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战神:从边军小卒到杀穿蛮族》 第三十二章 全歼一支北狄斥候小队? 陆沉坐在马上,淡淡一笑,指了指身后的战马和那串首级,轻笑着道:“没什么,路上不太平,顺手全歼了一支北狄斥候小队,这些都是缴获。” 全歼一支北狄斥候小队? 我的老天爷! 那可是北狄斥候啊! 再看那十五匹膘肥体壮的战马,还有那狰狞的人头,他们又不得不信。 陆沉没再理会那些目瞪口呆的守城士兵,一抖缰绳,径直朝着西营方向行去。 两个老兵此刻腰杆挺得比标枪还直,脸上得意洋洋。 而岳山等五个新兵,更是昂首挺胸,紧紧跟在陆沉身后,,只觉得浑身的热血都在沸腾! 回到西营,冯林李三他们也是一片哗然。 “这五个,是新入营的兄弟,你给他们登记造册,安排一下住处和日常操练。” 陆沉指了指岳山等人对着李三说道。 “得嘞!大人放心!” 李三看向岳山几人的目光也多了几分热切。 能被陆大人亲自带回来的人,肯定不是孬种! 陆沉又转向冯林:“冯林,带几个人,多割些上好的草料回来,把这些马喂饱了!” “是!大人!” 冯林领命,立刻招呼人手去了。 西营这边热火朝天,东营刘大壮的营房里,气氛却截然不同。 刘大壮听到亲信急匆匆地跑进来禀报,说陆沉回来了,还带回了十几匹战马和一堆北狄人头,他瞬间被吓到了,脸上的横肉因为震惊而抖动着。 “你说什么? “陆沉……陆沉那小子,缴获了十五匹战马?还有十几颗北狄人头?” 他娘的,真的假的?! 那小子不是去打猎了吗? 怎么还全歼了一支北狄斥候小队? 吹牛逼吧! 刘大壮先是震惊,随即露出了贪婪的表情。 十五匹战马啊! 北狄人的战马,那可都是百里挑一的好马! 每一匹都价值不菲! 十五匹加起来,那价值……比他刘大壮辛辛苦苦,昧着良心贪墨了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家当,还要多得多! 这陆沉,走了什么狗屎运? 不行! 这么大一块肥肉,怎么能让陆沉那小子一个人独吞了? 刘大壮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 这些战马,老子看上了! 刘大壮那张堆满横肉的脸,此刻激动地颤抖起来。 刘大壮眼珠子转了转,一个计谋涌上心头。 他对着外面守着的亲兵吼道:“去,把张虎给老子叫过来!快!” 不多时,张虎一路小跑着进来。 他刚从外面回来,正听到底下的人议论纷纷,说陆沉不仅带回来一堆北狄人头,还有十几匹北狄战马,当时也是吃了一惊。 “大人,您找我?” 张虎喘着粗气,抱拳道。 刘大壮斜眼看着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张虎啊,本大人问你,陆沉那小子带了十五匹战马,还有十几个北狄斥候的首级回来的事,你听说了吗?” 张虎一愣。 这刘大壮,这时候找自己来,又说起此事,指定没安好心! 他不动声色回道:“回大人,卑职也是刚听说。正想着这事儿得跟大人您商议商议呢!陆百夫长这次可是立了大功啊!” “哼,大功?” 刘大壮冷笑一声,慢悠悠地说道:“张虎,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就在今天,北狄一支约莫百人的队伍,摸到了咱们土城附近袭扰。是本大人亲自带着弟兄们,跟他们好一番周旋,才把他们给惊走了!” “你说,要是没有本大人在正面牵制住北狄的大队人马,他陆沉区区几个人,能那么容易就端掉北狄的斥候小队,还缴获那么多战马吗?” 张虎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暗骂不已! 我操!这刘大壮,真是不要脸啊! 这他娘的是明摆着要往自己脸上贴金,硬生生从陆沉嘴里抢功劳啊! 为了那十五匹战马,这老小子是什么不要脸的话都敢说! 还他带人周旋? 就他那胆子,他敢吗? 刘大壮见张虎杵在那儿半天没动,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了声音,蛊惑道:“张虎啊,你是个聪明人。陆沉缴获的那些战马,本大人自然要占大头,毕竟没有我,他能成事?不过嘛……” 说到这里,他咧嘴一笑。 “你小子跟着我鞍前马后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到时候,也少不了你那一份好处!” 张虎知道,这刘大壮是铁了心要黑陆沉的功劳了。 自己要是硬跟他对着干,怕是讨不了好。 他眼珠一转,脸上立刻堆起了谄媚的笑容:“大人英明!大人说的是啊!要不是大人您在土城运筹帷幄,牵制了北狄主力,他陆沉哪能捡这么大个便宜!这功劳,头一份自然是您的!” 刘大壮听着这话,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张虎看着他这开心的样子,试探着问道:“那……大人,要不……卑职先去西营那边,跟陆大人提个醒?让他……识趣点?” 刘大壮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张虎,果然上道! “嗯,不错,你去跟他说说也好。让他明白,在这土城,谁才是老大!” 刘大壮挥了挥手,催促道:“快去快回,本大人等着你的好消息!” 张虎心里暗骂刘大壮不要脸,脚下却不敢耽搁,直奔西营而去。 西营那边,陆沉刚安排好新兵和战马的事,正准备喘口气,就见张虎苦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陆大人!” 张虎一进门,赶紧凑到陆沉跟前。 陆沉瞥了他一眼,淡淡问道:“张叔,何事这么慌张?” 张虎叹了口气,苦笑道:“陆大人,麻烦来了!刘大壮盯上您的战马了!” 陆沉闻言,觉得好笑。 “就凭他刘大壮?” “那肥猪一样的东西,还敢惦记老子的马?我看他是活腻了,想早点下去见阎王。” 张虎听得心头一跳。 陆大人果然不会就那么轻易的让刘大壮夺走战马。 他赶紧道:“陆大人,刘大壮那家伙,他倒不是想硬来,他是想用些歪门邪道,强行分走您的战功!” 张虎把刘大壮那套鬼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了陆沉。 第三十三章 还主动给他马? 陆沉听完,嗤笑不已。 “刘大壮牵制北狄百人队?” “他那脸皮,还真是够厚的啊。” 张虎看陆沉这副不当回事的模样,可还是觉得不踏实。 他劝说道:“陆大人,那刘大壮虽然是个草包,可他毕竟是个百夫长,还是刘大人的远房亲戚。这家伙蔫坏不说,心又黑,您可得防着点。” 陆沉脸上的笑意反而更浓了。 他瞧着张虎,慢悠悠地说:“张叔,你把他刘大壮的德性说了个大概,可还漏了一样最要紧的。” 张虎愣了愣:“哦?陆大人您说的是?” 他还真想不出,刘大壮那货,除了蔫坏手黑,还有啥特别的。 陆沉伸出手指,一字一句道:“他啊,胆儿小!” 张虎听陆沉这么一说,立马就明白过来了! 可不是咋的! 就凭刘大壮那色厉内荏的怂样,可不是胆小如鼠! 陆沉看着张虎脸上那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一脸轻笑的说:“张叔,你回去,就跟刘百夫长说,这马,我可以给他。” 张虎一愣,心说陆大人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还主动给他马? 正疑惑着,陆沉又慢悠悠地补充道:“不过嘛……这马,金贵得很,而且来路多少有点说道。得让他亲自过来一趟,我当面跟他交代清楚才行。” “毕竟这可是北狄人的马,要是北狄追究起来,出兵攻打土城,我一个小小的百夫长,可担不起这天大的干系。” “他刘百夫长既然想要这份功劳,想要这些马,那就得自己过来,把这其中的风险也一并认领了才好。” 张虎一听这话,先前那点疑惑顿时烟消云散。 陆大人这手,实在是高啊! 刘大壮那贪婪的性子,一听说马能到手,哪还顾得上什么风险不风险的? 肯定是屁颠屁颠就跑过来了! 到时候……陆沉把这风险一说,……哼哼! 张虎脸上挂满了心领神会的笑容,对着陆沉笑道:“陆大人英明!卑职这就去回话!” “我估摸着,刘大壮这头肥猪,怕是要欢天喜地地来,哭丧着脸回咯!” 说完,他又拱了拱手:“那卑职就先告辞了,等着看大人给那头肥猪安排的好戏!” 陆沉点了点头,示意张虎回去叫刘大壮过来。 张虎一溜烟就蹿回了刘大壮的营房。 刘大壮一见张虎回来,三步并作两步迎上来,急吼吼地问道:“怎么样了?张虎!陆沉那小子怎么说?是不是肯把马乖乖交出来了?” 张虎强忍着笑意,缓缓开口说道:“回……回大人,陆百夫长的意思是……这马,可以给大人您。” “哈哈!好!好啊!” 刘大壮一听这话,猛地一拍大腿,脸上的横肉因为狂喜而剧烈地颤抖起来。 “我就说嘛!他一个新来的毛头小子,怎么敢处处跟老子对着干?哼,这次还算他识相!” 刘大壮得意洋洋地想着,又听张虎继续说道:“不过,陆百夫长也说了,这些战马非同小可,干系重大,得请大人您亲自过去一趟。” “他说,关于这些马屁,其中可能存在一些小小的风险,需要当面跟您交代清楚,也好把马匹稳稳妥妥地交接给您。” “亲自过去?” 刘大壮非但没有起疑,反而觉得陆沉这是想要跟自己搞好关系。 他娘的,这小子真机灵! 知道巴结老子了! 还说有什么风险,呵呵! 就算是真的有风险,为了那些北狄战马,冒点风险又算个屁! 刘大壮大手一挥,满脸得意道:“好!老子就亲自去会会他!走!张虎,点上七八个弟兄,跟老子一起去西营!把咱们的马,给老子牵回来!” 张虎低头应了声,咧开了嘴。 等着吧,刘肥猪,你现在笑得有多欢畅,待会儿哭的就得有多惨! 刚到西营的辕门口,还没等通报,刘大壮就扯着嗓子嚷嚷开了。 “陆老弟!哈哈哈,哥哥我来看你啦!” 这叫声,还真够亲切的。 陆沉迎上前几步,对着刘大壮拱了拱手:“刘百夫长大驾光临,真是令我这西营蓬荜生辉啊!快,刘百夫长,里面请!咱们进屋详谈!” 刘大壮一边走一边说:“陆老弟!哥哥我可是听张虎说了,你这儿弄来了一批好马,特意想着分哥哥我一些,还非得让我老刘亲自过来牵,哎呀呀,这可真是……太让哥哥我过意不去了!” 这老小子,还挺会装模做样的。 陆沉心里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 他看着刘大壮慢悠悠地说:“刘百夫长这话说的,咱们弟兄都在这土城混,我这儿得了好处,还能忘了老哥您?有财大家发嘛!” 刘大壮一听,连连点头,笑得连上的肥肉不断颤抖着。 “对对对!陆老弟这话,说到哥哥心坎里了!还是你懂事啊!” 这小子,真上道!看来这马稳稳到手了! 刘大壮的脸上此时还换了副追悔莫及的表情,抬手往自己肉脸上轻轻拍了两下。 “哎呀!陆老弟你这么一说,哥哥我心里更不是滋味了!之前我对你那态度……啧,是哥哥不对!是哥哥混账!哥哥给你赔不是了!” 这刘大壮,还真是个戏精。 陆沉看着他这番表演,心里差点乐出来。 “哎哟!刘老哥,你这是干啥!快别这样!使不得,使不得啊!” “没想到刘老哥也是性情中人,先前倒是老弟我小心眼了。既然老哥把话说到这份上,那老弟我……可就真放心了。” “放心?” 刘大壮听了,心里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小子,卖的什么关子? 他正寻思,就听陆沉压低声音凑近些,神神秘秘地说。 “刘老哥,咱是自己人,有些话我就不瞒你了。” 陆沉脸上笑容瞬间消失,甚至还带了点后怕的表情。 “老弟我对外说,是全歼了那北狄斥候,缴了这批马。可实际上……唉,不瞒老哥,还是有几个跑了!” “什么?” 刘大壮的笑脸一下子就僵住了。 跑了一个? 他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他死死盯着陆沉,惊恐的问。 “你……你说啥?那北狄的斥候……有人跑回去了?” 第三十四章 捅了天大的娄子 陆沉看着刘大壮那张瞬间煞白的脸,他缓缓地道:“是的,刘老哥,跑了三个。” 三个! 刘大壮两腿一软,差点没当场瘫下去。 他嘴唇哆嗦着,半天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他娘的……这是捅了天大的娄子啊! 北狄人什么德行,他刘大壮在边军混了这么多年,还能不清楚? 睚眦必报! 杀他们一个斥候,他们能屠你一个村子! 现在跑回去三个,那还不得引来大军报复? 刘大壮带着哭腔问道:“陆……陆老弟……您的意思是……咱们这土城……怕不是……怕不是近期就要遭……遭那北狄蛮子的血洗了?” 此时的刘大壮已经被吓坏了。 陆沉闻言,重重叹了口气。 “哎,刘老哥,也幸好你要为我分担一些风险!” “之前我还真挺发愁的,就我西营这点儿人手,万一北狄人杀过来,我这怕是顶不住啊!” “可没想到,刘老哥您深明大义!竟然主动提出要替老弟我分忧解难,愿意亲自过来,牵走几匹北狄战马,帮老弟我……吸引吸引那些北狄鞑子的注意力!” 刘大壮听后,心里叫苦不迭。 这小子……他妈的他是故意的! 刘大壮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什么有财大家发,全是屁话! 这小子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 他知道北狄斥候跑了,知道会有大麻烦,所以才故作大方的要给自己战马! 要是自己真把这些战马牵回东营,那北狄人寻仇第一个找的就是他刘大壮! 陆沉这小子刚来土城几天? 北狄那边哪知道他是新来的百夫长? 他们只会认马! 谁的营里出现了这批从他们斥候手里抢走的战马,这事就是谁干的! 到时候,他刘大壮的东营,就成了替罪羊,成了吸引北狄人怒火的靶子! 好你个陆沉!真是阴险至极! 陆沉仿佛没看到刘大壮那张还难看的脸,继续拱手谢道:“刘老哥啊,你今日这份情义,真是让老弟我……没齿难忘!” “有了您老哥帮我分担这天大的风险,我西营的弟兄们,就能少死不少人!我陆沉,也就有十足的把握,逃过此劫了!” “刘老哥,您这份恩情,做弟弟的,一定牢牢记在心里!将来但凡有机会,定涌泉相报!” 刘大壮听着陆沉这番肺腑之言,冷汗哗哗往下淌,后背的衣衫都湿透了。 他现在哪还敢想什么战马? “陆……陆老弟……” 刘大壮害怕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他现在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怎么就猪油蒙了心,被这几匹破马迷了眼! “这……这战马,都是陆老弟你九死一生,从北狄蛮子手里抢回来的!哥哥我……哥哥我怎么好意思夺你的功呢?” “哥哥我……就是来跟你开个玩笑!对对对,开个玩笑!” 刘大壮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往后挪动脚步,恨不得立刻从这要命的营房里消失。 “哥哥我……我先走了……告辞!告辞!” 那肥硕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速度,猛地冲出了营房,一溜烟地跑了个没影。 张虎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等刘大壮那肥硕的背影消失在营门口,他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随即快步走到陆沉身边,冲着陆沉竖起了大拇指,嘿嘿道:“陆大人,您这一手,真是把刘大壮那头蠢猪给拿捏得死死的!瞧他那怂样,以后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再打这些战马的主意了!” 张虎心里那叫一个佩服! 这陆沉,年纪轻轻,手段却如此老辣! 三言两语,就把刘大壮这老油条吓得屁滚尿流。 陆沉脸上的笑容却在刘大壮消失的瞬间也跟着一起消失了。 他走到营帐门口,望着刘大壮远去的方向,眼神深邃,缓缓开口道:“张叔,这事情可还没完。” 他转过身,看着张虎:“那支北狄斥候小队,的确是被我全歼了,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但是,北狄人不是傻子。一支满编的斥候小队,十五个人,十五匹马,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他们很快就会察觉。” “这附近除了咱们青月村这座土城,虽然还有几座土城,但咱们这里最靠北!他们就算没有直接的证据,第一个怀疑的,也必定是我们。” “按照北狄人睚眦必报的性子,丢了一整支斥候小队,他们极有可能为了报复,或者说为了立威,直接出兵攻打附近的城池。” “而我们,首当其冲!” 张虎听得心头一紧,他自然明白陆沉这话说得不假。 陆沉盯着张虎,继续说道:“一旦北狄大军压境,以刘大壮那贪生怕死的德行,你觉得,他会为了所谓的同袍之义,帮我们一把吗?” “我觉得,他一定会为了保住自己的狗命,把我给卖了!” 这…… 张虎张了张嘴。 是啊,刘大壮是什么货色,他再清楚不过了! 那家伙就是个欺软怕硬、见利忘义、贪生怕死的小人! 平时克扣军饷,抢夺军功,作威作福,那都是仗着他上面有人。 真要是大难临头,他能第一个跪地求饶! 张虎脸色难看地说道:“陆大人……所言甚是。刘大壮那厮……平日里就不是个东西。若是北狄人真的打过来,他……他为了活命,定然会把大人您给供出去!到时候,北狄人知道是大人您歼灭了他们的斥候,必然会集重兵围攻西营,大人您……危矣!” 一想到那个场景,张虎就觉得不寒而栗。 陆大人虽然勇武过人,智谋超群,可西营毕竟人手不足,真要被北狄主力盯上,那就是九死一生的局面! 陆沉闻言,脸上露出一些冰冷的笑容:“他贪生怕死,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张虎一愣,不明白陆沉这话的意思。 陆沉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继续道:“张叔,你现在就回东营去。” “见到刘大壮,不用多说别的,就故意在他面前唉声叹气,说些担心北狄报复,害怕城破人亡的丧气话。” “记住,越害怕越好!务必让他觉得,北狄人的报复,马上就要来了。” 第三十五章 马都未必骑得稳,怎么上阵? 陆沉的话让张虎听得一头雾水。 让刘大壮害怕? 他现在不是已经被吓破胆了吗? 再吓唬他,有什么用? 难道陆大人还有什么后招? 虽然心中不解,但出于对陆沉的信任,张虎还是毫不犹豫地抱拳应道:“是!陆大人!属下这就去办!” 张虎快步离去,营房内便只剩下陆沉一人。 他走到刚制作好的简易沙盘前,心里盘算着什么。 片刻之后,他扬声喊道:“冯林,进来!” 随着话音,冯林立马出现在营房内 “大人!”冯林抱拳行礼。 陆沉开门见山地说道:“冯林,我们全歼北狄斥候小队的事情,瞒不了太久。北狄人的报复,是迟早的事情。” 冯林申请严肃的吻:“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陆沉道:“眼下我们最紧要的,一是尽快完善土城的城防,特别是我们西营负责的这段城墙,必须加固。二是……” 他顿了顿,看向冯林,果断道:“你尽快联系一下冯光兄弟,将我们缴获的这十五匹北狄战马,想办法卖掉!记住,要快!” “卖掉?” 冯林闻言,不由得一愣,脸上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大人,这些可都是上好的北狄战马,膘肥体壮,耐力惊人,正是我们组建骑兵的绝佳选择啊!有了它们,我们西营的战力能提升一大截。为何……为何要卖掉?” 在他看来,这简直是自断臂膀! 好不容易到手的宝贝,怎么说卖就卖了? 陆沉看着冯林一脸不解的样子,反问道:“冯林,你觉得,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 不等冯林回答,陆沉却继续说道:“是骑兵冲锋陷阵吗?不,我们眼下最重要的是守住这座土城!是防御!” “战马在守城之时,用处有多大?更何况,我们西营拢共才多少人?就算有了这十五匹好马,我们又有多少合格的骑手能驾驭它们上阵杀敌?” 冯林被陆沉一连串问话问得一愣。 是啊,大人说得对! 西营现在缺兵少粮,最要紧的是守住城墙,挡住北狄人可能的报复。 骑兵虽然厉害,但那是野战突袭用的,守城的话,作用确实不大。 而且西营的老兵本就不多,新兵蛋子们连马都未必骑得稳,怎么上阵? 陆沉见冯林低头沉思,知道他想通了关键,便接着说道:“所以,这些战马留在我们手里,暂时派不上大用场。倒不如将它们换成我们更急需的军械、粮草,甚至是招募更多人手的银钱!有了这些,我们才能更好地守住这土城,守住我们的西营!” 冯林听完,彻底明白了过来。 大人这眼光,看得可比自己远多了! 自己还想着骑兵的威风,大人却已经盘算到如何利用这些战马,最大限度地增强西营的防守实力! 冯林抱拳躬身道:“大人深谋远虑,属下佩服!” “刚才的话,是属下短视了!属下这就去联系冯光少爷,他路子广,肯定能把这些战马卖个好价钱!” 陆沉微微颔首。 “你速去速回。” 冯林重重点头,抱拳领命。 “大人放心,属下一定将此事办得妥妥帖帖!” 他转身,大步流星地出了营房。 冯林领命而去,陆沉便扬声喊道: “李三,你进来一下!” “大人,您找我?” 李三小跑着进入了营房。 “李三,你过来。” 沈牧指了指身前的简易沙盘。 “我们袭杀北狄斥候的事情,恐怕瞒不了多久。” “北狄人吃了这么大的亏,绝不会善罢甘休,报复随时可能到来。” “我们必须在他们大举来犯之前,做好万全的准备。” 李三闻言,心中一惊。 他知道,大人说的没错,那些北狄蛮子睚眦必报,吃了那么大的亏,肯定会疯狂反扑。 如果真像大人预料的那样,西营恐怕会面临一场恶战。 “从今日起,西营要进入最高戒备状态。” “你的任务,就是每日带领几名机灵的弟兄,深入土城周边的山林打猎。” “尽量猎取一些野味,补充军中肉食。” “另外,我会亲自带领新兵,出去猎杀北狄派出来的斥候。” “只要他们的耳目不断被我们拔除,便能最大限度地迟滞他们的报复行为,为我们争取到更多的准备时间!” 李三抱拳道:“属下明白!” “我这就去挑选人手,保证多打一些猎物!” 陆沉满意地点点头。 “很好,去吧。” 李三领命退下。 李三的身影消失在帐外,陆沉深吸一口气。 他转身,朝着帐外喊道: “岳山!还有王大力、赵铁牛、孙猴子、周阿毛,都给老子滚进来!” 不多时,五个新兵蛋子鱼贯而入。 他们几个显然有些好奇,不知道、百夫长大人突然召见他们,所谓何事。 陆沉的目光从五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岳山身上。 “岳山。” 岳山激灵灵打了个冷颤,赶忙挺直了腰杆。 “小的在!” 陆沉的脸上露出了一些轻松的笑容。 “从明日开始,本大人亲自带你们几个出去转转。” “让你们也看看那些平日里凶神恶煞的北狄人,在本大人面前,是如何的不堪一击!” 这话一出,岳山和其他四个新兵先是一愣,随即一个个欣喜若狂! 天呐! 百夫长大人要亲自带他们出战? 这可是天大的荣耀! 更是学习杀敌本领的绝佳机会! 岳山听到这话,猛地往前踏了一步,狠狠拍着自己那的胸膛上。 “大人!俺岳山也要斩杀北狄斥候!俺也要获取军功!” 陆沉看着岳山那副急不可耐的模样,忍不住朗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好小子!有种!本大人果然没看错你!” 这岳山的血性和胆气,在新兵里头,也算是拔尖的了。 比那些一听打仗就两腿发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孬种,强出太多。 “不过,你们几个毕竟还是新兵蛋子,连真正的战场都没上过,更别提什么临敌经验了。” “所以,明日你们的主要任务,是看。” “看本大人如何取那些北狄人项上人头的。” “当然,本大人也不会让你们白跑一趟,空手而归。” “明日,本大人会特意击伤一些北狄斥候,留一口气给你们。” “你们上去,一人结果一个,那首级,便算作是你们斩获的军功!” 第三十六章 直接射杀!别手软! 陆沉这些话说出来后,岳山和其他四个新兵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事? 百夫长大人这是明摆着给他们送军功啊! 有了军功,就能换赏钱,就能升职! 陆沉看着他们那副激动的样子,一脸严肃的说。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这种好事,只限于明日!” “往后想要军功,想要在军中出人头地,就得靠你们自己的本事去拼,去抢!” “本大人可不会再帮你们这般作弊了!能不能抓住机会,就看你们自己了!” 岳山听了这话,那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倔劲儿又上来了。 让来的军功,算什么真本事! 俺岳山丢不起那个人! “大人!俺不需要您让!俺要凭自己的双手,堂堂正正地斩获军功!” 陆沉看着岳山那双清澈的眼睛,不怒反笑,上前一步,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很好!有志气!本大人就喜欢你这样的!” “希望明日,你小子别被那些北狄人的凶相吓得尿了裤子,到时候可别哭着喊着要回家找娘!” 陆沉的话让岳山更是觉得双脸发烫。 他娘的,被大人这么说,这脸往哪儿搁? 回到新兵营房后,岳山有些忍不住了。 他岳山长这么大,在紫峰山里跟狼虫虎豹打了多少回交道,什么时候怂过? 他猛地一转身,瞪着跟进来的王大力、赵铁牛几个。 “兄弟们,大人最后那句话,你们都听见了吧?” “什么意思?这是瞧不起咱们!觉得咱们是没见过血的软蛋!” 岳山越说越激动。 “咱们可都是紫峰村出来的!哪个不是从小在山里跟畜生抢食吃的汉子?” “豺狼虎豹咱们射杀的还少吗?北狄斥候再凶,还能有饿疯了的狼崽子凶?” “明日遇上北狄斥候,就把他们当成山里的畜生!” “直接射杀!谁他娘的也别手软!” “谁要是怂了,明天就躲在老子身后!老子替他挡着!” 王大力第一个跳了起来,他本就生得高大,此刻更是像一头被激怒的蛮牛。 “岳哥!说得好!凭什么让大人看扁了咱们!” “俺王大力第一个不服!” 赵铁牛也瓮声瓮气地嚷嚷起来。 “就是!俺们也是带把的!都来这鬼地方了,哪个是怂蛋?” “不就是砍人脑袋吗?老子杀猪的时候,血喷得满身都是,眼皮都不眨一下!” 孙猴子平时最是机灵,此刻也跳了出来。 “岳哥,你他娘的想争军功讨婆娘,俺们难道就不想?” “明日就让那狗日的北狄人知道知道,咱们新兵也不是好惹的!” 周阿毛年纪最小,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但此刻也涨红了脸。 “比就比!明日咱们就比比,看谁砍的北狄脑瓜子多!” “谁要是退缩了,以后就别说是紫峰村出来的!” 这几个小子,哪个不是憋着一股劲儿想要出人头地? 陆沉要给他们硬送军功,听着是好事,可对他们这些心高气傲的年轻人来说,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现在被岳山这么一激,心里的那点血性,全被激了出来。 不就是干仗吗? 谁怕谁! 岳山看着几个兄弟眼中的火焰,咧开大嘴,。 “好!这才是我紫峰村的汉子!” “明日,就让大人瞧瞧咱们的真本事!”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些全都被陆沉看在眼里。 刚才对岳山说的那些话,就是他故意说的,就是要看看这些人到底如何! 结果,让他很满意!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陆沉便带着他们五人出了土城东门。 一行六人,背着弓箭,徒步向北。 陆沉走在最前面,不断扫视着远处的地平线。 这些北狄斥候,狡猾得很,可不能大意。 岳山几人跟在陆沉身后,也不断搜寻着四周。 约莫走了一个时辰,陆沉突然抬手,示意众人停下。 他蹲下身子,指着不远处地面上的几个马蹄印。 这蹄印还新鲜,方向是往北,看样子不超过一个时辰。 陆沉压低了声音:“都打起精神来,前面应该有北狄斥候。” 岳山几人闻言,顿时精神一振,握着军刀的手也不自觉地紧了紧。 又往前摸索了一阵,绕过一片低矮的沙丘,陆沉发现了目标。 前方两百步外,一个孤零零的北狄斥候,正骑着马慢悠悠地走着,看样子是在搜寻着什么。 这家伙,八成是来找他那些失联的同伴的。 陆沉心中冷笑一声,机会来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取下背上的长弓,拈弓搭箭,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嗖!” 箭矢破空,带着尖啸,直奔那北狄斥候的后心而去。 那北狄斥候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一回头,可一切都晚了。 利箭精准地穿透了他的皮甲,从他前胸透出,带出一蓬血雾。 “噗通!” 斥候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便一头栽下马去,身体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动静。 那匹受惊的战马发出一声悲嘶,原地踏了几步,却没跑远。 陆沉放下弓,转过身,看向目瞪口呆的岳山五人。 “瞧见没,这北狄蛮子,可比山里的野鸡兔子好杀多了。” “你们都是猎户出身,就把他们当成平日里打的猎物,没什么可怕的。” 岳山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狠狠咽了口唾沫,眼睛里冒出灼热的光芒。 大人说得对! 就是猎物! 他往前一步,大声道:“大人,俺明白了!这狗日的北狄人,就是欠射的畜生!” “若是再撞见下一个,让俺来射!俺也想像大人一样,一箭一个!” 陆沉看着他那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下一个就让你来。” 要的就是这股子狠劲儿。 “现在,你们过去,把这斥候身上的衣甲都扒了,脑袋也割下来,挂在那匹马上。” 岳山几人闻言,互相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几分复杂的神色。 射杀敌人,和割人脑袋,那可是两码事啊。 但看到陆沉那平静如水的眼神,他们知道,这是百夫长大人给他们的考验,也是他们必须迈过去的一道坎。 岳山咬了咬牙,第一个迈步冲了过去。 “都愣着干什么!大人让咱们干啥就干啥!” 王大力、赵铁牛他们也连忙跟上。 第三十七章 首斩立威 到了那斥候尸体旁,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让几个新兵蛋子胃里一阵翻腾。 岳山强忍着不适,拔出腰间的军刀,看着那死不瞑目的北狄斥候,心一横,手起刀落。 “咔嚓!” 一颗头颅滚落在草地上。 其余几人也七手八脚地开始扒那斥候的衣甲。 很快,斥候的衣甲和脑袋都被挂在了那匹战马身上。 陆沉走过来,拍了拍岳山的肩膀,“不错,手没抖。” 岳山咧嘴一笑,只是那笑容多少有些僵硬。 割脑袋这事,还真有点膈应人。 一行人牵着缴获的战马,继续向北搜索。 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陆沉再次抬手,示意大家停下。 前方不远处,又一个落单的北狄斥候出现了,正警惕地四下张望。 陆沉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岳山。 岳山深吸一口气,心头砰砰直跳。 到老子表现的时候了! 不能给大人丢脸! 他取下弓,搭上箭,瞄准了那名北狄斥候。 陆沉也悄无声息地抽出了一支箭,搭在弓弦上,目光锁定着那斥候。 这小子要是失手,自己得立刻补箭,不能让斥候有机会示警。 岳山屏住呼吸,猛地松开弓弦! “咻!” 箭矢离弦,直扑目标。 那北狄斥候似乎听到了弓弦响动,刚要有所动作,箭矢已至! “噗!” 利箭正中斥候的胸口! 那斥候身体晃了晃,一头从马上栽了下来。 老子射中了! 岳山激动得差点蹦起来,张嘴就要大声欢呼。 就在他即将出声的刹那,一只强劲有力的大手,猛地捂住了他的嘴巴! 陆沉不知何时已经闪到了他的身旁。 “嚷什么嚷!” 岳山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给吓了一跳,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这左近指不定还有别的北狄斥候,你这一嗓子,是想把咱们都暴露了不成?” 岳山浑身一个激灵。 光顾着高兴了,差点坏了大事! 要是真把附近的北狄斥候都招来了,凭他们这几个人,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得意忘形,犯了战场上的大忌,脸上顿时火辣辣的,又惊又愧。 陆沉松开手,岳山连忙低下头,满脸羞惭。 “大人,俺错了!俺一时得意忘形,险些误了大事!” 陆沉瞧着岳山那副懊丧样子,脸上露出一些淡笑。 “行了,头回上阵得了彩头,一时得意忘形,也是正常。” 陆沉伸手拍了拍岳山肩头,随后脸上的笑意却收了起来。 “不过,你小子给老子记清楚了,这战场上刀剑无眼,瞬息万变,可不是儿戏!” 岳山听得心头一跳,连忙使劲点着头。 “大人教训的是!俺以后再不敢了!” 陆沉嗯了声,目光扫向不远处,那里躺着被岳山一箭射杀的斥候。 “过去,把那颗首级取来,衣甲也一并剥了,带上。” “这一箭是你射的,本大人给你记上一功,斩杀北狄斥候一人,缴获战马一匹。” “从现在起,你岳山,就是这几个新兵的伍长了!” “他们四个,以后就归你统领!” 岳山整个人都懵了,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 俺……俺成伍长了? 就因为射死了一个北狄鞑子? 这……这也太快了吧! 王大力在旁边看得着急,他连忙用胳膊肘捅了捅岳山。 岳山这才如梦初醒,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脑门重重磕在地上。 “谢大人提拔!岳山日后定当为大人效死命,万死不辞!” 陆沉点了点头,让岳山起身。 他又看向王大力、赵铁牛、孙猴子和周阿毛四人。 “当初在紫峰村,是岳山第一个站出来要跟着本大人当兵吃粮,这份胆气,就值得这个伍长。” “你们几个,今日若是也能斩获敌首,等回头招募了新兵,或者你们自己有本事,去拉拢一伍新兵过来,本大人也照样让你们当伍长!” 王大力几人一听这话,眼睛顿时就亮了。 谁不想当官啊! 哪怕只是个管着五个人的伍长,那也是官! 奶奶的,拼了! 今天说什么也得干掉一个北狄杂碎! “大人放心!俺们一定不辜负大人的期望!” “对!俺们也要杀北狄,当伍长!” 几人纷纷表态,摩拳擦掌,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找北狄斥候拼命。 孙猴子眼珠子一转,挤到前面,嘿嘿一笑。 “大人,那……那我要是能招来一什的人,是不是……是不是就能当什长了?” 陆沉闻言,瞥了他一眼,笑骂道。 “特娘的,你小子口气倒是不小,你要是真能招来一百个人,老子这个百夫长让给你当,如何?” 孙猴子一听,顿时吓了一跳,连忙摆手,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招不来,招不来!俺可没那本事,没那本事!” 招来一百个人,他想也不敢想。 众人正说笑着,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马蹄声,从北面远处传了过来。 陆沉耳朵一动,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脸上露出了丝丝杀气。 他猛地扭头,冲着正在将斥候脑袋往马鞍上绑的岳山低喝一声。 “隐蔽!” 岳山闻声,赶紧拉着那匹战马的缰绳,手忙脚乱地就往旁边一处低矮的灌木丛后面躲。 陆沉则悄无声息地向前摸去,目光紧紧盯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王大力他们几个见状,心头也是一紧,知道又有情况,也连忙收起了嬉笑,学着陆沉的样子,猫着腰跟了上去。 马蹄声越来越清晰,应该是有好几匹战马。 王大力他们几个新兵蛋子,此刻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紧紧跟在陆沉身后,学着他的样子,将身体藏在及膝的荒草之中。 很快,三个黑点出现在远处的地平线上,逐渐清晰。 是北狄斥候! 三个! 陆沉瞳孔微微一缩,目光在王大力、孙猴子、赵铁牛、周阿毛四人脸上一一扫过。 “王大力,你射左边那个!” “孙猴子,中间那个归你!” “赵铁牛,最右边的,别让他跑了!” “周阿毛,你给老子盯紧了,谁的箭射偏了,或者没能一击毙命,你立刻补射!” “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 四人压低了声音,齐齐应道,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终于有机会亲手宰北狄鞑子了! 第三十八章 醉营密报 四人依言,迅速从箭囊中抽出羽箭,搭在弓弦之上,弓身缓缓拉开,瞄准了各自的目标。 近了! 只有五十步了! 陆沉眼中寒光一闪,猛地一挥手! “放!” “咻!咻!咻!” 三支羽箭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直扑向那三个毫无防备的北狄斥候! 最左侧的北狄斥候应声而倒,箭矢从他的眼窝贯入,惨叫都没能发出一声,便直挺挺地从马背上栽了下来,激起一片尘土。 最右侧的那个,则是被赵铁牛势大力沉的一箭射穿了胸膛,巨大的冲击力带着他向后仰去,连人带马翻倒在地。 唯独中间那个斥候,在箭矢及体的瞬间,胸前爆出一团火星! “铛!” 一声沉闷的金属撞击声响起。 那斥候只觉得胸口像是被狠狠砸了一下,整个人在马背上剧烈晃动,低头一看,一支箭矢无力地掉落在地,而他胸前的熟铁护心镜上,赫然多了一个深深的凹痕! 他穿的是铁甲! 这斥候魂飞魄散,眼见两名同伴瞬间毙命,他怪叫一声,猛地一拽马缰,调转马头便要向北逃窜! “想跑?” “没门!” 周阿毛一直死死盯着战场,见中间那斥候未死,又企图逃跑,眼中厉色一闪,几乎在对方拨马的同时,他便射出了手上的箭! 这一箭,又快又准! “噗!” 利箭精准地射中了那名北狄斥候的脖子,从咽喉出穿了出来! 斥候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脖子,鲜血从指缝间狂涌而出,随即一头从马上栽了下来,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三名北狄斥候,尽数毙命! “好!” 陆沉忍不住低喝一声,拍了拍手掌。 “射得不错!” 王大力和赵铁牛兴奋得满脸通红。 唯有孙猴子,看着自己射出的箭矢掉落在地,而那名斥候是被周阿毛补射杀死的,脸上露出了失落的神情。 就差那么一点! 陆沉将一切看在眼里,走到孙猴子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小子,别苦着一张脸,没射杀那个斥候,在老子的意料之中。” 孙猴子一愣,抬头看向陆沉。 陆沉指了指那名被周阿毛射杀的斥候:“看到没有,那家伙身上穿的是铁甲,不是那些普通斥候的皮甲。你那寻常箭矢,破不了他的防御。” 他顿了顿,又道:“周阿毛那一箭,是我提前让他留意,专攻脖子咽喉这种薄弱之处,所以才能一击得手。” 孙猴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心中的那点失落顿时消散了不少。 陆沉则继续说道:“这一战,王大力一功,赵铁牛一功。中间这个,周阿毛反应及时,补射精准,记首功。孙猴子,你那一箭虽未破甲,但也成功阻滞了敌人,给他造成了惊吓,为周阿毛的补射创造了机会,也算你一功。” 周阿毛闻言大喜,连忙就要谢恩。 孙猴子却猛地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着陆沉,用力摇了摇头。 “大人!这功俺不能要!” 他挠了挠头,嘿嘿一笑,带着几分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一股不服输的劲头。 “俺相信,俺下次一定能亲手射杀一个北狄狗杂种!这功,就全给周阿毛兄弟吧!” 陆沉深深地看了孙猴子一眼,见他神情不似作伪,很是满意。 这小子,虽然有些花头,但也是有血性的汉子! “好!” 陆沉点头道:“既然你这么说,那这个战功,就全算给周阿毛!” 他转向周阿毛,夸奖道:“周阿毛,你小子不错,反应够快,下手也狠,这个功你当之无愧!” 周阿毛激动得脸都红了,连忙单膝跪地:“谢大人!” 孙猴子虽然没捞到战功,但心里却没难受。 他咧着嘴笑了起来,挠着后脑勺,看着周阿毛也替他高兴。 陆沉摆了摆手,示意周阿毛起来。 “行了,都别愣着了。岳山,带他们过去,把那三个北狄鞑子的脑袋都给老子割下来,衣甲也扒干净,都是咱们的战利品!” “是!大人!” 岳山兴奋的带着他们四人上前跑去。 乖乖,又是三颗首级,三套甲胄,还有三匹战马! 跟着陆大人,这军功简直是捡来的! 王大力、赵铁牛他们更是摩拳擦掌,看向陆沉的眼神里,充满了狂热。 很快,三颗血淋淋的首级被割下,三套还算完整的衣甲也被扒了下来,连同三匹无人骑乘的北狄战马,一并被收拢。 陆沉自己翻身上了一匹缴获的战马,岳山则和王大力他们牵着另外三匹,将首级和衣甲都捆在马背上,一行六人,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丰厚的战利品,缓缓向土城方向返回。 土城东门。 张虎正带着一队士兵在城门附近巡查,这是他每日的例行公事。 远远地,他便看到一行人和几匹马,向城门这边走来。 待走得近了,看清为首那人正是陆沉,以及他们身后那几匹明显神骏异常的战马,还有马背上鼓鼓囊囊的东西,张虎瞬间眼前一亮。 这位陆百夫长,又出去击杀北狄斥候了! 而且看这架势,收获还不小! 张虎连忙快步迎了上去,脸上堆满了笑容。 “陆大人!您今日又斩获颇丰啊!” 陆沉面无表情,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朝着他使了个眼色。 张虎在军中混迹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已炉火纯青。 陆沉这一个眼神,他瞬间就明白了七八分。 “陆大人,我得去方便一下,就先走了啊!” 张虎一拍大腿,找了个由头,也不等陆沉回话,便一溜烟跑向刘大壮营房所在的方向。 陆沉看着张虎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随即调转马头,带着岳山、王大力他们,押着战利品,径直返回了西营了。 …… 刘大壮的营房内,此刻正弥漫着一股劣质酒水的酸臭味。 他斜靠在铺着一张破旧狼皮的硬板床上,手里捏着一只油腻腻的酒囊,时不时灌上一口。 就在这时,营房帘子被人猛地掀开。 “哪个不长眼的……” 刘大壮正要发作,看清来人是张虎,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张虎?你他娘的不好好在城门守着,跑老子这里来做什么?” 刘大壮语气不善地问。 第三十九章 敌军报复 张虎一进营房,便夸张地露出惊慌的神色。 “刘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张虎压低了声音,一副火烧眉毛的模样。 刘大壮被他这副样子弄得一愣,酒意也醒了几分,不耐烦地问道:“能出什么大事?天塌下来了不成?” “比天塌下来也差不远了!” 张虎凑近几步,低声说道:“陆沉!陆沉他又出去惹事了!” 一听到这话,刘大壮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那个混蛋又干什么了?” “他……他又带人出城,杀了四名北狄斥候!” 张虎的声音里带着刻意营造出的惊恐味道。 “首级、甲胄、战马,都带回来了!我亲眼看见的!” “什么?” 刘大壮一下坐直了身子,手里的酒囊都差点掉在地上。 四名北狄斥候! 这个陆沉,是疯了吗?! 前些日子,他才杀了十五个,这才消停几天,他又主动去招惹! 刘大壮怒骂道:“该死!这个混蛋,当初怎么就没死在土城外头!他这是要翻天不成!” 他越想越是害怕,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他要是再这么三天两头地杀下去,那些北狄蛮子还不跟疯狗一样扑过来报复?” 刘大壮是真的害怕了。 他这个百夫长是怎么来的,他自己心里清楚得很。 真要上了战场,他可没陆沉那杀敌的本事。 张虎见刘大壮被吓得不轻,眼中闪过一道得意的光芒,但脸上依旧是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 他叹了口气,继续添油加醋道:“大人,您说的是啊!现在咱们跟北狄人本来就剑拔弩张,边境上天天都有摩擦。” “这陆沉倒好,他这么做,杀了北狄斥候,那是大功一件。往上报,后方那些只看军功的大人们,肯定会给他奖赏,说不定还会夸他英勇呢!” 刘大壮闻言,脸色更加难看。 他仿佛已经看到陆沉踩着他的脑袋步步高升的场景了。 张虎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重起来。 “可是,大人啊!那些北狄蛮子,他们可不管这些!他们只认得,这土城,是您刘大壮刘百夫长的地盘!” “陆沉杀的人再多,功劳是他的。可北狄人要报复,第一个找的,肯定是您啊!” “到时候,大军压境,北狄人指名道姓要找您寻仇,您说……这可怎么办?” 张虎的话,让原本就害怕得不行的刘大壮,更是说话都不利索了。 “他……他这是要……要害死老子啊!” 刘大壮的嘴唇哆嗦起来,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他双手胡乱地抓着头发,嘴里不停地咒骂着。 “王八蛋!狗娘养的陆沉!老子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就让他进了土城!” “这个挨千刀的!他这是要把老子往死路上逼啊!” 他越想越怕,越想越恨。 “陆沉!你个小畜生!不得好死!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张虎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刘大壮失态的模样,心中冷笑不已。 这刘大壮,果然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草包,三言两语就吓成这个样子。 等刘大壮骂累了,张虎才慢悠悠地开口引诱道。 “大人,您先消消气。事情还没到那一步,依我看,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能让大人您幸免于难。” 刘大壮闻言,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猛地转过身,一把抓住张虎的胳膊,急切地问道:“什么办法?张虎,你快说!只要能让老子躲过这一劫,老子……老子重重有赏!” 张虎缓缓说道:“大人,您想啊,现在这土城,可是有两位百夫长。” “依小人之见,大人您不如……找个由头,暂时离开土城一阵子?” “离开?” 刘大壮一愣。 “对!” 张虎眼中精光一闪,继续诱惑到:“比如说,大人您说身体不适,需要回后方调养几日。” “只要您暂时离开了土城,那这土城里,不就只剩下陆沉一个百夫长了吗?” “到时候,北狄人就算真的打过来,要找麻烦,第一个顶在前面的,自然就是他陆沉了!” “等风头过去了,大人您再回来,岂不美哉?” 刘大壮一听这话,脸上的恐惧表情消失了一些。 “可是……” “我……我这营里,好歹还有八十多个兵呢!就这么扔下?” 他倒不是心疼那些兵的死活,只是这百夫长的位子,没了兵,还算个什么百夫长? 他舍不得这点可怜的权柄。 张虎一副我都是为你好的样子,冲着刘大壮说。 “我的好大人哎!您糊涂啊!这八十多个兵,能顶什么用?” 他掰着手指头,给刘大壮算计起来:“六十多个都是刚入伍没几天的新兵蛋子,见了血都哆嗦!” “剩下那十几个老兵,哪个身上没点旧伤?还有好几个,缺胳膊少腿的,让他们去冲锋陷阵?他们除了平日里敲诈勒索,还能干点啥?” “依小人看,索性就把他们都留在这土城!陆沉不是能耐吗?不是喜欢出风头吗?那就让他带着这群乌合之众,去跟北狄人硬碰硬!让他们一起去承受北狄蛮子的雷霆怒火!” 刘大壮听着张虎这番话,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 对啊,那些兵,确实不顶用! 张虎见他神色松动,知道火候差不多了,立刻抛出更大的诱饵。 “大人,您想啊,只要您能保住性命,这百夫长的位置,它迟早还是您的!再说了,小人可是听说,您那位远房叔父,刘广元参将大人,如今已经高升为副将了!” “副将大人啊!” 张虎刻意加重了语气。 “到时候,您以养伤初愈为由,再回到边军。然后您再去求见副将大人,请他老人家派一支精兵强将,以雷霆之势,收复土城!” “您想想,大人!您既保全了性命,又能借着收复失土的名义,立下大功!说不定,到那时候,成为千夫长,都不是不可能啊!” “这,这可是一箭双雕的大好事啊!” 刘大壮听到这些话后,一巴掌拍在自个儿大腿上,脸上的肥肉跟着颤抖着。 “好!好哇!” 刘大壮一把搂住张虎的肩膀头,使劲摇晃着。 “张虎!你狗日的真是老子的智囊!这主意,简直太他娘的妙了!” “你跟老子一块儿走!老子可舍不得把你这么个机灵鬼,白扔在这土城里头喂了北狄那些饿狼!” 第四十章 刘大壮的坠马丑态 张虎听了这话,嘴角微微一抽。 跟你着废物走? 老子还想挣点军功呢! 他连忙哈着腰说:“大人这么看得起小的,小人……小人真是不知道说啥好了!” “只是,大人,小的眼下怕是还不能跟您一块儿走。” 刘大壮眉头立马拧了起来:“为什么?” 张虎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您这么一走,营里头肯定人心浮动。要是没个信得过的人留下压着场子,万一那些兵油子闹起来,那不就坏了您的大事?” 他挺了挺胸脯,一副忠心不二的样子道:“小的斗胆,想替大人守在这儿!” “我在这儿,能帮大人稳住军心,。等时机差不多了,小的再想辙,去后方投奔大人您!” 刘大壮听了张虎这番实在话,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好样的!张虎!” 刘大壮使劲拍了拍张虎的肩膀。 “老子果然没看错你!你这份忠心,老子记下了!” “你放心!只要你能活着来见老子,老子一定在我叔父大人跟前,好好给你美言几句!到时候,金银财宝,少不了你的!” 张虎心里暗骂,老子稀罕你那几句好话? 等老子去找你的时候,说不定你这废物都已经被北狄废物弄死了。 但他嘴上却诚恳的说道:“小人一定尽心尽力,给大人守好这摊子!” 刘大壮心里开心极了,立马就开始琢磨着,怎么找个好借口,赶紧离开这要命的土城。 刘大壮在营房里转着圈,那张肥胖的脸上,神色迅速变化着。 装病? 他倒是想过。 可万一军医查验,或者陆沉那小子从中作梗,说他装病避战,那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万一这几天北狄报复到来,那他可就是临阵逃脱了啊。 这罪名,可是会掉脑袋的。 “不行,不行!” “必须得想个万全之策,既能名正言顺地离开,又不能让人抓住把柄。” 突然,他眼珠子一转,然后猛地一拍大腿! “有了!” 他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要想活命,必须得豁出去!” 刘大壮咬了咬牙,不再犹豫,肥胖的身躯摇摇晃晃地就往营房外走。 “大人,您这是要去哪?” 张虎见他这副模样,心里纳闷,赶紧跟了上去。 刘大壮头也不回的应了一声:“去西营!” 西营? 张虎心里咯噔一下。 这时候他去西营干什么? 难道这刘大壮,还贼心不死,惦记着那些马? 他不敢多问,只能闷头跟着。 刘大壮摇摇摆摆地走着,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显然心情很不错。 张虎跟在后面,脸色有些紧张。 不多时,两人便到了西营。 刘大壮直奔着拴着马匹的几间破房子,一股浓烈的马粪味扑面而来。 刘大壮扫视着那些膘肥体壮的北狄战马,脸上的笑容也更甚了。 这些战马,比起大胤朝军中的马匹,无论是体格还是精神头,都要强上不止一筹。 此时,陆沉也知道刘大壮跑了过来。 刘大壮突然来了西营,沈牧心里也担心这家伙贼心不死,又打这些战马的主意。 果然,没等他多想,就看见刘大壮那肥硕的身影出现在了战马附近。 陆沉眉头一皱,也快步走了过来。 “哟,陆老弟也在啊?” 刘大壮看见陆沉,满脸的笑容,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着不怀好意的样子。 正当沈牧要询问他来西营有什么事时,刘大壮却指着那些战马问道:“这些马,有没有那特别烈的?” 陆沉心里一沉,这刘大壮,到底想干什么? 他不动声色,侧目瞥了一眼旁边的张虎。 张虎也是一脸茫然,冲着陆沉微微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刘大壮的想法。 陆沉心想,看来这老小子,果然还是贼心不死,还是惦记着这些北狄战马呢。 他面上却很平静地说道:“这些从北狄人手里缴获的战马,比之我朝的战马,都烈多了。” “烈马好!烈马好啊!” 刘大壮一听,双眼顿时放光。 “男人嘛,骑的就是烈马,降服烈马,那才叫本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长了脖子,在那些战马当中不断瞅着,目光最后落在了一匹通体乌黑,肩高腿长,神骏异常的战马身上。 那马鬃毛如墨,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陆老弟!” 刘大壮指向那匹黑马,咧开大嘴道:“我看那匹就不错!神气!威武!哥哥我就要试试那匹!” 陆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心中不由一动。 这匹战马,事这批马最为神骏,也是性子最烈的一匹,平日里除了他亲自照料,旁人轻易近不得身。 这刘大壮,眼光倒是不差,一眼就相中了最好的。 陆沉心头冷笑,这混蛋,竟然还想骑这批马?等会儿摔不死他! 沈牧故作迟疑,低声劝道:“老哥,此马性子刚烈异常,野性难驯,老弟我平日里喂养都需格外小心。万一伤了老哥,那老弟我可担待不起啊。” “无妨!无妨!” 刘大壮大手一挥,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道:“老哥我在军中多年,什么烈马没见过?越是烈马,老哥越是喜欢!” “今日,老哥我就要亲自降服它,也好让老弟瞧瞧本哥我的手段!” 陆沉见他如此坚持,心中冷笑,也不再多劝。 这老小子是打定了主意要装这个逼,那就让他装! 陆沉暗想,这马最好直接把他从马背上掀下来,摔断他几根骨头,看他还怎么折腾! 他走到那匹黑马跟前,解开缰绳,轻轻拍了拍马颈,然后才将马牵了出来。 那黑马似乎也察觉到气氛不对,鼻孔里喷着粗气,马蹄不安地刨着地。 刘大壮搓着手,一脸得意,跃跃欲试地走到马前。 他那双肥手刚伸过去,那马脑袋一偏,吓得他一哆嗦。 “嘿,这畜生!” 他干笑两声抓着马鞍就想往上蹿。 他那身子骨早就虚了,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才勉强把半截身子搭上马背。 黑马感觉到背上那沉甸甸的分量,很不舒服,不满地嘶叫一声,四蹄在地上重重一蹬,黑马腾空而起,然后使劲一抖…… 第四十一章 捡漏掌权 “哎哟……!” 一声惨叫,刘大壮从马背上直愣愣地栽了下来。 “嘭” 一声闷响,人结结实实砸在硬邦邦的泥地上。 “我的腿!哎哟我的腿啊!” 他抱着左腿在地上打滚,疼得满头冷汗。 “断了!指定是断了!快,快叫大夫过来!我的腿断了!” 那嚎叫声,听着咋有些兴奋地样子呢? 陆沉看着在地上抱着腿、哭爹喊娘的刘大壮,一时间竟有些发愣。 这马……这么有灵性? 自己先前也就是那么一想,咒他摔断几根骨头,这黑马还真就给办了? 而且看这架势,摔得还不轻! 张虎他快步上前,蹲下身子去查看刘大壮的伤势。 他伸手在刘大壮那肥硕的小腿上捏了捏,又试图轻轻扳动一下。 “嗷——” 刘大壮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声。 “轻点!轻点!我的腿断了!” 张虎眉头紧锁,松开了手,沉声道:“百夫长大人,您这左腿,怕是……真的断了。” 此时张虎心里已经明白,刘大壮往西营跑的目的了。 这刘大壮,平日里贪生怕死,又死要面子。 直接跑,肯定不行。 装病怕被发现。 所以,这老小子自己下的狠手,演的一出苦肉计,好名正言顺地溜回后方。 陆沉此时露出一副关切的样子,连忙招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赶紧找几个人,小心点,把刘大人抬回去!快去请大夫!” 几个亲兵七手八脚地找来简易的担架,小心翼翼地把还在嚎叫的刘大壮抬了上去,一路往东营的方向去了。 那哀嚎声渐行渐远,西营这边才算清净下来。 陆沉看着刘大壮被抬走的方向,脸上露出了一些笑容。 这老天爷,还真是开眼。 他正琢磨着怎么名正言顺地接管土城这边的防务,刘大壮就自己送了这么大一个机会。 此时陆沉还不知道刘大壮这是苦肉计呢,只当是老爷天赐给自己的好机会。 没过多久,将刘大壮送回去的张虎又急匆匆地跑了回来。 陆沉看着他去而复返,心中便是一动。 张虎指定是有要紧话要单独跟自己说。 果然,张虎走到陆沉跟前,压低了声音道:“陆大人,刘大壮这腿摔断了,可不是个意外啊。” 陆沉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不瞒陆大人,前两日,我就跟刘大壮那厮提过,说这土城眼下就是个鬼门关,北狄人随时可能大军压境,让他早点想个由头,离开这是非之地,保住小命要紧。” “他当时听进去了,还夸我忠心。然后,今儿他就跑来要骑您的烈马,然后……就这么巧,摔断了腿。” 张虎嘿嘿一笑,满脸得意的说道:“依我看,这八成是他自个儿琢磨出来的苦肉计!这么一来,他就能光明正大地回后方治伤休养,至少两三个月内,是绝不可能再回到这土城了。” “这段时间,这土城上下,可就全凭陆大人您做主了!” 陆沉有些意外地看着张虎,他还真没想到这刘大壮就这么被他忽悠瘸了啊。 随即,他问道:“那刘大壮手底下那些兵呢?他这次回去,会带走多少人?” 张虎撇了撇嘴,更加得意的说道:“估计最多也就带上几个平日里跟他溜须拍马的亲信。我跟他说了,他手下那些兵,都是些没上过战场的新兵蛋子,带上也是累赘,顶个屁用。只要他自己能活下来,比什么都强。” “哈哈哈!” 陆沉闻言,不由得朗声大笑起来:“张叔,做得真不错!” “刘大壮手下那些兵,虽然是新兵,但好歹也是兵!对我来说,这些人手可是有大用处的!” 张虎连忙躬身,一脸谄媚地说道:“陆大人过奖了!那些新兵蛋子,放在刘大壮那种废物手里,纯粹是糟蹋了!只有在陆大人您的麾下操练,将来才能真正派上用场,成为咱们大胤的精锐!” 这马屁拍得,恰到好处。 陆沉笑容不减,又看向张虎:“张叔,那你呢?刘大壮现在怕是对你信任有加,你不跟着他一起回后方享几天清福?” 张虎闻言,立刻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随后一脸坚定地说道:“俺不走!俺哪儿也不去!” “俺也想跟着陆大人您,正儿八经地捞点军功啊!跟着刘大壮那怂包,别说军功了,能保住命就不错了。只有跟着陆大人您这样的英雄好汉,才有军功拿!” 陆沉咧嘴一笑,这张虎,也是个有野心的啊。 刘大壮那蠢货,怕是到死都想不明白,张虎压根就没跟他一条心。 张虎被他笑得有点不自在,老脸红了红,嘿嘿干笑两声,搓着手:“陆大人,您别这么瞅俺。” “在这军营里头,没点眼力见儿,脑子不转快点,早没命了。而且俺……俺也没您那上阵杀敌的真本事。” “张叔,这话就见外了!以后安心跟我干,别的我不敢说,这军功,少不了你的!也少不了真心跟我陆沉的弟兄们的!” 张虎听得心里一阵火热。 “等刘大壮那废物一滚蛋,这土城,就该换个新主家了!” “东营西营,所有兵马,我要全攥在手里!这土城,必须是我陆沉说了算!” 张虎连忙躬身道:“陆大人英明!这土城在您手上,那才是固若金汤!!” 前后不过一个时辰的工夫,刘大壮那边便已经收拾好了行礼。 张虎得了消息,便先一步赶回了东营,陆沉随后也过去了一趟。 刚到营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刘大壮不断的哀嚎着。 一见陆沉,刘大壮立马哽咽着道:“陆……陆老弟啊!哥哥我……我这是流年不利啊!” 他捶着胸口,一把鼻涕一把泪:“眼瞅着北狄鞑子就要打过来了,这土城正是用人之际,偏偏……偏偏哥哥我这腿……唉!哥哥我只能先去后方疗伤,这土城的安危,可就……就全拜托给老弟你了啊!” 那情真意切的模样,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个为国为民,鞠躬尽瘁的好官呢! 第四十二章 三十两白银买忠魂 陆沉心中冷笑,脸上却也是一副悲痛万分的表情,快步上前,一把紧紧握住刘大壮的肥手,用力摇晃着。 “刘老哥!你这是说的哪里话!” “你我兄弟一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这土城,你放心交给我!弟弟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一定给你守住了!你只管安心养伤,旁的什么都不用操心!” 两人这番你来我往,情深义重,肝胆相照的样子,直看得旁边那些刚入伍没几天、还不明白军中险恶的新兵蛋子们一个个眼眶发红,感动不已,只觉得这两位百夫长大人当真是袍泽情深,堪为楷模。 只有角落里几个跟着刘大壮混了些日子的老兵油子,才在心里暗暗撇嘴。 真他娘的能装!真是一个比一个虚伪! 在众人的依依不舍中,刘大壮被七手八脚地抬上了一辆早就备好的马车。 车厢里垫着厚厚的被褥,旁边还放着几个鼓鼓囊囊的包裹,想来是他搜刮来的细软家当。 马车晃晃悠悠地启动,朝着土城通往后方的道上行去。 陆沉一直跟在马车后面,亲自“送出营门,还扯着嗓子大喊:“刘老哥!安心去吧!土城有我,万事无忧!你可得好好养伤,兄弟我还等着你回来,咱们再一起痛饮三百杯呢!” 直到刘大壮的马车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陆沉脸上的悲痛之情才消失。 他猛地转过身,锐利的目光扫过东营那些还聚在营门口,面带茫然的士兵。 “所有东营将士,校场集合!” 士兵们微微一愣,随即在各级伍长什长的呵斥下,乱哄哄地朝着校场跑去。 陆沉大步流星地走上校场简陋的点将台,看着底下黑压压的人头。 再看着他们那东倒西歪的样子。 陆沉在心里骂了娘。 刘大壮这废物手底下的人,真是糟糕! “从现在起,整个土城的防务,由我陆沉全权接管!” “本大人现在就宣布几条军令!” “第一!从明日起,所有还能喘气的,训练量翻倍!谁敢偷奸耍滑,别怪老子的鞭子不认人!毕竟北狄鞑子可不会因为你们是新兵就手下留情!” “第二!,所有受伤的老兵,即刻起,退出日常操练和作战序列!” 这话一出,底下顿时一阵骚动。 不让他们打仗了? 那还能干啥? 难道是要把他们遣散? 即便遣散回去,他们现在都是废人了,还能干啥? 陆沉再次开口道:“你们以后的任务,是给老子造箭!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看到堆满仓库的箭矢!听明白了没有!” 造箭? 伤兵们显然有些不乐意。 一个瘸着腿,脸上带着几道陈年刀疤的老兵颤巍巍地往前挪了一步,声音有些沙哑地问道:“陆……陆大人,那这造箭……如何记功?” 这话一问出来,所有伤兵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是啊,不打仗了,这军功从哪儿来? 没军功,在这军营里连口饭都吃不饱啊! 陆沉低声道:“不记功。” “但是,给你们工钱!” “一支箭,三文钱!所有材料,本大人提供,你们只管卯足了劲儿给老子造!造得越多,拿得越多!” 三文钱一支? 伤兵们一个个眼睛都亮了! 他们这些人,虽然身上有伤,打打杀杀不行了,可造个箭还是没多大问题,就算不是顶尖的工匠,一天下来,凑合着做个几十支箭,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一天几十支,那就是百十来文钱! 一个月下来,可就是好几两银子! 要是手艺再练练,熟练了,一天上百支也不是不可能! 这可比他们以前那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发现来的饷银强太多了! 几个反应快的伤兵,脸上已经乐开了花。 陆沉看着这些伤兵,又换上冷漠的表情,一脸严肃的说道:“丑话说在前头。” “你们造的每一支箭杆,都得刻上自己的名字!” “这是防着你们偷工减料,只顾数量,不顾质量!” “要是战场上,哪个天杀的,因为你们手中劣质箭矢,射不中敌人” “老子定会把那造箭的混账,军法处置,绝不轻饶!” 那瘸腿伤兵第一个反应过来,哆哆嗦嗦地躬身道:“陆大人放心!小老儿们省得!我们这手艺,就算比不上军械所的老师傅,也绝不敢拿自家兄弟的性命开玩笑!” “对对对!陆大人放心,我们绝不敢偷工减料!” “谁敢乱来,不用陆大人动手,我们先扒了他的皮!” 其余伤兵也七嘴八舌地保证起来,一个个赌咒发誓,生怕陆沉不信。 陆沉见得差不多了,面色稍缓,又看向那些新兵蛋子。 “你们,不用羡慕他们。” “他们的路,走到头了,只能在后方敲敲打打,混口饭吃。” “但你们不一样!你们的路,在前方,在沙场!” “你们应该做的,是跟着本大人,去战场上建功立业,去砍下北狄蛮子的狗头!” “只要你们敢打敢拼,本大人保证,功劳簿上少不了你们的名字!该有的赏赐,一分都不会少!” 新兵们被他说得激动万分。 参军不就是为了博个出身,博个前程吗? 陆沉又继续说道:“若有不幸,战死沙场——” “本大人在此立誓,抚恤三十两白银!这笔钱,会派专人,一文不少地送到你们家人手中!保证他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三十两白银! 那是什么概念? 寻常农户一年到头,能挣个二三两银子就谢天谢地了! 三十两,足够在乡下买几亩好地,盖几间大屋,让一家老小过上好日子了! 这条命,卖得值! 就算死了,家里人也能挺直腰杆活下去! “陆大人仁义!”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紧接着,所有新兵都激动地高呼了起来。 “愿为陆大人效死!” “誓死追随陆大人!” “杀北狄!杀北狄!” …… 吼声震天,气势十足。 之前刘大壮在时,这帮新兵哪个不是蔫头耷脑,过一天算一天? 何曾有过这般气势! 张虎站在陆沉身后不远处,看着眼前这群被陆沉三言两语就鼓动得嗷嗷叫的新兵,咧开的大嘴半天都合不拢。 陆大人这手段,也太厉害了! 刘大壮那头蠢猪,平日里只知道克扣军饷,打骂士卒,把这些兵当牛做马。 陆大人倒好,恩威并施,几句话就把人心给拢住了! 这土城的兵,怕是从今天起,就只认陆大人,不认他刘大壮了! 跟着这样的上官,干着才有劲头! 第四十三章 是谁在给边陲小城递刀子? 陆沉抬手虚按,压下了新兵们的呼喊:“好了,你们今日休息好,明日开始,就要拼命训练了!” 随后他看向张虎:“张什长,随我来,点验一下刘大壮那厮留下来的家底。” 话音落下,陆沉便当先朝着土城中储存军需物资的库房方向走去,张虎嘿嘿一笑,赶紧迈开步子跟上。 刘大壮那厮平日里贪得无厌,搜刮来的好东西定然不少,这次跑得急,想必也来不及全部带走。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一座颇为坚固的石砌库房前,守门的两个老兵见到陆沉,连忙行礼。 陆沉点了点头,推开沉重的库门。 库房内堆积着不少粮袋,还有一些东倒西歪的兵器架,上面挂着些制式长矛和腰刀,角落里还码着几箱箭矢,只是看那箭杆的成色,怕是放了不少年头了。 “哼,刘大壮这狗东西,倒是会搜刮。” 张虎四下打量着,撇了撇嘴。 陆沉没理会他的抱怨,径直往库房深处走去。 他记得张虎之前提过,刘大壮私藏了不少精米。 果然,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陆沉看到十几个码放整齐的麻袋,袋口扎得紧紧的。 他走上前,解开一个袋子,抓起一把。 米粒饱满,色泽雪白,入手微凉,确是上好的精米。 张虎也凑了过来。 “这些可都是刘大壮那肥猪从军粮里扣下来的好东西!平日里他自己都舍不得多吃,藏得跟宝贝似的!” 陆沉掂了掂手里的米:“嗯,米不错。” 他将米放回袋中,拍了拍手,保证手上不沾一粒米。 “张虎,你记一下,从明日起,每日跟随本官外出巡逻、作战的弟兄,早饭都吃精米饭。” “啊?” 张虎愣住了,下意识地问道:“陆大人,这……这可是精米啊!就这么给弟兄们吃了?不……不送到您自个儿的帐中先存着?” 在张虎看来,这些精米,理应是陆沉的私产,犒赏亲信或者留作他用才是常理。 哪有直接分给大头兵吃的道理? 陆沉转过头,看着张虎,冷声道:“这些粮食,是朝廷拨给将士们的,不是我陆沉一人的私产。弟兄们跟着我出生入死,连顿饱饭好饭都吃不上,还指望他们替你卖命?” “现在物资短缺,本大人不能让他们顿顿吃上精米饭,已是亏欠,如何还能贪墨?” 张虎闻言,感动不已。 这才是好官啊! 跟着这样的主将,就算战死沙场,也值了! 张虎噗通一声,单膝跪地,抱拳沉声道:“陆大人高义!小人张虎,愿为大人效死!” 接下来的日子,土城完全变了样。 陆沉每日亲自带着一队新兵轮流出城猎杀北狄斥候,实战练兵。 一开始,新兵们见到血淋淋的北狄人头,还会吐得稀里哗啦,但几次下来,在陆沉的带领下,他们渐渐习惯了鲜血的味道。 斩获虽不多,但每一次小小的胜利,都让这些新兵多了一分胆气,少了一分怯懦。 土城的士气,逐渐高涨起来。 这日傍晚,陆沉刚带着猎杀队归来,正好遇上了风尘仆仆归来的冯林。 “陆大人!” 冯林快步走到陆沉跟前,满脸兴奋道:“幸不辱命!那十五匹战马,小的托了冯少的关系,都卖出去了,得了不少银钱!” 陆沉点了点头,有些急切的问:“银钱是其次,物资呢?采购到了多少?” 冯林连忙道:“按照大人的吩咐,小的将大部分银钱都换成了镔铁,足足有一万斤!另外还采买了些粮食和大人之前提过的几样杂七杂八的军需物资。” 一万斤镔铁! 饶是陆沉早有预料,听到这个数字,也被震惊到了。 不用想他都知道,这定然是朝中有人走私! 否则,根本不可能买得到万斤镔铁! “好!干得不错!” “冯林,你先将这些物资都运到库房,仔细看管。” “是,大人!”冯林躬身领命。 陆沉目送冯林离开,随即转身,叫过来一个亲兵:“去,把城里好的老铁匠找过来。” 他心里盘算着,有了这批上好的镔铁,终于可以打造一把趁手的兵器了。 前世身为缉毒警,他精通各种枪械格斗,但在这个冷兵器时代,一把神兵利器,无疑能将他的战力发挥到极致。 不多时,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被带了过来。 为首的则是一个头发花白,但筋骨依旧壮硕的老者。 正是老铁匠和他的学徒们。 “小老儿王大锤,见过陆大人!” 老铁匠对着陆沉拱了拱手。 陆沉开门见山道:“王师傅,本大人这里有一批上好的镔铁,想请你打造一件兵器。” 王大锤眼睛一亮:“哦?不知大人想打造何种兵器?需要多少分量?” 干他们这行的,最喜欢的就是好材料。 一听到有上好的镔铁,王大锤便激动的搓起了手。 陆沉低声道:“我要一把方天画戟,用料……就先来二百四十斤镔铁吧。” “多…多少?” 王大锤以为自己听错了。 旁边的几个学徒也是一脸愕然,面面相觑。 二百四十斤? 寻常士兵用的长枪大刀,了不起也就十来斤,重甲骑兵的马槊,也不过二三十斤顶天了。 二百四十斤的方天画戟,谁能使得动? 王大锤回过神来,苦笑着摇了摇头:“陆大人,您莫不是在说笑?二百四十斤的镔铁打造武器,这世上怕也没几个人能舞得动啊!” “小老儿打了一辈子兵器,从未听说过这般重的兵器。” 陆沉不以为意,目光扫过不远处的巨大石磨,随口问道:“王师傅,那块石磨,有多重?” 王大锤不明所以,但还是老实回答:“回大人,那石磨实打实的,少说也有五百斤!” 陆沉哦了一声,迈步走到石磨前。 他挽了挽袖子,露出古铜色的小臂。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陆沉深吸一口气,双臂猛地发力,抱住了那巨大的石磨。 “嘿!” 一声低喝,那沉重无比的石磨,竟然被陆沉硬生生地抱离了地面! 王大锤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周围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有的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这…这还是人吗? 那可是五百斤的石头啊!就这么……抱起来了? 第四十四章 锻造契约 陆沉将石磨缓缓放回原位,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地面都仿佛震了三震。 他甩了甩膀子,脸色平静的看向已经呆若木鸡的王大锤:“王师傅,现在你觉得,那二百四十斤的方天画戟,本大人使得动吗?” 王大锤猛地回过神来,连连点头。 “使……使得动!使得动!” “陆大人真乃天神下凡!有如此神力,何愁北狄不灭!小老儿有眼不识泰山,大人恕罪!” 他现在哪里还敢有半分怀疑? 能抱起五百斤石磨的人,用二百四十斤的兵器,那还不是轻轻松松? 陆沉淡淡一笑:“王师傅言重了。这画戟,本大人要一体锻造成型,对工艺要求颇高,不知王师傅可有把握?” “有!有把握!” 王大锤把胸脯拍得嘭嘭响:“大人放心!小老儿这就给大人锻造这柄神兵!保证五日之内完成,定让大人满意!” 陆沉满意地点点头:“好!若是这画戟能让本大人满意,届时赏赐少不了你的。” “谢大人!谢大人!” 王大锤一听有赏,更是干劲十足,恨不得现在就开炉打铁。 除了方天画戟,陆沉又叮嘱道:“另外,多打造一些箭头,要比寻常的箭头更小巧一些,务必锋利。” 王大锤一一应下,虽然不明白为何要更小巧的箭头,但陆大人既然吩咐了,照做便是。 打发了兴奋不已的老铁匠,陆沉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另一处作坊。 土城虽然不大,但五脏俱全,除了铁匠铺,还有专门制造弓箭的匠人。 负责弓箭制造的,是一个名叫熊二的中年汉子,据说祖上三代都是弓匠,手艺在边军中小有名气。 陆沉找到熊二时,他正埋头修补一张牛角弓。 “熊师傅。” 熊二抬起头,见是新任的百夫长陆沉,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行礼:“陆大人,您怎么来了?” 陆沉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直接问道:“熊师傅,本官问你,你可曾听说过连弩这种东西?” “连弩?” 熊二眉头微微皱起。 “回陆大人,这连弩我倒是听过。据说是前朝一位能工巧匠琢磨出来的宝贝,端的厉害。可惜啊,手艺早就失传了,咱们大胤朝,怕是没人能做得出来喽。” 陆沉继续道:“那如果,本官有这连弩的图纸呢?” 图纸? 熊二立马道:“大……大人此话当真?您有连弩的图纸?” 这玩意儿要是真能弄出来,他熊二的名字,怕是能传到皇上耳中! 陆沉也不多说,从怀里掏出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羊皮纸,往熊二面前那落满木屑的案台上一摊。 这些图纸,可是他熬了好几夜画出来的。 土城如今归了他,不尽心可不行啊。 这些既是安身立命的本钱,也是日后复仇的底气。 熊二的目光落在在了那些线条繁复、标注精细的图纸上。 他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此刻竟有些不听使唤地抖着。 “大人,这……这当真是……” 陆沉伸手指着其中一张图纸:“这张是连弩,一次能装好几支箭,射得快,不过力道差些,打那些穿轻甲的,或者压制一下对方,还是可以的。” 他又指向另一张图纸:“这张是机弩,做起来麻烦,可威力大,射程也远。要是配上特制的重箭,重甲骑兵也照样给他射个透心凉!这玩意儿,守城最合适。” “这两种弩,你都得给本官尽全力做出来,越多越好!” 熊二满脸震惊的看着些图纸,眉头却越皱越紧,最后苦着脸抬头。 “大人,图纸是好图纸,东西也是好东西……可,可这两种弩,都不好做啊!” “尤其是这个机弩,里头的道道太多了。我……我一个人,就算不吃不睡,一天怕也弄不出一把完整的来。” “人手的问题,我来解决。” 陆沉早有预料,一脸严肃的说道:“我会尽快给你找些手脚麻利的学徒过来,你只管放手教他们。这手艺,不能只攥在你一个人手里。” 熊二闻言,脸上的愁容顿时散了大半。 一个人是难,但要是有帮手,那就不一样了! “如此,那就有谱了!” 熊二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地说道:“大人放心!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只要人手够,材料足,我保证把两种弓弩做出来!” “好!” 陆沉地点点头,伸手拍了拍熊二的肩膀。 有了这些大杀器,守住土城,甚至将来反击北狄,就更多了几分把握。 事情交代完毕,陆沉也不多留,转身便朝着喧闹的校场走去。 校场之上,尘土飞扬。 冯林正板着一张脸,训练着新兵。 这些新兵,虽然见了血,但离一个合格的士兵还差得远。 冯林瞧见陆沉过来,连忙小跑着迎了上来。 “大人!” “免了。”陆沉摆了摆手,目光扫过那些新兵,直接问道:“怎么样,这些小子里面,有几个是能上马的料?” 骑兵啊,这可是个金贵玩意儿 。土城穷得叮当响,以前想都不敢想。 现在这战马还是比较充裕的,自然要把骑兵的种子练出来。 冯林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摇了摇头道:“回大人,挑是挑出来几个胆子大、身手也还算灵活的。只是……骑术这东西,可不是一天两天能练出来的,没个一年半载的苦功夫,上了战场也是白给。咱们,怕是没那么多时间了。” 北狄人随时可能大举来犯,这点人手,这点时间,怎么够? 陆沉闻言,脸上倒是没什么意外的神色,点了点头。 他本来也没指望这些新兵蛋子能一步登天,上了马就能跟北狄的百战老兵硬碰硬。 “能跑路就行。” 陆沉淡淡开口:“先教会他们怎么在马背上待稳当,怎么把马给跑起来。这些人,我暂时不指望他们上阵杀敌,我只需要他们在战事吃紧的时候,能把消息利索地送到后方,或者在小股敌人袭扰时,能迅速调动起来,充当斥候,快速传递情报。” 冯林听了这话,紧锁的眉头舒展了些。 只是学骑马跑路,不要求精湛的骑射和冲锋,那难度确实小多了。 第四十五章 北狄百人队来袭 “回大人,若只是如此,问题倒不是很大。给他们十天半个月,跑个几十里路传个信,应该能凑合。” 冯林小声回答。 “嗯。”陆沉应了一声,瞅着场上几名笨拙的士兵,心想,这可或许就是我未来麾下骑兵的种子了。 此时,远在百里之外的塞外草原,一处装饰着狼头图腾的巨大帐篷内。 一个满脸虬髯的北狄军官,正对着跪在地上,头颅深埋的几个北狄兵士大声咆哮。 这军官身形魁梧,腰间挎着一把弯刀,他正是北狄前军的一名千夫长,名叫哈达尔。 “几十个斥候,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没了?” 哈达尔一脚踹翻了身边的案几,上面的羊肉和酒洒了一地。 “你们这群废物是干什么吃的!” “兆利!我问你,你们第一次发现斥候失踪,是什么时候的事?” 那名叫兆利的低级军官赶紧回答道:“回……回禀千夫长大人,是……是十天前……” “十天前?” 哈达尔猛地拔出腰间的弯刀,雪亮的刀锋直指兆利的咽喉。 “十天前就有人不见了,你他娘的到现在才给老子禀报?” 哈达尔气得浑身发抖。 这些斥候可都是他手下的精锐,每一个都是一等一的好手,现在竟然不明不白地折损了这么多! “兆利,你这个蠢货!你严重贻误军机!你该死!!” 哈达尔的唾沫星子喷了兆利一脸。 兆利将头磕在冰冷的地面上,一言不发,任凭哈达尔的怒火倾泻。 他知道,此刻任何解释都毫无用处。 哈达尔骂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胸中的怒气才稍稍平息了一些。 最终,他还是没能下手杀了兆利,他收回弯刀,满脸怒气的吼叫着。 “传我将令!” “点一个百人队,给老子去南边那些胤朝的土城溜达溜达!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敢动我哈达尔的人!” “告诉他们,本将要用那些南朝猪的血,来洗刷我勇士们受到的屈辱!我要血洗了那座胆敢挑衅我们的土城!” “谁要是敢不提供信息,他们的下场,也是一样!” 兆利一听这话,猛地抬起头,满脸恳求道:“千夫长大人!属下愿戴罪立功!请大人给属下一个机会,属下一定查出是哪个混蛋干的!” 哈达尔冷哼一声:“你?也好,省得老子再派人。不过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要是找不到凶手,你就不用回来了,直接死在南边给那些失踪的弟兄们陪葬吧!” “是!大人!” 兆利闻言大喜过望,重重地磕了个头。 “属下保证!一定会把凶手揪出来,然后将之碎尸万段!以慰藉我死去的袍泽弟兄!” 当日,兆利便点齐了一支百人骑兵对,呼啸着向南而去。 一时间,大胤北疆靠近草原的几座土城都受到了这支北狄百人队的袭扰。 兆利倒也狡猾,并不直接攻城,只是在左近游弋,杀伤落单的军民,掳掠牛羊,制造恐慌。 这些被袭扰的土城守军哪里敢怠慢,纷纷将北狄人小股南下的消息快马加鞭地送往周边的其他土城示警。 没过几日,这消息便传到了陆沉的耳朵里。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他当即起身,对身旁的亲兵道:“去,把冯林,李三,张虎,都给我叫过来!快!” 不多时,冯林、李三和张虎便齐聚在陆沉的营房之内。 陆沉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到:“刚收到消息,北狄人派了一支百人队南下了。” “其他几座土城都已经遭到了他们的袭扰。照这个架势,到咱们这里,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了。” 张虎此时有些疑惑的问道:“大人,俺有点不明白。这帮北狄鞑子既然是来寻仇的,咱们土城离边境最近,他们咋不先来咱们这儿?” 陆沉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他们上回来,不是已经把土城攻破了嘛!” “在他们看来,咱们这土城没有动他们斥候的力量。” 张虎恍然大悟,随后嘿嘿一笑:“大人说的是!这帮狗日的,肯定以为咱们上次被他们打得差点全军覆没,现在肯定正在舔舐伤口,根本不可能主动出击,灭了他们的斥候!” 张虎终于把这个问题给搞明白了。 冯林此时满脸忧愁的看着陆沉,说道:“大人,那咱们缴获的那些战马……是不是得先藏起来?要是被北狄人瞧见了,到时候……” 陆沉闻言,赞许地看了冯林一眼。 这冯林,心思确实缜密,考虑事情也周全。 “冯林说的有理。” “咱们把那些马的嘴给捆上,不让它们嘶叫唤出声,如此便能让那些北狄人不会发现这些战马的存在。” 李三一听这话,立马激动的道:“大人!我这就去把那些战马的嘴给捆起来!” 陆沉抬手制止了李三。 “现在北狄人在哪儿咱们都还不清楚呢,你这么早就把马嘴捆上,不把它们憋坏了?” 李三嘿嘿干笑了两声,挠了挠后脑勺:“是,是属下鲁莽了,大人教训的是。” 陆沉此时笑着道:“既然你这么积极,这侦查的任务那就交给你。” “你带上岳山他们几个身手好的,往北边搜索,一旦发现北狄百人队的踪迹,立刻回来报信。咱们再捆马嘴也不迟。” 李三立马大声应道:“是!大人!保证完成任务!属下这就去!” 说完,他一溜烟就跑出了营房。 陆沉的目光转向张虎。 “张叔,你在土城待得久,人也熟悉,我给你个差事,你带上几个能说会道的兵,去周边的村子吆喝吆喝。” “看看能不能再招来一些兵!同时也告诉他们,北狄再次入侵了,让他们做好防范。” 张虎一听,立马起身抱拳道:“大人放心!这事儿交给俺了。” 张虎也是个急性子,领了命,转身就风风火火地往外走。 营房内只剩下陆沉和冯林两人。 陆沉最后看向冯林,神色郑重道:“冯林,土城的防务,从今日起,就全权交给你了。兵丁调配,城防布置,你看着办。需要什么,直接跟我说。” 第四十六章 百人队血溅城下 听到陆沉如此信任的话,冯林深吸一口气,抱拳躬身:“大人放心!只要我冯林还有一口气在,定保土城无虞!北狄杂碎想进城,除非从我冯林的尸体上踏过去!” 他知道,这是他一展所长的机会。 他也不甘心永远制作一个家将! 陆沉满意地点了点头:“好!” 他随后对营房外扬声喊道:“来人!” 一名亲兵应声而入。 陆沉吩咐道:“挑一个已经学会骑马的新兵,让他立刻出城,把北狄百人队南下袭扰的消息报上去!请后方的大人们速派援军北上,以防北狄大举进攻!” 万一到时候北狄不止来了一个百人队,那土城真就顶不住了,后方的援军就是最后的希望。 三日时光,如白驹过隙。 转眼即逝。 这三天里,北狄百夫长兆利,带着麾下百骑,像一群恶狼一样,在土城周边的几个胤朝的军事据点兜兜转转,不断的发动着小规模的袭击行为。 袭扰了几个土城,也杀了些胤朝的边民和士卒,但那些斥候和战马的踪迹,却一点线索都没有。 兆利的火气越来越大了。 随着他的袭扰不断进行,这支百人队,出现在了青月村土城的城下。 “城墙上的人给老子听着!” 兆利骑在马上,马鞭遥指城头。 “前几日,是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动了我们北狄的斥候?自己滚出来领死!不然,爷爷踏平你们这破土城,鸡犬不留!” 他每到一座土城,都会如此喊话。 城墙上,几个新兵被这阵仗吓得腿肚子有点哆嗦,但想起陆大人的命令,他们还是强撑着没有露怯。 一个嗓门大的老兵,按照陆沉事先的交代,探出半个脑袋,嬉皮笑脸地喊回去:“我说哪来的疯狗在这儿乱吠呢?原来是北狄杂碎啊!” “咱们这土城,穷得叮当响,可没你们北狄杂碎想吃的东西!” 这话是陆沉教的,就是要激怒对方,让他们摸不清虚实。 兆利脸上横肉一抽。 这土城的守军,今天怎么转性了? 之前那几座不都是吓得屁滚尿流,连个屁都不敢放吗? 这座土城的人,胆子咋这么大? “少他娘的给老子耍花腔!” 兆利怒吼一声,马鞭一挥,“给老子射死他们,让他们知道知道我们北狄勇士的厉害!” 北狄骑兵立刻弯弓搭箭,几支箭矢射向城头,强劲有力。 然而,他等来的,却不是城头上的慌乱求饶。 而是更为有利的还击! “放箭!” 刹那间,密集的箭雨发出尖啸,铺天盖地般朝着城下的北狄骑兵飞射而去! 这箭雨,比北狄人预想的要密集得多,也精准得多! “卧槽!” 兆利眼皮狂跳,一股不祥的预感忽然出现。 这些箭,不对劲! 数量太多了! 这破土城什么时候有这么多弓箭手了? 还他娘的都是硬弓! “噗噗噗!” 箭矢入肉的闷响接连不断,伴随着战马凄厉的悲鸣和骑士们猝不及防的惨叫。 最前面的十几个北狄兵,瞬间就被射成了刺猬,连人带马翻倒在地,抽搐着没了声息。 后面的骑兵也是一阵大乱,纷纷勒马后退,惊恐地看向土城。 兆利脸都绿了,他妈的,就这么一个试探,折了老子十几个好手! 这土城,有古怪!绝对有古怪! “撤!暂时后撤!” 兆利怒吼着下令。 北狄骑兵如潮水般退去,在距离土城数里外的一处小山坳里扎下了营寨。 兆利阴沉着脸,将一名亲信唤到跟前,低声吩咐:“你立刻快马加鞭,赶回哈达尔大人那里,把青月村土城的情况如实禀报!告诉大人,这里的守军有问题,箭矢充足,抵抗顽强,我怀疑就是他们袭击了我们的斥候小队,请大人速派援军!” 这土城,他一个人啃不下来,但这个场子,他必须找回来! 城墙上,陆沉看着北狄人狼狈退去,眉头却依旧拧成一团。 这帮北狄人,攻击虎头蛇尾,屁股一拍就跑了,这里面,绝对有诈! “冯林,城防继续交给你们,一刻也不得松懈!”陆沉对身边的冯林沉声道。“我去去就回。” 他要亲自去看看,这帮北狄人在搞什么名堂! 陆沉带着岳山等几个好手,摸向了北狄人离开的方向。 很快他就发现了被敌人的营帐。 这些北狄人的营寨虽然简陋,但外围的警戒布置得有模有样,显然是打算要待在这里。 他们不走,又不强攻,这是在等什么? 陆沉脑中灵光一闪,一个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 他们在等援军! 他娘的,这些北狄人是看出土城不好啃,回去搬救兵了! 一旦北狄人的大部队杀到,就凭土城这点新兵蛋子,还有那些临时拉来的民壮,绝对是死路一条! 不行,不能等! 陆沉眼中杀机暴涨,必须在他们的援军到来之前,把这股百人队给彻底摁死在这里! “撤!” 陆沉低喝一声,带着岳山等人悄然退回土城。 冯林、李三、张虎三人被陆沉紧急召集到一起。 “大人,情况如何?” 冯林率先开口,他知道陆沉亲自出马,必定是有重大发现。 陆沉也不废话,直接将自己的发现和盘托出。 “那支北狄百人队,在城外几里地扎营了,看样子,短时间内不打算离开。” “我猜,他们是在等援军!” 此言一出,几人瞬间紧张起来。 等援军? 那还得了! 张虎忍不住开口道:“大人,这……这可如何是好?那帮北狄鞑子,个个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狠角色,咱们手底下这些新兵蛋子,好多连血都没见过,真要硬碰硬,怕是……” 他不是怕死,可他手下那些兵,很多都是刚放下锄头的庄稼汉,这仗怎么打? 冯林也是面色沉凝,他很清楚新兵和老兵之间的巨大差距,尤其是在面对北狄精锐骑兵的时候。 李三显然也觉得张虎的话有道理。 这仗,难打! 陆沉看着三人紧锁的眉头,却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 “我不需要他们正面对付那些北狄杂碎。” “我只需要他们,守住四周,别让那些北狄畜生跑了就行。” 第四十七章 一人一戟屠狼营 陆沉这话一出口,冯林三人都被震惊得呆住了。 陆大人这话的意思是…… 不等他们细想,陆沉下一句话,更让他们三人惊骇不已。 “区区百人队而已,而且少说也折了十几个,剩下不过八九十骑,本大人一人,即可屠灭!” 此言一出,张虎三人一个个瞪大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 陆大人,莫不是疯了? 一个人,屠灭近百北狄骑兵? 这怎么可能! 李三使劲揉了揉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静静地看着陆沉,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陆…陆大人……” 冯林最先反应过来,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震骇,急忙开口道:“那些北狄人虽然今日吃了亏,可毕竟都是悍勇之辈,您一个人……怕是不好对付啊” “是啊,大人!” 李三也跟着叫起来。 “就算他们伤了十几个,那也还有大几十号人呢!您一个人,怎么杀得过来?” 陆沉轻轻抬了抬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我倒是不怕他们人多势众,就怕他们见势不妙,四散奔逃,到时候追起来麻烦。” “所以,明日一早,你们各自带上一队新兵,给我把北狄营地四周都堵死了就行!” 冯林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张虎挠了挠他那乱糟糟的络腮胡,闷声闷气地开口道:“大人,既然要偷袭,那不如趁着夜黑风高,等他们都睡熟了摸过去,岂不是更稳妥些?” 张虎心想,既然阻止不了陆大人,那就只能选择更加稳妥的方案了。 冯林和李三闻言,皆是点头附和。 夜袭,确实是最有效的法子。 然而陆沉却摇了摇头。 “如此确实能占些便宜!” “但咱们那些新兵蛋子,你们也清楚,箭法稀烂,眼神也不济。黑灯瞎火的,万一慌乱起来,自己人伤了自己人,得不偿失!”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 “等明日一早,天刚蒙蒙亮,视线将明未明之际,本大人会率先冲进他们的营地,以雷霆之势,先解决掉他们大部分人!” “剩下那些惊弓之鸟,必然会慌不择路,四散奔逃。那时候,就轮到你们了。” “有一个算一个,全部给我就地射杀!” “我们的目标,很简单,一个活口,都不留!” 冯林、张虎、李三三人,只觉得一股寒气直冲天灵盖。 一人冲阵,斩杀大部,然后他们负责射杀溃兵? 这……这计划也太大胆,太疯狂了! 这哪里是打仗,这分明是陆大人一个人的屠杀秀啊! “大人,这……” 冯林还想再劝,这风险实在太高了,万一陆沉有个闪失…… 陆沉却摆了摆手,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此事就这么定了,无需多言。” 他站起身,目光投向营房外。 “现在,我要去看看我的兵器打造得怎么样了。” “王大锤那厮跟我保证,五日之内,必能将我那杆方天画戟锻造完毕。如今算来,已经过去三日,不知锻造得如何了。” “若是没有趁手的家伙,本大人的战力,可是要打些折扣的!” 陆沉说完,径直掀开门帘,大步流星地朝着铁匠作坊的方向去了。 “王大锤!” 陆沉站在作坊敞开的门口,大声问道:“本大人的画戟,打造得如何了?” 王大锤赶紧放下家伙,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出来,脸上堆满了笑容。 “陆……陆大人!您怎么亲自来了?” 王大锤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小心翼翼地回道:“那画戟,快了,快了!基本上就要完工了,大人您放心,再给小的一天,就能给您打造完毕!” 陆沉皱眉说道:“今日北狄人的进犯你也瞧见了。情况紧急,本大人等不了那么久,现在本大人就急需要一把趁手的家伙杀敌!” “本大人问你,若是你和你的徒弟们今夜不眠不休,明日一早,能不能给本大人完工?” 王大锤被陆沉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毛。 我的娘咧,这位爷今日杀气真重啊! 这画戟要是误了事,他怕不是要砍了我的脑袋! 他立马拍着胸脯道:“大人!您吩咐了,小的们就算把这条命搭上,也给您赶出来!今夜补习修,保准能打造完毕!” “寅时!最多寅时!” “卯时本大人要用!” 陆沉一脸严肃的说:“寅时末,必须给本大人造好,送到我营房外!少一刻都不行!” “是!是!大人您尽管把心放回肚子里!” 王大锤哈着腰,连声应道:“小的一定带着徒弟们通宵赶工,卯时之前,大人您必能见到那杆神兵!” 这陆大人,看来是真的要跟北狄人玩命了啊! 这画戟刚一出炉,怕是要饮饱了血! 陆沉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有了趁手的兵器,明日,就让那些北狄鞑子好好尝尝老子的厉害! 随后他转身便朝着伙房的方向去了。 到了伙房,陆沉也没多废话,直接对着几个正忙着收拾的火头军道:“明日寅时初刻,准时开饭!所有人的饭菜都要足!另外,把咱们那二十几匹战马,也都用精料喂饱了!” 由于现在战马较少,战马的喂养,也交给伙房一起管了。 虽然骑兵还为成军,但冯林他们几个老兵骑术还是没问题的。 万一有北狄骑兵逃走,还得指望他们追击呢。 火头军们自然不敢怠慢,连忙应了下来。 一番雷厉风行的安排下来,天色已经到了申时。 土城的操练场上,新兵们还在操练着。 陆沉走过去,直接打断了操练:“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吧。让弟兄们都回去,好好歇着,养足精神!” 其他新兵倒是没啥想法,但岳山听到这话,心里却咯噔一下。 陆大人这是……让他们养精蓄锐? 提前这么多结束操练,怕不是今夜,就要有大动作了!* 他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不由得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 回到营房,岳山立马把自己手底下新分来的那一伍弟兄都叫到了跟前。 王大力那几个小子,因为上次跟着陆沉立了功,如今也一个个混成了伍长,此刻也都竖着耳朵听岳山说话。 第四十八章 黑戟破敌如切菜 岳山看着手下兄弟以及王大力等人,满脸兴奋地说道:“陆大人今日让咱们提前收操,那一定是让咱们养足了精神!都给老子记住了,吃饱喝足了咱就赶紧睡!我估摸着,不是今晚半夜,就是明儿个一早,陆大人准要带着咱们去干一场大的!” “到时候,都给老子把吃奶的劲儿使出来!想立功的,想多杀几个鞑子换赏钱讨婆娘的,就看你们接下来的表现了!” “谁要是给老子掉链子,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 “是!岳头儿!” 底下几个新兵蛋子一听有有机会立功,齐声应道。 一夜无话。 第二日,寅时将尽,王大锤果然带着他手下那四个累得眼圈发黑、走路都有些打晃的学徒,吭哧吭哧地抬着一杆硕大无比的兵器,出现在了陆沉的营房之外。 那兵器用厚布裹着,但依然能看出其狰狞的轮廓。 陆沉早已穿戴整齐,听到动静,他大步走出营房,一眼就看到了王大锤和他身后那杆大家伙。 “大人!” 王大锤一见陆沉,立马上前抱拳道:“幸不辱命!您的神兵,成了!” 他指挥着徒弟们小心翼翼地将那层层包裹的厚布解开。 一杆通体黝黑,刃口闪着森然寒光的方天画戟,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月牙戟刃,在晨曦微光下折射出令人心悸的冷芒。 戟杆沉重,一看便知分量不轻。 陆沉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戟杆。 入手微凉,那触感让他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他手腕一抖,沉重的方天画戟在他手中轻若无物! “哈哈!” 陆沉仰天长笑。 “好!好兵器!正趁手!” 他手握画戟望向北狄营地的方向,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 “北狄的杂碎们,洗干净脖子,等着你陆爷爷来取尔等狗命吧!” 陆沉提着那杆新铸的方天画戟,大步流星地走向了土城的操练场。 天色昏暗,但操练场上,冯林已经带着士卒们集结完毕。 这些士卒大多是新兵,脸上带着亢奋的表情。 当他们看着陆沉手中那杆泛着骇人寒芒的方天画戟,不少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冯林快步迎了上来,他先是敬畏地看了一眼那方天画戟,随即抱拳道:“陆大人!青月村土城军士,集结完毕!请大人示下!” 陆沉微微颔首,目光扫过面前一张张年轻而又饱经风霜的脸庞。 他将沉重的方天画戟往地上一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得众人心头一跳。 “弟兄们!” “北狄的杂碎,三天两头窜到咱们的地盘烧杀抢掠,祸害乡亲!这口气,咱们能咽下去吗?” “不能!”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吼了一声,随即应和声此起彼伏。 “好!” 陆沉一只手往下压了压。 “现在,就在咱们土城外不到十里的地方,驻扎着一支北狄的百人队!他们以为咱们是软柿子,想捏就捏!” “本大人今日,就要亲自去会会他们!” “到时候,本大人一人冲杀在前,而你们,只需给老子把四周围死了!莫要放一个北狄杂碎逃脱!听明白了吗?” 一人冲杀? 新兵们面面相觑,满脸惊骇。 陆大人要一个人冲杀北狄百人队? 这不是去送死吗? 冯林和少数几个老兵,也是紧张不已。 陆大人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但也只有这样的疯子,才能干出这种惊天动地的大事! 冯林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劝不住。 跟着这样的主将,要么一起名扬天下,要么一起马革裹尸,但总好过窝囊一辈子! 陆沉的训话还在继续。 “若有斩获,本大人都给你们记功!赏钱,土地,女人,想要什么,就用你们手里的刀,去敌人的尸体上拿!” 这话粗俗,却直接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的欲望。 “现在,都给老子打起精神!随本大人,冲杀敌军!” “杀!杀!杀!” 士卒们被彻底鼓动起来,一个个热血沸腾,高举着手中的兵器,发出震天的吼声。 陆沉翻身跨上一匹早已备好的神骏战马,单手提着方天画戟,一夹马腹,战马嘶鸣一声,如离弦之箭般冲出了土城东门。 “驾!” “跟上陆大人!” 冯林大吼一声,也带着岳山、张虎等人纷纷上马,各自领着一队新兵,紧随陆沉之后,呼啸着冲出城门。 按照陆沉的吩咐,他们并未直接跟在陆沉身后,而是在出城后迅速向两翼散开,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朝着北狄营地的方向合拢过去。 此刻,天色蒙蒙亮,土城周围静悄悄的。 北狄人的营地扎在一处背风坡下,十余顶帐篷散乱地分布着。 对于百夫长兆利而言,这几日在土城下没讨到便宜,憋了一肚子火,但他从没想过,那些缩在城里的胤朝人敢主动出来找他的麻烦。 他昨夜喝了不少马奶酒,此刻正搂着一个抢来的胤朝女人睡得人事不省。 整个北狄营地,竟然连一个像样的哨兵都没有安排。 他们太习惯于胤朝边军的孱弱和被动了,根本不相信会有人敢主动袭击他们。 陆沉纵马狂奔,马蹄声在寂静的晨野中传出老远,但北狄营地内依旧一片死寂。 一群蠢猪! 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 陆沉心中冷笑,速度却丝毫不减。 转瞬之间,他已经冲到了最近的一顶帐篷前。 那帐篷的帘子紧闭着,里面隐约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陆沉二话不说,手腕猛地一抖,沉重的方天画戟在他手中轻若鸿毛,带着破空之声,锋利的戟刃便轻易地撕裂了帐篷的皮革,直插而入! “起!” 陆沉暴喝一声,单臂较劲,方天画戟竟硬生生将整顶帐篷连同里面惊醒的北狄兵一起挑飞了起来! “死!” 陆沉策马前冲,画戟横扫! “噗!噗!噗!” 帐篷被彻底撕碎,几个刚刚从睡梦中惊醒,还没明白发生什么的北狄兵,便被拦腰斩断,鲜血内脏喷洒了一地,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这边的巨大动静终于惊动了附近帐篷里的北狄人。 “敌袭!有敌人!” 一个刚钻出帐篷,睡眼惺忪的北狄兵看到眼前的惨状,吓得魂飞魄散,声嘶力竭地尖叫起来。 第四十九章 兆利的头滚出三里地 “铛铛铛!” 北狄的营地里响起了杂乱的鸣锣声,更多的北狄兵衣衫不整地从帐篷里钻出来,一边慌乱地寻找着自己的兵器,一边朝着陆沉这边围拢过来。 陆沉立马横戟,看着那些惊恐的北狄兵,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反而露出残忍的笑意。 来得好! 省得老子一个个帐篷去挑! 他深吸一口气,双腿一夹马腹,战马长嘶一声,载着他如猛虎下山般冲入了敌群! “杀!” 方天画戟在他手中每一次挥舞,都会带走一名北狄士兵的性命。 戟刃过处,残肢断臂横飞! 一个北狄兵刚刚举起弯刀,还没来得及劈下,就被陆沉一戟洞穿了胸膛,连人带刀被挑飞出去,砸翻了后面好几个人。 另一个北狄兵从侧面扑来,试图抱住陆沉的马腿,却被陆沉反手一戟,月牙刃从他天灵盖劈下,直接将他劈成了两半! 陆沉如入无人之境,方天画戟上下翻飞,那些平日里凶悍残忍的北狄兵,在他面前如同土鸡瓦狗一般,根本不是一合之敌! “拦住他!快拦住他!” “放箭!射死这个南蛮子!” 有北狄兵开始张弓搭箭,但都被陆沉用画戟轻松格挡开。 营地深处,主帐之内,兆利被外面的喊杀声和惨叫声惊醒。 他猛地推开身边衣不蔽体的女人。 “怎么回事?外面吵吵嚷嚷的,活腻了吗!” 他揉了揉脑袋,骂骂咧咧地吼道。 一个亲兵连滚爬带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恐。 “大人!不好了!有……有胤朝人杀进来了!太猛了,兄弟们顶不住啊!” “什么?” 兆利酒意顿时醒了大半。 “几个人?” “就,就一个!” 一个胤朝人? 杀进我的营地? 开什么玩笑! 他一把抓起挂在帐篷壁上的弯刀和盾牌,怒吼着冲了出去:“哪个不知死活的狗东西,敢来太岁头上动土!老子活剐了他!” 一出帐篷,兆利便看到了令他惊恐的一幕。 第五十章 银子论斤赏,酒肉管够 操练场上的新兵们,一个个兴奋得满脸通红。 他们做到了,他们跟着陆大人,全歼了一支北狄百人队! 这是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功绩! “冯林,张虎!”陆沉喝道。 “末将在!”两人快步上前。 “打扫战场!所有能用的兵器、甲胄、粮食、牲畜,全部带走!受伤的战马,宰了,晚上给弟兄们加餐!完好的战马,都牵回去,充作军用!” “所有北狄人的头颅,全部砍下来,用石灰腌了!尸体就地掩埋!” “遵命!”冯林和张虎轰然应诺,立刻指挥士卒们开始行动。 那些刚刚经历了一场血战的新兵,此刻也顾不上疲惫和恶心,在老兵的带领下,开始有条不紊地清理战场。 砍头,剥甲,收集物资,一切都井井有条。 当最后一颗北狄人的头颅被砍下,尸体也被草草掩埋后,队伍带着缴获的大批物资和战马,浩浩荡荡地返回土城时,日头已经升到了正空。 回到土城,陆沉叫来管理伙房的伍长:“把咱们缴获的那些伤马死马给老子都炖了!另外,去把刘大壮那狗东西私藏的好酒,都给老子搬出来!” “得嘞!陆大人!” 很快,操练场上便支起了几口大锅,浓郁的马肉香气混合着酒香飘散开来,引得士卒们口水直流。 冯林和李三则在一旁,满脸喜色地向陆沉汇报着战功统计结果。 “大人,此战我部斩获北狄首级一百零七颗!其中,大人您亲手斩杀敌酋兆利,并斩敌不下五十!我军将士,共有二十三人获得斩首之功!岳山一人独斩三级,王大力斩首两级,还有好几个新兵蛋子也都开了张!” 李三补充道:“缴获战马七十三匹,其中皆受伤或毙命,伤马皆已宰杀。另有弯刀、弓箭、皮甲等军械物资若干,都已入库登记。” 陆沉听着,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新兵们也见了血,以后就是可用的兵了。 岳山这小子,果然没看错他。 今日便斩获三级,很不错。 待到肉熟酒香,士卒们围坐一团,大快朵颐。 陆沉端起一碗酒,站起身,对着众人朗声道:“弟兄们,今日一战,打出了咱们土城的威风!这第一碗酒,敬我们死去的袍泽,敬那些被北狄狗贼残害的父老乡亲!” 说罢,他将碗中酒洒向大地。 众人也纷纷效仿,神情肃穆。 “这第二碗酒,敬我们的英勇士卒!” 他一饮而尽,众人也跟着轰然叫好,将碗中酒一饮而空。 陆沉放下酒碗,目光扫过一张张因为兴奋而涨红的脸,心中很是得意。 士气可用啊! 这一战,不仅打掉了北狄的气焰,也打出了咱们的信心! 第五十一章 歪瓜裂枣不要 听到岳山的话,陆沉点了点头,他猜得没错。 随后他看着岳山,说道“给你个差事。明儿一早,你骑上马,再带上几个弟兄,回你们紫峰村一趟。” “把咱们打了胜仗,你当了什长,弟兄们领了赏钱的事,都给村里人好好说道说道。” 岳山听着这话,立马明白了陆大人的意思。 “大人的意思是,想让村里的弟兄们也来投军?” 陆沉赞许地看了他一眼:“不错!你小子脑子转得快,你们紫峰村的人底子好,上了战场,只要不怕死,立功是早晚的事。” “咱们土城兵力还是太少,得多些能打的硬茬子。你去宣扬,让他们看看跟着我陆沉,不仅能杀敌报国,更能挣前程,挣富贵!” 岳山心中一阵火热,重重一抱拳:“小的明白了!明日一早,末将就回村!一定把大人的威名和咱们的战功传遍紫峰村!让那些小子们都羡慕死!让他们知道,窝在山里没出息,跟着陆大人才有前程!” 陆沉满意地点点头:“好,去吧,好好休息。” “是,大人!” 岳山兴奋地应了一声,转身大步离去。 一夜无话,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岳山便带上他手下的几个弟兄,又挑了几匹神骏的战马,一路疾驰,直奔紫峰村而去。 紫峰村村口,几个早起扛着锄头的村民,远远看见几骑快马奔来,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北狄鞑子又来了,刚想躲藏,却看清了马上人的面孔。 “哎,那不是岳家小子吗?” 一个眼尖的村民揉了揉眼睛。 “是他!真是岳山!他怎么骑上高头大马了?还穿着官兵的衣甲!” 村民们顿时炸开了锅,纷纷围了上来。 岳山在村口勒住马,看着乡亲们震惊的目光,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他翻身下马,几个同行的士卒也利索地跳下马来,牵着马站在他身后。 一个跟岳山年纪相仿的汉子凑上来,羡慕地摸了摸马脖子:“岳山哥,你这是……发迹了?” 岳山哈哈一笑,拍了拍那汉子的肩膀:“柱子!可不是发迹了嘛!我跟着咱们土城的陆大人,打了大胜仗,砍了好些北狄狗头!陆大人赏识,我现在是什长了!管着十个兵呢!” “什长?” “乖乖,岳山当官了!” 村民们发出一阵惊呼,看向岳山的眼神立刻就变了,充满了羡慕。 此时里正王胡子也从人堆里挤了出来。 “哎呦,岳山贤侄,不对,该叫岳大人了!岳大人可真是给咱们紫峰村长脸啊!” 岳山一脸得意的说:“王叔言重,咱这都是托陆大人的福。” 王胡子眼珠子骨碌一转,低声说说:“岳大人,你看……我那小闺女,今年才八岁,长得水灵,要不先给您做个童养媳?先养在家里,过几年就能圆房!” 岳山脸上的笑一下就没了。 “王胡子,你拿我开涮呢?拿个黄毛丫头来糊弄我!” 第五十二章 兄弟们,跟我来! 天色将晚,岳山带着二十多个汉子,风尘仆仆赶回了土城。 陆沉看着这队人马,脸上露出了一些笑意。 岳山这小子办事还算利索,二十多号人,可不算少了。 那二十多个来自紫峰村的青壮汉子,一路上听岳山吹嘘陆大人的威风,早就心痒难耐。 此刻见到陆沉本人,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 陆沉目光在他们身上扫了一圈,大声道:“先前跟着岳山从村里出来的那几个,现在,个个都是伍长了。” “接下来,你们也都有机会!都是紫峰村出来的,相信你们不比岳山他们差!” 这群青壮一听,一个个兴奋地嗷嗷叫唤起来: “陆大人放心!俺们指定不含糊!” “杀鞑子!砍狗头!” “俺也要当伍长!” …… 陆沉看着他们这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愣劲,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对岳山道:“带他们去新兵营那边,好好练练!” 岳山咧嘴一笑道:“是,大人!” “兄弟们,跟我来!” 土城这边陆沉正在盘算着自己手下的力量,加上这二十来人,自己的兵,差不多算是满员了。 此时,远在后方几十里外的大营里,关于青月村土城遭遇北狄百人队袭扰的事情,也已经传了过去。 大帐内,因抓了北狄贵族,从游击将军升到参将位置上的霍庆,正听着手下人的汇报。 哼,青月村土城? 就是那个欺负了他儿子的陆沉所在的地方吧! “传我的将令,青月村土城,以及周边所有据点、堡寨,一律给老子按兵不动!全部固守待援!谁敢擅自出击,军法从事!” 冯浩在听到霍庆这命令,眉头当即就拧成了一个疙瘩。 固守待援? 这时候不思索反击,反而让他们缩回去? 这霍庆是猪脑子吗? 他往前一步,沉声道:“参将大人,土城那边刚刚挫败北狄锐气,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机……” 霍庆不等他说完,冷笑一声:“冯将军,你是在质疑本将的决定吗?别忘了,现在本将才是参将!这里,我说了算!你们,只需要听令行事!” 那参将两个字,他咬得特别重。 冯浩脸颊的肌肉抽了一下,一股火气直冲头顶,但看着霍庆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他又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官大一级压死人! 第五十三章 到底是谁干的? 哈达尔那张布满横肉的脸上,立马露出一个凶狠的表情。 “到底是谁干的?” “是青月村土城!” “什么?” “地图!” 哈达尔一声暴喝。 亲兵手忙脚乱地将一张粗糙的羊皮地图铺在了他面前的案几上。 哈达尔很快便找到了青月村土城的位置。 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地方。 “区区一个胤朝的边境土城,一群蝼蚁一般的东西,竟然敢屠戮我大狄的勇士?!这是在打我哈达尔的脸!” “本将若不将此城踏平,将那些南蛮子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来人!” 哈达尔对着帐外怒吼。 几个亲卫连忙冲了进来,单膝跪地。 “传我将令!即刻点齐本部所有儿郎!带足三日干粮!目标,青月村土城!” “本将要亲率大军,踏平那座土城!城内所有南蛮,鸡犬不留!让他们知道,得罪我北狄的下场!” “是!大人!” 哈达尔一声令下,千余名北狄骑兵迅速集结起来。 随后在哈达尔的带领下,杀气腾腾地朝着青月村土城的方向席卷而去。 这股骑兵很快便被大胤朝在边境线上那些斥候捕捉到了。 青月村土城东面十余里外的兰河村土堡,一名负责瞭望的斥候最先发现了异状。 他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指着北方。 “头儿!快看!那……那是什么!” 他身边的老兵经验丰富,只瞧了一眼那滚滚而来的烟尘,脸色唰的一下就变得惨白。 “不好!是北狄鞑子的大队骑兵!看那烟尘的规模,最起码是一个千人队!” 千人队! “快!快点狼烟!吹响警号!” 老兵声嘶力竭地吼道:“通知青月村土城!通知青山寨!通知李家村!北狄大军压境了!” 霎时间,一道道黑色的狼烟冲天而起,凄厉的牛角号声也随之在荒凉的边境上此起彼伏地响起。 兰河村土堡内一片大乱,守军们慌忙关闭寨门,弓上弦,刀出鞘,一个个脸色煞白。 第五十四章 盟友全跑了 “不行!不能让北狄人这么轻易得手!” 李大龙猛地一跺脚立马做出了决定。 “老子得去帮陆沉一把!” “大人三思啊!” 旁边的几个老兵一听,顿时慌了神。 “那可是北狄的千人队!咱们这点人手,去了不是白白送死吗?” “送死?” 李大龙眼睛一瞪,骂道:“现在缩在这里,就能活命了?等北狄人踏平了土城,下一个就是咱们!与其等死,不如拼一把!”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立刻派人,去兰河村和青山寨!告诉他们,北狄大军压境,唇亡齿寒,请他们火速出兵,与我李家村合兵一处,共抗北狄!” 几个亲信领命,飞快地去了。 然而,一个时辰后,派出去的人都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去兰河村的人回报说,兰河村土堡已经人去楼空,张千带着人躲进山里了。 去青山寨的人更惨,连寨门都没进去,就被上面的人用石头给砸回来了,说青山寨已经封山,谁也不见。 “他娘的!一群没卵蛋的怂货!” 李大龙气得破口大骂。 他看着手下仅剩的七十多个弟兄。 李大龙咬了咬牙,心一横,大声道:“弟兄们!兰河村和青山寨那帮龟孙子不来,咱们自己去!青月村土城要是完了,咱们也活不成!现在去帮陆百夫长一把,说不定还有条活路!都给老子抄家伙,带足干粮弓箭,跟我走!” 他李大龙虽然不是什么大英雄,但也知道,这时候不是当缩头乌龟的时候! 就这样,李家村百夫长李大龙,在其他据点纷纷选择避战或自保的时候,毅然地带着自己仅剩的七十多名兵卒,慢慢朝着危机四伏的青月村土城方向靠近过去。 此时,杀气腾腾的北狄大军,在哈达尔的亲自率领下,来到了青月村土城附近。 “大……大人,就……就是这里!之前兆利大人的营地,就扎在这里啊!怎么……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了?” 那骑兵的声音充满了恐惧,眼前的情景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记得清清楚楚,几天前,兆利大人的百人队在这里安营扎寨,怎么现在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了? 哈达尔阴沉着脸,打量着眼前这片明显发生过激烈战斗的空地。 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他猛地一挥手,厉声喝道:“所有人,散开!给本将仔细搜查这四周!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兆利那个废物,怕是凶多吉少了。 在附近搜了个空,哈达尔的耐心早就没了。 他憋着一肚子火,领着人马直奔青月村土城。 北狄骑兵的马蹄震得大地在颤抖,哈达尔一马当先,很快就来到了土城下。 土城上方,守卒严阵以待,陆沉此刻也紧握着方天画戟。 千余骑兵的动静,真是太大了。 哈达尔在城下猛地一拽缰绳,战马扬起前足挥舞了几下。 哈达尔手里的大刀指着城头,扯开嗓子怒吼道:“城上的南蛮子,给我听好了!我是北狄千夫长哈达尔!” “现在开城门投降,还能留条狗命!不然等老子杀进去,你们一个都活不了!” 城墙上,张虎他们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其他兵卒此时也都紧张的不行,甚至有几人吓得瑟瑟发抖,脚下还有一滩黄色水渍。 陆沉看着这些新兵的反应,很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清了清嗓子,将头探出女墙:“我说北狄来的各位,这话说的,自己信吗?拿爷爷我当三岁小孩哄呢?” “真有那么好心,跑我们这儿来干嘛?回你们的草原放羊去,不是挺好?” 在哈达尔看来,自己率领千余骑兵南下,围杀一座土城,这土城的百余守卒应该被吓得跪地求饶才对。 哪想到城上还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瞬间气得他脸上的横肉直颤。 “放屁!明明是你们这些南蛮子先动的手,杀了我们的人!” “现在还敢嘴硬!” 听他这么说,陆沉干脆大笑了出来。 “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你们北狄年年犯我大胤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们大胤与你们北狄,本就是敌国,战场相见,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老子在战场上杀了你们的人,那是各为其主,天经地义!怎么到了你这狗嘴里,倒成了我们的不是?” “我看你这北狄千夫长,不仅长得丑,脑子更是蠢得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还敢带兵打仗?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要是你啊,还是赶紧带着人回家抱着娃娃,免得白白丢了自己的性命,让你那苦命的娃儿从小就没了爹,让你的婆娘沦为别人的玩物!” 哈达尔被气坏了。 这南蛮人敢如此戏耍本将! 等破了城,定要将他扒皮抽筋,挫骨扬灰,方解心头之恨! “啊啊!气煞我也!” 哈达尔被陆沉这番话气得七窍生烟,他猛地一挥弯刀,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声。 “给本将杀!攻破土城!将里面的南蛮子,一个不留!全都给我杀了!” “杀啊!” 得到命令的北狄骑兵,发出一阵阵野蛮的嚎叫,挥舞着撒发着寒光的马刀,朝着青月村土城发起了冲锋。 千余骑兵的冲击,带着一股毁天灭地的气势。 土城上的守卒此刻吓得瑟瑟发抖。 陆沉见状,大声喝令士卒反击,士卒这才慢慢射出一些弓箭。 北狄骑兵先是环城游走,不断射击,显然是想要寻找土城薄弱之处,想要更轻松攻入土城。 很快,一些骑兵便发现了土城西边那段早已倒塌的城墙。 那处缺口,在他们看来,简直就是最佳的突破口! 骑兵本就不善攻城,现在有缺口,自是兴奋不已。 “冲啊!从那里杀进去!” 一队骑兵,兴奋地嚎叫着,率先脱离大队,直扑那处缺口。 他们胯下的战马速度极快,转眼间便冲到了缺口近前。 就在领头的几个北狄骑兵争先恐后地想要冲入城内,抢夺头功之际,异变陡生! 战马凄厉的悲鸣声猛然响起! 冲在最前面的十数骑,连人带马瞬间消失在地面! 紧接着,又是数十骑兵步了后尘,惨叫着跌入突然出现的深坑之中! 第五十五章 坑死北狄兵 陷阱! 那片看似平坦的废墟之下,竟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陷阱! 坑深且底插尖木桩,战马一旦落入,非死即残! 未等后面的北狄骑兵反应过来,城墙废墟两侧,早已埋伏多时的弓箭手们,猛地探出身来。 “放箭!” 随着冯林一声令下,无数箭矢劈头盖脸地朝着那些陷入混乱的北狄骑兵覆盖而去! 那些掉进陷阱中的北狄兵,成了活靶子,瞬间被射成了刺猬。 而那些侥幸未掉入坑中的骑兵,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箭雨打了个措手不及,纷纷中箭落马,发出一阵阵凄惨的哀嚎之声。 不过眨眼工夫,冲在最前面的这股北狄骑兵,便有大半折损在了这小小的城墙缺口处。 至少五六十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之中。 侥幸未死的也在痛苦呻吟。 消息很快传回了哈达尔耳中。 “什么?中了埋伏?” 哈达尔听到亲兵的回报,气得额头青筋暴起。 混账! 这些该死的南蛮子! 竟然还敢在缺口处设下如此歹毒的陷阱! 原以为凭借骑兵的冲击力,可以轻易从缺口突入,没想到对方早有准备。 “废物!一群废物!” 哈达尔怒骂着,眼中凶光更盛。 “给本将继续冲!用尸体填!也要把那些陷马坑给老子填平了!” 他就不信,区区几个陷阱,能挡住他大狄勇士的铁蹄! 在哈达尔的严令下,更多的北狄骑兵,如同疯了一般,朝着西营的缺口再次发起了冲击。 前赴后继,甚至不惜用战友和战马的尸体,去填平那些要命的陷马坑。 这是一个血腥而残酷的过程。 不断有北狄骑兵连人带马坠入陷坑,发出绝望的惨叫,然后被后续冲上来的同伴无情践踏,他们的尸体和战马的尸骸,渐渐将那些深坑填塞。 付出了上百骑兵和战马的代价之后,那片致命的陷阱区终于被尸骨填平。 “杀进去!给本将杀进去!” 哈达尔面目狰狞地咆哮着。 后续的北狄大队骑兵,终于踩着同伴的尸体,怒吼着冲过了那段倒塌的城墙,成功涌入了西营之内! “哈哈哈!冲进去了!冲进去了!” “给我杀啊!把这些南蛮人全部都杀光!” 哈达尔看到自己的骑兵终于破开了一道口子,涌入城中,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在他看来,只要大军入城,这小小的土城,便如同剥光了衣服的羔羊,任他宰割! 此时的陆沉早已从城墙上下来,等候在西营的废墟钱。 见北狄骑兵冲杀进来,陆沉提起方天画戟便冲杀过去。 几个冲杀又斩杀了十几名北狄骑兵。 哈达尔见到土城有人竟然如此的勇猛,瞬间大怒。 他仗着自己勇猛有力,便提着战刀朝着陆沉冲杀过来。 两人立马缠斗在一起。 哈达尔实力确实很强,力气很大。 他手上的大刀也不轻,怕是有个几十斤,一刀刀朝着陆沉劈砍过来。 陆沉和他交手数个回合,并没有感觉到太多的压力。 而此时的哈达尔终于发现陆沉的实力非常强悍,自己根本不是对手。 巨大的撞击力,使得哈达尔只觉得五脏六腑都错了位,胸口闷得几乎喘不过气。 这南蛮子,还是人吗? 跑!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再打下去,自己这条命今天非得交代在这儿不可! 哈达尔强忍着手臂的剧痛,猛地一拨马头,也顾不上什么千夫长的脸面了,调转马头就想往回跑。 “想走?” 陆沉低吼一声,立马追了上去。 哈达尔哪里还敢回头,死命地抽打着战马,只想离陆沉越远越好。 那些刚刚跟着哈达尔冲进缺口的北狄骑兵,本来还在为自家千夫长的勇武暗自叫好,想着能一鼓作气拿下土城。 可眨眼之间,就看到自家千夫长面露惊恐之色,狼狈不堪地往回逃窜! 这……这是什么情况? 连千夫长都被打怕了? 那他们还冲个屁啊! 一瞬间,所有冲进来的北狄骑兵都懵。 随后一个个便调转马头,仓皇逃窜。 城墙缺口,刚刚赶来支援,准备与北狄骑兵巷战的李三等人,眼睁睁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全都石化了。 我的老天爷! 冯林张大了嘴巴,惊讶地呆立当场。 那陆大人……他一个人,竟然追着数百名北狄骑兵在跑? 这是不是在做梦啊! 之前他一人冲杀百人队,已经很震惊了。 可现在,亲眼看到他单人独戟,追着一个北狄千夫长和数百骑兵满地跑,这已经不是勇猛能形容的了。 这是疯子! 彻头彻尾的疯子! 这根本就不是神了,这是天神下凡吧! 不然怎么可能凶悍到这种地步? 冯林身边一个老兵喃喃道:“咱们……咱们要不要跟上去?” 冯林一个激灵:“当然要跟上去!大人都冲了,我们还能再后面躲着?” 此时,陆沉距离哈达尔越来越近了。 哈达尔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那股冰冷的杀气越来越近。 绝望地回头一看,却见陆沉挥舞着方天画戟已经冲了过来。 哈达尔大惊,而此时陆沉却一戟横扫了过来。 “砰!” 哈达尔腰部被画戟狠狠抽中,直接倒飞了出去,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他还没来得及挣扎起身,陆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你……” 哈达尔想要求饶。 但陆沉却懒得跟他废话,手中方天画戟高高举起,然后猛然刺下! “噗——!” 锋利的戟尖刺穿了哈达尔的胸甲,深深扎入他的心脏。 哈达尔双目圆瞪,死死地盯着陆沉,眼神中充满了不甘。 他到死也没想明白,自己纵横草原多年,怎么会死在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南蛮小子手里。 很快,他眼中的神采便黯淡下去,彻底没了气息。 “千夫长死了!千夫长大人死了!” 残余的北狄骑兵眼睁睁看着自家千夫长被陆沉一戟毙命,魂都吓没了。 一个个连滚带爬,疯了一样向四下溃逃。 “弟兄们,痛打落水狗!” 陆沉兴奋的吼着,手中方天画戟指着溃逃的北狄兵:“杀!给老子追上去,多宰一个是一个!” 第五十六章 援军看呆眼 此时的土城士卒,不管是老兵还是新兵,此刻听见陆沉的命令,嗷嗷叫着就跟着冲了出去。 之前的恐惧心理,彻底消失了。 一口气追出去五里多地,眼瞅着剩下的残兵败将跑得没影了,陆沉这才抬手止住了队伍。 “行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这些北狄骑兵的速度太快了,再追也是在做无用功!” 陆沉转头,看着来时的路,横七竖八都是北狄兵的尸体,还有不少受伤倒地哀嚎的,陆沉毫不手软,让手下上去补刀。 随后命令跟上来的冯林等人带着手下士卒打扫战场。 割掉北狄骑兵的人头,扒掉衣甲,那些死了的战马也没有放弃,三五个士卒抬着一匹战马的尸体往回赶,这些可都是不可多得的肉食啊。 就在陆沉让手下清点战场,准备返回土城的时候,另一支人马正心急火燎地朝着土城的方向赶来。 李大龙一边跑一边喘着粗气,身后跟着的几十号弟兄,也都浑身冒汗。 从李家村急行军赶来,他们连口水都没顾上喝。 越靠近土城,空气中那股血腥味就越发浓重。 “快!再快点!” 李大龙大声催促,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北狄人既然动手,以他们的凶残,土城怕是…… 绕过一道低矮的土丘,土城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李大龙瞳孔骤然收缩。 遍地尸骸! 残肢断臂,折断的兵刃,倾倒的战马……触目所及,皆是修罗战场。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几乎令人作呕。 “完了……” 李大龙身边一个年轻的什长脸色惨白,声音因为害怕的恐惧而颤抖着。 “土城……土城守军怕是都……” 李大龙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早该想到的,北狄千人队南下,土城那点兵力,如何能挡? 自己紧赶慢赶,终究还是来迟了一步! 青月村土城,怕是已经没有一个活口了。 他带来的弟兄们也都沉默了,脸上的焦急变成了愤怒。 救援不及,眼睁睁看着袍泽惨死,这是何等的屈辱! 他们此刻都忘记了,即便是他们来了,以他们的实力,也压根不可能是北狄骑兵的对手。 只是他们的心里会好受些,即便是死了,也没有遗憾。 李大龙这时候却发现情况一些不对劲。 地上的这些尸体,似乎穿着的都不是不是他们的衣甲。 他又看向旁边一具尸体,还是北狄人的装束! 再看一具,依旧是! 入眼的尸体,全是北狄兵的! “这……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 李大龙脑子有点懵,难道北狄人自己内讧了?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 他壮着胆子,领着手下弟兄小心翼翼地又往土城方向挪了百十步。 这回看得清楚了,土城城墙上,虽然有些残破,但确确实实站着一排排的士卒,刀枪林立,严阵以待! “难道……土城守住了?” 这个念头一起,李大龙自己都吓了一跳。 就在这时,城墙上传来一声大喝:“墙底下的是什么人?报上名来!” 那口音,纯正的大胤边军腔调! 李大龙心头一松,连忙扯着嗓子喊回去:“弟兄们别放箭!我们是李家村土城的!特地前来支援!” “你们刘大人呢?他认识我!” 城墙上的士卒随后回复道:“我们刘大人手上回去了,现在我们土城的百夫长是陆沉陆大人!” 听到这话,李大龙一点都不意外,刘大壮是个怂货,病遁了正常。 李大龙随后大声问:“那陆大人刻在城中?” 城墙上的士兵大声回应道:“我们陆大人,正带着弟兄们追杀北狄鞑子呢!” “啥玩意儿?” 李大龙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北狄人追杀他们还差不多,他们去追杀北狄人? 这是什么天方夜谭啊! 他忍不住再次问道:“你说你们陆大人干什么去了?!” 城墙上的士卒更加卖力地吼道:“我们陆大人追击北狄人去了!那帮狗娘养的北狄人,被我们陆大人带着弟兄们给杀退了!现在正追着他们的屁股砍呢!” 北狄千人队……被打退了? 被土城这帮人给打退了? 他娘的,开什么玩笑! 李大龙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整个人都傻了。 青月村土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生猛了? 他记得清清楚楚,上次北狄人来袭,土城差点就被人团灭了。 后来虽然从后方补充了些新兵,可新兵蛋子能顶个屁用啊! 他们怎么能打退北狄千人队? 还能反过来追着人家骑兵砍? 这事儿说出去,谁信啊! 李大龙呆立当场,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就在他怀疑人生的时候,一阵杂乱的马蹄声和兴奋的喧哗声从四周传来。 李大龙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只见一支队伍正浩浩荡荡地开过来。 队伍里的人,一个个脸上都笑开了花,那笑容,比他娘的娶媳妇都灿烂。 有的人牵着膘肥体壮的北狄战马,那马鞍马镫都还提溜着北狄人头。 有的人更直接,手里拎着血淋淋的人头,兴奋地一跳一跳的往回蹦着。 尤其是队伍里几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小伙子,更是兴奋得满脸通红。 他们有的人手里提着一个脑袋,有的人干脆用绳子串了三四个。 这几个正是跟着岳山从紫峰村新来的村民,头一回上战场就捞着这么大的功劳,能不激动吗? 他们看到李大龙这帮穿着大胤军服的人,也没太在意,只当是友军,还咧着嘴冲他们嘿嘿傻乐。 “乖乖……这,这都是真的?” 李大龙身边的一个老兵,看着那些滴着血的人头和高头大马,结结巴巴地说道。 这时,陆沉骑着马,从队伍后方缓缓行来。 连续的奔袭和厮杀,让他脸上也带着些倦意。 追着北狄千人队砍杀大半天,饶是他体质远超常人,也觉得有些乏了。 妈的,今天晚上说什么也得弄几斤马肉好好补补。 他抬眼看到前方几十号人马,有些好奇。 陆沉催马上前几步,扬声问道:“你们是哪部分的?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第五十七章 没有援兵,一样打赢了 听陆沉这么一问,李大龙浑身一个激灵,赶紧往前凑了几步,拱手道:“我们是李家村土城守军!我是百夫长李大龙!听说……听说青月村这边遭了北狄鞑子刺激,就、就想着赶紧过来搭把手!” 说到后面,他觉得这话有些搞笑。 人家都把敌人给杀退了,他们来搭个屁的手啊。 李大龙咽了口唾沫,声音都有些颤抖的说道:“没……没想到啊,陆大人你们……你们竟然把北狄人给打退了!” “是不是后方大营的援兵到了?是哪位将军领的兵?” 在他想来,土城这百十来号新兵蛋子,就算陆沉再怎么你还,也不可能干翻北狄一个千人队啊! 唯一的解释,就是朝廷大军来了,而且是精锐! 不然怎么可能反过来追着北狄骑兵砍? 这也是他刚才想到的可能性。 陆沉闻言,低声道:“后方没有援兵过来。” 没有援兵? 李大龙瞪大了双眼,这怎么可能! “没……没有援兵?” “就靠着你们这些人?打退了北狄千人队?” 陆沉淡淡的说道:“我虽然派人快马加鞭去求援了,但到现在,你们是第一支援军。我想,短时间内,恐怕是不会有其他援兵了。” 这话一出,李大龙彻底傻眼了。 还真就凭土城这点人,把北狄千人队给干翻了? 陆沉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有些无奈的补充道:“如今咱们这片儿的参将大人,是霍庆。我和他那位宝贝儿子霍林,可是有些过节。指望他来救我?呵。” 霍庆! 李大龙一愣。 这个名字他可不陌生! 那位参将大人和他那个儿子霍林,在边军里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特别是霍林,仗着他老子的势,没少干欺压同袍、抢夺军功的烂事。 “他娘的!” 李大龙破口大骂道:“这些高高在上的将军们!国难当头,他们不想着怎么抵御外敌,居然还敢因为私人恩怨耽误军机!真是混账透顶!” 他这一骂,身后的士卒们也纷纷露出愤慨之色。 边军底层士卒,哪个没受过上官的气? 陆沉看着李大龙那义愤填膺的模样,倒是满不在意的笑了起来。 “李百夫长也不必如此动怒,有没有他们,结果都一样。北狄人,我们照样杀!” 李大龙一听,心想这小子,口气真他娘的大! 但偏偏,人家还真就做到了! 他看着陆沉,又看了看那些堆积如山的战利品,小心翼翼地问道:“陆……陆大人,你们……你们到底是怎么打退北狄人的?那可是一支千人队啊!” 他实在想不明白青月村土城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毕竟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不等陆沉开口,旁边的冯林兴奋的叫道: “李百夫长,这一切,全都是因为我们陆大人勇冠三军!” 冯林这话一出,李大龙一脸狐疑地看着他。 勇冠三军? 这小子莫不是在替他们百夫长吹嘘? 战场上杀敌勇猛是有的,但勇冠三军这几个字,可不是一般人能担得起的。 李大龙有些奇怪的问:“这位兄弟,此话怎讲?还请你细细道来?” 冯林见李大龙似乎不信,立马大声道:“李百夫长,你可别不信!就方才,我们陆大人,单枪匹马,就那么一个人,一杆戟,硬生生追着那上千的北狄骑兵屁股后面杀!最后,更是一戟就把那北狄的千夫长哈达尔给捅了个透心凉!” “什么?” 李大龙瞬间瞪大了眼睛。 他娘的! 这小子莫不是在说书? 一个人追着上前骑兵砍? 还阵斩了对方的千夫长? 这说的是人话吗? 别说是他,就是那些传说中的猛将,也没听说过这么离谱的! 李大龙心里自然不信,陪着笑脸道:“兄弟,你这……你这玩笑可开大了。陆大人勇猛,我是信的,但要说一个人追着千人队杀,还斩了哈达尔……” “那哈达尔可不是泥捏的啊,他在这边境的名声,可不小!” 冯林见李大龙一脸不信的表情,顿时急了:“李百夫长,我冯林拿项上人头担保,句句属实!你要是不信,可以问问我们土城的兄弟们!再说了,你要真不信,不妨掂量掂量我们陆大人的方天画戟,就知道小的有没有吹牛了!” 李大龙被冯林这么一激,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了陆沉。 这小子,到底是真的猛,还是手下人在给他脸上贴金? 一杆方天画戟,仪仗用的武器,能厉害到哪里去? 陆沉自始至终神色平静,他见李大龙望过来,也未多言,只是将手中那杆方天画戟随手往地上一扔。 “铛!” 一声闷响,地面被砸出了一个小坑。 之所以没直接递到李大龙手上,陆沉是真怕这杆戟的分量,李大龙接不住啊,那乐子可就大了。 李大龙哪里知道陆沉的心思,见他把兵器往地上一扔,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了。 怎么着? 这是瞧不起老子? 觉得老子不配碰你的兵器? 他李大龙好歹也是个百夫长,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汉子,这点尊重都不给? 他心里憋着一股气,闷哼一声,弯下腰,伸手就去抓那杆方天画戟的戟杆,嘴里还嘟囔着:“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神兵利器,能让这位小兄弟这么……” 话没说完,李大龙脸上的表情就僵住了。 他使出吃奶的劲儿,那杆方天画戟却像是生了根一样,纹丝不动! “嘿!” 李大龙不信邪,憋红了脸,双腿扎稳马步,猛地一使力! 那方天画戟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依旧躺在那儿。 我的个姥姥! 这玩意儿怎么这么重? 李大龙额头上渗出了汗珠,他这才意识到,自己闹了个大笑话。 竟然连人家随便拿在手上挥舞的兵器都拿不动,真是丢脸丢大了啊。 冯林在一旁咧嘴一笑,满脸得意道:“嘿嘿,李百夫长,我们陆大人这杆方天画戟,可是用了上好的精铁,足足二百四十斤重!” “大人方才将其扔在地上,而不是直接交予你手,就是担心这分量太沉,怕你万一失手,那可就不好了!” 第五十八章 大举南下 “二……二百四十斤!” 李大龙倒吸一口凉气。 好家伙! 二百四十斤的兵器! 寻常壮汉能抬起来走路都费劲,这陆沉竟然能单手提着,还追着北狄骑兵砍杀? 这他娘的还是人吗? 他再回想冯林刚才说的话,什么单人追杀千骑,阵斩哈达尔,此刻是一点怀疑都没有了。 能使动二百四十斤的画戟当兵器,还有什么是他干不出来的? 这陆沉,简直就是个披着人皮的凶兽! 李大龙对着陆沉一抱拳,声音发颤道:“陆……陆大人真乃神人也!在下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先前多有得罪,还望陆大人海涵!” “难怪……难怪陆大人能率领土城弟兄们打退北狄千人队,更能阵斩那凶悍的哈达尔!在下服了!彻底服了!” 他现在看陆沉,眼神都不一样了,满满的都是崇拜。 随即,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谄媚道:“陆大人,您立下如此盖世奇功,斩杀北狄千夫长,击溃其千人队,这功劳报上去,怕是……怕是直接升任游击将军都绰绰有余了啊!” 陆沉闻言,只是淡淡一笑。 游击将军? 若是上头那些当官的眼睛不瞎,脑子没被驴踢,单凭阵斩哈达尔,再算上之前累积的功劳,给个千夫长是没问题的。 加上又击溃北狄千人队,破格提拔游击将军,似乎也没问题。 当然,他也知道,这大胤朝的官场,水深得很。 就怕不会如愿啊。 不过总兵大人对自己,似乎还是比较照顾的。 陆沉的目光落在李大龙身上,这人实力虽然不咋地,但关键时刻能带兵来援,这份心意是实打实的。 而且看他刚才那义愤填膺骂霍庆的样子,倒也是个性情中人。 这次土城之战,军功确实是泼天的大,自己一个人也吃不下,分润一些出去,既能收拢人心,也能给自己未来铺路。 