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做替身后,全京城权贵都疯了》 第36章 山鸡装凤凰 闲话几句,容音被世宁郡主挽着回到宴会厅。 “公主,世宁郡主。” 众人都起身打招呼,觑着容音的脸色。 “我们正说起方才过来时,看见院中姹紫嫣红,郡主若是不嫌烦,放我们去院里自己玩乐如何?” 有人故意笑说着活跃气氛。 世宁郡主也跟着笑,语气轻松。 “咱们倒是想到一起了,都走吧,外面已经准备好了。” 一行人呼呼啦啦往外走。 只见花丛错落间,已经摆放好了桌椅,正有婢子在上茶点。 “我们还以为是自己的巧思,竟然还是不如郡主想得周到,幸好郡主提前安排,才不至于错过这番景致。” “侯府在花草想来上心,我们今日也是沾了光,才能看见……” 说着话,刚才的事情好似被抛在脑后。 容音虽然没多大兴致,却也在听她们说话。 “诶,你们都看最近那折戏没?” 贵女间,有人忽然发问。 其余人纷纷来了兴致,各自说起感兴趣的内容。 “可说呢,我母亲不知是听谁说的,第二日就将戏班叫到府上,我陪了听了两场才脱身。” “听了听了,戏班场次太紧,我还是带着婢子去戏班听的,实在叫不到府上。” “该说不说,这戏倒确实有趣,尤其是……” 她们议论的声音不低,容音断断续续听见议论,也被勾起了好奇。 “她们在说什么戏?” 世宁郡主被问得一怔,摇头苦笑,“当是近些天时兴的,我这些天帮着处理几个庄子的事,忙得脚不沾地,还未得闲。” “那不如就趁着今日,把戏班叫来看看?” 容音好奇心起,突发奇想。 “公主,您可是在说最近爆火的那戏班?” 近处的人听见容音的话,低声闻讯。 容音侧眸。 “怎么?” “倒不是别的,只是这戏班最近生意红火,档期都早早定出去了,余下就是在戏楼的固定时间,现在去,恐怕未必能——” 说着,贵女察觉到容音阴沉的脸色,噤声不语。 容音的心气本就高,若说原本还是一时兴起,现在就非看不可了。 “苏雪衣,你去一趟,本宫不管你想什么办法,都必须把人带来。” “是。” 知道自己没有推诿的余地,苏雪衣干脆答应。 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才有人迟疑着开口。 “公主,您身边的随侍看起来有些眼熟,不是寻常的婢子吧?” “明知故问。” 容音嗤笑,视线从众人身上扫过,“本宫寻伴读的事情可没捂着,你们岂会不知?” 没想到容音说话这样直白,贵女们讪笑着,有些尴尬。 “知道是知道,只是不曾想过,您找的伴读竟然会有这般福气,能有几分像您。” 这话一出,容音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尽管她脸上还带着笑,却莫名让人胆战心惊。 其余人都暗暗剜着这个说话不过脑子的。 没瞧见容音对那个伴读不喜吗,做什么没话找话? “乍一看眉眼相似,细看下来,还是公主五官更大气,也精致,这是天家贵气滋养出的,那卑贱之人如何学得来?” “是是是,公主贵气天成,那婢子与您天差地别。” 尽管她们竭力挽回,容音的心情却没有回转多少。 这边,苏雪衣一路打听着往戏班子去。 进门时,里面的人正在收拾箱笼,像是要出门的样子。 “班主可在?” 苏雪衣扫视一圈,视线落在一个看起来沉稳的中年男人身上。 男人果然上前一步。 “我就是,姑娘有何贵干?” 苏雪衣示意他借一步说话。 “公主?!” 班主都没听完苏雪衣的话,就惊呼出声。 旋即便是为难,“可我们已经答应了一家富户,眼下正要去准备,不满您说,那家是出了名的小心眼,若是今日推脱……” 戏班看似红火,却仍是仰人鼻息而活,任何一家稍有身份的都不能轻易得罪。 苏雪衣无意刁难他们,只是容音话已经放出来,要是今天见不到戏班,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班主,我只问你一句,公主的邀约,你愿不愿意去?” “愿意啊,小人一千个一万个愿意,只是那刘家——” “刘家?” 苏雪衣猛地抬头。 “是、是啊,今日让我们上门的正是刘家,说是待客,请我们去热热场子。” 班主不知道苏雪衣忽然激动什么,挠着头如实相告。 “那就没事了,我与刘家相识,随你走一趟,去说明了情况便是。” 总归是容音要抢人,他们还敢拒绝不成? 班主自是大喜,回身叮嘱戏班的人用心收拾,他就乐颠颠带着苏雪衣往刘家去。 将门扣开时,门子没人出苏雪衣,见班主只带了一个人来,张口就要骂。 “进去通传一声,苏家来人。” 苏家? 门子到嘴边的话绕了一圈,憋了回去。 不多时,他又跑着回来。 “苏小姐,里面请。” 班主见门子对苏雪衣恭谨,更觉她身份不简单。 或许,戏班今日就要飞黄腾达了! 无人理会班主心中的弯弯绕,苏雪衣被领入主院正厅。 刘姨母坐在厅内,像模像样地端着盏茶。 山鸡也想装凤凰。 苏雪衣脑海中无端冒出一句。 刘姨母呷了口茶,被烫了舌尖,动作显得滑稽。 她咳了两声,假装无事发生。 “雪衣来了,怎么也不让人提前知会一声?业儿还未回来呢。” “今日上门并非拜会,听说姨母家中今日请了戏班?” 苏雪衣没看刘姨母的欲盖弥彰,直奔主题。 “是啊,这戏班最近可真是红火,也就是刘家不缺钱,才能请来。” 刘姨母话里话外彰显着刘家的家底。 苏雪衣撇撇嘴,道:“这可巧了,公主今日赴宴,席间也说起这戏班,公主一时兴起,想邀戏班去热闹热闹,却得知被人捷足先登。” 她说一半瞒一半,面色迟疑。 这一番言语神态落在刘姨母眼中,她下意识就以为是公主不满刘家抢人。 “哐当——” 刘姨母用来作态的杯盏一歪,丁零当啷滚了几圈。 “这、这可怎么是好,我们是一早就定下的呀!” 她在苏家还能仗着孙姨娘,说话不客气些。 可真正对上天潢贵胄,却不敢有半点冒犯。 第37章 等着算账的陆锦绝 “雪衣,雪衣!” 刘姨母像是看见什么救命稻草一半,拽住了苏雪衣的袖口。 “你就在公主身边做事,这戏班子你带去,就说刘家用不上了,请公主消气。” “可我听说,家中请戏班也有用处,若是我将人带走,会不会坏了姨母的事?” 苏雪衣并不立刻答应,像是替刘家着想。 “您不若先与姨夫商议之后再决断,否则要是因为此事争吵,到成了公主夺人之好……” “哎呀呀!” 刘姨母急得要捂苏雪衣的嘴。 “你这莽丫头,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只要公主想要,一个戏班子罢了,就先让公主解闷又有什么?” “你喝杯茶,我这就去问你姨夫。” 刘姨母招手叫来婢子,示意招待好苏雪衣,自己快步离去。 苏雪衣稳稳坐在厅内,半点看不出借势欺人。 来的路上她就想清楚,好商好量,刘家少不得要拿乔。 可要是需要戏班子的不是她苏雪衣,而是容音,刘家的态度又会截然不同。 不出所料。 一盏茶还未吃尽,刘姨母两口子就相携而来。 走得太紧,两人鬓角都渗出细汗。 “雪衣啊,当真是公主要听戏?” “姨夫这是什么话?” 苏雪衣脸一沉,“我如今就在公主身边做事,若非公主好兴致,我骗个戏班子去做什么?” “你看你这丫头,我哪是这个意思!” 姨夫被说得脸上青红交错。 “既然是公主的意思,你把人带走就是了,我只是问问么,哪里就是不信了?” 其实两人心中也有数,苏雪衣不会拿这种事情说笑。 毕竟刘家也非等闲,这戏班但凡今日出了门,去的不是容音所在的位置,他们一定会追究到底! 好在这话刘姨母只是在心中想想,否则苏雪衣才要笑得直不起腰。 刘家也就是自视甚高,实则在权贵云集的京城,被人轻轻一脚就能踩死。 懒得浪费时间与他们掰扯,苏雪衣敷衍两句,带着班主离开。 等戏班众人匆匆赶到时,宴会上已经多出丝竹歌舞,好不热闹。 “回来了回来了!” 通传的下人还未进前,先有眼尖的贵女看见了人群。 苏雪衣将戏班交给世宁郡主的婢子安置,自己回到容音身边。 “公主,臣女幸不辱命。” “算你还有些用处。” 言简意赅,苏雪衣心下却是一“咯噔”。 容音的态度不对。 两人之间虽不是化干戈为玉帛,她却清楚,容音不会在人前让她太过难堪。 她出去才一个时辰不到,这期间…… 苏雪衣视线从在场众人身上扫过,估摸着是不是有人说了什么。 很快,舞姬都撤了下去,戏班子的人装扮齐整。 “梆——” 一声重响,鼓点声变得急促。 随着台上漂亮的亮相,众人的视线都被吸引过去。 苏雪衣也因此得以喘息。 是出官家小姐与书生暗生情愫,相约奔逃的戏码。 寻常人看了还赞一句情深,落在世家贵女眼中,只让人嗤之以鼻。 “上回看时便觉好笑,家中养她数十载,竟养出这么个眼皮子浅的东西。” “可说呢,如今女子当家的也未尝没有,说句遭骂的,她上无兄长,下无幼弟,招个婿把家产握在手中岂不美哉?” “瞧那书生的寒酸样,满口酸话,瞧着便不是有实才的人,若真跟着跑了,且吃糠咽菜去吧。” 如此,苏雪衣方知,这折戏能火起来,全是看笑话的。 至于被家中长辈拘着看的? 怕是担心家中也出了这样的蠢货,用以警醒。 容音单手支在桌上,正看到官家小姐跳窗而逃,将火烛推翻。 府内乱做一团,一双有情人头也不回地离开。 “愚不可及。” 容音“啧”了声,叫停戏班。 “不必演下去了,看着就叫人来气。” 班主惶恐上前,“噗通”便跪。 “搅扰公主兴致,我们换一出《铡美记》,可好?” “勉勉强强,去准备吧。” 这出戏正好是负心人不得好死,也算消减刚才的烦闷。 台上锣鼓重开,咿咿呀呀唱起来。 不知世宁郡主是如何做到,直到宴罢,秦舒华也不曾再出现。 回到雅苑,容音叫住落在后面伺机离开的苏雪衣。 “你替本宫去陆府一趟,本宫有东西给陆大人。” 苏雪衣面色未变,婉言道:“臣女与陆大人之间有些误会,上门恐怕会坏了陆大人的心情,请公主三思。” “天家赏赐,他岂敢不悦?” 容音心意已决,抬手叫青荷去取。 苏雪衣站在台阶下,心乱如麻。 她心知,上回的小心思瞒不过陆锦绝。 即便他当时并不知晓,如今几天过去,也早已经想明白了。 这时候上门,岂不是羊入虎口。 “苏小姐。” 青荷捧着一个盒子出来,直接塞进她手里。 “快些去吧,你此行代表的是公主,陆大人不会给你难堪。” 苏雪衣骑虎难下,嘴唇嗫嚅几下,捧着盒子转身。 陆家。 陆锦绝坐在书桌后,书页已经在这一页停了许久。 “大人,苏小姐求见。” “她还敢来?” 陆锦绝合上书页,眸中意味深长。 “让她进来吧。” 小厮应声,躬身退去。 不多时,苏雪衣垂首入内。 “陆大人,小女奉公主之命,来送东西给您。” 听到是与容音有关,陆锦绝心情好转的同时,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放着吧。” 他下颌微抬,示意苏雪衣上前。 苏雪衣目不斜视,双手将盒子放在了桌角,就要退去。 “说起来……” 陆锦绝忽然盯住了她,眸光锐利。 “你我之间是不是还有一笔账要算?”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苏雪衣心中暗骂,抬头却是一脸茫然。 “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日在福鼎茶楼,你知道隔壁是谁吧?” 没想到陆锦绝会这样直白地说出来,苏雪衣心跳都漏了一拍。 这男人素来小心眼,也不知这次要怎么刁难她。 苏雪衣正发愁,余光看见了桌角的盒子。 “公主送来东西,想必是等着大人回应的,小女之事微不足道,莫要因此怠慢了公主才好。” 他不是在意容音吗,想必容音送来的东西也能让他心情好些,到时…… “砰!” 苏雪衣还未回神,就见盒子被摔在地上,顷刻四分五裂。 第38章 刘业这个废物竟然还有点用 “怎么——” 苏雪衣一脸懵,刚一抬头,脖子就被一只大手钳住。 窒息感瞬间涌上。 苏雪衣不明所以,下意识挣扎着。 “大人!” 近侍听见动静,入内就看见这一幕,忙上前制止。 陆锦绝这才回神,甩手将苏雪衣扔在地上。 “咳、咳咳咳……” 苏雪衣剧烈咳嗽起来,喉咙生疼。 好端端的,陆锦绝这是发什么疯? “这东西,你从哪儿找来的?” 东西,什么东…… 苏雪衣倏地反应过来,猛地转头看向摔在不远处的木盒。 碎木残渣中,是一枚摔出裂纹的玉佩。 也没什么问题啊。 “我不是刚来就说过了吗,是公主让我送来的,否则你以为我想来。” 差点被掐死,苏雪衣的脾气也上来了,呛了陆锦绝一句。 见她眼中含泪,气鼓鼓的样子,陆锦绝缄默不语。 打心底却是不信苏雪衣这话的。 容音知道他对这上面图案的不喜,怎么可能故意让苏雪衣送这种东西过来? 恐怕是苏雪衣自知上次得罪了他,想来赔罪。 这样想着,陆锦绝的怒意竟消散了不少。 “滚出去。” 他坐回椅子里,不再看狼狈跌在地上的苏雪衣。 苏雪衣也不计较他的态度,急忙起身跑了出去。 她哪里还不明白,是容音故意给她难堪。 回到太子府,容音就在锦鲤池边坐着,一个婢子在她身后撑着伞。 “回来了。” 容音头也不回,却知道逐步走近的是谁。 “是,臣女已将东西送到陆大人手中。” “是吗?” 容音问着,转身看她。 待瞧见苏雪衣脖颈的青紫掐痕,容音眼底浮现丝丝愉悦。 “怎么搞成这样,真丑。” 苏雪衣只是垂眸站着,也不接话。 讥讽了几句,容音觉着无趣,手一摆,打发小猫小狗似的打发了苏雪衣。 在陆家摔倒时磕破了膝盖,一离开容音的视线,她就不再强撑,走路一瘸一拐。 想想接下来的日子,苏雪衣简直眼前一黑。 另一边,一道衣衫破烂的身影跌跌撞撞跑到小路上。 “找到了,我找到了!” 荣华富贵、飞黄腾达就在眼前了! 狼狈的男人正是刘业。 自从那日见过苏雪衣,他就亲自带人前往黑崖,找寻苏雪衣所说的草药。 毕竟事关重大,他不放心交给别人。 然而黑崖的凶险也不是玩笑,几天下来,他带来的人折损很多。 要不是他跌下崖底时拉了个垫背,就不是受伤这么简单了。 但是…… 刘业丝毫没有对死了那么多人的恐惧。 上苍是保佑他的。 刘业将衣襟捂紧,生怕被人看见里面的东西。 他找到了灵颜草。 只要能顺利将灵颜草送到容音公主手中,他一定会被提拔,倒是岂不是平步青云! 沉浸在自己的遐想中,刘业朝着京城的方向去。 …… 两日后。 太子府门前。 “哪来的乞丐,真晦气!” 容音跟人约了今日出门,忽然看见一个脏兮兮的身影蜷在太子府门外的石狮子后面,吓了一跳。 门外的侍卫当即过来,将容音护在身后。 “公主,容音公主!” 刘业看见容音,顿时激动起来,扶着石狮子起身。 奈何蹲的太久,一起身就双腿发麻,直直栽倒下去。 倒下去时磕到了嘴角,刘业满嘴是血地爬起来。 “公主,小人有您想要的东西,您不是想让容颜——” “住口!” 容音因为这事受了罚,一听见有人说起这事就头疼。 况且,就眼前人这幅乞丐模样,能有什么办法? 这般想着,容音就要让人将他赶走。 “公主,小人认得苏雪衣!” 刘业大喊一声。 他原本是不想说出苏雪衣的。 毕竟灵颜草贵重难寻,他献上此物乃是大功一件,可不想让苏雪衣沾光。 闻言,容音抬手,叫住要拖拽刘业的人。 “进去回话。” 刘业悬着的心落下,松了一口气。 幸好,苏雪衣那女人也不是全无用处。 跟着容音进去,看着太子府的精妙,刘业暗叹连连。 果真是天潢贵胄啊,瞧瞧,这比金银堆砌出来的还要华贵。 待刘业反应过来时,已经进入雅苑。 “说吧,你刚才说跟苏家有关,究竟是怎么回事?” 说着,她递了个眼神给青荷。 青荷微微颔首,出去了片刻。 “小人,小人是刘家的,叫刘业,正在跟苏雪衣议亲,无意间从她口中知道了您的烦心事,就想着替您分忧……” 刘业说得情真意切,从怀中取出灵颜草。 “您看,这便是传说中可令人容颜永驻的灵颜草,小人九死一生才拿到的。” “灵颜草”一出,容音的眼神瞬间就黏了上去。 她没少为容颜的事费心,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当之无愧的仙草! 只要服下,她的肌肤就会变得吹弹可破。 仅仅想着,容音的眼神就变得狂热。 正在此时,苏雪衣也被叫了过来。 乍一看见厅内的人,苏雪衣压根没认出来是谁。 “苏小姐,这人说是你未婚夫婿,听了你的话去找灵颜草的,你来看看,是否属实。” 竟然是刘业! 苏雪衣惊诧地看着刘业,以及他手中的灵颜草。 还真让他找到了? 心底浮现喜悦,苏雪衣低头,飞快藏起眼中的喜意。 “确有此事,臣女在公主身边服侍,偶尔能看见您对着镜子愣神,就跟他说了一嘴,没想到他会这般上心。” 苏雪衣将大部分功劳推给刘业。 开玩笑,出了事可是要被看头的,当然要把自己撇干净了。 见苏雪衣这般识趣,刘业对她的防备少了些。 这女人倒是懂事,等他发达,留苏雪衣在身边做个妾室也不是不行。 容音却没注意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 她的注意力全都在刘业手中的灵颜草上。 “拿过来,本宫瞧瞧。” “诶!” 刘业殷勤应声,捧着灵颜草上前。 说是“草”,实则却是通体泛白,带着点盈盈浅粉。 看上去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这灵颜草需要药材中和,才能完全激发药效,青荷,你去——” 容音话音一顿。 本想请府医前来,却想到府医是沈煜的人。 而沈煜是不赞同她在这些事情上费心的。 “去找个医术可靠的,嘴严的。” 第39章 他可以给苏雪衣一个机会 未见成效,容音也不许刘业离开,只为了不碍眼,让他在客房沐浴更衣。 很快,青荷就带回来一副药。 “没泄露身份吧?” 容音追问。 青荷摇摇头。 “奴婢并未露脸,是在街上找了个小乞丐,给了银子让他去问的药方,抓药时又另找了人,分开在几家药房抓的。” 容音点点头,将灵颜草慎之又慎地交给青荷。 “先用三分之一,以免药方不妥,浪费了这好东西。” 刚才容音已经问过刘业,想让人顺着那条路去找更多的灵颜草,却得知刘业一路上都是误打误撞。 别说是让他指路,就是让他自己再走一遍,也未必能找到。 如此一来,这仅有的几株灵颜草就分外珍稀。 青荷应声,知道容音对这事的在意,亲自去办。 苏雪衣就安静坐在一边,从始至终不曾出声,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反倒是刘业。 许是办成了这件大事,以至于刘业有些得意忘形。 “公主殿下,小人此番为了寻得灵颜草,手底下不少人的性命都搭了进去,安抚起来可是不小的麻烦。” “哦?” 容音心情正好,倒也没恼,反而问他,“那你想要什么赏赐?” 这赏赐嘛…… 刘业想要的可太多了。 不过他还没蠢到那份上,有些话心里想想就算了,要是说出来,他这辈子也就到头了。 “小人甘为郡主效犬马之劳,不求赏赐,只是想让公主知道,此时并非小人独自可为。” 这一番话说得着实漂亮,不愧是出身商贾之家。 虽然满肚子花花肠子,人也是个废物,哄人的人却说得像模像样。 容音被哄得心情大好,大手一挥。 “该赏的不能少,若灵颜草果真有效,该有的,本宫不会少了你的。” “多谢公主,多谢公主!” 刘业连声谢恩。 不多时,青荷端着一碗药进来。 “公主。” 她将药呈上,眼见容音要一口饮下,忍不住劝道:“公主,这药毕竟没人试过,还是先找人试药,以免……” “公主,魏世子来了。” 婢子快步入内,垂首通传。 容音只得先将药搁在手边,“让他进来吧。” 婢子应声,再过来时,身后引着魏南初。 “阿姐,你怎么一点也不惦着我,我——” 看见坐在一旁的苏雪衣,魏南初撒娇的话忽然一顿,表情有些古怪。 “你什么?怎么还是毛毛躁躁的,来,先坐。” 容易指了指身边的位子。 魏南初美滋滋坐过去,视线却不由得落在苏雪衣身上。 忽然,他闻到一股苦味,猛地看向桌上的药碗。 药就在容音手边,是谁要喝,一目了然。 “阿姐,你生病了吗,还是身子还未调养好?” “这……” “回世子的话,这是小人为公主找来的灵颜草,服下可以令公主光彩恢复以往。” 刘业忍不住邀功。 容音想要阻拦,他已经三两句说完。 闻言,魏南初不自觉蹙眉,看着桌上漆黑的药汁。 “真有用吗?” “阿初,你不晓得,这药是有记载的,确实有奇效。” 既然已经让他知道,容音也没想着蒙骗他,只是眼巴巴看着他。 “你知道便罢了,太子哥哥不赞成我因为自身的事情,耗费太多人力,万不能让他知道。” 连沈煜都不知道,只有他知道! 魏南初被这句话说得瞬间找不着北,哪里还记得自己在质疑这药是否可靠。 他瞪了刘业一眼,恶狠狠道:“你最好祈祷这药是真的有作用,若是对阿姐的身体有半点损伤,你等着瞧!” 刘业苦哈哈的保证,暗恼自己刚才多话。 容音再次端起药碗。 眼见她的嘴唇已经碰到了碗沿,苏雪衣双拳不由得紧攥。 快喝、喝啊! 灵颜草有奇效不假,却少有人知,这仙草有需要搭配萌芽之地的圣水,方能奏效。 否则只会在短时间内让人容颜恢复最盛之时。 要不了多久,就会气血枯竭。 到时自有刘业给容音陪葬,她一次可以摆脱两个麻烦。 “慢着。” 门外,沈煜的声音响起。 容音手一抖,点点汤药洒在衣襟。 “太子哥哥?” “什么药,也敢贸然入口。” 沈煜沉着脸入内,一屋子人都站了起来。 容音正要解释,沈煜的视线就落在她身上。 “既然你是公主的伴读,这药也由你来试,若当真奏效,就当是给你的赏赐。” 对上他冷冽的目光,苏雪衣有种被人看透的感觉。 沈煜知道了。 苏雪衣浑身汗毛炸立,不敢反驳解释。 她讷讷应声,接过婢子从容音手中拿过来的药碗。 盯着容音几乎要喷火的眼神,苏雪衣仰头将药一饮而尽。 “殿下。” 苏雪衣将药碗倒扣,展示了一滴不剩的碗底。 沈煜不再看她,转而朝容音道:“这几日盯紧了,她若是无事,这药才可用。” 尽管容音再不情愿,也不敢反抗。 临走时,沈煜扫了刘业一眼。 仅仅一个眼神,刘业就双腿一软,瘫坐在地。 容音怨毒地盯着苏雪衣,恨不能将她抽筋剥皮。 那样珍稀的药材,就浪费在了这个贱人身上! 等确定药方无害,她绝不会让苏雪衣多活一天! 苏雪衣面上一派淡定。 入夜,却有一道身影戴着宽大的兜帽,敲响了沈煜院落的门。 “你倒是胆子大,不怕死?” “臣女正因为怕死,才想为自己谋划。” 苏雪衣知道瞒不过沈煜,没多狡辩,“臣女的诸多身不由己,您都知晓,如今臣女喝了这碗药,若是有幸活下来,可否请您开一次口,将臣女调到您身边。” “孤身边可不缺人。” 沈煜不以为意。 苏雪衣双腿一屈,跪了下去。 “臣女只求一条活路,即便为奴为婢,也无半句怨言。” 继续留在容音身边就是必死的路,苏雪衣想活着。 沈煜想说什么,抬眼就看见苏雪衣的眼神。 那眼中,对生的渴望太过浓重。 浓重到见惯生死的沈煜都动摇了一瞬。 “陆锦绝手中有一份军报,孤用得上。” 他说着,也在观察苏雪衣的反应,一旦苏雪衣有丝毫胆怯,他就会收回这个机会。 “只要你能拿到军报,孤允你一次又何妨。” “好。” 苏雪衣郑重应下。 第40章 威胁 苏雪衣被两个大汉左右搀扶着进了一处院子。 蒙着眼睛什么都看不到,但苏雪衣记得自己跨过两次门坎,只听见旁边一人推开了一扇门,一人猛得把自己推进了屋里。 苏雪衣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不等苏雪衣反应过来,再次听见门被从外面锁住的声音。 脚步声渐渐地走远。 苏雪衣慢慢的摸索着站起身。 四周安静极了,什么也听不到,只能闻到淡淡的香味。 苏雪衣缓缓摘下眼罩,用力的摇了摇头,这才看清了自己所处之地。 这是一间卧室,里面的摆设都是女人所用之物.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苏雪衣心里满是疑惑。 不管这是哪里,需的想办法离开。 苏雪衣心里明白,如今容音回到太子身边,自己怕是已没了用处。 万一,他要杀我灭口…… 苏雪衣走到门口,用力拍了拍门,大声呼喊道“有人吗?” “我要见你们的老大,快来人!” “砰,”的一声,门从外面推开。 门外进来一个裹着黑头巾,满脸胡子的大汉。 苏雪衣吓的后退几步。 胡子男满脸玩味的上下打量着苏雪衣。 苏雪衣被男人的目光盯着浑身发冷。 不由自主的站直了身体,冷冷的说道“大胆,我是公主。” “我呸,公主怎么了?老子今天要尝尝公主的滋味!” 说完,就朝着苏雪衣扑了过来。 不好,苏雪衣暗叫一声,急忙躲开。 无奈男人身形高大,苏雪衣直接被他扑倒在地。 眼看着男人压过来,一股腥臭味从男人的嘴里扑到苏雪衣的脸上。 完了,苏雪衣心里想着,今日不会命丧此地吧! 苏雪衣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不行! 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想到这里,苏雪衣停止了挣扎,双手抚上男人的脸庞,轻声细语“大哥,你别着急嘛!” 男人见苏雪衣不再反抗,手上的动作也轻了些。 苏雪衣见男人放松了些,继续说到“大哥,我们到那边去,好吗?” “在这里,你的手下看见多不好呢!” “哈哈!”男人见苏雪衣这个样子,以为她是害羞,起身拦腰抱住她往里走去。 苏雪衣趁机拔下头上的金簪紧紧的拽在手里。 来到里屋,男人重重的把苏雪衣摔在地上。 “啊!”苏雪衣痛一声。 可这些土匪才不会怜香惜玉。 又重重的压了上来。 “该死的!”苏雪衣心里痛骂一声。 手里的金簪快速的插进了男人的脖子。 一声闷哼,男人身体直直的倒下去 一股温热的液体浸染到苏雪衣的身上。 苏雪衣费力的把男人从自己的身上推下去。 抬手一看,满是鲜红的液体。 苏雪衣满脸惊恐,正想逃离这个地方的时候。 门口突然跑进来一个人。 苏雪衣还没看清楚是谁,就被一把抱在怀里。 男人声音颤抖:”容音,你没事吧?是我来晚了!” “有没有伤到哪里?” 闻着男人身上着熟悉的味道,竟然是陆锦绝。 男人放开苏雪衣,急切的握紧双手,眼神焦急的看着苏雪衣。 苏雪衣没有回答,只安静的站着。 男人眼神从下到上扫视了一遍,见苏雪衣的上衣有血。 “这是?” 苏雪衣后退了一步,避开了陆锦绝想要触碰自己的手。 陆锦绝错愕,不解看向苏雪衣。 苏雪衣冷冷的看着自己。 “你,你是苏雪衣?”陆锦绝满脸的不可置信。 “容音呢?” 下一秒,陆谨绝发疯一样掐住了苏雪衣的脖子,他的眼睛因为愤怒而变的通红。 “她在哪里,她在哪里?”陆锦绝吼到。 这还是苏雪衣第一次见陆锦绝失控的模样。 看着陆锦绝发疯的模样,苏雪衣恍然顿悟。 陆锦绝为了容音,竟然准备偷偷的把容音救走。 可惜,他不知道太子已经比他快一步。 太子让自己来换容音,必定也是猜到陆谨锦会走这一步。 “你,你不该来!” “什么该来不该来?我只要容音,我只要她!” 说着,陆锦绝的手加大了力度。 苏雪衣被掐的快要喘不上来气,用祈求的眼光望着陆锦绝。 看着苏雪衣的眼神,陆锦绝的手放了下来。 “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陆锦绝的眼神冰冷。 “我……” 不等苏雪衣说完,陆锦绝脸色阴冷的说道“我知道,你是嫉妒容音对不对?” “她回来,那些人自然不会再去找你,也就断了你的财路,所以,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杀容音!” 听到陆锦绝这样怀疑自己,苏雪衣忍不住一巴掌打了过去。 陆锦绝懵了! 这个女人竟然敢打自己! “苏雪衣,你大胆!” “世子真是糊涂,”苏雪衣冷冷说到。 “容音已被太子就走,世子好好想想,太子又为何留我在此地呢?” “世子心里清楚,太子对容音是何感情,今日你却名目张胆的来这里救人?” “怕不是日后,太子登基你不得不投他一票了。” 听完苏雪衣的话,陆锦表面沉静,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世子,我们现在需要离开这里。” 苏雪衣知道,自己刚把他们的老大杀了,要是被他们发现了,自己和陆锦绝都走不掉了。 陆锦绝拉起苏雪衣的手,起身准备离开。 外面突然冲进来一群杀手,陆锦绝把苏雪衣紧紧的护在身后。 无奈对手太多,陆锦绝好不容易杀开了一个口子,他把苏雪衣扔了出去, “快走!” 苏雪衣看着被围困的陆锦绝,心一狠,扭头就跑了出去。 还没跑出去多远,就又被杀手追上了,眼看着刀就要落到自己身上。 苏雪衣不甘心闭上眼睛。 “住手!”一声怒吼。 苏雪衣睁开眼睛,原来是世子府的小将军。 将军带着人很快解决了杀手。 “公主受惊了!” 看着跪在自己前面的小将军,苏雪衣只好装自己是公主。 被将军的人护在周围,苏雪衣心里别提有多得意了。 自己这次还能沾到容音公主的光。 苏雪衣还没高兴多久,就已经和陆锦绝汇合了。 看着苏雪衣得意的模样,陆锦绝开口道:“怎么?你还装上瘾了是吧苏雪衣!” “什么?你不是容音公主?”小将军疑惑着看着苏雪衣。 “你果然不是,竟敢骗我?” 第41章 上瘾了吗 四周静悄悄,她被人扶着走下马车,表面镇定从容,双手紧紧拽着暴露她的情绪。 车夫与同行的人将苏雪衣送进一家别院的暗室,她的眼睛被蒙着,分不清所在何处。 房中檀香的味道传来,香味让她的心渐渐安静下来,身边的人将她送到暗室,就将门落锁。 耳旁传来落锁的声音,苏雪衣的危机解除,连忙将眼罩掀开。 此处的布置竟然不差,不远处是雕花大床,梳妆台和箱笼一应俱全,里面甚至添置了不少新衣,看起来是才添置的。 苏雪衣清亮的眼眸深邃,此处,莫不是有人给容音公主准备的下榻处。 她脑海中冒出金屋藏娇四子。 暗暗思索,倘若是太子,自然不会将她这个冒牌货送来这里,除非另有其人。 苏雪衣害怕太子的人对自己动手,走到房门前,用力的推动房门。 “来人,我要见你们首领!” 看守的人翻了个白眼,冷笑一声。 “别想耍歪心思,我们首领岂是你想见就能见!” 苏雪衣将暗室的花瓶砸碎,修长的皓腕握着碎瓷片,抵住自己的脸,冷冷道。 “倘若我不答应,我就自毁容貌,到时候自有人处置人!” 她疯批决绝的模样,让看守的人有些怔住,想到上头的交待,绝不能让公主玉体有损。 不过,这公主生的如此娇美,他们都是亡命之徒,哪来的契约精神。 门锁被人打开,苏雪衣以为这小喽啰被自己说动,谁知他推门而入,邪笑的看着苏雪衣。 那目光赤裸裸的欲望,不加掩饰,让人厌恶。 看门的是江湖混混,眼里没有规矩,只有女人和钱财,最是仇富。 “美人儿,没想到还是个小辣椒,啧啧,今天就让我好生疼你,尝尝这容音公主的滋味,京城的金枝玉叶,不是受万人敬仰,如今也只能在我身下,玉体横陈……” 男人说着混不吝的话,不堪入目,他的手擒住苏雪衣的双手,他撕开苏雪衣的外衣,就要得逞。 苏雪衣不甘,她的眸中闪过狠厉之色,母亲死后,她在苏家举步维艰,父亲色令智昏,让她这嫡出的女儿过的猪狗不如。 她那般努力,只想活下去,哪怕攀附权贵,被人斥责,可那些人想要她舍弃尊严,更要让她死。 凭什么,她不甘! 她苏雪衣只想活下去! 原本柔弱无力的苏雪衣,此刻爆发惊人的力量,她奋力的挣脱男人的控制,拔下头上的金簪,朝着男人的命根子刺去,她的眼里没有温情,冷冷道。 “去死吧!” 男人疼的痛苦不已,他顾不上反击苏雪衣,下半身的血不停的流,苏雪衣将手中的碎瓷片拿起来,朝着男人脖颈处的动脉狠狠的划开。 鲜血溅的苏雪衣满身都是,满室的血腥味,男人已经死透了,苏雪衣的嘴角带着薄凉的笑意。 此刻,暗室外传来男人焦急的声音,还有脚步声。 “容儿,你可有事。” 那人的声音很清悦,苏雪衣愣住,她只觉得声音耳熟,倒像是陆锦绝的声音。 难道,策划容音公主被绑架,妄图将她金屋藏娇的人,竟是陆锦绝。 还没等苏雪衣猜测清楚,她便落入温暖的怀抱中,男人如珠似宝的松了口气,说道。 “容儿,我来晚了,他们可有对你不敬,你可有事,容儿莫怕,以后锦哥哥会保护你。” 锦哥哥? 苏雪衣被他抱在怀中,勒的喘不过气,有些像吐槽。 此时的陆锦绝,和平日里冷静自持,对她毫不留情的男人,真的是同一人? 只是,陆锦绝胆子未免太大,竟敢暗中绑架公主,玩的倒溜,可等太子清算下来,陆锦绝的官位也不知能否保住! 苏雪衣不吭声,陆锦绝觉得不对劲,他垂眸与苏雪衣对视,见她眸子冷静的很,幽深的眸子沉入谷底。 他仿佛见鬼一般,推开了苏雪衣,咬牙切齿道。 “苏雪衣,怎会是你在这里,容音呢,她去哪里了?是不是你嫉妒容音,将她藏起来了!” 陆锦绝自以为计划周全,他神不知鬼不觉救出容音,再伪造公主死亡的证据,以后容音独属于他一人,不必被任何人觊觎。 可为何明明截来的人,从容音变成了苏雪衣这女人? 苏雪衣眼波流转,方才她的疑惑,此刻得到了解答,她终于想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想必是陆锦绝为了独占容音公主,雇人来掳走容音。 可他江湖经验并不足,不知道怎么找到的人竟然是一群江湖草莽。 至于太子,让自己换出容音,李代桃僵,多半是为了神不知鬼不觉的拿住世子犯事的把柄,好拉拢陆锦绝在朝堂上私下站队自己。 “容音去哪里我如何知道,我是被人虏来的,公主的下落我不知,我……” 还未说完,陆锦绝癫狂发怒道。 “苏雪衣,我警告过你,公主的身份不是你能代替的,你乖乖告诉我容音在何处,我既往不咎?” 苏雪衣几次张口都没办法打断他,情急之下给了陆锦绝一巴掌。 她的力气不算大,所以用尽全力,陆锦绝白皙的脸上,竟然有几个清晰的巴掌印。 “陆大人找来的这些人,差起了色心被我反杀,倘若是容音公主在这,受到这奇耻大辱,难道你不心疼?我替公主受过,却还要被你责问,大人讲不讲理。” “陆大人一向聪明,今日之事,难道看不出来是被人做局了?我是什么身份,如何接近公主,倒是你,想金屋藏娇我朝和亲的公主,被皇上或是太子殿下知晓,难道不是罪过!” “倘若你不能冷静下来,等外面的江湖莽夫察觉他们首领死了,你我也觉得不得脱身……” 说着,她的双眸微红,瞧着也有些可怜,陆锦绝原本冷硬的心肠,此刻忽然有些心软。 当然只是一瞬,任何人都不能替代容音,苏雪衣这低贱的身份更不能。 陆锦绝冷静下来,拉着苏雪衣离开暗室。 只是,暗室里面的动静不小,将这些草莽都吸引过来,暗室被团团围住,无人能脱身。 “来人,将他们抓起来!” 第42章 引蛇出洞 苏雪衣跪在沈煜面前,心跳如鼓。 陆锦绝,太子身边的心腹,想从他手中夺取军报,无异于虎口夺食。 但这是她唯一的生路。 “臣女明白。”苏雪衣压下心中的恐惧,声音平静。 沈煜点点头,转身离去。 夜色如墨,苏雪衣独自走回住处,脑海中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接近陆锦绝。 次日清晨,苏雪衣对着铜镜梳妆,忽然发现镜中的自己有了变化。 原本因为毁容而粗糙暗沉的肌肤,竟然泛起了淡淡的光泽。 那些狰狞的疤痕也淡化了许多。 灵颜草的效果真的显现了。 苏雪衣轻抚着脸颊,心情复杂。 这份美丽来得太过短暂,没有圣水配合,很快就会反噬。 届时她的下场会比现在更惨。 “雪衣,公主让你过去。”青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苏雪衣整理了一下衣裳,跟着青荷来到容音的屋中。 容音正坐在梳妆台前,看到苏雪衣进来,立刻转过身。 当她看清苏雪衣的容貌变化时,瞳孔骤然收缩。 “你……” “公主,臣女无恙。”苏雪衣垂首行礼,故意让容音看得更清楚。 容音的手紧紧握住扶手,指节发白。 那株珍贵的灵颜草,就这样浪费在了这个贱人身上! “很好。”容音强压怒火,“既然你无事,那剩下的药我就可以服用了。” 她迫不及待地招手让青荷去准备药。 “慢着。”门外传来沈煜的声音。 容音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太子哥哥,我已经等了一夜了。”容音咬牙道。 “一夜算什么,至少要观察七日,确保无虞。”沈煜走进屋中,扫了一眼苏雪衣,“她现在只是容貌有所恢复,谁知道后面会不会有别的变化。” 容音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反驳。 沈煜的话就是圣旨,她只能忍耐。 “是。”容音咬着牙应道。 沈煜满意地点头,临走前又看了苏雪衣一眼。 苏雪衣从他的视线中读出了某种暗示。 时间不多了。 午后,苏雪衣借口到花园走走,开始暗中观察陆锦绝的行踪。 陆锦绝是太子府的常客,几乎每日都会来处理军务。 苏雪衣躲在假山后面,看着他从书房出来,腰间挂着一个精致的锦盒。 那应该就是装军报的地方。 陆锦绝长得颇为英俊,举止温文尔雅,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 苏雪衣咬咬唇,心中已有计较。 第二日,苏雪衣故意在陆锦绝经过的小径上漫步。 她挑了一件淡蓝色的裙子,将头发梳成简单的髻,看起来清雅脱俗。 果然,陆锦绝路过时被她吸引了注意。 “这位姑娘面生得很。”陆锦绝停下脚步,温和地问道。 苏雪衣装作受惊的样子,慌忙行礼:“陆大人,臣女是容音公主的伴读。” “原来如此。”陆锦绝打量着她恢复了几分姿色的脸,“姑娘博学吗?” “略知一二。”苏雪衣谦逊地回答。 陆锦绝笑了:“那不如走走?正好我也想找人聊聊。” 苏雪衣羞涩地点头,心中却在冷笑。 男人果然都一个德性。 两人沿着花径慢慢踱步,陆锦绝主动挑起话题。 “姑娘对时局有何看法?” 苏雪衣佯装思考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说:“臣女一介女流,不敢妄议朝政,只是听闻边关战事频繁,心中颇为担忧。” 陆锦绝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姑娘倒是关心国事,难得。” “陆大人日日处理军务,想必对边关情况了如指掌吧?”苏雪衣试探着问道。 陆锦绝的表情微微一变,随即恢复正常:“军务重要,不便多说。” 苏雪衣连忙道歉:“是臣女失言了。” “无妨。”陆锦绝摆摆手,“姑娘有这份关切之心就很好。” 正说着话,魏南初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他看到苏雪衣和陆锦绝并肩而行,眉头紧皱。 “苏姑娘。”魏南初走过去,视线在苏雪衣脸上停留了片刻,“你的容貌……” “世子。”苏雪衣福身行礼,“灵颜草确实有效果。” 魏南初仔细打量着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只是容貌的变化,连举止言谈都和之前不太一样。 以前的苏雪衣总是畏畏缩缩,现在却多了几分从容。 “陆大人也在啊。”魏南初向陆锦绝拱手。 “世子。”陆锦绝回礼,“正好遇到苏姑娘,便聊了几句。” 魏南初点点头,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苏雪衣察觉到他的怀疑,主动告辞:“时候不早了,臣女先回去了。” “好。”陆锦绝温和地说,“改日再聊。” 苏雪衣离开后,魏南初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夜里,苏雪衣感到身体有些异样。 手臂上开始出现细密的疼痛,就像有什么东西在血管里游走。 她知道这是灵颜草副作用的开始。 时间真的不多了。 她必须尽快行动。 第二日晚上,苏雪衣主动找到陆锦绝。 “陆大人。”她在花园的凉亭里等着他,“不知您可有空闲?” 陆锦绝有些意外,但还是走了过去:“苏姑娘有事?” “臣女想请教您一些问题。”苏雪衣起身,月光洒在她脸上,更显得美丽动人,“关于兵法的。” 陆锦绝惊讶了:“姑娘对兵法也有兴趣?” “略有涉猎。”苏雪衣巧笑嫣然,“从小就爱看这些,只是没人指点。” 陆锦绝被她的话勾起了兴趣,在她对面坐下:“那你都看过什么书?” 苏雪衣如数家珍地说了几本兵书,见解颇为独到。 陆锦绝越听越觉得惊艳,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有如此见识。 “姑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陆锦绝感叹道,“若不是亲眼所见,真难相信。” 苏雪衣羞涩地低头:“让陆大人见笑了。” 两人越聊越投机,不知不觉已到深夜。 正当苏雪衣准备进一步套取信息时,草丛中传来脚步声。 魏南初从暗处走了出来,脸色阴沉。丛中传来脚步声。 魏南初从暗处走了出来,脸色阴沉。#第2章夜袭危机 “孤男寡女深夜相会,这成何体统?” 第43章 冲撞宠妃 魏南初从暗处走了出来,脸色阴沉。#第2章夜袭危机 “孤男寡女深夜相会,这成何体统?” 魏南初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冰冷。 苏雪衣心中一紧,连忙起身行礼:“世子恕罪,臣女只是向陆大人请教学问。” “请教学问?”魏南初冷笑,“什么学问需要在深更半夜讨论?” 陆锦绝也有些尴尬,起身拱手:“世子误会了,我与苏姑娘只是论及兵法,并无其他。” “兵法?”魏南初的眼中闪过一丝危险,“一个闺中女子,学什么兵法?” 苏雪衣垂着头,心中暗骂魏南初多管闲事。她本来已经快要套出陆锦绝的话了,现在功亏一篑。 “时候不早了,苏姑娘回去休息吧。”魏南初下了逐客令。 苏雪衣只得告退,离开时深深看了陆锦绝一眼。 陆锦绝会意地微微点头,似乎还有未尽的话要说。 回到住处后,苏雪衣感到身体的异样越来越明显。手臂上的疼痛加剧了,连带着胸口也隐隐作痛。 她掀起袖子一看,手臂上竟然出现了细密的红疹。 灵颜草的副作用开始了。 苏雪衣咬着牙忍受着疼痛,心中焦急万分。时间真的不多了,她必须尽快拿到军报。 第二日一早,苏雪衣照例去给容音请安。 容音坐在妆台前,看到苏雪衣进来,冷冷地扫了一眼:“听说你昨夜和陆大人在花园里私会?” 苏雪衣心中一凛,表面却装作茫然:“公主何出此言?” “别装了。”容音站起身,走到苏雪衣面前,“你以为自己容貌稍有恢复,就能勾引男人了?” “臣女不敢。”苏雪衣低头道。 “不敢?”容音伸手捏住苏雪衣的下巴,迫使她抬头,“那你解释解释,为什么魏世子会在深夜的花园里撞见你们?” 苏雪衣的脸被捏得生疼,却不敢反抗:“臣女只是请教陆大人一些问题。” “请教问题需要选在深夜?”容音冷笑,“你当我是三岁小孩?” 容音松开手,苏雪衣的下巴上留下了红印。 “青荷。”容音唤了一声。 青荷立刻进来:“公主有何吩咐?” “去把厨房的那碗参汤端来。”容音的声音里带着阴狠。 青荷愣了一下:“公主,那汤是给您准备的。” “我让你端就端,哪来这么多废话?”容音不耐烦道。 青荷不敢多言,匆匆去了。 很快,青荷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参汤回来。 容音接过碗,忽然一个失手,整碗汤都泼向了苏雪衣。 苏雪衣躲闪不及,滚烫的汤汁溅到身上,疼得她闷哼一声。 “哎呀,我手滑了。”容音故作无辜地说,“青荷,还不快给苏姑娘擦擦?” 青荷连忙拿帕子给苏雪衣擦拭,却被容音一把推开:“算了,让她自己处理吧。一个下人而已,不值得这般小心伺候。” 就在这时,沈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容音,你在做什么?” 容音脸色一变,连忙恢复温和的表情:“太子哥哥,我在和雪衣说话呢。” 沈煜走进屋内,看到苏雪衣狼狈的样子,眉头微皱:“怎么回事?” “不小心打翻了汤。”容音抢先回答,“都怪我太笨手笨脚的。” 沈煜的视线在苏雪衣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看向容音:“以后小心些。” “是,太子哥哥。”容音乖巧地应道。 沈煜转向苏雪衣:“你回去换身衣服,顺便处理一下伤处。” “谢太子关心。”苏雪衣行礼道。 等苏雪衣离开后,沈煜看向容音:“我不管你对她有什么不满,但在她服药期间,不要生事。” 容音咬着唇,心中的怒火几乎要爆发:“太子哥哥,你这是在为一个下人训我?” “我是在提醒你,大局为重。”沈煜的声音不容置疑,“如果因为你的任性坏了大事,后果你承担得起吗?” 容音被训得脸色发白,却不敢再反驳。 沈煜满意地点头,转身离去。 容音望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怨毒。都是那个贱人!要不是她,太子哥哥怎么会这样对自己? 青荷小心翼翼地说:“公主,要不然咱们……” “晚上再说。”容音压低声音,眼中杀意凛然。 夜深人静,苏雪衣躺在床上,身上的烫伤还在隐隐作痛。 手臂上的红疹又扩散了一些,连脖子上都开始出现。她用衣领遮住,不敢让人发现。 就在这时,她听到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 苏雪衣瞬间警觉起来,悄悄从床上坐起。 脚步声在门外停了下来,接着传来极轻的开门声。 有人要对她不利! 苏雪衣屏住呼吸,手摸向枕头下的发簪。这是她唯一的武器。 房门被轻轻推开,月光下,一个黑影悄悄潜了进来。 那人手中拿着什么东西,在黑暗中闪着寒光。 苏雪衣紧握发簪,寒意从脊背爬起。 黑影手中的利器在月光下泛着幽芒,每一步都踩在她的心跳上。 她屏息等待,直到黑影走到床边,才猛然掀开被子,发簪直刺对方手腕。 “啊!”黑影惨叫一声,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 苏雪衣趁机翻身下床,朝门口冲去。 黑影捂着流血的手腕,在身后咒骂着追来。 苏雪衣冲出房门,在复杂的宫道中狂奔。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往前跑。 转过一个弯角,她突然撞上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 “大胆!竟敢冲撞本宫!” 苏雪衣抬头一看,面前站着一位贵妃,正是当朝宠妃慧贵人。 慧贵人被撞得后退几步,身边的宫女连忙扶住她。 “奴婢该死!”苏雪衣连忙跪下磕头,心中焦急万分。 身后的杀手随时会追上来,她现在却被这位贵妃拦住了去路。 “你是何人?深更半夜在宫中乱跑,成何体统?”慧贵人冷着脸问道。 “回贵人的话,奴婢是容音公主身边的……” 话还没说完,远处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苏雪衣的瞳孔瞬间收缩,杀手追上来了! “贵人恕罪,奴婢有急事!” 苏雪衣说着就要绕过慧贵人继续逃跑。 第44章 借刀脱身 “住口!” 苏雪衣猛地抬高声音,打断了慧贵人的话。 慧贵人愣住了,显然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宫女敢这样对她说话。 “你竟敢对本宫大声说话?”慧贵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苏雪衣咬了咬牙,心里清楚这是她唯一的机会。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必须让慧贵人叫来更多的人,只有在人多的地方,杀手才不敢轻举妄动。 “贵人算什么东西,也配奴婢恭敬?”苏雪衣故作桀骜地说道,“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妃子罢了。” 慧贵人的脸色变得煞白,身边的宫女们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放肆!”慧贵人气得浑身发抖,“来人!给我把这个贱婢拖下去!” “贵人息怒!”几个太监和宫女立刻从四面八方赶来,将苏雪衣团团围住。 苏雪衣余光瞥见远处的黑影停住了脚步,躲在柱子后面不敢靠近。她暗暗松了一口气,计策成功了。 “给我狠狠地打!”慧贵人咬牙切齿,“让这个贱婢知道什么叫规矩!” 两个粗壮的太监上前,一左一右架住苏雪衣的胳膊。 “啪!” 第一个巴掌狠狠地落在苏雪衣的脸上,火辣辣的疼痛瞬间蔓延开来。 “啪!” 第二个巴掌紧接着落下,苏雪衣的嘴角渗出了血丝。 她咬紧牙关,一声不吭。这点痛苦算什么,比起死亡来说,不过是毛毛雨。 “继续打!”慧贵人还不解气,“打到她求饶为止!” “啪!啪!啪!” 连续的巴掌落下,苏雪衣的脸颊瞬间肿胀起来。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她却暗暗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杀手还在不远处徘徊,显然是想等人群散去后再动手。 慧贵人打累了,喘着粗气:“够了,住手。” 太监们停下动作,苏雪衣的脸已经肿得不成样子。 “哼,这就是冒犯本宫的下场。”慧贵人冷笑着,“来人,把她关到慎刑司去,等明日再处置。” 苏雪衣心中一紧,慎刑司人烟稀少,到了那里她就真的插翅难飞了。 “贵人,容音公主那边……”其中一个宫女小心翼翼地提醒。 “公主?”慧贵人冷哼,“一个还没出阁的丫头片子,本宫会怕她?” 就在这时,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发生什么事了?”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魏南初从远处走来,身后跟着几个护卫。 苏雪衣的心跳加快,魏南初的出现让她既紧张又期待。 “原来是魏世子。”慧贵人勉强挤出笑容,“深夜遇到一个冒犯本宫的贱婢,正在教训她呢。” 魏南初走近,扫了一眼苏雪衣的惨状,眉头微皱:“这不是苏姑娘吗?” “世子认识她?”慧贵人有些意外。 “容音公主身边的人,自然见过。”魏南初淡淡道,“不知苏姑娘犯了什么错?” 苏雪衣垂着头,心中盘算着如何利用这个机会。 “她竟敢对本宫出言不逊,简直是胆大包天!”慧贵人愤愤道。 魏南初看了看苏雪衣,又看了看慧贵人:“既然是容音公主的人,不如交给公主处置?” “不行!”慧贵人断然拒绝,“她冒犯的是本宫,自然要由本宫来处置!” 魏南初眸色微深,没有再说什么。 “来人,把她拖走!”慧贵人挥了挥手。 两个太监又要上前,苏雪衣突然开口:“等等!” “还有什么话说?”慧贵人冷笑。 苏雪衣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奴婢有一事相告,关乎贵人的安危。” “什么意思?”慧贵人眯起眼睛。 “刚才奴婢之所以跑得这么急,是因为有人要杀我。”苏雪衣压低声音,“那人现在还在附近,贵人若是带着奴婢离开,岂不是也有危险?” 慧贵人脸色一变:“你说什么?有人要杀你?” “千真万确。”苏雪衣点头,“奴婢房中有血迹可以证明。” 魏南初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什么人要杀你?” “奴婢不知。”苏雪衣摇头,“只是半夜听到动静,对方手持利器,若不是奴婢机警,恐怕已经……” “胡说八道!”慧贵人不信,“什么人敢在宫中行凶?” “贵人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查看。”苏雪衣义正辞严,“若是奴婢撒谎,任凭贵人处置。” 魏南初若有所思地看着苏雪衣,然后对身后的护卫使了个眼色。 护卫会意,悄悄散开,开始搜查周围。 果然,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动静。 “世子,这里有人!” 一个护卫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就是打斗声。 慧贵人脸色大变,身边的宫女们也都吓得花容失色。 “保护贵人!”魏南初喝道。 护卫们迅速围成一圈,将慧贵人护在中央。 远处的打斗声很快平息,一个护卫押着那个黑衣人走了过来。 黑衣人的手腕上还在流血,正是被苏雪衣用发簪刺伤的地方。 “好你个贱婢,居然敢骗本宫!”慧贵人怒视苏雪衣,“你早就知道有人要杀你!” 苏雪衣委屈地说:“奴婢害怕,不敢说实话。若是贵人不信,大可以问问这个刺客,他为何要杀奴婢。” 魏南初走到黑衣人面前,冷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在宫中行凶?” 黑衣人咬着牙,一言不发。 “不说?”魏南初冷笑,“来人,搜身!” 护卫立刻上前,从黑衣人身上搜出了一把带血的匕首,还有一张纸条。 魏南初展开纸条,看了一眼,脸色微变。 “怎么样?”慧贵人急问。 魏南初没有回答,而是看向苏雪衣:“苏姑娘,你可知道为什么有人要杀你?” 苏雪衣摇头:“奴婢不知,或许是奴婢无意中得罪了什么人。” 魏南初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意,然后对慧贵人说:“此事关系重大,还请贵人暂时保密。” “这……”慧贵人有些犹豫。 “贵人放心,这个刺客交给我处理。”魏南初说道,“至于苏姑娘,既然有人要害她,不如暂时留在人多的地方,也好保护她的安全。” 苏雪衣心中暗喜,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 第45章 献策 慧贵人想了想,点头同意:“也好,那就先关到慎刑司的大牢里,至少那里守卫森严。” “多谢贵人。”苏雪衣行礼道,心中却在冷笑。 容音公主,这笔账,我们慢慢算。 慎刑司的大牢虽然守卫森严,但环境却比苏雪衣想象中要好一些。至少这里人来人往,那个杀手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她被关在一间相对干净的牢房里,透过铁栅栏可以看到外面的动静。 天色渐亮,慧贵人竟然亲自来了。 “奴婢参见贵人。”苏雪衣隔着栅栏行礼。 慧贵人摆摆手,脸上的怒气已经消了大半:“昨夜的事本宫已经想清楚了,你虽然言语冒犯,但也算是无心之过。” 苏雪衣垂着头,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多谢贵人宽恕。” “不过规矩还是要讲的。”慧贵人话锋一转,“你在这里待几天,等风头过了再说。” 慧贵人说话时,苏雪衣余光瞥见她下意识地用右手去挠左手肘。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苏雪衣心中一动。 她抬起头,装作不经意地说:“贵人,您的左手肘是不是有些不适?” 慧贵人一愣,下意识地将袖子往下拉了拉:“你怎么知道?” “奴婢刚才看到贵人总是去挠那里。”苏雪衣小心翼翼地说,“敢问贵人,那里是不是有些发红发痒?” 慧贵人脸色微变:“你懂医术?” “略懂一二。”苏雪衣谦逊地说,“奴婢的娘也曾身然此疾,却因是女子不好就医给大夫看,故而我和娘亲在家时曾多次私下研究,想来娘娘金尊玉贵,此症未好,恐怕也是不想声张。” 这当然是胡扯,但慧贵人并不知道。 妃嫔毕竟要服侍皇上,若是生病之事传出去,恐怕会有别的嫔妃拿来小题大做。 苏雪衣懂得一些病症,完全是因为自己下定决心做替身前,细细研究过医书,怕在几个公子哥身上染上什么病。 “那你倒是说说,这是什么毛病?”慧贵人将袖子挽起,露出手肘处一片淡红色的斑块。 苏雪衣仔细看了看,心中暗笑。这分明是湿疹,在现代很常见,但在古代却被认为是难治的皮疾。 “贵人这是湿毒所致的皮炎。”苏雪衣故作深沉地说,“若不及时治疗,恐怕会越来越严重,甚至蔓延到整个手臂。” 慧贵人脸色发白:“当真这么严重?” “不过好在发现得早。”苏雪衣话锋一转,“若是用对了方子,半月内便可痊愈。” “什么方子?”慧贵人急问。 苏雪衣沉吟片刻:“需要用到苦参、黄柏、地肤子、白鲜皮,再配以珍珠粉和蜂蜜调制成膏。内服则用金银花、连翘、薏苡仁煎汤。” 这些药材在都有,治疗湿疹的效果也确实不错。 慧贵人将信将疑:“当真有效?” “奴婢敢立军令状!”苏雪衣拍着胸脯保证,“若是半月内不见好转,奴婢甘愿受死!” 慧贵人被她的自信打动:“好,本宫就试试你这方子。不过若是无效……” “若是无效,奴婢绝无怨言。”苏雪衣肃然道。 慧贵人点点头,又忍不住去挠手肘。 苏雪衣趁热打铁:“贵人,奴婢还有一事相告。” “说。” “贵人今日这身打扮,虽然华贵,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苏雪衣斟酌着用词。 慧贵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哪里不妥?” “贵人穿的是月白色的宫装,配的却是大红色的珠钗,颜色太过跳跃,反而显得刺眼。”苏雪衣娓娓道来,“若是换成银白色或淡粉色的头饰,既能突出贵人的肌肤胜雪,又不会显得突兀。” 慧贵人若有所思:“还有呢?” “贵人脖子上的这串珍珠,颗粒太大,压住了贵人的气质。”苏雪衣继续说道,“不如换成细一些的珍珠链,或是翡翠项链,会更显优雅。” 慧贵人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珍珠:“你倒是说得头头是道。” “奴婢以前侍奉公主时,经常帮她搭配服饰,久而久之便有了些心得。”苏雪衣说得云淡风轻。 慧贵人心中暗想,这丫头倒是有些见识,难怪容音公主要留她在身边。 “既然如此,那这治病的方子就交给你了。”慧贵人做出决定,“若是有效,本宫重重有赏。” “多谢贵人信任。”苏雪衣欣然领命。 慧贵人又交代了几句,便起身离去。 走到门口时,她又回头看了苏雪衣一眼:“你这丫头,倒是个有趣的人。” 苏雪衣笑而不语。 等慧贵人走远,苏雪衣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第一步棋算是走成功了。 现在她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利用这个机会,进一步获得慧贵人的信任。 毕竟,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宫廷里,多一个盟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况且,慧贵人虽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但好歹也是皇帝的妃子,在宫中还是有些影响力的。 苏雪衣靠在牢房的墙壁上,开始盘算接下来的计划。 容音公主那边,肯定已经知道昨夜发生的事了。 魏南初手中的那张纸条,不知道写的是什么内容。 还有那个神秘的杀手,究竟是谁派来的? 种种疑问在苏雪衣心中盘旋,但她并不着急。 既来之,则安之。 这盘棋才刚刚开始,有的是时间慢慢布局。 正想着,外面传来脚步声。 一个年轻的太监走到牢房前,恭敬地说:“苏姑娘,慧贵人有令,让奴才给您送些点心过来。” 苏雪衣有些意外,看来慧贵人对她的印象确实不错。 “有劳公公了。”她客气地说道。 太监将食盒递进来,又小声说:“姑娘,慧贵人还说了,若是您的方子真的有效,会考虑让您出去的。” 苏雪衣点点头:“多谢公公转告。” 等太监走后,苏雪衣打开食盒,里面是精致的糕点和一壶热茶。 她慢慢用着茶点,心中却在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 慧贵人的湿疹问题不难解决,关键是如何在治病的过程中,进一步获得她的信任和依赖,这需要技巧,也需要耐心。 第46章 慎刑司 慎刑司的牢房里,烛火摇曳。 苏雪衣跪在地上,熟练地将几味草药研磨成粉。慧贵人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不时咳嗽几声。 “这安神散真的有效?”慧贵人怀疑地看着那些粉末。 “贵人不妨试试。”苏雪衣将药粉包好,“这是奴婢祖传的方子,专治失眠心悸。” 慧贵人接过药包,鼻子轻嗅:“倒是有股清香。” “每晚睡前用温水冲服,三日见效。”苏雪衣低声说道,“不过此药性温和,需要连服七日才能根除病症。” 慧贵人点点头,刚要开口,门外传来脚步声。 “谁在里面?”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 苏雪衣心中一紧,认出了这个声音——容音公主。 慧贵人脸色瞬间变得恭敬:“公主殿下,臣妾正在审问这个刺客的事情。” 容音公主推门而入,扫了一眼屋内的情况,目光落在苏雪衣手中的药包上:“慧姐姐这是在做什么?让一个犯人给你调药?” “这个……”慧贵人有些尴尬,“她说懂些医术,臣妾最近睡眠不好……” “哦?”容音公主走到苏雪衣面前,“苏雪衣,你还真是本事大呢。昨晚被人追杀,今日就能给贵人治病了?” 苏雪衣垂着头,没有回话。 “怎么不说话了?”容音公主冷笑,“平时在本宫面前不是挺能说的吗?” “公主息怒。”苏雪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奴婢不敢。” “不敢?”容音公主蹲下身,强行抬起苏雪衣的下巴,“那你敢私下讨好慧姐姐,是什么意思?想攀高枝?” 苏雪衣的脸还肿着,在容音公主的注视下显得更加狼狈:“奴婢只是想帮贵人缓解病痛……” “帮?”容音公主站起身,“苏雪衣,你真当本宫是三岁孩子?你一个小小奴婢,懂什么医术?不过是想借机巴结罢了。” 慧贵人在一旁有些坐立不安:“公主,她确实……” “慧姐姐,你也太单纯了。”容音公主打断她的话,“这种人最善于装可怜,博取同情。昨晚的刺客说不定都是她自导自演的。” 苏雪衣猛地抬起头:“公主明鉴,奴婢绝不敢……” “闭嘴!”容音公主厉声道,“本宫还没问你话!” 就在这时,门外又响起脚步声。魏南初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参见公主。”魏南初行礼道。 “魏世子怎么来了?”容音公主脸色缓和了些。 “听说苏姑娘被关在这里,特来看看情况。”魏南初走进屋内,目光在苏雪衣身上停留了片刻。 苏雪衣见状,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哽咽:“世子……” “怎么了?”魏南初皱眉。 “奴婢没事。”苏雪衣咬着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只是……只是公主说奴婢装可怜,奴婢心中委屈……” 容音公主脸色一沉:“苏雪衣,你……” “公主。”魏南初开口打断,“昨晚的刺客已经招供了。” “招供了什么?”慧贵人急问。 魏南初看了苏雪衣一眼:“有人花重金买苏姑娘的命。看来她确实得罪了什么人。” 容音公主眯起眼睛:“是谁?” “还在查。”魏南初回答,“不过可以确定,苏姑娘确实有生命危险。” 苏雪衣低声道:“多谢世子为奴婢洗清冤屈。” “既然如此……”魏南初沉吟片刻,“苏姑娘,不如我送你出宫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你也能安全些。” 慧贵人和容音公主都愣了一下。 苏雪衣却摇头:“奴婢不能走。” “为什么?”魏南初有些意外。 “奴婢是公主的人,岂能私自离宫?”苏雪衣看向容音公主,“而且,奴婢在宫中还有未了的心愿。” “什么心愿?”容音公主冷声问道。 苏雪衣咬了咬嘴唇:“奴婢想查出是谁要害奴婢。若是就这样逃走,岂不是便宜了那个幕后之人?” 魏南初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想报仇?” “不敢说报仇。”苏雪衣垂下头,“只是想讨个公道。” 容音公主冷笑:“讨公道?就凭你?” “公主说得对,奴婢确实微不足道。”苏雪衣的声音更加低沉,“可是奴婢不甘心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 魏南初看着她瘦弱的身影,沉默了片刻:“既然你有此决心,我会暗中保护你的安全。” “多谢世子。”苏雪衣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但很快又掩藏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狱卒走了进来:“苏姑娘,有人给你送信。” 众人都看向那个狱卒,只见他手中拿着一封信件。 “谁送的?”容音公主问道。 “一个小厮,说是苏姑娘家里人托他带的。”狱卒回答。 苏雪衣心跳加快,接过信件。信封上果然写着她的名字,笔迹有些稚嫩。 “打开看看。”容音公主命令道。 苏雪衣颤抖着手拆开信封,展开信纸。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 “姐姐,我很想你。听说你在宫里做事,我每天都盼着你回来。家里一切安好,你不用担心。只是我晚上总是梦到你,梦里你哭得很伤心。姐姐,你什么时候能回来?我等你。” 看完信件,苏雪衣的眼泪瞬间涌出。 “哭什么?”容音公主不耐烦道,“不就是家信吗?” “奴婢的弟弟……”苏雪衣哽咽道,“他才十二岁,父母双亡后就只有我们相依为命。奴婢进宫后,他一个人在外面……” “够了!”容音公主打断她,“本宫不想听你的身世。” 魏南初却走了过来:“信里还说了什么?” 苏雪衣将信递给他:“世子请看。” 魏南初接过信件,仔细看了一遍,然后还给她:“你弟弟现在何处?” “在京城外的小村子里,有好心人照顾着。”苏雪衣擦去眼泪,“奴婢本想攒些银子,接他到京城来……” “你若是出宫,不就能和他团聚了?”魏南初问道。 苏雪衣沉默了片刻,然后坚定地摇头:“不行。奴婢不能连累他。若是奴婢出宫,那些要杀奴婢的人说不定会牵连到他。在宫中虽然危险,但至少他是安全的。” 慧贵人听了,心中有些感动:“倒是个有情有义的。” 容音公主却冷哼一声:“装得倒像那么回事。” 苏雪衣没有反驳,只是将信件小心地折好,贴身收起。 第47章 庇护 “既然如此。”魏南初说道,“你就暂时留在宫中吧。我会让人暗中保护你的安全。” “多谢世子。”苏雪衣再次行礼。 容音公主看了看天色:“时候不早了,本宫还有事要办。慧姐姐,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是,公主。”慧贵人起身。 “至于你。”容音公主最后看了苏雪衣一眼,“好自为之。” 说完,她转身离去。 慧贵人临走前,悄悄将那包药塞到苏雪衣手中:“这个你收着,或许用得上。” 等所有人都走了,牢房里只剩下苏雪衣一个人。 她慢慢展开弟弟的信件,再次仔细阅读。看到最后一行字时,她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 信的最后,除了弟弟的名字,还有一行用特殊方法写的字迹,只有她能看懂: “一切准备就绪,等待时机。” 苏雪衣将信件重新折好,眼中闪过狠厉的光芒。 “容音公主,你以为这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她低声自语,“游戏才刚刚开始。” 深夜时分,慎刑司一片静寂。 苏雪衣坐在稻草上,借着微弱的烛光反复研读弟弟的信件。那行隐秘的字迹在烛火映照下若隐若现。 脚步声响起,她迅速将信收起。 “谁?” “是我。”慧贵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压得很低。 苏雪衣起身走到门边:“贵人?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开门。”慧贵人的声音有些急促。 牢门被打开,慧贵人快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贴身宫女。 “四下无人吧?”慧贵人问那个宫女。 “回贵人,都安排好了。值守的人都被支开了。”宫女回答。 苏雪衣心中警觉,面上却恭敬地行礼:“贵人深夜来此,可是有什么吩咐?” 慧贵人在椅子上坐下,仔细打量着苏雪衣:“你下午给我的那包药,我用了。” “效果如何?” “很好。”慧贵人点头,“我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了。” 苏雪衣垂下头:“能帮到贵人,是奴婢的福分。” “你的医术是跟谁学的?”慧贵人突然问道。 “家传的。”苏雪衣回答,“奴婢的祖父曾是太医院的药师,后来犯了事被贬,从此在民间行医。” 慧贵人眯起眼睛:“那你可知道,有什么药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中毒?” 苏雪衣心头一跳,但面色不变:“贵人为何问这个?” “实话告诉你吧。”慧贵人压低声音,“我怀疑有人在我的饭食中下毒。” “下毒?”苏雪衣装作震惊的样子,“贵人可有证据?” “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我能感觉到。”慧贵人咬牙道,“最近我经常感到头晕乏力,太医说是操劳过度,可我心里清楚,绝不是那么简单。” 苏雪衣沉默了片刻:“若真有人下毒,那必定是慢性毒药。这种毒一般无色无味,不易察觉,但长期服用会损伤脏腑。” “你能检测出来吗?”慧贵人急问。 “可以试试。”苏雪衣点头,“不过需要贵人的血液和平日用的器皿。” 慧贵人从怀中取出一个精美的茶杯:“这是我专用的,从不让别人碰。” 苏雪衣接过茶杯,仔细检查内壁,然后放到鼻下轻嗅。 “如何?”慧贵人紧张地问。 “确实有问题。”苏雪衣的脸色变得严肃,“杯壁上有一层极淡的粉末,应该是某种慢性毒药的残留。” 慧贵人脸色瞬间煞白:“果然有人要害我!” “贵人可知道,谁有机会接触这个茶杯?”苏雪衣问道。 “平时只有我的贴身宫女能碰。”慧贵人看了看身边的宫女,“不过……” “不过什么?” “上个月容音公主来我宫中做客,曾经拿起这个茶杯观赏过。”慧贵人咬着嘴唇,“她说这杯子的花纹很特别,要仔细看看。” 苏雪衣心中暗喜,面上却表现出震惊:“公主?这……这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慧贵人冷笑,“她一直看我不顺眼。我在皇上面前稍微得宠,她就嫉妒得要命。” “可是公主贵为皇女,为何要用这种手段?”苏雪衣故作不解。 “因为她有把柄在我手里。”慧贵人的声音变得更低,“她以为除掉我,就能高枕无忧了。” 苏雪衣装作好奇的样子:“什么把柄?” 慧贵人犹豫了片刻,然后说道:“三个月前,我无意中撞见她和魏世子在御花园里私会。” “什么?”苏雪衣睁大眼睛,心中却在飞快地思考着如何利用这个信息。 “她以为没人知道,其实我都看在眼里。”慧贵人恨恨道,“一个未出阁的公主,竟然和外男有私情,若是传出去……” “嘘!”门外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三人都屏住呼吸,慧贵人的宫女悄悄走到门边侧耳倾听。 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停在了门外。 “里面的人听着,出来说话。”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 苏雪衣认出了这个声音——魏南初。 慧贵人脸色大变,向苏雪衣使了个眼色。苏雪衣会意,立刻躺回稻草上,装作睡着的样子。 宫女打开门,魏南初走了进来。 “参见世子。”慧贵人勉强镇定地行礼。 “慧贵人深夜来此,所为何事?”魏南初的目光在牢房里扫视了一圈。 “我听说这里闹鬼,特来查看。”慧贵人撒谎道。 “闹鬼?”魏南初挑眉,“我怎么没听说过?” “可能是下面的人不敢上报。”慧贵人强作镇定,“不过现在看来,并没有什么异常。” 魏南初走到苏雪衣身边,看着她蜷缩在稻草上的身影:“苏姑娘睡得倒是安稳。” “可能是白天受了惊吓,累坏了。”慧贵人解释道。 魏南初没有回应,而是蹲下身,轻声叫道:“苏姑娘?” 苏雪衣装作刚醒的样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世子?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的情况。”魏南初说道,“感觉怎么样?” “还好。”苏雪衣坐起身,“就是这里有些冷。” 魏南初从怀中取出一件斗篷,轻轻披在她身上:“天凉了,小心着凉。” 苏雪衣愣了一下,然后低声道:“多谢世子。” 慧贵人在一旁看着,心中五味杂陈。她想起刚才说的关于容音公主和魏南初的事,不由得暗暗观察两人的神情。 “世子,时候不早了,我们就不打扰苏姑娘休息了。”慧贵人说道。 第48章 狱中官司 慎刑司的大牢比苏雪衣想象中还要阴冷潮湿。她被推进最里面的牢房,铁门"咣当"一声关上。 "啧啧,这不是容音公主身边的红人吗?"牢头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嬷嬷,手里拿着一串钥匙,"现在落到这步田地,还真是世事无常啊。" 苏雪衣没有搭理她,径直走到角落里坐下。脸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但比起心中的愤怒,这点痛苦不值一提。 "哟,还挺有骨气。"老嬷嬷冷笑,"等你在这里待几天,就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张嬷嬷,何必跟一个阶下囚置气?"一个年轻的宫女凑过来,"听说她昨晚得罪了慧贵人,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苏雪衣抬起头,认出了这个宫女——是慧贵人身边的小桃子。 "小桃子,你怎么来了?"张嬷嬷问。 "慧贵人让我来看看这个贱婢死了没有。"小桃子得意洋洋,"贵人说了,既然她这么不识抬举,就让她尝尝苦头。" 说着,小桃子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瓶:"这是慧贵人特意赏的好东西,保证让她刻骨铭心。" 张嬷嬷接过瓷瓶闻了闻,瞬间变了脸色:"这是痒痒粉?" "聪明。"小桃子笑得阴险,"撒在她身上,让她痒上三天三夜,看她还敢不敢顶撞主子。" 苏雪衣心中一沉,但面上依然平静:"慧贵人倒是好手段,连这种下三滥的招数都用得出来。" "你说什么?"小桃子脸色一变,"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敢嘴硬?" "我说的是实话。"苏雪衣慢慢站起身,"你们主子连一个小小的宫女都要用这种手段对付,可见她心胸有多狭窄。" "找死!"小桃子气急败坏,"张嬷嬷,快把这瓶药给她用上!" 张嬷嬷有些犹豫:"这样不太好吧,万一出了事……" "怕什么?慧贵人有的是办法摆平。"小桃子催促道,"再说了,死了一个奴才,谁会在乎?"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张嬷嬷和小桃子都停下动作,紧张地向外看去。 "参见太子殿下!"一阵慌乱的行礼声响起。 苏雪衣的心跳瞬间加速,太子怎么会来这里? 很快,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免礼。听说这里关了个有趣的人,本宫来看看。" 脚步声越来越近,张嬷嬷和小桃子都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太子出现在牢房前,身后跟着几个侍卫。他穿着一身玄色长袍,面容俊美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严。 苏雪衣也要行礼,太子却摆了摆手:"不必多礼,本宫只是路过。" 他的目光扫过牢房里的情况,最后落在小桃子手中的瓷瓶上:"这是什么?" 小桃子吓得浑身发抖:"回、回殿下,这是……" "是痒痒粉。"苏雪衣抢先开口,"慧贵人让她来折磨我的。" 太子挑了挑眉:"痒痒粉?有意思。" "殿下,不是的!"小桃子急忙辩解,"奴婢只是……" "只是什么?"太子的声音不轻不重,但却让人不寒而栗,"本宫看得很清楚,你们正准备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下药。" 小桃子彻底慌了:"殿下饶命,奴婢只是奉命行事……" "奉命?"苏雪衣冷笑,"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死了一个奴才,谁会在乎?" 小桃子的脸色瞬间煞白。 太子似乎来了兴致:"哦?还有这话?说来听听。" "殿下,她胡说!"小桃子矢口否认,"奴婢怎么敢说这种话?" "我胡说?"苏雪衣站起身,逼视着小桃子,"你刚才还说,慧贵人有的是办法摆平。现在太子殿下在这里,你倒是让慧贵人来摆平啊!" "你……你这个贱人!"小桃子恼羞成怒,扬手就要打苏雪衣。 苏雪衣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拧。小桃子吃痛惨叫,手中的瓷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啊!你敢打我?"小桃子不敢置信。 "打的就是你!"苏雪衣反手就是一巴掌,狠狠地扇在小桃子脸上,"仗势欺人的狗东西!" 小桃子被打懵了,捂着脸不知所措。 张嬷嬷也傻眼了,一个阶下囚竟然敢在太子面前动手打人? 最让人意外的是,太子非但没有制止,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殿下!"小桃子哭着向太子求救,"她打奴婢!" 太子淡淡道:"本宫看到了。" 然后,他缓缓拍起手来:"精彩。" 所有人都愣住了。 "殿下?"小桃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个阶下囚都比你有骨气。"太子冷笑,"身为奴才,却不知道什么叫忠诚。反倒是她,明知处境危险,依然敢于反抗。" 苏雪衣心中一动,太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来人。"太子叫道。 "属下在!"一个侍卫上前。 "把这个多嘴的宫女拖出去,杖责二十。" "是!"侍卫立刻上前,不由分说地拖起小桃子。 "殿下饶命!奴婢知错了!"小桃子拼命挣扎,但毫无用处。 很快,外面就传来了惨叫声。 张嬷嬷吓得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 "至于你。"太子看向苏雪衣,"既然这么有趣,不如到本宫那里用个膳?" 苏雪衣心中警铃大作。太子的邀请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这背后肯定有什么阴谋。 但现在的情况,她有选择的余地吗? "多谢殿下厚爱。"苏雪衣行了个礼,"只是民女身份卑微,恐怕不配与殿下同席。" "身份?"太子似笑非笑,"本宫看重的不是身份,而是胆识。敢在本宫面前打人的女子,倒是少见。" 苏雪衣咬了咬牙:"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太子的偏殿比苏雪衣想象中要朴素。没有金碧辉煌的装饰,只有简单的桌案和几幅字画。 "请坐。"太子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苏雪衣小心翼翼地坐下,始终保持着戒备。这种反常的温和,比刀剑更让人不安。 "本宫听说,你是容音公主新收的侍女?"太子端起茶杯,慢慢品着。 "是的。"苏雪衣简短回答。 第49章 没得选择 "容音那丫头眼光倒是不错。"太子放下茶杯,"能让她看中的人,必然有过人之处。" 苏雪衣心中一跳,太子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试探什么。 很快,宫女端上了几样精致的菜肴。香气扑鼻,卖相极佳。 "尝尝看,这是御膳房的招牌菜。"太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雪衣拿起筷子,刚要动手,却闻到了一丝异样的气味。她在曾见过 过一些毒理知识,这种略带苦杏仁味的香气,很像是某种慢性毒药。 但她不能表现出任何异常,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 "如何?"太子问。 "很香。"苏雪衣强忍着想要吐出来的冲动,"殿下用心了。" 太子笑了笑,也开始用膳。奇怪的是,他只动那几道看起来普通的素菜,对那道有问题的肉却碰都没碰。 苏雪衣确定了,这顿饭果然有鬼。 "本宫听说,昨晚有刺客要杀你?"太子突然开口。 "是的。"苏雪衣心中警铃大作,"不过已经被魏世子的人抓住了。" "那张纸条上写的什么,你知道吗?" 苏雪衣摇头:"民女不知。" "是吗?"太子的语气意味深长,"上面写着''苏雪衣知道太多,必须除掉''。" 苏雪衣的手微微一抖,险些把筷子掉在地上。 "看来你确实不知道。"太子观察着她的反应,"那么,你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吗?" 这是个陷阱问题。不管怎么回答,都可能暴露什么。 "民女只是个小小的宫女,能知道什么大事?"苏雪衣谨慎地回答,"或许是有人看我不顺眼,故意陷害。" "陷害?"太子放下筷子,"那你觉得,谁会想要陷害你?" 苏雪衣沉默了片刻:"民女不敢妄加猜测。" "不敢,还是不愿?"太子逼视着她,"你应该心里有数,谁最想要你死。" 苏雪衣的后背开始冒冷汗。太子的每个问题都像是一把利刃,随时可能切中要害。 "殿下,民女真的不知道。"她只能继续装糊涂。 "好吧。"太子重新拿起筷子,"既然你不愿意说,本宫也不勉强。只是有些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殿下是什么意思?" "比如说……"太子慢条斯理地夹了口菜,"容音公主最近在偷偷见一个人,你知道是谁吗?" 苏雪衣的心跳瞬间加速。太子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民女不知道公主的私事。"她努力保持镇定。 "是吗?那个人叫萧临风,是兵部尚书的儿子。"太子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他们已经私下见了三次面了。" 苏雪衣握紧了拳头。原来太子早就在监视容音公主! "看你的表情,似乎很惊讶?"太子笑了,"还是说,你其实早就知道了?" 这是个死局。不管怎么回答,都会落入太子的陷阱。 "殿下既然都知道了,又何必问我一个小小的侍女?"苏雪衣决定反过来试探。 "因为本宫想知道,你在这件事里扮演什么角色。"太子的语气突然变得危险,"是传话的?还是牵线的?" "民女什么都不是。"苏雪衣直视着太子,"如果殿下怀疑民女有什么不轨行为,尽可以直说。" "不轨?"太子忽然大笑起来,"本宫倒是希望你有什么不轨行为,那样就有理由处置你了。" 苏雪衣感到一阵寒意从背后升起。太子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到底想干什么? "只可惜,你什么都没做。"太子继续说道,"反而是容音那个蠢丫头,自以为聪明,却不知道早就被人盯上了。" "殿下……" "你知道父皇最讨厌什么吗?"太子打断了她,"是欺骗。尤其是来自自己儿女的欺骗。" 苏雪衣的心沉到了谷底。太子这是在威胁,如果容音公主的私情被捅到皇帝那里,后果不堪设想。 "殿下想要什么?"她直接开口问道。 "聪明。"太子赞许地点头,"本宫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本宫要你做本宫的人。" "什么意思?" "留在容音身边,把她的一举一动都报告给本宫。"太子转过身,"作为交换,本宫可以保证她的秘密不被泄露。" 苏雪衣终于明白了太子的真实意图。他要她做间谍,监视容音公主! "如果我拒绝呢?"她问。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太子的语气变得冰冷,"明天一早,父皇就会知道他最疼爱的女儿背着他偷偷幽会男子。到时候,不仅容音要受罚,那个萧临风恐怕也活不成了。" 苏雪衣咬紧了牙关。太子这是在拿容音公主的性命威胁她!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太子回到座位上,"本宫的耐心有限。" 苏雪衣沉默了很久,太子也不催促,只是悠闲地品着茶,仿佛胜券在握。 “殿下觉得我有选择的余地吗?”苏雪衣终于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苦涩。 太子放下茶杯,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看来你很清楚自己的处境。” “是的,我很清楚。”苏雪衣直视着他,“从我踏进这座府邸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聪明人就是好说话。”太子站起身,“那我们可以谈谈具体的合作方式了。” “等等。”苏雪衣打断他,“我可以答应做殿下的人,但我有一个条件。” 太子挑了挑眉:“你觉得自己有资格跟本宫谈条件?” “殿下不妨听听。”苏雪衣镇定地说,“我要知道,殿下究竟想从容音公主身上得到什么?” 太子重新坐下,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你想知道真相?” “如果我要为殿下办事,总得知道目的是什么。”苏雪衣说,“否则我怎么知道该收集什么信息?” 太子考虑了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 “好吧,反正你迟早会知道。”他的语气变得认真起来,“本宫要的不是容音的秘密,而是她手里的东西。” “什么东西?” “一块玉佩。”太子说,“那是父皇传给她的,上面刻着一些特殊的纹路。” 第50章 献舞结 太子献舞结束后,宴会气氛愈发热烈。苏雪衣坐在容音身后,看着太子回到座位时那得意的笑容,心中暗自警惕。她知道,今晚的重头戏还在后面。 “母后,孙女也为您准备了一份礼物。”容音起身,从身边的宫女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木盒,“这是孙女亲手绣的百寿图,愿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太后接过礼物,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幅精美的刺绣,上面绣着一百个不同字体的“寿”字,针脚细密,色彩鲜艳。 “好!真是用心了。”太后满意地点头,“音儿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苏雪衣注意到,萧临风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容音身上,眼中满含爱意。而太子也在暗中观察着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宴会进行到一半时,有宫女端着酒杯穿梭其间。苏雪衣正要为容音换茶时,忽然感觉有人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回头一看,是太子府的那个小厮。 “苏姑娘,我家殿下让我给您带句话。”小厮压低声音,“待会儿萧公子会找借口出去,您要想办法跟着。” 苏雪衣心中一紧,点点头表示明白。果然,过了一刻钟,萧临风起身告罪:“皇上,太后,臣告退一下。” “去吧去吧。”太后摆摆手。 萧临风出了凌霄殿,苏雪衣心中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跟上去。她俯身在容音耳边低语:“公主,奴婢想去更衣。” “去吧,小心些。”容音没有怀疑。 苏雪衣轻手轻脚地离开殿内,循着萧临风的身影来到御花园的一处僻静角落。只见萧临风正站在一棵海棠树下,似在等人。 没过多久,就有一个身影匆匆赶来,竟是容音的贴身宫女小桃。 “萧公子。”小桃行了个礼,“公主让奴婢转告您,今日不便见面,改日再约。” 萧临风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公主可还好?” “公主一切都好,只是最近太子殿下经常来她那里,她不敢轻举妄动。”小桃说道。 萧临风皱了皱眉:“太子找公主做什么?”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不过公主看起来很不高兴。”小桃摇头,“公主还说,让公子这段时间小心些,宫里风声紧。” “我知道了,替我谢谢公主。”萧临风点头,“你快回去吧,别让人发现了。” 小桃行礼告退,萧临风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转身离开。 苏雪衣躲在暗处,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为容音和萧临风的感情感到同情,另一方面又不得不为太子搜集情报。 回到殿内后,苏雪衣发现容音正和旁边的贵妃说话,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但眼神中隐约有些不安。太子则坐在不远处,时不时朝这边看一眼。 宴会结束时已经是深夜了。回到容音的寝宫后,公主显得有些疲惫。 “雪衣,今天辛苦你了。”容音摘下头上的凤钗,“这种场合真是累人。” “公主,您要早点休息。”苏雪衣帮她梳理长发,心中却在想着刚才看到的一切。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小桃匆匆走进来:“公主,太子殿下来了,说有事要跟您商量。” 容音和苏雪衣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紧张。 “这么晚了,太子找我做什么。”容音皱眉,但还是整理了一下衣服,“请他进来吧。” 太子魏慕白大步走进寝宫,看起来心情不错。他的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最后停在苏雪衣身上。 “皇妹,今天的宴会很成功呢。”太子笑着说,“不过本宫有件事想单独跟你谈谈。” 容音看了看苏雪衣:“雪衣,你先下去休息吧。” 苏雪衣行礼告退,但心中很不安。太子这个时候来找容音,绝对没有好事。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苏雪衣坐在床边,脑子里乱成一团。她知道自己已经被夹在中间,进退两难。一边是救了弟弟命的太子,一边是待她如姐妹的容音公主。 正想着,房门忽然被轻轻敲响。苏雪 苏雪衣看着太子那张笑容可掬却让人毛骨悚然的脸,心中千头万绪。答应,意味着背叛容音公主;拒绝,则可能害死无辜的人。 “殿下这是在逼我。”她缓缓开口。 “逼?”太子摇头,“本宫这是在给你机会。你觉得,以你现在的身份,有资格和本宫谈条件吗?” 苏雪衣沉默了良久。她明白,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古代,她一个小小的宫女确实没有选择的余地。但她也不是那种轻易屈服的人。 “我可以答应殿下,但我有个条件。” 太子挑眉:“你还敢提条件?有趣,说来听听。” “我需要时间考虑。”苏雪衣看着他,“毕竟这不是小事,总要让我想清楚。” “三天。”太子没有多想就答应了,“三天后,本宫要你的答案。” 苏雪衣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时,太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对了,今天的谈话,希望你能守口如瓶。” “自然。” 离开太子府邸,苏雪衣的腿都有些发软。刚才那顿饭她基本没怎么吃,但胃里依然翻江倒海。不只是因为紧张,更是因为那丝毒药的味道还在口中萦绕。 太子是在试探她的反应能力,还是真的想毒死她?苏雪衣想不明白,但有一点很清楚——太子比她想象中更加危险。 回到公主府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容音公主正在花园里逗弄一只白鹦鹉,看到苏雪衣回来,立刻走了过来。 “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回公主,奴婢被太子殿下召见了。”苏雪衣如实回答。 容音的脸色顿时变了:“太子找你做什么?” “没什么大事,就是问了些昨晚刺客的事情。”苏雪衣尽量说得轻松,“殿下还请奴婢吃了顿饭。” “太子请你吃饭?”容音皱眉,“这不太寻常。他平时可不会这么好心。” 苏雪衣心中一动,看来容音对她这个皇兄也很了解。 “公主,太子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试探着问。 第51章 生病 容音沉默了片刻,然后拉着苏雪衣坐到石凳上:“雪衣,我跟你说实话,太子这个人心思很深。他做任何事都有目的,绝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宫女好。” “那公主觉得,他找我是为了什么?” “我也不清楚。”容音摇头,“但你要小心,千万别被他利用了。” 苏雪衣苦笑,她已经被利用了,而且还没有选择的余地。 “公主,如果有一天我做了对不起您的事,您会原谅我吗?”她忽然问道。 容音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拍拍她的手:“傻丫头,你能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们是主仆,更是朋友。” 朋友……苏雪衣心中涌起一阵酸涩。容音对她这么好,而她却要背叛她。 当天晚上,苏雪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太子的威胁如同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她必须想办法化解这个危机,但以她现在的能力,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正胡思乱想着,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苏雪衣立刻警觉起来,昨晚才有刺客,今晚又有人来? 她悄悄起身,贴着门缝往外看。月光下,一个黑影正鬼鬼祟祟地靠近她的房间。 苏雪衣屏住呼吸,握紧了藏在枕头下的匕首。黑影越来越近,就在她准备出手时,那人忽然开口了:“苏姑娘,是我。” 这个声音……苏雪衣皱眉,有些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是谁。 “你是谁?”她隔着门问。 “魏府的小厮,昨晚见过的。我家少爷让我给您送个东西。” 苏雪衣这才想起来,昨晚确实有个小厮跟着魏慕白。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门。 小厮递给她一个小包袱:“少爷说,这个您用得着。” 苏雪衣接过包袱,里面是一瓶药和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此药可解大部分毒素,保命用。 她心中一暖,魏慕白这是在暗示她今天吃了有毒的东西?看来他真的在暗中保护她。 “替我谢谢你家少爷。”苏雪衣对小厮说道。 小厮点头离去,苏雪衣重新关上门,心中总算有了一丝安全感。至少,还有人在关心她的死活。 第二天一早,苏雪衣刚起床,就听到外面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开门一看,是个陌生的宫女。 “苏姑娘,宫门口有人找您。”宫女说道,“说是您的家人。” 家人?苏雪衣心中一紧。原身的家人怎么会来找她? “是什么人?”她问。 “一个老妇人,说是您的母亲。” 苏雪衣连忙跟着宫女往宫门口走去。远远地,她看到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中年妇女正焦急地张望着。 看到苏雪衣出现,那妇女立刻冲了过来:“雪衣!雪衣!” 苏雪衣根据原身的记忆,认出这确实是她的母亲苏张氏。只是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娘,您怎么来了?”苏雪衣迎上前去。 苏张氏一把抓住女儿的手,眼泪瞬间涌了出来:“雪衣,你弟弟不行了!” “什么?”苏雪衣心中一震,“小宝怎么了?” “发高烧,已经三天了,怎么都退不下去。大夫说……说可能熬不过今晚了。”苏张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雪衣,娘求你了,回去看看你弟弟吧,他一直在叫你的名字。” 苏雪衣的心瞬间揪紧了。虽然她是穿越来的,但原身对这个弟弟的感情她是能感受到的。十二岁的小宝,是原身在这个世界上最放不下的人。 “娘,您别哭。我这就去求公主,让我回家看看小宝。”苏雪衣连忙安慰母亲。 “真的吗?公主会同意吗?”苏张氏眼中闪着希望的光芒。 “会的,公主很善良,她一定会理解的。”苏雪衣安慰着母亲,心中却没有十足的把握。 皇宫规矩森严,宫女们一旦入宫,除非特殊情况,否则是不能随意出宫的。但小宝是她的弟弟,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 苏雪衣安排母亲在宫外等候,自己匆匆回到公主府。容音公主正在用早膳,看到苏雪衣急匆匆地跑进来,有些诧异。 “雪衣,怎么了?这么慌张?” “公主,求您帮帮奴婢。”苏雪衣直接跪了下来,“奴婢的弟弟病重,可能熬不过今晚了。求您让奴婢回去看他一眼。” 容音放下筷子,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雪衣,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宫里的规矩……” “公主,求您了!”苏雪衣磕头道,“小宝才十二岁,他是奴婢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如果他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奴婢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容音看着跪在地上的苏雪衣,心中也很不忍:“雪衣,你起来。不是我不同意,而是宫女出宫需要太后或者父皇的懿旨。我一个公主,没有这个权力。” 苏雪衣的心瞬间沉到谷底。她怎么把这个给忘了?在这个等级森严的皇宫里,容音公主虽然地位尊贵,但在某些事情上也是无能为力的。 “那……那怎么办?”苏雪衣的声音带着哭腔。 容音扶起她,思考了片刻:“这样吧,我去求皇祖母,看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真的吗?谢谢公主!”苏雪衣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但你也要有心理准备,皇祖母不一定会同意。毕竟你才入宫没多久,就要出宫,这确实不合规矩。”容音实话实说。 苏雪衣点头表示理解,但心中依然充满焦虑。时间就是生命,小宝等不了太久。 容音很快就去了慈宁宫,苏雪衣在房间里焦急地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容音回来了,脸色很不好看。 “怎么样?”苏雪衣迫不及待地问。 容音摇头:“皇祖母不同意。她说你刚入宫,就想着出宫,这是对皇家的不敬。而且现在宫里正值多事之秋,更不能开这个先例。” 苏雪衣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愣在那里。 “雪衣,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容音想要安慰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公主,求您再想想办法。”苏雪衣抓住容音的手,“小宝真的快不行了,我必须回去看他。哪怕……哪怕我以后再也不能回宫了,我也认了!” 容音看着苏雪衣绝望的样子,心中也很痛苦。她从小生活在皇宫里,虽然锦衣玉食,但也深知皇宫规矩的无情。很多时候,即使是她这样的公主,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雪衣,要不这样,我派人去请最好的太医给你弟弟看病,所有费用我来承担。”容音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苏雪衣摇头:“公主,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小宝现在需要的不只是治病,他需要看到我。娘说他一直在叫我的名字,如果我不回去,他可能真的撑不下去了。” 容音沉默了,她明白苏雪衣的心情,但规矩就是规矩,她也改变不了什么。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一个小宫女走了进来:“公主,太子殿下来了,说要见苏姑娘。” 苏雪衣和容音对视一眼,心中都觉得奇怪。太子怎么又来了? 很快,太子就走了进来,看到苏雪衣红肿的眼睛,似乎有些意外:“怎么哭了?” “太子哥哥,雪衣的弟弟病重,她想出宫看看,但皇祖母不同意。”容音如实说道。 太子点点头,然后看向苏雪衣:“本宫可以帮你。” 苏雪衣愣了一下:“殿下?” “本宫有办法让你出宫,但是……”太子拖长了声音,“你知道本宫要什么。” 苏雪衣瞬间明白了太子的意思。他是在利用这个机会逼她就范! “太子哥哥,您说的什么意思?”容音有些困惑。 “没什么,只是觉得苏雪衣是个有才能的人,想要她为本宫做点事情。”太子轻描淡写地说道,“如何?考虑清楚了吗?” 苏雪衣咬紧了牙关。太子这招真是狠毒,抓住了她的软肋。 “我答应。”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太子满意地笑了:“很好,本宫这就去安排。” 第52章 色心不死的太监 等回去偏院后,苏雪衣坐在铜镜前,宝玉在一旁帮她梳理长发。 “小姐,那汤药喝下后,您可感觉到什么不适?” 苏雪衣闻言摇了摇头,抬手抚过脸颊。 “这仙草确属罕见,可没有搭配圣水,想必也没什么用处。” 想想还真是够倒霉的,她对这副皮囊本就有几分厌恶,如今误打误撞喝了容音的汤药,之后搭上丢了性命的风险。 可接下来的几日改变,却让她有些诧异。 她本就姣好的肤色,看起来愈发透亮,连轮廓线条都变得极为精致。 原略微暗淡的唇色也多出几分红润,看上去就像是那娇艳欲滴的花枝,让人根本移不开眼睛。 宝玉瞧见,都忍不住惊叹,“小姐,您当真是愈发好看了!” 苏雪衣冷笑了一声。 这灵丹妙药,何尝不是使人致死的毒药? 而她更可以笃定,自己如今的美艳,必然会让容音对她恨之入骨。 事实也正是如此,容音本就因灵颜草一事,对苏雪衣厌恶更多了几分。 如今每日相见,瞧见她那愈发艳丽的容颜更是怒火冲烧。 看向苏雪衣的眼神,恨不得像要将其生吞活剥一样。 可偏偏苏雪衣还是那般温顺,整个人像是一条滑溜溜的鱼,让人根本抓不到把手。 容音没法子发作,便也只能让她做些粗活累活,变着法的折腾。 苏雪衣当然知道这公主的心思,却也乐得配合。 毕竟她如今的身份,只要能在这府邸中苟活,不被人抓住把柄就成。 更何况她繁忙起来,刺绣那边等回头交不了差,也能用这由头帮忙圆上一圆。 而这一日,她刚刚干完粗活儿,回到屋内歇一口气,清荷后脚就到了。 “姑娘,公主让你这会儿得空去一趟宫中的内务府取些绸缎,公主有孝心,想着给皇后裁制一些新衣。” 苏雪衣拦下要还嘴的宝玉,垂眸应下,转身就去了宫内。 这几天容音总是差使她去内务府,要么送东西,要么从那边取东西,一趟接着一趟。 来回跑腿不说,安排接头的还专挑那些难伺候的主儿。 如今,内务府的副管事是一个四十岁出头的老太监,个头不大,脸上满是肥肉横纹,笑起来阴恻恻的,叫人发怵。 他仰仗着与贵妃有些沾亲带故的远房关系,便在库内作威作福。 平日在宫中的小宫女太监的,瞧见他都要绕道走,否则要是有几分姿色的被他瞧见了,便总会上前猥亵占点便宜。 彼时,苏雪衣拿着牌子步入内务府,瞧见又是这太监在上工,眼中多了几分烦躁。 她虽不惧怕这人,却也不愿多生事端。 按照规矩见礼后,便走到放置绸缎的架子前,挑选了几匹上好的料子。 可等她刚要转身离开,却被这人拦住了去路。 “苏小姐这是……” 这太监扫过苏雪衣怀中的绸缎布料,又将视线定在她的脸蛋上。 “公主要做衣裳?” 苏雪衣不留痕迹的往后退了半步,垂眸俯身福身。 “可说呢,也是多亏张公公在此,让我省去了好些功夫。” “这绸缎是公主急需,我自不敢耽搁时辰,便先走了。” 张公公怎么可能听不出来,苏雪衣这话暗藏的是什么意思,可他丝毫不介意。 他双手互相搓弄着,随即嗤笑着摇了摇头。 “到底是公主,身边的人就是不一样,瞧瞧姑娘您这脸蛋儿,这模样身段的,可比那些个胭脂俗粉要强多了。” “以前杂家都不曾听闻,这苏大人竟有姑娘如此美艳之女,真是孤陋寡闻。” 苏雪衣闻言心头一跳,抓住绸缎的手掌微微用力。 “公公说笑了。” 看着她仍旧垂眸,睫毛轻轻闪动犹如扇面一般,张太监不觉吞咽口水,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似笑非笑的模样。 “苏小姐,杂家在宫中服侍已有二十余年,深知在这些贵人身边伺候应当谨慎行事。” “姑娘可知,这其中最忌讳的是什么?” 皮肤传来的力度让苏雪衣心头一阵翻涌,面上却仍旧恭顺。 “还请公公您明示。” 话音落下,张太监突然凑近她的耳畔。 带着湿热的气息喷在她的侧颈,泛起一阵颤栗。 “这最忌讳的呀,就是不识抬举。” 瞧见苏雪衣这低眉顺眼的样子,张公公愈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苏雪衣好歹也是朝中六品官员之女,但如今在公主身边做陪读,却干着侍女的活,自然是不受待见的。 如此,他必然要抓好机会。 “苏小姐,昨日南城进贡了不少珍贵稀有的料子,我这边让人去给你挑来,等你拿回去了,公主也会愉悦,定会好好奖赏你的。” 也不等苏雪衣的反应,张太监手上的力度加重,把人拉扯到桌前。 “你且在这儿消消汗,陪我喝了两杯,等将东西拿了之后再回去也不迟。” 苏雪衣听到这话心头一沉,本来是千躲万躲,可到底还没躲过这个贼心不死的老太监。 她压下心头的怒火,嘴角抽动,勾起一抹怯懦的笑。 “公公实在是抬举我了,倘若您这边有料子,我可随行去取,怎能劳动您手下的人呢?” 可她这话刚刚落下,就见太监的脸色一变,方才还假模假式的笑,此时却变得十分阴冷。 “苏小姐,差不多得了,当下公主又不在近前,你在我这儿何必装出这副样子?” “还记得我刚才说了什么话吗?这在宫中伺候啊,你得找好自己的位置,不过蝼蚁之人,瞧见个树枝,您得赶紧往上爬啊。” “有个仰仗,才不至于回头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看着这人步步逼近,苏雪衣硬是往后退了两步,直至脊背抵在架子上,她心中闪过一丝杀意。 如今这一个死太监,竟然也敢爬到她的头上! 她强压下心头愠怒之火,面上却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娇滴滴的开口。 “我实在是愚钝至极,公公的美意现下才明白了,恐误了自己的前程大事。” 第53章 一箭双雕才解气 苏雪衣这话让老太监得意的笑了出来,举止自然愈发得寸进尺。 他手掌几乎将苏雪衣纤细手腕掐出红痕,炙热的气息不断喷洒出来,让她几乎恶心的作呕。 “苏姑娘不但长得漂亮,这眼界也清透,杂家只是这稍稍点拨一句,你便明白了。” 眼看着这人再度靠近,苏雪衣猛的退后一步,看上去像是受宠若惊的模样。 她故意放软声音,带着几分怯懦与讨好。 “公公抬爱了,只是公主那边我不能不在意。” 这一块肥肉就在嘴边晃悠,却怎么都吃不到,张太监愈发着急。 他眉头紧锁,目光落在苏雪衣凹凸有致的身段上。 “公主那边如何?” 可即便这样,他也没有放开苏雪衣,显然是不想给她任何落跑的机会。 苏雪衣咬紧红唇,眉眼间一喜一嗔,看上去颇为动人。 此时的她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似的。 “公公应当知晓,公主自打和亲归来后,脾气秉性都与从前有些变化。” “她如今有些性急,我只怕回去晚了,耽误了差事,回头再怪罪下来,我实在是担待不起。” 可她这话却让张太监嗤笑了一声,手指在她纤细的腰上,不轻不重的掐了一把。 “这算是什么事?回头公主要是来问责的话,我便寻个由头打个哈哈就可以,只要我愿意,公主赏你都是可能的,又怎么会怪罪你?” 这个阉人,没想到还真是执着! 苏雪衣垂在袖口内的手掌,用力握紧成拳。 她眨了眨眼,好似下一秒钟就要哭出声。 “我知晓公公的心思,可是,可是我真的不敢耽搁,这事情弄大了有可能会牵连我的母家。” “倘若公公有心的话,不如等今晚漏夜,您下值之时,我再来见您,如此岂不美哉?” 张太监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也静下心来考量了一番。 如今容音的秉性,他也有听闻二三,如若搞不好的话,兴许到时候这公主一旦发怒,别说是保苏雪衣了,恐怕他自己的人头都会赔上。 有了这个顾虑,他才往后退了一步,佯装着十分勉强的点了点头。 “如此,姑娘便回去府邸复命,可别耽搁了,今晚我便在下值的暗房内等着姑娘,可别让我久候啊。” 苏雪衣闻言总算松了一口气,她再次俯身行礼,快步离开了内务府。 从宫门回去府邸的一路上,她这嘴就没个停歇,将方才的怒气尽数发泄出来。 个死太监,还真把她当做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 如此腌臜之事,竟然敢撂在她的身上! 想到刚刚这人的碰触,苏雪衣打了个寒颤,怕是要沐浴几次,才能将这种恶心的感觉给清洗掉。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直至到了晚上,夜色渐深。 苏雪衣当下已然换了一身黑色的太监服,故意将脸遮起大半,只露出一双冷冽的眼睛。 她拿着灯盏四处看了看,瞧见周遭并没有什么人经过后,从袖口内拿出一块羊脂玉佩。 这玉佩还是今日下午,她想法子从太子的书房内偷来的,足以让旁人听信命令。 此时,苏雪衣寻了个小太监,将这玉佩塞到了他的手中。 “这是……” 小太监本是新入宫不久,说话都是轻声细语,不敢轻易得罪人。 苏雪衣心中一喜,刻意佯装命令的口吻,神情中多了几分急切。 “这是太子的信物,你且去跑一趟容音公主的庭院,直接传唤公主身边的大宫女来内务府领取东西。” “这可是事关重大,万万不可耽搁,也不可叫错人,知道吗?” 小太监虽搞不清楚苏雪衣的身份,可他认出这羊脂玉是上好之物,不敢有任何耽搁,立刻扭身朝府邸跑去。 看着这人的身形渐远,苏雪衣轻笑了一声,从另外一条小路,抄近道率先抵达府内。 这几天,容音本就抽风一般,有时即便深夜也会召她前去。 她让宝玉帮忙看守,眼下事情已经交代完,势必要早些回去。 好在偏院内一片太平,宝玉听见动静,这悬着的心才总算放回到肚子里。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您究竟去做什么了,这般神秘!” 她说着话,又赶忙将已经准备好的衣服给苏雪衣换上,又将那一身太监服给烧毁。 “我这漏夜前去,担了如此大的风险,必然是有好戏上演。” “只可惜,这好戏我们是不能亲眼见到了,等着动静也不错。” 苏雪衣将扎起的发束放了下来,站在窗前听着动静。 她之所以让小太监传唤清荷,也是为了出口气。 虽然说这奴婢的一言一行都是要听主子的话,可清荷却没少干那些狗仗人势的事情。 想到这么长时间以来,这人对她的欺辱,她怎么着也得还回来。 “一箭双雕才解气啊……” 此时,苍白的月光落在苏雪衣的脸上,她抱着胳膊,手指在轻轻敲打着,嘴角勾起一抹狠戾的弧度。 而另外一边,当清荷收到小太监的传话以及那块羊脂玉的时候,不敢耽搁分毫。 此时的容音已经就寝休息,她也不敢去惊扰,立刻漏夜赶赴宫中。 这个时辰的宫门已经下了锁,清荷用太子的信物也顺利通过。 等她到了内务府之时,张太监的徒弟便在那守着,瞧见来人,立刻将她引入到暗房。 “姑娘,您这边请。”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眼下的事情愈神秘,清荷越是不疑有他。 在她看来,必定是太子殿下让她取什么有用的宝贝,来扭转公主在皇上皇后面前的形象。 而等她推开暗房的门,突然一阵酒气扑面而来。 此时的张公公在暗屋等待多时,而他所饮下的酒,也老早便被苏雪衣下了药。 “张公公?” 清荷认出眼前的人,心中多了几分困惑。 “太子殿下让我取的东西在哪儿?” 她的声音不大,落在张公公的耳朵里便更为模糊。 借着屋内昏黄的烛光,他只以为是苏雪衣来赴约,便狞笑了一声,慢悠悠的走上前,一把扣住了清荷的手腕。 “小美人,你可让杂家等候多时了。”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54章 驻颜草的反噬开始了 张公公对于这种事情早已是熟练于心,在加之药物的催生之下,他已然失去理智。 此时他的脸色通红加上那诡谲的笑,在昏黄的烛光下看上去更为恐怖。 清荷虽已察觉到不对劲,可想要逃走却已来不及。 暗房的外面有张公公的两个徒弟看守,哪怕她打开门,也根本无逃走之路。 “放开我!” 腰身从后面被抱住,清荷猛地转过头。 “放肆!我可是容音公主身边的人!你这个杂碎竟然敢如此对待!” 她呵斥的开口,而张公公却狞笑出声,扣着她的后脑磨蹭了上去。 倘若张公公是清醒的,听到这话,他能立刻跪下叩头。 可对于神志不清的他而言,这种叫嚷反而成了一种助燃剂,让他更为兴奋。 虽为太监,可张公公到底是男子的身子,且在宫中数年。 而清荷是公主身边的近身侍女,平日里也是不做粗活,两人的体力高下立断。 清荷挣扎着,最终还是被扔到榻上。 她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感觉自己的身子一凉,长裙以及肚兜被扯开。 她甚至连尖叫都不敢,毕竟如今的深宫内院已经十分安静,倘若招来了旁人,瞧见自己这副样子,那她便再无脸苟活于世上了…… 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可于清荷而言却是无尽的折磨。 看着张公公陷入昏睡,她仓皇的跑开,门口看守的小太监也没再阻拦。 只是彼时的清荷并不知晓,原本已经回到府邸的苏雪衣又再一次跟来。 原本苏雪衣是想买通之前传话的小太监,让他来办这件事情,扫清尾巴。 可再三考量后,她到底还是不放心。 这九十九都拜完了,也不差这一哆嗦。 看到清荷跑开的背影,她将手中的灯笼吹灭,确认两个看守的小太监也离开,才悄然的推开暗房的门。 那迎面扑来的酒气以及一种咸腥的味道,让她一个忍不住的作呕。 她折返回到这边,一是想要确认张公公是否喝了那壶酒,二来也想知道这人和清荷究竟到哪一步。 但她万万没想到,这一次归来还有一个额外的惊喜。 看到床榻边的椅子上,搭放着赤红色的肚兜。 苏雪衣眉头轻挑,她想也不想的直接拿起帕子将那肚兜捡起来,而后叠好收入袖口,这才转身离开。 从宫中回去太子府邸的路上,苏雪衣小心翼翼确认后面没有尾巴,才从偏门回到自己所住的房间。 此时她坐在软榻上,想着今夜所做的事情。 确保万无一失后,那紧绷的身子才终于放缓。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小姐,您去歇一歇吧,都熬成什么样了。” 宝玉边说着,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她搀扶着苏雪衣坐在榻上,正准备替她褪去衣服。 而苏雪衣却猛地推开她,跟着身体弯下来,大口的干呕。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宝玉被推了个踉跄,她极其惶恐的凑上前,就见苏雪衣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没有分毫的血色,那吹弹可破的皮肤让隐藏在下面的血丝逐渐凸显,呈现出一条条诡谲的紫色。 苏雪衣缓过这种翻江倒海的感觉,她死死抓住宝玉的手,浑身不由自主的颤动着。 此时她只觉得体内的血气在互相乱撞,在各处流窜着。 从小腹处为中心,热度逐渐上升,席卷全身。 “小姐,您不要吓我啊!” 听着宝玉带着哭腔且压抑的声音,苏雪衣稍稍才回过神。 她想要笑一笑,安慰眼前这个小丫头,可突如其来的眩晕感又让她闷哼一声,直接倒在榻上。 想必,是驻颜草的毒性开始悄然发作,出现反噬的情况了。 “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苏雪衣侧躺在榻上,那身形慢慢蜷缩,像是新生儿一般。 她用力抱紧双臂,时冷时热的感觉让她难耐的轻喘出声。 起先她还能听见宝玉的哭声,慢慢的就感觉自己掉入了一片冰窟窿里,四下都是黑暗的。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的睁开眼睛,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四周,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没死,还有机会…… “小姐,您醒了!” 她扭过头,看着宝玉顶着通红的眼睛盯着自己,便知道她一夜没睡。 “昨天晚上,我怎么了?” “小姐您不记得了吗?您在榻上一直抽动,浑身都冒出了冷汗,我用几床被子给您盖上,才稍稍压制下来。” 宝玉颤抖的开口,明显还在后怕。 “我本想漏夜去请大夫,可又怕您这情况被外人看到,更会带来麻烦,所以……” “所以,你便在这儿守了我一夜。” 接上宝玉的话,苏雪衣笑着从榻上坐起身。 她抬手捏了捏宝玉的脸颊,同时动了动身体,昨晚那种难耐的感觉竟然尽数消失了。 仿佛那种种痛苦的滋味,像是错觉一般。 “难不成,这驻颜草的毒性是白天正常,入夜才会发作吗?” 事实证明,苏雪衣只是猜对了一半。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接下来的两日,白天之时,她感觉自己同好人一样,没有半点不适。 等到晚上,这种痛苦的感觉便逐渐侵蚀她的身体以及神志。 可时间越久,这症状就越是严重。 晚上的症状加剧,甚至白天在干完一些粗活后也开始出现症状。 这天夜里,苏雪衣咬着嘴里面的筷子,舌尖甚至尝到了血腥味。 不成想,气血透支的反应竟是这种滋味儿。 如若再这样挺下去的话,怕是不足数日,她便会模样凄惨的死去,而后被人草草的裹个席子,扔入乱葬岗。 不行,她才不要这样死去! 再一波强烈的感觉袭来,晕眩感以及心悸的程度,让苏雪衣后脑抵住枕头,筷子已然发出即将要被咬断的声响。 又是这样,整整熬了一个晚上。 等到翌日,苏雪衣坐在铜镜前看着她那绝美的容光,搭放在桌上的手掌用力握紧成拳。 快没有时间了。 她必须要在毒性彻底爆发前,完成沈煜所部署的任务。 那样的话,她还有一线生机,还有可能活下去!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55章 肚兜?我捡来的 接下来的几日,苏雪衣尽可能忍着身体的不适。 先前她被杖责之时,留下一些止疼的草药索性还剩些许,虽不能有效根治,但好歹能缓解她身上的剧痛。 否则每每面对容音的刁难,她怕是要撑不下去了。 而这一日,苏雪衣干完粗活后,浑身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湿。 她回到住处后坐在椅子上,浑身控制不住的发抖。 不过片刻,宝玉小跑了进来。 “小姐,您这是……” 苏雪衣摇了摇头,捏了捏宝玉的手。 “如何?” 宝玉压下心痛的滋味,蹲在地上摇了摇头,眼中有些许的泪意。 “小姐,陆大人最近好似并无什么酒宴出席,他要么是进宫论事,要么是在府中。” “那些小厮们说,他们也不知陆大人在忙什么。” 听到这话,苏雪衣暗叹口气。 她接过宝玉递来的热茶浅喝一口,喉咙却仍旧觉得沙哑得很。 最近一段时间,她一直在寻找接近陆锦绝的机会。 毕竟眼下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够苟延残喘几日,自然不能放过一根稻草。 想要达成沈煜的差事又何谈容易?她必须要步步为营。 “留心着点,一点点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我们手中还有多少银两?” 宝玉低头擦了擦眼角的湿润,而后笑了笑。 “您放心,从府中拿来的银子还够让小厮们打探消息的,您就别操心了。” 宝玉办事,苏雪衣放心,自然也不再费心神。 她从袖口内拿出被手帕包裹着的肚兜,眼中闪过一分寒意。 宝玉则是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的。 “小姐,清和好歹是公主身边的近身侍女,这件事情要是办不妥当的话,我怕您……” “有什么可怕的。” 明白宝玉的意思,苏雪衣有些吃力的起身坐在塌上。 “公主深知我体内现下含有的毒素,即便她再怎么愠怒想要剐了我,但她还是更愿意看到我被这毒素慢慢侵蚀,被折磨致死。” “没什么可怕的。” 等到了当天晚上,瞧准放饭的时辰,苏雪衣便去了宫女们用膳的偏厅。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此时,三三两两的侍女正捧着碗筷说笑谈话,苏雪衣扫了一圈屋内的情况,在瞧见清和后,便坐在她的对面。 看到她,清和忍不住哼笑了一声,阴阳怪气的开口。 “苏小姐,可是来错地方了?这并非是您进食之处啊。” 本来因为与张公公的事情,清荷便日夜噩梦、魂不守舍的,且她在容音身边伺候,也是处处小心谨慎。 如今看到苏雪衣,自当是找到发泄之处,那尖酸刻薄的话,都无需过脑子便说了出来。 可苏雪衣却仍旧是笑盈盈的,就像是一团棉花,让人觉得无力。 音容都拿她没办法,更何况是清荷。 “姑娘这话,说得对也不对,我本低贱之躯,现下能够有方碗筷填饱肚子,又有何埋怨。” 苏雪衣始终噙着笑,她拿起碗筷沉默的进食,忍着胃部痉挛的疼痛感。 她率先比清荷先用过午饭,起身正准备离开之时,刻意一抖袖口,那包裹着肚兜的帕子便掉了下来。 “哎,瞧着我这笨手笨脚的……” 苏雪衣刻意开口,引得清荷的注意力。 而随着她蹲下身,清荷看到地上的东西,猛的从椅子上面站起来。 动静之大,让旁边的一些侍女都纷纷看了过来。 “清荷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身为容音的近身侍女,平日巴结清和的人不少,这会儿自然有人急忙开口。 可清荷此时却希望,这些人都能闭上嘴巴,别看过来。 虽然那日与张公公所行之事,她是被逼迫的,但她太知道宫中的规矩。 这宫女和太监只要是有不检点之举,那无论是谁主动,亦或者是有什么冤屈,通通都会被处置掉,更何况,她还是容音身边的人。 换做是以前,兴许容音会保她。 但如今这人自身都难保,她的结果只会被以儆效尤…… “我无事,你们吃着就好。” 清荷尽可能冷静开口,见苏雪衣将肚兜捡起后转身要离开,她赶忙跟了上去。 因过于紧张导致双脚无力,踉跄着差点摔倒在地。 直至苏雪衣绕过后院,经过花园的假山石处,她才终于将人拦住。 清荷急切的抓住苏雪衣手腕,又后知后觉这举动不适,又不甘心的放开。 “姑娘这是怎么了?” 苏雪衣佯装困惑的开口,将眼中的狠厉隐藏得很深。 “你,你这东西是哪来的?” 看着她这副样子以及颤抖的声音,苏雪衣只觉得自己的胃部疼痛,都缓解了不少。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姑娘是说这肚兜?” 她刻意将肚兜在手中转了转,眼中竟流露出几分天真。 “这是我先前捡到的,瞧着花样布料不错,想着丢了可惜便捡回来,倘若日后有人寻,便归还于主人。” 话音落下,没再给清和反应的功夫,苏雪衣直接撞开这个人的肩膀,回去偏院。 虽然她没有办法让容音收手,但至少接下来的几日,清和在面对她的时候,必定会有所收敛,她的日子也能好过。 至于这肚兜还会不会引来更大的收益,她倒是拭目以待。 而这天晚上,苏雪衣刚刚吃过止疼的汤药,就见宝玉跑了进来,眼中带着几分欣喜。 “小姐,奴婢打探到了!” …… 三日后,苏雪衣一身坊间素裙走到皇宫侧门之处。 看着阻拦自己的侍卫,她噙着笑,低头见礼。 “两位大哥应当知道,臣女是公主的伴读,也是东宫的人。” “现下臣女奉命出宫去购置一些物件,二位放个行,想必也不打紧吧?” 苏雪衣如今在东宫的身份,皇宫内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再加上先前所传闻,她与沈煜之事,她是被太子格外关注的女子。 这两个看守的侍卫互相对视了一眼,同时往后退了一步,收起兵刃放行。 一来是谁也不敢得罪太子殿下,更重要的是,他们也认为苏雪衣如此之身份,又能翻得起什么风浪?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56章 臣女过来取取经 等苏雪衣穿过宫门,直至上了轿辇,这才松了一口气。 宝玉先前打探到,陆锦绝今日会去天香阁议事,她断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片刻后,随着天色逐渐暗沉,天香阁内则是灯火通明。 酒气混杂着胭脂香,让人迷离沉醉。 苏雪衣在歌舞台子后面,换上一身水袖长裙。 看着铜镜内自己这身打扮,她轻笑了一声。 倘若她一直是以如此面目示人,那几个男子想必也不会请她去假扮容音了。 宝玉适时走到一旁,帮她梳理长发,小声开口。 “小姐,方才我已经跟老鸨商议过,一会儿随着琴曲落下,您上台一舞便是,只是您现下的身子……” “无碍。” 苏雪衣将腰间的束带系好,这紧密的感觉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只有这一次机会,必定要让陆锦绝为之留心。 不过片刻,一曲长琴曲子结束后,苏雪衣深吸一口气,将体内愈发浓烈的灼痛感给尽可能忽略掉,缓步走向舞台。 此时在二楼的雅间,陆锦绝正与水军督头对饮。 几个将领和侍从,已经喝得面红耳赤,连酒盏都空了几杯。 而就在此时,楼下突然传来了一阵骚动。 “哎呦,这舞姬当真是绝色啊!可是楼中新人?” “虽然这身段看上去,并不像是从小的练家子,可却别有一番风味。” “这眼神像是带着钩子一般,摄人心魄,当真是让人移不开视线,美的犹如妖,魅惑至极。” 听到这话,水军督头下意识的转过头,目光落在一楼大厅的台子上。 可这一看,他便挪不开视线了。 几秒钟后他忍不住缓缓的站起身,双手扣住包间的围栏,原本几分酒气都退了些许。 “许久不归京,倒是不知这京中有如此绝色的女子。” “陆大人,来,您也来瞧瞧。” 陆锦绝自是对这种烟花之事没有兴趣,可他毕竟是被邀约来的。 客随主便,怎么着也应该应付两句。 只见他掀起长衫,走到督头身边,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台子。 可等他与台上的女子对视的那一刻,手中的酒杯便砰的一声落在地上。 只见舞台中央苏雪衣,正翩然的起舞。 伴随着琵琶的奏乐,她的水袖耍得眼花缭乱。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注意到二楼的那一道视线,她轻笑了笑,刻意将覆盖半张脸的面纱稍稍掀起一角,又重新盖上。 但仅仅是一瞬间,陆锦绝也捕捉到了那张脸,以及那一双他再熟悉不过的眼睛。 “这姑娘,当真是……” 督头此时看得入迷,大手摩擦着栏杆的木头纹理。 “不知这姑娘,今夜可否陪着喝些酒,耍耍乐子……” 听到这话,再看到台子周围那些观看的男子们,陆锦绝的脸色铁青。 他几乎是用最后的理智,咬着牙开口。 “先失陪一下。” 注意到陆锦绝离开包间,苏雪衣的心又跟着提了起来。 她不知这人寓意何为,是离开了,还是要怎么样? 倘若是前者的话,那她今日此举,岂不是白费了? 而随着一曲结束,苏雪衣转身退到后台。 她甚至来不及将面纱取下,手腕就被人突然攥住。 一瞬间,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将周身的胭脂香压得死死的。 苏雪衣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拽进了一间空着的包厢内。 随着房门砰的一声被关上,苏雪衣被压在墙面上。 身体的疼痛感,让她闷哼一声。 “苏雪衣!” 陆锦绝按住她的肩膀,声音压的极低。 额头上的青筋都凸显了出来,显然这人是处在极大的愤怒之中。 “你当真是胆子大了!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会在这里!” 此时,两个人的距离极近,苏雪衣甚至能从这人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她压下身体的疼痛,嘴角漾起一抹笑,指尖轻轻划过这人结实的胸膛。 开口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甚至是娇嗔。 “陆大人好生粗鲁,这是做什么?倘若要是让旁人瞧见,可是毁了大人您的名声……” “你少在这里跟我装糊涂!” 打掉胸前的那只手,陆锦绝一把扯下苏雪衣的面纱。 可看着这明显苍白许多的小脸儿,他的眼中闪过几分诧异,紧跟着又恢复满是戾气的模样。 “你如今在太子府过活,又是容音的伴读!你竟然跑到这里来献舞!倘若要是被认出来……” “认出来又如何?”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苏雪衣稍稍抬起下巴,方才被打掉的手,此时又勾扯住陆锦绝的腰带,稍稍用力。 “陆大人是担心我被认出来,会让公主蒙羞?” “您大可以放心,倘若真是如此,我必定保得公主的周全,绝不让如此下贱之名沾染到她半分。” 她这般讨巧的话,却让陆锦绝心中的怒火更甚,甚至多了几分怀疑。 他当下的怒火,究竟是源于什么? 是容音的名声,还是…… “老实说,为何要来此作舞?” 不敢再继续想下去,陆锦绝抓住腰间的那只手,这一次却没有放开。 “大人如此聪明之人,怎么会想不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苏雪衣轻笑出声,后脑抵在墙壁上。 身上不断的叠加疼痛,让她甚至没有力气撑下这场博弈。 “我虽是官员之家出身,可如今还不是在宫中伺候?” “这宫中女子苦苦的熬着,不就是等着出宫后,想着能攀附个权贵男子遂予以嫁入?” “雪衣如今是寻不到出路,便想着过来这取取经,好好与这阁中的女子们讨教学习。” 听到她这番话,陆锦绝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太阳穴都跟着一跳一跳的刺痛。 他眸色一沉,抓住苏雪衣的手腕稍稍用力,另只手扣住那纤细的腰身,作势就带着人往外走。 “我带你回宫!” “急什么?” 苏雪衣忍着手腕的疼痛,挣脱开陆锦绝的钳制。 她抬起双臂,环住这人的脖颈,红唇几乎贴了上去。 “小女子想要问问大人,方才我那一舞如何?比之这阁中的舞姬,可否能分个高下呢?”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57章 你还会爱她吗? 感受到苏雪衣的身子靠近,那柔软的碰触以及熟悉的香气,让陆锦绝的呼吸骤然粗重。 他眼前不禁闪过数个黑夜中,苏雪衣在他榻上辗转轻喘的神情。 他钳制苏雪衣的手掌并没有松开,反而是更为用力。 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苏雪衣的红唇稍稍离开半寸,指尖却沿着这人那滚动的喉结,缓缓下滑,最终停在了锁骨的位置。 她太清楚陆锦绝的这个身子了。 先前她模仿容音之时,被这人狠狠索要之时,这印象都刻在骨子里。 如今,倒是成为她助手的工具。 “大人这是怎么了?觉得臣女方才一舞不美?为何不开口说话呢?” 她噙着笑,原本轻轻握着的拳头摊开成掌,落在陆锦绝的胸口处。 “大人这心跳好快啊。” “您在前朝一向是杀伐果决,冷静自持,但倘若您现下这副模样被人瞧见了,那怕是……” 话音未落,后腰再一次被用力的扣紧。 苏雪衣闷哼了一声,毒性的发作绞痛让她眼前发黑,却仍旧强撑着笑。 只是,如果仔细看的话,她的嘴角都是在剧烈颤抖的。 此时两个人全然贴在了一起,感受着陆锦绝的皮肤,隔着衣衫变得愈发滚烫和坚硬。 苏雪衣眼中多了几分痛快,却并不喜悦。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陆锦绝的声音,此时已经变得极度暗哑,他的指腹摩挲着苏雪衣腰间的束带,眼角赤红。 “大人聪明绝顶,难道还不知我要做什么吗?” 如此的拉扯与质问,让陆锦绝原本绷紧的神经,在此时瞬间崩断。 他猛地扣住苏雪衣的后脑,将人重新按压在墙壁上,用力的吻了上去。 只是这个吻,倒不如说更像是撕咬和掠夺。 感受着嘴唇的疼痛,舌尖尝到了血腥的味道,苏雪衣闷哼一声,却并没有推开面前这人,而是更加用力的,将自己的身子微微拱起。 “你这个妖精!” 耳畔传来陆锦绝略带恨意的话语,苏雪衣轻笑一声,突然踮起脚,咬住这人的耳垂。 她的小手悄然解开陆锦绝的衣带,顺势滑进他的衣襟。 “大人您应当知道,臣女对您的心意。” “如今容音公主已经归朝,我倒是一直有一个问题问问您,不知大人您可否怜惜我这条贱命,给我一个答案呢?” 听到这话,陆锦绝不由得想到了那一日,他与苏雪衣撇清干系时,这人跪在面前泪眼婆娑的样子。 他扣住苏雪衣的后脑,力度未曾放开,薄唇则是顺着她那小巧的下巴,逐渐滑落到脖颈。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沾染着血迹的嘴唇,在她的皮肤上落下一个点点的痕迹。 “说。” 脖颈上那炙热的温度烫得苏雪衣一抖,呵气如兰,声音却突然多了几分淡漠。 “臣女只是想知道,如若公主再嫁旁人,大人您还会这么爱她吗?” 话音落下的同时,感觉到怀中的人身子一僵。 即便已经预知到接下来的疼痛,可脖子突然被掐紧,又被推回到墙上,还是让她忍不住咳嗽了出来。 只见陆锦绝的瞳孔皱缩,那狭长的眸子里,蕴藏着浓重的情绪正在翻涌着,似乎是要藏不住了。 “苏雪衣!” 看着这人的表情,苏雪衣涨红了脸,却仍旧在轻笑着。 “看来,我已经知道大人的答案了,当年公主和亲之时,大人不也是……” “闭嘴!” 伴随着陆锦绝的厉声呵斥,一瞬间,苏雪衣只觉得眼前像是泛起了血雾似的。 她感觉脖颈上的力道愈发加重,直至意识开始涣散,濒临窒息之时,这感觉才骤然消失。 她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咳得撕心裂肺。 “来人!” 只见陆锦绝甩袖,转身将衣衫整理好的同时,把手下叫了进来。 “送她回宫!” 两个侍从闻言称是,立刻走到苏雪衣的面前,一人一侧将她拉扯了起来。 而在起身的同时,苏雪衣的手掌一翻,将水袖抖了抖。 感觉到掌心里的东西,她握紧拳头,松了一口气。 好在这一痛楚,没有白白承受。 许久后,直至宫门落锁前,苏雪衣这才被扔回到偏院。 宝玉蹲在她的面前,一边帮她擦拭着脖颈间的淤青,一边颤抖着开口。 “小姐,咱们可以想个其他的法子,您这样又是何苦呢?” “傻丫头,哭什么哭……” 苏雪衣忍着疼痛轻笑了一声,她将水袖掀开,摊开掌心。 宝玉看清楚那东西后,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这……” “这便是陆锦绝的公署令牌,有了这个东西,我才能想法子拿到太子所要的军报信函。” 苏雪衣拍了拍宝玉,示意她起身,又拿起一旁已经冷掉的茶喝了一口。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苦涩的液体划过喉咙,刺得她生疼。 “陆锦绝这人多疑且狠辣,我必须要小心行事,任何的试探和举动都会引起他的警觉,那样才是没有翻身的可能。” 到今日在楼阁之中,这人有一瞬间的失控,她轻笑了一声,将情绪隐藏的很深。 “原本我以为,让太子都惦念的军报信函,陆锦绝势必会贴身带在身上的,没成想,这人比我想象中还要谨慎。” 宝玉此时已经打了一壶水过来,将杯子续上新茶。 听到这话,她下意识看了看窗外,确认无人后才敢继续开口。 “小姐,那您接下来是打算怎么做呢?” “我倒是要多谢容音给了我一个伴读侍女的身份……” 苏雪衣捧着茶盏,却没有入口,借着水的余温暖了暖掌心。 “有了这一层身份,我至少可以作为跑腿,往陆锦绝的府邸多跑两趟,熟悉一下地形以及看守情况。” “只是让我担忧的另外一点,便是我们现下在这东宫府内,容音势必也有派人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还真是如履薄冰啊……” 话虽这样说,可苏雪衣却没有时间再自怜自艾。 药物的反噬,让她夜间几乎没有办法入眠。 就连白天,她都快要没有办法装作乖觉,听命容音的一些折腾与呵斥……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58章 我命不该绝 这一日,苏雪衣被传唤到了容音的院子里。 她跪在地上,尽可能屏住呼吸。 屋内熏香浓得呛人,倘若她要是引发不适的话,必定会再遭受到折腾。 而此时,容音正卧在软榻上,漫不经心的翻着书页。 “听说,你这两日总往陆大人的府邸跑?说说看,你欲意何为啊?” 苏雪衣当然知道,自己的行踪是瞒不过容音的,她也没打算瞒着,赶忙恭敬的开口。 “回公主的话,昨日我在后院浇花的时候,偶听见您院子里的姑娘说,陆大人新得了几件进贡来的绣样。” “几个姑娘说您喜欢正想去取,我便自告奋勇跑了两趟。” 伴随着她这话,茶盏重重的砸在手边。 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上,苏雪衣闷哼了一声,眼睛却未曾眨动一下。 “你倒是会讨好本宫,知道我心悦什么。” 容音在昨天便拿到了陆锦绝那边的绣样,自是喜欢。 从而她也得知了,这些东西是苏雪衣去跑的。 说起来,东宫距离陆家府邸并非是短的路程,她看着苏雪衣明显消瘦的模样,眼中闪过几分得意。 她拿起点心吃了一口,扭头看向身边的清荷。 后者转身走去从屏风后面,而后抱着一个礼盒走了出来。 “这是给陆大人的回礼,既然你想跟本公主表忠心,那这东西你便给他送去便是。” “眼下这日头正是毒辣,你且稍晚点再去便是。” 容音当然不会心疼苏雪衣,她只怕这人真是横尸街头,回头再给自己招惹什么麻烦。 更何况,她还没有玩够这个贱婢! 苏雪衣闻言叩首领命,只是在她行礼的一瞬,那垂下的眸子里面,终于闪过了一丝亮光。 她终于等到这个机会了,而且无巧不成书,她竟然让容音能从侧面给她作证了。 直至当天晚上,在陆家府邸的后门。 守门的侍卫瞧见苏雪衣,明显有些一怔。 “姑娘这是……” 苏雪衣不慌不忙地拿出公署令牌,声音听上去清清淡淡的,可眸子里却带着几分命令的意思。 “我乃是容音公主身边的人,奉公主之命,给陆大人送些紧急的物件。” 她当然不会愚蠢到,直接偷摸的进入府邸。 毕竟那样一来,倘若有半分差池,她甚至就会被直接处死。 而彼时,她低头看了看怀中的礼盒,对上侍卫的目光。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大哥难不成还需要让我拆开盒子,让您瞧瞧里面是装了什么物件?” 而侍卫虽然有些疑惑,但也不敢耽误,赶忙放行。 毕竟别说是他,就连他们家主子,对于公主那边的事情,都不会有什么违背。 而等苏雪衣进入府邸后,她并没有直接赶去前院,而是贴着门廊,快步朝着主院的方向摸去。 按理说她来送东西,只要送去前院交给侍从便可。 但方才那看守的侍卫要是回头追问起来,她也可说是从前门离开的。 这几日,她借着送绣样之名,早已经摸清楚陆府的布局。 而这会儿主院的书房外,刚好是有两班侍卫轮值,且中间会有一炷香的功夫,是换岗间隙。 这也是绝佳的时间。 先前,苏雪衣已让宝玉在外面打探到,陆锦绝今夜会在外面宴请,刚巧容音又直接命令她来送东西,一切都是天时地利。 “本姑娘还真是命不该绝。” 苏雪衣冷笑了一声,倒了一口气。 她每一步走的都是小心翼翼,却又不敢停下速度。 毕竟耽搁了宝贵的时辰,她之后便再无机会。 这一路上,她倒是遇到了几拨轮值巡守的侍卫,好在是有惊无险的通过了试探和询问。 而直至到了主院的外面,看着书房的门锁泛着冷光。 苏雪衣直接拔出藏在发簪里面的铜丝,她确认四下无人后,将锁打开。 听着不远处,已经传来了换岗的脚步声,她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 “要快一些……” 苏雪衣咬住舌尖,强迫自己清醒。 她尽可能压住身体的痛楚,铜丝在第二道锁孔里试探着,整个手臂都是在抖。 毒性的发作,让她的眼前模糊,几乎看不清楚事物,但她却不敢停下一秒。 倘若失败,想必她都不能干脆利落的死掉。 紧跟着下一秒钟,听见锁舌弹出的声音,苏雪衣赶忙推开门,几乎是滚进了屋内,顺势反手锁门,动作一气呵成。 书房内没有光亮,空气中弥漫着书墨的香气。 苏雪衣借着外面月亮的冷光,打量着偌大的书房。 “陆锦绝这样的人,会将机要的军报放在哪儿?” 她贴着墙壁,四处摸索着。 这屋内摆放着的书简匣子数不胜数,倘若是这么一个一个找过去,怕是这一夜都不能有个结果。 “兴许是我想复杂了……”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太子要的军报,必定是最近在朝中热切商议的,需要定夺的。 也就是说,陆锦绝近日也会翻看那军报…… 苏雪衣喃喃的开口,尽可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此时的她,甚至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好在此时的眼睛,已经适应了书房内的黑暗。 而等苏雪衣将视线落在那书案上的时候,眼睛登时一亮。 她几乎是扑到了书案前,指尖发颤的检查着案上的书简、信函…… 如今她身体的情况,在短时间内有如此大的动作,已经让她体力不支,她呼吸愈发急促,甚至感觉到喉咙里上涌了腥甜的味道。 苏雪衣用力的摇了摇头,尽可能看清楚信函上的内容,却又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一来是怕惊醒到外面的人,二来也是怕恢复不到原样会被陆锦绝起疑。 “边疆的粮草,北区的布防图……” 苏雪衣尽可能快速的翻查着信函上面的内容,现下连带半个身子都在颤抖着。 而就在此时,她突然的瞳孔皱缩,看着眼前这一封信函上面的时间,以及上面落红的墨迹,嘴角不觉勾勒起一丝弧度。 她想也不想的,将信函直接收在怀中,而后用手帕拿起一旁的毛笔,从袖口内抽出早已经准备好的空白信函。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59章 本宫低估了你 苏雪衣此时的指尖微微颤抖着,她屏住呼吸,一笔一划的模仿着陆锦绝的字迹。 好在先前她扮演容音,在这人身边之时,有伺候过他笔墨。 她自己自小也喜欢研究书写笔法,这些事情还不至于难倒她。 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阵阵冷风,将窗户吹开点的缝隙,清冷的月光映衬着她那苍白的脸色。 只见她此时的额头已经沁出细密的冷汗,手腕因长时间的绷紧而酸涩发疼,但她不敢停下来。 这是伪造军报,倘若被查出来一点端倪,她必死无疑。 好在过程中都没有任何的风吹草动,直至落下最后一笔,苏雪衣迅速将伪造的军报密函放回原处,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桌面。 确保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后,才松了一口气。 发丝、指印,书简密函的角度位置,她不敢错漏一点点。 而就在此时,窗外传来侍卫巡逻的脚步声,让她心中一紧赶忙蹲下身。 就着这样的姿势挪到了后窗,小心翼翼的推开了窗棂。 冷风迅速的灌入,带着几分肃杀的寒冷,苏雪衣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的翻了出去。 等落地时,她半个身子重重磕在石板上,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感觉喉咙有一种上涌的甜腥味道,她滑动喉咙,硬生生的将这口鲜血给咽了回去。 确认侍卫并没有朝着这边查过来,苏雪衣贴着墙根,借着夜色的掩护,迅速穿过花园,一路向府邸后院前行。 也是万幸,陆锦绝的书房是府中禁地,平日里无人敢擅自闯入。 今日这主子在外宴饮,不在府邸,侍卫们更是谨慎,连靠近都不敢。 而这,反倒是给了她机会。 毕竟…… “想想看,又有几个人敢胆大包天闯潜入到这里?” 苏雪衣无声的冷笑,可此时她却觉得自己的心神,几乎已经被耗尽。 毒药的反噬让她已经看不清楚眼前的东西,胸口像是被狠狠的攥住一样,每一次呼吸都让她浑身发疼。 她穿着的内衫此时已经被冷汗打湿,就这样贴在皮肤上,让她隔着几秒便会打个冷颤。 陆锦绝这府邸后院有一个狗洞,那也是她老早便知晓的。 她慢慢的蹲下身从狗洞出去后,踉跄着跑进暗巷,直至确认身后并无人追来,才敢稍稍松懈一下紧绷的肌肉。 可是这一松懈,那双腿便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重重的摔在地上。 “九十九拜都走过来了,不能差这么一下子……” 苏雪衣用力咬紧舌尖,一瞬间,钻心的疼痛让她强打起几分精神。 虽是身体像是灌了铅一般的沉重,但好好歹歹也回到了东宫。 直直回了偏院,摸到了自己的住处后,在推开门的那一瞬,苏雪衣再也支撑不住,直接晕倒在地。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小姐!” 宝玉这一晚上同样惊心胆战的,她听见动静跑了过来,看到地上已经昏死过去的苏雪衣。 他急得六神无主,却又不敢叫大夫来看。 只能学着先前几日,苏雪衣发病之时的一些举措,好好歹歹挨过了这一晚上。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脸颊上有轻轻的碰触,苏雪衣从黑暗中慢慢的睁开眼睛。 就发现自己躺在榻上,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宝玉则是蹲在他一旁,眼睛都已经哭肿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 苏雪衣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她有些吃力的抬起手,将宝玉脸颊上的泪珠给擦干。 “天刚亮,小姐……” 宝玉吸了吸鼻子,把眼角的泪水给咽回到肚子里。 她看着苏雪衣做势要起床,立刻手忙脚乱的把人扶住。 “您赶紧躺下,这是要做什么?” “太子回来了吗?” 苏雪衣打断宝玉的话,用身体抵靠住墙壁。 昨天晚上她已经透支了体力,现在还是觉得这整个身子都不属于自己。 “殿下刚刚下朝回府。” 随着宝玉的话,苏雪衣咬着牙下了床榻。 “给我梳发穿衣,我要去见他。” 片刻后,在主院的书房内。 沈煜正在书案后面翻阅着书简,听到房门轻轻被叩响,紧跟着传来苏雪衣异常嘶哑的声音。 “殿下,雪衣有事求见……” 自打沈煜给苏雪衣下了这一命令要求后,两人便再没有见过面。 而此时,听见这虚弱的声音,沈煜不由得皱了皱眉,应声答应。 而随着房门被缓缓推开,借由着外面的日光,看着苏雪衣的脸几乎惨白到透明,沈煜搭放在书案上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苏雪衣始终垂着头,她转身将门关上后,走到书案前欠身行礼。 “叨扰殿下,臣女如此急切求见,是想将这东西给您……” 她从袖口内拿出那封军报信函,放在书案上。 如果说先前,沈煜只是诧异苏雪衣当下的状态,而此时他看着书案上的军报后,一向冷静自持的人,眼中却闪过了几分愕然,足足停留了几秒。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苏雪衣竟然会真的,从陆锦绝的府中将这军报偷出来。 “本宫倒是小瞧你了,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做到了。”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只见沈煜轻笑了一声,就任凭苏雪衣在面前站着。 他将军报打开,只是大概扫了一眼后,便慢悠悠的站起身,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这个身子已经摇摇欲坠的女子。 “做的不错。” 这话虽是夸奖,可他的声音极为低沉,根本听不出喜怒。 苏雪衣此时强撑着站直身子,她的指尖深深陷入到掌心。 眼下,她只能用疼痛来维持清醒,只怕下一秒钟就会一头栽倒,而后再也醒不过来。 她缓缓的抬起头,直视着面前的男子。 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殿下所求之物,雪衣已经送到您的手上,那殿下答应过的事,可还算数呢?” 沈煜并没有立刻回应她的话,只是将密函拿到了屏风后面一处收好,而后再折返回来。 他始终是沉默着,似乎是在思索。 而这短短几秒钟的沉默,足够让人觉得令人窒息的沉默,让苏雪衣的心跟着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60章 只能赌一赌了 看着沈煜眉头皱紧,却满脸轻松的样子,苏雪衣心中轻笑了一声。 她太了解沈煜了。 就凭借这人对容音公主的关切,在得知有驻颜草后,是必定会令手下的人去找解药,以此来防止出事。 而他当下这样的权衡,说白了,不过就是想要拖着这件事情。 可能这人起先就没打算把解药给她,想看着她被这种剧毒慢慢的折磨致死。 甚至,是希望她直接死在陆家的宅邸…… “臣女不耽误殿下做事,先行告退了……” 在这纠结已然无用,苏雪衣再次行礼,转身离开。 而看着重新关上的门,沈煜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神情晦暗不明。 另外一边,苏雪衣从书房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偏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虚浮无力。 等回到后院,在推开房门的瞬间,她的双腿终于支撑不住,整个人顺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小姐!” 宝玉闻声跑了过来,惊慌失措地跪在她身旁。 是伸手想要她搀扶起来,却在触碰到她指尖的瞬间猛地缩回了手。 那双手冷得像冰,指尖泛着不正常的青白色,仿佛刚从冰窖里取出来一般。 宝玉咬紧嘴唇,眼泪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声音里带着哭腔。 “小姐,您别吓我好不好,您不能……” 苏雪衣此时艰难地喘息着,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巨石,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尖锐的疼痛。 她缓缓抬起手,却又无力的垂了下去。 她动了动嘴巴,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 “去换上粗布衣裳,在坊间的药铺寻一味药,叫幽冥草。” 宝玉原本配合着点头,可听见这个草药名字后,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的手抖得厉害,拼命摇着头。 “小姐,这、这可是剧毒啊!以前您就跟我提过,这药能要人命的……” “六成生机……” 苏雪衣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干裂的唇瓣因为这个动作渗出血丝。 而她的话还没说完,肺部的窒息,便让她剧烈的咳嗽起来,紧跟着一口黑血从喉间涌出,溅在砖地上。 宝玉吓得魂飞魄散,连声音都要发不出来了,而苏雪衣则是抓住她的手腕。 那只手明明冰冷到刺骨,力道却大得惊人。 “记住,一定不能被旁人发觉,而且草药必定要新鲜的,带着泥土的根须……”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苏雪衣的声音嘶哑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此时,她的瞳孔甚至已经开始有涣散的迹象,却仍死死盯着宝玉。 直到对方含着泪点头,才终于松开手,整个人瘫软下去。 宝玉不敢耽误半分,她把苏雪衣安置好了后,才偷偷溜回偏院。 她换了一身粗布衣裳,脸上抹了灰,怀里紧紧揣着一个油纸包。 这一路上,她的手指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可一想到主子的情况,脚步却愈发加快。 良久后,等她回到府邸的屋内后,查看了一下苏雪衣的情况,才小心翼翼地展开油纸包,露出里面那株通体幽绿的毒草。 按照苏雪衣的嘱咐,那毒草的根须上还沾着潮湿的泥土,散发着淡淡的腥气。 “小姐……” 宝玉将苏雪衣唤醒,声音带着哭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掌柜的说,这药服下会痛得生不如死,他说,他说从来没人能撑过去……” 苏雪衣有些茫然的睁开眼睛,而后盯着那株草看了许久,忽然轻笑出声。 “横竖都是个死……” “与其被他们欣赏着折磨,倒不如这样来的干脆。” 她说着话,直接抓起那株幽冥草,毫不犹豫地塞进口中。 苦涩的汁液瞬间在口腔中蔓延开来,带着泥土的腥气和一种说不出的辛辣,刺激得她眼泪直流。 求生的渴望,让她用力咀嚼起来,草叶在她齿间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而直至吞下后,那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舌尖蔓延开来,顺着喉咙直冲而下。 苏雪衣猛地弓起身子,十指死死攥住棉被,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紫色。 “唔……” 她大口喘息,剧烈的干呕着。 驻颜草的灼热与幽冥草的阴寒在她体内厮杀,如此的碰撞,就好似无数个银针在体内游走,将她的五脏六腑搅得天翻地覆。 她的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顺着惨白的脸颊滚落。 混杂着嘴角咬出来的血,滴落在素衣上,染成了深红色。 “小姐……” 宝玉不敢大声,她低声惊呼,却对于苏雪衣来说,这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她的眼前一片血红,耳中嗡嗡作响,只能看到宝玉模糊的身影在眼前晃动。 不知过了多久,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那种强烈的感觉已经消散,虽然五脏六腑仍旧疼痛无比,却好似能够忍耐了。 而就在此时,清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苏姑娘,公主让您过去一趟。”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听见这话,苏雪衣让宝玉去回了话,她则是强撑着从床上爬起来,每动一下都像是有人在用刀子割肉一般。 片刻后,在府邸的后花园。 容音正在荷塘边的凉亭里喂鱼,听见一阵脚步声,她抬眸。 在看到苏雪衣的瞬间,便将腰间的玉佩解下,在手中把玩着。 直至苏雪衣走到近前,她手腕一转,突然的松手。 只见那玉佩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而后扑通一声落入池中。 “你来得正好……” 她转头看向苏雪衣,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本宫最爱的玉佩掉了,你去捞上来。” 当下的时辰,日头晒得毒辣,荷塘边的青砖都被晒得滚烫。 苏雪衣已经无力去反驳回应,她看似乖顺一般,直接跪在砖石上。 她一次次将手臂探入水中,诡谲的是,那冰凉的池水倒是暂时缓解了体内那灼烧般的痛苦。 “怎么这么磨磨蹭蹭的!” 容音看着她的动作,眼中带着痛快,而话语中却满是不耐烦。 “你这样在边上捞,何时才能捞上来!直接跳下去找!本宫可提醒你,那玉佩是皇后所赐!”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61章 天救自救者 容音说着话,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侍女。 后者会意,直接走到池塘边,二话不说的将苏雪衣给推了下去。 毫无防备的摔下池塘,苏雪衣闷哼了一声,再落入水中的瞬间,她顿时觉得冰冷的池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灌入她的口鼻。 她下意识的挣扎着,却诧异的发觉,这四肢竟然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灵活。 而原本烧灼着的五脏六腑,也好似没有那般难以忍耐了。 幽冥草与驻颜草在体内所碰撞出的剧痛,好似正在被这池水给一寸一寸的消散掉…… 苏雪衣拼命的屏住呼吸,睁大眼睛,看着池塘底部,入眼是无数的海藻,像是要将她的手指缠住。 她努力分辨着这浑浊的一切,终于瞧见那玉佩卡在假山的缝隙里。 苏雪衣猛地游了过去,想要伸手去将那玉佩抓起来,指尖却被锋利的石头划破,血丝在水中瞬间晕开。 可此时的她却并没有什么痛楚,那水沁染着伤口,让她突然感觉到一阵久违的舒心,好似压在胸口的那千斤石,也被登时挪开了一样。 难道…… 察觉到此,苏雪衣的心跳加快,眼中多了几分欣喜。 这算是天救自救者么…… “怎么还不上来?” 原本坐在软榻上的容音,瞧见水面上久久没有动静,她耐不住的缓缓起身。 倘若在这个时候让苏雪衣死了,于她而言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侍女们则是嬉笑着在往水里扔石头,瞧见公主过来,赶忙停下了动作。 感觉到水面上传来的动静,苏雪衣趁机潜得更深,让全身都浸在这刺骨的寒意中。 原本烧灼般的经脉,竟也逐渐舒展开来。 她嘴角勾起一抹轻笑,而后猛地窜出水面。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让岸边的几个侍女吓得尖叫出声,水花更是溅了容音的半条裙摆。 “公主的玉佩,臣女找到了……” 苏雪衣跪在岸边,双手将玉佩奉上。 浸湿的衣衫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玲珑的曲线。 她的脸色仍旧苍白,像是没有了气息似的,可嘴唇却多了几分诡异的红润。 看着她这副仍旧逆来顺受的样子,容音原本微蹙的眉心逐渐松缓开来。 侍女接过玉佩擦拭干净后才递给她,而她则是直接转过身,没有再看苏雪衣一眼。 “好生回去休息,莫要生了病。” “到时候,怕是旁人再说,本公主苛责你这个伴读侍女。” 讥讽的声音逐渐变远,苏雪衣这才开始大口喘息着。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等回到偏院后,她赶忙躺在软榻上,顾不得身上还湿漉漉的。 “小姐,您这样可不行,我给您换身衣裳,别再染了风寒!” 宝玉看出来苏雪衣的状态有些许好转,但也不敢有多大的希望。 她赶忙走去屏风后面,拿出一套干净的衣衫。 而等到当天晚上,苏雪衣躺在被子里面,浑身便开始颤栗。 宝玉本就不敢睡下,听见床榻传来细微的动静,她赶忙跑了过来。 就见苏雪衣惨白多日的脸颊,此时变得通红,嘴角发干。 她抬手摸了摸苏雪衣的额头,那滚烫的温度吓得她手一抖。 “小姐,您这必定是染了风寒!我去给您拿草药!” 翌日晨起,苏雪衣仍旧在昏睡之中。 等过了早膳后,宝玉赶往前院同容音问安请罪。 得知苏雪衣染了风寒后,容音的眉头轻挑,让侍女拿来了一些药膳和草药。 “昨日,苏姑娘跳下池塘,帮本公主拾起玉佩,功劳倒是不小,这两日便让她歇息歇息,倘若有什么需要,便来同本宫要就是。” 宝玉当然知道容音这是心虚了,她面上不显,将眼中的厌恶情绪压得死死的。 “多谢公主。” 而等她抱着东西回到偏院,听见动静的苏雪衣,缓缓的睁开眼。 瞧见宝玉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她轻笑了一声。 “看来最近一段时日,皇上皇后对公主的敲打不少,竟然让她小心成这副样子。” 宝玉闻言瘪了瘪嘴巴,声音多了几分冰冷。 “这是收敛了还如此,倘若要是再让公主放肆,小姐您这身子还要不要了?” 听到这话,苏雪衣轻轻的笑了出来。 虽然浑身乏力,但此时她的笑却带着几分如释重负。 她也没想到,就这样误打误撞的,竟然将两种草药的毒性在体内消解掉。 当初种下这恶果的是容音,如今也是因为她的刁难,自己又捡回了这条命。 当真是滑稽。 直至过了五六日后,苏雪衣的身体已然大好,这会儿她正在屋内准备吃午膳,突然就听见院内传来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我家姑娘正在休息,敢问姑娘,公主有什么事情吗?” 听到宝玉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苏雪衣便知道又是容音叫人来唤自己了。 不过也是,这五六日的清净,于她而言也是奢望了。 片刻后,等苏雪衣赶到容音的屋内,直接跪拜行了大礼。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这几日臣女身子不适,有所懒怠,还望公主息怒。” “臣女也多谢公主这几日送了一些草药,如此,这身子才能快速恢复,谢公主大恩。” 听着这些无关痛痒的话,容音将手中的茶盏放下,轻声开口。 “抬起头,给本宫瞧瞧。” 终于知道这人来叫自己是做什么的,苏雪衣心中咯噔一下,而后慢慢的抬起头。 如今,她体内的毒素已经褪去,可驻颜草的功效,却在她的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 她本就貌美的容颜,如今变得更为娇艳,看上去仿佛镀了一层柔光金边。 别说是五官脸蛋,就是衣衫之下的皮肤也是柔嫩如豆腐,洁白胜雪。 容音虽知驻颜草的功效,且前几日在池塘边,她也瞧见了苏雪衣的容貌已有改变。 可这几日,她原以为因风寒,苏雪衣的容貌会有些许的改变亦或者是褪色。 但此时…… 她心中的妒忌犹如火烧一般,护甲在桌面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本宫赏你是以人情之道,可你几日怠慢不过来请安,本宫自是要罚你的!”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62章 你是如何做到的 看着苏雪衣的睫毛剧烈颤动着,却没有开口求情请罪,容音只觉得火气更甚。 “来人,准备好笔墨,带着苏小姐去院子里抄写《女戒》!没有本宫的允许,不许起身!” 听见这话,苏雪衣藏在袖口内的手掌握紧成拳头,眼中却平静的仿佛是受罚的人不是她。 毕竟相比于前几日那种濒死的感觉,这又算什么…… 这会儿正直晌午之时,太阳灼烧的像是能将人烤化。 苏雪衣跪在砖石上,汗水顺着鬓角滑落,在宣纸上晕开一片墨迹。 她的手腕酸痛着,几乎握不住笔,却仍旧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容音则是坐在廊下的阴凉处,前面摆放着冰盆,侍女则是站在一旁,给她摇着团扇。 而她的目光,却始终定在苏雪衣身上。 看着那张愈发娇艳的脸,心中的妒火几乎要将她吞噬。 这个贱人! 那驻颜草何等珍贵,竟然让这个贱人服用下去! 如此便罢了,这贱人明明该被折磨致死的,如今却因祸得福,容貌更胜从前! 越想越是愠怒,她一把夺过侍女手中的团扇,正要往苏雪衣的脸上砸去。 而就在此时,一侍女突然跑了过来,有些紧张的开口。 “公主,太子殿下来了。” 侍女匆匆来报,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雀跃。 容音听到这话眼睛一亮,将扇子放在一旁后,立刻起身整理衣裙。 她抚了抚长发,又将袖口的皱褶理了理,露出一副温婉可人的模样。 等沈煜踏入院中时,她已换上一副恰到好处的笑容。 “太子哥哥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沈煜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跪在院中的苏雪衣,在看到她愈发娇艳的容颜时,瞳孔微微一缩。 他原以为几日前,就会收到这女子毙命的消息。 可接连一直的太平,让他有些诧异。 这会儿他刚刚归府,便鬼使神差的过来看看。 “几日不见,今日闲下来,便过来瞧瞧你。” 沈煜看向容音,嘴角勾起一抹轻笑,而后将视线再次落在苏雪衣的身上。 “听说,苏姑娘前几日染了风寒,如今可大好了?” 听到这话,苏雪衣心中冷笑,而容音则是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 “托太子哥哥的福,已经无碍了。”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说着话,她转头看向苏雪衣,声音里带着几分刻意的关切。 “苏姑娘,还不快谢过太子殿下关心?” 苏雪衣缓缓抬头,对上沈煜探究的目光。 她轻轻叩首,额头抵在滚烫的石板上。 “谢殿下关怀。” 她此时的声音不大,却让沈煜听出了一丝嘲讽。 两个人对视的片刻,沈煜用指尖在腰间玉坠上,轻轻敲击了几下。 苏雪衣垂下眼眸,心领神会。 这算是他们二人之间的暗号,这人是命她单独见面。 确认苏雪衣看到了,沈煜这才收回视线,拍了拍容音的肩膀。 “这几日天热,要是觉得不舒坦,便再让人拿些冰块过来,切勿难为自己。” “多谢太子哥哥。” 容音笑盈盈的开口,心中却骤然松了一口气。 幸亏太子哥哥没有探究苏雪衣为何跪在院中,否则还要浪费一番口舌。 沈煜朝容音点点头,转身离去,在经过苏雪衣身边时,他的袍角微微扬起,带起一阵若有似无的香气。 等到入了夜,苏雪衣绕过前院,直接走到主院的书房。 她看着虚掩着的屋门,抬手慢慢将其推开。 就见沈煜站在窗前背对着自己,清冷的月光打下来,映衬着他的模样更为漠然。 “你倒是命大。” 他听见动静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在苏雪衣脸上划过。 “驻颜草无药可解,你是如何做到的?” 苏雪衣站在阴影处,唇角微扬,却避开了他的问题。 “殿下答应过的解药,何时兑现?” 她的声音轻柔,搭配着眼下这绝美的容颜,给人的感觉多了几分不真实。 而如此的反问,显然让沈煜的耐心快速消耗。 他眸色一沉,缓步走到苏雪衣的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半米。 “本宫在问你话。” 大抵是死过一次了,如今看到沈煜这般逼问,苏雪衣没有任何的胆怯,反而想笑。 她抬眸,睫毛颤动着,眼中带着几分倔强。 “殿下,臣女未曾拿到您给的解药,不是么?如此,又何谈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看着沈煜盯着自己,眼中多了几分杀意,苏雪衣下巴微微扬起,还是那副样子。 “殿下不是答应过,只要臣女拿到军报,就给解药的。” 当然知道苏雪衣是在跟自己打太极,沈煜心中愠怒,却也自知这是个无解的事情。 毕竟,是他先失约的。 “时机未到。” 苏雪衣对于这个答案,丝毫不意外。 她又走上前半步,如此的距离,让沈煜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喷洒在脸上。 “那臣女敢问,殿下觉得如何才是好的时机?殿下难道是想等臣女毒发身亡,最终好省了这笔交易?” 话音落下,脖颈突然被重重的扣住。 苏雪衣闷哼一声,就见沈煜用力嵌住她的脖子,一张脸尽数陷入了阴影之中。 “苏雪衣,你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 他说着话手掌慢慢的往上,直至捏住那小巧的下巴,拇指在那红唇上重重碾过。 “本宫若是想要你死,你是活不到今日的!” 这种理由,这些人还真是屡试不爽…… 苏雪衣心中暗笑,她并没有挣开沈煜的钳制,而是配合着扬起下巴,红唇微微轻启,多了几分魅惑。 “臣女自知身份轻贱,如今得以苟活,全是仰仗着太子殿下的庇护,臣女断不会忘。” 听到这话,看着面前的这张脸,沈煜突然有一种被绕到了圈子里面的感觉。 如此承认的话,他便要护得这女子的性命周全。 如若不认,那食言之事,他又该如何自圆其说? 可掌心之下的触感,却让他的指腹忍不住稍稍探入那微张开的口中,感受到指尖的温热和湿润,他的眸子愈发昏暗。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63章 过河拆桥的狗男人 沈煜的呼吸瞬间粗重,他克制不住的用指尖压住苏雪衣的唇角。 苏雪衣微微的眯起眼睛,心中冷笑,嘴中却发出一嘤咛。 这一声音让沈煜猛地回过神。 他猛地将苏雪衣给推开,而后转过身,眼底罕见的划过一丝狼狈与窘迫。 苏雪衣肩膀吃痛,可看着沈煜的背影,眼中更多了几分得意。 还真是高高在上的太子,玩弄旁人的性命,轻松的好似在碾死一只蚂蚁。 偌大的书房,突然变得安静,苏雪衣始终垂着眸子,眼中多出几分疲惫。 毕竟这段时间,她的身体已经透支了太多,晌午还跪在院子里那么久,的确是有点吃不消。 “滚。” 突然,沈煜冷声开口。 他声音里压抑着怒意,背在身后的手指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而苏雪衣则是笑盈盈地欠身行礼,差点没忍住的笑出声。 “如此,殿下还请息怒,早些歇息,臣女先行告退。” 她的声音轻柔似水,却让沈煜觉得像是一把钝刀,一点点割着他的神经。 随着房门的声音被打开又关上,沈煜转过头,看着空空如也的书房,不由得攥紧拳头。 他心中突然蹿升起一种失控的感觉,是即将要失去某种掌控似的。 而如此的感觉,让他烦躁不已,抬手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 “来人!” 瞧见门口看守的侍卫走了进来,沈煜扣紧腰带,咬牙开口。 “明日此时,派人去一趟陆府,想办法吹风告诉陆锦绝,就说苏雪衣近日行踪可疑。”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记住,要做得不着痕迹,不要让陆家知道是我派的人。” “是,属下明白。” 侍卫应声开口,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而直至到了翌日清晨,陆锦绝站在书房内。 晨光透过窗棂,让他的面容更显得凌厉。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扫过桌案,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桌面的纹路,突然在某一处顿住。 “这书案,绝对有人动过……” 这几日,他都在跟水军督头商议事务,并没有在府邸办理公务。 此时他的声音冷得像冰,眼角通红的犹如被刀子捅了。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而看守府邸的侍卫统领,闻言立刻跪在地上,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大人明鉴,书房日夜有人把守,绝无可能……” 他话未说完,一个文书重重砸在了他的肩膀上。 陆锦绝的眼神阴鸷得可怕,使得周身的温度都冷了几分。 “你是在质疑我?” 他缓步走近,靴子踩在散落的文书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 “去查,自打这军报信函到了之后,这数日来,都有谁靠近过书房。” 侍卫听到这话,立刻抱拳称是,踉跄地站起身跑了出去。 要说陆锦绝府邸侍卫,他们的能力绝为寻常,可这接下来的一日,他们却毫无进展。 这频频的汇报,让他们的脸色愈发难看,生怕哪句话说的不对,人头便落地了。 直至入了夜,侍卫们仍旧没有搜寻到任何踪迹,陆锦绝坐在书房的书案后面,脸色阴沉到骇人。 而就在此时,府邸前院的看守突然跑了进来,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只见陆锦绝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薄唇轻启,喉咙滑动着。 “苏雪衣?” 深夜,东宫偏院一片寂静,柔风吹过树枝,带着沙沙的响动。 苏雪衣这会儿刚吹灭烛火,正准备就寝,忽然听到窗外传来细微的声音。 她的手指微微一顿,刚想要叫宝玉。 可下一秒,窗户被猛地踹开,就见三个黑衣人鱼贯而入,动作迅捷的犹如鬼魅。 “你们……” 苏雪衣不禁瞪大了眼睛,而她的话还未说完,一块浸了迷药的帕子,便捂住了她的口鼻。 甜腻的气息钻入鼻腔,苏雪衣眼前一黑。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看到其中一人的腰间所挂着的玉佩,那是陆府的标记。 不过多时,在陆锦绝的书房内。 此时的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苏雪衣被反绑在木椅上,迷药的效力让她头晕目眩。 她轻哼一声,艰难地睁开眼,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 映入眼帘的,便是陆锦那张肃杀的面孔。 只见这人正站在烛台前,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醒了?” 陆锦绝转过身,烛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跳动,那双狭长的眸子如死海一般深不可测。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他缓步走近苏雪衣,居高临下的看着这张愈发美艳的小脸。 “苏雪衣,你的胆子真大,如今连我的书房,你也敢闯?”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令人胆寒的压迫感。 苏雪衣的睫毛轻轻颤动,眼中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一丝迷茫。 “大人您在说什么?雪衣不明白……” 说着话,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麻绳,苦笑一声。 “大人,您问我话,可有必要如此?您知道,我根本是逃不出您的手掌心的……” “装傻?” 显然,当下的陆锦绝不吃这一套。 他身子前倾,冰凉的指尖捏住苏雪衣的下巴,强迫这女子抬头与自己对视。 那粗劣的拇指,在她唇上重重碾过,留下一道红痕。 “从前你在我身边伺候之时,我倒没曾发觉你有这般本事。” “我这府邸有重重人员把守,你却能悄无声息的钻进来,又安然无恙的离开,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虽然知道自己被抓来的原因,可当下听到陆锦绝这话,苏雪衣心中还是咯噔一声。 她眼前闪过沈煜阴冷的笑,心中暗骂了一声。 真是狗男人,竟然会过河拆桥! 明明自己不履行承诺,如今倒是反狗急跳墙,将她出卖了! 下巴上的力度骤然加重,让她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回过神,就看到陆锦绝又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了。 “在想什么?想着要如何搪塞我,敷衍我?苏雪衣,你最好给我找一个绝佳的理由。” 陆锦绝说着话,重新直起身子。 那匕首在他的掌中翻转着,烛光之下,仍旧泛起冷光。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64章 这笔账我记下了 此时灯光摇曳,映照在苏雪衣那苍白的脸上。 她微微的仰起头,任由陆锦绝的匕首抵在自己的颈间。 手腕被粗粝的麻绳摩擦得生疼,她却感觉不到什么痛楚。 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那眼睛里面就带着钩子似的。 “大人倘若真要杀我,何必等到现在?我只是一卑贱之身,您甚至无需动手,就可以将我大卸八块。” 她轻声开口,声音里面带着几分虚弱,却又像是某种倔强的挑衅。 陆锦绝抓住匕首的手掌微微用力,锋利的刀刃在这张小脸上面轻轻一转,那细嫩的皮肤上面便压出一道红痕。 “你以为我真的不敢?” “当然不是……” 苏雪衣接下这话,她稍稍垂下眼睑,在眼下透出一片阴影,声音却又归于柔软。 “臣女知晓大人必定是丢了什么重要的物件,才会如此,只是我若是真有本事闯进您的书房,眼下又怎么会被您的人给抓住?” “我在您身边数日,我的身手如何,您也清楚,您当真是高看我了。” 苏雪衣之所以敢这样说,不过是断定了陆锦绝并没有掌握什么线索。 沈煜派人走漏了消息,想来也是旁敲侧击。 毕竟这人当真要是说了什么,他自己也不能独善其身。 看着陆锦绝的眼睛仍旧死死盯着自己,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苏雪衣心中愈发确定自己所想的没错。 “大人,臣女知晓您现下心急如焚,不妨您可细细回忆一下,您所丢失的东西会同谁有牵扯?兴许就会找对方向了……” 陆锦绝不是不知道,苏雪衣口中的这些利害关系。 只是数年来,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尤其是如今,朝堂之中看上去太平,可实则暗潮汹涌。 这如此机密军报被人偷走,府邸的侍卫还毫不知觉,让他的心中多了几分忌惮和慌乱。 他想到今日所得到的消息,手掌一转,将匕首重新放置在书案上面。 那冰凉的感觉离开自己,让苏雪衣松了一口气。 而看着她突然的放松,陆锦绝哼笑了一声。 “我倒真以为,你不怕呢。” “大人说笑了,臣女怕是最想要活下去的那一个……” 苏雪衣自嘲的笑了笑,眼中多出几分复杂的情绪。 两个人就此对视着,陆锦绝不由得又想到了那一日,这女子跪在地上,哭诉想要留在身旁的模样。 他心中突然窜升起一股火,走到椅子后面,将那粗粝的麻绳给解开。 看着细嫩的手腕上溢出几滴血珠,他的喉咙不禁滑动了一下。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来人。” 随着侍卫走了进来,陆锦绝同时转身离开,撂下一句冰冷的话。 “将她送回到东宫。” 直至回到东宫偏院,苏雪衣进入房间。 在关上门的一瞬,她眼中的柔弱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 沈煜,这笔账我记下了! 直至翌日,苏雪衣照常去给容音请安,未曾想沈煜也在。 她眼中的情绪压得很低,赶忙欠身行礼。 “臣女给太子殿下请安,给公主请安。” 实则沈煜今日赶早在容音这里,就是想要看看苏雪衣的情况。 毕竟在他看来,自己的人已经把军报丢失的情况以及线索扔给了陆锦绝,这人势必会要有所行动。 可这会儿,看着苏雪衣仍旧好端端的站在面前,毫发无损,他搭放在桌面上的手掌瞬间握紧成拳。 而容音则是盯着苏雪衣那愈发美艳的容颜,心中愤恨不已。 她将手中的团扇放在桌上,余光打量了一眼旁边的沈煜,尽可能平心静气的开口。 “苏姑娘,这两日身子虽是渐好,但脸色还不是照比以往那般红润,今日并没有什么事,你且回去院内歇息吧。” 一时间,苏雪衣只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这容音公主,今日是抽的什么风? 可无论缘由是什么,能落得轻松,她自然不会抗拒。 赶忙再度行礼,转身离开。 直至看到她的身影远去之后,容音再也忍不住。 她赶忙抓住沈煜的袖口,轻轻拉扯了一下。 “太子哥哥,你如今也瞧见了苏雪衣服下驻颜草后,没有任何的不适,反而姿色胜雪,娇艳欲滴,你还有什么顾忌呀!” “还是说,你压根儿就不关心妹妹我的容貌,任凭我现在这副狼狈的模样,回头倒是让人在背后念叨,招惹是非!” 容音后半句话明显带着几分撒娇,让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沈煜回过神。 他反手握住容音的手腕,笑了笑。 “妹妹这是说什么话,先前我不点头应允,不过是怕这草药对你有所损害,毕竟于哥哥而言,你的性命安危最为重要。” “但如今,瞧见这驻颜草甚有功效,哥哥便依了你。” 说着话,他起身将侍卫叫了进来,将此事部署下去。 “记得,这驻颜草是采摘来供公主所用,务必要小心谨慎,你们全程盯着采摘,不得有半点马虎,知道了吗?” 侍卫闻言赶忙称是,即便太子不嘱咐,他们也不敢有分毫怠慢,立刻去寻了这驻颜草。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容音这边等的可是望眼欲穿,好在是三日后,侍卫们带着完整的驻颜草回到东宫。 “回禀公主,据说这驻颜草还是要带着根须一起,如此方可达到最好的疗效。” 侍卫们这边随着禀报,容音便迫不及待地,让侍女将这驻颜草拿去熬煮。 等汤药端到手中后,她迫不及待的喝了下去。 只是彼时的众人哪里知道,侍卫这原本是讨好的话,反而变成了拖累。 驻颜草的草根本是无用之物,真正发挥药效的是草叶以及草心。 如此搭放在一起配合食用,反倒是让药效发挥的甚慢。 两日过后,容音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的那张脸,她忍不住地咬紧牙齿,可谓是火冒三丈。 一旁的侍女小心翼翼地劝慰着,连大口喘气都没有胆量。 “公主,您先莫要着急啊,那苏雪衣皮糙命贱的,兴许是能很快适应这种草药,您看她先前那副痛苦的模样便知了。” “如今您身子无恙安然,这便是最好的庇护了。”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65章 替本宫做个护发膏 听到侍女的这番话,容音刚想要发火,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侍卫的通报。 “太子殿下到!” 容音压下这一口火气,立刻赶忙迎了出去。 等她跑到沈煜的近前,便跺了跺脚,嘴巴微微嘟起。 “太子哥哥,为何这药还不见效呢?这都两日了,怎么也应该有几分起色了!” 沈煜这两日但凡下朝后,都会过来看望容音,就怕这疼爱的妹妹用下驻颜草后,会引发什么不适。 当下,看着她神采奕奕的样子,沈煜这才松了一口气。 “草药既喝下,便不急于一时。” “先前太医不是也说,一定要平心静气,否则会影响药效的发挥,你乖乖的知道吗?” 又是这番不痛不痒的话,让容音原本压抑下去的怒气,再度加深了几分。 她面上乖巧配合的点点头,而等沈煜离开之后,她猛地一甩袖口,将桌上的茶盏尽数扫在了地下。 容音站在殿内,看着满地的碎瓷片,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她纤细的手指死死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此时,这正堂内安静得可怕,只有她急促的呼吸声在回荡。 “来人!” 她突然厉声喝道,声音异常的尖锐,几乎要刺破这屋顶的瓦片。 只见几个侍女战战兢兢地跑进来,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其中一个小侍女不小心碰到了地上的碎片,膝盖顿时流出鲜血,却也不敢吭声。 “把这些收拾干净!” 容音一脚踢开脚边的碎片,那凌厉的尖锐划过她长裙,留下一道细小的裂痕。 她转身直接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毫无变化的面容,愠怒的眼角赤红。 “你们都是死的么!还不来给本宫梳头!” 侍女们这会儿手忙脚乱地收拾着,而其中一位年纪稍长的侍女,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她刚拿起梳子有所动作,容音就猛地转头瞪着她。 “轻点!你想疼死本宫吗?” 这侍女吓得手一抖,那梳齿便不小心的勾住了容音的一缕发丝。 “啊!” 容音猛地站起身,这情绪像是终于有了一个发泄的地方。 她转身,反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贱婢!”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这侍女被打得跌坐在地,嘴角渗出血丝,却不敢擦拭,只能连连磕头,声音带着哭腔。 “公主饶命!奴婢知错了!” 容音见状甩了甩手,那压抑在心口的浊气,这才算是稍稍消减了一些。 她冷笑一声,红唇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拖下去,杖责二十!” “去,把苏雪衣给本宫叫来!” 此时的偏院内,苏雪衣正坐在窗前绣着一方帕子。 阳光透过窗户,也算是难得的清净。 她精致的侧脸被投下斑驳的光影,美到不真实。 针线在她手中灵活穿梭,一朵栩栩如生的月季花渐渐成形。 而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手指一抖,指腹冒出了一个小血珠。 “苏姑娘,公主传唤,让您过去一趟!” 看着这侍女脸色惨白,声音带着几分慌乱,苏雪衣手中的针线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深思。 她缓缓的放下手中的帕子,理了理衣裙。 “知道了,这就去……” 而等侍女离开后,宝玉赶忙走上前,一脸担忧的模样。 “小姐,公主放才不是还让你回来歇息,这怎么……” “现在想来,她方才的样子不过是给太子看的而已,至于现下要做什么,我还真是不知道……” 苏雪衣将冒着血珠的手指放在唇间,而后迈步走出院子。 “既来之、则安之。” 片刻后,容音的寝殿内,苏雪衣恭敬地行礼。 “不止公主有何吩咐?” 容音此时斜倚在软榻上,懒懒地抬了抬眼皮。 她看着苏雪衣的容貌,再对比自己这几日的不见成效,心中更是愤恨不已。 “本公主听说,苏姑娘你还精通药理?” “略知一二……” 苏雪衣垂着眸子轻声应答,心里面犯嘀咕。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个公主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今日竟问她药理,究竟是要作何。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如此,倒是好啊。” 只见容音指了指梳妆台上的梳子,而后把玩自己的长发发尾。 “你既有如此的本事,不如就帮本公主一个忙如何?护发膏,你可会做啊?” 虽不知其目的,但苏雪衣仍旧如实答应。 “公主信得过臣女,臣女自当领命,只是不知公主您所要的护发膏,其中所要添加什么药材?” “公主应当知晓,这护发膏里放置不同的药材,对应的效果是不一样的。” 好像就是在等着她这句话一样,只见容音慢悠悠的坐起身,嘴角漾起一抹轻笑。 “看来你倒是真懂。” “本宫所需要的护发膏,必须要用何首乌……” 容音说出一连串的草药名称,看着苏雪衣红唇颤动着,明显是在记住内容,她得意的一笑。 紧跟着,眼中闪过一丝恶意的光。 “如此就够了,只是最后,本公主要将长寿花也添加在其中。” 听到这话,苏雪衣心头一跳。 所以,这人是在这儿等着自己呢? 如此炎夏酷暑,怎么可能有长寿花。 “怎么?苏姑娘做不来?还是有什么问题?” 注意到她的表情微变,容音轻轻挑眉,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威胁。 苏雪衣将袖口内的手掌握紧成全,而后微微抬眸,声音异常的平静。 “没有问题,只是这些草药要筹备,可否请公主给与时间,明日臣女将这护发膏交予您。” 大概没想到她能这么痛快的应答下来,容音微微的眯起眼睛,而后哼笑了一声。 “自然,毕竟苏姑娘这是在帮本公主的忙,哪有苛责急切的道理?” “清荷,拿给苏姑娘一些银两,就当是购置这些草药的费用了。” 接过清荷递过来的银两,苏雪衣没有拒绝,再次叩谢容音后,起身回到了偏院。 苏雪衣让宝玉去将一些基本的草药购置回来,紧跟着她将其药材细细的研磨成粉。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66章 允准归家歇息 宝玉在一旁帮忙,忍不住小声嘀咕着。 “小姐,这可如何是好啊,这个时节哪来的长寿花?公主分明是在为难您……” 苏雪衣闻言轻笑了一声,将研磨好的药粉倒入瓷碗,又加入几滴花瓣的露珠进行调和。 宝玉则是在一旁,递上新鲜采摘的玫瑰花瓣,有些担心。 “小姐,这玫瑰真能代替长寿花吗?公主会不会……” “倘若公主不发难,便不是她了……” 苏雪衣将花瓣细细捣碎,红色的汁液染红了她的指尖。 “玫瑰养颜润发的功效,实则并不输长寿花,只是……”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深思。 “容音今日的态度,倒是与平时有几分不同……” 直至翌日清晨,苏雪衣站在铜镜前整理衣襟,就见宝玉捧着一个精致的青瓷小罐走来,脸上带着几分忐忑。 “小姐,我昨日一夜都没睡着,这护发膏真的能行吗?公主她……” 苏雪衣此时接过瓷罐,指尖轻轻抚过上面细腻的缠枝花纹。 “能不能行,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她揭开盖子,玫瑰的芬芳立刻在屋内弥漫开来。 “希望今日的处罚,能够轻缓一些……” 她今日特意穿了一件素雅的长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簪,整个人清丽脱俗。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容貌已然惹得容音极度不满,便只能这样小心翼翼的规避着。 “走吧。” 她轻声道,声音里带着几分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 片刻后,在容音寝殿内,熏香袅袅,倒是能让人舒缓神经。 苏雪衣恭敬地行礼,随后将瓷罐双手奉上。 “公主,护发膏已制好,只是……” 她顿了顿,声音轻柔似水,带着几分谨慎。 “只是什么?” 容音懒懒地倚在软榻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扶手。 那模样倒不似看好戏,而是多了几分不甘心一般。 而苏雪衣则是垂眸,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臣女无能,这个时节实在是寻不到长寿花。” 她微微抬眸,眼中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歉意。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臣女斗胆用了玫瑰花代替,又加入了露水珠,如此加以调和。” “此花性温,能活血化瘀,滋养发丝……” 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容音坐起身,直接接过了她手中的罐子,甚至还揭开盖子轻嗅了一下。 “这香气倒是不错。” 容音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随手将瓷罐递给身旁的侍女。 “虽然找不到长寿花,不过如此调和,你也是有心了。” 全然没有预料到的情况,让苏雪衣心头警铃大作。 这反应太过反常,与她预想的刁难截然不同。 只见容音缓缓的站起身,华美的裙摆在地上拖曳出声响。 她走到苏雪衣面前,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轻轻碾着。 “苏姑娘在这伺候本宫也已经数日之久,最近瞧着你脸色始终不好,便准你回家休息几日吧。” 这突如其来的恩典,让苏雪衣脑子嗡了一声,瞳孔微缩。 她压下心中的不安,尽可能镇定地欠身行礼。 “臣女多谢公主恩典。” 回到偏院后,苏雪衣都还有些发蒙,宝玉赶忙走上前,明显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那护发膏过关了,小姐您怎么还魂不守舍的呢!” “宝玉……” 苏雪衣听见这话回过神,她拉住宝玉的手,把容音的旨意告诉她。 果然下一秒钟,就见这小姑娘登时瞪大了眼睛。 “小姐,公主竟然真的准我们回家?” 虽然苏府没有太多留恋的,但总归比这东宫要强得多。 她赶忙转身去将一件件衣裳仔细叠好,眼中满是雀跃。 “少爷要是见到您,定会高兴坏了!他指不定怎么念叨着想您呢!” 苏雪衣此时站在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眼中幽深一片。 “是啊……” 她轻声应道,声音飘忽得如同叹息。 “只是不知,这到底是恩典,还是另一个陷阱的开始……” 不过多时,宝玉走上前,轻轻拉扯了一下她的袖口。 “小姐,都收拾好了!” 不过多时,在宫门前。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此时的天色逐渐暗沉下去,将那宫墙染成艳红的血色。 “站住!” 为首的侍卫瞧见苏雪衣主仆二人,冷声喝道。 “离宫者,需搜身检查!” 宝玉一听这话,顿时气得涨红了脸。 “荒唐!我们小姐是奉了公主口谕出宫的,你们……” “无妨。” 苏雪衣按住宝玉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在这种节骨眼跟侍卫发生冲突,实在是没有什么益处。 只见她平静地张开双臂,冷眼看着侍卫。 “请便。” 侍卫们闻言对视一眼,竟当真上前搜身。 感觉到那粗糙的手掌故意腰间流连,苏雪衣咬紧下唇,眼中寒光闪烁。 就在这时,一辆华贵的马车缓缓驶过,赤色帘上用金线绣着龙纹。 “殿下!” 知道这是沈煜的轿撵,苏雪衣突然提高声音,清亮的嗓音在宫门前回荡。 “臣女奉公主之命归家,不知为何不放行,臣女恳请殿下做主!” 伴随着她的话,马车缓缓停下。 只见沈煜掀开车帘,目光在侍卫们身上冷冷扫过。 “怎么回事?” 侍卫们见状慌忙跪地,额头抵在冰冷的地砖上。 “回禀太子殿下,属下只是奉命行事……” “放肆。” 不等侍卫说完话,沈煜冷声开口。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脊背发凉。 “苏姑娘是东宫的人,是容音公主的伴读侍女,岂容你们轻慢?” 话音落下,他将视线落在苏雪衣的脸上,声音骤然温和下来。 “上来,本宫送你回府。” 片刻后在马车内,看着苏雪衣欠身行礼,沈煜抬手示意她平身,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方才本宫出门之时,有去见过容音,她说让你回去府中好好休息几日。”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也是,最近一段时日,你在宫中倒是没少受苦。” 苏雪衣坐在侧坐,听到这话,心跳更为加速。 这兄妹俩,今日都吃了什么脏东西?怎么如此不按常理出牌。 “多谢殿下关心,臣女作为公主的伴读,不觉受苦。”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67章 兄妹俩好手段 苏雪衣垂眸开口,看上去十分乖觉的样子。 就见沈煜轻笑一声,从怀中拿出一锦囊递了过来。 她有些困惑的将其打开,就见里面是一玉佩,触手温润,价值不菲。 “如此贵重之物,臣女不敢。” 话虽这么说,可她也知道,这东西是推拒不了的。 “苏姑娘此次回府,好好休息几日。” 沈煜的声音难得柔和,可这笑意却并没有达到眼底。 “本宫知晓,你一心挂念着你的弟弟,不过多日,我便安排入学府。” “有你的聪慧,想必他日后是前途无量的。” 听到这话,苏雪衣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的冷意。 沈煜从来不会做慈善之事,与她更是。 既然这人兜兜转转的,倒不如她直接给个坡下。 “臣女德蒙太子殿下厚恩,实属不安,不知可否为您效力以报。” 随着两人对视这一眼,就见沈煜眼中多了几分探究,而后笑了笑。 “你还真是聪明。” “最近朝中流言甚多,让本宫最为在意的,便是所传国公府想造反一事,你便替本宫试探试探。” “等事成之后,本宫会向容音要了你,保了你的性命。” 苏雪衣闻言握紧了锦囊,眼中闪过一抹嘲弄,转瞬即逝。 原来如此。 难怪容音今日一反常态,不仅没有因玫瑰花护发膏一事刁难她,反而大发慈悲的准她回府休养。 难怪沈煜会恰好出现在宫门外,替她解围,甚至亲自送她回府。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们兄妹二人精心设计的局。 不过多时,轿撵停在了苏府的门口。 苏雪衣下了轿撵后欠身行礼后,才转身跨步进门。 门口看守的小厮,正在打着哈欠,瞧见她回来,立刻打起精神。 “大,大小姐……” 苏雪衣轻轻点头,被宝玉搀扶着朝着她的院子走去。 可还没走两步,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尖细的嗓音。 “哟,我当是谁呢!大小姐在东宫待不下去了?怎么灰溜溜地回来了?” 看着孙姨娘绕到自己面前,手里摇着团扇,眼中满是讥讽。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苏雪衣脚步一顿,抬眸看向她,声音极为淡漠。 “姨娘说笑了,公主殿下体恤我身子不适,特意准我回府休养几日。” “休养?” 孙姨娘嗤笑一声,眼中的蔑视根本不藏着。 “怕不是惹恼了公主,被赶出来了吧?” 苏雪衣唇角微扬,眸中却无半分笑意。 “姨娘若是不信,大可去东宫问问,对了,太子殿下的轿撵才刚刚离开,您也可以追出去看看。” 孙姨娘听到这话脸色一僵,显然不敢真去质问容音。 而她也听出来了,这个小贱人竟然还是被太子亲自送回来的…… “哼,牙尖嘴利!” 孙姨娘她冷哼一声,目光扫过苏雪衣,上下打量着。 见她姿容比从前更盛,穿的虽然素净,但衣料却是上好的云锦,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别以为攀上太子殿下就了不起了,苏雪衣你还是惦记惦记你的弟弟!” 知道苏雪衣的软肋在哪儿,孙姨娘说得极为痛快。 可惜,苏雪衣仍旧是那副淡漠的样子。 “姨娘放心,钺儿不过多时便会入学府读书,您自是不必操心了。” “什么?!” 看着孙姨娘脸色骤变,苏雪衣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甩袖离去。 片刻后,回到闺房内,宝玉关上门,倒了一杯茶递给苏雪衣。 “小姐,太子殿下所说之事……” 苏雪衣接过茶盏浅喝了一口,扭头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眸色幽深。 “沈煜既然敢拿钺儿作饵,自然是笃定我会点头,这件事情不成,他还可以换一个路子。” 宝玉闻言咬了咬唇,眼中满是紧张。 “可那是国公府,小姐真要替太子去试?” 苏雪衣沉默片刻,从袖中取出沈煜给的锦囊,倒出里面的玉佩。 其玉质温润,雕工精细,一看便知是御赐之物。 “他既给了甜头,自然要付出代价,去取笔墨来吧。” 宝玉不敢多问,连忙备好纸笔,苏雪衣则是提笔,在信笺上写下几行字,而后折好递给她。 “送去国公府,务必亲手交给魏南初。” “是,我这就去……”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宝玉不敢耽误,赶忙离开,留下苏雪衣坐在软榻上,眼底一片清冷。 为了钺儿,如此也值了。 翌日,在城郊的一个小茶楼内。 苏雪衣坐在雅间内,指尖轻轻敲击桌面,目光落在窗外的竹林上。 而就在此时,雅间的门被猛地推开。 就见魏南初急切的大步踏入,腰间玉佩随着动作晃得作响,眉宇间却带着几分急切。 “容音公主最近如何?” 苏雪衣抬眸看他,唇角微扬,眉宇轻蹙带着几分无辜的样子。 她之所以笃定魏南初会答应自己见面,就是拿捏了这人的心理。 她如今在东宫做容音的伴读,这人必然会想要知道容音的一些细末微事的。 “世子倒是心急。” 魏南初被这句话一噎,耳尖微红,却仍梗着脖子道。 “少废话!你不是在东宫伺候阿姐,她近来如何?她可有提起过我?” 苏雪衣欠身为倒茶,声音轻柔,嘴角漾起一抹笑。 “公主前几日,还提起过世子。” “什么?” 听到这话,魏南初猛地瞪大眼睛,眼神亮得惊人。 “她说什么了?” “她说……” 苏雪衣故意拖长音调,见他急得耳根通红,才终于缓缓开口。 “公主说,世子性子急躁,需得有人好好管教。” 魏南初听到这话后呼吸一滞,喉结滚动,眼中闪过一丝隐秘的渴望。 “果然,阿姐还是惦记着我的。” “她如今过得好不好?先前听闻她在宫中被训斥了,可有伤心?” 苏雪衣将他的神情尽数看在眼中,心下忍不住嘲弄的笑了笑。 的确,容音倒是受了委屈,可归根结底,还不是这人自己折腾的? 更何况,每每这人不痛快的,便开始作践她。 荒唐的是,这几个男子还都是眼盲心盲,觉得容音还是以前那娇滴滴的小姑娘,心头抹不去的月光呢……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68章 详细记录在册 而就在此时,看着魏南初突然递来药膏,苏雪衣眉头轻佻。 “世子这是何意?” 只见魏南初别过脸去,轻哼了一声。 “少自作多情啊,本世子只是嫌你手上的伤碍眼。” 说着话,他粗鲁地将药膏塞进苏雪衣手中。 “阿姐最讨厌见血,你这副模样回去伺候,岂不是要惹她心烦?” 苏雪衣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被麻绳勒出的伤痕,突然轻声的开口。 “世子可知这伤是怎么来的?” 对上魏南初的目光,苏雪衣瘪了瘪嘴巴。 “前日公主心情不佳,命我跪在院中上抄写经文,当时是正午,日头晒得很啊。” 全然没想到会是这样,魏南初瞳孔微缩,手指不自觉地攥紧。 “她,她为何……” “世子不是想知道公主的近况吗?” 苏雪衣轻笑了一声,心中多出几分痛快。 “大抵是天气热,公主近来脾气愈发暴躁,动辄责罚下人,前日不过是因为茶水烫了些,就……” “住口!” 魏南初突然厉声打断,显然不肯相信。 “阿姐最是温柔,如此受罚,定是你这贱婢伺候不周!” 预料之中的反应,让苏雪衣沉默地放下衣袖,将药膏收入袖中。 “世子说得是。” 原本她说些提醒的话,让这人注意国公府最近的安危。 但现在看来,她又何必多嘴? 这人满心满眼都是容音,又怎会听得进她的劝告? “时候不早了,臣女告退。” 她起身行礼,而后转身离去。 魏南初则是坐在椅子上,看向窗外,看着苏雪衣的背影消失在茶楼拐角,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不过多时,在国公府一条街开外的坊间集市中,苏雪衣带着宝玉穿行在人群中,看似闲逛,实则暗中观察着周遭的动静。 她在一处卖胭脂的摊位前驻足,借着铜镜的反光观察身后。 “小姐,您身体大好没多久,这样受得了么?” 宝玉有些担心的开口,就见苏雪衣摇了摇头。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比起这个,我们得尽快打探到有用的消息。” 她拿起一盒胭脂,借着讨价还价的间隙,悄悄将几枚铜钱塞给摊主。 “这位大哥,我瞧您在这摆摊多年,可知道国公府近日可有什么新鲜事?” 坊间百姓自是对朝中官员的八卦好奇,听到这话,摊主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 “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我家小姐想求见国公爷,不知何时方便。” 宝玉赶忙机灵地接过话头,就见摊主掂了掂手中的铜钱,小声开口。 “国公府这几日确实不太平,听说好似来了什么贵客,府里戒备森严……” 苏雪衣眸光一闪,又问了几个问题,这才带着宝玉离开。 接下来几日,她如法炮制,或赏钱或施粥,将同样的事情交代给了乞丐小厮,甚至是商贩,让他们帮忙套取一些消息。 且每一条,都被她仔细记录在随身携带的小册子上…… “小姐,您记这些做什么?” “自保罢了。” 对上宝玉不解的目光,苏雪衣自嘲的一笑。 这日晨起,苏雪衣正在院中修剪花枝,就见门口的侍从带了一人过来。 “苏小姐,小的奉命而来,魏世子让您去一趟国公府对面的茶馆候着,有话要同您说。” 听到这话,苏雪衣眸子一颤,点头应答了下来。 已经两三次了,自打自己出宫后,这魏南初频频找她见面。 倒是也没旁的事情,只是吃茶吃饭聊几句而已。 不过多时,在茶馆二楼靠围栏的位置,苏雪衣看到魏南初在喝茶,她款步上前。 “世子,今日找臣女是所为何事?” 魏南初闻言瞥了她一眼,而后满不在乎地挥挥手,目光却不住往她手腕上瞟。 “伤好了?” 苏雪衣垂眸看了一下手腕,嘴角勾起一抹轻笑。 “托世子的福。” 魏南初哼了一声,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放在桌上。 “喏,给你的。” 苏雪衣疑惑地打开,里面竟是一对精致的翡翠镯子。 “这……” “别误会!这刚好能够遮主你的伤痕。”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魏南初有些别扭的开口,不忘瞪了她一眼。 “戴着它,阿姐就看不见你的伤了。” 苏雪衣自然听得出来魏南初这话是一借口,可她越发闹不明白,这世子心中在想什么。 只是彼时的两人,正在喝茶谈话,并没有注意到茶楼对面,一双幽暗的眸子正盯着他们。 说来也巧,陆锦绝今日是去国公府商谈事宜,这会儿结束了,他打算回去府邸。 在经过茶楼的时候,没成想这一抬眼,刚好就看到了苏雪衣欠身,为魏南初斟茶的样子,脸上还带着几分笑。 陆锦绝当然知晓,苏雪衣这几日已经出宫。 可为何这人会跟魏南初搅合在一起? 心中多出几分犹疑,他转头看向自己的近身侍卫。 “盯着苏雪衣,等她回去苏家的路上,将人带来。” 侍卫赶忙点头,陆锦绝便拂袖先行回去府邸。 今天苏雪衣是单独一人出来,并没有带宝玉。 跟魏南初见面后,她便打算回府休息。 可等她走到邻近苏家府邸的小巷子之时,突然后颈一痛,紧跟着她便两眼一黑,身子软塌塌的倒在了地上。 等苏雪衣再次醒来之时,她眼睛还未睁开,嗅到那清冽的香气,便知道自己又落在谁的手中了。 她缓缓的睁开眼睛,看着坐在对面,面无表情的陆锦绝,突然觉得想笑。 “大人,先前臣女在东宫之时,您便将我绑了来,如今我已出宫,在苏家难得安稳休息几日,又被您给绑了过来,且手段如出一辙。” “针对于此,您还真是乐此不疲呢。” 陆锦绝听到这话也不禁轻笑了一声,他放下手中的茶盏,慢悠悠的走到苏雪衣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张绝美的笑脸。 “若不是你太有能耐,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勾起我的好奇心,我也不必如此与你频凡相见了,不是吗?” 他抬手捏住苏雪衣的下巴,轻轻捏了捏。 “倘若你真的安分在府中休息,我自然不必做此举了。”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69章 我不过是个棋子 苏雪衣的下巴被陆锦绝捏得生疼,却仍强撑着扬起一抹浅笑。 烛火映照下,她苍白的肌肤几乎透明,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大人想知道什么?” 她轻声问道,故意让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 陆锦绝松开手,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目光如刀般锋利。 “你与魏世子,何时这般亲近了?” 屋内陷入一片寂静,只有烛火偶尔发出轻微的爆裂声。 苏雪衣早就知道,陆锦绝能把自己绑来,必定是看到了她和魏南初见面。 此时,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 稍稍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思绪。 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她眼波流转,再次抬头的时候就有了主意。 “是太子殿下命我接近世子的,其目的便是打探国公府的消息。” 听到这话,陆锦绝瞳孔骤然收缩,手指不自觉地攥紧。 “沈煜?” “殿下怀疑国公府有异动,便让我借机打探。” 苏雪衣的声音轻柔似水,却字字清晰。 “我不过是个棋子,大人何必如此动怒?” 她故意将棋子二字咬得极重,眼中闪过一丝自嘲。 陆锦绝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冷笑一声。 “你倒是坦白。” 他缓步走到桌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既然是太子保你,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苏雪衣深吸一口气,掐了一下掌心,眼中泛起盈盈水光。 她咬了咬下唇,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大人明明知道的,知道臣女一直惦记着您,臣女自知身份低贱,一直把这爱意藏在心里……” “住口!” 没想到她又再次提及这个,陆锦绝猛地后退一步,脸上闪过一丝厌恶,将旁的情绪压得很深。 “看来你当真还是没有学乖!滚出去!” 陆锦绝转身背对着她,声音冰冷如霜。 “别再让我看见你与魏家有所来往!”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苏雪衣踉跄着站起身,衣袖拂过桌角,带倒了一只茶盏。 她赶忙弯腰想要收拾,却被陆锦绝厉声喝止。 “还不快滚!” “是……” 苏雪衣怯懦的开口,只是在转身的瞬间,眼中的泪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得逞的笑意。 月光下,她的背影显得格外单薄,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倔强。 翌日下午,在东宫主院的书房内。 侍卫单膝跪地,将一叠密信呈给沈煜。 “殿下,这一封册子是苏姑娘呈交上来,其中写明了她近日对国公府所查明的情形。” 话说到这,侍卫顿了顿,声音有些发紧。 “还有一事……” “陆大人似乎对您起了疑心,正在暗中调查。” 沈煜听到这话,看书简的手一顿,眉头轻佻。 “哦?” “昨日,陆大人将苏姑娘掳去问话,想必是跟这个有关。” 侍卫的声音愈发减小,而沈煜则是眼中寒光一闪。 “好个苏雪衣。” 直至深夜,苏府的主院闺房中。 苏雪衣正在灯下,整理那本记录着各种情报的册子,纤细的手指在纸页间轻轻翻动。 突然,窗外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像是有人轻轻落在了院子里。 她心中一紧,刚站起身,一道黑影便从窗口翻入,带进一阵冷风,吹得烛火剧烈摇晃。 “殿……” 熟悉的味道瞬间包裹周身,一手掌猛地捂住了她的嘴,将她重重按在墙上。 只见沈煜那张俊美的脸,此时近在咫尺,眼中却烧灼着怒火。 “苏雪衣你好大的胆子,谁准你向陆锦绝透露本宫的计划?” 他的声音低沉危险,温热的气息喷在苏雪衣的耳边。 苏雪衣睁大眼睛,慌乱地摇头,长发散落在肩头,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她知道这件事情瞒不住,但没想到沈煜竟然来的这么快,而且竟然是深夜闯入她的房中。 沈煜松开手,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脖颈,拇指轻轻摩挲着那处跳动的脉搏。 “你以为,你寻了陆锦绝做靠山依附,就能摆脱掉我?就能脱身?”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殿下明鉴……” 苏雪衣跪倒在地,素白的长裙铺散开来。 “是陆大人严刑逼供的,臣女不得已才……” “不得已?” 沈煜冷笑一声,突然俯身捏住她的下巴,强迫这女子抬头。 “言行逼供,身上却并无半点伤痕,陆大人何时这么仁慈了?” 苏雪衣心头一跳,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可还不等她开口,沈煜突然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床榻。 苏雪衣还未来得及惊呼,就被重重扔在了塌上,紧跟着这人的身影便笼罩下来,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苏雪衣,你出宫几日,便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沈煜撕扯开苏雪衣的衣襟,声音冰冷刺骨。 “本宫倒是应该让你记一记,你究竟是谁的人!” 苏雪衣挣扎着想要解释,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打断了话语。 帷幔摇曳间,她咬紧下唇,将呜咽声咽回肚子里。 这个疯子! 沈煜的动作毫不温柔,仿佛在惩罚她的背叛。 手指用力,在她腰间留下痕迹,一次又一次…… 直到天光微亮,沈煜才整理好衣袍离去,留下满身青紫的苏雪衣瘫软在床,连指尖都无力动弹。 次日午后,苏雪衣强撑着酸痛的身子出门采买药膏。 她的双腿发颤,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而等转过巷口时,她突然撞上了一堵人墙。 “大人……” 看着陆锦绝,苏雪衣勉强行礼,双腿却止不住地颤抖,险些跪倒在地。 她真是够够的了,这几个人怎么就阴魂不散的! 而陆锦绝则是皱眉打量她,目光在她苍白的脸色上停留了片刻。 “你又耍什么花样?” 我也想知道! 苏雪衣忍不住在心中肺腑,稍稍欠身。 “臣女只是……” 可话还没说完,突然一阵眩晕袭来。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她脚下一软,向前栽去。 陆锦绝下意识伸手扶住,紧跟着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往后退了一步。 目光扫过那张小脸,几乎是咬着牙开口。 “当真是矫揉造作,如此手段,上不得台面!”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70章 可能会短寿 数日后,容音所服用的驻颜草终于发挥了作用。 当下的她,肌肤胜雪,甚至比未和亲之前,看上去还要容颜焕发。 这日她坐在铜镜前,抚过自己光滑的脸颊,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过几日,本宫要宴请全城闺秀来游船上饮酒谈笑,到时候再让全城的戏班子都来,好好热闹热闹。” 苏雪衣正在一旁为她梳头,听到这话后,手指微微一颤。 她太知道,容音这么做的用意。 这人哪是为了什么交结好友,不过是想要炫耀当下的容颜罢了。 不过,看着铜镜里面容音的模样,苏雪衣心中轻笑了一声。 当真可以说是绝美,也怪不得那几个男子,对这公主死心塌地,念念不忘的。 几日后,在宴请的当日。 容音公主的游船张灯结彩,远远望去,如同一座水上的宫殿。 而随着游船缓缓驶入湖心后,丝竹的声音飘荡在水面上。 各家千金早已经候在宴饮之地,她们今日同样也是盛装出席,却在看到容音的瞬间,只能说黯然失色。 只见容音今日穿着一身嫣红色的宫装,发髻上戴着金色发簪。 随着暖阳的映衬,看上去肌肤如雪,当真是明艳的不可方物。 “公主今日,当真是美若天仙啊……” 随着容音经过,面前这些官家女子们都不由得赶忙夸赞。 羡慕嫉妒且不说,但她们也必须承认,这种美是自身难以匹及的。 “公主这肌肤,怕是刚出生的婴孩都比不上呢。” “还是我朝这风水养人,公主您看您现下,当真比几年之前还要漂亮的很。” 在这此起彼伏的恭维声中,容音嘴角的弧度愈发加深。 此时,她对着众人点了点头后,斜靠在铺着锦缎的软榻上,看向湖心处所搭建的戏台。 “今日宴饮,本公主为诸位请来了全城最好的戏台子,你们可要好好欣赏啊。” 苏雪衣此时静立在一旁,她的视线不经意扫过戏台,眉头轻蹙。 只见台下的帷幔微微晃动,似乎是有人影闪过…… 但未等她细看,戏班子已经敲锣打鼓地开场了。 “当真是唱的极好。” 容音此时抚掌笑了笑,转头看向苏雪衣,示意她上前斟酒。 而就在此时,戏台中央的机关突然发生了一个巨响,只见一个黑影从顶棚直直坠落,紧跟着砰的一声砸在台面上。 众人不由得一愣,等定睛一看,才发现竟是一具面色青紫的尸体。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那尸体眼睛瞪得极大,舌头吐在外面,脖子上还有明显的勒痕。 “啊!” 尖叫声瞬间炸开,几位胆小的闺秀身子一软,当场晕厥过去。 容音则是猛地站起身,脸色煞白。 “这是怎么回事!” 而此时的人群已经开始骚动,船身剧烈摇晃。 苏雪衣刚要上前搀扶,忽然看见一个黑影从混乱的人群中冲出,狠狠推了容音一把。 “公主小心!” 苏雪衣的呼喊被淹没在嘈杂声中,就见容音踉跄几步,后背撞上栏杆,整个人翻出了船外,溅起巨大的水花。 “公主落水了!快救人!” 随着侍女大声尖叫着,十几个人同时跳下水,湖面顿时乱作一团。 真的是…… 苏雪衣心中咒骂了一声,眼下也顾不得脱去外衣,纵身跃入湖中。 冰凉的湖水瞬间浸透衣衫,让她闷哼一声,但仍旧奋力划水,在浑浊的水下搜寻着那抹红色身影。 这湖水下面的水草繁盛,不觉被缠住脚踝,肺部因缺氧而灼痛。 苏雪衣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而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住时,终于看到了沉在湖底的容音。 她猛地向前,一把抓住容音的衣领,用尽全力向水面游去。 等浮出水面时,她的视线已经模糊,只能凭着本能将容音推向船边。 只见众人七手八脚地把容音拉上船面,一个个都是惊恐不已,却根本没人注意到,苏雪衣已经力竭,差点再次沉下去。 “公主!公主醒醒!” 众人大声叫嚷着,却见容音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像是没有了呼吸一般。 这帮人,当真是废物…… 苏雪衣咬紧嘴唇,用疼痛让自己清醒。 她艰难地爬上船,顾不得自己咳出的湖水,立刻跪在容音身旁,双手交叠按在她胸口。 当下,她的胳膊酸软得几乎抬不起来,却不敢停下。 汗水混着湖水从她额角滑落,滴在容音毫无生气的脸上。 从情感上而言,她对容音自然毫无怜惜。 可从理智上来讲,这人当真要是死了,那这整个朝堂都要大变天。 这与她而言,自是坏事。 “让开!不行!”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瞧见一个侍女过来阻拦,苏雪衣声音嘶哑,用力摇了摇头。 “再,再等一下……” 而就在她即将绝望时,容音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了几口湖水。 在场的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而候在一旁的太医,立刻上前诊治。 苏雪衣此时已经瘫坐在地上,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指尖渗出血丝,皮肤被湖水泡得发白。 一阵寒风吹来,她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战,牙齿咯咯作响。 此次游玩自然是没再进行下去,容音回到东宫后,立刻唤来了太医。 而与此同时,在偏殿内的小屋里。 苏雪衣裹着厚厚的被子,却仍止不住地发抖。 她的脸颊烧得通红,嘴唇却苍白干裂,呼吸急促得像离水的鱼。 太医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又搭上脉搏,脸色越来越凝重。 “姑娘这……” “你这长期心郁气结,先前好似体内有两种毒药相冲,如今已经损了根基。” 太医叹了口气,眼中多了几分遗憾。 “恐怕,姑娘你会短寿啊。” 沈煜此时站在床边,闻言眉头一皱。 “这话什么意思?” 原本沈煜是在主院那边守着,但得知是苏雪衣把容音救上来之后,他心中多出几分复杂的情绪。 但即便是为了做做样子,他也清楚自己应该过来瞧瞧的。 而此时太医闻言,仔细斟酌着同词。 “回太子殿下,苏姑娘这身子,怕是经不起太多折腾了,而且子嗣方面,希望微乎其微……”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71章 怎么又反悔了 听到太医这话,沈煜皱紧眉头,目光落在苏雪衣脸上。 她闭着眼睛,睫毛在烧红的脸颊上投下两道阴影,脆弱得像随时会消散一般。 从偏院回到自己的宅院后,沈煜坐在软榻上,眼前频频闪过苏雪衣方才的样子,以及两人刚刚相识那时。 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敲了敲红木桌面,眉宇中闪过几分不忍,跟着转瞬而逝。 “看来,还真有必要将她从容音的手中要过来……” 两日后,东宫主院内。 容音公主正倚在软榻上,由清荷为她染指甲。 海驻颜草的功效让她连指甲盖都透着健康的粉晕,丝毫看不出前日落水时的狼狈。 “公主,太子殿下求见。” 随着宫女在门外轻声禀报,容音眼中闪过一丝讶诧异,随即嘴角勾起一抹笑。 “请太子哥哥进来。” 沈煜踏入内室时,带进一缕松木香气。 容音示意清荷退下,而后赶忙起身,亲自为沈煜斟了杯茶。 “太子哥哥今日怎有空来妹妹这儿?” 沈煜接过茶盏却不饮,指腹摩挲着杯沿。 “这几日不是每天都来?还不是怕你前几日落水,闹了心惊惶恐。” “多亏了苏姑娘呢……” 容音知道沈煜去看过苏雪衣,自然在这会儿要卖个乖。 而听到这话,沈煜抬眼看她,轻笑着开口。 “妹妹打算如何赏赐?” 室内突然安静了一瞬,容音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了两下,忽然笑了笑。 “难不成,太子哥哥已经有了想法?” 她原本不过是随口一说,哪里想到沈煜真有这个想法。 只见沈煜放下茶盏,瓷器与木案相触,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到底救了妹妹你的性命,本宫主院内也是缺了个动手伶俐的姑娘……” 容音对上沈煜的目光,而后收起笑容,神情严肃的开口。 “妹妹才不是那等小气之人,只要苏姑娘自己愿意,哥哥尽管带她走。” “不过她如今病着,总要养好了身子再说啊。” 而几日后的偏院内,苏雪衣正靠在床头喝药。 那日高烧后,太医虽开了方子,可送来的药却一次比一次敷衍。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今日这碗更是浑浊不堪,散发着古怪的气味。 “姑娘,快趁热喝了吧。” 宝玉捧着药碗,眼圈红红的,而苏雪衣则是接过药碗,在唇边顿了顿,终究还是一饮而尽。 苦涩的药汁滑过喉咙,激得她胃里一阵翻腾。 “小姐您这是何苦?明明知道这药……” “嘘。” 打断了她的话,苏雪衣摇摇头,指向窗外。 隔墙有耳,谁知道有没有人偷听。 宝玉自是明白,不禁咬着嘴唇,忽然压低声音。 “姑娘,我今日去前院领东西,听见几个主院的侍女聊天,说太子殿下先前去见了公主,好似是想要将您要过去。” 听到这话,苏雪衣手指一颤,眼中闪过几分晦暗不明的神情。 “公主答应了?” “说是答应了,只要姑娘愿意……” 预料之中的答案,却让苏雪衣笑了笑,眼中闪过几分讥讽。 “怪不得,怪不得这几日的汤药越发差了,就连吃食也都是有些异味。” 她当然知道,沈煜如此做才不是全然的什么良心发现,但…… “宝玉。” 苏雪衣忽然开口,声音里面多了几分疲惫。 “若我不走,迟早会被容音折磨死。” 而就在这主仆俩正说着的时候,门外传来脚步声。 二人立刻噤声,片刻后,就见沈煜推门而入。 宝玉慌忙行礼退下,苏雪衣则是挣扎着要起身,却被沈煜按回枕上。 “不必多礼。” 他在床边坐下,目光扫过案上那碗已经凉透的药,神情晦暗不明。 “身子可好些了?” 没想到沈煜会突然过来,苏雪衣垂眸,心中迅速权衡。 “多谢殿下关心,臣女好多了。” 就着昏暗的烛光,沈煜盯着苏雪衣许久,而后才突然开口。 “本宫先前允诺过你,如今也算是如你所愿,从公主这边要了你。” 苏雪衣心中冷笑了一声,面上佯装着诧异且感激的目光。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臣女如今身体孱弱,有幸承蒙殿下您的照顾周全……” 说着话,她便要下软榻再次行礼。 只是这一次,沈煜直接扣住了她的手腕。 烛光映衬着他的半张脸,陷入在黑暗中,让人根本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此事已经定夺,你自不必再担忧,只是你也很清楚,容音身边并没有什么得力的侍女照顾。” “你虽是伴读的身份可却处处周全,等这几日,我让人寻了个妥帖的侍女到她身边伺候着,你再过来。” 如果说方才,苏雪衣的紧张和诧异是假装的,那此时她真的是脑子嗡嗡作响。 才缓解过来的身子,又差点跌在地上。 所以,这人究竟是何意?是事情商议后,他又后悔了? 还是真如他自己所言,要给容音找一个妥贴的侍女,此事便成了? 沈煜像是没有看到苏雪衣的情绪变化一般,他看向窗外,而后慢慢起身,理了理自己有些皱褶的衣袖。 “最主要的是你身子康健起来,旁的事情你便不必多想,如此,本宫就先走了。” “臣女恭送太子殿下……” 苏雪衣欠身行礼,等她被宝玉搀扶站直身子的时候,眼中多了几分狠厉。 “小姐,这究竟是何意呀?这事情不是已经跟容音公主商议过了,怎得今日又突然拖延起来了?而且这理由,听上去总觉得有些奇怪……” 而随着宝玉如此开口,苏雪衣踉跄地坐在床榻边上,睫毛轻轻颤动着。 “无论我这边伤及何样,哪怕性命丢了,但倘若容音说句软话,撒撒娇,便可大改乾坤。” “我什么都做不了,便只能在这儿养好身体,看着此次的事情究竟该如何收尾……” 而事实证明,苏雪衣还是将事情想简单了。 沈煜这边下了决定后又拖延反悔,让容音更为得意。 侍从们为了讨好她,对苏雪衣这边自然也是越发的作践。 翌日,苏雪衣正准备用早膳的时候,就见宝玉眼眶通红的走了进来,手中只有两个冷馒头。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72章 已经得到教训了 苏雪衣盯着那两个干瘪的馒头,嘴角扯出一丝苦笑,眼神里却带着几分嘲弄与讥讽。 沈煜前脚刚走,后脚这些奴才就敢如此作践,显然是得了谁的授意。 这兄妹俩玩的愉快,倒是把她折腾的团团转。 那馒头表面已经泛黄,隐约可见霉点,散发着一股酸腐气息。 “小姐,小厨房说今日只有这些了……” 宝玉的手微微发抖,而苏雪衣则是接过馒头,指尖触到那冰冷的硬度,心下了然。 “无妨。” 她将馒头掰成两半,递给宝玉一块。 “吃吧,总比饿着强。” 瞬间,宝玉眼泪啪嗒掉在馒头上,眼睛通红。 “小姐您身子还没好,怎能吃这个……” 不等她的话说完,苏雪衣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口啃着发硬的馒头。 霉味在口腔中扩散,她却面不改色地咽下去。 比起容音曾经赏她的那些好东西,这已经算是优待了。 而与此同时,陆家府邸的书房内,近侍正在给陆锦绝低声禀报。 “大人,东宫那边传来消息,据说苏姑娘这几日,过得好似不太痛快……” 陆锦绝写字的手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团黑渍。 他放下毛笔,抬眼看着近侍。 “说清楚。” “据眼线回报,自太子殿下推迟接苏姑娘去主院后,偏院的伙食一日不如一日。” “今早,只送了两个发霉的馒头。” 陆锦绝听到这话,眸色一沉。 那日游船上的蹊跷,他便有所察觉,苏雪衣跟此事是逃不开干系的。 至于这人想要做什么,还尚不明确。 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女子竟真敢拿命去赌…… “去备些上好的药材。” “她既已吃了教训,此事也该到此为止。”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陆锦绝不忘开口提醒。 “告诉送药的人,若有人问起,就说是我念在她救公主有功。” 东宫偏院内,苏雪衣正靠在窗边晒太阳。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连日的阴雨让她的旧伤隐隐作痛,今日难得放晴,她身子也跟着舒坦了一些。 “姑娘!” 就在此时,宝玉小跑进来,脸上带着喜色。 “陆大人派人送药来了!” 苏雪衣听到这话睫毛轻颤,转头看向门口,就见宝玉捧着一盒子走了进来。 只见宝玉是迫不及待地打开药包,检查后眼睛一亮。 “姑娘,都是上好的药材!我这就去煎……” “不急。” 苏雪衣按住她的手,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先收起来,我这两日感觉还好,这么珍贵的药物,还是留着等需要之时吧。” 她捉摸不透陆锦绝为何这么做,尤其还是白天送东西进来。 但如果说,这人纯粹是为了她的身子骨着想,听上去只会觉得这事儿诡谲。 而直至到翌日,在容音公主寝宫内,清荷正在为她梳发。 “听说,陆大人给那贱人送药了?” 容音把玩着一支金簪,语气轻慢,清荷则是手下一顿,点了点头。 “是,奴婢有瞧见陆府来的人,特意询问了一句,那人说是念在她救了公主……” 容音闻言冷笑一声,金簪在指间转了个圈。 “倒是个大功劳,不过利用此事来争宠,本宫倒要看看,她能得意到几时。” 说着话,她起身走向妆台,铜镜中映出一张明艳不可方物的脸。 驻颜草的功效让她容光焕发,连眼角都透着娇媚。 “去,传苏雪衣过来,本宫要好好谢谢这位救命恩人。” 苏雪衣踏入容音寝宫时,殿内熏香缭绕。 容音斜倚在软榻上,正由侍女喂着葡萄,见她进来,懒懒地抬了抬眼皮。 “奴婢参见公主。” 苏雪衣规规矩矩地行礼,膝盖触到冰冷的地砖。 容音犹如没看到一般,而是慢条斯理地咽下葡萄,才缓缓开口。 “起来吧,听说陆大人给你送药了?” 听到这话,苏雪衣心中冷笑了一声,脸上则是唯唯诺诺的。 “是,陆大人念在奴婢……” “本宫知道。”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容音打断她,忽然绽开一个笑容,看上去煞是温和。 “陆大人赏赐你,是因你救了本宫,这些赏赐是应当的。” 话音落下,她招了招手,示意苏雪衣上前,亲手递过一杯茶。 “来,尝尝这新进的碧螺春。” 苏雪衣接过茶盏,茶水温热,香气扑鼻。 但她太熟悉容音的手段了,这人越是温和,背后越是凶险。 “怎么?怕本宫下毒?” 随着容音挑眉,带着几分质问一般,苏雪衣摇了摇头。 “奴婢不敢。” 话音落下,她举杯一饮而尽。 茶水入喉,有股异样的苦涩划过喉咙,但她面不改色。 容音则是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笑了笑,低头把玩着护甲。 “苏姑娘,你可听说,太子哥哥想把你讨了去?” 没想到容音会继续提及这件事情,苏雪衣的心中一惊。 方才是陆锦绝,这会儿又是沈煜。 这人到底要做什么。 “臣女……” “装什么傻!” 像是冷静突然消散了一半,容音突然冷下脸,哪里还见半分温和。 “你以为你拼命救下本宫,就能攀上高枝了?” 只见她起身走到苏雪衣面前,指甲划过对方的脸颊。 “先是魏世子,再是太子哥哥,现在连陆大人都对你另眼相看。” “苏雪衣,你勾引男人的本事,倒是不小啊。” 说着话,她的指甲突然用力,在苏雪衣脸上留下一道红痕。 “公主明鉴。” 苏雪衣立刻跪下,额头触地,袖口内的手掌握紧成拳。 “奴婢绝无此心,那日救公主您于危难之中,不过是尽本分……” “是吗?” 话未说完,再次被打断,只见容音冷笑着,眼中多出几分妒恨。 “那为何太子哥哥突然对你上心?为何你回府休养时,偏巧遇上魏世子?”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苏雪衣心跳加速,有些诧异。 没成想,容音竟连她与魏南初私下见面的事都知道。 看来,这人周围所布防的眼线,还真是不少啊…… “奴婢与魏大人只是偶遇……” 她声音发颤,故意显得慌乱,毕竟她没办法把沈煜交给自己的差事,同容音说出来。 “至于太子殿下,奴婢实在不知……”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73章 拙劣的演技 “不知?” 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容音猛地抓起苏雪衣的头发,强迫她抬头。 “那本宫就让你知道知道!” 她扬手就要打下,却忽然在半空停住,摇头笑了笑。 “罢了,看在你救了本宫的份上,这次就饶了你。” 话语落下,松开苏雪衣后,容音转身坐回榻上,语气多了几分轻快。 “本宫新得了几匹云锦,你眼光好,帮本宫挑挑花样。”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苏雪衣背脊发凉。 她缓缓的起身,可脚下确实有些漂浮的。 但她知道,容音这是在试探,看她会不会因为所谓的‘救命之恩’而得意忘形。 “奴婢愚钝,只怕挑不好……” 她仍旧欠身垂眸,做足卑微姿态。 “叫你挑就挑!” 容音不耐烦地挥手,侍女立刻捧上几匹锦缎。 苏雪衣见状,便开始小心翼翼地挑选,而后故意选了匹最艳俗的。 “这匹大牡丹纹的,最衬公主华贵……” 容音瞥了一眼,忽然笑出声来,眼中多了几分得意。 这贱人,即便容貌出众,可那又什么样? 不过是俗物罢了,那几个男子怎么会将她入了眼! “清荷,将那匹素锦赏给苏姑娘,让她明白,什么叫雅致。” 苏雪衣接过素锦,连连谢恩,也不禁松了一口气。 自己这关算是暂时过了。 容音对她,就像猫捉老鼠一般,享受着这种玩弄的过程,而非立刻要她的命。 而等回到偏院,苏雪衣终于支撑不住,扶着墙干呕起来。 那杯茶里的药开始发作,胃里像有千万根针在扎。 “姑娘!我这就去请太医……” “不用……” 抓住宝玉的手腕,苏雪衣咬牙忍住痛,再次呕吐后,那股绞痛渐渐平息。 她瘫坐在榻上,冷汗已经浸透衣衫。 “公主她……”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无妨。” 看着宝玉红着眼睛给自己擦汗,苏雪衣虚弱地笑笑。 “不过是些让人腹痛的药,死不了人。” 比起从前那些能让人生不如死的招数,容音今日确实是手下留情了。 看来,那救命之恩,到底还是起了点作用…… 数日后,在京城郊外的一出避暑山庄内,凉风习习。 容音公主以赏荷为名,邀了几位贵女和朝中重臣,一同前往这边纳凉小住。 苏雪衣作为伴读,自然随行在侧。 这会儿,天色才刚刚大量,晨起的露水还未散去,一行人已到了别苑。 荷塘边搭起了凉亭,侍女们忙着摆放瓜果点心。 容音今日穿了一身淡粉长衫,发间只有一只翠色发簪,清丽脱俗,让人根本移不开眼睛。 “公主今日,真是清水出芙蓉。” 魏南初率先一个上前行礼,碍于周围不少官员,他硬是将长姐这二字给压回到了肚子里。 只是行礼之时,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站在容音身后的苏雪衣。 容音则是轻笑出声,同扇子掩住唇角。 “世子爷谬赞了,本宫是听闻这山庄的荷花是京城一绝,特意邀诸位同赏,可不要辜负了这番美景。” 她说这话,故意靠近苏雪衣,而后忽然脚下一歪。 “哎呀” 伴随着一声轻呼,就见她整个人往地上栽去。 魏南初是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的手臂。 “公主当心!” “多谢世子,怕是崴了脚……” 容音蹙着眉,脸上刻意流露出痛苦之色。 而这一变故立刻引来众人关注,看着沈煜与陆锦绝也随之走了过来,容音心中暗喜。 今日她就是要好好看看,究竟是自己重要,还是苏雪衣那个狐媚子重要! 她倒是得看明白了,这几个男子究竟是如何对待那个贱人的! 沈煜此时已经走到了容音的面前,眉头皱紧。 “怎么回事?” “太子哥哥……” 容音暗中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眼中含泪,看上去楚楚可怜的。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没怎么,都怪我自己蠢笨,本想着扶住苏姑娘,结果这手一空……” 明眼人都能听得出来,容音这就是在故意刁难找事儿了。 说是自己没扶住苏雪衣,可实则不过是在说,苏雪衣没有把她给伺候罢了。 只见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苏雪衣身上。 而正捧着容音的披风站的苏雪衣,则是已经做好了准备。 她随即立刻跪下,看上去就像是本能一样,完全的服从。 “是臣女该死,臣女作为公主的伴读,没有照顾周全。” 苏雪衣这话,明显就是在暗中挑衅。 她只是陪读罢了,周围那么多侍女,偏偏来扶她? 魏南初皱眉看向苏雪衣,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公主千金之躯,岂容闪失?苏姑娘身为伴读,实在失职。” “魏大人说得是……” 陆锦绝不知何时已站在一旁,冷峻的面容上看不出情绪。 “索性公主福安,倘若要是有半点损伤,这苏家满门……” 沈煜的目光在三人之间转了一圈,最终落在苏雪衣身上。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向公主请罪?” 如此三人一开口,其余的小姐少爷们,哪里还敢说什么? 虽然朝中一直传闻,这几位都是十分照顾钟意容音公主,如今倒是亲眼瞧见了…… 苏雪衣的睫毛轻轻颤动,而后将额头触地,闷声开口。 “是臣女知错,请公主责罚。” 容音此时,佯装虚弱的靠在清和的怀中,摇了摇头,目光看向几名男子。 “罢了,她也不是有心的……” 话虽如此,眼中却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直至正午时分,在别苑东厢房内。 苏雪衣跪在青石板上,已有一个时辰。 容音借口脚伤需要静养,而其余众人则是商议着,将她打发到这里反省。 此时,苏雪衣的膝盖早已失去知觉,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打湿了衣领。 她想到陆锦绝以及魏南初那副敷衍的样子,沈煜对于容音关切的样子,只觉得可笑。 她是身份低微,可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私下又是多么高贵? 而就在此时,房门被推开,魏南初走了进来。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他反手关上门,居高临下地看着苏雪衣,眉眼多出几分复杂。 “你可知错?”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74章 还在怪我么? “臣女知错。” 苏雪衣声音平静,几乎是不过脑子的本能回答。 她不想琢磨这几个人的心思,任由他们折腾便是了。 而魏南初却忽然俯身,一把捏住她的下巴,轻哼了一声,声音压得极低。 “方才之事,你为何不辩解?” 苏雪衣被迫抬头,对上魏南初那愤怒却带着几分心疼的目光,心中的困惑更大,甚至有些想笑。 这几个人把容音哄高兴了之后,回来质问她为何不反抗? “世子说笑了,公主千金之躯,确是臣女照顾不周。” “你!” 怎么能看不出来苏雪衣是在较劲,魏南初手上力道加重,却在看到她苍白的脸色时松了手。 “罢了,你好自为之!” 而到了傍晚,容音所谓的伤势好转,便命人传膳。 苏雪衣被允许起身后,在屋内休息了不多时,便又被叫去伺候。 “苏姑娘啊,本宫这脚还疼着呢。” 容音靠在软榻上,指了指地上的葡萄,长叹一口气。 “不如,你给本宫剥一盘?” 苏雪衣闻言,没有半点的不悦。 她直接跪坐在案几前,一颗一颗地剥着葡萄,双手都在发抖。 等陆锦绝敲门进来之事,所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而后向容音行礼。 “公主伤势如何?” “多谢陆大人关心,好多了。” 容音笑得甜美,哪里还见方才刁钻蛮横的样子。 “多亏雪衣照顾得好。” 而随着这话,陆锦绝看向苏雪衣,声音冰冷。 “苏姑娘如此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无法安心照顾公主也就罢了,听闻还顶撞了魏大人?” “臣女不敢。” 苏雪衣手上动作一顿,话音刚刚落下,就见容音赶忙接过了话茬。 “陆大人别吓她,雪衣已经很自责了。” 陆锦绝的目光,此时是落在苏雪衣的身上。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他看着这女子巴掌大的小脸,脸颊处带着几分不寻常的红,显然是今日罚跪之时晒伤的。 心中隐约的不适,让他喉咙滑动了一下,而后冷声开口。 “公主仁慈,但规矩不可废,苏姑娘今晚便去守夜,好好反省。” 苏雪衣听到这话,心中一动,低头应是。 她听得出来,陆锦绝这是在给自己机会。 守夜反省,却未说地点,不过是钻了个空子,让她休息。 此时的容音,早已经沉浸在胜利者的喜悦中,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直接挥了挥手。 “如此,你便去吧。” 苏雪衣欠身行礼后,起身朝着住处走去,而等拐过回廊之时,一道黑影突然拦在面前。 苏雪衣心头一跳,待看清来人,更是浑身冰凉,脑子嗡嗡作响。 今日,还真是没完没了了。 “雪衣见过太子殿下……” 沈煜此时负手而立,月光下他的面容半明半暗。 “这么晚了,苏姑娘要去哪儿?” “回殿下的话,臣女方才在公主那边领罚,这会儿正准备回去住处思过反省。” 此时,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一米。 沈煜垂眸看着面前的女子,而后蜡烛她的手腕,转身走向一旁的凉亭。 “跟本宫来。” 凉亭内,沈煜背对着她,声音带着几分低沉。 “怎么?还在怪本宫?” 随着这一句话出来,伴随着清凉的风刮过耳畔,苏雪衣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看向面前的沈煜,眉头轻挑。 “太子殿下,这是在说什么?” 看着她那副诧异的样子,沈煜轻笑了一声。 他双手背在腰后,轻轻的摇了摇头。 只是,这话说得像是自己在认错,可神情上却仍旧是那高高在上的模样。 “先前本宫说,要将你从公主那边要过来,之后又耽搁了几日。” “听闻你前几日在东宫之中,过得并不舒坦,所以本宫今日趁此问问,你可怪我?” 如若是不了解沈煜,苏雪衣当下定会痛哭流涕,把心中所藏的所有的委屈与惊恐说出来。 可惜,她太了解这个人了。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不仅仅是他,连带着今日这场闹剧的几个主角,她也了解的异常透彻。 她当然能看出来,陆锦绝三个人于她的斥责和惩罚,不过是去让公主高兴,而心中却并非认得她有错,可那又如何? 这宫中,别说是皇亲国戚和群臣们,就连最底层的侍从太监,也都是看人脸色下彩蝶。 他们才不会想一个人的心中所想是什么,只会仗着恩宠与身份地位来区别对待。 想到前些日子,吃的那个发霉的馒头,苏雪衣眼中闪过了几分寒光,却同时对着沈煜摇了摇头。 “臣女深知,身为太子的您有很多不得已而为之,您有如此想法,臣女便已十分知足,臣女会等,不敢有任何埋怨。” 苏雪衣这番话说的十分乖巧,可却让沈煜心中有几分愠怒。 有时候,他会觉得苏雪衣就像是一个滑溜溜的泥鳅,根本没有任何一个抓点,没有任何一个抓手。 她永远是那么的温和,像是烫不出任何的疤痕。 如此逆来顺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却让他越发觉得无力了。 “行了,不必用这些话来说你自己不气,本宫知道你心中是有几分怨怼的。” “不过你也放心,等此次避暑回到宫中后,本宫会将手头的事宜收拾收拾,将你带到前院来,如此你也能轻松轻松,至少能吃饱穿暖,有人伺候。” 事实上,苏雪衣此时的心中却是自嘲。 她多么想相信沈煜的这番话,可是数年来的生活遭遇,已经让她看清楚。 这人又是再一次的敷衍自己。 上一次是在宫中,沈煜亲自过来见她。 而今日甚至是在这山庄内,便耐不住的与她在门廊处见面。 想也知道,沈煜是又想加一些糖衣炮弹,让她乖乖的在偏院里待着,让她继续伺候容音。 等回到住处后,苏雪衣坐在塌上合着凉茶,目光落在院内的海棠花树下,原本有些茫然的眼神,却渐渐的清朗了起来。 这日子真是过够了,她也该跑了。 否则眼下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情形,她早晚会成为这些人玩闹时的牺牲品。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75章 小孩子的把戏 “小姐,您在想什么?” 此时,宝玉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苏雪衣转过头看向她,犹豫了片刻后终于开口。 “宝玉,明日晨起,趁着没人之时,你将我们身上所带着的值钱东西都换成细软。” “无需多么高价格,寻常便好,最主要的是即刻拿到钱,不要拖延。” 宝玉正在倒水的动作一停,有些困惑地抬起头。 “小姐,您这是……” “给我们二人找个出路。” 苏雪衣拍了拍宝玉的脸,嘴角漾起几分苦涩的笑。 而等到翌日,宝玉按照苏雪衣的嘱咐,趁着早起,东宫之中正是换班忙碌之时,偷偷溜了出去。 同时,苏雪衣则寻了个由头,回到苏家一趟。 