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前妻:矜贵军长又被哄成小奶狗》 第44章 春夜喜雨 就在靳北章的指尖从腰际往上攀时,天际突然滚过闷雷。 随即房间亮了一下。 是闪电。 唐嘉茵被吓得猛地一颤,眼神里还沾着欲望的雾气,显得格外朦胧。 “打雷了……” 她下意识开口,声音也不知是被吻得发颤还是被雷吓的,像是受惊的幼鹿。 靳北章看着她,眼尾泛红,唇角还沾着水光,在闪电的冷光里显得格外勾人。 既心疼她怕打雷,又觉得她实在惹人怜爱。 忍不住低笑一声凑近,鼻尖蹭过她泛红的耳垂,刚要开口,第二声雷突然炸响,窗棂被震得轻晃,随即碎花瓣般的雨点竟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 这场雨来的太迅猛了。 春夜喜雨。 屋外的变动让唐嘉茵下意识抱住他的腰,额头抵在他肩窝处。 害怕打雷时人类在远古时期就留下的基因记忆。 再多的旖旎,此刻也因为心疼唐嘉茵而散了些许。 靳北章顺势翻身躺下,一只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背,另一只手的手指穿过她略微有些汗湿的发顶,声音里还带着未褪的渴望,却多了几分温柔。 “茵茵乖,不怕,我在着呢。” 靳北章低头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抬眼望向窗外时,却见闪电将雨幕劈开,映得屋内忽明忽暗。 雨势来得很急,豆大的雨点砸在屋顶的瓦片上,发出激烈的响声。 唐嘉茵缩在他怀里,攥紧他睡衣下摆,能感受到他小腹处因呼吸而起伏的肌肉。 窗外突然划过一道惊雷,紧接着 “轰”的一声,是前所未有的巨响。 院子里也传来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 唐嘉茵猛地抱住他的脖子,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 靳北章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她捞进怀里坐起来,伸手替她理了理乱成一团的发丝。 “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他在唐嘉茵耳边低语,掌心轻轻摩挲着她发烫的脸颊。 唐嘉茵却攥紧他的手,指尖戳了戳他掌心的薄茧,“下着暴雨,太危险了,不要去……” 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固执。 靳北章挑眉,借着闪电的光,看见她眼底的潋滟水色。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也是这样湿漉漉的紧张不安的眼神。 其实,见第一面就很喜欢了。 小姑娘说要离婚的那晚,他心都要碎了。 还要强壮镇定和冷酷无情。 回想到那晚,靳北章心里竟然还有些隐秘的、自认不该属于像他这样的人该有的委屈。 喉结滚动间,他低头咬住她的下唇,像是惩罚般轻轻厮磨,直到她发出难耐的气音,才含住她的舌尖,将她所有的嘤咛都溺在更深的吻里。 雨声渐急,在瓦片上敲出密不透风的鼓点,可是却将屋内的温度烘得更高。 唐嘉茵不知道自己是被吻得缺氧,还是被雨声震得耳鸣,只觉得靳北章的手掌隔着布料熨在她腰上,所过之处都带起细碎的热。 她迷迷糊糊间想起方才被打断的旖旎,指尖便大胆地滑到他腰侧,刚想做些什么。 窗外突然传来 “咔嚓”一声——是树枝被暴雨压断的脆响。 靳北章猛地抬头,望向窗外时,却见院中的树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唐嘉茵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忽然想起晒在院子里的衣服还没收,脑子里瞬间什么旖旎都没了,惊呼一声就要起身。 靳北章却一把将她按回怀里,低头咬住她的耳垂:“起来干嘛?刚刚不是还不准我出去?” “衣服!晾的衣服没收!” 靳北章有些无奈。 “下这么大雨,早都湿透了。” 听见这话,唐嘉茵才停止了挣扎。 也是,都湿透了现在收进来有什么用,万一出去被雷劈了怎么办? 想到这,唐嘉茵偷笑起来。 “还笑——笑什么?” 他低头含住她因喘息而微张的唇,舌尖扫过她的上颚,直到她彻底软在他怀里,才放缓了力道,又哄着般轻轻厮磨。 唐嘉茵被靳北章吻得发晕,连指尖都泛着软意,哪里还顾得上回应他的话?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溺死在这湿热的吻里时,靳北章忽然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粗重的呼吸喷在她脸颊上。 “茵茵,睁眼。”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渴望,闪电的光映在他侧脸棱角分明的轮廓上。 这样冷硬的男人,却在望向她时,眼底满是温柔宠溺。 反正也不去收衣服了,今晚也这么大的雨,不如把该做的事做到底! 唐嘉茵伸手勾住他的脖子。 却听靳北章说:“现在还怕不怕?” “……不怕。” “那你等我会儿,我出去把树枝收一下,不然风刮大了,我怕吹过来把窗玻璃砸烂,那咱们今晚可睡不了了。” 虽然知道靳北章说的话很有道理,也很理智。 但是戛然而止的情事还是让唐嘉茵心里有点儿失落。 “嗯,那你去吧。” 她还是懂事的回应。 靳北章起身,将电灯打开,转头一眼就看见小姑娘凌乱的头发,粉嫩如蜜桃般的脸,皱巴巴露出半边肩头的衣裳…… 他没忍住又走回身,俯下身亲吻了唐嘉茵发顶。 “乖茵茵,我马上回来。” 不知为何,这样不舍的举动,纯情的吻,要比方才二人都冲动的激烈来得更冲击唐嘉茵的心。 她觉得,她感受到了靳北章要满溢的爱意。 于是唐嘉茵半坐起来,也抱着靳北章的脖子亲了亲他的下巴,“我知道有你在,我不怕的——你去吧,注意安全!” 两人对望中,是前所未有的甜蜜。 靳北章出了门,没过几秒,唐嘉茵能看见他冒着雨在收拾院子里刮落的花盆、树枝,然后把外边摆放的东西一一都搬到檐下,最后去收衣服…… 回来时,似乎能感受到唐嘉茵担心的目光一样,他隔着雨幕抹了把脸,朝屋里挥手笑了笑,随即快步进门。 那样高大伟岸的身形,俊美无俦的面容,分明是高岭之花一样的男人,却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为了他们的家,做着如此琐碎不洁的事情。 甚至还能抽空,让她安心。 家庭里,男人的责任感不就体现在这些细节之处吗? 这样的安全感,她从小就没有,眼下的一切都是她曾渴望的东西。 感谢老天,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给她靳北章这么好的丈夫。 在雨声的间隙里,她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比雷声更响,比雨声更急。 窗外,暴雨如注。 屋内,爱意疯长。 第45章 卫韫今儿怎么没送菜了 这一夜实际上还是什么具体突破都没有。 不过睡前,两人就称呼这个问题好好聊了一会儿。 唐嘉茵觉得直呼名字太奇怪了,喊“北章哥”她也不愿意。 毕竟林傲雪就是这么叫的。 跟林傲雪一样喊靳北章,她别提多难受了。 最终一声软软糯糯的“哥哥”让靳北章败下阵来,险些又充血。 他独生子这么多年,结了婚老婆喊上自己哥哥了。 此哥哥,自然是情哥哥的意思…… 虽然有些羞耻,可是也很新奇和亲密啊! …… 雨后的小院儿一片狼藉。 一上午一家人都在收拾院子,好在收拾完青砖地面因水洗过而显得格外亮,甚至有股江南雅意。 唐嘉茵扶着腰起身,颇有成就感地看着打扫完的地面。 时刻关注着她的靳北章当即走到她身边,关切地弯下腰,“怎么了嘉茵?腰疼吗?” “没事,就是刚刚弯腰久了,等会儿就好了。” “等会儿回房我给你按按,我学过的。” 反正都已经打扫完卫生了,唐嘉茵要把扫把放归原位,两人便走边闲聊起来。 “噫?你怎么还学过按摩?” 靳北章接过唐嘉茵手中的扫把,“军中训练时,肌肉拉伤是常事,我跟战友都学过,能互相按摩放松肌肉。” “真厉害!” 靳北章宠溺一笑,“这有什么厉害的?不过是必须要解决的问题,总不能就让肌肉一直疼着吧?” “就是因为解决问题才厉害啊!”唐嘉茵很捧场,“有解决问题的能力是世间最厉害的事!你们知道身体不适,没有拖延,而是想办法学习技能解决,这很有魅力哒!” 靳北章也是没想到,这样一件在他心里十分普通的事,但是在唐嘉茵的嘴里说出来,就让他感觉到自己很有成就感…… 果然,人跟人过日子就是不一样的。 他的茵茵就是老天派来的善良可爱小仙女! 靳北章没克制,低头吻了下她脸颊,“你觉得有魅力就好。” 被突然一吻,唐嘉茵红了耳尖,不过因为昨晚两人虽然没有突破最后一步,也算是更近一步,更加亲密了。 所以她倒也没有对这个吻有太大反应。 只是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没干——” 唐嘉茵转头看向院子,一切都洁净如新,只是院子里那颗树毁损了不少枝丫…… 到底有什么事儿给忘了? 靳北章一听,也思索起来。 家里所有人都动起来了,卫生应该没问题了啊? 经由唐嘉茵这么一说,他怎么也感觉有什么东西忽视了…… 两人对视一眼,突然默契的异口同声,“菜!” 唐嘉茵眼中闪烁着关于两人默契的满足感,同时说道:“卫韫今儿怎么没送菜了,是不是因为昨天雨太大了,所以菜都被毁坏了?” “我倒觉得不应该,这雨下到后半夜就停了,土地有充足的时间吸收水分。” 如果说是粮食作物,可能还会因为暴雨减产,但是蔬菜这种短期种植的绿叶植物,一般都是雨后更茁壮成长。 这么短的时间,就算真的降水量太大,那些地里的蔬菜也不可能全部泡烂,更有些蔬菜可能会更饱满才对。 唐嘉茵不想纠结这个,她只是想到了那些碎瓷片。 昨儿奚卫韫送来时就包裹的很珍惜,这么大的雨,那孩子或许会想办法挽救瓷片。 如果因此淋雨发了高烧什么的,她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哥哥,等会儿咱们去奚卫韫家看一眼吧?老的老小的小,别淋雨生病了。” 靳北章一听,瞬间有些犹豫,他等会儿就有事要出去。 最近查的事有些眉目了,时间紧迫,他今天约了人的…… 看见靳北章的表情,唐嘉茵也知道他可能是有事。 她向来懂事。 “没事的,如果你有事,我自己去就行,反正也不远。” 靳北章却很不赞同,“不行,你一个人出门不安全,真要想去看,等傍晚我就回来了。” “能有什么不安全?咱们在这住了这么久了,什么事都没有。”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唐嘉茵心里还是不太愿意。 因为遇到危险,她还有一层保命手段——那就是空间。 遇到事直接躲空间里就是。 虽然可能会被人当成鬼,但是这种事说出去也没人信。 况且这才距离高举“打到一切牛鬼蛇神”多少年? 她就不信真的有人会这么傻,自己惹麻烦上身! 靳北章当然也看得出唐嘉茵的不乐意,于是低了嗓音,轻声诱哄,“茵茵乖,等我回来再去好吗?” 就为了靳北章这样的温柔,唐嘉茵也没法说不。 没来得及吃饭,靳北章就先一步出门了。 今天没有新鲜蔬菜吃,但好在昨儿奚卫韫送来的还剩,中午就简单吃了些。 下午是阴天,配合上夏天的气温,院子里微风送爽,倒是让人很舒服。 公婆和苏教授都回房午休去了,唐嘉茵就坐在树下的躺椅上,慢慢摇晃着躺椅哄自己入睡。 就在她睡意渐浓,即将入眠之际,大院儿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唐嘉茵猛地睁开眼,用清越明亮的声音问道:“谁啊?” “来给你家送菜的!” 是个陌生男孩的声音。 唐嘉茵登时警觉起来,她起身走到门口,透过门缝去看那人。 看不大仔细,只是能看出是个跟奚卫韫年纪相仿的少年。 唐嘉茵心中有猜测这是不是奚卫韫同学,但是出于谨慎,她还是回道:“我没买菜,你送错人了吧?” “没错,是奚卫韫让我帮他送来的。” 听见这个名字,唐嘉茵便不再怀疑,果断开了门。 门口少年其貌不扬,皮肤黝黑,穿着打扮也不甚如城里人。 看见唐嘉茵开了门,他瞬间红了脸——也没想到姐姐这么漂亮啊! 唐嘉茵看着他手里的竹筐,果然还是奚卫韫昨儿带来的那个。 菜也很鲜嫩。 只是好像没有昨天收拾的那么干净,不过只要送来那就没问题了。 唐嘉茵接过竹筐,顺嘴问了句,“你是卫韫朋友,来替他送菜的啊?” 第46章 你去我家找我丈夫 “我们是同学,他中午本来都回家了,又回学校突然找到我,要我帮忙送菜。” 本来回一声“是”就好了,但是在这么漂亮的小姐姐面前,奚卫韫这个同学竟有些控制不住的想多说话,于是秃噜秃噜就把事儿说了出来。 然而唐嘉茵心里“咯噔”一声。 “他是生病了吗?” 眼前少年挠挠头,回忆了下,“没听他跟我说生病了……不过,他眼睛好像是有点儿红,情绪也不怎么对劲。” 眼睛红? 情绪不对? 难不成是大娘生病了? 唐嘉茵心中乱想着,嘴上道:“谢谢你替他送菜啊,下午是不是还要上学?” “嗯,我是住校生,其实也不知道他为啥找我,可能我俩关系好吧,就是不大方便……” 少年嘿嘿笑着,笑得很憨。 也不知道是在表达自己过来不容易,还是想在唐嘉茵面前表现自己跟奚卫韫关系亲近。 可是这会儿的唐嘉茵已经无心管他到底是什么目的了。 多半儿是生病了吧? 毕竟大娘的头还伤着呢…… 若是又淋了雨,感染了怎么办? 这可不是小事儿! 她勉强笑了笑,“那小同学,你先回去上学吧,我这还有点儿事。” “哦哦,那姐姐我走了!” 少年最后看一眼唐嘉茵的脸,依依不舍的离去。 唐嘉茵思来想去坐立难安,便没闲着,写出个便条留给家人,告知他们自己的去向,随即便从空间里拿了点儿钱出来,直奔卫生院。 开了些感冒药和伤药,唐嘉茵便去了大娘家。 门没锁。 唐嘉茵试探性敲了敲门,没人理。 她便推门进去了。 “大娘、卫韫,你们在吗?” 然而没人回应。 昨夜的雨确实让这院子更混乱了些。 但是菜地倒是没有受太大影响,只是因为泥水所以显得这里脏乱。 越朝屋里走,唐嘉茵便越觉得不太对劲。 地上的泥水印、暗红色不知是不是血滴的痕迹,歪倒的小马扎——这里怎么好像……发生过不平静的事? 一瞬间,唐嘉茵心如擂鼓,她转身便朝外跑。 却看见有个人影。 一个没忍住,唐嘉茵尖叫了起来。 对面的奚卫韫也吓了一跳,不过他紧抿着唇,眉峰聚得很紧。 唐嘉茵也反应过来,舒一口气,“卫韫?真吓人,你在家我刚刚喊你,你怎么没回?” “我、我在收拾东西。” 唐嘉茵闻言,顿了一下,没问他为什么收拾东西,只是说:“大娘呢?昨夜打雷下雨,我有点儿担心她。” 奚卫韫的目光,落到了她提的袋子上。 上头还有卫生院的落款标志。 本来奚卫韫就不想把这事儿牵扯到唐嘉茵身上,此刻看见唐嘉茵这么好,还因为担心奶奶而买了药过来,他心里就更难受了。 “没事儿,她出去看病去了。” 奚卫韫尽力使自己看上去情绪稳定。 可是唐嘉茵却还是从他的微表情中看出了他的挣扎,甚至是些许愤怒。 愤怒? 这很令人费解。 一想到刚刚进屋感觉到的不对劲,唐嘉茵顿时不信奚卫韫的话了。 “卫韫,你说实话,大娘去哪了?” 如果大娘真的是出门看病了,那奚卫韫为什么不自己送菜来,反而要托一个出校门并不方便的住宿的同学来送? 这里,似乎也隐藏着什么信息。 “真看病去了。” 奚卫韫别过了脸。 唐嘉茵顿了顿,声音异常冷静,“是出什么事了?你说出来,我跟你靳哥哥或许能解决。但是你不说,是可能害了你跟你奶奶的。” 唐嘉茵直觉是出事了,可是这小子似乎怕影响自己,所以不愿意说! 场面沉默了几秒,奚卫韫开了口。 “我奶奶被人带走了。” “谁?” “我没看见,那会儿我在读书,不过我回家发现有张纸条。” 奚卫韫将纸条交了出来。 唐嘉茵大致扫了两眼。 是说那天买菜的食品厂那人,举报大娘缺斤短两,并且联合他人辱骂消费者。 上面点名要求当时连同大娘辱骂的所有人都去给食品厂那人道歉。 并附上了地址。 只是这地址并不是什么机关单位的地址,只是条路的名字——左堤路。 唐嘉茵紧紧皱眉。 那个自称是食品厂的人早就被她抛在脑后了,谁承想还会以这样的形式出现? 报复心也是真够强的! “如果我不问,你也不跟我说,你要怎么去处理这件事?” 闻言,奚卫韫咬咬牙,“我去求邻居街坊,反正只是道歉,那天人应该不少,他们也分不清谁是谁。” 听了奚卫韫的话,唐嘉茵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同时,内心升出一股疑惑。 是啊……都认不清谁是谁,那为什么非要那么多人一起去给食品厂那人道歉? 单纯是为了为难大娘? 而且这纸上写的一点儿也不正规…… 唐嘉茵敏锐地察觉到问题没这么简单。 她是不可能让奚卫韫一个小孩儿去以身犯险的。 虽然她前世心智没怎么增长,但是责任心是有的,这事儿跟她有关——甚至,有可能就是跟何典相关! 尽管这样的联想过于发散,但是唐嘉茵却觉得,不无可能。 “卫韫,你别去了,你去我家找我丈夫,然后把地址告诉他,说有可能是跟一个姓何的人有关。对了,还要跟我丈夫说如果没找到我,先不要着急,我会有办法脱身。” 闻言,奚卫韫愣了下,有些难以消化唐嘉茵说的什么。 只是下意识回应,“我不去的话——” “我去!” 如果真是何典,那就是他们害了大娘。 想起屋里那些血滴,唐嘉茵心中愈发焦灼,也不知道何典会对大娘怎么样…… 不管怎么样,她有空间作为保命的保障。 如果大娘有危险,她必须尽快过去! 奚卫韫还想拒绝,“不用了姐姐,这跟你们也无关。” “我倒希望这事儿就是咱们看到的那样简单——你记住我方才说得话没有?” “……记住了。” “嗯,给我找些纸笔过来,然后你就去我家吧!” 纸笔,希望用不上。 可是如果她真的进了空间,只能抽空用纸丢出来留下痕迹。 第47章 你连跟他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奚卫韫就算再少年老成,也就只是个十四五岁还在上初中的孩子,面对唐嘉茵这个“成年人”的指示,他陷入纠结。 虽然觉得自己是男人,不该叫唐嘉茵去面对这些。 可是,她是大人。 “快去呀卫韫,我真的很担心你奶奶会出事!” 奚卫韫咬咬牙,按照唐嘉茵说得去做了。 …… 左堤路。 唐嘉茵赶到费了些功夫,毕竟她不熟悉路。 或许是因为偏远的缘故,路上行人不多,她左顾右盼,却没看见食品厂那人,然而目光一定,居然看见了何典那辆红旗车。 自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猜的果然没错,今天的事就是何典干的。 扯那个食品厂的人的幌子,不过是看看能不能把她跟靳北章骗过去罢了! 唐嘉茵心跳加速的在原地站了会儿。 今天刚好靳北章有事,她只能一个人来面对这些,不过就算靳北章没事跟她一起来,又能怎么样呢? 他没了职务,都是受制于人。 何典肯定急疯了。 她有空间可以冒险,但是靳北章没有,他是白阿姨的独子,他未来还会成为军长…… 想清楚一切利害,唐嘉茵便义无反顾直接朝车走了过去。 一拉车把手,居然是锁着的。 她绕到车头去看,司机位上坐着人,但不是何典。 车后座似乎也有个人,但是因为车玻璃经过特殊处理的缘故,她什么也看不清。 想了想,唐嘉茵主动敲响了后座的车玻璃。 何典正在后座假寐。 听见动静近乎神经质地弹起来,目光惊惶地左顾右盼,随即就看见了车窗外一脸淡定的唐嘉茵。 他甚至还有些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靳北章居然没跟着一起来? “叩叩——” 唐嘉茵再次敲响了玻璃。 随即,她便听见车内“吧嗒”一声,似乎是开了车锁。 车窗被摇了下来。 露出何典眼底黑青,憔悴的面容。 看见她如此,唐嘉茵心中反而更笃定自己不会出事,毕竟狗急跳墙的可是他们。 只是,何典能够轻易地拿出两万块钱,可能会为了这口气咽不下去而一直找他们,但是至于憔悴到这个地步吗? 唐嘉茵想不通,她也没主动开口。 看见眼前仿佛又比过去更美丽的唐嘉茵,何典还是不争气地晃了神,只是车内,司机的声音让他收回了心神。 “何少……” 何典正色,看向窗外的唐嘉茵,“你不怕我?” “我为什么要怕你?” “靳北章人呢?” “关你什么事?” 两人对话下来,全是用反问回答问题。 何典气笑了,直接把车门打开,“你还是有点儿脑子的,知道今天就是为了引你们出来。” 他站定,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但配合着他憔悴不堪的脸,怎么看怎么有种外强中干的感觉。 唐嘉茵很是轻松,“你也有些手段,这么快就能调查到我们。” 自从上回把那个女人丢进河里,何典最近总是噩梦缠身,睡不好吃不好,情绪本就容易波动。 见唐嘉茵从始至终都这样高傲的态度,他顿时顾不上美色,直接破防了。 “你这女人!知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处境,竟然敢这么跟我说话!” “别废话,我来这找你不是为了听你放这些无意义的狠话——你是不是把人带走了?” 闻言,何典的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是我。” “你想找的是我丈夫,我对你没有用,你带走的人也没有用,但是如果你肯把她放了,我跟你走。” 看见唐嘉茵一脸镇静地说出这话,何典一时都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怎么还有人上赶着要做人质的? “谁说没用?没用你就不会来,你来了我要,人我也不会放!” “那你就别想带我走。” 何典却挑唇一笑,从身后摸出把枪来,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唐嘉茵,“上来。” 有一瞬间,唐嘉茵确实慌了。 但很快她就恢复了平静。 这里还是大街上,况且她还有灵泉水,没什么可怕的! 就这么在心中安慰自己,唐嘉茵伪装的更加无所畏惧,她轻蔑地看了眼何典手中的死亡威胁,“除非你想在大街上引起骚乱——就算这里人少,也不是一定没人看见。” “看见又怎么样?你是不是对我何家根本不了解?也是,听说你乡下来的,靳北章竟然沦落到骗钱生活了,怕是平日里就差给人舔鞋换个差事了吧?你跟着他,自然不知道什么是权力。” 听见何典如此侮辱靳北章,唐嘉茵心中不免升起愤怒,那点儿恐惧也彻底消散了。 “如果你真的有权力,又怎么需要通过绑架他人的方式逼我们出现,又怎么需要亲自过来?还拿着把枪威胁我? “何典,你也不过是四九城顶级圈子里的小喽啰,如果不是因为我丈夫出事,你连跟他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红旗车里,司机大气都不敢喘。 红旗车外,何典面色铁青,紧紧握着手中的枪——但是如果唐嘉茵了解武器构造,就知道他连保险栓都没打开。 只不过是唬人罢了。 何典确实不敢动手。 靳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管怎么说靳北章的开国上将爷爷还活着。 “如果你还有点儿脑子,现在放人换我做人质是你最好的选择。” 唐嘉茵见何典不再开口,也不想多耗下去,迟则生变。 她冷漠的样子让何典心中产生了暴虐情绪——不就是一个乡下来的女人?怎么跟他这个四九城长大的衙内比? 因为嫁给了个有来头的男人,就能张狂成这样? 虽然动不了靳北章,但是这女人为什么不能动? 他们也就结婚一个多月。 就不信,靳北章会动用一切关系,因为一个女人来跟他何家作对! 想到这里,何典的心里终于好受了不少。 他一定不会浪费了唐嘉茵的美貌,等他玩够了,就把这女人当成玩具送给各方势力,来替他拉拢关系! “既然你这么想救那老太婆,行——我成全你,但你必须跟我走!” 第48章 她的计划成功了 “先放人。” 何典走到后备箱,敲了敲,“就在这。” “把她送到卫生院,然后我就跟你走。” 就这? 他还以为最开始唐嘉茵说的那些话都是唬他的,怎么现在看来不是——她是真的做好了准备要一换一的? 一切太过顺利,何典简直有些不敢置信。 “靳北章知道你过来吗?” “他不在家。” 言下之意,如果他知道,自己就不可能过来了。 何典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唐嘉茵,他实在想象不到有人竟然能蠢成这样。 自己分明年轻漂亮,可是却要用自己的安危去换一个萍水相逢的路人的安全。看着何典的眼神,唐嘉茵淡淡道:“我赌你不敢动我,你的时间不多,如果我老公发现我不在家了,不管你想干什么都没机会了。” 听见这话,何典懂了。 这女人就是蠢。 真以为嫁给靳北章,就是人上人了? 何典咧开嘴笑,“行,那就听你的,先把这女人送到卫生院。” “先打开我看看人活着没有。” 何典左右看了看无人注意,便打开了后备箱。 大娘被绑住了手脚,嘴巴也被胶条封住,满头是血。 她刚昏迷了许久,这才转醒,脑子还是嗡嗡的。 此刻正虚弱地抬眸,眼中满是恐惧。 在看见唐嘉茵的那一刻,她仿佛得到了救赎。 唐嘉茵焦急地凑过去,想要替她撕开口中的胶条,却一把被何典拉了回来。 大娘嘴里“呜呜”不停,不知道是在催促唐嘉茵逃走,还是在让她帮忙。 唐嘉茵扭头发难,“你干什么!她本来就受了伤,你又把人嘴巴挡住关在后备箱里,知道不知道可能会缺氧伤了大脑?” 何典似笑非笑,“没到卫生院,我不可能放她——” 大娘不敢置信地看着唐嘉茵跟何典。 她不知道这二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看上去像是认识。 但是她隐隐约约感觉到唐嘉茵有危险。 然而何典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浑身像是坠入冰窟。 “你要是想快点救她,现在就上车,等我带你离开,这老太婆就安全了。” 大娘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又不是傻子,自然猜到唐嘉茵为了救她,用自己来换! 没想到两人只是萍水相逢,自己不但被对方关心照顾,甚至在遭遇了这无妄之灾之后,人家还来舍命相救! 大娘不住的摇头,死死盯着唐嘉茵,希望她能懂自己眼神的意思——不要跟他走,她年纪大了,死就死了,只要能帮她照顾好卫韫就行! 唐嘉茵确实看明白了几分。 她特地道:“大娘,卫韫很着急,他还在等你。” 人,她是救定了。 但大娘也得知道,她必须抓紧时间回家,这样才能将她所知的信息与靳北章对接上。 所以这句话,并不是简单的善意。 “好了,既然你担心她出事,那就别说了,现在赶紧去卫生院!” 何典不耐烦地一把将车后备箱按了下来。 唐嘉茵看了他一眼,平静地拉开前座的车门。 即将坐下去之际,何典很是不解,“你干什么?” “你不是让我上车?” “谁让你坐前面了?” 唐嘉茵晲了他一眼,很是嫌弃般开口道:“跟你坐一起我恶心,你到底走不走了?”“恶心?呵呵……” 何典笑得阴暗。 没事,现在还在公共场所,随这女人怎么说。 等到了囚禁她的地方,他要这漂亮女人被他玷污到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恶心! 司机一直没看见唐嘉茵的正脸。 这会儿唐嘉茵上了车,他忍不住看了一眼,直接看呆了。 这姑娘简直比港台那些明星都漂亮! 何典用力拍了拍前座椅背,“走啊,发什么呆?” …… 在距离卫生院不远的地方,司机把大娘拖了出来,掏出小刀迅速割开了她双手双腿的绳子,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到车上。 不等唐嘉茵说些什么,车如离弦之箭一般疾驰而去。 路边的景色从城市变作郊区,愈发荒凉起来。 唐嘉茵一直沉默不语。 但是心中已经想好如何脱身,只缺个机会。 而她的沉默和无作为,反而被何典觉得是对即将发生什么一无所知的傲慢。 还没在车上试过呢。 何典嘴角扬起邪恶的笑容,看了看车外荒无人烟的景象,“停车。” 司机不解,“还没到啊。” “你觉得她好看吗?” 何典仿佛唐嘉茵不存在一般问道。 司机不明所以,老实回应,“我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听说她才十八岁,还很嫩。” 闻言,司机侧首看了眼唐嘉茵,并没回应何典。 但他眼神中的侵略感已经表露了他的心思。 唐嘉茵的心被提了起来,她没有掩饰紧张,“何典,你别做傻事!” “傻事?之前在石门农村的时候,我就想好好弄弄你了,这次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靳北章怪不到我身上!” “你要是敢碰我——” 何典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老子今天碰定了——二把,你怎么还不停车?” 司机嘿嘿一笑,十分猥琐,“别急啊何少,我知道你什么意思,等我找个好地方,又能在车上玩,又能去地里玩,让你玩个爽!” 唐嘉茵知道,不能再等一个完美的机会了。 她伪装的瑟瑟发抖,靠在车门边,实际是在偷偷把车门锁拔起来,只等路边有遮挡物—— 就是现在! 唐嘉茵一把拉开车门,在往外跳的那一刻,心念疯狂地叫嚣着要进入空间。 脚下是实地。 她也没有摔。 唐嘉茵顿时长舒一口气,她的计划成功了。 她救到了大娘,自己也安全的进了空间。 虽然没从刚刚二人的对话中得到什么有用信息,但起码她知道司机的绰号了。 …… 车门打开的那一刻,司机反应十分迅速地伸手要抓唐嘉茵。 奈何晚了一步。 “娘的,这女人还挺烈性!” 他猛地踩了刹车。 一切发生的太快,何典都没反应过来,一脑袋撞上前座。 车停了,何典生气地揉揉前额,跟司机一起下车,嘴上还骂骂咧咧,“真是个贱货,现在等不及了是吧?行,老子不管你摔成什么样了,现在就好好满足你!” 然而司机却一脸震惊地看着来时路。 “何少……人呢?” 从那女的跳车到他踩刹车,车也就开出去两三米。 怎么没人影儿了? 地上甚至连摔下来的痕迹都没有! 第49章 把刀放下来! 话说回大娘。 就算来到了卫生院,可是她哪里顾得上去看自己的伤呢? 唐嘉茵那姑娘可是把命都交到了自己手上啊! 顶着这么一头血污,她踉踉跄跄朝唐嘉茵的家里赶,幸好这处卫生院就是她们之前去过的,跟他们的住所都不远。 路上许多人都在看大娘,然而经历过菜摊的事,她也没想有人会帮自己。 而且,就算有,她也不用! 此刻的大娘已经意识到,这对小夫妻不是一般人,她潜意识并不想把麻烦带给他们。 曲径通幽。 终于是到了靳北章曾给过的地址。 大娘撑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用力敲门,“开门……” 然而她以为的大声,其实已经声如蚊讷。 好在家中一直有人,况且奚卫韫已经到了。 “哎呀!快——卫国,快把人抱进来!” 一群人围着大娘从门口到了客房。 白羡芸曾经为了照顾好靳北章,学过医护,所以家中常备医药箱。 “卫国,你去打点儿热水,拿一条干净毛巾过来!” 众人一通忙活,奚卫韫见到奶奶这幅样子,更是双目赤红,跪在床前。 瘦削的身形颤抖不已。 白羡芸呼吸慢了下来,不知如何安慰他,只能拍拍他的肩膀,简单说出她观察到的情况。 “没事的小奚,你奶奶很坚强,我看着只有头部伤,没有身体上的外伤。” 但是头部受伤不是寻常外伤,具体如何,还得等靳北章回来把人先送往医院检查才行。 一旁的苏教授看见少年这幅样子,不免有些心疼,走上前想要拉起他,“孩子,你跪在这没有用,把自己身子跪坏了,你奶奶醒了还得顶着难受的身体心疼你。” 本来奚卫韫还忍得住痛苦,可是苏教师这话一出,他顿时绷不住了。 捂着脸痛哭出声。 苏教授见状连忙跟白羡芸一起拉他起来。 好在奚卫韫脑子还有理智,没有挣扎,被拉到一旁的椅子上坐着了。 “阿姨,爷爷,靳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你伯伯已经催了,他很快就回来。” 靳卫国是有秘密线路能联系到儿子的,但这条线路却不能常用。 他知道,儿子在忙要紧事。 若不是今日涉及到儿媳妇,靳卫国是绝对不会联系靳北章的! 就在白羡芸给大娘处理伤口时,大娘转醒。 “快、快去找小唐,她上了一辆车,他们认识,小唐用自己换的我……” 大娘的话有些逻辑不清晰,但是白羡芸跟靳卫国还是很快就懂了。 并能猜到,带走唐嘉茵的,就是何典。 白羡芸不由得有些懊恼的想着:如果当初没坑何典那两万块钱,是不是就没事了? 但是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她否定了。 靳家不缺钱。 也不是缺权力为苏教授平反。 但是靳家不能这样做。 有太多的人想要得到那些文物,这就说明了有太多的阻碍。 靳家是艘大船,看上去庞然大物,可是也代表着不像小角色那样无所顾忌,而是受到钳制。 这些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只能他们自己来做。 她的丈夫跟儿子已经舍弃了自己的职务,仍旧没能换回苏教授的平安,既然如此,儿子所做的事就是正确的。 如果再去的晚一些,或许苏教授本就脆弱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 届时,这会成为靳卫国一生的心病。 一旁的奚卫韫听见奶奶的话,心中五味杂陈。 他没想到奶奶的安全竟然是那个漂亮姐姐用自己的安危换来的! 看着眼前这善良的一家人细心地照顾奶奶的模样,奚卫韫心中再也无法忍住怒火。 他没说一句话,起身就走。 苏教授最先发现了他,“小奚,你干什么去?” “我去找姐姐!” “你去哪找?” “……” 奚卫韫已经跑远了。 他虽然没成年,但不笨。 知道上回奶奶结识靳大哥和姐姐就是因为一个食品厂的职工。 那些坏人既然是以这个为由头找来的,那他就去找那个食品厂职工,不管有没有线索,都比在这呆坐着等靳大哥回来的强! 这个点儿,食品厂还没下班,奚卫韫躲过打瞌睡的保安大爷,进了厂房直接拿着一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大吼道:“是谁前天在菜摊欺负了一个卖菜老人?买菜不要菜梗,最后还把老人踢倒摔在地上的!” 本来没人注意到他,结果他这一嗓子,厂房里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主任是个秃头中年男人,只是办公室坐累了过来巡视一圈的,结果这下都要吓死了! 他赶紧大喊,“小伙子!你别冲动,有什么事好好说!把刀放下来!” “我再重复一遍,是谁前天在菜摊欺负了一个卖菜老人?买菜不要菜梗,最后还把老人踢倒摔在地上的!” 这就是奚卫韫的办法。 他不能持刀伤人,有多个目击者可能会影响他的学业和前途。 但是他如果只是闯进来,毫无威胁性,那就没人会认真听他说话。 想知道那个人在哪,唯有用自己来做赌注。 “这孩子疯了吧?” “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们谁听得懂。” “那个卖菜老人是他家人,被欺负了?” “被欺负了来找咱们食品厂干什么……” 欺负大娘的男人此刻都不敢抬头去看奚卫韫,只是悄悄地朝后躲。 主任慢慢靠近想要夺走奚卫韫的刀,边说话边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你找人可以去找公安,没必要来我们食品厂啊……” 可是奚卫韫发现了他的行为。 “这人就是食品厂的,中年男人,用头油。” 具体的信息,奚卫韫也不清楚太多。 他只记得奶奶说那人穿着很体面,还摸了头油,可是却要为了这几分几角钱跟她争执,甚至踢翻她的菜摊。 如果不是遇到了靳大哥夫妻俩,没有人真来帮助她…… 主任一听用头油,愣住了。 头也下意识看向了一个方向。 而其他人似乎也意识到了是谁,齐齐看了过去…… 这样的眼神,让奚卫韫瞬间知道了那男人是谁。 实在是用头油——太骚包了。 男人拔腿就跑。 第50章 她会不会不是人? 可是奚卫韫怎么可能放过他? 提着刀边追边喊:“你站住,你到底把我姐绑架到哪去了?” 先是伤害老人,又是绑架…… 没人帮奚卫韫制服他,但众人议论纷纷。 “我的天呐,没看出来孙晓斌这么残暴!” “怎么没看出来?不就是仗着他小妹成了厂长二奶才横行霸道的吗?” “那也是在咱们厂里横行霸道——伤害老人也算意料之中了,他居然有胆子绑架妇女!” …… 孙晓斌根本跑不过血气方刚的少年,况且奚卫韫这会儿简直急红了眼。 没多会儿就被奚卫韫给扑倒在地了。 “说,你把我姐绑架到哪去了?” 奚卫韫举着刀。 孙晓斌怕得两股战战,“我、我怎么知道你姐是谁?你快把刀放下,我我我给你钱行不行?” “就是那天帮卖菜老人的女孩子!” “我真不认识啊!!!” “不认识那我就砍死你,反正我还年轻,不会判我死刑!” 奚卫韫的杀意是真的。 本来奶奶被欺负,他就心疼。 现在看见奶奶的惨状、唐姐姐失踪,他真有股毁灭一切的冲动! 孙晓斌躺着的地上,竟缓慢渗透出一股液体。 他举起双手挡着头,崩溃地哭喊道:“我真不认识,我只晓得昨天有人来找我,问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得到我肯定以后就走了,我跟他们没有任何联系啊!” “问了什么?!” 孙晓斌疯狂回忆,“就是问我在菜摊上跟谁发生冲突,那对夫妻长什么样,然后、然后——” “然后什么?” “然后给了我一百块钱封口费……” 就问了几句话,他就拿到一百块钱,这不是天上掉馅儿饼是什么? 可是现在才知道,这他娘的是夹着刀的馅儿饼啊! 听见孙晓斌的话,奚卫韫很失望。他愣着没动,心中有股巨大的怅然。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这个欺软怕硬的废物这没找到任何线索,那他又该去哪找唐姐姐? 现在信息交通都不发达,要找一个人简直如大海捞针…… 然而孙晓斌却把奚卫韫的发愣当成是他不相信自己的话,“我知道的真的都说了!等等——他们、他们在107国道方向走,我听见他们说要加油了!” 1981年,加油站还没有后世那么普遍。 很容易就能从加油的信息中推断出车辆的行进方向。 “你确定?” “确定,确定!他们的的确确提到了等会儿去赵辛店村加油的事。” 赵辛店村,正是位于107国道。 奚卫韫没空再跟孙晓斌磨蹭,他心里松了口气,眼中闪烁着救赎的光。 哪怕是得到了这一点点信息,也算这一趟没白来!出了食品厂,奚卫韫直奔靳家。 在路上狂奔之时,没想到一辆车对他按了喇叭。 奚卫韫回头一看,车玻璃摇下来,竟然是靳北章! “靳大哥!我有线索!” 靳北章面无表情的脸出现一丝起伏,“先上车。” 车还是开往家中的,毕竟大娘还受着伤,尽管白羡芸已经初步清理过,但人还是得送往卫生院。 一上车,奚卫韫便直接道:“我们可以朝107国道开,虽然不知道坏人的目的地在哪,但是比漫无目的地找强。” “你怎么知道往107国道?” “我刚刚问出来的。” 顿了顿,奚卫韫含糊了自己是怎么问出来的,只是说:“我想起食品厂那个人——结合今天坏人故意诱骗我们的信息,我觉得食品厂那人跟坏人肯定接触过,说不定就知道些什么,然后找到他就问出来了。” 靳北章沉默一瞬,“好样的。”这个信息不一定是真实的,但奚卫韫没有置身事外,反而着急的去想办法,并付诸行动。 心意到位,执行力到位。 也算这段缘分结的好。 听见靳北章的话,奚卫韫心中没有高兴,有的只是无尽的担忧…… 回了家简单跟家里人交代后,靳北章便将大娘带去了卫生院,白羡芸跟去照顾,其余人留在家中。 迅速的处理好这一切,靳北章要走。 奚卫韫却也跟了上来。 然而靳北章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拦他。 107国道上。 何典跟二把来来回回找了有十几遍,愣是没找到人。 大白天的,太阳底下。 何典心里忽然冒了一股凉气。 “二把,人不可能像蒸发了一样毫无痕迹吧?她会不会不是人?” 司机二把很是无语,但是面对这个大方的雇主,他在没拿到尾款时,是绝不会跟他闹矛盾的。 于是只能忍下情绪哄道:“不会的,就算是鬼,也不可能大白天出来,况且咱们俩不可能同时撞鬼吧?” “我没说她是鬼,我说她是妖怪——怎么会有人长那么好看的?” 二把彻底无语。 这都什么时候了,何典居然还在想这些,他便没有接话。 然而何典并不是不干正事,只是心里太怕了,所以大脑下意识屏蔽掉了理性,开始了漫无目的地胡思乱想。 再找下去不是办法。 二把忍无可忍,“这个地方不好多待了,实在找不到,我们只能先离开,不然会被太多车辆注意到。” 这会儿国道上很少跑私家车,基本都是大货车。 大货车可不少呢! 煮熟的鸭子飞了,何典有些神游,失落地坐回车里,“先这样吧……” 车终于开走了。 空间里的唐嘉茵也松了口气。 她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晓得一直有听见车路过的声音,偶尔能听到何典和司机的对话。 虽然现在还不能出去,但是不管怎么样,何典走了就是好事。 她开始专心在空间里拼起碎瓷片来。 大货车跟小轿车路过的声音是不一样的,她听多了何典的红旗车声音,后来听大货车都麻木了。 直到出现了不一样的车声。 唐嘉茵精神一震——该不会是何典来了个回马枪吧? “这条路上没看见过人,会不会是那个人骗我?” 声音由远及近,又远去。 可是唐嘉茵分明听出这是奚卫韫的声音! 奚卫韫不可能开车,那谁开得出便不言而喻了。 车的速度不慢,她再犹豫,车都要跑远了! 唐嘉茵闪身从空间里出来,双脚像是从阶梯上跳了下来一般轻松落地。 正前方,确实有辆小轿车! “我在这!” 唐嘉茵用尽全身力气呼喊,同时挥动着手。 第51章 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靳北章第一时间通过后视镜发现了唐嘉茵,一个漂移转了回去。 于是唐嘉茵就目睹了这一帅气操作,还看见奚卫韫扒在窗户上兴奋地看着她,与过往少年老成的模样截然相反。 终于是显露出几分少年心性。 如今人救回来,她也没事。 就算事情还没解决,唐嘉茵也还是舒心的笑了。 将车停在路边,靳北章赶紧下车,双手扶着唐嘉茵的肩膀查看,“茵茵,有没有哪里受伤?” “我没事,我找机会跑了,他们都没来得及动我。” 说这话时的唐嘉茵顾盼神飞。 她也很为今天的成功而感到自己很厉害呢! 运气加空间还要加她的谋划,缺一不可! 看见面部表情如此灵动的唐嘉茵,靳北章长舒一口气,几乎确认他的茵茵可能连心理阴影都没有,于是拉着唐嘉茵朝车上走。 坐在副驾驶,唐嘉茵给自己系好安全带,一边转头看向后座的奚卫韫。 “你奶奶怎么样?” “送到卫生院去了,应该没事。” 听到这话,唐嘉茵就放心了。 在车上,很多话夫妻俩不方便说,于是唐嘉茵就闭目养神没开口。 说来也神奇,她在空间里感受不到时间流逝,就连她聚精会神地拼碎瓷片也感觉不到累。 多半是雾气的作用。 本来唐嘉茵之前还嫌弃空间都被雾气遮挡住,需要有价值的物品才能消散雾气,现在却巴不得雾气无穷无尽,这样她就一直可以有灵泉用了。 靳北章沉默地将车开往家里。 奚卫韫看出他的路线,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靳大哥,能不能去我家一趟,我跟奶奶收拾了不少碎瓷片出来,你今天开了车,能一趟带走。” “行。” 在外人面前,靳北章恢复了沉默寡言的模样。 这样的认知也让唐嘉茵感到甜蜜。 今天真是跌宕起伏但又让人充满了成就感啊! 碎瓷片收拾出了两大框,不过这一批的色彩和图案没有上一回奚卫韫带来的那些那么完整。 奚卫韫是个敏感的少年。 还没等唐嘉茵问,他便心中不安地开口,“昨天下暴雨,这些都是我跟奶奶抢收出来的,可能有些被雨冲过没用了……对不起啊姐姐。” 本来下雨没事的。 但是他不是为了给唐嘉茵瓷片吗?就把土都简单翻了一下,去找碎瓷片。 结果天有不测风云,这么一来竟然变相毁了很多东西。 不过唐嘉茵却不以为意,她有灵泉水,连断开的都能毫无痕迹地修复到一起,这些花纹和色彩应该不在话下! “没事,不过你奶奶头上有伤,淋雨加重了吧?” 奚卫韫一愣,“伤是今天的,昨天没事啊?” 听见这话,唐嘉茵一下沉默了。 她关怀心切忘记大娘瞒着奚卫韫了。 见她不说话,再想到这几天奶奶总是找借口戴帽子,奚卫韫心里有一个猜测, 他平静地表情中,有一丝藏不住的阴沉。 靳北章见状,觉得还是跟他说实话的好,反正孩子已经猜出来了,再继续瞒着没有意义。 “你今天不是去食品厂找到那个人了吗?他不止是欺负你奶奶,踢翻了菜摊,还动手了——我跟你小唐姐姐就是那时候出现,把你奶奶带去卫生院包扎的。” 亲耳听见靳北章说出当天发生的事,奚卫韫双拳不由自主紧握,一股巨大的戾气冲上头顶。 他突然有些后悔今天没有拿刀砍那个人。 反正他未成年,还事出有因,不会被判死刑! 还有,他自己也是个废物! 还要奶奶顶着头上的伤,冒着大雨跟他一起清理那些碎瓷片…… 奚卫韫一句话没说,平静的脸上双眼逐渐赤红。 见状,唐嘉茵不知该说些什么好,靳北章抬手拍了拍他肩膀,“都过去了,你放心,该为此付出代价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奚卫韫没说话,或许他这会儿已经在极力克制情绪。 于是靳北章也没打扰他,自己开始搬起了碎瓷片。 然而奚卫韫见他动手,也跟了上去。 唐嘉茵不免担忧,“小奚,你歇着吧……” “没事的姐,谢谢你们,虽然现在我无以为报,但是以后——” 说到这,奚卫韫忽然愣了下。 真的无以为报吗? 他有一笔遗产。 是奶奶为了不让他因为家里穷而自卑才告诉他的。 奶奶自打说了遗产的事就告诫他,要好好学习,等他成人了,那笔遗产或许才有能见天日的一天。 见奚卫韫愣住,唐嘉茵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如今大娘身上发生的事,也算是因他们而起,只能说她及时做出了补救,才没有害到人家。 哪里还要什么回报? “小奚你别多想,不用回报,说来这个人是针对我们家,才牵连到了你奶奶身上,我都觉得亏欠你们。” 靳北章听见唐嘉茵的话,搂了搂她的肩膀,无声支持。 “不管怎么样,姐你为了我奶奶用自己去交换,这个恩情我记在心里,我知道你跟靳大哥都是身份不寻常的人,如果可以,我有个请求。” 唐嘉茵仰头看了眼靳北章,没开口。 靳北章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随机看向奚卫韫,“你说。” “我相信你们——我家里有一批器物,都有些年头了,应该是完好的,姐应该会喜欢。” 唐嘉茵不由得好奇了起来,“你的意思是?” “如果我有能力让奶奶过上不需要再卖菜的生活,这些东西我愿意送给你们。但是我没有,所以我想如果可以的话,你们愿意买走吗?” 说出这话,奚卫韫羞愧地低下了头。 但是他也已经表达的足够真诚。 毕竟想到这批遗产的时候,奚卫韫就是想送给唐嘉茵。 可是一想到奶奶是因为要维持家中生计才去摆摊、才受人欺负的…… 奚卫韫送不出口。 “可以啊,你带我们看看吧!” 这件事,唐嘉茵觉得是她能做主的。 靳北章紧接着问道:“你是从哪来的那些东西?” “祖上传下来的,一直没被发现。” 这就说得通了。 唐嘉茵之前还在想,这也是大户人家了,诗书传家的人家。 士农工商,士可在头一位呢,没点儿家底说不过去。 那些碎瓷片有不少都很有来头呢。 不过唐嘉茵还是贴心地说道:“既然是你祖上传下来的,你可以挑一些你不想要的卖给我们,或者你需要钱的话,我们先借你钱也一样,不必将祖产卖给我们。” 