭的事情,如今倒成了家常便饭。反而当初那平常的生活,倒像是一场梦了。” 两人在阴影里沉默片刻。 周良深吸一口烟,仰头吐出个浑圆的烟圈,尼古丁的辛辣漫进鼻腔时,他忽然开口:“那个女人也姓周?但是脾气跟我姐倒是完全不一样。” “不是你想的那样。”温羽凡下意识攥紧手指,喉结在昏暗的灯光里滚动,“我从没想过……用任何人代替她。” 周良弹了弹烟灰,火星溅在青石板上碎成星点:“多大点事。都过去这些年了,你当然有权利开始新的生活。我也不会这么不讲理,要你下半辈子都不碰其他女人。” “我……” “都是男人,别跟我扯没用的借口。”周良突然抬眼,烟头红光映得瞳孔发亮,“但我姐的仇……”他顿了顿,声音骤然沉下去,“你没忘吧?” 温羽凡直视他的眼睛,每个字都像敲在青石板上:“一日没手刃仇人,我温羽凡就一日不配睡个安稳觉。” 周良盯着他攥得发白的指节,忽然咧嘴笑了,指尖烟蒂按灭在墙上:“这他妈才是我认识的姐夫。” 温羽凡瞥了眼周良头顶浮动的「武徒五阶」系统提示框,目光又落在他腕间褪色的灰布上:“你这两年……过得怎么样?看样子也受了不少苦。” 周良举起右手,用左手捏了捏自己手腕上的布条:“我?自然是在找各种门路变强。”他忽然笑出声,“哪像你,突然就平地一声雷,差点把整个江湖都炸出个大坑。” 温羽凡无奈摊手:“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忽然摊上那么多的事情了。” 周良又摸出根烟咬在嘴里,火苗照亮他眼角新增的疤痕:“知道现在江湖上都怎么喊你么?” 温羽凡觉得有趣,好奇问:“哦?难不成我还混出个名号了?” 周良吐着烟圈:“瘟神。” 温羽凡不禁哑然:“厄……这算是好名号吗?” 周良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几分感慨:“走到哪儿,哪儿就腥风血雨……你说算不算好名号?” 温羽凡愣了半晌,苦笑着摇头:“我好冤啊!” 周良指尖烟蒂明灭,笑意里带着几分江湖气的凉薄:“江湖就是这样,真相并不重要,总之,你现在也算是一号人物了。”他忽然敛了笑,指腹敲了敲灯柱上斑驳的漆皮,“所以在这个京城,盯上你的人自然也有不少。” 温羽凡闻言轻叹了口气,掌心蹭过裤腿上的褶皱:“毕竟这脑袋值一千万,想不让人惦记都难。不过,这里好歹是京城,总不会有人敢明目张胆动手吧。” “京城?”周良嗤笑一声,烟灰簌簌落在青石板上,“别以为在天子脚下就安全。这里虽然明面上太平,但底下的暗流可是吃人不吐骨头。另外,这里的人盯上你可未必为了那一千万,那点小钱,在这里不值一提。” 他忽然凑近,压低的声音混着烟味撞进温羽凡耳中:“在这地界,权柄比金子还烫手。你当心被拖进那些见不得光的局里,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温羽凡闻言,不禁狠狠咽了一口唾沫。 周良将烟蒂碾进砖缝,金属鞋跟磕在地上发出清响:“我今晚来,就是要提醒你这事。别以为躲在菜馆子里吃辣椒炒肉就能躲清净……”他侧过身,吊坠在锁骨处晃出冷光,“这京城的水,比你见过的任何江湖都深。” 温羽凡脸上的紧张之色很快消退,他淡淡一笑:“呵呵,这些你倒是不用担心。我会注意的。” 周良斜睨他一眼,喉间溢出声短促的叹息,神情似是无奈又似是苦涩:“只怕由不得你啊。”他屈指敲了敲灯柱,锈屑扑簌簌落在肩头,“我跟你说这些,也不过是让你心里有个防备。在这地界,想独善其身比登天还难。我给你两个建议,一个是坚持做个忍者神龟,遇到任何的事情,都忍着,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所有的委屈都往肚子里面吞。另一个就是趁早离开京城。” 温羽凡双臂抱胸表示:“我啊,早有打算了。之后回去我就把门那么一关,专心闭关修炼,等三五年后能打得过岑天鸿了再出来。” 巷口的风掀起周良风衣下摆,吊坠在阴影里泛着冷光。 他盯着温羽凡眼底灼灼的战意,忽然咧嘴笑了,只是那笑里没多少温度:“行啊。”他转身走向胡同深处,声音混着夜雾飘过来,“但愿你闭关的时候,没人能把炸药塞进你的地下室。” “阿良,不留个电话?以后怎么联系?”温羽凡望着那道即将没入雾霭的墨色身影,下意识往前迈了半步。 周良的声音从阴影里飘来:“不用了,我今天实际上也是代表某个势力来招揽你的……记住,不要接受任何势力的招揽,哪怕是官方的。”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拐过胡同拐角,唯有风卷着墙根的落叶,沙沙掠过温羽凡脚边。 霓虹灯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青石板上,将那截未燃尽的烟蒂照得忽明忽暗,恰似这京城江湖中,无数浮沉不定的人心。 第142章 邀请函 周良的出现并没有影响众人今夜的聚会。 他回到湘味楼时,金满仓正端着搪瓷盆往碗里添辣椒炒肉,油星子溅在桌布上洇出褐点。 霞姐笑骂着用竹筷敲他手背:“属猪的啊你,留点给凡哥啊!” “哪能让大哥吃这点肉沫?”金满仓咧着嘴笑,油乎乎的手往温羽凡碗里堆了块颤巍巍的五花肉,“特意给您留了红烧肉!” 温羽凡接过碗坐下,故意板着脸道:“算你小子有孝心。” “快说说……”霞姐托着腮凑过来,眼里泛着八卦的光,“那朋友啥子来头?莫不是当年一起偷西瓜的?” “我又不是老金,偷什么西瓜啊。”温羽凡夹起红烧肉摇头,“再说了,我小时候可乖了,哪敢干这事?” 众人哄笑声里,李玲珑用筷子敲着啤酒瓶唱起跑调的《XXXX》,霓虹灯光伴着歌声在雕花玻璃上晃出细碎的光斑。 大概十点左右,大家才从湘味楼出来回到了那满是霉味的地下室。 在走廊话别后,四人分两拨分别回去自己的房间。 金满仓摸出钥匙拧开房门,啪嗒一声按亮电灯,趿拉着鞋往里走时,脚底似是碾过什么物件,却只当是寻常碎屑:“累死人……” 温羽凡眼尖,一下就看到了地上有一份精美的信封,于是俯身捡了起来。 金满仓晃悠着往床上一倒,四仰八叉瘫成大字:“大哥你别折腾了,指不定又是塞门缝的小广告。这种东西每天都有很多塞门缝里面进来。” 温羽凡仔细看着手中的信封,除了上面有一个大大的脚印让它有些掉价外,信封正面正中间是一个大大的“武”字,边上有金线描龙,整体看上去很有档次。 他捏起信封对着光晃了晃,硬质卡纸在指腹下发出轻响:“我看着不像,先打开看看再说。” 信封未封死,轻轻一抖便滑出张折叠的烫金请帖。 “请帖?”温羽凡展开时,鎏金字体在灯光下泛着冷光,“特邀请:温羽凡先生,参加十一月十一日,于京城国际大酒店举办的同道聚会……京城武道协会。” “哎呦,大哥就是有排面!”金满仓一听,肥肉颤巍巍地从床上弹坐起来,“这屁股还没在京城坐热乎呢,就有人递帖子了?” 本来这是一件好事,但是周良的警告“权柄比金子还烫手”突然在温羽凡耳边炸开。 他盯着请帖边缘的金线龙纹,指尖碾过“武道协会”四个字,喉间泛起涩意:“只怕宴无好宴啊!” 金满仓拍着圆滚滚的肚皮直流口水:“听说京城国际大酒店的酒菜可是国宴级别的,不去可惜了呦。” 温羽凡望着天花板上渗着霉斑的水痕,忽然笑出声:“呵呵,国宴啊!那要是不去确实比较可惜。” “我们也收到请帖了。”霞姐的声音从门外飘来。 温羽凡转头,只见霞姐与李玲珑并肩立在门框里。 前者指间捻着张烫金卡片。 而李玲珑举着一张和温羽凡手中的卡片一模一样的请帖晃了晃:“本来想来找师傅先商量一下的,不过现在看来,师傅是已经决定了?”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金满仓在床上振臂高呼,啤酒肚跟着晃出波浪。 霞姐斜睨他一眼,唇角扬起调侃:“好像有人没请帖哦?” “为什么就欺负我啊!”金满仓瞬间垮了脸,肥肉挤成苦瓜状。 温羽凡将请帖往金满仓身上一拍:“别急。”并冲他扬了扬下巴,“我带你去……我还需要你这个重量级人物给我撑场面呢。” 众人哄笑中,李玲珑用请帖轻轻敲着门框,鎏金“武”字在霉斑墙面上投下细碎光斑。这张泛着香檳色光泽的卡片,此刻像极了扔进火药桶的火星。 没人知道,当十一月十一日的月光照亮国际大酒店穹顶时,这场打着“同道”旗号的聚会,会溅出怎样的血光。 霞姐和李玲珑回去后,温羽凡让金满仓也先去睡觉了。 而他自己,则盘膝坐在冰凉的地面之上。 地下室的水泥地透着刺骨的凉气。 温羽凡在床边盘膝坐下,指尖轻扣膝盖三阴交穴位,屏息间已进入运功状态。 距离十一月十一日不过三日之隔,他必须抓紧时间。 窗外漏进一线残月的光,在他微阖的眼睑上投下青灰阴影,腕间未褪的旧伤随着内息流转泛起微烫,像蛰伏的蛇信子轻轻扫过经脉。 他能清晰感知到丹田处的真气如困兽般横冲直撞,每运转一次周天,身上的每一处旧伤便如刀割般提醒着他那场近乎赌命的厮杀。 但此刻他必须更快、更强:因为他嗅到了比岑天鸿更危险的气息——那是属于京城权力漩涡的腥甜,是踩在无数白骨上的阴诡笑靥。 金满仓的鼾声从床上传来,混着地下室特有的霉味。 月过中天时,他终于收功起身。 膝盖传来的钝痛被冷汗浸透,却抵不过眼底燃起的灼热火光。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细雨,淅淅沥沥敲打着铁皮窗。 他缓步走向书桌,指尖掠过请帖上晕开的鎏金“武”字,水汽在纸面上洇出蛛网般的纹路。 忽然间,他的指节因用力泛出青白,卡片边缘被捏得簌簌发响,眼底翻涌的狠厉几乎要将这烫金纹样灼穿。 “想做局害我?”他忽然低笑出声,声线像是淬了冰的刀锋,“从前任人宰割的温羽凡早死了。” 雨水顺着窗缝渗进桌面,在“武道协会”的落款上积成细小水洼,被他身上突然溢出的真气震得四下飞溅。 “岑天鸿的狗头要摘,新神会的仇人要杀,至于你们……”他抬眼望向雨幕深处,仿佛能看见高楼背后翻涌的权柄暗影,“最好别挡我的路。” 细雨渐密,铁窗在风中吱呀作响。 温羽凡甩脱湿透的外衣,赤裸的脊背露出满身的伤痕。真气如岩浆般在经脉里奔涌,地面的冰冷反倒让他感到一丝舒爽。 当第三十六次周天运转完毕时,膝盖的旧伤已疼得失去知觉,唯有丹田处的气旋愈发狂暴,像即将喷发的火山,将每一寸骨骼都煅烧得发烫。 他忽然睁开眼,眸中倒映着请帖上半片模糊的“武”字。 雨水顺着额发滴进眼角,混着未干的冷汗,在地面砸出深色的印记。 这一次,他没有急着收功——反正夜还长,反正这具残破的躯体,早该在血与火里重新锻造了。 窗外惊雷炸响时,温羽凡的唇角扬起疯子般的笑意。 真气在丹田凝聚成刺目的光团,比闪电更亮,比暴雨更烈。 …… 三天光阴,温羽凡将自己钉在修炼场般的地下室里,除每日一餐匆匆扒饭,其余时刻皆沉浸在运功调息中。 十一月的京城虽然已带冷意,却抵不过他运功时周身蒸腾的内息热气。 那股子灼热从丹田漫至四肢百骸,竟将逼仄空间烘得酷暑般闷热,逼得金满仓抱着铺盖落荒而逃,宁可多花钱财另租陋室,也不愿再与这尊“人形火炉”共处一室。 至于温羽凡本人,在持续的修炼之下,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只是修为依然停滞不前。 于是他询问系统:“系统,这次为什么我伤快好了,修为还是没有提升。明明之前经历了那么多场战斗,经验应该够了吧。” 系统对话框应声弹出:「内劲武者阶段的晋升机制异于武徒,除经验积累外,需同步提升内功心法层级。」 “原来是这样。”温羽凡他指尖摩挲着胸口旧疤,喃喃自语,“看来我还得重新规划一下修炼方案。本来我还想完全转修这无名心法的。但这无名心法实在晦涩难懂,哪怕系统为我破解了谜团,想要提高它还是非常困难!现在我想要在短期内快速提升实力,还是得从乾坤功入手才行。” 温羽凡刚打定了主意,想要再次开始修行,此时房门却传来三声轻轻的扣门声。 之后,门外传来霞姐的声音:“凡哥,今天就是十一月十一了。我们还打算去吗?” 温羽凡这才惊觉自己忘记了时间,慌忙起身开门:“哎呀,不好意思啊霞姐,我差点把这事情忘记了。我们现在就出发。” “等等!”李玲珑捏着鼻子后退半步,嫌弃地望着他汗湿的衣襟,“师傅,你身上好臭啊!打算顶着这一身汗臭闯国宴啊?” “啊!这……不好意思啊!”温羽凡一愣,抬手嗅了嗅袖口,赫然飘来酸馊气息。 “我早有准备了。”