想到这里,陆沉开口道:“李百夫长,你带着弟兄们火速驰援,这份情谊,陆某记下了。虽然没能赶上趟,但也不能让你们白跑一趟。”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堆积如山的北狄人头,继续道:“这样吧,这次缴获的北狄首级,我做主,分你李家村二十颗。也算是我土城的一点心意,不让李百夫长和你手下的弟兄们空手而归。” “啊?” 李大龙一听这话,脸上那惊喜的表情掩饰不住了。 乖乖! 二十颗首级! 这可是实打实的军功啊! 他李家村平日里能捞到三五颗都算是烧高香了,陆沉这一开口就是二十颗!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他心里乐开了花,嘴上却连忙推辞道:“哎呀!陆大人!这……这如何使得!我们来晚了,未能助上一臂之力,已经万分惭愧,怎敢再分薄您的军功!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嘴上说着推辞的话,他那双眼睛却死死盯着那些北狄人头,喉结上下滚动,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陆沉看着李大龙那副口不应心的样子,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老小子,嘴上说着不要,眼睛都快黏到那堆首级上挪不开了。 他哈哈一笑,摆了摆手,一脸豪迈的说道:“李百夫长不必多言,区区二十颗首级,算得了什么?” “我陆沉想要军功,自会去北狄的草原上,从那些鞑子脖子上取来!这二十颗,你且安心收下,算是咱们土城的一点心意,也让你手下的弟兄们不至于白跑这一趟。” 这话一出口,李大龙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听听人家陆大人这话说的,多敞亮! 二十颗首级,在他眼里跟二十块石头一样,好不值钱! 这等人物,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自己这次冒险带兵赶来,虽然没捞着仗打,但能结交上这么一尊大神,日后说不定真能跟着一飞冲天! 这一趟,太他娘的值了! 他对着陆沉又是一揖到底,满脸兴奋道:“陆大人高义!在下就却之不恭了!日后陆大人但有差遣,我李大龙和李家村的弟兄们,万死不辞!” 陆沉微微颔首,没再多说什么,眼见天色也不早了,战场也收拾得差不多,便招呼着李大龙等人,一同回了土城。 一脚踏进土城那残破的城门,陆沉便扯着嗓子,中气十足地吼道:“伙房的人呢?把那些死了的马匹都给老子收拾干净了!今儿晚上,老子要让土城所有弟兄,还有李家村的弟兄们,都吃上热乎乎的马肉!” 城中的士卒们听到这话,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打退了北狄鞑子,还能有肉吃,这日子,简直不敢想! 以前的他们,面对北狄鞑子,只有被屠杀的份啊。 这一次,他们似乎一个人都没有损失! 李大龙跟在陆沉身边,看着土城士卒那一张张兴奋的脸,心中更是感慨万千。 这陆沉,不仅打仗是把好手,笼络人心也是一套一套的。 进了营房,陆沉示意李大龙坐下,脸上带着几分歉意道:“李百夫长,今晚上马肉管够,让弟兄们敞开了肚皮吃。只是这酒水嘛……” 他摊了摊手,有些无奈的说道:“上次北狄那百人队来袭,城里剩下的那点存货,都被我赏下去了。现在这土城,真是一滴酒都搜刮不出来了。” 李大龙闻言,连忙摆手道:“陆大人言重了!有肉吃,弟兄们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而且这北狄千人队刚被打退,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恼羞成怒,杀个回马枪过来?这当口,还是小心为上,不能让弟兄们喝醉了误事。” 这话说得倒是在理。 陆沉点了点头,深以为然道:“李百夫长所言极是。这北境之地,从来就不是什么安生的地阶。上回北狄来攻,我看多半也只是他们一次试探性的攻击罢了。” “咱们土城这边守得顽强,加上刘广元将军那边支援还算及时,北狄人自己准备得估计也不算充分,这才吃了大亏退去。” “但你瞧,这些日子,北狄的斥候跟苍蝇似的,一直在咱们地界边缘打转,这就说明,他们贼心不死。我估摸着,等开春冰雪消融,天气一转暖,北狄的主力怕是真的要大举南下了。” 第五十九章 谎报军情 李大龙听得心头一凛,脸上的忧色更浓了些。 “陆大人说的没错啊,那些北狄蛮子,亡我大胤之心,昭然若揭!尤其是这几年,听说北狄内部也不太平,几个大部落之间为了牛羊和草场,经常发生内斗。” “下面的那些北狄人没活路,就更想着来咱们大胤烧杀抢掠,把咱们这儿当成他们的花花世界!” 陆沉听着李大龙的话,心中却是一动。 这情形,跟自己前世历史课本上学到的宋朝末年,何其相似? 北方强邻虎视眈眈,年年寇边,而朝廷内部……也是一言难尽。 大胤朝,会不会也走上那条灭亡之路? 只希望,这个大胤的皇帝,别跟徽钦二宗一样软弱无能就好了。 陆沉心里正忧虑,却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马肉香味。 他抬眼看去,伙房的兵士们正抬着大盆出来,盆里炖得烂乎的马肉直冒热气,还有木板上烤得滋滋冒油的肉块,那香气简直把人的魂魄都勾走了。 累了一天了,现在肉上桌了,哪里还能忍得住。 “开吃!都他娘的别客气!” 陆沉站起身,大声招呼着:“李百夫长,让你的人都过来,肉管够!” 李家村的兵士们早就眼馋了,一听这话,顿时欢呼着涌了上来。 土城的兵士们也跟着起哄。 一时间,里里外外全都沸腾了起来。 陆沉吃了个半饱后,正好看到了李三,便扬声道:“李三,过来!” 李三连忙放下手里的肉块跑了过来。 “大人,您吩咐!” 陆沉轻声说道::“吃饱喝足,好好歇上一晚。” “明儿一早,你挑一匹快马,带上咱们土城大捷的战报,去后方报捷。” “记住,到了后头,除了报捷,再顺便打听一下,朝廷的援兵,到底什么时候能来。” 李三一听是这等重要的差事,立马道:“大人放心!小的保证完成任务!要不……小的现在就出发?” 这小子,倒是积极。 陆沉心里暗赞一声,却摇了摇头:“不用。报捷不急于这一时半刻。你也累了一天,今晚吃饱了,睡足了,养足精神再去。” “是!大人!” 李三感受到陆沉的关切,心中一暖,也不再坚持,领了命令,高高兴兴地捧着一大块马肉,找地方大快朵颐去了。 李大龙在一旁看着,心里头那叫一个佩服。 这位陆大人,行事果然与众不同! 打了这么大的胜仗,斩了北狄千夫长,按理说早就该快马加鞭去报功请赏了。 他倒好,不急不躁,还让报信的兵先吃饱喝足睡一觉再去。 这沉稳的样子,哪像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 陆沉似乎看穿了李大龙的心思,淡淡一笑,拿起一块烤得焦黄的马肉,撕下一条,慢慢咀嚼着。 “李百夫长,一场胜仗而已,赢了便是赢了,输了便是输了,都已经是过去的事。咱们现在要琢磨的,是如何应对接下来更大的凶险。北狄人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绝不会善罢甘休。” 李大龙闻言,也重重地点了点头。 谁都知道,接下来的危机,将会更大。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李三便按照陆沉的吩咐,吃饱了早饭,牵出一匹从北狄手中缴获的、膘肥体壮的战马,揣着陆沉亲笔写就的战报,辞别了陆沉,一路往后方疾驰而去。 李三快马加鞭,不敢有丝毫耽搁,一口气跑出近百里,终于在傍晚时分,赶到了游击将军冯浩的驻地。 他顾不上擦一把满头的大汗,直接闯到冯浩的将帐外,对着守门的亲兵大喊:“紧急军情!土城百夫长陆沉麾下,什长李三,有紧急军情禀报冯将军!” 冯浩正在帐内与几名属下商议军务,听到声音,眉头一皱。 这些日子,他一直惦记着土城那边的情况,尤其是那个胆大包天的陆沉。 斩杀了许多北狄斥候,北狄的报复,怕是很快就要来了啊。 现在土城来人了,难不成是来求援的? 想到这里,冯浩心一沉。 “让他进来!” 李三一进帐,先是行了一礼,然后大声道:“启禀冯将军!土城大捷!” “陆沉大人率我土城将士,于三日前全歼北狄一直百人队,又于昨日击溃北狄千人队!斩杀北狄千夫长哈达尔!斩首……斩首四百余级!缴获战马无数!” “什么?” 冯浩死死地瞪着李三,满脸都是不敢相信的神色。 老子没听错吧? 就凭陆沉那不过百的新兵蛋子,能打退北狄一个千人队? 还斩了北狄的千夫长? 开什么玩笑! 冯浩身边千夫长和百夫长们也是面面相觑。 显然不相信李三的话。 冯浩几步走到李三面前,沉声说:“小子,你可知道谎报军情是什么罪过?” 李三立马掏出战报,双手呈上:“将军!千真万确!这是陆大人的亲笔战报!小的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啊!那北狄千夫长哈达尔的脑袋,现在就挂在土城城楼上呢!” 冯浩一把夺过战报,飞快地展开。 越看,他脸上的震惊之色就越浓,拿着战报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 陆沉的字迹他认得,战报上将战斗的经过、斩获、伤亡都写得清清楚楚,还有哈达尔胸甲被刺穿的细节,以及缴获的北狄旗帜和信物描述,一看就不是假的! 最关键的是,这时候李三又拿出了北狄千夫长的战旗。 “好!好小子!” 冯浩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得满脸通红。 “他娘的,老子就知道这小子是块好料!” “一战击退北狄千人队,阵斩北狄千夫长,我大胤多少年都没有击杀过北狄千夫长以上的将领了!” 打退了北狄千夫长! 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然而,冯浩激动过后,眉头却猛地皱了起来。 霍庆那个老匹夫,三令五申,让各部坚守,不许主动出击。 陆沉这小子,在土城搞出这么大动静,最后还主动出击追杀,这明摆着是违抗军令啊! 这事要是报到霍庆那里,依照霍庆那公报私仇、嫉贤妒能的性子,非但不会给陆沉请功,说不定还要给他安个擅自出击、违抗军令的罪名! 到时候,功劳没捞着,反而惹一身骚,甚至可能连小命都丢了! 不行! 绝对不能让陆沉这大好的功劳,被霍庆那老狗给糟蹋了! 第六十章 亲手斩杀哈达尔! 冯浩脑中念头急转。 有了! 冯浩眼中精光一闪,有了主意:“这事,不能只报给霍庆!李三,你随我来!” 他当机立断,决定绕开霍庆,直接去找更上面的人。 他心里盘算着,这等大功,总兵大人总不至于也视而不见吧? 陆沉可是他提拔的人呢! 现在陆沉立下如此功劳,他脸上也有光啊。 到时候他往朝廷一报,朝廷赏赐了陆沉,自然也少不了他的赏赐! 冯浩带着李三,快马加鞭,直奔拒狄卫而去。 总兵孙林宗平日里便在此处坐镇。 到了拒狄卫,冯浩熟门熟路,直接求见负责军务调度的副将刘广元。 陆沉毕竟是刘广元带到后方,被总兵大人看上的。 冯浩寻思着,先通过刘广元,探探上面的口风。 通报之后,冯浩带着李三进了刘广元的官署。 刘广元见到风尘仆仆的冯浩,不由得有些诧异:“冯将军,何事如此急切?” 冯浩直接开门见山,将手中的战报递了过去,大声道:“副将大人,土城大捷!陆沉率部击溃北狄千人队,阵斩北狄千夫长哈达尔!” 刘广元闻言,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抖,滚烫的茶水溅到手上,却一点知觉都没有。 “什么?冯将军,此话当真?” 陆沉打退了北狄千人队? 还杀了对方的千夫长? 这……这怎么可能! 刘广元一把接过战报,急急看了起来。 看完战报,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盯着李三,沉声问道:“这战报所言,句句属实?其中可有半分夸大虚报之处?” 军功之事,非同小可,由不得他不谨慎。 尤其是这等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奇迹的战果,更是要问个清楚明白。 李三听刘广元这么一问,大声回道:“回禀副将大人!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 “我家陆大人,凭着手中那杆二百四十斤的方天画戟,硬生生杀穿了北狄人的军阵,亲手将那北狄千夫长哈达尔的狗头给斩了下来!这才有了这场大胜!” 二百四十斤的方天画戟! 亲手斩杀哈达尔! 刘广元听完,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好!好一个陆沉!好一个阵斩哈达尔!” “这个陆沉,果然没让本将失望!” 这小子,当初可是他从土城带回来的啊! 他还记得,这小子第一战,斩杀二十七级,这才多久,竟然敢一人冲击千人队,阵斩千夫长! 这可是哈达尔啊,北狄有名的一员悍将! 大胤多少游击、千夫长、百夫长被他斩杀,甚至是参将也死在他手上好几个。 没想到这么勇猛的一个人,居然折在一个百夫长手里! 刘广元当机立断:“此等大功,必须立刻上报总兵大人!冯将军,李三,你们随我来!” 刘广带着冯浩和李三便直奔总兵孙林宗的帅帐而去,不多时,三人便已立在戒备森严的帅帐之外。 刘广元也顾不上许多规矩,对着守在帐门口的亲兵便扬声道:“速去通报总兵大人!就说土城大捷!青月村百夫长陆沉,率部击溃北狄千人队,阵斩北狄千夫长哈达尔!” 守门的亲兵一听这话哪敢有半分怠慢,连忙转身掀开帐帘,跌跌撞撞地冲了进去。 “报——!总兵大人!刘副将有紧急军情禀报,说是……说是土城大捷,百夫长陆沉阵斩了北狄千夫长哈达尔!” 帅帐之内,孙林宗正捧着一卷兵书,只是眼睛却瞟向了憋出,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 听到亲兵慌张的禀报,他眉头先是一皱,显然有些不悦。 “胡说什么?什么阵斩哈达尔!” 刚说完,又反应过来:“你刚才说什么?” 亲兵只好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孙林宗震惊得半天说不出来华。 哈达尔? 那个北狄的悍将? 被陆沉这个百夫长给斩了? 孙林宗大声道:“快!让他们进来!” 刘广元领着冯浩和李三一进帐,便将那份战报双手呈上:“总兵大人,这是土城送来的捷报!” 孙林宗一把接过,目光迅速在战报上扫过。 又看着冯浩和李三一起展开的北狄战旗。 脸上那叫一个兴奋啊。 这陆沉的百夫长,还是他提拔的呢! 现在陆沉立下这等泼天功劳,那岂不也有自己一份? 不过兴奋之余,他也有些担心。 到了他这个级别,考虑的事情可就多了。 他缓缓踱了几步,沉吟道:“哈达尔此人在北狄军中素有悍勇之名,手下也多是精锐。他这一死,北狄怕是要震怒了。” 哈达尔一死,北狄那帮疯狗肯定要大举报复。 老子手头这点兵力,怎么挡? 孙林宗看向刘广元和冯浩,语气凝重道:“北狄若大举南下,以我们目前边防的力量,怕是……独木难支啊!这陆沉,是立了大功,但也捅了个大篓子!” 孙林宗那双深陷的眸子在刘广元和冯浩脸上一扫,最终落在冯浩和李三身上。 “冯将军,你们先下去吧。本将与刘副将还有军机要议。” 冯浩知道自己级别还差了点,便连忙躬身行了一礼。 “末将遵命!” 李三也赶忙行礼,跟着冯浩退出了帅帐。 帐内只剩下孙林宗和刘广元二人。 刘广元看着孙林宗紧锁的眉头,小心翼翼地问:“大人,哈达尔一死,北狄必然疯狂报复。土城兵少,咱们……要不还是尽快向朝廷求援吧?” 闻言,孙林宗冷哼一声,朝廷? 哼,那帮只会动嘴皮子的酸儒和只顾着捞钱的王八蛋! 他摇了摇头,走到沙盘前,手指在土城的位置上重重一点。 “朝廷现在也抽不出来几个兵了,再说了,等他们的援兵到了,黄花菜都凉了!” “眼下,咱们还是得自己想办法。” 这刘广元,还是老眼光。 指望朝廷,不如指望老天爷开眼。 孙林宗看着土城的位置,便想到了陆沉。 “这个陆沉,确实是个人物!一人之力,硬撼北狄千人队,还阵斩了哈达尔!本将麾下,多久没出过这样的悍勇之辈了?” 不过他心里额清楚,这小子,是把双刃剑。 用好了,能给他挣天大的脸面。 用不好,他惹出的事也能连累到他。 第六十一章 如此悍将,若不重用? 孙林宗在营帐中来回走动,好一会儿才停下来,随即看向刘广元,缓缓说道:“本总兵有意,提拔他为游击,手下设两个千户所,将青月村土城以及周遭的据点,尽数划归他统一管辖调配!” 刘广元闻言,瞬间吃了一惊。 游击! 那可是实打实的将领了啊! 比他这个副将也只低两级! 这陆沉,还真是一步登天啊! 总兵大人也是下了血本! 也是,如此悍将,若不重用,岂不可惜? 孙林宗此刻叹了口气,语气无奈道:“只是,你也知道,咱们边军如今的状况。本总兵手上能动用的兵力实在不多,顶多也就能给他拨过去一千人马。剩下的,就要靠他自己去想办法了。” 刘广元一听这话,立刻躬身道:“总兵大人,末将的犬子刘勇,也已成年,平日在府中也跟着家将操练武艺。末将愿让他带上府中数十亲兵家丁,前往陆游击麾下效力,听候调遣,为大人分忧,也为我大胤边防尽一份绵薄之力!” 这老小子,算盘打得倒是精明! 这是看陆沉勇猛,想让自家儿子也跟着混点战功。 孙林宗心里跟明镜似的,不过他并未点破。 水至清则无鱼,这种事,只要不过分,他向来乐见其成。 有人肯主动前往陆沉麾下,也省了他不少麻烦。 孙林宗微微颔首,捋了捋胡须,道:“嗯,如此也好。你家刘勇既有此心,便让他去陆沉麾下历练一番。” “还有,游击冯浩的那个小子冯光,不是和陆沉挺熟的吗?让他也去!对了,冯浩手下那些千夫长、百夫长的子侄,凡是愿意去的,都让他们去!跟着陆沉,好好地捞一波功劳回来!” 哈达尔一死,北狄接下来肯定有大动作。 有陆沉这尊杀神在前面顶着,后面跟着的人,只要不蠢,都能分润到不少功劳。 刘广元明白,这等于是将陆沉的部队当了一个权贵子弟镀金的宝地啊! 随后他又想到了一件事,赶紧说道:“大人,那陆沉与参将霍庆之子霍林早有过节。” “而且,末将听李三那小子提过,土城危急之时,他们曾派人向霍庆求援,可援兵迟迟未至。若是将陆沉归于霍庆统领,怕是……怕是会掣肘颇多,难以尽展其才啊!” 这霍庆,仗着自己资历老,平日里就不服自己。 可不能让他沾了陆沉的光! 孙林宗闻言眉头微蹙,他知道这确实是个问题。 霍庆的心胸不怎么开阔,又护短。 陆沉当初就是赢了他儿子,被自己看中,现在立下如此大功,怕是会招他嫉恨啊。 他沉吟片刻,很快做出了决定。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这样,陆沉的游击营,不归霍庆统领,由本总兵亲自节制,直接向总兵府负责!” 刘广元闻言,心中大喜,随即大声道:“大人英明!如此一来,便能让陆沉心无旁骛,最大限度地发挥其统兵作战之能,为我边军再立新功!” 总兵大人这是要将陆沉彻底掌控在自己手里,当成一柄最锋利的刀来用了! 孙林宗微微点头,目光再次投向沙盘。 好一会儿,才冷冷的说道:“我把李长的人划拨给陆沉!” “你稍作准备,明日便和李长一道前往土城。一来是传达本总兵的任命,二来,将那哈达尔的首级给本将带回来!” “本总兵要亲自派人,将此獠首级,连同捷报,送往京师!” 刘广元闻言,满脸谄媚地笑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有此泼天大功,您在朝堂那些大人们面前,也能好好地扬眉吐气一番了!” 孙林宗听着这话,只觉得通体舒泰,胸中积压多年的郁气都消散了不少。 他捋着胡须,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说得好!说得好啊!传令下去,今晚犒赏三军,本总兵要与诸位将军,痛饮三百杯!” 笑声在帅帐中回荡,充满了得意。 这些年,他们边军日子可不好过。 北狄屡次南下,他们损兵折将,却连北狄的人头都没砍下几个。 更别说阵斩北狄千夫长这样的悍将了。 这一次,他孙林宗,定要让整个大胤都知道他边军的威风! 刘广元连夜派人给李长传信,让他赶紧收拾,明天一早拔营前往土城。 次日天刚蒙蒙亮,刘广元手中拿着总兵府的文书,来到了冯浩的驻地,传达了孙林宗的命令。 “奉总兵孙大人令!” “原青月村土城百夫长陆沉,作战勇猛,阵斩北狄千夫长哈达尔,功勋卓著!兹破格擢升为游击将军,统领青月村及周边据点,所有军务,自行处置,直接向总兵府负责!” 游击将军! 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将军衔,多少人熬一辈子都只能望其项背! 这陆沉,竟然一战获封游击将军之职! 刘广元顿了顿,继续扬声道:“原游击将军冯浩麾下千夫长李长,及其麾下本部兵马,即刻起,划拨陆游击麾下,听候调遣!!” 李长面色平静,上前一步,抱拳大声道:“末将遵命!” 他心里其实也纠结过,自己好歹也是个千夫长,居然要去听一个毛头小子的指挥。 不过一想到路程是能阵斩哈达尔的猛人,他也就释怀了。 甚至他还想着,跟着陆沉敢,以后说不定真能捞到大功。 到时候自己也能混个游击将军当当。 “即刻开拔!前往土城!” 刘广元宣读完了命令后,大手一挥,下令开拔。 很快,一千多人的队伍便浩浩荡荡地拔营而起,直奔土城方向而去。 这消息飞快地传遍了边军各营。 有人羡慕,有人嫉妒。 而最不爽的却是参将霍庆的宝贝儿子,霍林。 霍林怒气冲冲地闯进了霍庆的营帐,冲着父亲大声喊了起来。 “爹!凭什么!那陆沉算个什么东西!他凭什么当游击将军!还要自成一军,不归您统领!我不服!” 霍庆看着自己儿子,语气平和的说道:“林儿,坐下说话。” 霍林哪里肯坐,冲着霍庆大声道::“爹!那小子在精英营的时候就跟咱们不对付!现在倒好,直接骑到咱们头上来了!这口气我咽不下!” 第六十二章 带兵北上 霍庆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家儿子还是太年轻了。 他缓缓开口劝说道:“陆沉此子,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新兵蛋子了。他是总兵大人亲手提拔起来的,这次又立下如此大功,阵斩哈达尔,总兵大人破格提拔他,也是情理之中。” 霍林听了这话,更是火冒三丈,却又不知如何反驳。 总兵大人的决定,他爹也只能听着啊。 霍庆看着儿子满脸不甘心的样子,继续说道:“我儿,现在不是跟他硬碰硬的时候。” “他陆沉可没有什么根基!只不过是匹夫之勇,得了总兵一时的青睐罢了。这种没有底蕴的威风,长久不了。” 霍林闻言,眼睛里闪过一道厉色。 随后他紧握拳头,心里想着,他陆沉能杀北狄千夫长,难道我就不行? 他猛地抬起头,大声道:“爹!陆沉能斩哈达尔,我也能杀北狄的千夫长!我觉得,您不该让我就这么憋着!让我带兵北上,我也要立大功!” 霍庆闻言,眉头微皱。 这倒是个法子。 与其让这小子在这里憋着惹事,不如让他出去闯闯。 霍庆沉吟片刻,便想到了一个主意。 “陆沉那边,杀了哈达尔,北狄必然会疯狂报复。青月村土城,接下来怕是有一场恶战。” “你带领我麾下最精锐的那五百骑兵,悄悄潜伏到土城外围。记住,不要轻易暴露。” “一旦北狄大军围攻土城,你就瞅准机会,狠狠地给我打他们的辎重部队!” “只要打掉了北狄大军的后勤辎重,那便是天大的头功!” 打辎重不对! 霍林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的怒气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兴奋之色。 “爹,您这招高啊!让陆沉去前面当靶子,我在后面拿头功!” “而且,后勤辎重部队,比那些北狄骑兵好对付多了!” 霍林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充满自信的笑容。 “爹!您就瞧好吧!孩儿也给您挣个破格提拔回来!到时候,看谁还敢小瞧咱们父子!” 霍庆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有志气!人马粮草,爹会给你备足!” 就在霍家父子商量着如何夺取大功之时,刘广元一行人快马加鞭,先一步正赶往土城。 冯光和李勇则率领着千余兵马,紧随其后。 此时的土城,陆沉正在让工匠们加紧制造弓弩箭矢。 就在这时,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是李三回来了! 陆沉得知李三回来,快步迎了上去。 李三翻身下马,脚步踉跄,站立不稳。 显然很是疲惫。 然而他的脸上却是难以抑制的兴奋。 “大……大人!” 陆沉扶了他一把,沉声问道:“李三,可是援军到了?来了多少人马?”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兵力,土城一战虽然大胜,但自己手里能战的兵,实在太少。 “援军?” 李三咧开嘴,大笑着说道:“大人,现在还要什么援军啊!大喜事!天大的喜事来了!” 大喜事? 陆沉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节骨眼上,除了援军,还能有什么天大的喜事? 李三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份盖着总兵府大印的文书,双手呈上。 “大人!总兵大人的命令!您……您被破格提拔为游击将军了!” 游击将军? 陆沉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接过那份文书,双手激动地直发抖。 这怎么可能? 自己才当上百夫长多久? 虽然阵斩了哈达尔,功劳不小,但游击将军……那可是正五品的武将! 手握实权,能独领一军的存在!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李三:“李三,这是真的?” “千真万确!大人!” 李三用力点头:“大人您现在就是游击将军了!” “而且,总兵大人下令,青月村土城,以及周边据点,全都归大人您统一指挥调度!” “还有我家主子他麾下的人马,也都划拨给大人您了!我家少爷李勇,还有冯将军的冯光少爷,也都跟着我家主子一道,正往土城来呢!” 这一下,陆沉彻底愣住了。 游击将军的任命已经让他震惊,现在,连李长和他手下近千号人马都划归自己指挥了? 孙林宗可真是对得起自己了! 现在的他有了自己的地盘,有了名正言顺的指挥权,更有了近千可以调动的兵马! 陆沉猛地一把抓住李三的胳膊。 “太好了!” “有李千夫长的人马相助,接下来就算北狄大举来犯,我也有底气和他们碰一碰!” 李三也跟着咧嘴傻笑道:“是啊大人!这下咱们土城可就兵强马壮了!” 他又想起一事,连忙道:“对了大人,刘广元副将也亲自过来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到城外了!” 刘广元? 陆沉眼神一动,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陆沉松开李三,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兄弟,辛苦你了!你先下去歇息,其余的事情,我来安排!” 他随后让人把冯林叫了过来。 “传令下去,打开城门,所有还能动的弟兄,随我出城,迎接刘副将和李千夫长!” 此时冯林还不知道陆沉被任命为游击将军了,他只是以为上差到来,应该是嘉奖他们的。 城门被打开,陆沉带上张虎、冯林,还有岳山等人出了城。 “走!我们去迎接刘副将!” 不多时,一队骑兵出现在视野中,骑士个个盔明甲亮,气势汹汹。 陆沉整了整衣甲,大步流星地迎了上去。 张虎、冯林等人紧随其后,不敢有丝毫怠慢。 “末将陆沉,参见刘副将!” 待到刘广元一行近前,陆沉抱拳行礼。 深躬及腰,声音洪亮,礼数周全。 他如今虽然是游击将军,正五品,但刘广元是副将,那可是三品大员啊。 陆沉这个礼行得不亏。 刘广元见陆沉如此恭敬,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也利落下马,大步走过来,双手扶住了一下陆沉的胳膊。 “哎呀,陆将军,不必多礼,快快请起!你现在可是我大胤的游击将军了!” 陆沉身后的冯林等人直接傻眼了。 游击将军? 陆大人是游击将军了? 第六十三章 这些可都是宝贝! 陆沉顺着他的力道直起身,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刘广元拍着陆沉的肩膀,有些激动的说道:“陆沉你小子,可真是没让本将失望!” “想当初,本将把你从土城带回去,送去精英营历练,现在看来,那是本将这辈子做得最他娘正确的一件事!” 这话一出口,陆沉心头明白。 这是赤裸裸地在表功呢。 刘广元这是在提醒自己,你陆沉能有今天,都是他当初慧眼识珠。 他刘广元是自己命里的贵人! 自己现在起势了,别就忘了本! 确实,当初自己从一个小小的猎户开始从军,还是在土城这种地方,若非有人拉一把,真的很难出头。 刘广元当初或许只是顺手为之,但确实算得上对自己恩重如山了。 陆沉他再次抱拳,冲着刘广元深深地行了一礼。 “若非刘大人当初独具慧眼,不弃末将于微末,将末将从土城调离,送往后方大营悉心栽培,末将焉能有今日这点微末成就?” “若无刘大人,莫说末将能习得这一身武艺,便是连活命的机会,恐怕都渺茫得很!” “哪里还能有机会阵斩北狄千夫长哈达尔,为我大胤边疆略尽绵薄之力?说不定,末将早就成了一具无名尸骨,曝尸荒野,被那豺狼啃食了!” 这一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 刘广元听得那叫一个舒爽,满脸的笑容,就像是开了花一样。 他伸出再次在陆沉厚实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这小子,上道啊! 会说话,会做人,懂分寸,知进退! 这样的人,才值得花心思去培养! 自己果然没看错人! “好小子!哈哈哈!” 刘广元咧开大嘴,畅快地大笑着。 “你能明白这个道理,能记着本将的好,本将就没白帮你一场!” “陆沉啊,好好干!总兵大人对你寄予厚望!本将,也等着你再立新功,给咱们大胤朝,给咱们边军,再长长脸!” 一番客套话说完,刘广元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 进了土城,绕过几条残破的街道,刘广元的眼珠子瞬间就直了。 乖乖! 只见不大的空地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战马,少说也有三百多匹! 每一匹都膘肥体壮,毛色油亮,一看就是能征善战的北地良驹,其中不少还带着北狄特有的烙印。 阳光下,这些战马打着响鼻,刨着蹄子,充满了力量。 刘广元戎马半生,自然识货。 这些可都是宝贝啊! 朝廷马匹质量参差不齐,哪有眼前这些马匹精壮? 刘广元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他强压下心中的火热,目光转向陆沉,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随后慢悠悠地开口问道:“陆将军啊,你这土城不大,地方也贫瘠,养这么多战马,怕是有些吃力吧?” 他这话问好像只是随口一问,是关心下属。 但那眼神里的贪婪,却暴露了他的根本目的。 陆沉一听,心里顿时明白。 刘广元这是看上我的马了。 但他心中仔细一想,确实,三百多匹战马,对于土城这弹丸之地来说,还真是个沉重的负担。 每日消耗的草料就不是个小数目。 而且,自己现在虽然是游击将军,但根基尚浅,一下子拥有这么多精锐战马,太扎眼了,不知道会惹来多少人的觊觎。 与其被人惦记,不如主动送出去,还能卖个人情,换取更大的利益。 陆沉脸上立刻露出一些为难之色,对着刘广元一拱手,语气诚恳地说道:“刘大人慧眼如炬!您瞧瞧,咱们这土城,城小兵少,粮草本就捉襟见肘,这么多战马,得多少草料喂养啊,末将正为这事发愁呢!” “之前末将还在琢磨,是不是该向后方的大人们说明情况,请求调拨一部分战马到其他地方去。没想到刘大人您这就来了!这可真是解了末将的燃眉之急啊!” “等大人您回程的时候,还请大人务必将这些战马带走大部,给末将留下数十匹,足够斥候日常巡查所用即可!” 刘广元闻言,随机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这小子,太他娘的会做人了! 老子还没开口,他就主动说了出来! 不仅懂事,还大方! 这样的人,哪个上司不喜欢! “哈哈哈!好!好!陆沉,本将果然没有看错你!” 刘广元拍着陆沉的肩膀,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不少。 “你这些战马,本将也不多占你的便宜。这样,本将走的时候,带走一半,剩下的一半,你小子自己组建一支骑兵。” “你现在是总兵大人直辖的游击将军,手底下没点像样的部队怎么行?” “你现在作战自主权大了,手里的家伙事儿也得跟上!这些马,本将带回去,也会分一半给总兵大人。你这份心意,总兵大人会看到的。” 陆沉心中一动。 刘广元这话里有话点明了在告诉自己,孙林宗那边他会打点好,你送的这些战马,不会让你吃亏! “多谢刘大人体恤!末将一定不负总兵大人和刘大人的厚望!”陆沉立刻抱拳,感激涕零地说道。 刘广元摆了摆手,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语气郑重道:“你小子,不用谢我。要谢,就谢总兵大人对你的看重。” “这次土城之围,霍庆那小子,见死不救,总兵大人都知道了。” “若非如此,总兵大人又怎会破格提拔你,让你直接归他统领?不然的话,你头上还压着霍庆那个蠢货,以后有的是麻烦事等着你!现在,你只需要一心杀敌,为朝廷立功,总兵大人那里,自有公道!” 陆沉闻言,立马感激道:“想来这些都是刘大人您在总兵大人面前为末将争取来的!若没有刘大人的鼎力相助,末将这点微末功劳,怕不是早就被霍庆那厮给掩盖了!” 这话一出口,刘广元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你小子!” “知道本将对你的好就行了!” “至于霍庆那个混账东西,你暂时不必理会他。霍家有些根基,你现在跟他硬碰硬,不值当,明白吗?” 第六十四章 这买卖,真不错! 陆沉明白刘广元是在提点自己,霍庆有背景,暂时别去招惹。 自己一个没根没底的泥腿子,跟霍家这种将门硬刚,确实讨不到好果子吃。 陆沉重重点了下头。 刘广元见他听进去了,很满意的说道:“你小子就记住一句话,把心思都搁在杀敌上头。功劳,才是咱们当兵的安身立命的本钱。” “你的功劳足够大,到那时候,霍庆那想给你使坏,也得先问问总兵大人手里的刀答不答应!” 军功,军功。 陆沉把这两个字在心里默念了两遍,没错,军功才是硬道理。 他深吸一口气,郑重抱拳谢道:“末将,谢大人栽培!” 此时,伙房那边的大锅炖着的马肉已经快好了,刘广元却没打算留下吃饭。 他让沈牧将挂在城墙上的哈达尔的人头拿了下来,用一个盒子装好。 在刘广元看来,土城这个地方,可不是个好去处啊。 北狄刚吃了这么大的亏,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来报复。 他好不容易才爬到这个位置,可不想把老命丢在这土城。 刘广元让手下人数出一百五十匹膘肥体壮的战马,用绳索把缰绳串联起来,以防走失。 土城剩下的战马,还有将近两百匹。 刘广元骑在马上,回头看着陆沉,咧嘴笑道:“陆游击,本将拿走这些,足够回去跟上面打点了。你小子手脚麻利点,下次多抢些战马回来!” “记住了,战马可比那些北狄蛮子的人头值钱多了!本将跟你透个底,你若是能抢回来一千匹战马,本将豁出这张老脸,也保举你当个参将!” 一千匹战马换个参将! 陆沉心头一热。 这买卖,当真不错啊! 他立马一脸谄媚的道:“刘大人放心!下次,末将一定多多抢夺战马!绝不辜负大人的厚望!” 刘广元听了,发出一阵得意的大笑,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带着队伍,消失在了土城残破的城门之外。 送走了刘广元,陆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应付这些官场上的老油条,可比跟北狄人真刀真枪地干仗还累。 不过,好处也是实实在在的。 稳固了和刘广元的关系,以后在边军里,也算是有个能说得上话的人了。 冯光、李勇他们是昨晚深夜才带着人马赶到的土城,当时天色已晚,加上刘广元在,陆沉也没来得及跟他们好好说说话。 此刻,在一处还算宽敞的院子里,陆沉看着眼前的兄弟,内心相当激动。 冯光、李勇、张骏、张雷,,一个个眼神火热地看着他。 这些,才是他陆沉真正的班底! 陆沉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洪亮地开口:“兄弟们!” 他顿了顿,看着众人,激动的说道:“咱们一路走到今天,不容易!” “今日,你们能跟着我陆沉来到这土城,看得起我陆沉!当兄弟的,也绝不能亏待了你们!” “冯光!李勇!” “在!” 冯光和李勇齐齐踏前一步。 陆沉的目光落在了二人身上。 “打今儿起,你们俩,就是我手底下的百夫长!” 这话一出,冯光和李勇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百夫长啊!他们之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原本他们以为,能先当个什长,慢慢的立下点军功,再升任百夫长。 没想到陆沉这就直接让他们当了百夫长。 两人对视一眼,激动道:“多谢将军!” 陆沉笑着把他们拉起来,又看向张骏和张雷。 “张骏!张雷!” “你们俩,先当个什长。” “别嫌官小,这只是个台阶,等打了胜仗,立了功,我再给你们加担子!” 张骏和张雷哪有不乐意的,咧着嘴直笑,用力抱拳:“谢将军!咱们晓得,咱们绝不给你丢人!” 陆沉随后又看向了李三等人。。 “冯林、李三、岳山,你们也当百夫长!” 冯林不在,被陆沉派去兰河村和青山寨那边传信去了。 李三和岳山听后,都是满脸的激动。 那可是实打实的百夫长,手底下管着一百号弟兄,在边军里,怎么也算个人物了! 李三激动得嘴皮子都在哆嗦,他只是一个千夫长的亲兵出身,做梦都没想过自己也能当上百夫长。 岳山更不用说了。 他一个山中猎户,就是脑子一抽,跟着陆沉来到了土城。 然后就杀敌立功,当了什长,现在直接成为了百夫长。 陆沉看着眼前这几个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百夫长,心里也是一阵舒畅。 这几个人,算是他目前手底下最能拿得出手的了。 有了他们,自己手底下这支队伍的骨架子,就算是初步搭起来了。 只是…… 总兵大人给他的将令,是让他统领两个千户所的兵马。 一个千户所,标准配置是十个百夫长,一个千夫长。 也就是说,他手底下,至少得有两个千夫长才行。 李长这次跟着过来,是带资入股的。 他本身就是千夫长,所以他的位置不需要动。 那另一个千夫长…… 陆沉不断思索着,很快,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名字——李大龙。 上次土城被北狄大军围困,危在旦夕,唯独这个驻守李家村的百夫长李大龙,在明知兵力悬殊的情况下,依然带着手下弟兄,义无反顾地前来支援。 虽然他们没能赶上战斗,但这份勇气和担当,陆沉是看在眼里的。 而且,李大龙本身就是百夫长,资历也够,提拔他当千夫长,下面的人也不会说些什么。 就他了! 陆沉心里有了计较,而现在最缺的,还是百夫长的人选。 他手下满打满算,也就凑出了这几个个百夫长,离满编还差得远呢。 当然,兵差的就更多了。 这事儿,还得慢慢来。 与此同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百夫长的冯林,带着几个精干的弟兄,快马加鞭地赶往了兰河村。 兰河村离土城不算远,也就二十多里地。 冯林他们到的时候,正是半下午,村子里静悄悄的。 不少屋子都塌了半边,显然是上次哈达尔过来的时候,也给他们造成了一些影响。。 冯林心里估摸着,这兰河村的守军,日子怕也不好过啊。 第六十五章 想违抗军令! 随着冯林等人的不断深入,终于有一个老卒从破屋子里钻了出来。 “你们是什么人?” 冯林催马上前几步,朗声道:“我是青月村土城来的,奉游击将军陆沉将令,宣张千百夫长前往土城议事。” 那士兵一听这话,觉得有些奇怪。 这游击将军陆沉是什么鬼? 他怎么没有听说过! 迟疑了一下,他还是转身进去通报了。 不多时,一个身材微胖,脸色有些苍白的汉子在一群衣衫不整的士兵簇拥下走了出来。 这人正是兰河村的百夫长,张千。 此刻,张千看着冯林一行人,心里很不解。 青月村土城的人,他们来干什么? 而且听手下人通报,陆沉那个小小的百夫长成了游击将军? 莫不是他要来追究老子上次见死不救的罪过? 他朝着冯林拱了拱手,满脸笑容道:“原来是青月村的弟兄,不知几位远道而来,有何贵干啊?” 冯林翻身下马,上前一步,抱拳行礼:“张百夫长!” “奉游击将军陆沉将令,请张百夫长即刻前往青月村土城议事!” “啥玩意儿?” 老子没听错吧? 去青月村土城? 这是真的找自己麻烦来的? 张千还是决定装一下糊涂再说。 只见他一脸严肃的看着冯林道:“我说这位兄弟,你莫不是在消遣我?” “陆沉那小子,老子知道他,不就是个百夫长吗?跟老子平级!青月村土城那边,可有两个百夫长呢!刘大壮刘百夫长常年驻守土城,比陆沉那小子,地位怎么着也要高一筹吧?” 张千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猜测肯定没错,他忍不住嗤笑一声。 “就算上次北狄人攻城,他立了天大的功劳,那也轮不到他当什么游击将军啊!” “你他娘的撒谎也不打打草稿!陆沉成了游击将军?你哄鬼呢!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派来的?想干什么?” “你们是不是北狄的奸细!” 张千这一嗓子,他身后的那些残兵败将也跟围了过来,一个个瞪着冯林他们,眼神不善。 冯林见状,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张千!” “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 他猛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绢帛。 “此乃总兵府下发的命令!奉孙总兵命令,陆将军破格擢升为游击将军,统管青月村土城及周边所有堡哨兵马!” “你敢质疑总兵大人的任命?还是说,你想违抗军令!” 张千看到这绢帛,浑身一个激灵。 他知道,这命令肯定不是假的。 也就是说,陆沉真的是游击将军了? 那他要是追究自己见死不救,弃营逃跑的事情,自己岂不是要完蛋了?。 张千一颗心瞬间冰凉。 他再蠢也明白,这事儿,怕是真的了! 陆沉那小子……他娘的,真一步登天,成了游击将军! 这念头在张千脑子里一闪,后背冷汗直流。 他之前那些嚣张气焰,瞬间烟消云散。 质疑总兵府的任命? 那他娘的是嫌自己活够了! “误会,误会!都是误会!” 张千脸上瞬间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他连连拱手道:“这位上差,小的一时糊涂,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恕罪啊!” 冯林冷哼一声,面无表情说道:“张百夫长,陆将军有令,请你即刻前往青月村土城议事,现在,可还有异议?” 张千哪还敢有半个不字。 “没异议,没异议!小人这就跟上差一起去!” 他心里那叫一个后悔,自己上次见死不救,这小子怕是要秋后算账了! 一想到这,张千心里就七上八下的。 冯林见他服软,这才点了下头:“既然如此,张百夫长,你便随我一道,先去一趟青山寨和李家村,召集罗山和李大龙两位百夫长,一同前往土城。” 张千乖乖点了几个亲兵,跟着冯林一行人,马不停蹄地奔向了青山寨。 冯林到了寨门口,大声说出自己的身份和目的。 不多时,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走了出来,正是青山寨百夫长罗山。 冯林也不跟他绕弯子,直接将总兵府的谕令亮了出来。 罗山接过谕令,仔细验看了一番,也是吃了一惊。 陆沉他认识,游击将军他也明白是什么职位。 罗山自然也听说了陆沉的大名,知道他确实是个人物。 但陆沉成了游击将军,他就搞不懂了。 可是总兵府的谕令做不得假,看来这陆沉,是真的成为了自己的上司啊。 罗山心想,自己虽然固守不出,是怂了点,但至少没像张千那怂货一样临阵脱逃。 这陆沉新官上任,总不至于拿他开刀吧? 想到这,他到是没有那么紧张了,当即抱拳道:“末将罗山,遵陆将军将令!” 说完,便点了几个亲兵,干净利落地跟着冯林走了。 下一站,李家村。 李大龙一听是陆将军差人来请,自然十分热情。 冯林将总兵府的谕令一亮,李大龙更是二话没说,翻身上了一匹缴获来的北狄战马,哈哈大笑道:“陆将军召我,那是看得起我李大龙!走,弟兄们,跟老子去土城,听陆将军调遣!” 那股子爽快劲儿,跟畏畏缩缩的张千和罗山形成了鲜明对比。 一行人快马加鞭,很快便抵达了土城。 如今的土城,添了许多兵卒,看着比之前更像是一座边境要塞了。 冯林领着张千、罗山、李大龙三人,径直来到了陆沉的营房。 这营房原先是刘大壮的,现在自然换了主人。 进了院子,就见陆沉正坐在堂中主位上,身旁站着冯光、李勇几个新提拔的百夫长,一个个都是精神抖擞,气势不凡。 冯林上前一步,朗声禀报道:“启禀游击大人!兰河村百夫长张千、青山寨百夫长罗山、李家村百夫长李大龙,奉召前来!” 陆沉缓缓抬起头,目光在三人脸上一一扫过。 当他的视线落在张千和罗山身上时,原本还算平静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陆沉先看向罗山,声音平淡道:“罗山,上次北狄人进犯,你固守青山寨,虽无寸功,但也算恪尽职守,没有临阵脱逃,不算失职。” 罗山闻言,心里松了口气,抱拳道:“此乃末将份内之事。” 他知道,自己这关算是过了。 第六十六章 意外之喜 陆沉看他激动的样子,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不过,青山寨那边,你也不用回去了。土城这边正是用人之际,你就留下来,在我麾下担任一百夫长吧。” 罗山闻言一怔,随即大喜。 留在土城,还是百夫长! 这可比窝在那个鸟不拉屎的青山寨强多了! 跟着陆将军,以后说不定还有更大的前程! 他当即单膝跪地,朗声道:“末将罗山,谢将军提携!愿为将军效死!” 能保住百夫长的职位,对他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而在陆沉账下效力,更是让他喜上加喜! 陆沉让他起来,目光随即转向了张千。 那眼神,充满了杀气,看得张千浑身一哆嗦,差点没瘫在地上。 张千只觉得,两条腿都不听使唤地抖了起来。 “张千。” “上次北狄来袭,你在哪里?” 噗通一声! 张千再也撑不住了,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陆……陆将军饶命啊!非是小的不愿支援土城,实在是……是北狄势大,小的手底下就那么点人,去了也是白白送死啊!” 他一边说,一边磕头:“小的……小的是想着为朝廷保留一些有生力量,想着将来有机会,再图反击!将军明鉴,小的说的句句属实啊!” 张千心里怕得要死,只能拼命给自己找合适的理由。 他知道,要是自己的理由不够充分,今天怕是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然而陆沉压根就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保留有生力量?再图反击?” 陆沉的声音提高了不少,杀气似乎也更重了。 “张千,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这番鬼话吗?” 张千被这句话吓得吓得魂飞魄散,伏在地上,连声哀求:“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小人……小人说的都是真的,求将军看在小人往日也曾为大胤流过血的份上,饶小人一命吧!” “为大胤流过血?” 陆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一拍身前的桌案! “弃营而逃,此乃军中第一等的大罪!更是军人最大的耻辱!” 陆沉霍然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瘫在地上的张千,眼中杀机毕露。 “张千,你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上!” “来人!” 陆沉厉声喝道:“将这张千给老子推出去,就地斩了!以儆效尤!” 张千闻言,吓得赶紧报出了自己身后的人,以图从陆沉这里逃得一命。 “我是参将霍庆大人的人!你不能杀我!杀了我,霍大人不会放过你的!” 霍庆? 陆沉听到这个名字,心中火气更大了。 又是这霍庆的人! 霍庆见死不救,他手下弃营而逃! 果然,垃圾斗会聚集在一起! 他娘的,大胤朝的边军,就是烂在这些垃圾身上了! 他原本只想立威,杀鸡儆猴,现在看来,这只鸡,不光要杀,还得杀得更惨,才能真正震慑住那些混蛋! 陆沉眼底寒光一闪。 “哦?霍庆的人?” 他顿了顿,就在张千以为事情有了转机之时,陆沉缓缓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便不砍头了。” 不砍头了? 张千听到这话,顿时大喜! 哈哈!果然! 霍大人的名头还是管用的! 这陆沉就算当了游击将军,也不敢不给霍参将面子! 老子这条命,保住了! 然而陆沉接下来的话,却把他吓坏了! “改成腰斩!” 四个字狠狠砸碎了张千所有的幻想。 腰……腰斩? 张千整个人瞬间瘫软在那里。 腰斩,一刀下去,人还死不了,只能活活痛死! 营房中的众人面面相觑,眼神中充满了惊骇。 腰斩! 这刑罚,在大胤军中也极少动用! 陆沉见他们一个个呆若木鸡的模样,大声质问。 “怎么?本将军的话不管用了吗?还不赶紧将这弃营而逃的罪囚张千拖出去,立即腰斩!以正军法!” 这一声厉喝,如同当头棒喝,瞬间惊醒了众人。 站在陆沉身侧不远的岳山,直接冲了出来。 他可不管什么霍参将李参将,陆将军的命令,就是天! “是!将军!” 岳山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张千的衣领,像是拖死狗一样,硬生生将他往营房外拖去。 张千此刻才如梦初醒,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并用地挣扎。 很快,营房外便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声音穿透了营房的墙壁,让人头皮发麻。 惨叫声只持续了片刻,便缓缓而止。 营房内的众人,看向陆沉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这位新任的游击将军,手段当真是狠辣! 陆沉看着众人被震慑住的模样,却露出一些笑意。 很好,杀鸡儆猴,效果达到了。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在他陆沉手底下当兵,就得守他的规矩! 谁敢阳奉阴违,张千就是下场! 他的目光缓缓移动,最终落在了李大龙的脸上。 “李大龙。” 李大龙赶紧躬身应道:“末将在!” “上次北狄来袭,你率部驰援我青月村土城,这份勇武,本将还记在心里。” 李大龙心里一热,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 能被陆将军当众夸奖,这感觉真是太棒了! 陆沉继续说道:“如今,蒙总兵大人赏识,本将忝为游击将军,按制可统领两个千户所的兵马。眼下,原千夫长李长已率其麾下将士归入本将帐下,这第一千户所便由他统领。只是,本将这里还缺一个千夫长,统带第二千户所。” 说到这里,陆沉就这样看着李大龙。 李大龙的心咚咚狂跳起来,他隐约猜到了什么。 难道…… “这第二千户所的千夫长之位,就由你李大龙来担任!” 李大龙整个人都懵了! 千夫长? 我李大龙,要做千夫长了! 他万万没想到,陆将军竟然直接给了他一个千夫长的位置! 那可是统领千军的大将啊! 以前在他眼里,简直就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他噗通一声,单膝跪倒在陆沉面前 “末将李大龙,谢大人赏识提拔!” “末将誓死追随大人!愿为大人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大龙此刻激动得满脸通红,他知道,从今天起,他李大龙的命运,就要彻底改变了! 第六十七章 加固城防 陆沉看着激动不已的李大龙,满意地点了点头,亲自上前将他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好!李千夫长,好好干!” 他环视了一圈营房内的众将校。 “跟着本将,只要你们不怕死,敢打敢拼,有胆量跟本将一起冲杀在最前线!别说千夫长,将来游击、参将,甚至是更高的位置,也未必没有你们的份!” “我陆沉,从不亏待自家兄弟!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今日张千是前车之鉴,而李大龙,便是尔等之楷模!” 陆沉的话让众人都激动了起来。 “愿为陆将军效死!冲锋陷阵,万死不辞!” “追随陆将军!杀敌!杀敌!” 李大龙激动得浑身颤抖,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为陆将军杀几个北狄崽子助兴! 冯光、李勇这些新晋的百夫长,还有罗山等人,此刻也都是一样的激动。 陆沉面色沉静,轻轻抬起手,往下压了压。 “都起来吧。” “眼下,咱们土城,最要紧的事情,是加固城防。” 众人自然明白陆沉的意思。 是啊,北狄人虽然暂时退了,可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卷土重来? 土城这破破烂烂的墙体,真要再来一场大战,根本顶不住。 陆沉的目光转向李大龙。 “李大龙。” “末将在!” “你刚接手第二千户所,麾下兵员,多是新募之卒,战阵经验尚浅,还需多多磨练。” “所以,这加固城防的重任,本将主要交给你来负责。” 李大龙一听,非但没有半分失落,反而激动不已。 将军这是看重我啊! 新兵蛋子们确实不好带,让他们修城墙,正好可以让他们出出力气,熟悉一下军中号令,这可是一举数得的好事! “特别是西城墙那处缺口,上次北狄人便是从那里险些冲破防线,此番修补,务必给本将修得固若金汤,再不能出任何纰漏!” 陆沉重点提出了西城的缺口。 之前布置陷阱,虽然效果不错,但现在不行了。 下一次北狄人的报复,定然不会是一两个千人队那么简单! “将军放心!” 李大龙大声领命:“末将保证,一定会将那处缺口修缮好!” 陆沉微微颔首,对李大龙这股子冲劲儿还算满意。 他沉吟了片刻,然后才开口说道:“光用寻常的土法夯筑,怕是不够牢靠。你先派人手,去附近山林砍伐些坚韧的青壮竹子回来。” 竹子? 用竹子修墙吗? 陆沉没理会他们的不接,而是继续道:“用竹子在墙里头扎起骨架,再用河底的淤泥去填。” “竹子是筋,淤泥是肉。这么夯出来的墙,内里有撑劲儿,比光用土夯的墙要结实得多,也能砌得更高更厚。” “末将明白了!”李大龙扯着嗓子吼道:“末将这就带人去办!” 陆沉微微点头,又看向了李长。 “你手下多是老卒,操练不能停。但操练的空隙,尽起你部人马,去帮着李大龙一起干。眼下咱们土城兵力紧张,必须全员都动起来。” 李长当即抱拳,沉声应道:“末将遵命!定当全力协助李大龙千夫长,早日将城防修缮完毕!” 他心里也清楚,大家一起出力,城墙早日修好,他们这些守城的将士也能早日安心。 张千那血淋淋的下场,可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他,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最后,陆沉的视线落在了岳山那张坚毅的面庞上。 “岳山。” “末将在!” 陆沉向岳山下达了命令。 “从今日起,斥候侦查的活动交给你负责,范围要进一步向外扩展!北狄人虽然暂时败退,但绝不可因此掉以轻心。他们的主力未损,随时可能卷土重来!任何一丝风吹草动,任何一点可疑的迹象,事无巨细,皆要立刻向本将禀报!你可明白?” “大人放心!” 岳山拍着胸脯保证道:“末将一定会将北狄人的动向查得一清二楚!若有半分懈怠,末将愿提头来见!” 陆沉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缓缓扫过营房内众将校一张张或敬畏、或激动、或坚定的脸庞。 很好,立威已经完成,人心也初步收拢,接下来,便是要大干一场的时候了。 他摆了摆手道:“好了,各自该做什么,想必都已经清楚了。都各自领命,即刻去办吧!” “遵命!” 众将校轰然应诺。 大战之后的土城,百废待兴,而他陆沉,将在这里,打下属于自己的第一块根据地。 此时,北方草原深处。 “嗷呜——” 凄厉的狼嚎声戛然而止。 一支羽箭,精准无比地从一匹疾驰的骏马背上射出,正中一头草原狼的眼窝。 那狼庞大的身躯抽搐了几下,便再没了动静。 马背上的骑士勒住缰绳,胯下的黑色宝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响亮的嘶鸣。 骑士约莫三十出头,身形魁梧如山。 他身披厚重的貂裘,腰间悬挂着一柄镶嵌宝石的弯刀,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迫人的威势。 此人,正是北狄南院亲王,完颜颂。 “哈哈哈哈!好箭法!王爷威武!” 周围簇拥着他的一众亲卫纷纷高声喝彩。 完颜颂咧着嘴,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眼角余光却瞥见远处地平线上,扬起了一溜烟尘。 嗯? 完颜颂眉头微微一皱,那烟尘的方向,是南边。 而且看那狼狈的样子,不像是什么正经行军的队伍。 “去几个人,看看怎么回事!把领头的给本王带过来!” 完颜颂命令道。 不多时,几个亲卫便带着一个衣甲不整、满脸尘土和血污的北狄兵卒过来。 那兵卒一见到完颜颂,直接跪了下来。 完颜颂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这个狼狈的家伙。 “抬起头来!你是谁的兵?瞧你这熊样,真是丢了北狄勇士的脸!” 那兵卒闻言,哆哆嗦嗦地抬起头:“王爷……小的是哈达尔千夫长麾下百夫长……” 哈达尔? 完颜颂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哈达尔?他败了?被谁打败的?” 那百夫长被完颜颂的气势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哭着道:“是……是南边胤朝的边军……哈达尔千夫长……他……他战死了!” 第六十八章 北狄王发火,要踏平土城! “你说什么?” 哈达尔死了? 被胤朝那些软脚虾一样的边军给宰了? 这他娘的是在跟本王说笑话吗? 完颜颂心头怒火噌地一下就窜了上来。 “你他娘的再说一遍!哈达尔死了?” 那百夫长吓得魂飞魄散,但还是连忙说道:“千真万确啊王爷!哈达尔千夫长真的被胤朝人给斩了!连脑袋都被割了去啊!兄弟们拼死才逃出来的!” 完颜颂怒极反笑:“哈哈哈!好!好一个胤朝边军!” 他一把将弓丢给旁边的亲卫,眼神如同要吃人一般盯着那百夫长。 “哈达尔是我北狄有名的勇士!就算本王亲自对上他,也得费一番手脚!胤朝人?他们什么时候出了这么厉害的将领?你他娘的是不是打了败仗,怕千夫长怪罪,故意编造谎言来糊弄本王?” 哈达尔那莽货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但一身蛮力,在战场上就是一头人形凶兽! 怎么可能折在胤人手里! 那百夫长感受到完颜颂身上散发出的杀气,连声哭喊道:“王爷饶命啊!小的不敢撒谎!句句属实啊!哈达尔千夫长真的是被一个年轻的胤将单枪匹马杀掉的!那人使得一手好戟法,勇猛得不像人啊!” 完颜颂眉头紧皱。 单枪匹马? 斩了哈达尔? “来人!再去抓几个溃兵过来问话!” 完颜颂压下心头的怒火,冷声下令。 很快,又有几个同样狼狈不堪的北狄溃兵被带到了完颜颂面前。 这些人一见到王爷,也是吓得魂不附体。 问起哈达尔的下落,得到的答案竟然和第一个百夫长所说一般无二! 都说哈达尔被一个使戟的年轻胤将斩杀! 完颜颂的脸色铁青,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娘的!竟然是真的! 哈达尔那个蠢货,真的折在了南边! 他北狄勇士,纵横草原,视南朝军队如猪狗,什么时候轮到胤朝的杂碎在他们头上动土了? 杀了他麾下的千夫长,这简直就是在打他完颜颂的脸! 打整个北狄的脸! “胤朝人……好大的狗胆!” 完颜颂咬牙切齿,声音充满了杀意。 “传本王将令!” “召集本部所有万夫长、千夫长,三日之内,到本王王帐议事!本王要亲自南下,踏平那狗屁土城,将那些不知死活的胤狗碎尸万段,用他们的人头,来祭奠哈达尔的在天之灵!” 这一次,本王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恐惧! 完颜颂的王令迅速传到了北狄各部,无数的勇士正向着他的王帐汇聚。 而与此同时,几道身影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穿行在草海深处。 为首那人,正是岳山。 他和手下十几个最精锐的斥候,都换上了一身北狄皮甲,腰间也挂着抢来的北狄弯刀和弓箭,乍一看去,跟那些四处游荡的北狄散兵没什么两样。 这已经是他们潜入草原的第五天了。 一连几天,除了偶尔撞见几拨游骑,连个像样的北狄营帐都没摸到。 娘的,这些北狄人都哪儿去了? 岳山心里犯着嘀咕,但陆将军的命令是死命令,必须搞清楚北狄人的动向。 他耐着性子,带着手下弟兄,像一群孤狼般,继续往草原更深处摸去。 又往前潜行了约莫半日,就在岳山准备要返回时,前方隐约传来了万马奔腾的闷响。 岳山耳朵一动,脸色骤变! 这动静……不对劲! 绝不是几十几百骑那么简单! 他猛地一抬手,身后十几个斥候瞬间伏低了身子,一个个屏息凝神,动作整齐划一,显然是训练有素。 “原地隐蔽!我去看看!” 岳山压低声音,丢下一句话,自己则利索地翻身下马,将马匹交给身边的弟兄牵好。 他深吸一口气,整个人如同狸猫般,一头扎进了齐腰深的草丛之中,借着草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缓慢前进。 草叶割在脸上,火辣辣的疼,但他毫不在意。 越往前,那股马蹄踏地的震动感就越发强烈,仿佛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终于,他爬上一个小小的土坡,小心翼翼地拨开眼前的枯草。 下一刻,岳山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娘的! 只见远方的地平线上,黑压压的一片,全是攒动的人头和旌旗! 无数的北狄骑兵,正如同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这些狗娘养的北狄人,这是要倾巢出动啊! 岳山的心脏砰砰狂跳,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规模的北狄大军!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飞快地扫过那些在风中招展的旗帜。 大部分旗帜他都不认识,上面画着各种狰狞的兽头和古怪的符号。 不行,这些旗帜代表着不同的部落和将领,必须记下来! 岳山从怀里掏出陆将军特地让他带上的炭笔和小本子。 这玩意儿还是陆沉特地搞出来,让他们斥候使用的,在探查情报的时候,用来记写,十分方便。 他顾不得许多,就趴在草丛里,对着那些晃动的旗帜,依样画葫芦地赶紧描摹下来。 有的旗帜太远看不清细节,便尽量画出个大概轮廓。 画完旗帜,岳山又开始估算人数。 黑压压的一眼望不到边,马匹的嘶鸣声、兵器的碰撞声、北狄人的呼喝声,混杂在一起。 这他娘的……少说也有几万人! 甚至更多! 这是要跟咱们土城死磕到底啊! 岳山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这个情报太重要了,必须立刻带回去! 他不敢再多停留,悄悄地原路退回。 回到弟兄们身边,岳山一把抓过马缰,翻身上马,脸色凝重道:“北狄大军集结了!至少几万骑!我们马上回去报信!快!” 一行十几骑,再不敢有丝毫耽搁,调转马头,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南方,一路纵马狂奔而去。 就在岳山带着十万火急的军情向南狂奔之际,土城之内,陆沉也正带着手下人,干得热火朝天。 “将军,这城墙……这么弄,能行吗?” 千夫长李长站在陆沉身边,看着士卒们热火朝天地将一根根砍秃了的竹竿插进城墙的夯土层,又将带着无数细密竹枝的竹梢部分密密麻麻地铺在外层,让那些柔软的竹枝露在外面,随风飘舞,不由得满脸困惑。 第六十九章 箭堡刚建好,北狄王来了! 这土城墙本就不算高大坚固,之前被北狄人猛攻,已经多处破损。 陆沉下令加固,大家都能理解,可这法子……也太奇怪了点。 竹竿当筋骨加固,倒是能理解。 可竹枝这玩意儿轻飘飘的,风一吹就晃荡,能有什么用? 李长心里直犯嘀咕,他带兵多年,什么稀奇古怪的守城法子没见过,但这种,还是头一遭。 陆沉笑了笑:“李千夫长,别小瞧这些玩意儿。” “你看这些竹枝,北狄人想爬墙,手上脚下都找不到个能使劲的地方。一抓不稳,手上就得给划几个血口子。” 李长听了,将信将疑地凑到墙边,伸手试着抓了抓。 那些竹枝看着软,可交错在一起,滑不溜手,尖端又扎人,确实不好借力。 “嘿,还真是!那些蛮子想抓稳这些玩意儿,可不容易!” 陆沉又说:“你看这些竹枝在风中摇摆不定,你要是靠近的话,敢睁眼吗?” 李长试着靠近了一下,果然,吓得连忙闭上了眼睛。 他对陆沉更加钦佩了。 “陆大人,果然是好法子!” “也就是欺负他们一根筋罢了。”陆沉轻笑着。 “要是换咱们大胤的军队,都不用人上,几轮火箭射过来,这满墙的竹枝瞬间就烧没了。” 李长听得哈哈大笑:“将军说的是!可惜啊,那帮蛮子脑子里长的都是草,哪能想到这上头去!” 一想到北狄人对着这城墙,手忙脚乱的狼狈样,李长就觉得心里痛快。 土城的修葺工作还在进行,转眼间,又是五日过去。 西城的城墙不仅被重新夯实,更硬生生拔高了一丈有余。 这还没完,陆沉让手下人把其余的城墙,也都加高到西墙一样的高度。 修建城墙的时候,陆沉也在设计着其他的防御工事。 “李长,在城内各处,以及城墙上,给我修建箭堡!” 陆沉叫来了李长,将手上绘制的图纸递给了他。 “箭堡?” 李长闻言一愣,这又是什么新鲜玩意儿? “这箭堡,便是用坚固的土石、木料搭建的小型堡垒。堡内可容纳数名弓弩手,通过预留的窄小射击孔,向外射杀敌人。” “箭堡的射击孔会开得很小,外面的人想往里射箭、投石,都难如登天。而咱们的人在里面,却能安安稳稳地瞄准射击。这箭堡,要建在视野开阔、能扼守要道的地方,城墙之上,自然也要多建几座!” 陆沉解释了一番。 “不就是个能藏人射箭的硬壳王八窝吗!” 李长脑子一转,瞬间就明白了这箭堡的厉害之处。 躲在里面放箭,敌人够不着你,你却能挨个点名,这玩意儿要是多建几个,北狄人冲过来,不得跟活靶子一样? “好!好东西啊!还是将军主意多!兄弟们,都听到了没?照着将军说的,赶紧修建箭堡!” 众将士一听,也都反应过来,这玩意儿好啊! 安全,又能杀敌! 一个个摩拳擦掌,立刻领了任务,呼啦啦地带着人手,按照沈牧画出的图纸,开始在城内各个要点修建起来。 就在土城上下为了即将到来的大战做着准备工作的时候,一小对骑兵,由远及近,疯了似的冲入城中。 “吁——!” 岳山一个急勒马,翻身滚落马下,连滚带爬地冲进到了陆沉面前。 “陆将军!找到北狄人的踪迹了!” 正在一处新建箭堡旁查验工事的陆沉闻声霍然转头。 是岳山的声音! 他这时候回来,而且如此失态…… 陆沉心中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快步迎了上去,一把扶住踉踉跄跄的岳山:“岳山!出什么事了?慢慢说!” 岳山喘着粗气从怀里掏出一个被汗水浸得有些模糊的小本子,一把塞到陆沉手里:“将……将军……北狄人……北狄人集结了!好多军队!” 他指着本子上那些歪歪扭扭的图案:“他们的军旗……俺不认得几个,俺……俺都画下来了!” 陆沉接过那薄薄的本子,飞快地扫过那些旗帜图案。 越看,陆沉的眉头便皱得越紧。 这些旗帜……虽然画得粗糙,但其中好几面旗帜的制式和图案,分明是……万人旗! 北狄的万人旗! 一面就代表着一支万人队! 这本子上,他至少认出了三四面不同的万人旗! 陆沉深吸一口气,低声问道:“他们现在聚集在什么地方?” 岳山猛灌了几口亲兵递过来的水,缓了口气,急声道:“离咱们土城,大概……大概三百里的位置!” “地图!”陆沉低喝一声。 立刻有亲兵展开一张粗糙的羊皮地图,平铺在地上。 “指给我看!” 岳山趴在地图上,用沾满泥污的手指,颤抖地划过一片区域:“就……就在这一带!” 陆沉的目光落在岳山手指点过的那片区域。 那里,在地图上标注着几个北狄部落名称,而更广阔的区域,则属于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 “完颜颂!” 岳山见陆沉盯着地图,脸色变幻不定,忍不住问道:“将军,这……这完颜颂,是个什么人物?” 陆沉抬起头,眼神凝重到:“完颜颂,北狄皇帝的叔叔,皇室宗亲,被封为南院亲王,执掌北狄南面诸部兵马,是北狄数一数二的大人物。能让他亲自调动,并且打出这么多万人旗的……” 陆沉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岳山听得倒吸一口凉气,脸都白了。 “那……那他们这次聚集了这么多军队,怕不是为了给那个哈达尔报仇的吧?” 哈达尔只是个千夫长,没可能让一位王爷亲自为他报仇吧? 陆沉低声道:“很有可能!虽然哈达尔只是个千夫长,在完颜颂眼里,怕是连条狗都算不上。” “但咱们斩了他,就等于抽了完颜颂一巴掌,这位王爷,怕是觉得老脸挂不住,要亲自来找回场子了!” 陆沉再次低头看向那本被汗水浸透的小册子,手指在旗帜图案上。 “你画的这些军旗,其中这三面,是北狄的万人旗,代表着他们至少有三个万人队!每一面万人旗,便是一个万夫长统领的万人队!” 第七十章 三万大军 “三……三面万人旗?” 岳山猛地倒吸一口凉气“那……那岂不是说,他们最起码集结了……三万大军?!” 三万!那是什么概念? 陆沉看着他煞白的脸,微微点头。 随后又继续说道:“应该还不止,这只是能认出来的,你图案,有一些还不能分辨!” “总而言之,我们的麻烦大了!” “岳山!” 你立刻带上几个得力的人手,换上快马,火速赶往拒狄卫,将此军情禀报给孙总兵!告诉他,北狄南院亲王完颜颂集结大军,兵力至少三万,意图南下!此事十万火急,刻不容缓!” 岳山听到陆沉的命令,猛地一挺胸:“末将领命!” 说完,他踉跄着转身,也不顾身上的泥污和疲惫,吼着叫上几个同样刚缓过一口气的斥候,疯了似的又冲向马厩,片刻不敢耽搁。 看着岳山带着几名斥候,不顾疲惫再次打马冲出土城,朝着拒狄卫方向绝尘而去,陆沉深吸一口气,转头对身旁的亲兵低喝道:“传令,所有百夫长以上将官,即刻到中军帐议事!快!” 片刻之后,土城中军大帐之内,灯火通明。 陆沉端坐帅位,下手处,李长、冯光、李勇等一众新老将校济济一堂。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陆沉身上,等待着这位年轻将军开口。 他们已经从匆匆赶来的传令兵口中,隐约知道是前斥候带回了紧急军情。 陆沉目光扫过众人,将岳山带回来的消息,一字一句,清晰而沉重地复述了一遍。 “北狄南院亲王完颜颂,集结至少三万骑兵,如今屯于土城以北三百里处,兵锋随时可能南下!” 三万! 而且是那个凶名赫赫的完颜颂亲领! 众人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骇然之色。 那可是三万北狄精锐骑兵啊! 他们土城这点人马,够干什么的? “他娘的!” 李长猛地一拍大腿,粗着嗓子吼道:“怕个球!三万又怎的?上次哈达尔的千人队,不还是被咱们将军带着弟兄们杀得屁滚尿流!连他自己的狗头都被将军剁了!” “对!千夫长说得没错!”冯光也是一脸决然的说道:“北狄蛮子,来多少杀多少!咱们手里的家伙可不是吃素的!” “就是!咱们还有将军发明的连弩,还有那新铸的箭堡!干他娘的!”李勇也跟着叫嚣起来。 其余将校,无论是经历过血战的老兵,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新锐,此刻竟无一人露出惧色,反而个个眼冒凶光,摩拳擦掌。 这帮家伙…… 陆沉看着他们一个个如同打了鸡血般的模样,心中的担忧瞬间消失不见。 这才是他陆沉带出来的兵! 这才是能跟着他一起把天捅个窟窿的弟兄! “很好!” “本将就知道,我土城的勇士,没有一个是孬种!” 陆沉猛地站起身,大声道:“既然弟兄们都有这个胆气,那咱们就好好准备准备,给那完颜颂送上一份大礼!” “北狄集结如此规模的大军,粮草辎重调拨,绝非易事。算上行军,没有十天半个月,他们休想兵临我土城城下!这段时间,就是咱们最后的准备机会!” “传我将令!” 众人闻言,立马起身,静候陆沉的命令。 “第一,土城所有防御工事,必须加快速度,务必在十日之内,将所有城墙加高加固,箭堡修建完毕!人手不够,就发动百姓,告诉他们,北狄人要来了,不想家破人亡,就都给老子动起来!土城若破,到时候他们一个也活不了!” “第二,派人去土城周边的村寨,告知村民北狄大军压境的消息。愿意进城避难的,土城可以接纳!但不白养闲人,青壮男子一体编入辅兵队,协助守城,妇孺老弱,也需尽力!” “第三,青山寨那边,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本将打算在那里,预先埋伏一支精兵!挑选最精锐的敢死之士,关键时刻,给北狄人的屁股来一下!让他们知道,我土城,不是那么好啃的硬骨头!” 发动百姓,坚壁清野,再藏一支奇兵…… 众将闻言,眼睛都是一亮。 特别是听到要在青山寨埋伏奇兵,将军这是又要玩阴的了! 陆沉的目光扫过帐内诸将,最后定格在冯光身上:“冯光!” 冯光立马抱拳朗声道:“末将在!” 陆沉命令道:“青山寨埋伏奇兵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我把手中大部分战马都拨给你,再给你五百精锐弟兄,记住,你们是咱们土城藏起来的一把刀,不到最关键的时候,绝不能暴露!” “至于什么时候出手,你自信把握时机,到时候我的命令,肯定送不到青山寨了。” 五百精锐,还有大部分战马,这可是天大的信任! 冯光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随后大声应道:“将军放心!末将就是把这条命豁出去,也一定要让北狄人知道我的厉害!” 陆沉满意地点点头:“好!李长,你从手中拨出五百善骑之士给冯光!” “冯光,你去辎重营,带上足够的干粮和饮水,即刻出发” “末将明白!” 冯光领了将令,转身大步流星地出了中军帐。 陆沉的目光又转向了新任的千夫长李大龙:“李大龙!” 李大龙瓮声瓮气地应道:“末将在!” “募兵的事,全权交给你!” 陆沉一脸凝重的说道:“土城周边的村寨,还有城内所有能喘气的青壮,有一个算一个,都给老子动员起来!你去告诉他们,完颜颂那老小子带着三万北狄狗崽子要来了!不想家破人亡,不想自己的婆娘闺女被北狄人掳去糟蹋了的,就都给老子拿起刀枪,跟着我陆沉,跟他们拼了!” 李大龙心里头也是一紧,三万北狄兵啊,光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不过他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怕归怕,血勇之气却半点不减。 “是,将军!” 李大龙拍着胸脯保证道:“末将这就去办!保证把能拉来的人都拉来!” 陆沉又看向负责后勤的什长,语气缓和道:“箭矢的制造,还有军械的修补,时间紧迫,务必加快速度!咱们的连弩是厉害,可要是没了箭,那就是一堆烧火棍!能造多少,就给老子造多少!” 后勤什长上前一步大声道:“陆将军放心!我等就算不吃不睡,也一定把箭矢给弟兄们备足了!” 第七十一章 竟然玩这么大! 一时间,整个土城疯狂的忙碌了起来。 城墙上,百姓在士兵的指挥下,挥汗如雨地搬运土石,加高加固。 征兵处,青壮男子排起了长龙,脸上带着对战争的恐惧,更带着保家卫国的决绝。 铁匠铺炉火昼夜不熄,叮叮当当的敲打着,一支支锋利的箭矢,一件件修好的兵器,正源源不断地被生产出来。 岳山带着那几个同样累得快散架的斥候,马不停蹄,终于在深夜,来到了拒狄卫。 岳山一行人冲到拒狄卫紧闭的辕门前,他对着辕门方向声嘶力竭地吼道:“紧急军情!青月村土城陆将军麾下斥候百户岳山,有十万火急军情,求见孙总兵!快开门!” 守门的兵士见他这副狼狈不堪、火急火燎的模样,又听是土城的军情,知道最近那边不太平,不敢有丝毫怠慢,一人连忙飞奔入内通报,另一人则警惕地打量着岳山几人。 没过多久,辕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一名军官快步走出,目光在岳山身上扫了扫,沉声道:“孙总兵有令,让你们立刻前往中军帅帐汇报军情!” 岳山在对方的搀扶下,穿过层层守卫,来到中军帅帐。 此刻,帅帐之内灯火通明。 孙林宗端坐在帅案之后,脸色阴沉。 他这几日眼皮子老跳,总觉得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听闻土城斥候连夜求见,他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就更重了。 北狄人真的要大举南下了? 岳山踉踉跄跄地走进大帐,也顾不得整理仪容,单膝跪地。 “青月村土城斥候百户岳山,参见总兵大人!” 孙林宗抬了抬手,面无表情地说道:“免礼。岳百户,深夜至此,莫非是北狄人已经南下了?” 岳山深吸一口气,急声回答道:“回禀总兵大人!我奉陆将军之令,率斥候小队前出土城以北三百里哨探,亲眼看见北狄南院亲王完颜颂驻地,飘着至少三面万人旗!” “大军如今屯于土城正北方向三百里处,兵锋随时可能南下!陆将军特命末将,星夜兼程,火速将此十万火急军情,禀告总兵大人!恳请总兵大人早做定夺!” “什么?三……三万?” 孙林宗噌地一下从帅位上站了起来,脸上瞬间没了血色。 完颜颂这老匹夫! 三万大军! 他娘的,这群北狄杂种,为了给哈达尔那个废物报仇,竟然玩这么大! 土城那点人马,给他们塞牙缝都不够啊! 孙林宗毕竟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虽然心中骇然,脸上却还保持着比较镇定的神色。 他缓缓坐回椅中,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嗯……此事,本总兵已经知道了。” “你一路奔波,鞍马劳顿,也辛苦了。” 孙林宗摆了摆手道:“先下去好生歇息吧。本总兵即刻便会召集麾下众将,连夜商议应对之策。你且安心住下,待到明日,拿了本总兵的将令,再返回土城不迟。” “是!末将……领命!” 岳山躬身应道。 一名亲兵上前来,引着岳山退出了帅帐,将他安排到一处营帐休息去了。 岳山前脚刚走,孙林宗立马大声喝道:“来人!” “立刻传本总兵将令!着令麾下所有千夫长以上将领,立刻前往本总兵帅帐议事!” 亲兵被孙林宗那副凶狠模样吓得一哆嗦,连滚带爬地领命而去。 沉睡中的将领很快便被从热呼呼的被窝里硬生生拖了出来,个个睡眼惺忪,衣冠不整,骂骂咧咧地被催促着赶往中军帅帐。 两个时辰后,天色已经渐明。 孙林宗麾下的各级将领们才陆陆续续到齐。 他们大多衣衫不整,有的甚至还打着哈欠。 众人走进帅帐,一眼便看见孙林宗黑着脸,阴沉沉地坐在帅位上,一言不发。 这总兵大人是发的哪门子邪火? 大半夜把咱们都折腾过来,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 刘广元小心翼翼地凑上前,陪着笑脸开口问道:“总兵大人,深夜将我等召集至此,可是……可是边境之上,出了什么事?” 孙林宗点了点头,目光缓缓扫过帐内一张张紧张的脸庞。 不少将领心里都泛起了嘀咕,大半夜被叫过来,果然没好事! 看总兵大人这脸色,这还是天大的事呢! 孙林宗深吸一口气,语气沉重道:“诸位,本将也不跟你们绕弯子了。土城的斥候,刚刚送来了十万火急的军情。” “北狄南院亲王完颜颂,已经集结了至少三万精锐骑兵!随时可能南下!届时,整个拒狄卫,都将面临北狄人的铁蹄!” “诸位,都说说自己的想法吧!” 这话一出,整个帅帐瞬间就炸了锅! “什么?三……三万?” “我的老天爷,完颜颂那老狗疯了不成?” “这……这可如何是好?我们这点兵马,怕是连给他们塞牙缝都不够啊!” “这要是让他们冲过来,咱们也挡不住啊!” …… 一时间,帐内所有将领一个个都紧张万分。 甚至一些人的脸上都挂满了恐惧的表情。 刘广元的脸上此刻已经没了半点血色,两条腿都直哆嗦。 他抢先一步叫道:“总……总兵大人!三万北狄大军,这……这根本不是咱们能对付的啊!” “依末将看,此事必须立刻上报朝廷!请朝廷速速调拨大军前来增援!迟了,怕是就来不及了啊!” 刘广元这话一出口,帐内其余将领纷纷出声附和。 “是啊是啊,刘副将言之有理!非朝廷大军,不可解此危局!” “速速上报!请求支援!” “再不报,等朝廷大军来了,只能给我们收尸了!” “总兵大人,快下令吧!” …… 这些人平日里或许还有各种各样的心思,但面对三万北狄铁骑这种足以碾碎一切的力量,那点心思早就被恐惧冲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求生的本能。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吵嚷着要上报朝廷的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哼!上报朝廷?等朝廷的援兵到了,咱们的尸骨都让北狄铁骑给踏碎了!” 参将霍庆一脸阴鸷地站了出来。 第七十二章 杀鸡儆猴 陆沉那小畜生惹出来的祸,凭什么让老子跟着冒风险! 之前老子是想着趁着北狄报复的时候,让霍林去捞点军功。 但现在老子也不想了,三万铁骑,还捞啥军功啊,赶紧跑吧,要不然小命都没了! 霍庆心里头暗骂,脸上却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依本将看,这祸事,归根结底,是那个陆沉惹出来的!” “若不是他狂妄自大,擅自袭击北狄斥候,杀了人家百夫长,又怎么会引来哈达尔的报复?然后又杀了哈达尔,现在又引来了完颜颂的三万大军!这都是他陆沉一人之过!” “要我说,咱们也别费那劲儿了,直接把那陆沉绑了,送到北狄大营,献给完颜颂!完颜颂是为哈达尔报仇而来,得了陆沉,说不定他一高兴,就退兵了呢!如此,兵不血刃,岂不美哉?” 霍庆此言一出,帐内顿时安静了一瞬,随即,竟有几个同样被吓破了胆的将领,眼中露出了意动之色,甚至有人开口附和起来。 “霍参将此言……似乎……也有些道理啊……” “是啊,解铃还须系铃人嘛……” “为了咱们拒狄卫上万将士的性命,牺牲他一个陆沉,好像……也划得来……” …… 这些声音虽然不大,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住口!” 就在此时,一声断喝,如同平地惊雷,打断了那些懦弱的声音。 冯浩站了出来,怒视霍庆。 冯浩毫不畏惧朗声道:“北狄与我大胤,素来是死敌!边境之上,两国将士互相袭杀,本就是家常便饭!陆将军率部袭杀北狄斥候,乃是涨我大胤军威的壮举!何错之有?” 他越说声音越大,胸膛也挺得笔直。 “若真如你所言,将陆将军绑缚献于敌酋以求苟安,那我大胤将士日后谁还敢奋勇杀敌?谁还愿为国尽忠?长此以往,军心涣散,士气低落,不用北狄人来攻打,我大胤自己就先亡了!” “霍参将此言,与通敌叛国何异?分明是想让我大胤亡国灭种!” 这霍庆老匹夫,简直是无耻之尤! 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帽,竟然想出这种卖国求荣的馊主意! 陆将军那是英雄,岂容这等宵小污蔑! 老子今天就算得罪了你,也得把这话说清楚! 冯浩心中一股热血上涌,只觉得不吐不快。 “放肆!” 霍庆被冯浩一番话说得恼羞成怒,指着冯浩破口大骂:“冯浩!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区区一个游击,本将堂堂参将在此议事,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你以下犯上,目无尊长!我看你是活腻了!再敢胡言乱语,本将立时便将你拿下治罪!” 冯浩眉头紧锁,脸色铁青,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争辩几句,但看着霍庆那副凶神恶煞、要吃人的模样,又想到对方的官职确实压自己一级,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咽了回去,只是那双眼睛里,依旧充满了愤怒。 不过他不会就这样屈服,只是想要找一个更加稳妥的办法! “够了!” 就此此时,上首一直沉默不语的孙林宗,此刻猛地一拍帅案。 巨大的声响惊得帐内众人都是心头一跳。 献出陆沉? 亏他们想得出来! 真把陆沉交出去,北狄人就能退兵? 做梦! 到时候老子就是千古罪人! 孙林宗心里头清楚的很,献出陆沉,他之罪,首当其冲!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从霍庆和冯浩脸上划过。 “都给本将住口!” 帐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孙林宗的气势给镇住了。 “北狄南下,蓄谋已久,岂是杀一个哈达尔就能引起的?完颜颂此次集结三万大军,摆明了就是要撕碎我拒狄卫所有防线!继而南下劫掠!” “事到如今,我们唯有枕戈待旦,积极应对,与北狄人死战到底,方有一线生机!” “从现在起,若再有如霍参将这般,妖言惑众,动摇军心,妄言投降献媚者,一律以通敌论处,军法从事,格杀勿论!” “军法从事!格杀勿论!”这八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霍庆的心头。 他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冷汗也直往外冒。 完了完了! 孙林宗这是要杀鸡儆猴啊! 霍庆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帐中:“总……总兵大人息怒!末将……末将也是一时情急,胡言乱语!末将知错了!末将再也不敢了!求总兵大人开恩,饶过末将这一次吧!” 他一边说,一边磕头,哪还有半分参将的威仪。 孙林宗冷哼一声,目光从跪伏在地的霍庆身上移开。 总算把这群怂包给镇住了,不然真要让霍庆这老小子把军心给搅散了! 孙林宗从帅案前走下来,走到帅帐中间,语气沉重道:“北狄是什么德性,你们应该清楚!那就是一群喂不饱的饿狼!我们若是不敢跟他们打,退缩一步,他们就会觉得我们软弱可欺,只会更加得寸进尺!” “你们以为,这次完颜颂为何会集结数万大军?” 这个问题,让众将士一时间有些搞不懂了。 是啊,为什么? 北狄虽然年年骚扰,但像这样的大阵仗,可是多年未见了! 以往最多的一次兵力,也不过只是一个万人队而已! 孙林宗看着众将不解的样子,便大声说道:“就是因为陆游击!把他娘的北狄人给打疼了!打怕了!” “你们自己摸着良心想想,我大胤的军队,有多少年,没有堂堂正正地在战场上斩杀过北狄一个千夫长以上的将领了?” “别说千夫长了,就连他们的百夫长,我们又杀了几个?” “而我们呢?” 孙林宗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悲愤之情。 “我们的参将!我们的游击!死在北狄人手上的,还少吗?” 不少人听到这话脸上火辣辣的,羞愧难当,纷纷低下了头,不敢与孙林宗对视。 是啊,这些年,大胤边军在北狄人面前,几乎是屡战屡败,丢盔弃甲都是常事,更别提斩杀对方高级将领了。 反倒是自家的将军,折损了不少。 这种憋屈,这种耻辱,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第七十三章 支援 孙林宗看着众人的反应,心中冷笑一声,继续说道:“所以,完颜颂那老狗怕了!他怕陆沉!他要不惜一切代价,除掉陆沉!” “因为只有陆沉,才能带着我们的人,以少胜多!只有陆沉,才能在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斩杀他们的大将!只有陆沉,才能真正让他们感到害怕,让他们知道我大胤男儿的血性未凉!” “像霍参将刚才那番屁话……” 孙林宗的目光又转向了依旧跪在地上的霍庆,语气冰冷的说道:“只会让北狄人更开心,更兴奋!他们巴不得我们自断臂膀!这样的言论,本将不想再听到第二次!否则,别怪本将的刀不认人!” 霍庆浑身一颤,脑袋垂得更低了。 他娘的陆沉! 都是你这个小畜生! 若不是你,老子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老子怎么会当众出丑! 你等着,总有一天,老子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霍庆心中对陆沉充满了恨意,但他脸上却不敢露出分毫,只能将这股怨恨死死压在心底。 此时帐内一片死寂。 众将都被孙林宗这番话震慑住了,也确实感觉到了脸上无光,羞愧得抬不起头。 就在此时,一直没说话的刘广元却站了出来。 刘广元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总兵大人英明!末将……末将也觉得,眼下咱们确实不能只指望朝廷。就算咱们现在就八百里加急上报,等朝廷的援兵开拔,那粮草辎重的准备,大军的集结调动,哪一样不要时间?” “少说也得一两个月朝廷的大军才能到来,这前期的仗,恐怕……恐怕还是得靠咱们自己手上这点力量啊!” 孙林宗点了点头,神色凝重道:“没错,眼下能指望的,只有我们自己。” “不过,也并非全无希望。如今土城北面防务,统归游击将军陆沉调度。这小子,你们也知道,战力超然。” “若是他陆沉,能想办法在北狄大军压境之前,再给老子干掉几个北狄大将,必定能将震慑住北狄!说不定,就能为我们争取到宝贵的时间,延缓北狄主力的南下!” 刘广元一听这话,连忙接口道:“总兵大人所言极是啊!陆将军的战力,不可估量!” “上次陆将军斩杀那北狄大将哈达尔,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据说,陆将军用的那杆方天画戟,足足有二百四十斤重!二百四十斤啊!这天底下,末将还真没听说过哪个大将能使动这等分量的神兵利器!” “依末将看,以陆将军这般神勇,斩杀几个北狄大将,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刘广元越说越是起劲,甚至有些得意忘形。 “总兵大人尽管放宽心!说不定,等那完颜颂老匹夫亲自领兵南下,到时候,他那颗南院亲王的脑袋,也得乖乖给陆将军留在土城之下当夜壶!” 孙林宗听着刘广元这近乎无耻的吹捧,竟是难得地哈哈大笑起来。 这刘广元拍马屁的功夫倒是见长,不过,这话倒也说到了点子上。 陆沉那小子,确实是个能创造奇迹的料。 “不过,咱们也别高兴得太早。青月村土城毕竟底子薄,城墙低矮,兵力更是捉襟见肘,怕是顶不了太久。” “我看,还是得调拨些人马过去支援一二。” 刘广元立刻躬身道:“总兵大人,眼下各处都在加紧布防,北狄大军压境,哪个方向都不敢松懈。这兵力……” 孙林宗思索了一下,开口道:“这样,刘副将,从你麾下抽调五百精兵。本总兵的中军,也出五百!给陆游击补齐两个千户所的建制!” “另外,再传令陆沉,让他继续在土城招募兵勇,多多益善!粮草军械,优先供应!” 刘广元一听孙林宗自己也要出兵,有些肉疼。 但他也只能一咬牙,抱拳道:“是!末将领命!末将这就回去点选五百兵丁!” “等等!” 孙林宗赶紧道:“你他娘的少给老子耍滑头!别尽挑些老弱病残去充数!陆沉前边多顶住一天,咱们就多一分安稳!他要是败了,咱们都得完蛋!三万北狄铁骑,老子可没把握硬抗!” 孙林宗这也是没办法,刘广元这老油条,不敲打敲打,指不定就给你弄些歪瓜裂枣糊弄事。 刘广元被孙林宗这话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心中在不舍得,也只能大声道:“总兵大人尽管放一百个心!末将回去,定会亲自挑选最为精锐的儿郎!不瞒您说,末将打算,把我那不成器的小儿子也派过去,听候陆游击差遣!” 精兵?老子手底下是有些,但也不能全给你陆沉那小子! 不过,派我那小儿子去倒是个好想法。 老子的家产,有老大和几个嫡子继承。 这庶出的小儿子,送去陆沉那里,死了也不心疼。 万一,陆沉那小子真是个福将,又立下什么泼天大功,那我这小儿子岂不也跟着沾光? 将来在军中也好有个出身! 就算……就算陆沉败了,死个庶子而已,无伤大雅! 这笔买卖,怎么算都不亏! 刘广元越想越觉得此计甚妙。 孙林宗看着刘广元那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心里跟明镜似的。 送个庶子出来,死了不心疼,赢了还能捞一笔,当老子是傻子不成? 不过,刘广元这番作态,倒也正中孙林宗下怀。 有人带头把儿子都送到陆沉那里去了,接下来的事情才好安排嘛。 孙林宗脸上露出一抹赞许的笑容,对着帐内众将道:“诸位都听见了?刘副将为了国家安危,为了百姓安全,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舍得派往险地!这份忠勇,尔等皆要好生学学!” 刘广元被孙林宗这么一捧,顿时觉得脸上有光,嘿嘿一笑,连忙拱手道:“总兵大人谬赞!末将只是瞧着那陆游击确实是员悍将,屡创奇功,想让犬子跟着他,混点军功!若是能学到陆游击一两分本事,末将也就心满意足了!” 孙林宗闻言,满意地点点头,朗声道:“刘副将有此远见,实属难得!军功,本就是要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才能挣到的!既然刘副将有此决心,本将也不能落于人后!” 第七十四章 把亲儿子都送上去了! 孙林宗的一句话让众将一时间没能明白他的意思。 一个个都愣在那里,等着孙林宗后面的话。 孙林宗的目光扫过帐内众人,声音低沉而有力的说道:“本将决定,从中军拨付的那五百精兵,便由本将的次子,孙银虎,亲自统带,前往土城,听候陆游击调遣!” 此言一出,帐内顿时鸦雀无声。 几个参将、游击互相交换着眼神,心里头都满是震惊之色。 他娘的!总兵大人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连自己的亲儿子都派上去了! 这下可好,总兵大人的公子爷金尊玉贵,万一在土城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他娘的别想好过! “总兵大人英明!” “末将即刻传令下去,让麾下斥候严密关注土城动向,如有大军来袭,立即援救!” “土城若有急,末将麾下兵马,愿为前驱,不惜一切代价支援!” …… 这些将领们一个个争先表态。 总兵的儿子都在那儿,谁敢怠慢? 救援不力,他们的脑袋可就危险了! 就连先前想要将陆沉绑了送给完颜颂的霍庆,此刻也紧张了起来。 孙林宗这老狐狸,真是够狠! 把亲儿子都送上去了! 这陆沉要是守不住土城,他儿子死了,孙林宗不得活剐了我? 霍庆心里七上八下,连忙出列,一脸紧张地抱拳道:“总兵大人放心!末将这就调遣一部精锐,向土城方向前出三十里!一旦土城有警,末将的人马,必定第一个赶到,确保公子万无一失!” 这个时候,什么陆沉不陆沉的,保住总兵的儿子才是头等大事! 孙林宗看着众将那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表态,嘴角露出一些冷笑。 一群见风使舵的家伙!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土城那边,能多几分保障。 “好!诸位有此心意,本总兵甚慰!” 孙林宗站起身来,大声道:“都回去好生准备吧!北狄大军随时可能南下,各处都不可松懈!” 众将应诺,各自心事重重地退出了大帐。 待众人散去,孙林宗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一股深深的疲倦感涌了上来。 这一夜的算计,着实耗费心神。 他没有多做停留,径直返回了自己的总兵府。 回到府邸,孙林宗强打精神,屏退左右,只让人把他的二儿子叫了过来。 不多时,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尚带几分青涩的年轻人快步走了进来,对着孙林宗躬身行礼:“父亲,您找孩儿?” 孙银虎见父亲面带倦容,立马关切的问道:“父亲,您可是为了军务操劳过度?您这脸色有些不大好。” 孙林宗摆了摆手,沉声道:“为父无碍。银虎,你听着。”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这个儿子虽然不如长子沉稳,却多了几分悍勇之气,正是去战场上磨砺的好苗子。 “你即刻去为父的中军,点齐五百最为精锐的士卒。” “然后,去寻土城过来的斥候,与他们一同,即刻启程,前往土城!到了那里,一切听从游击将军陆沉的调遣!” 孙银虎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显然对这个命令有些意外,也有些兴奋。 终于有机会上阵杀敌了! 还是跟着那个阵斩哈达尔的陆沉! 孙林宗看着儿子的表情,脸上露出一些慈祥的笑容,继续说道:“北狄三万大军压境,整个北境都已是风声鹤唳。土城位于最前沿,首当其冲,定然有一场血战。但那陆沉,你也听说了,骁勇异常,在他手下,未必会有太大的危险。” “更重要的是,此战若能建功,对你将来的前程,大有裨益!” “孩儿明白!”孙银虎挺直了胸膛,大声应道。 “记住!” 孙林宗的眼神陡然变得严厉起来:“到了土城,你不是总兵的儿子,你只是陆沉麾下的一名将官!收起你平日里的少爷脾气,一切行动听指挥!陆沉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胆敢仗着身份胡来,莫怪为父军法从事!听清楚了没有?” 孙银虎连忙躬身道:“父亲放心!孩儿绝不敢忘记您的教诲!到了土城,孩儿一定唯陆游击之命是从,绝不给您丢脸!” 能去做陆沉手下,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机会! 我才不会犯傻! 孙林宗从书案上拿起一封他回到府上立马就写好的信件,他将信递到孙银虎面前。 “这封信,你亲自交给陆沉。他看完,自然明白为父的深意。” 随后孙林宗挥了挥手:“行了,你去中军挑选士卒吧,记住,要最好的!挑完人,即刻出发,不得有误!为父乏了,要去歇息了。” 孙银虎接过那封信,小心翼翼地揣入怀中。 “父亲放心!孩儿这就去,绝不辜负父亲厚望!” 孙银虎没有片刻耽搁,转身大步流星地出了总兵府,直奔中军大营而去。 孙银虎亮出总兵府的腰牌和调兵手令,中军的当值校尉一看来人是总兵的二公子,哪敢有半分怠慢,立马就把士卒集结了过来。 孙银虎环视着校尉集结起来的士卒,冲着他们大声道:“此次前往土城,乃是九死一生的险地!老子要的是敢打敢杀的精锐!平日里操练偷奸耍滑的,畏缩怕死的,趁早给老子滚蛋!若是让老子发现队伍里混进了孬种,老子直接砍了他!” 老子这可是第一次正儿八经领兵,手底下的人要是拉胯,丢的可是家父的脸! 这五百人,必须个个都是响当当的好汉! 那校尉被孙银虎的气势一慑,连声保证绝对挑选最精锐的士卒。 不多时,五百名身材魁梧、身上带着浓重煞气的步卒便已集结完毕,显然是经历过血战的老兵。 孙银虎满意地点点头,随后便开口问那校尉:“总兵大人有令,让我与土城派来的斥候一同返回。那斥候现在何处?” 校尉不敢怠慢,连忙伸手一指不远处的一个营帐:“回禀二公子,那便是从土城来的斥候歇息的营帐长。” 孙银虎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第七十五章 镀金?还是监军? 岳山此刻心里正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七上八下的。 土城危在旦夕,也不知道总兵大人肯不肯发援兵。 可是总兵大人让他在这里等待将令,他也不敢瞎跑。 他正焦急的等待着,冷不丁见一个年轻将官朝自己走来,心中顿时一惊。 孙银虎走到岳山面前,也不多废话,开门见山地说道:“你就是岳山?某乃总兵大人次子,孙银虎。奉总兵大人将令,即刻统带五百精兵,驰援土城!总兵大人有令,命我与你一同返回,不得有误,即刻启程!” 岳山一听这话,先是一愣,随即激动得差点没蹦起来! 总兵大人的儿子亲自带着五百精兵! 这下土城不瞅兵力了。 等到北狄大军来了,他就不信总兵大人会不派兵来救他儿子! “末将岳山,参见二公子!” 岳山单膝跪地,大声道:“太好了!太好了!有孙、二公子和这五百精锐弟兄,陆大人就更有把握了!” 孙银虎虚扶一把,示意岳山起身,随后下令出发,一行人刚刚走到中军大营的辕门口,却迎面撞上了另一队人马。 这队人马人数与孙银虎所部相差无几,约莫也是五百之数,兵甲同样鲜明。 领头的年轻将领一看见孙银虎,脸上立刻堆满了热情的笑容,快步上前,老远就拱手道:“拜见二公子!” 孙银虎认得来人正是刘广元庶出的小儿子,刘大江。 刘大江满脸堆笑,凑到孙银虎跟前:“二公子,我也是奉了家父之命,带领这五百弟兄,火速赶往土城,听候陆游击调遣!” 孙银虎微微点头,他爹和刘广元那点小九九,他多少也能猜到几分。 不过眼下大敌当前,多一个人总是多一份力量。 孙银虎脸上露出一些笑容道:“既然你我目的一致,那便是再好不过。如此,咱们即刻出发,驰援土城!” 岳山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两拨气势汹汹的精兵,加起来足足有一千人马,那嘴巴咧得都快合不拢了。 这一千虎狼之师要是到了土城,陆大人麾下兵力暴涨! 说不定陆大人一兴奋,敢直接带着咱们弟兄们冲杀北狄大营! 到时候还愁没有军功? 嘿嘿,等把北狄人打跑了,老子说不定也能混个千夫长当当! 当下,孙银虎与刘大江合兵一处,由岳山在前引路,一千精锐步卒浩浩荡荡,朝着土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数个时辰之后,当天色渐晚,他们也来到了土城。 土城城门早已大开,陆沉早已等候在这里。 岳山已经先一步让手下斥候赶了回来,将孙二公子带兵前来的消息告诉了陆沉。 岳山一马当先,冲到陆沉马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大声道:“启禀陆大人!孙二公子、刘公子和他们所带的精兵已经来到!” 陆沉上前一步,亲自将岳山扶起,随即,他的目光越过岳山,落在了他身后孙银虎和刘大江身上。 “想必这两位便是孙公子和刘公子吧?一路鞍马劳顿,陆某在此恭候多时了!” 一个孙银虎,一个刘大江,这是来给老子添堵的,还是真来帮忙的? 镀金?还是监军? 有点意思啊! 孙银虎见陆沉目光扫来,心中竟然有些紧张。 眼前这人便是名震北境的陆沉? 果然气度不凡! 他不敢怠慢,上前一步,对着陆沉抱拳及胸,朗声说道:“属下孙银虎,参见陆将军!” “家父有令,自今日起,银虎及麾下五百弟兄,悉数归陆游击节制调遣!一切行动,皆听陆游击号令!” “家父临行前再三叮嘱,到了土城,便没有总兵之子,只有陆将军麾下一名小卒!若属下有半分违背军令,或仗着身份在军中胡作非为,坏了规矩,任凭陆将军按军法处置,属下绝无半句怨言!” 孙银虎心想,小爷我是来杀敌立功,博取前程的! 有些话还是先说明白了好! 孙银虎这番话不仅表明了态度,更是把姿态放得极低,半点总兵公子的架子都没有。 一旁的刘大江,整个人都有些发懵。 这孙银虎是吃错药了还是怎么着? 竟然把姿态放这么低? 他临来的时候,老爹刘广元可是耳提面命,让他到了土城,想方设法也要从陆沉手里夺取兵权,最好是能让陆沉听他的话,给刘家争取最大的利益! 可现在倒好,孙林宗的亲儿子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跪舔陆沉! 这他娘的还让老子怎么玩? 还夺权? 总兵的儿子抢着向陆沉表忠心了,啊还夺个屁的权啊! 孙银虎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自己要是再敢提什么非分之想,就算这陆沉不收拾自己,孙银虎也要给自己穿小鞋啊! 刘大江赶紧收起了心里那点不该有的小九九,也连忙上前几步,学着孙银虎的样子,对着陆沉一抱拳。 “末将刘大江,参见陆将军!” “末将及麾下五百弟兄,自即刻起,亦全凭陆游击调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娘的,形势比人强啊! 老爹,不是儿子不努力,实在是这孙银虎太他娘的会演了! 自己再不识相,怕是脑袋都要保不住了! 陆沉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倒是很意外。 “两位公子言重了,快快请起!” 陆沉上前一步,虚扶了一下二人。 “有两位公子和这一千精锐弟兄相助,陆某如虎添翼啊!” 孙银虎直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递到陆沉面前。 “陆将军,这是家父出发前,特意嘱咐我亲手交给您的信!” 陆沉目光微微一凝,接过了那封信,打开细看起来。 信里的内容很简单,孙林宗言辞恳切,说犬子年少,历练不足,此次派他前来,一是为国效力,二是希望能在陆将军麾下多加学习,磨砺一番,请陆沉看在他的薄面上,对孙银虎稍加照拂,若有可用之处,尽管用之,若有差池,也望陆沉严加管教。信的末尾,孙林宗再次强调,土城若有任何需要,他孙林宗定会倾力支持,绝不推诿。 第七十六章 骤闻百人铁蹄! 一起冲过去 陆沉看完,心中雪亮。 稍加照拂是假,希望我能给他儿子一些立功的机会才是真。 至于其他的话,他便没有全信了。 陆沉不动声色地将信纸折好,重新塞回信封,然后抬眼看向孙银虎。 “孙公子,令尊的深意,陆某明白了。你既然带着兵马来到我土城,陆某自然不能亏待了你。” 他顿了顿,目光在孙银虎和刘大江脸上扫过,继续说道:“我这里有两个位置。一个,是做我的副手,参赞军机,随我一同调度指挥。” “另一个,是千夫长,统领本部兵马,独当一面。” “你,选哪一个?” 孙银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斩钉截铁地说道: “末将选择担任陆将军的副手!” 这还用选吗? 千夫长虽然听起来威风,但哪有跟在陆将军身边学到的东西多? 老爹临走都说了,让小爷我跟着陆将军好好学! 陆将军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威名,定然有过人之处! 老子要是能学到一两样本事,将来还怕没有出头之日? 孙银虎满脸兴奋地说道:“家父常说,陆将军智勇双全,用兵如神!银虎不才,愿追随陆将军左右,聆听教诲,学习更强的本领,将来好为朝廷效力,为父亲分忧!” 陆沉点了点头:“好,有志气!不过,做我的副手,可不是什么清闲差事。本将的脾气,想必你也听说过一些。”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股杀气:“本将乃进攻型将领!北狄大军虽然号称三万,人多势众,硬碰硬我手中兵将确实不足。但,只要有机会,本将绝不会龟缩城中,必定会主动出击,在战场上与他们见个真章!到时候,刀剑无眼,危险肯定是有的!” 孙银虎闻言,非但没有丝毫惧色,反而大声道:“末将也不是怂货!将军打到哪里,末将就跟到哪里!绝不退缩半步!” 他娘的,这才是爷们该干的事! 畏畏缩缩算什么英雄好汉! “很好!”陆沉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本将就喜欢有血性的汉子!从现在开始,你孙银虎,便是我陆沉的副官!” 这小子还算有点胆色,不是个纯粹的纨绔子弟,值得培养一下。 说完,陆沉的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刘大江。 “刘公子,既然孙公子选择了副官,那你便担任千夫长一职吧。你带来的这五百精兵,继续归你统领。土城兵力紧张,暂时无法给你补齐千人之数,待日后有了机会,本将再为你补齐员额。” 刘大江闻言大喜过望,连忙单膝跪地,抱拳道:“多谢陆将军栽培!末将定不负将军厚望,誓死守卫土城!” 这可是千夫长啊! 虽然暂时只有五百人,但这官却是正儿八经的! 这次来土城,值了! 只要能立下些功劳,回去之后,爹脸上也有光啊! 陆沉点了点头,示意他起身,随即扬声道:“来人!传令下去,命后勤准备晚宴,为孙副官、刘千夫长以及所有远道而来的弟兄们接风洗尘!” 新来的千名士卒与土城的原有的士卒很快打成一片,大口吃肉,热闹非凡,暂时忘却了即将到来的大战。 只是没有酒水,少了一些氛围。 次日清晨,陆沉站在城头,看着城内校场、街道,甚至是不少民房院落里都扎起了密密麻麻的营帐,眉头就没松开过。 这土城,巴掌大的地方,一下子多了一千张嘴,着实是有些不堪重负了! 人挤人,马挤马,别说操练了,就是日常通行都成了问题。 更要命的是,这么多人挤在一起,万一北狄人一把火,或者用投石机攻击,那损失可就大了去了! 不行,必须得分兵! 陆沉心里迅速盘算起来。 李家村和兰河村两个据点必须要加以利用起来。 他眼中精光一闪,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型。 以李家村和兰河村为核心,修建大量的箭堡! 这些箭堡不用太大,但一定要坚固。 箭堡与箭堡之间,最好能用地道连接起来,既能互相支援,又能隐蔽调动兵力。 甚至,从李家村到兰河村,以及青月村这边几十里的空档地带,也可以修建一些独立的箭堡! 大的箭堡,驻扎一什人马,小的箭堡,塞进去一伍弟兄。 这些箭堡就像一颗颗钉子一样,随时都能让北狄骑兵遭受巨大的损失! 陆沉当即下了决心,转身对身后的传令兵道:“传我将令!命李大龙即刻带人,并从新来的弟兄中抽调五百人,火速前往李家村和兰河村,全力修建箭堡!所需物料,优先供给!” “稍后我会绘制一些建议的图纸,让李大龙去我的营房领取!” 李大龙来到陆沉营房,领了图纸,点了人手,风风火火地就出城去了。 这夯土筑墙、挖沟掘壕的活儿,他们这些边军老卒可太熟了! 安排完这些,陆沉又对孙银虎道:“孙副官,城内事务繁杂,但周边敌情更需摸清。你随我出城一趟,咱们亲自去侦查一番。” 孙银虎一愣,随即挺胸道:“末将遵命!” 太好了,总算能跟着陆将军干点正事了! 两人带了十余骑亲卫,悄然出了土城,一路向北,小心翼翼地侦查着可能出现的北狄斥候。 跑出四十余里,陆沉看孙银虎虽然努力保持镇定,但眼神中不时闪过紧张的神色,心想,这小子,怕是第一次到这么危险的前线地带吧? 以前在后方,听到的都是捷报,看到的都是歌舞升平,哪里知道这前线的凶险。 “孙副官。” 陆沉勒住马,语气平淡地问道:“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怕不怕?” 孙银虎闻言,下意识地挺了挺腰杆:“回将军,我孙银虎好歹也是将门之后,这点场面算什么!” 他脸上露出一些笑容,将那点紧张完全掩盖了下去。 “说起来,末将当初在后方,听到陆将军阵斩哈达尔的消息,就觉得陆将军是神人!末将早就想着能亲眼见识一下陆将军的风采了!” 这马屁拍得,还真是好听呢。 不过,孙银虎是真的好奇,这个年纪轻轻就名震边关的陆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陆沉在听到他的话后,有些自嘲的说道:“风采?呵呵,接下来我要是赢了,那自然是风采依旧。” “可要是一不小心折在这里,到时候,就是一文不值的废物,说不定还要被某些人戳着脊梁骨骂呢!” 孙银虎听出陆沉话里有话,纵马靠近了些,低声道:“陆将军,家父上次召开军事会议,讨论土城局势的时候,就有人居然提议说……说要把陆将军您绑了,送给那完颜颂,好让他们退兵!” 好家伙,这消息可够劲爆的! 老子在前线拼死拼活,后方竟然有人想着卖了老子求和? 陆沉猛地勒住马缰,扭头看向孙银虎,眼中寒光一闪。 “哦?竟有此事?哪个王八羔子出的这等馊主意?这不是明摆着的投降派吗!” 他娘的,老子还没死呢,就有人想着拿老子的人头去换太平了? 这帮孙子,真特么的不是东西! 孙银虎见陆沉动怒,神秘兮兮的说道:“陆将军,您想想,在军中,跟您有过节,又巴不得您倒霉的,能有几位?” 陆沉眉头一拧,脑中瞬间闪过一个名字。 跟自己有矛盾,又能去总兵府开会的,除了那个上次不来支援的混蛋,还能有谁? “霍庆!” 陆沉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语气冷冰冰的说道:“原来是霍庆那老匹夫!看来,他是真恨不得让我死啊!” 当初在岳山,就因为跟他儿子闹出了一点矛盾,上次北狄千人队来袭,他竟然不派兵支援,现在竟然还想把老子卖给完颜颂,这个混蛋! 陆沉心里暗骂不已。 就在此时,陆沉耳朵微微一动,他猛地一抬手,示意众人噤声。 “有动静!” 前方不远处的山坳里,隐隐传来一阵马蹄声。 陆沉眉头紧锁,语气凝重道:“这动静……不像是普通的北狄斥候小队!” 寻常三五骑的斥候,绝不会有这么大的动静。 孙银虎也凝神细听,随即脸色一变,沉声道:“陆将军,北狄此次南下,是有数个万人队的兵马,他们的斥候探马,恐怕不会再是之前那种零散的小队了。以末将看,这动静,少说也是一个百人队!” 这小子,能力还可以,竟然能从马蹄声听出来对方的兵力大约多少。 陆沉点了点头,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嗯,听这马蹄声的密集程度,确实像是个百人队。” 他转头看向孙银虎,咧嘴笑问:“有没有胆量,跟本将一起,冲过去?” 第七十七章 以少胜百 孙银虎一听这话,当即大声道:“有何不敢!末将愿随将军,杀他个片甲不留!” 这家伙,倒是有几分血性,不像个正经衙内啊。 陆沉二话不说,马鞭一甩,胯下战马嘶鸣一声,如同离弦之箭,率先冲了出去! 那十余骑亲卫也是悍不畏死的主儿,嗷嗷叫着,紧随其后。 孙银虎深吸一口气,他娘的,真刺激! 他也催动战马,手中那杆崭新的银枪闪烁着寒芒,紧紧跟在陆沉身后不远处。 那山坳里的北狄斥候也没想到,这十几骑大胤兵竟然敢主动发起冲锋! “冲锋! 带队的北狄百夫长狞笑一声,抽出弯刀,一指前方。 这些南蛮子,十几个人就敢冲老子的百人队? 简直是活腻了! 尤其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个,看着像个头头,但盔甲却不咋地,而且还那么年轻,连胡子都没有长出来,看来只是个送死的愣头青! 宰了他,回去好歹也是个功劳! 一时间,北狄斥候们呼哨连连,争先恐后地朝着陆沉杀了过来。 眼看双方就要撞上,陆沉眼中寒芒一闪,手中方天画戟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声,悍然迎上! “噗嗤!噗嗤!” 仅仅只是一个冲锋,陆沉的画戟上下翻飞,左右开弓,如同砍瓜切菜一般,便有十好几个北狄斥候惨叫着跌下马背,死的不能再死! 紧随其后的孙银虎看得是目瞪口呆,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乖乖,陆将军这……这他娘的还是人吗? 这简直是杀神下凡啊! 热血上涌,孙银虎大喝一声,手中银枪一抖,也精准地将两个试图从侧翼包抄的北狄兵捅了个透心凉! 那银枪枪尖锐利,一刺一个血窟窿! 陆沉一击得手,根本不停,战马一个灵巧的转向,掉头又迎着冲过去的北狄斥候杀了过去! 这些北狄斥候哪里见过这等凶神恶煞的人物? 刚才还想着争功,现在看到同伴纷纷落马,不少人胆都要吓破了。 “围住他!” 北狄百夫长红着眼睛嘶吼。 那些北狄斥候见状,更是哇哇大叫着,也不管什么阵型了,一窝蜂地上前,想仗着人多,把陆沉给活活累死。 陆沉心中冷笑不已。 来得好! 老子就喜欢你们这种没脑子的! 陆沉手中画戟舞得虎虎生风,他根本不与这些人缠斗,仗着马快戟长,每一次挥舞,都带起一片血雨! 他那杆方天画戟碰着就死,挨着就亡! 北狄人想形成合围,却总是被他轻易撕开一道口子,反而因为拥挤,自己人碍着自己人,方便陆沉斩杀他们。 陆沉如同虎入羊群,在北狄斥候队里来回冲杀了几趟,原本气势汹汹的百人队,此刻竟然不足三四十人了! 孙银虎见状,也是士气大振,哇呀呀地大吼着,领着亲卫们往前猛冲。 “杀鞑子啊!” 剩下的北狄斥候哪里还敢再战? 纷纷调转马头,四散奔逃。 “逃了!北狄鞑子逃了!” 亲卫们兴奋地大喊。 陆沉他们追了一阵,奈何对方是轻骑斥候,一心逃跑之下,还真就追不上,只好原路返回。 孙银虎纵马来到陆沉面前,喘着粗气,脸上却全是兴奋之色。 “陆将军!您……您简直是天神下凡啊!一个人,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干掉了大半北狄骑兵!” “以前听说的那些所谓勇将,跟陆将军您一比,简直就是个屁!” 陆沉抹了一把溅在脸上的血珠,语气淡然道:“这些北狄人,就是欺软怕硬的货色。看着人多势众,真遇到硬茬子,比谁都怂。在本将这里,他们还嚣张不起来。” 陆沉看了散落在地上的北狄尸体,已经无主的战马,脸上露出了一些笑容。 “行了,都别愣着了,让弟兄们打扫战场,把能用的马匹、兵器、甲胄都给老子收拢起来,首级也都割了!” “得嘞!” 孙银虎兴奋地应了一声,跳下马,抽出腰刀,兴冲冲地就去割那些北狄兵的脑袋。 他一边割,一边咧着嘴笑道:“乖乖,以前在后方,听说哪位将军阵斩十几个北狄首级,那都算是大捷,要上报请功的!咱们这才多大一会儿功夫,就砍了七十多颗脑袋!啧啧,真是做梦都不敢想啊!” 这功劳,回去报上去,自家老爹脸上也有光啊! 跟着陆将军,果然没错! 孙银虎咧着大嘴,嘿嘿的傻笑着。 陆沉瞥了他一眼:“这才哪儿到哪儿?” “等北狄大军真的压过来,咱们杀的只会更多。” “这些,不过只是个开胃菜罢了。” 孙银虎的笑声一下愣住了。 开胃菜? 乖乖,七十多颗北狄脑袋,在将军眼里,就只是道开胃小菜? 孙银虎激动得一个字也说不出,只是重重地冲陆沉竖起了大拇指。 将士们手脚麻利,很快便将战场打扫干净,所有能带走的战利品,都捆扎妥当。 一行人押着缴获的马匹,驮着血淋淋的首级,浩浩荡荡地往土城方向赶去。 路上,他们迎面遇上了几拨百姓,看样子是响应号召,前往土城协助修筑工事的。 这些百姓大多衣衫褴褛,面带菜色,肩上扛着简陋的工具,显然是常年苦于战乱和贫困。 当他们看到陆沉这十几骑将士的身后却跟着几十匹膘肥体壮的战马,马脖子上海挂着血淋淋的北狄人头时,一个个愣在原地,瞪大眼睛,张着嘴巴,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这……这是什么情况? 那些马,一看就是北狄鞑子的! 还有那些人头……我的老天爷! “军爷,那些……那些是……” 一个胆子稍大点的老汉,哆哆嗦嗦地指着马脖子下面的脑袋问。 被问话的亲卫满脸自豪的说道:“还能是啥?北狄鞑子的狗头!咱们陆将军刚带我们去前面转了一圈,顺手就砍了几十颗北狄人的脑袋!” “哗——!” 人群瞬间一片哗然。 “什么?就你们十几位军爷,就砍了这么多北狄人头?” “你们看他们牵的马!少说也有几十匹!都是北狄的好马啊!” “我听说,土城新来的陆将军是个杀神!砍北狄人的脑袋,就跟砍菜一样!” “有救了!咱们有救了!有陆将军在,咱们这些边地的苦哈哈,总算能过几天安生日子了!” …… 不少妇人甚至当场就跪了下来,朝着陆沉磕头。 看到这些妇人下跪磕头,陆沉连忙下马,上前将她们搀扶起来。 “大嫂,不必如此,我等身为军人,击杀北狄鞑子,是我等的职责!” 陆沉看着她们面黄肌瘦的样子,心里有些难受。 那妇人缓缓起身,沉声道:“我男人也是边军,上次北狄进犯,连个尸身都没能找到,我的公公也是死于北狄之手!” “最可怜的是我那幼女,才八岁,却被北狄人强撸而去,也不知生死!” “以前,我们活着,仅仅这是因为没能死掉,现在我们活着,却可以看到北狄人授首,我的公公,我的男人,我的女儿,也都可以瞑目了!” “我就算是死了,也没有丢了我男人的脸,也有脸下去见他们了!” …… 妇人一边说一边哭,那场面,直叫人潸然泪下! 这样的哭诉,不只是这一个妇人。 还有第二个,第三个,乃至于成百上千的妇人! 她们有的满头白发,有的脸上刚起皱纹,更有着脸上还有着一些稚嫩的气息。 但她们都有一个身份,她们的男人都是边军,她们的男人都为国捐躯了! 以前的她们,只是身体在活着,准确来说,那是苟延残喘。 而现在,她们的眼神之中有了光芒,脸上有了希望! 她们撑着柔弱的身躯,拿起了简易的工具,来到帮助边军修建工事,一起抵御北狄! 陆沉听着这些发自肺腑的言论,看着那些百姓眼中重新燃起芒,心中感慨万千。 前世出生入死,为的是国家安宁,百姓幸福。 这一世,背负血海深仇,但也同样肩负着保家卫国的重任啊。 一旁的孙银虎,看着这阵仗,也很吃惊。 他跟着他爹南征北战,也去过不少地方,百姓见了他们这些边军,哪个不是避之唯恐不及? 就算不破口大骂他们是兵匪,也是冷眼相待,生怕被沾上一点麻烦。 可眼下这些百姓,居然……居然这么拥戴陆将军? 还给陆将军磕头? 孙银虎只觉得眼睛都有点发酸。 跟着陆将军,不光有肉吃,有功立,还有这份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荣耀! 陆沉看到了孙银虎的表情,低声笑问:“怎么?孙副将,这就看傻了?觉得这些百姓,跟咱们以前见到的不太一样?竟然不怕咱们这些丘八?” 孙银虎回过神来,挠了挠头,嘿嘿一笑,重重点头道:“是啊,将军!末将……末将也是头一回见着百姓这么……这么拥护咱们!以前在别处,老百姓见了兵,跟见了瘟神似的,躲都来不及。” “这不也说明,陆将军您深得民心,爱民如子嘛!” 陆沉闻言,却是缓缓摇了摇头。 深邃的目光望向那些百姓身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不,孙副将,你错了,这并非是本将爱民如子。” “而是本将,给了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这些边地百姓,想法其实很简单。谁能让他们安安稳稳地活下去,谁能保护他们不受北狄鞑子的屠戮,他们就拥护谁。以前的边军,让他们失望了太多次。而本将,至少现在,让他们看到了一些可能。” 希望,是所有可能的源泉。 一旦有了希望,哪怕只是一点点火星,也能点燃燎原之火。 我要做的,就是让他们这星星之火,越烧越旺! 让这土城,成为北狄人无法逾越的堡垒! 第七十八章 挖地道 希望。 这两个字,以前在他孙银虎的脑海里,压根就没存在过。 最为嫡次子,他很清楚他爹孙林宗不是什么好人。 贪婪腐败,养寇自重。 手底下的兵,哪个不是有样学样,只想着捞好处,什么时候管过百姓死活? 可现在,陆将军却给了这些快要饿死的边民,活下去的希望! 孙银虎只觉得胸膛里那颗心,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队伍继续前行,没过多久,土城便出现在眼前。 然而,让城头守军和城内百姓目瞪口呆的是,陆沉他们这十几骑身后却浩浩荡荡地跟来的百姓。 男女老少都有,一眼望不到头。 这……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陆将军出去一趟,不仅剿了北狄斥候,还收拢了附近的难民? “将军,这……这么多人?” 李大龙闻讯赶来,看着城外那一眼望不到边的百姓,满脸紧张。 土城就屁大点地方,平日里驻军加上原有的居民,就已经挤得不行,现在一下子涌来这么多难民,怕不是要把城给撑爆了! 陆沉也是眉头紧皱。 城太小了,这些百姓确实是个麻烦事。 土城根本容纳不下这么多人。 他沉吟片刻,当机立断道:“李大龙,立刻组织人手,成立宣传队,告诉这些百姓,南边相对安稳,朝廷也在组织安置,让他们继续往南走,那里有活路。” “可是,将军……” 一个亲卫忍不住开口道:“好多百姓说,他们不愿意再跑了,想留下来,帮咱们守城,帮咱们修工事!” 人群中,不少百姓也听到了动静,纷纷跪倒在地,哭喊着: “陆将军,收下我们吧!我们不怕死,只要能给家里人报仇,我们什么都愿意干!” “是啊,将军!我们有力气,可以搬石头,可以挖土!” “我们女人家,可以洗衣做饭,照顾伤员!” …… 看着那一双双充满希冀和决绝的眼睛,陆沉心中也是一动。 民心可用啊! 他深吸一口气,朗声道:“好!愿意留下的,本将欢迎!但土城地方有限,不能所有人都留下。” 他目光扫过人群:“青壮男子,愿意与我等一同守城的,留下!之前在战斗中牺牲将士的遗孀,若无处可去,土城也给你们一个安身之所!其余老弱妇孺,还是听我安排,继续南下,苟全性命!若本将能侥幸灭杀北狄,届时你们再回来!” 面对陆沉如此的安排,即便那些老弱还有些不愿意,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南下。 一番安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最终,土城又多出了数千名青壮劳力,以及数百名将士遗孀。 城内的人口,再一次迎来了暴涨。 陆沉看着这拥挤却充满活力的土城,心中也曾闪过扩建的念头。 但,来不及了。 北狄大军随时可能兵临城下,现在扩建,无异于自寻死路。 他眼神一凝,立刻下达了新的命令:“传令下去,所有留下的军民,除了日常操练和修筑城防的,其余人手,全部给我在城内挖掘地道!” “挖地道?”孙银虎一愣。 这城墙还没修利索呢,怎么又要挖地道了? 陆沉冷声解释道:“北狄势大,一旦城破,这些百姓怎么办?地道,就是他们最后的生路!” “所有挖掘的地道,必须严格区分!百姓躲藏的地道,有足够的储水和通风口。这些地道,任何军士不得擅入,违令者斩!” “另外,单独挖掘军用地道,要隐蔽,要能藏兵,要能出其不意地反击!我要让这土城,地上地下,都成为北狄鞑子的噩梦!” 命令一下,整个土城再次沸腾起来,无数军民在陆沉的指挥下,开始了疯狂的地道挖掘。 一时间,铁锹翻飞,每个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大战,贡献着自己的一份力。 虽然说,挖掘地道也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 但相当于建城来说,还是快了很多。 土城上下热火朝天,北狄草原之上,杀机已然弥漫。 南院王城的中军大帐之内,完颜颂锐利的眼睛,缓缓扫过帐下十多名彪悍的部落首领和大将。 “诸位!” 完颜颂满脸怒气的开口了。 “哈达尔,我大狄的千夫长,忠臣的勇士,却被南朝的鼠辈斩杀于阵前!” “这是我大狄近十年来,头一次有千人将折损在那些孱弱的胤人手中!” 他猛地一拍案几,震得帐内众人心头一凛。 “耻辱!这是我大狄勇士的奇耻大辱!” 完颜颂霍然起身。 “所以,本将决定,动员大军,踏平大胤北疆!让他们知道,我北狄是他们得罪不起的存在!!” 他指向南方,语气森然道:“尤其是那个什么拒狄卫!听听这名字,拒狄卫?抗拒我等大狄兵锋的卫所?真是可笑至极!” “本将要让那里,鸡犬不留!用胤人的鲜血,洗刷我大狄的耻辱!用他们的头颅,来祭奠哈达尔的在天之灵!” “杀!杀!杀!” 帐内,一众北狄将领闻言,纷纷目露凶光,发出了如同饿狼般的嚎叫,战意瞬间被点燃。 看着麾下将领士气如虹,完颜颂很是满意。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抬手虚按,帐内瞬间安静下来。 “仆散道!” 完颜颂冲着下面的将领喊了一声。 随即一名身材魁梧,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将领猛地踏出一步,单膝跪地:“末将在!” “本王命你为前锋,领本部万人铁骑,即刻出发,将那些敢于反抗的胤人,头颅尽数砍下!” 仆散道咧开大嘴,兴奋的说道:“大王放心!末将这万人精骑,定叫那土城片瓦不留!那些胤人的脑袋,末将保证给您割得一个不剩!” 完颜颂微微点头,目光又转向另外两人。 “乌延林!” “末将在!”一名眼神阴鸷的将领应声出列。 “你率本部人马为左翼,直扑拒狄卫!本将要你将那里的胤朝人,屠杀殆尽!” “遵命!”乌延林干脆利落地应道,没有半句废话。 杀人而已,对于他来说,不要太简单。 “乌延宏!” “末将在!”另一名将领也大步上前。 他和乌延林是兄弟! “你率本部人马为右翼,给本将绕过那些土城,直插大胤的腹地!让他们知道,我大狄的兵锋,无处不在!” “末将领命!” 乌延宏眼中精光一闪,袭扰腹地,这可是他最喜欢干的活计! 尤其是劫掠的时候,更让他兴奋不已。 那些胤朝的女人,太白嫩啦! 完颜颂大手一挥:“即刻点兵,出发!” “是!” 仆散道、乌延林、乌延宏三员万人将轰然应诺,随即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帅帐。 很快,帐外便传来了他们集结兵马的号角声与呼喝声。 第七十九章 他为统帅 帐内,送走了三员先锋大将,完颜颂又缓缓扫过剩下的众人,最后,定格在一名身材更为高大的将领身上。 此人,正是他的亲弟弟,完颜赫。 完颜颂沉声道:“完颜赫!” “末将在!” 完颜赫猛地踏前一步,甲叶碰撞,发出铿锵之声。 他面容与完颜颂有七分相似,只是眉宇间更多了些的戾气。 “此次南征,你,便为我大军统帅,节制诸部!” 统帅! 完颜赫只觉得一股热血轰然冲上头顶,内心无比激动。 他王兄虽然勇猛,但论及战场上的斩获,他完颜赫自认从不逊色! 死在他刀下的胤朝总兵级大将,就有三个! 这次,他为统帅,那么整个胤朝北疆都将是他的猎场! “王兄放心!” 完颜赫单膝跪地,声音激动的说道:“此番南下,末将必将胤朝北疆犁庭扫穴!让他们永世牢记,得罪我大狄的下场,便是万劫不复!” “好!”完颜颂满意地点点头:“去准备吧。你素有勇名,莫要堕了我们这一脉的威风!” 完颜赫连连点头。 他娘的,终于可以放手大干一场了! 以往跟着兄长,总有些束手束脚,现在自己说了算,定要杀个痛快! 完颜赫虽然勇猛,但他自己本部亲卫不过千人。 完颜颂自然不会让他光杆司令出征,当即又给他调拨了一支万人队作为中军,由他亲自指挥。 随着一道道军令发出,北狄四万大军,开始浩浩荡荡地向南碾压而去。 最先撕开这片宁静的,自然是那支如狼似虎的先锋。 大将仆散道,那张布满刀疤的脸看上去如同地狱的恶鬼,他手中那柄硕大的狼牙棒高高举起,直指苍天,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儿郎们!随我南下!抢钱!抢粮!抢女人!” “嗷!嗷!嗷!” 他胯下战马猛然加速,身后万名北狄精骑,卷起遮天蔽日的烟尘,,朝着土城的方向,疯狂席卷而去。 这股势不可挡的铁蹄洪流,很快便惊动了潜伏在荒原上的土城斥候。 这些斥候赶紧朝着土城方向前去报信。 “将军!将军!” 终于有一名斥候赶回来了,他连滚带爬地冲进土城,脸上满是惊惶。 “北……北狄大股骑兵!正……正向土城快速逼近!” 陆沉正在巡视城防工程的进度,听到这声音,心中一沉。 他一把扶住那几乎要瘫倒的斥候,沉声问道:“多少人?领军的是谁?离我们还有多远?” “至少……至少一万精骑!尘土漫天,看不清帅旗,但那股凶悍劲儿……绝对是主力!他们刚刚出发,应该还有两百多多里!” 斥候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道。 两百多里! 陆沉瞳孔骤然一缩。 对于北狄那些一人双马甚至三马的精锐骑兵来说,两百里路,快马加鞭,不眠不休的话,一日夜便可抵达! 即便正常行军,最多也不过两三日! 而对方,是一万名北狄精骑! 不是之前那些被打散的溃兵,也不是哈达尔那种小规模的骑兵! 这是北狄得以纵横草原的根本! 这压力,可不是一般的大! 陆沉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传我将令!所有百夫长以上军官,立刻到我营房议事!快!” 片刻之后,陆沉那简陋的营房内,已经挤满了大大小小的军官。 李大龙、张虎等人赫然在列,就连孙银虎,也神色凝重地站在一旁。 陆沉目光扫过众人,开门见山道:“诸位,刚刚接到斥候急报,北狄先锋大军已然出动,正向我土城杀来。兵力,一万精骑!预计,最多三日之内,便会兵临城下!” 一万精骑!三日之内到达! 众将都被惊到了。 “他娘的!” 孙银虎一巴掌拍在大腿上:“怕个鸟!将军,咱们这土城,城墙垒得能跑马,外头那几道沟,挖得足够深,即便是战马掉下去就甭想爬上来!还有您叫修建的那些箭堡,保管叫那些北狄鞑子有来无回!” 他这人,平日里没个正形,骨子里那股子横劲儿一上来,倒真有几分唬人。 再加上他对陆沉那是信到了骨子里。 所以,对于北狄这万人大军,他反而倒是不怎么害怕。 孙银虎这一嗓子,瞬间引起了众将的共鸣。 李大龙激动地接话道:“将军,弟兄们手都痒了!不就是一万骑兵吗?能不能打过,先碰一碰就晓得了!” “对!碰一碰!” “让他们知道咱们土城爷们的厉害!” …… 其余的军官也都跟着嚷嚷起来,一个个攥着拳头,神情激动。 这股子不要命的士气,倒是很不错。 但他们却太小看了北狄的精骑! 陆沉没说话,只是静静听着,目光从一张张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上扫过。 过了一会儿,陆沉抬手轻轻往下压了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陆沉身上,等着他的下文。 陆沉等众人都安静了下来,才缓缓开口道:“诸位兄弟的豪气,我陆沉佩服。若来的真只是一万北狄骑兵,凭咱们土城如今的城防,再加上外头那些箭堡陷阱,死守硬抗,咱们确实有把握让他们啃下一嘴血沫子。” 他话锋一转,神色也凝重了许多。 “但是,这只是他们的先锋!” 先锋! 是啊,先锋就一万精骑,那后续的主力得有多少? 两万?三万?甚至更多? 一想到数万北狄大军,不少军官的脸色都很不好看了。 土城再坚固,修建的工事再好,又能挡住多少敌人? 陆沉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继续道:“所以,我们不能只是被动挨打。我们得趁着他们主力未到,先声夺人!狠狠地把这支冒进的先锋部队给打疼了,打残了!让他们知道,我土城,不是他们想捏就能捏的软柿子!” 孙银虎眼珠子一转,他最先反应过来。 “陆将军,您的意思是……咱们主动出去干他娘的一票?” 这小子,脑子转得倒是不慢。 陆沉赞许地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帐内众人,郑重道:“没错!以往,总是他们北狄一个千人队,就敢追着咱们数万大军撵兔子似的杀!凭什么?难道咱们大胤的爷们,长得就比他们弱小?” “今日,我陆沉就要问一句,他北狄能以少胜多,凭什么我们这两千精锐,就不能压着他们的万人先锋打?” 第八十章 怕个球!主动出击! 对于陆沉的这些话,孙银虎第一个跳起来响应。 “就他娘的该这样!怕个球!主动出击!干死那帮狗日的北狄鞑子!” 这股子气势,瞬间又把刚才消失的士气点燃了起来。 李长、李大龙、刘大江三位千夫长,此刻面面相觑。 主动出击? 对付一万北狄精骑?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个不好,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陆将军的胆子也太大了! 可转念一想,陆沉说的又何尝没有道理? 总是被动防守,士气迟早会消磨干净。 而且,自从陆沉来了土城,连胜数阵,整个土城的精气神都跟以往不一样了。 或许,真能拼一把? 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李长率先沉声道:“陆将军既有此决心,末将愿追随!总好过缩在城里等死!” “对!干他娘的!”李大龙也激动吼道,他本就是个不怕事的主儿。 刘大江也一咬牙:“末将附议!跟他们拼了!” 见几位主要将领都表了态,其余的百夫长们自然更无二话,纷纷叫嚷着要跟北狄人见个高低。 陆沉满意地点点头,待众人声音稍歇,才继续说道:“好!既然大家都同意主动出击,那事情就好办了。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头,我们现在的战马数量严重不足。” “步兵拉出去跟北狄骑兵在野外对垒,那就是拿鸡蛋碰石头,白白送死。所以,这一仗,我会亲率我们土城所有的骑兵出击!” “什么?” 李长一听这话,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不行!绝对不行!将军,咱们土城拢共也就三百多匹堪用的战马,您只带三百骑兵出去,那不是羊入虎口吗?太危险了!” 李大龙也急了,他虽然也主张干,但让陆沉这个主心骨去冒险,他一百个不乐意。 “是啊将军!三百人太少了!要不,从我们步卒里挑些精壮的,带上长矛,多少也能起点作用!” 陆沉看着他们焦急的模样,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呵呵,两位李千夫长,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步兵的速度太慢,跟不上骑兵的节奏,带上了反而是累赘。” “我带骑兵出去,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字!打得过就打,打不过,难道我们还不能跑吗?再说了……” 陆沉一边说,一边指了指靠在墙角的方天画戟,冷笑道:“以我的本事,只要抓住机会,跟他斗将,斩了他们那个什么狗屁万夫长,你觉得他们那一万骑兵,还会剩下多少战力?” 他这话说的很猖狂,但也透着一股让人不得不信服的底气。 众人想起陆沉之前斩杀哈达尔的威势,那可是在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二百四十斤重的方天画戟,北狄的万人将,怕是扛不住吧! 若是真能阵斩敌方主将,那对于敌军士气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 陆沉见众人脸上的担忧之色稍减,便一锤定音道:“此事,就这么定了!各部即刻回去准备,一个时辰后,点齐所有骑兵,随我出征!” 陆沉直接看向了李长、孙银虎和刘大江。 这三人带来的兵,是除了他本部之外,土城眼下能动用的主要战力。 陆沉道:“从你们三人带来的人里,把所有骑过马、懂马术的,都给我挑出来!” 这三人带来的士卒虽然大多是步卒,但其中还是有些骑过马的。 孙银虎眼珠子一亮,立马大声道:“陆将军放心,我手底下有几个小子,骑术不赖!” 李长和刘大江也赶紧点头,表示会立刻去办。 他们明白,陆沉这是要最大限度地搜刮骑兵资源,哪怕是临时凑数的,也比没有强。 很快,李长他们就从各自的队伍里,拉出了一批人。 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看着确实不怎么齐整。 陆沉目光扫过这临时凑起来的一百来号人,微微点头。 虽然比不上他亲手操练的那些精锐,但起码不是一上马就往下掉的雏儿。 “好,就这些人了。” 陆沉指着旁边马厩里的战马:“让他们自己去挑马,尽快熟悉!” 时间紧迫,哪有那么多功夫去训练。 会骑马,能和战马达成一定的默契就行了。 他心里清楚,这临时拼凑的骑兵队,指望他们冲锋陷阵是不现实的,但用来壮大声势,还是能起点作用。 他的目的也不是和北狄人的骑兵对冲,而是主动找他们斗将! 布置完这些,陆沉转身看向李长,神色严肃的说道:“李千夫长,土城的防务,就全权交给你了!” 李长猛地一挺胸,大声道:“将军放心,只要我李长还活着,土城就一定在!” 陆沉点头,又转向李大龙:“李大哥,兰河村到土城这一线的箭堡,由你负责。若有北狄散兵游骑靠近,给我狠狠地射死他们!” 李大龙大声应道:“明白!保证会让他们在箭堡面前丢下大量尸体!” 安排妥当一切,陆沉不再犹豫,带上孙银虎、岳山、张虎,还有那些临时凑出来的骑兵,再加上他自己本部的一些精锐,总共三百余骑,浩浩荡荡地出了土城。 城楼上,李长和李大龙并肩而立,目送着陆沉的队伍远去。 李长叹了口气:“陆将军,真是个天生的将才,就是太爱冒险了。” 李大龙却咧嘴一笑:“怕个球!俺就喜欢陆将军这股劲儿!缩在城里等死,那才叫憋屈!” 李长无奈一笑。 他知道,李大龙说的是实话。 陆沉领军一路向北,急行军三十里后,在一片起伏的丘陵地带停了下来。 他勒住马头,对身旁的岳山道:“岳山,你带二十个兄弟,继续往北摸,记住,小心行事,一旦发现北狄大军踪迹,立刻回报。” 岳山闻言立刻抱拳:“属下遵命!” 说罢,点了二十名精干斥候,朝着北边快速纵马而去。 陆沉则带着剩下的人马,拐进了一处小山谷,这里草木茂盛,既能藏匿行踪,视野也还算开阔,是个不错的休整地点。 “所有人下马,原地休整!” 命令一下,骑兵们纷纷下马,各自找地方隐蔽,只有巡哨的骑兵散布在周围,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 第八十一章 仆散道,是个狠角色 等待,是煎熬的。 尤其是在这种大战之前,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孙银虎一开始还想找陆沉搭话,可见陆沉闭目养神,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也只好悻悻地闭上了嘴。 张虎则带着几个老兵,低声给那些临时拉来的骑兵讲解着一些战场保命的诀窍。 这些经验,都是他们用血换来的。 两天后,山谷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是岳山!” 一名负责警戒的斥候高声喊道。 陆沉猛地睁开眼睛,他翻身站起,快步迎了出去。 只见岳山带着几名斥候,风尘仆仆地冲了回来。 “将军!” 岳山一勒缰绳,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发现北狄先锋大军!” 陆沉心中一凛:“起来说话!他们有多少人?领军的是谁?现在在什么位置?” 岳山喘了口气,赶紧回答道:“回将军,北狄先锋约有一万骑,全是精锐!目前正在向南推进,离我们这里,约莫还有五十里路程。” “领军大将……” 岳山顿了顿,声音忌惮道:“领军大将使一柄巨大的狼牙棒,看旗号,应该是北狄凶名昭著的万人将,仆散道!” 仆散道! 这三个字一出,旁边的孙银虎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惨白。 就连张虎这样久经沙场的老兵,眉头也紧紧锁了起来。 这名字,在大胤边军中,简直就是催命符! 岳山见众人神色,知道他们也清楚此人的分量,继续说道:“这仆散道是北狄仆散贵族出身,天生神力,悍勇无比。据传,死在他狼牙棒下的我大胤总兵级将领,就有三位之多!是我们所知,北狄南院大王完颜颂麾下,最能打的一员悍将!” 陆沉听着岳山的话,眼神微微眯起。 仆散道……这个名字,他也有印象。 前世身为缉毒警,他对一些国际通缉犯的资料了如指掌。 而穿越后,为了复仇,他也恶补过大胤和北狄的各种情报,尤其是那些北狄名将。 仆散道,确实是个狠角色。 据说此人每次冲阵,都如疯虎下山,那柄狼牙棒挥舞起来,沾着就死,碰着就亡,寻常甲胄根本挡不住。 大胤边军不少将领,一听说是仆散道领军,往往未战先怯,甚至有直接弃城逃跑的,其凶名可见一斑。 陆沉深吸一口气,胸中的战意却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越是硬骨头,啃下来才越有滋味! “仆散道,我知道。” “不过我陆沉,也不是吃素的!” 他猛地一握方天画戟的戟杆,感受着那熟悉的冰冷触感,一股豪气直冲脑门。 “本将倒要看看,是他仆散道的狼牙棒厉害,还是我陆沉的方天画戟凶狠!” 孙银虎和张虎等人,看着陆沉那副样子,不知怎的,心头那股子对仆散道的恐惧,竟也消散了不少。 是啊,他们这位陆将军,何尝不是一尊杀神! “传令下去!” 陆沉断然喝道:“所有人马,立刻埋锅造饭,让火头军尽快烙一些面饼出来,记住,要能保存十月天的!接下来,咱们怕是没什么机会再生火做饭了!” 岳山大声应道:“是!属下这就去传令!” 说罢,转身便向后方临时搭建的伙房奔去。 一场大战,已然箭在弦上! 陆沉话音刚落,身边的孙银虎此时却小声建议到:“陆,陆将军,那仆散道……太,太强了,咱们这点人,要不……要不还是先避避他的锋芒?” 他这倒不是怕了,主要是担心陆沉此举会不自量力。 万一他们失败了,土城就难以守住,到时候仆散道就会长驱直入,直扑拒狄卫! 陆沉闻言,侧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避锋芒?” “孙副官,我看,该避锋芒的是他仆散道才对!” 老子两世为人,尸山血海都闯过来了,还能怕一个原始人一样的莽夫? “他仆散道以前猖狂,那是因为他没遇到本将!” “现在本将来了,他仆散道就没有机会再逞凶了!” 陆沉一边说着,一边单手持戟,一股凛冽的杀气从他身上喷薄而出。 “我陆沉的方天画戟,注定要痛饮北狄狗贼的鲜血,要让那些北狄杂碎知道,什么叫绝望!要让他们知道,我陆沉是他们的噩梦!” 孙银虎只觉得先前那点对仆散道的畏惧,竟被陆沉这几句话冲得烟消云散。 他看着陆沉那挺拔如松的身影,看着那杆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的方天画戟,只觉得眼前的陆沉,比那传说中的仆散道,还要可怕百倍! “将军说得对!” 孙银虎猛地一挺胸膛,大声道:“既然将军都不怕死,我孙银虎又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一条命吗!” “老子最恨别人说我是总兵的儿子,好像我孙银虎就只会靠我爹似的!今日,老子也要凭自己的本事,挣一份功名马上取!” “仆散道那样的大将,我确实干不过他!但他手底下总有千夫长吧?这次,老子说什么也要亲手斩一个北狄千夫长的人头来玩玩!” 陆沉看着孙银虎那副激动的模样,露出了赞许的笑容。 这小子,倒还有几分血性,不像那些只知道躲在父辈荫庇下的纨绔。 “好!” 陆沉朗声笑道:“有志气!孙副官,到时候,本将争取让仆散道和我们斗将!那仆散道既然号称万人敌,想来也乐意出来显摆显摆。” 说到这里,他眼中闪过狡黠的目光:“他那么猖狂的一个人,咱们只需要使一点激将法,他便会上当!到时候,咱们先斩杀他几个大将再说!” 孙银虎听得热血沸腾,也咧开嘴嘿嘿笑了起来,之前的紧张和恐惧早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不一会儿工夫,岳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将军,孙副官,饭食备好了!” 众人闻声而去,只见临时挖的几个土灶上,几口大锅正冒着热气。 火头军们忙得满头大汗,将一块块风干的肉干扔进锅里炖煮,旁边还烙着一摞摞焦黄的面饼。 这一次,火头军们几乎把带来的所有肉干都炖了,面饼也烙得又多又厚。 陆沉带头,众人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般将锅里的肉汤和面饼一扫而空。 第八十二章 先收点利息! 吃饱喝足,陆沉抹了把嘴,对众人道:“把剩下的面饼,都揣进怀里,贴着胸口放好!” 众人虽然不解,但还是依言照做。 陆沉看着他们,解释道:“这些面饼烙得干硬,关键时候,说不定能替你们挡上一箭!”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将面饼仔细塞好。 这才是带兵打仗的好将军! 连这点小细节都想到了! 等到众将士都准备完毕,个个精神抖擞,杀气腾腾。 陆沉翻身上马,方天画戟往北一指,沉声喝道:“全军,出发!目标,北方!给老子迎着北狄狗贼,杀过去!” “杀!杀!杀!” 三百余骑齐声怒吼,声震山谷。 士兵们迅速将土灶填平,用草皮覆盖,不留半点生火的痕迹。 随后,在陆沉的带领下,这支精悍的骑兵队伍,如一把出鞘的利剑,义无反顾地朝着北狄大军将会出现的方向,疾驰而去。 岳山和其他斥候再次散,游弋在主力的前方和两侧,随时将前方的最新消息传递回来。 又行了约莫大半日光景,最前方的岳山派人传回讯息:前方发现小股北狄斥候的踪迹! 陆沉冷笑一声。 终于来了。 他早就料到,仆散道那老小子,不可能不派出探马。 “传令下去,收拢队形,准备接敌!” “记住,留几个活口,本将有用。” 陆沉这是打算让这些北狄斥候当一回行驶。 “明白!” 那些临时凑起来的骑兵,听到要接敌,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紧张的神色,紧了紧手里的兵器。 孙银虎倒是比之前镇定了不少,只是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眼神死死盯着前方。 不多时,十几骑北狄斥候的身影出现在前方,他们显然也发现了陆沉这支队伍。 “不知死活的东西!”陆沉冷哼一声,手中方天画戟微微一动。 “岳山,带你的人,给他们点颜色看看!”陆沉下令道:“其他人,原地戒备!” “得令!” 岳山闻言大喝一声,带着二十名精锐斥候如猛虎般迎了上去。 双方距离迅速拉近。 北狄斥候见对方只分出二十骑,更是嚣张,嘴里哇哇怪叫着,挥舞着马刀就冲了上来。 然而,他们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错得离谱! 岳山手下的斥候,那都是陆沉一手调教出来的精锐,马术精湛,配合默契。 一个交错,北狄斥候便如下饺子一般纷纷落马。 他们的马刀,连岳山等人的衣角都没碰到。 转眼之间,十几个北狄斥候,只剩下三个被岳山的部下用绳索捆了个结结实实,押到了陆沉马前。 其余的,都已经成了地上的尸体。 那三个被俘的北狄斥候虽然被绑着,却依旧满脸凶悍,嘴里用生硬的大胤话语咒骂不休。 “放开我们!你们这些南朝猪!” “有种杀了我们!仆散道大将军会为我们报仇的!” …… 陆沉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其中一个领头模样的北狄斥候,恶狠狠地瞪着陆沉:“我们就是仆散道大将军麾下的勇士!大将军的铁骑已经南下,你们这些胤朝狗,就等着受死吧!哈哈!” 那狂妄的笑声还在旷野上回荡,陆沉的眼神却愈发冰冷。 陆沉冷声说道:“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仆散道,本将乃是大胤游击将军陆沉,在此恭候大驾。” “本将欲要与他斗将!” 陆沉又顿了顿,语气嘲讽道:“若是他怂了,不敢跟本将斗将,就让他滚回北狄去,好好抱着自家婆娘奶孩子,别出来丢人现眼!” 这话一出,那领头的北狄斥候直接愣住了。 什么玩意儿? 游击将军? 这南蛮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一个游击将军,就敢跟仆散道将军斗将? 随即,他那张凶悍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额头上青筋暴起,指着陆沉破口大骂:“你个不知死活的南朝猪!狗屁的游击将军!竟敢如此侮辱我们大将军!等着吧,我们北狄的勇士很快就会踏碎你们胤朝的每一寸土地!杀光你们这些猪狗,把你们的脑袋当夜壶!” 他越骂越起劲。 陆沉脸上的冷笑一点点敛去。 杀光胤朝人?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父母惨死、妹妹被虐杀的画面,那股深入骨髓的仇恨,让他的脸上布满了杀气! 好,很好!老子今天就先收点利息! “岳山!” 岳山浑身一震,立刻打马趋前,抱拳沉声道:“末将在!” “割了他的耳朵!让他长长记性!” 那北狄斥候还在叫骂,听到这话,骂声戛然而止,眼中闪过惊恐之色。 岳山可不管那么多,陆将军的命令就是天! 他翻身下马,一把揪住那斥候的头发,另一只手抽出腰间匕首,寒光一闪!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长空,两只血淋淋的耳朵被岳山随手丢在地上。 那斥候痛得浑身抽搐,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看向陆沉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另外两个被俘的北狄斥候,刚才还想跟着附和几句,此刻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这南朝将军是个活阎王啊! 一言不合就动手,比他们北狄人还狠! 陆沉看都没看那在地上哀嚎的斥候一眼,只是淡淡地对身旁的亲兵道:“取炭笔和纸张来。” 很快,东西取到。 陆沉也不下马,就着马鞍,龙飞凤舞地在布帛上写下几行大字,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凛冽的杀气。 写完,他将纸张卷起,随手丢到那被割了双耳的斥候面前。 “这是本将给仆散道的战书!滚回去告诉他,本将就在他前方等着!有种的,就亲自带兵来跟本将做过一场!别特么的派你们这些废物来送死!” 那斥候忍着剧痛,哆哆嗦嗦地捡起地上的战书。 他看了一眼陆沉,那眼神像是要将陆沉生吞活剥,却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连滚带爬地上了同伴牵来的马,头也不回地向北逃窜而去,另外两个斥候也慌忙跟上,生怕慢了一步就落得同样的下场。 陆沉望着他们仓皇逃窜的背影,脸上缓缓绽开残忍的笑容。 仆散道,老子给你挖的坑,你跳也得跳,不跳也得跳! 第八十三章 北狄千夫长请战! 陆沉深吸一口气,胸中豪气顿生,猛地勒转马头,面向身后那三百余骑,大声吼道:“大战,就要开始了!诸位,可做好了准备?!” 孙银虎此刻只觉得浑身热血都在沸腾, 他第一个扯着嗓子怒吼道:“做好准备了!我等愿随陆将军,冲杀北狄万人队!” “冲杀北狄万人队!” “冲杀北狄万人队!” 其余的将士,无论是陆沉本部精锐,还是那些临时凑起来的骑兵,此刻都被陆沉的豪情所感染。 胸中涌起一股悍不畏死的勇气,齐声怒吼,声震四方! 三百人的呐喊,竟隐隐有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好!” 陆沉手中方天画戟向前一指,厉声道:“全军,前进!” 话音未落,他双腿猛地一夹马腹,胯下战马长嘶一声,迈开四蹄,朝着北方缓缓踏步而去。 孙银虎、岳山、张虎等人怒吼一声,催动战马,紧随其后。 另一边,那几个北狄斥候一路连滚带爬地逃回了仆散道的大军阵前。 当先那个被割去双耳的斥候,一见到仆散道的帅旗,便从马上滚了下来,连滚带爬地扑到中军大旗下,哭爹喊娘地将遭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尤其将陆沉那番羞辱仆散道的话,更是添油加醋地学了一遍,最后颤抖着双手,将那封战书呈了上去。 仆散道听着斥候的哭诉,眉头越皱越紧。 待看到那封杀气腾腾的战书,他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了几下。 一个区区游击将军?也敢在老子面前如此猖狂? 仆散道抓过战书,只扫了一眼,便嗤笑出来,随手将战书捏成一团,眼中凶光毕露。 “好个陆沉!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南朝小儿!真是胆大包天,本将倒要看看,他有几颗脑袋够砍!” “传我将令,全军加速,本将要亲手拧下他的头,让他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仆散道那充满杀意的咆哮声未落,北狄大军便已经迈开了马蹄。 万人铁骑,呼啸着向陆沉席卷而来! 大地在他们的铁蹄下发出阵阵轰鸣。 陆沉这边,众人也感觉到了那股大地的剧烈震颤,如同地龙翻身一般,连胯下的战马都开始不安地刨动着蹄子。 孙银虎脸色微微一变,这动静,有点吓人啊! 陆沉的表情平静,他抬起右手,示意大家庭下。 队伍瞬间停止了前进。 他扫视着周围的地形,右边是一片开阔地,不利于埋伏和撤离。 而左前方,则是一片起伏不平的小山坡,坡上长满了半人多高的低矮灌木,一直延伸到远处。 就是那里了! 陆沉马鞭向左前方一指:“全体向左,去那片灌木坡地前列队!” 三百余骑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拨转马头,向着陆沉所指的方向快速移动。 待众人抵达灌木丛前方,陆沉再次下令:“听着,若北狄大军不顾一切强行冲杀,你们不必死战!立刻散入这片灌木丛中,各自寻找机会突围,能跑一个是一个!” 众人依令在灌木丛前迅速列好一个攻击阵型,骑士们则紧握着手中的兵器,目光警惕地投向北方。 “来了!” 岳山低喝一声。 只见北方的地平线上,先是出现了一条不断蠕动的黑线,那黑线越来越粗,越来越近,很快,无数面目狰狞的北狄骑士便如潮水般涌现,黑压压的一片,望不到边际! 那股排山倒海般的气势,让许多第一次经历这种大场面的新兵脸色发白,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不少人被吓得两腿发软,要不是紧紧抓着马缰,怕是已经从马背上栽下去了。 仆散道一马当先,催动着胯下神骏的黑色战马,很快就发现了前方丘陵下的一小股胤朝骑兵。 就这点人? 仆散道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浓浓的讥讽之意,他勒住缰绳,身后的万人铁骑也随之缓缓停下。 仆散道冷笑出声:“就这么点杂鱼,也敢在本将面前摆阵?还写战书挑衅?这陆沉,莫不是个傻子?” 老子还以为有多大阵仗,搞了半天,就这么三百来号人! 仆散道心中暗骂,亏自己还被那斥候的惨状和那封狗屁战书给气昏了头! 他身边一名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千夫长,也是仆散道麾下的一员悍将,名叫利驰,此刻请战道:“大将军,要不我们直接冲杀过去,保证将这些南朝软脚虾吓个半死!” 这话说得周围几个北狄将领哈哈大笑起来,看向陆沉那三百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群待宰的羔羊。 仆散道却摆了摆手,制止了利驰。 老子要是真用一万大军去碾压对方三百来号人,就算赢了,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说我仆散道以众欺寡,胜之不武? 那陆沉不是在战书里叫嚣要斗将吗? 好啊,老子就成全你! 仆散道心中冷笑,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手底下能有什么厉害角色? 难不成还能翻了天去? 他环视了一圈身边的将领们,语气戏谑道:“怎么?那南朝小儿不过一个区区游击将军,就敢在阵前挑战。你们,难道还会被他一个黄口小儿给吓住了不成?” “大将军说笑了!” “杀鸡焉用牛刀!” “末将就是觉得对付这几个人,实在没啥兴趣!” …… 手下的将领们纷纷叫嚷起来。 就在这时,一名年轻的将领越众而出:“叔父大人!何须劳烦诸位将军!侄儿,愿领本部人马前去会会那陆沉!管他是要斗将,还是要群殴,侄儿一并接下,定要让他知道我北狄勇士的厉害!” 说话的正是仆散道的亲侄子,仆散安,也是一名千夫长,手下掌管着一千北狄精锐骑兵,平日里颇受仆散道器重。 仆散道看着自己这个雄心勃勃的侄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也好,让安儿去试试那陆沉的斤两,杀鸡儆猴,也让那些南朝人看看,我北狄年轻一代的厉害! “好!” 仆散道沉声道:“安儿,本将就给你这个机会!你带你本部人马上前出击,给本将拿下那陆沉!本将亲自在此为你压阵!” 第八十四章 双二代血战! “谢叔父大人成全!” 仆散安大喜过望,他回头对着自己本部那一千骑兵厉声喝道:“儿郎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随我杀!” “杀!杀!杀!” 一千北狄精骑齐声怒吼,气势汹汹地从大阵中分离出来,向着陆沉的阵地直扑而去。 仆散安一马当先,很快就冲到了陆沉等人阵前不足百步的距离,他猛地勒住马缰,胯下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响亮的嘶鸣。 仆散安手中提着一杆大刀,遥遥指向陆沉的方向,用生硬的汉话嚣张地大叫道:“对面的南蛮子听着!哪一个是陆沉?给老子滚出来受死!竟敢挑衅我北狄大军,我看你们的胆子真是不小啊!今天,本将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螳臂当车,自寻死路!” 陆沉胯下战马向前挪了两步: “本将就是游击将军陆沉!你,又是什么人,在这儿乱吠?” 仆散安瞬间大怒。 “南蛮子,给老子竖起狗耳朵听清楚了!” “本千夫长,乃是万夫长,仆散道大将军的亲侄子,仆散安!今日,便是代我叔父,特来取尔等狗头!” 原来是个二世祖,还是个没脑子的。 陆沉脸上却故意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紧接着便大笑道:“仆散道的侄子?哈哈!我说你这黄毛小子,断奶了没有?这么丁点年纪,不在你娘怀里拱着吃奶,跑这鸟不拉屎的战场上来送死,莫不是活腻了,急着去见阎王爷?” “南蛮猪!”仆散安气得肺都要炸了。 “胤朝的缩头乌龟!就会逞口舌之利!有卵子的,就给老子滚出来,真刀真枪地干一场!看爷爷我不把你砍成三段!” 陆沉,眼中寒光一闪,正要催动战马,亲自会会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北狄小子。 这送上门来的开胃菜,不吃白不吃! “将军!” 孙银虎已经一夹马腹,冲到了陆沉的侧前方。 “将军!杀鸡焉用牛刀!这种乳臭未干的北狄小崽子,哪里用得着您老人家亲自动手!末将请战,去拧下他的狗头给您当夜壶!” 陆沉微微偏过头,看着满脸通红的孙银虎。 这小子,倒还有几分眼力见,知道抢着干活。 陆沉目光在远处暴跳如雷的仆散安身上溜了一圈,那小子虽然年轻,但骑在马上那股子凶悍劲儿,倒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你行吗?这小子嘴巴是臭了点,年纪也不大,可看他那架势,手底下怕是有两下子。” 这话里头,多少带着点敲打的意思。 孙银虎一听,立马随即嘿嘿一笑:“将军,您这话说的!他是个二代,老子也是个二代!他叔父是仆散道那老狗,我爹还是总兵孙林宗呢!论后台,谁也不比谁差!我这个大胤朝的二代,还能比他那个茹毛饮血的北狄二代怂了不成?!” 这小子,歪理还一套一套的。 陆沉听了,露出一写笑意。 也罢,让孙银虎这愣头青去探探路,摸摸这北狄年轻将领的底细也好。 “行!” 陆沉终于点头:“那你小心,本将亲自给你掠阵!要是瞅着苗头不对,立刻回来!自有本将替你收拾他!” “得令!” 孙银虎闻言大喜过望,猛地一甩马鞭,胯下战马吃痛长嘶,四蹄翻飞,如一道黑色闪电般直冲出去。 “北狄的小杂种!你孙二爷来教教你怎么做人!” 对面的仆散安见陆沉阵中竟然冲出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将,更是气得三尸神暴跳。 这是什么意思? 那姓陆的缩头乌龟,竟然派这么个玩意儿出来送死? 这是赤裸裸地瞧不起本千夫长! 他本就是个火爆性子,被陆沉和孙银虎接连羞辱,哪里还按捺得住,同样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双腿猛夹马腹,手中大刀舞得虎虎生风。 “不知死活的狗东西!老子先把你剁了喂狗,再去取那陆沉的狗命!” 电光火石之间,两骑轰然相撞!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撞击声想起,孙银虎手中的精钢长枪与仆散安的大刀结结实实地碰撞在一起,刹那间火星四溅,一股巨大的反震力道顺着兵器传遍两人全身,震得他们双臂发麻,虎口隐隐作痛。 好大的力气! 两人心中几乎同时闪过这个念头,眼中的轻视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加狂暴的战意。 “杀!” 孙银虎暴喝一声,长枪一抖,枪尖化作点点寒星,直取仆散安胸腹要害,招式狠辣凌厉。 仆散安亦不甘示弱,怪叫连连,手中大刀势大力沉,走的是大开大合的路子,每一招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专攻孙银虎的脑袋和战马的马头。 一时间,枪来刀往,叮叮当当的金铁交鸣之声不断响起。 两匹骏马不断盘旋冲撞,马上的两个年轻将领你一枪我一刀,杀得是天昏地暗,难解难分,竟然一时间斗了个旗鼓相当! 陆沉立马阵前,一眨不眨地盯着激烈交锋。 最初的几个回合,他脸上还带着笑意,毕竟孙银虎这小子手上功夫倒还算扎实。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十几个回合眨眼即过,眼看着两人依旧是那般凶狠地缠斗在一起,谁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占据明显的优势。 陆沉的眉头,却在不知不觉中越皱越紧,脸上的那点轻松之色也悄然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 不对劲,很不对劲! 孙银虎这小子,平日里在自己麾下,虽然顶着个总兵儿子的名头,行事也有些张扬跋扈。 但要论单打独斗的武勇,在他那三百心腹骑兵里,除了自己亲自下场,绝对是没有对手的狠角色。 孙林宗把他硬塞过来,除了安插眼线,未尝没有让他这个宝贝儿子在自己手底下真刀真枪历练一番,好拿下一些功劳的意思。 这小子虽然纨绔习气重了点,但一身武艺却是孙家花大价钱请名师从小打熬出来的,根基不差,对付寻常的北狄千夫长,理应绰绰有余才对。 可现在,他竟然跟对面那个名不见经传的仆散安,斗了个平分秋色,甚至隐隐还有些后力不济的迹象? 第八十五章 回马箭!猎户斩敌将 那仆散安,看年纪比孙银虎似乎还要小上一两岁,官职也不过是个千夫长,听他自报家门,还是个仗着叔父仆散道威名的将二代。 如果连孙银虎这等货色,都迟迟拿不下他,那自己麾下其他的将校,如张虎、岳山之流,若是对上,恐怕更是凶多吉少。 这北狄蛮子的将领,难道个个都如此悍勇不成? 还是说,这个仆散安,是北狄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陆沉的心中飞快地盘算着,眼神也变得愈发深邃。 看来,今日这斗将,想要先声夺人,怕是没那么简单了。 想要真正地震慑住仆散道和他麾下的万余北狄铁骑,彻底打出大胤边军的威风,最终,恐怕还是得自己亲自披挂上阵才行! 就在他上前之际,对面北狄军阵中,又是一骑快马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来,马上骑士一身相对简陋的皮甲,手中挥舞着一柄雪亮的弯刀,应是个北狄百夫长。 这家伙,也是个不怕死的,想来捡便宜啊。 陆沉眉头微微一挑,刚要开口,身侧一道身影已经抢先一步。 “将军,末将请战。” 岳山不知何时已催马凑到陆沉身旁,那双眼死死盯着冲出来的北狄百夫长。 陆沉心里有了数,晓得他是瞧出自己想下场,这才主动上来分忧。 他点了点头:“去吧,别丢人。” “得令!” 岳山一磕马腹,胯下战马长嘶一声就蹿了出去。 那北狄百夫长见又冲出来一个,哇啦哇啦地怪叫着冲了上来。 两匹马错身而过的瞬间,刀就撞在了一起。 “锵!” 一声炸响,震得人耳朵疼。岳山只觉得虎口发麻,手里的朴刀差点脱手。 好家伙,这蛮子的力气比山里的黑瞎子还大。 他不敢再硬碰硬,借着马力一转,朴刀换了个刁钻的角度,直奔对方的脖子。 那百夫长也是个悍勇的,弯刀回得飞快,叮叮当当几下,就把他的攻势全挡开了。 岳山的刀法不花哨,全是山林里跟野兽搏命练出来的,招招都往要害上招呼。 陆沉在阵前勒着马,看得分明。 岳山力气上虽然吃亏,但身子活泛,总能险险避开对方的重劈。 反倒是那北狄蛮子,几刀没砍中,吼叫声越来越响,刀法也失了章程,只剩下一股子蛮力乱挥。 这蛮子,脑子不太灵光啊。 岳山一边拆解着对方的攻势,心里一边盘算。 这么硬拼下去,就算能赢,也得费不少手脚,说不定还得挂点彩,不划算。 他可是猎户出身,跟猎物硬碰硬那是傻子才干的事! 想到这里,岳山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 他虚晃一刀,逼退了那百夫长,随即猛地一勒马缰,战马嘶鸣一声,竟是调转马头,朝着自家阵营方向落荒而逃! “哪里跑!南蛮懦夫!” 那北狄百夫长见状大喜,以为岳山不敌败走,哪里肯放过这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口中怪叫着,催马便在后面紧紧追赶。 他一心只想着追上去砍下岳山的脑袋领功,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降临。 眼看那北狄百夫长越追越近,就在此时一直狼狈逃窜的岳山,身子在马背上猛地一个拧转,几乎是眨眼之间,他已经反手从马鞍旁的箭囊中抽出一支羽箭,搭弓上弦,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 “咻——!” 弓弦震响,羽箭如一道流星,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直奔追击而来的北狄百夫长面门! 那北狄百夫长正催马狂追,哪里料到岳山竟然还敢反击,等他看到寒光袭来,想要闪避已然不及! “噗!” 一声闷响,那支锋利的狼牙箭矢,精准无误地射穿了他的咽喉! 北狄百夫长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手中弯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整个人从疾驰的马背上直挺挺地栽了下去。 “好!”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胤朝军阵中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 岳山勒住战马,看着那落马的北狄百夫长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这才调转马头,缓缓催马走了回去。 到了那尸体旁边,他翻身下马,拔出那支箭,然后抽出腰间朴刀,毫不犹豫地一刀斩下对方的首级,将其系在马鞍桥上,这才重新上马,提着还在滴血的朴刀,面向自家军阵,,用尽全身力气放声大吼: “北狄蛮子!不过如此!” 陆沉看着这一幕,嘴角也难得地向上翘了翘。 岳山这小子,有勇有谋,是块好料。 这一手回马箭,玩得漂亮! 此时另一边的孙银虎和那仆散安的战斗,却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两人身上都添了数道血口,战甲也被劈砍得不成样子,胯下的战马更是浑身汗透,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孙银虎一条胳膊上鲜血淋漓,显然受了不轻的伤,但他依旧咬着牙,手中长枪舞得密不透风。 对面的仆散安也好不到哪里去,肩头一片暗红,握着大刀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两人都已经是强弩之末。 就在这时,北狄军阵中,代表主将仆散道的狼头大旗忽然左右摇晃了几下,紧接着,一阵急促的号角声响起。 仆散安听到号角,眼中闪过一丝不甘,恶狠狠地瞪了孙银虎一眼,虚晃一招,逼退孙银虎,然后猛地一拨马头,便向本阵退去。 他娘的,这南蛮子怎么这么能扛! 仆散安一边退,一边心里暗骂。 叔父这是担心我出事了? 可恶!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砍下他的脑袋! 孙银虎也是累得够呛,见对方退走,他也没那个力气去追赶,只是重重地喘了几口粗气,调转马头,缓缓回到了陆沉的阵前。 他翻身下马,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脸色有些苍白。 “将军……” “伤哪儿了?”陆沉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语气平静地问道。 孙银虎咧嘴一笑,想装作轻松,却牵动了嘴角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嘿,没事,将军!皮外伤,不碍事,回去抹点金疮药就好了!不过,那仆散安确实有两下子,比我想的要难缠得多!” 第八十六章 他一招秒杀悍将 陆沉点了点头,目光在那仆散安退走的方向停留了一瞬。 仆散家的人,果然名不虚传,个个都是亡命徒。 他收回目光,看向孙银虎:“你能跟他斗到这个地步,已经算相当不错了。” 孙银虎闻言,那张带伤的脸上顿时有点不好意思:“嘿嘿,将军谬赞了。” 正当孙银虎这边还咧着嘴傻乐的时候,对面的北狄军阵,又有了新动静。 “呜——呜——” 又是一阵号角声,紧接着,一骑快马再次从阵中奔出,马上的骑士手中提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开山大斧,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那股子凶悍气焰。 陆沉眯了眯眼,打量着那北狄将领。 这家伙,太阳穴鼓鼓囊囊,呼吸悠长,握着斧头的手臂肌肉虬结,一看就是个功夫练到家了的硬茬子。 那将领也不答话,到了阵前,手中开山大斧遥遥一指陆沉这边:“对面的南蛮小崽子们,哪个不怕死的,出来让爷爷我劈了!” 看他这架势,比刚才那仆散安还要凶上几分。 岳山虽然箭术精妙,但真要近身硬碰硬,怕是要吃大亏。 孙银虎又刚跟仆散安拼了一场,身上带伤,更不是对手。 陆沉心想,看来这风头,还是得老子自己来出。 他扭头对孙银虎道:“你且节制兵马,看好阵脚。” 孙银虎一愣,抱拳道:“将军小心!” 他知道,陆将军既然开口,就没他什么事了。 陆沉不再多言,双腿一夹马腹,直冲而出。 他手中那杆方天画戟,在冲锋的过程中被他单手舞了个戟花,戟尖直指前方,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 那北狄将领见陆沉单骑出阵,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狰狞的狂笑:“好小子,有种!看老子怎么把你剁成肉酱!” 说罢,也是一催胯下战马,挥舞着开山大斧,恶狠狠地迎了上来。 两马交错,眼看那开山大斧就要带着风雷之声劈下—— 陆沉手中方天画戟却在此时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后发先至,戟尖闪过一点寒芒,如同毒蛇吐信! “噗嗤!” 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清晰地传出。 那北狄将领脸上的狞笑还未散去,双眼便猛地凸出,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前喷出的血液。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喷出一口混着内脏碎块的鲜血,然后整个人便软软地从马背上栽了下去,手中的开山大斧掉在地上,激起一蓬尘土。 一招! 仅仅一招! 一个看着威猛无比的北狄悍将,就这么被陆沉轻描淡写地结果了性命! 无论是陆沉麾下的三百骑,还是对面的北狄大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震住了。 北狄军阵后方,仆散道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使斧的千夫长,是他麾下的一员猛将,一手开山斧法,便是在整个北狄军中,也排得上号!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被对方一招就给捅死了? 他死死盯着远处那个立马横戟的年轻将领,仆散道心中第一次涌起一股寒意。 难怪! 难怪这小子敢带着区区三百骑就来挑衅我上万大军! 原来是有这等骇人的身手! 这大胤朝,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将军威武!” “陆将军天下无敌!” “杀得好!杀光这帮北狄狗崽子!” …… 陆沉麾下那三百余骑,个个激动得面红耳赤。 方才那千夫长出阵时的凶悍气焰,他们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不少人心里都捏着一把汗。 谁曾想,自家将军一招,就跟杀鸡似的,把那不可一世的北狄悍将给结果了! 天神下凡,也不过如此吧! 陆沉只是将那染血的方天画戟倒提在手中,戟尖的鲜血滴滴答答落在枯黄的草地上。 他催动胯下战马,不急不缓地向前走了几步。 “仆散道!” “听闻你是北狄有名的大将,曾连斩我大胤三名总兵。怎么,今日面对我这小小的游击将军,倒是不敢上前与我一战了?” “难不成,你是害怕了?被我这小小的游击将军,给吓破了胆?” 这话一出,北狄军阵中顿时一片哗然。 这南蛮小子,太他娘的狂了! 仆散道那张被风霜刻满痕迹的老脸,瞬间涨得如同猪肝一般颜色! 他纵横草原数十年,杀过的大胤将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什么时候受过这等鸟气! 还是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辈当着万军之面指着鼻子羞辱! “哇呀呀呀!” 仆散道气得浑身发抖,一把推开身边想要劝阻的亲兵,提起狼牙棒,怒吼道:“黄口小儿,安敢辱我!老子今日不把你砸成肉泥,誓不为人!” 说罢,他双腿猛地一夹马腹,胯下那匹北地良驹发出一声嘶鸣,直奔陆沉而去! 那狼牙棒,少说也有七八十斤重,在他手中却像是根稻草一般轻盈,光是看着就让人心头发怵。 这家伙,果然被激怒了。 就是要你怒,怒了,才会失去理智。 陆沉心中冷笑。 看着那携雷霆之势冲来的仆散道,他非但不惧,眼中反而闪过兴奋的光芒。 总算是把这条大鱼给钓出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双臂猛然发力,手中方天画戟一振,同样催马迎了上去!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如同九天之上炸响的一道惊雷! 那声音之大,震得周围不少士卒耳膜嗡嗡作响,胯下战马都有些不安地刨着蹄子。 陆沉只觉得一股巨力从戟杆上传来,震得他双臂一阵发麻,连带着胸口都有些发闷。 这老狗,力气还真特么的大! 与此同时,仆散道那握着狼牙棒的虎口处,也是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几乎要握不住手中的兵器。 他心中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小子,年纪轻轻,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而且这戟法,看着简单直接,却又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狠辣刁钻! 他稳住心神,死死盯住陆沉:“小子,你究竟是何人门下?” “废什么话!” 陆沉哪里会跟他多言,好不容易创造出的战机,岂能错过。 “打过再说!” 话音未落,他暴喝一声,手中方天画戟划出一道寒光,带着开山裂石之威,再次朝着仆散道当头砸下! 第八十七章 激战后约好明天再打 仆散道眼见那寒光劈面而来,也顾不上多想,几乎是出于本能,将手中狼牙棒向上奋力一架! “哐当!” 又是一声震天巨响,火星四溅! 仆散道只觉得一股比方才更加凶猛霸道的力道,顺着棒身直冲而下。 他双臂的骨头都像是要被这股巨力震裂开来,胯下的战马更是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不受控制地蹬蹬蹬连退了好几步。 他握着狼牙棒的双手,虎口处已然崩裂,温热的鲜血顺着粗糙的棒杆缓缓流下。 这小崽子,看着年纪轻轻,怎么有这么邪乎的力气! 这一下,差点让老子握不住家伙! 老子纵横草原这么多年,还从没在力气上吃过这么大的亏! 仆散道强行压下胸中翻腾的气血,咧开大嘴,凶悍的目光直射陆沉。 “好小子!力气果然够大!不过,光凭这点蛮力,就想赢老子,还差得远呢!” 说完,他猛地一抖缰绳,也不管虎口的剧痛,胯下战马发出一声咆哮,随即再次朝着陆沉扑了过去! 那沉重的狼牙棒在他手中,仿佛没有重量似的,呼啸着砸向陆沉。 招招不离人体要害! 陆沉见他攻来,全然不惧,手中方天画戟使得如同蛟龙出海,大开大合之间,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霸气。 两人胯下的战马也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滔天战意,不断发出兴奋的嘶鸣。 转眼之间,两人已经酣斗了一百多个回合。 陆沉心中震惊不已。 这都一百多招过去了,竟然还能跟老子斗得旗鼓相当,丝毫不见颓势! 不愧是能斩我大胤三名总兵的北狄悍将! 此刻,仆散道心中的震惊,比陆沉只多不少。 这小子是从哪里蹦出来的怪物! 年纪轻轻,武艺竟然精湛至此! 比本将以前在战场上砍翻的那几个大胤总兵,不知道要强了多少倍! 他这戟法,看着简单直接,大开大合,却又在其中蕴含着无数精妙变化,每一招都逼得本将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全力应对! 一时间,战场之上,两人杀得是难解难分,谁也奈何不了谁。 眼瞅着日头渐渐偏西,仆散道久攻不下,心中也渐渐生出几分焦躁。 这么打下去,就算最后能侥幸赢了这小子,恐怕也得是惨胜。 而且天色越来越暗了,对大军也很不利。 今天看来,是没办法在阵前斩杀这小子,找回场子了。 他猛地一招横扫,将陆沉逼退,随即勒住胯下战马。 陆沉见状,也顺势收了攻势,手中的方天画戟斜指地面。 他同样气息有些不稳,额头上也见了汗。 “仆散道,今日你我未分胜负,看来一时半会儿也决不出高下。不如明日此时此地,你我再痛痛快快战上一场,如何?” 今天能逼得他亲自下场,还跟他打了个旗鼓相当,已经大大挫了北狄大军的锐气。 也让手下这帮人见识了真正的沙场血战,目的基本达到了。 明日再战,正好可以继续拖延时间。 仆散道闻言,沉吟了片刻,感受着隐隐作痛的双臂,最终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明日此时此地,老子再来会你!到时候,定要取你项上人头!” 说罢,他也不再多言,猛地一拨马头。 “鸣金收兵!” “当当当——”凄厉的鸣金之声终于在北狄军中响起,北狄士卒始缓缓向后退去,准备扎营。 陆沉也对着身后的部下一挥手,示意他们后撤。 双方各自收兵,仆散道勒住马缰,脸色阴沉地看着陆沉那三百骑不紧不慢退去的方向,他身边的侄子仆散安早就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了。 “大将军!” 仆散安策马凑近。 “那陆沉分明只有区区三百骑,竟敢在我上万大军之前如此嚣张列阵!他这摆明了是想用斗将之法来拖延时间,咱们何不趁此机会,全军掩杀过去,一举将他们碾成齑粉!” 旁边几名同样心有不甘的北狄将领也纷纷开口附和: “是啊,大将军!这小子太狂妄了!简直不把我们北狄勇士放在眼里!” “就算他个人武勇盖世,难道还能挡得住我军的铁蹄洪流不成?” “依末将看,咱们就应该直接大军压上,就算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那个陆沉,也能把他那三百骑兵全部歼灭,绝对耽误不了大军南下的行程!” …… 这些将领哪里知道自家大将军真正的想法。 仆散道抬起一只微微颤抖的手,制止了众人的的声音。 “急什么?” “这陆沉,确实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实力之强,远超本将的预料。” “本将的功夫,已经困在目前的瓶颈足足有七八年了,始终无法再进一步。今日与他一番生死搏杀,竟让本将隐隐感觉到那层壁障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仆散道知道,只有在这种棋逢对手的时候,甚至可以说是生死一线的搏杀之中,才能最大限度地激发身体的潜能! 这陆沉,就是他最好的磨刀石! 若能借陆沉之手突破这多年的瓶颈,那仆散道的实力便能再上一层楼! 到时候,大胤朝廷,在仆散道的眼中,皆是土鸡瓦狗! 他扫视了一眼惊异的众将,咧嘴笑道:“正好,就让本将拿他好好练练手。或许,用不了几日,本将的武艺就能因此而更进一步!到时候,再取他性命,易如反掌!” “至于他那区区三百骑兵……” 仆散道不屑地撇了撇嘴,语气中充满了傲慢。 “不过是三百只蝼蚁罢了,还能翻了天不成?对我们的大局,构不成任何实质性的影响。” “传令下去,全军安营扎寨,好生休整,明日再战!” 见仆散道主意已定,而且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还有借着与陆沉交手的机会来提升自身武功的打算,其他将领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一个个躬身领命,各自去安排扎营驻防的事宜了。 仆散安看着叔父那满是斗志的眼神,心中暗道:叔父若能够得偿所愿,武功再进一步,对我仆散家族来说,也是一桩天大的好事。 北狄大营那边开始安营,陆沉这边也不紧不慢地退回了丘陵边缘临时构筑的简陋营地。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光芒。 第八十八章 仆散道的烤羊攻心战 今日这一战,自家将军以一人之力独斗北狄第一悍将仆散道,竟不落下风,这等神威,算是彻底刻在了他们每一个人的骨子里,让他们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孙银虎一瘸一拐地快步迎了上来,有些激动的说道:“将军,您……您没事吧?接下来,咱们……咱们怎么办?” 陆沉看向孙银虎,咧嘴一笑。 “没事儿。” “那仆散道老狗,确实有几分斤两。” “不过,他既然答应了明日再战,今晚,咱们就能踏踏实实睡个好觉。” “大伙儿都把心放回肚子里,北狄那些狗崽子们,今晚不敢摸过来偷营。” 孙银虎一听,下意识地就问了出来:“将军,此话当真?” “那仆散道是什么人?他说的话,也能信?” 孙银虎这心里头,七上八下的,显然难以相信北狄人会讲信用。 旁边几个人也是一脸的狐疑,显然跟孙银虎想到一块儿去了。 陆沉扫了他们一眼,语气平静的说。 “今日当着两军阵前,仆散道亲口应下明日再战。” “他要是今晚派兵来袭,自己抽自己嘴巴子的事儿,他还拉不下那个老脸去做。” “再说了,他手握上万骑兵,咱们呢?拢共就这三百来号弟兄。” “他真要是不顾一切想把咱们碾碎了,刚才两军对垒的时候,直接下令大军冲杀过来就是了,还用得着跟老子单打独斗?” “一万对三百,他犯得着跟咱们玩什么偷鸡摸狗的把戏?” 孙银虎等人闻言,也明白了过来。 是啊,将军说得在理! 人家上万大军,真要撕破脸皮,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咱们这三百号人,哪儿用得着等到天黑了再来偷偷摸摸的? 那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嘛! 这么一想,心里头顿时放松了不少。 陆沉看着手下这帮兄弟脸上渐渐放松下来的神情,呵呵一笑。 “行了,一个个哭丧着脸给谁看?” “今晚,都给老子好好歇息,养足了精神!” “明日,还得看本将如何跟那仆散道老狗继续大战三百回合呢!” “本将在这里多挡住仆散道一天,咱们身后的袍泽弟兄,咱们大胤腹地的万千百姓,就能多争取到一天喘息准备的时间!” “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 三百将士,齐齐发出一声震天的怒吼! 众人听令,各自散开,做着自己的事情去了。 陆沉独自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远处北狄大营那边渐渐亮起的无数火光,眼神深邃。 陆沉这边安营扎寨,准备着明日再与仆散道死磕,却哪里知道,北狄人的另外两个万人队已从另外两个方向,悄无声息地朝着大胤而去。 一支绕过了土城北面的崇山峻岭,直扑拒狄卫! 此刻,总兵孙林宗正带着麾下兵马,在拒狄卫城下与这支突如其来的北狄大军殊死搏杀。 另一支规模同样的北狄精锐铁骑,却已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土城的南面悄然绕过,直插大胤腹地! 目标直指大胤京师! 三路北狄大军,如同三柄锋利的尖刀,此刻,只有陆沉挡住了仆散道这边…… 翌日,天刚蒙蒙亮,陆沉翻身而起,简单地活动了一下筋骨。 “点兵!随我叫阵!” 三百骑兵默默地跨上战马,跟在陆沉身后,再次朝着北狄大营的方向缓缓行去。 北狄大营那边,也很快有了动静。 沉闷的号角声响起,如同野兽的咆哮。 不多时,仆散道那魁梧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阵前。 仆散道勒住马,隔着百十步的距离,看向陆沉,脸上竟带着一些戏谑的笑意。 “陆将军,昨夜睡得可好?” “不知可吃过早饭了?若是没吃饱,本将营中有刚烤好的羊羔,鲜嫩肥美,可邀你共尝!” 陆沉闻言冷哼一声。 “多谢美意。” “不过,本将还是更喜欢自己动手。” “待今日打败了你,本将自会亲自去你北狄草原,抓那最鲜嫩的羊羔来犒劳三军!” 这话,可是半点面子都没给仆散道留。 仆散道闻言,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这小子,还真是不知死活! 他原本还想着,若是这小子识相,或许还能留他一命,甚至收为己用。 毕竟,能跟自己打成平手的人,这大胤边军里,他还没遇到过第二个。 可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好!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子!” 仆散道怒极反笑,眼中凶光毕露。 “既然你急着送死,本将今日便成全你!”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夹马腹,直扑陆沉而来! “杀!” “来得好!” 陆沉低喝一声,手毫不示弱地迎了上去! 转眼间,又是两百回合过去! 两人座下的战马都已浑身是汗,大口喘着粗气。 仆散道只觉得胸中一口气越来越憋闷,这陆沉的强大,远超他的想象! “停!” 仆散道猛地一勒缰绳,强行与陆沉拉开了距离。 陆沉也顺势勒马,胸膛剧烈起伏。 仆散道盯着陆沉,眼神复杂。 “小子,有两下子!” “今日上午,算你我平手!” “各自回营,歇息片刻,待到午后,再来决一死战!” 陆沉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咧嘴一笑。 “好!本将等着你!” 两人各自拨马回营。 陆沉刚回到己方那简陋的营地,屁股还没坐热,就有亲兵快步跑了过来。 “将军,对面……对面有人过来了!” 陆沉眉头一挑。 仆散道那老狗,又想搞什么名堂? “带上来看看。” 不多时,几个穿着普通北狄士卒服饰的人,被带到了陆沉面前。 他们手里,竟然抬着几只香气扑鼻的……烤全羊? 为首的那名北狄士卒对着陆沉躬身行了一礼。 “陆将军,我家大将军说了,陆将军乃是真英雄,与陆将军一战,酣畅淋漓!” “特命我等,送来几只烤羊,让陆将军与麾下将士们,先行享用,补充体力,下午好有力气再战!” 这话一出,陆沉和身边的孙银虎、张虎等将士,全都愣住了。 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满脸都是问号。 这仆散道,到底在唱哪一出? 第八十九章 羊尾油放倒北狄将 张虎似乎想到了什么,赶紧大声道: “将军!这帮北狄狗崽子,肯定没安好心!” “这羊肉里,八成是下了毒了!想把咱们都毒死!” 张虎这话,瞬间引得其他人附和! “对!肯定是下毒了!” “北狄人什么时候这么好心过?” “将军,不能吃啊!这玩意儿肯定有问题!” …… 陆沉静静地看着那几个北狄士卒。 那为首的北狄士卒见状,立马说道:“陆将军,我家大将军只是想要和你打的公平一点,怕你吃不好,下午没力气,所以特送来烤全羊!” “既然陆将军怀疑,那小人就先尝过!” 说着,他让手下将那三头烤得滋滋冒油的烤全羊抬到近前,然后,当着陆沉和所有人的面,拿起一把小刀,从第一只烤全羊身上割下一块肉,塞进嘴里大嚼起来。 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他将三头烤全羊,挨个尝了一遍。 “各位请看,这烤全羊,绝对没有问题!” 陆沉身后的张虎等人,原本紧绷的脸也松弛了下来。 “咕咚。” 不知道是谁,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吞咽口水的声音。 这烤羊,实在是太香了。 陆沉的目光在那几个北狄士卒脸上一一扫过,眉头紧皱 这仆散道,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竟然还给自己这个敌人送吃的? “行了。” 陆沉摆了摆手,面无表情的说。 “回去告诉你家将军,他的美意,本将心领了。” “这羊,我们收下了。” 那为首的北狄士卒连忙躬身行礼:“那小的告退了!” 说完,便带着手下人,快步跑着离开了,生怕陆沉反悔,会要了他的小命。 看着北狄士卒远去的背影,张虎凑了上来,小声问道:“将军,这羊……真能吃?” 他还是有点不放心。 陆沉瞥了他一眼,冷笑说。 “怎么,怕被毒死?” “人家都当着咱们的面吃了,还能有假?” “再说了,就算真有毒,就咱们三百骑兵,值得仆散道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这话倒也是。 他们现在这点人,仆散道真要下死手,还需要用毒? 一个冲锋就能解决的事情。 孙银虎也舔了舔嘴唇,说道:“将军说的是,仆散道不至于如此。” 陆沉哈哈一笑。 “来人,把家伙事儿拿出来,分羊!” “弟兄们,敞开了吃!吃饱了,下午才有力气跟北狄鞑子拼命!” “喔!” …… 一听到有肉吃,三百骑兵顿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闻着这肉香,谁还忍得住? 陆沉也撕下一条肥美的羊腿,大口啃嚼起来。 嗯,外焦里嫩,香料的味道也恰到好处,确实是难得的美味。 张虎吃得满嘴流油,含糊不清地说道:“这北狄人的烤肉手艺,还真不赖!” 孙银虎也点头附和:“确实不错,比咱们军中伙夫做的好多了。可惜,就是少了点,不够塞牙缝的。” 不多时,三只烤全羊便被分食干净,连骨头都被嘬得油光锃亮。 吃饱喝足,陆沉擦了擦嘴,目光扫过众人。 “你们说,这仆散道,到底安的什么心?” 张虎打了个饱嗝,满不在乎地说道:“管他安的什么心!反正肉咱们吃进肚里了!” “下午他要是敢来,陆将军您照样揍他就行!” 孙银虎则眉头微皱,沉吟道:“将军,仆散道此人,骁勇善战,绝非鲁莽之辈。他今日又是邀战,又是送羊,行事实在古怪。” “难道是想麻痹我们?” 陆沉心中也是疑云重重。 这仆散道这么做,肯定有他的图谋。 只是,自己一时半会儿,还真猜不透。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不想那么多了。” 陆沉站起身,拍了拍手。 “既然吃饱了,那就抓紧时间休息!养足精神,等下午,再会会那仆散道!” 众人轰然应诺,各自找地方歇息去了。 陆沉休息得差不多了,正准备起身点兵,帐外却又传来了亲兵的禀报声。 “将军!北狄那边……又来人了!” 陆沉眉头一挑。 这仆散道,到底想干什么? “带进来!” 不多时,还是上午那个北狄士卒,一脸苦相地被带了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北狄兵,抬五只烤得金黄的肥羊! 陆沉眼睛眯了起来。 这唱的是哪一出? 那北狄士卒一见陆沉,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陆将军!我家大将军……我家大将军他……他闹肚子了!” “噗!” 旁边正擦拭兵器的张虎,差点喷出来。 闹肚子? 陆沉也是一愣,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理由。 “你说什么?仆散道闹肚子了?” 那北狄士卒点头道:“是啊,陆将军!我家大将军今天中午,多吃了些羊尾油,又喝了些凉水,结果……结果就上吐下泻!” “今日下午,是万万不能再上阵厮杀了!” “我家大将军说了,今日暂且休战,待明日,明日一定与陆将军再决雌雄!” “为表歉意,特命小的,又送来这五只烤全羊,还望陆将军……笑纳!” 说完,那士卒眼巴巴地看着陆沉,生怕陆沉发怒。 陆沉盯着他,看了半晌。 仆散道那样的猛将,会被几块羊尾油和凉水放倒? 这借口,未免也太离谱了些! 他这是……真病了,还是在耍什么花招? 陆沉心里念头急转,脸上却不动声色。 他摆了摆手:“知道了。” “既然仆散道将军身体不适,那今日下午,便依他所言,暂且休战。” “你回去告诉他,让他好生休养,本将,明日再会。” “这羊……本将就笑纳了。” 那北狄士卒闻言,连连道:“那小的就回去复命了!” 说完,留下烤羊,带着人慌忙退了出去。 待那北狄士卒走后,张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将军,这仆散道,也太他娘的搞笑了!居然吃坏肚子了?笑死老子了!” 陆沉嘴角也露出冷笑。 “呵,弟兄们,咱们的实力太弱了啊!” “若是咱们兵强马壮,今日下午,就该趁他病,要他命!” “管他真病假病,直接冲杀过去!仆散道那老狗若是真拉稀拉得腿软,发挥不出全力,剩下的那些北狄崽子,还不是咱们砧板上的肉,想怎么剁就怎么剁!” 第九十章 将计就计 孙银虎此时却笑不出来,他眉头紧锁,上前一步。 “将军,属下斗胆,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陆沉看向他:“哦?怎么说?” 孙银虎深吸一口气,语气凝重地说道:“这仆散道,先是送羊示好,接着又借口闹肚子罢战,还一再送羊过来……” “他这一连串的举动,怎么看,都像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啊!” 孙银虎此言一出,帐内原本因再次收到烤羊而有些松懈的气氛,瞬间又凝重了起来。 拖延时间? 他看着孙银虎,心想孙银虎,心思倒是比张虎他们要细腻得多。 “拖延时间?” “嘿,你这话不无道理。” “不过,就算是拖延时间,那又如何?” “这对咱们,难道不是好事吗?”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愣。 好事? 陆沉环视众人,朗声道:“你们想想,如今是咱们兵力不足,真正需要拖延时间的,是我们!” “他仆散道想拖,那就让他拖!” “老子巴不得他天天送羊过来,咱们好吃好喝,以逸待劳,岂不美哉?” 这话一说,帐内众人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 “哈哈哈,将军说的是!” “他娘的,要是天天有烤羊吃,老子愿意在这跟他耗上一年半载!” 张虎一拍大腿,笑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是啊,他们才是弱势的一方,拖下去,对他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就这样,一个下午,在三百骑兵的谈笑中,悄然度过。 而此时百里之外的拒狄卫,却早已杀得血流成河。 总兵府内,孙林宗一身戎装,脸色铁青,正在大发雷霆。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 “这个陆沉,他娘的到底在搞什么鬼!” “为什么北狄的大军,会直接来打老子的拒狄卫!” 刘广元眼珠子转了转,小心翼翼地躬身上前。 “总兵大人息怒。” “依属下看,陆沉那边……或许……” “或许,已经……已经不复存在了。” “北狄骑兵的战力,您是知道的,太强了!” 孙林宗闻言,怒火稍遏,眉头却拧成了一团。 他又猛地想起了什么。 “不对!陆沉之前上报,说侦查到的北狄兵力,足有三四万之众!” “怎么现在攻打我拒狄卫的,就只有一个万人队了?” 刘广元此刻脸色也是突然一变。 他之前光想着土城可能失陷,却忽略了这个兵力上的差异! 难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中闪过。 “总兵大人!难道说……北狄分兵了?!” 孙林宗也是一愣,随即倒吸一口凉气! 分兵! 他像被一道闪电劈中,瞬间明白了过来! “对!一定是这样!” 孙林宗惊呼出声,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好个完颜颂!果然名不虚传,这老狐狸,太狡猾了!” 如果北狄真的分兵,那仆散道攻击土城的那一路,恐怕只是偏师,甚至可能是诱饵! 那么,陆沉…… 孙林宗心中一沉。 “若是北狄主力绕道,那陆沉他们此刻,岂不是还在土城方向,跟仆散道死扛?” “该死的!我们这边被北狄大军死死缠住,根本抽不出兵力去援救!” “如此一来,整个北疆防线,岂不是处处烽火,岌岌可危了!” 他越想越是后怕。 刘广元看着孙林宗难看的脸色,心中也是七上八下。 他又想到了另一种,更为恐怖的可能。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咬了咬牙,上前一步 “总兵大人……您说……” “北狄……会不会还有……第三路大军?” 孙林宗正心烦意乱,闻言不耐烦地问道:“什么意思?” 刘广元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快步走到悬挂在墙上的巨幅军事地图旁,伸出颤抖的手指,指向了地图上的一个点。 孙林宗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起初还有些疑惑,但当他看清那个地名时,整个人如遭雷击! 那地方,距离边境千里之遥,却是大胤朝的腹心之地! “那是……” “那是……京师!” 他神色骇然,几乎站立不稳。 “如果……如果真有一路北狄精锐,绕过所有边防重镇,潜入我大胤腹地,奇袭京师……” 孙林宗只觉得眼前一黑,喃喃自语: “那我们……我们所有人都得……完蛋!!” 孙林宗那张老脸,此刻胸膛剧烈起伏,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刘广元看着总兵大人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苦涩地咧了咧嘴。 “总兵大人,眼下咱们自己都成了瓮中之鳖。” “能不能活到降罪的圣旨下来,都还是两说呢。” 孙林宗身子一僵。 是啊,就算京师危急,可他们拒狄卫,又能好到哪里去? 北狄大军围城,旦夕可破! 他烦躁地在帅帐内来回踱步,整个脑瓜子一片空白。 过了好半晌,孙林宗猛地停住脚步,眼中凶光一闪。 “传令下去,想尽一切办法,联系上陆沉!” “这里的情况,必须让他知道!” 刘广元闻言,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 联系陆沉? 说得轻巧! 他叹了口气:“总兵大人,咱们被围得跟铁桶似的,信鸽都飞不出去一只。” “眼下,只能指望霍庆那边,有没有人侥幸逃出去了。” 提到霍庆,孙林宗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噌的一下又蹿了上来。 “霍庆那个废物!” “三千多精锐,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杀散了!” “若不是他霍家在朝中还有几分薄面,老子早就把他剁了喂狗!”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这霍庆,简直就是个灾星! 刘广元见状,只能在心里苦笑。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总兵大人,眼下发火也于事无补。” “整个北疆的局势,如今乱成了一锅粥,咱们的消息也断了,根本不知道外面到底怎么样了。” “要不……今夜组织几支精锐小队,从不同方向突围试试?” “能冲出去一个,算一个!” “总得把消息送出去!” 孙林宗眼睛一亮。 “好!” “就这么办!” 他一拍桌案,果断下令:“此事交给你去安排,务必挑选最精悍的士卒,带上本总兵的亲笔信!” “告诉他们,谁能把信送出去,赏银千两!” 第九十一章 难道是弃城逃了? 夜色降临,拒狄卫城数个方向,同时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 十几股大胤骑兵,如同离弦之箭,从四周城门猛冲而出,朝着四面快速散去。 围城的北狄人显然没料到城中守军竟然会冲出来,一时之间竟有些慌乱。 混乱之中,总有那么几条漏网之鱼,硬生生从北狄人的包围圈中撕开了一道口子,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这些逃出生天的骑兵,有的快马加鞭,直奔京师报信。 而另一些,则按照孙林宗的密令,朝着青月村土城的方向,拼死突围。 其中一骑,正是总兵孙林宗的长子,千夫长孙金彪。 孙金彪一路亡命狂奔,终于在黎明时分,遥遥望见了青月村土城的轮廓。 与拒狄卫的血腥惨烈不同,远处的土城,安静得有些诡异。 孙金彪心中咯噔一下。 难道这里已经没有一个活口了? 可是,这城周围,一点战争的痕迹都没有啊! 他不敢多想,催马来到土城之下,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 “城上的人听着!” “我是拒狄卫总兵大人麾下,千夫长孙金彪!” “陆沉将军何在?” “我有紧急军情,要面见陆将军!” 城头上的士卒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喊话声给弄的很是吃惊。 一个百夫长,探出半个身子,向下扬声问道: “你说你是拒狄卫的孙千夫长?可有凭证?” 孙金彪心里那个急啊! “有!总兵大人的手令和我的腰牌都在!” 孙金彪从怀里掏出那枚代表身份的腰牌,还有一封用火漆仔细封好的信件,高高举起,好让城上的人看清楚。 “快!放下吊篮!耽误了军情,你们担待得起吗!” 城上的士卒不敢怠慢,很快,一个粗陋的箩筐系着长绳,吱吱呀呀地从城头垂了下来,晃晃悠悠地落到孙金彪马前。 孙金彪一把抓过箩筐,将腰牌和那封沉甸甸的信件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他看着那箩筐被一点点拉上去,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箩筐很快被拉上了城头。 片刻的死寂之后,先前那百夫长的声音再次响起。 “没错!是总兵大人的帅印亲封,还有孙千夫长的令牌!” “孙千夫长,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开城门!” 那百夫长在城头一声令下。 “咯吱——吱呀——” 孙金彪早等不及了,一夹马腹,迅速进城。 先前在城头确认身份的那名百夫长已经快步迎了上来,脸上带着几分歉意和询问。 孙金彪翻身下马,踉跄了一下,战马则直接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也顾不上这些,一把抓住那百夫长的胳膊。 “陆沉将军在哪里?” “快带我去见他!我有急事!” 那百夫长被他这副如狼似虎的模样吓了一跳。 “孙千夫长,您先冷静一下。” “我已经派人去通知李长千夫长了,他……” 李长? 孙金彪现在哪有心思去管什么李长张长的! 他要找的是陆沉! “我问你陆沉!” 孙金彪吼了出来,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百夫长。 “他到底在不在城里!” 那百夫长被他吼得脖子一缩,但还是赶紧回答: “回孙千夫长,陆将军……他,他带兵出城了。” 带兵出城了? 这一瞬间,他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出城?” “去哪里了?现在城外可到处都是北狄鞑子!” 他是不是听错了? 这陆沉,难道……难道是弃城逃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孙金彪的心就更慌了。 那百夫长似乎看出了他眼神中的怀疑,连忙解释道: “孙千夫长,陆将军带了三百精骑,主动北上,去寻找北狄大军的主力去了!” 孙金彪顿时傻眼了,就凭土城这点人马,主动去找北狄几万大军的主力? 这陆沉是失心疯了,还是嫌命太长了? “你确定,他是去找北狄人寻战,而不是……借故跑了?” 孙金彪死死盯着那百夫长的眼睛,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些端倪。 百夫长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却斩钉截铁地说道: “确定!千真万确!” “对了,令弟孙银虎公子,也随陆将军一同北上,去杀鞑子了!” 那百夫长话音刚落,孙金彪猛地一震。 “你说什么?” “我弟弟……银虎也跟着陆将军北上了?” 他不再是怀疑陆沉跑了,毕竟自己的亲弟弟不会跟着一起跑路啊! 只是,银虎那小子,从小娇生惯养,打过几场像样的仗? 跟着陆沉那三百骑兵,去茫茫草原上找几万北狄主力? 这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吗! “就……就他们三百人?” 孙金彪说话时死死攥着拳头,显然很是担忧弟弟的安危。 “他们要面对的,可是北狄至少上万的精锐骑兵啊!” “这特么的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孙金彪知道,这简直就是螳臂当车,自寻死路! 陆沉这王八蛋,自己想死,别拉上我弟弟啊! 孙金彪一颗心沉到了谷底,正手足无措间,一道沉稳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大公子。” 孙金彪霍然回头,见是千夫长李长走了过来。 李长几步上前,先冲着孙金彪一抱拳:“卑职李长,见过大公子。” 李长看出了孙金彪脸上的焦灼和担忧,沉声道:“大公子放心。” “陆将军勇武过人,智谋百出,绝非鲁莽之辈。” “他所带的三百弟兄,皆是我土城百战余生的精锐,又都是骑兵,马力充沛。” “纵然……纵然真的遇上北狄大军主力,一时不敌,想要快速脱离战场,也并非难事。” “大公子不必过于担心陆将军和二公子的安危。” 狗屁的不必担心! 那是老子的亲弟弟! 孙金彪心里狂吼。 但李长这番话,却也让他那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点点。 是啊,陆沉确实不是个省油的灯。 或许……或许他真有什么后手? 孙金彪深吸一口气,勉强点了点头。 “现在,担心也没用了。” “整个北疆,恐怕已经没有一处是安全的地方了。” 李长闻言,眉头微微一皱,听出了孙金彪话里的深意。 第九十二章 被包围了 孙金彪这时猛地抬起头,血红的眼睛盯着李长,一字一句道:“北狄一万骑兵,应该是从你们土城附近直接绕到了后方拒狄卫!” “拒狄卫,已经被北狄骑兵团团包围了!” “我是昨夜趁着夜色,九死一生,才从重围中杀出来,向各处求援的!” 李长闻言脸色骤变,失声惊呼:“什么?” “拒狄卫……被包围了?” 这怎么可能! 拒狄卫可是北疆防线的核心重镇,由总兵大人孙林宗亲自坐镇,兵力雄厚,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被包围? 一旦拒狄卫失陷…… 那他们土城这点兵力,守在这里,守得再好,又有什么意义?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所以!” 孙金彪猛地踏前一步,几乎是吼了出来。 “我才急着要找陆将军!” “只有他或许还有办法!” 李长张了张嘴,脸上一片苦涩。 他长长叹了口气:“哎!大公子,现在……现在想要找到陆将军,恐怕比登天还难啊!” “他已经带着人马深入草原,想来……想来此刻,应该已经和北狄的大军主力交上手了!” 交上手了? 孙金彪此时的表情也很无奈。 以三百骑兵,主动去和北狄至少一万,甚至可能是数万的大军交战? 他忽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个陆沉…… 已经不是胆子大了,而是疯了! 孙金彪颓然地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他知道,李长说的是实话。 茫茫草原,去哪里找那三百骑兵? 更何况,他们很可能已经陷入了苦战。 现在,他除了在土城干等着,似乎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只希望,陆沉真能像李长说的那样,勇冠三军。 也希望自己的弟弟,能吉人天相,平安归来。 土城的消息,自然也无法送到远在拒狄卫的孙林宗手上。 此时的草原上,陆沉和仆散道对峙了四天。 整整四天,仆散道就没有发起一次像样的攻击。 陆沉眉头紧锁,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件事情很不对劲。 仆散道有时候会装模作样地和陆沉过上两招。 有时候,干脆就找个蹩脚借口,直接罢战。 这哪里是打仗,分明是在消遣人! 一连四日,天天如此。 陆沉心头的疑云越来越重。 他将孙银虎、张虎、岳山等几个心腹都叫到了面前。 ,“本将怀疑,这仆散道十有八九是在搞什么阴谋诡计。” “你们觉得呢?” 张虎嘟囔道:“将军,这应该……应该不可能吧?” “对方可是一万大军啊!货真价实的北狄精骑!” “能跟咱们这三百号人玩什么阴谋?” 这话,不久前陆沉自己也曾对众人说过,没想到现在倒被张虎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 张虎说完,嘿嘿干笑了两声。 倒是一旁的孙银虎,此刻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半开玩笑地插了一句。 “哎,说不定啊,是那仆散道看上咱们将军了!” “想用这种法子,慢慢磨掉将军您的锐气,将来好抓回去,给他当个乘龙快婿呢!” 孙银虎这话刚一出口,周围的几人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岳山更是夸张地一拍大腿,抚掌大笑道:“哎哟!二公子这话说的,还真有这个可能呢!” “你们瞧瞧,那仆散道是不是每日都会派人送些烤羊、熏牛肉什么的过来?” “这哪是打仗,肯定是看上咱家将军了,要给他做个女婿!” 众人闻言,更是哄堂大笑。 陆沉却没笑,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 “都什么时候了!” “还有心思在这儿嬉皮笑脸,开这些没用的玩笑!” “时间紧迫,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好好分析分析,这仆散道到底想干什么!” 众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一片安静中,还是斥候出身的岳山先开了口。 他收起了玩笑的神色,沉声道:“将军,属下之前探查过,北狄此次南下的大军,总兵力至少在三万到四万之间。” “可现在,挡在我们面前的,却只有仆散道这一万人马。” “那你们说,剩下的那两三万北狄精锐,他们去哪儿了?” 所有人,包括刚刚还在插科打诨的孙银虎,脸上的血色都瞬间褪了个干净。 如果那两三万北狄骑兵没有在这里,那他们到底去哪了? 如果真有两三万北狄骑兵绕开了他们,那后果……不堪设想! 陆沉的脸色,也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霍然起身,低喝一声:“地图!” 一名亲卫不敢怠慢,连忙捧上一副绘制粗糙的羊皮地图,在简陋的木桌上摊开。 陆沉的目光在那张简陋的地图上飞快地逡巡。 孙银虎几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紧张地注视着陆沉。 过了好一会儿,陆沉的手指重重地按在了地图上的某处。 “如果本将没猜错的话,北狄,应该是分兵了!” 分兵? 张虎第一个叫了起来:“将军,这……这是真的?” 陆沉没有理会他们的惊呼。 他的手指,先是指向了土城的北面。 “一路,应该是从这个方向,直扑拒狄卫大营!” 拒狄卫! 紧接着,陆沉的手指猛地向南滑去,重重地点在了地图的另一个位置。 那里,赫然标注着两个字——京师! “而另外的主力,很有可能,已经从南边,长途奔袭,直插而入!” “他们的目标,是这里!” “京师!” 孙银虎倒吸一口凉气,失声惊呼:“京师?这……这不可能吧?” 那可是大胤的国都! 离这里何止千里! 北狄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这么玩? “这么远的距离,他们……他们有这个胆量吗?” 陆沉冷着脸,低声说。 “你们想,如果仆散道在这里拖住我们,同时,那支南下的奇兵,选择最晚出发,避开所有耳目。” “等到我们这边打得不可开交,消息传回朝廷,京畿的援军必定会火速北上,驰援边关。” “到了那个时候,京师防御空虚,你们说,他们敢不敢?” 刚刚还觉得难以置信的孙银虎,此刻张着嘴,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张虎的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 岳山的脸色,更是苍白如纸。 如果……如果一切真如陆沉所料…… 那后果,简直是灾难性的! 大胤朝,危矣! 第九十三章 冒死送信 一时间,帐篷内一片寂静,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北狄人的胃口,竟然如此之大! 他们不满足于边境的劫掠,而是要……直捣黄龙! 良久,还是张虎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眉头紧锁,脸上满是苦涩的表情。 “将军……就算我们知道了,又能如何?” “我们现在就这三百号人,被仆散道的一万大军盯得死死的,自身都难保,哪里还有余力去管其他?” 是啊! 孙银虎和岳山闻言,都颓然地点了点头。 现实,就是如此残酷。 他们就算看穿了北狄人的阴谋,又能做什么呢? 鞭长莫及啊! 陆沉当然知道眼下的困境。 但,坐以待毙,从来不是他的风格! 前世身为缉毒警,多少次身陷绝境,他都凭借着一股狠劲和智谋,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 这一世,他要复仇,要将那些杀害他家人的北狄杂碎,一个个送下地狱! 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北狄人的阴谋得逞! 陆沉断然开口道:“我们并非全无办法。” “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立刻派人,轻装简从,火速南下!” “不惜一切代价,搜寻北狄大军的踪迹!” “想办法绕过他们的主力,提前示警京师!” 示警京师! 孙银虎眼神一亮,重重点头:“对!将军说得没错!必须派人去!” 张虎也咬了咬牙:“就算是死,也得把消息送出去!” 见众人重新燃起了斗志,陆沉微微颔首。 这才是他带出来的兵。 岳山沉吟片刻,抬起头,看向陆沉。 “将军,那……派谁南下比较好呢?” 岳山话音刚落,帐篷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陆沉。 派谁去?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被北狄人发现,那绝对是十死无生! 而且,还得是机灵、跑得快的! 陆沉的视线在帐篷内扫过,略作思忖,随即沉声开口。 “王大力!” “赵铁牛!” 人群中,两名身材壮硕的汉子立刻排众而出,单膝跪地。 “小人在!” 这两人,都是和岳山一起来到的土城,现在也都是什长,办事牢靠,悍不畏死。 “你们二人,立刻点齐十名最精锐的斥候弟兄,带足干粮清水,即刻南下!” 王大力和赵铁牛心头同时一凛。 他们刚才也听到了将军的分析,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趟差事,怕是凶险万分! “记住,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 “绕开北狄主力,将消息送抵京师!告诉朝廷,北狄狗贼分兵了,主力已南下,目标是京师!” “若遇北狄大军,能避则避,万万不可暴露行踪!” 陆沉的目光扫过两人坚毅的脸庞。 “敢不敢接令?” 王大力和赵铁牛猛地抬头,眼中没有丝毫犹豫。 “愿为将军效死!” “愿为大胤效死!” 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帐篷内回荡。 “好!” 陆沉沉声道。 “去吧!本将,等你们凯旋的消息!” “小人领命!” 两人重重一抱拳,转身点起十名同样精悍的骑兵,如同离弦之箭,冲出营帐。 陆沉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投向了北面,那里,是仆散道上万大军的营地。 他缓缓站起身,身上的甲胄发出一阵摩擦声。 “走,咱们也该去会会那仆散道了!” 片刻之后,陆沉带着张虎、孙银虎以及数十亲卫,催马而出,直奔北狄大营。 不多时,他们便已来到两军阵前。 又等了片刻,北狄军阵中门大开,一队骑兵簇拥着一人,缓缓而出。 为首那人,正是北狄先锋大将,仆散道。 “呵呵,陆将军,不知今日邀本将阵前相见,所为何事?” 陆沉心中冷笑。 “仆散道将军,你我两军在此对峙已有几日,你迟迟不肯与我军决战。” “怎么,莫非你仆散道,堂堂北狄先锋大将,也成了缩头乌龟,不敢与我这区区三百兵马正面一战?” 仆散道闻言,反而哈哈一笑。 “本将军麾下,精骑上万,若是真要动手,你这三百骑兵兵,不够本将军一轮冲锋的。” “之所以留着你们,不过是看陆将军你,是个人物。” “本将军啊,这是爱惜你的将才,想多给你留几日活命的机会。” “免得,一下子就玩完了,岂不太过无趣?” 这话说得,轻蔑至极。 陆沉听了,马鞭直指仆散道。 “哦?是吗?” “本将可不这么认为!” 陆沉的声音陡然拔高。 “仆散道,少在这里跟本将装模作样!” “本将今日,就是来与你决一死战的!” “你若还有几分胆色,便与本将堂堂正正打上一场!这般战又不战,退又不退,磨磨蹭蹭,算什么英雄好汉?” 仆散道那双阴冷的眸子死死盯着陆沉脸皮也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然而,就在张虎和孙银虎以为下一刻就是生死之战时,仆散道却突然笑了起来。 仆散道显然看出了陆沉这不是在送死,也不是单纯的激将。 他是在试探! 试探自己迟迟不肯决战的真正目的! 仆散道在心里迅速盘算着。 他所要的,无非是时间。 按照计划,完颜赫的主力此刻应该已经绕过了青月村土城,正朝着大胤的京师腹地急行军。 自己这里的任务,就是牵制住拒狄卫等北疆沿线,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在北方边境。 只要能再拖上几天,胤朝京师的军队被调动出来,大局便定! 到那时,这陆沉是杀是剐,还不是自己一念之间的事? “哈哈哈哈!” 仆散道仰天大笑。 “陆将军,莫要性急嘛!” 仆散道一勒马缰,脸上满是和蔼的表情。 “本将方才不是说了吗?本将是爱惜你的将才,不忍心你这等青年才俊,就这么早早地夭折在沙场之上。” 陆沉眉头紧锁,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想看看这家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仆散道仿佛没看到陆沉的冷脸,自顾自地笑着说道。 “本将有一女,年方二八,至今未曾许配人家。” “本将,想招你做个东床快婿,如何?” …… 陆沉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想过仆散道会暴怒,会下令全军冲锋。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家伙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招我为婿? 他娘的,还真让岳山那帮家伙给说中了! 第九十四章 想让将军做他女婿? 陆沉身后,他那几十名亲卫也是一片哗然,面面相觑,眼神里全是不可思议。 “将军……我没听错吧?那蛮子说啥?” “他说……想让将军做他女婿?” 岳山更是张大了嘴巴,喃喃自语:“乖乖,我就是随口一说,这也能蒙对?” 陆沉的脸色,在短暂的错愕之后,瞬间阴沉下来。 这家伙的真正目的,就是拖延时间! 用这种荒唐至极的借口,把他稳在这里! 陆沉深吸一口气,,脸上反而露出了一丝笑容 “仆散道将军!” “你想做本将的岳丈大人,也不是不行!”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仆散道脸上的笑容也是微微一滞。 “你,带着你麾下上万大军,连同你的妻儿老小,尽数归降我大胤!” “只要你肯俯首称臣,本将,便娶了你的女儿,做了你这女婿!” 此言一出,北狄那边一片哗然。 仆散道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他本以为自己提出招婿,已是奇招,足以稳住陆沉,没想到这小子反手就将了他一军! 让自己投降? 这是何等的羞辱! “陆沉啊陆沉,你当真是不知好歹!” “本将看中你,是你的福气!你竟敢反过来羞辱本将?” “也罢!或许你一时半会儿还想不明白,本将也不在意。” “你先回去,好好考虑考虑吧!” “本将,给你三日时间!” 说罢,仆散道猛地一拉马缰,不再看陆沉一眼,拨马便回,身后的北狄骑兵迅速合拢,护着他退回大营。 “哐当——” 沉重的营门,在陆沉眼前缓缓关闭。 阵前,只剩下陆沉一行人。 陆沉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 他转过身,看向身后的孙银虎和岳山等人。 “都看明白了?” “这老狗,就是在拖延时间!” ”陆沉的眼神投向南方,那里是拒狄卫和京师的方向。 “岳山!” “末将在!”岳山立刻催马上前。 “你立刻点上几个机灵的弟兄,去拒狄卫!” “看看那边的军情如何,北狄人是不是也只围不攻,或者进攻的时候雷声大雨点小!” “如果拒狄卫那边也是如此,那就证明,我们这两路,都只是诱饵!” “北狄人真正主力的目标,只有一个!” “京师!” 岳山心头一凛,瞬间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重重一抱拳。 “将军放心,末将这就去!” 话音未落,他已拨转马头,招呼上几名精干的斥候,朝着来路狂奔而去。 岳山一行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地平线的尽头。 与此同时,孙金彪如同没头的苍蝇一样,在这片土地上奔波了许久。 就在这时,前方的斥候突然勒住马,高声示警。 “将军!前方有骑兵!” 孙金彪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是北狄的游骑?还是…… 他眯着眼,死死望向前方那道越来越近的烟尘。 …… 另一边,正策马狂奔的岳山也发现了对方。 他猛地一抬手,身后的几名骑兵齐刷刷地勒马停住。 “什么人?” 岳山心里咯噔一下。 看对方的人数,比自己这边多。 而且看那旗号,不像是北狄人,倒像是……自家的兵马? 可这节骨眼上,哪来的兵马? 两队人马在相隔百步的距离停下,警惕地对峙着。 “对面的弟兄!报个番号!” 岳山扯着嗓子,大声吼道。 孙金彪看清了岳山等人的装束,是边军的制式皮甲,心中顿时狂喜。 他催马上前几步,高呼道。 “我是拒狄卫千夫长孙金彪!” “你们是哪个部分的?” 拒狄卫? 孙金彪? 岳山脑子嗡的一下,瞬间瞪大了眼睛。 这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将军派自己去拒狄卫打探消息,结果拒狄卫的将官,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赶紧打马上前上前,抱拳行礼。 “土城百夫长岳山,见过孙将军!” “我家陆将军正在前方与北狄大军对峙,特派我等前去查探拒狄卫战况!” 孙金彪一听陆将军三个字,眼睛都亮了。 “陆沉将军?他现在在何处?” “就在北边不到半日路程!”岳山指了指来路。 他紧接着问道:“孙将军,陆将军有话!北狄大军围而不攻,处处透着古怪,显然是在拖延时间!” “将军命我来问,拒狄卫那边,北狄人是否也是如此?” 孙金彪愣了一下。 围而不攻? 拖延时间? 他皱起眉头,仔细回想这几日的战况。 北狄人确实将拒狄卫围得水泄不通,每日都会发起冲锋,号角声震天动地。 可…… 他们的冲锋,总是雷声大,雨点小。 每次都是冲到弓箭射程之内,象征性地放几轮箭,然后就潮水般退去。 看着凶险,但实际上造成的伤亡,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想到这里,孙金彪的后背,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 “没错!” “确实如此!北狄人进攻的意图不强,倒像是……故意把我们死死困在拒狄卫城里!” 岳山听到这个肯定的答复,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将军的猜测,全中了! 他看着一脸惊疑的孙金彪,语速极快地说道。 “孙将军,我家将军猜测,北狄这次,是三路大军!” “一路在土城外拖住我们!” “一路在拒狄卫外拖住总兵大人!” “这两路,全都是诱饵!” “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把我们大胤的的目光都吸引在北疆! “他们想让京师的守军北上增援,然后趁着京师空虚,长驱直入,一举攻陷国都!” 孙金彪瞬间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京师! 北狄人的目标,竟然是京师! 怪不得!怪不得他们只是围困! 这是一个天大的阴谋! “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孙金彪彻底慌了神,下意识地抓住了岳山的手臂,眼神里全是无措。 岳山摇了摇头。 “孙将军,我只是个百夫长,这等军国大事,我哪知道该怎么办。” “不过,将军您既然在这,我也不用再去拒狄卫了,不如这样,您跟我走,我们立刻回去见陆将军!” “他肯定有办法!” 对! 找陆沉! 孙金彪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点头。 “好!有道理!我们马上去找陆将军!” 第九十五章 回来了?这么快! 不到半日。 岳山便领着孙金彪来到了陆沉营地。 此刻,陆沉正站在营寨的简易望楼上,看着南方,眉头紧锁。 岳山这一去,最快也要两日夜才能有个结果。 这段时间,自己能做的,只有等。 可就在这时,他眼角一跳,看到了远处那股熟悉的烟尘。 回来了? 这么快? 陆沉心里满是诧异,但紧接着,他的瞳孔就是一缩。 不对。 人多了! 岳山走的时候只带了几个人,可回来的,足有几十骑! 他身边的孙银虎也发现了异常,正要开口询问。 可当他看清了为首那名将官的脸时,整个人,瞬间僵在了原地。 “大哥!” 孙银虎疯了一样从望楼上冲了下去,直奔营门。 陆沉看着这一幕,微微一愣。 大哥? 是孙林宗的大儿子,孙金彪? 他怎么会和岳山在一起? 不等他想明白,孙金彪和岳山已经冲到了营前。 孙银虎一把将风尘仆仆的孙金彪从马上拽了下来,兄弟二人,狠狠地抱在了一起。 “大哥!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孙金彪一双虎目含泪,重重地拍着弟弟的后背,但目光却已经越过他的肩膀,死死地锁在了从望楼走下的陆沉身上。 “拒狄卫……被围了!” 他松开孙银虎,大步流星地冲到陆沉面前,抱拳行礼。 “我奉父亲之命,突围求援!” 孙金彪上下打量着陆沉,以及他身后精神饱满的兵士,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营寨简陋,人马不过三百。 他竟然就凭着这点力量,跟北狄悍将仆散道的一万精骑对峙到了现在? 他是怎么办到的? 陆沉上前,扶住孙金彪的手臂。 “大公子不必多礼,你我都是为大胤效力。” 孙金彪却慌张地问道:“那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 陆沉却不答话,只是转过头,看向一旁的岳山。 “岳山。” 岳山立刻上前一步,抱拳待命。 陆沉指了指自己挂在马鞍上的方天画戟,沉声下令。 “你立刻带人,用上好的硬木,给本将雕刻一杆一模一样的出来!” “记住,要分毫不差!” 岳山人都傻了。 啥玩意儿? 雕一杆木头戟? 现在这火烧眉毛的节骨眼上,雕一杆假兵器干嘛? 岳山愣在原地,满脸疑惑。 他张了张嘴,想问个为什么,可看到陆沉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军令如山。 哪怕是让他现在去跳火坑,他也得跳。 “末将……领命!” 岳山一抱拳,转身就去找上好的硬木去了。 一旁的孙金彪看得是云里雾里。 此人行事,当真如此天马行空? 孙金彪上前一步急切地问道: “陆将军,这……这是何意?” 陆沉转过头,笑着回答。 “仆散道想让本将在此地与他对峙,好吸引京师的援军。” “那本将,就唱一出金蝉脱壳给他看!” 孙金彪瞬间就明白了! 用假的方天画戟,再找一个假的陆沉,在这里继续和仆散道对峙,摆出一副死守不退的架势。 而真正的陆沉,则可以趁机脱身,救援被围困的拒狄卫! 陆沉不再理会已经陷入震惊的孙金彪,转身面向营中那三百精骑。 “全营集合!” 一声令下,稀疏但精神抖擞的士兵迅速列队,三百道目光齐刷刷地汇聚在陆沉身上。 陆沉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脸。 他在找人。 找一个和他身形相仿的人。 很快,他的视线定格在了队列中的一名士卒身上。 那人身量与他相差无几,体格同样壮硕,甚至还有几分相似。 “你,出列!” 那名叫陈二狗的士卒一愣,随即大步走出队列,在陆沉面前站定,抱拳行礼。 “将军!” 陆沉走到他跟前,上下打量着,点了点头。 “我要你留在这儿。穿我的盔甲,拿我的画戟,假扮我。” 此话一出,周围一下子就没了声音。 陈二狗也愣住了,显然没听懂将军的意思。 陆沉没理会他的表情,接着说:“你得像我一样,跟仆散道耗着。不过……” “要是让他瞧出破绽,你便死定了。” “这事,你干不干?” 陈二狗先是傻站着,好一会儿他咧开嘴,笑了。 “干!俺他娘的怎么不干!” “能替将军死,这他娘的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俺做梦都想当回将军,这下可好,能正儿八经过几天将军的瘾了!死了也值!” 看着他那浑不吝的笑容,陆沉却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他走上前,重重地拍了拍陈二狗的肩膀。 “二狗兄弟,放心。” “你,不会白死。” “待我荡平北狄,必亲自为你立碑,前来祭拜你!” “当然,你若能活着从北狄人的手中活下来,那才是最好不过的事!” 陈二狗大声笑着。 陆沉的心情却很不好。 他看了一眼陈二狗,没有再说话。 随后转头看向岳山。 “岳山。” “末将在!”岳山立刻大声应道。 “你留下。” 岳山愣住了。 “将军,这……” “你统领这三百骑兵,”陆沉直接打断了他,用命令的口吻说道:“配合好二狗兄弟,把这出戏唱好。仆散道精得很,任何一个细节出了岔子,这个计划都难以成功。” 岳山心里明白,留下来的,很危险。 他要面对的,是北狄悍将仆散道。 一旦被看穿,他和这三百弟兄,都将会沦为北狄铁蹄下的亡魂。 可他没有丝毫犹豫,立马就答应了下来。 “末将,遵命!” “将军,俺也留下!” 张虎那魁梧的身形挤了过来,一脸坚持道。 “岳山兄弟太年轻了,有些地方可能没我有经验!” 陆沉看着张虎,知道他这是担心计划失败。 “好。” 陆沉点了点头:“你和岳山,替我带我好兄弟。别让北狄人,看穿了!” “放心吧将军!” 张虎咧嘴一笑:“有俺在,保证北狄人看不出来营中的您是假的,嘿嘿!” 随后,十几骑脱离了营地,朝着拒狄卫的方向绝尘而去。 一夜狂奔,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一股刺鼻的焦糊味顺着风钻进了鼻腔。 陆沉猛地一拉缰绳,胯下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 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前方。 第九十六章 霍庆的大营,没了! 入眼所及,尽是断壁残垣,烧成焦炭的营寨栅栏,还有倒塌的帐篷,在晨风中无力地摆动着破烂的旗帜。 这里,就像是被巨兽碾过一样,没有半点生机。 霍庆的大营,没了。 陆沉缓缓转过头,面无表情。 “大公子,这霍庆军营,是怎么回事?” 陆沉沉声问道。 “他这里,好歹也有几千兵马,怎么会败得这么干脆?” 孙金彪阴沉着脸回答。 “北狄人打过来,他连半天都没撑住,大营就溃了!” “那霍庆自己呢?”陆沉追问。 “不知道!仗一打起来,他就带人跑了!现在估计,正躲在哪个山沟里当缩头乌龟呢!” 陆沉闻言,脸上满是讥笑。 又是一个靠着裙带关系爬上高位,吃着军饷,却毫无血性的废物。 大胤边军的战力,就是被这些蛀虫,一点点啃食干净的! “真是个胆小的废物!” 一声低骂,陆沉眼中的杀机一闪而逝。 随后他环视了一圈周围连绵的山脉,对孙家兄弟道: “我们在这附近的山里找找,看看能不能收拢一些残兵。” “就凭我们十几个人,别说救人了,给北狄大军塞牙缝都不够。” 孙金彪立刻点头。 “将军说的是!我这就带人去找!” 说罢,他与孙银虎一点头,各自带着几名骑兵,四散着冲进了周围的山林。 陆沉则独自选了一个方向,纵马冲入一片幽深的密林。 林中光线昏暗,寂静得可怕,只有马蹄踩在枯叶上的沙沙声。 突然,他的目光一凝。 在密林的深处,有一点微弱的火光在跳动。 有人! 陆沉立刻翻身下马,将马拴在一棵树后,自己则像一只狸猫,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 拨开一道灌木,一个不大的小山坳出现在眼前。 火光旁,围着十几道人影,一个个盔甲破烂,满脸烟火色,神情萎靡,却又带着一种惊弓之鸟般的警惕。 是溃兵! 陆沉正要现身,脚下不小心踩到一根枯枝。 “咔嚓!” 一声轻响,在死寂的林中却不亚于一声惊雷! “谁!” 山坳里所有的人全都跳了起来,十几张弓瞬间拉开,箭头闪着寒光,齐刷刷地对准了陆沉的方向。 陆沉没有躲闪,直接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 随后他迎着那十几道警惕的目光,中气十足地大喝一声。 “前方可是霍参将的兵马?” 听到是大胤官话,对面的紧张稍稍缓解,但弓箭依旧没有放下。 一个看起来是头目的人高声反问: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陆沉挺直了腰板,借着火光,他能看到对方穿着的是千夫长的衣甲。 “我是游击将军陆沉!” “前面官阶最高的是谁?出来回话!” 游击将军! 这四个字一出,对面的人群顿时一阵骚动,连那为首的汉子也是浑身一震。 他快步走出人群,来到陆沉面前,借着火光仔细打量了陆沉一番,这才抱拳行礼。 “末将韩涛,乃霍参将麾下千夫长!” 陆沉上前一步,开门见山地问道: “韩千夫长,霍参将现今在何处?” 听到霍参将三个字,韩涛的脸上瞬间涌起鄙夷神色。 “不知道!” “北狄大军才刚发起冲锋,那姓霍的就带着自己的亲兵冲出了大营,往南边逃了!” 韩涛的声音里显然充满了怨气。 “他一跑,大营登时就破了,弟兄们死伤惨重,四散奔逃,谁他娘的还知道他死到哪里去了!” 陆沉环视了一圈席地而坐,神情麻木的溃兵,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霍庆身为参将,竟然在开战的第一时间就跑了。 难怪他手底下这几千兵马,连半天都没撑下来。 “都起来!” 陆沉用命令的口吻道:“都跟我走,返回拒狄卫!” 这话一出,原本死气沉沉的溃兵们却骚动起来。 韩涛的脸上全是犹豫的神色。 回拒狄卫? 回去干什么? 回去送死吗? 打了败仗,丢了大营,按照军法,他们这群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被问责。 轻则掉脑袋,重则全家流放。 现在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陆沉将韩涛的表情尽收眼底,心里冷笑一声。 这老兵油子,想的还真多。 他也不废话,直接往前逼近一步,厉声说道。 “我不管你们之前是怎么想的。” “但现在,总兵府的孙大公子和孙二公子,就在我身边。” “本将现在问你,你们,确定不跟着我走?” 孙大公子! 孙二公子! 韩涛整个人都懵了,呆呆地看着陆沉,嘴巴半张,半天没合上。 如果能跟在总兵大人的两位公子身边,那这战败的罪责,还算个屁! 霍庆那王八蛋弃营而逃,他们这些当兵的,只是被裹挟的受害者! 而他们跟着两位公子,收拢残兵,奋力杀回拒狄卫,这非但无过,反而有功! 韩涛脸上的犹豫之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激动。 他噗通一声单膝跪地,抱拳高呼。 “末将韩涛,愿听陆将军帅令!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陆沉心想,对付这些老兵,讲道理没用,得给他们实实在在的利益,或者说,活下去的希望。 “很好。” 陆沉点了点头。 “去,把你的弟兄们都集合起来,清点人数。” “是!” 韩涛像打了鸡血一样跳了起来,扯着嗓子在林子里大吼,不多时,那些散落在各处的溃兵便被他重新聚拢了起来。 一清点,竟有五百三十多人。 残破的军营还在冒着黑烟,当陆沉带着这支新收拢的队伍返回时,正撞上策马而回的孙银虎。 孙银虎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但他身后,同样跟着一支垂头丧气的队伍。 “将军,我这边也找到了些弟兄,拢共三百来人。” 陆沉嗯了一声,目光越过他们,投向了远方的地平线。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支规模更大的队伍,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孙金彪回来了。 他身后黑压压地跟了怕不是有七百多号人,队伍的最前方,甚至还有一小队骑兵,虽然盔明甲亮的,却个个狼狈不堪。 第九十七章 截断粮道? 陆沉的目光扫过那队骑兵,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领头的那人,他认得。 正是参将霍庆的儿子,霍林。 陆沉纵马上前,直接拦在了那队骑兵的面前。 “霍林,你如今在军中是何职务?” “你父亲弃营而逃,置数千弟兄性命于不顾,你可知,这是何等滔天大罪?” 霍林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搞得脸色一白。 但他没有回答陆沉,反而扭过头,求助似的看向了身后的孙金彪。 那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 他,只认孙金彪,不认陆沉。 这小子,还敢给我摆谱? 陆沉心中杀意翻涌。 孙金彪干咳了一声,连忙打圆场。 他对着霍林,也对着自己带回来的所有人,大声说道: “都听好了!这位是陆沉陆将军!现在我们这里,陆将军官阶最高,一切行动,都听陆将军指挥!” 霍林傻眼了,他这才不情不愿地转过头,重新看向陆沉,抱拳行礼。 “回将军……营中之事,末将并不清楚。” “末将……末将是奉了父亲将令,前去截断北狄的粮道……不想被北狄骑兵主力发现,一番交手之下,大败而归。” “等我回来的时候,大营……大营就已经成这样了。” 截断粮道? 败了? 听到霍林这套漏洞百出的说辞,陆沉心中冷笑连连。 他也懒得去戳穿。 这种二世祖,连谎话都说不圆。 真是个蠢货。 然而陆沉不知道的是,霍林要截的其实是仆散道的粮道。 可仆散道还在塞外和陆沉的骑兵对峙,所以霍林很倒霉的就遇上了进攻拒狄卫的北狄骑兵。 此时陆沉没有继续理会他,而是看向了他身后的孙金彪身上。 “孙大公子,我们没时间了。” “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冲击围困拒狄卫的北狄大军,解城池之危,而后,伺机反攻!” 什么? 此话一出,不只是霍林,就连周围的溃兵,都齐刷刷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冲击北狄大军? 开什么玩笑! 那可是一万北狄精锐! 这个陆将军,是疯了吗? 霍林的脸唰一下就白了,没有一丝血色。 他下意识地看向陆沉,眼神里全是惊恐之色。 这个疯子! 他竟然要主动进攻! 他这是要把我们所有人都带去送死! 陆沉的视线终于重新落回霍林身上。 “霍林。” “你,率你麾下所有骑兵,为全军先锋,随本将一同冲阵!” “不!” 霍林猛地往后缩了一步,头摇得像拨浪鼓。 “我不去!要去你去!我……我不去送死!” 死到临头,他连伪装都顾不上了。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陆沉和霍林身上。 当众抗命,形同找死啊。 陆沉的脸,彻底冷了下来。 “本将再说一次。” “违抗军令者,斩!” 一股冰凉的寒意从霍林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毫不怀疑。 他要是再敢说一个不字,眼前这个疯子,真的会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刀砍下他的脑袋! 他求助似的看向孙金彪,却发现孙金彪根本不理他。 完了。 霍林的心,沉到了谷底。 在死亡的威胁面前,冲阵的恐惧似乎也变得可以接受了。 “末……末将……领命。” 陆沉看都没再看他一眼,转头对孙金彪和孙银虎说道。 “二位公子,待我率骑兵撕开北狄的阵脚,制造混乱之后,你们立即率领步卒,寻其薄弱处冲杀进去!” “我们在拒狄卫城中,再会!” 孙金彪和孙银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撼。 这份胆气,这份决断,他们自愧不如! 二人不再犹豫,同时抱拳,沉声喝道。 “领命!” “我等,恭候将军凯旋!” 说完,兄弟二人立刻转身,开始在那些溃兵中挑选精壮,准备组成突击的队伍。 霍林,呆立在原地,如丧考妣。 他看着陆沉翻身上马,那高大的背影在晨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宛如一尊即将择人而噬的魔神。 陆沉倒提着那杆沉重的方天画戟,遥遥指向远方烟尘弥漫的北狄大营。 “弟兄们!” “随我,破阵!!” “杀!!” 两百余名骑兵,齐齐发出一声呐喊,催动战马,跟随着陆沉的身影,冲向了北狄大营的后面! 霍林只觉得天旋地转,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我命休矣! 这支小小的骑兵队,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扎向了北狄大军的后方。 “敌袭!!” “是胤狗的骑兵!拦住他们!” 北狄大营的后方,几名巡逻的北狄军官又惊又怒,立刻带着亲卫迎了上来。 陆沉眼中的杀意,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他双腿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嘶鸣着再次加速,手中的方天画戟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死!!” 噗嗤! 画戟的利刃轻而易举地撕开了皮甲和血肉,为首的那名北狄军官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连人带马被拦腰斩断! 另外几名亲卫,如同被镰刀割倒的麦子,瞬间被清空! 一合之将,都算不上! 身后的骑兵们看呆了。 他们心中的恐惧,在这一瞬间,竟被一种狂热的情绪所取代! 原来……北狄人,也不是不可战胜的! 原来,我们的将军,勇猛如斯! “杀啊!!” 所有骑兵的眼睛都红了,他们怒吼着,紧随陆沉之后,一头扎进了北狄人的营帐之中! 陆沉如虎入羊群,手中那杆方天画戟上下翻飞,每一次挥舞,都带起一片血雨腥风。 挡在他面前的北狄兵卒,无论是谁,无论多少人,都只有一个下场——死! 他根本不是在战斗,而是在屠杀! 北狄大军后方的骚乱,很快就惊动了拒狄卫城墙上的守军。 “将军!快看!南边!南边有人在冲击北狄人的大营!” 一名眼尖的士卒指着远方,大声呼喊。 副将刘广元一个激灵,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墙垛边。 视野中,一支不过两百人的骑兵队,竟然真的在北狄数万人的大营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而领头的那人,手持一杆银光闪闪的方天画戟,左突右进,所过之处,人仰马翻,竟无一合之敌! 方天画戟…… 刘广元的手,猛地一抖。 陆沉! 是他! 一定是他! 他怎么会在这里? “快!快去禀报总兵大人!” “就说……就说陆沉,他……他救援来了!” 第九十八章 亲儿冲阵!总兵急疯 此时的总兵府内,孙林宗满面愁容的看着京师方向。 “报——!!” 一名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进议事厅。 “总兵大人!拒狄卫城外……城外有我大胤骑兵,正在冲击北狄大营!” 孙林宗闻言猛地一惊。 “你说什么?” “有人冲击北狄大营?此话当真?” 传令兵大声说道:“总兵大人!是真的!副将大人说,那人手持方天画戟,是游击将军陆沉带着人杀回来了!” 陆沉? 孙林宗忽然面色惨然。 他不是在土城吗?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了他的脑海。 土城没了! 孙林宗的脸色,一下子就拉了下来。 这个该死的陆沉,土城守不住,竟然带着残兵跑到这里来! 他心里已经把陆沉骂了个狗血淋头。 “唉!” 孙林宗重重一拍桌子,痛心疾首地说道。 “看来整个北疆,都危在旦夕了!” 孙林宗沉默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眼下,我等能做的,就是先将城外这一路北狄主力打退,解了拒狄卫之危!” “至于土城失陷之责……待战后再说!到时候朝廷怪罪下来,我等也好陈述事实,不至于毫无寸功!” “点上我的亲兵,随我上城墙!” 总兵府家将很快将亲兵集合起来,在孙林宗的带领下,一路朝着城墙而去。 很快,孙林宗就在一众将校的簇拥下,登上了拒狄卫高大的城墙。 他抬眼向着城外的战场望去。 只一眼,他便是满脸的震惊。 北狄大营,此刻竟真的被搅得天翻地覆! 而造成这一切的,只是一小股骑兵! 为首的那员战将,手持一杆方天画戟,在万军之中左冲右突,简直如入无人之境! 好一员猛将! 这陆沉,竟勇悍至斯! 孙林宗的心里满是惊叹,此时他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北狄大军的左右两翼,竟然也发生了骚动! 他急忙朝着那边望去。 只见两支步卒,如同两把尖刀,正狠狠地从侧面扎向北狄军阵! 领头的是两员小将,虽然看起来有些稚嫩,但冲杀得异常勇猛,竟也带着几百人凿开了一道口子! 孙林宗定睛一看。 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殆尽。 那两员小将不正是他孙林宗的两个宝贝儿子嘛! 这两个夯货! 谁让他们冲阵的! 孙林宗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没站稳。 那可是他的两个嫡子啊! 是他孙家的根! 要是折在这里…… “刘广元!” “你还愣着干什么!” “立刻!马上!带领拒狄卫所有能动的兵马,给老子冲出去!!” “把援军我接应回来!!” 他指着城外,浑身都在颤抖。 “他们要是少了一根汗毛,老子要你的命!!” 刘广元被孙林宗一吼,才反应过来。 城外的两员小将,那可是总兵大人的心头肉啊! 他哪敢怠慢,连滚带爬地应道。 “末将领命!!” 说完,他转身就往城下冲。 片刻之后,拒狄卫厚重的城门轰然大开! 刘广元亲自率领着步卒主力从中路涌出,而城中仅剩的骑兵则分为两队,从两翼包抄,直奔孙氏兄弟所在的方向! 拒狄卫守军的突然杀出,让本就混乱的北狄大军,陷入了措手不及的慌乱之中。 “稳住!都给老子稳住!” 北狄大将乌延林气得哇哇大叫,他一刀劈翻一个往回跑的自家溃兵,满脸狰狞。 “派人去把两翼那两只苍蝇给我拍死!” “再派一队人,挡住城里出来的胤狗!” 他飞快地布置完,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盯住了还在大军中冲杀的陆沉。 所有混乱的源头,就是那个拿画戟的小子! 只要杀了他,大军自然安定! “小子,休得猖狂!!” 乌延林怒吼一声,双腿一夹马腹,直扑陆沉而去。 “你乌延爷爷来会会你!!” 此刻的陆沉,刚刚将一名冲到他面前的北狄百夫长连人带甲砸落马下。 忽然感受到一股凌厉的杀气锁定了自己,猛地回头。 只见一员身材魁梧如熊的北狄悍将,手舞一柄南瓜重锤,正朝着他当头砸来! 那锤上布满了狰狞的尖刺,在空中带起一阵恐怖的呼啸声! 好大的力气! 陆沉眼神一凝,不闪不避,双手紧握方天画戟,迎着那柄重锤就架了上去!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撞击之声,猛然炸响! 巨大的冲击力,让两匹战马都发出一声悲鸣,齐齐后退了半步! 陆沉只觉得双臂一麻,气血翻涌,握着方天画戟的手臂,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而对面的乌延林,更是感觉自己的双锤像是砸在了一座山上,那股反震回来的力道,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脑子里一片空白。 虎口崩裂的剧痛,顺着手臂瞬间窜遍全身。 好大的蛮力! 这小子,力气怎么大的这么邪门? 此时陆沉的脑子转得飞快。 他前世是缉毒警,最擅长的就是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战果。 眼前这北狄蛮子一身横肉,一看就是天生神力,跟他角力,纯属自讨苦吃。 但…… 陆沉的目光,落在了自己那杆长长的方天画戟上,又瞥了眼对方那对粗短的南瓜锤。 嘴角,不禁露出一抹冷笑。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 下一刻,陆沉的战法陡然一变! 他不再硬架对方的重锤,而是仗着战马的灵活性,开始围绕着乌延林游走。 手中的方天画戟,也不再走大开大合的路子,而是变得灵巧多变! “嗤!” 画戟的尖刃,如毒蛇吐信,刁钻地刺向乌延林腋下的甲胄缝隙! 乌延林大惊,他刚抡起锤子想砸,陆沉的攻击却已经到了。 他只能狼狈地扭动身子,险险避开,同时挥锤格挡。 “铛!” 戟尖点在锤面上,一触即走,根本不给乌延林反击的机会。 紧接着,陆沉手腕一翻,画戟上的月牙刃,又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削向乌延林的脖颈! 乌延林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搞得手忙脚乱。 他空有一身蛮力,却感觉像是拳头打在棉花上,处处受制! 太憋屈了! 他就像一头笨重的黑熊,而被一条滑不留手的毒蛇给缠上了,咬不到,也甩不掉。 第九十九章 斗过仆散道?吓傻众将 战场之上,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令人震惊的一幕。 身材魁梧的北狄大将乌延林,被一个年轻的大胤将领,压着打! 陆沉的方天画戟,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 时而如长枪突刺,时而如大力劈砍,时而又如钩镰勾挂,角度刁钻。 二十回合转瞬即过。 乌延林的呼吸,已经变得粗重无比,额头上更是青筋暴起,汗如雨下。 他每一次格挡,都感觉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平日里让他引以为傲的南瓜重锤,此刻,却成了他最大的累赘。 太重了! 挥舞起来,实在太耗费体力! 他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 就是现在! 陆沉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 “给我死来!!” 陆沉爆喝一声,进攻的速度,骤然加快! 手中的方天画戟,挥舞得如同狂风暴雨一般,朝着乌延林笼罩而去! “将军!” 乌延林身边的几个千夫长,终于看出了不对劲。 他们家的将军,要撑不住了! 几人不再犹豫,怒吼着拍马冲了上来,手中的兵器直奔陆沉后心! “来得好!” 陆沉全然不惧。 他头也不回,反手一戟! “噗嗤!” 冲在最前面的那名千夫长,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脖子一凉。 下一秒,一颗大好头颅,冲天而起! 鲜血,如同喷泉一般,染红了地上的尘土! 陆沉一击得手,动作不停,画戟顺势回拉,锋利的戟尖,又从另一名千夫长的胸膛,一穿而过! 只一个照面,两名悍勇的北狄千夫长,当场毙命! 这血腥的杀戮,让剩下几个冲上来的北狄将官,吓得肝胆俱裂,硬生生勒住了马缰。 而就是这么一耽搁的功夫,让乌延林得到了喘息之机。 他看着自己两名得力手下,瞬间惨死在陆沉戟下,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怕了。 这个拿着方天画戟的胤人,根本就不是人! 是魔鬼! 再打下去,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逃!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遏制不住! 乌延林调转马头,看也不看身后的战场,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本阵深处,狼狈逃窜! 他这一逃,彻底打断了北狄军阵。 主将都跑了,还打个屁啊! 本就混乱的北狄大军,更加混乱了。 无数士兵扔下武器,掉头就跑,互相推搡践踏,阵型彻底崩溃。 真可谓是兵败如山倒! “乌延林!哪里逃!” 陆沉岂会放过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纵马在后,一路追杀! 方天画戟所过之处,人仰马翻,血肉横飞。 这一路追杀,虽最终没能斩了乌延林,却也让这北狄上万人的大营,被冲得七零八落,再无一战之力。 眼看大局已定,陆沉这才调转马头,与自己手下的骑兵会合。 只是当他的目光落在一个人的身上时,却直接笑出了声。 霍林。 这小子,命还真大。 上万人的乱军冲杀,他竟然还活着。 只不过,他此刻的样子,实在是太过狼狈。 头盔不知飞哪去了,一身精良的铠甲歪歪扭扭。 最搞笑的是,他那条名贵的绸裤,不知被什么东西给挂住了,裤裆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半边屁股都露在外面,随着战马的颠簸,一晃一晃的。 陆沉催马靠了过去,强忍着笑意。 “霍林,你这仗是怎么打的?” “怎么连裤子,都让人给扒了?” 霍林抬起头,一张俊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死死地瞪着陆沉,眼神里满是幽怨之色。 他不想说话。 他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拒狄卫高大的城墙之下。 城门轰隆隆地打开,孙林宗带着一群将校,快步迎了出来。 “彪儿!虎儿!” 孙林宗看都没看为首的陆沉,直接冲到了自己两个儿子的马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 “你们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孙金彪和孙银虎两兄弟,此刻也是一脸劫后余生的兴奋。 他们翻身下马,大声道:“爹!我们没事!” “爹你没看到!我亲手砍了三十多个北狄兵的脑袋!” 孙银虎更是得意地扬了扬手中的佩刀。 孙林宗听到两个宝贝儿子不仅没事,还立了功,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他脸上的担忧,瞬间变成了骄傲,重重地拍了拍两个儿子的肩膀。 “好!好!不愧是我孙林宗的儿子!” 直到这时,他才好像刚刚看到陆沉一般,转过身来,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容。 “陆游击,此战你当为首功!” “以两百骑,破万军,真乃我大胤勇将!本总兵定会为你向朝廷请功!” 陆沉翻身下马,对着孙林宗抱了抱拳。 “总兵大人谬赞。” “此乃末将份内之事。” 孙林宗脸上的笑容更甚了。 孙林宗脸上的笑容,上前一步,扶住了陆沉的手臂。 “说得好!我大胤将士,若都像陆游击这般,何愁北狄不灭!” 他话锋一转,语气也沉重下来。 “对了,土城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陆沉立马回道:“回总兵大人,末将率三百骑兵出土城,在青月村外的草原上,确实遇到了仆散道的大军。” 孙林宗和他身后的几名将校,听到这话,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三百骑兵? 三百骑兵就敢去碰仆散道? 他们之前不知道进攻土城的北狄将领是谁,现在听到仆散道这个名字,他们都被吓了一跳。 这可是斩杀过大胤三位总兵级将领的存在啊! 这小子是疯了还是不要命了? “你……你与他交手了?”孙林宗的声音都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 陆沉轻描淡写的说道:“末将与那仆散道,斗了几场。” “然后呢?”一名参将忍不住追问。 “然后,他便与我一直对峙在。”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陆沉。 跟仆散道斗将? 还让他不再进攻了? 这他娘的是在说书吗? 仆散道是什么人? 那是能止小儿夜啼的凶神! 就算是他孙林宗,对上仆散道,都只有闭眼等死的份! 这小子,竟然能逼得仆散道与之对峙? 孙林宗看着陆沉那张平静得的脸,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还是小看了这个从土城里杀出来的年轻将领。 第一百章 谢?比死还难受 陆沉看着震惊的众将,继续说道。 “末将斗将,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仆散道也一样,他同样在拖延时间。” “什么意思?”孙林宗眉头紧锁。 陆沉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缓缓说道。 “他有上万铁骑,我只有三百残兵,他若想打,一个冲锋就能将我们碾成齑粉,但他没有。” “他宁愿陪我玩一场斗将的游戏,也不愿动手。” “只有一个解释。” “他在此地大张旗鼓,就是为了将朝廷的目光,全部吸引到北疆来!” “他们的真正目的,根本不在这里!” “北狄一定还有另一路主力大军,已经潜入我大胤腹地!他们在等京师的援军北上,京师空虚的那一刻!” “他们要……突袭京师!”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孙林宗众人的脑子里炸开! 他先是震惊于陆沉的胆大包天,竟然敢带着三百人就去直面一万北狄铁骑。 紧接着,又惊叹于这小子的心思,怎么如此缜密? 他竟然将北狄人的阴谋,猜得七七八八! 孙林宗看着陆沉,嘴唇动了动。 “你说的这些……本将也曾猜测过……” 他们确实有过一丝怀疑,但根本没有陆沉想得这么深,这么透!、 更没有确凿的证据。 “但我们身处边关,又被北狄大军包围,就算猜到了,也无法在第一时间,将消息传回朝廷。” 孙林宗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奈。 这才是最要命的。 等朝廷反应过来,一切都晚了。 然而,陆沉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末将,已经派了快马,赶赴京师了。” “算算时日,京师那边,应该快要收到消息了。” “只是这样一来,朝廷的援军,怕是不会来了。我们,得靠自己了。” 孙林宗呆呆地看着陆沉,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他竟然已经派人去京师了? 这个陆沉,还真是称得上算无遗策啊! 孙林宗此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北疆没有援兵,固然凶险。 可若是京师被袭,他这个北疆总兵,就是最大的罪人! 到时候别说丢官罢职,满门抄斩都是轻的! 这小子,这是在救他孙林宗的命啊! 孙林宗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他伸出手,重重地拍在了陆沉的肩膀上。 “好……好啊……” “没有援兵,也总比被朝廷问责,丢了脑袋强!” “陆沉,你……很好!这一次,本总兵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幸好老子手底下,出了你这么一个悍将! 孙林宗说完,心中大定,目光一转,恰好落在了人群后方,那个狼狈不堪的身影上。 霍林。 刹那间,孙林宗脸上的那点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 他伸手指着霍林,满脸的杀气 “是参将霍庆的儿子?” 霍林被孙林宗那带着杀气的目光一盯,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他双腿一软,战战兢兢地答道:“是……是,总兵大人……” “呵。” 孙林宗发出一声冷笑,二话不说,直接挥手。 “来人!” “拖出去,砍了!” 霍林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砍……砍了? 他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骨头,噗通一声,瘫倒在地上,身下一片水渍。 谁都没想到,前一刻还在论功行赏的总兵大人,下一秒就要杀人! 而且,杀的还是一个参将的儿子! 两个膀大腰圆的亲兵,已经虎狼般扑了上去,一左一右,架起瘫软如泥的霍林,就往外拖。 浓烈的骚臭味,从霍林的裤裆里弥漫开来。 眼看霍林就要被拖出去了,一道平静的声音,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总兵大人,刀下留人。”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转向了声音的来源。 竟然是陆沉! 那两个亲兵的脚步,下意识地停住了,他们回头看向孙林宗,等待着最终的指令。 孙林宗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眼神中透着一股子不悦之色。 这小子,想干什么? 老子刚给你天大的面子,你反手就来驳我的命令? 他心里很清楚,杀霍林,一是泄愤,更是做给所有人看的。 霍庆弃营而逃,是奇耻大辱,他这个做总兵的,脸上也无光。 杀了霍林,就是表明他孙林宗治军严明,绝不姑息的态度! 可陆沉,偏偏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 陆沉迎着孙林宗的目光,面色不改,抱拳躬身。 “总兵大人,霍参将弃营而逃,罪无可赦,但此罪,与霍林无关。” “况且,此番冲击北狄大营,霍林虽无大功,却也未曾退缩,算得上是有些苦劳。” “末将,恳请总兵大人,饶他一命。” 这番话一出口,周围的将校们,都愣住了。 这家伙,是傻了还是疯了? 谁不知道你陆沉和霍家的恩怨? 现在有机会名正言顺地弄死他,你反而站出来求情? 孙林宗脸上的表情也很意外。 “陆沉,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本将记得,你与这小子,可是有过节的。” “今日,为何要替他求情?” 陆沉笑得很坦荡。 “回总兵大人,末将与他,确有私怨。” “但私怨是私怨,国事是国事。” “如今北狄大军压境,我等皆是为大胤效死命的袍泽,岂能将个人恩怨,带到战场上来?” “霍庆之罪,与他无关!霍林此战有功,便不该死!末将为他求情,理所应当!” 孙林宗看着陆沉,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好一个理所应当!” “既然你为他求情,那本将,就给你这个面子。” 他挥了挥手。 “放了他。” 那两个亲兵赶紧松开了手。 霍林双腿一软,再一次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活下来了…… 他下意识地就要对着孙林宗磕头。 “谢……谢总兵大人不杀之恩……” 孙林宗却冷哼一声,看都没看他。 “要谢,就去谢陆游击。” “若不是他,你现在,脑袋早搬家了。” 谢陆沉? 他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其中的滋味。 他恨陆沉,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可偏偏,就是这个他最恨的人,刚刚把他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这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但他不敢不谢。 他挣扎着转过身,朝着陆沉的方向,跪了下去。 “多……多谢陆将军……救命之恩……” 第一百零一章 私怨放一边,国事为先 陆沉却像是没听出他话里的不情不愿,反而上前一步,将他搀扶了起来。 “不必客气。” “说到底,我们都是大胤的兵。” “以后,用心作战,多杀几个北狄鞑子,把我们丢的脸面,亲手再挣回来,比什么都强。” 霍林被他扶着,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尴尬地点了点头。 孙林宗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对陆沉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这番场面上的事情做完,也该谈正事了。 他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陆沉身上。 “好了,此间事了!” “陆沉,你随本将到总兵府,本将还有要事与你商议!” 就在陆沉被总兵孙林宗请入府邸,准备商议军机大事的同时,另一边的残林之中,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噗!” 乌延林一口鲜血吐在地上,脸色又苍白了不少。 他身上的铠甲已经残破不堪,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从左肩一直延伸到胸口,那是方天画戟留下的印记。 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撕裂般的剧痛。 但这点皮肉之苦,远不及他心里的屈辱。 他,堂堂北狄大将乌延林,居然败了! 败给了一支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小将! 周围,稀稀拉拉地聚集着百十号残兵,一个个垂头丧气。 乌延林阴沉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惶恐的脸。 他一把揪住身边一个千夫长的衣领,歇斯底里的叫着。 “哈赤!看清楚了没?” “胤朝狗,到底来了多少人?” 被叫做哈赤的千夫长,脸上满是惊魂未定,他咽了口唾沫,嘴唇哆嗦着。 “将……将军……” “看、看着……好像……好像就几百骑……” 这个数字,像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乌延林的脸上。 几百骑! 他亲率的上万精锐,竟然被区区几百骑冲得七零八落! 哈赤似乎也觉得这个答案太过丢人,急忙补充道: “主要是为首那个拿方天-天画戟的大将,太……太厉害了!” “他不是人!他就是个魔鬼!” “听说,哈达尔千夫长,就是被那人阵斩的!” 哈达尔! 听到这个名字,乌延林眼皮狂跳。那可是他麾下最勇猛的千夫长! “是啊……” “那个战将……太厉害了!” 那杆方天画戟,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自己引以为傲的精锐骑兵,在那人面前,跟纸糊的没什么两样! 这次的溃败,几乎所有的损失,都是那一个人造成的! 乌延林强压下心头的惊惧,深吸一口气。 “现在,立刻收拢所有能找到的部卒!” 他现在必须冷静。 愤怒和恐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可一想到大王的战略部署,他的心就沉到了谷底。 大王要他们在胤朝北境,闹出大动静,把胤朝主力大军的目光吸引过来。 好给完颜赫他们,创造出偷袭胤朝京师的绝佳时机。 现在…… 他们却在这里被打残了。 这还怎么去完成大王的计划? 一旦计划失败,他乌延林,就是整个北狄的罪人! 就在乌延林心灰意冷之际,旁边的哈赤,眼神闪烁了几下,似乎想到了什么。 “将军!” “虽然我们败在了拒狄卫城下,可是……胤朝人不知道啊!” 嗯? 乌延林猛地抬头,目光盯住了哈赤。 哈赤立马将心中的计策说了出来。 “将军,我们可以分兵!” “您亲自统帅一部分兵马,继续在这拒狄卫附近袭扰,拖住孙林宗!” “然后,我们剩下的人,化整为零,分散成小股部队,绕开拒狄卫,继续南下!” “我们去袭扰胤朝的腹地!烧他们的村庄,抢他们的粮食!只要我们闹出的动静足够大,就能营造出拒狄卫已经失陷,我军长驱直入的假象!” “届时,胤朝的皇帝,必然会吓得屁滚尿流,派大军北上救援!” “如此一来,我们一样可以完成大王的战略部署!” 对啊! 败了又如何? 只要能骗过胤朝的皇帝,只要能把他们的援军调动起来,过程是什么,根本不重要! 好一个哈赤!平时看着不起眼,关键时候,脑子转得倒快! 乌延林的脸上,慢慢浮现出狰狞的笑容。 “好!” “就这么办!” “传令下去!所有收拢回来的部队,以百人队、千人队给老子散出去!” “给老子烧!杀!抢!把胤朝的腹地,变成一片火海!我要让胤朝的皇帝以为,我们北狄的主力,已经杀到了他的家门口!” 乌延林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他已经能想象到,胤朝腹地烽烟四起,哭喊震天的场景了。 他要用胤朝平民的血,洗刷自己战败的耻辱! 现在,只等着把四散的残兵收拢起来,这个恶毒的计划,便可立刻施行。 而就在乌延林准备袭扰大胤腹地之时,陆沉派出的王大力和赵铁牛,也终于躲开了沿途的乌延宏大军,来到了大胤的京师。 “俺的娘咧……” 赵铁牛瞪圆了眼睛,看着街道两旁高大的楼阁和来来往往的华服人群,结结巴巴地说道。 “这……这就是京师?这人比咱们长这么大见过的人都多!” 王大力也是一脸茫然,挠了挠头。 陆将军给的命令,是把北狄的阴谋,尽快上报天听。 可他们两眼一抹黑,根本不知道把这个消息告诉谁。 两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最后,还是王大力一咬牙,大声道。 “管他娘的!” “咱们是来报军情的,天底下最大的官,不就是皇帝老儿吗?” “铁牛,跟我走!咱们直接往宫门口去!” 王大力拉着还有些发懵的赵铁牛,两人朝着那皇宫大门,大步流星地奔了过去。 门口两侧,一排排身着明光铠的禁军卫士,手持长戟站立,满身都是杀气。 还没等他们靠近到十丈之内,一声断喝声响起。 “站住!” “再往前一步,格杀勿论!” 两杆雪亮的长戟交叉着,瞬间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王大力心头一紧,赶紧抱拳,吼着喊了出来。 “军爷!别动手!我们是自己人!” “我们是拒狄卫下属青月村土城的兵!有十万火急的军情要上报!” 他一口气把自己的身份报了出来,生怕慢了一瞬,那冰冷的长戟就会捅进自己的喉咙。 第一百零二章 老将军,北狄敢来? 守门的禁军校尉闻言,冷漠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扫了扫。 校尉轻蔑一笑。 “拒狄卫的兵?” “军情?” “就凭你们两个?” 这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让王大力心头的火气一下就冒了上来。 但他知道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任务才是最重要的! “大人,我们将军已经查明,北狄人分了三路大军南下!” “其中有一路,正昼伏夜出,绕过了所有关隘,潜入我们大胤的腹地!” “他们的目标,就是京师!” “我们是拼死冲出来报信的!清大人赶紧通报!千万不能把京畿的兵马派去北边啊!” “一定要做好准备,应对北狄大军的偷袭!” 然而,那禁军校尉却轻蔑的大笑起来。 “哈哈!” “北狄偷袭京师?你是在说书,还是把老子当三岁娃娃骗?” 校尉身后的几个禁军卫士,也都跟着哄笑起来,看向王大力和赵铁牛的眼神,充满了戏谑。 “两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泥腿子,懂什么军国大事?” 校尉见两人发愣,眼中的怀疑更盛,他把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杀气毕露。 “滚!” “赶紧给老子滚!” “再敢在这里胡言乱语,扰乱军心,老子现在就把你们当北狄的奸细给砍了!” 冰冷的杀意,让赵铁牛吓得一哆嗦,他死死拉住还想争辩的王大力,把他往后拖。 “走!大力哥!快走啊!” 两人一直退到街角,远远地看着那座威严的宫门,王大力气得眼睛都红了。 完了。 连门都进不去,怎么把消息送到皇帝那里? “大力哥,这可咋办啊……” “他们不信咱,还把咱当骗子……” 王大力没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远处的宫墙。 这帮看门狗! 他们根本不在乎边境死了多少弟兄,也不在乎北狄人是不是真的会打过来! 在他们眼里,自己和铁牛,就是两个从乡下来的叫花子! 不行! 不能就这么算了! 王大力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突然,一个念头闪过。 宫门进不去,皇帝见不着。 可这京师城里,总有能听他们话的大官吧? 他猛地一拍大腿,转头对赵铁牛说道。 “铁牛!” “咱们去打听打听,看这京师里,哪个大将军的府邸离得近!” “皇帝老儿是见不着了,咱们就去找将军!” “我就不信,这满朝文武,都是一群睁眼瞎!” 赵铁牛也恍然大悟到:“对啊大力哥,见不着皇帝,咱能找将军啊!京城里肯定有将军!” 说干就干,俩人立马就在这京城大街上打听起来。 可这地儿太大,他们俩这一身破旧带血的军甲,走在街上扎眼得很。 路边的小贩一看他们过来,立马把头扭到一边去。 想拦个路人问话,人家跟躲瘟神似的绕着走,摆明了不想沾上麻烦。 眼瞅着太阳都斜了,还是没人理会他们。 王大力瞧见街边有个茶水摊子,拉着赵铁牛就走了过去。 从怀里掏出最后几枚铜钱,往桌上一搁。 “老丈,跟您打听个事儿。” 摊主是个干瘦老头,正眯着眼打盹,被惊了一下,才慢悠悠地问:“二位军爷,想问什么?” “我们想找位将军,在军中说话有分量的那种!” 老头儿只朝旁边一条深巷子里努了努嘴。 “要说威望高,又懂兵事,那你们得去找卢老将军。” “卢顶升,卢老将军,早年也是咱们大胤的悍将,后来年岁大了,就赋闲在家了。” 王大力心里一喜。 “多谢老丈!” 王大力抱了抱拳,拉着赵铁牛,按照老头指的方向,两人总算是在巷子尽头,找到了一座看起来并不奢华的府邸。 朱漆的木门上,挂着一块写着卢府的牌匾,字迹苍劲,入木三分。 门口两个看门的家丁,身板挺得笔直,眼神锐利,一看就是练家子。 王大力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对着那家丁郑重地抱拳。 “这位大哥,我们是北疆拒狄卫的兵,有万分紧急的军情,要求见卢老将军!” 那家丁眉头一皱,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过。 虽然这两人看着狼狈,但那句紧急军情,却让他不敢有丝毫怠慢。 府里的老爷虽然赋闲了,但骨子里还是那个领兵的将军,最重军情二字。 “你们等着。” 家丁没有多问,只扔下这么一句,便转身快步走进了府里。 另一个家丁则死死盯着他们,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只要他们有任何异动,立马就会拔刀相向。 王大力和赵铁牛站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 没过多久,刚才进去的那个家丁就跑了出来,对着他们一招手。 “老将军愿意见你们,请跟我来!” 王大力和赵铁牛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激动。 两人跟着家丁穿过前院,一路进到了府邸的正堂。 一个须发皆白,但腰杆依旧挺得笔直的老者,正端坐在主位上。 只一眼,王大力就敢肯定,这位,绝对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 “你们说有紧急军情?” 卢顶升见到二人,立马开口询问。 王大力和赵铁牛不敢迟疑,噗通一声,单膝跪地。 “老将军!” “北狄大军,可能要偷袭京师了!” 话音落下,卢顶升那古井无波的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你说什么?” “北狄偷袭京师?此事,你们是如何得知的?” 王大力不敢有丝毫隐瞒,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事情和盘托出。 “回禀老将军!我们是拒狄卫青月村的兵!” “我家陆将军在与北狄的交战中,分析出北狄大军极有可能兵分三路!” “其中一路,必然是绕开所有关隘,昼伏夜出,直扑我大胤的心腹之地,京师!” “将军不放心,特派我二人星夜驰援,前来报信!” “而且……而且我们在距离京师大概五百里的地方,亲眼见到了北狄大军!” “我们这才拼死赶来京师,想要进宫上报,可……可宫门的禁军根本不信,把我们赶了出来!” “我们实在没办法,才一路打听,找到了老将军您的府上!” 第一百零三章 调兵的陷阱 卢顶升的眼神里透露出一些不可思议的神色。 显然,两人的话,让他难以置信。 “当真……亲眼见到了北狄大军?” “千真万确!” 王大力和赵铁牛异口同声。 “若有一句假话,甘愿受军法处置!” 卢顶升缓缓地靠回了椅背上,眉头紧锁。 他信了。 这两个普通士卒,眼神里的决绝,是装不出来的。 更何况,他们还说出了陆沉的名字。 那个在拒狄卫城下,以弱胜强,崭露头角的百夫长陆沉,他也有所耳闻。 想到这里,卢顶升的眼神变得更加凝重。 他猛地站了起来,冲着吓人大喊道:“备车!” “老夫要立刻进宫面圣!” 卢顶升前往皇宫的时候,大胤的天子赵启,正站在一张宽大的书案前,手持一支狼毫,专心致志地在他的那幅《江山图》上,描绘着。 他今年不过四十出头,面容俊朗,颇有几分文人雅士的风气。 这时,司礼监大太监杨基,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在天子身后三步远处站定,躬着身子,连大气都不敢喘。 待赵启落下最后一笔,满意地端详着自己的杰作,这才轻呼了一声陛下。 赵启头也不回地问了一句。 “何事?” “启禀陛下……”杨基的声音又尖又细。 “赋闲在家的卢顶升老将军,前来求见。” 卢顶升? 赵启的眉头微皱了一下。 这老家伙,不是在家里好几年都不怎么出门了吗? 今天吹的什么风,把他给吹来了? 他放下画笔,语气有些不爽的说。 “卢老将军赋闲已久,从不干预朝政,今日怎么有兴致来朕这里了?” 这老头子,自从自己登基以来,就没给过他好脸色。 仗着自己是先帝时期的老臣,三番两次在朝堂上顶撞自己,说的话又直又硬,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毫无半点趣味。 烦人得很。 杨基谄媚地一笑。 “许是老将军在家待久了,想念陛下了呢?” 赵启嘴角撇了撇,轻轻摇头。 “朕可不需要他的想念,这老家伙,无趣得很。” 杨基心领神会,立刻躬身。 “那奴才这就让他回去?” “罢了。” 赵启思忖片刻,面无表情的说道:“让他进来吧。” 这老家伙虽然无趣,但那脾气却是全京城都有名的。 今日若真把他从宫门口赶了回去,他怕是敢站在朱雀大街上,指着皇宫的方向骂上一整天。 到时候丢的,还是他这个天子的脸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见一见也无妨。 “是。” 杨基应了一声,转身退了出去,不一会儿,便领着卢顶升走了进来。 卢顶升大步流星地走进御书房,一眼就看到了书案上那幅还没干透的画卷。 他的脸色,瞬间就黑得如同锅底一般。 他心头那股压抑了一路的火气,再也忍不住,一下就爆发了出来! 他冲着天子一拱手,大声道:“陛下!大祸就要临头了,您还有心思在这里作画?” 这一声把杨基吓得一哆嗦,差点瘫在地上。 就连赵启脸上的那点闲情逸致,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霍然抬头,面色阴沉地盯着卢顶升。 “卢老将军!你不在府中颐养天年,跑到朕的御书房来,胡言乱语些什么!” “朕给你脸面让你进来,你倒好,还蹬鼻子上脸了!” 卢顶升看着天子那副愠怒的模样,心中更是失望透顶,他竟是直接冷笑出声。 “陛下日日在这深宫之中吟诗作画,看来,是对我大胤的国事,了解得甚少啊!” “陛下难道不知,北疆边关,我大胤和北狄,又一次开战了吗?” 赵启被他这番夹枪带棒的话气得脸色发青,他将手中的狼毫重重往笔洗里一扔。 随机冷声道:“朕自然知晓!” “孙林宗的捷报,早已送抵京师!说边军出了个叫陆沉的百夫长,骁勇善战,阵斩了北狄一名千夫长,大破敌军!” “这点小事,朕清楚得很!” 大破敌军“ 在他眼里,这就只是一场小小的胜利而已! 卢顶升心中一片悲凉,他盯着天子,一字一句地继续说道。 “那陛下可知,如今北狄主力,极有可能已经兵分三路,其中一路,正绕开所有关隘,直扑我大胤的京师而来?” 赵启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他像是没听清一样,死死地盯着卢顶升。 “你说什么?” 赵启噌地一下从书案后站了起来。 “卢顶升!” “你把刚才的话,再给朕说一遍!” 卢顶挺直了脊梁,再次大声道: “北狄主力,已然南下,其锋所指,恐怕就是我大胤的京师!” 赵启踉跄着后退了半步。 “不可能!” “这绝不可能!” “北疆有我拒狄卫数十万精锐!孙林宗驻守边关多年,他不是酒囊饭袋!” “北狄人怎么可能越过他的防线!怎么可能!”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孙林宗要是敢放一个北狄骑兵进来,朕诛他九族! 卢顶升看着天子那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心中最后一点期望也化为了失望。 他只是平静地反问。 “陛下,如果这一支北狄大军,悄悄潜入了呢?” “如今拒狄卫沿线,都遭到了北狄的袭扰,孙林宗的兵力被全面牵制,自顾不暇。” “老臣再问陛下,朝廷是不是已经准备发兵,增援拒狄卫了?” 赵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这是他亲自下的旨意。 “没错!京畿大营十万精兵已经整备完毕,克日便可出发北上!” “万万不可!” 卢顶升的语气十分急切。 “陛下!这正是北狄的奸计!” “他们佯攻拒狄卫,就是为了吸引我军的注意,就是想把京畿大营的精锐,给调离京师!” “一旦京畿空虚,他们那支奇兵,便可长驱直入,兵临城下!” “到那时,京师危矣,大胤危矣!” “陛下若真要救援北疆,可从西边或南边的州府调兵,万万动不得京畿大营啊!” 赵启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地褪去。 他不是傻子。 卢顶升的话,让他瞬间冷静了下来。 他盯着卢顶升,有些不确定的问。 “卢……卢爱卿,你刚才说的话,可是真的?” “真有北狄大军,要来偷袭京师?” 第一百零四章 南巡?实则跑路! 听到天子的话,卢顶升沉重地点了点头。 随即便将陆沉派王大力和赵铁牛二人,如何千里奔袭,如何被拒之门外,又是如何找到自己府上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报信的,是边军的两个普通士卒,他们是冒着杀头的风险,才把消息送到老臣手上的!” “他们亲眼见到了北狄的大股骑兵,昼伏夜出,正向南疾行!” 听完这一切,赵启沉默了。 他扶着书案,缓缓地坐回了龙椅上。 御书房内,一片死寂。 良久,他才烦躁地开口。 “可是……发兵北援的旨意已经下了,满朝文武,京中士子,人尽皆知。” “朕昨天才夸下海口,说要让北狄蛮子见识见识天朝神威。现在大军集结完毕,旌旗招展,就等一声令下。若此时突然说不去了,让大军原地不动……” “那些御史的唾沫星子,怕是能把朕给淹死!朝野上下,会怎么议论朕?说朕是胆小如鼠的懦夫吗?” 赵启在心中想了一阵,脸色越来越难看。 不行,这个脸,朕丢不起! 京畿大军,必须北上!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赵启又看向了卢顶升 万一…… 万一这老家伙说的,是真的呢? 北狄人真的摸到了京师城下? 那朕……朕岂不是要成了亡国之君? 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 不行! 朕的江山,朕的龙椅,朕的荣华富贵! 可……可脸面同样重要啊! 必须得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一个既能保住京师,又能保住朕颜面的办法! 赵启的脸色阴晴不定,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一旁的大太监杨基,眼角的余光却将天子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 他眼珠子滴溜一转,立刻就猜到了这位天子心中那点小九九。 他太懂这位主子了,既怕死,又爱面子。 杨基心中有了计较,他往前挪了两步,谄媚地躬下身子,柔声说道。 “陛下,奴才斗胆多嘴。” “奴才听闻,开春以后,江南景色冠绝天下,临安城更是聚集了天下八成以上的画师,都在描绘那钱塘春色。” “陛下画技超凡,已入化境,何不……南巡采风,与天下知名画师交流一番?” “至于这朝中之事,可暂交太子监国,也好历练历练太子殿下,您说呢?” 南巡采风? 太子监国? 赵启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对啊! 朕怎么就没想到呢! 朕不是临阵脱逃,朕是去江南体察民情,顺便与天下名士切磋画技! 这是何等的风雅! 何等的有格调! 至于京师……有太子在嘛! 他要是守住了,那是朕教导有方,皇家血脉英勇无双。 他要是没守住……那也是他这个监国太子的责任,与朕何干? 这主意,简直是绝了! 既保住了性命,又保全了颜面! “好!” 赵启一拍龙案,霍然起身,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格外洪亮。 “就这么定了!” 他大手一挥,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气势。 “朕,南巡采风!太子,监国!” 他扫了一眼殿下目瞪口呆的卢顶升,又补充道。 “不过,如今北疆战事吃紧,国库亦不宽裕,朕此番南下,不宜铺张。” “一切从简!” “就带五千禁军护卫,再点上几位随行的大臣,轻车简从,明日!明日就出发!” 卢顶升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听到了什么? 南巡? 皇帝要跑路了? 他想过天子会刚愎自用,会一意孤行,甚至会恼羞成怒把自己砍了。 但他千算万算,唯独没算到,这位大胤朝的天子,面对国难,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撒丫子跑路! 这他妈的…… 他这是要把江山社稷,都送给北狄人吗? “陛下!万万不可……” 卢顶升刚要开口死谏。 赵启却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他快步走到卢顶升面前,亲热地扶住了他的胳膊,脸上挂着无比诚恳的笑容。 “卢老将军,朕知道你忠心为国。” “太子年幼,骤然监国,恐有诸多不周之处。朕离京之后,这朝堂内外,江山社稷,就要多多仰仗老将军你帮忙照拂一二了!” 这话说的,情真意切,仿佛是托孤一般。 可卢顶升听在耳朵里,只觉得浑身发冷。 这分明就是甩锅啊! “好了!此事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赵启松开手,笑容满面地拍了拍卢顶升的肩膀。 “朕还要去知会皇后与太子,准备南巡之事,就不多留老将军了。” 说完,他看也不看卢顶升那张黢黑的脸,转身就走。 大太监杨基,也赶紧跟在后面,临走前,还给了卢顶升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御书房内,只剩下卢顶升一个人,像一尊石雕,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良久,他才发出一声长长的,充满了无尽失望。 卢顶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皇宫的,只觉得等回到府中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去。 他将王大力和赵铁牛二人叫到了书房。 “你们两个,明日一早就去京畿大营,随后就跟着他们一起去拒狄卫吧。” 王大力闻言,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惊愕的表情。 “老将军,京畿大营……还要北上?” “那京师呢?京师不管了?” 天子这是疯了吗? 他居然还想着去增援北疆? 他就这么不怕死吗? 卢顶升看着他,眼神里全是无奈的神色。 他缓缓地吐出了几个字。 “天子要南巡。” “接下来是太子监国。” 王大力整个人都傻了。 他张着嘴,半天没合上。 南巡? 在这个节骨眼上南巡? 这不就是跑路吗! 让老子跑路,叫儿子顶缸? 这位大胤的天子,还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这操作,简直闻所未闻! 卢顶升没有理会他的震惊,只是从怀里,颤颤巍巍地摸出一个巴掌大的楠木小盒。 盒子已经很旧了,边角都被摩挲得十分圆润。 他将盒子放在桌上,轻轻推了过去。 “这是老夫的令牌,你们带上,亲手交给陆沉。”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有些悠远,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凭此令牌,可调动我卢家旧部亲军。” 说到这里,他苍老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自豪的神色。 第一百零五章 再聚起来! “想当年,老夫麾下三千亲军,纵横北疆,所向披靡,北狄小儿闻风丧胆!” 可惜了。 天下太平了几年,刀枪入库,马放南山。 老夫也赋闲在家,成了个没牙的老虎。 那支战无不胜的亲军,也被解散,流落各处。 “不过……” 卢顶升的目光忽然变得炯炯有神。 “只要这块令牌还在,我卢家的兵,就还能再聚起来!” 他死死地盯着王大力和赵铁牛,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们两个,就算豁出性命,也一定要把这块令牌,交到陆沉手上!” “告诉他!” “这大胤,这天下,往后,就得靠他们这些年轻人了!”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拒狄卫,总兵府的书房里。 孙林宗手指在桌案上那副巨大的北疆地图上,心情很是沉重。 “拒狄卫沿线,大大小小几十个个据点,防线拉得太长了。”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兵力太分散,处处设防,就等于处处不设防。” “本总兵看,有些地方,怕是得放弃了。” 陆沉站在书桌前,看着地图上那些代表着据点的墨点。 陆沉点了点头:“总兵大人说得是,可……若是我们将防线全线收缩,北狄人长驱直入,朝廷那边追究起来,这个责任……”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谁下令放弃的,谁就得背这个天大的黑锅。 孙林宗闻言,冷哼了一声。 “本总兵倒是希望你小子的推测是对的!” “北狄那帮杂碎,最好真的分了三路大军南下,最好真的有一路,直扑京师!” “也该让京师里那群只知道之乎者也,天天弹劾这个、参奏那个的废物们,亲眼看看北狄人的弯刀,到底有多锋利!” “让他们也尝尝,什么叫作害怕!” 陆沉心里咯噔一下。 他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横肉的总兵大人,一时间竟觉得有些陌生。 这老家伙,都这把年纪了,居然还这么愤青? 不过…… 他说得还真有点道理。 京师那群高高在上的老爷们,何曾知道北疆的苦? 在他们眼里,边军就是一群粗鄙的武夫,北狄就是他们向朝廷伸手要钱的借口。 他们喝着香茶,赏着歌舞,动动嘴皮子,天天小日子过得别提有多开心了。 他们永远不会明白,他们发出的那些命令,是由多少条活生生的人命去完成的。 孙林宗看着陆沉脸上露出了认同的表情,心里更是满意。 这小子,有勇有谋,还很上道。 是块好料子。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下了什么决心。 “陆游击!” “本总兵,有意从各部抽调精锐,组建一支骑兵!” “由你,亲自率领!” “南下勤王救驾!” 闻言,陆沉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南下勤王? 率领一支骑兵? 由我? 他的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这可是天大的功劳! 是足以让他一步登天的功劳! 他强压着心头的狂喜,声音激动得都有些发颤。 “总兵大人……此话当真?” “当然是真的!” 孙林宗斩钉截铁地说道,同时他的脸上,也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过,本总兵有个条件。” 来了。 陆沉就知道,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孙林宗绝不会平白无故地把这么大的功劳送给他。 “你要带上本总兵的两位公子,本总兵可以让你拿首功!” “但是,也决不能少了本总兵两位公子的功劳!” 陆沉瞬间就明白了。 这话的意思就是让自己带着他的两个儿子,去刷功劳呗! 他刚要开口,想说点什么。 孙林宗抢先一步开口说道:“陆沉,本总兵知道你的能耐。” “从土城,到拒狄卫城下,你的功劳,是谁也抢不走的。” “也正因为如此,本总兵才敢让你去拿这个首功!” 他顿了顿,身体靠回椅背,声音变得低沉。 “在大胤的军中,光会打仗,是没用的。” “你得有靠山,有背景!” “没有背景,你的功劳,都是为别人而获得的。你的性命,就是别人升官发财的垫脚石。” 孙林宗说到这里,眼睛死死地盯着陆沉。 “本总兵,可以当你的背景!” “陆沉,你明白本总兵的意思了吗?” 孙林宗的话,让陆沉很是赞同! 背景! 这两个字,确实太重要了! 就比如自己参加的第一次战斗,斩杀二十七级,但刘大壮却要强夺自己的战功。 若不是时任参将刘广元将军赶到,自己的功劳就被刘大壮夺走了。 陆沉的大脑,在这一瞬间飞速运转。 他想到了自己穿越而来,家破人亡,孤身一人。 想到了什长张虎,在军中摸爬滚打多年,依旧是个小小的什长。 想到了百夫长刘大壮,一个草包,却能靠着叔父的关系作威作福,贪墨军功。 孙林宗知道自己的软肋。 也知道自己最大的渴望。 他不是在给自己画饼,他是在给自己指一条通天的路! 可……代价是什么? 带着他两个儿子去镀金? 应该怕不只是如此。 他真正想要的,是把自己,彻底绑死在他的战车上! 成为他孙家,最锋利的一把刀! 忽然,陆沉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他抬起头,迎上孙林宗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目光里,再无半点犹豫。 陆沉低声开口道:“我父母,我妹妹,全都死在了北狄人的刀下。” “在这个世上,我陆沉,再无亲人。” “更没有任何……背景可言。” “总兵大人愿意提携末将,这份恩情,末将粉身碎骨,也无以为报。” 话锋一转,陆沉的眼神变得无比炙热! 他猛地单膝跪地,甲胄与地面碰撞,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若是大人不弃,陆沉……愿拜大人为义父!” 说完这话,陆沉的心头,涌上一阵莫名的恶寒。 妈的。 老子这是在干什么? 前世做警察,一身正气。 这一世,为了复仇,怎么活成了自己最看不起的样子? 这不是白袍薛仁贵,这他娘的是三姓家奴吕奉先啊! 可转念一想,他又释然了。 尊严?骨气? 在能碾死自己的绝对权力面前,一文不值。 第一百零六章 拜个义父,不丢人! 陆沉很清楚,孙林宗说得对,没有背景,他就算立下泼天大功,也可能被京城里某个言官的一纸弹劾,就打入万劫不复。 想要复仇,想要站到最高处,光靠自己,太慢了! 拜个义父,不丢人! 孙林宗闻言微微一震。 他看着跪在身前的陆沉,眼睛瞬间瞪大。 他捋着自己下巴上稀疏的胡须,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小子!你果然不傻!” 孙林宗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亲自上前,一把扶起陆沉。 “你小子,对老夫的胃口!” “既然如此,这义子,本总兵就收下了!” 陆沉心中大定,脸上立刻露出激动的笑容。 “谢大人成全!” 孙林宗的笑声戛然而止,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嗯?” “你叫我什么?” 陆沉心里咯噔一下,暗骂自己糊涂。 他立刻换上一副无比真诚又带着些谄媚的笑脸,躬身一拜。 “义父!” “哈哈!” 孙林宗再次放声大笑。 他用力拍着陆沉的肩膀。 “好!好啊!” “我孙林宗能得此麒麟儿,是老夫的福分!” 他转身朝着门外大吼一声。 “来人!” 一名总兵府的亲卫,立刻推门而入。 “传令下去,准备酒宴!本总兵要宴请拒狄卫所有校尉以上的将领!” “就说,本总兵今日,新收了一位义子!本总兵要和众将一醉方休!” 那亲卫愣了一下,随即大声领命。 “是!” 很快,总兵大人收义子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拒狄卫。 军营的角落里,孙家两兄弟也凑到了一起。 孙金彪看着自己的弟弟,脸上满是好奇地问:“小虎,你说咱爹这是抽的哪门子风?好端端的,收什么义子?” “咱这位新兄弟,你觉得会是谁?” 孙银虎咧着嘴,一副早就看穿了一切的得意样子。 “哥,咱爹是那种会随便收儿子的人吗?” “放眼现在整个拒狄卫,年轻一辈,有资格让咱爹高看一眼的,除了那位,还能有谁?” 孙金彪一拍大腿,随即也笑了起来。 “嘿,为兄猜的,也是此人!”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他的话,倒也确实有资格,做我们的兄弟!” 孙银虎咧嘴冷笑起来。 “哥,你当咱爹真缺个儿子?” 孙金彪一愣。 孙银虎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咱爹缺的,是一把刀。” “一把能为孙家披荆斩棘,杀出一个未来的刀!” “而陆沉,就是那把刀。” “你想想,这场北狄南侵,对别人是灭顶之災,可对陆沉这种人来说,是什么?” “是登天的梯子!” “凭他的本事,这一战过后,封侯拜将,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孙金彪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眉头也皱了起来,他觉得弟弟的话很有道理。 孙银虎又继续说道:“咱爹是总兵,看着风光无限,可朝堂之上,那些文官言官,哪个不是天天找我们家的麻烦?” “归根结底,还是我们孙家的根基太浅了!” “还有你我兄弟。” 孙银虎的目光落在孙金彪的脸上。 “咱们是能打,可跟陆沉那种狠角色比,还差得远。真到了要拼命的时候,你我,扛不起孙家这面大旗。一旦爹有什么三长两短,咱们孙家的前程,就悬了!” 一番话,说得孙金彪面色一沉。 这些道理,他不是不懂,只是从未像他这个弟弟一样,看得如此透彻。 孙银虎看着大哥变了的脸色,又继续道。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陆沉,成了咱们的兄弟。他就是咱们孙家未来的保障,他站得越高,咱们孙家,就越稳当!” “哈哈!哈哈!” 孙金彪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一巴掌重重拍在孙银虎的背上。 “好小子!真没看出来!” “为兄还以为你整天只知道舞刀弄枪,没想到啊,这兵法韬略,你心里门儿清啊!” 孙银虎被拍得一个趔趄,龇牙咧嘴地揉着后背。 “那当然!” “哥,你想想,要想当好一个合格的纨绔,安安心心地躺平,最需要的是什么?” 孙金彪被问住了。 “是一个足够大的靠山!” 孙银虎一脸得意。 “咱爹要是不厉害,咱家要是不厉害,我哪有资本出去潇洒?我这是为了能一直躺平,才不得不懂这么多!” 孙金彪听到这歪理,又好气又好笑,最后指着他,笑骂了一句。 “你这个臭小子!” 心底里,却对自己这个弟弟,彻底刮目相看。 兄弟二人相视一笑,联袂朝着灯火通明的总兵府正厅走去。 拒狄卫内,酒香四溢,喜气洋洋,可谁也不知道,此时的京师北大门,北通城外,乌延宏跨坐在战马之上,冷漠的眼神,穿透稀疏的林木,遥遥望向二十里外的城池轮廓。 北通城,大胤京师在北方的最后一道屏障。 一旦此城失守,京师便如脱光了衣服的美人,再无遮拦,任由他身后的一万北狄精骑驰骋蹂躏! 他身后,黑压压的骑兵,人衔枚,马裹蹄,如同一尊尊沉默的雕像,潜伏在广袤的山林之中。 没有一点声音露出。 只有冰冷的杀气,在林间无声地弥漫。 乌延宏很有耐心。 他就像一头最狡猾的孤狼,在等待最佳的狩猎时机。 他得到的情报很明确。 京师的援军,很快就会出城北上,驰援拒狄卫。 只要那支援军一离开,就是他挥刀南下的时刻! 到那时,他要用大胤皇帝的头颅,来成就他的无上战功! 为了确保行动的绝对隐秘,乌延宏下达了最残酷的命令。 北通城周边数十里,所有的村落,所有的百姓,无论男女老幼,尽数屠戮一空! 昔日炊烟袅袅的村庄,此刻,已经彻底沦为了死寂的鬼村。 也正是因为如此,乌延宏的这一支万人铁骑潜伏在北通城外,竟然毫无消息透露。 大胤驻守京畿的精锐,此刻正缓缓通过北通城,朝着拒狄卫的方向缓慢开进。 队伍十分散漫。 其实,这时候乌延宏若是率领骑兵杀出,这支大胤的精锐军队,怕是要饮恨于此。 但乌延宏没有这么做,他的目标,是京师,是胤朝的皇帝! 第一百零七章 终于等来了合适的机会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京畿派来驰援拒狄卫的数万大军,早已通过北通城,浩浩荡荡地北上了。 林中潜伏的乌延宏,终于等来了合适的机会。 “传令!” “全军开饭,马喂精料,半个时辰后,兵临北通城下!” 北狄骑兵们此刻都欢呼了起来,他们纷纷翻身下马,从马匹上拖下大块的熏肉和烈酒,大快朵颐。 马蹄上的厚布被解开,战马喷着响鼻,贪婪地咀嚼着混了豆子的精料。 一架架拆解开的攻城云梯,开始被组装起来,还有数十架狰狞的床弩! 为了这次南下,乌延宏准备得很充分,他麾下的骑兵,早就进行过攻城训练。 北通城外,磨刀霍霍。 而城墙之内,却是一片宁静。 那支北上的大军过境,对北通城来说,不亚于被蝗虫啃了一遍。 城中府库的物资,被以军情紧急,统一调配的名义强行借走了一大半。 城里的几家大户,更是被那些将官挨个拜访,不拿出几千两银子的犒军费,根本别想送走这帮瘟神。 这就是大胤的兵。 搜刮自己人,个个如狼似虎。 真要上阵杀敌,却跑得比谁都快。 此刻,城中的每个人,都在心疼地盘算着自己的损失。 就连城门边几个负责守卫的兵丁,也正聚在一起骂骂咧咧,商量着从明天起,该找个什么由头,把入城的商税再往上提两成,好弥补一下自己被克扣的军饷。 他们的目光,懒洋洋地扫过城外空旷的土地,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谁又能想到,就在他们视线的尽头,就在那片看似平静的山林里,一双双恶狼般的眼睛,已经死死地盯住了他们这些肥美的羔羊。 山林之中,酒足饭饱的北狄骑兵已经重新集结。 乌延宏将手下十名千夫长全部召集到了自己面前。 “北通城,城高墙厚。” “我们虽然带了攻城器械,但若是强攻,就算能打下来,动静也太大了。” 他抬起头,扫视着一张张悍勇的脸。 “一旦惊动了胤朝京师,我们南下突袭的计划,就会彻底泡汤。” 这是乌延宏最后的迟疑。 他要的不是北通城,而是拿下北通城后悄无声息的进攻胤朝京师。 在场的千夫长们都皱起了眉头。 大将军说的没错,他们是骑兵,攻城本就不是他们的长项。 若是陷入攻城战的泥潭,被胤朝京师反应过来,那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众人沉默思索之际,一个身材精瘦的年轻千夫长站了出来。 蒲察金刚。 北狄蒲察家族最受器重的少主,以悍勇和智谋闻名。 “大将军!” 蒲察金刚上前一步,对着乌延宏躬身行礼。 “末将以为,这北通城看似坚固,实则外强中干,我们何必与它死磕?” 乌延宏闻言,顿时来了兴趣。 “说下去。” 蒲察金刚直起身,嘴角露出自信的笑容。 “大将军,胤朝的援军刚刚过境,城里的守军此刻必然是精神最松懈的时候。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我们会突然杀出来!” “与其强攻,不如智取!” “我们,可以乔装进去!” “只要十余精锐,扮做贩卖山货的商人,骗开城门……” “一旦我们控制了城门,区区一座北通城,不过是囊中之物!” 这个想法一出,周围的千夫长们顿时连连叫好! 对啊! 他们怎么没想到! 蒲察金刚的目光转向乌延宏,眼中闪烁着狡黠的目光。 “届时,只需一个千人队,就能,彻底撕开这北通城的防御!” “而大将军您,则可以亲率主力大军,将北通城四面八方围个水泄不通,保证无人逃出去报信!” “如此一来,神不知鬼不觉,这京师的北大门,就彻底为我们所有了!” 乌延宏立马采纳了蒲察金刚的计策。 “好!” “就按你说的办!你自己挑十几个最精干的亲兵,扮作商队,去给本将把那扇门骗开!” 这个任务,虽然有一定的风险。 但风险越大,功劳也就越大! 蒲察金刚脸上却不见丝毫惧色,反而涌上一股嗜血的兴奋。 以他的战力,胤朝的这些人,在他眼里,都是待宰的羔羊! “末将,定不辱命!” 说罢,他便从自己麾下挑出了十来个最悍勇的亲兵。 十几人三下五除二就扒下了身上的北狄战甲,飞快地换上从大胤百姓身上抢来的,打着补丁的粗布麻衣。 几辆破旧的独轮车被推了出来,这是他们沿途缴获的战利品。 十几把锋利的弯刀被小心翼翼地藏在车底,上面则堆满了从附近村落搜刮来的各种山货。 乍一看,就是一支再普通不过的,进城贩卖山货的小商队。 一切准备就绪。 蒲察金刚抓起一把土,随意地在自己英俊的脸上抹了两把。 他推起一辆独轮车,晃晃悠悠地带头走出了山林。 一行人就这么大大咧咧,朝着不远处的北通城门走去。 他们的步伐不快,甚至有些懒散,就像是真的走了几十里山路,累得够呛的普通百姓。 很快,高大的城墙就在眼前。 城门口,几个大胤守军靠着墙根,懒洋洋地聊着天。 蒲察金刚一行人的出现,并没有引起他们太多的注意。 眼看着靠的近了,一个看似是小头目的守卫,才不情不愿地站了出来,伸手一拦。 “站住!干什么的?” 蒲察金刚心里咯噔一下。 他下意识地估算了一下距离。 离城门还有十几步,现在动手,只要这帮孙子反应过来,还是能强行关上城门的。 不行,不能硬来。 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蒲察金刚脸上立马堆起了谄媚的笑容。 他小跑着上前两步,点头哈腰。 “官爷,官爷,我们是北边山里来的,贩点山货糊口,您看……” 那守卫斜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一声。 “贩卖山货的?那就是北边来的了?”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 “北边来的,那就有可能是北狄的奸细!” 奸细? 这两个字一出口,蒲察金刚身后的几个亲兵,手下意识地就靠近了独轮车。 第一百零八章 快去关城门! 蒲察金刚心中猛地一跳! 可就在他心提到嗓子眼的时候,他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这守卫嘴里喊着奸细,可连拔刀的姿势都没有。 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毫无警惕可言,只有贪婪的神色。 蒲察金刚心里明白了。 这孙子根本就不是怀疑自己,这是想借着由头,敲竹杠要钱! 想明白了这一点,蒲察金刚非但没紧张,反而松了口气。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那就不是问题。 他连忙又往前凑了凑,低声说道:“官爷,您看您说的,我们这都是小本生意,这货还没卖出去,身上哪有多少银子啊……” 他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布袋,此刻正悄悄往守卫手里塞。 “官爷您行行好,高抬贵手。这点碎银子您先拿着喝杯茶,等小人把货卖了,回头一定重重孝敬您老人家!” 那守卫的手感觉到布袋的重量,嘴角不自觉地咧开。 他飞快地将银子揣进怀里,然后才重新板起脸,装模作样地说道:“行吧!看你们也不容易,下不为例啊!” 他挥了挥手,像是赶苍蝇一样。 “进去吧,进去吧!快点!” “兄弟,不是哥哥我故意为难你。” “你得明白,这十几两银子,你花的不只是过路费。” “你买的,是你们这趟货,在咱这北通城里,一路畅行无阻!” “也是买你自个儿一个平安!懂了吗?” 他娘的,一个看门狗,收了黑钱,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蒲察金刚心里冷笑,脸上却满是感激涕零的表情。 “是是是!官爷说得太对了!” “小人懂,小人懂!多谢官爷提点!” “等小人这趟货卖出去了,赚了钱,第一个就来孝敬官爷您!” 孝敬你? 等老子走过这几十步,到了那城门洞底下,控制了城门,回头就用你的狗头来祭我的刀! 那守卫哪里知道眼前这个憨厚农夫心里想的是什么。 他只当是又宰了一头从外地来的肥羊,心满意足地摆了摆手,看着蒲察金刚一行人推着车,晃晃悠悠地走进了城门洞。 蒲察金刚一行人,缓缓地走着。 他的眼睛,一直在盯着城门口的守卫,以及城墙头上那用来开关城门口吊桥的巨大绞盘。 距离差不多了。 就是现在! 他推着独轮车的手,看似随意地往前一送,随即猛地一收,冲着身后的亲兵,递了一个阴狠的眼色。 下一刻! 蒲察金刚脸上那谄媚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狰狞的表情! 他单手一探,从独轮车底下,抽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北狄弯刀! “杀!” 他一个箭步,人化作一道残影,直扑向离他最近的那个正靠着墙根打盹的守卫! 那守卫只觉得脖子一凉,连哼都没哼出一声,一颗大好的头颅便冲天而起! “动手!” 跟在他身后的十几个亲兵,几乎在同一时间抽出了雪亮的战刀! “噗嗤!” “啊!” 惨叫声,利刃入肉声,瞬间响彻了整个城门洞! 那些守卫,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砍瓜切菜一般,一个个放倒在地。 刚才那个收了钱的守卫头目,正得意地掂着怀里的银子,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直接懵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群农夫变成了杀神,看着自己的同袍一个个倒在血泊里。 他终于想起来了。 自己一开始的猜测……是对的 这群人,真是北狄奸细! 然后就在此时,蒲察金刚那张沾着血的脸,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到死才明白,自己收下的不是银子。 而是催命符! 城门洞里的杀戮,终于惊动了城墙上和城内的守军。 “敌袭!” “有人在城门口杀人!是北狄奸细!” “快!快去关城门!” …… 城内瞬间乱成了一锅粥,无数守军慌乱地抓起兵器,朝着城门这边冲了过来。 可蒲察金刚,就如同一尊门神,堵在城门洞口,浑身浴血,全然不惧。 面对着那些仓促冲来的大胤兵卒,他手起刀落,一刀一个! 这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守军,哪里见过这般凶神恶煞的场面,冲在最前面的几个人,几乎是刚一照面,就被砍翻在地。 很快,城门洞内外,就堆起了一层厚厚的尸体。 鲜血,汇成一条小溪,蜿蜒流淌。 而这城内的喊杀声,就是最好的信号。 山林中,一直盯着城门方向的蒲察金刚的副手,嘴角露出残忍的笑意。 他抽出腰间的弯刀,向前猛地一挥! “全军!冲锋!” “拿下北通城!” “呜——” 号角声响起! 埋伏已久的近千名北狄精锐骑兵,从山林中猛冲而出,朝着洞开的北通城门,发起了冲锋! 城墙上,那些原本还在犹豫着要不要下去增援的守军,一看到地平线上卷起漫天烟尘,瞬间吓得两腿发软,魂飞魄散。 “是北狄的骑兵!” “完了!城门……城门关不上了!” “跑啊!” …… 还击? 奋起抵抗? 这些念头,压根就没在他们脑子里出现过。 眼见城门已被敌人控制,这些守军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掉头跑路! 一时间,整个北通城混乱一片。 兵卒们丢盔弃甲,如同没头的苍蝇一样四散奔逃。 而北通城总兵府内,总兵王山林刚刚被亲兵从女人的肚皮上叫起来,听闻北狄骑兵大举攻城的消息后,这位总兵大人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他连官服都来不及穿,一把推开前来禀报的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吼道: “快!快备马!从西门走!快!” 此刻的他哪里还有一点总兵的样子,他只想尽快的掏出北通城。 他可不想把自己的小命丢在这里。 原本还有几个参将、游击级别的将领还想抵抗一下,毕竟他们深知北通城的重要性。 然而他们发现,总兵大人都带头跑路了。 他们心里的那点抵抗想法,瞬间消失。 整个北通城的两万多守军,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有坚持下来,北通城就这样失陷了。 蒲察金刚在大军进城后,带着手下千人队,一路杀出西门,继续追击总兵王山林。 第一百零九章 叛徒引路 王山林骑在马上,也不敢回头,只知道拼了命地抽打着马屁股。 快点!再快点! 只要能跑出去,只要能活命! 然而,就在他绕过一片小树林,以为前面就是生路的时候,他的瞳孔猛然一缩。 前面,黑压压的一片,全是骑兵! 那些骑兵身上传来的彪悍气息,还有那熟悉的弯刀和皮甲…… 是北狄人! 为首的那名将领,身材魁梧,骑在一匹神骏的黑马上,正冷冷地看着他。 王山林见到这一幕差点从马上栽下去。 前面是北狄大军,后面…… 他下意识地猛地一拉马缰,想要掉头。 可他刚一回头,就看到了蒲察金刚紧随其后,堵死了他的退路。 跑不了了。 王山林连滚带爬地从马背上翻了下来。 噗通一声,他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 他对着前面的乌延宏,一个劲地磕头,额头撞在地上,发出砰砰的声响,鲜血都流了出来。 蒲察金刚催马赶到,看着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的王山林,脸上全是鄙夷的神色。 他翻身下马,走到王山林面前,用马鞭挑起他的下巴。 “怎么不跑了?” “继续跑啊!” 蒲察金刚的声音里满是戏谑之意。 “看看你这大胤的总兵,还能跑出去多远!” 王山林浑身一哆嗦,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将……将军,我……我这不是不跑了嘛!” 蒲察金刚看着他这副软骨头的样子,眼里的杀气更浓了。 这种废物,留着也是浪费粮食。 “如此废材,留之何用?” 王山林一听这话,魂都吓飞了,他感觉到了蒲察金刚身上暴涨的杀意。 他要杀我! “别!别杀我!” 王山林抱着蒲察金刚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喊道:“我是北通城总兵!我叫王山林!我还有用!我对你们还有大用处啊!” 蒲察金刚冷笑一声,脚下一用力,直接将抱着他大腿的王山林一脚踹了出去。 “废物!” 他吐了一口唾沫,满脸的嫌恶。 “你倒是跟我说说,你能有什么用?” 这种软骨头,多看一眼都觉得脏。 杀了他,正好给脚下的这片土地添点肥料。 蒲察金刚抽出了腰间的弯刀。 “等等。”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乌延宏开口了。 蒲察金刚闻言,举起的刀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随即他有些不解地看向乌延宏。 一个临阵脱逃的总兵,留着他过年吗? 乌延宏咧嘴一笑道:“杀了他,很容易。” “可一个活着的大胤总兵,用处更大。” 乌延宏说到这里,露出了一些阴险的笑容。 “他可以带我们,走进大胤的京师。” 蒲察金刚立马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对啊! 这个废物是总兵! 有他带着去京师,那些胤朝的守军怕是不会有所怀疑。 蒲察金刚收起了刀,一脚踹开王山林。 “算你这废物命大!” 他骂骂咧咧地说着,但语气里已经没了杀意。 王山林、连滚带爬地跪到乌延宏的马前,砰砰地磕头。 “多谢将军不杀之恩!!我一定带二位将军进入京师!” “京师城防,兵力部署,我……我都知道一些!我全都告诉将军!” 看着王山林那副点头哈腰的奴才相,蒲察金刚打心眼里瞧不起。 大胤朝有这样的总兵,对他们来说,那是一件大好事啊! 蒲察金刚亲自挑选了两千名最精锐的骑兵,他们迅速换上了从北通城仓库里缴获来的大胤军服。 王山林被扶上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身后,是蒲察金刚和两千北狄精锐。 这支队伍就这么浩浩荡荡地,朝着京师的方向而去。 就在王山林带着两千北狄精锐,朝着京师进发时,千里之外的拒狄卫,陆沉也挑选好了一千精锐骑兵。 由于他们要南下救援京师,所以只能调用最精锐的骑兵。 拒狄卫虽然有好几千骑兵,但其战力并不高,而战马也无法长时间奔跑。 为了让这支骑兵变成真正的精锐,陆沉必须要采取一人双马的配置。 而拒狄卫中,最精良的北狄战马,不过只有两千多匹。 所以,陆沉只能组建一支千人的精锐骑兵。 至于步卒,他没有携带的意思。 带上步卒,他们要赶回京师,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陆沉带着这些骑兵进行了简单的训练和磨合。 孙林宗也每天来视察,每当看到陆沉的时候,他都会露出满意的笑容。 收下这个义子,将会是他做过的最正确的事情! 拒狄卫正在紧锣密鼓的做着南下救援京师的准备,却不知道,大胤的天子赵启,已经离京两天了。 赵启带着一众能臣,美其名曰南巡采风,实则是被吓跑了。 偌大的朝廷,就这么交给了年仅二十岁的太子赵珩。 太子赵珩,第一次监国,却觉得浑身都是用不完的劲儿。 他坐在龙椅上,批阅着奏章,感觉自己就是天下的主宰。 父皇这么信任我。 我一定要做出一番成绩来,让父皇和满朝文武都看看我的本事! 只是,他和他爹一样,对那个总爱板着脸说教的老将军卢顶升,实在没什么好感。 “太子殿下,卢老将军又在宫外求见了。” 太监小声地禀报。 赵珩眉头一皱。 “又来?” “告诉他,孤正忙于国事,没空!” 这老头子,一连两天,一天来好几趟,烦不烦! 然而,这一次,卢顶升显然没那么好打发了。 “殿下!不好了!卢老将军他……他说您再不见他,他就要一头撞死,血溅宫门!” 一个禁军侍卫一脸慌张的闯了进来。 “什么?” 赵珩猛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这老匹夫是疯了吗? 一个三朝元老,要是真一头撞死在他东宫门口,这天就真的要塌下来了! 父皇回来他怎么交代? 满朝的御史言官,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淹死! “让他进来!” 赵珩很无奈的说道。 片刻之后,卢顶升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连礼都忘了行,冲到御阶之下,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 “太子殿下!京师……要完蛋了!” “北狄大军,马上就要兵临城下了!” 第一百一十章 王山林骗门 赵珩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懵了,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险些坐倒在龙椅上。 “什么?” “这……这怎么可能!” “北狄主力不是在北境和孙总兵他们鏖战吗?怎么可能到京师来?” “老将军,你……你不要吓唬孤!”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此时的他哪还有半点监国太子的威严,分明就是个被吓坏了的少年。 看着他这副模样,卢顶升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悲哀。 “吓唬你?” “太子殿下,您好好想想,陛下为何早不走、晚不走,偏偏在这个时候南巡?” “您又再想想,陛下为何要在这时候让你这个太子,来监国呢?” 赵珩瞬间傻眼了。 是啊……为什么? 他之前还以为,是父皇信任他,想考验他,把这无上的权力交给他,让他一展抱负。 现在想来…… 父皇是知道北狄要来! 他……他这是跑路了? 赵珩脸上的血色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好一会儿后,赵珩从御阶上冲了下来,一把死死抓住了卢顶升的胳膊。 “老将军!老将军救我!救救京师!” “万一……万一北狄真的打过来了,我们……我们该怎么办啊?” 卢顶升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 “殿下!事到如今,慌乱无用!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 “立刻关闭京师九门!全城戒严!” “传令下去,任何要进入京师的人,无论官阶高低,是商是民,都必须经过最严格的盘查!”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将北狄的奸细挡在城外!也只有这样,才能为京师多争取一些时间,等到……等到各路勤王的援军!” 赵珩一听这话,一颗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对!还有援军! “好!好!就依老将军所言!” “老将军,如今京中将领,就数您资格最老,威望最高!” “这守城之事,就全都拜托给您了!” 赵珩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从腰间解下一块通体温润的玉牌,那是太子的信物。 他双手捧着,递到了卢顶升面前。 “老将军,持此令牌,如孤亲临!京师所有兵马,包括禁军,您可全权调度!” 卢顶升伸出那双布满老茧的手,稳稳地接过了太子玉牌。 “殿下!” 老将军挺直了本已有些佝偻的脊梁。 “老臣领命!” “只要老臣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让一个北狄杂碎,踏入京师半步!” 说完,他不再多言,猛地一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赵珩瘫软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终于把这个天大的麻烦,扔出去了。 现在,京师的安危是那个老匹夫的责任,就算城破了,那也是他守城不力! 想到这里,赵珩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来人!” 片刻之后,一个身材瘦削的男人,一路小跑着进了大殿,脸上满是谄媚的笑容。 “殿下,您找小的?” 这人叫林二,京师里有名的泼皮无赖,却因为一张巧嘴,最会投其所好,专给赵珩在宫外寻觅各种新鲜的美人,深得赵珩信任。 赵珩看着他,心中的烦躁消减了几分。 还是自己人用着顺手。 “林二,你,立刻出城,给孤去一趟北通城!” “孤要知道那里现在的情况。” “殿下放心!” 林二把胸脯拍得砰砰响。 “小的立马去办!” 赵珩满意地点了点头,挥了挥手:“去吧,办好了,孤重重有赏!” “谢殿下!” 林二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 此时的拒狄卫,陆沉已经将需要携带的粮草准备好了。 为了能快速到达京师,陆沉命人将所有的粮食和马料全部做成了饼子。 这样就很方便携带了。 做好了这一切,陆沉他们便准备南下了。 虽然这时候京师的勤王旨意还没有发出来,但并不妨碍陆沉他们提前出发。 陆沉这一支小规模的精锐骑兵从拒狄卫开拔南下了。 而此时,另一支穿着大胤军服的军队,已经来到了京师巍峨的城墙之下。 正是蒲察金刚带领的那一支军队 为首的蒲察金刚勒住战马,抬头仰望着那高耸入云的城墙。 城墙上,无数的弓箭手已经引弓待发,密密麻麻的滚石擂木堆积如山,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蒲察金刚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城防,比想象中还要严密。 看来,京师里已经有了防备。 想要靠着这两千人攻破这座天下第一雄城,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侧过头,冰冷的目光落在了身旁一个穿着总兵铠甲,却满脸谄媚的男人身上。 “王山林。” “你不是说,京师防务松懈,守城的都是些没见过血的少爷兵吗?” 王山林被他看得一个哆嗦,连忙陪着笑脸。 “大……大人,小人也没想到他们反应这么快啊!” “不过您放心,强攻不行,咱们可以智取!” 蒲察金刚冷哼一声,眼神里的杀意倾泻而出。 “本将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是再敢耍花样,你的脑袋,就没了。” “说,你有什么法子,能让我们进入京师之中?” 王山林立马激动的说道:“前些日子,朝廷支援北疆的大军从北通城经过,把城里的储备都快搬空了!” “小人可以以此为借口,就说北通城军资告急,奉命回京,向兵部紧急调拨一批物资!这个理由合情合理,他们绝对不会怀疑!” 蒲察金刚听完,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很好。” “看来你这颗脑袋,暂时还能长在脖子上。” 他拍了拍王山林的肩膀,画了一个大大的饼。 “只要你能叫开城门,本将做主,让你成为我们伟大的北狄子民,享受无尽的荣华富贵!” 成为北狄人! 王山林瞬间狂喜!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什么大胤总兵,什么故国家园,在活命和富贵面前,全都是狗屁! “多谢大人栽培!多谢大人!” 王山林激动得连连点头哈腰,脸上权势卑贱的笑容。 “小人一定为大人,为我们伟大的北狄,打下这京师!万死不辞!” 说罢,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铠甲,装出一副焦急万分的模样,独自一人冲向了城门之下。 他仰起头,用尽全身力气,冲着城楼上大声嘶吼。 “开门!快开门!” “本将是北通城总兵王山林!奉命回京调拨物资!耽误了军机,你们谁能担待得起!” 第一百一十一章 驰援京师 城楼之上,一个身披重甲的年轻将领闻声探出头来。 他叫卢旺,卢顶升的亲侄子,现任京师守备副将。 就在半个时辰前,他刚刚接到了叔父用太子令牌传来的死命令。 九门紧闭,全城戒严,严查进出京师之人! 卢旺的目光落在城下那个身影上,眉头微微一皱。 还真是北通城总兵王山林。 可他怎么会在这? 叔父说北狄主力已经南下,难道…… 卢旺的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好的念头出现在心里。 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而且他也接到了军令,严查进出京师之人 管他是谁,都不能轻易开门就对了! 卢旺冲着城下高声喊道:“王总兵!别来无恙啊!” “卢老将军刚刚下令,京师全城戒严,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还请王总兵见谅!” 王山林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卢顶升? 那个老不死的匹夫,他怎么跑来管城防了? 他感觉身后百丈开外,蒲察金刚的目光已经落在了自己的后颈上。 不开门,今天死的就是他王山林! “放肆!” 王山林色厉内荏地怒吼起来,抬手指着城楼上的卢旺。 “你既然知道本将是王山林,为何不开门!” “北通城军情十万火急,本将是奉命回京调拨军资的!” “若是耽误了北通城的军机要事,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他把军机要事四个字咬得极重,希望能以此吓唬到守城的军官。 然而,城楼上的卢旺却只是冷笑了一声,随后慢悠悠地开了口。 “王总兵,别动那么大肝火嘛。” “既然是十万火急的军务,当然不能耽搁。” “这样吧,城门是万万不能开的。但如果你一个人进城,是可以的。” 说着,他指了指城墙边上一个巨大的箩筐。 “委屈王总兵,坐那个吊篮上来吧。” “至于你手下的兵丁,就让他们在城外候着,绝对不可以入城!” 坐吊篮? 王山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堂堂一个总兵,就这样被吊上城墙? 这传出去他还要不要脸了? 更要命的是,只让他一个人进去! 那蒲察金刚和他那两千精锐怎么办? 王山林急得满头大汗,脑子飞速转动,很快找到了一个他自认为无法反驳的理由。 “胡闹!” “本将手下这两千弟兄,是来搬运物资的!他们不进来,我一个人怎么把几万石的粮草运出城?!” 他觉得自己这个理由天衣无缝。 谁知,卢旺听完,却一脸平静的说。 “这就不劳王总兵费心了。” “需要多少物资,你上来之后,亲自去兵部开具文书。然后,我们城里的守军,会亲自把物资给你吊运出城!” “到时候,你在城外接收就行了!” 卢旺的这句话,让王山林直接傻眼了。 完了。 京师的防御,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滴水不漏了? 这他妈还怎么把北狄精锐带进去? 王山林只觉得浑身发冷,他甚至不敢回头去看蒲察金刚的表情。 多说无益,再纠缠下去,只会让对方更加怀疑。 王山林脸色煞白,狠狠地瞪了一眼城楼上的卢旺。 随后猛地一拽马缰,拨转马头,纵马返回了蒲察金刚的面前。 京师一片风声鹤唳之时,拒狄卫的南边,一队正向着南方疾驰。 为首之人正是陆沉。 他身后的,是孙家抽调出的精锐,也是他南下勤王的全部家底。 按照最快的速度,他们赶到京师,也需要两天一夜。 可就在这时,陆沉勒紧了缰绳,整个骑兵队瞬间停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他的身上。 陆沉翻身下马,蹲在地上,捻起一撮泥土。 官道旁边的草地上,有大量马蹄践踏过的痕迹,新鲜的泥土翻了出来,还带着湿气。 有骑兵通过,而且数量不少。 更重要的是,这些马蹄印的形状,是北狄战马独有的。 陆沉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乌延林那个老家伙,果然没那么老实。 他也分兵了。 而且看这方向,应该是奔着拒狄卫周边城池去的! “传令下去,全速前进!” 陆沉翻身上马,下令道:“斥候立马前出!” “前方不管遇到什么情况,立刻回报!” …… 一个时辰后,队伍行至定同城外。 远远的,喊杀声和百姓的哭嚎声就传了过来。 陆沉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这时斥候来报,定同城正遭受北狄骑兵攻击。 陆沉立马打马上前,只见定同城下,黑压压的一片,少说也有近千骑北狄兵马,正在猛攻城池。 而最让他恼怒的,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些身影。 那不是北狄的士兵,而是手无寸铁的大胤百姓! 妇孺老弱,被那些北狄骑兵用刀逼着,像牲口一样,一波一波地冲向城门,消耗着守军的箭矢和滚木礌石。 城墙上箭矢稀疏,显然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城楼上,一个守将双目赤红,嘶吼着,却又不敢下令放箭。 “畜生!一群畜生!” 陆沉身后的一个骑兵狠狠一拳砸在自己的大腿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陆沉的眼中,此时只有浓烈的杀意。 他从来不是什么救世主,他从军,只为复仇。 可眼前这一幕,却让他想起了青月村,想起了倒在血泊中的父母和妹妹! 这帮该死的杂种! 陆沉缓缓举起了手中的方天画戟,遥遥指向那支北狄骑兵的帅旗。 “弟兄们!” “随我,冲锋!” “杀光他们!” “杀!!” 一千余骑,如同猛虎下山,朝着北狄骑兵冲杀过去。 正在城下耀武扬威的北狄千夫长乌哈,正享受着猫戏老鼠的快感。 他甚至在想,等破了城,该享用几个女人。 突然,大地开始震颤。 乌哈一愣,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只一眼,他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一支大胤骑兵? 他们从哪冒出来的? 乌哈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陆沉的骑兵队,瞬间冲了过来。 最外围的北狄骑兵甚至没看清来的是谁,就被高速冲锋的骑枪捅了个对穿,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整个人都带飞了出去! 措手不及之下,整个北狄骑兵阵型,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第一百一十二章 截杀乌哈 乌哈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看到了那支骑兵为首的那个人。 那人手中提着的兵器…… 方天画戟! 是那个魔鬼!是在拒狄卫城下,斩杀了无数勇士,还重创了乌延林大人的那个魔鬼! 乌哈的魂都快吓飞了! 他不是应该在拒狄卫吗?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恐惧瞬间笼罩了他,他想调转马头逃跑,可胯下的战马根本不听使唤。 就在他惊恐的眼神中,那道身影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冲破了他亲卫的阻拦,笔直地向他冲来! 太快了! 快到乌哈只来得及看到一道寒光在眼前闪过! 陆沉手中方天画戟自上而下,狠狠劈下! 噗嗤! 一颗戴着头盔的硕大头颅,带着一腔滚烫的鲜血,冲天而起! 乌哈的无头尸身,还保持着骑在马上的姿势,晃了两下,才一头栽了下去。 “将军死了!” “乌哈将军被杀了!” 眼见主将被斩,剩下的北狄骑兵彻底崩溃了,吓得哭爹喊娘,拨转马头,四散奔逃。 城楼上的定同总兵林文章,已经看傻了。 他呆呆地看着城下那如同天神下凡一般的年轻将领,一招便斩了敌方主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援兵? 我的求援信才送出去不到一天啊! 这怎么就有援兵来了? 林文章没想通,不过他也不想去想了,只要是援兵就行了! 他猛地反应过来,抄起身边的大刀,大声嘶吼道:“援军到了!弟兄们,开城门,给我杀!” “杀啊!” 城门轰然大开,压抑已久的定同守军,高声呐喊着冲杀出去。 林文章追杀了一阵,这才带着满身的血污返回。 来到沐辰面前,他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抱拳行礼,语气里满是激动。 “兄弟!你是哪部分的?” “我定同的求援信才送出去没一天工夫,却不想就有援兵到来!” “而且我观兄弟虽然年轻,但这身手……简直神了!” 林文章的目光落在陆沉的方天画戟上,啧啧称奇。 “那北狄的千夫长,竟然不是你的一合之敌!厉害!当真厉害!” 陆沉翻身下马,将画戟往地上一顿,发出一声闷响,这才笑着回礼。 “总兵大人过奖了。” “末将是拒狄卫游击,陆沉!” 林文章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拒狄卫?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警惕地看着陆沉。 拒狄卫远在数百里之外,他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从林文章的心底冒了出来。 “拒狄卫的人?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有,北狄的骑兵,为什么会绕过拒狄卫,出现在我定同城下?” 他死死地盯着陆沉,一字一顿地问道: “是不是……你们拒狄卫,已经被攻陷了?” “是不是!”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拒狄卫要是陷了,那整个北边防线就等于被撕开了一个天大的口子。 那他定同,就是下一个被北狄重点攻击的目的! “总兵大人,您想多了。” “拒狄卫,现在还好端端地在孙总兵手上。” “就在两天前,我们在拒狄卫城下,刚刚打退了北狄的主力。” “其万夫长,北狄名将乌延林,被我亲手重创,现在估计正躲在哪个角落里舔伤口。” “至于城下这些杂碎,” 陆沉用下巴指了指那些四散奔逃的北狄溃兵,眼神里满是轻蔑。 “他们不过是乌延林那老东西派出来袭扰我大胤腹地的散兵游勇罢了!” 林文章的大脑在这一刻宕机了。 乌延林? 那个在北境凶名赫赫,让无数大胤将士闻风丧胆的老魔头? 被眼前这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重创了? 他下意识地想反驳,想说这不可能。 可他又看了一眼地上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还有那散发着凶悍气息的方天画戟。 一招秒杀北狄千夫长…… 这等武勇,似乎……似乎也不是不可能重创乌延林。 林文章脑子飞速转动,将陆沉的话和眼前的事实串联起来。 林文章长出了一口气。 “这支北狄骑兵确实规模不大,战力也稀松平常。若不是他们丧心病狂地裹挟了这么多百姓,本总兵早就带人冲出去,把他们剁成肉泥了!” 说到这里,林文章的目光再次落到陆沉身上。 “那陆游击你……是特地南下追杀这支乌延林的部众?” 陆沉摇了摇头。 “不。” “我是去京师的!我们分析出,北狄应该分兵数支,很有可能会有一支突袭京师。末将奉孙总兵将领,南下京师救援!” 林文章眉头紧皱,满脸惊骇。 “你说的是真的?真有北狄人要突袭京师?” 陆沉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点了点头。 “我们分析,是这样的。” “我们探查得知,北狄这次南下,兵力最少在四万以上。” “但截至目前,我们只发现了乌延林和仆散道的两个万人队。” “而且他们的攻击很奇怪,一点都没有发挥出骑兵该有的迅猛。反而像是在故意拖延时间,逼着我们四处求援,好把我们大胤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在拒狄卫一线。” 陆沉每说一句,林文章的脸色就白一分。 作为大胤的总兵,他瞬间就品出了这里面的味道。 “因此,我们断定。那两支至今没有露面的万人队,极有可能,已经绕过了所有防线,直扑我大胤的京师而去!” 林文章只觉得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呆立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看着陆沉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陆游击!” 林文章一把抓住陆沉的胳膊:“你分析得太对了!” “看来,京师真的有危险了!” 他不再有任何犹豫,当机立断道。 “本总兵不耽误你的时间了,你立刻南下!多耽搁一刻,京师就多一分危险!” 说着,他转头冲着自己的副将大吼。 “传我将令!点出五百精锐骑兵,交给陆游击一并率领!” “从现在起,他们只听陆游击一人的号令!” “是!” 很快,一支装备精良的骑兵队从城内开出,并入了陆沉的队伍。 第一百一十三章 宣定府的怒火 陆沉看着眼前这个果决刚毅的总兵,郑重地抱拳。 “多谢总兵大人!” 林文章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路小心!” 陆沉长戟前指,一马当先。 在他身后,一千五百铁骑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向着南方,疾驰而去! 就在陆沉率领铁骑继续南下时,京师的城墙下,王山林脸色难看地催马回到蒲察金刚面前。 “大人。” “这京师的防守,突然变得严得邪门。” “他们……他们不肯开城门!” 蒲察金刚眉头一皱。 不开城门? 这跟他预想的剧本,完全不一样! 按照计划,王山林这个总兵一到,城门就该大开,然后他这两千精骑就能像潮水一样涌进去,瞬间控制住城门,为后续大军打开通路! 王山林像是生怕蒲察金刚发怒,连忙补充道。 “他们只肯放一个吊篮下来,让我……让我一个人坐箩筐上去!” 这话一出,蒲察金刚身后的几个北狄将领脸上都露出了讥讽的笑意。 让一个大胤的总兵,坐箩筐进自己的都城? 这他娘的是什么天大的笑话! 王山林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羞愤欲绝,却一个字都不敢反驳。 蒲察金刚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坐箩筐? 这他妈的,城墙上的那个守将,是存心在羞辱王山林,还是说……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一个箩筐,一次只能吊一个人。 这还怎么里应外合,怎么夺取京师! 蒲察金刚真想现在就下令,直接攻城! 可理智告诉他,不行。 这里是京师,不是那些一冲就垮的边境卫所。 城墙高大坚固,城头上的守军虽然看起来不多,但谁知道城内还藏着多少禁军? 一旦强攻不下,动静闹大了,引来勤王大军,他们的突袭计划就失败了。 蒲察金刚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了心头的火气。 他冷冷地盯着王山林:“你先进去,回头伺机而动!” 既然门打不开,那就只能用这颗棋子,先进去探探路了。 王山林心头一颤,连忙点头道:“是,大人!” 王山林咬着牙应下,然后拨转马头,再次硬着头皮来到了城门之下。 他仰起头,冲着城墙上用尽全身力气大喊。 “行!” “把那该死的箩筐放下来,让本总兵先进城!” 城墙上,副将卢旺听着王山林那气急败坏的声音,倒是没多想什么,干脆利落地一挥手。 几个士卒立刻转动绞盘,一个硕大的箩筐吱吱嘎嘎地从城墙上缓缓降下,落在了王山林面前。 王山林翻身下马,看着那个只能容纳一人、用粗麻绳捆扎的箩筐,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屈辱感涌上心头。 他堂堂一个总兵,竟然要像货物一样被人吊上去! 但他别无选择。 在蒲察金刚冰冷的注视下,他迈着沉重的步子,坐进了箩筐里。 “拉!” 城墙上传来喊声。 绳索绷紧,箩筐摇摇晃晃地离地而起,很快箩筐落在了城墙上。 王山林踉跄着爬了出来,整理了一下衣甲,摆出总兵的架子,皱眉质问道。 “现在京师是怎么回事?防守搞得这么严!” “连本总兵都不能正常入城了?” 卢旺呵呵一笑,往前凑了两步。 “王总兵,您别动气啊。” “没办法,这不是听说……北狄的大军快要打过来了吗?” “太子爷下了死命令,现在是非常时期,所有进出京师的人,都得严查!” 王山林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 京师怎么会知道北狄大军要打过来了? 风声是怎么走漏出去的? 不可能啊! 他跟在蒲察金刚身边,亲眼看着那些北狄骑兵把沿途所有可能泄露消息的村庄,全都屠了个干干净净! 连只鸡都没放过! 北通城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这京师里的人,怎么可能知道北狄大军打过来的消息? 王山林好奇地看向卢旺:“这话从何说起?” “你们……你们是怎么知道北狄要打过来的?” “我身为北通城总兵,怎么连我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卢旺看着他那张煞白的脸,如实说道:“王总兵,好像是……有个拒狄卫的兄弟,拼死从北边跑回来报信的。” “要不然,我们哪能提前知道,把防备提得这么高?” 他拍了拍王山林的胳膊:“也就是您王总兵,是咱们大胤京师的北大门总兵,要换了旁人,别说坐箩筐,就是跪在城下,太子爷不发话,这城门也绝开不得!” 王山林听着这番话,悬着的心,莫名其妙地就放下了一半。 原来是拒狄卫的漏网之鱼来报信的,我还以为自己暴露了呢! 卢旺没有看到他的眼神变化,只是催促道。 “行了,王总兵,您也别在这儿耗着了。” “既然回来了,就赶紧去兵部吧,把你北通城需要的兵甲、粮草、箭矢,赶紧把条子开了,调集物资。” “等您那边弄好了,我这边就派人帮您把东西运出城去!” 王山林一听,连连点头。 “对对对!我得赶紧去!” “万一北狄那帮狗娘养的真的打过来了,我那北通城,可是首当其冲!” 王山林前往的同时,陆沉正一马当先,带着身后的一千五百铁骑扑向南方。 过了定同城,再往前,就是宣定府。 而宣定府再往南便是北通城! 一想到京师可能已在围困之中,陆沉的心便紧张了起来。 快! 必须再快一点! 与此同时,宣定府城楼上,总兵宋源正紧锁着眉头,眺望着北方的地平线。 “报——!” 一名斥候飞奔上楼,气喘吁吁的禀告道:“将军!北面发现一股骑兵,正向我宣定府高速接近!人数……至少上千!” 宋源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前几天听到的风声,说有北狄精骑绕过了拒狄卫主力,直扑大胤腹地而来。 他本来还半信半疑,现在看来,是真的! 这帮北狄蛮子,胆子也太大了! “传我将令!” 宋源眼中寒光一闪,猛地拔出腰间佩刀。 “所有骑兵,城门外集结!随本将出城迎战!” 一旁的副将陈行脸色一变,急忙劝阻:“将军不可!敌情不明,贸然出城,万一中了埋伏……” “放屁!北狄人已经打到老子家门口了!难道要老子当缩头乌龟吗!” “我宣定府的兵,没有孬种!” “出城!杀!” “轰隆隆——” 第一百一十四章 令牌辨真伪 宣定府城门大开,宋源一马当先,率领着千余骑兵如猛虎下山般冲了出来。 见到这一幕,陆沉的瞳孔骤然一缩。 “全军戒备!” 陆沉爆喝一声,手中方天画戟一横:“准备冲锋!” 身后的一千五百骑瞬间勒马,快速调整阵型。 就在这时,一阵狂风刮过,对面冲来的骑兵阵中,一面大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旗上一个斗大的宋字,清晰无比。 宣定府总兵旗! 陆沉的脑子嗡的一下。 自己人? 他们为什么要冲出来攻击我们? 看来,这应该是误会了! “全军止步!” 陆沉再次大喝,他身后的骑兵令行禁止,瞬间立在原地,阵型纹丝不乱。 陆沉调转马头,对身后的孙金彪和孙银虎道:“你们原地待命,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妄动!” 说完,他双腿一夹马腹,独自一人,朝着对面冲来的大军迎了上去。 宋源也愣住了。 对面那支骑兵,竟然停下了? 而且看那令行禁止的模样,分明是精锐中的精锐! 紧接着,他便看到对方阵中,一人一骑,脱阵而出,径直朝自己这边过来。 “将军,小心有诈!”副将陈行再次提醒,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 宋源摆了摆手,眼睛死死盯着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 “有诈?” “就千把人,能有什么诈?” “让大军放缓速度,看看他要搞什么名堂!” 很快,陆沉便来到了宋源大军阵前百步之外。 他勒住战马,抱拳朗声道。 “前面可是宣定府的弟兄?” 宋源催马上前几步,与陆沉遥遥相对,厉声喝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无故出现在我宣定府地界!” 陆沉面不改色,再次抱拳:“拒狄卫游击将军,陆沉!” “奉拒狄卫总兵大人将令,率部南下,驰援京师!” 这话一出,宋源的眉头立刻拧成了一团。 拒狄卫? 游击将军? 驰援京师? 他妈的,这都什么跟什么? “胡说!” 宋源断然喝道:“拒狄卫正在北境与北狄主力鏖战,你是拒狄卫的将军,怎么会跑到我这里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再不从实招来,休怪本将的刀不认人!” 陆沉心中了然,果然是宣定府的人误会了自己。 不过换做是他,他也会有误会。 他不再废话,直接从怀中掏出一面令牌,高高举起。 “此乃我的令牌,还请大人查验!” 说完陆沉纵马缓缓上前。 宋源眼神一凝,派人上前接过令牌,仔细查验。 陈行直接打马上前,结果令牌,查验一番,对着宋源说道:“大人,令牌……是真的。” 宋源更觉得奇怪了。 令牌是真的,这事就离谱了! 他死死盯着陆沉,问道:“陆游击,本总兵再问你一次。” “据我所知,拒狄卫正遭受北狄大军围攻,战事吃紧。你身为拒狄卫将领,不在前线抗击北狄,为何会带着上千骑兵出现在这里?” “你刚才还说,是南下救援京师?”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宋源的质问,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陆沉身上。 陆沉迎着宋源的目光,平静地开口。 “回总兵大人,北狄确有主力在攻击北境不假。” “但我们猜测,北狄可能分出了一支精锐,绕过防线,潜入了我大胤腹地。” “他们的目的,正是我们大胤的京师!” 宋源的瞳孔猛地一缩。 京师? 如果北狄人真的打到了京师城下,那……那还得了! 陆沉继续说道:“在此之前,末将已经派人加急前往京师报信示警,但孙总兵依旧放心不下京师安危,这才特命末将率部,星夜驰援!” 一番话说完,有理有据,合情合理。 宋源心中的敌意,瞬间消散了大半,对陆沉的话信了七八分。 他将陆沉从头到脚又打量了一遍,这小子太年轻了,嘴上没毛,办事能牢吗? “既然是救援京师,事关重大。” “为何孙总兵只派了你这一千五百骑?” “又为何,偏偏是你这么一个年轻小将统帅?” 他盯着陆沉的眼睛:“若是京师真的危如累卵,你又有何能耐,解京师之围?” 陆沉什么都没说,只是手腕一翻,那杆一直握在手中的方天画戟,脱手而出! “呼——” 沉重的方天画戟带着一股撕裂空气的尖啸,直直地朝着宋源飞了过去! “将军小心!” “保护将军!” 宋源吓得魂都快飞了,整个人下意识地就往后倒,险些从马背上摔下去。 他身边的亲卫们反应也是极快,唰唰唰拔出腰刀,瞬间挡在了宋源身前,一个个如临大敌,死死盯着陆沉!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方天画戟并没有砸向宋源,而是落在了他战马前三步远的地方。 沉重的戟身狠狠地砸在坚硬的徒弟上,竟是砸出了一个浅坑! 整个大地,似乎都跟着颤抖了一下。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惊呆了。 副将陈行最先反应过来,他指着陆沉,勃然大怒。 “大胆!” “你竟敢向总兵大人投掷兵刃,你这是以下犯上!” 面对着上百把明晃晃的钢刀,陆沉并没有任何的紧张。 “这位将军,你误会了。” “末将并非要对总兵大人不敬。” 他摊了摊手,慢悠悠地解释道:“末将只是想让总兵大人,试试末将这杆兵器的分量!” 陈行气得脸都青了。 “试分量?” “就算是试分量,你也应该恭恭敬敬地将画戟呈给总兵大人!如此投掷,是何居心!” 陆沉闻言,摇了摇头。 他指了指地上躺着的那杆的方天画戟,嘴角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那样的话,太危险了。” 太危险了? 陈行一愣,完全没明白陆沉这话是什么意思。 亲手递过去,能有什么危险? 陆沉也不多解释,只是朝他扬了扬下巴。 “将军若是不信,自己去拿拿看,就知道了。” “哼!” 陈行冷笑一声。 不就是一把看着唬人的兵器吗? 还是仪仗用的,中看不中用! 他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地走到画戟旁边,脸上满是不屑的表情。 他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揭穿这个黄口小儿的把戏! 第一百一十五章 宋源的转变 只见陈行弯下腰,一把抓住冰冷的戟杆,气沉丹田,猛地向上一提! 嗯? 陈行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那杆画戟,竟然纹丝不动! 不对啊。 陈行眉头一皱,心里嘀咕起来。 这玩意儿……好像还真有点分量。 是他大意了,没用上太多的力气。 他深吸一口气,双臂肌肉猛地坟起,再次发力! “给老子起!” 然而,结果还是一样。 那杆方天画戟,就像是在地上生了根一样,依旧稳稳地躺在那儿,连晃都没晃一下。 陈行的脸一下,涨成了猪肝色。 他急了。 当着两军几千人的面,他竟然……竟然连人家的一把兵器都拿不起来! 眼看着自家副将一张脸从白到红,又从红到紫,跟开了染坊似的,一旁的宋源,终于忍不住了。 “废物!” 他低声骂了一句,声音虽然不大,却像一记耳光,抽在了陈行的脸上。 丢人! 简直是丢人现眼! 他宋源手底下的人,竟然连人家的一杆兵器都拿不起来! 这传出去,他宣定府总兵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滚开!还得本总兵亲自动手!” 宋源怒喝一声,猛地一甩马缰,直接从战马上一跃而下。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那杆画戟前,对着还在那儿跟画戟较劲的陈行,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陈行满脸羞愧,灰溜溜地退到了一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宋源冷哼一声,弯下腰,双手紧紧握住了那冰冷的戟杆。 他就不信这个邪! 一个毛头小子用的兵器,能有多沉? 肯定是陈行这废物最近把力气都使在了女人的身上! “给本总兵……起!” 宋源双臂青筋暴起,腰马合一,将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整张脸憋得通红,猛地向上一提! 那一瞬间,他确实感觉到画戟被他提离了地面。 但,也就仅仅是那么一丁点儿! 几乎就在画戟离地的同一刻,一股无法抗拒的千钧巨力,猛地向下一坠! “不好!” 宋源心头大骇。 他全身的力气都用了上去,根本来不及反应这股向下的巨力。 那杆方天画戟,就这么硬生生地从他手中脱手而出! “铛!” 画戟再次重重砸回地面,发出一声闷响。 而宋源,因为用力过猛,重心不稳,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噗通!” 宣定府总兵,两军阵前,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摔了个四脚朝天。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宣定府的士兵,都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幕。 他们的总兵大人……竟然…… 没有拿起人家的兵器,还摔了一跤? 宋源躺在地上,脑子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他顾不上爬起来,只是满脸惊恐地扭头,死死地盯着那杆仿佛长在了地上的方天画戟。 这……这他娘的是什么怪物? “小……小将军……” 宋源仰头看着马背上那个气定神闲的年轻人,语气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半点傲慢,只剩下浓浓的不可思议。 “你这方天画戟,怎么……怎么会如此之重?” 陆沉笑了。 他翻身下马,闲庭信步般地走到画戟旁边。 只见他右脚抬起,用脚尖在画戟的月牙刃下一勾,随即猛地向上一踢! 那杆在宋源和陈行手中重如山岳的方天画戟,竟被他这么轻飘飘地一脚,直接从地上弹了起来! 就在画戟弹到半空中的瞬间,陆沉伸出右手,一把探出,稳稳地抓住了戟杆。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那沉重的方天画戟在他手中,轻若无物。 宋源和陈行,包括他们身后的所有将士,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疯了! 这个世界一定是疯了! 他们两个人使出全是力气都撼动不了分毫的神兵,在这小子面前,竟然跟一根稻草没什么区别? 这小子……他还是人吗? 陆沉单手持戟,那杆巨大的方天画戟在他手中,与他挺拔的身姿相得益彰,此时的陆沉宛如一尊从天而降的战神。 他咧嘴一笑,冲着宋源道:“回总兵大人,末将这把方天画戟,有二百四十斤重!” 二百四十斤! 当这个数字从陆沉口中说出时,宋源和陈行顿时都懵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凉气。 二百四十斤! 怪不得他们拿不起来! 宋源从地上爬了起来,也顾不上拍打身上的尘土,只是讪讪地笑道:“难怪,难怪啊……原来是二百四十斤的神兵,是本将有眼不识泰山了。” 此刻,他心中所有的怀疑、轻视,全都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震撼。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孙林宗会把一千五百精骑,交给这么一个年轻人。 就凭这份天生神力,放眼整个天下,能胜过他的悍将,怕是屈指可数! 这已经不是凡人该有的力量了! “陆将军!” 宋源的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脸上满是热情的笑容,甚至带着一些恭敬,哪里还有半点总兵的架子。 “误会,都是误会!快,随本将进城歇息片刻,本将为将军和众将士接风洗尘!” 陆沉却摇了摇头,神色一肃。 “多谢总兵大人美意。” “只是军情紧急,北狄那支精锐不知已潜入何处,京师安危,刻不容缓,末将必须尽快赶路。” 听到这话,宋源脸上的敬意更浓了。 少年得志,却不骄不躁,身负神力,却心系国事。 此子,前途不可限量! 宋源也不再挽留,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抱拳道:“好!既然如此,本将便不耽误将军的正事!” 他顿了顿,语气无比郑重地说道:“小兄弟,你尽管南下!若京师真有战事,你派人传信回来,本总兵立刻点齐兵马,出兵勤王!” 陆沉闻言,亦抱拳回礼。 “末将遵命!” 话音落下,他不再耽搁,翻身上马,调转马头,手中方天画戟向前一指。 “全军听令,继续南下,目标京师!” 马蹄声再次响起,一千五百骑兵绕过宣定府,朝着南方绝尘而去。 城墙下,宋源和副将陈行并肩而立,久久没有言语。 直到那卷起的烟尘也彻底散去,宋源才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第一百一十六章 叛将的算盘 宋源扭头看向陈行,眼神里依旧充满了震惊。 “这天底下……竟然真有如此神人?” 陈行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此时他的胳膊上隐隐传来一些酸痛感。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满脸骇然道:“大人,末将以为……这陆沉,绝非池中之物。” “二百四十斤的画戟,单手把玩,如若无物。” “此等神力,古之霸王,怕也不过如此了。” “假以时日,他若不死,必是我大胤的第一战将!” 第一战将? 听到这四个字,宋源脸上的震惊之色却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悠长的叹息。 “唉……” 陈行愣住了。 “大人,您为何叹气?有此等猛将出世,是我大胤之幸啊!” 宋源摇了摇头,低声道:“我大胤立国百余年,向来重文轻武。武将的功劳,在那些文官眼里,算得了什么?” “这小子今日能凭神力震慑我等,他日到了朝堂之上,面对整天在鸡蛋里挑骨头的文官时,他那一身力气,又有何用?” “到头来,没有战死在沙场,而是要死在那群酸儒的口诛笔伐之下。” 陈行闻言,脸上的兴奋之色也瞬间凝固了。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 大胤的规矩,他怎么忘了。 武人,不过是朝廷的刀,用完了,随时都可以丢掉。 想到此处,陈行也跟着长长叹了口气,与宋源一同,望着那空荡荡的南方,神色黯然。 陆沉的铁蹄一路向南,而千里之外的京师,早已暗流涌动。 京师,礼部侍郎府。 王山林穿着一身便服,正襟危坐。 坐在他对面的,正是这府邸的主人,礼部侍郎,秦贵。 秦贵是个风雅的中年文士,此刻却全无半点风雅,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 “王兄,你……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王山林放下茶杯,脸上冷笑。 “怎么?秦老弟,你觉得我是在跟你开玩笑?” 秦贵猛地站了起来,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脸上满是惊恐之色。 “打开城门,引北狄大军入京?” “王山林!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罪名?诛九族!这是要诛九族的!” 王山林看着他那副样子,眼中露出不屑的表情。 “富贵险中求。” “事若不成,你我自然是万劫不复。可一旦成了呢?” “你我,便是从龙之功!蒲察金刚已经许诺,助他们拿下京师,你我皆可入北狄,封侯拜将,成为真正的北狄贵族!” 北狄贵族! 这四个字让秦贵愣住了。 王山林见状,继续劝说道:“秦老弟,兄弟我可是记得清楚。” “你素来仰慕北狄文化,觉得他们快意恩仇,活得潇洒自在。” “上次你我酒后,你可不止一次地捶着胸口说,恨只恨未投胎在北狄草原啊!” “怎么?” “现在有一个让你成为北狄人的机会摆在面前,你倒是不敢要了?” 王山林话对于秦贵来说,充满了诱惑。 秦贵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起来,他的内心正在天人交战。 王山林站起身,走到他身边,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秦老弟!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犹豫什么?”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再想想,如今是个什么光景?” “那位万岁爷,一听到北狄兵锋将至,吓得屁滚尿流,连夜就打着南巡的幌子跑了!现在这京师里主事的是谁?是太子!” “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除了在深宫里读几本圣贤书,他何曾处置过半点国事?你觉得,就凭他,守得住这偌大的京师吗?” “这大胤的江山,已经完了!” 王山林这最后一句话,惊醒了秦贵。 大胤的江山,完了! 是啊! 皇帝都跑了,指望一个毛头太子? 指望京师里那群只知道之乎者也的废物? 这京师,迟早要破! 与其跟着这艘破船一起沉下去,倒不如……另寻一条生路! 秦贵在这一刻,心情竟然缓缓平静了下来。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王山林。 “好!听你的!” “王兄,你说!我们怎么办!” 王山林眼中精光一闪,脸上布满兴奋之色。 “秦老弟!这就对了!” “我现在就去兵部,调拨一批军械粮草出城!” “你立刻去召集人手!你府上的家丁护院,还有你在外面养的那群泼皮无赖,只要信得过的,全都给我叫上!” “等到我的车队往城门运送物资的时候,你们就扮作帮忙的民夫混进去!听我号令,里应外合,一起动手,先宰了守门的校尉,控制住城门!” “只要城门一开,蒲察将军的大军,就能瞬间冲进来!” 到那时,这京师,便是我们北狄的了! 秦贵听得心惊肉跳,却又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刺激。 “都听你的!我这就去联系人手!” “我们兄弟,一起去北狄!搏一个封侯拜将!” 两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贪婪之色,随后两人便立刻分头行动,各自准备去了。 而就在京师城内阴谋暗生之时,百里之外的北通城,乌延宏穿着一身缴获来的大胤将领铠甲,焦躁地来回踱步。 他的身后,是密密麻麻的北狄精锐,早已换上了大胤边军的服饰,将整个城池控制得滴水不漏。 “还没消息吗?” 他烦躁地问了一句。 蒲察金刚已经带着两千人先行一步,算算时间,那边也该有动静了。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下达了死命令。 整个北通城,四门紧闭! 只准进,不准出! 他要将这里变成一座铁打的牢笼,一只苍蝇都不能飞出去,绝不能让京师提前收到半点风声! 也正是这条命令,让城南官道上的一个人,察觉到了致命的异常。 林二牵着马,躲在远处的一片小树林里,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他觉察到这北通城有些不对劲。 他奉太子之命,前来北通城查探军情,可他在这里已经盯了足足半天。 这可是北通城! 连接京师与北境的咽喉要道! 平日里车水马龙,人流不息。 可现在,城门紧闭,吊桥高悬,别说商队了,连一个出城的百姓都没有! 半天时间,一个人影都未曾见到! 出事了! 北通城绝对出事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拒狄卫? 林二的心猛地一沉,一种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他不敢再有丝毫耽搁,翻身上马,立刻掉头,准备将这个惊人的发现火速带回京师。 然而,他才刚刚调转马头,城墙之上,一名眼尖的北狄哨兵就发现了他。 “那个人!他在那里鬼鬼祟祟半天了,现在想跑!”他肯定发现什么了!快!派一队人出去,杀了他!” 一声令下,城门被拉开一道缝隙,一队同样穿着大胤军服的骑兵呼啸而出,朝着林二逃离的方向,疾驰追去! 与此同时,北通城的北门外,一阵马蹄声,正由远及近,朝着北通城而来。 疾驰了一夜的陆沉,终于来到了北通城下。 来到城门下,陆沉勒住战马,抬头望向城楼,中气十足地大声喝道。 “我乃拒狄卫游击将军陆沉!奉命前往京师还请速速打开城门放行!” 城楼上,负责北门的北狄千夫长乌林,听到这话,脸色瞬间一变。 拒狄卫? 陆沉? 这个名字,他好像听过! 好像就是这个家伙,挣扎了千夫长哈达尔! 他怎么会在这里? 乌林眉头一皱,看向了身边的一个胤朝降将。 “常副将,听到了吗?该怎么说,不用我教你了吧?” 常欢听到这话,连忙点头,根本不敢有半点反抗。 他哆哆嗦嗦地走到城墙边,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城下的陆沉高声喊道。 “陆……陆将军!” “我们……我们已经接到北狄大军南下的消息!为保城池万全,王总兵有令,北通城四门已经彻底封闭!” “任何人不得进出!” “你还是……哪来的,回哪儿去吧!” 陆沉听到这话,顿觉不对劲! 之前斥候的回报,北门,只进不出。 这也就意味着,北通城并不像这位副将所说,四门紧闭。 结果,对方竟然直接告诉他,北通城四门彻底封闭? 这分明就是不打自招! 如果真是为了防备北狄南下,那自己这一千五百名骑兵精锐,怎么可能会被拒之门外? 除非…… 除非城里的,根本就不是大胤的将领! 北通城,失陷了! 这帮人,是北狄人! 这个念头一出,陆沉的心猛地一沉! 北通城一丢,京师的门户就等于被彻底踹开! 京师危在旦夕! 不行! 绝不能在这里耽搁时间了! 用一千五百骑兵去强攻一座城高墙厚的坚城? 那是找死! 陆沉冲着城墙再次高喊道:“既然北通城不欢迎我陆沉,那本将军,走便是!” 说罢,陆沉狠狠一甩马鞭,看也不再看城楼一眼,调转马头,便要带着大军离去。 城楼之上。 北狄千夫长乌林,看着陆沉那副怒气冲冲,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不由得露出残忍的笑容。 陆沉? 不过如此! 还不是被自己三言两语就给骗走了? 可随即,他眼中的杀机却骤然显现。 就这么让他走了? 不行! 这可是陆沉! 是那个让王爷都恨得牙痒痒的家伙! 现在他只带了一千多人,孤军在外,这简直是长生天赐下来的机会! 杀了他! 只要能在这里宰了他,那可是泼天的大功! 更何况,这个陆沉诡计多端,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信了? 万一他绕到别的城门去,发现了破绽,那他们突袭京师的计划就有可能失败! 想到这里,乌林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杀意。 他对着边上的常欢说道:“你,继续给老子在这儿站着!别他娘的露出马脚!” 常欢头点得如同捣蒜。 乌林不再理会这个废物,他狞笑一声,对身边的亲兵低吼道。 “传我命令!点齐我本部一千人马!” “跟我出城!” “老子要去亲手拧下那个陆沉的脑袋!” 说完,他便大步流星地走下城楼。 城外,陆沉带着队伍不紧不慢地走着,仔细地聆听着身后的动静。 他在赌。 赌城里那帮北狄人的傲慢。 突然。 一阵沉重而刺耳的声音从北通城城门的方向,遥遥传来。 那是吊桥被放下的声音! 紧接着便是城门被打开的声音! 陆沉的脸上满是冷笑。 来了!这帮蠢货,果然上钩了! 他猛地勒住战马,霍然回头。 身后的一千五百名精骑,也在同一时间,齐刷刷地停了下来,动作整齐划一。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座正在缓缓洞开的城门。 只见那巨大的门洞里,一队队骑兵,汹涌而出! 他们身上,穿着大胤边军的制式铠甲。 但他们胯下的战马,却更加高大雄壮。 他们手中的弯刀,闪烁着森然的寒光。 果然是北狄人! 看着那些冲出城门的骑兵,虽然穿着大胤的军服,但那股子刻在骨子里的悍勇,却能很清楚的看得出来! 陆沉眼中满是杀气!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全军听令!” 陆沉突然下达了作战命令。 “调转马头!” “迎敌!” 一千五百名精骑,没有丝毫的犹豫,猛地勒住战马,,刹那间完成了从撤退到冲锋的阵型转换! 城门处,刚刚冲出来的乌林看到这一幕,眉头突然一皱。 竟然被发现身份了! 该死的! 但事已至此,已经没有了退路! 乌林的脸上闪过狰狞的表情,既然被识破了,那就用绝对的实力,将他们碾碎在这里! “冲锋!” 乌林抽出腰间的弯刀,向前猛地一指,用北狄语发出一声咆哮。 “杀了陆沉!赏牛羊百头!官升三级!” “嗷!” 重赏之下,一千名北狄骑兵瞬间疯狂起来,他们发出兴奋的嚎叫声,加速冲锋过去! 陆沉一马当先,冲在整个队伍的最前方,手中的方天画戟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两股铁骑即将相撞的前一刻,陆沉的双臂猛然发力! 他将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到了手中的方天画戟之上! “死!” 方天画戟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声,自上而下,朝着迎面冲来的一个北狄骑兵,轰然劈下! 那个北狄骑兵脸上的狞笑还未散去,眼中便只剩下绝望的光芒。 他下意识地举起弯刀格挡。 “咔嚓!” 弯刀应声而断,方天画戟的去势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噗嗤! 在周围所有北狄骑兵惊骇的目光中,那名骑兵,连同他胯下的战马,竟然被陆沉这一戟,硬生生地劈成了两半! 鲜血! 内脏! 碎骨! 混杂在一起,形成一团血雾! 第一百一十八章 拿命来!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北狄骑兵,都感觉一股死亡的气息,握着弯刀的手,都在不自觉地颤抖。 这……这特么还是人吗? 混在军中的乌林,更是瞪大了双眼! 他终于明白,哈达儿是怎么死的了! 这根本就不是凡人能拥有的力量! 要是让他知道,连大将乌延林都被陆沉重创,恐怕他连跟陆沉动手的勇气都没有了。 短暂的震惊过后,无尽的暴怒涌上了乌林的心头! 当着他的面,如此虐杀他的士兵! 这是奇耻大辱! “狗杂种!拿命来!” 乌林双目赤红,拍马舞枪,借着战马强大的冲击力,直扑陆沉! 他手中的长枪闪烁着幽冷的寒光,直刺陆沉的咽喉! 陆沉眼中战意沸腾,不闪不避,更不屑于任何招式技巧,直接将手中的方天画戟抡圆了,朝着那刺来的长枪,狂暴地砸了过去!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撞击之声爆响! 火星四溅! 乌林只感觉一股根本无法抗拒的恐怖巨力,从枪杆上传了过来,虎口瞬间就被震裂,鲜血淋漓! 整条手臂,瞬间失去了知觉! 他低头一看,手中那杆精铁打造的长枪,竟然被硬生生砸弯了! 这怎么可能! 乌林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彻底被陆沉这非人的一击给吓傻了。 陆沉抓住他失神的瞬间,手腕一翻,画戟横扫,再次朝着他的脖颈砸了过去! 凌厉的劲风扑面而来,乌林浑身汗毛倒竖,死亡的恐惧让他瞬间清醒! 他想也不想,拼了命地向后仰倒,同时猛地一拽缰绳! “噗!” 乌林躲开了。 但他胯下的战马,却没能躲开。 硕大的马头,被方天画戟齐颈斩断! 滚烫的马血,喷了乌林一身! “砰!” 失去战马的乌林,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死!” 陆沉眼中杀机一闪,催马向前,画戟下劈,就要结果了这个北狄千夫长的性命! “保护大人!” 就在这时,数名北狄骑兵悍不畏死地冲了过来,用自己的身体和战马,挡在了陆沉面前。 陆沉眉头一皱,只得挥舞画戟,将这几名冲上来的骑兵一一斩杀。 就这么一耽搁的功夫,后面冲上来的北狄士兵已经手忙脚乱地将摔懵了的乌林从地上拖了起来,扶上另一匹战马。 “想跑?没门!” 陆沉冷哼一声,双腿一夹马腹,就要再度追杀上去。 然而,又有数百名北狄骑兵,如同疯了一般,完全不顾生死地朝着他发起了冲锋,他们用自己的命,为乌林的撤退争取时间。 “找死!” 陆沉怒喝一声,方天画戟每一次挥舞,都必然带走数名北狄骑兵的性命! 断肢横飞,血肉模糊! 他如同一尊杀神,在敌阵中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 短短几个呼吸,便有数十名北狄骑兵惨死在他的戟下! 可等他杀穿这片阻碍时,却发现那狼狈不堪的乌林,已经在一众骑兵的护卫下,逃到了城门边。 其余的北狄骑兵也彻底被吓破了胆,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纷纷调转马头,仓皇逃窜。 “嘎吱——” 刺耳的声音响起,那刚刚放下的吊桥,又被飞快地拉了起来! 陆沉催马追到护城河边时,城门已经轰然关闭。 功亏一篑! 陆沉无奈,只得勒住战马,将满腔的怒火,全都发泄在了那些还没来得及逃进城的北狄骑兵身上! “一个不留!” 命令下达,一千多名大胤精骑,对那些溃不成军的敌人,展开了一场毫无悬念的绞杀! 一炷香后,战斗结束。 北通城外,除了陆沉的队伍,再无一个站着的北狄人。 冰冷的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三百多具尸体,将城外的土地,染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北通城外。 陆沉坐在马背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片修罗场,手中的方天画戟,戟刃上的血珠正一滴滴地落在地上。 “大人!” 孙金彪和孙银虎兄弟二人策马赶了过来,脸上还带着未曾褪去的兴奋。 “伤亡统计出来了。” 孙金彪的声音有些低沉。 “说。” 陆沉的语气倒是很平淡,战争,哪有不死人的呢? “此战,我军阵亡一百零三名弟兄,伤五十余人。” 一千五百骑,一次冲锋,就没了一百多号人。 这就是战争。 陆沉心中并无多少悲伤。 想要赢下这场战争,就必然要付出代价。 用一百人的代价,换掉对方三百多精锐,还把他们的主将打成了丧家之犬,彻底粉碎了他们的锐气。 值了。 “将咱们兄弟的尸身,好生收敛,找个地方埋了。” 陆沉的声音突然变冷。 “至于那些北狄杂碎……”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那紧闭的城门,脸上露出了一些残忍的表情。 “把脑袋都给我砍下来,筑城京观!。” 孙家兄弟闻言,身体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筑京观? “大人,这……” 孙银彪有些迟疑,毕竟筑京观的行为,太过于残忍,这无异于彻底要把北狄人激怒! “执行命令。” 陆沉只是冷冷地吐出几个字。 “是!” 孙家兄弟不敢再问,立刻抱拳领命,转身去安排人手。 很快,他们沉默地将自己战友的尸体掩埋。 而另一边,更多的士兵则面目狰狞地走向那些北狄人的尸体,手起刀落。 咔嚓!咔嚓! 一颗颗还带着不甘表情的头颅被砍下。 城墙之上,刚刚逃回来的乌林,在亲兵的搀扶下,正死死地盯着城外。 当他看到大胤士兵的举动时,彻底怒了了。 他们在干什么? 砍头? 紧接着,他便看到了让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只见那些大胤骑兵,将他部下的头颅,一颗一颗地堆砌在城门正前方。 一颗,两颗,十颗,一百颗…… 很快,一个由三百多颗头颅堆砌而成的金字塔,就这么出现在了北通城的正门前! 那一张张死不瞑目的面孔,正对着城墙的方向! 这是在筑京观! “啊啊啊啊——!” 乌林喉咙里发出一阵咆哮,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喷出一口鲜血! “陆沉!我势必杀你!” 他双眼血红,状若疯魔,一把推开身边的亲兵,转身就朝着城楼下冲去。 他要杀了陆沉! 现在!立刻!马上! 他要将城外那一千多人,碎尸万段! …… 第一百一十九章 只要找到人,就能找到路! 城主府内,乌延宏正看着地图,眉头紧锁。 “将军!” 乌林浑身是血地冲了进来。 “将军!陆沉那狗贼在城外筑京观,羞辱我军!末将请命,集结城中所有兵马,出城与他决一死战!” 乌延宏抬起头,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不行!” 什么? 乌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将军!他就在城外!把我们北狄勇士的头颅砍了下来,还筑城了京观!这是奇耻大辱!您为什么不准我出战?” 乌延宏抬头看了一眼乌林,一脸冷漠的问。 “我们的任务是什么?” “是……是南下,打下胤朝人的京师!” 乌林的声音越说越小。 乌延宏再次开口。 “蒲察金刚那边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完颜赫将军的大军也正在南下。我们的任务,就是守好这里,而不是为遭遇到一点羞辱,就把所有人的性命都搭进去。” 乌林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了肉里,鲜血直流。 他不甘心! 看着乌林那副快要吃人的样子,乌延宏终于放下地图,叹了口气。 他走到乌林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知道你恨。” “这份仇,先记在账上。” “等我们拿下了大胤的京师,整个中原都是我们的牧马场。到时候,区区一个陆沉,你想怎么炮制,就怎么炮制。” 乌林剧烈地喘息着,胸中的怒火难以平息。 但他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乌延宏说的是对的。 良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是……末将,明白了。” …… 而城外的陆沉,看着那座令人头皮发麻的京观彻底成型,他才拨转马头。 脸上甚至还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全军撤退!” 一千四百名骑兵,带着满身的血腥味,朝着西边的山脉疾驰而去。 夜幕降临,山林中的一处背风谷地,燃起了数十堆篝火。 陆沉坐在火边,用一块布,仔细地擦拭着方天画戟上的血渍。 孙金彪兄弟走了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大人,眼下北通城被这群杂碎占了,咱们南下通路都被断了,下一步该怎么办?” 陆沉皱眉说:“硬攻,肯定是不行的。” 他抬起头,目光投向了那片漆黑连绵的山脉。 “孙金彪。” “末将在!” “你和你兄弟,对这燕山山脉,熟不熟悉?” 陆沉问道。 “这山里,有没有能绕过北通城,通往南边的小路?” 只要能绕过去,到达京师就行了。 孙金彪闻言,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他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说道: “大人,咱们兄弟对这山脉真不熟。” “我们也不知道,这山里头,到底有没有路。” 陆沉的目光从他们二人脸上移开,再次投向那片如同巨兽脊背般连绵起伏的黑色山峦。 “既然不熟,那就去找熟悉的人问。” 孙金彪和孙银虎都愣了一下,没明白陆沉的意思。 找人问? 这深更半夜,荒山野岭的,上哪儿找人去? 陆沉没给他们思考的时间,直接下了命令。 “派出斥候,十人一队,以这里为中心,给我散出去找!” “找山里的村子,找林间的猎户,但凡是活人,都给我去问问!” “天亮之前,我要知道,这山里,到底有没有路可以前往京师!” 孙金彪心头一震,瞬间明白了陆沉的意图。 是啊!他们是兵,不熟地形,可这山里总有靠山吃山的原住民吧? 路,是人走出来的! 只要找到人,就能找到路! “是!大人!” 孙家兄弟再无半分迟疑,猛地抱拳,随后大步流星地去传达命令。 很快,数十名精锐斥候跨上战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身后那片无尽的黑暗山林之中。 …… 孙金彪亲自带着十余骑,选了个方向,一头扎进了山脉的深处。 摸黑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头的斥候忽然勒住马。 “将军,前边……好像有村子。” 孙金彪立马催马上前几步,伸手拨开挡路的枝叶。 果然,不远处的山坳里头,影影绰绰地窝着几十户人家,是个村子没错了。 可孙金彪的眉头却拧成了一个疙瘩。 不对劲。 这都什么时辰了,就算人都睡了,也不该这么……冷清。 整个村子,安静得瘆人。 “都机灵点!” 孙金彪打了个手势,一行人牵着马,放轻脚步朝村口摸过去。 一阵山风吹过,卷来一股难闻的味道。 孙金彪一闻就知道是血腥味! 这味道自然他忘不了! 毕竟他们刚刚经历一场战斗。 “下马!” 他低吼一声,翻身下地的同时,右手已经攥住了腰间的刀柄。 身后十几号人也利索地跳下马,拔刀在手,个个神情紧张。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孙金彪几步走到一户人家跟前,推开虚掩的院门。 那股血腥味又浓又冲,熏得人差点当场吐出来。 他屏住呼吸,一脚踹开了正屋的房门。 “吱呀——” 门板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 而屋内的景象,让孙金彪这个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汉子,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入眼望去,尽是一地的尸体! 老人,妇人,还有几个看上去不过七八岁的孩童,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之中,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着死前的惊恐和绝望。 屋子里的桌椅板凳翻倒在地,墙上、地上,到处都是喷溅状的暗红色血迹。 整个屋子,就是一个修罗场! 孙金彪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他身后的斥候看到这一幕,也是个个目眦欲裂,握着刀的手青筋暴起。 “分头去看看!” “是!” 斥候们领命,两人一组,散开去检查其他的屋子。 很快,一声声带着愤怒和悲痛的低吼,从村子的各个角落传来。 “将军!这边也一样!” “全死了!一个活口都没有!” “畜生啊!” 孙金彪站在院子中央,听着手下的回报,一双铁拳攥得咯咯作响。 缓缓闭上眼睛,孙金彪知道,这些都是北狄杂碎干的! 难怪陆大人要将那些北狄人筑了京观! 这些北狄人,根本就不能称之为人! 喜欢北疆战神:从边军小卒到杀穿蛮族请大家收藏:()北疆战神:从边军小卒到杀穿蛮族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二十章 全都被杀了? 孙金彪的双眼,刹那间血红一片。 胸中那股无名火窜的老高! 他不是没见过死人,也不是没杀过人。 可眼前这一幕,是屠杀! 是对着手无寸铁的妇孺,进行的单方面屠杀! “再去找!” 孙金彪的声音嘶哑着吼了起来。 “去别的村子!我就不信,这方圆几十里,连一个活口都找不出来!” 他心里还抱着一些幻想。 万一只是这个村子倒霉,别的村子跑掉了呢? 然而,现实很快就将他最后那点幻想,撕了个粉碎。 一个时辰后,斥候们陆续回报。 “将军,东边山坳里的村子……也全没了!” “西边那个小村落,也是……” “将军,一个活口都没有!” …… 接连几个村庄,都是同样的炼狱景象。 ,一样的血腥,一样的尸横遍野。 “啊——” 孙金彪再也压不住心头的悲痛,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 “北狄杂碎!” “我孙金彪对天发誓!不把你们这群畜生杀光!誓不为人!” 与此同时,在另一侧山谷搜寻的孙银虎,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 他蹲在一具村民的尸体旁,用刀尖挑开死者胸前的衣物。 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边缘平滑,是利刃所致。 这是北狄弯刀的痕迹。 他又检查了几个死者,有的是被箭矢贯穿喉咙,有的是被长枪捅穿了腹部。 无一例外,伤口全是北狄人的制式兵器所造成的。 这些畜生! 孙银虎站起身,眼中的杀意四射。 “都散开!” “给我找找有没有活口!” 斥候们领命,迅速散入村中各处,仔细地搜查起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孙银虎快要绝望的时候,一名斥候忽然从一户人家的院子里跑了出来。 “将军!有发现!地窖里头藏着人!” 孙银虎心头一震,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 院子角落,一个被干草和杂物掩盖的地窖口已经被打开,两个斥候正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架着一个浑身发抖的人影出来。 是个半大的孩子,约莫十来岁的样子。 浑身脏兮兮的,脸上又是眼泪又是鼻涕,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却空洞无神,像是丢了魂儿。 他被斥候架到孙银虎面前,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也不出声。 “小兄弟,别怕,我们是大胤的兵。” 孙银虎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那些坏人去哪儿了?” 孩子毫无反应。 就像一尊泥塑的娃娃,眼神里没有一点光彩。 孙银虎又哄了半天,用尽了办法,可那孩子始终一言不发,只是缩成一团,剧烈地颤抖。 完了。 这是吓破了胆。 孙银虎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再问下去也是白费功夫。 “带上他!” 他站起身,果断下令。 “我们回去!” …… 当孙银虎带着人马回到宿营地时,正看到他大哥孙金彪站在篝火前,对着陆沉汇报。 只听孙金彪的声音里充满了悲意。 “大人!周围的村子……我们都找遍了!一个……一个活口都没有!” “所有的村民……全被北狄人给杀了!” 陆沉正用一块布擦拭着方天画戟,听到这话,手上的动作猛地一顿。 “什么?” “所有村民,都被杀了?” 孙金彪沉重地点了点头。 “是,大人,全都被杀了。” “这群该死的畜生!” 陆沉低声骂了一句,随即他的目光转向刚刚走近的孙银虎。 “你那边,有什么发现?” 孙银虎快步上前,抱拳道。 “回大人,情况和大哥那边差不多,几个村子也都被屠戮一空。” “不过,我们找到了一个活口。” “是个半大的孩子,被吓坏了,从找到他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过。” 陆沉阴沉着脸说:“将那孩子带上来!” 孙银虎立刻回头,让人将那个孩子带了过来。 孩子依旧是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被两个士兵搀扶着,踉踉跄跄地走到篝火前。 当陆沉看清那孩子瘦弱的身躯、空洞的眼神时,他的心脏猛地一抽。 这个孩子…… 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妹妹。 那个在血泊中,同样用这样绝望的眼神看着他的妹妹。 那股熟悉的,撕心裂肺的痛楚,让陆沉感觉很不好受。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缓缓朝那孩子走去。 他的动作很慢,很轻,生怕惊扰了孩子。 他想伸出手,将这孩子拉到自己身边。 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孩子肩膀的刹那。 那孩子猛地尖叫一声,不顾一切地向后缩去! “啊!” 他身后就是一块磨盘大的石头,棱角分明。 这一撞,不死也得头破血流!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小心!” 电光火石之间,陆沉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他一个箭步飞身上前,在孩子后脑勺撞上石头的瞬间,用宽厚的手掌垫在了中间。 “砰”的一声闷响。 石头的硬度,结结实实地撞在了陆沉的掌骨上,一阵钻心的疼。 但他顾不上了。 他顺势将那孩子整个搂进怀里。 怀里的身躯,瘦小得可怜,却发疯的拼命挣扎。 “放开我!放开我!!” 那声音充满了无边的恐惧。 陆沉心里再次一抽。 他知道,这孩子是真的被吓坏了,已经分不清北狄人和大胤人了。 “别怕!” 陆沉双臂如铁钳,将孩子死死固定住。 “我们是大胤的军队!” “是来为你们报仇的!!” 怀中那剧烈挣扎的身躯,忽然停了下来。 只是他浑身依旧像筛糠一样抖个不停,他缓缓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终于有了微弱的光芒。 有效果! 陆沉心头一松,知道这孩子稍微恢复了一点神智。 他放缓了声音,一脸温柔的说道。 “就在不久前,我们才刚刚宰了三百多个北狄骑兵!” “那些畜生当中,或许就有杀害你亲人的凶手,以后我们也会杀更多的北狄杂碎!” “他们杀了你家一个人,我们就要杀他们一百个人,一千个人!” “现在,这帮该死的北狄人,要去攻打我们的京师!他们已经占了北通城,堵住了我们的路!” “我们必须赶过去,不然京师会有更多的孩子,变得和你一样!” “你告诉叔叔,你知不知道,有没有别的路能翻过这座燕山,让我们去京师救人?” 喜欢北疆战神:从边军小卒到杀穿蛮族请大家收藏:()北疆战神:从边军小卒到杀穿蛮族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二十一章 看你干的好事! 孩子不说话。 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陆沉,嘴唇哆嗦着。 陆沉没有催促。 他知道,对一个刚刚经历过地狱场景的孩子来说,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忽然微微一笑,想换个轻松点的话题。 “你……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啊?” 孩子还是不说话,。 “嗨,大人,这有啥难的?” 一旁的孙银虎咧着嘴,大步走了过来。 “直接把衣服扒了,不就知道是男是女了嘛!” 这话,他是当个玩笑说的。 可这话音刚落! 那孩子像是听到了什么恐怖的声音,再次变得暴躁起来! “不要!” “不要扒我衣服!我还小!” 那声音,不再是分不清男女的嘶哑,而是清清楚楚,属于一个女孩的哭腔! 陆沉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刻松开了抱着女孩的手。 “你是……女孩?” 女孩踉跄着后退两步,双手死死地抱着胸口,拼命地摇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那眼神里满是惊恐。 陆沉见状猛地转过头,瞪向孙银虎! “看你干的好事!” 孙银虎浑身一僵。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大人,我……我就是开个玩笑……” 话没说完,就被陆沉打断了。 “玩笑?” “你问问她,这好不好笑?” 他没有回头,但眼神的余光,瞥向了那个缩在石头边的女孩。 “在她的眼睛里,你刚才的样子,和那些冲进村子,扒光她亲人衣服,然后一刀砍下脑袋的北狄畜生,有什么区别?” “你告诉我,有什么区别!!” 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 孙银虎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越过陆沉的肩膀,投向了那个女孩。 女孩正用一种看魔鬼的眼神看着他。 那一瞬间,孙银虎满脸惭愧。 他好像明白了。 对啊,自己是开玩笑。 可对一个刚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女孩来说,这根本不是玩笑。 他想上前,想道歉,可看到女孩那惊恐的眼神,他又迈不动步子。 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总兵二公子,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陆沉看着孙银虎脸上的神情变化,他知道,这小子就是脑子里缺根弦。 随后陆沉看向了所有人:“都给我听好了。” “从现在起,她,就是我们这支队伍的一员。” 他指了指那个女孩。 “谁要是再敢用言语,或者任何动作,惊吓到她……” “我不介意,把你们的脑袋也砍下来!” 全场针落可闻。 陆沉说完这话,转身,重新走向那个女孩。 他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 夜里的山风很凉,女孩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破布衫,冻得嘴唇发紫。 他没有直接递过去,而是蹲下身子,将披风轻轻放在女孩面前的地上,与她保持着三步的距离。 “别怕。” 他的声音,柔和得像是在哄自己那死去的妹妹。 “那个蠢货,我已经教训过他了。” “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你。” 女孩的眼泪还在流,但她不抖了。 她看着地上的披风,又抬头看看陆沉。 这个男人,刚刚还像一只要吃人的猛虎,可现在,他的眼睛里,只有担忧。 而且……是他,保护了自己。 女孩犹豫了一下,伸出那只瘦弱的小手,轻轻地,碰了一下那件黑色的披风。 女孩抓着披风的小手紧了紧,把头埋得更低了。 “阿妈说……女孩子要往脸上抹锅底灰,扮得越丑越好……” “这样……才不会被人欺负……” 一句话,让孙银虎脸上的尴尬笑容彻底凝固。 也让陆沉的心,变得非常难受。 他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呵呵,好一个大胤朝。 朝堂上的衮衮诸公在争权夺利,边关的总兵在养寇自重,以至于治下的百姓,连让自己的女儿保持干净的胆量都没有。 一个母亲教给女儿的生存之道,不是读书识字,不是针织女红,而是要把自己弄脏,弄丑。 这是何等的讽刺,又是何等的悲哀! 陆沉压下心头的翻涌,他知道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 他看着女孩,声音放得更柔了。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的身子缩了一下,不说话。 “多大了?” 女孩依旧沉默,只是抓着披风的手,又紧了几分。 她怕了。 陆沉看懂了她眼神里的抗拒。 他不再追问,换了个话题。 “你家就在这附近的山村里,对吗?” 女孩迟疑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那你知不知道,有没有别的路,可以绕过前面的北通城,去往京师的方向?” 这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 北通城已经被乌延宏的一万骑兵占了,肯定是走不通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们必须找到一条路绕过去。 听到这个问题,女孩终于抬起了头。 她想了想,小声说:“我知道一条路……村里的猎户都走那条路,可以绕开前面的大城。” “但那条路通到哪里……我,我不知道。” 够了! 只要有路就行! 陆沉眼中精光一闪,立刻回头,看向不远处的孙银虎和他弟弟孙金彪。 “孙金彪,孙银虎!” “在!” 两人听到命令,一个激灵,立马站得笔直。 “你们两个,带上三个最好的斥候,按照她指的位置,去探路!” “记住,天亮之前,必须回来!” “是!大人!” 孙家兄弟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领命,点上人手,牵过战马,在女孩的指点下,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处理完军务,陆沉的目光又回到了女孩身上。 他冲旁边一个亲兵招了招手。 “去,把饼拿一张过来,用热水泡开。” “是。”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糊状面饼,被送到了女孩面前。 食物的香气,瞬间让女孩的眼睛亮了。 她再也顾不上害怕,一把抢过碗,就往嘴里扒拉。 “咳……咳咳!” 吃得太急,她被狠狠噎住了,小脸涨得通红,眼泪都咳了出来。 陆沉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慢点吃,别急。” 一下,两下。 女孩终于把那口食物咽了下去,顺过气来。 陆沉轻笑着说:“慢些吃,还有,我们这里不缺吃的。” 可女孩就像没听见一样,喘匀了气,又立刻埋头,继续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 那架势,仿佛这碗饭随时都会被人抢走。 喜欢北疆战神:从边军小卒到杀穿蛮族请大家收藏:()北疆战神:从边军小卒到杀穿蛮族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京师城墙下的探查令 陆沉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他明白了。 这孩子不是饿,是怕。 是那种饥饿到骨子里,对下一顿饭在哪完全没有指望的恐惧。 眼看一碗饼糊就要见底,女孩的肚子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了起来。 再让她这么吃下去,非得把胃撑坏不可。 陆沉没有再劝。 他直接伸出手,在女孩惊愕的目光中,一把将碗从她手里夺了下来。 女孩又是满脸的惊恐。 “别怕。” “你饿得太久了,一下子吃太多,肚子会受不了,会撑坏的。” 他把半碗饼糊放到一边。 “等下一顿再让你吃。” 看着女孩那双委屈的眼睛,陆沉忽然笑了笑,像是在引诱一只馋嘴的小猫。 “下一顿,我这里还有肉。” “只要你听话,就有肉吃。” “肉?” 女孩那双刚刚暗淡下去的眼睛,又重新亮了起来。 她的小嘴微微张开,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吞咽声。 陆沉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没来由地一软,随即又觉得有些好笑。 自己现在这德行,怎么看怎么像个哄骗无知小女孩的坏叔叔。 罢了。 这世道,能让她活下去,当一回坏叔叔又何妨。 女孩似乎是信了,又或许是那碗热乎乎的饼糊给了她力气,她不再挣扎,只是那双眼睛,依然死死地盯着陆沉放在一旁的那半碗饼糊,生怕它长腿跑了。 没过多久,那紧绷的小小身躯就软了下来,头一歪,靠在陆沉的腿边,沉沉地睡了过去。 陆沉沉默地看着她,把披风轻轻地,盖在了女孩的身上。 后半夜,远处林子里传来一阵细微的马蹄声。 不等亲兵示警,陆沉的眼睛已经睁开,手也按在了刀柄上。 但很快,他就松开了手。 这马蹄声,急促却不慌乱,是自己人。 片刻之后,孙家兄弟带着三名斥候赶了回来。 “大人!” 孙金彪翻身下马,几步冲到陆沉面前,激动地说道: “探明了!那条小路没错!崎岖是崎岖了点,但咱们的战马都能过去!路子的尽头,就是往京师的方向!” 孙金彪的话,让陆沉紧绷了一夜的心终于松了下来。 他站起身,弯腰将女孩连同那件披风一起抱进怀里,入手的分量轻飘飘的。 “都起来,上马,走!” 一千多人的队伍跟着孙家兄弟,悄无声息地淌进了山里那条窄道。 也不知走了多久,天边总算见了光,队伍钻出峡谷,眼前一下子就开阔了。 山坡底下,是个小村子,安安静静的。 有几家的屋顶上,已经飘起了烟。 “喔——喔喔——!” 一声鸡叫,又高又亮,清清楚楚地传了过来。 陆沉浑身一震,那张板了一夜的脸,终于有了点活气。 有鸡叫,就有人家。 有炊烟,就说明这里没遭过兵灾。 他不自觉地抱紧了怀里的孩子,一夹马肚子,连声音都轻快了几分。 “快点,进村!” 马蹄踏在村口的土路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村口几个正要出门浣洗衣物的妇女,一抬头,看清了这一千多骑兵的阵仗,脸上满是惊恐之色。 “有兵来了!” 原本在门口玩耍的孩童被妇人一把捞进怀里,连滚带爬地往屋里冲。 “哐当!” “砰!” …… 一扇扇木门被死死关上,紧接着,就是门闩落下的沉重声音。 不过眨眼的功夫,整个村子,只剩下犬吠的声音。 陆沉勒住缰绳,身后的骑兵队伍也随之停下。 他脸上全是无奈的表情。 谁能想到,大胤的百姓,怕大胤的兵,怕到了这个地步! 这简直比看到北狄人还要恐惧! 陆沉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那股无名火,扭头看向身后的孙家兄弟。 “孙金彪,孙银虎!” “在!” “约束好弟兄们!所有人,不准离开这条路!谁的马蹄子要是敢踩到旁边百姓的一棵菜苗,老子先剁了他的脚!” 孙家兄弟心头一凛,立刻大声应道:“是!大人放心!” 说完,陆沉将怀里已经醒过来的女孩交给旁边一个亲兵,自己翻身下马。 他扫了一眼,点了十几个面相看起来不那么凶悍的士兵。 “你们,下马,跟我来。” 一行人徒步走向最近的一户人家。 陆沉站在门前,抬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 “咚,咚咚。” “老乡,开门。” “我们是往京师勤王的边军,路过此地,讨口水喝,绝不惊扰。” 屋里,依然没有任何声音。 陆沉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本来想着,把这小女孩暂时留在这里,找一户可靠的农家,给些银钱,等京师事了,再回来接她。 毕竟接下来他们要去做的,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突袭,是万军丛中的搏命,带着一个孩子,实在太过凶险。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可现在看来,这个想法,是无法实现了。 人家连门都不敢开,又如何收留一个孩子。 这帮天杀的蛀虫! 陆沉心里暗骂一声。 他不用想也知道,大胤的军队,平日里过境是什么德行。 那不是兵,那就是一群土匪,刮地三尺,敲骨吸髓。 眼看着这扇门是无论如何也敲不开了,陆沉沉默地转过身,重新走回马前。 他从亲兵手里接过女孩,重新抱进怀里,入手那轻飘飘的分量,让他的心又沉了几分。 他翻身上马,一脸冷漠的下令。 “走!” 队伍再次开动,绕过村庄,继续向着京师的方向疾驰。 经过一天的跋涉,远处终于出现了一道巨大而巍峨的轮廓。 那高耸入云的城墙,即使隔着数十里,依然能感受到那股雄浑磅礴的气势。 这就是京师的城墙了 陆沉猛地一抬手。 “停!” 一千四百余骑瞬间从疾驰化为静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座雄城。 陆沉朝着孙家兄弟大声道:“孙金彪!孙银虎!” “大人!” 兄弟俩催马来到近前。 陆沉没有回头,马鞭朝着京师的方向一指。 “你们俩,立刻带着斥候去看看情况!” “看清楚,京师有没有被北狄人攻击过的迹象!” “小心行事,快去快回!” “是!” 孙家兄弟抱拳领命,随即拨转马头。 “你们这一队,跟我来!” 孙金彪一声暴喝,点出几十骑,如离弦之箭,脱离大队,朝着那座巍峨的京师城墙猛冲过去。 孙银虎则带着另一队人马,向着侧翼散开,准备从更远的地方观察情况。 喜欢北疆战神:从边军小卒到杀穿蛮族请大家收藏:()北疆战神:从边军小卒到杀穿蛮族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二十三章 后方的突袭 京师的城墙越来越近,那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每一个斥候的心跳都开始加速。 城墙上,旌旗招展,确实是大胤的旗帜,可除了偶尔走过的巡逻队,竟看不到太多的人影。 城墙之下,更是空无一人,护城河上的吊桥早已高高挂起,城门紧闭,拒绝着一切外来者的靠近。 这气氛,不对劲。 孙金彪心里咯噔一下,但他没有停下。 陆沉的命令是摸清情况,那就得抵近了看! 他一直冲到护城河的边缘,勒住战马,抬头仰望着那高达十余丈的城楼。 “城上的人听着!” “我乃拒狄卫千夫长孙金彪!” “有紧急军情要报!京师守将何在?速速答话!”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穿着校尉盔甲的身影,才小心翼翼地从女墙后面探出半个脑袋。 来人正是北门守将卢旺。 他眯着眼睛,死死盯着城下那百余骑兵。 每个人的盔甲和脸庞都看得清清楚楚。 确实是拒狄卫的制式,也都是大胤人的面孔。 可也正因为如此,他的心才沉了下去。 拒狄卫? 孙林宗的兵? 他们不在北境待着,跑到京师城下来干什么! 难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蹿了上来。 卢旺脸色一变,厉声喝问:“拒狄卫的人?你们不好好在北境守着,跑到京师来做什么!” “莫不是要哗变造反不成!” 哗变? 孙金彪被这顶大帽子扣得一愣,随即一股火气就冲了上来。 特么的,老子们拼死拼活从北境赶过来,就是为了保卫京师,居然被当成了叛军? 他强压下怒火,仰头大吼:“我们是来支援京师的!” 支援京师? 卢旺听到这话,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脑子飞快地转动着。 之前,确实有从青月村土城的士兵来报信,说北狄大军南下,要偷袭京师。 也正是因为这个消息,陛下才决意南巡,留下太子监国,京师闭城戒严。 难道,他们真是来勤王的? 可这不对啊。 卢旺再次高声质问:“口说无凭!你们有何凭证,证明自己的身份?” “再者说,朝廷没有调令,边军擅自南下京师,乃是死罪!你们可知这是违反禁令!” 孙金彪被问得一时语塞。 凭证? 调令? 他们都没有啊。 他急得抓耳挠腮,只能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我们也是担心京师安危,这才一路南下勤王!” “等我们赶到北通城的时候,那座城已经……已经失陷了!” “我们还在北通城外,跟一股北狄骑兵干了一仗,斩了他们三百多颗脑袋!为了震慑北狄宵小,我们大人还在城下筑了京观,以显我大胤军威!” 什么? 卢旺听到北通城失陷这几个字,脑子里嗡的一声。 他身体一晃,下意识地扶住了旁边的城垛,失声问道:“你说什么?北通城……沦陷了?” “你确定?” 那可是北通城! 京师北面的最后一道屏障! 守将王山林更是朝中宿将,手握重兵,怎么可能说陷就陷了? 孙金彪看着他那副震惊的样子,立刻大声回应: “千真万确!绝无虚言!” 卢旺忽然想明白了什么,北狄人攻破了北通城。 而本该本该死战的守将王山林,回来的时候却一点消息都没说。 这他妈的…… 卢旺猛然惊醒。 不好! 王山林,叛变了! 完了!京师最大的屏障,已经成了一把插向自己后心的刀! 太子殿下还被蒙在鼓里! 卢旺猛地转头,对着身后的亲兵嘶吼:“快!立刻去禀报我父亲!就说北通城已破!守将王山林,十有八九已经投敌!快去!” “是!” 亲兵连滚带爬地冲下城楼。 卢旺这才重新看向城下的孙金彪,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他现在信了七八分,可越是信,就越不敢开门。 “你们带来的消息,我会立刻上报!” 卢旺指着城外的一片空地。 “但现在京师全城戒严,这是太子殿下的死命令!” “你们,就在城外那片林子边上扎营!没有命令,不许靠近城墙半步!” 这话一出,孙金彪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老子过来救你们,你不感恩戴德,还把我们当贼一样防着? “你什么意思!” 孙金彪指着城楼上的卢旺破口大骂。 “我们是来勤王救驾的!不是来你这儿看脸色的!” “城里头藏着内奸,外面北狄大军虎视眈眈,你他娘的还不开门放援军进去?你是想等城破了,让北狄人把你脑袋拧下来当球踢吗!” 他的咆哮声在城下回荡,充满了憋屈。 可就在他准备继续骂娘的时候,异变陡生! “杀——!” 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毫无征兆地从他们后方不远处传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不好!” 