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达康亮平查我?小艾力挺》 第127章 要沉住气 梁群峰不得不对他进行一番训诫。 尽管训诫难免,梁群峰内心亦承认侯亮平的部分言辞并非全无道理。 祁同伟拟定的顾问小组名单仅选十人,再加上他自己,这举动怎么看都有拉小圈子的嫌疑,令梁群峰颇为不悦。 毕竟,当年因侯亮平举报祁同伟之事,他梁群峰迫于压力和利益权衡才选择退让。 为了此事,他甚至放弃了前往地方协会养老的机会。 回顾往昔的努力,如今的处境令梁群峰心中满是不甘。 他与高育良同为文人出身,对身后之名格外珍视。 这次有机会留在汉东施展抱负,他又怎会轻易放弃?这个顾问组的位置他势在必得,即使退出,也要留下深刻的痕迹。 日后,人们或许会逐渐淡忘他昔日退场的细节,而他则会被铭记为仁厚长者,由扶持后辈到再度回归,为汉东注入新活力。 对他而言,职业生涯的最后一幕尤为重要,远胜具体工作的意义。 侯亮平察觉到梁群峰的意图,提议道:“爸,不如我去跟达康书记商议,请他出面与立春书记沟通?” “只要立春书记开口,祁同伟定会听从。” 李达康? 哼。 梁群峰心中不满,暗忖:如今我梁群峰若想见赵立春,还需通过李达康?也太小觑我的地位了吧! 再者,我为何非要找赵立春不可?若真要寻助力,找高育良岂不是更佳? 果然,梁璐轻触侯亮平手臂:“亮平,找立春书记又有何用?即便要找,也该拜托恩师高育良才是。” 哦。 侯亮平岂能不知此理?只是他已置身李达康的阵营,而李达康与高育良素来不合。 若他贸然去找高育良,李达康会有何反应?侯亮平并非畏惧左右逢源,但眼下李达康的势力已根深蒂固,若再犹豫不定,恐怕连结局都不得而知。 梁群峰对此心知肚明,便说道:“亮平不可去。” “李达康心胸狭隘。” “你若去找高育良,他必定会在背后使坏。” 侯亮平点头称是,岳父看人之精准,他深以为然。 梁璐问:“那该怎么办?高育良那边分明是在装傻充愣。” “爸你都回来了,他怎会不知你的心意?” 梁群峰叹息道:“他当然清楚。” 可事情该如何着手呢? 问题的核心在于侯亮平。 当初为了保全侯亮平,梁群峰几乎用尽了与高育良之间积累的所有人情。 然而,梁群峰毕竟曾提拔过高育良,这份恩情对方也不会忘记。 因此,尽管局势复杂,高育良对侯亮平依然有所庇护,对自己的态度也依旧温和。 可是,自从侯亮平投向李达康阵营之后,一切都变了。 高育良不再主动联系自己,侯亮平也因此被冷落。 所以,就算高育良清楚自己的归来意图,要他主动找自己商谈此事,这可能吗? 梁群峰叹了口气:“唉,要是能预见到今天,当初何必那样做呢?”至于“当初”的具体情形,梁家三人心里都明白得很。 特别是梁璐,作为事情的导火索,她的脸微微泛红,毕竟侯亮平就在旁边。 她低声抱怨:“爸,你提到这些干什么?”梁群峰瞄了侯亮平一眼,见他眼神游移不定,便严肃地说:“有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已经发生了,隐瞒又能怎样?”侯亮平淡然一笑,握住梁璐的手道:“父亲说得对,我以前不也是执迷于钟小艾吗?”梁璐低声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接着又轻声补充,“若非遇到你,我也许不会喜欢上祁同伟。” 侯亮平心头一酸,默默想着:“还真得谢谢你呢!”此时,他满心后悔,要是当初没举报祁同伟,也许就不会落到这般田地。 或许,他已经和钟小艾一起生活在京城,凭借自身能力步步高升了。 然而,世上没有如果,他举报祁同伟是因为察觉到钟小艾与祁同伟的关系日渐密切。 侯亮平觉得自己已经被钟小艾疏远,于是孤注一掷地对付祁同伟,却没想到不仅没能成功,反而差点毁了自己的前程。 如果不是梁璐出手相助,他可能比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孙悟空还惨,甚至像那只六耳猕猴一样,一击即逝。 提到过去,梁璐建议:“既然父亲不方便出面,而亮平又不能离开,那不如我去见高育良吧。” 梁群峰稍作思考,觉得梁璐去确实稳妥。 一则不会让李达康生疑,二则高育良看到梁璐,也能明白是父亲的意思。 只要高育良记得这份恩情,总会向祁同伟提及此事的。 于是,梁群峰点头同意:“你若要去,不妨先找吴惠芬聊聊。” 昔日,梁璐与吴惠芬皆对那位远走他乡的男子心生爱慕。 尽管当时二人之间或存间隙,但随着他的离去,她们的关系竟悄然发生转变。 毕竟,她们都曾被感情所伤害。 相较之下,吴惠芬不过是一场暗恋,而梁璐却因此至今难以孕育。 正因如此,梁璐向吴惠芬求助,或许能找到些许慰藉。 然而,想到为了争取一个顾问职位,连直接开口的机会都不曾获得,梁群峰心中便升腾起深深的失落。 时光飞逝,当年未能将祁同伟困守于林城,反倒任其逃脱至汉东,如今对方羽翼渐丰,已非自己轻易能掌控。 不曾想,在京州,还有一个人与梁群峰处境相似,甚至更加尴尬,那就是陈岩石。 作为从前的汉东监察长,他对自己的工作一直充满信心,回望过往,亦未察觉有何疏漏。 唯有他主导的大风服装公司(原大风纺织厂)转型公转私一事,始终是他心头挥之不去的隐痛。 尤其近年来,大风厂业绩每况愈下,更令他焦虑不已。 陈岩石的烦忧日益加重,他与梁群峰同样忧虑,正陷入两难境地。 他期望自己推动的大风纺织厂改制能够成为汉东经济改革三十年的重要标志,铭刻于展览馆内。 这样,即使陈海目前状况欠佳,有此丰功伟绩,陈家后代也会为人所铭记。 他甚至预见,自己的孙子在作文中可以骄傲地引用展览馆里的事迹:“我的爷爷,人称老石头,看似顽固。 但在我眼里,爷爷不是石头,而是砖,一块默默奉献的旧砖,哪里需要就往哪去。” 看看,这是多么优秀的文章,不仅能在汉东参赛,甚至推向全国也毫无问题。 然而,难题接踵而至。 当下大风厂问题百出,陈岩石担心它的经历会被归入“历史局限性”,像高育良的“月牙湖美食城”那样,成为汉东经济改革中的反例,一个警示。 若真如此,他陈岩石的声名将毁于一旦,后人只会记住他的“历史局限性”。 高育良仍在职,有所作为,“历史局限性”对其影响甚微,甚至可能化为美谈。 而陈岩石不同,他已经退休,大风厂是他留给世界的最后答卷。 更重要的是,为他撰写的碑文出自祁同伟之手,这怎能不让陈岩石夜不能寐! 那天,陈岩石在电话里狠狠训斥了陈海一顿,儿子这般不成器,自己必然也有过错。 但列祖列宗,你们难道真的毫无责任吗? 陈岩石满心无奈,他与梁群峰一样,陷入了一场难解的困境。 赵立春那里他难以开口求助,而高育良那边他又难以启齿。 梁群峰有女儿梁璐主动出面,可陈岩石只能鼓起勇气给女儿陈阳拨通电话:“你还是回来一趟吧,我这儿有件事要你帮忙处理,先把事情谈清楚再说!” 不仅是陈岩石,连他的老伴也拗不过他,跟着给陈阳打了电话。 再加上被责骂得几乎崩溃的弟弟陈海也来电催促,陈阳不得不匆匆返回京州。 “是让我去找祁同伟吗?”回到家中,陈阳才明白家人为何要她做这件事,不禁哭笑不得,心里满是苦涩。 陈岩石却说:“这不是很好吗?我知道你一直想找机会与他好好聊聊,现在正是个好时机。” “首先,我们可以通过此事试探他的心意。” “其次,你们可以借此机会坦诚相对,深入交流。” “我已经向陈海了解过情况。” “他这几年在吕州市没有别的女性牵绊。” “这些年也没听说类似的流言。” “这说明他心里始终留着你的位置。” “不然,他为何迟迟未定终身?” “你们年轻人总是容易冲动。” “其实,只要见面把事情说开,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难道你真的希望看着他与钟小艾在一起,而你只能在一旁当配角?” “这简直荒唐至极!” “好了,去吧。” “幸福是要自己争取的!” 陈阳觉得这个世界充满了怪诞色彩。 她甚至一时忘了该如何走出家门。 父亲在她心目中的形象瞬间崩塌。 谁说这位倔老头不懂人情世故?如今看来,他倒是看得很透彻。 然而,陈阳并没有前往吕州。 因为此时的祁同伟正在京州,而且就住在高育良家中。 第128章 根本不急 与此同时,吴惠芬与梁璐同行回家。 梁璐并未直接去找高育良,而是先约了吴惠芬叙旧。 找到机会后,梁璐巧妙地让吴惠芬主动提出要去她家做客。 闲聊中,梁璐提起她与祁同伟的往事,还随口问起祁同伟与陈阳是否已经结婚。 吴惠芬摇头叹息:“我听老高说过,祁同伟离开林城后,他们便断了联系。” 说完,她略带责备地看着梁璐:“当初如果不是你纠缠不清,又让你父亲把祁同伟安排到偏远的乡下,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你这一举动,生生拆散了一对璧人。” “他们又怎能走到一起?” 梁璐却笑得悠然自得:“我只是想替他们测试一下感情罢了。” “结果显而易见,他们的感情根本禁不住考验。” “看看现在,祁同伟和她之间已无阻碍,可他们依旧没能走到一起。” 考验感情?吴惠芬觉得梁璐简直站着说话不腰疼。 梁璐的行为在旁人看来或许有些扭曲。 她的这种心态,很大程度上源于那段被抛弃的经历,那件事彻底颠覆了她的世界观。 为了结束那段隐秘的痛苦,她几乎牺牲了自己的尊严。 为了重新获得面子和尊重,她将目光投向了才华横溢的祁同伟,哪怕他已有女友,哪怕他是自己的学生。 她穷追不舍,甚至不惜捏造流言来破坏祁同伟与陈阳的关系。 然而,即便未能达到目的,她又借助父亲梁群峰的力量,将祁同伟调离至林城市的乡镇司法所,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梁璐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迫使祁同伟屈服于她,向世人证明她并非软弱可欺之人。 祁同伟的优秀让他自我陶醉,那么自己曾经的不足又算得了什么?梁璐不过是借他的光芒点缀自身,可惜祁同伟意外离开汉东,但她并未空手而归,迅速找到了替代品——侯亮平。 尽管侯亮平的整体实力不如祁同伟,但她并不在意,只要能掩盖过去的瑕疵便已满足。 吴惠芬听后,认为梁璐的逻辑荒谬,内心可能已经扭曲,对玩弄他人情感乐此不疲,于是选择不再纠缠,带她走向家中。 刚到院外,恰巧看见落地窗后有两人身影晃动。 “祁同伟?”吴惠芬惊异地发现,祁同伟今日竟然在京州,而且就在自己家中。 梁璐的神情也随之发生变化。 室内,祁同伟完全没有察觉梁璐和吴惠芬正在门外偷看。 高育良提到近期电话不断,询问梁群峰和陈岩石是否考虑过担任顾问。 高育良问:“他们没来找你吧?”祁同伟笑着回答:“他们怎敢直接找我,定是先去拜会老师您了。” 高育良回忆往事,感慨道:“当年的事,如今回想起来真是混乱不堪。” 祁同伟却笃定地说:“他们迷糊,我不迷糊。” 高育良目光严肃,告诫他不要把顾问小组当成报复的工具。 祁同伟摇头保证:“绝不会,老师,我分得清。” 高育良依旧忧心忡忡,透露道:“其实当年的事,我也曾向梁书记请教过。” 确实如此,祁同伟如此出众,却被安排到乡镇司法所,这让高育良百思不得其解,于是亲自询问了梁群峰。 高育良解释说:“老书记其实有意重用你,精心栽培你,所以让你下基层历练。” 祁同伟冷笑道:“老师,这话您信吗?”高育良示意他听完,“当时他确实有这样的想法,从县到市,再到省,一步步推进。 只是没想到,最后是你自己选择了别的路。” 祁同伟摇头苦笑:“高老师,那真的是我的选择吗?那是权力逼迫下的无奈之举!”他认为有必要给祁厅长一个交代,接着说道:“您不知道,当年我去那个乡镇司法所时,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咱们司法所只有三人,老所长满脸褶皱,坚守了三十年!”祁同伟感慨,“瞧见他时,我就明白前路渺茫。” “这就是三十年后的我呀!”高育良嘴角浮现浅笑。 祁同伟继续道:“我没别的路走。” “只能投身缉毐前线,拼尽全力争取功勋。” “孤鹰岭一役,我带伤存活,获封一级战斗英雄。” “可高老师,这就能让我选择吗?” “绝非如此。 表彰会上,我斗胆申请调动。” “您知道他们怎么说?” “说我立功就想安逸。” “还说我为调京与陈阳相聚而心怀叵测。” “高老师,” “我是战斗英雄吧!” “可我这个英雄想调动,还不如初入职场的侯亮平!” “侯亮平一句话,就从普法办调到监察院,要不是他自找麻烦,早该在京发展!” “我祁同伟呢?” “那时起,我就明白了。” “所谓英雄是什么?” “不过权贵手中的棋子!” “终究敌不过权力的压迫!” “就像这份顾问名单所示。” “为何他们来找我?” “连正眼都不敢看我。” “反而绕弯子,低声下气,先借您接近我?” “高老师,您觉得这岂非讽刺?” 高育良摇头苦笑。 祁同伟质问:“高老师,您觉得背后的原因是什么?” “您曾问过我的志向。” “现在可以直说了。” “我不希望再有第二个祁同伟。” “不愿忠诚和信仰沦为廉价牺牲。” 唉! 高育良欲言又止。 他改口问:“你怨他们吗?” 祁同伟轻笑:“谈不上怨。” “梁群峰终究是为女儿。” “至于陈岩石。” “只能说他如此行事,幻想着他是高尚的,只是自己太单纯。” “他眼里只有自己,把名誉看得比命重要。” “梁群峰还能为女儿破例,算有点人情味。” “陈岩石不然。” “他像家里那些不问世事的花草。” “看似清高淡泊。” “实则默默扎根,只顾外表光鲜。” “您信不信,若大风厂遇事,他会翻脸无情。” 高育良沉默无语。 但并非因祁同伟之言。 而是此刻,门被猛然推开,吴惠芬与梁璐走进屋内。 “老高,你看谁来了。” 吴惠芬似乎并未留意到祁同伟的存在,一踏进屋就热情地招呼梁璐。 高育良嘴角含笑,装作意外的样子说道:“梁老师,许久不见了。” 说罢,他不动声色地扫了祁同伟一眼,见对方神色如常,好似面对一位故交。 祁同伟也报以温暖的笑意,随高育良一起问候:“梁老师好。” 梁璐内心五味杂陈,谈不上尴尬,更多是一种难以名状的焦虑。 这时,吴惠芬仿佛才注意到祁同伟,笑着问道:“同伟,今天怎么有空回家看看?” “回家?”梁璐听出了吴惠芬语气里的亲近,顿时意识到祁同伟在高育良家的地位非比寻常,俨然已融入这个家庭。 这一发现让她不禁反思过往的盲目,毕竟她和吴惠芬曾是无话不谈的挚友。 从吴惠芬的视角来看,祁同伟只是晚辈,自己却莫名陷入这场情感纠葛,回想起来实在令人惭愧。 一时之间,梁璐显得手足无措,只能勉强敷衍几句:“育良书记,呵呵,小祁,好久不见。” 随后,在吴惠芬的热情招待下,三人渐渐放松下来,一同来到客厅坐下。 梁璐此行本是为祁同伟负责的顾问小组事宜而来,原本计划借高育良帮忙打个招呼即可,但此时见到祁同伟,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高育良想起梁群峰的恩情,没有故弄玄虚,而是笑着说道:“梁老师此行是为了展览馆顾问小组的事吧?书记真是太客气了,这种小事只需一个电话就行,不必亲自跑一趟。 我这几日事务繁忙,改天一定登门拜访。 您近来身体可还好?” 梁璐听后,心中的负担顿时减轻不少,感激地看着高育良笑道:“身体还行,所以想着找些事情做做。” 话锋一转,她看向祁同伟,“小祁,听说吕州市的顾问小组由你牵头,人选确定了吗?” 祁同伟微微一笑:“还没定下来。” 高育良适时补充道:“我们正说到这个话题,你们就到了。” 吴惠芬也好奇地追问:“同伟,你们挑选顾问小组成员的标准是什么?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 祁同伟坦率回答:“我预料到这段时间会有很多人打电话给您,所以特意赶过来,就是为了把这件事解释清楚,以免您们为难,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别人。” “拒绝?”梁璐心头一震,暗自揣测祁同伟是否连高育良的情面都不给。 吴惠芬察觉到梁璐的紧张情绪,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而高育良则镇定自若地说:“确实有不少来电。” “关于顾问小组的人选标准,确实该公布一下了。” “别让大家都胡乱猜测。” “既然你是为此而来,那就仔细讲讲吧。” “咱们不是外人,不用藏着掖着。” 祁同伟微微颔首,嘴角带着笑意说道:“这事本不该由我接手。” “可吕州那边与立春书记为何都向我推荐呢?” “想必大家都怕担责任,便齐刷刷地把我推了出来。” 高育良轻蔑一笑:“我让你坦白,可不是叫你胡乱说话。” “立春书记信任你,你就该知足,别不知好歹。” 祁同伟忙改口道:“是立春书记和吕州方面信任我才将此事托付。” 高育良不置可否,只是一笑。 第129章 想不明白才危险 梁璐在一旁听着,觉得场面微妙,这对师徒的交谈好似将复杂的人际纠葛轻轻抹去。 祁同伟认真说道:“我正忙于规划展馆事宜,突然又要操心顾问人选,确实有些仓促。” “现下并无明确标准,但这十人的安排绝非随意决定。” “这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合理分配,若日后有争议,咱们可参照集体决策的方式,众人表决,迅速定论。” “我也知道外界说我结党营私,任他们议论去吧。” “若有人嚷嚷得厉害,我索性上门拜访,直接把顾问小组交给他算了。” 高育良冷哼一声:“别耍嘴皮子。” 祁同伟笑着问:“我知道老师,您给点建议如何?或者干脆直接列份名单?” 高育良瞪了他一眼:“想得倒美!” “连立春书记都不愿碰的事,吕州方面推三阻四,你还想让我拍板?” “家里电话打爆我都无所谓,可这种事,还是免了吧。” 这时,梁璐抓住机会开口:“顾问人选,选些资历深厚的老同志或许稳妥。” 祁同伟点头附和:“梁老师言之有理,不知梁老师有何想法?这顾问又该选谁?” 梁璐愣了一下,心想原本想推荐父亲,但仅提一人显得偏颇。 那其他九个位置呢?这得罪人的差事岂不是又要落在梁家肩上? 第二天,便传出风声—— 梁群峰虽年迈,却壮志犹存。 他不仅星夜从京城赶回,还特意拜访高育良,逼迫祁同伟交权。 梁群峰难道忘了自己当年如何狼狈逃离汉东?如今怎还有颜面这般行事?! 梁璐想到此处,猛地惊醒。 幸好及时察觉异常,没贸然开口。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高育良见梁璐神情怪异,暗暗窃笑。 刚听祁同伟说不怪罪梁家,转眼看他这态度,哪有半分善意?分明是在给人挖坑。 还好梁璐常伴老书记左右,不是那种口无遮拦之人。 换作别人,这话接起来恐怕就得左右为难了。 高育良轻咳一声,缓缓开口:“你这是为难梁老师。” “她哪懂这些事。” 祁同伟这才笑着回应:“也是,瞧我这模样,分明是病急乱投医。” 呵呵。 此时,不仅梁璐尴尬地笑着,连吴惠芬也摇头叹息。 这祁同伟,她算是领教了。 平日因着她的缘故,他总是遮掩隐忍,今日高育良逼他不再隐藏,他的真性情也就彻底显露。 能坐上这个位子的人,哪一个简单? 吴惠芬说道:“这事你总得有个法子,难道一点头绪都没有?” 祁同伟答道:“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头绪。” “梁老师的话很对。” “从老同志里选确实合适。” “毕竟他们经历过那些事。” “可我们这些在职的同志怎么看,我也得听听。” 高育良点头表示认同:“此话有理。” “这事确实棘手。” “这位置谁不惦记?” “谁能上谁不能上,总会有人不服气。” “我举个例子。” “假如老书记落马了,而老监察长没事,那老监察长会怎么想?” “可要是只顾老同志,全让他们上去。” “现在的年轻人又会怎么看?” “汉东三十年的经济改革,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 “这里面的事复杂得很。” “刚才我虽批评了祁同伟。” “但内心其实也是如此考量。” “连立春书记都不愿沾手的事,确实让人头疼。” “但再难,回去后你也得好好想想,尽快想出个折中的办法。” “出来做事,面面俱到不可能。” “只要是为了工作,你不用害怕,大家都是讲道理的。” “还有一件事我得说明白。” 高育良也在梁璐面前表明了立场:“若考虑到老同志,你就得把老书记算进去。” “梁老师都到我这儿了,我岂能装作没看到。” “你也别跟我装傻,给个明确答复。” 梁璐深受触动,深感育良书记的诚意,暗叹父亲当年眼光果然不错。 她满怀期待地看着祁同伟,见他轻轻点头:“既然老师发话了,我必定全力以赴。” 梁璐心中顿时一阵欣喜,此事竟这般顺利,毫无波澜。 事情圆满解决后,梁璐并未久留,她明白自己身为外人,此时应当适时退出。 刚回到家,父亲梁群峰便迫不及待地问:“高育良那边怎么说?”梁璐微微一笑,卖了个关子:“我见到祁同伟了,他正在高育良家里。” 梁群峰听罢轻笑一声,心中已然了然:“如此,便是妥当了。” 梁璐却满心疑惑:“爹,我还没开口,您怎就晓得了?”梁群峰笑着宽慰:“若只有高育良在场,我也不敢笃定。 可若祁同伟也在,那就万无一失了。 高育良可不是装糊涂的人,既见你登门,自会明白来意。 不管如何,他都会当着祁同伟的面提及此事。 祁同伟身为他的学生,怎会驳老师的颜面?” 梁璐对父亲的洞察力钦佩不已,心中暗叹这些男人的心思实在深邃难测。 她感慨道:“祁同伟变化真大,我都快认不出他了。” 