他尴尬挠头间,霞姐已将一套银灰色礼服递到他怀里,缎面在灯光下泛着温润光泽,“你先去洗洗,完了换上它。我们等你。” 温羽凡指尖抚过挺括的衣领,忽然发现眼前霞姐的身影竟然与亡妻渐渐重叠。他慌忙别过脸去,任西装缎面蹭过发烫的耳垂:“还是你想得周到。” “那是,”李玲珑一仰头,马尾辫扫过霞姐泛红的脸颊,“师娘可是为师傅操碎了心。” “贫嘴。小丫头片子就知道乱讲!”霞姐笑骂了她一句,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淋浴间传来哗哗水声时,瓷砖缝里渗着潮气。 十分钟后,温羽凡推门而出。 银灰色西装贴合着他精瘦的脊背,领口别着枚暗纹领带夹。 李玲珑吹了声口哨:“别说师傅打扮打扮,还是挺帅的嘛。” 霞姐的眼中满是化不开的柔情,嘴里却是说着:“快点吧。老金已经叫好车了,这会儿估计要等着急了。” 温羽凡的嘴角扬起笑意:“走,该去会会那些‘同道’了。” 第143章 红毯与台阶 晚上八点,墨色夜幕笼罩京城,霓虹灯如碎钻般泼洒在街巷间,将钢筋水泥的丛林染成流动的彩虹。 正是晚高峰最拥堵的时刻,排气管的轰鸣与司机的按喇叭声此起彼伏,长安街上的车流宛如被踩住七寸的长蛇,在红绿灯下痛苦地蠕动。 温羽凡蜷缩在出租车后排中位,西装裤腿被右侧金满仓的啤酒肚挤得皱成咸菜。 前排的李玲珑正扒着车窗数星星,却只看见摩天楼群切割出的破碎夜空:“师傅你看!那栋楼像不像被啃了一口的蛋糕?”她指尖点着玻璃,映出远处国贸大厦棱角分明的轮廓。 “再堵车,国宴的肘子就要被人分光了。”金满仓拍着肚皮哀嚎,车载电台恰好在播《堵车情歌》,“我跟你们说,昨儿我梦见自己在酒店后厨啃羊腿……” “得了吧你。”坐在温羽凡左侧的霞姐给金满仓递去纸巾,“先把你嘴角的哈喇子擦擦。” 当目光掠过温羽凡紧绷的肩线,她忽然轻轻按住他攥紧的拳头。 出租车在离目的地只差三个红绿灯的地方彻底停摆。 驾驶室传来司机师傅低声的咒骂:“他妈的,怎么又堵死了!” 温羽凡望向车窗外,看见行人行色匆匆间,一名穿汉服的姑娘在人行道上悠闲走过,霓虹灯光为她的襦裙镀上冷色金边。 “凡哥?”霞姐的声音混着发动机的震颤传来,“要不咱们下车走一段?前面就是酒店侧门。”她指了指前方转角处的鎏金穹顶。 十分钟后,四人踩着高跟鞋与运动鞋,在尾气与霓虹中穿行。 金满仓的花衬衫被夜风掀起,露出脖子上晃眼的金链子,虽然粗大但可惜是铜包金。 李玲珑蹦跳着避开积水,马尾辫扫过霞姐的羊绒大衣。 温羽凡走在最外侧,西装肩线始终笔挺,像面不会倾斜的盾。 当“京城国际大酒店”的鎏金匾额终于触手可及时,旋转门吐出的暖风裹着香槟香扑面而来。 温羽凡抬头望去,三十六层的玻璃幕墙倒映着整座城市的欲望,而他们即将踏入的,不过是这深渊里的第一朵浪花。 “师傅快看!”李玲珑猛地拽住温羽凡胳膊,指尖戳向门廊下的红地毯,“那车标像不像三叉戟?限量版帕加尼耶!” 酒店的门口,跑车引擎的轰鸣中,戴着墨镜的男人被保镖簇拥着走过,袖口钻石袖扣闪过冷光。 “切,不就四个轮子加俩沙发?”金满仓抠着牙花子轻嗤,啤酒肚把花衬衫绷得险些裂线,“等老子以后发财了,高低买两辆,一辆开,一辆雇人推着走!” 李玲珑憋着笑竖起大拇指:“老金有志气!” “哎哎哎!”温羽凡笑着拍了下她后脑勺,“没大没小的,该叫金叔!” “打住打住!”金满仓慌忙摆手,地中海发型在夜风里晃出反光,“经书,我还佛祖呢。玲珑你可千万别听你师傅的,你金哥还年轻呢。哦,对,以后就叫金哥好了。”他故意挺了挺肚子,不料一颗纽扣“崩”地弹飞,在大理石地面滚出老远。 霞姐笑得直不起腰:“对对,您还年轻呢,注意点脚下,别闪了老腰。” 几人说笑间,已到了酒店门口。 霞姐轻轻按了按温羽凡的后背,指尖隔着布料触到突起的脊椎骨——这些日子他瘦得可怕,肩胛骨硌得她掌心发疼。 “进去吧。”她望着旋转门内晃动的水晶灯,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意。 温羽凡挺直脊梁,西装肩线绷成锋利的刃:“那就瞧瞧,这镀金笼子里关着什么妖魔鬼怪。” 然而,刚迈步踏上酒店大门的台阶,就有身穿黑色笔挺西服的保安伸手拦住了他们:“几位,请出示一下你们的请帖。” 这样的拦阻,本就在意料之中,所以几人并不介意,纷纷配合地拿出了自己的请帖。 “他没请帖,不过是和我一起的。我应该能带一个人吧?”温羽凡递出请帖时,还特意指了指缩在身后的金满仓。 保安面无表情接过卡片,指尖翻开的瞬间,瞳孔骤然缩紧。 他抬眼扫过众人,目光在温羽凡领带上凝住,忽然将请帖拍回:“伪造的请帖也敢往这儿送?滚。” 金满仓的啤酒肚瞬间绷直:“你说啥?老子这请帖怎么就成假的了!” “老金!”霞姐按住他扬起的拳头,转而对保安展露出职业化的微笑,“您看这钢印、暗纹都是武道协会制式……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保安冷笑一声,指尖划过请帖边缘:“真请帖龙纹第七片鳞会反光,你们这……”他猛地捏皱卡片,“连荧光油墨色号都不对。” 周围宾客的目光如针尖般刺来,鄙夷的议论声混着夜风钻进耳朵: “哪里来的土包子?还想混进高档的聚合。” “就他们那身衣服,看着就不像有身份的。” “真是笑死人了。” 李玲珑忽然拽住温羽凡袖口,压低声音急道:“师傅,我们的请帖是从门缝捡的!难道有人故意……” “嘘。”温羽凡盯着保安胸牌上的“张”姓铭牌,“看来,这就是想给我们这些初来乍到的外来人一个下马威。” 他想起周良说过的“京城势力盘根错节”,指尖悄悄按住霞姐颤抖的手背。他知道,此刻若动手,正中对方下怀。 他笑着后退半步,示意众人转身:“既然不让进,我们离开便是。我们走。” 金满仓的花衬衫被冷汗浸透,牙齿却咬得咯咯响:“凡哥,这口气……” 然而就在众人刚刚转身…… “想走?”张姓保安打了个响指,阴影里闪出四名壮汉,“你们以为伪造武道协会的请帖是这么简单能收场的,按规矩要打断手脚。” 几人闻言脸色全都阴沉了下来。 霞姐本就是火爆脾气,最近因为家里变故收敛了很多,但此时便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当场爆发:“龟儿子!当老娘是吃素的?”她瞳孔骤缩,云龙腿法已随骂声出鞘。 温羽凡身形动得比念头更快。 他身形一闪,已经站在了张姓保安身前,霞姐的皮革鞋底结结实实踹在了他心的口,发出一声闷响。 霞姐虽然恼怒,但这一脚自然也没用全力,加上温羽凡修为也比霞姐高,所以他只是身形微晃,并没有受伤。 然而霞姐踢到温羽凡,心中还是不免心痛:“凡哥!” “没事。”温羽凡压低声音,手臂如铁闸般将众人往台阶下带,“对方就等着激咱们动手。” 而张姓保安虽然言语凶狠,但之后却并没有真的叫人攻击温羽凡几人,眼底的失望几乎凝成实质:“算你们识相。下次再敢……” “张队!”对讲机里突然传来杂音,“副会长有请,放他们进来。” 所有人不禁一愣。 张姓保安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盯着温羽凡的目光像要剜下块肉:“算你们走狗屎运,进去吧。” 李玲珑心有余悸:“师傅,这明显是圈套啊!咱们还进去?” 金满仓此时也没了吃国宴的心情:“要我说还是别了,我怕进去出不来啊。” 霞姐却将羊绒大衣往臂弯里一夹,目光灼灼地望着温羽凡:“我听凡哥的。” 温羽凡掸了掸胸口霞姐留下的脚印,微微一笑:“来都来了,怎么能不进去见识一下。我倒想看看,他们还准备了什么节目欢迎我们。” 在张姓保安几乎要将人刺穿的狠毒目光里,在门口宾客交头接耳的诧异注视下。 温羽凡挺直脊背,率先踏上那铺着猩红地毯的台阶。 霞姐紧随其后,高跟鞋叩击大理石的声响比心跳更急。 李玲珑攥着租来的小礼服裙摆,指尖因用力过度泛起青白,指甲却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印子。 金满仓将花衬衫下摆狠狠塞进裤腰,肚皮上的肥肉仍在发抖,索性扯松领带。 旋转门如巨兽之口缓缓张开,门内飘来的香氛混着门外的夜风,在四人之间划出冷热分明的界限。 跨过门槛的刹那,迎宾侍者的职业化微笑骤然僵住:他刚刚明明看到,这些人方才被保安拦在门外。 “乡下来的土包子”不知哪个角落飘来一声嗤笑,尾音还带着香槟气泡般的轻佻。 温羽凡脚步未停,转身时却让整座大厅的窃语骤然消音。 他的目光扫过镀金廊柱间的水晶灯,扫过宾客们胸前明灭的钻石胸针,最终落在说话者脸上。 那是个穿高定西装的青年,袖口露出的翡翠手链价值不菲,此刻却在他的注视下,喉结滚动着往后退了半步。 迎宾侍者猛地回神,笑容比刚才更显殷勤:“武道协会聚会在四楼宴会厅,电梯与楼梯均可抵达。” “我喜欢走楼梯。”温羽凡淡然一笑。电梯狭窄,容易被偷袭,另一方面,走楼梯也可以更好地观察周围环境。 “那么四位贵宾,这边请。”迎宾侍者为四人让开了道路。 四人踏上楼梯的瞬间,霞姐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混着高跟鞋的脆响,在空旷的楼梯间荡出回音。 二楼转角的壁灯下,《猛虎下山图》的兽眸仿佛随着他们的脚步转动,墨色瞳孔里凝着冷冽的杀意。 温羽凡拾阶而上,指尖抚过楼梯扶手的雕花。木质纹理间暗藏的几道剑痕细如发丝,也不知道是哪位高手?何时?留下的杰作。 三楼楼梯口,两个穿唐装的武者正在交谈。 他们看见温羽凡时骤然闭口,瞳孔里闪过惊疑。 温羽凡不以为意继续上楼,仿佛路过的不是江湖高手,而是菜市场遇到的寻常顾客。 四楼宴会厅的雕花木门已在眼前。 门内飘出的古琴声突然转急,混着杯盏轻碰声,在门缝里织成密网。 第144章 宴无好宴 宴会厅门口的两名侍者见四人驻足,立刻垂首躬身,掌心按在鎏金门把上缓缓推开了大门。 雕花木门洞开的刹那,一股裹挟着檀木熏香、陈年茅台与女士香水的热浪扑面而来,混着鼎沸的人声,如潮水般兜头浇下。 温羽凡踏入门槛的瞬间,水晶吊灯的光芒在瞳孔里碎成金粉。 厅内至少聚集了三百人,男宾们身着定制西装或织锦唐装,袖扣与领针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女宾们曳地裙摆扫过波斯地毯,颈间南洋珍珠与腕间翡翠镯子相撞,发出细碎的脆响。 古琴声从宴会厅二层回廊潺潺飘来,弹的是《醉渔唱晚》,却在勾挑之间暗藏《将军令》的急促节奏! 那指尖拨弄琴弦的力道,竟比寻常武者握剑更具穿透力。 温羽凡抬眼望向二楼,琴台之上,一位身着月白长袍的男子正俯身拨弦。 那人面如冠玉、唇红齿白,偏偏生了一双总是似睁非睁的眯眯眼,袖口处北斗七星的暗纹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正是武道协会副会长——“琴魔”陈墨。 众人皆知,此人左手小指缺了半截,坊间传闻是早年与人比剑时被斩断。如今他断指上戴着精钢打造的指套,每一次拨弦,都似有一道剑气暗藏其中,让人不敢轻视。 “那不是温羽凡吗?” “那个瘟神?” “他还真敢来!” “嘘,小声点,听说这人杀人不眨眼。” 宾客们的窃窃私语如游蛇般在席间游走,温羽凡却恍若未闻。 他径直走向铺着雪纺桌布的自助餐桌,指尖掠过银质餐具时带起细微的风:“老金,赶紧的,有这么多好吃的,还愣着干什么。” 说话间,目光漫不经心扫过圆桌间穿梭的侍者,发现每个人后腰都别着黑色对讲机,袖口挽起处露出淡青色纹身,形如断剑交叉,正是武道协会的标记。 金满仓早按捺不住,抄起雕花餐盘就往龙虾塔方向冲,花衬衫下摆从裤腰滑出半截,露出雪白的肚皮:“既然来了,要吃就吃贵的。” 他夹起一只波士顿大龙虾,钳子在灯光下泛着油光,忽然瞥见邻桌西装男嫌弃的眼神,故意大声吧唧嘴:“这虾也就是肉比较多,真论味道,还不如小龙虾呢!” 李玲珑和霞姐是见过世面的,自然不会跟着两个男人瞎胡闹。 李玲珑端着香槟杯倚在雕花立柱旁,看着两个男人不顾形象大吃特吃,在一边直乐。 霞姐站在她身侧,香槟杯端得笔直,另一只手却将手包捏出褶皱,指甲深深掐进软皮里,掌心全是冷汗。 古琴声忽然转急,陈墨指尖扫过琴弦,发出一声裂帛之音。 宴会厅中央的水晶灯突然熄灭,宴会厅陷入短暂的黑暗,唯有数十道冷光从各处迸发。