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传之宜修重生出阁前》 第72章 入宫(下) 第二日,柔则拿着熬了几天拟定好的位份和宫室表来请示胤禛最后的允准,胤禛翻阅起来,看着看着,不自觉皱起了眉。 “皇上可觉有不妥?”柔则看着胤禛的表情,心里不自觉漏了一拍。 “同样育有子嗣,李氏为妃位,曹氏为贵人,宋氏和吕氏却为常在,是否太过不平衡了些?宋氏虽出身低,但到底是潜邸的老人,更是第一个伺候朕的女人,又生下了长公主,一个常在,实在委屈了她。 吕氏是知府之女,出身比曹氏好的多,同样生了公主,却在曹氏之下,这如何说来? 最重要的是,侧福晋钮祜禄氏,虽然在圆明园静养,但位份尊贵,出身比李氏高了不少,又是四阿哥之母,怎能一个嫔位就打发了? 没有子嗣的,费氏冯氏为嫔也就罢了,年氏,怎的也为嫔位?年家有从龙之功,年羹尧更是官居一品,年世兰更是潜邸协理府务的侧福晋,如何也担得起一个妃位的,皇后此举,失策啊。” “皇上请恕臣妾无知之罪,臣妾之所以如此安排,实在是因为年妹妹至今尚无子嗣,所以才想着让她先委屈一下,居于嫔位。待到日后她诞下子嗣,再如同李氏一般得封妃位,这样也算是名正言顺了。”柔则面色惶恐,双膝跪地,向皇上陈情道。 然而,胤禛听后却并未息怒,他面色阴沉地说道:“李氏不过是个庶福晋,怎能如此轻易地越过侧福晋得封妃位呢?宫中固然重视子嗣,但也并非仅仅只看重这一点。皇后你墨守成规,不知变通,不懂得审时度势,实在让朕失所望!” 见胤禛如此动怒,柔则心知自己的解释并未起到作用,心中愈发惶恐不安。她急忙再次跪地,叩头请罪道:“臣妾深知有罪,恳请皇上宽恕臣妾!” 胤禛看着柔则诚惶诚恐的模样,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他叹了口气,说道:“罢了,起来吧。皇后啊,你身为一国之母,无论是眼界还是心胸,都应当更为宽广才是。这前朝与后宫,本就是紧密相连的,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你万不可只凭着自己的性子行事。” 柔则闻言,如蒙大赦般赶忙起身,颤声说道:“臣妾谨遵皇上教诲……日后定然不会再犯了。”说罢,她不禁垂泪而下,显得十分懊悔。 “起来吧,朕再看看,你辛苦了,回去休息吧。”胤禛看她的样子,无奈道。 “是,臣妾告退。”柔则擦了擦眼泪,扶着扶风出去了。 “娘娘……莫要难过了,左不过是个妃位罢了,娘娘才是后宫之主,她翻不了天去的。”扶风站在凤辇边,轻声安慰着柔则,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苦涩。 柔则微微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扶风,手中紧握着帕子,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她的声音带着些许哽咽:“扶风啊,这还没进宫呢,四郎……四郎就这么喜欢她吗?” 扶风心中一紧,她知道自家娘娘对皇上的感情有多深,然而,如今为天家夫妻,并非靠感情深就能坐稳中宫之位的。 “皇上总要顾忌年家,娘娘还是不要让皇上为难了。”扶风劝道,她劝慰主子能够理解皇上的处境。毕竟,年家在朝中势力庞大,皇上也需要平衡各方势力。 柔则听了扶风的话,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扶风说的有道理。但她还是忍不住担忧:“年家……有年家撑腰,本宫这个皇后,怕是坐不安稳呐……” 晚间,胤禛来到了景仁宫,看着柔则未动的晚膳,便知道她是在等自己,心觉白日里说的话确实重了些,便稍稍缓和了语气,柔则释怀,又开心的为胤禛倒酒布菜。 酒足饭饱后,胤禛拿出新拟定的位份交给柔则,示意她过目一遍。 柔则知道,胤禛是拍板定论了,想起白日他的话,自是不敢在多言什么,只看不说了。 她边看边缓缓念道: 侧福晋钮祜禄氏,封贵妃,赐居承乾宫; 侧福晋年氏,封华妃,赐居翊坤宫,并赐协理后宫之权; 庶福晋李氏,封齐妃,赐居长春宫; 庶福晋齐氏,封端妃,赐居延庆殿; 庶福晋费氏,封丽嫔,赐居启祥宫; 格格冯氏,封敬嫔,赐居咸福宫; 格格宋氏,封懋嫔,赐居钟粹宫; 格格耿氏,封裕嫔,赐居储秀宫; 格格吕氏,封欣贵人,赐居咸福宫; 格格曹氏,封贵人,赐居启祥宫; 格格芳氏,封贵人,赐居碎玉轩; 格格乌云氏,封贵人,赐居储秀宫; 柔则念完,道“钮祜禄贵妃位份在华妃妹妹之上,是否会有不妥?” “钮祜禄氏与华妃同在潜邸为侧福晋,且有子嗣,又是满族老姓之女,当得一个贵妃之位,只是....”胤禛皱眉思索起来。 “皇上?”柔则以为事有转机,皇上想法许是要变动了,有些高兴,可一想到难道是为了年世兰不被压一头而决定降钮祜禄贵妃位份,又有些失落。 “钮祜禄贵妃....钮祜禄贵妃....叫起来挺别扭的,就赐个封号吧。” “什么?”柔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都是贵妃了,还不够? “熹字如何?”胤禛道。 “熹....光明,美好,是极好的字。”柔则无奈道。 “往事暗沉不可追,来日之路光明灿烂,不错,熹字果真极好!就叫熹贵妃吧。” “是....” “她在圆明园静养,受了不少委屈,又为朕生下了四阿哥,功不可没,朕决议,让钦天监算好日子,赐半幅皇后仪仗,接她和弘历回宫。”胤禛笑道。 “四郎?!”柔则终于忍不住了。 “皇后有异议?”胤禛有些不悦。 “臣妾....遵旨。”柔则想起白日里胤禛的话,只能隐忍下来。 “好,那就如此定下,苏培盛,去潜邸宣旨吧,让她们即日搬离潜邸,改潜邸为雍和宫,受赏封妃的女眷均入宫安置。” “嗻,奴才遵旨。” 第73章 阖宫觐见 潜邸接到圣旨的众人很是高兴,尤其是李静言,她想着自己是庶福晋,又儿女双全,应该会是一宫主位,但也只敢肖想嫔位,毕竟自己阿玛犯了事儿,被先帝撸了官职,如今自己说得好听些叫白身,说的不好听就是罪臣之女,能有个嫔位她就已经很知足了,但没成想皇上居然给了她妃位,这位份于她而言真是想都不敢想的惊喜,看来皇上还是重视长子,不忍弘时有个位分低的额娘,自己的这个宝贝疙瘩果然是自己一生的依靠和福星。 其他人倒是意料之中,生育皇子的都封了妃封了嫔,生育公主的潜邸老人也得了嫔位,新人最差也是个贵人,出身好些的还能再得个封号,很公平。 但几家欢喜几家愁,这里面也有不开心的,比如,华妃。 年世兰很是不满,自己是侧福晋,府中仅次于福晋的尊贵之人,娘家有从龙之功,哥哥更是威名赫赫的年大将军,怎么样也该是屈居皇后之下的第一人才是,如今却被同为侧福晋的钮祜禄氏压了一头,这也罢了,谁叫人家有儿子,又有底蕴深厚的满族老姓作为娘家;最让年世兰愤怒的是齐月宾,她是怎么也没想到皇上居然给了这个贱人妃位,端妃!好一个端妃!是讽刺她还是讽刺自己?区区一个庶福晋,还是个不能生育的女人,皇上竟也给了妃位,年世兰不能理解。 “嫔妾恭喜华妃娘娘,齐妃娘娘,端妃娘娘。”府中众人给如今位份最尊贵的三位主子道贺。 “姐妹们这是做什么,都起来吧。”齐妃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咳咳咳,都起来吧。”端妃扶着吉祥,咳嗽着说道。 “你们倒是变得快,就摆起娘娘的款来了,还怕以后没得听人家给你们请安吗?”年世兰翻了个白眼讽刺道。 “你....年妹妹这是什么意思?众姐妹高兴道贺难道也错了?”李静言想着如今自己已不是低人一头的庶福晋而是和她平起平坐的妃位娘娘了,而且自己还有长子,便挺直了腰板,硬气起来。 “哼,且不说现在还未行册封礼,本侧福晋位份在你之上,便是行了册封礼,本宫也是奉旨协理六宫的华妃,终究在你之上,这句妹妹,你担不起。”华妃冷眼看向李静言。 “你....”李静言被她噎的说不出话来。 “你爬得再高,也要记得,在王府,你只是个庶福晋罢了,本宫不会只是华妃,但你这个齐妃,已经到头了。” “你!”李静言怒急,却想到如今她身后的年羹尧,又有协理六宫之权,万一给自己使绊子,给弘时使绊子,可如何是好,算了,忍忍吧。 “翠果,回屋收拾东西!” “是,娘娘。” 年世兰看李静言走远,又像看死人一般看着齐月宾。 “咱们的事儿,没完,你别以为成了端妃就可以脱离苦海了,落到本宫手里,你且慢慢熬着吧!颂芝,我们走。” “是,娘娘。” “咳咳咳咳咳....”齐月宾被年世兰冰冷的眼神震慑住,没忍住咳嗽了起来。 “娘娘,咱们也回去收拾吧。”吉祥小心翼翼道。 “走吧....”齐月宾看向年世兰的方向,欲言又止。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柔则盈盈下拜。 “皇后起身吧。” “皇上,据钦天监所言,六月初五和八月初一这两日都是难得的终年大吉日,承乾宫已经收拾妥当了,皇上想哪一日让熹贵妃和四阿哥回宫啊?”柔则笑道。 “皇后辛苦了,六月初五不错,就这一日吧,朕也想他们母子早日回宫,就让怡亲王为礼官前去相迎吧。” “好,就六月初五吧,皇上隆恩,赏了半幅皇后仪仗,熹贵妃回宫那日,定然是热闹非常,臣妾也有很久没见过她了,那时为着弘晖....没想到一别竟是数年,盛是想念呢。”柔则叹道。 “弘晖之事,也是朕一生之憾,皇后莫要过度悲伤,伤了身子可是不好。”听到柔则提及弘晖,胤禛的心也软了几分,那孩子,终归是死在了权利的倾轧下,虽然对方的目标是弘皙,却最终是弘晖遭了殃,即便那孩子很难同正常孩子一般长大,胤禛总还是希望他能活着的。 “是,臣妾一时感慨,臣妾失仪了。” “后宫众人都迁宫结束了吗?”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停留,胤禛转了话题。 “回皇上,都结束了,姐妹们如今都住进了自己的宫室,明儿就可以按着宫规祖制来请安了。” “那便好,明日还要辛苦皇后告知她们六月初五迎熹贵妃回宫事宜。” “是,臣妾宫中还有事,臣妾告退了。” “嗯,去吧。” “不过是个贵妃回宫,竟还要娘娘去亲自迎她,该是她回宫后来拜见娘娘才是,皇上真是给足了她脸面!”弱柳边走边为柔则抱不平。 “住嘴!贵妃如何,妃又如何,皇上抬举她,便是个贵人,本宫也少不得给她三分颜面,你说这话,若是让有心人听了去,还以为本宫不满皇上的决定呢。” “是,娘娘恕罪,奴婢....奴婢只是看不惯贵妃那轻狂的样子!毕竟娘娘才是正儿八经的后宫之主呢。” “她连面都没露,你怎知她轻狂了?”柔则冷笑道。 “可不就轻狂吗,撺掇着皇上给她长脸,承乾宫都赐下去了还嫌不够,别人都回宫,偏她矫情,还要迎。”弱柳道。 “住嘴!弱柳,这可是皇宫,不是潜邸,管不住嘴是要给主子招祸的!”扶风看了看周围,斥责道。 “好了!弱柳,扶风说得对,如今在宫中不比外头,你要谨言慎行,莫要让人寻了错处,到时丢景仁宫的脸。” “是,娘娘,奴婢知错了。” “不过....你有一句说对了,她再尊贵,也不过一个贵妃,竟还要本宫亲自迎她,该是她回宫后来拜见本宫才是啊。”柔则看向前面,心中有了成算。 第74章 贵妃回宫 第二日卯时正刻,后宫迎来了第一次阖宫觐见。 “主子,今日请安,迟不得啊。”看着磨磨唧唧的对比着首饰的华妃,周宁海忍不住提醒道。 “也不是第一次请安了....不急....”华妃轻蔑的笑了一声,挑起发簪来。 柔则今日特意早起梳妆,今日是作为皇后第一次接受嫔妃朝拜的日子,她在内心无数次想过那些女人往后余生对她俯首帖耳的模样,今日,算是开始了。 “娘娘这对东珠耳环真好看,衬得娘娘华贵大气。”扶风笑道。 “咱们娘娘处处都美,便是东珠也黯然失色。”弱柳夸赞道。 “好了,一个个嘴都抹了蜜了,快替本宫梳妆吧,今日正红色的吉服备好了吗?”柔则道。 “备好了,娘娘,就是这套凤穿牡丹的吉服对吧。”扶风小心翼翼的端来盛着吉服的托盘。 “这凤袍是好看,比之福晋的吉服要好看得多,但也只有本宫穿上,才会更好看。”柔则抚摸着象征权利与地位的凤图腾,痴痴的说。 “皇后娘娘驾到!”梳妆完毕,随着江福海的唱念,装扮华丽精致的柔则扶着扶风款款而来,众人跪下道“臣妾(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柔则坐在主位上,笑道“都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众人起身坐下。 “华妃呢?怎的没来?”柔则看向空着座位的右下首第一个位置皱眉道。 “回皇后娘娘,奴才不知,华妃娘娘并未遣人来报。”江福海道。 柔则此时恨的牙痒痒,心道:这个华妃,在王府便罢了,如今在宫里了也敢不守宫规,果真放肆! “吉时已到,不等了,江福海!”柔则面露不悦之色。 “是,众小主拜见皇后娘娘。”随着唱念声起,众人再次双膝下跪,行了六肃三跪三拜的大礼。 “礼成!”江福海在众人三跪三拜后唱完结束词。 “齐妃,最近三阿哥还好吗?在阿哥所住的习惯吗?进的香不香?”柔则身为嫡母,自然要关心庶子庶女们的日常起居才方显贤德。 “回皇后娘娘,三阿哥又长高了,进的也香,他还说要来给皇额娘请安呢。”说到儿子,李静言一脸的骄傲。 “怀恪公主(齐妃长女)呢,奴才伺候的还周到吗?” “回皇后娘娘,孩子们都好,怀恪已经开始学习女红了,前几日还说学成要给臣妾绣一个荷包。”李静言笑得一脸幸福。 “果真是个孝顺的孩子。”柔则笑道。 “端妃,你身子如何了,夜里睡眠可好了些?”柔则望着眼前这个连坐着都费劲的残喘之人,唏嘘不已,她是听了自己的劝,落了年世兰的胎,但自己也言出必行,许了她一个妃位,可算两清了。 “臣妾缠绵病榻已久,还劳皇后挂念,自是感恩戴德,臣妾定日夜为皇后娘娘祈福,望娘娘长命百岁,后宫姐妹才能安稳度日。”齐月宾气喘吁吁的说完话。 “懋嫔(宋氏),怀宁如今已经十二岁了,再过两年就要许人家了,你也是有福的。”柔则笑道。 “是,臣妾如今只盼着怀宁嫁得一个好夫婿,平安终老。” “怀宁是皇上长女,自然尊贵,皇上和本宫定会给她相看个好驸马,将来举案齐眉,子孙满堂。”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 “裕嫔,五阿哥年幼,近日京城风沙大,一定要小心,这孩子调皮,定要看紧些才是。” “是,臣妾代弘昼多谢皇后娘娘关怀。”裕嫔耿氏感激道。 “欣贵人,曹贵人,你们二人的淑和公主和温宜公主如今太过年幼,日常起居一定要注意,乳娘也要时时警醒着,公主贵重,不容有失。” “是,嫔妾多谢皇后娘娘关怀。”二人齐齐跪下。 “华妃娘娘驾到!”门外突然传来迎门太监的唱念声。 只见年世兰扶着颂芝的手婷婷袅袅的走了进来,她今日着一身玫红色芍药花图案的吉服,头顶价值连城的点翠旗头,鬓边儿还簪着一只凤穿牡丹的赤金发簪,端的是凤仪万千,贵气逼人。 众人被其气势所迫,不自觉的站了起来“给华妃娘娘请安。” “都起来吧。”华妃看都没看众人一眼,往里走去。 齐妃和端妃给她行了平礼,但华妃就像没看见一样,径直走到了柔则面前。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华妃微微曲了曲膝盖,礼行的心不甘情不愿的。 柔则刚要叫起,果然,年世兰就已经自顾自坐下了。 “华妃今日来的这样晚,可是身体不适啊。”齐妃多嘴问了一声。 “本宫奉旨协理六宫,自然事多,比不得齐妃悠闲自在,昨日刚迁宫,晚上就开始看内务府的账册,实在累得慌,今日请安来迟,皇后娘娘不责怪吧?”华妃笑道。 “妹妹劳心宫务,本宫自然不会怪罪,只是妹妹也要注意身子才是啊,熬坏了身子,可怎么为皇上绵延后嗣呢?”柔则虽不满,但也不得不承认年世兰的确是把管家的好手,再难理的账目她都能理清,而且有股子狠劲儿,摸不透的门道熬几宿也要吃透。比之自己太过心软,她倒是铁拳铁腕铁石心肠,管起人来倒是省了自己不少事。于是乎也只能拿子嗣一事来恶心恶心她。 “娘娘也是,娘娘身体一向三病五灾的,也要好好调养才是,咱们都盼着娘娘能再得嫡子呢。”年世兰毫不示弱,恶心人谁不会,我保不住孩子,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说起来今日有一幢事要告知诸位妹妹,熹贵妃如今在圆明园静养,皇上已决定六月初五迎她和四阿哥回宫,皇恩浩荡,为了弥补多年来贵妃的委屈,特赏赐了半幅皇后仪仗,由怡亲王为礼官迎她,到时众姐妹要一同去迎她才是啊。”柔则笑道。 此言一出,顿时炸开了锅,贵妃尊位便也罢了,如今还有半幅皇后仪仗,如此盛宠,便是华妃也比之不及。 “娘娘可是会错了意?果真是半幅皇后仪仗?”华妃不相信的再次问道。 “的确如此,只是本宫近日旧疾复发,迎熹贵妃母子回宫一事,还要辛苦妹妹了。”柔则叹道。 “果真是半幅皇后仪仗....皇上竟如此抬举她....”华妃喃喃道。 很快,六月初五,终年大吉日这天,苏培盛带着贵妃服制,发饰,头冠和一众赏赐而来,远远望去,如同十里红妆一般。 剪秋为宜修梳着发髻,上着妆。 “剪秋,阿泰....你们看我....还有几分像从前?”宜修摸着妆容精致的脸颊,望着镜中美丽的脸庞,既熟悉又陌生。 “主子永远都不会变,即使身份改变,但奴才知道,主子的心,一如从前,在奴才心里,永远不会变。”陈泰眼中含泪道。 “主子,决定要走的路便不后悔,有奴婢和阿泰陪着您呢,别怕,咱们都在。” “我不怕....剪秋,更衣吧。” “是,娘娘。” “皇后如何了?”胤禛看着床上面色苍白的皇后,不悦的问道。 “娘娘近日劳累了,昨日半夜便身子不爽,传了太医来看,说是旧疾复发,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娘娘想着今日有大事,便想忍一忍,不叫皇上为难,可谁知上妆到一半,娘娘就挺不住了,如今这般,怕是要误了时辰。”扶风无奈道。 “怎的这么突然,臣妾已经接手此事,娘娘还是没好好休息吗?”华妃最看不得皇后这副柔弱的样子,事儿都是她干的,真不知道她劳累些什么,天天伤春悲秋的矫情给谁看啊。 “罢了,皇后既然旧疾复发,那便好好休息吧,来日请安也能见着,吉时不可误,华妃,我们走吧。” “是。”华妃跟着胤禛而去,临走时还不忘给床上的柔则一记白眼。 “见过怡亲王。”站在前厅院落赏花的胤祥听见身后熟悉的声音,不禁一顿,不敢置信的回头。 “七....”怡亲王张着嘴看着眼前熟悉的眉眼,惊讶万分。 “一别数年,王爷别来无恙。”宜修道。 “为什么?怎么会?嫂嫂你....” “怡亲王,这位就是熹贵妃娘娘。”苏培盛一字一句道。 “熹贵妃?”胤祥瞬间明白了什么。 “怡亲王....多年不见,你的腿还好吗?”宜修满腹心事,看见故人自然感慨万千。 “多谢贵妃娘娘关怀....臣弟很好,当年七嫂给的方子很管用,弟弟的腿已经不疼了。”胤祥眼眶红了。 “十三弟....”宜修记得,当年,他常赖在王府打牙祭,这个皮猴子摔伤了腿,胤祐便给了他这个方子,宜修亲自熬煮敷腿的药膏,兄友弟恭,至今历历在目。 “无妨,不必多说,平安就好。”胤祥笑道。 “贵妃娘娘,就让臣弟,送你一程。”胤祥伸出了胳膊。 “好....”宜修扶着胤祥胳膊上了马车,胤祥又把弘历也抱上了马车,一众人浩浩荡荡的朝紫禁城而去。 “熹贵妃回宫!熹贵妃回宫!熹贵妃回宫!”午门的迎门太监唱念声响彻紫禁城,乾清宫台阶之上,雍正带着一众妃嫔迎风而立。 马车停下,宜修一手扶着剪秋,一手牵着弘历,高高的花盆底步步踩在洒满花瓣的红毯之上,稳稳当当。 行至台阶上,胤禛拉起了她的手,望着宜修,胤禛柔声道:“一路过来可累着了?” “不累,臣妾给皇上请安。”宜修刚要跪下,被胤禛扶住。 “无需多礼,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胤禛握紧了她的手。 “臣妾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众人行礼,胤禛在此,便是年世兰也不敢造次,乖乖行了礼。 “都起身吧。” “谢贵妃娘娘。” “阿玛!”弘历抬头看向胤禛,似乎是不适应这么多人围着他们,也不适应阿玛的穿着。 “弘历,如今要叫皇阿玛了。”胤禛弯下腰,摸了摸弘历的头。 “皇阿玛!”弘历乖乖的喊了声。 “好孩子,走吧,随皇阿玛和额娘进去说话,你们今日都辛苦了,跪安休息去吧。”胤禛大手一挥,拉着宜修,牵着弘历进了殿。 一家三口走远了,众人才散开。 齐月宾、李静言、耿月莹和宋婉清四人吃惊的不敢置信,其他人认不得,可她们四个是认得的,刚刚所见之人哪里是什么熹贵妃,明明是早已葬身火海的淳亲王福晋! “真是见了鬼了,阿弥陀佛,快走快走!”齐妃扶着翠果第一个跑了。 裕嫔和懋嫔对视一眼,都明白了皇上的用意,扶着侍女各自回宫了。 端妃望着消失的三人,突然笑出了声。 “娘娘....”吉祥有些无措。 “咳咳咳咳咳.....”端妃笑的太过厉害,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娘娘....”吉祥给他顺着气。 “皇后啊皇后....你的福气,在后头呢....咳咳咳....熹贵妃....有意思,真有意思!”端妃扶着吉祥,笑着远去。 翊坤宫里满地的瓷器碎片,颂芝和灵芝吓得不敢出声。 “这就是你们说的貌若无盐?!这就是你们说的不得宠爱?!”年世兰拿起一个珐琅花瓶又砸了下去。 “娘娘息怒....”颂芝和灵芝试图劝慰。 年世兰举起送子观音像正要砸下去,被周宁海拦住了。 “娘娘砸不得啊,这是年夫人为您求来的送子观音,可砸不得啊。”周宁海抱紧了那尊送子观音像。 “皇上从来都没有那般看过我....他从来都不曾那般看过我....”年世兰泪流满面。 “娘娘,皇上是看重您的,您看贵妃位份尊贵,可皇上却把协理之权给了您,还不能证明一切吗?”周宁海劝道。 “是啊....本宫有宫权,皇上是看重本宫的....本宫只是没有孩子....如果有了孩子....本宫一样可以是贵妃。”年世兰自我安慰道。 “一定是的!娘娘如果有了小阿哥,定然是最尊贵的贵妃。”颂芝赶紧爬起来扶住摇摇欲坠的年世兰。 “我本来可以有孩子的....那是一个已经成了型的男胎....我的孩子呢?对了,对了....齐月宾那个贱人!一碗安胎药要了我孩儿的性命....那个贱人!”年世兰红着眼,咬牙切齿的往门外走去。 第75章 似是故人来 “砰!”延庆殿的大门被一脚踹开,迎门的太监吓得一哆嗦,一看来人是华妃,更是吓得不敢抬头,只一个劲儿的磕头赔罪。 “华妃娘娘,华妃娘娘!我们娘娘已经睡下了,您改日再来吧!华妃娘娘....”太监一边磕头一边念叨,拦住华妃是死,不拦,让她伤了主子,自己也逃不过看护不力的罪责进一趟慎刑司。 如今只能尽力求饶一二,若是因此挨了华妃的责打,看着自己忠心护主受伤的份上,能留下条小命。 “被分来伺候这么个主子,真真是倒霉透顶。”小太监心里啐了一口。 “滚开!”华妃一记窝心脚把小太监踹倒在地,高高的花盆底硬是一脚把小太监踢到爬不起来。 周宁海一把推开了内殿的门,吉祥瑟瑟发抖的拦在端妃面前。 “华妃娘娘,我们娘娘与您同在妃位,您岂可这般无理?”吉祥颤抖着声音说道。 “哼!”华妃一声冷哼,根本不屑与她说话,一个眼神颂芝便走上前去,左右开弓扇起了嘴巴子。 “住手!咳咳咳咳咳!”端妃眼见自己的掌事宫女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气愤的捶床。 颂芝终于打累了,停下了手,冷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和娘娘说话?你家主子做出伤天害理的事,就算老天爷不惩罚,落在我们娘娘手里,也断不能容你们活的顺心!” 吉祥的脸肿的高高的,嘴角还带着血,一脸可怜兮兮地望着端妃。 “你们怎可如此无理!这是皇宫,不是潜邸!本宫是皇上亲封的端妃!你们怎可这般对本宫!”端妃涨的面色发紫,喘气都费劲。 啪!华妃一巴掌甩在了端妃脸上。 “端妃?哈哈哈,你还真把自己当妃位娘娘?你以为进了宫,本宫就会放过你?只要你活着一天,本宫就会想起那个可怜的孩子!齐月宾,本宫说过,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皇上心软不杀你,那就让本宫来好好招待你吧!周宁海!拿水来!” “嗻!” “你们想干什么!干什么!放肆!你们放肆!”齐月宾崩溃大喊,却被灵芝颂芝制住双手死死按在床上,周宁海拿着一大桶沁了冰的水对着端妃,当头浇了下去。冰冷刺骨的水一下把齐月宾浇了个透心凉,吉祥不顾一切的扑在床上,可也只是和齐月宾一同被淋成了落汤鸡。 “周宁海,端妃娘娘口渴,在给她倒几杯茶来。”华妃冷笑道。 “嗻。” 四五桶水浇完,端妃吉祥主仆两个跪在早已湿透的床榻上冻的瑟瑟发抖。 “看来端妃娘娘是喝够了。贱人你记住,从前你在王府有多惨,如今在宫里只会惨上百倍,只要有我年世兰一日,你就慢慢熬着吧!今日,只是开始!你也别想自我了断,你哥哥几年前坠马残了,你齐家早已没落,况且宫妃自裁可是大忌,你苟延残喘,他们才能跟着你苟延残喘,我年家自会好好招待他们!”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延庆殿,独留一地狼藉。 “娘娘....”吉祥抱着端妃给她顺气,却见自家主子紧闭双眼,隐忍着咬破了嘴唇。 “不许给她们请太医!一律妃位用度,吃食,都不许给!”年世兰坐在辇轿上怒气未消。 “是娘娘。”颂芝赶忙回道。 承乾宫,宜修看着宽敞华丽的主殿,黄花梨的书柜里摆着价值连城的古玩,古籍,就连殿外的一草一木,皆是难得的珍品。 “额娘,这里好漂亮。” “弘历喜欢这儿?那以后便和额娘住在这儿好不好?”胤禛抱起弘历笑道。 “那皇阿玛呢?也同我们一起住在这里吗?” 稚儿脱口而出的问话,让胤禛愣了一下,随后笑道“皇阿玛不能一直住在这里,但皇阿玛可以日日来看你,如果弘历想念皇阿玛了,也可以去找皇阿玛,你瞧那边最大的房子,那叫养心殿,你若是想皇阿玛了,就让额娘带你去那里找皇阿玛,知道吗?” “嗯,弘历知道了。” “今日怎的不见皇后娘娘。”宜修道。 “她旧疾犯了,实在无法起身,等过几日她好些了再见吧。”胤禛半躺在榻上和弘历玩猫眼石珠子。 “那太后呢?” “太后诚心礼佛,今日并未召见,也不急,你刚回来,总要修整一二,今日便同我一起在养心殿用膳吧。” “也好。” 换了常服,拆下繁重的旗头,宜修带着弘历随胤禛前往养心殿用膳。 再次踏足这个熟悉不过的地方,宜修记得,上一世便是在此处,他对自己说“乌拉那拉氏,天命不佑,华而不实,残害皇嗣,朋扇朝堂....安置景仁宫,死生不复相见。” 如今,却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相对而食,何其讽刺。 “启禀皇上,午膳已备齐了。”苏培盛弯腰回话。 “人到了吗?”胤禛道。 “已等候多时了。”苏培盛回道。 “什么人?你们主仆打什么哑谜呢?”宜修看着怪异的两人。 “走吧。”胤禛笑着拉着她进殿。 内殿中,背手而立的小小少年听见动静回过头来,向着来人的方向拱手作揖。 “侄儿给皇上请安。” “都说了私下叫四伯,这犟驴的脾气倒随了根儿,起来吧曙儿。” 宜修闻言愣在当下,只见眼前的小小少年直起了身,白净的面容温润如玉,高挺秀气的鼻梁,和煦恬静的双眸,微弯的嘴角,虽然稚气未脱,但活脱脱就是他阿玛的模样。 “给熹娘娘请安。”弘曙恭敬道。 宜修手中一紧,力道大的让牵着手的弘历皱了眉“额娘,您弄疼我了。” 宜修仿若未闻,直勾勾看着眼前的孩子,瞬间红了眼眶。 “都坐下用膳吧。”胤禛拉过淳亲王,坐在自己身边,对懵懂的弘历道“弘历,这是你七叔家的大哥哥,快叫哥哥。” “七叔?皇阿玛,是你故事里说的那个巴图鲁七叔吗?舍命救皇玛法于危难的大英雄七叔吗?”弘历一脸的崇拜。 “对。”胤禛笑眯眯的摸了摸儿子的头。 “哥哥,你阿玛就是七叔啊,好厉害啊!”弘历一脸羡慕的看向弘曙。 “四阿哥谬赞了。”弘曙温和的笑着。 “宜修,快坐下和孩子们一块儿用膳吧。”胤禛招呼还呆愣着的宜修坐下。 宜修一刻也不眨眼的盯着弘曙,她的曙儿长大了,都这么高了。 “曙儿想吃什么肉肉?”看眼前人按着粒儿的吃着白米饭,宜修下意识脱口而出。 “熹娘娘....”弘曙一愣,尔后笑道“曙儿想吃羊肉。” “好....”宜修夹了一筷子炙烤羊肉递进他的碗中。 “哥哥,弘历也要吃肉肉,弘历也要。”弘历撒着娇的对着弘曙喊道。 “好,四阿哥想吃什么?” “我要吃大鸡腿!” 弘曙给弘历夹了一只红烧鸡腿。 “谢谢哥哥!” 一顿饭就在弘历的插科打诨中吃的热热闹闹,很快,淳亲王就要回去了,宜修不舍的看向弘曙,胤禛道“朕还有事,熹贵妃替朕送送淳亲王吧。” “我也要去!”弘历牵着弘曙的手不肯撒开,从小没见过其他兄弟姐妹的他很喜欢眼前这个大哥哥。 “弘历就不去了,皇阿玛听闻弘历已经会背三字经了,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胤禛假装不相信。 “当然是真的!弘历已经背的很熟了!” “朕不信,不如弘历背给皇阿玛听听,若是背的好,再过两年就让你去上书房和哥哥一块念书。” “真的吗?!我来背!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 伴随着幼儿的朗朗背书声,宜修与弘曙一前一后,往宫门方向而去。 行至宫门口,弘曙忽然停下脚步,正好站在一小片荼靡花丛下,只见他轻声唱念:“快睡吧,好长大,长大后把弓拉响,弓拉响,打猎忙,打张虎皮献爹娘....” 宜修眼中蓄满了泪水,这正是他幼时每日夜里自己抱着他唱的歌谣。羞愧的看向日思夜想的儿子,颤声道“曙儿....” 