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姐出嫁后,锦鲤农女逆袭了》 第2073章 世上还是好人多 所以一半货物走陆路直接出山北上,由宋九夫妻二人带队。其他人跟着南下,等到了荆州,任家家眷带着石三百一家全部往岭南去,货物由府卫护送走水路北上。 分开时,妯娌三人抱在一起,此番分开,又将数月才得以重聚,家人之间唯有平安两字再三交代。 宋九夫妻二人轻装上阵,跟在队伍里走得是极快的。 而南宫阳为了寻到三个孩子,也不顾北上凶险,一路跟上了夫妻二人。 *** 登州界内一处靠海的乡土坡下,有间破烂的茅屋,里头住着一对祖孙。 老者年纪估摸着五十有余,脸上的风霜化成沟壑积攒成岁月的洪流,一只瘸了的右腿拖攥在地,一双勤快又熟练的双手编织着手中的渔网。 人家三日编织而成的渔网,王老四只需一个昼夜,他凭着这手艺,带着孙女勉强糊口,如今还要多养活一人,却成了他最大的负担。 从门口往里张望,王老四一边编织着手中的渔网,一边瞧了一眼里头木板上躺着的人儿。 是个小哥儿,年纪不大,捡到他时,是在王老四出海去平州送货的路上,那里有条走私的小山道,这孩子就倒挂在崖下树梢,他无意中抬头得见,连忙跟老乡将人救下了。 人是救下了,老乡们却无人敢收留,王老四只好将人藏于回来的船上悉心照顾,更是将手里这一趟赚下的微薄利润替他请了大夫。 平州的大夫救不活登州的孩子,登州的大夫看不他们的贫穷,于是这孩子就这么昏迷着,已有半月余,每日靠着一些米汤水吊着命。 王老四想着,待他手中这批渔网卖出去,再舍下老脸去镇上请个赤脚大夫来,这样也不会惊动城里的那些老爷们。 王老四刚这么想,孙女王小美从外头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回来,见到阿翁大喊:“阿翁,他们来了,他们都来了。” 王老四自是听懂了孙女的话,脸色大变,连忙扶着门框起身,正要进屋去安置木板上的人,又想到什么,转头向孙女交代道:“便说你八岁的生日在入秋之时。” 已经满了八岁的王小美听了阿翁的话,连忙点头。 然而祖孙二人来不及将木板上的少年郎掩藏,外头已经传来脚步声,一伙人冲了过来。 王老四拖着瘸腿出来相迎,笑脸刚送上就迎来一拳头,打得鼻腔冒了血,脑瓜儿冒了火星。 有人要冲屋里去,王老四虽然有些被打得神识不清,却仍旧本能的抱住了对方的腿,不让入屋。 屋子里头,王小美一脸惊慌的将木板上的少年郎背了起来,细弱的小身板有着坚毅的力量,使着吃奶的劲,终是将少年郎藏于米缸中,为了不暴露,更是用石板盖压紧。 待王小美转身要出去时,人已经闯了进来。 今日来村里头抓人的不是旁人,正是曾经抓走过王小美父亲、母亲以及兄长的地痞小吏,为首是盐奴坊的领头刘讲。 刘讲朝王小美看来一眼,便眉眼展开,压低声音问道:“今年可有八岁?” 王小美听阿翁的话要摇头时,一道严厉的嗓音响道:“查过村里头的记录,今年个二月,她已经八岁。” 冬雪融化时,春寒将至,王小美有八岁了,也是盐奴入坊的最低年纪,所以王小美被带走了。 每年抓盐奴的时候,便是这些贫苦百姓最难熬的时节。 家里有余钱的,还可以每年缴税之方式,将家人留下,可王老四家里,好不容易走私一趟赚来的钱,也拿去给那少年郎请了大夫。 好人不得报,在登州向来如此。 王小美被带走,王老四被人打昏在茅屋外,而被救下的这位素不相识的少年郎,仍旧昏睡在那米缸之中。 好在那米缸的背面有道老鼠钻的小洞,不然这么憋在里头早没气儿了。 茅屋子内外,就这么安静地过了两日,米缸里传来虚弱的声音。 少年郎没有醒,但他在昏睡时已经水米未进两日,虚弱的身子熬不住了,可茅屋周边无人,往前去,五里开外是另一户渔民,上船了,家中也无人。 终是在这日夜里,收购渔网的老乡来了,挑着担子才到门口,就看到了趴在地上带着血迹未醒的王老四,连忙将人救了。 被救的少年郎是在第六日清晨醒来的,他正是被魏家死士追杀被迫掉崖的哲哥儿。 哲哥儿醒来时,身边只坐着一位衣着破烂的老者,他干枯又颤抖的手里端着一只缺口的碗,碗中是那浑浊昏黄的米汤。 哲哥儿闻到那带着霉味的米汤水,竟是如此的熟悉,这段日子的昏睡,他喝的就是这个,好在有这个吊着命。 王老四将米汤水一口一口的喂入哲哥儿的嘴中,孩子突然睁开眼睛,王老四吓得差点儿将碗打掉。 “醒了,竟然醒了。” 