自打上一次,容音允许她回到苏家探亲,再加上一次她救了这人的命。 之后偶尔回趟苏家,倒是不会被回绝。 这一次进入府邸宅院,她也没有心思去理会孙姨娘的刁难,直接朝着偏院走去。 等推开门,看到弟弟苏钺躺在榻上,脸色稍比曾经多了几分血色,她的心中突然多出几分安慰。 “长姐,你怎么突然来了?” 眼瞧着苏钺要坐起身,苏雪衣赶忙上前搀扶着他重新躺下。 “近日身体可还好?请的大夫,可有用心照顾?” 苏雪衣说着话,抬手在苏钺的额前轻轻抚过,将他那细碎的头发打理整齐。 如此的碰触,让苏钺的呼吸急促了几分,而后点了点头,眼中多出几分亮光。 “姐姐放心,弟弟只觉得如今的身子,已经比曾经好了不少,无需你挂心。” “只是姐姐在东宫可还好?今日怎么又突然回来?” 有关于自己的事情,苏钺从来都是这般不上心。 他眼睛死死的盯着苏雪衣,打探着她的神情,就怕姐姐为了他着想,而从中隐瞒什么。 知道这小子心中的考量和关心,苏雪衣笑了笑,压下心中的苦涩。 “姐姐在东宫不错,只是今日过来,是有些事情想要跟你商量,也是要跟你交代的。” 听到这话,苏钺的神情瞬间变得严肃。 “如果事情办的顺利,可能姐姐会带你离开这里。” 苏雪衣压低声音开口,看着苏钺的神情瞬间变得诧异,她又捏了捏这人的肩膀安抚。 “姐姐只是有了这个想法,但并没有决定何时实施,所以你便不必多想,姐姐想要让你有这个一个心理准备。”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毕竟在苏家,你我二人也待了多年,想要离开也并非是眨眼的事儿。” “但姐姐要告诉你一点,无论你如何做想,这件事情不可以让旁人知晓,哪怕一点点,知道了吗?” 对于苏钺来说,苏雪衣便是他的家人,也是他生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他不否认自己对这座宅邸有几分贪恋,可如此对比来说,简直是微不足道。 看着弟弟点了点头,苏雪衣这才松了一口气,又交代了几句后,便离开苏家府邸。 按照昨天晚上的约定,她从苏家离开后,便直接上集市的茶水铺子,与宝玉碰头。 可未曾想到,这主仆两个人刚刚碰头,刚把东西给典当完之后,便被同时被捂着嘴,强行带走。 再一次回到了陆家府邸,看着宝玉被带出房间,苏雪衣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有些恼火。 “陆大人,这又是为何?什么时候我与我的侍女出来典当东西,贴补生计,您都要管着了?” 苏雪衣说完这番话之后,陆锦绝忍不住的轻笑了一声。 的确,这段时间两个人频频相见,好似都是如此的场景,还真是奇妙。 “是啊,倘若苏姑娘要是安分守己一些,想必也不用隔三差五的,来我这里做客了。” 哪能听不出来陆锦绝的嘲讽,苏雪衣自知理亏,伸手摸了摸鼻子。 饶是她再面面俱到,可变数太多,也没有办法笃信。 而其中最大的变数,便是眼前的这个男子。 “臣女敢问大人,今日是为何?” 当然知道她这话问的意思是什么,陆锦绝突然一笑。 他转过头,从匣子里面拿出一个手镯,展露在苏雪衣的眼前。 “这上好的东西就那么典当了,当真是可惜啊。” 就着烛火微弱的光,苏雪衣看清这人手中拿着的镯子,正是她今日典当的玩意。 “这东西,怎么会……” “苏姑娘,你还真是胆子大。” 打断了她的话,陆锦绝将镯子重新扔回到盒子里,而后慢慢走上前,拉近两个人的距离。 “那镯子,我要是没看错的话,应当是公主赏赐给你的东西,苏姑娘究竟是有多大的命,竟然敢将御赐的东西典当出去?如此,想必只有一个缘由了。” 他说着话,抬起手抚过苏雪衣的脸颊,眼中多出几分调侃,也隐藏了他的愠怒和后怕。 倘若今日不是他无意间到集市办差的话,兴许就不会发现这件事情,兴许苏雪衣还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逃离东宫,逃离这座城了。 看着苏雪衣仍旧不主动接话,气鼓鼓的看着自己,陆锦绝脸上的笑意更浓。 “本以为你是多么聪明的人,但如此过家家的逃离,落得如这般下场也并不稀奇。” “从京城跑出去之后,要藏身在哪儿,你可想过?” 陆锦绝说着话,对着门口的侍卫点了点头,而后再次将目光落在苏雪衣的脸上。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此时的苏雪衣,心中差点要哭出声。 她怎么就那么倒霉? 今日才刚刚计划要出逃,就被这男人给扣住了! 而就在此时,她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阵叮铃咣啷的声音。 “大人,这是您要的东西。” 随着侍卫的开口,苏雪衣循声看过去。 而等她看到眼前的东西后,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陆锦绝。 这人到底有什么问题? 这侍卫拿来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苏雪衣今日带着宝玉所典当的一些物件。 而如今,这些东西竟已经打成了一个金饼。 陆锦绝接过后,直接将这东西挂在了苏雪衣的脖子上。 “这些物件,我便归还于你,而你典当置换的细软,也一尽归你所有。”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76章 本公主要狩猎 似乎是很满意这一个特制的项链,陆锦绝笑了笑,只是他眼中仍旧有情绪翻涌着,让人读不懂。 “但是倘若再有下一次,我便打断你的腿,信吗?” 脖子上面沉沉的,可伴随着陆锦绝这话,苏雪衣又觉得后脊背一凉…… 片刻后,她带着宝玉从陆家走出来,看着那行囊里面装着的金链子,仰天长叹。 “小姐,这可怎么是好啊?” 宝玉这会儿的手都在抖,声音多了几分哭腔。 虽然她被带到陆府后,侍卫也没有责罚他,只是让她在院中候着。 但这事情实在是过于刺激,她一个小小的丫头哪里能遭受得住。 “还能怎么好?” 苏雪衣轻笑了一声,眼前闪过陆锦绝那得意的样子,恨的是牙痒痒。 “别看他陆锦绝今日还能跟我嬉戏,说出那些好似玩笑的话,可这种人从来都是心狠手辣,当真再被他抓住的话,别说是我的性命,怕是你们与弟弟的性命也会被他拿捏,此事也只能作罢了。” 听到这话,宝玉抬起头看着自家小姐,睫毛轻颤,佯装着无所谓的样子,她心疼的要命。 毕竟她最了解自家小姐是什么样的性子,如此被人拿捏掣肘,当真是难受极了。 可要顾及周全,又没办法听命于这些人…… 等回到偏院后,苏雪衣让宝玉去收拾这些东西,自己则是坐在软榻上面,双手抱着双腿,看着外面的海棠树,眼中愈发迷离。 她刚刚没有骗宝玉,逃跑的心思只能打消,就算是容音这边,任由自己自生自灭,可她实在是折腾不过陆锦绝。 但眼下这日子要如何是好?她可不想依附着这些男子生活下去,或者是从而达到什么目的…… 而这一日,苏雪衣正在容音身边伺候着,就瞧见这人将手中的一话本,突然扔在了一旁。 “这东西究竟是谁画的?当真是俗物,坊间的东西果然入不得眼!” 听到这话,苏雪衣的目光下意识的看向那册子。 这画本所讲的内容,便是一对恩爱的夫妻被狐妖挑拨离间后,丈夫把狐妖剥皮抽筋,用狐狸的皮给妻子做了一件披风。 苏雪衣看着容音的背影,袖口内的手掌微微握紧成拳。 如若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位公主,怕是又要想出什么稀奇古怪的心思了…… 果然,等到第二日,苏雪衣刚从偏院出来,就听见院内传来了容音一阵不满撒娇的声音。 “太子哥哥为何不让我去狩猎?终日在东宫呆着,实属是无聊透顶了!” 容音这话自然是真的,更多的是她想顶着这副绝美的容光出去,被旁人夸赞。 狩猎倒不是说顺便,只是心思却没那般纯粹。 而沈煜则是无奈地笑了笑,抬手抚过容音额前的长发,帮她打理了几下,眼中仍旧带着几分宠溺。 “好妹妹,如今的季节不符,昨日你同为兄说起的时候,为兄是上了心思的,今日在朝堂之上我也提及了。” “可是大臣们却驳了这意思,一是捕猎不到什么东西,二来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如果是刚刚和亲回来的容音公主,听到这番话,虽然心中不服,可也会打消掉这种想法。 但如今,早已经不一样…… 她听着沈煜一再否决自己的意思,气得直跺脚,一把拉扯住这人的袖口,用力扯了扯。 “太子哥哥!即便是我捕不到什么东西,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他们凭什么指手划脚的?更何况,我又不是要做什么坏事情!我朝哪一官员、皇亲国戚的,不会打猎的?这是什么稀罕事情?” 看着自己袖口上的纹理被抓得扭曲,沈煜眼中闪过了几分不悦。 他长叹口气,反抓住容音的手肘,压低声音开口。 “妹妹,你应该知晓,如今朝堂上面的情势紧严峻,国库吃紧,父皇已经为此事动了好几次脾气。” “倘若你在这个时候胡闹,引起动荡的话,那回头我可保不了你,你也还是安生的在东宫休息,等回头到了狩猎的季节,为兄带你去可好?” 直至沈煜离开许久后,容音仍旧是绷紧一张脸,那绝美的脸蛋上,此时满是狰狞的神情。 “啪!” 此时,一个茶盏在苏雪衣脚边炸开,滚烫的茶水溅湿了她的裙角。 她垂着眼睫没有动,余光瞥见身旁几个小宫女已经抖如筛糠。 “太子哥哥凭什么不让我去!” 只见容音一把掀翻了案几,楠木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脸色通红。 “本公主不过是去猎只狐狸,又不是要动我朝的国库!” 苏雪衣悄悄往阴影处挪了半步,睫毛轻颤。 自从容音看过那个画本后,这位公主就魔怔似的要猎只狐狸来做披风。 今日她被沈煜直接驳回,怕是要拿她们这些奴婢撒气…… 果然,容音突然转身,一把揪住离她最近的宫女。 “都是你们这些蠢货!若不是你们平日里伺候不周,本公主怎会被太子哥哥训斥?”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谁都清楚,容音这不过是信口胡诌的理由,却没人敢反驳一句。 那宫女疼得眼泪直流却不敢出声,呜咽的摇头。 容音嫌恶地甩开手,又指向另一个侍女。 “还有你!今晨梳的头髻丑死了!” 她越说越气,抄起案上的玉如意就要砸下去。 眼瞧着这人将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苏雪衣适时出声,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 “公主,臣女听说西郊猎场最容易有白狐出没,不过眼下时节的确不符,太子殿下担心您也是应该的。” 听到这话,容音拿着玉如意的动作顿住在半空,眯起眼睛。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当真?” 苏雪衣欠身行礼,黝黑的眸子轻轻颤抖。 她不过是找到一个引子罢了,她这话是规劝的,但容音的性子,必定会耐不住前往的。 果然这一瞬间,容音的脸色阴转晴,突然得意的笑起来。 “好啊,太子哥哥不让去,本公主偏要去!” 她转身指向那几个还在发抖的宫女,又将目光落在苏雪衣的身上。 “你们,快收拾行囊,都跟本公主走!”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77章 我们迷路了 苏雪衣乖顺地跟上,心里却盘算着时辰。 这么一折腾,等到了猎场,估计天也该黑了,若是迷了路…… 她摸了摸袖袋里偷藏的几块杏仁酥,嘴角微微上扬。 东宫侧门,看守的侍卫看见容音带着一群宫女要出门,额头顿时冒出冷汗。 “公主,太子殿下吩咐过……” “滚开!” 不等侍卫的话说完,容音一鞭子直接抽在这人的脚边。 “本公主去御花园散心,也要你管?” 趁着侍卫犹豫的间隙,容音已经带着人溜了出去。 苏雪衣走在最后,听见身后侍卫焦急的脚步声,想必是去禀报沈煜了。 随着一众的马车疾驰向西郊,容音兴奋地掀开车帘。 “再快些!天黑前本公主要抓到狐狸!” 苏雪衣低头整理裙摆,藏起眼中的讥笑。 这位公主怕是忘了,西郊猎场离皇宫有三十里,等他们到了怕是连狐狸影子都看不见…… 果然,等一行人抵达猎场时,天色已经即将要暗沉下来。 猎场管事见到容音吓得腿软,说话磕磕绊绊的。 “公主殿下,这,这时候进山太危险……” “给本公主备马!再啰嗦砍了你的脑袋!” 看着容音一把推搡开这人,哪里还有半点温婉的样子。 苏雪衣冷眼旁观,心中盘算着今晚可能发生的事情。 她太了解这位公主了,众人越是阻拦,她便越要逞强。 不过半刻钟,容音就骑着匹马冲进了林子,身后跟着五六个手忙脚乱的宫女和侍卫。 林子里比想象中还暗,参天大树遮天蔽日,只有零星月光透过叶隙洒下来。 容音却像着了魔,举着火把往密林深处钻。 “狐狸最喜幽静处,都给本公主仔细找!” 可一个时辰后,连容音的马都累得直喘粗气。 苏雪衣看着前面那个华服身影越来越焦躁,心里暗笑。 谁能想到,这人竟然自设困境,倒是让她开心了些许。 “公主……” 此时,年岁最小的宫女带着哭腔开口,声音发抖。 “我们好像迷路了……” “废物!都是废物!” 容音一鞭子抽在树干上,惊起几只夜鸟。 “连只狐狸都找不到,本公主养你们何用?” 而就在此时,苏雪衣抬头望向夜空,北斗七星的方位已经偏移,天边乌云正在聚拢。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对着正在发脾气的容音欠身行礼。 “公主,臣女观今夜星象,怕是要下大雨。” 她声音轻柔,恰到好处地带着几分担忧。 “公主的千金之躯断然不可受伤着凉,不如,让臣女先行下山求援?” 容音正用马鞭抽打一个跪在地上的侍卫,闻言转过头来。 火把的光映在她姣好的面容上,却衬得那双眼睛格外阴鸷。 “你懂星象?” 对上这人狐疑的目光,苏雪衣低眉顺目的开口。 “家父生前曾教过一些皮毛,您看那边云层走势,不出一个时辰必有大雨。” 容音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西北方乌云压顶。 她咬了咬唇,突然一脚踹开身边的宫女,对着苏雪衣命令开口。 “那还不快去!若是让本公主淋了雨,仔细你们的皮!” “臣女这就去。” 苏雪衣再次行礼,答允的那叫个痛快。 转身时,不着痕迹地避开了这人想要掐她的手。 直至离开众人的视线后,苏雪衣并没有立即下山。 她熟门熟路地拐进一处隐蔽的山洞,从袖中取出油纸包着的杏仁酥。 这是今早偷偷藏起来的,此刻正好充饥。 她小口小口地吃着点心,听着远处传来的呵斥声,不住的笑了出来。 即便距离不近,但她仍旧能听见容音的尖叫,在林子里回响着。 “废物!连个火都生不好!” “本公主的大氅呢?谁让你弄脏的!” 苏雪衣靠在石壁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透过山洞的缝隙,她清楚地看到容音正在对随行的宫女们大发雷霆。 那位平日里端庄高贵的公主,此刻像个市井泼妇一般,将手中的马鞭甩得啪啪作响。 “公主饶命!” 一个小宫女跪在地上磕头,额头已经渗出血丝,却让容音更加恼怒,一脚踹在她的肩上。 “谁准你出声的!把那些野狼引来怎么办!” 容音说这话时,眼睛不停地往黑漆漆的树林里瞟,抓着马鞭的手指节发白。 苏雪衣瘪了瘪嘴巴,眼中的嘲弄愈发明显。 而就在此时,雨点开始落下。 容音慌忙躲到一棵大树下,却仍被淋湿了半边身子,她气急败坏地扯过一个侍卫。 “去找苏雪衣!她怎么还不回来!” “公主,这黑灯瞎火的……” 侍卫一脸为难的开口,而眼下气怒至极的容音,更是一等眼睛,一个耳光甩过去。 “滚!都是没用的东西!” 而苏雪衣看得差不多了,这才慢悠悠地站起身。 她拍了拍裙摆上的点心屑,又整理了一下衣襟,确保自己看起来足够狼狈。 她借着微弱的月光,在泥泞的山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刻意避开侍卫们可能搜寻的路线,专挑那些带有荆棘的小径。 裙摆被勾破了,发髻也散乱开来,正好合了她的意。 “应该就是这附近了……” 她低声自语,眼睛在黑暗中搜寻着猎户设下的陷阱。 终于,在一处灌木丛后,她发现了那个用枯枝伪装的陷阱。 苏雪衣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一番。 这陷阱的深度约莫一人高,底部没有尖锐的竹刺,只有些松软的落叶。 “完美,正是我所需要的……” 她小声开口,而后深吸一口气。 将袖中的帕子取出,折成小块咬在嘴里,而后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 身上传来的疼痛,让她咬住帕子,将吃痛的声音咽回到肚子里。 坠落的过程比想象中还要疼,脚踝也狠狠扭了一下,钻心的疼痛让她额头布满了汗珠。 苏雪衣稍稍活动了一下脚腕,确认没有伤及到骨头后。 她强忍着没有查看伤势,而是先用额角在粗糙的石壁上用力一擦,白皙的皮肤上顿时划出一道血痕。 第78章 让她跟着本宫 此时这雨是越落越大,雨水顺着苏雪衣的睫毛滴落。 她躺在陷阱底部,听着远处传来的嘈杂人声,额角的伤口火辣辣地疼,脚踝更是肿得发亮。 意识逐渐的消散,她咬紧牙关,将身子蜷缩得更紧了些。 这戏码都已经演到这里了,必须得演到底。 否则,她今日这些可就都白受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由远及近的叫嚷声,让苏雪衣慢慢的睁开眼睛。 “苏小姐!苏小姐!” 想来是沈煜的侍卫着了过来,苏雪衣适时地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 她这声音不大,只为了能确保这些人能听见,但又必须要虚弱的样子。 而等火把的光亮照进陷阱时,她佯装着刚刚苏醒的模样,睫毛轻颤着睁开眼。 雨水混着血迹,从她苍白的脸颊滑落,在火光照映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快,救人!”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陷阱上方响起,让苏雪衣心头一跳。 沈煜竟然亲自来了? 这太子殿下当真是心疼妹妹,不过这样一来,反倒是让她的戏码更为值钱了。 被拉上来的过程中,苏雪衣刻意让自己看起来虚弱不堪。 直至整个人被拖拽上去后,她踉跄着便要对着沈煜行礼。 “殿下,臣女……” “别动……” 眼瞧着沈煜蹲下身,苏雪衣心下一动。 就见这人目光扫过她的身上,指尖在触及到她额头之时,指尖带着轻轻的颤抖。 那黝黑的眸子,在火把的映衬下,看不清楚真实的情绪。 “可还好?” 苏雪衣闻言,睫毛轻颤,眉眼垂下,嘴角勾扯出一个十分虚弱的笑。 “臣女无事,公主可还好?” 听到这话,沈煜的眉头轻蹙,薄唇抿紧并没有回答。 只见他将身上的大氅解下,披在了苏雪衣的身上。 “回宫。” 路上,在轿撵内。 苏雪衣悄然的眯着眼睛,就见沈煜坐在对面,那凌厉的侧脸显得格外阴沉。 容音则缩在角落,华贵的衣裙沾满泥水,哪里还有平时骄纵的模样。 “太子哥哥,我……” 容音怯生生的开口,可却被沈煜开口打断。 “闭嘴。” 沈煜此时的声音很轻,余光瞥了一眼似是在睡梦中的苏雪衣,而后闭目养神。 “回宫再说。” 直至回到东宫正殿之时,太医为苏雪衣处理伤口,沈煜就站在一旁看着。 “回禀殿下,苏姑娘脸上的伤痕还算好办,只是脚踝上的扭伤有些严重,至少也要修养半个月之久。” 此时,苏雪衣躺在偏殿的塌上,听到太医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她清楚的看到沈煜的眸子里面闪过几分愠怒。 “容音,解释。”沈煜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容音则是绞着手指,声音发颤。 “我只是,只是想猎只狐狸……” “胡闹!” 沈煜再次打断容音的话,他猛地拍案,惊得太医手一抖,好险没直接跪下。 沈煜则是瞥了一眼苏雪衣,而后轻叹了一口气,语气稍缓。 “当下非狩猎季节进山,还专挑雨天,容音,你可知若是本宫晚到一步……” “我错了嘛!” 哪里被沈煜这般呵斥过,容音突然哭出声来。 “太子哥哥!你凶我!为了个下贱的……” “住口!” 沈煜此时的脸色,难看到骇人。 “来人,送公主回去休息,没有本宫的命令,不得踏出半步!” 容音闻言,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她指向苏雪衣,指甲几乎戳到对方脸上。 “哥哥你禁我的足?为了她?她不过是个……” “带下去。” 随着沈煜冷冷开口,容音被带走后,屋内一时寂静。 苏雪衣低着头,能感觉到沈煜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像有实质的重量。 “殿下,臣女……” 她怯怯开口,眸子里带着几分光亮。 “你跟着本宫,不必回容音那里了。” 事情比自己预想的还要顺利很多。 苏雪衣猛地抬头,眼中恰到好处地闪过一丝惊慌。 “这不合规矩……” “规矩?你就这么想去送死?” 对上剩余的目光,苏雪衣抿唇不语。 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 既远离了容音的折磨,又不用主动提出,免得惹人怀疑。 直至片刻后,苏雪衣回到了的住处。 养伤的半月里,沈煜每日都会来看她,有时带些珍稀药材,有时只是坐一会儿。 这日沈煜来时,苏雪衣正试着下床行走,脚踝一软险些跌倒。 “殿下,公主她……” “小心。” 被沈煜搀扶住,苏雪衣借势靠在他臂弯里,又慌忙退开。 “臣女失礼了,只是,臣女的伤已经好了,该回去伺候公主了……” “不必。” 看着苏雪衣那慌乱的样子,沈煜皱眉,带着几分不满。 “你笨手笨脚的,去了也照顾不好人,本宫会安排其他人。” 听到这话,苏雪衣眼中立刻盈满泪水,看上去好不可怜。 “殿下是嫌臣女无用吗?” 沈煜似乎想说什么,可对上那双眸子,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苏雪衣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这场戏,她演得天衣无缝。 不过,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容音接下来的折腾,并非是在东宫,并非是在沈煜面前…… “陆大人,我这个公主,当得可是愈发的委屈了,这日子真是没有盼头。” 此时的御花园里,容音坐在凉亭里面,哭得梨花带雨。 陆锦绝负手而立,脸上看不出喜怒。 “公主慢慢说,今日风大,切勿着凉了才是。” 而委屈了多日的容音,听到这话,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抓手似的。 她一把抓住了陆锦绝的袖口,几乎是咬着牙开口。 “太子哥哥为了那个苏雪衣几,竟然禁我的足,现在还不让她回来伺候我,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儿!” 陆锦绝闻言,眉头轻佻,不留痕迹的轻轻抽回袖子。 “公主,当下是在宫中,您还是慎言,苏小姐毕竟是……” “我不管!” 之前容音还能撒娇混过去,这会儿陆锦绝的提醒,反而让她的脾气要压不住了。 她狠狠的跺了跺脚,眼睛通红。 不知道是泪意还是充斥着的恨意。 第79章 这女子,玩什么把戏? “陆大人,你不是一直关心我的安好?不如你去跟皇兄说,让苏姑娘回来我这里!” 陆锦绝大概没想到容音会如此跟自己拉扯,他眉头轻蹙,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公主,太子殿下决定的事,臣无权干涉。” 即便知晓这个道理,可容音却仍旧气得脸色发青。 “好啊,连你也帮着她!陆大人,你是不是……” “公主,慎言……” 陆锦绝声音陡然转冷,那冰冷的眼神让容音吓得后退半步,却仍不甘心。 而直至陆锦绝离开皇宫之时,他的目光望向东宫的方向,眼中情绪晦暗不明。 苏雪衣,你这女子,究竟又在玩什么把戏? “殿下,臣女已经痊愈了。” 这一日,在主院的正堂内。 苏雪衣跪在地砖上,额头几乎触地。 她能感觉到殿内两道目光,同时落在自己身上。 沈煜的声音从高处传来,辨不出喜怒。 “太医怎么说?” 苏雪衣闻言直起身子,却不抬头。 “太医说,臣女伤势已无大碍,只需……” “是么?那为何今早张太医还跟本宫说,你需要静养半月。” 话语被打断,苏雪衣肩膀微微一颤,恰到好处地表现出被拆穿的慌乱。 她悄悄抬眼,正对上容音怨毒的目光。 “太子哥哥……” 容音突然开口,声音甜得发腻。 “既然苏小姐自己都说好了,不如就让她回来伺候我吧?这些日子没有她,我连梳头都不顺心呢。” 沈煜闻言,修长的手指在案几上轻叩,眉眼带着几分不满。 “容音,你宫里缺梳头宫女?” 再一次的质问,让容音的笑容僵在脸上。 “我是说……” 看着这俩人的对峙,苏雪衣心中轻笑。 她适时的出声,声音轻柔似羽毛拂过。 “公主待臣女恩重如山,臣女实在不忍……” “恩重如山?是指让你雨天进山猎狐,还是指让你跌入陷阱险些丧命?” 随着沈煜如此开口,殿内霎时寂静。 容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涂着丹蔻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沈煜竟然会护着苏雪衣到这个程度。 让她禁足不够,甚至在一众侍从面前,驳了她的面子。 苏雪衣则是伏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 “是臣女自己不小心,这一切无关公主……” “够了。” 只见沈煜突然起身,长衫的衣摆扫过案几。 “你笨手笨脚的,去了也照顾不好人,本宫自会安排其他人伺候容音。” 看着容音猛地站起来,仍旧想要辩驳的样子,沈煜再次开口。 “此事已定,你若再闹,禁足延长一月。” 容音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再争辩。 她恶狠狠地瞪了苏雪衣一眼,甩袖而去。 等容音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沈煜才走到苏雪衣面前,将人搀扶起来。 “从今日起,你跟着本宫在主院伺候,容音那边,不必再去了。” 苏雪衣低下头,藏起眼中的得色。 不错。 既在容音面前表现出忠心,又让沈煜亲自开口留下她。 “臣女,遵命。” 走出大殿时,苏雪衣在廊下遇见了容音。 这人显然是在等她,一见她就猛地扑上来,试图要掐住她脖子。 “贱人!你使了什么手段!勾引完陆锦绝又勾引我皇兄?” 容音指甲深深掐进她皮肉,苏雪衣不躲不闪,任由这人在她的脖子上,留下道红痕。 “公主明鉴,臣女只是……” “闭嘴!你以为有皇兄护着就安全了?等着瞧!” 随着容音一巴掌甩来,苏雪衣捂着脸。 她看着这人怒气冲冲离去的背影,手指摸了摸脖子上的伤痕,嘴角上扬。 这些,可都是证据啊…… 等回到偏殿,宝玉正焦急地等着,看到苏雪衣脖子上的伤,她倒吸一口凉气。 “小姐!” “无妨,去取些脂粉来,遮一遮。” 苏雪衣对着宝玉笑了笑,坐在铜镜查看伤势。 宝玉则是一边帮她上妆,一边小声开口。 “太子殿下,真的让您留下了?” “嗯,不过容音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苏雪衣闭着眼,任由宝玉的动作。 她能感觉到这姑娘的担忧,最终还是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光。 “不必担忧,她越闹,沈煜越不会放我回去。” 宝玉闻言,笃定的点点头。 苏雪衣则是看着镜中的自己,脖子上红痕被脂粉遮盖,只余一片雪白。 此时,在主院内。 容音将青瓷茶盏狠狠砸在地上,碎瓷片溅到跪着的宫女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滚!都给本公主滚出去!” 容音忍不住咒骂开口,直至殿内只剩她一人,才猛地扑到妆台前,将金钗玉簪一股脑扫到地上,铜镜里映出她扭曲的面容。 太子哥哥竟为了那个贱人训斥她! “苏雪衣……” 她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突然抓起梳子砸向镜子。 “本公主要你好看!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直至翌日清晨,容音精心打扮后去了陆府。 “陆大人,上次是容音的态度不好,你可要帮帮我啊……” 她站在书房门口,眼圈微红,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 陆锦绝则是已然放下手中公文,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 “公主这是……” 不等他的话说完,容音突然扑到他身前,抓住他的衣袖。 “皇兄被那个苏雪衣迷住了!为了她训斥我不说,还不让她回来伺候我!” 她仰起脸,泪珠要落不落,看上去好不可怜。 “陆大人,你答应过会护着我的……” 陆锦绝垂眸,看着袖口上那只小手,心中涌上一种无奈与烦躁,声音却温和。 “公主,想要臣如何做?” “大人帮我把她要回来!或者是,想办法让那女子吃一些教训!” 听到这话,容音的眼睛登时一亮,却见陆锦绝轻轻抽回袖子。 “公主,苏小姐如今在太子殿下身边……” “我不管!” 像是不容许再次被反驳,容音突然提高音量。 “大人若不肯帮我,我就去告诉皇兄,说你对苏雪衣……” 陆锦绝眼神一冷,看向容音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陌生,随即又恢复平静。 “公主想要什么,臣照办就是。” 第80章 这是要跟我抢人? 容音闻言,这才算是眉开眼笑,一连提了七八个要求,骄纵无比。 陆锦绝则是一一应下,直到将容音公主哄得心满意足离开,他那俊朗的脸色,才沉下脸来。 “大人,当着按照公主所说的去做?” 侍卫小心翼翼上前,而陆锦绝则是摩挲着腰间玉佩,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去查查,苏雪衣现在何处。” 然而一连三日,陆锦绝派去的人都无功而返。 沈煜将苏雪衣护得极好,别说见面,连消息都递不进去。 “当真是有趣……” 陆锦绝将密信扔进火盆,看着纸张化为灰烬。 “太子殿下,这是要跟我抢人?” 而直到第五日,探子才来报,苏雪衣告假回,准备回去苏府探望弟弟。 陆锦绝当即起身,眼中甚至多了几分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 “备轿撵。” 苏雪衣乘坐轿撵,从宫门口离开不过多久,进入一个小巷子的时候,就被一辆玄色马车拦住了去路。 车夫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两个黑衣人制住。 苏雪衣正闭目养神,突然感到车厢一震。 帘子被掀开的瞬间,她还未看清来人,就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嘴。 “别出声。” 陆锦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喷在她颈侧。 苏雪衣瞳孔骤缩,却乖顺地点头,直至她被一把拽进另外一辆马车里。 车厢内光线昏暗,陆锦绝将她按在软垫上,手指粗暴地掀开她的衣领。 “陆大人!” 苏雪衣惊呼,心中一紧。 虽然山林的事情,这人想必知晓,但这是要发什么疯? 陆锦绝的目光,在她脖颈处逡巡,看着还有几道未消的掐痕。 “容音干的?” “是臣女不小心。” 这些话,苏雪衣都是放在嘴边上的,根本无需思考什么。 而下一秒钟,她的下巴就被捏住,强迫她抬头。 “沈煜就是这么护着你的?” 他手上力道加重,苏雪衣疼得蹙眉,却不敢挣扎。 陆锦绝的目光从她额头尚未痊愈的伤疤,到纤细脖颈上的淤青,一寸寸检查得仔细。 确认她除了这些皮外伤外无碍后,这才松开手。 “长本事了,敢算计到公主头上。” 苏雪衣正在整理衣领,听到这话心头一跳。 “臣女不明白……” “不明白?” 对上那双眸子,陆锦绝轻笑了一声。 “故意激怒容音,好让沈煜护着你?还是说,你觉得这样就能摆脱我?” 苏雪衣浑身僵硬,后背渗出冷汗,陆锦绝却突然退开,从暗格取出一盒药膏。 “抹上,别让人看见这些伤。” 伴随着这人命令的话,苏雪衣战战兢兢接过,手指沾了药膏,轻轻涂抹在脖颈的淤青上。 清凉的药膏缓解了火辣的疼痛,却让她更加不安。 陆锦绝这是什么意思? “沈煜护不住你,下次再有这种事情,想法子给我报信,你的鬼主意不是最多?如此之事,自然是难不住你的。” 对上苏雪衣困惑的目光,陆锦绝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 马车在苏府后门停下,苏雪衣转头看了一眼这个人,这才行礼后下了马车。 直到陆府的马车消失在街角,她才长舒一口气。 此时,苏府的青石板路上还沾着晨露,苏雪衣进入大门后,还未曾回到自己的院子,就听见苏雪柔尖细的嗓音从偏院传了出来。 “娘,您说钺哥哥这次能长记性吗?” “自然能……” 孙姨娘的声音里透着得意,优哉游哉的开口。 “你爹爹说了,这次非得让他知道什么叫规矩……” 苏雪衣听到这话脚步一顿,扶着宝玉的手紧了紧。 她不动声色地绕到偏院的窗下,听见这二人的交谈。 “小小年纪就敢顶撞长辈,将来还得了?老爷这是为他好!” “他可是在祠堂跪了一夜了,也幸好如今身子骨不错……” 苏雪柔嘴角漾着笑,而这话则是让孙姨娘冷哼一声,话说的不错,可神情中却满是恨意。 “严是爱,松是害,老爷这是望子成龙……” 已然知道发生了什么,苏雪衣咬紧牙齿,转身直奔祠堂。 守门的小厮见她来了,慌忙行礼。 “大小姐,您,您怎么回来了……” “开门。” 苏雪衣声音冷得像冰,直接开口命令,就见这小厮面露难色。 “大小姐,老爷吩咐……” 随着一记耳光清脆地落在小厮脸上,苏雪衣收回手,从腰间取出一块玉佩。 那是沈煜前日赏的,上面刻着东宫印记。 “认得这个吗?” 小厮盯着玉佩,腿一软跪了下来。 “大,大小姐饶命啊……” 苏雪衣不再多言,直接推开了祠堂沉重的木门。 此时在昏暗的祠堂里,苏钺跪在祖宗牌位前,单薄的后背挺得笔直。 听到动静,他缓缓回头,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喜。 “姐姐……” 苏雪衣见此心头一痛,快步上前扶住他。 “到底怎么回事?” 苏钺的目光在苏雪衣的脸上停留了几秒钟,而后才苦笑一声,冷声开口。 “昨日父亲考校功课,解释几句书卷的内容,姨娘与苏雪柔却说我离经叛道,要我在祠堂反省三日。” 苏雪衣听闻此言,指尖掐进掌心。 就为了一个句读之争,父亲便让亲生儿子跪祠堂? 如今弟弟的身子骨倒是比以前好了一些,可也是禁不住如此折腾的。 她正要扶弟弟起来,祠堂门突然被推开。 只见孙姨娘带着苏雪柔,气势汹汹地闯进来。 “雪衣你回到府上,怎得也不说一声?” 孙姨娘冷哼开口,而苏雪柔则是打量着苏雪衣的脸蛋,眼中满是妒恨。 “姐姐,你这是要违背父亲的意思么?父亲这可都是为了钺哥哥好……” 为了他好?! 苏雪衣冷笑了一声,直接将弟弟护在身后,下巴微微扬起,带着几分傲然。 “父亲在哪?我今日是奉了太子殿下的旨意,有些话要同钺儿说。” 这缘由自然是编造的,可足够震慑这府邸的众人。 看着孙姨娘的脸色一变,苏雪衣轻笑了一声。 “怎么?姨娘不信?” 她晃了晃手中的玉佩,眼中是毫不这样的狠厉。 “如此的话,不如你亲自去东宫,问问殿下?” 第81章 尝尝你的手艺 随着沈煜的名字被报了出来,孙姨娘母子俩人的脸色登时一变。 看着她们悻悻的离开,苏雪衣神清幽暗着。 直至这两人离开后,她才探口气,转过身赶忙把苏钺给搀扶了起来。 顺着祠堂昏暗的光线里,她抬起手抚过弟弟苍白的脸颊。 只见少年抿紧薄唇,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湿,贴在皮肤上。 “钺儿,听姐姐说。” 苏雪衣压低声音,从袖中取出一个荷包,直接塞到了他的手中。 “这里有些银钱,你且收好。” 眼瞧着苏钺刚要推拒,她赶忙按住那冰凉的手腕。 “别声张。” 苏雪衣的目光扫向祠堂门口,尽可能压低声音开口。 “钺儿,听姐姐的话,以后若再遇到今日之事,先顺着他们,别硬碰硬。” “可是……” 对上苏钺有些执拗的目光,苏雪衣叹了一口气,声音轻柔却不容置疑。 “记住,保全自己最重要,这些钱你藏在枕下,需要时便用。” 看着她明显消瘦了一圈,苏钺呼吸略微急促。 疼惜与愠怒,让他的眼角赤红。 “姐姐在宫里,过得可还好吗?” 苏雪衣指尖微颤,随即展颜一笑,突然刻意提高的声音。 “太子殿下待我极好,钺儿你瞧,连这玉佩都是殿下赏的……” 门外传来窸窣的脚步声,苏雪衣冷笑了一声。 她不动声色地将荷包塞进弟弟袖中,又取出一方帕子为他拭去额上冷汗。 “记住姐姐的话,好生读书。” 说这话,她整理好袖口,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冷。 姐弟俩又说了一会儿话之后,苏雪衣推开祠堂大门时,果然就见孙姨娘和苏雪柔站在不远处。 苏雪衣让侍从将苏钺送回到院子,她则是视若无睹地从这母女身边走过。 虽然她想同弟弟多聊几句,可苏家有太多眼睛,东宫那边也是时刻关切着自己的动静,她分得清楚轻重。 “哎呦,雪衣这就走了?” 孙姨娘阴阳怪气地开口,双手抱着胳膊,自上而下的打量着她。 苏雪衣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的开口。 “殿下还等着我回去复命,姨娘若想留我,不如先去东宫请示?” 听到这话,孙姨娘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苏雪柔则嫉恨地盯着她身上所穿的秀锦,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在回去宫中的路上,苏雪衣靠在轿撵闭目养神。 方才在苏府的一幕幕在脑海中,不断闪回着…… 想到弟弟那单薄的身影,她抿紧红唇,袖口内的手掌握紧成拳。 而等轿撵到了东宫侧门停下,苏雪衣刚下轿,就见沈煜身边的近侍匆匆迎来。 “苏姑娘可回来了,殿下正在找您呢。” 看着这侍从擦了擦额上的汗,一副急切的样子,苏雪衣的心头一跳。 “殿下有何吩咐?” 只见那侍从左右看了看,而后压低声音。 “容音公主身子不适,指名要尝姑娘你的手艺,殿下已经应下了。” 意料之外的话,让苏雪衣指尖不自觉地蜷缩起来,面上却不显。 “多谢公公提点,我这就去准备。” 片刻后,在小厨房里,苏雪衣仔细挑选食材,不动声色。 她知道容音这是故意刁难自己,却不得不拿出十二分的心思准备。 按照容音以前所定下的口味,她每一道菜都精心烹制,连摆盘都极为讲究。 “公主请用膳。” 许久后,苏雪衣跪在容音寝殿外,将食盒递给守门的宫女。 宫女接过食盒,却不急着进去,反而漠然的垂眸看着她。 “公主说了,要姑娘你亲自送进去。” 苏雪衣再度应答下来,随着宫女进入寝殿。 此时的殿内,熏着浓郁的香料,容音半倚在床榻上。 见苏雪衣进来,她慢慢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的光亮。 “苏姑娘,你倒是许久未曾给本宫做膳食了,今日倒要尝尝。” 苏雪衣配合着宫女,将菜肴注意摆在小几上,而后恭而敬地退到一旁。 “请公主品尝。” 容音此时接过侍女递来的银箸,夹了一筷子鱼肉,可刚入口就皱起眉头。 “这么腥的东西,也敢拿来给本宫?你是存心想让本宫病情加重吗?” 看着她猛地将筷子拍在桌上,苏雪衣心中轻笑。 这是生病的样子? “臣女不敢,这鱼用得是最新鲜的……” “还敢顶嘴?” 容音厉声打断她,抬头看向刚跨步进来的沈煜,眼睛一亮。 “太子哥哥,你看看这苏姑娘,如今竟然会顶嘴了!” 沈煜听着容音把方才的情形讲明后,目光在苏雪衣身上停留片刻。 “公主说你做得不好,你可认?” “是臣女手艺不精,请殿下责罚。” 看着苏雪衣立刻乖觉,深深叩首的模样,沈煜眼中多出几分满意,将视线落在容音的身上。 “妹妹可听见了?她认错了,你自不必再生气了。” 说罢,他理了理衣袖,转而迈步便要离开。 “本宫还有政务要处理,妹妹你先好好休息。” 容音不甘心的开口,可沈煜却已大步走出寝殿。 看着他的背影,苏雪衣心中一动。 她刚想要寻个借口跟上,便又被容音呵住。 “把这些难吃的东西都撤了,重做!” “是。” 苏雪衣暗叹一口气,转而起身走进小厨房。 而接连做了几次,容音总能挑出各种毛病。 如此反复,苏雪衣的膝盖已经跪得生疼,后背的衣衫也被汗水浸湿,却始终保持着恭敬的姿态。 “真是废物!做什么都不成!” 像是终于厌倦了这个游戏,容音将最后一盘菜掀翻在地。 “滚出去!” 滚烫的汤汁溅到苏雪衣手上,她强忍疼痛,安静地收拾好碎片退出寝殿。 直至傍晚时分,苏雪衣正在房中休息,便被沈煜召唤书房伺候笔墨。 “委屈了?” 随着苏雪衣进门问安,沈煜突然开口,将手中的书简放在书案上。 苏雪衣慢慢的站直身子,走到书案边研墨。 “殿下如此说,当真是让雪衣惶恐,能为公主效劳是臣女的福分。” 沈煜闻言轻笑一声,放下笔看向她。 “你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第82章 苗邦国的质子 苏雪衣清楚的很,容音这般折腾她,不过是嫉妒之心趋势。 眼下她又没有什么好的法子,但大抵是因她要日日去见沈煜,这位公主也只是刁钻折腾,并未责罚过什么。 而此时,在东宫的后花园内,那大朵的芍药开得正艳,容音公主却对此视若无睹。 当下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眼前这个异族少年吸引了。 苗邦国来的质子佤邦,今日穿了一身浅蓝色的异族服饰,正用一支骨笛逗弄着一条通体碧绿的小蛇。 “公主请看,这是我们苗邦的情蛊,可以成全有情人呢……” 佤邦异色的眼睛,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光。 他手腕一翻,小蛇便乖巧地盘在他掌心,”” 容音脸颊微红,随时有些怕,却忍不住凑近了些,眯着眼打量着。 “当真这么神奇?本宫怎么听说情蛊都是害人的东西?” “公主有所不知……” 佤邦咧嘴一笑,露出尖尖的虎牙。 他从后腰处取出一个精致的竹筒,将其打开,只见里面爬出来了通体全红的小虫,这东西不过指甲盖大小。 “这是我们苗邦特有的同心之蛊,与那些传闻的害人蛊虫可大不相同。” 容音闻言凑上前,紧跟着就瞧见两只小虫同时飞了起来,又各自落回原处。 “这……” 容音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从未见过如此奇妙的景象。 “此蛊若是一对有情人各持一只,便可以心意相通了。” 对上容音惊艳的样子,佤邦轻笑着,声音低沉悦耳。 “公主,您觉得这比那些死板的中原规矩有趣多了吧。” 容音闻言,那娇嫩的脸颊更红。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只小虫,连呼吸都放轻了。 “它,它不会咬人吧?” 佤邦轻笑出声,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玉瓶。 “公主放心,它只饮晨露花蜜……” 如此一连数日,容音都与佤邦形影不离。 或在御花园捕捉奇异的虫子,或在凉亭里研究各种蛊术。 佤邦每日都能带来一些极具特色的小玩意儿,而容音对这些闻所未闻的东西,全然着了迷,自然也就把苏雪衣给丢在脑后了。 这日晨起,苏雪衣照例来为容音梳妆。 可她刚拿起玉梳,就被容音不耐烦地挥手打断。 “你且你回去吧,本宫这里有佤邦陪着就够了。” 说着话,她对着铜镜左右端详着,今日佩戴的耳坠。 “佤邦说,今日要带本宫去看他新培育的蛊,可比你梳的这些死板发髻有趣多了。” 苏雪衣闻言放下梳子,欠身行礼,心中暗喜。 她巴不得离这位喜怒无常的公主远些,当即收拾东西回到了沈煜身边伺候。 “怎么回来了?” 此时的沈煜,正在前院的书房内看着书简,看着苏雪衣迈步进来,他眉头轻佻。 苏雪衣则是恭敬地跪在案前,眼眸低垂。 “回禀殿下,公主说,眼下不需要臣女伺候了。” 沈煜抬眸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 “如此,容音近日都在做些什么?” “回殿下,公主近日常与苗邦质子佤邦在一处,至于在做什么,臣女属实是不知的。” 苏雪衣斟酌着词句,自然不是多说什么,可沈煜眸光一沉,挥手示意她退下。 直至苏雪衣退出书房后,沈煜立即召来暗卫,沉声吩咐。 “去查查,公主与那苗邦质子,近日都做了些什么。” 而等到当夜,暗卫便送来了详细密报。 “殿下,公主与质子佤邦,近日可谓是形影不离,佤邦每日都会展示各种奇异蛊虫,公主对其颇为着迷。” “这苗邦质子……” 沈煜眯起眼睛,手指重重敲在案几上。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忽然转头对身旁的近侍开口。 “明日,让苏雪衣回去伺候容音。” “殿下?苏姑娘才刚回来……” 随着近侍有些不解的开口,就见沈煜突然厉声,语气不容置疑。 “去就是!” “顺便告诉苏雪衣,好生看着那苗邦质子的一举一动!” 而与此同时,陆锦绝的府邸内。 “大人,探子来报,容音公主与那苗邦质子……” 侍卫话未说完,陆锦绝已经冷笑出声。 “佤邦和容音?” 他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腰间玉佩,表情肃杀。 “派人盯着二人的情况,每日汇报。” 而此时,在国公府的府邸内,魏南初让探子退下,他则是站在窗前,眉头紧锁。 “阿姐与这苗邦质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次日清晨,等苏雪衣再次踏入容音所住的宅院时,她只觉得身心疲惫。 这兄妹二人,当真是把她当球耍啊…… 容音正对着铜镜,试戴一对新的手镯,见苏雪衣进来,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你怎么又来了?本宫不是说过不需要你伺候了吗?” 容音一把扯下手镯扔在妆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就见苏雪衣跪下行礼。 “回公主,是太子殿下让臣女回来伺候您的。” “太子哥哥?” 听到这话,容音猛地站起身,裙摆扫翻了妆台上的胭脂盒。 她思索了片刻后,几步走到苏雪衣面前,一把揪住她的头发。 “太子哥哥为何如此?是不是你在他面前说了什么?” 苏雪衣疼得闷哼一声,却不敢挣扎半分。 “奴婢不敢……” “不敢?” 容音冷笑,手上力道加重,另一只手抓起桌上的茶壶。 “本宫看你敢得很!既然太子哥哥让你回来,那就好好伺候本宫沐浴吧!” 而就在容音要将茶水泼向苏雪衣的瞬间,院内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就见佤邦手持一个精致的盒子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平日惯有的笑意。 “公主,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您!” 容音的动作瞬间停住,她松开苏雪衣的头发,转身时脸上已经换上了那副天真的模样。 “什么好消息?” 只见佤邦的目光,在狼狈的苏雪衣身上扫过,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走到容音身边,而后压低声音开口,声音带着几分蛊惑。 “公主,我找到了能让女子恢复完璧之身的法子……” 第83章 鲜血为药引 全然没预料的话,让容音的脸瞬间变红。 她偷瞄了跪在地上的苏雪衣一眼,声音不自觉地放轻。 “真,真的?” “自然。” 佤邦打开手中的盒子,里面整齐排列着几个小瓷瓶。 “公主,这是我特制的药粉,只需连续服用,配合特殊的药引,便能……” “需要什么药引?” 明白了佤邦的意思,容音急切地打断他,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帕子。 只见佤邦的目光,落在苏雪衣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其他药材都好办,唯独需要一味特殊的,是以鲜血为药引,每日从一女子身上取出几滴便可。” 听到这话,容音眼睛一亮,看向苏雪衣的眼神突然变得热切起来,与方才的狠厉判若两人。 她几步上前,亲自扶起苏雪衣,嘴角扬起弧度。 “苏姑娘,刚才是本宫不对。” 她亲昵地拍去苏雪衣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还捏了捏她的肩膀。 “从今日起,你就住在本宫这宅院吧……” 苏雪衣当然不啥,她知道容音此举是为何,心头忍不住的颤动,手腕上似乎已经预感到即将到来的疼痛。 而容音则是转过头,对着殿外的宫女大声吩咐。 “来人,把后院的屋子收拾出来,给苏姑娘住,再准备上好的血燕、阿胶,每日都要新鲜的!” 佤邦此时,已经从袖中内取出一把精致的银质小刀,刀柄上雕刻着繁复的苗邦图腾。 “第一次取血,我来示范。” 此时,甚至都没有商量的必要。 看着这人走到自己面前,苏雪衣心中冷笑,而后伸出手腕。 冰凉的刀锋划过肌肤时,她咬紧了嘴唇,鲜血顺着银刀滴入佤邦准备好的瓷碗。 容音则是如获至宝地捧着血碗,对身旁的嬷嬷吩咐。 “去库房,找一老参取来,给苏姑娘补身子!” 当晚,苏雪衣被安置在偏殿内最精致的屋内。 房间熏着名贵的香料,连床榻都是铺着云锦被褥。 若非手腕上缠着的纱布提醒着她,几乎要让人以为她是来做客的贵宾。 此时,苏雪衣盯着桌上那碗黑褐色的汤药,眉头微蹙。 这是佤邦差人送来的补药,其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甜气息,与寻常的补药大不相同。 她悄悄将药碗移到鼻尖轻嗅,隐约闻到一丝苦涩…… 虽不确定是否是自己多心,但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姑娘,药要凉了。” 听见送药的小宫女在门外催促,苏雪衣指尖一颤。 她不动声色地,将药汁倒入窗边的花盆,佯装喝完后将空碗递了出去。 “替我谢谢质子大人……” 夜色渐深,苏雪衣穿着内衫躺在踏上,却不敢真正入睡。 手腕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提醒着她如今的处境。 而不过多时,窗棂突然传来轻微的声响,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翻入房中。 “苏姑娘好警觉。” 佤邦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几分戏谑。 “我送的补药,怎么没喝?” 果然来了…… 苏雪衣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地坐起身。 “质子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黑暗中,两人对视着,只见佤邦轻笑一声,目光多了几分阴鸷。 “聪明人不说暗话,你既已发现药中有毒,就该知道,我随时能取你性命!” 话音落下,他忽然逼近,一把掐住苏雪衣的脖颈。 手臂瞬间发力,让苏雪衣呼吸困难。 “你,你为何要杀容音公主……” 佤邦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手上力道稍松,打量了苏雪衣片刻后,竟松开了钳制。 “你竟猜到了?” 苏雪衣则是抚着喉咙咳嗽,一只手抵住桌子,轻轻咳嗽了几声。 “你与容音,有何仇怨?” 听到这话,佤邦的眸子闪过几分戾气,这尘封的伤口像是被刀子给豁开了一样。 “几年前,容音和亲途中经过苗邦,我兄长那时为官,自要照顾周全。” “可等到当晚,容音便突然下令,将兄长的双眼挖掉,活活将他折磨致死!” 看着佤邦那狰狞的面容,苏雪衣心中一紧。 “为何?” “据说,只是因为兄长他多看了这位公主两眼,如此仇恨,姑娘觉得我应当报么?” 佤邦狞笑了一声,是深吸了一口气,才把即将要崩散的情绪收敛住。 他从袖口内拿出一直蛊虫把玩着,余光打量着苏雪衣。 “你既已知晓,只有两条路,一是成为我的棋子,助我成功,二便是现在就死。” 随着月光清冷的照应着,苏雪衣看到佤邦眼中闪过的痛楚。 看来,即便和亲之前,容音也并非是纯善之人…… “我可以帮你,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看着佤邦挑眉看着自己,苏雪衣直视着这人的眼睛,神情清冽。 “我现下也未曾想好,就当是你欠我的一个承诺,日后我需要时,你必须兑现。” 佤邦沉默片刻,突然笑了。 “好个伶俐的女子,如此,成交。” 说着话,他收起蛊虫,有些好奇的看着苏雪衣。 “在此之前,你得继续每日供血,让容音相信我们,你就不怕我事后反悔?” 苏雪衣对上这人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 “苗邦人最重承诺,不是吗?” 佤邦愣了一下,随即无声的笑了笑,眼中多了几分玩味。 “好!就冲你这句话,这个承诺我记下了。” 苏雪衣当然对这人不是多么相信,但无论如何,她也需要赌一赌。 难不成,结果还能比现在的日子糟糕? 佤邦此时是若有所,片刻后,他突然从腰间解下一个绣着奇异纹样的香囊。 ‘“拿着,这是我们苗邦的护身符,就当是你信任我的礼物了。” 苏雪衣有些诧异的接过香囊,上面绣着一对栩栩如生的蝴蝶,针脚细密,显然是花了心思的。 她抬头看向佤邦,发现这个方才还凶神恶煞的少年,此刻眼中竟然是澄澈的。 “谢谢,其实我们可以是朋友。” 苏雪衣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番话的,大抵是她在那些男子之间周旋太久,她懂得一个人算计的目光是怎么样的。 但在佤邦的眼中,她没有寻到。 显然也没预料到她会说出这话,佤邦愣了一下,随即勾扯起嘴角。 “在苗邦,朋友是要一起喝酒的。” 第84章 功亏一篑 等佤邦离开后,苏雪衣独坐在窗前,烛光明灭着。 她指尖轻轻摩挲着佤邦留下的苗疆香囊,细密的针脚间隐约透出一丝药草的苦涩气息。 不敢大意,她将香囊翻来覆去检查了几遍,确认里面除了些晒干的草药外并无他物,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看来是我多心了……” 这一夜,苏雪衣睡得并不安稳,直至三更天的时候,她翻身时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茶盏。 惊醒的一瞬间,看着手腕上缠着的纱布,那里还隐隐作痛。 “明日,还要继续放血给容音做药引……” 想到这里,她胃部一阵绞痛。 直至到了天色逐渐亮起来的时候,容音的院内已经是灯火通明。 她正对着铜镜,反复端详自己的面容,指尖轻抚过眼角并不存在的细纹。 “佤邦,你给的那逢春丸当真是神奇,本宫觉得肌肤比昨日更细腻了。” 佤邦垂首而立,阴影遮住了他眼中的讥诮。 “公主天姿国色,逢春丸不过是锦上添花。” 说着话,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盒子,将其打开,里面是一颗圆润的药丸。 “这是第三颗,请公主服用。” 容音迫不及待地接过药丸,赤红色的药丸在她掌心滚动,表面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就着温水吞下后,她立刻感到一股热流从喉间滑入腹中,随即化作千万条小蛇在血脉中游走。 “好热……” 容音下意识的扯开衣领,露出大片泛红的肌肤。 “这感觉,当真是好奇妙,且吃一次,感觉就浓烈一次……” 佤邦将她的情况看在眼中,适时递上一盏凉茶。 “药力发作时,确实会有些燥热,公主不妨去庭院走走,吹吹清风便会舒服很多。” 而此时,容音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话语中带着几分急切。 “你说这药要连服九日,那现在本宫是不是已经……” 她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像是笃定了自己已然恢复到从前的身子。 “本宫要去找太子哥哥!” 佤邦闻言,刚想要开口阻拦,可看着容音快步离开的背影,他到了嘴边的话就咽回到了肚子里。 罢了,他也没有多想阻拦…… 而东宫的书房外,听闻容音过来,侍卫赶忙出来拦住了她。 “还望公主恕罪,太子殿下当下正在与吏部商议正是,特意吩咐不见客。” 原本有所期盼的容音,在听到这话后,那精致的面容顿时变得有些扭曲。 “你胆敢敢拦本宫?” 她猛地扬起手,却在空中顿了顿。 想起佤邦说过服药期间要心平气和,硬生生压下了怒火。 “你再去通报一次,就说本宫有要事相商。” 侍卫闻言,额角立刻渗出冷汗,声音有些发紧。 “公主,殿下特意说过,此次的事情非同小可,即便是公主您到访,也……” “好!好得很!” 没有继续纠结,容音目光落在侍卫的身上,那目光犹如刀子一般。 而后甩袖转身,身形因为激动而轻颤。 “去陆府!” 不过多时,轿撵在陆家府邸的大门前停下,门口的小厮一见是容音,赶忙恭敬地弯着腰回话。 “回公主的话,您今日来的属实是不巧,我家大人奉旨去临城查案,估计两三日才能回京。” 容音此时站在轿撵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逢春丸的药效让她浑身燥热难耐,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皮肤下爬行。 虽然愠怒不已,但她还没有失去理智。 陆锦绝不在京中,她属实是没有任何办法。 而等回到东宫后,才下了轿撵,容音便注意到值守的侍卫中,有个眉目清秀的年轻人正偷偷打量她。 “你,过来。” 心下一动,容音勾了勾手指,嘴角扬起笑意。 那侍卫有些受宠若惊地小跑近前,赶忙行礼。 “不知公主有何吩咐?” 容音盯着他看了许久,药力作用下,侍卫清俊的面容在她眼中渐渐模糊,竟与陆锦绝有几分相似。 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涌上心头,她吐出炙热的呼吸,声音软媚异常。 “随本宫回院中……” 不过多时,天色已然暗沉下来,苏雪衣正在偏院的房间小憩,忽然听到外面闹了起来,伴随着凌厉的尖叫与瓷器碎裂的巨响。 她微微蹙眉,想到了容音那边出了事端,赶忙走了出来,却正遇见佤邦匆匆而来。 淡淡的月光下,他脸上带着古怪的笑意。 “出事了。” 佤邦压低声音,余光打量着四周。 “容音耐不住性子,找了侍卫试药,如此,功亏一篑。” 全然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苏雪衣心头一跳。 “她发现了真相?” “暂时还没有,她只当是破戒坏了药效。” 佤邦眼中闪过一丝快意,而两人说话间,又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从寝殿传来。 苏雪衣犹豫片刻,还是跟着佤邦前去查看。 此时,容音的寝殿内一片狼藉。 青花瓷碎片散落一地,绣着银丝的帷幔被扯得七零八落。 容音则是披头散发地坐在一片狼藉中,华贵的衣裙上沾满了胭脂和酒渍。 “公主……” 苏雪衣刚开口,一个香炉就朝她的方向砸了过来。 “滚!都给我滚出去!” 容音歇斯底里地尖叫,声音嘶哑得可怕。 “去!把那个该死的侍卫拖出去乱棍打死!” 而佤邦则是也走上前一步,像是没有瞧见容音的怒火似的。 “公主,还请息怒……” “闭嘴!” 一见佤邦,容音更是气怒不已,抓起铜镜砸向了他。 “你不是说这药万无一失吗?现在怎么办?本宫要杀了你!” 铜镜在脚边摔得粉碎,佤邦垂着眸,不动声色地开口劝慰。 “公主,先前我同您说过,那逢春丸需连服九日才能稳固药效,中途破戒,自然……” “本宫不管!” 容音暴躁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的衣袖,双眼赤红着。 “去给我找太子哥哥来!现在!立刻!” 而片刻后,当沈煜踏入寝宫时,容音已经哭得脱力,瘫软在满地狼藉中。 沈煜瞧见眼前的这一幕,心中一惊,眉头紧锁。 第85章 假死的药 “这又是怎么了!容音,为何又在胡闹!” 容音此时赶忙起身,几乎是踉跄着扑进沈煜怀中,满脸泪花,眼睛都已经肿了起来。 “太子哥哥,我,我被骗了……” 沈煜下意识抱住容音,冷眼扫过跪在一旁的佤邦和苏雪衣。 “怎么回事?” 佤邦伏地叩首,声音平稳得不带一丝波澜。 “回殿下的话,公主服用的逢春丸需忌房事,今日不慎破戒,药效尽失……” “什么逢春丸?” 沈煜声音骤冷,殿内温度仿佛瞬间降至冰点。 容音则是抽泣着解释,双手扯住沈煜的袖口。 “是,是能让女子恢复完璧之身的药……” 沈煜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化为震怒,甩开容音的手, “荒唐!这等江湖术士的把戏你也信?” “可是真的有效!皇兄你看,我的皮肤……” 容音急切地拉起袖子,却被沈煜厉声打断。 “够了!” 他转向佤邦,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明日离宫!” 按照沈煜的性子,现下把佤邦千刀万剐了都不为过,可毕竟碍于身份,不能因此搅扰两边的关系。 佤邦闻言,眼中闪过几分快意,佯装着心虚惊恐的叩首。 “多谢太子殿下!” 而沈煜又将目光落在了苏雪衣的身上,沉默片刻后,才终于开口。 “你,安分一些。” 苏雪衣低头应是,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思绪。 等走出寝殿时,她再度听见容音撕心裂肺的哭声,以及沈煜压抑的训斥声交织在一起…… 那一夜,沈煜破天荒地留在容音宫中直到三更,宫人们窃窃私语,都说太子殿下虽然严厉训斥了公主,但到底心疼这个妹妹。 在临城听闻消息的陆锦绝,更是派人送来了一匣南海珍珠和一幅亲笔所书的信件,字里行间满是关切与安抚。 而此时此刻,佤邦正在收拾行囊,将几件简单的衣物和苗疆特有的银饰仔细包裹。 只见他从暗格中取出一个木质的盒子,轻轻摩挲着盒面上狰狞的鬼面纹饰。 盒中躺着一粒暗红色的药丸,表面布满蛛网般的纹路。 “七日后,就该开始溃烂了。” 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苏雪衣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边,月光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佤邦头也不抬,柔声开口。 “来得正好,省得我去找你。” “你当真要走?” 苏雪衣的声音很轻,佤邦则是将盒收入怀中,抬头看向她。 “假死药已经备好,再犹豫不决,我当真要死在这宫中了。” “太子允准我离宫,不过是表面功夫罢了,倘若我自己不成全了,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说着话,他耸了耸肩膀,满脸轻松和快意。 “你呢?想要什么?再不说可就没机会了……” 苏雪衣闻言,目光落在佤邦腰间另一个锦囊上,幽幽的开口。 “你给容音下的毒,有解药吗?” “你想救她?” 对上佤邦诧异的目光,苏雪衣向前一步,月光照亮她清冷的眸子。 “不,我要解药,是为了亲手让她服下毒药。” 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佤邦突然无声的大笑起来,眼中带着几分欣赏。 “当真是妙!你比我想的还要狠毒。” 说着话,他从锦囊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递给苏雪衣。 “这便是解药,但若在毒发前服用,反而会加速溃烂……” 苏雪衣接过玉瓶,指尖触到瓶身上刻着的苗文。 “多谢。” 翌日,等佤邦的‘尸身’被送回苗疆那日,苏雪衣站在东宫偏殿的廊下,看着苗疆使者抬着覆满白布的担架缓缓离去。 “听说,那苗疆质子是突发恶疾暴毙的,真是晦气……” 身旁的小宫女压低声音开口,苏雪衣则是拢了拢衣袖,指尖触到袖中暗藏的白玉小瓶。 “是啊,真是突然,不过他骗了公主,如此倒是便宜他了。” 容音公主闻言冷哼了一声,一甩袖口回到了寝殿内。 她斜倚在软榻上,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新染的丹蔻。 “死了也好,省得本宫看着心烦。” 容音接过侍女递来的葡萄,懒洋洋的开口。 “去库房里,拿一些上等的珊瑚来,本宫要好好装饰寝殿……” 自佤邦离世后,容音仿佛卸下了心头大石,终日饮酒作乐。 她命人搜罗天下奇珍,将寝殿布置得富丽堂皇,夜夜笙歌。 “公主,您这几日饮得有些多了……” 贴身嬷嬷小心劝,容音却不耐烦的挥手打翻酒盏。 “滚!本宫高兴便好!” 然而好景不长,这一日深夜,容音从宿醉中醒来。 她突然闻到身上散发出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臭味,赶忙惊慌的唤来侍女。 “快,给本宫更衣熏香!” 侍女们忍着困意,手忙脚乱地为她更换衣衫,却在褪下寝衣时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就见容音如玉的背脊上,赫然出现了几点猩红的疹子。 “这,这是怎么回事?!” 注意到了侍女们的反应,容音一把抓过铜镜,却发现自己眼睑下方,也泛起了不正常的红晕。 深夜,太医院的院首跪在沈煜面前,额头抵地。 “殿下,公主这症状,老臣实在查不出病因啊。” 沈煜此时面色阴沉的骇人,额头上的青筋凸起。 “废物!再查!去张贴皇榜,重金悬赏天下名医!” 等到了翌日深夜,东宫偏院的烛火早已熄灭,苏雪衣蜷缩在床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白玉小瓶。 突然,窗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她猛地睁眼,还未及反应,一只大手便捂住了她的唇。 熟悉的松木气息,顿时钻入鼻尖,她瞬间停止了挣扎。 “别出声,随我走一趟。” 陆锦绝的声音低沉冷冽,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 苏雪衣没有反抗,任由他带着自己翻窗而出。 东宫的守卫森严,可陆锦绝的暗卫早已摸清了巡逻的规律,如此多次,早已经神不知鬼不觉。 片刻后,轿撵的车轮碾过石板,发出沉闷的声响。 苏雪衣坐在车内,指尖微微发颤,却仍旧尽可能保持镇定。 陆锦绝来找她,她根本不意外…… 第86章 臣女愿做任何事 “大人深夜劫人,就不怕太子殿下发现?” 苏雪衣不痛不痒的问出这话,就见陆锦绝冷笑一声,甚至都懒得回应她。 一路上始终沉默着,苏雪衣看得出来,这人应当是刚刚公干结束,甚至还未回府。 否则,也不至于亲自来抓她…… 不过多时,马车停在陆府后院。 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出陆锦绝冷峻的侧脸。 他负手而立,目光沉沉地盯着面前的人。 “佤邦没死,你早就知道?” 意料之外的开场,让苏雪衣心中一惊。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这人…… 她指尖微蜷,面上却不动声色。 “臣女不知大人在说什么。” “不知?” 陆锦绝冷笑着,突然逼近一步,修长的手指捏住苏雪衣那小巧的下巴,迫使她抬头。 “容音公主的病,与你无关?” 苏雪衣被迫迎上他的目光,漆黑的眸子里没有半分慌乱。 “公主染病,太医都查不出病因,臣女又能知道什么?” 陆锦绝低笑一声,指腹在她下巴上摩挲了一下,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警告的意味。 “苏雪衣,你当我是傻子?” “大人若不信,大可查证。” 接上这人的话,苏雪衣轻声开口。 声音异常的乖顺,却明显是倔强的。 “臣女与佤邦素不相识,又怎会……” “够了。” 陆锦绝骤然松开她,浑身的肌肉绷紧,声音冷硬的厉害。 他对上苏雪衣的目光,而后背过身再次开口。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实话。” 看着这人的背影,苏雪衣抿了抿唇,沉默片刻才低声开口。 “大人既然不信臣女,又何必多问?” 如此的回答让陆锦绝猛地转身,眸中寒光乍现。 “苏雪衣,你真以为本官不敢动你?” “大人当然敢。” 她抬眸,眼中竟带着一丝讥诮。 “可大人若真想处置臣女,又何必深夜带我来此?” 陆锦绝盯着她,眸色渐深,半晌后他冷笑一声,轻轻点头。 是猛地扣住那纤细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苏雪衣,你以为你是特殊的?你以为我能容忍你几次?还是说,你以为我在跟你玩游戏?” 苏雪衣疼得蹙眉,却仍倔强地不肯出声。 两人的距离愈发靠近,陆锦绝俯身逼近,声音低沉,带着危险的意味。 “我最后问你一次,容音的事情,是否与你有关?” 不知为何,苏雪衣的心尖突然一起委屈,夹杂着痛快。 她抬眸,忽而轻轻一笑。 “还是那句话,大人既然已经认定是臣女所为,又何必再问?” 陆锦绝眸色骤冷,猛地松开她,转身冷声道。 “来人!送她回去。” 等额苏雪衣被送回东宫时,天色已近黎明。 她站在偏院的廊下,看着渐亮的天色,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不能再拖了…… 陆锦绝放她回来,并不是因为相信她,而是没有证据罢了…… 三日后,容音的病情急转直下。 她背上的红疹溃烂流脓,整张脸也开始腐烂,太医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痛苦哀嚎。 “滚!都给本宫滚出去!” 容音歇斯底里地砸碎了铜镜,尖锐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脸!本宫的脸啊!” 苏雪衣站在角落,冷眼看着这一切。 她悄悄取出袖中的白玉瓶,将里面的粉末混入容音的汤药中。 “公主,该用药了。” 她端着药碗上前,声音轻柔似水,容音则是一把接过,仰头一饮而尽。 苦涩的味道,让容音一个劲儿的干呕。 等到当天晚上,她突然浑身抽搐起来,整个人痛苦地蜷缩成一团,指甲在床单上抓出深深的痕迹。 溃烂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转眼间便覆盖了她半边脸颊。 等沈煜赶到时,容音已经面目全非,先前倾国倾城的容颜如今布满溃烂的疮疤,如同恶鬼般可怖。 “怎么回事?” 沈煜的声音冷得骇人,苏雪衣则是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 “回殿下,公主突然病情加重……” 太医则是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着。 “太子殿下,老臣实在是束手无策,公主如若想治愈这恶疾,想必就只能换皮了…… 陆锦绝得知容音需要换皮后,立刻派人四处搜寻美人。 他命人从各地搜罗来数十名容貌姣好的女子,可容音却一个都看不上。 “这些贱婢的皮,也配用在本宫身上?滚!都给本宫滚!” 容音嘶哑地尖叫,腐烂的脸扭曲狰狞。 苏雪衣垂眸站在一旁,看着那些被强行带来的女子惊恐哭泣的模样,心中一阵刺痛。 她原本只想报复容音,却不想牵连了这么多无辜之人…… 而她眼中流露出的丝丝愧疚,却被沈煜敏锐的捕捉到了。 “苏雪衣,你在心虚什么?” 苏雪衣闻言猛地回神,心中咯噔一声。 “臣女,只是不忍看这些女子受苦。” 沈煜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忽而冷笑一声,再次看向侍卫。 “继续,给本宫彻查!” 接下来的两日搜查一无所获,直到一名小宫女战战兢兢地禀报,曾在苏雪衣房中见过一个苗疆纹样的香囊。 沈煜亲自带人搜查了偏院的住处,当那个香囊被翻出时,苏雪衣的睫毛颤动着,舌尖被牙齿咬出鲜血。 “苏雪衣,本宫待你不薄,你竟敢谋害公主?” 沈煜的声音很轻,让苏雪衣深吸一口气,缓缓的抬起头。 “殿下明鉴,臣女从未……” “闭嘴!” 沈煜厉声打断,眸中杀意凛然。 他沉默了片刻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厉声开口。 “来人,去苏钺所在的书院,好好照顾照顾他!” 全然没想到沈煜会这样做,苏雪衣瞳孔骤缩,猛地扑上前。 “殿下!钺儿与此事无关,求您……” “现在知道求饶了?晚了!” 沈煜居高临下地看着苏雪衣,声音冰冷。 “本宫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苏雪衣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钺儿受难,尤其还是自己牵连的,可若认罪,她必死无疑…… 几秒钟的功夫,犹如一个世纪一般。 “殿下……” 苏雪衣终于开口,额头撞在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臣女愿意做任何事赎罪,只求您放过钺儿……” 第87章 你竟然没死! 苏雪衣的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点点的鲜血,顺着她光洁的额头缓缓流下,在苍白的脸上凸显的格外刺眼。 她浑身颤抖着,纤细的手指死死攥住衣角,指节都泛出青白。 沈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片刻后,他缓缓蹲下身,修长的手指挑起苏雪衣那小巧的下巴,四目相对。 “任何事?” 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甚至是噙着笑,指腹在她下巴上轻轻摩挲。 “包括换皮?” 苏雪衣的睫毛剧烈颤动着,一滴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她缓缓闭上眼睛,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那双明眸里已是一片决然。 “是,包括换皮。” 如此的答案,让沈煜冷笑一声。 只见他突然松开手站起身,宽大的衣袖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来人,把佤邦带上来!” 苏雪衣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只见两名侍卫押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走进殿内。 佤邦的双手被沉重的铁链锁住,脸上布满狰狞的伤痕,却仍旧傲然的昂着头,那双异色的眸子,在昏暗的殿内看上去有些诡异。 “佤邦?” 突然,容音嘶哑的声音传来,她挣扎着撑起身子,腐烂的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 “你,你这个贱民居然还活着!” 佤邦抬头看到她,同样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你居然还没死?” 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几分讥讽,便被沈煜呵斥住。 “放肆!” 只见侍卫立刻按住佤邦的肩膀迫使他跪下,铁链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在殿内格外刺耳。 佤邦却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殿内回荡,带着几分癫狂,笑得前仰后合。 “真是天意!我的毒居然没能要了你的命!” “解药。” 沈煜沉默的看着他片刻,而后冷声开口,声音如同淬了冰。 “交出解药,本宫可以给你个痛快。” 佤邦的笑声戛然而止,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他转头看向苏雪衣,眼中闪过一丝歉意。 “我,没有解药……” 这简单的几个字,却如同一把利刃,狠狠刺入苏雪衣的心脏。 明白他的意思,苏雪衣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人。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毒,本就是为了让她生不如死而制的。” 佤邦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刀,在殿内回荡。 “中毒者会从内到外慢慢腐烂,先是皮肤,然后是血肉,最后连骨头都会化作脓水……” “闭嘴!本宫要杀了你!” 突然有一种灭顶的绝望感,容音尖叫着抓起一个青瓷花瓶砸向佤邦。 随着砰的一声,那花瓶重重砸在佤邦额头上,鲜血顿时涌出,顺着他的脸颊流下。 佤邦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杀了我又如何?你已经没救了。” 说罢,他突然用力的咬紧牙齿,众人只听见清脆的一咬合声,像是在吃什么东西一样。 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几个人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苏雪衣的手指徒劳地伸向佤邦,颤抖了片刻后又垂了下去。 “对不起,我骗了你……” 佤邦看向苏雪衣,嘴角溢出一丝黑血。 他用着极低的声音开口,确保只有两个人能听到。 几秒种后,他的身体缓缓倒下,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转眼间就化作了一具焦黑的尸体。 殿内一片死寂,只有容音粗重的喘息声…… 苏雪衣此时只觉得浑身发冷,睫毛轻颤着。 她又一次被利用了,又一次害了无辜的人…… 她的指尖深深陷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看来是真的没有解药了。” 沈煜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看向苏雪衣,沉默几秒后才终于开口。 “既然如此,把她关起来。” “殿下!” 苏雪衣听见这话终于回过神,眼中的泪水终于决堤。 “臣女愿意以死谢罪,只求您放过钺儿!” 她的声音嘶哑,已然准备赴死,却见沈煜冷笑一声。 “你以为你的命很值钱?” 话音落下,他转身走向殿外,对着侍卫们撂下一句冰冷的话。 “把她关进地牢,没有本宫的命令,谁也不准探视。” 侍卫应声,赶忙上前架起苏雪衣。 她挣扎着想要说什么,却被一块粗布堵住了嘴。 在被拖出殿外的那一刻,她最后看了一眼容音那张腐烂的脸,眼角闪过几分赤红。 至少,这也算她报仇了…… 阴暗潮湿的地牢中,苏雪衣蜷缩在角落,数着从狭小窗口透进来的光线。 一日、两日…… 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能从狱卒送来的饭菜判断时间。 有时是稀粥,有时是干硬的馒头。 她坐在草席子上,想着先前那段时日语三个男子的周旋,想到弟弟,最终落回到佤邦临死前的那句话…… 是啊,她又被骗了。 所以,谈及什么朋友?佤邦从一开始就在利用她,什么承诺,什么解药,都是假的…… 这人只想借她的手报仇,而她竟然傻傻地相信了…… 想到了这一点,她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手指在墙壁上无意识地在划着,指甲缝里很快就塞满了绿色的青苔泥土。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传来一响动声,牢门被打开。 刺眼的光线让苏雪衣下意识抬手遮挡,眼睛被光亮刺得生疼。 “出来。” 是沈煜的声音,比地牢的寒气还要冷上三分。 苏雪衣踉跄着站起身,双腿此时麻木不堪。 她扶着墙壁,一步一步地挪向门口。 良久,等她的身体有反应了,终于适应后,才发现自己站在东宫的花园里。 沈煜背对着她站在一株海棠树下,侧脸凌厉着,仍旧是那副模样,看不出来喜怒。 “苗邦的使臣来了,他们说有办法救容音。” 他没有转身,声音平静得可怕,而苏雪衣听见这话则是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第88章 不让一切重蹈覆辙 苏雪衣此时的嘴唇微微颤抖,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如果这人真的得救,就证明她仍旧没有报仇,但如此,她是不是就能换得自己和弟弟的一条性命…… “药很猛,容音可能会受不住。” 沈煜终于转过身,目光打量着苏雪衣,似乎是看出来了她正在想什么。 “本宫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听见这话,苏雪衣回过神来。 赶忙伏地跪拜,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 “臣女愿效犬马之劳……” 许是许久不说话,她此时的声音干涩的厉害,轻得几乎听不见。 “从今日起,你负责照顾容音服药,若是她有任何闪失……” 沈煜的话没有说完,但苏雪衣明白其中的意思。 她再次叩首,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 “臣女定当竭尽全力,不让殿下失望。” 沈煜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开口。 “知道为什么本宫要选你吗?” 看着这女子摇着头,长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沈煜冷笑一声。 “因为只有你,最不希望容音死,毕竟她若死了,你和苏钺都得陪葬。” 苏雪衣浑身一颤,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不错,她眼下是骑虎难下的。 容音若死,她必死无疑,容音若活,她也要日日面对这个仇人…… “记住。” 沈煜的声音将她回过神,甚至让她没有思绪躲藏的时候。 “从今日起,你要时刻盯紧容音,不让一切重蹈覆辙。” 而接下来的数日,随着苗疆的侍者医治,容音面容终于不再溃烂。 等医治后,她看着面前的铜镜,颤抖的手指抚过脸颊上那些淡粉色的疤痕,眼中迸发出滔天恨意。 “苏雪衣!本宫要杀了她!” 使者已然尽了最大的努力,容音的脸却只恢复了八成。 她尖叫着将铜镜砸向跪在地上的侍女,镜面碎裂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沈煜站在窗前,双手背在身后,没人能看清他的情绪。 “放心,她已经被关起来了,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关起来?” 显然这个回答,让容音不满。 她猛地转身,快步走到沈煜的面前,话语中甚至多了几分质问。 “太子哥哥这是要护着她?” 沈煜的目光,此时落在她脸上那些淡粉色的疤痕上,声音却平静得可怕。 “容音,这段时日你折腾不够,如今吃了个大教训,也该好好反思,你现下需要静养……” 容音死死盯着沈煜的眼睛,突然感觉到陌生,紧随着发出一声凄厉的笑。 “好!很好!太子哥哥既然要护着那个贱人,那就别怪容音……” “容音,适可而止!” 沈煜打断她的话,声音陡然转冷。 那黝黑的眸子里满是警告,而后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容音攥紧拳头,整个人气怒到浑身发抖。 而随着夜色渐深,容音却辗转难眠。 她起身来到铜镜前,看着镜中那张不再完美的脸,心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恨意。 紧随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她走去屏风后面,在柜子里取出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 “本宫不信……” 她对着铜镜喃喃自语,手指颤抖着解开衣带。 而当容音身着轻纱,出现在沈煜寝殿外时,守夜的侍卫慌忙低下头。 只见容音推开殿门,月光透过轻纱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 “太子哥哥……” 她轻声唤道,声音带着刻意的娇柔。 沈煜此时正在处理公务,闻声抬头,看到她如此的穿着,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这么晚了,有事?” 容音注意到他的目光,心中急切,便缓步上前,轻纱下的肌肤若隐若现。 “妹妹睡不着……” 她说着话,伸手想去碰沈煜的手腕,却在即将触及时突然僵住。 奇怪,为什么她感受不到丝毫悸动? 容音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微微发抖。 她试着回想从前对皇兄的仰慕,却发现那些炽热的情感仿佛被一盆冷水浇灭,再也燃不起半点…… “容音?” 沈煜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扯回来,容音仓皇抬头,对上男人探究的目光,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慌。 她踉跄后退几步,转身逃也似地冲出了殿门。 一阵冷风袭来,容音死死攥住胸前的衣襟,心跳如擂鼓。 为什么?为什么她引以为傲的魅力消失了? 这怎么可能!她甚至对任何人都提不起兴致! “一定是那个贱人,一定是她!” 容音在黑暗中喃喃自语,牙齿甚至将嘴角咬破。 而与此同时,苏雪衣正在偏院的房间内,接着烛火翻阅一本医书。 自那日被沈煜关起来后,她名义上是个丫鬟,实则被安置在这处僻静的院落。 每日有人送来精致的膳食,连衣裳都是上好的云锦。 “小姐,这是殿下命人送来的。” 只见宝玉捧着封信,轻手轻脚地走进来。 苏雪衣接过信,看到信封上是熟悉的字迹,手指轻颤。 “这是,钺儿的信……” 她迫不及待地拆开,赶忙读着弟弟的近况。 “阿姐勿忧,钺儿一切安好……” 寥寥数字,随着最后一句话落下,苏雪衣的泪也不受控制地落在信纸上,晕开一片水痕。 这样的信,每隔几日就会送来一封。 有时是弟弟的,有时是沈煜亲笔写的只言片语。 苏雪衣让宝玉将其都小心收好,藏在一个木匣中。 偶尔觉得孤寂,她便将其取出反复阅读,仿佛空落落的心,能够稍稍填补一些。 也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期待能瞧见沈煜,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 “小姐,该用膳了。” 宝玉的声音打断了苏雪衣的思绪,只见桌上摆着精致的四菜一汤,还有一碟她最爱的糕点。 苏雪衣拿起筷子,突然想起那日沈煜站在海棠树下的背影,心头涌起一阵莫名的悸动。 “殿下今日……” 她犹豫着开口,而宝玉则是看了一眼外面,确认无人后,才小声开口。 “小姐,殿下今早出城公干,说是三日后才回。” 苏雪衣点点头,夹了一筷子青菜,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 宝玉将自家小姐的神情尽数看在眼中,心中喜忧参半…… 第89章 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三日后,邻近晚膳之时,沈煜如期归来。 苏雪衣此时正在院中修剪花枝,听到脚步声赶忙抬头,正对上那双深邃如墨的眸子。 “臣女见过殿下……” 她赶忙行礼,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手中的剪刀差点掉落。 沈煜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突然从袖中取出一个油纸包。 “路过城南,顺道买的。” 苏雪衣闻言接过,油纸包还带着余温,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是她喜欢的点心。 如此被惦记着,让她的眼眶有些发热,再度欠身行礼。 “多谢殿下。” 沈煜应了一声,转身刚准备离开,脚步又停住了。 “对了,你弟弟在书院表现很好,夫子特意来信夸奖。” 苏雪衣抬头,眼中的感激与欣喜溢了出来。 “都是殿下照拂……” 沈煜没有回应,只是微微颔首,转身大步离开了院子。 苏雪衣则是捧着那包糕点站在原地,直到这人的背影消失,才小心翼翼地打开油纸包,吃了一口点心。 甜香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一直甜到了心里…… 而与此同时,容音的寝殿内却是一片狼藉。 她刚刚赶走了第三个前来诊脉的太医,那些名贵的药材撒了一地。 “废物!都是废物!” 她歇斯底里地尖叫着,神情看上去格外的可怖。 这些日子,她秘密召见了无数名医,甚至不惜以身试药,却始终无法找回那种让她心潮澎湃的感觉。 她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潭死水,再也激不起半点涟漪。 “公主……” 此时,清和小心翼翼地上前,声音发紧。 “奴婢所有听闻,说城南有位神医……” 如今的容音已经癫狂,听见这话猛地转头。 “那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立刻去请!” 等城南的那神医过来诊脉医治后,赶忙开了个药方子。 那药苦得令人作呕,却依然没能让容音找回半分感觉。 听着这神医被责罚的声音,容音赤着脚在殿内渡步。 只见她突然抓起案几上的酒壶仰头痛饮,酒液顺着脖颈流下,浸湿了衣襟。 “来人!把府上最俊俏的侍卫都叫来!” 当夜,容音的寝宫内传出阵阵淫靡之音…… 她衣衫不整地斜倚在软榻上,身边围着四五个俊美男子。 可无论他们如何挑逗,容音的身体却仍旧激不起半点涟漪。 “滚!都给我滚出去!” 她歇斯底里地将酒壶砸向其中一人,酒液溅了满地。 而这样的闹剧持续了好几日,直到沈煜亲自来到她的寝宫。 “够了!” 只见沈煜一脚踹开殿门,看着满室狼藉和醉醺醺的容音,眼中带着明显的愠怒。 “容音!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容音听见这话,醉眼朦胧地抬起头,嘴角挂着讥讽的笑。 “太子哥哥不是最清楚吗?本宫现在就是个废人,没有了绝佳的容颜,就连身子都……” 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煜一把拽了起来。 “来人,给公主醒酒!” 而随着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容音尖叫着挣扎,酒意顿时醒了大半。 她抬头看向沈煜,眼中的恨意再也掩饰不住。 “都是那个贱人害的!都是她!倘若不是她!我如今怎么会落得如此境地!” 沈煜全然明白她话语中的意思,眼前闪过苏雪衣的面容,他再次冷声开口。 “容音,你是要清醒清醒了!从今日起,你禁足寝宫,没有本宫的命令,谁也不准进出!” 被沈煜软禁的容音,算是将心中的最后一根稻草给拔出了。 她在寝宫内来回踱步,许久后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的光芒。 “清和,去把李侍卫叫来。” 李侍卫是沈煜身边的亲信,容音知道这人一直对自己有非分之想。 而当李侍卫鬼鬼祟祟地溜进寝宫时,容音已经换上了一袭轻薄的纱衣。 “见过公主……” 李侍卫的喉结上下滚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容音若隐若现的肌肤。 容音的嘴角勾起一抹妩媚且得意的笑,声音十分媚人。 “李侍卫,本宫有件事要你帮忙。” 她缓步上前,将一袋金叶子塞进这人的手中,手指在他的手背轻轻滑动。 “只要你每日,将苏雪衣的一举一动都告诉本宫……” 大抵明白了她的意思,李侍卫吞咽着口水。 “公主,这,倘若是被殿下知道……” “怕什么?” 不等他的话说完,容音的手指在他胸口画着圈。 “本宫又没让你害她,不过是关心她的起居罢了。” “若是办得好了,本宫自有重赏。” 如此数日后,容音佯装着幡然悔悟的模样,求见沈煜。 “太子哥哥,容音知错了……” 此时的她跪在地上,眼中含泪,看上去倒是有几分可怜。 “这些日子容音已经想明白了,不该与苏姑娘计较。” 对上沈煜太久的目光,她深吸了一口气,仍旧低眉顺眼的样子。 “容音看得出来,太子哥哥您很喜欢她,容音也愿意帮您劝劝她,让她以妾室的身份服侍您……” 容音抬起头,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 “如此,就当是容音给皇兄赔罪了。” 沈煜不是没有怀疑,可说到底,他也不想这两个人终日都想弄死对方。 以至于沉默良久后,终于点头。 “不错,你有这份心就好。” 听到这话,容音嘴角的笑意更深,藏在袖中的手指却掐进了掌心。 她转身离开时,眼中闪过一丝阴毒…… 几日后,一场赏花宴在东宫举办。 容音被解了禁足,佯装着温婉大度的模样,命人给苏雪衣送去了精致的衣裙和首饰。 “姑娘,这……” 此时的偏远内,宝玉捧着那套华美的衣裳,眼中满是警惕。 苏雪衣则是轻抚衣裙上精致的绣纹,轻笑了一声。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知道这位公主又要耍什么花样了……” 想到这里,她抬头看向宝玉,轻声开口。 “去,把我那件素色长裙拿来……” 随着宴会当天,容音一袭红衣,明艳如画。 只见她热情地拉着苏雪衣的手,笑吟吟的朝着众人介绍。 “这是苏姑娘,原是本宫的伴读,如今却是太子哥哥最为看重的人。” 第90章 清醒了么? 苏雪衣强忍抽回手的冲动,脸上尽可能挂着得体的微笑。 她能感觉到容音指尖传来的冰冷温度,就像一条毒蛇的信子。 “苏姑娘别拘束啊,今日你就把自己当做这宴会的主角吧……” 看着容音亲手为她斟了一杯酒,苏雪衣道谢后接过,指尖颤动。 而随着酒过三巡,容音突然提议行酒令,苏雪衣已然微醺的状态下谨慎推辞,却被众人起哄。 而就在此时,那名被容音收买的侍卫一个‘不小心’,便将酒泼在了她裙摆上。 “哎呀,真是粗手粗脚!” 容音佯装恼怒呵斥,而后转头对苏雪衣温声开口。 “苏姑娘快去更衣,本宫让人带你去偏殿。” 苏雪衣刚想起身拒绝,却见沈煜正看向这边。 在众人面前失礼,驳的可是皇家的面子,她还没这么大胆。 “多谢公主……” 她柔声开口,欠身跟着侍女离开。 而等到偏殿内,苏雪衣刚换好衣裳,就听见门被反锁的声音。 她心头一紧,转身看见李侍卫正站在阴影处,眼中闪着淫邪的光。 “苏姑娘别怕……” 李侍卫舔着嘴唇逼近,看着苏雪衣那绝美的小脸,呼吸急促。 “公主说了,让我好好照顾你……” 终于明白了一连串的事情是怎么回事,苏雪衣后退几步,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 她飞快地扫视四周,发现窗户都被封死了。 而下一秒钟,这侍卫的手已经摸上了她的衣带…… “砰!” 突然一声巨响,门突然被踹开。 只见陆锦绝阴沉着脸站在门口,李侍卫则是吓得魂飞魄散。 “陆,陆大人……” “滚。” 陆锦绝甚至未曾看这人一眼,冷声开口。 等侍卫连滚带爬地逃走后,陆锦绝才看向苏雪衣,目光自上而下的打量了她一翻。 确认她衣裳还好端端的,眼中的一抹淡忧瞬间消散。 “蠢。” 苏雪衣此时整理着略微凌乱的衣襟,手指微微发抖。 “多谢大人相救……” “谢?” 陆锦绝冷笑一声,突然抄起桌上的茶壶,将整壶凉茶泼在她脸上。 “清醒了吗?” 茶水顺着苏雪衣的脸颊流下,打湿了前襟。 她愣在原地,眼中的惊恐渐渐化为清明,眼眶微红。 这段时日,她被夹在沈煜和容音之间,虽然日子过得比曾经优渥了,可她却日日提心吊胆,犹如惊弓之鸟。 而现在……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将脸上的水渍擦干,再度行礼。 “是,多谢大人” 知晓苏雪衣已然清醒,陆锦绝将暗叹一口气,将茶壶重重搁在桌上,目光如刀。 “祸从口出。” “你以为,沈煜能护你一辈子?” 苏雪衣听到这话,突然笑了出来。 “大人今日来,不只是为了教训我吧?” 陆锦绝眯起眼,突然伸手掐住她的下巴。 “苏雪衣,你知不知道容音已经收买了沈煜身边三个侍卫?你以为自己很聪明?你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眼里!今日若不是我及时赶到……” 他没有说完,但苏雪衣已经明白了后果。 她缓缓攥紧裙摆,指节发白,未曾开口。大人为何帮我?” 陆锦绝见状转身走向门口,在踏出殿门前顿了顿。 “走吧,送你回去宴席之上,否则太久了,也会招惹旁人的口舌。” 而当陆锦绝将苏雪衣送回宴会厅时,宴会已近尾声。 察觉到容音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苏雪衣睫毛轻颤,缓步走回到自己的座位。 陆锦绝则是大步走向沈煜,两人在廊柱后低声交谈。 “殿下……” 陆锦绝声音压得极低,神情晦暗。 “臣方才发现,公主身边的侍卫形迹可疑。” 陆锦绝突然过来同自己说话,让沈煜有些诧异,而听到这话,他更是眸光一沉。 “说清楚。” 陆锦绝自然知道沈煜对自己的提防,不着痕迹地扫了眼殿内。 “具体缘由,臣不敢妄言,只是殿下睿智,应当知晓苏姑娘与公主之间的矛盾,如此还是让两人少些接触为妙。” 沈煜感觉得到陆锦绝当下没什么戾气,他沉吟片刻后,目光落在远处被众女眷围住的苏雪衣身上。 “本宫会处理。” 听到这话,陆锦绝也没再多说什么,同自己的暗卫交代,解决了几个苑中存留的危及。 而原本等着看戏的容音,再看到苏雪衣平安归来后,她捏着酒杯的手指骤然收紧,酒杯微微碎裂。 直至翌日清晨,确认了那侍卫没有得手,容音更是将手中的玉簪直接掰断成两截,眼中闪过一丝狠毒。 “一群废物!” “去!请那个贱人来这用早膳,就说本宫身子不适,想与她说说话。” 苏雪衣接到邀请时正在梳妆,宝玉则是急得直跺脚。 “小姐,这分明是个陷阱!” “我知道……” 苏雪衣放下梳子,眼底带着几分疲惫。 “可即便如此,我还能怎么样?倒不如早些过去,以免又被她抓住了把柄。” 片刻后,等苏雪衣踏入宅院的时候,只见容音半倚在软榻上,脸色苍白如纸。 “苏姑娘来了……” 容音虚弱地招手,话语中听不出任何的喜怒。 “本宫昨夜突发恶疾,想着今日请你来陪我说说话。” “这是本宫准备的一些点心,你且尝尝味道如何。” 苏雪衣见状,问安行礼,目光扫过满桌精致的点心,心中的提防越发浓烈。 “怎么,怕本宫下毒?” 看着她未动筷子,容音轻笑,率先夹了一块糕点放入口中。 “如何?本公主如此证明,姑娘还怕?” 苏雪衣提防的心未减,但她知道自己没有回绝的余地。 谢恩后拿起筷子,却只夹了最远处的一碟小菜。 容音见状,眼中闪过一丝阴冷,随即又换上温柔笑意。 “听说,昨日姑娘去偏殿换衣服的时候,是陆大人亲自送你回来的?” “陆大人只是顺路。” 苏雪衣的睫毛轻颤,谨慎的开口。 而就在此时,容音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雪白的帕子上。 清荷站在一旁,见状立刻惊呼,可眼中却没什么诧异和惊恐。 第91章 游街示众 “公主!您这是怎么了!您别吓奴婢!” “快!快传太医!” 清荷急切的开口,而容音则是虚弱地摆手,紧跟着栽倒在地,嘴角不断溢出鲜血。 苏雪衣惊得站起身,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几名侍卫粗暴地按在地上。 “抓住她!她竟然敢给公主下毒!” 随着清荷厉声喝开口,苏雪衣压在地上,身体本能的挣扎着。 “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做!” 而等清荷从她袖中抽出一枚银针,苏雪衣如坠冰窟。 这东西,根本不是她的! 当沈煜匆匆赶到时,苏雪衣已被五花大绑跪在殿中央。 容音躺在床上,面色灰败,太医正在把脉。 “怎么回事?” 沈煜声音冰冷,清荷则是跪地哭诉。 “殿下明鉴!苏氏嫉妒公主,竟在点心中下毒!奴婢亲眼所见!” “胡说!殿下,我从未碰过那些点心!” 苏雪衣抬头,急切的看向沈煜。 就见这人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最终落在太医身上。 “公主如何?” “回殿下,公主中的是断肠散,幸好剂量不大,性命无碍。” 随着太医开口,沈煜闭了闭眼。 等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肃杀。 “把苏雪衣关入地牢,待本宫查清……” “太子哥哥!” 原本闭着眼睛的容音,听到这话后,虚弱地撑起身子。 “此事,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太清楚,倘若这件事情交给沈煜的话,最终又会不了了之。 她可不想白遭罪一次! 容音余光打量了一眼清荷,后者会意,悄悄退了出去。 不多时,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 “皇上驾到!” 众人慌忙跪地,沈煜心中咯噔了一声。 而等皇帝阴沉着脸走进来,看着满室狼藉,可谓是勃然大怒。 “朕听说,有人敢毒害公主?” 清荷立刻膝行上前,声泪俱下地控诉苏雪衣的罪行。 如此不算完,还添油加醋地说苏雪衣勾引男子。 “荒唐!” 皇帝此时走到容音的床榻前,打量了一番女儿,声音瓮声瓮气的。 “一个贱婢也敢如此猖狂?来人!把她拖出去游街示众,查明情况后直接问斩!” “父皇!此事尚有疑点……” 沉默了好一会儿的沈煜,听见这话下意识的开口劝阻,可话还没说完,便被皇帝打断。 “住口!朕看你就是被这妖女迷了心窍!” 而彼时,苏雪衣被侍卫们粗暴地拖起,她望向沈煜,眼中满是绝望与哀求。 沈煜的手紧握成拳,指节发白,却终究没有动作。 殿外阳光刺目,苏雪衣被推搡着上了囚车,街边很快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有人朝她扔烂菜叶,有人吐口水。 “毒妇!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出身!竟然还敢毒害公主!” “活该!如此胆大妄为!” 辱骂声如潮水般涌来,苏雪衣木然地站着,脸上沾满了污秽。 她皱紧眉头,浑身发颤,脑子里突然泛起了陆锦绝的那句话。 “你以为,沈煜能护你一辈子?” 而随着囚车缓缓前行,转过街角时,苏雪衣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只见陆锦绝站在茶楼二楼,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 苏雪衣眼中的绝望渐渐化为决绝,她挺直脊背,双手抓紧牢车…… 游街的囚车在黄昏时分返回天牢,苏雪衣被粗暴地拖下车时,双腿已经失去知觉。 狱卒拽着她的头发,像拖死狗一样将她扔进潮湿的牢房。 此时,她的脸颊高高肿起,嘴角的血迹已经干涸,囚衣上沾满了烂菜叶和唾沫。 “苏家的贱种!连公主都敢害!” 听到隔壁牢房犯人的嘲弄,苏雪衣蜷缩在角落,手指死死抠着地上的稻草。 指甲缝里塞满了污垢,她却感觉不到疼痛。 耳边回荡着游街时百姓的咒骂,眼前不断闪过容音那抹得逞的冷笑。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只见狱卒走了过来,嘲弄的开口。 “苏雪衣!你家人来看你了!” 苏雪衣慢慢的睁开眼睛,有些茫然的抬头,就看到父亲苏明成站在牢门外,身后跟着孙姨娘和苏雪柔。 钺儿没来,是不知道情况,还是…… 而不等苏雪衣多想,苏明成便劈头盖脸的怒骂着。 “孽障!苏家怎么养出你这种祸害!” 孙姨娘搀着苏明成,看了一眼苏雪衣当下的样子,而后假惺惺地抹泪。 “老爷您别气坏了身子,咱们这就去衙门写切结书,跟这丧门星断绝关系!” 苏雪柔躲在后面,幸灾乐祸地打量着狼狈不堪的苏雪衣。 “姐姐好大的本事,连公主都敢害,可惜啊,这次太子殿下也保不住你了。” 苏雪衣此时扶着墙慢慢站起来,目光冰冷的看向他们,冷声开口。 “钺儿呢?他人在哪儿?” 苏明成见自己被无视,更是勃然大怒,气得浑身发抖。 “逆女!到现在还不知悔改!” 眼瞧着这几个人跟狱卒不知道耳语什么,也知道问不出个答案,苏雪衣踉跄的转身,落座在冰冷的石板上。 这些人说了什么,什么时候离开的,她通通不知,也好不在意。 而直至到了深夜,牢房里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苏雪衣从昏睡中惊醒,没成想就看到父亲和孙姨娘被推搡着关进了对面的牢房。 苏雪柔与苏钺则是被关进了距离较远的牢房,中间有狱卒看守,他们甚至没办法说话。 “钺儿!” “怎么回事?” 苏雪衣诧异的开口,就见苏明成脸色惨白,没有分毫血色。 “皇上,皇上说我们管教不严,要全家流放……” 孙姨娘则是瘫坐在地,哭天喊地。 “都是你这个扫把星害的!我的柔儿啊……” 狱卒则是将几个人推进劳烦,冷笑着开口。 “别急,明日就送你们一家团聚!” “皇上有旨,苏氏满门与罪女苏雪衣一同流放北疆,永世不得回京!” 苏雪衣尽可能踮起脚去看苏钺,只见他安静地坐在角落,对着自己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一瞬间,苏雪衣只觉得自己的心口像是被挖了一刀似的。 第92章 她死了,千真万确 “都是你!都是你!你怎么不去死!为什么要连累我们!” 孙姨娘突然发疯似的扑到栏边,伸手要抓苏雪衣的脸,被狱卒推倒。 而苏明成则是颓然坐在地上,喃喃自语。 “完了,全完了……” 看到他们这幅样子,苏雪衣冷笑一声,转身回到角落。 她对苏家这些人没有半点愧疚,只有深深的恨意。 若不是他们当年的所作所为,自己同钺儿也不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天蒙蒙亮时,牢门再次打开,沈煜和陆锦绝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苏雪衣恍惚抬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殿下,大人……” 她的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踉跄着走到门口。 沈煜快步上前,却在即将触到牢门时,余光打量了一眼陆锦绝,而后停下脚步。 “你怎么样?” 苏雪衣是抓住栏杆,才能勉强站稳,心中滔天的委屈在此时溢了出来。 “殿下,我冤枉,那毒不是我下的……” “我知道,但现在证据确凿,父皇正在气头上……” 沈煜眼中闪过一丝痛色,而陆锦绝则是看着苏雪衣那张小脸,不禁握紧拳头。 “容音病情恶化了,太医说是余毒未清,需要静养。” 听到这话,苏雪衣急切地看向苏钺的方向,声音里多了几分哭腔。 “臣女自知自证无用,还请殿下救救钺儿……” “我会想办法。” 沈煜哑声开口,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包袱,塞进牢门。 “一些伤药和干粮。” 陆锦绝则是动了动嘴巴,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而就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侍卫急促的声音。 “殿下!陆大人!皇上召二位立刻入宫!公主吐血昏迷,太医说,恐怕……” 沈煜和陆锦绝闻言对视一眼,匆匆离去。 苏雪衣抓着那个还没来得及打开的包袱,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缓缓滑坐在地。 翌日晌午,狱卒送来的馊饭被其他犯人抢走,苏雪衣靠在墙边,闭目保存体力。 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陌生小厮站在牢门外,身后跟着两个仆人,抱着棉被和食盒。 “苏姑娘,小的是魏大人府上的,大人命小的送些东西来。” 显然魏南初也知道了消息,苏雪衣扯动了一下嘴角。 而小厮则是示意狱卒开门,将棉被和食盒递进来。 苏雪衣接过后道谢,可等小厮刚离开不久,牢里就爆发了激烈的争夺。 几个女囚为抢那床棉被大打出手,食盒被打翻,几个馒头滚落在地,沾满了泥土。 按照皇上下旨,在流放前的最后三日,天牢里的折磨变本加厉。 苏雪衣蜷缩在潮湿的角落里,耳边充斥着其他犯人的辱骂和孙姨娘歇斯底里的哭嚎。 她的嘴唇干裂出血,脸颊上的鞭痕已经化脓,眸子里早就没有了光亮。 “贱人!都是你害的!你怎么不去死!” 孙姨娘每日都要扑到栏杆边咒骂,苏雪衣闭着眼睛,充耳不闻。 只有隔壁牢房,苏钺偶尔传来的轻咳声,才能让她稍稍睁开眼。 直至第三日深夜,牢房外突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苏雪衣警觉地睁开眼,看见狱卒们慌张地跑来跑去。 “走水了!快跑!” 浓烟很快弥漫进来,呛得人睁不开眼。 牢门被一个个打开,犯人们尖叫着往外冲。 苏明成则是拉着孙姨娘第一个冲出牢房,苏雪柔紧随其后,转眼就消失在混乱的人群中。 “钺儿!” 突然的变动,让苏雪衣没有反应过来。 直至看到众人慌乱的声音,她才赶忙嘶哑地喊着,紧跟着下一秒钟,就看见弟弟被挤在人群中。 “长姐!” 苏钺明显是想跑过来救苏雪衣,但奈何犯人太多,且他的身子单薄,几乎是一步难行。 被人推搡着,距离苏雪衣越来越远。 “跑啊!愣着干什么!” 狱卒这会儿将她的牢门打开,呵斥了一声吼,转身离开。 苏雪衣只是迟了几秒,燃烧的房梁突然砸下来,正好落在她面前。 热浪扑面而来,她踉跄着后退,眼睁睁看着苏钺被人群裹挟着,消失在浓烟中…… 瞧见一个姑娘被绊倒,她想喊狱卒救人,却被浓烟呛得发不出声音。 又是一根房梁砸下,这次正中她的后背…… 不过多时,在东宫的宅院内,侍卫跪在容音榻前禀报。 “回禀公主,人已经死了,烧得面目全非,已经按公主的吩咐处理了。” 听到这话,容音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病态的红晕。 “确认身份了?是苏雪衣?” “千真万确,狱卒亲眼看见她被房梁砸中,那枚银针还在她身上,错不了。” 随着侍卫的开口,容音满意地笑了。 “去,把骨灰撒进护城河,本宫要她永世不得超生!” 而当沈煜接到消息赶到天牢时,火势已经扑灭。 他站在焦黑的废墟中,看着狱卒抬出一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手指不自觉地颤抖。 在听到侍卫确认了苏雪衣的身份后,他的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 “公主在哪?” 此时的容音,正在寝宫赏花,见沈煜大步走来,立刻换上虚弱的笑容。 “太子哥哥……” “你做了什么?” 话语被打断,沈煜的声音冷得像冰,让容音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太子哥哥这是什么话?妹妹知道哥哥您因为苏姑娘的事情伤心,可是天牢走水,与容音何干?” 沈煜听到这话,猛地将银针拍在桌上,是狱卒从苏雪衣的袖口里拿到的。 ”这枚银针,是你栽赃给苏雪衣的!” 容音听到这话脸色骤变,随即又换上委屈的表情。 “太子哥哥为了一个死人,就这样对容音?明明是她下毒,我险些没命了……” 可她的话未说完,沈煜突然一把掐住她的下巴,力道不大,眼神却骇人异常。 容音不觉惊恐地瞪大眼睛,她从未见过这人对自己露出过如此可怕的眼神。 “容音,此次的结果,你可满意了?” 沈煜轻声开口,声音带着颤抖。 他的目光落在容音的脸上,片刻后转身离去。 留下容音瘫软在地,捂着红肿的下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这是沈煜第一次,对她冷脸相向…… 第93章 需要换个身份 陆锦绝是在三更时分接到密信的,彼时的他正在临城办事。 烛火下,当信件展开,看清上面的内容后,他手指突然一颤。 “备马!” 甚至不想看到信件结束,他突然厉声喝道,连大氅都来不及披就冲出门去。 马匹在夜色中疾驰着,陆锦绝的指节因紧握缰绳而发白。 三日的路程,被他硬生生压成一日半,抵达京城时已是第二日深夜…… “大人!苏家的人,逃走了!” 等到了城门口的时候,随着亲信的禀报,陆锦绝眼中寒光一闪。 “往哪个方向?” 只见亲信指了指西边,而后压低声音开口。 “他们,好似还扔下了那个病弱的小公子。” 一瞬间,马鞭像是在空中炸开一般,陆锦绝调转马头向西疾驰。 不过多时,他便远远瞧见了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就见苏明远拽着孙姨娘,周围还有几个家仆扛着包袱,唯独不见苏钺。 “老爷,那病秧子带着也是累赘!趁现在没人发现,咱们赶紧逃!” 随着孙姨娘尖细的嗓音传来,陆锦绝悄无声息地跟上去。 等他绕过一片树林,只见草丛里蜷缩着一个单薄的身影。 只见苏钺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已经泛起青紫,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陆锦绝见状脱下外袍,将人裹住,翻身上马。 他余光看了一眼苏家人逃窜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直至到了天亮,刺骨的疼痛将苏雪衣从黑暗中拽了回来。 她艰难地睁开眼,入目是一间简陋的茅草屋。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香。 “醒了?” 随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苏雪衣转头,就见一位白发老者正捣着药草。 老人约莫六旬年纪,面容慈祥,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 “我,这是……” 她刚开口,喉咙就像被火烧过一般疼痛,就见老者放下药杵,递来一碗温水。 “别急,先喝点水。” 温水划过干裂的喉咙,苏雪衣这才发现自己全身缠满了绷带,后背的伤处火辣辣地疼。 此时,记忆如潮水般涌的涌现。 天牢大火、砸下的房梁、浓烟中消失的钺儿…… “钺儿!” 他猛地坐起身,顿时疼得眼前发黑,下一秒钟就被老者给按住了。 “别动!你伤得不轻。” 苏雪衣下意识抓住老者的衣袖,声音不可控制的颤抖。 “老伯,您可曾见过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瘦瘦的,脸色苍白……” 老者闻言摇摇头,轻叹一口气。 “老夫只救了你一人。” “那日你在游街时,老夫就认出了你,你长得,真像你娘……” 听到这话,苏雪衣瞳孔微缩,甚至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您认识我娘?” “二十年前,老夫流落京城,是你娘施粥赠药。” 老者长叹一声,目光盯着苏雪衣。 “这份恩情,老夫一直记在心里。” 如此的渊源,让苏雪衣眼眶发热,她强忍疼痛挣扎下床,踉跄的跪在老者面前。 “多谢老伯救命之恩……” “快起来!你的伤还没好。” 老者欲以要把人搀扶起来,就见苏雪衣执意叩首。 “还请老伯告知姓名,让雪衣记得您的大恩大德。” “老夫姓符,单名一个广字。” 符广扶苏雪衣重新坐回床上,目光打量着她微红的眼角。 “你如今孤身一人,又身负冤屈,若无人庇护,只怕……” “老伯的意思是?” 苏雪衣身体疼痛,可此时的脑子却格外清醒,她听得出来老人家是有其他意思的。 “老夫想收你为徒,传授医术。” 符广赞赏的看着苏雪衣,眼中满是慈爱。 “你,可愿意?” 苏雪衣闻言不觉愣住了,她低头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手。 想起被自己连累的钺儿,响起不知所踪的宝玉,一滴泪砸在手背上。 “我愿意。” 看着她抬起头,落泪的同时是炯炯的坚定,符广欣慰地点点头。 “好孩子,不过你如今是‘已死之人’,需得换个身份才好啊。” 苏雪衣摸了摸自己被烧焦的发尾,香气先前做经历的种种,突然轻笑了一声。 “从今日起,雪衣已去,我已换名符沉。” “沉冤待雪……” 明白这字的含义,符广捋须摇了摇头,笑着开口。 “好!符沉!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关门弟子!” 离开京城那日,符广驾着简陋的驴车,苏雪衣则是裹着粗布斗篷,坐在里面。 车轮碾过枯黄的落叶,发出细碎的声响。 “师父,我们这是去哪?” 苏雪衣望着渐行渐远的城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符广则是抖了抖缰绳,看了眼徒弟苍白的侧脸。 “往南走,有个不算大的村落,我在那处有一座房子。” “怎么,舍不得?” 苏雪衣闻言摇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抚过手臂上的疤痕。 她有什么不舍的?京城留给她的,不过只有满身伤痕和那个葬身火海的‘苏雪衣’。 “没有舍不得,只是……” 她轻声开口,却没了下文。 只是钺儿还不知下落,只是大仇未报…… 至于那个曾让她心动的人,如今怕是以为她真的死了。 符广似乎看透她的心思,眼中多了几分柔和。 “丫头,记住,活下来才有希望。” 驴车晃晃悠悠走了三日,终于在一处山清水秀的小村落停下。 这座村落不过三四十户人家,村口一棵老槐树下,几个孩童正在嬉戏。 “到了,以后这就是咱们的家。” 符广下了车,苏雪衣则是抬头望去,就见几间简陋的茅草屋,围着竹篱笆,院角还种着几株药草。 看上去简陋,却干净温暖,让人觉得心里踏实。 “谢谢师父。” 她轻声开口,眼眶微微发热。 接下来一阵子,苏雪衣总在半夜惊醒,冷汗涔涔地摸着自己脸上的伤疤,确认那场大火不是梦境。 每当此时,符广就会起身熬一碗安神汤,看着她喝下。 “师父不必如此,弟子已经习惯了……” 这一夜,苏雪衣捧着药碗,眼中满是自责。 第94章 可以瞬间毙命 随着苏雪衣的话,符广却摇摇头,眼中满是心疼。 “医者难自医。” “傻姑娘,你的伤在心上,比背上的烧伤更难愈合。” 数日后,一切如常。 彼时,符广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丫头,去把晒好的当归收进来。” “是,师父……” 苏雪衣合上书卷,起身时习惯性地摸了摸束发的木簪,而这个动作让她恍惚了一瞬。 如今对外,她只是符广的关门弟子符沉,一个无父无母的医女。 但让她有些意外的是,她很快便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清晨跟着师父上山采药,午后在院中晾晒药材,傍晚给村里的孩子们讲些简单的医理。 村子里的孩子,她格外喜欢。 一个个都天真烂漫的,常常围着她叫姐姐,眼睛里都带着光,与她从前接触的人全然不同。 “沉姐姐!” 这一日,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跑来,眼睛眯成一道缝隙。 “我娘说,你的针法进步啦!” “才怪呢!” 一旁的虎子接上话,而后还不忘了做了个鬼脸。 “这人,她前天还把王婶家的狗,扎得嗷嗷叫呢!” 苏雪衣自然不会生气,她唇角微扬,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 “今日的功课,做完了?” “做完啦!姐姐你答应教我认草药的!” 看着小桃骄傲地挺起胸脯,虎子撇撇嘴。 “半吊子教半吊子……” 苏雪衣不恼,反而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包。 “谁先说出这是什么药,我就给谁糖吃。” 旁边的几个孩子们,闻言也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猜测着。 苏雪衣则是含笑看着他们,阳光在她素净的脸上,投下温润的光晕。 “又在逗孩子玩?” 此时,就见符广背着手踱步出来,白须随着动作颤动着。 苏雪衣转过身同师父见礼,而后将药材收入竹篮中。 “师父不是常说,医者要从娃娃教起?” 符广听到这话哼了一声,眼中却带着笑意。 “今日随我去李猎户家,他家的牛难产了。” 李猎户家在村子西头,第两人到时,那头母牛正痛苦地跪在稻草上哀鸣。 “胎位不正,再拖下去母子都保不住。” 符广蹲下身检查,眉头越皱越紧,而后转向苏雪衣。 “你来。” 苏雪衣听到这话一怔,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弟子,怕是不行……” “怕什么?” 只见符广直接将银针塞进她手里,又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鼓励。 “记住我教你的穴位。” 知道事情不能再拖延下去,苏雪衣深吸一口气,跪在母牛身旁。 银针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她的手却稳如磐石。 三针下去,母牛的哀鸣渐渐平息,又过半个时辰,一头小牛犊顺利落地…… “神了!符大夫,您这徒弟有两下子啊!” 李猎户激动地搓着手,符广捋着呼吸笑了笑,却见苏雪衣盯着自己沾满血污的手出神。 几个时辰后,随着天色渐晚,苏雪衣已经在溪边蹲了半个时辰。 她盯着水中游动的鱼儿,手中的银针在晨光下泛着冷光。 “沉丫头!让你采药,你倒在这儿摸鱼?” 听见符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雪衣却头也不回。 “师父,您看……” 随着符广走到身边,苏雪衣的银针倏地刺入水中,精准地扎在鱼鳃后方。 只见那条鱼剧烈摆动几下,竟就这样断了气,连一滴血都没溅出来。 符广见状,脸上的笑意瞬间消散。 “这……” “弟子发现,若是找准这个位置,可以瞬间毙命,不见血光。” 看着苏雪衣指着鱼鳃后方一处细微的凹陷,符广蹲下身检查鱼尸,眉头越皱越紧。 “你如何发现的?” 看出来师父的不悦,苏雪衣抿了抿唇。 “昨日给王婶家杀鱼时,无意中刺偏了位置……” “胡闹!” 符广突然厉声呵斥着,罕见多了几分愠怒。 “医者学的是救人之术,你倒钻研起杀生的法子了!” 看着苏雪衣垂首不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银针,符广长叹一声,语气缓和下来。 “丫头,你这手法……” “若是用在战场上,倒是个一招制敌的好本事。” 苏雪衣闻言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却见符广苦笑了一声。 “怎么?老夫说错了?你这精准的手法,狠辣的作风,确实更适合在战场上。” “既能救人,又能自保,两不耽误。” 日子便是如此,这样日复一日的过去,两年如白驹过隙。 这一天练习过后,苏雪衣将最后一根银针收入针囊。 如今,她的指尖已经磨出薄茧,施针动作早已经行云流水。 “沉丫头!邻村的人又来了!” 听见符广的声音从院子外传来,苏雪衣抿唇一笑,将额前碎发别到耳后。 这两年来,她的针法已在方圆百里小有名气,每日慕名而来的病患,常常排到村口的老槐树下。 “符大夫!我家老母的风湿痛,多亏了沉姑娘的针灸!” 看着陈庄主激动地搓着手,符广捋着白须,眼中既有欣慰又藏着一丝忧虑。 他瞥了眼正在为老妇人施针的徒弟,眉宇间多了几分担忧。 苏雪衣如今只穿一袭素衣,发间簪一根木钗,却掩不住骨子里透出的清贵之气。 送走病患后,苏雪衣收拾东西,同符广交谈。 “师父,今日又有从临州来的求医者。” 本就有些担忧的符广,此时的眉头越皱越紧。 直至到当晚,夜深人静时,符广看着坐在对面摘草药的苏雪衣,突然开口。 “丫头,我们该走了。” 苏雪衣正在整理药材的手一顿,眼中多了几分不解。 “你的名声传得太快,再这样下去,迟早会传到京城。” 符广暗叹了一口气,就见苏雪衣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银针。 这两年的平静生活,几乎让她忘记了曾经的腥风血雨。 但每当夜深人静,她仍会梦见那场大火,梦见钺儿被人群冲散时,绝望的眼神…… “弟子明白,明日就收拾行装。” “弟子也配比了一些草药包,明日离开的时候,将这些依次交给村民们,以备不时之需……” 第95章 师傅不要弟子了? 两天后,离村的马车在天色尚未清亮之时,便悄然启程。 苏雪衣回头望着渐渐远去的村子,心头涌上一丝不舍。 那些缠着她的孩子,那些淳朴善良的村民。 这个地方于她而言,是让她重生的地方。 “师父,我们去哪?” 压下心中的情绪,苏雪衣轻声开口,符广正要回答,前方官道旁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是几个衙役押着一队囚犯走过,镣铐声哗啦作响。 “快走!耽误了时辰,小心吃鞭子!” 随着为首的衙役厉声呵斥,苏雪衣无意间瞥了一眼,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身影,怎么那么像她父亲? “那是……”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符广则是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色一变。 而在路旁的茶摊上,师徒俩停下休息,就听见几个行商的正在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苏家逃犯被抓回来了!皇上是龙颜大怒,要亲自审判呢!” “不是说,苏家还有个病弱的小公子?他人呢……” 苏雪衣听到这话,身子一颤,手中的银针滑落在地。 “丫头……” 随着这一声轻唤,苏雪衣回过神,就见符广正担忧地看着自己。 苏雪衣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松开。 “师父,弟子……” 知道她要说什么,符广长叹一声,指了指前方山腰处的寺庙。 “先去那里歇歇吧。” 要说这个小寺庙的香火不算旺盛,却格外清幽。 等安置号了之后,苏雪衣跪在佛前,手中的签筒摇得哗啦作响。 随着一支竹签落地,她拾起一看,只见上面篆刻着一个归字。 “施主求什么?” 随着老和尚慈眉善目的开口,苏雪衣盯着签文,睫毛轻颤。 “归,是归去,还是归来?” 老和尚闻言微微一笑,欠身开口。 “心之所向,即是归。” 等到下山时,师徒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直至到了一出僻静的山林出,符广突然停下脚步,从怀中取出一本泛黄的书册。 “丫头,这是为师毕生所学,你收好。” 看着师父将书册递给自己,苏雪衣一怔。 “师父,您这是……” “老朽年事已高,经不起奔波了。” 符广的眼中闪着泪光,明显的不舍。 “但是你,你回去吧……” 随着这话说出口的瞬间,苏雪衣的眼泪瞬间涌出。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可谓是嚎啕大哭。 “师父!弟子不能,您不要我了么!” “傻孩子。” 符广眼眶微红,他伸手摸了摸苏雪衣的头发。 “你心里装着事,强留也无益,不过我们师徒俩有缘,定会再见的。” 说着话,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竹筒,又又解下腰间的钱袋。 “信鸽给你,遇到难处就传信给为师,这些盘缠,也足够你回京打点。” 此时的苏雪衣,哭得是上气不接下气。 她舍不得师父,但她也知道自己舍不下过的一切,至少她要给弟弟报仇,给宝玉报仇…… 符广并没有拦着,任由她的哭泣,刻意让她宣泄出那些积压的情绪。 直至过了良久,苏雪衣的双眼通红,已经快要脱力了,才郑重的叩首,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 “师父大恩,弟子无以为报,还请师父保重自己,待弟子再去找您……” “去吧。” 符广此时才扶起她,声音哽咽。 “记住,医者仁心,但也要懂得自保……” 苏雪衣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京城的,她满脑子都是这两年的点点滴滴。 想到师父离开时那决绝的背影,心中对容音的恨意更浓。 此时的她裹紧粗布斗篷,混在入城的人流中。 她的脸用草药汁涂得蜡黄,眉毛描粗,连走路的姿态都刻意佝偻着,活像个乡下妇人。 此时的城门口贴着通缉令,苏家人的画像已经泛黄破损。 她匆匆瞥了一眼,心头一紧。 没有钺儿。 “让开!让开!”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苏雪衣本能地往路边一闪,却见一个幼童呆立在路中央。 “小心!” 她顾不得伪装,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孩子,就地一滚。 马匹嘶鸣着从她身侧掠过,清冽的风掀开了她的斗篷帽子。 “找死吗!” 只见马背上的锦衣男子勒住缰绳,厉声呵斥着。 苏雪衣下意识的抬头,瞬间的四目相对。 只见魏南初惊愕的瞪大眼睛,瞬间惨白。 “你,苏,苏雪衣?” 苏雪衣心头一跳,慌忙低头,她将孩子推到身后,声音刻意嘶哑着开口。 “小民莽撞,还请大人饶恕,小民只是……” “抬起头来!” 此时的魏南初已然翻身下马,一把扣住她的下巴。 “真的是你,你不是已经……” 魏南初此时的手臂颤抖,声音带着不可置信。 但这一个没留神,苏雪衣便挣开他的手,抱起孩子转身就跑,身后传来魏南初急促的脚步声。 但她熟悉皇城的小巷,几个转弯就甩开了追兵。 此时,苏雪衣抱着孩子躲进一条暗巷,后背紧贴着冰冷的砖墙。 孩子在她怀里小声抽泣,她却浑然不觉,耳边嗡嗡作响。 怎么这么倒霉,刚刚回京竟然碰到了魏南初。 显然,这人认出她了。 “不哭,没事了,一定都会没事的……” 她机械地拍着孩子的背,声音发颤。 孩子渐渐安静,她却感到一阵眩晕。 她慢慢滑坐在地,眼前浮现出苏家人戴着镣铐的样子。 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父亲,如今竟成了阶下囚。 她应该感到快意才对,可心头却像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透不过气来。 “钺儿……” 她无意识地呢喃着这个名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那个总是跟在她身后,一声声唤着姐姐的少年,如今被关在死牢里…… 她仿佛能看见钺儿苍白的脸,看见那孩子蜷缩在阴暗潮湿的牢房里咳嗽的样子。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如果当初她能再谨慎一些,如果她能保护好弟弟…… 而就在此时,巷子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让苏雪衣猛地惊醒。 她擦干不知何时流下的眼泪,打听了一下孩子的住处,将其送回后,转身隐入夜色中。 第96章 是本宫对不住你 陆家府邸的书房里,熏香袅袅,只见魏南初略微烦躁的来回踱步,靴底在地毯上磨出深深的痕迹。 “我敢保证!我绝对没看错!” 突然,他猛地站定,双手撑在书案上。 “你相信我,那双眼睛,我死都不会认错!” 陆锦绝依然垂眸翻看礼单,烛光在他冷峻的侧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阴影。 他的指尖在纸页上停顿了一瞬,又若无其事地翻过一页。 说起来,自打苏雪衣‘死了’之后,陆锦绝与国公府一同办案,与魏南初的结实多了一些。 曾经的一些误会以及印象消减,这两人的交情倒是比过往好了许多。 “世子怕是近日操劳过度,眼花了吧?” 他指了指桌上堆积如山的礼盒,眼底没有什么温度。 “老王妃寿辰在即,世子还是收收心,专心准备贺礼为好。” 一听这话,魏南初刚要反驳,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大人!不好了!” 只见管家慌慌张张地冲进来,额头上带着一层虚汗。 “老王妃头风发作,疼得昏过去了!” 书房内的气氛登时肃杀,只见陆锦绝猛地站起身。 “还愣着做什么!传太医!” “已经传了,但太医说,说情况危急……” 管家擦着额头的冷汗,在话音落下的同时,陆锦绝闻言就往外走,魏南初紧随其后。 两人赶到王府时,正遇上沈煜从内室出来。 三人迎面相遇,空气瞬间凝固。 沈煜一袭白衣,面容依旧清冷如谪仙,只是眼下多了几分疲惫的青色。 他的目光在陆锦绝脸上停留片刻,又淡淡移开。 陆锦绝同样面无表情,那黝黑的眸子里多出几分狠厉。 三个人只是互相见礼之后,便再无过多的交流。 只见沈煜加快步子,长袖浮起一阵清冷的风。 不过多时,直至沈煜回到东宫后,他刚准备去书房,就见容音从回廊处快步走了过来,手中端着点心。 “太子哥哥,今日天气属实炎热,你且吃点妹妹做的糕点,再去书房忙政事吧……” 沈煜听到这话脚步微顿,目光在那碟精致的点心上停留了一瞬。 许久了,自打苏雪衣不再了之后,这个妹妹总是会以各种方式来讨好自己。 只是,心里面的疙瘩,哪里是几个糕点就可以消弭掉的。 他动了动嘴巴,目光在容音的脸上迅速划过,声音里听不出来任何的情绪。 “不必了。” 说罢,他侧身绕开,就见容音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端着点心的手指微微发颤。 “太子哥哥……” 她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将眼中的怨念给压得很深。 “这可是你最爱吃的桂花糕,妹妹特意……” “本宫说了不必。” 不想再纠缠什么,沈煜打断她,眼神冷得像冰。 “你若是闲来无事,不如去陪母后说说话。” 事实上,他也不想如此,不想因为一个苏雪衣,而将周身的一切都改变了。 可想法是一回事儿,能不能做到,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果然下一秒钟,就见容音的眼眶瞬间红了,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曾几何时,太子哥哥对她百般宠爱,连她绣坏的一方帕子都要夸赞。 可自从苏雪衣死后,一切都变了。 “太子哥哥是在怪罪容音吗?” 她委屈的情绪照比方才多了几分,自然恨意也愈发浓烈。 “哥哥明明知道,苏雪衣害我多次,甚至还给我下毒,为了那么一个贱人……” “住口!” 原本已经迈开步子的沈煜,听到这话猛地转身,眼中寒光乍现。 “准你如此称呼她?” “容音,当初之事,本宫没有继续调查下去,足以见得被你的偏爱和宠溺,而如今,你还想要从这件事情上得到什么?” “苏雪衣死了,苏家的结果你也很清楚,你还想要如何?” 容音被这番话给吓得后退半步,手中的点心碟子差点摔落在地。 她从未见过太子哥哥如此可怕的眼神,那目光像是要活生生将她刺穿。 “滚出去,本宫不想看见你!” 随着沈煜冷冷的开口,容音终于是承受不住,踉跄着跑开了,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等她跑回自己的寝殿后,将整碟点心狠狠摔在地上。 脸上的泪痕还在,可那隐藏着的恨意也瞬间涌现出来,看上去格外的狰狞骇人。 “贱人!死了还要阴魂不散!” 她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尖叫,将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统统扫落在地。 “太子哥哥是我的!是我的!” 此时,宫女们吓得跪了一地,谁都不敢出声。 容音则是发泄完了,瘫坐在地上,眼中满是怨毒。 她怎么都没想到,她终于弄死了苏雪衣这个贱女人,可换来的代价竟然是如此。 沈煜开始对她疏远,就连陆锦绝与魏南初,对她都不似曾经那么的上心关切。 “她只是我的替身!本公主的替身而已!” “我一定要让你们重新回到我身边,一定要让那个贱人彻底消失!” 而随着夜色渐深,沈煜在宅院内,终于搁下笔。 他揉了揉太阳穴,眼前浮现出白日里陆锦绝那张冷峻的脸。 过了这么久,这人眼中的恨意丝毫未减。 他哼笑了一声,起身走向床榻。 入睡不过眨眼的,可梦里面的画面却没办法安生。 他看见苏雪衣站在火海里,房梁砸在她单薄的背上。 她回过头,那张满是血污的脸对着他,嘴唇翕动,脸上满是伤痕。 那声音不大,却可以字字让他心疼无比。 “殿下,雪衣好疼……” 沈煜猛地惊醒,冷汗浸透了寝衣。 窗外残月如钩,他伸手捂住眼睛,喉结滚动了几下。 这样的梦,他已经做过无数次了。 “对不起……” 黑暗中,他哑声呢喃,身体微微的颤动着。 “雪衣,对不起,是我没能护住你……” 数日后,在城西一处不起眼的院落里,苏雪衣正在为一位富商诊脉。 算一算,这已经是她暗中接诊的第三位贵人了。 前两位的顽疾都被她的银针治好,出手十分阔绰。 “符大夫果然名不虚传!” 第97章 苏家的审判 这会儿,富商看着苏雪衣的施针,满意的点点头。 “大夫真是神医也,老夫这胸闷的毛病,多少太医都治不好。” 苏雪衣闻言,谦逊地收起银针。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富商放在桌上的钱袋,足够她盘下一间小医馆。 “您过奖了。” 三日后,一间不算大的医馆在城西悄然开张。 铺面不大,却因坐堂大夫医术高明而声名鹊起。 苏雪衣戴着面纱,对外自称符沉,是游方郎中的徒弟。 这日清晨,她正在后院晾晒药材,就见药童匆匆跑来。 “符大夫!前厅来了位贵人,说是头疼得厉害!” 苏雪衣擦了擦手,将手中的药材妥善放置好。 “请贵人稍候,我马上来。” 片刻后,在前厅内,只见一位衣着华贵的老夫人正按着太阳穴呻吟。 苏雪衣为她诊脉后,取出银针施治。 不过片刻,老夫人的眉头就舒展开来。 “神医啊!” 老夫人连连称赞,命仆人奉上一袋银子。 “老身这头疼病折磨多年,今日总算得救了!” 苏雪衣对此见怪不怪,谦逊地行礼,余光却瞥见老夫人随从手中的邸报。 等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她的眼睛不禁震颤了几下。 只见上面赫然写着‘苏氏逆犯、明日公审’这几个大字。 她的手指微微一颤,银针差点掉落。 次日一早,苏雪衣吩咐药童闭馆后,她便换上一身粗布衣裳,戴上斗笠,混入了前往衙门的百姓中。 只见公堂上,苏明成和孙姨娘戴着镣铐跪在地上,形容憔悴。 苏雪衣站在人群最后,冷眼的看着这一切。 她的眼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是在看着陌生人。 先前同师父在村落里的时候,她原以为这两个人早已经被流放疆土边关,亦或者是在路上便死了。 以至于现在看着他们,倒是觉得有些滑稽,也有些莫名。 随着堂中的官员进行询问,就见苏明成指着孙姨娘大喊。 “都是这毒妇唆使的!下官冤枉啊!” 孙姨娘闻言,则是尖声反驳着。 “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了是不是!明明是你贪生怕死,连亲生儿子都能丢下!” 原本看热闹的苏雪衣,听到这话浑身一震。 她仔细扫视公堂,确实没有看到钺儿的身影。 她早先以为,钺儿的身体孱弱,怕是早就…… 但如今看来,好似事情并非是她想的那般。 等审判结束后,苏家人被押回大牢,苏雪衣悄悄跟上去,在拐角处拦住一个狱卒。 “这位大哥……” 她塞过去一锭银子,轻声开口。 “方才听那犯人说起被丢下的儿子,您可知道什么?” 狱卒掂了掂银子,而后咧嘴一笑,压低声音开口。 “是有这么回事,据说那小少爷是个病秧子,被扔在官道上了,现在怕是早就……” 苏雪衣心头一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强忍心痛,又取出几块碎银。 “多谢大哥,有劳您好好照顾照顾里头的那两位……” 狱卒会意地点头,毕竟这种事情也并不稀罕。 “姑娘放心,保管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而离开衙门后,苏雪衣踉跄着走回医馆,她靠在门板上,泪水无声滑落。 明明心中已经预演多次,哭了多次,可如今回到京中,距离他们越近,她这心就越疼。 是她没有照顾好弟弟,让他就这样被那群混账抛弃在荒郊野外。 “钺儿,你别怕,姐姐一定要找到你。” 苏雪衣咬紧牙齿,轻声自语。 哪怕,只剩下一具尸骨…… 而正当她收拾行囊准备出发时,门外突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就是这儿!王爷说了,务必把人带回去!” 随着一个尖细的声音叫嚷着,苏雪衣还来不及反应,大门就被踹开。 只见几个官兵冲进来,不由分说地架起她就走。 “你们做什么?” 她心中一紧,下意识的挣扎,就见为首的官兵冷哼。 “符大夫医术高明,老王妃点名要你治病!” 苏雪衣心头一凛,掌心冒出一层汗珠。 这几日她有所听闻,老王妃旧疾缠身。 宫中的太医已然看诊个遍,却都无效果,王府便开始寻城中的大夫,几乎是不可能错过任何一个有点威望的。 还是自己过急了,就不该显露医术,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看着医馆的大门在身后关闭,苏雪衣咬紧牙齿,被粗暴地塞进马车。 马车颠簸着驶向王府,苏雪衣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她摸了摸袖中的银针,眼底一片清冷。 若真被认出来,那就鱼死网破。 不过多时,等到了地方后,苏雪衣下了轿撵,脚下虚浮着。 只见王府内院灯火通明,数十名大夫被侍卫们驱赶着排成长队。 苏雪衣低着头站在队伍中间,粗布衣裳下的手指紧紧攥着针囊。 月光透过云层,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投下一片阴影,掩去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都给我听好了!” 此时,管事站在台阶上厉声喝道,腰间佩刀随着他的动作哐当作响。 “老王妃的病若治不好,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出去!” 队伍中传来几声压抑的啜泣,苏雪衣余光瞥见几个年迈的郎中已经吓得双腿发抖。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就见王府的侍卫个个腰佩长刀,将整个院落围得水泄不通。 院墙高耸,飞檐上的瓦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这座王府的权势。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还会踏足这些地方。 “下一个!” 随着一声吆喝,排在最前面的老大夫颤巍巍地走进内室。 不过片刻,里面就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紧接着两个侍卫拖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影出来,直接扔到了院外。 那老大夫的右手已经血肉模糊,显然是受了重刑。 “庸医!竟然敢趁着老王妃的疾病,过来混吃讨赏赐!” 管事怒骂道,一脚踹在那人身上。 苏雪衣的指尖在袖中轻轻摩挲着银针,睫毛轻颤。 她已经从前面几个大夫的窃窃私语中得知,老王妃的症状是头痛欲裂,双目充血。 太医们都束手无策,而这样的症状,她早已经从师父那边得到了解法。 第98章 你想要什么 “你!” 管事突然指向苏雪衣,打断她的思绪。 “还愣着做什么?进去!” 苏雪衣点头称是,快步上前。 内室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锦帐低垂,隐约可见一位老妇人躺在榻上痛苦呻吟。 苏雪衣缓步上前,在婢女的示意下跪在榻前。 她的膝盖触到冰冷的地砖,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 “民女符沉,拜见老王妃……” 她声音轻柔,却带着令人信服的沉稳。 这个化名她已经用了两年,早已说得无比自然。 只见帐内伸出一只枯瘦的手腕,皮肤上布满老年斑,指节因常年疼痛而扭曲变形。 苏雪衣的三指搭上脉搏,凝神细诊。 脉象弦紧而细速,与她所想没有分好偏差。 她轻轻掀起帷幔的一角,只见老王妃面色潮红,双目布满血丝,太阳穴处青筋暴起,嘴唇因长期服药而泛着不正常的紫色。 “冒昧请问,王妃可是每逢情绪激动便头痛欲裂,且伴有耳鸣目眩,夜不能寐?” 苏雪衣轻声开口,声音十分的温润,而帐内传来一声虚弱的回应。 “正是……” 苏雪衣心中已有定论,她取出银针,在婢女警惕的目光下解释道。 “民女要用针灸,为王妃缓解疼痛,请准许。” 得到首肯后,她的手指如穿花一般,银针精准刺入一些穴位。 每一针落下,都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道,既不会让老王妃感到不适,又能直达病灶。 不过片刻,老王妃的呻吟声渐渐平息,紧绷的面容也舒展开来。 “神了……” 一旁的婢女小声惊呼,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而苏雪衣则是收起银针,取来纸笔写下药方。 她的字迹清秀工整,每一味药都标注了用量和煎煮方法。 “此方需连服七日,只是……” 她顿了顿,眉头微蹙,带着几分为难。 “只是其中的天麻、钩藤等药材,怕是难寻啊。” 管事此时接过药方扫了一眼,脸色顿时难看。 “这几味药,整个皇城的药铺都未必有!” “民女知道一处山中有野生药材……” 接上管事的话,苏雪衣低头道,声音平静如水。 “若蒙准许,愿带人前去采摘。” 管事犹豫片刻,目光在老王妃安详的睡颜,以及苏雪衣平静的面容之间来回扫视。 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快去快回!若治不好老王妃,小心你的脑袋!” 不过多时,王府后门处,苏雪衣带着两名小厮正准备出发。 她抬头看了眼天色,眼下尚且还来得及,倘若再耽搁就要天黑了。 暮色中的王府后门显得格外冷清,只有几个侍卫懒散地站着岗。 “快些走,必须在日落前找到药材。” 她低声催促,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两名小厮对视一眼,加快脚步,跟上这位看似柔弱却气场强大的女大夫。 他们刚踏出后门不久,一队人马从前门浩浩荡荡而来。 为首的男子一袭白锦袍,在夕阳下泛着淡淡的光晕,正是沈煜。 “太子殿下到!” 管事慌忙迎出来,跪地行礼,沈煜淡淡摆手,目光扫过安静的院落。 “王妃的病情如何?” “回殿下,刚有位女大夫施了针,疼痛稍缓。” 管事恭敬道,额头上的汗珠还未曾消散。 “只是,所需药材稀缺,已派人去山中采摘了。” 沈煜闻言点点头,目光不经意扫向后门方向。 那里空无一人,只有几片落叶被风卷起,打了个旋又落下。 不知为何,他的心突然空了一下,仿佛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另外一边,山中的暮色渐浓,苏雪衣提着裙摆走在最前面。 她的额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却一刻也不敢停歇。 山路崎岖,荆棘不时刮过她的裙角,留下一道道细小的裂痕。 “符大夫,这荒山野岭的,真能有药?” 一个小厮忍不住问道,声音里满是怀疑,苏雪衣则是拨开面前的灌木,动作利落干脆。 “再往前走一段,我记得那里有片背阴的山坡,天麻喜阴,应该就长在那里。” 果然,不多时他们就在一处岩缝中发现了丛生的天麻。 苏雪衣亲自俯身采摘,动作轻柔而迅速,生怕伤到药材的根须。 她的指尖沾满了泥土,却浑然不觉,全神贯注地挑选着最优质的药材。 “小心些。” 她将药材递给小厮,声音轻柔却不容反驳。 “连土一起包好,回去还能栽种。” 等回程时天色已晚,苏雪衣却坚持要连夜炮制药材。 王府的厨房里,她守着药炉寸步不离,仔细把控着火候。 药香渐渐弥漫开来,连路过的小丫鬟都忍不住驻足。 “这药味……” 一个老嬷嬷惊讶的开口,皱纹密布的脸上写满不可思议。 “竟有些清甜?” 苏雪衣轻轻的搅动着药汤,唇角勾起点点弧度。 “我加了少许甘草,能缓和其他药材的苦味,王妃年纪大了,喝药不宜太苦。” 而等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药终于熬好了。 苏雪衣亲自端着药碗来到老王妃榻前,一勺一勺地喂她服下。 她的动作轻柔而精准,每一勺药汤的温度都恰到好处。 “好孩子……” 老王妃虚弱地握住她的手,枯瘦的手指微微颤抖,眼中多了几分感激。 “这药,倒是不苦嗓子……” 苏雪衣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 “还请王妃安心休养,民女会每日来为您诊脉调药。” 几日后,老王妃的头痛大有好转,苏雪衣得到的赏赐自然不间断的送进医馆。 这日清晨,老王妃便将苏雪衣唤到跟前,慈爱地问开口。 “好孩子,你医术如此高明,救了我的命,你可有什么心愿?或许我能帮上一二。” 苏雪衣此时跪在榻前,她犹豫片刻,从怀中取出一幅画像,上面画着一个清秀少年。 “这是民女的弟弟,若老王妃垂怜,能否帮忙寻访……” 这幅画像,是她曾经在村子里想念弟弟至极,才画下来的,一直随身携带。 老王妃闻言接过画像,仔细端详,眉头微蹙。 “这孩子,看着有些眼熟……” 第99章 师傅来信 随着老王妃的话,苏雪衣心头一跳,她稍稍垂下眸子,睫毛轻颤,不敢表现出任何异样。 她不敢料定,老王妃可否知道苏家的事情,可否见过弟弟的模样。 “还请王妃您垂怜,民女自幼便跟弟弟相依为命,前几年因灾祸,我与他失散,在城中我问遍了无数人,倒是有人说瞧见过他的模样。” “如此,民女才又有了心去找寻弟弟,只是,民女实在是无能力,还请……” 说到这里,苏雪衣深吸了一口气,眼角微微浸润。 虽然她编造的是姐弟失散的故事,可眼前闪过弟弟的模样,她这喉咙哽咽,鼻酸不已。 “若是您能帮民女找到弟弟,民女愿一生一世侍奉您。” 听到这话,王妃略微有些诧异。 她慢慢的坐起身,示意苏雪衣起来。 “所以,你如今在城内行医?是为了找寻弟弟?” “是……” 苏雪衣轻声应答,就见老王妃的眼中多了几分怜爱。 “放心吧孩子,我会尽可能的帮你。” 随着这句话,苏雪衣的心落在了肚子里,再次欠身行礼。 而随着数日后,老王妃的旧疾已然快要痊愈,苏雪衣跪得笔直。 为其诊脉后,有些期盼的看着她。 自然读懂了这个意思,老王妃轻叹了一口气,让身边的侍女将苏钺的画像归还于她。 “好孩子,我已经派了无数人去查询,只是这画像上的人……” 老王妃的声音带了几分疲惫,眼中满是愧疚。 “只是这人,怕是难寻啊。” 这段日子以来,苏雪衣有看到王府的府兵在街上寻找,也知王妃是真的在帮自己。 但当下听到这个消息,她还是难掩失落。 事实上,钺儿被丢在荒山野岭,活下来的机会微乎其微。 可这会儿,她还是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狠狠攥住,疼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民女明白,多谢王妃您垂怜。” 直至离开王府时,管事递来一个沉甸甸的锦囊,苏雪衣并没有推辞,恭敬的行礼接过后转身离开。 这锦囊里的银钱,足够她在京城盘下几间医馆,只是此时的她,哪里还有心思经营这些。 她有些麻木的朝着医馆走去,脑子里面所想起的,都是弟弟唤她的模样。 不过多时,医馆的后院。 苏雪衣正在收拾行装,一旁的药童则是红着眼眶站在一旁。 “姐姐,您当真是要走吗?” 看见这孩子如此的模样,苏雪衣收拾的动作顿了顿,转头看向了这个跟了她许久的孩子。 这药童年纪左不过十二三岁,是她在街头捡到的孤儿。 她伸手揉了揉孩子的发顶,声音柔和了几分。 “这段时间,你若是愿意便继续开着医馆,如果不愿意,便好生休息。” “我必会回来,只是这归期尚未可知……” 听到这话,药童的眼中多了几分希冀。 而正在他准备开口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只见药童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泪意后,跑去开门,不大一会便拿着一封信跑了回来。 “姐姐,是您的信!” 听到这话,苏雪衣本能的皱了皱眉头,毕竟眼下她的身份,又有谁会同她写信? 突然一个想法窜生,苏雪衣心中一动,赶忙接起信。 等瞧见信封上面是师父的名字,她这眼中闪过了久违的欣喜。 而等将书信打开后,上面只是寥寥的数语。 “协律郎赵家的幼子病危,其父与为师之间有旧时相交,若你得空,望施以援手。” 看着上面的字迹,苏雪衣将信件收好,毫不犹豫的停下了即将要离开的意思。 师父于她如再生父母,没有不点头的道理。 更何况得知此事,她也不能见死不救。 她看着收拾到一半的行囊,又抬头看了看天色。 倘若现下去赵府的话,天黑前应该还能赶到…… 想到这里,她转头看向药童,轻声开口。 “准备轿撵。” 赵府门前白幡高挂,府内传来阵阵哭声,苏雪衣下了轿撵,站在台阶下,心头一沉。 看来,她还是来晚了。 而正当她转身欲走时,一个披麻戴孝的小丫鬟追了出来。 “这位可是符大夫?” 看着小丫鬟盯着通红的眼睛,苏雪衣点点头。 “在下符沉,受师父符广所托前来……” “大夫快走吧!” 只见小丫鬟突然压低声音,眼中满是惊恐。 “我家少爷已经……” “眼下这夫人正在气头上,说都是那个庸医害的,已经把人送进大牢了!” 全然没想到会有如此的事情,苏雪衣的心头一震。 “哪位大夫?” “就是城东的刘大夫。” 小丫鬟左右张望了一下,声音更低了。 “其实,其实刘大夫医术很好的,我家少爷的病本来就……” 而她话未说完,府内就传来一声厉喝。 “死丫头!跑哪去了!” 小丫鬟吓得一哆嗦,匆匆向苏雪衣行了一礼就跑了回去。 苏雪衣站在原地,眉头紧锁。 她听说过这位刘大夫,是城中为数不多肯给穷人看病的郎中,口碑一直很好。 而正当她思索间,一个中年男子从府内走出,面容憔悴,双眼红肿。 这人看到苏雪衣站在门外,微微一怔。 “这位姑娘是……” “在下符沉,受师父符广所托前来。” 瞧见这人的气质与穿着,苏雪衣也猜出这人便是赵协律郎,拱手行礼。 “听闻贵府公子之时,还望您节哀。” 赵协律郎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却还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原来是符老的高徒啊,真是劳你跑这一趟,只是犬子已经……” 赵协律郎指了指内院,话说到一半,声音哽咽。 而苏雪衣看着他悲痛的样子,心中思索,突然开口。 “赵大人,不知可否让在下看看令郎?” 只以为自己听错了,赵协律郎直接愣在原地。 “大夫这是何意?” “在下虽医术浅薄,但或许能查明病因。” 苏雪衣的声音平静而坚定,面容不悲不喜。 “想必大人也想知道令郎是为何撒手人寰,且身为大夫,民女也想知道刘大夫究竟犯了什么错。” 第100章 姑娘快走! 苏雪衣这番话说的极其隐晦,可提到了刘大夫,赵协律郎的脸色还是变了变。 他沉默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还请大夫随我来。” 赵府灵堂内,一口小小的棺材摆在正中,周围点着长明灯。 棺材里躺着一个十几岁的男子,面色青白,嘴唇发紫。 赵夫人扑在棺材旁痛哭流涕,看到丈夫带着个陌生女子进来,顿时怒目而视。 “老爷!你这是做什么!我儿已经走了!你还要让外人来打扰他吗!” 赵协律郎轻叹了一口气,上前安抚妻子。 “这位是符大夫,符老的高徒,让她看看我们的儿,也好……”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神情晦暗不明。 “如此,也好知道究竟是不是刘大夫的错。” “不是他还能是谁!” 提及到刘大夫,赵夫人突然歇斯底里的叫嚷。 “我的儿明明只是风寒,吃了他的药就……” 她说不下去了,伏在棺材上嚎啕大哭。 苏雪衣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落在棺材中的男子身上。 那男子虽然面色难看,但眉宇间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生气。 她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手指轻轻搭上这人的手腕。 “你干什么!” 赵夫人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怒火,苏雪衣却没有理会,全神贯注地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微弱脉搏。 突然,她的瞳孔微微一缩。 这孩子还有气,虽然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但确实还活着! “赵大人,令郎还未死!” 随着她的这句话,灵堂内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她,赵夫人先是一愣,随即暴怒。 “胡说八道!我的儿明明已经……” “还有脉搏。” 苏雪衣打断赵夫人的话,神情笃定的开口。 “令郎的脉搏虽然微弱,但确实还在跳动。” 赵协律郎闻言,一个箭步冲上前,颤抖着手探向儿子的鼻息。 片刻后,他的脸色变了,是又惊又喜。 “好像,真的有气……” 苏雪衣此时已经取出银针了,对着几个人点点头。 “请让开,我需要立刻施救!” 赵夫人还想阻拦,被丈夫一把拉住。 苏雪衣深吸一口气,银针又稳又准的刺入这男子的周身大穴。 她的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每一针都精准无比,带着不容有失的决绝。 灵堂内静得可怕,只有银针破空的细微声响。 苏雪衣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但她顾不上擦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所有人都要绝望时,棺材中的男子突然咳嗽了一声。 “儿啊!” 只见赵夫人尖叫一声,扑到棺材前。 男子的眼皮轻轻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他茫然地看着四周,虚弱的开口。 “爹,娘……” 片刻后,赵府的书房内,苏雪衣垂首而立。 赵协律郎亲自将一袋银子推到她面前,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符大夫救命之恩,赵某没齿难忘,这是诊金,还望笑纳。” 他拱手行礼,声音里满是疲惫,苏雪衣没有推辞,接过银子时指尖微微发颤。 她昨夜施针救人耗费太多精力,此刻仍有些头晕目眩。 “大人……” 她轻声开口,又交代了一个药方后,装作不经意的开口。 “如今那刘大夫已经还得清白,可否能释放了?” 赵协律郎神色一僵,随即勉强笑道。 “自然,自然,我已然派人去大牢了。” 苏雪衣敏锐地捕捉到,这人眼中闪过的异样,却不动声色地告辞离开。 等走出赵府大门,她并未直接回医馆,而是拐进一条小巷,隐在墙角阴影处静静等待。 约莫半个时辰后,只见赵府家丁押着个蓬头垢面的老者从大牢方向走来。 苏雪衣屏住呼吸,心跳加速。 她认得出来,这人便是刘大夫。 看着老者被带到城门口,苏雪衣一路上都在跟着。 直至到了一片荒地,她瞧见家丁粗暴地将这大夫推了出去。 “滚吧!” 为首的家丁一甩袖口,抬手指着刘大夫,恶狠狠的警告。 “倘若再敢出现在京城,小心你的狗命!” 刘大夫踉跄几步,扶着一棵老树勉强站稳。 随着家丁们骂骂咧咧地离开后,苏雪衣才悄然跟上。 “刘大夫。” 她压低声音唤道,就见老者猛地回头,浑浊的眼中满是惊恐。 “你,你是谁?” “在下符沉,昨日为赵家公子诊治的大夫。” 看着老人眼中的警惕未曾消失,苏雪衣拿出水囊,先喝了一口,而后递给他。 “您还好吗?” 大抵是听到苏雪衣同为大夫,又或者是当下实在饥渴难耐。 刘大夫接过水囊猛灌几口,呛得连连咳嗽。 他警惕地环顾四周,突然抓住苏雪衣的手腕。 “姑娘快走!赵家可不是什么良人之家!” 听到这话,苏雪衣心头一跳,想到了方才赵协律郎的神情。 “前辈,此话怎讲?” 随着这一声称呼,刘大夫再次长出了一口气。 两人对视了片刻,他便将苏雪衣拉到更隐蔽处,声音压得极低。 “赵家公子有个相好的青楼女子,两人之间不清不楚,我以诊断出这公子是中毒,大抵跟这女子有关,可赵家知道后非但不追究,反而……”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喉结滚动,眼中闪过恐惧。 “他们反而绑了我妻儿,逼我说是误诊!” 全然没想到的情况,让苏雪衣瞳孔骤缩,眉头紧皱。 “什么毒?” “老朽行医四十载,从未见过这种毒。” 只见刘大夫摇了摇头,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水囊。 “老朽直至到,这病症发作时状若死亡,连心跳脉搏都会消失。” “若非姑娘慧眼,那孩子怕是真要入土了!” 他说着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一口黑血。 苏雪衣连忙扶住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姑娘快走!赵家不会放过知道真相的人!我妻儿还在他们手上,我得去……” 他话未说完,突然瞪大眼睛看向苏雪衣身后。 苏雪衣心中一紧,猛地回头,只见巷口闪过一道黑影,速度快到根本让人瞧不清。 难不成,真是赵家的人追出来了? 第101章 落入陷阱 等苏雪衣再回头时,刘大夫已经踉跄着跑远了,背影佝偻如风中残烛。 次日清晨,苏雪衣收拾好行囊准备离开京城。 昨夜,刘大夫的话让她辗转难眠,赵家的水太深,她必须尽快离开。 更重要的是,她终于下定决心要去找钺儿。 “符大夫,您真要走了?” 看着小药童仍旧红着眼眶开口,苏雪衣笑了笑,取出一个荷包塞给药童。 “这些银子,足够你生活一年半载的,好生保全自己,等我回来。” 话音落下,她最后看了眼这个经营不多时间的小医馆,转身踏入晨雾中。 为了避开可能的追兵,苏雪衣特意选了条偏僻的山路。 山路崎岖,荆棘不时刮过她的裙角,但她顾不上这些,只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等到了夜幕降临时,苏雪衣已经走出二十余里。 她找了棵大树准备歇脚,可才刚坐下,却听到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的心猛地提了起来,手不自觉地摸向袖中的银针。 “谁?” 苏雪衣的眸子狠厉,目光如炬,而回应她的,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难不成,是她多想了? 苏雪衣抿紧红唇,松了口气。 而等她正要闭目养神之时,突然听到一声清晰的树枝断裂声! 不对,有人! 她以最快的速度站起身,顺手拿起行囊便朝着山林的深处跑去。 不过几秒钟,身后便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至少有三四个人在追她! “站住!” 随着一个粗犷的男声叫嚷着,苏雪衣充耳不闻,拼命往前跑。 山路越来越陡,她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她不确定追自己的人,是什么势力的,但无论如何,先逃离开总是没错的。 突然,苏雪衣只觉得脚下一空,她来不及惊呼,整个人就跌入了一个深坑中。 “啊!” 后背重重撞在坑底,疼得苏雪衣闷哼一声,眼前发黑。 她赶忙抬头望去,就见坑口离地约有两丈高,凭借一人之力,想要爬上去属实是费力。 更糟的是,她听到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人呢?” 几秒种后,一个声音在坑上方响起。 “明明看见往这边跑了,该不会是掉进猎坑了吧?” “找找看!” 听着脚步声在附近徘徊,苏雪衣屏住呼吸,紧贴着坑壁。 突然,一阵低沉的呜咽声从坑底深处传来,吓得她浑身一颤。 她猛地转头,只见黑暗中两点绿光正死死盯着她。 “呜……” 感觉到声音更近了,带着威胁的低吼。 苏雪衣屏住呼吸,借着微弱的月光才看清,那是一条狼犬! 这狼犬瘦骨嶙峋,毛发脏乱,却依然凶相毕露。 它龇着牙,一步步向自己逼近,喉咙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 此时,坑口的脚步声突然停了。 “有动静!不会是狼吧!这荒山野岭的……” “算了,走吧,那女人要是真掉进去,也活不成了。” 而随着脚步声渐渐远去,苏雪衣却丝毫不敢放松。 眼前的狼犬已经逼近到她面前,锋利的犬牙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她动作缓慢的,从怀中掏出一块干粮。 “乖……” 她慢慢的低下身,轻声开口,将干粮缓缓递过去。 “吃吧……” 狼犬警惕地盯着她,鼻子不停地抽动。 突然,它猛地扑上来,一口叼走干粮,退到角落里狼吞虎咽起来。 苏雪衣这才松了口气,后背的衣裳早已经被冷汗浸透。 良久,随着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苏雪衣终于从猎坑中爬了出来。 她借着一根枯藤和坑壁的凸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脱身,而那条狼犬跟在她身后,虽然依旧警惕,却不再对她龇牙咧嘴。 “走吧,跟我回家。” 苏雪衣轻声开口,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虽然她仍旧着急找钺儿,但眼下的情境,怕是她还没走出多远,就又会被人盯上了。 她与京城的缘分,还真是有够牵扯不断的…… 而狼犬歪着头看苏雪衣,似乎在思考她话中的含义。 苏雪衣见状笑了笑,转身向医馆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她回头一看,那条狼犬果然跟了上来。 等回到医馆时,天已大亮。 苏雪衣推开院门,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院中的石桌旁,大快朵颐地吃着她的存粮。 “师父?!” 苏雪衣惊喜的跑了进去,就见符广抬起头,白须上还沾着饭粒。 他咧嘴一笑,眼角泛起细密的纹路。 “丫头,回来啦!” 符广目光扫过苏雪衣狼狈的样子,微微皱眉,等看到她身后的狼犬,不禁眉头一挑。 “这是去哪儿野了?还带回来个伴儿?” 苏雪衣听到这话哭笑不得的,赶忙走到近前行礼,眼角有些湿润。 “师父,您怎么来了?” 符广闻言拍拍肚子,打了个饱嗝。 “为师在隔壁惹了点麻烦,来你这避避风头。” 说到这里,他轻咳了一声,神情窘迫。 “倒是你,这一身泥是怎么回事?还有这狗……” 苏雪衣长叹一声,将昨晚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符广。 说到赵家的事时,符广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青楼女子下毒?这倒是蹊跷……” “师父,此时尚未定论,但徒儿担心……” 随着苏雪衣的话,符广摇摇头。 “先别管这些,你这一身伤得处理一下。” 他站起身,带着苏雪衣走进内室,又将药柜翻找出来。 “至于这条狗,看来是饿的不轻啊。” 他瞥了眼蹲在角落里的狼犬,打趣着开口。 而这狼犬则是警惕地盯着符广,却没有攻击的意思。 苏雪衣走过去,轻轻摸了摸它的头。 “别怕,这是师父,不会伤害你的。” 狼犬似乎听懂了她的话,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些。 符广拿着药箱走过来,蹲下身检查狼犬的状况。 “啧啧,瘦得皮包骨了,不过骨架不错,养好了应该是个看家护院的好手。” 苏雪衣闻言松了一口气,盛了一瓢水递到狼犬的身边。 “徒儿想收养它。” 符广并不意外的眉头轻佻,意味深长地看了苏雪衣一眼。 “此事,你自己拿主意便是。” 第102章 我看你是活腻了! 直至数日过后,身体已然恢复康健的老王妃举办了寿宴,场面办得是极为热闹,整个王府张灯结彩,京中权贵几乎悉数到场。 觥筹交错间,老王妃红光满面的坐在首位,哪里看得出前些日子还缠绵病榻的模样。 “王妃您这气色,哪里像是大病初愈呢?” 此时,官家夫人坐在一旁敬酒,忍不住的惊叹,手中的团扇轻轻掩住半张脸。 而一旁的诰命夫人,也是忙不迭的点头。 “可不是吗?听说前几日王妃您还头疼欲裂,今日竟能这般精神?” 算是好奇,也算是哄得王妃高兴,两人同时眨了眨眼,几乎是同时开口询问。 “不知,这京中究竟是哪位神医,能有如此本事,让王妃您容光焕发,当真可以称得上是妙手回春啊。” 王妃此时坐在席间,将手中的酒盏放下,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她眼前浮现出苏雪衣的模样,也记得这姑娘恳切的同她求过,务必不要说出她的来历和医馆所在。 有关于苏雪衣弟弟的事情,在王妃看来是没有帮上忙,心中是有几分内疚的。 那至于身份之事,她必然会保守到底。 “不过是一山野游医罢了,我未曾问过其姓名,她也未曾有过什么医馆,大抵也是缘分,大抵也是我的命不该绝。” 随着她如此开口,这几个诰命夫人、官家女子的也不好再继续打探。 而此时,在宴席间,丝竹的声音悠扬,十几位舞姬从后院走了上来,开始翩翩起舞。 沈煜坐在席间,神色有些倦怠。 他已经连续数月梦到过苏雪衣,每每醒来之时,身上裹挟着冷汗,有时甚至连枕边都是湿的。 如今,他已经鲜少参加什么宴会露面,今日也是因为老王妃,才动了这个身。 “殿下,您可是身子不适,为何脸色这般难看?” 一旁的侍从小心翼翼的开口,声音压得极低,沈煜则是摇了摇头,拿起酒盏喝了一口。 而随着他的动作,目光正好落在面前的舞姬身上。 瞧见那女子的眉眼,他心头猛的一颤,手中的酒杯晃动着,些许浊酒洒了出来。 只见领头那女子的眉间,竟有几分与苏雪衣相似。 尤其是那双杏眼,眼尾微微上扬,看上去宜喜宜嗔,勾引的厉害。 “哎呦,这舞姬长得,倒是有几分像容音公主啊!” 此时,一旁的纨绔子弟揶揄开口,打断了沈煜的思绪,倒是引得周围几个公子哥哄笑了起来。 “可不是嘛,特别是那双眼睛!” “不过,容音公主的舞姿,怕是还不如这舞姬呢。” 说起来这两年间,容音因为容貌之事,再加上她在坊间出行,总会与平民发生冲突,甚至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呵斥侍女。 民众对她的印象愈发变差,这名声自然也就一落千丈了。 听着这席间响起一阵暧昧的笑声,沈煜握杯的手掌骤然收紧,指尖泛白。 只见他的神情带出几分狠厉,是猛得拍案而起,目光扫视面前的这几个男子。 “放肆!容音公主也是你们能够忘议的,当真是不怕掉脑袋!” 瞬间,整个宴席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那几个纨绔子弟吓得脸色惨白,为首的人连忙跪下,显然是忘了德行。 “殿下恕罪,小的是酒后失言,还请您莫要怪罪!” “是啊是啊,我们并没有折辱公主的意思,只是瞧见这舞姬的神情眉眼与公主有几分相似,便想起她而已……” 本来就情绪不佳的沈煜,当下听到这番话不禁冷笑了一声,绕过台案站在几个人的面前。 “酒后失言?我看你们当真是活腻了!” 越说,他这心中越是翻涌着说不清的怒火。 这些人不仅仅是侮辱了容音,更是让他想起那个已然不在的人。 若是苏雪衣还在,听到这样的污言碎语,又会怎样的看着自己? 但即便如此,沈煜也很清楚,这毕竟是老王妃的宴会,不会有什么过激行为。 他垂放在身侧的手掌握紧成拳,眼底翻涌着浓烈的情绪。 而此时的老王妃,见状也是赶忙打了圆场。 “殿下还请息怒,年轻人不懂事,莫要同他们一般见识。” 话语落下,她又看向那几个纨绔子弟,厉声开口。 “还不快向殿下赔罪!” 看着这几个人连连磕头求饶,沈煜深吸了一口气。 他重新坐下,这下连酒都喝不下了。 目光是不自觉的,追随着那眉眼像苏雪衣的舞姬,呼吸带着几分急促。 而随着宴会结束后,沈煜命人将那舞姬带到了近前。 看着这女子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与自己对视,沈煜心中轻笑了一声。 “你叫什么名字?” 伴随着他哑然开口,声音不自觉的放了轻柔一些。 “回禀殿下,奴婢贱名青柳……” 女子的声音小得犹如蚊子一般,身体瑟瑟发抖。 沈煜还记得,苏雪衣曾经跪在自己面前求饶的模样,这心头牵引的让他疼痛不已。 “你家中,可还有什么人?” 大抵是从未被这样温和的对待过,再加之沈煜的身份,青柳在听到这话后,猛地摇了摇头,眼泪扑簌簌的落下。 “贱婢自幼被卖入乐坊,不知父母何在,唯有一弟弟在京中的一小茶楼当小厮,我与他相依为命。” 沈煜闻言,心绪骤然翻涌,长袖之内的手指在轻轻颤动。 “本宫今日便为你赎身,放你良籍,再给你些银两,去找弟弟离开京中,自谋生路去吧。” 青柳是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泪水模糊了视线。 “殿下……” 两人视线相对的那一瞬,看着女子眼中的泪水,沈煜甚至有几分恍惚。 他脚下晃了晃,摆了摆手,将事情交给侍从去办了。 从王府离开后,天色已然逐渐暗沉,沈煜未曾上轿撵。 他对着侍从摆了摆手,独自一人在街上渡步。 他不想回去东宫,那里空荡冷清着,且一旦踏入,只会让他更加思念那个已经不在的人…… 第103章 又是幻觉么? 不过多时,沈煜走到了西街的集市,这里不如东市繁华,人声鼎沸的,却多了几分烟火气。 听着小贩的吆喝声,孩童的嬉笑声,还有各种食物的香气混杂在一起,沈煜呼出一口气,多了几分久违的平静。 而与此同时,苏雪衣正带着狼犬在西街采买一些东西。 经过数日的调养,猎犬已经不再是当初瘦骨嶙峋的模样。 它毛色油亮,体格健壮,成了医馆的守护神,尤其是飞跑起来的速度,犹如风一般。 眼下,她便唤其为‘追风’。 “追风,别乱跑!” 这会儿在集市中,苏雪衣看着追风在人群中晃悠着,不禁轻声唤道,她的手中还提着几个装满药材的布袋。 说起来,她今天特意蒙了面纱,一来是避免被人认出,二来也是因为最近染了风寒,不想传染给病人。 追风听话地跟在她身边,同时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突然,它的耳朵竖了起来,目光锁定在不远处的一个身影上。 “怎么了?” 苏雪衣顺着追风的目光看去,却只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 紧跟着,就见追风低呜了一声,又恢复了平静。 苏雪衣笑了笑,继续往前走去,全然没注意到,就在几步之外,沈煜正怔怔地望着她的方向。 沈煜伸手揉了揉眉心,让酒气消散几分。 刚才的那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苏雪衣…… 但定睛一看,只有一个蒙面女子带着一条猎犬匆匆走过,很快消失在人海中。 “又是幻觉吗……” 沈煜苦笑着摇摇头,自嘲的笑了笑。 这么久以来,他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把别人错认成她了。 每一次希望升起又破灭的痛苦,都让他更加心如刀绞。 他站在原地,望着女子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直到一阵冷风吹来,才将他从恍惚中唤醒。 直至天色彻底暗沉了,他才回到东宫。 才刚踏入殿门,就看见容音一脸怒容地坐在正堂之中,明显是等着自己的样子。 “太子哥哥好雅兴,这么晚才回来。” 只见容音慢悠悠的站起身来,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听说今日宴会上,太子哥哥为了个舞姬,从而大发雷霆?” 沈煜本就有些疲惫,此时更是重重的揉了揉眉心。 “你听谁胡说的?” “全京城都传遍了!” 这话茬被接住,只见容音猛地站起身来。 “都说太子殿下为了维护妹妹我的名声,当众训斥了几个纨绔子弟。” 说着话,她走近几步,眼中带着试探的看向沈煜。 “太子哥哥,当真是为了我吗?” 两人此时的距离拉近,沈煜皱了皱,避开她的目光。 “自然是为了你。” 可如此的答案,却反而让容音更加的不依不饶,声音变得尖锐。 “那为何要给那舞女赎身?太子哥哥是不是觉得她……” 剩余的话,她没敢说完,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而紧跟着下一秒钟,就见沈煜原本淡漠的眼神,瞬间变得薄凉,几乎是咬着牙开口。 “容音,本宫累了,先歇息了。” 可他才刚一转身,袖口就被容音给狠狠的抓住。 “太子哥哥!这么久以来,你是不是一直在怨我!因为苏雪衣的原因,你怨我!” 强烈的不安失重感,让容音的声音放低,甚至多了几分哽咽。 “太子哥哥,你以前从不舍得对我这样的,而如今,你甚至不肯正眼看我?” 沈煜闻言沉默良久,而后睁开了容音的胳膊,叹了口气。 “容音,你醉了,回去休息吧。” 再一次被搪塞躲开,容音眼中的泪光瞬间化作怒火。 “我没醉!太子哥哥,你记不记得,我才是你的亲妹妹!” “够了!” 耐心彻底的被消耗,沈煜突然厉声喝道。 “回去!” 容音被吼得一怔,随即泪水夺眶而出,转身跑回到宅院。 沈煜看着她的背影,更加的头疼欲裂。 而另一边,容音回到寝宫后,气得将桌上的茶具全部扫落在地。 “公主息怒……” 宫女们跪了一地,瑟瑟发抖。 “去!去找赵公公!” 容音这会儿哪里还有理智可言,她指着其中一个宫女,浑身都在颤抖。 “去让他带人,去把苏雪衣的坟给本宫刨了!把那贱人的尸骨拖出去喂狗!” 全然没有预料到的话,让宫女们吓得面无人色。 “公主,这,这恐怕……” “还不快去!这是本宫的命令,谁敢不听!” 容音一脚踹在宫女肩上,大声呵斥着。 而等到翌日晨起,赵公公慌慌张张地赶来复命,脸色惨白如纸。 “公,公主,奴才带人去挖了苏家的坟,可是……” 他跪在地上,声音发抖,让容音多了几分不耐烦。 “可是什么?” “棺材,那棺材是空的!” 一瞬间,容音只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猛地站起。 “你确定没挖错?” “千真万确!奴才亲自看着挖的,棺材里只有几件衣服,根本没有尸骨!” 伴随着赵公公的话,容音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牙齿咬紧。 “好啊,好你个苏雪衣!原来你没死……” 两日后,晨起的雾气略重,苏雪衣将最后一包药材塞进行囊,追风则是蹲在她脚边,不时用脑袋蹭蹭她的腿。 “师父,我这一去不知要多久,医馆就拜托您了。” 她将易容的药膏和变声的药丸小心收好,眼中有几分不舍。 今日的节气,患者登门来求诊看病的少了些许,再加上师父在,苏雪衣自然能放心一些,可以去找寻钺儿。 符广则是站在对面,捋着花白的胡须,眼中满是担忧。 “丫头,为师知晓这件事情是拦不住你的,所以你路上切记千万小心,若遇危险,立刻传信回来。” 苏雪衣闻言点点头,将行囊绑在小毛驴背上。 这头灰扑扑的小毛驴,还是符广前几日刚买的,性子温顺,脚力却不错。 “记住,每隔几日便给为师放一次信鸽,若是超过五日没有消息,为师就去找你。” 看着眼前这有些执拗的老头,苏雪衣眼眶微热,俯身抱了抱这个如父亲般的老人。 第104章 诡异的村落 “师父放心,我会万分谨慎的。” 伴随着苏雪衣的话,追风似乎也感受到离别的气氛,呜咽着蹭了蹭符广的裤腿。 符广蹲下身,揉了揉狼犬的脑袋。 “小家伙,保护好她。” 而随着晨光渐亮,苏雪衣牵着毛驴走出医馆大门,追风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她回头又望了一眼这个生活了许久的地方,深吸一口气,转身大步离开。 她选择沿着当初,苏家流放的路线而行。 哪怕起初找不到钺儿,想必也会找到见证到的路人。 这条路虽然崎岖难行,却是最有可能找到线索的路径。 钺儿体弱,若真被丢在半路,应该不会走得太远…… 三日后,苏雪衣来到一个村落,歇脚的同时抬头望去。 就见村子被一片荒芜的农田包围,几间茅草屋稀稀落落地散布在山脚下。 “奇怪……” 苏雪衣有些纳闷儿的皱了皱眉。 “算起来,眼下正是耕地时节,田里却杂草丛生,不见一个农人。” 她牵着毛驴走进村子,追风警惕地跟在身侧。 等到了村口的老槐树下,就见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正在玩耍,见到陌生人立刻躲了起来。 “请问……” 苏雪衣刚开口,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从最近的茅屋里探出头来。 “外乡人?来做什么的?” 苏雪衣早已易容成一个面容奇丑的男子,声音也变得低沉沙哑。 “大爷,我是个游医,路过贵村想讨口水喝。” “游医?” 听到她这话,老人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堆起笑容。 “哎哟,那可巧了!我们村正缺大夫呢!快进来歇歇脚。” 苏雪衣道了谢,跟着老人进了屋。 屋内简陋却整洁,一张木桌上摆着几盘荤菜,香气扑鼻。 “大爷,您这日子过得不错啊。” 苏雪衣状似无意地说道,眼睛扫过桌上的鱼肉,而老人的笑容一僵,随即又热络起来。 “哎呦,今日是家里有些好事儿,平常哪吃得起这些。” 他目光闪躲的给苏雪衣倒了碗水,轻轻咳嗽了几声。 “大夫贵姓啊?” “姓陈。” 苏雪衣随口编了个姓氏,接过水碗却没喝。 “大爷,我看村里田地都荒着,大家靠什么过活啊?” “啊,这个啊,我们村主要靠山货,采些药材什么的……” 注意到老人的不自然,苏雪衣眉头轻蹙。 而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精壮的年轻人。 “听说村里来了大夫?” 男子声音洪亮,目光如炬地盯着苏雪衣,老人连忙起身。 “村长,这位是陈大夫,路过咱们村的。” 村长闻言,上下打量着苏雪衣,突然咧嘴一笑。 “大夫来得正好!我们村有几个病人,一直找不到人看。” 他不由分说地拉起苏雪衣,直接拽着她出去。 “走,我带你去看看。” 苏雪衣并没有挣脱,而是暗中捏了捏追风的耳朵,示意它不要叫,同时保持警惕。 村子比她想象中要大很多,转过几个弯后,眼前出现了一排整齐的砖房。 与村口的茅草屋相比,这些房子明显气派许多。 “这是我们村的,祠堂。” 村长含糊其辞,推开其中一扇门,就见屋内光线昏暗,几个年轻女子或坐或卧,见有人进来,纷纷抬头。 苏雪衣心头一震,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些女子个个貌美如花,却都眼神呆滞,嘴唇紧闭。 “她们,怎么了?” 苏雪衣强自镇定的开口,就见村长叹了口气。 “都是哑巴,天生的,这两年又得了怪病,浑身无力,饭都吃不下。” 听到这番话,苏雪衣走近其中一个女子,为她把脉。 女子手腕冰凉,脉象微弱紊乱,明显是中毒的症状。 更奇怪的是,她的舌根处有一道明显的疤痕,像是被人为割断了舌筋。 “她们,不能说话?” 苏雪衣假装不经意的开口,就见村长摇摇头。 “天生的哑巴,可怜啊。” 苏雪衣心中警铃大作,她不动声色地从药箱中取出银针,为几个女子施针缓解毒性。 “陈大夫医术真高明!” 村长全程盯着苏雪衣的动作,当他瞧见这些女子们的脸色渐渐好转,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大夫,您不如在我们村多住几日?诊金好商量。” 苏雪衣本有心留下,却故作犹豫的模样。 “怕是不方便吧,我还要赶路……” “哎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村长热情地拍着她的肩,眼中却没有分毫的笑意。 “再说了,这荒山野岭的,你一个人多危险,不如留下来,我们村正缺你这样的人才呢!” 即便心中有些恐惧和恶心,但苏雪衣却没忘记正事儿。 她轻咳了一声,借机试探着。 “村长,我还有个弟弟,两年前走失了,大约这么高,瘦瘦的,脸色苍白……” 她比划着苏钺的样子,目光紧盯着眼前的人。 “不知,村里可有人见过?” 村长闻言,几乎是想都没想,直接摇了摇头。 “没有,我们村很少来外人,不过陈大夫要是留下来,我们可以帮你打听。” 而随着天色渐晚,村长热情地邀请苏雪衣住下。 她被安排在一间干净的厢房,晚饭时,桌上竟摆满了鸡鸭鱼肉,还有一壶好酒。 “陈大夫别客气!我们村虽然偏僻,但待客之道还是懂的。” 村长亲自斟酒,而苏雪衣则是假装喝酒,实则将酒水悄悄倒进袖中的暗袋。 追风趴在她脚边,警惕地盯着每一个靠近的人。 “陈大夫成家了吗?” 随着村长突然的发问,苏雪衣摇摇头,看上去十分苦涩窘迫的样子。 “我这走南闯北的,哪有人愿意跟我。” 村长闻言则是哈哈大笑,猛地一拍大腿。 “那正好!我们村姑娘多,你要是留下,我给你说门好亲事!” “大夫,你别看她们不会说话,伺候男人可是一把好手啊!” 听到这话,苏雪衣的胃里突然一阵翻腾,她侧过头轻轻咳嗽了一声,强忍着恶心敷衍开口。 “村长的美意,我心领了。” 第105章 贩卖人口的村落 苏雪衣强忍着胃里的翻腾,将酒杯轻轻放在桌上。 烛光下,村长那张堆满笑容的脸显得格外阴森。 “陈大夫别急着拒绝啊……” 只见村长又凑近了些,酒气混着口臭扑面而来,他意有所指的看着苏雪衣的下面。 “我看你身子骨弱,是不是那方面不行?” 苏雪衣藏在袖中的手攥紧了银针,面上却装作窘迫的样子。 “村长误会了,我只是天生体弱……” “那就更该留下了!” 随着她的话,村长猛地拍桌,震得碗碟叮当作响。 “陈大夫,我们这儿有山有水,养人得很啊,留下来我带你发财咋样!比当游医强百倍!” 追风突然低吼一声,龇着牙挡在苏雪衣面前。 村长被吓了一跳,讪笑着后退两步。 “这畜生倒是护主……” 只见他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皮笑肉不笑的看向苏雪衣。 “陈大夫好好考虑吧,想好了再答复我也不迟。”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只见这村长从怀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布包,推到她面前。 “这是谢礼,多谢你给村民们治病。” 布包散开一角,露出里面金灿灿的元宝。 苏雪衣瞳孔微缩,心跳加速。 这偏远山村,竟能随手拿出这么多金子? “这,太贵重了。” 她赶忙推辞,心中多出几分惶恐。 “收下吧!咱们村虽然偏僻,但从不亏待恩人。” 见村长豪爽的模样,苏雪衣眯起眼,勉强收下金锭,心中疑窦丛生。 这些金子成色极好,分明是官铸的制式,绝非山野村民所能拥有。 “天色已晚,陈大夫好好休息。” 而等村长离开后,苏雪衣立刻检查了门窗。 确认无人监视,她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粒药丸服下。 这是解毒的良药,以防村长在饭菜中下毒。 “追风,我们得离开这里,这村子不对劲儿……” 她揉了揉狼犬的头,轻声开口。 直至夜深人静,苏雪衣收拾好行装,悄悄推开窗户。 月光之下,村子一片死寂,只有几处砖房还亮着微弱的灯光。 “走。” 她轻唤一声,带着追风翻窗而出,而后迅速解开毛驴的缰绳,牵着它蹑手蹑脚地离开。 刚出村口,苏雪衣突然勒住毛驴,停下脚步。 不知道是自己多想还是怎么着的,她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窥视,后背一阵发凉…… “不能直接走大路……” 她喃喃自语,转向一条荒废的山道。 得绕几圈,甩开可能存在的尾巴。 这晚,苏雪衣在山间兜转了整整两个时辰,时而突然折返,时而绕道溪流。 直到确认绝对无人跟踪,才敢在夜深人静时重新摸回村子附近。 借着月光,苏雪衣藏在一处高坡上俯瞰全村,只见那几间砖房灯火通明,隐约传来哭喊声。 突然,村口出现一队人影,推着三辆板车缓缓入村。 “别出声!再叫打死你!” 一个壮汉恶狠狠地踹了脚板车上的麻袋,就见麻袋剧烈扭动,发出闷闷的呜咽。 苏雪衣死死咬住嘴唇,眼神狠厉。 那麻袋里,分明是装着人的。 等板车停在砖房前,村长带着几个汉子出来验货。 只见他们粗暴地扯开麻袋,拽出里面的人,有男有女,都被捆着手脚、堵着嘴。 “这批货不错,特别是这几个丫头,能卖个好价钱。” 村长捏着一个少女的脸检查着,另外的男人则是开口询问。 “那两个男的怎么办?” “老规矩,不听话的就……” 村长冷哼了一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苏雪衣胃里一阵翻腾,险些吐出来。 当下,她倒是明白了那些金子的来历,也明白为何村里女子都是哑巴。 这根本是个贩卖人口的村落! 不能继续逗留,眼瞧着天蒙蒙亮,苏雪衣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草丛中传来窸窣声。 追风立刻竖起耳朵,警惕地低吼。 “救,救命……” 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女从灌木丛中爬出,满脸是血,苏雪衣连忙上前扶住她。 “别怕,我是大夫。” 少女闻言,颤抖着抓住她的手,有气无力的模样。 “他们要杀我,求您……” “能走吗?我带你离开。” 苏雪衣当机立断的开口,见少女虚弱地点点头,她将人扶上毛驴,自己牵着缰绳快步离开。 她必须尽快将这姑娘送到安全的地方,这村子附近应当有府衙,可村长那些人如此张狂,想必会变成官民勾结。 如此,莫不如把这姑娘交给陆锦绝…… 想到那个男人,苏雪衣的睫毛轻颤,赶忙摇了摇头。 虽然路程折腾,但好歹事情办得踏实。 而等苏雪衣再次回到京城,已然是四日后。 她特意选了傍晚时分,带着这姑娘入城,而后直奔陆府。 “你去敲门求救。” 苏雪衣塞给少女一包碎银,压低声音开口,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陆府,有些恍惚。 “你就说你是被拐卖的,求陆大人救命……” “恩公不一起吗?” 苏雪衣摇摇头,拍了拍少女的肩膀。 “我还有事要办,你去吧,陆大人不会置之不理的。” 陆锦绝对她太了解了,即便易容,她也不能冒险暴露身份。 少女闻言,再次跟苏雪衣道谢,而后踉跄着跑到陆府门前,拼命拍打大门。 “救命!求陆大人救命啊!” 苏雪衣此时躲在巷子口,直至看着陆府家丁将少女接进去,这才松了口气。 她转身准备离开,却发现街上突然安静下来。 宵禁开始,也就是说,没法子出城了。 苏雪衣心中忍不住苦笑一声,绕了几条街巷,确认无人跟踪后,才悄悄返回医馆。 推开门,只见符广正在灯下整理药材。 “师父……” 她疲惫地的开口,眼眶有些发热。 符广闻言抬头,眼中满是诧异,注意到苏雪衣苍白的脸色,他赶忙起身。 “丫头?你怎么回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手臂被师父搀扶着,苏雪衣终于松了一口气。 随着两人在后院落座,她才将所见所闻一一道来,包括村长给的金子。 第106章 这背后必定有人 片刻后,等苏雪衣将事情尽数讲完,符广气得胡子直抖。 “这帮畜生!” “我已经让那姑娘去找陆锦绝报案了。” 苏雪衣喝了口热茶,有些疲惫的笑了笑。 “以他的性子,定会彻查此事的。” 符广闻言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他犹豫了一下方才开口。 “对了,前几日,太子来过了。” 苏雪衣听到这话手一抖,茶水洒在桌上。 “他来做什么?” “说总是梦到故人,来找我看病……” 注意到徒儿的情绪,符广更是愠怒的冷哼一声。 “他堂堂太子,之前做过什么不知道?竟然还有脸当成受害者!” “直接被我赶走了。” 看着符广怒气冲冲的样子,苏雪衣笑了笑。 她抿紧红唇,沉默了片刻后才轻声开口。 “师父您做得对……” 而就在师徒二人说话时,陆锦绝已经带着大批官兵连夜出城。 等赶到那村子的时候,火把将夜色点亮,直扑那个诡异的村子。 “包围村子,一个都不许放过!” 伴随着陆锦绝冷声下令,官兵们如潮水般涌入,将还在睡梦中的村民全部抓捕。 村长被拖到陆锦绝马前,面如死灰。 “那些被你们拐卖的女子,关在哪里?” 陆锦绝厉声质问,村长抖如筛糠,知道大势已去,却仍旧死死的咬住牙。 如此,陆锦绝倒是也不逼问,直接让官兵们把村子翻了个底朝天。 “全部带走!” 直至全部搜罗出来后,他一声令下,整个村子的人都被押上了囚车。 天刚蒙蒙亮,京城街道上便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苏雪衣此时正在后院给追风梳毛,闻声抬头,只见一队官兵疾驰而过,为首的正是陆锦绝。 他一身官服被晨露打湿,却仍气势逼人,腰间佩剑随着马背起伏,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师父,看来事情闹大了……” 苏雪衣放下梳子,快步走进内室,手指不自觉的互相勾扯着。 符广这会儿正在碾药,听到这话,头也不抬,药碾子在石臼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陆大人办事向来雷厉风行。” “丫头,你这两日别出门了。” 苏雪衣点点头,却听见外面传来官兵的吆喝声,那声音近得仿佛就在医馆门口。 “奉太子之令,严查进出城门!所有人等必须接受盘查!” 听到这话,她心头一紧,快步走到窗边,掀起一角窗帘往外看。 街上已经设了关卡,官兵正在挨家挨户询问,有几个甚至粗暴地踹开了隔壁布庄的门。 “师父,我得走了,他们迟早会查到我所伪装的那个身份……” 苏雪衣当机立断,就见符广猛地抬头,脸色有些难看。 “现在?你这孩子……” “现在。” 知道师父要说什么,苏雪衣已经麻利地收拾起药箱,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 “趁着他们还没封锁全城,我必须离开。” 符广也知道苏雪衣心中的执念,也拦不住她。 叹了口气,从柜台下取出一个包袱。 “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干粮药材、银两,还有……” 他警惕地看了眼窗外,声音几不可闻。 “还有易容的药膏和变声丸。” 苏雪衣眼眶微热,接过包袱时手指微微发抖。 “好了好了,去吧。” 不等苏雪衣哭出来,符广摆摆手,转身从抽屉里取出一把匕首塞进她手里。 “记得传信。” 直至半刻钟后,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妇人牵着毛驴,慢悠悠地从医馆后门离开。 苏雪衣没有直接出城,而是在城内绕了几圈,专挑最偏僻的巷子走。 她不时突然停下,假装整理鞋袜,实则是观察身后。 确认绝对无人跟踪后,才混在一支运送药材的商队,离开了京城。 与此同时,大理寺的审讯室内,气氛凝重的让人喘不上起来。 沈煜和陆锦绝隔着案几相对而坐,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殿下,歇会儿吧。” 陆锦绝递上一杯浓茶,语气生硬得像是奉命行事。 茶杯与桌面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沈煜接过茶杯,指尖与陆锦绝一触即分,两人都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陆大人若是累了,大可先去休息。” 他抿了口茶,声音冷的犹如寒冰。 陆锦绝闻言,嘴角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弧度,他翻开案卷,纸张发出刺耳的哗啦声。 “殿下说笑了,下官怎敢懈怠。” “那个村长,还是不肯说?” 沈煜冷笑一声,将茶杯重重搁在桌上,茶水溅出几滴。 “咬死了是自己干的。” “不过,就凭他一个乡野村夫,能有这般手段?那些金锭可都是官铸的。” 陆锦绝盯着案卷,刻意避开沈煜的视线。 “继续查,这背后必定有人。” “先前在朝堂之上,皇上也说殿下最近神情倦怠,实数不必在这里熬着,若是乏了,先回宫歇息。” 要说先前,陆锦绝是在嘲弄,可当下倒是真切。 谈不上交情,只是公事公办。 可沈煜听到这话,眼中确实寒光一闪。 “陆大人这是在赶本宫走?” “下官不敢,只是担心殿下身体劳损。” 两人之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一旁的书记官则是额头沁出冷汗,记录的手都在发抖。 直到东方泛白,两人才决定暂缓进度。 陆锦绝用冷水擦了擦脸,突然想起什么,语气总算有了些波动。 “对了,那个报案的姑娘……” “怎么了?” 沈煜揉了揉太阳穴,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 “她出现得太蹊跷了。” 陆锦绝伸手捏了捏有些发酸的后颈,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 “她说自己是被一个游医所救,我有问她那游医长相,她说,奇丑无比……” 听到这话,沈煜轻笑了一声,像是终于来了兴趣,身子微微前倾。 “有多丑?” “据她说,脸像被开水烫过,鼻子歪着,嘴还斜。” 陆锦绝眉头轻佻,难得与沈煜有了共同话题,俩人疲惫中找了个小乐子。 “我找了画师,按她说的画了出来……” 而等画师战战兢兢地呈上画像时,沈煜和陆锦绝同时沉默了。 第107章 土匪来了,快跑! “这……” 沈煜嘴角抽了抽,难得与陆锦绝对视一眼。 “确实,非同凡响。” 陆锦绝盯着画像上那张扭曲的脸,突然轻笑了一声。 “这要真是长这样,倒也好认,可我派人查遍了京城,没这么号人物。” “或许只是个路过的游方郎中,见义勇为后继续云游去了。” 沈煜将画像放到一边,语气又恢复了冷淡。 陆锦绝点点头,又瞥了眼画像,伸手揉了揉眉心。 “倒是个侠义之士,就是……” 他顿了顿,难得附和沈煜一次。 “就是这模样,实在有碍观瞻。” 沈煜轻哼一声,将画像随手扔进案卷堆里,两人之间的气氛总算缓和了些。 “继续审吧,总能撬开他们的嘴。” 陆锦绝也站了起来,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审讯室,中间始终保持着距离,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 接下来的数日,苏雪衣为保安全,是到一个地方换一种妆容。 这日晨雾未散时,苏雪衣牵着毛驴走进小河村。 她此刻易容成一个面容蜡黄的中年男子,背着沉甸甸的药箱,俨然一副游方郎中的模样。 追风跟在她身后,不时警惕地环顾四周。 “这位大哥,村里可有客栈?” 此时,苏雪衣拦住一个扛着锄头的农夫,就见这人擦了把汗,憨厚一笑。 “咱这小地方哪来的客栈,您要是不嫌弃,村东头王婆家有空房,专给过路人住的。” 苏雪衣道了谢,牵着毛驴缓步前行,装作不经意地打听着。 “大哥,咱村这两年可还太平?有没有听说谁家捡到过孩子?” “嘿,咱小河村可是方圆百里出了名的福地!” 提及到自己的村子,农夫骄傲地挺起胸。 “咱们这儿年年风调雨顺,从没听说丢孩子的事儿,倒是前年发大水,下游漂来个女娃娃,被村尾李家收养了。” 苏雪衣闻言心头一紧,说不定,是钺儿伪装的! “那孩子多大年纪?” “约莫七八岁吧,瘦得跟猴似的,可惜是个女娃,要是男娃……” 原本激动的心思,瞬间消解,苏雪衣扯动嘴角,笑得有些苦涩。 而就在此时,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突然从隔壁院子传来。 “救命啊!我婆娘要不行了!” 苏雪衣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年轻汉子满脸是泪地冲出来。 她二话没说,扛着药箱就跑了过去。 院子里的血腥味浓得呛人,产妇面色惨白如纸,身下的被褥已被鲜血浸透。 接生婆则是急得直跺脚,脸上的汗犹如豆大。 “胎位不正,卡住了!” “都出去!” 苏雪衣厉声喝道,同时从药箱取出银针和药粉。 “留两个妇人帮忙,其余人回避!” 众人显然都被苏雪衣的气势给镇住了,也知道没有别的法子,便按照她的话动作。 整整两个时辰,苏雪衣全神贯注地为产妇施针、推拿,汗水浸透了她的衣衫,指尖被银针磨出了血泡。 终于,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了紧张的气氛。 “母子平安……” 苏雪衣抱着婴儿走出产房,满手都是未干的血迹,院外围观的村民爆发出一阵欢呼。 就见产妇的丈夫扑通跪下,连连磕头。 “大夫神医啊!” 苏雪衣疲惫地笑笑,又从药箱里取出几包药。 “产妇失血过多,需要好生调养。” “这些药每日一剂,连服七日。” 说着话,她正要去井边洗手,村口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尖叫。 “土匪来了!快跑啊!” 苏雪衣心头一跳,抓起药箱就要往后院跑,却被三个彪形大汉堵在了井台边。 为首的刀疤脸盯着她沾满鲜血的手,咧嘴一笑。 “大夫?正好,跟我们走一趟!” 追风狂吠着扑上来,苏雪衣心中一紧,眼瞧着土匪举起棍子,她赶忙将这小家伙护住。 土匪见状立刻停了手,咧嘴一笑。 “大夫可不能打坏了!告诉你老实点!不然宰了那畜生!” 片刻后,坐在一个破破烂烂的轿撵里,山路崎岖,马背颠簸的苏雪衣五脏六腑都要移位。 她偷偷摸了摸腰间,易容的药膏还在,心下稍安。 而随着天色完全暗下来时,他们终于到达山寨。 几间粗糙的木屋围着一个简陋的校场,四周火把通明。 “大当家的!我带了个大夫回来!” 随着刀疤脸粗声喊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独眼男子从主屋走出来,上下打量着苏雪衣。 “这么年轻?能行吗?” “接生了一下午,手法挺利索。” 刀疤脸邀功似的开口,就见独眼龙点点头。 “去,带他去看看老三!” 不过多时,苏雪衣被压到一个阴暗的屋子里,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正躺在床上呻吟,右腿血肉模糊,已经化脓发黑。 苏雪衣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箭伤感染。 “需要清创缝合,准备热水和干净布条。” 她冷静的打开药箱,趁着土匪们手忙脚乱去准备时,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注意到墙角堆着几件华贵的衣物,还有一枚精致的玉佩。 这绝不是土匪该有的东西…… 而等处理伤口时,苏雪衣故意放轻动作,那土匪却还是痛得哇哇大叫。 “轻点!你个庸医!” “再喊,我就把你的腿锯了。” 苏雪衣冷冷的开口,手上却加快了速度。 直至包扎完毕,她才发现药箱已经见底了。 “药不够了,得下山去买。” 独眼龙听见这话,眯起仅剩的那只眼。 “兔崽子,想跑?” “你们派人跟着我就是。” 苏雪衣对上这人的目光,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不过这位爷的伤需要好药,价钱不便宜。” 独眼龙犹豫片刻,最终派了刀疤脸和一个瘦高个跟着她。 天刚蒙蒙亮,三人便出发。 刀疤脸腰间别着砍刀,寸步不离地跟着苏雪衣,瘦高个则牵着马走在后面,眼睛一直盯着她的背影。 “你们做土匪多久了?” 苏雪衣故作随意的开口,就见刀疤脸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关你屁事!” 如预料之中的答案,苏雪衣笑了笑。 “我就是好奇而已,我看你们寨子里还有读书人的东西,不像一般的土匪。” 第108章 府衙的不作为 那牵着马的瘦高个,听到这话往前走了两步,一脸得意的表情。 “那是老子们绑来的!府衙一个劲儿的征收我们的土地,这样还不算完,还要提高税收,我们……” 可他这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踹了一脚。 之间刀疤脸抽出砍刀,在苏雪衣面前比划了一下。 “再多嘴,老子砍了你!” 虽然并没有了解到全部的情况,但苏雪衣此时的心中也已经有了底。 这些土匪也都是以前村子里的百姓,只是府衙不作为,反而变相欺压他们,才逼得他们上山,成了土匪。 至于她所瞧见的那些东西,应当就是所属个王公贵族的。 这些人用计谋将那人劫持来,是以做威胁,想要跟朝廷抗争的…… 将所需的药物买完之后,在回到山寨的路上,苏雪衣刻意放慢脚步,给自己的游说增添一些时间。 “我只是觉得,你们与其绑票勒索,不如想法子跟官府谈判,朝廷加税,受苦的是百姓,倘若你们要是能联名上书的话……” “放屁!” 显然,苏雪衣的这番话是惹到了那刀疤脸。 就见这人猛地啐了一口,吐沫星子喷溅在路边的野草上。 “那些狗官会听我们说话?他们但凡要是听一次,我们这日子还能过成这样?” 听到刀疤脸的这番话,苏雪衣心中有几分动容,也有几分愠怒。 的确,她自打从京城出来了之后,走过那么多地方,又有几个村子真是能够吃饱穿暖的? “我会写字的……” 只见苏雪衣从药箱的盒子里面摸出一只毛笔,在他们面前晃了晃。 “若你们愿意的话,我可以教你们写状纸,用个合法的方式讨个公道,总好比你们这东躲西藏,是不是?” “如果你们不知道该怎么写的话,我也可以帮忙,加以润色。” 瘦高个的土匪听到她的这番话,明显有几分心动。 喉咙上下滚动着,却又被刀疤脸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等回到山寨后,苏雪衣用新买来的伤药和纱布将几个受伤的土匪给包扎好。 而等她继续尝试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时候,这些人却压根儿没有给她机会,直接将她粗暴的推进一间阴暗的柴房内。 那潮湿的霉味儿混杂着血腥气扑面而来,苏雪衣忍住干呕的感觉,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她借着门缝透进来的一缕光线,瞧见角落里有一个蜷缩着的人。 想来,这人就是那些土匪们口中的王公贵族了。 她缓步上前,轻轻咳嗽了一声,可意制造出些许声音,避免惊到这人。 “诶,你还好吗?我知道你也是被这些人给关在这儿的……” 苏雪衣压低声音,嗓子因为干渴而嘶哑的厉害。 “要是想活命的话,不如就你我二人一起联手,我们逃出去。” 可她这边说的,感觉都要呛出血沫子了,那人还是一动不动,像块儿石头一样。 追风则是警惕的挡在苏雪衣面前,喉咙里发出低吼的呜咽声。 苏雪衣的眉头轻轻挑动了一下,只以为这人是受伤严重,昏迷了过去。 可就在她刚要蹲下身靠近的时候,就见那人猛地扑了过来。 那干瘦的手指如同爪子一般,直接朝着她腰间挂着的干粮袋抢了过去。 追风立刻呲牙扑上,尖利的牙齿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寒光。 就这么一下子,吓得那人又蜷缩回到角落。 “畜生!” 只见那人咬紧牙,恶狠狠的咒骂了一句,抬头盯着苏雪衣。 “你早晚被这畜生咬死。” 苏雪衣自然乐得,看到追风有这样的举动。 她蹲下身,按住小家伙的脑袋,而后从干粮袋里掰出来了半块儿饼子扔了过去。 就见那人眼睛一亮,接住后就往嘴里塞,噎的直翻白眼也不肯慢下来,喉咙发出哽咽的声音。 “慢点吃,我给你了,就不会跟你抢了。” 苏雪衣忍不住念叨了一声,那人却充耳不闻,吃完了之后又眼巴巴的盯着她手里面的另外一半。 苏雪衣不禁叹了一口气,又掰了一块给他。 只是之后的势头她也不确定,可没有那么慷慨,便只是将剩余的一小半儿递给了这人。 而趁着此人狼吞虎咽的功夫,苏雪衣借着清冷的光线,检查着柴房的构造。 木门是从外面上了锁,铁链碰撞声清晰可闻,门口应该还有看守的土匪。 这窗户盯着横七竖八的木板,恐怕连追风都钻不出去,更何况是她…… “别费劲了,被扔进这种地方,你还想跑出去?” 角落里传来沙哑的声音,苏雪衣转过头看了一眼这个人。 显然,肚子里面有了东西,这人看上去也比先前精神了几分。 “我已经试过好几次了。” 苏雪衣并没有接话,垂着头,脑子里快速的运转着。 这事情是难办,但她必须要找到文牒和银子以及行囊,不然还真就是待人宰割的鱼肉了。 她坐在门口,听着门外土匪换岗的空档。 是从发髻处取出了一根细细的铁丝,轻轻拨动门锁。 这些小东西,都是她以备不时之需的,如今当真用上了,还真是够唏嘘的。 而随着咔哒一声的轻响,门锁松动,苏雪衣悄悄的推开门缝。 在确认看守的土匪已经走远了之后,她这才闪身出去。 追风则是紧随其后,警惕的观察着周围。 此时,山寨里的火光摇曳着,几个土匪正坐在篝火旁喝酒。 苏雪衣贴着墙根的阴影移动着,先是摸进了厨房,而后又潜入帐房。 最后,她冒险的靠近独眼龙的卧房,从窗缝里瞧见自己的那些行囊,被这人压在枕头下。 还真是一个妥帖的地方…… 苏雪衣心中哼笑了一声,正准备冒险行事,突然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赶忙缩回到阴影处,就见是几个土匪搂着女子往这边走来。 东西既然已经知道放在什么地方,现下的时机却不是抢回来的时候。 苏雪衣伸手揉了揉眉心,悄悄的退回到柴房。 而她刚刚关上门,就听见角落里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第109章 有权有势的公子哥! 苏雪衣赶忙走上前,就见那人脸色潮红,呼吸急促。 她伸手一摸,那滚烫的温度让她不觉皱了皱眉。 如若真是什么王公贵族,被这样折腾一番,那身子可遭不住。 再加上被打,能撑到现在只是个发烧,还真是不容易了。 苏雪衣皱了皱眉,从药箱里取出了最后一点药材喂给这人,而后从怀中取出帕子,沾了一些墙壁上渗出的夜露,敷在那人的额头上。 一阵清香的气息,伴着凉飕飕的感觉,让那男子缓缓的睁开眼。 他能感觉到苏雪衣的善意,先前那凌厉的目光消散了几分。 是抬起眼,瞄了一眼额头上的点点布料,哼笑了一声。 “你长成这模样儿,还能有情姑娘?” 苏雪衣听到这话不由得一愣,缓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 她如今虽然易容成了男子的模样,但帕子还是自己的,也怪不得这人会这么想。 “我叫魏南杰,今日多谢大夫给了些干粮,又给我治病,倘若我能活着回去,你这份恩情我会记下。” 听到这话,苏雪衣一愣。 她大概没想到这人会自报名姓,不觉轻笑了一声,编造了个名字说了出来。 “我跟你说啊,我曾经逃跑好几次,都被抓回来了!每一次他们抓我回来,都会一顿毒打!我现在做梦都想着跑出去,再也不胡乱的出来玩儿了!” 大抵是一个人憋屈坏了,如今有个人能说说话,魏南杰多了几分兴致。 他稍稍挪蹭了一下身子,将后背靠在墙面上。 如此冰冷的感觉,倒是让他滚烫的体温稍稍降下一些。 苏雪衣被他这样子给逗笑了,打量了一下他身上破破烂烂的锦衣,眼中多了几分赞赏。 “不错,这身子骨倒是能折腾,放心,我们必定能够逃出去的。” “那是自然!我家在前朝都是排得上号的!家里金山银山堆成山!” 魏南杰挺直腰板,脸上是青一块紫一块,却仍摆出倨傲神色。 他扯了扯身上破烂的锦缎衣裳,试图维持最后一点体面。 “你要知道,你面前的可是京城中有钱有势的少爷!等我爹派人来救我,你就跟着我,保你吃香喝辣!” 苏雪衣噙着笑,正在整理药箱的手指微微一顿,抬眼瞥了瞥这个鼻青脸肿的公子哥。 追风趴在她脚边,警惕地盯着魏南杰,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 “哦?” 苏雪衣慢条斯理地合上药箱,皮革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如此,公子怎么窝在这破烂处呢?” 虽然知道苏雪衣是在揶揄业余,但魏南杰还是顿时语塞,脸涨得通红。 “你、你懂什么!” 他梗着脖子,活像只斗败的公鸡还在炫耀羽毛。 “我,我爹爹和兄长做事情都是要稳定的,不能轻易出手,等他们来了,那这些土匪必定是连退路都没有的!” 苏雪衣被他这幅样子给闹的哭笑不得的,而就在她正准备要说话的时候,山寨里突然响起急促的锣声。 两个人的心中同时咯噔了一下,下意识将目光落在了门口。 只听见外面脚步声杂乱,有人大声的高喊着。 “官兵围山了!抄家伙!” 魏南杰此时一个激灵跳起来,根本不像是受伤发高烧的样子。 他瞪大眼睛,眼中闪过喜色。 “看!我说什么来着!” 苏雪衣见状,微微皱眉,连忙按住他。 “别出声!” 她贴着门缝往外看,只见山寨里火光冲天,土匪们提着刀枪往山下冲。 独眼龙站在高处,举着火把怒吼。 “狗官们听着!我们本都是良民,是你们逼得我们活不下去!” 此时,山下已经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火把连成一片火海。 而为首的将领,则是厉声回应着。 “大胆匪徒,烧杀掳掠无恶不作,竟然还敢口出妄言!还不速速投降!” “投降?” 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话一样,只见那刀疤脸提着砍刀冲到寨门前,刀尖指着山下。 “去年大旱,官府强征粮税,我娘活活饿死!上个月,衙役抢走我妹妹抵债!” 他声音嘶哑,眼中布满血丝,说话的时候,喉咙像是要呛出血一般。 “你们这些狗官,看上去是个正经人,可官服下面都是什么畜生演变的?你们何曾把我们当做人看过!什么时候给过我们活路!” “投降?我们投降的话,只会是死路一条!现下拿出刀砍死你们几个!这才能出出气啊!” 而伴随着他的这番话,旁边跟随者的土匪,则是挥舞着锄头大喊着。 “我们种了一辈子地,到头来连口饱饭都吃不上!官府年年加税,连种子钱都要刮走!” “就是!” 一个满脸疤痕的土匪扯开衣襟,露出胸前的烙印。 “我不过是去衙门讨个说法,就被打成这样!这世道,老实人活不下去!” 而此时,独眼龙跟着手下说了些身后,紧跟着折返回到柴门前,一脚踹开门。 只见他满脸煞气的地冲进来,刀刃直接抵在魏南杰咽喉,把人拉扯了起来。 “狗官派人围山了!正好拿这个公子哥儿当筹码!” 说着话,他余光撇了一眼身后的兄弟。 后者会意,粗暴的拉住苏雪衣,把人拖到校场,和几个被掳来的村民跪成一排。 山下官兵已经摆开阵势,弓箭手蓄势待发。 “听着!” 只见独眼龙揪着魏南杰的头发,对着山下大声吼叫。 “再不退兵,我先宰了这个国公之子!” 为首的将领看清楚了魏南杰后,手一抖,厉声回应。 “放了魏公子!否则格杀勿论!” “放屁!” 这句话显然是把独眼龙给彻底激怒了,他怒吼一声,刀刃在魏南杰脖子上压出一道血痕。 “先放我们的人下山!再准备五百两黄金!我们是光脚不怕穿鞋的!烂命一条!” 说吧,他转头对喽啰们再次一招手。 “弟兄们!今日不是鱼死就是网破!你们怕不怕!” “杀!” “不怕!” 土匪们齐声怒吼,声音在山谷间回荡。 “狗官不让我们活,我们也不让他们好过!” 第110章 熟悉的针脚 一个年老的土匪拄着拐杖站出来,声音颤抖却坚定。 “老汉我活了六十岁,从没见过这样的官府!春耕要税,秋收要税,连生孩子都要交税!我们村去年饿死七口人,县太爷还来催缴欠税!” “对!我爹就是被税吏活活打死的!今天就是死,也要拉几个狗官垫背!” 眼瞧着谈判陷入了僵局,苏雪衣趁机观察四周…… 山寨背靠悬崖,只有一条山路。 她稍稍往后,悄悄挪动身子,靠近一堆草料。 “嗖……” 突然,一支冷箭破空而来,正中独眼龙肩膀,场面顿时大乱。 “杀啊!” 官兵如潮水般涌上山寨,苏雪衣反应迅速,一把拽过了魏南杰,趁乱滚到草料后面。 追风紧随其后,龇着牙警惕四周。 “你、你要干什么?” 这么冷不丁的一下子,让魏南杰说话都有些结巴,惊恐地看着面前的人。 “闭嘴!” 只见苏雪衣看了一眼当下的情况,而后从药箱里取出银针。 “想活命,就听我的!” 此时,喊杀声震天动地。 一个土匪被官兵砍倒,正好压在他们藏身的草料堆上。 温热的鲜血顺着草杆滴落,魏南杰吓得直哆嗦。 “现在!” 苏雪衣看准了时机,拉着魏南杰往悬崖方向跑去。 “跟上我!那边有条小路!我们能跑出去!” 魏南杰原本还跟着,可听到这话后,却把人给死死的拽住了。 “不行!我大哥肯定在下面!我们得去找官兵!” “你疯了吗?” 苏雪衣压低声音,一脸震惊的看着这人。 她不清楚魏南杰的身份是真是假,但无论如何,现在要是窜出去,那就是死路一条。 “你是不是发烧烧傻了!你现在下去,那就是活靶子!” 而就在两人的拉扯间,一个土匪发现了这边的动静。 “站住!” 追风此时猛地扑上去,一口咬住那土匪的手腕。 苏雪衣趁机,一针扎在那人颈后,土匪应声倒地。 “走!” 她不由分说拽着魏南杰,作势就要往悬崖边的方向跑。 可哪成想,魏南杰却突然挣脱她的手,往山下冲去。 “我看到了!大哥!我大哥在那儿!” 眼瞧着这人朝着反方向跑了过去,苏雪衣暗骂一声,只得跟上去。 可刚跑出几步,就见魏南杰被一个官兵拦住。 “站住!什么人!” “我是魏南杰!魏国公之子!我大哥是魏南初!” 魏南杰激动地开口,就见那官兵一愣,随即高喊。 “找到了!找到魏公子了!” 混乱中,一个身着锦袍的男子策马而来。 魏南杰一见那人,立刻扑上去抱住他的腿,可谓是嚎啕大哭。 “大哥!你可算来了!这些土匪差点杀了我!他们说,说官府欺压百姓,说……” 魏南初先是检查了一下弟弟的情况,而听到这话后,冷着脸把人拉起来。 他环视四周,厉声喝道。 “全部拿下!一个不留!” 此时的苏雪衣躲在暗处,冷眼旁观。 那锦袍男子正是魏南。 时隔这么久见面,这人倒是比曾经成熟稳重了不少。 也是,她早该想到的,魏南杰这名字…… “晦气……” 她低声念叨了一句,转身就要离开,却不料被一官兵发现了。 “站住!什么人!” 苏雪衣心下愤懑,头也不回地往密林里钻,紧跟着身后传来魏南杰的喊声。 “等等!那个大夫救了我!” 像是没听见这话一样,苏雪衣充耳不闻,借着夜色的掩护迅速消失在树林中,追风紧随其后,时不时回头警戒。 战乱平息后,苏雪衣从一具土匪尸体下爬出来,拍打着沾满血迹的衣衫。 官兵们正在清点俘虏和尸体,魏南初站在高处,冷眼旁观。 “都仔细搜!一个土匪也不许放过!” 苏雪衣则是轻笑了一声,悄悄绕到山寨后方的马厩,找到了自己的小毛驴。 显然,这小家伙受了惊吓,但看到主人立刻亲昵地蹭过来。 确认它没有受伤后,苏雪衣摸进独眼龙的房间,在一堆杂物中找到了自己的文牒和行囊。 而就在她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苏雪衣连忙躲到草料堆后,只见魏南初带着几个亲兵往山下走去。 “大人,这边都搜过了,没有发现那个大夫。” 随着一个亲兵报告,魏南初阴沉着脸。 他刚想要说些什么,却瞧见树枝上挂着一个手帕。 是突然勒住马缰,呼吸瞬间变得急促。 只见那帕角绣着一朵精致的兰花,针脚细密独特。 “这针脚……” 魏南初的手指微微发抖,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神色。 “不可能……” 他猛地调转马头,眼角赤红,声音甚至都多了几分嘶哑。 “给我把所有尸体再检查一遍!特别是那个大夫!务必找到!” 听到这话后,亲兵们面面相觑,神情有几分胆怯。 “世子,已经清点过了,没有发现大夫的尸体……” “那就再找!” 魏南初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双手抓住僵硬,肩膀颤抖。 “把整座山翻过来也要找到!” 苏雪衣屏住呼吸,看着魏南初带着亲兵往密林方向搜去,她悄悄牵着小毛驴,从另一条小路下山。 而此时,追风突然竖起耳朵,警惕地看向后方。 山寨方向,魏南初的怒吼声隐约传来。 “给我搜!每一寸土地都不要放过!” 苏雪衣加快脚步,小毛驴的蹄声在寂静的山路上格外清晰。 她回头望了一眼火光冲天的山寨,轻轻叹了口气。 “狗官!你们不得好死!” 此时,一个被押解的土匪突然挣脱束缚,对着魏南初怒吼,嘴角流着血。 “我媳妇就是被你们逼死的!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魏南初闻言,根本没有理会,挥手示意亲兵将人带走。 而他的目光,却始终在搜寻着什么,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块绣着兰花的手帕。 “大人,这帕子……” 一个亲兵小心翼翼地开口,魏南初却没有回答,只是将手帕紧紧攥在手心,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继续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111章 这女人还有姘头了? 不过多时,在村子最近的府衙内,魏南初的指节重重敲在桌案上,震得茶盏里的水溅出几滴。 而跪在地上的土匪则是瑟瑟发抖,额头紧贴着地面不敢抬头。 “说!那个大夫长什么样?” 魏南初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而这些幸存着的土匪则是抖得更厉害了。 “回、回大人的话,那大夫生得极丑,脸像被开水烫过,鼻子还歪斜着……” “放屁!” 不等这些人说完话,魏南初猛地拍案而起,扯过桌上的画纸看向画师。 “给我画!” 在他看来,那大夫必然是苏雪衣,否则那帕子要如何解释? 而不过多时,随着土匪们的描述,画师画完了之后跟他们逐一确认,这才战战兢兢地呈上画像。 “大人,画好了。” 而等魏南初接过画纸,盯着纸上那张扭曲的面容,嘴角抽动了一下。 这面容,还真是怎么看都令人不适。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挂着的那方手帕,帕角的兰花针脚细密独特。 “就长这样?” 魏南初要紧牙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而跪在地上的土匪则是抖如筛糠,感觉下一秒钟,脑袋就要落地了。 “回,回大人的话,真的千真万确,我们一句假话都没有!那大夫生得极丑……” 魏南初突然将画像重重拍在案上,吓得在场的众人一颤。 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 “掘地三尺,也要找到这个人!” 说着话,他环视帐内亲兵,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还不忘了补充一句,声音陡然压低。 “但记住,此事若传出去半个字……” 时间过去这么久,当初那任性的世子,早已经转了些性子。 在侧站立的亲兵统领们,则是会意,立刻单膝跪地。 “属下明白!绝不会让外人知道世子在寻人!” 魏南初则是眯起眼睛,他的手指猛地收紧,将画像攥出褶皱。 苏雪衣这女人,假死不说,甚至还有了个姘头? 还,还长成如此的模样? “查!所有医馆、药铺,一个都不许漏!我要知道这个丑大夫的每一处落脚点!” 而与此同时,苏雪衣则是牵着小毛驴,走在荒芜的乡间小路上。 小河村早已人去屋空,只剩下几间摇摇欲坠的茅草屋。 她在确认了官兵离去后,在废墟中翻找出半袋发霉的麦子和几件破旧的衣衫,勉强能御寒。 “钺儿……” 此时,她轻声唤着弟弟的名字,声音消散在风中,眼中多了几分茫然。 过去了这么久,她寻了这么久,却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她摸了摸追风的头,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而就在此时,远处传来微弱的呼救声。 苏雪衣警觉地抬头,只见河边有个孩子在水中挣扎,她几乎想也不想的,连忙折下一根长树枝跑过去。 “抓住!” 只见那孩子慌乱中抓住树枝,却在即将上岸时猛地一拽。 苏雪衣猝不及防,被拉得一个踉跄跌入河中。 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头顶,她挣扎着浮出水面,却看见三个半大孩子正飞快地翻她的行囊。 “住手!” 她呛了口水,又被湍急的水流冲得东倒西歪。 追风则是狂吠着跳入河中,咬住她的衣袖拼命往岸边拖。 等苏雪衣狼狈地爬上岸的时候,那几个孩子早已跑得无影无踪,连同她的药箱、干粮和仅剩的银两一起消失了。 “咳咳……” 苏雪衣跪在岸边剧烈咳嗽,河水从发间滴落。 追风焦急地围着她打转,不时冲着孩子们消失的方向龇牙低吼。 她抹了把脸,瘫坐在地上,苦笑着摸了摸追风的头。 “算了,至少文牒还在身上。” 看着追风低着头,头顶蹭着自己的掌心,像是安慰,苏雪衣心中一暖,小毛驴则是不安地跺着蹄子。 苏雪衣用手擦了擦脸,心下松口气。 也幸好,小毛驴被拴在树上的缰绳没被解开。 她拧干衣角的水,望着孩子们消失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愠怒。 也知道找寻这种事情算是无望的,她略带狼狈的,顺着一条小路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最终瞧见个藏在山坳里的小村落。 比起小河村,这里还显然有些人烟味儿。 几间歪斜的茅草屋冒着炊烟,田地里稀稀拉拉种着些庄稼。 而村口的老槐树下,她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药箱,此时被随意扔在泥地里,药材散落一地。 而那几个孩子则是围坐在一起,狼吞虎咽地分食她带的干粮。 苏雪衣刚要上前,突然停住了脚步。 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从茅屋里走出来,手里捧着破碗去接雨水。 那侧脸的轮廓,那微微下垂的眼角,像极了钺儿小时候! 她的呼吸瞬间凝滞,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只是狂喜过后的几秒钟,她便冷静了下来。 不是钺儿…… 这孩子看上去,左不过十一二岁。 只是那眉眼,那走路的姿态…… “汪!” 突然,追风的叫声惊动了那几个孩子。 他们抬头看见浑身湿透的苏雪衣,吓得跳起来就要跑。 “站住!” 苏雪衣回过神,突然厉声喝道,就见孩子们僵在原地,最小的那个甚至开始发抖。 苏雪衣的目光从他们干瘪的脸颊上扫过,最终落在那个破碗上,里面是半碗混着野菜的稀粥。 “我,我们错了……” 年纪稍长的孩子,此时结结巴巴地说,把咬了一半的饼子藏在身后。 “东西都在这儿,没、没动您的药……” 一听这话,苏雪衣胸口那股怒气突然消散了。 她弯腰捡起药箱,检查了一下。 贵重药材都被水泡坏了,但银针和几包常用药还能用。 “为什么推我下水?” 她将药箱放置在桌子上,看着三个孩子面面相觑。 只见最小的那个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小脸通红。 ”我妹妹病了,我们想找大夫,可是没钱……” 苏雪衣暗叹一口气,沉默片刻,从药箱里取出一个油纸包。 “这是可以退烧的药,拿去吧。” 第112章 免费看诊 孩子们显然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在原地不敢接。 “拿着。” 只见苏雪衣把药塞到最大的孩子手里,伸手揉了揉眉心。 “带我去看看你妹妹……” 片刻后,等苏雪衣到了地方,走进茅屋里,就见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蜷缩在草席上,脸颊烧得通红。 苏雪衣为她把了脉,又从药箱取出仅剩的一点药材。 “风寒入体,不算严重,按时吃药,三天就能退烧。” 她一边施针一边开口,就见小女孩的娘亲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恩人啊,我们家没什么能报答的……” “不必。” 苏雪衣收起银针,嘴角却扯出了一个自嘲的笑。 菩萨心肠有什么用?她这一辈子也没落个好…… 而就在她刚要离开的时候,目光一抬,又看到那个长相与钺儿相似的男孩子,蹲在田地里挖野菜。 看着这男孩子瘦削的背影,五官的轮廓…… 苏雪衣的眼眶骤然湿润。 实在是太像钺儿了…… 苏雪衣深吸一口气,等到了村口后,她直接在老槐树下支起一块木牌,用炭笔写上免费看诊四个大字。 追风趴在她脚边,小毛驴悠闲地啃着草。 很快,便就有村民围上来,怯生生地询问。 “大夫,真的不要钱?” “不要。” 苏雪衣温和地笑笑,扫了扫一旁石椅上的灰尘。 “只是我药材有限,只能看些小病。” 眼瞧着看病的村民越来越多,她也没有分毫的不耐烦,一边为他们诊脉,一边状似闲聊,打探着村子里的情况。 这天,苏雪衣的义诊持续到日头西斜,她揉了揉酸痛的脖颈,将最后一包金疮药递给老农。 “那个挖野菜的娃儿……” 苏雪衣状似随意地开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药箱上的一道刻痕。 “今儿一婶子说,他叫狗娃,是大爷你们村子的人啊?” 老农卷下来袖口,跟着咧嘴笑了,皱纹在黝黑的脸上堆叠成沟壑。 “对啊,狗娃咱们整个村子看着长大的,是老赵家亲生的崽,他娘怀他时可遭罪了,吐了好几个月啊……” 听着老农絮絮叨叨的讲述着,苏雪衣指尖的银针微微一顿,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冷光。 亲生的,不是钺儿…… 她垂下眼睑,将失望掩在浓密的睫毛下,却掩不住心头涌上的苦涩。 钺儿,到底在哪里? “您心善啊。” 此时,那老农搓着粗糙的手掌,指甲缝里还带着泥土。 “狗娃娘说要给您送些腌菜……” “不必了。” 苏雪衣的思绪被打断,她对着老农笑了笑,将收起药箱。 眼前突然闪过狗娃蹲在野菜丛里的样子,那神态,那眉眼,当真是像极了钺儿的小时候,背不出诗词时懊恼的模样。 胸口突然像被针扎了一下,苏雪衣的眼睛骤然变红。 是猛地站起身,惊得追风竖起耳朵,警惕地环顾四周。 “大夫?” 老农疑惑地抬头,苏雪衣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勉强笑了笑。 “天色不早了。” 而等苏雪衣准备离开村子时,先前那三个孩子气喘吁吁地追上来。 最大的那个背着她的行囊,小脸涨得通红,汗水顺着脏兮兮的脸颊滑落。 “对、对不起……” 只见他扑通的跪下,膝盖重重磕在黄土路上,双手捧着包袱。 “我爹揍我了,说不能抢恩人的东西……” 包袱里的银两分文未动,连干粮都原样包着。 孩子的父母还特意包了一包腊肉和几个馍馍,油纸包上还留着他们粗糙的手印。 苏雪衣眼眶突然发热,连忙别过脸去,生怕被人看见眼中的湿意。 “拿着吧。” 她把腊肉塞回孩子手里,触到那满是茧子的掌心时,心头又是一颤。 “妥帖的带回家去,给你妹妹补身子。” 而最小的孩子,此时突然拽住她的衣角,脏兮兮的小手在她粗布衣上留下几道黑印。 “大夫,咱们村子里的人都说你是神仙……” 苏雪衣听到这话,心头一跳,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她的心脏。 她想到先前自嘲时候的想法,释然的笑了笑。 所以,好心也并非无益处吧…… 再次同几个孩子告别,夜风裹着凉意袭来,苏雪衣牵着毛驴走在官道上,看向皇城的方向,只觉得那座城在雾气中隐藏着,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算一算,她出来这一趟也有半年了,也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怎么样了…… 接下来数日,苏雪衣朝着皇城的方向,一路上是紧赶慢赶,遇到生病的人就停下来诊治。 有个樵夫被毒蛇咬伤,有孕妇在破庙里难产,有个发热的小童…… 而每一个病人,都会让她想起钺儿。 她并非不想找寻弟弟,只是这样漫无目的的,好似并没有什么用处…… 钺儿体弱,却最是聪慧。 倘若这孩子要是也学医的话,必然是比自己要强上百倍的…… 而直至半个月后,皇城的城墙终于出现在视野中。 苏雪衣在城外一处茶馆里,整了整自己的易容。 现在的她是个面容蜡黄的青年男子,想必就是师父也认不出她的。 她摸了摸脸颊边缘,确认药膏没有开裂后,这才牵着毛驴,带着追风朝着向城门走去。 “站住!路引!” 等到了城门口,守卫厉声喝道,就见苏雪衣从容递上文牒。 “小民是一游方郎中……” 她说话的时候,刻意让手指微微发抖,装出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 守卫借着火把的光打量她蜡黄的脸,又扫了眼药箱,不耐烦地摆摆手。 “进去吧!别惹事!” 苏雪衣深吸一口气,快步踏入到城内。 一瞬间,皇城的喧嚣扑面而来,比记忆中更加繁华。 酒旗招展,灯笼高挂,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可等她的目光扫过城墙之时,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只见通缉令上,赫然画着那张丑大夫的脸,虽然笔墨粗糙,但歪鼻斜眼的特征极其醒目。 那悬赏金额高达五百两,落款盖着刑部朱红大印,看上去血淋淋的。 “这……” 她压低斗笠,装作好奇地问旁边一个卖糖人的摊贩。 “老板,这通缉的是何人啊?” 第113章 符大夫被抓进大牢了 而摊主闻言则是四下张望,跟着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开口。 “说是与土匪有瓜葛的逆贼!” 那摊主说着话,还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听说是国公府的世子亲自督办,前几日还在城东抓了个游医呢……” 苏雪衣听到这话,指尖发凉,嘴角抽动了一下。 难不成,是先前魏南初去剿匪的时候,察觉到了什么端倪? 应该不会啊,毕竟她还救了这人的弟弟不是? 再怎么说,也应当是谢礼,而非通缉啊…… 不敢再细想,她加快脚步往医馆方向走去,追风则是警觉地贴着她的小腿,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等转过熟悉的街角,苏雪衣的脚步瞬间停住。 只见小医馆的招牌不见了,门板上交叉贴着封条,上面盖着公主府的印章,鲜红刺眼。 隔壁布庄的老板娘此时探头张望,见四下无人,一把拽住她的袖子。 “后生你是做什么的?倘若无事的话,赶紧走!这地方晦气得很!” 老妇人声音发抖,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恐惧。 “那是不是来找符大夫看病的?他被公主府的人抓走半个月了!那天我亲眼看见,几个侍卫拖着他就走!” 天知道,此时的苏雪衣是用了多么大的意志力,才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可她的脑子却嗡嗡作响,肩膀颤动着。 “为什么?” 她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仿佛不是自己的。 老妇人则是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又指了指自己的头发。 “公主生了怪病,全城大夫都抓进宫了。” “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就知道符大夫惹了公主动怒……” 苏雪衣此时是眼前一黑,脑海中浮现出容音那张骄纵的脸。 她强自镇定,摸出几个铜钱塞给老妇人。 “多谢婆婆。” 此时的天色已晚,她不敢贸然打探。 趁着夜色,是悄悄撬开后窗溜进医馆。 熟悉的药香扑面而来,却夹杂着一股霉味。 师父的床榻上积了层薄灰,桌上的茶盏还保持着半满的状态,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 苏雪衣擦了擦眼角的湿润,蜷缩在药柜后睡了一夜,梦中全是容音狰狞的笑脸和熊熊燃烧的牢房。 等她惊醒的时候,冷汗已经浸透了衣衫。 次日临近晌午,苏雪衣换上师父的旧衣,扮作富户家的小厮,去了城中最热闹的醉仙楼。 此时,酒楼里人声鼎沸,跑堂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小二,来壶好茶。” 她故意粗着嗓子,将一块碎银拍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店小二眼睛一亮,麻利地用肩上的抹布擦了擦桌子,顺势将银子收好。 毕竟在这儿干活儿,那招子必然要放亮一些。 “客官有什么吩咐?小的在这醉仙楼干了十年,没有不知道的事儿!” 苏雪衣闻言轻笑了一声,而后压低声音开口。 “听说,公主病了?” 对于她的这个问题,店小二似乎并不怎么意外。 只见他左右张望,而后凑近了苏雪衣几分。 “可不是么!听宫里当差的亲戚说,公主的头发都掉光了!现在天天戴着假发,谁敢多看一眼就砍头!前儿个有个宫女不小心看见了,当场就被拖出去……” “那抓大夫做什么?” 苏雪衣打断店小二的话,袖口内的手掌握紧成拳头。 “哎呦,说是要治这怪病!可谁敢说治不好啊?就只能硬着头皮治了!” “您可知道西街一间医馆的符大夫?人家那可是神医!没成想就是笑了一声,当场被拖走了……” 说到这里,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话多了,店小二突然噤声,咳嗽了几下。 “客官,这些事小的说了,您一听一过就得了,否则可是要掉脑袋的……” 苏雪衣也不啰嗦,又塞给他一块碎银,银两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你可知,公主用的什么药?” “这哪知道……” 店小二摇头,吞咽着口水,声音压得更低了。 “只听说公主这几年为了美貌,加上与一些男子……” “总之是什么偏方都敢试……” 等离开酒楼,苏雪衣心事重重地往回走。 虽然事情还没有彻底弄清楚,但大抵也明白了七八分。 而就在她刚拐进医馆所在的巷子,突然被两个侍卫拦住。 只见他们身着公主府特有的制服,腰间佩刀闪着寒光。 “站住!可是符广的徒弟?” 为首的侍卫厉声喝道,声音在空荡的巷子里回荡。 苏雪衣刚要否认,对方已经亮出公主府的腰牌。 “跟我们走一趟!” 苏雪衣根本没有回绝的机会,她被粗暴地塞进马车,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熏香味,呛得她直咳嗽。 马车颠簸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停在了东宫前。 看着这熟悉的一切,苏雪衣只觉得异常恍惚。 等她被带入到殿内,随着掀开层层纱帐后,一个戴着厚重假发的女子背对而立,假发梳着繁复的发髻,上面插满了珠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跪下!” 侍卫厉喝,一脚踹在她膝窝,苏雪衣顺从地跪伏在地,额头贴着冰冷的大理石地面。 她刻意让声音变得嘶哑,眼角却是赤红着的。 “小人参见公主。” 容音此时缓缓转身,面纱下的眼睛布满血丝,像两团燃烧的鬼火。 “你就是符广的徒弟?” 她的声音依旧骄纵,却多了几分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 “是。” 苏雪衣低头,心跳如雷。 现在的易容应该没问题,只是心中仍旧没办法安定。 毕竟眼前的人,是造成了她的‘死亡’。 “抬起头来。” 听见这话,苏雪衣慢慢抬头,对上容音审视的目光。 而随着这人面纱掀开的瞬间,苏雪衣的喉咙滑动了一下。 只见昔日那倾国倾城的公主,如今眉毛睫毛都落的差不多了,脸上布满红疹。 那双曾经顾盼生辉的眼睛,如今只剩下怨毒和疯狂。 恍惚间,苏雪衣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大火包围的牢房。 热浪扑面而来,浓烟呛得她睁不开眼…… “本宫的病,你能治?” 容音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下巴仍旧扬起,眼中却带着杀意。 第114章 白衣女鬼 “能治。” 苏雪衣此时伏在地上,蜡黄的面具紧贴冰冷的大理石地面。 她刻意的让声音嘶哑的,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 “但还请公主,答应小民一个条件。” 容音戴着厚重假发,身影在纱帐后晃动,珠翠碰撞发出的声响。 她突然俯身,梦的伸出手臂,护甲掐住苏雪衣的下巴,尖利的甲尖几乎要戳破易容面具。 “放肆!” 伴随着旁边宫女的尖声呵斥,容音却抬手制止,面纱下的红唇勾起一抹冷笑。 “什么条件,说来听听。” “若小人治好公主,请释放家师与小人离开。” 苏雪衣感受着下巴上的力度,心中冷笑。 她直视眼前这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声音平稳得不像话。 这人,当真是一点都没变。 而此时,殿内的烛火摇曳着,将容音假发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只张牙舞爪的怪物。 她突然笑了出来,笑声尖利的十分刺耳。 “好!本宫答应你!” 她的护甲划过案几,发出刺耳的声响,声音骤然转冷。 “但若长不出头发,本宫就把你们两个的头剁下来挂在城门上!” 苏雪衣重重磕头,额头撞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眼中的冷光。 她太了解容音了,这承诺比纸还薄。 不过多时在药铺内,苏雪衣将一些腐骨草和鱼腥草混在一起捣碎,刺鼻的臭味让门口的侍卫直捂鼻子,她却面不改色。 这些药材确实能生发,但味道足以让人作呕。 她还特意加入了大量黄连,让药汁苦得舌根发麻。 正好,让这人败败火…… 苏雪衣配着药,心中冷笑了一声。 不过多时,她捧着黑糊糊的药膏走进寝殿,臭味顿时弥漫开来。 “公主,该用药了。” 容音原本眯着眼睛,此时突然猛地翻起身捂住鼻子。 “这什么鬼东西!” “回公主,此药乃是古方,虽气味不佳,但效果奇佳。” 苏雪衣佝偻着背,声音卑微,而容音则是嫌恶地皱眉。 但在铜镜中看到自己光秃秃的头皮时,她还是咬牙点头。 “你可记得,你的命还捏在本宫的手心里!” 当然知道容音这是威胁,苏雪衣乖觉的称是,走上前一步,将药膏仔细涂抹在她的脑袋上。 那动作轻柔的,当真像是规规矩矩的上药,只是那药膏沾到容音脸上红疹时,苏雪衣故意多用了几分力。 “啊!清点!” “公主恕罪。” 伴随着容音的惨叫声,苏雪衣连忙跪下,面具下的嘴角却微微上扬。 “这药,需用力才能渗透啊……” 而等三日后,容音的头上真的冒出一些细小的绒毛,她必然是欣喜若狂,对着铜镜照了又照,却对释放符广的事只字不提。 苏雪衣冷眼旁观,心中冷笑。 果然如此。 等到了夜深人静时,苏雪衣悄悄卸去易容,从药箱底层取出一件素白纱衣。 这衣裳还是曾经跟师父一起打坐时候穿着,已经许久没碰过了。 月光下,她将长发披散,用米粉把脸涂得惨白,又蘸着朱砂在眼角画出血痕。 “公主……” 苏雪衣直接飘到容音寝殿的床前,声音空灵,带着几分哽咽。 “公主看看我啊……” 容音此时从睡梦中惊醒,只见一个白衣女鬼立在窗前,长发披散,面色惨白如纸。 月光透过女鬼的身体,在地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啊!!” 一瞬间,容音的尖叫声划过静谧的寝殿。 侍卫们冲进来时,只看到容音缩在床角瑟瑟发抖,而窗前白影一闪而过。 “有鬼!有鬼!” 容音歇斯底里地哭喊,双手握紧棉被。 而如此被吓到,等到了次日,容音便是高烧不退。 苏雪衣以易容后的身份前去诊脉,手指则是搭在容音那细弱的手腕上,感受到紊乱的脉象。 “公主这是惊惧过度,邪风入体。” 只见她故意的摇头叹息,声音里满是惶恐。 “小人医术有限,恐怕……” “废物!” 不等她的话说完,容音便虚弱地骂了一声,假发歪斜地挂在头上。 “去,去请太医……” 看着侍女低头离开,苏雪衣仍旧垂着头,目光瞥见这人枕下露出一角黄符。 看来,是连夜请了道士。 她眉头轻佻,嘴角勾扯起一丝弧度。 今夜还有好戏呢,这才哪儿到哪儿…… “公主,若是家师在此……” 此时,苏雪衣欲言又止的开口,却又被容音打断。 只见这人抓起药碗,用力的砸过来。 “本宫就是死,也不用那个老东西!” 药汁溅在苏雪衣衣摆上,留下深色痕迹。 她躬身退出,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可惜啊,我已经给你一次机会了……” 而等到了当晚,苏雪衣又换了个花样。 她将药汁涂在脸上做出腐烂效果,又用细线吊着白绫在窗外飘荡。 容音的尖叫声再次响彻宫殿,这次连假发都吓掉了。 “叫太子哥哥!快!将太子哥哥叫来!” 容音此时哭喊着,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而等沈煜踏入容音寝宫时,苏雪衣正躲在房梁上。 她看着这个曾经熟悉的男人,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 这人倒是瘦了许多,眼下带着青黑。 也是,且不说这人的身份,就是有容音这一个妹妹,也足够人烦心的。 