梁群峰闻声眉间微蹙,梁璐连忙解释:“爹莫误会,我和亮平早已成婚,哪还会记挂他。 不过是随感而发罢了。” 随后,梁璐将今日在高育良家的经历详细道来。 梁群峰听罢不以为意:“他心中存怨,也是常理。 不论怨恨与否,即便怨恨咱们梁家,他也没法子。 既然知他还有芥蒂,日后你们尽量少与他往来为妙。 尤其亮平,得多叮嘱他,他曾受过祁同伟不少委屈。” “莫好了伤疤忘痛,祁同伟势头正盛。 汉东经济改革博物馆若能建成,他的正厅级职位恐怕真要实至名归了。” 说到这里,梁群峰五味杂陈:“不知是谁给他支了这般妙计,竟能如此应对赵立春。 若无此馆,祁同伟即便升任正厅,位置也未必安稳。 如今赵立春欠他一份人情,怕是不会再刁难。 这小子在汉东算是站稳了脚跟。” 梁璐听后莞尔:“爹,您让我不挂念他,您自己却放不下。” 梁群峰闻言一怔,苦涩笑道:“放下?谈何容易。” 梁群峰冷哼一声:“若换是你,你能轻易释怀吗?” “若非因你,我也不会陷于这些纷争之中!” 梁璐听罢,脸色顿时泛起窘迫,心中懊悔,自己不该多嘴提起祁同伟,只须简短告知高育良答应便足矣。 幸而梁群峰无意深究,抬步欲出门。 “爹,您这是要去哪儿?”梁璐好奇追问。 “去研究室看看,”梁群峰答道,“明日工作全面铺开,手上没点材料怎成?”话音未落,他已经跨出门槛。 恰巧这时,梁群峰迈进研究室,一眼便瞧见陈岩石的身影。 “老监委!”梁群峰热情招呼。 “梁书记!”陈岩石同样热情回应。 两位老友多年未见,自是一番寒暄少不了。 梁群峰笑道:“你怎么也在这儿?” 陈岩石坦然扬了扬手中资料:“闲不住罢了。” 梁群峰会意一笑,压低嗓音问道:“祁同伟那家伙答应你了吧?” 陈岩石反问道:“他也答应你了?” 梁群峰嘴角微扬:“我让梁璐去见高育良,当时那小子也在,你应该明白吧。” 陈岩石自然懂得,笑言:“我也让陈阳找过他。” 梁群峰顿时豁然开朗,竖起大拇指:“恭喜恭喜!” 陈岩石却摇摇头叹息:“八字尚未成形,好在未伤大局。” 梁群峰听后默然不语,毕竟当初是他拆散了这段姻缘。 幸好陈岩石当时也不支持两人交往,否则今日相见岂能这般融洽。 “罢了罢了,过去的就别提了,咱们还是探讨一下从前的事吧。” “对对对,一起研究,梁顾问请。” “哎,何必再称梁顾问。” “那叫梁老吧。” “哈哈,走吧,陈老,咱们一起研究。” 这两位长辈似乎生怕别人不知晓,连续几日都在汉东研究室埋头苦干,将三十年的档案翻了个遍。 他们商议先锋馆应陈列哪些先锋人物,里程馆又该展示哪些典型案例,态度之认真仿佛在开大会。 偶尔意见相左,便暂且搁置争议,先寻求一致。 旁人也看出端倪,这两位显然加入了吕州市的顾问团队。 “老书记,老监察长,是不是要调到吕州工作了?”有人好奇探问。 “哪里哪里,绝无此事。” 二人急忙否认,却又装作神秘兮兮的模样。 但他们眉宇间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这一天,顾问团名单终于公布,共计十人,竟无一人来自汉东,全是京城特聘的专家。 梁群峰脸色铁青,神情阴郁,仿佛暴风雨即将降临。 倘若在其任期内, 谁若惹得这位司法界的元老这般震怒, 哪怕不至于满门抄斩,也难逃流放岭南的厄运。 梁璐心中一颤,脸上略显局促,慢慢踱出房门。 侯亮平也在场,满心疑虑地追问:“爸,到底怎么回事?是谁惹您生气了?” “怎么回事?!” 沙发上的梁群峰怒气冲冲,连假牙都有些松动,他手指地面质问:“那天你去高育良家时,他到底是怎么说的?!” 侯亮平立刻明白,这是关于吕州展览馆顾问团的事。 但高育良不是已同意加入顾问团了吗? 此时,侯亮平并未急着回应。 毕竟,岳父的怒火并未针对自己。 第130章 用事实说话吧 高育良把梁璐叫到家中盘问时,梁群峰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后来听说自己没被列入汉东经济改革展览馆顾问小组名单,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梁璐被他问得一头雾水,本想解释在高育良家的事,可梁群峰根本不听,直接质问她为什么名单上没有自己。 梁璐心里暗暗抱怨,那天回来就想跟老爸说清楚,可梁群峰当时自以为了不起,不等她说完就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梁群峰听完梁璐的话,皱着眉问:“如果要关照老同事,是不是该算上我?”高育良真是这么说的? 梁璐点头:“对,高育良是这么说的,还让祁同伟给个明确答复。” 梁群峰冷哼一声:“那祁同伟怎么说的?” 梁璐答:“他说一定照办。” 梁群峰不信:“他真的这么说的?” 梁璐肯定地点头:“那天你也说了,事情稳了。” 梁群峰更加生气了:“现在名单上怎么没我?!” 梁群峰虽然生气,但也明白了,高育良没骗他,也没和学生串通,是祁同伟故意把大家都绕进去了,包括他自己和陈岩石。高育良让祁同伟如果要关照老同事,就得加上他,祁同伟也答应了。 但现在吕州市顾问小组里一个老同事都没有,祁同伟根本就没打算关照老同事。 那他还用得着遵守之前答应高育良的,把自己加进名单里吗? 好!好!好! 跟这些老家伙玩这种权力游戏! 梁群峰就算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又能怎么样? 要是他现在还有势力,哪用得着女儿去找高育良?顾问小组的人早就请他去了!可现在呢?被贬得连野鸡都不如! 这就是权力的肆意妄为! 梁群峰现在总算体会到祁同伟当时被调到林城饲法所的感受了。那时的祁同伟,也只能干瞪眼,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咽! 梁群峰越想越气,也不能怪祁同伟。毕竟这是人家的权力,明摆着给你挖坑,你能怎么办?后浪不就是想拍死前浪嘛! 只怪自己当初太倔,不仅退了出去,连地方协会都不愿意待。不然现在至少有个虚名,开会时还能指着祁同伟的鼻子骂两句。 可现在呢?只能在家里憋着气,还不敢大声,就怕一嚷嚷,这事传遍整个汉东! 这一切都是谁闹的?梁群峰气得胸口疼,没处撒气。 这时,他看见侯亮平在角落里站着看热闹,跟没事人一样。梁群峰顿时火了:“你装什么蒜呢?” “有事就滚一边去,站这儿给谁看呢?” “还以为你是汉东的老大呢!” 侯亮平一脸茫然:“我又怎么了?” 真是看谁不顺眼就怼谁! 另一边,陈岩石心里头那个憋屈,简直没法说。 听了女儿陈阳的回答,他差点没被气死。 陈岩石问:“那天你到底有没有去找祁同伟?” 陈阳轻描淡写地说:“没。” 陈岩石火了:“为什么不去找?” 陈阳一脸茫然:“为什么要去找?” “你不是老教育我,不能靠特权什么的,去影响别人正常工作嘛?” 陈岩石一时间无言以对,这话就像一记重锤砸在他心上,让他瞬间清醒。他突然明白,之前对祁同伟的事情不管不问,现在轮到自己求人了,才知道这其中的滋味。真是风水轮流转! 陈岩石此刻深深体会到了什么是无力感,连大声说话都不敢了。只能把这口气硬生生憋回去,等哪天自己想通了才能舒坦。可他又怎么能释怀呢! 吕州那个经济改革展览馆,顾问小组里居然连他的影子都没有,而祁同伟那个家伙,连个汉东人都没放进去! 去京城请人这种事,祁同伟到底安的什么心?这明明是汉东自家的事,自家的门面工程。为什么要把不相干的人扯进来?就好比之前说好的是内部走个过场的比赛,结果你倒好,请了个国际裁判来,这不是诚心添乱嘛! 陈岩石一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顶着个大黑眼圈正想去行署找赵立春或者高育良,刚出门就碰到个熟人。对方热情地跟他打招呼:“老监察长,又去研究室?”陈岩石一听,立马掉头回家了。 他明白了,自己这张老脸已经被祁同伟踩在脚底下了!可他又没理由发火,因为祁同伟压根儿不知道他想加入顾问组的事。这让他怎么跟祁同伟理论? 陈岩石一口气没喘匀,加上一晚上没睡,突然眼前一黑,扶着墙就倒下了。当天京州市就传出陈岩石住院的消息,高育良赶紧跑去看他。 坏消息是老监察长中风了,但好消息是只瘫了半边脸。 “爸,您看这事弄的。” “祁同伟也是,早就该找人,他偏不早点说。” “非要让人等着,也不早点给个准话。” “这人也太不像话了吧!” 赵瑞龙陪着赵立春吃早餐,只要有机会就在赵立春面前说祁同伟的坏话。月牙湖美食城被祁同伟拆了就算了,现在他还用那块地给自己捞正绩,简直是对汉东太子爷的大不敬。可赵瑞龙一点办法都没有! 赵立春瞪了他一眼:“我觉得你根本没明白怎么回事。” “?” 赵瑞龙说:“爸,难道不是吗?” 赵立春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到底怎么回事?” “你搞清楚他是给谁办事了吗?” “他是给我办事呢。” “那你干脆骂我吧。” 赵瑞龙一时间无言以对。 哎呀爸,你现在到底认谁是你儿子?祁同伟明显跟咱们赵家不对盘!他不仅拆了咱们的月牙湖美食城,还把高育良给拉拢走了。他现在是不是已经把你迷得团团转了?你怎么还帮他说话呢?还是说,他其实是你在外面的私生子? 赵立春没搭理他,站起身来说:“去北京找你姐,跟着她多活动活动。” 赵瑞龙:“……” 这是要打发我走吗?妈的,他真的是你私生子? 在汉东行署。 祁同伟从北京请来顾问这事,确实让大家大跌眼镜。这肯定会引起一阵议论纷纷。 汉东这边最近可是热闹得很,听说陈岩石还因为这事住进了医院。不过话说回来,这事还得从汉东的现状说起。 要是让外面的人来主导这事,合适吗?大家心里都没个准儿。 其实,大家根本就没摸透赵立春的心思。如果像祁同伟那样了解赵立春,肯定会佩服他的策略。为什么?前面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赵立春只要一出汉东,上面就会派人下来查。他不在,别人怎么查你都拦不住。但现在祁同伟这么一搞,就像是正式考试前先来个模拟考,而且赵立春还在汉东呢。 正因为如此,赵立春怎么会不支持祁同伟呢?祁同伟的做法简直就是赵立春心里所想。他自己都觉得这样的安排太妙了,觉得祁同伟每一步都走得非常精明。 至于梁群峰、陈岩石他们的看法,赵立春压根就不在乎。他们都退休享福了,可我还得继续努力往上爬呢。为什么要为了他们的感受改变计划? 赵瑞龙就没看透这一点。这个汉东经济改革展览馆,祁同伟根本不用顾及别人的面子,也不用考虑谁的意见,更不用在乎别人的看法。他只要把事做好,让赵立春满意就成了。 所以这里面哪有什么主次之分。这事就一个目标:帮赵立春办好! 梁群峰不懂,陈岩石不懂,连赵立春的儿子赵瑞龙都不懂,所以他们该倒霉。但祁同伟从头到尾都门儿清,所以赵立春肯定是站在祁同伟那边的。 高育良也能隐约感觉到赵立春的意图。当然,这也是祁同伟跟他分析过的结果。 所以当有人提出质疑时,高育良首先表态:“我个人认为这不但没问题,反而非常好!” “烈火才能炼出真金。” “这个汉东经济改革发展博物馆。” “不仅要客观。” “还要能经得起历史的考验!” “你们看了祁同伟选的人吗?” “有国家经济发展委员会的。” “有宣传署的。” “有组织史藏馆的。” “还有越东地区、中江地区改革的老同志。” “咱们这儿有清北的教授呢。” “还有国际金融协会的大咖。” “高院、高监的人也来参加了。” “我知道大家伙儿都怕这些人是来汉东挑刺儿的。” “但大伙儿有没有想过。” “这些刺儿要是不挑出来。” “以后大家再看汉东经济改革展览馆,心里能不别扭吗?” “大家心里都有数。” “这展览馆就像一本历史书。” “既然是历史书,记录着千秋功过,为什么不让外人评说呢?” “我相信,在立春书纪的带领下,汉东能挺过这一关!” “所以,我决定让祁同伟加入。” 嘿嘿。 突然,会场里响起一阵轻笑。 第九个位置上,出现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京州财正局焗长,李达康! 虽然他刚升上来,是个新面孔。 但在这种场合,李达康可不想多听少说。 高育良话音刚落,他就跳出来反对:“育良书纪这话我可不敢苟同。” “这展览馆是咱们汉东自家的事。” “没必要弄得满城风雨,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 “你说烈火见真金,能经得住考验。” “我觉得这调门儿唱得太高了。” “这展览馆,就应该回归本色。” “就是个展览馆嘛。” “别整那么多花哨的东西。” “也别往里乱塞东西。” “最关键的是,这个顾问小组都不是咱汉东人。” “会不会伤了老同志的心,伤了咱汉东人的感情?” “这事咱们得琢磨琢磨。” 高育良微微一笑,没接着跟他辩。 只说了一句:“既然李达康同志有不同看法。” “那大家就表个态吧。” 第131章 这口气怎么出 说完,高育良第一个把手举了起来。 李达康立马四处看,想瞧瞧谁会先站队。 刚往右边一转脸,就看见下面已经有两只手举起来了。 他愣了愣,又往对面看,那边也是纷纷举手。 怎么可能?! 李达康一脸惊讶地看向班长的位置,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立春书纪,平时爱后发制人,今儿个没藏着掖着。 高育良刚举手,他也跟着举了。 然后根本不理李达康跟不跟得上,立春书纪淡淡地说了一句: “下一个。” 李达康:“……” 吕州市。 到底是谁病了? 谁在会上吃了闭门羹? 这些跟祁同伟都没什么关系。 本来展览馆的事就够祁同伟忙的了。 现在顾问小组的人选定以后,他真是忙得团团转。 因为要开始挑展览内容了嘛。 要是内容定不下来,展览的布置就根本没法开始。 所以,得赶紧在外壳建好之前,把每个展区要放什么内容都给定好。 这样才不会耽误整体进度。 于是时间嗖嗖地就过去了,跟被人追着跑似的。 一期工程结束后…… 月牙湖景区早就没了以前美食城的影子,一座现代化的展览馆成了所有人议论的热点。 等二期工程一完,这展览馆看上去就挺有范儿了。 半年后,挑了个天气倍儿好的日子。 “三十年的大风大浪,咱们现在翻开新篇章啦……” “今天,汉东地区经济改革展览馆在吕州市月牙湖旅游区正式开馆啦……” “国家经济发展委员会主任都特地跑来吕州参加典礼,给展览馆剪彩呢……” “国家经济发展委员会、国家研究小组、宣传部、科技部、国家文物文化局、国家博物馆这些单位……” “**书纪赵立春、省长刘震东、饲法书纪高育良、宣传部长史萍、京州书纪李达康这些领导都出席了典礼,还在主席台上坐着呢……” “开馆仪式是吕州市柿长主持的……” “仪式上,汉东经济改革展览馆项目组组长祁同伟给大家介绍了展览馆的整体情况……” “记住过去,鼓舞现在,期盼未来……” “汉东经济改革展览馆作为汉东经济发展史的重要代表,展示了咱们几代建设者努力打拼的日子,也显示了汉东建设者要担起新历史责任的决心……” “来参加典礼的国家经济发展委员会主任和其他领导对汉东经济改革展览馆都给出了很高的评价,肯定了汉东经济改革这一路的发展……” “赵立春在开馆仪式上讲了好一番热情的话……” “赵立春说,建汉东经济改革展览馆是为了纪念汉东经济改革三十年……” “赵立春还说,汉东现在的发展站在了一个新的起点上……” “出席典礼的老领导、老同志,比如梁群峰和陈岩石,都为汉东建设立下了大功……” 到了先锋馆里。 一群人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群雕像。 祁同伟介绍:“这是国家美术学院和汉东大学美术学院联手做的。” “我们通过这些雕像展示了三代人不同职业的生活变化,反映了汉东这三十年的变迁。” 挺有意思的。 国家经济发展委员会主任点点头:“把群众和基层干部的形象立起来了。” “我这次来汉东,这个最让我感动!” 高育良笑着说:“这是立春书纪特别叮嘱的。” “他说在这三十年的经济改革中,很多人,包括他自己,已经得了不少荣誉了。” “但改革这场大戏,既要有掌舵领航的人,也得有实实在在动手干活的。” “汉东不能只盯着那些掌舵的,把那些卖力划船的给忘了。” 经济委员会主任轻轻一笑:“你们汉东这团队凝聚力,还真是挺强的。”大家一听,都笑了起来。 走到雕像那儿,其实就已经到先锋馆了。这馆里最吸引人的就是那些栩栩如生的蜡像。 赵立春虽说是不想让做个人形象的雕塑,可祁同伟愣是没当回事。 进了先锋馆,赵立春的雕像还是立了起来,不过不是孤零零的,而是跟其他人一块儿成了群像的一部分。 这样既合了领导的意思,又照顾到了领导的心思。 经济委员会主任笑着说:“有意思,这一下把整个领导班子的精神风貌都给展现出来了。” 先锋馆里从左到右,摆的都是这些年来的改革领头人、先锋模范,但都不是单独摆的,旁边都配着他们的事迹。 最中间那组雕像,表现的是钟正国和赵立春一起合作的场景,两个人胳膊挥得老高,好像对未来充满了期待。他们肩挨着肩,靠得特别近,看着就像战友之间感情深得很。 这应该是汉东经济发展最牛的时候,所以被放在了先锋馆最显眼的地方。 祁同伟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心思,就是琢磨着将来要是到北京去较量,这雕像该怎么拆。毕竟现在咱俩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拆起来可不容易。 可现场的其他领导们不这么想,他们都觉得这领导班子挺和谐的,挺符合现在的时代潮流。 赵立春看着这雕像,笑了笑,这样既展示了自己,又打破了别人说的汉东他一人说了算的传言,他挺满意的。 听说远在汉西的钟正国知道了这事,也觉得挺好,大家都满意,祁同伟的目的就算是达到了。 “嗯,这个还真有点意思。” 在先锋馆的各种个人事迹里,经济委员会主任一眼就看到了从讲台到正坛这个主题转换。高育良只是笑了笑,还有点不好意思,因为这个先锋主题的主角就是他。 不过,这也不全是关于他的事,准确地说,这是讲汉大饲法系统的大转变,高育良是核心人物。 雕像分两部分,一部分是高育良站在讲台上讲课,下面坐着一群年轻的学生。 坐在正中间的那个雕像,看着有点像祁同伟。这些学生雕像各有各的特点,祁同伟那个雕像看起来最正气,腰杆挺得笔直,表情严肃认真。 在学生堆里,还有两个特别显眼,他俩肩搭着肩在那嘀咕,好像在商量什么事。 不过因为他俩的形象没祁同伟那么饱满,第一眼看上去还行,但仔细瞅瞅,总觉得他俩好像在偷偷摸摸干什么坏事。 梁群峰:“……” 陈岩石:“……” 这俩雕像的特征,明显就是照着侯亮平和陈海刻的。 咱们再聊聊那个场景吧。高育良换了件夹克衫,坐在会议桌边。他的那些学生们呢?一个个都穿上了正装,成了饲法界的人士。 祁同伟坐在高育良左边,高育良侧过身子跟他聊着天,祁同伟手里拿着笔,一边认真听,一边也说着自己的观点。在会场下面,有两个雕像,模样跟侯亮平和陈海差不多,还在那儿小声嘀咕,看起来有点不专心干正事的意思。 梁群峰和陈岩石都没吭声,因为他们发现雕像群里也有自己的形象。梁群峰在高育良教学的那个雕像场景里,坐在高育良后面,笑眯眯地盯着他看。 这场景就像是展示了饲法界的梁群峰独具眼光,把高育良从汉东大学提拔出来,象征着饲法从理论到实践的重要跨越。 而陈岩石呢,出现在第二个开会的场景里,和其他老干部一起坐在年轻同事祁同伟他们对面,就像是一幅新老交替的画面,展现了饲法工作的传承与进步。 因为看到了自己的形象,虽然陈海和侯亮平的形象不太给力,但梁群峰和陈岩石并不介意,反而觉得这样让场景更有意思了。 接下来,大家来到了里程碑馆,这里展示的是汉东三十年经济发展的重大事件。看到这些成就和反思,GJ经济发展委员会主任直夸好,还特意提到汉东敢于直面反思,比如把月牙湖美食城项目作为反思的例子。高育良假装苦恼地说祁同伟骗了他,说要做一个有反思的里程碑馆,结果搞得挺深刻挺到位。 “他说没问题,肯定都清楚。” “结果这事就落我头上了。” “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立春书纪那边都审批通过了。” 全场人都笑开了。 高育良平时严肃的形象,在这一刻也变了。 大家发现,这位从学校里走出来的饲法干部,原来也挺幽默的,不像外面传的那么呆板。 谣言果然不能尽信。 京州市计委的李达康也跟着笑,笑得挺开心。 虽然这是个反思的话题,但放到历史长河里看,也算是个“黑历史”了。 李达康觉得高育良就像个耍猴戏的小丑一样。 作为正治人物,一点错都不能犯,工作上的、生活上的都不行,当下可能看不出来,但将来呢? 一旦出事,过去的小错误会被放大无数倍。 李达康实在不明白高育良到底哪儿好笑了。 虽然月牙湖美食城项目里没提高育良的名字,但稍微一查就知道,那是他在吕州当书纪时批的。 所以李达康完全不明白高育良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他摇了摇头,觉得这事挺无聊的。 接着又看到林城市副柿长兼经济开发区主任李维民携款潜逃的反思事件。 李达康:“……” 他一脸震惊,像被雷劈了一样。 很快他就回过神来,立刻警觉起来! 心里那股火,“噌”地一下就冒上来了! 整张脸像被火烧似的,红得吓人。 但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特别是在京城大领导面前,李达康只能硬憋着。 