没有钱看伤,没有吃食,更是住这漏雨的茅屋里,风雨交加着的勉强活着,这少年郎竟然在困境中醒来了。 哲哥儿从崖上摔下来挂树上,不仅没死,也没有磕碰到脑袋,记忆仍在,唯一难受的是使不出劲,全身绵软,这一口米汤水也不过是吊着命,却没有半点儿力气。 王老四给哲哥儿喂完米汤水,激动的给哲哥儿盖好破旧的褥子,生怕他着凉又昏睡过去。 哲哥儿想要开口问一句,就见门口进来个人。 “老四,想要救孩子,我瞧着咱们还去一趟平州,上头有桩棘手的生意,无人敢去,你要不要跟上我们一趟。” 来的是王老四在营州时的老乡,他们流落到登州糊口,做些走私生意,不做走私生意时便编织渔网转手卖给渔民。 仔细看那老乡,他的手有残疾,如此才能活下来,不曾抓入盐奴坊。 老乡见王老四犹豫,又说道:“莱道上有蛏子和蛤蜊,那都有人养殖,划了地儿,人家有来头,咱们去做工,一天干下来不到二十个大钱,要交到盐奴坊去赎人,那是二两银子一年,咱们卖了身也不够。” “何况你自家孙女儿不要,救了这么一个赔钱货,上次送货的钱,都搭里头了,咱们走一趟平州不容易的,都是拿命在赚钱。” 第2074章 哲哥儿要报恩 哲哥儿知道他们说的赔钱货是自己,是他拖累了他们,但盐奴坊是什么地儿?为何恩人的孙女要钱赎身? 王老四直叹气,他看了一眼木板上的人,又看向老乡,“我若去了平州,谁来照顾这孩子,也是条人命。” 老乡气得跺脚,“他是你什么人,你自家孙女儿都被抓入盐奴坊了,你儿子儿媳大孙子,可都是死在盐奴坊,你是想绝后的。” 王老四无奈摇头,他这瘸腿子,再上船还不知有无命活着回来,这少年躺在这儿不能自力更生,岂不是等死。 至于孙女,他难过,他恨盐奴坊,可是怎么办,盐奴坊是他们的牢狱,谁都要走一遭,要么死要么残。 老乡见劝不动,要走,王老四又多问了一句:“去平州的货可得小心儿,这次你们几个人?” 老乡以为他愿意去,毕竟王老四可是行船的老手,有他在也是一大助力。 “加上你的话就四人,东家说了,货不走官府,就走咱们经常走的山道,到了那儿有人收货,这一次的货……是铁。” 王老四大惊,“你们还是别去了。” 老乡摇头,“不去,家里人怎么活,去一趟,能抵好几个月的工钱,岂能不去。” 王老四劝不动,只得看着老乡走了。 哲哥儿醒了,但又只能这么躺着,这几日没力气说话,却是听到了不少讯息,才知自己来了登州。 哲哥儿与上头两位同胞姐姐一同掉落山崖,如今他既不知两位姐姐的下落,还看着救命恩人陷入险境。 这日清晨,哲哥儿勉强有了些力气,张了口,便是向王老四要吃的,没吃上一口硬食,他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又怎么去王家孙女儿报恩。 王老四家徒四壁,见少年郎有要求,没有拒绝,却是身无分文的上了街,他打算去偷几只粗馍, 倒也怪了,平素这般,王老四多半是被人发现打一顿,毕竟瘸了腿子跑不动,岂能不发现。可偏偏今日,他不仅偷到了馍,还巧合的在道上撞上了官府贵人的马车。 王老四伤不重,那马车上的小小姐年纪不大,却是瞧着他可怜,舍了银子给他看伤,王老便用这银子买了肉回了家。 回到茅屋,煮了大盘肉送到了木板前,看着少年郎吃肉,他拿着碎馍沾着汤汁儿,吃了人生第一次美味。 哲哥儿吃了一顿肉生了力气,第二日下了地,他便留不住了,天没亮就出了门去。 王老四大早上起来,看到少年郎不在了,先是一惊,而后又是一叹,救回来时就见那孩子划破的衣裳贵重,他怕老乡生疑,连忙将自己的粗布给穿上盖住了。 而今人走了,那划破的衣裳还藏在屋里,可惜没将衣裳还给人家。 王老四以为少年郎不会再回来了,没想傍晚时分,少年郎不仅回来了,手里还带回来一包烧鸡。 王老四见到烧鸡没有欢喜,反而担忧的问来处。 哲哥儿叫他不必担心,尽管吃,他是用钱买的,而钱是他今日跑码头赚的。 王老四安了心,两人吃了一顿饱饭,睡下了。 接下来两日,哲哥儿一直在码头奔走,一边赚钱一边打听盐奴坊的情况,方知这地方百姓不敢声张的盐奴坊竟然是个吃人的地儿。 抓入盐奴坊的孩子最小的八岁,最大的却无人说出,毕竟死在盐奴坊的人是多数,回来的人少之又少,而还能回来的,不是残了,就是抬回来没两日归了西。 哲哥儿越听越是生气,奈何身体还是虚,手里无钱,连证明自己身份的令牌也不在,他想坐船去云州搬救兵又怕再次遇上追捕,如此一来,不如先隐身下来,想办法救人报恩,也借机养好自己的身体,再去寻找两位姐姐。 自打哲哥儿醒了后,王老四终是吃上了肉,王老四好奇少年郎的钱是怎么赚下的,若是这么好赚钱,何不赚下钱去盐奴坊赎人。 