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死重生后,和亲公主提刀斩全族》 第二百二十五章:云澜敬上 宋槐序等人已经进了府衙,周府大人赶紧命人送上纸笔。 宋槐序接过毛笔,说道:“这个法子我也是听别人说的,究竟能不能奏效,还得一试方知。” 州府感激不已。 “夫人说的没错,无论成与不成,总得试试才能知道。” 即便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也总是一线希望。 两万石粮食是不少,却也架不住人多,这么多百姓,挨个分下去,到他们手里,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往朝廷去的奏折已经送去了二十几封,却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州府早已不在期望。 宋槐序提起笔,在纸上细细的画着如何搭大棚。 在北昭的时候,无人与她说话,就连最卑贱的宫女太监,也能对她踹上两脚,唯有那个小太医,每次见面,都会给她讲一些好玩的东西。 难得有人释出善心,宋槐序也愿意与他多说几句,尤其是一些新奇的东西,她会找个树枝在地上画,让小太医帮她指点。 除了医术,宋槐序也学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定州山火之时的挖隔离沟,做的防火带,同样都来自于小太医。 漫长的岁月里,宋槐序尽量放空脑子,把所有的精力全都放在小太医教她的知识上,重活一辈子,依然记得扎实。 她画好了大致的图形,以及安放炉具的位置,并仔细地画了炉子的形状和结构。 州府不由看得啧啧称奇,北魏向来以火盆取暖,冬天,便是穷人的大敌,有多少老人和孩子挨不过冬天的寒冷,无法看见春季的阳光,若这东西真能取暖,当真是一大福讯。 “本官这就派人前去定做铁炉子,还请夫人在此盘桓几日,指导百姓将棚子搭起来。” 宋槐序看向了魏景焰,大军北行,若是耽误的时日太多,必然要耗费很多粮草,这件事,她可不敢做主。 魏景焰思量片刻。 “那便在此停留几日。” 州府大喜。 “今晚下官在府衙设下酒宴,还请殿下与夫人赏光,以感念夫人对定州百姓的知遇之恩,下官这就让人去寻能盖棚子的厚布,再将图纸送到铁匠铺,让他们尽快铸成这种名叫炉子的东西。” 宋槐序欣慰的点了点头,这个州府,到是个办实事的人。 “哦对了,在炉子脖的位置,还要打几节铁筒。” 宋槐序拿着笔,大概画了一下形状。 州府连连点头。 “下官明白了,这就吩咐他们去办,殿下和夫人先去驿馆休息。” 来到驿馆,宋槐序又拿了一支笔,在白纸上写写画画。 魏景焰背着手在她身后瞧着。 “你怎么能想出如此妙法?” 宋槐序莞尔一笑。 “这也是那个孩子教我的,他是个很厉害的人,之前我一直在骗你,说我的医术是老乞丐教的,其实并不是,我的一身所学,都来自于那个小孩。” “他到底多大?” 魏景焰的好奇心再度被勾起。 “现在的他,应该也就十一二岁吧。” “不知他家在何处,竟有如此本事,若是入朝为官,必会成为国之栋梁,大放异彩。” 魏景焰说完又摇了摇头。 “还是算了,现在的朝廷并不适合他,还是留在自己家乡的好。” “是啊,定州受灾如此严重,朝廷却没有拨下半分银两,着实过分,家园都需重建,百姓温饱都成问题,哪有那么多存余。” 想到那些骨瘦如柴的百姓,宋槐序不由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魏景焰的眼前也同样闪出那一张张无比期盼的面孔。 “本王离开之时,会给他们留下些银两,帮助他们重建家园。” 宋槐序立即站起身,朝魏景焰躬身一福。 “妾身替定州城的百姓多谢殿下了。” 魏景焰轻笑。 “这声谢,本王就收下了,只是你那炉子,真的可行吗?” “那孩子说可行,而且还说以后这东西会普及,北方的冬天也同样可以吃到新鲜的蔬菜。” “若真的如此,当是无上的功劳,待本王灭掉北昭,必然要与他见上一面。” 宋槐序心道,兴许要不了多久,就能见面了,不知现在的他,是在读书,还是经营家里的调香铺子。 他说过,大男人不适合做香料生意,想来是不会碰吧。 宋槐序忽然又想起上辈子,他经常偷偷来看自己,给她带好吃的东西,给他讲一些稀奇古怪的趣事,他说起话来,整个五官都变得十分生动,眉眼仿佛都鲜活了。 想到小太医的模样,宋槐序唇角微扬。 “别画了,难得有床铺,好生歇一会,本王去见见苏焕。” 魏景焰在她头上轻轻的拍了一下,便迈开大步出去了。 宋槐序也觉累的慌,即便马车上铺得十分柔软,也架不住路程太长,整日的颠簸,她的骨头架子都快散了,她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便爬上了床。 刚挨到枕边,就打起了瞌睡,迷迷糊糊之际,忽听一声破空声响,一把匕首从门外飞来,笃的一声钉在了床边。 宋槐序骤然惊醒,猛地坐起身,只见匕首上插着一封打着漆封的信。 宋槐序仔细观察了一下,确定这二物上没做任何手脚,这才将匕首拔了下来。 她用匕首拨掉漆封,上边简单扼要地写了几行字。 掌心现朱痣,运气时胸口闷痛,此毒如何解,若有解方,恳请送到定州福来客栈,找一个名叫宋宝之人。 落款是,云澜敬上。 魏云澜? 他也中了毒? 让他描述的症状没错,此毒也同样来自于北昭,因为一点红。 这种毒不如寒骨蚀那般猛烈,初时并不会感觉到任何不适,但这东西,却比寒骨蚀还要歹毒。 三个月后,红痣就会慢慢扩大,一点一点的溃烂,最终变成一副白骨。 究竟是何人下的手? 以及,魏云澜又是怎么知道,上辈子的她就是魏朝的和亲公主? 难道他与自己同样,也是重生之人? 这几日,宋槐序的心思都用在如何对付北昭之上,很多事情都未来得及细想,如今想来,顿觉疑点重重。 她迅速烧了信,将匕首扔到了床下,刚才来的那点睡意,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随即地上踱了两步,一时不知该不该救他。 第二百二十六章:决定出手 重生这段时日,魏云澜几次出手为她解围,于情于理,她都该报答此恩。 他对魏景焰也同样没有做出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可他这个人,却一直给人一种难以看透之感。 宋槐序不知道救了魏云澜后,他会不会对魏景焰出手。 她已经正视了自己的感情,不论她与魏景焰能走多远,现在,他都是她宋槐序的夫君,他处处护着自己,她也同样不愿他被人伤害,尤其是自己的同胞兄弟。 思量片刻,宋槐序决定坐视不理,继续上床睡觉。 可心里,又浮现出魏云澜的那句,原来你就是上辈子的和亲公主。 这句话就像一把钩子,始终都钩在宋槐序的心头。 如果魏云澜真的是一个重生之人,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她也同样想知道,魏景焰又是何样的结局? 若是魏云澜死了,所有的一切都将被深埋黄土。 宋槐序躺在床上,却没了睡意,辗转反侧许久,最终还是决定施予援手。 就算魏云澜真的心存歹意,魏景焰也有大军在手,她的疑惑,总得问一问。 另外还有一点,几个时辰前,魏云澜被封太子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军中。 如今大皇子和二皇子已被流放边疆,三皇子与魏景焰一时半会儿也难以回京,若这个时候,皇上出了意外,朝中必然群龙无首,恐会生出其他的变故,有魏云澜在,便可稳住大魏的局势,他日魏景焰回京,只需取下京城便可,不必再费心收拢旧臣。 宋槐序几经思虑,决定明日去一趟福来客栈。 又胡思乱想了一会,宋槐序也挨不住了,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宋槐序被开门的声音惊醒,睁开眼,太阳已经偏西。 魏景焰从门外走入,关切的问:“可睡着了?” “嗯,殿下一直都没休息吗?” 宋槐序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 越往北走,天气越凉,即便是白日里,若不盖被,亦有丝丝冷意。 魏景焰拿过搭在椅子上的披风,给宋槐序裹上,一旦动了心,铁汉也有柔情。 他低眸瞧着宋槐序,温和的说道:“本王不困,州府的马车已经到了,他还惦记着大棚和炉子的事儿呢,若你身子允许,咱们就过去坐一会儿,此人与一般的官员不同,怎么打探了一下,他在为了这五年里,切切实实为老百姓做了不少实事。” 宋槐序一脸感慨。 “为官者,如我父亲一般贪财好权者,比比皆是,能真正为国为民者,不过凤毛麟角,定州府是个好官,奈何水火无情,若未发生此事,定州城的百姓也不会过得这般凄惨。” 魏景焰颔首。 “确实如此,定州算是一个大城,虽然不比京城繁华,过往的商客却不少,这几年州府一直鼓励百姓开辟农田,日子还过的去,若没有此事,他们就算没有太多的存余,亦会衣食无忧。” “希望大棚可以实施,我这还有些银子,可捐给州府,让他买些粮种,发放给百姓。” 宋槐序伸手去摸银票,被魏景焰按住了。 “这些钱何需你解囊,本王离开前,会给他们留下足够的银两。” 宋子规忍了多时,终于忍不住问道:“殿下的俸禄那经得起这般挥霍,莫非还有别的营生,若是殿下不方便,就不用回答了。” 魏景焰轻笑了一声。 “你都猜到了,本王也只能明说了,***就是本王的,那里做的并非是皮色生意,而是杀人越货的买卖。” 至此,他与宋槐序算是真正的坦诚相见,再无任何隐瞒。 宋槐序有些吃惊,转念又一想,又什么都明白了。 魏景焰让她从床上拉起,目光温和如水,泛着层层涟漪,仿佛要把人融化。 “以后你就是***的老板娘,若是瞧着崔血樱不顺眼,揍他就行了。” 宋槐序噗嗤一笑。 她已经知道崔血樱的真正身份,哪里还会与他真正生气。 “那怎么行,他可是你的好兄弟。” 瞧着这比骄阳还要灿烂几分的笑容,魏景焰晃了一下神,又迅速收敛了那些不该有的。 “不说他,咱们也该走了。” 两人手拉着手上了马车,犹如新婚小夫妻一般甜蜜。 州府已率领辖下的官员站在门口迎接了,在马车停在府衙门口,立即跪下行礼问安。 魏景焰当先从车上跳下,一张俊脸已恢复了原本的冷凛。 “诸位免礼。” “多谢殿下。” 州府一脸恭敬的将两人让入房内,受此灾厄,定州城户户拮据,百姓和官员们,却依然都将最好的东西拿出来,招待魏景焰和宋槐序。 “都是些家常之物,恐怕难以入眼,还请殿下与夫人莫要见怪。” 落座之后,州府尴尬地笑了笑。 “这已经很好了,你们费心了。” 魏景焰并不挑食,这次过来,也不是为了吃酒的。 县令忍不住说道:“殿下当真与传言中所说的太不一样了。” 魏景焰挑了一下眉,似笑非笑的问:“传言中的本王,究竟是何模样?” 州府立即瞪了县令一眼,县令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跪下请罪。 魏景焰哈哈一笑道:“起来吧,不过是说说闲话,你当真以为本王杀人不眨眼,随便本王真的杀过人,那也都是该杀之人,你等上下一心,心系百姓,皆是值得敬重之人,何罪之有。” 县令顿时松了一口气,嗫喏道:“民间确实是这么传的。” 州府急忙说道:“民间传言未必属实,殿下爱民如子,得知定州起了山火立即派兵来援,此等恩情,定州百姓没齿难忘,下臣替定州城的百姓敬殿下一杯。” 众官员也纷纷举起了酒杯。 没见到魏景焰之前,他们一直都害怕的很,生怕哪句话惹怒了这位王爷,他手起刀落,自己的脑袋瓜子就搬家了,如今一见,心里的恐惧已经消弥了不少。 酒过三巡,大伙都不那么紧张了。 州府转向了宋槐序,恭敬的说道:“那位铁匠也来到了此处,想向夫人请教如何铸造炉子,不知夫人可愿赐教?” 第二百二十七章:传授 宋槐序欣然说道:“让他进来吧。” 炉子这种东西,在大魏闻所未闻,光是看着图纸,也难以做明白。 宋槐序并非眼高于顶之人,也从不会看不起百姓,无论对官对民,向来都一视同仁。 州府高兴的点了点头,片刻之后,一个穿着补丁衣服的壮汉从门外走入。 他的衣着虽然破旧,却浆洗的十分干净,一进门便扑通一声跪下。 “草民杜江参见殿下,参见殿下夫人。” 宋槐序声音温婉的说道:“不必多礼,起来吧。” 杜江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这才从地上站起。 为了方便与他说话,宋槐序坐到了下首处,马上有人将她之前画的图纸呈了上来。 “杜先生有何不懂之处?” 宋槐序虽然也是纸上谈兵,好在她仔细的问过,大体上应该不会相差太多。 杜江粗声粗气的说道:“草民不清楚铁脖子是做什么的,要如何安装,以及这个炉箅子,要怎么打造,位置多高?” 宋槐序拿起毛笔,在纸上丈量了一下。 “下边三分之一处即可,如果太高,就会影响火旺的程度,这个铁脖子,是连接那几段铁桶用的,炉筒子要加一块拐脖,顶端的位置放在大棚之外,以做烟道,这样便可最大限度的保持棚子内的温度。” 杜江听得连连点头,不由突发奇想。 “咱们这边比京城冷上许多,若是这个方法可行,冬日里用此物取暖,岂不比炭盆要好得多。” 宋槐序点头说道:“的确有人用此物取暖,但若用于普通人家,却需要做些改变。” 杜江立即问:“要如何改变?” 宋槐序仔细的想了一下。 “需要把咱们平时睡的木榻,变成火炕,炉子放在火炕了一端,烧起来不但筒子会热,炕也同样会热,双管齐下,房内可温暖如春。” 众人都没听过“炕”这种东西,不由都竖起了耳朵。 春夏秋这三季还算好过,到了冬日,那真是刺骨的寒,每到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拼命的准备木材,烧炭取暖,可以只是略暖而已,毫不夸张的说,拿起毛笔,手都能冻僵。 杜江同样激动得很。 “当真能如此暖和?” 宋槐序含笑的点了点头,小太医的话绝对不会有错。 杜江迫不及待的说道:“那草民便先将炉子打造出来,再按夫人的方法,搭个炕试试。” “这东西也有讲究,最重要的就是烟道。” 宋槐序重新执起笔,在纸上画了一番,指着那几道蜿蜒如路线条说道:“这就是烟道,炉子里抽的烟,会顺着这个地方烟囱里出去,若求保温,还可在烟囱跟下放一个叉板,只要将炉子里出的烟锁住,就能保持住温度。” 众官齐齐点头,原来如此,还以为炕里跑的都是火,同时也忍不住感叹,瞧夫人的神韵与举止,便知是大户人家出身,竟然会这么多闻所未闻的知识。 州府回身对师爷说道:“定要将夫人所言全都记好,以便日后讲给百姓。” 县令连连点头。 “大人说的极是,今年冬季咱们便不必那么遭罪了。” 宋槐序忽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除了炉子和炕,还可在家中挖建菜窖,方便储藏不易烂掉的蔬菜,比如土豆白菜等物,这样一来,即便到了冬季,百姓也能有菜吃。” “不知何为菜窖?” 州府问完,便给师爷使了个眼色,师爷会意,立即拿出纸笔。 宋槐序淡笑道:“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储物的坑,挖在家中便可,丈许便够。” 她仔细的讲解了一番,众人不由听得啧啧称奇,竟然还能以这种方法储藏菜,简直闻所未闻。 县令不由佩服的说道:“夫人年岁不大,却如此博学多才,下官不如也。” 宋槐序不敢居功。 “大人谬赞了,这些法子并非我想出,而是有人传授。” “不论出自于何人之口,夫人能不吝传授,都令我等感激不尽,请夫人受下关一拜。” 县令站起身朝宋槐序连拜了三拜,其他人见状也纷纷站起,朝宋槐序行礼。 一屋子人,就没有比自己的年龄小的,最年轻的也得三十几岁,眼见他们如此,宋槐序不禁有些受之有愧,立即看向了魏景焰。 魏景焰含笑不语,这也是他们应该的,民生问题向来都大过天,宋槐序帮他们这么多,足可受得。 见魏景焰不制止,宋槐序只得站起来回礼。 魏景焰轻笑了一声。 “都坐下吧,本王在此待不了多久,你们这边也多叫些人手,尽快将这些东西学会。” 州府应道:“殿下放心,所有在城中的巧匠都在府衙外候着,明日便可开工。” 酒宴一直吃到子时,魏景焰才带着宋槐序返回了驿馆。 第二日一早,宋槐序便前往州府,教那些巧将们搭炕。 在这期间,宋槐序抽了个空,来到了福来客栈,一进门,便有一个圆脸的年轻男子迎了上来,低声说道:“草民参见夫人。” “是何人派你来此?” 宋槐序打量了一眼,从那精光闪闪的双目之中,不难看出此人是个练家子。 宋宝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 “是五殿下。” 宋槐序从袖中拿出了一个方子,宋宝迅速收下。 “多谢夫人,草民这就赶回京城。” 宋槐序叫住了他。 “等等,你可知五殿下之毒是何人所下?” 宋宝低着头道:“草民不知,亦不敢探问。” 宋槐序早就料到自己未必能得到答案,便道:“那就快些回京吧,如何吃法,以及何时调药,都写在了方子上,另外,替我传一句话,就说他日回京,我有一事需要五殿下解惑,让他万不可推辞。” “草民必将话传到,事出紧急,草民便告辞了。” 宋宝说完就快步走出了客栈,宋槐序还被人怀疑,索性在此买了些酒菜。 刚走出门,就看到了与苏焕一起行来的魏景焰,他看了一眼店门口的匾额,皱眉问道:“你来此作何?” 第二百二十八章:为百姓谋福祉 “我想买些像样的酒菜犒劳殿下,奈何客栈里也没有多少菜肉,就只买到了这些。” 宋槐序晃了一下手中的菜,神情带着恰到好处的几分沮丧。 魏云焰紧笼的眉头瞬间舒展,他拉住了宋槐序的手,声音温和。 “你忙碌了一天,还如此为本王操心,若是得闲,当早回驿馆休息,本王吃什么都可,并不挑剔。” 瞧着魏景焰那双暖如骄阳的眸子,宋槐序心生暖意,柔柔的说道:“我不累,炕已经搭的差不多了,我一会再过去看看,如果能生着火,且不冒烟,就算成功了。” 魏景焰顿时来了兴趣。 “那咱们一起去,苏焕,把饭菜送回驿馆。” 本来他想派人跟着宋槐序,宋槐序嫌太过招摇,这才作罢,反正定州城内到处都是黑甲军,他并不担心有人暗下黑手。 苏焕接过酒菜,躬身告退。 魏景焰毫不在意众人的眼光,牵着宋槐序的小手,走向了州府。 里边人声嘈杂,魏景焰进来的一瞬间,众人全都自发地闭上了嘴。 “下官参见殿下。” “免礼了。” 魏景焰背着手走到了土炕前,一脸好奇的瞧着眼前之物,心里半信半疑。 这东西当真可以取暖? 州府一脸喜色的说道:“炕已经搭好了,只是铁炉子还需要一天才能造出来,有巧匠提出先用土坯代替,不知可不可以一试?” 宋槐序仔细的想了一下。 “应该可以。” 州府道:“下官这就让他们按照铸造好的炉箅子,砌出大致的形状,免得夫人走后,无法验证。” 几个巧匠齐齐动手,片刻之后,一个土坯的炉子就搭了起来,放上铸造好的炉篦子,大小刚刚好。 宋槐序按照小太医所传,仔细地检查了一下。 “应该行了,放些火试试是吧。” 入了秋,正好屋里也有些凉。 州府立即命人去拿火柴和木炭,点燃之后,炉顶冒出了一股烟,宋槐序赶紧让他们找一块铁片子,先把炉顶盖住。 正常情况,上面用的是一圈一圈的炉盖,奈何铁匠打不出来,只能用此物暂时应个急。 众人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殿下和夫人先去外面等吧,免得呛伤了喉咙。” 说话间,就听巧匠激动的喊道:“不冒烟了,好像成了。” 他用棍子推开了暂时当做炉盖的铁片,里边的火苗正在熊熊燃烧,无比旺盛。 州府不由啧啧称奇。 “这东西居然这么有抽劲儿,火苗好像全都往炕洞里去了。” 魏景焰弯腰瞧了一眼,确实如此,可心里依然纳闷,在他的想法里,必须得有火烘烤,所谓的土炕才会热,眼下这火却是烧在外面,真的能烧热那么大一面炕皮? 转眼就到了晚饭的时间,州府让人备下酒宴,实际上也就是简单的家常菜,太好的东西,实在是拿不出来了。 众人正准备去前厅吃饭之际,忽听有人喊道:“大人,热了,炕真的热了,抹上的泥土已经干了一大片。” 大伙儿连忙回去查看,果见上边的泥土变了颜色,已被烘干了一大半。 魏景焰伸手摸了一下,确实温热了。 若京城也有此物,他何必受那三年苦寒。 州府也探手试了一下,激动的说道:“真的可以,今年冬天,咱们好过了,有钱的人家用铁做炉子,寻常的百姓用土坯也可,只买一个铁炉箅子,花不上几个钱,存够足够的木材,便不必再受冻了。” 其余人亦是一脸喜色,纷纷点头。 这可是一项重大的改革,炭火的余温有限,哪有这东西保暖,不敢想象睡着这滚热的炕头,得有多舒坦。 若非炕上的泥土还没干,州府都恨不得立即躺上去,好好睡上一觉。 看着众人满脸喜悦,宋槐序颇觉欣慰,京城天气温暖,她并没有想起这件事,不想一身所学,却在此处有了用武之地。 第二天的傍晚,铁炉子也铸造好了,众人从室内转战到室外,寻了一片菜地,开始搭建大棚。 太大的厚布很难找,保暖性也不好,有百姓提出用草编帘子,一夜之间,足有两个指节厚的草帘子已经编出了不少。 这是百姓自己的事,众人都上心的很,很多百姓都自发过来帮忙,有的扛竹条,有的扛草帘,不多时,大棚的雏形就出来了。 众人用梯子将草帘绑在弯成拱形的竹板上,宋槐序则与几个巧将在里边组装炉子。 半个多时辰后,炉筒子已经接好,在顶端抠了一个窟窿,把炉筒子的顶端从窟窿伸出去,做排烟用。 兴许是老天爷可怜定州的百姓,竟然一次成功,烧起火来,木炭在炉子里劈啪作响,没用多少时间,炉盖子就红了。 一股热浪从炉子里散出,最让人生出一股从深秋返回盛夏之感。 县令看的双眼放光。 “夫人当真是太厉害了,竟能造出如此玄妙之物,若冬季也能保持这种温度蔬菜确实有长出的可能。” “没错,当真是温暖的紧,若冬季也能产量,定能避免不少冻死,饿死之人。” 宋槐序瞧着大棚,秀眉微微皱了一下。 “大棚耗时耗力,想来无法大面积筹建,炉子也不可能修建那么多,但若种些蔬菜,应该不成问题。” 之前她的想法未免有些简单,以为用这个办法就能大面积种植谷物,如今看来,已是不太可能。 州府满面红光的说道:“这已经很好了,可以多种些土豆,此物抗饿,能当饭食。” 辖下众官都纷纷点头,哪怕只种菜,熬点菜汤,人也饿不死,就怕什么吃的都没有,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了。 一场天火,将周遭的树木烧的干干净净,连野草都看不到一个,宋槐序能在此时送上此物,众人的感激很难用语言来形容。 州府提袍欲跪,被宋槐序拦住。 她含笑的看着众人,举止端方大气。 “既为大魏子民,当为我朝百姓谋福祉,我也只是略尽些绵薄之力而已,诸大人不必行此大礼。” 第二百二十九:离别 魏景焰知道宋槐序不喜欢这些虚礼,便道:“夫人说的没错,尔等都起来吧,若是此法可行,就大范围推广,一场山火造就不少木炭,正可废物利用,未知百姓手上,是否有蔬菜种子?” 州府唉了一声道:“那东西易燃,且不好携带,基本全都覆没了。” 县令紧跟着说道:“大人已往其他州府写信求借粮种菜种,却迟迟未得到任何回应,想来是不成了。” 魏景焰思量了片刻。 定州山火,各州县皆知,若是此时给他们银子,即便能买到种子,也是高价。 诚如宋槐序所说,为官者,清廉的太少,中饱私囊者才是常态,便打消了给他们银子的念头。 “本王手书一封,再留下王府的信物,你们可派人带这两物前往潼州求取种子,潼州总兵必会慷慨解囊。” 州府闻言激动不已,又要下跪,被魏景焰扯住,他抬手扯下坠在腰上的羊脂玉。 州府急忙让师爷取来纸笔,魏景焰刷刷写了几行字,折起来塞进信封。 “去吧。” 州府双手接下,让自己的亲信立刻启程,快马加鞭赶往潼州,不得有误。 当晚,众人都喝了不少酒,回到驿馆,魏景焰已经有些醉意。 宋槐序给他煮了一碗解酒汤,魏景焰喝了一口,抬着醉眼朦胧的眸子问道:“就不问问本王为何不给他们银子?” 宋槐序想了一下道:“殿下若非怕有人中饱私囊,不是怕他们被别的州县为难,以高价卖定州粮种,殿下与潼州总兵乃是忘年之交,见殿下信物,崔总兵定会鼎力相助。” 魏景焰赞许的说道:“你果真聪慧,本王并不怕他们中饱私囊,但却真怕各州县坐地起价,行军在即,本王没办法处理这些乱事,希望来年回来,这里的百姓可以衣食无忧。” 听到这话,宋槐序柔婉一笑。 “殿下如此爱护百姓,百姓定不负殿下众望。” 魏景焰靠着床头,淡淡的酒气缭绕在宋槐序的鼻息间,却并不讨厌。 “本王不求其他,只愿他们衣食温饱尽皆无忧,便足矣了。” 宋槐序神色认真的点了点头。 “一定会的,只要能挨过这个冬天,明年定州的粮食,收成必增。” 她等了半天也没见回音,回过头,才发现魏景焰已经靠在软枕上睡了。 宋槐序小心翼翼的抽出软枕,让他好好躺着,自己简单洗漱了一下,窝在了魏景焰的身边。 翌日,大军启程。 刚走出医馆,就被门口的百姓吓了一跳,几乎所有定州城的百姓,全都来了,门口黑压压跪了一片。 魏景焰眉头微皱。 “尔等这是作何?” 为首的老者颤颤巍巍的递上了几个鸡蛋。 “殿下此前便派黑甲军前来打火,如今与夫人行到此处,又帮草民等解决了生计大事,草民无以为报,只有这些鸡蛋,还请殿下不要嫌弃。” 旁边的老太太也抱着怀中的大白鹅挤到了门前,哆哆嗦嗦的说道:“不管天下人如何评论殿下,定州城的百姓都会永远感激殿下,家中只有这一只白鹅,殿下可留作路上食用。” 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眼见魏景焰与宋槐序一直为百姓的生计奔走,大伙如何能不知道谁好谁坏,得知大军今日便要离开定州,全都自发前来相送。 “这是草民自己酿的酒,殿下留着在路上喝些,能解乏。” “草民以前是开药铺的,一些草药放在瓷缸里,总算得以幸免,今日全都送给殿下,以备不时之需。” 百姓们激动的挤到门口,纷纷拿出了自己最珍视之物,看着这些淳朴的百姓,魏景焰眼眶发红。 近年来天灾不断,朝廷为充盈国库,不断加大赋税,以致民不聊生,但凡有人敢提出异议,便会以铁血手腕镇压。 那些个自以为是的将帅,对付外敌无甚能耐,打自己人倒是比谁都勇猛。 宋槐序同样看的眼眸发热,这些百姓纯朴可爱,即便没读过多少书,却也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远比坐在皇位上的那位还要明理。 魏景焰真的吸了口气,压下了年底的酸涩,大声说道:“各位都请回吧,此行粮草足够,尔等不必担心,这些东西都是尔等日后生计之物,本王是万万不会收的。” 先前送鸡蛋的老爷子急道:“殿下若是不收,我等心里难安。” “我们是真心实意的,还请殿下和夫人将这些东西收下。” “殿下就成全了我们这一片孝心吧!” 众人再次下跪,有人已经哭出了声。 宋槐序躲到魏景焰的身后,偷偷抹了一下眼泪,继而高声说道:“你们的心思殿下都了解,且回去好好生活,大军归来之日,必会再到定州,届时,你们再将最好的东西奉上,我与殿下定不会拒绝。” 魏景焰颔首道:“夫人的意思就是本王的意思,行军时辰已经定下,不得有误,你们都退下吧。” “都让开,都让开,竟敢拦着殿下的路,若误了时辰,尔等可能担当此罪?” 州府率领辖下官员,硬生生挤开了一条路。 “殿下,这些百姓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就是不知该如何感激殿下与夫人,这才堵在这里。” 州府怕魏景焰降罪于百姓,老远便出声解释。 魏景焰淡淡一笑。 “无妨,告诉他们,他们的心意,本王收下了,今日就此别过,希望咱们还有见面之期。” 州府立即率人跪下,五体投地的说道:“殿下定会凯旋而归,到了那日,当大开城门,率领全城百姓,恭迎殿下入城。” 魏景焰豪放一笑。 “那本王便与你定下半年之约,届时,你当为本王准备好庆功之酒!” 话音落后,人已翻身上马。 苏焕也将宋槐序扶上马车,眼见马车朝城门走去,百姓立即追上前,口中高声喊道:“殿下凯旋,殿下凯旋!” 第二百三十章:不谋而合 声音山呼海啸,震耳欲聋。 百姓一路追出城外,仍然不愿意离开。 眨眼之间,大军便已行出数里。 宋槐序撩开车帘,回望定州城,忍不住轻轻叹息,希望他们能如愿以偿拿到菜种,今天冬日衣食无忧,不再挨饿受冻。 晃神之际,一道身影出现在身侧,正是骑着战马的魏景焰。 他身着一件玄色长袍,窄袖口,宽束腰,合体的衣着衬得他宽肩窄腰,身材挺拔,俊美无俦。 “有何难解的心事,要不要与本王聊聊?” 宋槐序摇了摇头。 “没什么,就是觉得百姓太苦了。” 魏景焰的声音一下子淡了下来。 “皇帝不仁,百姓必苦。” 宋槐序大着胆子说道:“既然如此,那便换一个皇帝。” 魏景焰挑了一下眉头,半真半假的问:“想做皇后吗?” 宋槐序抿了抿唇。 “妾身以后如何,皆看殿下的意思。” 魏景焰勾起唇角。 “只要你想,本王可为你取来。” 宋槐序心道,你本来便是想谋反的吧,却偏要推在她的身上。 不过,也无所谓。 皇上视她如妖女,就算他日凯旋回京,必然也要对付她与魏景焰,既然如此,不如为天下百姓博一回。 她抬起了黑白分明的眼眸,看向了魏景焰。 “我想要。” 魏景焰朗笑一声。 “既是你之所求,本王定不会让你失望。” 他一夹马腹,人已朝远处奔去了。 瞧着他鲜衣怒马的背影,宋槐序眼眸弯起,魏景焰并非暴戾之人,他带兵征战多年,知道民生疾苦,若为君,当可体恤百姓。 一直见他身影消失不见,宋槐序才放下车帘,却听有人尖声叫道:“给本宫走快点,本宫乃景王妃,凭什么要走在宋槐序的车后。” 贺玉妍被带回军中,接连饿了三天,却还没有长记性,如今又开始叫嚣了。 不过是垂死挣扎之人,宋槐序懒得搭理,便闭上眼,靠在马车上假寐。 转眼,又过了十日。 气温越发的寒冷。 魏景焰命人在宋槐序的车内点了炭炉,车帘也换上了厚的,外边虽然寒冷,车内却温暖的紧。 贺玉妍那边却冷的要死,主仆几人抱在了一起,依然瑟瑟发抖。 “来人,拿炭火来,要冻死我们不成吗,我可是北昭的公主,你们咱敢如此对我,到了北昭,定然要给你们好看。” 兵士对此早已见怪不怪,无论她喊什么,众人都面无表情。 贺玉妍气不过,一把掀开车帘,长剑瞬时来到车门口,兵士冷声说道:“退回,否则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贺玉妍气的咬牙切齿,却无济于事。 心里已把魏景焰和宋槐序骂番了天,晚上扎营,帐篷里更冷,为了取暖,贺玉妍只得纡尊降贵,和几个丫头挤在一起。 “魏景焰这个王八蛋,竟敢如此对待本宫,等回到北昭,定让几个王兄杀了他。” 