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笔:我披着马甲处处骗》 第67章 张显逢早就疯了,他死不足惜 “张显逢!我都说了不许叫我小仙药了!” 小孩儿扑腾着不肯就范,脸盘子被捏的通红。 面色温和的少年人微笑着提着张显遥,语气却含着威胁, “你管我叫什么,张仙药。” 感受到血脉压制的小孩儿立马噤声,变脸变得快极了,甚至乖乖巧巧的唤了声哥哥。 臭小孩儿,一天到晚觉得自己可成熟了,在张家新一代小豆丁里称王称霸,现在还嫌弃他这个哥哥叫他叫的幼稚。 小仙药多好听啊,他家小仙药肯定能健健康康长大,活得久久的。 “下次让我听到你口出狂言,我就把你扔去后山喂蛇。” “呜哇!不许!不可以!” 路过的张家人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张显遥那孩子真是皮的离谱,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哥哥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 张仙药这个名字一直被喊到他十四岁,实在是受不了这么可爱的称号了,他在生辰那天在哥哥送他的小算盘上刻了俩字儿—— “祝余”。 他指着算盘上的字振振有词道, “祝余也是仙药!山海经里说食之可饱腹,故而也叫不死药!” “哥,你就管我叫祝余嘛!这听起来不比小仙药好听吗?” 长成青年的张显逢好险没忍住梆硬的拳头,又顾念今天是这臭小子的生辰,这才勉勉强强忍了下去。 祝余就祝余吧,等他再长大点就知道这名字也没好到哪里去了。 “长寿面给我吃完。” 张显遥高高兴兴开始嗦面,吧唧吧唧嚼了两下,面色僵硬的囫囵吞下去。 他哥也真奇怪,做饭明明很好吃,就是面食,打死都做不好,碗里的面有生有熟,有的三分熟,有的七分熟。 但迫于淫威,他还是全部吃光了。 画面一转,周遭是漆黑一片,细碎的沙石还在不停的往下落。 “哥…”少年人的声音虚弱而飘渺, “我是不是、要死了?” 一块巨大的石料压在他的腰上,浓郁的血腥味儿混着泥土的湿润,叫人闻着心口发堵。 “说什么傻话呢,一块石头而已,马上就好了。” 张显逢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撬那石料,嘴上假装淡定的回话。 张显遥听着他哥颤抖的声音,突然又有了点力气。 “哥,我知道你能离开的,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 想从这里挖出一条生路,首先要有足够的体力,可…他们已经有好几天没进食了。 他突如其来的话让张显逢打了个激灵, “别说了小仙药,听哥的话,保存体力…” “张显逢,“少年打断了他的话, “清醒点吧,要么两个人一起死,要么,你活着出去。” 道理显而易见,可就是这么浅显的道理,总有人不愿意相信。 “你养了我十七年,又当爹又当娘的,我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还拖你的后腿呢?” 张显逢踉跄着跪倒在他面前,血肉模糊的手捧起他的脸,另一只手被他用力一抻,伤口处又流出大股的鲜血。 “快喝啊!马上就好了!马上就好了…”哽咽声再也压抑不住, 他养了十七年的小仙药,要枯萎了。 那双在死气沉沉的张家显得格外鲜活的眸子,此刻也浸染上了人之将死的腐朽气息,他的瞳孔开始涣散了。 “哥哥,”他的声音快要碎掉了,可话语中的含义却像暴雨中拼命扇动翅膀的蝴蝶一样,每一次翅膀的震动都是求生的本能。 “吃掉我吧。” 蝴蝶求生,祝余求他人生。 别让我死不瞑目,我最爱的哥哥。 张显逢知道他未尽的话是什么,可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更痛苦。 他们是血脉相融的至亲,是在张家这个毫无人味儿的大家族中彼此唯一的慰藉。 现在他成了他救命的药。 腥甜的味道成了他唯一能感受到的东西,渐渐的,还混入了腐烂的气味。 哭泣是最没用的东西,会浪费体力,会浪费药带给他的能量。 逃出生天的那一刻,他呼吸着外界的新鲜空气,脸上没有一丝喜悦。 他现在活着的每一刻,都是另一个人赋予他的奢侈品。 “!” 张显逢喘着气,面色惨白的坐起身来,冷汗顺着额角滚落。 他做梦了,梦到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想来是因为那天圣婴在他面前提到了过去的事…他也很久没在梦里见过张显遥了,梦虽然让他难过,却也聊解相思。 身上的刀伤还在隐隐作痛,他也顾不得许多了,起身去摸了小算盘拿在手里摩挲。 习惯性的摸到背面被暴力划掉的字迹,他动作一顿,眼睫颤了颤,半晌才低声笑着说, “都和你说了,这名字不好。” 非要叫祝余,结果真的成了他的祝余。 从那以后他就开始相信一件事——名字即咒。 于是看见那个也叫“遥”的孩子,他没控制住情绪,当场就给改了名字。 若是别人占了小仙药的名字,他回不来了怎么办? “…别怕,哥哥会找到办法的。” 既然名字即咒,祝余还叫不死药啊对不对?会成功的,一定会成功的。 门外有下属敲门,将食盒放在了地上,张显逢理都没理,只自顾自的把玩手里的算盘。 那时候他们是为某个族老寻长生药,拿到东西以后却遭同伴背刺… 后来他才知道,墓穴坍塌也并非意外,一切的根源是两个族老势力之间的碰撞。 祸害,除了小仙药之外全是祸害,连他自己也是。 知道圣婴身上有长生的秘密,张显逢开始拼了命的往上爬,机关算尽终于坐上高位。 上位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办法斗死当年那两个把他和张显遥卷入派系争斗的族老。 后来为了掩人耳目,他自己培养孩子,想尽办法接触关于圣婴的任务。 其中一个棋子叫张瑞呈,他成功的胜任了看管石棺的职务,时机成熟时,张显逢让他去取血。 这些举动逃不过有些手眼通天的人的探查,可他们默许了,一个个嘴上说着敬畏圣婴,实则和他一样窥伺着长生。 张家人生来被一种名为“天授”的东西控制着,根本无法自主打开石棺,可隔棺取血可不需要开棺。 张家奇奇怪怪的手段多的是,他只是、稍微借一下圣婴的血。 可张瑞呈失败了,他竟然说根本没有血。 骗子,都是骗子。 他笑着把张瑞呈送去祠堂受死,可是光这样怎么够呢? “一死了之?”他笑的有如疯魔,“那我弟弟怎么办?” “他杀了小仙药!他杀了我!” 张显逢觉得自己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里,他要疯了,他已经疯了。 张瑞呈杀了他最后的一点希望,张瑞呈斩断了他最后的一丝理智。 他看着受审的那个人和他的两个孩子,眼中的世界逐渐扭曲,他仿佛又看到了血肉模糊的张显遥,他的小仙药在哭,在质问他为什么不救他。 透明的液体一滴一滴的顺着脸颊流下, “孩子何其无辜,”他听到自己说,“放过他们吧。” 那个年幼些的孩子愣了一下,低声向他谢恩。 他冲那孩子笑了笑,转头就对着执行者小声吩咐, “但是若他们因此生恨乱说些什么就不好了,不如小的那个弄哑了送去南洋,大的那个洗脑留在训练场好了。” 回过头,那孩子还感激的回了个胆怯的笑容。 你们要活着才行啊,我这样痛苦,你们怎么能好过呢? 他第一次去迁怒无辜之人,被迁怒的还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和另外两个孩子。 可有些事情只要做了就是不值得被原谅了,他背上了无辜者的血债。 张显逢疯了。 他开始养孩子,开始另寻他法,只不过始终一无所获,直到他遇到了张拂生。 在得知张拂生真正身份的时候,他觉得这是上天给他的机会,张显逢眼里除了执念什么都不剩了。 久违的,他开始算计布局,他以为他能成功。 可事实是,他一败涂地。现在看来,还是要顺着圣婴的意才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没关系的,他等了很多年、也疯了很多年,做了那样丧心病狂的事情,苟活到现在也只是为了这个执念而已。 他已经罪无可恕,下十八层地狱他也愿意,可他的小仙药是无辜的。 求神明庇佑张显遥,他张显逢死不足惜。 作者有话说:张显逢的故事大概是这样的,他可怜,但也可恨。 他被无辜卷入张家的派系斗争,一辈子活在阴影里,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执念在泥潭里滚来滚去。 觉得圣婴已死,彻底没希望的时候,他的所有信念在一瞬间崩塌,他不敢死,这条命是张显遥舍给他的。 所以他疯了,他转而迁怒了无辜的张胜远一家,他变成了他最恨的仇人的样子。 张胜远和张胜知的悲剧来源于他,他和张显遥的悲剧来源于那两个族老,可归根结底,他们的不幸的根源是张家这个扭曲的家族,这也是我在写生生的成长以外一直想要体现的核心思想。 张显逢不值得被原谅,也不值得生生为他做什么,错了就是错了。 如果生生和我擅自代表张胜知和张胜远他们“原谅”他,给他一个大圆满结局,那谁又对得起他们呢?谁又来给他们一个圆满的结局呢? 生生大概会说一句—— “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 第68章 汪言屈和汪道难 张海客身上挂着彩出现在蝎子墓入口时,就看到了几个人凑在一起烤肉吃。 “哥你来啦?” 张海杏吃的腮帮子鼓囊囊的,看到她哥目瞪口呆的样子,略有点儿心虚。 她身形小巧,速度又快,赶过来的时候只有零一和张小官在,其他人都是在她之后来的。 实在是饿的狠了,几个人商量着打只兔子吃,顺便给张海客留点儿。 结果零一烤兔子太香了,就给剩…留了一点点。 行吧,他妹子啥德行他能不清楚吗,张海客打不过就加入,开始抢张九日的肉吃。 张九日:? 几个人一边吃一边说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实际上眼睛都在若有若无的打量龚玉生的腰侧和胸口。 有血迹,但没有伤口。 可零一腰侧那道伤是在他们眼前受的… 少年们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一个人问出口。 要不是龚玉生看着词条进度慢慢上涨,他说不定就真的信这些小张们一点都不好奇了。 “今天好好休息,白天我们再下墓。”龚玉生假装没看到小张们的眼神,自己找了棵树靠在上面休息。 现在张显逢已经后继无力,无需再忌惮他了,目前他需要做的,就是让张小官成为族长,然后在所有人面前将他的身份和能力给实锤了,道具他都准备好了,只差一个青铜母铃。 张小官的任务传记中关于蝎子墓和泗水古城的记忆其实相当波折,身份暴露以后作为血包被带到蝎子墓,最后除了他自己无人生还,十三岁和张海客结伴放野,前前后后逛遍了几个省份,无甚收获,最后才带着张海客他们去了蝎子墓。 他有一定要去蝎子墓的理由,可他一个人去基本上无法生还,所以他几乎是引诱哄骗居多的,将张海客一行人也带了下去。 好在他们最后是成功了,看传记中的记忆,张小官在没有天授失忆前应该是想为张海客他们做些什么的,可惜了,他失忆了,到底想做什么龚玉生也无从得知。 对于张小官的诱哄行为,龚玉生并不感到意外或是反感。他确实有一颗赤子之心,可他从来都不是个傻子。 张小官追求的东西很少,但是一旦认准了就一定要达成。 他不会把所得当作理所当然,而是记住了成功的“果”背后所有人的“因”,达成了目的就会用行动弥补这些“因”。 只不过龚玉生插手了圣婴事件和泗水古城的内乱,现在张小官没有欠下张海客他们什么“因”,一群少年人都是目的明确的来了蝎子墓。 他在这边想张小官他们的事,张小官他们在离他不远处想他的事。 一时间,所有人各怀心事。 有心事的除了这群少年,还有一个人,他心事大大的有。 汪道难现在在面无表情的听着废物手下汇报。 “张家跟在目标身边的人太多,我们的人被解决了。” 汪小瓷撇撇嘴,在心里大骂张家人真是偏心,其他放野的孩子身后连个人毛儿都没有,就张拂生,乌泱乌泱跟着一大堆,还藏的严严实实。 “不是理由。”汪道难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是。” “再去,速度。” 汪小瓷已经习惯了她家牢大这么说话了,当即领了命就走人。 笑死,她牢大人美心善,虽然话不多,但那也是有原因的,不像隔壁汪夏汪冬他们的牢大,简直就是个披着人皮的恶鬼。 咦... 她想起来那人就忍不住掉鸡皮疙瘩,汪小瓷直觉很准的,她看到汪言屈的第一眼就知道那人岂止不是个好人,他简直是个杀人不见血的毒蛇。 那种阴冷的感觉,上次体验还是在上次。 说起这个,汪夏他们呢?咋最近没见他们? 汪小瓷心里犯嘀咕,该不会是被汪言屈推出去当任务失败的顶包替罪羊了吧? 汪道难坐在桌边发了一会儿呆,他在自我检讨,为啥他的手下都是一群吃干饭的废物点心。 一个两个那是他们的问题,但一群两群都这样那就是他的问题了。 他在烧烤,加点孜然,不要辣椒。 “呆子!呆子!”有人连呼带嚷的走进来。 