这日夜里王老四问哲哥儿,说起赎人的事,哲哥儿却是苦涩一笑,劝慰道:“我问过了,二两银子不仅赎不出人,还会将自己搭进去,而且听说前一阵盐奴坊死了不少人,如今坊里正是缺人,不可能轻易放手。” 王老四听了,一把老泪,他家孙女儿,刚满八岁就进了盐奴坊,如今可还活着?还等不等得到他们去救人? 哲哥儿安慰王老四不要担心,他一定会将人救出的,至于他怎么赚下的银子,就凭着他的身手,在码头上讨生活不难的,何况他脑子活,懂算术,才几日那群苦力都听他的话了。 这日哲哥儿终于迎来了曙光,得知盐奴坊背后真正的主人是城中的那位老盐官王胡佑之。 胡家在城里是大家族,也是地头蛇,宅子住得奢华且大,入城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方位。 哲哥儿入了城,来到胡家大门外不敢靠近,倒是好巧不巧的正好看到胡家出街的马车。 若是王老四在此,定能认出这辆马车,正是那日撞了他的马车,那上头的小小姐还给了他钱看伤,如此才买了肉,哲哥儿才恢复力气下了地的。 胡府里有不少下人拥护着两位少女出来,门前的护卫更是威严无比,马车边的小厮很有眼力见,连忙在马车边跪地趴伏,等着小主子踩着自己的背上车。 两位小小姐长得是貌美无比,不仅好看,还长得一模一样,瞧着就是对双胞胎。 远处的百姓见了,竟无人敢议论,只是好奇的看着,见到小小姐,目光里满是惊艳。 少女未及笄,就已经是美人胚子,来日长大成人,多少人踏破胡家门槛。 都惊艳于少女的美貌,唯哲哥儿惊愕的看着这两张熟悉的脸,若是有人关注哲哥儿的脸,定也要惊讶他少年之姿却撞脸胡家小小姐。 好在哲哥儿反应快,他用粗布袖子遮了脸,没有引人注意,随后慢慢地退出人群,来到僻静处便用布帕裹了头,将额前碎发揉乱遮了额头眉宇,低垂着头就出来了。 哲哥儿知道怎么去救王家小孙女了,倒比他用功夫强闯强太多,同时今日能在胡家门外找到两个姐姐,也是幸运。 好在姐姐们日子过得不错,暂且也不会有危险,且不要打草惊蛇。 第2075章 再次被刺杀 登州城内有魏家死士追兵来至,他们是沿海一路追来,本是没有目的的,却在胡家小小姐出街时无意中发现,而震惊的留了下来。 三个孩子落了崖,却没有寻到尸体,他们怀疑没死,果然在登州城内看到了那对双胞胎姐妹,而她们的弟弟,虽说没有下落,总归知道这三个孩子还没有死。 即使魏家的死士已经知道魏家的情况,更是要完成主子的命令,也算是替主子报了仇,再回去,亦可向西宫皇后复命,得到赏金。 胡家有女,名动登州,只是这对小小姐的来历,却无人能说得清,只道是胡家官爷的某位小妾所生,小妾身弱没了,小小姐们就养在嫡母门下了。 出街的马车里,这对双胞胎姐妹坐在一起,一身锦衣华服,头顶烧蓝翡翠头面,更是显得繁重不舒适。 六姑娘是大姐,她见七妹妹头顶着首饰有些不自在,要去取,于是劝道:“嫡母交代过的,咱们出门不能落了胡家的颜面,咱们不能图一时之舒适而不顾家族颜面,且再忍一忍儿。” 姐妹二人感情甚深,唯一不好的是两人前不久落了水,失了记忆,醒来老下人告诉她们,她们的生母是妾室,已经于前不久没了,如今她们养在了嫡母身边,当嫡小姐养着,一切都有所不同了。 老妈妈教她们礼仪,两孩子一点就会,就像曾经学过的,甚至府上都挑不出毛病来。 老妈妈教两人梳妆,倒是有些为难了,两孩子似乎很不喜欢首饰,反而看中了嫡姐从小养大的汗血宝马,两人竟然偷偷地骑过两回,好在无人知道。 “阿姐,嫡母于我们似乎还算真心,可是我要的不是首饰,不是漂亮的衣裳,我反倒喜欢像嫡姐那般要匹好马,只有骑在马背上,我全身骨头都舒展了。” 七妹一脸的渴望,六姑娘却是“嘘”了一口,挑开车帘子一角朝外看了一眼,见街道上全是驻足好奇看着胡家马车的街坊百姓,随行的护卫似乎也没有留意马车里的动静,六姑娘终是放心了。 六姑娘放下帘子,小声说道:“七妹不觉得奇怪么?咱们的生母是怎么死的?咱们为何懂得骑马,连嫡小姐驯服不了的汗血宝马,咱们二人却能骑上马背,还能跑上数圈。” “还有。”六姑娘朝妹妹招了招手,接着说道:“我发现我身姿轻盈,上次无意中与护卫动手,我竟然能见招拆招,莫不是咱们是学过功夫的?” 七妹听起这事来,她接了话:“阿姐,我还能听人心声,可是那嫡母心思深沉,统共只见了咱们两面,心里想的却是如何培养咱们二人,等咱们长大及笄后,准备送入京都权贵府上为胡家谋利。” “要不,我改日想办法向阿爹探一探,可惜他最近不在府上,难得见上一面。” 