而此时的殿内,容音扑进沈煜怀里,浑身发抖。 “太子哥哥!是不是苏小姐回来了!她回来了!” 容音虽然知晓苏雪衣的那个棺椁是空着的,但她也不敢笃定什么…… 沈煜则是压着心中的烦躁,轻轻拍着容音的后背,声音温和,却多少带了几分敷衍。 “胡说什么,她早就死了……” “不!就是她!” 不知道是对沈煜态度的不满,亦或者是真的害怕,容音歇斯底里地哭喊,指甲深深掐进沈煜的手臂。 “她来报复我了!就像,就像当年她在牢里所遭受的那样……” 苏雪衣在房梁上却冷笑了一声,而沈煜闻言,身体猛地僵住,声音突然冷了下来。 “她当初在牢里的事情,你知道?” 第115章 别再追究了 容音听到这话,才这才意识到失言,慌忙摇头。 “我,我那个时候也是着急……” 如此的解释,让沈煜的眼神变得复杂,他轻轻推开容音。 “妹妹你病了,需要休息。” 不等容音反应过来,他便转身离开。 夜深人静,沈煜独自在庭院中巡视,好似在期待着什么。 苏雪衣暗中观察着这人的一举一动,心中的情绪有些复杂。 这人,是在等‘鬼’现身? 苏雪衣忍不住的皱了皱眉,眼中多了几分愠怒。 她直接撒了一把迷药,看着沈煜的脚步,逐渐变得踉跄。 说起来,这迷药的配方,还是沈煜当年教她的…… “苏雪衣……” 此时,沈煜有些踉跄的扶住柱子,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疲惫。 “真的是你?” 苏雪衣躲在树后,看着这个曾经让她感动过的男人,慢慢滑坐在地。 她犹豫片刻,转身快步离去。 如此,沈煜这个东宫太子,是在庭院中睡了一夜。 以至于到次日,宫中便是流言四起。 有人说看见苏雪衣的鬼魂在御花园游荡,有人说听见她在冷宫哭泣。 当夜,沈煜发起了高烧。 在他的梦中,苏雪衣白衣飘飘,站在火场中对他微笑。 他想追上去,却被熊熊烈火阻隔。 “殿下又梦魇了,这是”忧思过度,邪风入体啊……” 太医这会儿给沈煜看诊,摇头叹息。 容音更是直接吓得病倒在床,整日胡言乱语。 太医们束手无策,只得建议让符广来看看,却又让容音大发脾气。 “那老东西竟然敢笑话本宫!本宫就是死也不用他!” 苏雪衣冷眼旁观这一切,看上去像是不干事事的,而到了晚上,她便继续扮鬼吓唬容音。 有时在窗外飘过,有时在镜中闪现。 容音的精神越来越差,一时间连假发都不敢戴了。 沈煜虽然不至于病倒,可明显是憔悴了许多。 “殿下,要不要请道士?” 亲卫欲言又止,却见沈煜摇头,目光看向窗外的海棠树,眼神空洞。 “不必了。” 他摩挲着当年苏雪衣留下来的帕子,想起当年这女子在跟前对他笑的样子…… 那时的她,看上去是怯懦,可眼中却像是利剑一样。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好端端的,就变成了宫人们口中形容的厉鬼? “雪衣……” 他在梦中呢喃,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了下来。 “对不起……” 苏雪衣躲在暗处,听着沈煜的梦呓,面具下的表情无人得见。 她轻轻放下新配的药,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等到了翌日,苏雪衣攥着沉甸甸的钱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她在刑部大牢外来回踱步,每一步都刻意放得沉重,像个忧心师父的普通学生。 而蜡黄的面具下,她的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位大哥……” 此时,她瞧准时机,拦住一个正要换班的狱卒,声音刻意压低发颤,还带着几分乡下口音。 “您能不能行个方便,让我见见家师?我,我带了银子,我的师父叫符广……” 说着话,她将钱袋悄悄递过去,铜钱在布袋里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而那狱卒一愣,紧跟着咧嘴笑了,忙摆了摆手。 “哎呦,是符大夫的徒弟啊!” 只见这人非但没收银子,反倒热情地拉住她的袖子,做出邀请的姿势。 “快请进快请进!符大夫今早还念叨您呢!” 这反常的反应,让苏雪衣的眉头紧锁。 她警觉地跟着狱卒,穿过阴森狭长的走廊,潮湿的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追风则是贴着她的小腿,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 “您别怕……” 狱卒大抵是察觉到了苏雪衣的疑虑,回头笑了笑,脸上的皱纹堆叠在一起。 “符大夫可是我们这儿的活菩萨!上个月我老娘中风,多亏他三针给扎回来了!弟兄们都说,这牢里有符大夫坐镇,连阎王爷都不敢来收人!” 而等转过一个拐角,眼前的景象让苏雪衣脚步一顿。 只见符广的牢房,竟比寻常牢房宽敞许多。 里面摆着张红木矮几,上面笔墨纸砚俱全,角落里甚至还堆着几包药材和一个火炉。 老人正给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人把脉,旁边还候着两个捧着锦盒的小厮。 “师父……” 苏雪衣嗓子突然发紧,声音里带着真实的哽咽。 符广听见动静抬头,花白的眉毛下那双眼睛依然炯炯有神。 虽然易容,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自家徒弟。 他眨眨眼,而后转头对面前的人开口。 “公子这是肝火旺盛,待老夫开个方子,吃三副就好,切记这段时日莫要饮酒啊。” 不过多时,那年轻人是千恩万谢地走了,留下个鼓鼓的锦囊。 符广随手抛给狱卒,伸手捋了捋胡子。 “拿去,给弟兄们买酒喝!” 说罢,他这才转向苏雪衣,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确认周围安全,才压低声音开口。 “你这丫头,你这易容,还丑得很别致啊。” 苏雪衣没忍住,噗嗤的笑出声,眼泪却差点掉下来。 她刚要开口,符广却摆摆手,褪去嬉闹的模样。 “外头的事我都知道,那几个狱卒天天给我通风报信,丫头,苦了你了。” 听到这话,苏雪衣连忙摇了摇头,洗了洗鼻子。 “徒儿没事,看到师父好好的,便放心了。” 符广伸手,给苏雪衣擦了擦眼角的泪,而后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对了,公主的头发……” “长不牢的。” 苏雪衣知道师父的意思,赶忙凑近他耳边,声音几不可闻。 “我在药里掺了草药,现在长出来的绒毛,三个月内必掉。” “而且,倘若停用后的话,应当会掉得更多。” 符广闻言,捋着胡子笑了,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 “小丫头够狠,但你想过没有,等头发掉了,她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 “所以我来找师父商量对策。” 苏雪衣的眼中没有半分胆怯,她从药箱夹层取出一包药粉。 “师父,这是一种解药的,能暂时压制那草药的毒性,但需要每隔七日服用一次。” 第116章 你很像一个人 苏雪衣想到了当年在牢狱中的情景,忍不住的要紧牙齿。 “师父,我想让容音离不开这药,就像她当年,让我离不开那间牢房一样……” 符广从来没有说服过苏雪衣,让她放下过去。 他知道自己没有这个权利,更何况,他也不想让这件事情过去。 而此时,师徒二人正低声交谈,走廊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和铠甲碰撞的声响。 狱卒们慌忙站直,声音里带着敬畏。 “见过陆大人!” 苏雪衣听见这话心头一跳,迅速退到角落阴影处。 只见陆锦绝一身玄色官服大步走来,腰间玉佩随着步伐叮当作响。 他的目光在符广身上一扫,又落在角落那徒弟的身上,剑眉微蹙。 “符大夫受苦了……” 只见他收回视线,对着符广点点头,声音里却不带任何情感。 “本官查实,此事纯属误会,公主的病症与符大夫无关,今日特来放人。” 符广是不卑不亢地拱手,白发在昏暗的牢房里闪着银光。 “多谢陆大人了,不过老朽的徒弟还在宫中……” 陆锦绝听到这话,才仔细的打量苏雪衣。 此时的苏雪衣低着头,她却能感觉到那道锐利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动着。 心中有几分不安,她缓缓的抬起头。 当两人的视线碰撞在一起时,陆锦绝明显怔了怔,脚步不自觉地向前迈了半步。 “这位是……” “小徒陈沉。” 符广不动声色地挡了挡,轻轻咳嗽了几声。 “这是乡下孩子,没见过世面,还请您大人见谅。” 陆锦绝却像是没听见符广的话,突然朝着苏雪衣走近几步,眼中的戾气减退几分。 “本大人听闻,你在宫中伺候容音公主,如何?可还辛苦?” 苏雪衣此时已经重新低下头,她看见陆锦绝的靴尖上沾着新鲜泥土,想来这人是刚从城外赶回来就直奔大牢。 她故意让声音发抖,还带着几分乡下口音。 “回,回大人,不辛苦……” “抬起头来。” 话还没说完,这一道命令就下来了。 苏雪衣不由得吞咽一下口水,而后缓缓的抬头,同样对上陆锦绝探究的目光。 那张俊美的脸上带着倦色,眼下有淡淡的青黑,但眼神依然锐利如刀。 尽可能的压下心中不安,苏雪衣的双手握紧成拳头。 而就在此时,就见陆锦绝突然开口,眼神晦暗不明,像是多了几分恍惚。 “你的眼睛,很像一个人……” 苏雪衣的心头狂跳,连忙垂下眼帘,长睫毛在蜡黄的面具上投下阴影。 “小人粗鄙,怎敢与贵人相比。” 陆锦绝却突然伸手,指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 这个动作,让一旁的符广皱紧眉头,眼中多了几分担忧。 而苏雪衣能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那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她的身体忍不住轻轻颤栗。 “不用怕,你在宫中的日子,本大人自是会保护好你。” 陆锦绝的声音出奇地温柔,与平日判若两人,甚至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容音公主的性子是急了点,但有我在,不会让人为难你。” 苏雪衣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脑子更是一头雾水。 她只能笨拙地行礼,故意让动作显得粗俗。 “多、多谢大人庇护……” “符大夫。” 陆锦绝将目光收回,转向老人,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书。 身后的侍从,则是递上一个沉甸甸的包袱,锦缎面料在昏暗的牢房里闪着微光。 “这是给您的补偿,此事是公主府不对,还望海涵。” 符广接过包袱,意味深长地看了徒弟一眼。 “陆大人客气了,老朽这就回医馆,只是小徒……” “放心。” 陆锦绝打断他,目光转回到苏雪衣的身上。 “我会照看陈大夫。” 等离开大牢时,符广借着搀扶的动作,在苏雪衣耳边低语开口。 “小心点陆锦绝……” 这话说完,看着苏雪衣了然的目光,他又提高声音。 “徒弟啊,在宫里好好干,师父在医馆等你!” 苏雪衣听到这话,眼眶有些发热,重重的点了点头。 陆锦绝站在牢狱的门口,看着这师徒情深的模样,看着眼前这大夫的背影,眼前闪过了苏雪衣的音容笑貌…… 直至三日后,陆锦绝果然说到做到,他亲自去东宫说情。 容音虽不情愿,但还是给了苏雪衣一个御医的名头,准许她每日回家。 “多谢公主恩典……” 苏雪衣此时跪在地上,声音卑微,心里却冷笑不已。 容音今日戴着的是新做的假发,比之前那顶更华丽,珠翠满头,却掩不住发际线处新冒出的红疹。 “起来吧。” 容音懒洋洋地挥手,她打量着自己的指甲,看都没看苏雪衣一眼。 “是陆大人替你说了不少好话,你可要好好报答他。” 苏雪衣低头应是,余光瞥见陆锦绝站在窗边,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太医院的日子,比想象中好过得多。 苏雪衣是刻意保持低调,每日除了给容音配药,就是埋头研究新方子。 她将师父教的养颜秘方稍加改良,制成一种白玉膏,先拿个小太监试药。 “陈大夫!” 两日后,小太监惊喜地摸着自己光滑的脸蛋,声音都尖了几分。 “您这药神了!我脸上的疤全消了!您看,连这颗痣都淡了!” 而随着这小太监的情况,苏雪衣配制的这个药膏的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很快传遍后宫。 彼时,苏雪衣站在太医院药房内,手指轻轻敲打着新研制的白玉膏瓷瓶。 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抬眼望去,只见几位嫔妃的贴身宫女,正匆匆朝这边赶来。 “陈大夫!” 李妃的贴身宫女翠儿第一个冲进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 “大夫,我家娘娘听说您研制了新方子,特意让奴婢来求药……” 话音未落,王嫔的侍女也挤了进来。 “陈大夫,我家娘娘愿意出双倍价钱!”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让苏雪衣没反应过来,才转眼间,太医院门口已围了七八个宫女,个个眼巴巴地望着她手中的瓷瓶。 可她刚要开口,门外便突然传来了一阵骚动。 “公主驾到!” 第117章 只供本宫一人使用 随着一尖锐的通报声,太医院顿时没有了安静。 宫女们顿时如惊弓之鸟,慌忙跪伏在地,苏雪衣则是捧着药膏的瓷瓶,手指微微收紧,蜡黄面具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 只见容音戴着厚重的假发款款而入,珠翠随着她的步伐叮当作响。 她目光扫过跪了满地的宫女,最后落在苏雪衣手中的瓷瓶上,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本宫听说,太医院出了个了不得的方子?” 苏雪衣低头行礼,声音刻意压低发颤。 “回公主,只是些雕虫小技……” 容音闻言,伸手取过瓷瓶,那护甲在瓶身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她揭开盖子轻嗅,突然抬手将药膏狠狠摔在地上! 随着砰的一声,瓷瓶碎裂的声响让所有人浑身一颤。 只见乳白的药膏溅在宫女们的裙摆上,一股花香味道瞬间扑面。 “从今日起,这药列为禁品!只准供本宫一人使用!” 容音的声音尖利如刀,她抬起下巴,眼睛扫过众人。 而其中一个宫女则是大着胆子抬头,缓缓的抬起头。 “公主,我家娘娘……” “闭嘴!此等东西让这些嫔妃们用,难不成是想迷惑父皇?” 只见容音一脚踢开碎瓷片,而后转向苏雪衣,护甲点着她的脸。 “每日配好药膏,亲自送到本宫寝殿,若让本宫知道你私下给他人配药……” “小人不敢。” 苏雪衣连忙叩首,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面具下的嘴角却微微上扬。 这人永远在自掘坟墓,她干嘛不成全? 而等容音满意地转身离去后,脚步声渐远,宫女们才敢起身,脸上满是愤懑。 “这也太欺负人了!我家娘娘等了那么久……” 方才那开口的宫女气得直跺脚,眼眶发红,旁边的宫女慌忙制止她。 “嘘!你不要命了?” “陈大夫……” 听到这话,小宫女有些不服气,她转过头看向苏雪衣,压低声音开口。 “大人,您看,我家娘娘……” 明白她要说什么,苏雪衣摇摇头,蜡黄的面具上露出无奈的表情。 “姑娘见谅,公主之命不敢违抗。” 她看着药膏被尽数收走,眉头轻轻挑动了一下。 看起来,容音又要激起众怒了。 果然,这后宫之中的事情是根本就瞒不住的。 等到了傍晚时分,苏雪衣路过御花园时,假山后便传来了嫔妃们的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容音公主把那个养颜药方独占了。” “凭什么她一个人霸着?” “嘘,小点声……” “我听说啊,当年她害死苏大人的女儿,就是因为嫉妒人家比她美……” 苏雪衣放慢脚步,听着这些话语在嫔妃间流传。 容音越是独霸药方,嫔妃们对她的怨恨就越深。 果不其然,这事情不到半天的功夫,便传到了皇上以及沈煜的耳朵里。 彼时,在东宫的书房内。 “殿下,听说容音公主近日容光焕发?” 沈煜听闻这话,放下手中的奏折,抬眼看向说话的侍卫。 “怎么说?” “是太医院新来的陈大夫配的药膏。” 侍卫压低声音,又拉进了与沈煜的距离。 “不过,不过那药方被公主一个人独占了,惹得后宫怨声载道……” 沈煜闻言,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案几,眉宇中闪过了几分不耐烦,缓缓的站起身。 “去看看公主。” 此时在寝殿内,容音公主正对镜自照,新戴的假发上珠翠轻晃。 见沈煜进来,她转身露出惊喜娇羞的面容。 “太子哥哥怎么有空来看妹妹了?” 沈煜此时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眼中多了几分意外。 确实,容音的皮肤比往日光滑许多,连眼角的细纹都淡了。 “听说,你得了好方子?” 容音听到这话笑容一僵,随即又恢复如常,轻抚脸颊。 “不过是个乡下郎中的雕虫小技,难不成,太子哥哥也觉得我气色好了?” 沈煜不置可否,目光扫过梳妆台上精致的瓷瓶。 “就是这个?” “是啊,那人虽长得丑,手艺倒不错……” 容音拿起瓷瓶,眼中多了几分得意。 她原以为,沈煜是过来呵斥她的,但显然是她多想了。 而片刻后,等从公主的寝殿离开后,沈煜径直往太医院走去,侍卫则是紧跟在后。 “殿下,您这是要去看看那个郎中?” 沈煜袖口内的手掌握紧成拳头,眼中闪过一丝探究。 “能让容音如此在意的药方,我倒要见识见识。” 彼时的太医院内,苏雪衣正专注地研磨药材。 她背对着门口,纤细的腰身微微前倾,一缕碎发从鬓角垂下。 等沈煜到了后,刚要迈开步子进来,可脚步却突然顿住了。 他看着这个背影,心跳瞬间加快。 为何如此熟悉? 他不由自主地向前几步,看着那双灵巧的手将药材倒入药碾,动作娴熟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那微微侧头的角度,那脖颈的弧度…… “陈大夫。” 随着侍卫出声轻唤,苏雪衣猛地回头,蜡黄的面具上露出一丝惊讶。 她慌忙放下药碾,跪地行礼,心中多了几分慌乱。 “小民参见太子殿下。” 思绪被打断,沈煜盯着那张陌生的脸,眉头微蹙。 “你就是配养颜膏的陈大夫?” “回殿下,正是小人。” 苏雪衣低着头,声音沙哑难听,沈煜则是走近几步,对着她摆了摆手。 “起来吧,本宫想看看你的药方。” 应该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妥…… 苏雪衣轻叹了一口气,起身不着痕迹地退后半步。 “小人这就去取。” 而等她转过身后,是能感觉到背后灼热的目光。 她尽可能冷静下来,可手心还是渗出细密的汗珠。 片刻后取来药方,她垂下眸子,双手恭敬地奉上。 “请殿下过目。” 沈煜接过药方,却并未细看,目光仍停留在她脸上。 “你的医术是跟谁学的?” “回殿下,小人曾流落街头,险些饿死,是被恩师符广大夫救下,如此得以苟活,且恩师也传授我医术……” 苏雪衣刻意让声音显得粗哑,沈煜自然知道符广的事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而紧跟着下一秒钟,他突然伸手抬起苏雪衣的下巴,两人的视线碰撞在一起。 第118章 鼻子掉了 此时此刻,苏雪衣心头狂跳,却不敢挣扎。 最终沈煜才终于开口,声音里甚至多了几分沙哑。 “你的眼睛,很像本宫的一位旧相识……” 苏雪衣连忙垂下眼帘,此时的惶恐不安,倒是有几分真切了。 “小人粗鄙,怎敢与贵人相比。” 沈煜松开手,也知道自己在妄想什么,眼中的落寞一闪而过。 “继续好好上值,好好为宫里效力。”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那离开的速度犹如逃离似的。 而直至到当天晚上,苏雪衣仍旧辗转难眠。 沈煜探究的目光仿佛还在眼前,让她如芒在背。 “得加固易容……” 她喃喃自语,哪里还有睡意,直接翻身取出珍藏的明胶,却发现所剩无几。 这些特制明胶是用南海鲛鱼胶配制的,粘性极佳且不易融化。 但现在原料不足,她只能去集市上买些普通动物皮胶替代。 次日一早,苏雪衣借口采买药材出宫。 她在城南集市转了好几圈,才找到一家卖动物皮胶的铺子。 “客官要什么样的胶?这是牛皮胶,粘性不错,这是驴皮胶,更细腻些……” 随着老板热情的介绍,苏雪衣是挑了最贵的几种,心中却无奈的叹气。 这些普通胶质,可远不如鲛鱼胶,不过现下救急,也没法子了。 而等回到宫中后,她连夜熬制新胶,果然效果差强人意。 “粘性不够,遇热容易开胶,只能将就用了……” 她叹了口气,仔细修补面具边缘。 而随着数日后,太医院安排值夜。 闷热的夏夜让人昏昏欲睡,几个太医则是围坐在一起吃宵夜。 苏雪衣听着他们交谈,偶尔搭几句话,此时是背对着众人整理药材,汗水顺着脖颈滑下,她能感觉到鼻尖的易容胶正在松动。 “你们听说了么,前阵子冷宫里闹鬼了哦!” 此时,一年轻的太医压低声音讲起故事,烛光衬在他的脸上,看上去倒是有几分渗人。 “据说是有个白衣女鬼夜夜游荡,长得像两年前烧死的苏姑娘……” 听到这话,苏雪衣心中轻笑。 可没成想,就这样一个没收住的表情,却随着一声响动,她的假鼻子掉进了面前的药碗里。 糟了! 苏雪衣心头大骇,却听胆小如鼠的另外一位太医已经尖叫起来。 “陈,陈大夫的鼻子!” 所有人齐刷刷转头,而苏雪衣则是反应极快,假装打了个喷嚏,趁机将假鼻子粘回脸上。 “这几日伤风,让诸位见笑了……” 其余太医倒是笑了笑,只觉得方才这人是被所谓的女鬼故事给吓到了。 而那太医却已经吓得面如土色,第二天就告了病假。 如此,倒是导致了太医院人手不足,院使便安排苏雪衣暂代了那太医的差事,为后宫嫔妃请平安脉。 这一日,在一嫔妃的寝宫内,苏雪衣刚刚把完脉,就见李妃屏退左右,声音里带着恳求。 “陈大人,本宫入宫五年无所出,本宫知道您的能耐,您瞧瞧……” 苏雪衣知晓,这李妃是十分受宠的,而五年下来,肚子没有动静,显然是身体根本有所损伤。 她心领神会,直接从药箱取出一个小瓷瓶。 “娘娘每日服用一粒,连服七日。” 这药是她精心配制的温经散寒方,专治女子宫寒不孕。 李妃接过药瓶,悄悄塞给她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而随着半月后,一个破天荒的消息传遍后宫。 “听说了么!李妃有喜了!李妃一直受宠,如今终于是怀上了龙种! “听说,是那个新来的陈大夫调理的……” “就是被容音公主抢了药方的那个?” 苏雪衣站在太医院窗前,听着外面的议论声,眼中没有半点情绪。 她在把脉之时,就已然察觉到李妃体质虚寒,所以过去之前,便特意配了温经散寒的方子。 只是她也没想到,这效果竟然这么好…… 不过多日后,在公主的寝殿内,容音的护甲重重划过梳妆台,留下一道狰狞的刮痕。 铜镜里,映出她扭曲的面容。 “那个丑八怪,倒是真的有几分本事啊!” 她猛地将白玉膏瓷瓶砸向墙壁,乳白的药膏溅在锦缎帷幔上。 “自从那个乡下的郎中入宫,后宫已接连传出喜讯!甚至连本宫拿那药方的事,也被捅到父皇面前!” 越想越气,容音突然厉声开口。 “来人!去告诉太医院,本宫不准那个陈大夫再踏入后宫一步!” 侍女闻言,战战兢兢地退下,容音则是盯着镜中的自己,看着那稀松的头发,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这些低贱的嫔妃倘若要是接连生下孩子,那自己和太子哥哥在宫中的地位,怕是就要不保了…… 翌日晨起,太医院是格外安静,此时的苏雪衣正低头研磨药材,蜡黄的面具上沾着药粉。 不过多时,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让她放缓了动作,扭过头。 只见容音公主的贴身宫女,趾高气扬地闯进来,长袖挥动着。 “陈大夫,公主有令,请你即刻离宫!” 苏雪衣手中的药碾微微一顿,面具下的嘴角几不可察地上扬。 她故作惶恐地起身,身体颤抖着。 “这,这是为何?小民是做了什么不妥的事情?” 宫女哪里知道?只能不耐烦地挥手敷衍着。 “公主说了,你这等乡野郎中不配待在太医院!” “是,小人自知卑贱,这就走……” 苏雪衣佝偻着背,声音发颤。 说起来,她早已收拾好了包袱,就等着找机会离开。 那小包袱就藏在药柜下层,里面除了几件换洗衣物,还有从太医院顺来的珍贵药材。 等走出太医院时,几个小宫女躲在廊柱后偷看,眼中满是不舍。 毕竟这数日来,苏雪衣借着易容的身份,暗中帮了不少下人。 而随着宫门近在咫尺,苏雪衣心跳加速,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终于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她摸出腰牌递给守卫,眼看厚重的宫门缓缓打开,可这脚步还没迈开,一队侍卫急切的走了过来。 “站住!陈大夫留步!皇上召见!” 第119章 师父又跑了…… 一听这话,苏雪衣面具下的笑容凝固了。 她心中暗骂了一声,而后佯装着战战兢兢地转身。 “这位大哥,小人是已经奉公主之命……” “少废话!” 侍卫哪里管这些,毕竟皇上比公主大。 他一招手,身后的两个人是不由分说的,架起苏雪衣就走。 “李娘娘动了胎气,指名要你看诊!” 而片刻后,在养心殿的偏殿内,皇帝面色阴沉地坐在龙椅上,李妃则是脸色苍白地靠在软榻上。 容音立在皇上身侧,假发上的珠翠因为愤怒而微微颤动。 “陛下!陈大夫一走,臣妾这胎……” “爱妃莫急。” 随着李妃虚弱的开口,皇帝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转向跪在地上的苏雪衣。 “陈大夫,你且看看。” 苏雪衣瞥了一眼李妃,而后起身,佯装着惶恐一般,抖着手给这人诊脉。 她当然知道李妃是装病,那药方本就不会导致胎动不安。 当下容音在,想必这李妃是故意找茬与其争吵,再闹个身体不舒服。 如此,让皇上对容音不满罢了。 她自然乐得看到这些事情,戏要配合做足,最终煞有介事地开了副安胎药。 “陛下,娘娘无大碍,服几剂药就好。” 皇帝闻言点点头,转向容音。 “容音,陈大夫医术不凡,就留在太医院吧。” “父皇!他不过是个乡野郎中,且对我不恭不敬……” 容音急得直跺脚,而皇帝也架不住她的软磨硬泡下,终于松口。 “罢了,陈大夫你且出宫去吧。” 好歹兜兜转转一圈,没有出现大问题,苏雪衣再度行李后,佯装着失落的离开。 而等她背着行囊走到宫门的时候,这次没有侍卫阻拦。 离开皇宫的一瞬间,她忍不住的深呼吸了一口气,眼角带着笑意。 是刚转过宫墙,突然一道黑影猛地扑来。 “追风!” 她惊喜地抱住狼犬,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 “你一直在这儿守着我?笨笨的……” 追风则是兴奋地舔着她的面具,尾巴摇得像风车。 而等回到医馆后,熟悉的药香扑面而来。 苏雪衣刚想要叫师父,却见桌上压着张字条,是熟悉的龙飞凤舞的字迹。 “徒儿,为师在苍山发现了几株百年首乌,地图在抽屉里,柴房没柴了,记得砍,勿念。” 还没见面,怎么又跑了…… 苏雪衣忍不住嘟囔了一声,笑着摇了摇头,从抽屉取出地图。 师父向来神出鬼没,这次不知又跑到哪个深山老林去了。 直至休整三日后,苏雪衣重新易容,特意换了身粗布衣裳,蜡黄的面具上还抹了几道灰,活像个普通的采药人。 追风跑在前头开路,黑亮的毛发在阳光下闪着金光。 这个时辰,清晨的露珠还挂在草叶上,苏雪衣根据符广留下的地图,一步不敢错。 好在是那地图标注的很详细,是苍山南坡的一片松林。 等苏雪衣到了之后,拨开茂密的灌木,仔细搜寻着师父说的那株首乌。 追风则是转了转后,突然在一棵老松前停下,鼻子不停地嗅着。 “找到了?” 苏雪衣摸了摸追风的脑袋,而后蹲下身,果然看到几根粗壮的藤蔓缠绕在树干上。 她小心地拨开落叶,露出深褐色的根部,取出小铲,沿着根部慢慢挖掘。 “救命啊!野猪下山了!”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惊慌的喊叫,苏雪衣猛地抬头,只见十几个村民慌不择路地向这边奔来。 追风立刻竖起耳朵,警惕地挡在她身前。 “快跑!野猪群发狂了!” 随着一个老汉气喘吁吁地喊着,苏雪衣刚要起身,就见三头体型硕大的野猪冲出树林,獠牙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领头的公野猪至少有三百斤重,正低头猛冲过来。 “追风!别动!” 她急声喝道,同时从药篓里摸出几根银针,而追风却已经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它灵巧地避开野猪的正面冲撞,一口咬住其后腿。 野猪吃痛,调头就要用獠牙攻击。 而就在此时,苏雪衣手腕一抖,三根银针破空而出,精准地扎在野猪的颈侧穴位上。 只见那庞大的身躯摇晃几下,轰然倒地,另外两头野猪见状,赶忙掉头逃回了山林。 村民们停下逃跑的步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领头的猎户则是张大嘴,好半天都没缓过劲儿来。 “好家伙,这畜生祸害我们村好久了!” 这意外的情况,苏雪衣也是惊魂未定。 她擦了擦汗,检查追风确认没有受伤后,才看向昏迷的野猪。 “只是暂时麻痹,很快就会醒,你们快把它捆起来吧。” 猎户们这才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地用麻绳将野猪捆了个结实。 那老汉感激地拉着苏雪衣的手,可谓是痛哭流涕。 “小兄弟,您救了我们全村,这野猪该归您!” “不必了。” 苏雪衣笑着摇了摇头,看着被困住的野猪,犹豫着开口。 “这样吧,将野猪的猪胆给我,剩下的你们分了吧。” 猎户们看到苏雪衣身上背着的药箱,清楚原因,再次千恩万谢,非要帮她将野猪抬到山下。 路上,苏雪衣还顺道采集了不少草药,药篓渐渐装满。 等到了村里,屠夫麻利地处理了野猪,苏雪衣只要了猪胆和一小块里脊肉,其余的都分给了村民。 等告别村民后,她继续上山采药,符广的地图上还标了几处可能有珍稀药材的地方。 在一处背阴的山坳里,她发现了一株正在开花的人参。 “可惜了……” 苏雪衣蹲下身,小心地拨开泥土。 人参开花会消耗养分,药效会打折扣。 “这株参的种子如此饱满,倒是可以带回去培育……” 她取出小刀,谨慎地挖开周围的泥土。 人参的根须完好无损,主根有小指粗细,显然是上了年头的。 而纸质日头西斜时,苏雪衣才背着满满的药篓下山,追风嘴里还叼着个布包,里面是那株人参的种子。 路过集市时,她买了些新鲜的蔬菜和一块豆腐,准备晚上好好犒劳自己和追风。 可未曾想,她才刚回到医馆大门口,就看到了两位不速之客。 第120章 种种的端倪 瞧着沈煜与陆锦绝站在门口,身边跟着几名护卫,苏雪衣嘴角抽动了一下,压下慌乱,赶忙欠身行礼。 “小民见过殿下,见过陆大人……” “陈大夫,别来无恙?” 陆锦绝似笑非笑地开口,让苏雪衣心头狂跳,下意识摸了摸脸上的面具。 还好,易容没问题。 她佝偻着背,轻轻咳嗽了几声。 “两位贵人怎么……” “容音公主坠马受伤。” 沈煜余光撇了一眼陆锦绝,而后将目光落在苏雪衣的脸上。 “太医院的人说伤口会留疤,且你有祛疤良方?” 容音是前日在马场,与新得宠的赵贵人争抢一匹宝马。 而在争执间,她的假发被树枝勾住,羞恼之下扬鞭抽马,结果被受惊的马儿甩下马背,右腿在围栏上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如此的细节,沈煜自然不会开口谈及。 但就苏雪衣对容音的了解,也能把事情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她暗自轻笑,只觉得滑稽。 如今,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还请两位贵人静候,小民这里的确有去疤的药膏……” 苏雪衣说着话,走进医馆内,顺带将两个人请了进来。 此时她刻意佝偻着背,蜡黄的面具在烛光下显得格外粗糙。 她颤巍巍地从药柜最底层取出一个青瓷小罐,双手捧着递给沈煜。 “殿下,这是小人所研制的祛疤药膏,只需每日涂抹一次便可。” 而此时的沈煜则是打量了一眼苏雪衣,后才接过,那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罐身。 他目光如炬,盯着眼前这个佝偻的大夫。 “敢问,这药可有何禁忌?” 要说苏雪衣对于沈煜的了解,是能感觉出来这人此时是在试探什么。 至于是试探她的身份还是这药膏,并不可知。 只见她佯装惶恐一般,肩膀一颤,像是被吓到了的模样。 “回、回禀殿下,这药子性子烈,倘若伤口要愈合之时,是会有些刺痛的……” 这话,她只说了一半儿。 她并没有告诉沈煜,这药涂抹后会持续有一种烧灼感,且会在阴天下雨时留下疼痛的后遗症。 这还是她先前无聊之时调配着玩,并没有完善。 现在倒好,容音到先成了她的实验对象。 而陆锦绝此时站在一旁,目光则是在药柜上面扫视着,他瞧见那药捻的握柄处有几道细小的指痕,像是常年被纤细的手指抓握出来的。 如若眼前的这个大夫是用于此药捻的,那这手指上的痕迹显然是不符。 且先前他有派人调查过这个医馆。 除了眼前的这个人,便是符广与另外一个小药童,并没有女子。 察觉到端倪的指向性,陆锦绝心中一跳。 他眉头轻蹙,避开了沈煜的视线,生怕这人也察觉到什么。 “陈大夫,这医馆倒是收拾得井井有条。” 陆锦绝装作随意地开口,苏雪衣心中则是冷哼了一声。 眼前这两个人,加起来有八百个心眼子,她也是见怪不怪了。 “大人见笑了,乡下人粗鄙,只是师父喜好整洁,便每日提点我必须要将医馆整理干干净净的。” 苏雪衣此时面对着沈煜,没有办法将注意力落在陆锦绝的身上,以至于没有发现,这人正在翻看着她的医书。 医书上面带着密密麻麻的批注,那字迹清秀工整,倒是让陆锦绝觉得眼熟,也与眼前这个粗鄙的郎中,全然的大相迳庭…… 沈煜看到陆锦绝的举动,心中一动,他将药罐收入袖中,余光再度落在苏雪衣的身上。 “时候不早了,本宫先行回宫。” 苏雪衣闻言刚要松口气,却见陆锦绝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一下。 “还请殿下先行,下官还有些药材要买。” 沈煜并没有理会陆锦绝,快步离开。 而直至这人的脚步声远去,就见陆锦绝突然凑到苏雪衣的近前。 “抬起头来。” 如此命令的口吻,让苏雪衣不由得呼吸急促了几分。 她缓缓地抬起头,佯装着无辜恐惧的样子。 “陆大人还有什么事情?您还想要购置什么药材?” 可这话问出后,就见陆锦绝沉默着,眼中带着若有似无的笑。 “我并不需什么药,只是有些好奇,陈大夫为何身形如此娇小,这身段看上去,倒是比女子们还要身量纤纤。” 此时药铺内实属安静,苏雪衣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好在这种问题,她已经对无数人回答过,这借口并不难编造。 “大人真是说笑了,小民是从老家逃饥荒出来的,因根本吃不饱,所以骨骼瘦小,幸得师父搭救,这些年慢慢才养起来,虽然身子骨好了许多,但却没法子像寻常男子那般高大有力。” “是吗?如此的话,大夫当真是要好好修养身体,毕竟您这医术倘若失传了,当真是可惜……” 随着话音落下,陆锦绝甩袖快步离开,似乎是带着几分愠怒一样。 看着这人的背影,苏雪衣一只手撑在桌案上,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而直至三日后,这一天阴雨连绵,容音坐在寝宫的软榻上,尖叫着将药碗打翻。 “这是什么鬼东西,当真是要痛死本宫了!这究竟是治伤的药膏还是什么毒药?” 此时,她腿上刚刚结痂的伤口火辣辣的疼,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 一旁的太医则是战战兢兢的跪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公主,这药、这药确实是有活血化瘀之效,倘若您觉得伤口疼痛,那是血肉再重新长出,您且忍忍吧……” “滚!都给本宫滚出去!” 哪里听得进去太医的话,容音抓起玉枕直接砸了下去。 而这番话却让太医们都松了一口气,纷纷起身告退。 等周遭都安静下来了之后,容音看着自己腿上的伤口,她用力的咬紧帕子,尽可能不去抓挠。 “那个贱民,竟然敢给我用如此的药物,他是成心要折磨我么!” “来人!” 只见容音突然厉声叫嚷着,将侍女招呼到近前。 “去,把那个姓陈的大夫给我抓过来!本宫要好好款待他!” 第121章 笃定的称呼 随着容音下令,侍卫不敢怠慢,立刻领命而去。 可不过多时,这些人转了一圈又回来,哪里瞧见那陈大夫的身影? “公主,属下有将人留在医馆附近,但很奇怪的是,属下瞧见了太子殿下以及陆大人也在暗中调查那个郎中,周遭都有他们的人埋伏。” 全然没有预料到的话,让容音眯起眼睛,手掌紧紧抓住毯子。 为何这两个人,会对那个乡下郎中如此上心? “先别打草惊蛇,暗中派人盯着那医馆!本宫倒是要看看,这个大夫到底是何方神圣!” 而接下来的几日,苏雪衣的医馆是异常忙碌。 自从那日沈煜和陆锦绝来过后,她就加强了戒备。 追风日夜守在院中,她自己则是在确保易容完美之时,才敢开门接诊。 这日傍晚,她刚送走最后一个病人,突然听到街上一阵骚动。 “陈大夫!救命啊!” 苏雪衣是刚准备去休息,听见这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她忙放下药碾,佝偻着身子去开门。 只见门外是几个浑身是血的猎户,抬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男子。 “熊瞎子,是熊瞎子……” 领头的猎户上气不接下气,半张脸都被血迹给染红了。 “李大哥的肠子都快流出来了……” 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苏雪衣皱紧眉头,连忙让开路。 “快抬进来!” 随着伤者躺在床上后,苏雪衣大致检查了一下。 就见这人的腹部被撕开一道狰狞的伤口,肠子隐约可见。 她熟练地清洗伤口,穿针引线,动作快而不乱。 站在一旁的猎户们原本还在心惊,可看着她的操作后,不觉目瞪口呆。 这哪像个乡下郎中,分明是个经验丰富的圣手啊…… “算一算,这是第几个了?” 苏雪衣一边缝合一边问,声音沙哑,且带着几分疲惫。 “大夫啊,这个月已经是第七个了吧。” 猎户回过神,擦了擦汗。 “只之前还好端端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山里的畜生都跟疯了似的,见人就扑……” 苏雪衣手上动作不停,心里却起了疑云。 皇城周边的山林向来太平,野兽更不会无故伤人。 她包好伤口,给几个人配了一些外伤的膏药后,又现配了几包药粉。 “这是驱兽粉,撒在住处周围,至少能保全睡个好觉。” 而送走猎户后,苏雪衣也立刻去米铺,买了三石上好的米,又购入了大量腌肉和干货。 等回到医馆,她开始加固门窗,同样也在院墙下撒了一圈自制的驱兽粉。 “不对劲……” 忙完了后,她坐在椅子上,一边揉着追风的头,一边喃喃自语。 “这种异常,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驱赶山中的野兽……” 而等到夜深人静时,苏雪衣卸下易容面具,清丽的面容在烛光下格外苍白。 借着烛光,只见桌上摊开的地图上,标出了最近猛兽伤人的地点,形成一个诡异的半圆。 她正思索着,就见追风突然竖起耳朵,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 苏雪衣心中一动,立刻吹灭蜡烛,贴着墙根摸到窗边,只见院墙上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月光下,那人的轮廓清晰了几秒,却让苏雪衣脑子翁了一声。 她认得这人,是沈煜身边的侍从…… “果然被盯上了……” 苏雪衣暗骂了一声,掌心里面满是冷汗。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太子爷就要找上她了…… 果不其然,在三日后,苏雪衣才刚开了药铺的大门,就见沈煜下了轿撵。 只见这人今日一袭素色常服,腰间只悬着一块青玉,身后跟着一个侍卫。 这架势,根本不是公干或者是看诊寻药的…… 察觉到这一点,苏雪衣喉咙轻轻滑动了一下,赶忙上前行礼,蜡黄的面具上恰到好处地露出惶恐。 “敢问殿下今日为何到此?当真是折煞小人了,您请、请里面坐……” 说着话,她引着沈煜进入诊室,就感觉这人的目光在四处打量。 药柜、书案、甚至连墙角晒着的药材都没放过。 “殿下可是身体不适?” 苏雪衣赶忙引出话题,就见沈煜在诊案前坐下,伸出修长的手腕。 “近日夜不能寐,特来请陈大夫看看。” 苏雪衣闻言,落座在对面,搭上他的脉搏,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 脉象平稳有力,哪有什么失眠之症? 这分明是来试探的! “殿下忧思过重,小人给您开副安神的方子……” 苏雪衣眸子微垂,刚要起身,沈煜突然反手握住她的手腕。 “陈大夫您这手腕,倒是比寻常男子纤细许多。” 这熟悉且陌生的触感,让苏雪衣心头狂跳。 沈煜多疑,倘若她挣脱的话,反而会加重这人的猜忌。 “小、小人自幼体弱……” 沈煜闻言,眼中的探究没有停止,良久后他才松开手,目光落在她身后的药柜上。 “你师父,倒是收了个好徒弟。” “师父他待小人恩重如山……” 苏雪衣此时赶忙顺势低头整理衣袖,将眼中的波动掩藏得滴水不漏。 眼中闪过了几分失望,沈煜收回目光,指尖在案几上轻轻叩击。 看来,确实是自己多心了,眼前这个蜡黄脸的乡下郎中,怎么可能是那个葬身火海的姑娘? “陈大夫医术精湛,本宫告辞了。” 沈煜站起身,玄色衣袍发出轻微的摩擦声,苏雪衣见状赶忙佝偻着背,欠身行礼。 “恭送殿下……” 而就在沈煜转身的瞬间,她瞥见窗外几个猎户抬着伤者匆匆而过。 这是今日,第三批被野兽所伤的乡民了…… 医者仁心,让她忍不住开口,这话到了嘴边直接冒了头。 “煜太子!近日山间野兽异动频繁,还须多加小心……” 听到这话,沈煜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胸腔里的心脏正在疯狂跳动,甚至忘了回应。 ‘煜太子’这个称呼,实在是久违了。 当年,苏雪衣在近身伺候之时,每每撒娇开口,都会轻唤他这个称呼。 除此之外,没有第三个人得知。 原本落在沉石之中的心,像是终于活泛了起来。 是她。 第122章 地龙翻身 沈煜强忍着回头的冲动,脚步沉稳地走出医馆。 直到转过街角,他才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无需再试探,他已经可以笃定,原以为早已阴阳两隔的姑娘,如今竟然就在咫尺之遥…… “回宫。” 沈煜上了轿撵,对侍卫下令,声音平静得可怕。 他可以笃定,苏雪衣那小女子必定会在屋内盯着,看他有没有离开,如此才会放下警惕。 而直至到当天晚上,沈煜直接骑马,悄无声息的绕到医馆后巷。 他轻巧地翻墙入院,贴着墙根摸到窗下。 透过窗缝,他看到苏雪衣正对着铜镜摘下面具。 那张朝思暮想的容颜,在烛光下清晰可见。 “你这女子……” 沈煜的喉咙剧烈滑动着,眼角带着几分赤红。 此时的苏雪衣则是对着铜镜,看着脸颊上的红疹,轻叹一口气。 这疹子是长期佩戴易容面具闷出来的,她得换个法子才行。 她皱着眉头取出一个瓷瓶,用细毛笔蘸着里面的药水,一点点擦拭在脸上。 刺痛的感觉,让她倒吸了一口冷气,手掌都在颤抖。 而瞧见这一幕的沈煜,心头一痛,手掌不禁轻触到纸窗。 下一秒钟,就见镜中的苏雪衣突然停下动作,猛地转过头,警惕地望向窗口。 沈煜已然退到暗处,借着月光,看着苏雪衣重新戴上面具,吹灭蜡烛。 “来人。” 不敢多有逗留,沈煜翻身离开后,走到巷子口,低声唤来暗卫。 “加派人手守着医馆,切记,不许让陆锦绝的人靠近。” 暗卫闻言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才再度开口。 “殿下,容音公主的人也在这附近……” 意料之外的话,让沈煜眸光一冷。 “一并拦着。” 话音落下,他最后看了一眼漆黑的窗户,翻身上马。 如今他已经确定苏雪衣还活着,且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沈煜抓住缰绳的手臂都在颤抖。 而狂喜之余,他得弄清楚容音为何会对这个医馆如此在意,以及,如何让这两个水火不容的女子冰释前嫌…… 一夜无话,待到翌日清晨,苏雪衣换了一身装扮。 她将长发束成男童样式,用特制的药水将脸和手染成浅褐色,再对着五官进行稍稍的涂画修容。 这种药水好歹不会闷出红疹,能减少易容的次数。 “掌柜的,我是符大夫的药童。” 等到了一家米铺,她对米铺老板如此介绍,声音刻意拔高,显得稚嫩。 如今,街上人流明显增多,显然是城外涌进来的伤民,拖家带口,好不狼狈。 苏雪衣买好了米面走出铺子,是正要返回医馆的时候,突然被一股人流冲得踉跄。 “让开!都让开!” 一队官兵粗暴地推开人群,马背上押着几个衣衫褴褛的伤民。 不过一瞬间,人群便骚动了起来。 苏雪衣心中一惊,刚想要加速步子,就被后面涌上来的人群给挤得东倒西歪。 是眼看就要摔倒在地,就见追风猛地窜出来,一口叼住她的衣袖,将她拖进小巷。 “多谢……” 只见苏雪衣蹲在地上,将追风抱在怀里,平息着惊吓。 她揉着撞疼的手肘,突然注意到巷尾几个面色惨白的伤者。 他们身上没有野兽抓伤的痕迹,倒像是被什么重物击打过…… 等回到医馆,苏雪衣来不及先归置东西,直接将‘外出采药’的牌子挂在大门口。 而后带着追风躲在后院的二楼,观察街上的情景。 好在接连几日都无事发生,她只以为这场骚动已然结束。 这日深夜,苏雪衣正在灯下研读医书,就见趴在一旁的追风,突然坐起身竖着耳朵,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怎么了?” 她放下书卷,警觉地环顾四周。 而紧跟着下一秒钟,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桌上的药瓶哗啦啦滚落在地,房梁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糟了!地龙翻身!” 苏雪衣心头一紧,抓起早就准备好的包袱,顺带着将桌上的几本医术带着。 “追风,走!” 一人一犬迅速冲出房门,从后门直接跑了出去。 才眨眼间,街上到处都是惊慌失措的百姓,哭喊声、尖叫声混成一片。 “快跑啊!房子要塌了!” 听着这些人的尖叫声,苏雪衣的脑袋嗡嗡直响。 她护着头顶,在混乱的人群中艰难前行,追风则是紧紧贴着她的小腿,不时发出警示的低吼。 “让开!都让开!” 此时,一队官兵逆着人流冲来,粗暴地推开挡路的百姓,苏雪衣被挤得一个踉跄。 而就在此时,一双铁钳般的大手突然扣住她的肩膀。 “带走!” 这突如其来的变动,让苏雪衣甚至还未来得及挣扎,就被一块黑布蒙住了头。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她奋力挣扎,却听见追风发出愤怒的咆哮,随即是一声闷响。 “别伤我的狗!” 察觉到了什么,她厉声呵斥,声音甚至多了几分尖锐。 “放心,只是打晕了而已。” 一个冷硬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声音压得很低。 “苏姑娘,殿下要见你。” 听到这话,苏雪衣心头一沉,原本紧绷的身子,此时更多了几分颤抖。 果然,沈煜还是发现了。 不知过了多久,蒙头的黑布被揭开。 苏雪衣眯起眼睛,适应突如其来的光亮。 这是一间精致的寝殿,窗棂上雕刻着繁复的云纹,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 不用问,她又被抓回到皇宫里了。 追风此时已经醒了过来,仍旧用头顶蹭着她的小腿,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抚和保护。 “乖……” 苏雪衣抚了抚它身上的毛发,瞧见门外有看守的侍卫,不禁轻笑了一声。 她原以为,沈煜会在这里等着她,直接质问或者是审讯,可现在…… “如此多的时日过去了,这人还真是愈发让人看不懂。” 不过,既然她摸不准这人的想法,也就没必要浪费心神,自己吓自己了。 苏雪衣快步走到门口,敲了敲门框。 “有吃的么?人饿了,狗也饿了。” 第123章 东宫藏了什么人? 追风像是配合苏雪衣一样,发出一声低吼,就见门口的两名侍卫低声交流了一下。 片刻后,几名侍女端着一些餐食走了进来。 看着上面摆放着精致的菜色,苏雪衣心中大致有了底。 至少,沈煜并不打算将她饿着。 吃得饱、穿得暖,她现下没有办法跑出去,那自然不会为难自己。 不过多时,餐食被放置在一旁,震得碗碟叮当作响。 苏雪衣吃的不算多,毕竟折腾这么一天下来,她着实是没有胃口,此时是懒洋洋的支着下巴。 追风则是趴在地上,啃着已经吃光了的鸭腿骨头。 而与此同时,在城中的大街上,沈煜勒紧缰绳的手背青筋暴起。 当下地龙翻身,引得暴雨降落,此时才刚刚停下来。 官道泥泞不堪,几个孩童蜷缩在倒塌的粥棚废墟里,哭喊声接连不断。 “太子殿下……” 此时,只见户部的官员小跑着递上名册,抬起袖口擦了擦脸上的污渍。 “这是已经清点完的伤亡,只是……” 接过名册,沈煜大致看了一眼,眉头皱紧。 “有什么话,说。” “是,伤者有一多半是被落石所伤的,但有几个人的伤口,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啃咬过一般……” 听到这话,沈煜的目光一凛,余光瞥向正在查看尸体的陆锦绝。 像是感知到什么似的,陆锦绝突然抬头与这人对视。 “殿下不觉得奇怪吗?这些伤口,看上去……” “陆大人!” 知道这人要说什么,沈煜冷声打断。 “当务之急是安置流民,且先安抚好伤员,这是为之重要的。” 事实上,沈煜当下是想到了苏雪衣在暴露身份之时,同他交代的话。 那女子必然是知晓什么的…… “传太医院所有伤者,按照疫病的情形进行隔离诊治,不要吝啬药物,尽最大的可能救治每一个人。” 自然看出来这人心中有些许想法,陆锦绝也就没再多问。 在公事上,他始终记得这君臣有别,也很清楚沈煜这太子不是糊涂虫。 他缓缓的站起身,慢条斯理的擦着手上的血迹,意有所指的看向皇宫的方向。 “微臣总觉得,殿下今日好似格外急躁,可是东宫藏着什么要紧的事?” 此时的沈煜早已翻身上马,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的作响。 “本宫记得,陆大人今日应当还有别的差事,此时时辰已晚,切勿耽搁了。” 话音落下,他警告似的看了一眼陆锦绝,而后抓起缰绳,双腿用力在马腹一夹。 随着马蹄溅起的泥点,正落在陆锦绝的官靴上。 看着这人的身影消失在长街尽头,陆锦绝冷笑了一声,眼中的探究更多了几分。 自打那日,他与这人去了医馆之后,便总能觉得这太子爷的行为有些许的异常。 所以,自己所怀疑的是真的? 而另外一边,等沈煜回到东宫的时候,天色已然彻底暗沉,他却连朝服都未来得及换,便直奔偏殿。 守在廊下的侍卫刚想要行礼问好,就被他一个手势给打住了。 而与此同时,在寝殿的内室里,安静的只剩下书页翻动的声响。 苏雪衣的目光虽然落在医书的文字上,可思绪早已经飘远。 这大半天下来,她已经把沈煜有可能所想的法子都给演变了一次,却还是不敢笃定。 她的手指在页面上轻轻滑动着,眼底带着晦暗不明的笑。 这人既然认出了她,却又不点破,甚至还将她带回宫中,好吃好喝的供着,连一句质问都没有。 想到两人曾经的过往,她低声嗤笑着,手指无意识的颤动着。 这人还真是,一贯的会装模作样…… 而就在此时,追风突然抬起头,耳朵竖了起来,喉咙里发出一声声低低的呜咽。 苏雪衣下意识的抬起头,目光扫向紧闭的殿门。 果然不过片刻,大门就被轻轻推开。 她不动声色地将医书合上,随手放在一旁,神情平静地望向门口。 看着沈煜一身锦袍踏入,衣摆上甚至还沾着些许的灰尘,显然是刚从宫外回来的。 这人眉宇间带着几分疲惫,却在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那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变化。 至于这变化是什么,她不想去想。 此时,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几米,沈煜往前走了两步,借由着烛光看着那昏暗不明的小脸,与记忆中的容颜如出一辙。 他的喉咙轻轻滑动了一下,掌心发烫。 虽然他笃定,眼前这人便是苏雪衣,可也生怕自己多说什么再出端倪,便只能以作此法,将人留在自己的身边,却不予追问。 只是沈煜以为,眼前这女子经历了这么多,能够稍稍学乖一些,但显然,他想的还是太好了。 “肚子饿了吗?要不要本宫传人叫膳?” 他哑声开口,声音十分低沉。 这话语就像是寻常的问候一般,像是两人日日都如此相处。 而苏雪衣此时才下了榻,行了一个礼后,眉头挑起,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这个人。 “殿下这是,来关心一个囚犯的温饱问题?” 明显带着的火药味,让沈煜眸色微暗,却并未动怒,是抬手示意身后的侍女将食盒端进来。 “今日宫外事务繁忙,耽搁了一些时辰。” 他的语气平缓,像是在解释什么,却又点到为止。 待到侍女将精致的一些小菜逐一摆上桌子,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苏雪衣只是大致一扫,垂放在身侧的双手不由得握紧成拳头。 这一切,都是她爱吃的菜式。 方才她叫侍卫传了一遍吃食,这人必然是知道的,而现下又算是什么呢? 如此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她脸上的笑意加深,眼底却仍旧是冰冷的。 “殿下对我这一乡野郎中的喜好,倒是了解得很。” “用膳吧。” 沈煜像是没有听到这番话似的走到桌前,一扫长袍坐在上面。 苏雪衣则是也乖觉的坐在对面,只是并未动筷子。 她指尖轻轻敲着桌面,一副无奈的样子。 “殿下抬举小民,小民实在是愧不敢当,但小民很想知道,我究竟是做错了什么,您为何要将我关在这儿?” 第124章 殿下要给我自由? 沈煜拿起酒盏的动作,因这话而停滞了一下,却并没有抬头。 “你觉得,我这是把你关起来了?” “不然呢?” 接起这话茬,苏雪衣一只手托着下巴,那神情已然没有了几分乡下郎中的神态。 “殿下难不成是请我来做客的?” 随着这话音落下,桌上的油灯烛心爆裂开来,像是牵引着两个人的神经。 终于,还是沈煜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一平静。 “这里很安全……” “安全?”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苏雪衣嘴角勾起一抹讥笑。 “殿下莫不是忘了,我是被您手下的人绑来的,可属实是吓人呢。” 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呛声,让沈煜的眸色骤然一暗,指尖微微泛白。 而苏雪衣却像是没有看到他反应似的,继续慢悠悠的开口。 “还是说,殿下如今良心发现,觉得亏欠于我,所以想要弥补?” 沈煜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当他听到这番话的时候,眼中闪过了几分痛色。 虽然是气怒的,却没有反驳。 毕竟彼时的两人都知道,当下所谈及的说是今日的绑架,但更像是当年牢狱之中的那场大火。 可有些话,却是不能挑明的。 苏雪衣盯着他,突然觉得无趣,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虾仁,慢条斯理的尝了一口。 “味道不错……” 看着她这副样子,沈煜喉咙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重新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浊酒。 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殿内只剩下碗筷轻碰的声音。 半响后,苏雪衣突然放下筷子,抬头看着面前的人。 “殿下今日,去处理难民的事情了?” 虽然她不想与这人有过多的交谈,但最近一段时间,京城频发异向,她没有办法忽视掉万民的性命。 事实上听到这话,沈煜心中是有几分欣喜的,至少这女子愿意主动挑起话题,同他说些什么。 “你怎么知道?” “猜的罢了。” 苏雪衣漫不经心的搅了搅碗里面的汤羹,轻叹一口气。 “地龙翻身后,城外流民必然会增多,殿下身为太子自然要亲自安抚。” 简单的两句话,便让沈煜的眼中多了几分赞赏和想念。 他本不饿的,他也知道苏雪衣吃过东西,可他没有办法,只能用如此的法子同这人坐下聊一聊。 “你倒是了解朝政……” “乡下郎中,消息灵通罢了。” 如此的质问再一次被消解掉,看着苏雪衣犹如泥鳅似的让自己抓不住,沈煜轻笑了一声。 “难民安置的事情,已然处理的差不多了,只是山中的野兽依然有异常,今日又有猎户被袭,但究其原因到底是什么,我们还尚未查明。” 看着苏雪衣侧过头,目光盯着院外的海棠树。 沈煜盯着她放置在桌面上的手,天知道他有多想用力的抓住。 “倘若你知道什么,可以随时同本宫说,若你愿意,我也可以让你参与此事。” 全然没有预料到的话,让苏雪衣眼中闪过几分诧异,却仍旧是那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殿下莫不是忘了,我现在可是囚犯,您这话说的,倒像是要给我自由似的。” 突然间‘啪’的一声,沈煜的酒杯重重的拍在案上,震得汤碗里的涟漪久久不散。 苏雪衣则是慢条斯理的舀着糖水,故意将瓷勺碰的叮当作响。 “殿下这就吃饱了?您如今操劳过度,还是要多用一些,如此的话,身体才能扛得住。” 沈煜当然知道,这女子就是故意在挑衅自己,可他没有办法控制这样的情绪。 只见他猛地起身,转身离开。 直至大门重新合上,苏雪衣仍旧自顾自的喝着甜汤,只是眼角有些许的红润。 而从寝殿离开后的沈煜,则是大口喘着气,良久后才平复心绪,转身看向守卫。 “看好她,不可让她离开你们的视野,她要什么便给什么,知道了吗?” 侍卫虽然不明白,自家主子为何会对这一个乡野郎中这般上心,但也不敢有所怀疑和怠慢,立刻点了点头。 而接下来的几日都是如此,沈煜每每下值回到东宫,都会先来看一眼苏雪衣,再被这人呛的生气离开。 这天晚上在用晚膳之时,两个人照旧的相处。 他坐在苏雪衣对面,看着这人将塞帮子塞得鼓鼓的模样,眼底翻起一丝柔软。 大抵是这目光过于炙热,苏雪衣被看得有些不自在。 “殿下是要看着我吃?” 而随着她这话,沈煜才回过身,手臂一抖,打翻了桌上的茶展。 那温热的茶水则弄湿了苏雪衣的袖口。 她并不着急擦拭,而是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殿下,听闻公主近日,在寻找一种让皮肤更为白嫩的方式?小人倒是有个改良的方子,不知道您可信得过呢?” 沈煜并不好奇,苏雪衣是从何得来的这个消息,可他知道这女子的心思可多了去了。 “倘若问你要了这膏药,你想要得到什么好处呢?” 被这般反问,苏雪衣脸上的笑容反而加重。 “倘若殿下和公主所需,小人自当尽数伺候奉上,只是这些调配还是颇为复杂,殿下愿意的话,不如拿几本御医局的医书来,给小民瞧瞧如何?” “您若是答应了,那我便乖乖的在殿中钻研着医术,也省得您烦心。” 沈煜听到这番话,想也没想的直接点了点头。 “自然可以,你还需要什么?” “我想想看啊……” 苏雪衣自然不会客气,她直接掰着手指细数着。 “最好要一些上好的野山参,西域的雪莲,还有……” “都可以,但凡是你想要的,统统记下来,我差人去取就是。” 话语被打断,看着沈煜如此干脆的应答,苏雪衣反而有些怔住。 而沈煜则是趁机,用手指拂过那微凉的手腕,起身离开,丢下一句话。 “你要试药,便找御医局养的药人,不许动殿里的小太监。” 随着殿门合上的瞬间,苏雪衣扭了扭手腕,哼笑了一声。 “你倒是了解我……” 第125章 藏了个狐媚子! 而等到了翌日晨起,在公主寝殿内,容音公主用护甲掐断了一桌子的牡丹。 “废物!” 只见她将残花砸在宫女脸上,表情狰狞。 “本宫养你们有何用!竟然连个乡野郎中的底细都查不出!” 要说最近几日,容音便察觉到了沈煜的异常。 起先是让他们调查那个所谓的大夫,看是否有所端倪,但这几日,她却发现沈煜在宫中藏了人。 以为这人是背着自己金屋藏娇,便让手下的人一再的调查。 此时,宫女的额头已然磕出血痕,抽泣着开口。 “还请公主恕罪!偏殿守得紧密,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既然如此,那本宫就亲自去。” 不想再拖沓,容音猛地起身,珠翠哗啦作响。 她绝不允许东宫藏着个,能让她的太子哥哥日日探望的狐媚子! 不过多时,等轿撵停在东宫偏殿外时,容音挥手止住侍卫通传,直接推开了雕花门扉。 此时,殿内空无一人,帐幔在穿堂风中轻晃,案几上摊开的医书墨迹未干。 容音狐疑地环视四周,突然听见内室传来水声。 “都在这里候着,没有本宫的命令,都不许出声!” 她冷声开口,看着宫女点点头后,才自己提着裙摆悄声走近。 屏风后雾气氤氲,隐约可见一道纤细背影。 只见那人影正俯身试水温,如瀑青丝垂落腰际,发尾还滴着水珠。 仅仅是一瞬间,容音瞳孔骤缩。 这背影,她死都不会认错!苏雪衣! “啊!” 容音踉跄后退,撞翻了案几上的药瓶,褐色药汁泼洒在地,竟嘶嘶冒着白烟。 而屏风后的人似乎被惊动,容音却已仓皇逃出殿外。 她死死攥着胸口的衣襟,指甲掐进掌心都不觉疼。 果然!苏雪衣果然没死!那具空棺材果然有鬼! 这贱人定是用了什么狐媚手段假死,就为让太子哥哥对她念念不忘! “公主,公主,您这是怎么了!” 侍女被容音这副样子给吓了一跳,刚想要上前去搀扶,手臂却被用力的打开。 只见容音转头看了一眼殿内,而后再度抓住侍女的手腕,朝着自己的寝宫走去。 当下,她是恨不得直接拿出侍卫的长剑,将苏雪衣那个贱人给杀了。 可此时仍旧尚存着几分理智,她也很清楚。 既然太子哥哥能把这贱人藏在这里,那必然是十分看重的。 倘若她这会儿真的动了手,只会给自己招惹来是非。 只是,等回到寝宫后,容音是越想越坐不住。 此时殿内已经被她砸的零零碎碎,满地都是瓷片和一些碎布。 侍女们纷纷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容音则是在软榻上坐一会儿,便在堂内走着,如此反复。 “也许,这贱人打从监牢里逃离后,便找上了太子哥哥,暗中争宠!如今外面涌动不安,她才使用了什么狐媚的妖术勾引太子哥哥,让她再次进宫!” “还反了她了!她当真以为自己这条命有多金贵?” 容音在这边不间断的喃喃细语,让侍女们瑟瑟发抖,生怕发出任何动静,被招引祸端。 片刻后,大概是骂的口渴了,容音喝了一口茶,而后将茶杯重重的扔在了地上。 “起驾!去东宫!” 容音这阴阳不定的性子,侍女们早已经习惯,听到这话立刻起身准备叫撵,再次折返回到东宫。 此时,容音的理智已经烧灼的不剩几分,她一想到苏雪衣能够这样,心安理得的在东宫居住,甚至还被沈煜保护着,就气不打从一处来,脑子嗡嗡作响。 她本想用一个无端的罪名,来惩罚这个所谓的乡下郎中,以此泄愤。 可未曾想,等她的轿撵刚刚到东宫的大门口,正好就瞧见沈煜从外面折返回来。 两人如此碰见,看着容音这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沈煜心中咯噔一声,显然察觉到了什么。 “这急急忙忙的,找为兄是有什么事情?是身体又不舒服了?” 倘若没瞧见沈煜倒还算好,此时看到这张脸,又被这么询问了一番,容音心中所压抑的愤怒和委屈是再也忍受不住。 她哪里还管得了什么德行尊贵,直接尖锐的叫嚷开来。 “太子哥哥!你怎么可以把这件事情一直隐瞒着我?为何不告诉我,那苏雪衣根本就没死!她当下就在你的宫中!你为何不告诉我?难不成在你眼中,她比我这个妹妹还重要么!你忘了她当初是怎么害我的?” 而听到这番质问,沈煜的眉头一皱,背在腰后的手掌握紧成拳。 此时的他已经没有功夫去想,容音究竟是怎么得知了苏雪衣在这儿,只能想法子,尽快将这件事情压下去。 “胡闹!什么苏雪衣?你瞧见她了?你是亲眼瞧见了这人?那眼睛鼻子,同苏雪衣一样?” 沈煜尽可能平稳的开口,而如此的反问却让容音一愣。 “我,我是没瞧见,可我看到了她的背影,那个什么大夫,她明显就是苏雪衣女扮男装假扮的!” “方才我进入殿内的时候,她正在沐浴,我看到了她的背影!那就是个女儿身!” 容音的这番不打自招,让沈煜的脸色更为难看,却也像是抓到了把手一样。 “沐浴?” 只见他往前走上半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容音。 “容音,你知不知道你方才所说的是什么话?你可是我朝的公主,如此窥视男子沐浴,这话竟能说出口,你可知男女有别?你可知女儿家的清白操守!” 明白沈煜这就是在跟自己打哑谜,装糊涂,容音狠狠的跺了跺脚。 她刚想要再一次争辩,却被沈煜率先抢下话语权。 “你这么大了,难道还需要为兄告诉你如何是男女有别吗?倘若再这样闹下去,这件事情我便没法子替你保守秘密!” “倘若事情传到了父皇和母后的耳中,容音你应该知道后果!” 话音落下,没有再看容音一眼,沈煜直接甩袖走进东宫。 看着这人逐渐远去的背影,容音狠狠的咬紧嘴唇,眼睛赤红,像是要流出血一般。 第126章 我只是个外臣 此时,一阵冷风吹过,容音不由得抖了抖身子,她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殷红的血顺着指缝渗出。 她稍稍踱步走上前,就见偏殿内有一人影闪过。 灰色的衣衫,驼背的弯腰,只是那身形,甚至是神态分明,与记忆中的那个贱人一模一样! “苏雪衣……” 容音一字一句的咀嚼着这个名字,仿佛要将这三个字咬碎在牙齿之间。 “公主,您的手。” 此时,一旁的侍女赶忙走上前,刚想要开口却被容音一把推搡在了一旁。 那护甲划过对方的脸颊,带出一道血痕。 只见她转身上了轿撵,神情中满是狰狞。 “回宫!” 而等回到自己的寝宫内,想到方才沈煜对于自己的态度,想到接下来即将可能发生的事情,容音只觉得这一颗心像是被火烧着一般。 又是愤怒,又是急切,她猛地踹翻了面前的香炉,香灰顿时漫天飞扬。 “那个贱人,她怎么敢!” 容音抓起案上的茶盏,狠狠的砸向刚刚换好的铜镜。 宫女们仍旧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直到片刻后,直到容音将第三套茶具给摔碎。 倘若今日,沈煜没有这般呵斥,她还能够打消些许的疑心,只是一想到方才所经历的种种,容音忍不住冷哼了一声,眼底满是杀气。 如今她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那个郎中就是苏雪衣伪装的! 可问题就在于,即便她知晓却也无济于事。 她能做什么?有沈煜在阻拦,她甚至没有办法走进东宫! 眼前突然闪过陆锦绝的眉眼,容音猛地起身。 “更衣,备轿!” 直至半个时辰后,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陆家府邸的侧门,容音戴着垂纱的帽子,在侍卫的引领下进入府中。 “你们陆大人可在?” 谁都知道,眼前这是个得罪不起的人,侍卫立刻点了点头。 “在,大人在书房,还请公主您这边请。” 侍卫如此规矩的样子倒是让容音笑了笑,眼中的戾气消散了几分。 而随着她站在书房门口,将房门轻轻推开,一股墨香的味道飘散到眼前。 她迈步走了进去,看着书案后面正在书写公务的陆锦绝,眼中瞬间有水波荡漾。 “陆大人……” 事实上,陆锦绝老早就有嘱咐,最近几日无论是沈煜还是容音,只要来到府上,可直接带进来。 他可以笃信,这两个人身上带有苏雪衣现如今的秘密。 而这会儿,陆锦绝就像是才发现容音的到来一般,赶忙抬起头,将手中的笔放在案上。 “公主为何此时过来?也未曾提前告知微臣一声?有什么事?” 此时他的声音不温不冷,一切恰到好处。 只是那眼底的冷漠,看上去却有些骇人。 容音此时哪里还顾及得了那么多,她赶忙走上前,双手勾扯着帕子,看上去像是有多委屈一样。 “陆大人,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那个苏姑娘,她没死她,她就在东宫,就在太子哥哥的眼皮子底下!” 虽然始终有所怀疑,可事情被容音这么如此肯定的说了出来,陆锦绝的心中还是咯噔一声,激起了千层浪。 他的睫毛几不可查的颤了颤,而后轻笑了一声,袖口中的手掌却悄悄的攥紧。 “公主慎言。” 他尽可能压下心中的激动和声音的颤抖,起身给容音倒了一杯茶。 “微臣知道,公主您与苏雪衣之间的渊源颇深,可是那一年的牢房失火,很多人是亲眼瞧见了她被活活地烧死在里面。” “如今已过这么久,她又怎么会出现,又怎么会在东宫?” 茶香味再度涌现出来,容音却没有心思喝。 她甚至都没有接过,而是伸出手直接抓住了陆锦绝的手腕。 “陆大人,倘若我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自然不会在这胡言乱语,胡说八道,这对于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您说对吧?” “我承认,之前苏姑娘留在东宫为我伴读之时,我的确有罚过她,有骂过他,可那些都已经成为过眼云烟,如今我只是想跟她见一面道个歉,问问她这些年近况如何。” “可现下,太子哥哥这么拦着,我根本见都见不到他一面!” 对于这些话,容音都是挂在嘴边的,根本不需要演练,张口就来。 而听到她这番话,陆锦绝眼底闪过几分冷笑,却佯装着十分严肃的点了点头。 “公主的心思微臣明白,只是公主是否太高估了微臣的能耐?您作为太子殿下的亲妹妹,都没有办法进入东宫,去探究那个医师是否是苏雪衣。” “而我这一个外臣,又如何能够说动他呢?” 眼看着容音还要再次据理力争,陆锦绝的眼中闪过几分烦躁,而脸上的笑容却多加了几分。 “当然,既然公主您信得过我,这件事情我必定竭尽全力去办,最近一段时日,微臣与太子一直在忙碌着流民之事,与他攀谈的时机倒是不少。” 事实上,容音很想让陆锦绝给自己撂个准话,何时何地把这件事情解决了。 可她也知道,自己如今的名声这般,陆锦绝虽然对她还像以前那般客气照顾,可很多东西还是变得不一样了。 她不敢冒这个险,落在嘴角的话被硬生生的收了回去。 就见她拿起茶盏浅喝了一口,而后起身点了点头。 “既如此的话,那就劳烦大人了,您先忙,本宫就先走了。” “微臣恭送公主。” 陆锦绝根本没有一句挽留,走到门口对着这人欠身行礼,又让侍从将人送离。 而直至确认了容音离开府邸后,他才叫来了自己贴身的暗卫。 “主子……” 随着暗卫开口,陆锦绝原本有些失神的情绪才被拉扯了回来。 他一想到,先前那个郎中是苏雪衣假扮的,心中是又气又觉得想笑。 有种陌生的情愫上涌,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处理了。 “去一趟东宫,找到自家兄弟,让他给苏雪衣第一句话。” 陆锦绝此时凑近暗卫的耳旁,小声开口。 直至到当天晚上,天色暗沉,苏雪衣正在寝宫的书案后面看着医书,此时房门突然被敲响。 第127章 陆大人,对不住了 这段时日,苏雪衣已经习惯了,东宫的侍从侍女会在什么时候过来叨扰她。 可眼下,这绝不是自己所熟识的情况。 想到这里,苏雪衣转过头看了一眼追风,示意它跟在自己身后,而后才缓缓的推开门。 就见门外站着的是一侍卫的模样,对着他拱了拱手,手中拿着一些茶点。 “这是后院小厨房新做出来的点心,太子殿下有命,让您也尝一尝。” 这冷不丁的话让苏雪衣有些错愕,她倒是也没拒绝,直接收了下来。 而就在她刚准备要离开之时,却见这侍卫突然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那神情与声音同方才全然判若两人。 “苏姑娘,陆大人让小的过来问一问您,您想不想离开这里?” 一瞬间,苏雪衣只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她警惕的看着面前的人,就见侍卫从怀中拿出一个簪子。 苏雪衣莫名的眼睛一热,呼吸略带急促。 这簪子是她当年落在陆锦绝床榻上的…… 显然,这人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 “自然是想的。” 她如此干脆利落的开口,让侍卫的眼中闪过几分诧异,又离开恢复了原样。 “既如此,还请姑娘记住我的话。” “子时三刻,东宫的守卫会进行一次更换,且西北角的偏门是最为松懈的地方,届时无论发生什么,姑娘只带着东西朝着那边跑去就可。” 苏雪衣听得认真,又再次复述确认了一遍。 直至这人离开,她仍旧觉得没有真实感。 的确,她是想要离开东宫,脱离沈煜。 但想想看,从东宫挪到了陆家府邸,好似也没有什么两样…… 将门关上后,苏雪衣从药柜最底层取出那个青瓷小瓶,迷魂散在烛光下泛着幽蓝的微光。 这天夜里,子时的更鼓刚刚敲响,东宫西北角的马厩突然窜起冲天的火光,火舌贪婪地吞噬着木材,将半边天染成红色。 “走水了!走水了!” 浓烟滚滚中,侍卫们慌乱地提着水桶奔走呼喊,杂乱的脚步声与泼水声交织成一片。 而苏雪衣则是借着混乱,沿着暗卫事先告知的路线快步前行。 她的心跳得厉害,后背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却不敢有丝毫迟疑。 追风则是紧紧的贴着她走,一步不离。 等到了偏门,看到那棵百年老槐树下,一个戴着斗笠的身影正静静等候。 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那人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姑娘随我来。” 只见暗卫转过身对着苏雪衣行了礼,而后带着她穿过一条条幽暗的巷道。 青石板路上带着薄薄的一层雾水,踩上去发出细微的声响。 苏雪衣能感觉到追风悄无声息地跟在身后,狼犬温热的鼻息喷在她的手背上,让她稍稍安心。 不过多时,等离开东宫,又抵达陆家府邸的时候,苏雪衣的呼吸不由一滞。 红色木门虚掩着,熟悉的气息若有似无地飘散出来,勾起她久远的记忆。 她跟着暗卫穿过三重院落,绕过假山池塘,终于是进入到书房,看到了那个挺拔的身影。 只见陆锦绝负手而立,窗外的月光为他镀上一层清冷的光。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身,目光灼灼地看向面前的人。 “许久未见。”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软,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沙哑。 苏雪衣知道,这人所说的好久不见,是跟她真实的身份说的…… 她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颤抖,却故作镇定地行了一礼。 “陆大人深夜相邀,不知有何要事?” 陆锦绝闻言轻笑一声,向前迈了一步。 “你我之间,何必如此生分?” 他的目光落在苏雪衣脸上的人皮面具上,黝黑的眸子微微眯起。 “这东西,戴着不难受么?” “大人说笑了。” 苏雪衣本能的往后退了半步,声音刻意压低。 “在下不过一介游医,哪来的什么面具?” 对面对沈煜时候的如出一辙,苏雪衣很确定陆锦绝同样没有证据来证明她的身份。 只要自己脸上的这张面具不掉,那就可以装傻到底。 “游医?” 陆锦绝又逼近一步,伸手就要触碰面前这人的脸颊。 “那游医可知,几年前有一女子,终于会在本大人面前演戏,属实是逼真呢。” 苏雪衣听到这话心头一跳,尽可能稳住心绪,强自镇定。 “是么?什么人胆敢在大人面前演戏?属实是不想活了……。” 陆锦绝听到这话也没再反驳,而是从袖中取出一物。 “那这个呢?” 月光下,一枚白玉簪静静躺在他掌心,簪头雕着一朵梅花。 这正是先前那暗卫所拿出的,是她的东西…… 苏雪衣呼吸一滞,下意识就要伸手去夺,陆锦绝却迅速收回,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怎么这般激动?喜欢?” “陆大人这是何意?” 苏雪衣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悸动,声音却已不稳。 “没什么。” 陆锦绝把玩着玉簪,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只是想知道,这么久的时日,你过得好不好。” 此时,周遭一切都是静谧的,看着面前这张面孔,苏雪衣莫名的鼻尖突然一酸。 她急忙别过脸去,声音中带着倔强的声音。 “不劳大人挂心。” “我找了你很久。” 陆锦绝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他不逼问所谓的面具与身份。 有些话此时冒了头,就再也压不住了。 “我一直觉得你没死,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死在火灾里?如此,我便从城中到北境,几乎翻遍了整个疆土。” 苏雪衣知道,在这种事情上,陆锦绝实在是没有必要骗自己。 可越是这样,她越是无法理解,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大人何必惺惺作态?” 可话未说完,就见陆锦绝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当年若不是我暗中周旋,你以为你能活着离开京城?” 瞧见苏雪衣的身子一震,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陆锦绝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色,转瞬即逝。 “我若真要害你,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 第128章 先把这个摘了 彼时,两人的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火花迸溅,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对方的脸上。 苏雪衣的胸口剧烈起伏,千言万语哽在喉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 “过去的事,不提也罢,大人今日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陆锦绝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伸手抚上她的脸颊。 “先把这个摘了。” 苏雪衣再次后退,却被这人一把扣住后腰,他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别动,让我看看你。” 他的指尖已经触到了苏雪衣耳后的易容接缝,温热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道几乎不可察觉的边缘。 苏雪衣瞬间浑身僵硬,心跳如擂鼓,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突然脚下一软,整个人向前栽去。 “大人……” 陆锦绝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她,两人的距离骤然缩短。 她能闻到这人身上熟悉的味道,混合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墨香,那是他批阅公文时沾染的气息。 “怎么了?” 陆锦绝此时的声音带着几分紧张,苏雪衣则是虚弱地靠在他肩上,手指却悄悄探入袖中。 “头晕……” 陆锦绝见状,扶着她往软榻走去,声音不自觉的放软了几分。 “先坐下歇歇。” 就在他弯腰的瞬间,苏雪衣藏在袖中的手指轻轻一弹,迷魂散的粉末在空中划出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轨迹。 不过眨眼间,陆锦绝的眼神突然涣散。 “你……” 他的瞳孔微微放大,浓密的睫毛颤动,高大的身躯晃了晃,最终无力地倒在了软榻上。 苏雪衣则是长舒一口气,额头上面已然是一层汗珠。 她看着昏睡中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到底是忍不住,伸手轻轻拂过这人的眉眼,跟着轻笑了一声。 “对不住了,陆大人。” 说话的同时,苏雪衣利落地取下陆锦绝腰间的令牌和锦囊。 沉甸甸的金丝楠木令牌上,刻着繁复的纹样,入手冰凉。 她顺手将案几上的金叶子扫入怀中,连果盘里的蜜饯都没放过。 她不是没有注意到,那是她从前最爱吃的金丝蜜枣…… 追风适时地从阴影里窜出来,嘴里叼着早已准备好的包袱,尾巴轻轻摇晃着。 临走前,苏雪衣回头看了眼昏睡中的男人。 月光透过窗棂,在他俊朗的轮廓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两道阴影,呼吸平稳而绵长。 “你,好睡。” 话音落下,她轻轻合上房门,木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只是彼时急忙逃出陆家府邸的苏雪衣并不知道,在东宫起火之时,陆锦绝已然让人去书院找了苏钺,想着让他们姐弟重逢相见…… 直至到了晌午十分,陆锦绝在剧烈的头痛中醒来。 他撑着额头坐起身,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 发现腰间空空如也时,他的嘴角竟勾起一抹无奈的笑,伸手摸了摸同样被洗劫一空的桌案。 这女子,当真是一点都没变。 也怪自己大意了,毕竟许久未见,都忘了那女子心中有无数的小心思。 “主子?” 此时,暗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几分忐忑。 “进来。” 陆锦绝回过神,声音还带着几分沙哑。 他揉了揉太阳穴,看着暗卫进门,眼中更多的是平静。 “将派去书院的人给追回来,同时调令一些人马,去找苏雪衣的下落。” 话音落下,看着暗卫一脸为难的样子,陆锦绝揉了揉眉心。 “不错,她会易容,所以留神着点,尤其是留意郎中大夫。” 随着暗卫领命而去,陆锦绝推开木窗,远处的宫墙在薄雾中若隐若现。 他的目光扫过偏院的房子,心中怅然若失。 那是曾经,苏雪衣住的房间,这么久了,那屋子一直空着…… 而与此同时,在东宫的正殿内,沈煜捏碎了手中的火漆密信。 他猛地一挥手臂,将桌上的灯盏在地上摔得粉碎,清脆的声响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 “好个陆锦绝!当真是敢不择手段!竟然敢命人放火烧了东宫!” 一想到这人冒如此大的风险,只是为了把苏雪衣给带走,他心中的愠怒更重,却没法子诉说出口。 此时,他的声音冷得像冰,修长的手指紧紧攥着已经皱成一团的信纸。 “传令下去。” 只见他猛地站起身,对着跪在地上好几名暗卫冷声命令,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凡是陆家的暗桩,一个不留,都给本宫掀了!” “并且,将那逃走的人,给我抓回来!” 此时,他的目光扫过殿外渐亮的天色,眼底闪过一丝阴鸷。 直至三日后,在城中的茶楼里,二楼雅间垂着竹帘,几个茶客正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陆大人昨日当街,截了太子要抓的人!好多人都以为看错了!这是要翻天啊!” “嘘!小点声!你没见今早刑部的人全被调去修皇陵了?” “这朝堂上的事啊,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而此时,在隔壁的雅间内,陆锦绝摩挲着新收到的密报,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 密报上说,沈煜派去搜索苏雪衣踪迹的人,此刻正被困在八十里外的泥石流中。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节奏缓慢而沉稳。 “继续找。” 他对跪着的暗卫吩咐着,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 “务必赶在太子之前,将那女子给我找回来!” 暗卫闻言领命而去,脚步声很快消失在楼梯转角。 而与此同时的苏雪衣早,则是早已经离开了京城。 她手中有盘缠,妆容又是被整改过的,再加上是个医生,这一路上可谓是畅通无阻。 但即便是知道自己身后有猛虎和豺狼的追逐,可遇到难民也是能帮就帮。 没药材便上山,就地取材,易容和伪装的药水,更是隔一天换一种。 但与先前不同的是,这一次的她并没有跑太远。 而是在皇城附近的几个村子转了转,最终找了个距离皇城最近的,相对于安稳的村子落了脚。 第129章 不如,我们合作 这一日,晨起的薄雾笼罩着村尾的那座已经年久失修的宅院,苏雪衣踩着吱呀作响的梯子,将最后一块木板钉上屋檐。 她倒是喜欢这个村落,安静的,村民们倒是也朴实。 她是先给一些村民看诊后,交下了这交情,才寻得这一房子。 虽然偏僻,但最适合她现在的处境。 此时,木槌敲击的声音惊到了树梢的麻雀,伴随着一阵清脆的声响,她眯起眼睛望向远处的官道。 那里空无一人,既没有追兵…… 显然,城中的那些豺狼虎豹,应当是在想着其他的法子来针对她。 此时,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滑落,混着木屑粘在脸颊上,她也顾不上擦拭。 “追风。” 随着她轻声唤道,院角趴着的狼犬立刻竖起耳朵,赶忙跑到近前,贴着她的小腿磨蹭了几下。 “乖,去城门口守着,瞧瞧师父他老人家还会不会回来……” 狼犬闻言低呜一声,衔住苏雪衣手中的物件,便窜出院子,灰黑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晨雾中。 苏雪衣望着它离去的方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迷魂散。 这座宅子虽然破败,但胜在偏僻隐蔽,后山还有一片野生的药田。 这几天下来,她亲手清理了院中的杂草,又雇了村里两个木匠重修门窗。 付给的工钱,还是从陆锦绝那儿顺来的金叶子,在先前路过的一个铺子里,兑换的一些散碎银子。 “小伙子懂医术?” 此时,老木匠接过她递来的药膏,揉着酸痛的肩膀。 “略通皮毛。” 就见苏雪衣回过神,低头钉着药柜,刻意让嗓音沙哑几分。 “那敢情好!” 只见老木匠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笑容。 “咱村正缺郎中哩!前几天张婶家娃儿发热,还得赶车去镇上瞧……” 苏雪衣笑笑没接话。 如今她还是易容成男子的模样,她需要村民的善意,却不能让他们太亲近。 毕竟谁也不知道,那些追捕她的人,何时会找到这个偏僻的村落。 直至到了午后,她去了村东头的荒地。 地龙翻身后,这一带的土质变得松软,种麦易涝,种稻又怕旱。 她考量着买下十亩薄田,雇人种了耐旱的粮食,又在田边挖了条引水渠。 这些准备,都是为了应对可能到来的灾年。 毕竟,她太清楚天灾人祸的可怕了。 “小伙子这是未雨绸缪啊!” 瞧见村长凑过来,摸着花白的胡子夸赞的开口,她笑着,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轻声很轻。 “天灾人祸,总得防着。” 而与此同时,在皇宫的御书房内,皇帝将奏折重重摔在案上,震得茶盏里的水溅出几滴。 “闹够没有?” 只见他怒视着跪在下方的两人,厉声呵斥着。 “一个大夫失踪,值得你们当朝撕破脸?!” 沈煜与陆锦绝此时跪得笔直,一个面若冰霜,一个垂眸不语。 皇帝虽然斥责了他们,却并未深究其中的缘由,只是强令二人停止争斗。 “儿臣知错。” 沈煜先开口,语气却无半分悔意,陆锦绝紧随其后,声音平静得可怕。 “微臣知罪。” 如此态度,皇帝长叹了几口气,念叨了几句便摆了摆手。 而不过片刻,两人走出宫门时,这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沈煜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拦住陆锦绝的去路。 “人到底在哪儿?” 陆锦绝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袖口,嘴角勾起一抹笑。 “殿下不是派了三十名暗卫?何须问微臣。” 如此针尖对麦芒,让沈煜眼中带着几分疲惫。 “如此,怕是一年半载都找不到,不如,合作?” 陆锦绝虽然不愿意,但也知道苏雪衣的本事。 听到这话,他翻身上马,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 “微臣的荣幸。” 下一秒钟,马蹄扬起的尘土扑在沈煜华贵的衣袍上,他却只是站在原地,眼中寒光更甚。 眼下,两人心照不宣地将魏南初排除在外,这个决定来得默契又自然。 而此时的魏南初,则是站在公主府的回廊下,百无聊赖地抛着手中的琉璃瓶。 这东西是西域进贡的,里面装有葡萄酒,在阳光下折射出妖异的颜色。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被沈煜和陆锦绝疏远,但他却毫不在意。 “世子好雅兴。” 此时,容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魏南初赶忙转身,将琉璃盏递过去。 “阿姐今日心情好?原本以为阿姐不想见我的。” 容音看了一眼那瓶子,嘴角勾起笑意,却没接过。 “世子近日倒是清闲。” 魏南初闻言耸耸肩,语气轻佻得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朝中无事,再加上我一直挂念着阿姐,自然有空便过来瞧瞧你……” 说着话,他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木匣。 “这是我从南疆带回来的夜明珠,阿姐可还喜欢?” 容音见状眼睛一亮,这才接过木匣,露出一丝笑意。 “世子有心了。” 将人让到殿内落座后,容音突然开口,压低了声音。 “世子可知道,太子哥哥和陆大人,他们找着苏雪衣了。” 听到这话,魏南初抓住琉璃盏的动作用力,酒液顺着他的指缝滴落。 大概没想到魏南初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容音眼中多了几分嫉妒,又觉得有趣。 “世子为何有如此的反应,难道你还不知道,那苏雪衣还活着?” 听到这话,魏南初才回过神来。 他用帕子擦了擦手中的液体后,有些别扭的开口。 “阿姐可能还不知道,这苏雪衣非但没有死,反而还找了个傍家,在外面过的日子异常潇洒呢。” 本来容音是想刺激魏南初,好给自己找点乐子的,可如此的回应却让她眼睛一亮,身子稍稍前倾,拉进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世子在胡乱说什么呢?难不成,世子也瞧见了苏姑娘?还瞧见了她身旁有男子跟随?” 随着容音的话,魏南初不由得想到了上一次剿匪时候的事情,不知道是郁结还是想讨好眼前这人,便一股脑的尽数说了出来。 第130章 找到个蛇窝 不过多时,容音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指尖轻轻敲击着窗框,眼底带着阴冷的光。 魏南初此时已经离开,可方才那番话却让她的心头翻涌,像毒蛇吐 “来人。” 她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兴奋。 “去,给太子哥哥和陆大人递个话,就说苏雪衣那贱人在外面找了个情郎,日子过得甚是逍遥。” 侍女虽然不解但也领命而去,容音则是把玩着那枚夜明珠,光晕映得她眼底一片幽暗。 然而,让她意想不到的是,这消息却如同石子投入深海,在沈煜和陆锦绝那里,没有激起半点水花。 此时在东宫的书房里,沈煜将密信扔进香炉,看着火舌吞噬纸页,眼神阴鸷得吓人。 而陆府的书案上,同样的信笺被陆锦绝随手丢了。 毕竟他们二人很清楚,那个所谓的男子,便是苏雪衣易容后的身份…… 等到了一人,在那僻静的村尾小院里,苏雪衣正低头研磨着新采的药草。 突然听见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指尖一顿,另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摸向枕下的匕首…… “丫头!” 随着熟悉的声音传来让她浑身一震,她赶忙起身走到门口,只见符广风尘仆仆地站在院门口,灰布衣衫上沾满泥渍,右臂还吊着绷带。 追风则是正兴奋地绕着他打转,尾巴摇得几乎要飞起来。 “师父!” 苏雪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手中的药钵砰的一声掉在地上。 符广则是咧嘴一笑,头发和胡子倒是有些凌乱。 “怎么,许久不见,连师父都认不出来了?” 苏雪衣则是破涕而笑,快步上前扶住他。 “您怎么……” “路上遇到流民,顺手救了几个,反倒被当成官府探子。” 符广摆摆手,上下打量着自己的乖徒弟,两人带着追风才回到屋内。 屋子里,苏雪衣给符广换了药,又弄了点吃食。 等倒过这口气后,符广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 “南城那边已经开始闹蝗灾了,这玩意能防瘟。” 此时,烛火声音噼啪作响,苏雪衣则是将东西收好后,陪着师父吃了饭,又将这段时日的遭遇细细道来。 说到陆锦绝中计那段,符广突然大笑,牵动伤口又疼得龇牙咧嘴。 “该!那小子精得跟狐狸似的,也有今天!” 话虽这么说,可符广太清楚,苏雪衣在面对沈煜和陆锦绝的时候,心里该有多难过。 而随着话音一转,他那嬉笑的样子逐渐褪去,正色的开口。 “不过丫头啊,这地龙翻身后的蝗灾,比你想的更凶险。” 苏雪衣闻言点了点头,可她刚要说话,追风突然对着后山方向低吼。 师徒俩对视一眼,同时摸向腰间的药囊,确认没事后,苏雪衣才再次开口。 “师父,这村子后面的山上有不少草药,徒儿觉得倒是可以防止不少灾祸的发生……” 如此,在接下来的半月里,这师徒两个人几乎住在了山上。 只是彼时的两人并不知,追风先前在城门晃悠的身影,是有被陆锦绝瞧见的。 那日他经过城门,也是无意中,瞧见那狼犬正蹲在馄饨摊旁,琥珀色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来往行人。 “这狼犬已经在这第三日了……” 侍卫低声禀报,带着几分紧身。 “陆大人,这狼犬每日都有,天黑才离开,像是在等人。” 陆锦绝彼时则是摩挲着腰间空荡荡的玉佩扣,那里本该悬着苏雪衣顺走的令牌。 直至几日后,侍卫急匆匆闯进书房。 “大人!那狼犬不见了!” 陆锦绝正在批阅公文的手微微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片。 他慢条斯理地搁下笔,声音带着几分颤动。 “何时的事?” “今早城门刚开时,它突然往南边跑了,属下派人跟了一路,在青石村附近跟丢了。” “青石村……” 陆锦绝指尖划过案上地图,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轻轻一点。 那里距城三十里,背靠苍茫山,正是地龙翻身时受损最轻的地方。 而当夜子时,陆府后门悄然驶出一辆灰篷马车。 车轮碾过官道上的薄霜,发出细碎的声响。 陆锦绝则是靠着车壁闭目养神,想到苏雪衣易容后的样子,轻笑了一声。 这一路上紧赶慢赶,青石村的轮廓渐渐清晰。 陆锦绝抬手示意马车停下,造了个由头问询村民后,便独自踩着露水走进村尾。 那座新修好的宅院静静卧在山脚下,窗棂上还挂着晒干的药草,却不见半个人影。 他试探性的敲了敲门,却无人回应,便直接翻身落在院子里。 这院子不大,可寻了半天,只找到半碗未喝完的粥,灶台尚有余温。 陆锦绝环顾四周,点点熟悉的气息,让他心底多了几分贪恋。 显然,他没找错地方,只是这人出去了…… 他走到院子,对着暗中的暗卫嘱咐了几句,便掸了掸衣袖,在院中石凳坐下。 与此同时,在山林的深处,苏雪衣正拨开一丛荆棘。 “师父!” 她压低声音惊呼,眼中带着几分兴奋。 “您快看看这个!” 符广闻声快步走来,只见岩缝间盘踞着数十条蛇,在晨光里泛着幽蓝的光。 “好家伙!” 他眼睛一亮,赶忙从腰间取出特制的蛇钩,压低声音,动作小心。 “丫头,把麻袋撑开。” 苏雪衣连忙照做,看着符广娴熟地将一条条毒蛇引入袋中。 蛇信嘶嘶作响,有几条凶猛的则是张开嘴巴,却都被符广精准地捏住七寸。 这一天,师徒俩仍旧在山上待着,直至日头西斜时,二人才扛着鼓鼓囊囊的麻袋下山。 等到了小院门口,就见追风突然停下脚步,对着院子里低吼。 “有人。” 符广眯起眼睛,走到大门口。 顺着缝隙,他便瞧见陆锦绝的身影若隐若现。 这人此时正低头把玩着一枚玉佩,昏黄的日光在玄色官服上映照着。 “陆大人好雅兴。” 符广转头示意苏雪衣站在自己身后,紧跟着直接推开门。 他冷笑一声,手已探入麻袋。 陆锦绝闻声抬头,可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一道黑影凌空飞来。 他本能地侧身,却见符广手腕一抖,另一条毒蛇已改变轨迹。 “唔!” 手臂突然吃痛,陆锦绝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两步。 紧跟着便是眼前一阵发黑,重重的栽倒在地。 第131章 试试新药方子? 陆锦绝这扑通的一声,让追风跳开,又窜过去嗅了嗅。 狼犬的鼻尖在男人的伤口处轻蹭,沾上一丝暗绿的毒液,又嫌弃地甩了甩头。 “别碰。” 符广拎着狼犬的后颈把它拽开,自己跟着蹲下身,两指撑开陆锦绝的眼皮看了看。 “瞳孔未散,死不了。” 苏雪衣则是慢条斯理地放下装满毒蛇的麻袋,从药箱取出银针。 “师父,这蛇毒倒是个好样本。” “可不是?” 符广咧嘴一笑,眼中有几分痛快,像是在帮苏雪衣报仇。 只见他掏出个小瓷瓶,小心翼翼地从陆锦绝伤口处刮取毒液。 “有如此的好机会,倒是难得一见。” 两人当下就着一点点余晖研究起来,符广将毒液滴在银针上,看着针尖渐渐泛出诡异的颜色。 “这毒性,比预想的烈三分。” “加当归还是黄连?” 苏雪衣则是已经碾好了药粉,指尖沾着些褐色粉末。 符广瞥了眼昏迷中的陆锦绝,忽然露出个狡黠的笑。 “先试试新方子?横竖有现成的试药人。” 苏雪衣抿唇,到底还是往方子里多添了一味黄连,药粉混着晨露调成糊状,散发着苦涩的气息。 “心软了?” 符广注意到徒弟的神情,微微挑眉,故意将药糊抹得厚了些。 苏雪衣伸手摸了摸鼻尖,却没有开口回答,只将药糊仔细敷在陆锦绝伤口处。 昏迷中的男人,此时眉头微蹙,喉间溢出一声闷哼。 “哟,知道疼了。” 符广冷哼一声,幸灾乐祸地戳了戳伤口边缘。 “再等半个时辰,毒性就能解个七八分。” 直至天色彻底暗沉后,陆锦绝的睫毛终于颤了颤。 他睁开眼,是躺在屋内的炕上,正对上苏雪衣专注的侧脸。 她正用银针挑着药膏,小心翼翼地补涂在他颈侧。 那指尖的温度,比残留的蛇毒还灼人…… “醒了?” 符广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手里晃着个青瓷瓶。 “算你命大,这新方子第一次用。” 陆锦绝轻咳一声,试着动了动手指,发现全身仍像灌了铅般沉重。 他目光扫过屋内,就见追风正趴在他靴子上磨牙,苏雪衣的药箱敞着,里头排着七八个毒蛇胆。 “别乱动。” 苏雪衣按住了他的肩膀,神情漠然。 “毒素未清,胡乱动弹会让心肺麻痹的。” 如今,她的手掌有层薄茧,是常年采药磨出的。 陆锦绝突然想起三年前,这双手还只会执笔绣花。 他喉结滚了滚,又撇了一眼符广,是动了动嘴巴后,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符广冷哼一声,把药瓶往桌上一搁。 “陆大人当真是谢谢我徒弟心软,要我说,就该让你多躺两个时辰。” 说着话,他故意晃了晃手里那条蛇,蛇信几乎擦过陆锦绝鼻尖。 陆锦绝面色一白,本能地往后缩了缩。 苏雪衣见状轻笑了一声,接过蛇塞回麻袋。 “师父别闹了。” 这天夜里,为保陆锦绝不会死掉,符广还是把人留下来睡了一夜,观察一晚。 而等到第二日日头渐高时,陆锦绝确认身子无误,他看着院里晾晒的蛇胆,哑声开口。 “明日我让人送些金银来,买药材。” 他此次赶来,原本是想将苏雪衣带走,可客观来说,眼下这一切于这女子而言,未必不是好事儿。 更何况,符广也能很好的护她周全…… “陆大人何时改行当善人了?” 对上符广的嗤笑,陆锦绝目光扫过苏雪衣破旧的袖口,没有言语。 他走时很安静,玄色衣摆掠过门槛,悄无声息。 追风追到门口吠了两声,又悻悻地趴回苏雪衣脚边。 而等到次日清晨,两个描金漆盒摆在院门口。 苏雪衣有些困惑的掀开盖子,就见里头整整齐齐码着金锭,底下压着张洒金笺。 “保全自身。” “假惺惺。” 符广抓起个金锭掂了掂,眼中仍旧带着恨意。 苏雪衣则是把金锭倒进淘米水里挨个搓洗,而后蹲在井台边,开始处理蛇胆。 此时,突然听见追风狂吠,她下意识的抬头一看,就见沈煜正黑着脸站在篱笆外,锦袍上还沾着晨露。 显然,这人是从陆锦绝那边得到消息了。 “这些腌臜事,也配你亲自动手?” 他看着苏雪衣利落的处理毒蛇,2盯着石板上的蛇尸,眉头拧得能夹死蚊子。 苏雪衣也懒得起身,她继续手上的动作,头也不抬。 “殿下若嫌脏,门在那边。” 沈煜则是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匕首,刀刃上的蛇血蹭在他的指节上。 而他刚要开口,符广突然出来,甩来一把柚子叶,沾着露水的叶片糊在他脸上。 “驱驱晦气。” 只见符广慢悠悠的走了过来,坐在石椅上,翘着二郎腿。 “省得这血光啊,冲了贵人。” 哪里被这样对待过,沈煜额角的青筋瞬间暴起。 “放肆!” 苏雪衣也怕沈煜真的动气,她急忙拦住要起身的符广,转头对这人开口。 “殿下若无要事……” “本宫是来帮忙的。” 沈煜突然的态度一转,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湿润,而后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 他抓起条死蛇,却被滑腻的触感恶心得指尖发颤。 符广见状,忍不住噗嗤的笑出声。 “我说太子爷,蛇胆要这么取……” 说着话,他利落地划开蛇腹,暗绿胆汁落入碗中。 而不过多时,沈煜的锦袍已沾满血渍和泥浆,他却仍旧固执地站在苏雪衣身边递工具。 但大抵是因为疲惫,再加上抵抗和生疏,他在接一钩子的时候,被划破衣袖。 只听撕拉一声,长跑上的龙纹裂开道口子。 “够了,殿下请回吧。” 苏雪衣见状夺回药锄,而沈煜则是盯着她沾血的手指。 “你从前,连杀鸡都不敢看。” “殿下说笑了。” 苏雪衣将蛇胆丢进瓷碗,嘴角勾起点点弧度。 “在监牢的时候,饿坏肚子都差点吃老鼠肉,更何况是我如今取蛇胆?” 这句话像把钝刀,扎得沈煜心口发闷。 他张了张嘴,伸手捏着发酸的后颈。 “得空时,我会再来。” 第132章 这也是人呆的地方? 苏雪衣听到这番话,并没有任何的反应,她才不在意这人会不会再来。 如若来了,有一个免费的劳动工,她也不嫌,但只要别带来尾巴就是。 而如此的漠然态度,让沈煜动了动嘴巴,最终还是把剩余的话给咽了回去,转身从小院离开。 而等他到了村头,侍从们瞧见他的模样,一个个不禁瞪大了眼睛。 “殿下,您这是……” “哪来那么多话!” 大抵也是知道自己当下这模样过于狼狈,沈煜有些挂不住脸,对着众人摆了摆手,直接上了轿辇回宫。 而在沈煜回到东宫的同时,陆锦绝的探子也将今日在村子里所发生的事情,逐一汇报。 此时,在陆府的书房内,陆锦绝放下手中的书简,轻笑了一声。 “太子殿下还真是不怕给自己增添一些把柄,他自己都已经不怕了,那我可就没什么忌讳了……” 如此,等到第二天晨起,皇宫上朝之时。 陆锦绝瞥见沈煜手背上面有点点划痕,明显是干粗活所留下的痕迹,他心中冷笑了一声。 跨出百官的行列,对着皇上拱手行礼。 “回禀皇上,微臣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平日里除非有什么重事要事,陆锦绝极少会主动进言,如此倒是让皇上和其他官员愣了一下。 沈煜则是稍稍的转过头,两人的视线便如此碰上,电光火石一般。 “陆大人有何事,直说无妨。” 皇上坐在龙椅上,伸手捋了捋胡须。 可等他听到陆锦绝的话后,便有些后悔了。 “回皇上的话,微臣的手下近日有瞧见太子殿下衣冠不整,且还让不少百姓瞧见了。不知太子殿下最近是在操持什么事情,才让自己变得如此辛劳?” “倘若人手不够,微臣愿带一些兵马帮衬着。” 而随着他这话,其余的几位言官便也点了点头,一个个上奏开口。 “回皇上,陆大人所言极是,微臣也有瞧见,昨日太子殿下回京城之时,好似长袍上还破了一个洞,当真是遇到了什么凶险之事吧?” 这些文官说的是真情实感,但沈煜太知道陆锦绝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人明晃晃的,就是朝着他心窝子上捅。 明知道他是去找了苏雪衣,这人竟然还敢在皇上面前如此开口? 而文官所说的话,更是把皇上给抬了上去。 自己的儿子最近有无要事操持,皇上自然是心知肚明。 他有些窘迫的咳嗽了几声,目光略带不满的看向沈煜,但至少还要维持着皇家的颜面。 “陆大人有心,朕最近的确让太子处理一些朝堂政事,倒是无什么危险,却有些操劳。” “不过,朕瞧着你们能如此关切太子,也是十分欣慰。” 陆锦绝不会反呛皇上的话,他只是点到为止,让沈煜陷入话题之中。 等下朝后,皇上自然将沈煜叫去了御书房训斥一番。 将近半个时辰,沈煜这才从宫中离开,脸色铁青。 “好,那个陆锦绝明知是怎么回事,竟然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如此下本宫的面子!” 回去东宫的路上,想到陆锦绝方才在朝堂上的神情,沈煜不禁轻哼了一声。 立刻命人,去搅合了陆锦绝当下正在办理的差事。 如此一天两天,旁人倒没发觉什么,但接连几日皆是如此,朝堂上的官员也没有几个是脑子不够用,自然察觉出了这两位大人物在明争暗斗。 而这话传着传着,便也传到了容音的耳中。 此时她正在寝殿内吃着冰镇水果,随着侍女的禀告,她忍不住笑了出来,睫毛眨了眨。 是带着几分娇羞,又带着几分得意。 “太子哥哥和陆大人,两个人在本公主未和亲之时,便是明争暗斗,倒是无旁的事情,只因为他们太在意我。” “没成想这数年后,两人仍旧是如此。” 一旁伺候着的侍女,立刻拍马屁哄着容音开心。 而不过多时,瞧见一侍从跑了进来,跪地请安。 等看清楚这人的脸,容音赶忙坐起身,眼中多了几分认真。 “如何?那贱人现下在何处,可有找到?” “回禀公主的话,小人已经确认了那女子在何处!倘若坐马车的话,紧赶慢赶也需要大半天的时间!” 容音才不在乎这些,一听到有苏雪衣的下落,她猛地从软榻上面站起身,眼中多了几分兴奋,转而变成了杀意。 “既如此的话,那便收拾好行囊,等明日晨起,本宫会向父皇说明,去近郊附近转一转,游玩游玩!” 如今在容音身边的侍女,也都是伺候时间久的。 一听她这话,立刻明白是什么意思,不敢有任何的怠慢,开始收拾行囊。 皇上自不会阻拦容音出去游玩,只是叮嘱要多加小心。 而随着这一众人马紧赶慢赶,终于抵达苏雪衣所在的村子后。 瞧见这下了雨水后的泥泞土地,以及狭小的巷子口,容音站在一个台子上,狠狠的跺了跺脚。 “这也是人呆的地方?把本公主的鞋子都给弄脏了,真是晦气!” 侍女赶忙蹲下身,用帕子擦拭她鞋子上的雨水污泥,脸上带着几分担忧和讨好。 “公主,当下这样子,我们的轿子恐怕是进不去,不如改日您再来,我们可留下一些人在这儿看守着。” 换做是以前,吃不了苦的容音,会想也不想的直接点头答应下来。 可她眼前不禁闪过先前,苏雪衣在东宫时的样子,呼吸骤然急促。 “这贱人既然能诈死,隐瞒这么久,这手腕绝不简单!倘若真有什么风吹草动,再等两天,这人就跑了!” 说着话,她看着面前恶劣的路况和环境,是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多大的决心。 “既没有轿撵,那你们便随本宫走进去!本宫就不信,苏雪衣这个贱人还真的能在我的手掌心里,一次一次的逃出去!” 容音如此开口,侍从侍女们也不敢再多言。 一行人将轿辇停在了村口,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村子里走去。 第133章 把这院子给本宫砸了! 等到了村子的最里处,靠近山脚下的地方,容音终于瞧见了自己遣派的人在此候着。 “小的见过公主。” “那个贱人就住在这儿?” 此时,容音已经无暇去看衣衫和鞋子,她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小院子,下巴微微扬起。 “回公主的话,的确如此。” 那侍从拱着手,将村子里的情况大致说明了一下。 “只是小的在此候了许久,这院子里似乎是没有人,不知是出去办事了还是怎么样。”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扑空了,容音原本带着得意的表情,瞬间冷冽下来。 “那还等什么?将门给本宫踹开!进去好好查一查!” 随着她一挥手,带来的侍从们立刻翻身跳进院子,而后将门从内部打开。 否则怕动静太大,惊扰了周遭的村民,反而坏事。 但正如方才那探子所言,偌大的院子里面并没有人,倒是有着生活的痕迹,显然并没有离开。 容音双手背在腰后,慢悠悠的走进院子里。 她打量着周围,看到那些瓶瓶罐罐,眼中闪过几分嘲弄。 “当真是有本事了,死而复生后,竟能当个大夫了……” 想到苏雪衣先前所研制出的一些膏药,容音再次打量着柜子上的罐子。 原本想着将对自己有益的那些药膏挑出来,可容器长得都差不多的,她根本就没有分辨的能力。 “这个贱人……” “给本宫将这个院子砸了!” 侍从闻言立刻行动起来,一时间,东西破碎的声音交杂在一起。 容音则是坐在院子里的石椅上,慢悠悠的喝着带出来的茶,悠哉悠哉的样子。 可就在此时,屋内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叫,让她手掌一抖,茶水直接洒在了裙摆上。 “狗奴才!胡乱叫喊什么!” 容音砰的一声,将茶盏摔在桌上,而后站了起来。 下一秒钟,就见那侍从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身后则是跟着五毒。 苏雪衣在这小院子里,养了不少毒物,是留着配制药材的。 这些侍从们又不懂,在打砸瓷罐的过程中,自然就将五毒给放了出来。 “公主,公主救命啊!” 那侍从刚刚从屋子里面跑了出来,便被毒蛇一口咬在了脖颈上,整个身子抽搐了不过几秒,便僵在了原地,没了声息。 全然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容音大惊失色。 看着一众侍从被这些毒物给攻击,根本无还手之力,一时间惨叫声接连不断。 她转身抓住几个侍女的手,快步逃离出去。 此时的她,还哪里在乎什么泥泞脏乱。 那步子极快,根本不像是平日娇滴滴的公主。 在跑出村子的过程中,有泥点甚至飞溅到了脸上,她也浑然不知。 而不过多时,等苏雪衣回到院子里,她推开虚掩着的门,看着院内一众狼藉和几个躺在地上的人,气得咬紧牙齿,将背上的背篓仍在了地上。 “就知道,这些人只要上了门就没个好!” 苏雪衣让追风在村子里面转悠转悠,想要确认容音的人走没走干净,她自己则是将院子里打扫干净。 而后将另外几个被五毒攻击的侍从给治好,只是药量用的并不多。 看着他们呆滞着,还没缓过来的样子,苏雪衣从后院拿出来一条麻绳,将几个人接连的捆绑在一块儿。 又写了一个损失物品的账目明细,绑在追风的身上。 直至到了当天晚上,在东宫的主院书房内。 沈煜正在闭目养神,便听见房门声被轻轻扣响。 “太子殿下,您,您出来一下,这有一个怪事儿……” 听着侍卫这磕磕绊绊的开口,沈煜皱紧眉头,起身走了出去。 等看到追风,以及后面的三轮车上有几个昏迷着的人,他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 “这,这是怎么回事?” “属下也不知道……” 那侍卫满脑子雾水,只觉得眼下发生的一切异常离奇。 “殿下您看,这狼犬身上还有一张纸,这是……” 在看到追风的时候,沈煜已然知道这是苏雪衣所为。 而等他将那账目明细,从追风身上拿过来展开看后,原本微蹙的眉心瞬间皱紧,脸色铁青。 这种事情无需什么分辨,他直接让管家拿出了远超于账目上的银两,重新绑在追风的身上。 看着这狼犬转头狂奔而去,沈煜深吸一口气,只觉得一块石头压在了心口。 “殿下,那这些人是……” 有关于今日的这场闹剧,苏雪衣不用问是谁做的,同样沈煜也是心知肚明。 他垂眸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乱的袖口,声音异常冰冷。 “将这些人带着去公主的寝殿!” 此时的容音刚刚喝下汤药,毕竟今日在苏雪衣的院子里,她是受了不小的刺激和惊讶。 突然,门外传来侍从禀报的声音。 “太子殿下到!” 换做是平时,听见沈煜过来探望自己,容音自然欣喜不已。 可当下她却心中咯噔了一声,显然,她去找苏雪衣的事情被知道了…… 她赶忙将汤药放在一旁,才站起身,就见沈煜跨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愠怒。 “容音,你当是越来越放肆了!你不是同父皇说出去游玩?说说看,你究竟是去做了什么?” 沈煜上来便是怒气的喝斥,让容音身子一抖。 有些委屈,也有些不服气。 “太子哥哥,您这是做什么?妹妹原本以为您是过来探望我的,可上来不由分说的就是这一通喝斥!我究竟是做错了什么?” 看着她那一脸无辜的模样,沈煜哼笑了一声,转头看向自己的随行侍卫。 后者会意,立刻拍了拍手。 就见几个人把那仍旧被麻绳绑着的,昏迷的人给带了进来。 看到他们,容音吓得双腿一软,好险没直接坐在地上。 “这,这是……” “怎么?连你自己宫中的人都不认识了?” 沈煜一脚踢在一个侍从的大腿上,目光却盯着容音。 “容音!你可还记得你是我朝的公主!先前你去和亲之时,更是被朝臣和民众视为大善之人。” “而如今,你竟然连半点公主的样子都没有了!” 第134章 还记得这首曲子? 即便容音与沈煜这几年的关系日渐疏离,可如此明面上的呵斥还是极为少见。 容音此时惶恐的站在原地,长袖内的手掌握紧成拳,眼中怒气与委屈交杂着。 而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沈煜并不觉得心疼,更多的是烦躁。 “容音,这些年无论是父皇母后,亦或者是我这个当哥哥的,都告诫过你数次,可你又是怎么做的?自打和亲归来之后,你有安生消停过一日吗?” “我知道你在和亲之事上是受了委屈的,那时我们都未曾说什么,可接下来你做的事情是愈发大胆,且不提皇家的颜面,你更是作践旁人,也作践自己!” 容音怎么也没有想到,今日自己心血来潮去找苏雪衣,换来的则是这样一番结果。 她身子微微发抖,快步走上前,刚想要为自己辩驳,却见沈煜竟往后退了几步,与她拉开了更远的距离。 “你也不小了,如今朝堂动荡,本宫并没有太多心思来安抚你,你且好自为之,如若再弄出什么事端,我定会告诉父皇,禁你的足!” 话音落下,沈煜甚至没有看容音一眼,直接甩袖而去。 在经过那几个中毒的侍从之时,眼前却闪过苏雪衣的模样。 那山间的小院虽是清静雅致,却只有那女子与她师父两个人而已。 容音带了这么多人去闹事,不知会是怎么样的光景…… “太子哥哥!” 等容音反应过来,追出到院子的时候,哪里还见沈煜的身影。 她像是脱力了一般,踉跄地坐在石椅上,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近身侍女此时蹲在一旁,小声规劝着。 “公主,您不必过于伤心,殿下会这么说您,就是因为会在乎您,否则他哪里肯花费这些心思呢?” “如今前朝事情颇多,殿下不还是隔三差五就会过来同您一起用膳,与您说说话吗?” 换作是以往的话,容音必然会呵斥这侍女,可此时的她却有气而无力再发泄什么。 她双手抵住膝盖,想到沈煜方才冷冽的目光,心中一阵阵的抽痛。 “本宫就不信,太子哥哥当真会为了苏雪衣那个贱人而与我生分,与我断绝兄妹之情!” 她一只手扣住石桌的边缘,手背上的青筋甚至隐隐浮现。 此时一阵冷风吹过,她不禁打了个冷颤,转头再次看向侍女,开口吩咐。 “去,把本宫的琴拿出来,再为本宫更衣!” 不过多时,在东宫的书房内,沈煜正在处理公务,房门便被轻轻叩响。 侍从走了进来,脸上多了几分尴尬的神情。 “殿下,公主此时正在花园后面的凉亭中抚琴,您看……” 原本才刚刚恢复些许心绪的沈煜,听到这话,直接将手中的书简扔在了桌案上,伸手揉了揉眉心。 “看来,本宫方才所言,这丫头是一个字都没有听得进去。” “让她回去寝宫,不要再无端生事!” 沈煜如此开口,可侍从却还是一脸为难。 “殿下,属下方才已经劝过了,可公主却像是铁了心一般,怎么都不走。” “眼下这入了夜,天气凉得很,公主却只穿了一袭长衣在凉亭中,旁边还有池塘的水,怕是再这样折腾下去的话,会染了风寒啊。” 沈煜此时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在身后的手握紧成拳。 他思虑了片刻后,还是快步朝着后院走去。 步子十分急切,只是里面掺杂的是几分愤怒几分担忧,唯有他自己知道。 而随着他朝后院走去,一阵阵琴声愈发清晰。 听着容音弹奏的,是两人年幼之时经常听的一首曲子,他只觉得有些无力,长叹一口气。 等到后院的凉亭之处,果然就如侍从所言。 容音此时只穿了一袭白衣,是那冷风吹过一打就透的料子。 她长发披散,看上去纯真素白。 那曲调在她的指尖下弹奏出,倒是绵延情长。 换做是以往,沈煜听到这曲子必定会心疼与怜惜。 可他太知道,容音当下这副样子,不过就是想要试图用曾经的记忆,来唤起如今的情谊…… “你这是在做什么?” 自打沈煜到了后院,容音便已然发觉。 她正想着,沈煜是否会直接脱下大氅给她披上,事情水到渠成。 而如此冷冰冰的一句质问,却让她心中一抖,指尖发颤,好险将琴弦拨断。 “太子哥哥,妹妹知晓自己做错了事情,可是妹妹当真没有哥哥您想的那般不堪,我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想要你像从前那般护着我,爱着我而已……” 容音将双手按在琴弦上,眼中多了几分痛楚。 她刚想要站起身从凉亭走出,可这动作却又被沈煜的话给打断。 “容音,你是我的亲妹,我自是疼你爱你,但如若你再这样行为不端,终日引起祸事的话,那我也无法。” “只要你听我的话,安分守己,那我们之间也再无任何的嫌隙。” 沈煜也不知为何,初时听到这首曲子,的确心中有些动容。 可慢慢的,他眼前便闪过了苏雪衣的身影。 想到这女子先前在东宫伺候之时,对着自己惶恐不安又撒娇害羞的样子…… “早些回去,喝些姜汤驱寒,不要再这样作践自己,如此没有半分的益处。” “太子哥哥!” 见沈煜转身离开,容音心中一紧,慌忙的要追上去,可忘了凉亭上的台阶。 这踉跄了一下,若不是侍女手疾眼快的搀扶着,她必定会摔个瓷实。 自然,由于这么折腾一通,等容音回到寝宫,一个时辰后便开始发热咳嗽,连夜叫来了太医为其诊治,喝着苦药汤。 而沈煜同样也是一晚未睡,他躺在床榻上,睁眼闭眼都是苏雪衣的音容笑貌…… 如此,到了翌日,这天色还未大量,城门才刚刚打开,他便骑着马直奔村子。 等到了山脚处那座小院子,瞧见大门虚掩着,沈煜翻身下马,让侍从们在外面候着,他独自快步走了进去,甚至顾不得被冷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发髻。 第135章 我也可以帮忙 沈煜推开院子,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只见小院内干净整洁,浑然不见任何混乱之象。 但这会儿院内静悄悄的,沈煜只以为苏雪衣在午睡。 看着前院放置的榔头和处理了一半的杂草,他想也不想的直接将袖口卷起,开始帮忙除草。 不过多时,听见屋内传来声响,他赶忙转过头,甚至都已经预想到此次前来的由头。 可还不等他张嘴,才发现是符广慢悠悠的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盏茶。 瞧见沈煜,符广也是一愣,可看到他当下这番举动,轻笑了一声。 “小民见过殿下,不知殿下今日,为何会到这陋室,可有什么事?” 符广这话虽然说得客气,可也只是稍稍点头,根本没有行大礼。 他自然知道这人前来是做什么,那表情看上去也是颇多不耐。 自打沈煜找到苏雪衣后,便也稍稍调查了一下她的这位师父。 如此,当下虽然心有不悦,但还是恭敬的点了点头。 “老人家,您徒儿,不在?” 沈煜说着话,目光下意识的看向屋内,可他的视线却被符广直接给拦住了。 “且不说我徒儿是否在此,但小民倒是有疑虑……” 符广拿起茶盏,吹了吹里面的热气,慢悠悠的开口,丝毫不在意沈煜那急切的模样。 “您纵然是身为太子,可就能这样随意出入百姓的家中?这是从哪讲的道理?” “知道的,殿下您是有故友在此,不知道的,还以为小民我是犯了什么罪,要被拉去京中问斩,这邻里乡亲的瞧见了,我这名声可如何是好?” 符广如此的调侃,让沈煜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身为堂堂太子,他何曾被人这般揶揄? 只是一想到这几年来,苏雪衣都是得以符广的保护和招呼,他自然态度上也客气了起来。 “的确是本宫欠考虑,老人家您所言极是,只是还请您知晓我心中的急切,请告知雪衣她现下身在何处?” 说着话,他也不等符广再次开口,直接从袖口内拿出一把金叶子放在石桌上。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就当是我叨扰了您,这些倒是可以买一些珍稀药材,当然,如果您这边缺什么东西,他日我便从太医院再拿出一些与您使用,可好?” 符广的目光,从沈煜转移到那一把金叶子上。 他轻笑了一声,走到桌前落座,手指在金叶子上稍稍搅动着,让人看不真切他的情绪。 “这金叶子虽好,可当真是有攸关性命之事,它又能做得了什么?” 知道他这话是提及苏雪衣曾经的牢狱之灾以及那场大火,沈煜心中一痛,也自知理亏。 但很多事情,他是没有办法同苏雪衣说明的,更何况是面对符广。 只见他走到符广面前欠身行礼,眼中的锐利减退几分,看上去倒是多了几分恳求。 “我自知老人家您的担忧,我也知晓您是担心雪衣的安危,可如今得知她还存活且居住在此处的并无几人,我保证会将此事控制住,不让过多的人再来叨扰二位。” “可我需要知道,她当下是安好的,您可否让我见她一面。” 倘若符广想的话,哪怕沈煜将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不会说出苏雪衣当下所在。 可他很清楚,自己若是死了是无妨的,但真要惹得这宫中大怒,让他的宝贝徒儿也受牵连,那便是万万不能。 想到这里,符广哼笑了一声,极其自然的将金叶子收回到袖内,再次开口。 “殿下方才所说,可以从太医院中拿些药材出来,不知此话当真?” 见他的态度软下来,且有了条件,沈煜赶忙点头。 “我身为东宫太子,自然不会诓骗先生,您需要什么,尽管开口便是。” 互相给了个台阶下,符广自然不会客气。 他起身走进屋内,片刻后拿出纸张,在上面写下了满满一张的药材递给沈煜。 “我徒儿此时正在山间采药,这个时辰怕是应当在山顶了,如若殿下不怕辛苦的话,您便去罢。” 得到了答案,沈煜眼中的欣喜像是要溢出来了一般。 他再度对着符广行礼,将那张药物方子折叠好,走出小院交给侍从。 自己则是带着一两个人朝着山间走去。 正如符广所言,这一路上,沈煜带着人一直在找寻着苏雪衣的身影,直至到了山顶才终于瞧见。 可他心中的狂喜只维持了几秒钟,就瞧见一男孩子走到苏雪衣面前,手中拿着草药,两人交谈着,有说有笑的。 苏雪衣从这男孩子的手中接过草药,装进竹篓中。 结果这一抬眼,便瞧见了走上来的沈煜,她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而那男孩子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顺着看过去,稍稍皱了皱眉。 “大夫,您可认识这人?” 沈煜原本还试图沉住气,可一听到这话,他便忍不住了。 是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上前,目光在苏雪衣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后,才看向那男孩子。 “我是她的故友,而你是什么人?” 身为东宫太子,沈煜开口说话之时所展露出的气焰,便会涌现出无形的压力。 那男孩子心中一紧,眼中多出几分紧张和惶恐。 “我,我叫阿三,是村子里的人,先前陈大夫救下了我祖父的性命,我无以为报,便只能陪同她一起上山寻药……” 沈煜听到这话,又看了一眼两个人身后的悬崖峭壁,心中的怒气稍稍减退,可仍旧有些别扭。 他瞥了一眼阿三后,才重新看向苏雪衣,那原本皱紧的眉头稍稍平缓,声音也不觉放软了些许。 “雪……” 他刚要唤出苏雪衣的名姓,可以想到她现在的身份,又连忙改了口。 “陈大夫,这些事情,我也可以做。” 苏雪衣太清楚自己师父的心性,沈煜既然能上来,怕是软磨硬泡了许久,又拿出了不少好处。 她有些哭笑不得的,可面对沈煜,却仍旧是满脸漠然。 “罢了,多谢公子的好意,只是这草药是救人性命的,莫怪小民信不过你们。” 第136章 窗台边的剪影 苏雪衣的话让沈煜不由得怔愣了一下,属实是不太习惯,这女子能如此直言同自己讲话。 毕竟过往的相处,他虽知苏雪衣是有心机的,却也习惯了她面上同自己小心翼翼的模样。 沈煜不禁苦笑了一声,又往前走了几步。 此时,他甚至能嗅到苏雪衣身上传来的淡淡药香味。 喉咙颤动了一下,刚想要继续开口,不料就被打断了。 “公子若是有功夫,日日从京城跑来我这偏远村子,倒不如多花些心思,留在您妹妹的身上。” 苏雪衣此时眉眼清冷,虽然在整理着药材,可目光却落在沈煜的身上。 如此对视一眼,看着她眼中的认真夹杂着几分不耐,沈煜心中咯噔了一声。 他很确定,苏雪衣当下所提及的并非是警告,而是确切发生了什么。 看着苏雪衣带着阿三转身走到另外一个小岔路口,瞧着她的背影,沈煜皱了皱眉。 走上前几步后,还是耐不住,带着侍从下了山。 他虽是想念苏雪衣,但也知道现下的情形是没有办法交谈太多。 更何况,一想到容音的样子,他这心中也没个安定。 等回到东宫后,沈煜进入大门,便让侍从去容音宫中叫来一年老的嬷嬷。 这嬷嬷先前是在东宫伺候,前半年才让沈煜派去照顾容音。 一来是安心,二来也是观测着那边的动静。 不过多时,这嬷嬷跪于书房内,沈煜则是喝了一口热茶,暖了暖身子。 “且说说,最近一段时日,公主可有什么不妥,有什么不当的举止。” 嬷嬷闻言思索了片刻,方才谨慎地回话。 “回殿下,昨日公主因染了风寒,这会儿还在殿中睡着,不过有太医在近前伺候,倒是没有太大的事情,至于旁的……” 话说到这儿,嬷嬷停了几秒钟才再次开口。 “殿下,老奴记得公主前些日子,又让侍女将先前所留存的养颜丹药翻出来,想必又在食用了。” 容音染了风寒之事,沈煜已然知晓,也觉得是在预料之中。 可听到后半句话,他拿着茶盏的手一抖,眼中立刻多了几分不满。 很显然,苏雪衣所提醒他的便是这件事情。 应当是苏雪衣之前在太医院之时,便已然察觉容音的心思。 “当真是胡闹!” 沈煜几乎是咬着牙开口,立刻带着嬷嬷赶去容音的寝宫中。 此时他踏入正殿内,一股子药香味便传了过来,带着某种诡异的香气。 而随着他绕开屏风走进内室,就见容音正半躺在床榻上,桌上放着一碗汤药,一旁还有两颗药丸。 “容音,你这是在做什么!太医给你配了祛风寒的药,那另一个又是什么?” 容音此时的嘴巴里面,满是苦药汤的味道。 本就身体不适,心情不好,这会儿见沈煜过来,她眼中非但没有半分欣喜,反而满是怨怼。 “太子哥哥应当知道妹妹我染了风寒,怎么今日过来并非是关心?开口便是呵斥啊?” 容音并没有戴假发,头发虽然长出一些,但照比之前要稀松很多。 搭配上她微微泛红的脸颊以及乌青的眼眶,倒多了几分诡谲的样子。 “你这是什么态度!” 见容音非但没有认错,反倒质问自己,沈煜走到软榻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本宫已知晓,你又在吃这些养颜的丹药,昨日我所说的话,你可听进去半分?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还嫌不够?” 听到他如此开口,容音稍稍侧过头,看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冷笑了一声。 “妹妹倒是真不知,太子哥哥您究竟是关心我,还是一想到我吃这些养颜的丹药,就能想到过往的种种?” 她挪蹭了一下身子,半坐起来。 因为染了风寒,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听上去实属不太舒服。 “当年在东宫,苏雪衣身为我的伴读侍女,她在我身边可没少动手脚,哥哥你应当知道不是?” “我如今变成这副模样。难道都是我一个人闹的?就没有旁人的推波助澜?” 此时的容音已经挪蹭到了软榻近前,她晃晃悠悠的站起身,与沈煜之间的距离不足一米。 “哥哥,曾经的容音是什么样子的,你可还记得?而如今,又是谁把她给杀死了呢?” 容音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大喊大叫,亦或者是委屈掉眼泪。 她这样冷声的质问,反倒让沈煜一时有些哑言。 他没想到,容音今日竟然同自己在翻老底,每一句话的质问都是带着责怪的。 是啊,怎么稀里糊涂的,就走到了如今这一步…… 他错了错牙齿,看向站在一旁弯着腰的太医。 “你说!公主当下的身体情况究竟如何?可还能吃这些养颜的丹药?” 纵然这太医惧怕容音,可他更不敢得罪沈煜,闻言轻轻摇了摇头。 “公主千金贵体,如今属实是有些虚弱,依微臣来看,还是先行养好风寒,强壮身子,至于养颜换肤的药丸,还是缓一缓再说……” 沈煜听到了自己想要听的话,可他看着容音扬起下巴,满是挑衅的模样,也知再多话已无用,索性直接下令。 “将这寝殿内所有养颜之类的丹药,通通翻找出来进行销毁!倘若要是让本宫知道公主仍旧继续服用的话,本宫要了你们所有人的脑袋!” 随着侍女们惶恐的应答,沈煜没再看容音一眼,转身离开。 只是他并未回去东宫,而是策马再度折返回到那偏僻的院落。 等他抵达苏雪衣的小院门口时,天色已经彻底暗沉。 他悄然地走到院子一侧,透过栏杆,看着屋内窗户上落下的剪影,久久未曾离开…… 随行的侍卫守在不远处,也不敢发出任何的声响。 直至过了半个时辰,温度骤然下降,他才壮着胆子走到沈煜近前。 “殿下,近日朝中事情颇多,倘若您再不爱惜自己的身子骨,那可是怎么办才好?” “您若是不放心这边,属下可留守一些人看管,您还是回去休息吧。” 第137章 各打三十大板 沈煜也知道,自己此行倒是有些蠢笨。 但只有真正瞧见苏雪衣,他心中的那种浓重的情愫,才能稍稍缓解了几分。 他留下侍卫,在暗中看守着苏雪衣的安危后,回到宫中,便将自己关在书房内,书案上的书简几乎堆砌如山。 最近朝中动荡,发生的琐事接连二三,倘若他能够为父皇解忧,很多事情自然就有了话语权。 而那样一来的话,也能更好的护着苏雪衣的周全…… 接下来的几日,沈煜在书房这边是愈发拼命,每日甚至只睡一两个时辰。 但在朝堂上,他却与陆锦绝针锋相对。 两人只要同时上朝,不过两三句,便会针尖对麦芒,唇枪舌战,闹得皇帝头疼不已。 “够了!” 只见皇上一拍龙案,震的茶盏里的水都溅出来了一部分。 “你们两个人,一个身为我朝太子,一个则是朝中重臣!如今不见你们处理什么大事,整日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执不休,成何体统?” “如此私下交谈也就罢了,更何况是当下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 感觉到在场所有的大臣,都将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沈煜垂下眸子,抿紧薄唇。 陆锦绝则是神色淡然,仿佛是个看戏的旁观者。 此时的朝堂上面静悄悄的,皇上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瓮声地开口。 “如此屡教不改,拖下去各打三十大板!且陆大人在家闭门思过三月,好好反省反省之后应当怎么做!” 而随着这话落下后,侍卫走上前做出邀请的姿势,沈煜与陆锦绝转身直接离开,没有半点拖拉。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就见陆锦绝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根本不像是等待被责罚的样子。 等三十大板打过之后,陆锦绝被近侍搀扶着回到了陆家府邸,随手将官帽丢在桌上,唇角带着几分冷笑。 “大人,您真的要闭门思过?” 近侍小心翼翼的问询着,就见陆锦绝轻笑一声,满脸的快活。 “既然皇上让我思过,那我便好好思过,听从命令。” 说着话,他看向书案,悠哉悠哉的开口。 “传令下去,如今我是闭门思过的官员,按理说不应该插手朝中事务,便将这一切事情都转交给东宫,如此才能好好反省。” 近侍听到这话不由得一愣,紧跟着就对上了陆锦绝的目光。 “怎么?有什么问题?” 显然近侍方才是没有反应过来,此时才赶忙笑了出来,伸手摸了摸鼻尖。 “大人,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办。” 而不过多时,在东宫内。 沈煜刚刚在腰间涂抹了伤药,等他休息了一阵子,回到书房的时候,看着堆积如山的书简,额头的青筋直跳。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侍从此时低下头,战战兢兢的开口。 “殿下,这些都是陆大人派人送过来的……” 随着侍从将陆锦绝那边的说辞说完了之后,沈煜翻开了几卷文书,脸色阴沉无比。 “这陆锦绝还真是够听话的,他手中的差事,这可是全扔给我了!” 看着这里面是各地的灾情,流民安置,甚至还有一些野兽异动的急报。 沈煜一只手掌抵住书案,跟着将几卷文书摔在了地上。 “他这是故意的!当真是大胆!” 极少能看到太子会突然动怒,侍从吓得不敢出声。 而沈煜则是深吸了一口气,尽可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陆锦绝竟然有胆量来报复他,报复他在朝堂上的针对。 只是这一切都是明面上的,而这人真正所在意的,不过是他屡次接近苏雪衣罢了…… 可眼下,他无旁的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处理这些烂摊子。 而就在此时,他刚要坐在椅子上进行批阅的时候,门口的侍从跑了进来,满脸急色。 “殿下,北边传来的急报!” 知道陆锦绝是把这件事情也分拨给了自己,沈煜认命的接过密信。 等这边刚刚处理好,又一名侍卫进来禀报…… 如此接连不断,沈煜连拿着毛笔的手指都都在颤抖。 说起来,他平时与陆锦绝在朝堂之上,所承担的事务大小体量,大差不差的。 即便是以往,两个人都是忙得分身乏术,更何况,这人把所有的事情都一股脑的压在自己的身上了。 而接下来这一两天,沈煜的书案上面,堆积了如小山般高的书简密信,里面包含各地的灾情、流民安置…… 沈煜就这样熬着几个夜,眼底青黑一片。 “殿下,您该休息了。” 此时随着天色大亮,侍从小心翼翼的递上一盏参茶。 而沈煜则是揉了揉眉,心想到方才侍从的禀报,陆锦绝今日出城了…… “可知道,陆锦绝出城去了哪?” 沈煜接过参茶浅喝了一口,而他这话问出口后,甚至无需答案。 陆锦绝为了制衡他留在京城里,连这么下三滥的手段都可用得出来,自己得了自由,还能去哪儿? 而与此同时,在山脚下的小院内,陆锦绝站在院门外面。 他原本想着上山找寻苏雪衣的身影,可未曾想他刚要迈开步子,正好就瞧见了这姑娘背着竹篓从山上走了下来,手里还拎着刚刚捕猎到的野兔和野鸡。 此时的苏雪衣,身穿着粗布衣裳,袖口稍稍挽起,露出纤细的手腕。 小臂上甚至还残留着一些伤痕,不知是曾经在东宫留下的,还是这两年采药时所伤到的…… 她的发丝被清风吹得微乱,脸颊带着点点的红晕。 陆锦绝见状,心跳不觉加快了几分。 不知是太久未见,还是终于察觉到了自己心底所压抑的情愫。 当下,他只觉得苏雪衣这副模样,比当年在东宫之时,还要鲜活美艳。 那眉眼间的美好,甚至让人觉得不真实。 “陆大人……” 苏雪衣此时走到院门口,瞧见他的时候脚步一顿,眉头微微挑起。 话虽然客气,可神情中却满是排斥。 “您怎么来了?” 听到这话,陆锦绝才收回思绪,嘴角微微扬起,将手中的盒子递了过去。 第138章 想要一起生活 “知道你与你的师父在这边钻研医书,想着带一些罕见的草药来,你们应当是用得上的。” 苏雪衣闻言瞥了一眼那盒子,并未伸手去接,而是直接推开院子走了进去。 “多谢大人的好意。” 同沈煜一样,陆锦绝也不太能习惯苏雪衣如今的样子,可他也不气恼,跟着走进院子,将盒子放在石桌上。 他目光扫过院内晾晒的草药,以及墙沿下放着的笼子,只觉得有些恍惚。 “想来,你当下过得不错。” 苏雪衣并没有接话,只是走到一旁的水井,将野兔野鸡扔进木盆,而后弄了一盆冷水浇了上去。 瞧见这一幕,陆锦绝微微皱眉。 刚走上前几步,就见苏雪衣熟练地拎起兔子,拿出匕首在兔颈处一划,鲜血顿时涌出,滴入盆中。 苏雪衣如此自然的动作,眼睛都没眨一下,让陆锦绝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 大抵是这视线过于炙热,倒是让苏雪衣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大人觉得看不过眼?所以,这地儿不是您能来的……” 事实上,方才陆锦绝在看到苏雪衣从山下走向自己的那一瞬,脑子里甚至已经动了念头。 他想要同苏雪衣一起生活,哪怕是在这山林野间也无所谓,倒是快活自在。 只是当下,他的胃部却一阵抽动。 虽说他上过战场,人血见过的太多,根本不会觉得这一幕血腥。 只是这一切发生在苏雪衣的身上,却让他有些反胃。 “我只是好奇,你何时学会的这些?” “逃命的时候。” 苏雪衣收回视线,语气十分的平静,而手上的动作却不停。 她指尖顺着兔皮一撕,就见整张皮被剥了下来。 陆锦绝的喉咙滚动一下,胃里再次翻涌。 他勉强维持着镇定,就见苏雪衣笑出声来,带着几分嘲弄。 “看来,大人这是觉得恶心了?” 听得出她话语中的揶揄,陆锦绝却没有说话,只是脸色微微泛白。 他看着苏雪衣那纤细的手指沾满鲜血,突然想起当年在东宫之时,这女子采花绣花,在他怀中娇嗔哽咽…… 而如今这些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心中突然蔓延起几分酸涩,陆锦绝刚要开口,却见苏雪衣已经将兔肉切块丢进锅里。 “大人若是无事的话,可留下用饭。” 苏雪衣擦了擦手,语气平淡。 这话虽然说得客气,可明显是带着几分驱赶的意思。 陆锦绝不是没有听懂,只是他今日过来,实则是想要询问一个答案,是有些执拗的想法。 他盯着眼前的这姑娘,看着她熟悉的神情以及身姿,突然哑声开口。 “你恨我吗?” 显然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一句话,苏雪衣的动作一顿,睫毛轻颤着。 “恨?大人多虑了,小的不过是一介草民,哪里敢恨您呢?” 陆锦绝盯着苏雪衣的眼睛,在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是想要从她的眼中看出几分情绪。 可那双眸子清冽淡漠,仿佛真的没有丝毫波澜。 一瞬间,陆锦绝只觉得胸口发闷。 他动了动嘴巴,还是将剩余的话给咽回到了肚子里。 院内原本的氛围,突然变得有些窒息。 苏雪衣没再理会这人,转身去后院收拾药材。 而陆锦绝则是站在院中,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站在这是有些多余的。 的确,他又有什么资格,说出那些大言不惭的话? 以前苏雪衣在动宫的时候,自己又是怎么做的? “你好生保重,等之后有闲暇了,我再过来。” 陆锦绝说着话,见苏雪衣没有任何的反应,他才转身离开。 事实上,他恨不得日日都过来,但也怕这样说的话,会让苏雪衣觉得被逼得太紧,会再次脚底抹油的离开。 直至回到陆家府邸后,陆锦绝是接连的几日都食欲不振。 这一日到午膳之时,陆锦绝从书房走出来,去了前堂,正好就瞧见几个嬷嬷在上菜。 他看着桌上摆着的鱼肉、虾肉,酱汁十分浓郁,香气四溢。 只是,瞧见那暗红的肉块,他的眼前便浮现出苏雪衣双手沾满鲜血的样子。 想到那女子剥开兔子皮的画面,再一次觉得胃部翻江倒海。 “通通撤掉!” 陆锦绝猛地推开碗筷,又将桌子推搡了一下。 一时间,木头与地砖发出刺耳的声音,让在近前服侍的侍女们都下意识的低下头。 “大人,您这几日究竟是怎么了?虽然您平时也不喜吃这些大肉,可也不至于丁点儿荤腥都不沾啊,这样下去的话,您的身体可怎么是好?” “若不然的话,请太医过来瞧一瞧?” 陆锦绝这会儿伸手捏着鼻梁,身体靠着椅子,后脑抵住椅背。 他闭着眼睛,喉咙滚动着,片刻后才哑声开口。 “我无事,接下来半月内,府上一律吃素食,不要让我瞧见半点灰腥,知道了吗?” 听到这话,侍女们面面相觑,虽然觉得困惑,但也不敢多问,赶忙应答了下来。 而直至三日后,陆锦绝正在屋内吃着素食午膳,突然就见门口的侍从跑了过来,额头上带着一层汗珠。 “大人,太子殿下到了。” 听到这话,陆锦绝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自顾自的喝着清粥。 直至沈煜这步子迈进门槛,他才慢悠悠地站起身,行了个礼。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不知殿下今日突然前来,是有何事情呢?” “难不成是想要瞧一瞧,微臣可否有听从皇上的旨意,闭门思过?” 看到他这副样子,那明显消瘦了一圈的模样,沈煜冷哼了一声。 他双手背在身后,目光扫了一眼桌上的清粥小菜。 “听说,陆大人最近在修身养性,连一点荤腥都不碰,就连父皇所御赐的一些名贵的鹿肉,都赏给下人了。” 说着话,他自顾自的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手指摩挲着自己的扳指。 看着陆锦绝那几乎没怎么动过的清粥,眼中闪过几分嘲弄。 “大人可是身子不适?还是说做了什么亏心事,连荤腥都不敢沾了?” 第139章 何时能见到姐姐 陆锦绝此时站直身子,回到椅子上落座。 两人对视了一眼,他拿起茶盏浅喝了一口。 “太子殿下今日特意到访陆府,难不成就是为了关切微臣食欲良好?关切微臣为何不吃肉了?” “本宫只是好奇罢了……” 沈煜随手拿起桌上另一个空的茶盏把玩着,那黝黑的眸子让人捉摸不透他的情绪。 “毕竟平日在刑堂内审讯的陆大人,就连凌迟之刑法都可面不改色,如今这是怎么了?” “怎么竟然会为了一只兔子,就吓破了胆?” 随着他这一句话说出来,屋内霎时安静了下来。 陆锦绝稍稍前倾身子,拉近两人的距离。 虽然他老早就知道,沈煜在苏雪衣的小院外面留了看守之人。 但当下听见这么明晃晃的挑衅,还是让他压不住火气。 不过,若是当真就这样气急败坏的反击回去,着实是没意思了。 “殿下今日怎么火气这么大?” 他的声音很轻,甚至还带了几分轻笑,可这笑意却没有达到眼睛里。 “殿下如此,是因为自己接二连三的去了那小院,没有得到什么好脸色?还是觉得自己没办法分身乏术,被朝中之事缠绕着,连城门都没办法出呢?” 看着沈煜的瞳孔皱缩,陆锦绝脸上的笑意更浓。 他忽然轻笑了一声,湿热的气息喷洒在这人的耳畔。 “殿下,她不会原谅我,更不会原谅你……” 随着他这话落下,只听一碎裂的声音。 就见沈煜手中的茶盏掉在了地上。 他猛地站起身,眼角赤红,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却在对上陆锦绝那平静的目光后,眼中瞬间泛起狠戾,而后转身拂袖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陆锦绝有些疲惫似的长叹一口气。 方才,他虽然用这样的言语去刺激沈煜,可他心中也十分清楚。 苏雪衣如今变成这个样子。自己也是没办法摘出去的。 想到过往的那些时候,苏雪衣躺在他怀中受惊的模样,跪在他面前恳求留下的模样…… 陆锦绝心烦意乱,眼下这再清淡的吃食,他也不想再动一口了。 而直至到了傍晚时分,他坐在书房内查看书简。 虽然明面上,他已经将大部分的公务都扔给了沈煜,可有些事情,他可不放心当甩手掌柜。 而此时,听见门外传来轻轻的响动声。 陆锦绝抬起头的同时,侍卫的声音就透过门缝传了进来。 “大人,是苏二公子求见。” “让他进来吧。” 陆锦绝轻声开口,将书简端放在书案上。 下一秒钟,房门被轻轻推开,就见苏钺跨步走了进来。 时隔了百日,如今的苏钺身子比以前康健不少,但照比寻常男子还是要清瘦一些。 他单薄的身子裹在素白长衫里,原本苍白的脸颊,如今已添了几分血色。 只瞧他那双眼睛,与苏雪衣可谓是一模一样。 “钺儿见过大人。” 只见苏钺走到陆锦绝面前欠身行礼,十分规矩的模样。 陆锦绝的目光盯在他那双眼睛上,停留了几秒,方才离开。 “最近书院的功课不多?怎么有工夫过来我这边,还是说,你有什么事?” 陆锦绝明知故问的开口,可苏钺却不想装糊涂。 其余的事情可以,但是在姐姐的这件事情上,不行。 “回大人的话,书院最近的功课不少,不过我已经都做完了,还请您安心。” “我今日过来叨扰大人,只是想要问一问您,我何时才能见到姐姐……” 想到上一次,他在书院接到消息后,当真是激动不已,好险直接晕过去。 从书院回来陆家的这一路上,他都能感觉自己的心跳飞速,甚至脚步都有些虚浮了。 可等回到陆府后,却扑了个空…… 虽然如此,可知道姐姐还存活在世上,还十分康健,他也是喜极而泣。 只是知晓了这一切后,心中的想念愈发深刻,想要见面的想法也就越发强烈了。 此时的屋内正在煮着茶,茶香味道溢出来,充斥着整个书房。 苏钺轻喘了一口气,袖口内的手掌握紧成拳。 他紧紧盯着陆锦绝,试图从他这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要说苏钺是十分感激陆锦绝的,倘若没有这人,他早已经没命了。 更不会有,再见到姐姐的那一日。 只是,他在陆府生活的这几年,两个人见面并不是很多。 偶尔碰到了,也不过是陆锦绝问一问他的功课情况,或者是问一问大夫为他诊治身体的情况。 陆锦绝看到他这决然又激动的眼神,眼前又浮现出苏雪衣的容貌。 他暗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到茶炉前,用扇子扇着下面的炉子,哑声开口。 “我已经告诉你,她如今很安全,倘若你们急着见面,对你们姐弟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事,现在还不是时候,你懂吗?” 如果陆锦绝知道上一次,他能让苏雪衣从自己的手里面又飞走了,他是断然不会让人去告诉苏钺这件事情的。 现在倒好,自打那一次之后,这小少爷隔三差五就会来问他一遭。 只是同样的问题,他也只能给出同样的结果。 更何况想到,先前苏雪衣对他的态度和当下的情况,他也只能这样决定。 “你姐姐现在没在城里,你也不要随意乱想,我已经加派人手在她居住的地方附近看守着,不会有人伤害他的。” 对如此的答案,苏钺心中有失落,也有安定。 他的肩膀轻轻颤动着,眼角微红。 犹豫着想要再度追问几句,而陆锦绝明显知道他心中所想。 “我跟你说过,你姐姐现在变成了一个很厉害的大夫,成长的很好,想必日后你见到了她,都要吓一大跳。” 苏钺原本皱紧的眉头,在听到这话后立刻舒展开来,轻笑了一声。 “钺儿再次谢过大人大恩,就先不打扰了。” 陆锦绝点了点头,看着苏钺转身离开后,他走到窗前,看着院子里的海棠树,长出了一口气,目光幽深。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对苏钺所说的话是三分真、七分假。 第140章 鬼鬼祟祟的傻大个儿 陆锦绝眼前闪过苏雪衣当下的样子,睫毛颤动。 倘若他想,他大可以明日晨起就带着苏钺去见苏雪衣,让姐弟二人团聚。 他也可以笃定,苏雪衣会念他的好,甚至连过往的那些怨念也都一并消散。 那,也仅仅是这样了。 他不想让苏钺成为一个抓手,他更希望当苏雪衣接受自己后,再挑明这件事情。 如此锦上添花,那女子才会更懂得他的心意吧…… 等到了翌日晨起,在山脚下的小院子里。 苏雪衣正在收拾行囊,就见符广带着追风遛弯走了回来。 “这是又要打算去哪儿啊?” “这几天上山采摘药材的时候,徒儿发现那山林间的野物越来越多,便想着去深山里面寻一寻,说不定就能碰到什么宝贝。” 说着话,苏雪衣瞄了一眼身后的桌子。 “做了一些清粥,师父赶忙吃吧。” 符广闻言,瞟了一眼桌子上的行囊,而后走到桌前喝了一口热茶,长叹口气。 “你去山林间待几日也是好事儿,否则那京城里面的几只苍蝇没完没了的跑过来,倒是闹得耳朵疼。” “带好草药和一些应急措施,切勿出事。” 听到这话,苏雪衣笑了笑,同样落座在桌前。 等师徒两个人吃完饭,又简单收拾了一下,苏雪衣便背着竹篓,带着行囊,往深山里面走。 此时天色才刚大亮,路上还有些湿滑。 她每走一步,都可在草地上留下极深的脚印。 追风则是在前头开路,灰黑色的毛发上满是草屑,绒毛打湿了一片。 “慢着点,不着急。” “这几日干粮倒是带的充足,但倘若要是遇到什么野物,你倒是可以大快朵颐了。” 看着追风时不时的回头确认自己是否跟上,苏雪衣笑着开口。 就见这家伙呜咽了一声,兴奋的摇着尾巴。 先前几日,苏雪衣上山采药之时,便发觉这野物多得有些反常。 野兔成群,结队的山鸡更是在草丛里面胡乱的扑腾着,就连平日里极少见到的鹿,如今也是成群。 不知是天象有变,亦或者是怎么样…… 苏雪衣轻叹了一口气,心中有几分担忧。 不过多时,她停在一处小溪边,带着追风歇歇脚,喝些水。 而随着她一抬头,便瞧见一些叶子里面带着点点白色的痕迹。 察觉到是什么,她的呼吸瞬间急促,小心翼翼的将其拨开。 就见里面竟是一些珍贵的菌菇,寻常根本是瞧不见的。 “还真是有宝贝……” 苏雪衣眼睛亮莹莹的,她赶忙用手将菌菇的根茎从土里面剥离出来,小心翼翼的摘采,又从竹篓里面拿出油纸,将其包裹住。 而就在此时,就见追风突然压低身子,喉咙里发出低吼。 苏雪衣心中一动,立刻警惕的看向四周。 而顺着追风的视线看过去,就见一头鹿正在啃食着嫩草。 似是有所察觉,看着那鹿慢慢的转过头,四目相对,苏雪衣眸子轻轻眯起。 这鹿竟然不怕人…… 要知道,这鹿的鹿角和皮毛可都是难得的药材。 想到这里,苏雪衣眼中闪过几分怜悯,跟着将手探到后腰处,准备抽出匕首。 可紧跟着下一秒钟,就见这鹿突然转身,跳入到山林深处。 而与此同时,在山下的小溪边上,符广正悠哉悠哉的钓着鱼。 大抵是最近的日子过得闲暇快意,老头活得愈发年轻。 他看着手中的鱼竿,轻哼了一声,抛出鱼线。 “不得不说,堂堂东宫太子送的这钓竿,还真是用着顺手……” 再加上陆锦绝送来的鱼饵,这鱼竿儿甩进去水中不过多久,不少鱼就纷纷上钩。 符广哼着小曲,频频打着哈欠。 有村民偶尔经过,他还不忘送出去一两条鱼。 “这饲料还真是好用啊。” 符广笑着捋了捋胡须,眼中虽然带着几分享受,可心中到底还是对沈煜与陆锦绝带着几分抵触。 毕竟他太清楚,这两个人拼命的来讨好自己,原因究竟是什么。 而就在此时,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符广警觉的转过头,就见大槐树下面站着个鬼祟的人影。 那人长得高挑,身着锦衣,下摆处溅上了许多泥点子,看上去好不狼狈。 此时,这人抓住一个村子里的小娃娃,打听着什么。 当初符广到村子之后的第二天,几乎就把村子里面的人给打听了一遍。 他太清楚,这村子里面都是普通的劳作农民,但凡是出现什么不符合寻常身份的人,那必定是为了找他,亦或是找他的乖徒儿。 想到这里,符广眯起眼睛,将鱼竿收好后起身走了过去,双手背在腰后。 “爷爷!” 那小娃娃瞧见符广,赶忙开口叫了一声,显然是很怕眼前这个陌生人。 而符广则是对他摆了摆手,让他离开后,挡住了这男子的去路。 “这位公子瞧这眼生,想来不是村子里的人,你可是要找什么人啊?” 他笑眯眯的开口,眼睛眯成了一道缝隙,让人根本看不出他真实的情绪。 魏南初当下猛地回头,那俊朗的脸上还带着几道痕迹。 知道的是被什么树枝刮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是受了多么大的委屈虐待。 只见他端详了符广片刻,眼中虽有警惕,但开口仍旧带着几分急切。 “老人家可见过一个女大夫,她可能易容,但是……” 大抵也觉得自己说出这话有些奇怪,魏南初伸手抓了抓头发,只能开始用双手比划着。 “那姑娘眼睛很漂亮,心思细巧,约摸着有这么高……” 在魏南初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符广已经肯定这人就是要找苏雪衣的。 而这会儿,看着他比划着,符广心中轻笑,故作了然的点了点头。 他直接一抬手,指了指山林间的一个方向。 “我知道你说的那姑娘了,公子且顺着这条路往里面走走。”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你便能瞧见里面有一处药田,兴许能瞧见她,那姑娘经常在那儿采药。” 第141章 自己爬上来 没想到还真就得到了一个答案,魏南初的眼睛登时一亮,欠身行礼。 “多谢老人家!” 说罢,他便急匆匆的朝着山林间走去。 看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身形,符广脸上的笑容逐渐减去,转而多了几分嘲弄。 “果然啊,这世族家的公子哥,一个个都没什么脑子。” “还想找我徒弟?傻小子!” 说着话,他再度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回到溪边,继续钓鱼。 随着一个时辰后,山林间的温度逐渐升高。 苏雪衣抬起手,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 此时的她已经深入山林间,在开阔地带倒是发现了鹿群的踪迹。 是耐着性子等候片刻,到底是射中了一头健壮的鹿。 这会儿她正在溪边处理着猎物,追风则是守在一旁,仍旧警惕地环顾四周,时不时地低吼一声,驱赶一些试图靠近的动物。 苏雪衣揉了揉追风的头,而后将捕捉到的野兔野鸡之类的开始剔骨分肉。 至于这头鹿,她只能先简单的处理,而后回到山下再来找村民们帮忙…… 而就在此时,她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微弱的呼救声。 “救,救命啊……” 这声音断断续续的,好似距离不远。 苏雪衣不禁皱了皱眉,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带着追风,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怕是什么村民,或者是谁家孩子贪玩掉进去,那必然是不能不救的。 毕竟她当下在村子里面,受了这些村民颇多的照顾。 而与此同时,在一处深坑内,魏南初灰头土脸的挥着自己的长衫衣袖。 他的锦衣已经被撕扯的不成样子,脸上手上都是擦伤,长发已经凌乱不堪那样子。 又是滑稽,又是惹人可怜。 “有没有人啊!救救我啊!快救我上去啊!” 他双手掐着腰,没有多少的力气,此时也消耗的差不多了。 他的声音愈发沙哑,带着几分气急败坏。 而此时的苏雪衣已经走到深坑的边缘,她眯起眼睛,挥开一些尘土后,看清楚下面的人,神情微微一滞,只觉得好笑。 师父说的果然没错,这京城里面倒是不断传来苍蝇的嗡嗡声。 即便她躲进山里面了,也没有个消停。 不过的确,都已经到这儿了,也犯不上转身离开。 她从竹篓里面拿出一条麻绳,一边捆在旁边的树干上,一边甩了下去。 “自己爬上来。” 瞧见有人搭救自己,魏南初心尖一动,蹦蹦跳跳的够着那麻绳。 可就在他刚刚抓到麻绳的一瞬间,突然后知后觉,是猛地往后退了几步,盯着山洞边上那个逆光的身影,声音突然变得尖细。 “苏雪衣!?” 听到这人叫出自己的名字,苏雪衣往后退了半步,轻叹一口气。 她倒是忘了隐藏声音,不过想想看,就沈煜和陆锦绝已经知道她在这儿了,魏南初知道也是迟早的。 而彼时的魏南初,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原本不剩多少的力气也再度上涌。 他一边用手腕卷住麻绳,一边往上爬。 “苏雪衣,果然是你!你可让我好找啊,小爷我找你找的腿都快断了!” “你不许跑,你等我上去!” 看着这人活像个行动缓慢的乌龟似的,爬了几步又摔下去一两步,苏雪衣眼中没有分毫的情绪。 她双手抱着胳膊,冷眼旁观着这一画面。 许久后,魏南初终于爬了上来,趴在一旁喘着粗气,良久才慢悠悠的站了起来。 他掉入坑中的时候摔了腿,这会儿根本站不稳。 “还真是麻烦……” “能走吗?” 苏雪衣没有好气的开口,而这人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似的,用力甩了甩脑袋,而后目光死死的盯在她的脸上。 “苏雪衣你果然没死,这么久了,我就知道你没死!” 说着话,魏南初情不自禁的抬起手,试图想要抓住苏雪衣。 可紧跟着下一秒,就见追风猛地扑了上来,一口咬在他的腿上。 这突如其来的剧痛,让魏南初再次摔倒在地上,脸色惨白。 “松开,松开啊你这个畜生!” 苏雪衣瞧见这一幕只觉得滑稽,她轻笑了一声,蹲下身摸了摸追风的头,示意它松开嘴巴。 而后又从竹篓里面拿出一条长布,利落的绑在了魏南初摔到的那条腿上。 “不想废了这条腿,就别乱动。” 随着她如此的开口,魏南初不禁怔住了。 此时的他浑然忘了身上的疼痛,看着眼前的苏雪衣,眼中带着几分诧异。 上百日不见,这女子已然脱胎换骨,变成了另外一人。 从前的她,何曾露出这般神情? 还是说,以前在他们面前的苏雪衣只是刻意掩饰的,这才是真实的模样。 懒得去理会这人在想什么,苏雪衣熟练的给他的腿进行包扎。 等一切都处理好了之后,她将布条的另外一边挂在了追风的项圈上。 带着这一瘸一拐的人,加上一头狼犬,往山下走。 “这是要去哪儿?” 虽然心里面有些不痛快,但魏南初这会儿也是敢怒不敢言。 他一瘸一拐的跟着追风,又小心地试探苏雪衣。 “托世子的福,今日我采摘药物的活儿便提前完成。” “当然,如果世子好心的话,我也可以将你扔在这儿,自己去忙。” 苏雪衣这话并非像是在开玩笑,魏南初这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以至于一直到下了山脚,他都没敢再说出一句话。 他真的感觉苏雪衣愿意的话,是会把他扔在深山老林里,直接喂给那些野兽的…… 等回到小院处,苏雪衣推开大门,符广正在收拾着今天白天钓的鱼,以及鱼竿鱼饵。 他扭过头,看着身后跟着的魏南初,轻哼了一声。 “丫头,这人哪捡来的?” 话虽这样说,可他脸上还是带着促狭的笑。 而看到符广,魏南初脑子嗡了一声。 “你们,你们认识?” 苏雪衣将竹篓放下的一瞬,听到这话,伸手揉了揉眉心。 显然,魏南初能去山林间找自己,且走错路掉进深坑,都是她这老顽童师父一手促成的。 第142章 找个媒婆来 “在山林的坑里面捡到的。” 苏雪衣卷起袖口走到井边,接了一盆冷水,余光看了一眼怔愣住的魏南初。 “劳烦师父给他看看腿。” 听到这话,魏南初摸了摸鼻尖,刚想要往前挪蹭几步,不成想追风比他更快,直接把他半拖半拽到一旁的稻草堆上。 “哎呦喂!” 魏南初登时惨叫出声,刚才红润一些的脸色又变得惨白。 “小爷是国公府世子,你们竟然敢……” “行了行了,喊什么喊,消停点儿。” 不等他的话说完,就见符广蹲下身捏住了他的脚踝。 指腹轻轻摸了摸,而后用力一掰,伴随着一个惨叫声,连追风都呜咽的吼了一句。 苏雪衣瞥了一眼魏南初那凄惨无比的样子,轻笑了一声。 符广则是顺手,往他嘴巴里面塞了几片止疼的草药,一脸鄙夷的摇了摇头。 “国公府世子又如何?这村子里的小娃娃,摔断了腿都不会像你这样叽叽喳喳的,当真是丢人。” 此时的魏南初已经没有力气犟嘴反驳了,他整个人躺在稻草堆上哼哼唧唧的,而余光则是不忘打量苏雪衣,眼中多了几分眷恋。 苏雪衣这会儿正背对着他处理着野兔野鸡,长发被高高卷起成发髻,露出纤细的脖颈。 这身形倒是比在东宫之时要看上去康健了一些,可仍旧是纤瘦得很…… 魏南初看着有些出神,见苏雪衣转过头,他赶忙别开视线,而后拍了拍自己另一个没有受伤的大腿,装作痛苦的惨叫着。 “哎呦我这腿啊,怕是十天半个月都好不了了!从这儿回去京城路途也不算近,不然……” “骨头已经重新挪位,死不了。” 苏雪衣太知道这人在玩什么把戏,仍旧忙着自己的事情,没有多看他一眼。 “可是我这腿一动就疼啊,这怎么办?我这次来村子里还没有带侍从。” 魏南初不甘心,仍旧死命的装着可怜,全然不忘了自己方才嚣张说出身份的样子。 他故意的动了动身子,试图把受伤的腿凑到苏雪衣面前。 可这一动,就见旁边趴着的追风突然一呲牙,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音。 想到方才在山林里的那一口,魏南初猛的缩回动作,忍不住又瞪了一眼追风。 而就在此时,苏雪衣终于转过身。 她从屋子里折返回来,手中端着一碗药汁,里面是浓黑色的,看上去黏糊糊的。 意识到这是给自己喝的,魏南初动了动嘴巴,目光在那汤药和苏雪衣之间游走着。 “这个,这个要做什么的……” 可苏雪衣却根本没有给他回应,直接捏住了他的下巴,不由分说的将药灌了进去。 极为苦涩的药汁,让魏南初那俊朗的脸瞬间皱紧,猛的咳嗽了出来,眼泪顺着眼角滑落,看上去好不狼狈。 “苏雪衣,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魏南初猛地拍着稻草垛,另一只手擦着嘴角,大声抗议着。 苏雪衣则是冷笑一声,把空碗放在一旁。 “有这么大的力气,看来是没什么事了。” 再次无视了魏南初那抗议的样子,苏雪衣转过身拍了拍追风的脑袋。 “送客。” 随着她这话一开口,魏南初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追风已经凑到他面前,直接咬住了他的衣袖。 “诶!这是要做什么?我还没……” 他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从稻草垛上拖了下来。 魏南初双手胡乱的摆弄着,试图想要抓住什么,却被追风用力拖拽直接甩出院子。 紧跟着下一秒钟,追风退了回来,苏雪衣直接将门关上。 “喂,苏雪衣,你就这么把我扔出来了?我可是堂堂世子,你这么待我,不怕我带人来把你这小院子给抄了?” “开门啊!” 魏南初这会儿半趴在地上,用力敲打着大门。 眼瞧着不少村民听见动静探出头来看,他也丢不起这人,破罐破摔似的骂了一声,顺手拿起一旁的树杈扔了出去。 片刻后,侍从从隐秘处凑上前,看到他这副模样,不禁大惊失色。 “世子爷,您这是怎么了……” 领头的人赶忙上前把魏南初给搀扶起来,其余的人则是将看热闹的村民们给驱赶开来。 “废什么话,回府!” 魏南初没有好气的开口,半个身子靠在侍从的身上。 离开之时,还不忘转头看了一眼小院那紧闭的大门,想象着当下苏雪衣的神情,忍不住的咬紧牙齿,一步三回头。 等回到城里后,魏南初坐在软榻上,随着大夫将他的伤口进行检查后,又开了一些汤药。 可此时看着桌上放着的药碗,他却全无了喝下的心思。 这嘴巴里尚且留着一些苦涩的味道,让他愈发的不甘心。 “来人!” 他将案前的汤碗给推开,有些无力的开口。 而随着侍从走到近前,他半个身子靠在软榻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暗中去调查一番,看看苏雪衣当下身旁都有什么人结交,终日都做什么。” “切记,这件事情不可以让任何人知晓,知道了吗?” 侍从闻言点了点头,不敢耽搁分秒,转身去办。 等到了当天晚上,直至天色暗沉下来。 魏南初正在屋子里,看着腿上包扎的布带愣神,就见侍从折返回来,逐一禀报。 “回世子的话,山脚下那处小院只有苏姑娘同那个老人家一起居住,那老头应当是苏姑娘的师父,两人相依为命,并无旁人结交。” “平日,两人好似也就是给村子里的人看看病,上山采药,除此之外便无旁的事情了。” 魏南初自然也不是毫无心术,也并非蠢笨的。 听到侍从的话,他大致能够想象出来苏雪衣消失的这几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看来,那老头儿对她的意义很深,应当也是给了她重生机会的人……” 想到这,魏南初忍着疼痛坐了起来,让侍从靠近,附耳开口。 “明日在城里找个比较识趣周全的媒婆,让她来一趟府上,本世子有事情要同她交代。” “切记,让她把嘴巴闭紧!” 第143章 遭呵斥关禁闭 侍从听到这话,自然是一头雾水,但也不敢多问自家少爷这脑子里在想什么,他赶忙应答下来。 等到第二日,魏南初正在吃着早膳,就见侍从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妇人。 “世子爷,这是城中最有名的媒婆王妈妈,此人倒是谨慎本分,虽然人脉颇为复杂,可嘴巴倒是很严。” 随着他开口,这王妈妈赶忙上前对着魏南初欠身行礼。 “世子爷,能为您办事儿,可是小人的福气,您放心,这不该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必然把事情给您办妥了。” 听到这话,魏南初将手中的茶盏缓缓放下。 他的目光自上而下的打量了一番王妈妈后,直接将放在一旁的袋子丢给了她。 “这些银子,你先拿着。” 王妈妈下意识的接住,那沉甸甸的感觉让她心中一动,眼睛立刻泛光。 “世子爷,您这是……” “你去帮本世子说个媒,如何?” 魏南初脸上无半点情绪,而他这话一出,别说是连王妈妈了,就是连屋内其余的侍从侍女都不禁瞪大了眼睛,险些惊到下巴。 堂内沉默了几秒后,王妈妈才试探的开口。 “国公府这是要纳妾?哎呦,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有如此的福气。” 王妈妈自然知道,要是迎娶世子妃,也轮不到自己出面。 显然,这句话是说到了魏南初的心坎儿上。 他嘴角扬起一丝弧度,笑得神秘兮兮的。 “是住在不远处村子里的一个女大夫,就在山脚下,你去上村子里面打听打听,便知道她住在何处。” “你只管去说亲,就说是我国公府要人,到时把情况说明,她如果愿意跟着回来也罢,不愿意回来,你带着一顶小轿将人抬回来就是。” 王妈妈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略微有些僵硬。 “世子爷,这不合规矩吧,那姑娘好歹……” “怎么,本世子所说的话,有哪一句你是没听明白的吗?” 直接打断了王妈妈的话,魏南初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狠厉。 说起来,他这是自己心虚,他当然知道苏雪衣必然不会乖乖的同王妈妈回来,所以才如此下定决断。 至少,他要先把人留在身边,至于之后的事情,来日方长。 显然王妈妈被她的气势给吓到,连连称是。 毕竟这银子都拿了,也没法不接。 更何况,如果得罪了古公府,别说是她以后的日子了,就是她有没有命活着,那都是两说了。 也是如此,王妈妈不敢耽搁,第二天一早她便带着几个婆子,抬着一个小花轿就往山里去。 而与此同时,正在东宫办理事务的沈煜,听闻手下汇报此事,他身子一抖,转过身厉声开口。 “你说什么?” “殿下,国公府的世子派了一个媒婆去乡下接亲了……” 这侍从没有说明说亲之人是谁,但所有人都心照不宣。 沈煜将一只手支撑在书案上,手指打到毛笔,险些将墨盘给弄翻。 他不禁咬住牙齿,眼神冰冷的吓人。 “说亲……” “是,魏世子找了媒婆,已经过去了。” 随着侍从小心翼翼的开口,沈煜直接将桌上的文案扫到了地上,难得暴露出几分真实的情绪。 “去,带人将媒婆拦下来,务必不可让他们将此事达成!” 沈煜如此,一是不想让魏南初与苏雪衣有什么关联。 二来,他属实也是不太想让旁人知道,苏雪衣现下身在何处。 毕竟苏家之女没有死,这件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 手下的人立刻领命而去,不敢耽搁分毫。 如此追赶到了城外十几里地的时候,便瞧见了王妈妈一群人的身影。 “这位婆婆,要去哪儿啊?” 侍从此时拦截住他们的去路,直接翻身下马。 瞧见他们的身穿和气势,王妈妈便也察觉出,这些人是京中当官的手下,赶忙陪着笑。 “小人这是去要说亲的……” 侍从听到这话,转头看了一眼去路,而后冷笑了一声。 他直接从袖口内掏出一锭金子,递到王妈妈的眼前。 “这是我家主子赏的!你且回去告诉魏世子,别打不该打的主意!” 王妈妈瞧见那锭银子,双腿一软,眼睛都直了。 姑且不提这锭金子比那一袋子银子值钱数倍,就是她现下真要秉承承诺的话,眼前这一道坎儿也过不去。 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笑眯眯地伸出双手,接过那锭金子后,又给这侍从行个礼。 “小人明白,明白,小人这就回去……” 这些人都是墙头草见风倒,侍从太明白此意,便直接拿钱砸下去,省心省事。 而这一路上,侍从几乎是跟着王妈妈回到京城,快到城门后才盯着这些人进去,为保出现差池。 但王妈妈也不傻,这活儿没干成,自然要去国公府露个面,将事情告知了门口的看守。 而当下,正在府邸的魏家老爷便听闻此事,瞬间是勃然大怒。 “放肆!世子最近怎么越发荒唐了,将人给我叫来!” 此时在国公府的正堂内,魏老爷猛地一拍手掌,侍从吓得一哆嗦,立刻把魏南初叫到堂前。 彼时的魏南初,还在想着今日晚间会见到苏雪衣。 这会儿被自己的父亲叫去,一头雾水。 而等他走到内堂,瞧见父亲的眼神,便知道事情败露了。 “孽障!你可是国公府堂堂的世子,如此纳妾,竟然还找了个媒婆,你是嫌我们国公府的名声好,想要丢人丢到宫中去吗?” 只见魏老爷气得瞪大眼睛,胡子乱颤,根本不给魏南初分辨的机会,直接叫来小厮。 “将世子关到祠堂,家法伺候!” 片刻后,魏老爷子站在祠堂外面,听着魏南初在里面的惨叫声,还一个劲儿的反驳争辩,他这怒火没有分毫的消减,一甩袖口。 “待会儿送回去他的院子,禁闭,不得离开国公府!” 不过多时,魏南初趴在床上,侍从给他上着药。 他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则是不解的抓着脑袋,脑子气得嗡嗡的。 “怎么回事!事情竟然会败露的如此之快!” 第144章 不许嫁给别人 而与此同时的东宫内,沈煜正在等着消息。 此时他阴沉着脸,在屋内来回的踱步。 侍从是时候的走上前,恭恭敬敬的禀报。 “殿下,已按照您的吩咐处理好了,国公府那边已经闹起来了。” 沈煜闻言点了点头,却仍旧觉得心口堵得慌。 他一想到魏南初,竟然有胆量偷偷请人去娶了苏雪衣,是恨不得再捅这几人两刀。 而更让他郁结的是,这魏南初能有如此的心思,是否是因为苏雪衣对其有意? 两人先前必定有所见面,难不成是那女子做出什么举措,让魏南初误以为有此心思的? 这个想法冒出来,激得沈煜后颈瞬间冒出了冷汗。 以至于等到当天晚上,在城门即将要关闭的时候,他便换了一身行装,策马出了城。 彼时,在山脚下的小院内,苏雪衣睡得正熟,突然就被一阵杂乱的声音给惊醒。 他猛地睁开眼睛,正想要叫追风的时候,就见一个影子站在床前。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让她心中一紧,猛地翻身坐起。 而就在她刚想要开口之时,嘴巴便被一只温热的手给捂住了。 那熟悉又陌生的触感,让苏雪衣身子一紧,跟着耳畔就传来了沈煜低沉的声音。 “是我……” 这两个字,足够让苏雪衣的冷汗倒流。 她不禁瞪大了眼睛,逐渐适应了屋内的黑暗。 透过窗外映衬下来的月光,看清楚面前这人的轮廓。 只见沈煜穿着一身黑衣,长发有些许的凌乱,显然是狂奔而来,十分急切的。 诧异的同时,苏雪衣心中带有几分愠怒。 她刚想要打开这人的手臂,想要开口训斥,就见沈煜竟直接揽住她的腰身,而后翻身躺在了榻上。 “你……” 全然没想到当下是什么情况,苏雪衣是又惊又怒。 她猛地伸手探入枕头下面,准备掏出匕首。 可下一秒钟,这手腕连同整个身子,就都被这人禁锢在怀中。 “别动,我不想做什么。” 沈煜将额头贴在苏雪衣的脸侧,声音有些暗哑。 像是呢喃,又像是请求一般的开口。 “我只是有些累了,只是睡一会儿,如此而已……” 那炙热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让苏雪衣的身子抖了一抖。 她能明显的感觉到,这人的温度以及那强有力跳动的心脏。 腰身被沈煜的手臂环住,力道不轻不重,却明显带着禁锢,让她动弹不得。 “太子殿下如此之举,倒是让小民有些不清楚了。” “您彻夜赶来,就是为了这个?还是说,有什么旁的心思?” 苏雪衣尽可能冷声开口,但当下的心绪繁杂,声音还是多了几分轻颤。 紧跟着,她就听见沈煜轻笑了一声,声音照比方才更轻了几分。 “我此行来的目的,已经告诉你了,我就是想要睡一会儿,你放心……” 此时苏雪衣的脑子嗡嗡作响,有些理不清楚思绪。 她的双手握紧成拳头,掌心里面已经满是冷汗。 此时的她没有任何的睡意,眼睛半眯着,试图抵抗沈煜接下来所做出的任何举动。 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不过一会儿,这人便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竟然,真的睡着了? 苏雪衣稍稍侧过眼,就见沈煜闭着眼睛,手臂的力度稍稍放缓,显然是真的睡了过去。 如此的情形,倒是让苏雪衣哭笑不得的。 怎么这一个两个的,脑子都不清醒了? 确认沈煜真的睡着,她原本僵硬着的身子倒是逐渐放软。 只是这一夜,她几乎都没有合眼,直至天色逐渐亮起之时,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晒三竿。 床榻边上的位置已然空了,连剩余的点点温度也触碰不到。 苏雪衣伸手揉了揉眉心,又翻了个身,才瞧见枕边放着一封信以及一块令牌。 剩余的几分睡意瞬间消散,苏雪衣缓缓的坐了起来。 展开信纸,只见上面只有龙飞凤舞的几个字。 不许嫁别人。 苏雪衣忍不住哼笑了一声,将信纸放置在一旁后,拿起那块令牌。 瞧见令牌的样式,她呼吸一滞,睫毛轻颤着。 这块令牌,她当年在东宫之时,刻意娇嗔黏腻了许久,这人都不曾交给她的出入宫的牌子…… 此时她握着令牌,只觉得心跳加速。 她很清楚,这种心跳并非是动心,更多的是源于紧张和莫名。 她愈发想不明白,堂堂东宫太子这是要做什么? 她当年费尽心思都没有得到的,如今却被这人主动的送上门来了? 如此,接连几天的闹腾,再加上这一块令牌,让苏雪衣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 彼时她吃过早饭后,坐在院子里,正在处理着先前从山林间猎来的鹿。 她动作娴熟,脸上毫无表情。 此时,她的思绪早已经不在这儿了…… 沈煜半夜闯来,只是为了抱着她休息一夜。 而陆锦绝,则是每日都派人送来一些东西。 这人偶尔会露个面,却也不说什么,好似只是过来瞧一眼她便离开。 虽然这些人策马,路途上也不算是特遥远,但如此折腾属实是有必要吗? 想到自己曾经流转于这几个男子之间,伪装成容音的样子与他们周旋,苏雪衣轻笑了一声。 随着一阵冷风吹过,思绪打断,她的眼底多了几分冷漠。 看着鹿肉被切的毫无形状,纹理胡乱,她轻叹了一口气,将刀子放在案板上,伸手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 眼瞧着太阳开始毒辣了起来,生怕师父在外逗留许久会不舒服,苏雪衣起身洗了洗手,带着追风出去找人。 但还没走多远,她就见符广正坐在一棵大榕树下面,身边围坐着村子里的几个小孩子。 平日里符广也是闲暇无事,便教孩子们读书写字。 此时,这老头正摇头晃脑,声音抑扬顿挫的,像是在讲什么故事一般,煞有介事的模样。 “这人心啊,可并非是眼睛能看出来的,你们晓得吗?爷爷我给你们讲个故事……” 第145章 真是个厉害的姑娘 对着几个小孩子的目光,符广脸上的笑意更浓,可目光里却带着几分恨意。 “就说从前有一个姑娘啊,她心地善良,出身不错,可她却得不到家中应有的关爱,她为了救弟弟,为了不让自己日后的日子过于苦楚,便愈发努力。” “可没成想,她却遇到了几个男子。” “那几个男子看上去位高权重,有权有势,可实则呢,一个比一个不是东西……” 听到这番话,苏雪衣的眼皮跟着跳了跳。 很明显,师父是在说她与那几个男子的事情。 这人还真是个老顽童,什么事情都跟孩子们说…… “这第一个男子位高权重,却将那姑娘当做个赏玩之物一样,高兴时逗一逗,不高兴时便丢开……” “师父!” 不等符广把话说完,苏雪衣二话不说的,直接把人给拽了起来。 大概没想到自己这故事说到一半,就被徒弟发现了。 符广咧嘴一笑,却并没有什么愧疚的样子。 而几个小孩子也跟着站起身,一个个拽着符广的胳膊。 “爷爷,后面呢?您把故事讲全啊!” 看到这副场景,苏雪衣没有好气的瞪了一眼符广。 她从口袋里面拿出了几个用花草做的点心,分给几个孩子后,便带着符广回到院子门口。 “师父,您这是在教孩子读书,还是在说书呢?您这胡乱说什么呢?” 即便是面对自己的宝贝徒弟,在这种事情上,符广也习惯了装傻。 他双手背在身后,摇了摇脑袋。 “为师这不是在教孩子们分辨是非吗?哪里有胡乱教?倒是你,这故事讲到一半,孩子们这口味吊着,你就把我拉走了!” 也知道师父是为自己不平,也清楚这个话题掰扯不明白。 苏雪衣伸手揉了揉眉心,长叹了一口气。 “行了行了,以后啊您要是能教就好好教,不能教就拉倒,好好钻研医术便罢了,回头这村子里面传出事情,让人家怎么瞧?” 看着苏雪衣这副样子,符广心里面心疼,脸上则是毫无所谓。 他伸手拍了拍肩膀,又伸了个懒腰。 “方才坐久了,腰疼的厉害,为师带着追风出去溜溜弯儿。” 说罢,也不给苏雪衣回应的功夫,他转身带着追风朝着池塘的方向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哼着小曲,看上去悠哉悠哉的。 瞧见这一人一狗的背影,苏雪衣双手掐着腰,不由得气笑了,也没有再理会。 而不过多时,在池塘边上,符广坐在一旁的石头上,一边盯着池塘里面的鱼竿,一边拍着追风的脑袋,叹口气。 “小家伙,你说那丫头是不是又要遇到麻烦了?好不容易带她躲着,清静了这几年,没成想就又被这些无赖之人给找上门了。” 追风像是听懂了他的话一样,呜咽的一声,用毛茸茸的头顶蹭了蹭他的掌心。 此时,符广看向村口的方向,眼中仍旧带着几分担忧。 他太知道,京城那三个男子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如今一个个找上门来,谁知道背后有什么心思。 “那丫头性子倔又心软,可是不能再让她重蹈覆辙了……” 符广低声开口,眼瞧着有鱼儿上钩。 他轻轻晃动着鱼竿,任由着鱼逃走。 而另外一边,苏雪衣仍旧在院子里面,处理着药材以及一些猎物,尽可能的压下心里面这些烦躁的事情。 她将猎到的鹿分割,好一部分鹿肉放在罐子里进行腌制,剩余一些能够融入药材的,也逐一摆放好。 可无论怎么忙碌,她脑子里面总会闪现出先前在京城内的情形,眼前映出陆锦绝与沈煜的眉眼。 此时,她这身子一转,刚好打量到草垛上有几块残破的布料。 那还是先前,魏南初留下的。 “真是烦死了!” 苏雪衣忍不住的咒骂了一声,将药捻重重的砸在石臼里。 而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原本也没有当回事儿,可紧跟着敲门声随之而来。 苏雪衣很了解,这个村子里面的村民,倘若是有什么急事儿的话,必定会一边敲门一边大嚷开口,而这会儿,外面却十分安静。 她留了个心眼儿,并没有开口应答,只当做不在家,让门外的人识趣离开便罢。 可她没想到,这人非但没有走,反而敲门的声音越来越大,愈发急促。 难不成,是什么村民没法子说话? 心中闪过这个念头,苏雪衣用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转身去开门。 可未曾想,这门刚开的一瞬间,一道黑影闪了过来。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眼前一黑,一个麻袋直接罩在了她的脑袋上。 “唔!” 苏雪衣下意识的挣扎着,可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 这人速度极快,直接将麻袋的口一收,将她整个人兜住,捆得严严实实的。 苏雪衣用指甲掐着手心,尽可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刚想要大声叫嚷,才反应过来,追风跟着师父出去了。 糟了…… 苏雪衣的呼吸急促了几分,下一秒钟,她突然觉得天旋地转。 明白自己整个人是被扛了起来,苏雪衣尽可能抓到什么抓手,奋力的挣扎。 “放开我!你要带我去哪儿?” 可任凭她怎么挣扎,怎么开口威胁,这人都无动于衷,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 几分钟后,麻袋被重重的扔在马车上,让苏雪衣闷哼了一声。 她挣扎着翻身坐起,可还不等她坐稳,马车便开始迅速的动了起来,让她再次摔倒。 “快一点,别让贵人们久等……” 听见前方传来几个人交谈的声音,苏雪衣只觉得脑子逐渐开始混沌。 她置身在一片黑暗中,思绪越发不清醒。 夹杂着昨晚一夜的紧张,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苏雪衣缓缓的睁开眼睛,强烈的晕眩感让她闷哼出声。 而紧跟着下一秒钟,她脑袋上的麻袋被扯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她眯起眼睛,直至适应了光线后,瞧见面前端坐着的人,不由得心中一紧。 第146章 何必多此一问? 瞧见老王妃正端坐在太师椅上,手中捻着珠子,苏雪衣不由得吞咽了一下口水,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惶恐。 她原本已经做好了最坏打算,是容音将自己绑架来的。 但当下,这老王妃虽不至于折磨自己,可意图不明…… “醒了?” 察觉到了苏雪衣的目光,老王妃轻笑了一声,手中的珠子停了下来。 她稍稍的换了个姿势,用手指轻轻叩响了一旁的案台。 “老身应当叫你什么?是苏雪衣?还是浮沉?亦或者是其余的化名?” 听到这话,苏雪衣睫毛轻颤,目光垂了下来,却没有立刻回应。 她此时的双手背在身后,被麻绳捆绑着,已经有些发麻。 目光扫过屋内的陈设,陌生的环境让她不由得皱了皱眉。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先前来到王府之时,正堂内并没有瞧见这样的物件摆设。 难不成,这并非是王府的府邸? 老王妃倒是也不催促苏雪衣,这会儿她就端详着这女子的神情,眼中晦暗不明。 但照比先前两人见面之时,这老王妃看上去明显康健了许多,面色红润。 良久,苏雪衣终于是稳下心神,轻轻的开口。 “王妃,您既然知道民女是谁,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而听到这话,老王妃突然笑了。 照比方才的冷漠,这会儿竟多了几分玩味。 “你这丫头,医术高明不说,连女扮男装都能如此信手拈来。” “你骗了那么多人,也差点把老身给骗了过去。” 老王妃说着话,拿起一旁的茶盏浅喝了一口,又轻叹口气。 “说起来,老身对你是有几分感激的,毕竟当年若不是你,我这把老骨头怕是早就扛不住了,如今能恢复成这样,也是凭借着你当年写下的药方。” “可以说,我的这条命是你救的。” 听到这番话,苏雪衣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她当然知道,老王妃这么说,不过是在卖两人当年的事情,以来逼迫她去做接下来这人所要达到的目的。 但至少,这人不会直接把她拖出去给弄死便是了…… “当年有幸为您医治,是民女的福气,也是民女的造化,只是当下我有一事不解。” 苏雪衣缓缓的抬起头,眼底清冷。 虽然是恭敬,却也不怕旁人看出他的冷漠。 “只是您将我大费周章的绑来,到底是想要什么呢?” 而随着话音落下,茶盏碰到桌子,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 只见老王妃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那目光中反而多了几分锐利。 “你这姑娘,当真是痛快,苏家出了你这么个女儿,还真是让人诧异。” “不过说起来,我倒是喜欢你这性子。” 说着话,王妃看向了一旁的嬷嬷。 后者会意,立刻走上前给苏雪衣松绑。 这手臂上的疼痛瞬间消失,苏雪衣松了一口气,活动了手腕。 看着上面已经勒出了几道暗红色的痕迹,她苦笑了一声。 果然,只要卷进京城内就没得好。 这老王妃得知她的动向,显然也是从沈煜或者是陆锦绝那边,发现了什么端倪。 而就在此时,老王妃再次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老身有一个宝贝幺女,如今已嫁人数年,这几年请了多少妙手大夫,却都说她与子嗣无缘。” 听到这话,苏雪衣伸手揉了揉眉心,心中的疑惑也瞬间消解。 “您是想让民女,为您的女儿治病?” 她直截了当的开口,就见老王妃点了点头,指尖在书案上面轻轻敲了敲。 “不错,你连老身我当时的疑难杂症都可治好,这点小症候,应当是难不倒你的……” “王妃您有所不知。” 苏雪衣接上话茬,不卑不亢的抬起下巴。 “这不孕之症,病因是极为复杂的,您实在是太高看我了,我不过是一小小的乡村游医罢了。”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整个内室突然安静得可怕,香炉里残余的香粉木屑发出点点的响动。 老王妃此时的脸色晦暗不明,她的眼睛死死盯着苏雪衣,良久后突然轻声开口。 “当然,你若不愿意的话,我自不会勉强你。” 说话的同时,她从袖口内抽出一封信。 彼时,两个人的距离不算远,苏雪衣微微眯起眼睛,就瞧见了那信件上面是容音的印章。 “你可知,你消失这么久,公主可是很念叨你的,她总说想要见一见故人。” 看着老王妃的神情,苏雪衣的指尖猛地掐入掌心,太阳穴再次疼痛了起来。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她能理解王妃这么做的用意,毕竟是自己女儿的事情。 可她未曾想到,这人竟然会用容音来威胁自己。 想到那年在牢房之中的大火,那被烧灼的剧痛感,苏雪衣不禁咬紧嘴唇,原本清冷的表情也终于维持不住。 老王妃瞧见这一幕,也知道容音起了作用,她悠哉悠哉的开口。 “你应当知晓,这几年公主在坊间的一些事情,常引得人诟病,脾气也愈发的不好。” “倘若老身将你送去公主寝殿,她瞧见你,应当会如何呢?” 也知道这件事情,自己没办法摆脱了,苏雪衣长袖内的手臂轻轻颤动着。 她的指尖用力压住掌心的肉,避免自己的情绪失控。 “王妃既已开口,民女自当尽力为您的女儿诊治。” 事实上,老王妃也不想以此来做威胁,她也不屑于这样。 可一想到女儿的情况,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此时她听到苏雪衣应答后,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招呼两个侍女走了过来。 “从今日起,你就叫石榴,是姜家府邸新来的丫头。” 王妃缓缓地起身,声音不大,却带着笃定和命令。 “之后,我会将你送去江家府上,让你专门伺候我的幺女。” “不过你可放心,虽是丫鬟的身份,可府邸上上下下自是不会苛责你。” 伴随着王妃的话,两名侍女已经带着粗麻的长衫和木簪子,走到了苏雪衣的近前。 第147章 我徒弟不见了 看着这些东西,苏雪衣眼中满是淡漠,她抬起手摸了摸布料。 将其掀开后,就见里面放着一套精巧细密的银针。 很显然,老王妃早已经有准备,也笃定了她会答应。 看到她的目光转了过来,老王妃也不想否认什么,再次转动着手中的珠子。 “老身知道如此的身份倒是委屈你,不过这些都是表面而已,等你治好了我幺女的病,老身自当有重谢。” 苏雪衣闻言,稍稍欠身行礼。 “多谢王妃。” 两位侍女带着苏雪衣去偏院更衣,随着房门关闭后,外面的声音被隔绝,她才终于松开了紧握着的拳头。 她低头看着那套粗布的衣裳,嘴角勾扯起一抹冷笑。 石榴? 这老王妃事事办得倒还周全。 而彼时在村子里,符广是牵着追风在村子里是晃悠了一圈。 终于回到小院之时,却发现大门是虚掩着的。 院内一片安静,屋内更是一片漆黑。 “丫头?你跑哪儿去了?” 符广松开牵着追风的绳子,走进屋里面,却无人应答。 追风则是突然在院子里面转了一圈,喉咙里面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符广见状,不由得皱了皱眉,将油灯点燃。 就见桌上还放着半碗已经冷透的茶,院内鹿肉还没处理完。 显然,很多事情都是做到了一半的工…… “不对劲儿啊。” 符广走到院子里,坐在小马扎上。 他的眼睛仔细环顾着四周,瞧见门口带着些许凌乱的脚印,甚至还有拖拽的痕迹,心中咯噔一声,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是猛地站起身走进屋内,从床榻下抽出了一个布包,里面放着的是一些防身必备的药粉和银针,跟着对追风一招手。 “追风,跟我走!” 话语落下,一人一犬快步走出院子。 符广骑着小毛驴带着追风,一路上紧赶慢赶。 直至到了深夜,在城门下锁的时候,好歹是进入了城内。 此时,他到了陆家府邸的大门前,左右瞧了瞧。 大门口有两个侍卫正在打着哈欠,互相交谈着什么,生怕守职睡着。 而此时听见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两个人扭过头,就瞧见符广牵着一头狼犬,带着一头毛驴,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 “去去去!哪里来的叫花子!” 侍卫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抬手指了指大门上面的牌匾。 “认字儿吗?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符广这会儿心下急切,但也知胡乱闹腾一通是没什么好处的。 他伸手捋了捋胡子,眼中多了几分冷冽,却仍旧笑眯眯的开口。 “劳烦还请通报一声,就说老朽我找陆大人有要事相谈。” 听到这话,两个侍卫对视了一眼,没忍住的笑了出来。 “你这老头子,怕是脑子不好?你什么人啊,陆大人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随着这边的人开口,另外侍卫则是拍了拍腰间的佩刀,对着符广摆了摆手。 “赶紧滚,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两人如此的态度,让符广眼中闪过几分狠厉。 他慢悠悠的从袖口内掏出一个小瓷瓶,稍稍背过身,在掌心里面倒出了些许的药粉。 但追风显然是耐不住脾气了,突然上前,冲着侍卫便开始狂吠。 “妈的,这个畜生倒是胆子大!” 侍卫被吓得后退了几步,踉跄着差点摔倒。 就在他正要拔出佩刀之时,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喝斥。 “住手!” 这两个侍从转过头,见是陆锦绝近身的侍从,便赶忙垂下头。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那近身侍从皱了皱眉,压低声音呵斥着。 “如此深夜,叨扰了大人,你们还想不想活了?” 听到这话,两个看守侍卫的脖子上,瞬间冒出冷汗。 “并非是我们大吵大嚷,而是有一个老头子来这胡闹……” 随着一个侍卫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指向符广,那侍从看了一眼。 等他察觉到来人后,心中一紧,赶忙迈出府门,拿起手中的灯笼照了照。 在确认是符广后,他有些后怕,有些腿软。 幸亏他及时赶出来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位老人家,可是符广大夫?您怎么来了?” 毕竟身为陆锦绝的身边人,他太知道符广是什么样的身份。 虽然不能明说,但也千万不能怠慢。 符广原本是想要拿出药粉,让这两个侍卫晕过去,他再直接闯门。 但现下看来,也是没必要了。 他拍了拍巴掌,冷漠的看着眼前的人。 “带我去见陆锦绝。” 显然知道是有什么事情发生,这侍从不敢怠慢,连忙带着他入府。 留下两个侍卫面面相觑,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这老头,什么来头啊……” 几分钟后,在正院的书房内。 陆锦绝正在翻看着书简,突然听见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让他眉心一皱。 “何事?” “回大人的话,符广老人家来访……” 听到侍从的话,陆锦绝甚至以为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 他手中的笔尖微微一顿,而后站起身,哑声开口。 “带他进来。” 下一秒钟,随着书房的门被推开,看着符广走了进来,陆锦绝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赶忙迎了上去。 “老人家,您怎么……” “我徒弟不见了。” 符广也不等陆锦绝说完,也不行礼,直接冷声开口,表明自己的来意。 陆锦绝闻言,心中咯噔了一声,黝黑的眸子盯着面前这老头。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今天。” 符广说着话,在书房内扫了一圈,而后冷笑看着面前的人。 “怎么?此事,陆大人不知道?” 符广原就认定,此事就算不是陆锦绝做的,也应当也是知情的。 毕竟在他看来,这几个男子都是蛇鼠一窝,没一个好东西。 陆锦绝倒是也不气符广如此的质问态度,他放下笔,一只手掌支撑着书案。 沉默了片刻后,叫了藏在府中的暗卫进来。 “去查,我要知道人在哪儿。” 自然知道陆锦绝说的是谁,两名暗卫不敢怠慢,立刻领命而去。 第148章 最好说到做到 符广此时冷哼了一声,自顾自的坐在椅子上。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葫芦,灌了一口酒。 看到他这副模样,陆锦绝抬手屏退了侍从。 随着屋内安静下来,他才再次开口。 “老先生,为何独独来找我?” “因为这件事情,要么是你干的,要么就只有你能查到了。” 符广抹了抹嘴角的湿润,白了一眼陆锦绝。 “那太子殿下,现下身在东宫,想来是无法抽身的,至于那个傻愣愣的世子,还在关禁闭呢。” “除了你,谁还能把我徒弟找到?” 陆锦绝了解符广的性子,听到这话不置可否。 他走到书房外面打开门,叫侍从走了进来。 “带着老先生去偏远休息,准备一些吃食,切勿怠慢了。” 符广闻言眉头轻挑,见陆锦绝做出了个邀请的姿势,他这才站了起来,慢悠悠的走了过去。 “你最好说话算数。” 在经过陆锦绝的时候,他不忘落下这么一句话,这才跟着侍从朝着偏院走去。 虽说心下急切的厉害,但符广心中也大概其能清楚。 这件事情连陆锦绝都不知道,那想来其他的势力,即便抓走了他的宝贝徒弟,也没有胆量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就算是那个什么公主动了手,想必陆锦绝在宫中安插的眼线,也会有所察觉的。 直至到了偏殿后,符广坐在软榻上。 看着侍从们端来了饭菜,他也没客气,带着追风一起吃的畅快。 只是这心中多少是悬着,一夜未睡。 他在偏殿内坐立不安,追风则是趴在一旁,耳朵时不时地抖动一下,像是在盼着苏雪衣的脚步声。 等到了翌日,还不到晌午,陆锦绝派遣出去的暗卫便回来禀报。 “大人,已经调查清楚了,是王妃命人带走了苏姑娘。” “但,她人已经不在王府的别院了……” 全然没有想到的消息让陆锦绝皱了皱眉,心中有所困惑。 他站在窗前,看着院内的海棠树,双手背在腰后。 “继续盯着这些人有什么动作,顺藤摸瓜,查到苏雪衣先下的位置。” 陆锦绝所培养出来的暗卫能力极高,但也怕打草惊蛇,便只能以保稳固,慢慢的探寻。 如此过了两天后,这消息才送到陆锦绝的跟前。 “大人,苏姑娘被送去了姜府,如今在姜夫人身边当差。” 而与此同时,在姜家府邸。 正如老王妃所言,苏雪衣自打踏入主院后,便受到了极好的优待。 住处同其余的侍女全然不同,连吃喝都是不一样的待遇。 此时她站在院中,手中捧着一个刚刚煎好的汤药。 “夫人,该用药了。” 随着她轻声开口,屋内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 片刻后,就见姜夫人的贴身丫鬟走了出来,上下打量着她。 “姑娘,随我进来吧。” 苏雪衣点点头,缓步走了进去。 等走到内室,就见姜夫人正对着镜子在梳妆,身后有两个侍女在伺候。 铜镜里面,映衬出一张十分美艳的脸蛋儿。 她眉眼温和,看上去只觉得是个极好接触的人。 只是,她眼下泛着点点的乌青,眼梢也带出一抹算计。 姜夫人自然清楚苏雪衣是自己母亲所指派来,伺候身子的人。 她慢悠悠的转过身,目光自上而下的扫了一圈苏雪衣,声音里面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你这丫头,应当是有不错的本事,不然的话,也不会送到我的近前了。” 知道她所提及的是什么,苏雪衣垂着眸子,将手中的汤药递给一旁的丫鬟。 “夫人抬举,奴婢只是懂得一些医术皮毛,仅此而已。” 她如此乖觉的样子,却并没有让姜夫人满意。 只见这人轻哼了一声,将手臂搭在桌子上。 “既如此,便来给我瞧一瞧吧。” 苏雪衣见状,极其自然地从袖口内掏出帕子,搭在姜夫人的手腕上,而后为其把脉。 感觉到脉象虚浮细速,显然是体内虚寒,应是服用了一些寒凉的食物所导致的。 确认了情况后,苏雪衣不动声色的收回手,再一次欠身行礼。 “回夫人的话,您是气血双亏,需要温补调理,倒是无别的大碍。” “能治好吗?” 下一秒钟,手腕被重重的抓住。 苏雪衣心中一紧,抬起头,就见姜夫人急切的看着她。 感觉到手腕上的疼痛感,她的眉眼中闪过一丝愠怒,转瞬不见。 “奴婢知道夫人您盼的是什么,您的情况是能治好的。” 苏雪衣说的十分笃定,就是怕这人钻到空子,以此发难。 果然在听到她这话后,姜夫人才缓缓的松开手,满意的笑了。 “那就好。” 见丫鬟将汤碗端了起来,将夫人接过,仰起头一饮而尽,随即那美艳的小脸皱紧成一团。 “这药真是苦死了。” 苏雪衣会意,立刻从餐盘上拿起一颗蜜饯递了过去。 “良药苦口。” “夫人若是按此方继续服药的话,不出三月,便会有明显的起效。” 苏雪衣话说得含蓄,姜夫人捏着蜜饯含在了嘴里,脸颊微红,却是扬起下巴,带着几分傲然。 “如此,倒是要借你吉言了。” “这段日子你便留在府上,我必会好生待你,你也要用心伺候本夫人,知道了吗?” 姜夫人这话听上去是好意,可苏雪衣却突然觉得背后发寒。 她原本以为,只要给姜夫人看好脉,开好方子后便可离开。 但现下,这事情完全没有按照她的想法去走。 压下心中的不安,苏雪衣深吸了一口气,装出几分胆怯又为难的样子。 “夫人,奴婢先前是遵照王妃的旨意,她说……” “我母亲说什么,是她的事情,但现下本夫人倒是喜欢你,舍不得放你走了。” 只见姜夫人抬起手,捏了捏苏雪衣的下巴,眼中多了几分玩味。 她清楚苏雪衣的身份,也知道她的能耐。 在她看来,苏雪衣能够调理她身子,使她有身孕不说。 还能给她调养皮肤面容,使得容颜焕发。 如此放走了,岂不是可惜? 第149章 这么丑的丫鬟 “夫人,奴婢必然会” “你且退下吧……” 姜夫人说罢,挥了挥手。 话语被打断,苏雪衣神情闪过几分狠厉,喉咙滑动了一下,欠身行礼。 “奴婢告退。” 她很清楚,这会儿不是跟姜夫人发生冲突的时候。 但这破地方,她势必得钻个空子离开! 看着苏雪衣转身离开,盯着她身亮纤纤的背影,姜夫人在软榻上面,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狞笑了一声,对着丫鬟勾了勾手指。 “想法子,让她落下几个难堪,且看她听不听从于你的。” 这丫鬟也知道苏雪衣的身份不俗,听到这话,神情之中展露了几分为难的样子。 “夫人,这人可是王妃唤来的,倘若……” “怕什么?” 不等丫鬟的话说完,姜夫人低头摆弄着指甲。 “母亲那边自有我去说,你且照着我说的去做就是,倘若她要是不顺从的话,你便打断了她的腿。” “这大夫呢,用的是手和脑子,即便是腿断了也不影响什么,且她还不好逃跑,倒是省得我天天还要派人力看守着她。” 主仆二人这边谈话,自然没有察觉到窗外一闪而过的人影。 苏雪衣对于这些官宦富贵人家的心思过于了解,方才她那么反抗一下,姜夫人必定会心有不悦,她便留在院内听了一下。 没想到,还真就让她逮住了。 “这姜夫人,倒是比老王妃还要狠利几分……” 苏雪衣赶忙回去自己的屋内,拿出先前调配好的药丸,是给女子补血增气的。 她才刚要转身送去主宅,就见那近身丫鬟走了进来。 “姑娘,这是要去哪儿啊?” 随着那丫鬟开口,苏雪衣直接将手中的药丸拿出来讲明功效。 “奴婢这是要给夫人送去,毕竟此等好东西,夫人应当也还看得起。” 丫鬟显然没想到,苏雪衣会突然行此举。 刁难的心思也就此打住,毕竟她不敢耽搁。 而等两人前后回到主院的正厅内,看着苏雪衣好端端的又折返回来,姜夫人眉头一挑。 “怎么……” “夫人,这是奴婢之前所调制的药丸,之前给您熬煮药材之时忙得紧,倒是将这个宝贝忘了。” 而等苏雪衣将药丸的功效再次说明后,果然就见姜夫人的眼睛一亮。 她接过药丸,想也不想的就吃了下去。 “你倒是有心。” 感觉姜夫人的态度缓和了几分,苏雪衣再次行礼。 “能为夫人效劳,是奴婢的福分,先前夫人说要将奴婢留在府中,奴婢实在是觉得诧异又惶恐,忘了同您谢恩。” “夫人可放心,只要我留在府中一日,便会用心伺候您的。” 她的这番话,显然让姜夫人心情愉悦了几分。 毕竟能省这功夫,她也懒得让丫鬟动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既如此,我就放心了,你且回去歇息吧,在府上安分一些,我自然会好吃好喝的待你。” “是。” 苏雪衣点了点头,转身快步离开。 等走出院子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确认没有人跟随后,她的表情瞬间冷冽了下来。 说到底,还是自己不够谨慎,没有扫尾扫干净,让老王妃的人找到了踪迹。 如今被困在这龙潭虎穴之内,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倒是恍惚间,回到了几年前在东宫的日子。 直至到了傍晚时分,姜家少爷回府。 苏雪衣此时正在庭院内收拾着药材,听到脚步声,她连忙退到了一边。 而姜少爷则是余光打量了她一眼,眉头立刻皱紧。 是走到正厅内,瞧见了姜夫人,声音里面带着几分不满。 “夫人这是从哪找来的丫头,模样竟然如此丑陋?” 姜夫人此时送上热茶,听到这话轻笑了一声。 “是母亲送来的,说这丫头心地纯善,本本分分的,我想着身边也缺了个伺候的人,便将她要来了。” 姜少爷接过茶盏喝了一口,跟着摇了摇头。 “即便如此,她这模样平日要是被旁人瞧见,恐是污了我们府上的名声。” 姜夫人自然不会恼怒,毕竟没有人愿意找一个美艳的丫头在身边伺候,招惹了自己夫君的心思和目光。 而对于一个丫鬟,且还是老王妃的人,姜少爷虽然心生不满,但也没再继续提及。 “对了,三日后,我打算宴请几位朝中的权贵官员,如今朝堂上局势动荡,我们也得好好看着日后要跟着谁走。” 听到这话,姜夫人的眼睛一亮,夫妻两个人眼中都带着明晃晃的算计。 “既如此的话,这件事情就交由我打理吧,夫君放心,我必然打理的妥妥当当,不会让那些人找出一丝瑕疵,也必定会对你更加赞赏的。” 姜少爷听到这话,将茶盏放下后凑到姜夫人面前,抬手抚过她的脸颊。 “夫人今日看上去,倒是容光焕发,比平日里看上去更为漂亮了,好似那院中才刚盛开的花儿一样。” 听到这话,姜夫人心中一动,自然清楚这样的结果是苏雪衣那药丸所致。 是娇嗔的回应了几句后,二人去用了晚膳。 接下来这几日,姜夫人是将府内所有的人,几乎都调动了起来,开始筹备此次的宴会。 苏雪衣倒是落了个清闲,她只需调配好草药,无需再插手任何事情,只是…… 清楚一些权贵要来姜家,她这心中也带着几分不安。 此时在小院内,苏雪衣的目光,落在前方的海棠树上,手里扯着草药的叶梗,眉头轻蹙。 姜少爷应当没有胆量,也没有本事将沈煜给请来。 但退一步来说,就一个陆锦绝,也是够她烦闷的。 三日后,在举办宴会的当天。 苏雪衣悄然的混迹在前院的仆从里,盯着门口的侍从迎进宴请的宾客。 而在她瞧见陆锦绝的那一刻,睫毛轻轻颤动着,只觉得喉咙里像是吞咽了一口棉花一般,吐不出也咽不下。 她刚想要转身回去后院,可这脚才刚刚抬起来,就被姜夫人给叫住了。 “石榴,你懂得医术,在这个节骨眼上,便留在前院好好看着。” 第150章 这丑丫头有点意思 苏雪衣被姜夫人这一声给叫住,脚步顿时僵在了原地。 她长袖内的手掌握紧成拳,无奈只能缓缓的转身,低头点了点头。 “是,奴婢遵命……” 这会儿,前厅光筹交错,苏雪衣便尽可能站在角落的阴暗处,避免让陆锦绝发现自己。 虽然她今日仍旧是易容,并且刻意将这易容的妆,做得更为粗糙。 那蜡黄上的脸上,点着几颗明显的黑痣,整个人看上去比平日还要丑陋几分。 姜少爷有瞧见她,本想是打发她去后院的,可瞧见一旁的姜夫人,倒是也耐住了这般心思。 而此时的陆锦绝则是一袭锦袍,当下正在与几位官员寒暄。 他脸上带着淡笑,与平日在朝堂之时并无两样,目光却不经意间,扫过厅内乃至整个前院的每一个角落。 原本换做是以前,这姜家府邸送来的请帖,十次里面,他能有八次都会回绝。 剩余的两次,也都是看在老王妃的面子上。 而此次,他自是为了那个不省心的女子前来的…… 此时他拿起一杯浊酒,仰起头刚想要喝下去的时候,目光扫过一个丫鬟,视线瞬间定住,黝黑的瞳孔微不可查的收缩了一下。 他看着那丫鬟的模样,稍稍低下头,轻笑一声。 还真是,对自己下手够狠,弄成了这般模样…… “今日,不成想陆大人会赴约,微臣当真是觉得蓬荜生辉啊!” 此时思绪被打断,陆锦绝转过身,就见是姜少爷端着酒杯走了过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 压下心中的烦闷与急切,陆锦绝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加深了几分。 “今日,姜府的布置甚是用心,瞧得出来大人的周全,陆某也觉得舒坦。” “哪里哪里,这些都是内人的功劳啊……” 被陆锦绝这么夸赞一番,姜少爷更是觉得飘飘然。 只是,他也有注意到陆锦绝的视线,总是朝着另外一处飘散过去,忍不住转过头。 等他看到苏雪衣后,不由得愣住了。 伸手抓了抓后颈,尴尬的笑了笑。 “这丫鬟,是前几日来到府中,虽说模样丑陋,但办事还算是勤俭,内人对她还颇多照顾。” “不知是否是这丫头长相过于粗陋,扰得大人您的兴致了?” 陆锦绝虽然知道,苏雪衣当下的模样的确可以算得上是丑陋,可听到姜少爷的话,还是多出几分不满。 他稍稍侧过身,尽可能将自己的情绪压住,而后轻笑了一声。 “我倒是觉得,这丑丫头有几分意思。” 一时间,姜少爷只以为自己听错了,转而笑出声来。 “不过是个粗使的丫头,倘若陆大人喜欢的话,您稍后宴会结束带其离开便是了。” 他也不知道陆锦绝究竟是怎么想的,毕竟苏雪衣当下的模样,看上去都让人反胃。 更何况他也从未听闻,陆锦绝近些年来,府中有过什么女子进入。 难不成,这位大人的喜好如此特殊? 此时,姜夫人刚好在不远处招呼客人,听到两人的谈话,她心中一紧,立刻走了过来。 “夫君,你这是说什么呢?” 只见姜夫人瞪了一眼姜少爷,而后强撑着笑容,对着陆锦绝点了点头。 “大人,那丫头笨手笨脚的模样,还那般丑陋,哪里是能伺候陆大人的命。” 当然知道姜夫人在紧张什么,陆锦绝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夫人这是多虑了,我看这丫头倒是甚合眼缘。” 彼时的苏雪衣已经感觉到有许多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她稍稍侧过头,在碰触到陆锦绝视线的瞬间,立刻避开。 而方才姜夫人那锐利的视线,更是明晃晃的威胁。 就在她正准备借个由头朝着后院走去,姜夫人却再一次阻断了她的动作。 “石榴,过来。” 姜夫人当下的声音十分温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胁。 苏雪衣在心中咒骂了一句,垂着头快步走到几人的近前。 而当她嗅到陆锦绝身上那熟悉的气息时,整个人的身子都绷紧了起来,心跳加速。 “石榴,你倒是命好,能受得陆大人的青睐。” “只是你说说你自己,如此出身,笨手笨脚的,平日还不怎么会说话,你觉得你能伺候得了陆大人吗?你愿意跟他走?” 苏雪衣心中叹了一口气,佯装着惊恐慌乱的样子,轻轻摇了摇头。 “奴婢粗鄙,怕是误了大人的眼,还是留在姜府的好。” 听到这话,姜夫人自然是满意的笑了笑,转头看向陆锦绝。 “大人您瞧,这丫头也知道没法子伺候您,您若是缺了丫头,妾身倒是可以给您挑几个伶俐的。” 陆锦绝目光深沉的看了一眼苏雪衣,忽然轻笑了一声。 “既如此,那便算了吧。” 在姜夫人看来,只要不将苏雪衣给挑走,那一切都好办。 这会儿她松了一口气,转而对着苏雪衣呵斥开口。 “还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快滚下去当差!” 苏雪衣是如蒙大赦,赶忙退出了前院。 她快步穿过回廊,心跳好似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想到陆锦绝方才那眼神明晃晃的,像是要吃定她一般…… 可就她这样想着,从廊前转过了一个拐角,紧跟着一只大手突然从暗处伸出来,猛地将她的后腰揽住。 不过电光火石的功夫,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就被拽进了一个空闲的房间。 随着房门被重重的关上,苏雪衣脑子嗡了一声。 她后背抵在墙上,整个人被陆锦绝那高大的身影笼罩着。 只见这男人一只手撑在她的耳侧,另一只手则是捏住她的下巴,轻轻揉捻着。 “苏雪衣,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这妆容……” 看着眼前的这个皮囊,陆锦绝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似是无法评价一般。 苏雪衣则是稍稍挣脱了一下,也知道自己与这人的力量悬殊,索性放弃挣扎,面无表情的开口。 “陆大人认错人了。” 陆锦绝的笑意不减,手指在她的耳后轻轻蹭了蹭。 “易容的边缘过于明显,看起来你今日心思不定。” 第151章 黄金千两去去晦气 “如此拙劣的伪装,旁人能被你轻易的骗过去,可你还想骗得了我?” 身份早已在陆锦绝面前暴露,也知道自己今日逃不掉了。 苏雪衣也懒得再掩饰,那美眸之中闪过了一丝恼怒。 “大人这是在做什么?打算强抢民女?” “强抢?” 听到这两个字,陆锦绝倒是松开了钳制苏雪衣的手,跟着往后退了半步。 “好心当成驴肝肺啊,本大人可是来救你的。” 下巴被放开,苏雪衣没有好气的伸手揉了揉,余光瞪了这人一眼。 “陆大人何时这般好心了?民女可不敢承受。” 大抵是已经习惯了苏雪衣的这副样子,陆锦绝只觉得真实,表情逐渐的放松下来。 “老王妃用容音来威胁你,是不是,让你过来伺候她的女儿,使其受孕。” 原本苏雪衣只以为,陆锦绝来参加此次宴会只是巧合。 可没成想,这人竟了解背后的原因。 难不成,他是为了自己来的? “大人的消息倒是灵通……” “跟我走。” 心中突然多了几分急切,陆锦绝也不想再继续拉扯,再一次抓住苏雪衣的手腕。 苏雪衣是想走的,可从姜家离开,又会被关进陆家,如此也不差什么。 更何况,她也不想欠这人的人情。 “多谢大人好心,只是您还请回吧,我的事情,自己是可以解决的。” 随着她的话落下,整个屋内安静了下来。 片刻后,就见陆锦绝眼中闪过浓烈的情愫。 他猛地伸出手,将苏雪衣揽在怀中。 这突如其来的力量,让苏雪衣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直接撞在了他结实的胸膛。 熟悉的温度以及气息,让她的脸颊瞬间泛红,双手抵住这人的肩膀。 “陆锦绝,你……” 她刚想要挣扎,就见陆锦绝稍稍弯下身,薄唇落在她的耳边。 “别动,外面有人。” 听到这话,苏雪衣立刻安静下来。 随着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近及远,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感觉到那双炙热的手,在她的腰间轻轻摩挲着,整个人泛起鸡皮疙瘩。 直至确认这人走远后,她才将人推开,眼角微红。 “陆大人占便宜倒是极为顺手!” 她当下这娇俏的模样,让陆锦绝有一丝恍惚。 但如此的感觉,却又让他心里面不落忍。 以往苏雪衣在他面前的时候,是会扮出这副模样。 只是,那都是为了存活下去所表演出来的。 至于此时,应当是有几分真心的吧…… 想到这里,陆锦绝的喉咙滑动了一下,眼中闪过几分温润。 “跟我回去,到时候,我给你准备黄金千两,去去这晦气。” 苏雪衣此时低着头,整理被弄乱的衣裳,听到这话眉头轻挑。 “陆大人这是想要再次将我扣留在身旁?想要养着我?” 看着陆锦绝噙着笑盯着自己,苏雪衣要紧牙齿,原本绷紧的身子放缓了下来。 而直至到了夜色暗沉下来后,这姜家的宴会才算是即将落幕。 姜夫人站在府门前,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送别宾客。 姜少爷则是站在一旁,当下他是喝得醉醺醺的。 整个人摇摇晃晃,脚步虚浮的依靠在门框上,时不时的打个了酒嗝。 “今日倘若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 姜夫人尽可能挡住丈夫,为保颜面,可就在她扭过头的时候,便瞧见了陆锦绝从后院走了出来,身后跟着苏雪衣。 两人此时的距离不足半米,甚至还牵着手。 一瞬间,姜夫人脸上的笑容几乎是维持不住,她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看着俩人堂而皇之,甚至不背人的亲昵,她恨得咬牙切齿,却又不敢直接阻拦。 而更为困惑的是,为何这陆锦绝就相中了如此的一个丫头! “陆大人,这丫头当真是粗笨,怕是伺候不好您啊……” 眼瞧着陆锦绝走到了近前,就要离开了,她忍着愠怒,勉强笑着开口。 陆锦绝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抓住苏雪衣的手更为用力,脸上带着坦然。 “姜夫人多虑了,倒是改日,陆某一定会差人过来道谢。”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姜夫人倒吸了一口。 她往后退了一步,赶忙扯了扯自己丈夫的衣袖。 姜少爷这会儿正被人吹捧着,酒意上头。 被夫人这一拽,他踉跄着上前两步,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大着舌头开口。 “陆,陆大人!您能看上这丫头,那是她的福气啊!您尽管带走便是!” 姜夫人听到这话脸色骤变,脑子嗡嗡作响。 而陆锦绝的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微微颔首。 “陆某感念,姜少爷当真是个爽快的人。” 话音落下,没有再看几人一眼,他牵着苏雪衣便跨出了姜家府邸的大门。 姜夫人这会儿是急得眼眶发红,跺着脚,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二人走远。 直至到待宾客散尽,甚至等不及这些人走远,她终于爆发。 “你这个蠢货!” 只见她一把拽住姜少爷的手肘,神情狰狞。 “谁让你答应放人的!” 姜少爷被扯得一个趔趄,有些不耐烦的挣脱开钳制。 “夫人为何这般激动!不就是个丑丫鬟么!且是陆大人带走了,他还得记着这个人情呢……” “丑丫鬟?” 姜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哪里有今日在宴席上的那般端庄。 “你可知,那是母亲特意送来给我调养身子的人!现在人被带走了,我怎么跟母亲交代!” 姜少爷被吼得头疼,酒气上头,直接甩开了她。 “行了行了!烦死了!整天就知道大呼小叫!” 姜夫人被推得一个踉跄倒退几步,后腰狠狠撞在石桌桌角上。 她惊呼一声,眼角通红,顺势抓起桌上的茶壶便砸了过去。 随着一声闷响,那茶壶正好砸在了姜少爷的额头上,鲜血顿时顺着他的眉骨流下。 就这么一下子,院内骤然安静下来。 姜少爷伸手摸了摸脸上的血,疼痛让他的酒醒了大半。 “你,你敢打我?” 姜夫人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看夫君满脸的血,腿一软,便跌坐在地上。 第152章 流言传遍京城 此时,姜家门口的宾客还未全然散去,正是三三两两结伴交谈,亦或者是正准备乘坐轿子。 这会儿,听见府内传来的动静,众人都忍不住的回头张望。 瞧见姜夫人与姜少爷方才的那一出闹剧,都不禁瞪大了眼睛。 有诧异的,更有看乐子的。 此时的院内,侍从们慌忙的收拾着地上的茶壶碎片,府医过来帮姜少爷包扎伤口,而姜夫人则是跌坐在地上失态。 如此种种,这些人自然是过目不忘。 也知道不好在门口多看许久,这些人赶忙离开,只是路上仍旧交谈不断。 “今日这姜家,宴会举办的倒是颇为周全,可未曾想到,正儿八经的好戏竟然是在宴会散去之后……” “可不是么!听说那姜夫人是为了一个丑丫鬟,跟自家夫君动了手。” “丑丫鬟?你说的是陆大人带走那小丫头?那模样倒是难看得很,不过身段倒是极好……” “别忘了,这姜夫人是老王妃的幺女,如此这么一遭,怕是京中要大乱了。” 要说这京中的官宦富商,传出来个小动静,趁着坊间热闹之时都会被迅速传开。 更何况这些话,是由一些官员传出。 甚至无需等到第二日,这当天晚上,半个京城便也都知晓此事了…… 而另外一边,一辆马车驶出城门,在当下寂静的郊区倒是格外清晰。 此时的苏雪衣正坐在车厢内,脊背绷得溜直。 她袖口内的手掌握紧成拳头,目光顺着帘子看向窗外。 虽是没有回头,但她也能感觉到,陆锦绝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甚至没有移开过半分。 许久,大抵是这静谧扰得人心神不宁,亦或者是那压抑在心中的情愫即将胀满,不得不说,陆锦绝才终于开口。 “怎么?出了姜家,反倒不说话了?” 他懒洋洋的开口,指尖在膝上轻轻敲击着。 就着外面一点点的月色,看着苏雪衣那张脸,眼中仍旧带着几分笑。 大抵是看习惯了,也知这易容下面的脸蛋长什么模样。 此时他不觉得什么丑陋,倒是有些滑稽。 “方才,你在姜夫人面前,不是演得挺像那么回事儿?” 虽说苏雪衣懒得回应这些话,可归根结底,这人是救了自己出来,而且竟然还将她送回到村子里。 再加上当下只有两人相处,她心中暗叹了一口气,抿了抿嘴唇,终于还是转过头对上陆锦绝那似笑非笑的眸子。 “陆大人今日演得倒是也不差,今日这件事情倘若要是传出去的话,怕是有损大人您的威名了。” 哪里听不出来苏雪衣这调侃,陆锦绝轻笑了一声,忽然欠身拉近两人的距离。 苏雪衣下意识的往后一躲,后脑抵住,退无可退。 看着她如此,陆锦绝嘴角勾起一抹笑。 “我若是担心那些闲言碎语,今日便不会行此举,更是懒得来参加姜家的宴会。” 说罢,他缓缓的抬起手,指尖在苏雪衣的耳后轻轻蹭了蹭。 随着一层薄薄的脂粉褪下,看着那处皮肤露出了白皙的本色,他的眸色暗了几分。 “倒是你,今日这易容敷衍的,让我怀疑你是不是故意等着我来的。” 此时,两个人的肩膀几乎抵靠在一起。 苏雪衣心中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 “大人多想了,民女都不知,您为何会知晓我在姜家府上。” 有关于这件事情,陆锦绝倒是也不着急邀功。 毕竟等待会儿到了地方,符广自会证明一切。 不过多时,随着马车停在村口,陆锦绝掀开帘子却并未下车。 瞧见他此举,苏雪衣的眸子轻轻颤动,倒是果断的下了轿子,转身对着这人欠身行礼。 “多谢大人。” 语毕,她转过身朝着山脚下走去。 听着身后并未传来任何声响,心里面有些不是滋味。 而等回到了小院后,此时的大门是半掩着的,里面透出微弱的烛光。 苏雪衣刚推开门,就见一人一犬从屋内冲了出来。 “臭丫头,你可是要担心死我了!” 只见符广一把揪住了苏雪衣的耳朵,眼中带着几分急切。 而追风则是绕着苏雪衣来回转了好几圈,根本停不下来。 “师父……” “别叫我师父!” 苏雪衣有些哭笑不得的揉了揉耳朵,眼中多了几分愧疚。 就见符广是气得胡子都在抖,抬手指着她。 “我让你在院子里面好好待着,别乱跑,你倒是好,竟被人绑走了!你可知道我回来瞧见你不在,急的半条命都没了!” “要不是我去找陆锦绝那个混账东西,你说说你是不是要没命回来了?” 还从未瞧见过师父这般急切的样子,苏雪衣心头一热,眼角有些微红。 “师父,我也不想被绑架走啊,可是……” “可是什么你!” 打断了她的话,符广掐着腰,仍旧板着脸。 “我可警告你,下次要是再敢乱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也知道师父这是急切的很,有些口不择言,苏雪衣赶忙点了点头,乖顺的答应了下来。 等回到屋内,看着桌上放置着一些清粥小菜,甚至还有刚煮好的热茶。 也知道师父是一直在等着自己,苏雪衣捧着茶盏,在雾气中瞧见了符广眼底的担忧。 “师父放心,我在姜家那边并未受到什么亏待,现在不是好端端的,坐在您的面前了吗?” “倒是您,怎么会想着去找陆锦绝?” 符广这会儿是将苏雪衣从头到尾的打量了一遍,确认她没有受伤后,表情才缓和了过来,而后轻哼了一声。 “不然怎么办?毕竟他这小子还是有些势力的,我将情形说了之后,他也是痛快,二话不说的就答应了。” 苏雪衣此时喝了一口热茶,垂眸不语。 如今,她是愈发想不懂了。 沈煜也好,陆锦绝也好,这几个人究竟要做什么…… “行了,赶紧吃些东西,好生休息!这两天,为师我倒是老了好几岁。” 符广这会儿缓缓的起身,拍了拍苏雪衣的肩膀,才晃晃悠悠的回到自己的屋子。 第153章 女儿家的玩意儿 瞧着符广的背影,苏雪衣心中多了几分愧疚。 的确,倘若不是自己的话,师父一定是云游四方,何必跟她提心吊胆…… 而等到了翌日晨起,苏雪衣刚刚穿好衣裳,洗漱完毕。 她推开房门,就见院子外面有人影晃动,心中多出几分警惕。 走到门口,顺着缝隙看过去,就见门口站着几个侍从,旁边放着几个红木箱子。 而陆锦绝则是一袭锦袍,正负手站在大榕树下面。 这人,到底是睡还是没睡? 苏雪衣有些诧异的轻挑眉头。 毕竟这村子距离京城还是有些距离,哪怕这些人快马加鞭,也会耽误不少功夫的。 为了昨日之事,她伸手揉了揉眉心,还是将门给打开。 听见动静,陆锦绝转过头。 瞧见苏雪衣此时长发落肩,穿着一身素衣,他眼中多了几分温热。 “醒了?昨日睡的可好?” 懒得理会这些没有营养的话,苏雪衣瞟了一眼地上的这些箱子。 “陆大人,这是……” “昨日说了,黄金千两,给你去去晦气。” 陆锦绝说着话,走到几个箱子面前,抬手示意侍从掀开盖子。 而随着侍从动作后,看着这一箱金锭,苏雪衣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而让她更为诧异的是,另外一个箱子里却是各色精巧的小玩意儿。 倒不算是贵重,却都是女儿家家喜欢的小物件儿。 显然是这人用了心的。 苏雪衣嘴角颤动,一时间不知要如何回应。 陆锦绝却走近两步,低头看着她。 “怎么?不喜欢?” 也知道这人是刻意让自己开怀,苏雪衣压下心中那复杂的心绪,刻意垂下眼帘,嘴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 “大人赏赐,民女受之有愧,这些东西自然是喜欢的。” 看着她如此乖觉的样子,陆锦绝眼底有几分笑意。 但他太知道,这小女子又开始演戏了。 而此时,正在屋内的符广听见动静,双手背在腰后,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在看到那些东西后,哼笑着摇了摇头。 “陆大人当真是好大的手笔,不过我这徒弟粗鄙,怕是消受不起这些富贵的玩意儿。” 已然习惯了他的态度,陆锦绝不以为意。 “老先生说笑了,这些东西不过是给姑娘压压惊罢了,毕竟这些日,倒是折腾得很。” 要说如今的符广,对陆锦绝敌意的确少了些许。 可听到这话,眼中仍旧是带着愠怒的。 他刚想要再度开口,就被苏雪衣打断了。 生怕这两人再度针锋相对,闹出别的事情,她赶忙岔开话题。 “师父,徒儿饿了……” 也知道苏雪衣的心思,符广又瞥了一眼陆锦绝,这才转身走进院子。 陆锦绝自然也懂得这眼力,虽是有些不舍,但再度交代了几句后,这才转身离开。 而随着这小院的门被关上后,陆锦绝停下步子。 他回头看了看,便对着身旁的侍从开口交代。 “安排几个人在附近守着,保全这师徒二人的安全。” 而直至到当天晚上,整个村落都静谧了下来。 苏雪衣此时蜷缩在榻上,睡得并不安稳。 才浅眠入睡,便梦见了自己又被老王妃的人,强行拖走的场景。 那粗粝的麻绳,勒紧手腕的痛感,仿佛还依稀留存着…… 说起来,照比曾经她在东宫所遭遇的一切,此次事情当真是毛毛雨。 但大概是远离那些争斗太久,如今这平静的日子被打破,她也不能再将其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苏雪衣缓缓的睁开眼睛,半响后暗叹了一口气,起身将窗户稍稍打开个缝隙。 伴随着一阵清凉的风吹过,她重新躺在榻上,翻身入眠。 而此时在院子外面,有几道黑影悄然无息的靠近。 这些人的动作娴熟,脚步极轻,显然是训练有素的。 可就在他们正准备翻墙跳进院子的时候,暗处突然射出几支箭弩,精准的盯在了他们的前脚。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几个黑影僵在了原地。 瞧见地上的箭,几个人的后颈瞬间冒出了冷汗。 “这,这不是陆府的……” 可他这话还没有说完,就见阴影中缓缓走出了几名侍卫。 为首的人打量了他们几眼,冷声开口。 “陆大人有令,擅闯者,杀无赦!” 说起这些黑影,便是老王妃派来的人,她想要将苏雪衣教训一番。 毕竟自己的女儿,如今丢了这么大的面子,她总要出这口恶气。 可哪曾想到,陆锦绝早已经有所准备。 两方人马交手不过瞬间,老王妃这边派来的刺客,便很快就被制服。 侍卫首领此时是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抬起脚踩住一个人的胸口,微微用力。 “怪也只怪你们倒霉了!” “将这些人,逐一带走回京!” 等众人回到京城之时,已经到了下半夜。 侍卫首领先是将这几个黑衣人,押入到陆家府邸后院的柴院后,安排众人看守。 直至到了翌日晨起,天亮之时,才同陆锦绝禀告。 “还请大人莫要怪罪,属下是瞧见您最近当真是忧心忧神的,想着让您好生休息,才没有第一时间跟您说……” 此时,在陆家府邸的正堂内,陆锦绝用温热的帕子擦了擦脸。 听到侍卫的话,眉眼中闪过几分了然和欣慰。 “我知道,我并没有怪责你的意思,只是你确认,人都带来了,并没有什么漏网之鱼?” 听到这话,侍卫首领松了一口气,立刻点了点头。 “您放心,这一点属下可以确认。” “那便好。” 陆锦绝说罢,慢悠悠地站起身,而后走出正堂,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去。 等到了关押那几个刺客的柴房后,陆锦绝推开门,就着点点的光影,看着瘫软在地上被捆绑住的几位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王妃还真是锲而不舍……” 他对着身后的侍从勾了勾手指,再次开口命令。 “将这些人送去东宫给太子殿下,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一并说明清楚,就说这是我为他备的一份大礼。” “事情交代后,不必多留。” 第154章 要如何谢我 不过多时,在东宫的主殿书房内,沈煜听完陆锦绝的侍卫禀报后,手中的茶盏重重砸在案几上。 “好个王妃!” 虽然他不满陆锦绝的行径,但对此事自然也不会放任不理。 遣了这些人离开后,他猛地站起身,眼中寒光凛冽。 “备马!去王府!” 侍卫们见状不敢怠慢,赶忙前去准备。 片刻后,沈煜快步走出东宫,翻身上马,直奔着老王妃府邸而去。 等到了王府门前,守卫见沈煜是气势汹汹而来,慌忙行礼。 “殿下,不知太子殿下突然前来,是所为何事……” 可沈煜却像是没有听见这话一般,直接推开着侍从,大步流星的闯了进去。 “老夫人!太子殿下闯进来了!” 管家这会儿刚好经过前院,瞧见着情形,慌慌张张地跑进内院禀报。 老王妃这会儿正在用午膳,闻言脸色一变,强作镇定地放下筷子。 她刚站起身,就见沈煜已经带着一队侍卫闯进了内院。 “殿下突然造访,是有何贵干呢?” 老王妃站直身子,强压心中的怒意和慌乱,端出一副长辈的姿态。 而沈煜却是冷笑一声,抬手一挥。 就见几名被五花大绑的黑衣人,直接被扔在了堂内。 “王妃不妨解释解释,这些人昨夜,为何会出现在山脚下的那处院子里?” 这些刺客一晚上未归,老王妃就已经有些不安了。 现下,她更是面色微变,尽可能镇定的开口。 “老身可听不懂殿下在说什么。” “听不懂?” 沈煜冷笑了一声,一步步逼近,声音冷得像冰。 “那本宫,不妨便说得再明白些。” “那院中的女子,倘若要是少一根头发,那本宫便会让暗中下手的人,付出百倍的代价!” 全然没想到沈煜竟然会为了那么个丫头威胁自己,老王妃瞪大了眼睛,怒斥开口。 “好你个太子!如今为了个低贱的丫头,你竟敢威胁老身?” “低贱?” 沈煜垂眸整理着袖口,嗤笑了一声。 而他这个态度,更是让老王妃气得浑身发抖,再也顾不得体面,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混账东西!如今你贵为太子,竟然敢如此放肆!不顾尊卑,不顾皇室的颜面!” 话已经说尽了,沈煜眼中的寒光一闪,没有再多言。 他的目光,狠厉的划过王妃的脸,而后转身大步离去。 瞧见他的背影,老王妃是气得直跺脚,却无可奈何。 而另外一边,离开王府后,沈煜直接策马奔向城外的小村庄。 一路上,他心中怒火未消,却又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而等他到了那个熟悉的篱笆小院前,天色已然暗沉了下来。 此时的院中透出微弱的烛光,虚掩着的大门,透过门缝,隐约可见苏雪衣正在收拾药材的身影。 沈煜心中一动,悄然的翻身下马,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谁?” 苏雪衣警觉地抬头,看到来人后明显一怔。 “怎么,不欢迎?” 沈煜挑眉,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 苏雪衣心中哼笑了一声,放下手中的草药,起身行礼。 “殿下说笑了,只是没想到您会来。” “本宫替你解决了这么大个麻烦,你就这态度?” 此时的沈煜,已经气不起来了,可仍旧绷着脸开口。 却见苏雪衣眨了眨眼,一副不解的模样。 “殿下说的是……” “少装糊涂!” 沈煜开口打断她的话,大步走向前。 “老王妃派来的刺客,本宫已经处理干净了,你打算怎么谢我?” 今天一早,苏雪衣出门,就瞧见了院门口有打斗的痕迹。 听到沈煜的话,反而给自己解惑了。 她眼珠一转,转身走向屋内,从那个装满金锭的箱子里取出一锭金子。 而后走回到院子里,双手捧着递给沈煜。 “殿下若不嫌弃,这个给您。” 沈煜盯着那锭金子,一时间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你就用这点钱打发本宫?这连宫中的太监都打发不了。” “殿下说笑了,民女身无长物,这已经是最大的诚意了……” 看着苏雪衣面不改色的开口,沈煜突然伸手,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本宫要的不是这个。” 彼时,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苏雪衣率先移开视线,就见沈煜松开她的手,语气忽然软了几分。 “陪本宫说说话。” 苏雪衣闻言怔了怔,没想到他会说着话。 彼时,两人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 苏雪衣斟了杯茶递给沈煜,就见这人抿了一口茶,目光却落在她的脸上。 “这些日子,你过得好么?之前你消失了那么久,过得好么。” “很好,简简单单的日子……” 苏雪衣点头,眼中无悲无喜,却让沈煜眼神一暗。 他放下茶盏,声音带着几分暗哑。 “今晚本宫不走了。” 听见这话,苏雪衣的手一抖,好险将茶水洒在桌上。 “殿下……” “怎么,不乐意?本宫可是为你奔波了一整天。” 看着沈煜眯起眼盯着自己,苏雪衣深吸一口气。 “殿下说笑了,只是寒舍简陋,怕委屈了您。” “无妨,本宫不介意。”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也知道没法子回绝。 等到了夜深人静之时,苏雪衣躺在床榻内侧,背对着沈煜,整个身子都紧绷。 她能感觉到身后传来的炙热气息,身体控制不住的颤动。 “放松点,本宫又不会吃了你。” 听着身后传来这人的声音,苏雪衣咬了咬牙齿,并没有回应。 沈煜见状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搭在她肩上。 “睡吧,明日还有事。” 这天晚上,两人是和衣而眠,一夜无话。 直至到次日清晨,苏雪衣醒来时,发现沈煜已经不在床上了。 她起身走出屋子,就瞧见院子里摆着几个崭新的红木箱子。 沈煜此时正站在一旁,见她出来,眼中多了几分温和。 “醒了?将箱子打开看看。” 苏雪衣闻言走上前,掀开第一个箱盖,顿时被晃花了眼,里面是满满一箱是黄金首饰。 “这……” 她震惊地看向沈煜,就见这人眼中多了几分期待的神情。 “如何?喜欢吗?” 第155章 我也要跟你上山 退一步来说,哪里会有人不喜欢黄金白银的,只是…… 对上沈煜那期待的目光,苏雪衣动了动嘴巴,说喜欢或者是不喜欢,好似都多了几分别扭。 而就在此时,符广背着手从屋内走了出来。 他瞟了一眼沈煜后,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这几个大红木箱子,忍不住瘪了瘪嘴巴。 早知道这东宫太子与威风赫赫的陆大人,两个人竟是如此的大冤种,他当初就应该多坑一些。 现在倒好,之前他坑来的那些珍稀药材都已然用尽,而这些什么金银珠宝的,他与自己的徒儿都没什么兴趣,倒是觉得有些浪费。 苏雪衣太知道自己的师父在想什么,看到他的表情,抬起手掩住嘴角的弧度,终归是糊弄着把沈煜给哄走了。 而等这人离开后,师徒便两个将院门关上。 两人坐在石椅,相互对视了一眼,又瞟了瞟院子里面金光闪闪的金子,默契的抓了抓头发。 “师父,这些东西倘若要是让什么贼人瞧见,那你我二人之日就没有个安稳了。” 苏雪衣这边话刚刚落下,就见符广瞪了她一眼。 “还用说什么贼人?就是这憨厚本分的村子人,瞧见这些金子,估计半夜做梦都能笑醒了,多渗人啊。” “总之,你我二人平日也用不着什么金银财宝的,莫不如找个坑埋了?” 苏雪衣听到这话,忍不住苦笑了一声,伸手摸了摸鼻尖。 “原本徒儿也有此意,只是还会觉得师父舍不得,觉得我败家呢。” 符广此时捋着胡子,没有好气的叹了一口气。 “孰轻孰重,为师我还是弄得清楚的,不至于那般糊涂。” “你且给我拿出些银子买酒便是,至于这些,说是金子,可实则都是你背负在身上的枷锁,还很有可能招惹来什么不祥之事,埋了也是好。” “就退一万步说,这金子埋在地下也不会腐烂,待什么时候当真想要的话,也可再挖出来,有什么浪费不浪费的?” 苏雪衣一直很清楚师父是个清醒明白的人,听到这话,她心中一暖,起身去后院拿了两把铁锹。 看着师父一边填土一边心疼的直抽气,苏雪衣终于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等一切都完工后,她才拍了拍手。 “这下子,一切都是清净了,不过师父尽可放心,徒儿给您留出来了喝酒钱,保管您这方面是不会缺的。” 见符广犹如孩童一般晃了晃脑袋,脸上多了几分微笑,苏雪衣这才安心。 接下来大概小半个月的功夫,苏雪衣都并未上山,直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躲在小院里面养身子,养精神头。 毕竟先前在姜家的那段日子有些折腾,如今也终于是缓过来了。 这一日,瞧见天气阴凉,没有半分燥热,她终于起来收拾好竹篓以及一些工具,准备上山采药。 可未曾想,这才刚推开院门,就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看着魏南初正背着身站在大榕树下,不知在瞧着什么。 苏雪衣叹了一口气,伸手揉了揉眉心。 这几个人是商量好的吗?还真是一个接着一个来呀…… 要说这位国公府世子,是刚被家中解的禁足,便一个猛子就往村子里扎。 这会儿听见动静,他赶忙转过身,在看到苏雪衣后,眼中顿时多了几分光亮,三步两步的并作冲了过来。 “你,你这是要上山?我也要同你一起去!” 看着魏南初不知要如何称呼自己的样子,苏雪衣只觉得好笑。 只是,她当下的心力实在没有同这人周旋的心思。 她眼皮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刚想要找个由头回绝,就见魏南初指着她背上的竹篓,十分肯定的开口。 “你只要一上山,便是这副装束,带着这些家伙!” “不打紧的,今日天气倒是舒服,本世子同你一起上去,还能有个帮手!” 太知道这人的脾性,纵使千般不愿意,可苏雪衣也无力挣脱。 今日,她还得带着这么一个黏糊糊的拖油瓶一同上山…… “世子,你可知这山路崎岖,走路一瘸一拐的,你这腿伤好了?您这身份如此尊贵,倘若当真是再伤了,可要小民如何是好?” 话音落下,苏雪衣直接转身离开。 等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她才认命的叹口气。 “无妨,无妨!” 魏南初的双手背在腰后,见苏雪衣走的迅速,他又小跑两步才跟上。 “本世子最近留在府邸,一直在勤习武艺,颇有精进,当下正好活动活动筋骨,也好保护你啊!” “保护我?” 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话,苏雪衣瞥了一眼身旁的男子,却并未说话。 两人就着一前一后的进了山林,起初魏南初还是兴致高昂的,一路上喋喋不休,念叨着这段时日在府邸中过得多么凄惨。 苏雪衣自然懒得应对这人,低头专心找草药,偶尔敷衍的点了点头罢了。 知道她的心性如此,魏南初倒是也不着急,说的口干舌燥,也不打算停下来。 而就在两人走到半山腰之时,草丛里突然传来一阵声音。 魏南初立刻精神一振,身子一抖,却仍旧摆出戒备的姿势。 将苏雪衣护在身后,压低声音开口。 “小心些,可能附近有野兽!” 听到这话,苏雪衣抿紧嘴唇,撇了这人一眼,却并未有说话。 紧跟着下一秒钟,就见一只灰毛的野兔子从草丛里面窜了出来,照着魏南初的脸便直接扑了上去。 这冷不丁的一下子,让魏南初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被兔子一脚蹬在鼻子上,踉跄的往后退了几步,紧跟着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看着兔子落地后,转身蹦走了,苏雪衣打量着地上的这人。 就见魏南初捂着鼻子,尴尬的笑了几声。 “哟呵,这到底是山林里面放养的野兔子,还挺凶。” 苏雪衣闻言也懒得拆穿他,转身继续往前走。 瞧见她的背影,魏南初轻咳了几声,讪讪地跟上,总算安静了一会儿。 第156章 世子怎么这么不小心? 直至到了晌午,苏雪衣采了满满一篓子草药,眼瞧着太阳终于悬在头顶,她累得坐在溪边休息。 魏南初倒是精力旺盛,自告奋勇去抓鱼,结果折腾了半天,一条都没捞着。 最后还是苏雪衣看不下去了,便直接用树枝做了个简易鱼叉,三两下叉了两条肥鱼上来。 魏南初蹲在旁边,一脸崇拜的盯着她。 “你真的是……” “你连这个都会?” 苏雪衣懒得理他,熟练地生火烤鱼。 而随着鱼肉被逐渐烤得金黄,香气随之四处飘散开来,魏南初忍不住的咽了咽口水,眼巴巴地看着。 这哪里是世子?逃荒的孩子,也就不过如此了。 苏雪衣忍着揶揄递给他一条,自己低头吃另一条。 彼时的四周都安静下来,两人一个懒得开口,一个事儿累的没劲儿说话。 溪水潺潺的声音划过,感觉倒是惬意。 而就在此时,魏南初用余光打量了一眼苏雪衣,而后冷不丁的开口,声音有些发闷。 “苏雪衣,你还记得当初,你被绑架的事吗?” 听到这话,苏雪衣的动作一顿,眉头微蹙。 那件事她并不想提,尤其是和魏南初。 她并没有应答,魏南初却像是没察觉到她的冷淡似的,继续开口,只是声音照比之前要暗哑了许多。 “其实,就算你不假扮成容音公主,我也会救你的。” 苏雪衣这会儿将吃完的鱼骨收拾好,听到这话抬眼看他,眼神带着几分冰冷。 魏南初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把话说完。 “我是说真的!我当时就是,就是想帮你……” 如此虚伪,如此的找借口,让苏雪衣冷笑一声。 大抵是她这表情,让魏南初有些心慌,也顾不上继续吃鱼,立刻起身走了过来。 也就趁着如此,苏雪衣拍了拍手上的灰,突然伸脚一绊…… 下一秒钟,就听着扑通一声。 魏南初是毫无防备的,整个人直接栽进了溪水里! 他扑腾了两下,狼狈地爬起来,浑身湿透,头发上还挂着水草,看上去好不滑稽。 苏雪衣则是站在岸边,一脸无辜地伸出手。 “哎呦,世子怎得如此的不小心?要是真的呛到了,该如何是好!我这就拉你上来。” 魏南初也顾不得方才电光火石之间的事情,他愣了一下,下意识伸手去抓苏雪衣的手。 而瞧见他的动作,苏雪衣的唇角微勾,在这人即将爬上来时,突然佯装着手滑的样子。 看着魏南初又摔回了水里,她这心口里的浊气,才算是稍稍消散了一些。 而彼时,就算是再闹不清楚情况,魏南初也知道自己这接连两次落水,都是苏雪衣故意如此的。 他爬到岸边喘着粗气,一边用手掌擦拭掉脸上的水,一边吐掉嘴巴里的沙子。 对上苏雪衣那无辜的小表情之后,直接气笑了。 “苏雪衣!你故意的!” 苏雪衣眨了眨眼,一脸纯良无辜的样子。 “世子说什么呢?您自己脚下打滑,我不顾危险的拽你上来,你怎么还怨怼于我了?” 魏南初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笑了笑,也不恼怒。 就这么湿漉漉的坐在火堆边上,拧着外袍的水。 而他当下的反应,倒是让苏雪衣有些诧异。 毕竟相对于那两个老狐狸,魏南初的心性更多是会表露在外面的,如今,竟这么坦然的接受了? “你不走?” 而随着她的这个反问,魏南初是一边拧着衣服一边哼笑着开口。 “为什么要走?我这鱼还没吃完呢!” 一时间,苏雪衣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也懒得再理会这人。 将小溪边的东西收整好了之后,继续采药。 直至到了当天晌午,两人下山,魏南初跟着苏雪衣进到院子后,直接往摇椅上面一摊,捂着胸口就开始哼哼唧唧。 “哎呦,这旧伤怕是要犯了。” 符广此时端着一碗汤药走了出来,瞧见他这模样,冷笑了一声。 “倘若我没有记错的话,世子爷上一次伤的可是腿,您这会儿捂着心口算是做什么?怎么?难不成打算讹人?” 他也没有想到,苏雪衣出去一趟,又遇到了京城的人,心下有些后悔。 倘若自己要是在身边,会更安全一些。 而他这番话对于当下的魏南初,是造成不了任何的影响,反倒是笑眯眯的坐起身。 “前辈医术高明,就麻烦您这几日,好好给我医治医治吧,否则这腿伤要是养不好的话,回头儿下雨阴天就疼痛难忍,实在是遭罪。” 对于他这番话,符广是不置可否,瞥了一眼苏雪衣。 见后者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这才没有让追风把人给赶出去。 但让苏雪衣和符广都有些诧异的是,魏南初留在村子里的这几天,并没有作威作福,也没有胡乱的挑事儿。 反而是帮着他们两个忙活着,甚至住了不到几日,这村民对他都有了十足的好印象,经常开口夸赞。 “哎哟,小公子又去帮丫头砍柴呀!” 这会儿,隔壁的王婶儿挎着菜篮子,笑眯眯的经过小院。 瞧见正在捆着柴火的魏南初,笑吟吟的开口。 而再看魏南初,则是抬起手抹了抹脸上的汗珠,一抬头咧嘴笑了出来。 “是啊婶子,我在这儿养着身子,可不得给人家干点活儿嘛!” 他当下这副模样,倘若是让京城宅邸的那些下人瞧见,怕是会直接吓晕过去。 从小养尊处优的小世子,如今竟然在山野之下,替人做这种粗活? 而王婶子和几个经过的村民,却连连的点头称好。 “年轻人勤快些好,你这小公子想来也是出身不俗的,竟能放下身段,当真是不错!” 听到如此的夸赞,魏南初的笑容更深。 他是正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余光突然瞥见了不远处的身影,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 沈煜怎么会在这里?