剑秋忍不住说道:“公主得先想一想,咱们还能不能回到北昭。” 贺玉妍立起了眼。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公主就不怕他们用咱们做人质?” 贺玉妍不屑的哼了一声。 “什么叫咱们,就凭你,也配与本宫相提并论?” 剑秋心里膈应的很,都这个时候了,还计较这些有什么用,有种自己冻着,何必叫她们。 早知贺玉妍如此草包,当日她说什么都不会跟过来。 见剑秋不说话,贺玉妍又骂道:“你哑巴了,到底有什么主意,赶紧说。” 剑秋耷拉着脑袋。 “眼下跑不了,只能见机行事。” “这种废话,还用你说吗,废物东西,给本宫滚下床去。” 贺玉妍一脚踹开剑秋,将被子全都裹在了身上。 主帐内,魏景焰握着宋槐序的手。 “冷吗?” 宋槐序笑道:“屋里放这么多炭盆,哪里会冷,殿下呢?” 魏景焰挑了一下眉头。 “看本王的穿着就知道了,没认识你前,本王从来都没离开过狐裘大氅,到了冬天,就更难熬了,连房门都不敢出,刺骨的寒冷很容易就会勾起体内的寒毒,要不了一时片刻,便会手足僵硬。” 宋槐序一脸心疼的看着他。 “以后不会了,等回到京城,我会在景王府也搭一面火炕,再弄上一个大炉子,就可以温暖如春了。” 魏景焰暖心的笑了笑。 “有你这句话,本王知足了。” 他看了一眼挂在正中的地图。 “要不了七日,就可抵达北昭的边境,一旦战火燃起,本王恐怕无暇顾及你,你可莫要恼本王。” 宋槐序乖顺的点了点头,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 “殿下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却不知,这场仗要打多久,殿下可有把握?” 魏景焰从椅子上站起,走到地图前。 “葬风关乃是大魏的门户之地,如今已经失守,最好的屯兵之处就是泰州城,需先夺回此关。” 他指了指地图上的蜿蜒小道。 “此处是一条极为难走的山路,只有从此走,才能避过北昭军的耳目,本王准备带一队精锐,偷袭葬风关,只有将此地拿下,此战才有必胜的把握。” 宋槐序沉吟了片刻。 “葬风关易守难攻,若只靠人力,恐怕难为。” 魏景焰饶有兴趣的问:“你有何想法?” 宋槐序指着葬风关的位置说道:“可用火攻之,此处依两山而建,地质坚硬,不易打井,水源必缺,此时山上林木干燥,正是易燃之时,这两处的山谷又是断开的,火势不会大范围蔓延,其中林木又以柏树居多,可就地取柏树油,寻至高点投掷,一但城中起火,北昭兵必乱,殿下可趁机带兵入城,夺回城池。” 魏景焰赞许的说道:“甚好,你之想法,与本王不谋而合,走此路便会到达落月峰的至高点,至于火油,本王早已让他们准备妥当,只要风势合适,必可一举灭之。” 宋槐序眉眼弯弯地笑了笑。 “那我便泰州等侯殿下。” 魏景焰回过身,将她纤细的身子拥入怀中。 “你放心,不会让你等太久。” 第二百三十一章:夺城 转眼七日便过,大军已到泰州城。 不过是几日的距离,泰州城俨然已是另外一个天地。 树木皆已枯黄,一阵寒风吹来,冰冷刺骨。 魏景焰命人取来一件大氅,给宋槐序披上。 “冷了吧。” 宋槐序笑着摇了摇头。 “不冷。” 北昭的气候她早就习惯了。 魏景焰帮她拢了拢衣领,对苏焕道:“去通知泰州府,开城门。” “属下领命。” 苏焕率领一队兵马来到了城下。 他手持魏景焰的令牌,高声喝道:“景王殿下有令,命尔等速开城门。” 城楼上的兵士顿时交头接耳,片刻之后,有人说道:“泰州总兵有令,日前有大股北昭人冒充京中兵,我等不敢再私开城门,免得有人混水摸鱼,残害百姓。” 苏焕一听就知道这是托辞,不由大骂:“放肆,竟敢不让大军入城,尔等该当何罪。” 守城兵拱手道:“此乃是非时期,未免细作混入城中,还请将军见谅。” 苏焕怒道:“景王信物在此,你等也不开吗?” 城楼上的兵士说道:“不是我们不开,实在是不敢开。” 苏焕往城上楼一指。 “好,你们给我等着。” 看着逐渐远去的黑甲兵,泰州总兵从城楼后走了出,一脸冷笑的说道:“听闻魏景焰在潼州收了不少粮,那就证明朝中所传粮草之事,并非虚言,皇上摆明是想将他困死在此处,既然如此,还让他进城干什么?” 他挺着硕大的肚子,一脸讥讽的说道:“如今五皇子已是太子,这两人虽是胞兄弟,却是水火不容,只要咱们不让他进城,日后还可找太子邀上一功。” 属下立即躬身:“总兵说的极是。” 泰州总兵呵呵一笑,一脸得意的说道:“能坐稳这个位置,也是一门学问,你们且慢慢学去吧。” 他说完就背着双手,施施然然地走下了城楼。 苏焕已快马加鞭赶回了营地,得知泰州总兵不让大军入城,魏景焰和煦了多日的面孔瞬间沉下,一双狭长的眼睛犹如裹了寒冰利刃,让人不寒而栗。 “好一个胡安,他的胆子当真不小,莫不是真以为这一座破城池,便能拦住本王。” 苏焕不敢与之对视,低头躬身。 宋槐序听得真切,眉头不由微微皱了一下。 胡安可不是个好东西,她在北昭的时候就曾听闻过此人。 胡安身为戍边总兵,却与北昭颇为暧昧,这些年好处得了不少,不少百姓被抓,也都在他默许之下,畜牲的很。 如今竟连魏景焰都敢刁难,当真是不知死活。 魏景焰已从椅子上站起。 “叫周正平过来,马上点一队精兵,随本王一起平了泰州城。” 他说完就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军帐。 宋槐序目送他离开,若这一战能赢,也是好事,兵士们长途跋涉,锐气早已消弭殆尽,正好借着一战提提士气。 得知泰州城拒不开门,周正平和陆方都气愤不已。 “胡安这王八蛋,当真吃了雄心豹子胆,连四殿下都阻拦。” 陆方年轻气盛,已忍不住破口开骂。 周正平道:“此人最会捧高踩低,想来是得到了什么风声,殿下准备带多少人前往?” “一万人足矣,去点兵吧。” 魏景焰骑在高头马上,俊面紧绷,一双眼眸杀机凌然。 “是。” 陆方一脸兴奋的答应了一声,便起骑马兵去了。 周正平思量了一下道:“泰州城城高数丈,易守难攻,殿下准备以何种方法取之。” 魏景焰朝苏焕点了点头,苏焕顿从腰上解下一物,周正平定睛一看,竟是飞爪。 苏焕有些得意的说道:“黑甲军擅长攀爬,这种战术不在话下。” 周正平拱手道:“不愧是殿下的黑甲军,有此物,当可轻松攀爬上城墙,一旦城上兵士乱了,泰州城必然不战而溃。” 魏景焰颔首道:“周将军就留在军营中,本王回转之际,必与你痛饮三杯。” 话音刚落,陆方就跑了过来。 “殿下,可以出征了。” 一阵号角声响起,接着便是震撼人心的战鼓声。 魏景焰扫视了一眼众兵士,高声说道:“我等本该入住泰州城,借此城池,夺回葬风关,如今有人心存歹意,不让我等入城,今日便让他们看看,京中精锐何物。” 众兵士顿时高呼:“殿下必胜,殿下必胜!” 魏景焰一展披风,沉喝道:“儿郎们,随本王杀破泰州城。” 魏景焰一夹马腹,人已如离弦之箭,从军营中奔出。 兵士们顿受激励,跑步冲出兵营。 周正平拉住了陆方,小声叮嘱。 “殿下有伤在身,切要保证他的安全。” “周将军放心,末将定会护好景王殿下。” 等陆方出了营,魏景焰早已没了影。 五百黑甲卫护在他的身侧,犹如翻腾的黑色海浪,气势逼人,眨眼之间就到了城下。 城楼上的兵士看到为首者戴着面具,披着大氅,心头顿慌。 莫非这就是四殿下,看这模样,却不像是与泰州总兵言和的。 正要出声询问,黑甲卫已冲到城下,只见无数个东西从底下飞到城上,没等他们看清是什么,铁抓已经够在了城墙上。 守城兵吓了一跳,大声呼喝。 “快,砍断此物。” 魏景焰摆了摆手,无数驽箭从背后飞出,城墙上的兵士准备逼退了数步。 借着这个机会,已有近百名黑甲卫爬到城墙之上,下面的驽箭也已停止了,配合的天衣无缝。 黑甲兵登上城墙,便先发制人。 守城兵哪见过如此迅速的攻城方式,顿时都愣在了原地,黑甲卫可没惯着他们,手起刀落,已有十几颗人头滚在地上。 其余人全都吓蒙了,有人尖叫着抱头鼠窜,有的直接扔下兵器,跪下投降,连一刻钟都没坚持到,泰州城就失守了。 胡安正坐在福中搂着美人喝着茶,幻想着升官发财,心里无比惬意,忽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兵前来禀报。 “大人,不好了,城门已经破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立威 胡安脸色瞬白,差点栽倒在地上,桌子上的茶杯和茶壶全都掉在了地上。 “你说什么?” 刚回他们不过才一个多时辰,城就破了? 侍卫心急火燎的说道:“大人,城确实破了。” 胡安眼珠子瞪的老大。 “这怎么可能,守城兵都死了吗?” “守城兵在抵抗了,黑甲卫有飞爪,直接跃上了城墙,他们太过武勇,守城兵没支持太久,就溃不成军了,如今黑甲兵已经打开了城门。” 兵士的话刚刚说完,就听砰的一声爆响,府门被人大力踹开。 胡安一身的肥肉,顿时又不受控制的颤抖了一下,与此同时,房门哗啦一声,木头瞬间散了架。 一道披着貂裘的人影从门外走入,脸上漆黑的面具,在落日的余晖之下,闪烁着幽冷的光芒。 看到这张极富标志性的面具,胡安双膝发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下官参见景王殿下。” 没等他把话说完,就被魏景焰踹出了数米。 “狗东西,你还认识本王。” 胡安庞大的身体砸在了墙上,发出了一声猪叫。 “王爷息怒,下官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胡安慌忙爬起,又被魏景焰踢到一边,再次发出了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他连滚带爬的爬到了魏景焰的脚前,鼻青脸肿的说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魏景焰一把拎住了胡安的衣领,冷森森着说道:“死到临头才想起求饶,你若早点开始城门,本王还能饶你一条狗命,现在已经晚了。” “下……下官不知道是景王殿下,还……还以为是北……北昭人冒充。” 胡安已经抖如筛糠,话都说不成句了。 “你当本王是三岁的小孩不成,岂能任由你哄骗,来人,把胡安给本王拉到城门口,斩首示众,头颅悬挂在城门正中,以儆效尤。” 魏景焰顿了一下,又说道:“本王此行本征,是为百姓,谁若敢阻,杀无赦!” 黑甲卫立即说道:“杀无赦,杀无赦!” 众人声音震天,听的府中侍卫胆寒,全都跪在了地上。 胡安害怕的浑身冒汗,不住的哀求。 “还请殿下饶下官一条狗命。” 魏景焰目光冷下。 “带走!” 黑甲卫立即将胡安架起来,拖狗一般的拉出了府邸。 眼见胡安被拖走,府中侍卫全都吓得不敢吭声。 侍卫手起刀落,胡安的头已经悬挂在了城楼之上,不过是眨眼之间,泰州府的官员全都知道了此事。 不到一刻钟的光景,泰州府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都来到了此处,一进门就如下饺子一般,噼里啪啦的跪成了一排。 “下官等参见景王殿下。” 魏景焰端坐在椅子上,漆黑的面具遮着脸,一双狭长的眼眸阴森冷冽,如裹寒冰。 众官不敢抬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魏景焰冷睨着众人。 “本王杀了胡安,尔等可有何说辞?” 面对如此杀神,谁敢多言。 “臣等并无意义。” 魏景焰淡声说道:“都起来吧。” 众官从地上爬起,各个如鹌鹑般的低下了头。 “那就跟本王说说,北昭现在的情况。” 一个精壮的男人上前一步,抱拳说道:“下官是泰州总兵的参将王海中,泰州总兵与北昭多有勾结,每个月的十五,都会与北昭的三皇子私下见面,不少泰州城的姑娘都他们明里暗里的抓走了,那些北昭蛮子更是每个月都会来骚扰一番,百姓谈蛮而色变。” 魏景焰拧着眉头问:“可知他们在何处见面?” 王海中声音洪亮,他单膝跪地,神态无比恭敬。 “下官不知,殿下若率兵攻打北昭,下官愿做马前卒。” 魏景焰目露赞许之色,此人一看就是个武将,有些气魄。 “很好,泰州城还有多少兵马?” 王海中躬身道:“守城兵共有一万五千人,能用者不足八千。” “这话是何意?” 魏景焰一只手搭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前倾,压迫感十足。 明明是个二十几岁的少年人,可给人的感觉,却像利剑一般,直透心底,让人不自觉的全身发寒。 王海中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口水。 “其余人都是些兵混子,早已失去了当兵的血性,军中更有不少和胡兵的亲信。” 他说完便往身边一指。 “此人就是胡安的小舅子,不学无术,却偏偏坐上了守备的位置,他们一大家子都在空吃粮饷。” 王海中身边站了一个二十几岁的人,长得獐头鼠目,正在竖着耳朵倾听,听到这话,顿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殿下饶命,小人确实没什么才能,只要殿下能饶小人狗命,小人愿意卸下官职。” 魏景焰根本不听他废话,厉声说道:“将此人拉出去,就地处斩,头颅与胡安一样,全部悬于城楼之上。” 那人顿时抖如筛糠,一脸惊恐地道:“殿下饶命。” 黑甲卫可不听他的,立即将人拎了出去,一声惨叫响起,其余人全都脸色发白,生怕那鬼头刀落在自己的头上。 魏景焰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大伙恨不得都把头塞到裤裆里,生怕被他多看一眼,所有人的背后都冒出了一身冷汗。 这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主,连皇上都要礼让他三分,他们这些虾兵蟹将,哪敢与正神争锋。 “王参将,既然你清楚泰州之事,便由你负责将这些兵混子全都给本王找出来,愿意上战场者,可重轻处理,空吃粮饷者,务必吐出饷银,否则,杀无赦!” 魏景焰声音冷沉,每一个字都带着森然的杀机,所有人都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王海中顿露喜色,此人嫉恶如仇,对北昭更是恨之入骨,奈何自己权利低微,只能认总兵鱼肉,如今终于来了能主事的人,心里激动不已,即便战场上马革裹尸,也好过在这里混吃等死一辈子。 魏景焰的到来,让王海中看到了希望,他一撩袍摆,双膝跪地,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 “下官遵命。” 第二百三十三章:大情小爱 泰州的守城军很快就知道了此事,一时间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尤其看到悬挂的城楼上那两颗还在滴血的头颅,心里更是害怕的紧,一些胆小者,已经收拾包裹准备跑路了。 王海中在泰州多年,对这些人的性情相当了解,一抓一个准,不到两个时辰的功夫,逃兵已经抓了一百多人。 他不敢私做主张,又来到了总兵府。 “殿下,这些人要如何处置?” 魏景焰已把宋槐序接入城中,两人正在说话,听到王海中的声音,宋槐序那就去了内室。 “殿下先说正事要紧,其余的咱们一会儿再聊。” 宋槐序的乖巧懂事,让魏景焰很是满意,他淡笑着点了点头,复又对说道:“进来吧。” 王海中大步从门外走入。 “回禀殿下,逃兵抓了一百多人,空吃粮饷者,也全部缉拿归案,不知要如何处置。” 王海中问这话的时候有些忐忑,生怕魏景焰一怒之下,将这些人全都杀了。 魏景焰杀泰州总兵,不过是杀鸡敬猴,自然不可能见人就杀,若真给他们吓破胆,如何还能为此战出力。 魏景焰端坐在椅子上,声音沉稳有度。 “限他们三日之内,吐出私吞的响银,若愿意留在军中,真心为民效力者,可既往不究,若怀有二心,重打三十军棍,赶出军营,逃跑者同罪,敢与本王上阵杀敌,可将功补过,若屡教不改,或企图混水摸鱼者,当依军法处置。” 王海中心头顿松,如此处置,合情合理,比他预想之中好的太多了。 “下官领命,未知殿下还有何吩咐?” 魏景焰瞧了他半晌,那目光像是在估计他的能力,王海中不由心头忐忑,头又低了几分。 足有一盏茶之久,就听魏景焰问道:“云连山的山路,你可熟悉?” 听到这话,王海中忍不住问道:“殿下可是想走此路,多回葬风关。” 魏景焰颔首。 “没错。” 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魏景焰相信王海中,便没有隐瞒。 王海中的神情有些激动,自从葬风关被夺,北魏已再无天险可依,这件事始终都是他的一块心病。 若非北昭与大魏和亲,暂时消停几日,周边的百姓早就遭殃了。 这些日子,他多次带人顺着山间的小路前往葬风关,就希望有朝一日,能把这个关隘给夺回来。 听景王殿下如此问,王海中立即跪下。 “下官带人探查多次,每一颗林木都无比熟悉,殿下若想走此路夺取葬风关,下关愿亲自带路。” 魏景焰从椅子上走下,亲手扶起王海中,这才是大魏真正有血性的男儿,而非胡安那种趋炎附势之辈。 “有参军相助,此战可成已。” 看着那双苍白修长的手,王海中有些受宠若惊,同时也觉得传言并非事实,魏景焰只是赏罚分明而已,并不像百姓传言的那么可怕。 想到之前对魏景焰得诸多误解,王海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殿下谬赞了,这都是我辈该做之事。” 魏景焰在他肩上重重一拍,沉声说道:“说的好,大魏国土,寸土不让,犯我天威者,虽远必诛!” 王海中顿时听的热血沸腾。 “未知殿下准备何时启程?” 魏景焰看向了门外的黑甲军。 “大军长途奔劳,身心俱疲,本王准备让他们在此歇息两日。” 王海中一脸敬佩。 “殿下果然爱民如子,下官敬佩,下官正好也趁这两日选些手脚利落的人手,与殿下一同前往。” 魏景焰点了点头。 “就由你接替泰州总兵的位置,在本王返回京中,再为你奏请正式的印信。” “多谢殿下。” 王海中又要跪下,被魏景焰拦住了。 “不必多礼,这两日你的事情不少,可便宜行事,只要合情合理,亦可自行处理。” “是,下官告退。” 魏景焰的信任,让王海中受宠若惊,说话的声音都比刚才大了几分。 他走之后,宋槐序从内室走了出来。 “贺玉妍殿下准备怎么办?” 这两天她整日鬼吼鬼叫,宋槐序烦的要死,若非魏景焰留着她有用,早就一根银针,把她变成哑巴了。 本来以为到达泰州就把贺玉妍当做人质,既然他想偷袭葬风关,暂时还得留上几日。 魏景焰思量了一番。 “本王带她来此,并非只是为了做人质,而是想要北昭的布防图,听闻贺玉妍在北昭极其受宠,常常参与国事,正因如此,她嫁到大魏,本王才没有多言。” 宋槐序恍然,她虽然在北昭待的时日不短,但是这等事却是无法探听的。 “即便她知道,恐怕也不会轻易给殿下。” 魏景焰淡笑了一声。 “无妨,只要有所求,就可以谈条件,她现在必然做梦都想回到北昭,本王可以此为饵。” “那殿下又如何判断,她给的布防图是真是假,万一这其中有诈……” 宋槐序没往下说。 “师父临去前,曾留给我一部分北周的布防图,若与上面相差不多,那自然是真的,若她敢骗本王,你便出手好好替本王治治她,如何?” 魏景焰瞧着宋槐序,语气已恢复了平日与她相处时的温和。 宋槐序抿唇一笑。 “殿下若舍的,自然没有问题。” 魏景焰忽然凑到宋槐序的身边,俯下身,在她耳边说道:“除了你,本王还有什么是舍不得的。” 温热的气息,喷吐在她的脖颈上,宋槐序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随便这话是假的,她也十分开心。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变得如此虚伪了。 “希望殿下说的是真话。” 宋槐序瞥了他一眼,脸色微红。 魏景焰坏笑了一声。 “那你要不要验证一下?” 宋槐序心里还是思量布防图的事,根本就没过脑子,很随意的问了一句。 “要如何验证?” 却觉腰身一紧,已被魏景焰抱在了怀中,他低头瞧着宋槐序,半真半假的说道:“本王是否该身体力行,让你看看,本王你究竟有多少真心。” 第二百三十四章:同生同死 宋槐序脸色微红,在他肩上轻轻地捶了一下。 “大战在即,殿下如何还能开出这种玩笑?” 魏景焰在她光洁的脑门上轻轻的弹了一下,笑着说道:“就算你我整日愁眉苦脸,也避免不了此战,何必呢?” 宋槐序抿唇轻笑。 “殿下言之有理,只是很多人都难以豁达。” 魏景焰神色豁达的说道:“愁也一天,乐也一天,该做的事怎么都跑不了。” 宋槐序走到了魏景焰的身边,与他一起看着天边的夕阳。 “若是人人都有殿下这般心胸就好了。” “本王也是经历了许多事,才这般看得开。” 魏景焰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但也有许多看不开之处。” 宋槐序挽住了他的手臂。 “是五殿下与云淑妃娘娘吗,其实……” 她正想借机说出字条之事,却被魏景焰打断,他垂下了如墨的眼眸。 “不是他们,是你。” 宋槐序微微一愕,一双眸子睁的浑圆。 “我?” 魏景焰声音倏地温柔。 “你以后真的会赔本王前往天涯海角,甘愿贫富与共吗?” 宋槐序抬眸。 “殿下怎么突然如此问?” “对你……本王有太多的不确定。” 魏景焰目光幽深,难得吐露自己的感情。 宋槐序莞尔一笑。 “从前我确实有很多不确定,在潼州的时候,心思就已经定下了,只要殿下不嫌弃,今生今世我都会陪着殿下,无论行到何处,都将生死相随。” 她眼神澄澈而坚定,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却掷地有声。 看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魏景焰只觉心口被一把大锤重重的砸了一下,无比震撼。 “此言当真?” 宋槐序垫起脚儿,主动在他唇上轻吻了一下。 “我与殿下相交已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动了心,也动了情,又怎么会骗殿下?” 温软的唇像落在他的唇畔,仿佛他心口炸开燎原星火,喉结不由剧烈的滚动了一下,尚未反应过来那抹柔软,已经离开了,只留下若有似无的甜香缠绕在鼻尖。 一股怅然若失之感,在魏景焰心头溢散开来,仿佛听见了自己失控的心跳声。 宋槐序脸颊发红,将身子转向了窗外,幽幽的问道:“这次信了吗?” 魏景焰伸出双手,从背后环住她的腰,在她耳边呢喃。 “不信。” “那殿下如何才肯相信?” 宋槐序的声音犹如蚊呐,男人的心思,她岂会不知。 魏景焰低笑了一声,收回了手,片刻的温存,已经足够了。 “本王信了,你早些休息,本王还要去见见那几个州官,这些狗东西颇会见风使舵,若不把他们管制妥当,定然还会起幺蛾子。” 他顿了一下,又说道:“泰州城乃兵士屯兵之处,绝对不能出半点差错。” 宋槐序理解的点了点头。 “妾身能为殿下做什么?” “什么都不必做,只要你安然无恙,本王便无后顾之忧。” 魏景焰在她头上宠溺的轻拍了一下,便迈开大步出了门。 宋槐序瞧着他的背影,心绪翻涌。 上辈子他没法选择,今生今世已经认定了他,他生,她生,他若死,她也绝不独活! 京城。 魏云澜行太子之职,与皇上共处御书房,学习处理政务。 他拿着书卷,眼神却有些飘忽。 “云澜,你在想什么呢?” 皇上对那两个被发配边疆的儿子本还有些伤感,这几日有魏云澜陪在身侧,足以填补他心里的空缺。 魏云澜儒雅一笑。 “儿臣在想父皇日理万机,却依然能将这些国事处理的井井有条,乃是不世明君,儿臣以后定要效仿父皇,勤政爱民,成为百姓真正的依靠。” 皇上赞许的点了点头。 “说的好,朕没有看错你,虽然你小的时候体弱多病,这些年已经硬朗多了,如今已经学得有模有样,从今以后,奏折之事,你就与朕一起处理。” 魏云澜立即从椅子上站起,跪地叩头道:“儿臣多谢父皇。” 皇上欲站起身搀扶他,却觉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上。 魏云澜伸手扶住他。 “父皇哪里不舒服吗,陈公公,快去叫梁太医。” 他把皇上搀扶到了软榻上,目光中并没有多少关切,却也不过是片刻,那丝冷淡便消失不见了。 皇上靠在枕头上,手按着太阳穴。 “这两日也不知怎么了,经常头晕,许是没睡好吧,你不用担心。” “父皇定要保重龙体,若是身体不适,便好生歇息,奏折之事儿臣可代为批阅,再呈给父皇过目。” “也好,有你在,朕放心的很。” 说话间,梁太医带着几个小太医背着药箱跑了进来。 “老臣参见皇上。” 魏云澜道:“勿要多礼,快看看父皇怎么了,这两日怎么一直头晕?” 梁太医上前把脉,其余几个小太医也围着皇上四处查探。 “如何?” 魏云澜挑起眉头,目光直逼梁太医。 “这……” 梁太医看了他一眼,皇上已经不耐烦了。 “该是什么病,直说就是,不必支支吾吾。” 梁太医干咳了一声。 “入了秋,皇上着了凉,许是又因大军北征,心里多了几分火气,冷热相攻这才导致头晕目眩,吃几副药便可好转。” 魏云澜拧着眉头说道:“那还不赶紧去开方子。” “是,老臣这就去写药方。” 梁太医快步走出了御书房,脸色却不好看。 他的徒弟问道:“师父,莫非皇上的病并非如此简单?” 梁太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莫要胡说八道,小心祸从口出,皇上就是心火过盛而已,调理几日便可无恙。” 这话是对徒弟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 很多事情看破不说破,这是宫中的规矩,正所谓一朝君子一朝臣,如果不出意外,魏云澜就是下一朝的天子,若是得罪了未来的天子,他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梁太医站住了脚,再次重复道:“皇上就是这个病症,谁都不要瞎怀疑,老夫从医这么多年,绝对不会看错。” 梁太医说话之际,一道身影隐藏在树后,片刻之后,又消失不见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城府 东宫。 一个小太监恭敬的站在地中央。 “梁太医并没有说什么,还告诫他的几个徒弟不要乱说。” 魏云澜声音温和的说道:“既然如此,就证明父皇真的是得了火疾,梁太医如此做,只是不想让那些小太医们扰乱父皇的心罢了。” 小太监恭敬的说道:“殿下说的极是,梁太医医术高超,相信要不了多久,皇上就会康复。” “嗯,你先下去吧。” 魏云澜屏退了小太医,来到了宫中的诵经阁,两个宫女正在打扫,看到魏云澜立即躬身行礼。 魏云澜温声说道:“本王想读一会儿经,你们先退下吧,不用在院中候着。” “是。” 两人齐齐应了一声,后退着离开了诵经阁。 魏云澜拿起一本经书,坐在椅子上慢慢翻看,一刻钟后,一阵极清的脚步在门外响起,吱呀一声,房门开了。 “奴婢清柳,参见殿下。” 一道曼妙的人影从门外走入,一撩裙摆跪在地上,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 魏云澜依然看着手中的书,声音淡淡的说道:“说吧,何事?” 清柳声音袅袅。 “国师托奴婢给殿下传个话,殿下做的很好,要不了多久,国师便会助殿下登基,亦可保殿下长命百岁,身体安康。” 魏云澜并没挑眼皮子,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你可以下去了。” 清柳爱慕的瞧了他一眼,这才快步离开。 她走以后,魏云澜这才放下了手中的经书,原本温和的目光里,透出了一丝冷。 他瞧着窗外,思量了片刻,这才离开了诵经阁。 宫外。 一处巍峨的府邸中,一个身穿锦缎长袍的老者,正在院中浇着花。 一个小厮从门外走入。 “见过主人。” 老者抬起头,露出了一张苍老的面孔,生了一双三角眼,右半边脸带着明显的烧伤,模样有些狰狞。 此人正是前任国师,贺天同。 一场大火,烧光了国师府,贺天同也就此失踪,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他却已经转于幕后,将魏云澜拿捏于股掌之中。 “见到魏云澜了?” 他慢条斯理的放下了水壶,又拿出一条干净的帕子,仔细的擦了手,不难看出,他的手上也同样有烧伤的痕迹。 “清柳已经把主人的话带到了,皇上这几日经常性头晕,太医前去问过诊,说是心火攻心之症,已经开了药方。” 贺天同满意颔首。 “很好。” 小厮又说道:“宫中的福子传话,说梁太医十分识相,想是已经查出了病症,但却没有多说。” 贺天同哼了一声,道:“在皇宫里混的都是老狐狸,他们分得清里外轻重,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先下去吧,去叫守城卫安排一下,本座也该入宫见见太后了。” “属下这就去办。” 小厮走后,贺天同拍了一下手,一人从黑暗里走出。 “主人有何吩咐?” 贺天同走进房中,倒了一杯茶,慢悠悠的喝了一口,才问道:“关于墨刀门与血樱阁,你调查的如何?” “墨刀门仿佛离开了京城,一直都杳无音讯,至于血樱阁的阁主多半就是***的崔血樱,想来与四殿下脱不开关系。” “魏景焰,呵,他离开京城,却没把血樱阁带走,必然是要对付墨刀门的。” 贺天同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眼中闪出两道厉色。 毁容之仇,如何能轻易善了,即便魏景焰死在北昭,他的人,也不能留着京城。 “若当真如此,墨刀门多半与魏云澜有关。” 那人弓着身子问:“主人的意思是,五殿下在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 贺天同将一双三角眼眯成了一条缝,阴恻恻的说道:“确实有这个可能,监视了这么多日子,你可有发现瑞王府之人去别处走动?” 那人道:“除了寻常买菜,以及买些日用,并没有前往可疑之处,不过,属下都是查到了另外一件事。” 贺天同挑起了满是皱褶的眼皮子。 “何事?” “瑞王妃的死,可能与五殿下有关。” “哦?” 贺天同饶有兴趣地看向那人,继而又慢慢的皱起了眉头。 “仔细说说。” “有人亲眼看到瑞王妃出府那日,五殿下并没有在瑞王府,说是去见一故友,一直天黑才回来,从瑞王妃死亡的时辰来看,可能……” 贺天同瞪起双眼,烧伤的脸顿时有狰狞了几分。 “你是说,他杀了段如嫣?” 那人迟疑了一下,恭敬的说道:“属下也只是猜测,并不敢确定,属下曾旁敲侧击的打探过,仵作虽然没有验过尸,但却有人看到,瑞王妃应该是被人掐死的。” 段如嫣的死活本无足轻重,贺天同早就猜到了,一个想登基为帝之人,如何能让一个不洁的女子成为当朝皇后,所以,段如嫣必须死。 可今日再次听闻此事,却生出了一丝不一样的心情。 魏云澜若有如此心思,当真还能被自己控制? 他以前似乎太相信他了,一但他登上皇位,必然更难掌握。 好在自己先下手为强,给他下了毒,魏云澜也应该清楚,却从来都没问过,贺天同一直以为他很乖顺,如今看来,这是心机深沉。 “继续监视瑞王府,看看府中人是否与江湖郎中有所接触。” “是。” 那人躬身行了一礼,便快步离开了。 贺天同背着双手,在地上来回走了几步,眼底风浪层层翻涌,片刻,又归于平静。 不急。 他现在还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成不了气侯。 贺天同冷笑一声,朝府外走去。 魏云澜也回到了东宫,一进门就看到了脸色铁青的云淑妃,立即躬身行礼。 “见过母妃。” 云淑妃端坐在椅子上,冷声问道:“听闻这几日,你一直与皇上在御书房协理奏折,可有魏景焰的消息?” 魏云澜亲自为云淑妃倒了一杯茶,一脸笑容的说道:“母妃终于想起关心四皇兄了吗?” 云淑妃沉声道:“你这话是在讽刺本宫?” 魏云澜勾起唇角。 “母妃理解错了,儿臣只是觉得,这般说话更好,在儿臣的面前,母妃不必装作。” 第二百三十六章:身不由己 云淑妃一脸讥讽。 “一直在装神弄鬼,装模作样的难道不是你吗,如今竟与本宫说这种话,魏云澜你当真是虚伪的很。” 魏云澜依旧是不愠不火的模样,脸上犹带着温和的笑容。 “世人皆以为母妃最爱的是我,以前我也这么以为,可惜啊,母妃装的再好,也总有露馅的时候,母妃既然一直记挂四哥,何必那般伤他的心。” 云淑妃冷声说道:“魏云澜,你到底要虚伪到何时,当年那碗药,你我都心知肚明,宫中的宫女,你也比谁都清楚,何必在此虚情假意。” 魏云澜沉默了一瞬,继而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那时的儿臣,真的毫无办法,这么多年,一直在想办法弥补,可惜,四哥从来都不给我机会。” 云淑妃逼问道:“若你是他,会给他机会吗?” 魏云澜几乎是想都没想,就说道:“会。” 云淑妃冷哼了一声。 “反正都只是假设,你怎么说都有理。” “母妃不信我,我也没有办法,如今四哥和宋槐序已经到了泰州,母妃可以放心了。” 云淑妃看向了魏云澜。 “你为何要特意提起宋槐序,她是个好姑娘,希望你不要打她的主意。” 魏云澜一脸无辜。 “母妃何必如此敏感,难道我还会抢四哥所爱不成?” “你从小就喜欢景焰喜欢之物,想必人也不会例外。” 魏云澜勾唇一笑。 “民间常言,知子莫若母,这话倒是不假。” “难道你真的……” 云淑妃转过脸,瞪向了魏云澜。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儿臣同样不例外,只是喜欢,并不等于占有,就如一朵花,摘下来放在室内,定会慢慢枯萎,不瞧着她长在万花丛中,来的赏心悦目。” 云淑妃骂道:“无耻。” 魏云澜并没有出言反驳,而是没头没脑的问道:“若有朝一日,死的是儿臣而非四哥,母妃会为儿臣你伤心难过吗?” “你坏事做尽,还指望别人记得你,你那个宫女我已经处死了,不知你这次又准备安插谁,到我身边?” 云淑妃的脸色始终清冷的很,和往日慈爱的样子,几乎判若两人。 魏云澜瞧向了云淑妃,许久,发出了一声极为沉重的叹息。 “母妃难道不清楚,儿臣是身不由己,儿臣自幼就被人所挟,哪有还手之力。” 云淑妃抿了一下唇,皱着眉头说道:“你以前几年纪小,确实无法反抗,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你已经成了东宫的太子,亦将是未来的国君,难道你还对付不了一个遭老头子,事到如今,还要任由他把控不成?” “母妃说的没错,儿臣已经在慢慢的部署了,相信真正自由的日子,不会太远了,只是有些事,我还没有弄清,比如,贺天同的真正身份究竟是谁,以及他在京中有多少势力?” 魏云澜从椅子上站起,走到玉兰花前,轻轻的拨弄着莹白的花瓣,一滴水珠顺着花尖流下,落在了他的手指上。 修长的手指骤然合拢,碾碎了那滴水珠,仿佛捏碎了心中沉郁。 “母妃应该清楚,若没有他,我也没有办法这么快被立为太子,半数朝臣皆为我进言,这么多人,足以动摇国本,我忍了这么多年,如果贸然出手,很可能会前功尽弃。” 云淑妃捏着手中的帕子,“你怕什么,皇后无子,如今只有你在皇上身边,他对你有十分喜爱,难不成,这储君之位,还有第二人选?” “的确有。” 魏云澜站住了脚步,夕阳映在他那时候乌黑如墨的眼眸上,仿佛在那瞳孔上裹了一层淡淡的金芒,那中堆积着层层叠叠的情绪,让人无法窥透他真正的心思。 云淑妃看了半晌,问道:“是谁?” 魏云澜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只说道:“四哥安然无恙,母妃可以放心了。” 云淑妃的眉心始终皱得紧紧的。 “我已经听说军粮中参杂腐坏之物,还有沙石,五万人虽然不多,吃喝用度,却也不在少数,他到底要如何支撑?” 魏云澜回眸道:“母妃若真关心四哥,就该送他一程,你这般对他,即便心里再惦记,他也不会知道,又何必呢?” “我该怎么做,用不着你说。” “这么多年了,母妃还是如此咄咄逼人,放心吧,四哥已潼州收了粮草,那些兵士饿不着,母妃应该也知道他与潼州总兵交好,崔总兵忌恶如仇,崇尚武者,痛恨北昭,自然会鼎力相助。” 得知魏景焰解决了粮草之危,云淑妃紧绷的脸明显放松了不少。 “你当真准备摆脱贺天同?既然你没那个能力,何不借助皇家的力量,将此事告诉你父皇,他若知道有人在打龙椅的主意,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母妃想的未免也太简单了,父皇笃信玄学,若知道国师还在人间,必会把他请回宫中,以国师的口才,三言两语,便会说动父皇。” 想到皇上这么多年,的确很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两年更是派出了不少人,去民间寻求炼丹之法。 “那你准备如何办?”云淑妃问。 魏云澜思量了片刻。 “为今之计,只能先得到贺天同的信任,再想办法铲除他的党羽,只要他无法把手伸入宫中,便可继续行事。” “希望你说的是真话。” 云淑妃说完便站了起来,她往门口走了两步,又回头问:“这阵子,你的身子如何?” 魏云澜笑得温润。 “多谢母妃关爱,儿臣并无不适之处。” 他走到了云淑妃的身前,伸手扶住她。 “儿臣送母妃回去。” 云淑妃神色复杂的说道:“不必了,我自己走就好。” “儿臣陪着母妃吧,就如小时候,母妃经常陪着儿臣那般。” 听魏云澜如此说,云淑妃忽觉心底酸涩。 他们兄弟俩小的时候,便生的俊俏,一个活泼好动,一个沉稳老成,两人性子虽然不同,却个个乖巧,那时候宫中多少人羡慕她,可惜啊…… 是她这个做娘的,没有保护好他们,若真的需要有人付出生命的代价,希望老天能收走她! 第二百三十七章:奇袭葬风关 云淑妃没有拒绝魏云澜,却也没再说话,清凉的晚风之中,只有脚踏青石的啪嗒声。 不知走了多久,母子俩终于来到了云淑妃的寝宫。 “母妃慢走,儿臣就不进去了。” 魏云澜在寝宫前站住了脚,低低的咳嗽了几声。 毕竟是母子,云淑妃再怎么说“既然到这,就进去坐一会儿,你不是喜欢吃荷花酥吗,我让人给你做点,顺便让他们把梁太医叫过来,给你瞧瞧。” “不必了,儿臣这是老毛病了,一时片刻也好不了,儿臣还有书要看,就先告辞了。” 魏云澜躬身一礼,快步走向了东宫,云淑妃远远的看着,心里颇不是滋味。 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个孩子她能不喜欢,这一切都怪国师,若非他硬生生拆散了兄弟俩,如何会变成这般水火不容的模样。 想到国师,云淑妃的眼中顿时射出了两道愤怒的光芒,奈何自己人在后宫,接触不到朝臣,母家凋零,无甚人脉,容颜老去,韶华不再,如今是半点用处也无了。 唯盼魏景焰能活着回来,他不信自己,定然也能信宋槐序。 云淑妃思绪纷起之际,宋槐序也同样拧着秀眉,靠坐在床头。 不知道母亲和外公在潼州如何了,可还习惯? 以及宋侍郎究竟有没有被北昭处死,还有此次奇袭,能否夺回葬风关? 胡思乱想了一会,人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睁开眼,天已大亮,身边的被褥并没动过,想来魏景焰没有回来。 宋槐序立即推开房门,林松恭敬的说道:“夫人可有何吩咐?” 宋槐序往院子内看了一眼,问道:“殿下呢,昨晚没回吗?” 林松道:“殿下应该在督军府议事,兴许是太晚了,便没有回来打扰夫人。” “哦。” 攻城战非比寻常,自然不可儿戏。 宋槐序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林松又说道:“殿下特意在泰州的醉仙楼请了一个厨子,夫人若有想吃之物,吩咐就是。” 宋槐序心头暖意顿生。 “我随意吃一些便好,现在的泰州城,形势如何?” “泰州总兵一死,所有人都被四殿下的威仪震慑,尽数归降,如今王海中暂任泰州总兵,此人本就是将领出身,颇有血性和胆识,有统御的能力。” “那就好,不过……” 宋槐序沉吟了片刻。 “这一仗持续多久,谁都说不清楚,可让他们上交些粮草,以表忠心,做咱们后备之需,这种时候,相信他们都不敢藏私。” 林松顿露喜色。 “夫人言之有理,他们正想寻机表忠心,有多少余粮,定然都会掏出来。” 宋槐序眼眸一笑。 “就是这个道理。” 林松兴冲冲的说道:“属下这就去总兵府禀报王爷。” 宋槐序颔首。 “好,我也去街上走走。” “属下这就派几个人,保护夫人。” 宋槐序摆了摆手。 “不用了,如今泰州城人人自危,生怕惹恼了殿下,无人敢作奸犯科,带着黑甲卫,百姓必然惧怕不已,哪里还能听到他们的真正心声。” 宋槐序说完就出了府,林松站在原地挠了挠头,夫人的话好像挺有道理,反正他也不懂。 松涧茶楼。 说书人正拿着折扇,唾沫横飞的说着四殿下怒斩胡安之事,底下的茶客听的津津有味,茶喝的更勤了。 小二拎着茶壶四处到水,宋槐序并没有打扰大伙,寻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让小二随便给自己泡了一壶茶。 台上,说书人唾沫横飞的说道:“那日四殿下派人前往泰州府,泰州总兵胡安却拒绝放四殿下进城,此人趋炎附势,竟会耍小心思,想来是知道五殿下已经被封太子,想讨好未来的皇上,不想景王用兵如神,只用了不到盏茶的时间,就率领一众黑甲兵大破城门,枪手征兵杀得片甲不留,那胡安得知之后,吓得浑身瘫软,却被景王揪住衣领,一刀将脖子砍断,至此,泰州城大小官员尽数臣服于殿下,相信要不了多久,便会夺回属于咱们大魏的葬风关,灭掉北昭,指日可待。” 说书人说的声情并茂,唾沫横飞,台下听得热血澎湃,已有人带头鼓起了掌。 “好,说的好。” “景王威武!” “大魏必胜!” 眼见众人齐呼口号,宋槐序唇角轻抿。 看样子大家都盼着收复失地,灭掉北昭,魏景焰得民心,定可得天下。 说书人似乎很崇拜魏景焰,说的都是他的丰功伟绩,宋槐序听得津津有味,听到他十七岁时,一剑斩杀贼首,宋槐序不禁也热血沸腾,恨不得亲眼看看他的英姿。 心里亦忍不住勾勒他鲜衣怒马,在战场上威武霸气的模样。 一直坐到天近黄昏,宋槐序才离开茶楼,回到临时的住处,魏景焰依然没有回来,问了几个黑甲卫,他们也不清楚,宋槐序不由皱了皱眉。 难道他去了葬风关? 不是与王海中说兵士乏累,要休息两日吗? 转念又一想,兵贵神速,魏景焰定是怕泰州城内有内奸,所以故意将消息传出去,兴许他也并没有特别信任王海中,所以才提前行事。 宋槐序并没有猜错,魏景焰昨天夜里就已经带兵离开了,王海中确实是个人才,但是他手下的人,却不值得信。 魏景焰此番还是带上了王海中,一为带路,一为试探。 王海中也清楚魏景焰不可能完全相信自己,他虽有赤子之心,却也比不过黑甲军在魏景焰心里的地位,自己是新来者,不可能后来居上,只能日久见人心。 山路崎岖,马匹难行,众人只能背着一应之物,步行上山,走了半宿加一天,葬风关终于遥遥在望。 “王将军果然好记性。” 魏景焰不吝称赞。 按自己的路线,恐怕要走到今晚半夜,才能抵达此处。 “殿下过奖了,现在聊天可以还有一段时间,咱们可再此暂做休息。” 魏景焰看向了山下的葬风关,薄唇微微勾起。 “好,那便等一个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第二百三十八章:火烧北昭军 转眼,天便入夜。 葬风关的守关将如往常一般,早早的歇了。 主将苏国图虽然知道魏景焰来到泰州的消息,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众人把魏景焰传的实在是太神了,一个病秧子,能有多大的能耐,他病的时间太久了,早已不复当年的英勇,根本不需惧怕。 更何况葬风关依山而建,乃天险之处,易守难攻,若想攻下来,难如登天。 “不用管他们,咱们喝咱们的,魏景焰不过是个虚有其名之辈,不用担心,莫说是五万大军,就算是五十万,他也得给我原路退回去。” 苏国图拿着一杯酒,一扬脖就喝了进去。 几个小将也喝的脸红脖子粗,大着舌头说道:“将军说的没错,不用惧怕性魏的,若是他师父在世,咱们还可以考虑一下。” “没错,魏景焰重病多年未愈,恐怕早已油尽灯枯了,魏朝的皇帝看不上他,不过是寻个名头,让他出来送死罢了。” “就是,一个废物而已,何需怕他,八万大军在此,铁蹄可以将他踏成肉泥,咱们喝咱们的。” 众人推杯换盏,片刻之后便已喝的酩酊大醉。 众人歪歪斜斜回府之际,东北角忽然亮起一片火光。 苏国图朝那边指了一下。 “那是什么玩意?” “可能是有人在放烟花,这些个兵士,想来是闲的慌。” 属下说了一句,继续扶着他往府中走,刚要进门,就见一戴着帽子的兵士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 “将军不好了,粮仓走水了。” 苏国图伸手揪住他的衣领。 “你说什么?” 那兵士又重复了一句。 “走水了!” 苏国图一把将他甩到一边。 “还不赶紧去救。” 话音刚落,又有个兵士跑了进来。 “将军,军营也走水了。” 说话间,已经能闻到了浓浓的烟味,风借火势,片刻的功夫,火遍已蔓延开来。 魏景焰趴在岩石后,看的真切,唇角微微扬起。 “好一场东风,要不了多久,他们必然会乱,咱们按计划行事,速速下山。” “是。” 众军齐呼,沿着山路轻装走向葬风关的外侧,此处城门一开,便可直通北昭,关里则前往泰州城。 此处几乎没有下山的路,正因如此,苏国图等人才如此放心。 不想,魏景焰艺高人胆大,已带领苏焕等二百黑甲军一路披荆斩棘,来到了城下埋伏。 此时,葬风关内已经乱成一团。 本就缺水,几桶水根本救不了滔天的大火,不过是一刻钟的光景,火海已经烧成了一片。 苏国图的酒也吓醒了一半。 眼下的情况,葬风关根本无法守,也有不少怕死的兵士,当先打开城门,往北昭逃窜去了。 黑甲军顿从两边杀出,逢人便砍,一时间惨嚎不断。 五百人在几万大军面前,不过是沧海一栗,奈何这些兵士都已经吓破了胆,根本不敢还击,只知一味奔跑,转眼便横尸一片。 城里同样哀嚎不已,被呛死烧死者比比皆是,其余的则全部涌到城门门口,发疯一般往门外逃窜。 黑甲军犹如一把利剑,直冲入敌军中间,手起刀落,又有无数人头落地。 天色本就黑,北昭军看不到对方到底来了多少人,但却认识这身黑甲,还以为魏景焰的大军已经来了,早已吓破了胆,哪里还敢拔刀,几万大军在几百铁卫面前,竟不堪一击。 苏国图企图收拢正军,与这些黑甲为拼上一拼,如此一来,回到北昭自己也有话搪塞,这是这般回去,恐怕头颅不保。 奈何众军一心逃命,哪里还有心思打仗,只恨不得的爹娘少给自己生了两条腿,不过是一个时辰的光景,人跑的一干二净。 眼见火势已往山上蔓延,魏景焰当机立断,让苏焕带着几人立即回转,让周正平拔营起兵,迅速前往葬风关,免得山火蔓延,被断了后路。 王海中抹了一把脸上的黑灰。 “再往前,山上树木变少,想来不会蔓延太长,亦不会牵连北昭无辜的百姓。” 魏景焰点了点头。 “如此甚好。” 王海中看了一眼远去的苏焕,又诧异的问。 “殿下不准备回去吗?” “不急。” 魏景焰拍了拍刚才截获的战马,冷澈一笑。 “王将军可听过趁热打铁。” “殿下的意思是……” “既然有了马,何不趁机追杀一番。” 瞧着那双狭长冷冽的双眼,王海中不由打了个寒战。 眼前的魏景焰就如一只敏锐的猎豹,只要被他盯住的猎物,随时都能扑过去咬一口。 不过,这种事他也盼望已久,立即翻身上马。 “下官愿与殿下一同前往。” 魏景焰大笑了一声。 “好气魄,待大胜得归,本王定当与你痛饮三百杯。” 王海中也是个豪爽的汉子,抱拳说道:“下官应了,下官便先行一步,为殿下打个头阵。” 他猛地一夹马腹,战马顿时窜出了数丈。 “好儿郎!” 魏景焰大赞一声,也上了战马率领众人一路追向北昭兵。 听着身后震天的呼喝,北昭早已吓得手软手软,甚至有不少人,跪在地上投降。 魏景焰最讨厌这些软骨头,一个手势,黑甲军立即上前冲杀,根本不给他们半点机会。 众人从天黑杀到日出,又从日出杀到正午,五百人马竟杀了近万北昭军。 眼见众人都已累得精疲力尽,魏景焰立即下令,返回葬风关。 关隘两边都是山石,树木较少,火势并没有蔓延太过,城中的大火也已熄灭,留下满目疮痍,一片焦黑。 魏景焰摸了一下精铁铸成的成为,依然烫手得很。 继而转向身后。 “宋张,带几个人,将北城门关闭,打开南城门。” “是。” 黑甲军应了一声,魏景焰已带着王海中王成中去了。 两处粮仓皆已化成飞灰,王海中颇觉可惜,好在关隘不大,内中并无北昭百姓,这些欺软怕硬的兵士,死不足惜。 想到被北昭军残害的小妹,王海中下颌线崩起,眼中迸射出层层恨意。 第二百三十九章:旧疾复发 众人来到城中,便四处散开,搜寻武器。 北昭军逃亡在深夜,并不知城外有大军埋伏,再加上火势四起,有的人连衣服都没穿好,提着裤子便往外跑,哪有闲暇拿这些东西。 魏景焰也下了马,却觉一股寒意从心口窜出,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之前杀的太酣,完全忘了自己身患寒疾,宋槐序曾告诉过他,千万不要乱动内力,如今只觉得寒气正迅速窜往奇经八脉,眨眼之间,肢体便生出了一种僵硬之感。 侍卫看出不对,立即扶住了魏景焰。 “殿下。” 魏景焰原地坐下,迅速点住了自己的几处穴道,那股寒气依然四处乱窜,并没有消减之象。 想到之前丧失心智,魏景焰神色渐变,回眸说道:“把你们身上带的飞抓都拿出来,绑住本王,免得本王失控,伤害到你们。” 飞爪所用的绳索都是水牛筋,十分有韧性,即便是他,也无法轻易挣脱。 “殿下,这……” 黑甲卫心生不忍,殿下已经许久没有发作过了。 “莫要多言,快!” 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寒气就冲到了脑海,魏景焰的思绪逐渐混乱,他咬着牙,紧守住最后一丝清明。 “去将王海中叫来。” 魏景焰咬牙吩咐,继而又以极低的声音说道:“若他敢有异动,就地诛杀。” 眼见魏景焰的面色肉眼可见的苍白,一双眼眸也比往日黑了几分,亲信不禁又想起了在景王府是个恐怖日子,立即叫来身边的几个黑甲卫,将飞爪全都拿出来,看到爪头,用水牛筋绑住了魏景焰。 王海中正好过来,看到几个兵士在绑魏景焰,不由大惊,刷的一声拔出了腰刀。 “放肆,尔等难道想背主不成?” “王将军莫要误会,本王身患旧疾,不可妄动真气,经过一天一夜的厮杀,已经勾起了体内的寒气,未免失控伤人,这才让他们如此做,在本王的夫人没来前,就有劳王将军照顾了。” 魏景焰说话的声音迟缓,仿佛费了极大的心力。 王海中立即从马背上跳下,半跪在魏景焰的面前,此事他也听说过,此次在泰州相见,却并未发现魏景焰有半点病态,还以为他已经痊愈了。 眼见他脸色不好,不由急声说道:“下官这就差人回去找大夫。” 王海中与魏景焰相处时间虽短,四殿下的勇武却已深深地刻进了王海中的脑海里,让他崇拜不已。 若大魏的将士都有如此勇猛,何人还敢犯境。 魏景焰牙齿打颤,说话的声音也变得艰难。 “不必担心,本王已派人回去请夫人,本王的病,只有夫人可以医治。” 他一直以为,这些日子病情已见好转,靠自己的内力完全可以压制寒毒,看样子,只要寒毒不除,他便无法彻底痊愈,幸好已经回到了葬风关,若是在战场上彻底失去心智,敌我不分,未免太可怕了。 王海中还想再问,魏景焰的眼神已经变了,杀机凌然,看到他汗毛竖起,瞬间就冒出了一身冷汗。 “王将军莫要说了,赶紧找一处安静的所在,让殿下休息。” 黑甲卫将魏景焰扶起,魏景焰的嗓子里已发出了阵阵嘶吼声。 王海中跟着身后,心中惊惧不已。 这到底是何病症,竟会可怕至此。 泰州城。 转眼已经到了第二天的正午,宋槐序又等了一上午,也不见魏景焰,便找到了林松。 林松支支吾吾,不敢说出实情。 宋槐序淡然一笑,瞧着他问:“殿下是不是已经带人去了葬风关?” 眼见夫人已经猜到了,林松也无法再隐瞒。 “属下问过了,殿下确实带了一部分人手离开了泰州城,许是怕夫人担心,才没有告知。” 宋槐序皱了一下秀气的眉头。 “他若只是用火攻之计,我倒是不担心,怕只怕他报仇心切,与北昭军起冲突,经过这么多时日的调理,殿下的寒毒虽然已经止住,但也只是压制而已,并没痊愈,若是妄动武功,恐怕会引发旧疾。” 听了宋槐序的分析,林松也不淡定了。 殿下本就是好战之人,若火攻之计可成,必然会有大批北昭军溃逃,他恨北昭已久,如何能忍住不动手。 “那……咱们要怎么办?” 宋槐序思量了片刻,问:“让本地乡绅与官员捐粮之事,你可有放出消息。” 林松忙道:“已经放出去了,并说这是殿下的意思。” “泰州城中,可还有殿下亲信之人?” “黑甲卫皆可相信。” 宋槐序当即立断。 “既然可信,你便去部署一下,让他们负责接收捐粮,咱们马上前往葬风关,今日一早,我便闻到了一股焦糊的烟味,想来火攻已成,咱们可走大路,能缩短时间。” “好,属下这就去。” 林松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立即跑步出门,半个时辰后,众人带领五十黑甲卫离开了泰州城。 宋槐序也是会骑马的,且马术不差,当日若非陆华年和姜雪艳暗下黑手,她根本不会摔于马下,如今心急去见魏景焰,便不再藏拙。 林松本来还担心宋槐序骑不了马,特意准备了马车,如今见夫人驾驭骏马跑的飞快,不由啧啧称奇,自己这帮男人更不能落于夫人之后。 众人全力急奔,越往前走,那股烟味就越浓。 宋槐序欣喜之余,担心更甚。 魏景焰想来是得手了,面对那些丢盔弃甲的北昭军,他必然按捺不住。 之前几次心绪起伏,寒毒都乘虚而入,若是妄动武功,恐怕会比前几次还要严重。 天黑时分,众人终于看到了远处依山而建的城楼,远远望去,一片焦黑,足见火势之大。 “夫人,前方便是了。” “好,咱们再快些。” 宋槐序心急如箭,来到城下,才发现城门是开着的,黑甲卫正要阻拦,见是林松与夫人全都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 “殿下旧疾发作,夫人请随我来。” 果然如此。 宋槐序心里有些恼怒,魏景焰当真不是一个好病人,怎么就如此不听话? 嘴上却道:“前方带路!” 第二百四十章:危在旦夕 众人一路疾驰入城,沿途皆是焦黑的色彩,以及刺鼻的浓烟味,足见火势之烈。 宋槐序只匆匆看了一眼,便随黑甲卫前往魏景焰休息之处。 驻军的府邸已烧的破瓦残桓,魏景焰被牛筋捆着,蜷缩着身子躺在一角,脸上已无血色。 一双眼眸紧闭,想来已经晕了。 “殿下!” 宋槐序快步跑到魏景焰的身前, 掌心贴在他的额头上,只觉一股凉气透体而入,不由打了个寒战。 “怎么这么严重?” 宋槐序眉头紧皱。 旁边的黑甲卫低着头,呐呐的说道:“昨日几乎奋战了一天,殿下想事又勾起了旧疾。” 林松急问:“莫非殿下被围攻了,为何会打那么久?” “不是。” 王海中快步走进来,将昨天的情况暂短的说了一遍,随即朝宋槐序行了一礼。 “下官参见夫人。” “免礼了。” 宋槐序已拿出了银针。 “林松,将殿下衣袍解开。” 林松赶紧上前,解开了牛筋,将魏景焰的胸口露了出来。 不知何时,他心脏的位置就出现了一块拳头大的白斑,触之寒凉,比三九天的冰块还要冷上几分? 众人都吓了一跳。 “夫人,这是……” 宋槐序的脸色也变了一下,这是寒气攻心之状。 若不赶紧找到凤凰草作为药引,即便是银针和汤药,恐怕也难以压制。 “情况不太好,他动用内力太过了。” 眼见宋槐序神色凝重,众人心里也全都有些慌。 抛开魏景焰皇子的身份不谈,他可是此战的主帅,主帅若出了事,岂非群龙无首。 “夫人,到底要如何医治,你快些动手吧!” 王海中更是急得不行,他等了多年,就希望朝廷能出兵,灭掉北昭,以慰亲妹在天之灵。 他虽然骁勇善战,也不怕死,但也只能为将,没有为帅的谋略,魏景焰征战多年,光是积累的经验,就足够他学上几年。 “你们先莫急,我以银针探探情况。” 宋槐序出手如电,已将九枚银针全都插到了魏景焰的身上。 林松对这一套流程早已熟悉,立即递出用火烤过的匕首。 宋槐序以银针为引,将寒气引到魏景焰的指尖,割破皮肉,血却并没有如往常一般滴下,而是凝在皮肉之内,若仔细看,那血已冻成了冰碴。 林松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会这样?” 宋槐序的脸色也难看的很,却依然指挥若定。 “先去弄些火炭过来,保持他身体的温暖,另外,叫几个身手灵活的兵士,马上前往北昭境内,寻找凤凰草。” 王海中自告奋勇的说道:“凤凰草是何物,我带人前去。” 黑甲卫中自发站出十人。 “我们随王将军前往。” 宋槐序也不放心王海中一个人离开,点了点头。 “此处可有纸笔,我将凤凰草的样子发给你们,只要出了这个关口,应该就能找到此种草药,不必进入北昭城,此药性凉,喜欢生长在阴凉之处,你们可做个参考。” 兵士马上递上纸笔,宋子规仔细地画出了凤凰草的特征。 王海中心急如焚,接下纸便道:“此处就有劳夫人了,等我们的好消息。” 一阵马蹄声从门外响起,片刻就消失不见。 剩下的人基本都是魏景焰的亲随,林松与苏焕相同,皆是跟随魏景焰多年的近侍。 “夫人,殿下的状况到底多严重?” 看着一动不动的魏景焰,宋槐序眼尾发红,说话都带出了几许颤音。 “寒气已窜至四肢百骸,他的血液都快冻住了,若不及时施救,恐怕神仙来了也回天无术。” “光有凤凰草就可以吗?” 林松的话提醒了宋槐序,此处被烧个精光,自然是不行的。 “林松,我说几味药,你一一记下,立刻派人回泰州城取来,万分都不能耽搁。” “是,属下明白。” 宋槐序说了药方,林松一一记好,未妨路上有差错,特意派二十人回去,周正平的大军马上就要到了,这里暂时应该不会有事。 二十名黑甲军同样不敢耽搁,骑上略夺来的马匹,快马加鞭赶回泰州。 剩下的人则去生炭火,一场大火烧出了不少木炭,点燃之后,屋子瞬间就热了起来。 魏景焰的脸色依然没有好转,反而越发苍白,就连胸口的起伏,也逐渐变慢。 “夫人,殿下会不会有事?” 林松急得团团转,却半点忙都帮不上。 宋槐序同样心急不已,银针扎了一茬又一茬,奈何半点寒血都放不出来。 眼见血液中竟似带着冰碴,磁性抓住魏景焰的手指,含在口中,一双手紧紧的抱着他犹如冰块的身体,企图为他融化血液中的寒气。 众人都知道宋槐序是在救人,无关男女,无关风月,大家也并没有回避。 一盏茶后,魏景焰指尖的血液,终于滴了出来,但也只是几滴而已,血液乃全身游走之物,即便融化了手指,其他处依然冻着。 “看看能不能找到被子,给他暖暖身子。” 兵士们马上出去找,奈何一场大火,把铺盖的东西都已经烧光了。 林松道:“夫人莫急,周将军已带兵赶往此处,必然会随身带着营帐等物。” 时间不等人,眼见他越来越严重,宋槐序不由紧攥着手指。 若是以前没有半分心动,也只当他是一个合作的对象,但是现在不一样,魏景焰是他认定的夫君,夫君有事,她岂能坐视不理。 此时也顾不得一堆人在旁边看着,立即上榻,伸出双手抱住他。 周身不由打了个寒战,比抱着一块寒冰还要冷上几分。 众人知道宋槐序的意思,眼见她的脸色逐渐苍白,林松道:“夫人若是信得过我们,我们就换班给殿下抱暖。” 这些人宋槐序自然相信,她也着实撑不住这股透体的寒气,只觉从内到外,仿佛正被冻僵。 她僵硬的坐起身,林松立即伸手抱住魏景焰,另外几个士兵也纷纷上前,解开衣袍,给魏景焰取暖。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魏景焰仍然没有半点清醒的迹象,呼吸也越来越微弱了。 宋槐序急的喉咙发紧。 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难道所有的计划,都要就此夭折了吗? 第二百四十章:兵临城下 此时,王海中已带人出了葬风关,直往北昭城。 火势并没有蔓延的一发不可收拾,沿途却依然有不少花草被燃烧殆尽。 王海中跑了一段路,勒住了马。 “这里常年有阳光照射,应该不会有这种东西,东北有座大山,咱们去那里看看。” 黑甲卫觉得有理,便改变了路线。 另一边的官道上,周正平的大军也已前往了葬风关,得知火攻之计已成,众人快马加鞭,就怕当中生出什么变故,若能占据葬风关,便进可攻退可守,这场战役就等于赢了一半。 如今关内房舍都已被烧毁,还需尽快抢建,众人也听说了魏景焰旧疾复发之事,生怕北昭军回攻葬风关,个个都心急如焚,恨不得骏马生出一对翅膀,一下子就奔到关内。 众人基本之际,苏国图已经回到了北昭城。 他灰头土脸,跪的皇宫之内,磕头如捣蒜。 “吾王饶命,那魏景焰着实狡猾的很,竟然用火攻之计,我等防不胜防,他们又绕到了关外,待中军出逃之际,一番冲杀,火灾本就突然,兵士不受控制,一位逃命,再加上魏景焰那五万大军,我等着是不是对手,还请吾王开,给下臣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北昭老王有气无力的靠在软榻上,看着苏国图问。 “此次袭击葬风关,真的来了五万人?” 苏国图往前爬了两步,诅咒发誓的说道:“千真万确,不但如此,恐怕还有援兵,属下拼死抵抗,仍不敌魏景焰,不得不回来通风报信。” 二王子贺炜天不屑一哼。 “我看你们分别是被吓破了胆,六万人对五万人,怎么看吃亏的都该是他们,魏景焰患病多年,不过是纸老虎而已,有何可怕,分明是你贪生怕死,为自己开脱罪刑。” 苏国图顿时冒出了汗。 “二殿下明鉴,我等当真奋力抵抗了,奈何实力悬殊,只能回来告知吾王,另想对策。” 三王子冷声说道:“有什么好想的,出兵就是了,咱们既然能杀了他师父,他又岂在话下,更何况他亲手杀了大皇兄,此仇若不报,如何能对得起多年的兄弟之情。” 北昭王沉吟了片刻。 “魏景焰骁勇善战,用兵如神,万不可轻敌,本来以为和亲可以稳住魏景焰,想不到,这一战反倒来得更快了。” 二王子道:“这岂不是正好,正可以为大王兄报仇,儿臣愿领兵三万,打退位魏景焰,夺回葬风关。” 北昭人生性好战,能遇到魏景焰这样的对手,不失为一件酣畅之事。 北昭老王皱了皱眉。 “那玉妍怎么办。” 三皇子接口道:“他既没有稳住魏景焰的能力,就算死也不足惜。” 皇家向来只有利益,哪有亲情,死了一个公主,北昭还有好几个,在他们看来,即便是妹妹,也随时都可以牺牲。 北昭老王思量了半晌,点头道:“既然你们都主战,那就事不宜迟,立刻点兵,决不能给魏景焰半点喘息的机会。” 两位皇子顿露喜色,掠夺边境的百姓,实在没有任何成就感,魏景焰才是他们真正的对手,也是真正有资格做他们对手的人。 一个时辰后,数万兵马出了北昭城,此次的主将乃北昭二王子贺炜天。 王海中他们已经找到了凤凰草,未免太少不够用,众人采了一大捆,正要回葬风关,忽见远处黄沙滚滚,铁蹄阵阵。 为首者头上插着孔雀翎,以示身份尊贵。 王海中在边关这么多年,和他们打交道已是常事,最后一眼就认出挂帅者是北昭的二王子。 “不好,他们带这么多兵马,定是想夺回葬风关,若是周大将军来的不及时,就凭咱们几百兵士,很难抵挡,必须得尽快返回,商量对策。” 黑甲卫也觉事态严重,没想到他们动作如此快,本来还以为要休整几日,才能重新调遣兵马,回攻关隘,没想到才过了几个时辰,人就来了。 “快,火速赶回,无论背后放箭,还是放火雨,全都不要回头,只管狂奔。” 王海中一夹马腹,骏马已当先窜了出去,一众黑甲卫紧紧跟在王海忠的身后。 贺炜天眼尖的很,已经看到了前方有人,隐约都穿着黑色盔甲。 “应该是魏景焰得亲兵,没准他来此,是谓打探敌情,快追。” 众人一路急追,嘴里还不住发出震天的吆喝声,企图震慑住前方众人。 长箭也不时从身后射来,好的,这些人马术不错,全都趴在马身上躲避身后飞来之箭,马鞭子更是抽出了火花,生怕马跑的太慢。 “快,再快些。” 出来一共就十一个人,实在没办法分散引开追兵,北昭的几个王子也都是身经百战之人,调虎离山之计,必然无法行得通。 此时,葬风关内的兵士不过几百,再加上城楼也有多处破损,想凭他们这的人就把城守住,着实太难。 一个黑鸭味当先狂奔回关内,将此事禀报给了林松。 林松刚刚放开魏景焰,被他那冰冷的身子,冻得舌头都有些不好使了。 “周将军的大军到了何处,还有多少时才能进关?” 斥候回禀。 “最快也得三个时辰以后。” 林松皱了皱眉头。 “那些北昭军呢,要多久能到关抵?” “多说一个时辰。” 林松一巴掌拍在了窗棱上。 “这可坏了,两个时辰,咱们要如何抵抗。” 宋槐序这心头也有些慌,脸上却并没有表现太过,声音淡淡的问:“城内还有多少兵马?” “顶多四百五十人,夫人,要不然咱们先撤回吧!” 宋槐序摇了摇头。 好不容易夺回这个关隘,如何能这么快就撤军,必须得拖上两个时辰,只要周将军的大军到了。区区几个北站人,不足惧怕。 可是这两个时辰,又要如何过? 她在地上坐了两圈步子,眼前忽地一亮,记得小太医给他讲过很多计策,其中比较出名的就是空城计。 据说是一个很厉害的人,设此圈套,诱敌深入,如今毫无抵抗的能力,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想到此处,她抬头吩咐道:“去把南边的城门打开,其余人各司其责,在忙什么就忙什么,不必担心。” 第二百四十一章:悍勇 听了宋槐序的话,众军不由面面相觑。 北昭的铁骑就要攻来了,夫人却让打开城门,这究竟是何意思? 就连林松也同样没懂,难不成宋槐序想引北昭军入城,来个请君入翁? 可城中的黑甲卫不过二三百人,就算能以一敌百,也打不过数万大军。 “夫人确定要开城门?还是开后城之门?” 林松指的后门,自然是通往泰州的大门。 宋槐序看向门外,沉声说道:“不,开前门。” “夫人究竟是何意,还请说明。” 林松有些急,他们都是些没什么心计的糙汉子,肚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若是拼死护城,没有人会皱一下眉头,这种没头没脑的话,他真的听不懂。 经过这么多日子的相处,林松很敬重宋槐序,她性情沉稳,有勇有谋,不但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更多次解百姓于危难,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全部听信宋槐序。 更何况殿下生死未卜,若北昭人真的涌入城内,众人哪里还有活路,便是一人踩一脚,也会让他们这几百人死无全尸。 宋槐序能理解他们的心情,遂长话短说。 “可寻一与殿下身材相像之人,穿上他的大氅,戴上面具,站在城楼之上,若我猜测的没错,北昭军绝对不敢贸然入城,这就是三十六之一的空城计。” 众人面面相觑,没听过啥叫三十六计,也不知道空城计为何物,但却觉得宋槐序的话太不靠谱。 万一对方冲进来怎么办? 拿什么抵挡? “没有时间考虑那么多了,要不了多久北昭军就会兵临城下,咱们守城的人手不足,根本无法与之相抗,如今一场大火,城墙的土石也并不全然牢固,很难抵御两三个时辰,一旦城破,殿下所有的心血,都将毁于一旦,与其将城让与别人,不如放手一搏,兴许还有机会。” 宋槐序分析了一番,众人依然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做这个主。 眼见黑甲军无人吭声,宋槐序脸色一沉。 “我乃景王殿下明媒正娶的夫人,如今他旧疾复发,无法主事,尔等当听我的号令,共同度过难关,若怕殿下有损,可将殿下送往泰州,我会与你们一同守城,直到周将军入城。” 宋槐序平时说话十分温和,对待兵士们也很少露出严肃的模样,冷不丁的冷下面孔,还真有几分魏景焰的霸气。 林松一咬牙道:“左右咱们无计可施,不如就听夫人的,夫人的聪慧大家都有目共睹,殿下不能主事,理该听夫人的。” 众人迟疑之际,王海中等人正在没命的往回奔,身后北昭军不断发出兴奋的呼喝声。 若是换成别的兵士,早就吓破了胆,黑甲军依然面无惧色,这种人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这些草药送回葬风关。 这是殿下的救命之物,不容有失。 奈何马匹越跑越疲累,再加上着火受了惊吓,不如北昭兵士的战马矫健,两方的距离越来越近,王海中心急如焚。 “再跑快些,前方就是葬风关了。” 他虽然勇猛,但却不如黑甲军经历的场面多,回头看了一眼黑压压的北昭军,不由头皮发麻。 眼见北昭军越来越近,自己的战马却越跑越慢,十几个黑甲军对视了一眼,突然停下了脚步。 一人将身上的草药扔给了王海中,大声说道:“王将军尽管走,我们留下,为你抵挡一番。” 王海中伸手接下,大惊道:“你们疯了,这可是几万的北昭军,血肉之躯如何能扛。” 说话者大笑了一声。 “若非殿下多次相救,我等早该为刀下鬼,一条命并不足惜,只希望王将军能将草药送回葬风关,用我等一条烂命,换殿下生机,足矣。” “战马还能跑,何必如此?” “我等心意已决,王将军不必多言,黄泉路上,咱们早晚会有相见的一天。” 他说完就将绑在腰上了栢油壶子拿出来,将里边的柏油尽数倒在了身上,其余人也纷纷效仿。 王海中惊愕的看着众人,瞬间就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他们是想以自己的死,换他和景王的生。 王海中与这些黑甲卫相处的并不久,甚至一度觉得这些人虚有其名,只到此刻,才明白何为震撼,以及深深的敬佩。 难怪景王如此倚重黑甲军,他们的确有过人的胆识,自己常常自诩骁勇善战,与他们相比,根本不值得一提。 继而便是一阵心酸与不忍,只觉一股紧涩直冲喉咙,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另一人高声喊道:“王将军不必难过,十八年后,我等又是一条好汗。” 他拿出了藏在怀中的火折子,扔在了自己的身上,火呼的一声燃烧而起,其余人也做了同样的动作,十几个黑甲不过是眨眼之间,就变成了十几个火人。 他们忍着火烧之痛,众马范冲向北昭军。 战马怕火,眼见火光熊熊而来,顿时长嘶不已,裹足不前,刚刚玩好的阵型,瞬间就被冲乱。 后面的步行的兵士不知发生何事,还以为有敌来袭,同样乱成一团。 王海中站在远处,看的真切,即便是八尺高的汉子,眼见这情景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用力的咬着后槽牙,艰难的说道:“兄弟们,无论如何,我都会将草药送回葬风关,黄泉路上,你们先行一步,待平定北昭为兄定会追着你们的脚步,你们在阴朝地府畅饮一番。” 一滴泪洒落风中,王海中一咬钢牙,拨马回头,猛地冲向葬风关。 十几个火人并没让北昭的阵行乱上太久,一盏茶的光景,已经平息了。 虽然没对北昭军造成多大的伤亡,却让他们吓了一跳,而这一盏茶的光景,也同样让王海中跑出了老远,抬起头,葬风关已遥遥在望。 临近城下,突然听到一阵琴声。 只见一男子身披大氅,脸罩黑铁面具,站在城楼之上,手中拿着一只酒壶,似在饮酒。 身侧,一身姿曼妙的女子正在和琴起舞,若非是北昭军还在后方,王海中都以为自己来到了宫廷。 这女子的舞姿实在是太好看了,身段柔软,衣袂飘飘,有种仙人临凡之感。 王海中愣了一下神儿,随即一阵愤怒。 黑甲军为魏景焰牺牲性命,他却在这里载歌载舞,饮酒作乐,当真让人齿冷! 第二百四十二章:吓退北昭军 王海中用力的攥着十几名黑甲卫用生命换来的凤凰草,悲愤之情从心底涌出,眼眶憋的发红。 “王将军回来了,快入城!” 几名黑甲卫见到王海中,立即快步跑了过来。 王海中用力的揪着战马的缰绳,一双发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城楼上的人。 魏景焰背着一只手,目视着前方,像是在欣赏眼前的大好山河,宋槐序一身白色罗裙,翩翩起舞,宽大的裙摆,犹如蝴蝶翻飞,赏心悦目。 王海中却没有欣赏的心情,只觉心里犹如堵了一块大石头,说不出来的难受。 “王将军,快入城啊。” 黑甲卫上前牵马,王海中已从马上跳了下来。 他仰脸看向城楼,声音悲愤的说道:“不过才取下葬风关,现在庆功,还为时尚早,殿下怎可在此饮酒作乐,岂不闻北昭大军已经杀往葬风关,下官不才,没有殿下的雄才伟略,却宁愿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亦不想成为阶下囚,忍辱偷生,还请殿下换上铠甲,起兵迎战。” 宋槐序低头扫过,见王海中衣衫狼狈,一只手依然紧紧的抱着一捆草药,身后亦不见黑甲卫,便知此行凶多吉少。 他如此悲愤,想来取此凤凰草亦经过九死一生,只是眼下无兵可出,也无人出面统御,只能背水一战,成败与否,皆看天命。 她立即给旁边的“魏景焰”使了个眼色。 魏景焰朝着城下沉喝一声。 “如今山河大好,尔等整敢危言所听,来人,将王海中给本王拿下。” 黑甲卫的神情带着几分无奈,却还是上前抓住了王海中。 王海中气得脸色铁青,将怀中的凤凰草狠狠地掷到地上。 本以为景王叫夫人来此是救命的,感情是来此玩乐的,果然是根不正苗歪。 皇上推行诸多政策,已让在百姓不聊生,眼下这个景王,未必比他好到哪去。 “我王海中当真是瞎了眼,以为看到了曙光,却不知还是地狱。” 王海中扯着嗓子大声说了一句,人已被黑甲卫带走,有人捡起凤凰草,跑向城楼。 “夫人,是此物吗?” 宋槐序接过仔细看了一眼,顿露喜色。 “是,你们好生照顾殿下,让他保持身体温暖,再将此药的叶子摘下来,等泰州城的药到了,我立马前去医治。” “是。” 黑甲卫刚下城楼,远处就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 “魏景焰”捏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颤。 “来了。” 宋槐序点了点,对身后的兵士说道:“不用害怕,继续奏,咱们气势越足,他们就越不敢贸然攻城。” “魏景焰”用力的捏住了酒杯,手指肉眼可见在发抖。 黑甲卫就没有怕死之人,他也同样不怕死,却怕自己装不像,连累了夫人与城中的兄弟。 不过是盏茶的光景,北昭铁蹄就已来到城下。 此次的主帅正是北昭的二皇子贺炜天。 此人相貌俊朗,一双眼眸犹如猎鹰,精光闪闪,性情却无比残暴,是在他手中的魏人不计其数,生扒皮,活抽筋,对他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甚至用人的头骨做成酒杯,堪比地狱中的恶鬼。 回想起他在自己身上施展的诸多手段,宋槐序不由紧咬住牙齿,眼中迸射出两道犹如实质的冷意。 此人远比贺灼华还要可恶阴损…… 瞬间的恍神,大军已来到了城下,眼见葬风关城门大开,城楼上载歌载舞,贺炜天微微一怔,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停下。 “死到临头,你还有心情欣赏歌舞,当真是不知死活。” 城楼上,魏景焰大笑了三声,将手中的酒尽数洒到城楼之下。 “我大魏乃礼仪之邦,诸位远道而来,自当开门迎客,未知来者何人,可敢报上名来? ” 贺炜天道:“吾乃北昭二皇子贺炜天,尔等残害我王兄性命,此账今日便一并算了。” “魏景焰”淡笑了一声。 “甚好,如今葬风关城门大开,尔等想要报仇,自可入关。” 贺炜天抬着头,一双豹子般的眼睛,恶狠狠的看向了魏景焰,奈何他脸上戴着黑铁面具,双方距离又远,根本看不出他究竟是何表情。 “二殿下,这要如何是好?” “魏景焰敢开门迎客,内中必然有诈,咱们决不能轻信于他。” “没错,苏国图说追他的兵士近万,想来魏军的精锐已经抵达了葬风关,咱们若是进去,那可就是请君入瓮了。” “是啊,殿下三思。” 眼见城上的魏景焰如此淡定,贺炜天阴恻恻的说道:“都闭嘴,本王又不是没有脑子,如何看不出其中有诈。” 这种情况之下,就算是缺心眼,也不可能贸然进城,何况是他。 贺炜天冷笑了一声。 “你想诱本王入城,再用你的五万兵马将两边城门堵住,如此浅显的计策,你以为本王会上当不成?” 魏景焰垂眸看下城下,声音淡淡的说道:“本王已准备好薄酒,开门迎客,二王子来到城下而不入,未免太不给本王面子了。” 贺炜天呸了一声。 “你奸诈狡猾,我如何能信,有种就撤出葬风关,将此地让与我。” “关隘就在这里,你若想要,尽管入城来取,本王绝不阻拦。” 魏景焰抬起右手,宽大的袍袖垂在身侧,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贺炜天往城里看了一眼,只觉影绰绰,全都是黑甲军,不由冷嗤。 “如此浅显的阴谋诡计,也想骗本王上当,简直是异想天开。” 他抓住缰绳,回身说道:“众军,立刻后退十里,择日攻城。” 魏景焰不由哈哈大笑,他看着下方,高声说道:“本王听闻北昭二王子骁勇善战,也不过如此,今日,本王给你机会,若你不入,再想取,可没那么容易。” 话音刚落,城中就响起了一阵金铁交鸣之声,仿佛是千万把兵器拍击着盾牌,听的贺炜天头皮发麻。 若是这些人全部冲出来,不会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贺炜天当机立断,立刻勒马回转。 “快,快退!” 第二百四十三章:危在旦夕 一声令下,北昭军潮水般退去。 城楼上发出了啪的一声轻响,“魏景焰”手上的酒杯已被捏成了碎片。 “夫人,敌军退了。” 假扮魏景焰的黑甲卫紧张太过,竟将酒杯生生捏碎。 宋槐序也同样冒出了一身冷汗,若非魏景焰威名盖世,让敌军闻风丧胆,这样的计策,根本不可能成。 “是啊,退了。” 宋槐序长吁了一口气,声音仍然不可抑制的颤抖。 林松从暗处走出,恭敬的问:“夫人,下一步该怎么做?” “马上关闭城门,等待周将军入城。” 宋槐序扶着城墙,全身上下半点力气都无,大军兵临城下的冲击感实在是太震撼了,看着那些黑压压的北昭军,宋槐序只觉头皮发麻,虽然他们已经撤了军,这种感觉却未得缓解。 “是。” 林松应了一声,跑下城楼。 下面的黑甲军正手持着木棒,上面绑着盔甲和长剑,不住的摇晃,发出阵阵金铁交鸣之声。 北昭军所看的黑影丛丛,正是这些套上盔甲的木棒。 “夫人有令,关城门。” 林松高喝一声,门口的侍卫立即推动铁铸的大门,几个人抬着巨大的铁栓,将城门别死。 众黑甲卫亦有一股劫后余生之感,若非夫人,葬风关恐怕就保不住了。 宋槐序已从城楼上走下。 “王将军关在何处?” 一个侍卫朝右前方指了指。 “在那边的小院子。” 宋槐序转向了假扮为经验的黑甲卫。 “你跟我走一趟,咱们得给王将军赔个礼。” 如今正值用人之际,王海中在葬风关多年,不但熟悉这边的路线,也熟知北昭军的作战习惯,如此有用之人,自然不能慢待。 黑甲卫躬身道:“属下遵命。” 两人走进小院,顿时看到了被绳索捆绑的王海中。 看到魏景焰与宋槐序,王海中冷冷的哼了一声,梗着脖子说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王海中若是皱一下眉头,便不算一条好汉。” 宋槐序亲自走上前,给王海中解开绳索,继而提起裙摆,跪在地上。 “一切都是不得已而为之,黄将军莫怪,妾身在此给王将军赔罪了。” 王海中微微一怔,无论是妾还是通房丫头,宋槐序都是魏景焰女人,这种大礼,他如何当的。 刚一脱困,立刻闪到一边,声音却依然冷淡。 “夫人不必如此,下官怕折寿。” 宋槐序轻叹了一声,朝站在身后的魏景焰点了点头。 那人立即摘下面具,露出了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孔。 王海中又怔了一下。 “这是……” 宋槐序从地上站起,声音温和的说道:“王将军之前见到的人并非是殿下,而是这位小将,他与殿下身材相像,故让其假扮殿下, 以退北昭大军。” “诚如王将军所见,殿下在多年前便已中了北昭的剧毒寒骨蚀,若非他内力深厚,恐怕早已殒命京城,经银针压制,寒毒虽然不再发作,但却不能妄动内力。” “王将军应该也知道,殿下的恩师段老元帅正是死于北昭人之手,此番殿下前来,我便猜测他见了北昭军会忍不住动手,这才带着林松赶过来,如今殿下已被转移到关外,再次多谢王将军带回来的凤凰草,有此物,便可彻底解除殿下体内的寒毒。” 宋槐序说完,再次躬身一礼。 王海中得知原委,终不由一阵愧疚,一撩袍子跪在地上。 “下关误会了夫人与殿下,实在该死,还请夫人降罪。” 宋槐序伸手将他扶起。 “王将军乃忠义之士,何罪之有,快快请起。” 王海中站直了身子,又问:“周将军的兵马何时能到,算算时间,北昭军应该已经到了。” 假扮成魏景焰的黑甲卫笑道:“王将军放心,北昭军已经退了。” 王海中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怎么就退了?” 林松在旁说道:“这是夫人的空城计。” 他将前因后果讲了一番,王海中这才明了,再看眼前这柔弱女子,心中不由多了几分敬佩。 当真是好胆色,不愧是景王殿下看中的女子! 便是他这样一个大男人,也不敢大开城门,贸然用此计策。 思量间,就见一黑甲卫快步奔来。 “夫人,周将军先行派了一人,已夫人所需草药送到,再有半个时辰,周将军的大军便可抵达葬风关。” 宋槐序顿露喜色,接过草药道:“快,去看看殿下。” 话音刚落,又有一黑甲卫跑了过来。 “夫人,殿下情况不太好,请夫人马上过去看看。” 宋槐序神色顿变。 “殿下如何了?” “气息微弱,面无血色,整个人仿佛僵硬了一般。” 黑甲卫说话声音哽咽,一双眼眸发红。 “先过去看看。” 宋槐序只觉双脚发软,强撑着力气跟着黑甲卫来到了南门外,在一处隐蔽的山坳中,平地搭起了一座军帐,魏景焰身体蜷缩躺在军帐之中,犹如一只受伤的小兽,脸色苍白。 宋槐序经历了两世,无论面对多大风浪,都能保持着绝对的镇定,但在看到魏景焰的这一瞬间,一股酸涩从心头涌起,眼前瞬间模糊。 “殿下,殿下!” 宋槐序快步跑过去,双手抱住魏景焰,只觉怀中的人冷如冰块,气息微弱的几乎没有。 林松也同样心头发慌,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殿下!” 见此情景,所有人全都跪了下来,包括王海中。 宋槐序帮忙抹去的泪水,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和不安,对众人说道:“你们不必担心,殿下不会有事的,赶紧去起锅,我给殿下施针之后,立刻去熬药。” 宋槐序拿出银针,分刺魏景焰心口的几处要穴,一股极寒之气顺着针尖反噬到手指之上,宋槐序不由打了个寒战。 “林松,给我匕首。” 林松帮忙拿出匕首,恭敬呈上。 宋槐序伸手接下,看着魏景焰那张逐渐青灰的面孔,她一狠心,将手中的匕首朝他心口刺了下去,见此情景,众人同时一惊! 第二百四十四章:沉长梦境 “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我正要在脑海里分析下去,旁边的发丘指灼灼地看着我问道。 如今向家还有不少虚劲初期,虚劲中期的强者,对付那些人,真是不要太简单。 这奇异金色兽出手的瞬间整个木屋都剧烈的震动着,委实惊人,宋铭目光凛然一双手诡异地动了起来,这姿势赫然是大天皇族强体术中的招式。 所以这个时候,黄家应该选择一个更有潜力的家族去依附。而程辉无疑就是最好的选择,因为他是古武世家这一辈中最有天赋的人。 说着的同时,不停的比划着,时不时的碰到张易眼馋的部位,让张易暗道可惜那手不是自己的。 宋铭的另外一个分身劲力四射,激爆如累,也在极为短暂的时间内将薛华斩杀,宋铭心中一凛,自己的推测果然没错,那同时出现的两个薛华都不是真的,那么真的薛华会在哪里呢? 布阵不成功,对于阵法的运转,也不可能完全领悟其中的千变万化。 也是在那时,钱紫薇才真正的认识了自己,她觉得自己不能放弃,一定要主动的追求。 “草,这到底是什么东东!”看着这一幕,李长林却是感觉有些愕然。 不少人都用惊奇的目光看着张十八,有人觉得他是演员,有人觉得他是疯子,不过他们皆是有恃无恐。 而大头绿营兵还想嘲笑何玄居然敢在他面前拔剑,却突然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他再一怔,发现咽喉传来了一阵子的剧痛,使得他不由自主的捂着咽喉,有血冉冉的冒了出来。 对于钱,叶天眼中也就是一连串的数字而已,金钱买不到修为,买不到寿元,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东西罢了。 次子完颜宗望,历史上,便是完颜宗望攻陷了开封,一手创造了靖康耻。 闭眼沉默了一会,心神放松之下,加上伤势依然没有恢复,汪凡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鬼母他们才进门,侯在门外的宫人就放下了门上织珠门帘。阴风吹来被门帘挡住,而门帘晃动,其上珍珠摩擦碰撞,发出了悦耳如如珩佩之声。 鬼差和鬼兵们还在对鬼奴咒骂,时不时的也鞭打鬼奴们。但鬼奴们对此已经麻木,早已没有了什么反抗之心和念想,他们更像是动物,在鞭子的驱使下,听命行动。 斩昂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叶天所在处,瞳孔微缩,身子微微一颤。 萧毅清楚渡过雷劫的强者有多么强大,眼前的李二混,虽然也是相当不弱,但对于他来说,似乎就是个孩童而已。 可以想象到自己当着他的面将那金击子扔在地上时,是何等的滑稽。 改造者联盟黑神,论名头,可丝毫不在太极门张三之下,作为抱丹境界中的最强者,他们两人都有挑战虚丹的战力。 烨华的突然出现让两只狼有些恍惚……有些恐惧的向后退了一步。 不过面对着这样一副灭世的景象,吴昊神情中却并没有多少焦虑之色。 房间外,一名彪悍的黑衣男子此时却战战兢兢,磨磨蹭蹭的不敢敲门。 杜瑜琦一跳出来了以后,立即就吸引了一队巡逻的疯狂伊凡,非但如此,地面都微微震荡了一下-------那是牛头械王猛然警醒,一脚重重践踏在了地面上以后产生的动静。 其他诸如益州刘璋、荆州刘表、江东孙策,之所以能够立足于天下就在于他们得到了各自治下的世家门阀支持!唯一例外的是汉中神棍张鲁,依靠五斗米教建立起来政教合一的政权。 大家都没有意识到这个议会的重要性,哪怕是贵族议员们自己,都没有怎么在意。 张绣和夏侯渊也都没发动夜袭的想法,这年代夜战的成本很高,不是想夜袭就能夜袭的。与其没把握地混战一场,还不如都老老实实睡一觉,天明再说。 在伊莎贝拉号的外面,有着大量的监工和奴工存在,仿佛蚂蚁一样爬满了受伤的地方,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维修焊接,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头负伤的巨兽在默默的舔舐着自己的伤口似的。 冰霜毒哞的毒可比超级蜈蚣的毒厉害,不仅腐蚀身体,还能消耗异能量,超级蜈蚣之前搞出那些大动静,此时异毒侵袭,它也是抵抗不住。 为了避免引起那些三级魔兽的注意,众人都是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被人直白的拆穿,安欣先是一震,看到众人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面色有些发白。 要是在碧游宫里演练,他的手脚一点也放不开,自然效果也不好,要是到时候控制不好的话,把金鳌岛炸了就不好了。 “张姨,那我……阿姨在哪儿?”招宁心中现在最担心的还是司云瑶的情况。 “抱歉,刚才和你玩呢,现在我要动真格了。”慢慢抬起脸来,少年清秀的脸庞上噙着一抹歉意,冲着漠向南微微笑了笑,然后身形骤然闪掠。 只见那人缓缓勾了勾嘴角,四周的妖兽们犹如受到惊吓,慌忙逃窜!直到一切尘埃落定后,一名身穿纯黑色外衣的男子走了出来,额间怪异的纹路和紫黑色的眸子明显与正常人不同。 这话一出,她就立刻敏锐地观察到身边的气氛变得正常了许多,看来大家也都接受了她的这个理由。 来到山脚的时候,稻花脚步顿了顿,驻步看了一眼从身旁走过的几个农夫。 杨易喃喃道,随即却是心中一动,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好似,前世有一些功法绝学,像极了这所谓的半神通。 魔道为什么如此猖獗,不就是因为子弹等东西,对他们没有任何的作用吗? 然后在月兰刚离开不久,我就见到两个穿着长袍,绑着发髻的老人,背负着双手,慢慢的朝着土匪寨这边走了过来。 毕竟作为老江湖,鹰王靠着数十年的积累,武道经验肯定会比别人强很多的,实力也肯定是极强。 第二百四十五章:槐序,谢谢你 魏景焰从床上坐起,气运丹田,寒毒与往日一样,已退缩到了一处。 他收了气息,整了整衣衫坐在床边。 这一次的濒死感尤为强烈,若非宋槐序来的及时,此行恐怕凶多吉少。 他皱了一下眉头,却并不后悔,大丈夫理该顶天立地,有仇报仇,有冤报冤,畏首畏尾,乃鼠辈也。 随即又想到了之前的梦境。 梦里,魏云澜死后,魏承毓以皇长子的身份登基为帝,如今魏云澜现在已经成了太子,魏承毓泽被流放边疆,明显不会再有为帝的机会。 或许,那真的就只是一个梦而已。 但是梦中,他死亡时的痛苦,又无比的清晰。 回想那种噬心蚀骨的疼痛,魏景焰不由抓住衣摆,手指深深的陷入肉中。 魏景焰又想起魂飞北昭之际,所看到的女子,他确实没有看到那女子的样子,只恍惚看到她面向大魏的方向,对空叩拜,行的是魏朝之礼。 或许,那就是宋槐序。 可惜,他看不到她,也救不了她。 随即又嗤笑了一声。 许是日有所思,才有所梦,与他上辈子毫无关系。 思量间,就听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帐外响起。 “末将周正平,求见景王殿下。” 魏景焰瞬间回神,整理了一下衣袍,道:“进来。” 帐帘掀开,周正平从门外走入,一撩袍子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行了跪拜之礼。 “末将来迟了。” 魏景焰缓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不迟,刚刚好,周将军快请起。” 说话间,王海中与苏焕也从帐外走了进来,眼见魏景焰已恢复了神智,两人眼中都露出了喜色。 林松上前一步道:“殿下病危之际,王将军带领黑甲军出城寻找草药,如今已经取回了凤凰草,只是那十几个黑甲卫……” 林松眼神黯下,魏景焰就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他抿起薄唇,低沉的声音里满是愧疚。 “是本王的错,若非本王如此冲动,他们便不会死。” 魏景焰对黑甲卫亲如手足兄弟,不论死的是谁,他都同样痛惜。 修长的手指缓缓拢起,发出了一阵清脆的摩擦声,魏景焰咬着牙说道:“本王定不会让他们白死。” 再抬头,目光已回复了往日的犀利。 “黑甲卫的尸体可有收回?” 王海中叹息一声。 “北昭军突然来袭,黑甲卫的兄弟们让下官把草药带回,他们为阻北昭大军,将柏油浇灌在自己的身上,引火自燃,冲向了北昭了军,全部……殉国了。” 想起当时的情景,王海中依然觉得震撼,鼻腔里酸涩的厉害。 魏景焰神色顿变。 “北昭军攻来了?” 王海中点了点头。 “有五六万人之多,不过,已被夫人妙计退兵了。” 魏景焰诧异的问。 “如何退的?” 周正平等人不是刚到葬风关吗,难道宋槐序还会领兵打仗不成? 林松道:“夫人说是空城计。” 魏景焰挑起了狭长的眼尾。 “哦,怎么个空城计?” 林松将宋槐序的计策说了一遍,魏景焰听的惊奇不已。 “竟有如此计策!” 林松有些激动的点了点头。 “是啊,夫人提出此计时,我们也是半信半疑,不想真的吓退了贺炜天。” 林松将宋槐序如何选黑甲卫之事,绘声绘色的给魏景焰讲了一遍,魏景焰唇角勾起,眼尾的弧度也越发的深浓,自豪感油然而生。 “好一招空城妙计,当赏!” 魏景焰说完才想起宋槐序并非将领,人也不在房中。 周正平也忍不住赞道:“夫人一介女流,却有如此胆色,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让人敬佩。” 魏景焰背着手,淡笑道:“夫人本就聪慧,到也不算意外。” 他话锋一转,又道:“既然大军已经到达葬风关,可趁着缓兵之机,尽快修缮,以备来日之战。” “是。” 周正平拱手说道:“末将已让陆方带大军入城修缮,殿下可在此休息两日,再往葬风关。” 魏景焰眼眸微眯,看向了帐外。 “不必,咱们一起入城,用不了多久,贺炜天就会卷土重来,本王还要出关一趟,将那些黑甲卫的尸体寻回,无论如何,都要让他们魂归故里。” 周正平一脸关切。 “殿下的身体刚有好转,还是不要奔波为好。” 魏景焰摆了摆手。 “无妨,若这点事本王都无法为他们做到,如何配当他们的主子,尔等先行一步,本王随后便到。” “是。” 众人知道他定然有话要与宋槐序交代,便都识相的退了出去。 宋槐序正好端着药碗进来。 之前的药汤,药性太少,还起不到彻底根治的效果,除此之外还需银针辅助。 魏景焰伸手去接,宋槐序拿到了一边。 “烫。” 她找了两叠叶子,垫在碗边。 魏景焰不由低笑,倒是怪有办法的。 宋槐序绕过他,将汤药放在了桌子上。 “周将军他们入城了吗?” “嗯。” 魏景焰应了一声,走到他的身后,宋槐序回头之际,魏景焰已张开双臂,将她娇小的身子拢在怀中。 “槐序,谢谢你,为本王解决了一个大难题,空城之计,林松已经告诉了本王,若你相处如此妙策,葬风关定然又要拱手让人了。” 他将脸埋在宋槐序的脖颈上,声音极低的说道:“本王错了,不该如此冲动,害死了十几名手足兄弟,不知他们在黄泉地下,能否原谅本王?” 宋槐序的身体逐渐软下,旋即转过身,目光温柔的看着魏景焰。 “他们敢为殿下舍命,如何会怪殿下,既然事情已出,殿下就不要多想了。” 柔软的声音让魏景焰心中的阴鸷散去了几分,他直起身子,低眸看向了宋槐序。 “本王不能让他们客死他乡,这就出城将他们的尸身带回,你想随本王进城,还是暂时住在这里。” 宋槐序拧起秀眉。 “现在就要去吗,不能等一日吗?” 万事俱备,亦该为魏景焰彻底祛除寒毒。 魏景焰摇了摇头。 “必须现在去。” 第二百四十六章:下狠手 魏景焰轻揽着宋槐序的腰,幽深的目光中透着几分黯然。 “此处荒凉,秃鹫甚多,本王怕去的晚了,他们的尸身会被秃鹫啄坏。” 宋槐序顿时明白了,她虽然担心魏景焰,但是这种事,却也不能拦着。 任何一种感情,都是相互的,魏景焰若非对他们如此好,何人能舍命相护,这份主仆之情,值得敬重。 她略作思量。 “我与殿下一同进城,殿下若不嫌疲累,今夜便为殿下彻底拔出寒毒。” 宋槐序的理解让魏景焰颇感安心。 “好,那咱们一起走,子夜之前,本王必归。” 魏景焰牵住了宋槐序的手,宋槐序嗔怪的看了他一眼。 “先把药喝了。” 魏景焰拿起药,一饮而尽。 宋槐序吩咐黑甲卫将草药带好,便与魏景焰一起前往葬风关。 关内,兵士们已经开始修缮城墙了,看到两人,林松立即从远处跑了过来。 “原来的将军府已经打扫完毕,殿下与夫人可先行过去休息。” 魏景焰的神色已恢复了之前的冷肃,袍袖一摆道:“带夫人过去即可。” “是。” 林松应了一声,朝宋槐序躬身。 “夫人请。” 宋槐序转向了魏景焰。 “殿下一定要小心。” “放心吧,本王向你保证,定不会再妄动内力。” 魏景焰说完,就大步流星的朝前方去了。 直到魏景焰的背影消失不见,宋槐序这才与林松来到了临时的住处。 房子是用青石砌的,这才幸免于火灾,内中的一应之物却已全部烧毁。 床凳都是临时搭起,铺盖皆是军中带来之物,暂时也算有个住处。 宋槐序本来也不是多挑剔的人,能有个栖身之地,已经很满足了。 她打量了一眼,回过身问:“贺玉妍呢?” 林松道:“已经被周将军押到了葬风关。” 宋槐序略作沉吟。 “把她带过来。” 片刻之后,贺玉妍与剑秋被五花大绑,推搡进门。 看到宋槐序端坐在凳子上,贺玉妍咬牙切齿的骂道:“贱人。” 宋槐序走到了她的面前,一巴掌抽在了贺玉妍的脸上。 “你这下贱的东西,还敢骂别人。” 贺玉妍的脸瞬间发红,气急败坏的骂道:“贱人,你敢打我。” “打你又如何?” 宋槐序左右开弓,又扇了她十几个耳光。 贺玉妍被绳子绑着,还不了手,也跑不了,不禁疼得哇哇大叫。 “宋槐序,你这个下贱的坯子,前方就是北昭,你敢如此对我,我的几个哥哥定然不会放过你。” 宋槐序捏住她的下颌,冷笑着说道:“你该问问,我会不会放过你,贺玉妍,难道你还妄想活着回去?” “你想杀我,狗胆子倒是挺肥。” 看着宋槐序那张冷清的面孔,贺玉妍依然强硬的很。 宋槐序抽出了魏景焰送的匕首,猝不及防,一刀捅在了贺玉妍的肋下。 鲜血顺着刀尖流下,霎时染红了贺玉妍的罗裙,贺玉妍亦发出了一声杀猪般的尖叫,她又疼又怕,一张脸瞬间就没了血色。 她现在毫不怀疑,宋槐序恃宠而骄,真的敢杀了她。 “住手,宋槐序你……” 贺玉妍疼得嘴唇直哆嗦,还想骂人,说到一半,又把话收了回去。 宋槐序缓缓地抽出了刀。 她用的力度恰好,既不会伤及要害,也能让贺玉妍吃点苦头。 “我怎么样?” 宋槐序拿出一块帕子,将匕首擦干净,放在手中把玩,粉润的唇角微微扬起,故意勾出了一丝邪魅的笑容。 “贺玉妍,我早就想和你玩这个游戏了,我想知道,到底捅你多少刀,你才会死。” 看着那张骤然邪恶的面孔,贺玉妍又疼又怕,忍不住大声喊道:“来人啊,救命啊,宋槐序要杀人了。” 门外的黑甲卫对宋槐序无比信任,亦知道她并非任性妄为之人,全都充耳不闻。 剑秋的脸色也白了几分。 宋槐序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如此柔弱的女子,竟然敢下此狠手。 “你尽管叫,就算叫破喉咙,也没人会理睬你。” 宋槐序漫不经心的瞥了他一眼,问道:“贺玉妍,你说下一刀,要捅哪里好呢?” 看着那把匕首不住的在自己身上比划,贺玉妍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你……你敢!” 宋槐序手腕一送,匕首再次扎在了贺玉妍的大腿上。 贺玉妍疼得嗷的一声,整个人站立不住,顿时倒在了地上。 她从出生就锦衣玉食,哪里受过这种苦,心都揪在了一处。 在北昭的宫廷之中,她也打死过不少宫女,当时只觉稀松平常,从未想过会有眼前这般,刀子会插到自己的身上。 身为公主的骄傲,让她不愿低头, 奈何面前却站了一个疯子。 贺玉妍吓的缩了骨,一脸恐惧的看着宋槐序,颤颤微微的说道:“不要,不要碰我。” 宋槐序再次拔出匕首,冰凉的刀身,贴着贺玉妍的脸慢慢向下移动,嘴角上的笑容又浓烈了几分。 “我也不是非杀你不可,可你总得付出点代价。” 贺玉妍忙不跌的点头。 “想要什么你说,我这还有点银子。” 宋槐序慢悠悠的说道:“那东西我可看不上,我想要的是北昭的地形图,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此物就挂在你们北昭的御书房中,你经常前往此处,不可能不熟悉,更何况,这也是你们皇室的必修之课,更别想用假的糊弄我,我自会分辨,若知道你弄虚作假,我定会在你身上捅出十几二十几个窟窿。” 贺玉妍难以置信的看向了宋槐序。 “你为什么知道的这么多?” 宋槐序竖起了手中的匕首,抵在了贺玉妍的脑门上。 “现在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如果你愿意画出来,我这就叫人给你包扎伤口,若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听说这里的秃鹫最喜欢血腥味,而且还会成群结对,不知道看到你,它们会不会喜欢?” 想到自己的身体被成百上千的秃鹫啄食,贺玉妍不由打了个寒战。 “别,我这就写。” 宋槐序满意的站起身,在门外吩咐道:“来人,取纸笔来。” 转身之际,她轻轻地吁了口气。 这种乖戾癫狂的性子,还怪难装的! 第二百四十七章:割了她的舌头 宋槐序叫来一个黑甲卫,让他解开贺玉妍,给她简单的包扎了一下。 贺玉妍疼的满头冒汗,却不敢不从。 这一次,她是真的怕了! 颤抖着接过纸笔,按照记忆中开始迅速写画,宋槐序手提着匕首,站在一边瞧着。 上辈子,她进过几次御书房,偷偷瞧过一些,但却不敢明目张胆的观看,对于细枝末节记得并不真切。 眼见贺玉妍用笔勾勒的地形,尘封了多年的记忆,正在慢慢复苏。 她微眯着眼眸,瞧着贺玉妍,神情像极了魏景焰。 小半个时辰之后,贺玉妍忍着疼痛抬起了头,一张脸已经没了血色。 其实伤口并不深,只有半寸左右,血着实出了不少,但却不会危及性命,贺玉妍不懂这些,只觉自己快要死了。 “宋槐序,我可以将北昭的地图给你,但是你得把我送回北昭,若不然,我就毁了这张图。” 宋槐序勾了一下唇角,又把玩起那把小刀。 “你恐怕还不知道我有过目不忘之能,你画了这么久,我早已将这幅图记在了心里,你若想毁,随意。” 贺玉妍脸色大变,这贱人竟有如此能耐。 不,她狡猾多端,一定是在骗自己。 她咬着牙,忍着肋下的疼痛问道:“那你就说说,有几条道可以通往主城,又有多少个哨岗。” 宋槐序漫不经心的答道:“有三条路可以通往北昭城,一条大路,两条山路,每条山路各有哨岗五处,大陆哨岗二十,我说的可对?” 贺玉妍心头在惊。 她居然真的看懂了? 地图这东西,除非行军打仗,或者有个这方面研究之人,寻常人很难看明白。 宋槐序不疾不徐的说道:“贺玉妍,识相的就把图纸交给我,殿下或可念在你忠心耿耿的份上,网开一面,若是你想用这东西威胁我,只有死路一条,你恐怕还不知道,北昭军杀死了几十名黑甲卫,景王殿下视黑甲卫如手足,你正好又是北昭人,可想而知,下场如何?” 贺玉妍顿被吓住了,她伸手抓住了宋槐序的裙摆。 “宋槐序,咱们俩好歹姐妹一场,你一定要救救我,我不想死,也不与你抢魏景焰了,我想回北昭,求求你,替我求个情,让魏景焰放我回去吧!” 宋槐序弯下腰,从地上捡起那张图纸,折好后揣的怀中,旋即一脚踢开了贺玉妍。 “你有什么资格与我抢景王。” 贺玉妍被踹倒在地上,伤口又是一阵钻心的痛。 “宋槐序,你这贱人。” 宋槐序眼眸瞬冷。 她恨贺玉妍已久,眼下想要的东西已经到手,没必要再惯着她。 北昭人更不可能因她付出任何代价,眼下的贺玉妍已经是枚弃子,死不足惜。 宋槐序上前一步,踩在了贺玉妍的肚子上,只觉心头一阵畅快。 昔日她被贺玉妍当做猪狗一般凌辱,如今总算可以一雪前耻了。 “我看你到底还有多少力气?” 脚下猛地一沉,贺玉妍刚刚包扎好的伤口顿时迸裂,裙子再被染红。 贺玉妍又疼又怕,大声喊道:“剑秋,救救我,你不是个杀手吗,快,给本宫杀了宋槐序。” 剑秋浑身被绑,根本动弹不得,就算她能动弹,也没有力气,即便有力气,她也不想管。 贺玉妍就是一个蠢货,无论什么事都能被她办砸,剑秋已经认命了,早死还能早投胎,免得待在她身边受气。 眼见剑秋低着头,毫无反应,贺玉妍不由破口大骂。 “你个小浪蹄子,你死了吗,还是聋了,赶紧给本宫滚过来,杀了宋槐序这个贱货。” 宋槐序直接踩到了贺玉妍的嘴上。 “聒噪,再这么多废话,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 眼见贺玉妍死命挣扎,黑甲卫上前一步问:“夫人,要不要我等动手?” 宋槐序瞧了贺玉妍一眼。 “把她的舌头割下来。” 她不是爱骂人吗,那就让她这辈子发不出声音。 贺玉妍顿时瑟瑟发抖。 “宋槐序,你敢!” 宋槐序已经推门出去了。 她这辈子就是为了复仇,任何时候,都不会手软,更不会心软,欠她的,就该血债血偿。 宋槐序穿过忙碌的兵士,走上了烧得焦黑的城楼,看向了北昭的方向,眼中的恨意丝毫未减。 若来日踏平北昭,定让那些畜牲生不如死。 思量间,就见一队人马从远处而来,为首者身披黑色斗篷,红色的内里随风翻飞,气势逼人。 宋槐序顿露喜色。 魏景焰回来了! 马蹄声越来越近,宋槐序已能看清,每匹这马上都驮着一卷黑色的布包,想来这些人就是死去的黑甲卫。 她快步跑下城楼,魏景焰的战马已经到了眼前,一股焦糊的味道冲鼻而来。 看到宋槐序,魏景焰翻身下马。 他并没有带面具,一张俊脸冷若冰霜,目光里满是沉郁。 宋槐序往那些黑布上看了一眼,心中已经明了。 “殿下。” 她主动拉住了魏景焰,那只手透着刺骨的凉意。 “嗯。” 魏景焰点了点头,与她步入城内。 两人沉默无声,走了足有一盏茶之久,魏景焰才沉沉说道:“本王还担心秃鹫啄食,却不知他们早已烧得皮肉全无,是本王傻了,王将军早就说过,他们往身上浇了柏油,冲入了敌阵,本王还以为能找到一具完好的尸身,当真是疯了。” 宋槐序当时也没想到这么多,想来魏景焰也是如此。 小手微微用了几分力气,攥住了魏景焰发凉的手指。 “殿下莫要自责,死者已矣,徒增烦恼,只会削弱士气,能将兵士们的尸骨带回,亦可让他们魂归故里!” 魏景焰如何不知这个道理,他低低的吐了一口气。 “本王知道了。” 话音刚落,便听远处传来一声极闷的女人惨叫。 魏景焰脚步一顿。 “什么声音?” “是贺玉妍,他一直叫骂不停,我便让兵士拔了她的舌头。” 宋槐序转头看向了魏景焰,想知道他会不会责怪自己。 魏景焰只淡淡的哦了一声。 “如此也好。” 宋槐序顿时放下了心,将北昭的地图从怀中取出。 “这是我让她绘出来的,基本没有差错。” 第二百四十八章:唯一的妻 魏景焰接过地图,仔细的看了一遍,唇角扬起。 “槐序,你当真是帮了本王的大忙!” 宋槐序眼眸弯起,犹如初升的月牙,温柔而又明亮。 “夫君之事,亦是妾身之事,自当尽力而为,幸好没有弄巧成拙。” 宋槐序的称呼让魏景焰又是一喜,他压制住心里的欣悦,颔首道:“说的好,做的亦好,本王为你记下一功。” 宋槐序抿唇一笑。 “我哪敢谈功,不过是些力所能及的小事罢了,殿下还要安置黑甲卫的尸骨,妾身便先回去准备草药。” 瞧着她盈盈远去的背影,魏景焰用力的攥住了手中的地形图。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即便宋槐序自请做妾,他也从未把他当成过妾,当日他亲自迎她入府,便是以正妻之礼,在魏景焰的心中,宋槐序一直都是自己的景王妃的不二人选。 若此次能安然回京,必要昭告天下,宋槐序,便是他此生唯一的妻。 “殿下。” 王海中从远处走来,他已经看到了那些烧焦的黑甲卫。 魏景焰瞬间收拢思绪,朝王海中点了点头。 “可问过周将军,修缮葬风关需要几日?” 王海中重重的吐了一口气,似乎想将自己心中的沉郁,一并给吐出来。 “最快也要三日。” 魏景焰眼现冷色。 “三日,应该足够了。” 宋槐序有妙手回春之力,只要解了体内的寒毒,便可挥军北下。 王海中不知这个“足够”是什么意思,但看魏景焰脸色沉郁,他也没敢多问,便道:“这些兄弟的尸身,殿下准备如何安置?” 魏景焰目光沉暗,声音也比方才低了几分。 “先放在葬风关,回京之时,本王自会将他们带回故土。” 王海中低沉的应了一声。 “是。” 继而又问:“殿下身体如何?” 他生怕魏景焰体力不支,无法率军杀去北昭,王海中苦等多年,就是想求一个能为妹妹报仇,英勇善战的名主。 “之前吓到你了,有夫人在,本王很快就可以痊愈。” 看着魏景焰那张比正常人略显苍白的面孔,王海中还是有些担心。 “这两日殿下定要好生修养,有何需要做的,交代末将便是。” 魏景焰突然想起宋槐序拿到的地形图。 “你可出过葬风关,对北昭的地形知道多少?” “出过,前往北昭除了这条大路,还有两条难走的山路,都设有岗哨,我和几个兄弟前去探过几回,却都被他们发现,只得原路返回。” 王海中顿了一下,又说道:“北昭人擅养猎鹰,十分敏锐,我等很难逃过猎鹰的眼睛。” 魏景焰忽然想到了宋槐序用木头杆子撑起黑甲所做的假人,眸中精芒一闪。 “既然如此,那就来个李代桃僵,趁这两日的时间,让兵士多做一些稻草人,本王自有妙用。” “是。” 见魏景焰有了计策,王海中心头一松,也没问是干什么用的,便传令去了。 魏景焰站在原地思量了一会,便与苏焕一起回了临时的住处。 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汤药味,宋槐序拿着一块树皮,正蹲在灶炉前亲自扇火,偶尔还会传来几声咳嗽。 魏景焰快步走到她的身前,皱眉问道:“贺玉妍不是带了丫鬟吗,这点小事何须你自己动手?” 宋槐序笑着说道:“她的人我哪敢信。” 随即往旁边的侧院指了指。 “贺玉妍和她的丫鬟们都关在了那里,殿下可要过去看看。” “没那个必要,这药还要熬多久?” 魏景焰也半蹲下来,一双幽深如海的眸子瞧向了宋槐序。 宋槐序看了一眼里边的汤色。 “大概还要小半个时辰吧!” “那好,本王陪你。” 苏焕见状赶紧进屋搬出两把现钉的凳子,就识相的退了出去。 宋槐序坐到了凳子上。 “殿下长途奔波,定然很累了,房中的床铺已经铺好了,快去歇息会儿,不必在此陪我,我还要忙一会儿,彻底解毒并非只需内服,还需要已药汤蒸身,内外夹攻,才能将寒毒彻底逼出。” 想到一会要看着魏景焰赤条条的样子,宋槐序的声音瞬间小了几分。 “没关系,本王不累,本王想看着你。” 魏景焰拿过了树皮,坐在一边慢慢地扇着火,他自然的样子,就像一对寻常的夫妻,没有身份的尊卑,彼此间都做着力所能及之事。 见他不走,宋槐序便不再多说,没一会儿的功夫,几个黑甲卫便抬了一口巨大的木桶过来。 里边装了滚热的水,上边还飘了不少草药沫。 虽然是现钉的,里边却打磨得十分光滑,他们知道这是殿下疗毒所需之物,自然无比上心。 宋槐序立即站起身,让黑甲卫将木桶放入内室。 再有一刻钟,药就能熬好了,宋槐序怕别人做手脚,便让林松看着,试了水温之后,便帮魏景焰宽衣解带。 她给魏景焰针灸多次,对他的身体早已熟悉,但那好歹都穿着裤子,今次却必须一丝不挂,让药汤渗入身体。 眼见只剩一条寝裤,宋槐序背过了身,终究还是不好意思。 “剩下的……殿下自己脱吧。” “好。” 魏景焰有心逗逗她,终究还是忍住了。 这种地方不是打情骂俏之处,当以正事要紧。 一阵水声响起,魏景焰已迈开长腿,坐在了浴桶之内。 “烫吗?” 宋槐序偷偷回头瞟了一眼,小声问。 “还好。” 体内寒毒太盛,魏景焰并没有感觉到热,反倒觉得遍体生凉,仿佛泡在冰水之中,冷气在体内乱窜。 “殿下现在有何感觉?” 宋槐序拿出准备好的银针,回过身问。 魏景焰皱着眉头,言简意赅的吐出了一个字。 “冷。” 宋槐序伸出了手,贴在了他的后心上,果然一片寒凉。 她迅速拿出银针,分扎魏景焰的几处大穴,眼睛死死盯着他的上身,半分都不敢多看。 “一会儿寒血可能还要经由指尖排除,殿下只受最后一次苦,便可了。” 魏景焰拧着眉头,从牙缝里蹦出了两个字。 “无妨。” 第二百四十九章:毒素尽去 宋槐序轻碰了一下桶中的水,刚才还滚热,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便已凉了下来。 好重的寒气! 她迅速拿起银针,飞快刺入魏景焰的皮肤。 魏景焰浑身一震,嘴角一阵抽搐。 这一针仿佛引出了所有的寒气,魏景焰只觉自己的四肢瞬间僵寒,甚至连手指都无法动弹。 一股惶恐之感从心底涌出,魏景焰瞳孔骤缩,这种无法控制肢体的感觉,远比死还要可怕。 他想问问宋槐序究竟是怎么回事,却发现自己连脖子都转动不了,全身仿佛如冰雕一般,又冷又僵。 宋槐序知道他现在的感受,人已绕到了他的面前。 “殿下不必惊慌,这都是排寒毒必须要经历的过程,把这碗药喝下去,我这就为殿下拔除寒血。” 宋槐序将药送到魏景焰的唇边,魏景焰虽然不能说话,眼眸却微微的变了一下。 他想到了多年前,云淑妃送来的那碗药。 那时的他,正好染了风疾,卧病在床,云淑妃便是这般,哄他将药喝下。 对于自己的母妃,魏景焰深信不疑,不想…… 如今再看这碗药,心里说不出来的抗拒,他想扭过脸,却半分都动不了。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宋槐序将药灌入自己的嘴里。 宋槐序还以为他怕药苦,从荷包中拿出一颗蜜枣,这是从泰州城带过来的,已经揣了好几日了,虽然有些干瘪,却总比苦的要好。 魏景焰神色僵硬的含着枣,连咀嚼都做不到。 宋槐序也无暇顾及其他,一刻钟后,药效就会发做,届时必将会冷热相攻,比眼下还要痛苦百倍。 寒血必须要等药效发作才能放出,此消彼长,让热意彻底吞噬寒凉。 她试了一下水温,对门外吩咐道:“来人,再提前热水来。” 片刻,两个黑甲军抬着水桶走入,将滚烫的热水到入木桶之中。 魏景焰皮肤被烫的微红,身体却感受不到半点温暖,那种僵直感也越发的严重了,就连脑袋都不灵光了。 他直直的看着宋槐序,一时间有些愣怔。 “殿下忍一忍,过了今夜,殿下定会与常人无异。” 宋槐序声音温柔,听在魏景焰的耳中,却无比的遥远。 他拼尽全力,让自己保持一丝清明,却觉一股热浪从心底涌出,冷热夹攻,顿让魏景焰头脑一阵昏沉。 见他脸色潮红,宋槐序立即拿出用火炙烤过的匕首,将魏景焰的手臂从水中扯出,一刀割了下去。 血霎时涌出,殷红刺目。 在极热药效的夹攻之下,魏景焰全身的血液都朝破损处涌来,只是极小一个破口,鲜血却成流而下,片刻就在地上堆积出了一小滩血迹。 宋槐序也有些慌,却不得不强迫自己镇定,她是这里唯一的大夫,此时慌神,军心必然更乱。 魏景焰已有气无力的靠在桶边,体内冰火两重天,两股力量冲击的他头脑发晕,昏昏涨涨,痛苦的咬紧牙关。 “殿下在撑一会。” 宋槐序拔出两根银针,分别扎在魏景焰的肩颈和手腕上,银针落下,血流的速度果然减慢了不少。 宋槐序神色依然未松,她虽然没有亲手实践过,但却相信北昭的小太医,这个解毒之法,不会有错。 魏景焰是这辈子唯一能够走进宋槐序心里的男人,她绝不允许有失。 手中银针再起,顺着下腹一直扎到喉咙。 银针落下之际,魏景焰只觉腹下涌起一股热意,瞬间便到喉咙,不由张开嘴,一口血吐了出来,就仿佛是天空下起的冰雹,落到地上,竟然发出了沉重的碰撞声。 宋子规低下头,不由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 这哪里是血,分明就是一块冰,颜色也并非血红,而是乌黑一片。 魏景焰也仿佛耗费了全身的力气,脑袋一歪,昏倒在桶中。 “殿下。” 宋槐序惊唤了一声,伸手扣住他的脉搏,旋即面露喜色。 经脉通畅,寒毒已清。 只是冷热交替,内外夹攻,再加上放了不少血,让他有些虚弱。 魏景焰是会武之人,要不了几日就能康复。 “来人,马上燃起两盆炭火,将殿下扶到床上去。” 林松与苏焕,还有王海中、周正平全都等在军帐门口,大家都想知道殿下如何了,却不敢妄进,听到宋槐序的声音,一股脑的涌了进来。 “夫人,殿下如何了?” 苏焕心急的问道。 “寒毒已除,你们不用担心,殿下身体强壮,休养一两日便可。” 王海中一脚踢到了那块血冰上,不由一阵诧异。 “这是何物?” 宋槐序道:“这就是寒毒所结之血。” 苏焕与林松还好,见过冰血,王海中与周正平从未听过此事,不由面露骇色。 “这到底是何毒,竟可冻住血液,研制出此毒之人,当真可恶的很。” “是啊,怪不得殿下一直怕冷,有寒气在体内,如何能暖和起来。” 林松见主子还在水里泡着,急声道:“两位大人,咱们还是先把殿下从水中扶出来吧!” “我回避一下,好了叫我。” 宋槐序说完就退了出去。 魏景焰一丝不挂,她在边上看着会很尴尬。 一盏茶后,林松才满头大汗的从里边跑了出来。 “夫人,可以进去了。” 宋槐序点了点头,走进房内,魏景焰已被放到简易的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 他脸色苍白,整个人仿佛都瘦了一圈,紧绷的下颌线,棱角越发分明凌厉。 “殿下要多久才能苏醒?”周正平问。 宋槐序垂眸看向魏景焰,眼中满是疼惜。 “暂时还不知道,气血消耗太过,恐怕得睡上几个时辰。” 几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周正平拱手说道:“那就有劳夫人了,我们先出去,殿下若清醒过来,夫人可随时叫我们。” “好。” 宋槐序送走几人,轻轻的坐在了床边,将魏景焰的手攥在掌心。 她仔细的瞧着他的眉眼,发出了一声无言的叹息,若是上辈子便能与他相识,该有多好! 第二百五十章:推测 若是上辈子遇不到名医,魏景焰恐怕活不长久…… 想到此处,宋槐序突然又想起了魏云澜。 若他也是个重生之人,想必知道所有的结果。 若他真的是个重生之人,必然不会再走上辈子的老路。 魏景焰说他梦到魏云澜登基为帝,后被国师杀害。 如今他已成为大魏的太子,未知下场如何?是继续被国师杀害,还是重新部署? 想到魏云澜那双让人难以窥破的双眼,宋槐序秀眉微皱。 他若和自己一样,定不会再死于他人的刀下。 所以,他才提前出手对付了两位皇子,三皇子此次随军出征,很可能也有他的手笔。 他口口声声敬重这个兄长,却并没见半丝敬畏之心,或许在他心中,这位同胞哥哥,只是他的一块踏脚石。 小的时候他踩着哥哥往上走,如今得权,必然不会让这个哥哥好过。 即便魏景焰真的踏平北昭,想要回京,也需三思。 宋槐序紧拧着眉峰,突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双生子的谶语,就是从国师口中而出,那会不会这一切都是国师的计策,将魏云澜推做自己的傀儡,以便控制。 若非如此,他在京中好端端的,如何会中这奇诡之毒? 宋槐序越想越觉得有此可能。 若魏景焰所做的梦,皆源于自己上辈子的经历,魏云澜要破此局。 且看他如何应对,便可猜出一二…… 京城。 宋槐序猜测的几乎是大差不差。 这一切的确都是国师贺天同的阴谋。 他想要兵不刃血取下魏朝,必然要花些心思。 一众皇子之中,最得宠的就是魏景焰兄弟俩。 两人相貌清秀,目光中透着机灵,但是性格却完全不同。 哥哥刚毅倔强,弟弟软弱胆小,贺天同想抓傀儡,自然要找一个最好控制的。 在他们四五岁的时候,贺天同便多次入宫试探,最终选择了魏云澜。 魏景焰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一直用敌视的目光看着他,贺天同被他盯得心头发慌,便利用皇上笃信玄学,想出了双生子的谶语。 不久之后,魏景焰便被皇上软禁,贺天同亦开始给魏云澜洗脑,让他相信,魏景焰是坏的,他的存在,必会危及他的生命。 想起魏云澜被吓哭的样子,贺天同摸着胡子,得意一笑。 这些年,他的确听话乖顺,贺天同很是满意,却有些迫不及待。 他已经一把年岁了,没有几年好活了,有生之年说什么都得在龙椅上好好的坐上几天,哪怕是一日也好,他要让北张那些混账看着,不中用他贺天同是个多么错误的选择。 回想几王鼻孔朝天,盛气凌人的模样,贺天同冷笑了一声。 “魏景焰,你可别死在半路上,千万莫让老夫失望!” 他声音极低地说了一句,朝暗处打了个手势。 “告诉宫里的人,定要时刻盯着魏云澜,无论他有任何举动,都要第一时间向本座报明。” “奴才明白。” 下人走后,贺天同拿起酒杯,慢悠悠的喝了一口,一双浑浊的三角眼中满是思量。 他之前曾夸下海口,让皇上主动让位,必须得做到此事,才能让魏云澜更加相信自己。 他在地上来回踱了几步,眼中光芒冷冽。 皇上这直老狗十分爱惜权势,这两日,众朝臣明里暗里已经劝了多次,他却不为所动。 既然劝的不行,那就只能看毒效了,看他还能坚持多久。 贺天同冷笑了一声,看向了东宫的方向。 “魏云澜,你最好还能像小时候那么乖,别让我大费周章。” 东宫之内。 魏云澜似有所感,打了个喷嚏。 小太监赶紧拿过披风。 “太子殿下是不是着凉了?” 魏云澜并没有推拒,他裹着披风在一边坐下,声音温和的问道:“父皇今日没有上朝,太医可以去瞧过?” 小太监恭敬的答道:“梁太医亲自去的,说是偶感风寒,没有大碍。” “那就好,等本王看完这几页书,便过去探望父皇。” 见小太监还在身边站着,魏云澜委婉的说道:“本王不喜欢看书的时候被人打扰,你先退下吧!” 小太监赶紧躬身告退,他走以后,魏云澜走到书案前坐下,幽深的目光中层层叠叠,满是思量。 他派的人,已经去了好几日了,却依然没有任何消息,究竟是宋槐序不愿意帮他,还是出了别的变故? 思量间,忽见一个带着尖盔的侍卫从远处快步走来。 “殿下。” “宋宝,你回来了!” 看到此人,魏云澜眼露喜色。 宋宝提袍跪下,给魏云澜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响头。 “托殿下洪福,此行幸不辱命,已经见到了景王夫人,也拿到了想要之物。” “哦,她如此轻易便给你了?” 这似乎不太像宋槐序的性格。 她与四皇兄感情甚笃,对自己必然极为怨恨。 “也并非是无偿给予,景王夫人她……” 魏云澜出言打断了他。 “说宋姑娘即可。” “是。” 宋宝重新说道:“宋姑娘给属下药方的时候,特意让属下给殿下带一句话,他日回京,有一事需要殿下解惑,让殿下万万不可推辞。” 魏云澜轻轻颔首。 “本王知道她想要什么了。” 宋宝已经药方拿出,递给了魏云澜,并交代他如何熬煮,如何服用。 “长途跋涉,你辛苦了,下去歇息,给你三日休沐,修整好了,再行入宫,另外,此事定要烂在腹中,万万不可透与他人。” 魏云澜神色温和如旧,低沉的声音里却透着几分冷。 宋宝弯身叩谢。 “属下明白,属下告退。” 魏云澜目送他离开,便拿着方子,亲自去了太医院。 与此同时,昏睡了几个时辰的魏景焰终于清醒了过来。 他虽然有些无力,但却有种莫名的轻快之感,仿佛背了多年的铁板一下子卸去,身体霎时轻盈。 他用手臂撑着床,想做起来感觉一下,却觉腿上一阵温热,目光所及之处,只见一女子伏于他的腿上,睡相正酣。 