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带娃随军:靠美食风靡大院》 第147章 钱拿走,衣裳留下! 饭馆里顿时一片哗然。 三百块!有些人家一年的花费都不见得有这个数。 程月弯差点气笑,正要说话,却听娄巧燕又补了一句。 “另外——”她抬眼盯着姜素素,眼底闪过一丝恶毒,“她得让我也泼回去。” 饭馆里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姜素素脸色刷地白了,手下意识地护住肚子往后退了一步。 程月弯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嘴角的笑意也淡了。 “泼回去?”她重复了一遍,语气轻飘飘的,却让人后背发凉,“您这要求,是不是有点过了?” 娄巧燕挑眉:“怎么,你们弄脏了我的衣裳,我还不能讨个公道?” 程月弯突然笑了,那笑容看得娄巧燕心里发毛。 “好,那咱们就好好算算这笔账!” “第一,素素姐是看您差点摔了才扶的,您不领情就算了,还倒打一耙?第二,您这衣裳,料子再好,也值不了三十块天价。第三——” 程月弯突然逼近一步,“您要泼回去?行啊!” 程月弯猛地抄起桌上的茶壶,哗啦一声全泼在自己脚边,热水溅起老高。 “您要泼是吧?来,往这儿泼!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素素姐怀着孕呢,您今天要是敢碰她一下......” 她冷笑一声,突然提高音量,“各位街坊邻居都做个见证!” 饭馆里顿时炸开了锅。 “太欺负人了!”一个老大爷拍案而起。 “就是!人家好心扶你,你还讹人?”几个女工打扮的食客也站了起来。 “穿个旗袍就了不起了?欺负孕妇算什么本事!” 娄巧燕被这阵势吓了一跳,脸色变了又变,猛地站起身指着程月弯:“你、你们......” 程月弯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您不是要赔钱吗?行!三百块我赔!” 她从柜台抽屉里数出三十张大团结,啪地拍在桌上,“不过这衣裳得留下!” 娄巧燕愣住了:“什么?” “怎么,不是您说这衣裳废了吗?” 程月弯冷笑,“既然废了,我花钱买下来总行吧?” 她突然提高音量,“我既然花了钱呢,这件衣裳就是我的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是小孩子都懂的道理,您这么一把岁数了,总不会连小孩子都不如吧。” 说着就要去扯娄巧燕的衣襟。 娄巧燕吓得连连后退:“你干什么!” “不是您要公道吗?”程月弯步步紧逼,“钱您拿走,衣裳留下!” 娄巧燕气得浑身发抖:“你、你......” “我什么我?” 程月弯冷笑,“您不是口口声声说衣裳废了吗?我花钱买下来,您又不乐意了?” 她突然恍然大悟似的,“哦——该不会是故意讹人的吧?到时候这衣裳拿回家洗洗,好再去找个下家?” 这话一出,饭馆里顿时哄堂大笑。 有人起哄:“就是!要赔钱就给衣裳啊!” “该不会是骗子吧?” 娄巧燕哪受过这种羞辱,脸涨得通红,一把推开程月弯就要往外冲。 程月弯在她背后凉凉地补了一句:“对了,您这旗袍料子确实金贵,可再金贵,也比不上人品金贵,您说是不是?” 娄巧燕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被门槛绊倒,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灰溜溜地逃走了。 她一走,饭馆里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程老板,解气!” “就该这么治这些讹人的!” 程月弯摆摆手,转身扶住还在发抖的姜素素:“素素姐,没事了。” 姜素素眼眶通红:“蛮蛮,我、我又给你惹麻烦了......” “说什么傻话。” 程月弯拍拍她的手,突然提高声音对满堂食客说,“今儿多谢各位街坊主持公道!为表感谢,每桌送一碟酱牛肉!” 饭馆里顿时欢呼声一片,气氛比之前还要热闹。 ...... 苏怡媛也没想到娄巧燕竟会亲自过来。 门帘一掀,娄巧燕站在那儿,目光平静地扫过她微乱的鬓发、还没来得及整理好的衣角,以及桌上那杯喝了一半的茶。 杯沿上还留着半个模糊的唇印。 苏怡媛的喉咙发紧,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梳子。 她张了张嘴,想喊一声“妈”,可声音却卡在嗓子里,怎么都发不出来。 娄巧燕没说话,只是慢条斯理地走进来,在桌边坐下,伸手摸了摸茶杯。 茶还是温的。 “人呢?”她问,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苏怡媛咬了咬唇,低声道:“刚走。” 娄巧燕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忽然笑了:“你倒是胆子大。” 苏怡媛的后背沁出一层薄汗。 她太了解娄巧燕了。 她越是平静,越代表事情没那么简单。 从小到大,娄巧燕对她的要求从来都是严苛的,不允许她出半点差错。 她必须是最优秀的那个,无论是成绩、礼仪...... 记得有一次考试她拿了第二名,娄巧燕也是这样,一边给她削苹果,一边轻声细语地问:“为什么不是第一?” 娄巧燕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节奏不紧不慢,却让苏怡媛的心跳跟着乱了。 “刘侠?”娄巧燕问。 在过来之前,她自是让手下的人将苏怡媛的近况调查了个一清二楚。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她娄巧燕的女儿,京都苏家的大小姐,竟然在这破驻地里受了那么多委屈。 苏怡媛抿着唇,点了点头。 “副团长,三十五岁,离异,有个女儿在前妻那儿。” 娄巧燕的语气像是在念一份档案,“你就看上他了?” 苏怡媛没敢抬头,低声道:“当然不是,只不过现在就只有他能帮我了。” 娄巧燕嗤笑了一声:“帮你什么?帮你在这部队里站稳脚跟?还是帮你拿到更好的待遇?” 苏怡媛没吭声。 第148章 饮品店开业 娄巧燕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叹了口气:“怡媛,你是我一手带大的,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想要什么。” 苏怡媛的手指微微发抖。 “你想要钱,想要地位,想要别人高看你一眼。” 娄巧燕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可你选错了人。” 苏怡媛猛地抬头:“妈,我......” “刘侠能给的东西,太少了。”娄巧燕打断她,眼神冷了下来。 “你以为攀上他就能高枕无忧?他不过是个副团长,再过几年,能不能升上去都是未知数。” 苏怡媛攥紧了衣角,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里。 娄巧燕看着她,忽然放缓了语气:“我不是来骂你的。” 苏怡媛一怔。 “我只是来提醒你。”娄巧燕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替她理了理衣领。 “别让人抓到把柄,尤其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 换做是先前,苏怡媛受了这么多委屈,她定是直接让人还回去了。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 自从徐合凯和苏怡媛的事情捅出来之后,不仅苏家二房看他们不顺眼,甚至连苏老爷子也开始对她们有意见了。 当初说的好听,不管是不是亲生的,都是平等对待。 可是现在看来,那差别可大着呢。 “这些男人你该利用将利用,玩玩就算了。” 苏怡媛都瞧不上刘侠,她自然也是瞧不上的。 在苏怡媛十八岁那几年,自己给她找的相亲对象都是京都那边有头有脸的人物。 “你十八岁那年,我给你介绍的可是财政厅陈主任的儿子。” 苏怡媛猛然想起那年冬天,娄巧燕带她去相亲,对方母亲打量她的眼神,像在集市上挑牲口。 “我知道您是为我好。”苏怡媛低头抿了口茶,却尝不出味道。 娄巧燕冷笑一声:“结果你非要嫁何安榜。” 何安榜的爸是为了救苏老爷子没的。 苏怡媛之所以选择嫁给他,一是想要讨苏老爷子欢心,二是因为她也知道在京都那群妇人眼里她只不过是苏家的养女,都瞧不上她,就算嫁过去也没好日子。 三则是因为当年苏老爷子为了报答何家的救命之恩,将苏家半数的家产都送了过去。 可直到她嫁过去之后才知道,那缺心眼的何安榜和他那没脑子的寡妇娘,竟然将这笔钱全都上交给了国家...... 她气得差点吐血,可木已成舟,她只能咬牙认了。 “你当初要是听我的,嫁给陈家的儿子,现在哪还用在这儿费这些心思?” 娄巧燕的语气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 苏怡媛低声道:“妈,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 忽地,娄巧燕的拇指重重擦过她锁骨上的红痕。 苏怡媛疼得一哆嗦。 “记住,你必须是赢的那个。” 娄巧燕的声音像淬了冰,“我娄巧燕的女儿绝不能窝囊,绝不能输给她......” 苏怡媛知道那个“她”是谁。 不是堂妹苏冉冉,是那个从未谋面、却像幽灵一样笼罩她整个童年的影子——娄巧燕的亲生女儿。 刚出生四个月就被人抢走的那个孩子。 “刘侠那边,你自己把握分寸。”娄巧燕松开手,语气恢复了平静。 “别让人抓到证据,尤其是——”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别让自己吃亏。” 苏怡媛点头:“我明白。” ...... 夏日最燥热的那几天,蝉鸣声像烧红的铁丝,直往人脑门里钻。 程家饮品店开张那天,太阳毒得能把柏油马路晒出油来。 程父程母本是没想着开店的。 对于他们来说,现在每日小摊的进账完全已经是够了的。 可是程月弯却同他们说这小摊和店面终归还是有区别的。 小摊的面积有限,容纳的客人也有限,尤其是像现在那么热的天气,程父程母他们在太阳下站的热得慌,那些客人自然也是。 有些客人买了葡萄冰,还没到家呢就全化掉了。 连一向在这种事情上不怎么发言的程越山都看出了开店的好处。 程父蹲在店门口,拿蒲扇使劲扇着新漆的木招牌,红底金字的“程记冷饮”四个字在热浪里微微发亮。 他抹了把汗,回头瞅了眼店里。 程母正踮着脚往玻璃柜里码面包,新烤的奶香混着冰块的凉气,在闷热的空气里格外勾人。 “这大热天的,谁还吃面包啊?”程父嘀咕了一句,手里的蒲扇摇得更快了。 程月弯从后厨探出头来,手里端着一盘刚冻好的西瓜冰,晶莹的红色冰块盛在白瓷盘里,冒着丝丝凉气。 “爸,您别光顾着扇风,尝尝这个。”她捏起一块塞进程父嘴里。 程父被冰得一个激灵,酸酸甜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暑气顿时散了大半。 “这玩意儿比井水镇西瓜还解渴!”程父咂摸着嘴,眼睛亮了起来。 程月弯笑了,三两口将西瓜冰解决后,走到旁边的小黑板上。 “夏日好友——冰淇淋、西瓜冰......三人同行,一人免单!” 这边对于“冰淇淋”的这个说法还不是很普及,都是叫的冰棍儿。 顶多在前头加个“奶油”二字。 不过因着先前程月弯在靳安的生日上做过冰淇淋蛋糕。 当时那边就有不少小朋友在问的。 果然,还没开业呢,大院里的孩子们就闻着味儿来了。 “程叔!真有冰淇淋啊?”虎子趴在柜台边,眼珠子都快黏在玻璃柜上了。 “给我们都来一碗。”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半大小子,三颗毛茸茸的脑袋挤在一块儿,活像一窝等着喂食的麻雀。 程母掀开后厨的布帘子,端出三碗冒着寒气的冰淇淋。 乳白的奶油上浇着琥珀色的蜂蜜,还撒了几粒炒香的芝麻,甜香混着凉气直往人鼻子里钻。 “三人同行,一人免单。”程月弯笑眯眯地递过勺子,“你们仨正好凑一组。” 虎子欢呼一声,三个小子脑袋抵着脑袋,勺子刮碗底的声音比知了叫还响。 这动静引来了更多街坊。 程父手忙脚乱地收钱找零,程母在后厨不停地往铁桶里加冰块。 程月弯则站在柜台后,手里的铁勺舞得飞快,一碗接一碗的冰镇酸梅汤、西瓜冰、葡萄冰、蜂蜜冰淇淋......流水似的往外送。 最热闹的时候,程越山终于扛着一筐西瓜回来了。 他刚在粮站卸完货,汗珠子顺着下巴往下滴,军绿色的背心湿得能拧出水来。 “哥!快来帮忙!”程月弯隔着人群喊他。 程越山闷头挤进柜台,二话不说接过妹妹手里的铁勺。 他力气大,一勺下去能挖出小山似的冰淇淋,引得排队的小孩们一阵欢呼。 “越山啊,你这手劲儿,当兵都够格了!”李大爷捧着碗酸梅汤打趣。 程越山嘿嘿一笑,晒红的脸膛上汗珠亮晶晶的。 他不太会招呼客人,但胜在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把排队的街坊们都伺候得眉开眼笑。 第148章 饮品店开业 娄巧燕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叹了口气:“怡媛,你是我一手带大的,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想要什么。” 苏怡媛的手指微微发抖。 “你想要钱,想要地位,想要别人高看你一眼。” 娄巧燕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可你选错了人。” 苏怡媛猛地抬头:“妈,我......” “刘侠能给的东西,太少了。”娄巧燕打断她,眼神冷了下来。 “你以为攀上他就能高枕无忧?他不过是个副团长,再过几年,能不能升上去都是未知数。” 苏怡媛攥紧了衣角,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里。 娄巧燕看着她,忽然放缓了语气:“我不是来骂你的。” 苏怡媛一怔。 “我只是来提醒你。”娄巧燕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替她理了理衣领。 “别让人抓到把柄,尤其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 换做是先前,苏怡媛受了这么多委屈,她定是直接让人还回去了。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 自从徐合凯和苏怡媛的事情捅出来之后,不仅苏家二房看他们不顺眼,甚至连苏老爷子也开始对她们有意见了。 当初说的好听,不管是不是亲生的,都是平等对待。 可是现在看来,那差别可大着呢。 “这些男人你该利用将利用,玩玩就算了。” 苏怡媛都瞧不上刘侠,她自然也是瞧不上的。 在苏怡媛十八岁那几年,自己给她找的相亲对象都是京都那边有头有脸的人物。 “你十八岁那年,我给你介绍的可是财政厅陈主任的儿子。” 苏怡媛猛然想起那年冬天,娄巧燕带她去相亲,对方母亲打量她的眼神,像在集市上挑牲口。 “我知道您是为我好。”苏怡媛低头抿了口茶,却尝不出味道。 娄巧燕冷笑一声:“结果你非要嫁何安榜。” 何安榜的爸是为了救苏老爷子没的。 苏怡媛之所以选择嫁给他,一是想要讨苏老爷子欢心,二是因为她也知道在京都那群妇人眼里她只不过是苏家的养女,都瞧不上她,就算嫁过去也没好日子。 三则是因为当年苏老爷子为了报答何家的救命之恩,将苏家半数的家产都送了过去。 可直到她嫁过去之后才知道,那缺心眼的何安榜和他那没脑子的寡妇娘,竟然将这笔钱全都上交给了国家...... 她气得差点吐血,可木已成舟,她只能咬牙认了。 “你当初要是听我的,嫁给陈家的儿子,现在哪还用在这儿费这些心思?” 娄巧燕的语气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 苏怡媛低声道:“妈,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 忽地,娄巧燕的拇指重重擦过她锁骨上的红痕。 苏怡媛疼得一哆嗦。 “记住,你必须是赢的那个。” 娄巧燕的声音像淬了冰,“我娄巧燕的女儿绝不能窝囊,绝不能输给她......” 苏怡媛知道那个“她”是谁。 不是堂妹苏冉冉,是那个从未谋面、却像幽灵一样笼罩她整个童年的影子——娄巧燕的亲生女儿。 刚出生四个月就被人抢走的那个孩子。 “刘侠那边,你自己把握分寸。”