话未说尽,只见弘曙伸出食指贴向唇间,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尔后轻声道:“没关系,活着就好....玛嬷在府中荣养,我们都挺好的....额娘....要小心。” 尔后弯腰作揖道:“多谢熹娘娘相送,侄儿告退。” 宜修依依不舍的望向宫门口,硬是憋回了泪眼,转身上了辇轿。 第76章 非议 “熹贵妃回宫了?”柔则摸了摸鬓边儿簪的梅花。 “是,昨儿带着四阿哥随召去了养心殿,皇上宣了淳亲王一同用膳。”江福海小心的看着柔则的脸色。 柔则的手一僵,然后一把揪下梅花扔在桌上。 “本宫才是淳亲王的嫡亲姨母,怎么也轮不到她钮祜禄氏来陪膳,真是越俎代庖!”柔则气愤的看向被扯坏的绒花。 “内务府做事也愈发惫懒了,本宫让他们依梅花样式做的绒花,就做了这么个东西来敷衍本宫,简直放肆!” “娘娘息怒!” “如今内务府总管是谁?” “好像叫黄规全,是华妃的远亲。”江福海小声道。 “哼,她倒是举贤不避亲,捞油水的都是自家人。”柔则啐道。 “如今华妃协理六宫,新官上任三把火,正烧得旺呢,奴才听闻前日里一个烧水房的小太监睡过了头,错过了点卯,华妃直接将人送进了慎刑司;御花园的一个小宫女悄悄摘了朵花簪在发间,被告发到了翊坤宫,华妃就赏了那宫女板著之刑,人现在还躺在床上呢。” “阿弥陀佛,真是造孽啊,太监宫女也是人,华妃实在太过严苛了些。”柔则捂着心口道。 “华妃娘娘铁拳铁腕铁石心肠,如今宫中人人自危,都不敢行差踏错一步,还是咱们皇后娘娘纯善,谁人不知咱们景仁宫的奴才过的最是舒心。”弱柳道。 “本宫听不得这些血腥腌臜之事,以后这些事不要告诉本宫了,让太医院熬些药送去那小宫女那儿吧,也算本宫的一点心意。” “娘娘果真仁善,伺候娘娘才是奴才们莫大的福气。”江福海道。 “华妃最是爱拈酸吃醋,使小性子,熹贵妃养心殿陪膳的事可千万别让她知道了,不然又是一场风波。”柔则意有所指的看向江福海。 “是,便是华妃知道了,总归不是咱们景仁宫传出去的。”江福海笑道。 “嗯,下去吧。” “嗻。” 翊坤宫,曹贵人抱着温宜公主正和华妃闲聊着。 “皇后娘娘这旧疾复发倒是省了请安,如今温宜睡倒了觉,白日里犯困,一到夜晚就啼哭不止,搅得嫔妾既心疼又夜不能寐,若是白日里还要去请安,真真是要了嫔妾的命了。”曹贵人抱着熟睡的温宜笑道。 “你就是狠不下心来,小孩子睡倒了觉,白日里偏不让她睡,几日便能扭转过来了。”华妃伸出手摸了摸温宜柔软的小头发,终是不忍打挠她。 “这天儿是越来越热了,弄得本宫没胃口,连蟹粉酥都吃不下去了。”华妃拿出帕子擦了擦汗,颂芝赶忙将冰盆又放近了些。 正说着话,就见丽嫔扭着身子进来了。 “臣妾给华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这会儿倒是有空过来了?颂芝,赐座。” “是。”颂芝搬来一个绣凳,宫女扶着丽嫔坐下。 “横竖臣妾也没事,一个人呆着倒是闷得慌,便来陪娘娘说说话。”丽嫔笑道。 “想来不是来陪本宫说话的,是有话要说吧?” “娘娘....”丽嫔欲言又止。 “本宫最烦扭扭捏捏之人,有话快说。”年世兰不耐烦道。 “臣妾听底下人碎嘴,说皇上日日召了熹贵妃养心殿用膳,前日里还....还宣了淳亲王进宫一同用膳。”丽嫔越说越慢,华妃脸色也越发难看。 “狐媚惑主的东西!半幅皇后仪仗回宫还嫌不够威风,日日痴缠皇上,如今还越权给宗亲陪膳,真是放肆!”华妃一拍桌子,把颂芝吓了一跳。 “可不是,向来后宫之中,娘娘最得圣心,便是这般得宠,娘娘也紧守着规矩,都是皇上来翊坤宫用膳,她倒好,都快住在养心殿了。”丽嫔酸道。 “贵妃位尊,特殊些也是有的。”曹贵人笑道。 “她位份尊贵又如何,咱们娘娘还奉旨协理六宫呢,当年温僖贵妃不也是位份尊贵,但到底手中无权,太后才更得先帝看中呢。”丽嫔拿太后比作如今的华妃,倒让华妃顺了口气。 “娘娘,皇后宫中江公公来传话了。”门口响起周宁海的声音。 “让他进来吧。”华妃拿起扇子扇起了风。 “给华妃娘娘请安。”江福海打了个千儿。 “什么事啊?”华妃不耐烦道。 “皇后娘娘有旨,娘娘凤体已无恙,既今日起恢复每三日一次的六宫请安,还请三位小主知晓,莫要迟了才是。”江福海道。 “知道了,你退下吧。”华妃白了江福海一眼,似乎不想多和他说一句话。 “嗻。” “瞧瞧,真是说什么来什么。”曹贵人无奈道。 “皇后娘娘这回旧疾倒是好的挺快,平日里哪次不是病个三五十日,好让皇上日日去瞧。”丽嫔笑道。 “从潜邸时就爱用的招数,如今不管用了呗,皇上有熹贵妃陪着,哪里会想起她来?她这是急了,想着赶紧恢复请安,好给这位贵妃一个下马威呢。”曹贵人道。 “哼,贱人就是矫情,不过,本宫倒也想会会这位熹贵妃,看看她是不是有三头六臂,八般灵通。” 承乾宫,宜修正在塌上看书,弘历被乳母带下去午睡了。 “娘娘,江福海刚刚来报,景仁宫明日恢复请安了。”剪秋道。 “嗯,早晚的事。”宜修翻了一页书。 “看来明日怕是有场苦战等着您呢。”剪秋皱眉。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船到桥头自然直,你主子我怕过谁吗?”宜修好笑道。 “那主子,咱们是否需要做些准备?” “无妨,我那姐姐,是个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至于华妃,凶悍有余,智谋不足。”宜修放下书。 “可是听闻那华妃嚣张跋扈,自王府起就自视甚高,加之有他哥哥年羹尧撑腰,连皇后都让她三分。”剪秋皱眉道。 “剪秋,你听过一个故事吗?说狼群里,头狼总是第一个吃肉,它吃完了才轮到母狼和狼崽,最后辛苦捕猎的其他狼只能吃残羹冷炙,但其实头狼不是生来就是首领的,它们龇牙咧嘴,凶悍异常,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空虚的内里,如果有另一只强壮的狼敢于挑战它的权威,你猜它的第一反应是愤怒还是害怕呢?” “自....自然是愤怒吧,谁也不喜欢大权旁落。”剪秋道。 “不,是害怕,尤其是对方无所畏惧的时候,它会更害怕,拥有的越多,她就越输不起,面对跋扈的对手,要么你就一直忍下去,她会变本加厉的羞辱你,要么,就还回去,打到她怕。”宜修道。 噗嗤!剪秋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出了声。 “小妮子笑什么呢?”宜修拿书敲了一下剪秋的头。 “奴婢忽然想到了八福晋,当年就是被这么驯服的。” “郭络罗氏?她可不是头狼,她是母老虎。”宜修笑道。 剪秋想了想,觉得自家娘娘说的很有道理。 第77章 请安 第二日的卯时三刻,宜修起身洗漱,剪秋为她上妆。 “娘娘今日想如何穿戴?”剪秋为宜修抹上口脂。 “前日里内务府送来的那套鹅黄色上绣荼蘼的常服在哪儿?”宜修带上祥云点翠护甲道。 “奴婢收着呢,娘娘稍等。”剪秋将金镶玉的点翠头面从装匣子里挑了出来,又转身去里间把常服找了出来。 给宜修穿戴完毕后,又系上了满绣荼蘼的龙华,端的是气质高华,又不失清雅秀丽。 “娘娘,卯时至末了,是否传辇轿?”陈泰立于门外问道。 “传吧。”宜修喝了口醒神的参茶,扶着剪秋出了内室。 “娘娘,今日头次请安,为何不早些出门?踩着时辰去,怕是给她们机会碎嘴。”剪秋站在辇轿边有些担忧。 “你以为早去了便没有闲言碎语了?今日无论本宫去的时辰如何,一进门定是高朋满座,便是跋扈如华妃,今日也一定早就到了。”宜修笑道。 “可不是,她们就等着您呢。”陈泰笑道。 “皇后娘娘驾到。”江福海一声唱念,下座妃嫔起身下拜。 “臣妾(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都起来吧,今日大家都来的很早啊。”柔则笑道。 “皇后娘娘病愈后恢复请安,姐妹们多日不见娘娘甚是想念,都想早早的来瞧上一眼才安心呢。”齐妃讨好道。 “都有心了,华妃妹妹今日也来的这样早,倒是稀奇。”柔则看了华妃一眼,笑道。 “娘娘这话说的,本宫何时请安不勤了,只是偶尔公务繁杂或是伺候皇上上朝才起晚了些罢了,倒叫娘娘记了这样久。”华妃摸了摸新得的南珠耳环,翻了个白眼。 “本宫不过玩笑几句,华妃妹妹不必当真,本宫看妹妹新制的耳环很是精致啊,衬得妹妹美艳大方。”柔则道。 “不过是对南珠罢了,皇上赏赐的,本想做条项链,可惜数量不够,制了耳环倒是正好,比不得娘娘的东珠耀眼夺目。”华妃道。 “虽是南珠,但如此圆润饱满,也实属罕见,还是这般大的规格,数量更是少之又少,可见妹妹深得皇上宠爱,如今又帮助本宫协理六宫,堪为众妃之首,自然,也是最懂规矩的,想来日后请安也必会如今日一般准时而至。”柔则笑道。 “娘娘怕是忘了,如今华妃娘娘上头还压着一位呢,这众妃之首,怕是但不得了。”裕嫔玩笑似的说道。 “哦?是吗?”柔则状若未闻。 “娘娘病中怕是忘了,皇上几日前迎回了一位贵妃娘娘,如今住在承乾宫呢。”齐妃也笑道。 “唉,这妃就是妃,贵妃就是贵妃,一字之差,便要低人一等,真是让人唏嘘。”裕嫔状似遗憾道。 “裕嫔这是仗着生养了五阿哥便敢如此揶揄本宫吗?贵妃与妃一字之差,那妃与嫔呢?裕嫔既然知道低人一等,这是同本宫说话该有的规矩吗?”华妃冷笑道。 “华妃啊,姐妹们不过玩笑几句,你怎的就当真了?裕嫔也只是实话实说,当然,也要注意言辞才是,下不为例了。”柔则安抚完华妃又不痛不痒的说了裕嫔一句。 “皇后娘娘这话错了,若是人人都以玩笑为由不敬上位者,这宫中何来纲纪法度可言?皇上就是看皇后娘娘心善,耳根子软,才会让本宫协理六宫事务,娘娘身为后宫之主,如此不敬上位之言还能放纵,那日后冒犯了皇上,难道也一句玩笑,下不为例就了了吗?那日后这宫中岂不是主不似主,奴不像奴?” “放肆!华妃这是同本宫说话的规矩吗?本宫身为中宫,岂容你置喙半分?!”柔则怒道。 “呵,娘娘动气了?不过玩笑几句,您怎的就当真了?臣妾也只是实话实说,当然,今后臣妾会注意言辞,下不为例就是了。”