七妹的能耐,六姑娘是知道的,两姐妹总感觉胡府古怪,却说不出什么古怪法,可惜前程往事尽忘,两孩子的小脑袋瓜能想到的,是她们的生母即为胡家小妾,死得蹊跷,莫名养在嫡母名下,却听到对方心声是培养着长大送入京都去。 难怪她们这几日都要去学院读书,还想尽办法要给她们二人造势,博得名声,一切都是为了将来好送入京都。 两孩子正苦恼着,七妹突然面上一惊,抓住了姐姐的手腕,小声说道:“阿姐,有人要行刺。” 两孩子相视一眼,立即默契的低下头并伏于马车中,果然一柄利剑穿透车壁飞来进来,刺穿一边再钉到另一面车壁停罢。 多亏得两孩子先一步伏于马车中,并没有受伤,若不是七妹听到了人群里有人起了杀心,也不会有此反应。 “护住小小姐。” 外头胡府的护卫惊慌起来,然而街道两边的人群里出现魏府的死士,且呈包围之势就要围杀过来。 马车突然停下,马车里毫无动静,有护卫看到车壁上刺穿的剑,吓得脸都白了,小小姐莫不是已经遇难。 那些围杀过来的死士也是紧紧地盯着胡府的马车,也在猜测着是否已经杀了那两个孩子。 不曾想远处传来古怪的哨笛声,原本停下的胡府马车竟然动了,马匹不受车夫的控制,朝着前方冲了出去。 街上围观的百姓太多,无法分辨哨笛声的出处,然而胡府的马车却是半点不停的跑出了街头。 魏府死士连忙追上去,胡家护卫到此刻才反应过来,大喊“让开”,而后也追了过去。 马车半点不停的往城门跑,魏府死士追到城门处不得不停下脚步,毕竟这儿全是守卫兵,而马车上贴着胡家的府牌,守卫兵一眼能认出。 胡家的权势在登州那是只手遮天的存在,魏府死士也不得不停下来等着。 然而胡家的马车到了城门处不仅没有停下,反而一溜烟儿跑得更快了。 守卫兵惊愕的看着这一幕,无人敢拦,又有些担忧马车上的人,是不是要去救一下,如此也算是在胡官爷面前露了脸。 然而守卫兵也只是这么犹豫了一瞬,马车便跑远了,有几名守卫翻身上马去追时,已经追不上了。 其他守卫兵为了维护城中百姓秩序,只得留下来。 魏家死士夹在出城的百姓中一步一步的挪出城去的,等他们再去追时,官道上的马车印变成了三道,往不同的方向而去,一时间竟无法猜到胡家马车的去向。 死士没得手,倒也不急,这对双胞胎留在胡家为了避祸,眼下他们再回城守在胡府外,就不相信这对双胞胎不回来。 于是死士的队伍一分为三,一些人留在了胡府外蹲守,一些人留在了码头盯梢,另一些人却是去了登州官道出口守着。 去往云州的方向无非也只能是走陆路或者是水路,就三个孩子,还怕他们能逃脱么?毕竟一路追杀而至,不也不敌他们么。 而无人驱赶的马车随着笛声一路向前,直到在一处树林中停下来。 马车里,姐妹二人不慌不忙的起了身。 事实上这哨笛声令两姐妹有些熟悉感,两人也纷纷拿出脖颈处挂着的一支笛子相视一眼。 第2076章 与姐姐们相认 也正是因为如此,两孩子也不惊慌,也没有阻拦,而是随着对方的笛音,由着马车前行。 静谧的树林里走出一位穿着粗布的少年郎,他步伐轻盈,走路似无响动,却仍旧被马车中的两姐妹听到。 待那少年郎靠近准备伸手挑开车帘时,马车里突然刺出匕首,要不是少年郎反应的快,恐怕是要被刺伤了。 少年郎正是哲哥儿,哲哥儿突然被姐姐的匕首刺来,有些生气的喊了一声:“三姐,四姐,你们竟要杀我。” 打小三姐弟在道观中长大,哲哥儿太了解两位姐姐的性情,马车突然停了,岂会任由宰割,所以刚才一定是在马车中偷偷看他。 再说哲哥儿也没有打算防着两个姐姐,所以就这么出现且一路走来,哪知两位姐姐一见面就要置他于死地。 果然哲哥儿的话说出,马车里的姐妹二人却当没听到似的,两人一前一后的从马车里飞身而出,一人手中一柄匕首朝着哲哥儿攻击而来。 说起来三姐弟在道观里生活时,舅舅带来师父教他们功夫,两位姐姐的功夫单打独斗根本不是哲哥儿的对手,何况现在他还练成至深的刀法。 可是若两位姐妹相互护佑,摆下阵法攻击,哲哥儿要对付起来也是有些困难的。 三个孩子在林中打了起来,哲哥儿身体才好了一些,功夫不及从前,哪能像两位姐姐那样养尊处优的生活,身体强壮能比的。 哲哥儿苦不堪言,一边打一边退,还得问情况:“三姐,四姐,你们这是怎么了,竟然不记得我了,我是你们的亲弟弟啊。” 哲哥儿话说到一半差点儿被匕首刺伤,当真是短一寸险一寸,两位姐姐使起匕首来那当真是趁手的很。 好在两姐姐将话听了进去,一前一后停了手。 