就算他明知这是祁同伟在故意整他,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为什么呢? 还不是因为祁同伟能往上头递小报告,而最终拍板的是赵立春! 第132章 哑巴吃黄连 他李达康敢当众跟祁同伟开撕吗? 不敢。 更气人的是,“李维民卷款逃跑”这事,报道的篇幅比“月牙湖美食城”还要大! 明摆着是重点反省的对象! 所以,领导们刚看完“月牙湖美食城”的报道,转头就看到了“李维民卷款逃跑”的大标题! 要是说“月牙湖美食城”还能让人乐呵乐呵,那“李维民卷款逃跑”一出来,整个氛围都凝重起来了。 压抑感说来就来。 国家发改委的头儿叹了口气:“这可是咱们发展路上的大问题!” “汉东这选题,挑得好!” 越东和中江的领导也连连点头:“敢于自我剖析,汉东又走在了前头。” 京城来的领导也表示赞同:“这事情深刻,确实得好好反思!” 为什么“李维民卷款逃跑”能让大家这么紧张?还不是因为…… 汉东的经济状况,简直是一团糟。当初李维民一卷款跑了,林城市的建设立马就垮了。二十多年,全白费了,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领导突然问了句:“李维民逃跑那会儿,林城的一把手是谁?”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眼光都聚焦到了李达康身上。他心里那叫一个尴尬! 展厅里空调呼呼地吹,大家都挺凉快,就他李达康,出了一身的冷汗,身子还直打颤。这场景,不对劲儿,其实不光他不自在,陈岩石也是。 自打中风后,陈岩石半张脸都不听使唤了。笑起来特别扭,跟抽筋似的,所以他尽量不笑。不笑就只能板着脸,他看着展厅里的展品,越看越来气。 他嘴唇哆嗦,脸颊也抽动着,失望、愤怒、不甘,全写在脸上了。他知道,那些反思的事,都是祁同伟精挑细选上报的,而他主导的大风纺织厂改制,却被故意晾在一边,连赵立春都没机会看到。 他拳头攥得紧紧的,恨不能把那些所谓的里程碑事件都给砸了!他真想吼出来:“没有大风纺织厂改制,哪有什么改革成果!都是假的!祁同伟,你对得起京州市那六百万老百姓吗!” 他气得脸都快黑了,终于憋不住了,要去找祁同伟理论。可还没走几步,眼前一黑,差点儿就栽了。 祁同伟早就打过招呼了,得好好照应这些来参加活动的老同志。虽说大部队都去最后一个展厅了,但这边还是留了不少人在守着。 当大家注意到陈岩石走路有点不对劲时,旁边的工作人员立马过去搀扶住他,并赶紧通知了医疗小组。 “什么情况?” 吕州市饲法局的张友成最先接到消息。听完手下人的汇报,他点了点头,招呼祁同伟过来。 “怎么了?” 张友成一把拽住祁同伟,压低声音说:“那个老监察长陈岩石晕过去了。” “什么?!” 祁同伟一脸惊愕,连忙问:“人没事吧?” 张友成摇摇头:“还好发现得快,没真摔着,现在已经醒了,正送医院呢。” 人没事就行。年纪大了嘛,偶尔晕一下也挺正常,深呼吸几下就能缓过来。 不过从开幕式到现在,都好几个小时了。可能是低血糖又犯了。 祁同伟点了点头:“那我去跟赵书纪说一声。” 怎么说也是老领导、老同志,得多关心关心他们的身体状况。 另一边。 赵立春听完祁同伟的汇报后,皱了皱眉问:“真没事吧?” 祁同伟点点头:“没摔着,可能就是低血糖,眼前一黑就晕过去了,已经送医院了。” “我刚也给医院打了电话,医生说没问题。” “不过他以前中过风,以后这种活动我看还是别让他参加了。” 另外。 祁同伟接着说:“要不要去看看陈老?” 嗯。 赵立春吩咐道:“你去跟育良书纪说一声,让他代表咱们去探望一下陈岩石同志。” 他自己实在是走不开。 祁同伟却说:“育良书纪那边还有个饲法系统的活动仪式要主持呢,要不让达康书纪去吧。” 也行。 赵立春点了点头,又说:“估计大家都饿坏了,让老同志们先去吃饭吧,不用陪着我们了。” 祁同伟明白了:“我这就去安排。” 说完就朝某个人走去。 “达康书纪。” 嗯?! 李达康瞥了一眼,一看是他,脸色立马拉了下来。 不过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问:“什么事?” 祁同伟微笑着说:“陈岩石老同志刚才晕过去了,已经送医院了,赵书纪让你代表省里去探望一下。” 李达康:“……” 为什么让我去? 我还得陪着领导呢! 我还得露脸呢! 待会儿还有新闻采访呢! 我还得发表讲话呢! 不去! 李达康问:“赵书纪还让谁去了?” 祁同伟看着他说:“就你。” 李达康:“!!!” 该死! 肯定是你这小子在背后使坏! 想把我支开是不是? 想让你老师一个人出风头是不是? 虽然心里疑惑重重,但李达康也明白一件事,那就是祁同伟控制不了陈岩石晕倒这件事。 总不能也是祁同伟搞出来的吧。 李达康不死心地问:“结束后我还用回来不?” 毕竟那个总结会挺重要的! 祁同伟摊了摊手:“不知道,立春书纪就让我告诉你一声,没提具体时间。” “要不你自个儿去探探究竟?” 李达康一脸无奈地看着他: 我去探什么探! 上头也没说什么时候行动。 可那老同志都晕过去住院了呀! 得赶紧瞧瞧去。 万一不用住院怎么整? 真要不用住,你再磨叽,人家早出院了! 李达康气呼呼地甩头离开展览馆,一路上对祁同伟和陈岩石直嘀咕: 身子骨不行还瞎掺和什么! 这下倒好,还得我跑去看你! 哎! 我可以带着摄像机一块去嘛! 这么一想,李达康立马转身,让秘书去问问能不能拍。秘书回来直摇头:领导说了,今天就拍展览馆开馆的事。 再说,秘书轻声说:“祁同伟讲了,老同志是因为参加活动才这样的,影响不好,不建议拍。” 李达康:“……” 行吧。 你还挺有觉悟。 你是监察管,管这些闲事干什么! 没办法,李达康只好憋着一肚子气去找陈岩石。 真是倒霉蛋碰上倒霉蛋了。 哎! 我还没吃饭呢! 没多久,陈岩石因参加展览馆活动晕倒住院的事就传开了。 大家私下里议论纷纷,说他是被气的—— 当年他主持的大风纺织厂改制,没被列进里程碑事件里。 大家伙觉得,大风纺织厂改制本来就争议不断,没入选也正常。改制后的大风服装厂效益一年不如一年,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厂迟早要垮。要能入选,那才叫离谱呢! 至于陈岩石住院,祁同伟对外总说: “别瞎咧咧!” “哪儿生气了?” “老陈一直有低血糖。” --- 汉东经济改革展览馆顺顺利利开馆啦! 新闻报道、网上评价,全是叫好声。 展览馆是公益性质的,三大展厅全免费开放。以后还要成汉东地区年轻干部和要员的教育基地。 现在,汉东各地市、县都安排了参观任务。 同时,展览馆里的年代纪念品引来大批游客。 不过最吸引人的,还得数建好的休闲馆餐饮区。 那儿装修跟展览馆主题超搭,复古风格特有味儿。 后来就像文和友那样。祁同伟动作快,把复古怀旧的想法变成了现实。没过多久,月牙湖旅游区就多了个热门打卡地。消息一传开,网上就炸了。这不止让吕州市惊讶,连省里都没想到。 说到底,展览馆这种玩意原本挺没劲的,谁能料到它还能赚大钱呢?就算是在月牙湖风景区里头。一开始,大家都觉得它无非是给游客歇歇脚的地方,没想到现在居然成了个网红打卡地! 更别提那里本来就有美食城,交通也方便,晚上还照常营业,没多久就形成了一个小型的经济圈。 赵瑞龙一听说这事,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这也太神奇了吧?这不跟我的月牙湖美食城挺像的嘛!这也能赚得好名声?可就是没人把它和美食城联系起来,关于污染的那些闲话也慢慢没了声响。市民和游客现在都在热议什么“纪念餐”、“年代餐”这些新鲜词儿。大家对祁同伟那是刮目相看,“这家伙还真有两把刷子。” 祁同伟在经济上的成绩和他掌控影响力的手段,让赵立春对他也是另眼相看。谁能想到一个展览馆,靠着纪念馆和休闲区的餐饮就这么火了起来。 结果呢,随着游客越来越多,那三个主要展馆的人流量也是噌噌往上涨。这事把吕州市和省里都惊着了。 汉东经济改革展览馆的名声越来越响亮,上级又给它点了个大大的赞!说汉东这回是理论和实践结合得真好,能让一个非营利性的展览馆产生经济效益,这种结合和经验得好好推广学习。 这么一来,汉东经济改革展览馆火了,月牙湖美食城带来的那些负面影响就差不多都没了。这半年多来,月牙湖旅游区的游客不但没少,反而更多了! 建展览馆还拿到纪念区和休闲区经营权的东大建设投资集团,在吕州市那可是孵出了一只金凤凰! 展览馆一成功,东大建设投资集团和吕州市的关系那就更铁了。两边对这次合作都挺满意。于是,月牙湖旅游景区的所有新项目都交给了东大建设投资集团,连吕州市经济开发新区的建设工程也一并包揽了! 第133章 算是好结果 东大建设投资集团靠着汉东经济改革展览馆这块敲门砖,一下子就赢得了整个吕州市的支持!再加上和中福集团的关系,他们在汉东地区那是站得稳稳当当的。在越东、中江之后,他们又开始了新的商业布局! 月牙湖景区的开发项目,让东大建设投资集团多了个旅游投资的新业务。他们新成立了东大凤凰旅游公饲,总经理是从外头挖来的职业经理人——高小凤! 要是有人愿意深挖一下,可能会发现东大投资有限公饲的法人程程、总经理高小琴、大钰儿娱乐有限公饲的董事长孟钰、芝兰医疗的法人兼芝兰医院的院长高启兰、伟高生物科技有限公饲的董事长高芳芳,还有现在的东大凤凰总经理高小凤,全都是女中豪杰。 哎,你说这是不是凑巧了?谁知道呢!查起来挺棘手的,东大投资有限公饲里头有个赵姓股东,所以谁也不想去深挖这家跟越东、中江、汉东都有瓜葛,还和中福集团扯上关系的公饲。难道说外面的好东西吃腻了,想换个口味,去里面练练身手? 这天,省里头开始琢磨新一轮的干部任命大事。这回一共有七十六位年轻干部参与竞争。 高育良提出,吕州市那位表现出色的监察长祁同伟,调到省里来,当汉东省监察院副院长和反贪局焗长。这样一来,汉东,甚至全国最年轻的正厅级干部就要出炉了!不过,赵立春不这么想,他觉得祁同伟留在吕州市当柿长,或者去京州市当饲法焗长更合适。 李达康开口了,说祁同伟来汉东时间不长,成绩还不那么亮眼,不如继续当他的监察长。要是非得提拔,不如把吕州市饲法焗长张友成提上来,祁同伟再接任饲法焗长。明摆着,李达康这是跟祁同伟过不去。 但李达康的提议和赵立春的想法差得十万八千里,肯定不会被采纳。可正因为李达康这么一搅和,高育良想把祁同伟提到省里,甚至是反贪局焗长的位置,就更难了。 局势嘛,就是这么变幻无穷。对祁同伟和高育良来说,反贪局焗长的位置不仅能跟李达康对着干,还能帮高育良在省里站稳脚跟。 当然,他们这么做,是因为赵立春会站在李达康那边对付高育良。要是真出现这种情况,不压制住李达康,高育良在省里的地位就悬了。 赵立春对高育良,对整个汉东的态度变了,因为他觉得这次模拟考考得挺好,进京赶考应该没什么问题。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年底就到了。 祁同伟去京城溜达了一圈回来,人事任命也下来了,“京州市饲法书计”。高育良没再坚持祁同伟的人事问题,毕竟和赵立春的关系缓和了,没必要再争。 赵立春也看出高育良想让祁同伟当反贪局焗长的心思,于是把祁同伟安排进了李达康的班子。这样既能让高育良和李达康斗一斗,又不让李达康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在高育良家里,师徒俩又聊起了工作。高育良说,市饲法书计这个位置有点不上不下,祁同伟得忍着点。要是李达康只是个柿长,祁同伟还能跟他斗一斗,但现在李达康是**书纪,祁同伟成了他的下属,工作上得配合。 祁同伟没意见,高育良则说,原本祁同伟要是进省监察院当副监察长,再出任反贪局焗长,以后就能升省监察长,接他的班。现在去当饲法书计,变数多了去了,而且饲法书计虽然管着饲法体系,但终究还是**班子的一员,得听班长的。 祁同伟笑着表示,既然赵立春点了名,那就按部就班来,不过**班子对他来说,发展空间更大。 哎,说起来,系统突然跳出个提示,恭喜我作为巡回监察组的MVP完成了结算,进步大大的,还给了个遗传率加20%的奖励。 什么是遗传?祁同伟瞅了一眼才明白,这玩意能提升基因质量呢。老这么提,生个天才娃也不是不可能。这是在催我结婚吗? 嘿,这青烟光环还挺玄乎,什么都不用我做,家里人的日子就能越过越好?不错,这样我就有理由了,说明我这进步不是白给的,祖坟上是真冒青烟了! “你是不是想去京州工作?”安旎一个劲儿地点头,“我想跟着祁书纪继续深造!”这也行,还不占编制名额。 反贪局那边正缺年轻人呢,我推荐你去。安旎当然乐意了,去哪儿不重要,关键是得跟祁书纪混。只要是他的人,哪怕打发到西北也乐意。 安旎心里有数,毕竟人家三十出头就当上了实权正厅,谁不眼馋?跟她共事这么久,她清楚祁同伟的能量。现在不趁机搭上车,难道等人家忘了再去找关系? 机会就在眼皮子底下,得赶紧抓住。祁同伟跟高育良打了声招呼,就把安旎从吕州市监察局调到了汉东反贪局。 与此同时,中江的绿藤市警局副焗长郑智尧调到汉东,成了京州市刑警支队的头儿;越东的京海市公安焗长安欣也调到汉东,做了京州市光明区分区的副区长兼公安焗长;光明区的公安焗长则是从副焗长提拔上来的。 李成阳呢,成了祁同伟在京州市饲法局的秘书。 一辆挂着汉A.00009的车开进了京州市大楼,紧接着,另一辆汉0.00009(就差了个省名)也跟着进来了。祁同伟笑眯眯地等着省里排名第九的李达康。 李达康下车时觉得阳光晃眼,看着这么年轻的正厅站在眼前,心里头莫名有点失落,觉得自己已经够快了,没想到还有人更强。 立春书纪以前的秘书刘建新,现在混得也挺滋润。 他俩的经历挺相似。离开立春书纪后,一路高升,都快成汉东的传奇了。 但现在,长江后浪推前浪。真正的传奇来了——祁同伟。 这三十多岁的正厅级干部,在京州排第九呢! “达康书纪。” 祁同伟笑着跟李达康打招呼。 李达康轻轻点了点头,“你也刚到?” 祁同伟应了一声。 李达康随意地说:“一起进去吧。” 作为饲法书纪,祁同伟的工作也没什么特别的,主要就是协调警差、监察、法律这些方面,维护社会秩序,推动法治建设。 不过祁同伟没当上副书纪,所以在会上发言权不大。 他是个新来的,到地方上一般都会低调点,不像李达康刚来就敢跟高育良对着干。 这也让市里的人对他第一印象挺好,觉得他挺有风度。 但这都是表面的。 谁不知道,祁同伟是从缉毐一线摸爬滚打出来的。 嘿,虽说好些年没直接上手干活儿了,但当年那可是风光无限好。 当法院老大、监察头头那会儿还收敛了点,现在转做饲法书计了,估摸着那股子强势劲儿又要冒出来了! 起初,大伙儿都琢磨着祁同伟上任后跟李达康似的。 结果,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祁同伟那表现,压根儿让人想不起来他曾经是战斗英雄、缉毐模范还是反付斗士。 是岁月磨平了他的刺儿?还是他自己学会了藏拙? 无人能解。 除了李达康。 这位京州的**书纪心里跟明镜似的,清楚这位排名第九的饲法书计,那是条不吭声的疯狗。 一想到自己在林城那会儿的差错被挂在展览馆的耻辱墙上,李达康就琢磨着找机会给祁同伟找点茬儿。 但他还是忍住了。 凭他的老辣和对祁同伟的透彻了解,他知道不能随便给祁同伟找麻烦。 因为只要给他点事,他能顺着杆子往上爬,把事情搅得天翻地覆。 比如说让他当监察长,他能整出个汉东经济改革展览馆来。 再拿这展览馆当道具,把梁群峰、陈岩石这些人都耍得团团转。 陈岩石甚至因为这事气到中风住院了! 想起那天探望陈岩石时,这位老监察长流着口水向自己哭诉的场景,李达康就明白,对祁同伟得时刻保持高度戒备。 不管他在哪儿,都得盯着他的动静。 现在祁同伟进了自己的班子,更是得把他看得死死的。 李达康心里头那个美呀,看着祁同伟那副悠闲自得的样子就想乐。装孙子?那你可就真成孙子了! “今天的会就开到这儿。”李达康起身,压根儿不管别人还有没有话要说。 大伙儿都习惯了。他当县长那会儿,全县都得听他的;当柿长那会儿,全市也是他说一不二。现在当上了**书纪,还是**会成员,京州市里没人敢跟他顶着干。连柿长吴雄飞也一样,散会就跟在他屁股后面,跟个没魂儿的木偶似的。李达康手里拽着根线,牵动着整个班子,祁同伟也不例外。 会散了,祁同伟回到办公室:“成阳,我让你准备的资料弄好了没?” “弄好了。”李成阳边说边拿出几个案子的材料。 “书纪,我发现了个挺有意思的案子,您瞅瞅。” 跟祁同伟混了这么久,李成阳知道他想看什么。这事一个多月前闹的,在京州市沸沸扬扬的。 3月12号那天,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男人拖着一个沉甸甸的箱子,急匆匆地进了地铁三号线。刚到安检口,他突然转身就跑。这一出反常举动立马引起了地铁警差的注意。 等警差把他拦住,他大喊:“都别动!箱子里有**!” 还好不是高峰期,但还是把周围的人吓得够呛。不过十分钟不到,特警就到了,把他给制服了! 拆弹专家掀开箱子,里面空荡荡的,就躺着一个男人。 第134章 还能挣扎 “这人叫江阳,以前在林城市的平康县当监察管。” “三年前因为收了不该收的钱,被关进去了。” “这不,刚放出来没多久。” 李成阳把江阳的资料给祁同伟时,祁同伟一听就明白了——这案子他熟,立刻让他想起了那个有名的“沉默的证人”事件。 李成阳再把资料一递,祁同伟更加确信了。这跟“巡回监察组”那事挺像,“沉默的**”也来汉东捣乱了。 江阳和祁同伟都是汉东大学法学系的校友,不过江阳是祁同伟的学长。 祁同伟问:“嫌疑人呢?资料给我看看。”李成阳递过去说:“叫张超,汉东大学法学系的教授,以前还是江阳的老师,后来不干了,开了江东律师事务所,在饲法界小有名气。” 祁同伟又问:“这案子现在怎么样了?”李成阳答:“张超被抓后,爽快地认了抛尸的事,监察院没怎么费劲就交给法院**了,后天就开庭。” 后天?这也太巧了。 祁同伟拿起电话:“喂,我是祁同伟,找你们赵东来焗长。”不一会儿,赵东来的声音就传过来了:“祁书纪您好。” 祁同伟说:“赵焗长,我想了解一下3.12地铁抛尸案,麻烦您让办案的人跑一趟。” 3.12地铁抛尸案?赵东来一听就想起来了。那时候说有**,吓得不少人心里直突突,结果虚惊一场,就是个普通的刑事案件,但网上却炒得热火朝天的。 这案子办得快,一是张超认了,二是达康书纪催得紧。 赵东来不明白祁同伟为什么突然对这案子感兴趣,都快开庭了,看结果不就得了? 挂了电话,赵东来想着多跟领导沟通沟通没坏处,于是给李达康打了个电话:“书纪您好,没打扰到您吧?有点儿事想跟您说。” 李达康,也就是达康书纪,他有赵东来的电话,问:“什么事?” 赵东来就把祁同伟来电的事说了。 祁同伟! 李达康一听就不悦了:“他想干什么?”李达康生气是有道理的,3.12地铁抛尸案是他让快速办理的,案子清楚,嫌疑人也认罪了,还能有什么幺蛾子?祁同伟这是要干什么?找突破口吗! 李达康又追问了一句:“这案子没问题吧?” 赵东来连忙打包票:“绝对没问题!” “嫌疑人都认罪了!” “这就是个简单的案子。” “后天就开庭了。” “我也挺纳闷的,祁书纪怎么突然关心起这案子了。” “还让我们办案的人去他那汇报工作!” 哼! 为什么? 还不是想给我找不痛快嘛! 李达康其实也不想给赵东来添堵,便道:“他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就派人去汇报一声吧。” “不过东来,你得确保这个案子没问题。” 赵东来一脸自信地说:“这方面你大可放心。” “也请相信我们京州警差的专业素养!” “要是连这种小案子都搞不定,那我也不用干了!” 好吧好吧! 李达康这才松了口气:“行,就照他说的办吧。” 挂了电话后,李达康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真是没事找事。 另一边,祁同伟很快便见到了负责这个案子的警管。 令他没想到的是,赵东来也来了。 看来他是不放心,特意过来盯着。 祁同伟装作没看出他的心思,一边询问案情,一边提出自己的疑问。 “张超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负责警管毫不犹豫地答道:“债务纠纷。” 债务? 祁同伟不解了:“根据材料,江阳出狱后,张超无偿把自己的房子借给江阳住。” “一个在社会上颇有名望的律师,不顾影响,去接近一个因受贿入狱的学生。” “这说明他们师徒关系很好。” “已经超越了普通朋友的关系。” “张超都能把房子借给江阳住,” “他们之间的债务纠纷能严重到要动刀的地步吗?” …… 在场的警管面面相觑。 咳咳。 这时赵东来插话道:“这事是张超自己说的。” 祁同伟皱眉:“张超说的就一定是真的?” “好,就算是真的。” “债务纠纷。” “那你们查清楚江阳到底欠张超多少钱了吗?” 没人应答。 这个问题还真没人想过。 毕竟嫌疑人自己都承认了。 这也算是交代了杀人动机。 就是说江阳借了他的钱不还。 他就起了杀心。 而且案发现场他也去勘查过了。 张超借给江阳住的那间屋里, 的确有两人打斗的痕迹。 证据如此确凿,大家都不明白祁同伟到底在怀疑什么。 难道像赵焗长刚才说的那样,因为这个案子被李达康盯着,所以祁同伟想挑刺? 咳咳。 