第二百五十一章:吐露心声 宋槐序睡的十分香沉。 披散在肩上的青丝,如瀑般垂落,几缕碎发被呼吸带起的微风拂在颊边,随着绵长的呼吸轻轻颤动。 侧颜浸在暖黄的烛影里,眼睫低垂如蝶翼敛在淡粉的眼睑下,樱唇半启,残留着清浅的笑意,似是坠入了甜美的梦境。 魏景焰就着昏黄的烛影瞧着,一时竟晃了神。 许久,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想勾起她散落在颊边的碎发,宋槐序睫毛一颤,已然惊醒。 “殿下,你醒了。” 她惊喜的看向魏景焰,手指第一时间扣住了他的脉搏。 魏景焰脉象平稳,体内并无半点寒气,寒毒果然已经清了。 宋槐序大喜过望,眼眸泛红,声音亦有了几分哽咽。 “殿下的毒素已经彻底的没了,再也不用受寒毒所苦了。” 魏景焰忽然伸手,将宋槐序娇小的身子揽在怀中。 “本王已经知道了,这几日,你辛苦了。” “不辛苦,只要殿下能够痊愈,再苦也是值得的。” 宋槐序把脸埋在他的胸口,说话的声音闷闷的。 魏景焰轻拍着她的后背,嗓子里同样紧涩。 没有人知道这些年,他是如何熬过来的,夏季亦要穿着厚重的大氅,冬季更是几乎冻僵。 他不想认命,心里一直在盼着有一天,老天爷能赐给他一个郎中,治好他的沉疾。 后来,这个人终于来了。 “槐序,谢谢你,你的恩情,本王会用下辈子好好偿还。” 他将脸埋在宋槐序的颈窝处,嗅着她身上混着几许草药的味道,竟也觉得无比好闻。 宋槐序挣扎了一下,嗔怪道:“殿下说什么傻话,我们是夫妻,怎么能谈及谁欠谁。” 魏景焰干咳一声,压下了眼底的湿意。 “是本王说错话了,若困了,便上来好好睡。” 宋槐序从他手臂中挣脱出来,用袖子悄悄擦拭了一下湿意,旋即又笑道:“我不困,天也快亮了,我再去熬些汤药,给殿下补补身子,苏焕、林松还有陆、王两位大人都在外边等着殿下的消息,殿下可要叫他们进来。” “也好。” 魏景焰知道此时不是谈情说爱之机,当以正事要紧。 他与宋槐序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片刻之后,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周正平快走几步,掀开帐帘走了进来。 见魏景焰端坐在床上,周正平顿露喜色,一撩袍子跪在了地上。 “殿下。” 王海中也随后跪下。 “恭贺殿下病愈。” 苏焕和林松也跪在地上。 “贺喜殿下。” 宋槐序出门的时候已经告诉他们魏景焰病愈的消息,再看魏景焰的脸色已不像以前那么苍白,几人皆露喜色。 “诸位免礼,本王今日痊愈,诸位亦功不可没。” 王海中拱手道:“一切都是夫人之功。” 魏景焰淡笑道:“王将军不顾生死,为本王求得凤凰草,周大人亦是日夜兼程,为本王送来其他草药,本王都一一记在心头,若无苏焕与林松贴身照顾,本王恐怕也活不到现在,你们都是本王的恩人。” 众人慌忙跪下,口称不敢。 魏景焰将众人一一扶起,又说道:“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先谈正事,关隘修缮的如何了?” 周正平正色道:“已经修缮了大半。” 魏景焰点了点头,问:“还有几日能全部修完?” “最多两日。” “很好,修缮之后,所有将士歇一天,三日后,兵发北昭。” 听到这话,王海中一阵激动,大声说道:“末将遵命!” 众人又研究了一会儿北昭的路线图,便各自退了出去,此时天已经亮了,宋槐序瞧着众人离开,还端着汤药走进来。 怕魏景焰又耍脾气不喝,她赶紧掏出了蜜枣。 “殿下一口气喝下去,再吃一颗枣子就好了。” 魏景焰看着汤药,忽然又想起宋槐序为自己解毒的时候,他的心里竟然生出过怀疑,当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心中有愧,即便魏景焰讨厌汤药,依然接下来,一口喝光。 宋槐序有些诧异。 今日怎的如此痛快? 魏景焰却被味呛得打了个哆嗦,宋槐序赶紧把准备好的枣子塞到他的嘴里。 甜滋滋的味道瞬间灌满味蕾,魏景焰含着枣子,心中更加不是滋味。 “槐序,本王曾经怀疑过你,你会怪本王吗?” 他低垂着眼眸,幽深的色彩层层叠叠,复杂得无以复加。 宋槐序还以为他说最初的时候,自己一个大家闺秀,突然成了一个大夫,遭人怀疑也是正常的。 她莞尔一笑。“自然不会。” “本王说的不是从前,是你在为我解读的时候,本王看你端着药碗喂我,突然想起云淑妃喂本王药的时候,若那时你为本王一碗毒药,本王必然毫无还手之力……” 魏景焰忽然背过了身。 不知为何,自从寒毒好了之后,心思忽变得脆弱起来。 瞧着他略显萧瑟的背影,宋槐序犹豫一下,伸出双手,从背后抱住了他。 “殿下不必多想,有那样的经历,不相信我也是正常的,好在最后的结果是好的,这就够了。” 听着宋槐序温软的声音,魏景焰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却依然背着身问:“你真的不会怪本王吗?” “自然不会,其实最初我也同样想过靠殿下的庇荫逃脱与北昭联姻,咱们也算两不相欠了。” 魏景焰缓缓地转过身,高大的身影将宋槐序娇小的身子拢的密不透风。 “不,本王欠你,欠你一生一世的承诺,本王现在就对你许诺,从今以后,你就是本王的正妻,是本王唯一的王妃,今生今世,本王绝不纳妾。” 这些话魏景焰早就想说,只是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再加上宋槐序之前一直推却,魏景焰一时吃不准宋槐序的心思,便憋在心里,如今将所有的话全都吐出来,只觉无比畅快。 宋槐序迎向那双深情的眼眸,柔软的身子缓缓依偎在他的胸口。 “这话我记下了,希望殿下不要食言。” 第二百五十二章:情动 转眼,三日即过。 葬风关已修整完毕,魏景焰下令众军歇息一日,明晨一早,兵发北昭。 将领们没日没夜的修缮,宋槐序都看在眼里,她特意做了一桌子丰盛的酒菜,慰劳几位将士,酒过三寻,众人便谈论起北昭的战略,宋槐序知道这是军情,不敢多听,便悄悄的退了出来。 她搬了一个小凳子,坐在后院,单手托腮,看着天上的明月出神。 不知母亲和外公过得可好,能否适应陌生的环境? 几个弟妹,有没有去私塾? 崔总兵可有对他们多加照顾? 再看远处飘荡的景字旗,宋槐序又想到了明日的战事。 北昭兵野蛮勇武,尤其擅长骑射,且北昭城门高达数丈,此番真能攻下吗? 究竟要多久,才能攻破北昭城? 即便他们现在有粮食,可若久攻不下,必然也耗费颇多,这一战已无任何后援,光粮草就是一个极大的问题,若再损兵折将…… 想到此处,宋槐序不由摇了摇头。 自己的想法未免太悲观了,为何凡事总往坏处想,如今魏景焰的身体已经痊愈,有他为帅,比能披坚执锐,攻无不克…… “想什么呢?” 低沉的声音从头顶响起,魏景焰缓步走到她的身侧。 宋槐序抬起了头,唇边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在想今日的菜做的好不好吃?” 她的情绪太负面,绝不能传达给魏景焰。 “夫人亲手为他们做菜,谁敢挑剔。” 魏景焰霸道的说一句,在宋槐序的身边坐下。 宋槐序莞尔。 “若如殿下这般,怕是没人敢说真话了。” 魏景焰轻笑声。 “夫人手艺惊人,自然是极好的。” “这还像个真话。” 宋槐序嗔怪了一句,又问:“将士们都已经回去了吗?” “回了,明日出征,本王让他们今夜早些休息。” “那殿下为何还不去睡?” “本王还不困。” 魏景焰执起宋槐序的手,只觉细软柔润,握在手中有如凝脂。 两人的亲近,也仅只于此。 寒毒虽解,危机却并未破除。 只有打下北昭,才算真正的高枕无忧。 魏景焰身为主帅,更需时刻三省自身,不敢有半点放纵与松懈。 “明日开始,你便要在葬风关待上几日,此处离北昭少说也要一个日夜,本王可能会在北昭城下临时扎营,究竟何时回归,时日难定,本王会将苏焕与林松留在此处,你若有事,便差遣他们。” 他摩挲着宋槐序细软的手指,低沉的声音中,包含了千万种情绪。 宋槐序乖顺的应了一声。 “我知道,殿下不必担心。” 魏景焰将下颌抵在了宋槐序的头顶,极低的说道:“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莫要让自己瘦了,有想吃之物,可让林松去泰州采购。” 宋槐序反握住他的大手,一股温热直涌心头,眼眶发酸。 除了家人,从未有一个外人如此关心过她,不,不是外人,是她夫君。 从今以后,她不再是孤身一人,她的夫会站在她的背后,即便她捅破天,她也能补上。 宋槐序忍不住抬起头,主动凑到魏景焰的面前,在他薄削的唇边落下一吻。 “谢谢你,夫君!” 温软的唇畔让那双狭长的眼眸骤然一缩,骨节分明的手已扣住了宋槐序的后颈。 他再怎么清心寡欲,也受不得这无形的撩拨,忍不住俯下身,唇齿相触的刹那,先前浅尝辄止的温柔全然化作汹涌浪潮。 他掌心滚烫,沿着她腰线缓缓上移,将人牢牢圈在怀中,舌尖轻撬开她的贝齿,辗转间将缱绻情意尽数揉进这个带着几分苦涩的热吻中。 月色渐浓,将相拥的身影笼进盈白色的光晕。 宋槐序攥着他衣襟的手渐渐松开,又无意识地抓紧,呼吸凌乱间,听见他贴着她唇瓣轻笑:“再这么勾人,本王明日便无法出征了。” 宋槐序脸色发红,慌忙站起。 “时候不早了,殿下该安歇了。” 魏景焰伸手抱住她纤细的腰,将她揽在自己的腿上,温热的唇蜻蜓点水般的落在了宋槐序的唇角,声音里仍然带着几分压抑的暗哑。 “答应本王,定要照顾好自己,否则,本王无法安心。” 炙热的鼻息笼着宋槐序,肌肤似乎都跟着热了几分。 她不敢胡乱挣扎,便低眉蜷首,轻轻的应了一声。 魏景焰又抱了她一会,这才作罢。 两人携手回房,合衣安枕。 听着魏景焰逐渐匀称的呼吸声,宋槐序却是半点睡意都无,把她所能记住的神佛都求了一遍,只求魏景焰能早日得胜,平安归来。 不知想了多久,她终于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睁开眼,天色竟已大亮,床边空空如也。 宋槐序慌忙爬下床。 “林松,林松!” 门啪的一声开了,林松提着长剑走了进来。 “怎么了夫人?” 他还以为宋槐序遇到了什么事,殿下临走前特意交代过,定要好生保护夫人,不能让她少一根毛发。 宋槐序抓住了他的手腕。 “殿下呢?他在兵营吗?” 林松收回长剑,安慰道:“夫人莫要着急,殿下已在一个时辰前出征了?” 宋槐序脸色顿变。 “为何没有叫我?” “殿下不想夫人伤感,亦不想夫人相送,殿下还说,要不了几日,他便会回来,让夫人安心,不必惦念。” 听到这话,宋槐序提裙狂奔,几步便上了城楼。 站在城上,只看到近处焦黑一片,远处皆是一望无际的枯黄。 一股苍凉悲戚之感从心头涌出,送人的滋味的确不好受,可若无法亲眼见他离开,她如何能放得下心。 想到两人从相识,到如今的种种过往,宋槐序鼻腔发酸,眼泪不可抑制的顺着眼角流落下来。 她用力抓着城楼上的青石块,心中的空落感难以填补,逐渐变成一阵绵密的刺痛。 宋槐序手捂着胸口,在心里一遍一遍的说道:魏景焰,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我宁愿永远都不报仇,也要换你平安顺遂,一世无忧! 﨔 第二百五十三章:皇上吐血了 京城。 魏云澜骤然惊醒,人已没了睡意。 天色刚刚放亮,便穿鞋下了床。 小太监赶紧伺候他更衣。 “太子殿下,今日怎么醒的这么早?” 魏云澜系好了衣袍。 “睡不着,起来走走,尔等不必跟着。” 他性子向来温润,今日却是从未有过的急躁。 一张俊朗的脸亦是阴沉沉的,小太监吓的缩着脖子退到了一边。 魏云澜大步走出东宫,漫无目的的在花园中穿行,心神不定,不知不觉,竟来到了云淑妃的寝宫前。 “云澜。” 云淑妃的声音从门内传来,魏云澜这才惊觉,骤然站住脚。 他往后退了一步,躬身说道:“儿臣参见母妃。” “免礼了。” 云淑妃迈步出门,脸色不太好。 “母妃昨日没睡好吗?” 魏云澜抬起头,关切的问。 云淑妃眉头微皱,违心的说道:“还好。” 实际却并不好。 昨夜睡得的确不晚,但却屡被噩梦侵扰,几乎每次睁眼,都要花上许久一段时间,才能重新睡着。 她梦到的几乎都是魏景焰,从他孩提,到他长大,从他被困宫中,到他第一次出征,再到他凯旋而归,喝下毒药。 每一次场景变换,云淑妃都能看到魏景焰冷着一双眼,脸色阴沉的看着她。 云淑妃有苦难言,即便她再恨魏云澜,那也是她的亲生骨肉,不可能形同陌路。 如今魏云澜已封太子,一切都成为定局,她放下身段与魏云澜重修就好,也是为了魏景焰他日回京,魏云澜能留他一条活路。 心念转动之际,魏云澜已快步上前,扶住了云淑妃。 “母妃莫不是又犯了头疾?” 云淑妃顺势说道:“许是入了秋,吹了凉风,不小心着了凉,无妨。” 魏云澜又问:“母妃可想出去走走?” “也好。” 云淑妃心里正自烦闷,便点头应了。 入了秋的清晨,带着丝丝的冷意,魏云澜怕云淑妃冷,命人取了一件厚披风,亲手给云淑妃披上,随即握住云淑妃的手,就是小时候的自己,拉着她一样。 云淑妃微微一怔,喉咙里霎时哽咽。 他们小的时候,她便是这般,一左一右的牵着,生怕他们跑得太快,摔倒磕碰,仿佛就是一晃眼的功夫,他们就长大了,从稚嫩的小树苗,变成了参天大树,即便是她,也不得不抬头仰望。 眼前的俊美男子,仿佛又变成了小时候的模样,眉眼清秀,圆嘟嘟的脸蛋带着些许婴儿肥,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如月,招人喜欢。 “母妃?” 魏云澜轻唤了一声。 云淑妃瞬间回过神,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下了眼底的湿意,绽出了一个极为浅淡的效果。 “走吧。” 母子俩手挽手,踏入了花园小径,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两人的心中却都清楚,曾经的岁月已成过往,谁也回不去了。 走到小亭处,魏云澜扶云淑妃坐下。 “母妃可有什么想吃之物?” 云淑妃瞧了他一眼。 “没有,我没什么食欲,你就不用费心了。” 魏云澜叹息了一声。 “儿臣知道母妃心中藏了许多事,却也要以身子为紧……” 他正要规劝几句,忽见一小太监从远处跑来。 “太子殿下不好了。” 母子俩难得如此平和的相处,骤然被人打断,云淑妃顿露不悦。 “大呼小叫个什么,成何体统。” 小太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娘娘饶命,皇上刚才吐了血,奴才一时情急,这才失了礼数。” 云淑妃挑了一下眉头,并没有多惊慌,只淡淡的问道:“太医可以过去看过?” “梁太医已经去了,皇后娘娘和太后也过去了,是太后让奴婢通知太子殿下的。” 魏云澜点了点头。 “本王知道,你先回去,本王随后就到。” “是,奴才告退。” 小太监一路小跑,转眼就没了影。 魏云澜同样没有急着站起来。 他看着云淑妃,一脸关切地问:“母妃冷吗?” 云淑妃不答反问:“皇上好端端的,怎么突然生了病?” 魏云澜唇角微扬,笑容清浅。 “母妃这话是何意,莫非以为是儿臣动的手脚?” 云淑妃淡声说道:“我只是好奇罢了,是不是你,与我都并无任何利害关系。” 魏云澜挑了一下眉头。 “父皇乃母妃的夫君,民间常言一日夫妻百日恩,母妃对父皇当真没有半点感情?” “感情?” 云淑妃嗤笑了一声。 “世间最凉帝王心,三宫六院,妻妾成群,又能有几分真心?” 若皇上真的顾及夫妻父子之情,如何能听信国师的谶语,让他们母子分离,自那日起,云淑妃对他的情便断了。 魏云澜赞同的说道:“母妃言之有理,人心并没有多大,装一人足矣,若是装了太多的东西,必然没有主次,自然也无法每个人都付出真心,这二字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并不容易。” “难得你如此明白,既然已经当了太子,不过去看看,总会惹人非议,走吧。” 云淑妃从石凳上站起,魏云澜立即体贴地扶住了她,声音极低的说道:“夫君或许靠不住,儿子却总能靠得住,母妃不必担心。” 云淑妃脚步微微一顿,转头看向魏云澜,魏云澜淡然一笑,仿佛什么都没说过。 云淑妃嘴唇动了一下,终是没有再开口。 两人很快便来到了皇上的寝宫,院中已经站满了哭哭啼啼的妃嫔,瞧着魏云澜扶着云淑妃进来,不由都一阵羡慕。 众人都没少被皇上临幸,奈何却无子嗣之缘,如今魏云澜已成太子,皇上百年之后,云淑妃便是皇太后,权倾后宫。 而她们,或陪葬,或老死宫中,想到未来的下场,众人哭得更凶了。 母子俩并没有停留,径直走入寝宫之中。 皇后正在床边坐着,旁边站着一脸担心的魏玉瑶。 “见过云淑妃娘娘,见过太子皇兄。” 魏玉瑶立即躬身行礼。 云淑妃朝前走了几步,神色平静的说道:“免礼了,皇上情况如何?” 第二百五十四章:翅膀硬了 梁太医赶紧跪在地上。 “回娘娘的话,皇上……” 他顿了一下道:“入秋气燥,燥气勾起皇上火气,以至于火气上浮,一时吐了血,只要开些泄火的药,便会好转。” 皇后皱着眉头说道:“入秋已凉,哪来的火气,梁太医,本宫怎么觉得你越来越不靠谱了?” 梁太医吓了一跳,帮忙转向了皇后。 “臣绝不敢有半分虚假之言,还请皇后明鉴。” 魏云澜伸出手,亲自扶起了梁太医。 “这些日子,父皇的身体的确差的很,也常常乏累,皇后娘娘与父皇乃是发妻,自然心焦,究竟是什么情况,还请梁太医不要隐瞒。” 魏云澜声音柔和,温润的声线,有种让人如沐春风。 梁太医却并没有感到春风拂面的温暖,而是寒毛倒立,鸡皮疙瘩起一身。 “中毒”二字,梁太医无论如何都不敢说出口,犹豫了许久,才躬身说道:“皇上体虚,且虚不受补,若想彻底根治,并不容易,若吐血再持续下去,恐怕就……不太好说了。” 皇后脚步微微踉跄了一下,魏玉瑶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母后!” 皇后定了定神,抓着魏玉瑶的手说道:“本宫没事。” 她心里明白的很,自古以来,只要与吐血扯上关系,多半没有什么好事,也不容易医治,眼见皇上这几日面如土色,皇后越发觉得,他这病可能是没救了。 兴许魏云澜怕朝臣人心惶惶,这才隐瞒了此事,也或许他另有忌惮,那便是不在京中的魏景焰和三皇子魏天麒,无论是哪一样,都与她们娘俩并关系。 在皇后看来,如今无子,反倒是一件好事。 不用费尽心力去争取,亦无所损害。 魏云澜心机深沉,并非易与之辈,大皇子和二皇子均被流放,很明显有他的痕迹,而朝中的一众老臣, 也突然一边倒的心向于他,足以说明问题。 云淑妃的母家应该没有号令群臣的能耐,他的背后,必然另有支持之人。 皇后看得通透,也没必要将自己卷入这场夺权的漩涡之中,她与魏云澜并没有直接的厉害关系,即便他登基为帝,也不会对自己下手,毕竟,每一代君主都想为自己博得一个好名。 至于皇上是死是活,皇后早已经看得淡了。 这么多年后宫妃嫔无数,为了争宠斗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皇后也未能幸免,玉瑶五岁的时候被人推下河,七岁又被人下了药,险着丢了性命。 对此,皇上也只是敷衍了事,从来未曾彻查过,这两件事,足以让皇后心死,刚才的慌张,都是装的。 想来,云淑妃也同样。 皇后的目光从云淑妃的脸上扫过,又看向了梁太医。 “既然你什么都看出来了,就交给我们一个实底,皇上他……究竟还有多少日子?” 见皇后如此问,梁太医沉吟了片刻道:“顶多一个月。” 一直拈着佛珠,未发一语的太后,闻言看向了梁太医,片刻之后,又将目光移到了皇后的脸上。 “既然如此,要不要让魏景焰与魏天麒回来?” 皇后迟疑了片刻,一双眼睛有意无意的扫向了魏云澜。 魏云澜淡笑道:“皇祖母该知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四哥一心攻下北昭,为段老元帅报仇,即便接到父皇病危的消息,也未必会回来,更何况他与父皇多年不睦,与其让父皇火上浇油,还不如不回的好,三哥为此行的督粮官,还要负责监视四哥,以防他拥兵自重,生出反心,回来也不合适。” 太后叹息了一声。 “你说的虽然有道理,可是你父皇只有一个,若不能在最后时刻陪伴在他的身侧,你的两位皇兄必然会抱憾终身。” 魏云澜躬身一礼。 “皇祖母多年礼佛,对我那两位皇兄的心思并不了解,这种时候他们绝对不会回京,圣旨不传也罢。” 太后不悦的说道:“即便你是当今的太子,也不能罔顾天理人伦,哀家着实不知,究竟是他们不愿意回来,还是太子不想让他们回来。” “是谁的意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父皇并不想看到他们,至于后续如何,我会亲自办理,皇祖母便不必担心了。” 魏云澜依旧是彬彬有礼的模样。 太后的脸色已一点一点的沉下了。 “魏云澜。” 云淑妃上前一步道:“太后既然早已不问后宫之事,何需操心这些,修佛之人当求心无杂念,若是挂碍太多,岂非白费了多年的力气。” 太后声音顿沉。 “云淑妃,你好大的胆子。” 魏云澜的脸色也成冷了几分。 “听闻太后身体近日一直不好,想是身子不适,导致肝火上亢,来人,将太后送回寝宫,再去叫个太医,给太后好好瞧瞧。” 侍卫快步走入,躬身说道:“太后请吧。” 太后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片刻,才冷笑了一声。 “魏云澜,哀家当真是看走了眼,如今你的翅膀真的是硬了,竟然哀家都不放在眼中。” 魏云澜温润一笑,瞬间便改了称呼。 “皇祖母想多了,孙儿是为皇祖母着想,这等烦心之事,就留给孙儿吧。” 他转过头,脸色骤冷。 “还不带太后回去。” 面对这些铁塔般的宫卫,太后很清楚,若真正撕破脸,吃苦的必然是自己。 她紧攥着佛珠,冷笑了一声。 “很好,魏云澜,哀家便等着看,魏景焰回京之际,你如何与他交代。” 魏云澜微微躬身,淡笑道:“皇祖母慢走。” 太后离开后,皇后当先表了态。 “既然你以为太子,本宫便将此事教你全权处理,究竟是要继续医治,还是为皇上准备后世,你拿主意吧。” 魏玉瑶抿了一下唇,对魏云澜的不满又多了几分。 太子又如何,又不是登基为帝了,怎么就能将此事秘而不宣。 即便四皇兄与父皇不和,那也是他们父子俩的事,更遑论还有三皇兄,他这般迫不及待地阻拦,莫不是早知今日,已经等不及要坐上龙座了? 﨔 第二百五十五章:风云变幻 感受到魏玉瑶不善的目光,皇后在她脚上狠狠的踩了一下。 “咱们这便回吧,皇上重病,需要好生静养,就不要在这杵着了。” 魏玉瑶哎呦了一声,跳着脚说道:“母后,女儿觉得应该下懿旨,让两位皇兄回来,父皇之前一直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得了重病,女儿怀疑有人给父皇下了毒。” 皇后脸色顿变,抬手便是一巴掌。 魏玉瑶猝不及防,被打了一个踉跄,一双眼眸瞬间发红,委屈的不能自已。 从小到大,她一直都是母后的掌上明珠,连句重话都不曾说过,今日居然动了手,魏玉瑶难以接受,泪水瞬间盈满眼眶,不住地打转。 皇后心里心疼不已,脸上却未表露出半点。 “放肆,莫非连宫中的太医你也不信了,梁太医乃太医院首座,他说的话,你何敢怀疑,皇上身边的太监与宫女,更都是伺候多年的老人,怎么可能被人动手脚,我看你这孩子怕不是得了失心疯,在此胡言乱语了,来人,把公主给本宫带回去。” 丫鬟赶紧上前拉魏玉瑶,魏玉瑶却死活不走,梗着脖子大声说道:“我就是不信,太医也能被人收买,更能被人威胁,宫中的龌龊,母后应该清楚,今日怎地这般糊涂。” 皇后脸色铁青,一挥长袖。 “拉下去。” “母后,母后!” 魏玉瑶不甘心的大喊。 皇后对云淑妃母子说道:“既然你们来了,就在这多陪一会儿,本宫先回了。” 皇后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房中只剩魏云澜母子俩和弓着腰,站在一边的梁太医。 云淑妃不忍梁太医一把年岁,还在此卑躬屈膝,便道:“去开方子吧。” 随即又问:“陈公公呢?” 梁太医慌忙答道:“三日前,陈公公忽然昏倒,已经求得皇上允许,出宫养病去了。” 云淑妃又问:“现在宫中谁当值?” “新来的李公公,人很机灵,正在门外候着呢。” “那就劳烦梁太医将他叫进来吧。” “是,老臣告退。” 片刻之后,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小太监,提着袍子从门外走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奴才参见云淑妃娘娘,参见太子殿下。” 魏云澜一眼扫过,眼中寒芒一闪,又在瞬间消退。 “母妃唤他何事?” 云淑妃声音平淡的说道:“立刻去通知各宫嫔妃,从今日起,轮流侍奉皇上,不得有误。” 小太监点头哈腰。 “奴才遵命。” 云淑妃半点都没往床上看,回过身道:“让皇上静养吧,本宫这就回了。” “儿臣恭送母妃。” 魏云澜施以大礼,送走了云淑妃,随后缓缓直起身,半张脸隐在暗影里,目光沉浮不定。 许久,他走到床边,轻轻地唤了一声。 “父皇?” 皇上依然脸色青白的躺在玉枕上,不见半点回应。 魏云澜又扣住了他的脉搏,脉象十分虚弱,若不仔细摸,几乎感觉不到任何跳动。 刚才那小太监已经转了回来。 “殿下。” 魏云澜侧目。 “有话便说,不必弯弯绕绕。” 小太监挑起了眼。 “主人让奴才转告殿下,今晚亥时,老地方,不见不散……” 与此同时,一个弯腰弓背的太监,走进了太后的寝宫。 “奴才给太后请安。” 太后不悦的看向了太监。 “你是哪个宫的,谁准你进来的?” 太监缓缓抬起头,露出了一张满是褶皱的脸。 看清他的模样,太后先惊后喜。 “你是……贺天同?” 贺天同呵呵一笑。 “难道太后还记得草民,多年未见,不知太后过得可好?” 太后站起身问:“你是如何进宫的?” 贺天同背着手说道:“宫中到处都是我的眼线,我想进来并不难。” “既然如此,为何这么多年都不来看哀家?” “并非是草民不来,而是魏景焰盯得太紧,若我不假死脱身,他如何能善罢甘休。” 太后又慢慢的坐下,回答你之前的问题。 “哀家这处境你也看见了,你亲手扶持的双生子,倒是很会与哀家作对。” 贺天同老神在在的说道:“不过是一时而已,就凭他,如何能拿捏得了太后。” 太后捻动着佛珠,低声问道:“你这话是何意思,莫非,他还在你的控制之中?” 贺天同苍老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得意。 “自然,他现在确实长大了,我那套说辞,对他已经不管用了,但是世间总有更好使的东西,那便是毒,宫中的太医,医术不过尔尔,即便他们知道魏云澜中毒,也难以为他解毒,他的性命就攥在我的掌中,除非他不怕死。” 太后脸上阴霾顿去,甚至还露出了几分笑容。 “哀家倒是忘了,你是个用毒高手,既然如此,哀家会好生保重身体,看他们父子兄弟相残。” 贺天同哈哈一笑道:“一切皆会如太后所愿,听闻先皇的印信仍在太后的手中,不知他日可否借草民一用。” 太后心情不错的说道:“若你扣在圣旨之上,哀家自然会双手奉出。” 贺天同又问:“若这封圣旨会让魏朝改朝换代,太后又如何说?” 太后看向了窗外,声音里透着几分从未有过的阴沉。 “哀家苟活一世,只想为亲子报仇,其余的,与哀家并无关系,魏朝留存于否,皆是国师该想之事,哀家会找一处寺庙,常伴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贺天同一脸笑容,他入宫的目的,已经达成。 “好,那就如此说定了,草民与太后各取所需,定不会让太后失望。” 至于墨刀门是不是魏云澜的,都不重要,只要他人在后宫,便逃不出他监视范围之内。 太后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哀家年岁大了,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撑不了多久,希望你快点动手,莫要让哀家留下遗憾,哀家走了这么一趟,人也累了,这就要休息了,就不奉陪了。” 贺天同道:“太后保重身体要紧,草民告退。” 出了太后的寝宫,贺天同又装成了卑微太监的模样,一路畅行无阻,出了宫门。 一个小太监躲在树后,看的真切,立即跑向了东宫。 第二百五十六章:惺惺作态 东宫。 魏云澜倒背着双手,站在窗前,一双长眸逐渐寒凝。 他轻哼了一声。 “果然如此。” 太后竟真的与贺天同有所牵连。 先皇嫡子死于非命,太后为子报仇,情有可原,但却不该将主意打到他和魏景焰的身上。 无论他与魏景焰有多少恩怨,都轮不到别人插手。 尤其是贺天同。 他在地上来回踱了几步,紧绷的面孔已恢复了从前的儒雅模样。 下午,魏云澜又去了一趟永泰宫,皇上依然没有苏醒的迹象,朝臣们得知皇上吐血的消息,也纷纷入了宫,正在永泰宫面前等待消息。 见魏云澜自远而来,众臣立即躬身行礼,口称参见太子殿下。 魏云澜阔袖一挥,“众卿免礼。” “未知皇上龙体如何?” 问话的是礼部尚书,乃六部之首,在众官之中,颇具威望。 魏云澜满脸忧色的叹息了一声。 “父皇今日咳血不止,喝了梁太医的药已经睡着了,只是精神一直不太好。” 大学士忙说道:“太子殿下不用担心,梁太医医术高明,定会治好皇上。” “大学士言之有理,皇上刚刚才过知天命之年,身体硬朗着呢。” 礼部尚书捻着胡子,沉吟了片刻道:“这一个月来,皇上的身体一直反反复复,恐怕并不乐观,好在太子已立,殿下当需早做准备。” 大伙都知道皇上不太好,只是这话没人敢说,礼部尚书一出口,众人都看向了魏云澜。 其他几位皇子或流放,或外出征战,京中只剩魏云澜,若皇上真的驾鹤归西,他必然会顺理成章登基为帝。 众臣看他的目光,不由都殷切了几分。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若不能现在打好关系,他日定然少不了小鞋穿。 魏云澜的目光从众臣脸上扫过,神色平静的说道:“先以治好父皇为主,其他的不急,本王这便进去看看。” 宫内,几个妃嫔哭哭啼啼,多数都是为了自己可悲的命运。 无人想入土陪葬,奈何宫规如此,但凡无子女者,一律葬入皇陵,而且,还是活葬。 