玛德,麻烦精来了。 “我听说你的人通通失败了,真的假的啊?”来人穿着月白色的长褂,端的一副翩翩君子样。 “你这里的风水可真养人,我瞧方才出去的那个小姑娘,精神抖擞的,看着就舒服。” 汪言屈凑近了,摇了摇手里的扇子, “就是不知道和你之前身边的那个比,谁的能力更强一点。” 拳头梆硬,但是这家伙身手好得很,打不太过。 “你说句话呀呆子,你不说话就显得我很无聊啊。” 汪道难抬起眼直视他,眼中的冰冷毫不掩饰。 “你...你到底想...想怎样。” 汪言屈愣了一下,下一秒开始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一听你讲话就想笑哈哈哈哈哈哈!” 笑的前仰后合,眼泪都笑出来了。 汪道难、汪道难闭上了眼。 真特么造孽。 想要的实验体带不回来,想训的下属根本不怕他,结果现在又来了一个一不开心就来寻他开心的作精。 汪言屈笑够了,手一撑就坐在了他桌子上,顺带着还踢了他一脚。 “放心,我派的人里有个能力很强的,我叫她暗地里远远的跟着送死的大部队,出了什么事她会随机应变的。” 他用扇子敲了敲手,漫不经心的说, “就算带不回来张拂生,也能带点儿有用的消息回来。要不你先求求我,我到时候告诉你?” 汪道难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两个人开始无声的对峙,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哦,求你。” 这话说的干脆利索,一点都不带犹豫。 “...没意思。”汪言屈跳下桌子,倍感无趣。 “回头有消息了我知会你一声。走了。” 汪道难对他这样喜怒不定已经习惯了,摆摆手就继续看文件。 一般情况下,他的情绪都是这样比较稳定的。 除非有人说他是结巴。 第69章 下墓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拖后腿是怎样的体验 龚玉生走在最前面,手里的伞剑挑开垂落的藤蔓,露出下方半掩的石门。 石门中央是凹陷的孔洞,看起来是连了什么机关。 “我来吧。”张念蹲下身,手指细细摩挲门上的凹槽。 又从身后抽出自己的工具包,一顿捣鼓。 没多久石门内部传来机括转动的闷响,缓缓向两侧滑开。 石门完全开启的瞬间,几支铁箭从上方射下,被两道刀光横斩,箭矢断成两截落地。 长鞭如蛇般缠住上方的机关弩,猛地一绞,弩机瞬间碎裂。 “进。”张小官低声道。 墓道狭窄,几个人只是少年身形却也走的艰难。 中途几个人轮流探路,确保每个人精力饱满。 张九日的刀轻轻贴着地面划过,临到出墓道的时候刀尖触到一块微微凸起的石板。 “地砖有诈。”他收住脚步,蹲下身,手指轻轻敲击石板。 回声沉闷,下面是空的。 他沿着石板边缘摸索,找到一道几乎不可见的细缝。 “连环翻板。” 那真的是老朋友了,非常常见的墓室机关。 他身后跟着的张海客几人见状开始在四周墙壁摸索看有没有触发点,一般这种连环翻板会和墙体机关联动。 张九日手上的刀插入细缝,刀身一拧,石板无声滑开,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陷坑。坑底竖着密密麻麻的铁刺,几具白骨穿在上面,早已风干。 “我来探吧。”这种机关是他们肉眼可以看出来的,但是一个一个看实在效率太低。 最好的办法就是触发其中一个,让零一听整个机关的运行节点都在哪里,她速度快又敏捷,这活儿还得她海杏姑奶奶来合适。 她示意众人安静,脚下一个蓄力就像一只轻盈的猫一样窜出去。 “喀啦——” 跳出一段距离以后,张海杏感觉到脚尖有种不明显的下沉感,几乎是机括声响起的一瞬间,她就用力一点,迅速后撤数米,保险起见还将鞭子卷向张海客。 张海客抓住鞭梢把他妹妹拽回来,刚巧那翻板翻到众人脚边。 张海杏拍了拍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尘,昂着小脸做了个谢幕的动作,这还是教习教她的,她超爱。 几个人配合的拍拍手,目光转向龚玉生。 “都记住了,跟着我。” 事情变得简单起来,龚玉生带着一串小张井然有序的离开这片机关,精准且高效。 前方豁然开朗,张小官举着煤油灯往前探了几步,发现并没有机关,这才招呼后面的人来。 没有机关,但被一条巨宽无比的水渠拦住了去路。 那水黢黑黢黑的,水面浮着不知名鱼类的骨头。 “要过去。”张海客环视四周,“没有其他路。” 张念走到水渠边,想了想把衣服撕掉一块扎在匕首上,沾上昨晚收集的兔子血,放在水里搅和了两下。 水下突然躁动起来,窜出十数条长得歪七扭八的大鱼,牙齿锋利如刀,狠狠咬向他的手腕。 张念的匕首闪电般划过,冲的最猛的那条丑鱼被斩成两段,但更多的鱼群在水下聚集。 “不能游,也不能用抓钩。”张念退后一步。 张小官的目光落在池边的石碑上,怪了,这里放个石碑是图什么,图不吉利吗? 他选择直接上手,摸了两下就发现这是个机关。 问询的眼神投向众人,发现没人反对以后他干脆利索的按了下去。 石碑转动,水渠突然沸腾,丑鱼疯狂跃出水面,但很快,中央升起一排石柱。 张小官率先跃上第一根石柱,石柱表面湿滑,宽度仅容半只脚。 他的身形稳如磐石,几步跨到中央。 张海杏和张九日紧随其后,张海客和张念一左一右跟上。 前面的几个都是速度快的,以防交通拥堵,张海客实力比较强,跟在中间接应,张念体术不太行,走在后面,龚玉生还能看护几分。 龚玉生在张念后面断后,刚要跃出,就突然听见石柱内部传来细微的“咔嗒”声。 “速度,柱子会沉。” 真是阴的很,这要是没站稳,那不就只剩喂鱼一条路了? 话音刚落,张小官脚下的石柱突然下沉一寸。 他反应极快,匕首插入石柱侧面借力,翻身跃向下一根。 石柱下沉速度越来越快,众人被迫加速。 龚玉生落在最后一根柱子上时,柱子已经沉入水中半截,底下的鱼群像是下一秒就要饿死一样跳起来撕咬空气。 他猛地一跃,紧跟在张念身后上岸。 从这里开始,墓道开始分岔,每一个岔路口过后还有岔路口。 “先去耳室还是?”张海客大致能根据风水和建造细节分出来哪条路往哪里去。 龚玉生摇摇头,“直接去主墓室。” 无人质疑他的决定,在场的人里就他对墓里的东西理论知识最丰富,他说哪条路是通往主墓室的那必然错不了。 然后就走到了死路。 众人无声的看着眼前的石壁和石壁前那一片一看就充满了机关味儿的地面,沉默震耳欲聋。 “不好意思,在那边。” 绕着绕着又分不清东南西北的龚玉生挠了挠脸颊,可恶啊,风水学的怎么不是上下左右啊! 转回去走了另一边,果不其然见到了新的门。 张海客上前看了两眼, “上边有镇墓石,这个厚度应该是夹层。”他单手按在石缝处, “海杏。” “哎!来喽!” 张海杏助跑一段,手中的九节鞭甩出,鞭梢伸出钢锥钉入上方岩缝。 她借力荡起,双腿蹬在镇墓石上端,石块轰然塌落,露出后方楔形青铜桩。 “零一!”她朝着龚玉生伸出手。 龚玉生毫不犹豫拉住她的手,被往上一送,另一只手的伞剑精准刺入青铜桩机括,手腕一拧,石门颤抖着升起半尺。 “过。”张小官率先钻过去。 最后只剩两个人留在外面,几个用刀的把石门一卡,龚玉生看准时机—— “海杏松手。” 成功带着张海杏贴地滑进去。 几个人把刀迅速取出,视线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确保没有受伤才松了一口气。 “再往前估计就是前室和主墓室了,做好准备。” 第70章 到底是什么样的贼,才能连尸骨都不放过 “小姑奶奶,你在干嘛啊?” 张九日看着张海杏像奇行种一样在地上阴暗的扭曲爬行蛄蛹,整一个目瞪口呆。 “你不懂,我在这里闻到了机关的味道。” 张海杏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一脸笃定的回答。 龚玉生悄摸的吸了一口气,唔…倒确实是有铁锈气和油脂的味道,而且这里的空气格外干燥,这并不合理,毕竟他们刚从水渠过来。 “起来吧你!”张海客踹了一脚他丢人的妹妹,在她蛄蛹过的地方仔细摸了一阵, “轰隆——” 前室中央的台子突然下陷,地板翻转出几条凹槽,火油从四壁孔洞倾泻而出。 “…哥,你手好欠。”张海杏一边说一边甩出抓钩勾住对面的青铜兽首,扯了一下,很好,还挺结实。 要是不出意外的话,地上马上就要烧起来了。 “快走!”顺便把嘴闭上。 一旁的龚玉生嘴角抽了抽、又抽了抽,还是没忍住发出了一声诡异的轻笑声。 在所有人一边撤离一边担忧的注视下,龚玉生迅速收敛了笑容,单手甩出抓钩“出溜”一下就过去了。 原谅他屎一样的笑点,就是单纯想起来任务传记中张起灵说的那一句—— “酷爱粥!” 噗哈哈哈哈哈,原来源头是张海客吗哈哈哈哈哈! 你别说,有点东北口音,这句话还真就这个发音。 众人穿过前厅后,火焰已经淹没了整个墓室。 “走走走!这地方有点烫脚!” 张九日跟上了发条一样速速离开,那附近的地面应该用的是导热很快的材料,简直烫的离谱。 “都怪我哥啦,谁让他去摸机关啊。” 张海杏做了个鬼脸,还说她呢,她蛄蛹归蛄蛹,可到底是小心翼翼的注意有没有机关分布,也就她哥,估计是觉得她都那样了,有机关也不会轻易触发吧? 笨蛋哥哥张海客哑口无言,行吧,这次确实是他考虑不周,检讨一下。 “你刚才那样子跟中邪了一样,你哥也是担心你才去检查一下那里有没有机关毒药的。” 张念一开口就是熟悉的味道,说完就想抽自己大嘴巴子。 跟零一这样说话说习惯了,一时间有点儿改不过来。 “等会儿再说话。”龚玉生示意所有人警戒。 主墓室门前矗立着两列青铜人俑,就在他们刚刚靠近的时候,人俑眼窝突然亮起绿光。 这几个东西,仿佛活过来一样提着手里的武器劈砍过来。 “它们身上有东西,闻着像是尸油蜡,” 龚玉生的伞剑挑破最近人俑的咽喉,近乎黑色的油汩汩流出,“记得避火。” 张海杏的鞭子缠住人俑脖颈猛拽,俑身倒地时,胸腔内机关触发,数支沾满尸油蜡的箭呼啸射出,高速射出的过程中与空气摩擦起火。张小官利索的旋身将其斩落,刀锋在火光中映出残影。 但这傀儡有点太多了,小小的墓室不是很好发挥。 “这些人佣要是都独立运行的话耗材也太多了。”不是他张念瞧不起这个墓,是那种规制的墓太少见了,这墓顶多能用个平替。 “底下这些底座上边有‘链子’!” 链子机关,指将多重小机关绑定在一起,依靠统一的动力装置运行,比较省成本。 张九日趁其他人拖住人佣,绕后去看了一眼,还真发现这玩意儿了。 “哟,在后颈呢!”他看明白链子大概装在什么位置以后就提起匕首突刺,精准扎入人俑后颈机簧。 剩下的人俑几乎同时僵直,墓室石门缓缓开启。 大门里面是金碧辉煌、珠光宝气、美仑美… “?” 这应该吗?空空如也的主墓室,大家还是头一次见到。 张海杏不死心的照了一圈,发现除了一顶棺材,真的连个毛都没有。 “该不会早有人到过这里吧?都说贼不走空,这也太不走空了吧?!” 倒是多少留点东西啊! 龚玉生拍了拍吐槽欲拉满的张海杏的肩膀,率先朝主棺走过去。 抬腿对着棺材板就是“哐当”一脚。 烟尘散去,一群少年凑过来照亮棺里,里面竟然连尸骨都没有。 “到底是什么样的贼,连尸骨都不放过啊?”张九日麻了,不是,这都什么人啊! 简直是雁过拔毛的模范。 龚玉生笑的有些勉强—— 巧了不是,上次下泗水古城的时候恰逢张家缺钱,虽然没有缺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但是有钱不要王八蛋。 搜刮一下填补填补族中的财务,这还是他亲口下的命令。 但是连尸骨都没了算是个什么事儿啊!他真的不清楚啊! “咳咳…”张小官咳了两下打断几个少年的吐槽,这事儿他后来管财务知道点儿内幕。 “咋啦?你嗓子眼儿咯痰?”张海杏不解并递出一个关心的眼神。 张小官悄悄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龚玉生,摇了摇头。 希望生生看在他试图阻止的份上不要记他的账, 记张海客他们几个就好。 龚玉生正在伸手敲击棺材底子,在靠近中间的地方发出了不一样的声响,下面是空的。 一通暴力拆除后,棺材底下的东西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先是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混着泥腥味儿涌上来,呛得几个人打了个哆嗦,再往下一看,好家伙,泥潭里的黑泥还冒着泡,上下翻涌着,仿佛里面有什么不知名生物一样。 看一眼都会觉得san值狂掉的程度。 一片沉默中,龚玉生先开口了, “我们得下去。” 他的语气比起告知,更像是在劝自己,劝自己从这片恶心吧啦的东西里钻过去。 这个族长信物真的非取不可吗。 还真是非取不可。 内心已经把核心出装变成痛苦面具的龚玉生面上已经有点儿强颜欢笑那味儿了。 张小官看着底下翻涌的不知名生物,正想用匕首割破手掌放血,却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龚玉生拦住了。 “大家绑上绳索,紧跟着我就不会有事。” 保险起见,他把染血的衣服撕成条给其他人绑在手上。 哇哦,这样看的更清楚了,零一身上根本没有伤,连皮儿都没破。 