宫中如今不是事务颇多? 看着这人此时正阴沉着脸盯着自己,魏南初皱了皱眉,只觉得喉咙发紧。 第157章 别逞英雄了 魏南初所说不错,如今的沈煜的确是事物缠身。 在宫中被困顿的愈发烦躁,好不容易紧赶慢赶,牺牲了休息的时间,才终于有口喘息的机会,他便急忙的赶来探望苏雪衣。 当下瞧见这一幕,他好险没直接背过气去。 看着这人径直走向自己,魏南初伸手摸了摸鼻尖,神情有几分窘迫。 虽然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可身份地位摆在这儿,他也得给这人见个礼。 余光瞥向已然走远的村民们,魏南初稍稍垂下眸,抱拳施礼。 “在下见过太子殿下。” 苏雪衣此时刚好从房间里面走出来到院门口,听到这话,直接把大门一拉扯开。 看着门口的两个人,她仰天长叹了一口气。 “沈公子,有什么事?” 她压着性子开口,而这么一反问,却让沈煜的愠怒更为浓烈了。 他抬手指着魏南初,开口却是质问的语气。 “怎么,他能来,我便不能来?” 谁能成想,堂堂东宫太子,如今竟像是个孩子似的执拗撒泼。 苏雪衣懒得跟他争辩,低头开始分拣草药。 “公子说笑了,只是寒舍简陋,怕是委屈了你。” 苏雪衣甚至觉得,自己是否是有些破罐破摔的心思。 一个猴儿也是栓,两个猴也是赶。 这两人在眼皮子底下闹腾,也总比接力赛要来的好一些。 果然如她所想的一样,沈煜直接坐在石凳上,一只手撑着膝盖,目光落在苏雪衣的侧脸上。 “无妨,我最近终于闲暇了下来,正好出来散散心。” 话音落下后,他的目光再次飘向了魏南初,就见后者直接朝着后院走去,帮着西瓜栽种子去了。 太清楚这两个人之间的暗潮汹涌,苏雪衣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而等到了当天晚上,沈煜帮忙收拾了小院后,他朝着客房走去。 可不成想他刚推开门,正好就撞见了魏南初光着膀子趴在竹榻上面,后背上面扎满了银针。 “哎呦,轻点,轻点儿……” 只见魏南初双手竹榻的边缘,疼得呲牙咧嘴。 他这话是跟苏雪衣说的,像是控诉又像是撒娇。 可当他的余光瞥见沈煜的瞬间,便挺直了腰板,硬生生的挤出了一个无碍的笑。 “殿下来的正好,要不要也试试这针灸?效果极佳!” 苏雪衣当然知道自己下针的这些穴位疼不疼,这会儿看到魏南初如此的表情,眼底擦过几分笑意。 而沈煜则是盯着这人脸上冒出来的汗珠,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在两个人这针尖对麦芒的时候,苏雪衣正在调整银针的角度,坏心眼的将针扎得更为用力了几分。 果然下一秒钟,就听见魏南初倒吸了一口冷气,肩膀都在轻轻的颤抖。 “怎么,世子觉得哪里不妥?” 苏雪衣明知故问的开口,在场两个男子都心知肚明。 魏南初到底是忍不住瞪了一眼沈煜,却对着苏雪衣摇了摇头。 “没事,姑娘继续……” 大抵是如此的戏码,玩儿上去颇有些无力。 毕竟一个人,这板子也唱不响,苏雪衣才终于收回了手。 事实上,她当下给魏南初扎的银针,的确是对这人身体好的,尤其是先前断腿的情形。 此时她拍了拍手,交代了两句后走到了院子,屋内只剩下了两个男人相对而坐。 看着魏南初忍痛忍得,连脸上的青筋都凸显了出来,沈煜轻笑了一声,察觉不出来是揶揄还是劝告。 “世子逞英雄,也要有个限度。” 魏南初害怕自己的心思被沈煜看穿,更怕这种心思被苏雪衣察觉到。 他的眉头轻蹙,慌乱与愤怒倒是抵消了不少疼痛的感觉。 “殿下好似还不知,前些日子我这腿伤了,所以才过来医治的。” “苏姑娘如此用心,我自然也要配合治疗,倒是殿下您,如今朝中事务繁忙,怎么有空来这乡野之地?” 火药的味道瞬间窜起,两人的目光相接,连整个屋子的气压都好似降了几分。 随着后背的疼痛感逐渐消散,逐渐适应了之后,魏南初伸手点了点一旁的药浴桶。 他噙着笑,目光却是冷的。 “这是苏姑娘特意给我准备的药浴,殿下倘若喜欢的话,大可也来试一试。” 当然知道这话是挑衅,沈煜不想在意,目光却冷冽了几分。 “本宫身体康健,不似世子这般娇弱。” “娇弱” 魏南初这脾气猛地窜了上来,也顾不得背后还带着银针,赶忙下了榻,拉近两人的距离。 “听说,殿下最近一段时日十分精湛自己的武艺,如此倒不如比试比试?” “就你当下这副模样?” 彼时站在院外的苏雪衣,听着两人又要争吵起来,她心下有些愠怒,将手中的药杵直接扔在了桌案上。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在安静的院中响起,屋内霎时安静了下来。 而与此同时,在皇宫的后宫寝殿内。 容音正烦躁地在殿内踱步,手中的帕子被她抓扯的变了形。 此时的侍女赶忙小跑进来,神情中带着几分急切和不安。 “回公主的话,陆大人到了……” “快请!” 容音的眼睛瞬间一亮,示意侍女将陆锦绝请进来后,自己也还不忘朝着正堂走去。 片刻后,见陆锦绝一袭官服踏入堂内,容音的心中一动,轻轻地咬着下唇。 “微臣参见公主。” “大人免礼!” 陆锦绝这礼还没有行完,容音便迫不及待的对他摆了摆手。 “陆大人,本公主今日漏夜叫你前来,实在是辛苦你了,路上还好吧?可别受了什么冷风!” 从接到旨意开始,陆锦绝就不知道容音这葫芦里面,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此时听到这话,他黝黑的眸子闪动了几分,仍旧稍稍垂着头,恭敬的态度找不出分毫的瑕疵。 “多谢公主关心,只是公主这么着急的叫微臣过来,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吧?微臣愿意为公主您分忧解难。” 他这话一出,显然是把容音给架在了高位。 殿内霎时安静了下来,就见容音用手指转动着帕子,脸颊绯红,带着几分窘迫。 第158章 修建公主府 彼时,殿内的烛火摇曳着,映衬在容音那张明显妆点过的面容上。 她走上前半步,与陆锦绝拉近距离,目光紧盯着这张俊朗的脸,眼中多了几分探究与窘迫。 继而又眨了眨眼,看上去十分无辜的样子。 “陆大人,其实今日我叫你前来,是有些心里话想说。” “我无法同旁人讲,只能与你说一说这心里的委屈了……” 当下她这模样,让陆锦绝的眉心轻轻挑动了一下。 就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容音是当年还未和亲之前的模样。 但也仅仅是一瞬而已,察觉到这女子眼底的心机,他心中轻笑了一声。 “能得公主如此的信任,微臣惶恐,但也是幸事。” 容音今日叫陆锦绝过来,一是想要说沈煜的事情,二来也是想要试探一下陆锦绝当下对自己的心思。 可这人却回答的滴水不漏,那张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让她心中有几分挫败,忍不住暗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把主要的缘由给讲了出来。 “其实,本宫只是觉得太子哥哥对我愈发冷淡了,我实在不清楚原因是什么,也实在是有些害怕。” 显然没想到容音会跟自己说出这番话,陆锦绝稍稍抬起头,目光在她的脸上扫过,语气仍旧恭敬,听不出任何的不妥。 “公主应当是多虑了,太子殿下近日政务繁忙,难免会疏于对您的陪伴,要说殿下疼爱公主您,是整个朝野之中都很清楚的事情,您实在不必过于忧虑。” 陆锦绝的回应像是泥鳅一样,让容音根本抓不到把手。 她原本装作的柔顺,也逐渐褪去,抓住帕子的手更为用力,眼中闪过了几分狠厉。 “繁忙?可我听说,他最近一段时间总是出城,有时时隔好几日都不在京中,本宫当是不知道,究竟有什么要事需他如此。” 要说这层窗户纸并没捅破,两个人都知道沈煜出城是为了见苏雪衣。 但容音不清楚的是,偏偏这也是陆锦绝最为在意的。 只见他那黝黑的眸子里面,闪过几分幽暗,面上却仍旧不动声色。 “殿下身为东宫太子,势必是有些事情不能同公主您说的。” 而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后,殿内骤然安静下来。 容音盯着他,半晌后突然笑了,只是这笑容并没有达到眼底。 “陆大人,您向来聪明,平日也总是同太子哥哥在一起办事。” “不如你替我想一想,如何才能让太子哥哥的心思,重新回到我的身上?可以让他一如往常的重视我呢?” 这话问出来,容音也不急于陆锦绝立刻回答。 她摆了摆手,示意侍女上了一壶热茶,而后带着人走进内室,坐落在软榻之上。 随着两人相对而坐,陆锦绝拿起茶盏闻了闻茶香,才终于开口。 “公主若想与太子殿下亲近一些,倒不如在宫外修建一座公主府,如何?” “公主府?” 看着容音的神情怔愣,陆锦绝点了点头,嘴角带着适当的弧度。 “毕竟公主若住在宫外,便可以不再受宫规的约束,可随时邀太子殿下相见。” 果然,此时容音的眼睛瞬间一亮。 她刚想要叫侍女过来传达命令,可转瞬又皱紧眉头。 一只手托着下巴,看上去倒是多了几分可怜的样子。 若是旁人所见,必定会心生怜惜,可陆锦绝只觉得刺眼。 “怎么?公主觉得在下的提议不好?” “本宫只是怕父皇,未必会答应呢……” 寻到个出路却又不被答允,容音的脸色更为难看。 陆锦绝则是浅喝了一口热茶,润了润嗓子后才继续开口。 “公主大可以跟皇上说明,自己担心太子殿下,如此兄妹情深,想必皇上听闻也会十分动容,必然会应允的。” “更何况,公主府建成后,殿下若是常去,这坊间的人自然也会认为皇室之间亲密无间,也是好事一件。” 容音当下自是心动,可仍旧有几分犹豫。 她怕的,不过是这公主府修建成了,也没有法子让沈煜与自己相见。 而她的这份犹豫,被陆锦绝看的一清二楚。 是继续开口,带着几分哄慰的语气。 “公主,恕微臣直言,太子殿下如今虽未纳福晋,可身边却始终有一女子牵引着他,但就算是除了那人,日后也会有别的女子傍身于太子身侧,您应该清楚。” 陆锦绝虽未直接说明苏雪衣的名姓,可两人都心知肚明。 看着容音的瞳孔一缩,陆锦绝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若公主不能巩固自己的地位,早晚有一天,您便只是偶尔相见的妹妹,想要再挽回什么,恐怕就难了。” 容音搭放在桌上的手掌逐渐握紧成拳,陆锦绝看着,便知道这火候烧得差不多了。 他也没再多言,起身行礼后转身离开。 而等到翌日一早,陆锦绝正在府中用早膳,近身侍从便进门。 “禀报大人,公主去请见了皇上。” 听到这话,陆锦绝正在吃饭的动作停了一下,轻笑一声。 而此时,在宫中的御书房内。 皇上放下手中的奏折,看着面前的容音,微微皱紧眉头。 “为何要突然建公主府?是宫中有什么不妥?” 容音这会儿跪在堂中央,眉眼低垂,佯装着乖觉的样子。 “父皇,女儿近日总觉得宫中沉闷,想在外建府,父皇倘若担心的话,可安排一些人在府中伺候。” 皇上此时已然从书案后面站起身,听到这番话,他的脸色并没有和缓。 “仅仅是因为这个?” 容音很清楚,她不能把自己的心思尽数说出来,当下听到这话只是点了点头。 跟着用手指掐了掐自己的手腕,那疼痛的感觉让她眼圈一红。 “女儿知道,自己这几年行为乖张,让父皇您多了些许的担忧,想着在宫外见见世面,察觉人情冷暖,应当也是不错的。” 果然听到这话,皇上欣慰地点了点头。 “既如此,这件事情就交给太子去办吧,你与他从小一起长大,你的心思喜好,想必他最是了解。” 第159章 信件被拦截 皇上并非是全然相信了容音的这番话,纯粹是因疼爱才答允了下来。 而等这差事传到了东宫之时,沈煜正在书房内。 他看着太监传来的圣旨,眉头紧锁。 “公主府?容音这又是要做什么?” 一旁的侍从听到这话,轻笑着接上话茬。 “这公主自是有自己的想法,当下皇上已然答允殿下,您也不得不遵从啊……” 沈煜自然知晓这其中的关键,将圣旨卷好,声音暗哑。 “上个月不是刚有统计过,如今的国库并不充盈,这丫头倒是会挑时候……” 话说到这儿,他伸手揉了揉眉心,语气淡漠,声音带着几分疲惫。 “既如此,便按照公主府的规制去办,不必铺张浪费。” 侍从闻言点了点头,赶忙转身去办事。 而随着三日后,这公主府的图纸和地点被送到容音宫中之时,偌大的堂内安安静静的,侍从侍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只见容音抓着图纸,那不满意的情绪已然写在了脸上。 “为何这府邸建造的如此简陋?这可是公主府!这么看上去,倒是还抵不过一些富商的宅邸!” 此时,承办这差事的工部侍郎,赶忙鞠躬,小心翼翼的开口。 “回禀公主,这一切规格都是按照制度去办的,并没有任何的缩减,只是必不宜铺张,一切从简,这是太子殿下的吩咐,微臣也只是按照吩咐办事。” “一切从简?” 原本还能忍住脾气的容音,在听到这话后,声音瞬间提高,带着几分尖锐。 “这可是本宫的府邸,怎能如此寒酸!倘若他日建成后,岂不是招惹旁人笑话,以为我在宫中是不得于父皇的喜欢,是被赶出来的呢!” 说着话,她直接将手中的图纸扔在地上,呵斥的开口。 “去告诉太子哥哥,本宫要最好的工匠,最好的木材,府邸必然要恢弘大气!如此才能配得上身份!否则的话,不也是在给我皇家丢脸?” 工部侍郎听到这话面露难色,显然是不知要如何应对。 而他这副犹豫的样子,更让容音愤怒不已。 “你耳朵聋了是不是?本宫让你去传话!就说我不满意!我就不信太子哥哥会舍得让我因此而不开心,回头再伤了身子!” 话都说到这里了,工部侍郎也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他赶忙捡起图纸,又对着容音行了个大礼,才转身离开。 不过多时,等这工部侍郎赶去东宫,将容音的反应和话语都尽数讲明了之后,沈煜的眼中闪过几分烦躁。 “如此任性,如此挑剔……” 工部侍郎瞄了一眼他的神情,而后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殿下,公主执意要最好的规置,想必在公主的眼中,倘若这府邸不够好,便是您不重视她吧,既如此,为了您们的兄妹情谊,也实属不必……” “罢了。” 不等工部侍郎的话说完,沈煜直接摆了摆手。 虽然他如今对容音是心生不满,但侍郎的话他听得进去。 没有必要因为一个府邸,再闹得鸡犬不宁。 “随她所要求的去办吧。” “但记住,任何一笔花销都要详细汇报,即便是按照她所提出的要求,也不可过于浪费,不可奢靡,懂了吗?” 有了沈煜的答允,工部侍郎这心才算是落回到了肚子里。 毕竟这两头,他哪个也吃罪不起。 而在公主府修建的期间,容音几乎是日日派人去往东宫,不是送些糕点,便是递一些帖子,请沈煜去看看府邸的修建进度。 沈煜近日都在东宫处理政务,已然有一阵子没去见苏雪衣,心里面挂记的很。 以至于容音这日日递帖子,反而让他更为烦怒。 起初他还会敷衍的应对,而后干脆是避而不见。 容音察觉到此,将这些侍从给喝斥了一通后,直接去东宫堵人。 “太子哥哥,我带了一些新做的点心,您尝尝。” 此时,容音站在东宫书房的内室,看着正在处理公务的沈煜,声音娇柔的开口。 思绪被打断,沈煜书写的动作停了一下,却连头都没有抬。 “不必了,我还有事情要处理,今日天气热,你早些回去宫中休息吧。” 对于他如此的态度,容音咬了咬嘴唇,眼眶微微泛红。 她走上前一步,将点心放在桌上,而后双手抵住桌面,带着几分执拗。 “太子哥哥近日为何总躲着我?可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得哥哥您不开心了?” 那浓郁的香粉气息,让沈煜轻咳了几声。 他耐着性子抬起头,对上容音的目光。 “容音,你已不是小孩子了,也是该懂得一些分寸。” “你想要建公主府,现在工部也正在抓紧修缮着,你如若挂念的话,便日日过去探访就是了,实属不必特意来我这儿一趟。” 沈煜这明显的疏离和敷衍,让容音心中一疼,愤怒夹杂的伤心。 她忍不住轻轻跺了跺脚,声音也急切了几分。 “太子哥哥,容音并非是有意叨扰你,只是那公主府的修缮我并不懂得,只是想让哥哥去看看而已!” “更何况,这公主府是父皇交与兄长您的,如若您不督工,回头出现差错了,到时候可怎么跟父皇说呢?” 知道容音这是刻意拿父皇来压自己的,沈煜沉默了片刻后,到底还是把书简放下,慢慢的站起身。 “走吧……” 但沈煜着实是没有想到,他当下这开了一桩先例,接下来的日子里,容音便日日找寻理由同他相见。 要么说是府邸的木头不够好,要么说是花园的布局不满意。 虽然他心中烦闷不已,但毕竟这是父皇指派的任务,面对的又是自己的妹妹。 他没法子拒绝,只能强逼着自己压下这些情绪。 但因为有此事纠缠着,即便是他处理完其他的事务了,也没法子出城去见苏雪衣。 这天夜里,沈煜坐在内室的软榻上,眼前闪过苏雪衣的样貌,心中的想念要抑制不住,最终拿出纸笔写了一封书信。 第160章 模样相似的男孩 沈煜这封书信写的寥寥数字,内容不多。 不过是讲明当下,自己要在京中料理事务,加之对苏雪衣的想念。 只是他哪里知晓,这封信件才刚刚出宫,便被陆锦绝的人半路截下。 彼时,在陆家的府邸内,陆锦绝站在窗前,将那封书信翻转了一下。 并没有看里面的内容,而是直接将其放在烛火之下销毁。 他黝黑的眸子被火光映衬着,更为晦暗不明,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太子殿下,您还是专心的陪着公主吧……” 等到了翌日,陆锦绝用过早膳,将手头的事务都清干净后,看向身边的侍从。 “去后院,将那男孩子带来。” 侍从闻言点头离开,片刻后,就见他带着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走了进来。 这男孩身材瘦小,衣衫破旧,那眼睛倒是澄澈,只是带着明显的胆怯,不安的打量着四周。 最终他将目光落在陆锦绝的身上,颤颤巍巍的行了个礼。 说起这男孩,还是陆锦绝先前在路边偶遇到的一个流浪的孩子。 只是这人的眉眼、五官,甚至是那消瘦的身形,都与苏钺有七分相似。 “这几日在府中,吃穿用度可还都好?” 陆锦绝压下心中的想法,轻声开口,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没有那般冷冽。 这男孩名为小五,听到问话赶忙点了点头。 “多谢陆大人,我,我这几日都很好,那些吃食我以前见都没见过。” “我只是,只是不知道大人您为何会把我带回来,我是犯了什么错吗?” 看到这男孩小心翼翼的样子,陆锦绝轻笑着摇了摇头。 只见他慢慢的起身,走到小五的面前,哑声开口。 “今日,你随我去一个地方。” “放心便罢,我不会害你,只不过是给你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让你安生过日而已。” 小五听到这话眼睛一亮,他很想问陆锦绝,为何会对他如此。 可心中的惶恐,却让他动了动嘴巴,没再说话。 “记住,等我们到了地方,你会瞧见一个姑娘。” “无论他问什么,你只需如实回答,不必害怕。” 陆锦绝再次开口让小五回过神,他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的应答了下来。 待到片刻后,陆锦绝带着换好衣裳的小五走出宅邸,上了马车。 而彼时,在山脚下的小院里,苏雪衣正在院子里晾晒着草药。 听到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她动作一顿,心中暗叹了一口气。 又是谁来了…… 她擦拭了一下手上的水珠,走上前将大门打开。 只瞧见陆锦绝翻身下马,而后面的轿子里,则是走下来一个瘦小的身影。 苏雪衣只是一瞬,擦过那男孩的身影,视线便再也挪不开。 她的呼吸瞬间停滞,眼眶泛红。 钺儿…… 不对,这孩子的年纪应当比钺儿小上几岁。 可如此,便更像是当年两人分开之时,弟弟的模样。 那眉眼、身形…… 苏雪衣只觉得鼻尖发酸,喉咙哽咽。 她控制不住的走上前,却又猛地停住脚步。 她很清楚这并不是弟弟,她更不知陆锦绝将这孩子带来是什么缘由。 “陆大人……” 苏雪衣几乎是强迫着自己,从那男孩子身上转移开视线。 她看向陆锦绝,声音十分平静,却还是带着点点难以掩饰的颤抖。 “今日怎么又有空过来?” 方才几秒钟的功夫,陆锦绝已经将苏雪衣的神情和反应尽数看在眼中。 他心头闪过几分心疼,眼中带着点点的笑。 “前几日在城中捡到了这个孩子,无处可去,想着你这里清静,便带他过来瞧一瞧。” 陆锦绝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就好像是无意中做出此举一般。 而小五则是怯生生的,站在陆锦绝的身后,目光偷偷打量着苏雪衣。 看着她朝着自己走了过来,又慌忙的低下头,往后退了几步。 苏雪衣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动作,可当她瞧见小五害怕胆怯的样子,这心像是被狠狠的扎了一下。 她并没有理会陆锦绝,毕竟此时,她已经将这人的心思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你叫什么名字?” 苏雪衣稍稍蹲下身子,尽可能放轻自己的声音。 而随着小五轻声开口后,她又忍不住的抬起手,将这孩子原本整齐的衣领又整理了一下。 指尖触及到小五那瘦弱的肩膀时,心头又是一酸。 “从京城过来路上许久,即便是吃了早饭,这会儿是不是也有些饿了吧?” 随着苏雪衣开口,小五余光打量了一眼陆锦绝。 想到从京城离开之时这人的嘱咐,还是乖乖的点了点头。 “一点点,肚子饿,陆大人早上给我用了早饭吃,也不是特别饿……” 小五紧张到语无伦次的样子,倒是让苏雪衣笑了笑,只是眼中的疼惜更为严重。 她试探性的抓住小五的手腕,却又不敢用力,生怕吓到这孩子。 “饿了的话,那姐姐给你煮些面,好不好?” 大概是察觉到苏雪衣的善意,且没有任何的狠厉,小五眼中多了几分光亮,有些腼腆的点了点头。 “好。” 小五如此的答允,让苏雪衣松了一口气,赶忙拉着他走进院子里。 只是在转身的瞬间,她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珠。 陆锦绝悄然跟了上去,注意到她的动作,眸子轻颤了一下。 果然,时隔这么久,这丫头对弟弟的情感没有分毫的减退,想念的愈发严重了。 片刻后在院内,小五坐在石椅上捧着碗,小口的吃着面。 苏雪衣则是坐在对面,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柔和。 “慢慢吃,不够了还有,姐姐也不知道你的胃口,吃的还算是舒服么?” 小五听到这话立刻放下碗,仍旧害羞的摇了摇头,眼中满是感激。 “好吃!姐姐煮的面好吃!姐姐你不吃吗?” 听着这一声声的姐姐,苏雪衣咬紧牙齿,强忍着泪意摇了摇头。 陆锦绝此时坐在一旁的竹椅上,看着这两人的交谈互动,眼中流露出了几抹不常见的柔情。 第161章 世子何时归? 看着小五正在吃面,手臂上露出了些许擦伤的痕迹,苏雪衣眼中多了几分心疼。 想来这孩子是在流浪的时候,同旁人争抢什么东西,才落下这伤口的。 “小五乖乖在这吃,姐姐去拿些东西。” 看着这男孩对着自己点了点头,十分乖觉的样子,苏雪衣淡笑着,起身走进了内室。 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她也并未阻拦。 直至到了配药室,苏雪衣一边调配擦伤的草药,一边轻声开口。 “大人带这男孩过来,究竟是何意图呢?” 苏雪衣的话不喜不怒,听不出什么情绪。 也知道那男孩子的样貌是瞒不过这小女子的聪颖,但陆锦绝很清楚,是万万不能说明缘由。 这层窗户纸,俩人都不能捅破了。 “这孩子的情况我已经问过了,他无父无母,之前有一个兄长也因病死了。” “我本想带他回府,但府上的规矩多,我怕他不适应,也怕吓到他。” 听到这话,苏雪衣的动作停了一下。 她稍稍抬头,清冽的眸子盯着旁边的人。 “所以,陆大人这是想……” “倘若你愿意的话,便让他暂时住在这里吧。” 陆锦绝接上话,口吻十分的随意,当真像是不经意间的安排。 “当然,倘若你不愿意的话,我再另寻去处,总会让他之后妥帖的过日子的。” 看着这人黝黑的眸子始终盯着自己,眼睛一眨不眨的样子,苏雪衣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不得不说,这几个人之中,还是陆锦绝表演的最恰到好处,最是让人抓不住棱角,无从下手、无法戳破。 她沉默了片刻后,转头看向院外,瞧见小五正乖乖的小口喝着面汤,心中那一处柔软再一次被碰触。 那天真又懵懂的样子,让她与记忆中的那张面孔逐渐重合。 她不想把这孩子当成是弟弟的替身,可是实在是太像了…… 只见苏雪衣缓缓的闭上眼睛,任凭眼泪从眼角滑落,也不怕陆锦绝瞧见,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轻声开口。 “让他留下吧。” 虽是预料之中的答案,可看到她这副模样,陆锦绝这心里仍旧不是滋味。 他走上前半步,却并没有任何触碰的举动。 “如此,便麻烦你了,日后我会送来一些吃穿用度以及银粮之类的。” “你们师徒二人虽然这些东西都充足,可毕竟这小五是我塞过来的,我理应当负责他的。” 当然知道,陆锦绝这话就是一个十分合理的理由,他可以借着小五的名义,隔三差五的就往院子里面跑。 也懒得理会他这心思,苏雪衣将捣好的草药端了出去。 看着小五立刻站起身,紧张窘迫的样子,她笑着柔声开口。 “不必紧张,日后你可把这当做是自己的家,姐姐是大夫,平日也可带着你去山间采药,倒是有趣的很。” “待会儿你还能瞧见一个老爷爷,也会很好照顾你的。” 小五虽然当下仍旧是一头雾水,但他很清楚,这比在外面乞讨要饭要强的多。 更重要的是,他能察觉出苏雪衣对自己是没有恶意的…… 想到这里,他余光看了一眼陆锦绝,见后者没有异议后,这才点头答应了下来。 “谢谢姐姐,我,我不会给姐姐添麻烦的!我会帮你干活,我也会做饭洗衣服的!” 苏雪衣此时已经走到小五近前,听到这番话,轻轻按住他的肩膀。 “坐下,我给你上一些草药,眼下这天气热,伤口容易发炎。” 小五显然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有些茫然的坐下后,就见苏雪衣将他的袖口又翻上去几寸,拿出膏药涂抹在他手肘间的划痕上。 从未有过被这样的对待,那伤口凉飕飕的,让小五心中一颤,眼角也微微泛红。 “疼吗?” “不疼!” 苏雪衣的再次开口,打断了小五的思绪。 他赶忙摇了摇头,又有些窘迫的用手背擦了擦眼角。 苏雪衣见状并未揭穿他,笑着跟他讲村子里面的趣事。 陆锦绝瞧见这一幕也没再叨扰,让苏雪衣享受一下这久违的情感,迈步走出院子。 他今日过来,一是把小五送到苏雪衣身边,二来,也是把不该留在这的人给带走。 片刻后,在村子的池塘边上,魏南初正蹲着在洗野果子,听见一阵脚步声靠近,他扭过头。 等看到来人是陆锦绝后,他顿时皱紧眉头,瘪了瘪嘴巴。 “你怎么来了?” 陆锦绝此时走到近前,瞧见魏南初这副行头和样子,带着几分散漫却是从未放松的神情。 他睫毛轻颤,说不上是诧异还是有几分羡慕。 “你在这村落待得时间够久了,还没玩儿够?” 听到这话,魏南初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避开他的视线,声音有几分暗哑。 “什么意思?” “国公府派人已寻你多次,你再不回去的话,恐怕你父亲就要亲自来抓人了。” 陆锦绝说罢,掀起长衫坐在池塘的一侧。 两人相对,视线却一高一低。 而他这话却让魏南初嗤笑了一声,显然并不在乎。 “我爹?我爹他巴不得我不回去碍他的眼,每次一回去,他便用各种理由将我圈在府内,动辄打骂罚跪的,现下我跑出来,我轻松,他也轻松。” 太清楚魏南初在府邸内所遭受的一切,但陆锦绝这会儿的心思却不可变更。 他盯着池塘里翻起来的鱼,眸光微微变冷。 “你可知晓,你若是再不回去的话,你父亲就要给你谋一个世子妃了,前几日在下朝之时,我可是亲耳听见他同旁人提及的。” “你说什么?” 这话一出,魏南初好险直接踉跄着摔倒在地。 他猛地瞪大眼睛,直接从地上窜了起来,连头发都凌乱的炸起来了。 “怎么?不信?” 陆锦绝稍稍抬起头,看着他当下的模样,轻笑了一声。 “我属实是没有必要用此等借口来骗你回到京中,你如若不信的话,大可以回去问问,若是事情不属实,再归来便可。” 第162章 一个顽固一个顽童 魏南初几乎是跑着回去小院的,不过几百米的距离,他身上已经冒出一层虚汗。 他不是不知道,陆锦绝很可能以此为借口。 其目的,不过是逼他回去京城,离开苏雪衣。 但他不敢赌…… 等回到小院后,他胡乱的将几件衣裳塞进包裹里,动作太急,扯破了身上的华服布料也浑然不觉。 而直至见苏雪衣从后院走了进来,他才猛地停住了动作,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你这是怎么了?” 苏雪衣忍不住眉头轻挑,就见魏南初动了动嘴巴,最终这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的,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 “我,我准备走了。” 苏雪衣此时正在吹着手中的汤药,听到这话并没有什么反应。 “今日天气有些暗沉,世子回去京中的时候,路上小心一些。” 听到这话,魏南初张了张嘴巴,似乎是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最终也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快步离开。 他脚下的步子有些凌乱,甚至有几分仓促。 似是怕再缓慢一些,便会忍不住回头,会舍不得离开了。 而随着大门传来了响动声,苏雪衣这才抬起头看着这人离开的背影,睫毛颤动着。 他知晓,一定是陆锦绝跟这人说了什么,要么是逼迫,要么是威胁。 虽然她必须得承认,这几天她跟魏南初相处的还算是轻松,照比另外两个人要好很多。 可如此,倒是也得了个清醒。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让这三个男子都一并消失,全当她这个人不存在才好。 陆锦绝也是个聪明人,瞧见魏南初离开后,也并没有久留,回到小院后跟苏雪衣嘱咐了几句后,便转身离开。 偌大的院子终于安静下来,苏雪衣松了一口气。 她手中所调制的汤药是给小五准备的。 她给那孩子检查身体,好在是没有太大的疾病,只是自小便营养不良,脾胃有些不畅。 等她将这碗汤药送到小五的面前,看着这孩子也不问是什么东西,便听话的低头啜言着,小脸儿被苦得都皱巴巴的,却还是笑着跟她道谢。 苏雪衣忍不住抬起手,抚过那有些扎手的短发,眼睛看向窗外。 她知道,自己不能将小五当做是弟弟,如此一来,对两个人都不公平,她也不是那种会自欺欺人的人…… 而直至到了晚上,苏雪衣安排小五休息,她则是坐在主室内翻瞧着医书。 此时,院门被推开,只见符广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肩上还扛着一捆柴火。 他脸上带着几分醉醺醺的红晕,显然是刚吃酒回来的。 “丫头,我今日可算是逮到好东西了!” 符广是冷不丁的一个叫嚷,倒是把苏雪衣给吓了一跳。 她忍不住抬起头,瞪了一眼走到门口的师父,眼中多了几分无奈。 “这么晚回来,您又是喝酒去了?” 符广闻言咧嘴一笑,将肩膀上的柴火往地上一丢,而后拍了拍身上的灰。 “今日高兴,林间转了一圈,倒是遇到了几个热心肠的大哥,就喝了一小口,不多不多……” 苏雪衣很清楚,如果不是自己的话,师父一定会云游四海,何必跟她困顿在这儿。 退一步来说,她照顾师父的同时,也不能对其管束太严。 倘若再没有什么自己的嗜好,那真是要憋死了…… 而此时的符广,走到屋子里面,刚准备要用清水洗个脸。 这一抬头,才瞧见房间里那个瘦弱的男孩儿。 “哎,这是哪儿来的小崽子?” “陆锦绝送来的。” 苏雪衣翻看医书的动作一停,轻声开口。 听到她这话,符广不知道小声念叨了一句什么。 他双手背在身后,凑近小五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突然点头笑了笑。 “这小家伙长得倒是机灵,怎么着,以后跟着咱爷俩一起住了?” 看着苏雪衣点了点头,符广的笑意更浓。 他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小五的脸颊,就见这孩子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小五本来睡觉就浅,毕竟是这么多年养下来的习惯。 而此时他睁开眼睛,瞧见一个白胡子老头盯着自己,不由得愣住了,眼中夹杂着惊恐和好奇。 等看到他那澄澈单纯的目光后,符广对其的喜爱便更浓了。 “小子,这姐姐没同你说过,我也住在这儿。” 小五看了一眼苏雪衣,瞧见她还坐在面前,这心便安定下来,有些怯懦的点了点头。 “姐姐说过……” “既如此的话,那你倒是跟爷爷说说,你叫什么名字啊?” 符广捋着胡子大笑,当真是对小五十分满意的。 这人与动物一样,一旦感觉到自己是受欢迎的,那整个人都会放松下来。 只见小五眯起眼睛笑了笑,怯生生的开口。 “回爷爷的话,我,我叫小五。” 说话的同时,符广已经拉着小五下了床榻,走到坐在苏雪衣的对面。 “小五?这名字倒是简单好记。” “来,跟爷爷说说,你这小子会不会爬树?” 苏雪衣此时刚拿起杯子想要喝口茶水,听到这话,好险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 她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自家师父,小五则是茫然的摇了摇头。 可还不等他说话,符广便直接一拍大腿,看样子倒是十分激动。 “那怎么行?哪有男孩子是不会爬树的!等明日的,明日爷爷就教你这本事!” 被他这话给气得哭笑不得的,苏雪衣瞧见小五那亮莹莹的眸子,又拍了拍符广的胳膊。 “师父,他才多大,您可别带坏了他。“ 对于这种事情,符广自然是不以为然。 他摆了摆手,又将袖口的衣衫卷了起来。 “这怕什么?老夫三四岁的时候就能上树掏鸟窝了!这小子看着机灵淳朴,肯定学的快!” 看着小五仍旧茫然的不敢说话,苏雪衣暗叹一口气,给他介绍了一下符广。 一听说这老爷爷是苏雪衣的师父,小五的警惕性也瞬间放缓,赶忙点了点头。 “好,我跟爷爷学!” 被这么叫了一句,又得到如此乖觉的回答,可算是让符广觉得有些飘飘然。 第163章 给我开些药膳吧 符广登时眉开眼笑的,伸手揉了揉小五的脑袋。 “好小子,那明日一早,我便带你去后山爬树摸鸟蛋!” 看着小五重重的点头,苏雪衣看着她们一老一小,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无力的站起身。 “我先休息了,累着呢。” 等到了翌日,符广还真就带着小五出门了。 苏雪衣早上醒来之时,桌上放着清粥小菜,那一大一小却不见了踪影。 直至天色暗沉,暮色迎来之时,苏雪衣正洗着衣裳。 听见院外传来一阵动静,等她打开门,便瞧见这两人的模样,直接笑出声来。 只见符广扛着鱼竿,手里的竹笼里还扑棱着几条鱼。 身后的小五则是跟个泥猴子似的,从头到脚都沾满了泥泞,头顶还插着几些杂草。 但他怀里则是小心翼翼的搂着一个鸟窝,里面还有几颗蛋,让他宝贝得很。 “我说你们两个……” 苏雪衣反掐着腰,想要呵斥几句,却又忍不住被逗笑。 符广则是抬手拍了拍小五的后脑勺,溺爱的呵斥了几句。 “这个小兔崽子!我说掏一个就成,他倒好,把人家老巢都给端来了!” 小五则是抓了抓后脑,咧嘴一笑。 不过是一天的时间,这孩子就照比昨日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眼中有了光,明媚又热烈的。 “是爷爷您自己说的,掏鸟窝要掏的彻底才痛快!” 苏雪衣这会儿已经倚在门框上,笑得肚子疼。 她瞟了一眼两个人,最后将目光落在符广的身上。 “师傅您说,您这教的是什么道理?” “这叫生财之道!你这丫头懂什么?” 符广捋了捋胡子,老神在在的样子。 他边说着边走进院子,将竹篓放在地上。 看着里面的鱼尾扑腾着,小五忍不住凑上前,而那水珠溅在他的脸上,他更是笑的欢畅,一个劲儿的往苏雪衣的身后躲。 “好了好了,明日把鸟窝送回去,听到没?” 苏雪衣瞪了一眼符广,又转头捏了捏小五的耳朵,却不舍得用力。 两个人虽然不情愿,但知道苏雪衣这话说得认真,只能干瘪瘪的点了点头,神情倒是一模一样。 而彼时的三人并没有注意到,在外面院落的大榕树下,沈煜站立在那里。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的抚摸着腰间玉佩,眼中的神情晦暗不明。 说起来,他是刚刚摆脱了容音的纠缠,终于能够脱身前来,见日思夜想的女子。 可他才刚到,便听见院内传来一阵欢笑声。 他透过栅栏的缝隙,瞧见苏雪衣护着一个小男孩,与符广欢笑,眉头舒展的模样,一时间只觉得恍惚。 他认识苏雪衣数年,好似从来没有瞧见过这女人如此表情。 即便是当初在东宫之时,这女子讨好自己也都是小心翼翼的。 “所以,我是不是从未认识过你……” 此时,胃部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沈煜闷哼一声。 他一只手撑在树干上,另一只手则是死死的抵住腹部,脸色有些苍白。 说起他这胃疼的毛病,自打苏雪衣假死之后便落下了。 即便是看了许多大夫,将太医院的太医都问诊了一个遍,却也未能根治。 “殿下,您这是……” 身边的侍从见状赶忙走上前,满脸关切。 “您最近没日没夜的赶着公务,已经许久未曾好好休息、吃一顿饭了,您说您这舟车劳顿的……” “不要再说了。” 直接打断了侍从的话,沈煜看着那小院子,片刻后才哑声开口,声音带着明显的虚弱。 “去找她,就说本宫的胃病犯了。” 侍从闻言不敢怠慢,赶忙匆匆的跑进院子。 此时的院内,苏雪衣正在教小五摘草药,符广在后院烧着热水。 听见大门被敲响,苏雪衣按住打算起身的小五,自己去开门。 而等她瞧见门外站着的人的装束,便知道这是东宫的人。 “不知,这位大哥有什么事情?” 苏雪衣半眯着眼睛,神情淡漠着。 而这侍从则是轻咳了一声,动了动嘴巴,才敢小声开口。 “姑娘,我们家公子胃病犯了,这会儿正在村口,您瞧瞧可有功夫去问诊呢?” 听到侍从说出公子这二字,苏雪衣轻笑了一声。 都已经把那层窗户纸给点破了,现下倒是懂得收敛了? 她并未往外面看,也知道沈煜此时定在不远之处听着动静。 “公子千金之贵,我乃一介乡野游医,可不敢随意看诊,莫不如您带着您家公子回去京城,去找名医,或者去找太医呢?” 没想到苏雪衣这么不给留面子,这侍从伸手抓了抓头,神情中罕见的带着几分窘迫,只能改口。 “殿下说,说他只信姑娘您的医术……” 想到那一日,沈煜晚上抱着自己睡了一觉,苏雪衣只觉得心中烦躁。 她刚想要开口,就见小五跑上前来,有些不安的拽着她的衣角。 “姐姐,谁生病了?” 小五只以为是陆锦绝病了,虽然两人相处的不长,可如果自己不是被他捡来,也不能过上如今的日子。 知道这孩子在想什么,苏雪衣伸手揉了揉他的后脑。 “一个相识之人罢了,不必担心,去后院帮爷爷烧开水。” 小五闻言点了点头,等他跑开后,苏雪衣才看向门口的侍从。 “回去禀告殿下,民女医术粗浅,不敢随意诊治。” 接连的拒绝,让侍从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欠身行礼后,跑回到沈煜的近前复命。 沈煜此时正抵靠着树干,瞧见侍从回来的这副表情,便已经知道了结果,但到底是不死心,追问了一句。 “如何?” “殿下,姑娘她说不便诊治,说让您回去宫中找太医,如此才算妥当……” 沈煜听到这话并没有恼怒,反而是嘴角勾起了浅浅的弧度。 不知为何,他总喜欢这姑娘带着几分棱角锐利的面对自己,而非像曾经那般逆来顺受。 “你们且先退下吧,不必来扰我,派两个人回去东宫安排好,今日本宫不回去了。” 第164章 请殿下松手 对于沈煜的这种命令,侍从们已经见怪不怪。 几个人点了点头,悄然退下,却不敢走太远,只在暗中守着。 而随着四周静谧下来了之后,沈煜坐在榕树下面的石头上,看着院内逐渐亮起的烛火光亮,眼中多了几分失神。 而随着深夜三更的梆子声刚响,苏雪衣一切收拾妥当,躺在榻上刚准备睡下的时候,突然感觉身后的床榻一沉。 她甚至无需转身,便知道是谁来了。 嗅到沈煜身上那熟悉的香气,苏雪衣暗叹了一口气,心中突然窜起一种怒火。 是猛地坐起身,手指探入枕下摸到银针。 “殿下,这是何意?” 沈煜此时侧躺着,他看着苏雪衣当下的模样。 顺着那清冷的月光,这女子的眉眼神情,都比他想象中的更为想念。 “不是说了么,本宫胃不舒服,今日派的侍从过来请,怕是唐突了?” 说着话,他动了动手臂,手指碰触到苏雪衣的手腕处,呼吸多了几分急促。 “只是,这胃病发作的厉害,太医院的方子总不见效,所以只能用此法子了。” 下一秒钟,感觉指尖一空,沈煜眼中闪过了几分受伤的神情,却也没有再强求什么。 他稍稍蜷缩起身子,当下哪里有东宫太子的样子,反而是像个孩子一般,声音多了几分黏腻。 大抵是因为胃部仍旧带着几分抽痛,他的脸色照比平时要惨白几分。 “你以前,总会给我熬煮一些滋补的药膳,喝着倒是舒服了许多。” 手腕处甚至还留有几分温度,让苏雪衣原本有些烦躁的心思平缓了几分。 她对上沈煜的目光,想到先前自己搬去东宫前院之后的一些日子,忍不住叹口气。 她必须得承认,因为这人,自己在东宫还算是过了一段比较舒心的时候。 不然,一直留在容音身边,怕是早被折磨死了。 “殿下先松手。” 不是没有注意到,沈煜悄然的拽住了自己的袖口,苏雪衣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沈煜非但没有放开她,反而是有些得寸进尺。 只见这男人稍稍拉近两人的距离,而后伸出手揽住了她的腰身。 “倘若,我这太子在你这儿生病昏迷,到时姑娘可不好摆脱干系啊。” 这话听上去像是威胁,可他却带着笑意,所说倒像是耍赖一般。 他的眸子轻颤着,像是想要博得苏雪衣一笑。 “给我做些药膳吧,我此次前来也没有别的意思,你只要点头,我便松手。” 听到他这番话,看到他略显苍白的嘴唇,苏雪衣垂下眸子。 是静默了片刻后,扯下一旁的外衫下了榻。 沈煜所说的话自然是真心,可他瞧见苏雪衣就这么答应了下来,眼中还是闪过了几丝意外。 他赶忙翻身坐在一旁,看着苏雪衣坐在书案前点燃油灯,又从柜子里取出了几味药。 将一些草药都放在油纸上后,又书写下一个方子。 “这些药材,是可以让殿下减去疼痛,健脾养胃,如此剂量够你喝三日的。” “至于方子,你回去东宫之后,按照此方抓药再调理半个月,便会舒服一些。” 沈煜的目光落在苏雪衣专注的侧脸上,他双手搭放在书案边缘,手掌微微的抓紧。 “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苏雪衣听到这话,手上的动作不停,眼中也不见任何情绪。 “这话,殿下问过了。” 沈煜闻言动了动嘴巴,眉宇间却带着几分执拗。 “我只是想确认,你可否一切安好……” “托殿下的福,一切都好。” 话音落下,苏雪衣转身走到水盆前,用冷水洗了洗手,继续将药物给打包。 “雪衣……” “殿下。” 不想听沈煜接下来所说的话,随着她的一声轻唤,苏雪衣直接将其打断。 “这包药你且收好,当下夜色已深,也知晓您无处可去,明日您可回去京中,再让侍从送来看诊的药费。” 接过药包,沈煜抬头看着面前的女子,显然没有弄明白是什么意思。 “我虽然不似宫中的太医有那般能耐,但也是靠着这些医术度日的,诊费可少不得。” 苏雪衣眉头轻佻,像是没有看到沈煜眼中的诧异一般。 “五十两银子。” 沈煜闻言怔了怔,随即忍不住笑了出来,直接从怀中取出一锭金子放在桌上。 “今日虽是返回不去京城,但本宫身上也不是分文无取,这些,可够付姑娘的看诊费用了?” 苏雪衣瞥了一眼那锭金子,直接将其收在了抽屉里,并没有推辞。 “多谢殿下赏赐。” 只是,像想到了什么一般,她突然转身走向药柜,指尖在药材之间游走着。 余光打量了一眼旁边的沈煜,心中哼笑一声,挑选了最苦的几味药材。 “怎么?还需要配置什么?” 沈煜有些不解,耐不住地站起身。 苏雪衣则是点了点头,没有分毫心虚的样子。 “这些药同样能治胃部的疾病,也可让殿下消消火气,毕竟眼下时气正热,在东宫繁忙政务,也容易生出心火。” 她这话说的不错,但她的本意自然不是如此。 这些药能达到极好的功效,却也能让人口中的苦涩味道数日不消散。 如此的话,想必能减少这人来她这里的兴致,让她的耳根子清净一些。 等将药包配置好后,苏雪衣递到沈煜的手中,垂眸柔声开口。 “殿下若觉得药苦,难以下咽,便可配些蜜饯,只是一定要服用,不可懈怠。” 沈煜闻言接过药包,指尖不经意似的擦过那微凉的手腕,眼中多了几分笑意。 “无妨,再苦的药,本宫也会甘之如饴,绝不辜负你的苦心。” 苏雪衣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不着痕迹的松了松手。 “殿下今日因胃痛才过来小院,如若您不舒服的话,我可为您准备一间空房休息。” 知道这话已经是变相的逐客令了,沈煜虽然有些不舍,却也没有死皮赖脸的留着。 拿着两包药,目光落在苏雪衣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后,这才终于迈步离开。 第165章 她还能翻了天不成 苏雪衣此时站在窗前,看着沈煜离开的背影,眉头轻蹙。 她知道,这人并非是说出什么谎话来哄骗自己,她也记得之前在东宫之时,沈煜时常会因胃痛而无法专心正事。 想到先前,自己在东宫照顾他的时候,苏雪衣抿紧红唇,别开了视线。 她坐在书案前将抽屉打开,看着那锭金子,指尖在上面轻轻的摩挲着,神情有几分恍惚。 几日后的晨起,苏雪衣极少睡了个自然醒。 等她走出房间的时候,就见符广和小五已经在吃早饭。 “怎么今日起得这么早?” 苏雪衣柔声开口走到桌前落座,同时顺手摸了摸小五的脑袋。 “听说,今日公主府正式开工,大抵热闹得很,我带着小五过去瞧瞧。” 符广说着话放下饭碗,抬起手抻了个懒腰,那胡子随着动作一翘一翘的。 小五正在给苏雪衣盛饭,听到这话,兴奋的点了点头。 看着这一老一少的架势,苏雪衣伸手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头疼。 “你们两个还真是,没有一天清闲,去便去,但早些回来。” 小五原本以为苏雪衣会阻拦的,听到这话立刻笑了出来,一溜烟跑去房间更换衣裳。 而随着大厅只剩下师徒二人之后,苏雪衣皱了皱眉,轻声开口。 “师父,我当真是担心,这公主府建好了之后,容音怕是就会有时间来找麻烦了……” 明白自己的宝贝徒弟在想什么,符广眼中有几分担心,却也转瞬即逝。 他摆了摆手,满不在乎的笑了笑。 “稍安勿躁,她那人有些个歪心思,咱们避着躲着便是,我倒是不信,她还能闹翻天了不成?” 说罢,他起身捏了捏苏雪衣的肩膀,又慢悠悠走去小五的房间,催促着孩子的动作。 “小兔崽子快一些,要是去了晚了,估计什么彩头可都捞不到了,到时候别哭鼻子啊!” 苏雪衣坐在桌前喝着清粥,听着这二人的交谈,轻笑了一声,只是这心中总带着几分不安。 等她目送这一老一小兴冲冲的出门后,便站在院子里,望向远处的山路。 如今,酷热的日子已然过去,这晨起的风倒是已经有些微凉了。 而彼时在京城内,公主府选址落户之处,早已经人声鼎沸。 工匠们这会儿是敲锣打鼓,城内的百姓们都来凑热闹,从附近邻村来观看的人也属实是不少。 容音得知外界的动静,自然是十分傲然,拿出一些银子,让侍女出去作为打赏。 此时在府外,符广扛着小五挤在人群里面,老远便闻到了喜糖的香甜味道。 符广低下头,便瞧见小五的眼睛亮莹莹,一个劲儿的盯着前方的喜糖,不由得一笑。 “怎么着?想吃?” 小小的心思被察觉,小五脸颊一红,微微的点了点头。 符广立刻带着他朝着人前走去,直至挤到了最前头,顺手抓了一把案台上的糖,还得了块儿绣着金线的红绸子。 直到这爷孙俩从人群中撤出来的时候,都是满头大汗。 小五剥了个糖,先是塞到符广的嘴巴里,才自己吃了一个小块,满眼都是兴奋。 “爷爷,这是谁家办喜事啊?怎么这么多人!” 符广含这块糖,将小五护在怀中,眯着眼打量着那府内尘土飞扬的情形,轻哼了一声。 “这处府邸的主人,便是皇上的女儿容音公主。” 想到苏雪衣以前的遭遇,他的神情带着几分冷漠。 垂头看着手中的红绸子,没再多言,转而笑了笑,只是这笑容并不达到眼底。 “走吧,再去瞧瞧,这料子可要好生拿着,等回去了给你姐姐做身新衣裳。” 小五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往嘴里塞了一块糖。 他踮起脚尖,想要看的更清楚,符广则是直接成全他,将孩子架在了脖子上,将那喜爱与宠溺展露的淋漓尽致。 “如何?看清楚了没?” “看清楚了!” 小广抓住符广的肩膀,又是感动又是兴奋。 “爷爷,里面还有舞狮子呢!” 看着他兴奋的挥动着小手,符广不禁笑得开怀。 而与此同时,在东宫的前院内,沈煜正站在廊下。 听着侍从禀报当下公主府动工的事情,神色冷漠异常。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圆柱子,发出闷闷的响声。 “殿下,今日公主已经遣了两拨人来询问,您今日可去观礼呀?” 侍从小心翼翼的问询着,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沈煜却仍旧是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本宫政务繁忙,并没有时间脱身去观礼,让她自行安排便是。” “这是她的府邸,与我又何干?” 沈煜的目光,此时投向的是城外方向,对于这公主府的修建显然是毫无兴趣。 自打皇上给他下了这道旨意,到如今正式动工。 这一段日子,他已经耗尽心神,足够了。 而听到他如此应答的侍从,倒是一时间犯了难,犹豫了片刻后,还是硬着头皮开口。 “殿下,公主说倘若您不去的话,她便亲自来东宫请,您看……” “怎么?本宫方才说得还不够明白?” 打断了侍从的话,沈煜方才淡漠的神情瞬间变得狠厉。 他的眸色一冷,带着几分不满。 “告诉她,本宫没空!” 侍从这会儿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不敢再多说什么,匆匆的退了下去。 沈煜则是快步从廊中走出,回到了书房。 当下的他并不想见容音,更不想让这姑娘有机会缠着自己。 如今公主府动宫,这丫头可以离宫,在宫外自行出入,怕是会更为肆无忌惮…… 一想到这里,他皱了皱眉头,眼中闪过了几分烦躁。 此时,在公主府的高台上,容音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工匠们的身影。 今日她特意打扮过,一袭华服衬得她肤白如雪,与这些劳工的样子是格格不入。 而等她听到宫女的回话后,忍不住的攥紧帕子,眼角有着几分怨念。 “怎么?太子哥哥还是不肯来?”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宫女的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砂石上。 第166章 给本公主办件事 “回公主的话,殿下说他政务繁忙,所以……” 不等宫女的话说完,只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只见容音将手中的茶盏扔在地上,那碎片划过另外一个宫女的手臂。 碎瓷片划出手臂瞬间带出血痕,可那宫女却不敢发出任何的声响。 “政务繁忙?他分明就是不想见我!” 容音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愠怒,她深吸了一口气,目光环视了一圈众人。 察觉有人正在偷瞧着自己,她轻笑了一声,一甩袖口。 “好,既然他不来,那我便去找他!我就不信,太子哥哥当真是可以狠的下心不见我!” 宫女想拦自是拦不住的,他们太清楚自家主子的性子。 一听这话,也只能叫人安排了轿撵,赶忙随行而去。 而直至到了当天晚上,天色即将要暗沉之时,符广才带着小五回到村子里。 彼时两人都是一身灰尘,蓬头垢面的,但笑得格外开心。 小五怀中揣着那块被叠的,整整齐齐的红绸子。 等快到了院落前,他快步跑了进去,赶忙凑到苏雪衣的面前。 “姐姐,这个给你!这是爷爷抢来的!” 苏雪衣此时正在准备晚饭,她接过红绸,笑着揉了揉小五的脑袋。 “如何?玩儿的开心吗?” 说话的同时,她注意到小五脸上沾着点点的糖渍,便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 “可开心了!姐姐你应该跟我们去的!” 如今的小五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生活,更是适应了符广和苏雪衣对他的照顾。 此时,他笑吟吟的点了点头,又献宝似的从袖口内掏出一块儿糖。 “姐姐,爷爷给我买了块儿糖,这颗是给姐姐您留着的!” 有关于买糖的这个说辞,是符广在路上嘱咐小五的。 他也担心,要说这东西是凑热闹抢来的赏赐,怕徒弟担心。 符广此时听到小五,按照自己所交代的说出口,这悬着的心放回到肚子里,伸手捋了捋胡子。 “老夫出手,自然是不能空手而归的,我们俩又在城内买了一些你爱吃的糕点,还有栗子,晚上你去打打牙祭。” 对上这两人的目光,苏雪衣无奈的笑了笑,心却稍稍放松了一些。 毕竟,容音已经认得师父的模样,今日有惊无险回来,那便是好事。 直至到了深夜,苏雪衣坐在灯下捻着药。 那一段一段的声响,听的到是让人格外安心。 油灯的光晕映衬下来,看上去温暖的很。 此时,就见符广拿着酒壶走了过来,在她的对面坐下。 此时的符广,褪去了平日那稀里糊涂的玩闹,神情中有格外的认真。 “丫头,还在担心公主的事?” 苏雪衣听到这话,指尖微颤,她缓缓地抬起头。 见师父递给她一盏浊酒,笑着接过,浅喝一口。 “师父,您应当知道,她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我只怕她离宫建府后会……” “傻丫头。” 符广很清楚,苏雪衣担心的并不是她自己的性命,而是也怕连累了当下这般生活,怕连累了他以及小五。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了,她若敢来,老夫自有办法对付。” 话音落下,他放下酒杯,看着苏雪衣眼底的乌青,心疼的厉害。 “倒是你,傻丫头,别总是忧心忡忡的,天塌下来也不是你一个人扛着,你师父即便是老了,但还不至于拖累你的后腿。” 听到这话,苏雪衣的眼眶有些湿热。 她仰头将一盏浊酒尽数喝下后,才展露出几分笑意。 “是,师父,徒儿知道了。” 而与此同时,在皇宫的寝殿内。 容音坐在梳妆台前,盯着铜镜中的自己。 旁边的烛火摇曳着,将她的面容映衬的有几分诡异。 她伸手抚上自己的脸颊,指尖无意识的摩挲。 “苏雪衣……” 容音忍不住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心中的恨意翻涌。 想到今日她去东宫之时,沈煜那爱答不理的态度,这恨意更是加深了几分。 “当初真是后悔,后悔没有亲眼瞧见你死,如此的话,也不至于有这么多的麻烦……” 容音幽幽的开口,手中把玩着一支玫瑰簪子。 那锐利的尖头抵在她的指尖上,刺痛感让她冷笑出声。 说起来,她当然想把苏雪衣给大卸八块,可倘若要是不成功的话,那她与沈煜这感情便也彻底断绝…… 前几年那么多次,屡屡的经验,都让她不敢再轻举妄动。 而就在此时,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猛地抬起头,看向一旁的近身侍女音儿。 “音儿,你过来。” 音儿听到这话一愣,但仍旧是乖巧的凑上前。 可还不等她开口询问,这手就被容音给轻轻握住了。 “音儿,你在我身边伺候也已经是数年了。” 容音抓住音儿的手腕,抬头看着她,那神情倒真像是个温顺的女子。 “本宫记得,你家上一辈虽是都没了,但仍旧还有几个兄弟姐妹是吧?” 音儿此时的身子一颤,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臂,却没有胆量。 听到如此的问题,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是,多谢公主您挂念,还记得奴婢家中还有几口人……” 这话虽然说得漂亮,可此时音儿的声音已经开始发抖,额头冒出了豆大的冷汗。 容音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声音温柔,却让人听上去只觉得毛骨悚然。 “别怕,你在我身边多年,自是知道我的性子的。” “如今这局势对本宫颇为不利,本宫不过是想让你帮一个忙,仅此而已。” 听到这话,音儿心中的警铃大作,她猛地跪在地上,双手抓住袖口。 “奴婢惶恐,奴婢粗苯只能伺候公主,给您端茶送水,至于旁的,奴婢是万万做不好的。” 音儿跟着容音身边多年,太知道这人的心性了。 方才提及到家人的时候,不过是想要打一个感情牌,而更重要的则是以家人作为威胁,以此进行胁迫。 容音听到这番话,眸子微微眯起,跟着稍稍欠身,用手指捏住音儿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怎么?你不想为本公主效劳?” 第167章 杀了她或毁了她 就这么瞬间的对视一眼,音儿便控制不住的浑身发抖。 她不敢挣脱,身子抖塞如筛糠,只能颤颤巍巍的回应。 “奴婢,奴婢不敢……” “这才乖。” 容音听到这话,满意的松开手,而后从袖口中取出一只荷包丢在了地上。 “这里头有足够的银两,你且去找几个亡命之徒,要么去杀了苏雪衣,要么毁了她的脸。” 此时,她的声音很轻,低头整理着袖口。 语气轻描淡写的,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 “若是此事办成了,不仅仅是你弟弟,就连你其他的家人,这一辈子都可吃饱穿暖,不必为吃食而遭罪,但倘若办砸了……” 容音的话没有说完,只是目光重新放在了音儿的脸上,轻笑了一声。 此时,音儿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攥住荷包,指尖泛白。 知道自己当下如若不应答下来,便是死路一条。 她只能点了点头,装作乖顺的样子。 “多谢公主眷顾奴婢的家人,奴婢定当为您分忧解困,尽可能将事情办好。” 如此的回应,倒是让容音满意的点了点头,跟着摆了摆手。 “既如此的话,便退下吧。” “好好为本宫做事,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还会骗你不成?” 音儿听到这话,再度欠身行礼,缓缓的起身退出了殿内。 而等到翌日晨起,天还未曾大亮,音儿换好衣裳离开宫中后,便攥着荷包拼命的奔跑。 她根本没打算去找什么亡命之徒。 虽然家人被容音控制着,但她也做不到真的对苏雪衣动手。 她宁可逃,宁可死,也不想害人…… 既如此,她便逃走没有踪迹,容音寻不到他,想必也会放了她的家人。 心中越是这样想,音儿脚下的步子便越快。 可就在她刚跑出城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她下意识的回过头,等瞧见那熟悉的轿撵后,脚下一软,摔到了地上。 手中的荷包散开,里面的银两洒了一地。 音儿坐在地上,惶恐的往后退了几步。 随着轿辇停在了近前,就见容音缓缓的走了出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中满是讥讽。 “贱婢,不成想你的胆子还不小,你当真以为自己逃得掉?” 就这么对视了一眼,音儿只觉得浑身痛苦难忍。 她已经预料到,被抓回去之后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便捡起一块锐利的石头。 是刚准备割开颈部的脉搏,自我了断。 却见容音一挥手,一旁的侍从直接将她的手臂踢开。 就这么一脚,音儿的手腕便脱臼,她忍不住尖叫出声,却换来容音的一声冷笑。 “想死,你也要死在本宫的手里!” “带回去,好好伺候!” 直至当天深夜,容音手下的两个侍从,从宫中的侧门离开。 二人推着一辆板车,上面躺着的则是已经意识不清,浑身是血的音儿。 他们遵照着容音的指示,将音儿直接送出城,扔去乱葬岗。 毕竟这宫中的宫女,也并非是寻常人家的姑娘,这件事情还是做的隐蔽一些比较好。 而等到翌日晚间,天色逐渐暗沉后。 几个乞丐弯着腰,正在乱葬岗的尸堆里面翻找着值钱的玩意儿。 突然,其中一人尖叫出声,眼中带着几分诧异。 “哎,这怎么有个活的!” 随着这人一开口,其余的几个人赶忙围了过去。 借着微弱的光亮,他们只瞧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正在艰难地爬着。 音儿的脸,此时已经被划的血肉模糊,身上的衣衫破破烂烂,已经被血色染的看不清楚本色。 那手指死死的抠着泥土,是想活下去,也是想逃出这里。 “求,求求你们……” 音儿察觉到了这些人的视线,她眯着眼睛,喉咙里面挤出来嘶哑的声音。 “求求你们,救救我,我还有些银子,求你们送我……”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将手腕上的镯子摘了下来,递给几个人。 这还是前几年,她逗了容音一笑,得到的这个赏物。 “求你们,将我送到一个村子,找一名大夫……” 这些乞丐们哪里见过宫中出来的好玩意儿? 接过镯子后,犹豫着开口。 “你说,是哪个村子?什么大夫?” “唉,这姑娘看上去也够可怜的,也不知道是谁造的孽……” 而等音儿报出具体的地址后,这几个乞丐对视了一眼,最终是年纪最长的人叹了一口气。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搭把手,把她抬起来吧……” 等到了翌日,天色还未大亮之时,苏雪衣正在睡着,突然就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自打她住到这村子里之后,这样的事情倒是遇到了几次。 不过就是村民们会突发一些情况,让她帮忙去医治。 此次她也未曾多想,赶忙披了衣服起身。 而等她拉开门,就见几个乞丐抬着一个血淋淋的人站在门口。 这浓重的血腥味加上恶臭,让苏雪衣心中咯噔一声,眉头紧皱。 “这,这是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乞丐此时掐着腰喘着粗气,伸手指了指已然陷入昏迷的音儿。 “大夫,这姑娘是在乱葬岗捡到的,她说她要找你,我们也不认识她。” 苏雪衣一听这话,眉头皱的更紧。 她赶忙侧开身子,示意把音儿给抬进来,而后又拿出一些银两交给这些乞丐。 “劳烦你们了。” 而随着这些人走了之后,苏雪衣这才回到屋内。 她将油灯点亮,在昏暗的灯光下,那张已经被毁得面目全非的脸终于清晰。 苏雪衣的指尖一顿,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张脸她是认得的,是容音身边的侍女。 “音儿?” 随着她的一声轻唤,就见音儿艰难的睁开了已经充血肿胀的眼睛。 二人对视,在看清苏雪衣的一瞬间,音儿的泪水便混着血水滑落了下来。 “苏姑娘,求你,求你救救我……” 她指尖颤抖着,像是用尽了全力,抓住了苏雪衣的衣角。 “求求你救我一命,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第168章 还是没救回来 苏雪衣看到音儿这副样子,沉默了片刻,转身去拿药箱。 说起来她对音儿的印象,并没有多深。 毕竟这人只是容音身边的侍女。 自己当初在东宫之时,受到容音的那些虐待。 这音儿虽没有为虎作伥,但一直也是事不关己的。 从苏雪衣她自身来说,自然是有些怨怼,可倘若她要是音儿的话,又能做些什么呢? 而且想当然,音儿会变成这样,一定是被容音给处置了,这主仆二人的关系已经尽断。 如此,她身为大夫,应当救治天下病人。 而从私心来说,留下这个人,想必日后还会有用…… 此时,她这边传来的动静也把符广给吵醒。 只见符广打着哈欠走了过来,头发连带着胡子凌乱的混杂在一起。 “怎么回事儿?” 说着话,符广瞄了一眼榻上的音儿,瞧见她伤势那么严重,几分睡意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眉头皱了皱紧。 “容音身边的侍女。” 苏雪衣只是简短的解释了一下,手上的动作不停。 “方才我看了看,她伤的还很重。” 此时的符广已经走到了床榻前,打量了一下音儿的伤势,轻轻摇了摇头。 “还是公主呢,这下手还真够狠的。” 此时,音儿躺在这榻上,呼吸十分微弱,像是风中残烛。 苏雪衣用温水一点一点擦去她脸上的血污,可流露出的,并非是她本来的面目,而是狰狞的伤口。 她记得音儿的样貌,虽不算是多么美艳漂亮,但也还是个十分清秀的姑娘。 而此时,她整张脸几乎都被利器划伤,甚至深可见骨。 “是,公主……” 音儿此时大抵缓过来了一些精神,断断续续的开口。 “是她让我来杀你,她说让我雇几个杀手,即便不能取你的性命,也要毁掉你的脸……” 苏雪衣此时正在给音儿施针,听到这话,她的动作未停,眼神中也没有太多的情绪。 毕竟这一切,她都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然后呢。” “我逃了……” 音儿眯着眼睛,看着苏雪衣为她治疗伤势的样子,眼角流出几分热泪。 她忍不住轻轻咳嗽了几声,血沫子直接溅在了苏雪衣的袖口。 “苏姑娘,我知道以前你在东宫遭受到了多大的痛楚,那时我不觉得有什么,而如今,我是想明白,我宁可毁了我自己的脸,我也不想害人……” “这么多年,你属实是不容易的。” 听到这番话,苏雪衣的心间有几分不落忍。 她看向坐在一旁的符广,师徒二人对视了一眼,都开始认真进行强力的救治。 可因为音儿的伤势太重,再加上拖沓了这么久,有些伤口已经明显感染。 再怎么样,也是回天无力。 不过多时,音儿的声音越来越弱,手指却仍旧死死攥住苏雪衣的袖子,像是寻找一点点安定的感觉。 “苏姑娘,好生活下去,公主她,她是不会放过你的……” 话未说完,音儿的瞳孔便逐渐扩散。喉咙里发出一阵阵沙哑的声音,紧跟着归于了寂静。 那双眼睛至死都在瞪着,里面盛满了不甘与恐惧。 苏雪衣正在施针的动作停了下来,她长叹了一口气。 犹豫了片刻后,又拿出温毛巾,尽可能将音儿身上都给擦拭干净。 至少,落得最终一个体面。 符广在一旁瞧着,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眼中多了几分可惜。 “如此能幡然醒悟,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说起来这丫头倒是有骨气,只是可惜了……” 苏雪衣始终没有开口,等她给音儿擦拭好身子之后,取来一块白布盖在了她的身上。 音儿的眼睛,老早便被符广给盖上,此时安静的像是睡着了一般。 不过多时,音儿的尸体被草席着裹着,苏雪衣则是蹲在刚挖好的土坑旁。 她指尖沾着泥,沉默的将最后一点蓬土给盖上。 看着这一片小土包,苏雪衣并没有为其立碑,也没有烧纸,只是用脚将土踩的实了一些,而后轻轻的鞠了几躬。 说白了,不过都是苦命人罢了,即便是立碑,要写什么呢? 更何况指不定改日,容音就会查到这儿来。 按照她那人的性子,到时候还不得把这土再给挖出来一趟? 此事闹的,过于有些伤神了,苏雪衣没再多想,转身正准备离开。 可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她的身形一震。 “好歹也是宫里出来的,现下也不缺什么银子,怎得连一口薄棺都不舍得为这姑娘买?” 苏雪衣慢慢的转过身,就见魏南初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后。 此时,这人正抱着胳膊倚在一旁的墙边,一身华服。 但想来是路上十分急切,那长发微微带着几分凌乱,看上去倒是比以前成熟颇多。 苏雪衣瞟了他一眼,拿着锄头朝着院子走去,显然没什么好气。 “世子这话说的倒是轻飘飘,于你们而言,很多事情只是嘴唇一碰便可解决,但于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可并非如此。” 听得出来苏雪衣话语里的嘲弄,魏南初倒是也不介意。 他转身就跟着这人的脚步,哼着小曲,朝着小院里面走去。 而等到了院门口,谁知苏雪衣进门后,便拦住了魏南初。 “世子擅闯民宅,可是要挨板子的。” 听到这话,魏南初瘪了瘪嘴巴,目光看了一眼院内,带着几分得意的样子。 “本世子这是马上要出征了,临行前便想着来讨一杯践行酒,顺便再告知姑娘一声,可谁成想却撞见姑娘在这儿埋人呢……” 一听魏南初要出征,苏雪衣倒是有几分诧异。 但她也并未搭话,也不想给自己增添麻烦,索性敷衍的解释一两句。 “那人,不过是在路边捡的,伤重不治,我即便难过却没法子。” 事实上,有关苏雪衣方才埋的是什么人,魏南初根本就不在意。 他不过是想要找个由头,想要同苏雪衣多说两句话罢了。 此时,他的眉眼带着几分笑意,不管不顾的直接拉住了苏雪衣的手。 第169章 果然还是血缘骨亲 “你等着,等此次我打了胜仗立了战功,归来后,我便让家人过来提亲,给你弄一个诰命当一当。” 可他这话刚刚说完,一盆冷水便直接泼到他的脚边。 只见符广拎着木桶,站在屋檐之下,花白的胡子气的直抖。 “小兔崽子!你当我老头子是死了不成?” 被师父突然的出现,给逗得哭笑不得的苏雪衣,此时赶忙别开视线。 而魏南初则是抹了一把脸,完全不恼,反而对着符广抱拳行礼。 “老爷子教训的是!只是我不在之时,还劳烦您照顾苏姑娘!” 眼瞧着符广又要跑过来打自己,魏南初对着苏雪衣眨了眨眼睛。 “等着,等着我的聘礼!” 事实上,魏南初是想再跟苏雪衣多说几句话的,但眼瞧着出行的时辰到了,侍从再三催促,他也没有法子。 只见他迈出小院,跨上马背,又忍不住回头对着苏雪衣摆手。 “记得,等我打胜仗回来,我就让家里人来提亲!” 而随着话音落下,他带着侍从朝着村口走去。 全然不知,此时沈煜就站在墙外,将他方才的那段话给听得一清二楚。 听着院子的大门被关上了之后,沈煜站在暗处,指尖捏得发白。 他对魏南初方才的那番话,是有羡慕也有嫉妒的。 他当下的身份,是没有办法那么肆意的同苏雪衣说明心思,也没办法承诺娶她。 可是,他断然不能让别人捷足先登…… 只见他转过头,确认魏南初的队伍离开了之后,看向身边的侍从,冷声开口。 “去给世子出发的路上,安排一些小意外,让他多些不痛快。” 这种尺度的事情,沈煜拿捏得十分好。 既会让魏南初觉得别扭心塞,又不会影响整个事情的大局。 侍从闻言赶忙领命而去,而此时的沈煜这才整理好衣袖,佯装着刚刚抵达一般,走到了院子门口,轻轻叩响了大门。 “谁……” 随着苏雪衣的声音从院内传来,沈煜轻笑了一声,连声音都照比平时要温柔了几分。 “是我。” 随着他这话落下,院内安静了几秒钟。 片刻后才响来了一阵极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紧跟着大门被打开。 当沈煜瞧见苏雪衣那张小脸的时候,心中的柔情被狠狠的碰触。 他眼中温柔的,好似方才的愠怒从未存在过。 苏雪衣看到沈煜前来并不意外,毕竟表面上,这人可以仗着她给开的药膳,定期过来一趟,也算是情理之中。 “殿下坐吧。” 苏雪衣转过身,顺手指了指一旁的石椅。 “待我洗洗手,给殿下把脉。” 对于她这样的态度,沈煜早已是司空见惯,根本就不介意。 他直接顺从的坐在椅子上,而后抬起手臂,搭方在桌子上,等待着苏雪衣的诊脉。 等苏雪衣拿出银针和一些草药后,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沈煜这么乖乖配合的样子,只觉得又滑稽又无奈。 她落座后,抬起手指搭在沈煜的手腕处。 此时两人的距离拉近,清冽的气息伴随着果香萦绕在周围。 沈煜只觉得晕晕乎乎的,苏雪衣却全然无心思理会这些。 “殿下的胃疾好转了不少,看来那苦药汤也是有几分功效的,待会儿我再给殿下换一个方子,再养一阵子,估计就差不多了。” 说着话,她起身走进屋内准备抓药,见沈煜也跟着进来了,她并未阻止。 此时,符广带着小五已经出去玩了,屋子里安安静静的。 苏雪衣稍稍垂下眸子,睫毛轻颤,眼底晦暗不明。 “对了,有件事情倒是想跟殿下说明……” 沈煜是巴不得苏雪衣多跟自己说些话,哪怕是完全不相干的话题。 以至于听到此话,他赶忙点了点头。 苏雪衣也没遮掩什么,直接把音儿的事情,从头到尾大致讲了一通。 “倘若殿下早来半个时辰,便能瞧见我亲手将那侍女给埋了……” “重伤不治,倒是可怜。” 这话轻轻落下后,苏雪衣不由得屏住呼吸,实则她是在等待着沈煜的反应。 而事实上,沈煜对音儿全然没有印象。 毕竟容音身边的侍女那么多,平时更换伺候的人也极为频繁,他怎么会在这些事情上面上心。 以至于这会儿听到苏雪衣的话,他只是点了点头,却并未说什么。 可他如此的反应,却让苏雪衣的目光冷冽了几分,抓着草药的动作也逐渐增大。 到底还是血亲骨肉。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这人甚至不忍心责怪容音? 甚至还站在她的面前,竟然连演戏都懒得演吗? 想到曾经在东宫的时候,这男子许诺她的种种,苏雪衣自嘲的笑了笑。 虽然她从未再希望,这人再给她什么。 可如今,那种薄凉的情感再一次被证实,她只觉得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 将药抓好之后放在了纸包里,苏雪衣刚想要开口,就见沈煜从怀中又掏出一锭金子放在了台面上。 “这次的诊费加上药费,苏大夫的规矩,本宫是记得的。” 苏雪衣看了一眼那金子,又看着沈煜那温和的目光,突然觉得有些恶寒和反胃。 “既然没有旁的事情,那殿下可以带着药离开了,我待会儿还要去村子里面,给几个老人家诊治,便不留您了。” 她冷声开口,这突然下的逐客令却让沈煜的脸色瞬间转变。 明显感觉到苏雪衣的态度转变,他想要开口争取留下,可惜根本没有机会。 只见苏雪衣二话不说,直接扛着药箱就往外走。 看着这人快步离开的背影,明显是带着几分恼怒的样子。 沈煜抬起手揉了揉眉心,眼中多出几分困惑。 他自然不会离开,毕竟好不容易才能与苏雪衣见上一面。 以至于到三更天的时候,他再一次熟络的闯进院内,又摸进了苏雪衣的房间。 但让他诧异的是,苏雪衣并没有休息,而是坐在床榻上面,像是知道他会来,像是在瞪着他一样。 察觉到这一点,沈煜抿紧薄唇,连带着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第170章 你怎么在我榻上! 这个时辰,村子里面早已经是万籁俱寂。 屋内的烛火摇曳着,两个人的呼吸彼此交错着。 苏雪衣拢了拢外衣,看着沈煜当下的样子,瞧见他眼中浓烈的情愫,眉头轻轻微皱。 不过一秒,便又回归到平日的样子,看不出任何的喜怒。 “殿下,时辰已不早了。” 她的声音极为平静,指尖却在袖口内用力地攥紧,微微泛白。 “我这几日身子不便,为保您的周全,还请您回宫中歇息。” 这上涌的情绪被突如其来的话给打断,沈煜微微挑眉,目光落在苏雪衣的脸上,不舍的眨眼片刻。 “此话怎么说?” 不知道他究竟是真的不懂,还是在明知故问。 苏雪衣微微垂下眼睑,声音更轻了几分。 “殿下应当清楚,女子在来葵水之时,若与男子同床,会给男子带来晦气的。” “您是千金之躯,倘若真的因此而有身子不适,那岂不是我的罪过?”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屋内一时静默下来。 烛心里爆出个灯花,让气氛显得稍稍焦灼。 半响后,就见沈煜伸手摸了摸鼻尖,而后突然轻笑了一声。 “所以,你此时还未睡下,就是在等着本宫,想要与我说这番话?” 苏雪衣不置可否,但她没有接话,而是转头从枕头下面取出了一个香囊,递到这人的眼前。 “这香囊里面,民女装了一些草药,可以安神,也可护着殿下您免遭遇一些侵扰。” 看着这香囊,沈煜的目光更柔和了几分。 他伸手将其接过,指腹轻轻摩挲着上面绣的纹样,喉咙轻轻颤动了一下。 他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暗哑。 “雪衣,你知道本宫不信这些的。” 没想到这人竟如此执拗,苏雪衣的心头一跳。 她刚想要再说什么,却见沈煜低下头,将香囊系在了腰间。 他稍稍俯过身,将薄唇落在了苏雪衣的耳边。 “不过,既然是你的心意,本宫收下了。” 这湿热的气息拂过耳畔,让苏雪衣不由得屏住呼吸。 她甚至都已经要抬起手将这人推搡开。 好在下一秒钟,沈煜便直起身子,往后退了几步。 “时辰不早了,既然身体不适,便早些休息,等改日本宫有空了,自然会再过来看你。” 沈煜说着话转身离开,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忍不住转头看了看苏雪衣,而后才消失在夜色中。 苏雪衣原本紧绷的情绪,此时仍旧没有放缓。 她悄然的走到窗前,再确认沈煜离开大院后,这才松了一口气,终于将烛火吹灭。 她躺在床榻上,听着外面的喧嚣声归于平静,才逐渐的闭上眼睛。 而直至到翌日晨起,苏雪衣是被身侧异常的温度和重量给惊醒的。 她猛地睁开眼睛,这一转头,便对上一张近在咫尺的面容。 只见陆锦绝正合衣躺在她的身侧,呼吸均匀,眉宇间还带着几分疲倦的样子。 看着这人睡得香甜,苏雪衣脑子嗡嗡作响。 她猛地翻身坐起来,只能忍住不尖叫。 “陆锦绝,你为何会在我的榻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雪衣的声音不大,但她知道陆锦绝一向浅眠,刚刚的声音足够让这人惊醒。 果然下一秒钟,就见陆锦绝缓缓的睁开眼睛,那黝黑的眸子里面,甚至还带着几分慵懒。 他缓了几秒钟,在看到苏雪衣那因为愤怒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后,轻笑了一声,眼中带着几分笑意,又带着几分抱歉。 “我是你睡得沉,就没有惊动你。” 说着话,他慢条斯理地撑起身子,露出沾染了一些尘土的外袍,以及略显凌乱狼狈的发丝。 “其实我昨日前来的时候有敲门,但怕惊醒你师父和小五那孩子,便直接翻身进来。” “可走到你的屋前又敲了敲门,你却没有回应。” 他这话虽然算作解释,可苏雪衣却听得仍旧气结。 怎么着啊,送走一个又来一个,他们这几个人当这小院是什么了? 只是,看着陆锦绝眼底下浓重的乌青,以及下巴上冒出的胡茬。 苏雪衣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目光落在他略显疲惫的面容上。 “你,你这是怎么了?” 毕竟两人相识数年,她还从来没有见过,陆锦绝会流露出这般狼狈的样子。 大抵是察觉到了一丝丝的关心,陆锦绝心中一暖。 他轻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可身上的疲惫还是让他的声音有些发颤,满是疲惫。 “城中最近涌现了一些流民,我负责调查这件事情,调查了三个通宵,始终没有合眼,昨日在回府的路上,还遇到了刺客。” 说着话,他指了指外袍上面一道裂口,再次抬头看向苏雪衣的时候,眼中竟多了几分无辜。 “我虽没受伤,但实在是乏得很,不知怎么着,就特别想见你,所以就来了。” 陆锦绝也不介意,苏雪衣知道他起先的缘由,只是个借口。 而他这突然展露出的几分疲惫,让苏雪衣心中有几分不落忍。 毕竟照比沈煜而言,这人倒好得多。 如此,看着陆锦绝那罕见的狼狈模样,苏雪衣心头一软,转身披起外衣,轻声开口。 “你再歇一会儿吧,我去准备早膳。” 没有再多看陆锦绝一眼,苏雪衣径直离开了房间。 等到了灶房内,苏雪衣淘米的动作比平日慢了些。 她想到陆锦绝方才的模样,又忍不住的往锅里面多添了一把米。 她与符广都已经养成了粗米淡饭的习惯,平日里吃的东西都以清淡类为主。 但她知道,陆锦绝是喜好一些味道浓重的食物,便又做了一两道小凉菜。 等这一切都准备好了,锅里面的米也逐渐沸腾,米香味瞬间弥漫开来。 “姐姐,好香啊!” 听见身后传来声音,苏雪衣转过头,就见小五揉着眼睛走了进来。 只见那小家伙看到灶台上的吃食后,眼睛瞬间一亮。 “今日的早膳好丰富啊!” 看到这孩子,苏雪衣不禁笑了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 “去叫爷爷起床吃饭。” 第171章 陆大人在教我识字 而片刻后,等苏雪衣将餐盘端到院中的时候,却见陆锦绝已经坐在了石桌旁。 这人很明显是简单的梳洗过,看上去精神很多,比方才也要干净整洁了许多,就连凌乱的长发,这会儿也打理成了过往的样子。 此时,这男人正教着小五识字,看上去倒是一派和谐。 当下有晨光洒下来,苏雪衣微微眯起眼睛,瞧见陆锦绝被光线所勾勒出的挺拔轮廓,有些恍惚。 显然是没有注意到苏雪衣的,陆锦绝此时用手指,在石桌上面轻轻滑动着,声音低沉且有耐心教着小五。 “这个字念安,平安的安……” 小五显然是有兴趣的,他歪着头认真地描摹着,又嘟囔着念了几句。 此时,他忽然抬起头,看到苏雪衣站在门,立刻咧嘴笑了出来,脸颊上带着几分红晕。 “姐姐,陆大人在教我识字呢!” 随着他开口,陆锦绝这才转过头。 他目光落在苏雪衣手中的餐盘上,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 也知道这人在想什么,苏雪衣别开视线,直接将粥碗放在了他的面前。 “吃吧。” 符广此时是打着哈欠,从屋里面走了出来。 当他看到桌上的粥和小菜后,挑了挑眉头,又瞟了一眼陆锦绝。 “今天加餐啊。” “陆大人真是稀客,这面子也还不小啊。” 听得出来自家十分的调侃,苏雪衣的耳根微红,有些别扭。 陆锦绝则是起身,对着符广行了个礼,又端起粥碗浅喝了一口。 “好粥。” 符广本来还想念叨几句,可看到自家徒儿警告的眼神后,只能不甘心的闭上了嘴。 好在这早膳的桌上,还算是够和谐。 陆锦绝是挑到机会就会给苏雪衣夹菜,那动作自然的仿佛已经做过了成千上万次。 苏雪衣也不想当着师父和小五的面,把气氛闹得太僵,以至于没有拒绝,但也没有任何回应。 小五此时是叽叽喳喳的学着新学的字,符广时不时的插几句玩笑。 陆锦绝更多的是沉默的倾听,眼神则是时不时的往苏雪衣的那边撇。 事实上,这一切都还让苏雪衣有些诧异。 她没想到,气氛竟如此的和谐。 毕竟先前魏南初也好,沈煜也好,可是都没有受到过如此待遇的。 等用过早膳后,苏雪衣起身准备收拾碗筷,陆锦绝又自然而然的接过她手中的盘子。 “我来就好,你歇着吧。” “用不着。” 苏雪衣避开陆锦绝的目光,冷声开口。 可她还来不及阻止,就见陆锦绝已经利落的,将这一切七零八乱的东西给收了。 等陆锦绝走进屋内后,坐在一旁的符广则是轻笑了一声。 这笑意是带着几分调侃,也带着几分对陆锦绝的愠怒。 丫头,有人帮忙还不好?先前那个小傻子离开了,为师瞧见你日日亲自亲为,当真是心疼的很。” 太知道自己师父是怎么样的脾气,苏雪衣没有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走进屋内开始整理药架。 而等陆锦绝洗完碗之后,走到她的身边,也熟练的帮她分开草药。 “从前倒不知,陆大人竟然会这些。” 看着他的动作娴熟,苏雪衣忍不住开口,陆锦绝也没有遮掩什么,轻轻笑了笑。 “以前在军中的时候,经常会帮军医打下手,这些东西我还是认得的。” 他说着话,修长的手指一边在药材内翻拣着,动作十分娴熟。 而苏雪衣则是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心头微动。 这人好似总是这样,看似漫不经心,可实则处处留心,能将万事办得周全。 等过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这草药也都分拣完了,苏雪衣便带着陆锦绝坐在院子里。 而就在此时,大院的门被轻轻的敲响。 听见这动静,苏雪衣便知道并非是京城中的人前来。 她赶忙迎过去打开门,就见是村子里面的王婶挎着篮子,脸上带着温和的笑。 “苏大夫,我来取凉茶了,昨日你不是同村长说过,让我这个功夫过来取嘛,给大家降降暑!” 说起来,王婶突然的到来,倒是让苏雪衣松了一口气。 可让她未曾想到的是,就在她刚把人迎进来的时候,这王婶却突然看向了陆锦绝,眼睛登时一亮。 “这位是……” 王婶说话的时候,目光在陆锦绝和苏雪衣之间来回转动着。 也注意到了这一点,陆锦绝立刻起身,彬彬有礼地对着王婶行了个礼。 “在下姓陆。” 王婶瞧见他这副动作,更是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缝隙了。 她一把抓住苏雪衣的手,十分喜悦的模样。 “哎呦,这可比上次那个姓魏的小伙子要强多了,那小子咋咋呼呼的,像个花孔雀一样,虽然是个热心肠也是耐苦能干,可手上没活,不是过日子的人。” 而此时的苏雪衣听到这话,更是满脸汗颜,只觉得头更疼了。 “王婶儿,您……” “哎呦丫头,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你害羞什么呀?” 只见王婶拉住苏雪衣的手腕,眼睛却仍旧在打量着陆锦绝。 “那魏公子啊,一来就嚷嚷着要娶苏大夫,这心也是好的,为人也倒是本分,可这手上就是没活儿啊!” “他连挑水都挑不好,上次还把我家晾的野菜给碰掉了,这一看就是在京中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了。” 太知道王婶口中的人是谁,陆锦绝登时来了兴趣。 他听得十分认真,嘴角微微扬起。 “婶子,您了解的这么详细啊?您还知道什么呀?” 此时,苏雪衣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被陆锦绝这话问的,这王婶儿顿时来了兴趣。 她猛地一拍大腿,就差掰着手指头了。 “那可太多了,想想啊!” “对了,那魏公子非要给苏姑娘修什么墙院,结果没成想,一锄头好险砸在自己的身上,如此就哭喊着一两日!” 小五在一旁听着,此时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好想也是诶,魏大哥说要教我骑马,可没成想到了一个小坡上,他自己先是从马背上面掉下来了。” 第172章 别让那个莽夫进门 随着王婶儿和小五的这番话,陆锦绝眼中的笑意更深。 他转头看向正在配药,却满脸窘迫的苏雪衣,声音里夹杂着笑意。 “看来,那魏公子不太适合这儿。” 苏雪衣此时的动作用力,头也不抬,咬着牙开口。 “陆公子说笑了,旁人的事情,我们哪能说三道四的。” 而等王婶拿着凉茶离开后,陆锦绝才忍不住的走到苏雪衣身边,压低声音开口,带着几分讨好。 “方才那婶子说的这些活,我都能做。” 说罢,他指了指院墙,像是要得到夸奖的模样。 “无论是修墙还是劈柴,我还会教小五识字骑马……” 话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跟着声音压得更低。 “而且,我不吵。” 当然知道他这番话是什么意思,苏雪衣手上动作不停,几乎是咬着牙开口。 “几陆大人日理万机,民女……” “为你费心,我乐意。” 不等苏雪衣的话说完,陆锦绝直接开口打断她,声音低沉而坚定。 苏雪衣下意识的抬起头,对上这人黝黑的眸子,又迅速别开视线。 也知道很多事情急不得,陆锦绝收起嬉闹的表情,突然正色开口。 “那些流民,不知道会不会涌入这边,你近日少出门。” “为何?” 苏雪衣有些不解的抬头,就见陆锦绝皱紧眉头。 “我怀疑,他们是冲着一些事情来的,我怕他们伤到你。” 听到这话,苏雪衣心头微动,却只是淡淡点头。 “知道了。” 陆锦绝看着她明显转变的态度,唇角不自觉上扬。 并没有久留,临走前还不忘叮嘱一句。 “对了,以后少放魏南初那个莽夫进门。” 他眯了眯眼,语气难得带了几分孩子气。 “他太吵,让你们没法子安生。” 苏雪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想到刚刚的那句话,轻轻摇了摇头。 她低头继续整理药材,却没发现自己嘴角,勾起点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而另外一边,沈煜回到东宫时,先是处理了一些公务后,才回到房间休息。 他走进内室,将腰间的香囊小心翼翼的解了下来。 指腹轻轻摩挲着上面精致的绣纹,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弧度。 而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侍从的声音。 “殿下,容音公主求见,此时已经到门口了。” 好心情瞬间被搅扰,沈煜眉头微蹙,迅速将香囊塞入袖中。 “让她进来吧。” 片刻后,容音是一袭华服踏入殿内,发间的金钗异常夺目。 她进入内室后,先是见了个礼,而后目光在沈煜身上转了一圈,最终落在他微微鼓起的袖口上。 “太子哥哥,听说你昨日出宫了?” 压下心中的想法,容音娇声开口,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沈煜则是神色淡淡,背过身,声音极低。 “处理政务罢了,你怎么突然过来?有事?” 容音见状上前凑近几步,身上浓郁的熏香扑面而来。 “不过就是担心哥哥而已,且近日我睡得不安稳,想着同太子哥哥说说话。” “本宫要事缠身,你应当知道的。” 话语再次被打断,容音笑容僵在脸上,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但不过一瞬,她又恢复成娇嗔温顺的模样。 “太子哥哥好生小气,如今陪我说话都没时间了。” “既如此,那太子哥哥好好休息,容音改日再来看你。” 也没想到她这么痛快的离开,沈煜没多想,倒是落了个清静。 他唤来侍从备水沐浴,将那香囊小心地放在案几上,而后转入到屏风后。 水汽氤氲中,沈煜轻叹口气,闭目养神。 彼时的他哪里知道,容音是早已折返回来。 她轻手轻脚地溜进殿内,一眼就看见了案几上的香囊。 “果然有东西……” 容音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迅速将香囊收入袖中,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等回到寝宫后,她迫不及待地拆开香囊。 而当她看清里面那张写着情诗的字条后,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上面娟秀的字迹,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双手颤抖着,将香囊翻来覆去的看,发现内衬上竟还绣着几朵小小的花。 栩栩如生,看上去十分娇艳。 “贱人!” 知道这一切都是苏雪衣的,容音忍不住尖叫一声。 她猛地抓起剪刀,疯狂地绞碎香囊。 那丝绸碎片如雪花般飘落,她仍不解恨,又将碎片统统扔进火盆。 “贱人!你给我去死!” 容音狰狞的开口,盯着那火苗。 可紧跟着下一秒钟,就见那火盆突然爆出火花。 容音还没反应过来,一道火蛇已经窜上帷幔,瞬间点燃了整个寝宫。 “走水了!快救火!” 宫人们顿时惊慌失措,赶忙去接水灭火。 等火势终于被控制住时,容音的寝宫已烧毁大半。 她狼狈地站在院中,华服上沾满烟灰,发髻已然散乱,看上去犹如疯妇一般。 宫人们此时跪在殿外,低垂着头,谁也不敢出声。 “公主,偏殿已经收拾好了,您暂且委屈几日……” 掌事的嬷嬷小心翼翼地开口,却见容音猛地回头,眼中血丝密布。 她死死攥着手中仅剩的一片香囊残布,忍不住的咬紧牙关,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查清楚了吗?火是怎么起的?” 一名侍卫闻言跪地,赶忙如实回禀。 “回公主的话,火就是从火盆里突然燃起来的,当时您正在焚烧……” 话说到这里,他瞥了一眼容音手中的碎布,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你的意思是,本宫自己点的火?” 随着容音冷笑着质问,侍卫身形发抖,额头的冷汗冒了出来。 “不,属下不敢……” 而与此同时,在偏殿外的回廊下,几名宫女凑在一起,低声议论着大火。 “你们看到了吗?那火盆里的火突然窜得老高,直接烧上了帷幔,怎么扑都扑不灭!” “我听值夜的人说,公主当时正在烧什么东西,结果火一下子炸开了,差点烧到她的脸!” “嘘!小声点!” 此时,一个年长的宫女紧张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开口。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那火就像是冲着公主去的……” 第173章 该给公主选婿了 这宫女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廊中突然走过一个年长的嬷嬷,对着她们摆了摆手,十分紧张的样子。 “我说你们几个不要命了?这些话也敢胡乱的说!” 可她们这边打住了,但流言却像是长了翅膀似的。 这左不过半日的功夫,别说是公主寝殿了,就连整个皇宫都在窃窃私语。 有人说,看见那日起火之中出现了鬼影,又有人说听见了凄厉的哭嚎声。 “你们说,会不会这场大火就是老天爷对容音公主的责罚呀?” “哎呦,自打她和亲又归回朝中后,整个人就性情大变,尤其是近两年,更是作恶不断,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 当下这后宫内,但凡是有宫女和太监聚集的地方,左不过所传的都是这些内容。 至于话题中的容音,当下正坐在偏殿内。 她打量着临时收拾出来的屋子,虽然已经是华贵无比,可她却满眼的嫌恶。 她稍稍的侧过头,看着铜镜中映出自己略带苍白的脸色和泛红的眼角。 那明显憔悴的容颜,让她忍不住的握紧拳头。 手指缓缓的抬起,抚上脸颊。 那上面有一道极为细小的烫伤,是昨夜起了大火,火舌舔舐下所留下的痕迹。 而就在此时,门口的嬷嬷小心翼翼地开口。 “公主,太医来了。” 嬷嬷战战兢兢的禀报,声音小的犹如蚊子一样。 容音瞄了她一眼,而后将梳妆台上面的物件尽数扫落在地。 随着几个瓷盒碎裂的声音响彻殿内,在场所有的侍从都赶忙跪下,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着。 “公主您息怒,小心气坏了身子。” “是啊,公主您昨日刚刚受了惊吓,这会儿要是……” “在闭嘴!” 不等宫女的话说完,容音再次拍响了桌子,而后眼睛死死盯着站在门口,准备要进来的太医。 “滚,都给我滚出去!” 心中的一条线像是在瞬间崩断了一样,容音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尖叫着。 她抓着铜镜,直接就往门口砸去。 太医见状,连忙低下头也不敢开口。 方才的情形他听得真切,还是嬷嬷走上前让他离开,他才欠身行礼,快步离开。 而相对于惶恐,此时的他更有几分无奈。 毕竟这样的场景,在这一年以内已经上演了太多次了。 而等到了翌日,在晨起的早朝上。 皇帝坐在龙椅上,听着官员们的禀告后,伸手揉了揉眉心,看不出喜怒。 好在现下的疆土并没有太多的问题,民生也过得去,早早便下了朝。 只是与以往不同,今日皇帝是留了几位重臣在大殿上。 随着其余的人离开后,大殿内安静下来,就见皇帝伸手捋了捋胡子,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面,明显看上去是有些焦躁的。 “诸位爱卿可知道,昨日公主寝殿内突然走水,烧了大火?” 看着这些官员们都忙不迭的点头,皇帝眼神幽微,带着几分无力。 “既如此,不知你们有何看法?” 显然没想到,皇上留下自己是因为这些事情。 几位官员面面相窥,最终还是礼部尚书,率先往前迈了一步,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 “回禀皇上,老臣以为此事颇有蹊跷,这公主寝殿内向来戒备森严,且在当天晚上,宫门已经下了锁,不可能出现一些无端的刺客之举。” “而且不是说也已经查过,寝殿周遭没有什么可燃的物件,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走水呢?” 随着他开口,另外一位兵部尚书则是轻哼了一声,明显带着几分不屑。 “大人此言可当真是差矣了,这宫中走水又不是头一遭了,虽然没有刺客,也没什么易燃物,但此事到底是发生了。” “依我看,想那些个缘由没用,倒不如说说公主近些年来的所作所为。” 要说这兵部尚书大人曾经是立过军功,且也是朝中的元老,有些话他自然是有底气也敢说得的。 在场的众人,听到他这样直言不讳的提及容音的事情,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而皇帝则是眉头轻蹙,敲打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 “此话怎讲?” 兵部尚书并没有半点的胆怯,他从人群中迈向前一步,抱拳行礼。 “皇上明鉴,微臣只觉得自公主和亲归来后,有些行为便实在是不可取的,先是出游在郊外之时,用鞭子打伤了一位翰林院的大人,而后又在坊间纵马,伤了几位民众,如今这坊间已经有所传言……” 说想到了自己接下来所说的话,兵部尚书的语气顿了顿。 而这话却,显然是让皇上动了怒气。 “说,什么!继续说下去!” 堂下的几位官员,似乎都预料到兵部尚书会说什么,都忍不住的为他捏了一把汗。 而察觉到这些事件,兵部尚书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才继续开口。 “都说,这是天谴。” 随着这话落下后,殿内顿时一片寂静。 皇帝的脸色阴晴不定,良久后才缓缓开口,声音明显多了几分沙哑。 “依爱卿之见,该当如何呢?” 几个官员互相对视,像是心有灵犀一般。 “皇上,微臣以为,不如趁着公主修公主府之事,为她另选佳婿如何?” “皇上,微臣认为此言有理,公主正值韶华,若能配得一良婿,于我朝可是一件大好事啊!” 皇上听到这番话并没有什么诧异,他沉默片刻后,对着身边的太监开口。 “传太子来见朕。” 不过多时,在御书房内,沉香袅袅的。 沈煜匆匆赶来之时,皇上正在批阅奏折,陆锦绝则是站在一旁沉默着。 瞧见这架势,沈煜皱了皱眉头,见礼之后站在一旁。 “不知,父皇召儿臣过来是所为何事?” 皇帝此时放下朱笔,也没有拖沓时间,直接奔主题。 “容音的事情,你如何看?” 显然,此时的沈煜已经听说了今日在朝堂上的事情。 他思索了片刻后,如实回答。 “儿臣认为,给妹妹选一驸马此事可行,只是妹妹的性子刚烈,寻世家公子怕是难以匹配啊。” 第174章 砸了玉玺 像是预料到了他会这样说一样,陆锦绝眼中闪过了几分不屑,而后轻声开口。 “微臣倒认为,太子殿下多虑了。” “公主金枝玉孽,又曾和亲远嫁,见识不凡,若能择一可靠稳重的驸马,对公主来说未必不是什么好事。” 沈煜看向陆锦绝,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接了一下,又赶忙各自移开。 他们心知肚明,容音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早已经引起朝堂不满。 今日几位大臣在朝上所提那些事情,甚至只是容音所做之事中,最无关紧要的一些。 但他们也很清楚,当下皇帝是想要得到一个结果的。 两人尽可能消减对对方的敌意,开始商榷了起来。 片刻后,就见皇帝揉了揉太阳穴,正准备要再次开口下决断之时,大殿的门突然被猛地推开。 就见容音长发散乱,不管不顾的闯了进来。 她脸上还带着泪痕,显然是一路哭过来的。 身后的几个太监和侍从跟在,明显是阻拦过,却拦不住的。 “父皇!” 只见容音扑倒在地上,护甲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父皇,您当真要听信这些人的谗言,把女儿随便嫁出去吗?” 容音这突如其来的出现,让陆锦绝与沈煜都有些错愕,皇上更是愤怒至极。 他猛地拍案而起,大声呵斥。 “胡闹!谁准你擅闯御书房的?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罪!” 容音当然知道,可她却不管不顾,一把抓住了皇帝的衣袖。 “女儿不要嫁,女儿宁愿死也不要嫁出去!” 容音此时哪里还有什么理智可言,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让她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的心绪再次崩溃。 她扭头看了一眼在场的陆锦绝和沈煜,总觉得自己是被这几个人给深深的背叛了。 没有得到皇帝的回应,她猛地抓起桌上的玉玺,狠狠的砸向地面。 这剧烈的响动声,别说是殿内的宫女侍从了,就连陆锦绝与沈煜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放肆!” 皇帝此时的脸色铁青,额角上的青筋暴起。 他瞧见那玉玺上面已经磕出了一道裂痕,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殿内此时是鸦雀无声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来人!” 在此时此刻,皇帝才有所发觉。 眼前的这个女儿,早已经不是他过往宠爱的那样子…… “把公主带回寝宫,没有朕的旨意,不得她踏出寝宫半步!” 将玉玺砸下的那一瞬间,容音才回过神来,可已经为时尚晚。 她听见自己要被关禁足,猛的瞪大了眼睛。 毕竟这么多年,父皇何曾这样罚过她? 侍卫们此时一呼而上,双手扣住容音的双肩。 是正准备将她搀扶起来之时,就见容音突然大笑了起来,那笑声凄厉的令人毛骨悚然。 “好,好啊!你们都是巴不得我死是不是?” 容音狠厉的看向陆锦绝与沈煜,疯狂的摇着头。 “你们一个个的……” “拖下去!” 不等她的话说完,皇帝再次命令。 侍卫们不敢怠慢,直接将人架了出去。 大殿内再一次的归于安静,只剩下玉玺在地上轻轻晃动的声音。 皇帝则是疲惫的闭上了眼睛,缓了良久后,才极为沙哑虚弱的开口。 “选驸马一事情,就交给陆大人去办吧……” 直至到了傍晚,陆锦绝按照旨意,自行来到容音的寝宫。 此时天色逐渐暗沉,夕阳将宫墙染成血色,那才经历过火灾的主殿,看上去更为骇人。 偏殿内则是一片狼藉,瓷器碎片和被撕扯碎裂的绸缎散落一地。 陆锦绝瞧见这偏殿内的场景,并无任何意外。 他走进内室后,就见容音正背对着门坐在窗前。 她长发散乱着,背影单薄得很。 “微臣见过公主。” 陆锦绝鞠躬行礼,而容音的身形则是僵了一下。 她并没有回头,声音十分沙哑。 “你来做什么?还想来看本宫的笑话吗?” “公主多虑了,微臣只是奉皇上的命令,与公主您来商议选定驸马之事。” 听到这话,容音猛的转身,眼中满是血丝。 她用力的拍向旁边的桌案,眉头轻挑。 “商议?你们不是都已经决定好了吗?” 她突然抓起桌上的竹简,朝着陆锦绝砸了过去,面容瞬间变得狰狞。 “都是你,都是你们在父皇面前挑唆的!害得我变成如此的境地!” 陆锦绝侧身,尽可能的避开竹简,但碍于当着容音的面,他没法子有太大的动作。 那竹简的边缘,还是在脸颊上划出一道血痕。 他眉头一皱,面色不改,随手擦去脸上的血迹。 “公主息怒,微臣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奉命?” 大概是陆锦绝脸上的伤痕,逼得容音更为激动。 她突然歇斯底里的大笑着,笑声中带着几分哭腔。 “好啊,那你就去告诉父皇!本宫宁可一头撞死,也绝对不会嫁人!” 看着她近乎癫狂的样子,陆锦绝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 最终还是欠身行礼,抱拳开口。 “公主保重,微臣先行告退了。” 等走出寝宫后,陆锦绝摸了摸脸上的伤口,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当下,夕阳已经完全暗沉了下去,宫墙上面不见任何的光亮。 而等他离开皇宫之时,脸上的伤口却仍旧在渗血,顺着下颚线滑落,看上去倒是极为骇人。 “大人,您的脸……” 随行的近身小厮赶忙递上帕子,满眼的心疼,声音发颤。 却见陆锦绝摇了摇头,没有接过帕子。 “无妨。” 陆锦绝那黝黑的眸子闪了闪,而后翻身上马,声音里面不自觉的夹杂了些许的柔和。 “出城。” 小厮闻言,立刻知道了自家主子要去哪儿,不敢再多言。 他赶忙招呼了几个随行的近侍,跟着陆锦绝一同离开城内。 彼时,苏雪衣正在小院内整理着药材,突然间,就听见院门被轻轻叩响的声音。 她放下手中的药捻,提着灯笼走到门口。 却见陆锦绝站立于门外,半边脸都被血迹染红了。 第175章 懂得反击了? 冷不丁的瞧见陆锦绝这个样子,苏雪衣惊的往后退了半步,手中的灯笼差点直接扔出去。 “你,你这是怎么回事儿?” 而看到她如此的反应,陆锦绝却突然笑了。 这一笑,牵动了脸上的伤口,又渗出一丝血珠在他那俊朗的脸上。 “怎么?受了伤,便不认得我了?” 看到他这副模样,苏雪衣轻叹了一口气,侧身让开位置。 “进来吧。” 此时的屋内,烛火摇曳着静悄悄的,符广和小五两个人已经休息。 苏雪衣带着陆锦绝,悄然的走进了自己的房间,而后取出药箱,动作利落的为这人清理伤口。 那棉布沾上了药酒,触碰到伤口的时候,陆锦绝的眉头皱都没皱一下。 苏雪衣看在眼里,这陌生又熟悉的场景,让她的呼吸多了几分急促。 “谁伤的?” “容音。” 陆锦绝稍稍侧过脸,看着苏雪衣低垂的睫毛,眼中带着几分贪恋。 “她用竹简划的。”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个答案,苏雪衣心中咯噔一声,她手上的动作一顿,又继续为这人上药。 要说这件事情是容音做的,其行为倒是符合她这人的性子。 只是事情是落在陆锦绝的身上,又怎么会躲不开这一攻击? “公主的脾气,还是那么大。” 她这不冷不淡的开口,让陆锦绝轻笑了一声。 是突然欠身,拉近两人的距离,他炙热的呼吸拂过苏雪衣的耳畔。 “不过相比这个,你那个香囊引起的火灾,倒是更让我诧异,如此说,这点伤可不算什么。” 听到这话,苏雪衣猛地抬起头,正对上陆锦绝探究的目光。 她轻轻咬了咬下唇,而后嘴角勾起一抹轻笑。 她也知道,自己是万万瞒不过这人的。 但退一步来说,当她将那行囊交给沈煜的时候,就想过有当下这一遭,也没什么可怕的。 “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也不复杂,那香囊里不过是装了一些磷粉和硝石罢了。” 即便有所预料,可当真听到她的回答后,陆锦绝仍旧有几分诧异。 相对于愤怒,他更多的是好奇。 “这些东西,你为何会装到香囊之中?你早知道容音会烧它?” 苏雪衣这会儿放下药瓶,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不是,我只是以防万一罢了。” 可她这话刚刚落下手腕,就被温热的掌心给抓住。 只见陆锦绝也跟着站了起来,当下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半米。 “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此事若是被旁人发现……” “我知道。” 打断陆锦绝的话,苏雪衣又尽可能挣脱他的手,眉头轻蹙。 “只是,我此番之举,也并没有害公主之意,即便是查明,又能查什么?” 看到她如此执拗的目光,像是窥探到了最深层的东西,陆锦绝突然笑了笑。 他抓住苏雪衣手腕的力度稍稍放缓,却没舍得放开。 “如今你倒是长进了,学会反击了。” “当年在东宫之时那般的逆来顺受,想来隐忍的多么难受。” 听得出来,这人话语里面的奚落,苏雪衣没有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可神情却温和了不少。 她继续给陆锦绝的伤口上药,确认一切无碍后,才叮嘱了几句。 “好了,这几日别碰水,再涂抹一些药粉,应当是不会留下疤痕的。” 显然,陆锦绝根本就不在意这些小小的伤痕。 他突然抬起手,扣住苏雪衣的后腰,鼻尖几乎顶到了那微凉的额头。 这突如其来的靠近,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苏雪衣的呼吸瞬间急促了起来。 她一只手抵住陆锦绝的胸膛,却没有用力的推开这人。 那清冽的气息,让她睫毛颤动着,眼底多出几分水波。 而就在此时,房门被突然的推开。 两人本能的转过头,就见沈煜站在门口,脸色极为难看。 只见他冷笑着走了进来,目光在两个人之间来回扫视着。 看到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他眼中瞬间翻涌出杀意。 “如此看上去,当真是好一对璧人。” “深夜私会,情深义重啊。” 没想到沈煜会在这里,苏雪衣心中咯噔一声,手中的药瓶啪得一声掉在地上。 而陆锦绝却神色如常,对着沈煜行了礼。 “见过太子殿下。” 事实上,沈煜是一路跟着陆锦绝过来的。 他之前听闻,陆锦绝去找了容音,两人不欢而散,便想来探探口风。 可等他到宫门之时,刚好就看到陆锦绝朝着城外的方向奔去,他想也不想的就跟了过来。 原本他是站在门外,听着二人的交谈。 可逐渐感觉到二人的那种亲昵,心中的嫉妒再也压不住,这才失控的推开了门。 只见沈煜暗中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陆锦绝摆了摆手,而后走到苏雪衣面前。 他想要说些什么,但也知道心中的情愫不可外露,便只能拿那香囊之事当借口了。 “磷粉,硝石,你这胆子可不小啊。” 苏雪衣当下垂着头,等待预料之中的责罚。 她知道,以沈煜的性子,尤其是关于容音的事情,这人绝对不会轻饶了自己。 然而,预想中的暴怒并未到来。 只见沈煜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声音中带着几分疲惫。 “你知不知道,若是此事被旁人发现,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察觉到这人的情绪转变,苏雪衣有些惊讶的抬起头,便对上了沈煜略带复杂的目光。 两人对视了片刻,就见沈煜突然转身。 “罢了罢了,这件事情就当如此,下不为例。” 看着他准备要离开的样子,陆锦绝也有些许的惊讶。 他当然知道,沈煜是舍不得责罚苏雪衣的。 可这人瞧见他们二人在此,竟然能主动离开? “殿下就这么走了?” 沈煜自然是心有不甘,可如今宫中乱成这个样子,他根本没办法肆意地留在这里。 他头也不回,背在腰后的手掌握紧成拳。 “怎么?陆大人还想着留我一同吃酒不成?” 随着这话音落下,房门被轻轻关上。 屋内归于安静,却让苏雪衣的脑子嗡嗡作响,明显没有反应过来。 第176章 黄家次子 直至沈煜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屋内重新归于安静了之后,苏雪衣仍旧站在原地。 她指尖无意识的摸索着药箱的边缘,指尖颤抖的。 “在想什么?” 耳边突然传来询问,带着关切的声音,让苏雪衣回过神。 她稍稍抬起头,就见陆锦绝半眯着眼睛,神情中多有担忧。 那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让她的身体轻轻颤抖。 她赶忙回过神,往后退了半步。 “没什么……” 苏雪衣低头收拾着散落的药瓶,听见瓶子相撞发出的声响,轻叹了一口气。 “我只是没想到,太子殿下竟会轻易放过此事。” 她还记得先前,自己提及容音派侍女杀掉自己之时,沈煜什么都没有说。 而今日,她引起了公主寝殿的大火,这人竟然既往不咎…… 看着她的侧脸,陆锦绝盯了几秒钟之后,轻笑了一下。 他稍稍的抬起手,修长的手指抚过脸上已经有些结痂的伤痕,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带着几分暗哑。 “他可舍不得罚你。” 陆锦绝这话说的意味深长,带着几分探究。 注意到苏雪衣略带凌厉的视线,他才摸了摸鼻尖,侧开视线。 “相对于此,我倒是更好奇,你为何要冒险做那个香囊?只为了不想再任人宰割?” 随着话音落下,见苏雪衣并没有开口,陆锦绝那黝黑的眸子更为幽深。 他猛地上前,一把抓住了苏雪衣的手腕。 那掌心的力度不轻不重,在触及到熟悉的皮肤之时,他有几分贪恋。 “雪衣,你受过的委屈,我会替你一一讨回来的……”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都带着笃定。 看着苏雪衣有些茫然的抬起头,他嘴角勾起一抹笑,薄唇稍稍擦过那柔软的耳垂。 “就从,给容音选驸马开始……” 几日后,在后宫的公主寝殿内,容音已经被禁足了五日。 彼时在偏殿里,侍女跪在殿外,捧着餐盘,双手微微颤抖着。 “公主,您用些膳吧。” 自打那日大火后,容音脸上被烫伤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 说话的时候,连带着动作的拉扯,都会让她频频的吃痛。 而随着侍女这话说完,殿内便突然传来了瓷器碎裂的声音。 紧跟着,便是容音嘶哑的尖叫声。 “滚,都给本宫滚出去!” 侍女咬着唇不敢再说话,而她正准备退下之时,就见陆锦绝带着几个侍从缓步而来。 这人今日仍旧是一袭华服,腰间的玉佩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着。 “见过陆大人。” 侍女赶忙欠身行礼,露出袖口下所包扎着的手腕。 这还是那一日,容音用簪子划伤的。 陆锦绝看了他一眼,也大抵能想象得到这几日容音的情形了。 他点了点头后,直接推门走进内室。 此时殿内的昏暗犹如深夜一般,所有的窗棂都被厚重的帷幔遮住。 容音则是蜷缩在榻上,听见脚步声,她猛地抬起头,那凌乱的发丝间露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她看着陆锦绝,片刻后哼笑了一声,声音沙哑的有些刺耳。 “你来做什么?是来看本宫笑话的?” 看到她这副模样,陆锦绝并没有任何的惊讶,这全然是在他的预料之中。 只见他不慌不忙的,对着容音行了个礼,而后看向身边的侍从,示意将窗内的帷幔逐一拉开。 随着一阵光亮照入进来的时候,容音下意识的挡住眼睛,却也没有阻拦。 “微臣今日过来,是请公主来挑选驸马的。” 也不给容音适应的时间,陆锦绝直接从侍从的手中接过了一名册,而后恭敬的递到容音的面前。 “这些,都是京中适龄的世家公子,微臣已经让皇上瞧过。” “皇上表示,全然依照公主您的心意来挑选就是。” 容音心中再怎么不情愿,但也很清楚,陆锦绝今日前来都是皇上的旨意。 她即便再怎么抗争拒绝,也是无济于事的。 只见她盯着陆锦绝片刻后,目光扫过那些名册,大致翻了一下,而后将其扔在了一旁。 随着她的动作,软榻上面的托盘被名册掀翻,殿内又响起一阵杂乱的声音。 “这些世家,这些货色,也配得上本宫?” 陆锦绝转过头看向侍从,后者会意,赶忙前来收拾一片狼藉。 而他则是捡起名册,翻到了其中一页后,点了点上面的画像。 “公主请看,这是黄家的次子黄明轩,他性情温厚,精通琴棋书画,当真是个不错的人选。” 容音闻言瞄了一眼画像,刚准备拒绝的时候,就见陆锦绝往前走了半步,拉近两人的距离,而后声音放低了下来。 “最重要的是,他家世干净,却地位不高,倘若公主日后下嫁去,倒是好拿捏他的。” 明白陆锦绝的意有所指,容音的瞳孔微缩。 她的指甲掐进掌心,带着几分不甘。 但她很清楚,如若她以后想跟沈煜在一起的话,的确需要一个听话的挡箭牌。 “就他吧。” 容音突然开口,声音轻的有些不太真实。 “反正对于本宫来说,嫁谁都是一样的。” 所有的发展都在陆锦绝的预料之中,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再一次行礼。 “公主英明。” 直至三日后,皇上的圣旨直接下达到黄家府邸。 此时黄府的正堂厅内,一家子人跪在地上,黄明轩额头紧贴着冰凉的地板。 他这会儿垂着眼睛,浓密的睫毛下面投出一片阴影,根本看不出任何的神情。 黄大人此时声音发颤,双手接过圣旨。 “臣,臣领旨谢恩……” 而直至宣旨的太监们离去后,他才踉跄着站起身,一把抓住黄明轩的袖口,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明显是难过与郁结,却不敢多说什么。 大抵是察觉到了父亲的情绪,黄明轩此时抬起头,眼中带着几分温和。 “父亲不必过于忧心,能得公主的青睐是我黄家的福分。” 他的声音淡淡的,不见半分勉强,只是那温润的眼底下,带着晦暗不明的光,让人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第177章 可惜配个毒妇 当日午后,黄家的府邸大门敞开,开始为期三日的布施放粥。 黄明轩亲自站在府门外,为前来领粥的流民百姓们分发馒头。 此时,这府邸的门口人群攒动,几个家丁正抬着热气腾腾的蒸笼,将上好的白面馒头分发给街边的乞丐。 黄明轩此时站在台阶上,双手背在身后,眼瞧着有一个跛脚的老乞丐上前,他赶忙下去将其搀扶,递给他一个馒头。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只见这老乞丐捧着馒头连连的作揖,十分感激的样子。 “公子当真是活菩萨。” 黄明轩闻言,温和的点头笑了笑。 “您老人家慢用,不够还有。” 说着话,他转头看向管家,沉声开口。 “再去蒸十笼屉,让街坊百姓们都沾沾喜气。” 而彼时在不远处,符广牵着小五挤在人群中。 小五自然是爱凑热闹的,这会儿他踮着脚张望,忍不住的吸了吸气。 “爷爷,好香啊!” “你个小馋猫。” 符广伸手揉了揉小五的头发,笑骂了一句,但也跟着排进了队伍。 等轮到他的时候,黄明轩亲自递了两个馒头过去。 “老人家,给孩子趁热吃。” 事实上,符广和小五当下的穿着打扮,并非是流民,是干净规整的,但黄明轩也并没有吝啬。 符广这会儿接过馒头,眯着眼睛打量着这位黄家的二公子。 这人眉目清朗,目光澄澈。 面对这些百姓流民的态度也是一致的,没有任何的嫌恶。 他轻笑着拱了拱手,噙着笑开口。 “多谢公子,只是,不知府上有什么喜事?” 听到这话,黄明轩的睫毛轻颤了一下,而后小声开口。 “承蒙圣上恩典,赐了门好亲事。” 他说的轻描淡写,可符广还是敏锐的注意到,他方才的神情有几分变化。 而直至离开黄府后,小五捧着馒头吃的正香。 他抬头看着符广,笑着开口。 “爷爷,那个大哥哥真好!” 符广则是低头望着手中雪白的馒头,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是啊,可惜了……” “可惜什么?” 看着小五扬起脸,嘴角还沾着馒头的碎屑,符广揉了揉他的脑袋,而后长叹了一口气,喃喃的开口。 “可惜了这么好的后生,却要娶一个母夜叉……” 而等这二人回去小院之时,已经是临近日落。 苏雪衣正在收拾晾晒的草药,见两人回来,她抬头擦了擦额角上的汗,微微皱眉。 “怎么出去那么久?” “姐姐你看!” 只见小宝献宝似的举起半个馒头,眼睛笑的眯起来。 “这是黄家的大哥哥给的!” 听到这话,苏雪衣接过馒头,有些疑惑的看向符广。 后者则是叹了一口气,在石凳上面坐了下来。 “今日黄家布施,说是得了圣上赐婚,要迎娶容音。” 听到这话,苏雪衣抓着馒头的手轻轻一抖。 “师父可曾瞧见,那黄公子如何?” 也知道苏雪衣心里面不痛快,符广对着她招了招手。 随着两人相对而坐后,他才继续开口。 “我瞧见了他,是眉目清秀的好后生,待人待物也是周到,听说书画也不错,常因为有才学在皇上面前得到嘉奖。” 说到这里,他又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 “可惜了,要配那么个毒妇。” 听到这话,苏雪衣眼前突然浮现出容音狰狞的面容。 “师父,那黄公子可知道容音的为人?” 听到这话,符广冷笑了一声,伸手捋了捋胡子。 “这满京城,有谁不知道呢?估计那小子在接旨之时,怕是连肠子都要悔青了……” 他咬了一口已经冷掉的馒头,微微皱眉。 “这馒头倒是真香甜,黄家也是舍得。” 而彼时的苏雪衣,则是望向了京城的方向,心中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愧疚。 她想起那日,陆锦绝在自己耳畔所说的话。 这黄明轩,便是他所选的合适人选吗? 袖口突然被轻轻扯了一下,苏雪衣回过神,就见小五眨了眨眼睛。 “姐姐,你不吃吗?可甜了!” 对上这孩子澄澈的目光,苏雪衣笑的有些勉强。 “你吃吧,姐姐不饿。” 话音落下,苏雪衣起身走向屋内,脚步比平日里沉重了许多。 而几日后的晨起,苏雪衣正在院内收拾草药,准备上山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宁静。 她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走到院门口,就见沈煜带着几个侍卫骑马而来。 看到这人已然换下了宫中的常服,身后的侍卫手中还带着几个行囊,苏雪衣微微皱眉,双手在围裙上用力的抓紧,心中涌上了几分不安。 “殿下,您这是……” 事实上,如今看到沈煜,苏雪衣心中还是有几分担忧的。 毕竟那一日,因为她的行囊,宫中大火才不过几日。 之前沈煜虽然没有怪责她,但不代表这件事情真的彻底按下了。 而像是看懂了她的担忧似的,沈煜噙着笑,走到她的面前。 “倘若我真的想要做什么的话,自不必以这身行头来见你。” 事实上,沈煜就是趁着陆锦绝繁忙的空档,将手中的事务尽可能处理完,跑来苏雪衣这边休息几日。 他将手中的马鞭随手扔给侍卫,目光扫过苏雪衣带着泥土的手指,目光中多了几分温和。 “本宫要在你这儿住上几日。” 他这话说的声音不大,也没有什么命令的口吻。 但苏雪衣知道,这并不是商量,而是告知。 她的呼吸瞬间一滞,下意识的看向屋内,就见小五正扒着门框往外看。 在对上她的视线后,立刻缩了回去。 想到小五如今对陆锦绝那截然相反的态度,苏雪衣心中苦笑了一声,而后对着沈煜轻声开口。 “殿下,这不合适……” 她的话虽如此,可沈煜已经大步地走进院内。 “陆锦绝可以来,魏南初可以来,为何偏偏本宫就来不得?” 话音落下,他停在门槛处,回头看向苏雪衣。 嘴角仍旧噙着笑,可目光中多了几分试探的挣扎。 “还是说,你更愿见他们,而不愿意见本宫?” 第178章 他们倒是会献殷勤 苏雪衣没想到,沈煜这番话能说的如此直白。 她动了动嘴巴,却不知道应该要如何回应。 眼看着几个侍卫将几个行囊都带进了旁边的那间客房,她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伸手揉了揉有些发疼的眉心。 大抵是听见了这边的动静,符广从后院晃晃悠悠的走了出来。 在看到沈煜的时候,他的眉头轻挑,话语之中带着几分揶揄。 “太子殿下怎得今日又前来?难道是要体察民情?” 已然习惯了符广这种挖苦的口吻,沈煜脸上的笑容不变,对着他点了点头。 “打扰您了,不过您放心,我只是在这住几日,不会扰了你们的寻常日子。” 话音落下,他的目光在这师徒二人的脸上划过,跟着转身走进了屋。 看着他的背影,瞧见房门被轻轻关上,苏雪衣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说什么。 虽然她不愿意让沈煜住在这里,可也知道自己的阻拦根本无济于事。 而且,有了那一个行囊的事情,就算是被他握住了一个把柄。 自己当真要就此发难的话,谁知道这人会怎么做? 透过窗棂,她看着沈煜在屋子里面,熟络的收拾着东西,仿佛这里真的是他别院一般。 苏雪衣咬紧嘴角,抓住桌上的药捻,手掌微微用力,眼底多了几分烦躁。 而接下来的几日里,沈煜还真就如他自己所说的那般,半点都不搅扰苏雪衣。 