看到魏云澜进门,妃嫔们的目光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有祈求、有期盼,大家都知道,魏云澜必然会是大魏的新帝,若能得他另眼青睐,或许,能改变必死的命运。 魏云澜并没有多看她们一眼,淡声问道:“父皇可有醒来?” 太监在一边答道:“回太子殿下话,并没有,皇上一直昏睡未醒,一刻钟前梁太医来过,又给皇上换了药方,宫女已经去熬药了。” 魏云澜走到床前,给皇上仔细的掖了掖被褥,神色间满是悲痛。 “父皇,你一定会没事的,儿臣愿用十年寿命,换你平安无忧。” 听了他这番说辞,众嫔妃又低低地哭了起来。 魏云澜皱了皱眉头。 “你们先退下吧,本王要陪父皇说一会话。” “是。” 嫔妃迅速离开,一直到太阳偏西,魏云澜才从房中出来。 宫门外,众臣依旧未散。 “太子殿下,皇上的情况如何?” “皇上可有苏醒?” 魏云澜摇了摇头。 “本王问过,说父皇一直未醒,想来明日也不能早朝了,众卿若有必奏之本,就送到御书房,本王定会一一批阅。” “是,臣等遵命。” “那便都回吧。” 魏云澜阴沉着一张俊脸,当先前往东宫。 转眼,天便入夜。 魏云澜换了一身便装,出了宫。 他轻车熟路的走进了常去的小院,依然是黑布蒙窗。 “云澜见过义父。” 魏云澜推门进入,一提袍摆,单膝跪下。 贺天同居高临下的瞧着他。 “听闻你父皇身患重病,吐血不止,已经昏迷了好几日,想来要不了多久,你就会登上大位,成为新皇,心情如何?” 魏云澜恭敬的说道:“云澜能有今日,皆是义父所赐,云澜不敢居功,一切全凭义父处置。” 贺天同垂眼瞧着他,半真半假的说道:“老夫想要的是皇位,你也愿意给吗?” 魏云澜不假思索的回道:“自然愿意,义父英明神武,睿智明断,若为君,必然是英明之主,云澜毫无怨言。” 贺天同闻言哈哈大笑。 “放心吧,老夫没那心思,今日叫你来此,是想你早做准备,你虽然未下圣旨,让魏景焰与魏天麒回京,朝中却少不了与他们通风报信之人,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得到消息,万一他们真的回京,必然要有一番龙争虎斗,魏天麒暂可抛除在外,魏景焰于朝中的威望却不可小觑,你当早做筹谋,不可轻敌,免得多年算计,成了为他人所做之嫁衣。” “是,云澜明白,这两日已经派人严守驿站,绝不让任何一封书信离开京城。” 贺天同满意的点了点头。 “很好,如此老夫就放心了,除此之外,还有一直蛰伏在京中的墨刀门,与血樱阁。”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你找到武林人可有着落,如今魏景焰已经夺回了葬风关,再想刺杀他,已难如登天。” 魏云澜跪地说道:“武林人士多狡诈,收了银子不做事之辈比比皆是,云澜已被他们坑了不少白银,刺杀之事再不做他想,只要云澜能登基为帝,必会义父报昔日之仇,无论付出何种代价,都不会让魏景焰踏入京城。” “好一个孝顺的孩子,老夫不白陪养你一回。” 贺天同话锋一转,又说道:“今日叫你来,还有另外一件事,你已入住东宫,身边服侍之人需是机灵之辈,我给你物色了两个小太监,还有两个小丫头,这四人识文断字,手脚麻利,性情机警,此番回宫,便把他们带去吧!” 贺天同拍了拍手,身后顿时亮起一线天光,两男两女鱼贯从他身侧的小门里走出,朝魏云澜躬身一礼。 “奴才等参见景王殿下。” 魏云澜欣然一笑。 “免礼了,你们既是义父亲手培养,必然能成为本王的左膀右臂,今夜便随本王一起入宫吧。” 第二百五十七章:夫人可有想念本王? 见魏云澜并没有反对,贺天同眯了一下浑浊的三角眼,随即笑呵呵的说道:“未免皇上病情出现变故,你的确不适合在宫外久留,去吧。” “是,云澜告退。” 魏云澜弓着身子,后退出门。 两个宫女和两个小太监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直入东宫。 魏云澜侧眸扫过,脸上毫无波澜。 时间弹指即过,转眼就过了五日。 这中间,皇上只醒了一次,人已肉眼可见的消瘦,几日光景,已是皮包着骨,早没了原来的威严。 魏云澜每日都过来陪伴,有他在,嫔妃总算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闲。 第六日清晨,一封加急的密信,被送往葬风关。 魏景焰并没有回城,林松与苏焕商量一番,把信拿给了宋槐序。 看着上面打着厚重的漆封,宋槐序抬头问。 “信差可以透露消息,此信究竟是何人所书?” 林松摇了摇头。 “这个没说,但却说了别的,如果属下猜的没错,此信应该与皇上的安危有关。” 宋槐序挑起了黑白分明的眸子。 “安危?这话何解?” 苏焕道:“那人说皇上病重,吐血不止,已经有多日未曾早朝了。” 宋槐序略作思量。 “那这封信,必然是让殿下回京的,却不知,此事究竟是真,还是有心人设下的圈套。” 苏焕大咧咧的回道:“夫人不必担心,无论是真是假,殿下的不可能回京,任他出何妙计,殿下都不会接招。” 林松赞同的说道:“没错,殿下等了多年,好不容易来到了葬风关,自然不会轻易回去。” “这话也没错。” 宋槐序点了点头,又问:“这几日可有殿下的消息?” 当日没能送魏景焰离开,宋槐序始终都无法释怀,本以为他两三日便会回城,一晃过了这么多天,心里更是担心不已。 “夫人不必担心,殿下出奇兵,已让北昭军损失近万人,如今北昭军已经撤回皇城,这一两日,殿下便能回来了。” 苏焕话音刚落,一个黑甲卫便兴冲冲的从门外跑了进来。 “夫人,殿下回城了。” “真的。” 宋槐序瞪圆了眼眸,清亮的眸子仿佛染了月华,满是光彩。 不等黑甲卫回答,人已提着裙子跑出了府门。 苏焕与林松对视了一眼,不由相视而笑,也快步追了上去。 宋槐序已经到了门口,却并未见魏景焰的人影,不由看向了站在门口的黑甲卫。 “殿下呢?” 黑甲卫挠了挠头。 “许是周州将军在城门外说话吧!” 这时,一阵雄健的马蹄声,从远处响起,宋槐序已经看到了坐在高头大马上的男人。 黑色的铠甲,黑色的披风,内挂大红内衬,配上那随风飘荡的殷红景字旗,威风凛凛,气势逼人。 战马越跑越快,宋槐序已经看清了男人的轮廓,依旧是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比之在京中,却多了几分粗犷。 唇角肉眼可见的冒出了一层清湛湛的胡子茬,头发亦有几丝凌乱,举手投足间却更显为将者的峥嵘与豪情。 宋槐序不由用力的抿住嘴角,心疼与委屈交织在心底,眼眸发红。 她并不是矫情之人,但在真爱面前,却依然忍不住。 她也很想立刻扑过去,一诉衷肠,双脚却站在地上,犹如生了根。 转眼之间,魏景焰便已到了近前。 见宋槐序亭亭玉立的站在门口,之前舟车劳顿的疲倦,已尽数褪去,一张清丽的小脸,光可照人,薄唇微微扬起,笑道:“夫人,别来无恙,这些日子,可有思念本王?” 宋槐序终于按捺不住,她快步走到马前,伸手扯住马缰绳,用力的往府中拉。 “没有思念,都是怨恨。” 魏景焰一脸诧异。 “莫不是本王做错了何事,惹恼了夫人?” 宋槐序轻哼了一声。 “殿下为何不告而别,害我日夜担心。” 魏景焰神色微松。 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翻身下马,走在了宋槐序的身侧。 “离别总会让人伤感,本王不想夫人难过,便没有惊动你。” 宋槐序站住了脚,有些霸道的说道:“下次不准了,我甘愿忍受这种痛。” 魏景焰轻笑出声,大手在她柔软的长发上轻轻地揉了揉。 “本王知错了,向你赔罪还不行吗?” 他这么一说,宋槐序闷了几天的心思,全都消了。 “你有什么罪,是我自己想不开罢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屋,瞧着房中的样子,魏景焰有些惊讶。 他走的时候,只有一张简易的床铺,和几个木板钉起来的座椅板凳,如今就是模样大变,不但有书案,一应之物,也都经过精雕细琢,虽然比不得景王府的大气奢华,却也透着一股雅致之感。 “这些都是你弄的?” 宋槐序噗嗤一笑。 “我哪会做这个,是留在城中的兵士帮我做的,不过这个大炕,却是我指挥他们搭起来的,殿下今晚可以享受一番了。” 昨日葬风关刚刚下过雪,雪后的天,尤其冷,即便是宋槐序,也披上了厚厚的斗篷,说话之时,更会吐出浓浓的白霜。 有了炉子就不一样了,任由外边多冷,房中都温暖如春。 魏景焰在外边连冻了多日,已经有些麻木,此时才察觉房中的温度与室外大有不同。 他走到炕前摸了一下,一股暖意直透皮肤,不由打了个寒战。 宋槐序吓了一跳,赶紧捏住他的脉搏。 魏景焰瞧着她笑道:“不必担心,这并非是寒毒所致,是天太冷了。” 宋槐序仔细的辨别的一下脉象,这才放开了手。 行军打仗,哪能像在家这么安逸,既然这条路是两人共同所选,着实没什么好说的。 她垫着脚,帮魏景焰解下披风,闷闷的问道:“那边战事如何?” 魏景焰在炕边坐下,剑锋般的眉头拧成了川字,声音亦跟着沉了几分。 “北昭军接连损兵折将,恐怕一时半会儿都不会再出城了。” 他顿了一下,又说道:“北昭城墙高达数丈,就算是黑甲卫的飞抓,也难以抵达那个高度,想强攻,并非易事,眼下只有先撤军,再好生思量对策。” 宋槐序大概也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好歹是北昭的皇城,若被随意攻下,何来门户可言。 便安慰道:“殿下不必忧心,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说不定好生休息一夜,便会想出对策了,哦对了,京中有书信来,殿下可要看看?” 第二百五十八章:灵光一闪 “京中?” 魏景焰抬眸问:“何人所书?” “不知。” 宋槐序将信从袖子中拿出,递给了魏景焰。 魏景焰刮开漆封,将信取出,一目十行的扫了一眼。 “皇上重病,有人希望本人回去。” 他冷声一笑,将信扔进了火盆。 “他的生死与本王有何关系,本王活到现在,唯有一愿,便是为师报仇,其他事,与本王无关。” 宋槐序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殿下便好生休息,我已命人在军营搭了一些巨大的炕铺,供兵士们修整,殿下不必担心他们冻着。” 魏景焰脸色转暖,笑容亦跟着温和了几分。 “还是夫人想得周全,在边冻了好几日,他们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宋槐序眸子弯了下,柔柔的说道:“关中也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便干些力所能及之事,权当打发时间。” 魏景焰拉着她的手,由衷的说道:“这并不是小事,若非有此物,兵士与本王皆要受冻,虽说寒毒已解,可这纯粹的冷意,依然十分难捱。” “殿下就别夸我了,再说几句,怕是连姓甚名谁都忘记了。” 宋槐序嗔怪了一句,又说道:“刚入关,殿下定然有不少事需要处理,便去吧,我熬些热汤,等殿下回来。” 眼见她如此善解人意,魏景焰不由心思潮涌,将人拉到了怀中。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宋槐序这种性子着实很难得,有主见,顾大局,又不粘人,无论放到哪里,都让人分外安心。 魏景焰心头感慨,不禁俯下身,薄削的唇在她眉心印上一吻。 “那本王便去看看,你不必等着,早些睡便是。” “嗯。” 宋槐序重新拿起厚重的大氅,垫着脚披在他的肩上,直到魏景焰消失不见,她才转回府中,亲自起火,给魏景焰熬起了鸡汤。 不知何时,天又下起了雪。 宋槐序找了些木炭,把炕洞子里多塞了些,被子也提前捂好,便于保暖。 一直等到将近子夜,魏景焰这才回府,身上的酒气极淡,显然并未多喝。 “怎么还没睡?” 看到宋槐序抱着鸡汤出来,魏景焰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心疼。 “不困,殿下回来的正好,浓汤可以解酒。” 宋槐序将汤放到桌子上,打开盖子,一股香味扑鼻而来。 “要尝尝吗?” “夫人亲手所做,本王定要喝上一碗。” 魏景焰解开外披,在椅子上坐下。 宋槐序已将汤递了过来,随即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此行可有伤亡,未下雪前,我带着林松和苏焕在附近采了不少草药,都已经凉成了干,药效不比鲜嫩的差。” “皮外伤难免,军中有随行的军医,已经给他们处理过了。” 魏景焰喝了一口,不由笑道:“好香。” “那就多喝点,殿下没与几位将军一起用膳吗?” “简单吃了些,惦记你,便没有多喝。” 魏景焰本不是个喜欢多言之人,可每每与宋槐序在一起,似乎都有说不完的话。 今日他刻意少喝,还被他们嘲笑了一番,当真是越发的没大没小了。 宋槐序抿唇一笑。 “你若想喝,明日我多做些酒菜,犒劳几位将军。” 魏景焰立刻拒绝。 “不必了,这么好吃的东西,可不能给他们尝了去,你做给本王吃就行了。” 他放下了手中的汤碗,由衷的赞道:“方才本王去军营看了看,兵士们都在大炕上取暖,精神恢复了不少,得知大炕是夫人所造,众军感激涕零,都吵嚷着要来谢过夫人。” 宋槐序吓了一跳,慌忙站了起来。 “可莫要折煞我了,兵士们远离家乡,本就十分苦累煎熬,能让他们有一取暖之处,我也能多几分安心。” 魏景焰听的颇为动容,最朴实的语言,却藏着极大的震撼力。 宋槐序若为男子,必然可以干一番大事业。 行事果决,却又心细如尘,能娶她为妻,当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此行若无法打下北昭,如何能对得起夫人的这份心思!” 魏景焰声音低沉,字里行间都透着必胜的决绝。 旋即又皱起眉头。 “只是若想破北昭的城墙,却颇有难度。” 一是城楼太高,二是城墙皆用巨大的山石所砌,顶端光滑,即便飞爪长度够,也无法抓牢,云梯就更无法搭了,山石巨大,无法挂靠,城门亦是巨石雕磨而成,即便撞车前端镶有铸铁,短时间内也难以撞开。 北昭兵若在城楼上放箭,未免折损太多。 想到这些,魏景焰眉头微皱,走到窗边,看向了窗外的飘雪。 宋槐序知道他在愁什么,却无法帮上这个忙。 上辈子她去北昭的时候,就仔细的观察过此处的城墙,北昭附近多高山,山石取之不尽,能以巨石铸城,坚固可想而知。 且城高陡峭,四周都打磨得十分光滑,几乎无法攀爬,只需一队弓箭手,便可挡万兵。 这种情况之下,若想强攻,的确是不智之举。 到底有何办法,才能大破此城? 宋槐序蹙眉思量,忽听啪嗒一声轻响,魏景焰用过的筷子,从碗边划落,一边还搭在碗沿上。 宋槐序脑中灵光一闪,快步走到了桌子前,手指在筷子的另一边点了一下,尾端顿时翘了起来。 她犹豫了片刻,道:“或许……能有办法攻入北昭城。” 魏景焰猛然回头。 “是何办法?” 宋槐序瞧着筷子,谦逊的说道:“我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若真的没有其他法子可想,或许可以试试。” 她再次伸出修长纤细的手指,点在了筷子的顶端,随着指尖的压动,尾端慢慢翘起。 魏景焰瞧着她的动作,突然明白了。 他指着碗边,眸中精光闪烁。 “若能以此为轴,再在筷子的尾端放上末了柏油的巨石,定可击毁城墙,震慑城楼上的弓箭兵。” 宋槐序心道,她可没有想到放柏油一事,魏景焰果真聪慧,可举一反三。 “殿下英明,若能以火攻之,定然可以事半功倍!” 第二百五十九章:夫人可顶百万兵 魏景焰手持筷子,眸中的云雾霎时拨开,明光乍现。 “若非有你的筷子说,本王如何能想出这样的点子,恩师留下的兵法虽妙,却并未记录这样的奇诡机关,槐序,你真乃本王的贤内助,你若为男子,本王必奉你为军师。” 宋槐序笑道:“这只是一个想法,究竟能不能成,亦未可知,若劳时废兵,殿下可莫要怪我。” 魏景焰瞧着桌上的筷子,神色间难掩兴奋。 “此一计,可顶百万兵,本王感激都来不及,如何还敢怨你。” 他将另一根筷子拿起,不断的摆弄尝试。 若能以跷跷板的原理,造出一个可盛巨石之物,便是北昭城楼再高,也能抛上去。 此地林木众多,千百年的老树比比皆是,木材并不难取,难的是要如何结合撑死巨石的重量。 他不断地摆弄着两根筷子,心中细细思量,宋槐序坐在一边看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抱起自己,轻放到床上,她太困了,没能睁开眼,再醒来,天已大亮。 身边的被褥整整齐齐,再看房中,空空如也,魏景焰不知去了何处。 宋槐序穿鞋下地,才发现两根筷子的底端已被一段布条绑起,中央夹了一块鸡骨头。 宋槐序点了一下开合的顶端,筷子尖很快便因鸡骨头的阻力,重新弹起。 她抿嘴一笑,想来魏景焰已经想出头绪了…… 北昭。 老王靠坐在软榻上,一双花白的眉头,紧紧的拧在一起。 “魏景焰不是一直看病在身吗,为何会亲自挂帅?” 一个将领说道:“下臣瞧着他生龙活虎,哪里有半点生病的样子。” 二王子贺炜天道:“南魏太医多,定是早就将他治好了。” 北昭老王愁眉不展地说道:“玉妍已经嫁他为妻,他当真就不念一点旧情?” 贺炜天面无表情哼了一声。 “怪只怪贺玉妍无能,没有勾住他的心,不过父王也不必慌张,就算魏景焰骁勇善战,手上兵马也不过五万,如何能与咱们二十万大军相抗。” 他看了一眼宫外,又冷笑道:“我听闻黑甲卫擅长攀爬,现在已经下了雪,咱们城墙本就光滑如镜,结了冰霜之后,便是苍蝇蚊子落到上面也得劈叉,更何况那些南兵。” 三王子接口道:“二王兄说的没错,听闻魏景焰粮草不足,咱们索性闭门不出,活活将他困死。” 贺炜天哈哈一笑道:“没错,任他武功盖世,也破不开这巨石城墙。” 老王咳嗽了几声,有气无力的说道:“也只能如此了。” 年轻的时候,老王也是骁勇善战之人,如今年岁大了,即便想战,也力不从心。 众人又商议了一番,几个王子便相继退下,让老王好生歇息。 出了宫,贺炜天对几个兄弟说道:“听说害死大王兄的宋槐序,也来到了葬风关,此番若能大破南魏,定要将她抓起来扒皮抽筋,以慰大王兄在天之灵。” 三王子点了点头。 “这是必然,此女阴险狡诈,若非是她从中挑拨,魏景焰断不会杀死大王兄。” 四王子道:“听说此女貌美,深得魏景焰喜欢,若能将其擒下,或可不战而屈人之兵,只可惜葬风关早已关闭关隘,闲人不可通行,咱们根本无法混入。” 贺炜天眼珠子一转,突然想起了一直是被囚禁在水牢里的宋侍郎。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那姓宋的父亲,就在咱们的手上,咱们可用他为饵,诱宋槐序出城,魏景焰既然如此在意她,必然会答应。” 听了贺炜天的话,几人深觉此事可行。 “二王兄所言没错,幸好咱们没有弄死那个姓宋的,可写一封书信,用箭矢送往葬风关。” 贺炜天点了点头。 “咱们先去看看那个老狗崽子,瞧瞧他死了没。” 三人来到了关押宋侍郎的水牢,入内便觉一阵阴冷,水面上已经结起了一层薄冰,可想而知泡在水中的宋侍郎会是何种模样。 贺炜天摆了摆手,牢头立即拉动机关,一阵扎扎的响声过后,一直用精铁焊成的笼子从水中升了出来,里边关着的,正是瘦成皮包骨,脸无人色的宋侍郎。 看到几位王子,他哆哆嗦嗦的说道:“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无论你们想要银子还是想要别的,只要我能拿出来的,全都给你。” 贺炜天往前走了一步,弓着步子,弯着腰说道:“既然你这么想帮我们,就给你女儿写一份书信,若她愿意以身换你,我们便放你走,如何?” “当真,我这就写。” 宋侍郎恨死了宋槐序,恨不得她立刻来替自己受着酷刑。 贺炜天勾了一下唇角,对身后吩咐道:“来人,取纸笔来!” 宋侍郎写信之际,北昭的民间也在议论起此事。 “听闻这次挂帅的是魏朝的四皇子景王魏景焰,此人有勇有谋,昔年曾带兵前往北昭,大败几位殿下,魏皇帝怕他功高盖主,便将人调回京城,想不到他又回来了。” 另一人低声道:“这次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你们可能还不知道,那位死在北昭城外的段将军,就是景王的师父,坊间都传,魏景焰与魏皇帝多有不合,他此生最尊敬的就是那位段元帅。” “不用害怕,咱们城墙如此高,除非他背生双翅,否则绝难进来。” “你说的倒是容易,一旦城破,倒霉的可就是咱们老百姓,哪有不怕的。” “放心吧,咱们的几位王子也不是吃素的。” “就是,吃酒吧。” 靠窗的一个角落里,坐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他穿着一身天青色的公子服,生得眉清目秀,眼神里一片老诚。 听到“宋槐序”三个字,小男孩手中的茶杯微微顿了一下。 她竟嫁给了魏景焰? 这一切,莫非是…… 小男孩目光连变,继而对自己的跟班小厮说道:“去结账,咱们回。” 两人出门之际,天空再次飘雪,风连着雪,雪连着天。 他看向了天际,目光中闪出了一丝奇异之色,片刻又消失不见。 第二百六十章:唐七小公子 葬风关。 一大早,魏景焰便带着周正平与王海中出城采石伐树。 众人正因无法攻破北昭而愁眉苦脸,听了魏景焰的筷子论,全都露出了喜色。 跷跷板可以翘起百十来斤的人,若用相等之物,翘起千钧之物也不成问题。 周正平忍不住说道:“殿下果然明察秋毫,算无遗策。” 魏景焰轻笑道:“不必夸赞本王,这都是夫人想出的点子。” 他敛住了眼中的得意,侧眸问道:“那些兵士们,昨夜睡得可好?” 周正平笑着说道:“火炕一直都是暖的,别提多解乏了,士兵们全都感激不已,若不是下官拦着,今日一早,全都涌到王府去了。” 魏景焰眼角挑起,笑纹又多了几分。 “那便好,夫人蕙质兰心,所思所想也甚是周到,本王同样钦佩。” 王海中也忍不住赞道:“不但如此,夫人还很有胆识,空城之计,足见胆色,换成别人如何能敢,当日我还误会了殿下与夫人,着实惭愧。” 魏景焰双脚一夹马腹,大声道:“不知者不罪,本王知道此事,也同样吓了一跳,夫人能想出这种方法,着实很出人意料。” 说话间,前方的兵士已经停下了。 “殿下,这边有不少粗壮的树木。” 魏景焰翻身下马,走到近前,抬手拍了拍。 “可以。” 此处离葬风关不算近,树木并没有被烧毁,经过霜雪的侵袭,树身更有韧性。 兵士们立即拿出斧头,开始砍树。 黄昏十分,众人已经砍断了十几颗树身,用绳索将树身套在马背上,一路拉回了葬风关。 一直忙到深夜,魏景焰才返回府中。 宋槐序已经睡了,听着匀称的呼吸声,魏景焰没敢点蜡,抖了抖身上的冷气,无声无息的躺到了一边。 次日一早,又闻鸡而起,未免宋槐序恼自己,魏景焰特意留了一张赔罪的字条。 “吾妻莫怪,待夫平定北昭,必夜夜相伴。” 看着这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宋槐序无声一笑,心中暖意横生。 她又不是不识大体之人,如何能因此怪罪,不过,她依然十分高兴,至少,魏景焰把她放在了心头。 思量间,忽见林松出门外走入。 “夫人,有一封信应该是给您的。” 林松双手高举,呈上一只长箭,见的顶端扎着一块白绢。 宋槐序诧异的问:“信是从何而来?” 林松恭敬的答道:“关外,应该是北昭人。” 宋槐序已经打开了白绢,心里犹在诧异。 这辈子的北昭人,如何会知道她。 看到信的内容,宋槐序脸色慢慢冷下。 “宋侍郎在北昭这么久,有通敌之嫌,不可信,这封信也不必理会。” “是,属下告退。” 林松走后,宋槐序的脸色仍然紧绷。 上辈子的遭遇历历在目,她的心中,已无有半点亲情。 宋侍郎坏事做尽,不配为人父,便是死在北昭也是活该,她不可能去见宋侍郎。 这等浅显的阴谋诡计,便是三岁小儿,都能识得,她好歹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又岂会相信。 不论他是死是活,这一切,都是他的报应。 宋槐序冷声一哼,不再理会。 却听院中脚步再次响起,剑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夫人,我们家公主冷的不行了,请夫人开恩,给些炭火吧。” 宋槐序冷声说道:“没有。” 门外沉默了一瞬,又说道:“北昭寒冷,没有炭火难以活命,夫人既然没杀公主,留她必然有用,不论是何种利益,都请夫人给她一条活路。” 宋槐序伸手拉开门。 剑秋不由往后退了一步,脸上闪出了一丝惊恐。 宋槐序冷眼扫过。 “你到是个人物,可惜,跟错了主子。” 剑秋单膝跪地。 “出身高低,奴婢无法选择,既然为奴,便不得不听主子的吩咐。” 宋槐序冷哼。 “你到是挺有觉悟。” 剑秋双手按在雪地上,恭敬的说道:“还请夫人赐碳。” 宋槐序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想要碳也不是不可以,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现在的北昭宫中,可有一个姓唐的小太医,现在的他,也就十几岁的样子。” 剑秋思量了片刻,摇头道:“没有,宫中既没有姓唐的太医,也没有年龄那般小的,最年轻的也要二十八岁以上。” 宋槐序又问:“那京中,可有姓唐的调香大家?” “这倒是有,京西唐家以调香而闻名,空中的香料,多半都有唐家调制,深得娘娘们的喜欢,这一代共有儿女七人,那位唐七公子到是与夫人所说的年岁差不多。” “哦?说说他长何模样?” 剑秋不解宋槐序为何会知道唐家,又为何会对这位七公子颇有兴趣,却也知道说多错多,便恭敬地答道:“唐七公子生得眉目清秀,性情开朗,心性也颇为善良,若遇灾荒年,必会拿出自己的私房银子,救济百姓。” “他可有什么特征?” 剑秋想了半天道:“唐七小公子的右眼边有一块小指大小的疤痕,若不仔细看,很难看出。” 宋槐序顿时收拢五指,眼中的激动差点难以压制。 的确是他,现在的他,果然没有进太医院。 相信用不了多久,她就会看到这个亦弟亦师的少年了! 未免自己太过忘形,宋槐序用力的压住嘴角。 “来人,给她们拿些碳。” 剑秋急忙磕头。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免了,回去告诉贺玉妍,这一盆碳是你赚来的,我看可不是她的面子。另外……” 宋槐序停顿了一下,又说道:“良臣择木而栖,为奴者该明辨是非,而不是愚忠蠢孝。” 剑秋身子微微一颤,叩头道:“奴婢告退。” 宋槐序看着她步履蹒跚,消失在侧院之中,这才收回目光。 瞧着远处白茫茫的天幕,心里忍不住在想,若真的大仇得报,以后又该如何? 想到卑鄙无耻的皇上,宋槐序眼眸眯起。 皇上不仁,合该取而代之,但他若现在死,未免不是时机! 第二百六十一章:风起云涌 皇宫。 皇上又咳出了一口血。 他睁开眼,看到被子上的血迹,面如死灰。 “朕是不是要死了?” 魏云澜拉住了他的手,声音温和的安慰道:“父皇不必多想,太医说了,这些血都是淤血,吐出来就好了。” 皇上有气无力的看向了魏云澜。 “朕……真的没事吗?” 魏云澜立即给跪在一旁的太医使了个眼色。 梁太医躬着身子跪在了一边。 “皇上安心,瘀血吐出是好兆头,用不了七日便可痊愈。” 听到这话,皇上的眼中闪出了一丝光彩。 “当真能好吗?” 魏云澜拿起软垫,贴心的垫在了皇上的后背上。 “父皇放心,梁太医可是太医院的首座,儿臣的话父皇不信,难道连梁太医的也不信吗?” 梁太医额头碰地,冷汗已经冒了一后背。 这次他还真的撒了谎,痊愈肯定是不可能了,奈何太子想让他这么说,他自然也不敢拒绝。 如今二王流放,二王出征,京中只剩魏云澜,他为新帝,已无任何悬念。 思量间,就听皇上有气无力的说道:“梁太医的话,朕自然是信的,等朕好了,定要好生加封你。” 梁太医赶紧叩头。 “老臣多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的心情好了不少。 “起来吧。” 梁太医站起身,弓着腰站到了一旁。 皇上又把脸转向了魏云澜。 “这几日朝中可有何大事发生,你可有替朕上朝?” 魏云澜体贴的给皇上掖好了被褥。 “父皇还在,儿臣怎能越俎代庖,替父皇上朝,奏折全都送到了御书房,父皇病情好了,再看也不迟。” “你是太子,替朕处理朝政,亦是情理之中。” 皇上嘴上如此说,心里对魏云澜的做法还是十分满意的。 若魏云澜真的替他上了朝,那就代表他有野心,说不定还会在暗里谋他性命。 皇上怕死又多疑,就算是亲儿子,也同样信不过。 喜欢是一回事,信任又是另外一回事,这世间任何一种亲情,都不及他的性命来的贵重。 魏云澜慌忙说道:“儿臣刚入住东宫没有多久,需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才智谋略都与父皇相差甚远,自然不敢班门弄斧,贻笑大方,儿臣已通知朝臣,若有重大事情,口述即可,儿臣会代为转达。” 皇上欣慰的点了点头。 “很好,有你在,朕便能放心了。” 魏云澜又问:“父皇可想吃点什么?” 皇上真的以为自己吐了五血就能好了,心情顿时畅快了不少。 “熬点菜粥吧,太油腻的东西,朕没食欲。” 魏云澜立即吩咐下人去做,皇上又问:“魏景焰那边可有消息?” “入了葬风关,便再无四哥的书信传来,想来是在关内据守不出,另寻攻城的对策。” 皇上皱了皱眉。 “北昭就没有夺回葬风关?” 魏云澜略作沉吟道:“儿臣也不知晓,不过,葬风关那边天气已寒,人若冷,吃的食物自然就会多,想来四哥也坚持不了多久。” 皇上冷哼了一声。 “只是可惜了朝廷的五万精锐,白白给他骗了去,若非朕不想留下恶名,必将那五万兵士的九族杀殆尽,亦难解朕心头之恨。” 魏云澜忙道:“父皇英明,他们的家眷大多在京城,若杀之,必然会惹官员与百姓慌乱,倒不如让他们感恩戴德,那五万人若归来,必然会感念皇上圣恩。” “朕也是如此想……” 皇上话未说完,又喷了一口血,人已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父皇,父皇!” 魏云澜用力的摇晃了两下,转向了梁太医。 梁太医立即过来查看,半晌,脸色难看的摇了摇头。 “皇上恐怕连十天都撑不过了,殿下还是早做打算吧。” 魏云澜皱了皱眉,低声道:“想不到父皇的病逝恶化的如此之快。” 梁太医偷偷瞥了魏云澜一眼,没敢多言。 陈公公已经跑出宫外避难了,他向来喜欢魏景焰,想来早就料到了这一点,自己身居太医院之首,想走都走不了,只能倍加小心。 