龚玉生跟没察觉到徘徊在他腰间的视线一样,系紧了绳索,开始闭气下潜。 真的,趁他还能哄住自己,赶紧下去。 众人拽着绳索潜入泥潭,腐臭的泥浆压迫胸腔,鼻腔周围也被堵的严严实实,根本没有呼吸的余地。 皮肤总能感觉到什么细细的东西划过来划过去,不过比起被人类的味道吸引过来,那些东西慌乱的更像是在逃命。 干掉的一点点麒麟血,真的有这种效果吗? 疑问的种子被催生出了枝叶,再稍微灌溉一下,就能结出丰硕的果实。 穿过约摸二十丈长的泥道后,强烈的失重感袭来。 “哗——” 六个人像下饺子一样跌入地下暗河,湍急的水流将他们冲进巨大溶洞。 龚玉生稍微稳住身形,迅速的将脸上的泥浆清理掉,这才开始有余裕调整呼吸节奏。 好险,差点就被那玩意儿臭死了。 其他几个小张也在洗脸,清理鼻子和耳道里的泥浆。 再抬头时,泗水古城那刻满时间纹路的石制墙体就在眼前。 第71章 他们拥有的是一个路痴的“神明” 泗水古城虽然被称为“城”,实际上却并非是地下城或是古城遗址,而是一个巨大的葬墓群——西汉泗水古国的王室墓葬群。 前一段时间降下的暴雨到底是影响了龚玉生的判断。 今年苏省水系水位线暴涨,连带着地下河流的水也湍急了很多,龚玉生不能保证被冲出那么远的情况下还能按照传记中的路线找到族长信物。 但是没关系。 他余光瞥向聚在一起商量路线的小张们, 没有外挂加持,他们在一起,仍然所向披靡。 “我看这里是汉制墓葬,布局倒是很规整的四象局,若是按五行八卦来看…” 小张们盯着他,看他自信的往一个方向指, “应该往东走。” 一群少年又回过头窃窃私语,完全没有起身的意思。 “生生,那边是北。”张小官的背影看起来很正经,假如忽略他有点颤抖的肩膀的话。 还是别在一起所向披靡了,分开为王才是道理。 龚玉生面无表情的蹲回去,看他们在地上划来划去,张九日甚至起了个卦浅算了个吉凶。 看得出来他们很重视了,毕竟是王室墓葬。 “生生,大家很高兴能帮上你的忙。”张海客头都没抬一下,嘴角挂着笑意看地上的盘。 龚玉生眼眸微动,还没等他感慨孩子长大了,就听见张海客接着说, “所以能告诉我们,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呢?” 没有人转头看龚玉生,有点害怕看到他不情愿的表情,害怕他们在他心里仍然是局外人。 张小官随大流的低下头,他倒不是害怕,他就是有点心虚。 拜托了拜托了,哪怕是谎言,哄哄我们也好。 张海杏紧张的拧她哥的大腿,一边紧张一边害怕,她哥也真是莽,这就水灵灵的问出来了,怎么不和她讲一声有个心理准备啊! 龚玉生看着一群低着头cos思想者的小张,目光着重停留在张小官身上—— 其他人也就算了,你装什么装。 “来找族长信物啊,前几年在这里处理了一批奸细叛徒卧底,但是没能把族长信物带回来,找到信物以后我们回张家,” 说到这里,他唇角微微扬起, “拥护小官上位。” 被提到的张小官悄悄地挪到了龚玉生身后,一语不发。 这个话信息量有点巨大,小张们脸上一片空白。 猫猫宇宙思维升华,怎么好像突然听不懂人话了呢? “上一次泗水古城的任务,是你处理的?”张海客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全是叛徒…”张海杏狠命掐了一下自己,不疼,果然是做梦吧? “姑奶奶,真的不疼…”被掐的张九日表情飘忽,赞同了小姑奶奶的观点。 “所以为什么要拥护小官上位而不是你啊?”关注点奇怪的张念抓住了真正的重点—— “小官,你知道这些事吗?” 此话一出,四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张小官。 你这家伙,最好不知道! “小官知道的,他现在替我分担了点族务,也算是提前练手了。” 龚玉生看热闹不嫌事大,顺便往旁边挪了一下,露出身后的张小官。 一群小张沉默了一下,“欻”的一下扑上去。 “好你个张小官,偷跑!”张念和张九日按着他把他架起来,张海杏严肃着一张脸挠他痒痒。 “老实交代!你和生生到底是什么身份!”难不成是代理族长那种职务? 这个张小官真不知道,生生没说他就不问,可偏偏他一沉默其他人就以为他知道点什么。 张小官信用值归零,真的是有嘴也说不清。 请苍天,辨忠奸! “咳咳…”龚玉生久违的感觉到良心的存在,打断了几只张猫猫的互动, “一定要在这里说吗?等回去你们就都知道了,我保证。” 他在隐晦的向他们保证,一定能让所有人活着出去。 方才张海客冒险一问也无非是觉得这里危险的很,他们不一定都能活下来,想知道的事情还是要趁早问。 “打闹”中止了,一群人又陷入沉默。 “怎么,不信我?”龚玉生点了点自己心口那一抹血色, “我不放手,阎王亲自来也没法儿把你们带走。” 靠。 几个小张在心里骂脏话, 他这也太帅了,天天都在爱上零一的路上狂奔。 所以他们猜的都是真的吧,拥有玩弄时间力量的零一才是整个张家最厉害的角色。 无论怎么看,关于时间的超自然能力都很犯规啊! 我们猜的是真是假? 他们用眼神问张小官,张小官先看了一眼龚玉生,发现对方没有别的表示,这才点点头。 已经震惊麻了的小张们猫脑过载,干脆放弃思考。 “走吧走吧,这地方危险,不到万不得已我可不捞人,都打起精神。” 龚玉生吓完一直养的很好的猫们,心情很好的顺着刚刚研究出来的路线走。 “生生,我们得往这边走。” 妈的。 龚玉生瞬间收起笑容转身朝反方向走。 东南西北到底是谁发明的啊,上下左右不香吗?! 看到龚玉生吃瘪,张念才微微舒了一口气,方才他确定了生生的能力以后,总觉得他像神明一样离他们好远… 可原来“神明”里也有路痴呀。 张海客戳戳他,指了指龚玉生第一次走错路的方向,张念才恍然大悟,随后眉眼带上柔软的笑意。 是为了哄他们开心啊… 背对着他们走在前面的龚玉生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 他是路痴但又不是傻子,得知了一个方向以后其他几个方向不就出来了。 故意走错一下,缓解一下他们的心情。 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他并不介意,能达到目的就好。 比如“菩提”的词条进度涨了一截,比如张小官的情感收集更进一步。 完全臣服于强度之下的忠诚太单纯,过刚易折,如果掺进去一些温情就不一样了。 把羁绊拴在彼此身上,才保险。 但这羁绊何尝不是双向的呢? 倘若他没有付出过一丝真情实感,也得不到那么多回馈。 高端的骗子骗人之前先得骗过自己。 走不出去怎么办? 不会有那一天的。 第72章 所以这是展示他们最想要的东西吗 端午节假期过得也太快了… 龚玉生顶着一张睡眠不足的脸从床上爬起来,昨天晚上被某个打游戏很菜的人拉着熬夜开黑。 结果就是两个菜鸡一起被骂。 一个人菜会心虚,但两个人菜就不一样了,一起挨骂然后偷摸骂回去。 “生生起来啦?家里的粽子包的太多了,早上吃粽子哦。” 笑的温柔的妈妈把摞成一个塔的粽子推到龚玉生面前,眼神中带了威胁。 “吃不完带去学校给同学哦,妈妈不想吃剩饭。” 一边假装看报纸的龚爸爸不敢吱声,他已经吃了三个大粽子了,再吃恐怕要吐。 生生啊,不是爸爸不帮你,但爸爸已经被妈妈当垃圾桶了,实在装不下了。 龚玉生习以为常,挑了几个粽子准备带走。 不爱吃粽子的人无论什么馅料的都不会爱吃,随便带几个得了。 坐在餐桌旁开始扒粽子,龚玉生看着里面蓝色的糯米陷入沉默。 妈妈,你给我下毒了吗? 尊贵的龚女士挑了挑眉,怎么,她用蝶豆花水泡出来的糯米不好看吗? 感受到凉意的龚玉生立马把粽子塞到嘴里,一边嚼嚼嚼一边竖起大拇指。 好吃,好吃极了。 不愧是妈妈,连炒西葫芦馅的粽子都能做出来。 “是剩菜…”龚爸爸小声提了一句。 那很好了,妈妈为了在他走之前清空冰箱也是绞尽脑汁了。 “今天爸爸有空,让爸爸开车送你去上学。” 龚女士踹了一脚龚爸爸,笑眯眯的和正在埋头痛吃的龚玉生。 “好,谢谢妈妈但是我真的吃饱了。”拦下妈妈试图再给他扒一个粽子的手。 龚女士遗憾的把家里的最后一个粽子塞到了龚玉生选走的几个粽子里。 提上收拾好的行李箱,龚玉生站在门口弯下腰换鞋。 身后跟过来的龚爸爸面上的表情完全消失,像一个假人一样。 手中的寒光一闪而逝,赫然是一把锋利的水果刀。 他高高举起刀,对准了换好鞋起身的龚玉生扎过去。 “噗嗤。” 一个身影缓缓倒下,却不是龚玉生,而是那个“龚爸爸”。 龚玉生连头也没回,神色淡淡的反手用藏在袖子里的圆规扎穿了假货的颈动脉。 听到身后重物倒地的声音,他才转过身蹲下,将没入脖子大半的圆规拔出来。 “啧。”他皱了皱眉, “你把我的衣服弄脏了。” 看了一眼还坐在原地像人机一样的“龚女士”,龚玉生叹息着走过去,堪称温柔的把“龚女士”打晕,又是一圆规扎过去。 “晚安。” 虽然不是妈妈,但是和妈妈长着一张脸,龚玉生不是很敢冒犯龚女士的天威。 没个屁用的系统,连他被拉进幻境了都不知道。 本来打算直接暴力出去的,但是看到爸爸妈妈了,虽然知道是假的,但还是忍不住多停留了一会儿。 废物幻境,不知道再演一会儿吗,这点时间还不够他塞牙缝的。 周边的墙体变成碎片散去,幻境开始崩塌。 龚玉生的眼睫颤了颤,睁开眼就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陷阱机关前。 废物机关,设的离青铜母铃那么远干嘛,近一点不就摔下去了,真是答案摆在眼前都抄不明白。 他心情不是很好,路过的狗估计都要挨一脚。 【宿主,刚刚显示你失去意识了…】系统期期艾艾的开口。 其实这么说也不完全对,当时宿主的意识和它还有浅浅的联系,但是它顺着连线去找的时候发现有一个无形的屏障把它阻挡在外了。 “没事儿,这个不怪你,张家的青铜母铃名不虚传。” 才怪。 是他拦着系统的,不是很放心把爸爸妈妈暴露在系统面前。 【那其他几个人呢?他们看着快打起来了哎?】 龚玉生瞥了一眼闭着眼都能走到一块儿的小张们,嘴角抽了抽,走过去把几个人的武器通通没收。 然后往旁边一蹲开始看戏。 嚯!左勾拳!哟!右鞭腿!好家伙!锁喉! 不错不错,打起来!打起来! 张小官觉得自己在做梦。 他在休沐的时候问了生生一句,这两天去哪里,生生竟然回答他说,去他家里。 他哪里有家? 不对…他好像是有家的… 很奇怪,但是头疼,想不起来。 他按着习惯带生生回家,推开门就闻到了饭菜的香气。 不对啊,为什么他一想起来和生生一起回家吃饭,胃就会隐隐作痛啊? “小官、生生!洗手吃饭!” 女人温和的声音从堂屋传来,他下意识的抬头看去。 然后他就看到一张和生生肖似的脸。 卧槽! 张小官被吓了一跳,不是错觉,这绝对不对劲。 随后心中就久违的燃起怒火——什么东西!用这种幻境戏耍他! 随手抄起一把凳子,张小官二话不说就是开打。 张海杏和张海客也在幻境里挣扎。 或许是因为俩人是兄妹,心有灵犀,他们一个在幻境里变成了龚玉生的近卫,一个变成了龚玉生的左膀右臂。 俩人正在浴血奋战,发誓要拥护生生成为新任族长。 等会儿,要拥护谁成为新任族长来着?好像有哪里不对? 张念的幻境里也有龚玉生,他看到小时候备受欺凌的他被一个身影护在了身后,那身影熟悉极了。 眼泪一滴一滴的掉下来,他哽咽着开口, “生生,你怎么才来呀?” 然后开始历数身上伤口的来源——火烧的、石头砸的、刀子划的… 最后他委屈的抱住了眼前的人, “对不起,” 藏在袖子里生锈的小刀扎穿了怀里的人。 “生生还在等我。” 在一片混乱中,几人相继清醒过来,看着彼此缠成毛线球的扭曲姿势,突然就明白了幻境中挨的那些拳脚来自于谁了。 一旁的龚玉生憋笑憋得十分辛苦,见他们艰难的分开,转手就将各自的武器抛过去。 张九日醒了以后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一眼张海杏就低下头,又偷偷看一眼,然后再低下头,如此循环。 张海客:妈的这死小子在娇羞什么啊! “挺好的,还都能自己醒过来。”龚玉生夸夸他们。 给一群小张夸沉默了,不会夸可以不用硬夸的生生。 就刚才那样子,如果不是生生收走了武器还看护着他们,恐怕他们早就死了。 “没有在硬夸,”龚玉生看出了他们在想什么,“这个速度已经很快了,就算没有我,你们也死不了。” 顶多受点致命伤。 但要是醒的再晚一点,龚玉生就要把他们排出T0队伍了—— 他不养废物和庸才。 第73章 吃一口吧蠢货、呸,好人 如果说小张们在幻境中看到了自己最想要的东西,那么汪菰茗就是在现实中看到了最不想看见的东西。 比如她老板。 她老板正掐着她心爱的蛇蛇盘来盘去。 “小茗啊,你一定带回来好消息了对吧?” 汪言曲温柔的对跪在那里述职的汪菰茗说,手里点着那条花里胡哨的小蛇的七寸。 “汪夏率领的大部队被张家派出的人斩杀替代,随后那些张家人伪装成我们的样子去截杀目标。” 眼睛尽量不老去看自家可怜的蛇蛇,汪菰茗继续说自己的发现。 “我的蛇不敢离得太近,但是任务目标的腰部一定是受了伤的。可是他们从蝎子墓里出来的时候,任务目标身上没有任何伤口。” 那家伙的血液对她的蛇有超乎张家麒麟血正常水平的威慑力,连干涸的血迹她的宝贝蛇都不敢靠近。 绝对有猫腻。 而且…短短两天,那种深度的刀伤就能愈合的看不到一丝痕迹了吗? 