华妃讽刺道。 “你!” 仪驾行至景仁宫门口,宜修扶着剪秋下来,抬头望向景仁宫三字牌匾,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贵妃娘娘驾到!”迎门太监一声唱念,景仁宫的奴才跪了一地,也打断了内殿的剑拔弩张之气。 众妃嫔纷纷回头望向门口,内殿守门宫女掀开门帘,宜修扶着剪秋款款而入,果然如宜修所言,内殿坐满了妃嫔,无一缺席,便是华妃,也稳稳当当的坐在右边首位。 众人除上首皇后外纷纷起身相迎。 “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众妃嫔蹲下行礼。 “都起来吧。”宜修道。 “臣妾承乾宫主位钮祜禄氏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宜修行礼问安。 “熹贵妃有礼了,起来吧。”柔则听着声音有些熟悉,但门帘掀起来光线有些刺眼,来人又站的远,看不真切。 “谢娘娘。”宜修站起身,扶着剪秋上前,往左上角的首位空座而去。 “妹....妹妹?!”刚要端起茶碗喝上一口的柔则待看清来人的面容后,惊的茶水差点撒了出来。 “皇后娘娘有何吩咐?”宜修笑着看向柔则。 “你....熹贵妃?!你....宜....” “许久不见,皇后娘娘许是都不记得臣妾了,但娘娘风姿,倒叫臣妾难以忘怀,如今故人相见,真是感慨万分。对吗?齐妃妹妹,端妃妹妹,懋嫔妹妹,裕嫔妹妹?”宜修笑道。 四人对视一眼,又看了皇后一眼,终是端妃先开口“娘娘风采依旧,臣妾亦是感慨万分。” “贵妃娘娘自数年前因天花而移居圆明园,不知如今身子可还康健?”懋嫔明哲保身,自是知道了皇上的意思,笑着问候。 “多谢妹妹关心,如今已是大好了。”宜修喜欢识趣的人。 “本宫病体刚愈,有些乏了,今日请安到此罢,熹贵妃你留下。”柔则稳了稳心神,颤抖着手放下茶碗说道。 “臣妾(嫔妾)告退。”众人闻言起身行礼,华妃看了眼对面的熹贵妃,一脸傲然的离开了。 等到殿内众人都离开了,柔则才起身行至宜修面前,对着宜修的脸左看看右看看,又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 “宜修?你是宜修?!你是本宫的亲妹妹啊!你为何与四郎暗通款曲?!你为何要来抢本宫的丈夫?!你怎能如此对本宫?!”柔则捂着心口道。 “皇后娘娘认错人了,臣妾是钮祜禄氏宜修。”宜修看向柔则,一字一句道。 “你骗得了别人骗得了自己吗?为了荣华富贵,竟是连祖宗都可以不要了吗?乌拉那拉宜修!四郎这是兄夺弟妻啊!如此有违伦常之事....怎能....” “皇后娘娘声音再大些。”宜修站起了身,面对面看向柔则,目光冷冽。 “皇上如今新帝登基,前朝涌动,民心不稳,廉亲王一党虎视眈眈恨不能立时取而代之,皇后娘娘此番诋毁自己的夫君,是嫌皇后之位烫手吗?身为乌拉那拉氏的女儿,却将乌拉那拉氏的名誉踩在脚下,觉罗氏真是养了个好女儿。” 宜修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问的柔则不禁倒退了两步,被身后的弱柳扶住了才没摔倒以致失仪。 “放肆!熹贵妃你大胆,竟敢如此和皇后娘娘说....” 啪!弱柳话未说尽,脸被剪秋一巴掌扇的口水都喷了出来,剪秋嫌恶的皱眉,拿帕子擦了擦手。 “贵妃娘娘同皇后娘娘说话,哪儿轮得到咱们奴婢多嘴?弱柳姐姐,您说是不是?”剪秋笑道。 “皇后娘娘,为了皇上,为了您得来不易的后位,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您还是掂量一二吧,臣妾告退。” 宜修福了一礼,扶着剪秋出去了。 “娘娘,宜修格格也太....”弱柳捂着脸委屈的话还未说完,便又被柔则甩了一耳光。 从小到大没被打过的弱柳一脸惊异的看着自家主子。 “没用的东西!滚出去!”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柔则眼神中的疯狂让弱柳一怔,连滚带爬的退了出去。 “娘娘....”一直没出声的扶风给柔则顺着气。 “他们怎么能这么对我!四郎怎么能这般欺骗我!他怎么能和宜修?她是我的亲妹妹啊!他怎么可以!宜修怎么能如此对我....四郎是她的姐夫啊....”柔则终于忍不住,掩面痛哭起来。 “娘娘....事已至此,娘娘多说无益啊,若是传到皇上耳中,娘娘该如何自处?”扶风劝慰道。 “他如此对我....我还不能说了吗!难道他还能废后立华妃为后不成?!”柔则气道。 “华妃倒是其次,如今这熹贵妃可是钮祜禄氏,您可明白?”扶风急道。 “是了,她还有子....子?!”柔则突然反应过来。 “娘娘聪慧,这宫里不知情的可还有一位呢,就看您怎么说了。”扶风笑道。 “是啊,本宫倒是忘了,这熹贵妃,可不止一个儿子。”柔则擦了擦眼泪,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第78章 问安寿康 宜修回到承乾宫的时候胤禛已经下朝了,正坐在榻上和弘历捏泥人,说是泥人,仔细看去是一只只小狗。胤禛负责捏,弘历负责上色。 看着桌上五颜六色的狗,和正玩得不亦乐乎的五颜六色的弘历,宜修无奈道“皇上做做好事吧,昨儿刚换的新衣服。” “回来啦,朕以为今日你会让朕同去,如何,有没有为难你?”胤禛笑道。 “小场面,还不需要皇上出马,皇上快快和弘历去洗手罢!”比起景仁宫的小场面,宜修实在受不了满手泥巴和颜料的两人离膳桌那么近。 洗干净的两人回到膳桌时宜修已经开始用膳了,胤禛坐下,苏培盛和乳母给两人各盛了一碗鸽子肉菌菇粥。 “皇后应当不会轻易就算了,朕看不久寿康宫就要来人请了,朕与你同去吧。”胤禛喝着粥说道。 “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知道太后最在意什么,事情就好办的多。”宜修吃着牡丹卷就着牛乳茶。 “好,陈泰。”胤禛看向一旁的陈泰。 “奴才在。” “若觉有不妥,便来养心殿寻朕。” “是,奴才知道分寸。” “嗯。” “什么?!皇后之言可真?”屏退左右的太后乌雅氏扶着案桌起身,手中的佛经掉落在地。 “姑母,菀菀不敢妄言,那人的的确确是宜修,只是她如何逃离的火海,又如何摇身一变成了如今的熹贵妃钮祜禄氏,实在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只是菀菀细想,这其中少不了皇上的筹谋,姑母,宜修是皇上的弟媳啊,她怎可入宫为妃?皇上竟如此欺瞒臣妾,臣妾实在是太伤心了。” “皇帝....哼,真是瞒的好啊,兄夺弟妻,果然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真是好得很!”太后怒极反笑。 “姑母,难道就任由他们指鹿为马不成?臣妾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咽不下这口气你又能如何?”太后好笑的看向柔则。 “如此有违祖宗家法之事,太后岂能坐视不管呢?”柔则急了。 “祖宗家法?祖宗就是天子,天子就是皇帝,自然是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了,皇帝的性子你还不了解?他要宠幸什么样的女人,要给什么样的位分,自然是他自己说了算,也只能他说了算,便是哀家这个太后,也不能将手伸得太长,否则伤了母子情分,是哀家得不偿失。” “姑母....” “你想说什么?” “便是不殃及皇上,也不能就这般轻易放过这位贵妃,她如此攀龙附凤,狐媚惑主,若是轻拿轻放岂不是助长了此等不正之风?她欺瞒了臣妾也欺瞒了太后您啊。” “如何说来?” “当初您好意想将她指给皇上为潜邸侧福晋,她是如何戏弄您的?您忘了?她不满侧福晋之位,也瞧不上当时的王爷,攀上了忠勇亲王,如今丈夫身死,又马上攀上了皇上,将咱们蒙在鼓里,玩弄于鼓掌之间,如今忝居贵妃之位,焉知日后不会肖想中宫之位,甚至日后的太后之位?此等祸胎,岂能这般轻易纵容她在宫中放肆?” “那皇后想如何立威?”太后意有所指的看向柔则。 “太后,熹贵妃膝下....可不止一个儿子。”柔则看向太后。 “杀人诛心....菀菀,哀家倒是小瞧你了。” “娘娘,寿康宫的竹息姑姑来了。”陈泰道。 “昨日才请的安,来得倒快,让她进来吧。”宜修放下绣框揉了揉肩膀,曙儿如今长得快,也不知自己给他做身常服还来得及吗。 “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 “姑姑免礼。”宜修笑道。 “传太后娘娘口谕,宣贵妃娘娘今日午时寿康宫侍膳。” “是,臣妾定当准时而至。”宜修福了一礼。 “剪秋,给本宫更衣梳妆吧,鸿门宴啊....”看竹息走远,宜修叹道。 “是,娘娘。” 午时正刻,宜修的轿撵停在了寿康门外,宜修扶着剪秋下了轿向门内走去,行至殿外,竹息出来相迎“请贵妃娘娘稍待片刻,皇后娘娘正陪着太后娘娘礼佛还未传膳。” “是,臣妾遵旨。” 宜修知道这是太后有意为之,也不作声,扶着剪秋站立在正殿门外。 六月中旬已经入夏,空气中透着少许的闷热,尤其是正午的太阳,晃眼的很,宜修站立不到半刻,额头上已冒出了一层细细的薄汗,剪秋心疼自家主子,拿出帕子给宜修拭汗。 午时三刻,殿内终于传来了传膳之声,竹息再次出来请宜修入内侍膳。宜修眼睛有些发绿,定了定神,微笑着走了进去。 看着端坐在榻上的太后和皇后,宜修行了蹲礼“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万福金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贵妃起来吧,赐座。”太后出声。 “谢太后。”宜修扶着剪秋起身。 “说起来贵妃回宫至今,哀家都没见过你,如今终于是见到了。”