晨起之时,这人会带着追风上山打猎,午后则是陪着符广下棋,两人博弈的也当真是痛快。 等到晚上的时候,他甚至还会教小五识字。 起先,小五还是比较抗拒沈煜的,但如此相处下来,两人的关系也近了不少。 苏雪衣坐在院子里,看着屋内的烛光下,沈煜跟小五相视而笑的样子,轻叹了一口气。 这人,俨然把自己当成这家里的一份子了…… 几日后的一个下午,苏雪衣正在院内煎着药,而隔壁的王婶和其余的几个妇人,从院门外面经过,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噙着笑互相交谈着。 “要说这几个公子哥儿啊,还是那个魏公子最为实在,上次还帮我修屋顶呢,半点架子也没有,虽然他好险从上面摔下来,不过也是个实在人。” “哎呦,那个陆公子也不错啊……” 随着王婶的开口,另外一个妇人赶忙接上话。 “他每每来的时候,都会给咱们带一些米面炭火的,显然是用着心的。” 沈煜原本在后院擦拭着弓箭,这会儿刚好走到前院。 听到这番话,他的动作一顿,原本黝黑的眸子瞬间暗沉了下来。 显然没想到他会突然的出现,苏雪衣心中一紧。 她起身刚想要开口,就见沈煜率先走了过来。 他慢条斯理的放下弓箭,目光之中多了几分锐利。 “倘若,我要是没听到这些村民们的话,我还当真不知道,魏南初帮着她们修屋顶,陆锦绝还给邻居送炭……” 沈煜说着话,一步一步的逼近苏雪衣。 “他们两个,倒是会献殷勤。” 彼时,沈煜的声音不大,但对于他的了解,苏雪衣知道这人已经有了火气。 她暗叹了一口气,往后退了半步。 刚想要解释开口,后背便抵住了墙壁。 “只是邻里之间的往来罢了。” “先前世子与陆大人,都在这边养过伤,闲暇之时也无事可做,便同邻居们有过一些往来罢了。” 而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沈煜突然伸手,撑在她耳侧的柱子上。 那炙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声音多了几分暗哑。 “那我呢?我住这几日,可有人念着我的好?” 这明晃晃的在意与吃醋,让苏雪衣有些哭笑不得的。 她别过脸,也不避讳自己展露出来的笑意。 “殿下说笑了。” 看着苏雪衣的这副样子,沈煜只觉得自己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想要生气又舍不得,可自己这心里面苦涩的滋味,他又没办法消解。 他的目光盯着苏雪衣,片刻后转身走向院外,像是负气而去一般。 看着这人的背影,苏雪衣轻轻摇了摇头。 这东宫太子,倒是愈发幼稚了…… 而直至到了深夜,整个村落都归于寂静。 苏雪衣洗漱过后回到房间,吹熄烛火。 是正准备休息的时候,房门被轻轻的推开。 她警觉的坐起身,借着窗外的月光,看清楚来人的轮廓。 事实上,在瞧见沈煜的一瞬间,苏雪衣的眼中便闪过了几分了然。 也是,今日白天,这人动了那么大的气,能够消停才怪呢。 “殿下这是作何?” 苏雪衣压下心中的慌乱,下意识的握紧拳头,而沈煜却并没有回应。 只见他反手关上门,跟着径直走到床榻前。 这人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明显是醉了几分的。 “今日下午,我在村子里面转了转,遇到了几个村民,他们倒是也说我这人瞧着不错,也想留我在村子里面多住一段时间。” “我想来想去,总觉得不能白担了这个虚名,你说是吗?” 明显没有反应过来沈煜这番话的意思,苏雪衣皱了皱眉。 可还不等她回应,整个人就被猛地压在了床榻上。 感受到身上传来的炙热体温,苏雪衣猛地瞪大眼睛。 她一只手抵住沈煜的肩膀,刚想要开口的时候,带着酒气的薄唇便落在了嘴角,带着几分不容抗拒的强势。 “殿下……” 苏雪衣闷哼了一声,试图躲开这人的亲吻。 她声音颤动着,眼角赤红。 “您醉了。” 感觉到了她的抗拒,沈煜低头笑了笑。 他指尖抚过苏雪衣的脸颊,带着几分眷恋。 “我清醒得很。” “听说先前,陆锦绝深夜到访的时候,也是这样进来的。” 知道这人想歪了,苏雪衣浑身一僵,轻轻的摇了摇头。 “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 话没说完便被打断,沈煜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 他大手扣住苏雪衣纤细的腰身,轻轻捏了捏。 “他碰你哪里了?这里?还是……” 他说着话,大手顺着苏雪衣的腰线往下滑,紧跟着手腕就被死死的按住了。 第179章 自导自演 苏雪衣扣住沈煜的手腕,两个人在黑暗中这样无声的对峙着。 月光当下透过窗棂,在床榻上落下点点光影。 看着苏雪衣眼中多出几分水光,呼吸带着几分急促,喷洒在自己的脸上。 沈煜的呼吸骤然加重,他的喉咙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 他的手臂微微用力,反手抓住苏雪衣的手腕。 身子刚想要再度压低的时候,窗外突然传来了一阵轻响。 瞬间,两个人的身体都僵硬了一下。 只见沈煜的瞳孔骤然收缩,可钳住苏雪衣手上的力度,却没有分毫的减弱。 “别出声……” 他压低声音,薄唇擦过苏雪衣的耳边。 “外面好似有声音。” 此时,苏雪衣甚至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尽可能的冷静下来,果然就听见了墙院外面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摩擦声。 紧跟着,是火石碰撞,所发出来的清脆声响。 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苏雪衣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冷气。 而紧跟着下一秒钟,就见沈煜猛地翻身下榻,赤着脚走在冰凉的地板上。 他猛地推开窗户,浓烟夹杂着热浪瞬间扑面而来,呛得两个人同时咳嗽了起来。 只见墙院外面有几个蒙着面的黑衣人,正将燃着火的火把扔进了柴堆。 一瞬间,火舌轰地蹿起几丈高,瞬间照亮了半个院子。 “走水了!” 沈煜咬紧牙齿,额头上的青筋凸起。 他转过身,一把抓住了苏雪衣,而后拾起她挂在屏风上面的外袍,裹住那微微颤动的身子。 “快,出去!” 苏雪衣在方才看到火势的时候,不由得愣了几秒。 她不觉想到几年前,在大牢之中瞧见的那场大火,眼底满是猩红。 这火势蔓延得极快,干燥的茅草房顶,此时已经发出了爆裂的声音。 沈煜几乎是将苏雪衣半拖半拽着,推到了院子中央的安全处,转身就要往火场里面冲。 “你做什么?” 苏雪衣此时才回过神,下意识抓住这人的袖口,指甲几乎要陷入他的皮肉里。 彼时,看着她眼中的惊慌,沈煜心中有几分不忍,可声音却仍旧沉稳的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你师父和小五还在屋内……” 话音落下,他脱下被火星已然燎到的外袍,转身便朝着屋内再次走去。 而追风则是比他更快一步,这一人一犬迅速朝着浓烟滚滚的屋内,再次跑了进去。 苏雪衣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火光中,双腿踉跄着。 是赶忙扶住桌子,否则便会坐在地上。 分秒钟的功夫,犹如几个世纪那般。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东屋的木门被踹飞。 是沈煜和追风,护着符广和小五冲了过来。 此时,符广的胡子已经被熏的焦黄,怀中的小五则是吓得脸色惨白,身体不自觉的颤动着。 “师父,小五,你们没事吧?” 苏雪衣已经回过神来,此时她赶忙走上前,关切的看着两个人,又看了看追风。 见几个人并无大碍,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突然间,符广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 他喘过气后,便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糟了,药箱!我们的银针还在……” 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沈煜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灰,二话不说又扎进了火海。 这全然没有预料到的情形,让苏雪衣忍不住的失声尖叫,心跳几乎停滞。 她想要迈步上前,可也知道此时不能冲动。 眼看着那房顶的木头,已然被烧灼成两段,晃晃悠悠的快要支撑不住了。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沈煜抱着几个药箱子从窗口跳出来。 那燃烧着的木头断裂,擦过他的手臂,在锦袍上面烧灼出一道焦黑的裂口。 村民们听见动静,此时都纷纷提着水桶赶来,整个小院已经烧毁掉一半。 沈煜这会儿站在废墟前,手臂上的衣袖已经被血水给浸透,却仍旧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侍卫们,抢救剩余可以留存的物品。 “殿下……” 苏雪衣此时走上前,看着沈煜当下的样子,目光又落在他那猩红的手臂上,小声开口,声音有些发颤。 “您的手臂。” 注意到她眼底的心疼,沈煜心中一暖,而后随意的甩了甩手腕,丝毫不在意的样子。 “小伤罢了。” 说着话,他瞥向了院子一角,看着小五瑟瑟发抖的抱着追风,两个人的喉咙里都发出一种呜咽的声音。 “今晚先住行宫别院吧,距离城门外不远处,便有一处可以下榻的落脚之地。” 苏雪衣闻言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虽然她不想跟沈煜扯上太多的关系,可这件事情并非是她一个人遭遇到的劫难。 她必须得让师父和小五,以及追风休息好…… 而此时,站在一旁的符广听到两人的这番话,目光落在沈煜的脸上。 是凝视了片刻后,才收回目光。 不过多时,在这极为静寂的夜中,一行人沉默地向着沈煜安排的皇家别院走去。 苏雪衣是一步三回头,忍不住频频回望着这生活了许久的小院。 看着那焦黑的房梁支撑着,昔日的场景浮现在眼前。 她忍不住鼻子一酸,眼角赤红。 追风这会儿跟了上来,用头顶蹭了蹭她的小腿,呜咽了一声,像是安慰。 良久后,在抵达城外的皇家别院内。 沈煜先是安排了符广小五和追风休息,才带着苏雪衣回到主屋内。 此时,周围一切静寂了下来。 苏雪衣垂着眸子,为沈煜清理伤口。 她瞧着那烫伤的皮肉翻卷着,在烛光下显得更为狰狞,到底是忍不住的咬紧嘴唇,尽可能理智的进行包扎。 而直至药酒沾上伤口的瞬间,沈煜的肌肉还是明显紧绷了一下,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可就这么一下子,苏雪衣突然觉得,心尖像是被狠狠的揪了起来。 她用沾着药酒的棉布轻轻擦拭着,半个肩膀都在颤抖着。 “为什么要冲进去?那些银针古书,这些都不值得你……” “值得的。” 第180章 陆大人好胆量 苏雪衣的话没说完便被打断,紧跟着是沈煜十分决绝的开口。 他看着苏雪衣的睫毛轻颤着,不禁抬起手,抚过她脸颊上点点的烟灰。 “先前我来小院与你闲谈之时,你便说过,那些银针医药是宝贝。” “这几年,你日日与这些东西相伴,是舍不得离身的,我怎么忍心看着你再把这些东西失去了?” 听到这话,苏雪衣再也没有办法冷静。 她猛地吸气,可鼻尖仍旧是发酸。 温热的泪珠掉下,刚好砸在沈煜的手背上。 大概也没想到苏雪衣会有如此的反应,沈煜愣了一下,转而抬起头,用另外一只手,轻轻抹去那脸颊上的泪珠。 “傻姑娘,我可是……” 而他这话还没有说完,窗外突然传来追风急促的叫声。 似乎是察觉到什么,沈煜的眼神一暗,猛地将苏雪衣拉进怀中。 只以为外面又有什么人作恶,苏雪衣心中一惊。 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自己的嘴角就被沈煜狠狠的吻住。 这个吻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却又夹杂着温柔。 感觉自己的后脑被扣住,苏雪衣不禁呜咽了一声。 她抬手抓住沈煜的衣衫,睫毛颤动着。 此时在院外,陆锦绝站在阴暗处,静静的看着窗内所纠缠的身影,眼底一片晦暗不明。 他想到方才侍从所禀告的内容,是沈煜自导自演,安排了自己的侍从过去给小院放火…… 事实上,他早应该想到的。 只是他最近这段时间忙着宫中之事,没有办法分身。 他万万没有想到,沈煜竟然会疯魔成如此的样子,不惜用这般手段…… 看着追风朝着自己跑了过来,陆锦绝稍稍低下身子,大手抚过它的发顶。 嗅到了熟悉的味道,追风原本狰狞的神情,瞬间变得柔软。 手掌顶了顶陆锦绝的掌心后,又退回到庭院中央,趴着睡着了。 而直至一刻钟后,沈煜整理着外袍从屋内走出来。 在看到陆锦绝的瞬间,他黝黑的眸子里面,闪过几分诧异和震惊。 “深夜,擅闯皇家的别院……” 沈煜哑声开口,神情之中带着几分警惕。 “陆大人当真是好胆量。” “呵,殿下也当真是好谋算……” 陆锦绝将先前在小院中捡来的火把,扔在了地上,神情漠然。 两个人对视片刻后,就见沈煜突然轻笑了一下。 “既然看破,为何不揭穿?” 不知为何,看到他的这副样子,陆锦绝心中突然窜升起一种愤怒。 他甚至能想象得到,苏雪衣在看到那小院烧毁之时,展露出来的伤心。 从前他只觉得,沈煜这个东宫太子做得还算是不错。 虽然情感之事是几个人互相勾扯着,可在朝堂之上,他还是愿意辅佐这人做一些事情。 但当下,他才后知后觉,这人比他想象的狠心多了…… “微臣深夜过来寻太子殿下,是有两件事情要同您交代。” 见陆锦绝转移开了话题,沈煜也没有追问,点了点头。 “何事?” “两件事。” 陆锦绝背过身,没有再看这人,声音像是淬了冰一般。 “第一件事,便是容音公主,最近几日都在从太医院取一些毒药,她说是要配什么除虫的药剂。” 听到这话,沈煜背在腰后的手掌握紧成拳,转而继续开口。 “那么,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便是魏南初送到京中的军报。” 陆锦绝轻笑了一声,转头再次看向沈煜,眼中多了几分让人捉摸不透的神情。 “他说,他已经有心仪的女子,等战后凯旋归来,要求皇上赐婚。” 魏南初的这封信上,虽未写明心仪的女子是谁。 但陆锦绝与沈煜都是心知肚明的。 彼时,陆锦绝早已经消化下这一消息,而沈煜则是忍不住的看向屋内。 他想到方才亲吻苏雪衣的时候,不由得将掌心狠狠握紧成拳,指甲陷入了掌心内。 此时,顺着月光的映衬下,他脸上的笑容没有分毫的改变,只是眼底却愈发冰冷。 “世子倒是心急……” 陆锦绝方才说完那番话之后,便一直观察着沈煜的反应。 此时听到他这么说,不禁轻笑了一声。 低下头,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袖口。 “据说,陛下已经应允了此事,只等世子折返回到京中后,便即刻赐婚,只是……” 说到这里,陆锦绝的话顿了顿,意有所指的看向别院的方向。 “不过依微臣来看,殿下当今所要处理的事情,还真是不少,有些焦头烂额了呢。” 哪里听不出陆锦绝这话中的揶揄,但沈煜很肯定的是,这人当下的气怒并不亚于自己。 两个人沉默的对视了片刻后,竟同时低笑出声。 只见沈煜带着陆锦绝回到了主院,而后招手,将侍从叫来。 “取一些吃食,再取两坛子酒来。” 说话间,他已经坐在石凳上,抬头看着面前的陆锦绝。 “陆大人,可愿陪本宫小酌一番?毕竟今晚这月色当真是迷人。” 明白沈煜要做什么,陆锦绝自然乐意。 他抱拳行礼,十分恭敬的模样。 “多谢殿下款待。” 而随着两人纷纷落座后,不过一会,侍从便端来了餐食以及酒坛。 沈煜率先端起酒坛,将酒液倒入在两人的杯盏之中。 他的目光盯着那琥珀色的液体,声音有些低哑。 “魏世子这件事情,陆大人怎么看?” 他的话音落下,酒坛放在一旁。 陆锦绝顺势接过酒盏,指尖在杯沿的位置轻轻摩挲着。 “魏国公府根基深厚,此事想来是不容易被绊倒的,若真让他求得了皇上的赐婚,那……” “那只要让他求不到便好了。” 打断陆锦绝的话,沈煜仰起头,将杯中的酒尽数喝下。 他喉咙滚动着,眼底闪过几分狠厉。 “毕竟边关战报,偶尔也会有延误的。” 沈煜如此决绝的回应,让陆锦绝的眸子轻颤了几下。 果然,这人当真是心狠。 不过在面对苏雪衣这件事情的时候,他不介意这人的招子放得更决绝一些。 第181章 无需那么多人伺候 此时一阵冷风吹过,庭院带着几分微凉。 而向来针锋相对的两个男人,此时竟难得达成了一个共识。 彼此之间的恩怨暂且放下,至少他们得先让魏南初退出这一局。 直至翌日晨起,苏雪衣缓缓的睁开眼睛,看着有些陌生的环境,愣了些许才回过神来。 她有些疲惫的坐起身,跟着推开窗户,可院中的景象却让她的呼吸一滞。 只见十几个陌生的面孔正在打扫庭院,修剪花木。 这些人穿着的是粗布衣裳,可动作却干净利落,腰间还隐约可见兵器的轮廓。 而就在她思索着什么的时候,一个侍女端着铜盆走了过来。 “姑娘醒了,奴婢伺候您梳洗。” 看着这侍女笑得殷勤,可怎么也不像是奴婢的样子。 苏雪衣盯着铜盆里面晃动着的清水,突然明白了什么。 倘若说这些人当真是穿着铠甲的侍卫,那她还能理解成,是沈煜担心她的安危,就此来保护她。 可是当下,这算是怎么回事?这些人为何要伪装自己的身份? 所以,这一切才是目的吗? 昨天那场蹊跷的大火,沈煜奋不顾身的相救,还有当下这些所谓的仆从…… 是的,她与师父所栖息的小院被烧着了,就只能安排住在这里。 如此一来,也就落入这人的视线内了。 昨晚心中所腾升起来的感激与情愫,在此时慢慢的消减着。 苏雪衣轻笑了一声,带着几分自嘲。 她还真是,没有学聪明…… “殿下呢?” 苏雪衣回过神,声音有些发紧的开口。 就见这侍女搀扶着她走到铜镜前,跟着站在她的身后,帮忙梳发。 “殿下进宫去了,过几日便是公主的婚事,最近几日殿下忙得很。” 侍女柔声的开口,只是梳头发的动作,有些许的生疏。 “姑娘您放心,殿下已经嘱咐了,您在别院中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倘若缺什么了,也可同奴婢说。” “您的师父以及那个孩子,也被安置伺候的很好,您不必担心。” “是么……” 听着侍女的这番话,苏雪衣看着铜镜里面的面容,突然觉得身心俱疲。 她余光打量着窗外,就见几个园丁已然放下手中的剪刀,正警惕的看向正门处。 真不知道,这些人是在防着一些敌人,还是在防着她。 而这一想法,让苏雪衣忍不住攥紧了帕子,舌尖尝到了点点血腥的味道。 她自然是气的,气沈煜将她算计在其中,耍得团团转。 只是她又必须得承认,昨日沈煜闯进屋内救师傅和小五的时候,又折返回去拿出那些药箱的时候,必然是有几分真心在的。 想到那人手臂上狰狞着的疤痕,她暗叹了一口气,原本握紧的拳头逐渐放缓下来。 她到底没有办法,狠下心跟这人撕破脸…… 而等到了当天晚上,苏雪衣正坐在自己的院子里。 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她便知道是谁来了。 她稍稍一抬头,果然就见沈煜一袭常服走了进来。 想到昨天晚上那冲天的火光,苏雪衣放下手中的草药,慢慢的站起身。 “怎么还没睡?” 只见沈煜走到近前柔声开口,说话的功夫,他解下身上的披风,刚好露出包扎着的伤口。 那纱布上已经渗出了点点血迹,看上去格外的刺眼。 天知道,此时的苏雪衣是用了多么大的意志力,才没有将心中所想的一切挑明。 她深吸了一口气,眼睛盯着纱布上的血痕,片刻后才轻声开口,声音里面听不出任何的喜怒。 “我知道,殿下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只是这院内,实在没有必要安排那么多人伺候,倒是惹的我有些不自在,连吃饭穿衣,都觉得像是被人盯着。” 说到这儿,她自嘲调侃似的开口。 “民女可没有这样,被人伺候的命。” 听到这番话,看到苏雪衣当下的表情,沈煜微微皱紧眉头,心中突然有几分不安。 他总觉得,当下这女子与昨天夜间有截然大的不同。 难道,被她发现了什么? 沈煜转过头,看着院内的几个伪装着仆从的暗卫,忍不住的抿紧薄唇,喉咙轻轻滑动了一下。 “我只怕你突然的搬过来,院子内空空荡荡的,显得寂寥,也觉得不安,所以才安排他们在周围。” “倘若你觉得不舒服,不适应的话,我便将他们遣散就是。” 话音落下,他往后退了半步,原本准备要抓住苏雪衣的手,此时也慢慢放了下来。 “这件事情由我去安排便是,时辰不早了,你早些休息。” 沈煜原本今日过来,就是想与苏雪衣同榻而眠的,可这会儿,他却有些不敢贸然行动。 “如此,多谢殿下费心了。” 苏雪衣仍旧微微垂着眸子,对着他欠身行礼,转身回到了屋内。 看着房门在自己的面前缓缓关上,沈煜皱了皱眉,转身朝着前院走去,顺势将这些安排着的人,都给一并叫到近前。 “今日,你们可有同苏姑娘说了什么?可有说漏嘴了?” 沈煜坐在堂内的椅子上面,声音虽然不大,但明显是压着火气。 而这些暗卫们则是互相对视,跟着纷纷摇头。 “回殿下的话,我们并未与苏姑娘有过什么交谈,即便是有,也没有泄露出分毫,您放心。” 沈煜很清楚自己的暗卫,是什么样的能耐和手段。 听到这话,他的脸色好转了几分,手指却轻轻敲打在桌子上,只觉得这心口像是压了一块石头似的。 “明日,你们继续守在偏院周围,但切记不要让她和她的师傅,察觉到你们的存在,务必隐藏好自己的行踪,知道了吗?” “属下遵命。” 暗卫们赶忙抱拳开口,不敢有分毫怠慢。 而随着这些暗卫都转身离开后,沈煜却仍旧坐在椅子上。 他拿起茶盏,浅喝了一口温茶,手臂轻轻颤动。 当下他的心中多了几分不安。 毕竟,要是让苏雪衣知道,是他下令安排人放火烧了那小院,那后果会是如何… 第182章 马受惊了! 几日之后,天色刚蒙蒙亮,苏雪衣正在床榻上熟睡着,突然就被外面震天的唢呐声给惊醒。 她缓缓的坐起身,揉了揉有些发疼的眉心,而后推开窗户。 晨雾中,就见符广正在院子里面踱步,手中攥着一个布口袋,时不时的还往里面塞几块糕点。 “师傅,你这是做什么?” 苏雪衣有些无奈的开口,就见符广看向她咧嘴一笑。 “丫头醒了啊,快洗漱,随师傅带着小五进城!今日可是容音出嫁之日,咱们赶紧去凑凑热闹!” “倒是瞧瞧,这让皇上捧在掌心里面的公主,如今出嫁是怎么样的气派!” 说起来,有关容音这些事情,苏雪衣是想有多远就躲多远,她可不想跟这人有过半点瓜葛。 可彼时,看着小五也从院子里面跑了出来,满脸兴奋的样子。 知道自己没法子跟这两人抗争,便只能叹了一口气,默默的下了床榻。 等她洗漱过后,又简单的吃了一些早点,三人便赶往城内。 如今他们住下的皇宫行宫,就在城门外,距离城内没有多少距离。 苏雪衣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着,就见符广拉着小五着急的跺着脚,灰白的胡子随着他的动作一翘一翘的。 “丫头,你倒是快着点儿,再磨蹭就赶不上热闹了!今日这公主出嫁,十里红妆排了满街,听说光是喜糖就准备了几大车,咱们得给小五弄点儿来!” 等到几人走到了城内官道之时,就见小五骑在了符广的脖子上面,兴奋的挥着手,小脸涨得通红。 “姐姐快看,新娘子的大红轿子要过去了!抬轿的有这么多人诶!” 苏雪衣这会儿仍旧打了个哈欠,眼前这一道道红艳艳的架势,让她眉头轻挑。 那轿撵前方搭放着多种珠宝,连外边都是有太多的珍珠镶嵌,看上去当真是璀璨无比。 而容音则是一袭大红嫁衣,端坐在其中,盖头下面隐约可见紧绷的下颚。 黄明轩则是骑着白马在轿子旁,那俊俏的脸上却不见半分喜色。 那模样,倒是像远赴刑场一般。 就连握着缰绳的手指,都微微的颤抖,显然用尽了多么大的意志力,才遵从着这旨意,将容音迎娶回。 彼时,看到他的模样,苏雪衣不由得想到了陆锦绝先前,同她所说的挑选驸马这事,心里面多少有些不落忍。 虽然她不清楚,这个黄明轩究竟是怎么样的人。 但再怎么刁钻狠毒,想必也比容音要好得多了…… “没劲。” 苏雪衣瘪了瘪嘴巴,显然懒得再继续看这场闹剧。 她伸手,往小五的口袋里面塞了一把铜钱。 “你们两个注意安全,等拿够喜糖就回去,别往人多的地方挤啊。” 说罢,她便要转身离开,可这脚步还没迈开,就被符广给一把抓住了。 “急什么,你这孩子……” 说起来,符广也并非是真的纯粹凑热闹,他也是想让苏雪衣出来散散心。 毕竟自打那小院烧毁了之后,他就瞧见这姑娘终日闷闷不乐的。 “这皇家可是大户人家,今日大婚之日,这喜糖喜钱可撒了不少,你师父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从来没瞧见过成婚有如此阔派的排场。” 要说这师徒俩都是一个脾气秉性,心里面想得多,嘴上说的少。 苏雪衣当然知道师傅的心意,可她实在没有心思再去观摩,倒不如回去行宫内睡一觉。 而就在她刚准备要开口之时,突然,一阵尖锐的嘶鸣声,盖住了人群的喧嚣。 众人循声看过去,就见一匹拉着嫁妆的马,突然人立而起,发狂一般的冲向人群。 “小心!这马受惊了!” 跟随着的随从和侍卫赶忙反应过来,立刻疏散人群,尽可能的控制住马匹。 可即便如此,到底是晚了一步。 黄明轩的马车,因此也是受惊狂奔,朝着一个巷子口狂奔去。 即便黄明轩骑马的技艺绝佳,可也耐不住如此。 他双手用力抓紧缰绳,可紧跟着马一甩尾,直接将他重重的甩在了青石板上,右腿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当场昏迷了过去。 谁也未曾想,竟然会发生如此的事情。 符广心头一颤,一把拽住小五,又把苏雪衣护在身后,几个人都赶忙避开。 只见发狂的马车,擦过他们的衣袖冲到对面。 对面是一个糖人摊子,随着这么一个碰撞,那滚烫的糖油瞬间泼在了马的身上,更是激起它的癫狂。 那马在接连的撞塌了几间铺子之后,马车终于扛不住如此的撞击,顿时碎裂开来。 而那马,也是口吐白沫,当场倒地而亡。 “公主,公主可在那轿子里啊!” 此时,人群之中瞬间爆发出尖叫,看着那已经撞裂粉碎的轿辇。 容音则是躺在废墟里面,满头是血。 那凤冠歪斜着,大红色的嫁衣已然被木头给划开,犹如破布一般。 瞧见这一幕,符广与苏雪衣眼中都有几分错愕,却都没有上前。 他们看着这些侍从们急的慌手慌脚,连忙将随行的太医给叫上前来,师徒二人对视了一眼,纷纷转向离开。 而就在此时,背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凄厉的痛哭声音。 是皇家的管家,跌跪在一片废墟之中。 “少爷,少爷的腿断了!” 听到这话,苏雪衣稍稍回过头看了一眼,看着众人围住那黄家少爷,她眼底多出几分不忍。 等到当天晚上,在行宫之中。 苏雪衣正在院内煎药,她最近配置了一些安神汤,是给三个人服用的。 毕竟他们嘴上从来不提及,但是小院被火烧,这事仍旧是带着几分刺激的。 而就在此时,趴在一旁的追风突然朝着院门狂吠。 苏雪衣正在搅动汤药的手臂停顿了一下,她缓缓的抬起头,就见沈煜走了进来。 她的眼角赤红,声音已然沙哑的不成样子,那锦袍上面沾着一些血渍,眼底青黑一片。 “见过殿下。” 苏雪衣缓缓的站起身,眉眼低垂着。 她早已经预想到沈煜会过来,但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快…… 第183章 还殿下救命之恩 符广原本正在屋内看着医书,听见动静也赶忙走了出来。 师徒两个对视了一眼,已然明白了沈煜今日过来是所为何事。 果然,只见他稍稍欠身,对着符广抱拳施礼。 “还望老神医,救救本宫的妹妹。” 沈煜说着话,喉咙滚动着,神情中带着明显的惊恐和胆怯。 “太医说,若是明日不醒,她便会就此沉睡下去,所以还请您过去瞧一瞧。” 苏雪衣此时抓紧了袖口,眼前闪过容音今日躺在血泊之中的样子。 那嫁衣红得,当真是刺眼,甚至是与火光有几分相似了…… 心中的某种情绪突然有了塌陷,苏雪衣转头看了一眼师傅,而后才哑声开口。 “师傅,就当是报殿下救命之恩吧。” 她说话声音不大,但刚好能让沈煜听见。 苏雪衣是故意提及这话的,她很想知道,当沈煜听见这话之后,想到命人火烧的小院,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可让她失望了,这人只是微微怔愣了一下,却并没开口。 苏雪衣不禁自嘲的笑了笑,转身回到了屋内,简单的易容了一下之后,这师徒二人随着沈煜进了宫。 良久之后,随着宫门在身后缓缓的闭合,苏雪衣二人穿过一层层回廊。 是终于到达寝殿之时,就见太医们早已经在外恭候多时。 他们都是有着德高望重的头衔,可此时的脸色却十分惨白,额头都带着几分冷汗。 显然,他们是已经给容音诊治过,却没有办法医治的。 这些在太医院的太医,自是瞧不起符广这种乡野郎中。 可看着是沈煜亲自去请的,虽然心里不痛快,可也不敢多说什么,纷纷让出了一条道。 沈煜注意到他们的神情,并未有说什么,符广则是冷哼了一声,一甩袖口,带着苏雪衣走进殿内。 直至走进内室后,那浓重的血腥味道,让师徒二人都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 看着容音躺在床榻上,脸上毫无血色,身上更是多处伤痕。 苏雪衣并没有躲开视线,毕竟这些疼痛远,比她曾经经历的要轻得太多。 符广也懒得跟这些人周旋,也不想在这儿浪费时间。 他直接抬起手臂,枯瘦的手指搭在容音惨白的手腕上。 苏雪衣这才回过神,站在一旁,微微的佝偻着身子,等待着师傅的指示。 此时,殿内安安静静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沈煜站在床榻的边缘,手掌不由得握紧成拳,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片刻后,就见符广缓缓的收回手,神情中多了几分严肃。 “公主颅内有淤血,准备金针,淤血得尽快化开,否则的话,人当真是醒不过来了。” 符广没有多看沈煜一眼,这话只是同苏雪衣交代的。 师徒两个人心连着心,苏雪衣立刻会意,从药箱之中取出银针,在烛火上面细细地消着毒。 殿内仍旧安静得可怕,只有烛心偶尔爆出轻微的响动声。 而等他将第一根银针扎入容音穴位的时候,就见这人的眼皮突然颤动了一下。 “师傅,有反应。” 苏雪衣压低声音开口,手中的针却稳稳的继续深入。 而符广则是站在另外一侧,手指在容音的头顶处几个大穴游走着。 老人家的手法娴熟,令人诧异,他的每一针下手都稳准狠。 看着那几处最危险的穴位都被扎上了针,太医院的这几位都面面相觑,频频倒吸冷气,原本瞧不上的目光,此时也有了几分转变。 不知过了多久,看着容音的脸色逐渐有了缓解,身上更是扎满了银针。 符广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面渗出细密的汗珠。 “想来,淤血已经开始消散了,回头再准备一副活血化瘀的方子。” “至于能不能醒来,就要看造化了。” 苏雪衣很清楚,师傅之所以同意出手,完全是看她。 此时听到这话,她刚要点头应答,突然就听见身后传来殿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 苏雪衣下意识的转过头,沈煜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宫殿,陆锦绝则是一袭官服走了进来。 这人的目光,在触及到她易容后的脸上,微微一怔,随后若无其事的走了过来。 “殿下被皇上召集去御书房了。” 似乎是懂得了苏雪衣眼中的疑惑,陆锦绝的声音压得极低。 此时,殿内仍旧有几个伺候着的宫女,以及两个看守着的太医。 陆锦绝皱了皱眉,随着这些人行礼后才轻声开口。 “此时夜已深,你们且先退下休息,待两位大夫离开后,你们再前来伺候,切勿弄出什么差池。” 陆锦绝这话,让在场的众人都心中感激无比,立刻谢恩离开。 而直至殿内只剩下几个人之后,苏雪衣才好以整暇的看了一眼陆锦绝。 “有什么事?” 看着苏雪衣如此聪颖的劲头,陆锦绝眼中多了几分欣赏。 但即便是容音正在昏迷中,他也是将人稍稍带出去几步,在屏风后面轻声开口。 “今日下午,我去彻查此事,你猜猜,我查出来了什么?” 苏雪衣被这人小孩子的心性给逗笑了,她透过屏风看了一眼外面。 确认无人后,才小声开口。 “大人机敏聪慧,民女可不敢随意揣测。” 苏雪衣此时虽然是已经易容过,可她那眼神以及神情仍旧是不会改变的。 陆锦绝的喉咙轻轻颤动了一下,但也知道正事要紧,只是声音照比方才,又暗哑了几分。 “那疯马,是公主自己安排的。” 他稍稍压下身体,薄唇几乎贴在苏雪衣的耳边。 “她想让驸马意外坠亡,没想到黄明轩的马术,比预料的好,如此倒是让她自己吃了苦头。”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让苏雪衣脸颊一红。 可听到这话,她也险些笑出声,连忙用袖子掩住了嘴。 报应来的太快,这个想害人的,但反倒害了自己。 而她刚想要开口嘲弄几句,嘴巴就被陆锦绝给捂住了。 那温热的掌心,带着淡淡清冽的香味,让她觉得有些眩晕。 “宫里眼线多,少说话。” 第184章 一处宅邸 看着苏雪衣有些愣住,对着自己眨了眨眼睛,陆锦绝心中轻笑。 他的手掌缓缓的移开,指尖不经意擦过那温热的唇瓣。 苏雪衣耳根一热,赶忙低下头。 此时,听见有侍女进来送东西,陆锦绝立刻恢复成公事公办的态度。 两人从屏风走了出来后,陆锦绝走到符广的身后,拱了拱手。 “老神医若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吩咐太医院便是。” 看到他这副煞有介事的样子,符广眼中多了几分笑意,故意报了几味名贵药材。 陆锦绝点头记下后,转身时,那袖袍轻抚过苏雪衣的手背。 “还请随我去取药。” 片刻后,偏殿后的花园,陆锦绝将苏雪衣拉至到此。 当下,清冽的月光洒下来,一阵阵柔风吹起,方才的那种紧张的情绪瞬间不见。 苏雪衣半个身子靠在假山石上,她抬头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男子,眼中多了几分好奇。 “陆大人这次,欲意如何?” 看着她眼底的乌青,陆锦绝的眼睛里面多出几分心疼。 “最近一直在忙着各种事务,不知你在这边休息的可还好?” “小院失火的事情我已经清楚,你不要过于伤心,说起来我对那一处也是有感情的,知晓后心里也不落忍。” 大抵是没有想到,陆锦绝会突然说出这一番话。 苏雪衣心跳微微加速,原本抿紧的红唇微微张开。 她分得清楚,这人方才安慰的话是真的。 毕竟距离这么近,想要扯谎也实属是有些困难。 “我与师傅在那居住许久,说真的,如此这一生在小院里过的日子,倒是颇为闲暇和舒适。” “那里尽毁,要说不伤心是不可能的。” 这种掏心窝子的话到了嘴边,自然的流了出来。 苏雪衣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当着陆锦绝的面,将隐秘了许久的难过诉说而出。 可能是她不能跟师父说,怕勾起老人家的难过。 更是不能跟沈煜这个始作俑者说出什么…… 看着她睫毛轻轻颤动着,在眼睑下面形成一道小小的阴影。 陆锦绝轻叹了一口气,跟着从袖口内取出了一个锦盒,递到她的面前。 “这个给你。” 那锦盒极小,不过是一巴掌大。 苏雪衣有些疑惑的将其打开,就见里面是一张地契。 她借着月光细看了一眼,是城西的一个宅子。 而下面所签署的户主名字,赫然是她。 “这……” 看着苏雪衣拿着地契的手微微颤动,陆锦绝的眼中更多了几分柔和。 这一处算是他的私宅,并不在陆家的名下,他自是可以随便支配。 而这也算是他几处私宅之中,最好的一个住处。 “这宅子里面,我已安排了几个护院、厨娘、侍从。” “符老与小五都有单独的房间,后花园也挖了地窖,你可以将一些药材放置在其中。” 说着话,他又从袖口内掏出了一把钥匙,交在苏雪衣的掌心里。 “你先前跟我念叨过,你们住的那个村子村长贪污,搜刮了不少银两,前几日我也让人将那些银两都给挖出来,送到了你的府上。” “至少数年内,你们是衣食无忧的。” 苏雪衣此时攥紧地契,握住钥匙,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想到那烧毁的山村小院,想到了隐藏身份,躲躲藏藏的日子,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发紧。 “为什么,你为何要这么做?” 将她的动容看在眼中,陆锦绝心头发热。 他抬手抚过苏雪衣鬓角散落的假发,指尖则是在她易容面具的边缘,轻轻蹭了蹭。 “就算,是给你的补偿吧,为了当年,也为了很多事情……” 话音落下,见苏雪衣并未有闪躲的意思,陆锦绝的喉咙滑动,跟着再一次压下身子,薄唇在她的嘴角亲了亲。 而就在此时,宫女提着灯笼从远处经过,光影在石壁上面晃动着。 “陆大人?” 随着宫女疑惑的开口,苏雪衣的呼吸瞬间屏住。 陆锦绝的手臂,此时还扣在她的后腰处。 “我在此。” 陆锦绝伸手捏了捏苏雪衣的手心,示意她放松,而后对着宫女冷声开口。 “你且去殿内守着,公主若有什么动静,立刻来报。” 而直至宫女的脚步声远去了之后,陆锦绝却并没有立刻松开苏雪衣的手。 感觉到一阵温热的触碰,逐渐深入到嘴唇。 苏雪衣微微的眯起眼睛,并未抵抗,也并未回应。 这吻极轻,只是一个瞬间。 突然,感觉身体失去了方才炙热的温度,苏雪衣缓缓的睁开眼,就见陆锦绝带着情愫的眸子看了她一眼,而后转身离开。 几分钟后,等苏雪衣回到殿内的时候,迎面就撞上了沈煜有些阴霾的目光。 这人不知何时已经回来,此时正坐在窗前的软榻上面,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面。 “方才去哪儿了?” 沈煜轻声开口,可他那眸子里面带着的打量和试探,却让苏雪衣皱了皱眉,心中涌现出一股寒意。 她走上前欠身行礼,而后将药箱轻轻放在案上。 “殿下,我……” 而不等她的话说完,就见沈煜将手中的茶盏直接放在桌案上面,震得烛火摇曳。 他盯着苏雪衣低垂的睫毛,声音压得极低。 “说说看,陆锦绝查到了什么?又同你说了什么?” 听到这话,苏雪衣心中苦笑了一声。 果然,这宫内的眼线当真是多。 即便陆锦绝已经足够小心,也没有办法规避掉…… “民女不敢欺瞒殿下,陆大人同我说明,这一切都是公主自己命人安排的,只是没想到那马发疯,马夫和侍从没有控制住,便误伤了她自己。” 听到这话,沈煜突然冷笑了一声,他敲动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而后手掌扣住了桌子的边缘。 “你觉得本宫会相信?” 显然没想到沈煜会这般质问自己,苏雪衣心中一抖,眉宇轻蹙。 相对于伤心,她更多的是诧异。 而一旁的符广听到这话,明显有些不痛快了。 他走上前一把将苏雪衣挡在了身后,目光狠厉的看着沈煜。 第185章 那小子给了什么好处? 符广此时的模样,全然不似平时那种老顽童的样子。 他目光狠戾的盯着沈煜,将苏雪衣护在身后,像是护着崽子的老鹰。 他声音带着几分疲惫的沙哑,却掷地有声的开口。 “殿下信也好,不信也罢,老朽今日和徒儿是受了您的请托,过来救人的,而不是来受审的!” 符广的这番话让苏雪衣鼻子一酸,沈煜则是扣住桌子的手指更为用力。 那红木发出负重不堪的声音,旁边的烛火映衬在他的脸上,看上去格外的阴冷和狰狞。 对于一个东宫太子来说,如今他们在宫中,符广的反应就是在挑衅他的权威性。 的确,他是去行宫请的符广和苏雪衣。 但如今,这件事情被堂而皇之的说了出来,他只觉得自己的面子和地位受到了攻击。 而就在当下,气氛剑拔弩张之际,内殿突然传来了侍女惊喜的喊叫声。 “公主,公主醒了!” 这一声如同惊雷一般炸响,就见沈煜猛地站起身,长袍因动作过快,好险带翻了案几上的茶盏。 看着他如此急切的模样,苏雪衣的睫毛轻颤了颤,只觉得心底空了一块。 想想也是可笑,她老早就知道了,沈煜跟容音人家是亲兄妹,怎么会将心思偏袒在自己这一方? 而沈煜此时已经冲向了内室,同时还不忘大声对着侍从叫嚷。 “快,传太医!让在太医院当值的所有太医,立刻过来会诊!” 此时,苏雪衣已经跟着符广也走到内室。 两人瞥了一眼床榻,就见容音此时歪斜的靠在床头。 她长发凌乱着,昔日那凌厉的眼睛,此时却呆滞无神,嘴角微微勾起,挂着几分痴傻的笑,连口水都流了下来,自己却浑然不知。 她的半边身子不自觉的抖动抽搐着,目光落在沈煜的身上,想要伸手去抓住这人,却也只能略带笨拙地,拍打着自己的腿。 “哥,哥……” 只见容音有些口齿不清的开口,舌头像是打了结。 而瞧见昔日的妹妹,变成如此的样子,沈煜登时僵在原地,那俊朗的脸上闪过了一丝震惊和痛心。 他缓缓的低下身子,手指在容音的面前轻轻晃了晃。 “容音,还认得我是谁吗?” 听到这话,容音眨了眨眼睛,又盯着沈煜。 良久后,她突然笑了出来,像是个几岁的孩子,智力未曾开发完全的样子。 “哥哥,是哥哥……” 说着话,她又稍稍歪着头,打量着沈煜身上的常服以及腰间挂着的玉佩。 像是明显来了兴致,伸手要去拉扯。 而此时,太医院的院判带着一众太医匆忙的赶来。 他们瞧见容音当下这模样,都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虽然他们觉得,容音能活过来都是一个奇迹,可眼下这样子,好似更不能接受。 “殿下,还请您稍稍让开一些,让微臣给公主把脉……” 随着太医院院判开口,沈煜才回过神。 他滑动着喉咙,尽可能压下剧烈的情绪,而后稍稍退开身子。 只见院判战战兢兢的走上前诊脉,良久后才起身开口,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回禀殿下,公主的大脑受创,经脉有堵塞,这,这怕是……” “闭嘴!” 甚至无需院判把话说完,沈煜已然得知了答案。 他一把揪起这老太医的衣领,神情狠厉。 “你们不都是资深的国手?容音眼下已经醒了,你们还治不好他?” “本宫今日将话撂在这儿!倘若你们没法子将她治好的话,便通通陪葬!” 随着这话一落,殿内顿时频频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 而趁着当下的一片混乱,符广拽住了苏雪衣的袖子。 师徒二人如此对视了一眼,倒是颇为默契的往后退去。 这会儿,寝殿附近的所有太监宫女,都忙活得跟无头苍蝇一样,自然没有人去理会一个老头子和一个十分丑陋的丫头。 也是如此,等师徒两个人穿过回廊之时,根本无半个人阻拦。 随着周围安静下来了之后,符广突然嗤笑了一声,那胡子随着他的笑声轻轻颤动着。 “淤血压迫静脉,最多百日便可消了。” 说着话,他瞥了一眼身后的宫殿,压低声音开口,眼中多了几分鄙夷。 “容音那丫头,即便是想要装作痴傻,可也没有多久了。” 苏雪衣此时是攥紧袖口,感知着掌心里那金属的钥匙。 阵阵的疼痛感,才让她尽可能保持理智,是缓了几秒钟才轻笑了一声。 “师傅早就看出来了?” “那银针入穴位之时,为师便知道了。” 接上徒弟的话,符广眯起眼睛,眼角的皱纹泛起细密的纹路。 而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他放缓了步子,抬手拍了拍苏雪衣的胳膊。 “倒是你,陆锦绝那小子,究竟是给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为他这样遮掩说话,也不怕让太子怪责。” 两人的目光碰触上的一瞬间,苏雪衣抿紧红唇。 她眨了眨眼,目光瞥向四周,确认无人跟随后,才从袖中取出那张地契。 那纸张在月光下泛着几分柔光,而等上面的内容以及最后的落款明姓落入眼中的时候,符广有些错愕。 他确认了几秒之中,而后笑了出来,轻轻的摇了摇头。 “宅子?那小子当真是有远见,连这后路都给你铺好了……” 话虽如此,可他看着自己的徒弟,神情中有几分纠结和难耐的样子,心中还是带着几分担忧。 他想到先前在小院之时,那三个男子接连交替的来探望。 如今他们又回到京城这座吃人的地方,他怎能不担心? “丫头,师父知晓你过往的种种,是没有办法撇干净,彻底斩断的。” “只是你如此招得这些人的喜欢,师傅只是担心……” 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眼前突然闪过了几道黑影。 彼时,两个人才刚刚走出宫门,不过数百米。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让师徒二人下意识的僵住身子。 而为首的黑衣人则是抱拳行礼,声音多了几分恭敬,可动作却一点都不含糊。 “两位,得罪了,我们家主子请两位过府一叙。” 第186章 太医院无人敢治 听到黑衣人这话,符广的脸色瞬间暗沉下来,眉毛紧紧的皱在一起。 苏雪衣则是下意识的护住药箱,警惕的打量着这几个人。 黑衣人似乎是看出了他们的顾虑,想要说明身份,却又想到自家主子的交代,把话咽了回去。 “老神医,我们无意伤害两位,只是希望两位肯出手相救府上的人。” “如此,必有重谢。” 知道这会儿就算是不想答应下来,两个人也没有办法好好的脱身。 在夜色中,师徒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就见符广冷哼了一声,对着那为首的黑衣人扬了扬下巴,满脸的傲气。 “带路。” 不过多时,等一众人停在了黄家府邸的大门口,苏雪衣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用意。 但,既来之则安之…… 她搀扶着符广走进内室,此时,黄家府邸内正厅灯火通明的,侍从们竖立在两侧,却安安静静的。 灯火将他们的影子投射在地上,显得格外阴森。 而这府邸的家主黄大人,此时佝偻着背,眼睛通红,明显是为自己的儿子悲伤难过。 苏雪衣很清楚,这位黄大人平日在朝堂之上是以威严著称的。 如今突然变成这副模样,倒是有些心酸。 而等这黄大人瞧见苏雪衣和符广后,赶忙走上前,脚下虚浮有些踉跄。 他赶忙对着二人深深鞠了一躬,声音颤抖。 “两位神医,老夫不得已出此下策,还请你们海涵。” “我知晓你们被太子殿下请进宫中,却也不敢妄动,只得让家里面的人在宫门口等着二位,但也怕此事惊动了太子,又怕老人家您不愿意施舍,所以才用了此法。” 他的这番话说得倒是合情合理,符广虽然仍旧气怒的,但表情也多了几分缓和。 他双手背在身后,冷哼了一声。 “黄大人当真是好大的排场,这就是贵府的待客之道?” 听到这话,黄大人神情之中展露出了几分愧疚。 明白符广的意思,他示意在前院看守的侍从们退下,而后将两人请到了内堂之后。 他声音突然多了几分哽咽,眼角再次泛起了湿润。 “想必神医应当知道犬子的事情了,他的腿……” 说到这里,黄大人沉默了片刻,低下头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后,才继续开口。 “太医院无人敢治,当父亲的我实在是不忍心啊。” 事实上,自打进入府内后,苏雪衣便能听见后面的主院,传来阵阵的响动声,想也知道这声音的由来是如何。 而黄大人的话却让符广有些诧异,他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 “怎么?皇上不许太医过来瞧瞧?” 话虽然这样说,可他的声音之中却带着几分了然。 果然就见黄大人苦笑了一声,神情之中更多了几分愠怒和愁容。 “陛下说了,此事影响颇为不好,倘若深夜有太医前来府中医治,要是让百姓瞧见了,只会对其更是加以诟病。” “老神医也应当知道,犬子那腿受伤的程度,寻常大夫也是无可医治,所以才不得不用此法呀。” 而话说到此时,突然就见一侍女满头大汗,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额头上面全是冷汗。 “老爷,不好了,少爷又昏过去了!少爷疼的遭不住啊!老爷!” 瞧见这宫女哭泣着急的样子,苏雪衣便已经知道,这黄家少爷平日里对这些侍从们应当是极好的。 她转过头对着师傅点了点头,师徒二人再一次的达成了默契。 就见符广慢悠悠的站了起来,伸手捋了捋胡子。 “既如此,还请大人带着我前去瞧瞧,但能不能治,现下老夫也不敢保证。” 他如此的态度,便让黄大人感激不已,三人立刻朝着主院走去。 等到了院门口,走进堂内,苏雪衣稍稍侧过头,就见内室的屏风后面,黄明轩正躺在床上。 昔日那俊俏的脸,此时惨白如纸,额头上面布满了冷汗。 他那受伤的腿,已经肿胀得不成样子,连皮肤都已然呈现出可怕的紫黑色。 断裂的骨头刺破皮肉,看上去尤为渗人。 即便是行医如他们,这冷不丁的看到,都得倒吸一口冷气。 符广此时也不由得想到了前一段日子,黄明轩在黄家大门口,给他们拿粥和馒头的样子,心中有几分不忍。 他暗叹了一口气,快步走进了内室,苏雪衣见状紧随其后。 没有了屏风的遮挡,那扑面而来的血腥味道,呛得两人都皱了皱眉头。 只见黄明轩的右腿,已然比另外一条腿粗了将近一倍,皮肤已经绷的发亮。 他的嘴唇因为疼痛而咬出了血,整个人像是从水里面捞出来了一般,全然被冷汗浸湿。 看着昔日那意气风发的男子,如今变成这个样子。 符广与苏雪衣,同样对容音的厌恶和憎恨又多了几分。 黄大人在一旁看着,心疼得无以复加。 他转过头看向符广,小心的开口。 “劳神衣,我儿子这腿……” 话没说完,就见符广摆了摆手。 他长叹了一口气,往后退了几步,避免让黄明轩听见自己的声音。 “少爷这腿已经断了几节,并且有了错位,倘若当真要医治的话,必须要切开皮肉,正骨后用线缝合,再以木板夹住,如此百日方可得以重新走路。” 黄夫人原本是因为过度伤心,被侍女搀扶到了后院。 可放心不下儿子,这又跑了过来。 而当她刚刚走进屋内,就听到了这话,好险再一次晕过去。 黄大人赶忙扶着夫人坐在软榻上,他则是紧紧的攥住手掌,片刻后才缓缓的开口。 “老神医,您有几成的把握?” “不到五成……” 符广果断的开口,目光犹如刀子一般的尖锐。 “虽然这成功率不高,但是我可以笃定的是,倘若不动刀的话,那少爷的这条腿便彻底废了。” “且如若处理不当,再发生一些感染的症状,那么少爷的命恐怕也保不住了。” 此时的厅内是一片死寂,唯有几个人粗重的呼吸声交叠在一起…… 第187章 这腿最好一直瘸着 黄夫人此时在一旁轻轻地抽泣着,浑身虚弱无力。 苏雪衣与符广也不好开口,只得等身为家主的黄大人决定。 几秒钟的功夫,极其的漫长…… 紧跟着,就见黄大人重重的拍响桌子,咬着牙开口。 “治!就按照神医您所说的,将孩子的腿给切开……” 他的这番话,像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 于一个父亲而言,这个决定实在是过于艰难。 而他的话刚刚落下,苏雪衣便突然开口。 “且慢,这件事情还是需要立个字据为好。” 苏雪衣的声音清冷,也不管黄大人有何反应,她直接从药箱里面取出了纸笔,快速的在上面书写几行字。 “此事若达不成,公子若是出现了不测,与我师徒二人无关。” 黄大人听到这番话,又盯着那张纸看了半响,突然笑了笑,毫不犹豫的签了字。 而看着这人的名姓写在上面,苏雪衣暗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太阳穴突突的跳。 她没想到,黄大人真的会答应…… 她本是不想接下这个活儿的,虽然她有些不忍心,看到这黄家少爷遭受如此的苦难。 但她更不想,让自己和师傅掺和进这些人之间的权力斗争。 但既然她所提出的要求,被这么痛快的答应了,她也不好再反悔。 “神医……” 只见黄大人将契约递还到符广的面前,恭敬的开口。 “如若我儿能够痊愈的话,你们便是我黄家的恩人,我们必然有重谢。” 说着话,他又拍了拍手,就见侍从捧着一个匣子走了上前,将其打开后,里面是一叠厚厚的银票。 “这便算是定金……” 符广明白苏雪衣心中的想法,但事已至此,他身为医者也没有办法见死不救。 “你们且先备一些热水和白布,再找几个壮实的小厮。” 符广说着话,将药箱重重地放在案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再备一辆马车,我要同我徒儿回去住处拿一些东西过来,那些器具是一个都不能少的。” 黄大人闻言自然不敢有异议,赶忙点头又准备了轿撵。 不过多时,等回到住处后,苏雪衣搀扶着符广下了轿子。 等走进院内,就见小五正趴在院中的石桌上面。 他听见动静几乎是立刻跳了起来。 “姐姐,爷爷,你们回来了!” 随着他的话,追风也从屋内窜了出来,那尾巴摇得别提有多快了。 看到两个小家伙如此的样子,苏雪衣伸手揉了揉孩子的脑袋,又摸了摸追风的头。 “乖,姐姐与师傅要去黄大人的府上进行医治,你且乖乖看家。”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将所需的草药,给装在了行囊里。 而小五听到这话,则是瘪了瘪嘴巴,稍稍点了点头,又抓住了苏雪衣的袖子。 “姐姐,我能去吗?我保证不捣乱……” 听到这话,苏雪衣怜爱的笑了笑,而符广则是伸手拍了拍小五的后脑。 “臭小子,这是去动刀子,又不是去赶集。” 看着这孩子失落的样子,苏雪衣怜爱的笑了笑,又安抚了几句。 不过多时,两个人便再次折返黄家府邸。 良久后,黄家府邸的主宅内,浓烈的血腥味道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愈发浓烈。 侍女一遍遍的冲刷着地板上的血迹,却仍旧留着淡淡的红色。 不知过了多久,苏雪衣的袖口早已经被鲜血给浸透,手指更是让缝针的线磨出两道血痕。 这期间,黄明轩已经因疼痛而数次晕倒和苏醒,他牙齿之中沁着血沫子,用力的咳嗽着,喷在衣服上。 “两位不必犹豫,我还可以,我能忍着……” 只见黄明轩脸色灰白,冷汗把被褥沁得都已经能拧出水来。 瞧见他的身体剧烈颤抖着,苏雪衣皱了皱眉,最终拿出来了一个帕子,塞到了他的嘴巴里,生怕他咬到舌头,出现更危急的情况。 而符广则是用刀子,划开那肿胀的皮肉,碎骨混杂着血瞬间涌了出来。 苏雪衣是眼睛眨也不眨一下,配合着用镊子,一点点拼凑碎骨。 极度的疲惫,但她也不容许自己的手出现任何颤动。 彼时的黄大人与夫人坐在外间的软榻上,听着儿子接连不断传来的惨叫声,两个老人家一夜之间,像是老了好几岁。 如此,整整一晚上,直至天色泛起肚白后,最后一根线终于缝合完。 苏雪衣用消过毒的棉布,给黄明轩包扎的时候,袖口突然被这人轻轻的抓住。 “姑娘,我的腿……” 此时的黄明轩,早已没有了清醒可言,他几乎是本能的在硬撑着,自然不清楚身体的情况。 那种疼痛感已经变成了酥酥麻麻的感觉,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腿是不是已经被锯断了。 明白这人的意思,苏雪衣轻声开口,看着黄明轩仍旧死死咬住牙齿的样子,眼中多了几分敬佩。 “黄少爷放心,你的腿保住了。” 苏雪衣很清楚,这样的痛苦不是多少人能撑下来的…… 而听到这话,黄明轩突然瞪大了眼睛。 这几个时辰里,没有流下一滴眼泪的他,这会儿突然眼睛通红,眼角带着几分湿润。 “多谢,多谢神医与姑娘,在下……” 他哑声开口,强烈的气息涌动,让他忍不住剧烈的咳嗽了出来,嘴角继续呛出血沫。 苏雪衣赶忙摇了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几分安抚的口吻。 “你先好好休息就是,多余的话不必再说。” 话音落下,苏雪衣抽回手,继续固定着腿上的夹板。 而后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拉进与黄明轩的距离。 是小声开口,用着仅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 “黄少爷,民女想提醒您一句,在公主另嫁之前,您这腿最好一直瘸着……” 说着话,她伸手轻轻点了点刚刚固定好的夹板。 而听到这话,黄明轩的瞳孔骤然一颤,而后突然笑了笑。 只是那笑容牵动身上的伤口,让他的面容瞬间变得扭曲。 “多谢,多谢姑娘的提点……” 第188章 窥探的黑影 苏雪衣与符广此时都已疲劳至极,也知道黄明轩的体力不支,他们将该叮嘱的说完了之后,便从主院走了出去。 吸嗅到新鲜的空气,苏雪衣伸手揉了揉有些酸胀的太阳穴,指尖甚至还残留着缝合伤口之时,所留下的血腥气。 就在两个人走到前院的时候,黄大人在那儿等候着,手中是几张银票。 “老神医,这是在下的一点心意……” 瞧着他双手奉上这些银票,符广看了一眼苏雪衣,而后不客气的收了下来。 “黄大人倒是好手笔。” 黄大人此时的神情中没有半点的心疼,而是满脸的感激和欣慰。 “犬子的性命,值这个价格。” “我黄某人感恩神医,无以复加,也只能聊表这一点点心意了。” 看着他这副样子,符广轻叹了一口气。 他听着内室里传来黄明轩,仍旧带着几分不安的呻吟声,忍不住叮嘱了几句。 “令郎的腿,三月内不得受力,不可下地,百日后我便会再来复诊的。” 而等师徒二人离开黄家府邸的时候,黄大人也早已经备好了轿撵。 两个人坐上去了之后,也是因为点点的警惕心,才没有睡着。 直至轿辇停在了行宫的门口,两人刚刚下轿子,就见追风不知从哪突然窜了出来,湿漉漉的鼻子,直往苏雪衣的手心拱。 苏雪衣瞧见它,终于流露出来了一个淡淡的笑,低声揉了揉追风的耳朵。 而等师徒二人走进行宫后,并没有注意到,暗中多了一双眼睛盯着他们。 这人便是容音的眼线。 自打皇上下令赐婚后,这个探子就被容音派到了黄家府邸,盯着他们的动静。 而另外一边,师徒二人回到了行宫的偏院后,小五正在踮着脚给毛驴刷着毛。 瞧见他们回来,小家伙赶忙扔下了刷子就扑了过来,差点撞翻了正在煮着的汤药。 “姐姐,爷爷!你们回来了!” 小五跺着脚,眼中带着明显的喜悦和担忧。 “我煮了粥等着你们,我还背了医书!” 想也知道,小五这一天多的功夫,在行宫内是有多么的煎熬。 符广心有不忍,伸手捏了捏这孩子的脸颊,满眼的溺爱。 “臭小子,药晒了没?” “晒了晒了!” 只见小五咧开嘴笑了笑,一边掰着手指头一边报出药名。 说着话,他余光落在了苏雪衣的衣袖口上,猛地瞪大眼睛。 “姐姐受伤了?” 苏雪衣原本一直在看师傅和小五的互动,听到这话才反应过来,衣衫上面沾着一些黄明轩的血渍。 她勉强的笑了笑,刚把缘由说完后,突然就见符广踉跄了一下。 此时,两人的体力都已经到了极限。 苏雪衣拉着小五说了几句后,师徒两个人赶忙各自回到房间,躺在榻上便沉沉的睡了过去,鼾声如雷。 等到两人再醒来之时,已经是日暮西沉,天色暗沉了下来。 苏雪衣打了个哈欠,缓缓的走出屋子,就见小五正趴在桌子上面打盹。 当下,这炉灶上面热着药粥,混杂着一些草药的香气。 追风则是趴在地上啃着骨头,见她出来了,立刻跑过来撒欢儿。 可能是追风的动作声音有些大,让小五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只见他揉着眼睛,在看到苏雪衣的那一刻,咧嘴一笑。 “姐姐,你快喝些粥吧,一天没吃东西了!” “我是按照爷爷教的,什么时辰加了米加了茶,可好喝了!” 小五说着话,指了指炉灶,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些灶灰。 苏雪衣笑着拿起碗盛了一点,热气熏得她眼眶发热。 她看着小五仰着脸,满脸期待的盯着自己,那模样,恍惚与记忆中的弟弟重叠…… 大抵是过于疲惫,这心中无比酸涩。 苏雪衣猛地将粥碗放下,而后将小五抱在怀中,将喉咙上涌的情愫给尽可能压下去。 “姐姐?” 小五被这一下子给弄得有些不安,小声开口。 “姐姐,你怎么了?粥要凉了……” “你这个臭小子!” 此时,符广的声音突然闯了进来。 老人不知何时也睡醒了,这会儿正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他看着自家徒弟的样子,眼底一片心疼。 “丫头,你也该休息休息,明日带着臭小子去集市定做个新衣裳穿。” 也知道师傅的意思,苏雪衣缓缓的放开小五,低着头喝着粥,轻轻地点了点头。 等到了翌日,城内的集市才刚开张,便是人声鼎沸的。 小五这会儿攥紧苏雪衣的袖子,一边走路一边蹦蹦跳跳的,眼睛四处乱转,明显带着几分兴奋。 “姐姐!爷爷不是说要给你做衣服吗?你怎么说给我买衣服啊?” 苏雪衣这会儿的心绪已然调整过来,可看着小五,她还是有些恍惚。 她听到这话,笑着揉了揉小家伙的短发。 “姐姐又不缺衣裳穿,且你许久未曾买过新衣裳了,一会儿到了布庄子,喜欢哪个就跟姐姐说,知道吗?” 说着话,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看着小五脸上流露出害羞却满是幸福的笑,苏雪衣深吸了一口气,将眼角的酸涩给咽了回去。 而就在她带着小五赶去布庄的时候,这一个抬眼,突然瞧见布庄门口,一个少年正弯腰挑着布料。 这少年侧过头时,那神情模样与记忆中的孩子一模一样…… “钺儿!” 苏雪衣的心中咯噔一声,她抓住小五的手微微用力,赶忙朝着那少年跑了过去。 只是,这人群犹如潮水一般,分开后又再一次的合拢。 等苏雪衣冲到布庄之前,那身影早已经消失无踪了。 小五方才跟着苏雪衣的脚步,明显是有些没站稳,这会儿正喘着粗气,衣服上带着些许的灰尘。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他浑然不顾自己,只是满脸担心的看着苏雪衣。 可下一秒钟,就见苏雪衣蹲下来,紧紧的抱住了她,将脸埋在了他的脖颈。 显然被苏雪衣这一副样子给吓到了,小五有些笨拙的拍了拍她的后背。 “姐姐,姐姐你不哭,有什么事情你告诉小五好不好?小五陪着姐姐… 第189章 容音苏醒了 不过多时,等苏雪衣将心绪缓过来了之后,还是带着小五去了布庄,一人做了一身衣裳。 也是不想让这孩子为自己担忧,苏雪衣装作无事的样子强颜欢笑。 而等回程之时,乌云扫过,天色开始变得渐暗。 小五小心翼翼地抱着新衣裳,时不时的偷瞄几眼苏雪衣那略带苍白的侧脸。 等回到行宫后,符广正在院子里面晾晒药材。 他抬头看了一眼苏雪衣的脸色,不由得皱了皱眉。 是趁着苏雪衣回到房间的功夫,他一把拉住了小五。 “小子,跟爷爷说说,你们两个今日去集市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你姐姐的脸色这么难看?” 听到这话,小五动了动嘴巴,眉头皱紧,好似不知道要该如何描述。 而等他双手比弄着,把整件事情给说完了之后,就见符广长叹了一口气,坐在竹椅上面,良久都没有说话。 他当然知道,苏钺的事情于苏雪衣而言,那就是心底永远没有办法填好的一个疤。 苏雪衣对小五的好,当然是因为这孩子本身,是值得被关爱的。 可偶尔的某一时刻,她又如何能做到,不从这孩子的脸上想到弟弟呢? “小五,听爷爷的话,这些日子多陪陪你姐姐,陪她说说话,闹一闹,知道吗?别让她终日在屋子里面闷着。” 小五闻言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又有些不解的反问回去。 “爷爷,你这是要办什么事吗?为什么突然这么交代?” 察觉到这孩子的机敏,符广笑了笑,大手拍了拍他的脸。 “老夫这几日是有事情要去忙,想着出个远门,不过你放心,顺利的话不过多日便回来了。” 也是当天晚上,三人在吃晚饭的时候,苏雪衣才知道符广要出远门。 如此也是习惯,她也没有多问,只是叮嘱了几句后便沉默了。 等到第二日晨起的时候,苏雪衣轻手轻脚的推开符广的房门,床榻上的被褥已然被打理好,只是早已没有了温度。 她坐在床榻的边缘,目光看向院子里的海棠树,心中的点点缺口开始逐渐塌陷。 许是这几日她异常想念弟弟,如今师傅又因为旁的事情出门,她这心中总是有些不安稳。 但好在小五日日缠着她,陪着她说话,那种寂寥的情绪才稍稍得以填补,也逐渐有了适应。 这日晨起,两人正在准备着早饭,小五踮着脚在灶台前忙碌着,鼻尖沾着灶灰。 他小心翼翼的,将一些补身子的药粉撒进粥里,学着符广的样子搅动木勺。 “姐姐,我昨日又将新的医书背到一半了!” 他搅着米粥的手突然顿了顿,转头看向苏雪衣,声音里多了几分委屈。 “爷爷什么时候回来呀?” 也知道小家伙是想师傅了,自己又何尝不是? 苏雪衣笑了笑,刚想要回答,突然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抬起头,就见陆锦绝一身官服,快步的走了过来。 他靴子上面还沾满了泥泞,看上去像是刚刚从外面办事回来,风尘仆仆的样子。 追风原本正在院子里面,瞧见他来,赶忙扑了上去。 陆锦绝本能的接过追风,揉了揉它的脑袋,而后看向苏雪衣,眉宇之间带着几分急切。 “快,收拾细软。” 这冷不丁的一句话,让苏雪衣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 她一边带着小五回去屋内,一边招呼着陆锦绝进来。 “出了什么事?” “容音今日晨起醒了,她杖毙了几个太医。” 陆锦绝这话说的干脆,却让苏雪衣收拾东西的手停顿了几下。 很明显,这人是怕容音过来报复。 小五也看得出来事情紧急,没有心思再去熬粥,立刻收拾东西,陆锦绝也跟着帮手。 几个人的动作极快,只是仍旧存留的一些痕迹没有办法消散,看上去倒是让人有几分难过。 说起来,苏雪衣对于这个行宫,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感情。 如今要走了,也算是摆脱了沈煜的钳制。 而等几人从行宫的偏院离开后,马车刚驶出不过百米,突然停了下来。 陆锦绝抓住苏雪衣的手,轻轻捏了捏以示安抚,而后侧过身掀开帘子。 就见一个嬷嬷站立在道中央,脸上堆着假笑。 “陆大人,老身乃是公主身边的近侍嬷嬷,特意遵照公主的命令,在此等候着苏姑娘,请她过去宫中一叙。” 陆锦绝自然认识这位嬷嬷,他的手按在腰间的长剑之上,指尖微微泛白。 “嬷嬷既然知道苏姑娘在本大人这,就应当知晓该做什么不做什么。” 听到他这话,苏雪衣的睫毛轻颤,心中多了几分安定。 但她也知道,作为容音身边的人,这嬷嬷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就见这嬷嬷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而后稍稍的低下头。 “老身只是一个奴婢,是听命做事的,陆大人还莫要见怪。” “但老身很清楚,如若今日我没有办法带苏姑娘回去宫中复命的话,那我自己也不必回去了。” 陆锦绝听到这话,目光落在这嬷嬷的脸上,而后感知着四周。 他很确定,周围还有容音的人在暗中蛰伏着。 他自己是可以一走了之,但如果将苏雪衣留在此地,那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他冷笑一声,对着这嬷嬷一摆手。 “如此便带路吧,想必公主瞧见我,应当也不会气恼的。” 这嬷嬷当然不希望,陆锦绝能掺和进来这些事情的,但她也知道自己无力改变,赶忙点了点头。 不过多时,等到了宫中,进入到公主寝殿的时候,苏雪衣便瞧见容音一袭白色长衫坐在床榻上。 她发间戴了一个银钗,可暴露在空气之中的皮肤上,仍旧带着明显的伤痕,看上去像是蜈蚣一般,格外的狰狞。 陆锦绝稍稍晃动了一下身子,将她护在身后。 两人走到床榻前,对着容音欠身行礼。 “见过公主。” 大概没想到陆锦绝也会一并前来,容音稍稍抬起眼睛,眼中多了几分怨毒。 很明显,在她派嬷嬷前去找苏雪衣的时候,这陆锦绝便提早通风报信了…… 第190章 一根断指 那锦盒不过巴掌大小,却有些沉甸甸的,上面的盖子上甚至还带着几滴血迹。 此时有光线打亮下来,看上去十分诡异。 “姑娘,这可是公主赏您的……” 嬷嬷的声音低沉暗哑,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可每个字都阴冷无比。 她故意将盒子往前送了送,让那股浓烈的血腥味道直冲苏雪衣的鼻子。 只见苏雪衣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愠怒。 等她接过盒子的时候,将其缓缓的打开,就见里面是一块儿衬布,上面赫然躺着的是一个枯瘦的手指。 那手指的皮肤,已然显现出是死人才会有的灰白色。 指甲缝里面,还嵌着褐色的药渍。 察觉到这是什么,苏雪衣拿着锦盒的手指剧烈的颤抖着,连带着身形都有些站不稳。 而看到她这副样子,嬷嬷才再次开口,嘴角扯起了一个十分古怪的笑。 “姑娘,老神医现下为何不在您的身边,您应当清楚了吧?” “今日他迷路了,未曾想兜兜转转的竟来到了公主府,公主说了,若是明日见不到姑娘来诊的话……” 嬷嬷说着话,刻意顿了顿。 只见她抬起手指,在脖子上面稍稍比划了一下。 “如若不然的话,明日您收到的,就是比这更多的东西了。” 苏雪衣太知道,容音是做的出来这种事情的,以至于听到这番话,她只觉得脑子翁了一声。 她盯着那根断指,上面的刀疤处与师傅的伤痕几乎一模一样,连走向都分毫不差。 但她总觉得,这有些不对…… “姑娘可要想清楚了啊,老神医的命,可就在您的一念之间了。” 伴随着嬷嬷的话,苏雪衣直接将锦盒关上。 她抬起头,看着嬷嬷的眼中闪过了几分得意,不禁哼笑了一声,快步离开。 但彼时只有苏雪衣自己清楚,她这会儿背后的衣衫都已经湿透了。 此时,布料黏腻的贴在皮肤上,她甚至能够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以及心跳声。 片刻后,陆家的马车已经静静地等待着。 陆锦绝掀开车帘的一角,看着苏雪衣那满是心怀的样子,眉宇间有几分担心。 “你先别做他想,你也知道容音的性子如何,她应当不会这么大胆去动手的。” 苏雪衣也知道其中的关窍,可这是关于她至亲之人,她没有办法不在意。 也知道此时的劝慰是苍白无力的,陆锦绝动了动嘴巴,而后转了个话题。 “小五和追风已经安置在府邸了,我们回去吧。” 直至两人上了马车后,陆锦绝才终于开口,只是那紧绷着的肌肉并没有轻松。 “容音派人搜了行宫,好在提前转移了。” 听到这话,苏雪衣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了几分诧异和后怕。 毕竟,如果不是她们率先离开行宫的话,别说是那些草药医书了,估计就连小五和追风都能被扣下。 她不禁抓住手掌里面的锦盒,指甲几乎要嵌入到那木质的盒面上。 此时,车厢内安静的可怕,只有车轮碾过石板的声音。 苏雪衣稍稍掀开帘子,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眼底一片湿热。 曾经因为自己,师父没有办法潇洒的云游四方,而如今却还要被容音那样的人给威胁…… 不过多时,马车停在陆家府邸的门口。 小五正在院子里面等待着,听见他动静,他跟追风猛地跑了出来。 “姐姐!” 小五的声音清脆透彻,眼底则是满满的担心。 他直接扑到了苏雪衣的怀中,声音多了几分委屈和哽咽。 “姐姐,你怎么才回来啊!” 不敢把师傅的事情告诉小五,苏雪衣只是笑着揉了揉她的脸,同时又揉了揉追风的脑袋。 看着眼前的这两个小家伙,她心中一阵不忍。 “你们且去随院子里的姐姐,去住处休息,切勿不要乱跑,知道吗?” 苏雪衣轻声开口,而后看了一眼陆锦绝。 后者会意,让侍女带着小五前往后院。 原本,陆锦绝想着陪苏雪衣聊一聊,当是疏解她的心事。 可哪知道,他甚至没有功夫同苏雪衣进入客房,便被人叫走,去忙了朝中之事了。 而直至夜深,苏雪衣独自的坐在偏院的门槛上。 她再一次打开锦盒,借着月光,仔细端详着那根断指。 事实上,打从她回到陆府之后,就一直在盯着这根手指,而心中也早已经有了断绝。 这皮肤的质感太过僵硬。并没有活人的手,所该有的质感。 且指甲缝里面的药物残渣过于均匀,像是刻意涂抹的。 很明显,这断指并非是源自于师傅。 但她现在不能确定的是,师父当真是安全的,还是被容音扣留在公主府…… 想到这些年,师父对于自己的照顾和教诲,苏雪衣深吸了一口气。 她抬起手,擦拭掉眼角的湿润,澄澈的眸子慢慢变出了几分狠戾。 等到了翌日,天才刚蒙蒙亮之时,陆锦绝便穿戴整齐的上朝。 而等回到府邸,他正想要去看看苏雪衣的时候,就见小五跑了出来,小脸上面写满了焦急。 “陆大人,不好了!” 看着小五的声音都带着几分哭腔,陆锦绝心中咯噔一声。 “出什么事了?你姐姐呢?” “姐姐去公主府了!” 听到这话,陆锦绝的脑子嗡了一声,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虽然他出门的时候,已经嘱咐了侍从要看好苏雪衣,不要让她乱跑。 但他也知道苏雪衣的性子,当真是想要做什么,别说是侍从了,连他自己都拦不住…… “她什么时候走的?” “天刚亮就走了!” 小五这会儿急的直跺脚,小脸上已经满是泪水。 “姐姐说,姐姐说她要去给公主治身子。” 听到这话,陆锦绝几乎是转身就要离开。 等在迈出门槛之时,还不忘转头看了一眼小五。 “听话,我会将你姐姐带回来的,你就在府中留着,不许乱跑,知道了吗?” 看着小五有些害怕,却乖巧的点了点头,陆锦绝心下有几分不忍,一甩长袍,快步朝着宫中走去。 第191章 只是吓唬吓唬她 等陆锦绝抵达皇宫之时,尘雾才终于散去。 他刚要踏上台阶,突然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只见沈煜一袭朝服下了马车,神情带着几分肃杀。 很显然,两人都知道,此时的苏雪衣是在容音的宫中。 “给太子殿下问安。” 陆锦绝冷声开口,就见沈煜冷笑了一下。 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迈开了步子。 守门的侍卫刚想要阻拦,便被沈煜猛地呵斥了一声。 “滚开!” 而与此同时,在公主寝宫,后院的亭子里。 苏雪衣正跪坐在容音的跟前,垂眸给她施针。 容音那只苍白的手,无力的垂着,五指微微蜷缩着,指尖带着不自然的青紫色。 她看着自己手背上面的几根银针,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却仍旧强撑着冷笑。 “苏雪衣,看来你还是乖巧的,即便许久没有伺候本宫了,但这规矩是一点都没忘,也别怪本公这话说得难听,倘若这只手若是治不好的话,那……” “公主放心。” 苏雪衣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再一次拿出一根银针,针尖在烛火上面轻轻的烧了烧。 “倘若公主不信民女的话,自然也不会特意让我给您治疗了。” 苏雪衣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眸子一直是低垂着。 她看上去乖顺柔弱的,但她也更怕容音瞧见自己眼中的恨意和杀气。 只见她的手指轻轻搭上容音的手腕,能感觉得到脉象之中的阻滞。 是直接拿起针,快针狠的扎进了穴位里。 那剧烈的疼痛感,让容音疼得浑身一颤,忍不住的叫骂了一声。 这预料之中的反应,苏雪衣却连眉心都没皱一下。 她缓缓地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人满脸大汗的样子,只觉得心头堵的那口气,稍稍消散了不少。 “最后一针,会比方才疼一些,还请公主稍稍忍耐。” 随着这话说出口,苏雪衣正准备要落下针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厉喝。 “住手!” 熟悉的声音,让苏雪衣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的放下手。 下一秒钟,她的手腕就被沈煜抓住。 那突然的用力,让她的身子一晃,银针掉在了地上。 苏雪衣顺势站起身,才注意到了沈煜狐疑的目光盯着她,只觉得好笑。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之间已经产生了一种无法逾越的鸿沟。 苏雪衣和沈煜都很清楚,可这种话,两个人不能在明面上提,更不知要如何化解。 看着沈煜转过头,盯着容音一脸关切的样子,苏雪衣别开视线。 紧跟着下一秒钟,她的手腕再一次被抓住。 只是这一次的力度和温度,都让她舒服了几分。 陆锦绝趁着这个空档,只是对着沈煜匆匆的一行礼,便直接将苏雪衣拽出了殿内。 而随着这动作,苏雪衣袖中的锦盒掉落,那只断指滚了出来。 眼睛盯着拿一根断指几秒钟,沈煜便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他将其缓缓的拿起来,而后想也不想的,直接朝着容音扔了过去。 “容音,此次的玩笑,有些玩大了吧?” 容音几乎是本能的躲开那只断指,满脸的嫌恶。 但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儿的事情,她用扇子掩住唇角,眼角泛起细密的纹路。 “太子哥哥,用得着这么生气吗?妹妹我只是用这根断指,吓唬吓唬苏雪衣罢了,看看她有多大的胆量,我并未动那个老头子分毫。” 容音说的是实话,但并不是她不想。 她当然想要符广的命,但一来她怕这件事情闹得太大,最后连沈煜都没有办法保自己。 再来,她也担心苏雪衣的医术不精,回头还是得让符广给自己治疗。 而听到这话,沈煜才松了一口气,至少事情是可以挽回的。 而另外一边,陆锦绝抓着苏雪衣的袖口,将人带出宫后,直接将她塞进了马车里,呼吸带着几分急促。 他看着苏雪衣那张无辜的小脸,只觉得有些气节,转头看向了外面的暗卫。 “去宫里盯着,太子必定会让太医给容音诊治,查看那几针的情况,得到消息后立刻出来回话!” 苏雪衣这会儿蜷缩在马车的角落,听到陆锦绝的话,轻笑了一声。 很明显,刚刚她要是扎最后一针的时候,不管是陆锦绝也好,还是沈煜也好,都怕她要害容音,才那么着急的阻拦。 只是,这两人阻拦的缘由究竟是什么,她还没有办法估算…… 片刻后,暗卫便从寝宫内折返了回来,走到轿撵面前,低声开口。 “主子,正如您所说,太子殿下十分关切公主的身子,立刻唤来了在留守的太医检查。” “而那太医已经确认过,苏姑娘所下的那几针都是对公主有好处的,并没有半分的不妥。” 听到这话,陆锦绝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对着暗卫挥了挥手,将马车的帘子放下后,才有些气怒的看向苏雪衣。 “看来,你还没有昏过头,没有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听到这番话,苏雪衣的心像是被狠狠的揉了一下。 所以,这人并不在意容音的死活,而是纯粹怕自己再重新趟入到这个浑水里面吗? 察觉到这一点,她嘴角稍稍勾勒起一抹笑容。 可紧跟着,她的下巴就被这人重重的捏住,一个暴戾的吻便落了下来。 苏雪衣不禁闷哼了一声,感觉到舌尖,瞬间弥漫出来的血腥味道。 她并没有推开陆锦绝,而是稍稍抬起头,承接这人略带急切和久违的亲吻。 后腰被禁锢住,苏雪衣的一只手抵住陆锦绝的肩膀,睫毛颤动着。 直至过了片刻后,就见陆锦绝将额头抵在了她的颈间,粗喘着开口。 “你可知道,我在怕什么?” 看着苏雪衣满脸泛红,眼角都带着几分湿润,陆锦绝那一口气也消散的无影无踪。 他缓缓的坐直身子,一把将苏雪衣按在自己的怀中。 像是安抚孩子一般,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放心,符老先生几日后便会平安归来,我保证。” 第192章 坦白就会有机会 等马车停在陆家府邸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然变了变,像是一场爆裂的大雨要落下的样子。 苏雪衣随着陆锦绝的搀扶下了马车,原本等候在前院的小五,听见动静立刻跑了过来。 “姐姐,姐姐你可回来了!” 小五扑过来的时候像是带了一阵风,后面的追风也跟着摇尾巴。 “姐姐,我煮了安神汤,在灶上温着呢,你赶紧喝一碗,然后好好睡一觉吧!” “姐姐你没事吧?” 看到小五这副模样,看着他殷切的眼神,苏雪衣心中暗叹了一口气。 如今这件事情发展到此,她也知道了,小五是陆锦绝留在自己身边的眼线。 可想想看,这孩子才十几出头,却要学着察言观色,在几个人之间周旋着。 她心中压下了点点的苦涩,伸手揉了揉小五的头发,到底是没忍心戳破这层窗户纸。 “去把汤端来吧,跟姐姐一起喝。” 不得不说,小五这个安神汤煮得还颇有功效。 等苏雪衣喝完了之后,还真是睡了一个安稳觉。 而等到翌日,陆锦绝在下朝之后,收到了暗卫的禀报。 在得知一个消息后,他伸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眉心,只觉得哭笑不得的。 “去醉仙楼。” 不过多时,在醉仙楼二楼的雅间里,符广正翘着二郎腿,听着小曲儿。 老头的胡子上沾着酒渍,桌上有酒有肉,看上去好不惬意。 片刻后,他听见身后传来的动静,不禁哼笑了一声。 拿起一旁的酒坛,又给另外一个空杯子满上酒。 “陆大人来的正好,这坛子酒,老夫我可是刚刚开封的。” 陆锦绝此时反关上门,玄色官服衬得他眉眼更为清冷了几分。 只见他走到符广的近前,目光瞟了一眼一楼大堂内的跳舞唱曲的女子们,双手背在身后。 “您老倒是逍遥,您可知道,您的乖徒儿已经急成什么样子了?” 像是没有听出来陆锦绝话语里面的调侃似的,符广轻笑了一声,又拿起酒喝了一口。 “公主想要扣押我,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那公主府的墙根儿下面,新挖的狗洞倒是十分宽敞,根本无需费什么力。” “且我那乖徒儿是了解她师傅的,必然不会被哄骗。” 说话间,他瞥了一眼陆锦绝,犹豫了片刻后,从袖口内拿出一封写好的书信放在桌子上。 “劳烦陆大人回去的时候,将这封信递给那丫头,就说我在外四处转转,采采药,毫发未损,让她安心。” 事实上,符广并非是厌烦苏雪衣,不想回去见她。 而是他实属是厌烦了这些勾心斗角。 他在苏雪衣身边这么久,如今也看得出来沈煜和陆锦绝两个人之间的不同。 如今,苏雪衣已经搬到了陆家府邸,他的确安心了一些,如此也能喘口气。 陆锦绝大概没想到,符广会不跟自己一同回去。 但这师徒两个人的事情,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他稍稍转过身,拿起杯子,将里面的酒给饮下后,将那封信收入到袖口。 而紧跟着下一秒钟,就见符广挑眉看着他,嘴角噙着一抹晦暗不明的笑。 “陆大人,以前我还有所猜测,为何你会送来小五那么一个孩子,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与我徒儿的弟弟那般相似。” “我一直就在想,你接下来的后手是怎么样的,而如今,我想来想去,倒是想出来了一个可能……” 他故意将话说到这里,看着陆锦绝的手稍稍颤动了一下,便知道自己的想法对了。 “看来,还真是这样,苏钺就在你的手上对吧?” “他没死,也没有跑出去,而是一直在京中,一直被你藏起来了。” 陆锦绝一直知道,符广并不是表面上那样一个乐呵呵的,只是一个医术高明的老头。 但他也万万没有想到,这人竟然能猜测到这一层。 他甚至不知,自己究竟是哪里露了馅。 而显然是看出来了他眼底的疑惑。符广笑了笑,有些傲然的捋了捋胡子。 “我在你的府中并未发现什么,只是想到小五那孩子。” “如果你只是单纯的想找一个像苏钺的孩子,得以陪伴雪衣的话,实在不必这么大费周章,安排他搜集我们师徒二人身边的情报。” “你就是想要一边获取信息,一边试探雪衣,看看她是否还记得自己的弟弟,是否对弟弟有所想念,这样一来的话,你手中就算是有了一个把手,也给自己留了个底,对吧?” 陆锦绝已经许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他万万没想到,如今自己竟然被一个老头儿给说得额头冒出冷汗。 他双手抵住桌面,跟着缓缓的坐在椅子上。 知道他脑子里面在想什么,符广脸上的笑意更大,可目光中却多了几分认真。 “陆大人,老朽我劝你趁早坦白,否则的话,这后果可不堪设想。” 陆锦绝不是没有想过这件事情的后果,他也有所担心,可从来没有同旁人提起过,他也没法说出口。 而如今,心里面的秘密就这样被揭露了出来,他有些愠怒,但同时也有些急切。 “如今,苏雪衣是在我的府上,我会尽可能保住她,我自然也会有机会……” 可他这话说完,却收到了符广一个十分嫌弃的眼神。 那眼神,看上去就像是在看一个白痴似的…… “你当真是不了解雪衣那丫头的性子,是不是?我已经说的够明白了,你趁早坦白,如此才不会死的那么惨,明白了吗?” 一瞬间,陆锦绝只觉得自己这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他想要讨个答案却无果,又把自己的心思给泄露了出来。 如此的情绪夹杂在一起,他猛地站起身,而后一甩袖口,刻意将桌上放着的两杯酒盏都挥洒在地上,碎裂一片。 看着这人负气离去的背影,紧跟着是雅间的门被重重的关上。 符广长叹了一口气,收敛起奚落的表情,想到苏雪衣最开始想念苏钺时所流露出来的那种表情,眼底满是心疼…… 第193章 深夜请入宫 而直至这天深夜,陆锦绝悄然无息的落入到给苏雪衣置办的宅子内。 这两天的功夫,他已经将这宅子归置周全,让苏雪衣带着小五入住了。 虽然,他愿意让这女子住在自己的府邸,但毕竟周围不安全,人多眼杂的。 而此时,看着主院内一片安静,知道苏雪衣已然睡下,他眼底不自觉的多出几分柔和。 是悄然的翻窗走到床榻前,脚步放缓,看着已然睡下的苏雪衣。 此时,月光透过床榻上的帷幔,那点点光线在苏雪衣的面容上投下点点的光影。 陆锦绝轻叹了一口气,脑子里面不由得想起了符广的那句叮嘱。 “趁早坦白,才不会死的太惨……” 他忍不住苦笑了一声,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腰间的玉佩。 要说苏雪衣,本来睡得就不算是太沉。 毕竟刚换了一个新住处,再加上担心师傅。 而这会儿,听见点悉悉索索的声音,她缓缓的睁开眼,用手慢慢的摸索着床边。 在床边和墙壁中间的一点点缝隙里,她特意藏了一根木棍,以备不时之需。 她感觉身后的人靠近自己半步,是猛地翻身坐起,而后抽出木棍,毫不犹豫的朝着床榻边打了过去。 这一棍子甚至带着风声,在当下静谧的内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哪能想到,她还有这招数,陆锦绝根本来不及躲闪,肩膀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子。 苏雪衣的力度虽然不大,但这一棍子,却着实是让他闷哼了一声,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身子撞在身后的屏风上。 “你,你还真是……” 陆锦绝咬着牙开口,喘了一口粗气,只觉得自己这两日还真是有些倒霉。 而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夹杂着熟悉的气味,苏雪衣有些怔愣。 她赶忙走到软榻前,将烛光点燃。 随着屋内明亮了后,她看着陆锦绝那张脸,动了动嘴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其实她老早就应该想到,这个宅院是陆锦绝给她的,自然周围会有一些暗卫保护,寻常人也闯不进来。 “大人……” 苏雪衣伸手摸了摸鼻子,走上前将陆锦绝搀扶到软榻上。 “大人也莫怪,这深更半夜的,你突然站在这儿,我……” “是,这倒是我的不是了。” 陆锦绝主动开口,看着苏雪衣那别扭的样子,只觉得哭笑不得的。 他忍着疼痛,从袖口内掏出了一封信,递到这女子的眼前。 “瞧瞧吧。” 看到这封信件,苏雪衣不由得一愣,忍不住稍稍低下身。 等看清楚信封上面的字迹后,心下一紧,赶忙接过信笺展开看来。 里面是师傅的字迹,没错。 虽然寥寥几句,但也是报了平安。 “我去见他之时,他只说想出去散散心,平安无恙,老头子过得可比你潇洒了,你可安心了。” 随着陆锦绝开口,加上信件上的内容,苏雪衣原本悬在喉咙里的心,总算是落回到肚子里。 她抬起头,对上陆锦绝关切却调侃的目光,不禁笑了笑,眼中多了几分感激。 此时一阵柔风吹过,让苏雪衣回过神。 她察觉到陆锦绝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脸上,那种沉默却不掩藏情愫的样子,让她有些慌乱,不知要如何应答。 “陆大人可,可有吃过东西?” 看着她好半天憋出来这么一句,陆锦绝低下头,嘴角勾起了一抹笑。 转而叹口气,看上去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一般,煞有介事的开口。 “这两日一直在忙着寻你的师傅,哪里有功夫吃什么东西。” “今日总算是有了结果,过来给你送信,却硬生生的挨了这一下子,我找谁说理去?” 听得出来,陆锦绝是在刻意夸张的开玩笑,苏雪衣抿紧红唇,对着这人欠身行礼。 她目光看向院子外,知道小五已经休息了,才小声开口。 “倘若大人不嫌弃的话,我去煮些面吧,正好,我也没吃呢……” 陆锦绝当然不会拒绝,缓缓的点了点头。 等到一炷香左右的功夫,两个人坐在桌前。 这热气腾腾的面,让原本有些紧促的氛围又放缓了不少。 这会儿,陆锦绝一边低头吃着面,一边看着对面的女子,那双平日里狠戾的目光也褪去了锋芒。 他虽然肩膀还在阵阵发痛,不过倒是也觉得值得了…… 直至这面吃过之后,陆锦绝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 他正准备借由这个伤势,得寸进尺,打算留宿一夜。 可未曾想,此时院内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他本能地将苏雪衣护在身后,目光紧盯着大门。 但让两个人没有想到的是,来人竟然又是容音身边的嬷嬷…… 陆锦绝给苏雪衣安置宅子的这件事情,并没有特意的隐瞒,容音能查找到也是情理之中。 但让陆锦绝没有想到的是,容音竟然如此无法无天,竟然深夜让人就这么闯进来。 “嬷嬷,这深更半夜的,突然擅闯私宅,有什么事啊?” 陆锦绝这话说得客气,可眼中却是明晃晃的杀意。 嬷嬷显然没有想到,陆锦绝也在这儿。 她原本嚣张的气焰瞬间收敛,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 “老奴见过陆大人,老奴深夜来寻苏姑娘,是遵照了公主的命令,还请大人莫要见怪……” 苏雪衣很清楚,陆锦绝现在的身份,是不宜跟容音有什么过激的正面摩擦。 她伸出手,轻轻拉扯了一下这人的袖口,而后缓步走上前,对着嬷嬷点了点头。 “不知,公主深夜让嬷嬷来找民女,是有什么急事吗?” 要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陆锦绝还在这儿。 此时,看着苏雪衣如此的态度,嬷嬷倒是一时间没有了办法。 她动了动嘴巴,而后轻咳了一声。 “苏姑娘,公主看重你,让你去给她治病下针,你可不能辜负公主的期望啊。” 容音能直接让人,深夜闯入宅邸找自己,她就知道这一遭是躲不过的。 苏雪衣稍稍抬起下巴,轻笑了一声。 她刚要上前一步,手腕就被陆锦绝抓住了。 “本大人陪你一同去。” 第194章 厚葬那位死者 路上无话,苏雪衣坐在轿撵里,她掀开帘子,看着一旁跟着的嬷嬷,眉头轻蹙。 紧跟着下一秒钟,她的另外一只手,就被轻轻的握住了。 不过多时,在公主府的寝殿内,容音正倚在软榻之上,那只尚未痊愈的手,无力的垂在边缘。 烛光将她的面容,衬得格外的苍白,那红唇上的胭脂还未曾擦拭掉,看上去就像是凝固的血迹一般。 此时听见动静,她缓缓的抬起头。 而当她看到苏雪衣身后的陆锦绝时,身形猛地颤动了一下,眼中的嫉妒和恶意瞬间展现,又藏匿在了眼底。 “未曾想,这深更半夜的,陆大人还同苏姑娘在一块儿,倒是搅扰了二位。” “只是,本公主这身子实在是难受,只能冒昧的请苏姑娘再折腾一次了。” 她冷笑着开口,刚准备对苏雪衣招呼着,可不曾想,就被陆锦绝给抢先一步。 只见这人走上前,稍稍垂眸,那常服在烛光下泛着冷光,仍旧带着那种压迫的气焰。 “公主,今日城外有桩报案,说有位乡民失踪瞧不见了,那人年纪已大,平时素爱喝酒,也喜欢采摘一些草药,指甲里总是带着泥土。” 说着话,他的目光落在桌子上的一个新的锦盒子上,声音像是含了冰一般。 “公主可知,这人去了哪儿?” 显然没想到,陆锦绝已经调查到这里,容音的脸色一变。 而还不等她开口辩驳,就见陆锦绝直接从袖内抽出了一张纸,上面带着官府的印记。 “昨日,微臣在城门口的乱葬岗里寻到他,他的手缺了两指,这是仵作的验尸记录。” 容音根本看也不敢看那记录,她另一只手,不自觉的握紧身上的毯子,目光在陆锦绝和苏雪衣之间来回游移。 此时,殿内静得可怕,连带着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苏雪衣看着容音颤抖的嘴唇,缓步上前。 她的声音很轻,恭恭敬敬的,可话语中的锐利,却是让容音没法子反驳。 “民女深知,公主现下身体正遭受痛苦,民女也可为您治疗,只是还请公主厚葬那位死者……” 苏雪衣的这话,也算是给容音递了个台阶。 说白了,这人死不能复生,再去纠结这件事情已无意义。 陆锦绝的话,已经让容音没有办法反驳翻案。 但又能如何呢?身为皇上宠爱的女儿,一个无身份无背景的百姓,又能激起什么样的火花? 只见容音的手指,此时死死地扣进毛毯里,指节发白。 她盯着苏雪衣那双平静的眼睛,冷不丁的想起那年冬季,这贱人被她按在雪地里鞭打时,好似也是这样的神情。 看似温顺,可内里藏着的全是锋利的刀子。 “好……” 良久后,她终于挤出来了一个字,喉咙带着轻轻的颤抖。 “本宫答应你便是了。” 听到这话,苏雪衣眉头轻轻挑动,再一次给容音行了个礼。 “多谢公主,今天夜已深,并不适合医治,等明日晨起,民女会如约而至,为您医治身子的,还请您早些休息。” “毕竟过度的劳心劳神,对身体的恢复也没有任何益处。” 说着话,她也不等容音开口,直接转身带着陆锦绝离开。 她当然知道,如此的行为必定会激怒容音,但她也知道这人现下只能隐忍。 毕竟师傅已经逃走,能给她治病的,也就只有自己了…… 等到了第二日晨起,苏雪衣按照约定赶到公主府邸。 陆锦绝虽然想要一并随行,但却被她婉拒了。 等苏雪衣到了公主府的时候,嬷嬷引着她到了一间空闲的屋子。 瞧见里面摆放着一些木桶、药具,还有软榻,显然这个房间就是专门给容音治病,调养生息的。 还真是金贵…… 苏雪衣心中哼笑了一声,也没客气,将昨日提前准备好的草药,一股脑的全部倒进了木盆里面。 而趁着嬷嬷未曾注意的时候,她还扔下了一带有腐臭味道的草药进去。 只见那些草药被热水冲泡后,已经呈现出墨绿色的样子,甚至散发出了一些腐烂鱼虾般的腥臭味。 等容音被两名宫女架着胳膊搀扶进来之时,那眸子里面满是震惊,忍不住的开始干呕。 “苏雪衣,你,你这是……” “公主的病症极难治疗,必须要比较猛烈的药去治疗。” 看着容音当下的这副样子,苏雪衣脸上没有半分的表情。 她慢条斯理的,从包裹里拿出银针,在烛火之下烤了烤。 “这草药虽臭,却能活络经脉。” “难道,公主不想早些让身子骨好起来?” 容音当然是愤怒且怀疑的,可正如昨天苏雪衣直接转身离开一样,她没办法对其发难。 她的目光犹如刀子似的,狠狠划过苏雪衣的脸,而后被两个侍女搀扶到浴桶边。 等她缓缓坐进浴桶的一瞬间,苏雪衣毫不客气按住她的肩膀,直接将她压了下去。 容音的身子,尽数浸泡在药浴之中,身体传来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尖叫出声,那药汁缓慢的沁透着她昂贵的衣料之间。 看着她当下的模样,苏雪衣慢慢的呼出一口气,只觉得心中异常痛快。 当下的容音,应当会觉得身体像是被无数个蚂蚁啃咬一般。 只是,这还不够。 苏雪衣缓缓的拿起银针,刻意激起容音的恐惧,紧跟着才狠厉的刺入了她足底的涌泉穴。 银针瞬间刺入到皮肤一半,那疼痛可谓是直通天灵盖,让容音仰着脖子,浑身抽搐。 她原本还算规整的长发,此时变得异常凌乱,连带佩戴的簪子也掉进了浴桶里。 “公主且先忍一忍吧,毕竟这才刚刚开始呢。” 苏雪衣看着她这副样子,眼中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但只有她心中知晓,这人叫得越惨,她那压抑在心里的恨意,才能消减零星半点。 只见她又取出了几根银针,逐一扎在容音比较疼痛的穴位处。 等这一套针扎完了之后,容音已经没有力气叫嚷。 她身子瘫软在浴桶里面,倘若不是侍女搀扶着,她整个人都要沁进这恶臭的药水之中了。 第195章 求求姑娘救命 接下来的数日都是如此,苏雪衣早起,便来公主府为容音治疗扎针。 听着她那撕心裂肺的叫嚷声,一天过下来,当真是心情愉悦。 她看着容音恨毒了自己的模样,却没有其他的法子,只觉得呼吸都顺畅了几分。 如此治疗,一晃便是半个月的时间。 这半月下来,容音消瘦了不少,对苏雪衣的恨意愈发浓烈。 但身体逐渐的康健,也让她隐忍下来。 如今,她已然能搀扶着站起身,在院子里面走几步。 只是身子,早已经被那恶臭的药汁给腌了入味儿,无论用多少的花瓣沐浴,那股腥臭的味道,却像是渗透进了她的骨子里,根本挥之不去。 平日里伺候她的侍女们,不敢表现出任何的异样,偶尔有几次忍不住发出干呕的声音,便会被容音重重的责罚。 这日,容音刚刚睡醒,正在更衣之时,那长袖搅动着周身的空气。 她闻到自己身上的那股味道,忍不住将桌上的物件,尽数砸在了地上。 “去,给本宫搜罗各种香料!本宫就不信了,这味道退去不了!” 侍女们自然不敢有所怠慢,别说是在城中,就是在宫中,在太医院,他们都竭尽全力将一些香料给取来,以供容音沐浴。 甚至,不惜用了西域进贡的精油,一遍遍地给她擦拭着身子。 可那股味道,仍旧若有若无地萦绕着…… “苏雪衣那个贱人!” 这会儿,容音刚刚沐浴完,起身嗅了嗅手臂上的味道,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开口。 一旁的侍女小心翼翼的上前,赶忙开口规劝着。 “公主不必心急,这味道照比之前散去了不少,想必不出一段日子就闻不到了。” “不过,奴婢只觉得那苏姑娘是故意的,什么药材不能配置?她偏偏用这种极臭的!显然就是在故意搞事情啊!” 容音原本就这样想,再加上耳边听来的这些话,她一只手扣紧桌子边缘,眼中满是恨意。 “这个贱人!她仗着本宫着急恢复身体,便用如此的心机来对付我!” “如今,本宫的身子既已经好了,自然就要同她清算清算了!” 说到这里,她哼笑了一声,看向侍女。 “去准备宴请的帖子,几日后,本宫要在府中设宴,当是开府的欢庆。” 见侍女点了点头,刚要离开的时候,容音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一样,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还有,去把黄明轩也给本宫请来。” “既然父皇已经许了他与本宫成婚,那这种宴请上,他自然也要前来,让众人瞧一瞧了。” 侍女闻言,赶忙领命退下。 随着周遭安静下来,容音盯着窗外的落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不过多时,正在府邸中休息的黄明轩,接到公主府传来的命令之时,他原本红润的脸颊瞬间变得惨白。 自打成婚那日,坠马摔断腿后,他依照苏雪衣的规劝,对外一直宣称腿伤未曾治愈,无论何人邀约都不曾露面,就是为了避免容音的纠缠。 可如今,这人竟然直接派人来请他…… 说是请,不过是命令与要挟,摆明了逼他现身。 “公子,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此时,一旁的侍从战战兢兢的开口,黄明轩则是攥紧了手中的书本,指尖发白。 他太知道容音的性子了,倘若是抗旨不去的话,恐怕明日就会被扣上一个谋逆的罪名。 可若是去了…… 想到容音的那些事情,黄明轩缓缓的闭上眼睛,是缓了一会儿之后,猛的站起身,身形晃动了几下。 “备马!去苏姑娘的宅邸!” 黄明轩如今的腿疾,的确没有大好,走路的时候还有些踉跄不稳。 可此时,他也顾不得太多了。 不过多时,等轿辇停在苏雪衣宅邸门口的时候,雨势已然变大。 黄明轩从轿子下来后,来不及撑伞,直接跑上台阶,用力的敲着门。 此时,雨水顺着他的发丝滴落,混着冷汗,已然将长衫给浸湿了。 他敲着大门,心跳已然蹦到了嗓子里。 “苏姑娘,苏姑娘,求您开开门!” 此时的苏雪衣原本刚沐浴完,准备看会儿书便休息了。 突然听见院外传来了声音,加上追风的狂吠,她心中不由得一紧。 而等她从屋内走出来的时候,听得出来是黄明轩的声音,这才松了一口气,赶忙打开大门。 可瞧见黄明轩浑身湿淋淋的,满是狼狈的样子,她不由得吓了一跳。 “黄公子,您这是……” 只见黄明轩双手抱拳,给苏雪衣行了个大礼。 雨水混着点点泪水,从他的脸颊上滑落,眼角赤红着。 “苏姑娘,深夜到访,实在是冒昧。” “只是,只是在下实在不知要怎么办了,方才我收到邀请,公主要我过几日去她的开府宴,倘若我要是去了,只怕……”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苏雪衣已然明白了他心中的顾虑和害怕。 说起来,就容音这样的人,对于黄明轩的恨意,应该是不亚于对自己的恨意的。 毕竟成婚那日,容音甚至不介意坊间说她一些克夫之言的诟病,硬是要让马匹疯掉,想把黄明轩给害死。 而如今,恐怕就是要当众羞辱这人,甚至是想要了他的命…… “公子先随我进屋里慢慢说吧。” 苏雪衣警惕的看了一眼门外,而后搀扶着黄明轩走进院子里。 如今,黄明轩的腿伤还未彻底好,倘若再淋了雨,回头生病。 且不提他身子骨能不能承受得起,但容音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而就在两个人刚要迈步进入屋内的时候,身后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苏雪衣扭过头,就见沈煜撑着伞,不知何时进来的。 说起来,原本沈煜是瞧见落雨了,知道苏雪衣有雷声便睡不安稳,想着过来陪一陪她。 可此时,当他的目光落在黄明轩身上的时候,神情骤然冷了下来。 “黄公子……” 只见沈煜眯起眼睛,语气里面带着几分冰冷。 “你倒是胆子不小,敢深夜闯到这儿来。” 第196章 公子不得不去 黄明轩哪里能想到,今日来找苏雪衣,竟然能碰到当朝太子。 他的身子一僵,下意识的往苏雪衣身后躲了躲。 恐惧之余,心中也有几分困惑。 苏雪衣当然能理解,作为容音的兄长,沈煜当下的情绪是怎么样的。 她走上前半步,对着沈煜轻声开口。 “殿下,黄公子只是来求医的,您也知道,他的腿伤十分严重……” “求医?” 打断了苏雪衣的话,沈煜冷笑了一声。 先前,黄家恳求苏雪衣去给黄明轩治伤之时,他便得到了消息。 虽然心中是不愿的,但也不好直接插手干预,让苏雪衣对他产生不满。 而此时瞧见这两人站在一起,夹杂着对容音的心疼,这火苗便窜了起来。 “黄公子的父亲,到底是朝中重臣,倘若黄公子当真有什么问题的话,大可以去太医院,请太医去府邸医治,怎么反倒深夜漏雨过来找你?” 察觉到这人的气怒,苏雪衣不禁暗叹了一口气。 她稍稍侧过身,挡住了黄明轩的视线,而后抓住沈煜的袖口,轻轻扯了扯,声音放柔了几分。 “殿下,黄公子的确有难处,您先消消气。” “这深夜,宫门已经关上,哪里能叫太医出来呢,我不过是给他抓一些药罢了……” 听到这话,沈煜盯着苏雪衣看了片刻,终究是冷哼了一声,甩袖走到一旁坐下。 但目光,仍旧死死的盯在黄明轩的身上。 也知道算是给这人安抚好了,苏雪衣松了一口气。 她看向黄明轩,小声开口。 “还请黄公子先落座,我替你诊脉。” 黄明轩是极为聪明的,他看出来苏雪衣同沈煜的关系不寻常,他也知道这会儿自己应该做什么。 他赶忙坐到椅子上,将手臂搭在桌边。 “麻烦姑娘。” 苏雪衣瞥了一眼沈煜的表情,无奈地从袖口内拿出帕子,搭在黄明轩的手腕上,手指才搭了上去。 这人身体并没有大碍,不过想来应该是被容音和沈煜这么接连的一吓唬,脉象有些虚浮,应当是惊吓过度了。 只见苏雪衣收回手后,拿起纸笔写下一副安神的方子。 “公子回到府中后,可按照这个方子抓药,至于您的腿伤,且随我到一旁的屋子挑一些草药回去服用便是。” 听到这话,黄明轩赶忙站起身。 腿上传来的疼痛,让他踉跄了一下。 也看出来,他当真是伤口未曾痊愈,沈煜的脸色也缓和了一些。 而等苏雪衣带着黄明轩去取药之时,周遭无人,她便压低声音,同时警惕的感知着周围。 “黄公子,公主府的宴席你是躲不过的……” 看着黄明轩的瞳孔猛地一缩,手指死死攥住衣角,苏雪衣继续开口,多了几分劝慰的意思。 “不过,既然公子今日能来找我,便也是信任我,我只能说,若宴席当日真出了什么事情,我会尽可能想法子的。” 苏雪衣这番话说得也并没有太多的底气,她并不确定容音开宴席的心思究竟是什么,也不清楚陆锦绝会不会前去。 如若这男人当日在场的话,她倒是可以稍稍拜托一下。 但有了她这番话,黄明轩心中安定了不少,原本皱紧的眉心稍稍放缓,重重的点了点头。 而直至黄明轩离开后,屋内就只剩下了苏雪衣与沈煜两人。 此时,雨声渐小,屋内烛火摇曳着。 沈煜已经脱了靴子,靠在软榻上,目光沉沉的盯着正在洗手的苏雪衣。 “你倒是心善,连黄明轩这种人都救。” 太清楚,这人对黄家是有所偏见的,苏雪衣也并未争辩。 她简单的洗漱后,走到软榻前。 紧跟着下一秒,整个人便被沈煜拉拽到怀中。 那熟悉且炙热的怀抱,让苏雪衣有些窘迫,却并没有挣脱开。 下巴被轻轻的抬起,她配合着抬头,落入这人的视线中,一脸的平静。 “殿下……” “雪衣,你对谁都这么心软,唯独对本宫……” 打断了苏雪衣的话,沈煜轻声开口。 他的手指摩挲着苏雪衣那光嫩的皮肤,黝黑的眸子里有太多的情绪。 “可唯独对本宫,总是冷冰冰的。” 大抵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直白的开口,苏雪衣的身子稍稍僵硬了一下,紧跟着放松下来,柔和的笑了笑。 “殿下说笑了,民女不敢。” 沈煜很清楚,苏雪衣对自己是有隔阂的,他也知道,这种情绪并非是一两天就能够抵消掉。 但他也不着急,在他看来,只要自己时常陪伴在苏雪衣的身边,便早晚会将她的心重新掌握的…… 此时,一阵阵凉风从窗口吹入。 沈煜缓缓的抬起手,将苏雪衣额前的碎发打理了一下,突然开口。 “几日后,容音的开府宴,你去吗?” 全然没有想到的问题,让苏雪衣有些怔愣。 她看着沈煜那黝黑的眸子,心中多了几分不解。 这是一个明知故问的问题,为何这人要询问自己? “多谢殿下的抬举,只是这公主府,民女还是少踏足为好……” 虽然她恨不得手刃了容音,可是像公主府宴请这种事情,这人是众星捧月的。 她去了做什么?让容音继续刁难自己,给自己难堪吗? 而沈煜见她如此开口,只是淡淡的一笑。 大手环住那纤细的后腰,并没有说话。 而等到翌日晨起,苏雪衣起身的时候,沈煜已然离开。 想到昨晚的对话,她伸手揉了揉眉心,正准备做早膳的时候,就听见门口传来了一阵骚动。 她有些疑惑的打开大门,就见门口停着一辆华贵的马车,几个侍女正捧着锦盒。 见她出来,一个个赶忙欠身行礼。 见状,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中闪过,苏雪衣皱了皱眉。 “你们是……” “回姑娘的话,是太子殿下命奴婢等,给姑娘送来赴宴的衣裳和首饰,为了您过几日参加公主的设宴。” 为首的侍女规矩的开口,却让苏雪衣的掌心冒出冷汗。 “姑娘,您且瞧瞧,有没有哪里不满意?殿下说,这装扮必然要符合您的心意。” 第197章 恍惚回到昔日 “赴宴?” 看着那些华贵的锦盒,打量着这几个侍女。 苏雪衣缓了几秒钟,才找回到自己的声音。 这侍女的神情中有几分困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是的,姑娘,殿下说今日公主府开宴,您要前往。” “并且殿下让您随着苏岩苏大人的夫人一同前往呢。” 再一次的确认,让苏雪衣攥紧袖口,心底一片冰凉。 原来,沈煜昨日问她想不想去,根本不是询问,而是告知。 她强压着一口气,眼中多了几分苍凉。 “我知道了……” 而随着她的话,侍女们赶忙上前,带着她回到屋内进行梳妆打扮。 镜中的女子,不过多时已然穿着一袭长裙,脸上带着一层轻轻的薄纱,露出一双清冷的眸子。 看着自己的这副模样,苏雪衣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 这当是真像哪个官家夫人带进府的远亲…… 她抬起手,抚了抚面纱,只觉得心里面空了一块。 “姑娘您且瞧瞧,还有没有哪里不满意的……” 听见侍女如此恭敬的开口,苏雪衣才回过神。 她掌心渗出细密的冷汗,尽可能平稳的开口。 “哪里都好,殿下费心了。” 沈煜既然要她做戏,那她便配合就是了…… 而随着侍女们退下后,苏雪衣缓步走出院门外。 就见马车早已经备好,车帘上面绣着花纹,前沿上面带着苏家的字样。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轻纱仔细确认无误后,随着那位素昧谋面的苏夫人,一并登上了马车。 不过多时,随着车轮停在青石板路上,苏雪衣掀开帘子,看着前方的公主府。 只见府门前已经是张灯结彩,连回廊上的栏杆,都缠了不少纱线。 她下意识地攥紧衣袖,指尖几乎要刺进掌心。 “姑娘不必紧张……” 坐在一旁的苏夫人,大抵是看出来她的情绪不佳,温和的拍了拍她的手。 “今日,你只管跟着老身便是。” “太子殿下有叮嘱,让我好生照顾你。” 苏雪衣看着这个苏夫人倒是面善的,听到这话,她压下心中的苦涩,再次道谢。 片刻后,她随着苏夫人一同踏入府门,院内已经开始奏乐舞曲。 容音此时是一身正红色长裙坐在主位上,发间插着步摇,看上去异常的夺目。 此时的她,与半月前瘫在药桶里面的样子全然不同。 只是,每当她抬手有所动作之时,周身总会飘散出一种苦涩的药味,隐隐带着几分鱼腥味儿。 她周围摆放着诸多香料与花朵,就是为了尽可能掩盖住这种气味。 前来恭贺的人,送上贺礼之时,也不会靠的太近,倒是将这种气味给掩藏的很好。 而此时,黄明轩就坐在容音身边的椅子上面,脸上的表情淡漠着,像是木偶一般。 容音看着他这种表情,倒是也不介意,笑吟吟的开口。 “黄公子这腿伤,可好些了?” 黄明轩本就惨白的脸色,在听到这问话后,更是犹如白纸一般。 他强撑着桌案,起身行礼。 “多劳公主的挂念,虽然还未痊愈,但好在能够走路,我已很知足。” 但即便如此,他的右腿仍旧是虚悬着,不敢用力。 一来是真的疼痛,二来也是记得苏雪衣的嘱托。 此时,他的身子轻轻晃动着,险些将桌上的酒盏碰倒。 而瞧见他这一动作,在座其余的不少人都低下头,嘴角挂着嘲弄的笑。 苏雪衣随着苏夫人坐在席间的偏后位置,瞧见这一幕,她垂着眸子,眼底闪过几分冷意。 她有注意到,容音是刻意让黄明轩的席位贴在石板处。 那里冰冷至极,对腿伤最是折磨。 虽然她也知容音是心性难改,可如今看到她仍旧像过往那样的折磨他人,这心中的厌恶与憎恨更是多了几分。 而就在此时,沈煜突然起身。 他走上前,倚靠在主位的旁边,玄色锦袍上的纹理,在光线之下若隐若现的。 “妹妹今日气色极好,看来,苏姑娘的医术果然精湛。” 原本瞧见沈煜过来,容音脸上刚泛起得意的笑。 而听到后半句话,她的笑容登时一僵。 斜对面位置,陆锦绝正漫不经心的转着酒杯。 今日,他的穿着倒是有些温和之色,看似随意却处处透露着矜贵。 他的目光扫过苏雪衣,眸子轻轻颤动了一下,而后又若无其事的移开,对着容音举了举酒杯。 “公主府这花圃,修建的当真是名不虚传,就连这叫不出名姓的小花,都开得比别处更艳丽,想必是费了不少心思栽培。” 沈煜与陆锦绝率先开口,捧着容音,其余的众人也都逐一开口。 苏雪衣看着这一幕,心底突然泛起了几丝恐惧。 恍惚间,她只以为又回到了几年前的日子…… 她赶忙拿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紧跟着下一秒钟,就见苏夫人关切的看着她。 “姑娘可是身子不适?” 苏雪衣听到这话,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着。 她接过苏夫人递来的果子,再一次道谢。 “多谢夫人,我只是,只是不太适应这样的场合,有些紧张罢了。” 苏夫人在接到沈煜的吩咐后,便知道苏雪衣非是寻常人。 而方才,听到沈煜直接在这种场合夸赞苏雪衣的医术,更是多了几分怜爱。 她思索了片刻后,轻笑了一声,转移了话题,试图让苏雪衣放心下来。 “说起大夫,老身便想起我弟弟的疾病。” “姑娘可知道,先前城中有一处小药堂,门脸不大,只有两位大夫在,但却都是圣手,弟弟的喘症便是在那儿治好的。” 听到这话,苏雪衣不由得一愣,赶忙询问了那药堂的具体地点。 在得到答案后,她的心口像是被捂热了几分。 “夫人的弟弟,是否是经常穿一蓝色长衫,模样看上去十分的乖巧,出门也总爱随行读书。” 看着苏夫人慢慢的瞪大眼睛,苏雪衣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没曾想,自己跟苏夫人竟然还有如此的缘分,竟然医治过她的弟弟…… 第198章 求公主做主啊! “夫人弟弟的身子,如今可有痊愈?天凉之时,还会有咳疾吗?” 苏雪衣柔声开口,大抵是因为这件事情,两个人聊的愈发投缘。 此时,苏夫人的眼底含着笑,轻轻抓住苏雪衣的手腕拍了拍。 “姑娘医术精湛,他现下不用吃药都不会再发病了,他如今还念叨着您的恩情呢。” “我今日回去后必会跟他说,今日瞧见了你,他也一定会很欣喜,姑娘若是有机会的话,定要去府上坐一坐啊。” 苏雪衣闻言轻轻点头,眼里难得浮现出一丝柔和。 毕竟在这样的场合之下还能放松,实在是难得。 而就在她正准备再次开口的时候,府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求公主做主!求公主为小民做主啊!” 这突然传来凄厉的哭喊声,骤然划破了宴会中的歌舞升平。 随着众人循声看过去,苏雪衣也微微转过头。 只见几个衣衫褴褛的农夫,这会儿跌跌撞撞的跑进庭院。 为首的人约莫六十岁左右,头发花白,枯瘦如柴的脸上,眼睛里面满是绝望。 他双手布满了老茧,掌心里面攥着一把已然干瘪了的稻穗。 “公主,求求您啊!” 老人说着话,猛地跪在地上,用力磕着头。 不过数秒,额头上面已经流出鲜血来,惊得在场不少官宦家女子,都倒吸一口冷气。 而原本的容音是正准备嘲讽黄明轩来着,可突然转变的事情,让她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下意识的站起身抬手,想要说些什么。 但动了动嘴巴,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然而也正是如此,一旁的侍卫没接到命令,不敢随意动手,也让老人有了机会诉说冤苦。 “公主,您府上的管事,强占了我们这些人五十亩良田啊!” 此时他哭的声嘶力竭,老泪顺着皱纹的纵横滑落下来。 “小民不懂啊,为何要抢占我们的良田?并且还不是收刮走!而是直接拔掉!全部废了,改换成种花种草!他们说,是要给公主制香用的!” “可是我们全家老小,我们这半个村子的人,就指着这点口粮活命啊!” 老人这会儿的声音,哽咽得甚至无法说出完整的句子。 有些心善的人不忍低下头,眼眶微红,满座更是哗然异常。 而直至这个时候,容音才终于回过神来。 她的身子因为愤怒和慌乱而颤动着,步摇剧烈的晃动。 那光线折射出来,看上去愈发的刺眼。 只见她一只手抓住帕子,死死地握成拳,指尖都有些泛白。 “放肆!” 她突然厉声开口,声音尖锐的十分刺耳。 “到底是哪里来的刁民,敢在本宫这里撒野!今日是公主府的开宴,你们好大的胆子!” 说着话,她猛地一挥手臂,招呼着一旁看守的侍卫。 “来人!给本宫将这些刁民拖出去,重打三十大板!” 侍卫们闻言赶忙上前,可不成想,就见陆锦绝突然上前一步,挡住了他们的路。 那看似无意,让人根本找不出任何的不妥。 只是这行为落在苏雪衣的眼中,让她多了几分认真和玩味。 她太知道陆锦绝这个人的心性了,是从来不做无用之功的。 只见这人稍稍的侧过身,恰好让出了一道缝隙,目光扫过老人的脸。 两人对视的一瞬,只见老人猛地往前一扑,撞翻了前案的桌子,糕点与浊酒洒了一地。 老人则是直接抱住了容音的裙摆,大声哭嚎。 “公主,求求您开恩啊!” 他一只手抓住容音的脚踝,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皱皱巴巴的地契,双手颤动着。 “公主,小人不敢说胡话,这是地契,上面可是认着官印呢!那管事说……” 说到这里,他稍稍的抬起头,吞咽了一下口水。 “那管事说,此事是公主亲自吩咐的,说要用我们的血汗浇花,才能制出最上等的胭脂。” “公主,小民不信,所以才斗胆过来求您,还求您做主,还求您将此事查清楚。” 此时,容音的脸色已然变得惨白。 毕竟她心中一清二楚,管事所下的命令都是按照她吩咐的。 她下意识的想要将老人踢踹开来,已然顾不得周围是什么样的场面氛围了,可这老人却死命的抱着她不放。 如此互相挣扎拉扯着,反倒让容音踉跄了一下。 一旁的嬷嬷赶忙上前来想要搀扶,却被容音又一把推开。 “胡说八道!” 容音这会儿气得脑子嗡嗡作响,相对于愤怒,她更多的是害怕。 今日府宴之中,究竟有谁参加,她是最清楚不过的。 如果这件事情要是没有处理好,当真传出去了…… 别说是民间百姓们对于她的印象,就是连父皇,都未必能将这件事情给压过去。 当下,她的五官肌肉都跟着轻轻颤动着,那精心的妆容看上去更为狰狞。 她的目光扫过众人,在看到陆锦绝目光的时候,心尖莫名的一抖。 脑子一转,便改了话风。 “本宫断不可能说过这种话!定是那管事欺瞒本宫,欺上瞒下,当真是放肆!” 显然预料到了容音会这么说,陆锦绝扣在身后的手指尖颤动了几下。 只见他缓步上前,弯下腰拍了拍那老人的肩膀,顺势从他的手中拿出地契,慢条斯理的展开查看着。 那指尖在地契上面摩挲着,看上去云淡风轻的,却让容音的后颈冒出了一层冷汗。 “公主……” 等陆锦绝将地契看完了之后,对着容音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 他的声音不大,却能让在场所有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这地契上的官印确实是真的,私占民田可是大罪啊,按照律法而言,倘若严重的话,都可流放充军,甚至是砍头。” 容音的胸口,此时剧烈的起伏着,那雍容华贵的宫装都已然被她抓出了皱褶。 她对上陆锦绝的目光,想要从这人的眼中找出什么破绽,却无济于事,只能强扯起一抹笑容。 “陆大人还望明鉴呢,本宫对此事当真是毫不知情。” 第199章 落下癫痫的后遗症 “本宫自打成亲那一日后,便始终都深居宫中,修养调理身子,哪里能操心得了这些事情,自然更不会命令他们去私占民田了。” 这话说完,也不敢再给对方留下任何空档,容音再一次叫来了侍卫。 只是这一次,针对的不是这几位百姓了。 “来人,立刻把府邸的管事压下去,重打一百大板!让他知晓自己的过错!” 话音落下,她转过头对着嬷嬷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立刻带人下去后院,去寻了那管事,进行处置。 片刻后,听见后院传来了凄厉的叫喊声,容音的脸色才终于平缓了几分。 她看向这几个农夫,走上前半步,满脸都是虚伪的关切。 “几位老人家,当真是受苦了,本宫实在未曾想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本宫也从未想过要抢占你们的土地。” 说着话,她又从一旁的侍女手中拿出了一包银两,塞到了那老头的手掌中。 “这些银子你们先拿去应急,待本宫查明真相后,必定会严惩那管事,还给你们一个公道的。” 老人此时捧着钱袋子,却仍旧跪着不肯起身。 “公主,那我们的田地……” “放心!” 容音哪里还敢让他们说下去,此时她的笑容已经僵的犹如戴了面具一般,嘴角都在抽搐着。 “本宫待会儿,就命人将此事办妥,将田地归还于你们。” 听到这话,那老人余光瞥了一眼陆锦绝,而后踉跄着起身,转身离开。 只以为事情算是暂且被搁置下,容音不觉松了一口气。 而紧跟着下一秒钟,她就听见席间突然传来一记闷哼。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黄明轩此时栽倒在地上,四肢剧烈的抽搐,口中不断吐出白沫。 他整个人,几乎都躺在了刚刚洒出来的浊酒之中,看上去好不狼狈。 “黄公子!” 容音不由得惊呼一声,连忙唤来了府中的大夫。 此时的她,倘若不是强撑着面子,怕是也要晕倒过去了。 开府这么大好的日子,怎么接连频频出现问题? 此时,前院已经混乱成了一片。 只见众人七手八脚的,将黄明轩带到了偏院的客房躺下。 而随着大夫诊脉之后,是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 “公子这是坠马时伤了头颅,所落下的癫痫后遗症。” “日后不仅是腿疾很难治愈,恐怕……” 说着话,大夫摸了摸鼻尖,余光打量一眼容音,才胆战心惊的开口。 “只怕,子嗣也会受影响啊。” 此时,只有少部分几个人在内室,大多数人还是在院外等候着动静。 而随着这话逐一传递过来,苏雪衣听到此情形,眼中多了几分愠怒和叹息。 而一听到黄明轩已经没法子再生子,容音可谓是有遭雷击一样。 她整个身子晃了晃,跟着踉跄了一下,整个人抵靠在屏风上,好险没直接摔倒在地。 “公主,公主您当心您的身子!” 一旁的侍女赶忙开口,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她。 陆锦绝则是垂眸站在身侧,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他看着黄明轩躺在榻上,脸色苍白如纸,袖口内的手掌慢慢握紧成拳。 这会儿,内室里面格外安静,唯有几个人的呼吸急促的交杂在一起。 容音缓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她吞咽着口水,眼珠都跟着颤动。 她原本留着黄明轩,就是想要绑住这个人。 一来是应付父皇以及坊间的传闻,二来也是想要换一个人让她折磨。 成亲那日,那马没将这人摔死,她也就此罢手。 而现下,如果是因为这件事情让黄明轩落了个残疾,那自己这边岂不是晦气了?又会被加以诟病? 真是废人…… 容音心中冷笑了一声,因为恨意而用力咬紧了牙齿。 她余光瞥了一眼门口的众位宾客,再看向嬷嬷。 这口吻听上去是急切关心的,可眼中满是冷漠和嫌恶。 “快,准备马车,立刻送黄公子回府医治!在这儿要是耽搁了,那本宫可真是洗不清这罪孽了!” 罪孽? 天知道,苏雪衣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是用了多么大的意志力,才忍住没有笑出声来。 而如此的折腾了两次,这宴会自然也就不了了之,草草收场。 苏雪衣随着苏夫人离开公主府,在她上马车之时,余光瞥了一眼站在府门口送人的沈煜。 看着这人避开自己的视线,像是有些心虚的模样,苏雪衣的眸子轻轻颤动,心底一片薄凉。 不过多时,等马车停在自己宅院门口之后,苏雪衣下了马车,却不成想,苏夫人也跟着一并下来。 “夫人,今日多谢您护着我……” “我是看你这姑娘合我眼缘,说话办事的也是个本分老实的孩子。” 只见苏夫人抓住苏雪衣的手,又抬手将她额前的碎发稍稍打理了一下。 “姑娘今日在宴会之上,怕是有了诸多不自在,也受了惊吓,回去好好休息。” “日后若是有需要帮助的,可来寻我,毕竟姑娘救过我弟弟的命,如此也算是我们的报答。” 苏夫人的这番话说得异常诚恳,苏雪衣眼眶发热,不禁感激的笑了笑。 而等她目送马车远去,转身推开自家院门之时,就见陆锦绝负手而立,站在庭院中,明显等待着她的样子。 “陆大人当真是快马加鞭,你应当是在我之后,离开的公主府,却先我一步回到这里了。” 听得出来苏雪衣这话语里面的措辞,是带着几分揶揄和埋怨的。 陆锦绝轻轻一笑,也不在意。 此时他缓缓的走上前,目光盯着苏雪衣,拉近两个人的距离。 他眼底带着几分笑,却让人看不透情绪。 “今日公主府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幸好没有将你搅扰牵连进来,只是我还是有所不安,所以特意过来看着你,见你好好的,才能放下心。” 苏雪衣听得出来,陆锦绝这番话是真心的。 可她此时的心中,却被更大的疑惑占据着。 “今日公主府所发生的事情,可否都是陆大人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