那是藏在袖中的匕首、软剑,是发间机关暗器的寒芒,在幽暗中织成杀意之网。 温羽凡瞳孔骤缩,却见众人忽然举杯,玻璃酒杯在灯下晃出虚伪的光。 “欢迎各位来到武道协会夜宴。”陈墨的声音从二楼传来,断指在琴弦上敲出节奏,“今日既为宴客,亦是验刀。若有哪位觉得自己手中兵器够利,不妨……”他忽然抬眼,目光穿过人群盯在温羽凡身上,“试试这道金陵盐水鸭。” 席间爆发出哄笑。 有人将整盘鸭子推到温羽凡面前:“听闻温先生剑法不凡,今日不妨露两手?” 温羽凡知道这又是一场试探,也有可能是一场奚落。习武之人的刀,拿来切菜,在很多人看来,就是亵渎。 温羽凡却泰然自若地勾起唇角:“好啊。” 他指尖轻弹,餐桌上的不锈钢餐刀应声腾起,在众人惊呼声中划出一道银弧。 刀光比陈墨加急的琴音更快,未及看清刀锋轨迹,鸭肉已与骨头分离,鸭骨更是碎成十二片薄如蝉翼的骨片,每一片都透着水晶灯的冷光,如棋子般稳稳落在瓷盘里,竟未惊散表面凝着的油花。 全场呼吸一滞,唯有陈墨悬在琴弦上的断指微微发颤,钢指套与丝弦摩擦出细不可闻的锐响。 远处不知谁的餐具坠地,在死寂中激起一声脆响。 温羽凡用餐巾擦了擦手,目光扫过席间发白的脸色,对呆立的侍者淡笑道:“劳驾将这道菜分给诸位品鉴,看看这鸭子是否合各位上宾的胃口。” 侍者推着餐车退入人群时,瓷盘里的鸭骨片仍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像一排无声的警告。 金满仓这才猛地拍桌大笑,花衬衫下的肚皮跟着颤了颤:“凡哥这刀工,要是去开餐馆,准保米其林三星!” 古琴声再次响起,这次弹的是《凤求凰》,却在泛音处藏着《十面埋伏》的杀机。 温羽凡望向陈墨,后者正用断指拨弄琴弦,目光灼灼。 温羽凡忽然察觉左侧气流异动,抬眼时正见持红酒托盘的侍者踉跄着撞来,深紫色酒液如扇形飞溅而出。 他本能要旋身避开,却在余光中瞥见斜刺里寒光一闪——有人藏在宾客身后,袖中短刀正借势递出,刀刃上泛着诡异的青黑色。 温羽凡心头一紧,立即警惕刀光,并未在意那些泼洒而来的红酒。 然而,刀锋并未到来,只是那红酒如期泼上衬衫,在胸前洇开暗紫色的污渍。 “幼稚!”温羽凡抬眼望向二楼回廊,陈墨正用断指拨弄琴弦,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那侍者浑身发抖,手忙脚乱地递上毛巾,不住躬身赔礼道歉:“对不起先生,真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请您原谅!” 温羽凡按住他发抖的手臂,指尖在对方腕间脉门轻压半分。那里果然有层薄茧,是常年握刀磨出的痕迹。他轻笑松开手:“好了,没事,你忙你的。” 霞姐快步近前,从侍者手中接过毛巾,指尖轻捻间已覆上温羽凡肩头。 她垂眸替他擦拭胸前酒渍,指尖在缎面衬衫上洇开半透明的水痕,唇角噙着抹狡黠笑意:“凡哥,你说这一幕是不是有些熟悉啊。” 温羽凡想起当日在酒吧,霞姐也是用这样的力道替他擦去颈间酒液,不禁哑然失笑:“你啊,别再占我便宜了。” 霞姐眼尾微挑,沾着酒液的毛巾在他胸前画了个圈:“你的人都是我的,擦个酒也算占便宜?” 温羽凡心中稍稍欣慰,自从周家灭门以来,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这般样子的霞姐了。 水晶吊灯的碎光落进她眼底,将眸光切成闪烁的星点。 远处传来金满仓的喧哗,却像隔了层毛玻璃,模糊成宴会上无关紧要的背景音。 然而那声线却陡然拔高,带着破锣般的沙哑:“放你娘的狗屁!老子连根针都没碰过!” 另有一个尖锐的女子声音刺破空气:“就是你,在场的宾客都是非富则贵,就你像菜市场杀猪的!不是你还有谁!” 金满仓的地中海发型下青筋暴起,花衬衫纽扣险些被怒火崩飞:“胡说八道。你这肥婆血口喷人!” 温羽凡脸色骤变,指尖扣住霞姐手腕:“老金好像出事了,我们快过去看看。” 霞姐眼底掠过担忧,高跟鞋跟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急促节奏:“快!” 两人推开人群时,正见李玲珑叉腰护着金满仓,马尾辫因激动甩地乱飞:“搜身可以,但你们是警察吗?凭什么权利搜身!” 对面的中年贵妇捂着香奈儿手袋,三层下巴抖得像果冻:“就凭我这镯子价值三百万!” 李玲珑梗着脖子挡在金满仓身前:“屁,就算三千万你们也别想搜老金的身。” 贵妇脸上横肉一抖,冲身后保镖怒吼:“那就由不得你们了。给我扒了他的衣服!” 两名铁塔般的保镖刚跨出半步,却在看见温羽凡沉下来的脸色时,像被钉在原地般动弹不得。 霞姐拽住李玲珑后领将其拉到身边,低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这肥婆说老金偷了她的翡翠镯子!”李玲珑气得直跺脚,“但老金压根没靠近过她!” 金满仓趁机蹭到温羽凡身边,花衬衫后背洇出的汗渍形状诡异,声音抖得像筛糠:“大哥你可来了!这肥婆非说我偷了她镯子,天地良心啊!” 然后他悄悄靠近温羽凡的耳边,尽量压低声音:“问题是我左边口袋里,真有个硬邦邦的东西啊!” 温羽凡瞳孔微缩:“看来,这又是一个用心险恶的局。” 金满仓焦急道:“大哥,怎么办啊?” 温羽凡伸手隔着衣服抓住金满仓外套左边口袋内的物件,只是片刻后,便微微一笑:“没事,就让他们搜身。” “啊?”金满仓瞪圆了眼睛,地中海发型下的肥肉都在发颤,“凡哥你疯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温羽凡却已上前半步,手掌按在正在与贵妇争吵的霞姐和李玲珑肩头:“你们两别急,没事的,不用吵。她想搜身,就让她搜。” “但是……”李玲珑心中不解。 “让开吧,玲珑。”霞姐拽住还在争辩的李玲珑,她对温羽凡的决定总是无条件地支持。 温羽凡胸有成竹道:“没事,信我。” “好吧,听师傅的。”李玲珑也只好退了开来。 中年贵妇发出得胜的冷笑,冲保镖甩了甩镶钻手袋:“给我搜!仔细搜!” 两名保镖铁塔般逼近,金满仓闭眼惊呼:“完犊子!老子一世英名要毁在一只镯子上了!” 然而,片刻后,两名保镖却转头对着中年贵妇无奈地摇头。 中年贵妇的笑容僵在脸上,三层下巴抖得像即将融化的果冻:“不可能……你、你藏哪儿去了?” 金满仓见状腰杆一挺,顿时有了底气:“怎么?给你们搜啊,倒是再搜啊!” 他猛地将左右口袋兜底翻出,左边口袋轰然落下一捧翠绿粉末,那色泽浓而不艳,正是翡翠特有的“帝王绿”。 席间懂行的宾客倒抽冷气:这分明是有人用内劲震碎了那翡翠镯子!而能将硬度极高的玉石碾成齑粉而不伤及衣物,甚至不发出声响,那是何其高明的手段。 中年贵妇脸色骤变,肥肉堆里渗出冷汗:“你……你使诈!哼!我们走!”说罢便想带着手下灰溜溜地逃离。 然而,就在这时,温羽凡冷冷地叫住了她:“等一下,就这么走了吗?” 中年贵妇脸上的肥肉不住地抽搐,强撑着狠厉之色回头:“你想怎么样?” 温羽凡语气淡然:“不怎样,但你至少得跟我这兄弟道个歉吧。” 中年贵妇怒目圆睁:“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吗?竟然想让我给你们这群乡巴佬道歉。” 温羽凡的脸色瞬间冷若冰霜,眼底掠过一丝寒芒:“我管你是谁?” 刹那间,一股从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森冷杀气,如泰山压顶般向中年贵妇笼罩而去。她只觉得,只要自己敢说半个“不”字,眼前这人便会毫不犹豫地取她性命。 中年贵妇顿时手脚冰凉,浑身剧烈颤抖,不由自主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着说:“我……我……错了……求您原谅我!” 温羽凡目光冷淡:“不是跟我道歉。” “是是是。”中年贵妇忙不迭地转向金满仓,满脸讨好,“我错了,请这位大爷大人有大量!原谅我!” 金满仓见状,哈哈大笑:“这下总算出了口恶气了。” “滚吧。”温羽凡挥手示意,同时收回了那令人窒息的杀气。 中年贵妇如获大赦,连滚带爬地起身,带着手下慌不择路地逃走了。 第145章 品茶 中年贵妇一行人虽仓惶离去,但温羽凡心里清楚,她不过是他人手中的棋子罢了,而那躲在幕后执棋的人,早已昭然若揭。 他面色沉郁,抬眼望向二楼正在抚琴的陈墨,语气里带着几分怒意:“陈副会长,你的玩笑开得有些过火了。有什么手段冲我来便是,别在我朋友身上耍心眼。” 陈墨双手轻轻按在琴面上,悠扬的琴声瞬间戛然而止。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不紧不慢地站起身,冲温羽凡做了个“请”的手势:“温先生可愿意单独上二楼包间一叙?” “怕你不成。”温羽凡说着,便径直走向一旁通往二楼的雕花木梯。 霞姐连忙跟上,语气里满是担忧:“凡哥,陈墨名声在外,听说实力不输岑玉堂,你一个人上去会不会太冒险了……” 温羽凡却淡笑着摇了摇头:“你没发现吗?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的。这宴会厅里,内劲武者足有二三十人,若真想动手,随便派两个出来就能把我们制住。” 霞姐仍是满脸疑虑:“可刚才那些……” 温羽凡踏上阶梯,脚步沉稳:“不过是些幼稚的试探罢了。” 这时,李玲珑快步走过来,急切地说:“师傅,我们陪你一起上去吧。” 金满仓也连忙附和:“是啊,多个人也好有个照应。” 温羽凡却摆了摆手:“人家只请了我一人,带你们上去岂不显得失礼?你们就安心在这儿等着……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说罢,他便踏上最后几级台阶。 陈墨负手立于一间敞开门扉的包间前,静候温羽凡的到来,待其走近时淡声开口:“温先生,请。” 温羽凡神态自若,大步跨过门槛,踏入包间之内。 陈墨随即跟进,指尖轻扣,将雕花木门缓缓合上。 这一层的包间皆以“梅兰竹菊”命名,温羽凡踏入的“惜竹”包间内,目之所及尽是竹元素的雅致装潢。 墙上挂着以竹为题的水墨画,隔断处的屏风似有竹影晃动,案几上摆着青瓷竹节笔筒,连窗棂雕刻的纹路都暗合竹节形态,空气中还萦绕着若有似无的松烟墨香与清竹气息。 竹帘忽然无风自动,露出西侧墙上的浮雕,正是“竹林七贤”曲水流觞图。 七贤或坐或卧,于茂林修竹间箕踞而饮,衣袂翻飞处似有酒香扑鼻,连溪中漂动的漆木酒杯都刻画得栩栩如生。 “温先生,请坐。”陈墨来到一旁会客厅的茶桌后坐定,并示意温羽凡就座。 温羽凡拖过竹椅坐下,椅腿与地面摩擦出锐响,目光扫过案上茶具,发现茶盘边缘刻着极细的北斗七星。 陈墨轻执紫砂壶,以沸水洁具、投茶、注水,每一道工序皆如古琴拨弦般舒缓从容。 陶壶置于红泥小火炉上,壶盖与壶身相击发出清越声响,蒸腾的水汽在窗棂竹影间织出一层薄雾。 他垂眸注视着壶中逐渐舒展的茶叶,直到水面泛起细密的蟹眼泡,始终未打破这份静默。 温羽凡背靠竹椅而坐,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叩着椅面扶手。 檐角铜铃在穿堂风中轻晃,远处宴客厅的喧嚣声被竹帘滤得模糊,唯有茶炉中炭火星子偶尔爆裂的轻响,在两人之间的沉默里溅起细微的涟漪。 他目光掠过陈墨垂在茶桌下的右手。 陈墨指节分明的指尖正有节奏地摩挲着紫砂壶的壶身,那动作像极了抚弄琴弦前的调弦准备。 两人隔着缭绕的茶烟对峙,谁也没有先开口的意思,唯有煮沸前的水声渐次清晰,如同倒计时的沙漏。 袅袅轻雾自杯口升腾,将陈年普洱的沉郁茶香揉碎在暖黄灯光里。 当陈墨指尖捏着青花茶盏,将琥珀色茶汤推至温羽凡面前时,终于打破了长达一炷香的沉默:“在下琴艺不过三流,但这烹茶的功夫嘛……”他指尖轻点茶盘边缘的北斗七星纹路,“在这京城倒还算得上入流,便是我们那位会长尝过,也得夸一句‘舌底鸣泉’。” 温羽凡屈指叩了叩桌沿以示谢意,青瓷茶盏在他掌心转了半圈,才轻啜一口。 “确实是好手艺。”他将茶盏搁回原处,盏底与茶盘相击发出清越之音,“陈副会长的茶道如高山流水,琴艺也是绕梁三日的水准。” 陈墨眼尾微挑:“温先生果然不同于那些只知舞刀弄枪的莽夫……便请多饮几杯。” 