娄巧燕松开手,语气恢复了平静。 “别让人抓到证据,尤其是——”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别让自己吃亏。” 苏怡媛点头:“我明白。” ...... 夏日最燥热的那几天,蝉鸣声像烧红的铁丝,直往人脑门里钻。 程家饮品店开张那天,太阳毒得能把柏油马路晒出油来。 程父程母本是没想着开店的。 对于他们来说,现在每日小摊的进账完全已经是够了的。 可是程月弯却同他们说这小摊和店面终归还是有区别的。 小摊的面积有限,容纳的客人也有限,尤其是像现在那么热的天气,程父程母他们在太阳下站的热得慌,那些客人自然也是。 有些客人买了葡萄冰,还没到家呢就全化掉了。 连一向在这种事情上不怎么发言的程越山都看出了开店的好处。 程父蹲在店门口,拿蒲扇使劲扇着新漆的木招牌,红底金字的“程记冷饮”四个字在热浪里微微发亮。 他抹了把汗,回头瞅了眼店里。 程母正踮着脚往玻璃柜里码面包,新烤的奶香混着冰块的凉气,在闷热的空气里格外勾人。 “这大热天的,谁还吃面包啊?”程父嘀咕了一句,手里的蒲扇摇得更快了。 程月弯从后厨探出头来,手里端着一盘刚冻好的西瓜冰,晶莹的红色冰块盛在白瓷盘里,冒着丝丝凉气。 “爸,您别光顾着扇风,尝尝这个。”她捏起一块塞进程父嘴里。 程父被冰得一个激灵,酸酸甜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暑气顿时散了大半。 “这玩意儿比井水镇西瓜还解渴!”程父咂摸着嘴,眼睛亮了起来。 程月弯笑了,三两口将西瓜冰解决后,走到旁边的小黑板上。 “夏日好友——冰淇淋、西瓜冰......三人同行,一人免单!” 这边对于“冰淇淋”的这个说法还不是很普及,都是叫的冰棍儿。 顶多在前头加个“奶油”二字。 不过因着先前程月弯在靳安的生日上做过冰淇淋蛋糕。 当时那边就有不少小朋友在问的。 果然,还没开业呢,大院里的孩子们就闻着味儿来了。 “程叔!真有冰淇淋啊?”虎子趴在柜台边,眼珠子都快黏在玻璃柜上了。 “给我们都来一碗。”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半大小子,三颗毛茸茸的脑袋挤在一块儿,活像一窝等着喂食的麻雀。 程母掀开后厨的布帘子,端出三碗冒着寒气的冰淇淋。 乳白的奶油上浇着琥珀色的蜂蜜,还撒了几粒炒香的芝麻,甜香混着凉气直往人鼻子里钻。 “三人同行,一人免单。”程月弯笑眯眯地递过勺子,“你们仨正好凑一组。” 虎子欢呼一声,三个小子脑袋抵着脑袋,勺子刮碗底的声音比知了叫还响。 这动静引来了更多街坊。 程父手忙脚乱地收钱找零,程母在后厨不停地往铁桶里加冰块。 程月弯则站在柜台后,手里的铁勺舞得飞快,一碗接一碗的冰镇酸梅汤、西瓜冰、葡萄冰、蜂蜜冰淇淋......流水似的往外送。 最热闹的时候,程越山终于扛着一筐西瓜回来了。 他刚在粮站卸完货,汗珠子顺着下巴往下滴,军绿色的背心湿得能拧出水来。 “哥!快来帮忙!”程月弯隔着人群喊他。 程越山闷头挤进柜台,二话不说接过妹妹手里的铁勺。 他力气大,一勺下去能挖出小山似的冰淇淋,引得排队的小孩们一阵欢呼。 “越山啊,你这手劲儿,当兵都够格了!”李大爷捧着碗酸梅汤打趣。 程越山嘿嘿一笑,晒红的脸膛上汗珠亮晶晶的。 他不太会招呼客人,但胜在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把排队的街坊们都伺候得眉开眼笑。 第149章 冰面包+黄油冰淇淋吐司 后院里,程父蹲在水井边洗玻璃杯,哗啦啦的水声混着前头的喧闹,像首欢快的小调。 程母打开烤窑,新烤的面包金黄松软,热腾腾的麦香和店里的冰凉甜腻撞在一块儿,竟出奇地和谐。 “老头子,你说咱们蛮蛮这脑子是咋长的?”程母掰了块面包塞进程父嘴里。 “这大夏天的,谁想得到这面包也能做成冰的来卖。” 程父嚼着面包,含混不清地说:“闺女随我,聪明!” “去你的吧,就你那脑子,我看啊,分明是随了我了。” 除了冰淇淋之外,程月弯还弄了几个衍生产品出来。 比如冰面包还有黄油冰淇淋吐司等。 他们昨儿晚上就发了面。 用的是精白面,掺了点玉米粉,这样烤出来的面包更松软。 酵母拿温水化开,加了一勺糖催发,等冒了细密的小泡再倒进面盆里。 面粉堆中间挖个坑,酵母水慢慢浇进去,边搅边揉,揉到面团光滑不粘手,再盖上一块湿布,搁在灶台边上醒着。 夜里炉子有余温,面团发得蓬蓬的。 第二天一早掀开布,面已经涨到两倍大,手指戳下去,凹坑慢慢回弹,带着一股淡淡的麦香。 先撒层薄面防粘,再把发好的面团倒在案板上,开始揉面排气。 等到面团变得光滑紧实后,用刀将揉好的面分成小剂子,每个搓圆,再轻轻按扁,搁在刷了油的铁盘上二次发酵。 这时候的面团软乎乎的,手指一碰就陷下去一个小坑,但很快又会弹回来。 趁着面团发酵的时间开始准备馅料。 冰面包的馅儿得是凉的,夏天吃着才舒坦。 程月弯教程父程母熬了奶黄馅。 鸡蛋打散,加白糖、牛奶和一点蜂蜜搅匀,再倒进锅里小火慢熬,边熬边搅。 直到变成浓稠的糊状后,盛出来晾凉,再放进井水里冰着。 另外还做了红豆沙,红豆提前泡软,煮到开花,用细筛子滤掉皮,再加糖炒干水分,晾凉后也冰镇着。 面团发好了,一个个胀得圆鼓鼓的,轻轻一碰就颤巍巍的,像胖娃娃的脸。 把铁盘推进烤窑,窑里火候正好,炭火烧得通红,但不冒明火,温度均匀。 面包坯子一进窑,热气立刻裹上来,表皮微微收紧,渐渐泛出金黄。 约莫二十分钟,面包的香气已经飘出来了,甜丝丝的,混着麦香和焦香。 再用铁钩把烤盘拖出来,面包个个金黄饱满,表皮微微酥脆,手指一按,内里却软得能陷进去。 等面包凉透了之后才能往里灌馅。 她拿小刀在面包侧面划一道口子,再用木勺把冰凉的奶黄馅或者红豆沙填进去,馅儿塞得满满的,面包鼓起来,轻轻一捏就能感觉到里面滑溜溜的馅料。 填好之后再放进冰柜里冰着就好了。 做好的冰面包那冰面包一掰开,奶黄馅儿就迫不及待地往外涌。 奶黄馅儿浓稠得恰到好处,入口立刻化开。 甜度控制得极妙,第一口是浓郁的奶香,接着蛋黄的咸鲜味就慢慢泛上来,最后留在舌尖的是淡淡的香草气息。 馅料里还藏着细小的冰渣,在口腔温度下渐渐融化,带来丝丝沁凉的惊喜。 冷藏过的面包体变得格外绵密,每一寸纤维都吸饱了奶黄的香气。 奶黄的油脂慢慢浸润面包,但又不至于让面包变得湿哒哒的,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湿润度。 黄油冰淇淋吐司的制作过程也不算复杂,主要就是一个组装的问题。 吐司和面包的制作过程是比较相像的,只不过二者的配比不一样罢了。 在出炉之前还得反复多刷几遍黄油来增加香味。 黄油是程月弯自己熬的。 从后勤处领来的鲜奶搁在阴凉处静置,等表面凝出一层厚厚的奶皮,捞出来装进罐子里使劲摇晃,直到奶脂分离,再倒进锅里小火慢熬。 黄油渐渐浮上来,金灿灿的,撇去浮沫,剩下的就是纯净的黄油,冷却后凝固成块,带着浓郁的奶香。 等到吐司放凉后,拿刀切成厚片。 平底锅烧热,挖一块黄油放进去,黄油遇热立刻融化,滋滋作响,香气扑鼻。 把吐司片放进去,小火慢煎,黄油渗进面包里,表面煎得焦黄酥脆,边缘微微翘起,泛着油光就可以了。 煎好的吐司片晾凉摞在盘子里。 取一片垫在油纸上然后摊在手心,舀两个冰淇淋球盖上去,再淋一勺蜂蜜就可以了。 拿勺子轻轻一压,吐司的酥皮发出细微的碎裂声,黄油香混着冰凉的奶香冲上来。 一口下去,先是冰淇淋的甜和凉,接着是吐司的酥脆和绵软,黄油香和蜂蜜的甜在舌尖化开,越吃越香。 这个时候就凸显出开店的重要性了,若是摆摊拿出去卖的话,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要化掉了。 冰柜里整整齐齐码着两排冰淇淋,左边是奶白色的原味,右边是深褐色的巧克力味,冷气丝丝缕缕地往外冒,勾得门口排队的孩子们踮着脚往里瞅。 程母把写着价格的硬纸板挂到外头上,红纸黑字格外显眼。 原味奶香冰淇淋八分,巧克力味一毛五。 旁边几个小孩儿已经围过来了,踮着脚往桶里瞧,鼻尖都快贴到冰凉的铁皮上。 有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拽着她妈的衣角,眼巴巴地指着铁桶:“妈妈,那个黑的......” 她妈低头瞥了一眼价格,眉毛一挑:“一毛五?!这都够买一斤肉了!” 说着就把孩子往旁边拽,“走,妈给你买冰面包去,那个实在。” 程月弯也不急,笑眯眯地掀开桶盖,一股浓郁的奶香混着冰凉的甜气飘出来,铁勺刮过冰淇淋表面,带起一层绵密的乳白色。 她舀了一小勺递给那孩子:“尝尝?不要钱。” 小丫头怯生生地舔了一口,眼睛瞬间瞪圆了,冰凉甜滑的奶香在舌尖化开,她拽着她妈的手直蹦跶:“妈!这个比冰棍好吃一百倍!” 旁边几个孩子见状也闹腾起来,家长被缠得没法,咬咬牙掏钱:“行行行,买一个,就买原味的!” 巧克力桶那边倒是冷清不少。 有几个半大孩子凑过去看,但一瞧见价格就缩了脖子,小声嘀咕:“这也太贵了......” 毕竟他们大部分人对于巧克力都只停留在听说过的阶段,晓得好像是外国人吃的东西。 他们自己没吃过,万一不喜欢的话,那么多的钱不是白花了? 程月弯也不催,自顾自地挖了一小勺巧克力冰淇淋,慢悠悠地放进嘴里。 深褐色的冰淇淋在舌尖融化,浓郁的可可香里带着一丝微苦,比供销社里那种甜得发齁的巧克力糖高级多了。 第150章 巧克力口味的冰淇淋 正巧几个年轻老师从学校那边走过来,看见这边热闹,也凑了过来。 带头的女老师梳着齐耳短发,鼻梁上架着副圆框眼镜。 她盯着巧克力桶,眼睛一亮,二话不说掏钱。 “给我来一个!” 铁勺挖下去,巧克力冰淇淋像细腻的泥土,一挖一个圆滚滚的球,搁在脆皮甜筒上,递过去的时候还冒着凉气 女老师接过蛋卷筒,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瞬间眯起眼睛:“嘶——好冰!” 但下一秒,她的表情就舒展开来,“天,这个味道......比我在申城吃的还正!” 她这一嗓子,直接把周围人的好奇心勾起来了。 几个家境不错的老师也纷纷掏钱,你一个我一个地买了起来。 到远山岛这边来的老师们大多都是从那些富裕的地方自愿调动过来建设祖国的,家境也比较富裕,尝过巧克力的人也不少。 有个男老师边吃边咂嘴:“这苦香苦香的可可味,绝了!供销社卖的那些巧克力糖跟这个比,简直就是糖水掺泥巴!” 孩子们见大人们吃得津津有味,更馋了。 有个胆大的男孩拽着他爸的袖子:“爸!我也要那个黑的!” 他爸瞪眼:“一毛五呢!外头的甜水冰棍才两分钱一根呢!再说了,你不是刚吃完一个原味儿的吗?” 男孩不依不饶:“可他们都吃了!我也要!你要是不给我买,我就告诉妈你偷藏了私房钱!” 最后,当爹的拗不过,骂骂咧咧地掏了钱:“行行行,买!要是敢浪费,看我不揍你!” 男孩接过蛋卷筒,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冰得他龇牙咧嘴。 但下一秒,他的眼睛就亮了:“爸!这个真的好吃!比奶香的还好吃!” 周围观望的家长见状,终于也动摇了。有人小声嘀咕:“贵是贵了点,但孩子喜欢......” “反正就尝一次,下不为例!” 巧克力桶里的冰淇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程月弯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看来,这定价虽然高,但也不是没人买账嘛。 程父程母忙得脚不沾地,一个收钱,一个挖冰淇淋,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程母擦了把汗,小声对程月弯道:“这巧克力味的卖得比我想的快多了,我还以为没人舍得买呢。” 程月弯弯了弯眼睛:“好东西,自然有人识货。” 程母站在柜台后面,手里的铁勺敲在冰柜边上叮叮响,额头上一层细汗。 手上虽然是酸了点,但是心里头却高兴的很。 “妈!我也要巧克力的!” “巧克力的贵啊,买原味的成不?” “不嘛!就要巧克力的!李老师都买了!” “张嫂子,这巧克力味儿确实不错,比供销社卖的那种甜腻腻的香精味强多了,带点苦香,孩子尝个新鲜也行。” “妈!这个好吃!真的!” “我也要巧克力的!” “妈!快!巧克力的快卖完了!” “爹!给我买!就今天!” “哎哟,慢点挖,别给我家小子挖少了!” ...... 巧克力口味准备的量不是很多。 问就是可可豆实在是太贵了,那一小袋子就花了程月弯近十块钱。 所以巧克力口味的定价也要贵上许多。 今儿是试营业,就是看看巧克力的受欢迎程度以及大家伙对于这个价钱的接受度怎么样。 很显然,巧克力口味比所有人预想到的还要受欢迎。 看着冰柜里的巧克力冰淇淋越来越少,后面没买到的开始急了。 “哎!给我留一个!” “别抢别抢!排队啊!” “快快快!再晚没了!” ...... 像一些家长觉得冰淇淋这种东西又贵吃下去又不饱腹的,买一个冰面包或者是黄油冰淇淋吐司就成。 虽说这两个的价钱也不便宜吧,但是在大部分的家长眼中,这俩东西的个头大啊,看着性价比就高。 不管哪样更受欢迎,反正最后赚钱的都还是他们就是了。 程父程母逐渐上手,那打包的速度也跟着快了不少。 程越山和姜素素在另一头忙活着面包和冷饮。 面包是今早现烤的,甜香扑鼻,裹着芝麻的酥皮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 姜素素手脚利落地把西瓜冰装进玻璃杯,杯壁上很快凝出一层细密的水珠,凉丝丝的,光是看着就解暑。 偶尔偷瞄一眼姜素素,见她鼻尖上沁出细汗,便悄悄递过去一块手帕,惹得她耳根微红,低头抿嘴笑。 再加上程越鸿今儿放假也过来帮忙了,所以目前整个铺子里的人手还是够的。 程月弯站在柜台后,手里握着长柄勺,正往玻璃杯里舀碎冰。 她今天穿了件鹅黄色的荷叶边短袖,衬得皮肤越发白皙。 侧编的麻花辫里有一缕碎发跑了出来黏在脖颈上,显得格外娇俏。 她一边往杯子里倒酸梅汤,一边偷瞄墙上的挂钟。 程母灌了口水,用毛巾抹了把汗,转头对程月弯道:“蛮蛮,你待会儿可别又忘了去给怀生送水啊。” 程月弯撇撇嘴,手里的勺子搅着冰块叮当作响:“那不是太热了嘛~”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像个撒娇的小姑娘。 训练场那边的水管前几日大规模坏掉了,战士们训练完要想喝水,只能跑到一公里外的地方去接。 这么热的天,水壶放在阴凉处不到半小时,里面的水就能热得能泡茶。 所以这几天,不少军属都会定时去给自家男人送水。 可程月弯是一次都没去过。 倒不是她不愿意,实在是宋怀生舍不得。 第151章 送水ing 前天晚上,她躺在他怀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卷着他的衣角,随口提了句要不要去送水。 结果这男人低笑一声,手臂一收,把她搂得更紧,嗓音低沉:“与其跑那么远送水,不如换个方式补偿我。” 她当时就红了脸,手指戳他胸口:“你听听,这是人话吗?”可心里却甜得像蜜一样。 程母不知道小两口私底下的腻歪,只当女儿犯懒,忍不住念叨。 “骑个自行车过去哪用得了多少时间?正好也能锻炼锻炼身体,你现在跑得还没岁岁和愿愿快呢。” 程月弯不服气地鼓起腮帮子:“那是我故意让他们的好不好!” 她说着,手上的动作却不自觉地轻快起来,往杯子里加冰的动作都带着几分雀跃。 那辆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就停在店门口,车把上系着的红绸带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这是宋怀生五天前给她买的,说是心疼她每天从家走到饭馆太累。 其实就一条街的路程,哪至于累着? 他就是想惯着她,宠着她。 想到这儿,程月弯的唇角忍不住翘了翘。 她弯腰从冰柜里拿出早就冰镇好的凉茶,灌进军用水壶里,壶身立刻凝了一层水珠...... “哟,这是准备去慰问咱们宋团长了?”程越鸿正拿着毛巾擦汗,看见程月弯的动作忍不住打趣道。 程月弯横他一眼:“就你话多。” 可脸上的红晕却出卖了她的心思。 店里的生意依旧红火,程父程母的冰淇淋卖得飞快,程越山和姜素素那边也忙得不可开交。 程月弯转身去后屋拎水壶。 水壶是军绿色的,保温效果极好,里头装的是她早上特意熬的凉茶,清凉解暑。 怕不够喝,还特地拿了两个。 程月弯往壶口塞了块干净的纱布,防止路上颠簸洒出来。 又往包里塞了条毛巾,那男人训练完肯定又是一身汗。 把东西都系在自行车后座,又检查了一遍,确保不会颠簸洒出来。 推着车往外走时,程母还在后头喊:“路上慢点!别骑太快!” “知道啦!”她头也不回地挥挥手,踩着脚踏板一溜烟骑了出去。 热风扑面而来,吹起她衬衫的衣角。 