祥姐儿和瑞姐儿疑惑的看向哲哥儿,她们根本不记得这个弟弟,在此之前也不曾怀疑自己的是胡家六姑娘和七姑娘的身份。 瑞姐儿靠近祥姐儿,小声说道:“我不能察觉他心头所想,倒是怪了。” 哲哥儿真没办法了,身上也没有证明之物,于是他想到了笛子,连忙拿起来解释:“这是咱们大姐给的笛子,大姐能御兽,给了咱们笛子,我们也便能御兽了。” 两个姐姐也从胸前衣裳中拿出笛子,还真的是呢,一模一样的竹笛,小巧且精致。 “你当真是我们的弟弟?” 哲哥儿脑瓜痛,才知两位姐姐失了忆,如此准备借着她们的身份去盐奴坊救人的想法可得好好想一想了。 哲哥儿还想细问,远处传来马蹄声,胡家的护卫追来了。 也不知胡家派了多少兵马来,竟然追到了这条小道上。 树林里有胡家的马车,他们难以掩藏,定然是要被发现的,于是哲哥儿长话短说:“夜里三更,我定前来相见,二位姐姐且等着,但今日还有一事请求姐姐帮忙,帮我去盐奴坊救一个人。” 哲哥儿还想再仔细解说,可马蹄声越发近了。 瑞姐儿性子急,见状,二话不说走上前拉住哲哥儿的衣角往林子深处走,回头交代姐姐先稳住胡家护卫。 两姐弟来到林中深处,瑞姐儿立即交代他,“快,咱们将衣裳换了,你代我上马车,你想要做什么,直接去做,还有什么事,直接告诉阿姐,我在林中等你们回来接应。” 哲哥儿哪舍得四姐独自留在林中,何况她还失忆了,刚要拒绝,就被姐姐脱下了外衣。 哲哥儿无法,只得与姐姐换了衣裳。 三姐弟长的身姿不相差,长相更是相同,所以只要哲哥儿不说话,穿上这一身戴上这头面,说他是女儿身也不会有人猜测。 瑞姐儿将哲哥儿一把推出,交代他定要来林中寻她,她会将自己藏好的,直到他赶来。 哲哥儿回头看了四姐一眼,点了点头,这就快步出了林子。 祥姐儿坐在马车中,胡府护卫护在马车外,个个各怀心思的往林中望,不知小小姐去林中做什么,这么久还不曾出来。 哲哥儿赶来时,还刻意的整了整衣裳,这些护卫立即察觉小小姐怕是尿急去了,一个个的连忙背过身去。 哲哥儿也掀眸朝那些护卫看去一眼,没有理会,一副小小姐的架式,就这么的上了马车。 倒是祥姐儿在哲哥儿上马车后一眼认出这不是她妹妹,一时间有些忧心,哲哥儿回以一个安慰的眼神。 胡家护卫护送马车要回去,祥姐儿轻咳一声,说道:“你们今日护我不力,回去定是要遭我嫡母责罚,我不忍见,马车且停一停,想个周全的法子。” 胡府的护卫也为此事忧心,毕竟这可是嫡母再三交代的,如今两位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小姐养在嫡母身边,正是受宠之时,他们岂敢怠慢。 马车停下了,祥姐儿接着说道:“我听说盐奴坊里有不少有趣的女奴,平素里我姐妹二人身边多是老妈妈,如今日这般便没办法跟着出府办事,不如去那盐奴坊里挑几个与我们同岁的女奴,将来亦可跟随在侧,来日再遇险,还有人替替。” 小小姐金贵的身子去盐奴坊挑选女奴,那自是不妥当,再说她们该去学院了,经这么一闹,怕是只读半日的书,回去亦是要被嫡母问责了。 祥姐儿见外头的护卫犹豫不决,接着说道:“若是这么回去了,我还真不好向嫡母交代,亦不好向嫡母替你们求情。” “倘若,你们如了我的意,得了几个讨欢心的女奴,我定是要向嫡母好好说道说道的流寇。” 小小姐说是流寇,那就是流寇了,这样一来,也好给家主官爷一个交代。 胡府护卫相视一眼,听了祥姐儿的话,护送着马车往盐奴坊去。 被刘讲抓到盐奴坊的人不少。 哲哥儿同祥姐儿进了盐奴坊,就被眼前的情景惊住了。 坊中万千奴隶,倒春寒还赤着脚,身上衣裳破烂不堪,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多有鞭痕和抽打过的血迹。 而这些小到八岁,大到十六七的奴隶,他们干瘦的身子还得挑着沉重的担子,在晒盐场劳作。 第2077章 她们被控制了 原本还只是听任弟弟的话趁机帮个忙的祥姐儿,在看到这一幕后,脸上也浮现出怒容。 唯有胡府的护卫不觉得有什么不同,甚至看这些奴隶如同看死物。 也对,进了盐奴坊的奴隶,不死就得残。 为何盐奴坊里看不到十八岁以上的成年奴隶,那是他们在劳作中透支,早已经丧了命。 年龄大的死了,盐场无人劳作,于是将年龄往下调到八岁的孩子,逼迫着他们劳作,每日还不用给成年人量的吃食。 此时一鞭子抽打在一个女童的背上,那女童吃痛,脚步快了些,眼神里却满是绝望。 与祥姐儿一般大的孩子,眼神里都是死气,如此多的奴隶场中,除了鞭子声和工具的声音,甚至无其他声音,全是死气沉沉的。 