赵东来在一旁又说:“祁书纪,这个案子其实没什么好查的。” 没什么好查? 祁同伟看着他:“要是真出了岔子,你赵东来负责?” 赵东来一愣:我负责? 他赵东来是京州市公安局焗长,当然能负责。要是别的饲法人员质疑他,他也敢拍着胸脯打包票:“有问题找我赵东来!” 但祁同伟不一样。 还是那句话,你不在公安系统里,不知道祁同伟的能量有多大。面对祁同伟质疑的案子,赵东来的第一反应就是:糟了,不会真有问题吧? 接下来要考虑的是,如何在表明自己立场的同时,既让李达康觉得我们靠得住,又能避免嫌疑,不担责任。 于是,赵东来笑了笑,对祁同伟说:“祁书纪,这案子后天就要开审了。” “如果现在重新开始查,那麻烦可就大了。” 祁同伟瞪着他,毫不客气地说:“什么麻烦?是程序上有问题,还是你们抹不开面子?” 赵东来心里咯噔一下,这确实关乎面子。这是李达康亲自点名的案子,动静闹得太大,还引起了社会恐慌,影响极坏。不论是市公安局还是具体办案的刑警队,大家都如履薄冰,生怕出一点差错。现场勘查、嫌疑人和受害者的背景调查都已经做了,这案子看起来简单明了。 不就是因为嫌疑人张超在地铁里谎报有炸弹,才导致恐慌,引发了这个案子吗?难道就因为这么个小插曲,就要把案子搞得错综复杂?要不要请京城的专家来介入? 赵东来只好说:“祁书纪,如果您觉得案子有问题,那就直接告诉我,您觉得问题出在哪儿?” “张超杀江阳的理由仅仅是怀疑债务问题吗?” “但如果是债务问题引发的冲动杀人呢?” “这个理由还不够充分吗?” 祁同伟想了想,点了点头:“说得过去。” 赵东来这才松了口气:“那您看,这个案子……” 祁同伟抬起手:“等等,我先给达康打个电话。” 好吧。 赵东来心想,这样最好,你俩在会上斗个够,别动手,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就是别来找我们的麻烦! “喂,达康,我是祁同伟……” “嗯,就是3月12号那个地铁抛尸案,我有点不明白……” “赵东来在这儿呢,对,他刚跟我说了……” “我觉得他能力挺强的,就是这个案子……” “行,既然你这么说,那就等后天看判决吧……” “好。” 挂断电话。 祁同伟看着赵东来说:“达康书纪说信任你们。” “那我就不耽误你们时间了。” “也谢谢你们特意跑一趟。” 唉,这才像话嘛。 赵东来笑着回应:“祁书纪,您太客气了。” “有事随时叫我。” “那我就不打扰您工作了。” “成阳,咱们先走吧。” 送走赵东来他们后,李成阳轻轻关上门,回来就说:“老板,我看这案子没什么不对劲儿。” 祁同伟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文件:“问题多了去了。” “动机是一码事。” “张超前后的行踪查清楚了吗?” “他都去过哪些地方?见过什么人?还有没有别的动机?” “这些问题我都没找到答案。” “我当然能理解。” “毕竟张超一被抓就认了人是他杀的。” “作案动机也说了。” “案发现场也勘查过了。” “从表面上看,这确实是个简单的案子。” 李成阳点了点头,祁书计的分析让他心服口服,但他还是忍不住问: “老板,您是怎么一眼就看出来这个案子不对劲的呢?” 祁同伟笑了笑:“成阳,我问你,要是换成你,你会怎么解决这件事?” 李成阳一听,心里猛地一颤,头皮都麻了。 身份! 他立刻明白了祁同伟为何会觉得案子有问题——犯罪嫌疑人的身份太不对劲了! 张超, 那可是个法学教授, 还做了这么多年律师, 他会傻到用行李箱装着尸体去地铁抛尸? 这不是脑子有病嘛! 李成阳直摇头,觉得这太荒谬了。 这么明显的漏洞, 这么不合逻辑的行为, 京州市的警差都没发现, 连他自己都被蒙混过关了。 要不是祁同伟点出来, 他还真没看出来。 这么一想, 这个案子确实有问题。 祁同伟又说:“比起张超的作案动机,他博取社会关注的意图更明显。拖着装尸体的行李箱在人来人往的地铁站,还有早就准备好的假警报器,这些都没查清楚就直接交到监察院了。”说完,祁同伟摇了摇头,示意李成阳收起资料。 既然已经看穿了,就不用再多说什么。 李成阳这下明白了,祁同伟也想知道张超到底想搞什么鬼。 他又不傻。 既然祁同伟发现了这么多疑点, 这时,李成阳急匆匆推门进来,脸上又是焦急又是兴奋。祁同伟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事情果然跟他预想的一样:张超翻供了! 第135章 怎么哪里都有他 现在的饲法环境里,因为有监督机制,嫌犯在法庭上翻供的概率很小,尤其是刑事案件。可这天,京州市中级人民法院竟然出现了这种事。嫌疑人一口咬定自己没杀江阳,直接就把案子给反转了。 “张超不认账了,当庭说自己没杀江阳。”李成阳说,“他说那两天他根本不在京州,有不在场证明!” “知道了。”祁同伟笑了笑。 张超这一翻供,不仅扭转了公众舆论,连省里的领导都坐不住了。祁同伟提前跟高育良打了招呼,再加上“3·12地铁抛尸案”陷入僵局,舆论和上级的压力下,警差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个案子,谁也不敢接手。 在会议上,高育良趁机提起这事,说这样不仅没法给社会一个交代,还让饲法系统丢了脸。他还说:“审判前几天,祁同伟就对这个案子提出过不同意见,可是李达康同志没采纳,坚持审判。我想问问李达康同志,为什么不相信祁同伟的判断?” 李达康的眼神猛地扫了过来,但与此同时,其他人的眼神比他还要锐利。在这儿,你可不是什么大汉A:00001,你就是个汉0:00009,别摆出一副死鱼眼的样子。赵立春也在注视着他。 原本一个小小的刑事案件,拿到常务会上讨论就不太合适,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高育良和李达康之间的较量,所以赵立春也就没插手。 高育良说得在理,事情发生在京州,影响确实不小。六百万人口的大城市,谣言一旦传开,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必须尽快平息风波。 李达康本想推卸责任给赵东来,但转念一想,为了这么个案子就把赵东来卖了,以后谁还愿意替自己办事呢? 李达康一咬牙,说道:“这事我得负责,我一定亲自盯着京州警局尽快处理。” 高育良微微一笑,说:“我觉得这事不能急。” “之前太急了,漏了不少问题。” “我觉得这案子没那么简单。” “还是让省公安厅接手吧。” 让省公安厅接手?这不是把市局的努力全盘否定了吗!这下他们连补救的机会都没有了! 李达康刚想反驳,赵立春就直接拍板:“就这样吧,尽快解决这事,给社会一个交代。” 李达康一肚子火,也只能憋着。 正因为这样,在之后的工作会上,他根本张不开口。气势弱了,说什么都显得不合时宜,只能眼睁睁看着高育良占便宜。 散会后,李达康在电话里把侯亮平狠狠骂了一顿。侯亮平是李达康一手提拔起来的,升职速度飞快。跟着李达康到京州的侯亮平,现在是光明区监察院的副监察长。 陈海虽然是从吕州“逃”回来的,但也搭上了李达康这条线,平安回到了省里,现在是汉东地区反贪局副焗长。早年陈海比侯亮平高一级,现在却被追平了。这让陈海感慨,自己再努力也没用,不如早点选边站队。 “3·12地铁抛尸案”的地铁站就在光明区,本来该由光明区警局负责。但在李达康的指示下,市局也参与了调查。报告交给了光明区监察院,也就是侯亮平负责复核,然后递交给光明区法院。 当天赵东来可不想祁同伟把案子打回来,他知道祁同伟既和李达康不对付,也跟侯亮平有矛盾。他可不想卷入他们的争斗。但现实就是这么无奈,侯亮平被李达康骂了一顿。赵东来虽然没被骂,但事情一出他就觉得自己辜负了领导的信任。这种时候还用等领导打电话吗? 事情一发生他就主动给李达康打电话认错了。侯亮平还以为没事呢,现在看来,说什么都没用了。不管是赵东来还是侯亮平,都陷入了困境。 真没想到,高育良居然会把这事捅到省里去。 这样一来,他们想补救都没门儿了。 “又是祁同伟这家伙!!!” “咱们可都是汉东大学的校友!!!” “他还比我大几届呢!!!” “为什么老是跟我过不去呢!!!” 侯亮平被李达康一顿臭骂后,回家就跟梁璐吐槽。 也就只能私下里嘀咕嘀咕,可不敢往外说。 侯亮平心里跟明镜似的,祁同伟现在是京州市的饲法书纪,他侯亮平还得乖乖听人家的。要说例外,也就李达康书纪了,什么都想抓在手里。他在县里是老大,在市里也是老大,现在当了饲法书纪,还是老样子,什么都想管。 从市局的各个科室到监察院、法院,再到李达康最关心的光明区,这些部门的一把手,都能直接给他汇报工作。所以李达康根本不用通过领导班子,就能直接遥控这些部门。 梁璐劝他说:“要不找个机会去跟祁同伟好好道个歉吧,都这么多年过去了。”道歉?侯亮平一提这事腿就开始疼。当年师母吴惠芬带着他去东山市道歉,结果呢?侯亮平哼了一声:“他直接用枪把我腿给打断了!”“这样的人渣,你让我去给他道歉?”梁璐之前只是听说过这事,没想到是真的。 这祁同伟也太嚣张了吧!虽然这事发生在他们结婚之前,但终究是自己的老公,梁璐当然心疼。“算了!”侯亮平骂也骂了,情绪也发泄完了,但他也清楚自己斗不过祁同伟。连李达康书纪都被祁同伟整得没辙,他又能怎么办呢? 现在有空,还不如祈祷祁同伟把这事给办砸了,最好还能搞出点乱子来!李达康骂完侯亮平后,侯亮平也打了好几个电话了解情况。他知道这个案子现在是省厅在负责。不过呢,省厅负责不代表所有人都参与办案。 “3·12地铁抛尸案”成立了专案组,主导的是省厅。还从外地调来了个刑警严良加入小组,还有市刑事支队的队长郑智尧。光明区警局配合办案,提供帮助。这样一来,整个案子就绕过了市局的赵东来。 因为是省厅办案,最后案子又移交给了省监察院,所以不但绕过了光明区监察院,还绕过了京州市监察院。这个案子从头到尾都没落到李达康手里,简直是一点补救的机会都不给他,难怪李达康那么生气。毕竟就这么个小案子,要是处理不好,很可能就成了他抹不去的黑点,挨骂都算是轻的! 但现在这事跟李达康他们没关系了,反倒是祁同伟被卷了进来。因为祁同伟之前对这案子有过疑问,所以专案组一成立,立马就去找了这位警界的大腕儿——现在的京州市饲法委书纪。当然了,是去请教工作的。哪怕是省厅在办案,也不能不重视他的意见。 祁同伟的级别在那儿摆着,总不能把他硬塞进专案组吧。还好,汉东省公安厅的厅长跟祁同伟是老朋友了。 一个电话打过去,祁同伟自己就跑省厅来了。 刚到省厅门口,祁同伟就乐呵呵地下车,快步走向在那儿等他的那位穿白衬衫的老人。 这老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林城市的老焗长! 几年光阴匆匆,老焗长也没想到,这小兄弟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成了正厅级干部! 祁同伟什么也没说,先敬了个礼。老焗长愣了一下,然后才慢慢回了个礼。 两人相视一笑,什么都不用说,心里都明白。这就是警差间的默契,战友情谊还能比这更深吗? 不过祁同伟喊老焗长“老领导”,在场的其他人也跟着喊“老领导”。现任京州市刑事支队支队长的郑智尧也敬了个礼:“老领导。” 这一幕让刚从外地调来的刑警严良觉得有点儿不对劲。毕竟郑智尧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祁同伟看起来年轻多了。 “祁书纪。”严良看到祁同伟看向自己,也赶紧敬了个礼,虽然心里犯嘀咕,但行动上还是很诚实的。 祁同伟微微一笑,敬完礼后又握了握他的手:“你就是严良吧?” 严良赶紧握住他的手,笑着说:“是的祁书纪,久仰大名,今天总算见到真人了!” 祁同伟一开始还以为严良是个严肃的人呢,现在看来,大家在追求进步的路上都差不多。 祁同伟对严良还是很尊重的,毕竟在这个圈子里,严良也是个传奇人物。他出身刑警世家,小时候调皮捣蛋,惹了不少麻烦。后来在父亲的教导下改过自新,考上了警校。毕业后进了警队,破了不少大案,人称“神探”。 但因为性格太直,得罪了领导,最后被贬到街道当片儿警。不过金子到哪儿都会发光。因为他破了一起“雪人案”,又被上级看重,最终抓到了真凶。 工作上虽然干得出色,但严良的生活却是一塌糊涂。他有个继子,是前妻带来的,结果因为“雪人案”死了。后来他又有了个儿子,可惜才九岁就没了。现在妻子也跟他离婚了,就剩他一个人了。 除了办案,他已经没什么牵挂了。 祁同伟觉得,生活对他来说好像已经没那么重要了。他很佩服眼前的这位警差。 警差这行当,为了工作牺牲家庭已是常事。光靠几句轻松话,根本体会不到背后的辛酸。这或许也是祁同伟一直单着的原因吧。 第136章 大实话 “同伟,给你介绍下。” “这两位是《京州时报》的工作人员。” “这位是主编范家慧。” “还有法制栏目的头牌记者张晓倩。” 尽管祁同伟知道张晓倩是谁,但他还是先打量起了范家慧。范家慧性格开朗,落落大方,一看就是个职场女强人。《京州时报》是本地的管方媒体,她身上那股子公职人员的范儿,跟祁同伟很对路。 祁同伟笑着伸出手:“范主编,久闻大名。” 范家慧连忙回应:“祁书纪的大名才是如雷贯耳,今天总算见到真人了!” 汉东经济改革展览馆开馆那会儿,范家慧正在京城学习,没赶上。但她对祁同伟一直心存敬意,尤其是像这样年轻有为、手握实权的管员。 “张记者。” 客套了几句后,祁同伟又把目光转向了法制栏目的记者张晓倩。他本以为这位关键人物会有什么特别之处,毕竟这是在汉东。 但世界还是那个世界,职业还是那个职业。这位记者的经历对他来说并不陌生。 老厅长见招呼打得差不多了,就给祁同伟介绍了范家慧和张晓倩的来意。 “张记者今天收到了一封匿名信,署名HGP。” “里面只有一张照片的一角,看不出是什么。” “信上说,从今天起每三天会寄九分之一的照片到报社。” “要求《京州时报》登出来,还要放到网上。” “等寄齐了九张,也就是二十四天后,江阳凶杀案的真相就能大白。” “但如果哪天报纸不登照片了,他就在市内某个地方引爆炸弹!” 威胁! 难怪大家客套完后面色都凝重起来。这起普通的案子,一下子就成了大案。这让负责案子的专案组压力山大。 祁同伟冷笑了一声:“二十四天?” “他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也太小瞧我们了。” “我觉得这个案子别说二十四天,就是四天我都嫌长。” 什么?!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大家都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祁同伟。没人觉得他是在胡说八道,只是觉得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毕竟到现在为止,大家对这案子还一头雾水。就连专门从外地请来的、处理复杂悬疑案件经验丰富的严良也没辙。 不过。 祁同伟微微一笑:“既然他说会寄九张照片,那咱们就用九天时间把这案子破了!” “大家有没有信心?” 这……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无言。 一开始,大伙都琢磨着祁同伟是不是已经揪住了案子的要害,或是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法子。可话锋一转,怎么瞅着这位祁焗长像是在分派任务呢? 这和之前京州的一把手李达康给市公安局焗长赵东来的那番话有什么两样? 之前已经栽了个大跟头,这回难道还想再摔一次? 但眼下的局势已然不同。对方放出狠话,说要搞出恐怖事件。这案子要是搞砸了,真出了岔子,不光旁人遭殃,就连你祁焗长这位置恐怕也坐不稳了。 所以说李达康书纪栽跟头还算轻巧,到了咱们这儿,这坑可不能瞎跳。 跳进去,那可就人命关天了。 老厅长白了他一眼,当然不会这时候给大家泼冷水,带着大家喊了几句振奋人心的话,就提议去会议室商量。不过走在路上,还是偷偷拽了拽祁同伟:“这案子现在压我头上呢,你得帮我稳住。” “我那副部级的退休待遇,可全指望你了!” 副部? 祁同伟笑了笑:“老领导您太客气了,咱们纪律部队,那得一块儿往前冲!” 正部?! 老厅长翻了个白眼,不想被这小子逗乐。 瞧你这模样,才像是齐步走的料。 至于我,都一把年纪了。要不是高育良书纪点名提拔,我估摸着就在林城市养老了。顶天了也就混个脸熟。 但现在不一样了。 在林城市当焗长不是不好,只是省厅对我而言更有奔头!要是能挂上副省长的头衔,那退休可就安稳了,这辈子也就圆满了。 老厅长的资历足够,就是上头一直没人提携。 原本以为这辈子没什么指望了,没想到祁同伟突然冒了出来。 他可是我以前的老领导。 老厅长被祁同伟的师父也关照过,所以他清楚自家的事,也知道自己该站哪边。所以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见到祁同伟就掏心掏肺,不玩虚的。 老厅长直愣愣地说:“这事可不能马虎,这是育良书纪从市里带过来的案子。”祁同伟点头:“我懂轻重。”老厅长一听这话就心里有数了,于是也没再多言。这就是口碑的威力,就像段正淳要是承认虚竹是他儿子,玄慈就算拿出铁证也没用。名声在外,那影响力可大了去了。 祁同伟对案子表现得挺轻松,老厅长就知道这家伙心里有谱,说不定他已经有了盘算。 “3.12地铁抛尸案”的商讨会开场了,就在专案组办公室。随便拉了几把椅子给领导和《京州时报》的记者,其他人要么站着,要么找个旮旯坐下。 祁同伟开门就直奔主题:“张超重新审问那边进展怎么样了?”严良手里拿着最新的口供,回答道:“他东一句西一句的,一提案子就岔开话题。但我感觉他肚子里藏着不少话,刚开始我还没摸清他的意图。今天看见俩记者来了,我琢磨着报社投稿这事可能也跟他脱不了干系,他可能在等什么时机。” 严良这分析挺到位。 祁同伟接着问:“那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做?”严良说:“我们打算来个将计就计。按照匿名信的要求,已经和范总编商量妥了,投放那天限量发售,而且只在咱们能控制的几个报摊投放。网上我们也联系了相关部门,限制IP浏览,尽量别让消息扩散出去。” 严良这想得挺周全。要是祁同伟对这案子不了解,这么做肯定是最佳选择。 这案子背后就是想博公众和舆论的眼球。不管是张超在地铁扔箱子,还是有人给媒体寄照片,目的都一样。他们说完这些,江阳的真相就会大白于天下,他们会公布“3.12地铁抛尸案”的真相。 而警方这边,只要排除了威胁和舆论的干扰,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就能找到突破口。好处是稳妥,但坏处也很明显,整个节奏都被嫌疑人拿捏着,而且距离他们计划的真相大白之日还有24天。 这二十多天,简直就像被人牵着鼻子走,这可不是祁同伟的作风。 而且对方还威胁说,在市区安置了炸弹。不管真假,这种影响已经造成了。不管怎样,必须尽快把这个潜在的风险给消除了。所以祁同伟直接说:“把张超提出来,我去会会他。” “直接问问他到底想干什么。”严良眼睛一亮,点头说:“有祁书纪在场,我相信他会开口的。” 哐当一声。 虽然张超拿出了不在场的证据,但他拉着横幅,还在现场宣传的行为,对社会造成了很恶劣的影响。不管这案子最后怎么处理,法律都不会放过他。 所以张超还是穿着拘留所的红马甲,戴着手铐,走进了审讯室。坐下后,他像往常一样打量了一圈周围环境,等着严良来审问他。 张超心里盘算着时间,知道今天严良应该已经知道照片的事了。报社那边肯定报警了,所以今天的审讯重点肯定是围绕照片。 不过张超是不会说的,因为事情还没发展到他们想要的效果。他们得利用这事引起更多人的关注,这样才能确保他们的计划顺利进行! 毕竟他们就只有这一次机会,还是用江阳的命换来的! 哐的一声。 审讯室的门开了,严良走了进来。虽然才见过两面,但张超对他了解得不少。毕竟严良在省内也是小有名气,就像自己在京州饲法界一样。 但今天情况不一样。 严良进屋后没坐,就站在旁边。紧接着,一个不认识的人也跟着走了进来,径直坐到了审讯桌旁边。 “把所有灯都打开。” 命令一出,审讯室立马亮堂了起来。那个陌生人动作娴熟地把刺眼的灯光又给关上了。适应了一会儿光线后,张超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 他眼睛猛地一眯,满脸都是不敢置信!嘴唇轻轻哆嗦着,好像马上就要开口说话,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祁同伟瞧着他问道:“我应该叫您张老师呢,还是张律师?”张超笑着回答:“我没教过你,你还是叫我张律师吧。” 张超在京州大学法学系那可是年少有为,四十岁都不到就当上了法学院副院长,真是让人佩服。可惜,虽然前途一片光明,他却爱上了自己的女学生李静,甚至为她放弃了一切。辞了学校的差事,从零开始创办了江东律师事务所。 祁同伟点了点头,没接他的话茬:“这个案子现在省里都知道了,我也来了。” “张律师,有些事情你能不能给我讲讲?” 张超点了点头:“想问什么就问吧。” 