汪言屈显然也能想到这些,只不过他想的更多一点。 “我记得,汪时姝的生产日期和确定圣婴死亡的日期相近,对吧。” 他顺手把蛇还给了汪菰茗。 汪菰茗迅速抢过蛇蛇,开启了摆烂模式,不是她不上进,而是现在的话题已经不是她知道的东西了,她只需要啊对对对您说的都对就行了。 “假圣婴被揭穿的时候,咱们的收获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还因此失去了一批费了大功夫才埋进去的钉子。” 至少想要切掉的实权组并没有被切掉。 为什么呢?怎么感觉他们并不在意假圣婴的事呢? 到底是真的不在意,还是…有恃无恐? “你说,那么巧的出生时间,那么高的血脉浓度,甚至把控了张家一部分高层,如今又能使伤口不治而愈…他才是真正的圣婴吧?” 汪言屈几乎是越说越笃定,可最后一环扣不上了—— “若他真是圣婴,那张家人追杀他干嘛?” 咋滴,不放心汪家出手,怕搞不死圣婴所以亲自动手了? 张先生的发癫显然是汪言屈想不到的,所以他的思路水灵灵的卡住了,只能再进一步探查消息。 汪菰茗听不懂,她捧着她的宝贝蛇蹲在下边点头,不时应一声“大人说的是”“大人说的有道理”“属下也这么认为”。 “我记得前些年不是有个恨张家恨得要死的哑巴来投靠吗,给安插到训练场了,去联系他。” 之前那个哑巴还传过一次消息,说张拂生晚上形迹可疑,这才确定了他就是张家背后下棋的人。 虽说这人不一定忠诚于汪家,但他会从多个消息渠道收集信息综合考虑,如果到时候那家伙给的消息对不上号儿,还能直接找机会给暗杀了永除后患。 “是,大人说的是。”汪菰茗在看她家小蛇的牙,咋感觉牙尖尖少了一点点嘞? 汪言屈看着自己那有便利的能力却脑子不好使的下属,头疼的挥挥手让她下去了。 这事儿适合机灵点儿的人办,汪菰茗还是算了吧,也就跟踪这方面她比较顶用了。 驯蛇女汪菰茗,能和她驯养的蛇简单交流,偷摸跟踪人传递消息再合适不过,就是人太呆了,大事上不敢用她。 一路盘着蛇回去的汪菰茗松了一口气,太好了,今天也在讨厌的上司手里苟活下来了。 汪菰茗不傻,相反,她装傻装的像的很,连汪言屈都看不出来。 她娘是苗寨的蛊师,她爹是汪家的驯兽师,两相结合生下的她成了驯蛇女,被汪家高层相中认领走了。 她娘让她万事以自己的安全为先,然后头也不回的回深山老林继续当蛊师去了。 汪菰茗希望遇到一个佛系一点的领导,比如隔壁的汪道难先生就很不错。 可惜天不遂人愿,她的好姐妹汪小瓷被分给了汪道难先生,她被分给了汪言屈。 自己的失败固然令人难过,可别人的成功更使人痛苦。 汪小瓷也是背着她过上好日子了。 于是她开始装呆,干干小事儿得了,大事儿分给她那不是死到临头了吗,比如她那英年早逝的同事汪夏,岂是一个惨字可以形容的? 还不能太没用,得刚好卡在汪言屈的忍耐极限上。 这日子,混的难过极了。 其实她还有一部分情报没说,就是张家人去截杀张拂生的时候,她的蛇看见张拂生被一把匕首刺穿了胸膛,那个浓郁的血味儿直接把蛇蛇吓得奔走八百里。 后来她派蛇蛇去蝎子墓蹲守,蛇竟然没有探查到“新鲜的血”了,再靠近一点就发现连胸口的伤都好了。 我勒个娘亲大人啊,这已经不是伤口愈合的快不快的问题了,这是张拂生到底是不是人的问题啊! 汪菰茗藏了个大的,她打算孤注一掷换个上司。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死也要做个饱死鬼,她真的受够了天天装呆逼的日子了。 汪小瓷,你最好给老娘争点气,给你姐妹我多说几句好话,咱俩能不能一起过上好日子就看这一把了! 汪道难先生那种热爱研究的大佬,肯定会对张拂生的这个能力感兴趣的。 而且按照汪言屈的推测,指不定张拂生是真圣婴呢! 加快了脚步,汪菰茗正式决定反水。 这傻逼上司谁爱跟谁跟。 另一头的汪言屈莫名其妙打了俩喷嚏,呆了一下以后才继续盘算。 这消息汪道难肯定感兴趣,不然告诉他,然后白嫖他的人力继续查吧。 被汪家的两拨人同时惦记上的龚玉生此前在干什么呢? 他在泗水古城里拿到青铜母铃以后本来要带着小张们迅速回张家,只不过刚出了墓他就察觉到了一些东西。 比如不该存在的蛇。 以他的血的威力,若是没有人驱使,哪里有蛇虫敢靠近啊,那些小东西最是知道趋利避害。 比如他还没骗到圣婴身份之前和圆圆下将军冢,那蛇仙快把盒子摇烂了都没敢太靠近他,只敢在周围转悠。 如今他有了更牛逼的血脉,身上的血迹虽然受了淤泥污染、又被水冲刷,但胜在质量奇高且量大,怎么可能还有蛇虫近身。 张显逢是不可能再有胆子冒犯他了,不过这不还有汪家嘛。 就说汪家怎么会甘心放弃这么大好的机会,而且若是靠蛇类探查消息,说不定进蝎子墓之前就已经看到他伤口的奇异之处了。 但为防对面的是个蠢货,龚玉生体贴的决定手把手投喂信息。 他全方位无死角的展示了他没有一点痕迹的伤口。 拜托了,消息喂到嘴边了,吃一口吧蠢货、呸,好人。 第74章 系统:告诉俺娘,俺是个孬种 龚玉生忘了一件事。 从东北张家到蝎子墓,连走路带骑马用了一个多月,南方气候暖和,那时候穿着小薄袄还没有什么感觉。 但是回程的时候就不一样了,越往北越冷。 全程骑马回去都得二十来天,要真穿这身衣裳一直走到黑,恐怕到东北的就不是六个少年,而是六个冰棍儿了。 到时候让圆圆像烤冰溜子一样把他们烤化哈哈哈哈哈,想想就... 悲惨。 收集张起灵的人物感情进度一直在涨,龚玉生现在手里有积分,他二话没说就买了个调温小挂件。 选了个圆形的料子,龚玉生开始在商品界面DIY。 emmm镂空一下,雕个“龚”字,边边上加点儿隐隐约约的金丝,他是土狗他爱这个,别的花纹就不加了,他审美比较朴素。 系统在旁边咬着小手帕把数据都给哭出来了。 【你不是说先买寻宝鼠吗?怎么把小挂件给买了啊!】 这俩大饼已经相当遥远了,但奈何系统小气又记仇,光寻宝鼠这一项它就记了五六七八次。 “我现在需要啊,你难道要我挨着冻骑马赶回去?我脑子又没病。” 龚玉生一键使用挂件,感受到胸口多了个小小的物体,全身的寒意都在一瞬间被驱散。 那很值得了,早知道早买早享受了。 至于寻宝鼠? “等小官成为族长,整个张家都能为我寻宝。” 到时候还要你007干啥?除了会捧哏,这破系统简直一无是处。 系统被咽的说不出来话,连上自己的曲库就放了一首凄凄惨惨戚戚的歌。 【听到了吗,秋风凉想亲娘,龚玉生你别欺负我了呜呜呜我想我妈了呜呜呜呜...】 “你一个系统还有妈妈?”不好意思啊这不是在骂人,龚玉生就是纯好奇。 系统的电子数据掉的更厉害了,一边掉数据一边嚎, 【龚玉生你说的是人话吗!我没妈妈难不成是石头缝儿里变出来的吗!俺要告诉俺娘呜呜呜!】 奇怪的事情增加了,然而系统太久没和龚玉生聊天了,这会儿情感爆发了什么都往外说。 【俺娘说俺太好欺负了,给俺装了个欺诈系统行为包,可是、可是...】似乎是想到更难过的事情了,它整个球都开始抖。 【可是那个资源包太大了呜呜呜,我是废物,我加载不完呃呜呜呜!】 “所以这就是你骗我都骗不好的原因?”龚玉生看完好戏,不咸不淡的嘲讽了一句。 【你都知道我骗你了!你还说啥风凉话呜呜呜我又没骗到你!】 加载了一部分欺诈系统资源包的007发现自己依旧好欺负,被宿主当猴儿耍。 它破防了,联网找它的网友系统们要了系统和宿主相处的一百种模板,逐帧学习,结果被龚玉生一眼看穿并关进小黑屋。 “...你到底图什么啊?”骗他干啥,他对谎言的敏感程度max,骗他对系统有什么好处。 【俺娘说有的宿主会弄死系统,我太老实容易被卖到交易市场,那些人会把我的处理器、数据库通通拆了卖掉。】 说到这里它就打了个寒战,还是小小的老子的它被它老妈吓得好久都不敢绑宿主。 真是够了。 龚玉生点了点头,随手挼挼小煤球。 “要真是这样,我就原谅你了,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他顿了一下,眼里含着凉薄的笑意, “别试图骗我。” 不然把你按死在你娘不知道的角落里。 系统焉焉的应了一声,完了,还是被宿主手拿把掐了。 告诉俺娘,俺就是个孬种。 “生生,你...不冷吗?” 休息间隙,张小官看着既不哈白气也不搓手手的龚玉生,略有点好奇。 龚玉生瞥了他一眼,将手递过去让他握住。 “!” 张小官的手握上去的一瞬间,眼睛“欻”的一下就亮了。 好暖和! 因持着缰绳而变得冰凉的手指被热乎乎的手心捂着,慢慢也染上了红润的血色。 “只要把时间停留在某一刻,世间冷暖于我就没有意义。” 龚玉生好笑的捏了捏张小官的脸,笑眯眯的解释。 被捏住脸的少年呆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还有这种接地气的使用方法,但是这个真的好实用! 想要。 俩眼睛都写满了想要。 “你们干啥嘞?”张海杏猫猫探头,两个眼睛紧紧的盯着这俩人的手。 她听到生生说的话了,她也想要,但是哥说女孩子要矜持一点。 所以她先问再要。 龚玉生被看的哭笑不得,把另一只手递过去。 海杏姑奶奶得了暖手宝,满意的不能行,眯着眼睛开始贴贴。 背后快被有些人的视线扎穿了的龚玉生:... “想来就来。” 背后一沉,是张海客,贴在人性自走暖炉上换着面儿取暖。 张念蛄蛹到他怀里去了,张九日可怜巴巴的凑在张海客旁边,还被瞪了一眼。 一群少年围在一起暖和的喵喵叫。 【宿主,】007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意, 【你也有被白嫖的一天啊!】 龚玉生撇了撇嘴,要不是真正的时间回溯太难太难骗了,他也不用骗这种阉割版的。 毕竟目前他表现出来的都是对自己本身的时间进行回溯、暂停,没人能确定他是否可以对别人的时间动手脚。 不然他也不用当暖炉,直接换个范围性道具温暖所有人得了,还能立人设,多好。 可惜...他还在试探这个世界的忍耐上限,只能对自己的时间进行操作的话,还在容忍范围内,倘若对别人的时间为所欲为,恐怕他的下场不会好。 慢慢来,上限是用来提高的,下限是用来突破的。 自从发现了龚玉生这个能力的实际用法,一群小张开始轮流和他骑一匹马。 这是真的暖和啊,夏天会不会也很清凉呢? 应该会?毕竟之前没怎么看过生生出汗哎。 龚玉生不怎么出汗的真正功臣——007深藏功与名。 路上碰到下雪天,几个人还打了一场雪仗。 当然,这雪仗并非常人意义上的雪仗,而是... “哥!看招!” 张海客下意识闪避,想要躲开来着妹妹爱的供养。 旁边的张念还在幸灾乐祸,下一刻就被雪扬了一头一脸。 好一个声东击西,他抹了一把脸,狞笑着用最快的手速揉了一个超大雪球,库库往张海杏脸上砸。 张九日慌张的撩了正在把他往雪里按的张小官一脸雪,拉起张海杏就开始夺命狂奔。 “你小子,手放哪儿呢!” 张海客对着张九日扔了个雪球,被他灵活的躲开。 “啪!” 正在看戏的龚玉生被雪球砸中了肩膀。 “...”场面一度陷入沉默。 龚玉生愣了一下,轻笑着拂去身上的雪渍,顺便挽起了袖子。 “呜哇!!!先打零一啊!” 专业选手不许参战! 第75章 他再也不是独自一人,孑然一身 张显逢在赏雪,今年的雪下的很晚,也下的很大。 哈出一口白气,他捧着手里的暖炉听旁边的张零山汇报圣婴的行程。 思绪渐渐拉远。 当初被圣婴捅的那几刀,虽然手里有很多张家的秘药,但到底是重伤,他这段日子气血不是很足。 似乎连冬天都变得比往年冷了不少。 “祂想让张小官成为族长。”张显逢伸手接住一片雪花,雪没有化。 “不是说偏爱他吗?又为什么一手将他推进火坑?” 张显逢不理解,张家现在已经是笔糊涂账了,曾经擎天的巨树,地下盘根错节的脉络如今早已腐烂成泥。 若张小官是祂偏爱的孩子,那祂的偏爱未免也太沉重了。 张零山一言不发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在他看来,圣婴大人已经给了张小官最大的偏爱—— 庇护他成长起来,将烂透了的张家一点一点撑起来,如今亲手将族长之位送给张小官。 毕竟张小官那么高的血脉浓度,手里没实权很容易被打包带走补充血库。 圣婴大人简直是体贴到家了。 就是自家上司… 张零山悄摸的偷看了一眼一脸病态的苍白的张显逢,心里叹了口气。 被圣婴大人捅了几刀,现在在发酸。 他都懂。 “时间也差不多了,去接祂吧…” 张零山伞一撑,光明正大的跟在张显逢身后就出去了。 这次老板估计受到的打击挺大的,回来就把一些安插在别的族老身边的暗子都召集回来。 张显逢哈了一口气,风吹过来星星点点的雪挂在眼睫上,他屈起一根手指抿去那点湿意。 圣婴不会允许他再插手张家的核心势力了,那些老东西估计也很快就要被清算了。 与其等到圣婴亲自动手,还不如他先手撤回,好歹他也费了心思在这群人身上。 他到门口的时候,已经有一群人等在那里了。 以张瑞景为首的族老集团站在左侧,地位尊卑根据站位便可得知。 张胜远站在张瑞景身后,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胜知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右边,眼神一直在往远方看。 张显逢晃悠悠的走到张胜知身边,跟着他一起伸着脖子看。 “!”张胜知感觉到身边站了人,转头一看,竟然还是熟人。 是小时候出言相劝救下他和哥哥的恩人。 