温羽凡却不再碰那青瓷茶盏,指节叩了叩桌面,面无表情道:“茶喝过了,曲也听完了。陈副会长若有话要说,不妨直接说出来吧。” 陈墨执壶的手顿在半空,忽而低笑一声,将紫砂壶轻轻搁回炉上。 铜胎茶宠在灯光下投出斑驳阴影,他抬眼时,眸光微沉:“温先生觉得,在下是敌是友?” “是敌是友不知道。”温羽凡指尖敲了敲桌沿的竹节纹路,“但我觉得陈副会长应该很闲……”他瞥了眼墙上“竹林七贤”浮雕,嘴角扬起一抹淡讽,“之前的种种试探,很是无聊啊。” 陈墨对温羽凡明面上的讽刺浑不在意,指尖拨弄着茶宠笑道:“那些不过是恭贺温先生进京的‘接风茶’罢了,登不得大雅之堂,却也能让先生知晓……”他忽然压低声音,眸光如淬了冰,“这京城里藏在阴影里的刀刃,可比今日所见的脂粉拳脚,锋利千倍万倍。” “这么说,倒是在下错怪陈副会长的美意了。”温羽凡似笑非笑地转着茶盏,竹椅在他身下发出吱嘎轻响,“只是不知在下何德何能,竟能入了您这‘京城雅客’的眼?” 陈墨忽然放下茶盏,杯底与茶盘相撞发出脆响,眼中锋芒毕露:“温先生在京郊逼退岑玉堂的‘惊鸿一剑’,在下十分想要见识一下。” 话音未落,茶室内的空气骤然一凝。 陈墨垂在桌下的右手已握住了藏在袖中的琴弦。 而温羽凡搭在椅把上的手指也陡然伸直成剑指。 两人之间的气压仿佛被无形的剑锋劈开,墙上“竹林七贤”的浮雕在摇曳灯光中竟透出几分肃杀,仿佛下一秒就要卷入真正的刀光剑影。 然而,不过瞬息,陈墨便敛去周身锋芒,指尖轻叩茶盘淡笑道:“呵呵……温先生无需紧张,今日陈某并非为了领教先生的高招而来。而且这茶香袅袅之地,也终究不是舞刀弄剑的场所。” 温羽凡亦散去指尖凝聚的真气,竹椅在身下轻晃两声:“陈副会长还是有话直说吧。这一惊一乍的,温某人年纪大了,心脏可受不了。” 陈墨闻言拱手赔笑:“哈哈,那真得请温先生不要见怪了。”之后他忽然正色道明来意,“实不相瞒,今日邀温先生品茶,是想邀您加入我武道协会。” “没兴趣。”不需要半秒,温羽凡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思考,直接脱口而出。 “诶诶诶……”陈墨指尖一抖,茶盏险些翻倒,表情愕然,“这……这么干脆吗?” 他忙执壶续茶,目光灼灼落在温羽凡脸上:“温先生,如果是因为之前多有得罪,陈某再次道歉,甚至可以给予你一些补偿。” 温羽凡指尖摩挲着杯沿摇头:“之前的种种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近段时间,在下不打算加入任何势力。” 陈墨忽然压低声音:“温先生,京城水深,并不是有几分武艺在身就行的,若是身后没有人照拂,在这里可是寸步难行。” 温羽凡拱手致谢:“多谢陈副会长好意,在下初来乍到,想先观望些时日。” “哦,做这个打算吗?”陈墨指尖敲了敲茶盘上的北斗纹路,忽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温先生当知,那些大家氏族,永远不会将外姓人视作心腹,官场之中更是错综复杂。放眼整个京城,唯有我武道协会能让先生这般江湖客舒展拳脚。” 温羽凡却只是将茶盏轻轻一推,盏底与茶盘相击发出清响:“还是容在下再看看吧。”这自然只是措辞,早有周良的提醒,温羽凡自然不会轻易加入任何一个势力。 陈墨见温羽凡态度坚决,指尖轻叩茶盘,面上仍挂着三分笑影,抬手虚引向雕花木门:“既然如此,那温先生便请自便吧。” 温羽凡亦不拖泥带水,竹椅向后一推便已起身抱拳:“告辞。”话音未落,他已转身走向门口。 木门开合间,竹帘掀起又落下,将室内茶香与室外喧嚣隔绝成两个世界。 陈墨望着温羽凡消失在门后的背影,指尖忽然捏住方才温羽凡用过的茶盏。 他垂眸凝视着盏中未饮的茶汤,忽然低笑一声,将茶盏倒扣在茶盘北斗七星的“天玑”位上,青瓷与金石相击,发出一声清越而冷寂的响。 “棋子永远不会知道,”他起身缓缓而行,对着空荡的竹帘开口,灯光在墙面上投下一道不断晃动的阴影,“棋局之下,棋子根本没有选择。” 话音未落,他指尖忽然拂过墙上“竹林七贤”浮雕,停在阮籍抚琴的那道纹路前:“因为他们连自己正躺在棋盘上都不知道。” 宴会大厅里,自温羽凡上楼后,霞姐、李玲珑和金满仓早已没了进食的兴致,三人在楼梯口来回踱步,神色焦灼地等待着。 见温羽凡安然无恙地走下楼,三人立刻快步围了上去。 “大哥!你可算下来了!”金满仓上下打量着温羽凡,目光在他四肢处打转,语气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欣喜,“胳膊腿都好好的?没缺胳膊少腿吧?” 温羽凡笑骂一声:“你小子就不能盼我点好?” 金满仓忙堆起笑脸拍马屁:“大哥是什么人?那可是吉人天相!我就知道您肯定没事!” 霞姐顾不得两人斗嘴,急切插入询问:“凡哥,那陈墨找你到底什么事?” 温羽凡没有隐瞒,直言回答:“没事,就是想邀我加入武道协会。” “师傅答应了吗?”李玲珑眼睛一亮,满脸期待。 温羽凡摇头:“没答应。” “啊?为什么呀?”李玲珑满脸疑惑。 金满仓也跟着垮下脸,语气里透着失望:“是啊,这么好的机会,干嘛不答应?背靠大树好乘凉啊!”在他看来,能有大势力撑腰,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京城总归能少走些弯路。 温羽凡拍了拍金满仓的肩膀,沉声道:“老金,记住了……这世上从没有免费的午餐。真要有,那往往是最贵的陷阱。” 金满仓挠了挠头,小声嘟囔:“可咱们今晚不就白吃了一顿……” “就知道吃!”霞姐恨铁不成钢地踢了他小腿一脚,“凡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少废话!” 金满仓痛得直揉腿,却忙不迭点头:“是是是!都听大哥的!您说不加入,咱就不加入!” 温羽凡再次抬手拍了拍金满仓的肩膀,语气里带着几分兄长般的笃定:“好了,等我以后实力强了,少不了让你跟着过好日子。” 金满仓用力点头,肥肉堆里的小眼睛泛着光:“嗯,这个我信。真的信。” “哟,原来老金只信这个呀?”李玲珑在旁轻笑着插话,指尖卷着发尾打转,“其他的敢情你都没信过呗。” “嘿!你这小丫头片子……”金满仓圆眼一瞪,抬手作势要敲她脑袋,却在触及对方发梢时又讪讪缩回,“连你金叔都敢消遣?要不是看你是温大哥徒弟,我非……” “非什么呀?”李玲珑歪头眨眼,故意把脸凑近。 金满仓突然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训斥:“别以为我打不过你,你就可以这么没大没小的啊!” 惹得旁边霞姐忍不住笑出声。 温羽凡看着这对活宝斗嘴,无奈地摇了摇头:“行了,吃饱喝足就该撤了。再耗下去,怕是要被人当猴儿看。” “得嘞!”金满仓一拍圆滚滚的肚皮,震得腰间肥肉直颤,“今晚这鲍汁花胶可没少吃,撑得我走路都得扶墙……” 李玲珑与霞姐相视而笑,默契地点了点头,她们本就不是为了杯盘珍馐而来。 “走。”温羽凡目光扫过宴客厅中仍在推杯换盏的宾客,已率先走向宴会厅大门。 金满仓摸着圆滚滚的肚皮跟在其后,途经餐桌时忽然又伸手顺走一块枣泥糕。 穿过厚重的雕花木门,四人再次回到了宴会厅入口处,背后的大门在两名侍者的推动下合拢,发出“乓”的闷响,仿佛为这场有惊无险的夜宴碾出最后一道句点。 第146章 闭门谢客 在之后的几天时间里,温羽凡等人所住的地下室门槛几乎被踏破。 穿阿玛尼西装的秘书、着织锦唐装的武者轮番叩响破败的铁门。 有人双手捧着鎏金邀请函躬身递上,烫金落款能震得胡同墙皮簌簌掉落。 有人抬着红木箱笼,掀开竟是和田玉摆件或百年普洱,茶香混着地下室的霉味,竟透出几分荒诞的贵气。 当然,亦有不怀好意者。 某帮派堂主带三车黑衣保镖堵在巷口,皮靴碾过枯叶的沙沙声里,指尖转着泛青的匕首,刀刃在阳光下划出冷冽的弧光。 更有世家子弟昂着下巴鼻孔朝天,身后仆从捧着银盘托着烫金请帖,语气轻慢得仿佛施舍:“给你个效忠的机会。” 不过,面对种种相邀,温羽凡皆一一婉拒。 那些包装精美的礼盒、价值不菲的玉器金条,甚至是镶钻嵌宝的烫金邀请函,皆被原封不动地退回。 温羽凡虽每回拒人时言辞皆客客气气,可那一封封原封不动的请帖、一箱箱原模原样抬回去的重礼,却比当面甩人耳光更叫人下不来台。 那些在京城跺跺脚能震三震的主儿,何曾受过这等软钉子? 鎏金请帖被退回时,某世家老爷当场将羊脂玉茶盏砸在紫檀木案上,碎瓷片飞溅间,满室茶香都染上了腾腾火气。 百年普洱被原箱抬出胡同口时,帮派堂主的匕首在砖墙上刻出半尺深的刀痕,砖屑混着茶气簌簌掉落。 渐渐地,关于这地下室里“不识抬举的外乡人”的传言,顺着胡同口的风钻进了茶馆酒楼: 有人说他是身负血仇的江湖逃犯,靠一手残缺刀法在追杀中苟延残喘; 有人说他只是故作清高,实则在等攀附权贵的最佳时机; 更有人在酒桌上拍着胸脯打包票,说亲眼见过温羽凡手中的剑如何杀人,那剑光寒得能把月亮劈成两半。 这些流言像屋檐下的冰棱,在冬日的京城里越结越长。 温羽凡只是隔着铁门静静听着门外的动静。 他自然知道,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界儿,拒绝本身就是一把出鞘的剑,虽未见血,却早已在暗处树起了无数剑锋。 温羽凡体内乾坤功日夜不停地运转,他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精心修炼内功,唯有如此,才能在终将到来的血雨腥风中,护住自己,护住身边的人。 而这般热闹喧嚣并未维系多时。 京城的显贵们大多心气高傲,见温羽凡软硬不吃、始终请不动,便很快意兴阑珊。 年关未至时,那扇斑驳的铁门前已再无车马喧嚣,连胡同口的风都显得格外清寂。 暂且不去揣测那些被驳了颜面的权贵是否会暗藏报复之心,单说温羽凡四人总算得了片刻安宁。 金满仓趴在铁栅栏窗前扒拉着冻得通红的鼻尖,哈出的白气在玻璃上凝成雾花:“第三遍了!真没车停巷口了!凡哥,腊肉能下锅了!” 霞姐踩着板凳往门框贴福字,红纸条在她指间抖出声响:“年三十儿去趟菜市场,买条活鱼,我亲自下厨,我们也要有个‘年年有余’。” “别别别!”温羽凡和金满仓异口同声,前者手里的菜刀“当啷”掉在案板上,后者慌忙摆手时碰翻了醋瓶。 他们还记得当日在赵大爷家的那道“七进七出火焰山”,哪敢让霞姐掌勺。 “买鱼是好事!”温羽凡堆起笑脸,“但松鼠鱼讲究刀工,您指导我就行,哪能让您动手?” 金满仓顶着锅盖当盾牌:“是啊,还是凡哥来做吧。霞姐您只要负责貌美如花就行。” 霞姐闻言瞪眼叉腰:“哎呀!你们两个……难得老娘要亲自下厨,你们还敢嫌弃。” 正说话间,蹲在墙角择菜的李玲珑探出头:“怎么了?师娘不是很会做菜吗?之前还说要教我来着。” 金满仓长叹一声,额头抵着冰凉的锅盖边缘:“是啊,你师娘的‘七进七出火焰山’,那可是能让铁锅冒火星的名菜!” “去你的!” 霞姐抬脚踹向金满仓屁股,后者惨叫着连人带锅盖破门而出。 当腊月的雪片扑簌簌落上青瓦时,地下室里终于腾起久违的烟火气。 最终,年夜饭的画风还是歪成了火锅乱炖。 四张被灯火映暖的面孔围坐在简陋的木桌旁,木桌正中的不锈钢锅里浮着油花的白菜豆腐炖鱼汤,被地下的电磁炉烘烤得咕嘟作响。 金满仓刚要吐槽卖相,迎上她威胁的目光,立刻改口:“这色泽!这香气!凡哥你输了,霞姐才是厨神!” “马屁精。” 温羽凡笑骂一声端起碗,却在喝汤时愣了愣——咸淡适中,豆腐软嫩,鱼骨刺都炖得酥烂:“嗯!真的不错哦!” 霞姐抱着双臂挑眉:“以为我这段时间白在菜市场混的?” 远处的二踢脚炸响,惊得铁栅栏上的冰棱扑簌簌跌落,在雪地上碎成细小的水晶。 金满仓的酒碗碰在温羽凡杯沿,劣质白酒的香气混着辣油味:“明年咱换个大点的房子!” 温羽凡夹着粉条的筷子顿了顿,忽然轻笑出声:“给你换个大别墅怎么样。” “那敢情好!”金满仓故意拖长了调子,肥厚的手掌拍在膝盖上震得汤碗晃悠,“那我要个带游泳池的!” “好,再给你配十个八个嫩模。” 汤勺碰撞声里,霞姐又往温羽凡碗里添了块雪白的鱼腹肉:“凡哥,今天这鱼是真的好,你多吃点补补身子。” “好好好,我自己来。” “快看!有人放孔明灯!”李玲珑忽然扑到铁栅栏前,马尾辫扫过温羽凡盛着白菜汤的碗沿。 