她心里盘算着待会儿见到宋怀生时,他肯定又要皱眉说她晒着了,然后一边训她一边给她擦汗。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笑出了声,脚下的踏板蹬得更快了。 路上没什么人,大家都躲在家里避暑。 偶尔碰见几个戴着草帽的婶子,手上也拎着水壶。 估计也是去给家里男人送水喝的。 蝉鸣声一阵一阵的,吵得人耳朵发麻。 程月弯骑得不快,风吹起她的碎发,汗珠顺着脸颊滑下来,她抬手擦了擦,心里嘀咕:这鬼天气,真是要命。 转过最后一个弯,训练场的轮廓渐渐清晰。 远远就听见整齐的口号声,像闷雷一样震得地面微微发颤。 门口站岗的小战士看见她,立刻挺直腰板敬了个礼:“嫂子好!” 黝黑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程月弯笑着回应了下,找了个位置把自行车停了下来。 训练场上尘土飞扬。 几十个光着膀子的汉子正在练习匍匐前进,古铜色的背脊在烈日下泛着油光。 汗水顺着肌肉的沟壑滚落,砸在滚烫的地面上,瞬间就蒸发得无影无踪。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很快就锁定了队伍末尾的那个身影。 宋怀生单膝跪地,正在调整绑腿。 汗水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滑落,在凸起的喉结上停留片刻,最后没入锁骨凹陷处。 他的胸膛随着呼吸剧烈起伏,腹肌上沾满了沙土,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 程月弯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她站在原地没动,直到宋怀生若有所觉地抬头。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愣了一下,随即嘴角扬起一个灿烂的弧度。 正好休息哨响起,他三步并作两步朝她跑来,带起一阵热风。 “怎么真来了?”他的声音因为干渴而有些沙哑,带着掩饰不住的惊喜。 接过水壶时,他的手指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粗糙的茧子刮得她心头一颤。 宋怀生拧开壶盖,仰头灌了一大口。 水珠顺着他的下巴滚落,在结实的胸膛上画出一道晶莹的轨迹。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吞咽的声音在寂静的场边格外清晰。 “怕你渴死。”程月弯别过脸,却忍不住用余光偷瞄。 他身上的汗味混合着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莫名让她心跳加速。 宋怀生低笑一声,突然伸手抹了把她鼻尖上的汗珠。 他的拇指粗粝温热,在她细腻的皮肤上轻轻摩挲:“热不热?” “热死了!”她拍开他的手,却被他反手握住。 他的掌心滚烫,像块烙铁贴着她的皮肤,“下次你自己想办法喝水,我才不来呢。” 他的眼神暗了暗,突然凑近她耳边。 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耳廓上,激起一片细小的疙瘩:“晚上回去......好好补偿你?” 程月弯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 她猛地推开他,却因为用力过猛差点把自己绊倒。 周围训练的战士们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有人甚至吹起了口哨。 “滚蛋呐!”她把布兜塞给他,转身就要走。 布兜里装着干净的手帕和一小包薄荷糖,是她特意准备的。 宋怀生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他的手掌完全包裹住她的,拇指在她跳动的脉搏上轻轻按压:“骑车小心点。” “知道啦!”她甩开他的手,逃也似的奔向自行车。 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膛,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身后传来战士们起哄的声音:“宋团长,媳妇送的水就是甜啊!” “滚去训练!”宋怀生的笑骂声随风飘来。 程月弯骑上车,头也不回地离开。 但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 风吹起她的衣摆,露出纤细的腰肢。 她知道宋怀生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热浪中...... 宋怀生这狗男人说到做到,当天晚上回去还真是好好“补偿”了程月弯一番。 程月弯虽说害羞的很,但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 很显然,身体上的愉悦已经大过了那点羞涩。 “还要......” 第152章 风波 在水管修好之前的时间里,程月弯又去送了一次水。 只不过这次除了给宋怀生的份儿之外,顺带着还有给其他人的。 毕竟每回过去的时候,他们都一口一个“嫂子”的叫着,给程月弯都有点叫不好意思了。 而且里头也还是有不少像陈平安之类的熟人在的。 所以程月弯干脆便借了辆三轮车,这日拉了整整三大桶的冷饮过去。 程月弯天不亮就起来熬酸梅汤了。 煤炉子上的大铁锅咕嘟咕嘟冒着泡,乌梅、山楂、甘草在滚水里翻腾,熬得汤色深红发亮。 她拿长柄木勺搅了搅,又丢进一小把冰糖,酸甜的香气立刻窜了满屋。 程越鸿昨儿是和岁岁一块儿睡的,现在正揉着眼睛从里屋出来。 鼻子一抽,还没睡醒就嘟囔:“姐,你这酸梅汤味儿也太勾人了......” “勾人也没你的份儿。”程月弯头也不抬,把煮好的酸梅汤倒进搪瓷盆里晾着,“去把绿豆泡上,待会儿还得熬绿豆汤。” 程越鸿哀嚎一声,认命地去舀水泡豆子。 绿豆汤熬得浓稠,程月弯往里撒了一小撮陈皮,又滴了两滴薄荷油,清甜的香气立刻飘出来。 她尝了尝,满意地点点头。 然后把做好的凉茶也灌进桶里。 三只大铁桶一字排开,酸梅汤红亮,绿豆汤青绿,凉茶深褐,上面都浮着碎冰块,在太阳底下泛着凉丝丝的水汽。 程月弯擦了擦汗,拍拍程越鸿的肩:“搬车上去。” 程越鸿瞪大眼:“又是我?!” “不然呢?”程月弯理直气壮,“难不成让我一个弱女子搬?” 程越鸿嘴角抽了抽,认命地弯腰去扛桶。 他姐要是弱女子,那全世界的男人都得羞愧死! ...... 部队训练场上,尘土飞扬。 宋怀生正带着新兵练匍匐前进,迷彩服后背湿了一大片,汗珠顺着下巴往下滴。 突然,队伍里有人“嗷”地叫了一声:“嫂子来了!” 宋怀生一愣,猛地回头,果然看见程月弯站在场边,旁边停着一辆三轮车,程越鸿正一脸生无可恋地往下搬铁桶。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眉头皱得死紧:“这么热的天,你怎么又来了?” 程月弯抿嘴笑,从兜里掏出手帕给他擦汗:“怕你们中暑嘛。” 宋怀生握住她的手腕,指腹在她掌心磨了磨,低声道:“下回别送了,累着你。” 程月弯耳尖一热,“也不是很累啦~” 旁边程越鸿就幽幽地插了一句:“你当然不累......” 出力的是他!蹬三轮的是他!搬桶的还是他! 结果他姐一来,眼里就只有宋怀生,连句“辛苦了”都不给他! 程月弯转头瞪他:“闭嘴!” 程越鸿:“......” 行,他闭嘴。 宋怀生这才注意到小舅子也在,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辛苦了。” 程越鸿哼了一声,勉强满意。 宋怀生揉了揉程月弯的发顶,这才转身招呼那群早就眼巴巴盯着铁桶的新兵:“都拿着自己的水壶过来接!” 人群“哗”地围上来,七嘴八舌地喊—— “谢谢嫂子!” “嫂子人美心善!” “嫂子下次还来啊!” ...... 程月弯被叫得脸颊发烫,赶紧躲到宋怀生身后。 宋怀生护着她,顺手接了壶酸梅汤递给她:“你也喝点。” 程月弯摇头:“我在家喝过了,你们喝。” 陈平安挤在最前面,捧着碗酸梅汤灌了一大口,酸得眯起眼,又甜得直咂嘴:“嫂子,你这手艺绝了!比供销社卖的还好喝!” 程月弯笑:“喜欢就多喝点,管够。” 新兵们轮流盛汤,有人喝酸梅汤,有人偏爱绿豆汤,还有几个怕苦的,只敢小口抿凉茶,被同伴笑话“娇气”。 宋怀生站在程月弯旁边,目光就没从她脸上移开过。 程月弯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小声问:“看我干嘛?” “好看。”宋怀生答得干脆。 程月弯脸更红了,伸手推他:“去喝你的汤!” 程越鸿在旁边翻了个白眼,默默灌了一大口绿豆汤。 ...... 等冷饮分得差不多了,程月弯也该回去了。 宋怀生送她到三轮车旁,低声道:“下次别送了,天太热。” 程月弯歪头:“那你想喝怎么办?” 宋怀生喉结滚了滚,声音压得更低:“我想你了,自己会去找你。” 程月弯心跳漏了一拍,赶紧跳上三轮车,冲程越鸿喊:“走了走了!” 程越鸿认命地蹬车,心里第一百次发誓。 下次绝对不陪他姐来了! 当时的程月弯也绝对想不到,她不过是去送了趟水,后头竟也闹出了些许风波。 巧了,又是跟苏怡媛有关的。 听说是在她和程越鸿前脚刚离开没多久,后脚苏怡媛也送了几桶水过来。 在这大热天的,给士兵们送水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先前有好些嫂子也都是拉了好几桶凉水过来给士兵们一块儿分着喝的。 可偏偏程月弯和苏怡媛二人是前后脚送过来的。 最后程月弯的那三大桶冷饮是连一滴都不剩了,而苏怡媛送来的那几桶却连四分之一都没喝完。 倒也不是谁送的,送什么的问题,最主要的是程月弯送过来的时间点正好是他们快休息的时候,这个时候大家最渴,冰冰凉凉的茶水下去整个人都舒坦了。 而苏怡媛送过来的是温水不说,正好碰上他们训练的时候,之后再休息便是下训的时候了,这个时候大家伙都回家喝去了,谁还会留在训练场这边啊。 可偏偏苏怡媛却觉得大家伙这是在针对她。 娄巧燕更狠,反手还将宋怀生给举报到纪委那边去了。 说他利用职位之便给岳丈家卖冷饮。 最后白白让纪委那边的瞎忙活了一趟不说,自个儿还挨了批评。 而苏怡媛之所以会去训练场那边给将士们送水,也不过是为了搏个好名声罢了。 听娄巧燕说,这边的宣传部最近空下来一个位置,要重新招人。 第153章 台风到来 在远山岛,文工团的人虽然风光,但说到底不过是唱唱跳跳的,地位比不上宣传部的笔杆子。 宣传部的人能写文章、能广播、能组织学习,甚至还能在军报上发表署名文章,那可是实打实的政治资本。 而且,这次宣传部选人的规矩,娄巧燕早就打听清楚了。 一半看本事,一半看人缘。 本事?苏怡媛自认不差。 她嗓音清亮,字也写得漂亮,当年在文工团报幕时,连领导都夸她吐字清晰、台风稳。 可占大头的人缘...... 苏怡媛咬了咬唇,心里一阵烦躁。 自从她一门心思对付程月弯,在岛上闹出不少闲话后,她的名声早就大不如前了。 苏怡媛虽说现在还占着个文工团的名头,但她到远山岛这边之后就没练过舞。 因着不加锻炼,原本姣好的身材也逐渐开始走样。 文工团那边之所以还没开除她,纯粹是碍于苏家的面子。 可私底下,那些曾经对她笑脸相迎的战友们,现在见了她都躲着走。 她需要挽回形象。 所以娄巧燕才给她出了这么个主意。 去训练场送水,让战士们记着她的好,到时候投票时自然能占优势。 可苏怡媛没想到的是,她刚走到训练场边缘,刚好就看见林小雨和李翠翠几人正蹲在炊事班门口帮忙择菜,一边干活一边跟几个战士说说笑笑。 俨然一副军民鱼水情的和谐画面。 林小雨嗓门大,笑声爽朗,正跟炊事班班长打趣:“班长,您这刀工可真是绝了,这土豆丝切得比文工团的绸带还细!” 旁边的战士们哄然大笑,有个年轻的小战士甚至红着脸递了块毛巾给她擦手。 苏怡媛站在远处,手指攥紧了水壶带子,指节都泛了白。 林小雨什么时候跟炊事班混这么熟了? 她心里一沉,突然意识到,自己能想到的,其他人自然也能。 而且,林小雨和李翠翠显然比她更豁得出去。 她们直接去炊事班帮忙,干的可是实打实的活儿。 娄巧燕晓得苏怡媛这身子骨和气性,让她去炊事班那边干些油烟味重的活儿肯定不行。 所以才想着让她去送水,让她好赚回点路人缘,那成想竟然是弄巧成拙了。 ...... 这段日子,程月弯过得还算舒心。 自从苏怡媛和娄巧燕被登报批评后,耳边清净了不少. 饭馆生意蒸蒸日上,每天中午排队的人能从门口排到巷子口。 程父程母的冷饮店更是红火,每天的量都不够卖,给程父程母高兴的连晚上睡觉的时候嘴巴都是在张着笑的。 可不知怎么的,最近她总是心口发闷。 夜里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知了没完没了的叫声,翻来覆去睡不着。 有时候好不容易睡着,又会突然惊醒,额头上全是冷汗,心脏砰砰直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是不是天太热了?”程母看她脸色不好,熬了碗绿豆汤递过来,“要不明天去卫生所看看?” 程月弯摇摇头,小口啜着绿豆汤。 她没跟任何人说,连宋怀生都没告诉。 他最近部队里训练紧,回家的次数本来就少,这半个月只回来过两次,每次都是匆匆扒拉几口饭就走。有次她半夜醒来,发现宋怀生正轻手轻脚地穿衣服,说是临时有任务。 “再睡会儿吧。”他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胡茬扎得她发痒,“早饭在锅里温着。” 程月弯只能安慰自己,或许只是天气闷热,又或许是最近太累了。 饭馆要照看,两个孩子要管,还要抽空研究新菜谱。 对,一定是这样。 她把空碗放进水池,水龙头哗啦啦的流水声暂时冲散了心头的不安。 直到那天下午,天突然变了。 程月弯和程母正在后厨和面,准备明天的包子馅。 窗外知了声突然停了,紧接着一阵狂风卷着沙土拍打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她抬头望去,原本湛蓝的天空像是被人泼了墨,黑压压的云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着最后一丝阳光。 “要下大雨了!”巷子里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雷声轰隆隆滚过,像是千军万马在天上奔腾。 程月弯赶紧放下擀面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院子里。 晾衣绳上还挂着全家人的衣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她踮起脚去够宋怀生的军装,豆大的雨点已经砸了下来,顷刻间就在泥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 “月弯!快进来!”程母在厨房窗口大喊。 程月弯抱着满怀的衣服往屋里跑,就这么十几步的距离,雨势骤然变大。 风卷着雨水往人脸上扑,打得皮肤生疼,眼睛都睁不开。 她踉跄着跨过门槛,再回头时,院子里竟已经薄薄的积起一层水了。 “这雨怎么这么大?” 程母从厨房探出头,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她手里还拿着炒菜的铲子,锅里的青菜刺啦刺啦响。 程月弯把湿衣服扔进盆里,心脏突然重重跳了一下。 她走到窗前,雨水在玻璃上汇成小溪,外面的世界变得模糊不清。 巷子里的水已经漫到了门槛边,几个孩子穿着雨靴在水里蹦跳,被大人呵斥着拽回家。 起初,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夏季暴雨。 往年这时候也会下几场大雨,顶多一两天就停了。 程父甚至还说,下雨好啊,菜市场的菜能便宜点。 可没想到,这场雨竟然连续下了一个星期。 第一天,大家还照常出门,只不过那路上的积水已经没过脚踝。 第二天,巷子口那棵老槐树被雷劈了,横在路中间,居委会组织人锯树时,雨大得连电锯声都听不见。 ...... 第四天早上,收音机里滋啦滋啦响了一阵,突然插播紧急消息:“今年第3号台风提前登陆,中心最大风力...周边清江县、临河县已爆发山洪...请广大市民做好防灾准备...” 程月弯正在给愿愿梳头,听到“清江县”三个字,梳子啪嗒掉在地上。 第154章 抗洪救灾 “妈妈?”愿愿仰起小脸,不明所以。 程月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继续给女儿扎辫子,手指却不受控制地发抖。 