第52章 会有奇迹的 唐嘉茵的善解人意更是让奚卫韫觉得自己简直太得寸进尺了。 所以他尽管心里有些不舍,却也表现出一副豁达模样,“反正留着也是没用的,如果能换钱,那再好不过。” “东西在哪?” “在井里,已经有十多年了。” 有十多年了,怎么确定的那些器物还在? 但是唐嘉茵没问出来。 靳北章见二人对话告一段落,便开口道:“先把瓷片都运回去吧,等会儿也得去医院看看你奶奶的情况。” 更要紧的是,他得把人送过去之后,抓紧去补救他的任务。 将瓷片都送回车上,三人回到靳家,苏教授跟靳卫国帮忙一起把碎瓷片都送到了空房间做暂时储藏。 随后靳北章就将唐嘉茵跟奚卫韫给送到了医院。 “茵茵,我还有事要做,你们先到卫生院呆着,晚点我回来接你们。” 唐嘉茵一听他这话,赶紧道:“那你快去忙你的!” “嗯,我没回来之前,别离开卫生院。” …… 等二人到了病房,却没人。 就连白羡芸也不在。 唐嘉茵连忙去找护士问情况。 “24床病人?她还在做手术呢。” “什么手术?” “开颅。” 奚卫韫的头猛地就抬起来了,“开颅?为什么要开颅?!” “脑干出血,出血量大,要清除血肿——说了你们也不懂,反正要开颅手术才有可能解决。” 奚卫韫跟唐嘉茵确实都不懂。 但是开颅手术,一听就很恐怖。 此刻也顾不上许多,唐嘉茵赶紧问:“那跟病人一起来的阿姨呢?” “手术室外边等着呢!” 问清楚手术室的位置,唐嘉茵跟奚卫韫一路找了过去。 外边果然坐着白羡芸。 听见脚步声,白羡芸抬头,便看见了过来的二人。 她起身,有些同情地看着奚卫韫,但是又很小心地隐藏了起来。 “阿姨,大娘怎么样了?” “情况不太乐观,她过来靳家耽误了不少时间,出血量很大了,医生了解情况后都说她是意志力坚持着才没有在半路倒下去的……” 尽管只是简单阐述情况,但是奚卫韫听见已经心疼极了。 他从小到大都是奶奶带,什么好的都先紧着他。 可是奶奶被人欺负了,他居然还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愧疚和愤怒齐齐涌上心头,奚卫韫忍不住一拳打在了墙面。 这下可把两个女人吓了一跳。 白羡芸毕竟是长辈,她靠近温言细语,“小奚,你别着急,人已经在做手术了,咱们现在什么也干不了,等结果就是。” 奚卫韫不敢抬头,已经是泪流满面。 他忍了又忍,才用哽咽的声音说道:“谢谢阿姨,我发泄一下就好。” 说完,他朝楼道而去。 唐嘉茵没有追过去,这种时候,少年需要独处的空间。 白羡芸拉着唐嘉茵坐了下来,伏在她耳边用极细的气音道:“嘉茵,这个大姐很可能挺不过去了,医生说她的情况很不乐观,就算手术最成功的情况下,她也可能变成植物人。” 这就是她方才为什么没有说安慰奚卫韫的乐观话。 已经知道结果是什么,除非出现奇迹,如若不然,何必给人希望又让人绝望呢? 唐嘉茵听见白羡芸的话,心里一沉。 她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到这么严重的程度! 或许是因为她头上本来就有伤,又淋了雨,结果还被人粗暴带走。 也不知道是挨了打还是磕到哪了…… 结果已经是这样了。 唐嘉茵脑海中一瞬闪过许多思虑,最终缓缓道:“会有奇迹的。” 她的空间,就是奇迹。 也不知道二人坐了多久,但奚卫韫始终没出现。 白羡芸有点儿担心了,“那孩子不会承受不住压力干出什么傻事吧?” 就算他再少年老成,可是也就十几岁,还是贫苦人家出身…… 唐嘉茵也有些担心,“阿姨,我去看看他在哪吧。” “我们一起!” 两人没喊,只是朝他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一阵压抑克制却又完全止不住的哭泣声。 楼道只有一扇小窗,并没有灯。 便显得十分阴冷森然。 少年的哭声在其间,无比凄凉。 白羡芸眼里满是怜爱,无声地拍了拍唐嘉茵的胳膊,示意她跟自己一起回去。 两人坐回座位,默契的沉默了几秒。 “这孩子挺可怜的,我看他也懂事——如果这大姐真没了的话,我们家赞助他继续读书,一直到大学的生活费都包了吧。” 收养也不是不行,毕竟白羡芸觉得他奶奶也算是被自家牵扯的,况且她觉得这个小伙子重情重义,也是个好孩子。 但是他年纪很大了。 怕他在靳家不自在。 先用赞助的方式,要是缘分够深,他加入靳家这个家庭也是迟早的事。 然而听了白羡芸的话,唐嘉茵却坚定地说道:“阿姨你放心,大娘不会出事的。” 她有灵泉水。 就算全部都用了也没关系。 只要人活着,一切都好说。 她手里有钱,想要收点儿文物捡漏并不难。 空间里的灵泉迟早会重新聚集起来! 听见唐嘉茵这么坚定的话,白羡芸自然觉得她年纪还小,天真。 但是对所有事都抱着乐观的想法当然是积极向上的! 所以白羡芸也没说什么打击她的话。 奚卫韫哭了很久才回来。 回来时总是不抬头。 偶尔能瞟到他哭红肿的双眼…… 因为靳北章说过不要离开卫生院,所以唐嘉茵就连手术室外都没离开过。 三人一直饿着肚子,等手术室开门。 “唰”得一下,三人一起站起来了。 医生先出来,看见等在外边的三人,摘下棉口罩,有些疲惫地说:“病人生命体征有波动,但总体评估还不错,然而由于受伤的部位是生命中枢,所以如果在两到四周内,病人还没有苏醒的话——” 他目光在三人脸上转了一圈,“那就很抱歉了,病人无意识,能自主呼吸,但是不会再醒过来了。” 奚卫韫激动地问:“不会再醒是什么意思?是、是会死吗?” “身体撑不下去会死,但在此之前,都是植物人状态——可以理解为还有生命的尸体。” 第53章 我回去,一个人睡不着 奚卫韫的双眼一下就放空了。 同样也经历过人生剧痛的唐嘉茵知道,他这是无法接受现实,身体为了保护他,让他的情绪有个缓冲忙不至于一下伤心过度心脉受损。 医生离开了。 没多久,大娘就被推了出来。 此刻的她双目紧闭,头上包了老大一块纱布,鼻子上是吸氧管,脖子上还有导流管……一堆医疗器材在身上,看着十分虚弱可怜。 奚卫韫更是不敢看她。 回到病房,奚卫韫先进去,白羡芸拉着唐嘉茵在后边,小声说:“要不然叫小奚去买饭吧,咱们一直没吃也不行——而且他现在情绪不对,我想给他分分心。” 唐嘉茵一听这话有道理。 而且,如果白羡芸也“恰好”不在病房的话,她倒是能赶紧给大娘喂点儿灵泉水。 “好呀阿姨!” 得到唐嘉茵赞同,白羡芸便上前跟奚卫韫说话了,“小奚,我跟你小唐姐姐都是女人,大晚上不方便出门买吃的,你看你知不知道这哪儿有吃食,去给咱们仨买一些?” 说着,她将早已准备好的钱塞进奚卫韫手里。 这行为,简直可以说是没有给他拒绝的思考机会。 奚卫韫反应有些迟钝的看着手中的钱,果然没拒绝,神情虽落寞,但仍不失礼貌。 “好的阿姨,我这就去。” 这个点儿要吃饭,国营饭店够呛能吃到,只能说碰碰运气了。 奚卫韫知道这一点,所以也不敢耽误,连忙就去了。 唐嘉茵跟白羡芸坐在病房里就在琢磨怎么把灵泉水从空间里弄出来还不能多,免得一下好了惹人怀疑。 “嘉茵,你在想什么呢?” 毕竟不是自己家人,白羡芸同情了一会儿,情绪就淡下去了,继续呆在这也颇有些无聊,便想跟唐嘉茵聊聊天。 “我就是觉得这祖孙俩挺不容易的,也不知道他们以后会怎么生活。” 有卖祖产得来的一笔钱,想来二人的生活应该会很不错。 然而白羡芸听了唐嘉茵的话很有些莫名,儿媳妇到底是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大娘以后恢复正常的? 这也过于乐观了。 不过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并不是很在意。 “人家的事,咱们能帮就帮,倒也不用多操心。就是委屈你了,跟我们躲在郊区生活,还得面对危险。” “阿姨,你说得这是哪的话?坑何典我也有份,这都是应该承担的结果,再说了我以前在乡下生活,现在的生活质量不知道比以前高到哪去了,我偷着乐还来不及呢!” 唐嘉茵这般风趣的说辞让白羡芸心里一松,笑了出来。 心中对唐嘉茵越发喜欢。 “反正现在也没事,阿姨跟你说说心里话——刚见你那会儿,我是觉得你太任性了,又没规矩,但是一个年轻小姑娘不容易。” 听见白羡芸的话,唐嘉茵羞涩笑了笑,二十年前的自己是什么样,她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但是还没重回1981年的自己是什么样,她也记不清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靳家所有人对她的温柔和包容。 因为靳北章对她的关怀和维护。 看见自己说出相对负面的话来形容唐嘉茵,这小姑娘居然也不生气或尴尬,只有一种对过去的羞赧。 白羡芸越发觉得喜欢她,“现在不一样,认识你越深,就越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模样身段儿一等一的好,性格又温和,还很聪明伶俐,我们家北章能娶到你做老婆,是他的福气。” “北章人也很好的。” 在白羡芸面前叫他哥哥,唐嘉茵是叫不出口的。 “这是在夸我?” 门被推开,靳北章笑着进来。 “你怎么来了?”白羡芸别有深意地笑着看他一眼。 “事儿告一段落,我就先过来了——我送你们回家吧,晚上我跟小奚在这守夜。” 唐嘉茵赶紧回,“我守夜吧,你今天忙了一天。” 她这话靳北章还没回呢,白羡芸先不干了。 “嘉茵,你是不是都忘了你今儿被带走了啊?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哪还能叫你劳累?” “没事的阿姨,我今天什么都没干,一点儿都不累。” 白羡芸过来一把揽住唐嘉茵的肩膀,“我知道你是心疼北章,但是他是部队出来的,这点儿强度对于他来说没问题!” 唐嘉茵看了下靳北章,又去看白羡芸。 一想到自己要说什么话,她都不好意思。 可是她又不想回去。 再说、再说也算实话呢。 “我、我回去,一个人睡不着。” 从重生回来,她一直都跟靳北章睡的。 有安全感,更是依赖。 白羡芸眼睛一下就睁大了,随即抿唇笑起来,再开口说话都是一副“我懂”的腔调。 “这样啊……那行,我等小奚过来了,跟他一起回去,今天你们俩守夜,明儿再说。” 毕竟奚卫韫还没成年,在白羡芸眼里就是个小孩儿,哪能让小孩儿守夜呢? 这句话直接把靳北章干红温了。 也不知怎么的,脑子里就出现了雨夜二人被雨打断的好事。 脸发热发烫,他故作冷静,转身说:“我去看看他回来没有。” 奚卫韫运气好,还是买到了饭。 回来吃过后,白羡芸便温柔跟他说:“小奚,咱们俩先回去,让哥哥姐姐在这守夜。” “我自己来守夜就行……” “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要熬夜。” 没等奚卫韫再拒绝,靳北章开了口,“回去好好休息,有你尽孝的时候。” 白羡芸没好气白了他一眼——好像除了对嘉茵会好好说话以外,跟别人不会说话似的。 说得这么硬! 谁喜欢听他讲话。 奚卫韫沉默了,几秒后,他点点头,“那就麻烦靳大哥和小唐姐姐了。” “我送你们回去。” 靳北章点点头说完,又扭头靠近唐嘉茵,温柔道:“茵茵你别出去,就在这等我,我开车回去,很快就回来了。” “嗯……” 唐嘉茵的心里越发甜了呢。 三人都走后,唐嘉茵按捺住内心的甜蜜,将病房门关好,随后直接进了空间。 不知道该给大娘喝多少合适,唐嘉茵用空间里放的杯子只舀了个杯底。 第54章 林傲雪想让她欠,她欠了也无妨 大娘现在还在昏迷状态。 唐嘉茵只能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身体产生自然反应张开嘴。 水不能一下灌太多。 人还昏迷着,根本没有自主吞咽的意识,唐嘉茵只能一点一点的让灵泉水浸润进去。 只是一个杯底的水而已,就花了很久的时间。 久到她刚会空间放下杯子出来没多会儿,靳北章就回来了。 “茵茵。” 唐嘉茵点点头,“辛苦了,今天忙了一天,晚上还要过来守夜。” “不辛苦。” 两人对话完,竟陷入短暂沉默。 让唐嘉茵有点儿难受的地方就在这。 两人虽然身体接触算是亲密的,可是因为认识的时间还是太短,所以根本没什么话可说。 而且,到目前为止,靳北章也没有明确的表达过他很喜欢自己…… “时间不早了,我们就在旁边的床上凑合一夜,你看行吗?” 这个年代城市里的病人远比过去少地多。 病房区也大多空的。 唐嘉茵点点头。 因为旁边躺了个病人,两人说点儿什么话,都觉得不太好意思。 所以就算靳北章心里抓心挠肝想问问唐嘉茵今儿说一个人睡不着是什么意思,也没好意思问。 早上醒来,靳北章已经不在身边了。 大娘一夜也没有任何动静。 唐嘉茵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大娘的状态。 只觉得她似乎是比昨天刚做完手术出来脸色红润了些,但摸摸她的手,大娘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想来那些灵泉水的量不够。 但这个认知却让唐嘉茵松了口气。 这才一天,就已经恢复了一些,看来她每天喂的灵泉水还得更少,争取营造出一种大娘是靠自己的身体机能恢复过来的景象。 免得叫人怀疑。 正好靳北章不在,唐嘉茵赶紧又像昨儿一样给大娘喂了一些,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就快多了。 只是还剩一点儿时,门口传来脚步声,她再收也来不及了。 只能匆匆将杯子放在床头柜,然后假意起身倒水。 靳北章回来时,就正看见她正要倒水。 “茵茵,我给你买了豆浆。” 这个杯子挺眼熟的,怎么好像是家里的? 靳北章脑海中,这个疑问一闪而过。 “哦哦,我马上来喝,我试试能不能给大娘喂点儿水。” 靳北章虽然懂一些基础医疗知识,但是眼下的情况肯定不敢乱说。 “我去问问医生,你别着急。” 闻言,唐嘉茵乖巧点头。 靳北章一走,她立马把剩下的那点儿都喂了进去,然后又把杯子放回原位。 很快,门外再次传来靳北章的脚步声。 “医生说可以试试,能自主吞咽也是好事,如果不行的话,医院会给大娘安排输液。” 唐嘉茵心里已经完全放松下来,笑着应了声。 …… 就这么过了一周,原本唐嘉茵很平静的轮着守大娘,却被不速之客打破、 靳北章有他的事要忙,今天是白羡芸跟唐嘉茵一起陪护的。 两人正无聊的在摆弄唐嘉茵“从家里”带来的碎瓷片,门被敲响了。 “请进。” 唐嘉茵礼貌道。 林傲雪一身朴素的淡黄色确良连衣裙进来了。 她的头发不再卷起,而是从头顶分出一些束在脑后,其余的任由披散在肩头。 手里提着一个竹编小包,脚踩布鞋。 看着十分田园少女感。 给人一种亲近、质朴又甜美的感觉。 白羡芸并不知道那天早上靳北章跟林傲雪的见面冲突。 当然是客气的表现。 “呀,小雪你怎么来了?” “我前两天来这边看望病人,觉得似乎看见你们了,等今天有空,就找过来了,没想到真的是阿姨!” 白羡芸乐呵呵笑,“那还真是巧。” “这是嫂子吧?你们又搬家了,上回见的一面感觉都是好久之前了,我现在看着嫂子都觉得陌生了,不敢认。” “是,这是嘉茵。” 林傲雪很自来熟地走了进来,在客椅上坐下。 在白羡芸介绍时笑眯眯地朝唐嘉茵颔首致意。 然后又转向白羡芸,“阿姨,这床上是你们什么人啊?怎么你亲自来陪护?” “哦,就是个亲戚,主要是她什么别的亲近的亲戚,正好我们也没事,就过来照顾照顾。” 白羡芸含糊说道。 “这位阿姨身体还好吗?是什么问题?” 这倒没什么不能说的。 “做了个开颅手术。” 林傲雪瞬间抬手掩住嘴,“这么严重呢?听起来都觉得疼!还好吗?手术成功吗?” “手术还算成功,但也只是保住了命,能不能醒过来,也要看老天爷肯不肯给个奇迹了。” 林傲雪顿时一脸惋惜,“遇上这种事,也真是让人难过。” 唐嘉茵一直没说话。 在一旁冷眼看着林傲雪表现的极其逼真的关切,心中只觉得恶心。 但是这些东西,她没法跟白羡芸说。 白羡芸继续客套着,“没办法,人各有命——不说这些不高兴的,小雪你找过来是干什么?” 总不能就是想验证她们是不是在这吧? “我以为家里谁生病了呢,正好我米国有认识的医学团队过来访问交流,所以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帮上忙……” 说着,林傲雪竟露出了一脸为难的模样。 白羡芸一顿。 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现在正是中米蜜月期,有访问的学者团队很正常。 而且,国外的医疗技术相较于现在国内的技术,是要先进一些…… 白羡芸也懂林傲雪为难的意思。 她以为是靳家人需要,那她会尽力帮忙。 可是现在知道只是一个“亲戚”,那她这个人情卖的就不太值得了。 除非—— “小雪,你说的医学团队,有没有专攻大脑这方面的?” 白羡芸一脸平静地问着。 不就是个人情吗? 林傲雪想让她欠,她欠了也无妨。 人命关天。 命总比人情要重。 “阿姨——” 唐嘉茵怔住了。 她也没想到白羡芸会为了大娘跟林傲雪开口啊! 根本不用! 她有灵泉水,大娘会醒来时迟早的事! 可是、可是她根本没法跟白羡芸说…… 白羡芸是能从之前包括现在感觉出唐嘉茵对林傲雪没什么好感的,所以她也能猜到唐嘉茵喊自己这一声是为什么。 给了唐嘉茵一个温和的笑,她又看向了林傲雪。 “小雪,阿姨请你帮忙问问,如果有的话,还麻烦你牵线搭桥,看看我这亲戚有没有机会恢复健康。” 第55章 涉外宾馆工作的时候接待的客人 “有是有,但人家是脑科著名的医科圣手,以我的关系要联系上他是有些费力的——不过白阿姨多开口了,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尽力的。” 这种话在白羡芸心中掀不起任何波澜,毕竟是一个圈子出来的,她也理解林傲雪的作为。 不就是想表达自己要使上很大力,然后让她念着自己的好吗? 虽说帮忙确实该谢谢。 可是年纪轻轻搞这一套,不太真诚。 白羡芸想,还是她家的嘉茵好。 单纯善良。 达成目的后,林傲雪只是客套几句便离开了,并未多待。 事情已经发生,唐嘉茵也不会祈祷林傲雪找不到帮忙的人——她敢说出来,别管什么态度一定有把握。 于是唐嘉茵只能沉默。 白羡芸看着她,伸出手摸摸她的膝盖,“嘉茵,你不喜欢林傲雪是不是?” “对……” 唐嘉茵倒是很想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对林傲雪的不喜。 然而白羡芸毕竟不是靳北章。 她又怕说了影响婆婆心中自己的形象…… 白羡芸看出她的欲言又止,“没关系嘉茵,这是正常的,你生的纯真,不比林傲雪成长环境复杂,她从小就解除这些虚与委蛇的东西,习惯了表里不一。” 能感受得出白羡芸是真心这么觉得,也是真的偏向自己,所以唐嘉茵并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发自内心的对她好的人,是不会三言两语就被人骗过去的,就算真的发生了林傲雪设计出什么误会的局面,唐嘉茵也相信她有能力解除误会。 …… 林傲雪的消息很快就回复了过来。 她联系上了那个所谓的医科圣手——伯纳德。 而大娘也从所处的卫生院转院去了首都医院。 单人病房里,靳北章陪着唐嘉茵和白羡芸等待着大娘从检查室被推回来。 白羡芸坐在椅子上忍不住抱怨,“这个林傲雪靠不靠谱,怎么现在还没让我们见上那个伯纳德医生一面?” 闻言,靳北章跟唐嘉茵对视一眼。 没说话。 毕竟,他俩现在对林傲雪都是同样讨厌的态度,可是这种态度又不能跟白羡芸说。 白羡芸看见他俩小动作了,只能笑着——感情真是蜜里调油。 儿子儿媳相处的融洽美满,让她心中的不满情绪都少了很多。 又耐心等了一会儿,大娘终于被推了回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林傲雪和一个矮胖的黑发外国人。 这个外国人居然只比林傲雪高一点点,也就是说基本一米七,跟穿带跟小皮鞋的唐嘉茵差不多高。 头发是卷发,但头顶处有些稀疏,眼睛是蓝色的,戴着个圆框眼镜,鼻子很大,嘴唇却又很薄。 乍一看上去是有几分学者风范,但是细看又能感觉出他的油腻感。 白羡芸不着痕迹地撇撇嘴,面相不太好,她有点儿担心这人的医术。 然而唐嘉茵看见这人时,宛若晴天霹雳。 这就是她当时在涉外宾馆工作的时候接待的客人! 这让唐嘉茵有些恍惚。 算算时间,确实也是她上辈子被拍艳照,上报纸剪阴阳头的时候了。 林傲雪开口介绍道:“白阿姨,这位就是伯纳德医生,专攻脑科,在米国是很有名的医生,请他做一次手术要上万美元才可以的。” “这么贵啊?” “不过白阿姨你放心啦,我跟他们这次来的同事认识,这次伯纳德医生是免费为这个阿姨治疗!” 才说了伯纳德的价值,又告诉他们免费。 好大一个人情! 白羡芸也只能应承,“这回真的多亏你了小雪,还得是你留学过才有这种人脉。” “没事儿阿姨,谁叫我跟北章哥从小一起长大呢?有这个情分在,你们的事儿就是我的事。” 靳北章面无表情看向别处——就算林傲雪现在把话说得再漂亮,他也绝不会因此而感谢他。 谁讨厌茵茵,他就讨厌谁。 林傲雪操着一口英文,又跟伯纳德说着什么。 伯纳德笑着看向眼前三人,目光在唐嘉茵面前停留了几秒,随后又转头看向林傲雪,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靳北章倒是听得懂他们说什么,只是在介绍和沟通病情。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这个伯纳德看向唐嘉茵的眼神不太对。 靳北章看了一眼唐嘉茵,却发现他的茵茵这会儿情绪也不对劲…… 就好像,认识这个伯纳德一样。 可是这是绝无可能的事啊? “阿姨,我跟伯纳德医生沟通完了,他说他有把握能让这个阿姨醒过来,不过需要一点时间。” 林傲雪突然转换成中文,跟白羡芸说着。 “那就行,这种专业上的事,我们也不懂,你们看着办就好。” “嗯,不过这段时间我就没办法一直跟在伯纳德医生身边为你们翻译了——北章哥,我记得以前读书的时候,你的外语成绩还不错。” “我学的苏联话,不懂英文。” 林傲雪微微一笑,“那你应该也有学过英文的。” 靳北章没理她这话。 “没事儿小雪,这个你不用担心,咱们大不了请个翻译来跟伯纳德医生沟通嘛,你忙你的就好。” “那行,”林傲雪居然也不多留,一副自己确实很忙的样子,“那我就先走了,有事随时跟我联系。” 她一走,伯纳德看了看三人,也跟着走了。 “这个矮胖子到底行不行的?北章,你听懂他们刚刚说什么话了吗?” 白羡芸还是觉得这人很不靠谱。 “没说什么有用的话,具体行不行等他治疗之后再说吧。” “这事儿,咱们要跟小奚说吗?” 靳北章顿了顿,“先不说,让他安心上学,免得到时候空欢喜一场。” 现在奚卫韫就住在靳家,苏教授发挥了他老师的主观能动性,将奚卫韫的学习任务排的很满。 满到他上完学回来只能有时间完成学习,没有太多的精力去悲伤。 靳家人看在眼里,也没阻拦。 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也好,孩子还小,别承受不住——毕竟,这是他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第56章 这下是真的发了! 伯纳德此后再让人把大娘推走,靳北章都会跟去。 发现他所作的也不过就是一些国际上常见的刺激手段,而这些手段在之前的卫生院也是用过的,心里便对大娘能苏醒不抱什么希望。 然而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大娘居然苏醒了! 所有人都说是奇迹,就连医生在检查过大娘的身体指标都说她的身体比有些年轻人都还要恢复的快些。 白羡芸也很高兴,“错怪那个洋鬼子了,他还真有几分本事!” 靳北章心里也有些疑惑。 真是这个伯纳德医术高明? 若不是,该怎么解释大娘苏醒,甚至身体还恢复的很好呢? 大娘醒了,奚卫韫自然也赶了过来。 他这段时间一直假装没事,就是因为知道靳家人都是为了他好,所以为了回报这份关怀,他只能如此。 此刻情绪却再也绷不住了。 瞬间扑在床边痛哭起来。 大娘躺在床上,这段时间的长期卧床让她看上去枯瘦了很多,精神头却很好。 见到奚卫韫哭泣,很是心疼,“卫韫,奶奶没事,你别难过了,男儿有泪不轻弹……” 说着,她自己的眼角却浸湿了。 白羡芸见状赶紧上前安慰,“好了好了,你们俩都别哭——小奚,你奶奶才刚醒过来,你可不许让她情绪太激动!” 奚卫韫抬手用力地擦眼睛,望着大娘,“奶奶你别难过,你醒了这是好事,医生说你的身体恢复的很好,估计很快就能回家了!” “这才对嘛!”白羡芸笑着。 大娘很是愧疚地看着白羡芸,“这段时间,我不用想都知道是你们照顾的我,这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了……” “说什么外道话?你好好养伤就是。” “以后我来照顾,奶奶你放心养伤。” 白羡芸却不允,“你的任务是好好学习,你苏爷爷给你安排的学习任务,你都做完了?” “做不完……” 真的做不完。 他才初三啊,怎么都给他教到高二的内容去了? 没了悬在头上的生死问题,奚卫韫松懈了心神,甚至都有空烦恼学业了…… 病房里其乐融融。 病房外,林傲雪透过门上的窗口看着这一景象,眼底尽是阴沉。 忽然,靳北章朝门外看了一眼。 林傲雪瞬间恢复了平和的眼神,随即敲敲门,开门进来,满脸温和甜美的笑意,“恭喜恭喜!” 听见声音,白羡芸立马转头,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小雪,真的是太感谢你了,如果不是你的话,还不知道人能不能醒!” 本来白羡芸对林傲雪的态度是有些不喜的,但是人家牵线搭桥介绍来的人,是真的把人救活过来了! 这就是本事! 这也必须感谢! 因此白羡芸现在对林傲雪又恢复了从前看自家晚辈的心态。 林傲雪故作羞涩地任由白羡芸握着手,“没有啦,也是碰巧的事,真正该感谢的人是伯纳德医生……” “是是是,这是一定的,这位医生的手术费既然没有要,那我们就给他准备一些礼物,让他带回国,你看怎么样?” “这当然可以啦,不过我觉得比较难把握度——其实请客吃饭就行了,正好这个团队最近在找地方想聚餐,如果阿姨能以伯纳德医生的名义请客吃饭,我想这会让伯纳德医生在团队里很有脸面的!” 只是吃个饭,能花多少钱?况且林傲雪了解这个学者访问交流团的内情,白羡芸听她话里的意思,倒真觉得可行。 “可以啊,那就按你说得办!” “行,阿姨你定好地方,我通知伯纳德医生就行。” 白羡芸一兴奋,搂住林傲雪,“小雪,你真是太棒了,阿姨真喜欢你,怎么就这么能干呢?” 林傲雪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的唐嘉茵,又假装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哪有阿姨说的这么厉害?都是顺手的事……” 看着白羡芸跟林傲雪亲亲热热的样子,唐嘉茵心里十分憋屈。 她很清楚,大娘能醒过来,根本就不是那个伯纳德医生的功劳! 分明就是因为灵泉水!可是这东西,她又根本没法往外说。 这种功劳被抢走的感觉,让她十分不好受。 靳北章第一个发现她的不对劲,凑到她耳边低声说:“我妈喜欢林傲雪,我喜欢茵茵。” 听见这话,猛地抬头。 这一下却磕到了靳北章的下巴! 两人一个捂头一个捂下巴,无视了病房里祖孙的温情、白羡芸跟林傲雪的亲热,自成自己滑稽又甜蜜的氛围。 唐嘉茵是没想到,她第一回听靳北章说喜欢自己是在这样的场景下。 高兴当然是很高兴的。 但是因为跟林傲雪有关,她又有点儿不爽。 所以,她没回她也喜欢哥哥。 只是默默牵起了靳北章的手。 林傲雪一直都有关注靳北章跟唐嘉茵的状态。 此刻瞥见二人的小动作,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贱人! 贱人! 贱人! 分明才结婚没三个月,可是两人的关系已经这么亲近了。 她守护了靳北章那么多年,读书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女生敢染指靳北章。 合着这一切都是为这女人做了嫁衣吗? 这世间万事都有顺序,凭什么后来者居上? 她要毁了唐嘉茵才能解她心头的怒! 再也懒得跟白羡芸虚与委蛇,林傲雪沉着脸,“阿姨,我身体突然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不舒服?正好这是医院,可得去看看!” “嗯嗯。” 匆匆答应,林傲雪转身离去。 大娘醒来了,搁在众人心里的大石也就落下了。 等她出院,白羡芸就热情地叫她来家里一起住,大病初愈,也要人时刻关注着。 况且大娘如果去靳家了,她还能有个伴,家里也热闹。 大娘拗不过白羡芸,索性随她去了。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何典自打露过那一回面以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任何消息。 林傲雪说让靳家请客吃饭,也暂时没有动静。 日子就在靳北章跟奚卫韫一天一天下井打捞金银玉石中度过了。 是的,没错。 一整个井底的巧妙机关里,全是金银玉石。 现在已经打捞出三十二件翡翠跟和田玉了。 金银所造的金冠银簪金神像一个木箱都装不下…… 这简直就是郁闷中的唐嘉茵得来的最大意外之喜! 这些东西的历史研究价值是没有苏教授那一批文物来得高,可是值钱啊! 太值钱了! 这些东西有些很有念头,有些比较新。 就算是比较新的东西,存在空间里几十年,等以后随便拿出来拍卖都得是上百万起! 发了! 这下是真的发了! 第57章 爱能让人生出血肉 唐嘉茵跟奚卫韫确定了很多次,并且告知了他这些东西,哪怕没有文物价值,也能换到一大笔钱。 “等你三四十岁的时候,说不定能成千万富豪呢。” 奚卫韫还是摇头,“我要这些用处不大,姐姐你更适合拥有它们。” 这样的话让唐嘉茵心里软软的。 她怎么会不知道,这是少年独有的报答方式呢? 没人会傻到知道了未来这些东西很有价值也不要的,除非他内心觉得,有比物质更重要的东西。 “那这样吧,以后这些东西但凡卖出去一样,我就给你分一笔钱,我们可以写个协议,保障你的利益。” “不用了,真的不要。” 靳北章刚从井里上来,身上还有些许水珠。 光裸着上半身,肩膀不算粗,但很有力,肌肉扎实的感觉,八块腹肌性感的人鱼线就这么在光天化日下摆出来。 唐嘉茵都不好意思看。 奚卫韫看了一眼,也内心羡慕地移开了视线。 听见二人对话,他一边擦着身上的水珠,一边接话,“之前不是还说卖给我们吗?现在又说不要钱,这样你小唐姐姐会心中不安的哦。” 唐嘉茵感觉……靳北章在“使坏”。 那么大的人啦! 小奚可比他小十岁的呢,冷不丁的恶趣味真是反差呀。 “小奚应该说的不是不要钱,是不要写协议。” 闻言,奚卫韫却低下头,涨红了脸。 如果家里现在不缺钱,他肯定也不会要钱的! 但是、但是他不想再让奶奶过上过去的日子了…… 靳北章看见他红着脸,顿时轻笑出来。 唐嘉茵见状,凑过去轻轻捶了下他胳膊,眼神对话:别逗小奚了。 “我这里有两万块钱,可以先给你,以后那些东西如果卖出去,我就再分你钱——你要是相信我的话,这个协议也可以不写,省得见外。” “两万?!” 奚卫韫都顾不上难为情了。 这年头万元户也没有那么多啊! 可是……靳大哥跟小唐姐姐却能轻易拿出两万,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 两万,正是何典给的那两万。 拿在手里,唐嘉茵甚至都觉得有些烫手了。 钱不花,麻烦事好像也会多起来一样…… 也是天意,让她遇到大娘,不仅搞清楚灵泉水还有修复东西的作用,甚至还又得到了这一批贵重金属和玉石。 “这些东西,值两万,你不要有心理压力。” “可是这太多了!” 靳北章擦好了身上的水,穿上汗衫,“不多,你小唐姐姐是这方面的专家,她估的价肯定没问题。” 听见靳北章的话,奚卫韫内心对唐嘉茵的认知又深入了一些。 原来小唐姐姐不是单纯的喜欢,而是她很懂! 没想到她看着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却已经这么厉害了…… 男人对强者很敏感,奚卫韫下意识便对于靳北章很是信服,因此就算觉得拿着这些钱受之有愧,也没敢再说什么。 两万块钱,唐嘉茵拿给靳北章以后,他直接带着奚卫韫去银行开户存起来一部分。 而从井里捞上来的东西,他连问都没问唐嘉茵怎么处理—— 上次从苏教授那悄无声息地弄走了那么多的文物,他就知道了唐嘉茵有秘密。 如果够信任,那就不要过问。 如果唐嘉茵够信任,那她迟早有一天会告诉自己。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让唐嘉茵能信他。 东西全部被收到空间,原本水位下降并且泉眼没有冒水的灵泉瞬间又冒出了汩汩泉水。 空间的雾气更是又消散了大片,露出平原外隐隐约约的山林。 唐嘉茵惊叹之余,心里也像充了气的气球一样膨胀的愉悦。 重活一世已经是赚了,没想到老天爷还给她一个空间,这辈子真是想过困难模式都难! 何典的事虽然靳北章没说,但是唐嘉茵也猜得到是上层权力博弈的体现,所以她帮不上忙也没必要操心。 眼下唯一让她不爽的,就是林傲雪。 前世她被安排进涉外宾馆服务,才出了事。 没想到这一世因为白羡芸给大娘治病心切,又阴差阳错的接触到了那群外国人…… 林傲雪说要让靳家以伯纳德的名义请客吃饭,定然是有阴谋在的! 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唐嘉茵心中的阴影始终未消散。 这夜她辗转反侧,却被靳北章轻轻抱住了后背。 “茵茵,怎么会睡不着的?今天收了那么多货,应该很高兴才对啊……” 他轻声细语,像是怕惊扰了自己。 这般疼惜的姿态让唐嘉茵不由自主地就朝他怀里拱去,软着声音撒娇,说些没营养的废话,“就是不太高兴。” “哥哥有什么能帮你的?” 唐嘉茵沉默了一下。 过去的阴影,靳北章怎么帮呢? 那些事情甚至在这个时空都没发生过…… 也就是说,这是很主观的东西,最终也只能靠她自己转变想法。 她有点丧气,“没什么能帮的……” 闻言,靳北章一顿,心里多少有些挫败感。 他还是没成长到唐嘉茵觉得强大到可以依靠的程度呢。 这种丧气的念头只在他脑海中存在了一瞬,随即靳北章就更用力地抱住了她,“没关系,起码我会一直陪着你,这样你不高兴的时候,不会那么孤单。” 简直要哭啦! 唐嘉茵缩在他胸膛里,“哥哥你怎么变得这么好啦?” “我以前不好吗?” 前世的事,唐嘉茵都记不太清了,但是印象里靳北章一直都挺冷静自持的,哪里会说这样黏糊糊的话哦~ “以前你忘啦?都不怎么跟我说话的。” “你比我小那么多,我跟你说话总是会想很多,后来干脆不想让这些杂乱的思绪影响我的生活——但是茵茵,我现在知道你是怎么样的小朋友了,以后绝对不会不跟你说话了。” “什么小朋友,我才不是小朋友。” “你就是哥哥的小朋友,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唐嘉茵想忍住笑,但是嘴角根本压不住。 被宠爱的感觉太好了! 甚至她有一种冲动,如果被靳北章这么一直宠爱着,过去的那些阴影又算什么呢? 爱能让人生出血肉。 阴影的空洞不会消失,但会被填补。 “哥哥,之前在病房里,你说过什么话还记得吗?” 第58章 被钓成翘嘴了 靳北章听着唐嘉茵软乎乎一副全然依赖他的话,心都要化啦! 他的声音简直有些夹起来了,哄着问:“在病房里我们说过的话太多了,茵茵你可以多给我点信息让我猜吗?” “林傲雪最后一次出现,说让咱们请客吃饭的那回。” 靳北章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他充满爱意地低头吻了下唐嘉茵的发顶,“茵茵,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哥哥。” 听着“小娇妻”娇软的语调,靳北章都被钓成翘嘴了。 真的很想不顾一切地彻底占有她,但是不行。 真正的在意,是绝不会让对方置于风险之中。 真正的男人,也不会让疼爱的女人受到伤害。 “茵茵还是不想说为什么不高兴吗?” 唐嘉茵想了想,有些话能说的。 “我不想去饭局——就是林傲雪说的让咱们请客的饭局。” “就不去,我们都不去,让爸妈去处理就行了。” “可是大娘跟小奚应该要去的吧?毕竟是给他们治病。” 靳北章捏了下唐嘉茵的脸,“还知道人情世故了?不过林傲雪的人情世故不是你以为的那样,她有她的打算,跟病人无关。” “我看跟你有关。”唐嘉茵闷声回道。 这话给靳北章噎得一顿——可能、大概、也许,是跟他有关。 尴尬无声地笑了下。 “怎么会呢……” 唐嘉茵是个敏感的人。 第一次跟靳艳玫遇到那回,林傲雪说了很多话,都好像跟靳北章有什么过去一样。 她一直没敢问过。 因为觉得都是过去的事了,她也没有资格去吃这种醋。 但是今天靳北章的温柔和表达的喜欢,让她觉得自己或许也有一点儿“任性”的权力。 “你跟林傲雪以前没有发生过什么吗?”唐嘉茵问。 靳北章瞬间瞪大了眼睛,松开唐嘉茵去看她,“没有!茵茵,你怎么会觉得我跟她有什么?” “可是我们在商场遇到的那回,林傲雪说的话分明就像是跟你有什么一样……” 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 最近遇到的事太多,要不是靳北章天生记忆力极强,早就忘了这点儿小事了。 “茵茵,我冤枉,跟你结婚以前,我没有跟任何女人接触过——那个林傲雪纯属是自作多情,我跟她什么都没有。” “那为什么那天你不反驳回去?” “她说的也不是那么直白,我一个男人跟她计较这些,未免太狭隘——而且我也懒得跟她多话。” 唐嘉茵没有马上接话。 而靳北章也瞬间道歉,“对不起茵茵,如果知道你会胡思乱想,我一定当初就下她的脸面——你放心,以后不会了,凡事都不会让你误会!” 唐嘉茵的沉默,只是在思考是不是自己小肚鸡肠了。 因为她觉得靳北章说得也挺有道理。 没必要跟一个自以为是的女人纠缠什么,听过就听过,谁在乎啊。 然而靳北章之后说得话,却让她感动不已。 唐嘉茵一把抱住靳北章的胳膊,忍住羞意,撒娇道:“哥哥你真好。” “我不好,如果好就不会让你胡思乱想了,但是我以后一定会尽量做好——茵茵,我第一次做人家对象,如果有哪里不对,你尽管说,我不想让你受委屈。” “没有委屈,你最好了!” 以前的心结说开,本身就对靳北章很依赖很喜欢的唐嘉茵更是完全没有了隔阂。 靳北章摸摸她的头,无声地享受二人依偎在一起的温情。 “如果你不去的话,想来林傲雪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不去吃饭就好了。” 唐嘉茵脑子里想了许多,反正靳北章跟林傲雪又没什么,那她没什么不安全感。 “她不善罢甘休,也不能把我怎么样,茵茵你不要操心这些,你自己过得开心就行了——正好这段时间我有车,要不然咱们到处去逛逛,再看看哪里有卖古玩的地方去捡捡漏?” “最近有的忙,那些碎瓷片我看了能有不少可以拼出完整的,先把那些弄完再说吧!” 主要是现在空间里东西太多了,她也没空好好整理一下。 而且灵泉水也够多。 她知足。 靳北章绞尽脑汁,想想他能帮上什么忙。 却真不行。 他对古玩一点儿认知都没有。 让他去开飞机开坦克他倒是很精通…… 一夜好梦。 没等到林傲雪通知吃饭,却等来了靳卫宁。 门是奚卫韫开的,他下了学在院子里做题。 靳卫宁一点儿都不惊讶他是谁一样,只是问:“小朋友,还有人在家吗?” “都在——您是哪位?” 靳卫宁一身西服,看上去十分正式,斯文儒雅,帅气的脸庞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奚卫韫并不懂他衣服的价值,但感受的出他的气质。 不敢怠慢。 闻言,靳卫宁迈步朝里走,随意回应,“说了你也不认识。” 不敢怠慢是一回事,但是容许一个陌生人毫无阻拦的进私人领域,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肯定不认识,但是他需要确认这人能不能进啊! 奚卫韫赶忙去拦。 然而靳卫宁只是伸手推了下,奚卫韫便觉得他受到了一股力,止不住地后退,同时手腕还疼了起来。 他忍痛追过去,“你、你不能进!” 苏教授也在院子里,看见走进来靳卫宁还愣了下。 靳卫宁知道苏教授在这,却还是露出一脸惊喜的表情,“苏老!好久不见了!没想到你会在我哥这。” 说着,他张开双臂迎过去。 奚卫韫捂着手腕懵懂的看向苏教授,便收到了苏教授一个“没事”的眼神, 苏教授也迎上来轻轻抱了一下靳卫宁。 “这么多年不见,你好像没变过。” “您也一样——我哥嫂呢?” “做饭呢,我去叫他们。” 靳卫宁拦住,“那就不用了,我是来蹭饭的,别耽误他们干活。” “路过啊?”苏教授状似不经意问。 靳卫宁一顿,“倒不是,我是专程来的。” “哦,有事找卫国?” 靳卫宁咧开嘴笑,眼里却看不见什么笑意,“也不是,我找他儿媳妇。” 这话说得苏教授一顿,很是摸不着头脑。 他对靳卫宁了解不多,只晓得这小子年轻时是个混不吝,仗着靳家的权势很有嚣张做派。 靳卫国在他面前偶尔都会流露出苦恼的态度。 后来他下放了,更不了解了。 这靳卫宁跟嘉茵八竿子打不着关系吧? 还专程来?! 第59章 哥哥,亲一下! 苏教授思忖了下,没多问。 招呼着靳卫宁喝茶。 一旁的奚卫韫见状,想了想,揉着手腕去敲靳北章房门了。 靳北章白天都会出门,但是晚饭时间一定在家,开门看见是奚卫韫,他便问:“吃饭了?” “还没,不过有人找过来,好像是你的叔叔。” 听见这话,靳北章挑眉。 叔叔。 他脑海中立马冒出了靳卫宁。 “他找我?” “不是……” 奚卫韫也觉得匪夷所思,是他年纪还不够大,不了解大人的世界吗? 身为叔叔,找侄儿媳妇干什么?有什么事不能通过侄子说? 见奚卫韫一脸尴尬,靳北章瞬间沉了眉头,“他找你小唐姐姐的?” 听见这话,奚卫韫猛地睁大眼睛! 绝了! 靳大哥是怎么猜到的? 看来真的是大人的世界他不懂…… “嗯嗯!”奚卫韫连忙点头。 靳北章目光转为平静,“行,你先学习去。” 奚卫韫离开,靳北章沉默了几秒才关上门。 他的感觉或许没错。 这个并不熟悉的小叔,在上次爷爷的寿宴上见到嘉茵后,确实对嘉茵有不合时宜的想法。 但是这种事如果他真的敢做,爷爷会头一个跟他断绝关系。 想到这些,就算心中仍有些吃味,但是靳北章还是理智地把情绪压了下去。 转头去找正在桌上“拼图”的唐嘉茵说话。 “茵茵……” “嗯?” 就算再全神贯注地忙活自己的事,但是三魂七魄就好像有一魂一魄是为了靳北章留的一样。 他一开口,唐嘉茵就注意到了。 靳北章朝她走了过来,弯腰就着她坐着的姿势,从背后抱住她,将头埋在她的肩窝,用力深嗅唐嘉茵身上的气味。 “怎么啦哥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称呼的缘故,现在同靳北章说话,唐嘉茵总是不自觉地撒娇,声音娇软甜蜜,却并不腻人。 靳北章用毛茸茸的头蹭了蹭她,“没事儿,就想叫叫你。” 唐嘉茵心里立马就甜起来了。 她想了下,反正马上要吃饭了,这点儿活可以晚些再干。 于是她拍了拍靳北章将自己固定在椅子上的双臂,示意他放手。 两人已然有了肢体默契。 靳北章虽然不舍,却还是放开了手。 然而唐嘉茵起身的第一件事就是转身回抱住了靳北章。 “哥哥,亲一下!” 她黏糊糊地喊。 靳北章一听她说这话,瞬间就笑了,烦恼也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的茵茵真是可爱啊。 “吧唧”一口,靳北章亲上了唐嘉茵的唇,“一下够不够?” “哥哥说够就够。” “那我说不够。” 唐嘉茵笑着,却因为想忍,导致嘴巴歪向一边。傲娇的小模样让靳北章的心软软的,他捧着唐嘉茵的脸亲吻起来。 气息从一开始的平稳绵长,变得如下大的暴雨,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唐嘉茵配合着他的举动,踮起脚用力的抱住她的脖颈,调整出最适合靳北章亲吻她的动作…… 熟能生巧。 在这样亲密的举动里,也不例外。 她忘情投入着,意乱情迷之际还能感受到靳北章身体的变化,对她的渴望。 瞬间耳朵红彤彤的。 “叩叩——” 门突然被敲响了。 “北章,嘉茵——出来吃饭了!” 是白羡芸的声音。 突如其来的动静打破了二人缠绵的旖旎,唐嘉茵率先退了下来,不敢看靳北章的眼睛,“阿姨我们马上就来!” “好!” 门外,白羡芸得到肯定回复便离去。 “哥哥,”唐嘉茵小声说,“我先出去吧,你、你平复一下。” 她都没看往下看。 靳北章却语气十分平静,仿佛身体有变化又被感知到的不是自己一般。 “嗯,我很快就好了,你先去洗手。” 唐嘉茵脸颊红红地点了头,别开脸朝外小跑而去。 靳北章不舍地移开视线,去扑了两捧水在脸上,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太喜欢茵茵了怎么办? 生理反应根本控制不住! 白羡芸去叫人。 靳卫国、苏教授和奚卫韫去厨房端菜。 大娘便做着一些简单的摆碗筷的活。 靳卫宁全程就把自己的当客人,屁股都没从凳子上挪一下! 看见白羡芸回来,靳卫宁开口招呼着:“嫂子,他们没跟过来啊?” “啊?”白羡芸也没料到他问这个,这不是废话吗? 但是她不能对靳卫宁这么说。 于是只能耐心回道:“都在房间呢,估计还得收拾一下,咱们这边准备好,他们就来了。” 靳卫宁闻言呵呵一笑,“他俩感情还挺好,待在房间多无聊啊,这也能待住。” 白羡芸听得出他话中别有深意的感觉,但是一时半会儿根本想不到他这么说是为什么。 想了想大大方方朝他笑,“夫妻感情好是好事,只要跟爱的人在一起,哪里会无聊呢?更何况我们嘉茵是在做事的,她能耐得住性子对她来说再好不过了。” “做什么事?”靳卫宁果然问了。 白羡芸顿时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她偶然得到一批碎了的瓷器,正在想办法拼起来呢。” 听见这话的靳卫宁也有些傻眼。 随即嘴角挑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小姑娘挺会给自己找麻烦。” 白羡芸觉得他这话可不是什么好话。 但是一想靳卫宁管得着吗? 她也犯不着跟一个管不着的人解释什么。 于是跟大娘一起摆碗筷,没再回靳卫宁的话。 唐嘉茵先过来,看见靳卫宁下意识地就皱了眉头。 看来刚刚靳北章抱着自己不是突然,而是事出有因。 但是或许因为之后两人都有些黏糊,他都忘了跟自己说…… 那靳卫宁的五感也很敏锐,看见唐嘉茵皱眉,他反而扬起眉毛,朝唐嘉茵笑起来。 只是那笑容,没多少温暖就是了。 唐嘉茵走到近前,不想给靳卫宁留下话柄,便客客气气地喊他了一声,“小叔。” “呵呵,你跟北章关系挺好啊?” “我们是夫妻,关系自然要好了。” 唐嘉茵皮笑肉不笑,加重了“夫妻”二字。 “呵呵……” 靳卫宁只是回以一笑。 笑容稀疏平常,但是眼神却多了几分侵略性。 “小叔。” 靳北章走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单手先揽住唐嘉茵的腰。 第60章 唐嘉茵的名声臭了 这样宣誓主权的行为看得靳卫宁扯唇一笑。 “坐,到饭点了。” 说着,靳卫宁甚至超松弛地朝后一坐。 就这么翘着二郎腿跟两人说话。 白羡芸本来都已经忙完了,但是见到这样的情形,还是没忍住,扬声说:“卫国,你过来帮我拍两个黄瓜!” “诶!” 靳卫国一听,就跟着白羡芸去厨房了。 然而白羡芸一进去就说:“你这个弟弟怎么回事?给我感觉老渗人了,说个话也是九曲十八弯,叫人猜不清楚他到底咋想什么。” 靳卫国立马就明白,老婆不是为了让自己帮忙。 面对白羡芸的抱怨,靳卫国也不知道该如何替弟弟解释。 末了,他实话实说,“卫宁性子是要比一般人古怪好多,但是自打妈过世以后,他也算是改了不少……” 提起过世的婆婆,白羡芸本来有好多话想说的,但是这一刻觉得,算了。 “我反正觉得他很奇怪——算了算了,我们回去吃饭了。” 到饭桌上,白羡芸笑着说:“我都忘记黄瓜吃完了,瞧我这记忆力。” 大娘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家里这两天就没买过黄瓜…… 但是她没说。 一时之间,饭桌上的气氛有点儿尴尬。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唯独这个靳卫宁像是打乱了湖面的一颗石子,他倒是沉得下心,吃得平静。 吃过饭,靳卫国主动问起他今天来的目的,但是没提跟嘉茵有什么关系。 “卫宁,大晚上专程过来,是有要紧事?” 苏教授已经招呼着奚卫韫回房间了。 大娘跟白羡芸去洗碗。 靳北章知道他的目的没走,唐嘉茵便也没走。 “要紧啊,小唐在败坏咱们靳家的形象呢!”靳卫宁一脸认真地开口。 刚听见这话的靳北章就不依了。 “小叔,话不能乱说。” 靳卫国也是一脸不赞同。 唯独唐嘉茵不动如山。 她已经知道靳卫宁对自己别有用心,再加上她这段时间成日泡在房间和空间,什么也没做,自然是问心无愧。 看见三人不同的反应,靳卫宁笑呵呵的,不紧不慢开口,“别急啊北章,小叔能乱说话吗?要不是因为这事紧急,我也没工夫来找小唐。” 靳北章黑沉着脸没接话。 靳卫国一看儿子确实生气了——而且他明显发现,再大的事靳北章也有信心解决,所以从来不急,但是一跟唐嘉茵扯上关系,他的态度就截然不同。 于是靳卫国赶紧将话头转移到自己身上,“有事你就说,要紧也不见你严肃起来,笑呵呵的谁会觉得是正经事?” 他摆出了哥哥的姿态,靳卫宁撇撇嘴,耸了下肩。 “小唐在外收受贿赂,打着靳家的旗号,说能帮别人忙,结果现在闹大了。虽然还没人敢找上门,但是圈子里已经有关于你们一家的风言风语了。” 靳卫国听到这些话,只觉得跟听了天书一样。 “你在说什么啊??” 小唐收个什么贿赂? 她成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隔空收的贿赂? 靳北章第一反应也是觉得可笑。 但是脑海中却突然蹦出了唐嘉茵不知道将那些文物藏在哪里,她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一瞬间,他的脸面无表情起来。 不是因为怀疑唐嘉茵,而是不想被靳卫宁发现任何他情绪上的蛛丝马迹。 “二哥,你们一家子在郊区过得自在,好像与世隔绝了一样,可你们想赚钱也不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吧?本来北章坑何家一笔钱,就已经是麻烦了,怎么小唐也开始仗着靳家招摇撞骗起来?” 靳北章沉声问:“何家的事,你怎么知道?” 靳卫宁似笑非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自然有我的渠道。” “你知道,那就该明白不关你的事,我也没必要跟你解释为什么这样。” 麻烦是他自己处理的。 做事之前,他就知道自己会付出什么代价,但是这跟苏爷爷平反比起来,不值一提。 反正,他有能力处理干净。 “我可没说你坑何家关我的事,但是小唐做的事,事关每一个靳家人,她会牵连我们所有人!” 靳北章迟疑了一瞬,他现在其实没那么有底气说出些否认的话。 虽然他很信唐嘉茵,但是万一有误会呢? 唐嘉茵却已经迫不及待为自己的清白发声。 她甚至觉得,这是靳卫宁为了引起她注意,或者是单纯为了给她找点儿麻烦而编造出来的——不就是欺负二房一家远离政治权力中心了吗? “小叔,你这话太莫名其妙了,我收哪门子贿赂?我成天都在房里待着,家里人都能作证!” “你跟我说这些没有用,你说没打着靳家的旗号出去招摇撞骗,那就得给出证据来,不然你的名声在圈里臭了已经是既定事实了!” 靳卫宁反而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唐嘉茵心里憋着一股气,面上还是冷静回应,“那你说我收受贿赂,你也得给出证据;你说我名声在圈子里臭了,你的证据呢?” 闻言,靳卫宁甚至嗤笑了一声。 他一副懒得跟唐嘉茵说话的样子,看向了靳卫国和靳北章。 “这些东西不需要证据,但凡你们去找以前交好的同事打听打听,什么都知道了。” 唐嘉茵紧紧握住双拳,心中不仅觉得匪夷所思,更是委屈极了! 这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她干什么了? 好好过自己的日子,突然就成了靳家丢人现眼的玩意儿,名声还臭了! 靳卫国觉得靳卫宁说得是有道理的,他不可能专门为了逗小辈来说这种话。 可是唐嘉茵确实天天在家,这也是他亲眼所见的事实。 这件事,或许没人说谎。 但是一定有内情。 “这事儿,二哥晓得了,你先回去——嘉茵的事我们会给老爷子一个交代。” “最好是。” 靳卫宁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唐嘉茵,“二哥,我走了,不必送。” 人离开,三人在庭院里沉默不已。 “爸,嘉茵不可能做这种事,她也没有条件去做。” 就算心底对唐嘉茵的秘密有疑虑,但是靳北章还是选择无条件相信这件事跟唐嘉茵无关。 “我知道——这事明儿我就去打听。” 靳卫国叹息一声。 他也是不相信这事能跟唐嘉茵有关的…… 已经居家搬迁,躲在郊区清净度日。 可是照样挡不住麻烦找上门啊! 第61章 特供商品 这事儿靳卫国知道跟唐嘉茵没关系,等靳卫宁一走,他便道:“嘉茵,你也不要多想,这事北章会搞清楚的。” 没有绝对的证据前,谁也不敢打包票唐嘉茵就真的没问题,到那时也不能寒了人家小姑娘的心。 “叔叔我知道了。” 察觉出唐嘉茵的低落,靳北章牵住她的手,“茵茵,我们回房吧。” 回了房间,唐嘉茵周身的低落情绪更加明显了。 毕竟靳北章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让她根本不必在靳北章面前伪装。 “茵茵,”靳北章一关好门便抱住她,将她的头带着些强制意味地按进自己怀里,“哥哥相信跟你没有关系,其他人的想法也跟你没有关系,你不许多想。” 这话就差把“你只要在乎我”六个字写脑门上了。 唐嘉茵没挣扎。 靳北章这般强势的话,反而让她心里安全感满满,近乎盖过了自身的低落。 在靳北章面前安心的变成一个可以撒娇、可以任性的小朋友。 她紧紧抱住了靳北章,“哥哥我不明白,到底是谁在害我?何典?林傲雪?” 毕竟重生回来到现在,她似乎也就得罪过着两个人。 虽然何典是靳北章得罪死的。 但是夫妻一体…… “何典不太可能。” 靳北章冷静地回应着。 何典敢找过来,甚至是带走嘉茵,难不成还想全身而退? 不可能的,何典这种废物只能老老实实接受他的报复。 或许何典不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他能有多疯。 如今的何典应该自顾不暇了。 问“为什么”的话在唐嘉茵嘴边,但是她忍住了。 她知道靳北章有事要做,不然不会每天都出门。 但是她也相信靳北章。 他能说的都会告诉自己,不多说,那自己就不要多问。 唐嘉茵顿了顿,“那林傲雪呢?” “有可能,她对我有种执念,很有动机因此去抹黑你——只是我听靳卫宁那话地意思,不仅仅是抹黑这么简单,是有实际问题产生的,这就不知道林傲雪是怎么做到的了。” 听见他直呼小叔名字,唐嘉茵偷笑了一下。 但这不是重点。 靳北章的分析很有道理,唐嘉茵自己也有在想这些问题。 一想到前世林傲雪的阴狠,唐嘉茵更加坚信这件事跟林傲雪相关。 她并没有马上回应靳北章的话,只是在挣扎。 “茵茵,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事情调查清楚,还你一个清白。” 靳北章的坚定态度打动了唐嘉茵,她松开靳北章,却踮脚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我想通了,就像你刚刚说的,我不必在乎别人的看法,那跟我没有关系,只要你相信我,我什么都不怕!” 如果人人的想法她都要照顾,那得多累啊? 尽管心里还是有些被破了脏水的委屈,但是在靳北章面前,她根本不在乎那点儿微小的负面影响了! …… 第二天林傲雪就找上门了。 林傲雪踩着翻毛皮搭扣皮鞋叩响院门时,腕间的瑞士梅花表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 她身着沪上服装厂特供的织锦缎旗袍,滚边处绣着金线盘扣,月白色的裙摆下隐约露出半透明的玻璃丝袜,清纯甜美又贵气十足。 在物资凭票供应的年代,这身行头足以让整条巷子的主妇驻足侧目。 “小雪来啦?快进来坐,外边太阳大,别给你晒黑了。” “嗯嗯,谢谢阿姨。” 白羡芸看见她这一身时,眼中欣赏和复杂并存。 林傲雪的审美无疑是好的。 可是她这样却太高调了,这样过来不知道有多少人注意到了这个小院儿。 只是小女孩儿爱美? 还是更有隐秘的用意。 白羡芸并不是普通的家庭主妇,她是跟着丈夫四处调任的领导夫人,不会没点儿敏感性。 最近坏事频发,她不得不多想。 进门到堂屋里,林傲雪克制地打量了下,便将手上提的竹篮放下。 “阿姨,北章哥跟嫂子在家吗?我父亲的老部下来四九城,顺便给我们家带了点儿荔枝,我带来给你们吃。” 要知道这岭南水果虽然在南方常见,但凡种植了的人家都吃不完,直接烂树上都可能。 可在北方这是特供商品,这年代运输还不是很方便,寻常人家连见都难得见上一回。 白羡芸是吃过的,但是这玩意儿娇贵,离开了树枝很快就不新鲜了,保存成本太大,她也不乐意去整这劳民伤财的水果。 对荔枝没有太大兴趣。 白羡芸笑着说:“这我还真不清楚,我也没管他们小夫妻——小雪,你坐会儿,我去看看去!” “嗯呢阿姨,你把大家都叫来,我们一起吃。” 白羡芸慈爱地应了。 靳北章今天上午还真没出门,他怕唐嘉茵情绪还没彻底稳定下来。 门被敲响,他去开了门。 一开门,白羡芸就看见书桌前认真找碎片的唐嘉茵。 随即她将视线又转回儿子脸上,小声说:“傲雪来了,带了一筐荔枝,也不知道嘉茵吃过没有,你问问她吃不吃。” 白羡芸看得出林傲雪对靳北章放不下,自然也没想非要把唐嘉茵叫过去,免得产生摩擦。 “我去给她拿点儿。” 靳北章也是一样的想法。 其实这是林傲雪带来的,他都不想去吃。 反正又不稀奇。 但是就像白羡芸说得那样,他担心唐嘉茵没吃过,想给她试试。 “阿姨?怎么啦!” 唐嘉茵意识到门口母子二人在对话,便不再专注,起身朝门口走。 “嘉茵,阿姨不想打扰你工作,就是有人送了点儿水果,阿姨叫北章去给你送点儿来。” 唐嘉茵软着声音,“哪有什么打扰嘛,我做这个就是好玩。” 此刻,靳北章突然接话,“那你接着玩儿,我去给你拿点儿荔枝。” 唐嘉茵顿了顿,意识到不太对劲。 他们住在这里,谁会知道呢? 是靳北章以前单位上的人,还是靳叔叔认识的人? 就连何典当初也不知道,才会找到大娘家的。 而且还是送荔枝——荔枝这种水果,她只吃过一次。 就是在涉外宾馆。 做服务员时偶尔能在收拾会客厅时吃点儿客人剩下的东西。 资历老的服务员默认有资格分配这些,她们拿走了又大又圆的荔枝——看她们满足的表情就知道很甜。 她是新人,剩下的两三个很小的没人要的,才轮到她吃。 酸、涩。 但那是很新奇的味道。 就像那时她以为的新生活一样。 就算是这种日子她都很珍惜,直到发生了被下药,又被拍下不雅照。 不好的记忆又涌上心头,让她的情绪蒙上一层阴翳。 但在白羡芸面前,她还是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抿唇微笑着同靳北章道:“那你去拿吧哥哥,我就不去了。” 第62章 爱妻者风生水起 靳北章跟她相处久了,多少是懂她的。 况且唐嘉茵是个单纯的小姑娘,对他毫无保留,内心的情绪在他面前近乎一览无余。 靳北章自然能察觉到此刻她情绪有点儿不对劲。 但是白羡芸在。 靳北章顿了一瞬,果断开口,“妈我不去了,你就说我不在家。” 他的茵茵没吃过荔枝,没关系,他可以弄来。 甚至忙完这阵,他能带着茵茵南下。 吃晚熟的、更甜的荔枝。 白羡芸得到他这个回应也没意外。 儿子隐隐有成为老婆奴的趋势,简直跟他前二十五年不像一个人了一样。 不过她家的小姑娘是个好孩子。 这算好事。 亏妻者百财不入,爱妻者风生水起。 “行,你俩玩吧。” 白羡芸还把他们当孩子的态度,自然让唐嘉茵心里很温暖。 因此,她也在思考自己的情绪是不是有点儿影响靳北章了? 万一送东西来的人有些分量呢? “哥哥你去拿吧,我没吃过,我想吃点儿。” 反正靳北章才不会让她久等。 听见唐嘉茵这话,靳北章犹豫了下,“行,我很快就回来。” 跟着白羡芸一起回到堂屋,林傲雪正端坐在那。 周身气质非比寻常。 “北章哥,你在家呀!” 她声音甜得像掺了蜂蜜,鬓角别着的镀金发卡随着歪头地动作轻晃,周身萦绕的香气里,隐隐透出着舶来香水的柑橘调。 十分清新。 靳北章扫了一眼她的打扮,心下冷笑。 他是不关注林傲雪的,但是超强的记忆里让他清楚过去的林傲雪从不爱穿旗袍,她更爱西式的打扮。 如今这身装扮,反而让靳北章有种奇怪的感觉——她在模仿唐嘉茵。 甚至连歪头的小表情,都像。 靳北章不着痕迹地皱眉,注意到她耳垂上的南洋珍珠耳钉——这可是广交会特供外宾的稀罕物,寻常人家就算有钱也买不到。 她又是送吃的,又是打扮这么张扬地过来,是干什么? “嗯。”靳北章冷淡地回应了句。 林傲雪献宝一般,娇憨地将竹篮朝他的方向推了推,“我爸爸的部下送了点儿荔枝来,北章哥你吃!” 她的目的肯定不止是送荔枝,这只是个幌子而已。 讨厌的人送礼来了还有客气的道理? 算是精神损失费了,靳北章一点儿都不矫情。 “谢谢你的荔枝。” 说完,他直接用大手抓起荔枝。 林傲雪画着精致眼妆的眉眼扫过靳北章抓着荔枝的手,睫毛颤动间闪过一丝阴翳,转瞬又换上楚楚可怜的神情。 “北章哥你这是干什么?” “回房吃。” “是拿给嫂子的吗?喊她出来吃吧。” “不必。” 说完,靳北章不给她说下句话的机会,直接快步出了堂屋的门。 白羡芸知道儿子这么做挺失礼的,但是他这么做有他的道理,孩子长大了,不需要她去教如何为人处世。 于是白羡芸也在竹篮里拿出一个荔枝,拨开外衣,一口塞进嘴里,笑眯眯地看着林傲雪,“小雪你也吃呀,这可是你带来的,阿姨不好意思自己一个人吃。” 靳北章如此不给面子,林傲雪倒是神色如常。 自打上回她早上“偶遇”靳北章,想抹黑设计唐嘉茵没成功,又在靳北章面前失控以后—— 她就明白自己不可能靠温柔攻势来让靳北章沦陷了。 既然如此,做这种事不过是顺便刷个存在感,用作试探的方法。 听见白羡芸的话,林傲雪从竹篮里拿出荔枝,慢慢剥开,“阿姨,我上回说请伯纳德医生吃饭的事,您还记得吧?” 白羡芸擦擦手,又递给林傲雪一张纸,“当然记得了,阿姨还在想是不是你太忙了,所以没空安排——阿姨都想去自己找地方,然后请教请教你可不可行了。” 听见白羡芸说话的态度,林傲雪的心中舒坦了些,“阿姨您太客气了——不过不是因为我太忙了,是学者交流团一直没闲下来。” “原来是这样啊,那现在有空了吗?” “有空了,”林傲雪笑笑,“不过伯纳德医生不想麻烦,他觉得他们居住的涉外宾馆就很好,所以选定在宾馆的宴客厅吃饭就行。” “好啊,那定在什么时候?” “就今晚,您看可以吗?” 白羡芸一顿。 虽然她们是没问题,但是这个时间定的太紧、太突然。 认真来说,是对他们不太尊重的。 但是白羡芸还是笑出来,“没问题,我们会提前到的。” “那也不用,这群外国学者很随和的,没有那么讲究……” 两人又客套几个来回,林傲雪便起身告辞了。 房间里,靳北章给唐嘉茵剥着荔枝。 林傲雪路过庭院时,唐嘉茵忽然似有所感,朝院子里看了一眼,正看见她婀娜离去的背影。 这旗袍上的苏绣针法,分明是江南老绣娘的手艺,更别提那需要特殊渠道才能搞到的高档尼龙丝袜。 双腿迈动间,还能林傲雪旗袍开衩处若隐若现的进口蕾丝勾边。 当真富贵,甜美极了。 商场里买的再高档,与她这一身也不可比。 瞧着这一身旗袍打扮,唐嘉茵忽然生出一种林傲雪在与她暗中较劲儿的感觉。 “哥哥,是林傲雪送来的荔枝吗?” 正在认真剥荔枝的靳北章手一顿,目光也看向了窗外。 林傲雪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他温柔开口,“是她送来的,茵茵会不想吃吗?” “干嘛不吃,吃!反正她又不敢下毒。” 唐嘉茵认真极了。 不吃白不吃! 她凑过去,“嗷呜”一口塞进嘴里,酸甜均衡的汁水瞬间在口中爆开。 她的脸上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跟那些老服务员一样的满足表情。 真好吃呀! 好吃!还要吃! 唐嘉茵可爱的模样把靳北章逗笑了。 “不愧是我的茵茵,我也是这么想的,就当她补偿咱们的利息了。” 虽然不知道靳北章说的补偿具体是什么,但这话着实很对唐嘉茵胃口。 林傲雪欠她的多着呢! 就连这场披着温柔外衣的探望,也实则是高官千金不动声色的炫耀与示威。 甜美的表象下,藏着见不得光的算计。 第63章 我们不试,直接买 中午吃饭的时候,白羡芸便说了今天林傲雪来的目的。 靳卫国沉吟一声,“定了今晚那就今晚吧,不能失礼。” “嘉茵去买些新衣服吧?北章,你带她去华侨商店买,我去给嘉茵找一套首饰去。” 林傲雪那一身打扮精致的旗袍,说不准今天还要穿的。 这样一比,唐嘉茵之前买的旗袍就差点儿意思了——她可不能让嘉茵被比下去。 靳北章也懂她的意思,笑了笑,“买。” 唐嘉茵是无所谓的,但是既然他们都这么希望她买新衣服,那买点儿无所谓了。 …… 华侨商店特有的檀木旋转门推开时,冷气裹挟着高级面料的淡淡气息扑面而来,不由自主的便让人心情舒适起来。 这里不愧是汇聚了国内外新奇物件的地方,一踏入,琳琅满目的商品便映入眼帘。 时间紧,靳北章牵着唐嘉茵径直走向二楼,玻璃展柜里陈列的进口成衣在射灯下泛着柔光。 很难想象八十年代,在乡下还一个个都穿得灰扑扑时,同一个国家还有这般华贵的衣裳。 唐嘉茵都看花了眼。 其中一件淡香槟色小礼服让她脚步微顿——那是件以乔其纱为主料的及膝裙装,在那么多悬挂的衣服里,唯独它是套在假人模特上的。 无袖宽吊带设计勾勒出人形模特天鹅般优美的肩线,胸口缀着手工缝制的一串立体宝石花瓣,恰似将晨露未晞的花挂在胸前。 腰间一条同色系缎带轻轻束出盈盈一握的腰肢,下摆则是若隐若现的百褶剪裁,走动时会像蝴蝶翅膀般翩跹,又似将流动的月光裁成了衣裳。 “就这件。” 靳北章发现了唐嘉茵的视线。 能来华侨商店二楼卖礼服成衣的,不是那些过得紧巴巴只能靠海外亲人汇点儿外汇券来华侨商店的普通人可比的。 更何况眼前两人虽然衣着不算富贵,但气质并非常人。 听见靳北章的话,导购员连忙上前,“先生您好,这件衣服我们不能随便拿给客人试穿,其价值有些昂贵,而且我们寄卖在这里的设计师也会挑选客人。” 寄卖? 有点儿意思。 看来这个设计师的来头也不小。 唐嘉茵一听导购员的话,便觉得很麻烦,拉了拉靳北章的胳膊,“哥哥那我们不试了,看看别的吧。” “你不是挺喜欢这件吗?我也觉得合适——”说着,他看向导购,“我们不试,直接买,你让设计师出来看看肯不肯卖。” 导购很少见这么豪爽的客人。 连价格都不问,这是有十足的底气确定自己买得起吧? 而且听他们的对话,两人应该都还不是夫妻…… 如果不是亲哥哥,那就是关系很亲密的小情侣——真让人羡慕啊! “好、好的,我马上去问。” 找到设计师,她简单介绍了下情况。 设计师正在画稿便有些不耐烦,“愿意买有诚意,长相身材又好看——那你让她先试试看,我等会儿过去。” 话音刚落,导购员便兴冲冲回到柜台,踩着小碎步取下衣架。 “设计师同意您试穿了。” 唐嘉茵看了眼靳北章,眼神似乎在问真的要试吗? 毕竟,这种衣服又不能天天穿。 唐嘉茵觉得就为了一场晚饭去买一件不知价格的昂贵礼服,实在有些不太值得…… 回应她的,是靳北章轻推她入试衣间的举动。 试衣间门推开的瞬间,时间仿佛被按下暂停键。 唐嘉茵的乌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落在莹润如玉的耳畔,毫无妆容修饰。 眉若远山含黛,眼尾自然上挑的弧度恰似工笔画中描摹的新月,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她水润的唇瓣带着些羞怯地抿着,泛着樱花初绽的色泽,被香槟色裙摆衬得愈发清透,整个人仿佛被暖阳照射下浸在晨雾里的白瓷,温润中透着不可方物的灵气。 正过来的设计师驻足,手中一向视若珍宝,绝不过他人之手的设计稿竟然“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淡金色裙身与唐嘉茵凝脂般的肌肤交相辉映,领口错落的宝石花瓣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宛如春日枝头初绽的玉兰,又像是被月光吻过的昙花。 她天鹅颈上的皮肤被衣服衬得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美得不像真人。 就算靳北章天天看着唐嘉茵,也习惯了她的美貌,可是今天还是受到了强烈冲击,被他的茵茵美到失语。 就在这时,设计师快步上前,银框眼镜后的目光满是惊艳,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小姑娘,这裙子简直像是为你量身打造!我设计它时,脑海里总幻想着一位灵动又不失温婉的缪斯,没想到今日竟真让我遇见了。” “谢谢……” 唐嘉茵看向她的眼神带着些疑惑。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女人这么热情吗…… 设计师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她爽朗地笑了下,主动伸出手,“你好,忘了自我介绍,我是这件衣服的设计者,我叫莫妮卡,或者你也可以叫我的中文名字——舒爱玲。” “你好,”唐嘉茵伸出手同舒爱玲握手,“我叫唐嘉茵,这是我的丈夫,姓靳。” 舒爱玲不着痕迹挑眉,只是报个姓氏? 很谨慎啊。 看来身份也不太寻常。 但这不是她的关注点,她只想知道唐嘉茵,表达对她的喜欢! “嘉茵,我设计它时,脑海里总幻想着一位灵动又不失温婉的缪斯,没想到今日竟真让我遇见了。” 唐嘉茵有些羞涩地笑了笑,轻声回应:“谢谢,我一看到它就挪不开眼,感觉穿上它,自己都有些不认识镜子里的自己了。”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又娇俏可人。 听得舒爱玲母性大发,真想上前揉揉她的脸。 舒爱玲目光灼灼,围着唐嘉茵踱步打量,一边看一边说道:“这裙摆的百褶设计,本是想营造出灵动轻盈之感,可在你身上,却多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飘逸。还有这领口的花瓣,你瞧,随着你的呼吸轻颤,仿佛它们本就是你身体的一部分,自然又美妙。” 说着,她抬手轻轻抚了抚裙摆的褶皱。 唐嘉茵被她这般专注的模样逗乐。 第64章 所以我决定送给你了 再加上舒爱玲的态度很是亲切,一个劲儿的夸她,唐嘉茵也没了紧张感,像个朋友一样同她对话。 “您太会夸人了,我都不好意思了。不过我真的很好奇,您怎么会想到用这样的面料和设计呢?” 太绝美啦! 她从来没看过这么漂亮,却又根本不繁复的裙子,就好像每一处设计都那么恰到好处,本来就该存在一样。 舒爱玲闻言,眼睛愈发明亮,兴致勃勃地解释起来。 “乔其纱轻盈飘逸,能最大程度展现我想要体现的女性柔美,而宝石花瓣是我从巴黎街头的花店获得的灵感,只需要一些并不算昂贵的托帕石就能展现出这个效果。 “那些清晨带着露珠的花朵,娇艳欲滴又充满生机,我就想着把这份美好融入设计里。没想到,你穿上后,赋予了它超越我想象的生命力。” 好一顿夸夸! 夸得唐嘉茵觉得她根本不是在说自己,而是在说她的幻想。 唐嘉茵一时语塞,只下意识害羞。 然而不等唐嘉茵回应,舒爱玲已摸出随身的宝丽来相机,“咔嚓”一声定格了少女站在雕花镜前的画面。 唐嘉茵害羞抬手捋发的动作,让腕间莹白的肌肤与绸缎宽肩带相映成趣,纤长手指仿佛新抽的竹枝,白皙中透着青葱的美感。 “这是我们从巴黎时装周带回来的限量款,原本还担心国内姑娘撑不出设计感——” 舒爱玲将照片甩了甩,目光里透着兴奋,好像完全不需要唐嘉茵回应,只是一个劲儿的表达。 “你身上这种介于青涩与柔美的气质,完美诠释了这件衣服的灵魂!你站在那里,就是一幅会呼吸的仙女画——不,是比任何画作都灵动的存在!” 太会夸了! 她她她没文化,都不知道该怎么回才显得真诚又不骄傲…… 唐嘉茵招架不住了,求助般看向一旁嘴角一直噙着笑意的靳北章。 “舒老师说得对,我也觉得我爱人美得不可方物。” 唐嘉茵的脸一下就烧起来了! 叫你帮我回应不是叫你附和啊喂! 舒爱玲在短暂的吃惊后,眼神别有深意的看了看他们。 随后将目光定在唐嘉茵身上,“这件衣服,你穿着很合适,所以我决定送给你了。” “不,这不太好——” 靳北章看着唐嘉茵耳尖泛红的模样,嘴角不自觉上扬。 “没什么不好的,只是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想说给你听听。” 听见舒爱玲的话,靳北章秒懂。 他一点儿不客气,“既然不成熟,我看也没有说得必要——舒老师还是报个价吧。” 舒爱玲听见他的话,挑眉。 沉默了两秒,笑了出来,“是我唐突了,那行——这条礼服裙一千六,用人民币或者外汇券都可以结账。” “既然这样,那就人民币。” 他今天出门专程背包装了钱的。 舒爱玲欣然答应。 其实以她的身份,面对靳北章那话会觉得冒犯,再正常不过,可是她突然想到了靳北章的身份不一般,而且他应当已经猜出自己的想法。 拒绝,是出于对唐嘉茵的维护。 付完钱,舒爱玲还是没忍住。 只见她掏出钢笔,在便签纸上飞速写下联系方式,“这是我国内的联系方式和国外的,以后有机会,希望你可以来做我的专属模特。这样的美貌,不留在时尚的画卷里太可惜了。” 说完,她也写完了。 将便签塞给了唐嘉茵,没有看靳北章一眼。 靳北章心里只有些微小的无奈。 但是并没有想阻止的意思——尽管,其实作为他的妻子,不要抛头露面会比较合适,但是如果茵茵真的喜欢这么做,他也会全力支持。 唐嘉茵接过便签纸,有些无措地看了眼靳北章,他只是微笑。 于是唐嘉茵便对舒爱玲道谢。 “我最近半个月都会在国内,你想好了可以随时来找我。” 就这样,唐嘉茵又被点亮了一个新的职业。 只不过做与不做,看她的选择。 当唐嘉茵提着烫金礼盒走出店铺时,商店里的灯光落在她亮晶晶的眼里,折射出细碎的光晕,恍惚间竟比橱窗里的水晶吊灯还要夺目。 看着唐嘉茵兴奋的样子,靳北章温柔问道:“茵茵,你想做模特吗?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得很好。” “不要!” 唐嘉茵却回答的很坚决。 闻言,靳北章心中是有些窃喜的,但是他并未表现出来,“为什么不呢?” “就是不要。” 她知道靳北章以后会是军长,作为军长的夫人,不能拖后腿。 从事这种把自己当成客体、甚至是有服务性质的行业,并不能为靳北章脸上增光。 看见了唐嘉茵的坚决,靳北章觉得也没必要多问,尊重她的选择就是了。 “那就不干,不过茵茵,这衣服你穿着真好看!” 已经被舒爱玲和靳北章夸了好多好多的唐嘉茵对此都有些免疫了——真有那么好看吗? 嘿嘿,平白多了很多自信心呢! 买衣服很迅速,只是跟舒爱玲说话耽误了些许时间,两人还是赶在约定好的出门时间前回了家。 唐嘉茵换好衣裳出来,自然又是引得白羡芸一顿夸夸。 “嘉茵,你戴这套首饰看看,事出突然,阿姨也没找到什么更好的首饰,不过我瞧跟你这身衣裳还算挺搭的!” 白羡芸拿出来的是一套黄水晶的首饰,水晶也有等级之分,这一套自然高档。 唐嘉茵知道她出门也代表着靳家的脸面,于是没有拒绝。 入手的那一刻便知道这也是很有价值的宝贝。 白羡芸招呼着她佩戴上。 玲珑的耳畔,悬垂着饱满的水滴形耳坠,宛如两颗凝固的、纯净的日光泪滴。 大颗的切割黄水晶作为主石,被精巧的金属托轻轻托起,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线,每一次微颤,澄澈的晶体内都仿佛有液态的金色光芒在流转、汇聚,倏地迸射出细碎耀眼的火彩。 在颈侧与下颌投下跳跃的光斑。 戒指是个精巧绝伦的微型冠冕,每一处棱角都打磨得锐利而分明,中央同样镶嵌着一粒浑圆硕大的切割黄水晶。 色泽温暖醇厚如初酿的蜂蜜。 最摄人心魄的,是垂落于颈间锁骨中央的水滴形吊坠。 由无数细小的水晶如冰凌、如露珠般,层层叠叠、错落有致地堆砌、凝聚而成。 以精妙的角度簇拥着中心那颗最为夺目的、鸽卵般大小的切割黄水晶主石…… 本来这礼服就够美了,首饰一点缀,简直仙气十足! 白羡芸自然少不了又一顿夸赞,直到上车,她都还满脸喜欢。 去坐车,唐嘉茵敏锐的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车牌换了,但是车没变。 第65章 他的玫瑰 而且这车也是靳北章莫名其妙就开回来的。 被压抑的好奇心又涌了上来——靳北章这阵子到底在干什么? 因为提前知道靳北章以后的成就,所以唐嘉茵自然不会觉得他在干什么坏事。 可是他现在不是卸任了吗? 还是说,他表面上卸任了,实际上有特殊任务? 现在是1981年,隐藏在暗地里离奇又隐秘的事并不少见。 “茵茵,想什么呢?上车了。” 靳北章特地绕到副驾驶给唐嘉茵开了车门。 “哦哦!来了!” 唐嘉茵收回目光,脸上扬起笑容,坐上了副驾驶。 一家四口出发去涉外酒店,路上白羡芸对唐嘉茵这一身还是赞叹不止,但好在那天舒爱玲对唐嘉茵的夸夸已经到了无人能及的地步…… 唐嘉茵已经有些免疫地笑着说:“阿姨,改天我们去那个设计师那,看看她那有没有适合你的礼服!” “哎呀,我就不用了,一大把年纪了……” 白羡芸抿唇笑。 眼里虽然有渴望,但是说得也确实是实话,她也没有场合去穿那些衣服。 “买吧,改天跟嘉茵去看看,说不定有适合你的,就算咱们不穿出去,在家里挂着好看也行嘛。” 后座上,靳卫国伸出手握住了白羡芸的手,朝他温和一笑。 白羡芸本来也心动,只是觉得自己跟唐嘉茵没法比,她年纪也大了,穿那些衣服怕叫人笑话。 她并不是个自卑的人。 只是如今的唐嘉茵怕是会让所有女人都忍不住自惭形秽。 自家老公这么一说,白羡芸心里当即就有底气了。 “好吧,那嘉茵,你改天带我去看看——这衣服真好看,我们俩一起再多买一些吧!让北章拿钱!” 靳北章可有钱了,他奶奶留给他的钱,足够他不工作好吃好喝一辈子了! “嘿嘿,嗯嗯!” 唐嘉茵笑着应了声。 靳北章开着车打趣儿道:“小的愿为女王大人和公主殿下效劳。” “那你是什么?”靳卫国笑着问。 其实他还想问,那他是什么? 女王的面首? 这小子真是为了讨好老婆把他这个爹不放在眼里了! 靳北章一顿,“我是靳侍卫。” 靳北章这话一出,全车人都笑了起来。 靳北章也笑,他还挺克制的,本来想贬损一下自己,说自己是大太监的。 这样的宫廷笑话可能会更有笑点,但是这么说好像有损自己的男人形象! 本来去吃这样一顿晚饭,没什么可高兴的,但是一家人在去的路上随便聊些天,气氛都很轻松愉快。 仿佛这一家四口天生就该是在一起的一样。 到了涉外宾馆,唐嘉茵下了车有些恍惚。 涉外宾馆的门头是双语的,设计的很气派,大理石的墙面,石膏外柱,很有北欧风感。 前世唐嘉茵觉得自己能来到这里,都是因为碰到了林傲雪这个贵人,但后来才知道这个贵人是她人生中最大的恶魔。 连带着这么美的建筑,也变成了地狱的大门。 重回故地,唐嘉茵的手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 她不自觉地低下头,身姿也有些瑟缩…… 忽然腰上一只手,轻轻地揽住了她,“茵茵,你特别美,刚刚下车好多人都在看你呢——现在门口的门童都看直了眼。” 靳北章没有说什么安慰唐嘉茵的话。 他只是重复着唐嘉茵现在无比耀眼的事实。 唐嘉茵狂跳的心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她深吸一口气,扬起笑脸将手微笑地挽在靳北章胳膊,“靳侍卫,走吧!” “得嘞,公主殿下!” 靳北章在一旁笑着应,脊背微躬,一副真把唐嘉茵当公主的下位感。 唐嘉茵心里好平静。 平静到她觉得已经战胜了过去的阴影。 而这样的结果,似乎只是因为靳北章在。 两人挽手共进,唐嘉茵这一身在大厅里简直就是最耀眼的存在,让整个大厅都亮了起来。 方才靳北章描述的场面她没有看见,但是现在目视前方,确实都看见了。 所有人都在盯着她。 涉外宾馆里,除了服务员是国人以外,近乎所有人都是外国人,这么多外国人,同时看向一个女人的情况,可是说是从未出现的。 服务员都愣在原地,没有上前迎接。 靳北章带着挺直了脊梁的唐嘉茵走到前台,“我们定了最大的包房,麻烦你带路。” “哦哦……这边请!” 唐嘉茵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女人,这人是她前世的同事。 当初她被迷晕,昏迷后醒过来手脚依然麻木的动不了,只是意识清醒。 她发现所有人都围在门口看她,议论纷纷。 眼中满是嫌恶,仿佛她是再肮脏不堪的脏东西。 最让唐嘉茵心寒的是,平时大家的相处都很融洽,但是没有一个人愿意进来为她盖下被子,穿个衣裳…… 明明她是受害者—— 那些人的脸,她以为已经忘记了,其实没有。 已经过了二十年,她再看见,依然想得起每个人的名字。 不过她现在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了。 因为身旁的靳北章。 他就像个定海神针一样,把她藏在海中暗涌的黑色情绪彻底的安抚了下来。 领路的服务员将他们带进了包厢,这个包厢确实非常大,巨大的圆桌能坐二十多人,靳家四人再加上学术交流团完全够坐了。 白羡芸看了眼一旁休息区的台面,皱了皱眉,“居然连水果和鲜花都没有准备,搞什么鬼,我去叫人安排一下。” 说着,她出去了。 靳卫国当然立马跟了出去。 “茵茵,你是不是有点儿紧张?如果还是不想跟林傲雪一起吃饭,我们俩可以单独在这边吃,这边的饭菜还挺新鲜的,菜品种类跟咱们在国营饭店吃的不一样。” “不会啊!” 之前是说过不想跟林傲雪一起吃饭,但那不是又去买漂亮衣服了吗? 她都美成仙女了诶! 林傲雪在她面前,也只有自卑的份儿! 唐嘉茵笑嘻嘻地歪头,靠在靳北章胸前,然后仰头看他,“哥哥,等会儿咱们就一起看看林傲雪的表演吧!” 这一连串的小动作简直直击靳北章心脏。 他要被萌化了。 现在的唐嘉茵与她刚到四九城倔强隐忍又任性的形象截然不同…… 此刻的唐嘉茵真的很像童话里活泼可爱的小公主,自信、美丽、娇俏、灵动! 这世间一切美好的词汇,都能用来形容她。 最重要的是,这个公主是他亲手养出来的小玫瑰。 第66章 一群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伯纳德医生推开门的瞬间,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的目光却像被磁石吸住般定在唐嘉茵身上。 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停下。 身后的人不解地用英文询问,“伯纳德,你怎么不走了。是走错房间了吗?” “不……我是看见少女版阿芙洛狄忒了。” 伯纳德回过神来,带着笑意和明显能听出的渴望回道。 “我看你是想女人了,晚上帮你找个年纪小的,你好好享受享受,等回国可就没这么放肆了。” 靳北章和父母都是能听懂他们说什么的。 靳北章更是知道阿芙洛狄忒虽然是美神,但也同样是不忠的欲神,伯纳德这话是赞美,但能从他同事的话中知道,他说的话也带着对唐嘉茵的亵渎。 面对伯纳德带这些轻挑的态度,靳北章眼底一沉,然而面不改色。 学者交流团的众人笑着将伯纳德推进去,忽然一个个都直了眼睛。 女人身上的淡香槟色礼服正被水晶灯镀上一层光,整个人像是自带光芒的神女。 充满中式古典美的五官不失立体,细腻入羊脂白玉的肌肤在水晶等下简直吹弹可破。 而她垂眸整理裙摆的简单动作,让水晶耳坠、戒指与项链联动,划出一道道璀璨的弧光—— 美得不似真人,充满了圣洁高贵又青涩娇美的气质。 在涉外宾馆大厅时的景象再次重现,没有人的目光能从唐嘉茵身上离开。 靳卫国主动上前,“欢迎大家。” 这句话他用的中文,但握手的举动已经表达了他在干什么。 被靳卫国这么一打岔,大部分人的目光都收了回来,跟他一一握手——起码要维持自己的学者形象,别失了风度。 靳北章一眼扫过去,这个学者交流团,一位女性都没有。 众人不再呆站门口,一个个鱼贯而入,自己找了位置坐下。 但是目光还是很难从唐嘉茵身上移开。 这让唐嘉茵感到十分不适。 她甚至都没看清楚每个人的脸,但是已经知道这就是上辈子她曾经服务过的那群外国人。 而将她迷晕的人,也在里面。 她甚至都不确定具体到底有几个人…… 现在想想,果然是合理的。 如果不是医生,从哪里搞来的迷药将她迷晕? 真是一群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 痛苦和愤怒交织,尽管唐嘉茵想克制,不愿意在这群人面前展现出半分,可是过往的难堪回忆涌上心头,而靳北章又不在她身边,而是在同那群人握手…… 白羡芸突然挽住了唐嘉茵的胳膊,在她耳边小声絮絮叨叨。 “嘉茵,阿姨真的好喜欢你呀,本来觉得我们嘉茵已经非常漂亮了,但是还是亏待你了——你看,咱们现在买的衣服,才能充分展现你的美,大家看你都看呆啦,阿姨好骄傲,好自豪!” 同为女人,她也能敏感地察觉那些男人凝视的眼神并不是纯粹对美的欣赏。 所以她也看见了唐嘉茵的不适。 但是她并不知道深层次的原因。 表达肯定,表达赞美,增强唐嘉茵的主体性——站在她的面前为她挡下部分那些目光。 似乎就是她唯一能为唐嘉茵分担的事。 唐嘉茵确实好受了很多。 她充满感激地看向白羡芸,只是说不出话来。 白羡芸伸出手摸小孩儿脸蛋一样轻轻捏了捏唐嘉茵的脸,“我们嘉茵最漂亮了,让别人羡慕去。” 跟好的人在一起仿佛世界都会亮起来。 而一个好的人,大概率是会有一个好的家庭。 唐嘉茵无比感谢重生回来的自己,选择了加入这个家庭,而不是再跟从前一样硬撑。 人是有弹性的,崩的太久并不是好事。 适当的柔弱下来,被人保护着,是可以修复过往很多伤害的…… 然而正当她心情好转时,伯纳德却上前几步,朝她微微躬身伸出了手。 并是不要握手,而是吻手。 “哦……我的上帝。” 伯纳德的英语尾音不自觉上扬,金丝边眼镜后的蓝眼睛里映着礼服上流动的光泽,竟然脱口蹩脚的中文。 “小姐,您美得就像……像仙女,衬得您像中国传说里的嫦娥。我从未见过像你这么漂亮的女人。” 唐嘉茵眨巴眨巴眼睛,强迫自己盯着他,但是一句话都没回,也没伸出手去接受他的吻手礼。 “不好意思唐纳德先生,我妻子比较传统。” 他也比较传统。 不允许有任何男人打着绅士的姿态,占唐嘉茵一分一毫的便宜! 听见靳北章的话,伯纳德看过去,便撞见靳北章锐利的不加掩饰的双眸。 他下意识尴尬地摘下眼镜擦拭镜片,再戴上时目光依然控制不住的胶着在唐嘉茵身上,连靳北章伸出的手都迟了两秒才握上。 伯纳德轻咳一声,直起了腰。 然而他的身高也就跟唐嘉茵差不多,站在靳北章面前气势简直弱爆了! “没关系,我可以理解你们中国人的含蓄。” 伯纳德分明是会说中文的,就算不那么清晰流利,刚刚也是在唐嘉茵面前说了,但是面对靳北章,他挺直了脊背,又说起了英文。 语言是用来沟通的,很明显。 就算他表面上回应的很绅士,实则却充满了傲慢。 靳北章并不想让这些外国人知道他会说英文,于是目光中写满了疑惑。 伯纳德对他扯唇,皮笑肉不笑,随即没什么耐心一般坐去了座位上。 只是目光却仍旧无法从唐嘉茵身上移开。 林傲雪的带跟小皮鞋声在门口响起。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只听她扬起声线:“伯纳德医生,我给您带了您最喜欢的威士忌!” 林傲雪今天穿得果然是上午她去靳家的一身旗袍,这确实是一身华贵而有品位的衣服,然而在盛装而来的靳家人和这一堆穿西服的外国人里,便有些扎眼。 特别是……她的容貌气质都是被钱堆起来的。 在真正的美人面前,简直被比较的惨不忍睹。 学者交流团中,原本有些年轻学者对一直热情大方又在他们国家留过学的林傲雪有些好感的,但是现在只是打量着林傲雪。 眼神互相交流,仿佛在嘲讽着什么。 而林傲雪手中握着的威士忌酒瓶,险些滑落。 她看着艳光四射的唐嘉茵,笑不出来了。 第67章 “非卖品” 毕竟喊的人是伯纳德,为了维护自己的绅士形象,伯纳德也会回应。 他露出假笑, “哦我亲爱的林,谢谢你记得我的喜好,快请进!” 伯纳德接过酒瓶时甚至没看标签,转身便将其搁在角落。 林傲雪鼻翼翕合,艰难地强忍着即将喷薄而出的情绪——本来在这一群全是男人的交流团里,她是被众星拱月般的存在。 每次只要她过来,所有人都会十分热情地围着她转。 伯纳德因为长相身材不比他人,便更是如此! 可是现在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汇聚在了唐嘉茵身上——这贱人果然是来克自己的! “伯纳德先生可是帮我们救治好了一位被宣告没救了的病人,我如果还不对您上点儿心,那该多不知好歹呀!” 说着,林傲雪轻轻打了下伯纳德的肩膀。 尺度把握的很微妙。 既像是调情,又让人觉得似乎也没过界,只是朋友之间打趣儿。 伯纳德惊讶地看了一眼林傲雪。 过往,林傲雪有太多选择了,从来不会用这样带着些试探的感觉对他…… 伯纳德仔细打量着林傲雪:模样也是很不错的,最主要是亚洲人骨架小,看着很显年轻,林傲雪也比他矮,如果能发生点儿什么,自然是他占了便宜。 “哇哦,林——我才发现你穿的旗袍非常漂亮!工艺非常了不起,尤其是领口的盘扣,像艺术品。” 成功扳回一个男人的注意力,林傲雪心中顿时有了信心,她笑得灿烂,“居然才发现吗?这说明伯纳德先生平日里对我不是很关注呢!” 伯纳德一笑——他确实不怎么关注。 女人穿什么跟他有什么关系? “真不好意思美丽的小姐,或许来这里以后,我醉心研究,竟忘了欣赏像你一样美丽的花朵。” 甜言蜜语,伯纳德张口就来。 唐嘉茵是别人的妻子,他只能欣赏。 但是林傲雪对他态度有变,这便是说明他有机会能吃到——孰轻孰重,他还是很明白的。 因为人多,所以不同的小圈子气氛微妙,倒也不是很明显。 很快上了菜,大家入席就坐。 尴尬气氛便愈发淡去了。 这场饭局虽然名义上是伯纳德请客的,但是所有人都知道真正出钱的主人家是靳家。 按照国人的礼仪,主人是该张罗着招待客人的。 然而林傲雪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花蝴蝶似的到处敬酒,一副主人姿态…… 白羡芸看得挑眉,但是坐在那什么也没干。 她可不喜欢伺候人,若是林傲雪愿意,那还算为她排忧解难了呢! 林傲雪沉浸在自己又重新收回了一些目光的喜悦了,敬酒时抬头猛地一撇,看见靳北章正在温柔地给唐嘉茵切牛排。 瞬间,林傲雪的眼轮匝肌止不住地抽动了片刻。 他们俩倒是岁月静好了! 凭什么?! 林傲雪敷衍完正在对话的暧昧对象,端着酒杯朝唐嘉茵去。 然而到了唐嘉茵身边,她一副路过不剩酒力的样子,竟然脚下一歪,手中还有小半杯威士忌的酒杯脱了手。 眼瞧着就要撞到唐嘉茵身上,却在半路被截住了—— 只见靳北章眼疾手快地握住了她落下来的酒杯,任凭酒水撒到手臂和衣服上也没下意识丢掉。 他没说话,只是抬起头,沉默地看着林傲雪。 突如其来的阻碍让林傲雪心里有一瞬尴尬,但是多年养成的性格让她很快调整好状态。 “哎呀对不起嘉茵!"她故作惊慌地后退,却故意蹭过唐嘉茵的礼服裙上,妄图勾丝,“都怪我这笨手,而且今儿穿旗袍太随意了,一下子没管好自己的行为,不像你穿得礼服这么规矩。” 唐嘉茵没回,她甚至看都没看林傲雪一样。 这波自导自演太拙劣了,没兴趣。 沉默是最有力的回击。 林傲雪胸中的郁气郁结,就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憋屈得紧。 死女人,贱女人!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角色,竟敢抢我风头,还不回我话! 靠得足够近,林傲雪甚至发现这条礼服裙,正是她去逛过好几次,但是店员始终不肯让她试穿,卖给她的那条。 难怪这女人今日这么抢风头,能穿上这么漂亮的礼服,如果是她——一样会让所有人都为她疯狂! 心中想到这些,情绪才稍安。 她从靳北章手中拿过杯子,手指却不安分的在靳北章的手指上探索。 “啪嗒”一声。 水晶杯直接从靳北章手中脱落,掉在了地面柔软的地毯上。 没破。 不等靳北章开口,林傲雪便道:“哎呀都怪我,没拿稳!北章哥我穿着旗袍蹲下来不太方便,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捡起来一下?” 场面人做场面事。 靳北章默不作声,弯腰拾起被撞落的水晶杯,指尖擦过杯沿时顿了顿,直接放在了一旁的空位上,不再经手。 他没有看林傲雪,只是对唐嘉茵轻声道:“茵茵,我刚刚把手弄脏了,我去洗一下手。” “嗯,你去吧……” 说罢,靳北章直接起身,无视就在他侧身后的林傲雪,径直离去。 林傲雪继续站在原地也很尴尬。 虽然她很想问清楚唐嘉茵身上的衣服到底是不是那条“非卖品”,为什么她能穿上,但是理智让她克制住了。 这个时候问,不是更往唐嘉茵脸上贴金吗? 她好不容易才让一部分的男人将注意力又重新放在了她身上,绝对不能做蠢事! 于是林傲雪拿起桌上掉落的水晶杯,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靳北章很快洗完了手回来,表面上看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另一只手却悄然覆在她放在桌下的手背上。 掌心的温度传来,唐嘉茵看见他袖口的腕表在灯光下闪过冷光,像一面微型盾牌。 冷静又理智的为她阻挡了一切恶意。 “……那当然了,我这条旗袍是定制了,代表了我们中华文化——仅仅是这件旗袍就花了我五百多人民币呢!” 圆桌上,隔了好几个人的林傲雪正在高谈阔论。 这确实已经是很高的价位了。 靳北章夫妇也明白她想干什么,唐嘉茵更是扭头看了一眼靳北章轻笑。 “茵茵,吃点儿松鼠鳜鱼,这个好吃。” 靳北章朝她挤挤眼,彼此都明了心中所想。 第68章 做了坏事 唐嘉茵毫不费力就能得到饭桌上所有人的目光,但是林傲雪却那么费力。 就算如此,靳北章也不想让她如愿。 谁让她那么恶心人? 他从来都不是个大度的男人。 鱼身浇着琥珀色的酱汁,热气里裹着酸甜的香气。 靳北章将松鼠鳜鱼转到伯纳德面前,肢体示意,“来,伯纳德医生,尝尝我们的松鼠鳜鱼?” 这话将伯纳德的注意力吸引来了,也打断了林傲雪的炫耀。 伯纳德笑着同他点头。 刚拿起公筷,已经沉浸在自己炫耀的艺术不知之前对靳北章的感情为何物的林傲雪就抢着说:“医生别吃这个,油炸的多不健康!我跟厨房说了,给您准备了蔬菜沙拉……”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伯纳德的动作打断。 男人夹起一块鳜鱼,认真地说:“中国菜的精妙在于火候,来一趟这里,总该尝尝。” 他把鱼肉送进嘴里,蓝眼睛亮了亮,“嗯,外酥里嫩,比我在伦敦唐人街吃的正宗多了。” 她看见伯纳德和其他外国学者的眼神却总不自觉飘向唐嘉茵。 林傲雪心中的嫉妒近乎爆表,指甲掐进了掌心。 包厢的门再次被推开,服务员送来林傲雪点的蔬菜沙拉。 她立刻站起来招呼伯纳德,要给他夹菜,“刚说就到了,快尝尝这个,美容又健康!” “我亲爱的林,多谢你照顾我们的饮食,不过四九城的美食已经俘获我们的胃了,我想这个就作为餐后吧——我想先尝尝蟹黄汤包。” 