太后笑道。 “入宫本就该来给太后娘娘请安的,是臣妾的疏忽,望太后恕罪。”宜修道。 “与你无关,是哀家要静心礼佛,不见后宫妃嫔,莫说是你,便是皇后,哀家也没见呢。” “太后诚心礼佛,必得佛祖护佑,自然心想事成。”宜修笑道。 “这孩子的嘴倒是甜,哀家喜欢。” “谢太后。” “哀家喜欢你,是觉得与你有缘,或许,你同哀家本就该有婆媳的缘分,兜兜转转,该如何还是如何,有时命运就是如此,你说呢,熹贵妃?” “是,能得太后青睐,是臣妾之福。” “你的确是个有福的,天花一遭去了圆明园静养,本以为就此沉寂,没想到一朝有孕,一举得男,半幅皇后仪仗带着阿哥回宫,从一个潜邸不起眼的庶福晋,一跃成为了有宠,有位,有子的宫妃,何止是有福,更是有勇,有谋啊。”太后敛了笑容。 “臣妾区区一介女流,何来谋略之说,都是皇恩浩荡罢了。”宜修笑道。 “哦?熹贵妃何故如此谦虚,你的手段,本宫望尘莫及,如今这殿中都是你的至亲,也无需惺惺作态。”皇后嗤笑道。 “臣妾能有何手段?只不过是死过一次的人罢了,臣妾来此一遭也并非本意,不过是想安身立命,皇后娘娘无需多虑,臣妾不敢僭越,也不会僭越,因为娘娘在乎的东西,并非是臣妾在意的,皇后娘娘又何必庸人自扰呢。”宜修笑道。 “太后,淳亲王到了。”竹息进来禀告。 宜修闻言敛了笑容,看向太后和皇后。 “哟,曙儿来了,之前在潜邸这孩子日日来给本宫请安,如今倒是有一阵子没见了,还怪想念的呢。”柔则笑道。 “太后娘娘,大人之间的事何故牵扯无辜孩童,稚子无辜....” “本宫去迎一迎他。”柔则没等宜修说完,笑着去殿外了。 “太后娘娘!”宜修内心像火烧一般。 “无妨,淳亲王是皇上的养子,也是哀家的孙子,来陪哀家用膳,有何不可?”太后面无表情的望向宜修。 宜修怒目而视“太后娘娘非要如此吗?” 刚说完,柔则亲热的牵着淳亲王进了殿。 进来的弘曙一见宜修便愣住了,看着宜修担忧的眼神,尔后像是明白了什么,笑着给太后请安。 “孙儿给太后请安。” “曙儿来了,竹息,传膳了吗?” “回太后,午膳已布好了,各位主子可以入座了。” “好,曙儿就坐在哀家的身边吧,皇后,贵妃,都入座吧。” “是,太后。” 太后身旁坐着弘曙与皇后,贵妃被安排坐在淳亲王对面的位置,正好与淳亲王面对面。 “都动筷吧。”太后笑道。 第79章 逼迫 门外的陈泰见小主子进寿康宫的那一刻,心道不妙,拔腿向养心殿而去。 “曙儿,来,姨母给你夹块你最爱吃的红烧鲤鱼。”柔则笑着夹了一大块鱼背上的肉放进弘曙碗里。 “谢皇后娘娘。”弘曙看向碗中的鱼肉,拿起筷子仔细地挑起鱼刺来,越挑眉毛皱得越紧。 宜修看着有些着急,笑道“皇后娘娘有所不知,上回养心殿陪膳,倒是发现淳亲王不太善吃鱼,尤其是鲤鱼脊背上的肉刺多,腥气重,苏公公当时都挑了许久的刺才敢给皇上食用呢,且鲤鱼性热旺肝火,淳亲王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怕是不宜多食,臣妾那日瞧王爷仿佛更爱吃羊肉,不如多用些羊肉吧,温补又不燥热。” “本宫身为曙儿的嫡亲姨母,竟然都不如贵妃妹妹了解他的喜好,真是惭愧啊,知道的是贵妃心细如尘,不知道的,还以为贵妃才是淳亲王的生母呢。”皇后笑道。 “贵妃娘娘慈母心肠,想必平日里也是这般细心照顾四阿哥的,所以本能的会注意孙儿爱吃什么,曙儿得太后皇后和贵妃娘娘疼爱,不胜感激。”弘曙站起身来向三人行了一礼。 “这孩子,好好吃着饭,怎的这么多礼数,倒和你额娘像十足十。”太后拉着弘曙坐下。 “是啊,妹妹从小总是最知礼懂礼的,所以才能嫁得如意郎君,生下如此聪慧乖巧的孩子,本宫这个姐姐,真是羡慕得紧啊。” “娘娘身居高位,气度雍容,且娘娘为天下之母,宫里的孩子也都是您的孩子,又何须羡慕她人呢。”宜修道。 “对了曙儿,在上书房可还习惯,与三阿哥他们相处融洽吗,学业可曾懈怠?”太后给弘曙夹了一筷子羊肉。 “多谢太后关心,曙儿在上书房很好,三阿哥谦逊有礼,其他皇叔也很照顾孙儿,太傅布置的功课每每做完皇上都会亲自批阅,孙儿不敢不用心。” “曙儿总是最用功的,皇上也时常夸赞你的勤奋好学,不知太傅都教到了何处?四书、五经、中庸,大学?”柔则问道。 “回皇后娘娘,这些太傅都已教完,如今正读古文观止。”弘曙道。 “古文观止?可还在学周文?”柔则状似关心道。 “是,正是周文第一卷。” “那曙儿可曾读到第一卷的郑伯克段于鄢?”柔则道。 “儿臣已读过了。” “姨母从前读此篇的时候只道郑公睿智,竟能想到以捧杀之法剿灭其弟共叔段,但如今再看,兄弟之间,手足相残,岂不闻乃其母武姜之过,若不是武姜弃长子而宠溺幼子,郑公又岂会如此对待自己的弟弟,被自己的身生母亲厌恶,抛弃,郑公不可谓不可怜之人啊。所以最后才会对自己的母亲说出‘不及黄泉,无相见也’这样的话吧。”柔则说到此处竟有些动容的红了眼。 宜修望向柔则,眼神逐渐冷冽下来。 “说来也是巧,熹贵妃闺名也唤宜修,倒是与本宫和淳亲王有缘了,曙儿,你瞧贵妃是不是也很亲切啊,你看她,像不像你额娘?” “皇后娘娘,忠勇亲王福晋如今已登仙乐,逝者为大,还是谨言慎行的好。”宜修盯着柔则,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本宫只是与本宫的外甥聊聊家常,何须贵妃多言?曙儿,你说是吗?” 弘曙看着宜修,两只手握成拳抓住衣摆,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到底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弘曙看向太后,太后只顾用膳,并未想解围的模样。 “皇后娘娘....” “贵妃今日话有些多了,用膳吧。”太后出言打断。 “曙儿,姨母说的可对,你瞧她,像不像你额娘?”柔则咄咄逼人。 “额娘....”弘曙似要开口。 “你说什么?曙儿?再大点声。”柔则脸上露出兴奋的快意,用膳的乌雅氏也停下了筷子看向弘曙。 “儿臣的额娘....是哈达纳喇氏,她已经不在了,贵妃娘娘与儿臣有缘,但终究不是儿臣的额娘,还请姨母不要再拿来比较了。”弘曙红着眼,一字一句认真说道。 “曙儿当真如此认为?她明明就是....”柔则不甘心的追问却被门外苏培盛的唱念声打断。 “皇上驾到!” 众人皆是一惊,纷纷下跪。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都起来吧,儿子给皇额娘请安。”胤禛弯了弯腰。 “皇帝来了?今儿寿康宫倒是热闹。”乌雅氏笑道。 “今儿皇额娘做东,怎的也不叫上儿子一起来用膳,儿子正想念皇额娘小厨房的菜呢....曙儿也来了?”胤禛道。 “侄儿给四伯请安。” “起来吧,朕看这膳也用的差不多了,午膳不可用的过于饱腹,不然晡时太傅讲课倒要睡过去了,曙儿先去阿哥所小憩一会儿吧,不可误了上课的时辰才是。”胤禛道。 “是,侄儿知道了,侄儿告退。” “嗯,贵妃你替朕送淳亲王去阿哥所,朕与皇后还有事。” “臣妾遵旨。” 待目送两人离开,胤禛对太后福了一礼。 “皇额娘如今问鼎高位,本应该颐养天年才是,儿孙自有儿孙福,皇后有些事不该来惹皇额娘烦扰,让皇额娘忧心。”胤禛不悦的看向皇后。 “哀家也想安心颐养天年,可禁不住子孙做出出格之事还要哀家视若罔闻,皇家最重颜面,如此匪夷所思之事,若是叫天下人知道了....” “若皇额娘想叫天下人知道,那儿臣之失,亦是皇额娘之失,朕可是听闻,老八登位之后,打算以养母惠太妃为尊,扶其为太后....宜太妃为贵太妃,居众太妃之首....”胤禛小声道。 “放肆!如此狼子野心实在放肆!”乌雅氏闻言拍案而起。 她有多恨惠妃和宜妃胤禛是知道的,三人斗了一辈子,当年她最心爱的小六胤祚,便是死在了和惠妃的较量之下,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她怎能容那个贱人爬到自己头上成为太后? 看着太后铁青的脸,胤禛笑道:“只要皇额娘与朕母子同心,便是老八想将天翻过来,朕也能将他打回原形,朕愿以天下奉养皇额娘,您才是大清国唯一的,最尊贵的皇太后。” “皇额娘老了,所求不多,无非是你皇位稳固,做个明君,再有....算了,不说了,皇帝既心有成算,哀家自然是以你为先,母子一心同体才是。”太后望向儿子,叹了口气无奈道。 “儿子多谢皇额娘体恤,皇额娘还要休息,儿子告退,皇后,走吧,别打搅太后休息。”胤禛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柔则,那眼神让柔则的心为之一颤。 “是,臣妾告退。”柔则随胤禛退下。 “皇后。”胤禛已经行至门口时,太后叫住了柔则。 “太后?” “郑伯克段于鄢是个好故事....看来老十四如今被困寿皇殿,是哀家之过了。”太后面无表情的看向柔则,柔则转念一想,心中大骇,自己只顾逼问弘曙,倒是无意间触及了太后逆鳞。 “臣妾....” “走吧,饱读诗书是好,但用不对地方,终究还是不中用。” “臣妾谨遵太后教诲。”柔则福了一礼,慌张离开了。 第80章 朕不喜欢她 “曙儿....”宜修看着眼前的儿子,心疼不已。 “是孩儿的错....” “什么?” “生母犹在,孩儿却出言诅咒,实在不孝,他们欺负您,儿子却只能看着,连为您说句话也不能,实在是枉为人子。”弘曙眼睛红红的,想哭,却在极力忍耐,他知道他不能哭,他是阿玛的儿子,必须要坚强,他还要保护玛嬷,额娘和弟弟。 “曙儿!额娘知道,你是为了保护额娘。”宜修闻言再也顾不得其他,在一个转角处一把拉住弘曙的手,小小的少年手掌还不及宜修的大,他终究,还是个孩子。 陈泰见状立刻让仪仗和轿辇停下原地等待,剪秋站在转角外四处查看,避免有其他人的眼线,确保主子和小主子的安全。 “额娘....孩儿....好想您。”弘曙低下头,一只手被宜修握着,另一只手捏着衣角,眼泪终究是忍不住了。 “曙儿....额娘的小心肝....”一声额娘,让宜修肝肠寸断,一把拉过孩子搂在怀里。 