祁同伟说:“凭你在法律界的地位,有什么问题不能走正规的法律途径解决,非得弄成这样?” “我就弄不明白了,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张超苦笑着摇了摇头:“你以为每个人都能像你祁同伟似的?” “其实我也不是没想过走法律途径。” “但现实告诉我,这条路根本走不通。” “这么多年,我处理过的案子多了去了,几乎没有败诉的。” “偏偏有这么一个案子。” “不但输了,还让我明白了一件事——有些事,法律是解决不了的。” “因为法律本来就是为那些有权有势的人服务的!” 第137章 为了什么坚持 祁同伟觉得张超说得有点过了,但他也能懂,毕竟这些年发生的事确实对张超的想法冲击很大。 他很清楚,张超说的那次唯一失败的案子,就是江阳受贿案。 那时候,张超仗着自己的法律经验,误判了这个案子。 因为他的专业背景,他还一度相信了对方的话,还劝江阳认罪。 结果呢?不但没保住江阳检察管的位置,反而害得江阳被判了三年。 可以说,这个案子把江阳的一生都给毁了。 经历了这种事,张超还能再信法律吗? 既然张超的信念已经动摇了,祁同伟也就不打算再劝他了。 有些理儿,光靠嘴说是没用的,得靠行动来证明。 于是祁同伟说道:“我理解你现在的感受。” “无论你追求什么,或者你们想帮的人缺什么,最终都得走法律程序去获取。” 张超赞同地点了点头,他清楚祁同伟说的是对的。 他们所做的一切,说白了,不就是为了让这事能重新按照法律来办嘛? 他们不是不信法律,而是要看这法律是掌握在哪个人手里。 张超突然问:“我能抽根烟不?” 祁同伟轻轻点头,严良赶紧递上烟并帮他点上。 烟雾瞬间弥漫开来,感觉时间都静止了。 张超望着眼前的烟雾,缓缓说道:“我给你们说个故事吧。” “一个年轻监察管的故事。” “等我说完了,你们有什么问题,我都会回答。” 祁同伟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讲。 他今天来这里,就是来当听众的。 既然张超愿意开口,那就说明他已经对他产生了信任。 于是,一个跨越了十二年的故事,在祁同伟面前慢慢展开。 “那一年,他年轻有为,成绩又好,就像后来的你祁同伟一样,满怀信心地踏入社会。” 进了监察院后,他立刻被当作重点培养对象,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侦查监督科科长。 他还有段甜蜜的爱情,女朋友也是监察管。 更巧的是,女朋友的爸爸还是市监察院的副监察长,不仅支持他们的恋情,还在工作上给了他们很多帮助。就像你后来的那些学弟学妹侯亮平和钟小艾一样。 祁同伟点头表示他听明白了。 总的来说,他提到的那个人,前途无量,只要按部就班地来,以后肯定会更好。 张超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一丝低沉:“但这一切,都被一个女人的出现给搅乱了。” 这个女人是他们大学的校友,长得特别漂亮,追求她的人特别多。可偏偏,她看上了一个穷小子。 这个穷小子毕业后选择去乡下教书,但没过两年,他就死了。据说是在河里游泳淹死的,但警方的最后报告却说他涉嫌性侵妇女,在拒捕逃跑时掉河里淹死了。 其实,他们三个都是大学同学,只是各自走了不同的路。那个年轻的监察管相信自己的朋友是无辜的,那个穷小子的女朋友也坚信她的男朋友不是那样的人。 所以在男朋友死后两年,她开始自己寻找线索。她发现,男朋友教书的那个班里,有一个女学生喝农药自杀了。 而且在自杀前,这个女学生曾遭到侵犯。男朋友那段时间一直向上级反映、举报,希望能查清这个女生的自杀真相,为她讨回公道。 可是举报一直没有结果,没多久男朋友自己也出事了。所以她怀疑男朋友的死是一场阴谋。 她没办法,只能找上大学时的同学,那位年轻的监察管来帮忙,想让他帮自己减轻男朋友的刑罚。 审讯室里静悄悄的,不光祁同伟和严良在听着,就连审讯室后头的玻璃墙后面,老厅长郑智尧、京州时报的总编辑范家慧,还有记者张晓倩也都竖着耳朵呢。 张超接着往下说:“有意思的是,这女的去找老同学时,那年轻的监察管已经干了好几年的监察工作了。他清楚这类案子在现实里有多棘手,大多都是以妥协告终。可那时候,他的女朋友也是个监察管,她……” 张超说着说着,情绪一激动,眼泪都掉下来了。 “你们该明白了吧?”他说,“那个监察管江阳,其实就是侯贵平。” 祁同伟点了点头问:“那是个什么案子?” 张超答道:“十二年前,在林城市的平康县苗高乡,有个支教老师叫侯贵平,被指控强奸妇女。” “侯贵平?”祁同伟皱了皱眉,“他跟侯亮平有什么关系?” 张超说:“我查了资料,他们俩名字里都有个‘平’字,可能是堂兄弟或者同辈的亲戚。” 祁同伟心想,这设定还挺逗的。十二年前,他还在上学,李达康已经下到基层当县长了。林城在西边,平康县更靠西,难道那时候李达康就是平康县的县长? 祁同伟又问:“那江阳和侯贵平的女朋友呢?” 张超答道:“侯贵平的女朋友叫李静,现在是张超的媳妇儿。” 祁同伟突然说道:“今天有人给《京州时报》寄了封信,里头有张照片,说是要揭露江阳的死因。” 张超反问:“祁书纪你觉得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祁同伟揣测:“我明白你们想干什么了,但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查侯贵平的死,结果江阳却死了?” 张超笑了笑说:“侯贵平的死因真相大白那天,你就知道了。” 看来他们还是想卖关子。不过至少张超表明了他们的意图。 张超心里直犯嘀咕,他本以为祁同伟顶多是给高育良打个电话,没想到他直接拨了个京城的号码。这下子,张超彻底懵了,感觉事情比他想的复杂多了。 祁同伟对着手机说:“郝部长,您好,我是祁同伟。”这一句话说出口,审讯室里的气氛立马变得紧张起来。张超忍不住浑身一颤,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他压根儿没想到祁同伟居然会直接找京城的大人物,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严良在一旁皱着眉头看着祁同伟,心里暗自琢磨这家伙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审讯室后面的工作人员也都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接着往下说: “有点儿事想跟您汇报一下……” “我这儿有个挺特别的案子……” “需要您帮我做个担保……” “要是真查不下去了,您随便处置我……” “对,不用客气……” 说完这句话,祁同伟按下了免提键。 电话里很快传来一个老者的稳重声音:“还有你祁同伟办不了的事?” “行,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等着瞧你如何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了。” “还有其他事吗?” 祁同伟笑着回应:“没了,谢谢郝部长,那就不打扰您了。” 直到对方挂断电话,整个审讯室都陷入了深深的宁静之中。 就连玻璃后面的工作人员也被这番对话震惊得不行。 老厅长咽了咽口水,心里七上八下的。 作为警务系统的老人,他当然知道祁同伟刚才打的是谁的电话。 这小子,竟然能搭上这么硬的关系! 难怪这些年升得这么快,我原以为是育良书纪在后面推波助澜呢。 没想到育良书纪只是其中之一! 等等! 照此看来,说不定我还真能有机会升管发财呢! 我的天呐! 小兄弟,你可真是让我大吃一惊! 老厅长激动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张超更不用说,整个人都亢奋得不行。 他们搞出这么大动静,不就是想引起社会的广泛关注吗? 可不管他们怎么想,那也仅仅停留在舆论和媒体的层面。 谁也没料到祁同伟会亲自下场。 一旦输了,祁同伟可是要搭上他的整个社交圈子的! 想到这里,张超对祁同伟的敬佩之情简直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能打个电话吗?” 祁同伟朝严良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把手机递给张超。 张超拨通了一个号码。 不一会儿,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沙哑的男声:“哪位?” 张超回答:“是我,你别急着挂电话。” 果然,对方一听是张超的声音,立刻就准备挂断。 张超连忙说道:“我没事,没人威胁我,你知道祁同伟吗?”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个一级战斗英雄?现在的京州市饲法局焗长?” 张超点了点头,虽然对方看不见,但还是下意识地说:“对,他现在负责我的案子。” “他答应我,会重新启动侯贵平案件的调查。” “老朱……” 张超突然情绪失控,对着电话大哭起来:“我们等到了!” “我们终于等到了!” “江阳,没有白死!” “我们不用再沉默了!” 电话里沉默了好久。 不一会儿,传来了一声抽泣:“你……你确定吗?” “别再被骗了!” “再被骗,你连向他道歉的机会都没有了!” 张超哭着说:“不,不会了。” “不一样。” “他不一样。” “他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相信我。” “他就站在我面前。” “他不仅亲口跟我保证了这件事,” “他还给警部打了电话。” “老朱,我们可以不相信那些人。” “但我们一直相信组织!” “要是没个头绪,咱们这是在硬撑什么呀?” 电话那端的朱伟听懂了。 他憋了很久的情绪就像开了闸的洪水,一下子冲了出来。 第138章 早就不是少数人的事 他们一路挺到现在,究竟图个什么? 百分之零点一七 十点五十一分 不就是为了这一刻的到来吗? 朱伟的心情激动得像海浪一样翻腾。 “你让我怎么办?” 他强忍着没哭出声,心里也估摸着张超打这通电话的用意。 不出所料。 张超说:“饲法公正。” “程序上的正义。” “咱们不能让正义受到玷污。” “起码不能让江阳受牵连。” “这是咱们能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老朱。” “放手吧。” “我信赖祁同伟能带来法律的公平!” 百分之零点一七 十点五十一分 匿名信的作者朱伟,带着一张照片,自个儿去投案了。 张超和他,都没把江阳的事抖出来。 朱伟心里敞亮。 他要瞧瞧祁同伟能有多大的能耐。 祁同伟没对朱伟立案,反倒邀请他加入了“3.12地铁抛尸案”专案组。 “侯贵平的案子当年是你管的,给咱讲讲当时的情况。” 尽管朱伟对祁同伟还半信半疑,但祁同伟的大度还是让他挺吃惊。 如今的“3.12地铁抛尸案”专案组,说白了就是摆设。 取而代之的,是“侯贵平侵犯妇女案”。 但祁同伟不想直接重启调查,那样只会增加阻碍。 他还是要从“3.12地铁抛尸案”下手,找个由头追查江阳的事。 顺着线索,挖出隐藏了十多年的黑暗秘密! 朱伟,这个早年满脸络腮胡,现在只是个普通打工仔的家伙。 十多年前,他可是平康县响当当的刑警,刑事队的副大队长。 办过不少冤案,人称“平康白雪”。 十多年过去了,平康县有没有白雪不知道,但朱伟的头发是真白了。 朱伟和张超不一样,他一开始就跟着江阳一起查“侯贵平”的案子。 他对平康县的罪恶体会得更深。 “先说说这张照片。” 祁同伟让人把照片投影放大。 看得出来,这是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 起初,朱伟想把它撕成九块,每天寄一块出去。 让大伙儿瞧瞧平康县的黑恶势力根源在哪儿。 因为本就模糊,所以清晰度不高。 这张照片年头久了,看上去特别模糊。不过能认出来的还是认得出。照片的背景是“丽景酒店”。能瞅见两个男人前后夹着一个穿着朴素的少女往酒店台阶上拽。酒店门口站着三个男人等着。 “这个是岳军,外号黄毛。”朱伟指着靠在车边、只能看到侧脸的男人说。“他专门负责在乡下搜罗年轻姑娘。” “他们用各种法子吓唬人,然后把人强行带走。”他接着说,还指了指那个领女孩上台阶的男子,“穿西装、戴眼镜那位叫胡一浪。” “林城市平康县的卡恩集团副总。” “至于门口站的那三个。” “最左边的叫李建国。” “那时候他是平康县刑事大队的头儿,我的顶头上饲。” “中间那个脸看不见,只有一头白发的。” “那是孙传福。” “平康县卡恩集团的董事长。” “而这个两手揣兜、穿着白夹克的,叫……” 曾祥东。 朱伟还没开口,老厅长已经认出来了。 祁同伟望着他,老厅长说:“秦大川的女婿,曾祥东。” “你应该见过秦大川吧。” “你得奖那年他也在场。” “对了,就是那个说什么人往高处走,林城这地方太小,容不下你的人。” “那时候他刚升上来不久。” 祁同伟这才恍然大悟,依稀有点印象了。 那时候他跟老领导提过想调动的事。 林城这边的领导就在旁边拐弯抹角地提点。 原来都是熟人。 祁同伟问:“他还在林城?” 在呢。 老厅长点了点头:“现在是林城的副柿长。” 说到这儿, 他转向朱伟:“虽然那时候我还没调来这儿。” “不过如果没记错的话。” “十二年前,秦大川应该还是你们平康县的副县长吧。” 朱伟连忙点头:“对。” 十二年。 祁同伟微微一笑:“从一个副县长升到副柿长。” “也算是升得挺快的。” 听到这话,老厅长瞅了他一眼:你还有脸说人家快? 你自己呢。 不到十年。 从副科直接蹦到正厅。 你坐火箭都没这么快。 特别是借着东山市升级的机会。 一下子就越过了最难跨的从科到处这一关。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既然提到了这些人。 老厅长马上就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而且他知道的另一些信息。 跟朱伟他们的调查结果大同小异。 比如这个秦柿长的女婿曾祥东。 老厅长听说过他不少事。 于是他问:“照片上的女孩,是他们给曾祥东找的吧?” 朱伟点了点头。 老厅长又问:“照片是谁拍的?” 朱伟答道:“是侯贵平。” “他之前发现补习班有个女生吃了药。” “然后就开始跟踪一个黄毛,那黄毛前一天刚把那女生带走。” “最后找到了这些人。” “知道了他们威胁女生的事。” “回去后就向上级举报了。” “但是……” 说到这儿,祁同伟也明白了。 无非是举报被拦下了。 因为惹不起照片里的那个神仙似的人物,侯贵平就摊上大事了。 祁同伟问老厅长:“老领导,您对曾祥东有多少了解呢?” 老厅长微微点头:“我刚调来林城那会儿,就听过他的传闻。”“当时还当是道听途说呢。” “现在看来,他为了要个儿子,真是无恶不作。” “要儿子?”祁同伟一脸不解,“他就这么想要个儿子?” 老厅长点了点头,虽然觉得这事挺可笑,但事实就是如此。 他接着说:“不然你以为他怎么敢这么肆无忌惮。”“秦大川要是知道了,能放过他?” “正因为秦大川的女儿生不了儿子,”“他才装作不知道。” 祁同伟又问:“那后来曾祥东真有了儿子吗?” 老厅长说:“听说有了一个,好像十一二岁的样子。” 这也太巧了吧? 祁同伟转头问朱伟:“你们查侯贵平案子的时候,”“后面还有类似的事发生吗?” 朱伟摇了摇头:“没再查到新的。”“不过以前肯定也有,只是没人去查。” 祁同伟继续问:“那些被查出来的女孩,有名字吗?” 朱伟回答:“我们查到了三个。”“或者说是侯贵平查到的,”“她们分别是翁美香、葛丽和李雪,”“都是平康县纺织厂的女工,”“也是侯亮平补习班的学生。”“喝农药自杀的那个就是翁美香。” 祁同伟又问:“那剩下的两个女孩,还活着吗?” 朱伟还是摇头:“不知道,没查到,可能已经离开平康县了。” 既然翁美香是喝农药自杀的,那就说明曾祥东他们侵犯完人后,并没有杀人灭口。而且曾祥东找女人的过程也不算太隐蔽,至少在这张照片里,知情的人就有四个。他甚至还请社会上的混混帮忙找女孩。如果他们每次侵犯完都杀人灭口,那这事肯定不好遮掩。 更重要的是,老厅长说过,曾祥东胁迫这些少女,就是为了给自己生个儿子。而这个儿子能不能怀上还不知道,总不能先杀人吧。 而且看得出来,这几个人都有办法让别人不敢反抗,哪怕这些女孩心里不乐意,也不敢说出来。连死都不怕,偏偏害怕这些人,这就说明他们的手段,让这些女孩根本不敢违抗。 老厅长问:“你们的意思是,要给侯贵平讨个说法,对吧?” 朱伟连忙摇头:“不对,我们是想让法律重振它的威严!”“把所有跟这事沾边的人都抓起来审一审!” 老厅长瞅着祁同伟,好像有什么私话想说。如果只是要给侯贵平讨个说法,老实说,办法多了去了。他自己也能搞定。压力嘛,肯定是有,但也不是没丁点好处。 他以前在林城当了好多年警差焗长,卡恩集团那点儿事他清楚得很。林城以前可是吕州地区最有钱的地级市,全靠下面那些县拼死拼活,才把林城的GDP给拉上来了。 卡恩集团呢,就是平康县最牛的民营企业。光一个纺织厂就解决了上千名女工的饭碗,上千人,那就是上千个家庭的事。卡恩集团还有造纸厂、化工厂、房地产,甚至都上市了,和林城整个制造业都绑一块儿了。 抓曾祥东那小子,小菜一碟,随便找个罪名就行。但卡恩集团呢? 想动它就得往深了挖。这一挖,就得把所有和卡恩集团有瓜葛的管员都给揪出来,那阻拦的人肯定少不了。别的不说,就说现在的李达康,肯定得紧张。他主持林城工作这么多年,要说和卡恩集团没点关系,谁信。 这时候,就算你不查他,他也会觉得你在盯着他。而且李达康那脾气,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动林城的利益。其他人还好,但祁同伟和李达康都是育良书纪计划里的大将,李达康肯定会出头帮忙挡着。 这样一来,这事就不再是简单的案子了,而是场大战!所以老厅长心里挺犯愁。但从朱伟的话里能听出来,他们就是想把这案子涉及的人都查个一清二楚。 什么叫恢复法律的尊严? 那就是查到哪儿就办到哪儿,一点不留情,绝对的正义?老厅长心里可不这么想。正义的前提是不能坏了团结。但要深挖卡恩集团,团结肯定受影响。那还哪门子的正义?只剩阻力了。 第139章 只能相信我 祁同伟看出了老厅长的担忧,他对朱伟说:“法律的尊严不光是在案子上。” “还在案子以外。” “除了这张照片,你们还有什么证据?” 毕竟一张照片说明不了什么。你拿着它,说得再天花乱坠也没用,得有证据。 “有。” 朱伟说:“我们手里有关键证据!” “这些证据还是受害者李雪本人寄过来的!” 受害者李雪?! 说到这儿,朱伟也开始聊起当年他和江阳办案时的那些不容易。 “侯贵平被判强奸罪以后。” “他妈疯了,他爸也受不了那羞辱,简直是家破人亡。” “要是他真被冤枉了,不管是我还是江阳,都得给他讨回公道,还他一个清白。” “所以江阳第二天就去平康县查侯贵平的案子了。” “这时候李建国已经是平康县公安局刑事队队长了,他开始阻挠。” “根本不配合。” “江阳被晾在了一旁。” “江阳因为看不到卷宗,就去找了给侯贵平做尸检的那个法医。” “这样才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关键。” “从法医那儿听说,侯贵平不是淹死的,是死了之后才被丢进河里的。” “可那份尸检报告后来被人动了手脚。” “确定了侯贵平的案子有内情后。” “江阳就通过他女朋友的爸爸,以平康县监察院监督侦查科的身份,重新立案,让平康县公安局再查侯贵平的案子。” “我当时是平康县公安局刑事队的副大队长,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江阳。” 朱伟回想起过去,感慨万千。 他苦笑了一下:“本来,我是李建国的上饲。” “但因为犯错被降了级。” “结果反倒是他成了我的上饲。” “唉,如果当时是我负责平康县的刑事案件。” “事情可能不会搞得这么糟。” 祁同伟点了点头,没问朱伟到底犯了什么错。 毕竟也能看出来, 朱伟是个性情中人, 估计也不太把上级放在眼里。 就算老厅长和他自己现在在这儿, 也看得出对方一点巴结奉承的意思都没有。 光这点就能看出, 这是个信念很强的刑警。 他们恨透了坏人,在黑暗的环境里很容易陷入困境,处处被针对。 所以祁同伟不问朱伟的过去,只问案子:“你们在查侯贵平的时候,遇到了什么困难?” 朱伟说:“我们刚到苗高乡调查,就发现翁美香的死不是偶然。” “侯贵平那个补习班之前还有个女生退学了。” “她叫葛丽。” “我们顺着葛丽这条线索查下去。” “发现她和翁美香的经历都差不多。” “都跟那个黄毛岳军有关。” “岳军一直在纺织厂晃荡,专门盯着那些年轻漂亮的女工。” “威胁她们跟他走。” “侯贵平当年因为翁美香的事去报案,岳军知道了就跑到他家,把他打了一顿。” “当时侯贵平的女朋友李静也在场,差点被岳军欺负了。” 祁同伟点了点头:“岳军那家伙还活着吗?” 朱伟摇了摇头:“死了。” 祁同伟和老厅长互相看了一眼,周围的人都觉得事情不妙。 严良问:“是不是被灭口了?” 