林傲雪端着沙拉碗的手猛地一紧。 她看着伯纳德和其他学者围绕着唐嘉茵,讨论着服饰和饮食,那些曾经只对她展现的热情,此刻带着明显的偏向,落在了那个穿着小礼服的女人身上。 而唐嘉茵只是安静地坐在靳北章身边,头也不愿意抬。 她能感觉到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惊艳,有探究,还有隐藏在热情下的傲慢。 她知道,这些外国人的惊艳带着猎奇,他们的热情藏着偏见。 “茵茵,吃饱了吗?” 但当她对上靳北章递来的眼神时,忽然觉得那些目光都成了背景板。 背景板就不必在意。 她小声说:“我吃饱了,哥哥我去下卫生间。” 靳北章当即柔声,“我带你去。” “不用,我知道。” 唐嘉茵顺口回应,随即给了靳北章一个安心的眼神,起身出去。 靳北章嘴角仍旧是噙着笑的,然而忽然反应过来有些不对劲——她知道? 从进门到现在,茵茵一直跟自己在一起。 她又没来过这里,为什么会知道? 靳北章不由自主地拧起了眉头。 林傲雪注意到唐嘉茵离开后,便也随口找了个理由跟过去。 跟在后面,在看见她连问路都没有,直接走向卫生间时,林傲雪的心中也涌起了一抹疑惑。 之前靳北章带她来过这? 来不得多想,林傲雪看见唐嘉茵消失在拐角。 她刚小跑追过去要转弯,忽然脚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下,整个人失控地朝前摔去。 “唔——” 林傲雪重重摔了下去。 如果不是手臂撑了下,怕是整个脸都要撞到地上毁容了! 她艰难地捂住胳膊撞地的位置,靠到墙上缓解疼痛,目光恶狠狠地看着眼前双手抱臂站在她面前的唐嘉茵。 “你故意的!” 林傲雪一字一顿,每个字的语气都是恨不能生啖了唐嘉茵的恨。 唐嘉茵眼也不眨地盯着她,新仇旧恨涌上心头。 林傲雪此刻只是摔倒而已,怎么能解她的恨?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是故意的?林小姐,你不要太不讲道理,你摔倒跟我有什么干系?” 唐嘉茵笑着说道。 看见唐嘉茵微抬下巴,不复以往柔弱的高傲形象,林傲雪觉得自己受到了巨大的羞辱! 就连自己坐在地上缓解疼痛也是示弱! 林傲雪深吸一口,撑着墙面站起来,“如果你不是故意的,为什么要回头?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当然是感觉有只狗一直跟在身后了,没想到折返回来会撞到林小姐——早知不管了,不然也不会被林小姐给污蔑。” 林傲雪听见她这话气得发抖。 一时之间连疼都忘了。 她阔步迈上前,抬手想给唐嘉茵一个巴掌,却被唐嘉茵接住,并接着这个力将她用力朝前拉,自己则一闪身迅速躲到了旁边。 “嘭!” 林傲雪的脑门跟墙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她想打唐嘉茵的力道有多大,自己现在撞墙的力就有多大,直接眼冒金星,靠着墙面滑到地上。 “没想到林小姐喜欢找虐,不对——可能也是精神有问题,既然林小姐帮我们找到了好医生,我想你应该也需要在那群学者里找一个好好治治你的精神病。” 唐嘉茵故作冷酷地说着这个话,同时忍住尴尬——她自己也觉得装装的。 但是装的很爽耶! 唐嘉茵带着些做了坏事的心虚和兴奋,不再理会林傲雪,直接冲回包间。 与之前在包间里的拘谨端庄不同,她回来时两颊微红,本就仙气飘飘的裙摆随着她略快的动作而飞舞,整个人宛若小精灵一样冲了过来。 靳北章诧异地看着她,起身迎接她,“茵茵,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我刚刚整了一把林傲雪!她等会儿回来保准头上鼓个大包你信不信?” 靳北章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澄澈透明。 不由得笑,“信。” “我回去再告诉你发生了什么。” 唐嘉茵朝他挤挤眼。 下一刻,靳北章站起身,“不好意思我身体有点儿不舒服,大家慢用,如果还要吃些什么尽管点就是,我会来结账。” 说完,他也不管那些人听没听懂,直接拉着唐嘉茵朝外走。 白羡芸跟靳卫国一看,这顿饭好像也就这样了。 反正从头到尾,那群外国人也没跟他们说过什么,只是时不时看唐嘉茵而已。 两人向众人示意自己放了碗,“诸位慢用。” 说完也跟着儿子儿媳一道离开。 那群外国人吃惊地看着他们一家四口离场,伯纳德的脸上更是露出可惜的神情。 只听他笑着开玩笑道:“本以为碰不着,今晚也能饱饱眼福的,没料到他们走得这么快。” “这个少妇是我从未见过的美人,如果她也有个价位就好了……” 有人实在是情不自禁,竟脱口这话。 第69章 肯定是她先惹你了 “这个少妇是我从未见过的美人,如果她也有个价位就好了……” 有人实在是情不自禁,竟脱口这话。 然而众人不觉得不妥,反而朝他露出一个了然的笑意。 “如果她肯跟我走,我一定会在玩腻以后把她带去光明会拍卖,这女人的卖身钱绝对能让我下半生活得很快乐。” “别做梦了,听林说过,这家人也是有背景的……” “那当然,如果不是知道他们有背景,我会在这女人进来的一刻就把她按在地上!” “那她的家人呢?” “当然是光荣的成为我生意的器官提供者了。” 这群披着医生皮的洋鬼子,说出来的话着实让人觉得心惊。 这话说完,全场哈哈大笑。 …… 回去的车上,唐嘉茵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她是如何故意等在拐角处等着林傲雪过来将她绊倒,又在她如何要一巴掌打过来时,借力让她自己撞到了墙上的。 “茵茵这么厉害!可惜,我错过了这一幕。” 靳北章适时的吹捧着。 然而白羡芸挑眉,跟靳卫国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儿媳妇跟儿子的追求者什么时候有这么白热化的战争了? 分明以前每次林傲雪跟唐嘉茵见面的时候都还算和谐……尽管不说话就是了。 难不成是她们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还有接触? 公婆的沉默让唐嘉茵心中的一点点心虚不由自主地扩大了,她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毕竟她知道林傲雪是白羡芸他们看着长大的。 会不会觉得自己做的太过分了? 唐嘉茵从内后视镜,小心翼翼地看向后排的白羡芸。 而白羡芸似有所感一般也看了过来,正撞上她的视线。 唐嘉茵下意识讨好地笑了下。 “茵茵,这个林傲雪胆子真大,竟然敢打你,不知道你是北章的宝贝吗?难不成是仗着她找了个好医生就敢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白羡芸察觉出唐嘉茵的不安,故作不忿的开口。 唐嘉茵能听出她这话里刻意的偏向,轻咬了下唇,“我这样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我、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这有什么过分的,我早就感觉出她不喜欢你了,肯定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偷偷伤害过你吧?嘉茵,你别有心理负担,阿姨不会多想的,阿姨相信你是个好孩子。” 唐嘉茵吃惊地看着她。 这跟她想象中的态度完全天差地别。 白羡芸看着她的表情,咯咯笑起来,“你这孩子,有这么惊讶吗?你是我们家的人,我不相信你难道还去信外人吗?肯定是她先惹你了,不然你那么乖,是不会故意捉弄她的!” “谢谢阿姨……” 这就是被家人无条件信任的感觉吗? 这一瞬间,唐嘉茵都想哭了。 今晚过得很匆忙,又带着些许刺激。 等回到家,唐嘉茵混乱的脑子让她几乎都忘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茵茵你先洗。” 将首饰都取下来还给白羡芸,唐嘉茵便先去洗漱了,等她换上棉睡裙出来,却没看见靳北章。 出去找了下,发现他跟白羡芸和靳卫国在院子里闲聊。 唐嘉茵想了想,没出去。 她回到房里钻进了轻薄的被子里。 脑子逐渐平静下来,她回想起林傲雪跟过来被绊倒,看见她那一刻的错愕,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 这才哪到哪! 如果林傲雪还想对她有坏心思,那她可不管这一世的林傲雪做没做那些坏事。 她不会任人捏圆搓扁的! 又等了会儿,迷迷糊糊就快要睡着的时候,靳北章回来了。 “哥哥?” 她嘟囔出声。 “乖茵茵,你睡吧,我去洗漱一下就来。” “我等你一起睡。” 靳北章露出苦笑,“好。” 只要唐嘉茵醒着,她就会抱着自己说话,有时会摸摸自己的胸肌腹肌,捏下他的胳膊,总之就往上半身摸。 好像也懂哪里是禁忌一样,从不会去碰。 这样一来,每晚的同床共枕都挺折磨人的,但偏偏他甘之如饴…… 靳北章洗澡的时候,唐嘉茵又精神了许多。 或许是以前在部队待过的缘故,靳北章洗澡很快就出来了。 擦干了水掀开被窝躺了下来。 下一秒,果然少女温热馨香的身体贴了上来。 “哥哥你身上现在好凉,舒服!” 刚洗完澡,肌肤还处于冷却的状态。 靳北章无奈而幸福地抬手,将唐嘉茵揽上,“等会儿热了你别怪我。” “不怪你——哥哥我们今晚吃饭走得那么干脆,没问题吧?” “没事,也就这一次的交情,饭也吃完了,该还的还了,以后不会打交道。” 唐嘉茵鼓鼓嘴,还什么还!那种衣冠禽兽能是什么好医生? 肯定是庸医。 是她的灵泉水治好了大娘的! 然而灵泉水的事不能说…… “那就行。” 靳北章捏捏她肩膀,“干嘛?听你这态度好像有点儿不高兴。” “哪有!我就是不喜欢那些人,想到就觉得讨厌。” “没事,以后不会见了。” “他们什么时候回国?” “没问——”靳北章一顿,“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又想起唐嘉茵说自己知道涉外宾馆的洗手间在哪…… 唐嘉茵自然是没听出他话有什么不对,“不知道,我就是觉得没那么简单,希望是我多想吧!” 林傲雪会放过她? 这一世阴差阳错都又碰上了这群外国人。 谁能保证过去的事不会以另一种形式再发生? 虽然靳北章在她身边给了她很大的安全感,但是本该没有交集的人再度出现,还是让唐嘉茵心中被埋下了担心的种子。 靳北章沉默着没说话。 他的茵茵要比刚结婚时活泼很多。 但是仿佛有两个过去一样,一个让她生得纯净,一眼就能看清楚。 一个会在这种一望到底的透明中,偶尔夹杂出一些令人串联不起逻辑的只言片语。 靳北章没说话,唐嘉茵也没说话。 “茵茵。” “嗯?” 靳北章把疑问咽了回去,声音故作轻松,“我们可能要搬回内城了,就咱们以前住的地方。” “小院儿,还是家属院?” “你喜欢哪个?” 唐嘉茵意识到这并不是一句简单问话。 家属院是想回就能回的吗? 显然不是。 第70章 你不说,我以为这是你姐姐呢! 顿了顿,唐嘉茵问:“何典的事处理完了?” “不必在意他。” 刚跻身权贵的家庭,还以为自己翻的出什么浪花。 可他们哪知道什么是家族底蕴,什么是真正的人脉关系。 先头儿要不是腾不出手管他,一家子也不必搬到郊区住——现在嘛,自然是有空收拾他的。 只是他背后也有人,所以自己眼下做事,得点到为止。 “回小院儿吧。” 家属院人多眼杂,唐嘉茵多少有些不适。 既然决定要走,眼下的情况就得做出改变了,苏教授跟他们一起回那个小院儿显然是不合适的。 那边没有这里大,生活环境也没这悠闲。 于是商量过后,苏教授决定留在这里。 本来奚卫韫跟他奶奶也打算回家住去,但奚卫韫放心不下苏教授一个人住在这。 他是个重情义的孩子,这些日子苏教授对他的教育尽心尽力,他担心苏教授也正常。 于是在跟靳卫国沟通后,他决定跟大娘一起继续住在这里。 靳家一家四口回内城的路上,靳卫国说起这事儿不由得感慨,“这孩子重情义又聪明,老师不会一直闲着的,等以后他背靠老师,前途必然更加光明。” “人家可没想的那么市侩,北章不是给了他两万块钱吗?本来他这人生就不会再艰难了。” 前座副驾驶的唐嘉茵听见这话,只是笑了笑没插话。 不过说起大娘,白羡芸还有点儿奇怪,“我感觉出了院以后,这大姐怎么皮肤还愈发细腻了,看着也比以前年轻不少,没那么老态了。” 靳卫国倒没注意过,听见老婆的话,认真思考了下说:“可能是在医院里打消炎药打的,身体里没炎症了就皮肤好些了,而且跟咱们住也不像以前一样辛苦,肯定就年轻了。”“不是一回事!她的变化太明显了,她可比我大十岁呢,现在看着跟我差不多大的样子了。” 要知道白羡芸自己保养的可是很不错的,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像快五十的人,最多三十多岁。 那大娘现在看着就跟四十多岁的人一样了! 唐嘉茵默默听着公婆的对话,心里偷笑。 肯定是灵泉水的功劳呀! 这段时间大家一起住,她偶尔也会往饭菜里放灵泉水,连苏教授的身体都补了些起来,更别说像靳北章这样的年轻人了。 现在早出晚归,靳北章都没觉得累过。 靳卫国哪里懂女人爱美的事,闻言语塞了半天。 白羡芸无奈看了他一眼,这一眼不得了。 “老靳——嘶,我发现,你好像也比以前年轻了不少嘛!看来没上班就是没班味儿,不操那个心,人都变年轻小伙儿了。” 白羡芸逗趣儿的话,让靳卫国闹了个大红脸。 他不好意思地看了下前排的儿子儿媳,手轻轻拍了拍白羡芸的腿,示意她别开自己玩笑。 白羡芸咧开嘴笑——也不知道多少年没见靳卫国这纯情模样了。 本来她还觉得儿子丈夫都没了单位,着实很有些难过,表现的无所谓也只是宽慰自己。 但是现在想想,挺好。 家里不缺吃喝,早点退休享受生活也很不错呢! …… 才说了要去买新衣服,住回小院儿之后白羡芸都没等,找了个天气不错的上午直接带着唐嘉茵去了华侨商店。 再次来到那间礼服成衣店,导购员都认识唐嘉茵了。 看见她过来格外热情。 “唐小姐,你是来找我们设计师的吗?” 在白羡芸面前,唐嘉茵有点儿不好意思,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陪我婆婆来看看新衣服。” 导购员看向了白羡芸,嘴很甜,“呀,你不说,我以为这是你姐姐呢!” 白羡芸被哄得开心,“说笑了——嘉茵,你还跟设计师认识啊?” “见过一次。” 买衣服发生什么事,靳北章没跟白羡芸说。 唐嘉茵自己更是不会说。 显得她卖弄自己似的。 不过这导购员却为了拉近跟唐嘉茵的关系,连忙对白羡芸道:“姐姐你不知道啊?唐小姐穿我们设计师的衣服特别美,所以我们设计师很希望唐小姐做她的模特,不过唐小姐这边应该还没想好,没给回复呢!” “模特啊……” 白羡芸自然是为唐嘉茵被认可而高兴的,但是抛头露面还不至于。 于是白羡芸转移了话题,“要不你看看我适合穿点儿什么漂亮衣裳吧?” “好的好的,要不您跟我描述一下,您大概有什么想法?” “……” 导购员为白羡芸拿来衣裳,她就进去换了。 唐嘉茵独自在店里闲逛。 “人呢?我要见你们设计师!”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唐嘉茵看过去,是踩着高跟穿着粉色包臀连衣裙的林傲雪。 真是晦气,这都能碰上? 她扭过头去没作声,希望林傲雪不要看见她。 林傲雪这会儿生气着呢,也没注意那么多。 导购员闻声过去,微微躬身,“欢迎林小姐。” “我要见莫妮卡!” “我们设计师现在不在店里……” “欺负我是吧?我在你们店买过多少东西,不记得了?” “没有没有!”导购员只能赔着笑脸,“真的不在,林小姐您包容一下……我、我就是个店员,实在也没办法帮您联系上她。” “联系不上,那就给我想办法联系!我今天一定要见到她!要不然你们这个店就等着从这里除名吧!” 真把她林傲雪当成无权无势被家族放养到只会花钱的纨绔子弟了? 她是会花钱——那是因为她受宠! “我、我去想想办法——小圆,你给林小姐拿瓶可乐。” 试衣间里。 白羡芸试的衣服设计感强,有点儿繁琐,所以耽误了些时间。 听见外边有林傲雪的声音,她第一反应就是觉得麻烦。 更别说听见她那么跋扈了。 以前怎么没觉得林傲雪这么不尊重人的? 直达北章结婚以后,白羡芸总觉得林傲雪变了不少。 但是很快,白羡芸又觉得自己年纪这么大跟人小姑娘计较什么?林傲雪虽然是表现的脾气大了点,但每次见她不是还挺尊重的吗? 一码归一码。 她正要出去跟林傲雪打招呼,忽然听见她喊了嘉茵的名字。 开门的手顿住了。 “唐嘉茵,你怎么在这?!” 第71章 你林家算什么东西 都点名喊她了,唐嘉茵也不能装没听见——特别是白羡芸在。 “我来这买衣服。” 她平静回应。 一旁的导购没搞清楚状况,还笑着说:“二人原来认识啊,还真巧,今儿——” “你闭嘴,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林傲雪转头厉声呵斥。 导购员顿时闭了嘴。 她在这可不是像供销社那种铁饭碗的工人一样,这种店也不是日用品店,她是拿提成的。 可得罪不起眼前这个财神爷。 唐嘉茵慢悠悠道:“人也没得罪你,没必要这么凶。” “还轮不到你来教我做事——唐嘉茵,你别以为你嫁给靳北章,就有资格跟我对话了。” 唐嘉茵似笑非笑看着她,“新中国解放,漏过你林傲雪了?人人平等你不知道吗?” “你——别跟我来这套,如果不是靠男人,你有什么资格跟我站在同一片土地?有什么资格出现在这里? “我不像你——我们出身不同,我天生好命,你天生贱命,像你这种农村来的土妞儿最好有自知之明!” 唐嘉茵才不会受到她话的攻击,只是平淡地耸耸肩,“别拿你的优越感在我面前显摆,我又不在乎,你去跟在乎的人说去。” 情绪释放没有意义,林傲雪深吸一口气,沉着脸,问出了她耿耿于怀的问题。 “我问你,宴客那晚穿的礼服,你凭什么能买走!” 呀!那你不是自取其辱吗? 唐嘉茵笑眯眯地看着她,分明是坐着仰头的姿势,但是气势莫名就比她张牙舞爪的还要强。 “凭我长得比你好看——用你的理论,我天生好看,你天生没我好看。” “噗嗤——”一旁躲得远远的怕殃及自己的导购员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赶紧将头埋得更低。 林傲雪听见了。 她不可抑制地更加愤怒,而愤怒中,也夹杂着一丝羞耻。 唐嘉茵是越发好看了。 比她们见第一面时,更加清丽脱俗。 钱果然是养人的。 林傲雪不服! 她磨动后槽牙,“不就是仗着靳北章吗?你觉得他能养你到几时?” “我老公养不养我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就这么想加入我们?” 唐嘉茵故意恶心她道。 林傲雪果然气得浑身发抖,“你是不是觉得你们俩的感情坚不可摧了?我跟他认识十几年,你们才认识几个月,我比你更了解他有多凉薄!他现在不过是新鲜罢了,你等着吧,等他腻了你,踹开你都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关你什么事?” 林傲雪气得一长串话,可是唐嘉茵就平静的五个字。 “是不关我事!靳北章也不是什么抢手货,你只配捡我不要的东西!” 唐嘉茵算是懂了。 林傲雪这是礼服没买到,今儿又看见了自己,胜负欲压过了理智。 来这儿发泄情绪来了。 真可怜。 这种“天之骄女”可能这辈子要什么有什么,遇到一点儿不顺心都受不了。 唐嘉茵这种心态让她完全不在意林傲雪作为一个“失败者”的攻击了。 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不是喜欢我老公吗?不怕他在这听见?” “我们已经撕破脸了,我怕他什么?怕他现在一个无业游民?我告诉你,他要是还想回部队,不靠靳家还得求我爸! “到时候我让他踹了你就踹了你,我让他给我跪着他就得给我跪着!不如我们看看,谁能笑到最后呢?” 白羡芸本来不想出去,免得她出去了事情更尴尬。 至于唐嘉茵,她相信她解释以后,乖巧的嘉茵会理解自己不出面的。 可是听到这,白羡芸再忍都得把自己憋出乳腺结节! 她一把开了门,面若冰霜地阔步走到林傲雪面前,“你还让我儿子跪着,他就得给你跪着?!” 林傲雪本来一脸凶残的怒意,然而在看见白羡芸的那一刻,瞬间僵住了脸。 如果是靳北章在,她真的不怕。 可是,是白羡芸在。 长辈是不同的,更别说她在白羡芸面前装了那么久,现在功亏一篑…… 白羡芸没给林傲雪说话的机会,她冷笑的看着林傲雪,“我原本还以为你只是个有点儿任性,但是本性不坏的小姑娘,没成想你这么表里不一!” “我也告诉你!我老公是退了,可他大哥没退,两个弟弟没退,亲老子还活着!你林家算什么东西,养出你这么个不懂事的玩意,敢在我们靳家人面前叫唤!” “白阿姨,我、我不是——” 林傲雪这种二代,跟多年领导夫人的气场是没法比的。 她下意识便觉得矮了白羡芸一头,也根本不敢承认自己刚刚那些话…… 白羡芸冷冷看她,打断了她的话,“林傲雪,我知道你喜欢了北章很多年,今天我把话放在这,我活着,你没可能进门——我活着,唐嘉茵就是我唯一的儿媳妇!” 说完,她对导购员朗声道:“结账!” 衣服她还穿在身上,本来是打算出来给唐嘉茵看的,但是现在白羡芸没心思脱下来再离开了。 一切发生的迅雷不及掩耳,唐嘉茵还没从白羡芸的霸气中回神,就已经被她拉着出了华侨商店。 “阿姨……” “嘉茵,你以前一定受了她很多委屈吧。” 白羡芸的语气很平静,带着一丝温柔,与方才跟林傲雪说话的姿态完全不同,带着长辈的慈爱和怜惜。 白羡芸想的很清楚。 刚开始的唐嘉茵不是现在这样。 她跟靳北章的感情也是在老爷子寿宴以后才升的温。 以林傲雪的性格,以前肯定也找过唐嘉茵的麻烦。 所以在以前,刚搬进小院里,唐嘉茵对林傲雪态度的微妙也就能猜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时唐嘉茵肯定不敢跟靳北章说。 但是她今天敢这么有底气的同林傲雪对话,一定是因为他们夫妻俩沟通过。 再加上林傲雪说——她已经跟北章撕破脸了。 一切都说得通了。 白羡芸觉得自己有点儿对不住儿媳妇,竟然在这段日子里,给了林傲雪那么多好脸色看,甚至在表现得挺亲近。 唐嘉茵挽着白羡芸的手,将头搁在她肩头,撒娇道:“没有的事儿,阿姨,我才不会受她的委屈。” 白羡芸也知道,唐嘉茵这是在懂事的让她放心。 “你放心,从前是我没看清她真面目——从今往后,她再敢到你面前耀武扬威,我让她知道什么人不能得罪。” 嗯……就是说,婆媳矛盾在她们这里,似乎永远也不存在呢。 唐嘉茵觉得自己太幸福啦。 第72章 文玩瘾也是够大的 白羡芸都把衣服穿回去了,自然是引得靳家父子一阵夸赞的。 但是晚上一起吃饭时,白羡芸什么都没说,一如既往的温柔。 等回了房,才臭了脸。 靳卫国察觉出不对劲,脑海中飞速回想了一下他吃饭的时候干了什么惹老婆不高兴——没办法,今天一天媳妇跟儿媳妇都在外边。 他就算想惹,也没机会。 “老婆,你怎么不高兴了?是跟嘉茵出门,她做了什么事惹你了吗?” 白羡芸侧首看他一眼,“嘉茵最乖了好吗?不许你这么想她!” 就凭她嫁进靳家,儿子的笑脸都比以前多,这个儿媳妇就没娶错! 靳卫国一把抓住白羡芸的手,安抚道:“不是,我就是随便猜猜,你别生气——那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因为林傲雪?这小丫头竟然敢威胁嘉茵,甚至贬低北章!给我气蒙了都!” 一回想起当时的情况,白羡芸还是能怒上心头。 靳卫国严肃了几分。 要知道林傲雪可是才帮着找到医生治好了近乎被宣告脑死亡的奚卫韫奶奶,况且白羡芸一直因为看着林傲雪长大,所以对她挺亲近的。 现在怎么会对她那么愤怒? 不必等靳卫国询问,白羡芸已经一股脑说了出来。 “……本来我是怕麻烦才没出去,结果就听到她骂嘉茵,骂咱儿子,我想过这种瞧不起会出现在靳家的政敌身上,可是我就是没想过这些极致侮辱的话会从林傲雪嘴里说出来!” 靳卫国迟疑,“她还说了让咱儿子跪下?” “是!你也觉得不可能是她说的对吧?!可是我就在试衣间听得清清楚楚!” 靳卫国沉默了。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嘉茵以前估计受了她不少气!要不是跟北章感情越来越好,我看林傲雪得把她欺负死!” 闻言,靳卫国一只手握着白羡芸的手,一只手拍拍她肩膀,“没事儿老婆,现在嘉茵不是没受气吗?估计她都不在意林傲雪,反正咱儿子是个好男人,肯定给她撑腰了。”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我看着她长大的,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的人,反而是嘉茵——我一开始都不太喜欢她,只是因为有责任,所以才对她友好,可没想到这小姑娘长得漂亮又懂事,搞得我现在对她特别愧疚。” 白羡芸重重叹息一声,目光忽然转向靳卫国,随即一拳打上他胸口,声音都带了些哭腔,“都怪你!让咱儿子跟着受牵连,还不知道他被人笑成什么样呢!” 听见这话,靳卫国苦笑一声,“你啊……儿子比我出息,你都没想过咱们为什么又搬回来了?”白羡芸的哭意来得快去得也快,况且老公还搁这哄着呢,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狐疑地挑眉。 “不是因为何典的事摆平了,然后又方便搞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坏嘉茵的名声,诬陷她收受贿赂?” “没这么简单——儿子一直有多重身份,明面上的撤了职,可暗地里的要更有权势,现在只等个机会,再重新安排到新单位罢了。” 这话听得白羡芸双眼放光,“这小子,这么大的事居然瞒着我们!” “没办法,特殊机构,都还没有明面上成立,做事都是特批特办——总之这是好事,这说明老总想培养我们靳家下一代。” 家族最要紧的不是权势的辉煌,而是延续。 靳家只要还有人在圈子里,就能继续延续下去。 但是其实除了老四身份特殊。 他们靳家三兄弟的位置都没有说到了一个无可替代的高度。 都在政治圈子里缓步上行,具体能多高,得看时运。 然而靳北章不一样,他被这样安排,就是说明闯过了考验,以后必定身居高位…… 今儿得知了这个消息,白羡芸心中隐隐的焦虑也就消失了。 反而她很期待时间能过得快一点。 她很想看见林傲雪得知真相以后,那张装模作样的脸到底会有多难看! …… 唐嘉茵回了房也没瞒着,但是她都记不太清林傲雪到底是怎么羞辱他们的,毕竟不在意。 可是白羡芸说得那些维护的话,她记得清清楚楚。 只见她眼里仿佛存了星星一样,亮晶晶的,把白羡芸维护她的话都跟靳北章说了一遍,最后给出了总结。 “你都不知道阿姨有多帅!” 靳北章确实不知道。 他从没见过母亲这样…… 白羡芸出身不错,书香门第,但不是四九城的人。 跟靳卫国是大学同学,两人由此展开的缘分。 毕了业二人就结婚,靳卫国直接走马上任去做官,这么多年,白羡芸一直都没有工作过,是养尊处优的状态。 在靳北章眼里,母亲是优雅的贵妇人。 何时需要她去捍卫什么了? 可见母亲是真的喜欢唐嘉茵,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靳北章浅笑,“托茵茵的福,我现在也知道了。” 两人洗漱完,就继续躺在床上聊天,擦枪走火的事都不干。 唐嘉茵也已经习惯了。 有时在想靳北章为什么不做。 但内心坚定不可能是因为不喜欢她。 最终唐嘉茵抱着靳北章的胳膊,沉沉睡去。 白日里,吃过早饭,靳北章便催促唐嘉茵换身漂亮衣裳。 “换衣裳干嘛?” “今天我有空,我们出去玩吧!” 唐嘉茵来了四九城这么久,都还没出去玩过呢。 靳北章多少觉得有些亏欠了小姑娘。 闻言,唐嘉茵歪头想了想,“既然要出去的话,我们去潘家园儿吧?” 逛什么景点、商场,唐嘉茵都不感兴趣。 她现在也逐渐领略到了文玩的魅力,那些有着历史沉淀的笔触,象征着不同朝代的花纹、颜色和釉体,吸引着她去探究。 况且她的空间也需要。 很想知道雾气继续消散下去,将会展现出怎么样的“仙境”。唐嘉茵说要潘家园儿,听得靳北章哭笑不得。 从奚卫韫那搞来的一堆瓷片都还没清理完——小姑娘这文玩瘾也是够大的。 “行。” 想去就去,他做得到的都会答应。 回了小院儿以后,靳北章就没再开过车了,两人路过公交站台靳北章没停下,唐嘉茵便好奇拉住他,“哥哥,我们不坐公交吗?” 靳北章带着笑意,“先取点儿钱。” 他手上没什么现金了。 唐嘉茵闻言一愣,随即便想到这段时间开销不小。 而且从何典那弄来的钱,基本都给奚卫韫了。 看来,她也不能放着空间和那么多文玩不用,只知道享受生活了! 赚钱赚钱! 不过现在嘛…… 还是先用老公的吧! 第73章 二百块钱!是你们! 靳北章说取点儿钱,唐嘉茵也没问他取了多少。 反正那是他的钱,他有数就行。 但是靳北章一出来就故意把鼓囊囊的背包拍得直响,嘴角扬起得意的弧度,用他那最近在唐嘉茵面前耍宝愈发熟练的态度说道:“茵茵,今天哥哥带你横扫潘家园,一车文玩直接拉回家!” 唐嘉茵仰头望着他,杏眼弯成月牙,“不要,我来这儿就是捡漏的,精就行。” “咱有钱,我的就是你的,随便花。” 你看,这还需要问什么? 男人爱女人,态度是摆在第一位的。 都还没花上他的钱,但是唐嘉茵已经觉得很幸福了。 这种幸福不是来源于她能花一个男人的钱,而是来源于安全感。 自小被家人抛弃,独自想办法艰难求生的唐嘉茵最缺的就是安全感——靳北章都给了。 因为去过一次潘家园了,所以唐嘉茵心里有数,知道什么店是完全没有逛的价值,于是在逛了几个地方之后,便直接去了之前那个“遗老”的店里。 风铃清脆的声响撞碎午后的慵懒。 老板听见风铃响动,并未抬起头,而是躺在他的摇椅上看报,一如之前。 唐嘉茵跨进门槛,檀木与沉香混着旧报纸的气息扑面而来,竟让她精神振奋。 “老板,最近有好货吗?” 老板满是漫不经心,悠悠开口,“我这都是好货,想要什么得看你自己的眼力。” 闻言,唐嘉茵轻笑一声。 正是这一声笑,让老板产生了些许熟悉感,继而抬起了头。 他有些怔怔地看着唐嘉茵,随即挑眉狐疑,“小姑娘,你挺面熟啊,我是不是——” 不等唐嘉茵回话,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 老板握着报纸的手骤然收紧,老花镜险些掉下来。 他盯着唐嘉茵的脸,又看看靳北章环在她腰上的手,突然一拍大腿:“哎呀!二百块钱!是你们!” 唐嘉茵咧开嘴笑,“是我,老板记性真好。。” “何止记性好!当初你干的那事儿,我跟老伙计吹了半个月你们夫妻俩,结果再也没看见你们了——不得了不得了,好久不见了!” 老板放下报纸从摇椅上起来,绕过柜台压低了腰朝唐嘉茵伸出了手。 唐嘉茵一愣,还是握了上去。 老板一触即离,随即又朝靳北章伸出手,脸上的表情是无与伦比的高兴,连声调都上升了一个度,“夫妻俩又来买东西啊?” “嗯,这边就属您家的东西最厉害。” 唐嘉茵朝老板竖起大拇指。 老板闻言,捻了捻甩到身前的小辫儿,笑眯了眼,“小姑娘眼力强——随便看看吧,我去内室给你拿!” 刚做完交易那几天,老板其实还盼了唐嘉茵一阵。 毕竟看店的日子实在是无聊,日子久了就连坑别人一大笔也不是什么有乐子的事。 那天唐嘉茵的“精彩表演”,着实让他感受到了开店的乐趣。 只是这么久没见着唐嘉茵,他也就罢了。 结果今儿冷不丁一见,却发现这小姑娘美得他都认不出了! 明明模样还是那个模样,但是就是感觉更漂亮了——不,用漂亮来形容都俗气。 灵! 对了,就该是灵这个字儿! 看见美,人的心情总是愉悦的。 老板哼着跑调的京剧,掀开内室的蓝布帘。 再出来时怀里抱着个朱漆木箱,箱盖掀开的瞬间,羊脂玉的柔光与翡翠的碧色倾泻而出。 他眯着眼,小心翼翼地将朱漆木箱搁在内里的红木八仙桌上,黄铜扣环撞出清越声响。 将一对儿翡翠耳坠举到唐嘉茵面前:“看看这水头,不错吧——” 这对翡翠耳坠,碧色在店内的灯光下流转,宛如两汪凝着晨露的春水。 “是好——不过,这不是老货吧?” “嗐,现在能找到的老货就是色辣,水头不足的,你小姑娘就得戴这种水头好的,润——老坑冰种的料子,水头足得能养鱼!你且瞧这雕工,双面镂空的缠枝莲纹,当年宫里娘娘戴的也不过如此。” 说着将耳坠贴近唐嘉茵放在台面上的手比划,“衬得你这肤色,比羊脂玉还透亮三分——嘿!小伙子!你倒是夸几句?” 靳北章的眼睛追着唐嘉茵的表情呢,听见这话不由得露出微笑,“是好看。” 唐嘉茵无奈看他一眼。 哪有出门捡漏还夸货物的。 老板看着二人的眉眼官司,了然的笑笑。 直接从木箱里拿出重磅货! 唐嘉茵的目光忽然被老板推过来的檀木匣吸引。 匣内卧着枚银错金螭龙佩,蜿蜒的龙身嵌满绿松石,龙眼处两粒红宝石在暗处幽幽发亮。 “这是老物件!” 不用上手感受温度,最近唐嘉茵被磨出了不少眼力,看一眼就能确定这玩意儿不是造假的货。 看见唐嘉茵的表情,老板的指甲在玻璃罩上敲出哒哒声,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那当然了,我还能坑你不成?看这错金工艺,金丝细过头发丝儿,龙鳞纹路里还藏着小篆铭文呢!” 唐嘉茵凑过去细看,“老板,能拿手里吗?” “可以,这玩意儿又不是脆弱的东西。” 听见老板这么说,唐嘉茵便将这枚错金螭龙佩拿在手上细细观看。 热度自然是有的。 不过这一瞧,唐嘉茵确实发现了点儿问题。 她抬头看着老板,“这形制是汉代的,但是我觉得这不是真正汉代的物件——老板,你说呢?” “我说不了,得看你怎么觉得。” 老板又捻了捻小辫儿,一副神神秘秘,“我考考你”的样子。 唐嘉茵笑了,“我现在的水平也说不定,但是我认为这确实是古董,只是不是汉代的,是其他朝代的时期按照汉代形制做出来的。” 老板嘿嘿一笑,“实不相瞒,你说的这些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这有价值,是个古董。” 话到这,其实交易双方都真诚又和谐。 闻言,唐嘉茵直接把东西握在手里,“既然这样,你可不准高价卖我!” “我收来花了一百,你总要让我赚的。” “三倍怎么样?” 这个小东西,唐嘉茵断定日后能拍卖出超百万的价格。 现在不管是几百还是上千,收回来都是稳赚的! 第74章 舒爱玲的出现 老板笑笑,“那就三百吧。” 虽然感受的出老板这笔买卖的真诚,但是唐嘉茵还是不由自主觉得亏了——他肯定报高了的! 现在古董可没有后世那么叫人重视。 很多认知不高的家庭里找出来古董以后都会想办法脱手,不会考虑到未来的发展情况。 靳北章在一旁开口,“先记着,我们还买别的东西,等会儿一起付钱。” “好嘞!”老板哗啦抖开块裹玉的锦帕,羊脂玉观音像在掌心盈盈生光,“这个瞧瞧?可是和田籽料!” 唐嘉茵看了过去,一眼就被吸引了。 观音手持玉净瓶,另一只手拿着柳枝,面容颇具神性,整体动作与表情简直就是个缩小版的神一样。 能如此传神,雕工确实了得。 “这也是好东西。” 要找这块玉雕的毛病,唐嘉茵都找不到。 只得发自内心的赞叹。 看见唐嘉茵如此识货,并且没有因为想要而贬低,老板仿佛遇到知音了一般,激动得小辫儿都在打颤。 “这你就说对了!你摸摸这包浆,温润得像婴儿脸蛋儿!再看这——明代玉雕大师陆子冈的落款,现在市面上仿品成堆,我们这一片儿的的真家伙就这一件!” 老板将玉雕隐藏在雕刻中的落款展示给唐嘉茵看。 玉雕件落款这种东西,唐嘉茵是不懂的, 但是摸起了的温度告诉她,老板没骗人。 这件玉雕确实很有价值。 “这个怎么卖?” “我也不让你喊价了,一口价——七百块钱!” 听到这个价位,唐嘉茵顿时有些犹豫了。 七百块钱可不少。 再加上她刚刚买的东西,合起来正好一千! 她都不晓得老板是不是故意喊的这个价了。 果然无奸不商,她刚刚就不该被老板热情的态度所迷惑…… 不过值得高兴的是,起码老板拿出来的东西都是真正的好货,又不会很大,不方便带。 这些东西又小又精,以后不管是送人还是留着等升值都很方便。 老板跟靳北章都看见了唐嘉茵的犹豫。 “小姑娘七百块不多的,这块玉雕真的值得七百块钱,如果不是因为我觉得你的性格挺对我胃口的,我连拿都不会拿出来,还怎么会开价卖出去嘛!” 唐嘉茵擅长的鉴宝方向是家用器具之类的东西,所以不管是花瓶还是砚台、瓷器……她都能认个八九不离十。 这当然跟她小时候生活在园林家宅中,日常经常能看见无比真实的古董而有着不可分割的密切关系。 但是玉雕落款,确实在她的知识盲区。 犹豫片刻,“多谢老板的考虑,不过这东西我要了没有用,又太贵了,还是算了吧。” 老板挺可惜的。 他是很喜欢这个玉雕件,但是他的本行就是做生意卖东西,所以会希望自己喜欢的商品去到他喜欢的客人那里。 “那就没办法了,这个不能少的,我收回来也费了很大一番功夫,时间精力成本是要算进去的……” 老板边絮絮叨叨,边将和田玉收回去。 唐嘉茵也确实挺喜欢的,可是这个价位实在超出预算——就像她今天跟靳北章说得那样,她是来捡漏的。 一下七百块钱?她觉得自己本身想捡漏都花不到七百…… 而且现在越想,越觉得那个不知名朝代的错金螭龙佩买贵了。 靳北章是看出唐嘉茵不舍了的,所以他开了口,“老板,你诚心再给个价。” 闻言,老板的手一顿,“七百真的是诚心价。” “那你就再诚心一点。” 本来这会儿要是靳北章自己过来,他肯定是懒得讲价的,但是他能感受的出唐嘉茵花他的钱还是有心理负担。 再加上可能她是从乡下来的,比较精打细算,不太喜欢多花钱…… 为了尊重唐嘉茵,靳北章才讲起了价。 听见靳北章的话,老板苦笑,“再便宜五十——真的不能再低了,我有成本的。找货、跟卖家牵线搭桥,事后的维护……全都要钱。” 五十也不是小数目,是四九城普通的工人一个月的工资呢! 靳北章便道:“那就包起来。” 唐嘉茵在一旁看着他的操作,心里很是甜蜜。 但也不由自主为花出去的这六百五十块钱心疼。 还是因为不是她自己赚的钱啊……花别人的就是容易多想。 靳北章最终还是给了一千块钱。 最开始老板推荐的翡翠耳饰,靳北章以五十元的价格拿下,凑了个整,带走了三件物品。 临走时老板还有些依依不舍,“再看看呗?” “不看了不看了,才看了这么几个你推荐的,一千块钱都花出去了。” 唐嘉茵无奈朝他笑。 风铃再次响动,靳北章把今儿买的东西都塞进包里——没了一千块钱,但是恰巧,没了钱,却出现了空位能把这三件宝贝塞进去。 “哥哥,破费了,我没想花这么多的。” 出了门,唐嘉茵立马挽住靳北章的手,朝他撒娇道。 在看见唐嘉茵可爱的小表情的一瞬间心就化了,他不由自主地俯身亲吻了下唐嘉茵的头顶,“花再多都行,我说过今天能买一车文玩回去。” 他揽着唐嘉茵的手紧了紧,“只要是我家茵茵看上的,哪件我也得办到。” 唐嘉茵幸福地钻进他怀里,在潘家园的街道上,没忍住跟他紧紧相拥。 “咦?唐小姐跟靳先生?”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唐嘉茵朝声音处一看,竟然是舒爱玲。 她今日穿搭特别摩登,因着正值夏日,所以上身一件荧光绿吊带,下半身是条颇具设计风的拼接长裙。 只看这一身衣服都知道该很难驾驭了,但是舒爱玲却搭配着各种首饰,驾驭的很好。 只是……一看便不太像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 被见过一面但感官不错还算朋友的舒爱玲叫住,唐嘉茵也只能松开靳北章,友好地同舒爱玲打了声招呼。 就这点儿时间,舒爱玲已经满脸笑意地走到了他们俩的身前。 “好惊喜,我没想到在我回国之前还能再见到我的灵感缪斯!” 舒爱玲此刻的活泼程度,要比在华侨商店时的又夸张了几分。 第75章 该不会是喜欢上他的茵茵了吧? 舒爱玲的荧光绿吊带在八十年代的潘家园街道上格外扎眼,大片的白皮肤就这么暴露在日光下。 阳光透过梧桐叶隙落在她手腕的不锈钢手镯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她握着唐嘉茵的手晃了晃,“你们也是来买东西的?” “嗯,来看看有没有好东西可以买。” “看来是天定的缘分,让我临走前遇到你,嘉茵,我这次回国本想淘些老物件找灵感,可转了半天都摸不着门道——你知道哪儿有‘真家伙’吗?” 这个问题……唐嘉茵比较难回。 其实这里的每家店铺都有“真家伙”,只是多少的区别而已。 况且,她自己买没问题,但是看舒爱玲这话的意思,她是想让自己做“顾问”…… 没有马上回应这个问题,唐嘉茵只是说:“舒老师,我记得上回我去店里,你还没说这么快回去呢,怎么现在走得这么早?” 舒爱玲笑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耸了耸肩,“店没了,我的那些衣服也懒得寄卖了,准备直接全部打包回法兰西。” “店没了?”唐嘉茵很是惊讶。 林傲雪的动作这么快的? 昨天才发生的事,她今天直接把店都给关了。 看来权势不容小觑。 “是啊,听那几个导购员说,是因为顾客们吵架的缘故,得罪了一个有权势的女客——我也没多问,店关了就关了,反正我卖出去的衣裳,真正满意的也就只有你穿着的那件。” 她这话的意思……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与自己有何等关系。 看着唐嘉茵不寻常的表情,舒爱玲主动问:“怎么了?是我需要你的帮助,让你为难了吗?” “不不不,舒老师你不要多想。” 舒爱玲再次咧开嘴笑,“你有什么顾虑,说出来我就不会多想了。” “其实你刚刚说顾客吵架导致的关店……我就是当事人。” 听见唐嘉茵的话,舒爱玲抬手掩住嘴,吃惊地长大嘴巴,随即笑了出来。 “天呐这么巧,恐怕这就是老天让我遇到你的原因!” 一件礼服能卖一千六的人物,却并不因为店关了而觉得损失重大,反而还能对唐嘉茵笑…… 她甚至都没有追问昨天到底发生什么了。 这让唐嘉茵感受到了她的尊重以及边界感…… 既然舒爱玲不提,她也没必要再多说什么。 反正今天她不想买了,但是还想去看看到底有什么好货,于是抬手指了指街角挂着蓝布幌子的店。 “正巧我和靳先生刚从那边出来,老板手里有几件不错的东西,你要是信得过,我带你去瞧瞧?” “太好了!” 舒爱玲眼睛一亮,拽着唐嘉茵就往店里走,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嗒嗒作响。 风铃“叮铃”一声响,老板正低头擦拭一个青花小罐,抬头看见唐嘉茵,脸上立刻堆起熟络的笑:“哎哟,小姑娘回来啦?是不是后悔没多看几样……” 话音未落,他的目光落在舒爱玲身上,上下一打量,眼神顿时变了。 只见舒爱玲耳坠是南洋珍珠,颈间挂着细巧的铂金项链,一身打扮透着股“洋味儿”,跟平日里穿的确良衬衫的顾客截然不同。 “遇到个朋友,带她来看看。” 老板搓了搓手,笑容更热络了几分,却没急着招呼,反而先对唐嘉茵道:“这位小姐看着面生,是从香江来的?” “我这位朋友从国外回来,想挑些带有历史文化韵味的老物件。” “那你算是来对地方了,我这的东西古味儿浓!保管你满意而归。” 唐嘉茵看了眼跟以往态度完全不同的老板,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她直接道:“老板,刚刚拿出来的盒子再拿一次吧?” 老板嘿嘿一笑,没去拿盒子,反而从柜台深处捧出一个锦盒,打开来是一对镂雕缠枝莲纹的银鎏金手镯。 镯子内侧刻着细密的卷草纹,包浆温润,却透着一股雍容气。 “这对儿是清末的,宫里流出来的物件,您这位朋友戴正合适!” 舒爱玲凑上前,指尖轻轻拂过镯子上的花纹,眼睛亮起来,“哇,这个设计太棒了!唐小姐你看,这缠枝纹可以用在我下一季的配饰系列里……” “老板,这对镯子怎么卖?” 唐嘉茵打断她,心里却清楚,老板这是看准了舒爱玲的“海外身份”,特意挑了件显贵的货。 老板捋了捋甩在胸前的小辫儿,慢悠悠地开口:“实不相瞒,这对儿镯子我收来就费了大功夫,又是鎏金又是雕工,怎么着也得……一千二百块!” “一千二?” 舒爱玲有些不理解,她在国内还没有单笔这么大的消费。 虽然她在国外收入不错,但这价格在八十年代相当于普通工人近三年的工资。 她下意识看向唐嘉茵,眼神里带着疑惑。 唐嘉茵心里想笑,老板不会真觉得她要帮着他吧? 然而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接过手镯,对着光仔细看了看,又用指甲轻轻刮了刮鎏金层,这才开口:“老板,您这价喊得也太离谱了。清末的银鎏金镯子,工艺是不错,但鎏金层薄,内里银质也不算纯,你还这么搞?” 老板笑眯眯地盯着唐嘉茵,眼神似乎意有所指,“我这可是实诚价……” “实诚价?” 唐嘉茵把镯子放回锦盒,语气带了几分调侃,“我在您这儿买的错金螭龙佩,您开三百,羊脂玉观音您喊七百,最后六百五成交。怎么到了我朋友这儿,开口就是一千二?难不成看她穿得时髦,就当冤大头宰?” 这话一出,老板的脸瞬间涨红了。 他没想到唐嘉茵跟这人关系这么亲近,都把之前的成交价全抖了出来。 舒爱玲这才明白过来,敢情刚才那价是“水”得厉害,她浅笑着看向唐嘉茵,眼神黏腻的让靳北章心里都有点儿直打鼓了。 这女人该不会是喜欢上他的茵茵了吧? 不无可能。 茵茵又漂亮又聪明,谁会不喜欢? “小姑娘,话别说得这么难听,”老板语气软了下来,“这不是看这位小姐是海外来的,想着给件拿得出手的……这样吧,看在你多次照顾生意的份上,一口价,八百块,不能再低了!” “六十。”唐嘉茵报出一个数,语气干脆。 “六十?!”老板差点跳起来,“小姑娘你这是砍到我脑袋上了!我收都不止这个数……” 唐嘉茵看着这个“遗老”,忍不住笑。 难怪他欣赏自己呢——他的演技也真不错。 第76章 这场交易里,只有她认真了! “老板——” 唐嘉茵慢悠悠开口,拿起一只手镯,指着内侧一处不起眼的划痕,“您看这儿,鎏金层都磨掉了,露出银底子。再说这雕工,缠枝莲的叶脉都没刻匀,明显是民间作坊的活儿,宫里出来的物件哪能有这瑕疵?九族脑袋不够砍的——我给六十,是看在料子还算厚实的份上。” 老板哑然。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您要是不卖,我们就去琉璃厂碰碰运气,那边的老板可不像您这么‘实在’。” 老板盯着唐嘉茵手里的镯子,又看了看舒爱玲那副“听不懂行情但信任同伴”的样子,满脸都是挣扎。 最后一咬牙。 “得得得!算我赔本赚吆喝,一百块!不能再少了,不然我这铺子该喝西北风了!” 唐嘉茵看向舒爱玲,舒爱玲连忙点头,“一百可以!嘉茵,太谢谢你了!” 老板接过钱,心疼地把镯子包好,嘴里还念叨着,“唉,遇上你这么会砍价的小姑娘,我这生意是越来越难做了……” 舒爱玲随意接过镯子,一副并不审在意镯子的模样。 三人走出小店,她却拉着唐嘉茵的手直晃,“嘉茵,你太厉害了!要不是你,我今天肯定被坑惨了!” 唐嘉茵笑了笑,看着舒爱玲眼里闪烁的兴奋,忽然觉得这潘家园的午后,除了淘货的乐趣,又多了几分人情味。 “举手之劳——不过这镯子其实没有我说的那么不好,民间也有好东西。” 一百块还是高了点儿的,但是问题不大。 舒爱玲不是连这点儿溢价都掏不起的人,再说了——刚刚老板明显也在逗她玩。 虽然交易不多,但是每次都能感受到老板对她不止是对顾客的单纯善意。 舒爱玲这时捧着镯子,还在不住地感叹,“回去我一定要把这对镯子的元素用到设计里,就叫‘京韵’系列嘉茵,你可得当我的灵感顾问啊!” 咦…… 唐嘉茵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这场交易里,只有她认真了! 无奈的看了一眼一直陪同在身边的靳北章,却得到他一个欣赏的眼神回应。 唐嘉茵想了下,问:“你最近不是要回去了吗?我怎么能当你的顾问呢?” “我不急着回去,只要你答应我,时间随你而定。” 这样的回应,可太有诚意了。 唐嘉茵无奈地笑了笑,“舒老师,你不是真心想买这个镯子吧?只是因为你想通过这个拉进跟我的距离,然后提出你的意愿。” 