养心殿,大门紧闭,夫妇俩屏退左右,胤禛坐在上首,对面站着不知所措的柔则。 “皇后今日....很是威风。”胤禛转着十八子手串,缓缓道。 “臣妾只是不忍妹妹承受母子分离之苦,借着太后赏饭之际成全他们罢了,四郎何故问责臣妾?” “菀菀,你也曾为人母,怎能心狠至此,逼迫曙儿说出那些话?他才十一岁,你是他的亲姨母,怎能这么做?” “是啊....臣妾也曾为人母,只可惜,臣妾的弘晖没了,臣妾已经不记得做母亲是什么滋味了,四郎可还记得那个孩子?”柔则看向胤禛。 “朕从未忘记,但朕也没忘记,当年,是她,救了你和晖儿一命!”胤禛一字一句道。 柔则面上一红,为了挽尊还是不肯直视胤禛。 “救命之恩本该结草衔环以死相报,可如今,你怎能恩将仇报?如此伤害一个苦命的女子和无辜的孩子?” “苦命?无辜?她是本宫的亲妹妹啊,如今做出此等有违伦常之事,欺瞒于本宫,连孩子都这么大了,臣妾觉得自己就像个局外人,可臣妾是您的妻子,为何被欺骗伤害了这么多年,只能忍气吞声的接受呢?臣妾自问做不到。”柔则气也上来了,说话也不客气起来。 “此事与她无关,是朕趁虚而入,是朕强迫的她,如果你要怨便怨朕吧。”胤禛也不想再解释。 “四郎....可还心悦于菀菀吗?你是不是移情别恋了?”柔则不可置信的问。 “你觉得朕喜欢她?”胤禛回头看向柔则。 “难道不是吗?四郎一向自持,如何能做出此等兄夺弟妻之事?如果不是喜欢,是什么?” “朕喜欢她吗?说实在的,她一点也不像朕喜欢的女人,由内而外,都是朕讨厌的样子。可是啊....朕总是会想起她,噎的朕说不出话来的样子,气的朕跳脚的样子,看穿朕心思的样子,拒朕于千里之外的样子,绝望到极点却故作坚强的样子....朕总是会想起她,你说,朕喜欢她吗?她从来没能像你一般有吸引男子所有目光的资本,她甚至很渺小,总是躲在你的身后,你说,朕会喜欢她吗?”胤禛认真问道。 “不....你不喜欢她!这才不是喜欢!”柔则泪流满面。 “皇后啊,她本不该是你的敌人,你总说兄夺弟妻,有违伦常,但她只是七弟的遗孀罢了,扪心自问,你不也是君夺臣妻才做的皇后吗?”胤禛看向柔则。 “四郎!”柔则惊恐的看向胤禛。 “嘘....有些事情,不应深究,说到底,她才本该是额娘指给朕的侧福晋,不是吗?”胤禛按住柔则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道。 “四郎....你怎可....怎可....”柔则肝肠寸断,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只因当年,的确是她和额娘筹谋,有意断了宜修和四郎的姻缘。 “你性子软,做事不计后果,也任性,以你的手段,能降得住世兰吗?”胤禛放开柔则,坐回龙椅上。 “我....华妃跋扈,又有年家撑腰,臣妾自然腹背受敌。” “既然知道自己不足之处,就更不该到处树敌,熹贵妃,会是你最大的助力,你何苦将人推到你的对立面?” “四郎?你是在....为我着想?”柔则恍惚了。 “回去吧,回景仁宫好好想想,你该怎么做。”胤禛拿起奏折,不再说话。 “臣妾....告退。” 回到景仁宫的时候,宜修正在内殿坐着,细看她的龙华上似有一片水渍。 “熹贵妃怎的到本宫这里来了?皇上不是让你送淳亲王去阿哥所吗?”柔则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稳定心神。 “听过母狼护犊吗?”宜修突然说道。 “什么?”柔则不明白她的意思。 “草原上的母狼平日里捕猎之时万分小心,总是躲在狼群最后,直到其他狼群咬住猎物时,它们才会一拥而上,了结了最后挣扎的猎物。因为哪怕一念之差也可能会让它们万劫不复,在野外,受伤就等同死亡。” “可是啊,在一种情况下,母狼会奋不顾身,哪怕同归于尽,也会死死咬住不放,皇后娘娘知道是什么吗?”宜修突然站起身来,行至柔则身前站定。 “什....什么?”柔则想后退,却被宜修扶住。 “当狼崽受到威胁的时候,母狼会不计一切代价,杀死入侵者,哪怕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宜修怒目而视,惊的柔则倒退三步。 “熹贵妃,你放....” “姐姐....再敢动我的孩子,我会杀了你哦。”宜修轻声在柔则耳边笑道。 柔则愣住,看着宜修的笑容,明明是盛夏,却觉得浑身寒气上涌。 “宜修....” “谢皇后娘娘教诲,臣妾告退。”宜修弯腰福了一礼,扶着剪秋的手走向门外。 “本宫不会了....熹贵妃,本宫....本宫不是你的敌人。”柔则想到皇上说的话,此时只想稳住宜修。 宜修没有停下脚步,径直上了轿辇。 “贵妃娘娘起驾!”陈泰唱念道,仪仗缓缓离景仁宫远去。 第81章 华妃讨封 新帝继位,百废待兴,为了不给八爷党诟病他的机会,雍正在前朝忙的连轴转,以隆科多,年羹尧,岳钟琪为代表的新帝派在前朝逐渐崭露头角。 雍正元年夏,时任川陕总督的年羹尧向皇上提出了“耗羡归公”的建议(历史上是在康熙年间提的,但此时老康提前见来来去了,这一建议就提给了老四) 起因是年羹尧发现地方官在征收钱粮时会以耗损为由多征钱银,官员更是借此从中任意侵贪,成为官场心照不宣的陋习。 年羹尧提出此等建议,即在事实上认定州县官在正税之外加派给百姓的“火耗”为合法,但限定其比例,以免基层官员横征暴敛,再将这笔收入上解京城,充作国库,弥补战事造成的国库亏空。 皇帝随即采纳了年羹尧的建议,将火耗收入统一上缴国库,并按官职高低、事务繁简、用度多寡发放养廉银,以此来补贴官员的生活费用,减少他们的贪污机会。这项国策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百姓的额外负担,增加了外官的饷银,百姓无不欢欣雀跃,皆赞当今皇上爱民若子,是个贤德的明君。 只是百姓安稳平静的日子过了还不到一年,青海又发生动乱了。 策妄阿拉布坦公然支持罗卜藏丹津在青海发动叛乱,八爷党趁机鼓吹大将军王允禵在时青海战事早已平息,如今主帅被拘寿皇殿,如此良将之才被埋没,实属暴殄天物,暗指当今皇帝为一己之私而罔顾国家之大义,鼓动群臣上奏请旨放出大将军王允禵,让其为国效力。 雍正对此不予理睬,直言道:“我大清忠臣良将颇多,十四皇子允禵居心不正,不足以领兵西北,若放虎归山岂非陷大清于内忧外患之险地。” 廉亲王步步紧逼“可皇上如今已无良将可用,大将军王乃先帝敕封,又熟悉青海事务,为何不可用?难道皇上是不信任先帝吗?” “谁说我大清无良将可用?臣年羹尧这不是来了吗?” 一声铿锵有力的声音划破寂静的大殿,受命暗中回京的川陕总督年羹尧站在了大殿之上。 “臣川陕总督年羹尧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亮工快快起身。”雍正笑道。 “臣愿前往西北,将叛乱的乱臣贼子一举擒获,保大清无忧!” 雍正发出上谕:“好!亮工既有此心,朕便允亮工接任抚远大将军之职,总督各军,驻西宁坐镇指挥平叛。若有调遣军兵、动用粮饷之处,著边防办饷大臣及川陕、云南督抚提镇等,俱照亮工办理,年卿至今起总揽西北一切事务,将军延信及云、贵、川的地方官员均要秉命于年卿。” “臣,谢吾皇信任,臣,必不负君。” 至此,八爷党再次偃旗息鼓,暗中窥探局势。 年羹尧到西宁后,罗卜藏丹津趁大军未集,率军偷袭直取西宁,年羹尧率左右数十人坐于城楼上,毫不慌张。罗卜藏丹津以为是唱空城计,率军引退。 年羹尧逐令兵进攻敌军大本营,敌军认为年羹尧兵少,未驱主力反攻,而是让卓子山土番当先锋,年羹尧见状当即下令推出隐于山上的红衣大炮,一时间万炮齐发,土番先锋死者无数。随后岳钟琪后援兵至,与年羹尧汇合后直攻敌军主营,罗卜藏丹津见无胜算,随即败逃,路上再次遇流兵,最后仅剩百人护其逃走。 年羹尧见状再下军令,命诸将“分道深入,捣其巢穴”。 各路兵马遂顶风冒雪、昼夜兼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扫罗卜藏丹津残部,大获全胜。 “年大将军”的威名至此震慑西陲,享誉朝野。 青海大捷让雍正紧皱几日的眉头舒展了,看着眼前用了两碗饭和第三碗鸭子汤的雍正,宜修摇了摇头,这是几天没吃饭了。随即拿起勺子自顾自喝了起来。 “呼....这顿饭吃的舒爽,这鸭子汤着实不错,让小厨房再弄一些给曙儿送去尝尝,这孩子在上书房过于勤勉了,绣夏说为着午间读书精神,午膳总是只用一半,这般下去可是不行。”胤禛吃饱了,用剪秋递上来的帕子擦了擦嘴道。 “皇上这是太看得起小厨房的人了,这可是娘娘寅时就起身亲手煲的酸笋老鸭汤,这汤可是堪称一绝呢,娘娘统共就煲了两盅,一盅送去了上书房给淳亲王果郡王和三阿哥他们,另一盅本是给四阿哥的,倒是皇上来得巧,捷足先登了。”剪秋嗔怪道。 胤禛看着空空如也的汤罐子,面上有些讪讪,老子和儿子抢吃食,说起来真是不好听,便辩解道“这便是爱妃的不是了,为何连弘时这臭小子都有的喝,朕却没有,下次还要爱妃受累,往养心殿匀一盅吧。” “孩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皇上这也要抢?”宜修白了胤禛一眼。 “弘时这小子朕算是明白了,只长个子不长脑子,喝不喝的无所谓,朕日理万机的,都瘦成什么样了,得补补。”胤禛委屈巴巴道。 “没事,没了鸭子汤还有别的,皇上马上就能补到流鼻血了。”宜修笑道。 “什么别的?”胤禛不解。 “珍珠海米煨鹌鹑,鲨鱼皮鸡汁羹、鲍鱼烩珍珠、鱼肚煨火腿....什么珍馐美味翊坤宫没有,包准皇上补的肚圆。”宜修道。 “哦?这你都知道?”胤禛笑着喝了一口红枣茶。 “年羹尧文武双全,仅用一年就平定了青海战事,震惊朝野,翊坤宫这几日赏奴才的金叶子都要飘到承乾宫来了,皇上且等着吧,不出两日,华妃就会去养心殿请皇上去翊坤宫大补。”宜修笑道。 “是啊,年羹尧立了大功,朕心甚慰啊。”胤禛若有所思的看向翊坤宫的方向。 