魏云澜在地上踱了两步,猛地回过头,顿把身边的太监宫女都吓了一大跳。 “去通知尚衣监,让他们准备丧服,以及一应之物。” 小太监应了一声,急步出宫。 魏云澜转向了梁太医,深深一揖。 “这些日子就有劳太医了。” 梁太医诚惶诚恐。 “这都是老臣份内之事。” “嗯,你先退下吧!” 梁太医走后,魏云澜又待了一会儿,这才带着出宫外领回来的几个太监宫女回了东宫。 眼见太子进了书房,其中一个小太监立即悄悄的退了出去。 宫外。 一个小厮快步走近府邸。 “主人,宫中传来消息,说皇上可能活不过十日了。” 贺天同挑起了满是皱褶的眼皮,冷笑道:“算算时日,的确是差不多了。” 小厮躬着身子问:“主人可要现在动手?” 贺天同在地上踱了两步。 “那就先从宫中开始,找机会把魏云澜所有的亲信做掉,让他孤立无援。” 他沉吟了片刻,又说道:“再去寻找机会联络一下血樱阁,只要能成事,价钱任由他们开,咱们那五百死士也该调回来了。” 幻想着自己登上龙椅的画面,贺天同不由大笑出声。 就算魏景焰不死,也远水解不了近渴,等自己登上宝座,魏景焰之流就是反贼。 就算他再厉害,也斗不过整个大魏。 朝臣已被他收买了大半,若能拿到先皇的印信,便可伪造圣旨,就算魏云澜有通天之能,也无法挽回败局,更何况他根本没有这个能力。 贺天同慢慢的拢起了藏在袖子中的手指,他筹谋了十年之久,一切终于要成定局,用不了多久,大魏的江山就会被他尽收囊中。 届时,他再抱魏景焰的烧身之仇。 想到那张和魏云澜一模一样的脸,贺天同的眼中满是怨毒。 狗崽子,你早就该死了,让你活到二十几岁,已是老夫最大的仁善! 第二百六十二章:兵分三路 朝中风起云涌之际,葬风关的兵士正围着城中的庞然巨物跳跃欢呼。 城墙上,王海中一脸激动的看着这个直耸云霄之物。 “殿下果然才智超群,有此物,北昭的城墙不过是土鸡瓦狗,破城之时,指日可待了。” 陆方也低着头,半信半疑地瞧着这个怪模怪样的大东西。 这玩意,真能攻下北昭? 周正平性子比较保守,他犹豫了片刻道:“殿下能否展现一下此物的威力?” 魏景焰点了点头,朝下方的士兵打了个手势,马上有人抬来一块巨大的石头,又有几人围拢到中间,齐齐拉动起绳子,一阵咂咂的响声从下方传来,巨木的一端顿时慢慢翘起,随着兵士动作的加快,巨木的起伏也变的越来越快,就听嗖的一声破空之响,一块等人大小的石头高高抛起,重重的砸向了前方。 一声闷响过后,前方地面竟被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 众人都站在城墙上,居高临下,看的十分真切,此时的葬风关已经下不了几场雪,泥土全都冻在一起,地面远比秋天更为坚固,能砸出如此巨坑,足见威力。 陆方生怕自己眼花,快步跑下城楼,到那看了一眼,不由兴奋喊道:“这也太厉害了吧,地面都能砸出这么大一个坑,北昭的城墙未必能承受住它的重机。” 周正平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神色欣慰的点了点头。 “有殿下与夫人在,此战当可无忧,只是不知……” 他干咳了一声问:“日前有北昭的书信射入城内,殿下说,信中提到了陆侍郎,不知夫人……” 这虽然是宋槐序的私事,牵扯的却是双方之战,周正平必须得弄清楚宋槐序究竟是何想法。 魏景焰背着手,目光看着下方。 “夫人早已和宋家断绝关系,她也不可能去见宋侍郎。” 周正平微微欠身。 “既然如此,末将就放心了。” 众人都知道魏景焰很看重宋槐序,若她真想营救宋侍郎,魏景焰必然会同意。 一个宋侍郎本无所谓,怕就怕北昭人另有后招,若着了他们的道,这些天的准备可就白费了。 为将者当以大局为重,魏景焰自然不会怪罪周正平,他依旧看着城下的两台攻城车,声音沉稳的说道:“这两日一直阴云不散,恐怕还会有大雪天,一旦雪封了山路,攻城车必然更难推动。” 周正平道:“殿下的意思是,准备出兵了?” “没错,休息几日便已足够,若待久了,恐会生出惰心。” 陆方道:“殿下言之有理。” 魏景焰略作沉吟,又说道:“这一次咱们兵分三路,本王带着攻城车与陆小将军从正面毁其城墙,王将军走山路,陆将军另带一队,走贺玉妍所说的偏路,咱们三管齐下,一举破掉北昭城。” “恩师的兵书中,记录的并非只有行军之法,亦有周围的地貌。” 魏景焰从怀中拿出了一页书,指着一条蜿蜒的小路说道:“此处人烟罕至,几近荒废,此时走,更容易劈砍拦路荆棘。” 得知书是段老元帅所著,周正平珍重的接下那页书。 魏景焰又说道:“因山路陡峭,是以并无任何岗哨,至高点正好在北昭城的右侧,本王试过攻城车的距离,只要山石不过百斤,正好可以打到北昭的右翼。” 王海中诧异的问:“殿下的意思是,让末将带领一台攻城车?” 魏景焰颔首。 “不,王将军走的路,乃为诱敌,他们知道贺玉妍在本王的手中,本王能知道这条路,应该早在他们意料之中,必然会严加防范。” 王海中有些兴奋。 “末将愿为主力。” 魏景焰唇角微扬。 “是佯做主力,人马只能带一千,你可敢走此一遭?” 王海中多少有些失望,他很想亲自带兵,堂堂正正的打一场仗,多杀几个北昭畜牲,为妹妹报仇。 却也明白这条路的重要性,只要自己能牵扯住北昭军的视线,另外两路才有机会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葬风关日渐寒冷,再拖下去,对魏军分外不利。 他一扯袍摆,单膝跪地,拱手说道:“末将遵命。” “好。” 魏景焰单手将他扶起,长眸微眯,俊美的脸上满是运筹帷幄的睿智。 “若一千人马充当主力,还需虚张声势一番,可用夫人之法,用破旧衣物或是茅草,扎成稻草人,趁夜上山,真假难以分辨。” 王海中脑中同样灵光一闪。 “若是黑夜走此道,可在这些假人头部的位置和两只手上抹好栢油,每人手持一支,将这三处燃起,远望去必然一片火龙,多少难以分清。” 周正平大赞道:“好计策。” 魏景焰亦是欣悦一笑。 “本以为王将军是个糙汉子,不想竟是个粗中带细之人,当真是个难得一见的将才。” 王海中很少被人夸赞,在泰州城的时候,更是不断的被总兵打压,心中郁郁不得志,如今被人看重,反倒有些不适应,他慌忙跪到地上。 “末将斗大个字都不识,哪敢称将才,能与殿下一同征战北昭,心愿足矣。” 魏景焰抓住他的手腕,目色温和。 “王将军请起,不识字并不代表没有谋略,只是时势不允许罢了,本王唯才是用,从来不会重文轻武,相比于那些酸腐的秀才,本王更喜欢王将军这种豪爽之辈。” 王海中激动的说道:“多谢殿下赏识,末将必肝脑涂地,以报殿下恩德。” 魏景焰一挥袍袖,意气风发的说道:“既然诸位都无疑义,便传令下去,速扎稻草人,明晚子时,咱们三路齐发。” “是。” 众将领命,快步走下了城楼。 魏景焰站在城楼,向下远望,一双眼眸深邃幽冷,仿佛穿越了旷野,落在了某处。 他抬起衣袖,修长的手指缓缓勾起,发出了一阵骨节摩擦的脆响声,如冰雪一般冷澈的声音从嗓子里迸出。 “师父,徒儿此次定然为你报仇,以慰你老在天之灵!” 第二百六十三章:难得的宁静 天气渐冷,昼短夜长。 兵士们各司其职,挑灯夜战,只为一举拿下北昭,早日回京,与家人团聚。 北昭城中,也同样灯火通明。 若干年前,北昭还住着帐篷,靠狩猎为生,自从学了南魏的文化,才知道搭建宫殿,奈何再怎么学习,北昭也是由部落演变而来,城池的规模自然无法与南魏相提并论。 一些小部落依然各自散落在外,正因这个原因,北昭并没有太多城池,只有一座主城。 他们很清楚自己没有太多的天险可用,所以才开采巨大青石,加高城墙,以保城池不破。 这些年南魏派出了不少将领,却没有一人能破北昭皇城,在他们眼中,这些号称常胜的将军们,也不过尔尔。 兄弟几个寻了一处酒楼喝酒,听着那些人把魏景焰传的神乎其神,不由嗤之以鼻。 既然能让他师父葬身此处,同样也能让他埋骨雪山。 魏景焰若死,南魏再无明将,届时便可长驱直入,一举夺下魏京。 想到此处,贺炜天不由有些兴奋。 “书信送去已经有一日了,南魏讲究君父为天,姓宋的女子,必不会对自己的父亲见死不救。” 三王子已经有些醉了,大着舌头说道:“二王兄说的没错,若那姓宋的女子出了城,魏景焰必然会跟着,咱们可隐于暗处,将其一网打尽,主帅若死,他们必然溃不成军。” 四王子问道:“可若他们不上当,又该如何,姓段的与咱们作战多年,对咱们的信息了解颇多,我怕他们另辟蹊径。” 贺炜天哼了一声道:“往来的路只有三条,有一条已经弃之不用,如今下了几场雪,山路陡峭,路面又滑,很难行走,剩下一条有兵士把守,即便他们兵分两路,也逃不出咱们的掌心。” 几人商议之际,宋槐序也在思考。 自己不见宋侍郎是不是太武断了。 她想的并非是亲情,而是能不能利用此事,将利益最大化。 他们送这封书信的目的,必然是想借此引出自己和魏景焰,反之,自己也同样可以利用此事,除掉一人。 首选的,就是二王子贺炜天。 此人残暴嗜血,逞狠好斗,相对于其他两个王子,他尤为喜战,众臣皆以他马首是瞻,若能将他弄死,必能大大打击北昭的士气。 宋槐序觉得可行,便取了件斗篷,前往议事厅。 接连两三日,魏景焰都没有回府,宋槐序怕打扰他,并没有去找,只是每日问问林松,那边究竟是何情况。 “夫人要去何处?” 林松就在门口站着,看到宋槐序出门,立即迎了上来。 刚下过雪的天,比往日还要冷,万一冻着了,殿下必唯他是问。 宋槐序拢了拢兔毛的披风,声音温和的说道:“我有要事,想见殿下,不知……可不可以?” 林松笑着说:“自然是可以的,殿下这几日未回,是怕回来的太晚,打扰到夫人,白日里又忙的很,夫人若是去了,殿下必然极为高兴。” 宋槐序点了点头。 “那你陪我吧。” 她倒不是害怕自己的安危,整个葬风关都是自己人,安全绝对没问题,只是觉得有些尴尬,毕竟满城都是男子,每每没走在街上,都会引人注目,颇不自在。 “是。” 林松叫上几个黑甲卫,陪着宋槐序前往议事厅。 关隘并不大,一刻钟的光景,就已经到了。 门口把守的,都是朝中的精锐,林松上前禀报,片刻之后,一阵沉稳的脚步从院中响起,只穿一件长袍的魏景焰已龙行虎步的走了出来。 “槐序,你怎么来了?” 他快走几步,将宋槐序微凉的小手拢在了掌中。 掌心的温暖,让宋槐序身体略微放松。 “我有一事想与殿下商议,不知现在方便吗?” “你若来,什么时候都是方便的,先进屋再说。” 魏景焰亲昵的拉着她的手,走进了旁边的侧室。 这是他临时的休息之处,房内全部搭了火炉,一进门便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怎么了,莫不是想娘亲了?” 魏景焰回身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了宋槐序。 宋槐序接下杯子,摇头道:“不是,是宋侍郎的事。” 魏景焰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下,眉头微皱。 “你想救他?” “不,虽然他是生身之父,所作所行,却不如一个外人,自古以来便有大义灭亲者,即便背负天下的骂名,我也不会对他施以援手,他为父不慈,为官不清,这种人理该受的惩罚。” 宋槐序略作停顿,又说道:“我想说的是那封书信,北昭人指名让我去见宋侍郎,想必知道殿下必然会陪同,借此机会,对殿下出手,咱们也同样可以提出要求,让二王子护送宋侍郎,亦可假作谈和,趁机除掉贺炜天。” 魏景焰眉头挑起,幽深的眼中多了几许思量。 他知道这是个陷阱,但却并没有想过利用此事,以做反杀,到是疏忽了。 “殿下不必亲自出面,还寻之前的黑甲卫代替便可。” 魏景焰回过身叹道:“本王岂会是贪生怕死之辈,本王是在懊恼,为何没有想到此事。” 宋槐序微微一笑。 “殿下每日操心军务,还有分析状况,自然不可一心多用,妾身也不知道此事究竟可不可行,或许也可能弄巧成拙,所以想让殿下哪个主意。” 魏景焰伸出大手,一脸宠溺的在宋槐序的头上轻轻的揉了一下。 “你的计谋从来没有出错过,本王信你。” 宋槐序沉吟了一下,又说道:“只是这封信需要恳切一些,只有让他们彻底相信,才能放松警惕。” 魏景焰一点即透,心中已经明了。 “本王明白了,这就起草书信,让人送往北昭。” “妾身来给殿下研磨。” 两人一起站到书案前,颇有一种举案齐眉之感。 宋槐序偷偷看了魏景焰一眼,唇角微扬,笑的清甜。 魏景焰余光瞥过,眸中的笑意亦浓烈了几分。 此时无声胜有声,大战之前,夫妻二人难得享受一分温馨与宁静。 第二百六十四:谁敢说你凉薄 翌日。 一封信用箭矢射上城墙,上书贺炜天亲启。 守城兵不敢怠慢,立即将信送入了王府。 贺炜天正左拥右抱好不快活,听闻有人要见他,眼珠子一瞪。 “何人如此没眼色?” 侍卫额头贴地,战战兢兢。 “回王爷,是守城的兵士,北昭军送来书信,上书王爷亲启!” “拿过来。” 贺炜天脸色阴沉的伸出了手。 兵士赶紧把信递了过来。 贺炜天拆开信封,一段龙飞凤舞的字,映入了眼帘。 贺炜天一目十行,看完书信,不由大笑出声。 “果然与本王想的一样,魏景焰此行缺粮少兵,已经快撑不住了。” 话音刚落,四王子就从门外走了进来。 “究竟是有何好事,让二哥如此开心?” 贺炜天将信交给了四王子。 四王子的心性比几人略显沉稳,看完了全部书信,低声说道:“不过是送个宋侍郎,何需二哥亲自前往,莫不是其中有诈?” 魏景焰信上说的确实好听,言明自身处境,以及兵士受不了天气之寒,不想再长久耗下去,所以想和贺炜天见上一面,只是此事,怎么看都可疑。 魏景焰乃铮铮的铁骨硬汉,如何能说出这种软话? 贺炜天哼了一声道:“南军不耐寒,这是不争的事实,魏景焰身染重病,如何能这么轻易就好,他粮草短缺之事,咱们也知晓,还有什么可疑的。” 四王子道:“那日魏景焰带兵追杀攻城军,可未见其有半点病耸。” “魏景焰武功高强,自然可以压制,如今他的胞弟已经成为太子,他又在此时被派出征,魏皇帝的心思已经不言而喻,谶语之事,两国皆知,魏皇帝让他离京,就是为了给他的胞弟让路,恐怕也没想让他活着回去,若你是魏景焰,可会甘心?” 四王子想了半晌,摇头道:“同为王子,待遇却天差地别,确实难以甘心。” “就是这个道理,魏景焰因谶语之事,从小就被软禁在宫中,他遭遇了这么多的不公,心里必然十分怨魏云澜,若我是他,最想做的就是立刻回到京城,在皇帝驾崩之前,夺取大权。” 听了贺炜天的话,四王子点了点头。 “二哥言之有理。” 贺炜天又说道:“本王若出城,魏景焰定会现身,若是本王不答应,他很可能会连宋侍郎一并舍弃,若真是如此,这计划就难以实施了。” 这番分析,合情合理,四王子一时间也想不到反驳之语。 “二哥的意思,是准备赴约了?” 贺炜天志得意满的笑了笑。 “没错,不如虎穴,焉得虎子。” “若二哥真想前去,咱们当提前布置,或可选择深夜,以掩人耳目。” “你说的没错,那就选在明晚戌时。来人,马上传令北安军,选百名精锐,连夜启程,埋伏在落马坡。” 贺炜天阴笑了一声。 “这是他师父战死之处,如今本王选择同一地点,也算偿了他们的师徒情份,黄泉路上亦能有个作伴之人。” …… 天明之际,一封书信射上了葬风关的城楼。 看到信的内容,魏景焰目光瞬凝,内中杀机毕现。 这些狗贼,竟敢选在落马坡! 宋槐序听到声音,从侧房走出。 昨晚又下了雪,魏景焰怕她冷到便让她留在了议事厅。 “殿下,怎么了?” 眼见魏景焰指节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宋槐序立即快步走了过去。 魏景焰将信的递给了宋槐序,看到落马坡三个字,宋槐序已经明白了他的愤怒究竟从何而来。 “他们选择此处,定是想让殿下乱了心智,其心歹毒。” 魏景焰眯了下眼,眸中光芒冷冽。 许久,他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落马坡附近山势险峻,林木众多,便于藏匿……” 他话说了一半,对门外吩咐道:“苏焕,你立刻带二百黑甲卫,前往落马坡,务必在太阳出来前赶到,若本王猜的没错,他们必然也会派人在此埋伏,若见人来,格杀勿论,处理好血腥气,换上他们的衣服,待命便可。” 宋槐序不由赞叹了一句,这计策当真是好,夜里黑暗,若穿上北昭军的衣服,对方根本无法分清敌我,如能杀死贺炜天,北昭必乱。 苏焕大声音道:“属下遵命。” 他走以后,魏景焰看向了宋槐序。 “若你想救你父亲,本王亦会尽力。” 宋槐序反问:“若妾身不救他,殿下会觉得妾身凉薄可怕吗?” 魏景焰睨着她。 “为什么如此说?” “妾身的做法等同于弑父,为人所不耻……” 话说一半,嘴唇就被两个人修长的手指按住。 “你爱护百姓,心怀国家,这样的女子又怎会是凉薄之辈,本王亦相信自己的眼光,其他的话就不要再说了,无论世人如何看你,你都是本王的妻,谁若敢多说一句,本王便扒了他的皮。” 霸道的声音回荡在耳内,震耳欲聋。 宋槐序的心弦也被重重的震颤了一下,一股难言酸涩用到喉咙,她微张着嘴唇,竟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此生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魏景焰轻笑了声,手指在她鼻梁上刮了一下。 “昨日未睡几个时辰,定然困乏的很,本王这就让人送你回府,好生休息。” 宋槐序抓住了魏景焰的手,摇了摇头。 “妾身……能与殿下一起去吗,他毕竟是我父亲,我想亲自去送他最后一程。” 魏景焰剑眉皱起。 “何必要给自己找罪受?” 宋槐序迎着他的目光,又问:“行吗?” 魏景焰瞧了她半晌。 “你该清楚此行凶险颇多,乱军之中,即便是本王,也未必能护得住你。” “我不怕。” 宋槐序很想亲自看看,宋侍郎是怎么死的。 魏景焰无奈的叹了口气。 “那你必须听本王的,不可离开本王身侧。” 宋槐序乖顺的点了点头。 “妾身明白,妾身告退。” 她踮起脚尖,在魏景焰的下颌上轻吻了一下,便提着裙摆,脸色绯红的跑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槐序,爹错了 魏景焰唇角扬起,笑意盎然。 宋槐序能这般与他亲近,他之所求,应该不远了。 冬季天黑的早,转眼便已日落。 酉时,魏景焰身披软甲,带着一队兵马出了城。 宋槐序骑着一匹温顺的白马,身披兔绒风披,跟在魏景焰的身侧。 “冷吗?” 魏景焰侧眸问。 宋槐序摇了摇头。 “不冷。” 魏景焰转向前方,语气蓦地低沉。 “再走一刻钟的光景,就是落马坡。” “嗯。” 想到即将要见到宋侍郎,宋槐序的心情也略微有些复杂。 但也只是片刻,她就将这种不该有的心思压了下去。 从她有记忆开始,宋槐序就对她们母女不冷不热,自从姜雪艳娘俩进了府,她这个女儿,就成了空气。 好穿的好用的,他都拿给姜雪艳,俨然她才是宋府的大小姐。 无论姜雪艳怎么对她,他这个做爹的都视而不见,若非他一再纵容,姜雪艳娘俩如何敢变本加厉,骑在她和娘亲的头上。 今日若能见到宋侍郎,定要好好问一句,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宋侍郎为什么要如此对她? 思量间,前方的马停住了。 一个兵士翻身下马,恭敬的说道:“殿下,已经到了落马坡。” 魏景焰勒住了马,前方已见星星火光。 不过是盏茶的光景,一队人马便从远处而来。 为首者身材高膀,五官冷毅,这本是个极正的面相,奈何此人颧骨过高,颇显凉薄,一双眼睛光芒邪肆,狠戾残暴。 此人,正是贺炜天。 他的身后跟了近百名北昭军,军中还有一人尤为瞩目,此人披头散发,骨瘦如材,正是被送往北昭顶罪的宋侍郎。 看到他,宋槐序下意识的收紧了拢在袖子中的手。 这就是报应,他一心想让她和亲,靠她赚取功名,却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成为北昭的阶下囚。 如今他应该知道,什么叫吃人不吐骨头,只可惜,已经晚了。 贺炜天已勒马上前了一步,拱手说道:“景王,别来无恙!” 魏景焰淡声说道:“客气的话不必多言,既然贺王子愿意把宋侍郎归还我朝,那就将人送过来。” 贺炜天呵呵一笑。 “不急,此人是杀我大王兄的凶手,总不能让我如此轻易就拱手送人,景王信中言,不想再让这场战争继续下去,我们也是同样的想法,不如咱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另外,听闻景王夫人正是宋侍郎的亲女儿,就不想与她的生父见见面?” 魏景焰翻身下马,朝前走了两步,淡笑道:“两军交战,苦的是百姓和兵士,王爷能有如此胸襟,本王敬佩得很。” “景王殿下见笑了,这么多年征战,本王也乏累了,近几年父王身体欠佳,本王也不希望再有战事,扰他修养,若能就此言和,着实是件好事。” 贺炜天挥了挥手,身后的人顿时拿出了酒菜。 他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 “不知殿下可敢与本王开怀畅饮一番。” “得二王子盛情相邀,亦是本王的荣幸。” 魏景焰朝前走了一步,一只温热的小手,扣住了他的指尖。 宋槐序低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与殿下同去。” 眼见军中走出一个女子,贺炜天不由伸长脖子,狠狠的看了一眼。 感情这就是宋槐序,当真生了一张貌美如花的脸,若不出意外,嫁到北昭的应该是她。 随即眼眸一眯,废掉大哥的,也同样是她,这女子倒是有些胆色。 他贺炜天最喜欢的,就是喝烈酒,骑烈马,睡烈性的女人。 若能得到此女,定要好生驯服。 贺炜天唇角缓缓勾起,露出了一个邪肆的弧度,马下,宋侍郎已经激动的挣扎了起来。 “槐序,救救爹吧,槐序,爹知道错了,救救我吧,我想回京城,只要你能让我回去,怎么都行!” 宋槐序看向了独自来到坡下的贺炜天。 “王爷可否让我与宋侍郎单独说几句话。” 贺炜天的余光往旁边的林子里扫了一眼,又转向了面色苍白地魏景焰。 他带了两个护卫,魏景焰只带宋槐序一人,更何况林子里还埋伏着自己的弓箭手,这个认知,让贺炜天心里有了底。 他命侍卫将酒菜放到了带来的方桌上,朝身后摆了摆手。 “带宋侍郎过来。” 两个侍卫将宋侍郎押了过来。 贺炜天已拿出了酒壶,分别倒了两碗酒。 笑着说道:“殿下既然想和,总得让我看到点诚意。” 魏景焰接过碗,不动声色的问道:“未知二王子想要什么?” 贺炜天半真半假的说道:“殿下将葬风关给我如何?” 魏景焰气定神闲的说道:“此事恕难从命,葬风关乃北魏要塞,一旦没了关隘,北昭军随时都可长驱直入,王子若想要贺玉妍,本王到可亲手奉上。” 贺炜天呵呵一笑道:“你们南魏人常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玉妍既然嫁给景王,岂有要回之理,罢了,咱们先不说这些,干了这碗酒,再慢慢商谈也不迟。” 两人说话之际,宋侍郎已被掼到了宋槐序的脚下,看着他穿着单薄的衣衫,身上满是溃烂的鞭痕,宋槐序抿了一下唇,弯腰将宋侍郎扶起。 宋侍郎哆哆嗦嗦地看着她。 “槐序,你是来救爹的吧,爹好冷啊,快带爹回京去吧,爹知道错了,爹会和你娘好好过日子,再也不想升官发财了。” 宋槐序收回了手,目光平淡的看着他。 “你现在说这些,不觉得晚了吗?” 宋侍郎微微一愕,抬头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槐序瞧着他,目光淡如清水,不见半分亲情。 “若你对我有一分好,我总还能找到一个救你的理由,可是我遍寻整个记忆,也未能找到半点值得我思念之处,你的爱可以给不相干的陆华年,也可以给与你毫无血缘的姜雪艳,唯独不曾给过我,在你眼里,何时曾把我当过女儿,又何时把我娘当过发妻,像你这种为官不清,为夫不贤,为父不公者,居然能如此轻飘飘的说出错字,当真讽刺的很!” 第二百六十六章:送你上路 宋侍郎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哆哆嗦嗦的问道:“宋槐序,我是你亲爹,难道你想见死不救不成?” 宋槐序轻哼了一声。 “你当日为了加官进爵,把我推往北昭,可知会有今日的下场,如今你也亲身体会了一把北昭人的残暴,可有想过我若嫁过去,会遭受什么样的境遇。” 宋侍郎激动的说道:“那不一样,你嫁过来是王妃,如何能与我这阶下囚相比。” “你当真觉得我会过上好日子?呵,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到自己远嫁北昭,遭人凌辱,就连宫中的宫女与太监,都敢对我踩上一脚,为了能回家,我拼命隐忍,然而等到的,却不是回家的消息,而是你与陆华年把我娘扔进井中,你们一家四口,吞占了我娘的银子,过上了和和美美的日子。” 宋槐序话音刚落,宋侍郎就说道:“那是梦,梦都是反的,你怎能当真,宋槐序,我是你的亲生父亲,难道你忍心看我馋死他乡吗?” “不,那不是梦。” 宋槐序上前一步,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一切都是真的,你恐怕无法相信,我是重活一世之人,你觉得我还会让上辈子的悲剧重演吗?” 宋侍郎惊的后退了一步,看鬼一般的看向了宋槐序。 “你胡说八道什么,这如何可能?” “信不信是你的事,我只想告诉你,即便你是我的亲生父亲,坏事做尽,也同样该死!” 宋槐序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面色比这寒风呼啸的落马坡,还要冷上几分。 宋侍郎难以置信的看着宋槐序。 “你……你竟如此狠毒,早知你会长成这样,你一生出来,我就该掐死你。” 宋侍郎说完就发疯一般的冲了上来,宋槐序闪身躲过,宋侍郎顿时一个踉跄,扑倒在了地上。 “宋槐序,你这个畜生,我白养了你十几年。” 宋槐序冷眼看着他。 “那你又是什么,吃着夏家的饭,拿着夏家的银子,却把胳膊肘拐向外人,为了你的仕途,不惜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拱手送人,甚至怂恿你的妾室打压正妻,这世间恐怕再也找不到比你更凉薄之人,你有今日,皆老天的安排,你便该客死异乡,尸骨无存。” 宋槐序眼神冷漠,不见半分亲昵之色,宋侍郎不禁怕了。 眼下唯一能救他的,就是宋槐序和魏景焰,想到北昭的水牢,和那镶满了倒刺的铁鞭,宋侍郎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宋槐序的脚前,声音哽咽着说道:“爹错了,也知道自己以前不是人,干了很多错事,如果你能让爹回到京城,爹定然会洗心革面,好好善待你的娘亲。” “你是不是忘了,你和娘已经和离了。” 宋槐序一瓢冷水泼下,浇的宋侍郎心里冰凉。 他确实是忘了,和离就是眼前这个白眼狼怂恿的。 想到她刚才说的重生,宋侍郎心里打了个突。 回想到她自从落马以后,的确事事算计,与从前判若两人,她或许真的知道要被送往北昭和亲,所以才使尽手段勾搭魏景焰,答到逃避和亲的目的,自己与她母亲和离,定也是她早就设计好的,这小贱人的心思,当真是歹毒。 只是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等他回到京城,再对付宋槐序也不迟。 想到此处,宋侍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槐序,爹知道错了,以前爹不是人,对不起你和你娘,这段日子,爹已经想明白了,再亲也亲不过糟糠之妻,血缘之女,如果时间能重来一次,爹一定会好好对待你和你娘,你就给爹一次机会吧。” 宋侍郎拉着宋槐序的袍摆,痛哭流涕。 奈何,宋槐序的心早已死了,冷了。 “机会我给过你很多次,是你不知道珍惜,宋侍郎,你好自为之吧!” 宋槐序拉回了衣角,便朝魏景焰走去。 宋侍郎的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很快又拽住的宋槐序的脚踝。 “槐序,爹也不想死,爹若死了,就没人向你娘赎罪了,只要你愿意带我回京,我愿意一辈子做牛做马,服侍你娘。” “够了,无论你说什么话,我都不会相信。” 听着宋槐序冷冰冰的语气,宋侍郎再也忍不住,猛地扑了上去。 “宋槐序,老子跟你拼了。” 宋槐序被撞的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另一边,魏景焰已举起酒碗,与贺炜天一饮而尽。 中了寒骨蚀多年,寻常的毒魏景焰早已免疫,他并不怕贺炜天在酒中做手脚。 “不愧是名满天下的景王,够爽快!” 贺炜天哈哈一笑,将碗摔在了地上。 哗的一声脆响,在深夜里尤为刺耳,顿把拉着宋槐序的宋侍郎吓了一跳。 没等他回过神,林中忽然响起一阵喊杀声,一群北昭军从林中冲出,杀向了魏景焰。 宋侍郎忽然发疯一般地笑了起来,他死死的抓着宋槐序,恶狠狠的说道:“你不让我活,咱们谁都别想活。” 宋槐序看下那些北昭军,即便是计划好的,看到他们的衣着,心里仍然会恐慌,直到她看到了为首的苏焕,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你有今日,都是自己作死,给我松开。” 看着宋侍郎那张狰狞而扭曲的脸,宋槐序心中的唯一一丝亲情,也已经逐渐的磨灭了。 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无论说出多么光鲜漂亮的话,也改变不了卑劣的品性。 宋侍郎恶狠狠的说道:“我就算死,也要拉上你一起,宋槐序,你别想独善其身,我诅咒你这辈子没有好日子过。” 他说完就张开嘴,狠狠的朝宋槐序腿上咬去,却觉脖颈一阵刺痛,一枚白玉扳指从远处飞来,正好打中宋侍郎的脖筋,他只觉脖子又酸又痛,不仅哎呦了一声。 没等他看清是谁打他,胸口突然发凉,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流了出来。 他低下头,一把小巧的匕首映入了眼帘。 “宋槐序,你,你敢……” 宋槐序缓缓蹲下身,对宋侍郎道:“自从你和陆华年伤了我娘和我,我就没什么不敢做的,宋侍郎,下辈子你最好不要再与我有一丝牵连,实话告诉,我之所以想见你,就是为了能亲手送你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