他来不及多想,猛地一拽马缰。 “应该是有北狄人打来了,跟跟我回去!” 就在刚才,一直在马上观察着京师城防的陆沉,眉头忽然一皱。 不对劲。 他缓缓将目光从远处的城墙,移到了侧前方那片广袤的树林。 太安静了。 就在这时,几只飞鸟像是受了什么惊吓,扑棱棱地从林子里飞起。 陆沉抬起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整个骑兵队瞬间鸦雀无声。 陆沉的耳朵微微一动。 他听到了,一阵极其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林子里,有北狄人! 他转过头,对着身边一个亲兵,指了指那个被救回来的小女孩,命令道:“带上她,退到后面去,找个地方藏好!无论发生什么,保护好她!” “是,大人!” 亲兵一把将女孩抱上马,迅速脱离了队伍。 陆沉的目光扫过身后的千余骑兵。 “全军听令!” “前方林中,有北狄人!” 陆沉将画戟指向那片死亡森林。 “全军随我,冲锋!!” “杀——” 一千四百余骑,朝着那片寂静的树林,发起了冲锋! 此刻,林中的蒲察金刚,正百无聊赖地擦拭着自己的弯刀。 作为蒲察家族的少主,他自负勇武,这次奉命带两千精骑袭击胤朝京师。 可等了这么久,王山林那边还没有动静传来。 他根本没把可能出现的敌人放在眼里。 在他看来,那些孱弱的胤朝南军,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然而,就在下一秒,大地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 喜欢北疆战神:从边军小卒到杀穿蛮族请大家收藏:()北疆战神:从边军小卒到杀穿蛮族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二十四章 冲进了他们的营地! “嗯?” 蒲察金刚眉头一皱,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雷鸣般的马蹄声和震天的喊杀声,已经扑面而来! “敌袭!” 一个北狄哨兵发出了人生中最后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就被一杆长枪洞穿了胸膛。 蒲察金刚猛地抬头,只见一支胤朝骑兵,已经冲进了他们的营地! 怎么可能? 他们是怎么发现自己的? 陆沉一马当先,手中的方天画戟化作一道死亡的旋风,只是轻轻一扫,挡在他面前的三个北狄兵便连人带刀被劈成了两半! “噗嗤!” 鲜血和碎肉,漫天飞溅! 这完全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北狄的精骑们根本来不及组织起有效的防御,许多人甚至还没来得及拿起武器,就被冲锋的铁蹄踏成了肉泥! 胤朝骑兵的长枪和马刀,精准而高效地收割着生命。 只是一个冲锋,措不及防之下,蒲察金刚的两千精骑,便被瞬间斩杀了一百多人,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不过混乱,仅仅持续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稳住!都给老子稳住!” 蒲察金刚一刀将一个冲到近前的胤朝骑兵连人带马劈开,温热的鲜血溅了他满头满脸,让他本就狰狞的面孔,变得更加可怕。 对于他来说,这次被袭,是天大的耻辱! 他蒲察金刚,蒲察家族最引以为傲的青年才俊,带着两千精锐,竟然被一群南朝弱兵打了个伏击! 这要是传回草原,他会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拿起你们的刀!跨上你们的马!” “我们是草原的狼!不是待宰的羊!” “杀了他们!!” 蒲察金刚的声音带着一种疯狂的魔力。 他身边的亲卫最先反应过来,他们迅速靠拢,用身体和战马组成了一道小小的屏障。 求生的本能和百战余生的悍勇,在这一刻压倒了被突袭的恐惧。 那些惊慌失措的北狄骑兵,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他们翻滚着躲开致命的马蹄,从同伴的尸体下抽出弯刀,嘶吼着扑向最近的敌人。 更多的人连滚带爬地奔向被拴在一旁的战马,飞身而上。 “铛!铛!铛!” 原本一边倒的屠杀,竟然硬生生被遏制住了。 北狄人,不愧是草原上的精英。 他们开始反击了! 陆沉手中的方天画戟,每一次挥动,都必然带起一片血雨。 可他敏锐地察觉到,冲锋的势头,正在变慢。 敌人的抵抗,变得有序了。 他的目光穿过混乱的人群,精准地锁定了那个正在嘶吼咆哮,浑身浴血的北狄将领。 蒲察金刚。 “有点意思。” 陆沉的嘴角,露出一些冷漠的笑容。 这些北狄人,比他想象的要硬骨头。 陆沉双腿猛地一夹马腹,整个人如同一支出弦的利箭,脱离了己方的大部队,独自一人,朝着北狄人最密集的地方冲了过去! 疯了! 这个将军疯了 这是所有从定同城跟随陆沉的骑兵,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他们见过猛将,可没见过这么打仗的猛将! 哪有主将一个人脱离大部队,直愣愣往人家阵中心里撞的? 这不是找死吗? 可下一秒,他们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只见陆沉手中的方天画戟,疯狂的挥舞着。 “噗嗤!” 一个挡在他前方的北狄盾兵,连人带盾被画戟的利刃从中剖开! 陆沉反手一挥,沉重的戟杆势大力沉,直接将侧面冲来的两个北狄骑兵扫下马背,骨骼碎裂的脆响清晰可闻! 而他身后,那数百名被称为拒狄卫的骑兵,脸上没有丝毫惊讶,只有一种狂热的崇拜。 他们怒吼着,紧紧跟随着陆沉凿开的缺口,冲进了北狄人的阵中! “陆将军……真乃神人也!” 一名定同城的骑兵看得目瞪口呆,喃喃自语。 眼前的景象,彻底颠覆了他对战争的认知。 原来,一个人的勇武,真的可以改变一场战争的走向! 陆沉这不要命的冲杀,自然也第一时间引起了蒲察金刚的注意。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防线,被那个手持画戟的胤朝将领,撕开了一道狰狞的口子。 他手下的勇士,在那人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的一般。 “混账东西!” 蒲察金刚的眼睛瞬间红了。 他拍马而出,手中的弯刀直指陆沉,用尽全身力气怒吼出声。 “休伤我的兵!你的对手是我!” 在他看来,自己亲自出手,眼前这个南朝人,必死无疑! 他蒲察金刚,力能搏熊,勇冠三军,还杀不了一个只会偷袭的南蛮子? 同样的,陆沉也听到了这声挑衅。 他抬起头,看向那个朝自己狂奔而来的北狄将领。 两人眼中,都没有丝毫的畏惧,只有对自身实力的绝对自信。 “铛——!” 陆沉的方天画戟,与蒲察金刚的战刀,结结实实地碰撞在了一起!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陆沉只觉得虎口剧痛,整条右臂都为之一麻,胯下的战马更是被这股巨力震得连连后退了三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好大的力气! 陆沉的瞳孔,第一次出现了凝重之色。 这家伙,是个天生神力的猛将! 而另一边,蒲察金刚的震惊,比陆沉更甚百倍! 他只感觉自己像是劈在了一座山上! 那股反震回来的力道,让他差点握不住手中的战刀,整个人在马背上剧烈地晃动了一下,胸口一阵气血翻涌! 怎么可能? 这个看起来并不算如何魁梧的南朝人,竟然能在力量上,比自己更强一筹? 蒲察金刚只感觉整条右臂,从虎口到肩胛,都像被无数根钢针狠狠扎了进去,酸麻刺痛! 而陆沉也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看向对面那个同样在马背上摇晃的北狄大汉。 这家伙,是头熊吗? 这股子蛮力,简直不像人类。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无论是边军的校场,还是与北狄的厮杀,他遇到的,要么是花拳绣腿的草包,要么是只懂凭一股蛮勇冲杀的蠢货。 已经太久没有这种,能让全身血液都跟着燃烧起来的感觉了! “来得好!” 陆沉双腿再次发力,不退反进,手中那杆沉重的方天画戟,被他单臂抡起,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再次朝着蒲察金刚当头砸下! 喜欢北疆战神:从边军小卒到杀穿蛮族请大家收藏:()北疆战神:从边军小卒到杀穿蛮族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二十五章 这个南蛮子,是疯子吗? 蒲察金刚刚刚稳住身形,还没从对方那恐怖的力量中完全回过神来,就看到那杆夺命的凶器又一次迎面而来。 这个南蛮子,是疯子吗? 他不要命了? 来不及多想,求生的本能让他怒吼一声,拼尽全力举刀格挡。 “铛!” 又是一声巨响! 这一次,蒲察金刚坐下的战马再也承受不住,悲鸣一声,前腿一软,竟被硬生生砸得跪了下去! 而陆沉,借助着战马前冲的惯性,画戟顺势下压,戟刃直取蒲察金刚的脖颈! 快!狠!准! 这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充满了前世千锤百炼的格斗智慧! 蒲察金刚瞳孔骤缩,生死一线间,他猛地从马背上向后仰倒,几乎是贴着马鞍滚了下去。 “嗤啦——” 锋利的戟刃,擦着他的鼻尖划过,削掉了他头盔上的一撮红缨,带起几根断发。 两人一合即分,蒲察金刚又赶紧翻身上了一皮战马。 此刻拒狄卫骑兵和北狄骑兵竟然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场中的两人。 尤其是北狄骑兵的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那可是蒲察金刚! 是北狄蒲察家族的骄傲,是能在草原上和黑熊角力的男人! 在他们的认知里,蒲察将军出手,敌人就该像被捏起的小鸡仔一样,瞬间毙命。 可现在,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胤朝将领,竟然能和将军打得难解难分,甚至……还隐隐占了上风? 而就在林中厮杀震天动地之时,卢旺手扶着冰冷的城垛,死死盯着远处林间的动静,喉结上下滚动,咽了口唾沫。 他看不清细节,但那两支骑兵如同两股洪流对撞,尤其是那个领头的胤朝将领,如同一把尖刀,硬生生扎进敌阵,搅得天翻地覆的景象,他看得一清二楚。 太猛了! 这他娘的还是人吗? “城下何人领军?” 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卢旺浑身一激灵,猛地回头,躬身行礼。 “父亲!” 卢顶升身披一件陈旧的铁甲,显然是听到动静后匆忙赶来,他没有理会卢旺,一双老眼,早已投向了城外的战场。 “这支兵马,悍勇至此,真是边军?”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些怀疑。 孙林宗麾下的边军什么德行,他再清楚不过了。 “回父亲,应该是!” 卢旺连忙答道:“他们打着拒狄卫的旗号,说是奉了孙总兵的将令,南下勤王!” “那个领头的年轻将军,真是……真是末将生平所见,最强悍之人!” 卢顶升没有说话,只是眯起了眼睛,死死地盯着远处北狄军阵中一面飘扬的狼头大旗。 片刻之后,他的脸色,变了。 “那是……蒲察家的狼头旗!” 卢顶升一字一顿地说道:“领军之人,是蒲察金刚!” “蒲察金刚?” 卢旺先是一愣,随后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会是他? 北狄年轻一代的第一人! 号称力可搏熊,勇冠三军,曾单骑挑战草原十八部落无一败绩的蒲察金刚! 卢旺瞬间脸色煞白,失声叫道:“父亲!那可是蒲察金刚!那……那咱们这位小将军,岂不是危险了!” 在他看来,能和传说中的凶神打成平手,已经不可思议,但时间一长,必然落败! 卢顶升的目光,却死死锁在远处那道与蒲察金刚对峙的挺拔身影上。 他的胸膛,开始剧烈起伏。 大胤……我大胤,竟然还有这等将才! 能与蒲察金刚正面抗衡而不落下风! 此人若是成长起来,何愁北狄不灭! 一股沉寂多年的热血,瞬间冲上了卢顶升的头顶。 他猛地一转身,对着卢旺下达了命令。 “传令!” “开城门!” “接应我大胤的勇士入城!” 卢旺以为自己听错了。 随后满脸惊恐的说道:“父亲!万万不可啊!” “城外就是北狄大军!一旦开了城门,他们若是趁势掩杀进来,这京师……这京师就完了啊!!” “闭嘴!” 卢顶升一声低喝。 “慌什么。” “这不过是北狄的先锋部队。” “现在他们人不多,城下我们这位小将军,凭着一股悍勇,还能应付。” “可若是等北狄的大军全部压境,到时候,任他有通天的本事,也只有被铁蹄碾碎成肉泥的份!” 这可是能跟蒲察金刚正面硬碰硬的猛人! 这种将才,大胤有多少年没出过了?! 要是就这么白白折损在这里,他卢顶升死都闭不上眼! 卢旺看着父亲那张布满风霜的侧脸,终于明白了。 父亲不是疯了。 他是动了爱才之心! 是啊……大胤的边军是什么德行,他再清楚不过了。 孙林宗麾下,除了贪功就是怕死,什么时候出过这等人物? 若是能将此人保下来…… 一想到这,卢旺抓着父亲衣袖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 “末将……遵命!” 随后猛地转过身,对着身后的亲兵嘶吼道。 “传令下去!派出一支精锐骑兵,准备出城……接应我大胤的勇士!” 此时林间的厮杀,也进入最惨烈的阶段。 最先撑不住的,不是人。 是马! “唏律律——!” 一声充满痛苦的凄厉悲鸣,陆沉胯下的战马浑身肌肉都在颤抖,汗水如同小溪般淌下,它再也支撑不住那山岳般的重压和连番冲击,前腿一软,轰然跪倒在地! 变故来得太快! 陆沉整个人眼看就要被这股惯性甩飞出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腰腹猛然发力,整个人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手中的方天画戟重重往地上一插! 戟刃深陷泥土,他借着这股强悍的支撑力,硬生生稳住了身形,没有狼狈地滚落在地。 好险! 可对面的蒲察金刚,又怎会放过这等天赐良机! 他眼中凶光爆闪,催动战马就要上前,一刀结果了这个失去坐骑的对手! 但陆沉的反应,比他的杀意更快! “你也给我下来!” 一声爆喝,陆沉单手持戟,那沉重的方天画戟,直直横扫蒲察金刚战马的前腿! 蒲察金刚下意识地就想提缰勒马,让战马跃起躲避。 可他忘了,他的战马也早已是强弩之末! 喜欢北疆战神:从边军小卒到杀穿蛮族请大家收藏:()北疆战神:从边军小卒到杀穿蛮族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二十六章 蛮子要休战 蒲察金刚坐下那匹高大的草原马刚想抬起后腿发力,却只觉后腿一软,再也使不出一丝力气,就这么直挺挺地朝着侧面倒了下去! “轰隆!” 尘土飞扬,蒲察金刚也被这股巨大的惯性带得摔了出去,在地上连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杀!” 陆沉一击得手,根本不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提着方天画戟,大步流星地追了上去! 蒲察金刚在地上狼狈地一滚,堪堪躲开陆沉紧随而至的致命一击,顺手抓起了掉落在不远处的长枪。 他翻身而起,横枪格挡。 “铛!” 这一次,没了战马的缓冲,两人虎口同时迸裂,鲜血顺着冰冷的兵刃杆子往下流淌。 步战! 这是最考验体力与意志的搏杀! 枪来戟往,两人如同两头不知疲倦的猛兽,在这片小小的空地上疯狂对攻,火星四溅,尘土飞扬! 转眼又是几十个回合过去。 “呼……呼……” 蒲察金刚的胸膛如同破风箱般剧烈起伏,握着长枪的手臂,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这个南蛮子,到底是什么怪物? 他的体力,难道是无穷无尽的吗? 另一边,陆沉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知道,自己也快到极限了,再打下去,就是纯粹的以命换命。 就在这时,蒲察金刚猛地向后一跃,拉开了三步的距离,用枪拄着地,大口喘着粗气。 “打住!” 他冲着陆沉,用有些生硬的胤朝话大吼道。 “今日……你我分不出胜负!” “不如……明日再战!如何?” 这话一出,不光是北狄骑兵,就连拒狄卫的将士们都愣住了。 在草原上战无不胜的蒲察金刚,竟然……主动要求休战? 陆沉也停下了脚步,方天画戟的尖端在地上划出一道深痕,他看着对面那个同样力竭的对手,心中念头飞转。 杀了他?很难。 再打下去,最好的结果也是两败俱伤,自己这边的兄弟,怕是也要折损大半。 不划算。 想到这,陆沉将方天画戟往肩上一扛,咧嘴一笑。 “好!” “明日,我们再打过!” 话音落下,他不再看蒲察金刚一眼,转身就走。 “我们走!” 拒狄卫的骑兵们立刻调转马头,护卫在陆沉两侧,缓缓向后退去。 蒲察金刚也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的手下收拢队形,两支刚刚还杀得你死我活的军队,就这样在一种诡异的默契中,拉开了距离。 城墙之上,卢顶升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当他看到两人罢手,各自退兵时,那双浑浊的老眼里,瞬间爆射出一道精光! 就是现在! 他再也按捺不住,对着身后的卢旺下达了命令。 “开城门!” “出城!接应我大胤的英雄入城!” “嘎吱——” 沉重的京师城门,在守城士卒震惊的目光中,缓缓打开! 一支早已蓄势待发的骑兵,从城门中奔涌而出,直奔陆沉的阵列而去! 而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刚刚脱离战场的陆沉,瞬间紧张起来! “停步!” 他低吼一声,随机下达了命令。 “全员,调转马头,结阵!” 一千余名将士,齐齐勒住缰绳,原本向后撤退的阵型,在短短几个呼吸间,便转换了过来! 陆沉死死盯着那队骑兵,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然而,那队冲出城门的骑兵,却在距离他们百步之外,齐刷刷地勒住了战马。 为首的一名校尉,单人匹马,缓缓上前。 直到距离陆沉只剩十步之遥,那校尉才猛地一拉缰绳,翻身下马,朝着陆沉的方向,抱拳行了一个标准的大胤军礼。 “城门校尉张钊,见过将军!” “敢问将军,可是孙总兵麾下,拒狄卫的兄弟?” 陆沉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上下打量着这个叫张钊的校尉。 张钊看出了陆沉的戒备,咧嘴一笑。 “将军莫要误会!城墙上的卢老将军,见将军神勇,特命我等出城,接应众位英雄入城休整!” 卢老将军? 接应入城? 能进城了! 天知道他们这一路南下,经历了多少厮杀! 人困马乏,粮草告罄,箭矢也所剩无几! 要是再不能进城补给,别说跟北狄野战,恐怕随便来一股几百人的骑兵,都能把他们这些人活活耗死! 陆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激动,利索地翻身下马,将沉重的方天画戟往地上一插,对着张钊,郑重地抱拳回礼。 “多谢大人!我等奉命南下勤王,正是人困马乏之际!” “哈哈哈,将军太客气了!” 张钊见状,连忙上前两步,一把扶住陆沉的手臂。 “应该的!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他一边说,一边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陆沉。 “将军,你可真是……神人!刚才您跟北狄那个蒲察金刚的惊天一战,我们可是在城墙上看得一清二楚!当真是……当真是让我等开了眼了!” 蒲察金刚? 陆沉眉头一挑,终于知道了那个蛮子悍将的名字。 他顺口问道:“此人在北狄很有名吗?” 话音刚落,张钊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陆沉。 “将……将军……” “您……您不知道他是谁?” 陆沉看着他这副见了鬼的表情,不由得摸了摸鼻子,苦笑一声。 “我还真不知道。” “我只知道,这家伙的力气很大,是个硬茬子!” 张钊他不想说话了。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 眼前这个猛人,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就敢提着一杆方天画戟冲上去跟人家玩命? 那可是蒲察金刚啊! 北狄年轻一代的第一人,蒲察家族未来的继承人,号称草原上百年不遇的绝世天才! 死在他手上的大胤将领,不知道有多少了! 结果,就这么一个凶神恶煞般的人物,竟然被眼前这个连他名字都不知道的家伙,给硬生生打成了平手? 这……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怪物? 沉默了半晌,张钊才对着陆沉,重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将军,你……是真厉害啊!” “能跟蒲察金刚打个不分上下,放眼整个大胤边军,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 喜欢北疆战神:从边军小卒到杀穿蛮族请大家收藏:()北疆战神:从边军小卒到杀穿蛮族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不过是一把画戟,能有多重? 听到这话,陆沉咧嘴一笑。 “嗨,没什么。” “我就是有股子蛮劲儿罢了!” 有股子蛮劲儿…… 张钊嘴角抽了抽,只当这是绝世猛将的谦虚之词。 他不再多问,只是侧过身,恭敬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态度比之前更加诚恳。 “将军,请!别让卢老将军在城门口久等了!” 说着,他亲自牵过陆沉刚换的战马,走在最前面,为陆沉一行人引路。 而此时的京师城门下,一位须发皆白、身形却依旧挺拔如松的老将,正背着手,静静地伫立在风中。 他身后的京师守城将士们,虽然依旧保持着警惕,但紧握兵器的手,却不自觉地松了些许。 白发老将,正是卢顶升。 他的目光越过带路的张钊,径直落在了那个手持方天画戟,浑身浴血的年轻人身上。 隔着十几步的距离,卢顶升那洪亮如钟的声音,便已经传入了陆沉的耳中。 “小将军,你就是孙总兵信中所说,阵斩了北狄千夫长哈达尔的陆沉吧?” 陆沉心头一凛,他不敢怠慢,大步上前,在距离老将三步之遥的地方站定,收戟抱拳,沉声应道。 “回老将军的话,末将正是陆沉!” “好!” 卢顶升闻言,浑浊的双眼中爆射出一阵精光。 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陆沉,仿佛要将这个年轻人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片刻之后,他抚着花白的胡须,放声大笑。 “好啊!”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笑声过后,卢顶升的视线,便落在了陆沉手中那杆造型狰狞,戟身上还沾染着暗红色血迹的方天画戟上。 光是看着,就感觉一股沉甸甸的份量扑面而来。 他眉头一皱,扭头看向了跟在自己身旁,同样一身甲胄的卢旺。 “混账!” 卢顶升开口就是一声呵斥。 “还愣着干什么?” “没看到陆将军刚与那蒲察金刚大战一场,已经力竭了吗?还不快替陆将军把兵器接过来!” 被父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呵斥,卢旺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他不敢顶嘴,只能快步上前,对着陆沉伸出手。 “陆将军,请……”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沉给打断了。 “不,不用了!” 陆沉下意识地将方天画戟往自己身边一收,赶紧开口阻止。 这玩意儿的分量,他自己心里有数。 “老将军,我这画戟沉得很,非比寻常,还是我自己拿着吧!” 听到这话,卢顶升的眉毛顿时立了起来,脸上满是不相信的表情。 “不过是一把画戟,能有多重?” 他瞪着自己的儿子,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他要是连一把兵器都接不住,还有什么脸说是我卢顶升的儿子!” 这下,卢旺可没有办法了。 他爹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要是不接,今天这脸就丢尽了。 他硬着头皮,再次伸出手,摆出一副非接不可的架势。 “陆将军,还是我来吧!” 陆沉见状,知道推辞不过,只能叹了口气。 他将画戟递过去,同时压低了声音,在卢旺耳边小声提醒了一句。 “卢将军,请小心些。” “我这画戟,足有二百四十斤重!” 二百四十斤? 卢旺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他娘的吹牛吧! 这玩意儿要是二百四十斤,你还能拎着它跟人打半天? 骗鬼呢! 他心里这么想着,脸上也露出了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 甚至为了彰显自己的力气,他只伸出了一只手,单手就朝着戟杆抓了过去。 然而,就在他的手掌握住画戟的时候,他猛地用力将画戟向上一提,随后意外便出现了。 一股根本无法抗拒的恐怖重量,猛地向下一坠! 带的卢旺发出了一声惨叫。 “呃啊——!” 卢旺一个踉跄,控制不住地就被画戟巨大的重量带着朝前扑倒下去! 完了! 卢旺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眼看那闪着寒光的月牙刃就要砸在他的脑门上,陆沉却是眼疾手快,手臂一探,轻描淡写地将那即将脱手的方天画戟,稳稳地抓了回来。 画戟,纹丝不动。 而卢旺,则噗通一声,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吃屎。 全场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个单手持戟、面不改色的陆沉,和趴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卢旺身上。 卢顶升的脸色瞬间变得非常难看。 他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脑门,气得浑身发抖。 丢人! 太他妈的丢人了! 他猛地抬起一脚,狠狠踹在卢旺的屁股上,破口大骂。 “你个混账玩意儿!” “老子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连人家的兵器都拿不住!”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废物!” 卢旺被踹得在地上滚了一圈,灰头土脸地爬起来,低着头,屁都不敢放一个。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可他心里,却在疯狂地咆哮。 二百四十斤啊! 这是是真的有二百四十斤重啊! 你个老东西光知道骂我! 有本事你来拿! 让你来拿,你也一样拿不起来!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当着父亲的面说出来。 就在场面僵持,卢顶升一张老脸快要挂不住的时候,陆沉却笑了。 他上前一步,将画戟往地上一顿,坚硬的青石板地面,竟被砸得四分五裂。 “老将军,这真不能怪卢将军。” 卢顶升他扭过头,一双虎目瞪着陆沉。 陆沉迎着他的目光,语气无奈的说道:“实在是末将这杆画戟,分量过于骇人了些。” “这可是末将当初用了足足二百四十斤的精铁锻造出来的宝贝,寻常人莫说拿,就是挪动一下都难如登天。” 二百四十斤! 当这句话从陆沉嘴里轻飘飘说出来时,卢顶升直接愣住了。 他盯着那杆画戟,又抬头看了看单手持戟,面不改色的陆沉。 这小子……没吹牛? 他再看自己那个摔得灰头土脸的儿子,却信了大半。 毕竟自己儿子的力气,他还是清楚的,管用的武器,也都有四十多斤! 然而他却连陆沉的画戟都拿不动,这也足以说明这画戟的重量,非比寻常。 二百四十斤的兵器…… 别说他儿子,就是他自己年轻时候,也未必能舞得动。 喜欢北疆战神:从边军小卒到杀穿蛮族请大家收藏:()北疆战神:从边军小卒到杀穿蛮族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二十章 心腹投靠他 陆沉这一番话让张虎心里猛地一热。 他娘的!这小子,会说话! 比刘大壮那头只知道拿家人威胁人的肥猪,强了不止一百倍! 张虎那张粗犷的黑脸膛上,笑容终于真心实意了几分,他嘿嘿一笑,挠了挠后脑勺。 “陆大人说笑了,小人,不敢当,不敢当!” 张虎心想,这陆沉,不仅本事大,还这么懂得收拢人心。 刘大壮那头蠢猪想让自己监视他? 做梦! 他已经在盘算着,怎么投效陆沉了。 “张叔,别站在这城门口吹风了,带我们进城吧。” 陆沉侧了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诶!好嘞!陆大人,还有各位兄弟,里面请!” 张虎连忙应着,引着陆沉一行人穿过洞开的城门,踏入了土城。 城内比陆沉初来时,似乎更破败了。 来往的兵士看到陆沉这一队身着铠甲的精锐士兵,都忍不住投来好奇的目光。 张虎领着他们,没有往土城相对完好一点的东边走,反而一路向西。 越往西走,道路越是坑洼,两侧的营房也越发简陋破旧,甚至一些城墙都已经坍塌。 寒风从残破的城墙豁口处灌进来,呜呜作响,刮在人脸上生疼。 终于,在一出比其他地方更显寒酸的营区前,张虎停下了脚步。 他指着这片区域,脸上带着歉意道:“陆大人,这……这就是给您兄弟们安排的驻地了。” 陆沉身后的冯家家将冯林面露不悦之色。 “这地方……也太偏了吧?而且这城墙,破损得也太厉害了!” 其余人也是面露不满。 这哪是给百夫长安排的驻地,简直比他们以前当大头兵时的营房还不如! 张虎叹了口气,苦笑道:“几位兄弟有所不知。土城最好的东侧,一直是刘大壮和他那些心腹的地盘,他……他不可能让出来的。” 说到这,张虎朝着陆沉走了两步。 “陆大人,这西边,防守压力最大。您也看到了,城墙破损严重,要是北狄人攻城,这里肯定是首当其冲。” 这话说得已经很明白了,刘大壮这是明摆着要给陆沉穿小鞋,把最危险的地段让他来防守。 陆沉目光扫过那段斑驳残破的城墙,又看了看眼前这片简陋营房,脸上非但没有怒色,反而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无所谓。” “东边安逸,让他刘大壮去守着便是。这西边,虽然难防,但正如张叔所言,敌人若来,必攻此地。” “我陆沉,最不怕的就是硬仗。敌人来得越多,我杀得才越痛快,这战功,才来得越快!” 张虎闻言,不由得一愣。 这小子,还和以前一样,一提到杀敌挣战功,就跟打了鸡血。 别人避之不及的险地,他倒当成了宝地! “陆大人,您还是老样子,把战功看得比命还重!” 张虎咂了咂嘴,很佩服陆沉这股狠劲。 陆沉笑容敛去,眼神骤然变得沉重。 “张叔,不看重不行啊。” “北狄蛮子不除,我爹娘妹子在九泉之下都难以瞑目。我这条命,本是从北狄狗贼刀下捡回来的,若不能手刃仇寇,为他们报仇雪恨,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分别?”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微微起伏。刻骨的仇恨让他双眼有些发红。 “张叔,以后在这土城,很多事情还要仰仗你。刘大壮那边,我知道他不会让我好过。往后的日子,恐怕少不了麻烦,还请张叔能多帮衬我一二。” 张虎心头一震,陆沉这番话,无疑将他推到必须做出选择的境地。 他想起刘大壮那张恶心的肥脸,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娘的,老子也是有血性的汉子! 张虎咬牙说道:“陆大人,不瞒您说,刘大壮那头肥猪让俺来盯着您。” 陆沉眉毛一挑,并不觉得意外。 张虎则继续说道。 “俺张虎是个粗人,但也知道好歹。刘大壮那人,俺打心眼里瞧不上!而且他还拿俺的婆娘和娃儿威胁俺!” “所以,陆大人您放心!” “他让俺跟着你,俺就跟着你!但他想让俺当他的狗,去咬您,门儿都没有!俺这条命,虽然不值钱,但也知道该为什么人卖!” “只是俺家人还在他手里攥着,明面上,俺还得跟他虚与委蛇,暂时周旋一二。” 听到张虎这一番张虎这一番情真意切的话,陆沉很满意。 “将计就计。” 他平静开口。 “我会让你传递一些有用的消息给他。” 张虎呼吸一滞。 他没料到陆沉会如此回应。 “至于婶子和孩子们,等时机成熟,我自会设法将他们接到这边来。绝不会让他们再受刘大壮的威胁。” 张虎悬着的心瞬间落下。 这陆沉,果然是个有担当的汉子! 比刘大壮强太多了! “眼下,最要紧的是招兵买马,充实实力。” “张叔,你在土城多年,对周遭村落民情必然了如指掌。” “这招兵之事,还需你多多费心,帮我想想法子。” 张虎闻言,胸脯拍得砰砰响。 “陆大人放心!招兵这等大事,俺省得!俺在土城周边这几个村子,多少还有点脸面,这事包在俺身上!” “并且俺绝不会让刘大壮那肥猪知道!” 陆沉却摇了摇头:“不,张叔,这消息,你要告诉他。” “啊?” 张虎一愣,粗犷的脸上满是疑惑。 “这……这是为何?刘大壮那厮知道了,岂不是要从中作梗?” 他实在想不明白陆沉的用意。 陆沉淡然一笑:“招兵之事,动静不小,本就难以完全隐瞒。与其让他疑神疑鬼,暗中派人查探,不如主动让他知晓。” “他知道了,反而可能会放松些警惕,以为一切尽在掌握。” 张虎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转,他虽然粗鲁,但常年在军中厮混,这点弯弯绕还是能想明白的。 他猛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高!陆大人,您这招高啊!让他知道咱们在招兵,他反而不好明着下手脚,不然就是公然跟总兵大人的命令对着干!” “陆大人您这一趟从后方回来,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前您是猛,是敢打敢杀,可现在……现在俺瞅着,您这心眼子,比那刘大壮可多了!这才真像个运筹帷幄的将军!” 喜欢北疆战神:从边军小卒到杀穿蛮族请大家收藏:()北疆战神:从边军小卒到杀穿蛮族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二十章 全都被杀了? 孙金彪的双眼,刹那间血红一片。 胸中那股无名火窜的老高! 他不是没见过死人,也不是没杀过人。 可眼前这一幕,是屠杀! 是对着手无寸铁的妇孺,进行的单方面屠杀! “再去找!” 孙金彪的声音嘶哑着吼了起来。 “去别的村子!我就不信,这方圆几十里,连一个活口都找不出来!” 他心里还抱着一些幻想。 万一只是这个村子倒霉,别的村子跑掉了呢? 然而,现实很快就将他最后那点幻想,撕了个粉碎。 一个时辰后,斥候们陆续回报。 “将军,东边山坳里的村子……也全没了!” “西边那个小村落,也是……” “将军,一个活口都没有!” …… 接连几个村庄,都是同样的炼狱景象。 ,一样的血腥,一样的尸横遍野。 “啊——” 孙金彪再也压不住心头的悲痛,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 “北狄杂碎!” “我孙金彪对天发誓!不把你们这群畜生杀光!誓不为人!” 与此同时,在另一侧山谷搜寻的孙银虎,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 他蹲在一具村民的尸体旁,用刀尖挑开死者胸前的衣物。 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边缘平滑,是利刃所致。 这是北狄弯刀的痕迹。 他又检查了几个死者,有的是被箭矢贯穿喉咙,有的是被长枪捅穿了腹部。 无一例外,伤口全是北狄人的制式兵器所造成的。 这些畜生! 孙银虎站起身,眼中的杀意四射。 “都散开!” “给我找找有没有活口!” 斥候们领命,迅速散入村中各处,仔细地搜查起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孙银虎快要绝望的时候,一名斥候忽然从一户人家的院子里跑了出来。 “将军!有发现!地窖里头藏着人!” 孙银虎心头一震,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 院子角落,一个被干草和杂物掩盖的地窖口已经被打开,两个斥候正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架着一个浑身发抖的人影出来。 是个半大的孩子,约莫十来岁的样子。 浑身脏兮兮的,脸上又是眼泪又是鼻涕,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却空洞无神,像是丢了魂儿。 他被斥候架到孙银虎面前,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也不出声。 “小兄弟,别怕,我们是大胤的兵。” 孙银虎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那些坏人去哪儿了?” 孩子毫无反应。 就像一尊泥塑的娃娃,眼神里没有一点光彩。 孙银虎又哄了半天,用尽了办法,可那孩子始终一言不发,只是缩成一团,剧烈地颤抖。 完了。 这是吓破了胆。 孙银虎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再问下去也是白费功夫。 “带上他!” 他站起身,果断下令。 “我们回去!” …… 当孙银虎带着人马回到宿营地时,正看到他大哥孙金彪站在篝火前,对着陆沉汇报。 只听孙金彪的声音里充满了悲意。 “大人!周围的村子……我们都找遍了!一个……一个活口都没有!” “所有的村民……全被北狄人给杀了!” 陆沉正用一块布擦拭着方天画戟,听到这话,手上的动作猛地一顿。 “什么?” “所有村民,都被杀了?” 孙金彪沉重地点了点头。 “是,大人,全都被杀了。” “这群该死的畜生!” 陆沉低声骂了一句,随即他的目光转向刚刚走近的孙银虎。 “你那边,有什么发现?” 孙银虎快步上前,抱拳道。 “回大人,情况和大哥那边差不多,几个村子也都被屠戮一空。” “不过,我们找到了一个活口。” “是个半大的孩子,被吓坏了,从找到他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过。” 陆沉阴沉着脸说:“将那孩子带上来!” 孙银虎立刻回头,让人将那个孩子带了过来。 孩子依旧是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被两个士兵搀扶着,踉踉跄跄地走到篝火前。 当陆沉看清那孩子瘦弱的身躯、空洞的眼神时,他的心脏猛地一抽。 这个孩子…… 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妹妹。 那个在血泊中,同样用这样绝望的眼神看着他的妹妹。 那股熟悉的,撕心裂肺的痛楚,让陆沉感觉很不好受。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缓缓朝那孩子走去。 他的动作很慢,很轻,生怕惊扰了孩子。 他想伸出手,将这孩子拉到自己身边。 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孩子肩膀的刹那。 那孩子猛地尖叫一声,不顾一切地向后缩去! “啊!” 他身后就是一块磨盘大的石头,棱角分明。 这一撞,不死也得头破血流! “小心!” 电光火石之间,陆沉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他一个箭步飞身上前,在孩子后脑勺撞上石头的瞬间,用宽厚的手掌垫在了中间。 “砰”的一声闷响。 石头的硬度,结结实实地撞在了陆沉的掌骨上,一阵钻心的疼。 但他顾不上了。 他顺势将那孩子整个搂进怀里。 怀里的身躯,瘦小得可怜,却发疯的拼命挣扎。 “放开我!放开我!!” 那声音充满了无边的恐惧。 陆沉心里再次一抽。 他知道,这孩子是真的被吓坏了,已经分不清北狄人和大胤人了。 “别怕!” 陆沉双臂如铁钳,将孩子死死固定住。 “我们是大胤的军队!” “是来为你们报仇的!!” 怀中那剧烈挣扎的身躯,忽然停了下来。 只是他浑身依旧像筛糠一样抖个不停,他缓缓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终于有了微弱的光芒。 有效果! 陆沉心头一松,知道这孩子稍微恢复了一点神智。 他放缓了声音,一脸温柔的说道。 “就在不久前,我们才刚刚宰了三百多个北狄骑兵!” “那些畜生当中,或许就有杀害你亲人的凶手,以后我们也会杀更多的北狄杂碎!” “他们杀了你家一个人,我们就要杀他们一百个人,一千个人!” “现在,这帮该死的北狄人,要去攻打我们的京师!他们已经占了北通城,堵住了我们的路!” “我们必须赶过去,不然京师会有更多的孩子,变得和你一样!” “你告诉叔叔,你知不知道,有没有别的路能翻过这座燕山,让我们去京师救人?” 第三十一章 为的就是复仇! 没过多久,前方出现了一个规模不小的村落,炊烟袅袅。 陆沉眯了眯眼睛,认出来了,那是青月村隔壁的紫峰村。 他李三昨天来过这里,只是碰了一鼻子灰。 哼,正好! 陆沉心中冷笑,催马朝着紫峰村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走去。 他身后,那匹驮着十五颗北狄首级的战马,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格外狰狞。 陆沉一行三人,不紧不慢地朝着村口行去。 马蹄踏在土路上,扬起阵阵尘土,也惊动了村口的几条土狗,它们先是警惕地狂吠,随即像是嗅到了什么可怕的气息,夹着尾巴呜咽着躲进了柴门后。 果然,如陆沉所料,村口很快就探出了几个脑袋。 那些村民,一开始还只是好奇地张望,可当他们看清那匹马上挂着的东西时,一个个脸都白了! “那……那是……人头?” “是北狄鞑子的人头!看那发辫!没错!” “我的老天爷!这么多!怕不是有十几个?” 随着几个村民的惊呼,更多的村民从屋里涌了出来,他们远远地围着,伸长了脖子,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陆沉面无表情,心中却很是得意。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就是要让这些被北狄人吓破了胆的村民,知道北狄人的脑袋,也是很容易就能砍下来的! 人群中,一个胆子稍大的汉子,往前走了几步,声音发颤地问道:“军爷……这些……这些北狄狗贼,都是你们杀的?” 不等陆沉开口,一个老兵就抢着嚷嚷起来 “告诉你,这些北狄斥候,足足十五个!全是我们陆大人一个人射杀的!一箭一个!” “你们知道我们陆大人是谁吗?上次土城大战,北狄人攻城,我们陆大人一个人就砍了二十七个北狄兵的脑袋!知道不?二十七个!就凭这份功劳,陆大人直接从小兵破格提拔成了百夫长!” 这话一出,人群彻底炸了锅! “啥?一个人杀了十五个?之前还斩杀了了二十七个?” “我的乖乖!这是天神下凡吧!” “他就是百夫长陆大人?我好像听人说过!” …… 随着村民的议论,几个青年目光灼灼地盯着陆沉,那副神情,分明是动心了。 陆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微微一撇。 这紫峰村可不是一般的村子。 这里的村民多少都有些武力,这也是为什么这里地处边境,这个村子还有这么多人的原因。 北狄兵也都是欺软怕硬的主啊。 陆沉勒住马缰,扫过面前那些蠢蠢欲动的年轻面孔。 “北狄鞑子,杀我爹娘,屠我乡邻!我陆沉从军,为的就是复仇!为的就是杀光这些狗娘养的畜生!” “你们当中,若有不怕死的,愿意跟着我陆沉去杀鞑子、挣军功的,本大人一概欢迎!不敢说顿顿都能让你们吃香的喝辣的,但砍下的北狄狗头,挣到的赏钱,本大人绝不贪墨一分!” 这话一出,人群中顿时又是一阵骚动。 “跟着陆大人杀鞑子?” “能挣军功?” 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往前挤了几步。 “陆大人!俺叫岳山!俺……俺想问问,跟着您,您……您不会抢我们的军功吧?” 这小子,倒是个实在人,问的问题也够直接。 以往在边军,这种鸟事可没少发生。 辛辛苦苦砍下的脑袋,转眼就成了别人的功劳,大头兵们连口汤都喝不上。 紫峰村之前也有人在刘大壮手下当过兵,但军功都被贪墨了,所以他们现在很排斥当兵。 陆沉闻言,突然嗤笑一声,一脸傲然的说道:“抢你们的军功?” “本大人要军功,自会亲手去取!你们那点三瓜俩枣的功劳,还不够我陆沉塞牙缝的!值得让我惦记?” 这话,相当霸气! 岳山被陆沉的眼神看得脸上一热,先前那点疑虑瞬间烟消云散。 人家陆大人是谁? 一箭一个干掉十五个北狄斥候,曾经一个人砍了二十七个脑袋的猛人! 这样的猛人,需要抢他们的功劳? 他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地喊道:“陆大人!俺岳山是个粗人,不会说话!但俺知道,您是真英雄!俺愿意跟着您,杀鞑子!求大人收下俺!” 奶奶的,豁出去了! 岳山心想,留在紫峰村,虽然能活,但到底一辈子穷命。 “我要跟着陆大人杀北狄鞑子,挣了军功赏钱,以后还能讨个婆娘!” 陆沉看着跪在身前的岳山,瞬间大笑了起来。 “哈哈!好!岳山是吧?我记住你了!起来吧,从今往后,你就是我陆沉麾下的一员!” “跟着本大人挣军功,拿赏钱,讨婆娘!” “谢陆大人!” 岳山猛地一抬头,脸上满是兴奋。 “俺也愿意!” “陆大人,俺也跟您走!” “算俺一个!” 有了岳山带头,人群中立刻又有四个青壮小子嗷嗷叫着挤了出来,争先恐后地叫着。 他们都是紫峰村还没有讨到婆娘的青年,自然也都抱着跟岳山一样的想法。 陆沉心中大喜,脸上却依旧保持着沉稳:“好!都好!只要是条汉子,本大人都要!” “你们几个,都站到岳山后面去!” 这一下,加上岳山,足足有五个青壮加入了他的队伍。 来的时候,陆沉身边只有两个人。 现在回去,一行八人,十五匹马,浩浩荡荡。 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身影拉得老长,那串首级在颠簸中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碰撞声,在这寂静的荒野上,显得格外瘆人! 土城城门下,几个兵丁正百无聊赖地靠着城墙根打哈欠,远远看到一队人马过来,还以为是哪路官爷巡查,瞬间直起身子。 可当他们看清为首那人的面容时,一个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那是……陆大人?” “乖乖!陆大人身后……那些是……是战马?” “还有……还有人头!北狄鞑子的人头!” 一个领头的士兵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后,倒吸一口凉气,赶紧几步上前,躬身行礼。 “陆……陆大人!您……您这是……”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问了,这一趟出去,干的买卖也太大了吧! 第三十章 五箭过去直接团灭! 那两个老兵闻言,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满脸紧张道:“陆……陆大人……那可是十几个北狄鞑子啊!” “您一个人去,这……这不是送死吗?” 陆沉眼神轻蔑的说:“才十几个而已,慌什么?” “忘了本大人之前可是斩杀过二十七个北狄兵!” 他们是听说过陆沉的凶名,知道他斩杀二十七名敌兵的事迹,但那毕竟是传说。 如今亲耳听陆沉要一个人单挑十几个北狄兵,他们自然非常吃惊! 两个老兵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陆沉的背影,充满了敬畏。 陆沉从箭囊中不慌不忙地抽出五支狼牙箭,手指轻巧地一拨,五支箭便稳稳地搭在了弓弦之上。 他深吸一口气,死死锁定了那群毫无防备的北狄斥候。 那些北狄斥候显然没想到,在这荒山野岭,竟然会有人敢主动找他们的麻烦。 就在一个北狄兵伸着懒腰打哈欠的瞬间,陆沉猛地站定,弓已拉成满月! “嗖!嗖!嗖!嗖!嗖!” 五支箭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分袭五个不同方向的北狄兵! “噗!” “噗!” …… 利箭射入肉体的轻响,伴随着几声短促的闷哼,那五个或坐或站的北狄兵,几乎在同一时间身体猛地一僵,然后软软地栽倒下去。 有的被射穿了咽喉,鲜血狂喷。 有的被洞穿了心口,脸上还带着愕然。 还有一个最倒霉的,正张嘴说着什么,一支箭直接从他嘴巴里射了进去,后脑爆出一团血雾! 眨眼之间,五名北狄兵,毙命当场! 这突如其来的致命袭击,让剩下的北狄兵瞬间炸了锅! “敌袭!敌袭!” 一个离得最近的北狄兵最先反应过来,瞬间惊恐的叫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就去抓身边的弯刀。 其余的北狄兵也是大惊失色,纷纷跳了起来,有的去拔刀,有的去拿弓箭,乱作一团。 陆沉射出第一轮箭后,手指快如闪电般再次从箭囊中取出三支羽箭搭上了弓弦,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再次射出! “嗖!嗖!嗖!” 那刚喊出声的北狄兵,眉心已然多了一个血洞,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另外两个正手忙脚乱去摸兵器的北狄兵,也各自惨叫一声,一个捂着胸口,一个捂着小腹,鲜血从指缝间汩汩涌出,步了同伴的后尘。 八箭,八个北狄兵瞬间被射杀! 剩下的七个北狄兵此刻才终于看清了袭击者的方向。 他们看到了年轻人,手持长弓,如同一尊杀神般立在不远处的树下,正冷冷地看着他们。 “找死!” “杀了他!” 这些北狄兵虽然惊骇,但常年刀口舔血的凶悍之气也被激发了出来。 七个人哇哇怪叫着,有三个反应快的已经摘下马背上的短弓,慌乱地搭箭,想要还击。 然而,他们的动作,在陆沉眼中,却慢得可怜。 就在他们弓还没拉满的时候,陆沉的第三轮箭,又到了! “嗖!嗖!嗖!” 又是精准无比的三箭! “啊!” “呃!” 三个正待放箭的北狄兵,应弦而倒! 一个被射穿了手腕,弓箭脱手飞出。 一个被射中了脖颈,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 还有一个直接被射爆了眼珠子,惨叫声凄厉无比。 这下,只剩下四个北狄兵还傻愣愣地站着了。 他们彻底懵了。 这……这他娘的还是人吗? 这是魔鬼吧! 十几个人,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就被射杀了大半? 他们甚至连对方一根毛都没伤到!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们最后的勇气。 “快…快跑!!” 北狄兵嘶吼一声,连滚带爬地就朝着不远处的战马扑去,手中的军刀也被他丢弃。 剩下的三个也如梦初醒,哪里还敢有半点恋战之心? 此时此刻逃命要紧! 一个北狄兵刚扑到一匹战马旁边,正要翻身,却听噗的一声,一支利箭精准地从他后心射入,透胸而出! 他伸向马缰的手僵在半空,身体重重地摔了下去。 还想跑? 门儿都没有! 陆沉心中冷哼,他甚至都没有再看那倒下的北狄兵一眼,弓弦再次拉开,目标锁定了下一个正手脚并用爬上马背的家伙。 “嗖!” 又是一箭! 那北狄兵刚把一条腿跨上马鞍,便没了动静。 剩下的两个北狄兵彻底绝望了,他们连滚带爬,只想离那个魔鬼远一点! 陆沉显然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 “噗!” 最后一个试图逃跑的北狄兵,也被射杀了。 至此,十五名北狄斥候,全数毙命! 无一逃脱! 那两个一直猫在后面的老兵,此刻已经彻底傻了。 他们张着嘴,瞪大了眼睛,看着不远处那如同杀神降世般的陆沉,无比惊骇。 娘咧! 这就……这就完了? 十五个北狄鞑子,就这么被陆大人一个人给射杀了? 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刚才还在担心陆大人对付十几个北狄兵是送死,现在看来,是那群北狄兵跑来给陆大人送人头才对! 这他娘的还是人吗?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撼! 陆沉缓缓放下手中的长弓,吐出一口浊气,眼神扫过一地狼藉,最后落在那两个还呆若木鸡的老兵身上。 “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 陆沉眉头一皱。 “把那些北狄人的衣服全部扒下来,再把首级割了,把马匹收拢,我们回去!” 这声呵斥如同惊雷,终于将那两个老兵惊醒。 “啊?是!陆大人!” 两人一个激灵,赶紧朝着那些尸体跑去。 很快,十五具北狄兵的尸体被扒得精光,只剩下染血的亵裤。 那些皮甲、弯刀、弓箭,都被堆在了一起。 而十五颗血淋淋的首级,则被两个老兵用绳子帮了发髻,挂在一匹战马的马鞍两侧,随着马匹的走动,轻轻晃荡着,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走!” 陆沉翻身上了一匹北狄战马,另外缴获的十四匹马,则由那两个老兵一人牵着七匹,跟在后面。 那些扒下来的衣物兵器,也都由战马驮着。 回去的路上,陆沉特意放慢了马速,而且尽可能地挑那些靠近村庄的地方走。 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看! 看看他陆沉的手段! 看看北狄鞑子,也是能轻松杀死的! 第二十九章 这通道走一次赚一次 陆沉眉头紧皱,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那段残破的城墙。 当初让冯林他们加固营防,布置陷阱的时候,冯林那小子心思活络,在布置陷马坑和竹竿的时候,特意在那段墙根下,利用地形和废弃的砖石,巧妙地留了一条隐蔽的通道! 那条道,外面用荆棘和乱石掩盖着,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晚上从那里进出,简直是神不知鬼不觉! 他娘的,老子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有了那条密道,以后再运些东西进来,就能避开刘大壮的耳目了! 想到这里,陆沉的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 刘大壮啊刘大壮,你千防万防,也想不到老子还有这么一手吧! 夜色渐深,西营的伙房附近,一堆篝火烧得正旺,一口大锅架在火上,浓郁的肉香弥漫在空气中。 陆沉他们几个心腹围着火堆,一人捧着个大碗,吃得满嘴是油。 野山羊肉嫩,炖得又烂乎,吃完肉,再灌下一大碗热乎乎的羊骨汤,浑身上下暖和的很。 “嗝——舒坦!” 一个老兵摸着滚圆的肚皮,打了个饱嗝,满脸笑意。 陆沉抹了把嘴,瞅着弟兄们一个个满足的样子,朗声说:“都填饱肚子了吧?吃饱了,就得干活了!” 一听这话,众人碗筷一放,摩拳擦掌的等待着陆沉的命令。 陆沉站起身,目光从众人脸上一扫。 “都带上家伙,跟我走!今晚,咱们把白天瞅见的那片野麻豆,给它收干净了!” “手脚都利索点,天亮前必须摸回来!” 陆沉一挥手,西营这帮精壮汉子,人手几个麻袋,轻手轻脚地摸到营地西边那段破墙根底下。 拨开茂密的荆棘和几块松动的碎石,冯林一马当先。 “大家都顺着我的脚印走!” 很快他们就走出了那片布满了陷阱的区域。 陆沉看着身后,笑着道:“冯林你这脑瓜子就是灵光啊,这通道很隐秘,若没有你的带领,真是很难走出来!” 冯林咧嘴笑着,有些得意。 众人随后消失在了黑暗中。 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山林里穿梭,找到白天留下的记号,很快也就找到了麻片长满野麻豆的地方。 “动手!快!” 一声令下,众人立刻散开,闷头就是一顿猛薅。 麻袋很快就鼓胀起来。 他娘的,要是没有这条秘密通道,这么多野麻豆运进城,刘大壮那狗日的绝对要弄去不少! 陆沉心里盘算着,这些野麻豆晒干了,掺在粟米里,粮食问题基本上不大了。 一直忙活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众人才把那片野麻豆撸了个干净,一个个挑着沉甸甸的麻袋,又悄无声息地回了营地。 整个过程,神不知鬼不觉。 回到西营,天刚蒙蒙亮。 陆沉指了指营地后方几间塌了半边的破屋子,对李三吩咐道:“你带几个人,把这些豆子都弄到那几间破屋后面去晾晒。那地方偏僻,一般人不会过去。” 刘大壮那狗东西,怎么也想不到老子会把粮食晒在那儿! 李三会意,拍着胸脯道:“大人放心,那地方,保证刘大壮不会发现!” 看着弟兄们把一袋袋野麻豆扛进破屋,陆沉这才松了口气。 这一通忙活下来,已经是晌午时分,简单的扒拉了几口昨晚剩下的浓粥,陆沉擦了擦嘴,叫上两个腿脚利索的老兵,便要出城。 冯林那边,则继续带着人修补营墙。 “大人,今儿个还进山?” 一个老兵扛着弓箭,有些不解。 陆沉摇了摇头,目光锐利地投向北方。 “今天不搞吃的了,咱们去猎几条北狄狗!” 这土城的兵,好招,也不好招。 说好招,饿肚子的多,给口吃的就能跟着你干。 说不好招,是这些村民被北狄人杀怕了,见到北狄人就浑身发抖,如何杀敌? 想让他们真正的参军入伍,光给吃的还不够,得让他们看到北狄人也没那么厉害! 只要能提几个北狄斥候的脑袋回来,还怕他们不来? 到时候,招兵买马,也就简单了! 陆沉没骑马,一来目标太大,二来他也不想惊动刘大壮那边的耳目。 他和那两个老兵一样,背着弓箭,腰挎佩刀,步行出了东城门。 守城的兵卒见是陆沉,也没多盘问,只当他又去打猎。 三人一路向北,专挑偏僻小路走。 这片地界,陆沉小时候跟着老猎户打猎时,也曾来过几次,不算陌生。 走了差不多十多里地,前面隐约出现了几户人家。 孤零零的几间土坯房,歪歪斜斜地立在荒野上,屋顶的茅草都塌了大半,看着就很凄凉。 陆沉放慢了脚步,示意身后两人噤声。 这种边境上的村落,青壮年要么从军了,要么早就逃难去了内地,剩下的,大多是些故土难离的老人。 他没打算过去惊扰他们,只是远远地绕了过去。 又往前走了约莫两三里,陆沉耳朵微微一动,他听见了马匹的嘶鸣声! 陆沉猛地一抬手,身后的两个老兵立刻停下了脚步,警惕地望向他。 “嘘!” 陆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前面有动静,听声音,像是北狄人的马!” 运气真不错,刚出来就碰上北狄人了! 陆沉心中暗喜,悄无声息地拨开身前的灌木。 身后那两个老兵也,猫着腰,一点点往前挪。 又往前凑了十来步,绕过一块凸起的石头,眼前豁然开朗。 果然! 就在前方不远处的一片洼地里,十几个北狄兵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 有的正靠着马鞍假寐,有的则聚在篝火旁,低声交谈着,时不时发出一阵哄笑。 再看那些战马,膘肥体壮,此刻正悠闲地甩着尾巴,低头啃食着枯黄的草叶。 陆沉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奶奶的,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这十几匹马,简直是雪中送炭! 有了这些马,他那百人队才算真正有了点样子,不然光靠两条腿,在这广袤的边境线上,想跟北狄人作战,简直痴心妄想! 陆沉迅速回头,对身后两个老兵命令道:“你们两个,在这儿待着,等会趁乱把那些马给我拢住了!一匹都不能放跑!明白吗?” 第二十八章 羊入虎口计中计 老兵听到陆沉的话,立马应道:“是,大人!我这就去弄记号。” 他走到旁边几棵树下,用随身短刀在树皮上刻了几个只有他们自己人才能看懂的标记,又观察了一下四周的地形,折断了几根树枝,确保到时候能准确无误的找到这里。 弄好了这一切,陆沉让弟兄们把摘好的豆子也都藏在这里。 只把一些野菜带回去。 随后陆沉带着人往回走,沿途也都做好了标记。 回去的途中,却正好碰到了一头落单的野山羊。 陆沉抬手就是一箭,将野山羊射了个透心凉! 扛起野山羊,陆沉他们继续往回走。 刚到山脚下,李三带着那两个弟兄也回来了。 三人风尘仆仆,脸上却不见多少喜色。 “大人!” 李三快步走到陆沉跟前。 陆沉看着他这一脸低迷的样子,开口询问道:“怎么样,可有人愿意去土城的?” 李三闻言,苦着脸道:“大人,别提了!那些个村民,一听说是让他们迁到土城来,一个个把脑袋摇得跟货郎鼓似的,都说这土城三天两头就有北狄蛮子,哪有他们山沟沟里安全!” 陆沉嘴角抽动了一下,脸上满是无奈的表情。 在老百姓眼里,这官兵把守的土城,反倒成了龙潭虎穴,还不如他们自个儿钻山沟安全! 这叫什么事儿!这大胤朝的边防,真是烂到家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些村民的顾虑倒也没错。 土城是边境军事重镇,真要打起来,肯定是第一波遭受攻击的地方,他们害怕也是人之常情。 陆沉压下心头那点不爽,又问道:“那可有想来吃粮当兵,搏个出身的?” 这话一出,李三的脸色更难看了。 “大人,您是不知道啊!咱们一提招兵,那些人甚至都要动手打我们。” “这周围一个主动愿意来当兵的都没有。都说,除非是要被饿死了,不然谁舍得把孩子往这条绝路上送啊!” 陆沉听完,半晌没吭声。 想老子那个世界,多少热血青年以一身戎装为荣,保家卫国那是何等的荣耀! 可到了这大胤朝,当兵竟然成了耻辱! 归根结底,还是这腐朽的朝廷所导致,是这帮只知道搜刮民脂民膏的狗官害的! 良久,陆沉深深地叹了口气。 “没人愿意来,倒也不出我所料。” “光靠咱们这么干巴巴地去劝,怕是没多大用处。等回营之后,我亲自写个宣讲的小册子,让兄弟们去村里好好给他们说道说道!” “我就不信,这些青壮都是没种的!” 李三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宣讲手册这词没听过,也不知道是什么。 但他看陆沉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便用力点头道:“是!大人!大人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此时李三的目光却被陆沉刚丢在地上的野山羊给吸引了过去。 他搓着手,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嘿嘿,大人,这……这野山羊可真肥啊!咱们今晚可算是有口福了!” 旁边的几个士兵,也都是一样的表情。 陆沉看着他们那副饿死鬼投胎的馋样,忍不住笑骂了一句:“瞧你们这点出息!馋不死你们!” “行了,都别在这儿流哈喇子了。” 陆沉摆了摆手,对李三他们吩咐道:“这羊你们几个先拖到僻静处处理干净,剁成小块,塞进咱们装野菜的背篓里头藏起来。” “要是让刘大壮那狗日的知道了,到时候,兄弟们又得少吃不少肉!” 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得逞! 李三他们闻言,先是一愣,随即都心领神会地笑了起来。 几个老兵更是深有同感,七手八脚地抬起野山羊,麻利地往林子深处拖去。 不多时,众人便收拾妥当,背着鼓鼓囊囊的背篓,踏上了返回土城的路。 到了土城门口,守城的几个兵卒懒洋洋地靠在城门洞子里,看见陆沉一行人过来,便问道:“陆百夫长,今儿个又猎着什么好东西了?” 他眼神往陆沉他们身后的背篓上瞟,显然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这些士兵都是刘大壮的亲信。 每天都在这里盯着陆沉弄到了什么好东西,然后好跟刘大壮回报。 陆沉随意的扫了他一脸,一脸沮丧道:“别提了!这山里的野物,估摸着是知道老子这煞星来了,一个个跑得影子都没了!忙活大半天,就采了些野菜,给兄弟们将就一下。” 说着,他还特意拍了拍背篓,里面确实只有一些野菜。 那守城兵丁伸长脖子瞅了瞅,见几个背篓都用草盖着,也瞧不出个所以然,加上陆沉说得坦然,便没再多问。 毕竟,没打到猎物,也不稀奇。 陆沉心中冷笑。 哼,跟老子玩心眼?你们还嫩了点! 这土城上下,哪个不知道刘大壮那贪婪的德行? 老子要是真把猎物明晃晃地带回来,不出半个时辰,那肥猪就到西营来了! 一行人进了城,径直回了西营。 一进营地,陆沉便吩咐道:“先把东西都卸下来,羊肉先别急着弄,等天黑透了,咱们再偷偷摸摸地炖,吃饱了好有力气去把野麻豆都弄回来!” “晚饭,就用那些野麻豆,掺点粟米,熬锅稠粥垫垫肚子。” 弟兄们自然没有异议。 果然,到了晚饭时分,平日里总会掐着点儿晃悠过来的刘大壮,今天却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 陆沉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野麻豆粟米粥,呼噜呼噜喝着。 粥虽然简单,但加了野麻豆,也别有一番风味。 要知道,这野麻豆在他那个年代,那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啊! 陆沉一边慢条斯理地喝着粥,脑子里不断盘算着一些事情。 这土城,原本是有两座城门的,一东一西。 可上次北狄进犯之时,刘大壮那怂货,说是担心两面受敌,顾头不顾尾,硬是下令把西城门用土石给堵死了。 如此一来,整个土城就只剩下东城门一个出入口。 而这东城门,自然是被刘大壮和他手下那帮人看得死死的。 自己这西营的人,每次进出城,都得从他眼皮子底下过,根本没什么秘密可言。 长此以往,自己想多囤点物资,都很难做到。 就像今天这羊肉,要不是藏得好,现在恐怕已经在刘大壮的肚子里了。 还有那些野麻豆,数量不少,要是大张旗鼓地运进来,难保不被他惦记上。 第二十七章 新兵被半石粮诱走 “我们人少,打不过他们,这我明白。” “可那些新兵呢?他们就自己甘愿被刘大壮抢了过去?” 陆沉说到这里,很是生气。 冯林叹了口气道:“大人有所不知。刘大壮那厮,嘴皮子也忒能忽悠。他跟那些新兵说,咱们西营是新建的,缺衣少粮,来了也是受苦。还说他东营那边粮草充足,跟着他顿顿能吃饱,立功的机会也多。” “而且……他还当场许诺,只要愿意去他东营的,每人先发半石粮食。那些新兵……大多是附近活不下去的流民,一听有粮,当场就有几个动心了。” “剩下的几个,看我们这边人少,刘大壮那边人多,也不敢坚持,半推半就也就跟着去了。我们……我们总不能强行把人给绑回来吧?那样一来,咱们的名声怕是也要坏了,以后谁还敢来投奔?” 听完冯林这番话,陆沉沉默了下来。 片刻后,他点了点头。 “冯林,你做得对。” 冯林一愣,没想到陆沉会这么说。 他本以为陆沉会大发雷霆,甚至怪罪他们办事不力。 陆沉看着冯林,轻声道。 “人各有志,不愿意真心投奔我们的,强留下来也是祸害。刘大壮用粮食诱惑,他们就去了,这样的人,就算招进来,将来遇上硬仗,也指望不上。” “我们招兵,讲究的是你情我愿。若是为了几个新兵,就跟刘大壮的人火拼,那我们跟山匪有什么区别?传出去,只会让那些真正想来投军的汉子望而却步。” 陆沉嘴上是这样说着,不过,心里却不这样想。 这口气,他可咽不下去! 你刘大壮不是喜欢玩阴的吗? 行,老子就陪你好好玩玩! 陆沉心中冷笑。 他知道,刘大壮这明显是在招兵这件事上要死死卡住自己。 土城就这么大点地方,周边能招揽的兵员本就有限。 刘大壮在土城经营多年,消息灵通,人脉也广。 自己这边刚有点风吹草动,他那边就能立刻收到消息,然后抢先一步下手。 正面跟他争抢兵员,自己确实讨不到好。 看来,招兵这件事,得另辟蹊径了。 陆沉拍了拍冯林的肩膀,语气平和道:“行了,这事不怪你们。刘大壮想在招兵上恶心我,由他去。” “招兵的事情,暂时缓一缓,一切随缘,招不到也不必强求。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把咱们自己的窝给弄结实了!” “都去歇着吧,养足精神,明天还有得忙呢!” 冯林等人虽然不明白陆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见他胸有成竹,原本有些沮丧的心情也平复了不少。 天塌下来,也有大人顶着! 跟着这样的主将,心里踏实! 冯林他们一走,陆沉脸上的笑容便彻底消失了。 看来得找个机会,弄掉刘大壮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陆沉便像往常一样,带着手下弟兄,准备出城打猎。 不过,今日他带的人手,比往常多了那么几个,除了李三和几个惯常跟着的老兵,他又把昨天征兵的两个弟兄给带上了。 一行人来到山脚下,陆沉便把李三叫到跟前。 “李三。” 陆沉压低了声音,朝南边努了努嘴。 “你带两个人,往南边那几个村子去转转。看看有没有想来投军的,或者愿意迁到土城里来的。” “能当场带走的,就直接带走。” 李三闻言,先是一愣,他昨晚也听说了刘大壮抢人的事,还以为大人真要暂缓招兵呢。 随即,他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而那两个负责招兵的老兵此时也暗自发笑。 难怪陆大人早上临走的时候,让自己把花名册带上呢。 这要是直接登记造册了,刘大壮还如何能把人给抢走? 明面上打猎,暗地里招兵,这招真不错! “高!大人这招实在是高!” 李三冲着陆沉竖起了大拇指。 “咱们这边打着猎,那边就把兵给招了。刘大壮那孙子就算想派人来抢,等他得到消息,咱们早就带着人进山或者回营了,他连咱们的毛都摸不着一根!” 陆沉也咧嘴笑了起来,随后他却摆了摆手。 “行了,少拍马屁。” “都机灵点,中午时分,咱们在前面那片林子外汇合。” “大人放心!保证办妥!” 李三一抱拳,嘿嘿一笑,便带上了两个招兵的兄弟朝南边去了。 目送李三他们走远,陆沉这才一挥手,带着剩下的人,直奔东面深山而去。 这土城周边的山林,靠近城池的部分,因为常年有人砍伐打猎,早就变得光秃秃的。 但往深山里走,景致便大不一样了,深山里的植被异常茂盛。 前世当缉毒警的时候,野外生存训练可是家常便饭。 这大胤朝的深山老林,对他来说,跟自家后院也差不了多少。 什么能吃,什么有毒,他门儿清。 陆沉带着人,小心翼翼地在林间穿行,没过多久,他眼前突然一亮。 拨开眼前一片半人高的灌木,一大片绿油油的植物映入眼帘,上面结满了沉甸甸的豆荚,正是野麻豆! 这玩意儿可是好东西! 虽然口感比不上种的豆子,但磨碎了煮粥,还是很不错的! 看这片野麻豆的面积,怕是有几十石的收成! 西营那点粮食,根本撑不了几天,有了这些野麻豆,这下可算解了燃眉之急! 陆沉脸上挂满了喜色! “快!都动手!” “把这些豆荚都给老子采下来!小心点,别损坏了植株,说不定明年还能再长!” 手下的弟兄们虽然不认得这是什么,但见陆沉如此重视,也不敢怠慢,纷纷上前,七手八脚地采摘起来。 那野麻豆长得实在茂盛,不多时,众人带来的几个大麻袋便装得满满当当,可看着,似乎才采了不到十分之一。 陆沉看着这大片的野麻豆,心里老开心了。 这么多野麻豆,一次肯定弄不完。 白天人多眼杂,万一被刘大壮那厮撞见,少不得又有麻烦。 “行了,今天先采这些。” 陆沉想到这便对一老兵说道:“你在周围几棵大树上做些隐蔽的记号。等入夜之后,咱们多带些人手和家伙什,摸黑过来,把这些野麻豆,全给它弄回营里去!” 第二十六章 果然是个草包 张虎被陆沉看得有些不自在,嘿嘿干笑了两声。 “陆大人,这事儿啊,是我耍了点小聪明。” 张虎咧嘴一笑,神色有些得意。 “那天我不是去通知刘大壮,陆大人您出去打猎去了嘛,我寻思着,看看能不能帮到大人一些。” “我也知道刘大壮这老小子抠门得要死,能让他主动出血,不容易。” “我就跟他说,这土城还是很危险的,陆大人您留在这里,也多份力呢。” “我又添油加醋说,您战力非凡,那是杀星下凡,留下来,等到下次北狄进犯,守住土城的概率就更大,到时候他也会有一份功劳。” “那刘大壮被我这么一忽悠,当才咬牙凑了两石粟米让我送过来。” 陆沉听完,心下暗笑。 这刘大壮,果然是个草包。 张虎这几句话,算是捏住了他的七寸。 陆沉脸上露出一些满意的笑容,随后拍了拍张虎的肩膀。 “张叔,这事儿你办得漂亮。” “说起来,我初来乍到,手底下连人都没凑齐,带来的粮草辎重更是少得可怜。这刘大壮,眼下对我来说,还有那么点用处,不能真把他得罪死了。” 张虎闻言,立刻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 “陆大人放心!那刘大壮现在还挺信我的,觉得我老张是个实在人。回头我再找机会,好好劝劝他。” 他说出这话的时候,一脸的不屑。 “那老肥猪,看着五大三粗,其实脑子里装的都是屎,三言两语就能把他糊弄得团团转。” “别看他抠,他那小粮仓里,存货可不少!我上次偷偷瞄了一眼,乖乖,除了成堆的粟米,还有不少白花花的精米呢!” 张虎说到这里咂了咂嘴。 “那些好东西,都便宜他一个人了!他手下那些兵,也没见捞着多少好处。这些粮食放在他手上,简直是糟蹋了!” 精米? 陆沉的眼睛猛地一亮。 自从来到这个鬼地方,他吃的不是黑乎乎的杂粮饼子,就是剌嗓子的糙米饭,连细粮的味儿都快忘了。 这刘大壮,一个贪婪无能的百夫长,居然还私藏了许多精米?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精米,老子吃定了! 必须想个法子,让刘大壮这头肥猪,把藏起来的精米,乖乖给老子吐出来! 张虎见陆沉眼神闪烁,便知道陆沉肯定在算计刘大壮的精米。 他想了想,还是认为得先回去,免得时间久了,刘大壮会有所怀疑。 “陆大人,您先忙着,我还得回去盯着点,免得刘大壮那厮又出什么幺蛾子。” 陆沉点点头:“有劳张叔了。” 张虎嘿嘿一笑,转身晃晃悠悠地走了。 他前脚刚踏出西营的大门,陆沉便沉声喝道:“冯林,李三,弟兄们都过来!” 不多时,冯林他们都快步来到了陆沉面前。 “大人,有何吩咐?” 冯林躬身问道。 陆沉扫视了一圈众人,声音低沉道。 “眼下咱们西营百废待兴,人手不足,粮草短缺,防御更是形同虚设。” “我继续带着李三和几个射术好的弟兄出城打猎,负责解决一部分口粮问题。” “冯林,你的首要任务就是把这西营的营房,给我尽快修好!还有城墙,必须加固!” 现在这破墙,简直就是纸糊的。 真要是北狄小股骑兵摸过来,一冲就垮。 到时候,他手下这些弟兄,还不知道能留下几个呢。 “其次,招兵的事情,也一天都不能耽搁!” “百人的编制,必须尽快给我补齐了!人手够了,咱们才能在这土城真正立稳脚跟,才能有底气跟刘大壮那样的地头蛇掰手腕,也才能在接下来的战事中活下来!” 冯林等人闻言,脸上都露出了凝重之色,随即齐齐一挺胸膛,大声道:“大人放心!我等定不辱使命!”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西营忙得热火朝天。 陆沉每日清晨便带着李三等人出城打猎。 他的箭术本就出神入化,加上前世特种侦察的经验,总能猎到一些野物。 野鸡、野兔自不必说,偶尔还能猎到狍子、野鹿。 倒是让西营的弟兄们隔三差五就能吃上顿肉。 而刘大壮,也不知是真馋陆沉营里的野味,还是贼心不死想就近监视,几乎每晚饭点都会腆着那张肥脸,大摇大摆地晃悠到西营来。 每次来,都像是回自己家一样,专挑烤得最香的肉块下嘴,吃得满嘴流油。 甚至还连吃带拿的。 陆沉对此却是不动声色,依旧笑脸相迎,好肉管够,仿佛真把刘大壮当成了推心置腹的好兄弟。 一时间,西营和刘大壮的东营之间,倒是显得一派和睦。 只是这和睦的表象之下,却是暗流涌动。 这天傍晚,陆沉依旧是带着几只打回来的野兔山鸡,风尘仆仆地踏入西营辕门。 今日收获不算丰厚,但也足够弟兄们垫垫肚子。 他刚把猎物交给李三处理,冯林便黑着一张脸,快步迎了上来。 “大人!” 冯林的声音明显带着一些愤怒。 陆沉一看冯林这神色,便知今天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怎么了?你慢慢说。” 他解下腰间的水囊,猛地灌了一大口。 “大人,今天……今天咱们好不容易才招揽了几个青壮,结果……” “结果半道上被刘大壮那厮给截胡了!” “嗯?” 陆沉的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 这刘大壮,占老子便宜吃老子肉也就罢了,现在还敢明抢老子的人? 真当老子没点火气? 冯林见陆沉动怒,连忙道:“大人!当时我们正带着那几个新兵往回走,刘大壮带着他手下那帮人,乌泱泱二三十号,直接把我们给堵了。” 他脸上露出几分憋屈的表情。 “大人,不是弟兄们不尽力,实在是……我们这边拢共也就三个人能腾出手去招兵,他们人多势众,真没办法跟他们来硬的。” 陆沉知道冯林说的是实话。 他手底下现在能动用的人手确实捉襟见肘,还要修缮营防和打猎,能去招兵的人,也就两三个。 刘大壮那厮,摆明了就是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人啊。 第二十五章 还接风洗尘? 陆沉看着刘大壮那张热情洋溢的胖脸,心里一阵犯恶心。 这老东西的脸皮比城墙还厚,昨天还想方设法地刁难自己,今天就跑来称兄道弟了? 还接风洗尘? 陆沉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刘大壮那油腻腻的大手,淡淡地说道:“刘百夫长客气了。什么接风洗尘,陆某可当不起。您老人家不给我这西营添堵,我就谢天谢地了。” 这话说的,可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啊! 刘大壮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底闪过一道阴狠目光。 妈的,陆沉小子,还真是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老子都屈尊降贵主动示好了,他还敢给老子甩脸子? 要不是看在他还有点用处,,身上有股子蛮力,老子现在就想让人弄死他了! 只是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刘大壮心里想着,脸上却依旧挂着那副虚伪的笑容。 他又朝着陆沉凑近了两步,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开口说道。 “哎,陆兄弟这话说的,见外了不是?还在为昨晚那点粮食的事情跟老哥我置气呢?真不是老哥我不给你。实在是……你那手下,就说要几顿饭的用度,那么点东西,我怎么拿得出手啊?这不是寒碜我老刘吗?” “你看看,哥哥我今天不就赶紧给你弄来两石粟米了嘛!都是自家兄弟,有啥误会说开了就好!” 若是换个不了解刘大壮底细的人,怕还真被他这番情真意切的表演给糊弄过去了。 但这套对陆沉可没用。 这老东西,可自私自利的很! 昨晚李三去要粮,他哭穷推诿。 今天主动差人送来两石粟米,定然是有什么其他想法。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 刘大壮既然想演戏,陆沉也不介意陪他玩玩。 他脸上露出一些不好意思的笑容,随即道:“原来如此,那倒是陆某误会刘百夫长了。如此,便多谢刘百夫长的一番美意了。” 说话间,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向了刘大壮身后的张虎。 张虎正低头站在刘大壮身后,察觉到陆沉的目光,他微微抬了下眼皮,极其隐晦地冲着陆沉摇了摇头,嘴唇几不可见地动了动,像是在示意陆沉不要相信刘大壮的鬼话。 这个细微的动作,自然没有逃过陆沉的眼睛。 有意思。 陆沉心中一动,看来刘大壮这老狐狸突然送来粟米,里面怕是少不了张虎的因素。 这张虎看来是跟刘大壮说了些什么。 也罢,等回头私下里再找机会问问张虎,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陆沉和张虎“眉目传情”的时候,刘大壮的目光落在了架在火堆旁、剥皮洗净的野狼身上。 陆沉心头一沉。 这狗东西,盯上老子的狼了。 今日老子前脚刚把狼尸带回来,这老东西后脚就跟了过来。 分明是闻着味儿来的。 若是之前,这老东西想吃他的狼肉,自是门儿都没有。 可眼下,还真不好直接翻脸。 陆沉嘴角微微一抽,安耐下心中的不爽,随后故作大方地开口。 “刘百夫长今日来的还真是赶巧。” “这狼肉一会儿就烤熟了,等会儿一起吃点?” 刘大壮搓着手,脸上的肥肉抖了抖。 “哎呀,那敢情好!” “陆兄弟这般盛情,老哥我若再推辞,可就太不识抬举了!” “恭敬不如从命,恭敬不如从命啊!” 陆沉心里啐了一口。 这老东西,脸皮厚得可以。 刘大壮这货本就不要脸,既然陆沉开了口,他便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直接在火堆旁找了个位置坐下,搓着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滋滋冒油的狼肉,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陆沉看着他那副馋相,心里又是一阵恶心。 可惜了这头大狼,死得憋屈啊,它或许怎么都没想到到头来还要进了这头肥猪的肚子! 不多时,狼肉烤得外焦里嫩,油光锃亮。 不等陆沉招呼,刘大壮已经迫不及待地伸手一把就撕下了一条最肥硕的狼后腿。 他也不怕烫,张嘴就啃了上去。 “香!真香啊!” 陆沉看着他那副吃相,唯恐这头狼大半都要进了刘大壮的五脏庙,赶紧对自己手下使了个眼色:“还愣着干什么?把狼肉分了!” 李三会意,立刻上前,三下五除二便将剩下的狼肉分割开来,分给了在场的弟兄。 这头狼看着体型不小,但剔除骨头内脏,真正能入口的肉,也就那么些。 十几号人,一人分上几块,刚好能吃饱。 刘大壮啃完一条狼腿,又眼巴巴地瞅着别人手里的,咂巴咂巴嘴,显然是意犹未尽。 陆沉见状,笑着说道:“哎呀,今日运气不好,只猎得这一头狼,实在是人多肉少,让刘百夫长没能吃得尽兴,都是陆某的不是,招待不周,还请刘百夫长不要见怪啊!” 刘大壮打了个饱嗝,用油腻腻的袖子擦了擦嘴。 “陆百夫长太客气了!说起来,咱们都是在土城当差,以后就是一个锅里搅马勺的兄弟,理应多多的互帮互助才是啊!” 陆沉皮笑肉不笑地应道:“刘百夫长说的是。” 刘大壮吃饱喝足,又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场面话,觉得在这破败的西营区多待一刻都嫌冷,便起身告辞。 陆沉自然不会挽留他。 刘大壮那肥硕的身影逐渐消失,一直闷不吭声跟在他身后的张虎,却没有跟着离开。 他见刘大壮走远了,这才几步凑到陆沉身边。 、“陆大人,这……这刘大壮也太不是个东西了!一听说您猎了头狼,就巴巴地跑过来骗吃骗喝!” 陆沉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张叔,他来吃点喝点,倒也无妨。我怕的不是他吃喝,怕的是他给咱们弟兄们使绊子,暗地里捣乱。” “说起来,今日刘大壮送来那两石粟米,可是张叔你在其中说了什么?” “以他那吝啬贪婪的样子,若没有别人点出什么利害关系,他怕是半粒粮食都不会主动送到我这西营来。” 听到陆沉这样一说,张虎立马就笑了。 “就知道陆大人聪明,我的这点小伎俩,瞒不过陆大人。” 第二十四章 送完粟米又来套近乎?有诈! 陆沉他们猎到了一头狼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小半个土城,自然也传到了刘大壮的耳朵里。 刘大壮听完亲信的禀报,脸上也闪过一丝惊讶。 “哦?陆沉那小子,带人出去转了一圈,就猎了头大狼回来?” 这陆沉,还真是走了狗屎运! 刘大壮眯了眯眼,心里冷哼一声。 原以为把他扔到西营那个破烂摊子,缺衣少粮的,能让他自己知难而退,或者至少也得焦头烂额,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还有这份本事,能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搞到肉食。 不过,莽夫就是莽夫,空有一身蛮力,能成什么大事? 刘大壮嘴角露出不屑的冷笑。 越是这样的愣头青,就越好控制,越容易成为老子往上爬的垫脚石! 他弄来的东西,不还是得有老子一份? 想到狼肉,刘大壮咂了咂嘴。 这狼肉虽然柴,也有骚味,但好歹也是肉啊! 这荒凉的边境,能吃口热乎的肉,可是难得的享受。 陆沉那小子既然弄到狼了,自己这个友军头子,怎么也得过“打打秋风不是? “去,把张虎给老子叫过来!” 刘大壮对着门外吆喝了一声。 不多时,张虎便快步走了进来。 刘大壮瞥了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说道:“走,跟老子去西营区转转,看看陆沉那小子。” 张虎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这刘大壮又想搞什么幺蛾子,只得躬身应道:“是,大人!” 两人一前一后,便朝着陆沉所在的西营区走去。 此刻的西营区,陆沉刚带着人把那头巨大的野狼抬进他们简陋的营地,正准备招呼手下兄弟开膛破肚,好好拾掇一番。 就在这时,冯林快步从营房那边走了过来,凑到陆沉身边,低声道:“大人,今天张虎什长过来了,送来了两石粟米。” 陆沉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张虎送粟米来了? “他还说了什么?”陆沉问道。 冯林压低声音道:“张什长说,这是刘百夫长特意吩咐的,说是……好不容易从牙缝里给弟兄们挤出来的。” 刘大壮那老小子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还送给我? 陆沉心里冷笑一声。 他昨晚让李三去讨要粮草,那刘大壮可是一粒粮食都没给,还说着一些难听的话。 今天倒好,他主动派张虎送来两石粟米? 这老狐狸,打的什么算盘? 但可以肯定的事,黄鼠狼给鸡拜年,绝对没安好心! 难道是想先给点甜头,然后再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陆沉一时半会儿还真有点想不明白刘大壮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他也不怎么在乎。 “哼,既然他送来了,那咱们就收着。” 陆沉淡淡地说道:“量他刘大壮也不敢在这粟米里动手脚,除非他想死!” 冯林立刻道:“大人放心,属下已经带人仔细验过了,粟米都是好的,没有半点问题。” “那就好。” 陆沉点了点头,目光从眼前的狼尸上移开,转向营地外围破败的土墙,沉声问道:“营墙那边,查验得怎么样了?损毁到什么程度?” 一提到这事,冯林的神色也严肃起来。 “大人,西段的城墙塌了大概有十几丈长,那一段几乎是全塌了,想要修复,怕是得费不少功夫。其他地方倒是还好,有些裂缝和小的豁口,用些夯土修补一下应该就能应付。” 十几丈……那差不多就是几十米了。 陆沉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团。 现在可是凛冬季节,天寒地冻的,北狄那些杂碎,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狗急跳墙,南下劫掠一番。 这土城,鸟不拉屎,穷得叮当响,倒不是北狄蛮子首选的劫掠目标。 但以那些畜生的凶残性格,他们绝对容不下眼皮子底下有这么一颗钉子存在,即便不为钱粮,只是为了扫清障碍,他们也随时可能扑过来。 陆沉看着西段那塌了十几丈长的豁口,眼神越发冰冷。 北狄那些狼崽子要是摸过来,这破墙根本就是摆设! 他沉声道:“这城墙一时半会儿修不好,塌掉的豁口周围,必须给布置上陷阱!” “陷马坑,削尖的竹竿,能用的都给老子用上!老子要让那些北狄杂碎,想从这豁口踏进来,就得先用尸体填出一条路来!” 枫林本就是个心思细密的人,他在检查城墙的时候,同时也做了一些准备。 他见陆沉如此一说,立刻躬身道:“大人放心!这些卑职已经在着手准备了。” “倒塌的那段城墙外头,属下已经让人挖了几个隐蔽的陷马坑,周围也插了不少削尖了的竹签子和粗木桩,就算挡不住大军,也能让敌人吃个大亏,拖延他们一些时间是没问题的!” 陆沉闻言,赞许地点了点头:“嗯,做得不错。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能把咱们弟兄的命,寄托在别人的身上。” “在这边境之处,只有自己实力够硬,拳头够狠,才能活下去!” 前世他当缉毒警的时候,多少战友就是因为一时的疏忽,或者对敌人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才丢了性命! 陆沉正准备叮嘱几句具体布防细节,营门外忽然传来张虎的声音。 “陆大人,刘百夫长来了!” 刘大壮? 他来干什么? 陆沉眉头猛地一拧,心里顿时有些不耐烦。 这老东西,还真是阴魂不散! 不过人家既然来了,自己也不能不见。 陆沉霍然起身,朝着营房外走去。 刚出营房门口,一眼就看到了刘大壮那标志性的肥硕身躯,正大摇大摆地往这边走,脸上堆满了虚伪的笑容。 刘大壮一见陆沉出来,立刻加快了脚步,自来熟一般地凑上前来,嘴里更是哈哈大笑道:“哎呀呀,陆兄弟!可算是见着你了!一些日子不见,陆兄弟这气色可是越来越好了啊!” “真没想到,真没想到啊!这才多久的功夫,陆兄弟也跟我老刘一样,当上百夫长了!真是英雄出少年,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他那副熟络的模样,仿佛跟陆沉是多年的至交好友一般。 “这两天,老哥我军务繁忙,实在抽不开身,一直没能给你陆兄弟接风洗尘,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这不,今天一得空,老哥我立马就赶过来看望看望你,看看兄弟们在这边还缺啥不缺啥!” 第二十三章 抬狼回城!全城都惊了 听到刘大壮的话,张虎连连点头哈腰。 “大人英明!大人高瞻远瞩!小的一定把话带到!一定让陆沉知道大人您是如何体恤他,让他陆沉务必对大人您感恩戴德,铭记于心!” 这话听得刘大壮心花怒放。 “嗯!不错!不错!” 他随手从旁边矮几上拿起一根狗腿,直接扔给了张虎。 “赏你的!滚吧!” 张虎双手接住那油腻腻的狗腿,退出了刘大壮的营房。 营房外的寒风一吹,张虎脸上的谄媚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狗腿,这香喷喷的狗腿,张虎可舍不得自己享用。 他快步朝着自己那破旧的营房走去,心里想着,这点肉,够两个娃儿解解馋了。 与此同时,陆沉则带着李三几人,一头扎进了土城外的山林里。 这片山林,陆沉不算陌生。 再往东边翻过两座矮山,就是他曾经的家,青月村。 一想到青月村,陆沉的眼神就暗了一瞬,爹娘和小妹惨死的模样,如同烙印般刻在他心里。 他娘的北狄蛮子,总有一天,老子要把你们的脑袋一个个砍下来! 陆沉停下脚步,对身后的李三等人沉声道:“都散开些,间隔不要超过五十步。仔细盯着点四周,这地方,保不齐就有北狄的探子。” 李三等人都是精锐的老兵,闻言立刻麻利地散开,在林间缓缓推进搜索。 可惜,这凛冬已至,山中的野物少得很。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除了几只受惊的野鸟扑棱棱飞上天,像样点的猎物一个都没见着。 陆沉眉头微皱。 今天要是空手回去,弟兄们怕是真要饿肚子了。 就在此时,前方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一头体型壮硕的恶狼,毫无征兆地窜了出来! 那狼龇着森白的獠牙,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凶光毕露。 换了寻常猎户,或者军中一般的士卒,冷不丁撞见这等恶狼,怕是会被吓得要死。 但陆沉却是眼睛一亮。 来得好啊! 正愁还没打到猎物,你这畜生就送上门了! 那野狼见陆沉不仅不怕,反而眼中放光,凶性被彻底激发,喉咙里发出一声震耳的咆哮,后腿发力一蹬,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道青灰色的影子,张开血盆大口,直扑陆沉而来! 陆沉身经百战,前世更是面对过无数穷凶极恶的毒贩,这点场面,哪里能吓住他。 就在恶狼扑过来的时候,陆沉一声爆喝:“畜生找死!” 他双脚在地上猛地一点,整个人如同炮弹般弹射而起,竟是主动迎向了半空中扑来的恶狼! 李三等人此刻惊得目瞪口呆。 这头硕大的恶狼,怕是一头狼王啊。 其战力必然非常恐怖! 陆大人,这么勇的吗?敢单挑狼王? 李三他们已经张开弓,搭上箭,准备随时支援。 此时陆沉腰身一拧,险之又险地避开狼爪的一击。 他的右拳,早已蓄满了力道,狠狠砸向恶狼的脑门! “嘭!”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突兀响起! 那头至少百来斤重、凶悍异常的恶狼,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整个狼头都被陆沉这一拳砸得深深凹陷进去,绿油油的狼眼瞬间失去神采。 庞大的狼身抽搐了两下,便再没了半点声息。 一拳!仅仅一拳! 这头凶悍的恶狼,就被陆沉活活打死了! 陆沉稳稳落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上前一步,住狼颈,“咔嚓”一声,干脆利落地将其颈骨彻底拧断! 以防止这玩意没死透,突然偷袭! 整个过程,从野狼出现到毙命,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功夫! 李三冲过来支援,战斗却已经结束了。 他们全都看傻了眼。 我滴个老天爷! 这……这他娘的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李三狠狠地吞了口唾沫。 那可是狼啊! 平日里弟兄们若是遇上,三五个壮汉都得小心翼翼。 陆大人他……他竟然赤手空拳,就把一头恶狼给打死了? 先前听说陆大人斩杀二十七名北狄精锐,他们觉得是不是下面的人传得有些夸张了。 现在亲眼所见,他们才知道,那定然是事实! 这等身手,莫说是二十七个,便是二百七十个,那也绰绰有余啊! 其他两个老兵也是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神中都看到了深深的骇然之色! 当然,也有着狂喜的表情! 跟着这样的猛人当兵,还愁以后没功劳赚? 陆沉看着李三等人那副见了鬼的惊骇样子,却很淡然的笑了笑。 拍了拍手上的灰,浑不在意地说道:“瞧你们那点出息,不过是头畜生而已,有那么可怕吗?” 李三等人听了这话,瞬间失神。 那可是能轻易撕碎三五个壮汉的恶狼啊! 到了您这儿,就跟拍死只苍蝇似的? 还如此轻描淡写的说,不过是头出生而已? 这话说出去,整个边军都得震动! 他们现在是彻底明白了,这位陆大人,真不是凡人! 此时陆沉走到那死透了的狼尸边,用脚踢了踢狼腿,眉头微微一皱:“可惜了,这狼肉骚气重,味道不怎么样。不过眼下这光景,有口肉吃就不错了,弟兄们将就着垫垫肚子吧。” 将就? 这可是肉啊! 这年头,混的稍微差点,一年到头都未必能沾上荤腥,这在您嘴里还成了将就? 李三等人已经彻底无语了,除了在心里呐喊陆大人牛逼,他们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陆沉可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直接对两个老兵吩咐道:“去那边砍根粗点的小树过来,把这畜生绑了,咱们抬回去。今晚,让弟兄们都开开荤!” “得令!” 那两个老兵赶紧寻了一棵差不多的小树,三下五除二将之砍断,树枝清理干净,一根杠子就这样弄好了。 不多时,恶狼被结结实实地绑好,由两个老兵一前一后抬着,陆沉则边走边搜寻,看看可能再寻点儿猎物。 结果显而易见,一只猎物都没能发现。 一行人只能带着这沉甸甸的恶狼,往土城回返。 当土城的守城兵丁,看到陆沉一行人抬着一头巨大的恶狼回来时,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 “狼!是狼!他们……他们打到狼了!” “我的乖乖,这么大的狼!怕是有一百多斤吧!” 第二十二章 张虎跪了!他背叛了谁? 翌日,天还没亮,陆沉就带上李三还有两个弟兄出了城。 一行四人,除了弓刀,身上还背着竹篓,只盼着能装些野味回来。 陆沉在跨出城门前,看到了张虎。 昨晚是他守夜站岗。 “张叔,我们出去寻些吃食。” 张虎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大声道:“陆百夫长出手,今天你们西大营定能改善伙食了!” 等到陆沉他们离开后,便屁颠屁颠儿地朝着刘大壮的营房小跑而去。 “刘百户!” 张虎在门外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听到里面传来一声不耐烦的“进来”后,才点头哈腰地推开门。 刘大壮的营房里,火盆烧的正旺,非常的暖和。 张虎立马将陆沉他们出城打猎的事情说了一遍。 刘大壮鼻孔里哼了一声。 “呵,打猎?” “我看他啊,就这点出息,想靠打猎填饱肚子?做梦!” 他斜眼扫过张虎。 “张虎啊,你小子最近倒是机灵不少。干得不错,继续给老子盯紧了那陆沉。只要能把他从土城挤兑走,少不了你的好处!” 刘大壮拍拍滚圆肚皮,仿佛已看到陆沉灰溜溜滚蛋的样子。 张虎闻言,心里一动。 这刘大壮是真想把陆沉往死里整,不能让他这么快就被刘大壮玩残了。 自己必须得帮陆沉一把。 张虎想到这,脸上堆起谄媚笑容。 “大人,小的倒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看着刘大壮点头示意他继续说,这才开口。 “咱们其实……可以让那陆沉在土城,多待些时日。” 这话一出,刘大壮的眼睛中两道凶光射出。 “嗯?” “张虎,你他娘什么意思?莫不是想改换门庭,去投靠那姓陆的小子了?” 他猛地从躺椅上坐直身子,怒视着张虎。 “你可别忘了,你老娘、婆娘、还有你两个娃,可都还住在东区!老子一句话,就能让他们从土城消失!” 这赤裸裸的威胁让张虎脸色变得难堪起来。 张虎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大人息怒!给小的一百个胆子,小的也不敢背叛大人您啊!” “小的对您,那是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小的的意思是……那陆沉,他不是自诩勇武,最喜欢杀北狄蛮子吗?咱们……咱们就让他去杀呗!” 刘大壮眉头紧锁,显然没太明白张虎到底想表达什么。 “你他娘的把话说清楚!再敢跟老子绕圈子,仔细你的皮!” 奶奶的,这刘大壮真是个草包!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不明白! 这脑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混上百夫长的! 张虎心里把刘大壮骂了个狗血淋头,脸上却不敢露出半分不敬,依旧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继续解释道: “大人您想啊,咱们这土城,三天两头就有北狄的散兵游骑过来骚扰。” “咱们手上这点兵力,除了您的几个亲兵,剩下的多是新兵蛋子,拉出去真不一定顶用。万一哪天北狄人多来了几个,咱们岂不是要完蛋?” 刘大壮听着这话,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脸色也缓和了几分。 “嗯,你说的倒也是。北狄那些狗娘养的,确实三天两头就来搞事情!” “你继续说。” 张虎见刘大壮听进去了,心下稍定,连忙接着说道: “那陆沉虽然讨厌,可也是一员猛将。他手底下那帮人,也都是从后方来的老兵,总比咱们这的新兵蛋子强吧?” “等下次北狄人再来骚扰,大人您就让让陆沉带着他的人顶上去,去跟北狄人死磕!” “他要是赢了,斩获了首级,这功劳簿上,自然有大人您的一笔!” “他要是输了,甚至全军覆没,那不正好遂了您的心意?也省得咱们再费手脚去挤兑他。咱们呢,就带着弟兄们在后面观战,要是情况不对,咱们也能及时退回城里!” 张虎越说越起劲,仿佛他是真的在为刘大壮出谋划策一般。 “大人,这叫借刀杀人!无论陆沉是输是赢,对咱们来说,都是大大的有利啊!这不比直接把他赶走强多了?” 刘大壮听完张虎这番话,神情先是一愣,随后一阵狂笑。 “哈哈哈!好!好你个张虎!说得他娘的太对了!” 他一巴掌拍在自己滚圆的肚皮上,震得上面的肥肉乱颤。 “你小子,果然没让老子看错!脑子就是灵光!” 刘大壮此刻看张虎,真是越看越顺眼。 这条老狗,不仅忠心,还会出主意! “行!就这么办!等这个月的军饷下来,老子单独给你一份赏钱!” 刘大壮咧着大嘴,说话间唾沫星子横飞。 此时他心里得意非凡。 先前还以为这老东西被陆沉那厮几句话就勾搭过去了,现在看来,是老子多虑了。 这张虎,不过是想在老子面前多表现表现,多捞点好处罢了。 说出这番话,摆明了是铁了心跟老子混,要帮老子把陆沉那小子往死里整! 他哪里知道,张虎这番话,不过是缓兵之计。 看着刘大壮这兴奋的样子,张虎心里冷笑。 刘大壮这头蠢猪,还真以为老子会替他卖命? 老子不过是想要帮陆沉一把罢了。 几个斥候,以陆沉的实力,还不够他一个人杀的呢! 至于北狄下次大规模来袭? 鬼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真到了那个时候,陆沉怕是早就在土城站稳脚跟了,到时候谁滚蛋还不一定呢! 可惜啊,这些弯弯绕绕,刘大壮这草包是想不明白的。 此刻的刘大壮,还在琢磨张虎的妙计,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灿烂。 他舒服地往后一靠,摸着下巴上的胡须,眼珠子转了转。 “张虎啊。” 他慢悠悠地开口道:“你等会儿,去后勤那边,给陆沉那小子弄点粟米过去。” 张虎心里一动,这刘大壮是真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啊! 刘大壮说话间,露出一副阴险的样子。 “你送过去的时候,一定要跟陆沉那小子说清楚,这些粟米,都是老子从牙缝里一点一点省下来的!这土城什么情况,他也看到了,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挤出这点粮食,已经是老子尽了最大的力气了!” 第二十一章 西营招兵,竟有这等怪事? 听着张虎这些夸赞的话,陆沉咧嘴一笑。 “张叔过奖了,能当上这百夫长,不过是机缘巧合,得了总兵大人的青睐罢了。” “要想在这边军之中真正立足,甚至更进一步,还得靠实打实的战功说话。” 随后他又低声交代了张虎几句需要注意的事项,这才让张虎回去。 “张叔,你先回去吧。记住,万事小心,自己的安全最重要。” 陆沉拍了拍他的肩膀。 “诶!俺省得!陆大人您也保重!” 张虎重重点头,转身快步离去。 张虎没有回自己的营房,而是径直朝着刘大壮的营房走去。 “回来了?” 刘大壮见是张虎,声音带着几分傲慢。 “那姓陆的小子,被老子分到西边那破地方,可有怨言?” 张虎略微躬了躬身子,脸上堆起憨厚的笑容。 “回大人,那陆沉非但没有怨言,反而还挺高兴。” “哦?” 刘大壮感觉很意外。 “他说西边杀北狄鞑子方便,更容易立功呢。” “眼下,他正一门心思琢磨着招兵买马的事。” 刘大壮闻言,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 “招兵买马?哼,真是异想天开!” “这土城周边的青壮,早就被老子搜刮干净了!剩下的那些老弱病残,他陆沉就算招过去,又能顶什么用?” 刘大壮心中冷笑,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想在自己的地盘上翻出浪花? 做梦! 张虎垂着头,没有说话。 刘大壮瞥了他一眼,冷声道。 “不过,也不能让他太顺心。你给老子盯紧点,想办法给他使绊子,让他招不成兵!” 张虎脸上露出几分为难之色。 “大人,您都说了,这周边的兵源都被您搜刮赶紧了。他陆沉怕是连个人影都招不到,小的这……还怎么给他使绊子啊?” 刘大壮眯起眼睛。 “蠢货!凡事总有个万一!万一他走了狗屎运,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扒拉出几个人呢?老子要的是他一个人都招不到!” “老弱病残也不行!” 刘大壮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随后又想起了什么。 “还有,他带来的那几个亲信,你也给我想想法子,看能不能拉拢过来一两个。” “他不是百夫长吗?老子就要让他只是一个百夫长,看他以后还怎么蹦跶!” “本百夫长要让他知道,在这土城,谁才是真正说了算的主!” 张虎连忙应道。 “是,是,小的明白。小的这就去想法子,只是……只是能不能把人拉拢过来,小的可不敢跟您打包票。” 刘大壮不耐烦地摆了摆肥手。 “滚吧!记住,办砸了,老子唯你是问!” “是,小的告退。” 张虎躬身退出了营帐。 此时,西边的营区。 张虎离开后不久,陆沉边带着手下人收拾出来了几间营房。 等到营房收拾好,陆沉便将随他一同过来的几人召集到了一起。 “冯林。” 冯林抱拳上前。 “属下在!” 陆沉抬手指向城墙。 “你带两个人,即刻去城墙巡视一圈。” “将所有破损、需要修补之处,都仔细统计下来,一一记录清楚。” 冯林动作一顿,立刻领命。 “是!大人可是要加固城墙?” 陆沉重重点头,声音低沉道。 “没错,我们要尽快对西面城墙进行加固和修缮。北狄人随时可能来袭,我们必须提前做好万全的准备。” 陆沉很清楚,刘大壮那个酒囊饭袋是指望不上的。 北狄若是再次进犯,自己才是抵抗的主力。 这西面城墙,也将是他陆沉猎杀北狄,积累战功的第一道防线,绝不容有失! “属下明白!” 很快,夜晚降临。 寒风残破的屋舍,发出呜咽般的嘶鸣。 倒塌的墙壁根本无法阻挡这塞外的严寒,几名兄弟缩着脖子,牙齿不住地打颤。 陆沉眉头紧锁,目光扫过一张张冻得发青的脸。 不能就这么干耗着,一夜过去,非得冻出毛病不可。 “去,多找些干柴来,生火!” 几名士兵领命而去,很快便拖着一些椽子回来。 很快,火生了起来,几人的身上也逐渐暖和了起来。 这一夜,就这样勉强挨过去了。 天色刚蒙蒙亮,陆沉便翻身而起。 “都起来,修整屋舍!” 这西面城区,最不缺的就是倒塌的废墟。 陆沉目光一闪,指向不远处一堆瓦砾。 “拆东墙补西墙,三五间塌的,总能凑出一间能住人的!” 士兵们闻言,说干就干,搬石头的搬石头,寻木梁的寻木梁,干得热火朝天。 陆沉亦是亲自动手,与众人一同劳作。 他知道,只有自己身先士卒,才能真正凝聚人心。 一天时间下来,几间勉强能遮风挡雨的屋舍终于修缮完毕。 虽然简陋,但总算不用再受那寒风侵袭之苦。 屋舍的问题解决了,吃饭的问题却又摆在了眼前。 带来的干粮已经不多。 陆沉把李三叫了过来。 李三是李家的亲兵,为人机灵,办事也还算稳妥。 “你去一趟刘大壮那里,就说我们初来乍到,粮草不济,请他拨付一些。” 李三领命而去。 然而,不到半个时辰,李三便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大人……那刘百夫长说,他那里也没有余粮,让我们……让我们自己想办法。” 李三的脸上满是愤怒之色。 自己想办法? 这刘大壮,摆明了是要对付他们! 不过陆沉却面色平静,对此似乎早有预料。 土城缺粮,他比谁都清楚。 刘大壮拿这个做借口,滴水不漏,自己还真不好硬要。 也罢,求人不如求己。 “粮食的事,我们自己解决。” 他看向李三。 “你挑两个身手好的兄弟,带上弓箭,明日随我出城打猎。” 他又转向冯林。 “冯林,你带剩下的人,继续加固西面城墙,不可懈怠。” 冯林抱拳。 “是,大人!” 修缮城墙,虽也辛苦,但材料毕竟唾手可得。 打猎,却完全是另一回事。 土城之外,危机四伏。 北狄的斥候如同草原上的饿狼,时常三五成群地游荡,稍有不慎,便可能遭遇。 即便避开了北狄人,这塞外的山林也早已被搜刮了无数遍,猎物稀少,想要有所斩获,难如登天。 第二十章 心腹投靠他 陆沉这一番话让张虎心里猛地一热。 他娘的!这小子,会说话! 比刘大壮那头只知道拿家人威胁人的肥猪,强了不止一百倍! 张虎那张粗犷的黑脸膛上,笑容终于真心实意了几分,他嘿嘿一笑,挠了挠后脑勺。 “陆大人说笑了,小人,不敢当,不敢当!” 张虎心想,这陆沉,不仅本事大,还这么懂得收拢人心。 刘大壮那头蠢猪想让自己监视他? 做梦! 他已经在盘算着,怎么投效陆沉了。 “张叔,别站在这城门口吹风了,带我们进城吧。” 陆沉侧了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诶!好嘞!陆大人,还有各位兄弟,里面请!” 张虎连忙应着,引着陆沉一行人穿过洞开的城门,踏入了土城。 城内比陆沉初来时,似乎更破败了。 来往的兵士看到陆沉这一队身着铠甲的精锐士兵,都忍不住投来好奇的目光。 张虎领着他们,没有往土城相对完好一点的东边走,反而一路向西。 越往西走,道路越是坑洼,两侧的营房也越发简陋破旧,甚至一些城墙都已经坍塌。 寒风从残破的城墙豁口处灌进来,呜呜作响,刮在人脸上生疼。 终于,在一出比其他地方更显寒酸的营区前,张虎停下了脚步。 他指着这片区域,脸上带着歉意道:“陆大人,这……这就是给您兄弟们安排的驻地了。” 陆沉身后的冯家家将冯林面露不悦之色。 “这地方……也太偏了吧?而且这城墙,破损得也太厉害了!” 其余人也是面露不满。 这哪是给百夫长安排的驻地,简直比他们以前当大头兵时的营房还不如! 张虎叹了口气,苦笑道:“几位兄弟有所不知。土城最好的东侧,一直是刘大壮和他那些心腹的地盘,他……他不可能让出来的。” 说到这,张虎朝着陆沉走了两步。 “陆大人,这西边,防守压力最大。您也看到了,城墙破损严重,要是北狄人攻城,这里肯定是首当其冲。” 这话说得已经很明白了,刘大壮这是明摆着要给陆沉穿小鞋,把最危险的地段让他来防守。 陆沉目光扫过那段斑驳残破的城墙,又看了看眼前这片简陋营房,脸上非但没有怒色,反而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无所谓。” “东边安逸,让他刘大壮去守着便是。这西边,虽然难防,但正如张叔所言,敌人若来,必攻此地。” “我陆沉,最不怕的就是硬仗。敌人来得越多,我杀得才越痛快,这战功,才来得越快!” 张虎闻言,不由得一愣。 这小子,还和以前一样,一提到杀敌挣战功,就跟打了鸡血。 别人避之不及的险地,他倒当成了宝地! “陆大人,您还是老样子,把战功看得比命还重!” 张虎咂了咂嘴,很佩服陆沉这股狠劲。 陆沉笑容敛去,眼神骤然变得沉重。 “张叔,不看重不行啊。” “北狄蛮子不除,我爹娘妹子在九泉之下都难以瞑目。我这条命,本是从北狄狗贼刀下捡回来的,若不能手刃仇寇,为他们报仇雪恨,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分别?”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微微起伏。刻骨的仇恨让他双眼有些发红。 “张叔,以后在这土城,很多事情还要仰仗你。刘大壮那边,我知道他不会让我好过。往后的日子,恐怕少不了麻烦,还请张叔能多帮衬我一二。” 张虎心头一震,陆沉这番话,无疑将他推到必须做出选择的境地。 他想起刘大壮那张恶心的肥脸,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娘的,老子也是有血性的汉子! 张虎咬牙说道:“陆大人,不瞒您说,刘大壮那头肥猪让俺来盯着您。” 陆沉眉毛一挑,并不觉得意外。 张虎则继续说道。 “俺张虎是个粗人,但也知道好歹。刘大壮那人,俺打心眼里瞧不上!而且他还拿俺的婆娘和娃儿威胁俺!” “所以,陆大人您放心!” “他让俺跟着你,俺就跟着你!但他想让俺当他的狗,去咬您,门儿都没有!俺这条命,虽然不值钱,但也知道该为什么人卖!” “只是俺家人还在他手里攥着,明面上,俺还得跟他虚与委蛇,暂时周旋一二。” 听到张虎这一番张虎这一番情真意切的话,陆沉很满意。 “将计就计。” 他平静开口。 “我会让你传递一些有用的消息给他。” 张虎呼吸一滞。 他没料到陆沉会如此回应。 “至于婶子和孩子们,等时机成熟,我自会设法将他们接到这边来。绝不会让他们再受刘大壮的威胁。” 张虎悬着的心瞬间落下。 这陆沉,果然是个有担当的汉子! 比刘大壮强太多了! “眼下,最要紧的是招兵买马,充实实力。” “张叔,你在土城多年,对周遭村落民情必然了如指掌。” “这招兵之事,还需你多多费心,帮我想想法子。” 张虎闻言,胸脯拍得砰砰响。 “陆大人放心!招兵这等大事,俺省得!俺在土城周边这几个村子,多少还有点脸面,这事包在俺身上!” “并且俺绝不会让刘大壮那肥猪知道!” 陆沉却摇了摇头:“不,张叔,这消息,你要告诉他。” “啊?” 张虎一愣,粗犷的脸上满是疑惑。 “这……这是为何?刘大壮那厮知道了,岂不是要从中作梗?” 他实在想不明白陆沉的用意。 陆沉淡然一笑:“招兵之事,动静不小,本就难以完全隐瞒。与其让他疑神疑鬼,暗中派人查探,不如主动让他知晓。” “他知道了,反而可能会放松些警惕,以为一切尽在掌握。” 张虎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转,他虽然粗鲁,但常年在军中厮混,这点弯弯绕还是能想明白的。 他猛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高!陆大人,您这招高啊!让他知道咱们在招兵,他反而不好明着下手脚,不然就是公然跟总兵大人的命令对着干!” “陆大人您这一趟从后方回来,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前您是猛,是敢打敢杀,可现在……现在俺瞅着,您这心眼子,比那刘大壮可多了!这才真像个运筹帷幄的将军!” 第十九章 监视陆沉? 刘大壮看着张虎那副震惊的模样,咧嘴笑道:“怎么?很惊讶?” 他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碗酒,呷了一口,才继续说道:“这张虎啊,说起来,你跟那陆沉小子,以前不是挺熟的嘛?” “他刚来的时候,可没少受你照顾。” 张虎听出刘大壮话里的意思了。 “头儿,您这是……” 张虎故意装作没听明白的样子。 刘大壮摆了摆手。 “咱们土城,就这么大点地方。他陆沉来了,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呢,跟他关系好,这是优势。” “等他来了之后,你就多往他那边凑凑,多亲近亲近。他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事无巨细,都得第一时间告诉老子。” “明白吗?” 张虎心里咯噔一下,刘大壮这王八蛋,果然是要自己去盯着陆沉! 他娘的,这叫什么事儿! 陆沉那小子,虽然当初是个新兵,可那股子狠劲儿,张虎是亲眼见过的。 这样的人,能爬到百夫长,也不算太意外。 可刘大壮这肥猪,除了会克扣军饷,欺压手下,还会干个屁! 让自己去监视陆沉? 这不是摆明了让自己去得罪陆沉嘛! 张虎纠结道:“头儿,这……陆沉他如今也是百夫长了,属下这般……怕是不太合适吧?” 他心里的想法确实,就算答应了你又如何? 到了陆沉身边,是帮陆沉,还是帮你刘大壮这头肥猪,那可就两说了! 陆沉那小子,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儿。 刘大壮似乎看穿了张虎的心思,冷笑一声,原本那点和善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张虎!” “别他娘的跟老子耍心眼!老子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你那婆娘,还有你那两个半大的娃儿,可都还在土城里头住着呢!” “老子要是哪天听说你阳奉阴违……” 刘大壮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张虎脸上逐渐露出愤怒的表情,这才继续的说。 “他们能不能安安稳稳地可就不好说了!” 张虎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刘大壮,胸膛剧烈起伏。 刘大壮这畜生! 竟然拿他的家人来威胁他! 他想一拳砸烂刘大壮那张肥脸! 可是一想到婆娘和娃儿…… 他也只能强忍了下来 半晌,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刘头儿……放心,属下……属下明白!一定……一定办好这事!” 刘大壮见张虎服软,脸上这才重新露出了那令人作呕的和善笑容。 “这就对了嘛!张虎,好好干,老子亏待不了你。去吧,准备准备,迎接咱们的新同僚。” 他挥了挥手,像是打发一条狗一样把账户打发走了。 张虎低着头,一言不发地退出了刘大壮的营房。 一出营门,他猛地回头,朝着那营房的方向啐了一口。 “刘大壮你个狗日的!敢拿老子的家人威胁老子!你给老子等着!早晚有一天,老子让你连本带利吐出来!” 他在心里狠狠地骂着。 张虎在心里不断盘算着。 陆沉也是百夫长,而且作战骁勇,比之刘大壮这草包不知道强了多少。 就算刘大壮和参将大人是亲戚,但从上次的事情来看,参将大人似乎跟刘大壮并不熟。 如此,那就别怪我了。 张虎骂完,脸色阴沉地回了自己的小营房。 “狗蛋!柱子!都给老子滚过来!” 很快,几个平日里跟着他的心腹老兵跑了进来。 “虎哥,啥事?” 张虎看着他们,沉声道:“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城外收拾干净利索点,新来的百夫长大人马上就要到了!别他娘的给老子丢人!要是出了岔子,老子扒了你们的皮!” 几个老兵面面相觑,新百夫长? 虽有疑惑,但见张虎脸色不善,也不敢多问,连忙应声出去准备了。 此时的陆沉也来到了土城外。 当那座熟悉的土城轮廓再次出现在视野尽头时,陆沉勒住了马缰。 他身后,那九名悍勇老兵也齐齐停下,队列齐整。 陆沉的目光掠过那斑驳的城墙,仿佛又看到了当初自己初到此地时的样子。 “我陆沉,又回来了!” 他仰天长啸,将胸中的郁气尽数宣泄。 从一个被刘大壮那头肥猪诬陷为畏战的新兵,到一个手握百人兵权的百夫长,这条路,他走得还算顺畅! 刘大壮,你这条贪婪的蛀虫,等着吧? 陆沉冷笑,随即驾马朝着土城缓缓而行。 城门处,几道人影早已在此等候。 张虎的身后跟着几个个老兵,皆面带风霜之色。 当看到陆沉时,张虎还是露出了些意外的表情。 “是陆沉那小子!” 张虎心里嘀咕了一句,又觉得不对。 “不对,如今得叫陆大人了!” 这小子,真他娘的邪门! 张虎心里五味杂陈。 既有几分替陆沉高兴,又有些为自己未来的处境担忧。 眼见陆沉一行到了近前,张虎不敢怠慢,连忙整了整衣甲,上前几步,单膝跪地,抱拳沉声道:“小人张虎,参见陆百夫长!” 身后几名老兵也跟着跪下行礼。 看着张虎那张饱经风霜的糙脸。 陆沉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 他几步上前,双手稳稳扶住张虎的臂膀。 “张叔,快快请起!” 张虎借着陆沉的力量缓缓起身,脸上露出惊骇的表情。 这小子,力气真大! “陆……陆大人。 “您现在可是百夫长了,跟……跟刘大壮那头肥……咳,跟刘百夫长平起平坐。这礼数,可不能废。” “以后啊,您得端着点架子,不然手底下的人怎么看?” 他这话听起来好像是在提醒陆沉,实则是在试探陆沉此人品行。 陆沉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温的笑容,他拍了拍张虎厚实的肩膀,说道:“张叔,你这话就见外了。当初在这里,要不是你多番照应,我陆沉哪有今天?”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张虎身后那几个神色各异的老兵。 “别说我现在只是个小小的百夫长,就算将来真有一天,我陆沉当上了千夫长,甚至游击将军,在你张叔面前,也永远是当年那个受你照顾的陆沉。” “在别人面前我可以端着点架子,但在您面前,这架子,端不起来,也不能端!” 第十八章 去土城,稳了 “陆沉兄弟!” 是李勇和张骏他们几个。 李勇身后跟着五名同样精悍的老兵,而张骏和其他几个兄弟,也凑了四名老兵过来。 “陆沉兄弟,我们也没啥好东西送你,这几位是我们从各营里给你淘换来的好手,都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你带去土城,肯定用得上!” 李勇拍着胸脯说道。 张骏也道:“是啊陆沉兄弟,咱们能力有限,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好家伙! 陆沉看着眼前这些浑身透着杀气的老兵,心里明白,自己这次去土城,稳了。 有了这批人做骨干,他那还没影儿的百人队,一下子就有了主心骨! “各位哥哥!” 陆沉朝着众人深深一揖。 “大恩不言谢!这份情谊,我陆沉铭记在心!” 他知道,这些老兵,对于任何一个将领来说都是宝贵的财富,冯光他们能把这些人送到自己手上,那真是掏心掏肺了。 “哈哈哈,这就对了嘛!” 冯光见陆沉收下了人,笑得更加开心。 他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转身从旁边一个亲兵手里接过一匹马的缰绳,牵到了陆沉面前。 那是一匹棕色的战马。 “陆沉兄弟,你如今也是百夫长了,总不能还靠两条腿走路吧?” 冯光把缰绳塞到陆沉手里。 “这匹马,虽然只是普通的军中战马,但代步赶路还使得。眼下军中战马也紧张得很,哥哥我也只能弄到这个了。你要是想要更好的,嘿,那就只能等将来,从那些北狄蛮子手里去抢了!” 普通的战马? 陆沉心里清楚,就算是最普通的战马,在如今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少说也得百十两纹银! 而且有钱都未必买得到! 冯光这手笔,可真是一点都不含糊! 陆沉明白冯光的性子,这种时候要是推辞,那就是看不起他了。 “冯大哥说的是!将来,我定要抢他几匹北狄的千里马回来,送给哥哥们当坐骑!” 陆沉也不客气,左脚踩镫,右手一按马鞍,干净利落地翻身上马。 他看着眼前的冯光等人,胸中豪气顿生。 “多谢各位哥哥鼎力相助!这份恩情,小弟我牢记在心!他日若有差遣,陆沉万死不辞!”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待我陆沉站稳脚跟,定请各位哥哥痛饮三百杯!” “好!” 陆沉这边意气风发,带着兄弟们赠与的精兵赶赴土城,而此时的土城,百夫长刘大壮的营房内。 一个负责打探消息的亲兵快速跑了了进来。 “大人!不……不好了!” 刘大壮正搂着个从村里找来的少女上下其手,听到亲兵的话,眉头一皱,脸上横肉抖了抖,不耐烦地骂道:“嚷嚷什么!天塌下来了不成?没看老子正忙着?” 那少女吓得一哆嗦,赶紧从刘大壮怀里挣脱出来,跪了一旁。 “是……是陆沉!那个陆沉,他……他回来了!” 亲兵喘着粗气大声道。 “陆沉?” 刘大壮一愣,随即嗤笑一声。 “他回来就回来,一个新兵蛋子,还能翻了天?” 他娘的,上次就是这小子,害老子在叔父面前丢了脸! “不……不是啊大人!” 亲兵急切的说:“听说……听说是总兵大人亲自下的令,他……他也成了百夫长!” “你说什么?!” 刘大壮闻言,霍地站起身,肥硕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陆沉……也成了百夫长?” “这怎么可能!” “那小子不过是个猎户出身的泥腿子!上次在自己手下,就是个屁都不懂的新兵!” “这才多久?竟然跟老子平起平坐了?” “他娘的,这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 刘大壮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跟陆沉的梁子,可早就结下了。 当初陆沉斩敌二十七,自己想贪墨他的军功,诬陷他畏战,结果被刘广元识破了,还把陆沉那小子当宝贝一样带走了。 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陆沉那小子最多在刘广元麾下听命。 谁曾想,他竟然直接成了百夫长,还要回这土城! 这摆明了是要回来跟老子对着干啊! 土城就这么大点地方,两个百夫长,抬头不见低头见,以后还有老子的好日子过? 不行,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得赶紧找叔父! 让叔父想办法,要么把自己调走,要么就把陆沉这瘟神给弄到别处去! 对,就这么办! 刘大壮刚想到这,却有想起派人去给叔父送礼的人,还没回来。 “妈的,之前派去找我叔父的人,怎么还没回来?这都多少天了!” 他哪里知道,他那远房叔父,因为在上次北狄小规模入侵时表现良好,已经被提拔,早就不在原来的防区,而是高升去了拒狄卫了。 他派出去的人,自然是扑了个空。 眼瞅着指望不上叔父,刘大壮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来人!” 他朝着帐外吼了一嗓子:“去把张虎给老子叫来!” 不多时,张虎那魁梧的身影便出现在营帐门口。 “头儿,叫俺啥事?” 张虎心里犯嘀咕,这刘大壮平日里除了操练和克扣军饷之时,很少主动找自己。 这也还没到发饷的日子,为何要见我?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刘大壮看着张虎,肥脸上挤出和善的笑容,慢悠悠地说道:“张虎啊,坐,坐下说。” 他指了指旁边的马扎。 张虎更觉得不对劲了,这刘大壮,可从来没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和自己说过话啊! 但他还是依言坐下,等着刘大壮的下文。 “是这样……” 刘大壮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道:“咱们土城,又要来一位新百夫长了。” 张虎心里咯噔一下。 新百夫长?谁啊? 这土城不是一直就刘大壮一个百夫长吗? 刘大壮见张虎脸上露出疑惑,诡异的笑道:“说起来,你还认识。就是之前在你手下,那个叫陆沉的小子。” “陆沉?” 张虎愣住了,他娘的,我没听错吧? 那个在他手底下当过几天新兵的陆沉,成了百夫长? 跟刘大壮平起平坐的百夫长? 张虎只觉得难以相信。 那小子,不是被参将大人给带走了吗? 这才过去多少时间,就他娘的从一个新兵蛋子,直接蹦到了百夫长? 第十七章 击败霍林 王进听着陆沉这番话,沉默了片刻。 他也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自然明白陆沉此刻的心情。 “好。” “既然你主意已定,我也不多劝你。是雄鹰,总要自己去搏击长空,老待在巢穴里,算什么本事。”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关切。 “不过,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你小子记住了,无论什么时候,保住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陆沉心中一暖,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谢王教头提点!” 王进嗯了一声,话锋突然一转。 “你在宴席上击败霍林那小子,为什么要用方天画戟?” 陆沉心想,莫非王教头要指点自己戟法? 只听王进继续说道:“世人都说,方天画戟乃是仪仗之器,华而不实。哼,那是他们眼拙,不懂其中精髓!此戟大开大合,用得好了,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亦非难事!” 陆沉听得双眼放光。 果然! 王教头是懂方天画戟的。 王进看着陆沉那副眼巴巴的样子,嘴角翘了翘。 他从怀里掏出一卷用细绳扎好的黄绸子,递给陆沉。 “我这儿正好有套戟法,叫霸王破阵戟。是我早些年在外头闯荡时无意间所获,今天就传给你了。” 陆沉脑子嗡嗡作响 霸王破阵戟! 难不成这个世界上也有西楚霸王那样的存在? 他手有点抖,恭恭敬敬地接过了那卷黄绸子,觉得这薄薄的一卷,此刻却有千斤重。 紧跟着,陆沉直挺挺就跪在了王进跟前! “王师!” 这一声王师喊得王进愣了半响。 回过神来,王进眉头皱了皱,伸手就去扶他: “你这是干啥?快起来!我教你这些,是看你小子还行,指望你将来能给大胤多出点力,多杀几个北狄蛮子,用不着搞这些虚的!” 陆沉却犟着不肯起来,趴在地上,额头实实在在地磕了下去,声音哽咽: “王师教我本事,我陆沉,不能不拜!” 陆沉说着,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拜师王进! 他心里明镜似的,这不单单是一套戟法,更是他以后在前线活命、立功,报仇雪恨的指望! 而此时,王进传授他霸王破阵戟术,就是在寻找衣钵传人,陆沉怎么能让王进失望? 王进看着趴在地上,态度坚决的陆沉,眼神欣慰。 这小子,不光有天赋,,还晓得感恩。 是个好苗子。 王进心里叹了口气,语气也放缓了不少: “行了,行了,你有这份心,我受了。起来吧。” 王进这是收下了陆沉这个弟子。 “谢王师!” 陆沉这才直起身子,脸上还带着激动。 王进看着他,眼神里多了些盼头。 “这套霸王破阵戟,厉害是厉害,就是特别难练。” “你得好好琢磨,下死力气练,别糟蹋了它,这些天,我也会时长盯着你,给你找出训练中的不足之处。” “等到了土城,给老子使劲儿杀!让那些北狄蛮子也知道知道,咱们大胤朝,有你陆沉这号人物!” 陆沉闻言郑重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里,陆沉就在王进的指导下练习着霸王破阵戟。 这套戟法威力非常巨大,只是手上的这把戟重量还是差了点。 看来,得等以后有机会,特意打造一把趁手的戟了。 转眼间,半月时光已然过去。 土城传来消息,遭遇北狄斥候袭扰。 刘广元差人传来命令,让他今早前往青月村土城,帮助刘大壮一起防守。 接到命令的陆沉先来到了王进的营帐,将自己要前往土城的消息说了出来。 王进听后,满脸不舍。 不过当下军情紧急,王进自然也不会阻拦。 只是默默地拿出了自己这些年的积蓄。 “我在这里,也用不上钱!我看你手上的戟,重量太轻,你拿着这些钱,寻一家铁匠铺,打造一把合适的武器,如此才能斩杀更多的敌人!” 看着王进递过来的钱袋子,陆沉的眼角湿润了。 然而王进将钱袋子丢到陆沉怀里后,转身就走。 他怕继续待下去,会忍不住老泪纵横。 陆沉目送着王进的背影消失在营帐门口,直接跪了下来,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王师这份情,太重了! 陆沉定了定神,回到自己的营帐,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他的行李少得可怜,就几件浆洗得发白的旧衣裳,还有一把旧弓。 这些,就是他如今的全部家当了。 收拾利索后,他出了营帐,打算去跟刘广元辞行。 毕竟,自己能有今天,全靠刘广元的提携。 于情于理,走之前都得知会一声。 刘广元的府邸离训练场不远,陆沉走几步便到了。 到了门口一问亲兵,才晓得刘广元跟着总兵孙林宗去拒狄卫了。 陆沉心里琢磨着,参将不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自己也不能干等着。 罢了,等将来有机会再当面道谢吧。 他转身便往回走,准备动身前往土城。 刚走到训练场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叫喊声。 “陆沉兄弟!” 陆沉回头一看,只见冯光正大步流星地朝自己走来,身后还跟着五六个彪形大汉。 这几个人,身上那股子剽悍的杀气,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 一看就不是普通兵卒! 冯光走到陆沉跟前,咧嘴笑道:“兄弟,正要找你呢!这几位,是我爹帐下的亲兵,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老兵!” 他指着那几个汉子,又对他们说道:“这位就是我陆沉兄弟,从今往后,你们就跟着他了!他让你们往东,你们就不能往西,明白吗?” 那几个老兵齐齐一挺胸,对着陆沉一抱拳。 “愿为百夫长效死!” 陆沉有些激动。 游击将军的亲兵! 这可不是寻常老兵能比的! 能当上将军亲兵的,哪个不是百里挑一,武艺高强,忠心耿耿的精锐? 冯光他爹,竟然把自己的亲兵拨给了自己! 这份人情…… 陆沉对着冯光郑重一抱拳:“冯大哥!这份大礼,太重了!兄弟我……” “哎!” 冯光大手一挥,打断了他的话。 “自家兄弟,说这些就生分了!你一个人去土城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哥哥我不放心。有他们在,好歹能帮你点儿!” 他顿了顿,嘿嘿一笑:“再说了,这也不是白给你的。将来你陆沉发达了,可别忘了提携哥哥我一把!” 陆沉听着冯光的玩笑话,心中更是感动。 他知道,冯光这是怕自己心里有负担,才故意这么说的。 “冯大哥这份情,陆沉永世不忘!” 陆沉的声音有些沙哑。 正说着,远处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第十六章 惊现北狄细作 陆沉的话让孙林宗很意外。 一般人在这时候,可都会想着往后方安稳舒适的营地钻,不会主动请缨去最危险的前线。 孙林宗低声问。 “哦?你想去前线?” “你之前,是在何处与北狄人交手的?” 陆沉挺直了腰杆,朗声应道。 “回总兵大人,末将之前,便是在前线土城!距离我家青月村不远!” 孙林宗眉头微挑。 那地方,是个是非之地啊。 孙林宗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等你训练结束,你就回你原来的土城去吧。” “眼下北境虽暂时无大战事,但北狄那些豺狼,亡我之心不死,要不了多久,怕是又要南下袭扰。” “前线之地,正是用人之际,也需要增兵布防。” “你此去土城,便自行招揽人手,组建起你那一百人的队伍。本总兵会行文,让土城原先的百夫长,拨给你一些老兵,助你尽快形成战力。” “你们二人,便一同驻守土城,务必给本总兵将那道防线看牢了!” 这安排,倒也合情合理。 只是刘大壮那老东西估计要气疯了,不过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 陆沉面上瞬间露出了感激涕零的神色。 噗通一声,陆沉再次单膝跪地。 “末将陆沉,叩谢总兵大人栽培!末将此去土城,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誓死守卫土城,绝不让一个北狄蛮子越过防线半步!” 孙林宗看着陆沉这番激昂表态,笑得更开心了。 这小子,是个可用之才。 “好!很好!” 孙林宗朗声赞道:“本总兵就喜欢你这样的血性汉子!我大胤边军,也需要你这种勇士!” 他又勉励了几句,无非是让他好生做事,将来前途无量云云。 画完大饼,孙林宗这才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下,带着刘广元等人离开了训练场。 总兵大人的身影刚消失在营寨门口,冯光、李勇等人一下围了上来。 冯光一巴掌拍在陆沉的肩膀上,龇牙咧嘴地嚷嚷起来。 “我的陆兄弟啊!你是不是傻啊!” 他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总兵大人金口玉言问你想去哪里,你干嘛不说个清闲点的后方营地?哪怕是留在这大营也好啊!” “偏偏要去那个鸟不拉屎的土城!那地方,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多危险啊!” 其他几人也是连连点头,七嘴八舌地附和。 “是啊是啊,陆兄弟,冯大哥说的对!” “土城那地方,听说艰苦得很,缺衣少粮的!” “留在营营,凭你的本事,很快就能再往上爬,何必去前线冒险!” 危险? 艰苦? 陆沉听着兄弟们的劝说,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但眼神却愈发坚定。 这些,他何尝不知? 但他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陆沉缓缓摇了摇头,声音中充满恨意。 “兄弟们的好意,我心领了。” “我的爹娘,我的妹妹,全都死在了北狄人的屠刀之下。” “此仇不报,我陆沉枉为人子!” “只有在前线,我才能亲手斩下更多北狄蛮子的狗头,为我死去的亲人报仇雪恨!” 冯光等人感受着他身上那股仇恨,一时间都沉默了。 是啊,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换做是他们,怕是比陆沉还要疯。 冯光重重地叹了口气。 “唉,罢了罢了,兄弟你既然主意已定,我们再多说也是无益。” 他咧了咧嘴,露出无奈的苦笑:“要去那土城搏命,哥哥们也帮不上你太多。” 他们都是新兵,就算家里有些门路,在这边军大营里,也还没什么根基。 冯光话锋一转,眼神里多了几分郑重。 “不过,做哥哥的,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 “你新任百夫长,手底下要招人,这新兵蛋子自然好招,可顶屁用?” “哥哥我呢,回头我跟家里打个招呼,让他们想办法调拨几个真正上过战场、见过血的老兵给你送去!” “不多,三五个总是有的!这些人,关键时候能顶大用!” 冯光这话一出口,陆沉心头狠狠一跳。 老兵!那可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见过血、杀过敌的,一个能顶十个新兵蛋子! 他冯光,竟然能给自己弄来三五个! 这份恩情,可太重了。 陆沉鼻子有点发酸。 他深吸口气,对着冯光一抱拳:“冯兄,谢了!这份情,我陆沉记下了!” 冯光咧嘴笑道:“哎!自家兄弟,说这些太他娘的见外了!” “陆沉兄弟,你这一去土城,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过日子。哥哥们帮不上大忙,这点力气还是有的。” 他顿了顿,眼神瞅着远处,带着点狠劲儿。 “北狄蛮子真敢打过来,咱们兄弟还得一块儿上!说不定,哥哥我这条命,还得指望你陆沉救呢!” 陆沉听得浑身发热,心口怦怦直跳。 他挺起胸膛,大声道:“冯兄!你这话说的!将来你只要喊一声,不管我在哪,刀山火海,我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你兄弟!” “哈哈哈!好!” 冯光听了,笑得更痛快了。 “有你陆沉这句话,哥哥我心里踏实!等将来,咱们兄弟一块儿,杀穿那北狄草原,把他们那个狗屁汗王的脑袋拧下来,给我当夜壶!” “好!” 陆沉也觉得一股豪气往上顶,跟着大吼:“砍下北狄汗王的狗头!” 兄弟几个正说得唾沫星子乱飞,帐篷帘子一掀,一个沉稳的声音传了进来。 “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冯光他们几个一下都没声了。 王进正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王……王教头!” 冯光他们几个连忙躬身行礼。 王进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陆沉身上,淡淡地说道:“你们几个,先出去。我跟陆沉,有几句话要单独说。” “是!是!” 冯光几人脚底抹油似的溜出了营帐。 眨眼间,营帐内就只剩下了陆沉和王进两人。 陆沉走到王进面前,恭恭敬敬地低声道:“王教头。” 王进缓缓开口:“你小子,当真想好了?