于是他像小时候那样对着张显逢笑了一下。 浸泡在仇恨里长大的人,怎么能活得那么好呢? 难道他当初找人暗示张胜知,是作为他父亲竞争对手的张瑞景构陷了他父亲,这孩子没有明白其中的意思? 不可能啊… 这孩子不聪明,可也不至于蠢笨至此啊? 算了,事已至此,张胜知怎么样都无所谓了,他只想圣婴能看看张显遥。 等张显遥真的回来了,想要他怎么死都可以。 马蹄声渐渐接近,一群少年人穿过风雪,勒马于门前。 走在最前面的龚玉生翻身下马,却并没有进门,而是等跟在他身后的张小官停稳了,伸手递向他。 “…生生?”张小官有点愣住了, “下来吧,我未来的小族长。” 张小官低下头看向仰着脸含笑的少年,将手放到了那人的手上。 温暖的,滚烫的,仿佛从未受过风雪侵蚀的。 他差点以为这就是那人的心了。 被扶下马以后,张海客他们也无声的站在了他身后。 张小官捧着青铜母铃,和龚玉生并排走向了那扇门。 恍然间想起,他曾经也执起过青铜铃铛。 独自一人,孑然一身。 后来那铜铃丢了,被弃之如敝履,他也想要放弃了。 可是有一个人,坚定的捡起了他,青铜铃上系着的红绸,就好像另类的线, 绑住了他和另外一个人的人生。 如今,那个人现在就站在他身边,他也将站在张家权力金字塔的顶峰。 今非昔比,他也不是往昔那个一人独行的无助的孩子了。 龚玉生心里很复杂,眼前似乎浮现出那个名为张起灵的青年的记忆,与如今的场景交错。 [在一个张灯结彩的雪夜,] 风雪掩不住少年人的鲜活, [他一个人走过了漫长的回廊。] 他们站在他身边走向站满迎接者的大门。 [从一片繁华, ] 从神明庇护的羽翼下, [走向了一地荒芜。] 走向了可供他展翅飞翔的天空。 张瑞景神情有些难看,那个被他一手操控着长大的假圣婴,如今已经要成为族长了。 他跪了下去,迎接张家的权力中心回归。 其他人也跟着跪下,他们跪的,是张家的未来。 “大人,我这就着人安排族长继任仪式。” 一旁司长祭礼的族老恭谨的低着头开口。 “你说错人了。”龚玉生漠然的开口,“你该同未来的族长商议。” “…是!”老登被吓得一哆嗦,立马应下。 张小官要带着青铜母铃去祠堂,大部分人都跟着走了。 除了龚玉生和张胜远。 【宿主,你怎么不跟着过去啊?】007跳到他肩膀上问。 龚玉生看着那个脊背挺直的少年的背影,眼中含了欣赏。 很好,很有气势。 “我已经给小官造了势,剩下的需得他自己来。” 张胜远一直没有抬起头看过他,应该是出了什么问题,所以他将张胜远留下了。 “我回来了,”他轻轻的抱了一下青年,“圆圆。” 张胜远眼神晦涩的看着他,沉默了半晌,才抿开一点点笑意。 “嗯。” ————————————————— 作话:我和山山计划从六月六号到六月八号各发三篇番外,为高考的宝宝们加餐助力,愿宝宝们如愿以偿、马到成功,金榜题名、蟾宫折桂! 为了避免有的宝宝对番外不感兴趣,我们会发在书圈,感兴趣的宝宝可以去吃一口!爱大家! 第76章 他只会让雪沾染尘埃 “我们一起走走吧。” 长高了许多的少年人往前走了两步,才发现一直沉默的青年并没有跟上来。 他回头看着他,一时相顾无言。 雪还在下,飘飘扬扬,没心没肺。 一大片雪落在张胜远眼角,化成了一汪清澈的泪,沿着面颊的曲线流下。 “愣着做什么,走呀。”龚玉生伸手扯住了他的袖子,就好像他还是那个只有人大腿高的小孩子。 张胜远顺着袖子上传来的力道往前走,踩着少年人的脚印,跟了上去。 “圆圆,我出去的这段时日,经历了很多以前不曾经历过的事。” 龚玉生开始细数他看过的美景、吃过的美食,偶尔用诙谐的语言描述一下遇到的困难。 他在认真的讲,张胜远在认真的听。 “生生,”他突然开口问道,“你开心吗?” 被问的人侧头看了他一眼,也许是在疑惑,这样明显的事情还需要问吗? “我当然开心。” 他回答的斩钉截铁。 张胜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龚玉生仿佛什么都察觉不出来一样继续和他聊天。 雪下的渐渐大了,落了人满头,也落在一些人心上。 一大团雪压垮了树枝,扑簌簌的砸在龚玉生脚边,他停下了步伐。 “哪里不一样了呢?”他喃喃自语道。 “...”张胜远并没有回答他,沉默的像旁边那棵盛满雪的树。 “雪太重,树枝太易折。” 所以这脆弱的树枝托举不了这沉甸甸的雪,只会让雪从高处跌落,沾染尘埃。 亦如现在的他,根本帮不了身为圣婴的生生什么忙。 身份的差距有如鸿沟,他跨不过去。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张胜远。” 张胜远不说话,他用行动默认了一切。 龚玉生知道了他到底在纠结什么了,犟种一个,自己钻进牛角尖出不来。 他快被气笑了,别人怎么想都无所谓,对他是否亲近也无所谓。 你特么张胜远你养了我十几年,现在跟我说你觉得你身份低微不配站在我身边?! 你控制欲呢?你占有欲呢?咱俩的羁绊呢?都被狗吃了是吧! 至于他圣婴的身份是谁告诉张胜远的,想也知道,就只有张瑞景那个欠抽的贱皮子。 他带着张小官去泗水古城让老登有危机感了,觉得自己的权利越分越薄了,就暗戳戳的离间他身边的人。 老登显然很会拿捏人心,这不就把张胜远的心理拿捏的死死的?! “好好好张胜远,”无名火直冲大脑,理智都稍微有点下线了。 “有当你是真的上,你真是好样的。” 玛德先把小官扶上位再收拾张瑞景,然后就轮到张胜远了。 “别气...”张胜远下意识的慌张开口。 别气,生生,都是圆圆的错。 龚玉生才不会被张胜远这个态度拿捏到,于是他张嘴就说一声冷笑, “我没生气。” 这嘴要不还是别要了吧,连话都说不好了。 思虑再三,龚玉生还是原谅了他的嫡长嘴,抓了一把树上的雪就以雷霆般的速度塞进了张胜远的衣领—— “你都把雪捂化了,还在这儿跟我这了那了的。” 他头一次在张胜远面前表现出这样少年意气的模样,反倒是鲜活的不行。 “...雪,化了?” 哇塞他还在问! 龚玉生勉强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转身就往育孤堂走。 张胜远愣了一下,慌张的跟上去,不知道该说什么哄哄家里的小孩儿。 死嘴快说话啊! 背过身去的龚玉生脸上的表情淡了许多,眼里的情绪几乎不剩下什么。 哄哄他又不会死,何必把关系搞僵呢。 他身后,张胜远眉眼间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生生还愿意哄他,其他的就已经不重要了。 两个人对这场戏心知肚明,谁都没有点破。 等到张胜远拿着自己打的金手环把龚玉生哄好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许久。 “你永远都能帮上我的忙,圆圆,不必妄自菲薄。” 有时候,能给他提供情绪价值,就已经是最大的价值了。 龚玉生仔细打量着手上戴着的新礼物,心情好了两个度。 张胜远支着脸点点头,面上看不出来任何异样,手上把屋里的炭盆烧的旺了些。 “所以你当时到底想说什么?” 仿佛是不经意间的询问,但张胜远拨弄炭盆的手顿住了。 那句想说却又没能说出口的话,到底是什么呢? “我想说...你开心就好。” 问到了一句废话,但是眼看着张胜远实在不想说,龚玉生也就放过了他。 “有件事我得和你说。” 龚玉生给张胜远倒了杯热茶,白色的雾气暖洋洋的升腾在两人间,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 “关于你和张胜知的事。” 张胜知是谁? 张胜远皱着眉思考了一下,这才想起来,那家伙是生生曾经提到过的训练场武学教习,还送了他一条护腕。 “怎么了?”他端起茶水抿了一口,热气熏的眼眶也带上了湿气。 “他是你弟弟。” “...” 一不小心喝下一大口滚烫茶水的张胜远瞬间说不出来话了。 什么弟弟?他父亲在外边的私生子吗? 龚玉生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言简意赅的交代了一下当年的事情。 “张胜知到现在还以为张瑞景才是真正害你们父亲死亡的人。” 放在桌上的手不知何时紧握成拳,张胜远的身体在愤怒,可他的脑子却清醒得很。 “我...为什么不恨他?” 是因为他天性凉薄吗?听到这样残忍的真相,却连恨意都升不起来。 对面的少年沉默了一会儿,动作轻缓的掰开了他的手, “不,只是因为你失去了记忆,暂时无法感同身受罢了。” 这件事龚玉生想了很久,到底要不要告诉张胜远。 最后他还是决定告诉他。 或许知道这件事不会让张胜远好过,但他有知情权,那是他的家仇,那是他的记忆。 假如打着为他好的名义,连龚玉生都瞒着他的话,那也太可悲了。 张家的洗脑有办法解开,龚玉生把真相告诉他,是恢复记忆还是不恢复记忆,选择权在他自己。 龚玉生猜张胜远会,因为龚玉生相信自己的判断,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其实龚玉生这个人本身,也是自我的要命。 良久,张胜知叹了一口气,喝了一口放凉的茶水, “这样...辛苦你了,生生。” 嘶—— 上巴被烫掉一层皮的张胜远悄摸在心里抽凉气。 “我不阻碍你报仇,你做任何事我都支持你,但是圆圆,” 少年的一双眼沉寂而理性, “现在不可以。” 张显逢的价值还没有榨干,所以现在还不可以。 “嗯,我知道。” 有时候真的会想一件事, 生生啊,你的心是否也像雪一样冰凉呢? 第77章 快说谢谢小官,不然现在已经是你的头七了 “位置安排好了给我过目即可…” 张瑞景正在和司掌祭礼的族老商量族长继任仪式,抬眼看见对方愣了一下,目光越过他看向他身后,随后行了个大礼。 “见过大人。” 他竟是连脚步声都未听见… 张瑞景垂下眼,转过身同样恭敬的行礼。 龚玉生掠过他们走到上座,喝着侍从端来的茶。 茶盏里的茶叶浮浮沉沉,他敛着眸透过清亮的茶汤,就像看着在一条固定的命运线上不断挣扎的张家人。 还维持着行礼姿势的两个人都不敢说话,一个人在拼命的想自己怎么得罪了圣婴大人,另一个人在拼命想自己的出路。 “张瑞景留下。” 圣婴大人终于大发慈悲的让他滚了,临走前,他隐晦的幸灾乐祸了一下—— 张瑞景,这下有你好果子吃了吧! “大人有事直接吩咐即可,我自当尽心竭力,为大人排忧解难!” 没有多余的人在现场,张瑞景滑跪的更快了。 看情况,圣婴该不会已经知道他挑拨离间的事了吧? 尽管他做的隐蔽,都是让那些暗子传流言,最后“不经意”的在张胜远耳边说出“实锤”,但是圣婴在权谋上太敏锐了,他不得不开始想措辞。 流言还是发酵的太慢了,无论是针对张胜远的还是张胜知的。 以至于还没达成他想要的效果,圣婴就已经回来了。 “那就为我排忧解难吧。” 端坐钓鱼台的高位者轻笑着开口,语气里却带着漫不经心和不屑一顾。 “比如最近族里的流言,我相信你一定能把那些随意构陷同族的人斩杀的,以你的名义。” 杀人诛心。 以他的名义诛杀自己培养的暗子,表现得像过河拆桥一样,只会大大降低他在同族和下属中的威信。 可圣婴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再装傻恐怕会被杀掉。 于是他连声保证定不会轻饶那些传出谣言的人。 圣婴大概是满意了,挥挥手叫他下去了。 恭敬的退出去,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晦暗。 还是太急了,急着在圣婴公布身份之前埋下钉子,这时候把怀疑的种子播撒出去效果才最好,至少能保证一部分恨死汪家人的族人不能完全和今后的圣婴一条心。 可惜这步棋废了,而且直接暴露了他的用意,到底是谁… 现在只能再另找机会了。 龚玉生放下茶盏,漠然的视线转向了门外张瑞景远去的身影。 张显逢方才让张零山与他传话,交代了族中的流言。 关于张胜知是敌对家族的卧底这件事。 好的很,一边拿捏着张胜远的自卑离间他们,一边用这个算不上流言的事实败坏张胜知的名声,以后等他公布圣婴身份的时候再实锤,打压他的威信。 好得很啊,张瑞景。 你该死了。 “瑞雪兆丰年,最近是小官的大日子。“ 少年伸出一根手指将茶盏慢慢往桌边推, “黄道吉日,不宜见血。” “啪!” 茶盏摔碎在地上,浮沉的茶叶烂在了一起。 “快说,谢谢小官。” 他眸中含笑的看着烂成一坨的茶叶,眼底的凉薄和冰冷叫人不寒而栗。 这张网才刚刚开始撒出,张瑞景就要凭借他自己的聪明才智出局了,真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才。 狠辣有余,聪明也有,可惜了多年困顿在派系之争里,目光短浅,分不清自己几斤几两了。 龚玉生他们回来已经有两天了,张海客和其他几个小张一直被龚玉生要求跟着张小官学习各种族中的事务。 是的,他想要的是那种刚刚毕业就有十年从业经验的熟练牛马,而不是事事都需要他亲自教的小白。 这样的养成一个张小官就够了,多了他可受不了。 “回来这么久了,怎么也不想着来看看我?” 张显逢略带幽怨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他今日穿着黑色的大氅,更衬得面色惨白,毫无活人气。 龚玉生没什么特殊的反应,只是无言的倒了杯茶,推向了桌子的另一边。 