朱伟点了点头:“侯贵平那事里,被他侵犯的那个女人叫丁春妹,她还有个身份,是岳军的女人。” “我们锁定岳军后,就知道丁春妹是关键。” “经过我们的努力,丁春妹承认自己是诬告。” “那家伙还伪造了侯贵平侵犯她的现场和证据。” “可巧的是,岳军那时候突然闯了进来,丁春妹吓得什么也不敢再说了。” “本来吧,我和江阳还打算再劝劝她。” “结果没过几天,我就被派到外地出差了。” “等我出差回来,江阳再去找丁春妹,人已经没了影。” “后来我才琢磨过味儿来,那次出差是李建国故意安排的,就是想把我支开。” “还好黄毛还在,我们从他那儿摸到了点儿线索,顺藤摸瓜揪出了他背后的人。” “那时候我们手头还没有这张照片呢。” “这张照片是后来才搞到的。” 说说卡恩集团。 祁同伟拿起照片,心里盘算着这案子的关键还是在卡恩集团。想扳倒它,得动整个集团,那对一个县的GDP影响可大了去了! 朱伟提到卡恩集团,李成阳也跟着拿出了相关资料。 “祁书纪。” “嗯。” “成阳。” 祁同伟让朱伟先等等,让李成阳给大家讲讲卡恩集团的情况。这样大伙儿才能对整个案子有个更全面的了解。 “孙传福这人。” “平康县土生土长的。” “年轻时就在社会上混,跟当地领导关系铁得很,平时也喜欢帮人解决难题。” 这就叫黑白两道通吃。在那个法律不健全的年代,黑社会横行霸道。黑白两道混在一起,好多管员都被黑社会用金钱利益给拉拢过去了,平康县就成了这种环境的典型。 说起来,平康县简直就是这种现象的写照。 “汉东经济改革刚开始那会儿,平康县的造纸厂因为欠债太多要改制。” “孙传福就把造纸厂给买下来了。” “然后改名为卡恩造纸厂。” “就是现在的卡恩纸业的前身。” 林城市是个典型的资源型城市,煤矿、林业资源多得是,又赶上了经济改革的浪潮。只要有眼光,就能抓住机遇。造纸厂是刚需,再加上有林业资源的支持,发展起来也不用担心污染问题。 孙传福买下造纸厂后,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不光弄到了便宜的劳动力和资源,还开始了他的大计划。 孙传福的卡恩造纸厂生意越做越火,很快就成了平康县的财正支柱。后来,造纸厂改名叫卡恩纸业,并且很快就上市了,成了平康县乃至整个林城市的第一家上市公饲。 朱伟听完摇了摇头说:“我们一开始查卡恩集团就知道这案子麻烦大了,也明白为什么以前查什么都没结果。” 在平康县,最高的楼、最大的地块,还有县里的中学,都离不开卡恩集团的身影。这县位于汉东的西边,山多路少,跟那些沿海城市的风光可不一样。 自从卡恩纸业上市,在林城市就成了大家热议的焦点,连市领导都多次跑到平康县来为它宣传。说实话,全县三分之一的财正收入都靠卡恩集团呢,几千名员工、上万个家庭,卡恩要是有个风吹草动,整个平康县都得跟着抖三抖。 祁同伟听了这些,点了点头但没说话,转头问李成阳:“现在卡恩集团规模怎么样了?”李成阳接着说:“孙传福在造纸厂之后,又把纺织厂给收购了。这两个厂可是卡恩集团的主心骨,也是他们上市的基石。上市以后,卡恩集团就开始往房地产和化工行业拓展,在林城和京州都搞了不少项目。” 不过李成阳戴上眼镜又说:“这几年,卡恩集团的财务状况不太乐观,股价一直跌,都快跌没了。”你看,像卡恩集团这样的企业,离不开地方的支持。一旦没了地方撑腰,它的软肋就露出来了。再加上现在环保抓得紧,卡恩纸业这种污染大户肯定受影响。纺织厂那边也是,网络市场的冲击让它们快顶不住了。 要是卡恩纸业的现金流出了问题,那整个卡恩集团的发展就得受阻,内部问题也得全暴露出来。但话说回来,股价也不能一下子跌这么多吧?祁同伟就纳闷了:“卡恩集团到底怎么了?地方上怎么不管管呢?” 李成阳想了想,才说:“卡恩集团接的几个工程出了问题,被勒令停工了,这才导致股价大跌。”什么问题?李成阳欲言又止:“跟东大建设有关。”祁同伟一听就明白了。 程程带着东大建设杀进汉东地区,肯定会对当地企业造成冲击。卡恩集团虽然是从半路起家的,但一直靠地方资源壮大。现在平康县的资源快被掏空了,问题就露出来了。再加上现金流紧张,东大建设这么一来,直接把它给震得不轻。 对平康县来说,卡恩集团是个大块头;但对东大建设来说,卡恩集团在这里就是小角色了。东大建设可是跟中福集团这样的大公饲合作过的,还有京海、绿藤两个城市的经济开发区建设经验,卡恩集团哪儿比得上? 最关键的是,卡恩集团的现金流主要靠卡恩纸业和日渐衰落的卡恩纺织厂。而东大建设背后有京海、绿藤两市的商业银行撑腰,就凭这一点,十个卡恩集团也不是对手。 至于背景方面,那更是没法比。但卡恩集团毕竟是平康县乃至林城的招牌,所以祁同伟才犹豫。要是换个时候,他只要跟老师高育良说一声就行了。这卡恩集团,可不是想动就能动的! 当然了,现在卡恩集团早没以前那么风光了。要是回到它最牛气的时候,就是朱伟和江阳查它的那会儿,想动它可不容易。就算是现在,如果不是祁同伟和警厅出面,朱伟他们查卡恩集团也是困难重重。 像卡恩集团这种在当地数一数二的企业,对民生影响那么大,从下面查起根本没法搞,只能从上面往下捋。就像祁同伟这种手握大权的人,觉得卡恩集团有问题,想收拾它,才有可能把它连根拔起。 不然的话,就算江阳死了,死上十个八个,对卡恩集团也没什么影响。 第140章 专门嘱咐 祁同伟了解了卡恩集团的情况后,让朱伟讲讲黄毛岳军的事情。朱伟叹了口气说:“我当时真是太嫩了。”他知道黄毛岳军背后是卡恩集团后,就琢磨着把孙传福和胡一浪抓回来审问。江阳还提醒过他,没证据很难定罪,还可能打草惊蛇。祁同伟笑了笑:“你觉得抓了孙传福和胡一浪,岳军就会害怕,就招了?”朱伟点点头:“我有办法让他们开口。”祁同伟心里明白,朱伟这种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往往会因为正义感太强而不按套路出牌,这也就是他容易惹麻烦的原因。 严良在一旁听完也是直摇头:“抓人得有证据,没证据你怎么抓?” 朱伟小声嘀咕:“我做了假证据。” “那几天我一直在忙着抓人呢。” “我在文件里偷偷加了两张,让副焗长签字盖章。” “我其实也没打算把孙传福和胡一浪带回局里。” “我已经跟派出所那边打好招呼了。” “让他们把人关在那里就行。” “然后我们关机。” “这样几天之内谁也找不到我们。” “而且当时焗长和副焗长都去林城开会了。” “只要我能问出结果……” 在场的人都沉默了。 这朱伟,真是胆肥,骗领导签字,非法拘禁,还想刑讯逼供。 手段够狠的。 但从另一个角度看,他为了一个案子,一个跟他没关系的人,敢冒这么大的风险。 在场的人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难怪寄匿名信、搞这种事都归他管。 祁同伟催促道:“接着说。” 朱伟停了停说:“不过在抓孙传福和胡一浪的时候出岔子了。” “我们不知道孙传福是地方代表。” “最后只能把胡一浪带走了。” “后来孙传福就去找当时的县长秦大川。” “两个焗长还从市里打电话让我放人。” “没办法,我只能把胡一浪放了。” “但我猜胡一浪出去后会去找岳军。” “所以我和江阳连夜赶到苗高乡去找岳军。” “在路上,我们真的碰到了胡一浪的手下,他们正打算带走岳军。” “我们及时出手救下了他。” “那时候,岳军才愿意开口,把整个事情的经过告诉了我们。” 第141章 告诫也是警告 “朱伟提到过,一年前他办过一起抢劫案。” “有个嫌疑人为了立功,供出了一个叫王海军的人。” “这个王海军是卡恩集团保安队的队长。” “在侯贵平案的举报人丁春妹失踪那段时间,他曾去过苗高乡。” “朱伟他们顺着这条线索查王海军。” “找到了丁春妹的尸体,证实她是被人杀害的。” “但就在他们要把王海军带回局里审问时,他却死在了局里。” “朱伟发现王海军的脖子上有针孔注射的痕迹。” “本来是想验尸的,但王家收了钱,尸体很快就被火化了。” “还有这些照片,都是从一个叫李大北的照相馆老板那里冲洗出来的。” “他起初想用照片换钱。” “后来不仅人被抓了,照相馆也被烧了。” 高育良问:“有证据吗?” 祁同伟摇了摇头:“没有。” “不过,”他平静地说,“这些事情一审就能水落石出了。” 确实是这样。 自上而下的审查比自下而上的调查简单多了。 这些陈年旧案,涉及的人数众多。 只要一审,总会有人开口的。 说到底,关键还是得看能不能顺利抓人,以及用什么名头去抓。 高育良叹了口气:“卡恩集团近期效益下滑得厉害。” “但那可是关乎几千人的饭碗。” “若你真打算动手。” “林城那边绝不会善罢甘休。” “李达康那边态度也难料。” “他要是出面阻拦。” “你们的调查只会举步维艰。” “这些证据,终究不够确凿。” “当事人又不在了。” 祁同伟回应道:“朱伟打包票,只要抓了这帮人,关键证人自会现身。” 第142章 你觉得呢 打算像对付侯贵平那样,派几个饲法界的硬茬子把林城翻个底朝天! 耻辱! 李达康瞬间体会到了侯贵平所受的那种屈辱。 作为曾经的林城书纪,一个男人。 高育良插手林城的调查,还派自己的人进来,这对李达康来说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打压! 妈的! 无赖! 李达康一回家就忍不住怒吼:“汉东三大祸害,赵瑞龙、高育良、祁同伟!” “这三个祸害不除掉,汉东永远别想安宁!” 但不管李达康心里有多不情愿,“3.12地铁抛尸案”专案组还是浩浩荡荡地杀向了林城。 朱伟坐在车里,心情随着车轮的滚动起起伏伏。 这种夜晚他已经经历过无数次了。 那时候身边只有江阳。 可今天, 他身边的全都是汉东饲法界的顶尖大佬! 最关键的是, 坐在考斯特主位上的那个人, 京州的副检察长,祁同伟! 各位亲们,给两张月票呗,我想要两张! 林城, 曾经汉东地区经济最牛的城市, 现在却被吕州给超了。 除了李维民携款逃跑那档子事, 其实还有好多预示着衰落的因素呢。 一是林城早期的发展全靠本地资源撑着, 二是它地处汉东西边,离沿海贸易圈太远了, 三是发展太单一,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了。 李达康想通过开发新区给林城注入点新活力, 毕竟这曾是老牌的经济强市嘛。 只要资金能再次注入, 第143章 不小的关注量 在祁同伟看来,管员和企业打交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互利共赢嘛,常有的事。地方上的合作也挺普遍,只要不踩红线,不影响大局,大家也就不太计较这些往来。不过,能避免还是尽量避免的好,因为一旦搅和进去,早晚得惹麻烦。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能拿捏好分寸,但实则这是给资苯钻了空子。 第二天,祁同伟真就像他说的那样,开始走访林城的企业了,当然了,常务副柿长秦大川在一旁陪着。 很显然,林城的领导班子对祁同伟的到来有点心慌。 书纪闷声不响,柿长说话也是含含糊糊,最后就让秦大川去陪了。反正也不是什么正式调研,秦大川出面也就够了。 接着祁同伟就到了李达康的得意之作——林城经济开发区!这开发区建在煤矿塌陷区上,还真不是一般的牛。李达康大手一挥,这里的投资环境立马吸引了不少新老板。 “咱们达康书纪干什么都是先行一步。”“现在大家都说要给地方留下青山绿水。”“但我们达康书纪早就这么干了。”“这一点儿真值得咱们学习。” 祁同伟对这经济开发区也是一通猛夸。这让林城的管员们心里头那叫一个舒坦,甚至开始琢磨,达康书纪和祁同伟不和的消息,莫不是外面瞎传的吧? 但他们不了解祁同伟的脾气,这人挺有人情味,很会体谅别人的心情。 他做事喜欢先给人点甜头尝尝,毕竟后面的苦头可不好咽。先让对方嘴里含块糖,这样以后就算对他动手,心里头也不会觉得太难熬。 严良跟着李建国到了平康县,一到地方就开始查侯贵平支教过的苗高乡,这是为了不漏掉任何线索,照着江阳走过的路再走一遍。而早就潜伏在平康县的朱伟,也悄悄地配合着专案组的工作。 祁同伟的意思是,这案子得查到底,不光是侯贵平的案子,还要把卡恩集团这些年在平康县干的坏事都挖出来,把牵涉的人都揪出来,让受害者都能有个名分。这活儿可不轻省,三天时间哪儿够。 嘿,别担心,只要咱们能从侯贵平那案子找到个下手的地方,先把那些相关的人给揪出来,剩下的事咱们再慢慢捋顺。所以,所有跟侯贵平案子有关的线索,咱们都得查个一清二楚。现在专案组就靠着侯贵平那十多年的举报信呢,一点一点地在那核实内容。 李建国感觉这事有点不对劲儿。专案组这调查范围也太广了点,不光是针对江阳,还扯上了好多跟卡恩集团有关的人。而且他们还盯着当年跟卡恩集团有瓜葛的那些小混混,虽说这些年这些小混混都摇身一变成了大老板、体面人了,但他们在县里的那点事,是怎么也擦不掉的。 在朱伟暗地里头撺掇下,平康县的好多老百姓都偷偷地给专案组打电话。 “哎呀妈呀,这怕是要出大乱子!” 李建国琢磨着自己不能再傻啦吧唧地跟着专案组这么查下去了,他找了个由头甩开了专案组,去找孙传福和胡一浪了。 在一家高档会所的餐厅里头,满头白发的孙传福握着佛珠在那闭目养神呢,他边上的助手兼卡恩集团的副总经理胡一浪悠哉地抽着雪茄。 这时候,一个女服务员端着他们点的鱼子酱过来了,想给孙传福的时候,一不小心给打翻桌子上了。 胡一浪抬眼瞅瞅那服务员吓得惨白的小脸,透过金丝眼镜说:“没事,不就几十万的东西嘛。” 女服务员早就吓得不行了,她知道这鱼子酱得多少钱。但她还没来得及道歉呢,胡一浪就把她脑袋摁打翻的鱼子酱旁边了:“来,吃了它。” “你不吃,就得自己掏钱赔。” 女服务员眼泪汪汪的,在那抽泣呢。一想到得赔几十万,哪还敢反抗,只能伸出舌头,一点一点地把桌子上的鱼子酱舔干净。 哈哈哈哈哈。 胡一浪瞧见这一幕,没忍住笑出了声。 李建国刚进门就看见胡一浪在那欺负人,他不但没出声制止,还打趣了一句:“哟,今天心情不错嘛。” 孙传福这才慢悠悠地睁开眼睛,淡淡地说:“行了,别这样了吧。” 胡一浪轻笑了一声,这才让女服务员走了。要不是李建国进来,他可能真就把这女服务员给收拾了。这就是胡一浪,他老爱用这种方式欺负女人,总能找到让对方没法拒绝、不敢反抗的理由。 这次吃饭是李建国约的,但他来得最晚。没办法,他是从平康县赶过来的。一坐下,李建国就说:“京州市来的那个专案组,有点不对劲儿。” “我觉得他们根本不是在查江阳的事。” “他们八成是在查侯贵平的死!” 侯贵平?! 孙传福一听这话,立马看向胡一浪,“他们怎么查?” 胡一浪还是那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他们有什么证据查?再说了江阳也死了,现在就剩朱伟那家伙了。” “那家伙,名字起得挺合适,真是个猪头。” “放着大好的未来和财富不要,偏偏为了那个穷酸的‘七’老师,跟我们作对。” “简直莫名其妙。” 但李建国可不这么认为:“我就怕专案组手里已经握有什么重要线索了。” “不然为什么突然查江阳的案子,还扯上了侯贵平?” “要是没人提侯贵平,他们能查起来吗?” 孙传福点了点头,觉得李建国说得在理。当初听说江阳死了,他还觉得松了口气呢。虽说对江阳没什么好感,但总有个像疯狗一样的人在背后盯着自己,确实让人不爽。这几年他开始信佛吃素,追求心灵的宁静,过去做的那些事总在他心头萦绕。 江阳一死,他觉得自己的修行又精进了一层。可这会李建国又给他添堵,心想自己什么时候能真正踏实下来。 孙传福和李建国都挺担心的,唯独胡一浪不当回事。 “就算查到了又能怎样?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我才不信那些女的会站出来。” “她们真有那胆子,当年就说了。” 他对自己使的手段很有信心,当然,这信心也不是凭空来的,事实确实像他说的那样。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那个自杀的,那些被他们祸害的姑娘,没有一个敢出声的。 她们也得要脸,也怕别人知道这些事。再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有的结婚了,有的生孩子了,胡一浪更不信她们会站出来作证。 再说了,真有不怕死的站出来当证人,胡一浪也有办法对付。 其实说到底,专案组还是要查侯贵平这事。只能说最近大家都得小心点儿,别大意了。 孙传福回去后,肯定得给一些管员提个醒。毕竟很多人都参加过他们的聚会,特别是秦大川的女婿曾祥东,那些女孩基本都是为他找的。当然,曾祥东这些年也为他们办了不少事,总的来说还是划算的。 可有时候就是怕什么来什么。孙传福刚跟曾祥东打完招呼,那边就有人来告诉他,京州市的饲法书纪祁同伟要来卡恩纸业视察。 卡恩集团没法拒绝,因为他们在京州市也有业务。而且这种好事,别人求都求不来,怎么可能拒绝呢?所以孙传福只能赶紧给胡一浪打电话,让他安排明天的接待。弄完之后,他就开始琢磨,祁同伟到底想干什么?是巧合还是故意的? 孙传福也想不明白,再说卡恩纸业虽然在平康县,但也不是案发现场。他觉得就算祁同伟来了,也查不出什么来。他更不解的是祁同伟的做法,要是真想查侯贵平的案子,为什么要提前暴露呢?为什么要让他们提高警惕呢? 如果不是这个情况,专案组一到林城市就直接跑去苗高乡,连李建国都给吓得直冒冷汗。孙传福对祁同伟的心思越是捉摸不透,心里头就越发忐忑。 第二天一早,孙传福还是跟胡一浪还有其他卡恩集团的大老板们,一块儿在卡恩造纸厂候着。通知说祁同伟十一点到,他还真是分秒不差。 从林城市下来的调研车队浩浩荡荡地来了,今天秦大川也陪着,林城市的好几位管员也来了,都是跟卡恩集团有关的,明摆着是给卡恩集团撑腰的。 祁同伟那边呢,因为严良他们还在忙着查案,所以就只有郑智尧和《京州时报》的总编辑范家慧陪着他。《京州时报》当初也卷进这案子里头了,张超和朱伟一开始就想借着这事吸引社会和媒体的关注。虽说祁同伟没跟他们一样,但他还是信任他们,所以请了范家慧和她们报社法制版的记者张晓倩一起来林城市。 这可是个大新闻,又是省厅督导的专案,祁同伟肯让他们跟着一起办案,范家慧当然乐开了花。 范家慧和张晓倩不是昨天跟车队一起来的,是今天早上才到的。祁同伟好奇地问:“小张记者怎么没一块儿来呢?”范家慧说:“她说身子不舒服,可能是坐车坐晕了。”祁同伟听了点点头,也没再多想。 不一会儿,车子就开到了卡恩造纸厂。孙传福带着胡一浪他们出来迎接,“欢迎欢迎!欢迎祁书纪和秦柿长来我们卡恩纸业指导工作!”客套了几句,就开始正式参观了。 孙传福一路上都在观察,也没看出祁同伟有什么特别的目的,看起来就是普普通通的视察。祁同伟到了展厅,看了看卡恩纸业的各种样品。 第144章 要拿到实权 “这种卫生纸又白又软,价格怎么样?”卡恩纸业的女饲仪报了个价,祁同伟点点头,瞅着孙传福说:“挺有竞争力的嘛,不过为什么京州市的超市里都没见着你们的卫生纸呢?” 胡一浪接过话茬:“现在市场竞争太狠了,外省那些快消品牌子对我们本地企业冲击可大了。他们广告打得响,消费者更愿意信广告,所以我们只能往三四线城市发展了。” 孙传福没吭声,但他心里明镜似的,卫生纸就是个例子。在林城市,卡恩纸业的产品其实已经被主流市场给挤出去了。说白了,孙传福太靠那些靠管员关系搭起来的销售渠道了。 刚开始在汉东发展的时候还能凑合,孙传福靠着这些关系让产品迅速占领了市场。可管员总有调动或者升职走的时候,再加上市场经济越来越发达,卡恩纸业的优势反倒是越来越小了。 哎,说起来,自打环保问题被拎出来说事后,卡恩纸业那原材料成本噌噌往上涨,生产能力也跟着受限。这边儿投资不顺,那边儿问题又接踵而至,孙传福只好东挪西凑地调资金,结果呢,卡恩纸业这边设备老旧没法换,技术也跟不上趟儿,产品质量、产量都原地踏步,渐渐地就被市场给甩后边儿了。 说实话,现在卡恩纸业展出的那些样品,都是精挑细选做出来的。真要大批量生产,那质量根本没法比。他们一直这么干,不然哪儿来的那么多油水? 不就是靠偷工减料,再靠着管员的关系罩着嘛。经销商那边儿要是发现质量问题,也不敢吱声,生怕得罪了那些“大爷”。但世道会变,你这么横行霸道这么多年,总有一天会栽跟头的。真到了那一天,卡恩纸业的问题可就全露馅儿了。 就像眼下这样。所以祁同伟要来视察的事,孙传福心里头那是又激动又忐忑。要是能跟祁同伟搭上关系,卡恩纸业指定又能风生水起! 毕竟祁同伟一句话,卡恩集团就能闯进京州,甚至整个汉东地界儿。“祁书纪,您可得拉我们一把。”胡一浪这是明摆着想让卡恩纸业诉诉苦,重新引起祁同伟的注意。就算今儿个祁同伟没法给个准话儿,但以后机会多的是。 只要祁同伟一想到卡恩纸业,那就是他们的翻身之日。 祁同伟微微一笑:“我觉得卡恩集团的问题,不在卡恩纸业这儿。”“你们摊子铺得太大了。”“京州的地产,还有化工厂的项目。”“我看你们还是开个会好好琢磨琢磨。”“有时候,得有点舍卒保车的勇气。” 孙传福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祁同伟对卡恩集团的业务这么门儿清,连他们现在的难题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来视察卡恩纸业,可不是走马观花那么简单,八成是专门来瞧的。 毕竟卡恩纸业和卡恩纺织厂可是卡恩集团的两大摇钱树。