祥姐儿不忍看了。 哲哥儿的双手也是攥紧在袖中。 这就是他兄长掌管的大燕国,为何在这样的一个角落,还有这么受苦受难的百姓,而他们荣家人并不知情。 哲哥儿咬紧牙关,努力忍着心头怒火,跟在姐姐身后,一个一个的奴隶看过去,走了约半个时辰,才从人群里找到了王小美。 此时的王小美头发干枯且凌乱,眼神麻木又绝望,见到哲哥儿,她竟然无半点反应,或许也不会想到昔日救治的那位少年郎会以女子之姿出现在眼前,何况她身上的一身富贵,更不敢猜测了。 如此也好,哲哥儿不曾暴露。 祥姐儿朝王小美指了指,随后又朝她身边的另一个女孩也指了指,她要这两个当随侍丫鬟。 胡家小小姐要的人,盐奴坊哪敢不放人,今个儿坊主刘讲不在,那些个管事好一副巴结的面孔,含笑将两个小女奴送给了小小姐,又恭敬的送他们出了盐奴坊。 马车上,两个小女奴蹲靠在角落,惶恐的看向姐弟二人。 哲哥儿为免被王小美认出,坏了计划,随手一掌,将两个小女奴给敲晕过去。 祥姐儿见了,忍不住想要劝一句,为时已晚。 哲哥儿却说道:“阿姐,回城的路上,马车得在树林中停一下,我带走王小美,四姐上马车,那些护卫若是好奇问起,便说自始至终只要了一个女奴。” 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么,但也合理,权贵便是权贵,胡家的小小姐即使睁眼说瞎话,他们也不能拿她们怎么样。 姐弟二人正商量着呢,祥姐儿突然猛咳了起来,哲哥儿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拍着姐姐的背。 祥姐儿拿帕子捂嘴,脸色变了。 咳了好一会儿停下,外头的护卫有人关切的来问情况,祥姐儿叫他们退下,说自己无碍。 但哲哥儿已经从姐姐的脸上看出端倪,祥姐儿更是熟练的从袖里拿出一个荷包,并拿出里头的药丸,就着水就要喝下去,很快被哲哥儿拦了下来。 三姐弟在道观中长大,又有牧心教导,对药理自是懂的,哲哥儿夺下姐姐手中的药丸便是闻了闻,面色也变得沉重起来。 在没有遇上弟弟哲哥儿时,祥姐儿是从来没有怀疑过嫡母给她们的养神药丸,而且这药丸入了嘴,身体会强壮,病疼也跟着消失,所以她和妹妹每日都要服用的。 然而没有失去记忆的哲哥儿,一眼就看出药丸的问题。 “这药有毒,且一旦长期服用,便戒不掉,会受人控制不可。” 哲哥儿动了怒,这种控制人的药吃下了,对失去记忆的人伤害更大,且更是难以恢复记忆了。 祥姐儿刚要解释两句,又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哲哥儿看着阿姐咳出血来,再也不阻拦,将药丸交给姐姐,只得先将药丸服下,之后再想解药的事。 祥姐儿服下了药丸,果然不咳了,面色也红润起来,人更精神。 哲哥儿原本还想着将自己的身体养几日,功夫恢复到八成,就找机会将两个姐姐带走,直接去往云州,如今却是不同了。 这药丸每日一颗,还得胡家主母亲自给她们,如此也就控制了两个姐姐,一日都不得离开胡府。 除非哲哥儿能寻到解药的方子,研制出解药来,不然两个姐姐便一直受胡府控制,强行带走,怕是得病死不可。 要是小西叔叔在就好了,哲哥儿怀念起家人,也不知京都怎么样了,可惜远水解不得近渴,他必须想办法救出姐姐。 很快马车又来到了小树林中,祥姐儿先将护卫支开,哲哥儿背上王小美入了林深处,看到一直等候他们归来的四姐姐,两姐弟互相换回衣裳。 哲哥儿叮嘱瑞姐儿注意胡府的人,小心谨慎,且等他想办法来营救。 瑞姐儿虽然听不到弟弟的心声,但是她聪慧,看到王小美这受伤的模样,便从头上取下首饰以及每日主母给的零花钱,一股脑儿的塞到了弟弟的手中。 在外有钱好办事,弟弟这模样也是没有恢复好,有了钱才能买吃食、看大夫。 哲哥儿也不推辞,只担心四姐没了首饰,没办法回去交代。 瑞姐儿却是摆了摆手,“我有办法应付的,眼下我们姐妹二人在胡府还有利用价值,暂且是安全的。” 至于追杀他们的魏府死士,两姐妹这几日会找借口不出府,如此,也能在胡府受到保护。 倒是哲哥儿,两个姐姐最是担心他,好在哲哥儿一直不曾露面,外头人根本不知,哲哥儿所住的渔村,也是偏僻小村落,又是靠海,魏家的死士找不到那儿。 姐弟二人告别,哲哥儿翻山越岭的赶回了渔村。 那会儿王老四在织渔网,心绪不宁的朝外头张望,没想海岸边来了一个身影,那熟悉的身影背上还背着一个人,王老四见了,隐约猜测到了什么,心头激动,连忙起了身。 