这就是唐嘉茵说,这场交易里只有她认真的原因。 老板干这个明显是为了打发时间找点儿乐子,不然不会根本对客人不上心。 而舒爱玲今天可能确实是来买东西的,但是对于能不能买到——或者说要花多少钱,她是没所谓的。 只是碰到了自己的长处,所以她希望在这个点位上,能让自己愉悦,从而增加达成她意愿的概率。 从她从老板手中收下镯子,但是并没有表现的很在意,反而在出来以后拿着镯子又很惊喜的姿态跟自己对话,最终将话题引到“灵感顾问”这么一个空泛名头上的经历可以看出这些。 舒爱玲听了唐嘉茵的话,平静地微笑,看着唐嘉茵,“嘉茵,你真的很聪明,很有灵气,而且也跟我认识到的很多国内的女孩子不同——你直接又真诚。 “当然,这并不是贬低别人,而是国内就是儒家文化,含蓄中庸。但你却不同,你更对我的性格。” 闻言,唐嘉茵抿唇笑。 这个舒爱玲说话确实挺让人舒服的,跟她相处也没什么不适。 这也是一种人生智慧。 “嘉茵,你是我见过最有灵气最漂亮的姑娘,如果错过了你,我真的会后悔一辈子!希望你能给我这个机会!” 一旁的靳北章越听舒爱玲说话,心里便越猫挠似的不爽。 还没等唐嘉茵给出答案,他便揽着小姑娘的要宣示起主权,“舒老师,你这么说话不太合适,家属还在这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并不算玩笑,因此脸上也没什么笑模样,反而有几分严肃。 舒爱玲瞧他脸色,也觉得怎么听这都不是玩笑。 心里瞬间觉得好笑了起来。 她一个女人,怎么还激起这男人的占有欲了? 但是既然她的话让人家不适,她就得负责。 于是舒爱玲满脸歉意,“真不好意思,我说话没说清楚,我确实非常希望能跟嘉茵合作,如果错过了,我会非常难受——我知道你们身份不一般,但是我也不会让嘉茵帮我做些什么掉格的事儿。” 说实话,舒爱玲的真诚确实有打动唐嘉茵。 但是唐嘉茵也很清楚,她确实可以答应,但是这事要跟家长说清楚。 她收受贿赂的谣言风波都还没过去。 靳家又不是什么普通人家,不跟长辈交代一声,她是不敢擅自做主的。 “真不好意思舒老师,这事我没法自己做主,得回去问过家里长辈。” 舒爱玲能听到她松口,其实就已经很高兴了,毕竟成功了一半。 于是她赶紧点头,“明白明白!那我等你答复。” “行。” 忙也帮了,话也应了,没必要再继续同路。 唐嘉茵就主动说:“那我们先回去了舒老师。” “哎!等等,”舒爱玲脸上露出了些许不好意思的表情,“我这话是有些冒昧,不过我要怎么才能收到你的答复呢?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给我你的地址?” 这个,唐嘉茵又是不敢应的。 她转头看向了靳北章。 靳北章便了然的开口,说出了现在住的地方在什么位置。 舒爱玲紧忙掏出口袋中的便签纸记下,“好,我会看着时间找过来的!” 说完,三人就此告别。 “哥哥,你跟她报我们的地址没关系吗?” “没事的,我们现在又不需要回避什么,既然回了内城,我就已经做好了该面对的准备——不过茵茵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麻烦的。” “我不怕麻烦,不给你拖后腿添麻烦就行。” 唐嘉茵认真地看着靳北章说道,眼睛里的纯净和体贴让靳北章再一次感受到幸福。 他珍视地抱了抱唐嘉茵,“不会给我添麻烦的,你的存在只会让我更加快乐。” 第77章 她已经快忘记母亲长什么模样了 两人有些腻歪地拥抱着,在这个看似封建的社会表面情况下,还是很出格的。 但是男俊女靓,看着就赏心悦目,路人倒也没有多管闲事叫他们在大街上注意风化了。 “哎,幸好我赶上了,小丫头你们还没走呢!” 一阵远处传来的带着喘息的呼喊声传来。 两人同时扭头,却发现是文玩店老板。 老板气喘吁吁跑到了二人跟前。 “老板,你这是?”唐嘉茵疑惑发问。 老板轻抚着胸口顺气,“我在店里想了半天,还是觉得不能错过了,谁知道你下回什么时候过来了?” “啊?”这话显然很是重视,唐嘉茵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小丫头,我挺欣赏你的,我年纪大了,眼神不怎么好使了——这周日我要去挑货,你有空一起吗?帮我捡漏的,我给你分成,你自己挑的,你也能买。” 当然,老板没说的是,如果不跟他一起,唐嘉茵连买的资格都没有。 这一点,靳北章是明白了的。 唐嘉茵一脸疑惑,“挑货?” “是啊,你不会以为咱们这店里的货是国家发的吧?”老板捻着发尾直乐,“现在经济市场逐步开放了,我们这也是有贸易来往的,合法的——我这属于二级市场,中间倒腾的那一步,你要是答应了,我们就去收货的人那挑。” 这话说的唐嘉茵真的心动了! 她要是能去挑,就凭她拿在手里就能知道有没有价值的特异功能,还能有漏的宝贝? 但是但是……她还是不能自己做决定。 实在是不想给婆家惹出任何麻烦啊。 现在的美好生活,她真的很珍惜…… 唐嘉茵的沉默让老板觉得有些可惜,但是靳北章却懂她的担忧。 于是直接开口道:“老板,要是不介意我跟过去,我爱人一定会答应的。” 听见这话,老板一脸恍然大悟,拊掌笑道:“是我考虑不周——当然能一起了,周日早上九点,咱们到潘家园门口集合,怎么样?” 靳北章温柔的垂首,“茵茵,你觉得呢?” “可以!” 何止是可以,简直太棒了! 如果把舒爱玲的肯定当做是好事的话,那今天唐嘉茵收获的成就感空前的强大! 人就是容易在获得正反馈的事情上不断地变好。 唐嘉茵现在就是这样,她愈发的因为自己有几分眼力,以及她的特异功能而感到愈发的爱上文玩古董! “行,今儿周三,到周日还有四天呢,你好好休息!” 老板得到肯定答案,又哼着曲儿,背着手回去了。 唐嘉茵回去把今儿遇到的事跟白羡芸一说,直接换来了白羡芸的抱抱贴贴,“我们嘉茵真是太厉害了!你想干什么就去干,阿姨永远支持你!” 白羡芸现在看唐嘉茵,简直就像情人眼里出西施。 不管她干什么,都觉得好,都觉得这姑娘真招稀罕! 更别说人家就是出门玩,就有人上门求着跟她合作…… 头一回被婆婆贴脸抱的唐嘉茵瞪大了双眼,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但是很快从白羡芸的举动中,感受到了关怀和爱。 准确的说,是母爱。 她已经快忘记母亲长什么模样了。 但记忆中,或许也有曾经被疼爱的片段。 又或者,那是因为她太孤独太缺爱,所以大脑幻想出的画面。 但是不论如何,现在白羡芸对她的疼爱都是真的。 唐嘉茵小心翼翼地回蹭了回去,软软地回应着,“谢谢阿姨,我会好好做的!” 靳北章在一旁看的心痒。 他怎么没想到还能这么贴贴? 以前都只会抱抱,亲亲发顶。 最不济就是实在有些没憋住,疯狂掠夺唐嘉茵的呼吸…… 一天后的清晨,一辆果绿色的伏尔加轿车停在胡同口,引得街坊四邻纷纷探头。 这种车型,一般都自带“富贵”光环。 舒爱玲站在门口敲开了院门,被靳卫国告知他去喊人,让她等等。 态度十分之温和! 于是等唐嘉茵过来,便看见她穿着米白色喇叭裤,倚在车门上冲自己挥手。 舒爱玲墨镜后的眼睛笑成月牙,“嘉茵,快上来!我带你去个时髦地方吃早点喝咖啡。” 看见唐嘉茵公公的表情,舒爱玲已经知道今天唐嘉茵会给什么答复了。 唐嘉茵刚走出院门,手里还攥着靳北章给她塞的搪瓷杯——里面是温好的豆浆。 她看着那辆在阳光下反光的轿车,有些犹豫,“舒老师,其实找个茶馆就行,不用喝咖啡。” 她也喝不来咖啡这种东西。 “哎呀,跟我还客气什么!”舒爱玲拉开车门,一股淡淡的香水味混着皮革气息飘出来,“就当是我感谢你上次帮我砍价嘛!再说,咱们不是有事儿要细聊吗?茶馆里大爷太多,我不爱那环境。” 舒爱玲都这么说了,唐嘉茵也不想让人家为难,于是点点头应了。 “我喝完这被豆浆,我爱人早上出去带回来的。” 靳北章早上锻炼回来,就已经出去忙他自己的事了。 但这份每天雷打不动的惦记让人很受用。 她简单陈述事实,却有一种满溢的幸福感。 一直独身为梦想而努力的舒爱玲似乎也感受到了幸福一样,目光愈发温柔地看着她,“行,不着急的。” 车子驶过长安街,唐嘉茵看着窗外掠过的青砖灰瓦,忽然觉得有些不真实。 几个月前,她还在忍饥挨饿,顶着毁容的脸和孱弱的身躯在四九城最阴暗的角落找着一个能日结、能让她吃饱饭的工作。 但是现在……一切都美好的如梦似幻。 此刻身边的舒爱玲正跟着收音机里的邓丽君哼歌,指尖敲着方向盘,每一个细节都透着海外归来的鲜活。 这是以前的她绝不可能接触到的人。 如果当年父母带着弟弟逃走时,把她也带走,是不是她现在也会像舒爱玲一样海外归来,尽情做着自己热爱的事? 涉外宾馆的旋转门把阳光切割成碎片投射过来,让恍惚的唐嘉茵下意识眯了眯眼。 真没想到,舒爱玲带自己的来的“时髦地方”竟然是涉外宾馆! 第78章 瞬间应激 舒爱玲看见她这样,朝她笑了笑,“不知道你有没有来过,不过这是我在国内去过的比较接轨国际的地方了,希望能在这里跟你度过一段快乐的时光。”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舒爱玲在国外的缘故,她说话的感觉总会让唐嘉茵觉得不好意思。 但是对方分明是个女人。 唐嘉茵本来不太想进去的,但是因为这股不好意思地劲儿,说晚了一步。 舒爱玲已经牵着她的手,朝旋转门去了。 都进去了,唐嘉茵也只得作罢。 舒爱玲熟门熟路地引她到二楼咖啡厅,临窗的位置能看见远处的景山。 “来两杯蓝山,加奶不加糖。” 舒爱玲将菜单递给唐嘉茵,凑过来小声说:“这边的咖啡我都喝过了,只有这个不错。” 说完,她笑意盈盈地坐直身体,“你看看你想吃什么甜点?这个我就没什么发言权了。” 舒爱玲的好意,唐嘉茵接收到了。 不过她还真没喝过咖啡。 看了下菜单,她有些为难,随即合上了菜单,“我也不知道吃什么好,就先喝咖啡吧。” 蓝山咖啡上得很快。 唐嘉茵捧着温热的骨瓷咖啡杯,看着杯口氤氲的热气,轻声道:“舒老师,你其实不用这么破费……关于合作的事,我还是觉得你可能不太了解我。” 她也就是有了空间以后,在文玩这方面建立起了自信。 其他的部分……唐嘉茵还是觉得自己没什么价值的,那么舒爱玲这种诡异的热情和她今天带自己来涉外宾馆这种事…… 对于唐嘉茵来说,就需要警惕起来了。 人不能再一个坑里跌倒两次不是? 林傲雪一开始也是表现的很热情友好,可是实际上呢? 舒爱玲看样子是喜欢自己的长相,如果这是真的那不如拍点照片给她就是。 总之……来到涉外宾馆以后,她对舒爱玲开始抱有警惕。 “别急着拒绝呀!”舒爱玲放下糖罐,身体前倾,“我是真的觉得你的审美很特别,对传统纹样的理解比我见过的很多设计师都深刻。你看——” 她从随身的鳄鱼皮包里掏出一本素描本,“这是我昨天画的,以那对银镯子为灵感画的衣服设计稿,你看这缠枝纹的变形……” 不得不说,舒爱玲还是很有才华的。 唐嘉茵这个完全不懂设计的人,听着她说话也觉得能学习到不少东西。 两人正说着,邻桌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端着咖啡杯走过来,为首的中年男人穿着熨帖的亚麻西装,脸上带着惊喜的笑容:“唐小姐?真的是你!” 唐嘉茵抬起头,竟然是学术交流团的那些人。 唐嘉茵瞬间应激。 她转头,用不敢置信的眼光看着舒爱玲。 实在没想到,这个舒爱玲并不简单,居然真的是她想象的那样! 既然如此,林傲雪在华侨商店里,就是演了一出戏了! 她还以为是因为“大小姐”没输过,所以才会那么在意一件礼服…… 舒爱玲面对这唐嘉茵的眼神,一时不知所措了起来。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一群外国人过来,唐嘉茵的表情就瞬间变了? 唐嘉茵试图离开,然而学术交流团的这些人却太过“热情”,一个个拦着她要跟她说话。 一时间四五个人围着桌子,操着中英夹杂的语言争相打招呼。 唐嘉茵局促地又坐了回去,下意识攥紧了咖啡杯。 现在是在公众场合,这些人应该还没那么大胆——既然现在不让自己走,那她就等安全了再说! 总不能一直围绕着自己吧? 唐嘉茵装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就连伯纳德用蹩脚的中文说话,满脸堆笑,她也依旧不开口,只是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咖啡。 舒爱玲坐在一旁,十分摸不着头脑地看着这一幕。 这时候她也顾不上唐嘉茵方才看自己的那一眼了。 “各位,唐小姐现在正在休息,”舒爱玲适时开口,用标准的英语打圆场,“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改日预约。” 她的语气带着成功人士特有的气场,几个外国人打量着她,发觉这女人穿衣打扮并不简单。 这才离去。 等人走远,唐嘉茵才松了口气,然而面对舒爱玲,她却沉默着。 脑海中疯狂构思着如何才能安全地从这里离开。 舒爱玲等了一会儿,却没发现唐嘉茵有任何开口的意图,这让她十分尴尬。 “嘉茵……” “对不起,我们还不熟,这是我们见的第三面而已。” 唐嘉茵的态度十分冷漠。 舒爱玲沉默了。 “我刚刚也算是帮你解围了——我觉得,你没必要这样对我。” “解围?”唐嘉茵的脸上露出冷笑,“还不知道这些人是谁找来的呢!” 这时的她,身边没有靳北章,甚至连白羡芸都没有。 又身处在当初身败名裂的地方,就算再想理智起来,也很有些难度。 舒爱玲疑惑地看着她,又看着那群外国人离去的背影,不敢置信地开口道:“你不会以为那些人跟我认识吧?就算认识,我为什么要找他们过来?而且我明明感觉你们才是认识的!” “如果你们不认识,为什么你会约我到涉外宾馆?为什么我们刚一坐下就遇到那些男人?” 舒爱玲心想,这不是巧合吗? 纵使她心里再喜欢唐嘉茵,也不由得有些不满情绪了。 然而看着唐嘉茵的脸,她心中的情绪又逐渐消散了。 或许……有什么误会。 舒爱玲缓和下语气,“唐小姐,我想我们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现在给我个机会,我们一点一点捋清楚好吗?” 唐嘉茵沉默一瞬,“可以,但是我要求结束之后,你把我送到最近的公交站台。” “这个没问题,我也可以直接把你送回去。” “我说的是步行送我。” 车,她是不敢再坐了。 但是如果一起走出去,出了什么事,她还能借舒爱玲发挥发挥。 舒爱玲不太懂唐嘉茵这个莫名其妙的要求,但是这个时候,答应她是最佳选择。 “可以!” 第79章 你拥有能够统一审美的美 唐嘉茵低头看着咖啡杯里自己的倒影,里面还是年轻的脸。 “你说有误会,那你说吧。” 舒爱玲瞬间正色,“首先我肯定是不认识那些人的,带你来涉外宾馆纯粹是我觉得这里的环境比茶馆好,服装设计是艺术,我想我们能有个充满美感的约见。” “……” 唐嘉茵保持沉默。 “唐小姐,不如请你说说,你为什么觉得我跟刚刚那群外国人是认识的?” “你应该不会忘记,为什么你寄卖的店关掉了吧?” 唐嘉茵突然的话,似乎跟眼前的对话完全不相干。 于是舒爱玲挑眉,“记得是记得,但是跟我们现在的对话有什么关系呢?” “这群人就是让你寄卖的店关门的女人的朋友,而那个人恨我。” 舒爱玲脑海中瞬间闪出了许多念头。 但这事听起来信息量太大了,她一时拼凑不出什么符合逻辑的版本,于是她正襟危坐,“所以你对那群外国人是抱有敌意的?” 何止是敌意。 恨的同时,还有抹不去的伤痕苦痛。 更有怕…… 但这些,唐嘉茵没必要告诉舒爱玲。 她短暂深呼吸,整理好情绪后继续道:“他们很可能是那个女人安排来的,我必然有敌意,但是我不能暴露出来。” 如果不是因为舒爱玲是个女人,她也不会跟她在这里说这么多。 还好,咖啡她一口都没喝。 起码她现在可以一直保持清醒…… 舒爱玲虽然还不太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知道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嘉茵——请允许我这样叫你,我真的很喜欢你,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已经认定你了,我说要你做我的灵感缪斯并不是为了接近你才说的,一切都是我的真心话,而我也跟那些男人完全不认识,我读书的地方在巴黎……” 接下来,舒爱玲将自己的人生经历和家庭背景都告知了唐嘉茵。 原来她是外交官的女儿,家中也有红色成分。 说起来,靳家说不定拐几个弯,就能认识到舒爱玲家的人了。 光听着这些信息,唐嘉茵是觉得安心的。 但是她也不能确定舒爱玲是不是设计好了这个身份来应对现在“被拆穿”的场景。 不过,唐嘉茵能感受到舒爱玲的诚意。 为了避免误伤舒爱玲,唐嘉茵还是认真看着她说:“实在很抱歉,我无法判断你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我得为我自己的安全负责。” “我说的话是真的,我可以带你去我家看看!” 唐嘉茵很平静,“这里很危险,你带我去的地方也一样危险。” “这里为什么危险?这里很安全。” 因为这里大多都是外国人,所以安保实际上是很严格的。 “对于我来说是危险的。” 尽管唐嘉茵说这话时是很平静的,但是舒爱玲却细腻地从她的眼神和微颤的指尖感受到了她的恐惧。 这一刻,她不再坚持自己的认知。 伸出手握住了唐嘉茵,“我不知道你在这里发生过什么事,但我发誓,我跟那些人,还有你说的女人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如果有关系,让我立刻死在你面前!” 这样的语言让唐嘉茵感受到了压力。 她不由得正视起舒爱玲。 心中的天平已经悄悄倾斜—— “先不说这些了,我无法判断真假,但是如果要我做什么灵感缪斯,我需要你给出合作方案,并且支付报酬。” 本来只是想着帮人忙的。 但是现在,唐嘉茵觉得如果舒爱玲说得都是真实信息的处境下,她最好还是现在就能拿到好处。 这样也不算吃亏。 舒爱玲明显一愣,但随即她就笑了。 她就喜欢分得清清楚楚! 唐嘉茵现在愿意跟她分,是在给她合作机会。 既然这是自己希望发生的,当然不会因为唐嘉茵说话直接而不高兴。 “方案我是没有的,因为我的要求很简单,就是希望你能做我的模特,换上我设计的礼服,然后留下影像,其余的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跟我说——哦对了,如果你需要合同保证权益,我也可以安排。” “合同就不必了,如果是你说的这种情况,你要怎么给我报酬?” 舒爱玲不假思索,像是早已想好了,“单次支付五百元,并且附加衣服百分之一的销售提成。” 五百元这个字眼出来,唐嘉茵还是有被震撼到。 当个模特,一次五百块钱? 这还是八一年吗? 钱这么好赚的? 看见唐嘉茵睁圆了眼沉默,舒爱玲的脑海中瞬间出现了以她这种情绪为基础的设计——一种能让人显得呆萌的服饰打扮。 果然,唐嘉茵就是她的灵感缪斯! 舒爱玲迫不及待地从包中拿出了一份牛皮纸包的钱,“这里是一千块,算是我提前给你让你安心的钱。” 这个年代多用十元钞票,一千块已经是厚厚一沓了。 拿出来还是挺有冲击感的。 沉默了半天,唐嘉茵内心陷入天人交战。 林傲雪舍得下这种血本? 没必要绕这么大的弯子让她去跟一个设计师认识,然后再害她吧? 况且买衣服是靳北章带去的,林傲雪也不能完全确定他们会去那家买啊。 “为什么?” 半晌,唐嘉茵干巴巴的问道。 虽然说得不清楚大,但是舒爱玲却听懂了。 她表情称得上虔诚,“因为你美。” 这话,直接让唐嘉茵红了耳朵。 舒爱玲看见她害羞,心中无比柔软,甚至想揉揉唐嘉茵的脸。 这是多么单纯美好的女孩子! 刚刚那些有敌意的语言和行为都只是误会而已,她一定要让唐嘉茵打消对她的误会! “美是这个世界上不太稀缺的东西,但是人类的美却是足够稀缺的,毕竟美跟种族、时代和文化都有强联系——而嘉茵,你拥有能够统一审美的美!” “我……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你在质疑我学了这么多年艺术的能力?” “……” 唐嘉茵也是一阵无言。 “总之,你太美了,你值得!” 舒爱玲太会夸人了。 这导致唐嘉茵后半段对她的态度完全没办法硬起来,两人的交流又恢复了最开始的和谐。 日落西山。 八十年代的阳光正透过玻璃幕墙,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身旁舒爱玲还在喋喋不休她的设计理念。 唐嘉茵百无聊赖地抬眼望向窗外,心里一暖——居然在宾馆门口的梧桐树下,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靳北章穿着白衬衫,袖子卷到小臂,正仰着头往二楼咖啡厅的方向看。 阳光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眼神里带着惯有的平静,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像守护着幼崽的狼。 冷酷极了。 唐嘉茵忍不住笑了,对舒爱玲道:“舒老师——我先生来接我了。” 舒爱玲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树下那个身形挺拔的男人。 她收起素描本,语气轻快,“今天也聊得差不多了,下次我再约你——对了,那个女人叫什么?” 唐嘉茵犹豫了一下。 “林傲雪。” 第80章 奇怪的宴请 初秋的四九城。 西风卷着银杏叶掠过长安街,国营商店的玻璃橱窗里,的确良衬衫和红灯笼奶粉罐在白炽灯下泛着暖光。 但此刻,位于东三环的昆仑饭店二层宴会厅却透着另一种气象—— 水晶吊灯折射出的光斑在暗红地毯上跳跃。 穿墨绿色制服的服务员端着托盘穿梭。 托盘里的玻璃杯盛着琥珀色的啤酒。 这在当时的四九城,已经算是顶时髦的消费场所。 舒爱玲站在宴会厅入口,一身藏青色西装套裙熨帖笔挺,领口别着一枚小巧的珐琅胸针。 她的头发烫成柔和的波浪,发胶固定得一丝不苟,格外正式。 今天这场宴请,是为了感谢几位定制礼服的 “贵客”。 “张太太,您可来了,快请进!”舒爱玲迎向一位中年女性, 女人穿着暗花薄外套,手腕上一块上海牌手表在灯光下无比明显。 张太太是政府高官家属,半个月前在涉外商店一眼相中了舒爱玲设计的枣红色丝绒改良旗袍,那旗袍的开衩和盘扣都无比精美,设计更是收腰藏肉,让她在单位里出尽了风头。 “莫妮卡,你真是客气,店关了就算了,也不是你的错,还专门设宴跟我们赔礼道歉。” 张太太笑得眼角堆起皱纹,目光却忍不住瞟向宴会厅里其他宾客——个个衣着虽不张扬,却透着股子“见过世面”的从容。 唐嘉茵站在宴会厅入口,略显犹豫。 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的确良衬衫,外面套着件藏青色针织开衫,下身是条普通的裤子,脚上一双黑皮鞋。 这是她觉得舒服的打扮。 显得她书卷气十足。 在家换上这身时,哥哥也夸她像个女大学生,如果走在校园里,必然是很多人惊鸿一瞥的白月光。 然而这身打扮在穿呢子大衣和喇叭裤的宾客里,显得格外素净,甚至有些格格不入。 她手里还提着帆布包…… 唐嘉茵略微有些尴尬,来之前舒爱玲让她穿简单点,怎么舒服怎么来,她就这么穿了…… “快过来,别站着。” 舒爱玲起身迎了两步,自然地接过她的帆布包递给服务员。 这里的规格跟涉外宾馆又不一样了。 服务员恭敬地将帆布包给挂到了立架上。 舒爱玲拉着唐嘉茵站在众人面前,“这位是唐小姐,也是我正在合作的模特,她可是我的灵感缪斯呢!” “灵感缪斯?” 张太太好奇地打量着唐嘉茵,见她生得一双杏眼,五官精致极了,皮肤白得像瓷。 穿着朴素,并不起眼,但眉宇间却有种干净剔透的气质,足以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她身上,忽视她的穿衣打扮。 唐嘉茵微微颔首,低声打了招呼。 “大家好。” 随后,她便被舒爱玲安排在自己身侧的空位上。 她刚坐下,便感受到一道锐利的目光刺来——正是刚踏入宴会厅的林傲雪。 唐嘉茵顿时一怔。 舒爱玲没说她会把林傲雪也请来! 她这是要干什么? 还偏偏让自己穿得简单朴素,可是这里分明所有人都在盛装打扮。 包括林傲雪。 林傲雪穿着一身淡粉色真丝长裙,全套的珍珠首饰,做了盘发,提着珍珠小包,就这么从宴会厅门口缓缓走来。 舒爱玲当即迎上去,“你好,我是莫妮卡——你今天没穿我设计的衣服,所以我对你本人是没什么印象了,不知道你可不可以自我介绍一下?” 林傲雪拿鼻孔看人, “你不是说今儿是为了赔礼道歉,外加没了店,但是要出新品才通过人联系到我的吗?不知道我是谁?” 听见她的话,舒爱玲浅笑,转身向她介绍已经坐在餐桌上的宾客们。 “这里都是买过我衣服的顾客,所以大家应该都清楚,我在国内做衣服,每件都是孤品,确保顾客不会撞衫;我每卖出一件衣服,都会跟顾客见面。” 舒爱玲在这,已经展现出了她对林傲雪的几分小心机。 言下之意,她对林傲雪的脸不熟悉,谁知道这人是不是老顾客? “是,没错!” “莫妮卡说的是事实,你就介绍一下自己吧。” “谁知道你是不是知道了消息过来的?莫妮卡的衣服可不是谁都能买的,你最好还是介绍一下自己!” 能去华侨商店买舒爱玲设计的衣服的,哪个不是有钱有势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圈子,能买舒爱玲衣服的,自然都差不多在一个层级。 有圈子就会有门槛…… 配的人在圈子里,不配的人在圈外。 优越感是自然而然便发生了的。 这里的一些人对林傲雪当然没有好脸色。 林傲雪听见众人应和舒爱玲,心中顿时不爽起来,她快步走过来,将珍珠小包摔在桌上。 然而不等她开口,舒爱玲便一脸笑意的过来,扶住了林傲雪肩膀,“坐坐坐,没事儿,我等会儿会拿出几套新设计。” 她打圆场的行为,让林傲雪更不爽了。 可是她压根插不上话! “店关了,我的新设计就无处安放了,不过我邀请大家来时,函上就写了,这一次不仅是为关了店而赔礼道歉,也是最后一次上新,这次结束,我就要回巴黎了。 “希望今天在场所有美丽的女士,都能选到合适自己的衣服。” 说完,她就着站在林傲雪身边的站位,朝桌上众人鞠躬。 “别呀莫妮卡!不就是一家店吗?找找关系,你自己重新开一家就是了!” “就是,我们能来,都是喜欢你衣服的,你要是走了,这四九城里哪还有这么漂亮的设计了?” “你是国外来的,如果本地没有关系,我倒是能帮上忙。” 舒爱玲一脸遗憾地开口,“这回关店,我问过了,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是动用手段让店关门的人很有能量,我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她了,也很担心自己开一家店,还是会被搞黄……” 一旁的林傲雪本来还因为被人催促和看不起心里愤怒的,但是听见舒爱玲的话,心中顿时有些心虚了。 第81章 你有什么资格出现在这里? 她僵硬地靠坐,没有说话。 本来一直在默默欣赏唐嘉茵的张太太闻言,淡淡出声,“那也确实很有些手段了,不过莫妮卡,你不要妄自菲薄,我们都是喜欢你的衣服的人,碰巧,又都不是普通老百姓,只要你开口,重新找个店不是麻烦事。” 闻言舒爱玲则一脸失落与感恩,“倒是也没必要麻烦各位了,今儿我来是想跟各位道歉的,所以今天出的所有新品衣服,一律都打八折,保证比以前的更漂亮!” 张太太带头鼓掌,“莫妮卡你有心了。” 有人带头,这些爱美的贵妇千金们,自然不吝赞美。 毕竟她们都是真心喜欢舒爱玲的设计。 …… 林傲雪原本正为被冷落而窝火,此刻看到唐嘉茵,嘴角立刻勾起一抹鄙夷的弧度。 她故作放松地朝后一仰头,看向唐嘉茵。 目光从上到下扫过她的脸和开衫,从鼻孔里轻 “哼”出 了一声气音。 打断了众人的赞美。 “也不知道谁刚刚说莫妮卡的衣服谁都能买的,那女人穿成这个样子,能买得起莫妮卡的衣服?” 话题都已经进行到下一个了,林傲雪还在为刚刚的事耿耿于怀。 她一出声,饭桌上顿时鸦雀无声。 近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林傲雪身上。 诡异的满足感让林傲雪自信满满。 自以为掌控了局面林傲雪的声音带着拖腔,“嘶——乍一看还有点儿眼熟,哦,这不是刚从乡下嫁到四九城的土妞唐嘉茵吗?你有什么资格出现在这里?是靠你那个违纪没了工作的公公,还是靠你设计逼婚才嫁成的老公?” 林傲雪说的话,信息量可太大了! 这话一出,宾客都安静下来。 当面如此刻薄地嘲讽穿着,是极失礼的行为。 但是此时这种失礼已经比不上八卦了! 本来,来到这里的所有人都觉得这不过是一场饭局,还能顺便挑一挑喜欢的衣服,没想到还有这么精彩的八卦可以听! 一时间,更没人说话了。 唐嘉茵觉得,舒爱玲要整她没必要设计这么一场饭局。 况且她已经感受到了舒爱玲对林傲雪微妙的恶意。 于是她不再因自身穿得衣服格格不入而感到焦虑,平淡回应道:“林小姐记性是有些差,忘了舒老师不卖给你的衣服,穿在我身上了?” “那又怎么了?穿个衣服就觉得自己是人上人了?也是,你这种从泥巴里出来的,能进昆仑饭店,怕是这辈子头一回吧?靳北章给你多少钱,你真以为自己消费的起我们这个层次的东西了?” 她的语气里满是不加掩饰的轻蔑,仿佛唐嘉茵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作为东道主的舒爱玲一脸诧异地看向林傲雪,“不好意思,唐小姐是我的合伙人,她不需要花钱买我的衣服。” 林傲雪瞬间破防。 她五官控制不住的乱飞,“合伙人?什么合伙人!” 舒爱玲却没回她,只是淡笑,“林小姐是吧?咱们来这都是因为认可我,影响和谐的话其实没必要再说,好好吃饭,选衣服就可以了。” “你知不知道我买过你多少衣服?真以为我稀罕吃你这顿饭啊!” 林傲雪的怒火,总是会被舒爱玲打断。 甚至她从不正面回应自己的话! 这让她愈发控制不住情绪。 然而舒爱玲却不恼,反而不卑不亢道歉,“真的很抱歉林小姐,你一定也是认可我的设计的,那还请不要忘了今天过来的初心,你们有什么恩怨,可以私下解决,你觉得呢?在这闹得不好看,也失了你的格调。” 这么一说,林傲雪进退两难。 继续找唐嘉茵的麻烦,似乎就是她没格调。 但是要是现在就一走了之,又显得她落荒而逃…… 闻言,林傲雪冷哼一声,双手抱臂,权当是应了。 她可不是缺这一顿饭,而是想知道知道等会儿唐嘉茵该有多尴尬了! 这么高级的地方,她怕是连吃饭都不会吃吧! 林傲雪不再开口,舒爱玲便周旋其间,跟这些顾客对话,语气温和却带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她说起在巴黎读书时见过的高定时装秀,说起卢浮宫里的希腊雕塑如何启发了裙摆的剪裁,引得几位贵妇千金频频点头。 她特意没提自己外交官女儿的身份,只将话题停留在艺术与设计的层面,却又在不经意间透露着眼界的开阔。 不免让这群人也觉得舒爱玲不仅仅是有帮他们变美的价值。 林傲雪听着,脸色也平静了很多。 她是留学回来的,不免会接触到海外的华人圈子。 这个莫妮卡年纪不大,但是经历确实丰富,听听她说得什么跟王室聚餐,去看女王的珠宝…… 这是普通家庭的孩子能办到的? 林傲雪最是懂得趋利避害,自然不会想再跟舒爱玲发生冲突。 但合伙人? 唐嘉茵? 林傲雪想到这里,眼眸变得犀利起来。 “这是嘉茵给我当模特拍的样片,”舒爱玲的声音带着笑意响起,“你看这光影,这气质,是不是跟我设计的礼服特别搭?” 张太太接过照片,眼睛一亮,“哎哟,这可真好看!唐小姐换上礼服,脸没换,却跟跟换了个人似的,这气质,绝了!” 其他人也纷纷凑过去看。 照片上的唐嘉茵穿着一件月白色的曳地长裙,裙摆上绣着细密的星星,她站在老胡同的青砖墙下,阳光透过槐树叶洒在她身上,素净的脸配上华丽的礼服,竟有种奇妙的和谐感,既古典又现代。 林傲雪也忍不住瞟了一眼,心里却像被泼了盆冷水。 她不得不承认,照片上的唐嘉茵确实好看,那是一种不张扬却能抓住人心的美,与她身上那种刻意的时髦截然不同。 晦气! 闲得无聊来参加个饭局,居然能碰到唐嘉茵。 最可恶的是,这个唐嘉茵居然还最受关注! 林傲雪一脸平静,可是桌面下的手都要把桌布抓烂了——她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唐嘉茵身败名裂。 让她失去这一切? 忽然,林傲雪意识到这个桌上,没有一个普通家庭的女人。 而唐嘉茵,有个让人避之不及的传闻。 第82章 你男人可是靳家嫡孙 周遭对唐嘉茵礼服照片的赞叹声不绝于耳,林傲雪指尖叩着红木餐桌,勾起唇角一抹笑。 夸吧,现在夸的多厉害,等会儿就骂的多厉害! 水晶吊灯的光在她扬起的眉梢上,显得她整个人容光焕发。 忽然一声闷响,她的手握成拳,重重压在桌沿,打破了众人夸赞照片的和谐,“再好看有什么用?能填窟窿吗?我看各位也都是有身份的人,不至于跟一个收贿受贿的投机倒把份子这么亲近吧?” “收贿受贿”四个字说出来,惊得邻座手里的银质刀叉“叮”地磕在瓷盘边。 这个关键词,非常敏感。 现在上面正在严打,前段时间地方上还抓了一个贪污受贿犯——一个区区县委书记,贪污受贿了六七万! 对于这等还是改革开放头一例的贪污犯,上面也在斟酌用什么样的手段来惩罚。 但据内部所传,老总很是愤怒,多半是要枪毙以儆效尤的。 只是这类案件牵扯很多,不能草率行事,所以案子多半要经过层层核查与定夺。 窗外暮色正浓,将远处轮廓描成工笔画,而宴会厅里突然凝滞的空气,比夜色更沉。 听到林傲雪的话,舒爱玲头一个不爽。 “林小姐,我的合作伙伴连工作单位都没有,不知道你说的收贿受贿是什么意思?她拿什么收贿受贿?!” 林傲雪忽然笑出声,嘴角在脸上扯出夸张的弧度,“她是没工作单位,但是她嫁的还不错,从一个乡下人,变成开国上将的孙媳妇,你说说她有没有资格搞收贿受贿?” 唐嘉茵拧起了眉,“你别胡说!” 她的意思,是别继续说她嫁给了谁。 然而林傲雪才不管那么多,“我胡说?你男人可是靳家嫡孙,从泥巴腿子到将军家的‘少奶奶’,你这跳板踩得够大!” 唐嘉茵的眸子彻底冷了下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你要是不怕,就不会说话阻止我!你收贿受贿的事儿我们圈子谁不知道?有人打着靳家旗号卖批文,南边倒腾电子表的、北边倒腾钢材的,哪个没往你手里塞过钱? “你最可恶的就是根本不给人办真事,全是拿假的糊弄,导致现在暴雷了很多人,大家都在背后议论靳家,你知道你给靳家带来了多大麻烦吗?” 听着林傲雪的话,原本只是不希望她暴露出自己婆家身份的唐嘉茵一时愣住了。 她分析的出——在自己被造谣的问题上,林傲雪说的不是自己了解了什么又编造的东西。 因为靳家人肯定知道的比她多,而林傲雪如今说的这些就算有夸大,也是基于她了解的事实。 还以为上次靳卫宁过来说的那些只是为了找她麻烦,就算真有人想搞她,唐嘉茵也合计着应该翻不起什么风浪。 没想到是真的会影响到靳家! 唐嘉茵一时沉默了起来。 见状,林傲雪露出得逞的笑容,她的目的达到了,没必要再同唐嘉茵对话。 所以她看向那些贵妇千金,“你们看,她敢反驳什么吗?这就是事实!她就是一个受贿犯!” 张太太眯起眼,看了下气质纯净的唐嘉茵,内心是非常惊讶的。 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的外表跟她所作的事如此的不匹配,不过,这也足以说明——她是个颇有城府的聪明人。 空气里的赞叹声彻底熄了,只剩下银质冰桶里冰块融化的 “咔嚓”声。 “靳?” 一片沉默中,有人小心翼翼的开口确认。 林傲雪暴露的信息已经有足够的明确指向——姓靳、开国上将。 这样的人,在当年开国大典上,只有一位。 林傲雪自信地点头,“对,就是你想的那个人!” 此时,唐嘉茵沉着脸,“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更不知道你说的什么贪污受贿,看来你挺有编故事的天赋。” 关于她和靳家的关系不能认! 绝对不能认! 唐嘉茵此刻内心还有几分庆幸,舒爱玲这场宴会就请了五个陌生人,加上林傲雪才六个人。 人少,传出去的可能就少一些。 她还有时间做出什么来挽回。 “我是知道最近京圈儿闹得沸沸扬扬的,有个女人说自己是上将儿媳妇,有什么困难的都能找她,只有有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我也听说这人了……” “真没想到,眼前的就是那女人。” 舒爱玲一时也搞不清林傲雪说得到底是真是假。 但是看唐嘉茵的细节反应,大概率是真的。 况且最开始见她老公,那人自我介绍也确实说过他姓靳。 将过去与现在联想在一起看,那就十有八九了。 舒爱玲也很是吃惊。 唐嘉茵的身份来头居然这么大! 不可以再这么放任下去了,舒爱玲直接起身,“林小姐,你可能忘记我这顿饭是想干什么的了,今天来这里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你可能没有这个意识。” 林傲雪付以哂笑,“正是因为知道这个,才要提醒提醒你们,免得你们被骗,白白浪费钱财。” 然而正是她得意的居高临下,让唐嘉茵抓住了逻辑漏洞。 唐嘉茵一脸平静,“我的身份背景决定了我可以帮助大部分人。如果我真的有你说得那么厉害,为什么要骗别人?” 正在得意的林傲雪表情微僵。 “我怎么知道你怎么想的?说不定你就是只拿钱不办事来骗钱的!反正你背靠靳家,谁能把你怎么样?” 这些话,就太牵强了。 不是刚刚才说给靳家带来麻烦吗? 唐嘉茵就微笑,一脸平静地看她。 毕竟……林傲雪在这里,从一开始就已经入了舒爱玲的局。 这里的五人,对她的态度没有一个是好的。 现在她的逻辑又自己出了问题,唐嘉茵只要不急着反驳,等林傲雪举证,那就高下立判。 舒爱玲自觉得不到答案的事,就不要深挖,免得把她的“缪斯”吓跑了。 她像是根本没听到林傲雪说什么一样,直接介绍了唐嘉茵身穿的礼服…… 第83章 无人在意,反而巴结 张太太的目光在唐嘉茵素净的领口逡巡,那里本该挂着价值连城的首饰,此刻却空空荡荡。 其余几人各怀心思,竟都统一的随着舒爱玲的话,将注意力转移到她拿出的照片中。 唐嘉茵继续保持平静。 可是林傲雪就不爽极了。 简直就像是一拳头打在了空气里! 为什么她爆料出这么重磅的东西,却根本没人离唐嘉茵远远的。 反而以张太太为首,看着照片中的唐嘉茵竟然不吝夸赞! 林傲雪眼睁睁看着她们的手指划过照片上 “受贿犯”的脸颊,听着“清雅”“脱俗”的赞叹声像潮水般涌来,将她刚刚掷地有声的指控淹没得无声无息。 仿佛刚刚都是她的臆想,根本没发生过! 无人在意她…… 林傲雪甚至觉得,她现在就算走了,也没人会看她一眼。 宴会后半段,林傲雪始终阴沉着脸,看着舒爱玲围绕着唐嘉茵谈笑风生,看着宾客们对唐嘉茵的照片赞不绝口,心里的妒火越烧越旺。 唐嘉茵就像一根刺,扎在她眼里,拔不掉,还隐隐作痛。 这个曾经被她踩在脚下忽悠的团团转的女人,不仅让冰山般不近女色的靳北章在短短一个月内就待她亲密,如今更是成了舒爱玲的 “灵感缪斯”,出现在这种高端场合。 …… 当唐嘉茵起身去洗手间时,林傲雪也猛地站起来,跟了出去。 走廊里灯光昏暗,林傲雪一把抓住唐嘉茵的手腕,声音压低如蛇语般让人感觉湿漉漉的阴冷。 “唐嘉茵,你别以为傍上了舒爱玲就了不起了!她衣服是好看,那又怎么样?在四九城的圈子里最多只能是个整合优质人脉的掮客,但是我告诉你,你永远都是那个上不得台面的穷丫头!” 唐嘉茵用力甩开她的手,揉着被抓红的手腕,眼神冷冽,“人活着不是靠踩低别人来抬高自己的,我原以为你是个多聪明的女人,但没想到你也不过如此。” 前世曾觉得林傲雪是无法翻越的大山。 但重回二十年前,她在靳北章的滋养下,竟觉得林傲雪也并不可怕。 只是个脑子不太行,但又贪心的恶毒女人。 连她都很快想明白了为什么。 林傲雪不是爆料出她的身份了吗? 可是她说得那么严重,自己还能好好坐在这里跟这么多体面人一起吃饭,就说明了一个问题。 那些人觉得靳家保得住她。 那些人更看重她背后的价值,而不管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收贿受贿。 “少给我装清高!”林傲雪压低声音,语气怨毒,“你以为舒爱玲是真心对你?她不过是看你有点‘利用价值’罢了!等她利用完你了,你照样得滚回你的小胡同去!”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懒得跟她多说,简直在跟她的臆想对话,牛头不对马嘴。 唐嘉茵说完,不再理她,转身走进洗手间。 林傲雪站在原地,看着唐嘉茵的背影,胸口剧烈起伏。 她恨唐嘉茵的平静,恨她的不争不抢却总能得到别人的青睐,更恨自己明明处处想压她一头,却总是落得难堪的下场…… 回到宴会厅时,唐嘉茵发现舒爱玲正站在窗边等她。 舒爱玲轻轻将手搭在她肩上,目光里带着关切,“林傲雪跟你说什么了?” 唐嘉茵摇摇头:“没什么,老样子。” 舒爱玲叹了口气,没再追问,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往心里去,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 “结束了?” “嗯,结束了——我本来想着设这个局暴露出林傲雪就是导致店关了的人,顺便再给她点儿难堪恶心恶心她,没想到,会给你带来麻烦。” 这个麻烦,当然是指她身份暴露,又牵扯出丑闻了。 唐嘉茵目光平静看着她,“事到如今,我否认其实没有意义,她说的我嫁给了靳家嫡孙是没问题的,但是我没有收贿受贿,那是谣言——或者说,有人在故意整我。” 舒爱玲连忙回应,“嘉茵你放心,我是相信你的,你根本没有必要收贿受贿,我能看得出你先生对你很好,你也不是个物欲重的人,那你还有什么理由放着好日子不过,去干违法的事?” “……就是坏了你的夜宴。” “坏什么呀!” 舒爱玲突然笑了,凑近小声说:“这里除了当官的家属,就是富商家属,知道你的身份以后,个个都找我,希望私底下能跟你接触接触呢!” 唐嘉茵无奈叹息一声,“今晚这事儿,我才算是给我老公惹麻烦了,这些再说吧!” 两人走出昆仑饭店。 秋夜的风带着凉意,她裹紧了身上的外套,忽然看到不远处的梧桐树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让她的心情立即不掺任何杂质的飞扬起来了! 看到唐嘉茵,靳北章的眼神瞬间柔和下来,快步走过来,自然地接过她的帆布包,又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挡住了迎面而来的风。 这一幕恰好被走出饭店的林傲雪看到。 她看着靳北章对唐嘉茵的细心呵护,看着唐嘉茵靠在那个男人身边露出的安心神情,再想想自己刚才在宴会上的狼狈,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不甘涌上心头。 而唐嘉茵的眼里和心里早就没了她。 她靠在靳北章身边,感受着他外套上的温度,望着长安街上车流的灯光,心里一片平静。 “哥哥,你怎么知道这会儿我们的聚会会结束的?你好神奇,前几天也知道我在涉外宾馆。” “因为我会法术,在你身上贴了小人儿!” 唐嘉茵咧嘴笑起来,“你该不会派人跟踪我吧?” 闻言,靳北章低头吻她鼻尖,声音含糊暧昧,“茵茵说的什么话?哥哥那不是跟踪,是保护……要是茵茵不愿意,我就不这么干了。” “愿意!我可没说我不愿意。” 多安全呐! 唐嘉茵笑眯眯仰头,精准地找到了靳北章的唇,一触即离。 随即哼着小调蹦蹦跳跳往前去,遮掩了被在意和保护的羞意与幸福。 “茵茵等下我!” 靳北章追了过去,一把抓住了唐嘉茵的手,两人手牵手朝家里慢悠悠走去。 路上,唐嘉茵将今天的事尽数说给了靳北章听。 “她说的什么南边北边倒腾之类的,是真的吗?” 唐嘉茵多少有些担忧了。 “是真的,但是我知道那跟你没关系。” “跟我没关系,但是跟靳家有关系是不是?有人打着我的旗号去做这些事,我的名声坏了不说,靳家一定会受到影响吧。那我们俩怎么办……” 她担心好多好多。 然而唐嘉茵的手忽然被握紧了一瞬,她顿时止了声。 疑惑地看向靳北章。 却看他一脸坚毅,“茵茵,信我。” 第84章 过去叫爱新觉罗·毓丰 唐嘉茵的心里瞬间就充满了力量! 她就着二人牵手的姿势,倚靠在了靳北章的胳膊上,两人无比亲昵的步伐一致向前去。 “当然信的!” 原本靳北章不碰她会成为一个隐患的,但是这些天的星厨,唐嘉茵也猜想了很多可能。 什么都有,但是唯独没有靳北章不喜欢她看不起她这一点。 现在的生活就很好了。 即便每个夜晚同榻而眠,他都保持着君子的距离,这反而让她心底的暖意愈发醇厚,觉得这是靳北章对她的尊重。 她睡不着的时候,就这月光悄悄数过他睫毛,在朦胧睡意里勾勒着那些未曾说出口的心事——政治改革了…… 所以像靳北章这样正气的人,才不愿意越了线。 或许等红本上盖下钢印的那天,所有矜持都会化作绕指柔。 …… 既然唐嘉茵都把事情跟靳北章说了,他又让自己不要担心,那唐嘉茵就真的不担心了。 反正她是没办法帮上任何忙的。 要是帮忙放点儿什么到空间,或是拿出灵泉水倒是可以。 但以眼下的处境来说,都用不上。 靳家太好了。 靳北章也太好了。 如果不是因为她觉得不能一直花靳家的钱,想着自己赚钱,她是连钱也花不完的…… 很快就到了周日。 靳北章一早就带着唐嘉茵去到潘家园儿等那遗老。 距离九点还有十分钟的时候,一抹藏蓝长衫缓缓浮现。 那人一脚四九城老布鞋踏过石板路,浆洗得发白的衣摆下,细密绒毛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倒将眉眼间的精明都衬得温润了些。 “二位来得早!我还寻思我提前来呢——哈哈!”遗老抱拳笑道,露出大拇指的翡翠扳指,贵气的光泽与他身上的朴素形成微妙反差。 “咱们今儿怎么去?” “我有辆部队淘汰下来的吉普,我领你们上车!” 听见部队二字,靳北章不免有些敏感。 部队淘汰下来的东西不一定是坏了,也或许是有新东西用了。 就算是淘汰下来的,也不是普通人能弄到的。 跟着遗老走到停车位。 靳北章目光扫过街角停着的墨绿色吉普,车身斑驳的军绿色漆皮下,隐约可见曾经的威风凛凛。 这种部队淘汰的制式车辆,寻常人连摸都摸不到,更遑论开出来招摇。 看来这个遗老,很有些人脉啊…… 上了车,遗老一边儿发动汽车,一边儿扭头看小夫妻俩。 “咱们爷几个也算是认识了,到现在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们呢?” 这话就不对。 当初何典在店里时,是叫过靳北章的。 所以眼下,遗老只是想正式一点儿,双方都对彼此更多一点联系和信任。 靳北章唇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收紧唐嘉茵的手。 “我叫靳北章,这是我爱人——唐嘉茵。” 唐嘉茵也抿唇朝遗老笑笑。 她特别喜欢靳北章每次介绍她的时候…… 爱人。 真是让人心很温暖的词汇。 像滴入湖面的墨,在唐嘉茵心口漾开层层涟漪。 她低头浅笑,耳尖泛起樱花般的粉色,忽然觉得周遭嘈杂的人声、轮胎碾过碎石的声响,都化作了温柔的背景音。 听见靳北章的介绍,遗老分别朝他跟唐嘉茵点头,不甚着调地说:“我叫金毓丰。” 然而金毓丰顿了顿,前座传来轻笑,面容在不知不觉间就收敛起来,喉结滚动了两下,变得正经。 “过去叫爱新觉罗·毓丰。” 自然是可惜的,说出来也带着些自豪——毕竟祖上那么辉煌。 曾是这一大片疆土的主人。 而唐嘉茵也猛地睁大眼,就连她这个没读过什么书的人,都知道清朝的皇帝姓爱新觉罗。 那这个金毓丰岂不是解放前的皇家人了? 然而靳北章听见金毓丰介绍自己,却并不惊讶。 他早在唐嘉茵第一次跟金毓丰交易之后,就已经去调查了金毓丰。 这人命好,祖上确实显赫过,他也沾了不少光。 