要去土城?” 陆沉抬起头,眼神里没有半分犹豫。 “王教头,我想好了!” “我家破人亡,血海深仇未报,一刻也不敢懈怠!土城虽险,却是离北狄最近的地方,也是最容易斩获军功的地方!我要去前线,杀最多的北狄狗贼,用他们的血,祭奠我死去的家人!” ? 第十五章 先斩霍林再斩你爹 孙林宗听完刘广元这番慷慨激昂的话,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他微笑着道:“呵呵,刘副将,你倒是真会替本总兵分忧解难,主动为我边军发掘人才,这份心意,本总兵领了,也记下了。” 孙林宗这话听在刘广元耳朵里,简直好听极了。 总兵大人这是在夸我呢! 而且直接称呼我为孙副将了。 这下稳了! 孙林宗目光再次投向陆沉。 “既然此子有如此勇武之功,又有你刘副将这般鼎力举荐。” “本总兵若是不表示表示,起步显得本总兵嫉贤妒能?” 刘广元一听这话,心头狂喜。 总兵大人要重赏陆沉了! 陆沉这小子得了好处,我这个举荐人,脸上也有光啊! “本总兵今日,就破格提拔你,为我拒狄卫——百夫长!” 那些原本还只是看热闹的新兵,此刻一个个惊讶地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看向陆沉的眼神里,充满了羡慕。 这简直是一步登天啊! 从一个刚入伍没几天的新兵蛋子,直接蹦到了百夫长! 陆沉自己也彻底傻眼了。 百夫长? 老子这就成百夫长了? 这孙总兵,真是大方啊。 一时间,陆沉脑子有些发懵,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原地,完全忘了该有的反应。 刘广元在一旁看得那叫一个急啊! 总兵大人金口玉言赏了你官职,你小子倒是给点反应啊! 别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儿,惹得总兵大人不快! 刘广元连忙用胳膊肘狠狠地捅了捅陆沉的腰眼,语气又急又厉地呵斥道:“陆沉!还他娘的傻站着干什么!” “总兵大人天恩浩荡,破格提拔于你,还不赶紧给老子跪下,叩谢总兵大人恩典!” 这一声呵斥,如同当头棒喝,瞬间将陆沉从震惊中拉回了现实。 还想那么多干什么? 这百夫长的职位,可是实打实的! 有了权,有了兵,才能更好地为爹娘妹妹报仇雪恨! 陆沉当即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双手抱拳。 “陆沉叩谢总兵大人提拔之恩!陆沉定不负总兵大人厚望,日后必为我大胤,为我拒狄卫,披肝沥胆,万死不辞!” 这一番话说得是斩钉截铁,气势十足,倒也符合他刚刚展露出来的悍勇之气。 孙林宗看着跪在地上谢恩的陆沉,慢悠悠地开口说道:“呵呵,你这小子,反应有点慢啊。” “不过,倒也难怪。想你这小子,怕是从娘胎里出来,就没见过本总兵这般大的官儿吧?” 陆沉闻言,心中不由得暗自冷笑。 老子前世在国旗下宣誓的时候,你这总兵算个屁! 只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罢了。 但他面上却不敢有丝毫的不敬,只是老老实实地低着头,语气恭敬地应道:“小子愚钝,让总兵大人您见笑了。” 孙林宗对陆沉的态度颇为满意,他轻轻点了点头,表情也柔和了不少。 他示意陆沉起来,然后用期许的语气说道:“往后,给本总兵好好做事,多立军功。你今日见的,不过是本总兵而已,将来啊,你要见的大官,那可多着呢!” 这老狐狸开始画大饼了。 陆沉心中暗忖,但面上却不敢怠慢,再次抱拳应道:“谨记总兵大人教诲!定不负大人栽培!” 无论如何,这百夫长到手了! 赏完了陆沉,孙林宗这才看向霍林。 此时的霍林正低垂着脑袋,满脸嫉妒。 他爹霍庆也是一脸的铁青,显然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没处发泄。 儿子被打了,打人的还成了百夫长。 这让他如何不气? 孙林宗看着霍林那副垂头丧气的怂样,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霍林。” “你父霍庆,乃是我拒狄卫堂堂游击将军,镇守一方,也算是将门虎子之后了。” “可你再看看你自己。” 孙林宗的目光逐渐变冷。 “今日,竟被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你说说,这事儿你丢不丢人?” 霍林的脸色更差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总兵大人被如此毫不留情地训斥! 这让他觉得比输了比试还要丢人! 陆沉!我跟你势不两立! 霍林在心里狠狠地发誓。 但他此刻面对孙林宗的质问,却连个屁都不敢放。 只能把脑袋埋得更低。 “总兵大人……教训的是……小子知错了。” 孙林宗冷笑道:“知错?” “光知道认错,有个屁用?” “看看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松松垮垮,破绽百出!可见平日里定是疏于操练,只知道仗着你老子的名头在军中厮混度日,作威作福!” “我大胤边军,养的都是铁血的汉子,是能上阵杀敌的勇士!不需要你这种中看不中用的废物点心!” 孙林宗的话让霍庆差点暴走。 至于霍林,此刻甚至想一死了之! 但孙林宗却像是压根没看见这对父子难看的脸色,,依旧冷冰冰地说道:“从今日起,给本总兵把尾巴夹起来,老老实实地操练!把你那一身的纨绔习气都给老子收起来!” “若是再有下次,被本总兵看到你这般不长进的模样,休怪本总兵不给你父亲留面子,直接军法从事!” 霍林被孙林宗这番训斥吓得浑身一哆嗦,他知道,总兵大人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他用尽全身力气大声保证道:“请总兵大人放心!从今日起,我一定痛改前非,勤加练习武艺,刻苦操练!绝不辜负总兵大人的期望!” 孙林宗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如此训斥霍林,其实不光是因为霍林输了比试。 更重要的是,他要敲打霍庆。 这霍庆虽然是他的下属,但仗着出身将门,平日里很是高傲。 自己这个总兵往往也拿他没有办法。 今日正好是个机会。 训斥完了霍林,孙林宗将目光重新投向了陆沉。 这小子,倒是个意外之喜。 孙林宗心中暗忖。 他看着陆沉,声音比之前对霍林时缓和了不少。 “陆沉,你现在已是百夫长了,可想好要去何处任职?” 去哪里任职? 陆沉微微一愣,这个问题,他还真没仔细想过。 他之前的念头,就是混进军中,找机会杀敌报仇。 这百夫长之位,来得太快,也太突然。 但转念一想,自己从军,就是为了杀敌报仇。 那自然还是要去前线的。 陆沉抬起头,看着孙林宗,一脸殷切的说。 “回禀总兵大人,末将想去前线!去杀敌!” ? 第十四章 你可知面前站的是活阎王? 此时的刘广元心里万分紧张,他现在只盼着别出什么大乱子,不然他这个刚到手的副将,怕是还没捂热乎就要飞了。 他苦着一张脸,只能硬着头皮,快步跟了上去。 训练场的边缘,此刻已经围满了士兵,不光是新兵,老兵也来了一堆。 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扯着嗓子往场子中央吆喝,时不时还爆发出几声兴奋的嚎叫。 就在这时,外围一个眼尖的士兵,猛地瞧见了远处正大步流星走来的一行人。 为首那位腰佩宝剑,气度威严的中年将领,他虽然不认得,但旁边那个点头哈腰的,可不就是他们的参将大人吗? 这士兵被吓得不轻,我的乖乖,参将大人都只能点头哈腰的,莫不是……总兵大人来了? 他吓得魂都快飞了,也顾不上看热闹了,赶紧扯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了一声:“别看了!都别看了!参将大人来了!” 这一嗓子,让原本围得水泄不通的士兵们,呼啦一下,作鸟兽散,眨眼之间就跑了个七七八八。 只剩下一些反应慢了半拍,还愣在原地的兵卒。 此刻的场中,陆沉手持方天画戟,正将霍林逼得节节败退。 他瞅准霍林一个急于反击露出的破绽,大喝一声,手中沉重的方天画戟带着呼啸的劲风,猛地一个下劈! “铛!” 一声巨响,霍林手中的长枪被磕飞了出去,直直地插在了远处的泥地里,枪尾还在嗡嗡作响。 不等霍林反应,陆沉的戟杆顺势往下一压,直接将霍林压得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将霍林压在地上,陆沉脸上露出了一些轻松的笑容。 他面不红气不喘,一脸淡然地问道:“霍林,你服不服气!” 霍林被压得脸红脖子粗,额头上青筋暴起,他喘着粗气大喊:“我……不……服!” 输给一个泥腿子,他怎么能服气! 孙林宗一行人正好走过来,将这一幕完完整整地看在了眼里。 他眉头微微挑了一下,脸上倒是没什么怒气。 军中尚武,年轻人血气方刚,比试一下,只要不出格,倒也无伤大雅。 可刘广元一看这情景,差点没当场吓晕过去! 当着总兵大人的面,自己营里的兵居然还在私斗! 而且还是霍游击的儿子被人压在地上摩擦! 这要是霍游击闹起来,自己怕是真要成为还没上任就要被免职的副将了。 刘广元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大声呵斥道:“住手!都给老子住手!总兵大人在此,你们眼里还有没有军法了?啊!” 陆沉听到总兵大人四个字,心里一震。 他倒不是怕事,只是不想在这种节骨眼上给刘广元添麻烦,毕竟自己现在的一切,都是刘广元的恩赐。 他手腕一松,顺势收回了压在霍林肩上的方天画戟。 霍林得了自由,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看向陆沉的眼神充满了怨毒。 刚才被陆沉压制得太狠,他现在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这次丢人丢大了啊。 就在这时,人群外传来一阵骚动,游击将军霍庆黑着一张脸,拨开人群走了进来。 他没想到刚一到训练场,就看到自己宝贝儿子被人打得如此狼狈! 霍庆看到霍林那副灰头土脸的惨样,一张脸顿时就黑得跟锅底一样! 他一股怒火直冲脑门。 要不是孙林宗和刘广元都在场,他恐怕当场就要发作,将陆沉直接格杀! 现在他只能强行压下心头的滔天怒火,狠狠地等着陆沉。 好你个泥腿子! 竟敢如此欺辱我儿! 这笔账,老子给你记下了! 等着瞧! 随后,他默默地退到了孙林宗身后。 刘广元得了副将,他的升职消息还没有着落,所以得低调点。 孙林宗缓缓走到了陆沉面前。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陆沉,问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子弟?” “这一身力气和武艺,倒是不错。刚才被你压在地上那个,本总兵没看错的话,应该是游击将军霍庆的公子,霍林吧?” 这老狐狸,一开口就点出了霍林的身份,这是想要敲打我吗? 陆沉来不及多想,赶紧抱拳行了一礼,朗声说道:“回禀总兵大人,小子陆沉,并非将门子弟,乃是一介平民出身。” “小子在不久前的边境冲突中,侥幸斩杀了几名北狄蛮兵,立了些微末功劳,承蒙参将大人不弃,破格提拔,才得以进入这训练营,与诸位袍泽一同操练。” 孙林宗听陆沉说完,倒是对这陆沉有了不小的兴趣。 这小子,有点意思。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了刘广元身上。 “广元啊,这小子说的,都是真的?” 刘广元被孙林宗这么一看,心里头想着陆沉那实打实的战绩,他的腰杆子瞬间又硬朗了几分。 这可是他刘广元慧眼识珠挖出来的人才! “回禀总兵大人!” “他说的,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言!” 他生怕孙林宗不信,又赶紧补充道:“这陆沉,正是末将从前线土城那边带回来的!” 孙林宗闻言,点了点头,目光再次转向陆沉。 “嗯,土城……” 孙林宗沉吟了一下,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如此看来,这小子倒确实有几分真本事。” 刘广元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心想总兵大人这是看上陆沉了! 他赶紧趁热打铁,往前凑了半步。 “总兵大人明鉴!这小子,第一次上战场,就跟砍瓜切菜似的,一个人就宰了二十七个北狄蛮子!” 刘广元越说越兴奋。 “末将当时就觉得,这小子绝对是个好苗子,是个可塑之才!咱们边军,如今最缺的就是这种敢打敢杀的狠角色!” 他偷偷觑了一眼孙林宗的脸色,见对方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些笑意,知道自己这些话说对了。 他又继续说道:“这等璞玉,要是真把他扔在土城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那不是暴殄天物吗?” “所以,末将斗胆,就把他给带了回来,想着好生打磨打磨,将来必然能为总兵大人效犬马之劳,为咱们拒狄卫再添一员虎将!” 刘广元这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既捧了陆沉,又向孙林宗表了忠心。 ? 第十三章 总兵跪迎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炸响! 方天画戟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霍林的枪杆上。 霍林只觉得虎口震得生疼,手腕发酸,整条胳膊都麻了! 他给这股劲儿震得连退三步,脚下差点没站稳。 这家伙,哪来这么大劲儿? 他心里咯噔一下。 手里那杆长枪还在还在颤抖着,他的脸色也变得惨白。 他不敢再把陆沉当成啥也不会的穷小子看了。 这小子,是在扮猪吃老虎啊! 霍林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行啊小子,有两下子!” 他眼神里没了刚才那股横劲儿,他很清楚,硬碰硬,自己肯定要吃亏。 所以霍林立马收了枪,脚下步子一换,绕着陆沉转悠起来,想找他的破绽。 陆沉却稳稳当当的,任霍林怎么绕,他都不带动弹。 手里那杆方天画戟每次抡起来,不是劈就是扫,要么就砸,一招一式都带着股猛劲儿。 霍林是越打越吃惊。 这方天画戟在他手里,咋回事? 不是说这玩意儿最不好使吗? 怎么到这小子手里,威力就那么大? 霍林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气息也变得紊乱。 陆沉的攻势连绵不绝,那杆方天画戟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 每一戟都逼得霍林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霍林只能勉力招架,根本找不到反击的机会。 冯光等人在旁边看得是目瞪口呆,随即脸上都露出了兴奋的光芒。 陆兄弟,牛啊! 连将门世家霍家的子弟,在他手上也只有被压着打的份!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陆沉这还是有心想要练习一下方天画戟,根本没有使出自己全部的力量。 要不然,霍林那家伙,早就被一戟砸出演武场了。 与此同时,刘广元满脸笑容将一位身着华贵官袍,气度不凡的中年将领迎进了自己的中军大帐。 “末将恭迎总兵大人!” 刘广元点头哈腰,那叫一个恭敬。 来人正是边军拒狄卫总兵,孙林宗。 拒狄卫,是大胤朝专门为了对抗北狄而设立的军事重镇,孙林宗正是拒狄卫的总兵。 孙林宗这次轻车简从,只带了一队亲卫。 他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带走霍庆所部抓获的那名北狄贵族。 顺便给刘广元升个官。 进入大帐后,孙林宗坐在了刘广元平日里坐着的高位上。 “广元啊,不必多礼。” 孙林宗乐呵呵地摆了摆手,目光在帐内扫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 “嗯,不错,营中将士精神饱满,军容严整,可见你治军还是很有方的啊。” 刘广元听着,心里那叫一个高兴啊。 孙林宗又继续说道:“尤其是前不久,你部不光成功击退了北狄小股骑兵的袭扰。” “昨日麾下将士更是勇猛,居然还生擒了一名北狄的贵族!“ “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刘广元一听这话,腰弯得更低了,脸上挂满谄媚的笑容。 “总兵大人谬赞!这都是总兵大人您平日里教导有方,末将可不敢居功!” 这马屁,拍得孙林宗心里舒坦。 “哈哈哈。” 孙林宗捋了捋胡须,满脸得意。 “广元啊,自我大胤立朝以来,与北狄交战多年,这还是头一回生擒到有身份的北狄贵族!此事报到朝廷,本总兵脸上也有光彩啊!” 他心里盘算着,这北狄贵族可是个烫手的山芋,但也是个天大的功劳。 捏在手里,可能会引得北狄人前来营救。 上交给朝廷,就是功劳,就能跟朝廷多要些粮饷军械。 怎么选择,孙林宗可不傻。 但这人是刘广元部下抓的,自己直接带走,刘广元以后还怎么甘心为自己效力? 他咧着嘴,冲着刘广元道:“你部此次立下如此大功,本总兵自然不会亏待。我已经向兵部保举,擢升你为副将。” 刘广元闻言,眼睛一下就亮了。 副将! 那可是正三品的武将! 自己熬了这么多年,终于要升了! “等本总兵返回拒狄卫的时候,你也收拾一下,随本总兵一同前往拒狄卫赴任吧。” 能调去拒狄卫当副将,无疑是真正进入了边军的核心圈子! 刘广元激动得浑身都有些发抖。 他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多谢总兵大人栽培!末将……末将粉身碎骨,也难报总兵大人的提携之恩!” 孙林宗看着跪在地上激动得快要哭出来的刘广元,语气淡然道:“广元啊,起来吧,地上凉。” 刘广元一听这话,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 “谢总兵大人体恤!末将……末将一定不负总兵大人厚望!” 他心里那叫一个美滋滋啊,副将! 拒狄卫的副将!这可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 虽然参将到副将,也就是一步之遥。 但这一步,可太难了。 孙林宗随后岔开话题。 “对了,本总兵今日正好有些闲暇,想去你们的训练场看看。这些新兵蛋子,可是咱们拒狄卫未来的栋梁,,得多关心关心。” 刘广元一听这话,心里头咯噔一下。 去看那帮小兔崽子? 那几个仗着家里有点背景就无法无天的刺头,平日里就没少给他惹麻烦! 这要是让总兵大人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可就不好了啊。 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却不敢拒绝,连忙应道:“是是是!总兵大人说的是!这些新兵能得总兵大人亲自看望,是他们的福气!末将这就给您带路!” 刘广元在前面引路,孙林宗带着几个亲卫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一行人朝着训练场走去。 还没等走到训练场,老远就听见一阵阵叫好声。 那动静,跟过年赶大集似的,热闹得不像话。 刘广元那张刚刚还因为升官而容光焕发的脸,这会儿就拉得老长,跟死了亲爹似的。 这帮混小子! 早不闹晚不闹,偏偏在总兵大人视察的时候闹! 这不是存心给他上眼药吗? 等回头非得要好好地收拾他们一顿! 孙林宗自然也听见了那动静,侧过头看着刘广元,笑问道:“呵呵,广元啊,你们这训练场,平日里都这么……有活力?” 刘广元老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总、总兵大人……平日里,平日里这个时辰,他们都在操练队列,或者练习枪术……” “今日,今日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带头喧哗,扰了军营清静!” “末将,末将这就派人去把他们轰散了!” 他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把那帮惹祸的兔崽子一个个都吊起来打! “不必了。” 孙林宗打断了刘广元的话。 “本总兵今日就是要看看最真实的情况。走,咱们过去瞧瞧,到底是什么事,能让这些小子们这么起劲儿。” 说着,孙林宗也不等刘广元再说什么,自己迈开大步,径直朝着那喧哗声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 第十二章 比就比谁怕谁 “比划比划?” 陆沉闻言,心中冷笑。 这霍林,还真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三句话不合就要动手。 不过也好,我也想看看,这时代的将门子弟,到底有几斤几两! 他正要开口答应,旁边的冯光却急了。 冯光一个箭步冲上前来,拦在了陆沉身前,对着霍林怒道:“霍林!你他娘的还要不要脸!陆老弟才刚进营多久?你这是明摆着欺负人!” 他又扭头对陆沉低声道:“陆老弟,别冲动!这霍林从小练武,他爹霍庆的枪法在军中也是排得上号的,他得了几分真传,你不是他对手!” 冯光很清楚霍家的人,一个个仗着家传武学,在军中横行霸道。 陆沉一个新兵蛋子,跟霍林比武,那不是送上门去挨揍吗? 纵然陆沉斩杀了许多北狄蛮子,但那也是用弓箭射杀。 这比武可不会让你使用弓箭啊。 霍林嗤笑一声,斜眼看着冯光:“哟,冯大少爷,这就护上了?放心,本少爷有分寸,就是跟他切磋一下武艺,点到为止。又不是真要卸他胳膊腿儿,你着什么急啊?” 他嘴上是这样说着,心里却在冷笑,等会儿动起手来,是点到为止,还是不小心失手,那可就由不得你了! 冯光还想再劝说,陆沉却伸手轻轻拨开了他。 随后走上前,直面霍林。 “既然霍少有雅兴,那便比划比划。” 怕个鸟啊! 老子前世面对的都是穷凶极恶的毒贩,枪林弹雨都闯过来了,还会怕你一个小小的二世祖? 正好,也让王教头看看,他这半个月的小灶没白开! “陆老弟!” 冯光急得直跺脚,这陆沉怎么就这么犟呢? 陆沉回头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笑道:“冯哥,放心。是不是对手,总得比了才知道。” “我来这训练营,承蒙王教头看重,私下也学了不少东西。正好,也该检验检验这半个月的操练成果了。” 冯光看着陆沉那自信的眼神,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这小子,好像跟半个月前刚进营时,有些不一样了。 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悍勇之气,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劝阻的话咽了回去。 重重地叹了口气,转头对霍林沉声道:“霍林!陆沉是参将大人亲自点名要的人。” “你今天要是敢下重手伤了他,就算你爹霍庆立下了天大的功劳,参将大人那里,你也交不了差!” “你自己掂量着办!” 冯光的警告让霍林脸上出现一些忌惮之色。 但话已经说出去了,他也不能直接退缩! 他冷哼一声,显然没把冯光的威胁太当回事。 在他看来,刘广元再怎么看重陆沉,还能为了一个新兵蛋子,真跟他爹撕破脸不成? 再说,这是比武切磋,只要不打死打残,谁又能把他怎么样? 只能怪这小子自己技不如人! 陆沉压根没理会这俩人,径直走向营帐角落的兵器架。 他陆沉,以前在山林里打猎,用惯了父亲留下的那把厚背大砍刀。 劈柴开路,防身杀兽,都靠它。 那玩意儿,讲究的就是一个势大力沉。 进了军营,特别是到了这训练营,王教头说战场之上,一寸长一寸强,让他多练长兵。 这几天里,王进倒也倾囊相授。 枪、矛、棍、戟,都让他摸了个遍。 可陆沉心里,却一直惦记着一样兵器。 方天画戟! 没别的原因,就是因为上辈子看《薛家将》,白袍小将薛仁贵,手持方天画戟,万军中取上将首级,那叫一个威风! 他甚至都盘算好了,等将来自己也能领兵出战的时候,必须得搞一身白色盔甲,再配上一杆方天画戟,想想都带劲! 此刻,他的目光在兵器架上一扫,很快就锁定了一杆通体黝黑,月牙刃闪着幽光的方天画戟。 就是它了! 陆沉伸出手,一把将那杆方天画戟抄在了手中。 戟杆入手微沉,带着金属特有的冰凉触感,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呵。” 霍林看见陆沉拿起的兵器,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嗤笑出声。 “方天画戟?” 他看向陆沉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屑。 那样子,就像是看一个傻子。 “我说小子,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霍林指着陆沉手中的方天画戟。 “这玩意儿是仪仗队拿来撑场面的东西!你居然想用它来跟我比武?你知不知道这东西多难使?平时根本没人用它来实战!” 这小子,果然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泥腿子,连兵器都不会选! 营帐里,除了冯光他们几个面露担忧,其他人,包括一些老兵,看陆沉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古怪。 确实,方天画戟这兵器,看着威猛,但使得好的人凤毛麟角,寻常士兵根本不会碰。 这兵器,基本上只会用于各种活动的仪仗队。 陆沉却不以为意,掂了掂手中的方天画戟,感受着它的分量。 冷声说道:“能杀人的,就是好兵器。” “管它是不是仪仗用的,趁手就行!” “狂妄!” 霍林见陆沉这随意的样子,心头很是恼火。 这小子,死定了! 他从随从手上接过了一杆长枪,枪尖在空中抖了个枪花。 “去演武场!” 说完,直接转身朝着账外走去。 陆沉将方天画戟扛在肩头,也跟了上去。 冯光他们紧随其后。 来到演武场,霍林站定后,枪尖直指陆沉。 “很好!既然你这么有种,那本少爷今天就好好领教领教,你这方天画戟,到底使得怎么样!” 他手上的这杆枪,可是他霍家特制的,千比军中制式长枪长了不少,也更加沉重,非战将不可用! 霍林话音一落,脚下发力,身形如一道离弦之箭,枪尖寒芒一点,直刺陆沉胸前要害! 这一枪,又快又狠! 霍林心里头憋着火呢,这泥腿子不识抬举,今天非得让他知道自己的厉害! 陆沉面对这迅猛一击,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他那双眼睛,紧紧锁定着霍林的动作。 就在枪尖即将及身的刹那,陆沉动了! 他没躲,也没闪,而是腰身一拧,手中那杆沉重的方天画戟,被他抡圆了,带着一股子开山裂石的劲风,直接朝着霍林的长枪砸了过去! 这一下,哪有什么招式可言,纯粹就是以力压人! 霍林听着方天画戟划出了呼啸风声,瞳孔骤然一缩! 这小子,疯了不成! 用戟当棒子使? 他想变招,可陆沉这一戟来得太快,太猛,根本不给他反应的余地! ? 第十一章 精英营霸凌吗?怕是找错人了! “那个穷小子呢,见了霍少爷,还不下跪迎接!” 一道极为嚣张的声音传来。 陆沉知道,这是冲着自己来的,毕竟,这精英营里面,就自己一个穷小子。 他朝着门口方向看去,只见几个身着铠甲的年轻人正一脸嚣张的看着自己。 这是要找自己的麻烦? 精英营霸凌吗? 陆沉咧嘴一笑,这些人想要找自己的麻烦,怕是找错人了! 刚才说完的那人正是王鑫,他在说完后,便侧开身体,让霍林走入了营帐。 霍林一眼看到营帐里有许多人,也没在意,而是直接看向陆沉。 “小子,我是霍林!我爹是游击将军霍庆!” “现在给你个机会,跪下来,叫我一声主人,我就让你在精英营顺利待下去,否则的话,我会让你死得连渣都没有!” 面对霍林嚣张的言语,陆沉正要反驳。 他身后的冯光却一把将陆沉拉到了身后。 “霍林,你他娘的什么意思?老子的兄弟,是你能欺负的?” 陆沉没想到冯光如此够义气。 既然冯光出面了,他也就往后面站了站。 霍林此时才注意到营帐里的其他人,竟然是冯光他们。 他竟然直接笑了。 “哈哈!真是好啊!本来打算收拾了这穷小子后,再去收拾你,没想到你们都在一块!” “正好!省的我来回跑了!” 面对如此嚣张的霍林,冯光也不甘示弱。 “霍林!别太狂了,你还想收拾我?难不成你忘了上次被我们揍得鼻青脸肿了吗?” 见冯光竟然当面揭短,霍林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冯光,你得意不了几天了!” “忘了告诉你个好消息。” “我爹昨日带斥候出塞巡查,运气不错,不小心抓了个出来狩猎的北狄贵族!” “参将大人可是高兴坏了,当场就夸了我爹勇猛无敌!” 霍林扬了扬下巴,语气越发得意。 “说不定啊,我爹这游击将军的位置,就该挪挪了!” “什么?” 冯光闻言,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霍庆抓了个北狄贵族? 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冯光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以后自己可能要矮霍林一头了。 如今霍庆立下这等大功,参将大人必然上报朝廷,那霍庆升官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一旦霍庆那老家伙升了官,很可能就直接顶了刘广元的位置,成为新的参将! 而刘广元,自然是高升一步。 到那时候,他冯家可就得看霍家的脸色了! 自己往后的日子,还能有好果子吃? 霍林将冯光的失魂落魄尽收眼底,脸上的笑容更甚了。 他往前走了两步,凑到冯光面前,压低了声音嘲讽道:“冯光啊冯光,看到了吗?以后,你我可就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人了。” “我爹要是当了参将,你爹见了他,都得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安。” “至于你嘛……” 霍林上下打量了冯光一眼,摇了摇头。 “还是好好想想,以后怎么在我手底下过日子吧!” 听到这话的冯光,冷着脸说:“就算你爹当了参将又如何?你还不是跟我们一样,都是这精英营里的新兵?” “就是,你有什么可傲气的!” “若是没你爹,你和我们还不是一样的!” …… 李勇等人也先后开口怼了回去。 然而,霍林却露出了一脸冷笑。 “你们该不会认为,我爹不会分润一些功劳给我吧?” “而且,本少可是跟着爹一起出去巡逻的!” “我爹出去抓了个北狄贵族,你们说,我有没有功劳?” 此话让冯光等人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了几下,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能无助地死死攥着拳头。 他身后的李勇和张家兄弟也是一脸哀愁。 整个营帐里只有霍林那得意猖狂的笑声在回荡。 就在这时,眼见冯光败下阵来的的陆沉,走到了霍林面前。 “霍林是吧?” 陆沉慢条斯理地说道:“你说你爹高升了,以后你跟冯光就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人了。我有点好奇,怎么就不是一个层次了?” 他顿了顿,眼神扫过霍林那张得意忘形的脸,满脸戏谑的样子道:“难道,霍少爷你,是要脱离凡胎,离开这红尘俗世,直接登临西天?” “要不然的话,不还是在这大胤朝这一个层次混日子?” 这话一出口,李勇和张家兄弟几个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来。 冯光也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些担忧的神色。 这陆沉,胆子也太大了! 这是在拐着弯骂霍林去死啊! 霍林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开始他没反应过来,等明白了陆沉的意思后,那张嚣张的脸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你他娘的说什么?” 霍林指着陆沉的鼻子,满脸怒容。 “我说,你们父子是不是要上天啊?”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也出去巡逻了,但你又杀过几个北狄人?你若只是跟我比背景,我立马认输!” “但你要跟我比能耐,你还差了我十万八千里!” “就连想要升个官,还得还靠你父亲的功劳,还有脸在这里耀武扬威?” 这话说的霍林面红耳赤。 “呵呵!立了功的人,就是不一样啊,口气都这么狂。不过,小子,我得提醒你一句,你在前线杀的那点北狄杂碎,在我们这些将门子弟眼里,屁都算不上!”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屑。 “我们这些人,上了战场,立功就跟喝水一样简单!你那点微末功劳,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 说完这话,霍林又上下打量着陆沉,眼神中充满了挑衅。 “不过,你能杀敌立功,也算有几分蛮力。小子,你可敢跟本少爷比划比划?” 这陆沉看着身板还行,但终究是个泥腿子出身,能有什么真本事? 自己从小习武,名师指点,收拾这种货色,还不是手到擒来? 正好拿他杀鸡儆猴,也让冯光这帮人看看,谁才是这精英营中的话事人! ? 第十章 教头给的免死金牌 陆沉听着冯光的一番话,心里暖暖的。 这冯光,虽然是个二世祖,带着些纨绔习气,但骨子里却是个性情中人。 这种人,在这个复杂的军营里,倒是值得结交。 他郑重地抱拳道:“冯少如此看得起陆沉,愿意认我这个朋友,是陆沉的荣幸!” “哎!” 冯光大手一挥,佯作不悦道:“还叫什么冯少,太见外了!我痴长你几岁,你要是不嫌弃,就叫我一声冯兄!” 陆沉心头一热,这冯光倒是爽快,当下也不再扭捏,赶紧抱拳朗声道:“冯兄!” “哈哈!好兄弟!” 冯光闻言更是高兴,他端起酒碗,另一只手揽过陆沉的脖子,豪气冲天地喊道:“来来来,陆老弟!咱们接着喝!今天不醉不归!” 李勇、张骏、张雷几人也跟着起哄。 推杯换盏之间,酒水如流水般灌入众人的喉咙。 这大胤朝的酒味道不咋地,但劲头还是有点。 但陆沉是谁? 前世二斤白酒也才微醺! 对他来说,这点酒精度数,跟喝饮料也差不了多少。 有前世那堪称海量的酒量打底,陆沉自然是来者不拒。 他一边跟冯光他们称兄道弟,一边暗暗观察着这几个二世祖。 冯光豪爽,李勇憨直,张家兄弟则相对斯文一些,但都是耿直之人。 也难怪他们几个能凑到一起。 几坛酒水很快见了底。 “嗝……陆、陆老弟……你、你真能喝……” 冯光舌头都大了,脸红得像猴屁股,一只脚踩在矮几上,另一只手指着陆沉,话还没说完,身子一歪,就趴在了桌上,发出了鼾声。 李勇和张家兄弟也好不到哪里去,也相继倒了下去。 陆沉放下手中的空酒碗,看着趴了的冯光等人,脸上淡然一笑。 跟我这个后世随随便便就能干掉二斤高度白酒的人比酒量? 你们这些古代人,还差得远呢! 老子在你们眼里,那妥妥的就是酒神下凡!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这酒虽然难喝,但喝了这么多,身上倒是暖洋洋的,舒坦。 自己现在算是正式进入了这个二代训练营了。 看来,那位参将大人对自己确实是另眼相看,把自己弄到这里训练一番,等回头,肯定是要安排一个基层军官的职位。 陆沉默默地思考着。 自己虽然有前世特种作战的经验和远超这个时代的格斗技巧。 来到这个世界后,也一直从事狩猎,拥有一手高超的件数。 但参将大人说的没错,战场上,可不是靠着弓箭就能取胜。 这个时代的冷兵器战争,也有其独到之处。 骑马射箭、排兵布阵、十八般武器…… 这些都是自己需要从头学起的。 参将大人给了自己这个机会,自己就得牢牢抓住。 等把这些本事都学到手了,才能一步步完成自己的复仇大业! 就在陆沉暗自盘算之际,营帐的帘子被人掀开了。 来人正是教头王进。 王进一进帐,目光先是在趴了一地的冯光等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陆沉身上,眼中有些诧异。 他咧嘴一笑:“哟,你这人缘可以啊,这才来第一天,就能跟冯光这帮小兔崽子喝成这样。” 陆沉见是王进,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拱手道:“王教头说笑了,是冯兄他们抬举小子,给小子接风洗尘呢。” “哦?” 王进闻言,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了起来。 他沉声说道:“冯光他们抬举你,但你小子可不能顺杆就往上爬,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你也不想想,你是什么身份?一无显赫背景,二无过人权势。在这精英营里,你凭什么跟他们称兄道弟?” “别以为有参将大人赏识你,你就能一步登天了!” 王进的话像一盆冷水泼在了陆沉头上。 陆沉心头一凛,王进这是在敲打自己呢! 他脸上憨厚的笑容瞬间消失,随即赶紧躬身一揖,语气诚恳地说道:“小子愚钝,多谢王教头指点!小子受教了!” 差点得意忘形了! 教头说得对啊,自己现在不过只是得到了参将大人的伤势,自身却毫无根基。 冯光他们今天对自己客气,一是看在刘广元的面子上,二也是佩服自己砍下的那二十七颗人头。 但这终究是暂时的,若自己真把自己当成他们圈子里的人,恃宠而骄,到时候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王进见陆沉反应如此之快,而且姿态放得极低,神色微微缓和了些。 这小子,倒是个明白人,不错。 王进点了点头:“嗯,知错能改,孺子可教。” 他顿了顿,又说道:“你来营里比旁人迟了些日子,落下了不少操练。这样吧,从今天起,我给你单独开个小灶,特训一下。” “每天晚上,大伙儿操练结束之后,你直接到我的帐里来找我。” 陆沉听到王进的话,心中顿时一喜! 单独特训? 这待遇可不一般啊! 这不就是菩提老祖要半夜三更私下传授孙猴子真本领的节奏吗? 这个王进,看来肚子里是真的有货! 他立刻躬身,抱拳应道:“是!多谢王教头栽培!小子定当刻苦用命,绝不辜负教头厚望!” 王进很满意的离开了。 往后的日子,陆沉便开始了白日操练,夜晚王进开小灶的充实生活。 每日里虽然累得够呛,但他也感觉到,自己的战力正在不断飙升。 尤其是每晚在王进那里都能吃上两斤肉,让他感觉到这具身体的力量,也在不断增长。 一眨眼,陆沉已经来到精英营三天时间了。 这三天里,他跟着王进学习枪术,竟然学得有模有样了。 最关键的是,他的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 精英营里的伙食让他的身体素质得到了快速的替身。 而他和冯光、李勇、张家兄弟几个的关系,也迅速升温。 冯光他们几个,现在对陆沉是彻底服气了。 不光是那神乎其神的箭术和斩获二十七颗人头的彪悍战绩。 单是陆沉那深不见底的酒量,就足以让他们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日傍晚,操练结束,陆沉准备回自己的营帐收拾一下,然后去王进的营帐。 冯光带着李勇几人追了过来。 他上前一把揽住陆沉的肩膀,笑问:“兄弟,这每晚你都去教头的营帐,教头是不是教了你不少私货啊?” “能不能和我们说说呢?” 冯光知道王进的能耐,而现在陆沉又每晚去王进的营帐特训,他不得不怀疑,王进会单独教陆沉一些东西。 陆沉闻言,微微点头。 冯光得意的笑道:“就知道如此!那不知道兄弟能不能也教教我们啊!” 陆沉有些无奈说:“教头确实说了要单独教我一些东西,不过现在还没教!” “我这几天,从教头那里得到的私货,只有每晚两斤肉!” “你们没见我现在的体格都要壮实了一下嘛!” “若是教头教了私货,我肯定会和哥哥们说的!” 冯光倒是没有怀疑陆沉的话,他正要说话时,营帐的帘子被人粗暴地掀开了。 ? 第九章 精英营里的土狗要咬人了 王鑫很快就将结果打听出来了,屁颠屁颠的跑回来汇报。 “霍少,打听清楚了!那小子叫陆沉,据说是从土城那边调过来的。好像是个没什么根底的穷小子,青月村的猎户出身!” “哦?猎户出身?” 霍林眉头一挑,脸上的不屑更浓了。 “这种泥腿子也能进精英营?刘广元那老家伙是没人用了吗?” 霍林说出这话时,丝毫没把参将大人放在眼里。 由此也可以看得出来,他的背景,可不仅仅只是游击之子那么简单。 王鑫连忙补充道:“霍少,听说这小子走了狗屎运,在土城守城的时候,一个人砍了二十七个北狄蛮子的脑袋,立了大功,这才被参将看中,特招进来的!” “呵!” 霍林嗤笑一声。 冯光这小子,平时被自己压得死死的,现在是真急了眼,连这种靠运气上位的穷小子都开始拉拢了? 不就是砍了二十七个北狄蛮子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咱们这些人,哪个不是将门之后? 真要上了战场,别说二十七个,就是再多一倍,也不在话下! 这陆沉,不过是走了狗屎运,碰巧让他捡了便宜罢了! 霍林越想越觉得不爽,眼中闪过阴狠光芒,对王鑫等人吩咐道:“你们几个,给小爷盯紧了那个陆沉!找个机会,好好炮制一下他,让他知道知道,在这精英营里,到底谁说了才算!” “也让冯光那小子瞧瞧,他找的都是些什么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王鑫等人一听,立刻心领神会,纷纷摩拳擦掌,一副狰狞的样子。 “霍少放心!一个穷小子而已,看咱们到时候怎么收拾他!” “没错!非得让他知道这训练营,谁才是老大!” “保证让他哭爹喊娘,乖乖滚出精英营!” …… 一群人簇拥着霍林,眼神不善地望向陆沉等人离去的方向。 冯光直接七拐八拐,带着陆沉就进了他的营帐。 这营帐比寻常新兵的要宽敞不少,里面摆设也讲究些,显然是走了他老爹的路子。 冯光一进帐,就献宝似的从一个不起眼的木箱底下摸索出一个酒坛。 拍开泥封,一股浓郁的酒糟香气混,瞬间就钻进了众人的鼻孔。 “嘿嘿,这可是我从家里偷摸带来的好东西,藏了好久了!” 冯光得意洋洋地晃了晃酒坛。 李勇那憨货眼睛都快黏在酒坛子上了。 嘴里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冯、冯哥,这酒……闻着可真香啊!” 张骏、张雷两兄弟虽然斯文些,但那发亮的眼神,也暴露了他们内心的渴望。 军营里日子苦,哪闻过这么醇的酒香。 陆沉站在一旁,闻着酒香,肚子里的馋虫也被勾了起来。 他娘的,自从穿越过来,别说酒了,连顿正经饱饭都没吃上几回。 冯光麻利地找出几个粗瓷大碗,给每人面前都满上了一碗。 酒液呈淡黄色,略有些浑浊,但香气确实诱人。 他端起自己那碗,豪迈地对陆沉道:“来,陆兄弟!咱们精英营不兴那些虚头巴脑的,以后大家都是自家兄弟!这第一碗,我敬你,也算给你接风洗尘了!干了!” “干!” 李勇等人也纷纷举碗。 陆沉看着冯光碗里那黄澄澄的酒液,又看了看自己面前这碗,心头也是一阵火热。 客气什么? 都是军中汉子,扭扭捏捏反而让人瞧不起。 他端起酒碗,对众人一抱拳。 “多谢冯兄,多谢各位兄弟厚爱!陆沉先干为敬!” 说完,仰头便是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 酒液入口,陆沉眉头瞬间一紧。 卧槽! 这酒的味道……怎么形容呢? 一股苦涩、还带着点若有若无的酸馊味道,直冲脑门。 呛得他差点当场喷出来。 这口感,比现代那些勾兑的劣质白酒还不如! 古代的酿酒技术,果然还是差了点意思啊! 他强忍着没把酒吐出来,硬生生咽了下去。 他眉头也下意识地拧了起来。 冯光正美滋滋地等着陆沉夸他这酒好呢。 结果看到陆沉这副表情,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眉头也皱了起来。 他放下酒碗,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悦。 “怎么,陆兄弟,莫不是我这酒……不合你的胃口?” “还是说你,嫌弃这酒水不好?” 李勇和张家兄弟也停下了喝酒的动作,一脸不爽地看着陆沉。 陆沉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 这些二世祖,面子看得比天大,自己这表情,不是明摆着打他冯光的脸吗? 他赶紧赔着笑脸,连连摆手。 “冯兄误会了!这酒……这酒香醇得很,劲道也足!只是……只是小弟这是头一回喝酒,有点儿……不太习惯,让冯兄见笑了。” “头一回喝酒?” 冯光挑了挑眉毛,明显不信。 哪个男人不好酒? 尤其是在这苦寒的边关,一口烈酒下肚,浑身都暖和。 这小子说他是第一次喝酒,怎么可能! 陆沉一看冯光那表情,就知道他不信,只得苦笑着解释道:“冯兄有所不知,我家里穷,就是个普通猎户,平日里能填饱肚子就谢天谢地了,哪里还有余钱买酒喝?” “别说喝了,闻都没怎么闻过!“ “今天托冯兄的福,才知道这酒水是个什么滋味儿!“ “刚才是被这股劲儿给冲着了,嘿嘿。” 这话半真半假,他这具身体家境贫寒是事实,第一次喝酒也是事实。 冯光盯着陆沉的眼睛看了半晌,见他神情诚恳,不似作伪,脸上的不悦之色才渐渐散去。 他也是个直肠子,想了想,这陆沉是青月村猎户出身。 穷苦人家出身,没喝过酒,倒也说得过去。 想到这里,他心里的那点不快顿时烟消云散,反而有些同情。 冯光猛地一拍陆沉的肩膀,哈哈大笑道:“原来是这样!我说陆兄弟你怎么这副表情,是我错怪你了!哥哥给你赔罪!” 他重新端起酒碗,脸上的热情又回来了。 “陆兄弟,以后有我冯光一口肉吃,就少不了你一口汤喝!” “别看我爹是游击将军,但我冯光这人,最瞧不起那些狗眼看人低的怂货!” “我交朋友,不看他爹是谁,不看他家里有没有钱,就看他是不是条带把的汉子,够不够义气!” “兄弟你若是一般的平头百姓,没啥能耐,说实话,咱哥们儿还真不一定能尿到一个壶里去。‘ “但你是从前线死人堆里爬出来,立下大功的勇士!就凭你砍下的那二十七颗北狄蛮子的人头,你就有资格做我冯光的兄弟!” ? 第八章 军功面前!二世祖秒变兄弟 王进一边说着,一边将陆沉带到了正在训练的队伍面前。 陆沉此时也注意到了面前这些正在训练的新兵。 这一看,他心里暗暗吃了一惊。 训练场上,几十个新兵正在训练。 他们个个身形矫健,动作有板有眼,显然都有些功夫底子。 再看他们出枪的架势,都带着一股子狠劲儿。 这些家伙,跟当初在土城的那一批新兵,完全不是一个路数! 土城那些,多数是田里刨食的农家小子,舞起刀枪,毫无章法。 可眼前的这些…… 一个个都展现出了不低的战术素养。 比之那刘大壮,都强了数倍。 陆沉知道,这些人绝非普通人家出身。 应该是那些军官的子侄辈。 陆沉的到来,自然也引起了场中其他新兵的注意。 训练了好几天,突然冒出来一个生面孔,还是王教头亲自带来的,不得不引起他们的注意。 不少人的目光都悄悄地往陆沉这边瞟。 “那小子谁啊?怎么这个时候才来报道?” “不知道啊,看王教头的样子,对他还挺客气,莫不是哪个大人的关系户?” “管他谁呢,来了这儿,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 刚跟着王进熟悉了一下训练章程,还没等正式开始操练,到了歇息的当口,就有三五个新兵嘻嘻哈哈地围了上来。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颇为高壮的青年,一脸的傲气,他上下打量了陆沉一番,率先开口道:“喂,新来的!爷叫冯光,我叔父是游击将军冯浩。你小子是哪家的公子爷啊?怎么现在才到这精英营来?” 陆沉眉头微皱。 游击将军冯浩? 好像之前核实自己军功的就是这位将军。 他淡淡地说道:“在下陆沉,青月村一介布衣,并非什么公子。” “布衣?” 冯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满脸不信: “小子,你蒙谁呢?” “这可是参将大人亲设的基层军官预备训练营,能进来的哪个不是有点门路的?你要真是个平头百姓,能让王教头亲自领进来?” 他往前凑了一步:“老实交代,你到底是哪个将军府上的?还是哪个大人的远房亲戚?说出来,大家以后也好相互照应不是?” 其他几个新兵也跟着起哄。 他们显然都不相信陆沉的说辞,这年头,没点背景想进这种地方,比登天还难。 陆沉听着冯光的问话,脸色依旧平静,淡淡开口:“在下真的是青月村一介布衣,能到这里,并非靠什么门路,而是先前在土城前线,侥幸立下些许军功,得了参将大人看重,这才破格招录至此。” 这话一出,冯光脸上的表情明显一愣。 军功? 这小子看着也不像什么猛将啊。 看着瘦里吧唧的,能杀那么多北狄蛮兵? 他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不信:“哦?立了军功?看不出来啊,你小子瘦里吧唧的,还能立了军功?说来听听,多大的功劳,能让参将大人把你直接调到这儿来?” 陆沉道:“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就是在北狄人攻城的时候,斩了二十七个北狄蛮兵。” “嘶……” 冯光倒吸一口凉气,眼睛都瞪圆了,脸上的傲气瞬间被惊愕取代。 他娘的! 二十七个北狄蛮兵? 这小子莫不是在吹牛?可这种事情,一查便知,参将大人那边不可能没核实过。 若是真的……那这小子可是个狠角色! 怪不得王教头亲自把他送了过来。 冯光立马热情起来。 他猛地一拍大腿,哈哈大笑道:“哎哟!陆兄弟!原来是沙场上杀出来的英雄好汉!失敬失敬!” “二十七个北狄鞑子的人头啊!这可不是小功劳!兄弟,你这以后绝对是前途无量,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交个朋友?” 陆沉看着冯光这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模样,心中暗笑。 果然,在军中,实力才是硬道理。 他抱拳道:“冯兄太客气了。能与冯兄还有各位兄弟结识,是陆沉的荣幸。以后在营中,还望诸位多多照应。” 多个朋友多条路,。尤其是在这种二世祖扎堆的地方,没必要一来就四面树敌。 冯光见陆沉如此上道,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好说!好说!” 他一把揽过陆沉的肩膀,热情地介绍起身边的几人。 “来,陆兄弟,我给你介绍!这位是李勇,他爹是咱们的李千夫长!这两位是张骏、张雷兄弟,亲哥俩,他们的姐夫是赵百夫长!” 李勇是个敦实的青年,闻言冲陆沉咧嘴一笑,瓮声瓮气道:“陆兄弟好本事!” 张骏、张雷两兄弟则显得文气一些,也拱手道:“陆兄弟威武,我等佩服。” 他们先前也以为陆沉是哪个关系户,心里还有些不忿。 此刻听闻他斩了二十七个北狄人,那点不忿早就变成了敬畏。 军中,最敬重的就是敢打敢杀的勇士。 陆沉连忙一一抱拳。 “李兄,张家二位兄弟,客气了。以后都是自家兄弟,还请多多指教。” 冯光更是热情,大手一挥。 “陆兄弟,别这么见外!以后咱们就是好兄弟了!” “走,今儿个我做东,咱们哥几个去账内喝几杯,给你接风洗尘!” 说着,也不管陆沉答不答应,就拉着他朝着军帐内走去。 陆沉心知推脱不过,而且初来乍到,与这些人打好关系也是必要的,便跟着他们去了。 冯光这伙人勾肩搭背,浑然没有注意到,校场的另一边角落里,也有几双眼睛正冷冷地盯着他们。 那群人中,为首的是一个身材修长,面容阴鸷的青年。 他穿着与冯光等人同样的制式军服,腰间挂着上好的玉环,更显华贵。 此人正是另一位游击将军霍庆之子,霍林。 霍林看着冯光等人远去的背影,冷笑着问身边一个尖嘴猴腮的青年。 “王鑫,那边怎么回事?冯光那小子什么时候跟一个生面孔勾搭上了?还那么亲热?” 那名叫王鑫的青年是千夫长韩涛的外甥,平日里专给霍林跑腿打探消息。 他闻言立刻点头哈腰道:“霍少,那小子好像是今天刚来的。小的这就去打听打听他的底细!” 霍林不耐烦地挥挥手。 “快去快回!我倒要看看,冯光那废物又能拉拢到什么货色。” ? 第七章 参将下令,给老子练透长枪! 冯浩的查验结果让刘大壮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周围的士兵们则是一片哗然,看向陆沉的眼神中,十分震惊。 一个新兵,第一战,斩敌二十七! 这是何等彪悍的战绩! 刘广元听完冯浩的回报,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哈哈大笑上前几步,重重地拍了拍陆沉的肩膀。 “好小子!果然有种!” “第一次上阵杀敌,便斩获二十七名北狄蛮兵,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刘广元此刻心情大好,看向陆沉的眼神中满是欣赏。 “陆沉,眼下战事吃紧,本将正是用人之际。” “你这等勇武之才,留在这小小土城,屈才了。” “你可愿跟随本将,到本将帐下效力?” 陆沉闻言,心中一凛。 参将大人这是在向他抛出橄榄枝。 留在土城,他已得罪了刘大壮,往后的日子定然不好过。 且不说刘大壮会不会寻机报复,单是这军功,他不给你报,自己还能每次都能遇到参将大人这样的贵人? 想要为家人复仇,在这土城之中,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而跟随参将大人,则完全不同。 参将麾下兵马更多,参与大战的机会也更多,立功升迁自然也更快。 这对他而言,无疑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陆沉权衡利弊后,当即单膝跪地,抱拳朗声道:“承蒙参将大人赏识!” “陆沉愿追随大人,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 刘广元见他答应得如此爽快,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好!好!好!” 他连说三个好字,伸手将陆沉扶起。 “有你这等勇士加入,何愁北狄不灭!” 刘广元话音刚落,刘大壮的脸色更难看了。 那二十七个北狄蛮兵的首级,原本可都是要算在他头上的军功啊! 如今竟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他如何能甘心? 刘大壮几步凑到刘广元跟前。 “叔父,您看这……” 他想仗着两人沾亲带故的关系,让刘广元也分润一些军功给他。 刘广元是什么人,哪里看不出刘大壮这点小心思。 他瞥了刘大壮一眼,眼神不悦。 这侄子,平日里随便些也就罢了,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想打这种歪主意,真是不知所谓! “军功是战场上拿命换来的。” “想要军功,自己到战场上去取!” “别总想着占别人的便宜!” 这话一出,刘大壮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没想到叔父会一点情面都不给。 周围那些士兵投来的目光,更是让他如芒在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不敢对刘广元有任何不满,只能将这笔账,记在了陆沉头上。 然而陆沉此刻却已不再将他放在眼里。 有参将大人为自己撑腰,刘大壮再也没有机会使绊子了。 日后在参将麾下,立功的机会只会更多,一个小小的百夫长之位,对他而言,不过是时间问题。 刘广元还有军务要处理。 训斥了刘大壮几句,便带着亲兵和陆沉,匆匆离开了土城。 不过半日功夫,一座规模远胜土城的营寨便出现在眼前。 营寨依山而建,箭楼林立,四周更有壕沟拒马,防卫森严。 营内军帐连绵,旌旗招展。 巡逻的士兵往来穿梭,步伐整齐。 此处驻扎的,正是刘广元麾下的四千精锐。 与土城那种临时拼凑的守军相比,这里的士兵无论是装备还是气势,都远胜之。 此地远离前线,营垒又如此坚固,显然比土城要安全得多。 陆沉跟着刘广元进了大营,一路看过来,心里就有数了,这刘广元手底下果然都是硬茬子。 没等他看得太仔细,刘广元已经带着他来到一处空旷的校场边上,扬声喊道:“王进!” 不多时,一个身形瘦弱,还断了一只胳膊的汉子快步走了过来。 “参将大人!” 刘广元指着陆沉,对那汉子说:“王教头,这是陆沉,刚从土城那边过来的新兵。箭术不错,立过大功。” 他又转过头,看着陆沉:“小子,这位是我手底下的枪术教头王进。你那手箭术在战场上是能杀敌,可终究是远射。真要两边兵马对上了,冲锋陷阵,还得看手里的长枪!” “眼下北狄那些家伙初战吃亏,不敢轻易进攻,正是练兵的好时候。你小子就给老子踏踏实实跟着王教头,把这枪术给练出来!” “将来上了战场,才能多捅穿几个北狄贼子,立下更大的功劳!” 陆沉听了这话,心头火热。 他立刻弯腰抱拳:“谢参将大人栽培!陆沉一定不辜负大人的厚望,肯定好好练,早点把枪术练成,给大人效力!” 刘广元满意地点点头,对王进说:“这小子是个好苗子,你多上点心。” 然后又拍了拍陆沉的肩膀:“好好练,别让本将失望。” 说完,他便带着亲兵,处理军务去了,只留下王进和陆沉二人。 王进上下打量了陆沉几眼。 “小子,跟我来。” 他话不多,转身便朝着校场深处走去。 陆沉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 这王进教头,看似行将朽木,但身上有股血煞之气,不是刘大壮那种色厉内荏的货色能比的。 走到训练场,王进站定了脚步,沉声道:“我叫王进。年轻那会儿,也是跟着大军在阵前跟北狄鞑子真刀真枪干过命的。” 他指了指自己缺失的胳膊。 “后来跟北狄一个万夫长对阵,挨了一刀,这条胳膊就没了。” “冲锋陷阵是不行了。” “参将大人看我还有几分力气,就让咱在这儿带带新兵,把自己吃饭的本事教给你们这些小子,也算为大胤朝再出份力。” 王进的目光扫过场中那些挥汗如雨的士兵:“这儿的兵,都是从各营选拔出来的,底子都不错。你刚来,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尽管开口问,问他们,问我都行!” 陆沉听得明白,这王进教头果然是个真本事的。 能跟北狄万夫长过招,绝对是个悍将! 他当即抱拳,态度恭敬:“谢教头提点,小子明白了。” 王进注视着陆沉,心里合计着:这小子,看着还算稳当。 听说他在土城立了大功,宰了二十七个北狄兵,是个狠角色。 只要他肯下功夫,将来前途小不了。 既然参将大人这么看重,自己压箱底的那些东西,说不定真能有个传人。 想到这,王进脸上露出一些笑容,对陆沉的态度也亲和了几分。 ? 第六章 百夫长想抢功? 刘大壮见参将到了城门口,也顾不上跟陆沉争执。 这小子不是横吗? 等参将来了,看他怎么收场! 刘大壮满脸笑容,撒腿就往城门那边小跑过去。 没一会儿,一个身穿锃亮铠甲的中年将领,骑着战马进了土城。 来人正是刘大壮的远房叔叔,参将刘广元。 刘大壮一瞅见他,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 “叔父!您可算来了!” “您要是再晚来一步,小侄我这条小命,怕就得扔在这土城了!” 刘广元拉住马,神色沉重地扫了一圈。 地上到处是尸首,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一看就知道刚才的战斗多么惨烈。 这刘大壮,平时胆子小,不过守城倒还算卖力。 他摸了摸胡子,声音低沉地说:“嗯,这一仗守得还行。” “北狄人丢下了不少尸体,看得出你们都拼了命了。” 刘大壮心里一乐。 看来叔父还是向着自己的。 “都是叔父您指挥得好,我们才能侥幸守住。” 刘广元微微点了下头,眼光扫过仅剩的士卒。 “先说说这次的战功吧。” 刘大壮一听这话,腰杆子立马挺得笔直。 “回叔……,不,参将大人!” “这一仗,我们土城的弟兄们都把命豁出去了,斩杀了不少敌人!” “功劳也已经登记造册!” “就是……就是有一个新来的兵,运气好射死了几个北狄毛贼。” “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连我这个百夫长报的功劳也不认了!” 刘广元说出这话的时候,扭头看向了陆沉。 他这话听着像在诉苦,其实是要致陆沉于死地。 刘广元听完,眉头果然皱了一下。 他带兵最烦的就是那种有点功劳就翘尾巴、不听话的兵。 这种兵,就算有点能耐,以后也肯定是个麻烦。 他冷着脸,顺着刘广元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一个年轻士兵一脸傲然站在那里。 那股傲气,让他很不爽。 “哦?竟有此事?” 一股无形的压力散发开来。 张虎等人站在一旁,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陆沉怕是要遭殃了。 顶撞百夫长,如今又被参将大人盯上,这小子怕是没有活路了。 刘广元冷冷地注视着陆沉,见他依旧持弓而立,眼神变得更冷。 “你这小卒,区区一战,斩获了多少军功?” “便敢如此目中无人,连上官的军令也敢违抗?” 陆沉迎着刘广元的目光,面色平静。 “回参将大人,不多。” “也就杀了二十七个北狄蛮兵。” 此言一出,全场安静。 二十七个? 刘广元也愣了一下。 一个普通士卒,斩敌二十七? 这数目,可不算少了。 他不由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年轻人。 只见其衣甲破旧,满身血污。 但眼神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身上带着一股浓烈的煞气。 他转头看向刘大壮,问道。 “此人,是几年的老兵了?” 刘大壮闻言,嗤笑一声。 “回参将大人,他是个屁的老兵!” “不过是个参军才几个月的生瓜蛋子罢了!” 刘广元再次愣住。 几个月的新兵? 斩敌二十七? 这…… 刘广元总觉得这两句话,无法联系到一起。 一旁的张虎见参将大人并没有那么生气,反而对陆沉的战绩有些吃惊。 他生怕参将大人真把陆沉当成刺头给办了。 赶紧上前一步道:“参将大人息怒!” “这小子……他今天头一回上战场,很多规矩他都不懂啊!” “他就是个愣头青,若不是咱们这些袍泽们拼死护着,他小子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他家里人……他家里人全惨死在了北狄人的刀下,爹娘妹妹,一个都没留下!” “这孩子心里憋着一口气,就一心想着杀敌,想着立功升官,好去杀更多的北狄狗贼,给他爹娘妹妹报仇!” “他自以为是砍死了几个敌人,却哪里知道,这都是大伙儿相互帮衬,袍泽们用命给他创造的机会!” 张虎这番话,表面上句句都在指责陆沉不懂事。 可话里话外,却都是在替陆沉辩解。 他是在告诉参将大人,陆沉不是存心顶撞,他只是太想报仇。 只要参将大人不是太愚蠢,听了这些话,基本上都不会把陆沉怎么样。 毕竟,一个背负血海深仇,一心只想杀敌,又毫无根基的年轻人。 是这个时代,每个将领都需要的人才! 刘广元听后,脸上的怒气果然消失了不少。 他心里头,大概有了点数。 这陆沉,是个有本事的愣头青,一心只想杀敌。 所以跟刘大壮顶撞上了。 这样的愣头青,他喜欢啊! 这家伙没啥根底,家里人也没了,一门心思就想着报仇,手上功夫还不错。 这种人,要是好好调教调教,不就是一把好使的刀吗? 刘广元的脸上露出了一些笑容。 “呵呵,原来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眼下北狄人打过来了,战事吃紧,我手底下,正缺你这种不怕死的勇士。” “只是,你怎么证明,那二十七个北狄兵,真是你一个人杀的?” “要是能证明,本将军今天亲自给你报功劳!” 陆沉听了这话,立马晓得,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回参将大人。” “我用的箭,箭杆上都刻着我的名字。” “后来在烽火台那边杀敌,箭用光了,急忙从军械库拿了些新箭。” “那些箭镞都是新的,也应该挺好辨认。” 刘广元听罢,点了点头,随即看向身后一名身披铠甲的将领。 “冯浩。” “末将在!” 那将领立刻抱拳应道。 他乃是刘广元麾下游击将军冯浩。 “你带几个人,去查验一番。” “是!” 冯浩领命,当即点了几个亲兵,翻看尸体查验。 刘大壮站在一旁,脸色有些难看。 他没想到自己叔父竟会偏袒陆沉这个新兵蛋子。 这要是真查出来陆沉杀了二十七个,那他贪墨军功的事,岂不是…… 他心中忐忑,却又不敢多言。 不多时,冯浩便带着人回来了。 他快步走到刘广元身前,躬身禀报道:“回禀参将大人!” “已查验清楚。” “城墙内外,确有大量箭矢射杀的北狄蛮兵,其中不少箭矢箭杆上刻有陆沉的名字。” “另有部分尸首,确系被新箭射杀,手法与那些刻名箭矢如出一辙,皆是一箭毙命。” “初步点算,死于此两种箭矢之下的北狄蛮兵,足有二十七人,只多不少!” ? 第五章 统计军功! 此时,很多北狄蛮兵竟直接从城墙上跳了下去,根本不管不顾。 陆沉立刻到了城垛附近,弯弓搭箭,借着城墙上的火光又射倒一人。 耳畔的轰鸣声越来越重了,陆沉看到大量骑兵自土城左右出现,呼啸间冲向敌阵,将北狄人杀的丢盔弃甲,人仰马翻。 “呼,呼……” 陆沉此时才松了口气,大口的呼吸起来。 手指上传来钻心的痛,陆沉却根本没管,他看着远处的战场,听着马蹄踏地的嗡鸣,感觉心底有一股情绪正在鼓动。 “打扫战场!统计军功!你们赶紧行动,要统计起来。” 正此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陆沉转身看去,便见张虎等人陪着刘大壮自烽火台内出来。 刘大壮身上连一点血迹都没染,此时却站在城墙之上,看着城墙上的尸首,又看向城内的一片狼藉,沉声道:“打开城门,准备迎接参将大人!” “把这附近赶紧打扫好了!” “张虎。” “在。” “去,把这些蛮人的耳朵都给我割下来。”刘大壮拍着张虎的肩,咧嘴笑道:“这次打的不错,尤其是你们几个。” “一会儿的军功,多分些给你们。” “多谢百夫长!” 张虎闻言露了笑意,一转头,正好对上陆沉的眸子。 他似乎有些诧异,没想到陆沉居然还能活着。 “正好,陆沉,你过来。” 张虎随即朝陆沉招招手,陆沉双目微眯,缓步上前。 “听见百夫长刚才的话没有?你去把这事办了,一会儿把割下来的耳朵都拿到门口去,给参将看。” “这回……” “我杀了二十七个。” 陆沉此时开口,却没看张虎,而是直直的看着百夫长刘大壮:“百夫长要怎么算?” “你杀了二十七个?哈哈哈……” 听到这话,刘大壮忽然放声大笑,一旁的张虎面色连变,厉声对陆沉喝道:“陆沉,你说什么胡话!还不赶快去!” “杀了二十七个,就是二十七个。” 陆沉根本没看张虎,而是继续道:“我什长亲手砍杀四人,老张杀了三人,尸首就在身后。” “百夫长要把所有敌人的耳朵都割下,是要怎么计算军功?” 听到这话,刘大壮的面色立刻冷了下来,皱眉看向张虎,问道:“这人谁啊?” “回百夫长的话,他是这批新来的,我还没来得及和他说咱们的规矩。” 张虎显然很怕刘大壮,赶忙解释道:“他愣头青一个,百夫长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说着,张虎退了两步,拉着陆沉破败的皮甲,低声且急促道:“赶紧走!” 他拉了一把,陆沉却一步都没动。 很明显,这刘大壮要把所有军功据为己有。 敌人都是他们拼死杀的,他们在前面拼命,斩获的功勋却要让他刘大壮分配,凭什么? 陆沉不是觉得心中不忿,他只是不能在这种事上低头。 之前老张说过,什长张虎凑五个敌人首级的功勋,足足凑了三年。 可以张虎的伸手,他在这土城驻守数年,杀五个敌人需要三年? 陆沉可没那么多时间耗在这。 “你问老子怎么计算军功?” 刘大壮此时眯起双眼,冰冷的眸子直直的盯着陆沉,继而笑道:“那老子就告诉你。” “你小子,这次征战畏首畏尾,不敢上前,一直躲在袍泽之后,想做逃兵!” “一会儿参将来了,我便如实上报,在众袍泽面前把你砍了!” “来啊,给我擒了!” 说着,刘大壮一挥手,身后两个士兵瞬间上前,便要伸手抓陆沉。 陆沉顺势退后一步,抓住其中一人手臂,直接便是一个过肩摔。 摔倒此人时候,又跳起一拳,狠狠砸在另外一人天灵之上。 这两下速度极快,没等后面的其他人反应过来,陆沉直接弯弓搭箭,箭矢直指刘大壮。 只要他一松手,刘大壮当即就没命了。 “陆沉!你他娘的想干什么!放下弓!” 张虎见状,已然吓的面无血色了,他想上前拦着陆沉,又怕刺激了陆沉,酿成大错。 “我杀了二十七人,均是一箭毙命。”陆沉声音冰冷,手中长弓拉满,直直的对准刘大壮,又开口道:“我只要我自己的军功。” “百夫长,你若贪我军功,我就要你的命!” “真是他妈的反了!” 见陆沉如此,刘大壮却丝毫不怕,反而冷笑一声:“来来来,老子就在这,你有种的就射老子一箭,把老子射死!” “他妈的你还反了天了!” “陆沉,快把弓箭放下!”张虎急道:“战前射杀同僚,是诛九族的死罪!” “老子九族早就没了!”陆沉也丝毫不退,反而上前一步,语气愈发冰冷:“贪我军功,我就和你一命换一命!” 此时被陆沉撂倒的两人已经起身了,但却没再上前,只是远远的看着陆沉。 这边的情况也被其他人看到,尤其是陆沉那句贪我军功,就和他换命的话,似乎戳中了很多将士的心事。 都是在边关拼命的人,凭什么要把军功让给别人? 刘大壮在土城做了一年的百夫长,这期间北狄人进攻十余次,其中四次进攻土城。 虽城内将士拼死将北狄人杀退,可这军功最终都落在了刘大壮头上,分给其他将士的少之又少。 他们早就心有怨气了,只是刘大壮上面有人,他们敢怒不敢言。 现在陆沉成了这个出头鸟,他们自然乐的看戏,事情办好了他们跟着得好处,若办不好,和他们也没关系。 此刻,刘大壮死死的看着陆沉,心底已知道陆沉说的不是假话了。 了他毕竟是土城的统领,如果就这么低头了,那后面还怎么混。 “你……” 隆隆! 刘大壮正欲开口,外面忽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陆沉并未转头,而是始终将工件对准刘大壮,目露冷芒。 眼看城门处出现几匹骏马,刘大壮当即计上心来,开口道:“参将来了。” “你有任何事,都跟参将说!” ? 第四章 绝境反杀 两个如同铁塔一般的敌人正在身前,不由分说便一刀挥下,直奔陆沉面门而来。 陆沉心念一动,瞬间弯身躲过,长刀在手中一转,他倒抓刀柄,猛的朝敌人扑去。 “噗!” 一声闷响,陆沉扑倒敌人的同时,手中长刀已死死的按入此人胸腹之间,血液随即喷洒而出。 “该死的汉狗!” 身下的敌人嘶吼出声,一把便薅住了陆沉的头发,将他死死的往后拉。 陆沉拼死不动,身子紧紧的压着那人抓刀的手臂,自己双手死命下压,将长刀一点一点的刺入此人胸腔之中。 直至身下的敌人不再动了,陆沉才觉双手颤抖,挣扎的起身。 “走!往烽火台那边撤!走!” 张虎的声音在耳畔回荡,陆沉一抬头,眼前已堆了四五具尸首,张虎和老张配合杀掉了眼前的敌人,已然转头往后跑了。 陆沉什么都没想,拔腿便跑,跑开之前,还捡起了地上的一个箭篓。 兵戈交击的声音充斥左右,四下全是惨叫和喊杀声,战火已填满了土城。 到了烽火台附近,陆沉见张虎快步跑到一人身前,不知说了些什么。 张虎身前那人便是土城的百夫长,也是土城的统领之一,陆沉只在刚来的时候见过一面,是个年过三旬的粗野汉子,叫刘大壮。 “所有人都给老子弯弓,死守烽火台!” 陆沉刚到近前,便听到刘大壮的命令,张虎此时上前一步,拉住陆沉的衣襟,将他塞进一个木桶之后,沉声道:“你就在这守着,拿弓箭射人!” “一个都不能放过来!” 陆沉点头答应,又看了一眼身后,见烽火台附近也就二十几人,包括张虎手下的几个兵,陆沉本人是在最前面。 城墙上已经杀成了一团,陆沉眯着眼睛往城墙上看,分明看到王震被两个北狄蛮兵夹击,身中数刀,倒在了血泊中。 城墙上还剩下的人且战且退,迎面的城墙已几乎被北狄蛮兵占据。 就在陆沉愣神的这个功夫,已经有两三个北狄蛮兵朝这边冲过来了。 此时陆沉忽的起身,弯弓搭箭,箭矢瞬间脱手而出。 只听一声破空之声,箭矢不偏不倚的射中一人脖颈,那人顺势倒地,全身抽搐。 “六!” 陆沉再次弯弓,却见另外两个北狄蛮兵已被其他人射翻,他随即又瞄准了后面的敌人。 嗖,嗖。 箭矢连续射出,陆沉几乎箭无虚发,每一箭都能要了一个敌人的性命。 可就在眨眼之间,城墙上的北狄人越来越多,陆沉箭壶中的弓箭却已经见底了。 “箭矢!给我箭矢!” 北狄蛮兵迎面冲过来,陆沉也顾不上计算战功的事,高声呼喊。 可根本没人理他。 抽出箭壶中的最后一枚箭矢,弯弓脱手之后,陆沉再次转头,却见自己身后居然一个人都没有了。 方才还站在后面的二十几人,包括百夫长刘大壮,什长张虎和他同队的袍泽都已经不见了。 烽火台的小门紧紧的关着,此时他身边竟只剩两人,全都和他一样面带疑惑。 “我草他妈!” 边儿上一人立刻张开叫骂:“把老子推过来当挡箭牌!” 陆沉没功夫骂人,北狄蛮兵已冲到身前了,此刻若没有动作,那就必死无疑。 他顺势抽出自己的长刀,但却并未往前冲,而是看了一眼台阶下面,随即想都没想,顺势起身,顺着台阶就跳了下去。 呼呼。 耳畔传来阵阵风声,陆沉落在土城之中,顺势在地上滚了一圈,起身便往对面冲去。 土城中没有几栋房舍,但却有军械库,里面定又箭矢。 他刚跳下城头,还没往出跑几步,身后便传来一声闷响。 陆沉立刻转头看去,便见身后落下一个满身是血的身体,狠狠的砸在地面上。 喷溅的鲜血洒了陆沉一身,他下意识抬头,看到诸多北狄蛮兵正在冲击烽火台的小门,撞门撞的嘭嘭直响。 陆沉只看了一眼,随即转身便走,一脚踢开了军械库的门,看到了放在架子上的箭篓,里面有十几枚箭矢。 陆沉上前,将另外两个箭篓中的箭矢全都装在一处,又拿起一张长弓,再次出了门。 站在角落,陆沉再次弯弓搭箭,箭矢瞬间脱手。 嗖! 箭矢划破空气,不偏不倚的射在了一个北狄蛮兵的侧肋上,他人痛呼一声,直直的从城上坠落。 陆沉看都没看那人一眼,继而再次弯弓,心中默念道:“九!” “嗖!” “十!” 他在此处放着冷箭,且箭无虚发,一箭便是一人,很快就引起了其他敌人的注意。 有六七个北狄人直接从城墙上跳下来,挥着长刀便朝陆沉冲来。 好在院中不光只有陆沉一人,还有不少从城墙上退下来的守军,那些人立刻便和身前的守军杀在了一处。 陆沉心中没有丝毫慌乱,继续弯弓搭箭,即便他的手指已有些麻木,甚至被弓弦勒出了细小的伤口,他也没有停下。 片刻之后,陆沉的箭壶中不剩几枚箭矢,他射杀的敌人也数道了十九。 就在此时,烽火台上传来一声呼喊。 “援军来了!” “兄弟们,都坚持住!参将的援军来了!” 那明显是刘大壮的声音,陆沉却并未去管,而是继续弯弓,射死了一个朝他冲过来的北狄蛮人。 “二十。” 隆隆,隆隆。 在射死此人的同时,陆沉耳边传来阵阵如雷鸣一般的声响,城头上还未死的军士高声呼喊,士气忽然大震。 “援兵来了!” “把狗日的北狄人全都砍光!” “兄弟们跟着我冲啊!” 左右传来呼喊声,城中的将士似乎忽然来了气力,所有人都挥动长刀,疯了一样的朝眼前的敌人挥砍。 战局瞬间便反转了,陆沉又抬头看了一眼城墙,发现上面聚拢的北狄人竟开始撤退了。 他眉头一皱,瞬时迈开脚步,越过眼前的战场,顺着台阶便跑了上去。 他再次弯弓,射死了一个正要顺着云梯下去的敌人。 ? 第三章 北狄压境 此时,很多北狄蛮兵竟直接从城墙上跳了下去,根本不管不顾。 陆沉立刻到了城垛附近,弯弓搭箭,借着城墙上的火光又射倒一人。 耳畔的轰鸣声越来越重了,陆沉看到大量骑兵自土城左右出现,呼啸间冲向敌阵,将北狄人杀的丢盔弃甲,人仰马翻。 “呼,呼……” 陆沉此时才松了口气,大口的呼吸起来。 手指上传来钻心的痛,陆沉却根本没管,他看着远处的战场,听着马蹄踏地的嗡鸣,感觉心底有一股情绪正在鼓动。 “打扫战场!统计军功!你们赶紧行动,要统计起来。” 正此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陆沉转身看去,便见张虎等人陪着刘大壮自烽火台内出来。 刘大壮身上连一点血迹都没染,此时却站在城墙之上,看着城墙上的尸首,又看向城内的一片狼藉,沉声道:“打开城门,准备迎接参将大人!” “把这附近赶紧打扫好了!” “张虎。” “在。” “去,把这些蛮人的耳朵都给我割下来。”刘大壮拍着张虎的肩,咧嘴笑道:“这次打的不错,尤其是你们几个。” “一会儿的军功,多分些给你们。” “多谢百夫长!” 张虎闻言露了笑意,一转头,正好对上陆沉的眸子。 他似乎有些诧异,没想到陆沉居然还能活着。 “正好,陆沉,你过来。” 张虎随即朝陆沉招招手,陆沉双目微眯,缓步上前。 “听见百夫长刚才的话没有?你去把这事办了,一会儿把割下来的耳朵都拿到门口去,给参将看。” “这回……” “我杀了二十七个。” 陆沉此时开口,却没看张虎,而是直直的看着百夫长刘大壮:“百夫长要怎么算?” “你杀了二十七个?哈哈哈……” 听到这话,刘大壮忽然放声大笑,一旁的张虎面色连变,厉声对陆沉喝道:“陆沉,你说什么胡话!还不赶快去!” “杀了二十七个,就是二十七个。” 陆沉根本没看张虎,而是继续道:“我什长亲手砍杀四人,老张杀了三人,尸首就在身后。” “百夫长要把所有敌人的耳朵都割下,是要怎么计算军功?” 听到这话,刘大壮的面色立刻冷了下来,皱眉看向张虎,问道:“这人谁啊?” “回百夫长的话,他是这批新来的,我还没来得及和他说咱们的规矩。” 张虎显然很怕刘大壮,赶忙解释道:“他愣头青一个,百夫长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说着,张虎退了两步,拉着陆沉破败的皮甲,低声且急促道:“赶紧走!” 他拉了一把,陆沉却一步都没动。 很明显,这刘大壮要把所有军功据为己有。 敌人都是他们拼死杀的,他们在前面拼命,斩获的功勋却要让他刘大壮分配,凭什么? 陆沉不是觉得心中不忿,他只是不能在这种事上低头。 之前老张说过,什长张虎凑五个敌人首级的功勋,足足凑了三年。 可以张虎的伸手,他在这土城驻守数年,杀五个敌人需要三年? 陆沉可没那么多时间耗在这。 “你问老子怎么计算军功?” 刘大壮此时眯起双眼,冰冷的眸子直直的盯着陆沉,继而笑道:“那老子就告诉你。” “你小子,这次征战畏首畏尾,不敢上前,一直躲在袍泽之后,想做逃兵!” “一会儿参将来了,我便如实上报,在众袍泽面前把你砍了!” “来啊,给我擒了!” 说着,刘大壮一挥手,身后两个士兵瞬间上前,便要伸手抓陆沉。 陆沉顺势退后一步,抓住其中一人手臂,直接便是一个过肩摔。 摔倒此人时候,又跳起一拳,狠狠砸在另外一人天灵之上。 这两下速度极快,没等后面的其他人反应过来,陆沉直接弯弓搭箭,箭矢直指刘大壮。 只要他一松手,刘大壮当即就没命了。 “陆沉!你他娘的想干什么!放下弓!” 张虎见状,已然吓的面无血色了,他想上前拦着陆沉,又怕刺激了陆沉,酿成大错。 “我杀了二十七人,均是一箭毙命。”陆沉声音冰冷,手中长弓拉满,直直的对准刘大壮,又开口道:“我只要我自己的军功。” “百夫长,你若贪我军功,我就要你的命!” “真是他妈的反了!” 见陆沉如此,刘大壮却丝毫不怕,反而冷笑一声:“来来来,老子就在这,你有种的就射老子一箭,把老子射死!” “他妈的你还反了天了!” “陆沉,快把弓箭放下!”张虎急道:“战前射杀同僚,是诛九族的死罪!” “老子九族早就没了!”陆沉也丝毫不退,反而上前一步,语气愈发冰冷:“贪我军功,我就和你一命换一命!” 此时被陆沉撂倒的两人已经起身了,但却没再上前,只是远远的看着陆沉。 这边的情况也被其他人看到,尤其是陆沉那句贪我军功,就和他换命的话,似乎戳中了很多将士的心事。 都是在边关拼命的人,凭什么要把军功让给别人? 刘大壮在土城做了一年的百夫长,这期间北狄人进攻十余次,其中四次进攻土城。 虽城内将士拼死将北狄人杀退,可这军功最终都落在了刘大壮头上,分给其他将士的少之又少。 他们早就心有怨气了,只是刘大壮上面有人,他们敢怒不敢言。 现在陆沉成了这个出头鸟,他们自然乐的看戏,事情办好了他们跟着得好处,若办不好,和他们也没关系。 此刻,刘大壮死死的看着陆沉,心底已知道陆沉说的不是假话了。 了他毕竟是土城的统领,如果就这么低头了,那后面还怎么混。 “你……” 隆隆! 刘大壮正欲开口,外面忽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陆沉并未转头,而是始终将工件对准刘大壮,目露冷芒。 眼看城门处出现几匹骏马,刘大壮当即计上心来,开口道:“参将来了。” “你有任何事,都跟参将说!” ? 第二章 私藏的北狄金疮药,救了敌人? 刘大壮见参将到了城门口,也顾不上跟陆沉争执。 这小子不是横吗? 等参将来了,看他怎么收场! 刘大壮满脸笑容,撒腿就往城门那边小跑过去。 没一会儿,一个身穿锃亮铠甲的中年将领,骑着战马进了土城。 来人正是刘大壮的远房叔叔,参将刘广元。 刘大壮一瞅见他,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 “叔父!您可算来了!” “您要是再晚来一步,小侄我这条小命,怕就得扔在这土城了!” 刘广元拉住马,神色沉重地扫了一圈。 地上到处是尸首,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一看就知道刚才的战斗多么惨烈。 这刘大壮,平时胆子小,不过守城倒还算卖力。 他摸了摸胡子,声音低沉地说:“嗯,这一仗守得还行。” “北狄人丢下了不少尸体,看得出你们都拼了命了。” 刘大壮心里一乐。 看来叔父还是向着自己的。 “都是叔父您指挥得好,我们才能侥幸守住。” 刘广元微微点了下头,眼光扫过仅剩的士卒。 “先说说这次的战功吧。” 刘大壮一听这话,腰杆子立马挺得笔直。 “回叔……,不,参将大人!” “这一仗,我们土城的弟兄们都把命豁出去了,斩杀了不少敌人!” “功劳也已经登记造册!” “就是……就是有一个新来的兵,运气好射死了几个北狄毛贼。” “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连我这个百夫长报的功劳也不认了!” 刘广元说出这话的时候,扭头看向了陆沉。 他这话听着像在诉苦,其实是要致陆沉于死地。 刘广元听完,眉头果然皱了一下。 他带兵最烦的就是那种有点功劳就翘尾巴、不听话的兵。 这种兵,就算有点能耐,以后也肯定是个麻烦。 他冷着脸,顺着刘广元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一个年轻士兵一脸傲然站在那里。 那股傲气,让他很不爽。 “哦?竟有此事?” 一股无形的压力散发开来。 张虎等人站在一旁,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陆沉怕是要遭殃了。 顶撞百夫长,如今又被参将大人盯上,这小子怕是没有活路了。 刘广元冷冷地注视着陆沉,见他依旧持弓而立,眼神变得更冷。 “你这小卒,区区一战,斩获了多少军功?” “便敢如此目中无人,连上官的军令也敢违抗?” 陆沉迎着刘广元的目光,面色平静。 “回参将大人,不多。” “也就杀了二十七个北狄蛮兵。” 此言一出,全场安静。 二十七个? 刘广元也愣了一下。 一个普通士卒,斩敌二十七? 这数目,可不算少了。 他不由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年轻人。 只见其衣甲破旧,满身血污。 但眼神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身上带着一股浓烈的煞气。 他转头看向刘大壮,问道。 “此人,是几年的老兵了?” 刘大壮闻言,嗤笑一声。 “回参将大人,他是个屁的老兵!” “不过是个参军才几个月的生瓜蛋子罢了!” 刘广元再次愣住。 几个月的新兵? 斩敌二十七? 这…… 刘广元总觉得这两句话,无法联系到一起。 一旁的张虎见参将大人并没有那么生气,反而对陆沉的战绩有些吃惊。 他生怕参将大人真把陆沉当成刺头给办了。 赶紧上前一步道:“参将大人息怒!” “这小子……他今天头一回上战场,很多规矩他都不懂啊!” “他就是个愣头青,若不是咱们这些袍泽们拼死护着,他小子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他家里人……他家里人全惨死在了北狄人的刀下,爹娘妹妹,一个都没留下!” “这孩子心里憋着一口气,就一心想着杀敌,想着立功升官,好去杀更多的北狄狗贼,给他爹娘妹妹报仇!” “他自以为是砍死了几个敌人,却哪里知道,这都是大伙儿相互帮衬,袍泽们用命给他创造的机会!” 张虎这番话,表面上句句都在指责陆沉不懂事。 可话里话外,却都是在替陆沉辩解。 他是在告诉参将大人,陆沉不是存心顶撞,他只是太想报仇。 只要参将大人不是太愚蠢,听了这些话,基本上都不会把陆沉怎么样。 毕竟,一个背负血海深仇,一心只想杀敌,又毫无根基的年轻人。 是这个时代,每个将领都需要的人才! 刘广元听后,脸上的怒气果然消失了不少。 他心里头,大概有了点数。 这陆沉,是个有本事的愣头青,一心只想杀敌。 所以跟刘大壮顶撞上了。 这样的愣头青,他喜欢啊! 这家伙没啥根底,家里人也没了,一门心思就想着报仇,手上功夫还不错。 这种人,要是好好调教调教,不就是一把好使的刀吗? 刘广元的脸上露出了一些笑容。 “呵呵,原来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眼下北狄人打过来了,战事吃紧,我手底下,正缺你这种不怕死的勇士。” “只是,你怎么证明,那二十七个北狄兵,真是你一个人杀的?” “要是能证明,本将军今天亲自给你报功劳!” 陆沉听了这话,立马晓得,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回参将大人。” “我用的箭,箭杆上都刻着我的名字。” “后来在烽火台那边杀敌,箭用光了,急忙从军械库拿了些新箭。” “那些箭镞都是新的,也应该挺好辨认。” 刘广元听罢,点了点头,随即看向身后一名身披铠甲的将领。 “冯浩。” “末将在!” 那将领立刻抱拳应道。 他乃是刘广元麾下游击将军冯浩。 “你带几个人,去查验一番。” “是!” 冯浩领命,当即点了几个亲兵,翻看尸体查验。 刘大壮站在一旁,脸色有些难看。 他没想到自己叔父竟会偏袒陆沉这个新兵蛋子。 这要是真查出来陆沉杀了二十七个,那他贪墨军功的事,岂不是…… 他心中忐忑,却又不敢多言。 不多时,冯浩便带着人回来了。 他快步走到刘广元身前,躬身禀报道:“回禀参将大人!” “已查验清楚。” “城墙内外,确有大量箭矢射杀的北狄蛮兵,其中不少箭矢箭杆上刻有陆沉的名字。” “另有部分尸首,确系被新箭射杀,手法与那些刻名箭矢如出一辙,皆是一箭毙命。” “初步点算,死于此两种箭矢之下的北狄蛮兵,足有二十七人,只多不少!” ? 第一章 北狄入侵 冯浩的查验结果让刘大壮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周围的士兵们则是一片哗然,看向陆沉的眼神中,十分震惊。 一个新兵,第一战,斩敌二十七! 这是何等彪悍的战绩! 刘广元听完冯浩的回报,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哈哈大笑上前几步,重重地拍了拍陆沉的肩膀。 “好小子!果然有种!” “第一次上阵杀敌,便斩获二十七名北狄蛮兵,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刘广元此刻心情大好,看向陆沉的眼神中满是欣赏。 “陆沉,眼下战事吃紧,本将正是用人之际。” “你这等勇武之才,留在这小小土城,屈才了。” “你可愿跟随本将,到本将帐下效力?” 陆沉闻言,心中一凛。 参将大人这是在向他抛出橄榄枝。 留在土城,他已得罪了刘大壮,往后的日子定然不好过。 且不说刘大壮会不会寻机报复,单是这军功,他不给你报,自己还能每次都能遇到参将大人这样的贵人? 想要为家人复仇,在这土城之中,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而跟随参将大人,则完全不同。 参将麾下兵马更多,参与大战的机会也更多,立功升迁自然也更快。 这对他而言,无疑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陆沉权衡利弊后,当即单膝跪地,抱拳朗声道:“承蒙参将大人赏识!” “陆沉愿追随大人,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 刘广元见他答应得如此爽快,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好!好!好!” 他连说三个好字,伸手将陆沉扶起。 “有你这等勇士加入,何愁北狄不灭!” 刘广元话音刚落,刘大壮的脸色更难看了。 那二十七个北狄蛮兵的首级,原本可都是要算在他头上的军功啊! 如今竟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他如何能甘心? 刘大壮几步凑到刘广元跟前。 “叔父,您看这……” 他想仗着两人沾亲带故的关系,让刘广元也分润一些军功给他。 刘广元是什么人,哪里看不出刘大壮这点小心思。 他瞥了刘大壮一眼,眼神不悦。 这侄子,平日里随便些也就罢了,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想打这种歪主意,真是不知所谓! “军功是战场上拿命换来的。” “想要军功,自己到战场上去取!” “别总想着占别人的便宜!” 这话一出,刘大壮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没想到叔父会一点情面都不给。 周围那些士兵投来的目光,更是让他如芒在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不敢对刘广元有任何不满,只能将这笔账,记在了陆沉头上。 然而陆沉此刻却已不再将他放在眼里。 有参将大人为自己撑腰,刘大壮再也没有机会使绊子了。 日后在参将麾下,立功的机会只会更多,一个小小的百夫长之位,对他而言,不过是时间问题。 刘广元还有军务要处理。 训斥了刘大壮几句,便带着亲兵和陆沉,匆匆离开了土城。 不过半日功夫,一座规模远胜土城的营寨便出现在眼前。 营寨依山而建,箭楼林立,四周更有壕沟拒马,防卫森严。 营内军帐连绵,旌旗招展。 巡逻的士兵往来穿梭,步伐整齐。 此处驻扎的,正是刘广元麾下的四千精锐。 与土城那种临时拼凑的守军相比,这里的士兵无论是装备还是气势,都远胜之。 此地远离前线,营垒又如此坚固,显然比土城要安全得多。 陆沉跟着刘广元进了大营,一路看过来,心里就有数了,这刘广元手底下果然都是硬茬子。 没等他看得太仔细,刘广元已经带着他来到一处空旷的校场边上,扬声喊道:“王进!” 不多时,一个身形瘦弱,还断了一只胳膊的汉子快步走了过来。 “参将大人!” 刘广元指着陆沉,对那汉子说:“王教头,这是陆沉,刚从土城那边过来的新兵。箭术不错,立过大功。” 他又转过头,看着陆沉:“小子,这位是我手底下的枪术教头王进。你那手箭术在战场上是能杀敌,可终究是远射。真要两边兵马对上了,冲锋陷阵,还得看手里的长枪!” “眼下北狄那些家伙初战吃亏,不敢轻易进攻,正是练兵的好时候。你小子就给老子踏踏实实跟着王教头,把这枪术给练出来!” “将来上了战场,才能多捅穿几个北狄贼子,立下更大的功劳!” 陆沉听了这话,心头火热。 他立刻弯腰抱拳:“谢参将大人栽培!陆沉一定不辜负大人的厚望,肯定好好练,早点把枪术练成,给大人效力!” 刘广元满意地点点头,对王进说:“这小子是个好苗子,你多上点心。” 然后又拍了拍陆沉的肩膀:“好好练,别让本将失望。” 说完,他便带着亲兵,处理军务去了,只留下王进和陆沉二人。 王进上下打量了陆沉几眼。 “小子,跟我来。” 他话不多,转身便朝着校场深处走去。 陆沉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 这王进教头,看似行将朽木,但身上有股血煞之气,不是刘大壮那种色厉内荏的货色能比的。 走到训练场,王进站定了脚步,沉声道:“我叫王进。年轻那会儿,也是跟着大军在阵前跟北狄鞑子真刀真枪干过命的。” 他指了指自己缺失的胳膊。 “后来跟北狄一个万夫长对阵,挨了一刀,这条胳膊就没了。” “冲锋陷阵是不行了。” “参将大人看我还有几分力气,就让咱在这儿带带新兵,把自己吃饭的本事教给你们这些小子,也算为大胤朝再出份力。” 王进的目光扫过场中那些挥汗如雨的士兵:“这儿的兵,都是从各营选拔出来的,底子都不错。你刚来,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尽管开口问,问他们,问我都行!” 陆沉听得明白,这王进教头果然是个真本事的。 能跟北狄万夫长过招,绝对是个悍将! 他当即抱拳,态度恭敬:“谢教头提点,小子明白了。” 王进注视着陆沉,心里合计着:这小子,看着还算稳当。 听说他在土城立了大功,宰了二十七个北狄兵,是个狠角色。 只要他肯下功夫,将来前途小不了。 既然参将大人这么看重,自己压箱底的那些东西,说不定真能有个传人。 想到这,王进脸上露出一些笑容,对陆沉的态度也亲和了几分。 ? 第一百二十八章 进城! 卢顶升惊叹过后,又看向了陆沉。 如此重量的武器,眼前这个年轻人,不仅能用,还拎着它跟北狄第一勇士蒲察金刚杀了个你死我活! 这还是人吗? 光是这份天生的神力,就足以碾压大胤军中九成九的将领! 老将军心里满是震惊。 看向陆沉的眼神里也全都是欣赏之色。 “哼!” 卢顶升一声闷哼,他不再看自己那个丢人现眼的儿子,大袖一甩,转身朝城内走去。 “都还愣着干什么?进城!” 沉重的城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拢,将城外的血腥彻底隔绝。 一行人穿过戒备森严的瓮城,走在京师宽阔的大街上。 往日繁华的街道,此刻空无一人,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只有一队队披坚执锐的士卒,在街头巷尾来回巡逻。 肃杀之气,弥漫在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卢顶升一直沉默着,直到走到一处临时设立的指挥所前,他才猛地停下脚步,转身问道。 “陆沉,跟老夫说句实话,京师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陆沉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回老将军,情况很糟。” “北狄大军已然南下,北通城……已经失陷了。” “我们是绕开了北通城,从燕山里一路钻出来的,这才侥幸赶到了京师城下。” “北通城……” 卢顶升口中喃喃着这三个字,眉头拧成了一团。 “那是我大胤京师的北大门啊……没想到,北狄蛮子的动作,竟然这么快!” 老将军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敢。 “最要命的是,驻守北通城的总兵王山林,恐怕……已经叛变了!” 什么? 陆沉心头剧震。 叛变? 开什么玩笑! 那可是北通城! 京师的北大门! 拱卫京畿的最后一道屏障! 驻守在那里的总兵,手握数万大军,怎么可能会叛变? 这简直是天方夜譚! “老将军,这……这怎么可能?” 卢顶升看着陆沉震惊的表情,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老夫也不愿意相信。” “可种种迹象都表明,这恐怕……就是事实!” 听到这话,陆沉也跟着苦笑了起来。 他本以为京师最大的威胁是城外的北狄大军,没想到,真正的致命一击,却来自内部。 大胤朝,真是从根子上就烂透了! 就连这样一位位高权重的总兵,竟然也能叛变,那其他人,叛变的怕是会更多了啊! 就在这时,卢顶升仿佛想起了什么,猛地扭头看向一直跟在身后的卢旺。 “卢旺!” “王山林那个狗贼,派人去抓了没有?” 一直低着头不敢作声的卢旺,听到父亲的问话,连忙大声回道。 “回禀父亲!已经派人去了!” “我们查到,王山林从北通城私自返京后,曾与他的至交好友秦贵秘密会面!孩儿已派人将他们二人一并拿下,此刻正关在天牢里,严加看管!” 听到这话,卢顶升紧绷的脸色,才终于缓和了几分。 “好。” “这件事,你办得不错。” 好不容易得了句夸奖,卢旺终于松了一口气。 此时的卢顶升,脸上却露出了浓郁的杀气。 “此等叛国之贼,食君之禄,却行卖国之事,简直猪狗不如!” “回头老夫便亲自上奏太子殿下,定要将王山林这狗贼千刀万剐,满门抄斩!” 一旁的陆沉,敏锐锐地捕捉到了一个关键的词。 太子殿下? 不是陛下? 他心里微微一动,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问:“老将军,末将来时,听闻陛下南巡,太子监国……” “这……是真的?” 听到这话,卢顶升叹了一口气。 “是真的。” 老将军的声音有些沙哑。 “陛下……确实是去南巡了,如今这京师,全靠太子殿下撑着。” 陆沉听到这个确切的答复,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直接无语了。 北狄大军兵临城下,京师危在旦夕,一个国家的皇帝,不想着怎么组织抵抗,不想着怎么保卫自己的都城和子民,竟然拍拍屁股跑路了? 这他娘的叫什么事!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就在陆沉腹诽不已的时候,卢顶升却又开口了。 “不过,这样也好。” 陆沉猛地抬起头,看向卢顶升,眼神里满是不解的神情。 只听老将军缓缓说道。 “太子殿下年轻气盛,锐意进取,这胆子,可比陛下……要大多了。” 这话一出口,陆沉直接低头不发一言。 他又不傻。 非议当朝天子! 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也就是卢顶升这种三朝元老,柱国重臣,才敢在这种时候,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 卢顶升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不过也不紧张,反正他资格够老,逼急了,当着皇帝的面,他也敢这么说。 只是不知道陆沉会怎么想,他瞥了一眼沉默的陆沉,很是满意。 这小子,不光是力大无穷,这脑子,也够使。 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咳。” 老将军干咳一声,随后岔开了话题。 他转过身,重新打量着陆沉。 “陆沉,你带着拒狄卫的弟兄们从燕山一路血战南下,想必也是人困马乏了。” “这样,老夫先带你去禁军大营,给你和你的兵划一块地方安顿下来,休整一番。” “然后再带你去东宫,面见太子殿下。” 陆沉闻言,心中一暖。 这老将军,虽然脾气火爆,但为人处世却滴水不漏,很是周到。 他当即抱拳躬身。 “末将,多谢老将军!” “走吧。” 卢顶升大袖一甩,不再耽搁,亲自带着陆沉一行人,径直朝着城中禁军的驻地走去。 刚到营门口,一名身材魁梧,面容冷峻的将领便快步迎了上来,对着卢顶升轰然单膝跪地。 “末将秦琅,参见老将军!” 卢顶升虚扶一把,让他起来,然后侧过身,指了指身后的陆沉。 “秦琅,老夫给你介绍一下。” “这位,是从拒狄卫千里驰援京师的陆将军。” “现在,你立刻在营中划出一块最好的营地,给陆将军和他麾下的弟兄们驻扎!” 秦琅闻言,眉头瞬间一皱。 他的目光从卢顶升身上,挪到了陆沉身上。 随后便冲着卢顶升说道:“老将军。” “我们禁军大营,一向是萝卜一个坑,早就划分好了,实在是没有一块多余的地方。” 第一百二十九章 禁军吃空饷 秦琅的话说的是滴水不漏,既表明了难处,又没直接驳了老将军的面子。 然而,卢顶升是什么人? 他吃的盐比秦琅吃的米都多,这种官场上的屁话,他连听都懒得听。 “放屁!” 老将军眼睛一瞪。 “少跟老夫来这套虚的!” “你当老夫不知道你们禁军吃空饷的龌龊事?” 此话一出,秦琅的脸色一下就白了。 吃空饷! 这可是能掉脑袋的大罪!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老将军竟然当着一个外人的面,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 实际上,禁军吃空饷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不对外面的人说而已。 卢顶升根本不给他辩解的机会,指着那一大片空荡荡的营房,厉声说道。 “这么大的营地,你们禁军要是能把一半给住满了,老夫接管京师防务的时候,也不至于兵力紧张了!” “现在,给老夫一句话,这营地,你给还是不给!” 秦琅的嘴唇哆嗦了两下,他很清楚,他要是再敢说个不字,恐怕明天就得去天牢里跟王山林作伴了。 最终,他只能无奈的应了下来。 “末将……遵命。” 看到秦琅那张难看的脸,陆沉心里只有冷笑。 这就是大胤的禁军? 边军的弟兄们被北狄人拼死拼活,这帮京师的老爷兵,却在城里安安稳稳地吃空饷,中饱私囊。 这大胤的军备,真是腐败啊。 搞定了营地的事,卢顶升的火气也消了大半,他领着陆沉,直接挑了块最干净的营地。 “孙金彪,孙银虎!” 陆沉转身对着身后的两兄弟喝道。 “你们两个,带弟兄们先把营地收拾出来,再寻来军医,医治伤员伤员,然后去找那位秦将军,领取粮草补给!” “是,将军!” 孙家兄弟轰然应诺,立刻带着人忙活起来。 安顿好了手下的弟兄,陆沉这才跟着卢顶升,朝着那座象征着大胤最高权力的皇城走去。 一入宫门,饶是陆沉这个来自后世,见识过故宫宏伟的人,也被眼前的景象给震住了。 脚下是光可鉴人的白玉石板,远处宫殿的琉璃瓦在夕阳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辉,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每一个细节都透着两个字——奢靡。 真他娘的奢侈。 比后世那个修修补补的紫禁城,不知道要豪华多少倍。 陆沉就像个刚进城的土包子,东瞅西瞅,一双眼睛根本不够用。 就在他东张西望的时候,走在前面的卢顶升,低声提醒。 “陆将军,在宫里,别到处乱瞅。” “低着头,看着路,往前走就行了。” “是。” 陆沉赶紧收回了自己那好奇的目光,连忙点头,老老实实地低下头,紧紧跟在卢顶升的身后。 他这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边关,不是军营。 这里是皇宫。 是动不动就能要了人性命的地方! 两人穿过几道宫门,最终来到了一座恢弘的宫殿前。 卢顶升停下脚步,指了指殿门。 “太子殿下就在里面,你且在台阶下跪着等候,老夫先进去通禀。” “末将遵命。” 陆沉没有丝毫犹豫,撩起甲胄下摆,对着那高高的门楣,单膝跪了下去。 姿态放得很低。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虽然有点功劳,但在这些真正的大人物面前,还屁都不是。 卢顶升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迈步走上台阶,进入了宫殿之内。 大殿里,一个身穿明黄色四爪龙袍的年轻人正坐立不安地看着军情通报。 此人正是当朝太子,赵珩。 一看到卢顶升进来,赵珩像是看到了救星,几步就迎了上来。 “老将军!” “城防现在怎么样了?” “孤……听闻,有北狄人打来了?他们……他们有没有攻破城防?” 听着太子赵珩的询问,卢顶升一拱手,轻声回答。 “殿下,请宽心。” “京师城防,固若金汤。” 赵珩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会得到如此肯定的回答。 卢顶升却不等他追问,继续说道:“不但如此,今日还有一支勤王之师到了,其领军之将,更是在城下与那北狄年轻一辈的第一人蒲察金刚,斗了个旗鼓相当!” 蒲察金刚! 这四个字,让赵珩不由得浑身一颤。 那可是蒲察金刚! 是那个在被誉为北狄百年不遇的超级勇士! 大胤竟然有将军能跟他打个不分上下? 赵珩一把抓住了卢顶升的胳膊,激动的说道:“老将军!此言当真?” “我大胤……我大胤竟有如此猛将?” “他是谁?他现在何处?孤要见他!” 看到太子这副激动的模样,卢顶升倒是有些欣慰。 这太子还是不错的。 还知道爱惜猛将。 他抚了抚花白的胡须,缓缓地说道:“殿下,此将,就在殿外候着。” “他名陆沉,乃是拒狄卫总兵孙林宗麾下的一名游击将军。” “说起来,之前孙总兵曾上过一道请功的奏章,想来太子殿下应该还有些印象。” “陆沉……” 赵珩低吟一声,随后开口说道:“是了!孤想起来了!” “孤记得当初孙林宗的奏章上说,此人初入军伍,第一战便斩首二十七级!被时任参将的刘广元看中,直接带回了后方的精英营特训!” “后来,孙林宗发现其将才,破格提拔他为百夫长,驻守青月村土城!后来又有捷报传来,说他率部击溃北狄一支百人队,引来了那个悍将哈达尔的千人队报复!” “结果,这陆沉,竟然独自一人冲阵,亲手斩了哈达尔的项上人头!” 说到这里,赵珩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神情也更加的激动。 “好!好一个陆沉!当真是盖世猛将!” “孤原以为孙林宗的奏章里多有夸大之词,没想到他竟勇猛至斯!连蒲察金刚那样的怪物都能正面抗衡!” “我大胤有此良将,何愁北狄不灭!何愁国威不振!” 卢顶升看着这位年轻的太子激动的样子,趁热打铁地躬身接话。 “殿下圣明。” “老臣以为,陆沉此番率部勤王,力战强敌,扬我国威,此乃不世之功,理应重赏!” 赵珩闻言,没有丝毫犹豫,用力地点了点头。 “赏!必须重赏!”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卢顶升说道。 “老将军,先让陆沉进来。” “孤要亲眼见一见,我大胤的这位不世猛将!” 第一百三十章 正面硬撼的绝世猛将? 卢顶升闻言微微颔首,对着殿前肃立的武士使了个眼色。 “传,游击将军陆沉,觐见。” 武士领命而去,沉重的殿门被缓缓推开一道缝隙。 陆沉不敢有丝毫耽搁,连忙整了整身上还带着血腥味的甲胄,跟着武士一路小跑,踏入了宫殿中。 陆沉一眼就看到了高坐在上首,眼神炙热的太子赵珩,以及站在他身侧,正开口提醒自己的卢顶升。 “陆将军,还不见过太子殿下!” 陆沉赶紧单膝跪地。 “末将陆沉,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赵珩的目光,死死地落在了陆沉的身上。 这就是陆沉? 这就是那个能与蒲察金刚正面硬撼的绝世猛将? 他看着陆沉那虽然算不上魁梧,但却如山岩般坚实的身板,看着他甲胄上狰狞的刀痕与尚未干涸的暗红色血迹,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陆游击,无须多礼。” “快快请起,好让孤看看,我大胤的不世雄姿!” “谢殿下。” 陆沉应了一句,干净利落地起身,身形站得笔直。 那一瞬间,他身上所有的锋芒毫无保留地释放了出来! 赵珩从御座上走了下来,一步步走到陆沉面前。 他没有说话,只是绕着陆沉,慢慢地走了一圈。 随即赵珩激动得伸出手,重重一拍陆沉的肩膀。 “好!” “好一员虎将!” 赵珩仰天大笑。 “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有将军在,孤心甚慰!” “陆将军一路血战,想必早已疲惫不堪,先下去好生歇息。” 他转头对一旁的内侍高声道。 “来人!” “传孤的令,带陆将军去偏殿安歇,再备好酒食!不得有丝毫怠慢!” “末将遵命。” 陆沉抱拳领命,随着内侍转身离去。 他知道,自己今天的表现,算是过了太子这一关。 至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懒得去想,天塌下来,也得先让他睡一觉再说。 跟蒲察金刚这一战,真是累坏了他。 陆沉下去后,赵珩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他缓缓走回自己的御座。 许久,他才抬起眼,看着卢顶升,低声询问。 “卢老将军,此人……可堪一用?” 卢顶升浑浊的老眼微微一眯,在思索着如何回答。 他很清楚,陆沉这小子,是把双刃剑啊。 用好了,能为太子殿下披荆斩棘,斩出一条通天大道。 可要是用不好,恐怕会适得其反 “殿下。” 卢顶升缓缓开口道:“陆沉此人,原为拒狄卫边军,在未接到任何军令的情况下,擅自带兵南下,按律当斩。” 卢顶升却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可也正因如此,才更显其忠心!京中危难,天下藩镇、总兵皆拥兵自重,作壁上观,唯有他一个小小游击,敢冒着杀头的风险,千里勤王!” “再者,观其与北狄大小数十战,无一败绩,更是和蒲察金刚斗得不分上下。他对北狄人的恨,深入骨髓,这做不了假,他对大胤的忠诚,便毋庸置疑!” 听完这番话,赵珩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 是啊。 他现在要的,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奴才,而是一把能为他杀北狄人的刀! 只要这把刀,是忠于大胤,忠于他赵珩的,就够了! 至于什么擅离职守的罪名,在勤王护驾这四个字面前,屁都不算! “好!” “只要他对我大胤忠诚,那便是我赵珩的肱股之臣!” “老将军所言极是!孤决定了,明日早朝,孤要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重赏陆沉!” 卢顶升一听这话,脸上却满是担忧之色 赵珩立刻就察觉到了老将军的担忧,便开口询问起来。 “老将军,为何又皱眉?莫非有何不妥?” “唉……” 卢顶升重重叹了口气,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太子。 “殿下,封赏之事,怕是……没那么容易啊。” 赵珩闻言,脸色也沉了下来。 他当然知道卢顶升这话是什么意思。 留守京中的这帮朝臣,虽说大部分是武将,可哪个身后不是盘根错节的门阀世家? 这些人平日里一个个眼高于顶,最重出身。 他们能看得上陆沉这个泥腿子出身的穷小子? 在他们眼里,陆沉连寒门都算不上,顶多算个有些武勇的黔首!一介草民! 这样的人,凭着战功坐到游击将军的位置,已经是祖坟上烧了高香,是他们这些世家门阀开恩的结果了。 现在还想再往上爬? 做梦! 若是让陆沉一步登天,那就不仅是打他们的脸,更是要撬动他们赖以生存的根基! 他们,绝不会同意。 想通了这一层,赵珩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卢顶升看着太子那张愤怒不甘的脸,上前一步,低声道。 “殿下,出身之事,老夫来想办法。” “老夫回去后,就收他做个义子!我卢顶升的儿子,我看朝堂上,谁还敢嚼舌根!” 赵珩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大喜过望! 对啊! 这可是卢顶升! 三朝元老,军中宿将! 他的义子,谁敢小觑? “如此……甚好!” 赵珩激动地站起身,对着卢顶升深深一揖。 “那就,有劳老将军了!” 卢顶升咧嘴一笑,连忙扶住太子。 “殿下言重了!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 “能得此麒麟儿,是老夫赚了!老夫的荣幸啊!哈哈哈!” 计议已定,卢顶升一刻也不想多待,辞别太子后,便径直朝着城外军营赶去。 卢顶升那边正为陆沉的出身前程绞尽脑汁,这边,休息好了的陆沉早已回到了军营。 营地里,到处都是伤兵的呻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与皇宫里的金碧辉煌相比,这里,才是陆沉熟悉的人间。 “将军回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原本还有些懒散的营地瞬间活了过来。 几个亲兵快步迎上,接过陆沉手中的马鞭,眼神里满是好奇。 他们都想知道,太子殿下召见,到底说了些什么。 陆沉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径直走向中军大帐。 刚掀开帐帘,一股肉香就扑面而来。 帐内,孙家两兄弟正指挥着几个伙夫,正在煮着肉。 第一百三十一章 这个出身,太低了 “老三!” 孙银虎眼尖,一看到陆沉,立马丢下手里的活,大步流星地冲了过来。 “你可算回来了!他娘的,这秦琅也太不是个东西了!” 他指着地上那点物资,满脸怒气。 “咱们一千朵号兄弟,浴血奋战,从北境一路杀到京师,他就给这么点玩意儿打发咱们?” “这也只够弟兄们吃两天的啊!” 孙金彪在一旁,脸色也不好看,但比自己弟弟要沉得住气,只是默默地看着陆沉,等他发话。 陆沉的目光扫过那些物资。 确实不多。 对于一支刚刚经历过连番血战的军队来说,这点物资,连塞牙缝都不够。 尤其是肉食,实在太少了 但他脸上却没有丝毫怒意,反而微笑着摇了摇头。 “二哥,不用着急。” 孙银虎一愣,火气更大了。 这还不急? 弟兄们肚子都快饿扁了! 陆沉看出了他的心思,不紧不慢地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北狄人的目标是哪儿?” “京师啊!”孙银虎想也不想就答道。 “那守京师靠谁?”陆沉又问。 “……” 孙银虎不说话了,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陆沉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很清楚,这帮禁军,平日里穿着光鲜亮丽的铠甲,在京城里耀武扬威还行。 真要拉到战场上跟那些如狼似虎的北狄人拼命? 借他们三个胆子! “等着吧。” 陆沉的眼神里闪过道寒光。 “用不了多久,就该是他们哭着喊着,把最肥美的肉送到咱们嘴边了。” “到时候,就不是咱们求他们,是他们求着咱们了!” 听完这话,孙银虎心里的火气消了大半。 他朝着外面,低声骂了起来。 “妈的,这些混蛋还真是快活啊!” 他想起今天去禁军大营领物资时看到的景象,越想越气。 “我瞅着他们那驻地里,连个鬼影子都没几个,空荡荡的,八成都是吃空饷的!” “平日里拿着朝廷的钱粮,养着一群废物!难怪老皇帝要借口南巡跑路了,换作是我,我也跑!” “银虎!” 孙金彪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就白了,猛地冲过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厉声斥责道。 “这话能乱说吗!小心隔墙有耳!” 妄议君上,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孙银虎一把扒开自己大哥的手,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 “被人听去了又如何?” “他们还敢把咱们怎么样?” “没了咱们,就凭那帮中看不中用的废物,这京师,他们能守得住吗?!” 孙金彪不说话了。 他张了张嘴,想骂弟弟不知天高地厚,可话到了嘴边,却又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很清楚,自己弟弟说的,就是事实。 没了他们这支从北境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边军,就凭京师里那群提笼遛鸟的禁军大爷? 别说守城了,怕是北狄人的战旗一亮出来,他们就得尿了裤子 这京师,离了他们,还真就守不住! 陆沉看着两位义兄此刻开心的样子,笑着上前说。 “两位哥哥,这禁军战力拉胯,不正是咱们建功立业的好时候吗?” 这话一出,孙银虎立马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对啊!老三你说的太对了!” 孙金彪也跟着畅快地大笑起来,胸中的郁气一扫而空。 是啊! 禁军越是废物,就越能凸显出他们这支队伍的价值! 他们打的仗越狠,杀的敌人越多,朝廷就越离不开他们! 到时候,太子殿下要倚仗谁? 满朝文武要仰仗谁? 还不是他陆沉,他孙家兄弟! “封侯拜将,指日可待啊!” 孙银虎的眼睛里闪着光,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身穿将军铠甲,威风凛凛的模样。 就在此时,一阵马蹄声忽然出来。 孙家兄弟脸上的喜色一僵,下意识地看向陆沉。 陆沉冲着孙家兄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先不要说话,随后率先起身,大步流星地掀开帐帘。 陆沉立马就看到那匹马上一位须发花白、身披甲胄的老将军刚刚翻身下马。 不是卢顶升,又是何人! 陆沉心头一凛。 这位老将军亲自过来,绝不可能只是闲逛。 “老将军!” 陆沉快步上前,抱拳躬身行礼。 孙家兄弟也赶忙跟了出来,一左一右站在陆沉身后,学着他的样子,恭恭敬敬地行礼。 卢顶升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很满意的咧开了嘴。 “哈哈,陆游击,不必多礼!”卢顶升爽朗一笑,大手随意地摆了摆:“老夫就是来逛逛你这营盘。” 他嘴上说着逛逛,眼神却先是扫过陆沉,又扫过他身后的孙家兄弟。 陆沉心里很清楚,卢老将军这种鬼话,骗骗三岁小孩还行。 但他面上不动声色,侧过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老将军关心,末将感激不尽!外面风大,还请入帐说话!” “好,进去说!” 卢顶升点点头,大步迈入帐中。 陆沉紧随其后,一进帐,便转身对孙家兄弟道:“你们二人,去帐外守着,任何人不得靠近!” 孙家兄弟闻言,虽心中是好奇却也知道分寸,立刻抱拳领命,躬身退了出去。 帐内,只剩下陆沉与卢顶升二人。 卢顶升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睛死死盯着陆沉。 陆沉被他看得心头有些发毛。 这是什么意思? “陆游击。” 卢顶升缓缓开口,语气十分的严肃。 “末将在!” “老夫有些话,要单独跟你说。” 陆沉他抬起头,迎上卢顶升的目光,坦然问道:“老将军,可是有什么要紧的军务,需末将去办?” 卢顶升摇了摇头,沉声道:“是关于你的事。” “今日在宫内,老夫与太子殿下已经商议过了,决定明日早朝,便召集朝臣,商议对你的封赏。” 陆沉的心跳猛然加速。 然而接下来卢顶升话锋一转。 “但是,陆沉,你要清楚,如今这朝堂之上,大半都是世家门阀之人。” “他们几乎不看战功,只看出身!” “老夫查过你的底,边境猎户出身,父母双亡,毫无根基。” “这个出身,太低了。” “你能凭着一身军功挣到如今的游击将军之位,已经是走了天大的运。再想往上走一步,比登天还难!” 第一百三十二章 卢顶升的义子? 一番话,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朝着陆沉浇了下来。 陆沉的拳头,在袖中悄然握紧。 他当然知道。 从他踏入军营,被刘大壮那样的货色欺压,他就知道这个世界不只是看谁的刀快,更是看谁的爹更横! 他可以凭借一刀一枪,在战场上杀出一条血路,从一个小兵干到百夫长,再到如今的游击将军。 可战场之外的规则,却不是光靠拼命就能打破的。 那是一堵看不见,却坚不可摧的墙。 见陆沉沉默不语,眼神却愈发坚毅,卢顶升很是满意的点着头。 这小子,是块好钢。 “所以,老夫想帮你一把,帮你弄一个能上得了台面的身份。” 陆沉猛地抬头。 只见卢顶升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说道: “老夫戎马一生,也算薄有声名。我打算,收你为义子!” “以此,抬高你的门楣,堵住朝堂上那些人的嘴!” “将来,你也好名正言顺地,去取那更高的位置!” 陆沉听到这话,直接愣住了。 义子? 卢顶升的义子? 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死死地盯着卢顶升,像是要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陆沉知道,一旦认了卢顶升为义父,他便获得了一个足以改变他命运轨迹的身份! 有了这个身份,他就不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寒门猎户,而是卢大将军的义子!是太子殿下看重的人! 那堵看不见的墙,将在他面前轰然倒塌! 通往权力中枢的道路,那条他原本以为要用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去攀爬的血路,此刻就这么赤裸裸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陆沉的呼吸,瞬间变得无比粗重。 他猛地单膝跪地,语气沉重地说道。 “老将军……” “您……此恩,陆沉……” “没齿难忘!” 硕大这里,他缓缓抬起头,迎着卢顶升那双充满期许的眼睛。 “老将军的好意,末将……心领了。” 卢顶升眉头一挑,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心领了? 这是什么意思? 陆沉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只是,末将早在拒狄卫,就已经认了孙总兵为义父。” “所以……实在不能再拜老将军为义父了。” 孙林宗? 卢顶升闻言,眼神里满是失落之色。 他怎么会和孙林宗那个老狐狸搅和到了一起? 那个贪婪成性,养寇自重,为了军饷和兵权不惜拿整个边境安危做赌注的国之蛀虫! 这小子,看着一身正气,原来背后站着的是那种人? 卢顶升的心,沉了下去。 但他毕竟是宦海沉浮多年的老将,脸上的失落只是一闪而过,随即化为一声长叹。 “原来如此……那,只能说是老夫与你无缘了。” “也罢,有孙林宗这层身份在,想来朝堂上那些世家门阀,也不好再拿你的出身说事。” “既然这样,那老夫就先行告辞了。” 卢顶升转身就往帐外走,不再有片刻停留。 “等明日早朝,老夫还是会为你争取到应有的名分!” 陆沉磕了一个响头,起身道:“多谢老将军!” 卢顶升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他,声音传来。 “老夫这样做,也是想与你结一份善缘。” “以你的能力,未来,不可限量。” “老夫这就走了!” 话音落下,人已经掀开了帐帘。 陆沉快步跟出,将卢顶升一直送到战马前,看着他利落地翻身上马,一夹马腹,绝尘而去。 直到那背影消失在营地尽头,陆沉才缓缓收回目光。 孙家兄弟凑了上来,孙银虎憋不住话,小心翼翼地问:“老三,,卢老将军他……” 陆沉转过身,脸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之色。 “没事了。” “走,营房还没修完,干活去。” 他拍了拍孙银虎的肩膀,率先走向营地之中。 孙家兄弟对视一眼,满头雾水,但也只能快步跟上。 当陆沉在京师城之中,千里外的草原上,一场生死危机,正悄然降临到张虎的头顶。 连续数日的对峙,让仆散道起了疑心。 对面的那支大胤骑兵,完全没有了前些天的样子。 前些天的时候,陆沉是不是会出来挑衅一下,然而这都好几天了,都没有见到陆沉出现。 陆沉去哪了?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再也压不下去。 仆散道感觉自己被耍了。 他估算着时间,拒狄卫的求援信应该已经送到京师了,京师的援军也应该开拔出来了,所以,他也没有必要再继续拖延时间了 “传我将令!” “全军出击!” “给将军……杀光他们!” 仆散道冰冷的声音在草原上回荡,一万北狄铁骑闻声而动,向着张虎那区区三百人的小阵地,席卷而去! “敌袭——!” 凄厉的嘶吼声划破长空。 张虎眼睁睁看着那漫山遍野的敌人,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来了! 最坏的情况还是来了! 没有陆沉在,光靠他们这三百人,和砧板上的羊羔没什么区别! “撤!进林子!按陆将军说的,进灌木林!” 张虎嘶声力竭地咆哮着,拨转马头,一马当先,朝着陆沉早就为他们规划好的那片逃生之路冲去。 那是一片低矮的灌木林,荆棘丛生,地形复杂,大股骑兵根本无法展开。 然而,北狄人的箭雨,比他们的马蹄更快! “噗!” “啊!” 身边的弟兄一个接一个地栽下马背,被身后奔腾的铁蹄瞬间踩成肉泥。 张虎双眼血红,却不敢回头。 他只能死死地夹着马腹,拼命挥舞着马刀,劈砍着挡路的荆棘。 终于,他带着残存的骑兵一头扎进了灌木林。 等他勒住战马,回头清点人数时,却直接傻眼了。 三百人,跟着他冲出来的,只剩下几十骑,个个带伤,狼狈不堪。 那个长得与陆沉有几分相似的亲兵,也永远地倒在了冲锋的路上。 与此同时,一个北狄斥候将一具尸体拖到了仆散道马前。 “大汗,我们抓到了陆’,但他……” 仆散道翻身下马,一脚踢开尸体脸上的乱发。 那是一张陌生的,平平无奇的脸。 根本不是陆沉! “混账!” 被欺骗的耻辱感,让仆散道瞬间暴怒,他抽出弯刀,一刀就将那斥候的头颅砍了下来! 鲜血溅了他一脸。 “一个无名小卒,一个诱饵,就拖了本将军数日!” “陆沉!” 仆散道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 “本将军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他翻身上马,马鞭遥遥指向南方。 “全军转向!南下!” “目标——青月村土城!” “本王要屠了那个地方!” 第一百三十三章 火攻毒烟破箭堡 青月村土城。 在北狄一万铁骑的面前,这座陆沉倾注了心血改造的堡垒,展现的十分脆弱。 简陋的城门,在撞木的轰击下,只坚持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轰然碎裂。 “杀!” 北狄骑兵们挥舞着弯刀,冲入了土城之中。 然而,城内,空无一人。 怎么回事? 人呢? 就在所有北狄骑兵都感到疑惑的刹那,一阵弓弦声忽然响起! “咻!咻!咻!” 密集的箭雨,从街道两旁的土墙上方、从低矮的箭堡射击孔中,铺天盖地地爆射而出! 冲在最前面的北狄骑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成片成片地栽下马背。 “噗嗤!” 一支狼牙箭精准地射穿了一名百夫长的喉咙,他捂着脖子,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黑洞洞的射击孔,从马上滚落。 “有埋伏!” “在墙上!” “冲过去!砍了他们!” …… 北狄人凶性大发,挥舞着弯刀就想冲向那些箭堡。 可迎接他们的,是更加密集的箭雨和早已挖好的壕沟与陷阱。 骑兵在狭窄的街道内根本无法展开,成了活生生的靶子。 一时间,人仰马翻,惨叫声、哀嚎声响彻了整座土城。 仆散道立马于城外的高坡上,冷冷地看着城内发生的一切。 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以为攻破了城门,就能把这里夷为平地,结果却一头撞进了人家精心布置好的陷阱里! 这些箭堡,高低错落,互相掩护,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杀阵。 自己的勇士们,就这么白白死在了这些卑鄙的胤朝人的手里! 真是奇耻大辱! “大将军,我们……我们冲不进去啊!” 一名千夫长浑身是血地跑回来,脸上满是惊恐之色。 “那些箭堡太邪门了,里面好像有地道,人可以钻来钻去,根本抓不到!” 仆散道没有说话,只是眯起了眼。 地道? 难怪。 他看着那些不断射出箭矢的箭堡,胸中的怒火反而渐渐平息。 你以为躲在洞里,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你们真的太天真了。 他扭过头,对着身边的侄子仆散安。 “仆散安。” “叔父!”仆散安连忙上前一步。 “去,带着你的人,到周围的林子里砍些柴火过来。” “多砍一点。” “干的,湿的,都要有。” 柴火? 仆散安愣住了。 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柴火干什么? 难不成是要生火做饭吗? 用食物的香气,把这些人从里面引诱出来? 他脑子里全是问号,可看着叔父那张冰冷的脸,他一个字也不敢多问。 叔父的命令,执行就是了。 “是!侄儿这就去办!” 仆散安抱拳领命,立刻带着一队人马,冲向了附近的树林。 很快,一捆捆的柴火被砍伐回来,堆积在仆散道的面前。 仆散安气喘吁吁地来到仆散道面前,恭敬地问道:“叔父,侄儿已经将柴火弄回来了,现在……应该怎么办?” 仆散道指向城内那些仍在负隅顽抗的箭堡,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看到那些箭堡了吗?” “把柴火给我堆上去!” “用干柴点燃湿柴!” “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抵抗到什么时候!” “就算是不能把他们给烤死,也能把他们……全都给我熏死在里面!” 原来如此! 这还真是好毒的计策! 仆散安看着自己的叔父,眼神里却没有害怕的色彩,有得尽是崇拜之意。 不愧是让大胤边军闻风丧胆的仆散道大将军!这等手段,简直是神来之笔! 仆散安挺直了胸膛,大声吼道:“叔父放心!” “侄儿定要让这些胤朝人知道,得罪了我们北狄的勇士,是何等可怕的下场!” 说完,他猛地一挥手。 “来人!扛上柴火,跟我进城!” “把这些地堡,都给本将点着了!” “点火!快点火!” 在仆散安的指挥下,一个个北狄士兵扛着捆扎好的柴火,顶着密集的箭雨,疯了一般的扑向那些让他们死伤惨重的箭堡。 “咻!” 箭堡内,大胤士兵的眼睛都红了。 他们透过狭窄的射击孔,看着敌人越来越近,手中的弓弦拼命的拉着。 一名北狄士兵刚把一捆柴火扔到箭堡脚下,还没来得及转身,一支羽箭就精准地贯穿了他的眼窝。 他连惨叫都没发出,身体僵直地向后倒去。 “蠢货!躲开正面!” 仆散安一脚踹开身边一个吓傻了的士兵,自己则紧紧贴着箭堡的土墙侧面。 该死! 这箭堡肯定是那个陆沉弄出来的。 整个胤朝,也就只有他有这个本事弄出这些东西来跟我北狄一较高下! 仆散安很快发现,这些箭堡的射击孔,根本就转不了向,只能直愣愣地朝前射! 只要躲开正面的那片死亡区域,他们就拿自己毫无办法! 想通了这一点,仆散安立刻大吼起来。 “都贴着墙走!从侧面上去!快!” 得了命令的北狄士兵如梦初醒,他们怪叫着,利用箭堡的射击死角,迅速地将一捆捆柴火,胡乱地堆积在箭堡的周围。 “点火!” 随着仆散安一声令下,一支支火把被扔了上去。 “呼——” 干柴遇火,瞬间燃起熊熊烈焰,带着着湿柴也被点燃,滚滚的浓烟冲天而起。 那烟,不是寻常的青烟,而是夹杂着草木湿气的黄黑色毒烟,呛人无比,顺着射击孔疯狂地倒灌进密闭的箭堡之内。 “咳……咳咳!” “妈的!什么东西……咳!眼睛……我的眼睛!” “喘不上气了……咳咳咳……” …… 箭堡内,瞬间成了人间地狱。 士兵们丢掉了手里的弓箭,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喉咙,涕泪横流,剧烈地咳嗽着,感觉肺都要被咳出来了。 别说拉弓射箭了,他们现在连站都站不稳,一个个软倒在地,失去了所有的战斗力。 城外的坡地上,仆散道冷漠地看着那些失去了作用的箭堡,脸上的笑容更甚了。 他在心里低声呐喊着,陆沉,你的箭堡再厉害,最终也不堪一击。 仆散道认为,这些箭堡都是相通的,一旦浓烟灌入,所有的箭堡也都会完蛋。 第一百三十四章 秦琅挑衅起争端 然而仆散道不知道的事,这些箭堡修建的太过于仓促,连接的地道并不完善,所以这些箭堡,并没有全部失去战力。 仆散道认为青月村土城不会再有一个活口,随后便停留,马鞭向前猛地一挥。 “大军继续南下!” “踏碎胤朝!” 北狄骑兵再无阻碍,一路向南,直扑大胤腹地。 此时的京师禁军大营,却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操练景象。 陆沉并不知道,仆散道那支精锐,已经突破了土城的防线。 他此刻正策马立于校场中央,声嘶力竭地吼着。 “阵型!阵型又乱了!” “骑兵冲锋,不是一窝蜂的往前送死!孙银虎,你的左翼快一点!跟上!” “再来一次!” 他手下的这一千几百号弟兄,都是边军的精锐,可论起骑兵战术,跟北狄人比起来,还差得远。 所以陆沉必须抓紧一切时间,把他们练出来。 因为他知道,真正的恶战,还在后头。 就在所有人都练得汗流浃背之时,一个充满了嘲讽的声音,出现在众人的耳中。 “哟,我说陆游击,这么拼命地练,又有什么用呢?” 禁军统领秦琅,在一群亲卫的簇拥下,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他的脸上全是嘲讽之色。 陆沉拉住马缰,眉头微皱了一下,没有说话。 他身后的孙银虎等人,则纷纷停下动作,一脸不善地瞪着秦琅。 秦琅仿佛没有看到那些能杀人的目光,他走到陆沉马前,仰着头,一脸冷笑着说。 “今日朝堂之上,卢顶升那个老东西,倒是为你请功,提议要重重封赏你。”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顿,看着陆沉身后那些人殷切的目光后,这才才慢条斯里地继续说道。 “但结果呢?” “还不是被那帮勋贵们给联手拦下来了?” “太子殿下很生气,又能怎么样?圣旨没下来,屁用没有!你的封赏,直接就被拒了!” 秦琅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着陆沉。 “你现在,还是个小小的游击!” “以后啊,也只会是个小小的游击!” 这话,像一记耳光,狠狠地抽在了所有陆沉麾下将士的脸上。 他们跟着将军出生入死,九死一生换来的战功,在这些京师大爷的眼里,竟然如此一文不值! 然而陆沉的脸色依旧平静,只是眼神深处,掠过一道冰冷的寒意。 他还没开口,身后的孙银虎却骂开了。 “你个混蛋!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些什么!” 孙银虎猛地一催马,上前一步,指着秦琅的鼻子就骂了起来。 孙银虎这一骂,却也惹怒了秦琅。 他指着孙银虎厉声回骂。 “你个边军来的土鳖,还真以为这里是你们那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京城权贵的傲慢。 “看清楚了!这里是京师!” “想找死,你尽管放马过来!老子成全你!” “不想死,就给老子夹着尾巴滚一边去!” “锵!” 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彻整个校场。 孙银虎手腕一翻,挂在腰间的骑兵战刀已被他豁然拔出,雪亮的刀锋直指秦琅的咽喉! “老子今天就先送你上路!” 这头来自拒狄卫的纨绔少爷,彻底被激怒了。 他可不管这里是京师还是什么地方,谁敢侮辱他和他的义弟,他就敢用刀直接砍了他! 就在他提刀要冲上去的那一刹那,一只手死死地扣住了他的手腕。 是陆沉。 “二哥。” 陆沉硬生生止住了孙银虎。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孙银虎,而是直接看向了秦琅,他很清楚,眼前这个蠢货,就是故意来找茬的。 在京师大营里,对禁军统领拔刀,这罪名可不小。 秦琅要的就是这个借口,好名正言顺地打压自己,甚至将自己这些边军兄弟置于死地。 可惜,我怎么可能让你如愿。 “别跟他一般见识。” 陆沉侧过头,一脸微笑的对着孙银虎说。 “你别看这几天北狄人没动静,那是在等。” “等他们的大军全部到齐,这京师……能不能守得住,还是两说!” “到时候,城要是破了,咱们护着太子殿下走就是了。至于这些人……” 陆沉的目光扫过秦琅和他身后那群趾高气扬的禁军,脸上露出了一些冷漠的笑容。 “他们,只能成为北狄人刀下的亡魂罢了!” 这句话,直接让孙银虎乐呵了起来。 对啊! 老三说得对! 跟一群马上就要死的废物,计较个什么劲儿? “哈哈……哈哈!” 孙银虎突然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他松开了紧握的刀柄,用另一只手指着秦琅,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没错!我跟一个死人计较什么?” “秦统制!你可别得意!” “好好珍惜你这最后几天的时光吧!哈哈!” 秦琅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你……你个狗东西!” 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孙银虎的手指都在哆嗦。 “你这是在扰乱军心!按我大胤军规,当斩!” “来人啊!给本统领将这个妖言惑众的边军乱匪抓起来!” “砍了!” 这几乎话,秦琅几乎是吼出来的,随后他露出了一脸猖狂的笑意。 “哗啦!” 随着他一声令下,他身后的十几个禁军亲卫齐刷刷地拔出佩刀,面色不善地围了上来。 孙银虎哪里是肯吃亏的主儿? 他一把甩开陆沉的手,仗着自己一身蛮力,手中战刀一横,就要朝着冲在最前面的两个禁军劈过去! “找死!” 可就在这时,一道残影闪过。 陆沉动了。 他后发先至,没有人看清他是怎么做到的,只见他的右手已经死死地抓住了孙银虎的手腕! 刀锋,停在了那名禁军的鼻尖前,不足三寸。 冰冷的杀气,让那名禁军吓得两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 “老三!你拦着我干嘛!” 孙银虎急了,扭头吼道。 陆沉却不急不慢的摇了摇头。 “二哥,你这刀要是真砍下去了,那事情可就真闹大了。” “这事儿,交给我。” 说完,他轻轻一推,将孙银虎带到了自己的身后。 第一百三十五章 单臂擎旗立军威 陆沉独自一人,面对着十几个持刀的禁军,还有那个气急败坏的秦琅。 他的目光在校场上缓缓扫过,像是在寻找什么。 忽然,他的视线定格在了不远处,营门口那杆迎风招展的旗帜上。 大胤禁军大营的牙门旗! 陆沉瞬间笑了,这可是一个震慑秦琅的好东西! 他没有再看秦琅一眼,迈开步子,不紧不慢地,朝着那杆牙门旗走了过去。 秦琅看着陆沉的背影,却疑惑了起来。 这小子……他想干什么?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了陆沉的背影上。 孙银虎也停下了叫骂,那些拔刀的禁军也忘了上前,就连校场外围观的边军士卒,都屏住了呼吸。 陆沉一步步走得不快,却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终于,他停在了那杆巨大的牙门旗前。 旗杆由整根的铁桦木制成,碗口粗细,深陷在巨大的花岗岩石座之中,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上面用金线绣着一个狰狞的兽头,代表着大胤禁军的威严。 就在所有人都疑惑不解的时候,陆沉伸出了双手。 他一把抓住了那冰冷粗粝的旗杆。 秦琅先是一愣。 这小子疯了? 他想干什么? 随即,一个荒谬至极的念头涌上心头,他忍不住嗤笑出声。 “哈!” “小子,你该不会是……想把这牙门旗给扛起来吧?” 此话一出,他身后那些原本紧张的禁军亲卫们,也都反应了过来,瞬间爆发出哄堂大笑。 “哈哈!笑死我了!他以为这是什么?村里的木头桩子吗?” “这牙门旗连底座,少说也有五百斤!得四五个壮汉才能抬得动!” “这北关来的土包子,怕是脑子被驴踢了!” …… 嘲笑声,讥讽声,在这一刻传入了陆沉,以及边军弟兄们的耳中。 这让孙家兄弟以及边军弟兄们都愤怒不已。 但他们并没有开口,因为他们觉得,自家将军,一定是可以举起牙门旗的,毕竟将军的武器都两百四十斤了,这可是要挥舞起来杀敌的啊! 这牙门旗,不过几百斤的重量,扛起来,算得了什么? 面对这些嘲讽,陆沉却像是根本没听见。 他甚至也跟着笑了起来。 随后,他突然沉腰,双臂的肌肉瞬间鼓起! “喝!” 一声低吼,从他的喉咙迸发出来。 “咯……吱……嘎……” 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那巨大的牙门旗,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被他硬生生地从花岗岩底座里,一寸一寸地拔了出来! “起!” 陆沉双脚猛地一踏,脚下的青石板应声碎裂! 那重达数百斤的巨大牙门旗,竟被他一个人,硬生生地举过了头顶! 所有的笑声,所有的议论声,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秦琅脸上的嘲讽笑容,也瞬间消失了。 他傻了。 他眼珠子瞪得溜圆,死死地盯着那个如同天神下凡一般,单手擎着巨大旗帜的男人。 真……真他娘的给举起来了? 这不可能! 那玩意儿的重量他比谁都清楚! 平日里移个位置,都得专门叫一队亲卫过来费半天劲。 现在他一个人将之举了起来? 他还是人吗? 就在秦琅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陆沉动了。 