当天下午,街道办的人挨家挨户通知,说部队已经调派官兵前往灾区抗洪救灾,让军属们不要担心。 “宋团长也被抽调去了。” 来通知的小战士淋得像只落汤鸡,帽檐滴着水,“嫂子别担心,宋团长经验丰富......” 程月弯站在门口,雨水斜着打进来,打湿了她的衣襟。 她脑子里嗡嗡作响,前世零碎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 报纸上黑体加粗的标题《铭记抗洪英雄》,配图是浑浊的洪水冲垮堤坝的瞬间。 可那明明应该是在两个月后啊!为什么会提前? 她扶着门框,指甲深深掐进木头里。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住,每一次跳动都带着尖锐的疼痛。 雨下到第五天的时候,宋怀生终于回来了一趟。 当时程月弯正在厨房熬姜汤,突然听见院门被撞开的声响。 她扔下勺子冲出去,看见一个浑身湿透的人影站在雨里。 军装紧紧贴在身上,裤腿沾满泥浆,胶鞋里不断往外冒水。 “怀生!”她惊叫一声,连忙把人拉进屋里。 宋怀生的脸被雨水泡得发白,嘴唇冻得青紫,但眼睛依然亮得惊人。 程月弯手忙脚乱地拿来干毛巾,又倒了杯热水塞进他手里。 热水杯上升起袅袅白雾,映得他眉眼格外深邃。 “前线情况怎么样?”她强忍着颤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宋怀生双手捧着杯子暖手,眉头紧锁:“不太好,上游水库出现管涌,下游三个村子已经转移,但还有两个村被洪水围困......” 他喝了口水,喉结上下滚动。 他带领二团负责加固三道堤,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 程月弯看着他手背上被树枝划出的血痕,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喉咙发紧,她听见自己问:“危险吗?” 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雨点砸在瓦片上的声响。 宋怀生顿了顿,抬眼看向她,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安。他放下杯子,伸手握住她的手。 掌心温热而粗糙,虎口处有常年握枪留下的茧子。 “放心,我会注意安全。”他说得很轻,却字字清晰。 程月弯突然就红了眼眶。 她知道这种承诺在自然灾害面前有多苍白,但现下似乎也没有其他办法。 “宋团长!指挥部急令!” 宋怀生立刻起身,三两下收拾好背包。 外面的雨依旧下得凶猛,屋檐下的水帘像是一道屏障,把整个世界都隔在了雨幕之外。 “我走了。”宋怀生系好雨帽,转身看她。 程月弯站在门口,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巨石。 她看着丈夫挺拔的身影,雨水顺着他的雨衣往下流,在脚边汇成一小洼水。 就在他迈出门槛的瞬间,她突然冲了出去,一把抱住了他。 雨水冰凉,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领。她紧紧攥着宋怀生的衣襟,泪水混着雨水往下淌:“你能不能...不要...” 她想说“不要走”,想说“我害怕”,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因为她看到了宋怀生穿着的军装。 看到了巷子里其他军属撑着伞红着眼眶送儿子出门。 所有人都在重复同一句话:“一定要平安回来。” 宋怀生愣了一下,然后用力回抱住她。 “等我回来。”他在她耳边说,声音低沉而坚定。 程月弯突然想起什么,挣脱他的怀抱冲回屋里。 她从柜子最底层拿出一个油纸包,外面仔仔细细缠了好几层塑料布。 “拿着这个。”她塞进宋怀生的背包。 “我做的压缩饼干,一块能顶一顿饭,如果......如果真的遇到意外,撑也要撑到救援来,听到没?”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 她记得前世那篇报道里写的,很多战士不是被洪水冲走,而是在等待救援时活活饿死的。 这包压缩饼干是她试验了十几次才成功的,用炒面、花生碎和糖压制成块,小小一块就能提供整天热量。 宋怀生深深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转身走进雨幕中。 程月弯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被雨水模糊,直到彻底消失不见。 “程丫头,快进来!别淋病了!”隔壁张婶撑着伞过来拉她。 程月弯恍恍惚惚被拉进屋,身上全湿透了也不觉得冷。 张婶递来干毛巾,絮絮叨叨地安慰:“没事儿的,这台风每年都得来一回,上头都做好准备了的......” 程月弯机械地擦着头发,眼睛盯着窗外的暴雨。 她知道,这场灾难才刚刚开始。 程月弯就这么提心吊胆地过了好几天。 自从宋怀生离开后,她整个人就像绷紧的弦,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惊跳起来。 程母见她状态不对,干脆收拾了几件衣服搬过来陪她住。 江安心也每天往她这儿跑,变着法子安慰她。 “部队防洪经验丰富,前几年都是零伤亡,今年肯定也没事的。” 江安心一边削着苹果,一边说道,“再说了,宋大哥那么机灵的人,怎么可能让自己出事?” 程月弯勉强扯出一丝笑,可心里那股不安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搪瓷杯,茶水已经凉透了,映出她憔悴的脸。 “蛮蛮,你得吃点东西。”程母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进来,见她还是魂不守舍的样子,叹了口气, “你这样下去,等怀生回来看到该心疼了。” 程月弯接过碗,机械地往嘴里送了两口,却尝不出任何味道。 屋外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像是永远都不会停。 “妈,你说……”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要是这次真的出事了怎么办?” 程母的手顿了顿,随即拍了她一下:“瞎说什么呢!部队里那么多能人,还能护不住他们自己人?” 程月弯没再说话,低头继续扒拉着面条。 只是扒拉了几口便吃不下了。 这几日总是这样,要么就吃不下,要么吃了就吐,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 她知道程母是在安慰她,可前世那场灾难的阴影始终挥之不去。 第155章 失踪 又过了两天,雨势终于小了些。 广播里开始播报灾情缓解的消息,程月弯紧绷的神经总算稍微放松了一点。 “看吧,我就说没事的。”江安心兴冲冲地跑进来。 “我哥刚从前线传消息回来,说堤坝已经加固好了,受灾群众也都安置妥当了。” 江安心的哥哥负责的是后勤保障工作,相对来说危险性要小很多。 程月弯眼睛一亮:“那怀生他们……” “具体名单还没下来,不过好像没听说出现什么特别大的伤亡。”江安心握住她的手。 程月弯点点头,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轻了几分。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和人开玩笑。 第二天中午,程月弯正在院子里晾衣服,忽然听见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她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军装的联络员站在门口,脸色凝重。 “程月弯同志在吗?” 她的心猛地一沉,手里的衣架“啪”地掉在地上。 “我、我是……”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联络员走进来,递给她一份文件:“这是部队的通知,请您过目。” 程月弯颤抖着手接过,纸上密密麻麻的字在她眼前晃动,可那几个关键词却像刀子一样扎进她的眼睛。 失踪、搜救中、请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轰”的一声,她只觉得天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 “蛮蛮!”程母的惊呼声从远处传来。 可她什么都听不见了,眼前一黑,整个人直直地栽了下去。 ...... 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像是老天爷也在为这人间的苦难而落泪。 屋檐滴水砸在搪瓷脸盆里,发出单调的“咚、咚”声,那声音像是钝刀子割肉,一下一下地往人心里扎。 雨水顺着瓦片的缝隙流淌,在窗棂上形成一道道透明的水痕,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程月弯觉得自己的脑袋里也灌满了水,沉甸甸的,稍微一动就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针在扎她的太阳穴。 她的眼皮像是被灌了铅,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 喉咙里像是塞了一把干稻草,每一次吞咽都带着火辣辣的痛感。 她试着动了动手指,却发现连这么简单的动作都费劲得很,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她费力地睁开眼,睫毛像是被黏住了似的,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清晰。 屋里光线昏暗,只有一盏煤油灯在角落里静静地燃烧着。火苗微微摇曳,在墙上投下跳动的影子,映出程母憔悴的脸。 程母半倚在床沿,身上搭着件旧棉袄,显然是守了一夜。 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头发也乱蓬蓬的,有几缕白发从发髻中散落出来,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见她醒了,程母立刻直起身子,粗糙的手掌贴上她的额头。 那掌心带着常年劳作留下的茧子,刮得皮肤微微发痒。 “可算退烧了......”程母的声音发颤,带着明显的疲惫和担忧,“还难受不?想不想喝水?” 程月弯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像是塞了把沙子,还没出声就咳了起来。 这一咳就停不下来,胸腔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闷得她喘不上气。 每一声咳嗽都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震出来,震得她太阳穴突突地跳。 程母连忙扶她半坐起来,往她背后垫了个枕头。 端过床头晾着的温水,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了两口。 温热的水滑过喉咙,总算让她能说出话来,可声音哑得不像话:“妈...怀生...有消息了吗?” 这句话像是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说完就喘了起来。 程母的手顿了一下,眼神闪躲,下意识地搓了搓衣角。 她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最后只是叹了口气:“你先养好身子,别的事...” 程月弯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像是被人一把拽进了冰窟窿里,寒意从脚底一路窜上来,冻得她指尖发麻。 程母向来是个爽利性子,说话做事从不拖泥带水。 可眼下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答案已经再明显不过。 宋怀生还没找到。 距离她听到这个消息已经过去一天多的时间了。 人却仍旧还没被找到...... 胸口像是被人狠狠攥住,闷得发疼。 程月弯闭上眼,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被角,指节泛白,几乎要把那棉布扯破。 “蛮蛮...”程母见她脸色煞白,心疼得不行,却又不知该怎么劝,只能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 声音放得极轻,像是怕惊着她似的,“你别急,部队还在找,那么多人呢,总会...” “妈,我没事。”程月弯打断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她不想听那些安慰的话,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她只想知道宋怀生到底在哪,是死是活。 正沉默着,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姜素素端着一碗红糖鸡蛋水走了进来。 她穿着件宽松的蓝布褂子,肚子已经微微隆起,走路时一手扶着腰,一手小心翼翼地端着碗。 碗里冒着热气,红糖的甜香混着鸡蛋的香气在屋里弥漫开来。 程月弯猛然晕倒,家中又只有岁岁和愿愿两个五岁的娃娃怎么行。 程父他们是去前线那边帮着一块儿找人了。 家中只留姜素素一个孕妇,这下雨天路滑的程母也不放心。 所以干脆两人便都一块儿过来了。 热气腾腾的甜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子,可程月弯闻着却只觉得胃里翻涌,半点食欲都没有,甚至有些反胃。 那甜腻的味道让她喉咙发紧,胃部一阵阵抽搐。 “蛮蛮,趁热喝点。”姜素素坐到床边,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声音温柔得像是在哄孩子。 “你这一天一夜没吃东西,身子哪扛得住?” 程月弯摇摇头,别开脸,怕自己的病气传染给姜素素,“素素姐,我真喝不下。” 第156章 怀孕 姜素素急了,眉头皱得紧紧的:“那怎么行?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肚子里还有个小的呢!” 这句话像是一道雷,猛地劈在程月弯耳边。 她倏地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盯着姜素素:“...什么?什么小的?”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盛满了震惊和困惑。 姜素素一愣,下意识看向程母,似乎是在询问这么大的事情程母居然没有和程月弯说吗。 程母叹了口气,她本来是要说来着,可程月弯醒来就问她宋怀生的下落,也没给她机会啊。 她轻轻握住程月弯的手,掌心温热,却止不住她指尖的颤抖:“昨儿你晕倒又发烧,大夫来看过了,说你...怀上了,已经一个多月了。” 程月弯呆住了,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是被人当头敲了一棍子。 她和宋怀生每回都有做措施。 那男人总念着说不愿意再让她受一次生育之苦,说有岁岁和愿愿这一对儿女已经是知足了。 可偏偏...偏偏在这种时候,她竟然又怀上了。 她下意识抚上自己的小腹,那里还平坦如常,可里面竟然又已经孕育了一个小小的生命。 这个念头让她眼眶一热,泪水瞬间涌了上来。 她死死咬着嘴唇,不想让自己哭出声,可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往下掉,砸在被子上,洇出一片深色的痕迹。 “蛮蛮...”程母心疼得直抹眼泪,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粗糙的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背,像是小时候哄她睡觉那样。 “别哭,别哭啊,你这一哭,妈心里更难受了...” 程母的声音哽咽了,她能感受到女儿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姜素素也红了眼眶,放下碗,轻轻抚摸着程月弯的头发。“妹夫一定会没事的,”她柔声说。 “他那么厉害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程月弯伏在程母肩头,眼泪止不住地流。 她想起宋怀生临走前的那天晚上,他搂着她,笑着说等这次任务回来,就带她和孩子们去城里照相馆拍张全家福。 可现在,一天一夜了都找不到人。 屋外,雨还在下,滴滴答答的,像是永远都不会停。 雨点打在瓦片上,发出细密的声响,像是无数人在低声啜泣。 屋外的雨帘中,一只麻雀扑棱着翅膀落在窗台上,抖了抖湿漉漉的羽毛,又很快飞走了。 程月弯望着那个空荡荡的窗台,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这只麻雀一样,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打得七零八落。 ...... 程月弯站在屋檐下,雨水顺着瓦片滴落,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她的手指紧紧攥着伞柄,指节泛白,眼睛却始终盯着远处那条泥泞的路。 那是部队回来的方向。 风夹着雨丝斜斜地刮过来,打湿了她的裤脚,可她一动不动,像是钉在那儿似的。 程母从屋里出来,手里端着碗热腾腾的姜汤,见她这样,眼眶又红了。 “蛮蛮,进屋吧,外头凉。”程母的声音轻轻的,像是怕惊着她。 程月弯摇了摇头,嗓子发紧:“我再等等。” 程母叹了口气,把姜汤塞进她手里,又伸手替她拢了拢衣领。 这两天,程月弯瘦了一圈,眼底泛着青黑,嘴唇干裂得起了皮,可偏偏眼神倔强得吓人,仿佛只要她不倒下,宋怀生就一定会回来似的。 若不是她拦着,加上又有了身子,这妮子铁定是要自个儿去找宋怀生了。 可三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驻地里的家属们来来往往,看到程月弯站在雨里等,眼神里都带着不忍。 有人想上前劝两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谁都知道,失踪三天意味着什么。 泥石流不是闹着玩的,哪怕没被埋住,这么长时间没吃没喝,又淋着雨,人哪里撑得住? “听说这次抢险,牺牲了一个,还有三个没找到。” “宋团长是最早失踪的,怕是。” “唉,可怜程丫头,年纪轻轻的。” ...... 低声的议论飘进耳朵里,程月弯咬紧了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不信,宋怀生答应过她会回来的,他从来不会骗她。 可雨一直下,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淹没似的。 饶是在这边住了几十年的军属,经历了不知多少次台风,也实在是想不到为何今年这场灾难竟会如此之严重。 一时之间,整个驻地都被一整股悲伤的气氛笼罩着。 而另一边,苏怡媛坐在自家屋里,手里捏着瓜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嗑着。 窗外的雨声哗啦啦的,可她心情却出奇地好。 当她听说宋怀生失踪的消息时,心里先是猛地一揪,随即又涌上一股隐秘的快意。 程月弯要成寡妇了。 这个念头让她忍不住想笑。 她想起程月弯刚来驻地时那副神气活现的样子,想起她摆摊卖吃食时周围人夸她能干...... 想起宋怀生看她的眼神,那种满心满眼都是她的神情,让苏怡媛嫉妒得发疯。 可现在呢?宋怀生回不来了,程月弯再得意,也不过是个寡妇罢了。 苏怡媛翘着腿,慢悠悠地哼着小曲儿。 程母把岁岁和愿愿哄睡了,轻手轻脚地走到厨房,往炉子里添了块煤。 姜素素挺着肚子坐在灶台边,手里剥着蒜,见程母进来,连忙要起身。 “别动,坐着。”程母按住她,又往锅里添了瓢水,“你怀着孩子,别累着。” 姜素素抿了抿唇,低声道:“蛮蛮这样下去不行,得劝她吃点东西。” 程母眼眶一热,摇了摇头:“劝不动,她性子倔,除非......” 除非宋怀生回来。 可这话她没说出口。 姜素素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蒜瓣。 她想起程越山昨晚偷偷跟她说的话 “部队里说,可能是被冲到海里头去了......” 冲到海里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生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而且连尸体也找不到。 可谁都不敢在程月弯面前提。 雨还在下。 程月弯终于挪了挪脚,站得太久,腿已经麻了。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姜汤,热气早就散了,只剩下一碗凉透的褐色液体。 她仰起头,雨水打在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宋怀生,你到底在哪儿? ...... 第157章 杳无声息 宋怀生迟迟没传回消息来。 起初,岁岁和愿愿两个小家伙还没察觉出什么异样。 可日子一天天过去,家里的大人们说话声音越来越低,饭桌上的笑声也少了,连外婆给他们讲故事时都会突然停下来,眼睛望着门外发愣。 “外婆,爸爸呢?”岁岁终于忍不住问出口,小手拽着程母的衣角,“爸爸去哪里了?” 愿愿也跟着仰起脸,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满是疑惑:“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啊?愿愿都好久好久没看到过爸爸了。” 程母喉咙一紧,连忙低头假装整理围裙,生怕两个孩子看见她发红的眼眶。 “快了......”她声音有点哑,伸手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你们爸爸很快就回来了。” 可日子一天天过去,宋怀生仍旧没有消息。 天空终于放晴了,连着下了好几天的暴雨总算停了,家家户户都忙着把屋子里的积水往外扫,晾衣服、晒被子,街上又热闹起来。 可程月弯却像是丢了魂似的,站在院子里,眼睛望着远处发呆。 她不是傻子,就算程父程母有意瞒着她,她也从街坊邻居的只言片语里拼凑出了真相。 宋怀生大概率是被洪水冲进海里了。 远山岛四面环海,那么大的浪,那么深的水,人掉进去,连个影子都看不见。 昨天,部队上的人来了,穿着笔挺的军装,手里拿着慰问品,说话时声音低沉又克制。 话里话外都是,让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程月弯站在那儿听着,指甲掐进掌心,却连一滴眼泪都没掉。 她不信,她怎么都不信。 宋怀生那么厉害的人,怎么可能就这样没了? 可偏偏这时候,还有人不知趣地凑上来。 院门吱呀一响,李成波和孙来娣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孙来娣穿着件崭新的花衬衫,领口还别着个亮闪闪的塑料胸针,走起路来腰肢扭得格外刻意。 她一见程月弯,嘴角就忍不住往上翘,眼睛里闪着掩不住的得意。 “程妹子,忙着呢?”孙来娣捏着嗓子开口,声音甜得发腻。 孙来娣和程月弯之间本就有嫌隙,听到宋怀生大概率遇难之后,心中也是激动,她男人终于有机会可以往上爬了啊! 程月弯头都没抬,手里的搓衣板重重刮过布料,水花溅起老高。 孙来娣见她不搭腔,脸上的笑僵了僵,但很快又挤出一副假惺惺的同情模样:“哎,你也别太难过,这人啊,生死有命......” 她话还没说完,程月弯猛地站起身,抄起木盆里的脏水就朝她脸上泼去! “哗啦”一声,孙来娣被浇了个透心凉,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胸前的塑料胸针也歪了。 她尖叫一声,跳着脚骂道:“你疯了吧?!我好心来看你,你就这么对我?!” 程月弯冷笑:“来看我?你是来看笑话的吧?” 她手里的木盆攥得死紧,指节都泛了白,“我男人还没确定怎么样呢,你就急着来给我‘节哀’?再敢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拿扫帚抽你?” 孙来娣气得浑身发抖,刚要还嘴,李成波赶紧一把捂住她的嘴,低声呵斥:“你少说两句!” 他转头看向程月弯,脸上堆着笑:“怀生他媳妇儿,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这人就是嘴快,没坏心。” 程月弯冷冷地看着他,没接话。 李成波搓了搓手,干笑两声:“其实我们今儿来,是有个事儿想跟你商量......” 他眼神往院子里扫了一圈,这院子虽然不大,但收拾得干净利落。 墙角种着几株茉莉,开得正艳,葡萄架下摆着张小木桌,是宋怀生亲手打的。 李成波咽了咽唾沫,压低声音道:“你看,万一,我是说万一啊,万一怀生真回不来了,这院子部队肯定要收回去,与其等上头安排,不如咱们私下商量商量?” 按照规矩,家属院的屋子是上头批给军人家属的,但也只是使用权,而不是所有权。 若是宋怀生真的遇难的话,部队这边大概率是会给他们重新安排一块新住处的,不至于亏待了他们。 但在正式收回去之前,这个使用权是可以转交的,且年限再议。 李成波也正是抓住了这个漏洞,想着过来和程月弯做这一波买卖。 程月弯眯起眼:“什么意思?” 李成波伸出四根手指,压低声音:“四百块,你把院子的使用权转给我。” 旁边的孙来娣一听就急了,拽着他袖子小声嚷:“不是说好两百的吗?!” 李成波狠狠瞪了她一眼,孙来娣这才悻悻地闭了嘴。 程月弯看着他们夫妻俩这副嘴脸,心里一阵恶心。 “李副营长,我男人是去抗洪救灾的,现在只是暂时联系不上,部队都没下结论,你们倒急着来占房子了?” 李成波被她呛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但还是硬着头皮道。 “我这不是替你着想吗?你一个女人带着俩孩子,以后日子怎么过?四百块不少了......” 程月弯懒得再听,直接抄起墙角的扫帚:“滚出去!” 孙来娣吓得往李成波身后躲,嘴里还不忘嘀咕:“凶什么凶,克夫的扫把星......” 程月弯眼神一厉,抄起扫帚就朝她挥过去! 李成波赶紧拉着孙来娣往外跑,院门“砰”地一声被摔上,孙来娣的骂声还隔着门板传进来。 “不识好歹!等你男人死了看你还横不横!” 程月弯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 她死死攥着扫帚,指甲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院子里静得可怕,只有葡萄叶被风吹得沙沙响。 她慢慢蹲下身,把脸埋进膝盖里,肩膀微微发抖。 但很快,她又抬起头,抹了把脸,站起身继续搓洗衣裳。 肥皂泡在阳光下泛着彩色的光,她用力揉搓着布料,仿佛要把所有的愤怒和委屈都揉进水里。 她不信宋怀生会就这么没了。 绝不。 第158章 流言 这边闹出的动静不小,加上程月弯在这军属大院中的关注度本来就比较高,所以有不少人探着头往这边看的。 孙来娣站在门口,叉着腰,声音拔得老高,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嘴里嚷嚷着“好心当成驴肝肺”,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可院里的人谁不知道她什么德行?平日里占便宜没够,见着谁家有点好东西,眼睛都能盯出窟窿来。 这会儿见宋怀生出事儿了,就想着来欺负程月弯,真当别人是傻子? 几个军嫂站在自家门口,手里还摘着菜呢,眼睛却往这边瞟。 没人搭孙来娣的话,可也没人上前拦着,毕竟现在宋怀生是生是死还不知道。 若是人真的没了。 李成波在副营长的位置上待了这么些年了,保不准还真能往上升一升。 她们可不想在现在为了不必要的事情得罪孙来娣,平白惹一身腥。 孙来娣见没人应和,脸上挂不住,嗓门更大了。 “我这可是为她好!宋团长现在生死不明,这房子要是被部队收回去,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能去哪儿?转给我,好歹还能拿点钱过日子,她倒好,不领情就算了,还给我甩脸子!” 程月弯已经回屋休息去了。 对于孙来娣这种跳梁小丑,还不值得她大动肝火。 她现在必须要留足精神,等宋怀生回来。 倒是旁边有几个大娘终于听不下去了,手里的锅铲往门框上一敲。 “砰”的一声闷响,吓得孙来娣往后一缩。 “孙妹子,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人宋团是去抗洪抢险,不是去送死,部队还没发话呢,你就急着来分他们家房子,怎么,你是盼着宋团回不来?” 这话一出口,孙来娣脸色都变了。 直接噎住,张着嘴半天没憋出一句整话。 她哪敢接这个话茬?宋怀生是团长,真要传出去她咒人回不来,别说部队领导,就是院里这些军属都能撕了她。 孙来娣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只能悻悻地甩下一句“不识好歹”,扭着腰走了。 可她心里那股气哪能咽得下去? 回去的路上,她越想越窝火,正巧看见几个街溜子蹲在路边抽烟,歪戴着帽子,裤腿卷得一边高一边低,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孙来娣眼珠子一转,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 程月弯刚把炖好的汤端上桌,门又被敲响了。 她皱了皱眉,这已经是今天第五次了。 前几次开门,外头不是卖货郎就是问路的,可眼神却一个劲儿往屋里瞟,明显不对劲。 她擦了擦手,走到门口,没急着开门,而是隔着门板问:“谁?” “程妹子,是我啊!”外头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油腔滑调的,“听说您家男人不在,我特地来照顾照顾您!” 程月弯眼神一冷,猛地拉开门。 外头站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头发抹得油光水滑,衬衫领子敞着。 见门开了,还故作潇洒地甩了甩头发,咧嘴一笑:“妹子,您看我这条件,配得上您不?” 程月弯差点气笑了。 她上下扫了这人一眼,冷笑一声:“你谁家的?爹妈没教你怎么说人话?” 那男的没想到她这么硬气,愣了一下,随即又嬉皮笑脸地凑近:“嫂子,别这么凶嘛,宋团长现在生死未卜,您一个人多寂寞啊,不如......” “不如你大爷!”程月弯抄起门边的扫帚,劈头盖脸就抽了过去,“滚!” 那男的被抽得嗷嗷叫,抱头鼠窜,边跑边喊:“泼妇!活该你男人回不来!” 程月弯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他跑远,手里的扫帚攥得死紧。 她知道,这事儿没完。 果然,没过半小时,门又被敲响了。 这次外头站着的不止一个男的,还多了个穿红戴绿的媒婆,一张嘴涂得血红,笑得满脸褶子。 “哎哟,宋家媳妇儿,大喜啊!有人看上你了,愿意娶你过门呢!” 程月弯盯着她,眼神冷得能结冰:“谁让你们来的?” 媒婆被她盯得心里发毛,但还是硬着头皮说。 “哎,这话说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宋团长现在下落不明,你这么年轻,总不能守活寡吧?人家不嫌弃你带俩孩子,还愿意出彩礼呢!” 程月弯深吸一口气,突然笑了。 媒婆见她笑,以为有戏,刚要再劝,就见程月弯转身进了屋,再出来时,手里拎着一盆水。 “哗啦——” 一盆冷水兜头泼下,媒婆尖叫一声,脸上的粉被冲得一道一道的,活像花猫。 那几个男的也被溅了一身,跳着脚骂骂咧咧。 程月弯把盆往地上一摔,指着他们鼻子骂:“再敢来我家门口放屁,下次泼的就是开水!” 媒婆气得直哆嗦,指着她“你你你”了半天,最后撂下一句“不识抬举”,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程月弯关上门,靠在门板上,胸口剧烈起伏。 她知道,这事儿肯定是孙来娣搞的鬼。 可她不怕,宋怀生还没回来,她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到头上来。 