四人挤在窄小的窗前,鼻尖呵出的白雾在玻璃上洇成朦胧的暖痕。 一盏暗红的灯影正掠过邻家灰瓦,灯面上的“平安”二字被雪光揉得发虚,却在升至半空时忽然转了方向,朝着墨蓝色的夜空飘去。 四人重回桌边。 温羽凡捞起块炖得酥烂的豆腐。 金满仓的粗嗓门又响起来:“臭丫头!我的鱼丸呢?” “明明是我先夹的!”李玲珑的筷子在菜盆里跟他较劲,瓷勺磕得盆底当当响。 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众人的面孔。 温羽凡忽然觉得,这逼仄得转身都要碰着墙的地下室,此刻比任何镶金嵌玉的宴会厅都要暖上三分。 暖在金满仓酒碗底未说完的江湖梦,暖在霞姐围裙上的几片鱼鳞,暖在铁窗外忽明忽暗的孔明灯,更暖在这吵吵闹闹、实实在在的人间烟火气里。 年后的京城春雪尚未化尽,地下室里却已满是破土而出的生机。 大年初二的晨光里,霞姐擦拭墙面时指尖忽然一顿。粗糙的青砖纹路间,竟有细微的气劲如游丝般顺着掌心攀爬。 她望着自己的手,想起年夜饭时金满仓笑她“掌勺比握剑用力”,此刻这双沾着油星的手,竟在烟火气里悄然捅破了武徒九阶的窗户纸。 “凡哥你看!”她指尖轻叩墙面,震得墙皮簌簌掉落,“原来做饭也能练功。” 正月初七,温羽凡如往常一般在地下室盘坐,朝阳爬上铁栅栏的瞬间,体内真气突然如冰河开裂,乾坤功第二重的轰鸣声响彻丹田。 他望着地面因气劲震颤而聚成的细沙剑形,想起除夕夜里孔明灯的红光——原来闭关未必需要崇山峻岭,这十平米的地下室,也能成为刺破青天的剑鞘。 到了二月中旬,金满仓和李玲珑的带货小店终于迎来转机。 两人蹲在地下室里对着手机屏幕直乐。 手机屏幕上,跌打膏药的订单如惊蛰后的昆虫般密集跳动。 金满仓的花衬衫被汗水浸透,却舍不得擦去嘴角的笑意:“四千九百三十七!凡哥,咱能买台带美颜的手机了!” 李玲珑却在深夜将现金分成四份,红纸上歪歪扭扭写着“霞姐买菜钱”“师傅买剑钱”“金叔防脱发”“玲珑压岁钱”,趁众人熟睡时塞进枕头底。 某个春光明媚的周末午后,四人挤在胡同口新开的奶茶店里碰杯庆祝。 金满仓的鼻尖沾着奶盖,正对着落地窗外的街景手舞足蹈:“等咱攒够首付,盘个带明档厨房的店面!霞姐系上围裙往灶台前一站,嘿,绝对比米其林大厨还气派!凡哥就穿个对襟褂子当掌柜,往柜台后一坐,那范儿……” “那我呢?”李玲珑晃着空奶茶杯,睫毛上还沾着珍珠奶茶的甜香。 “你呀,往直播间里一站!”金满仓肥厚的手掌在空气中划出个圆弧,“就举着咱的跌打膏药喊‘家人们谁懂啊’,准保卖断货!” “那你自己呢?”温羽凡笑着搅动冰沙。 “我?”金满仓拍着肚皮笑出褶子,茶褐色的奶茶顺着胡茬往下淌,“自然是运筹帷幄的幕后大老板!每天叼着雪茄……”他将奶茶吸管用粗壮的手指夹住,做了个抽雪茄的姿势,“往太师椅上一靠,指点江山!” “得了吧,”李玲珑戳破他的牛皮,“你分明是想坐在空调房里吃零食,还能拿最高分红。” “嘘……”金满仓压低声音,肥脸凑近众人,“这叫老板特权!等店开起来,我每天给你们发工资,一人发两斤酱牛肉!” 哄笑声掀翻奶茶店的玻璃屋顶。 第147章 过山车 京城游乐园的过山车缓缓爬升,链条与轨道摩擦出规律的“咔嗒”声,像心跳在金属骨架间震颤。 抵达最高点的刹那,车身悬在半空静止,仿佛被按下了时间暂停键,远处的楼宇缩成积木,云朵在湛蓝天空里凝固成奶油状的漩涡。 忽然,车身如断弦之箭垂直坠落,风刃劈开空气,在耳畔发出尖厉的呼啸。 地面的人群迅速放大成模糊的色块,五脏六腑在失重感中仿佛被抛向喉咙。 乘客们的尖叫刺破云层,那是肾上腺素狂飙时最本能的宣泄。 温羽凡神情自若地望着地平线,指尖轻轻摩挲座椅扶手,比起江湖厮杀里刀锋擦着咽喉掠过的冷冽,此刻的俯冲不过是孩童玩闹。 身旁的霞姐却紧紧攥住他的手臂,惊声尖叫里带着几分刻意的娇憨。她并非畏惧,只是贪恋这片刻能化作小鸟依人的角色扮演,指尖掐进他肌肉时,还藏着恶作剧般的力道。 后排的李玲珑却笑出了眼泪,每一次翻转都让她发出银铃般的欢呼,发梢被风吹成张扬的弧线。 至于她身旁的金满仓,早已脸色惨白地闭上双眼,肥硕的手掌死死抠住安全杆,指节泛出青白,连往日油光水滑的胡茬都蔫蔫地贴在脸上,只剩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活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鸭。 过山车在轨道上画出疯狂的弧线,将恐惧与欢笑一并抛向春日的晴空。 然而,四人这般欢乐而平静的生活并未持续太久。 命运的轨迹恰似过山车陡然攀升又急转直下,一切的转折发生在当年三月初。 金满仓的悲呼撞碎了地下室的静谧:“不!怎么会这样?”他肥硕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乱戳,直播间的红点像道渗血的伤口。 李玲珑靠墙缩在折叠床上,眼神空洞地盯着墙皮剥落处那张褪色的明星海报,声音里浸着颓然:“不至于吧……好不容易才赚了点钱……”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床单褶皱,仿佛在反复确认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是否真实。 霞姐攥着湿漉漉的抹布从外面冲进来,蓝布围裙还滴着洗洁精泡沫:“你们俩发什么癔症?” 金满仓的哀嚎里裹着哭腔:“完了,都完了!” “你倒是给我说清楚!”霞姐急得跺脚,抹布水甩在水泥地上洇开暗痕,“人都好好的,怎么就完了?玲珑,你说。” 李玲珑长叹一声,将手机屏幕转向霞姐——页面上“店铺已封禁”的红色提示格外刺目:“咱们的视频带货店被平台封了,说卖的是三无产品,投诉量超标。” 霞姐盯着屏幕眨了眨眼,松了口气:“我当多大事儿呢,封就封了呗,再开一家……” “没那么简单!”金满仓瘫在转椅上,双层下巴的肥肉挤得眼睛只剩细缝,“平台扣了五千押金,还让退一万二的非法所得……说再不处理就起诉咱们……再加上膏药的成本费……我裤衩子都赔光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尾音几近哽咽,指尖神经质地敲打着办公桌上堆积的发货单。 “这……” 地下室里骤然陷入死寂,唯有墙角老旧电风扇的嗡鸣,在凝滞的空气里割出一声声沉重的叹息。 此时,温羽凡走入房间,指尖还沾着初春的寒气。 他瞥见众人颓丧的模样,嘴角仍噙着笑意:“没事,亏了一点小钱而已。我以前跟人合伙做生意的时候,一次还亏过十几万呢。咱们现在虽说不富裕,却也不缺这点钱,别放在心上,继续努力就是了。” 金满仓肥肉堆叠的脸皱成包子,干嚎声里带着鼻涕泡:“可我就是心疼啊!”他拍着大腿,肥肉跟着抖了三抖。 李玲珑蜷在折叠床角落,马尾辫蔫蔫地垂在肩头:“这可是我从出生以来赚的第一笔钱啊,就这么没了!虽说钱不多,可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霞姐却突然放下抹布,围裙上的洗洁精泡沫蹭上了手背:“凡哥,你说这是不是某些人对我们出手了呀?” 温羽凡拿过李玲珑的手机看了一眼,略微思索后摇了摇头:“别多想了,这平台的处理合法合规,未必就是有人从中作梗。”他瞥了眼李玲珑苍白的脸色,语气放软,“做生意哪有不栽跟头的?就当花钱买个教训。” 霞姐“嗯”了一声,随即转向金满仓和李玲珑,提高嗓门道:“你们两个,别跟个死鱼一样了啊!这世上赚钱的法子多了去了,振作起来,咱们重新开始!” 金满仓抱着脑袋往转椅里缩,肚子把桌面顶得离身体足有半拳距离。 李玲珑扯过枕头盖住脸,闷闷的声音从棉絮里透出来:“让我再颓一会儿……就一会儿……” 温羽凡看着这对活宝,笑着摇了摇头:“嗨,你们啊。算了,霞姐别管他们了。小事情,缓两天就过去了。” 然而,命运的齿轮远比过山车的轨道更加陡峭。 还没等金满仓想出新的生财之道,变故已如迅雷般劈碎了地下室的砖墙。 三天后的黄昏,房东刘姐的高跟鞋声敲碎了地下室的寂静。 她将四人聚在一间房间,攥着租约的手指泛白:“几位,对不住了……这几间房子,不能租给你们了。你们十号前必须搬离。” 金满仓正举着热水壶殷勤地给刘姐倒水,闻言手一抖,滚水差点泼在脚背上:“啊!刘姐,你可不能这样啊!离十号就两天了,这么赶,让我们怎么找地方搬啊!” 李玲珑攥紧了卫衣下摆,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刘阿姨,您以前总说我们是最省心的租客……怎么突然……” 霞姐将抹布往水槽里一摔,洗洁精泡沫溅上瓷砖:“刘姐,我们好不容易才安顿下来啊。” 温羽凡靠在折叠桌旁沉默不语,指节有节奏地叩击着桌沿,目光沉沉地落在刘姐躲闪的眼神上。 “我知道,我知道……”刘姐避开众人目光,皮鞋尖反复碾着地面的裂缝,“可我也是没法子……”她忽然提高声调,“总之租期到了就搬吧!”说罢转身欲走,卷发扫过泛着霉斑的墙皮。 霞姐快步上前拽住她手腕,刘姐的银镯子在碰撞中发出清响:“刘姐,麻烦你通融一下啊!” 金满仓和李玲珑也围上来,一人堵着门,一人扒着门框,活像两尊沉甸甸的门神。 “刘阿姨,你可不能赶我们走啊!” “刘姐啊,租金我们可以从来没少给过你啊。” “不是我心狠!”刘姐忽然提高嗓门,钥匙串也不在不经意间脱手落地,“你们惹的人……我这小本生意哪敢得罪?再不走,他们就要举报我私搭违建、偷税漏税……”她的声音突然哽住,“对不住了……” 空气瞬间凝固。 温羽凡上前半步,替刘姐捡起掉落的钥匙串:“是我们连累刘姐了。刘姐放心,我们今晚就搬,不会耽误您。” 刘姐一愣,张了张嘴却没出声。她忽然从包里掏出叠钞票塞给温羽凡:“这是一个月租金……算我赔罪。” “您留着吧。”温羽凡推开她的手。 四人目送刘姐的背影消失。 金满仓忽然蹲在地上,肥硕的手掌捂住脸:“大哥,咱们真要睡桥洞啊?” 温羽凡倚着门框轻笑,指尖拨弄着袖口磨损的线头:“我们练武的人,寒暑不侵。至于你……”他瞥了眼胖子圆滚滚的肚皮,“这身膘比棉大衣还抗冻,怕什么?” 金满仓长叹一声:“都这时候了,您就别拿我开涮了……” “行了,别瘫在地上演苦情戏了。”霞姐一把拎起李玲珑的胳膊,“凡哥说去哪里,我们就去哪。玲珑,走!先收拾东西。” 李玲珑趿拉着拖鞋跟在后面,盯着墙角积灰的电饭锅发愁:“其实也没多少东西……这些破碗还要带吗?卖废品都不值俩钱,搬着怪沉的。” 霞姐从床底拖出个蛇皮袋:“连锅都带上,说不定马上就用得上了。” …… 四人本就没多少家当,不消片刻便收拾停当。 不过从地下室出来时,仍是每人肩上扛着几个鼓囊囊的蛇皮袋。尤其是过冬的棉被,叠得再整齐也是一个庞大的四方块,像几座移动的小山丘。 出来之后,他们先是找了几家旅馆准备先住几晚,但无一例外,这些旅馆一看他们的身份证,便全都不予接待,就算金满仓表示要加钱都不行。 “走,去桥洞。”温羽凡将行李卷往肩头一甩,帆布带擦过脖颈发出粗粝的响。他说得霸气,脚下却踩过坑洼的水泥地,深一脚浅一脚的,显得有几分狼狈。 所谓“桥洞”,不过是环城高架下一处凹进去的水泥台,连挡风的墙都没有,雨天还会漏进半截积水。 李玲珑缩着脖子跟在后面,羽绒服拉链拉得老高:“师傅,我们真要在那地方过夜啊?”她的运动鞋踩过积水潭,溅起的泥点甩上裤脚。 温羽凡转身,抬手轻拂她的头顶:“你啊,虽然是内劲武者了,但实际实力还不如一些厉害的武徒,归根结底就是欠缺一些磨砺,这下正好,让你在大自然之中好好打磨打磨。” 霞姐闻言瞪了他一眼,伸手将李玲珑拉到自己身边,用围巾替她挡住迎面而来的风:“有你这么当师傅的嘛。” 她的羊绒手套擦过小姑娘冻红的鼻尖,忽然扭头冲金满仓一笑,眼尾的细纹盛着狡黠:“老金,你不是有‘移动棉大衣’吗?今晚就靠你给小玲珑挡风了。” “得,我这二百斤肉算是派上用场了……”金满仓苦着脸应下,肥厚的手掌抹过额角的汗。 他晃了晃肩头的铁锅,锅沿碰撞着药材袋发出哗哗响。 虽说已是初春时节,但背着几十斤的行李爬坡还是让金满仓喘得像台破风箱,花衬衫早被汗水浸透。 第148章 桥洞与流浪汉 四人穿过夜宵摊飘来的油烟,拐上高架桥辅路时,远远望见桥洞下有团暗红的火光。 金满仓突然指着前方喊:“我去!咱们的‘总统套房’被占了!” 