有着丰富的历史文化底蕴。 再加上他自身有大才,之前读书结识的人脉以及对国家解放成立做出过贡献,所以那十年他一点儿事都没有。 现在政策松了,甚至还能出来开文玩店。 唐嘉茵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靳北章看着他后脑勺的小辫儿悠悠道:“过去的名字很好,现在的名字也不错,时代在变,人要跟上时代才好的。” 车厢里空气突然变得粘稠,唐嘉茵绞着裙摆的手指都有些发僵。 好在金毓丰很快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模样,一脚油门踩下去,车窗外的梧桐树影开始疯狂倒退,将所有暗潮涌动都甩在了身后。 金毓丰笑着点头,“是。” 靳北章是意有所指,但金毓丰给出的回应太简短,不好把握他到底内心怎么想。 就在唐嘉茵绞尽脑汁想着能怎么把这个显得很尴尬的话题给带偏的时候,金毓丰却开口说话了。 “等会去了,小唐你先别急着报价,还是先跟我商量商量。” 这几次交易,金毓丰是看出来了,小夫妻俩完全就是唐嘉茵说了算。 也是,这么漂亮的老婆,不宠着怎么行呢? 唐嘉茵听了金毓丰的话便笑,“看来在你那买东西,还是给价给高了!” 闻言,金毓丰哈哈大笑。 “可不是?我都邀请你一块儿看货了,就跟你透个底,我拿那些东西的成本可不高,毕竟咱眼神儿毒辣,能捡漏。” 这回金毓丰明面上是请唐嘉茵帮忙,说白了就是觉得有缘,想跟唐嘉茵结交一二,所以才直接带她去挑货。 开车是下乡去的。 一路上金毓丰扯着前朝逸闻趣事,说着文玩知识,唐嘉茵时而附和,时而捧场,涉及专业知识的时候并不多话。 这一路倒也很快过去了。 到了地方,唐嘉茵一看——就是个大铁皮棚屋。 不过这会儿已经有不少车在外头了。 有人看见金毓丰还跟他打招呼,“金老板也来了?” “不能错过啊!”金毓丰笑呵呵的。 那人看着他身后的唐嘉茵跟靳北章,“哟,今儿还带了这么一对金童玉女,谁啊金老板?” 第85章 十三块钱,买了个雍正的砚台 “你猜?” “瞅你这样,是生不出来这么漂亮的一双儿女的。” 那人嬉皮笑脸,金毓丰笑着一脚踹过去,“去你的。” 就这么插科打诨,金毓丰也没说唐嘉茵跟靳北章跟他有什么关系。 这里没什么秩序可言,唐嘉茵就跟靳北章手牵着手,跟金毓丰去每个摊位上转。 这里的东西跟金毓丰店里的没法比,店里的都拾掇干净了,可是这里的文物上面什么都有。 有的甚至还散发臭味,唐嘉茵严重怀疑,来源不太干净…… “嘿嘿,”金毓丰瞧见唐嘉茵表情,有些幸灾乐祸的笑,转头从裤兜里掏出一双手套,“就知道你没经验,分你一只。” 铁皮棚屋的顶梁被岁月侵蚀穿了许多细小的空洞,漏着光。 光斑落在积年尘埃上,又明又暗,空气中混杂着泥土潮气、铁锈味和一股说不清的霉烂气息。 叫人头晕眼花。 几人来的不算早,因此已经有好些人围在摊子前了,不过大抵都是认识金毓丰的,还特地挤了挤给他让出位置。 唐嘉茵也跟着沾光。 不过都不敢深呼吸,戴上金毓丰给的手套,学着他的样子蹲下来去看货。 “这摊位瞅着埋汰,东西倒有几件老的——老刘,把你手上那个乌漆嘛黑的镇纸拿我瞧瞧?” “你肯定看不上。” 那人递过来,金毓丰拿在手上看了两秒就转头问唐嘉茵,“你要不要看看?” “行。” 反正没看过。 拿在手上,唐嘉茵手上的温度却几乎让人感受不到变化。 这就说明这镇纸价值很低,如果这是文物——那这就是仿造的。 “算了,不要。” 唐嘉茵说完这话,金毓丰就笑了,把镇纸还回去。 压低了声音说:“看见那方青花砚台没?雍正时期的,可惜盖子缺了角,不然收拾收拾能卖个好价钱。” 唐嘉茵顺着他目光的方向望去,砚台卧在一堆破布中间。 青花发色浓淡相宜,绘的是山水,釉面有细微的冰裂纹。 她蹲下身,指尖悬在砚台上方,忽然瞥见砚台侧边刻着一行不甚清晰的小字——“臣张廷玉恭制”。 “这砚台……” 她刚开口,就被金毓丰按住了肩膀。 “嘘,”金毓丰冲她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道,“宫里流出来的东西,字儿得磨了才敢拿出来卖。你看这胎质,糯米胎,错不了。” “还是有些不对劲。”唐嘉茵皱着眉。 金毓丰笑了笑,“没错,是不对劲。” 他说着,用指甲刮了刮砚台底部,果然蹭下一层淡青色的粉末,“后做的包浆才这么浮。” 唐嘉茵接过来,是有热度的,但是也不太高。 不过也算有价值。 她压低了声儿,“您替我问问价呢?” “看上了?” “总比什么都不买的强。” 金毓丰也不太懂她什么心理,但还是帮她开了口,“这个,怎么拿?” 老板一脸心疼,“你这个可不得了,宫里出来的呢,要不是缺了个角,我是舍不得现在拿出来的。” “别废话了,你就直接报。” “一百三。” “十三。” 唐嘉茵目瞪口呆。 金毓丰砍起价来也真是不含糊。 知道抹零,没见过直接把零给抹了的。 老板苦笑,“别介,十三块钱,您逗我玩儿呢?” “你懂个屁,这玩意儿破了就算了,还被做过,我能拿纯粹是看上这绘笔了。” 唐嘉茵挑眉。 她从这话里分析出一个信息——这里的大部分摊主,其实并没有这些来挑货的人专业, 果然,金毓丰的不屑态度影响到了摊主。 那个角缺的确实太明显了。 一般人都会觉得不完整了,价值就会大打折扣。 他摆摆手,“得了,十三就十三吧!我今儿都还没开张,给你得了!” 唐嘉茵瞬间乐了。 十三块钱,买了个雍正的砚台。 爽! 太爽了! 金毓丰从老板手里接过砚台递给唐嘉茵,唐嘉茵就转身直接给了靳北章。 “哥哥你帮我装好。” “嗯。” 靳北章将双肩包转到前面,拿出他准备好的报纸,将砚台好好包了进去,一点儿也没有因为这砚台才十三块钱而敷衍。 入手第一个文物,唐嘉茵开始兴奋起来了。 她似乎已经完全感受不到这个铁皮棚屋里难闻到让人头晕目眩的气味和忽明忽暗的光线环境。 目光在摊位上贪婪地搜寻着。 靳北章站在两人身后,目光始终扫过周围的人群。 戒备着…… “金老板,”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摊位后面传来,“刚到就瞧上什么了啊?我这也有今儿刚到的货,地道的老东西。” 一个摊主说话,金毓丰、唐嘉茵跟靳北章全都把头转了过去。 给那摊主还整的一愣,随后笑了起来。 “带人来啊?那更要来看看了!” 说话的摊主是个瘦高个,眉毛上有道短短的刀疤,面相带苦,乍一看老实巴交。 实际眉眼透出精明算计。 金毓丰见谁都呵呵笑,有人叫他,他就转头看,“看什么东西?” 摊主拿出一个木盒,里面躺着一支金簪。 簪头是累丝的鸟禽嵌着白玉立在花朵上。 花蕊处嵌着一颗透亮的红宝石,玉质温润,包浆自然。 哪怕都还没清洗,也看得出精美极了。 “明代的累丝嵌宝簪,” 摊主搓着手道,“我也不敢开价,您给个价?” 金毓丰拿起玉簪对着光看,形制手法都像是万历年造的, 他用指甲弹了弹,发出清越的声响:“东西是好东西,就是这红宝石……”他顿了顿,把簪子递给唐嘉茵,“小唐,你摸摸看。” 唐嘉茵接过发簪,指尖刚触到簪体,就感觉一股暖意传来。 但已经过手了这么多文物的唐嘉茵发现,这个明面上展现出来的价值,与空间所给出的温度不符。 于是她凝神细看,想要找出问题,没成想还真找到了!他发现宝石边缘有极细微的气泡,这是琉璃仿造的痕迹。 “这红宝石是后嵌的,”她轻声道,“玉簪应该是明末的,累丝工艺不错,但宝石是民国时期换的。” 第86章 这里面水很深的 摊主闻言,脸色微变,本来还想着靠着这根簪子赚一笔的。 没想到给人看出来了。 只能堆起笑,“这位女同志好眼力!具体是怎么样我也不是很清楚,就知道是明代的——您给个价,差不多就拿走。” 唐嘉茵谨记金毓丰的话,所以没直接给价,而是转头看向他。 金毓丰捻着辫子笑了:“这玉簪我给你二十块,你喊高一块钱我们都不要。” “二十?” 摊主拔高了声音,“金老板,您这价砍得也太狠了……” “狠什么狠,能给你二十都是看在这簪子有玉有金子的份上,更何况古代金簪纯度不高,这又是个残缺品,能给你二十你就偷着乐吧。” “哎哟……”摊主为难地搓搓手,“二十真的太低了,金老板,这市场上谁不知道您财大气粗的,再加点儿吧,我也要吃饭的!” 金毓丰沉吟片刻,“算了,我就加一次——二十五,我很够诚意了,都没有一块钱一块钱给你加,你最好想清楚了说话。” 金毓丰这会儿说话的姿态,跟他在店里的状态完全就是两个人。 唐嘉茵听了他的话,明显能从金毓丰的说话姿态中感受到他言语的威慑力,想着自己若是店老板,也得好好斟酌。 几人说话,旁边必然有人听见。 再遇到一个冤大头的可能性不高。 而别人或许都不会有金毓丰这么大方…… 思来想去的权衡利弊,摊主咬咬牙,“行吧,金老板给面子,我也让个利,二十五就二十五!” 顺利拿下! 唐嘉茵拿出二十五块钱递过去,尽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一个砚台十三,一个簪子二十五。 这跟白捡有什么区别? 舒爱玲给她的一千块钱都不知道能买多少了! 这种市场再多逛几回,都省得她去潘家园一个一个看了。 反正她有空间可以判断到底有没有价值,只需要拿在手里,甚至都不用费眼力去细细辨认! 靳北章能从唐嘉茵的细微之处感受到她的开心,于是低声道:“茵茵,你这么喜欢这簪子吗?回去之后,我给你找个红宝石,重新镶嵌上去。” “哪里是喜欢这簪子,是喜欢它便宜!” 说便宜吧,肯定不便宜。 都是工人一个月的工资。 可是说便宜吧,二十五块钱就能买到明代工艺的文物…… 靳北章看着唐嘉茵精打细算的样子,内心觉得可爱极了。 唐嘉茵眼睛亮晶晶的,踮脚凑到他耳边,“二十五块钱买明代文物,四舍五入等于白捡!” 靳北章喉间溢出低笑,伸手替她拂开额前碎发,指尖不经意擦过她发烫的脸颊,“我的小财迷。” 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扫过她耳际,引得唐嘉茵耳朵发烫,脚下踩到石子儿一歪,却撞进他早已张开的怀抱。 金毓丰早发现这对小夫妻的腻歪了,他只是默默地等着二人分开。 才跟唐嘉茵打招呼,朝不远处的一个摊位努了努嘴。 那摊位上摆着一堆残破的书画,一个中年妇女正用鸡毛掸子扫着上面的灰尘。 “去看看那幅山水,”金毓丰低声道,“右上角的印章有点眼熟。” 唐嘉茵走过去,只见那画轴边缘破损严重,绢本已经发黄发脆,画的是秋山行旅图,笔法苍劲,墨色浓淡有致。 她凑近细看,右上角果然盖着一方朱印——石渠宝笈。 说实话,唐嘉茵对于文物的认知多数来自于小时候的积累,其实并没有接受过系统性的学习。 所以有些东西她只能凭感觉来说,要说得详尽却是不能的。 “这是……清宫旧藏?” 金毓丰自己都心头一震。 这些年,他可攒了不少皇家流出来的东西, 可是那些流出来的文物,可遇不可求啊! 金毓丰小心翼翼地展开画轴,看到落款处的 “黄公望”三字,瞳孔猛地一缩:“假的!” 闻言,唐嘉茵凑过了。 “何以见得? 金毓丰闻言,立即指着画中树木的皴法,“子久公的披麻皴哪是这样?再说这‘石渠宝笈’印,边角太圆,明显是后仿的。” 话音刚落,旁边忽然有人嗤笑一声:“金老板,看走眼了吧?” 唐嘉茵转头,见是个穿中山装的中年男人,手里把玩着一对核桃。 男人拿起画轴,对着光看了看:“您瞧这绢,明代中期的,墨色也对。我看呐,这是后人临的仿本,虽不是真迹,可也值个几百块。” 金毓丰哼了一声:“几百块?你拿回去挂墙上挡灰差不多。”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唐嘉茵却没心思听他们争论。 她瞧了瞧周围,人越来越多了。 这就意味着好货很有可能会被很快挑走…… 可是分明她有空间附带的异能,能够很快的就把这里的货都扫一遍的。 想到这里,唐嘉茵觉得再拖下去损失太大,顾不上再跟金毓丰一点一点慢慢淘货, 她走过去跟金毓丰说道:“金老板,我们四处转转,等会儿门口集合吧。” 闻言,金毓丰都停下了跟那人的“斗法”,有些吃惊地看着她,“你还是要小心一些,不要觉得看我跟别人砍价就会了,这里面水很深的。” “没事的金老板,我们就是随便逛逛,你先忙。” 唐嘉茵都这么说了,靳北章自然是跟着。 而金毓丰也不是爱强行管事的人,便随他们去了。 唐嘉茵借住空间的能力,只需要拿在手上感受温度,便能知道东西有没有价值。 离开金毓丰后,唐嘉茵几乎是小跑着扎进了人流。 空气中现在不仅弥漫着旧木头和尘土的味道,还有人的汗臭。 她攥紧靳北章的手,兴奋地一个摊子一个摊子试过去。 靳北章高大的身影如屏风般护在她身侧,不动声色地隔开拥挤的人流。 唐嘉茵指尖触向第一个摊位上的铜香炉——凉意透骨,毫无反应。 她摇摇头,转向下一个摊位。 那是个摆满碎瓷片的木板,摊主是个叼着旱烟的老汉。 她随手拿起一块蓝白相间的瓷片,指尖刚触到釉面,一股温热的暖流猛地窜上手指——是好东西! 第87章 扫货!充实空间! “大爷,这瓷片怎么卖?” 她不动声色地问。 老汉眯眼打量她:“小姑娘懂行?这是明代永乐的青花,碎是碎了,但是碎片都齐全,纹样也地道,给五块吧。” 唐嘉茵心里咯噔一下,表面却讨价还价,“老爷子,什么明代不明代的,都碎成这样了也没价值了,一块钱,我拿回去拼着玩。” 两人讨价还价,唐嘉茵充分学习到了金毓丰的压价本事。 最终以两块钱成交。 她接过瓷片时,靳北章已经默默伸手准备接过来包好。 这老爷子摊位摸过一遍,没什么好东西了,她又去了其他摊位。 指尖在一叠泛黄的线装书上掠过,其中一本经书拓本让她指尖发烫。 “老板,这书怎么卖?” 她指着那本拓本。 摊主是个戴眼镜的中年人,推了推眼镜:“这是老物件,上面有‘宣和’印,少说一百块。” “一百?” 唐嘉茵故作惊讶,“纸张都糟了,再老物件,保存不了有什么用?我就是好奇想看看——十块,行就拿走。” 她故意挑着刺,心里却清楚这拓本在以后至少值几十万块。 最终以三十块成交,靳北章的背包又鼓了一点。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唐嘉茵如同一台精准的探测器,在各个摊位间穿梭。 酱色的釉水盂,触感温润,底部隐约有刻款,这个得等灵泉水修复才知道,摊主当民国货卖,十块钱入手;一串蜜蜡朝珠,色泽醇厚,孔道磨损自然,清代中期物件,摊主不识货,五十块成交。 随即就是接连不断地瓷器、首饰、拓本…… 五块十块二十块的,不管东西大小还是是否破损,唐嘉茵几乎来者不拒。 靳北章默默跟在她身后,负责付钱和拎包,看着她指尖触碰物件时偶尔发亮的眼睛,只觉得比任何珍宝都动人。 当唐嘉茵在一个卖旧钟表的摊位前,摸到一只内藏罗盘的清代紫檀木盒时,她几乎要笑出声——这盒子的木纹和温度,好东西! “老板,这破盒子怎么卖?木头还挺不错,就是有点儿脏,能回去串珠子。” 她故意嫌弃地踢了踢。 摊主是个年轻人,不耐烦道:“里面零件都锈了,十块钱拿走,当柴火都嫌沉。” “五块,不能再多了。” 唐嘉茵塞了钱,抓起木盒就走。 靳北章接过时,明显感觉到盒子的分量沉得异常。 …… 日头偏西时,唐嘉茵估摸着差不多了,拉着靳北章往门口走。 金毓丰早已等在停车点,他靠在那辆半旧的吉普车旁,手里转着刚收的一对核桃,见两人过来,挑眉道:“怎么,逛这么久?捡着宝了?” 话音未落,他的目光落在靳北章背上的包上,瞬间瞪圆了眼睛。 那包鼓鼓囊囊,塞得已经放不下了。 而且这包居然还能放大,现在近乎有唐嘉茵半身高。 靳北章的手上甚至都还拿着东西。 “你们……” 金毓丰快步上前,压低声音,“这包里装的是啥?难不成你俩把市场搬空了?” 唐嘉茵俏皮地眨眨眼,“就随便买了点‘破烂’,金老板别见笑——哥哥,给金老板看一眼!” 她也是有几分得意的呢! 这一背包的东西,连一千块钱都还没花完! 可是她相信,一定又能让空间的雾气少一些! 靳北章放下背包,拉开拉链一角——金毓丰往里一瞅,倒吸一口凉气:青花碎片、紫端砚、蜜蜡珠子…… “花了多少钱?” 金毓丰问。 唐嘉茵笑嘻嘻,“反正一共没花到一千。” “我的老天爷!”他声音都抖了,“小唐你这哪是买破烂,是长了双火眼金睛啊!这些加起来……” 他不敢算下去,只觉得这对小夫妻简直是从旧货堆里刨出了金山。 本来是打算带着唐嘉茵过来帮他的,顺便也算给唐嘉茵开开眼,送个人情。 却不料人家来这一趟真是不白来! 搜罗到这么多好东西! 里头确实有破烂,可是也有宝贝! 而这一包的东西才花了不到一千,这绝对是赚了啊! “先别说这个啦,”唐嘉茵催促道,“我想先把东西放车上。” 这一路上都是靳北章背着,她又拿不动。 可是放着眼前这么好的机会,她又舍不得走。 问过靳北章能不能受得了,他也说当初在部队负重二十公斤轻轻松松,那唐嘉茵只好坚持坚持。 可是心里可心疼哥哥啦! 三人准备离开,靳北章还没上车就皱起了眉:“不对,车胎怎么有点儿瘪了?” 他蹲下身一看,后轮车胎上有一道整齐的割裂口,像是被锋利的刀片划过,橡胶翻卷着,明显是人为破坏。 “操!”金毓丰脸色一沉,骂了句粗话,“到底谁干的?” 他环顾四周,铁皮棚这个点儿还是有不少人的,也没谁注意他们,根本看不出是谁下的手。 唐嘉茵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握紧了靳北章的手。 1981年的社会秩序虽不算乱,但割车胎这种事,多半不是小毛贼所为。 “肯定是冲着我们来的。” 金毓丰蹲下身,手指摩挲着车胎裂口,眼神锐利如刀,“这口子划得这么深,怕是蓄意——心理素质也强的可怕,这么多人都不怕被抓到的。” 他顿了顿,看向唐嘉茵和靳北章,“你们今天买货的时候,是不是太扎眼了?尤其是嘉茵,你一个漂亮小姑娘家本来就吸引人,砍价又狠,保不齐有人盯着呢。” 他想起刚才自己跟人争论那幅假黄公望时,旁边确实有几个人围观,唐嘉茵后来匆匆离开,说不定有人注意到她的异常。 “可是我都买的很便宜的,而且我身边还有人呢,盯我干什么?” 靳北章这身高,进铁皮棚子里完全就是鹤立鸡群,根本没有男人比他高。 也是很有威慑力的。 金毓丰想到了这几点,便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还有一种可能,”金毓丰的脸色更冷了,“是冲着我来的。我在这行混了这么久,得罪的人不少,保不齐哪个仇家听说我今天来了,想给我添堵。” 靳北章也更赞同这一点。 毕竟他们要下乡,也没人知道。 他将唐嘉茵护在身后,沉声道:“金老板,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 金毓丰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先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第88章 骄傲又克制,耀眼且从容 为已经发生了事持续生气,不是金毓丰的作风。 他很快调整好情绪带着唐嘉茵夫妻俩上路。 残阳把土路都染上了金色,树影在三人脚下拉得细长。 显得这趟落魄的回程还算有几分意趣。 “今儿算是倒血霉,好货一件儿没挑着,车还坏这了——不过还好有人陪我,要不然我可得郁闷死了。” 金毓丰提着俩小袋子,走在最前,一脸带笑地说着。 她时不时回头瞅靳北章——真是人高马大的,背着那么鼓囊囊的大包,腰都不带塌一下的。 都快有半人大的包了,在他高大的身躯上反而不显得突兀。 真是不管男女在他身边都有满满的安全感啊! 车坏了,但唐嘉茵此刻心情不坏。 满背包的东西,却是用极小的代价换来的,哪能天天遇到这样的好事! 她乐呵呵开口,“金老板,那你这车怎么办?也不便宜呢。” “只能等回城了再找人过来了。” 其实唐嘉茵担心的是有人把他的车弄走,但是想了想,没给金毓丰添堵。 金毓丰估摸着猜到了,顿了下笑说:“说句难听话,动我人,他们敢;但是动这辆车,他们未必有这个胆子!部队的东西就算是淘汰下来了,也不是旁的随便什么敢肆意处理的—— “靳同志,我说的对不对?” 靳北章嗓子里轻飘出一个“嗯”。 这金毓丰闲的没事干还试探他呢。 不过当初何典提到过他打靶,对于他之前什么身份,金毓丰这等社会上混的人精肯定猜得到。 “嗬!背的怕不是座山,结果气儿都不带多喘一口的,我说靳同志,你体能简直太出众了,当年在部队得是兵王级别的吧?” 金毓丰抹了把汗,活跃着气氛,“部队有没有铁背功?” “没那玩意儿,纯靠体能。” 靳北章侧头看了眼气息有些不匀唐嘉茵,伸手温柔地抓着她的手腕,把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又放慢了几分脚步。 “那你是这个!”金毓丰朝他竖起大拇指。 “山里的负重越野训练,背过比这沉三倍的物资和沙袋,这包还算轻的。”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今晚吃什么一样平常,“作战部队人人都要练,我没什么特别的。” 唐嘉茵盯着他挺直的背脊,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穿着极熨帖的军装,站在高台上,背景大片的红布,只衬他一个人。 精神极了。 光是站在那,就已经跟别人仿佛不在一个世界一般的帅。 眉眼俊秀,身形颀长,腰杆仿佛永远也不会弯折。 是那样骄傲又克制,耀眼且从容。 此刻夕阳勾勒出他肩颈的硬朗线条,背包的带子勒出结实的肌肉轮廓,让唐嘉茵再次为他心跳加速。 而且,她忽然觉得,那些被他轻描淡写带过的军旅岁月,恐怕远比 “二十公斤”四个字沉重得多。 ——有些心疼哥哥。 正兀自想着,金毓丰开了口。 “快到国道了,估计再走两里地就能搭到车了,这条路上跑车的不少。”金毓丰指着前方拐角,“天黑前准能回城——” 他话音未落,前方土坡后突然窜出五六个黑影。 这些黑影站定,人人脸上都绑个烂布当蒙面巾,为首的瘦高个脸上手里拎着根磨得发亮的钢管,身后几人有的握着木棍,有的提着明晃晃的匕首,堵在路中央,像一群成群结队的恶狗。 “站住!” 瘦高个的声音刻意压低,叫人分辨不出真实声音,伪装出来的声音嘶哑难听。 他将钢管在地上敲出 “铛铛”的脆响,步步紧逼,“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 唐嘉茵心里猛地一沉。 这群人蒙着面,脸上是烂布、衣着不整却透着股狠劲,绝不是普通的毛贼。 这个年代治安没那么差,但也说不上好。 无人的角落,阴暗滋生恶行。 毕竟是没有监控的,很多事发生就发生了,旁人无从得知,打劫杀人的不在少数…… 靳北章在看见这些人的时候,瞬间就把唐嘉茵拉到自己身后躲。 腰间紧绷的肌肉,双脚自然埋开,紧紧地盯着他们,一副随时准备动手的姿态。 金毓丰看见这突然出现的一群人瞳孔骤缩。 这些人……不大可能是对唐嘉茵了。 他心中一沉。 自己挡在侧面,低声道:“靳同志,这帮人来者不善,怕是冲着我来的,不过我料想他们也不敢真动我——有机会,你带着小唐赶紧跑,不用管我。” 靳北章看见他主动挡在侧面,为他的茵茵护航,内心对金毓丰还高看一眼。 “等会儿保护好自己就行。” 靳北章淡淡的撂下这话。 “少废话!叽叽歪歪说些什么呢?是不把哥儿几个放在眼里?” 为首的瘦高个不耐烦地说。 “你们想干嘛?”金毓丰沉着脸问。 另一个矮壮汉子挥舞着木棍逼近,“老子眼尖,早看见你们在旧货市场捡漏了!那包破烂里指不定藏着什么宝贝呢!” 有靳北章在身边,唐嘉茵临危不惧,冷声道:“你既然都看见我们捡漏,没发现就没几个完整的?能是什么宝贝!” 领头瘦高个侧首,瞪了一眼矮壮汉子。 就这一眼让唐嘉茵心头剧震。 果然不是单纯的盯上他们了! 难道是下午砍价时被人记恨? 不不不,都是几十块钱的东西,根本不至于。 只要常年在这卖的就不会介意。 她猛地看向金毓丰,只见他脸色铁青,牙关紧咬,显然想到了什么。 “给你们十秒钟。” 瘦高个举起钢管,阳光在金属表面划过冷冽的光,“不交东西,就等着我打断你们的腿,留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吧!” 靳北章突然往前一步,将唐嘉茵完全护在身后。 那几个蒙面男人瞬间警惕起来。 然而靳北章没说话,只是缓缓放下背包,动作沉稳得不像威胁面对。 反而像是老老实实要交东西一样。 但唐嘉茵知道不可能。 于是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却见他手指在包带扣上轻轻一勾,眼神骤然变冷。 “哥哥……” 她拽住他的衣角,声音发颤。 “躲好。” 靳北章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第89章 我让你装 下一秒,他猛地将背包朝最近的矮壮汉子甩去! “砰”的一声闷响,背包重重砸在汉子胸口。 那包看着鼓鼓囊囊,里面的瓷器拓本各色文物都裹着软布,是靳北章一个一个妥帖放进去的,他自然知晓全部布局。 本来“负重的行李”此刻却成了最趁手的 “盾牌”。 矮壮汉子惨叫一声倒飞出去,木棍掉在地上滚出老远。 颇具震撼力。 唐嘉茵还是头一回看靳北章这么暴力,但是却看得热血沸腾,只觉得眼前男人简直魅力爆棚! 这几个蒙面人果然不是普通小混混,看见这种情形,居然不带怕的。 “找死!” 瘦高个怒吼着挥钢管砸向靳北章头顶。 靳北章侧身避过,同时探手如电,抓住对方手腕猛地一拧! “咔嚓”骨裂声响起,钢管也随之落地,瘦高个惨叫着跪倒在地。 剩下的混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道目光中达成了什么一致,竟然还敢蜂拥而上。 靳北章眼神冷厉,脚下步伐迅疾如豹,叫人根本沾不到他衣角。 左躲右闪间对那些坏人拳拳到肉。 他没使狠招取命,却专打脸、腹、关节、下三路等要害,招招精准狠辣。 不过数十秒,地上已经躺了三个哼哼唧唧的混混。 金毓丰在一旁完全没插上手,看得目瞪口呆。 他混了这么多年江湖,也见过些练家子,却没见过如此利落的身手——快、准、狠。 带着军人特有的肃杀之气,仿佛不是在打架,而是在执行任务。 “快跑!” 最后两个混混吓得魂飞魄散,顾不得浑身疼,扔了武器转身跌跌撞撞就逃。 靳北章没去追,只是弯腰捡起背包,快步走到唐嘉茵身边,检查她有没有被吓到。 “我没事……” 唐嘉茵回过神,第一反应也是担心靳北章。 看着他指节上渗出的血丝,心疼得不行。 语气都带着哭腔了。 “哥哥,你手破了!” “小伤——茵茵乖,别担心。” 靳北章不在意地擦了擦,目光扫过地上呻吟的混混,眉头紧锁,看向金毓丰。 “他们知道我们买了东西,还蒙面抢劫,是做好了准备了的……” 金毓丰憋闷得踢了踢地上的钢管,脸色凝重。 “我也觉得,怕是有预谋的——刚才那矮子说‘早看见我们捡漏’,说不定从我们刚进那地方就开始跟上来了。” 他突然想起什么,猛地看向瘦高个,“喂!谁指使你们来的?!” 瘦高个疼得说不出话,只是恶狠狠地瞪着他们。 靳北章眼神一冷,上前一步作势要再打他,瘦高个顿时吓得惨叫。 “别别!没人指使!就是看你们像肥羊……” “放屁!”金毓丰也恼火极了。 这事到目前来看,分明就是针对他的。 跟唐嘉茵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本来他今儿存了结交送个人情的心思,却连带人家一起倒霉。 要不是靳北章是从部队出来的,而且身手不凡,那他们仨现在都没好果子吃! 人情不知道送没送成,还连累了人家。 金毓丰郁闷极了! 他朝瘦高个身上啐了一口,“肥羊个屁啊肥羊,打劫有你们这么打的吗?演都不知道演合逻辑一点!遮着脸还敢说不是寻仇?!” 瘦高个嘴巴闭紧了,恨恨瞪金毓丰一眼,不再开口。 金毓丰见状,连着两脚踩上他断掉的手腕,同时一脚一句。 “我让你装,我让你装!” 当真也不是什么纯善人物。 金毓丰抬脚正要再踹,瘦高个突然爆发出一声破锣般的哭喊。 “别打了!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他疼得额头直冒冷汗,断腕处的骨头碴子硌得皮肤青紫,甚至冒出了血,也不知道是不是骨头茬子戳肉里了。 “是……是全哥让我们来的!” “全哥?” 金毓丰的脚悬在半空,眉头拧成了疙瘩,回忆了一瞬,道:“哪个全哥?道上混的‘铁手全’?” 他跟那个全哥打过几次照面,那人虽是混黑的狠角色,却讲究 “道上规矩”,自己跟他无冤无仇,怎么会突然派人来劫道? 瘦高个拼命点头,喉结上下滚动。 “就是他!全哥说今儿有个扎小辫儿的文雅老头在旧货市场窜腾,让我们瞅准机会‘办’了……” 他偷瞄了眼金毓丰手里转着的核桃,声音发颤,“还说包里东西能拿就拿,拿不了就把人打残,别留活口……” “放屁!” 娘的! 这下真是生命安全受到威胁了! 亏他之前还考虑是不是因为人家小姑娘太扎眼了呢! 合着这群人是冲着要他命来的! 金毓丰气得踢飞脚边的石子,“我跟铁手全八竿子打不着!他吃饱了撑的来动我?” “真的!我骗你天打五雷轰!” 瘦高个急得唾沫横飞,断腕处的血顺着袖口往下滴,“全哥是替人办事的!谁给钱多他就听谁的!我们就是些跑腿的……” 他突然压低声音,眼神里全是恐惧,“大哥,你不知道全哥那手段,要是我们完不成活儿,家里婆娘孩子……” 他没说完,但金毓丰懂了。 八十年代初的道上混子,也不全是都讲道义的。 有些恶毒的便最擅长拿家人当要挟。 瘦高个咧着嘴,脸上液体糊成一团,分不清是疼还是哭。 “全哥说了,今儿这事要是办砸了,我儿子就得被卖了,我婆娘……” 他猛地闭上眼,不敢再说下去。 旁边躺着的矮壮汉子一直没敢说话。 生怕注意力到他身上,他也要挨打。 可是听着瘦高个的话,他悲从中来,也哼哼着接话,“我们都是被他逼的……全哥在这一片人多势众,又认识那么多有钱人,我们不拼命不行啊……” 金毓丰脸色铁青,手指把核桃搓得 “咯吱”响。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以前得罪的小角色搞鬼,没想到背后牵扯到 “铁手全”这种混的狠人。 可谁会花大价钱雇全哥来对付自己? 靳北章默默将唐嘉茵往身后拉了拉,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四周的荒草:“金老板,此地不宜久留。” 他蹲下身,手指在瘦高个脉搏上探了探,明确他状态还算不错,不会有生命危险。 又检查了其他混混的伤势,“他们暂时没威胁,但得提防那混混头子还有后招。” 唐嘉茵看着地上呻吟的混混,又看看靳北章指节上的血,心里又怕又气。 原来看似普通的抢劫,背后竟然藏着这么深的恩怨。 她甚至也在心里埋怨上了金毓丰。 第90章 这事儿——得问我老婆同不同意 说话也不免带上了几分情绪,“金老板,你怎么惹出这么大的事来?” 金毓丰哪能听不出她话里的埋怨? 再看见唐嘉茵满脸都是对靳北章的心疼,他苦着脸无奈赔笑,“这事儿是我没考虑到,只一心想带你们来看看,没想到出了自己内城会有麻烦找上身——小唐,叔在这跟你赔个不是。” 听金毓丰的话,再加上他态度实在是好。 生生让唐嘉茵又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凶了。 今天能有这么多收获,也都是有赖于金毓丰呢。 唉,有得有失。 “也不至于……你也不想发生这种事的,不过那个混子头头很厉害吗?” “在道上混了十多年,手上有人命,”金毓丰咬牙切齿地说着,“以前听说他给港商当保镖,心狠手辣得很,那边的阿sir都杀过,更别提往港口丢尸体了,可是我一向跟他无仇无怨,对这种人敬而远之……” 他突然想起什么,猛地一拍大腿,“坏了!我想起来了!上个月我在潘家园坏了‘眼镜蛇’的一桩买卖,那孙子跟全哥走得近!” “眼镜蛇”是道上一个专门倒腾假古董的混混,上个月金毓丰当众揭穿了他卖的假宣德炉,断了他几千块的财路。 当时那孙子放狠话要 “走着瞧”,没想到居然真敢雇全哥来报复! 金毓丰气得直骂,“这操蛋东西!为了个假炉子至于吗!早知道当初就该放任群众把那孙子的腿打折!” 靳北章没说话,只是将背包重新稳稳的背上肩,动作利落。 “先回城。”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天边尽是绚烂的晚霞,暮色像墨汁入水一样慢慢的晕染开来。 再不回去,不确定性更多。 金毓丰抹了把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放心,这事算我欠你们的。铁手全那边,我去摆平。” 他踢了踢矮壮男,“滚回去告诉姓全的,想玩阴的,我金毓丰奉陪到底!但要是敢动我朋友一根汗毛,我拼了老命也得把他这条破船给点了,且看看老子有没有这个能耐吧!” 实在是瘦高个儿手腕血呼刺啦的,金毓丰也不想再伤害他。 所以就算这几个人里,他是领头,金毓丰也还是没再动他。 折腾这么一番,唐嘉茵就像是被打了肾上腺素一般,走路也不累了,双脚迈得飞快,朝国道走去。 国道上如金毓丰说的那样,来往车多。 他们顺利的搭上车回了四九城内城。 暮色已浓。 路灯次第亮起,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昏黄的光晕。 几人回了内城就搭公交一道走,金毓丰不顺路,但他也什么都没说。 等到了新居附近的站点,唐嘉茵跟靳北章就先下了车。 然而金毓丰也跳下车,搓着手看着靳北章背上的背包,欲言又止。 “金老板,今天多谢了。” 唐嘉茵率先开口,拍了拍背包。 一码归一码。 今天收货这么多,确实也该感谢金毓丰。 不过本来以为生活会平平淡淡的,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么惊险的事情…… 下午的惊险都没什么真实感,只晓得心疼靳北章,此刻踩在熟悉的地面上,才后知后觉感到一阵心悸。 重活一世,真的惜命。 早知道会这样,她宁愿费劲儿去一件一件的淘,也不愿意跟靳北章一起冒这个险。 金毓丰摆摆手,脸上没了往日的油滑,反倒有些局促:“谢什么,我该说对不起才是——今天让你们冒了这么大的险。” 唐嘉茵直觉他又提这个不太对劲。 毕竟这个“对不起”是已经说过了的。 就在这时,金毓丰盯着靳北章指节上的血痂,突然狠了狠心,开口道:“靳同志,有件事我得跟你商量商量。” 唐嘉茵心里似有所感。 靳北章正在解下背包带,闻言抬眸,眼神平静无波,“您说。” “我看你身手了得,又是部队下来的……”金毓丰咽了口唾沫,像是下了极大决心,“是不是还没找着合适的营生?” 他顿了顿,声音不自觉更低,“要是不嫌弃,给我当保镖吧。一天二百块。” “什么?”唐嘉茵猛地抬头,眼睛瞪得像铜铃。 保镖? 这怎么合适! 她的哥哥是那么优秀的人,就算1981年的二百块简直是天价,她也没办法接受! 她下意识看向靳北章,只见他依旧背着光,看不清表情。 金毓丰搓着手,语速加快说道:“你别觉得我是异想天开!今儿这事你也看见了,道上的人盯上我了。我混了这么多年,手里有点存货,没个靠谱的人护着不行。” 他指了指靳北章的手,“你这功夫,比我以前请过的几个练家子都强,这钱你挣得值!我都怕亏了你!” 靳北章没回话,似在考虑。 胡同里静得能听见远处的车鸣。 唐嘉茵咬着唇,心里像揣了只兔子,两腿一蹬恨不得跳出胸膛。 她是不愿意要求靳北章什么的,更怕他是愿意的,但是自己说了,却影响了他。 可……想到白天那些蒙面混混和“铁手全”的残忍事际,她又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靳北章没侧头看向唐嘉茵。路灯的光勾勒出他硬朗的下颌线,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这事儿——得问我老婆同不同意。” “啊?” 金毓丰愣了,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唐嘉茵更是脸颊一热,偷偷握住了靳北章的衣角。 “那、那小唐,你觉得可行吗?要是价钱方面觉得不合适,还能商量。” 一天两百,十天两千,一百天可就是两万! 一百天也就三个多月。 唐嘉茵确实不太明白金毓丰的处事逻辑。 “你要是不放心,可以把珍贵物品全都存银行去,没必要请保镖。” “珍贵物品是一方面,更要紧的是我的命啊!” 看着金毓丰眼巴巴的眼神,唐嘉茵有些无奈。 那不是还有公安吗? 那个铁手全以前在港城敢那么横,在内陆他敢明目张胆吗? 皇城根儿底下,总归收敛的。 “我觉得……” 她刚想开口,靳北章却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带着润物细无声的安定。 “金老板,让我们商量一下吧。” 靳北章对金毓丰说,语气依旧平淡,“明天去潘家园儿给你准信。” 第91章 不愧是靳家人,觉悟很高 金毓丰见状,知道不能逼得太紧,连忙点头,“成成!你俩合计合计,这事儿不急。” 还不急?仿佛刚刚苦着脸说“要紧的是我的命”的人不是他一般。 “哥哥,这钱……”她咬着嘴唇,“是不是太多了?会不会很危险?” 靳北章背着包,牵着她往胡同深处走。 月光透过树叶隙洒下来,在他肩上落满斑驳的光点。 “危险肯定有。”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但金毓丰这人,大气,人品可见一斑。” 他停下脚步,认真看着唐嘉茵,“你不想我去?” 唐嘉茵看着他指节上的伤疤,想起白天他挡在自己身前的身影,心里五味杂陈。 “我……” 她犹豫了半天,终于小声说,“你要是想去,就去吧。但你得答应我,不能硬拼,遇到危险就跑。” 靳北章突然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傻丫头,这钱等于白捡,而且我是去当保镖,不是去送死。”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深情,“更何况我有你呢,哪里舍得自己出事?没事儿的,你放心吧。” 胡同尽头的院门虚掩着,是白羡芸给他们留的门,昏黄的灯光从门缝里透出来,似乎都带着家的暖意。 唐嘉茵看着靳北章的侧脸,突然觉得,不管前面是刀山还是火海,只要她还在靳家,一切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 这事儿不算小事,靳北章也得父母商量了一下。 再说了——背着那么大的包回去,白羡芸跟靳卫国看见了肯定会问的。 果不其然,白羡芸夫妻俩正在堂屋唠嗑呢,看见靳北章背了个那么大的包回来,很是惊讶地看向他们。 “你俩不是去淘货去了吗?这背的都是什么?” 靳北章将包放在地方,轻轻拍了下,一脸骄傲却又轻描淡写的克制模样,“这都是茵茵淘的文物,也都是茵茵自己赚的钱买的,都还没花完!” 白羡芸目瞪口呆,“这么多,钱还没花完?嘉茵,你是赚了多少?” “只有一千块钱啦……”唐嘉茵显得很不好意思。 “一千?” 白羡芸下意识疑问了。 不过她意识到了或许有歧义,紧接着道:“嘉茵你别误会,我不是觉得少,我是觉得这么一大包东西,肯定不止一千块钱……” “真是还不止一千,茵茵不是会修复文物吗?所以大部分都有残缺,价值就很低很低。” 白羡芸心里想,就算修复,能修复成原样吗? 如果修复不成原样,那价值还是不太高啊…… 还白费那么多精力呢。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白羡芸却不会说。 她是绝对不会打消儿媳妇积极性的! 况且这还是人家自己赚得钱呢! 于是白羡芸满脸笑,走过来揉揉唐嘉茵的脸,“我们嘉茵怎么这么厉害呀!阿姨绝对支持你!要是钱不够,你就找北章拿!他多的花不完呢!” “说到这——”靳北章开口,“有个活儿,我打算做。” 这下轮到靳卫国疑惑了,“什么活?” 这是能说的吗?还是说儿子打算通过这样的方式,让母亲和媳妇知道他在干什么? 白羡芸也挺好奇的,“什么单位的?” 一旁的唐嘉茵面色讪讪,没人会想到是个私人保镖的工作吧…… 却见靳北章面色很平淡,“保镖。” 靳卫国还是没觉得有什么,“周期多久?需要出省吗?” 听着自家老公的话,白羡芸也脑补出了什么,“是你哪个叔叔伯伯还是国外的外交官之类的?” 靳北章喊叔伯的人,就以这个圈层来说,能是普通人吗? 可以说,白羡芸夫妻俩还没意识到事情的跑偏…… 唐嘉茵听着公婆的话,都在一边不敢说话了。 可是靳北章勇得很。 “给一个文玩店老板做私人保镖。” 这下,四眼睁圆。 谁敢信啊! 部队里的精神文明标兵、战斗一等功获得者、神枪手、全军英模代表居然去做一个私人保镖? 白羡芸半天说不出话来。 而靳卫国的观念虽然被冲击,但理智回笼的还是更快。 虽然还是不太能接受的了。 “怎么想到去做这个了?” “他付的钱挺多的。” 白羡芸接话,“多少???” “一天二百。” 这下,白羡芸跟靳卫国对视一眼,都沉默了。 是挺高的。 可以说是非常高了。 靳北章的津贴算是很高的了,可是一个月也就将近四十块钱。 二百! 一天二百! 一天抵得上过去靳北章的四个月还多! 虽然靳家根本不靠津贴生活,但是这个数额带来的冲击力,还是很强的。 堂屋里的挂钟咔哒走着,秒针每跳一格,白羡芸的眉头就皱紧一分。 她盯着儿子,“一天二百块……北章啊,妈不是觉得钱不钱的事儿,就是觉得这活儿……” 她没说下去,目光落在靳北章指节的伤疤上—— “诶?你手是怎么回事?!怎么还受伤了?” “这就是他要找保镖的原因。” 靳北章很是平静的把今天下午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 白羡芸抚着胸口,“幸好你小子从小身手就好,不过也得亏他们没带枪!不然太危险了!” 她倒不是很心疼孩子手上的伤,毕竟在部队里,大伤小伤断不了的。 这都只算擦破皮。 “内陆没那么容易搞到枪的。” 靳卫国靠在椅背上,“金毓丰那人,我还真有所耳闻,嘴皮子溜,路子也野,满清遗后。能活的这么舒服,是很有些能力的人——这种人精,会愿意花那么多钱雇你?不是因为有别的想法?” “爸,”靳北章站得笔直,看着靳卫国,眉眼深邃叫人捉摸不透,“就算他有别的想法没关系,因为我也有。” “什么想法?” “顺着金毓丰这人的仇家,铲除黑恶势力,消灭社会不稳定因素。” 工资,只是顺带的。 靳卫国被靳北章这话说得哑口无言。 半晌,他稳声道:“嗯,不愧是靳家人,觉悟很高,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爸支持你!” 靳卫国都这么说了,白羡芸虽然有些担心,但也觉得这是好事。 能为社会做出贡献,还能拿到那么高的薪酬,一举两得。 而且这个黑恶势力的毒瘤越大,靳北章的功劳也就越大…… 这个功劳能带来什么好事,那可是说不定的! 第92章 哥哥给你穿袜子 当妈的,哪有不担心孩子的? 白羡芸声音软下来,不免担忧地开口,“妈也不是不支持你,就是怕你吃亏。你在部队是扛枪杆子的,突然转去跟道上混的打交道……” “没事儿的吗,正因为我以前是部队的,遇上那些地皮流氓,就是降维打击,他们奈何不了我。” 白羡芸一听,是这个理。 心里连担忧也消去不少。 这时靳卫国站起身,走到靳北章面前,伸手拍了拍他肩膀,“但记住了,咱是正经人家的孩子,这圈子水混,遇上事儿,先想着怎么保全自己。” 白羡芸也赶紧道:“每天回来得洗澡,外边谁知道有什么病,别回来传染给嘉茵——要是觉得不对劲,扭头就走,听见没?” 唐嘉茵看着公婆对靳北章的关心,心中无比温暖,刚鼻子发酸,就听见白羡芸说得话。 瞬间又想笑。 怎么就从担心他的危险变成了担心他回来不洗澡了…… 总之做保镖一事,家里人没有任何异议。 一家人心往一处想,力朝一处使, 第二天一早,唐嘉茵就自己醒了。 按往常来说,她会睡到等靳北章跑步回来带了早饭的。 不过或许是因为心里有担心…… 靳北章正在穿衣服,忽然听见床上有细微的嘤咛声,像幼猫叫。 瞬间叫人心情大好,脑子都被融化了一般平和。 他转过来一看。 茵茵果然是醒了。 俯下身贴贴唐嘉茵的脸,“早。” “哥哥,你准备出门了?” “是啊,你今天醒的真早,再睡会儿吧,我很快就把早饭买回来了。” “不用,”唐嘉茵挣扎着起床,“我跟你一起去。” 刚睡醒,还有些无力。 唐嘉茵的胳膊一下没撑住。 然而也没摔床上——靳北章一下给她拦腰保住了,随即也没扶起她,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哥哥给你穿袜子。” 早秋的清晨,还是很凉爽的。 寒气从脚底冒上来。 女性的四肢本就容易寒,不穿袜子脚会冷到的。 睡裙他是不敢脱的。 也就敢穿个袜子了。 唐嘉茵的脚趾细长却不会干瘦,指头莹润,整只脚都白嫩嫩的,还透着粉色。 可爱极了。 靳北章也算是极力克制自己不去看她裸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了…… 穿好袜子,靳北章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就红了脸。 他起身朝外走,没有回头,“茵茵你换衣服,我先出去洗漱了。” 看着背对着自己,却红了耳朵的靳北章。 唐嘉茵不由自主地动了动脚丫——嘻嘻,哥哥喜欢她的所有,连她的脚都喜欢! 开心开心! 等唐嘉茵出去的时候,脸盆里已经放了干净的温水和毛巾,搪瓷缸里也有温水,上面还架着她的牙刷。 唐嘉茵左右看看,白羡芸跟靳卫国还没出来。 便蹦蹦跳跳到靳北章面前,“哥哥你太好啦,欠你一个吻,刷完牙给你!” 说着也不等靳北章回话,直接洗漱去了。 靳北章一见唐嘉茵一早这么开心,自然也是极高兴的。 跟刚来靳家相比,他的茵茵现在才像是符合她年纪的少女嘛! 出门时,欠的吻就印在了靳北章的脸上。 带着清凉的薄荷味。 唐嘉茵挽着他的手走在街道上,这个点儿人还不多。 出门上班的倒是有几个。 但街道还是显得很冷清。 唐嘉茵头一回这么早起来,看着灰扑扑的街道,此时才想起了2000年的一点儿好——起码环境要比现在明亮很多,处处充满了经济上行的朝气。 也连带着她这具行尸走肉,都多了一点儿被拉扯起的活气儿。 “茵茵,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林傲雪在街上堵我吗?” 唐嘉茵一愣,林傲雪这个名字还真是有几天没听见了。 自打上回舒爱玲的“鸿门宴”后,她就再也没出现过。 这可不符合她睚眦必报的性子。 “记得啊。” “当时就在这,我心想她一大早不睡觉跑去挑拨别人夫妻关系,也不知道图什么……” 唐嘉茵很认真,“当然是图你啊!她一直都没掩饰过她的意图!” 靳北章一顿,“我有什么好?” “你特别特别特别好!”唐嘉茵一脸说了三个特别来表达她的强烈态度。 怕靳北章不信,唐嘉茵又说道:“你长得帅,家世好,能开飞机能开坦克能打仗!我就不信没有女人会不爱上你!” 靳北章本来是很高兴的,没有男人能在老婆的崇拜下无动于衷。 不过,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从来没跟唐嘉茵说过他会开飞机之类的话。 “你怎么知道我会开飞机的?” 他是陆军出身。 唐嘉茵微怔,“我看见过你书架关于飞行的书,猜的!” 其实是上辈子自打知道了靳北章升为军事最高将领,所以不由自主地关注了很多。 报道里曾介绍过靳北章的厉害。 靳北章听了唐嘉茵的话,也没再多疑。 他的书架上确实有。 “我今天早上提这个事儿,就是想让你知道,林傲雪以后没空来找你麻烦了。” “啊?” “没事儿,走吧,吃饭去。” 唐嘉茵见他不愿多说,她便也没多问。 但是心中确实起了点儿疑惑。 他们从郊区搬回内城,何典没再找过麻烦了。 现在林傲雪也不会出现了…… 这都是靳北章的功劳? 可是他不是已经没有职位了吗? 难不成是找靳老爷子帮忙都给处理掉了? 那还真很有可能。 靳老爷子出面——说得没底线一些,要保杀人犯都轻轻松松。 不再多想,两人黏黏糊糊去吃了早饭。 靳北章牵着她往潘家园儿走。 金毓丰的店铺还没开门。 这还是夫妻俩头一回看见门关上的样子。 门板上贴着褪色的 “招财进宝”,门环上挂着串红辣椒。 只不过这串辣椒是石雕再上色的。 倒也颇有巧思。 