孙来娣这女人,最擅长的就是往人身上泼脏水。 她那张嘴皮子一翻,白的都能说成黑的。 这天一大早,她又带着几个平日里跟她走得近的家属,堵在了程月弯家门口。 她叉着腰,嗓门扯得老高,生怕左邻右舍听不见。 “哎哟,你们是不知道啊,这都第几个了?第六个!第六个男人找上门来了!” 她拍着大腿,眼睛滴溜溜地转,“程月弯在外头招惹了多少男人?宋团长这才刚出事,她就迫不及待地跟人勾搭上了!” 她这话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仿佛亲眼看见似的。 旁边几个女人也跟着附和,七嘴八舌地添油加醋。 “可不是嘛,我昨儿还看见个男的在她家门口转悠呢!” “哎呦喂,这女人啊,守不住啊......” 孙来娣见有人应和,心里更得意了,声音又拔高了几分。 “你们说说,这像话吗?宋团长尸骨未寒,她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找下家?指不定啊,早就跟人暗度陈仓了!” ...... 第159章 逼人改嫁 她这话说得恶毒,摆明了就是要彻底坏了程月弯的名声。 风声越传越难听,家属院里的人看程月弯的眼神都变了。 有人指指点点,有人躲着她走,仿佛她身上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流言这东西,就像滚雪球,越滚越大。 孙来娣得意得很,她就是要让程月弯在这家属院待不下去,最好灰溜溜地滚蛋,把房子腾出来给自己用。 可孙来娣这人贪心,光赶人还不够,她还得捞点好处。 昨儿夜里李成波一直没回来,她一个人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突然灵光一闪。 对啊,干嘛不让她那个游手好闲的弟弟娶了程月弯? 这样一来,房子是自家的,程月弯那小饭馆的生意和那些赚钱的吃食方子,不也全归他们孙家了? 再说了,以后程月弯成了她弟媳妇,还不是任她揉圆搓扁? 这念头一起,孙来娣顿时来了精神,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连外裳都顾不上披,趿拉着布鞋就往弟弟家跑。 深更半夜的,孙成才正干完那档子事,搂着媳妇毛颖颖睡得香甜,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惊醒。 开门一看,他姐孙来娣两眼放光地站在门口,活像见了肉的饿狼。 “姐,这大半夜的......” 孙成才揉着眼睛刚要抱怨,就被孙来娣一把拽进屋。 油灯一点,孙来娣眉飞色舞地把她的“好主意”说了出来。 孙成才起初还迷迷糊糊的,听到要娶程月弯时,那双三角眼顿时瞪得溜圆,嘴角不自觉地咧到耳根子。 程月弯那可是家属院里出了名的美人,身段好,皮肤白,那眼睛水灵灵的,光是瞧着身体便酥了。 他早就眼馋得不行,只是碍着宋怀生的身份不敢造次。 若是真的能成为他的女人,嘿嘿......他非得让她给自个儿生十个八个大胖小子不成。 “姐,你说真的?”孙成才搓着手,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那、那程月弯能愿意?” 孙来娣嗤笑一声,拍着弟弟的肩膀道。 “傻小子,由得她不愿意?现在全家属院都知道她在外头勾三搭四,名声早就臭了,咱们这是给她台阶下!再说了......” 她压低声音,眼里闪着精光,“等把人娶进门,那房子、饭馆、方子,还不都是咱们孙家的?到时候你想怎么拿捏她都成!” 孙成才听得心花怒放,仿佛已经看见程月弯低眉顺眼伺候自己的模样。 就是那两个小拖油瓶。 “你傻啊,你先答应着,到时候她人都是你的了,那两个拖油瓶还不是任由你处理?”孙来娣出主意道。 “那俩拖油瓶长得不错,卖也能卖给好价钱。” 孙成才也是越想越美,也是没想到自己这把年纪了还能再娶个美娇娘回来,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可就在这时,里屋传来“咣当”一声响。 原来是毛颖颖摔了搪瓷茶缸。她披头散发地冲出来,眼睛瞪得通红:“孙成才!你还是不是人?我跟你过了十几年,给你生了两个闺女,你现在要娶小的?” 孙来娣早料到这一出,不慌不忙地把毛颖颖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道。 “弟妹啊,你急什么?这不过是权宜之计。” 见毛颖颖还要闹,她赶紧补充:“你想啊,等那些吃食方子到手,咱们就能开更大的饭馆,赚更多的钱。到时候带你去省城大医院看病,保准能生个大胖小子!” 这话可戳中了毛颖颖的痛处。 结婚这么多年,她只生了两个丫头片子,在婆家一直抬不起头。 听说京都的医院能治这个病,可他们上回去,光是来回的路费还有普通的检查,就已经花了大半的积蓄。 都还没开始治疗呢...... 她咬着嘴唇不说话了,孙来娣知道这事成了,得意地冲弟弟使了个眼色。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孙来娣就纠集了一帮子人往程月弯家杀去。 她特意选了几个膀大腰圆的妇女,有的拎着擀面杖,有的提着扫帚疙瘩,还有个胖婶子甚至扛了根顶门杠,活像是要去抄家。 一行人浩浩荡荡穿过家属院,引得不少早起的人探头张望。 “孙家嫂子,这一大早的干啥去啊?”有人好奇地问。 孙来娣故意提高嗓门:“去给程月弯说亲!我弟弟孙成才要娶她过门!”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水面,顿时激起一片哗然。 有知道内情的嫂子小声嘀咕:“孙成才不是有媳妇吗?闺女都两个了......” “你懂什么?”孙来娣耳朵尖,立刻反驳道:“他们当年就是搭伙过日子,连结婚证都没领!现在讲究新婚姻法,我弟可是正儿八经的单身汉!” 她说得理直气壮,仿佛忘了当初是嫌领证麻烦还要花钱才没去办手续。 程月弯家的小院很快被围得水泄不通。 程母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看见这阵仗,手里的搪瓷盆“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孙来娣不等她开口,就扯着嗓子嚷起来:“程家婶子,我今儿可是带着诚意来的!我弟虽说没啥大出息,可好歹是个正经人,配你家月弯那是绰绰有余!” 程母气得浑身直抖,指着孙来娣的鼻子骂道:“孙来娣!你还要不要脸?我家月弯是军属,怀生现在只是失踪,还没个准信儿,你就敢来这儿撒野?” 孙来娣撇撇嘴,三角眼里闪着算计的光:“哟,婶子这话说的,我这不是好心吗?宋团长要是真回不来了,月弯年纪轻轻的,总不能守一辈子寡吧?我弟虽然没啥大本事,可好歹能给她个依靠不是?再说了......” 她故意拖长声调,眼睛往屋里瞟,"这房子总得有人照应不是?" 屋里,程月弯撑着慢慢坐起身,一阵眩晕袭来,她不得不闭眼缓了会儿。 中药的苦涩还在舌尖缠绕,连呼吸都带着淡淡的药香。 窗外孙来娣尖利的叫骂声像钝刀子似的往太阳穴里扎。 “蛮蛮你别出来!”程母在院里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木门“吱呀”一声推开时,院里霎时静了一瞬。 第160章 做主 晨光里扶着门框的程月弯单薄得像张纸,杏眼下方泛着淡淡的青,唇色淡得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偏生那对睫毛依旧浓密得像小扇子,垂眸时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病中憔悴非但没折损她的美貌,反倒添了几分易碎的精致感,像雨打过的海棠,花瓣边缘都透着脆弱的艳色。 孙成才的哈喇子当场就下来了。 他原先只远远见过这美人儿几回,如今近距离瞧着,那腰细得他一只手就能掐住,领口若隐若现的锁骨窝怕是能盛住二两酒。 更妙的是这副病恹恹的模样,往后还不是任他摆布? 想到这儿,他裤裆都绷紧了,搓着手就往台阶上凑:“月弯妹子,哥来疼你......” “站那儿!”程月弯突然厉喝,声音虽沙哑却像淬了冰渣子。 她指尖死死抠着门框,身子因为使不上力气微微发颤,可那双眼睛亮得吓人:“孙成才,你裤腰带松了找茅房,别在老娘门前现眼!” 这话像盆冷水浇在众人头上。 几个原本眼神飘忽的汉子顿时缩了脖子。 他们方才确实动了心思,想着这寡妇如今孤苦无依,自家条件总比孙成才强些...... 孙来娣见状立刻扯开破锣嗓子:“装什么贞洁烈女?全家属院谁不知道你——” “我知道你娘个腿!” 程月弯抄起门边的搪瓷痰盂就砸过去,直接砸在孙来娣的腿上。 痛的那泼妇“嗷嗷”往后退了两步。 程月弯趁机走下台阶,明明步子虚浮得像踩棉花,骂起人来却字字见血。 “就你这种窝囊废,给我男人提鞋都不配!我男人是死是活还没定数呢,你们就急着吃绝户?”说到最后几乎破音,喉头腥甜翻涌。 孙成才蹿出来,伸手就要拽程月弯:“臭娘们敬酒不吃......” “啪!” 程月弯用尽全身力气扇过去,自己也被反作用力带得踉跄几步。 孙成才捂着脸不可置信——这病秧子哪来的劲儿?却见女人惨白的唇扯出个森然的笑。 “来啊,再碰一下,我现在就去军区告你流氓罪!宋怀生是抗洪失踪的功臣,你看上头枪毙谁?!” 最后这句算是彻底镇住了场子,抓住程母的几个胖婶子也是放开了手。 孙来娣抿了抿唇,正准备一不做二不休的时候,一声雷霆般的怒喝突然炸响: “你们倒是好大的狗胆!” 这声音仿佛带着千钧之力,震得院墙上的灰扑簌簌往下掉。 众人齐刷刷扭头,只见院门外黑压压站着一片人影。 老政委打头阵,那双常年眯着的笑眼此刻瞪得铜铃大,眼白里布满血丝。 身后跟着的副政委手里攥着份文件,纸页被捏得咯吱作响;参谋长更是直接按在了配枪套上,指节发白。 政治部主任、后勤部长、作训科长...... 整个军区叫得上名号的领导全到齐了,十几个校官肩章在晨光下泛着冷光,照得人睁不开眼。 “哐当”—— 拎着擀面杖的胖婶子直接跪坐在地上,木棍滚出去老远。 她旁边那个举着顶门杠的更是吓得一哆嗦,铁棍砸在自己脚面上都忘了喊疼。 老政委他大步流星走进院子,作战靴踩得地面咚咚作响,每一步都像踩在孙来娣心尖上。 “好啊!真是好得很!”老政委突然暴喝,吓得孙成才一屁股坐进了晾衣盆里。 “前线战士还在洪流里拼命,你们倒好,在后方搞起强抢民女这一套了?!这做派,比反动派还下作!比土匪还不要脸!” 甚至还爆了粗口,“这他娘的是革命军队的家属院还是土匪窝?!” 孙来娣脸上血色“唰”地褪尽。 不是说上头这些天没功夫关心家属院的事儿吗?所以她才敢...... “李成波!”参谋长突然点名,“这就是你管教的家属?!” 李成波差点跪下去。 这两天组织上忙着搜救失踪人员,连妇联主任都带着妇女突击队上了堤坝,谁承想家属院能出这种幺蛾子? 他昨晚被叫去谈话时就知道要坏事,连夜写了三份检讨书,谁知道这蠢婆娘还能闹这出。 此刻被点名,他硬着头皮走出来,军装后背已经湿透了一大片。 “政委,我......” “你什么你!”老政委劈头就骂。 “组织上昨儿刚找你谈过话,你媳妇今天就带人来抄家?你这是要跟组织对着干啊?!” “政委,参谋长,我、我真不知道这婆娘......” 李成波话没说完,突然暴起一脚踹在孙来娣腿窝上。 孙来娣“嗷”地一声跪倒在地,还没反应过来,她男人已经揪着她头发“啪啪啪”连扇了十几个耳光。 “我造了什么孽娶你这个丧门星!”李成波打得自己手掌发麻。 “宋团长在前线生死未卜,你倒在这儿逼婚?!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孙成才见亲姐被打得满脸是血,非但不上前帮忙,反而蛄蛹着想往人群里钻。 他不关心亲姐会被打得怎么样,反正总归是死不了就是。 他关心的是马上到手的美娇娘可不能就这么飞了啊! 孙成才的裤裆早就湿透了,却还惦记着程月弯。 那小娘们病歪歪的样子更勾人了,胸是胸屁股是屁股的...... “领、领导!”这二流子突然窜到老政委跟前,居然还敢嬉皮笑脸:“我们真是为程同志着想!她男人指定是喂王八了,孤儿寡母的......” “放你娘的螺旋屁!!!” 老政委终于没忍住,作战靴“咣”地踹在孙成才肚子上,“老子带兵三十年,还没见过你这么下作的东西!” 正准备再来一脚的时候,后方忽然传来一阵参差不齐但却异常有力的声音。 “谁说程丫头男人没了!” “宋团好好的呢!” “你们简直是欺人太甚!” ...... 第161章 情谊 人群像潮水般向两侧分开时,程月弯恍惚听见了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晨雾中传来的脚步声沉重而杂乱,间或夹杂着铁锹碰撞的脆响。 远处黑压压的人群踏着露水走来,草叶上的露珠沾湿了他们的裤腿,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疲惫却又掩不住喜色的神情,眼下的青黑与嘴角的笑纹奇异地交织在一起。 嗓门最大的徐大姐走在最前头,这个平日里在菜市场能跟小贩砍价半小时的利索人,此刻像棵被暴风雨摧折过的老树。 她向来梳得一丝不苟的短发乱蓬蓬地支棱着,左脸颊带着道已经结痂的血痕,指甲缝里塞满黑泥,虎口处裂开的口子还在渗血,显然是用这双手扒过无数碎石烂瓦。 爱笑的吴奶奶拄着根树枝当拐杖,老人佝偻的腰背比往日更弯了几分,裤腿卷到膝盖处,露出的小腿上密密麻麻全是蚊虫叮咬的红包,有几处已经抓破了皮。 队伍中段突然传来阵咳嗽声。程月弯循声望去,看见朱大爷正弯腰咳得惊天动地。 老人脚上的解放鞋不知何时跑丢了一只,光着的脚底扎着几根草刺,脚踝处肿得发亮。 他肩上却还固执地扛着两把铁锹,锹头沾着的淤泥已经干涸成块。 就连最爱干净的张嫂子也浑身泥点子,这个平日里连倒垃圾都要换身衣裳的讲究人,此刻活像个泥猴。 她手里攥着的绣花帕子早已看不出原本的花色,却还死死捏着不放,脚上那双开了胶的塑料凉鞋,左脚鞋带断了,用草茎胡乱绑着,右脚鞋底还粘着片鱼鳞,显然连河滩都蹚过。 程月弯的视线模糊了一瞬,滚烫的液体在眼眶里打转。 这些人哪像是从家里出来的?分明是刚从搜救前线回来! “月弯!”徐大姐突然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声音哑得像砂纸摩擦。 她抬手抹了把脸,结果把泥巴全糊在了脸上,“我们把宋团长给你带回来啦!” 人群自动让出的通道尽头,宋怀生被程父和程越山一左一右架着。 两个男人也是满身狼狈。 程父的衬衫少了半边袖子,露出的胳膊上缠着渗血的绷带;程越山脸上横着道狰狞的擦伤,已经结了黑红色的痂。 而被他们架着的男人更是惨不忍睹。 军装已经看不出底色,布料被洪水撕扯成条状,露出的皮肤上布满暗红的擦伤。 最骇人的是右腿,临时捆扎的木板夹已经渗出血色,每走一步都在泥地上留下深红的脚印。 “当心他肋骨!”朱大爷小跑着跟在后面提醒,光脚踩在碎石路上也浑然不觉。 “卫生员说可能断了两根!” 老人说着就要去托宋怀生的腰,却被程父拦住:“您老歇着,这有我们。” 程月弯想迎上去,膝盖却突然失了力气。 连日的担忧与病痛抽走了她所有气力,她踉跄着往前扑,被眼疾手快的何奶奶一把扶住。 老人枯瘦的手像铁钳般稳当,掌心的老茧硌得人生疼:“丫头别急,你男人命硬着呢。” 何奶奶身上有股河水的腥气混着药香,背上的竹筐随着动作发出哗啦轻响。 旁人都觉着,这些天程月弯这周围的邻居似乎都没怎么出面帮她说句话,莫不是因为那些流言而疏远了她不成。 孙来娣在院里闹事时,还故意扯着嗓子喊“看看谁还来帮你”,活像程月弯真成了万人嫌。 可程月弯却清楚的知道,这些天邻居们根本不是躲着她。 他们是用自己的方式在帮她。 徐大姐带着家里的三个后生,沿着河岸搜了三天三夜;吴奶奶把攒了半年的鸡蛋全煮了,装在大铁桶里往搜救队送;朱大爷取出了全部退休金,雇了六条渔船日夜打捞,自己天天蹲在河滩上盯着,被毒蚊子咬得浑身是包也不肯回家。 就连总爱和她拌嘴的张嫂子,也偷偷往她家门缝里塞过两回粮票。 程月弯每次发现时,票子都被叠成小小的方块,边缘掐得整整齐齐,像某种笨拙的安慰。 有回她悄悄守在窗边,看见张嫂子蹑手蹑脚过来放粮票,放完还对着门板拜了拜,嘴里念叨着“菩萨保佑”。 当时在得知宋怀生失踪的时候,不只是程月弯还有程家人着急,这些邻居们也都急红了眼。 平日里多多少少受过宋怀生照顾。 张家小子发烧时,是宋怀生连夜背去卫生所的;吴奶奶房顶漏雨,是宋怀生冒雨上去修的;徐大姐丈夫工伤卧床那半年,宋怀生每月都偷偷往她家米缸里添粮...... 当时在得知宋怀生失踪的时候,不只是程月弯还有程家人着急,他们也着急啊。 平日里多多少少受了宋怀生或者是程月弯的一些照顾,这时候正是需要他们出力的时候,怎么能不管呢。 