只见水泥台角落缩着个穿着破旧军大衣的流浪汉,灰白头发乱糟糟地支棱着。 他身旁的铁皮桶里跳动着暗红火星,更有一堆纸箱堆成一面漏风的“城墙”。 温羽凡却径直走过去,从行李卷里抽出条洗得发白的旧棉被,轻轻丢在流浪汉脚边:“大爷,今晚借个地儿歇脚。” 流浪汉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烟雾里眯成缝,忽然咧嘴一笑,露出缺了三颗的牙床:“哎呦,你们几个看起来干干净净、身强体壮,怎么也沦落到这里来了?” 温羽凡蹲下身拨弄铁皮桶里的碎木片,火星溅在他手背上又倏地熄灭:“世事难料啊。” 流浪汉往棉衣领子里缩了缩,露出喉结上的皱纹:“随便找地方吧,这地儿宽敞。我一要饭的,还能赶你们走咋的?” “谢了大爷。”温羽凡转身对同伴抬了抬下巴,“霞姐,找块干爽地儿铺被子。老金,把锅搬过来,借这火煮碗面。” “得嘞!”金满仓掀开行李袋,露出那口跟着他们闯过地下室的铁锅,“今儿给大伙露一手桥洞版‘豪华泡面’!”他故意拖长语调,肥硕的手掌在铁皮桶上方虚晃,“看好了,这叫‘火中取栗’!” 霞姐已经领着李玲珑在纸箱堆旁蹲下,用手电筒照了照地面:“这儿有块干水泥!玲珑,我一会先找大爷借点纸板铺在这儿,你再把棉被铺上。” 她又从蛇皮袋里翻出块干净抹布:“来,先擦了灰再铺,就算睡桥洞,也得有点讲究!” 流浪汉看着这伙人忙忙叨叨地支起“灶台”,铁皮桶里的面汤咕嘟咕嘟冒泡,牛肉酱的香气裹着热气漫过来。 他用袖口抹了把嘴,对温羽凡笑道:“小伙子,你们这架势,不像落难的,倒像来野营的。” 温羽凡笑而不语,盛了碗面却没往自己嘴边送,而是连着筷子递到流浪汉面前:“大爷,我们借您的宝地。这一碗,您先请。” 流浪汉愣住了,布满裂口的手掌悬在半空,仿佛不敢相信这碗热汤真的属于自己。桥洞下的风卷起他乱草般的头发,却吹不凉碗里腾起的热气。 他终于接过碗时,指尖在碗沿印出几道灰黑的指痕,却在吞下面条时忽然呛到——不是被热气烫的,是被突如其来的温暖哽住了喉咙。 “哎哟……”他抹着眼泪咳嗽,烟灰抖进面汤里,“你们这面……要是再加点辣椒就好了……” 霞姐闻言眼睛一亮,从帆布包里摸出个油纸包:“大爷爱吃辣?巧了!我老家在川南,走到哪儿都得带着这玩意儿。”她捏出两颗皱巴巴的干辣椒,油润的色泽一看便是陈年干货,“他们三个嘴淡,就我好这口。您尝尝?” 流浪汉也不含糊,接过辣椒直接咬了一口。 辛辣在舌尖炸开的瞬间,他忽然笑出满脸褶子,缺了牙的嘴漏着风:“哎哟……这味儿对了!跟俺们川中老家的二荆条一个德行!”话音未落,却又迅速低了头,面汤的热气重新模糊了眼睛。 金满仓蹲在铁锅旁搅面,肚皮把花衬衫绷得险些爆扣:“大爷,您川南哪儿的?我婆娘她二舅的三姨夫也是川南的!” “婆娘?”流浪汉抬头,目光落在金满仓的肚皮上和地中海上,“你这膘肥体壮的模样,还有婆娘啊?” “嗨!您怎么看不起人呢。被看我现在这样,年轻的时候可帅了!”金满仓抗议,随即叹了口气,“可惜啊……婆娘嫌我没出息,跟人跑了……” 流浪汉忽然把辣椒掰成两半,往金满仓面前递了半颗:“不怕,吃个辣椒,脑壳冒汗,就痛快了!” 金满仓看着面前的辣椒直往后躲:“大爷,我这胃溃疡的胃……消受不起啊!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李玲珑却好奇地从霞姐的纸包里拿了根小的干辣椒,咬了一小口,瞬间辣得五官皱成一团,抓起旁边的矿泉水灌了半瓶:“师娘!您平时吃的居然是这种‘魔鬼辣椒’?” 霞姐笑着抢过辣椒蒂,在手里转得飞快:“这算啥?我们川妹子,个个都能吃辣!”她往流浪汉的碗里又添了勺面,“大爷,您慢慢吃,吃完还有,管够!” 流浪汉捧着碗唏哩呼噜地吃,辣得额头直冒热汗,索性脱了破军大衣搭在纸箱上。 火光映着他泛油光的脸,竟比刚见面时红润了几分。 温羽凡突然对霞姐使了个眼色:“霞姐,我们的水用光了,陪我去便利店买一些。” 霞姐擦了擦手站起来,眼角余光瞥见李玲珑憋着笑的小表情:“好啊。” 金满仓捧着空碗凑过来:“啊,买个水而已,还用两个人去啊,我一个人去就搞定了。” “老金啊,你这就不懂了。”李玲珑煞有介事地戳了戳胖子的肚皮,“师傅和师娘这是要去过二人世界啊。” 金胖子恍然大悟,肥厚的腮帮子耷拉下来:“哦,这样啊……” 霞姐听了不禁俏脸一红,抬手佯装就要拍李玲珑:“小丫头片子,尽瞎说。”却在指尖触到小姑娘发梢时轻轻揉了揉。 温羽凡却没说什么,已经走出去老远了。 春夜的风裹着槐花香气掠过桥洞,温羽凡走在前面,略显消瘦的身形在路灯下划出细长的影子。 霞姐踩着自己的影子快步追上,目光落在他后颈处新冒出的碎发上——那些细软的发丝被风揉得翘起来,像振翅欲飞的蝶。 她想起,上一次在地下室里举着剪刀为他修头发,已是两个多月前的事了。 指尖不由得微微发痒,仿佛还残留着剪刀开合的触感,她轻声道:“一会儿回来,再给凡哥理个发。” 便利店离桥洞尚有一段路程,两人并肩而行,身后桥洞中的火光早已隐没在夜色里,只剩下远处路灯的微光,像撒在天幕上的碎星。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轻轻回响。 霞姐心里清楚,买水根本不需要两个人。温羽凡特意叫她出来,必定有其他的事。 看着他始终紧抿的唇角,她既期待又有些忐忑,终于按捺不住,带着几分激动与羞涩主动开口:“凡哥,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啊?” 温羽凡微微点头,神情却骤然凝重,目光深邃地望向远方:“那个流浪汉,不是寻常人。” “啊!”霞姐惊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警惕,“难道这人的出现……也是有人设的局?可你刚才还对他那么好!” 温羽凡轻轻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困惑:“不好说啊。看他刚刚吃面的样子,真的是三天饿九顿样子。” 霞姐沉吟片刻,猜测着说:“或许他可能虽然是武林中人,但只是寻常的落魄了呢。” “不可能。”温羽凡断然摇头,“宗师级的武者,举手投足间可翻云覆雨,走到哪里都是一方霸主,怎会沦落到这般境地?” “宗、宗师?!”霞姐的声音里满是震惊,尾音都忍不住发颤,目光下意识地往桥洞方向望去,仿佛能透过夜色,看见那个蜷缩在火光中的身影。 温羽凡压低声音提醒霞姐:“一会儿回去,可别声张,若是真惹了那人不高兴,你我可就真的尸骨无存了。” 霞姐闻言心头一跳,下意识攥紧衣角:“要不,我们赶紧换个地方吧。” 温羽凡眉心微蹙,望着远处路灯在夜色里晕开的暖黄光圈:“现在突然说换地方,岂不是显得有些刻意了。他要突然翻脸怎么办?怎么也得熬过一晚上才行啊。” “不是吧!要、要熬一整夜?”霞姐喉咙发紧,桥洞下那团暗红火光突然在脑海里变得灼人起来,仿佛下一秒就会腾起烈焰将他们吞噬。 温羽凡瞥了眼她发白的脸色,放缓语气:“这事情你也不用告诉老金和玲珑,我怕他俩藏不住心思。只需叮嘱他们对老前辈客气点就行了。” 霞姐机械性点头,指尖发凉:“好,好吧。但我现在也很慌啊,凡哥你也不该告诉我的。” 温羽凡驻足转身,路灯的光斜斜切过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眼眸在阴影里却亮得惊人:“放心,虽然不敢肯定,但那老前辈应该不会害我们。”他顿了顿,喉结微动,“就算是故意做局,但一个宗师强者肯纡尊降贵来扮演乞丐,那我们也只能认命了。” 夜风卷着槐花掠过他发梢,他忽然抬手拍了拍霞姐肩膀,力道沉得像是要把她骨子里的颤栗拍散:“怕什么,岑天鸿的刀这么恐怖,我们不是也逃出来了?今夜未必会比当日凶险。” 两人拎着矿泉水回到桥洞时,只见流浪汉已裹着棉被蜷缩在纸箱堆成的“床铺”上,肚皮随着鼾声轻轻起伏,铁皮桶里的火星只剩几点暗红余烬。 金满仓正蹲在角落哼着小调收拾餐具,搪瓷盆在他肥硕的手中发出叮叮当当的轻响。 李玲珑抱着膝盖坐在纸箱上,唇角噙着抹狡黠的笑,见两人走近便晃了晃脚丫:“师傅师娘,这才多久呀,就舍得回来啦?” 霞姐耳尖发烫,伸手在小姑娘腰上掐了把:“再胡咧咧,当心我拿辣椒塞你嘴里。” “哎哟哎哟!师娘饶命!”李玲珑夸张地捂着腰往后躲,“不敢了,我不敢了!” “嘘!”霞姐猛地伸手捂住她的嘴,目光慌乱地扫向熟睡的流浪汉,见那团棉被纹丝不动,才敢松开手,“别瞎嚷嚷!别吵醒了老前辈!” 李玲珑眨巴着眼睛,指尖往桥洞外的马路方向戳了戳:“安心啦……这会儿正是晚高峰,卡车轰隆隆的,这都吵不醒他呢……” 温羽凡抬手轻拍霞姐的肩膀,指腹触到她肩胛骨下紧绷的肌肉,语气里带着几分安抚:“别绷得太紧,不会有事的。” 他目光扫过金满仓和李玲珑,又补了句:“你们也早点休息,今晚我守夜。” 霞姐喉间动了动,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像深秋枝头最后一片摇摇欲坠的叶:“凡哥,你说他要是……” “不会。”温羽凡截断她的话。 火光映得他瞳孔发亮,唇角却噙着抹孤注一掷的笑:“再说了,真要有事……”他伸手替霞姐拂开落在眼前的碎发,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什么,“我护着你。” 第149章 剑圣与乞丐 桥洞外的卡车轰鸣声如雷贯耳,几乎要盖过流浪汉的鼾声。 金满仓抱着铁锅摇摇晃晃路过,肥厚的胳膊肘不轻不重地撞了撞温羽凡的肩膀:“凡哥,守夜这种苦差事交给咱胖子就行,我这一身膘还能给小玲珑挡风呢!” “行了吧你,这里就你最虚。”温羽凡头也不回地往铁皮桶边走,蹲下身拨弄余烬时,火星溅在他虎口的旧疤上,像朵转瞬即逝的小花,“让你歇着就歇着。” “嘿!”金满仓圆胖的脸涨得通红,腮帮子上的肉直颤,“血口喷人!我金满仓正值壮年,扛两袋大米爬楼梯,气都……” “老金!”霞姐冷不丁瞪他一眼,眼尾的细纹里藏着警告。 胖子立刻缩了缩脖子,肥厚的嘴唇抿成一条缝,却仍不甘心地小声嘟囔:“不带喘的……” 金满仓确实累极了,虽说嘴上还在逞强,可刚抱着被子往纸板上一躺,便再也顾不上桥洞下的风是大是小。不出片刻,鼾声便混着远处的车声,在桥洞里响了起来,活像台漏了气的风箱。 李玲珑抱着膝盖坐在纸箱上,望着胖子肚皮起起伏伏的模样,不由得咂舌:“啧啧,年轻就是好啊,倒头就能睡着。” “少废话。”霞姐伸手拍了拍身边的棉被,“你也别贫了,赶紧来睡。” “师娘,师傅为什么要守夜啊?”李玲珑嘟囔着钻进棉被,鼻尖冻得通红,“我们这里又没什么值钱东西。这里也不会有人追杀……” “睡你的觉!”霞姐往她身边靠了靠,将半件羽绒服盖在两人肩头。桥洞下的风像把钝刀,顺着纸箱缝隙往里钻,却被她们彼此的体温而抵消。 李玲珑的眼皮渐渐发沉,在将睡未睡之际,看见温羽凡的影子被火光拉得老长。 温羽凡拨弄铁皮桶里的燃烧物,一下,两下,偶有火星子溅起,洒落在水泥地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桥洞下突然泛起细碎的抽噎声,混着夜风卷进他耳中。 他猛地抬头,目光掠过横七竖八的纸箱,落在霞姐和李玲珑蜷着的暗影里。 正好看见霞姐支起半个身子,单薄的脊背在火光下弓成温柔的弧,掌心一下下轻拍着小姑娘的后背,动作熟稔得像之前已经反复演练了许多遍。 “这是怎么了?”温羽凡踩着碎木屑走近,靴底碾碎了几点将熄的火星。 霞姐抬头看他,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指尖却仍轻轻拭着李玲珑眼角的泪:“别看这丫头整天跟着老金瞎胡闹,实际上……”她顿了顿,声音低得像怕惊醒什么,“每回睡着都会这样。” “爸爸……爸爸……”李玲珑的梦呓裹着哽咽,像团浸了水的棉絮,软塌塌地粘在桥洞水泥墙上。 温羽凡望着蜷缩在睡袋里的小姑娘,喉结微动,叹息声混着桥洞下的风:“哎,也真是难为她了,白天里还总是装出一副乐天的模样。” 他缓缓将视线转向霞姐,目光触到她泛红的眼角:“你也是,心里只怕跟玲珑一样难受……” 霞姐指尖一顿,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她低头替李玲珑紧了紧滑下的羽绒服边角,布料摩擦声混着远处卡车的轰鸣:“没事,我挺得住。” 