站在门外的人扶着门框抬脚走进来,在烧了炭火的室内也并未脱下身上的大氅。 他端着热茶慢慢啜饮着,温热的液体划过喉咙,流向冰冷一片的胃里。 “可我想你了,你不来找我,我只好来寻你了。” 他哈出一口气,只微微吹动了茶水的热气。 “下次去看你,天气冷,就不要总是站在外面。” 别老站在外面偷窥他,怪瘆人的。 “我在开玩笑呢,你愿意见我就行。” 张显逢笑的眉眼弯弯,仿佛真的欣慰极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张显逢东拉西扯,将话题扯到了张小官的继任仪式上。 “他要被送进张家古楼三年啊…会孤单的吧?” 语气中满满的都是怜惜和心疼,就像在心疼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走向不归路一样。 试探什么呢? 无非是明里暗里点他弟弟张显遥的尸体也在张家古楼罢了。 他一个人躺在棺材里那么多年,该多寂寞啊… “这么难过做什么?” 他听到一直爱搭不理的圣婴大人声音中带了些无奈, “好孩子,别怕。” 心跳骤然加速,一字一句都像晨钟撞响一般动摇着他的心神。 “你们会见面的。” 小仙药,你听到了吗? 我们会见面的。 他带着风雪而来,却带着满心欢喜离开。 龚玉生只觉得无聊,这些人已经丧失了与他作对的战斗力了,现在随手就能打发了。 实在无趣。 【宿主,他那样算计你,你真的要…】 007在吃赛博薯片,看到这一幕连爪子上的薯片渣渣都顾不上舔,探出个头焦急的问。 死而复生,这怎么给张显逢骗出来?! “我说让他和张显遥见面,他死了不照样能见到。” 龚玉生懒散的连眼皮都不愿意抬。 看来还是上次在张显逢心理崩溃的时候用的光环威力太大了。 一听到“好孩子”三个字,对方就跟失了智一样对他有一种惯性依赖。 就像巴普洛夫的狗一样。 【你竟然没想着立马收拾他哎。】不像张瑞景那老登,就算暂时不想杀了,也要给上压力。 龚玉生看着那杯没有喝几口,已经凉透了的茶水,嗤笑了一声。 “我不和死人计较。” 张显逢已经快死了。 系统暗自撇撇嘴,撒谎,宿主明明是那种,如果有人得罪了他,就算是死了也要挖出来鞭尸的人。 还不到收获的时候,再忍忍。 第78章 红绸灯盏,观君大吉 张家的每个角落都挂上了红绸,映的雪地都泛着红。 张小官面无表情的坐在铜镜前任人摆弄。 说实话,他现在有点像新嫁娘。 这话不是别人说的,别人说定是逃不了一顿打,这话是龚玉生亲口说的。 “还生气呢?” 少年支着下巴眉眼微弯,看着张小官背影一僵,知道不能再逗了,做了个闭嘴的手势。 今天张小官起得早,龚玉生是陪着他一起早起的。 怎么说呢,有一种亲手养成的少年将要走向他计划好的未来的感觉。 他要见证他人生中的重要时刻了。 看着侍从为张小官穿上华丽又肃穆的礼服,龚玉生走了上去。 他接过腰封,一手环过少年人的腰身,耳边是规律的心跳声,他亲手束好了张小官的礼服。 “你还有反悔的机会。” 龚玉生理着张小官的衣领,一层一层码的整整齐齐。 张小官当然还有反悔的余地,如果他突然后悔不想要承担这个族长之位带来的责任,龚玉生挥挥手,自有大把的人来代替他。 他说谁是族长,谁才能是族长。 张小官堪称乖巧的展开双臂让龚玉生帮他整理衣襟,眼中含笑,却很认真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不会反悔。”你也不会让我反悔。 张小官不相信龚玉生会允许他反悔。 龚玉生听了也只是微微一笑,他听得出来张小官想说什么。 是的,他是挥挥手就有人前仆后继的来顶替张小官,但是他也曾说过—— 谁要是先一步采下果实,他会发疯。 张小官是他在这里唯一一个亲手培育出来的果实,他若是在铺下最重要的网的时候脱离了龚玉生的计划… 他不允许。 “小官,”龚玉生给他戴上最后那些零碎的配饰, “我会等着你回来的。” 所以别让我失望。 张小官乖巧的凑近让龚玉生给他披上肩饰, “好。” 天光大亮,张小官走向了成为张起灵的道路。 礼仪繁琐,龚玉生一步一步跟在旁边,看着张小官一项一项的完成。 雪下得紧了。 张家祠堂外挂着红绸灯笼,灯面绣着麒麟纹。 那灯被风吹得摇晃,在雪地上投下斑驳的红印。 张小官在祠堂前的大鼎上插了三柱香,香气盘旋如蛇,丝丝缕缕的缠着檐角的青铜铃铛,叮叮当当,一如当年他最后一次作为圣婴祭祀的场景。 祭神拜祖之后,就是交接族长信物。 他的黑袍上已经落了薄薄一层白,双手接过那枚收纳妥当的青铜母铃。 张小官的面前横着一口黑棺,棺木未钉,敞着口,里面铺着染红的布,像是等着谁躺进去。 龚玉生站在阶上,手里端着一碗药。 他今日难得穿了件红色的袍子,袖口滚着金线,略有些长的发尾用红绳松松系着。 “喝了这碗药,”他轻声说,“你就是张起灵了。” 张小官抬眼看他。 少年的眼珠黑得纯粹,像浸在雪水里的墨玉,映着红绸灯笼的光。 明明是诡异的红光配白雪,可他眼里,只剩下了身前人穿着的红衣。 那眼神,平白增了些暖意。 他伸手接过药碗,指尖碰到龚玉生的手,如他想象中一样,温热的。 药是苦的,他不知道里面到底掺了什么东西,可这是生生亲手递给他的。 张小官咽下去,喉结滚动,唇上沾了一点药液的浅红。 龚玉生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那笑意很淡,转瞬即逝,仿佛雪落在火堆上,嗤地一声就没了。 “躺进去吧。” 张小官没说话,只是撑着棺沿,翻身进了棺材。 黑棺很深,他躺下去,身下被不知名染料染的鲜红的布料像被血浸透的茧,轻而易举的包围了他。 龚玉生站在棺边低头看他,伸手替他理了理衣襟,指尖碰到他心口,隔着布料,能感觉到心跳,很稳,很慢,如同寺庙里的古钟。 “怕吗?”他语气轻柔的问。 张小官摇头。 于是龚玉生又笑了,这次笑得真切些,眉眼弯起像天上月。 他伸手从袖中取出一枚铜钱,轻轻放在张小官眉心。 “压棺钱,”他说,“听说能让人魂魄不散。” 铜钱似乎被贴身放了许久,现在贴着额头的皮肤,莫名让他想到了龚玉生温暖的指尖。 张小官闭上眼,听见祠堂外传来傩戏的鼓点,咚咚咚,震得人心头发颤。 张家人戴着傩面,踩着积雪,绕着祠堂跳傩舞。 一张张傩面上的彩漆图案狰狞的很,像是死了很久的人又活过来,庆祝有人愿意为他们的复活献出一切。 棺盖缓缓合上,最后一丝光被掐灭前,张小官看见龚玉生的脸。 在那些红色灯笼的映照下,像一尊慈悲的神像被染上血色。 “我会按时接你回家的。” 黑暗吞没了一切。 棺材被抬起,张家人扛着它,踩着傩戏的鼓点,一步一步走向张家古楼的方向。 龚玉生看了许久。 雪还在下,红绸灯笼里的蜡烛不怎么经烧,那些灯一盏接一盏地熄灭。 他站在雪地里,看着最后一盏灯暗下去,新雪覆旧雪,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次没有张家人对张小官的悲惨判词,没有张海客声嘶力竭的“喝了你会死的”,没有张家从此解散,只剩张起灵一个光杆司令。 同样的事件,不同的结局。 那么也是时候进行下一步了。 龚玉生之前换过的用来塑造记忆的药丸融进了那碗药里。 他轻笑着, 他龚玉生是说过不违抗所谓天道的意志,可他这是在张小官天授失忆后,靠自己给张小官重新捏造记忆。 所幸他记性很好,与张小官这些年算得上形影不离,前面当圣婴的记忆他也在任务传记中看过。 这些都很好办,剩下的,就是他想要布下的局了。 他陪着张小官成长,现在也到了检验成果的时候了,龚玉生不做亏本买卖。 系统面板上无声的出现了一条提示—— 三个道具正在正常使用中。 人在极端的情绪下最容易相信鬼话了,张小官,你可是真正的世界之子啊。 且让我看看,世界之子最极致的信任,能不能催生出他想要的果实。 “我为你违抗一次你的天命,你得付出相抵的酬劳呀,小官。” 第79章 一梦千年 暗中联络张胜知的任务最终还是落在了汪菰茗身上。 说来也搞笑,她把汪言屈炒了以后去投奔好姐妹汪小瓷,她姐妹拍着胸口保证已经打点好了,汪道难先生一定会收下她这个下属的。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汪道难听了她带来的情报以后就大手一挥,让她立马准备转职。 汪菰茗:能和姐妹过上好日子真是太好了。 汪道难:手底下来了个不是废物的太好了。 俩人惺惺相惜、一拍即合、狼狈为奸。 然而尴尬的事情来了,汪言屈嘴里唧唧呱呱的说着什么“这次你可要好好感谢我”之类的话,一抬头就和汪菰茗四目相对。 “…呀?”汪言屈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满脸堆笑的汪菰茗, “我来的不巧?” 手背过去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把匕首就往汪菰茗脖子上扎。 汪菰茗真是用最快的速度一个翻滚躲过去,然后迅速往汪道难那边滚。 “住、住手。”汪道难瞥了一眼滚的狼狈的汪菰茗,站起来不着痕迹的将她往后藏了藏。 笑死,这个死了手底下又只剩一群废物了。 “既然你要保她的话,那我也没办法…想来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 是的,何止是该知道的,连不该知道的她也都说了。 汪菰茗眼观鼻鼻观心,生怕自己的呼吸烦到前任上司。 “那不如,继续打探张拂生情报的事情,就交给小茗吧。” 好歹毒的一句话,好恶毒的一个人。 汪菰茗转投汪道难就是怕这种事被交给自己办,结果反水了还是没逃过一劫。 本打算用眼神求求汪道难先生,看能不能让他发发慈悲,但汪菰茗一看到他那个眼神就沉默了。 汪道难竟然满脸赞同。 “...”汪菰茗不想睁开眼,现任上司脸上明晃晃的写着—— 就她一个不是废物,当然要她去了。 汪言屈看了一眼生无可恋的汪菰茗,满意的离开了这个伤心地。 本以为接了这个任务亲自去和埋在张家的暗子接头会九死一生,结果没想到,她交接信息意外的顺利。 偷偷把蛇蛇放进张家后山,过了半个多时辰,蛇蛇就叼着小信筒回来了。 ?张家人都是废物? 汪菰茗阿巴阿巴的查验了一下,确实是他们的暗子专用的密语。 整个过程太过于丝滑,以至于汪菰茗在离开之前还在怀疑,张家是不是真的垮了。 张.废物.海客打了个喷嚏,身上一阵恶寒。 最近忙的人焦头烂额,难得有点空闲时间,生生带他们来后山放空一下。 半道上生生和教习说了几句话,教习点点头就走了。 张海客直觉有什么事发生了,但是基于对龚玉生的信任,他什么也没说。 另一边给汪家搞进来的情报交接蛇保驾护航完毕的张胜远也打了两个喷嚏,啧,谁骂他。 他传信的内容很简单,就是他潜伏在张拂生身边,意外发现他是真圣婴,似乎还有什么不得了的能力。 通篇除了说圣婴有多牛逼多厉害,再也没别的有效信息了。 龚玉生匿名指导,深藏功与名。 要说忙,龚玉生是他们之中最忙的一个了。 张小官的继任仪式过后,他就寻了个由头把张海客塞到了张瑞景手底下,要他早日学成,顶替张瑞景那个老登。 那老登最近老实的很,估计是因为刚做完坏事被抓住,得心虚一阵子。 其次就是张显逢,龚玉生是真的有点头疼。 这家伙也不知道是觉醒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开始病态的追求他口中那个“好孩子”的称呼。 一两次就得了,多了龚玉生只会觉得自己的劳动力被白嫖了,若是情况允许,他都想让张显逢给他交话费—— 说一句话一两金。 不过倒也不是没有好处,张显逢答应教张念一些东西。 只希望张念能多学点正常的,别和张显逢那些个癫里癫气的毛病沾上边。 张海杏和张九日被他安排给张胜远带了,张胜远做了好些年族老近卫,对于怎么培养同事再清楚不过。 解决了这些事,龚玉生还要时刻关注汪家,适当漏一些消息过去。 族务就算分给小张也还是有很多需要他亲自过目。 麻了,一天到晚没闲下来过。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事情,他得在梦里做。 张小官吃下塑造记忆的药只是第一步,剩下的得靠龚玉生自己。 例如编织记忆。 白天的时候把张小官本人的记忆传输过去,到了晚上,龚玉生就要开始撒网了。 夜幕降临时,张小官进入了一种很玄妙的状态。 他觉得自己在做梦或是在幻境,可这也太真实了,对环境的认知、五感的敏锐程度,完全和现实没有区别。 之所以确定自己不在现实中,是因为他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应该躺进了棺材里被送进张家古楼,而不可能站在一片林子里。 是的,他现在正站在蓝天白云下,身上带着伤,连身高都不一样了。 据他观测至少比生生高了一个头。 他看不见身上衣服的全貌,只能看到点袖子,这规制,应该是千年前的大家公子穿的。 想要低头再看的仔细些,但是张小官无法控制身体,就好像... 他只是暂时附在了另一个人身上一样。 脑海中闪过碎片一样的记忆,大约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在想过去的事情。 “麒麟,你身为张家嫡系子孙,势必要比别人担负起的东西更多、更沉重。” “你父亲他...