哲哥儿将王家小孙女救了回来,王老四是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毕竟被抓入盐奴坊的奴隶,就没有安生的活着回来的。 这么短短几日,他家孙女的身上背上都是鞭伤,王老四咬牙骂了一句:“畜生。” 然而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甚至都不敢想给孙女找大夫治伤,毕竟家徒四壁,新织的渔网还没有卖出去,而这小村庄他们还不能待了,万一刘讲的人再来,就会发现他家孙女被救了出来。 第2078章 胡家的首饰卖不了钱 哲哥儿将姐儿给的首饰拿了出来,劝着王老四去城里找大夫来渔村看伤,而哲哥儿还有其他要紧的事要办,没办法入城了。 只是王老四见到这精贵的首饰,不仅没有欢喜,反而是吓了一跳,连忙跑出屋外四下瞧了瞧,这才进屋,并将大门关上,方说道:“这些首饰哪儿来的,万不可在外头露了出来,可是要杀头的。” 哲哥儿皱眉。 王老四见他不懂,只得拿出一件首饰指着上面的刻字说道:“这是胡家人的首饰,你莫不是偷来的,这首饰要是流落到外头,不但不能变现成钱,还会被举报到胡府,胡府向来霸道,那可是要杀头的大罪。” 这做法,便是当今皇帝都没有这么霸道过,怎么凭着一件首饰就要杀头了。 王老四直摇头,“我尚不知公子是何方人物,但可看出,公子与我等不同,不曾受过苦,不知我们贫苦百姓的艰难。” “在登州,胡家就是天,而且不仅是胡府,其他各府权贵,他们所有的用器都是有标记的,一旦流落到外,定有人来查源头,所以这些东西不仅用不了,且不敢用。” 要说王老四懂得这么多,还得从王老四赶船走私上说起,他帮着走私的东西,放在国法面前是诛九族的大罪,可若是放在登州,却是谋生的营生。 而且这些走私船,在登州是不会有人管的,他们都知道有来头。 只是在海上的运输过程中,不仅经历海上的风暴,还有不知来头的海匪流寇,所以他们提着命走上一趟,赚点儿现钱快钱糊口,却仍旧贫穷无比的原由。 哲哥儿将首饰一一看过后,眼神一转,问道:“若是将这些都融了去,可以拿来用么?” 王老四听了,既惊又怕,但也没有反对,一旦融了就看不到标记,再流入市场,谁还知道源头。 可是上哪儿融去,被人发现就是死罪。 哲哥儿将首饰收了起来,他准备出门,王老四知道哲哥儿的用意,感激的朝他跪了下去。 哲哥儿将他扶了起来,看来得先救王小美,报了这恩情。 入夜,城里宵禁,一身黑衣的少年郎提着个小包袱蹿进了一间首饰行的后院。 一位老工匠半夜被一柄匕首抵了脖子,不得不去了工房。 一日后,渔村里来了一位赤脚大夫,听说是其他州郡游历而来,对登州并不熟,只是在经过登州地界时被人威胁带来了渔村。 王小美的伤势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常年营养不良导致伤势加重,无法恢复。 赤脚大夫医术不太行,倒也不是特别的差,懂得照顾人。 哲哥儿将银袋交给王老四,并叮嘱赤脚大夫好生看护病人,交代完后,哲哥儿便走了。 登州一处险山顶,哲哥儿找来信鸟,向道观的牧心求问解药方,他知道此地离京都更远,信鸟飞往京都,且不说半途有无可能被射杀,便是进了京都地界,也会有官兵阻拦,反而露了行迹。 如若将信传回道观,一是隔着近,二是道观在山上,信鸟出现,观中人不仅不会射杀,反而会特别的注意,而若能将他们的师父牧心请出山,想来两个姐姐也有救了。 只可惜牧心师父年岁已高,恐怕难以下山,若能寄来解药方子,那也是好的。 哲哥儿不敢将全部希望放在信鸟上,自己也不闲着,在山中寻找解药的同时,也会四下打听胡家人的事迹。 胡家有这种控制人的毒药,绝无可能是第一次用,若有先例,指不定能寻到蛛丝马迹。 哲哥儿没有回来的这几日里,渔村里的王老四家,王小美经赤脚大夫照护,终于醒了,也能下地走路了。 盐奴坊里亏空的身体,补了这几日,人也精神了不少。 王老四老眼含泪,看着孙女儿又活泼了起来,人活着也有了希望。 再等哲哥儿回来时,赤脚大夫已经走了,王小美还能给阿翁织渔网。 哲哥儿背着一篮子草药了回来的,他一回来就去了厨房,研制了半日熬出来的汤药,闻了许久后又倒在了旁边的水沟里。 有鱼虾吊着水游过来,不小心吃下了汤药,瞬间翻了白肚。 王小美见了,一脸震惊的看向哲哥儿,颤着声开口:“是毒药。” 