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叹息。 “哎……” 这声叹息轻得像夜风,却让两人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温羽凡惊觉回头。 霞姐也脸上露出惊容,身体微微前倾,下意识地想要护住李玲珑。 只见老流浪汉已撑着纸箱坐起,褪色军大衣滑落在臂弯,露出瘦骨嶙峋的肩膀。 温羽凡与霞姐快速对视一眼,慌忙抱拳:“不好意思了,吵醒老前辈了。” 老流浪汉呵呵一笑,摆了摆手,指节突出如老竹节:“呵呵,没关系,没关系。这桥洞外的车轱辘声能把地皮震得发颤,都吵不醒我,何况你们的悄悄话呢?是老头子年纪大了,睡眠不好,总是睡一会儿醒一会儿的。” 说到这里,他浑浊的眼珠忽然一亮:“不过你这小伙子倒是眼力好,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温羽凡自然不能提起“系统”,更不能说自己能一眼洞穿修为,只得将话头引向对方掌心:“老前辈的手指节棱线分明,像常年握剑磨出来的。” 老流浪汉抬起干枯的手掌,对着月光翻来覆去地看,掌心纹路深如沟壑:“握剑?”他低笑一声,喉间滚过沙哑的杂音,“如今这手抖得连酒碗都端不稳,倒像是握过几十年西北风。” 温羽凡陪着干笑了两声,然后拱手道:“不知道老前辈怎么称呼,又为什么会待在这桥洞之下?莫非在游戏人间?” 听到温羽凡的话,老流浪先是一愣,继而拍着破旧棉絮大笑起来:“哈哈……游戏人间!哈哈……” 这突兀的笑声惊得金满仓一个激灵坐起,肥肉乱颤:“啊……啊!干啥呢?” 李玲珑也揉着眼睛从睡袋里探出脑袋,发丝乱糟糟地支棱着:“吵死啦……怎么回事嘛?” 老流浪汉见惊醒了众人,忙不迭摆手致歉:“对不住,对不住,老头子这把破嗓子惊着小娃娃们了。” “嗨!”金满仓大大咧咧一挥手,肥肉还在腮帮子上晃悠,“您老随意,我继续睡了。”话音未落,便像块卸力的面口袋般轰然倒向纸板,鼾声再起。 唯有李玲珑没了困意,裹着羽绒服转头盯着老流浪汉,眼睛在暗影里亮晶晶的:“奇怪,这大爷怎么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了?” 霞姐立刻轻拍她后背:“嘘,不要多话。” 老流浪汉的笑声渐哑,面上笑意褪尽,只剩眼底一片黯然:“我老头子哪里是在游戏人间啊,不过是被困锁在这京城的一介囚徒罢了。” 温羽凡眉毛轻挑,语带疑惑:“囚徒?您老的修为不凡,是谁这么大本事,将您困在这里?” 老流浪汉扯了扯嘴角,笑纹里凝着苦涩:“除了禁城中的那位,还能有谁?” 温羽凡更加疑惑:“是那一位?但他就算权利再大,也困不住您吧。” 老流浪汉摆了摆手:“不不,不是这位。在禁城还有另外一个人,他是京城的守护人,也是华夏的定海神针。” 霞姐猛地攥紧李玲珑的手,喉间逸出低呼:“是那位武尊!” 老流浪汉嘿然一笑,指节敲得桥墩咚咚作响:“除了那老匹夫,还有谁能把我这把老骨头困在这车马喧嚣里?” 温羽凡目光微凝:“但就算是那位手段通天,您要偷偷离开应该也办得到吧。他总不能二十四小时盯着您吧?” 老流浪汉枯指叩了叩桥洞水泥柱,浑浊眼珠忽然泛起寒星般的微光:“小友可曾听闻‘乾坤锁’?那老匹夫以十八道镇魂钉贯穿我丹田气海,每道钉上都刻着‘困龙咒’……”他撩起袖口,露出腕间淡青色咒印,如蛛网般蔓延至小臂,“纵是当年能劈开泰山的‘惊鸿剑’,如今也斩不断这三寸锁链。” 温羽凡虽然不知道“乾坤锁”为何物,却从“镇魂钉”“困龙咒”的名字里听出森然杀意,望向老人的目光多了几分惊悸:“前辈,您到底是谁啊?为什么会……” “我?”老流浪汉仰头望着桥洞外的残月,眼中似在追忆,喉结在松弛的皮肤下滚动,“慕容逸尘……曾经的‘天道阁’执剑人,如今的……”他自嘲地扯动嘴角,“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霞姐猛地从纸板上弹起,羽绒服滑落至腰间也浑然不觉:“什么!您是剑圣!” 李玲珑却是没有听过剑圣慕容逸尘的事迹,于是向霞姐投去询问的目光:“剑圣?这名号听起来……很是威风啊。” 霞姐介绍道:“你那时候还小,只怕刚出生吧。当然我那时候也不大……只记得,那时候常听家里的叔伯提起剑圣前辈……说他独闯‘幽冥窟’,一柄‘青霄剑’斩落过七十二颗魔修头颅……又有说他和那‘云锦阁’的江湖第一美女……” “咳咳!”慕容逸尘猛地咳嗽两声,枯瘦的手指慌乱地摩挲着膝盖上的补丁,“诶诶……陈年往事就不要再提了……” 霞姐这才惊觉失言,慌忙按住李玲珑的肩膀向老人鞠躬,发梢扫过小姑娘冻红的鼻尖:“哦,对不起前辈,我无心的,还请见谅。” 慕容逸尘擦了把头上的冷汗:“罢了罢了!就是那什么江湖第一美女之类的事情,以后可不要再提了啊。” 温羽凡郑重躬身一礼:“原来是前辈就是与那岑天鸿决战于华山之巅的剑圣前辈。晚辈温羽凡,见过前辈。” “嗨,都是虚名罢了,就不用多礼。”慕容逸尘淡然摆手,“现在我就是一个连饱饭都吃不上一口的老乞丐。” 知道对方的身份后,温羽凡心中的疑惑反而如熊熊烈火不可压制:“只是晚辈实在不明白,以前辈当年的江湖地位,又怎么会……” “闭嘴!”慕容逸尘突然暴喝,浑浊的眼睛里腾起怒意,枯枝般的手指攥得棉被簌簌发抖,“有些事情不要瞎打听!” 桥洞外的风卷着碎报纸掠过,老剑圣忽然剧烈咳嗽起来,佝偻的脊背像张绷紧的弓,咳出的血沫溅在棉被上,宛如红梅落雪。 “前辈,晚辈并无冒犯之意……”温羽凡慌忙踏前半步,却在触及老人森冷目光时骤然顿住。 慕容逸尘枯瘦的手指突然攥紧棉被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他猛地一扯棉被,将自己整个蜷缩进布里,像只受惊后躲进壳里的老龟。 他的鼻尖埋在棉被里,声音闷闷得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你们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尾音却被突然的咳嗽绞得支离破碎,震得纸箱堆里的旧报纸沙沙作响。 第150章 何去何从 第二天清晨,高架桥的车流声如潮水般漫进桥洞时,温羽凡已蹲在铁皮桶前煮好了面。 铁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泡,却再没了昨夜牛肉酱的香气。 搪瓷盆里只剩半块硬饼,碎成渣的干辣椒散在盆底,像撒了把无人问津的星火。 金满仓揉着眼睛坐起来,花衬衫皱得像团隔夜的剩面。他盯着铁锅里浮油,忽然嘟囔:“咋连个蛋都没了?” 话一出口便被霞姐瞪了一眼。 胖子缩着脖子忙往李玲珑身后躲。 “吃面。”温羽凡将碗挨个递过去,热气模糊了他眼下的青黑。 依然是水煮方便面,面条在汤里泡得发涨,却没了昨夜的香气。 众人捧着碗默默地吸溜着面,偶尔有筷子碰到碗沿的声响,混着桥洞外车流的轰鸣,显得格外刺耳。 李玲珑偷偷瞥向老剑圣蜷缩的角落,褪色棉被仍蒙着慕容逸尘的头脸,只有偶尔颤动的被角,证明下面裹着个活生生的人。 她忽然想起昨夜看见的咒印,喉间的面突然变得难以下咽。 桥洞外,车辆往来如织,轰鸣声似潮水般漫涌而入,却始终冲不散笼罩此间的沉郁。 桥洞下的空气像凝了层冰,哪怕阳光透过桥缝落进来,也化不开这诡异的沉默。 铁锅里的水还在咕嘟着,腾起的热气卷着干辣椒的辛辣,却掩不住角落里传来的微弱咳嗽。 温羽凡端着面碗走到棉被旁,热气在他掌心凝成白雾:“前辈,吃碗面吧。吃完我们便要离开了。” 棉被里的身子猛然一颤,仿佛被这话惊醒了什么。 慕容逸尘苍老的叹息声先于身影传出,像块浸透雨水的麻布般沉重:“罢了……”他掀开蒙头的被子,银发乱如枯草,眼角的老年斑在晨光里泛着青灰。 瓷碗递到老人瘦骨嶙峋的手中时,温羽凡注意到他腕间咒印在晨光下呈暗紫色,宛如条沉睡的毒蛇。 慕容逸尘刚将筷子探入面汤,却突然停住——面条在沸水里泡得发胀,像极了他被困在此处的三千多个日夜,软塌塌的没了筋骨。 “若我没猜错……”老人的筷子在碗里搅动,搅碎了浮油也搅碎了倒影,“你们这些小崽子被撵到这桥下,可不是巧合。” 他忽然抬眼,浑浊瞳孔里闪过一丝锐利:“那群人的算盘打得精着呢,既想折辱我这把老骨头,又要拿我给你们做活教材——瞧瞧,违抗天命的人,最后都得烂在阴沟里。” 温羽凡垂眸望着铁皮桶里跳动的火苗,昨夜老人咳出的血痕还凝在水泥地上,像朵早该凋零的花:“想了一夜,晚辈也猜到几分了。” 慕容逸尘扒拉着面条囫囵吞下,汤水顺着下巴滴在补丁摞补丁的衣襟上:“给你们一句忠告,这龙潭虎穴不好待,早走早脱身。” 温羽凡苦笑一声:“不是晚辈不想,可岑天鸿的刀还在京郊候着呢。” 老剑圣的筷子猛地顿在碗里,溅起的面汤烫得他指尖发颤。 他盯着温羽凡眼底的青黑,忽然想起自己二十六岁那年,也是这样站在华山之巅,望着云海翻涌时说了句“天不容我,我便破天”。 如今四十年过去,当年的青霄剑断成三截,困龙咒深种丹田。 慕容逸尘喉头滚动着咽下最后一口面汤,浑浊的眼珠望向桥洞外车流碾过的晨光,枯枝般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缺口:“既入了这局,便如泥牛入海。” 他将空碗重重搁在铁皮桶上,碗底与锈铁相撞发出钝响。 “罢了……”慕容逸尘挥袖抖开军大衣,褪色布料扬起的灰尘里,他腰间若隐若现的剑穗已磨成断缕,“江湖路远,你们好自为之。” 他佝偻着走向桥洞深处,背影与阴影融为一体时,忽然低叹:“若真到了走投无路,那就……”话音未落,便被卡车的轰鸣碾碎在风里。 金满仓晃着圆滚滚的肚子凑过来收碗,花衬衫领口露出半截肥肉:“大哥,那老头最后嘟囔啥呢?风太大我没听清。” 温羽凡望着老剑圣消失的阴影处,铁皮桶里的余烬忽然爆出个火星,照亮他眼底翻涌的暗潮:“他说……” 桥洞外的卡车恰好碾过减速带,轰鸣声中,温羽凡吐出四个字:“放手一搏!” 金满仓撇了撇嘴,肥厚的腮帮子抖了抖:“切,还以为能有啥锦囊妙计呢。” 温羽凡转身时眼底燃着决意,他踢了踢脚边的铁锅,锈屑簌簌落在晨光里:“收拾东西吧。”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桥洞深处的阴影,“锅碗瓢盆都留下,前辈……用得着。” 霞姐给李玲珑梳马尾的手忽地一顿,眼神中满是惊讶:“凡哥,你是打算……主动趟这趟浑水?” 温羽凡沉沉点头,指腹摩挲着铁皮桶边缘的锈迹:“退路早被截断了,与其像老鼠一样躲在桥洞下,不如亮明旗号杀进去。” 金满仓搓着圆滚滚的肚皮笑出褶子,花衬衫领口的肥肉跟着晃悠:“那大哥,我们接下去是去哪家啊?是送金条的赵家,还是送翡翠的吴家……总不会是金龙帮吧?” 李玲珑仰头时,马尾辫在晨光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说什么呢金胖子,我师傅怎么会去那种黑道势力,肯定是去武道协会啊。” 温羽凡望着桥洞外的车流,喉结微动:“如今京城势力盘根错节,明面上唯有武道协会还打着‘兼爱非攻’的旗号,平日里也只做些调停江湖纷争的事情,应该还算靠谱。” 话音未落,桥洞左侧阴影里,一道修长身影缓步踱出,靴底碾过碎石,发出细碎的轻响。 “武道协会最近是多事之秋,”那人开口,声线清洌如冰泉,“最好别去。” 温羽凡转头,眼底掠过惊喜:“阿良!你总算出现了!” 周良缓步走近:“武道协会会长病重,手下话事人各怀鬼胎。陈墨急于拉拢你,不过是想在夺权路上添枚棋子。” 金满仓凑上前去,上下打量着周良:“我说兄弟啊,你能靠谱点吗?上次出现留下两句没头没脑的话,之后就完全不见踪影,你莫不是也是猴子派来的。” 面对金满仓的调侃,周良神情自若,语气平淡地回应:“抱歉,我的情况比较复杂,不好跟你们说太多。” 一旁的李玲珑听了,抬脚就朝金满仓踹去:“滚开啦,金胖子。良哥这么帅,怎么可能是坏人。” 说话间,她转身时脸颊微微泛红,指尖不自觉地绞着发梢,声音轻柔地说:“良哥你好呀,我叫李玲珑,是温师傅最得意的徒弟~” 周良表情依旧平淡,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嗯,你们是谁我都知道,不用自我介绍。” “良哥要不要喝奶茶?