一般开文玩店的,都会有休息室。 住在里面也很有可能。 虽然金毓丰没说,但是靳北章猜他是住在里头。 “砰砰砰——” 靳北章直接敲门,指节撞在铜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门 “吱呀”开了条缝,金毓丰探出头,看见他俩立刻眉开眼笑,“这么早呢?算是把你们盼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第93章 他倒是想有这么好的儿子! 他穿着件纺绸褂子,袖口卷得老高,像是在干活。 “我昨儿一宿没睡,给你们腾了后院东厢房,干净着呢!” 说着,他领着二人进去。 唐嘉茵挑眉——她可没说要住在这,多不方便。 随着金毓丰进去,穿过店铺,唐嘉茵便看见后院堆着半人高的木箱,上面盖着油布,角落里晒着串老玉米。 金毓丰掀起半片蓝色门帘儿,转头朝他们笑,“这!” 厢房里摆着张木板床,被褥床单军绿色,一套整整齐齐的。 桌上放着个搪瓷缸,缸身上印着 “为人民服务”,像是个新的。 整的还挺像部队宿舍呢。 唐嘉茵看着这简陋的屋子,刚想说什么,靳北章却已经放下背包,伸手拍了拍床板。 “挺好。” 金毓丰笑着搓手,从兜里掏出个牛皮纸信封,往靳北章手里塞。 “这是头三天的钱,你先拿着。以后每天晚上结账,绝不拖欠!” 靳北章没接,只是看着他,“做保镖可以,我有规矩。” 唐嘉茵在一旁听着有点想笑。 头一回见保镖给东家立规矩的。 不过金毓丰却很甘之如饴一般。 “懂懂懂!”金毓丰挺直腰板,“您说?” 嘿! 他年纪可大多了呢! “您”这个称呼都整出来了。 他这个老四九城人,多少带点儿封建前的奴性。 唐嘉茵心里开玩笑般腹诽,倒是驱散了不少来这的不爽。 “第一,不该问的别问;第二,不要质疑我;第三,我让你跑就跑……” 他话没说完,前院突然传来 “哐当”一声巨响。 是砸门的声音。 金毓丰脸色一变。 “狗日的,这么早就来搞事?” 靳北章拍拍他的肩膀,“看看再说。” 院子里,日头已经爬过屋脊。 靳北章交代唐嘉茵在院里别出来,便带着金毓丰打头去开了门。 眼瞧着三个汉子就晃了进来。 穿着的确良衬衫,倒也人模狗样,看不出什么特别凶残的痕迹。 靳北章回头看了金毓丰一眼,示意他开口待客。 金毓丰瞬间便回爱答不理的脸色,“一大早来,准备挑什么好货呢,急成这样!” “不都说这条路上,你金老板的货最正吗?今儿哥几个来见识见识。” 领头的中年叼着烟,手指在博古架上划过,留下道灰印子,身后两人抱着膀子,皮鞋蹭得青砖地吱呀响。 惹得人心中不快。 金毓丰掀起眼皮,“话是这么说,你们想见识什么?” 中年吐了个烟圈,“听说你这儿有件雍正官窑?拿出来瞧瞧。” “没有。” 金毓丰别提多干脆了。 “别介,是不想给我们哥几个看吧?” 说着,中年从皮包里抽出一沓钱,直接甩到桌面上。 金毓丰眼睛都不带动一下的,“怎么,给这么多钱就为了看一眼?那我倒是挺乐意的。” “你想得美!” “哼。”金毓丰轻哼一声,毫不把几人放在眼里的态度。 靳北章一个“保镖”能说什么? 只是在心里想,怪不得金毓丰得罪人。 虽然这几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他对别人不也是这样? 开门做生意,哪有他这样的? 靳北章心想着,靠在门框上擦铜镇纸,将目光扫过三人紧绷的肩线——那是随时准备动手的姿态。 他没说话,只是将镇纸往掌心一收,金属棱角硌得手心生疼。 中年开口,“我就想挑个好东西,这些钱不够?” “够是够,雍正官窑的你肯定看不到,我也是挑客人的,你又不是熟客。” 中年气急。 然而无奈。 这店里看上去,根本就没什么能直接拿来看的,全都是在柜子里的。 怕是来太早了! 中年忍着气,“行,那你就看看能给我什么!” 金毓丰转头回屋捧出个锦盒,里面是只蓝釉小瓶。 中年接过,指尖在瓶身上蹭了蹭,突然“哎哟”一声,小瓶哐当摔在地上,碎成几片。 “你怎么回事”!金毓丰脸都白了,“这可是……” “什么破玩意儿!”中年抬脚就往碎片上踩,“你是没看见我拿出来的钱吗?就拿这破东西糊弄我!” 靳北章确定了,就是来找事的。 压根就没仔细看,直接摔了! 也是有些无奈——这一大早的。 幸亏他跟唐嘉茵来得早。 要不然金毓丰肯定被人干了。 金毓丰恨不得一脚踹死他,刚走一步,被靳北章拽回来了。 见状,中年还以为靳北章空有个大架子,不敢惹事呢。 “你儿子都拦你了,怕是知道你这都卖的什么烂货!识相的拿些贵价古董出来,不然我可不会轻易饶了你!” 儿子? 他倒是想有这么好的儿子! 可他被医生确诊了没法生育! 这中年先是摔了他的货,又戳中他肺管子,金毓丰气得直哼哼。 中年身后两人见金毓丰只气不动,立刻跟着中年附和,伸手就去拽店里放的箱子。 “住手!” 靳北章上前一步,话音未落,说时迟那时快,离他最近的汉子已经挥拳打来。 他侧身避过,同时探手如电,扣住对方手腕往后一拧。 “咔嚓”声在店里响起。 汉子惨叫着跪倒在地。 另一个汉子见状掏出折叠刀,刀刃在昏黄的房间里都闪着冷光。 但靳北章一把将金毓丰朝里屋一推,同时退两步抄起桌门边儿架子上的铜镇纸,“铛”地一声精准磕在刀背上,刀刃顿时卷了口。 力道大的那人甚至直接没拿住,刀掉在了地上。 中年看见眼前一幕,实则已经退缩。 但想着外边有人看,他们要是敢跑…… 下场好不到哪去。 硬着头皮冲上去,却被靳北章一脚扫在腿弯,踉跄着撞在柜台上。 中年痛得想哭,却瞅准这个机会,狠命砸起了柜台。 抽屉被砸开,铜钱撒了一地,叮当作响。 金毓丰看着满地狼藉,急得直跺脚! “我的爷!咸丰元宝、康熙通宝!我的罗汉钱!这可怎么……”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自行车铃铛响,几个穿白制服蓝裤子的民警冲了进来。 为首的老民警腰间别着牛皮枪套,看见地上的三个男人和碎瓷片、铜钱。 立刻皱起眉头,“我们接到有人报案,这是怎么回事?” 唐嘉茵这时门口冒头,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指着中年。 “就是他们!他们假装买东西,结果进来就砸店!” 第94章 没儿子,也不会有儿子 中年坐在地上,脸色骤变,强装镇定,“公安同志,我们是来买货的,这老板以次充好,态度还非常差,我们跟他理论着呢,结果这个大高个儿竟然动手打人,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这中年是一点儿脸都不要,直接颠倒黑白了! “我呸!你胡说八道!” 金毓丰一直在靳北章的守护之下,除了“没儿子”心有点儿受伤以外,一点儿皮肉伤都没有! 听见这话气得直跳脚。 “老子这地上的碎瓷、满地的铜钱不是你干的是鬼干的?” 中年也是毫不示弱,“谁知道呢?说不定是你为了讹我们故意丢的呢!” “真是不要脸!一大早我们还没开门你就非要进来买东西,让你进来了你就要看我店里贵的东西,我说不行,给你拿个别的,你就给我摔了,现在居然还在公安面前颠倒黑白!你早上吃早饭没有!” 嗯??? 唐嘉茵突然懵了。 这金毓丰前面说那么多,怎么突然问人家吃早饭没有。 公安也是一脸懵。 那中年更是瞪大了眼睛。 可是在公安面前,他愣了下,下意识回了,“喝了碗豆浆。” “怎么没噎死你!活着浪费粮食,死了浪费土地!” “你你你——公安同志,你看见了他在你们面前都敢人身攻击,你们没来的时候还不知道对我怎么样呢!” “还人身攻击,”金毓丰阴阳怪气的学着他说话,“人身攻击应该是说你这个生儿子没*眼儿的烂货上辈子遭了猪瘟了埋地里被野猪刨起来吃了毒死一片野猪算你立功德!畜生投胎进人道了干的还是畜生事儿!” 握草…… 唐嘉茵从没听过金毓丰说过这些充满攻击性的话。 好歹是封建前满清贵族呢……真是跟他的身份不太符合呀! 唐嘉茵偷着乐,倒是觉得金毓丰这个小老头奸猾之余,更可爱了几分。 中年一骨碌爬起来,“你他妈的才生儿子没*眼儿!老不死的!” “嘿嘿,老子没儿子,也不会有儿子——戳中你肺管子了吧?我老不死更好,秦始皇没办到的事爷办到了!我谢谢你夸我!” “噗嗤”,这下唐嘉茵是真没忍住。 听见唐嘉茵笑,靳北章也不由自主弯了唇角。 金毓丰更是一脸打了胜仗的表情,得意极了。 “你、你——”中年都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了! “好了好了!我们过来不是听你们吵架的!”为首的老民警开口,制止了这场单方面碾压的骂战,“理论需要带刀?” 方才金毓丰回怼那中年,老民警并没闲着看戏。 而是在观察现场。 地上被靳北章用铜镇纸打卷刃的折叠刀。 掉在地上的方向,也明显就是这三人的位置。 老民警弯腰戴手套捡起折叠刀,又看看地上呻吟的汉子,“把证件都拿出来!”" 这几人们面面相觑,谁也没动。 老民警发怒了,“装什么装?现在都疼?赶紧都把证件拿出来!” “公安同志啊,我对天发誓不是装的,那个大高个儿打人是真疼啊!” 这时靳北章上前一步,低声对老民警说:“同志,你们可以先把人带回去调查,证件什么的他们肯定是不会给的——这三人是黑恶势力团伙中的人,我等会儿会去派出所做笔录。” 正在扫黑,面对黑恶势力,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老民警点点头,对身后的年轻民警使眼色,“先把人带回所里问话!” 其他人带这三人出了店门。 老民警这才动身,临走前拍了拍金毓丰的肩膀:“最近到处都不太平,你也小心点。” 金毓丰跟对方笑,“老严,今儿辛苦你了,改天请哥儿几个吃饭。” 靳北章看了金毓丰一眼。 原来是认识。 怪不得他说什么,人家也没质问,直接就带人走了。 老民警转头又看了眼靳北章,“小伙子身手不错,以前是部队的?” 靳北章点了点头。 可这会儿金毓丰却嘚瑟起来,“何止部队待过,人家可是领导!” 老民警挑眉,想了想,终究没多问,看着金毓丰道:“你啊,管好你的嘴吧!” 等所有人都走了,金毓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擦着额角的汗,“狗日的铁手全,这肯定是他这个狗杂种找来试探我的人,内城他不好下手!不过,这些公安也来的够快的,不知道哪个好心人办的这事。” 唐嘉茵倚在门框上,“还能有哪个好心人?我在后面听见动静不对,直接走后门去了。” 她知道潘家园最近的派出所得穿过一条胡同,还算近,要是她动作快些,靳北章的麻烦就少些,只能拼脚力。 闻言,金毓丰不仅感叹,“我的老天爷……嘉茵,你可真够麻利的!” 没回他这话,唐嘉茵问出了她的疑惑,“金老板,你之前问他吃没吃饭的话——你怎么知道他吃了?” “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你那话成套成套的?他要是说没吃怎么办?” “没吃?没吃连早饭都吃不起的废物还来我这买东西呢?拿命换都换不起!” 反正是即兴发挥。 他瞎说八道。 无所谓对方回什么,最要紧的是人身攻击。 两人说着话时,靳北章没开口。 唐嘉茵看见靳北章蹲在地上捡铜钱,阳光落在他发顶,碎发被照得发尾泛金光。 他指尖沾着灰尘,却把每枚铜钱都在掌心轻轻磨一下,拭去灰尘,仿佛刚才那场混战只是错觉。 金毓丰看见靳北章的动作,这才反应过来,“哎哟哟,我的钱我的钱!” 他连忙也蹲下去一起捡,看那样子宝贝极了。 唐嘉茵还从没见过他这么宝贝的模样。 不禁好奇道:“这些古币很值钱吗?” “现在是不怎么值钱,但是架不住品相好,以后一定会很值钱的——喏,就这个咸丰宝泉当五百雕母,你信不信,二十年后能卖到四百万?” “四百万?!” 那是真的很贵了。 “你多少钱收的?” 金毓丰嘿嘿一笑,捻了把辫子尾,“七块。” 第95章 确实是你够不着的贵客 看着唐嘉茵目瞪口呆、连靳北章都挑眉的模样,金毓丰心中的得意愈发旺盛,都要溢了出来! “跟你们说掏心窝子的话,现在就是发古董财最好的年代!” 那确实…… 唐嘉茵已经很清晰的感受到了。 就她那一空间的宝贝,就算不加上苏教授让帮忙保存的,在千禧年后也已经价值数千万了。 可是成本才区区两万一千多块钱。 “这么多古币,你就随便丢在抽屉里啊?” 金毓丰捻了捻发尾,玩味的笑,“这种小东西,就是小偷来店里偷也懒得偷,现在这个时代识货的不多。” “你不怕有同行来偷?” “那他们也得敢偷我的东西。” 金毓丰说这话时轻描淡写,透出来的信息倒是叫唐嘉茵肃然起敬。 关于能力这方面,他没多少,唐嘉茵便也没多问。 但是对于古董文玩方面,唐嘉茵就很有些想了解的东西了。 金毓丰有极强的眼力是时代敏锐性,而这一切的基础,都是因为他的鉴赏能力。 这一点唐嘉茵是很欠缺的,她拥有的能力其实就是在作弊。 但是靠着这点儿能力,肯定是无法深入这行的。 于是接下来唐嘉茵便借着古钱币这一切入点,好学地追问起了金毓丰关于古董文玩的知识。 这一聊就是一个上午。 一个客人都没有。 靳北章百无聊赖地替金毓丰打扫起了卫生。 “咕咕——” 金毓丰肚子叫了起来,他的思绪才被拉了回来,借着喝水的当口,他目光扫视了一眼店面。 怎么感觉整个店面都比以前亮堂了许多? 再一看刚从后院过来,手里还拿着拖把的靳北章——好家伙,不是错觉。 开国功臣的亲孙子,搁他这破店打扫卫生呢? 金毓丰不由自主傻笑起来。 唐嘉茵吸收了一上午知识,大脑也有些头昏脑涨了,于是没开口继续问,看见金毓丰的表情,也后知后觉。 她赶紧起身,朝靳北章走去,“哥哥,对不起,都怪我聊的太入迷了。” 要不然,靳北章也不会无聊到跑去打扫卫生了。 这种事,怎么也不像是他这种人该做的。 靳北章却后退一步,躲开唐嘉茵的拥抱,温柔道:“茵茵我身上不干净,晚点抱。” “哦……” “你再去跟金老板聊一会儿,我很快就拖完了,然后我们去吃午饭。” “不用了不用了,”金毓丰闻言,也赶紧起身,“地没必要拖,反正天天踩来踩去都会脏的。” 靳北章却淡淡地看着他,“我后面得成天在店里待着,太脏我呆不惯。” 这话说得金毓丰老脸儿一红。 在外他是人人都尊称一声金老板的文玩界大拿,可是在这店里,他就是个小破店老板,懒货单身汉。 似乎是觉得自己这样颇损爱新觉罗家形象,金毓丰轻咳两声,“以后我按时请人打扫——饿了饿了,我早饭没吃呢,咱们现在就去吃饭吧?” 靳北章见他这么说,也就算了。 店门关好,三人去潘家园儿附近的国营饭店吃饭。 国营饭店的玻璃门推开时带着 “吱呀”一声响,混合着酱油与煤炉的气息扑面而来。 大厅里摆着十张原木餐桌,桌角包着的铁皮边已有磕碰痕迹,穿蓝布衫的服务员端着白瓷海碗在桌间穿行,搪瓷茶缸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空台还有好几个,金毓丰说要个包房,靳北章给拦住了。 “直接就在大厅吃吧,三个人没必要麻烦。” 唐嘉茵注意到靠墙几张桌子旁坐着戴遮阳帽的人,胸前挂着海鸥相机,正对着酱骨架拍照——这是游客。 而靠近厨房的几张桌前,坐着几个穿着老棉布衫的中年男人,有些袖口都挽得老高,露出腕子上的阴阳环或是磨旧的上海表——估摸着都是潘家园儿里混饭吃的同行。 有人嗑着瓜子往地上吐壳,有人用筷子敲着碗边哼小调,整个大厅喧闹得像这些人的自家客厅。 金毓丰打进门,就有人跟他点头致意。 显然金毓丰在潘家园儿里的地位不低。 几人刚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就有个穿浅灰中山装的胖子晃着啤酒肚迎过来。 这人奇特的是四肢都挺纤细,连脑袋都不大,偏就这肚子大的奇怪。 金毓丰也是个眼尖的,人刚动,他就瞧着这人的轨迹是朝他们来的。 “有个人要过来找事,姓马,在潘家园西边儿开了间专卖老瓷器的铺子,我们园子里的人都喊他‘马大肚子’,等会儿他说什么你们别理。” 果不其然,这马大肚子就是朝他们来的,此刻他就站在三人的台面旁边。 油光发亮的脸上堆着假笑,牙签露出一半,在嘴里转得飞快,眼尾扫过唐嘉茵的脸,嘴角扯出点儿称得上猥琐的笑。 “哟呵——这二位同志看着面生得很,金老板今儿带贵客来吃饭啊?真是少见带人的。” 他故意把 “贵客”二字咬得极重,肥厚的手指在唐嘉茵肩上虚点了一下,袖口飘出廉价化工檀香的刺鼻味道。 虽然没碰到自己,但唐嘉茵能感觉到他有意无意的眼神,立即嫌恶地靠近靳北章。 靳北章当即起身,跟唐嘉茵换了个座位。 甚至起身时,还特地站在马大肚子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了他一下。 惹得马大肚子当即不安起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右手握拳,抵在唇上咳嗽几下。 瞬间,他的来意不善就像他的身高在靳北章面前一样被矮化,叫人只想笑。 “马老板眼尖,确实是你够不着的贵客。” 马大肚子咽了口唾沫,“那金老板给介绍介绍?” 金毓丰压下心头想笑的感觉,端起粗瓷茶杯吹浮沫,语气淡淡,“怎么,马老板想坐下来喝口茶?” 马大肚子却没接话,突然重重拍着金毓丰的肩膀,震得茶杯里的水都溅了出来:“老哥哥啊,不是兄弟我多嘴,您都这把岁数了,还守着那间破店熬油呢?” 金毓丰狠皱了眉头,用力拂去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手痒了是不是?爷不是你能碰!” 第96章 没后没老婆 马大肚子却没有被羞辱的愤怒,他故意长叹一声,眉头也挤出好几层褶子,“那是那是……您金爷是谁?那是宫里出来的皇子皇孙!咱们搁皇城根儿底下倒腾来倒腾去,多少都是您爱新觉罗家的东西啊?” 他伸出两只手的大拇指,朝金毓丰连连比动,然而嘲讽意味拉满。 金毓丰平静着一张脸,看不出情绪。 那马大肚子笑了笑,脚步朝着唐嘉茵的方向移动,油腻的手指在桌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继续说:“不过咱这是新社会了,所有东西都姓‘社’,不姓你爱新觉罗——要说您这双眼睛毒的不行,是咱潘家园儿顶顶的鉴宝好手,可膝下没个一儿半女的...... “万一哪天闭了眼,满屋子宝贝可都得便宜了不相干的人了。” 说着,他笑眯眯地看着唐嘉茵,浑浊的眼珠转个不停,上下色眯眯打量着唐嘉茵。 唐嘉茵握筷子的手顿了顿。 我呸! 这眼神儿,真恶心! “关你什么事?”靳北章一边在桌下握住了唐嘉茵的手,一边抬眼,眼神儿淬了冰似的看向马大肚子。 “嗬,小伙子好大的口气!不关我的事,难道就关你的事儿吗?你哪位?” 金毓丰眼皮子跳了跳,他真怕靳北章太实诚,开口就是“保镖”,于是端着茶杯故作轻松地抢话道:“这是我亲戚!他要是管不着,你就更别在爷面前晃荡了!” 马大肚子一愣。 笑了,“又一个爱新觉罗啊?” “你他妈能不能闭嘴?这个姓不是你能挂在嘴上的!” 金毓丰实在憋不住了,直接飙了脏话。 “呵呵,金老板生什么气啊?你能在潘家园儿起家,靠的就是这个姓,还不让人说了?再说了,我是关心你!没后没老婆,趁早把店转了得了,别死在店里都没人知道!” 金毓丰冷着脸,“操你自己的心吧,我这把老骨头硬朗着呢,再说......” 他忽然转头看向靳北章,“我这亲戚虽说远,可胜在贴心,总比有些畜生惦记着别人棺材本强。” “瞧您这话说的!” 马大肚子夸张地捂住胸口,“兄弟是看您孤家寡人可怜......” 他弯腰凑近了些,嘴里喷出浓重的蒜味,一副要压低声音的姿态,然而声音却大得恨不得让全饭店的人都能听见。 “上个月北街老周的铺子遭了贼,你听说没?那贼专挑没防备的主儿下手,老周的黄花梨八仙桌可就......” 他突然发出 “啧啧”的惋惜声,“听说那贼手段高明得很,门窗都没撬,神不知鬼不觉就把宝贝弄走了。”说罢,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腰间的铜钥匙,那上面还系着个拇指大小的玉貔貅。 靳北章看着他这一举动,心中已经明白此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先是说担心金毓丰死——这就说明他很可能知道铁手全要杀金毓丰的事。 又点出别家铺子被偷,结果身体控制不住的得意,却出卖了他克制不住的得意。 ——这哪是正经生意人? 分明就是个混道的,借着开店坑蒙拐骗才是! “马老板说完了?” 靳北章突然放下筷子,瓷勺碰在碗沿发出清脆的响。 马大肚子说话时,他始终垂着的眼此刻再次抬了起来。 胖子的后背猛地绷紧,笑声都带了颤:“这位同志怎么这么大火气?我就是跟金老板叙叙旧......” “火气?我看你一眼,就是大火气——怎么,你是个屁啊,一点就着?” 金毓丰喉咙里发出憋笑的气音。 倒是唐嘉茵没懂,只觉得靳北章在骂人,没明白好笑在什么地方。 马大肚子面色难堪,“你真是不懂规矩,我跟金老板说话,有你什么事?” 闻言,靳北章直接起身,冷脸若冰山,稍微一靠近都会冻死一般。 “你的规矩就跟你人一样,是个屁。我现在制定个规矩——你要是再不从我们这桌离开,我就让你滚着出饭点。我瞧你肚子这么大,倒是很适合滚出去。” 靳北章对外人难得的长句。 竟然是威胁。 唐嘉茵听着只想笑。 她想笑,马大肚子就笑不出来了。 从微末混起来的他能敏锐的察觉出靳北章的戾气。 这不是个能得罪的人——不管是从身形上来看,还是从他表现出的气质所让人猜测的背景来看。 马大肚子往后退了半步,肥厚的掌心在桌沿上按出个油印子,硬顶着不想丢脸。 “金老板,您可别学老周,出了点儿事就受不住——” 话没说完就被服务员的吆喝打断:“三号桌的京酱肉丝来了!” 马大肚子趁机转身,晃着啤酒肚回到自己桌前,正和几个人交头接耳,不时传来压抑的笑声。 “这人说话真恶心人。” 唐嘉茵小声嘀咕,筷子戳着碗里的白菜粉条。 “甭理他,造假发家的人,没底线,纯粹一地皮流氓——不过北章啊,我跟你攀个亲戚,你别介意哈。” “没事。”靳北章坐下来,倒是很平静。 金毓丰嘿嘿一笑,“你说的那话倒是很损,我本来觉得你是个挺严肃正经的小伙子,没成想你还有这一面呢?” “开个小玩笑。” “我没听懂,说他是个屁,金老板你笑什么?” “嘿嘿,屁能点燃啊,你再想想你老公刚刚说的什么话?” 哦! 果然更贴切了! 唐嘉茵也嘿嘿笑起来。 靳北章见状,见缝插针的科普了个小知识,“茵茵,屁中有氢气和甲烷成分,都是可燃物。” “哥哥你真厉害!这种知识都知道。”唐嘉茵一脸崇拜。 一旁的金毓丰挑眉,“上过高中的都知道。” 唐嘉茵很理直气壮,“我没上过啊!” 她又不是自己厌学才不上的,没什么可觉得自卑的。 这下轮到金毓丰吃惊了——唐嘉茵连高中都没读过,却能嫁给靳北章。 看来美貌真是能改命啊! 这勾起了金毓丰对这对小夫妻的探究欲,不过这是公众场合,他也不想多问。 便笑着道:“要吃饭了,说什么屁不屁的,怪恶心的,来来来——先吃先吃!” 吃饭时,唐嘉茵敏锐的注意到靳北章的视线始终游移在过马大肚子的方向,衣服下的脊背挺得笔直,如同随时准备出鞘的剑。 饭吃到一半,马大肚子的方向突然传来瓷碗碎裂的声响。 第97章 死人了! 唐嘉茵抬头时,正看见一个伙计打扮的人慌慌张张跑进来,附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马大肚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油腻的额头沁出细汗,抓起椅背上的大皮夹子就往外走。 唐嘉茵等人坐的地方就靠外,马大肚子经过金毓丰身边时,脚步明显加快了几分。 靳北章此刻蔫儿坏。 他身高腿长,状似不经意间伸脚换个姿势—— “嘭”的一声。 不像是人摔了。 像是胀鼓鼓的袋子泼了又跟身上的肉摔在地上一起混合成的声音。 唐嘉茵看过去时,便瞧见马大肚子的衣服缝隙里,飞出来好多白色的粉末。 马大肚子摔了一跤,看着倒是不痛不痒的,只是起身时雪白的粉末撒了满地—— “这些粉末是什么东西……” 唐嘉茵疑惑发问。 金毓丰小声开口,“是石膏粉,常被不法商贩用来伪造老瓷器的包浆。” 至于不法商贩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这一幕让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下来。 这里头,可是有不少游客和潘家园儿老板的。 金毓丰看着地上的粉末,忽然轻笑出声,声音不大却底气十足,让饭店的每个角落都能听见,“怪不得马老板这肚子是又大了不少,生意红火的很——这是要去给哪家新收的‘宋瓷’做旧啊?” 马大肚子顿时一脸尴尬。 “金老板——” 可金毓丰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叶渣子粘在唇上,舌尖儿一顶,“呸呸”两声,直接打断了他将要说的话。 只听金毓丰拖长声音慢悠悠道:“不过我劝你最近还是少干这种事,听说最近有批外国人来买瓷器,结果人还不是普通游客,是个学者团,背后有领导撑腰,给那卖假货的老板打的没了俩蛋蛋,成了咱解放后的一个太监。 “可那群外国人到最后什么事儿都没有——难保咱马老板运气不好,本来肚子大低头也看不见,到时候没了男人的雄风,头上也不知道几个草原了。” 金毓丰这话说得损死了。 周围几个同行哄笑起来,马大肚子的脸涨得像猪肝,灰溜溜地夺门而出。 唐嘉茵不是很听得懂,但是能听懂“蛋蛋”,而且感觉说肚子什么的……是金毓丰在说男人才会说的荤笑话。 她只能假装一点儿也听不懂。 不然、不然多羞人啊! 靳北章倒是不害羞,部队里都是男人,听到这些是难免的。 更何况金毓丰的重点在羞辱,不在荤。 只是他有些担心地看向唐嘉茵。 见她小动作……其实心里也明白了,顿觉小姑娘可爱。 他忍不住伸手摸摸头,“别听金老板说话,真不害臊。” “昂……” 唐嘉茵也不好说些什么,耳尖悄悄红了。 听见小夫妻俩对话,金毓丰单手搓搓小辫儿发尾,嘿嘿一笑,“哎哟——都是成年人了,害羞什么呀?” 这话说完,靳北章直接一个眼风过去,“吃饭。” 这种脏段子,一点儿意思也没有,还污染他的茵茵。 金毓丰瞧见靳北章的态度,一时有些拿捏不准这小夫妻俩的“纯洁度”,老老实实收起了戏谑的笑。 仨人吃着饭呢,唐嘉茵的羞涩也慢慢褪去了,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金毓丰刚刚说的是什么? 她赶紧抬眼看向金毓丰,咽下嘴里的菜,“金老板,你刚刚说谁把卖假货的打、打坏了?” 真是……打坏什么不好?偏偏打坏那玩意儿,让她问都不好意思问清楚。 “外国人啊。” 金毓丰以为她想听八卦呢。 扬起笑脸儿,隐去那部分荤话。 “我们这潘家园儿卖什么的都有,参差不齐,像马大肚子那样的人不少,他那肚子上就是随身携带了很多石膏粉,方便他做生意——一般买家收了假货,来退了也就完了,但这群外国人是真霸道啊!” 唐嘉茵皱着眉。 “一群人来买的?” “是啊,听说这群人要回国了,所以买点儿纪念品什么的,结果就被骗了,不过这事儿不算稀奇,自打两国建交,不少外国人来的,潘家园里就有不法商户专门高价卖假货,反正那群人什么都不懂,回国了又没法回来维权……” 金毓丰絮絮叨叨的说了好多,唐嘉茵也没什么心思听。 只是听他说那些人要回国了,心里稍微有些安心了。 靳北章感受到了唐嘉茵突如其来的不安,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这群外国人到底有什么值得茵茵不安的? 他从最开始林傲雪主动要帮忙的时候就查过这群人,都是头一回来国内,根本不可能跟唐嘉茵认识的。 可是唐嘉茵却从一开始就表现的不太对劲…… 吃过午饭后,靳北章不放心金毓丰跟唐嘉茵两人单独在店里,所以是三个人一块儿去做的笔录。 因为涉及到了铁手全,笔录做了快一个钟头。 忽然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民警稍显模糊的对话—— “潘家园那边刚报上来的,死人了!” “啥?哪个铺子的?” “还不清楚,说是死在人家铺子门口,血溅了半扇门!现场可血腥了!” 金毓丰原本正百无聊赖地用指甲抠着桌角的木纹,闻言 “嘶”了声,小辫儿随着他抬头的动作甩了甩:“邪门了,这时候死人?” 唐嘉茵若有所思,方才在饭馆里,马大肚子被伙计叫走时那魂飞魄散的模样突然撞进脑子里——那伙计附耳说的话,会不会就跟这死人的事有关? “去看看。” 靳北章的声音低沉,伸手牵住唐嘉茵微凉的手。 他也担心是不是铁手全干了什么事。 金毓丰已经率先站起身,一脸凝重,“走,我熟路,抄近道比自行车还快。” 路上,金毓丰一边快走带路,一边儿说:“潘家园这阵仗不对,我心里总感觉这事儿跟马大肚子有关系,也不知道这事跟老周有没有关系……” 唐嘉茵听入了耳。 老周?是马大肚子之前说遭了贼的那个老周? 拐进潘家园那条熟悉的石板路时,远远就看见人群围成个圈,黄帆布警戒线在风里飘得厉害。 几个穿白大褂的抬着盖着白布的担架往外走,带血布单下凸起的轮廓让唐嘉茵猛地别过脸。 第98章 但他没胆子杀人 “让让,都让让!” 金毓丰挤开人群,靳北章揽着唐嘉茵紧随其后。眼前的景象让三人同时顿住脚—— 刚刚不是担走了一个吗? 怎么这还有一个? 原来……死的人,是两个! 剩下那个死者趴在铺子的朱漆门槛上,花白的头发沾着血污,一只略显富贵的手还攥着半块碎裂的瓷片。而那铺子门楣上挂着的 “马家瓷庄”牌匾,在阴沉的天色下泛着诡异的光。 “是老周!” 金毓丰的声音发紧,“他怎么死在马大肚子这儿?刚刚抬走那人又是谁?” 周围的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 “真是老周,听说昨儿晚上就不见人了,他婆娘找了一宿,还问过我呢!” “地上有药瓶,是不是喝了农药了……” “怎么这么想不开?不就是丢了件黄梨花的八仙桌?” “奇了怪了,他干嘛跑到马大肚子这死?” 唐嘉茵的目光落在门槛边散落的几片碎瓷上,强大的想象力让她近乎在脑海中勾勒出了这位“老周”是如何死在马大肚子店门前的。 她不安地下意识拽了拽靳北章的衣袖,却见他正盯着人群外围一个缩着脖子的身影——是方才在饭馆给马大肚子报信的那个伙计,此刻脸白得像张纸,嘴唇直哆嗦,正被民警盘问着什么。 “马大肚子呢?死在他店门口,人不出现?” 靳北章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周围的人却听得清楚,议论声静了静。 没人应声。 只有风卷着地上的尘土,掠过老周僵直的脚踝,又裹着那股子农药的刺鼻气味,往潘家园深处飘去。 金毓丰摸出烟盒抖了抖,空的。 今儿高兴,他没顾上买烟。 只能烦躁地把烟盒扔在地上。 “多半儿是跑了。这老小子肯定知道啥,不然吃饭的时候也不会慌成那样——操了,怪不得这畜生跟我提老周的黄梨花八仙桌被偷了,我看跟他脱不开关系,跟爷搁这炫耀呢!” 唐嘉茵望着 “马家瓷庄”紧闭的门板,忽然觉得后颈发凉。 她从没想过,文玩古董不止是乐趣。 还有人命。 是她从前收货都太顺了,就像老天爷故意给她的空间送宝贝一样。 可是现在却了解到了这一行血腥的一面。 她对空间的开发,目前就是文玩古董比较多。 往后她如果还要继续开发空间,是少不了文玩古董的,而怀璧其罪。 她的购入,无法隐蔽到没人知道。 所以实际上,以前一直是她运气好,而且身边又有靳北章,所以才没被人惦记上…… 这个认知像一床浸了水的棉被,沉甸甸地压在她口鼻上,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靳北章的手按在她肩上,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衬衫传过来:“茵茵乖,别怕,这事儿跟咱们没关系,这个世界上每天都在死人,你别因为发生在身边儿就影响到你的情绪了。” 人多,唐嘉茵不想在这儿说出她的顾虑,于是只点了点头。 金毓丰捻了捻发尾,眉头狠皱,“这狗日的马大肚子到底跑哪去了?老周这一死,真相是什么就不清楚了!” 他也觉得,一个黄丽华八仙桌不值得! 况且被偷的竟然是个桌子,这不显得太大张旗鼓了吗? 也不是很合理…… 听见金毓丰的话,靳北章的目光扫过警戒线后的现场,最终落在那扇紧闭的门板上,眸色沉了沉。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还会回来的。” 夜色像块上好的墨化开,沉沉压在潘家园的青砖灰瓦上。 金毓丰的铺子后面。 居所里。 “马大肚子今晚就要回来。”靳北章忽然开口,声音在狭小的院子里里显得格外清晰,“他中午那副嘚瑟样子,是笃定了老周就算知道是他干的,也奈何不了他——但没想过老周会死。” 金毓丰正蹲在地上翻箱倒柜找东西,闻言动作一顿,手里的花衬衫滑落在地。 “你的意思是,你也觉得老周的死跟他有关?” “不止。” 靳北章转过身,“铁手全今天早上这么迫不及待的就来找你麻烦,他想要什么?只想要你的命吗?” “还能是什么?”金毓丰啐了口,从床底拖出个木箱子,随手拍了拍,“不吹牛逼,我还有地窖呢,我这存的宝贝是整个潘家园最珍贵的,我要是死了,他还能从我这捞到不少好货呢!” 眼前是顶红家族的后代,金毓丰对他很难有防备。 再者,说这些也是为了增加自己的重要性。 然而看见靳北章无动于衷的表情,他忽然反应过来,“你是说……马大肚子跟铁手全勾搭上了?” 靳北章没直接回答,指尖在窗台上轻轻敲击着,梳理线索。 “马大肚子做旧瓷器,靠的是假货牟利,但他没胆子杀人。老周死在他铺子里,要么是被灭口,要么是被人故意栽赃。” 他抬眼看向金毓丰,目光锐利如刀,“铁手全敢派人杀你,就敢动老周的命。他们一个图财,一个要命,更别说马大肚子今儿敢那么嚣张咒你,怕是已经知道了什么,绑在一块儿不奇怪。” 本来以为只是个得罪人的事儿,雇了靳北章保护自己,金毓丰就想着趁这段时间去好好斡旋一番,解除了危机。 没想到,这是有人联合要把他吃干抹净啊! 金毓丰的脸瞬间白了,抓着箱沿的手指关节泛白,“那他们……” “他们现在肯定急着找你。”靳北章打断他,语气笃定,“马大肚子的石膏粉一直都是心照不宣的秘密,现在被当众暴露,肯定会传到外行人耳朵里。 “老周又死了,他手里的假货铁定卖不出去了,必然想拿你的真货填补窟窿。而铁手全,老周一死,少了个可能知道他底细的人,正好能放开手脚对你下手。” 唐嘉茵一直站在门口没说话,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方才在派出所听到老周的死讯时,她就觉得后背发凉,此刻听靳北章一分析,那股寒意更是顺着脊椎爬上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那怎么办?”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要不我们现在就去报警,让警察保护金老板?” 第99章 又不是你男人 靳北章走过去,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掌心的温度驱散了唐嘉茵身上的些许凉意,让她安心了些。 “报警是要报的,但不能等他们来。”他看向金毓丰,眼神变得深邃,“我们得主动些,今晚就把他们引出来。” 金毓丰眨巴着眼,小辫儿随着他点头的动作晃了晃,迟疑道:“怎么引?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 “你不用折腾。” 靳北章的目光扫过房间,最后落在金毓丰刚随手翻出来的那件印着牡丹花纹的丝绸睡衣上,嘴角勾起一抹无语的弧度。 不是贵族后代吗? 品味这么奇特的…… 罢了…… 靳北章继续道:“你只需要假装害怕,早早关店睡觉。” 看着金毓丰不解的神情,他顿了顿,语速放缓,一字一句道:“待会儿你下楼,故意跟隔壁铺子的老板说,老周死得蹊跷,你吓得睡不着,打算吃片安眠药早点歇着。记住,一定要演的让他看得出来你慌了神。” 金毓丰愣了愣,随即拍了下大腿:“我懂了!马大肚子时间紧迫,没时间跟我磨叽,你是想让他们以为我吓破了胆睡得早,觉得今晚正是干我的好机会?” “不止。”靳北章拿起那件花睡衣,对着自己比了下,“你跟茵茵一起去派出所,就把我们的猜测都说一下,如果顺利,今晚可以抓到人。” 唐嘉茵的心猛地揪了起来。 “那你呢?” 靳北章转过身,视线落在她脸上,眸子里的锐利渐渐柔和下来。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微凉的指尖,“我在这儿等着。” “不行!”唐嘉茵想也没想就反驳,声音都拔高了几分,“他们要是真来了,肯定是带着家伙的,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她想起方才在潘家园看到的那摊血迹,想起金毓丰说铁手全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茵茵,”靳北章的声音低磁而沉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相信我,我在部队练的那些本事,不是白练的。” 事关自己小命,金毓丰也帮腔:“靳同志是军人出身又年轻力壮,身手肯定不差。再说了,对方是来偷袭的,多半没想到会有埋伏,占不了便宜,小唐你别担心。” 唐嘉茵可不高兴了! “又不是你男人,你肯定不担心!” 她想也没想反驳回去。 金毓丰很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唉……怪我怪我。” 听见这样的时候,唐嘉茵想也没想说出这话,靳北章的心里又甜又软。 他的茵茵果然很爱他。 靳北章伸出手,握住了唐嘉茵的手,“没事的茵茵,我拿了钱,这就是我该办的事,也不用怪金老板。” 唐嘉茵当然知道没必要怪金毓丰。 可是事出紧急,她的理智很难一直在线。 还是不放心,只见她眼圈微微泛红,“可万一……” “没有万一。” 靳北章接话,阻止她说出负面的东西。 而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却又带着温柔,抬另一只手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有你在,我舍不得的,我不会让自己出事——你跟金老板去派出所,安安稳稳等着我消息,好吗?” 看着他笃定的眼神,听着他沉稳的声音,唐嘉茵心里的慌乱渐渐平复了些。 她知道靳北章不是冲动的人,他这么安排,一定有他的道理。 可那股子担忧还是像潮水般涌来,让她怎么也放不下心。 “那你……一定要小心。” 她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靳北章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他收紧手指,将她的手攥得更紧,“嗯,我会的。” 金毓丰识趣地转过身,假装整理箱子,实则给这小两口留出空间。 阁楼里静悄悄的,只有唐嘉茵压抑的抽泣声,和靳北章低声的安慰。 过了好一会儿,唐嘉茵才擦干眼泪,抬起通红的眼睛看着靳北章,“那我先走了。” “去吧。”靳北章松开她的手,摸了摸她的头,“到了派出所安心呆着就是。” 金毓丰收拾完贵重物品后,跟靳北章交换了个眼神,出了门。 按照靳北章的吩咐,他在门口关店时就着这身脏衣服,唉声叹气地跟隔壁老板说着自己的担忧,还特地说了自己把贵重的都收了起来,保准没人找得到。 把自己吓得魂不守舍的样子演得惟妙惟肖。 隔壁老板还一个劲儿地劝他:“老金,你也别太害怕,这年头治安好,公安肯定能抓到凶手。” 金毓丰敷衍着应了几句,又转身回了店里,随即从后门偷偷溜走。 看着金毓丰的身影消失,靳北章才关上窗户,转身开始布置。 他将房间里的灯调暗,只留下一盏床头灯,昏黄的光线刚好能照亮床铺。 然后他脱下自己的衣服,换上了那件花里胡哨的丝绸睡衣,躺在了金毓丰的床上。 睡衣的尺寸比他平时穿的小了很多,还好他不胖,金毓丰也不瘦,勉强挤了进去,但仍旧显得有些滑稽。 夜渐渐深了,潘家园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偶尔几声狗吠,和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房间里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靳北章的呼吸平稳,仿佛真的睡着了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极其轻微的 “咔哒”声从门口传来。 那声音很轻,像是老鼠在啃东西,但在这寂静的夜里,却清晰地钻进了靳北章的耳朵里。 他的眼睛依旧闭着,身体却瞬间绷紧,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门锁被一点点撬开,门轴发出 “吱呀”一声轻响,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 那 人穿着一身黑衣,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闪着凶光的眼睛。 他手里握着一把匕首,刀刃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寒光。 黑影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他一步步靠近床边,目光死死地盯着床上 “熟睡”的人,呼吸渐渐变得粗重。 就是现在! 靳北章猛地睁开眼睛,眸子里闪过一丝厉色。 在黑影举起匕首的瞬间,他的身体像弹簧一样从床上弹起,不等对方反应过来,左手已经精准地扣住了对方持匕首的手腕,右手则快如闪电般劈向对方的脖颈。 “呃!” 黑影闷哼一声,手腕传来一阵剧痛,匕首 “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想挣扎,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被死死钳住,像被铁钳夹住一般,动弹不得。 靳北章没给他喘息的机会,膝盖猛地顶向他的腹部。 黑影疼得弓起身子,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可是嘴巴却直接被一块布团堵住! 栽了! 这是早有预谋! 第100章 他身上真的有杀气! 黑影已经被彻底制住,靳北章顺势将他按倒在地,膝盖顶住他的后背,左手反剪他的双臂,用床头准备好的布条迅速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从黑影进门到被制服,不过短短十几秒钟。 “我现在把布团拿掉,你如果敢大喊大叫,我马上杀了你——说,谁派你来的?” 靳北章的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黑影能感受到两人的实力差距。 更觉得,这个人说杀他,一定会杀。 他身上真的有杀气! 可是……外边还有人。 他说了会很惨的。 唯有赌一把了! 嘴里的布团被拿掉,黑影趴在地上,嘴里哼哼唧唧低声喊痛,不肯回话。 靳北章眼神一沉,脚下微微用力,踩在他的脚踝上。 “咔嚓”一声轻响,他眼疾手快地一手拿布团堵住他的嘴,一手掐住他的脖子。 “我再问最后一遍,谁派你来的?” 骨折的剧痛让黑影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他无声哭着,对靳北章磕头。 靳北章将布团拿掉。 便听那黑影道:“是……是铁手全!是他让我来的!我是他社团里的杀手!” 那就没问题了。 靳北章一脸平静,眼下的情况跟他猜想的完全一致。 “还有谁?”靳北章继续追问。 “没、没有别人了……” 黑影疼得浑身发抖,“就我一个来的,他说事成之后给我一笔钱……” 靳北章皱了皱眉。 铁手全既然跟马大肚子勾结,没理由只派一个人来。 他加重了脚下的力道:“说实话!否则下次断的就不是脚踝了!” 眼看是骗不过去了,黑影也不想丢了命,连忙喊道:“我说!我说!还有两个兄弟在巷子口等着接应我!他们说……说要是我没按时出去,就放火烧铺子!” 果然有人。 但放火烧铺子? 马大肚子才舍不得! 最多是把所有东西都搬完,想付之一炬消灭证据。 靳北章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低头看了看地上还在瑟瑟发抖的黑影——这场戏,既然如此顺利,一切都如他所想,那他也该收场了。 他俯身拽住对方背后的布条,像拖麻袋似的将人往门口拉。 黑影被拽得在地上摩擦,断了的脚踝撞上地板,疼得他浑身抽搐,眼泪混着冷汗淌在青砖上。 “你要干什么……” 黑影的声音发颤,带着哭腔,“我都说了……别杀我……” 靳北章没理他,一脚踹开虚掩的木门。夜风吹进来,带着巷子里潮湿的霉味,远处隐约传来几声狗吠。他低头看着瘫在门槛边的黑影,声音冷得像淬了毒:“给你的人招手,让他们过来。” 黑影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恐:“不、不……他们会发现的,到时候你我都跑不掉。” 闻言,靳北章嘴角扯出一抹轻蔑笑意。 这黑影说的话,在他耳朵里简直是笑话。 “要么招手,要么现在死。”靳北章弯腰捡起地上的匕首,用刀背拍了拍黑影的脸,刀刃在月光下泛着森然的光,“选一个。” 黑影看着那把刚沾过自己冷汗的匕首,喉结剧烈滚动。 他知道这人说得出做得到,方才脚踝断裂的剧痛还在往骨头缝儿里钻,让他头脑都开始发晕。 再断一处恐怕真要交代在这儿了! 可要是招了同伙进来,万一那俩人逃脱了,铁手全那边也绝不会放过他——左右都是死!眼前这高大男人甚至比他这种社团里头养着专门杀人的杀手更心狠手辣…… 倒不如赌同伙能拼个鱼死网破! “我、我脚踝断了,站不起来……” 黑影带着哭腔辩解,试图拖延时间,好让同伙能意识到不对,早有防备。 靳北章冷笑一声,忽然俯身将他拦腰抱起。 黑影吓得想尖叫,却被靳北章用胳膊肘死死勒住脖子,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这黑影个头也不小,一米七多的个子,可是靳北章就像拎着只破布娃娃似的,将人放在店门内侧,自己则隐在门后阴影里,匕首抵在黑影后腰。 快到中秋节了,月亮又圆又大,倒是照得街道挺清晰。 “跟他们打招呼,让他们过来,说事情办得顺利,让他们进来帮忙。” 靳北章的声音贴着他耳朵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要是敢耍花样,这刀就直接捅进你肾里。” 后腰的寒意让黑影打了个哆嗦,他咬着牙,忍着脚踝的剧痛,对着巷子口的黑暗挥了挥手。 夜风吹得巷口的树叶沙沙响,片刻后,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不远处的树后钻了出来。 “老残,得手了?” 其中一个高个子弓着腰压低声音喊。 黑影也就是老残,此刻被匕首抵着腰,只能硬着头皮压低嗓子,“搞定了,快过来搭把手,这老东西比想象的沉。” 另一个大胡须皱起眉:“怎么这么久?你不是说一刀的事吗?” “里面太黑,不小心扭了脚。” 老残疼得额头冒汗,脸上却得挤出不耐烦的表情,“废话那么多,还想不想早点儿齐活儿了?,赶紧过来帮忙抬人!” 高个子和大胡子对视一眼,犹豫着往前挪了几步。 他们都是铁手全手下的混子,跟着老残干过不少脏活,一般只负责善后。 老残的行动一向跟猫似的,简直把杀人当切菜砍瓜,下手狠又快。 可今晚总觉得不对劲——哪有杀了人叫他们抬尸体的? 之前老残杀了人,找个位置等他们搬走财物再毁尸灭迹就是了…… “你站在门口干啥?”大胡子突然拦住高个子,盯着黑老残的姿势,“怎么不进去?” 