大家都是军属,尤其是像那些比程月弯稍微大上一些的嫂子婶子,她们当年也都是这么过来的,每回自家男人出任务的时候,那心仿佛就跟揪着一样。 虽说平日里在相处过程中可能是会有些小摩擦,但是她们都不想看到宋怀生真的出事,不想看到程月弯真成了个寡妇,也不想看到两个娃娃小小年纪就没了爹。 像是里头的何奶奶,她男人几十年前就是在出任务的时候没的,独留下来她一人将三个孩子牵扯大,现在三个孩子都当了兵。 她是最清楚在这个世道中没有男人庇护的话活得会有多么艰难的,所以这些天就都自发组织着帮忙寻找宋怀生的下落。 这些情谊平时不显山露水,却在危难时刻化作最坚实的后盾。 而孙来娣也正是找准了这个大家伙基本上都出去,程月弯一个人“孤立无援”的时候来挑事。 第162章 终于归来 “我们轮着班找的。” 徐大姐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 她抹了把脸,露出胳膊上被芦苇割出的血道子,“宋团长救过我家小子,这份情我得还。” 她说着就要去帮程父扶人,却差点栽倒。 众人这才发现她右脚踝已经肿得发亮。 何奶奶用布满老年斑的手轻轻拍着程月弯的背,老人掌心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衫传来。 “当年我男人没在战场,是乡亲们一捧米一瓢粥接济的。” 她望向程月弯的眼神温柔得像在看自家孩子,“当时我就在想,这回说啥也得把宋团全须全尾给你带回来。” 人群突然一阵骚动。 原来宋怀生短暂地清醒过来,正艰难地转动脖颈寻找什么。 当他浑浊的目光终于落在程月弯身上时,干裂的嘴唇动了动。 程月弯挣开何奶奶的手扑过去,听见丈夫气若游丝的三个字:“...对...不起...” 这声道歉彻底击垮了程月弯。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眼泪终于决了堤,大颗大颗地往下砸。 她瘫靠在程母身上,哭得像个孩子。 积压多日的恐惧、委屈、愤怒,此刻都化作滚烫的泪水,打湿了宋怀生血迹斑斑的裤管。 “.......怀生?”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像是怕眼前的人是幻觉。 宋怀生想朝她笑,可刚一动,腿就软了,差点跪下去。 程月弯疯了一样冲过来,一把扶住他,手摸到他身上的纱布,眼泪流得更凶了:“你怎么...怎么伤成这样...” 宋怀生抬手擦了擦她的眼泪,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没事,都是小伤,你别哭...” 徐大姐突然别过脸去擤鼻涕,张嫂子红着眼睛开始轰人:“都散开点!让伤员透气!” 宋怀生是在一个半小时前被找到的。 被找到的时候,浑身都是泥水,衣服早就被洪水冲得破烂不堪,脸上、手臂上全是擦伤和淤青,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 他整个人虚弱得几乎站不稳,可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死死攥着程父的手,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磨过:“先回家...我得先回去...” 旁边的卫生员急得直跺脚:“团长!你这伤拖不得,得赶紧去医院!” “是啊宋团,月弯妹子那边有我们呢,我们马上就回去跟她说,你先去医院治病。” 可宋怀生只是摇头,固执得像个孩子。 他喘了口气,喉咙里像是灌了沙子:“蛮蛮肯定吓坏了,我得让她亲眼看见我没事......” 几个老兵互相看了看,眼眶都红了。 他们知道宋怀生是什么脾气,犟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拍了拍司机的肩膀:“拐一趟家属院吧,不差这二十分钟。” 车子开得飞快,车轮碾过泥泞的土路,溅起一片水花。 宋怀生靠在车厢里,闭着眼睛,额头上全是冷汗。 卫生员给他简单包扎了伤口,可血还是渗出了纱布,染红了袖口。 他疼得微微发抖,可嘴角却微微扬着,他得撑着,得让程月弯看见他好好的,不能让她再担惊受怕了。 可谁也没想到,车子刚拐进家属院,就正好撞见这么一幕。 听到孙成才那畜生的话语,宋怀生的眼睛猛地睁开,原本涣散的目光瞬间变得锋利。 他撑着车厢壁就要站起来,被旁边的战士一把按住:“团长!你别动,伤口要裂的!” 可宋怀生哪里还听得进去? ...... 一道黑影又猛地从人群后冲了出来。 程越鸿像头暴怒的狮子,直接扑上去一拳砸在孙成才脸上! 他膝盖和手臂上全是擦伤,可这会儿他根本顾不上疼,拳头一下比一下狠,砸得孙成才鼻血横流,牙齿都崩飞了两颗! “狗东西!我让你嘴贱!”程越鸿怒吼着,拳头砸在肉上的闷响听得人头皮发麻。 孙成才被打得嗷嗷叫,想还手,可程越鸿的拳头又快又狠,他连躲都躲不开,只能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 周围的人群鸦雀无声,没人上去拉架。 不是不敢,而是都觉得他活该! 参谋长站在一旁,脸色阴沉得吓人,直到孙成才被打得翻白眼了,他才冷声开口:“行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程越鸿这才喘着粗气停了手,可眼睛还是死死瞪着孙成才,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去再补两拳。 后勤处的小伙子已经开了一辆更大的车过来,准备把伤员全拉去医院。 老政委走过来,拍了拍程月弯的肩膀,语气沉重却坚定:“怀生媳妇儿,你先跟着去医院,今天这事儿,组织一定给你个交代!” 他转头看向被战士们架起来的孙成才,还有孙来娣那群人,眼神冷得像刀:“军属大院,容不得这种败类撒野!” 程月弯扶着宋怀生上了车,手一直紧紧攥着他的袖子,生怕一松手,他就不见了。 宋怀生靠在她肩上,闭着眼睛,嘴角却带着笑。 他终于回家了。 ...... 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宋怀生整张脸都是惨白的。 额头上沁着冷汗,眉头死死拧着,连呼吸都带着轻微的颤抖。医生掀开他染血的军装时,程月弯才看清他肋下那片触目惊心的淤青。 紫黑色的瘀血在苍白的皮肤上蔓延,像是被重物狠狠撞击过。 “两根肋骨骨折,其中一根有轻微移位。” 医生皱着眉头,手指在宋怀生肋间轻轻按压,“得立即手术固定,万一骨茬刺破胸膜就危险了。” 程月弯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看着护士麻利地给宋怀生扎上留置针,透明的药水顺着软管流进血管。 宋怀生还强撑着意识,目光一直追着她,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别怕...怕就眯着眼睡一觉...醒来就能看到我了...” 手术室的灯亮起来时,程月弯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在发抖。 她盯着“手术中”三个刺眼的红字,突然觉得呼吸困难。 “蛮蛮。”程母温热的手掌覆上她冰凉的手指,“妈去问问护士,你在这坐着别动。” 程月弯恍惚地点头,视线却黏在手术室的门上。 她想起宋怀生被送回来时那个笑。 明明疼得嘴唇都在抖,却还要冲她笑。 这个傻子,都这种时候了还想着安慰她...... 第163章 伤筋动骨一百天 “医生说一般这种手术至少要一个半小时。”程母回来时手里端着杯热水,“趁这个时间,妈陪你去检查一下。” 程月弯摇头,下意识往手术室方向靠了靠:“我想等他出来...” “你脸色比纸都白。”程母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触到一片冰凉。 “刚才那阵仗,正常人都会吓出毛病,你这段时间身子本就不好,还怀着身子...” 程月弯注意到母亲眼下的青黑。 这段时间宋怀生下落不明,程母既要照顾两个孩子,又要宽慰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好。”程月弯突然站起身,反过来握住程母的手,“但您也得一起检查。” 程母毕竟是在黑省生过一场大病,还险些丢了性命,身子也必须得仔细养着才行。 程母愣了一下,随即笑出眼泪:“你这孩子......” 话没说完就被程月弯拽着往门诊走,像小时候拽着她去买糖人似的。 检查室里消毒水的味道冲得人头晕...... 取药窗口前排着长队,程月弯把程母按在走廊长椅上:“您坐着,我去拿。” 程母刚要起身,就被她一个眼神定住:“医生说了,您现在身子可比我更需要养着才成。” 程月弯毕竟还是年轻,加上先前的底子也好,也就是这段时间思绪过多,稍加调养一下就好了。 中药房飘着苦涩的药香。 程月弯盯着药剂师包好的药包发呆,突然听见有人在身后喊她名字。 转头看见小护士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宋团长手术结束了,已经推去病房了!” 程月弯连忙转身往病房跑,听见程母在身后喊她慢点。 走廊的灯光在眼前晃成一片,她跌跌撞撞地推开病房门,看见宋怀生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 麻药劲还没过,他闭着眼睛,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道阴影。 程月弯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露在被子外的手指——是温热的。 “手术很成功。”跟进来的医生低声说。 “骨折已经复位固定了,就是需要静养两个月。” 他看了看程月弯发红的眼眶,又补充道:“现在可以和他说话,应该能听见。” 程月弯俯下身,嘴唇轻轻碰了碰宋怀生的额头。 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混着消毒水的气息,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声,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慢慢落回原处。 “傻子...”她贴着宋怀生的耳朵轻声说,“下次再敢这样...” 话没说完,突然感觉手指被轻轻勾住。 宋怀生的眼皮颤了颤,没睁开眼,嘴角却微微扬起一个虚弱的弧度。 程月弯的眼泪砸下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 宋怀生躺在病床上的第七天,终于按捺不住了。 医院的消毒水味熏得他头疼,病房里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呻吟声让他根本没法好好休息。 但最让他受不了的,是见不到程月弯。 那天手术刚结束,程月弯红着眼睛告诉他“等你伤好了,给你一个惊喜”。 当时他就被吊足了胃口。 可谁能想到,这“惊喜”的时间才过了两分钟,就先被一个小护士给捅破了。 “程、程女士,您好像拿错药了,这边这袋安胎的药才是您的。” 小护士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病床上的宋怀生听得一清二楚。 “安胎”两个字,像一道雷,直接劈得宋怀生脑子嗡嗡响。 他当时麻药劲儿还没完全过去,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可这句话愣是让他瞬间清醒了。 他猛地睁开眼,直勾勾地盯着程月弯,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能死死攥住她的手。 力道不重,但是却很有存在感。 程月弯的脸“唰”地红了,见瞒不住了,只好低头小声说:“你,又要当爸爸了......” 宋怀生当时差点从病床上弹起来,要不是肋骨还固定着,他恨不得立刻把程月弯抱起来转两圈。 可下一秒,他就变了脸色。 “你怀着身子还敢在医院待着?!” 他声音压得极低,可语气里的紧张和心疼藏都藏不住。 这年头医院条件简陋,住院部根本没分那么清楚。 加上房间紧俏,他这间病房里住着骨折的、发烧的...... 更别提晚上医生护士进进出出查房,程月弯要是留在这儿,根本休息不好。 “不行,你现在就回家。”宋怀生斩钉截铁地说。 程月弯当然不干,她好不容易等到他手术结束,怎么可能放心把他一个人扔在医院? 可宋怀生这次铁了心,任凭她怎么撒娇耍赖都不松口。 “你要是累着了怎么办?”宋怀生皱着眉头,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腕,“我在这儿有医生护士看着,能有什么事?” 程月弯咬着嘴唇不说话,眼眶红红的。 宋怀生最见不得她这样,可这次他硬是狠下心,转头就喊了后勤的士兵,让他们帮忙安排车送程月弯和程母回家。 “就一天......”程月弯拽着他的袖子,声音软得不像话,“我保证就待一天,明天一早就回去,行不行?” 当时之所以说等到宋怀生伤好之后再告诉他这个“惊喜”,也正是预料到了。 如果这男人知道自己怀着身子的话,自己就更加不可能留在这边照顾他了。 宋怀生盯着她看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勉强点了点头。 正好再问问医生要不要再开点补身子的药。 可这一天,他愣是没让程月弯干一点活。 喝水是他盯着护士倒的,吃饭是他让手下的人打的,连走路他都恨不得让人搀着。 程月弯又好气又好笑:“我没那么娇气,怀岁岁愿愿的时候不也好好的?” “那能一样吗?”宋怀生板着脸。 程月弯知道拗不过他,只好乖乖听话。 程父他们身上也有或大或小的伤口,程母心里也放心不下。 加上医生也说程月弯现在身子没什么大毛病。 程母也相信自家蛮蛮心里有数,便先回去了。 到了晚上,宋怀生又开始操心。 病房里的灯太亮,床太硬,隔壁床的病人咳嗽声太大...... “你老实躺着吧。”程月弯无奈地给他掖了掖被角,“我没事,真的。” 可宋怀生哪里放得下心? 第二天一早,他二话不说就让人安排车,硬是把程月弯“赶”回了家属院。 临走前,程月弯气鼓鼓地瞪他:“宋怀生,你等着,等你回家我再跟你算账!” 宋怀生笑着目送她离开,等人一走,立刻转头问医生:“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医生头也不抬地写病历:“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肋骨骨折,至少得躺一个月。” 宋怀生:“......” 第164章 “缠人”的宋怀生 他盯着天花板,满脑子都是程月弯。 她现在一个人在家,怀着孕,还得操心两个孩子...... 虽说有程父程母他们帮忙看着,可总归还是放不下心来。 越想越躺不住,宋怀生咬了咬牙,第三天就开始偷偷做康复训练。 护士查房时发现他在床边做伸展,吓得差点叫出声:“宋团长!您这伤不能乱动啊!” 宋怀生面不改色:“活动活动,促进血液循环。” 医生知道后,直接给他下了死命令:“再乱动,我就让程同志来看着你。” 这招果然管用,宋怀生立刻老实了。 住院的这七天,简直比七年还难熬。 每天清晨,他都要盯着病房里那个老式挂钟看半天。 秒针走动的“咔嗒”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他心尖上。 医生查房时,他总要问同一个问题:“我今天能出院吗?今天不能的话明天可以吗?” 问得主治医师都怕了他,每次远远看见他病房门就加快脚步。 小护士们私下里都笑,说从没见过这么不听话的病人,明明肋骨还固定着夹板,却总想着下床活动。 “团长,您消停会儿吧。” 勤务兵小雷第五次把试图自己打水的宋怀生按回床上,“嫂子要是知道您这么折腾,非得从家里杀过来不可。” 提到程月弯,宋怀生才老实些。 他摸着枕头底下那几封家书。 是前天程月弯托人捎来的,说院子里的桂花开了,她摘了些腌糖桂花,等他回来就能吃上桂花汤圆。 想到这儿,宋怀生就觉得肋骨更疼了。 不是伤口疼,是心里揪得慌。 第七天早上,主治医师刚推门进来,宋怀生就撑着床沿坐直了身子。 没等他开口,医生就举手投降:“行了行了,今天放你走。” 看着宋怀生瞬间亮起来的眼睛,医生又气又笑:“再不放你走,我这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不过也确实是考虑到宋怀生现在伤口的恢复情况。 