我、我知道桥洞外有家店的波霸超 Q弹……” “喝什么奶茶!”金满仓揉着被踹的屁股挤了回来,他花衬衫的前襟敞开,露出大片肥肉,肚子一挺,结结实实地把李玲珑顶到了铁皮桶旁边,“正事还没说完呢!” 李玲珑眼尾骤挑,指节捏得咔咔响,咬牙切齿地说:“金胖子!皮痒了是不是!” 金满仓可打不过李玲珑,脖子一缩只能向温羽凡求助:“大哥,你管管你这徒弟啊!” “哎,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闹。”温羽凡抚额无奈苦笑,“霞姐,让这两个家伙消停点。” 霞姐立即上前一步,双手如电,左右开弓捏住两人耳朵:“你们两个,给我过来。” 李玲珑的马尾辫随着她的挣扎急甩:“师娘!疼疼疼!我错了还不行吗!” 金满仓也大声喊着委屈:“怎么连我也抓啊!哎呀……痛痛痛……” 在霞姐将金满仓和李玲珑带离后,温羽凡才看向周良询问道:“阿良,我们现在的情况你应该知道吧?还有比武道协会更好的出路吗?” 周良轻轻摇头:“暂时想不到更好的法子。” “那……”温羽凡刚要开口,却被周良突然打断。 “我这次来,是想请你帮个忙。”周良目光沉沉,直入主题。 “找我帮忙?”温羽凡一愣,面露困惑,“我现在这烂摊子,能帮你做什么?” 周良继续道:“我需要你帮忙调查南城的戴家。你们正好能借着投奔的名义,光明正大地潜入进去。” “戴家?”温羽凡拧眉回忆,却对这个家族毫无印象,“这家族有什么来头?” “戴家在京城原本只是个三流小家族。前家主本是地方官员,后来调任京城为官,才在京城勉强有了立足之地。”周良从口袋里摸出枚皱巴巴的烟盒,抽出根烟却没点燃,“前家主离世后,戴家本应该没落,但是,近十几年戴家却突然崛起,不止攥着金山银山,更是冒出了三名内劲武者。” “内劲武者?”温羽凡瞳孔微缩,“一个三流家族突然冒出这种高手,确实反常。” 他忽然眯起眼,上下打量周良:“我说阿良,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怎么会牵扯到这种事?难不成你真吃了‘公家饭’?也是,你以前当过兵……” “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至于我的身份……”周良沉默片刻,将烟塞回了烟盒,“你就当我还在吃那碗‘官家饭’吧。但戴家的发迹史绝对不对劲。” 温羽凡缓缓转头,目光掠过不远处的霞姐三人:金满仓扒着桥墩偷瞄,花衬衫被风掀起露出半截白胖肚皮;李玲珑踮着脚往这边张望,马尾辫扫过肩头像只焦躁的小兽;霞姐则抱臂而立,目光沉沉地盯着他。 他心里十分清楚,这场调查如同拆开潘多拉魔盒,一旦开启,飞溅的火星随时可能引燃所有人的命运。 可江湖从来不是供人偏安的桃花源,暗流之下,哪片水域没有暗藏的漩涡? 犹豫片刻后,温羽凡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好,阿良,我帮你调查。” 第151章 大大方方登门 南城戴家的宅邸坐落于京城五环外的近郊,那片被本地人称作“荒滩”的地界儿。 说是偏僻,实则巧妙,既避开了市中心的眼线,又借着城乡结合部的规划漏洞,圈起大片土地。 三丈高的青砖墙裹着电网,将里头的奢华世界与周边老旧的居民楼硬生生隔开。 墙头爬满经过改良的蔷薇,花刺里嵌着微型摄像头,每隔十米便有红外感应装置闪烁冷光。 金满仓寻到一处堆满废木料的墙角,踩着摇摇晃晃的杂物堆爬上墙头,扒着砖缝往里窥探时,指尖被带刺的花枝划出血痕:“我去!这哪是三流家族的宅院,分明是防贼的总统府!” 墙内景象与墙外的破败形成荒诞对比:修剪得齐整如绿丝绒毯的草坪上,自动喷灌系统在晨光中织出细碎彩虹。 哥特式尖顶洋房与日式枯山水庭院犬牙交错,泳池湛蓝的水面倒映着直升机坪的轮廓,波光粼粼间透着挥金如土的奢靡。 李玲珑挤到金满仓身旁,脚下的废木料因两人重量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她踮脚望着露台上的遮阳伞:“师傅快看!那泳池边的躺椅上,有人在喝香槟!” 温羽凡足尖轻点,平地跃起扣住墙沿,并顺着李玲珑的目光望去。 只见一名花衬衫中年男子懒洋洋晃着高脚杯,身边环伺着两名穿比基尼的少女。 男人臂弯处纹着狰狞的下山虎,内劲五重的气息若隐若现,手腕上的金表在阳光下刺得人睁不开眼——正是戴家现任家主戴宏昌。 “那人右手虎口有老茧,像常年握刀。”李玲珑眯起眼,目光扫过戴宏昌身侧,“穿粉裙的姑娘腰后别着枪。” “噤声!”她话音未落,温羽凡已一把将她拽下墙头。 墙内忽然传来犬吠,三只杜宾犬顺着围墙内侧的巡逻道狂奔而来,钢爪刮过地面发出刺耳声响。 金满仓吓得肥肉乱颤,慌忙缩头,险些从杂物堆上滚落:“我的娘!这哪是养狗,分明是养了三头吃人的恶狼!” “别偷看了。走,去正门。”温羽凡已经抬腿向前走去,“我们大大方方登门,就说是上门投奔。他们应该知道我们是谁,任何遮遮掩掩都只会让对方怀疑,不如直接点。” 霞姐无声点头,快步跟上。 李玲珑朝金满仓招手:“金胖子,动作快点,怎么磨磨蹭蹭的。” 金满爬上杂物堆费了好大的力气,现在爬下来,也轻松不了多少,此时正卡在杂物堆里费劲往下爬,急得圆脸通红:“哎!你们等等我啊!这破木头茬子扎屁股!” 一行人绕过围墙转角,戴家正门的雕花铁门已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门柱上的铜狮镇宅兽泛着冷光,门内传来杜宾犬的低吼声,混着泳池方向飘来的爵士乐。 温羽凡指尖叩响铁门的铜环,三声轻响未落,门内便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 厚重的铁门缓缓拉开,铰链摩擦声如困兽低吼。 金满仓盯着门板厚度咽了口唾沫:“乖乖,这门都能防 RPG了吧?” “出息。”李玲珑斜睨他一眼,马尾辫扫过肩侧,“别一惊一乍的,一会儿进去可别这样了,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给我师傅丢人。” 金满仓也不恼,拍着肚皮坦然承认:“俺老金就是乡下来的,祖辈三代都是贫农,我光荣。” 霞姐制止他们的打闹:“行了,里面来人了,你们都给我闭嘴。” 两名黑衣保镖如石雕般峙立门廊两侧,袖口翻折处露出半截青黑色纹身,腰间隆起的枪套轮廓在布料下若隐若现。 门内传来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的声响,缓步走出一名戴墨镜的短发少女,耳垂上的钻石耳钉比李玲珑藏在背包内的匕首还要亮,修为达内劲二重——正是方才泳池边别枪的粉裙少女。 “温先生大驾光临,未能远迎,失礼了。”少女向温羽凡深鞠一躬,措辞间带着世家礼仪的刻板工整,语气像精密运转的机械装置般毫无温度,“家主已在厅内恭候,请随我来。” 温羽凡颔首回礼:“有劳姑娘带路。” 四人随短发少女踏入庭院,脚下是拼花鹅卵石铺就的甬道,两侧蔷薇花墙开得如火如荼,却掩不住每隔五步便暗藏的红外感应装置。 看似闲雅的花园廊道里,铁艺灯柱内藏着微型监控摄像头,喷泉水池中隐约可见金属网罩的防御设施,连拂面的微风都裹挟着若有似无的警戒气息。 众人穿过三重拱门,终于抵达那座缀满浮雕的乳白色会客厅门前。 刚一进门,便听见一阵爽朗笑声轰然炸开:“哈哈……温先生莅临寒舍,当真是让我戴家蓬荜生辉啊!” 见戴宏昌满面春风地迎上来。 温羽凡自然也不好失礼,忙拱手躬身:“我温羽凡不过是个落魄江湖客,走投无路才来投奔,哪能让戴家主这么客气对待呢。” 戴宏昌却一副熟络姿态,仿佛两人已是多年故交。 才照面便一把攥住温羽凡的手臂往内厅带,掌心的力道裹着热络温度:“温先生这话可折煞我了!京城多少世家大族想请您喝杯茶都求不得呢!走走走……别站在门口客套,咱们去餐厅边吃边聊。” 江湖中人初次相见便肢体接触,十有八九藏着暗中较力的试探。 温羽凡被拽得向前半步时,全身经脉已暗自运转戒备,然而除了对方掌心传来的灼人温度,竟未察觉到半分内劲波动。他暗暗松了口气,任由对方引着前行:“戴家主太过客气了。” 戴宏昌的金表链在日光下晃出刺目光斑:“诶,别叫什么家主,太生分了,我比你虚长个几岁,温先生要不嫌弃,叫我一声戴哥就行。” 温羽凡目光微闪,旋即爽快一笑:“啊?这……那好,那就麻烦戴哥了。” 戴宏昌朗笑出声:“诶,那以后我可就喊你温老弟啦!” 温羽凡含笑回应:“这个当然可以。” 霞姐、金满仓和李玲珑跟在两人身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茫然无措,插不上话也不好窃窃私语,只好默默跟随。 说话间,众人已随戴宏昌步入餐厅。 鎏金水晶灯下,长形餐桌铺着雪白羊绒桌布,银质餐具在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 戴宏昌伸手虚引,笑容可掬地将温羽凡让至主宾位:“老弟你坐这儿。” 转而又扬声招呼其余人,肥厚的手掌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弧线:“你们也不要客气,随便坐,当回自己家一样。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的。” 霞姐等人还是有些拘谨,不知道坐哪里好,倒不是没见过世面,只是他们是带着目的来的,此时受到热情招待反而有些不自在。 霞姐指尖轻捏着袖口,目光扫过桌面上摆放的波尔多红酒杯,唇角微抿。 金满仓喉结滚动,盯着餐盘里造型精致的开胃小点,肥硕的手指在桌下悄悄攥紧了裤管。 温羽凡察觉到席间的氛围有些紧绷,便是伸手轻叩身旁空位的雕花椅柄:“霞姐,你坐我旁边吧。” 霞姐抬头看向温羽凡的双眼,从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读到了几分安抚,便轻轻颔首,缓步上前落了座。 金满仓见状,忙不迭拽着李玲珑在末席坐下,屁股下的皮质椅面发出一声闷响。 众人尚未坐定,戴宏昌已转头吩咐短发少女:“小柔,去把云华和丝丝叫下来——今日温老弟登门,他们做小辈的哪有不拜见的道理?” 短发少女微微垂首回应:“是,我这就去请少爷和小姐。”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温羽凡忙抬手虚拦:“不用这么麻烦了吧。” 戴宏昌大笑拍桌,金表磕在水晶杯沿发出清响:“可不是我逼他们来!那两个混小子早就在我耳根子底下念叨‘想见识温先生风采’了。要是知道我没叫他们,怕不是要掀了这屋顶!” 温羽凡听他说得直白,便不再推辞:“哦,既然这样,那就……” “好了,先别管他们了。来!先敬诸位贵客!”戴宏昌举杯过眉,琥珀色的波尔多红酒在杯中晃出涟漪。 众人忙不迭跟着举杯。 戴宏昌仰头将红酒一饮而尽,肥厚的手掌拍着餐桌直响:“都别愣着!动筷子动筷子!尝尝这法式鹅肝——厨子是我花大价钱从巴黎丽兹酒店挖来的!” 他夹起一块鹅肝放在温羽凡餐盘里,金表链在水晶灯下晃出刺目光斑:“在我这儿就痛痛快快吃,扭扭捏捏的,当我戴家是龙潭虎穴不成?” 众人虽仍有些放不开,却也难违盛情,刀叉轻响间各自取了食物。 霞姐的银匙碰到碗沿,发出细碎的叮当声,她垂眼盯着碗里的松露汤,匙尖在汤面划出几圈涟漪。 李玲珑握着刀叉的指尖泛白,盯着盘中用食用金箔点缀的分子料理,像拆解机关般细细切割成均等的小块。 最显眼的当属金满仓——他直接用叉子叉起一整块五分熟牛排,油花顺着叉齿滴在桌布上,张大嘴咬下时黑椒汁液溅得满脸都是。 他含糊不清地嘟囔着“真香”,腮帮鼓得像塞了两个核桃,肥厚的手指还不忘去够烤羊排。 惹得李玲珑皱眉递来餐巾:“金胖子,你属猪的?能不能注意点吃相?” 戴宏昌见状,伸手指着金满仓大笑:“哈哈!这兄弟对胃口!吃饭就得这么痛快!像你们这些斯斯文文的,累不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