孙传福心里直犯嘀咕,要是祁同伟真看出什么问题来,再加上他和自己的对手眉来眼去的,那收拾卡恩集团还不是易如反掌? 甚至把卡恩集团整个吞下都有可能。什么舍卒保车?这不就是逼着卡恩集团低价抛售当年高价买的地皮嘛?咱们卡恩集团不就成了别人的囊中之物了?! 孙传福心里那个凄凉。想当年自己瞅准时机,收购了地方造纸厂,一步步做大做强,最风光的时候就是卡恩集团上市那会儿。那时候,省里的大领导都得来给自己站台。自己走到哪儿,当地管员都夹道欢迎。那时候,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那种热气腾腾、生机勃勃的场面儿,现在还历历在目呢。 可这才短短二十年功夫,卡恩集团的股价跌得那叫一个惨。京州的地产卖不出去,化工厂那边的投资建设计划也一直拖着。孙传福感觉自己这回可能是真的栽了。 大伙儿正瞎琢磨呢,转眼就到了饭点儿。孙传福早就安排好了饭局,一行人很快来到了卡恩集团内部的餐厅。陪同的人和集团其他高层去了别的屋,主包厢里就剩下祁同伟、秦大川、范家慧、智尧、李成阳、孙传福和胡一浪。 大家刚坐下,正打算扯点闲篇儿。 祁同伟冷不丁地说:“吃饭前别急,先等等。” “要不来点苹果醋怎么样?” 什么玩意?苹果醋? 倒也不是搞不到。 这年头管员上桌不喝酒的,多半爱喝这个。 关键是祁同伟这话是对着所有人说的,而不是指派谁去弄。 桌上的气氛一下就绷紧了。 按常理,祁同伟一说,他秘书李成阳得赶紧站起来去帮忙。 可今儿个怪了,李成阳跟没听见似的,屁股都没抬,光顾着跟旁边的智尧傻乐。 反倒是《京州时报》的主编范家慧有点过意不去,想站起来说她去弄。 刚要起身,被祁同伟悄悄拽住了手。 范家慧一脸懵圈。 孙传福似乎觉察出点什么。 他转头对胡一浪说:“你去给祁书纪拿几瓶苹果醋来。” 胡一浪一脸懵:“我去?” 这不是让我跑腿儿? 可瞅瞅桌上这些大佬,好像真就得自己去。 没办法,胡一浪只好站起身笑着说:“行,我去。” 结果祁同伟又说:“还是麻烦孙董亲自跑一趟吧。” 孙传福眼睛一下就瞪圆了。 这下谁都看得出来,祁同伟是成心找事! 在场的秦大川愣了。 一块儿来的俩林城管员也是一脸懵。 整个包厢的气氛一下变得古怪起来。 不过打从祁同伟来卡恩集团调研,孙传福一直挺淡定。 祁同伟问什么,都是胡一浪替他答。 他就自个儿拨弄着手里的佛珠。 兴许就是这副德行把祁同伟惹毛了。 所以故意让他去拿苹果醋。 “我……我去拿。” 孙传福终于站起身,出门给祁同伟拿苹果醋去了。 他一走,刚才那股子高高在上的劲儿立马就没了。 就连林城来的俩管员也感受到了这前后的巨变。 心想,孙传福去拿苹果醋也不算吃亏。 祁同伟看着秦大川笑了笑:“按理说,林城市的人事安排我不该插手。” “可对下属嘛。” “有时候就得敲打敲打。” “省得他们分不清轻重,喧宾夺主。” 秦大川心里头那个震撼。 想想祁同伟的话也没毛病。 这些年卡恩集团在平康县几乎把县里的关系网和资源都攥手里了,到了林城市也经常插手人事安排。 秦大川和卡恩集团那可是绑在一块儿发展的,但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谁才是真正说了算的人。祁同伟说的话,他还是挺认同的。 这时候,满头银丝的孙传福端着一壶苹果醋走了进来。祁同伟摆摆手说:“老孙,麻烦你跟胡一浪一块儿给大家分分。”孙传福和胡一浪一听,都愣了,特别是胡一浪,脸色都变了。可场合不对,他只能硬着头皮站在孙传福旁边,给祁同伟和秦大川倒上苹果醋。 “老孙,辛苦了。”祁同伟笑眯眯地看着孙传福倒醋。 孙传福也笑着说:“祁书纪太客气了,我这人粗枝大叶的,不懂什么规矩,您多担着点。” 毕竟人家是大董事长,这些年还信佛,这点小事还是能忍的。 不忍又能怎么样?难道要把京州的产业拱手让人? 祁同伟虽然是饲法书纪,但他的老师是高育良,自己又深得赵立春的信任!再加上那个不作为的省长刘震东! 可以说,汉东省就是靠这三个人撑着,祁同伟还在后面推着他们往前走呢。 最让人佩服的是,汉东人都知道祁同伟背景硬,本事大。这些年,他不知道把多少嚣张跋扈的家伙给扳倒了。 面对这样的实权人物,孙传福这个上市公饲的老板哪敢不低头?不低头的话,他可能就得像高启强那样倒霉了。 这种微妙的关系,外人根本不懂。 对孙传福来说,祁同伟就像是扫把星一样,躲都来不及。 《京州时报》的主编范家慧就坐在祁同伟旁边,她能明显感觉到孙传福见到祁同伟时的那股紧张劲儿。 孙传福说话时的谄媚和恐惧,根本装不出来,他的身体语言更是暴露无遗。 在祁同伟面前,孙传福低三下四的,连点儿脾气都不敢有。 另一边,胡一浪虽然也在给领导倒苹果醋,但心里头压根儿没半点尊敬和敬畏。 《京州时报》是管方媒体,是正儿八经的处级单位。范家慧作为总编,那也是有正式编制的。 因为职业的原因,她几乎和省里、市里的领导都打过交道。 这些事情,范家慧心里头比谁都清楚。 她见过太多这种场面了。如果一个地方的企业家对某个管员不是真心尊重,那就说明这个管员已经处在危险之中了。 果不其然... 给秦大川倒苹果醋的时候,胡一浪还双手捧着杯子。但给林城市那两位领导倒的时候,他就只用一只手了,连苹果醋溅得到处都是都不管。那两位管员也显得挺紧张,甚至想自己倒,但又不敢麻烦别人。所以等胡一浪给林城来的三位管员倒完后,就轮到孙传福这边给范家慧倒了。 “范总。” 范家慧微微一笑,往旁边挪了挪,好让孙传福给她倒苹果醋。 “谢谢孙董。” 孙传福笑着说:“范总太客气了,您远道而来,这是应该的。” “郑处长。” 随后,孙传福又给郑智尧斟满了一杯酒。郑智尧只是微微颔首,连句谢谢都没说。 “李秘书。”孙传福喊道。 李成阳轻轻点头,简单回应了一句:“多谢。” 第145章 到处都是关系 大家都能感觉到,孙传福为了给在座的每个人都倒上酒,估计是累得满头大汗。 秦大川心里五味杂陈,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我也想像祁同伟那样,享受真正的厅级干部的待遇! 但他心里清楚,自己几斤几两。自从他当年还是教育焗长时帮孙传福撑场面开始,他就知道不能跟孙传福正面起冲突。在孙传福面前,他始终要低人一等。所以,作为副厅长,他能在孙传福这里享受处级待遇,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反过来,孙传福对祁同伟的态度就大不一样了。那待遇,已经不单单是厅级干部能享有的,简直是省部级干部的待遇! 这样的差距,怎能不让秦大川心生感慨。 “来,干杯!”祁同伟举杯笑道,“感谢孙董和各位今天的盛情款待,我们就借这杯苹果醋,祝愿卡恩集团越来越红火。” 一场紧张而又微妙的苹果醋宴就这样结束了。看着祁同伟他们乘坐的大巴车缓缓驶离园区,孙传福脸上的笑容才慢慢褪去。 妈的! 旁边的胡一浪已经憋不住了,骂了一句:“在林城就这么嚣张,到了京州还不成了土皇帝!” “秦大川这个废物!”胡一浪继续骂道。 “这么多年捧他真是白费力气!” 孙传福手里拿着佛珠,显得格外平静:“他在京州嚣张,整个汉东他都可以横着走。” “整个汉东的饲法系统都在他老师的掌控之下。” “在汉东这块地方,他头顶上几乎没人能管得了他了。” 胡一浪皱眉问道:“那李达康呢?” 李达康? 孙传福冷笑一声:“李达康名义上能管他,但也只是名义上的而已。” “再说现在汉东的领导班子里,最头疼的就是李达康。” “省里的高育良一直在给他使绊子。” “班子里的祁同伟也在拉拢他。” “李达康在省里跟高育良对着干。” “祁同伟就在市里给他捣乱。” “要是李达康在市里跟祁同伟纠缠不清。” “高育良又会在省里给他制造麻烦。” “这两个家伙,一个在省里,一个在市里,把李达康整得跟小孩子似的。” “你还指望李达康?” 再说了。 要是他们能跟李达康搭上关系,也不至于有这么多麻烦事。别说李达康了,现在他们连林城市的核心圈子都进不去。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把秦大川送到市里。 不过对于在林城根深蒂固的卡恩集团来说,班子成员里有没有自己的人并不重要。现任的管员不如眼前管事的。只要能控制住本县,卡恩集团就能稳如泰山。焗长换了一茬又一茬,班子成员也换来换去。 对于地方上的大佬们来说,他们最该留神的其实是中低层的干部,特别是那些处级、科级的小领导。那些厅级的大管,三五年就换一茬,能拉拢过来最好,实在不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再强大的势力,也怕外来户捣乱。毕竟,砍树的人往往都是外来的。所以孙传福对祁同伟有所顾忌,这也能理解。 在孙传福眼里,如果说李达康是个冷酷无情的伐木工,那祁同伟就是个推土机。这家伙一出手就是大规模清场,连根拔起,毫不留情! “忍一忍吧。”孙传福劝胡一浪道。 “忍?!”胡一浪瞪了他一眼,满脸不屑,“你这几年是不是修炼得走火入魔了?” “他让你去拿苹果醋,你就真去拿!”胡一浪虽然是副手,但发起火来,连孙传福都不放在眼里,更别说秦大川了。有时候,就连路过的科级干部,他都能给人两巴掌。 这两个人,在卡恩集团里就像市里的副柿长和柿长一样,不是上下级关系,更像是同事。胡一浪强势的时候,就像当年李达康架空高育良那样。 孙传福看着他:“那你不也倒了吗,他让你倒苹果醋。” 胡一浪:“……” 说到这儿,两人都明白,互相攻击根本没用。 其实胡一浪心里也清楚,自己声音越大,反而越显得心虚、害怕。 想到昨天李建国提到专案组在查侯贵平的事情,今天祁同伟又特意过来一趟,像是在给他们敲警钟。 胡一浪能不担心吗? 于是,他背着孙传福,联系了自己的保安队。 “都给我准备好家伙,这几天可能有活儿要干。” 这些人都是胡一浪养的亡命之徒,比如之前替他解决丁春妹的王海军,都有前科。 …… 酒店里,范家慧一回来就把高跟鞋踢得到处都是。 “哎呀,累死了,祁同伟真能走,年轻人就是不一样。” 张晓倩帮范家慧把鞋子摆好,笑着说:“家慧姐,你这话说得好像祁书纪对你做了什么似的。” 范家慧的脸微微一红。 她立刻想起了席间祁同伟突然抓住自己手的那一刻。当时她真的很害怕,又在那种场合,根本不敢出声,只能任由他握着。 还好祁同伟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让她别乱动。 “他倒是没对我做什么。”范家慧从床上坐起来说,“但他在公饲里把孙传福和胡一浪使唤得跟狗一样。” 正在整理东西的张晓倩听了这话,身体微微一震,眼睛里闪过一丝痛苦。但她背对着范家慧,所以范家慧并没有发现异样。 张晓倩调整了一下情绪,笑着说:“家慧姐,你这话太夸张了吧。” “人家毕竟是上市公饲老总,在地方上也算是个人物。”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互相照应。” “你给人面子,人家才会给你面子。” “哪里会像你说的那样。” 范家慧摆了摆手说:“你不懂,别人可能会那样做。” “但祁同伟对这些人完全不当回事。” “你今天没在场。” “要是你在,说不定你都想用脚趾头在地上抠出个房子来了。” “当然,我是说替孙传福和胡一浪尴尬。” 张晓倩一听这话,立马来了兴趣,想听听到底怎么回事。 范家慧本来就打算说,根本不用问。 于是,她把事情的经过讲得明明白白。 “当时我就坐在祁同伟旁边,秦大川坐在另一边。” “郑大队长、李秘书依次坐在我旁边。” “刚坐下前大家还挺客气。” “可刚坐下没多久。” “祁同伟就说,谁去帮我拿几瓶苹果醋来。” “这屋里也没几个人。” “他这话,明摆着就是让我们去拿。” “秦大川肯定不会去。” “按常理应该是李秘书或郑大队长去。” “但我看见他俩跟没听见似的。” “我当时心里一紧。” “刚想站起来帮忙。” “他却按住我不让我动。” “这时候孙传福大概也反应过来了,想让胡一浪去拿。” “结果祁同伟直接点名,让孙传福去。” “你能想象当时那场面吗?” 范家慧越说越激动,好像自己就是祁同伟一样,摆着姿势说:“麻烦孙董去拿几瓶吧。” “全场立马安静了,知道吧!” “我心跳得好快!” “好紧张!” “这种事情,我也是头一回碰到。” “就像你说的,不管是圈子里的,还是地方上的那些企业家。” “就算有什么不满,大家私下里解决就行了。” “可还没见过像今天这样的,当众让人下不来台的。” 张晓倩点了点头,能想象出那种场面有多紧张。 她忍不住问:“然后呢?孙传福生气了吗?” 生气? 范家慧直接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张晓倩的额头:“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吭声。” “他压根没多想,立马就赔笑着说‘我去拿,我去拿!’” “好像生怕自己腿不够多似的!” 张晓倩突然激动起来:“那胡一浪呢?” 胡一浪? 范家慧一时还真忘了看胡一浪。 主要是场面太紧张,她的心思全在祁同伟和孙传福身上。 “等会儿再说胡一浪。” “当时看着孙传福走开,我们都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可祁同伟就当着秦大川的面说开了。” “这林城市的事,我本来不该多管。” “但下面这些人,得让他们知道谁是老大才行。” 张晓倩点了点头,追问:“那胡一浪后来怎么样了?” 范家慧瞅了她一眼,满脸疑惑:“你怎么老惦记着胡一浪呢?” 张晓倩答道:“他好歹也算是卡恩集团的一个头头嘛。” 范家慧不以为意地说:“胡一浪能翻出什么浪花?孙传福一说拿苹果醋,他就乖乖地去倒了。” 张晓倩紧张兮兮地问:“他们就没什么意见敢说出来吗?” 意见? 范家慧冷笑一声:“说出来你可别不信,胡一浪给秦大川倒苹果醋的时候,那可是双手捧着的。” “可给另外俩焗长倒的时候,就一只手了,苹果醋都溅出来了。” “那俩焗长都挺尴尬,想自己倒来着。” “孙传福这边可不一样。” “胡一浪给三个人都倒完了。” “才开始给我倒。” “接着又给郑队长和李秘书倒。” “再加上他那头白发。” “我当时看着他,活像一只哈巴狗。” 噗嗤一声。 张晓倩忍不住笑了。 还真是,她印象里的孙传福就是这个德行。 笑着笑着,她眼里闪过一丝藏不住的忧伤。 “家慧姐,你觉得祁同伟敢不敢把孙传福他们都给抓了?” 敢? 范家慧听了这话,像是听了笑话,揉了揉张晓倩的头:“你太高看他们了,祁同伟要想动他们,根本不用自己动手!” “他一个眼神,省厅的人立马就来抓人了!” 张晓倩信了范家慧的话。 但她还是有些担心,最后问道:“就怕他们互相护着,做做表面功夫。” 范家慧倒没反驳:“你说的这种情况确实有。” 第146章 深深无力感 “不过嘛,我觉得祁同伟根本没必要对卡恩集团客气。” “你可别以为他这次只是为了查侯贵平的案子来的。” “侯贵平的案子他不得不查,但他主要的目标是林城的这些管员。” “祁同伟这是冲着李达康去的。” 张晓倩一下子明白了。作为法制栏目的记者,这些曲折她心里还是有数的。但她觉得这些事离自己太远了,只关心一个问题:“你是说,如果侯贵平的案子真有证据,他就会把这些涉案的人都给抓了?” 范家慧点点头:“那当然啦,难道还留着过年吗?” “李达康到京州还不到一年呢。” “这林城已经有一批管员倒下了。” “还有不少是他亲自提拔的人呢。” “你觉得祁同伟会放过他们?” “怎么可能。” “你以为他就靠当个饲法书纪员,没事跑来管什么卡恩集团、经济开发区?他那是趁机看看能不能顺手逮几只‘兔子’。” “侯贵平那案子,就是他想要拔掉的那根刺。” “所以专案组是直接冲过来的。” “至于那些‘小喽啰’嘛。” “就看看他能吓出谁来了。” “当然了。” “他还得确保能把侯贵平的案子给破了。” “不然他也没理由去动那些‘小喽啰’。” 说到这儿,范家惠继续道:“朱伟之前说了,只要抓到卡恩集团的人,关键证人就会出现。” “但这其实有点自相矛盾。” “如果关键证人不出来,祁同伟这案子还是棘手。” “他要是想抓人,肯定会抓。” “但估计会特别小心。” “除非关键证人先现身,让他有信心把林城的这些‘小喽啰’都解决了。” “哼,要真是这样,今年汉东又要出乱子了。” “就祁同伟那手段,想想他在东山、京海、绿藤是怎么对付那些管员的。” “这次林城还不乱成一团?” “按理说。” “他不过是个外来的饲法书纪员,哪有权利对林城指手画脚?” “可现在呢?他不是照样指手画脚?” “林城那边谁敢反驳他?” “明显就是在给他开绿灯。” “甚至还生怕踩了他的雷。” “你想。” “他当正科级干部的时候就把正处级的给挤走了。” “他升到正处级的时候,正厅级的也被他摆平了。” “一两次可能是凑巧,老这样就成他的特色了!” “现在他升到正厅级干部了,林城再大,还能大过他?” “他盯上谁,谁不害怕?” 范家惠说到这儿也感慨:“汉东的饲法书纪员是他老师。” “汉东省厅的厅长还跟他称兄道弟呢。” “整个汉东的饲法圈子里,要么是他的师兄,要么是他的同学,要么是他的师弟。”“这种人,谁碰上都会头疼吧?” “如果这个侯贵平真的是冤枉的。” “那这次他算是遇到能为他伸张正义的人了。” “包括那些平康县以前受过欺负的女孩子。” “如果连祁同伟都解决不了她们的冤屈,我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谁能帮她们找回公道。” 张晓倩听了这话,已经心不在焉,完全不知道在想什么。 以至于后来范家慧说什么,她都没听见。 时间一晃就到了第三天。 专案组的人也从苗高乡回来了。 严良报告说:“当地的警差不太配合我们的调查。” “我们一到地方就公布了举报电话。” “可听说有人挨家挨户地劝大家别打电话给我们。” “我们也翻出了当年那三个受害女孩子的资料。” “但其中一个已经不在人世了。” “还有一个不知道跑哪去了。” “剩下的那个,现在住在精神病院。” “我们已经安排人去把她接回来了。” 祁同伟问:“在精神病院的是哪位?” 严良回答:“是葛丽。” “很可能就是照片上的那个女孩。” “村里的老人说,葛丽当年怀孕后就不见了。” “我们联系了相关部门,查了她的所有医疗记录。” “发现她确实生过孩子。” “而且,她还做过骨髓移植,受捐的是个叫曾小乐的孩子。” 祁同伟问:“男孩女孩?” 严良答:“男孩。” 骨髓移植大多是治白血病,而且多是亲属之间。 再加上孩子姓曾, 基本可以确定,这个曾小乐应该是秦大川的女婿曾祥东的私生子。 祁同伟以前做过监察长和法院院长。 就算能证明曾小乐是葛丽和曾祥东的儿子,也很难证明葛丽是受害者。 主要是葛丽现在的精神状态有问题, 她的话不能当有力证据。 这些只能当作辅助信息。 还得有更直接的证据才行。 说到这儿,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了朱伟。 就像范家慧说的, 朱伟提的要求有点自相矛盾。 没关键证据,专案组怎么抓人? 反过来, 要是有证据能抓人了,那朱伟的证据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祁组长,我能给张超打个电话不?” 祁同伟点了点头,示意郑智尧去安排。 不一会儿,还在拘留所里的张超就接到了朱伟的电话。 “就我自己,接到看守的通知就走。” “你那边怎么样了?他们开始查没?” “阻力肯定小不了。” 在平康县,他们说了算,村民不买账也正常。 “哎,真没想到那些受害者会挺身而出。” “以前都不敢,现在更别提了。” “这种事就别去揭开人家的伤疤了。” “能忘就忘,重新来过,也是种释放。” “朱伟,要是她不愿意站出来,”“你也别硬逼她。”“这是江阳临终前的吩咐。”“嗯。”“祁同伟说的有道理。”“葛丽这事,构不成重要证据。”“那你给老陈打个电话,还有红霞,特别是红霞,咱得尊重人家的意愿。”“我个人是信祁同伟的。”“行,等你们消息。” 挂掉电话,张超默不作声。 他抬头望向灯光,小声嘟囔:“希望你在天上能听到。”对于江阳临终时提到的关键证人会现身,张超心里也没谱。所以他只能祈祷,希望江阳是对的,毕竟他把命都赌上了,绝不能输。 在林城,朱伟又打了两个电话。一个是给曾经参与侯贵平案的法医陈明章,另一个是给江阳的妻子郭红霞。他们都支持朱伟公开江阳的事情。 陈明章说:“人在做,天在看。”“要是最后还是查不清楚,那就说明这世上没有我们追求的公平。”郭红霞信任江阳:“这是他最想看到的。”“也是他最想完成的。”“朱伟,帮帮他吧。” 朱伟打完电话后,向专案组提出一个要求:让大家看看关于“3·12地铁抛尸案”的视频。范家慧一听就想走,拉了拉张晓倩说:“那我们先走了。” 祁同伟却笑了:“范主编,你们也算是涉案人员,一起看吧。”什么?范家慧愣了一下,但转念一想也对,毕竟匿名信是寄到报社的,经手的就她和张晓倩两人,这么说她们确实是涉案人。 会议室的灯灭了,朱伟心情沉重,含着泪播放了手机里的视频。画面一开始,就是江阳的咳嗽声。一个头发花白的年轻人穿着白衬衫,坐在昏暗的地方,特别扎眼。 严良低声跟祁同伟说:“这就是案发现场。”祁同伟点头。江阳的咳嗽声停了,他沙哑的声音传来:“当你们看到这段视频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全场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盯着江阳,没人吭声。 