他举着那杆巨大的牙门旗,迈开步子,一步,一步,朝着秦琅走了过来。 他每走一步,那沉重的旗杆底端就咚的一声砸在地上,让所有人的心都跟着一颤。 陆沉的脸上,却挂着一副人畜无害的微笑。 “秦统制。” 他走到秦琅面前,巨大的旗帜阴影将秦琅完全笼罩。 “你觉得,这牙门旗现在要是一不小心……倒了。” “砸在你的脑袋上,会是个什么结果?” 秦琅看着陆沉那双微笑的眼睛,却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史前凶兽盯住了。 他毫不怀疑,只要陆沉手一松,自己这颗脑袋,就会被瞬间砸个稀巴烂! 最可怕的是,这事儿还真没地方说理去! 谁能怪他? 这牙门旗这么重,他一个人举起来,力竭手滑,掉下来砸死了人……这只能算是一场该死的意外! “别!别!” “陆……陆游击!别冲动!” 他看着那悬在自己头顶,仿佛随时都会落下的巨大旗杆,吓得双腿发软,差点就要跪下去。 “我错了!我知道你的厉害了!你……你先把牙门旗放下!快放下!” “今日之事,是我们不对!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就此一笔勾销!” “我……我再给陆游击你和兄弟们送来一些米粮肉食!一百石精米!十头肥猪!我们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了,只想让陆沉把这个该死的东西从自己头顶上挪开! 看着秦琅那副魂飞魄散,就差尿裤子的样子,陆沉咧嘴笑了。 “哦?” “秦统制,这就吓到了?” 秦琅的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吓到了,吓到了!陆将军神威,秦某佩服!五体投地!” 陆沉俯视着秦琅,低声说道:“以后没有这个实力。” “就不要学人家出来装逼。” “懂了没?” 秦琅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连连点头哈腰。 “懂了!懂了!陆将军教训的是!我懂了!” 看着秦琅这点头哈腰的样子,陆沉倒是笑得很开心。 “既然懂了,那以后就不要轻易再来得罪我们,要不然得话,我会有无数种办法,让你死于意外!” 面对陆沉的威胁,秦琅也只能随声附和着。 能够举起几百斤重牙门旗的猛将,这可真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哪怕他出身高贵又如何? 小命只有一条啊! 万一人家到时候来个什么意外,直接弄死了自己,自己都没出说理去。 秦琅已经决定,以后要离陆沉远远地了。 看着秦琅似乎已经被吓破胆了,陆沉摆了摆手,让他赶紧离开。 得到了陆沉的许可后,秦琅连滚带爬的就跑了回去。 而且在半柱香后,还有一堆禁军士兵带着精米和肥猪送了过来。 看着这些精米和肥猪,弟兄们都开心坏了。 他们对陆沉,也更加的佩服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回营操练 “砰!” 陆沉随手将那巨大的牙门旗往地上一插。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再也没看秦琅一眼,转身走向孙银虎他们。 “走了,回营操练。” 秦琅还僵在原地,冷汗顺着额角滑落,双腿抖得像筛糠,直到陆沉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他才猛地回过神来,一股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席卷全身。 他今天算是彻底明白了。 这个从拒狄卫来的游击将军,根本就不是人,是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 两天后,京师城外,风云突变。 肃杀之气,笼罩着连绵十数里的北狄大营。 北狄南院亲王完颜颂的亲弟弟,北狄有名的悍将,完颜赫此刻正坐在主位上。 是的,完颜赫带领的一支万人队,也南下越过了北通城,出现在了京师城下,和乌延宏的军队汇合了。 帐内,乌延宏正在汇报着这些天的军情。 “将军,情况就是这样。” “蒲察金刚在城外遭遇了胤朝小股部队的阻击,双方交手,蒲察金刚……受了些轻伤。” 完颜赫他缓缓抬起头,一双眼睛死死地锁住了乌延宏。 “你说什么?” “再说一遍。” 乌延宏的头垂得更低了,但还是重复道:“蒲察金刚,受伤了。” 完颜赫直接气笑了。 蒲察金刚,那可是他们北狄年轻一代公认的第一人! 天生的战神! 自出道以来,别说受伤,就是能在他手下走过三十个回合的胤朝将领,都屈指可数! 他在京师城下,被一个胤朝的小将给打伤了? 这怎么可能! “乌延宏,你确定你没看错?” 完颜赫的声音冷了下来,一脸质疑的看着乌延宏:“蒲察金刚的战力,你我心知肚明,胤朝的那群软脚虾,谁能伤他?” 乌延宏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将军,虽然听上去难以置信,但千真万确。而且……那个胤朝小将,很有可能就是之前阵斩哈达尔的那个人。” “阵斩哈达尔?” 完颜赫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团。 哈达尔这个名字他清楚得很。 虽然算不上顶级猛将,但也是一员悍勇之士。 “那个小将,不是应该在拒狄卫那边吗?” “他怎么会出现在京师?” 乌延宏立刻回答:“应该就是他!将军请想,胤朝军中本就将星凋零,能与蒲察金刚打得不相上下的,能有几人?” “更何况,那人极为年轻,除了拒狄卫的那位,还能有谁?” 这番话,倒是有点道理。 完颜赫微微点头,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看来……” “我们突袭京师的事情,应该走漏了风声。” “这个姓陆的,八成就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所以才从拒狄卫南下的。” 帐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压抑。 一个能斩杀哈达尔,又能击伤蒲察金刚的猛人,突然出现在京师,任谁都得掂量掂量。 然而,仅仅片刻之后,完颜赫的脸上又重新浮现出自信的冷笑。 “不过,也仅此而已。” 他的声音里满是傲慢之色。 “他就算再能打,又能如何?” “一个人,难道还能挡住千军万马不成?” 完颜赫猛地站起身,大手一挥,指向帐外那黑压压的营地。 “我们这里,有两万草原的精锐铁骑!” “区区一个胤朝京师,我们,拿定了!” 乌延宏闻言,精神大振。 “将军英明!区区胤朝京师,我们自然是拿得下的!” 他的声音里满是兴奋。 “不过,将军……” 乌延宏的语气一转,变得凝重。 “这些天,我们已经开始打造攻城器械,但胤朝的京师城墙,实在是高大坚固。” “若是强攻,恐怕我草原的勇士,要折损不少。” 这才是最现实的问题。 他们是骑兵,是草原上的狼,攻城拔寨,从来都不是他们的长项。 “属下以为,我们不必急于一时。干脆,将这胤朝京师,给它团团围住!” “断其粮草,绝其外援!把他们困死在里面!” 完颜赫听着,点了点头。 “不错,就该这样!” “我们把城围起来,就等着他们的援兵!来多少,我们就杀多少!” “我倒要看看,那个姓陆的小子,能有什么办法!” …… 就在城外的北狄人磨刀霍霍,准备将京师团团包围的时候,身处城内的陆沉,也接到了一道命令。 命令来自卢顶升老将军,让他即刻前往兵部,议事。 同行的,还有禁军统制秦琅。 只不过,这位秦统制看到陆沉就像是见了鬼一样,离着陆沉足有七八步远,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是真的怕了。 那天陆沉单手拔旗的画面,就像一道烙印,死死地刻在了他的脑子里,两天了,他一闭上眼,就是那根数百斤的牙门旗朝着自己当头砸下的场景。 所以,当天他在回去后,就给陆沉军营送来了足够多的粮食,以及肉食! 生怕陆沉回头再找他算账! …… 兵部,白虎节堂。 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陆沉目不斜视地踏入堂内。 他一眼就看到了高坐在主位之上的卢顶升老将军。 他的侧下方则是一个身穿二品官服,面容阴沉的中年人。 此人,便是当朝兵部尚书,岳振。 陆沉上前一步,抱拳躬身,声音沉稳。 “末将陆沉,见过卢将军,见过岳尚书。” 他话音刚落,还没等直起身子,一道冰冷刺骨的声音便当头响起。 “哼。” “你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这白虎节堂,可没有你站的位置。” “滚到外面候着!” 这声音虽然不大,却充满了轻蔑。 说话的正是兵部尚书岳振! 一瞬间,整个白虎节堂内的空气都凝固了。 陆沉缓缓抬起头,眼神骤然一冷。 那股在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杀气,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 他还没开口,一旁的卢顶升已经发作了。 “砰!” 老将军一掌拍在案几上,霍然起身,怒视着岳振。 “岳振!你有些过分了!” “陆游击官职是低!” “可他能与北狄的蒲察金刚一较高下!在座的诸位,有一个算一个,谁有这个本事?” 岳振被这声呵斥吼得脸色一白,但随即却直接怒了。 他可是堂堂兵部尚书! 被一个致仕的老将当众呵斥,他的脸面何在? 第一百三十七章 白虎节堂 “呵!” 岳振冷笑一声,不屑地瞥了陆沉一眼。 “即便如此,那又如何?” “不过只是一个懂得些拳脚的莽夫而已!”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文官对于武将的鄙夷。 “这里是白虎节堂!是商议军国大事的地方!” “不是他这种莽夫撒野的演武场!” “混账!” 卢顶升一声怒喝,直接打断了岳振的话。 他那只干瘦的手掌再次重重拍在面前的梨花木大案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案上的茶杯,被震得跳了起来,茶水泼洒一地。 “陆游击不远千里,从拒狄卫一路血战,南下驰援京师!” “你们这群高坐庙堂,安享太平的官老爷,就是这么对待我大胤的功臣?” 老将军气得须发皆张,双目圆瞪,那眼神,像是要活吃了岳振。 “今日,这白虎节堂!” “就有他陆沉的一席之地!” “谁要是不服——” 卢顶升环视一圈,目光所及之处,官员们无不低下头颅。 “自己滚蛋!” 这话,如同一巴掌甩在了岳振的脸上。 岳振一张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想反驳,可他不敢。 现在整个京师的防务大权,都握在这个老东西的手里。 禁军也只认卢顶升的将令。 自己要是再顶一句嘴,这老家伙真敢把自己扔出兵部大堂! 到时候,丢脸的还是自己。 岳振死死攥着拳头,所有的不甘最后都化作了一声冷哼。 “哼!” 岳振又坐了回去,不再说一句话 卢顶升见他怂了,也懒得再看他一眼,转头望向陆沉,脸上的怒容瞬间消失,并且露出了温和的笑意。 “陆游击,你且坐到下首去。” “若是有人再敢说三道四,觉得你不够格……” 老将军顿了顿,脸上露出了一些阴狠的笑容。 “那好办得很。” “谁反对,谁就出城去,和北狄的那个蒲察金刚单挑!” 此话一出,整个白虎节堂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连呼吸都停滞了。 和蒲察金刚单挑? 开什么玩笑! 他们这群养尊处优的朝廷大员,比谁都清楚那个怪物的恐怖。 据说那家伙能生撕虎豹,力大无穷,在他手下的大胤将领,没有一个能走过三招。 去跟他单挑,那跟直接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一时间,再也没有人敢抬头,更别说反对了。 陆沉始终面无表情。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岳振一眼,仿佛那堂堂的兵部尚书,只是一团空气。 他迈开步子,径直走到最后面的位置,拉开椅子,缓缓坐下。 一言不发。 他坐下的动作很轻,但落在众人眼里,却仿佛重逾千斤。 毕竟他们都是高高在上的朝廷大员,现在他们当中混进来了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哪怕是坐在最末尾的位置,也拉低了他们的档次啊! 此时的卢顶升满意地点了点头,待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后,他才清了清嗓子,将议题拉回了正轨。 “诸位,城外的北狄大军,已经将我们团团围住。城中粮草还能支撑多久,想来大家都是清除的。” 老将军的声音很是沉重,让刚刚缓和下来的气氛,再度凝重起来。 “但眼下的情况,比我们想的,还要糟糕百倍!” 就在众人疑惑之时,卢顶升抛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太子殿下的亲信,林二,刚刚才从城外逃回来。” “他带回来一个消息。” “北狄,又来了一支大军!” “领头的,打着完颜的旗号!” 卢顶升说到这里,节堂之内,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那可是北狄的王族姓氏! 这意味着,这次是北狄王族亲自率领的精锐骑兵! “林二在北通城外被北狄骑兵追杀,九死一生。” “最后,他让自己的坐骑朝着另一个方向狂奔,吸引了追兵,自己则靠着两条腿,硬生生从荒野里走回了京师。”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耽误了整整两天,于今日上午,才刚刚进了城门。” 老将军顿了顿,目光落在了陆沉身上,停顿了一回,又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也因此,亲眼见到了完颜赫带来的那一万草原铁骑,就扎营在城外三十里处。” 卢顶升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的目光在下方的那些军方大员们的身上,不断扫视着。 岳振的脸上此刻血色尽褪,变得无比惨白。 他很清楚完颜那是北狄的王族! 他也才知道卢顶升今天召集他们来此的真正目的! 兵部侍郎李青,一个素来以稳重著称的中年官员,他猛地站起身,声音发颤地喊道。 “诸位同僚,莫要慌张!” “我等的求援信,早已八百里加急送往各路州府!勤王大军,旦夕即至!” “只要我们死守京师,定能等到援军!” 他这话一出,其余诸将也都有了一些信心。 “对!李侍郎言之有理!” “死守!我等誓与京师共存亡!” “只要城不破,我等就是大功一件!” …… 一时间,节堂之内,群情激奋,一个个官员挺直了腰板,喊得比谁都响亮。 但那一张张涨红的脸上,眼底深处,却藏着深深地恐惧之色。 卢顶升冷眼看着这群色厉内荏的废物,脸上露出鄙夷之色。 他根本没理会那群咋咋呼呼的官员,目光越过众人,径直落在了陆沉身上。 “陆游击。” “你从北边一路杀过来,跟那些北狄蛮子打的交道,比我们这满屋子的人加起来都多。” “你觉得,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刷!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陆沉身上。 有惊愕,有不解,有嫉妒,但更多的却在幸灾乐祸。 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他能懂什么军国大事? 卢老将军,怕是老糊涂了! 陆沉迎着所有人的目光,缓缓站起身。 “老将军。” 他先是冲着卢顶升抱了抱拳,随即,便开口说道:“一味防守,乃是坐以待毙!” “末将以为,困守京师,绝非良策!在合适的时候,我们,应该主动出击!” 第一百三十八章 北狄派来的奸细! 主动出击! 这四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在所有人的脑海中炸响。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陆沉。 出击? 我们拿什么出击? 拿我们这些养尊处优的官老爷的命去填吗? “放屁!” 一声暴喝,打破了沉寂。 岳振猛地一拍桌子,指着陆沉的鼻子破口大骂。 “黄口小儿,满口胡言!城中守军本就捉襟见肘,你还妄言出城浪战?” “你这是想让我大胤的基业,断送在你这种莽夫手上吗?!” 他双目赤红,唾沫横飞,一副要将陆沉生吞活剥的架势。 “本尚书严重怀疑,你就是北狄派来的奸细!” 这可真是诛心之言啊! 然而,面对这样的污蔑,陆沉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他甚至都懒得去看一眼那个气急败坏的兵部尚书。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等待着卢顶升的指示。 在他眼里,岳振算个什么东西? 一个废物罢了! 卢顶升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冰冷的目光,落在岳振的脸上。 “岳尚书,陆游击的话,还没说完。” “你这么着急地跳出来反驳,是何居心?” 岳振被卢顶升看得心头发毛,但事已至此,他已经没有退路。 今天不把陆沉这个眼中钉踩下去,他兵部尚书的脸,往哪儿搁? 他脖子一昂,竟是直接顶了回去! “卢老将军!本尚书没有别的居心,只是实话实说!” “如今强敌在外,军国大事,岂能由一个边军小将信口雌黄!” 岳振深吸一口气,索性豁了出去,用一种鱼死网破的语气,高声喊道。 “您要是看本尚书不顺眼,大可现在就革了我的职!” “这个兵部尚书,您自己来当!” 所有官员都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惊恐地看着事态的发展。 疯了。 岳尚书,这是彻底疯了! 他竟然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跟手握京师兵权的卢老将军叫板! 然而,预想中雷霆震怒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卢顶升脸上的怒气一点点褪去,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岳振。 卢顶升很清楚,整个兵部,整个朝堂,都因为他们这群尸位素餐的废物,烂到了根子里! 如今大敌当前,国难当头,你不想着如何退敌,却还在这里为了你那点可笑的脸面,玩弄权术,攻訐良将? 大胤的基业,不是断送在陆沉手上,是快要断送在他们这群蛀虫手上了! 然而现在卢顶升却拿这些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国难当头,现在要的是团结一致对外,若是内部再起纷争,那结果,可想而出! 下一刻,卢顶升直接扭过了头,这无声的蔑视,比一万句恶毒的咒骂,还要伤人! 岳振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天灵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陆游击,不必理会一些无知之人的言论,你继续说。” 岳振此刻气的浑身发抖。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然而陆沉却像是根本没看见他一般,冲着卢顶升再次一抱拳。 “老将军。北狄人,是草原上的狼。让他们在平原上纵马冲杀,他们天下无敌。可要让他们扛着云梯,来爬我们大胤高耸的京师城墙……” “他们,不行!” “所以,末将敢断言,完颜赫的主力,绝不会选择强攻。他会围城!他们会盘踞在城外,等着我们粮草耗尽,人心崩溃!” “与此同时,他会分出最精锐的骑兵,在京师周围的旷野上游猎!他们的目标,就是我们从各路赶来的勤王大军!” 陆沉的一句户话让所有人都向他投来了震惊的目光,尤其是兵部侍郎李青,此刻更是满脸震惊的看着沈牧,而沈牧的话,却依然在继续。 “诸位大人可以想一想。等到各路勤王兵马,被他们在野外击败的时候,等到城中最后一粒米,都吃完的时候……” “这座京师,就算城墙固若金汤,那也只是一座巨大的坟墓!” “到那时,不用北狄人动手。饥饿,就会把我们所有人,杀死!” 话音落下。 整个白虎节堂,鸦雀无声。 之前还叫嚣着死守的官员们,此刻一个个面如土色,额头上直冒冷汗。 他们不是傻子。 陆沉用最直白的话,为他们描绘出了一幅地狱般的景象。 而他们知道,这幅景象,极有可能,就是京师未来的命运。 “说得好!” 卢顶升一声断喝,眼中精光暴射,他猛地一拍大腿,毫不掩饰自己对陆沉的欣赏。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又一次瞥向了兵部尚书岳振。 只见岳振站在那里,嘴唇哆嗦着,一张脸憋成了酱紫色。 他自然很清楚这小子说的,竟然全对! 围点打援! 这不就是那些草原蛮子最擅长的伎俩吗? 自己身为兵部尚书,怎么会……不,自己早就想到了,只是一直不敢去承认那个最可怕的后果! 承认了,就等于承认自己无能! 承认了,死守京师的策略,从一开始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他想反驳,可陆沉的分析,逻辑缜密,环环相扣,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攻击的漏洞。 他的一张老脸,算是彻底丢尽了! 就在这尴尬的寂静中,兵部侍郎李青,突然站了出来。 他先是冲着卢顶升深深一揖,又转向陆沉,郑重地抱了抱拳。 “陆游击。你这番话,当真是振聋发聩!”是我等之前太过想当然了!” 他环视四周,对着所有同僚高声道。 “诸位!我们不能再等死了!一味死守,那和等死是没有区别的!” 李青说完,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看着卢顶升。 “老将军!末将以为,陆游击已经为我们指明了唯一的生路!” “勤王大军远道而来,必然疲惫,若是孤军奋战,必败无疑!” “我们必须在他们抵达京师城下之时,倾城中之兵而出!与勤王大军,里应外合,内外夹击!” “唯有如此,方能毕其功于一役,将完颜赫这两万铁骑,彻底葬送于京师城下!” “如此,京师之围,方可得解!” 李青显然是完全认可了陆沉的话。 第一百三十九章 冲不了阵了 李青显然是完全认可了陆沉的话。 李青话音落下,其余人也纷纷开口符合。 “李侍郎所言极是!” “没错!必须内外夹击!” “死守就是等死,我等愿与北狄蛮子决一死战!” …… 之前还满脸死灰的将领们,此时一个个激动得满脸通红。 谁想被活活困死在这京师里? 谁想眼睁睁看着城中断粮,最后被活活饿死? 这位陆游击,他指出的这条路,虽然凶险,却也是最能让他们化险为夷的路! 而且,出城作战,也不用他们上,何乐而不为? 毕竟跟北狄人拼了,九死一生。 可不拼,那就是十死无生! 卢顶升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缓缓扫过一张张燃起斗志的脸。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一言不发的兵部尚书岳振身上。 “好!” “既然诸位都认为陆游击的方略可行。” 卢顶升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随后又继续问。 “那老夫便问你们一句。” “待到勤王大军兵临城下之时,你们当中,有谁,敢为先锋,率军出城,冲击北狄军阵?” 这话一出刚刚还热血沸腾的白虎节堂,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方才还挥着拳头,喊打喊杀的将领们,此刻一个个涨红了脸,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冲击北狄军阵? 开什么玩笑! 那是两万草原铁骑! 是能正面冲垮大胤几十万军队的虎狼之师! 有道是北狄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出城迎战? 那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他们的眼神开始躲闪,他们的呼吸变得急促,刚刚还挺得笔直的腰杆,不自觉地又佝偻了下去。 一个个把脑袋低得快要埋进裤裆里,生怕被卢老将军的目光点到。 对于眼前这番景象,卢顶升没有感到丝毫的意外。 他深知,这些人就是一群只会在太平时节,耀武扬威,争权夺利的废物! 年轻的时候,或许他们中的某些人,也曾是沙场上的一员猛将。 可这京师的繁华,这官场的安逸,早就磨平了他们的爪牙,养肥了他们的肚腩,也腐蚀了他们的胆气! 如今,他们剩下的,只有这一身华丽的官袍,和一颗比谁都怕死的怂心! “呵。” 卢顶升看着这群低眉顺眼的朝廷栋梁,发出一声冷笑。 “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怎么了?都哑巴了?” “还没见着北狄人的刀锋,你们的胆,倒是先被自个儿吓破了?就凭你们这副熊样,还谈什么里应外合?还谈什么与北狄一较高下?”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老将军的话,像是一记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火辣辣的疼。 可即便如此,依旧无人敢抬头,无人敢应声。 整个大堂,安静地可怕。 卢顶升彻底失望了,他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了陆沉身上。 “陆游击。” “老夫问你。” “届时,你可有胆量,带领城中守军,去冲一冲那北狄的大阵?”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看向了陆沉。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陆沉猛地一挺胸膛。 “回老将军!” 他的声音没有半分犹豫! “末将,敢!” 卢顶升浑身一震,他猛地一拍面前的帅案! “好!好!好一个陆沉!” “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你!” 老将军像是找回了年轻时的豪情,放声大笑。 他指着堂下那群噤若寒蝉的将领,大声道:“你们都听见了!” “你们不敢,他敢!” “既然你们这群酒囊饭袋都没有这个胆量,那这先锋之职,就不用指望你们了!” 话锋一转,卢顶升再次看向陆沉。 “陆沉听令!” “末将在!” “老夫现在,便将京师守军中最精锐的骁骑营,交由你来统领!” “待勤王大军一到,便由你,率领骁骑营,为全军先锋,凿穿北狄大阵!” “以解我京师之危!” 卢顶升的声音在白虎节堂内回荡着,震得人心头发颤。 陆沉胸中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单膝跪地,抱拳领命。 “末将,领命!” 然而,堂下那些刚刚还噤若寒蝉的将领们,此刻却纷纷开口。 “这……这不合规矩吧!” “是啊,骁骑营乃是京师精锐,拱卫中枢,岂能交给一个游击将军?” “他陆沉何德何能?不过是边军来的一个小子,哪有资格统领三品大员才能执掌的骁骑营!” …… 质疑声此起彼伏,刚刚还怕死得要命的众人,此刻为了所谓的规矩,倒是显得格外勇敢。 尤其是兵部尚书岳振,此刻更是猛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指着陆沉大声说。 “卢老将军,万万不可!” “骁骑营统制,乃是朝廷钦命的正三品武将!” “他陆沉算个什么东西?区区一个游击将军!连给骁骑营统制提鞋都不配!” “将骁骑营交给他,这简直是视朝廷法度如儿戏!” 在岳振看来,这老将军一定是疯了! 一个边军泥腿子,侥幸立了点功,就敢把京师最精锐的骑兵交给他? 这要是传出去,我岳振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我兵部的颜面何在? 我朝廷的尊严往哪搁? 最关键的是,这口子要是开了,以后岂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骑到我们这些朝廷大员的头上拉屎撒尿了? 不行,绝对不行! 卢顶升缓缓转过头,一双冰冷地眼睛锁定在岳振身上。 那眼神,没有愤怒,只有漠然的神情。 “哦?” “既然岳尚书觉得陆游击不配。” “那好。” 卢顶升这话让岳振以为老将军会听从他们的劝解,不会再让陆沉统帅骁骑营,但卢顶升接下来的话,却差点没把他吓死。 “你岳尚手握兵部大权,想必也是深谙兵法,勇武过人!” “这先锋之职,就由你来当!” “到时候就由你率领骁骑营,冲出去!” 岳振听到这话,脸上的嚣张气焰彻底消失。 我……我率军冲阵? 开什么玩笑! 我这把老骨头,连跑快两步都喘,还冲北狄人的铁骑大阵? 怕不是刚出城门,就被那些蛮子的马蹄踩成肉泥了! 岳振的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他看着卢顶升,结结巴巴地挤出一句话。 “本……本尚书……年……年事已高,冲……冲不了阵了!” 第一百四十章 头功,就由你来取吧! “呵。” 卢顶升发出一声鄙夷的冷笑。 “既然冲不了阵,那你还在这里废什么话?” “滚回去坐好!” 岳振浑身一哆嗦,再也不敢多说半个字,灰溜溜地一屁股坐回了原位,把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卢顶升懒得再看这废物一眼,目光扫向堂下众将。 “骁骑营统制何在?” 话音落下,人群中一阵骚动。 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将领,磨磨蹭蹭地站起身来,慢悠悠地走到大堂中央。 他冲着卢顶升抱了抱拳。 “末……末将在!” 此人正是骁骑营统制,正三品的武将朱大常。 他生得倒是人高马大,虎背熊腰,一身明光铠穿在身上,威风凛凛。 可陆沉只消一眼,就看穿了此人的底细。 脚步虚浮,眼神躲闪,气息不稳。 这根本就是个样子货! 一个靠着家世和关系堆砌起来的银样镴枪头! 卢顶升看着他,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朱统制。” “既然岳尚书说,陆游击官职太低,担不起这先锋重任。” “而你,身为骁骑营名正言顺的统制。” “那么到时候,这凿穿北狄大阵的头功,就由你来取吧!” 朱大常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懵了。 让我……让我带兵冲杀? 他下意识地,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不不不!老将军!万万不可!” 朱大常一张脸瞬间吓得没了血色,连连摆手。 “末将虽然忝为骁骑营统制,但论冲锋陷阵,实在是……实在是远远不及陆游击骁勇!” “末将……末将愿意让贤!” 他说完猛地一转身,对着陆沉深深一揖,态度诚恳到了极点。 “末将愿全力配合陆游击!但凭陆游击调遣,绝无二话!” 此时的朱大常在心里想着,让我出城跟北狄人拼命? 那不是让我去送死吗! 我这统制当得好好的,每天美酒佳人,逍遥快活,凭什么要去跟那些蛮子玩命? 这姓陆的小子不是爱出风头吗?不是胆子大吗? 那就让他去!让他去送死! 反正这骁骑营的统制还是我的,官职又跑不了。 暂时把兵符交给他,让他去跟北狄人死磕。 他要是打赢了,那就是我朱大常平时训练有方,将士用命,我这个统制自然是大功一件! 他要是打输了,那也是他陆沉指挥失误,狂妄自大,咎由自取! 横竖我朱大常都稳赚不赔! 抱着这样美妙的心思,朱大常恨不得现在就把陆沉推上先锋的位置。 他看着陆沉,眼神里满是诚恳的色彩 “请陆游击,务必统领我骁骑营,以解京师之危!” 卢顶升闻言,竟然笑了起来,只是那笑意却让朱大常心头发毛。 老将军当然知道这草包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无非就是想把陆沉推出去当挡箭牌,赢了有功,输了无过。 想得倒是挺美。 不过,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他需要的就是勇敢的陆沉,和一个愿意让贤的废物。 至于这废物心里的小九九,秋后算账也不迟。 “呵呵……” 卢顶升低沉的笑声在堂内响起,让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他指了指一脸诚恳的朱大常,又指了指面无表情的陆沉,对着堂下众人说道。 “你们都听到了?” “连骁骑营自己的统制,都认为陆游击比他更适合当这个统帅。” “既然如此,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现在,还有谁觉得陆游击不配统帅骁骑营?” “或者说……” 卢顶升的眼神扫过众人,随后欢欢说道:“有谁,愿意替他去冲北狄人的大阵啊?” 话音落下,整个白虎节堂内,死一般的寂静。 那些刚刚还叫嚣着规矩、法度的将领们,此刻一个个都把脑袋埋进了胸口。 开什么玩笑? 让我去? 北狄人那可是草原上的狼! 一口就能把人撕碎! 这姓陆的是个疯子,我们可不是! 看着这群软骨头的熊样,卢顶升不再理会他们,沉声交代了几句城防的紧要事项,确保各部各司其职。 随后便准备离开白虎节堂了 “都散了吧!” 随着老将军一声令下,堂内众人如蒙大赦,一个个脚底抹油,飞也似的溜了出去。 “陆沉,朱大常,你们两个留下!” 空旷的大堂内,只剩下三人。 卢顶升走到陆沉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里满是欣赏之色。 “陆游击,你现在,随老夫去一趟骁骑营。” 说完,他猛地转过头,看向朱大常。 “朱统制。” “末将在!” 朱大常一个激灵,赶紧挺直了腰板。 “你,带着陆游击,好好地熟悉骁骑营的军务。” “务必让陆游击和骁骑营的各级官佐兵卒,尽快熟悉起来!” “如果骁骑营里,有哪个不长眼的,敢不听陆游击的将令……” 老将军没有把话说完,但那眼神里的杀气,已经让朱大常冷汗直流。 “你知道该怎么做!” 朱大常哪里还敢有半分犹豫,他猛地一挺胸,大声说道:“请老将军放心!” “若有哪个兔崽子敢不听陆游击的号令,末将不用您吩咐,直接就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嗯。” 卢顶升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后三人一起朝着城西的骁骑营大营骑马奔去。 刚到辕门外,朱大常看着门口几个有些松懈的哨兵,直接怒了。 这帮小王八蛋,真是给老子丢人! 他扯开嗓子,对着营内就是一声咆哮。 “你们这群兔崽子!” “卢老将军和陆游击大驾光临,还不快滚出来列队迎接!” 这一嗓子,仿佛在平静的湖面扔下了一块巨石。 营地随即传来一阵兵器甲胄哐当哐当的碰撞声,夹杂着各级军官气急败坏的咒骂。 “快快快!都给老子动起来!” “妈的,谁的头盔掉了!不想要脑袋了是吧!” …… 嘈杂声中,数千名士兵乱哄哄地从各自的营房里冲了出来。 然而,骁骑营毕竟是京师精锐,底子摆在那里。 不过是十几个呼吸的功夫,黑压压的方阵,已经整整齐齐地列在了校场之上,数千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辕门。 第一百四十一章 会让你们服气的 朱大常看着这迅速集结完毕的兵马,脸上露出了一些得意的神色。 乱是乱了点,但速度毕竟不慢! 这卖相,这气势,可不是边军那些叫花子能比的! 他转过身,挺着那硕大的肚子,一脸谄媚地看向卢顶升。 “老将军,您看。” “我这骁骑营,平日里训练得怎么样?” 卢顶升淡淡地扫过眼前黑压压的方阵。 他没看那些锃亮的甲胄,也没看那些崭新的兵器。 他看的是这些士兵的眼睛。 眼神里有京师大营的傲气,也有久不经战事的松懈,但底子确实不错。 老将军微微眯了眯眼,算是认可了朱大常平日里的统帅。 “还可以。” “有那么点精锐的样子。” 就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夸奖,却让朱大常那张胖脸笑开了花。 老将军都说好了! 我朱大常带出来的兵,能差的了吗! 他连忙侧过身,对着卢顶升谄媚的说:“老将军,要不……您给弟兄们训几句?” 卢顶升摆了摆手,径直上前两步,面对着校场上数千道目光。 整个骁骑营,瞬间鸦雀无声,都在等着这位执掌京师兵马的老将军训话。 卢顶升看了他们一眼,缓缓开口道:“诸位兄弟们,老夫没有什么话要对你们训诫!” “老夫今天要告诉你们的,只有一件事。” “从今天起,你们要配合陆游击,听从陆游击的命令,就行了!” 此言一出,整个方阵顿时骚动起来。 开什么玩笑? 一个游击将军,来统帅我们骁骑营? 我们营里随便一个军官,官阶都比他高! 卢顶升苏沪没看见下方的骚动一样,其实他早就料到了这一切。 让一个游击将军来统帅他们,他们能服气才怪了。 所以,卢顶升再次开口了。 “我知道,你们当中,很多人官阶都在陆游击之上。心里,定然会有不服的想法。” “所以,老夫给你们一个机会。若是有不服的,现在,就可以站出来!” “老夫,会让你们服气的。” 话音刚落,队列前排,果然有几个军官的脸上露出了不忿之色。 他们眼神交换过后,其中一个身子已经微微前倾,刚想张嘴—— “嗯?” 一声冷哼从朱大常的嘴里发了出来。 那个想出头的军官浑身一僵,只见朱大常那双眼睛,此刻正死死地瞪着他,眼神里全是警告的意思。 那几个蠢蠢欲动的军官,瞬间站回了原地,一言不发。 朱大常这才满意地收回目光,清了清嗓子,往前一步,用尽全身力气大吼道。 “都给老子听清楚了!” “这位,是陆游击!是从拒狄卫杀出来的勇将!” “就在京师城外,咱们这位陆游击,和有着北狄年轻一代第一人之称的蒲察金刚,打了个不相上下!” 这句话,比卢顶升的将令还要震撼。 蒲察金刚! 这个名字,对于京师大营的官兵来说,简直就是噩梦的代名词! 那是个能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绝世大将! 这个陆游击……竟然能和蒲察金刚打了个平手? 朱大常看着众人震惊的表情,心中得意万分,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扯着嗓子,继续吼道。 “怎么?不服气?” “你们谁觉得自己能是蒲察金刚的对手!尽管站出来!跟咱们陆游击比划比划!” 这一下,整个校场死一般的寂静。 跟蒲察金刚打? 开什么国际玩笑! 我们虽然是精锐,但不是疯子! 谁爱去谁去! 看着台下这群被彻底镇住的兵油子,卢顶升缓缓开口。 “既然大家都不反对,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老夫,就先走了。” 老将军最后看了一眼眼前的这些骄兵悍将。 “你们,只管配合好陆游击就行!” 说完,卢顶升再不多言,转身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骁骑营的辕门。 老将军的背影刚一消失在辕门外, 前一刻还像个哈巴狗一样躬着身的朱大常,瞬间就直起了他那水桶般的腰。 他脸上的谄媚笑容还没完全褪去,就一把抓住了陆沉的胳膊,半拉半拽地将陆沉扯到了自己身前,正对着那数千将士。 朱大常深吸一口气,胸膛高高鼓起,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大声喊道。 “都给老子听好了!” “从现在起,陆游击,就是咱们骁骑营的最高统帅!” “老子朱大常,也得听陆游击的命令!” 这一番表态,来让下面那些刚刚被镇住的军官们,心里又是一哆嗦。 他们都知道,自家统制在骁骑营作威作福不是一天两天了,他都第一个带头表示服从,其他人还能翻起什么浪花? 朱大常那双小眼睛恶狠狠地扫过前排的几个军官,声音里满是威胁。 “谁他娘的要是不听话,敢给陆游击使绊子!” “看老子不扒了他的皮!” 这番话,既是说给陆沉听的,更是说给全营官兵听的。 陆沉看着朱大常这番堪称完美的表演,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胖子是在向自己表忠心,也是在警告手下的人,更是借着这个机会,巩固他自己的地位。 是个聪明人。 就是太怂了些。 陆沉只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随即,他挣开了朱大常的手,向前一步,独自面对着整个骁骑营。 陆沉的目光扫过众人,大声说道:“我叫陆沉。” “只是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 “承蒙卢老将军看得起,让我暂时统领骁骑营。” 他的开场白,没有半点官架子,反而带着几分谦逊,让不少士兵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些。 可陆沉的下一句话,却把他们吓得不轻。 “我们接下来的目的,只有一个。” 他顿了顿,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脸上也满是杀气。 “等到勤王的大军一到,我们骁骑营,便要里应外合!出城,与北狄人决一死战!” 整个校场,瞬间炸开了锅。 出城? 和北狄人决一死战? 开什么玩笑! 前排的那些军官们,一个个脸色煞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面面相觑,从对方的眼神里,都看到了同样的情绪。 全都是惊恐的表情! 随后,不少人便开始抱怨起来。 “疯了吧?他这是让我们去送死!” “城墙这么高,我们守着不好吗?为什么要出去?” “他一个边军来的,懂什么京师防务!这是瞎指挥!” …… 第一百四十二章 蒲察金刚的威慑 陆沉就这么静静地站着,看着下方骚动的人群。 他知道,这才是他要面对的第一场硬仗。 卢老将军的威望,只能压他们一时。 朱大常的命令也只能让他们表面上听从自己的命令。 要想真正让这支骄兵悍将听自己的,光靠这些,还远远不够。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仿佛只是弹指一挥间。 整个骁骑营的校场,彻底变了样。 陆沉把他从拒狄卫带来的那一千多边军悍卒,也带了过来,和骁骑营一起训练。 训练场上,一边是吼声震天,刀刀见红,招招夺命的边军老卒。 另一边,则是动作虽然标准,却明显少了那股子狠劲的骁骑营官兵。 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有朱大常的配合,骁骑营里那些平日里骄纵惯了的官兵,倒也不敢公然给陆沉使绊子。 毕竟,连他们的顶头上司都乖乖听话,他们这些小鱼小虾,又能翻起什么浪来? 朱大常这个胖子,倒是每日都准时到军营点卯。 可他来了之后,什么事都不管,也不跟着操练,就搬个小马扎,坐在阴凉处,笑眯眯地看着。 没事的时候,就凑到陆沉身边,东拉西扯,聊些京城的风土人情,仿佛两人是多年的老友。 这胖子,精明得很。 他这是在用自己的行动,告诉全营上下,他朱大常,是坚定地站在陆沉这一边的。 这天,训练刚刚结束,汗流浃背的兵卒们三三两两地散去。 骁骑营的副统制杨林,领着几个相熟的校尉,快步走到了朱大常的面前。 “老大!” 杨林一脸的不忿的说:“我们凭什么要听那个陆沉的?” “他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官阶还没您高呢!” 他这话,像是点燃了火药桶。 旁边一个校尉立刻跟着附和。 “就是就是!老大,咱们骁骑营,什么时候轮到一个边军来的泥腿子发号施令了?” “他有什么资格统帅我们?” 另一个勋贵子弟更是口无遮拦。 “老大,我看您就是太怂了!那陆沉不就是仗着卢顶升那个老东西撑腰吗?” “没错!别人怕那老家伙,咱们可不怕!我们哪个身后没有家族?他敢动我们一根汗毛试试!” …… 几个人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横飞,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朱大常听着这些话,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招牌式的笑容,只是那双小眼睛里,却闪过鄙夷的目光。 一群蠢货。 直到现在,还看不清形势。 他慢悠悠地端起茶碗,吹了吹浮沫,然后看向群情激奋的几人。 “那我就问你们一句。” “你们,有谁是蒲察金刚的对手?” 蒲察金刚! 这四个字,让他们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几分恐惧之色。 蒲察金刚,北狄蒲察家族的少主,、死在他手上的大胤将领,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那根本就不是人,是个怪物! 过了好半晌,杨林才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我们……我们都不是蒲察金刚的对手。” 这话说得,充满了无奈。 朱大常看着他们这副样子,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你们都不是他的对手。” “可一旦出城,我们有极大的可能,会遇上他。” 这话让杨林脸色一白,赶紧开口道:“那……那我们不出城不就行了吗?” 其他人也连忙点头,一脸的期盼。 对啊,我们守着京师高大的城墙,北狄人还能飞进来不成? “呵。” 朱大常发出了一声意味深长的冷笑。 “不出城?” “这事,是你们能做主的?还是我能做主的?” “现在太子殿下,已经把京师防务全权交给了卢老将军!” “在卢老将军看来,主动出击,里应外合,是京师唯一的活路!” 朱大常一字一顿,让杨林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起来。 “所以,出城作战,我们没有任何拒绝的可能!” “明白吗?” “明白吗?!” 杨林一张脸瞬间血色尽褪,完了。 这是他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卢顶升那个老不死的疯了! 旁边几个校尉更是双腿一软,差点没直接瘫在地上。 他们只是勋贵子弟,来骁骑营混个资历,谁他娘的真想上阵杀敌啊? 那可是北狄! 是能把大胤军队打得节节败退的北狄铁骑! “老大……这……这可怎么办啊……”杨林的声音颤抖着。 朱大常看着他们这副怂样,心中鄙夷更甚。 随后他一脸淡定的说:“慌什么?” “我们是打不过蒲察金刚,打不过那些北狄蛮子,对不对?” 杨林几人如同小鸡啄米一般,疯狂点头。 朱大常嘿嘿一笑,指了指外面不远处正在擦拭着方天画戟的陆沉。 “我们打不过。” “他,可以啊!” 这话一出,杨林等人瞬间愣住了。 “你们忘了?就在前不久,这位陆将军,可是跟那个怪物蒲察金刚,打了个平手!” 此刻的杨林恍然大悟对啊! 对啊!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我们是不行,但这个姓陆的泥腿子行啊! 他是个能跟北狄猛人硬碰硬的狠角色! “老大!” 杨林激动得一拍大腿,激动的说:“我明白了!原来您是这个意思!” 他身后的几个校尉也瞬间醒悟过来,一个个看着朱大常的眼神,充满了崇拜。 朱大常满意地看着这群蠢货,肥硕的下巴微微抬起,享受着他们的敬仰。 “所以啊,现在听他的话,让他操练我们,不过是到时候,让他带着我们去跟北狄人作战罢了!” “他想怎么练,就让他怎么练!” “赢了,功劳簿上少不了你我,咱们坐享其成。” “输了……呵呵,那也是他陆沉指挥不当,全军覆没,责任全在他一个人身上!” “不管输赢,咱们,都是稳赚不赔的!” “妙啊!” “老大英明!” 杨林他们此刻笑得比谁都开心,心中的恐惧一扫而空,只剩下对未来功劳的无限憧憬。 就在这几人笑得前仰后合之际,一道急促的号角声,毫无征兆地从京师的城墙方向传来。 呜——! 第一百四十三章 整装待发 笑声戛然而止。 朱大常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整个人猛地站了起来。 “不好!” 朱大常脸色铁青,沉声道:“这是最高等级的敌袭警讯!城防遭遇攻击了!” 杨林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脸惊恐地望向城墙方向。 “北……北狄人开始攻城了?” “走!” 朱大常懒得再跟这群废物多说,低喝一声,拔腿就朝着大营中央的校场冲去。 等他们气喘吁吁地赶到时,陆沉早已站在了点将台上。 台下,整个骁骑营的一万士卒,已经集结完毕。 与两天前不同,此刻的骁骑营,人人跨坐马上,手持长枪,一股肃杀之气冲天而起。 尤其是那一千多名边军老卒,更是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在他们的影响下,就连那些京师的兵油子,此刻也挺直了腰杆。 陆沉的目光从每一个士兵的脸上扫过,语气平静地开口道:“北狄人开始攻城了。” “但,本将认为,这只是他们的试探性攻击。” “所以,我们不需要太紧张。” “现在,全军都有!” “随我前出至城门内待命,也正好让你们亲眼观摩一下,你们未来的敌人,是如何攻城的!” 话音落下,陆沉没有再多说一个字,翻身上马。 他手中那杆沉重的方天画戟,直指前方。 “出发!” 一万多铁骑,跟随着陆沉的身影,朝着东城门,缓缓压了过去。 越是靠近城墙,那沉闷的撞击声就越是震耳欲聋。 巨大的石块呼啸着划破夜空,狠狠砸在城墙之上,每一次撞击,都让脚下的大地随之颤抖。 骁骑营的那些京师兵油子们,脸色一个比一个白。 他们何曾见过这等阵仗? 不少人握着缰绳的手都在抖,胯下的战马也因为恐惧而躁动不安。 反观那一千多名边军老卒,他们只是默默地跟在陆沉身后,脸上没有任何恐惧的表情。 这就是百战老兵和新兵蛋子的区别。 很快,大军抵达了东门的瓮城。 头顶上,巨石破空之声不绝于耳,碎石和尘土如同下雨一般簌簌落下。 “所有人都进藏兵洞!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陆沉勒住战马,冷静地下达了命令。 瓮城之内,为了应对围城战,早就挖好了数个巨大的藏兵洞,足以容纳上万兵马,也能有效规避来自城外的抛射攻击。 看着骁骑营的士卒们有些慌乱地躲进藏兵洞,陆沉将自己的战马和方天画戟交给了一名亲兵。 他则独自一人,快步登上了城墙。 刚一踏上城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 城墙上,一片狼藉。 到处都是哀嚎的伤兵,几名军官正声嘶力竭地呼喊着,指挥着为数不多的守军,将一桶桶滚油和滚木搬运到城垛边。 陆沉的目光越过混乱的人群,投向城外。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 参与攻城的,只有百十架投石车。 那些投石车零零散散地分布在数百步之外,投出的石块准头极差,与其说是在攻城,不如说是在骚扰。 除了投石车,便是稀稀拉拉的箭雨,可大部分都落在了城墙之下,根本无法对守军造成有效杀伤。 最关键的是,城下黑压压的北狄军队,连一架云梯,一辆冲车都没有。 这是彻头彻尾的佯攻。 陆沉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了下来。 他转过身,走向一名正对着手下大发雷霆的守城将领。 “这位将军,让弟兄们都躲一躲吧。” “没必要做这种无谓的牺牲。” 那守将正骂得起劲,突然听到这话,猛地转过头来,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陆沉。 这小子是谁? 张嘴就让老子的人躲起来? “你是什么人!” 守将勃然大怒,指着陆沉的鼻子呵斥道:“在这里妖言惑众,扰乱军心!若是北狄人趁机攻上城头,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守将的声音极大,瞬间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 陆沉面对他的怒火,呵呵笑了一声。 他伸手指了指城外。 “将军,您不妨再仔细看看。” “北狄人除了拿投石车砸石头,射几轮根本够不着咱们的箭,还做了什么?” “他们的云梯呢?” “他们的冲车呢?” 陆沉看着目瞪口呆的守将,继续说:“试问,没有云梯,他们要如何登上这数十丈高的京师城墙?” “飞进来吗?” 最后四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那守将的脸上。 守将脸上的愤怒瞬间凝固了。 他下意识地扭过头,再次望向城外。 是啊…… 云梯呢? 自己刚才被那震天的声势冲昏了头,竟然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忘了! 没有登城器械,北狄人根本就不可能攻入京师城! 他憋了半天,终于朝着陆沉,郑重地抱了抱拳。 “这位……这位将军,是末将……是本将观察失误了。” “多谢将军提醒!” “本将这就让弟兄们都躲进掩体后面去!” 那守将一脸羞愧,正要抱拳再说什么。 城外那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却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嗯? 突如其来的寂静,让整个城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氛围。 所有人都愣住了。 攻击突然停了下来,这是什么套路?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际,从城外黑压压的北狄军阵中,一骑单人独骑,缓缓行至城墙百步之外。 火光下,那人身形魁梧,坐下的战马神骏非凡,一看就不是寻常角色。 只听他中气十足,用一口半生不熟的大胤官话,冲着城墙之上大声吼道: “城上的胤朝懦夫,你们听好了!” “刚才,不过是给你们上的一道开胃小菜!” “我北狄两万铁骑,就在城下!想活命的,就乖乖打开城门投降,荣华富贵,少不了你们的!” 那声音如同惊雷,语气更是嚣张无比。 “若是再敢执迷不悟,等我大军破城之日,定叫这京师之内,鸡犬不留!” 这句威胁的话带着浓烈的杀意,让城头不少守军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那守将此刻也脸色难看的看向了下面正在喊话的北狄将领。 第一百四十四章 老熟人现身 陆沉听着这熟悉的叫嚣,非但没有紧张,脸上反而露出了一些笑容。 他探出半个身子,朝下一瞅。 哟。 还真是个老熟人。 蒲察金刚! 陆沉心中冷笑一声,随即直接运足了气,对着城下的身影朗声喊道:“蒲察金刚!” “就凭你这手下败将,也敢在这里大言不惭?” “怎么,上次被我打得还不够爽吗?” 声音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城头,也传到了城下。 此言一出,城下那不可一世的蒲察金刚,身形猛地一僵。 而陆沉身旁的那名守将,更是瞬间石化。 他僵硬地扭过脖子,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陆沉,嘴巴张了张,半天没合上。 这……这年轻人,他刚才喊的什么? 蒲察金刚? 那可是北狄蒲察家族的少主,以悍勇闻名,死在他手上的大胤将官不知凡几,是大胤将士谈之色变的煞神! 自己连听着他的声音都两腿发软,这家伙……竟然直接开口叫阵,还说……还说对方是手下败将? 一股荒谬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 守将喉结滚动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这位将军……您,您跟那蒲察金刚……交过手?” 陆沉收回目光,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嗯。” “刚到京师那会儿,在城外碰上了这家伙。” “打了一架。” 他顿了顿,补上一句。 “可惜,没能当场打死他。” 守将他彻底不想说话了。 打了一架? 没能打死他? 听听,这是人话吗! 自己连跟蒲察金刚遥遥对峙的勇气都没有,眼前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年轻不少的将领,竟然还一脸遗憾的样子,说没能把对方打死! 这他娘的,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猛人? 这位一直负责镇守东门,名叫宋濂的守将,此刻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似乎对身边这位骁骑营的统帅,一无所知。 陆沉正要开口,安抚一下守将。 城下的蒲察金刚却扯着嗓子大喊了起来。 “陆沉!你这个缩头乌龟!” “躲在城墙上算什么好汉!有本事给老子滚出来,再跟你爷爷我真刀真枪地干上一架!” 很显然,手下败将这四个字,对这位心高气傲的北狄年轻将领来说,是奇耻大辱。 陆沉闻言,再次探出头,冲着城下那个暴跳如雷的身影,回了一句。 “有本事,你上来啊!” 蒲察金刚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指着高耸的城墙破口大骂。 “废话!你们这城墙修得这么高,老子怎么上去?” “你给老子下来!” “我们就在这城下,公平对决!” 陆沉嘴角一撇,继续用言语刺激他。 “我凭什么信你?” “我要是出去了,你那两万铁骑一拥而上,趁机抢夺城门怎么办?” “当我傻?” 蒲察金刚像是生怕他不敢下来,想也不想地立刻回道: “我蒲察金刚以狼神的名义起誓!” “只要你敢出城,我立刻让我的人后退二里!” “这城墙下面,就你我二人,生死各安天命!” 话音落下,陆沉眯起了眼睛,他心动了 蒲察金刚。 这家伙在北狄的威名,可不是吹出来的。 他不仅仅是蒲察家族的少主,更是北狄年轻一辈中的第一悍将,死在他手上的大胤军官不计其数。 可以说,他的脑袋,就是一份天大的功劳。 更重要的是,他的名子,是大胤将士心头的一座大山。 自己如今虽然暂时未骁骑营统帅,但终究根基尚浅,尤其是在这天子脚下,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想要真正站稳脚跟,光靠太子和卢老将军的赏识还远远不够。 必须要有震慑所有人的战绩! 而眼下,不就是最好的机会吗? 当着京师守军的面,在两军阵前,斩杀蒲察金刚! 这件事一旦做成,自己的名望,将会瞬间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顶峰! 以后谁还敢小瞧自己?谁还敢在背后动什么手脚? 风险? 当然有。 但富贵险中求! 更何况,自己也不是没有和蒲察金刚打过,这家伙奈何不了自己。 想到这里,陆沉心中的那团火,被彻底点燃。 干了! 他猛地转过头,、看向身旁已经彻底呆滞的宋濂。 “将军!” 宋濂一个激灵,看着沈牧有些不知所措 “请你立刻派人,飞马去一趟卢老将军的府邸!” “就说,我要出城,与蒲察金刚阵前斗将!” 宋濂瞬间傻眼。 出……出城? 斗将? 他没听错吧? 这位爷,竟然真的要应战? 那可是蒲察金刚啊! 在城墙上骂两句,占占口头便宜也就罢了,竟然真的要下去跟他拼命? 这……这是疯了不成? 宋濂看着陆沉那张年轻却无比坚毅的脸,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将……将军……三思啊!这……这可是蒲察金刚啊!” 陆沉却只是摇了摇头,目光重新投向城外,那股决绝的气势,让宋濂的心都为之一颤。 “不必多言,我决定的事情,不会更改!” 宋濂看着陆沉的侧脸,在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他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恐惧。 他忽然明白了。 自己和眼前这个年轻人,根本就不是活在同一个世界的人。 在自己看来是九死一生的险境,在他眼里,或许只是一场寻常的斗将而已 宋濂想到这里,猛地一咬牙,他转身对着自己的副将大吼一声。 “还愣着干什么!” “马上去禀报卢老将军!” “告诉老将军,骁骑营陆统帅,陆沉要……要出城和蒲察金刚一较高下!” 那副将听到这话,连忙慌乱的跑下城墙,骑上一匹快马就朝着卢顶升的府邸而去。 陆沉这时候也再次冲着蒲察金刚喊道:“蒲察金刚,我答应和你斗这一场!不过,我现在能不能出来,还不一定!” “我在这京师之中,自然要听从命令,你先回去吃饱喝足,或许到时候本将就得到了命令!” 蒲察金刚闻言,冷笑说:“你们胤朝人就是怂!听所你们的皇帝都被我们吓跑了,你们还有谁有种敢让你出来?” “我看整个胤朝,也就你陆沉一人还算是个男人,其他的,都是没卵蛋的怂货!” 第一百四十五章 卢顶升的府邸 卢顶升的府邸。 “哐当!” 一声脆响,上好的白瓷茶杯掉落在坚硬的青石板上,碎成几瓣。 卢顶升霍然起身,苍老的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你说什么?” “陆沉那小子,要出城跟蒲察金刚单挑?” 跪在堂下的副将被老将军的气势吓得一哆嗦。 “回……回老将军,是陆游击自己说的,他要和蒲察金刚再打一次!” 卢顶升听到这话,眼皮子狂跳。 简直是胡闹! 他承认陆沉有本事,是个天生的将才,可那毕竟是蒲察金刚! 是能让边军闻风丧胆的北狄悍将! 他把骁骑营交给陆沉,是让他带着三千精锐杀出一条血路,不是让他去逞个人英雄主义的! 这小子,怎么就不懂呢? “备马!” 卢顶升一声怒喝,抓起挂在墙上的佩剑就往外冲。 “老夫要亲自去看看,这小子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 东城门的城楼上,所有士卒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那个站在墙垛边的年轻身影。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从后方传来。 “陆沉!” 一声中气十足的暴喝,让所有人都心头一颤。 陆沉回过头,正看到卢顶升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下,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陆沉心中一暖,却只是平静地拱了拱手。 “卢老将军。” 卢顶升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他面前。 “你小子疯了不成?!” “谁让你出城的?谁准你跟蒲察金刚斗将的?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陆沉迎着老将军喷火的目光,神色没有半点变化,只是抬手指了指城外。 “老将军,您听听。” “您听听城下那些畜生的叫嚣声!” “他骂的不是我陆沉一个人,他是在打我们整个大胤朝,打我们京师所有守军的脸!” “末将以为,这等羞辱,不能忍。” “与其被动挨打,士气低落,不如主动出击,打出我大胤的威风!” “只要末将能在两军阵前,压下这蒲察金刚的势头,我大胤将士的士气,必然能提到顶点!” 卢顶升被他这番话说得胸中的怒火,竟莫名其妙地消散了大半。 是啊。 士气。 这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却往往能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 如今京师被围,城中人心惶惶,最缺的就是士气。 如果陆沉真能做到……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卢顶升就打了个激灵。 “你跟老夫说句实话。” “你出城,对上蒲察金刚,有多大的胜算?”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连呼吸都忘了。 陆沉沉默了一下。 他迎着卢顶升的目光,缓缓摇了摇头。 “胜算……不好说。” 连陆沉自己都没把握?那还出去不是送死吗? 可陆沉的下一句话,却让所有人的心又振奋了起来。 “但末将敢保证。” “他想杀我,也没那么容易!” 卢顶升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团。 没多少胜算。 这个险,太大了。 陆沉的命,在他看来,比十个蒲察金刚都金贵。 可是……陆沉说得又对。 若是真能借此机会,狠狠打击北狄的嚣张气焰,重振守军的信心,那对整个京师保卫战来说,意义非凡。 这是一场豪赌。 用他最看好的将领的命,去赌一个扭转战局的机会。 陆沉看出了老将军的犹豫,他猛地向前一步。 “老将军!” “国难当头,末将身为大胤军人,食君之禄,理当为君分忧!” “请准许末将出战!” 卢顶升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四目相对,卢顶升从陆沉那双黑得发亮的眸子里,看到的不是冲动,而是一种冷静到可怕的决心,一种对胜利的极度渴望。 这个年轻人,天生就是为战场而生的。 他忽然明白了,自己用常理去束缚他,反而是错的。 良久。 卢顶升松开了手,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好!” “老夫准了!” “但你给老夫记住了!” 卢顶升的声音陡然拔高,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的命,比蒲察金刚的金贵!” “打不过,就给老夫回来!城门永远为你开着!听到没有!” 陆沉心头一热,重重地点了点头。 “末将遵命!” 说完,他不再犹豫,转身就准备出城作战。 “等等!” 卢顶升却又叫住了他。 陆沉疑惑地回头。 只见老将军解下腰间的马鞭,递给身后的一名亲卫。 “去,把老夫的宝马牵来。” 亲卫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上满是震惊,但还是立刻领命而去。 卢顶升重新看向陆沉,声音里带着一些不舍。 “你那匹马,若论脚力灵性,终究差了一筹。” “老夫这匹宝马,是西域进贡的宝马,跟了老夫十年,从未在战场上失过蹄。” 片刻之后,一匹通体乌黑,唯有四蹄雪白,神骏异常的战马被牵了上来。 那战马龙行虎步,双目炯炯有神,光是站在那里,就透着一股迫人的气势。 卢顶升爱惜地抚摸着马颈上的鬃毛,沉声道。 “骑上它,去跟蒲察金刚打一场吧。” 陆沉望着眼前这匹神骏的踏雪乌骓马,又抬头看了一眼满脸郑重的卢顶升。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翻身下马,将自己原本战马的缰绳递给旁边的亲兵。 然后,他走到卢顶升面前,抱拳,躬身。 “多谢老将军!” 卢顶升没说话,只是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陆沉直起身,不再多言,转身从亲兵手里接过那杆冰冷的方天画戟。 他走到踏雪乌骓旁边,那马儿竟通人性般地打了个响鼻,主动用头蹭了蹭他的手臂。 陆沉跨上马背。 只一瞬间,他就感觉到了不同。 这马,稳如泰山,四肢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仿佛只要他一个念头,就能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 好马! 他拉紧缰绳,调转马头,面向那扇紧闭的东城门。 “开城门——” 朱大常扯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嘎——吱——” 沉重得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厚重的城门在十几名士卒的合力推动下,缓缓拉开一道缝隙。 也就在城门缓缓洞开之时,城外的蒲察金刚刚刚啃完最后一口羊腿,随手将骨头扔在地上,用油腻的手抹了把嘴。 吃饱喝足,有力气骂娘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紧闭的城门,竟然真的在开? 蒲察金刚翻身上马,正准备再给城墙上的缩头乌龟们来上一段叫骂。 可他刚催马走了两步,就听到了城门被打开的声音。 蒲察金刚勒住战马,眯着眼看向那座巍峨的京师城墙。 那扇一直紧闭的城门,竟然真的在开? 他有点不敢相信。 随即,那道缝隙越开越大,一个黑点从门洞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一人,一骑。 蒲察金刚定睛一看,待那人完全走出城门,他看清了。 那张脸,他化成灰都认得! 陆沉! “哈哈!” 蒲察金刚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震天的大笑。 他催动战马,向前跑了几十步,在百步之外停下,冲着陆沉扯开嗓门高喊。 “陆沉!没想到你还真有胆子滚出来啊!” “本将还以为,你要在城里当一辈子的龟孙子呢!” 在他看来,陆沉敢出来,就是自寻死路。 陆沉任由胯下的踏雪乌骓不急不缓地向前踱步,看着对面那个嚣张到极点的身影,脸上慢慢浮现出一抹冰冷的笑意。 他看着蒲察金刚,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我说,你是不是非得要被我彻底地踩在脚底下,才觉得开心?” 蒲察金刚的笑声戛然而止。 然而陆沉却继续说道:“明明打不过我,还要追着我打。” “你这,不就是在犯贱吗?” 犯贱? 这两个字,就像两记最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蒲察金刚的脸上。 他蒲察家族的少主,北狄年轻一辈的第一悍将,竟然被人说犯贱? 这是何等的羞辱! 一股血气直冲脑门,蒲察金刚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陆沉!” “我要杀了你!” 蒲察金刚猛地一抽坐下战马,战马吃痛,人立而起,随即朝着陆沉疯狂地冲了过来。 看着那道含怒而来的身影,陆沉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他轻轻拍了拍踏雪乌骓的脖颈,那神骏的战马仿佛与他心意相通,长嘶一声,四蹄猛然发力。 “驾!” 一人一骑,同样化作一道离弦之箭,迎着蒲察金刚冲了上去。 好。 两道洪流,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火星四溅! 巨大的反震力道顺着兵器传导回来,让两人虎口都是一阵发麻。 胯下的战马被人马合一的巨大冲击力撞得连连后退,在地上踩出凌乱的深坑。 就在城下金铁交鸣的瞬间,城墙上的卢顶升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他死死地抓着面前的城垛,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下方那两道纠缠在一起的身影。 好小子! 竟然真的硬接下了蒲察金刚这含怒一击! 他知道蒲察金刚的厉害,那是能在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北狄悍将。 虽然之前陆沉和蒲察金刚已经交过一次手,但那一次蒲察金刚并不知道陆沉的实力。 在卢顶升看来,应该是蒲察金刚大意了。 现在看来,这个陆沉的实力,比之蒲察金刚应该要稍强一筹的啊。 这小子,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城下,一击分开,两人没有丝毫停顿。 刚才那一击没能将陆沉斩于马下,让蒲察金刚很是恼火。 “再来!” 他咆哮着,手中长枪抡圆了,带起一阵呜呜的破风声,劈头盖脸地就朝着陆沉砸了过去。 陆沉眼神冰冷,手中方天画戟如灵蛇出洞,时而格挡,时而突刺,招式大开大合,却又精妙无比。 一时间,尘土飞扬,杀气弥漫。 兵器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转眼间,两人已经交手了上百回合。 城墙上的朱大常等人,已经看得目瞪口呆,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又是一百回合过去。 场中的两人非但没有力竭的迹象,反而越战越勇。 两人打得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他们两个倒是打爽了,可胯下的战马却快要撑不住了。 尤其是蒲察金刚的那匹马。 它本也是一等一的宝马,可跟卢顶升这匹踏雪乌骓比起来,终究还是差了一筹。 此刻,它的脚步已经开始虚浮,速度和力量明显慢了下来。 就是现在! 陆沉的眼神骤然一凝。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战马一瞬间的迟滞。 下一刻,陆沉的招式陡然一变。 他不再与蒲察金刚缠斗,手中的方天画戟画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绕过蒲察金刚的长枪,竟直奔他坐骑的马头而去! 打蛇打七寸,杀人先杀马! 蒲察金刚瞳孔猛地一缩。 他怎么也没想到,陆沉竟然会如此阴险,在阵前斗将之时攻击他的战马! 战马就是骑士的第二条命,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 他猛地一带缰绳,同时手中的长枪硬生生转了个方向,向下格挡,护住马头。 “铛!” 方天画戟重重地砸在了长枪上。 蒲察金刚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身形一晃,差点摔下马去。 而陆沉要的,就是他这个破绽! 就在蒲察金刚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陆沉手腕一抖,那被荡开的方天画戟如同活过来一般,顺着他的力道回旋,画戟的月牙刃带起一道森冷的寒光,以一个刁钻无比的角度,抹向蒲察金刚的脖颈! 蒲察金刚魂都快吓飞了! 他想躲,可身体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仓促之间,他只能拼命地将头向后一仰! “噗嗤——!” 一道血线,从蒲察金刚的右肩飙射而出! 方天画戟虽然没能割断他的喉咙,却在他的肩膀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啊——” 剧痛瞬间传遍全身,蒲察金刚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血流如注的肩膀,再抬头看向眼神冰冷如刀的陆沉,那嚣张的尽头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再打下去,自己真的会死在这里!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无法遏制。 所有的斗志和勇气,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驾!” 蒲察金刚惊恐地大叫一声,也顾不上面子和荣耀了,用没受伤的左手拼命拉扯缰绳,调转马头,就朝着北狄大营的方向疯狂逃窜。 那狼狈的样子,活像一只丧家之犬。 第一百四十七章 竟然就这么败了! 城下,那道仓皇逃窜的背影,在漫天烟尘中越来越小,直至化作一个黑点,融入了北狄的大营。 陆沉勒住缰绳,胯下的踏雪乌骓发出一声不甘的嘶鸣,似乎对没能将敌人斩于蹄下感到不满。 他没有追。 穷寇莫追,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懂。 单枪匹马冲进数万人的敌营,那是找死。 复仇的路还很长,他这条命,金贵着呢。 陆沉只是冷冷地看着北狄大营的方向,缓缓抬起手中的方天画戟,戟刃上的血珠顺着锋刃滑落。 片刻后,他调转马头,朝着巍峨的京师城门,缓缓行去。 “陆将军威武!” “陆将军威武!” 城墙之上,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紧接着,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如同滚雷一般炸响! 所有的士兵,无论是骁骑营,还是守城的禁军,此刻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嘶吼。 蒲察金刚! 那个名字能止小儿夜啼,那个让边军将士闻风丧胆的北狄魔神,竟然就这么败了! “开城门!快开城门!” 朱大常激动得满脸通红,在城墙上扯着嗓子大喊。 “嘎吱——” 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陆沉骑着马,在一片震天的欢呼声中,不疾不徐地走了进去。 在他身后,城门再次轰然关闭。 城墙上的卢顶升,此刻哪里还有半点老将军的沉稳。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城楼上冲了下来,不等陆沉下马,卢顶升已经冲到了跟前,一把抓住了踏雪乌骓的缰绳,仰着头,看着马背上的陆沉,一双老眼里全是激动之情。 “陆游击!你……真乃神将也!” “老夫还是头一次见有人能把蒲察金刚那厮打得弃阵而逃!痛快!实在是痛快!” 陆沉翻身下马,对着卢顶升一抱拳,咧嘴一笑 “老将军谬赞了。” “说起来,小子能赢,还得多亏了您这匹宝马。” “要不是它脚力过人,我还真拿那蒲察金刚没什么办法。” 这话一出,卢顶升先是一愣。 这小子…… 打了这么大的胜仗,竟然一点都不居功自傲,反而把功劳推到了马的身上? 这是在给我老头子长脸啊! 不仅能打,还这么会做人! 卢顶升心里顿时乐开了花,看陆沉的眼神越发顺眼。 “好!好小子!” 他重重地一拍马鞍,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决定。 “既然你喜欢这匹踏雪乌’,那老夫今日,便将此马赠予你!”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周围的亲兵和将士,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那可是踏雪乌骓! 是卢老将军的命根子,是整个大胤朝都排得上号的神驹! 就这么……送了? 陆沉也是猛地一愣,大脑瞬间有些空白。 送我? 开什么玩笑! 这匹马的价值,远不止千金。 更重要的是,这是卢顶升身份和过往战功的体现。 自己一个初来乍到的游击将军,何德何能,敢受此大礼? “老将军!这万万使不得!” 陆沉连忙抱拳,躬身推辞。 “小子寸功未立,怎敢受您老如此重礼!这匹宝马,小子万万不能要!” 他的反应,似乎早在卢顶升的意料之中。 老将军脸上的笑容不仅没有消退,反而愈发真挚。 “呵呵,老夫一把年纪了,这筋骨,也上不了战场杀敌喽。”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自嘲,又带着几分英雄迟暮的感慨。 “这等宝马,跟着我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天天在马厩里吃草料,才是真的屈才了!” 说着,他再次重重地拍了拍马背,眼神里满是期望。 “宝马配英雄!陆游击,只有你这样的少年英才,才配得上它!” “老夫将它赠你,不为别的,只希望你能骑着它,为我大胤立下更多的功劳!” 陆沉心头一热,他明白,再推辞就是不识好歹,辜负了老人家的一片心意。 他不再犹豫,对着卢顶升,端端正正地行了个军礼。 “多谢老将军赠马!” “末将在此立誓,绝不辜负您的厚望!定要骑着它,为大胤扫平北狄,再立新功!” “好!” 卢顶升一听这话,高兴得笑了起来。 “有你这句话,我这心里就踏实了!” 他往前迈了一步,一把攥住陆沉的胳膊。 “走!打了这么大的胜仗,必须庆功!我带你去个地方!” 卢顶升拉着陆沉就走。 卢顶升直接带着陆沉来到了东宫。 此时太子赵珩正跟几个心腹大臣低声议事。 门帘猛地一掀,卢顶升就这么闯了进来,让殿里的人都是一愣。 太子赵珩眉头一皱,可见到卢顶升身后的那个人时,话又咽了回去。 那是个年轻将领,一身盔甲还没卸,手里提着画戟,满脸煞气。 太子的目光,一下子就定在了他身上。 “卢老将军,你这是……” “殿下!大喜!天大的喜事啊!” 卢顶升根本顾不上礼仪,他指着身后的陆沉,大声说。 “北狄那个不可一世的蒲察金刚,被陆游击当着两军阵前,给打败了!” “什么?” 赵珩霍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满脸的震惊。 他几步冲到陆沉面前,上下打量着这个年轻人。 “陆游击,你……你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赵珩激动地伸出手,重重地拍在陆沉的肩膀上。 “孤知道那蒲察金刚!其凶名赫赫,我大胤边军,闻其名无不丧胆!你……你竟然能击伤他?” “痛快!真是可喜可贺!” 这番夸赞,发自肺腑。 陆沉却微微躬身道:“殿下谬赞。” “只可惜末将学艺不精,未能当场阵斩此獠,让他给逃了。” 这话一出,赵珩先是一愣,随即摇头大笑。 好个陆沉! 别人能伤到蒲察金刚,已是能吹嘘一辈子的功绩了,他竟然还觉得惋惜? 这才是真正的大将之材! “无须阵斩,击伤他,便已是奇功一件!” 赵珩看着陆沉的眼神,越发欣赏。 “此战过后,我京师守军必然士气如虹,而北狄蛮子的嚣张气焰,定会因此大挫!陆游击,你这一战的功劳,比斩他十个百夫长、千夫长还要大!” 太子越说越是高兴,大手一挥。 “来人!传膳!” “今日,孤要在此殿中,为我大胤的英雄,亲自庆功!” …… 第一百四十八章 北狄大营 而与此同时,数十里外的北狄大营。 “哗啦!” 帅帐的门帘被人一把掀开,一道身影带着满身的血腥味闯了进来。 蒲察金刚脸色铁青,左肩的铠甲裂开一道口子,殷红的血正不断地往外渗,将身下的皮袍染得深黑。 帐内正在议事的完颜赫一回头,看清来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怎么可能! 完颜赫的瞳孔狠狠一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可是蒲察金刚! 是他们北狄公认的年轻一辈第一高手! 他怎么会受伤? 谁能伤他? “金刚!” 完颜赫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你的肩膀!怎么回事?” 完颜赫死死盯着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满脸震惊。 “那个陆沉到底是什么人?他竟然能伤到你?这……这太离谱了!” 听到陆沉这个名字,蒲察金刚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今日……我大意了。” “那个陆沉骑的战马,非同凡响!” 他的脑海里,全是那匹踏雪乌骓如龙似虎般冲撞过来的画面。 若不是我的坐骑力气不济,乱了阵脚,他那一戟,根本不可能刺中我! “若不是我坐下战马力量不济,我绝不至于被他刺伤!” 完颜赫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等你伤好了,骑我的战马去!” “我的战马乃是汗血宝马,是真正的草原之王!你骑上它,再去会会那个陆沉,定能将他的人头斩下!” 他看着蒲察金刚,宽慰道:“金刚!我始终相信,你才是我北狄年轻一代的第一人!区区一个陆沉,算得了什么!” 这番话,瞬间点燃了蒲察金刚心中的战意。 他猛地抬起头,握紧了拳头。 “没错!” “下一次,我一定会在两军阵前,亲手宰了他!” 这一刻,陆沉这个名字,如同一根毒刺,深深地扎进了蒲察金刚的心里。 他不再想其他,唯一的念头,就是杀了陆沉! 不惜一切代价! 一雪前耻! 与此同时,陆沉的名字传遍了整个京师。 兵部尚书岳振,正对着一张京畿防务图,愁得眉头紧锁。 一个文吏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尚书大人!大……大喜报啊!” 岳振头也不抬,不耐烦地呵斥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那文吏喘着粗气,满脸兴奋的说。 “东门大捷!” “游击将军陆沉,阵前斗将,打败了北狄的蒲察金刚!” 岳振愣了一下,随即面露经还之色。 “你说什么?” “蒲察金刚……被打败了?” 这怎么可能? 岳振的第一个念头,这一定是个假消息,太荒谬了! 蒲察金刚是谁? 那是让大胤边军闻风丧胆的北狄年轻战神! 死在他手里的我朝将士不计其数! 陆沉又是谁? 一个从边军提拔上来的无名之辈! 他凭什么? “消息可属实?”岳振皱眉问道:“谎报军情,那可是要杀头的!” “千真万确啊大人!” 文吏急忙道:“东门那边数万军民亲眼所见!太子殿下已经召见陆将军,在殿内亲自为其庆功了!” 话音未落,门外又接连冲进来几个官员,个个神情激动,嘴里说的,全都是同一件事。 “大人!陆将军败敌,大振我军军威!” “大人,据说那蒲察金刚被陆将军一戟刺穿了肩胛骨,狼狈逃窜!” …… 这么多人都这么说,由不得他不信了。 他挥手让众人退下,一个人无力地靠在椅子上,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 他从一堆卷宗里,翻出了陆沉的任命文书,看着上面那个陌生的名字,喃喃自语。 “这个陆沉……怎么会这么厉害?” “竟然能打伤蒲察金刚……” 此时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兵部侍郎李青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先是躬了躬身子,才试探着开口。 “尚书大人。” 岳振没有说话,依旧盯着那份任命文书。 李青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说道:“大人,下官觉得,这个陆沉……确实是个人才。东门一战,功劳是实打实的。” “既然太子殿下那边已经有了赏识的意思,我们……我们是不是没有必要非得去当那个恶人,阻了他的前程?” 这话说的很委婉,但意思很明白。 太子要用的人,我们兵部犯不着去得罪。 “哼!” 岳振发出一声冷哼,终于把目光从文书上挪开,落在了李青的脸上。 “一个泥腿子而已,也配谈前程?” “他有什么资格,坐上我大胤朝堂的高位?” 李青被他这话说得一愣,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岳振站起身,踱了两步,语气满是轻蔑。 “李青,你别忘了,我们是什么人!在座的诸公,哪一个不是出自世家门阀,哪一个不是勋贵之后?” “一旦让一个泥腿子爬了上来,进了我们这个圈子,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那意味着,天下千千万万的泥腿子,都会觉得他们自己也行!” 岳振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他们会觉得,陆沉的路,他们也能走!到时候,他们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野狗一样,疯了似的往上扑,想要撕咬我们的地位,抢夺我们的权柄!” “这,是动摇国本!” 李青的脸色,瞬间苍白。 他之前只是觉得,提拔一个陆沉,不过是朝堂上多了一张新面孔而已。 可岳振的话,像却让他瞬间清醒了。 是啊…… 我们这个群体,之所以高高在上,就是因为我们始终是一个团体。 我们的出身,我们的血脉,我们的家世,就是一道天堑,把那些泥腿子死死地挡在下面。 可现在,陆沉这个泥腿子,竟然靠着军功,要跨过这道天堑了! 这口子一旦开了,以后怎么办? 会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陆沉? 这股力量,迟早会冲击他们这些勋贵世家的地位啊! 想到这里,李青的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 他看着岳振,沉声说道:“大人说的是!” 李青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们,绝不能给那些泥腿子一丁点的机会!” 看到李青彻底想通了,岳振也松了一口气 他重新坐回太师椅,语气幽幽的说:“不过嘛,这个陆沉,确实有几分本事。” “眼下北狄大军压境,正是用人之际,他的这把刀,我们还得用一用。” 第一百四十九章 破格晋升 李青听到这话,有些不解,立刻恭敬地问:“大人的意思是?” 岳振抬头看着李青,露出了一个阴险的笑容。 “去跟孙总兵那边说一声,我们可以在适当的时候,破格晋升陆沉为参将!” 李青一惊,参将? 那可是正三品的武将,对于一个泥腿子来说,这算是一步登天了! 岳振看着他震惊的表情,冷笑一声,继续说道: “但是,只给官职,不给兵权。” “告诉孙林宗,这个陆沉,除非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刻,否则,绝不能让他独立领兵!” 让他当个有名无实的参将,挂在那里。 既堵了太子和天下人的嘴,又把他死死地按在手里,成不了一点气候。 实在是高! 李青的眼睛瞬间亮了,冲着岳振竖起了大拇指,发自内心的钦佩。 “还是尚书大人考虑得周全!下官……下官只看到了眼前,却没想得这么深远!” 岳振闻言,呵呵笑了起来。 他摆了摆手,意味深长地说道:“本官这么做,也无非是……在维护我们自己的利益罢了!” “你记住,在这大胤朝,上至天子,下至贩夫走卒,什么家国天下,什么忠君爱国,都是虚的!” “只有揣进自己兜里的利益,才是真的!” 李青身子一震,随即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下官,受教了。” 这个道理,他当然懂。 只是,这话从岳振嘴里如此赤裸裸地说出来,还是让他感到一些悲凉。 不过,整个大胤的人,都是这样想的,他也不想标新立异了。 此时的东宫之内,酒菜的香气刚刚散去。 宫人们手脚麻利地撤下了残羹冷炙,偌大的殿里,只剩下太子赵珩和陆沉两人。 赵珩脸颊上带着些酒意,但眼神却异常清明。 等到殿门被轻轻关上,赵珩的目光落在陆沉那张年轻的脸上。 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陆游击,你跟本宫说句实话。” “这京师……到底守不守得住?” 面对太子探寻的目光,陆沉没有丝毫闪躲,斩钉截铁的回答道:“回殿下,京师城高墙厚,兵精粮足,必能守住!” 这话,像一颗定心丸,让赵珩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些。 可还没等他舒一口气,陆沉的话锋却是一转。 “只是……” “末将担心的是,完颜赫的后面,还有没有援军。” “眼下这两万铁骑,若只是先锋,等到北狄倾巢而出,后续大军源源不断地压过来,那京师就算能守住,也必然会是一场惨胜。” 赵珩的眉头,刚刚舒展,又瞬间拧成了一团。 然而陆沉的话还在继续。 “殿下,围城日久,最可怕的,从来都不是城外的敌人。” 陆沉微微前倾身子,小声说道:“是城里的人心!” “一旦被围困的时间太长,粮草告急,人心浮动,必然会有人因为看不到希望,而选择……背叛大胤!”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赵珩的心口。 他当然知道陆沉这话说的没错! 这次京师保卫战甚至还没开始,朝堂上那些所谓的国之栋梁的心就动摇了,就连父皇自己也借口南巡采风跑了! 陆沉说的,是正在发生的事实! 要是京师再被围上个把月…… 赵珩不敢再想下去,他只觉得后背发凉。 他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满脸都是无力的表情。 “哎!” “陆游击所言,针针见血啊!” 赵珩的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我大胤重文轻武,武将地位卑微,处处受人掣肘。” “可偏偏那些饱读诗书,满口仁义道德的文官,又有几个是真正忠于社稷,肯为国死战的?” 他越说越是激动。 “若是朝中能多几个像陆游击你这样的国之栋梁,本宫又何至于如此被动!” 这番话,发自肺腑。 是身为储君的无奈,也是对人才的渴望。 陆沉静静地听着,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等的就是太子被逼的无奈,以及愤怒。 只有这样,他才会真正得到重用。 他站起身,对着赵珩一抱拳,沉声道:“太子殿下。” “末将……倒是有一个办法。” “或许,能解殿下眼下的燃眉之急,也能……为殿下稳定朝堂。” 赵珩猛地抬起头,一把抓住陆沉的手臂,急切地问道:“哦?” “陆游击,快快说来!是何办法?” 陆沉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殿内再无第三人。 他俯下身,凑到太子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清晰无比地吐出了四个字。 “重用宦官!” 赵珩闻言,整个人都傻了。 他猛地推开陆沉,身子向后靠去,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陆沉,仿佛在看一个疯子。 “陆……游击。”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你可知道,自古以来,宦官一旦掌权,当皇帝的,可就危险了啊!” “历史上多少宦官祸国殃民,把持朝政,残害忠良,最终导致国破家亡!” “你!竟然让本宫去重用这等阉人?” 面对赵珩雷霆般的震怒,陆沉的表情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殿下说的,一点都没错。” 陆沉的话让赵珩再次愣住了。 他万万没想到,陆沉居然先是肯定了他的说法。 陆沉看着赵衡错愕的眼神,缓缓开口道:“宦官祸国,史书上比比皆是,远的不说,就在我大胤太祖皇帝时期,不也出过一个权倾朝野的大太监,最后甚至胆大包天,意图谋害当时的储君吗?” 这话一出,赵珩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这桩皇家丑闻,史书上只敢寥寥几笔带过,但皇室宗亲内部,却是一桩刻骨铭心的教训,代代相传,告诫后人严禁让宦官掌权! 陆沉这小子,竟然当着他的面,就这么赤裸裸地揭开了这块伤疤! 他想干什么? 就在赵珩要再次发作的瞬间,陆沉的话锋陡然一转。 “但是!” “殿下,您想过没有,那些祸国的宦官,为何又被称作无根之人?” “因为他们的权,他们的势,他们的荣华富贵,他们的一切,都只来源于一样东西!” “那就是——皇权!” “只要龙椅上坐着的是一位雄才大略的君主,是一个强势的皇帝,那太监的权势再大,也翻不了天!” 第一百五十章 颠覆了他的认知 东宫内,陆沉说着一些近乎大逆不道的话,太子听得满脸震憾。 然而,陆沉的话却依然在继续! “可一旦他们失去了皇帝的庇护,殿下您想,他们还剩下什么?” “他们什么都不是!一个没了势的太监,连宫里最下等的杂役都敢踩他们一脚!满朝文武,有一个人会把他们放在眼里吗?” “所以,宦官这把刀,是天下最锋利的刀,也是最好控制的刀!” “眼下大胤危在旦夕,京师危在旦夕,殿下您危在旦夕!用一用这把刀,又有何不可?” 赵珩呆坐在椅子上,嘴巴微张,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陆沉的话,颠覆了他的认知。 但似乎又太……有道理了! 是啊,无根之人……权力皆出自皇权…… 只要自己足够强,就能死死地拿捏住他们! 可……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他自己掐灭了。 他知道重用宦官的好处,但更明白其中的凶险。 一个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谁敢冒这个险? 赵珩长出了一口气,声音沙哑地说道:“陆游击,你的想法很大胆。” “但是,本宫若是真这么做了,满朝的文官也不会答应!” “到时候,北狄还没打进来,上京城就怕要乱了!” 听到这话,陆沉笑了。 “那太子殿下,您知道为什么,文官会如此激烈地反对宦官掌权吗?” 赵珩眉头一皱。 为什么? 因为祖宗家法? 因为宦官品行不端? 因为他们是阉人,心理扭曲? 显然太子不明白陆沉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陆沉见太子满脸都是疑惑的表情,便解释了起来。 “因为宦官这个群体,很特殊。” “他们不可能跟文官集团穿一条裤子,更不可能跟我们这些武将称兄道弟。” “他们,会自成一派!” “最关键的是,他们是皇帝的近侍,是离天子最近的人!每天都能在陛下面前说话!” 陆沉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随后又继续说。 “殿下,您想想,文官们为什么可以肆无忌惮地欺负武将,弹劾这个,罢免那个?” “因为武将嘴笨,离陛下又远,就算被泼了脏水,也百口莫辩!” “但宦官不一样!” “文官今天敢得罪一个受宠的太监,那太监今天。明天、后天,天天都能在陛下面前,不经意地说几句那文官的坏话!” “时间久了,就算陛下再圣明,心里能不留下个疙瘩?这才是文官集团最恐惧的地方!” 赵珩终于明白了, 他一直以为文官反对宦官是出于所谓的公心,为了社稷安稳。 搞了半天,根子竟然在这里! 他们不是怕宦官祸国,他们是怕自己失去对皇帝影响力的垄断! 是怕多一个他们无法掌控的势力,来跟他们争夺权力! 一瞬间,许多以前想不通的事情,此刻全都豁然开朗! 赵珩猛地抬起头,看向陆沉的眼神,彻底变了。 “原来……是这样……” 赵珩喃喃自语,随即发出一声感慨。 “本宫真是没想到,陆游击你一个边军游击,对这朝堂之上的弯弯绕绕,竟然了解得如此透彻!” 陆沉微微躬身,笑着说:“殿下谬赞了。” “末将不过是闲来无事,喜欢把史书上那些宦官、文官、武将之间的破事烂事,都放在一起翻来覆去地琢磨琢磨。” “看多了,这其中的门道,自然也就品出了一些。” 赵珩看着陆沉,眼神里既有惊叹,又有深深的无奈。 “可惜啊!” “陆游击,你说的这些,孤都懂了。” “可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如今朝堂之上,文官集团早已尾大不掉,盘根错节!他们抱起团来,连父皇有时候都要让他们三分!” “孤现在想要扶植宦官,想要分他们的权,怕是比登天还难!” 说到底,还是实力不够。 陆沉看着太子脸上的愁云,他当然明白赵珩的担忧。 这就像一个死局。 想破局,就要有力量。 可没有力量,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局把自己困死。 “殿下,文官们之所以势大,横行无忌,说到底,无非是仗着两样东西。” “一是他们人多,二是……他们掌握了天下的笔杆子,掌握了舆论!” 舆论? 这个词赵珩听着新鲜,但意思却不难理解。 不就是读书人那张嘴吗? 白的能说成黑的,黑的也能描成白的。 杀人不见血,诛心于无形! “殿下,他们有笔杆子,我们,也可以有我们自己的笔杆子!” 陆沉轻描淡写说出的一句话让赵珩立马激动了起来,他急切地问道:“此话何解?你且细细说来!” 陆沉不急不缓,从容地抛出了两个词。 “印刷术,以及报纸。” 赵珩彻底愣住了。 这是什么东西? 他听都没听说过。 陆沉看出了他的疑惑,继续解释道:“殿下,如今我大胤的书籍,多为手抄,费时费力,价格昂贵。寻常百姓,莫说读书,便是一辈子也未必能见着一本书。” “可若是我们改进印刷之法,用活字排版,一日便可印出成百上千本!到时候,书籍的价格一落千丈,天下人人都能读得起书,看得起字!” 这…… 赵珩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天下人人读得起书? 这是何等样的光景!这是连上古圣贤都不敢想象的功业! “那……那报纸又是什么?” “报纸,就是将我们想让天下人知道的事情,印在纸上,传遍四方!” “殿下您想,日后我们要对付哪个贪官污吏,我们直接把他做的那些腌臜事,贪了多少银子,害了多少百姓,原原本本地印在报纸上!昭告天下!” “我们甚至可以把他的丑事编成故事,谱成曲子,让那街头巷尾的说书先生,青楼楚馆的歌姬们,天天说,日日唱!” “到时候,他就算有十张嘴也说不清!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戳脊梁骨!天下人的唾沫星子,就能把他活活淹死!” “到那时,看看那些自诩清流的文官们,还敢不敢跟我们耍横!” “这,就是我们的笔杆子!这就是舆论的力量!” 第一百五十一章 攻城 大殿之内,落针可闻。 赵珩张着嘴,呆呆地看着陆沉,脑子里翻江倒海! 太狠了! 这简直是杀人不见血的刀! 让一个士大夫身败名裂,比杀了他还难受! 短暂的震惊过后,赵珩的脸上露出了大喜之色。 “好!” 他猛地一拍大腿,站了起来,抚掌大笑! “好一个陆游击!好一个舆论的力量!” “哈哈!孤之前只当你是员冲锋陷阵的猛将,却没想到,你的胸中,竟还藏着这等翻天覆地的计谋!” 赵珩激动地在大殿里来回踱步,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陆沉,孤现在能给你的不多,一个参将虚衔,已是极限。” “但你记住,只要你能助孤守住京师,击退北狄!” “待孤登基之后,这万里江山,定有你一席之地!”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许诺,而是君与臣的盟约! 陆沉心头一震,立刻单膝跪地,抱拳沉声道:“末将,谢殿下!” …… 从东宫出来,天色已经彻底黑透,陆沉径直回了城外的骁骑营。 刚一踏进营门,整个营地瞬间就炸了锅。 “陆将军回来了!” “将军回来了!” 无数火把亮起,将整个营区照得如同白昼。 火光映照下,一张张或年轻或沧桑的脸庞,满是狂热之色! “陆将军威武!”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紧接着,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呼啸而来! 朱大常的大手一把抓住陆沉的胳膊,激动得唾沫星子横飞。 “陆……陆游击!” “你真的把蒲察金刚给打伤了!那可是蒲察金刚啊!” 朱大常看着陆沉的眼神,满是敬佩! “你太给咱们骁骑营长脸了!” 其他的几个军官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话语里全是吹捧。 陆沉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力道,听着耳边嘈杂的恭维,也咧嘴笑了起来。 他知道,今天这一战,他彻底把骁骑营的心给收拢了。 但这还不够。 他要的,不是一群只知道盲目崇拜的兵,而是一支能跟着他赴汤蹈火,真正能杀敌的精锐之师! 陆沉抬起手,轻轻往下压了压。 嘈杂的营帐,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陆沉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从朱大常,到那些队官,再到每一个普通的士卒。 “各位弟兄。” 他没有用官职,而是用了弟兄这个称呼。 “蒲察金刚,不过是北狄的一个先锋。他身后,还有完颜赫,还有完颜颂!” “若是再打败他们,那就是泼天的富贵!” “从今天起,我陆沉,就是你们的头儿!” “我向你们保证,只要你们敢跟着我冲,敢跟着我杀!” “北狄人的脑袋,就是你们的军功!北狄人的牛羊战马,就是你们的赏钱!” “我陆沉,说到做到!” “斩尽北狄,封妻荫子!” 整个骁骑营,彻底炸了! 所有士卒的眼睛都红了! 封妻荫子! 这是他们这些底层士卒,连做梦都不敢想的四个字! “愿为将军效死!” 一名士卒扑通一声,单膝跪地,歇斯底里的吼着 “愿为将军效死!” 骁骑营士卒,齐刷刷地单膝跪地! 看着眼前这黑压压跪倒的一片,陆沉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算是掌握了这支大胤的精锐骑兵! 骁骑营的火热,似乎能驱散京师上空的寒意。 陆沉以为,自己打伤了蒲察金刚,至少为京师争取到了一两天的喘息之机。 但他错了。 北狄人,从来不会给他们的敌人留下任何喘息的机会。 仅仅只是过了一日。 京师高大的城墙上,一名眼尖的哨兵瞳孔猛地一缩,指着北方的地平线,语气恐惧的大叫。 “烟……烟尘!北方有烟尘” 比上一次完颜赫兵临城下时,更加铺天盖地的烟尘,正从天际线的尽头滚滚而来! 城头上的气氛瞬间凝固。 刚刚因为陆沉一场小胜而燃起的些许希望,被这股压迫感十足的烟尘,彻底击碎。 “是……是哪一部北狄人?”一名将领声音干涩地问,喉结上下滚动。 很快,快马加鞭的斥候带回了那个让所有大胤边军都闻之色变的名字。 仆散道! 这个名字让守军们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那可是仆散道! 那个亲手斩杀了三名大胤总兵,被北地军民私下里称为总兵屠夫的北狄第一凶神! 随着那黄色巨浪的靠近,守军们终于看清了更让他们心胆俱裂的一幕。 在北狄骑兵阵列的前方,还有一大片黑压压、蠕动着的人群。 他们衣衫褴褛,步履蹒跚,像一群被驱赶的牲口。 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抱着幼儿的妇人,有面黄肌瘦的青壮。 甚至,还能看到许多穿着大胤破烂军服,垂头丧气的俘虏! 这些人,就像被牧人驱赶的羊群,被北狄的大军裹挟着,一步一步,绝望地走向他们曾经的国都。 “畜生!” 城头之上,站在太子赵珩身侧的老将卢顶升,一双虎目瞬间赤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拳头捏得指节发白。 这帮天杀的蛮子! 这是要把这些大胤人当成攻城的耗材啊! 当太子和卢顶升满脸愤怒时,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仆散道,正带着一脸轻松的笑意,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完颜赫的中军大帐。 人还没进帐,他那粗犷的笑声就先传了进来。 “完颜赫兄弟,我给你带了份大礼来!” 完颜赫放下手中的地图,看着风尘仆仆却精神十足的仆散道,眉头微微一皱。 他已经通过斥候,知道了仆散道大军前方的那些累赘。 “仆散道,你把那些胤朝的百姓和降兵带来做什么?平白浪费我们的粮食。” 完颜赫想不通。 在他看来,这些手无寸铁的废物,除了拖慢行军速度,消耗宝贵的粮草,根本一无是处。 仆散道咧开大嘴:“浪费粮食?他们可不是来白吃饭的!” 他走到地图前,粗大的手指头重重地戳在京师的城防图上。 “胤朝的京师,城高墙厚,是块难啃的骨头。” “我们是骑兵,每次攻城,我们北狄的勇士都要用命去填,太不划算了。” 仆散道转过头,看着完颜赫:“所以我才把这些胤朝人给带来了。” “到时候,就驱赶他们去攻城!” 第一百五十二章 管好自己 完颜赫满脸惊骇的看着仆散道,仿佛是第一天认识这个男人。 此时的他彻彻底底地明白了! 让胤朝人,去攻打胤朝的都城! 这是何等歹毒的计策! 城头上的守军,是放箭还是不放箭? 放箭,就是亲手屠杀自己的同胞,城中军民必定人心大乱,士气崩溃! 不放箭,那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群人潮水般涌上城头,为我们北狄的勇士,用血肉铺开一条直通城内的康庄大道! “哈哈……哈哈!” 完颜赫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还是你仆散道办法多啊!这个办法实在是妙啊!” 仆散道得意地摸了摸自己乱糟糟的胡子,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这还不算完。” “光驱赶他们还不够,还得给他们点希望,让他们自己动起来。” “我从那些降兵和青壮里,挑了一批心狠手辣、愿意配合我们的人。” “我让他们,去管理那些百姓和俘虏。” 完颜赫一愣:“让他们自己管自己?” “对!” 仆散道眼中满是嘲讽的光芒。 “我告诉他们,只要作战中立下功劳,杀的人够多,就能让他们,还有他们的家人,成为我们高贵的北狄人!” “享受和我北狄勇士一样的待遇!” 完颜赫倒吸一口凉气。 这哥计策真是太阴险了啊。 仆散道又接着说道:“你是没看到,那些人管理起自己的同胞,比我们可认真多了!手段也更加残忍!为了一个成为北狄人名,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 “哈哈哈!” 说到这里,仆散道再也忍不住,自己先大笑了起来。 完颜赫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声比之前更加肆无忌惮。 “如此一来,我们北狄的勇士,就可以大大减少伤亡了!” “正是如此!所以我给那些管理者的待遇还算不错,给吃给喝,他们干得可卖力了!” 两个北狄将领的笑声,回荡在大帐之中,充满了对即将到来的血腥盛宴的期待。 完颜赫重重地点了点头,他猛地站起身来。 仆散道带来了这么一条阴狠毒辣的计策,这座大胤京师,在他眼中,似乎已经是一座唾手可得的死城! “好!” 他的大手重重拍在仆散道的肩膀上,眼神里满是兴奋。 “既然如此,那我们明日就攻城!” “传令下去!所有斥候,全部撒出去,给老子探出五十里!” “一旦发现有任何胤朝的勤王大军靠近,立刻回报!” 完颜赫的嘴角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他要的,可不仅仅是一座京师! “只要把胤朝的勤王大军一口口吃掉,这京师,就是我们砧板上的肉,想怎么剁就怎么剁!” “至于那个跑到南边去享福的皇帝……呵呵,等我们拿下了京师,就一路追到南边去,把他也给活捉回来当奴隶!” “嗷!” 帐内的北狄将领们发出一阵野兽般的嚎叫,兴奋得满脸通红。 仆散道更是感觉不到任何的疲惫,咧着大嘴,转身就走出了大帐。 他甚至都来不及休息,就要亲自去调教那些他带来的胤朝人。 京师城外。 五万多名被裹挟而来的大胤百姓和降兵,像牲口一样被圈禁在一片巨大的空地上。 黑压压的北狄骑兵在他们周围来回驰骋,只要他们有任何一点异动,都会招来无情的砍杀。 在这样的威胁下,这五万多人温顺得像一群绵羊。 很快,一车车的食物被推了过来。 有热气腾腾的肉汤,还有又干又硬的黑面饼。 这对于已经饿了好几天的百姓和俘虏来说,简直就是山珍海味。 一些人捧着碗,狼吞虎咽,眼泪都流了下来,甚至觉得这些北狄人似乎也没那么坏。 他们哪里想得到。 仆散道给他们吃的这顿饱饭,不过是让他们有力气爬上城墙,有力气去死的断头餐罢了! …… 北狄人给出的这顿饱饭,成了无数大胤百姓最后的晚餐,而当第二天卯时,天色刚刚蒙蒙亮的时候,索命的号角便已吹响。 “呜——呜——” 苍凉而沉闷的号角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整个北狄大营,如同一头从沉睡中苏醒的巨兽,瞬间沸腾了起来。 旌旗招展,人马攒动,兵甲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北狄人要攻城了!” 城墙上,负责守夜的哨兵第一时间发现了敌营的异动,声嘶力竭地吼叫起来。 半炷香后,老将卢顶升已经披甲持刀,面色凝重地站上了北门城楼。 放眼望去,城外黑压压的一片,北狄人的军阵如同墨色的潮水,正缓缓向前涌动。 杀气,铺天盖地而来! 卢顶升身经百战,他知道,这绝不是小打小闹的试探。 北狄人,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的脚步声在他身旁停下。 卢顶升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除了那个胆大包天的陆沉,还有谁敢在这种时候,如此镇定地站到自己身边。 “卢将军。” 陆沉的目光,死死锁住了北狄大营的方向。 他不是在看那涌动的人潮,而是在看那些招展的旌旗。 忽然,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在完颜赫那面巨大的帅旗旁边,多了一杆他无比熟悉的大纛! 那面在风中猎猎作响的黑色大纛……上面那个狰狞的狼头图腾…… 错不了! 是仆散道的万人旗! 陆沉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仆散道的主力大军出现在这里,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拱拒狄卫很有可能……已经全线失守了。 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些曾经在边军中与他一同操练、一同杀敌的袍泽。 那三百个老兵…… 恐怕,已经尽数化为了冰冷的尸骨。 陆沉沉声说:“拒狄卫很有可能全线失守了,至少也是失守了大半!” 他身侧的老将卢顶升,显然也察觉到了陆沉的异样上。 “陆游击……” “你怎么知道……这拒狄卫,可能全线失守了?” 陆沉盯着那面狼头大纛,缓缓说道:“卢将军,那个仆散道,手下有一万骑兵。” “一开始,末将带着三百骁骑营的兄弟,在草原上把他给拦住了。” “后来,末将分析北狄人的动向,猜到他们可能会绕过边军,直扑京师。” “所以,末将找了个人假扮自己,继续在草原上跟仆散道周旋,自己则带着人先一步赶到了拒狄卫,然后才南下京师。” 第一百五十三章 被他识破了 这计谋不可谓不险,卢顶升听得眼皮一跳。 用三百人去拖住一万北狄精锐,这小子,简直是个疯子! 陆沉仿佛没有察觉到老将军的惊愕,继续说道:“现在,仆散道出现在了这里。” “这就说明,末将的计谋,已经被他识破了。” 陆沉的拳头,在袖中悄然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发白。 他太了解仆散道那种人了。 睚眦必报,残忍嗜血。 “以仆散道的性子,他若是知道末将被骗了,知道末将早已经离开了草原,他一定会疯狂报复。他会把怒火,全都倾泻到拒狄卫沿线的那些据点上。” “如今他能安然无恙地带着大军出现在京师城下,那就只意味着一件事……” “从草原到京师,沿途所有我大胤的据点和防线,都已经被他攻陷了!” 听到这话,卢顶升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他戎马一生,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 “这些北狄人的骑兵……太厉害了。” “我大胤不管是边军,还是各地的府兵,甚至是这京师的禁军,单对单,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老将军的拳头重重地捶在冰冷的城砖上,发出一声闷响。 “想要对付他们,就需要十倍,甚至更多的兵力去填!现在,光是这京师城下,北狄人就聚集了至少三万铁骑,那我们就至少需要三十万大军,才有可能应付得过来!” 陆沉闻言,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三十万大军? 大胤的禁军号称几十万,可他来京师这几天,看到的却是空空荡荡、疏于操练的大营。 能凑出几万人马,怕是都烧了高香了。 这一场京师保卫战,真是太艰难了。 就在这时城外黑压压的北狄大营那边,又传来了新的动静。 “呜——” 又是一声号角声响起。 陆沉和卢顶升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城外。 很快,他们就看到,在北狄骑兵的驱赶和刀逼之下,无数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身影,正从北狄大营的后方被赶了出来。 他们像是被驱赶的牲口,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 有老人,有妇人,有孩子,还有大量丢盔弃甲、神情麻木的大胤降兵! 他们被北狄骑兵用马刀指着,用皮鞭抽打着,被迫朝着京师的城墙,一步步挪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陆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不好!” “这些北狄畜生!他们竟然裹挟了我大胤的百姓!” 卢顶升也看明白了北狄人的毒计! “他们这是……要用我大胤的百姓……来攻城啊!” 老将军面色阴沉,此时的他脸色无比难看。 “毫无人性!这些北狄畜生!” 他转过头,看着身旁的陆沉,眼神里满是深深地无力感。 “现在最难的,是如何反击!” “这些……可都是我大胤的百姓啊!” “你看他们身上穿的……还有不少,是我大胤各地的府兵!” 这仗,怎么打? 朝着自己的百姓放箭?朝着自己袍泽的降兵投石? 光是想想,就让这位老将心如刀绞。 陆沉此刻一脸凝重地说:“卢将军,我们没有选择了。” 这话一出,卢顶升猛地一怔,眼神里满是纠结之色。 陆沉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继续冷冷地说道:“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驱赶着,来攀登城墙吧?” “城墙一破,死的,就是京师里上百万的军民。” 是啊。 这个道理,卢顶升怎么会不懂。 只是,这抉择太过残忍。 就在老将军内心天人交战之际,陆沉的话锋陡然一转。 “不过,末将愿意出城一战!” “让我带兵冲杀一阵,把北狄人的阵型搅乱,给他们……创造一个逃跑的机会!” 这才是他陆沉的行事风格。 坐以待毙,从来不是他的选项。 与其在城头眼睁睁看着同胞惨死,不如杀出去,用手中的武器,尽可能的解救一些人出来! “至于他们能跑出去多少,活下来多少……” “就看他们自己的命了。” 卢顶升的心脏,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他看着陆沉那张年轻坚毅的脸,这个年轻人身上那股子悍不畏死的劲儿,让他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疯狂,大胆。 “陆将军……” 卢顶升沙哑地开口,眼中满是担忧。 “城外可是数万北狄精骑,你……你有多少把握?” 陆沉迎着老将军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 “若说全歼敌军,末将不敢妄言。” “但只是冲击他们驱赶百姓的侧翼,撕开一个口子,让这些百姓有机会逃离,末将,有十足的把握!” 这股自信,不是狂妄,而是源于对自身实力的绝对信任。 卢顶升沉默了。 他在脑中飞快地盘算着。 让陆沉出击,有风险,但也是唯一的破局之法。 就这么耗下去,城中军心士气必然大跌,最后还是免不了一场惨烈的屠杀。 赌了! 卢顶升猛地一拳砸在城垛上。 “好!” “陆将军,你尽管去!” “老夫就在这城楼上,亲自为你擂鼓助威!” “不过,北门敌军主力云集,不能从这里进出。” “你率部从东门出城,绕到他们侧后方,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末将领命!” 陆沉抱拳,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下城楼。 一炷香后,京师东门之内,两千骑兵已然集结。 一千,是陆沉从骁骑营中亲自挑选的悍卒。 另外一千,是他从拒狄卫带来的百战老兵,是他真正的嫡系。 “开城门!” 随着陆沉一声低喝,沉重的城门在吱呀的刺耳声中,缓缓拉开一道缝隙。 城外的天光,混着冰冷的空气,瞬间涌了进来。 “随我,出城!” 陆沉一马当先,第一个冲出了城门。 两千骑兵紧随其后,冲出了京师城。 出城之后,陆沉没有片刻停留,马鞭一指,大军便沿着城墙根,向着北门方向风驰电掣般奔袭而去。 马蹄轰鸣,尘土飞扬。 这支奇兵的出现,完全出乎了北狄人的意料。 此刻,负责驱赶大胤百姓的北狄骑兵,正三三两两地散布在阵型的两侧和后方,他们像驱赶羊群一样,用鞭子和笑骂声,逼迫着眼前这数万人肉盾牌向前挪动,心里在幻想着攻破京师后如何享乐。 他们谁也没想到,身后会突然冒出一支大胤的骑兵! 第一百五十四章 救兵来了! 陆沉率领的两千铁骑,狠狠地扎进了北狄骑兵松散的侧翼! 人仰马翻! 惨叫声和兵器碰撞声瞬间响起! 猝不及防的北狄骑兵,几乎在接触的瞬间就被冲得七零八落,整个阵型直接被打乱了。 那些被裹挟的大胤百姓和降兵,先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呆立当场,随即爆发出巨大的骚乱。 “是我们的军队!救兵来了!” “快跑啊!” ……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绝望的人群瞬间看到了生机,一些胆子大的人,已经开始掉头,朝着远离城墙的方向疯狂逃窜。 然而,就在这时,那些由仆散道亲自扶持起来的降兵管理者,露出了他们狰狞的獠牙。 “不准跑!谁敢跑,杀无赦!” 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手里拎着一把从北狄人那里得来的弯刀,他一刀砍倒一个试图逃跑的半大孩子,冲着人群声嘶力竭地咆哮。 “仆散道大将军有令!后退者,死!只有往前冲,攻破京师,才有活路!” 他们不光不让百姓逃走,还挥舞着皮鞭和刀子,对那些想要逃离的人进行疯狂的鞭打和砍杀。 一时间,血光飞溅,惨叫连连。 这些为虎作伥的狗东西,比北狄人更该死! 陆沉眼中的杀意,在这一刻浓烈到了极点。 “找死!” 他怒喝一声,双腿猛地一夹马腹,踏雪乌骓发出一声嘶鸣,直扑那个挥刀的管理者。 那汉子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凌厉的劲风已经扑面而来。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噗嗤!” 陆沉手中长戟如龙,瞬间洞穿了他的喉咙,巨大的力道直接将他整个人挑飞了起来! 陆沉手臂一振,将尸体甩飞出去,而后立马横戟,大声喊道:“乡亲们!袍泽们!” “你们冲击京师城墙,只有死路一条!” “本将军是骁骑营陆沉!特地率军来救你们的!” “不想死的,就跟着我,杀出一条血路!” 陆沉的声音,传入了每一个被裹挟的百姓和降兵耳中。 “是陆将军!真的是陆将军!” “我们有救了!快跑!” …… 求生的本能,战胜了对北狄人的恐惧。 原本麻木向前的人潮,瞬间调转方向,如同决堤的洪水,朝着四面八方溃散奔逃。 他们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羊群,而是变成了求生的活人! “拦住他们!不准跑!” 侧翼的北狄骑兵终于反应过来,他们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挥舞着弯刀和马鞭,就想冲上去,想将这群胤朝人重新驱赶回来。 “骁骑营!随我冲锋!” 陆沉的眼中只有冰冷的杀意。 “给我拦住这些杂碎!” “诺!” 两千铁骑齐声怒吼,在陆沉的带领下,挡在了北狄骑兵和逃散的百姓之间。 “噗!” “噗嗤!” 长戟挥舞,马刀劈砍,刚刚还耀武扬威的北狄散兵,在骁骑营这支百战精锐的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战马的悲鸣和人的惨叫交织在一起,鲜血染红了京师城下的这片土地。 战场侧翼的巨大骚动,很快就引起了北狄主阵的注意。 高坡之上,完颜赫正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场攻城游戏。 忽然他注意到了那片突然混乱的区域。 “嗯?” 也就在这时,他身旁的仆散道,瞳孔猛地一缩。 他的视线,死死地锁定在了那混乱战团中,一马当先的身影上。 尤其是那人手中,一柄硕大无比的方天画戟! 整个大胤边军,用这种重兵刃的猛将本就凤毛麟角,而能有这般威势的,只有一个! “是他!” 仆散道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陆沉!那个混蛋!” 完颜赫听到这话,侧过头,眉头微微一皱。 “看来,仆散将军对这个陆沉,也是恨之入骨啊。” “何止是恨!” 仆散道转过头,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阴沉。 “这小子,在草原上,戏耍了本将军!” “这一次,本将军一定要让他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绝望!” 完颜赫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些玩味的笑容。 “想要他死的,可不只是你一个人啊。” 仆散道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 蒲察金刚。 那个被誉为蒲察家百年不遇的天才,北狄年轻一辈中的翘楚,竟然被陆沉打得狼狈不堪。 当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仆散道心里掀起的是何等的惊涛骇浪! 那个小子,竟然已经成长到了这个地步? 此时,完颜赫重新看向下方那些四散奔逃,如同无头苍蝇般的大胤百姓,脸上的笑容变得阴狠起来。 “这个陆沉,还真是悲天悯人啊。” “这些胤朝的贱民,他竟然也要费这么大的劲去救。” 仆散道沉声说道:“他就是这样的人,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只带着三百骑兵,就敢一头扎进咱们的草原腹地。” 说到这里,他眼中闪过复杂难明的神色。 “可惜了。这样的人物,却是生在了大胤朝。” “如果他是我们北狄的勇士,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 “现在,可不是让你来欣赏人才的时候。” 完颜赫冷冷地打断了他:“这个陆沉,不是想救下这些百姓吗?” “我偏偏不如他的愿!” 此时仆散道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战意,他猛地向前一步,主动请缨。 “大帅!陆沉就交给我吧!” “在草原上,我和他的帐还没算完!到了这京师城下,自然要分个高下,定个生死!” 完颜赫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他干脆地点了点头。 “好!去吧。” 得到了将令,仆散道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下高坡。 “我的亲卫!随我出击!” 一声令下,一千名追随他多年的北狄精骑,瞬间集结完毕。 仆散道翻身上马,抽出他那柄标志性的狼头大刀,刀锋直指远处那片混乱的战场。 “目标,陆沉!” “杀!” 一千北狄精骑,如同一支黑色的箭矢,脱弦而出,卷起漫天烟尘,直扑陆沉所在! 战场之上,陆沉的方天画戟每一次挥动,都带走数名北狄散兵的性命。 他身后的骁骑营铁骑,更是疯狂的斩杀这些北狄人。 就在他一戟将一名北狄骑兵连人带马扫飞出去的瞬间,一股危机感,毫无征兆地从他背后袭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这个疯子! 那是一种被顶级掠食者盯上的感觉。 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本能,让陆沉的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 他想也不想,猛地一拉缰绳,身下战马人立而起,硬生生止住了前冲的势头。 也就在这一刻,他回头只一眼便看到仆散道朝着自己冲了过来 这个疯子! 竟然亲自带队冲锋了! 陆沉心里暗骂一句。 他很清楚,仆散道的目标,不是他身后的骁骑营,也不是那些正在溃散的百姓。 他的目标,只有自己! 再跟这些杂鱼纠缠下去,只会被仆散道的亲卫精骑纠缠住。 到那时,骁骑营必然伤亡惨重。 电光火石之间,陆沉已然做出了决断。 “结阵!防守!” 他朝着身后的骁骑营将士发出一声爆喝,随即猛地一夹马腹,调转马头。 没有丝毫犹豫,他独自一人,朝着仆散道悍然迎了上去! 擒贼先擒王! 只要在这里,当着两军将士的面,宰了仆散道,北狄人的士气,必然会瞬间崩溃! 看着那个孤身一人冲来的身影,仆散道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残忍的狞笑。 “找死!” 他双腿用力,战马的速度,再次飙升! 一千精骑对一人! 在所有人看来,这都是一场毫无悬念的碾压。 转瞬之间,两匹神骏的战马,裹挟着万钧之势,狠狠地撞向了彼此! “铛——!” 一声足以撕裂耳膜的金铁交鸣之声,骤然炸响! 方天画戟与狼头大刀,在半空中轰然相撞,溅起一串刺眼的火星。 巨大的反震之力,顺着兵器传遍两人的全身。 仆散道只觉得虎口一麻,手臂传来一阵酸软,险些握不住手中的大刀。 怎么可能? 他的力量,竟然又变强了! 陆沉的感觉还好,毕竟他前世身为特种兵王,身体的坚韧程度远超常人。 这点冲击,还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两马交错而过。 “吁——” 陆沉和仆散道几乎是同时勒住了战马,在冲出数十米后,各自稳住身形,缓缓调转马头,遥遥相对。 两人身后的骑兵,也默契地停了下来。 这一次,谁都没有急于进攻。 仆散道死死地盯着陆沉。 “陆沉。” “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陆沉咧嘴一笑:“是啊,又见面了。” “仆散道,你这人可真不地道。一见面,就要跟我拼命?” 仆散道闻言,语气冰冷的说道:“谁让你,在草原上,戏耍了本将!” 陆沉脸上的笑容不变,理所当然得说:“兵不厌诈嘛!” “你们北狄的勇士,要是不跑到我们大胤的土地上来烧杀抢掠,说不定,咱们还能坐下来喝杯酒,交个朋友。”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起来。 “但现在看来,没这个可能了。我们,只能是敌人!” “既然是敌人,那就别他娘的废话了!” 陆沉将手中的方天画戟直指仆散道。- “咱们手底下,见真章吧!” 仆散道胸中的怒火,被陆沉这番话彻底点燃。 他双目赤红,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 “好!” 话音未落,他已双腿一夹,再次冲杀而来! “杀!” 陆沉同样怒吼一声,催动战马,正面迎上! “铛!” “铛!” “铛!” 两道身影,两柄神兵,再次疯狂地碰撞在一起。 每一次撞击,都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和。 两人的武艺,本在伯仲之间,都是沙场之上万中无一的悍将。 但单纯在力量上,融合了两世记忆,又经过战场千锤百炼的陆沉,显然更胜一筹! 刚开始的几个回合,仆散道还能凭借着精妙的刀法和丰富的经验,与陆沉斗个旗鼓相当。 可十个回合一过,他就明显感觉到了压力。 陆沉的方天画戟,势大力沉,大开大合,每一击都仿佛带着雷霆万钧之势。 仆散道每一次格挡,都感觉自己的双臂在不住地颤抖,虎口早已被震裂,鲜血顺着刀柄,缓缓流下。 他只能被动地防守,被压得节节败退。 此时的仆散道心中无比惊骇。 这小子的蛮力,简直不是人! 而陆沉,则是越战越勇! 他看出了仆散道的颓势,攻势变得愈发狂暴凌厉。 “再来!” 又是一声爆喝,陆沉瞅准一个破绽,手中的方天画戟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以一个刁钻至极的角度,狠狠地劈向了仆散道的右肩! 电光火石之间,面对这夺命的一戟,仆散道瞬间大惊! 该死! 他怎么都没想到,陆沉的攻势能如此连绵不绝,而且一招比一招狠,一招比一招快! 这完全不合常理! 这家伙的体力,是无穷无尽的吗? 生死关头,仆散道爆发出了所有的潜力,他硬生生在马背上拧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狼头大刀回旋格挡。 “锵!” 又是一声巨响。 狼头大刀被高高弹起,仆散道只觉得整条右臂都失去了知觉,一股撕裂般的剧痛从肩膀传来。 他虽然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被劈成两半的命运,但肩胛处的甲胄,却被方天画戟的月牙刃整个撕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狂涌! “嗬……嗬……” 仆散道剧烈地喘息着,脸上再无半分凶悍,只剩下惊恐和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 这才过去多久? 上次在草原上,这小子虽然也难缠,但绝没有到这种地步! 他的武艺,他的力量……怎么会提升得这么快! 这根本不是人! 这是一个怪物! 看着仆散道狼狈不堪的模样,陆沉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都在沸腾起来了! 太痛快了! 把这些高高在上的北狄大将,一个个打败,甚至是将之击杀! 这种感觉,比什么都让人上瘾! “就这点本事,也敢来我大胤撒野?” 陆沉发出一声嘲弄的狂笑,没有给对方任何喘息之机,攻势再起! 方天画戟在他手中,时而横扫,时而猛劈,时而化作毒蛇出洞,直刺要害! 一连串密不透风的攻击,彻底将仆散道淹没。 曾经不可一世的北狄悍将,此刻却手忙脚乱地招架,连人带马被逼得连连后退。 他身上的伤口,一道接着一道,鲜血很快就染红了半边身子。 再这样下去,不出二十个回合,自己必死无疑! 仆散道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第一百五十六章 我来助你! 这边的战况,早已落入了远处高坡上完颜赫的眼中。 “不好!” 完颜赫脸色大变。 他怎么也想不到,威震北疆的仆散道,竟然会在单挑中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大胤小将,压制到如此地步! 仆散道要是死在这里,对整个北狄大军的士气,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仆散道!我来助你!” 完颜赫发出一声爆喝,再也顾不上观战,双腿猛地一夹马腹,如同一支离弦之箭,从高坡上俯冲而下,手中长矛直指陆沉的后心! “来得好!” 陆沉早就察觉到了完颜赫的动向,他头也不回,脸上更加兴奋了。 一个也是杀,两个也是宰! 今天,就让你们这些所谓的北狄名将,知道什么叫绝望! 就在完颜赫的长矛即将及体的瞬间,陆沉猛地一拉缰绳,战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 他借着这股回旋之力,手中的方天画戟在空中划过一个巨大的圆弧,铛的一声,不偏不倚地架住了完颜赫势在必得的一矛! 紧接着,他腰身发力,方天画戟顺势下压,反手一记横扫,逼得刚刚缓过一口气的仆散道,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以一敌二! 陆沉非但没有丝毫惧色,反而战意愈发高昂! 他将方天画戟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长兵器的优势在这一刻尽显无疑。 画戟大开大合,逼得两人无法近身。 招式刁钻狠辣,专攻两人防御的空隙。 一时间,战场中央,只剩下三道身影疯狂地纠缠在一起,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转眼间,一百多个回合过去了。 “噗嗤!” 陆沉抓住一个稍纵即逝的机会,画戟的侧刃划破了完颜赫的大腿,带起一串血花。 完颜赫吃痛闷哼一声,动作瞬间慢了半拍。 就是现在! 陆沉眼中精光一闪,攻势陡然转向仆散道! 原本还能勉强联手抗衡的两人,平衡瞬间被打破。 陆沉再次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这下,不光是仆散道,就连刚刚冲上来的完颜赫,也彻底吓破了胆。 他还是人吗?一个人,压着我们两个打?! 这要是传出去,他们二人在草原上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他们能清楚地感觉到,陆沉的每一次攻击,都带着一股必杀的决心。 而就在两人心神俱裂,感觉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北狄军阵之中,又是一声怒吼传来。 “大帅莫慌,我来也!” 又一员北狄猛将,催马杀了过来! 是乌延宏! 他手持一柄开山大斧,带着一股蛮横的气势,狠狠地冲入了战圈! 三英战吕布? 陆沉看着新加入的乌延宏,感受着从三个方向同时传来的压力,胸中的热血,终于彻底燃烧到了顶点。 这才像话。 “总算,能让我感觉到一点压力了。” 而这惊世骇俗的一幕,也一毫不差地落入了京师城楼之上所有人的眼中。 太子赵珩的嘴巴,已经张得能塞下一个拳头,他死死地盯着战场中央那道身影,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这他娘的还是人吗? 以一敌三! 对面那三个,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是仆散道!是完颜赫!是北狄成名已久的万人敌! 结果现在,三个人围攻陆沉一个,居然还隐隐落了下风? 大胤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怪物! 站在赵珩身侧的卢顶升,同样是满脸的匪夷所思,那双老眼中,此刻只剩下震撼。 这小子……比老夫预想的还要猛! 不过,卢顶升毕竟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老将,短暂的失神之后,一股浓浓的担忧立刻涌上心头。 陆沉再强,终究是血肉之躯。 他已经鏖战了太久,此刻面对三个顶级悍将的围攻,体力消耗必然是海量的。 勇则勇矣,但过刚易折! 这么打下去,一旦力竭,便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可是我大胤朝好不容易才出的将星,绝不能就这么折在这里! 想到此处,卢顶升再也按捺不住,他猛地转身,对着身旁的传令兵发出雷霆般的怒吼。 “鸣金!快!给老夫鸣金收兵!” “让陆沉立刻撤回来!” “快!” “当!当!当——!” 急促而清越的鸣金之声,,清晰地传入了陆沉的耳中。 正在酣战的陆沉,动作微微一滞。 撤退? 他侧过头,看了一眼远处城墙下,那些依旧在被北狄散兵追杀,发出绝望哀嚎的大胤百姓。 该死! 就差一点!要是仆散道来的迟一点,我就能解救更多的百姓! 更何况,被这三个家伙死死缠住,自己确实已经分身乏术,根本无法再扩大战果,去解救那些百姓。 继续恋战,毫无意义。 “吼!” 陆沉猛地发出一声震天怒吼,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到了双臂之上! 手中的方天画戟,划出一道石破天惊的圆弧,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地朝着三人横扫而去! 这一击,势大力沉,笼罩了三人所有可以闪避的空间! 完颜赫三人瞳孔猛缩,他们能感觉到这一戟中蕴含的,是陆沉至今为止最强悍的力量,根本不敢硬接,只能下意识地猛地一拉缰绳,连人带马狼狈地向后暴退! 就是现在! 