唉...” “天资聪颖,根骨奇佳。” “张家的命运就是你的命运,张麒麟。”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无法习武了?” “...麒麟,分家吧,你这样占着名头也不是个道理,既然无法带领张家继续走下去,那就趁早离去。” 记忆中的人因为未知原因无法习武沦为了家族弃子,现在正被自己的好大伯逼着分家。 莫名的,张小官想到了被师父当众揭穿假圣婴身份的自己。 但是他有生生,这个张麒麟却谁也没有。 父亲惨遭横祸,母亲郁郁寡欢,自己成为废子。 说是四面楚歌也不为过。 张麒麟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手,明明看着十分有力,可现在连握紧拳头都费劲。 别说是习武了,恐怕连基本的生活都有困难。 就眼下这种情况,用不着大伯赶他,他估计很快就要死了。 第80章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张麒麟受了伤,砍伤他的人正是他的同族。 他的好大伯,心心念念想要自己的儿子坐上族长之位,于是就默许了族人对他的磋磨。 磋磨他最狠的,就是他的好堂弟,也就是他大伯的小儿子。 那家伙身边跟着一群不入流的下三滥,给他下了药扔到深山老林,当时他恢复了一点意识,刚动了一下就被砍了好几刀。 那些人是生怕他活着回去啊… 本来都已经打算等死了,可他在这里躺着躺着,就发现伤口在加速愈合。 没躺够半个时辰就已经能站起来的张麒麟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又爬了起来。 看来这是老天不让他死,天命在他,这就回去把大伯弄死。 开玩笑的,他的伤是好了一些,可那些已经出去流的血不能回到身体里。 此刻他头重脚轻,身体虚弱到走两步就感觉自己要死了。 他身体里住着的张小官也忍不住痛苦面具,这种轻飘飘的虚弱感太磨人了,叫人如鲠在喉。 而且这种伤口愈合的速度,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张麒麟决定先走出这里再说。 他伸手感知了一下风向,顺着风的方向开始走。 森林里的气温比空地的气温低,热上升冷下沉,因此森林里的空气下沉,空地的空气上升,进而形成了从森林吹向空地的风。 所以在林子里迷路就顺风走,没毛病。 然而有时候不能用常识去判断,就比如现在。 走着走着张麒麟就发现了一件事—— 这片林子的风场是乱的,树木生长的方向也乱七八糟。 像被什么人拆成一块一块的又强行拼在一起了。 走了半天彻底走不出去的张麒麟:不辛苦,命苦。 越看越觉得既视感超强的张小官一言不发并开始观察周围植物的长势。 果不其然,有一部分植物在以不符合生物规律的速度疯张,仿佛被开了N倍速一样。 张麒麟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些,他喉间含了声叹息。 “真是的…”见鬼了。 “莫不是真的有什么山鬼在此地暂歇,叫我这个凡夫俗子撞见了?” 走不出去就摆烂的张麒麟正打算随便找棵树休息,却远远看到了一座庙。 住庙里不比住树上香? 他果断往那边走去。 走近了才发现,这庙原来是个山神庙,只是荒废的时间太久了,连墙体都只剩一小半了。 破破烂烂,基本上也就能避避风。 但事已至此,除了在这里休息,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了。 在连门框都不剩的入口处敷衍的拜了拜,口中嘟囔了几句“莫怪莫怪”,张麒麟就大摇大摆的进去了。 倒不是不想知道这片林子到底为什么如此诡异,而是他现在没能力探查,真要有什么超出凡俗的东西要他死他也没有丝毫办法。 山神庙里供着的神像早就连泥胚都不剩了,只有一个空空如也的台子摆在那里。 张麒麟的身体在迅速转好,可精神却疲惫至极,之前大量失血的感受还在一遍遍的找存在感,让他现在感觉到一阵阵的眩晕。 而且他莫名觉得劳累至极,觉得自己至少三天没睡觉的那种累。 勉强用干草和衣裳铺了个能睡觉的地方,张麒麟两眼一黑就晕过去了。 至于会不会有野兽来把他吃了,想吃就吃吧,算他倒霉。 他睡着了,张小官也失去了对外界的视觉感知。 但他能共感张麒麟的疲惫,这怎么越来越像生生的能力啊? 只不过他只见过生生回溯和停止自己的时间,没见过这个能力用在别人身上。 看这个情况,他应该是身体在张家古楼里,灵魂来到了千年以前的某个张家先祖身上,或者看到了这位先祖的记忆了。 莫名的,他想到了龚玉生在他额头上放置的那枚铜钱。 生生说了什么? 他说, ‘压棺钱,听说能让人魂魄不散。’ 生生,你想让谁的魂魄不散? 不对,没有证据的东西,他不能乱猜。 黑暗真的会让人胡思乱想,特别是明明睁着眼,却什么都看不到的时候。 不知过了多久,外界突然传来了地面的石头被踢动的声音。 有人来了! 张小官警惕的下意识就伸手拔刀、拔了个寂寞。 然而他的视觉重新被启用了,张麒麟悄悄的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果然,面上看着再无害再佛系,到底也曾被张家按照继承人的培养方式养过两年,怎么可能不警惕。 然而这条缝越睁越大,张麒麟直接被眼前的场景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十七八岁的白袍少年盘坐在山神庙的祭台上,看着约摸长至脚踝的黑发违反地球重力的飘在半空中。 似乎是察觉了某位不请自来的客人震惊的目光,少年缓缓睁眼,投向他的目光无悲无喜。 “山鬼…”张麒麟难得失态的喃喃自语。 山鬼,集天地山川之精华,应万物生灵之运诞生的灵。 祂身上的微光温柔的像今晚的月亮。 被人莫名其妙的称为山鬼的少年定定的看了他许久,突然从祭台上走下来,带着柔和的光晕和微风,停在了受伤的人类面前。 张麒麟瞳孔骤缩,他没有感受到恶意,可这毕竟是非人… 此时有一个人比他更震惊—— “生生?!” 张小官不敢置信的透过张麒麟的眼睛看到了“山鬼”的全貌,赫然是长大的生生的模样。 祂头发悬空,显然是不想要头发被弄脏,所以给局部施加了停滞时间的能力。 这么一看,这不就是生生本生吗? 怎么会这样?这不是千年以前吗? 祂伸出一只手抚向张麒麟的额头,指尖上带着一点莹润的光。 张麒麟努力克制后退的本能,垂下眼睫,将面庞往前送了送。 月光轻薄的像层纱,狼狈的青衣少年闭着眼有如引颈受戮的鹤,掌握生杀大权的神明却只是悲悯的伸手触碰了他的额间。 “你认识我。” 祂开口,声音清冷得像冬日里的山泉。 张小官怔愣的看着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他知道,生生那句话不是和张麒麟说的, 而是在和他说。 明明隔了千年的时光,生生却依旧能一眼看到他。 而张麒麟,他不认识神明,可他却说不出否认的话。 此刻他全身心的注意力都被额间的凉意掠走,脑海中的想法总结起来就是——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第81章 祂选择和一个人类结缘 有的人一辈子求神拜佛都得不到一点神明的眷顾,而有的人只是睡了一觉就捡到了受伤的神明。 此人正是张麒麟。 说是他捡到神明也不对,应该是神明捡到了他。 张麒麟明显能感受到,身上的伤在祂的手触碰到他额头之后,就由“加速愈合”变成了“逆转伤口”。 他的状态,恢复到了受伤之前。 可他好了以后,神明少年的状态却不比刚才,祂身上的光渐渐收敛,直至黯淡不见。 “您…受伤了?” 张麒麟小心翼翼的问,看到对方冷漠的神情,又飞快的解释了一句。 “我是说,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不用,不会死。” 祂并没有在阴阳怪气,而是祂看到张麒麟身上那个来自后世的灵魂之后,祂就知道,无论如何祂也不会死在现在。 毕竟那灵魂上与祂相关的因果,密密麻麻、数不胜数。 张小官也明白那未尽的话是什么意思。 但张麒麟不知道,他抿了抿唇,暗自唾弃自己,对方再怎么样也是高于他很多的存在,用不着他自作多情。 不过很快他就又有用处了。 “收不回来了…” 少年坐在祭台上,不断有零碎的光点从各处汇聚而来,飘进少年的身体。 可渐渐的,光点越来越少,最后完全没有了,可少年的状态依旧很差。 什么收不回来了?那些光点吗? 张麒麟皱眉思考,方才来时的路上看到的那些诡异的现象,难道都是那些来自于神明的光点造成的? 空间和时间的错乱,现在想想他能活着走到这里几乎全靠运气。 眼看着少年休息完了以后又一次打算出去,张麒麟咬咬牙跟了上去。 “我…我并没有恶意,”他面上慌乱的解释,“万一能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呢?” 少年睨了他一眼,并没有制止他,自顾自的朝一个方向去了。 张麒麟松了一口气,说实话,如果不让他跟着的话,他真怕神明不回来,这样靠他一个人无论如何也走不出这里的。 他可不相信神明会为了一个可能认识祂的存在停留。 寺庙周围的环境大部分已经恢复正常,想来刚才那些光点就来自寺庙周围。 那外围那些为什么召集不来呢?是距离太远了吗… 心情本来很紧张很严肃的张麒麟在他第四次经过同一个地方的时候没忍住停下来仔细打量周围的状况。 没错啊,确实是前几次路过的地方。 空间的错乱再剧烈也不可能短时间内把一个地方挪四次吧。 “…您似乎,来过这里几次了?”他清了清嗓子,假装不经意的提了一嘴。 果然,前面少年的身影顿住了,换了个方向走。 可那个方向刚刚也去过了。 张麒麟忍住嘴角想要上扬的冲动,恭恭敬敬的请求带路。 祂答应了。 连路痴这个小毛病都一模一样啊…张小官看着外界的情况,心里对生生的身份有了猜测。 在张麒麟的带领下,他们到了之前没有收集过的地方,可少年神明站在这里,周围的异常却丝毫没有减少。 “真是贪婪啊…”祂悠悠的叹了一口气,“新生的意志,什么都要吞掉。” 祂不过是受了伤,权柄受到冲击散落开,仅仅是休整的这点时间,这个世界就已经如同强盗一般同化了祂的能量。 来自异界的非人类难得有点苦恼,这种情况倒也不是没办法,只是如此一来就要麻烦许多。 但是也没关系,祂活了许久许久了,再麻烦也不会让祂过多烦忧。 时间是祂身上最不值钱的东西,既然注定了要麻烦这一遭,祂倒是完全不急了。 “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 张麒麟又问了一次,神色再真诚不过了。 少年被打断了思路,侧头看向他。 “…为何要执着于此。” 不能理解,这些过于短暂的生命在以往从未引起过祂的注意,所以祂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些小东西会锲而不舍的想要帮祂。 就像一只蚂蚁在人类面前拼命舞动触角,想要帮人类度过难关一样。 “您救了我的命,”他低着头跪下,神色虔诚,“若有机会能回报一二,我死而无憾。” 少年沉默良久,冷淡的映不出世间任何事物的眼睛终于看到了张麒麟。 “嗯。” 仅仅是一个无所谓的气音,就足以让张麒麟难以抑制的高兴。 这是神明啊…超越自然的力量啊… 神明误入此间,在最虚弱的时候选择了与一个人类结缘。 张小官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张麒麟靠着神明给他的暂时不受错乱影响的能力带着祂走出了这片山林。 他从神明口中陆陆续续得到零星的信息,连蒙带猜的总结出一些真相。 “神明”的名字叫生,祂也并非是他所认为的天上之神,而是来自于世界之外的另一个世界。 并非神明,却也并非人类,拥有超自然的力量。 张麒麟神色古怪—— 那不就还是神明吗? 祂因乱流误入此界,权柄受损散落在各处,却被迅速同化收不回来。 唯二的办法就是同化自己或者获得大量本土的信仰。 同化这个词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词,他这样想,也这样问了。 张麒麟胆子大了许多,因为他发现神明虽然不通世事、对人类有着天然的傲视,但本质上情感波动极小,不会轻易动怒。 “收回权柄以后我自然有办法处理它。” 名为生的神明说的如此风轻云淡又理所当然。 张麒麟暗笑自己杞人忧天,他一个凡人,做什么担心神仙啊。 “同化,其实就是入世吧?” 张麒麟目光呆滞,他身边的少年正在盘弄买回来的吃食。 “不好吃。”祂一边吃一边嫌弃。 所以为什么嫌弃还要吃呢?如果不吃请留给他。 “不是入世。”祂抽空回答了一下, “用你讲的故事里的话说就是——生出凡心。” 第82章 这样的话,会让人心生妄念 张小官没见过这样的龚玉生。 他们在一起的这些年,张小官对他的固有印象就是强大而神秘,然后才是夹杂了个人情感的,觉得生生的内心温柔且内敛,理智上又明白他本性凉薄、傲慢、虚伪。 可这都不影响在所有人看来,这是一个比之传说中更鲜活、更美好的“神明”。 但他没见过这样的生生,称得上是纯白一片,似乎只要得到祂的允许,任何人都能在上面泼墨作画。 