黑影心里急得冒火,后腰的刀刃又往里顶了顶,他全身绷的紧紧的,生怕刀尖儿再往里。 只能梗着脖子吼低吼,“脚扭了站不稳!你们他妈聋了?是不是叛徒?再不过来算你们我让全哥扒了你们的皮!” 这话对于二人的恐惧,直接压过了对现状的怀疑。 铁手全的手段他们是见过的,断手断脚都是轻的。 高个子咬咬牙,冲大胡子使了个眼色,两人拎着油桶快步冲了过来。 就在他们刚踏上台阶的瞬间,门后的阴影里突然窜出一道身影! “小心!” 高个子刚喊出声,就觉得眼前一花,手腕被一股巨力攥住,随即传来钻心的疼痛—— “咔嚓”一声,他的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着,手里的油桶“哐当”落地,煤油泼了满地。 第101章 真把我们扫黑当过家家了 大胡子反应快,转身就想跑,却被靳北章伸腿一绊,结结实实地摔在煤油里。 没等他爬起来,后颈就挨了一记手刀,顿时晕头转向,像条蛆似的在地上扭动。 靳北章没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他一脚踩在大胡子的脚踝上,同样是“咔嚓”一声脆响,一个布团堵进嗓子眼。 紧接着又转身抓住高个子的另一只脚踝,稍一用力,又一个布团如法炮制。 前后不过半分钟,两个刚还协助杀人等待任务结束的混子,就跟地上的老残一样,抱着断了的脚踝在地上打滚,疼得涕泪横流。 靳北章站在三人中间,低头看着满地哀嚎的身影,眼神没有丝毫波澜。 今夜让他这段时间的平静生活,彻底回不去了。 但也不必回去。 他很快,也该回到他该去的单位发光发热了…… 靳北章从门后拖来早就准备好的麻绳,像捆牲口似的将三人各自捆紧,又将被他们用舌头顶出来些许的布团往里狠狠塞了塞,堵住嘴。 拿麻绳将布团死死绑在后脑勺,让他们无法再顶出布团。 做完这一切,他看了眼地上蔓延的煤油,皱了皱眉——幸好没碰明火,不然这铺子今晚就得烧没了。 他转身回屋,换上自己的衣服,将那身品味奇差的花睡衣随手扔在床上。 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眼蜷缩在角落的三个混子,确认他们没力气挣扎,才锁好门快步往派出所跑。 潘家园的夜很静,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夜风卷着他的衣角,脚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急促的声响。 仿若天地间只有自己。 这一刻,他无比想念唐嘉茵。 他的茵茵一定很担心他。 得快点儿,再快点儿! 忽然,靳北章看见马路上有车朝这边驶来,定睛一看,这不是公安的车吗? 这年头大部分地区的公安出行都还是自行车,基层派出所更是根本没车,只有市级的公安机关会安排车辆,四九城是政治文化中心,自然是有的。 ——今天出了命案,大概是特地安排的附近巡逻的警车,正好省了他报信的功夫。 靳北章抬手拦住车,车窗降下,公安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同志你好,有什么事?” 靳北章语速极快,眼神锐利,“你好,潘家园儿金毓丰的铺子里抓到三个歹徒,涉嫌杀人未遂,还带了煤油想纵火。我怀疑跟老周的死有关,麻烦你们跟我去一趟。” 金毓丰这三个字,在附近的派出所里几乎没人不知道。 他极会做人,又很大方,跟派出所领导的关系也都很好。 眼前一身正气的男人不仅提起了金毓丰的名字,还提到了老周的死! 那就必须去看了! 时下巡逻都是两个以上的公安一道出行。 车里的公安立马招呼同事:“你跟所里联系一下,我们先去潘家园!” 无线电步话机的声音在车内响起。 警车呼啸着冲进巷口,两个公安下车,推开门。 刺眼的车灯照亮了蜷缩在门内的三个混子。 老公安带着看到满地的煤油和哀嚎的歹徒,倒吸一口凉气:“乖乖,这是要翻天啊!人刚死,大晚上又跑来这行凶,真把我们扫黑当过家家了!” “这三人背后还有人,咱们动作得快点儿了,不然怕背后的人收到风声有所准备。” 靳北章提醒道。 老公安一挥手,“都拷上,带回去!” 说完,他看着满地煤油,嘱咐道:“我们先走,地上的煤油小心处理,别碰明火,等会儿就有人过来保护现场了。” “了解,多谢了——您贵姓?” “姓张——你呢?” “靳。” 说完话,靳北章的目光扫过被年轻公安拖上车的三个混子,老残正用怨毒的眼神盯着他,却被民警一脚踹在腿弯,踉跄着塞进了警车。 张警官拍了拍靳北章的肩膀,满脸佩服:“靳同志,你这身手可以啊!一个人制住三个?” 靳北章淡淡点头,“当过兵,练过。” “难怪!”张警官竖起大拇指,“这事儿多亏了你,不然今晚金毓丰该没命了!” “他现在就在派出所里,要调查案件的话,最好配合上我们中午记的笔录。” 张警官愣了下——倒是被群众安排起工作了。 不过,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反而很欣赏靳北章。 “成,你给我个地址,有空我得找你再还原下今晚的情况。” “不用,我现在走过去,你们先回去吧。” 车上哪坐得下啊? 张警官一想也是,便点点头,“反正也不远,那我先走了。” 警车驶离,巷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靳北章站在原地,看着警车消失在夜色里,才转身往派出所走。 他得去给唐嘉茵报个信,小姑娘现在不定多担心呢。 靳北章的脚步轻快了些,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整个人看上去温柔极了——仿佛刚刚的狠辣都不是他。 …… 派出所值班室的灯光昏黄,映着墙上“为人民服务”的红色标语。 标语下的长条木椅上,唐嘉茵手指反复摩挲着袖口走线,耳朵却支棱着,捕捉着门外的声响。 金毓丰在她旁边来回踱步。 “你先别走了……” 走得她心更慌。 唐嘉茵忍不住开口,声音却没什么气,眼圈不由自主的红了。 她不敢想万一——万一靳北章出事了,她要怎么办? 只能死死盯着派出所值班室的大门,仿佛这样就能把靳北章盯出来一般。 忽然,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猛地站起身,力道大的整条长木椅都被带动,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门被推开,靳北章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领口有些凌乱,额角沁着薄汗,却丝毫不见狼狈,眼神亮得惊人。 “哥哥!” 唐嘉茵几乎是扑过去的,刚碰到他的胳膊就被紧紧回抱住。 靳北章的身上带着夜风的凉意,还有淡淡的煤油味。 她把脸埋在他胸口,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洇湿了他的衣裳,“你没事……太好了……” 靳北章收紧手臂,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都是哥哥不好,没能很快处理完,让我的宝贝茵茵担心了,不过现在都解决了。” 第102章 搬店 这是他所擅长的东西,今晚非但没有让他感受到危机,反而有一种久违的肾上腺素飙升的快感。 金毓丰兴奋地凑过来,搓着手笑得见牙不见眼:“不慢了不慢了,靳兄弟有本事!” 靳北章松开唐嘉茵,替她擦掉脸颊的泪痕,才转向金毓丰,“抓到了,已经交给张警官。都是铁手全的人,带了煤油想纵火。” “好!好!” 金毓丰一拍大腿,小辫儿都跟着晃,“这下看那铁手全还怎么嚣张!等公安顺藤摸瓜把他揪出来,我看他有什么下场!” 他正兴奋着,却被靳北章泼了盆冷水:“别高兴太早。” 靳北章拉着唐嘉茵在椅子上坐下,自己也找了个位置,语气沉稳,“这三个只是小喽啰,铁手全没露面,马大肚子也还没抓到。他们背后牵扯的人,恐怕不止这点。” 金毓丰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你的意思是……” “老周死得蹊跷,马大肚子慌着跑路,铁手全急着灭口。” 靳北章平静地坐着,抬头看他,“这几件事串在一起,绝不是简单的黑吃黑。现在抓了这三人,确实保住了你,但也等于打草惊蛇,铁手全要是狗急跳墙,最先遭殃的还是你。” 金毓丰的脸色慢慢变了,没了刚才的兴奋,“那……我该怎么办?” “搬店。” 靳北章言简意赅,“至少暂时离开潘家园。你那些宝贝疙瘩太惹眼,留在这里就是活靶子。” “这……” 金毓丰有些犹豫,他的铺子在潘家园开了几年,客源熟络,人脉也都在这儿,哪能说搬就搬? “金老板,”唐嘉茵轻声开口,“我们也是为你好。刚才那些人连纵火都敢,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她想起地上老周的尸体,心里就一阵发寒。 这时,靳北章补充道:“不是让你永久搬走,只是避避风头。等公安抓住铁手全和马大肚子,查清老周的死因,你再回来也不迟。这段时间,你店里的东西可以先找个隐蔽的地方存起来。” 金毓丰看着靳北章笃定的眼神,又看了看唐嘉茵担忧的表情,终于咬了咬牙。 “行!听你的!明儿我就收拾东西,就是得麻烦你们了,别人我也信不过!” 他知道靳北章不是危言耸听,混他们这行的,最懂“留得青山在”的道理。 值班室的挂钟“铛”地敲了一下。 已经是凌晨一点。 唐嘉茵打了个哈欠,眼角泛起泪光。 靳北章注意到她的倦意,伸手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累了吧?再等等,等张警官那边录完口供,我们就回去。” 唐嘉茵摇摇头,反而往他身边靠得更近了些,小声问:“不累,那三个歹徒……没伤到你吧?” 她刚才光顾着高兴,现在才想起仔细打量他。 “没有。” 靳北章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温暖着她的微凉,“他们没那本事。” 他想起刚才那三个哀嚎的混子,眼神里闪过一丝冷意,随即又被温柔取代,“倒是你,肯定没睡好,回去得好好补觉。” 金毓丰在一旁看着这小两口,嘿嘿笑了两声:“瞧瞧我,这灯泡当的。你们聊,我去门口透透气。” 他识趣地退了出去,临走前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值班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墨水味和靳北章身上的皂角香。 唐嘉茵把脸埋在他的肩窝,声音闷闷的:“哥哥,太吓人了,以后能不能不要一个人去犯险。” “好。” 靳北章低笑,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顶,“都听你的。” 以后,他会有一群战友一起的。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院子里传来警车的引擎声,随即就是驶离的声音,大概是张警官他们带着歹徒回看守所了。 人是抓的现成,想来流程处理就快。 靳北章搂着怀里的小姑娘,感受着她平稳的呼吸,心里一片安宁。 流程走完,靳北章跟唐嘉茵跟金毓丰一起回了潘家园儿店铺。 两人凑合凑合,就在金毓丰给收拾出的床铺上休息了。 破案或许还需要些时日,铁手全和马大肚子也还没落网,但至少今晚,他们护住了想护的人。 靳北章低头看了看怀中人熟睡的侧脸,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浅笑。 …… 店里有金毓丰半辈子的积攒。 虽然不是全部,但是收拾出来依然很可观。 忙到中午,三人都没歇口气。 不过唐嘉茵倒是很高兴能看见这么多宝贝,她在收拾的时候产生了不少问题,问金毓丰,而金毓丰也知无不言。 这倒是让唐嘉茵的专业知识又增加了不少。 这么多的文物,难免有个把没保护好的,特别是瓷器,十分脆弱。 稍不注意就裂了。 金毓丰捧着一个明成化斗彩葡萄纹杯,满眼心疼,“哎哟……好好的怎么裂了,这玩意儿太精细了,修补完也看得出啊,价值大打折扣!” 听见这话,唐嘉茵凑过去瞄了眼,“我看看?” 她伸出手。 这个行为当然是想靠空间附带的异能查看查看这个葡萄纹杯到底多贵重了。 入手的感觉让唐嘉茵十分惊喜。 没想到小小的一个杯子,竟然会这么热! 唐嘉茵脸上的表情让金毓丰不由自主产生几分对小辈的爱护。 “看来你挺喜欢的——送你了。” 反正裂了,修补完也不是以前的价位了。 还不如送给唐嘉茵,拉近拉近关系。 听见金毓丰的话,唐嘉茵却有些犹豫,“这东西可不便宜。” “我懒得找人修复,再说我这不便宜的东西多着呢!” 闻言,唐嘉茵思忖片刻,“那我如果能帮你修复好,你给我多少钱?” 从金毓丰捧着杯子心疼的表情就能看出,这确实是他所爱。 眼下只是因为裂开已成定局,而金毓丰又是个豁达大气的人,所以才想着直接送给自己。 如果能帮他修复好,金毓丰不缺钱,肯定会给钱。 她拿着那笔钱再买别的,也不亏。 还能帮上金毓丰呢…… 简直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你还会修复呢?”金毓丰很是惊讶。 听见这话,靳北章心中便有些自得,他的茵茵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可是一点儿不比大学生差! “她会,家里有很多被她修复好的瓷器,根本看不出修补痕迹。” 靳北章的话一出,金毓丰双眼都迸发出惊喜! 靳北章可不是什么满嘴跑火车的人。 他都这么说了,那就是真的! 金毓丰猛地一拍大腿,嗓门亮得像敲锣。 “你要多少我给多少!” 在他眼里,唐嘉茵这姑娘实在讨喜,向来懂分寸知进退,是个有分寸的好人。 唐嘉茵指尖摩挲着裂了缝的瓷杯边缘,轻声道:“这个杯子你觉得值多少,你就给我十分之一吧!” 唐嘉茵也不好要价。 想来这杯子金毓丰收来也不贵的…… 第103章 危机来临 闻言,金毓丰捻了捻辫子,思索道:“二十年后能卖个六千万,三十年后,我判断能上亿。” 唐嘉茵倏地瞪大眼,睫毛颤得像受惊的蝶翼,“这么贵?我没想到这么贵!” 就这么个巴掌大的小杯子? 虽说是透着股说不出的精致,可方才那句话会不会被当成讹诈? 一旁的靳北章也微微躬身,认真看向这个小杯子。 不得了,这个小杯子二十年后居然能卖出千万,甚至上亿的价格。 他下意识盘算着自己手里的资产,竟有些吃不准能不能够上这个数。 “确实很贵,这东西品相很好——可惜裂了,现在可就不值钱咯。” 唐嘉茵没再提钱的事。 金毓丰这话里的体贴她听得分明,如今浩劫才结束不久,文物市场潮起潮落,除非是十分珍贵,板上钉钉不会便宜的珍品,不然谁会往高了估价? 这不是白让人宰吗? 但金毓丰就说得很高,这就是对自己的信任。 沉吟一声,金毓丰摩挲着下巴道:“我买来就花了二十多好像,这样吧,你如果能修补好,我给你两千。” 也不少,可以说很多了。 二十年后的价格确实高,但那得是二十年后再说。 唐嘉茵听他报这个价位,都不好意思,连连摆手,“用不着这么多。” 两千块钱她又能淘不少货,现在空间里的灵泉水直径都快一米了,可这个小杯子估计就花几滴。 金毓丰抿唇笑笑,很显然,对于唐嘉茵的推拒,他是持欣赏态度的。 “这两天咱们在一块儿,你们应该也都听到了——我这辈子无儿无女,就活这一趟,手里钱再多也没个继承的,我不在乎钱,只要能修复好,这两千块钱我觉得值。” 金毓丰说起无儿无女的话,眼里盛着些许寂寥。 唐嘉茵不免对他产生了些许同情。 “两千我觉得还是多了,不过这样吧——我们今天收拾店里,只要有问题需要修复的,你都给我,我全部给你修好,一共只要两千!” 金毓丰被逗得咯咯笑,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是没觉得怎么样了。 店里的破烂玩意儿多着呢,小姑娘有这份热心肠,他又不吃亏,何乐而不为? 店里的东西实在太多,要一件件妥帖打包,直忙到下午两点,地上还堆着大半。 就这么三个人,估计得忙到明天去了…… 不过还真收拾出几个需要修复的瓷器。 唐嘉茵给装起来放到一边儿去了。 三个人埋头捆箱子时,店门忽然被叩响。 “叩叩——” 三个人的目光齐刷刷警觉地朝门看去。 都没说话。 “有人吗?”门外传来问话。 金毓丰听见是个女人,稍微放了点儿心,“今天不开门营业,你去别处看看吧。” 他话还没说完的时候,靳北章就朝门口去了。 金毓丰不解地看着,一旁的唐嘉茵便解释道:“我婆婆。” “哦哦!” 金毓丰恍然,脸上立刻堆起笑。 这时,靳北章也开了门。 果然是白羡芸在外头。 “妈,你怎么找过来了?” 靳北章让开路,让她进门。 “我找嘉茵,”白羡芸笑着快步走进去,对着满地的文物看也没看一眼,直接到唐嘉茵面前,“嘉茵,你那个服装设计师朋友找你,找到咱家去了。” 舒爱玲? “啊?她找我干嘛,阿姨,她跟你说了吗?” “不清楚啊,具体就是你们合作的事儿吧?她也来了,在停车,等会儿你们自己聊哈!” 金毓丰听着唐嘉茵喊“阿姨”,疑惑地挑了挑眉。 没说话。 果然,没多会儿舒爱玲一脸兴奋地来了。 眼睛瞪得溜圆,盯着满屋子的瓶瓶罐罐、金属器物直吸气,张嘴,“哇”得发出惊叹。 金毓丰被这声惊叹逗乐了,抱臂靠在柜台上,“没见过这么多宝贝吧?” 舒爱玲还记得上回在他这买东西了,闻言看着金毓丰笑道:“确实没见过,老板,你真是财大气粗,肯定不会卖假货!下回我还找你买东西!” “爱玲。”唐嘉茵轻声出言,拉走舒爱玲的注意力,“我在这帮忙收拾东西,你找我有事吗?” 提及热爱,舒爱玲的眼睛更亮了,“有事,我收到消息,华彩纺织厂出了几匹绿色的绸缎!都是天然绿色的蚕丝,我觉得一定很适合你,你有空陪我去看看吗?” 唐嘉茵挺惊讶的,“还有绿色的蚕丝啊?” “有,普通农户是没有的,但是有科研单位实验性养殖的,估计出效果了,所以交给华彩纺织厂织造了。” 唐嘉茵去不去看绿色绸缎是无所谓的。 但是舒爱玲太在意这个了,两人现在又是合作关系。 唐嘉茵回头看了眼满地的文物……有点儿不舍。 金毓丰看出来她犹豫是为什么,当即道:“没事儿的小唐,这边儿你不用操心,忙你的事去。” “我留下帮忙,嘉茵你别担心!” 白羡芸瞧了下目前的情况,也体贴地开口。 唐嘉茵望着舒爱玲眼里跳动的光,又回头扫了眼满地待理的文物…… 她心里确实惦记着那些没收拾完的东西和需要修复的物件。 但舒爱玲这份热望太过真切,加上两人正处合作关系,她又帮自己下过林傲雪的脸面,替自己出气…… 实在不好扫了对方的兴。 “那我就去看看吧。” 金毓丰手一挥,辫子随着动作甩了个弧,“去吧去吧,这里有我和北章,还有你婆婆搭把手呢,误不了事。” 白羡芸也笑着推了推她的胳膊:“快去吧,年轻人的事要紧。” 靳北章走到她身边,替她理了理忙活得皱巴巴的领子,低声道:“路上当心,我们收完摊就去找你。” 唐嘉茵心里甜滋滋的,再没什么负担地点点头,跟上舒爱玲的脚步出去了。 两人上了舒爱玲那辆果绿色的伏尔加轿车。 “华彩纺织厂在城郊,咱们走环城路快些,别去了人家下班了。” 舒爱玲一边扳动挡杆,一边兴奋地开口。 “那绿色蚕丝我只在文献里见过,说是清朝有地方贡进宫里,没想到现在科研单位真的试出来了!你说做成旗袍会是什么样子?领口滚一圈银线,袖口绣几枝翠竹,或者做成中西结合的礼服裙……” 唐嘉茵望着窗外掠过的白杨树,听着她叽叽喳喳的畅想,嘴角也忍不住漾起笑意,“听你这么说,我倒真有些期待了。” 环城路刚铺好没多久,路面还带着新柏油的气味,车辆稀稀疏疏的。 舒爱玲正哼着广播里的流行歌加速。 突然从后视镜里瞥见危机来临——一辆没有挂牌的黑色轿车像疯了似的从右侧冲过来,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锐的嘶鸣。 “小心!” 唐嘉茵也发现了,心头猛地一紧。 第104章 根本不是意外车祸! 剧烈的撞击让车身瞬间失控,方向盘像被巨力拧住,无论舒爱玲如何用力都扳不回来。 猛地朝路边撞去。 只是瞬间,挡风玻璃在眼前裂开成无数碎片,不少都炸了出来。 唐嘉茵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被安全带勒得生疼。 千钧一发之际,她几乎是凭着本能催动了意念进入空间—— 周遭的喧嚣与剧痛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空间里熟悉的湿润草木气。 灵泉水泛起细碎的涟漪,她踉跄着跪下,双手地面,心脏狂跳,快得仿佛要冲出喉咙,只是大脑冷静了下来。 外面传来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响,她顾不上多想,下一秒便退出了空间。 刺鼻的汽油味混杂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伏尔加半个车身已经撞瘪在水泥墩上,舒爱玲趴在方向盘上,撞碎的玻璃碴嵌在额角的皮肉里,鲜血顺着脸颊淌进衣领,双眼紧闭,毫无声息。 唐嘉茵自己则歪在副驾驶座上,脸颊被炸开的碎玻璃划了几道小口子。 血珠顺着下颌滴落,但比起刚才车祸发生的瞬间的严重性,这伤轻得不可思议——正是那瞬间进入空间的时刻,让她避开了最致命的冲击。 “爱玲!舒爱玲!” 唐嘉茵挣扎着解开安全带,伸手去探她的鼻息,指尖触到一片温热的粘稠,却只感觉到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的气流。 她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环城路这边人迹罕至,偶尔有骑自行车的路人经过,远远看见车祸便吓得停住脚,不敢靠近。 后方那辆黑色轿车早已没了踪影,路面上只留下几道凌乱的刹车痕,像一道道狰狞的伤疤。 唐嘉茵咬着牙推开车门,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她扶着变形的车门朝远处张望,看见百米外有个养路工正在修补路面,立刻扯开嗓子大喊:“师傅!救命!这里出车祸了!” 养路工本来没心思往这边看,自打这条路修好,有不少有钱人家的孩子来飙车,自个儿撞到哪都是常事。 他对那些二代三代可一点儿好感都没有。 现下听见喊声直起身,看见这边的惨状,慌忙扔下手里的铁锨往这边跑。 “哎哟,这是怎么了?” “我们、我们遭车给撞了,麻烦您帮我报个信……” 那养路工也着急了,连连答应。 唐嘉茵又跌跌撞撞地跑回车内,用衣角按住舒爱玲额角的伤口,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刚才还鲜活的人,此刻脸色苍白得像张纸。 那双眼总是亮晶晶的眸子紧紧闭着,再也没了方才的神采。 风从破碎的车窗灌进来,带着初秋的凉意,吹动舒爱玲散落在颊边的发丝。 唐嘉茵紧紧攥着她冰凉的手,一遍遍地低声唤她的名字。 直到养路工骑着自行车去报信的身影消失在路尽头,她才发现自己的指尖一直在抖。 瞬间感到一阵后怕,如果刚才没能及时进入空间…… 她不敢再想下去,赶紧进入空间捞了小半杯灵泉水喂给舒爱玲。 可是舒爱玲仍没什么动静。 不敢再喂了,这么大的车祸,要是人完好无损的去医院就太恐怖了。 经过奚卫韫的奶奶一事,唐嘉茵也大概掌握了灵泉水的量,这些量应该是能保住舒爱玲这条命的。 后续疗养,有她在也不必担心…… 唐嘉茵只能无力的瘫倒在副驾驶上,听着空旷马路上的风声,等待救援。 救护车呼啸着划破医院上空的宁静。 唐嘉茵被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地抬下车时,还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她被推进急诊室做检查,冰凉的听诊器贴上胸口时,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眩晕,浑身酸软。 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恍惚。 “面部擦伤三处,手臂浅表划伤两道,轻微骨折,都是皮外伤。”医生拿着检查报告,语气轻松了些,“做个CT看看颅内和内脏,没问题的话就能转到普通病房了。” 唐嘉茵躺在推床上,被送去做检查的路上,撞见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围着舒爱玲的担架匆匆往里跑,她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好在她看见舒爱玲已经被处理过表面伤口。 只是额角的血浸透了纱布,原本鲜亮的连衣裙沾满尘土和血渍,那样子实在吓人…… 等唐嘉茵被安顿进病房时,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斜斜照进来,在雪白的被单上投下暖黄的光斑,却驱不散她心头的寒意。 这个年代的车不多,她分明看见那个黑车就是冲他们来的,根本不是意外车祸! 到底是谁干的? 是她的仇人,还是舒爱玲的? 刚躺下没多久,病房门就被敲响了,两个穿着藏蓝色制服的公安走了进来,手里拿着笔录本。 “同志,我们是交通队的,来了解下下午车祸的情况。” 年长的公安声音低沉,目光落在唐嘉茵缠着纱布的手臂上,带着几分同情,“你感觉怎么样?能说清楚当时的情况吗?” 唐嘉茵点点头,把事情的经过细细说了一遍:黑色轿车如何从右侧突然冲出来,撞击的力度有多大,对方有没有车牌…… 说到最后,她声音有些发颤,“那辆车撞了我们就跑了,速度特别快,根本看不清里面的人。” 年轻的公安飞快地记着,时不时停下确认细节。 年长的公安听完,眉头紧锁:“没有车牌号,这就麻烦了,你认识车型吗?” 现在四九城的车虽然也不少了,但是记得车型是什么,多少也能排查一下,不至于毫无希望。 唐嘉茵皱眉想了想,她根本不认识车。 但好在喝过灵泉水后,她的记忆力大幅度提升。 “我不认识车,但是我能大概画出来是什么样子。” 两位公安对视一眼,年轻公安便将他手中的本子和笔递了过去。 不多时,唐嘉茵便简单画了出来。 画画其实说难也不难,只要脑海中想的什么,手能听使唤就行。 而大量喝过灵泉水的唐嘉茵已经能做到身心如一。 老公安看着本子上的车,心里已经有数了。 他抬头看向唐嘉茵,语气里带着惊叹,“说真的,你们能活下来真是奇迹。那辆伏尔加我们去看过了,驾驶室都撞瘪了,正常人根本扛不住那样的冲击。” 更别说,这还是两个看着就柔弱的女孩子。 或许是老天垂怜吧! 唐嘉茵低下头,没跟公安对视——当然不是奇迹了。 瞬间进入空间的缓冲,让她避开了最致命的撞击,而给舒爱玲喂下的灵泉水,自然也在发挥着修复她身体的作用。 如果今天没有空间,她跟舒爱玲不死也残废了。 第105章 哥哥一定不会放过他 公安离开后,病房里安静得可怕。 唐嘉茵回过神,刚想找护士问问怎么联系家属,门又开了。 这次进来的是位贵妇人,约莫四十七八岁的年纪,一看就养尊处优。 一身低调但不朴素的西装套裙,领口别着一枚红宝石胸针,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贵妇人头发绾成一丝不苟的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淡妆。 即使掩不住焦虑,举手投足间的优雅也丝毫未减。 像是公职人员。 且地位不低。 “你就是嘉茵吧?” 贵妇人走到床边,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我是爱玲的母亲,姓沈。” 她的目光落在唐嘉茵的伤处,看着这么漂亮的小姑娘,眼神里不禁闪过一丝疼惜,“让你受疼了。” 唐嘉茵连忙想坐起来,被沈夫人轻轻按住,“躺着别动,医生说你得静养。” 唐嘉茵只得讷讷应是。 沈夫人顺势在床沿坐下,身上的茉莉香氛驱散了些许消毒水的味道,“刚才公安跟我说了,是你喊的人,还一直照顾爱玲?” 唐嘉茵点点头,把当时的情况又说了一遍,只是略过了灵泉水的事。 沈夫人听得认真,时不时抬手按按眉心。 听到舒爱玲被抬上救护车时还有气息,才稍稍松了口气。 隐去了眉眼中的红色。 “真是谢谢你。” 沈夫人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而干燥,声音略微有些哽咽。 她顿了顿后,语气里带着真切的感激,“爱玲从小就毛躁,这次要不是你在,后果不堪设想。你能在那种时候保持清醒,已经是救了她半条命。 “你放心,医药费和后续的赔偿,我都会处理好,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安安心心养伤就好。” 正说着,一共中年妇女端着一个保温桶进来。 “沈姐。” 她唤着沈夫人。 沈夫人接过,亲自倒了碗燕窝粥递给唐嘉茵,“刚炖好的,喝点垫垫肚子。” “沈阿姨,不用的,我没受什么伤……” 见唐嘉茵不好意思,她笑了笑,“就当是阿姨谢谢你的,也总该吃饭的,这个清淡,又养身。” 看得出这东西对于沈夫人来说很平常,唐嘉茵也就不想矫情,接了过来。 沈夫人没多留,说要去手术室门口等着,临走前又叮嘱了护士几句,才转身离开。 看着她挺直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唐嘉茵心里暖了些,捧着温热的燕窝粥,慢慢喝了起来。 舒爱玲的家庭,她并不了解。 但是面对这个沈夫人的时候,却感到如沐春风。 想来这不是如林傲雪、何典之流的家庭。 …… 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七点。 唐嘉茵迷迷糊糊睡了好几觉,每次醒来都先看门口,直到护士推着一张病床进来,她才猛地清醒。 舒爱玲躺在上面,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只露出眼睛和嘴巴,左手臂打着石膏吊在胸前,右腿也被固定了起来,看样子伤得不轻。 “手术很成功。”护士一边调整输液管,一边轻声说,“颅内有个小血肿,已经清干净了,肋骨断了两根,左尺骨和右胫骨骨折,都是闭合性的,没伤着神经。” 唐嘉茵刚想凑过去说话,就见舒爱玲的睫毛颤了颤,居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眼神还有些涣散,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唐嘉茵,嘴唇动了动,发出沙哑的声音,“嘉茵……我没死啊……” “没死,我们都活着呢。” 唐嘉茵赶紧握住她没受伤的右手,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医生说你恢复得会很快,以后还能开车带我去淘布料。” 舒爱玲虚弱地笑了笑,眼睛里慢慢有了神采,“那绿色的绸缎……别忘了……” “你这人真是——” 唐嘉茵抹了把眼泪,心里的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忘不了!等你好了,咱们一起去。” 病房里的灯光柔和,舒爱玲说了几句话就累得闭上了眼睛,呼吸渐渐平稳。 唐嘉茵坐在床边,看着她沉睡的样子,终于松了口气。 窗外的夜色渐浓,她有些想靳北章了。 “叩叩叩——” 敲门声十分轻柔。 “进来。” 唐嘉茵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抬头望向门口时,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门被轻轻推开,靳北章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框里。 他穿着的外套沾了些灰尘,头发有些凌乱,想必是今日给金毓丰整理那些货物弄的。 平日里总是沉稳的眼神此刻盛满了焦灼。 目光像探照灯似的在她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她打了绷带的手,脸上的纱布上…… 喉结用力滚动了一下。 仿佛在忍耐痛苦。 “哥哥……” 唐嘉茵刚想撑着坐起来,就被他快步上前按住。 “别动。” 靳北章的声音很低,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蹲在病床边,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脸颊没受伤的部分,指腹的粗糙轻柔地摩挲着她细腻的皮肤。 “疼不疼?” 唐嘉茵摇摇头,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心里又酸又暖,“我没事,就是点皮外伤。” 跟他分开才几个小时,却出了这样的事,唐嘉茵简直有种如隔三秋的错觉。 很想很想靳北章。 “怎么会没事?” 靳北章眉头拧得紧紧的,视线落在她手臂上的绷带,“公安说那车撞得稀巴烂,我吓得魂都没了。” 他攥着她的手,力道有些大,像是要确认她是真实存在的。 终于放下心,才道:“金老板和我爸妈还在店里打包——沈夫人找到我我爸说你在这儿,我撂下东西就跑来了。” 唐嘉茵这才知道,原来是舒爱玲的母亲联系了靳卫国。 想来都是京圈的,多联系几个人总能联系到靳卫国,沈夫人办事很是周全。 “哥哥,让你担心了。” 现在信息不便,不像2000年时还有手机。 她那时为了方便找活干,都买了个不知道几手的只能打电话的破手机。 而现在,要找人实在是很麻烦。 靳北章一定承受了很大的焦虑。 她反手握紧他的手,指尖触到他掌心的冷汗,“我真的没事了哥哥,医生检查过了,就是受了点惊吓……” 靳北章定定地看了她半晌,忽然俯身在她发顶轻轻印下一个吻,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 “不管是谁害的你,哥哥一定不会放过他。” 唐嘉茵故作轻松,“也不一定是害我,说不准是爱玲得罪谁了,她妈妈应该也会搞清楚的。” 靳北章扬起苦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只是俯身过去,头埋在肩窝。 声音闷在她脖颈上,带着后怕的喟叹,“茵茵,我看到那辆伏尔加的惨状,腿都软了,你还那么小,我怎么就放心你一个人呢?都是我的错……” 唐嘉茵鼻子一酸,眼眶红了,娇娇糯糯的开口,“哪里是你的错了?我们谁都没错,要怪就怪坏人!哥哥,我不喜欢你自责。” “我对你有责任的。” “我知道的,但我对自己也有责任,跟舒爱玲走是我的选择……” “茵茵。” “嗯?” “我爱你——你一定一定,不能丢下我。” 第106章 你们俩,真够腻歪的 病房里的灯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暖黄的光晕里弥漫着无声的温存。 唐嘉茵看着他紧抿的唇线,心里的不安渐渐被填满,轻轻 “嗯”了一声。 “哥哥,我也爱你的……” 她也在犹豫,要不要把空间的事告诉靳北章。 如果哥哥知道的话,她以后要干什么,其实也会方便很多。 没有纠结很久。 她信靳北章。 她爱靳北章! “哥哥,有件事我想跟你——” “唔……你们俩,真够腻歪的。” 舒爱玲没精打采的嘟囔,打断了唐嘉茵的话。 她先是一惊,后又松了口气。 跟靳北章的相处太舒适温暖了,她都忘记这是双人病房了! 还好这会儿舒爱玲醒了! 靳北章听见舒爱玲的话轻笑了一声,难得起了开玩笑的心思,“你羡慕啊?” “……”舒爱玲沉默了一小段时间,“还真羡慕。” 唐嘉茵便笑道:“找一个嘛。” “人家订婚了。” 这下,都沉默了。 靳北章想了想,“外国人?” “是啊,我读书时的同学。” “他喜欢你吗?” 听见靳北章的话,唐嘉茵惊讶地看向他。 太难得了! 哥哥从来不是一个八卦的人。 而舒爱玲听了靳北章的话,苍白的脸上,竟然透出了几分红晕。 因着失血过多的缘故,她脸上的白太明显了,而羞涩也被映衬的十分明显。 这样的表现,都不用回答什么了。 靳北章笑笑,“两情相悦,那你就把他抢回来啊——我看你缠着我们家茵茵的劲头就能用上。” 也分不清他在调侃还是别的。 唐嘉茵轻轻捶了他胳膊一下。 舒爱玲一顿,笑的竟有些释然了。 “他家是落魄贵族,家族遗产是一片巨大的城堡庄园,撑不了几年了,如果没有资金,这片庄园就会被银行收走,而女方家是富商家庭,两方的结合是家族的各取所需,不是我能抢走的。” 靳北章一时也无话。 这种事确实棘手。 人在家族里长大,享受了便利,也是要承担责任的。 不论是国内还是国外都一样。 唐嘉茵眨巴眨巴眼睛,“他们什么时候结婚?” “不清楚,可能明年,也可能过两年——那女孩儿刚成年不久。” 靳北章闻言摸摸鼻子,竟有些心虚。 他的茵茵也才成年不算久。 “不聊这些没用的,你俩继续温存吧,姐是累了,说不动了。” 闻言,唐嘉茵有些不好意思,“我们不说了,别影响休息……” “别介,说啊,不说我怎么能感受感受这样久违的幸福?我都在手术台上休息几个小时了,不用休息什么,你们就当我不存在好了。” 舒爱玲说完,紧紧闭上眼,嘴角却是带着笑意的。 靳北章二人沉默了片刻,唐嘉茵想起白天没干完的活,轻声问:“金老板的店怎么样了?那些文玩都打包好了吗?” 提到这个,靳北章的神色平静了许多。 “快弄完了。我爸留在那儿帮忙,他力气大,收拾起来也快。金老板说先联系了辆货车,把打包好的先运去他郊区的仓库,剩下的明天再弄。” 他顿了顿,补充道,“他听说你出事,非要跟着来医院,被我拦住了,让他先顾着那些宝贝,免得再出岔子。” 唐嘉茵点点头,金毓丰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这样安排确实妥当。 “那就好,那些东西都娇贵得很,损失一个都心疼” “放心吧,我妈跟我爸都仔细着呢。” 靳北章替她掖了掖被角,目光扫过床头柜上喝了一半的燕窝粥,“沈夫人来看过你?” “嗯,她人很好。”唐嘉茵想起沈夫人优雅的姿态,“还送了燕窝粥,说医药费不用我们操心。” 靳北章 “嗯”了一声,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打开来是块烤红薯,还带着余温:“路过巷口买的,没想到这么早就有了,是我喜欢的红心蜜薯,不知道你爱不爱,我剥给你吃。” 唐嘉茵看着他笨拙地用指尖剥着焦皮,露出里面金灿灿的果肉,鼻尖萦绕着红薯香甜的气息,笑着点头:“谢谢哥哥。”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病房里只剩下两人低低的交谈声。 夜渐渐深了,病房里的暖光柔和地铺在地板上,舒爱玲那边早已没了声响,想来是彻底睡熟了。 唐嘉茵看着靳北章放在床边的手,指节分明,虎口处还有些未消的薄茧,那是在部队训练时留下的痕迹。 他生在能锦衣玉食的家庭里,可是却没容许自己享受。 直到现在,他又多了份责任。 唐嘉茵多想让他不要再担那么多担子,可是她却没什么办法…… 她轻轻覆上去,指尖触到他掌心的温度,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哥哥,”她声音放得更轻,“你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护士看着呢,我没什么事了。” 靳北章反手握住她的手,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我不回去。”他低头看她,眼底的温柔仿佛能成为实质,包裹着她不安的心,“在这儿守着你,我才放心。” “可你都熬了了这么久了,白天又一直没歇着,昨晚上还跟歹徒搏斗——你太辛苦了。” 唐嘉茵蹙着眉劝他,“明天还得去金老板那儿呢,你要是累垮了,谁来保护他呀?那些文玩那么金贵,万一再出点什么事……” 她话没说完,就被靳北章打断了。 他捏了捏她的手指,语气带着安抚,“放心,都安排好了。我明天一早再过去就是。” 靳北章顿了顿,又补充道:“再说,现在最该被保护的是你。” 唐嘉茵被他说得心里暖暖的,却还是有些不依。 “可这儿就两张凳子,怎么睡啊?” 靳北章往旁边的塑料凳子看了一眼,不在意地笑了笑,“没事,我扛得住。以前在部队有任务出外勤,在哪儿都能睡一夜。” 其实是一夜不睡也没关系。 但是他不想说出来再让唐嘉茵心疼。 靳北章说着,起身把凳子拼在一起往床边挪了挪,又从墙角拿过自己带来的大衣,铺在凳子上当垫子。 “你乖乖睡觉,我一个大男人,没什么苦吃不得。” 第107章 再遇伯纳德 唐嘉茵知道他的性子,十足的坚韧。 两人在一起生活的这段时间,他决定的事就没有更改过的。 好在这样坚决到显得固执的人,却对她很是贴心,从不肯让她吃半点儿苦,处处也为她着想…… 唐嘉茵只好抿抿唇,轻声道:“那你也别硬撑着,要是累了就靠一会儿。” “好。” 靳北章替她掖好被角,看着她闭上眼睛,直到她呼吸渐渐平稳,才靠着墙壁,慢慢闭上了眼。 一夜好梦。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唐嘉茵在走廊外一阵轻微的响动中醒来。 身边的凳子空着,大衣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上面,上面还放着一个温热的搪瓷杯,里面是晾好的温水。 她心里一暖,知道靳北章是去打早饭了。 虽然没看见人,可这满室的妥帖,让她心里踏实得很。 她伸手端过水杯,刚喝了一口,病房门就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为首的是个矮胖的黑发外国男人,大鼻子薄嘴唇,眼神轻浮,正是伯纳德。 他身后跟着四五个外国医生,个个都是熟脸孔。 旁边还陪着本院的几位领导,脸上都带着客气的笑意。 唐嘉茵愣了一下,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这群交流团的人。 伯纳德显然也认出了她,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快步走过来,用带着些许生硬的中文问道:“唐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旁边本院的张主任见状,惊讶地看向唐嘉茵,“小唐同志,你认识伯纳德教授?” 伯纳德在国际医学界名气极大,这次来国内交流,可是院里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原本都说他们要回国没空来的,可是突然又有空了! 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张主任实在没想到,这个看着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竟然会认识这样的医学大拿。 唐嘉茵心里对伯纳德没什么好感,可面对不知情的张主任,还是温和地笑了笑,解释道:“之前家里有位亲戚生病,情况比较棘手,多亏了伯纳德医生帮忙,才渡过难关。” 才不是。 分明是她的灵泉水有用…… 可是这事儿谁都不能讲。 眼下的情况,也只能是做做表面功夫。 张主任一听,顿时笑了起来:“这可真是缘分!伯纳德教授,没想到您和我们这儿的病人还有这样的渊源。” 伯纳德看着唐嘉茵苍白的脸色,目光落在她手背上的输液针上,关切地问:“你生病了?严重吗?” 这人真是,从前都摆着架子,一直不肯说中文,大部分时候都要林傲雪来做翻译。 这会儿倒是积极的很了。 唐嘉茵摇摇头,冷淡道:“一点小意外,没多大问题。” 正说着,病房门又被推开,靳北章端着两个搪瓷饭盒走了进来。 看见满屋子的人,脚步顿了一下。 目光在伯纳德身上停了停,随即落在唐嘉茵身上,眼神里带着询问。 唐嘉茵朝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没事。 伯纳德的目光在病房里扫了一圈,落在另一张病床上的舒爱玲身上。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热情地看向张主任,“这位病人看起来刚做完手术?是什么病症?或许我能提供一些帮助,我们团队在神经外科领域有不少研究成果。” 唐嘉茵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张主任眼睛一亮,这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正要开口应下,却被唐嘉茵抢了先。 “多谢伯纳德教授好意,”唐嘉茵语气客气却带着疏离,“我朋友昨天刚做完开颅手术,医生说手术很成功,接下来就是好好休养,不用再麻烦您了。” 这群人,她是一个也不会信的。 舒爱玲刚从鬼门关闯回来,可经不起半点折腾。 伯纳德却皱起眉,摆出一副专业的架势,“唐小姐,你可能不太了解,大脑是人体最精密的器官,术后观察至关重要,哪怕一点细微的变化都可能影响恢复。我后续只是做个常规检查,每次都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他语气坚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张主任也在一旁劝道:“小唐同志,伯纳德教授是国际知名的脑科专家,能让他看看是好事,对舒同志的恢复有好处。” 这时,原本半梦半醒的舒爱玲缓缓睁开眼。 她脸色依旧苍白,却听得清楚。 见是外国医生主动提出帮忙,想着多个人看看总没坏处,便轻轻点了点头:“那就麻烦教授了。” 她都应了,唐嘉茵也不好再坚持,只能抿紧唇,心里却堵得慌。 伯纳德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示意身后的助手准备工具,自己则走到舒爱玲病床前,装模作样地询问起病情。 靳北章把饭盒放在床头柜上,不动声色地站到唐嘉茵身边,用眼神询问她怎么了。 唐嘉茵摇摇头,示意等会儿再说。 一番检查下来,伯纳德说了些 “恢复情况不错”“注意静养”之类的场面话,便带着团队离开了,临走时还特意朝唐嘉茵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病房门一关,唐嘉茵立刻松了口气,脸上的担忧毫不掩饰。 靳北章递过一杯温水,没有说话。 他是知道唐嘉茵对那些人有敌意的。 但舒爱玲却好奇地看过来,低声问:“怎么回事?你好像很不喜欢那个外国医生?” 她刚才就觉得唐嘉茵态度不对劲。 唐嘉茵接过水杯,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开口才能说清楚。 可是要说清楚,就绕不开前世的事儿。 这让唐嘉茵有些挫败。 喝了一口水,这才咬着唇解释,“反正这些人不是什么好人——他们跟林傲雪认识,之前在潘家园……” 说到这儿,她脸颊微微发烫,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声音小了半截。 “他们在潘家园买到假货,把摊主给打了。听说下手特别狠,把人家的……都打坏了。 最后几个字说得又快又轻,像蚊子哼哼,可病房里很安静,靳北章和舒爱玲都听得一清二楚。 舒爱玲倒吸一口凉气,脸色更白了,“还有这种事?买到假的退了要补偿就是,怎么还毁了人家下半身呢?简直是无法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