趁着这短暂的空隙,陆沉没有丝毫犹豫,猛地一拨马头,朝着京师城墙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想跑!” “他也应该是没力气了!” 完颜赫看着陆沉掉头就跑的背影,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我就说!他怎么可能是铁打的! 一个人跟我们三个打了这么久,他早就到极限了! 现在不过是外强中干,想逃命罢了! 这可是斩杀他的天赐良机! “追!” 完颜赫发出一声爆喝,双腿狠狠一夹马腹,快速追了上去。 “杀了他!绝不能让他跑了!” 仆散道和乌延宏也反应过来,强忍着身上的伤痛和手臂的酸麻,嘶吼着催马紧随其后。 然而,他们很快就发现陆沉胯下的那匹宝马,简直快得不像话! 转眼之间,就和他们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而那两千骁骑营铁骑,在看到陆沉后撤的瞬间,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立刻调转马头,组成严密的阵型,紧跟着陆沉的步伐,向着城门方向收缩。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京师城门之下。 厚重的城门早已打开了一条能容纳三匹战马并行的通道。 第一百五十七章 百步生死,城门合拢时 “快!快进去!” “保持阵型!不要乱!” 骁骑营的士卒们没有丝毫慌乱,井然有序地快速通过城门。 而陆沉,则勒马停在了城门之外。 他调转马头,一人一戟,横在吊桥之前,竟是要为全军断后! 他死死地盯着远处追杀而来的完颜赫三人。 一人,一马,一戟。 背靠着大胤京师,面向着千军万马。 那身影,宛如一尊从地狱归来的不败魔神! 完颜赫三人那癫狂的嘶吼声由远及近,几乎是眨眼之间,便已冲至陆沉面前! “陆沉!纳命来!” 完颜赫双目赤红,状若疯魔,手中的长矛化作一道毒龙,直刺陆沉心口! 在他身后,仆散道与乌延宏分列左右,手中的兵刃卷起漫天寒光,封死了陆沉所有的退路。 城楼之上,刚刚松了一口气的卢顶升,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这小子,疯了不成! 他真要一个人拦住北狄三员大将? 然而,战场之上,面对这必杀的合围,陆沉的脸上,却看不到半点慌乱。 他的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刚刚在万军丛中,你们三个一起上,老子确实分身乏术。 但现在,就剩你们三个了。 那就不一样了! 陆沉不闪不避,手中方天画戟猛地向前一递,竟是完全无视了左右两翼的攻击,用一种两败俱伤的打法,直取中路的完颜赫! 完颜赫眼皮狂跳。 这个疯子! 他根本没想过挡,他是想用自己的命来换我的命! 可完颜赫不敢赌。 他怎么可能跟一个将死之人同归于尽! 完颜赫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 而就在这一瞬间,陆沉手腕一抖,画戟如灵蛇般一转,,绕过了完颜赫,狠狠地劈向了他右侧的乌延宏! 乌延宏瞳孔骤缩! 他娘的! 这陆沉真正的目标是我? 乌延宏手中那柄开山大斧势大力沉,此刻旧力已尽,新力未生,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他根本来不及回防,只能狼狈不堪地举起斧柄,横在身前! “咔嚓!” 一声脆响,方天画戟的月牙刃,直接将那沉重的斧柄劈开了一道深深的裂口! 巨力袭来,乌延宏只觉得双臂一麻,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淋漓,整个人连人带马被劈得向后踉跄了好几步! 还没等他稳住身形,陆沉的第二击,第三击,便如同狂风暴雨般接踵而至! 所有的攻击,全都冲着他一个人来! 一旁的完颜赫和仆散道都看傻了。 这算什么打法? 他疯了吗?他就这么不管我们两个了? 仆散道反应极快,他强忍着胸口的剧痛,一刀砍向陆沉的后背。 这是个绝佳的机会,陆沉的后心,此刻正毫无防备地暴露在他的刀锋之下! 然而,陆沉就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身子只是微微一侧,便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一刀! 刀锋几乎是擦着他的甲胄划过,带起一串刺耳的摩擦声。 可他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顿,手中的方天画戟依旧死死地压制着乌延宏! “噗!” 又是一戟,乌延宏躲闪不及,肩甲被直接撕裂,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出现,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半边身子。 “啊!” 乌延宏发出痛苦的嘶吼,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恐惧。 为什么! 为什么他只追着我一个人打! 这个家伙是魔鬼吗? 他难道感觉不到疲惫? 他难道不怕另外两人的攻击吗? 完颜赫和仆散道也急了,他们疯狂地从两侧攻击,试图为乌延宏解围。 可陆沉根本不理他们。 他所有的力量,都倾注在了乌延宏的身上。 对于另外两人的攻击,他能躲就躲,实在躲不开,再去反击! “铛!铛!” 乌延宏彻底崩溃了。 在陆沉这般不要命的打法之下,他只觉得自己的每一次交手都可能会丧命。 他手中的开山大斧,此刻感觉重逾千斤。 我今天,要死在这里了! “住手!” 眼看着乌延宏胸前的护心镜都已经被砸得凹陷下去,完颜赫目眦欲裂,大声咆哮着冲了过来!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战术,什么章法,整个人如同疯了一般,放弃了所有防御,将全身的力气灌注到长矛之上,朝着陆沉的头颅,狠狠地砸了下来! 他就不信,陆沉敢用自己的脑袋,来换乌延宏的命! 果然,面对完颜赫这搏命的一击,陆沉那狂风骤雨般的攻势,终于停了下来。 他虽然很不甘,却也只能放弃眼前这个即将到手的猎物,猛地回转画戟,向上格挡。 “铛——” 此时的四人,再一次纠缠在了一起。 但经过刚才那一番变故,此刻,他们距离那洞开的城门,已经不足百步之遥。 就是现在! 陆沉借着格开完颜赫长矛的巨力,猛地一拨马头,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朝着城门的方向狂飙而去! “他要跑!” 完颜赫肺都要气炸了。 这个混蛋! 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死战,他做这一切,就是为了把我们引到城门前,然后找机会逃跑! “追!” 颜赫来不及多想,双腿狠狠一夹马腹,嘶吼着追了上去! 百步之遥,生死一线! 城楼之上,卢顶升一双老眼瞪得溜圆,拳头攥得指节发白。 他知道这小子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一切! 眼看陆沉的身影即将被追上,卢顶升立刻命令道:“放箭!” “掩护陆将军!” “嗖嗖——” 命令下达的瞬间,早已引弓待发的京师守军松开了手指。 密密麻麻的箭矢,如同乌云盖顶,朝着完颜赫三人的头顶倾泻而下! 是箭雨! 完颜赫追得太急了,已经一头扎进了大胤守军的射程之内! 该死! 面对这种无法匹敌的覆盖性攻击,他下意识地勒住了缰绳,身体向后倒去。 仆散道和刚刚缓过一口气的乌延宏更是脸色大变,拼了命地拨转马头,向后逃窜。 就是这一瞬间的迟滞! 陆沉胯下的战马发出一声长嘶,载着他从那箭雨的边缘险之又险地掠过,一头扎进了洞开的城门! 在他身后,城门发出沉重的咯”声,随即重重合拢! 第一百五十八章 北狄不攻城,更毒的招来了 “叮叮当当!” 完颜赫三人狼狈不堪地退到了箭程之外,看着那紧闭的城门,脸色铁青。 就差那么一点点! 他们就能追上陆沉了! 而城内,陆沉刚进城,便立刻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迎上来的亲兵,一言不发,转身就朝着城墙的马道大步走去。 当他登上城楼时,完颜赫三人的咒骂声,清晰地传了上来。 “陆沉!你这个胆小鬼!缩头乌龟!” “有种的滚出来!与我堂堂正正一战!” “用箭矢偷袭算什么好汉!你不讲武德!” 乌延宏胸口的伤势被怒火牵动,一边咳血一边骂:“无耻之徒!大胤无人了吗?只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城楼上的大胤士卒们,闻言个个面露怒容。 可陆沉,只是静静地听着。 他走到城墙边,扶着冰冷的墙垛,低头俯视着下方那三个如同疯狗般咆哮的北狄将领。 他的脸上,露出了嘲讽的冷笑。 “骂够了吗?” 完颜赫三人猛地抬头,死死盯住城楼上那个挺拔的身影。 只听陆沉继续说道“你们三个,也好意思跟我提堂堂正正这四个字?” “三个人围殴我一个,脸都不要了,现在反倒怪我用弓箭?” “我陆沉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他顿了顿,环视了一圈城外黑压压的北狄大军,最后目光落回到完颜赫的脸上。 “你们一个个自称什么北狄的勇士,我看啊……” “你们不如改名叫北狄蛤蟆。” “只会一群聚在一起呱呱乱叫!” 北狄蛤蟆! 这四个字,这比骂他们是胆小鬼,远要恶毒百倍! 这是对他们身为北狄勇士的,最赤裸裸的羞辱! 完颜赫的脸,一股血气直冲头顶,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啊啊啊——” 他发出一声咆哮,猛地拔出腰间的弯刀,指向城楼上的陆沉。 “攻城!” “全军攻城!!” “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了完颜赫握着刀柄的手臂。 “大帅!不可!” 是仆散道! 他的伤还在流血,脸色苍白如纸,但那双眼睛里却充满了焦急。 “现在攻城,正好中了那陆沉的奸计!” 另一边,刚刚用布条草草包扎了的乌延宏也策马上前,忍着剧痛,急声说道。 “没错!大帅!冷静!我们的计划不是这样的!” “我们是要围城打援,耗死他们!不是在这种时候跟他们拼消耗!” 两个人的话让完颜赫恢复了一些理智 是啊,他们有更周密的计划。 他们要做的就是将大胤的京师死死困住,吸引他们各地的援军过来,然后在野外,将大胤的有生力量一口一口地吃掉! 而不是用自己勇士的血肉,去填那座坚城的壕沟! 陆沉那个该死的混蛋,他就是想激怒我! 他想让我失去理智,让我的勇士们,白白死在这坚城之下! 想通了这一层,完颜赫眼中的血色慢慢褪去。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次抬头,看了一眼城楼上那个如标枪般挺立的身影。 “传我军令!” “全军后撤十里,安营扎寨!” “是!”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 原本已经开始躁动,准备发起冲锋的北狄大军,在短暂的骚动后,竟如潮水般,开始井然有序地向后退去。 陆沉看着那支令行禁止,缓缓退去的北狄大军,脸色变得阴沉。 他本以为完颜赫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三言两语就能让他头脑发热,不计代价地驱使大军来送死。 只要北狄开始攻城,凭借京师的坚固和守军的准备,至少能让对方在城下碰个头破血流,折损掉三成以上的兵力。 可现在…… 他竟然忍住了。 一个能从如此奇耻大辱中,强行压下怒火,回归理性的敌人,远比一个只知道咆哮的疯狗要可怕百倍。 陆沉喉结滚动,低声自语。 “这个完颜赫,有点东西……想对付他,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他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卢顶升,此刻也重重地叹了口气。 “是啊!” “若是他们刚才真的攻上来,我们居高临下,以逸待劳,此战,我大胤的胜算,至少能再多上三成。” “可惜了!” 不远处,一直紧张关注着战局的太子赵珩,听到两人的对话,脸上露出了不解之色。 他快步走上前来,对着卢顶升拱手问道:“卢老将军,陆将军,孤有些不明白。” “北狄退兵,难道不是好事吗?为何你们反倒觉得可惜?” 卢顶升转过身,对着太子,神情严肃地解释道。 “殿下,我军据城而守,弓弩齐发,滚石擂木齐下,定能叫他们尸横遍野,大量削弱他们的主力。” “等到各路勤王大军赶到京师,我们再内外夹击,面对的就是一支元气大伤的残兵。殿下说,我们胜算能不大吗?” 太子赵珩何等聪慧,一点就透。 卢顶升的话音刚落,就明白了这其中的意思。 “我明白了!他们现在不攻城,是为了保存主力!” “他们真正的目的,是要等到我们的勤王大军千里迢迢赶来,人困马乏之际,再以全盛之师,在野外与我军决战!” “如此一来,我大胤的勤王之师,反倒成了主动送上门的猎物,会陷入天大的险境!” 听着太子条理分明的分析,卢顶升赞许地点了点头。 “殿下圣明。” “这个完颜赫,不攻城,比攻城,要难对付得多了!” 太子赵珩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 他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 就在这时,陆沉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等了。” 赵珩和卢顶升都猛地转头看向他。 “等?” 赵珩的眉头紧锁,这个字让他有着一种无力感。 陆沉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抬起手,指向了城外远处那些四散奔逃的百姓。 “殿下请看。” “那些北狄人,已经不再去驱赶追杀他们了。” 赵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之前还如同牧羊犬一般,将百姓往京师方向驱赶的北狄骑兵,此刻已经完全无视了那些逃难的人群。 他们只是在整队后撤。 这说明什么? 赵珩神色疑惑的看向了陆沉。 第一百五十九章 援军成了盘中餐 看着满脸不解的太子,陆沉缓缓开口道:“这意味着,他们暂时放弃了用流民冲击城防的打算。” “也意味着,在勤王大军抵达之前,他们,应该不会再攻城了。” 陆沉的语气很平淡,可谁都知道,这事情却一点都不平淡。 卢顶升听着陆沉的话,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阴沉得可怕。 他一言不发,只是死死地盯着城外的北狄答应,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京师的防守,注定是漫长而煎熬的。 …… 京师以西,一百五十里外,易林卫。 总兵易闲,一个年近五十的悍将,此刻正拿着勤王圣旨,脸色凝重。 “京师被围!北狄主力南下!” 他口中喃喃,下一刻,眼中便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易林卫!就是拱卫京师的屏障!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来人!” 易闲一声爆喝。 “传我将令!” “全军集结!点验兵马粮草!” “一个时辰之后,全军开拔,北上勤王!” “敢有延误者,斩!” “遵命!” 冰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整个易林卫大营,瞬间被号角声和脚步声所充斥。 跟他一样的,还有定远卫、兴州府…… 无数面勤王的大旗,在大胤的各个州府,纷纷竖立起来。 而在北方的拒狄卫,孙林宗却从敌人的异动中,发现了一些问题。 城头之上,孙林宗一刀将最后一个北狄兵斩杀,溅起的鲜血,染红了他半边铁甲。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看向城下正在缓缓退去的敌人,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 不对劲。 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次进攻了。 可每一次,这些北狄人的攻势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仿佛只是在应付差事。 力度,一次比一次弱。 这帮狼崽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弱了? 孙林宗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攻打他拒狄卫的是北狄悍将乌延林的万人队。 其战力根本不可能是现在这个样子 如果这里的攻势只是佯攻…… 那乌延林的主力,去哪了?! 孙林宗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立刻派出斥候!去乌延林的大营附近进行侦查快!” 一个时辰后,斥候飞马回报。 “报!将军!北狄大营……空无一人!” “什么?” 孙林宗一把揪住斥候的衣领。 “一个人都没有?” “回将军,营中旌旗招展,但……但就是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孙林宗松开斥候,翻身上马。 “刘广元!带上一队亲兵,跟我走!” 一刻钟后,孙林宗带着人马,小心翼翼地踏入了北狄人的大营。 果然! 整个大营,旌旗依旧,甚至一些营帐前还晾晒着衣物,可这里,却安静得可怕。 甚至连陷阱和埋伏的痕迹都没有。 他们走得太急了,连布置陷阱时间都没有? 孙林宗看着眼前这座巨大的空营,转过头,看着身边的副将刘广元。 “乌延林的人马,肯定也南下了。” “现在的京师,恐怕……非常危险!” 听到孙林宗的话,刘广元心中一惊。 他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随后问:“总兵大人,那我们……我们现在要不要也南下勤王?” 孙林宗没有立刻回答。 南下勤王? 说得好听。 京师现在就是个血肉磨盘,谁进去谁死。 太子赵珩,老将军卢顶升,现在估计都自身难保。 他孙林宗凭什么要去给他们陪葬? 再说了…… 孙林宗的目光扫过北方。 “我们若是南下了,这北边谁来守?” “万一北狄人后续还有人马杀过来,谁来挡?” 刘广元听到这话,连连点头。 “大人说的是!大人考虑得周全啊!” 没错,我们是拒狄卫! 我们的首要职责,就是拒敌于国门之外! “一旦我们的人马全都南下勤王,那整个北疆防线就空了,到时候北狄人长驱直入,那才是天大的祸事!” 刘广元觉得自己的逻辑无懈可击。 孙林宗瞥了他一眼,沉吟了片刻,缓缓开口。 “话虽如此,勤王的姿态,还是要做的。” “乌延林这一万人马,既然是偏师,想必不会像其他北狄人那样悄无声息地急行军。” “我猜,他们肯定会大张旗鼓,一路南下,一路劫掠,制造恐慌。” “所以,我们得派一支人马,跟在他们屁股后面。” “若是撞见他们分兵劫掠村镇,那就干掉他们!”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了刘广元的脸上。 “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了。” 刘广元的心脏猛地一跳! 去追击乌延林? 他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 留守拒狄卫,看似安全,可万一……万一北狄再次进攻呢?尤其是南院亲王完颜颂可能会亲率大军杀过来,那整个拒狄卫怕是一个活口都别想留! 可跟着乌延林的屁股后面就不同了! 进可攻,退可守,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天大的功劳可能没有,但保住小命,顺便捞点战功,绝对没问题! 刘广元心中狂喜,脸上却一脸严肃,随后抱拳领命。 “末将!定不辱命!” 就这样,刘广元火速点齐了一千骑兵,五千步兵,凑足了六千人马,浩浩荡荡地朝着南方开拔而去。 然而,就在刘广元带着人马向南追击的时候,一支兵马,却从另一个方向,一头撞进上了乌延林。 那是援助北上,去增援拒狄卫的大军。 两支军队在旷野上不期而遇。 数万人的大胤步兵军阵,在乌延林几千精锐铁骑的反复凿穿下,如同纸糊的一般,瞬间崩溃。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屠杀,一场让人绝望的大溃败。 “跑!快跑啊!” “鞑子来了!” …… 无数大胤士兵此刻只顾着逃命。 王大力一脚踹开一个挡在身前的溃兵,拉着身边的赵铁牛,没命地往前狂奔。 他们的身后,是北狄骑兵肆意的狂笑,和同袍们凄厉的惨叫。 两人深知在这种溃败之下,跟着大部队跑,就是死路一条。 “这边!往林子里钻!” 王大力吼道。 两人仗着经验丰富,硬是在混乱中杀出一条路,一头扎进了旁边的小树林里,身后还跟着百十个同样被冲散的溃兵。 第一百六十章 残兵聚散向京师 直到身后的喊杀声渐渐远去,他们才一屁股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从不远处传来。 “是鞑子!” 一个溃兵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王大力和赵铁牛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狠厉。 跑是跑不掉了。 那就干他娘的! “抄家伙!跟老子干死这帮杂碎!” 王大力抄起朴刀,一声怒吼。 那是一支十来人的北狄游骑,他们显然也没想到这林子里还藏着人,一个个脸上都带着嘲讽的笑容。 然而,当王大力和赵铁牛如同两头猛虎般从林中扑出时,他们的笑容凝固了。 一刻钟后,战斗结束。 十几个北狄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王大力和赵铁牛身上挂了彩,却依旧凶悍地站着。 那些跟着他们的溃兵,此刻看着两人的眼神,权势是崇拜。 “大哥!我们……我们跟你干了!” 一个士兵走到王大力面前,大声地说道。 “对!跟你们干!” “大哥,你下令吧!” 上百号人,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们。 王大力和赵铁牛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想法。 随后便答应了他们,并且开始收拢溃兵。 竟然在一天之内,又聚集起了数千人马。 看着眼前这支衣衫褴褛的队伍,王大力深吸一口气。 他翻身上了一匹从北狄人手里抢来的战马,振臂高呼。 “兄弟们!北边回不去了!” “想活命的,想给弟兄们报仇的,就跟着我王大力!” “咱们,回京师!” 就在王大力带着几千溃兵南下求活路的时候,这支大军主帅,却在另一片林子里,狼狈地处理着伤口。 “嘶……” 赵郭倒吸一口凉气,汗珠顺着他的额角滚落。 亲兵正用烈酒给他清洗胳膊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疼痛让他本就铁青的脸色更加难看。 副将李凌快步走了过来,身上的铠甲歪歪扭扭,好几处都凹了进去,脸上也是一道血痕混着泥土,狼狈到了极点。 他走到赵郭面前,沉声问道:“大帅,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 赵郭回想着之前的战斗,乌延林的铁骑,轻而易举地击溃了他的数万大军。 他赵郭,堂堂京师大将,没想到今日败得如此彻底。 北上去拒狄卫? 赵郭心里很清楚,就乌延林那架势,摆明了是冲着京师去的。 拒狄卫那边,恐怕早就被屠灭了。 现在北上,毫无意义可言。 他抬起头盯着李凌。 “北狄大军已经南下了,拒狄卫……应该没救了。” “我们现在北上,毫无意义,只能南下。” 李凌的身体猛地一震,这个判断,和他想的一样。 赵郭的眼神突然锐利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更可怕的事情,他一把抓住李凌的胳膊。 “快!赶紧派人南下示警!” “告诉京师!乌延林的主力南下了!让他们早做准备!” 李凌看着大帅焦急的样子,赶紧回答说:“大帅放心,我已经派了最得力的亲兵,快马加鞭赶回京师报信了!” 听到这话,赵郭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松弛了一点。 他松开手,颓然地靠在树干上,环视着周围。 林子里稀稀拉拉地坐着上千号人,一个个丢盔弃甲,神情麻木,像是丢了魂一样。 这就是他剩下的兵? 李凌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色也很难看。 “大帅,大军被冲得七零八落,弟兄们都散了……我们要把人收拢起来,怕是要花不少时间。” 赵郭当然知道。 就凭眼前这一千多号残兵,返回京师的话,别说碰到乌延林的大部队,光是北狄人的游骑,就能把他们这点人杀得得干干净净。 他闭上眼睛,脑子里飞速地转动。 不能等了,再等下去,京师就危险了。 也不能就这么回去,那跟送死没两样。 必须想个办法! 猛然间,赵郭睁开了眼睛,他想出了一个很好的办法。 他转身对着李凌说:“你,立刻传我将令!” “让各部军官,自行收拢兵员!让他们自己带队!” “告诉他们,不必非要向我这里汇合!” 李凌愣住了。 不向中军汇合?那不成一盘散沙了? 赵郭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继续沉声说道:“若有队伍在路上汇合,以军阶高者为统领!” “聚少成多,像滚雪球一样滚起来!” “告诉所有活着的弟兄,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京师!” 李凌听到这话,觉得这个办法是很可行的。 大军溃散,与其费时费力地把人找回来,不如放权给下面的人,让他们自己聚拢。 这样一来,他们就能快速聚集成一支支小规模的目的,积少成多,最终还是能收拢许多大军的! “末将……遵命!” 很快,赵郭的将令传到了下层军官的手里。 这些下层军官们开始收拢身边的弟兄。 仅仅一天多的时间,在赵郭那面残破的帅旗之下,竟然奇迹般地又聚集起了六千多名溃兵。 虽然人人带伤,衣衫褴褛,但好歹人数不少了。 赵郭翻身上马,看着眼前这支狼狈不堪的军队,拔出佩刀,指向南方。 “回京师!” 一声令下,六千败军,调转方向,朝着京师疾驰而去。 就在赵郭带着六千残兵,朝着京师返回时,京师城内,陆沉坐在椅子上,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他对面,是须发皆白的老将军卢顶升。 “老将军,算算时间,赵郭的大军,应该已经快要到拒狄卫了。” 卢顶升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是啊,他们快到了。” 陆沉此刻皱眉道:“我们最好是派人追上去,让他们火速返回京师!” 这才是最理智,也是最正确的选择。 卢顶升听着陆沉的话,脸上的苦笑更浓了。 他抬起头,深深地看着陆沉,满脸无奈的说:“你说得对,老夫又何尝不知这个道理。” “可是……” “你看看这满城文武,看看这京师内外,谁还有这个本事,能冲出数万北狄大军的重重包围,去给赵郭报这个信?” “怕是,只有你陆沉一人了啊。” 第一百六十一章 硕鼠囤粮激众怒 陆沉闻言,最终也只能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他现在是京师防卫的一根顶梁柱,是无数将士心中的定海神针。 他要是走了,京师守军的士气,恐怕立刻就要崩塌。 更何况,太子赵珩也绝不会允许他离开京师半步。 见陆沉沉默不语,卢顶升叹了口气,主动转开了话题。 “罢了,赵郭那边,只能听天由命了。” “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死守京师,等待各路勤王大军的到来。” 说到这里,卢顶升的脸色忽然变得无比阴沉,眼神里甚至透出一股杀气。 “只是,这京师之中,现在不安定的因素,越来越多了。” “王山林和秦贵虽然被抄家灭族,震慑了一批宵小,可北狄数万大军兵临城下,依旧有很多人觉得,我大胤……要完了。” 老将军的声音里,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 “于是,现在弄得人心惶惶,有想着出城投敌,给自己找条后路。还有些人……” “则是想趁机发一笔国难财!” “这其中,跳得最欢的,就是那些粮商!” 卢顶升说到这里一拳砸在桌子上。 “国难当头,他们不想着同舟共济,反倒囤积居奇,哄抬粮价!简直猪狗不如!” 陆沉闻言,瞳孔猛然一缩。 粮商? 他瞬间就明白了卢顶升话里的严重性。 打仗,打的是兵马,更是钱粮。 现在京师被围,城内数十万军民的吃喝,全靠城中储备。 一旦粮价飞涨,那些原本还能勉强过活的百姓,立刻就会被逼上绝路。 到时候,人为了活命,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民心一乱,京师就危险了! 这比北狄人攻城,要可怕一百倍! “老将军所言极是。” “粮食,就是现在京师最要命的问题,也是最薄弱的一环。” “此事,绝不可拖延,必须快刀斩乱麻!” 他抬起头,迎上卢顶升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道。 “看来,只能请太子殿下立刻下令了!” “昭告全城,自即日起,北狄围城期间,城中所有米粮,不得涨价!” “所有粮商,必须开仓放粮,每日按定额,平价售卖!” 说到最后,陆沉的眼中满是杀气。 “若有违令者,以通敌叛国论处!” “杀!无!赦!” 卢顶升浑浊的老眼,死死地盯着陆沉,那股从陆沉身上迸发出来的凛冽杀气,让他这个沙场老将都感到一阵心惊。 这小子,是真敢杀啊! 他缓缓点了点头,认可了陆沉的决绝。 “陆游击,这个法子,够狠,也够直接。” “可……关键是,得那些粮商愿意开仓卖粮才行啊!” 老将军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他们若是阳奉阴违,把粮食藏起来,就是不卖,我们又能如何?” “总不能挨家挨户地去抄家,去抢粮吧?那样一来,不等北狄人破城,咱们自己就把这京师给搞乱了!” 这话,让陆沉瞬间冷静了下来。 是啊,自己忽略了这一点。 在前世,国家机器的力量无孔不入,一声令下,别说粮食,就是一滴水都能给你统筹得明明白白。 敢在这种时候发国难财,等待他的绝对是吃枪子的下场。 可这里是大胤。 这些粮商一个个都是地头蛇,关系盘根错节,他们有的是办法把粮食藏得让你掘地三尺都找不到。 到时候,你抓谁?杀谁? 没有证据,贸然杀人,只会激起更大的恐慌。 陆沉的眉头紧紧锁住,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 他在脑海中飞快地思索着对策。 强买强卖,行不通。 那……换个思路呢?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统筹供应! 对!就是这个! 虽然这里是大胤,但也有办法实现统筹供应! “老将军,我倒是有个法子。” “不过,这个法子牵扯太广,必须要有太子殿下的首肯和全力支持才行。” 陆沉站起身。 “我们现在就去找太子殿下!” 卢顶升看着陆沉成竹在胸的神情,心中的忧虑被驱散了大半。 “好!” 老将军没有丝毫犹豫,霍然起身。 “我们这就去东宫!” 二人不敢耽搁,一前一后,快步走出了房间。 而此刻的东宫之内,太子赵珩也正被同样的问题,折磨得焦头烂额。 赵珩烦躁地来回踱步,俊朗的脸上满是焦虑和怒火。 地上,已经摔碎了一个他最心爱的瓷瓶。 “混蛋!通通都是混蛋!” “一群平日里自诩国之栋梁的混蛋,国难当头,除了会哭,会要钱,还会干什么!” 就在他气得快要将桌案掀翻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内侍尖细的通报声。 “殿下,卢老将军和陆游击求见!” 赵珩的动作一顿,烦躁的脸上瞬间涌上一抹喜色。 “快!快让他们进来!” 话音未落,卢顶升和陆沉已经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赵珩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也顾不上君臣礼节,急切地问道。 “卢老将军,陆游击,你们来得正好!” “孤正为城中粮价飞涨,人心惶惶之事发愁,你们可有什么良策?” 陆沉上前一步,对着赵珩拱了拱手。 “回殿下,末将与老将军此来,正是为了这粮食之事。” 一听这话,赵珩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孤也正为此事发愁!” “那些粮商,简直就是我大胤的蛀虫!国之硕鼠!” “一个个平日里吃的脑满肠肥,朝廷给足了他们体面,可国难当头,他们非但不思报国,反而囤积居奇,大发国难财!简直可恨!” 赵珩是真的气急了,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这些天,他派人去跟那些粮商好说歹说,许诺了无数好处,可那帮人就是油盐不进,嘴上说着要共渡难关,背地里却把粮价一天一个价地往上抬。 他贵为太子,却感觉自己像个小丑,被一群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种无力感,快要把他逼疯了。 陆沉看着暴怒的太子,一脸平静地开口说:“殿下,末将这里,倒是有个法子。” 这话,瞬间上赵珩的脸上出现了一些喜色。 他猛地转过头,一脸激动的看着陆沉。 “什么法子?陆游击,快!快说来听听!” 第一百六十二章 平价发卖! 陆沉迎着赵珩急切的目光,缓缓说道。 “末将的法子,叫做统筹供’。” 他顿了顿,然后才将自己的计划,详细的说了出来。 “我们立刻以太子殿下和户部的名义联合下令,将城中所有粮商的粮食,全部集中起来,由户部统一收购,再统一平价发卖!” “所有粮商的仓库,必须清空,一粒粮食都不能私藏!” 说到这里,陆沉的语气变得森然起来。 “一旦发现有谁敢阳奉阴违,私藏粮食,无论他是谁,背后站着谁,一律抄家!灭族!” 抄家灭族? 赵珩的瞳孔骤然一缩。 这个陆沉,好大的杀气! 他下意识地就想反驳,这法子……也太残暴了! 那些粮商在京中盘根错节,关系网遍布朝野,真这么干,岂不是要把整个京师都给掀翻了? 他皱紧了眉头,一脸忧虑道:“陆游击,此法……会不会太过残暴?若是激起民变,引起动乱,那我们岂不是自乱阵脚?” 听到动乱二字,陆沉他笑了。 “动乱?” “殿下,现在这个时候,我们还怕动乱吗?” 赵珩被问得一愣。 是啊……北狄十几万大军兵临城下,城破人亡的威胁就在眼前,自己居然还在担心几个商贾会闹事? 陆沉看着陷入沉思的太子,冷声说道:“北狄大军围城,京师早就该进入军事管制状态!” “在这京城里,只要我们手里的刀还快,只要我们麾下的军队不乱,这京师,就永远也乱不起来!” 只要军队不乱,京师就乱不了! 这句话,瞬间惊醒了赵珩! 对啊! 他怎么忘了,他手里握着的是军队! 是这京师之内最强大的力量! 他身为监国太子,只要城防军、京营、还有卢老将军和陆沉麾下的精锐都还听他的号令,那几个满身铜臭的商人,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这一刻,赵珩心中所有的犹豫和焦虑都消失殆尽了 “陆游击说得没错!” “国难当头,当用雷霆手段!现在是我大胤危急存亡之秋,这京师之内,所有人都必须为大胤的存亡,做出牺牲和付出!” 见太子终于下定了决心,陆沉连连点头。 但他知道,光有大棒还不够,想让马儿跑,总得给点草吃。 于是,他话锋一转,又补充道: “殿下英明。” “不过,一味强压,终究不是上策。我们还可以出台一些鼓励政策。” 赵珩刚刚下定决心要大开杀戒,听陆沉这么一说,顿时有些懵逼,只能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说来听听。” 陆沉咧嘴一笑,将自己的想法缓缓道来。 “我们强令这些粮商卖粮,他们心里肯定不服,必然会想尽办法抵触,除非我们真的杀上几家来立威。” “但杀人总归是下策,所以,我们可以用鼓励的方式。” “我们可以昭告全城,凡是积极配合,主动将粮食卖给户部的粮商,朝廷都将记下他们的功劳!” “等到京师之围解除,再论功行赏!” “比如,贡献最大的那几家,我们可以破格授予他们一个爵位!甚至可以请陛下御赐丹书铁券,保他们家族三代平安!” “再者,还可以许诺,等到战事结束,他们的生意,可以享受特殊待遇,或是免税,或是减税!” “殿下试想,是用全家性命去赌我们找不到他藏起来的粮食,还是主动配合,换一个光宗耀祖,财源滚滚的未来?” “这道选择题,我想,他们会知道正确答案的。” 赵珩一怔。 还要给他们风光? 这念头,他连想都没想过。 对这群国之蛀虫,不把他们千刀万剐,已经是法外开恩了,还给他们好处? 不过赵珩他稍作思考,就知道陆沉这话是对的。 商人地位再高,家财万贯,在真正的权贵面前,依旧是上不得台面的商贾之流。 他们最缺什么? 缺的不是钱,是名!是地位!是光宗耀祖的荣耀!是能让子孙后代挺直腰杆的身份! 陆沉给出的这些东西,正是他们做梦都想得到,却花多少钱也买不来的东西! 赵珩看向陆沉的眼神,彻底变了。 这个陆沉,对人心的把控,真是太精准了! “陆游击,真是好手段!” “一边是抄家灭族的雷霆之威,一边是荣耀加身,封妻荫子的登天之梯。” “我想,只要是个脑子没坏的聪明人,他们都会知道该怎么选了!” 陆沉看着太子已经彻底明白了自己的计划,便继续说道:“殿下,我们可以先把那道抄家灭族的谕旨发下去,让他们在恐惧和绝望中煎熬一夜。” “等到明日一早,再将这封赏的旨意公布出去。” 赵珩听到这话,猛地一拍巴掌! “妙!实在是妙啊!” “先让他们在鬼门关前走一遭,等他们被恐惧折磨得体无完肤,濒临崩溃的时候,再看到这份可以得到无上荣光的旨意,如此一来,谁还敢阳奉阴违?谁还敢藏私粮食?” “他们怕不是要哭着喊着,争先恐后地把粮食全都献出来,只为博一个封妻荫子的未来! “孤这就写谕旨!” 赵珩大步流星地走到书案前,一把推开案上的奏折! 狼毫笔蘸饱了墨汁,他下笔如飞,很快,一道满是肃杀之气的谕旨便已写好,赵珩拿起太子金印,重重地盖了下去! “来人!” 一名候在门外的老太监闻声,小跑着进来。 赵珩将那份谕旨卷起,扔到太监面前。 “立刻将这道谕旨传遍城中所有粮商府邸!一家都不能漏!” “告诉他们,这是孤的命令,也是朝廷的底线!” 那老太监仅仅是瞟了一眼谕旨上的几个字,就吓得浑身一哆嗦,连滚带爬地捧着谕旨退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赵珩胸中的那股郁气一扫而空,他又铺开一张新纸,将陆沉所说的鼓励政策写成了第二道谕旨,准备明日再发。 过了一会儿,他放下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整个京师的局势,似乎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掌控之中。 但很快,他又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老将军卢顶升。 “老将军,这谕旨一下,怕是会有人狗急跳墙。” “还得劳烦您,盯紧了这些粮商。” “决不能让他们在收到谕旨后,做出什么疯狂举动!” 卢顶升听见太子吩咐,重重地点了点头。 “殿下尽管放心!” “老臣,这就去调动城防军!” 第一百六十三章 粮商齐聚议对策 卢顶升领命而去,东宫书房内有恢复了之前的宁静。 而太子赵珩的这道谕旨,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整个京师的商贾圈子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夜色深沉,沈府内,灯火通明。 这里是京师第一粮商,沈家家主沈亿三的府邸。 书房里,京师四大粮商的家主齐聚于此,每个人的脸上,都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云。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万家家主万四千最先忍不住,他猛地一拍桌子,满脸的肥肉随着他的动作而颤抖着。 他手里的那份抄录的太子谕旨,已经被他捏得不成样子。 “这太子是要我们的命啊!” “北狄人围城,我们能不能活到明天都不知道,他倒好,先拿我们自己人开刀!” 万四千的声音里满是怒火。 “他这是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这是在逼我们反啊!” “反了!” 说出这两个字的是左家家主左玉良,一个眼神凶悍的壮年汉子。 他狠狠一拳砸在身前的梨花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万兄说的没错!与其坐着等死,不如跟他娘的拼了!” 左玉良眼中凶光毕露。 “真当咱们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他宰割不成?我弟弟左玉善,现在是禁军千户,手底下管着一千号兄弟!只要我一句话,未必不能跟太子掰掰手腕!” 禁军千户? 这话一出,连惊慌失措的万四千都愣了一下。 这可是天子脚下,动用禁军,那跟谋反有什么区别? “左兄,慎言!” 一直皱眉不语的胡家家主胡雨石,沉声开口了。 他看起来斯文儒雅,此刻脸上却满是忧虑。 “现在北狄大军压境,国难当头,我们若是此时举兵,就算胜了,将来在史书上,也得背上一个国贼的骂名!” “我们……会被后人戳着脊梁骨骂上千百年啊!” 国贼! 这两个字,像两座大山,瞬间压在了所有人的心头上。 连刚才还杀气腾腾的左玉良,此刻也一脸僵硬的愣在当场。 是啊。 现在造反,那他们就不是大胤的罪人这么简单了。 他们是整个民族的罪人! 这个骂名,谁都背不起! “他娘的!” 左玉良憋了半天,最终还是一拳头砸在了自己大腿上,满脸的不甘之色。 “若不是被逼到这份上,谁又愿意走这条路!” 书房里再次陷入了沉默,只剩下几人粗重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端着茶杯细细品茗的第一粮商,沈亿三,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啪嗒。” 一声轻响,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诸位,稍安勿躁。” 沈亿三的声音很平稳,好像那道要命的太子谕旨,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他环视了一圈众人,淡淡说道:“太子殿下这道谕旨,未必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所有人都看向他,面部不接之色的等着他的下文。 沈亿三却不紧不慢地伸出一根手指。 “太子殿下的谕旨,其实就是要杀鸡儆猴。” “太子殿下刚刚监国,要立威,要掌控局面,拿人开刀是必然的。” 他顿了顿,却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容。 “但他不敢,也绝不会,第一个就拿我们四大粮商开刀。” 这话是什么意思? 左玉良和万四千都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沈亿三笑了笑,然后缓缓到来。 “杀几个不入流的小粮商,那叫立威。可要是动了我们四家中的任何一家,那不叫立威,那叫自毁城墙,会让整个京师的商路都彻底崩盘。” “太子殿下是个聪明人,他现在要的是粮食,是稳定,不是一场能把京师掀个底朝天的动乱。” “所以,他这道谕旨,是杀给那些小鱼小虾看的。第一个死的,绝不会是我们。” 沈亿三的分析,让众人瞬间都松了口气。 对啊! 他们是四大粮商! 是京师经济的顶梁柱! 太子就算再狠,也得掂量掂量动他们的后果! 左玉良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了。 “好!我们就听沈家主的!先静观其变!”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眼中的凶光并未完全褪去。 “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这就去安排一下,联络我那弟弟,让他早点做些准备。” 左玉良冷哼一声。 “我们不主动惹事,但如果太子真的昏了头,非要拿我们开刀,那我们……也得让他知道,咱们的脖子,不是那么好砍的!” “没错!” 沈亿三赞许地点了点头:“我们就是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希望是最好的,但永远要为最坏的可能,留好后路!” 沈府书房里的几人还未散去,他们聚会的消息已经摆在了卢顶升的案头。 卢顶升接过亲信递上来的密报,只扫了一眼,脸上就露出了冷笑。 “呵。” 他将那薄薄的纸片往桌上一扔。 “这个左玉良,还真是个不安分的货色!” 老将军的声音里满是轻蔑。 “禁军千户?一千人马?” “就凭这点东西,就想在京师里搞事情?真是痴心妄想!” 陆沉坐在一旁,闻言也笑了。 “人嘛,总是这样。” “刚开始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手里的牌有多大,能掀翻整个桌子。” “等到真把牌打出去了,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那时候,后悔都晚了。” 这话一出口,卢顶升猛地转过头,一双浑浊却锐利的老眼,死死地盯着陆沉。 这小子…… 这番话,哪里像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能说出来的? 这分明是浸淫官场几十年,见惯了起落沉浮的老油子,才能说出的话啊! “你这小子……” “这些道理,没在宦海里沉上几十年,怕是根本摸不到门道……你是怎么懂的?” 陆沉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话。 他怎么懂的? 后世那些厚厚的卷宗,那些审讯室里与悍匪毒枭的心理博弈,那些对人性的反复剖析,早就把这些所谓的人性,剖析的一干二净了。 这些自以为聪明的豪商,在他这个来自后世的缉毒警眼里,跟那些自作聪明,最终走向覆灭的罪犯,没有任何区别。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太子再颁诱粮令 看到陆沉不语,卢顶升也没有再追问,只当这小子是天纵奇才。 他深吸一口气,朝着门外沉声喝道。 “卢旺!” 门帘一挑,一个身材高大、面容酷似卢顶升年轻时的武将快步走了进来,单膝跪地。 “父亲!” “去,给老夫盯死那个禁军千户左玉善!” “盯住他手底下那一千人的一举一动!” “只要他敢有任何异动,哪怕只是集结兵马,不用请示,不必回报!” 老将军眼中杀机毕露。 “杀无赦!” 卢旺的身体猛地一震,随即重重叩首。 “孩儿,领命!” 他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丝毫犹豫,起身之后,转身便大步流星地离去。 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卢顶升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长长地叹了口气。 “希望……这京师之中,不要真的闹出什么乱子才好啊。” 陆沉也跟着站了起来,走到了他的身边。 他看着老将军忧心忡忡的侧脸,脸上却露出自信的笑容。 “老将军尽管放心。” “就算真有什么乱子,不是还有末将在吗?” 卢顶升闻言一愣,转头看向他。 只见陆沉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神里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傲气。 “老将军觉得,就凭京师里这些酒囊饭袋,有一个算一个,谁会是末将的对手?” 这话说得狂到没边了! 却是事实! 卢顶升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 “说得对!说得好!” 他用力一拍陆沉的肩膀,老脸上满是快慰。 “老夫倒是忘了!我大胤还有你这位杀神在!” “有你陆沉在,这京师就算翻了天,老夫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那些个跳梁小丑,土鸡瓦狗,如何是你陆将军的对手!” 有了陆沉这句狂到没边的保证,卢顶升那颗悬着的心,算是彻底放回了肚子里。 他现在看陆沉,越看越顺眼。 这小子,不止是战场上的杀神,更是朝堂上的利刃! 随后,两人又凑在堪舆图前,就京师的城防细节,一条条,一款款,反复推敲,查漏补缺。 卢顶升一生戎马,经验老道,而陆沉,则带着后世军事理论的降维打击,提出的许多建议,都让老将军拍案叫绝。 夜色渐深,直到将城防的最后一丝疏漏都堵上,陆沉才起身告辞。 踏着月色,陆沉回到了城外的骁骑营驻地。 营地里一片肃静,只有巡逻队的甲叶碰撞声和篝火燃烧的噼啪声。 他手下那一千多跟着他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老卒,还有骁骑营的数千兵马,此刻都已经进入了梦乡。 但陆沉知道,只要他一声令下,这些人会在三息之内,瞬间形成战斗力。 这就是他最大的底气。 …… 一夜无话。 京师之中,预想中的动乱并没有发生,那些自以为是的豪商,终究没敢把牌桌掀了。 当第二天清晨的阳光,再一次洒满这座雄伟的都城时,太子的第二道谕旨,拨动了所有人的心弦。 “凡主动将余粮平价售予户部者,按其售粮多寡,酌情赏赐!第一售粮者,可得皇商牌匾!” “凡售粮百万石以上者,可赐皇商牌匾,享终身免税之荣!” 这道谕旨一出,整个京师的商界,彻底炸了锅。 沈府。 四大粮商再次齐聚,只是这一次,每个人的脸上都事惊疑不定的表情。 “这……这是什么意思?” 万四千那个爆炭脾气,第一个没忍住。 “昨天还喊打喊杀,今天就封官许愿了?” 胡雨石捻着山羊须,眉头紧锁。 “我明白了……” “昨天的谕旨,是大棒,是告诉我们,不配合的下场是什么。” “而今天的谕旨,是甜枣,是告诉我们,配合了,能得到什么好处!” 左玉良的脸色最为难看,他一句话没说,心里却翻江倒海。 一打一拉,好手段! 这位太子殿下,远比他们想象的要狠,也远比他们想象的要聪明! 就在他们三人还没商量出个所以然的时候,一个管家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老爷!不好了!” “城南的柴家,柴成那个老小子……他带着家里的存粮,去户部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三人的心口上。 …… 柴成,只是京师里一个不起眼的小粮商。 昨天那道杀气腾腾的谕旨,差点把他这个小身板给吓破了胆。 他一晚上都没睡着,就怕天一亮,禁军就冲进来把他抄家灭门。 可他万万没想到,今早等来的,却是一道鼓励的谕旨。 当柴成看明白了谕旨的意思后,他的心里就已经有了一些想法。 他这种小商人,平日里见个六部的小吏都得点头哈腰,现在,一个天大的富贵就摆在眼前! 赌了! 柴成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立马就做出了决定! 他把自家粮仓里所有的粮食,连一颗米都没留,全都拉到了户部门口! 而太子的反应,更是快得惊人。 柴家的粮食前脚刚入库,后脚,太子赵珩的赏赐就下来了。 一块鎏金的皇商牌匾,由太监亲自敲锣打鼓地送到了柴家门口,引得无数人都去围观。 紧接着,户部和税务司的公文也到了,白纸黑字,朱红大印,柴家自此以后,所有生意,终身免税! 柴成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只是个小粮商,手上的粮食也不过才两万余石,不值几个钱。 但这块皇商牌匾,免税旨意,却能让他以后赚得盆满钵满! 这一下,整个京师的粮商,全都疯了! 昨天还在观望,还在私下串联,还在咒骂太子心狠手辣的商人们,此刻肠子都悔青了。 原来……原来配合朝廷,真的有这种泼天的好处! 一时间,通往户部的几条大街,全被大大小小的运粮车给堵死了。 所有人都争先恐后,生怕去晚了,那皇商的名额就没了。 就连万四千和胡雨石,在短暂的权衡之后,也立刻回家调集粮食去了。 大势已去,再扛下去,就不是亏钱的事了,而是找死。 更何况,就算拿不到皇商,能得点别的赏赐,跟朝廷搞好关系,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一时间,四大粮商的联盟,土崩瓦解。 只有左家,迟迟没有动静。 …… 第一百六十五章 卢帅密报揭隐情 左府,内院书房。 左玉良坐在书案后,手里拿着一支笔,却迟迟没有落下,只是死死地盯着账本上的一串串数字。 他的心,在滴血。 这一次,为了囤积居奇,他几乎压上了左家所有的身家,甚至不惜高价从外地收购粮食。 如今,要是按照户部那个平价卖出去…… 他连本钱都收不回来! 这亏的不是一点半点,而是足以让他左家伤筋动骨的巨额财富! 他不甘心!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人一把推开。 “大哥!” 他的弟弟,禁军千户左玉善,一身甲胄都来不及换下,就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 “外面的事你听说了吗?柴家那老小子被封了皇商!现在几乎所有的粮商都将粮商送到了户部!据说户部的仓库已经堆不下了,现在户部的官员去粮商的仓库登记,就地储存了!” 左玉善一脸焦急,声音里透着一股火气。 “粮食的事情,你怎么想的?咱们到底卖不卖?” 左玉良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疲惫。 他停下了手里拨弄算盘的动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哎!” “卖?怎么卖?” 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苦涩。 “这次我们左家囤的粮食太多了,有不少都是溢价三四成收来的。” “要是按户部现在的价钱,咱们……咱们要亏掉至少一半的家当啊!” “亏一半家当?” 左玉善听到这话,他一把抓住左玉良的胳膊。 “大哥!你糊涂了不成!” “钱没了可以再赚,可现在是什么时候?” “我们现在要是顺着太子的意思,把粮食交上去,别说亏钱,我这个禁军千户,说不定还能再往上走一步!到时候,咱们左家出一个将军,甚至求一个爵位,那是什么光景?” 左玉善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他哥脸上了。 爵位,让左玉良心动了。 商人,地位再高,终究是商。 若能换来一个爵位,光宗耀祖,那确实是几辈子都求不来的福分。 可是…… 那白花花的银子啊! 那可不是几百两,几千两,那是他左家几代人一点点堆积成山的财富! 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它缩水一半? 不行! 绝对不行! 左玉良的眼神在挣扎,在纠结,他死死盯着账本,想要找出一条两全其美的路来。 良久,猛地一拍桌子! “有了!” “善弟,你听我说。” “咱们……卖一半!” 左玉善一愣,没明白过来。 “卖一半?” “对!”左玉良压低了声音:“咱们把一半的粮食,按照户部的价格卖出去!这样,既响应了太子的号召,也算有了功劳,你的官职,太子的赏赐,都少不了!” “那剩下一半呢?”左玉善追问。 左玉良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冷笑。 “剩下一半,我早就找好了地方,藏得严严实实!京师这么大,粮仓无数,朝廷怎么可能一间间去查?” “等到风头过去,北狄退兵,这京师的粮食缺口还在,到时候,剩下的这些粮食,能让我们把亏的全赚回来,还能大赚一笔!” 听完这番话,左玉善倒吸一口凉气。 “大哥!这……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万一被查出来,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左玉良却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 “怕什么?” “现在全城的粮商都往户部送粮,他们焦头烂额,哪里有空来查我们一家?” “再说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我们不说,谁能知道?” “就这么定了!” 左玉良一锤定音,不给弟弟任何反驳的机会。 左玉善看着自己大哥那副被贪婪蒙蔽了心智的模样,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化作一声长叹,没再说话。 他知道,自己这个大哥,一旦做了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 左玉良的执拗,终究是占了上风,而他家这点小动作,也确实没引起户部的注意。 三日之后,随着户部的粮仓被彻底填满,京师的粮价也稳定了下来。 所有米铺,都挂上了户部监督的牌子,统一派粮,统一售价,百姓们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东宫,偏殿之内。 太子赵珩满面红光,笑声爽朗。 当他看到陆沉和卢顶升并肩走进来时,更是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大笑着迎了上去。 “哈哈!老将军,陆将军!快,快请坐!” “此次京师粮价能如此迅速地稳定下来,二位,功不可没啊!” 卢顶升和陆沉对视一眼,齐齐拱手。 “全赖太子殿下天威浩荡,震慑住了那些宵小之辈,臣等不敢居功。” 这话赵珩爱听,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但他还是摆了摆手,示意二人不必谦虚。 “哎,这等夸奖,孤受之有愧。” 他的目光,越过卢顶升,落在了陆沉身上。 “陆将军。” “这次的事,你的功劳最大。” “孤很满意。” “你放心,等京师之围一解,孤,必有重赏!” 陆沉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只是抱拳躬身。 “谢太子殿下。” 一旁的卢顶升捋了捋胡须,顺势开口道。 “殿下,粮价虽稳,但据老臣所知,那左家……似乎还有些小动作。” 赵珩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敛,随即又露出了不屑的冷笑。 “一家粮商而已,跳梁小丑,孤还不放在眼里。” “他若老老实实地当他的缩头乌龟,孤还能饶他和他全家一条性命。” “他若敢在这个时候,还敢耍什么花样……” “等待他们的,只有抄家灭族!” 听着太子这满是杀气的话,陆沉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了起来。 这虽然是太子第一次监国,而太子的年龄也不是很大,但这皇家的人,气势就是足得很! 当他说出抄家灭族这样的话时,给人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卢顶升也没有再说话,只是把记录了左家之事的折子递给了太子。 左玉良的那点小算盘虽然是瞒过了户部,但却没能瞒过卢顶升! 他总督京师防务,眼线遍布城中。 左玉良自以为能瞒天过海,哪能想到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卢顶升的监视之中! 第一百六十六章 易林卫受挫 京师周边的几座重镇,早在数日前,就已经落入了完颜赫铁骑的手中,彻底断了京师与外界的联系。 易林卫总兵易闲,带着麾下两万大军,是第一支赶到京师附近的勤王之师。 他治军多年,颇为自负,认为自己麾下的易林卫,战力不输边军。 刚在距离京师五十里外扎下营寨,他就立刻派出了麾下最精锐的一支前锋营,约莫五百骑,前去探探北狄人的虚实。 可结果,却让他无比震惊。 派出去的五百精骑,不到一个时辰,连滚带爬逃回来的,不足五十人! 而且个个带伤,神情惶恐,仿佛见了鬼一般。 带队的校尉更是身中数箭,被人从马背上抬下来的时候,只说出他们遭遇了北狄斥候,便一命呜呼。 易闲站在中军大帐内,看着那校尉的尸体,整个人都傻了。 他派出去的可是五百精锐骑兵! 不是什么杂兵! 竟然被对方的斥候部队给打残了? 连一个照面都没撑过去? 北狄蛮子的战斗力,竟然恐怖到了这个地步? 他原以为完颜赫能兵临城下,靠的是出其不意,现在看来,是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北狄的实力,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强大的多啊! 他再也不敢有任何轻敌之心,立刻传令下去,全军收缩,寻找了一处三面环山、易守难攻的谷地,重新安营扎寨。 同时,将手下所有的探马全部撒了出去,不敢再主动出击,只求能探明敌情,等待其他几路勤王大军的到来。 与此同时,北狄大营之中。 乌延宏大步流星地走进完颜赫的帅帐,脸上带着嗜血的兴奋。 “大帅!那帮南朝软脚虾的先锋军,被我的斥候营给打崩了!哈哈!真他娘的不经打!” 他朝着完颜赫一抱拳,瓮声瓮气地请命道:“大帅,那支勤王军现在肯定吓破了胆,正是士气低落的时候!本将军打算带领三千铁骑,我现在就冲过去,把他们杀个干干净净!” 乌延宏想得很简单。 趁他病,要他命! 既然已经把对方打怕了,那就一鼓作气,直接把这支最先赶来的勤王军给灭了,正好还能拿他们的人头,给自己涨涨士气。 然而,坐在帅位上的完颜赫,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不准。” “什么?” 乌延宏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大帅?为什么?这可是送上门的功劳啊!咱们要是把这支军队给灭了,京师里的那个大胤太子,不得吓得尿裤子?” 完颜赫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乌延宏。 “如果,你现在就把这条主动游过来的鱼给叉死了,那跟在它后面的那些鱼,还敢靠近鱼饵吗?” 鱼?鱼饵? 乌延宏愣住了,他就是个莽夫,除了打仗杀人,哪里懂这些弯弯绕绕。 完颜赫看着他那副迷茫的样子,耐着性子解释道: “我们这次的目标,不光是京师,也不光是这一支两万人的勤王军。” “我的目标,是所有赶来勤王的大夏军队!我要在这京师城下,把他们……一网打尽!” “而胤朝人的京师,就是我们的鱼饵!” “你现在要是把易闲这两万人给灭了,消息传出去,后面那些还在路上的勤王军,只会觉得我们势不可挡,然后就会畏缩不前,甚至掉头就跑。那样的话,我们还怎么聚而歼之?” 乌延宏的脑子飞快地转着,他终于听明白了。 原来大帅不是不想打,而是想要把胤朝人的军队都给吸引过来,然后将之全部消灭掉! 大帅这是在示敌以弱,故意放那支残兵一马,让他们觉得北狄人也不过如此,连乘胜追击都不敢。 这样一来,消息传出去,其他的勤王军才会觉得有机会,才会毫无顾忌地、源源不断地赶来京师送死! 这个计谋实在是高啊! 乌延宏瞬间恍然大悟,他看着完颜赫的眼神,充满了崇拜。 他冲着完颜赫竖起了大拇指,由衷地赞叹道:“大帅就是大帅!想得就是比我这粗人多!” “嘿嘿,我就是个莽夫,除了知道怎么砍掉敌人的脑袋,旁的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大帅您想得周全,运筹帷幄!” 乌延宏被完颜赫一点拨,那颗脑袋瓜子总算是开了窍,正咧着大嘴嘿嘿傻乐,而此时的京师城内,勤王大军抵达的消息,也传进了卢顶升的耳朵里。 这位老将军几日来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喜色! 援军! 终于来了! “快!去把陆游击请来!” 卢顶升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配合城外的援军,给那帮嚣张的北狄蛮子来个狠的! 陆沉很快便被请到了卢府。 一进门,他就感受到了此时的卢顶升心情非常不错。 卢顶升见他来了,大步迎上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激动地说道:“陆沉!好消息!城外来了勤王大军!” 陆沉的眼神动了动,心里却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 勤王大军来了? 这么快? 想来应该是不会有太多的军队。 他看着卢顶升那张兴奋的老脸,就知道老将军在想什么。 里应外合,中心开花。 可事情,有这么简单吗? 果然,卢顶升下一句话就印证了他的猜测。 “你来得正好!咱们合计一下,找个时机冲出去,跟勤王大军里应外合,先撕开他们一个口子!” 陆沉听完,却轻轻摇了摇头。 “老将军,此时出击,为时过早。”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此话一出,卢顶升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他松开陆沉的胳膊,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眉头也拧成了一团。 “陆游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将军的声音沉了下来,甚至带着几分怒火。 “勤王大军就在城外!我们为什么不去接应他们?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们孤军奋战吗?” 陆沉迎着老将军质问的目光,神色平静,不卑不亢地解释道:“卢老将军,您先息怒。” “据我猜测,现在抵达城外的,应该只是其中一两支部队,人数绝不会太多。” 第一百六十七章 北狄攻心,劝降箭扰城 说到这里,陆沉停顿了一下。 他看着老将军越来越难看的脸上,随后语气笃定的说道:“我们现在城内兵力本就捉襟见肘,若是倾力杀出,就算能与他们汇合,又能取得多大战果?” “北狄大军兵力雄厚,稍有不慎,我们这点有生力量折在外面,那京师就真的成了死地!” “更何况……” 陆沉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一支勤王大军,现在应该是安全的,根本没有多少危险。” 卢顶升听到这里,根本想不明白陆沉此时到底是怎么想的。 什么叫没有危险? 几万北狄铁骑围在外面是摆设吗? 勤王大军跑到人家眼皮子底下,怎么可能没有危险! 这小子,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莫不是打了几天胜仗,就昏了头,开始胡言乱语了? 看着老将军那满脸不解的样子,陆沉知道,必须把话说明白了。 否则要是引起了什么误会,那可就不好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一脸认真的说:“老将军,您想,北狄人围城数日,为何迟迟不攻?” 这个问题,让卢顶升愣住了。 “他们……他们在等我们粮草耗尽,让我们自己乱起来,同时也可以以逸待劳,袭击我们的勤王大军!” 陆沉点头道:“没错,他们不光是在等我们内部混乱,也是在等我们的援军!” “完颜赫的目标,从来就不是这座坚城!他知道京师难啃,所以他把京师当成了一个巨大的诱饵!” “他要用这座城,把我们大胤四面八方的勤王之师,全都吸引到这京师城下!” 卢顶升自然明白,陆沉的说的这些,都是对的! 而陆沉的话,还在继续。 “所以,这支最先赶到的勤王军,完颜赫非但不会急着去灭了他们,甚至可能还会故意放他们一马!” “因为一旦他现在就下狠手,把这支先头部队给打残了,消息传出去,后面那些还在路上的大军,谁还敢来?” “他们只会畏缩不前,甚至掉头就跑!” “那样一来,完颜赫还怎么完成他‘的毒计?” 卢顶升顺着陆沉的思路一想,瞬间都想明白了! 是啊! 这才是完颜赫的狠毒计策! 自己刚才还想着要冲出去里应外合,这要是真的冲出去了,岂不是正好落入了完颜赫的圈套? 不仅救不了援军,反而会把自己这点家底都给赔进去! 想通了这一切,卢顶升再看向陆沉时,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这个年轻人,不仅勇冠三军,这份洞察战局的智谋,更是远超常人! 他竟然能仅凭蛛丝马迹,就将敌军主帅的战略意图猜得一清二楚! “你……你说得很有道理!” 卢顶升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他拍了拍陆沉的肩膀,语气里满是庆幸。 “看来,我们确实不能轻举妄动,一时半会儿,是没法出城接应他们了。” 陆沉知道,自己的话,卢顶升已经听进去了,而且听懂了。 老将军颓然地坐回椅子上,端起旁边早已凉透的茶水,猛灌了一口。 随后抬起头看向陆沉:“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难道就这么干等着?” 陆沉的嘴角微微上扬:没错,就是等。”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守好这座城,养精蓄锐,等待一个真正的,可以一击毙命的时机!” 卢顶升紧紧地攥着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就听你的!” “就跟这帮北狄杂碎耗下去!” …… 等待的日子,总是最磨人的。 城内的安稳只是表象,城内,很快就起了新的幺蛾子。 北狄大将仆散道,一连几日都不再带兵到城下叫骂挑战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闲着了。 他换了一种更阴损的法子。 一支支箭矢绑着布条,划过天空,越过高高的城墙,稀稀拉拉地落入京师城内。 箭矢插在民房的屋顶上,钉在青石板的街道上,甚至落进了某些达官显贵的庭院里。 白布条上,用大胤的文字写着触目惊心的话。 “城破在即,开门迎降者,官升三级,赏银千两!” “顽抗到底,玉石俱焚,鸡犬不留!” 这些话,在这座被围困的孤城中,开始慢慢发酵。 卢顶升得知这个消息后,气得当场就摔了自己最心爱的一方砚台。 “混账东西!这是在攻心啊!” 老将军的咆哮声在府邸里回荡。 他立刻下令,全城戒严,所有兵士上街巡逻,一旦发现这种劝降箭矢,立刻收缴销毁,看到私藏或传阅者,立斩不赦! 军令如山。 大部分的箭矢都被迅速清理了。 可仆散道射得太散了,总有那么些箭矢成为了漏网之鱼。 京师城中,左家。 左玉良一个人在密室里来回踱步,他的手上,就攥着一张劝降布条。 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魔力,死死地勾着他的心。 之前朝廷缺粮,他仗着自己是京中有数的大粮商,暗中囤积,只拿出了一半的粮食交差,这才避免了亏得倾家荡产的下场。。 这件事,太子赵珩不是不知道。 只是顾不上收拾他而已。 左玉良也担心这件事情会暴露出去,而现在,北狄人兵临城下,京师危在旦夕。 这城,怕是守不住了。 若是……若是北狄人赢了呢? 他们打破了京师的话…… 一个疯狂的念头,从他心底猛地蹿了出来! “来人!去把二爷给我叫回来!快!” 没过多久,左玉善来到了大哥面前 “大哥,这么急着叫我回来,所为何事?” 左玉良一把将密室的门关死,转过身,脸色阴沉,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弟弟,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玉善,我打算……投靠北狄人了。” 左玉善的脑子当场就懵了。 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差点撞在身后的架子上,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地看着自己的亲哥哥。 那眼神里,全是惊骇与不可置信。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大…大哥……你…你说什么?” 左玉善说话时的声音都在发抖。 “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你疯了吗?” “疯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东宫议事,陆沉稳军心 左玉良看着自己弟弟那副见了鬼的模样,并没有生气。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低声说道:“玉善,不是我疯了,是这大胤的天,要变了。” “你看看这京师城!皇帝老儿早就卷着金银细软跑到南边去了!” “扔下太子,扔下我们这一城的人当替死鬼!” “就凭卢顶升那点老弱残兵,守得住吗?” 左玉良往前逼近一步,眼神里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守不住的!这城,迟早要破!” “与其等着城破之后,被北狄人当猪狗一样宰了,不如早点为自己找条出路!” “现在投过去,我们就是功臣!我左家,不仅能保全,说不定还能在新朝里,站上更高的位置!” 听到了这番话,左玉善明白了,大哥不是一时糊涂,他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大哥!” “我们左家,世代经商,安分守己,深受皇恩!列祖列宗的牌位还在祠堂里供着!你这么做,将来到了地下,有什么脸面去见他们?” “我左家,世代都是忠良啊!” 左玉善还想做最后的劝说 “忠良?” 左玉良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随后嗤笑一声。 “忠良能当饭吃吗?” “玉善,你太天真了。这世道,谁的拳头大,谁就有道理。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脸上的表情彻底冷了下来,再也没有了兄弟间的情谊。 “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多说无益。” 左玉善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这还是那个从小带着自己长大的大哥吗? “来人!” 左玉良懒得再废话,直接朝着密室外喊了一声。 门被推开,两个膀大腰圆的家丁走了进来。 “把二爷带下去,好生看管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他踏出房门半步!” 左玉善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他没有挣扎,只是用一种极其失望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左玉良。 “大哥,你一定会后悔的!” “你今天的所作所为,会把我们整个左家,都拖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后悔?” 左玉良笑了,笑得无比自信,也无比残酷。 “我左玉良这辈子,从不做后悔的事。” “只要换了天,我左家,就依然是这京师城里屹立不倒的左家!” 就这样,在左玉良冰冷的注视下,左玉善被家丁强行带走,关进了后院最偏僻的一间柴房里。 当柴房的门锁落下的那一刻,左玉良也开始了他的行动。 他打开了家族积攒了三代人的金库。 一箱箱的黄金白银被搬了出来,在烛光下闪烁着足以让任何人疯狂的光芒。 左玉良的目标很明确,城中负责守卫内城的几支部队。 尤其是左玉善手上的那一千禁军,这些兵痞子,平日里就和他不清不楚,拿惯了他的好处。 左玉良连蒙带骗,时而用北狄人即将破城的恐惧来威吓,时而用一锭锭黄澄澄的金子来收买。 “跟着太子是死路一条,跟着我左某人,荣华富贵就在眼前!” 不过短短两日,那一千人禁军,上至军官,下到小卒,竟然全都认了左玉良这个新主子。 手里有了兵,左玉良的腰杆瞬间就硬了起来,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在新朝加官进爵的模样。 左玉良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殊不知,在这座风雨飘摇的京师城里,任何一点不寻常的异动,都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卢顶升的府邸内,老将军看着斥候送来的密报,气得浑身发抖。 “啪!” 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上好的梨花木桌面瞬间多了一道清晰的裂纹。 “国贼!国贼啊!” “吃着朝廷的俸禄,住着朝廷的宅子,竟然敢勾结外敌,里通外国!” 老将军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怒吼一声:“备马!去东宫!” “另外,派人去通知陆游击,让他也立马去东宫!” 当陆沉被亲兵领着,快步踏入东宫大殿时,年轻的太子双眼布满血丝,正在咆哮着。 “查!给孤查清楚!” “孤就不信,这京师城里,还有人敢在这个时候造反!” 卢顶升也是一脸铁青,躬身道:“殿下息怒!此事非同小可,那左玉良在城中根基不浅,又收买了兵马,若是贸然动手,怕是会引起哗变啊!” 就在这时,赵珩一眼瞥见了走进来的陆沉。 他几步冲上前,不顾君臣之别,一把死死抓住了陆沉的衣袖。 “陆游击!” “你来了!你来得正好!” “京师城内,恐有逆贼生变!孤希望……希望陆游击能助孤一臂之力,镇压这些叛徒!” 太子死死地盯着陆沉,仿佛眼前这个游击将军,就是能挽救大胤江山的定海神针。 面对这近乎失态的储君,陆沉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波澜。 他知道,这位养在深宫里的太子殿下,终究还是怕了。 这很正常。 换做任何一个年轻人,面对国都被围、内有奸佞的局面,都会崩溃。 可惜,他赵珩是太子。 他不能怕,更不能乱。 陆沉的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殿下尽管放心。” “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罢了,还上不得台面。” 赵珩那紧绷的神情,猛地松懈了下来。 他抓着陆沉衣袖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一旁的卢顶升心中暗自点头,这陆沉,果然有大将之风。 临危不乱,言语间自带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他比太子要沉稳得多。 老将军上前一步,对着陆沉,神色凝重地说道:“陆游击,不可掉以轻心啊。” “根据斥候密报,那城中粮商左玉良,已经用金银收买了左玉善的一千禁军。” “还有一些其他的军官,以及他左家供养了一些游侠!” “此人狼子野心,怕是随时都会响应城外北狄,起事作乱!” 左玉良? 陆沉知道这个名字,京师城里最大的粮商,富可敌国。 只是,一个商人,也敢学人家造反? 他脑子里念头飞转。 勤王大军已在路上,京师城固若金汤,北狄人看似势大,其实京师也不是没有一线生机啊! 陆沉直接嘲笑说:“这左玉良……莫不是脑袋被门给夹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暗通款曲! 一旁的卢顶升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重重地叹了口气。 “若是在平时,他自然不敢。” “可这都是北狄人的毒计!” “昨日,北狄大将仆散道,命人朝着城内发射了数万支劝降箭。” “箭上绑着布条,写着投降的好处加以利诱,又说着破城后鸡犬不留的威胁话。” “总有一些人,膝盖骨是软的。” “他们看到了这些劝降书,便被猪油蒙了心,动了不该有的歪心思。” “这左玉良,就是其中最胆大包天的一个!” “砰!” 一声巨响,太子赵珩狠狠一拳砸在御案上,那份记录着左家动向的折子被震得跳了起来。 他胸口剧烈起伏,双目赤红,那股刚刚压下去的杀意,此刻如火山般喷涌而出。 “左玉良!” 赵珩咬牙切齿,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寒意。 “好一个左玉良!” “之前卖粮给户部,他就跟孤耍心眼!” 赵珩怒极反笑,指着那份折子,对陆沉和卢顶升二人说道: “他只卖了一半的粮食,府里还藏着另一半!” “他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孤的眼线早就把他的老底摸了个一清二楚!” “孤当时想着,城中粮草已足,不想节外生枝,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道!” 这混账东西,得了便宜还不够! 可现在呢? 他竟然敢跟北狄人暗通款曲! 是叛国!是谋反! 赵珩越说越气,抓起案上的砚台,就想狠狠砸在地上,但手举到一半,又硬生生停住了。 不能失态。 孤是太子,未来的君主,怎能如此轻易被一个商贾乱了心神。 他缓缓放下砚台,但眼中的杀机,却比刚才浓烈了十倍。 “孤当初,真不该对他手软!” 陆沉看着赵珩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眼神却异常平静。 他往前踏出一步,抱拳拱手道:“殿下,此等心怀不轨之徒,留之必成祸患!很有可能会影响到城防问题!” “京师城防,绝不容许有任何内乱的可能。请殿下早做决断,立刻将其拿下,以免夜长梦多!” 陆沉话音刚落,卢顶升也重重地点了点头,附和道:“陆游击所言极是!” “殿下,左玉良此贼,不能再留了!” “此人既然敢动投敌的心思,就断无可能再为我大胤所用,老臣请命,将其拿下,以儆效尤!” 赵珩听到两人的话,脸上的怒气缓缓收敛。 “好!” “卢老将军,此事就交给你去办!” 卢顶升闻言,立马大声道:“老臣遵旨!” “老臣这就去调集禁军,将左玉良这叛贼,抓捕归案!” 说罢,他转身就走。 陆沉见状,也准备跟上去。 这种抄家灭门的好戏,他可不想错过,更重要的是,他要亲眼看着这个动摇军心的毒瘤被拔除。 可他刚一动,赵珩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陆游击留步。” 陆沉的脚步一顿,有些诧异地回头看向太子。 只见赵珩已经重新坐回了案后,脸上的怒意消散无踪。 “抓捕一个区区商贾,卢老将军一人足矣。” “你,留下来,陪孤下几盘棋。” 下棋? 陆沉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就明白了。 太子殿下在这个节骨眼上留自己下来,绝不是为了下棋这么简单。 他这是有话要对自己说。 而且,是只能对自己一个人说的话。 陆沉脸上不动声色,恭敬地一拱手。 “臣,遵命。” 很快,内侍便在殿中摆好了棋盘。 随后,那几个内侍以及宫女,全部都退到了远处,确保听不到他们二人说话的声音。 一时间,殿里只有黑白二子交错落下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两人沉默地对弈着,谁也没有先开口。 殿内的气氛,安静得有些压抑。 当棋盘上的黑白子落下十余手后,赵珩执白子的手,忽然停在了半空中。 他没有看棋盘,而是抬起头看向了陆沉。 他看似随意地开口问道:“陆游击,你说孤现在,能不能直接登基称帝呢?” 啪嗒。 一声轻响,陆沉捏在指尖的黑色棋子,脱手了,掉落在光洁的棋盘上,滚了几圈,撞在一颗白子旁,停了下来。 他愣住了。 太子在问他什么? 登基称帝? 在这京师被围,皇帝南巡未归的节骨眼上? 这话让他如何回答? 赵珩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陆沉,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他看到了陆沉的震惊,却没看到他想要的答案。 赵珩身子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流露出了亲近的表情。 “陆游击,孤是把你当作心腹知己,才问你这等私密之事。” “在这里,没有君臣,只有你我。” “不管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出来,孤恕你无罪。” 话虽如此,但那股无形的压力,却像是泰山一样,朝着陆沉当头压下。 太子这是在逼他投效啊! 陆沉在心里不断的盘算着。 说能?一旦失败,就是抄家灭族,万劫不复。 说不能?那就是拂了太子的逆鳞,以赵珩此刻表现出的野心,自己瞬间就会从心腹,变成他眼中的一根刺。 陆沉缓缓抬起头,迎上赵珩的目光,他沉默了片刻,才沉声开口。 “殿下。” “末将认为,现在登基,并非良机。” “哦?” 赵珩的眉头瞬间皱成了一团,殿内的温度也都跟着降了不少。 “为何?” “你给孤一个理由。” 陆沉的后背,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但他脸上依旧是古井无波的表情。 “回殿下,陛下只是南巡采风,不日便会归来。” “国不可一日无君,但陛下尚在,殿下您……没有足够的登基理由。” 这话,他说得极为艰难,也极为巧妙。 他没有提忠孝,没有提纲常,只说了最现实的一点——理由。 名不正则言不顺。 没有一个能昭告天下,让所有人都信服的理由,强行登基,那就是篡位! “南巡采风?” 赵珩重复着南巡采风这四个字,脸上最后一丝温情也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讥讽。 “南巡采风?” 他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声音陡然拔高。 “他那也配叫南巡采风!” “分明是胆小如鼠!丢下京师满城军民,自己当了缩头乌龟!” 第一百七十章 这才是他想追随的君主! 赵珩越说越激动,猛地一拍桌案,棋盘上的棋子被震得跳了起来,叮当作响,一片凌乱。 “这样的人,如何能当这大胤的皇帝!” “如何能护我大胤的江山!” 陆沉低着头,可他的心里,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太子说的,每一个字,都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是啊,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在北狄叩关之时,想的不是御驾亲征,不是鼓舞士气,而是卷着金银细软,带着后宫妃嫔,美其名曰南巡! 若不是他跑了,京师何至于如此危急? 若不是他太无能,边军的将士们,又何至于流血牺牲,却连粮饷都凑不齐? 孙林宗那样的总兵,不就是看透了皇帝的软弱无能,才敢养寇自重,把边境当成自己的钱袋子吗! 这些话,陆沉在心里骂了千百遍。 但他不能说。 赵珩可以说,因为他是太子,是父子之争。 他陆沉若是说了,那就是臣子非议君父,是大逆不道,是抄家灭门的死罪。 见陆沉半天没有反应,赵珩眼中的怒火渐渐褪去,他感到了深深地无奈。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语气也软了下来。 “其实,你说的道理,孤也懂。” “名不正则言不顺。” 他看着陆沉,眼神复杂的说:“孤……也不是真的就眼馋那个位置。” “只是,那个位置,能让孤放开手脚,能让孤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去跟北狄人真刀真枪地干一场!”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处处掣肘!” 这话,说到了陆沉的心里。 这才是他想追随的君主! 不是为了权力,而是为了荡平外敌,是为了这万里江山! 陆沉的心,顿时火热了起来。 但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候,头脑越要清醒。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着赵珩道:“殿下。” “末将认为,这一次保卫京师,能让您的威望,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 赵珩闻言,眉头一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到时候,就算是陛下回来了,他的威望,或许……还不如殿下您呢?” “就算他是皇帝,您是太子。” “但满朝文武,京师军民,天下百姓,看到的都是您在危难之际力挽狂澜,看到的都是您率领大军击退了北狄。” “人心,才是最大的倚仗!到那时,您这位太子,或许就会成为大胤实际上的掌控者。” “朝堂之上,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殿下您的声音。” 陆沉微微躬身,脸上露出了蛊惑的笑容:“这与登基,又有何异?” 陆沉的话,在赵珩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之前还满是不甘的赵珩,此刻却有些激动了。 他眼中的迷茫、愤怒以及无奈,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彻底消失了。 对啊! 我怎么就没想到! 我为什么非要盯着那个名头,那个位置! 人心! 人心才是最大的根本! “哈哈……” “哈哈!” 赵珩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扫之前的阴霾,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勃勃的生机。 他一把握住陆沉的肩膀,用力摇了摇。 “陆沉!你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孤……孤之前真是钻了牛角尖了!” “孤只想着那个位置能号令天下,却忘了,能真正号令天下的,从来都不是一个空荡荡的位子!” 他猛地停下脚步,转身,激动地看着陆沉。 “只要孤能守住京师,能将北狄人打得头破血流地滚回去,孤,就是这大胤朝最大的功臣!孤的威望,就会达到顶峰!” “到那个时候,满朝文武,天下百姓,谁不敬我?谁不服我?” “到那个时候,父皇纵然还在,这天下,又有谁敢不听孤的号令?” 赵珩越说越是兴奋。 “等到父皇百年之后,孤顺利登基,第一件事,就是举全国之力,反攻北狄!” “届时,孤要亲率大军,直捣黄龙!” 他的手重重地拍在陆沉的肩膀上,这几句话几乎是吼了出来。 “陆沉!到那时,你可愿做孤的先锋,与孤一同驰骋北狄草原,将那些杂碎,彻底从这片土地上抹去!” 陆沉的心头一阵火热。 复仇! 灭狄! 这不正是他刻在骨子里的执念吗! 他没有丝毫犹豫,单膝跪地:“末将,愿为殿下效死!” “好!” 赵珩大笑着将他扶起,眼中满是欣赏。 君臣二人,在这寂静的东宫大殿之内,仿佛看到了未来金戈铁马,气吞万里的壮阔景象。 他们又聊了许多关于京师防务的细节,赵珩的态度,已经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储君,变成了一个虚心求教的挚友。 直到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陆沉才躬身告退。 …… 当陆沉的身影消失在东宫的晨雾中时,京师另一头的左家大宅,却被数百支火把照得如同白昼。 卢顶升一身戎装,跨在战马之上,苍老的脸庞在火光下吓得刚毅无比。 他环视着眼前这座奢华的府邸,语气冰冷的下令。 “听我将令!” “把左家给老夫围死!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 “但凡有敢冲闯者,无论男女老幼,格杀勿论!” “是!” 身后上千名禁军将士齐声应诺,声震四野。 他们如同出闸的猛虎,迅速散开,刀出鞘,弓上弦,将整个左家府邸围得水泄不通。 宅邸之内,左玉良刚刚从美梦中被家丁惊恐的呼喊声吵醒。 他披着一件外衣,跌跌撞撞地跑到前院,当他透过门缝看到外面那一身身制式铠甲和明晃晃的刀枪时,整个人如坠冰窟。 禁军! 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左玉良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心底最深处冒了出来。 难道……是那件事暴露了?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那封投降信,只有天知地知,我知,还有我那个被关起来的弟弟知! 怎么可能会暴露! 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 左玉良的脸色煞白,额头上冷汗涔涔,但他还在拼命地给自己找着理由。 就在他心神剧震,胡思乱想之际。 “轰!” 府邸的大门被一股巨力直接撞开,碎木四溅。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万劫不复! 卢顶升翻身下马,在一队亲兵的簇拥下,龙行虎步地闯了进来,冰冷的目光瞬间就锁定了院中的左玉良。 左玉良一个激灵,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连忙迎了上去。 “卢……卢老将军!您……您这是何意?大清早的就带兵包围小人的府邸,可是有什么误会?” 卢顶升看着他那副惊慌失措的样子,脸上露出了一些冷笑。 “左玉良。” “你干了什么好事,自己心里没数吗?” 左玉良闻言,心里十分紧张,但他知道,此刻绝对不能承认。 一旦承认,就是万劫不复! “老将军明鉴!小人……小人实在不知啊!” 他摆出一副无比委屈的表情。 “小人一直都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就算是之前鬼迷心窍,哄抬了些粮价,可后来不是幡然醒悟,将所有粮食都平价卖给了户部吗?” “小人自问已经将功补过,实在想不出,还做过什么触犯国法的事情啊!还请老将军明示!” 看着左玉良那精湛的演技,卢顶升的脸上出现了一些讽刺的笑容。 “还在这里装?” 老将军的声音陡然拔高,杀气四溢的说:“左玉良!你勾结北狄,暗通降表,意图出卖京师,背叛大胤!” “事发了!” 卢顶升最后三个字,如同三柄千斤重锤,狠狠砸在左玉良的胸口,将他所有的侥幸砸得粉碎! 左玉良双腿一软,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要不是身后的家丁扶了一把,他已经瘫倒在地。 真的完了! 卢顶升不是在诈他,应该是有了确切的消息! 可是……这怎么可能! 那封降表,他藏得那么深! 他甚至为了保险,将唯一可能泄密的亲弟弟都给关进了地牢!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他结结巴巴地开口问,心里还抱着最后的一点侥幸。 “老……老将军……您……您是不是……弄错了?” “小人……小人对大胤忠心耿耿,怎会……怎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小人……真是老实本分的人啊!” 看着他这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模样,卢顶升的眼神愈发冰冷,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他根本懒得再跟左玉良废话,只是瞥了他一眼,语气里满是不屑。 “你老实本分?” “那你敢不敢,让老夫的禁军,进你的宅子搜一搜?” 搜家? 这两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左玉良的脑海中炸响! 他瞬间就明白了。 自己已经没有任何狡辩的余地了。 敢让禁军搜家吗? 他不敢! 这帮如狼似虎的禁军冲进来,就算他家里什么都没有,都能给你搜出谋反的证据来! 更何况,他家里是真的有! 那封用北狄文字写就的降表,就藏在他的书房暗格里! 一旦被搜出来,那就是铁证如山,神仙难救! 左玉良知道,自己已经彻底败了,所有的伪装都没有了意义。 绝望之下,一哥疯狂的念头,反而从他心底涌了上来。 既然横竖都是死,不如赌一把! 他脸上的惊恐和慌乱瞬间褪去,取而代代之的,是诡异的平静。 他甚至直起了身子,目光直视着卢顶升。 “老将军,您这又是何必呢?” “如今这京师是什么局势,您比我更清楚。北狄大军围城,城内粮草不济,城外援军覆灭,这大胤,已经是日薄西山了!” “我左玉良,不过是想在这乱世之中,为自己,为我左家上下几百口人,找一条活路而已!” “这有错吗?”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陡然拔高。 他死死地盯着卢顶升,露出了自嘲的笑容。 “老将军!您戎马一生,功勋卓著,可到头来得到了什么?还不是要在这京师,陪着那个昏聩的皇帝,那个无能的朝廷,一起等死!” “我劝您,也跟我一样,看清形势!完颜赫许诺我,只要献出京师,便封我为王!相信以您的地位,得到的上次,必然比我要夺得多,到时候,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投靠北狄,才是我们唯一的出路啊!” “住口!” 卢顶升勃然大怒! 他浑身杀气冲天而起,双目圆瞪,须发皆张! “无耻!” “你这等猪狗不如的叛贼,也配与老夫说话!” 老将军气得浑身发抖,他戎马一生,最恨的就是这种软骨头的叛徒! 他猛地一挥手,满脸杀气的命令道:“来人啊!” “给老夫把他绑了!堵上他的臭嘴!请太子殿下定其死罪!” 卢顶升根本不给左玉良任何再开口的机会。 话音刚落,两名如狼似虎的禁军亲兵便扑了上去,一人反剪其双臂,另一人直接用一块破布,死死地塞住了他的嘴! “唔!唔唔!” 左玉良拼命挣扎,眼中满是惊恐,却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呜咽声。 随着左玉良被死狗一样拖了下去,卢顶升冰冷的命令再次响起。 “给老夫仔细搜!” “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挖地三尺,也要把罪证给老夫找出来!” “是!” 数百禁军轰然应诺,随即如潮水般涌入左家大宅的各个院落。 一时间,左家大宅内,惊叫声,哭喊声,器物破碎声,响成一片。 禁军的效率极高,不到半个时辰。 一名校尉便快步来报,手里高高举着一卷羊皮纸。 “启禀将军!在书房暗格之内,搜出降表一封!” 同时,另一队禁军也从后院的柴房里找到了左玉善。 那人一见到卢顶升,便挣扎着跪倒在地:“罪人……罪人左玉善,拜见卢老将军!” “小人有罪!未能劝住兄长,险些酿成大祸!” 卢顶升看着左玉善,心中便明白了七八分。 他这才知道,左玉良的弟弟左玉善,非但没有同流合污,反而是因为劝说兄长不成,才被丧心病狂的左玉良给关了起来。 卢顶升看着左玉善,神色稍缓。 “你的那一千禁军,现在何处?” 左玉善连忙回道:“回将军,就在城西大营,由兄长的心腹看管!” “好!” 卢顶升眼中精光一闪,当机立断下令:“左玉善听令!” “老夫命你,立刻持我手令,前往城西大营,收拢那一千禁军!” “告诉他们,左玉良叛国,已被擒获!凡是放下武器,归顺朝廷者,既往不咎!” “务必在天亮之前,稳住军心,绝不能让他们生乱!” 左玉善闻言,重重叩首。 “小人,遵命!”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为什么要投靠北狄人? 东宫。 左玉良被两个禁军拖死狗一样拖了进来,扔在地上。 他嘴里的破布还塞着,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卢顶升上前一步,躬身抱拳道:“殿下,人已带到。” 赵珩的目光落在左玉良的身上,淡淡地挥了挥手。 “把塞嘴的东西拿掉。” 一名禁军上前,粗暴地扯掉了左玉良嘴里的破布。 “咳……咳咳!” 左玉良剧烈地咳嗽起来。 赵珩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直到他缓过气来,才缓缓开口。 “为什么要投靠北狄人?” 左玉良愣了一下。 他预想过太子的雷霆之怒,却没想过会是这样平静的质问。 这股平静,反而让他心里更加恐惧了。 可事已至此,恐惧又有何用? 横竖都是一死! 他咧开嘴,破罐子破摔的说。 “为什么?” “哈……殿下,您问我为什么?” 左玉良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竟是直视着赵珩。 “因为我左玉良,在做正确的选择!” “大胤马上就要完蛋了!” “北狄大军兵临城下,你们拿什么挡?” “我这是为左家几十口人找条活路!我这也是为京师百万百姓找条活路!” “投降,才是唯一的生机!”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自己不是叛贼,而是救世主。 赵珩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直到左玉良说完最后一个字,他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说完了?” 左玉良再次一愣,太子这也太过于平静了吧? “说完了,就上路吧。” 赵珩淡淡的说着。 “来人!” “叛贼左玉良,通敌卖国,罪不容赦!” “诛其九族!” “其本人,押赴菜市口,凌迟处死!” 诛九族! 凌迟处死! 左玉良脸上的疯狂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恐惧! 他想过自己会死,但他从没想过,会是这种死法! 更没想过,会连累整个家族! “不!” 左玉良整个人彻底崩溃了! 他双腿一软,重重地跪在地上,疯狂地向着赵珩磕头。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小人知错了!小人再也不敢了!” “求殿下看在小人往日还算本分的份上,饶了小人的家人!他们是无辜的啊!” 看着他这副丑态,赵珩的眼中满是厌恶的表情,随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拖出去。” “是!” 两名禁军立刻上前,再次架起瘫软如泥的左玉良。 就在这时,一旁的卢顶升却突然开口。 “殿下,请等等。” 赵珩的目光转向卢顶升,眉头微皱了一下。 卢顶升知道太子心意已决,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殿下,左玉良固然死有余辜,但其九族之中,还是有忠义之士。” “哦?” 太子示意卢顶升继续说下去。 “其胞弟左玉善,因劝阻左玉良投敌不成,被其丧心病狂地关入柴房,险些丧命。” “若连这等忠义之士一并诛杀,恐寒了天下人心。” 卢顶升将左玉善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赵珩听完,沉默了片刻。 杀伐果断,不代表滥杀无辜。 他要立威,但更要收拢人心。 “左玉善,是忠臣。” 赵珩一字一句地说道:“传令下去,左玉善这一支,赦其无罪,尽数活命!” “至于其他人……” 赵珩的眼中寒光再现。 “一个不留!” 卢顶升心中一松,重重抱拳道:“殿下圣明!” “老臣,这就去传令!” …… 叛国贼左玉良的下场,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师。 左玉良的家,被抄了。 他的九族亲朋,正在被一队队的禁军从城中各个角落抓捕归案。 而他本人,则被押赴菜市口,要当众凌迟! 消息一出,整个京师都轰动了! 无数百姓从家中涌出,纷纷朝着菜市口的方向汇集而去,他们要亲眼看看,这个狗汉奸,到底长什么模样! 当押送左玉良的囚车出现在长街之上时,百姓群情激愤! “狗汉奸!” “杀了他!杀了他!” “我儿子就是死在北狄人手里的!你这个天杀的畜生竟然还想投降北狄!” “砸死他!” …… 不知是谁先吼了一嗓子,紧接着,无数烂菜叶、臭鸡蛋,便如下雨一般朝着左玉良砸了过去。 押送的禁军士兵一时不察,根本拦不住这汹涌的民意。 更有性子爆的,直接从路边捡起石块,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砸向囚车! “砰!” 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精准地砸在了左玉良的额头上。 鲜血,瞬间就流了下来。 左玉良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都被砸懵了。 甚至有几个禁军士兵,都在这混乱中被误伤,脸上挂了彩。 要不是带队的校尉急忙下令,让士兵们用盾牌护住囚车,左玉良怕是根本撑不到刑场,就要被愤怒的百姓活活砸死! 任何时候,百姓对叛徒的恨,都是最直接的。 左玉良浑浑噩噩地被从囚车上拖了下来,绑在了刑场中央那根冰冷的木桩上。 他抬起头,看着周围那一双双充满仇恨的眼睛,看着不远处那个手持小刀,面无表情的刽子手,心中只剩下无尽的绝望。 他知道,接下来等待他的,将是人生中最漫长,也最痛苦的三天。 一天,一千二百刀。 三天,三千六百刀。 要让他受尽折磨,在无尽的痛苦中,慢慢死去。 左玉良被押上刑场的那一幕,也清清楚楚地落在了京师其他商贾的眼中。 尤其是那些趁着围城,大肆囤积居奇,哄抬物价的粮商们,一个个吓得面无人色,两腿发软。 太子这一手杀鸡儆猴,太狠了! 左家,那可是京师有名的大粮商,就因为动了歪心思,说没就没了! 甚至连九族都要被诛灭! 他们这些人的屁股底下,哪个是干净的? 要是太子殿下再查下来…… 一些人此刻都害怕了起来。 当天下午,京师之中的其他商行,也都开始了降价。 和米粮一样,都恢复到了围城之前的价格。 没谁敢再发国难财了。 因为他们都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左玉良。 京师的物价降了,百姓的日子,反倒好过了些。 至于围城?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太子殿下还在城里,还有那么多王公大臣们呢,他们怕什么? 第一百七十三章 高看他们了 百姓们不怕,朝堂上那些大人们,却一个个坐立不安。 太子殿下这一手,就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人,谁敢再提一个降字,左家就是下场! 这京师,他赵珩要死守到底! 那些原本心里还有些小九九,想着万一城破了,就开城门迎接北狄人的大臣,这会儿一个比一个老实。 朝堂之上暗流涌动,而城西的骁骑营大营里,也是剑拔弩张。 陆沉、孙金彪、孙银虎,还有朱大常,一个个全身披挂,紧握着武器。 卢顶升之前派人传来的话,还在耳边响着。 “左家事了,或有宵小之辈铤而走险,你部需时刻戒备,若有异动,立斩不赦!” 所以,陆沉带着骁骑营的弟兄,从下午一直等到天黑。 陆沉他们并没有收到调兵的命令。 整个京师,安静得有些过分。 陆沉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咧开嘴笑着说:“看来,是咱们高看他们了。” “有造反的心,没造反的胆子。” 他低声嗤笑了一句。 孙金彪眉头一皱,凑了过来。 “老三,他们该不会是想等晚上动手吧?黑灯瞎火的,好办事。” 陆沉闻言,摇了摇头,笑了。 他指了指营外漆黑一片的街道。 “晚上?” “现在是宵禁,街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禁军的巡逻队一刻不停,别说集结人马,就是三五个人凑到一块儿,都得被抓起来。” “他们拿什么反?” 孙金彪一听,恍然大悟。 “嘿,还真是这个理儿!” 他挠了挠头,脸上的紧张一扫而空。 “那俺可得去眯一会儿了,等了这大半天,腿肚子都抽筋了。” 陆沉点了点头。 “去吧。” 但他话锋一转,眉头微皱。 “不过,不能都去睡。” “传我将令,全营分成五拨,轮流值夜,一拨一个时辰!” “甲不离身,刀不离手!” 小心驶得万年船。 战场上养成的习惯,陆沉可不会轻易丢掉。 “好嘞!” 一旁的朱大常闻言立马一挺胸膛,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转身就去传令了。 很快,整个骁骑营便按照命令,井然有序地安排好了值夜事宜。 看着一队队弟兄们或去休息,或按着刀在营地四周警戒,陆沉这才转身,掀开自己营帐的帘子,走了进去。 一夜无事。 这一夜的安宁,却被黎明的战鼓声给敲毁了。 沉闷而急促的鼓点,让整个京师都有些慌乱。 陆沉在鼓声响起的第一瞬间,便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一个翻身从简陋的行军床上跃起,抓起身边那副冰冷的甲胄就往身上套。 “朱大常!” 一声爆喝,穿透了营帐的帘子。 “集结骁骑营!全员!前往南门!” 话音未落,陆沉人已经冲出了营帐,甚至来不及系好胸前的甲扣,便朝着战鼓声传来的南门方向狂奔而去。 来到南城门便,一道苍老的身影,已经如磐石般镇在那里。 陆沉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隔着老远就喊了一声。 “老将军!” 卢顶升闻声回头,那张布满沟壑的脸上满是疲惫,眼窝深陷,布满了血丝。 显然,昨夜他根本就没休息好。 但在看到陆沉时,老将军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 在卢顶升看来,只要有陆沉在,心里就莫名地踏实了许多。 “老将军,您先回去歇着吧!” 陆沉走到他身边,沉稳有力的说道:“这里,有末将在!” 卢顶升浑浊的眼睛看了看陆沉,又瞅向城外方向,最终,他缓缓开口。 “回去……就不必了。” 他抬起那只布满老茧的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角楼。 “老夫就在那边的营房里眯一会儿,有事,立刻差人来报。” 说罢,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声音里带着一股英雄迟暮的萧索。 “到底是老了啊!” 陆沉看着老将军转身离去的背影,那原本挺拔的腰杆,此刻竟显得有些佝偻,仿佛被这座危城的重量,压得有些直不起来了。 陆沉心里嘀咕了一声。 这位老将军,是真的老了啊。 可放眼这整个大胤朝,除了他,又有谁能接过这杆大旗,挑起这副重担? 是朝堂上那帮只知道争权夺利的废物,还是那些酒囊饭袋的勋贵子弟? 陆沉收回思绪,眼神变得冰冷,他快速登上城墙,扶着冰冷的墙垛,朝城外望去。 城墙之下,数不清的兵马,正纠缠在一起,疯狂地厮杀。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到处都是战马的悲鸣和士卒的惨叫。 是赶来京师的一支援军到了,看样子人数还不少呢。 可他们的对手,却是有着满万不可敌的北狄精锐骑兵! 陆沉的目光在混乱的战场上扫过。 很快,他锁定了一面在北狄军阵中尤为显眼的黑色狼头大旗。 仆散道! 正当他准备转身下城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 朱大常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骁骑营已在南门下集结完毕!” 陆沉闻言,又快速下了城墙,来到城门前,看到了那一张张杀气腾腾的脸。 他的目光从每一个骁骑营士卒的脸上扫过。 “诸位弟兄!” “城外,便是勤王的大军前来救援我们,正在攻击我们同胞的是北狄大将仆散道和他的精锐骑兵!” “你们有没有胆量,随本将出城,斩了他的帅旗,取他的狗命?”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瞬间一愣。 出城野战? 还是对上仆散道的精锐骑兵? 这想想都刺激的很啊。 然而,就在此时,朱大常猛地一挺胸膛,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 “有何不敢!” “我骁骑营,没有孬种!” 陆沉有些意外地瞥了朱大常一眼。 嘿,这家伙……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以前那个一听北狄就两腿发软的货色,今天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不过,陆沉也懒得多想。 他咧嘴一笑道:“好!” “点三千人,随我出战!” 说罢,他转身就去找南门的守将,要让他打开城门。 南门守将宗德一看到陆沉这副杀气腾腾的架势,吓得脸都白了,连忙小跑着迎了上来,满脸都是惊慌之色。 第一百七十四章 他不敢再劝了! “陆……陆游击!” 宗德拦在陆沉身前,结结巴巴地劝道:“北狄势大,如今虽然正在和勤王大军酣战,但他们的实力太强了啊,而且这还只是北狄一部分的兵力,您……您这要是冲杀出去,恐怕……恐怕会有危险啊!” 危险? 陆沉扭过头,一脸煞气的看着宗德。 “危险,自然是有的。” 他的声音很平淡,但却透着惊人的杀气。 “但,不是对本将而言。” “是对北狄人的!” 宗德被他这眼神看得心里直发毛,后面劝说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这个陆沉……是个疯子! 一个彻头彻尾的,不要命的疯子!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疯子,此刻却散发着一种让人不敢直视的威势。 宗德喉结滚动了一下,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不敢再劝了。 跟一个疯子讲道理,那自己才是真的傻了。 他连忙一躬身,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既……既然陆游击心意已决,本将……本将这就给您开门!” 说罢,他刚要转身,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补充道:“不过陆游击,丑话说在前头!” “若是北狄人冲得太近,为了京师安危,这城门……末将是万万不敢再开的!” “届时,您……您就只能靠自己了!” 这话里的意思很明白,你出去是你自己的事,要是回不来,可别怪我见死不救。 陆沉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 他翻身跨上早已备好的战马,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拖沓。 “把我的兵器抬上来!” 一声令下,四名亲卫立刻从旁边冲了过来。 嘿咻!嘿咻! 四个人,合力抬着一杆通体乌黑的长戟,每一步都走得极为沉重,额上青筋暴起。 那杆方天画戟,比人还高,月牙形的戟刃在晨光下反射着幽冷嗜血的光芒,戟杆上盘绕着狰狞的兽纹,光是看着,就让人两腿发软。 宗德的眼珠子,瞬间就瞪圆了。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四个人抬着的一杆方天画戟? 有这么夸张吗? 这东西,是拿出去给北狄人看的?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震惊得话都说不出来。 陆沉只是随意地单手一探,便将那杆四人抬着都费劲的方天画戟抄在了手中,甚至还轻松地转动一圈。 那感觉,仿佛不是一杆百十斤重的杀人利器,而是一根轻飘飘的木棍。 我的娘咧! 宗德的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整个人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这他还是人吗? 难怪他敢出城和北狄人野战! 这等神力,简直闻所未闻! “开城门——” 随着陆沉的一声暴喝,沉重的南门在绞盘的吱嘎声中,缓缓打开。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随着城外的风扑面而来! 城门之外,如同人间地狱! “骁骑营!” 陆沉将方天画戟高高举起,直指前方那片战场。 “随我——” “杀!” 一声令下,三千铁骑,义无反顾地冲出了城门! 刚一出城,陆沉的命令便立刻下达。 “朱大常!” “你率领大队,从侧翼凿穿过去!接应那些勤王军!” “是!” 朱大常此刻浑身热血沸腾,想也不想便大声应诺。 陆沉的目光,越过前方混乱的战场,死死锁定了远处那面迎风招展的黑色狼头大旗。 “其余人!” “随本将,去砍了仆散道的大纛!” “取他的狗命!” 一些骁骑营的骑兵,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 “好!” “陆游击威武!” …… 话音落下,三千骑兵的洪流瞬间一分为二。 朱大常率领着主力,如同一柄巨大的铁锤,狠狠地冲向了北狄军阵的侧翼。 而陆沉,则亲率两百余名最精锐的骑兵,化作一柄锋利的尖刀,直刺仆散道的中军大纛! 大纛之下的仆散道,也几乎在同一时间,看到了那道从城门里冲出来的胤朝骑兵。 来了。 仆散道的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 他甚至不用猜,就知道来的是谁。 放眼整个大胤京师,除了那个在草原上就让他吃了亏的陆沉,再找不出第二个有这种胆量的将领。 “有意思。” 仆散道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迸发出嗜血的光芒。 他猛地一挥马鞭,指向那道正笔直冲来的烟尘。 “我的亲卫!” “随我来!” “让这帮南朝的软脚虾看看,谁,才是这片大地上的主人!” 就在仆散道亲率精锐迎击而上的同时,北狄军阵之中,数声号声,陡然响起。 随着号声的想起,不远处的完颜赫浑身一震,随后立马翻身上了宝马。 “机会来了!” 在他身旁,伤势初愈的蒲察金刚,眼神怨毒地盯着陆沉的方向。 “陆沉!今日,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而在他们身后,刚刚抵达的北狄将领乌延林,沉默地扣紧了手中的弯刀,双眼中也满是复仇的怒气。 下一刻,三股来自不同方向的北狄精骑,带着滔天的杀意,朝着陆沉那区区两百人的小队,悍然包抄而去! 一场猎杀,已然展开! 陆沉也发现了这个情况,他知道,仆散道或许只是个诱饵,他和勤王大军的决战,其根本目的,根本就不是这一支勤王大军。 而是他! 仆散道的目的就是要把他从京师城中吸引出来,然后再合力包围。 但陆沉他怕吗? 虽然这些北狄人的实力很强,他们的人也很多,但陆沉根本就没有一点惧意。 此刻的陆沉看着朝着自己狂奔而来的数支北狄精锐,他冲锋的方向,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他的目的,始终是仆散道! 此刻的仆散道竟然有些慌乱。 陆沉竟然还在继续冲锋?这是要跟他死磕啊! 仆散道虽然心声惧意,但却没有退走的意思。 他的目的就是要把陆沉吸引在这里,好让完颜赫带领主力过来围杀了陆沉。 所以,现在的他,不能走! 眼看陆沉越来越近,仆散道手握武器,朝着陆沉冲了过去。 很快,二人便再一次的交手了。 只一个回合,仆散道便被震得气血翻涌!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太子登城楼 “铛——” 一声巨响,震得人耳膜生疼! 仆散道的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淋漓! 他整条手臂都麻了,几乎握不住手中的武器。 仆散道心中惊骇欲绝,可还不等他做出反应,陆沉的方天画戟,已经再度横扫而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侧方一声怒吼传来。 “陆沉!休得猖狂!” 完颜赫到了! 他手中的鎏金镗,狠狠砸向陆沉的侧腰! 与此同时,另一侧,蒲察金刚的咆哮声也响彻战场。 “陆沉,纳命来!” 他手中的长枪化作一道毒龙,直刺陆沉的后心! 乌延林则沉默地催动战马,弯刀直取陆沉的马腿! 转瞬之间,北狄四员悍将,连同他们身边的十余名亲卫头领,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他们每个人,都是在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狠角色! 这等阵势,别说是一个游击将军,就算是战神亲至,也得当场饮恨! 可陆沉,却根本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他暗叫一声来得好! “滚!” 陆沉一声暴喝,不退反进,手中的方天画戟猛然向上一撩,挡住了几人的兵器! “铛!铛!铛!” 一连串密集的金铁交鸣声爆开! 完颜赫的鎏金镗被硬生生荡开,蒲察金刚的长枪被磕飞,其余几名亲卫的兵器更是直接被那股巨力震得脱手! 只一招! 陆沉竟以一人之力,硬扛住了十余员悍将的合击! 他胯下的战马人立而起,而陆沉本人,却稳如泰山! “杀!” 陆沉没有丝毫停顿,方天画戟在他手中飞速的挥舞起来,他根本不去看特定的某个人,只是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神器! 横扫!直劈!斜撩! 每一击,都带着开山裂石的威势! 那沉重的方天画戟,此刻每一次挥动,都逼得周围的北狄众将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他们十多个人,竟然被陆沉一个人,压着打! 越战,他身上的杀气就越是浓郁! “死!” 他盯上一个空当,方天画戟猛然前刺,一名北狄将领躲闪不及,瞬间被贯穿了胸膛! 陆沉手臂一振,那将领的尸体便被高高挑起! 鲜血,染红了陆沉的铠甲。 疯子! 这是个彻头彻彻尾的疯子! 完颜赫等人心中同时闪过这个念头,一股寒意从后背升起! 城外杀声震天,血肉横飞,这番动静,自然也惊动了城头上的守将宋德。 他站在城楼上,手心里全是冷汗,死死地盯着远方的战场。 两万多北狄骑兵,已经和那支援军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喊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 每一刻,都有人倒下。 每一息,都有鲜血飞溅。 宋德看得心惊肉跳,他本以为这支援军会被北狄人一冲即溃。 可没想到,他们竟然顶住了! 而且,还打得有来有回! 不对劲! 宋德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猛地瞪大了眼睛,朝着勤王军的阵中看去。 那漫天飞扬的旗帜…… “快!给本将数数!数数那些将旗!” 他对着身边的亲兵大吼道。 亲兵不敢怠慢,连忙伸长了脖子,一个个地辨认起来。 “将军!有……有易林卫的旗!” “还有……还有宣定府的!” “那个……好像是云密卫所的!” …… 一个又一个的番号从亲兵口中报出,宋德的脸色,也随之变得越来越凝重。 这些军州和卫所…… 这是京师周边一个月内能赶到的兵力,全都凑到一块儿了啊! 他粗略一算,这些旗帜代表的兵力加起来,恐怕……接近十万! 十万大军! 这是京师短时间内,所能盼来的所有希望了! 如果这支军队败了…… 那京师,就真的成了一座孤城! 想到这,宋德浑身一个激灵 这事儿,太大了! 他一个小小守门将领,根本扛不住! “快!快去请太子殿下!” 宋德的声音都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 “就说……就说京师存亡,在此一战!” 很快,太子赵珩便在亲卫的簇拥下,行色匆匆地登上了南城楼。 “宋德!怎么回事!” 赵珩一上来,便急声问道。 宋德连忙躬身行礼,指着城外的战场,语速极快地将自己的发现和判断说了出来。 “殿下!城外这支勤王军,恐怕是我大胤短时间内能集结的全部兵力了!足有近十万之众!” “若是他们败了,京师……恐怕危矣!” 赵珩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两股巨大的军阵绞杀在一起,如同炼狱。 饶是他身为太子,见惯了大场面,此刻也不禁面露愁容。 十万大军,竟然还和北狄两万骑兵打得如此胶着。 北狄……竟强悍至此! 关键的是,北狄人还有一大部分的军队没用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赵珩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忽然,他想起了那个年轻的悍将。 “陆游击呢?” 赵珩急忙问道:“他此刻在何处?” 宋德闻言,连忙指向了北狄军阵的深处。 “殿下请看!” “陆游击他……他正单挑北狄十余名大将呢!” 太子一听,心中一惊,连忙抬眼望去。 只见万军丛中,一道身影手中的方天画戟上下翻飞! 而在他周围,十余道身影正疯狂围攻,却根本无法靠近其身! 那一人一戟,仿佛就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雄关! “嘶——” 赵珩倒吸一口凉气,脸上满是震撼。 “陆游击……真乃神将也!” 他由衷地发出一声赞叹。 有如此猛将,何愁北狄不破! 但随即,他又冷静下来,目光扫过整个战场。 个人的勇武,终究难以决定一场十数万人的大战。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宋德,沉声问道。 “卢老将军呢?” 宋德连忙躬身回道:“回殿下,老将军回营帐歇息了。” 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 “老将军的面色,瞧着不大好,应该是因为战事而导致焦虑,没有休息好!所以,陆游击一来就让老将军去休息了。” 赵珩闻言,眉头微皱。 老将军年事已高,连日操劳,肯定是累坏了。 这种时候,孤更不能让他老人家再费心神。 这京师保卫战,暂时就由孤来指挥吧! 喜欢北疆战神:从边军小卒到杀穿蛮族请大家收藏:()北疆战神:从边军小卒到杀穿蛮族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七十六章 反包围之势 “既然老将军在歇息,那便不要去打扰他了!” 随后他猛然转身,对着身边的亲卫内侍命令道:“来人!” “传孤的命令!” “禁军,出城作战!” 此言一出,周围的内侍和将校无不色变! 出城作战? 那可是数万北狄精锐骑兵啊! “是!” 一名内侍高声应诺,转身就朝城楼下飞奔而去。 不多时,以禁军统领秦琅、副统制杨林为首的数名禁军将领,便已大步流星地赶到了城楼之上。 “末将参见太子殿下!” 众人齐刷刷单膝跪地。 “都起来!” 赵珩大手一挥,直指城外那片血腥的战场。 “秦琅!” “在!” “你率一万禁军锐士,从南门出,给孤直插北狄中军!务必将陆游击接应出来!” 秦琅闻言,立马激动的大声领命:“末将领命!” 赵珩的目光又转向另一名将领。 “杨林!” “末将在!” “你率三万大军,从东门出,给孤攻击北狄人的侧翼!与城外的勤王大军,形成夹攻之势!” “遵命!” “其余人马,固守各处城门,充当预备队,随时准备接应!” 赵珩的部署清晰果断,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众将领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大声领命,转身便去调兵遣将! 很快,京师南门和东门那沉重无比的城门,在一阵咯吱声中,缓缓打开! “杀——” 秦琅一马当先,手持长朔,率领一万禁军精锐,朝着陆沉的方向冲上过去! 与此同时,东门方向,三万禁军步卒在杨林的带领下,结成一个个军阵,压向北狄大军的右翼! 四万生力军的加入,瞬间改变了整个战场的态势! 原本正全力围攻勤王军的北狄骑兵,做梦也没想到,京师的守军竟然敢主动出城! 而且一出就是四万! 他们的后背和侧翼,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暴露在了大胤禁军的兵锋之下! “什么情况?” “是京师的守军!他们疯了吗!” 北狄大军的阵脚,一下子就乱了。 后方传来凄厉的惨叫声,侧翼的攻势也遭到了阻碍! 他们被腹背夹击了! 一时间,这支纵横草原的无敌之师,竟然落入了下风! 而城外那支本已苦苦支撑的勤王大军,在看到京师禁军旗帜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疯了! “是禁军!是太子殿下的禁军来支援我们了!” “京师还在!我们不是孤军!” “弟兄们,援军到了!跟这帮狗娘养的拼了!杀啊!” …… 绝望中迸发出的希望,是这世上最强大的力量! 勤王军的士气瞬间攀升到了顶点,他们嘶吼着,咆哮着,用尽最后的力气,向眼前的敌人发起了最猛烈的反扑! 此消彼长之下,强悍的北狄骑兵,竟然被打得节节败退! 北狄骑兵虽强,可强在机动和冲击。 此刻被两面夹击,冲锋的优势荡然无存,反而因为缺乏统一调度,成了一盘散沙。 之所以会这样,只因他们的主心骨,那四员最顶尖的悍将,以及一些千夫长级别的战将,全都在围攻陆沉! 正在围攻陆沉的完颜赫,手中的鎏金镗越来越沉重。 他们十几个人围攻了这么久,非但没能拿下他,反而被他反杀了三人!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战场后方传来的惊呼和惨叫。 战场上的声音不对! 完颜赫心中咯噔一下,用尽全力荡开陆沉的方天画戟,借着空当飞速回头一瞥。 只一眼,他亡魂皆冒! 只见京师的方向,黑压压的步卒军阵,狠狠地冲向了他们的军队! 该死! 我们几个被这疯子一个人拖住,大军没人指挥! 兵马调度不灵,阵型全散了! 完颜赫瞬间明白了一切,再这么下去,今天就不是他们围攻京师,而是要被大胤人,反包围在此地,甚至全军覆没! 中计了! 这个南蛮从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跟我们拼命! 他是来拖住我们所有人的! 大军没人指挥,就是一盘散沙,再精锐的骑兵也只能各自为战,被敌人分割蚕食! 必须立刻派人回去主持大局! 他目光一扫,落在了旁边捂着胸口,脸色煞白的乌延宏身上。 乌延宏刚才硬接了陆沉一招,伤得不轻,在这里也只是勉力支撑。 “乌延宏!” 完颜赫爆喝一声道:“你伤得最重,立刻脱离战团,去后面给本帅把队伍重新组织起来!” “是,大帅!”乌延宏闻言,立刻就要拨马后撤。 想走? 陆沉眼角的余光早已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让一个北狄大将回去指挥? 做梦! 刚才老子被你们十几个人围着打,现在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哪里逃!” 陆沉怒吼如雷,不再与完颜赫等人纠缠,而是直扑乌延宏!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拦住他!” 完颜赫目眦欲裂,想也不想就横过鎏金镗,试图截住陆沉。 “滚开!” 陆沉的声音里带着滔天的杀意,根本不看身侧的完颜赫,那杆沉重的方天画戟直接横扫而出! 这一击,是纯粹的力量,不带半点花巧! 完颜赫瞳孔骤缩,只觉得一股恶风扑面而来。 这一招他硬接不住! 这个念头只在脑中一闪而过,他的身体已经做出了最诚实的反应,猛地向后一仰,贴着马背躺了下去。 那致命的戟刃,就擦着他的鼻尖扫了过去! 仅仅是带出的劲风,就让他感到一阵心悸。 就是这一瞬间的迟滞,陆沉已经冲破了他们的包围圈,朝着乌延宏杀了过去! “护住乌延将军!” “左右两翼,包抄他!” 旁边的仆散道和蒲察金刚反应极快,嘶吼着从两侧催马夹击而来。 可陆沉对两翼的攻击不管不顾,只是用戟杆随意格挡,这点力道,根本破不了他的防御! 他的双眼,死死锁定了前方那个奔逃的身影! 乌延宏亡魂皆冒,他能感受到身后那股要将他吞噬的杀气。 他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地抽打着身下的战马,嘴里发出惊恐的尖叫。 “快!快拦住他!拦住他!” 他很清楚,一旦被那个杀神追上,自己绝对有死无生! 情急之下,乌延宏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他没有朝着空旷地带跑,反而一头扎进了自家密集的骑兵阵中! 喜欢北疆战神:从边军小卒到杀穿蛮族请大家收藏:()北疆战神:从边军小卒到杀穿蛮族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一百七十七章 杀出血路 人影绰绰,战马嘶鸣。 陆沉眼前一花,乌延宏的身影瞬间就被无数的北狄骑兵给遮掩了。 妈的! 让他跑了! 陆沉胸中一股无名火一下就窜了上来,眼看着那家伙在乱军的掩护下,已经开始高声呼喝,收拢溃散的兵线,陆沉的怒火彻底爆发了! 他猛地勒住战马,一个急停转身,满脸杀气的看向了追至身后的蒲察金刚身上! 好! 老的跑了,就拿你这个小的开刀! 蒲察金刚刚追上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对上了陆沉那双要吃人的眼睛。 不好! 他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危险感笼罩全身。 但一切都晚了! 陆沉双臂贯力,将满腔的怒火全都倾注在了手中的方天画戟之上,以力劈华山之势,朝着蒲察金刚当头砸下! “噗——” 蒲察金刚仓促地横起武器格挡。 下一秒,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震得他喉头一甜,一大口鲜血不受控制地喷了出来! 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 “死!” 陆沉一击得手,毫不留情,手腕一翻,画戟的月牙刃便朝着蒲察金刚的脖子抹了过去! “休伤蒲察少主!” 乌延林咆哮着冲了过来,用自己的长矛死死架住了陆沉的画戟。 总算赶上了! 可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看到陆沉转过那张布满煞气的脸,对着他狞笑了一下。 “又来一个送死的!” 陆沉舍弃了蒲察金刚,画戟顺着乌延林狠狠地抽了过来! 砰的一声闷响! 乌延林惨叫一声,胸前甲叶寸寸碎裂,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直接从马背上飞了出去! 而就这么一耽搁,蒲察金刚已经被他忠心耿耿的亲卫们拼死抢了回去。 陆沉看也不看被救走的蒲察金刚,调转马头,压着刚刚挣扎起身的乌延林又是一阵狂攻猛打! 戟影翻飞,杀气冲天! 乌延林本就受了伤,哪里还是陆沉的对手,被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连连后退。 他的亲卫们悍不畏死地冲上来,试图用血肉之躯为主人争取时间,却被陆沉的画戟如砍瓜切菜般一一斩杀! 当地上躺下了二十多具尸体后,乌延林才终于在残余亲卫的掩护下,狼狈不堪地逃离了这片修罗场。 此刻,战场上,还敢围着陆沉的,只剩下完颜赫和仆散道,以及他们身后那十几个千夫长级别的悍将。 可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是恐惧的表情。 这陆沉简直就是个怪物啊! 双方又鏖战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又有五名千夫长级别的将领,被陆沉抓住破绽,一戟枭首! 完颜赫的心在滴血! 这些都是他们北狄的精华,是部落的根基!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再打下去,就算最后能杀死这个疯子,他们这些顶尖战将,也得被他换个干净! 想到这里,完颜赫猛地荡开陆沉的画戟,朝后急退,对着周围的骑兵发出了命令。 “所有人!给本帅上!围死他!” 他和仆散道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拨马后撤,脱离了战圈。 命令一下,周围的北狄骑兵,瞬间红了眼! “杀!” 成百上千的北狄骑兵,如同疯了一样,从四面八方朝着陆沉发起了决死冲锋! 陆沉瞬间就陷入了北狄骑兵的包围之中。 这些普通骑兵,在他面前,确实连一合之敌都算不上。 画戟挥过,便是一片腥风血雨,断肢横飞。 但是,北狄骑兵太多了! 杀了一个,后面就涌上来十个! 无穷无尽,永远也杀不完! 陆沉每一次挥动方天画戟,每一次格挡,每一次突刺,都在消耗着他宝贵的体力。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飞速地流逝。 不行了。 再想斩杀北狄大将,已经不可能了。 该撤了! 陆沉心中有了决断,不再恋战,猛然发力,将面前的几名骑兵扫飞,调转马头,朝着大胤禁军的军阵方向,开始突围! “别让他跑了!” “追!” 身后的北狄骑兵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 陆沉俯低身子,只顾着催马狂奔。 眼看着自家的军旗越来越近,他一头冲进了骁骑营的阵列之中。 “将军!” “是陆将军回来了!” 当陆沉那浴血的身影撞入阵中时,所有骁骑营的姜氏,都像是看到了神只降临。 朱大常拖着一条被砍伤的胳膊,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 “将军!您……您没事吧!” 他身后,孙家兄弟俩也是互相搀扶着,一人胸前甲叶凹陷,一人头盔不知去向,满脸血污,但看到陆沉的瞬间,瞬间精神亢奋起来。 骁骑营,三千精锐,如今放眼望去,还能骑在马上的,只剩下了堪堪一千出头。 陆沉的胸膛剧烈起伏,虎口早已被震裂,鲜血顺着戟杆往下淌,但他只是扫了一眼自己这些忠心耿耿的弟兄,那双猩红的眸子里,没有半点退意。 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他猛地一拉缰绳,那匹同样疲惫不堪的战马发出一声长嘶。 陆沉高举起方天画戟,发出了一声咆哮。 “骁骑营!” “在!” 一千多残兵,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回应! “还没力气的,就都本本将跟上!” “目标,勤王大军!” “随我,接应他们!” 一千多骁骑营骑兵再次怒吼起来。 “杀!” “杀!” “杀!” 以陆沉为锋矢,一千多名骁骑营没有丝毫犹豫,调转马头,狠狠地冲杀进了北狄大军之中 而就在陆沉带着残部发起决死反冲的同时,那支奉命前来接应他的一万禁军,也终于捕捉到了他的身影。 “是陆将军的旗号!” “他从北狄大将的围攻里杀出来了!” 秦琅看得是心神激荡。 我的天! 那可是完颜赫和仆散道等十几名北狄悍将亲自带队围杀! 这个陆沉,竟然真的活着冲出来了! 这还是人吗?! “还愣着干什么!” “全军转向,快!去接应陆将军!!” 命令一下,一万禁军步卒立刻变阵,朝着陆沉的方向平推了过去。 很快,两支军队在血腥的战场上胜利会师。 另外三万禁军主力,也从另一个方向包抄而至。 喜欢北疆战神:从边军小卒到杀穿蛮族请大家收藏:()北疆战神:从边军小卒到杀穿蛮族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