先前让他住院也是怕会出现感染等情况。 如今观察了这么些天,情况差不多也都稳定下来了,医生便也松了口。 像是日常的换药这些的话,军区这边的卫生员也能处理得好,所以也就不必再强押着让他住院了。 小雷手脚麻利地收拾着行李,宋怀生已经迫不及待地扶着墙慢慢往外挪。 每走一步肋骨都传来隐隐阵痛,但他嘴角却挂着笑。 走廊上的小护士看见他,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宋团长,您这就出院了?” “嗯,回家养着。”宋怀生点点头,脚步不停。 医院大门外的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宋怀生深吸一口气,闻到了久违的自由味道。 小雷小心翼翼扶他上车,他摆摆手:“没事,死不了。” 可车子一个颠簸,还是让他倒抽一口冷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车子开进家属院时,各家各户的烟囱正冒着炊烟。 宋怀生老远就闻到了熟悉的饭菜香...... 推开家门的那一刻,暖融融的烟火气扑面而来。 “谁啊?” 程月弯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手里的锅铲还滴着油。 看见宋怀生的瞬间,她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睛瞪得圆圆的:“你怎么回来了?!” 锅里的青菜发出焦糊的味道,她才猛地回过神,手忙脚乱地关火。 宋怀生慢慢走过去,想帮她接过锅铲,却被她一把按住:“别动!伤口不要了?” 她的手掌温热,带着厨房里的烟火气。 宋怀生看着她泛红的眼眶,轻声说:“医生说我恢复得好,可以出院了。” 小雷提着行李跟进来,闻言忍不住拆台:“人医生明明是被宋团烦得受不了才同意的。” 他把药包放在桌上,一样样指给程月弯看:“嫂子,这是消炎药,一天三次;这是止痛的,疼得厉害再吃;这是外敷的......” 程月弯一一认真记了下来。 “小雷,留下来吃饭吧,我做了红烧肉和清蒸鱼。” 小雷瞄了眼宋怀生,后者正幽幽的盯着他呢。 他憋着笑摆手:“不了嫂子,我娘还在家等着呢。” 这么些时日没见,这对夫妻估计心里都憋着不少体己话要说呢,他才不在这里当电灯泡。 说着就要往外走。 “等等。” 程月弯麻利地装好两个饭盒,又舀了一大勺红烧肉压得实实的,“带回去给你娘尝尝。” 小雷推辞不过,接过饭盒时闻到扑鼻的肉香,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临走时他冲宋怀生眨眨眼:“团长,您可算能睡个踏实觉了。” 门一关,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程月弯扶着宋怀生慢慢走到沙发边坐下,想掀开衣服看看伤口,又怕碰疼他,手悬在半空不知所措。 宋怀生握住她的手腕,轻轻一带就把人搂进了怀里。 “别...伤口...”程月弯挣扎着要起来。 “不碍事。”宋怀生把下巴搁在她发顶,深深吸了口气。 程月弯终于不再挣扎,小心翼翼地靠在他没受伤的那侧胸膛。 她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声,这些天的担忧终于落了地。 突然想起什么,她猛地坐直身子:“你坐着别动,我锅里还炖着汤呢。” 厨房里很快传来碗碟碰撞的声响。 程月弯的身影在光影里忙碌着,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眼睛里盛着细碎的光。 不一会儿,餐桌上就摆满了菜。 本来是想着待会儿吃完饭就坐车去医院看宋怀生的来着,所以岁岁和愿愿就被她送到程父程母那儿去了。 现在家里就只有他们二人。 因着程月弯这些天也还在养身子,所以做的菜大部分都不是重口的。 程月弯盛了碗排骨汤放在宋怀生面前:“先喝点汤暖暖胃。” 汤是奶白色的,上面飘着几粒枸杞。 宋怀生喝了一口,鲜香顿时在口腔里漫开。 他抬头看着程月弯紧张的表情,突然笑了:“比医院的好喝一千倍。” ...... 第165章 过家家 午饭过后,程月弯利落地收拾着碗筷,厨房里传来碗碟碰撞的清脆声响。 宋怀生刚站起身想帮忙,就被她一个眼风扫了回去。 “宋怀生,你现在立刻、马上,回屋躺着去。”她手里还拿着抹布,指尖沾着水珠,眉头微蹙。 “你看看你眼下的乌青,跟被人打了两拳似的,这些天在医院肯定没好好休息。” 宋怀生摸了摸鼻子,无奈地笑了。 他确实累,虽然现在可以坐起来了,但是坐的时间但凡长一点点,肋骨处的伤就会隐隐作痛,稍微深呼吸一下都能感觉到骨头的钝痛。 可看着程月弯忙前忙后的样子,他又心疼,总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 “我就帮你擦个桌子......”他试探性地伸手去拿抹布。 程月弯直接拍开他的手,瞪他:“你是觉得我连擦桌子都不会了?” 得知宋怀生没事之后,程月弯这几日休息的也还可以,脸上的肉似乎养回来了一点。 宋怀生立刻举手投降,乖乖挪着步子往屋里走,边走还边回头看她,眼神里带着点委屈,活像个被训的大狗。 程月弯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擦干手过去扶着他躺到床上,又拉上了窗帘。 ...... 宋怀生回来的消息很快就在家属院里传开了。 邻里邻居们提着鸡蛋、红糖、自家腌的咸菜,陆陆续续上门探望。 “月弯啊,宋团长没事吧?这鸡蛋我家老母鸡这两天下的,补身子最好。” “这是我家晒的桂圆和枸杞,泡水喝,补气血的。” ...... 程月弯一一应下。 大家都很体贴,知道宋怀生需要休息,放下东西,寒暄几句便离开了。 下午,部队组织的人也来了。 参谋长带着几个战士,手里提着水果和营养品,站在门口时还特意放轻了声音:“怀生在休息?” 程月弯点点头,侧身让他们进门:“睡了有一会儿了,要不我去叫他?” 参谋长连忙摆手:“别别别,让他睡,我们就是来看看,顺便来告诉你件事儿。”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这次的事情,组织上很重视,孙成才已经被带走调查了,绝不会轻饶。” 程月弯抿了抿唇,没说话。 参谋长看出她的情绪,叹了口气:“你放心,组织一定会给你、给怀生、给你们家一个交代。” 程月弯点点头,笑了笑:“谢谢组织关心。” 几人又简单聊了几句,参谋长便带着人离开了,临走前还叮嘱:“让怀生好好养伤,工作上的事不急,有我们呢。” 宋怀生这一觉睡得沉,醒来时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还没完全清醒,就感觉脸上被什么软乎乎的东西碰了两下。 “爸爸!你醒啦!” 他定睛一看,愿愿的小脸近在咫尺,圆溜溜的眼睛亮晶晶的,见他醒了,立刻又“吧唧”亲了他两口。 宋怀生心头一软,刚想抬手抱她,就感觉另一侧床沿一沉。 岁岁正小心翼翼地爬上来,小手还扶着愿愿的腰,生怕妹妹一个激动扑到他身上。 “爸爸,我好想你啊!” 愿愿趴在他身边,小脸紧紧贴着他的,小脑袋蹭了蹭。 宋怀生喉咙发紧,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爸爸也想你们。” 岁岁抿着嘴,虽然没说话,但眼眶已经红了。 大人们虽然不说,但他隐约能猜到爸爸这次受伤很严重,不然妈妈不会偷偷哭那么多次。 宋怀生看出他的不安,伸手把他也搂过来,低声问:“这段时间有没有听妈妈的话?” 岁岁用力点头:“有!我还帮妈妈洗碗了!” 愿愿立刻举手:“我也帮了!虽然打碎了一个碗......” 宋怀生忍不住笑出声,结果扯到肋骨,疼得“嘶”了一声。 岁岁立刻紧张地看着他:“爸爸,你疼不疼?” “不疼。”宋怀生捏了捏他的小脸,“看到你们,爸爸什么疼都没了。” ...... 宋怀生的那份晚饭是程月弯亲自端进来的。 白瓷碗里盛着熬得浓稠的小米粥,上面漂着几粒金黄的枸杞,旁边小碟子里码着切成细丝的酱黄瓜和一小撮腌萝卜丁,都是开胃又容易消化的吃食。 她把托盘轻轻放在床头柜上,陶瓷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宋怀生正半靠在床头,见她进来,下意识就要撑着身子坐直些,结果牵动了肋骨的伤,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又很快舒展开。 程月弯瞧见了,快步走过去按住他的肩膀:“别乱动,伤口又要疼了。” 她今天穿着件浅青色的棉布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纤细白皙的小臂。 乌黑的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有几缕碎发垂在耳边,随着她俯身的动作轻轻晃动。 宋怀生的目光不自觉地追着那缕发丝,看她睫毛低垂,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鼻尖秀气挺翘,唇色像是刚摘的樱桃,透着健康的红润。 中午扶他躺下的时候,程月弯力气不够,宋怀生怕压着她,硬是自己咬牙撑着慢慢躺下去的。 虽然一声不吭,但那瞬间苍白的脸色和额角沁出的冷汗骗不了人。 程月弯心疼得要命,这会儿索性在他背后多垫了两个枕头,这样待会儿吃完饭,只要一个一个抽掉就能让他慢慢躺下,不至于再扯到伤口。 “要喂吗?”程月弯拿起筷子,笑吟吟地看着他,眼睛里像是盛着细碎的星光。 宋怀生原本到嘴边的“不用”两个字,在对上她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时,鬼使神差地转了个弯—— “要。” 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 程月弯抿唇一笑,正要夹起一筷子酱黄瓜丝,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两颗小脑袋一前一后探了进来—— “爸爸!妈妈!” 岁岁和愿愿像两只欢快的小鸟,飞快地冲进房间。愿愿跑得太急,差点被自己的拖鞋绊倒,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小脸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的:“是要喂爸爸吃饭吗?我来喂我来喂!” 她像颗小炮弹似的冲到床边,踮着脚就要去够程月弯手里的碗,嘴里还煞有介事地念叨。 “之前过家家的时候,愿愿都是当的妈妈,喂过不少小宝宝呢!” 第166章 油嘴滑舌 程月弯忍俊不禁,看了眼宋怀生。 男人脸上那点期待瞬间变成了幽怨,眉头微蹙,嘴角抿着,活像个被抢了糖的孩子。 她忍不住笑出声,捏了捏愿愿的小脸蛋:“好呀,那愿愿来喂爸爸。” 愿愿欢呼一声,接过碗筷,像模像样地爬上床边的椅子,小脸严肃得像是在执行什么重大任务。 岁岁也凑过来,站在妹妹旁边,一副小监工的样子:“愿愿,你要小心点,别洒了。” “知道啦!”愿愿信誓旦旦地保证,然后用筷子笨拙地夹起一根酱黄瓜丝,颤巍巍地往宋怀生嘴边送。 “爸爸,张嘴,阿——” 宋怀生:“......” 他看了看眼前摇摇欲坠的黄瓜丝,又看了看一脸期待的女儿,最后认命地张开嘴,小心翼翼地接住。 愿愿顿时成就感爆棚,眼睛弯成了月牙:“爸爸乖!再来一口粥!” 程月弯站在一旁,笑得肩膀直抖。 宋怀生瞥了她一眼,眼神里写满了“你故意的”。 程月弯冲他眨眨眼,满脸无辜。 愿愿喂得认真,可惜技术实在有限,小米粥有一半洒在了宋怀生的衣襟上。 岁岁看不下去了,伸手要帮忙:“愿愿,你拿稳一点......” “我可以的!”愿愿不服气,又舀了一勺,结果这次直接怼到了宋怀生的下巴上。 宋怀生:“......” 程月弯终于看不下去了,笑着接过碗:“好啦,愿愿很棒,但爸爸现在需要休息,剩下的让妈妈来好不好?” 愿愿虽然有点不舍,但还是乖乖点头,从椅子上爬下来,还不忘叮嘱。 “那妈妈要小心哦,爸爸受伤了,不能吃太快。” 岁岁也一本正经地补充:“对,要吹凉了再喂。” 程月弯忍笑点头:“好,妈妈记住了。” 两个孩子这才满意,手拉手跑出去玩了。 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程月弯重新坐回床边,舀了一勺粥,轻轻吹了吹,递到宋怀生嘴边:“来,宋小朋友,该吃饭了。” 宋怀生看着她,忽然低笑了一声,乖乖张嘴。 只不过这时候的宋怀生还没想到,对他的“历练”竟还远不止于此。 宋怀生靠在床头,看着程月弯抱着枕头站在床边,一副随时要溜去女儿房间的样子,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 “真要去跟愿愿睡?”他声音低沉,带着点无奈和委屈。 程月弯抿了抿唇,眼神飘忽:“我睡相不好,怕半夜压着你。” 所以他缠了医生那么久,终于回来之后还是要独守空房?!! “那...”他眸光微动,忽然叹了口气,语气虚弱了几分,“我半夜要是想上厕所怎么办?” 程月弯一愣,眼睛瞪得圆圆的,脑子卡壳了几秒,才迟疑地指了指自己:“...我?” 宋怀生一脸无辜地看着她,眼神里写满了“不然呢”。 程月弯咬了咬下唇,纠结了一会儿。 确实,他现在行动不便,要是半夜想下床,总得有人扶着。 可程父年纪大了,这会儿估计已经睡熟了,不好去打扰他们。 岁岁才五岁,更帮不上忙。 “那......行吧。”她终于妥协,把枕头放回床上。 但转身又去壁橱里翻出两条厚厚的棉被,在床中间垒出一道高高的“三八线”,像筑城墙似的把两人隔开。 “这样总不会压到你了。”她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被子,确保它们足够稳固。 宋怀生看着她忙活,哭笑不得:“你这是防贼呢?” 程月弯瞪他一眼:“防我自己!” 她可太清楚自己的睡相了,小时候和程越山挤一张床,半夜能把亲哥踹到地上去。 现在宋怀生肋骨骨折,要是被她一个翻身压到,那还得了? “好了,睡吧。” 夜晚的夏风还是带着凉意。 她钻进被窝,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像只蚕蛹似的,只露出一双眼睛,“你要是想上厕所,一定要喊我,别自己逞强。” 宋怀生低低“嗯”了一声,眼底却闪过一丝笑意。 夜渐深,房间里只剩下两人均匀的呼吸声。 程月弯一开始还绷着神经,生怕自己睡着后越界,可架不住困意汹涌,眼皮越来越沉,最终还是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半夜,她隐约感觉身边有动静,下意识伸手一摸——空的? 她猛地惊醒,睁眼一看,宋怀生不在床上! “怀生?!”她吓得一骨碌爬起来,差点从床上滚下去,慌乱间伸手去摸灯绳。 “啪”的一声,昏黄的灯光亮起,她这才看到宋怀生正站在床边,一只手扶着墙,另一只手捂着肋下,表情隐忍。 “你、你怎么不叫我?!”她急忙跳下床,鞋都顾不上穿,直接冲过去扶住他。 宋怀生倒吸一口凉气,声音低哑:“看你睡得熟,不想吵醒你。” 程月弯又气又急:“医生说了你不能自己乱动!万一骨头错位了怎么办?!” 她一边数落他,一边小心翼翼地架着他的胳膊,让他借力站稳。 宋怀生比她高一个头,整个人靠过来时,沉甸甸的,她不得不绷紧身子撑住他。 “慢点走,别急。”她低声叮嘱,扶着他一步一步往厕所挪。 等重新躺回床上,程月弯已经彻底清醒了,再也不敢睡死,生怕他又有需要。 “你别逞强,有事一定要叫我。”她再次强调,语气严肃得像在训新兵。 宋怀生低笑:“好。” 程月弯重新躺下,可这次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侧过身,借着窗外的月光偷偷看他。 宋怀生平躺着,呼吸很轻,眉头却微微皱着,显然伤口还在疼。 她忍不住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 “疼吗?”她小声问。 宋怀生睁开眼,侧头看她:“不疼。” “骗人。”她撇嘴,“你刚才走路的时候,脸都白了。” 宋怀生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伸手,越过那条“三八线”,握住了她的手指。 “你在这儿,就不疼了。” 程月弯耳根一热,想抽回手,又怕扯到他伤口,只好任由他握着。 “……油嘴滑舌。”她小声嘟囔,却悄悄回握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