所以,是谁在白纸上画出了现在的生生。 到底,是谁? “我的生大人,真没别的吃的了。” 张麒麟捧着粟米饭一脸无奈,并试图劝不肯吃已经吃了好多顿同样东西的神明好歹吃两口。 生余光瞥了一眼热腾腾的饭,叹了一口气。 “我不饿,你吃吧。” 张麒麟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又忘了,神明可以停滞自身的时间,虽然现在没养好伤不能长时间用,但少吃几顿也没关系。 他闷闷的应了一声,吃了一大口粟米饭。 前些日子他们刚出来的时候,生还不知道饿肚子是一种什么感觉。 祂嫌一直开着权柄浪费能量,就把头发削断,剩下的给束起来了。 本来张麒麟还好奇神明的头发和他们有什么区别,打算捡起来看看,结果还没等他的手碰到,那些乌黑的发丝就化成了烟。 这是…不允许他碰吗? “那些也算是微薄的能量,已经被同化了。” 生整理好自己,转眼就看见他对着空空荡荡的地面一脸难过。 ?这个人类怎么了?这么想要祂的头发? “以后再给你。” 两句话把张麒麟又给哄得不知道东南西北。 但没有了权柄加持,生走了一段时间以后有些茫然的捂住了腹部。 张麒麟吓了一跳,还以为祂有什么暗伤,连忙凑过去询问皱着眉的少年。 被询问的少年抿了抿唇,稍微形容了一下。 “腹部有紧缩感…连带着心口也有点难受。”总而言之就是很怪。 “咕噜——” 张麒麟听到了轻微的咕噜声,破案了。 “没事,”青衣少年脸上带着认真和宽慰, “你只是饿了,需要吃东西。” 生想了想,对自己进行了回溯,脸色立刻又白了一点。 第83章 结缘:这个家得一个人主内,一个人主外 生没交过朋友,所以祂不是很懂—— 人类的交朋友就是这个德行吗? 厨房里飘出来滚滚黑烟,带着呛人的味道。 “奇怪…和烤肉不一样?” 生的五感很敏锐,祂能听到里面的人类在小声的哔哔赖赖。 这饭一定要亲手做给祂吃吗?祂其实也可以不吃的。 心里盘算了一下自己对人类的毒的抗性,觉得应该不会被毒倒。 面无表情的坐在外面,闻着越来越呛人的烟气,生的思绪已经从“这饭我一定要吃吗”转换成了“这权柄我是非要不可吗”。 一阵慌张的厨具乒乒乓乓的声音过后,张麒麟带着满脸灰出来了,手里端着些不明物体。 笑的温和的张麒麟把面前的菜夹了一筷子给神明放到了碗里。 “快吃啊生生。” 人类擅自改了称呼,神明也没有别的反应。 难得有些犹豫的拿起筷子,祂被张麒麟殷切的目光盯得有点不自在,勉勉强强的夹了一点塞进嘴里。 “…!” 张麒麟好笑的看着嚼了两下的少年眼睛突然亮起来,又夹了些放到祂碗里。 他撑着脸看他家养的神明朋友大吃特吃,眼神温柔的像四月的风。 “我都试过了,味道不错才给你端上来的。”好不容易捡到的神明,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给祂吃怪东西? 生抽空点点头,继续干饭。 “那作为我做饭好吃的奖励,生生可不可以对我说一句,‘你也吃’。” 生顿住了,抬眼看向他。 张麒麟的目光依然没有任何侵略性,圆钝真诚的好像完全没有私心。 “那你也吃?” 人类真奇怪,吃饭不是一个人的事吗? 张麒麟下心满意足的端起饭碗,挑神明吃的少的东西夹。 张小官目光冷厉,想要刀人的眼神怎么也藏不住。 生生不懂,他看的可是明明白白。 用语言和行为侵蚀不通世事的神明与他之间的屏障,告诉祂就算一个人也能吃饭,但他想要两个人一起,这是他做完饭以后的‘奖励’。 哼,奖励? 等到神明习惯了,奖励就可以往深处更迭。 每天吃完饭以后生就会去街口坐着,继续看往来的行人。 第84章 结缘:你连自己都养不好,算了吧 山间刚下了一场雨,挂在叶片上的水珠滴滴答答的往下坠,雾气在林间流淌。 张麒麟背着藤条编的药篓,踩过沾满雨水的蕨类植物。 生跟在他身后,黑发被枝叶拂过,沾上细小的水珠。 他盯着张麒麟的动作,看着他拨开带刺的灌木,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生生你看,”张麒麟蹲下身,用药锄小心地挖出一株草药,“这是七叶一枝花,根茎有毒,但炮制后能治蛇伤。” 他把带着泥土的药草放进药篓,抬眼就看见生正盯着旁边一株开着粉紫色小花的植物。 “别碰!”张麒麟看清那株草是个什么东西以后赶紧阻拦生,“那是蝎子草,碰一下可有你受的。” 生斜睨了他一眼,手指往前一伸,径直摸了上去。 主打一个一身反骨。 张麒麟顾不了许多,抓过祂的手就开始紧张的查看。 “…怎么乱用权柄啊?” 祂指尖萦绕着一丝极淡的光芒。 生把手抽回去,指尖的光芒熄灭,假装 什么都没发生过。 张麒麟抽了抽嘴角,领着一身反骨的神明大人往山林深处走。 路上有点无聊,生学着张麒麟的样子,用目光仔细分辨那些植物,遇到不确定的就指着问, “这个?” 一般都会得到否定的答案,然后在张麒麟紧张的注视下观察一下各类毒草。 一路上被问的毒草种类比他一年见到的还多的张麒麟有点麻木,他的朋友好像有点儿什么奇怪的体质。 他寻了个地方扎营,手里拿着削好的木棍就往溪流处走去。 “生生,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插鱼。” 神明大人撑着脸坐在石头上,等着饲养员把鱼带回来。 然后祂就看到了祂没用的人类扎空了、扎空了、又扎空了。 “…”等人类把鱼抓到手,估计祂都要饿死了。 算了算了,这种事还要靠祂啊。 生站起身走到张麒麟旁边的岸上,伸手要那根木棍。 “你会这个?”张麒麟不太相信祂,但还是乖乖递过去。 正在停滞自己身上时间的神明没空理会愚蠢人类的质疑,趟着溪水站到张麒麟身边。 黝黑的眼瞳盯着溪水里的鱼影子,手臂扬起蓄力。 “欻!” 顶部削尖的木棍快准狠的扎进溪水中。 第85章 结缘:天上掉下来的小神仙 张麒麟在教神明成为一个人这方面做的很合格,不说神明到底有没有生出凡心,但至少祂的行为已经在向凡人靠拢。 他们住的城镇时不时会举办类似以物易物的活动,那时候总是人声鼎沸。 张麒麟背着装满药材和皮货的背篓,生跟在他身边,看似淡然实则会悄悄接近别人的摊子看他们用来换东西的货品。 神明过于出色的容貌引来无数侧目,但祂浑然不觉。 “小郎君,新摘的果子,尝一个?” 一个挎着篮子的大婶热情地招呼,挑挑拣拣选了个看着最红的果子递过来。 生抽了抽鼻子,闻到一股清甜中带着酸涩的果味儿,虽然有点犹豫,但祂还是接了过来。 应该不会那么酸吧? 祂学着旁边小孩的样子,用袖子擦了擦,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果子没听到神明不爱吃酸的心声,酸涩的味道让祂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囫囵吞枣的咽了下去,生努力调整好表情对着大婶认真地点点头, “好吃,我能换一点吗?” 大婶被他这副正经又有点呆的样子逗乐了。 “哎哟,这俊俏后生,跟个小神仙似的!不用换,给你装些走!” 周围的人也善意地笑起来。 张麒麟把果子装好,悄悄塞给那婶子一些草药。 转过头来就用刚才那个小神仙的称呼调侃生。 “张麒麟,”被喊到不耐烦的小神仙突然唤他, “你也吃。” 本来在笑的张麒麟一下子愣住了。 这次不是‘奖励’,是神明习惯性的话。 太好了。 他应了一声,拿起果子啃了一口。 “…”酸涩从舌尖迅速蔓延到舌根,酸的人口水疯狂分泌。 这么酸!祂是怎么面不改色的吃下去还说好吃的! 生哼笑,人类真是欠收拾,还学会调侃祂了,就该长长记性。 浑然忘了祂装作好吃并换走果子就是为了坑张麒麟。 “这果子我用来熬汤好了,别让我吃了我的好生生。” 张麒麟求饶求得飞快,笑话,再吃几个他的牙就保不住了。 果然,提到吃的眼睛就亮晶晶的神明矜持的点点头,算是原谅他了。 第86章 结缘:他只是祂的过客,而祂却是他的全部 人间的晨光里带着炊烟的味道。 张麒麟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生跟在他身后,长发用一根朴素的木簪松松挽起,身上是张麒麟用换来的好料子给他改的衣裳。 虽然掩不住通身的气韵,但好歹不那么显眼了。 “王婶早。”张麒麟朝隔壁正在喂鸡的妇人打招呼。 “郎君早啊!”王婶笑呵呵地应着,目光落到生身上,笑容更盛, “小神仙也起这么早啊?婶子蒸了野菜团,刚出锅,香着呢!” 说着麻利地包了两个热腾腾的团子隔着矮矮的篱笆塞过来。 生一手接过,触手温热,麦香混着野菜的清气。 祂学着张麒麟的样子,微微颔首。 “多谢王婶。” “趁热吃!”王婶热情地招呼,转身又去忙活了。 少年咬了一口,松软的面皮裹着鲜嫩的荠菜馅,眼睛微微一亮,小口小口地认真吃起来。 张麒麟看着祂那副仿佛在品鉴什么珍馐的模样,嘴角微扬。 回头他得去和王婶学学怎么调野菜馅儿。 王婶家养的老母鸡抱窝了,咯咯叫着趴在鸡窝里,一群半大孩子围着看稀奇。 “它这是在干啥?”一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问。 “孵小鸡呗!”稍大点的男孩得意地解释,“得趴好多天,小鸡才能破壳!” 生站在张麒麟身边,专注地盯着那只羽毛蓬松的母鸡。 祂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转向张麒麟,语气带着一丝困惑的认真, “先有鸡还是蛋?” 这可真是直击灵魂的一问,张麒麟被问到了。 迟迟没有听到回答的生侧目看向人类,却看到对方一脸空白。 “先有鸡…不对…先有蛋?也不对啊…” 神明的嘴角抽了抽,无语的走开了。 无论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最后都得被吃掉。 “算了…生生你吃鸡蛋吗…”思考完毕没有答案的张麒麟转头去问神明想吃什么,结果问了个空。 神明去外面摆摊玩儿了,自从尝到了“贡品”的甜头了以后,祂隔三岔五就去摆摊给人算命。 每次都能斩获众多食物,大家就算不去算命,偶尔也会带点自家的吃的投喂小神仙。 当夕阳又一次将沿街的房屋染上金红色的时候,张麒麟和生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影子被拉得很长。 张麒麟手里提着邻居们塞的各种东西,包括但不限于王婶的菜馍,李木匠媳妇做的酱菜,陈猎户硬塞的一小包肉干。 第87章 结缘:时间被人齐齐斩断 张小官有点分不清自己是谁了。 没有人和他说话,他只能通过张麒麟的五感去感知外界。 有时候生对张麒麟说话,张小官也会下意识的应答,仿佛正在和神明交谈的人是他一样。 但奇怪的是,每当他和张麒麟同步进入睡眠的时候,他又会不停的梦到他从前的记忆,从当圣婴的时候到和生生在训练场的时候。 事无巨细的梦,很奇怪。 像是有什么人保护着他的自我一样。 难道是那个所谓的压棺钱? 龚玉生要是知道了,他肯定会说对对对,你猜的都对 ,就是那个压棺钱。 然而事实是,张小官经历的‘白天’对龚玉生来说是夜间做梦编织的假象,而他经历的‘夜间’梦见自己的过去是龚玉生白天给他传输的记忆。 龚玉生是真的两班倒,做梦都不安生。 现实中的龚玉生忙的脚不沾地,最近汪家行事有点过激,应该是被圣婴还活着这件事给刺激到了。 就挺搞笑的,龚玉生还没在张家公开身份,可大家都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 一半是龚玉生自己的势力,另一半是汪家插进去的暗子。 他培养的那些少年也陆陆续续放野归来,龚玉生开始给活下来的那些少年找老师。 张显逢在中间出了不少力,他人脉广,什么类型的人才都有。 自愿找上门帮忙的时候龚玉生还犹豫了一下,但秉承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道理,龚玉生通通收下了。 说起那些在放野中没能回来的少年,张念大概是唯一一个很高兴的了。 那个打小就欺负折辱他的零八死了。 说他冷血无情也好,说他冷心冷肺也好,零八死了,他恨不得敲锣打鼓。 就算他们在一起训练了几年,就算零八也很喜欢零一,但那家伙做了很多恶事是无法抹除的。 如果他没死,以后张念成长起来了也要找他算账的。 他张念身上的每一个伤疤,都要罪魁祸首一一偿还。 可他明面上还是叹息了一声,惋惜的摇摇头,眉眼间挂满了悲伤。 明明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写满了我好高兴,脸上却是愁眉不展的表情。 张海杏悄悄翻了个白眼,路过的时候捶了他一肘子。 真是的,都相处了多少年了,他们是个什么德行彼此还不知道吗? 张九日跟着小姑奶奶,眼神略带同情的看了一眼被锤的说不出来话的张念。 最近一段时间小姑奶奶跟着张胜远大人,见了不少张家的龌龊事,还天天对着张瑞景那老登的一张老脸,心情非常差。 张念这小子今天的一顿表演也算是撞到枪口上了。 张瑞景那老东西现在处于一种举步维艰的境地,上回他被龚玉生看穿了算计,被狠狠敲打了一顿以后损失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