宜修默默看着胤禛的表情,知道这个男人又憋着坏呢,只笑不言语。 “宜修,你说,年羹尧与朕可堪惺惺相惜的君臣之谊吗?”胤禛突然问道。 “臣妾不知,只是年羹尧曾说永不负君,想来是真心的....只不过....”宜修夹了一口酥烙。 “只不过什么?”胤禛反问道。 “臣妾不说,臣妾与华妃不睦,说不得。”宜修往热气腾腾的锅子里夹了一块鲜菇。 “你与谁都不睦,怎么说都行,说吧,朕就当听笑话。”胤禛往椅背上一靠,看向宜修。 “当时不负君是真心,往后功高盖主视皇权如无物也是真心,真心易变,亦难求,有些人注定只能共患难,不能同富贵。”宜修放下筷子。 “所以....朕更要好好赏他了,才对得起他的不负之言。”胤禛喃喃道。 “那就看华妃的胃口有多大吧,皇上是否能喂得饱她。”宜修冷笑道。 “是啊,且看看吧....”胤禛笑道。 果然第二日,华妃身边的颂芝来养心殿请皇上移驾翊坤宫用膳。 胤禛到时,翊坤宫的小厨房已将珍馐百味布齐,看着满桌都是自己爱吃的菜,胤禛了然的坐了下来。 “虽然开春了,天气总是忽冷忽热的,哥哥从青海给臣妾带了一坛百年佳酿,臣妾一个时辰前就温着了,臣妾陪皇上喝两杯暖暖身子。”华妃笑语嫣然,给胤禛倒了一杯酒,暖过的酒香气四溢,不一会儿整个殿中都弥漫着醉人的气息。 胤禛笑道“如此,朕便与世兰喝上几杯。” “谢皇上赏脸。”华妃笑得开心极了。 “嗯,这酒不错啊....与宫中佳酿相较也不遑多让。”胤禛由衷赞赏道。 “哥哥说了,最好的总是要先给皇上尝了才算,佳酿难得,哥哥自己都没舍得喝呢。”华妃娇嗔道。 “你哥哥,很好。”胤禛饮尽杯中酒。 “哥哥此番仅用一年平定青海战事,皇上要如何赏他呀?”华妃趁着胤禛高兴,讨起赏来。 “你哥哥之前在先帝手上因平定西藏和郭罗克之乱的军功,已经先后受封三等公和二等公。此次既又立了这不世之功,朕便破格恩赏,就晋升你哥哥为一等公吧,此外,再赏给一子爵,由其子年斌承袭,年遐龄教子有方,便也晋封为一等公,外加太傅衔,如此可好?”胤禛大手一挥,年家鸡犬升天。 “臣妾谢皇上隆恩,皇上....”看着华妃因激动泛红的眼眶,胤禛笑了。 “起来用膳吧,今日不醉不归。” “是。”华妃媚笑,起身给胤禛倒酒,却没见胤禛眉间一闪而过的寒意。 第82章 受罚 “额娘,你看弘历摘的花好不好看?”快六岁的弘历小跑着过来一头撞进摇椅上的宜修怀里。 “都这样大了还这般莽撞,小心摔了。”宜修无奈的拿书点了点弘历的小脑袋。 “熹娘娘不必担心,有儿臣在,四阿哥伤不着。”弘曙撩着衣袍下摆走了过来。 “哥哥!”弘历又换了目标扑了上去,惊的弘曙连忙放下衣袍双手去接他,衣袍下摆装着的花瓣瞬间散落各处,微风一吹,花瓣飘到了宜修的书本上。 “哇,哥哥,额娘好美。”弘历开心的直拍手。 “是啊,四阿哥的额娘最美。”弘曙微笑道。 “哥哥,这是什么花,都四月了,御花园的花都凋零了,弘历找了很久才找到一朵小野花。”弘历摊开手,一朵皱巴巴的黄色小花贴在弘历掌心。 “这是荼蘼花....阿玛说过,这是额娘最喜爱的花儿....”弘曙微笑着看向正在拾捣发间花瓣的宜修。 “荼蘼....啊,额娘最心爱的簪子就是荼蘼,弘历知道!承乾宫的院子里什么草木都有,独独只种了这一种花!” “是啊,荼蘼四月开,五月落,有道是人间四月芳菲尽,荼靡开过之后,人间便再无芬芳了。”弘曙道。 “一从梅粉褪残妆,涂抹新红上海棠。开到荼縻花事了,丝丝天荆出莓墙。古人云:情至荼靡,生死相随,真是难能可贵。”身后传来的声音叫三人齐齐回头,原来是怡亲王。 “臣弟给贵妃娘娘请安。”胤祥作揖。 “王爷请起。”宜修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落花。 “十三叔!”弘历跑上去又扑了一下。 “弘历轻着点儿,小心你十三叔的腿!”宜修难得疾言厉色。 “无妨无妨。”胤祥笑着抱起弘历。 “十三叔安好。”弘曙拱手作揖。 “王爷今日怎的有空来御花园,拼命十三郎也有如此悠闲的时候?”宜修打趣道。 “今日早朝无甚事,四哥留我用膳,如今时辰尚早,便来御花园走走。”胤祥道。 “原来如此,今日阳光甚好,本宫便带孩子出来晒晒太阳,等明儿去了上书房,依着你皇兄的性子,弘历怕是没这么悠闲的时候了。”宜修笑道。 “依着皇兄的性子....怕是难了。”胤祥想了想无奈道。 “王爷如今身子可还康健?膝盖还疼吗?”宜修望着走路有些慢的胤祥,不禁皱起了眉头。 “鹤膝风嘛,哪儿就能痊愈了,有了嫂嫂的方子,能止痛就已经很好了。”胤祥豁达道。 这个拼命十三郎,一生都在为他人着想。在养蜂夹道那几年染上了可怕的鹤膝风,湿毒结于右腿膝盖处,发病时起白泡,破后成疮,时流稀脓水,痛不欲生。也因此,胤祥不能再上战场建功立业。 前几年康熙遍访名医也无法将他治愈,便是集叶天士的医术和宜修的医理,也只能勉强为他止疼,宜修知道,这只是饮鸩止渴罢了。 “贵妃娘娘,起风了,春日里风沙大,还是早些回去吧。”胤祥放下弘历,弘历跑去宜修身边牵起她的手。 “好,王爷自去吧。”宜修笑道。 “曙儿,你同十三叔一道去养心殿用膳,你四伯一会儿要考你的功课。” “是,侄儿领命。”弘曙搀扶着胤祥,步伐也放慢了些。 牵着弘历,宜修走过石桥的时候,迎面撞上了华妃的轿撵。 华妃看向前方的母子二人,没有下轿的意思,而宜修,也没有要绕路走的意思,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对方。 颂芝不禁提醒道“娘娘,要不还是移驾下来吧,那毕竟是贵妃,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呐。” “哼,今时不同往日,无妨,周宁海,照直走。”华妃抚了抚鬓边儿的珠钗,歪嘴笑道。 “是....”颂芝无奈道。 仪仗行至宜修面前也没有停下的意思,陈泰怒斥道:“好不懂规矩的奴才!贵妃娘娘在此,也敢不停轿辇?” 周宁海打了个千儿“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怎么,就你是奴才?其他人膝盖都不会打弯儿么?”剪秋怒极反笑。 “奴婢....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颂芝瞟了自家娘娘一眼,看娘娘毫无反应,自己只能先请安。 “翊坤宫的奴才不中用啊,做什么都要教一遍才知道做?华妃,是你御下不严,还是这翊坤宫的奴才都是脑子有疾的,听不懂人话?”宜修笑道。 “臣妾今日替母亲去养心殿受封,皇上刚敕封了臣妾母亲为正三品诰命夫人,圣旨在手,请恕臣妾不宜下轿给娘娘请安了。”华妃举了举手中明黄色的圣旨,笑得一脸傲气。 ‘傲气?傲气好啊,本宫打的就是傲气。’宜修的眼中没有气恼,只有兴奋。 “不过一个正三品的诰命敕封罢了,年家眼界竟如此之低,果真是好东西见得太少了。”宜修讽刺道。 “你!贵妃娘娘是在羞辱本宫娘家吗?本宫的哥哥可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皇上亲封的一等功世爵!” “那又如何?本宫身为从一品的贵妃,难道还要给一个小小的三品诰命敕令让路不成?听闻华妃协理六宫,向来是法纪严明,怎的到了自家身上就分不清大小王了呢?包衣奴才出身,也敢与本宫论门楣?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宜修嗤笑道。 “可不是吗娘娘,奴婢记得咱们家老夫人就是正二品的诰命,都十几年了,谁还日日拿出来炫耀啊。”剪秋笑道。 “放肆!周宁海!”华妃气的从轿辇上一跃而下,颂芝赶紧去扶。贵妃动不得,一个陪嫁丫头难道还不能整治不成? “奴才在。” “这个奴婢羞辱本宫母亲,给本宫打!” “是!” 周宁海挽起袖子刚要上前,被陈泰一掌掀翻在地。 “好个刁奴,敢在贵妃娘娘驾前动粗,找死不成!”陈泰一个小擒拿手将周宁海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孙子,遇到爷爷是你倒霉,老子当年随先帝上战场的时候,你还在吃你娘的奶呢!”陈泰咧嘴一笑,啐了一声。 “娘娘!娘娘救命啊!”周宁海浑身疼痛难忍,极力哭喊道。 “阿泰,放开他。”宜修道。 陈泰一把松开,像扔小鸡子似的把周宁海扔在了华妃面前,吓了华妃一跳。 “华妃御下不严,致使奴才犯上,本宫身为众妃之首,按宫规祖制依法惩处,赏周宁海二十个板子,颂芝掌嘴十下,华妃己身不正,不尊上位,便罚抄宫规百遍以儆效尤吧,剪秋,稍后去皇后娘娘处言明,领嬷嬷去罚。” “是,奴婢遵命。” “贵妃!” “华妃不满意的话,咱们这就去养心殿,请皇上圣裁,不过到时,你保不保得住这几个奴才的命,本宫就不知道了。” “臣妾....谢贵妃娘娘教诲!”华妃咬牙切齿道。 “本宫还要和四阿哥回承乾宫用膳,让开。”宜修看向年世兰,直到看的对方不敢对视,才让开了路。 “娘娘....”看着宜修母子远去的背影,颂芝才敢轻唤一声。 “钮祜禄氏....本宫会记住的!”华妃恨恨道。 剪秋到景仁宫言明的时候,把柔则惊了一跳,华妃如今跋扈至此,宜修也敢这般同她说话,但一想到华妃左膀右臂被打板子和掌嘴的时候又觉痛快不已,当即同意并让慎刑司的嬷嬷去翊坤宫惩戒犯事的奴才。 啪啪啪! 看着周宁海和颂芝受刑时痛苦的哀嚎声,华妃仿佛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她愤恨的看向承乾宫的方向。 “果真是乾坤乾坤,乾在先,坤在后,本宫便奈何不了你吗?哼,我年世兰不会认命的!我不会认命的!” 反观景仁宫,柔则听着扶风说周宁海被打的下不来床,颂芝也被打肿了脸,高傲的华妃老老实实的抄写宫规的时候,心情颇好的用了两碗饭,自年世兰入王府以来,她还是第一次看她吃瘪,果真恶人自有恶人磨啊,柔则开心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