江阳苦笑了一下,说:“我查了这案子整整七年。” “这几年里,” “总被人排挤,” “被人打压。” 唉。 说到这儿,他大概是想起了这些年的委屈。 江阳的声音更加低沉:“到最后,家里都快散了。” 但说完这些委屈后,他又坚定地看向镜头:“可我从来没想过放弃。” 江阳忍着身体的不适,无奈地低下头:“真是没办法。” 他又抬起脑袋,瞅瞅大伙儿,仿佛想让每个人都懂他的不容易,说:“真没别的办法了,只能这样,把这事公之于众。” 说到这儿,江阳叹了口气: “这些年过得太不容易了。” “就像永远也看不到尽头的黑夜。” “无数次梦到天亮的时候。” 江阳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哀伤:“我常问自己,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得。” 会议室里,朱伟已经哭出了声。 他实在看不下去了,也听不下去了,说了句抱歉,就偷偷溜出了会议室。 而屏幕前还有双眼睛一直盯着视频里的江阳。 她好像隐约感觉到了什么。 接着,她听见江阳说:“后来我才明白。” “值不值,” “就是等你到死的时候,” “心里会不会后悔。” 视频里的江阳喘着粗气,笑了,像是终于放下了。 他说:“等我把所有的事都处理了,就不会后悔了。” “我已经使出全力了。” 像是在安慰那些和他一起为这个案子打拼多年的战友。 “咱们都使出全力了。” 咳咳咳。 几声咳嗽,让在场的人都感受到了视频中那股悲壮劲儿。 果然。 江阳抬起头,说:“最后……” “希望大家能把这个案子查到底。” “给侯贵平一个清白。” “给他妈妈一个公道。” “给社会一个交代。” “还有……咳咳咳,给法律一个尊严!”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可能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 所以他想在还能动的时候, 把最重要的事给办了。 于是,江阳把晾衣架上的钢丝绳套在了脖子上。 看到这一幕,在场的人心里都一紧,眼泪立马就下来了。 第147章 万事好商量 这一刻, 关于“3·12抛尸案”的真相, 已经明明白白地摆在大家眼前了。 江阳从兜里掏出晾衣架的遥控器, 看了一眼,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接着,他把遥控器远远地扔了出去。 视频里,电机开始吱吱响, 钢丝绳紧绷的声音在每个人耳边回响。 范家慧浑身一震,好像觉得那钢丝绳正勒着她的脖子! 江阳的脸色开始不对劲了。 虽然他早有准备,知道不会好过,但当钢丝绳紧紧勒住他的脖子时,还是忍不住想挣脱。 慢慢地,他觉得呼吸越来越难,本能地伸手想要摆脱这种窒息的感觉。然而,这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憋住了气,祁同伟也不例外。 祁同伟本以为自己能对这样的场景习以为常,但江阳临终前的面容一浮现,他立刻紧锁眉头,满脸都是难以言说的苦楚和沉默,眼角悄然滑落一滴泪。 每个人的心都被一根越勒越紧的无形绳索牵引着! 直到视频播放完毕,那根绳索似乎还没松开,大家的心情依旧难以平复,就像江阳一样,心中的伤痕久久不能愈合。 朱伟轻轻按下开关,会议室的灯光骤然亮起,将众人从黑暗的沉思中拉回现实。 范家惠大口喘息,拼命压抑着情绪,却还是忍不住低声啜泣。专案组的女警任玥婷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自己也是满脸哀伤。 朱伟的声音缓缓响起:“想当年,胡一浪他们拿江阳的儿子做威胁。” “说只要他肯出来,就给钱,让他别再追查这个案子。” “江阳坚决拒绝了。” “他们就把这个过程录了下来,反咬一口说江阳受贿。” “那时候,张超是江阳的辩护律师。” “办案的人说,只要江阳承认受贿,就能保住职位,不用坐牢。” “顶多就是个小处分。” “因为案子拖得太久,就算判刑,服刑时间也能抵掉。” “张超就劝江阳认了。” “结果呢?江阳不仅多判了两年,连管职都没了。” “我们也是在他出狱后才晓得这事。” “那时候,他已经是癌症晚期了。” “医生说,他最多只能活三个月。” 全场鸦雀无声。 朱伟瞅了瞅在场的某个人,继续说道:“江阳说,这是他最后能做的贡献了。” “希望我们能继续把这个案子查下去。” 张晓倩的眼眶里,一颗大大的泪珠滴落。 这位《京州时报》法治栏目的记者全身颤抖,拼尽全力举起手。 众人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纷纷惊讶地看着她。 看到这一幕,朱伟终于松了口气。 张晓倩沙哑的声音响起:“我就是那个失踪的第三个受害者,李雪。” “我能证明孙传福、胡一浪他们的罪行。” “我还能证明当年岳军是怎么害侯老师的。” “对不起,我来晚了。” “侯老师,对不起。” 会议室里再次响起抽泣声。 这一次,李雪彻底失控,放声大哭起来。没人怪她,这伤痛,谁能承受得了呢? 今晚再更新一章,把周末的补上,争取十二点前发出来,大家别忘了去投票哈。 张晓倩竟然是李雪?! 在场的人都被这一幕震惊了!这也太让人难以置信了吧! 但看看朱伟的表情,再听听张晓倩说的话,大家就知道,这是真的。 张晓倩,《京州时报》法制栏目的记者。当年那个报道卧底警差的小有名气的女记者,原来就是十多年前在苗高乡被张传福、胡一浪等人欺负过的那个少女! “对不起。” 范家慧紧紧地把张晓倩搂在怀里。这位平时总是表现得非常坚强的女子,此刻就像回到了自己青涩的少女时期,她声音带着颤抖说:“我应该早点站出来的。” “那样的话,江监察管或许就不会牺牲了!” “为了我们,已经有太多无辜的人失去了生命!” “侯老师,江监察管,我对不住你们!” 不! 范家慧也跟着流下了眼泪:“晓倩,你已经很了不起了!” “你真的非常了不起!” 范家慧这话既是安慰张晓倩,也是实话实说。在受到伤害的时候站出来,就已经需要很大的勇气了,更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站出来,那需要的就不仅仅是勇气那么简单了。 祁同伟也说:“晓倩,别怪自己。” “其实我们都知道,你已经尽力了。如果没有你,江阳他们连证据都拿不到。那时候我们才是真正的无能为力。”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当初给监察院寄证据的人应该就是你吧。” 张晓倩点了点头,她伤心地说:“我当时以为江监察管的老师已经是林城市的监察长了,他会帮江监察管的,可是……” 可是这个吴正,也就是吴爱可的父亲,那个当初说要用这个案子来考验江阳的人,最后还是选择了退缩。 哪怕他后来真的成了林城市的监察长,却更加不敢碰这件事了。 就连信封都不敢拆开来看。 要不是那个时候电脑还没普及,户籍档案都是手写存档的,江阳和朱伟根本就不可能查到李雪已经改名为张晓倩的事情。以他们当时的能力,根本找不到张晓倩这个人! 但也正是因为当初寄到监察院的举报材料没了下文,张晓倩对那些事情彻底失去了希望,也变得害怕起来。 所以她离开了林城市,来到了京州市。 即使江阳和朱伟找到她以后,她也依然拒绝出庭作证。 她已经不再相信当年的事情能够真相大白。 她不是不相信江阳和朱伟,而是不相信这个社会,不相信饲法。 更因为她主持法制栏目,接触到了太多这样的沉默案件。 她更加明白,侯老师的冤屈是不可能得到昭雪的。 哪怕昨晚范家慧亲口告诉她,祁同伟一定会抓住那些人的,一定会给侯贵平平反。 她也依然坚持自己的想法。 直到江阳的视频传来。 直到江阳用生命撑起了她心中最后一丝希望。 哪怕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她也拼尽全力说服自己。 她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就陪着侯老师和江监察管一起走了。这黑暗的世界,就让你们这些人继续在里面折腾吧。 所以范家慧说得没错。 这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 还需要豁出性命的决心。 就像视频里的江阳那样。 用生命做赌注,义无反顾地投身其中。 帮饲法打破牢笼! 还饲法一个尊严! 祁同伟叹了口气:“这才是真正的高手!” “小罗,你在那儿干嘛呢!” 突然, 郑智尧大吼一声,猛地冲向一名警差。 祁同伟之前就有过吩咐,一旦关键证人现身, 就得盯紧专案组的每一个人,以防消息走漏。 果不其然,当大家还沉浸在悲伤里,对张晓倩就是李雪这件事感到震惊时, 这个跟着专案组一起来的京州市局的警差竟然悄悄地发着信息。 “我……” 小罗话才开了个头,手机就被郑智尧一把抢了过去。 边上的同事见状立刻上前把他给制住了。 郑智尧扫了一眼手机,瞪着小罗,眼里满是寒意:“先把他肩章给摘了,真是个丢人现眼的东西!” 两个同事一听,二话不说就把小罗的肩章给扯了下来。 “你们没这个权力!” 小罗的脸涨得通红,这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郑智尧压根儿没理他的抗议,直接把手机递给了祁同伟。 手机上显示的是已发送的短信界面,内容是:专案组找到一个证人,张晓倩就是李…… 虽然没写完, 但关键信息已经泄露出去了。 郑智尧一脸愧疚地说:“对不起,祁焗长。” 祁同伟却摆了摆手,表示没事:“既然这样,那咱们现在就离开林城吧。” “郑智尧,你和任玥婷一起走,带上范总编和张记者,从酒店出来换辆车走国道回去。” 祁同伟举手示意:“这是命令。” “是!” 郑智尧没办法,只能示意任玥婷跟上,然后带着范家惠和张晓倩先走了。祁同伟这边也让大家收拾东西,准备撤离林城。 ○oo 卡恩集团。 胡一浪突然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大骂:“混蛋!” 孙传福被吓了一跳,问:“怎么了?” 胡一浪拿出手机给孙传福看:“就是那个叫李雪的女人!” 孙传福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当年的事情恐怕又要重演了,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胡一浪慌忙收起手机,给自己的保安队打电话:“你们立刻集合人手,去拦截京州专案组的车,把车上跟着的女人全干掉。” 孙传福猛地站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胡一浪:“你是不是疯了?祁同伟就在车上!” 胡一浪阴沉着脸说:“我不疯?我不疯咱们都得完蛋!” “拼一把还有活路!” “不拼连活路都没有!” 孙传福被吓得晃了一下,又坐回了沙发上,嘴里念叨着:“这事干不得,干了准惹出大乱子。” “他可是饲法高管,精通法律。” 胡一浪恶狠狠地说:“干了再说办法。” “实在不行,把京州的地盘全给赵瑞龙。” “我已经找好杜伯仲了。” “他能摆平这事。” 孙传福觉得胡一浪简直太鲁莽了。 可自己心里又岂能完全不抱一丝希望呢? 更何况胡一浪的目标不过是那几个女人,只要祁同伟没事,别的都好说。 第148章 慌不择路 胡一浪立刻给曾祥东打电话,急吼吼地说:“你赶快去问问你岳父,祁同伟是不是打算离开林城了?他车里有没有带着女人?” 曾祥东一听就不高兴了:“胡一浪,你这是什么意思?” 结果胡一浪直接开骂:“我就知道你这小子不靠谱!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赶紧去问秦大川,祁同伟是不是已经回京州了?他车上有没有女人?” “你再啰嗦,信不信我把你儿子给宰了!” “你这种人,生出来的也是个小混蛋!” 曾祥东气得说不出话来,但还是强忍着怒火,把电话给挂了。 这时候,祁同伟刚整理好东西,走出酒店门口,正准备上车,突然停下了脚步:“你怎么还在这里?” 范家慧说:“我不能走。你现在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了,我要是走了,他们就知道苏晓倩没跟你一起。” 祁同伟皱了皱眉:“你这是在胡闹!” 范家慧反驳道:“祁书纪,你才是在胡闹!你是京州市的领导,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心里隐约有点数,但没说出口。 祁同伟看了她一眼,二话不说就拉着她的手往车上拽:“上车。” 范家慧小声嘀咕:“你抓疼我了。” 祁同伟冷冷地说:“疼死算了!” 哎,这个男人真是太霸道了! 不过范家慧还是上了考斯特,还特意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好像生怕别人看不见她似的。 祁同伟一把把她拉到身边:“你这么显眼,谁不知道你是范主编?” 范家慧想了想,觉得也是,就乖乖坐下了。 就在这时,几辆林城的警车从另一边开了过来。 祁同伟皱了皱眉,示意饲机:“走。” 于是,专案组的车队直接无视了警车的示意,飞快地从他们旁边冲了过去。 带队的警长立刻皱起了眉头,给秦大川打电话:“秦柿长,祁书纪的车队走了,我们向他们示意,但他们没停。” 秦大川立刻下令:“你们跟上去保护。” 行。 秦大川不清楚胡一浪到底疯狂到什么程度。 他只是觉得,这家伙可能会干出杀人的事情来。 手段嘛,说不定就是制造个交通事故。 所以赶紧让林城的警差队伍跟上去保护。 一定要确保祁同伟的安全。 但他也没忘了确认车队里有没有女人。 于是派人去酒店问了问工作人员。 得知祁书纪确实是带着一个女人上车的后,秦大川虽然不太高兴,但还是跟女婿曾祥东说:“你告诉胡一浪,有个女人跟着祁同伟走了!” “还有,你告诉他做事小心点,祁同伟还在车上呢!” “要是祁同伟有个三长两短,咱们谁都别想活!” 显然。 秦大川能接受胡一浪用一些不正当的手段对付调查组。 但关键是要保证祁同伟的安全无虞。 要是祁同伟真把那位关键证人给带走了, 咱俩也都得玩儿完。 横竖都是一死, 不如拼一把! 调查组的车队很快就上了高速路。 严良在后面压阵,拿着对讲机喊:“祁书纪,林城的警差在跟咱们呢,要不要想办法甩掉他们?” 祁同伟满不在乎地说:“让他们跟着呗。” 严良点了点头,就没再管这事。 可他没留意到, 除了林城的警差,后面还有好多小车在紧追不舍呢! 其中一辆车里,一个男人正打着电话。 “兄弟们,咱看见调查组的车了。” “还有林城的警差在给他们保驾护航呢。” “没问题。” “只要你们把我们的家人照顾好,你们交代的事,咱们一定给办了。” “好嘞,只干掉女人。” 说完就挂了电话,又给其他人打电话开始布置任务。 “老鬼,你冲前头去,在林京隧道动手。” “二虎,别让林城的警差进隧道,找机会把他们给拦下。” “其他人,接下来就一件事,把车上的女人给解决了!” “头儿说了,动手的人都有一百万奖金!” “事成之后还有额外的奖励!” 好嘞! 老大这话让这群亡命之徒兴奋得直嚷嚷! 行动前还每人喝了口酒壮胆。 嗖! 一辆黑色越野车完全不把前面的考斯特客车放在眼里,直接从应急车道超了过去。 “这家伙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严良也看傻眼了。 他还真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呢。 他赶紧给前车打电话:“成阳,你们可得注意点,刚过去的那辆车挺可疑的。” 因为郑智尧不在,前车现在归李成阳指挥。 他以前也是刑警,这点警觉性还是有的。 所以回答说:“知道了,我们会小心的。” 然后给车上的警差打了个手势:“装弹。” 咔嚓! 警差们什么也没说,默契地掏出家伙,上了膛。 一辆考斯特开了过来。 祁同伟看着那辆黑色越野车飞驰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视线里。他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安欣,你的人在哪儿呢?” 安欣的声音传了过来:“祁书纪,他们在林京隧道那儿呢,我怕里面没信号,现在就在隧道外面候着呢。” 好。 祁同伟说道:“有一辆挂着林城市车牌的黑色路虎正往你们那边开,给我盯紧了它。” 安欣:“好嘞!” 看到祁同伟挂断电话,范家慧吓得不行:“你!” 祁同伟瞅了她一眼,平静地说:“是你自己非要上车的。” 范家慧:“!!!” 完了。 她意识到自己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事。 也动了些不该动的念头。 范家慧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浑身冰凉,觉得自己就像江阳一样,被晾衣服的绳子给勒住了脖子。 祁同伟紧紧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嘴角勾起一抹轻笑:“范总编,别多虑啦。” 我哪有乱想! 虽然心里乱得跟鼓点似的。 但她脸上依然平静如水,没有丝毫的疑惑。 眼瞅着林京隧道就在眼前。 范家慧心里猛地一紧。 不由自主地,她挽上了祁同伟的胳膊,整个人都往他身上靠了过去。 祁同伟感觉到她在微微发抖。 他抽出手,轻轻搂住她,轻拍了几下她的手臂。 范家慧紧张得说不出话,只能死咬着嘴唇。 突然间,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地带映入眼帘。 考斯特车刚驶入隧道, 范家慧眼前一阵眩晕。 就在这时,她隐约听到车后面传来异样的声响。 虽说考斯特的隔音效果挺好, 但还是能捕捉到一丝动静。 范家慧回头一望。 透过漆黑的车窗,她仿佛看到隧道口那儿发生了车祸。 她们身后的警车闪烁的红蓝灯光也静止了,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糟糕! 范家慧顿时明白,林城的警车是被人故意制造车祸给拦住了! 哔哔! 果然,对讲机那头传来严良的声音:“祁书纪,林城的警车被拦下了,他们要动手了。” 祁同伟点了点头:“那咱们也别闲着,跟紧了。” 是! 霎时间,专案组的车队全速前进,呼啸的风声在隧道里回响。 紧跟在后的胡一浪保安队立马察觉到情况不对。 他们也加大油门追了上来。 三辆路虎全速狂飙。 就在这时,他们发现前方的隧道有异样! 早已蓄势待发的警差整齐列队在隧道两侧的安全通道上!“有埋伏!” “他妈的!” “中招了!” “老大,咱怎么办!” 一群亡命之徒吓得头皮发麻。 “娘的,拼了!” 保安队长猛地摇下车窗,抄起一把AK就朝考斯特扫射! 哒哒哒哒哒!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连严良都被惊了一下。他压根儿没想到这些人竟敢用AK突袭考斯特,于是他猛地踩下刹车。可后面的路虎直接撞了上来,隧道里乱成了一锅粥。 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那些警差更是瞬间紧张起来。他们最担心的不是严良,而是那辆还在猛冲的考斯特。 考斯特饲机反应迅速,闯过路障后立即停车,跑进车厢。其他警差也迅速围了上来,李成阳大声呼喊让大家撤退,说前面还有敌人埋伏。 一听这话,大伙儿都明白了,立刻行动起来。还没靠近,警差就开始疯狂射击,短短几十秒就把后面的武装分子全给解决了。 李成阳连忙让安欣去控制林城的队伍。安欣一听就觉得大事不妙,直接下令让所有人都不许与外界联系。 林城那边的警差彻底懵了,刚被撞了一次,又看到京州来的警差掏枪对准自己,这下真是手足无措了。 林城警管作为领队,严厉地质问对方为何要这样做。安欣则是一脸冷漠地回应,自己是京州市光明区的副区长,命令他们配合行动。 局面变得异常紧张,所有人都静得出奇,连呼吸声都似乎暂停了。 “别问我原因!” “把所有通讯设备交出来!” “带枪了没?” 我... 林城这边领队看到对方这样的态度,心里咯噔一下,感觉事情不妙,连忙摆手否认:“没有。” “我们都没带枪!” 安欣这才稍微放松了点,看着那些一脸茫然的同事,叹了口气:“你们真是走运。” 其实,稍微有点判断力的人都能猜到,隧道里肯定是出了大问题。 会是什么问题呢? 林城领队腿一软,几乎要跪下了,望着安欣,近乎恳求地问:“不会...祁书纪出事了吧?” 安欣自己也搞不清楚状况,心情糟透了,听到这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希望没事吧。” 啪。 这位领队直接瘫坐在地上。 希望没事?那肯定有事了! 第149章 防止他做大
  • 捞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