干弱的五小美看着不像八岁的孩子,一双眼眸却是又大又亮,里头的惊恐之色也没有半点藏着,看哲哥儿像是重新审视一般。 王小美很快又反应过来,她上前一步掂着脚取下了哲哥儿绑着头发的绳子,一头乌发滑落,哲哥儿吓了一跳,王小美却是说道:“原来是你。” 她在此刻认出来了,披着头发的哲哥儿与那日去盐奴坊救王小美的小小姐是如此的相像,她终是明白了。 哲哥儿无奈的将头发绑了上去,交代道:“厨房里莫进来,我且将药渣清理了。” 王小美认出是他后,反而不怕了,一路跟着来到厨房门口,问道:“你明明会医术,为何还给我抓个赤脚大夫回来。” 哲哥儿一眼就看出王小美这伤不重,都是皮肉伤,但她身子底子差,所以要调理,而哲哥儿根本没有时间留在渔村,他要替姐姐找解药,所以就抓了个赤脚大夫回来。 哲哥儿一边清理药渣,一边答非所问:“我瞧着你身子好了,我也替你们准备好了,今晚的船,你跟你阿翁一起离开,往云州去,我有手书一份,到了云州,找到我姐姐,她会庇护你们,也会让你们衣食无忧的。” “至于见到我姐姐,你们千万别说我在登州的情况,过不了半月,我也就回云州了,我不想我姐姐担心。” 王小美虽然只得八岁,却是极为懂事的,她听出了哲哥儿的话锋,回头看向自家阿翁,他们祖孙二人在这小渔村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今晚就走,阿翁自是舍不得,但她替阿翁做了主,他们必须走。 或许如小恩人说的,去往云州是另一条生计。 “好,我会带阿翁走的。” 王小美不多问,哲哥儿还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却对上她清亮的杏眸,有那么一瞬,哲哥儿觉得这小姑娘的眼睛有些像他的母亲,杏眼清亮,眉宇温柔,这让哲哥儿想起了母亲,心头不免难过。 第2079章 得知三个孩子的身份 哲哥儿收回目光,语气软和了些,“去我的包袱里带上银钱,到了云州,不要相信任何人,更不要随便与人交谈,好好活下去。” “好。”王小美又乖巧的应了。 想必经盐奴坊一遭,她已经知道了凶险,再去云州,定会小心些了。 哲哥儿收拾好厨房,就将一封手书交给王老四,叫他一定要保管好,今晚的渔船出海,不要告诉任何人。 王老四有些不舍的看向茅屋,这儿是他的家,他的妻儿都死在这儿,离开了这儿,何处才是他们的家?他们去了云州又落脚何处呢? 哲哥儿从袖里拿出贴身收着的匕首,也是三姐祥姐儿那日在马车里给他防身的,这会儿哲哥儿将匕首给了王小美,并一脸严肃的交代她:“你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遇事要冷静,莫怕,你要带着你阿翁平安的到达云州。” 瘦小的王小美明亮的眼神看着哲哥儿,接过匕首后,脸上明明惧怕匕首的锋利,却仍旧小心翼翼的将匕首收了起来。 哲哥儿担心他们一路上的吃食,看了一眼家徒四壁的茅屋,决定去一趟镇上买些吃食给他们带上。 哲哥儿一走,收渔网的老乡来了,王老四几番思索,还是决定带上老乡,说自己遇上了贵人,要去一趟云州,并说了今晚的船出发,若是他愿意跟他们走,可以带上他。 那位老乡也是苦命人,听了王老四的提议,心动了,于是说道:“瞧着天色还早,要是咱们一起走,不如将余下的几位老乡都叫上。” “咱们平素一起走私货船,也是有交情的,若是跟着老哥去云州能讨生,又何必留在这登州受人欺负。” 王老四犹豫了,但想到平素他们的照拂,心软同意了。 老乡一走,王小美从屋里出来,总感觉阿翁这一举动不太妥当,小恩人回来会不会不高兴,而且祖孙二人是秘密离开。 尤其王小美本该在盐奴坊,如今却在小渔村,老乡会不会将这消息传了出去。 王老四无奈说道:“你被抓走的那日,若无老乡赶来,我与小恩人都死在这寒冷天气里了。” 王小美听了,也没有再劝了。 只是令祖孙二人没有想到的,他们一起共事的走私老乡中,有一人动了心思,他正是平时走私货船接单的那位,也在城里认识一些人,更是知道一些走私货的来路。 这人心思深,先是答应了几位老乡的意见,一同去往云州,后脚便悄悄地入了城。 胡府书房里,胡佑之见到了前来报信的刘讲,方知家养的两位小小姐竟然去地盐奴坊,而底下的护卫竟然无人来报,可见低估了两位小小姐的厉害,短短数日,就将身边的护卫都收买了。 胡佑之对这对双胞胎是又爱又恨的,出巡时无意中捡到的一对双胞胎,不仅长得极其漂亮乖巧,还看着有贵气,尤其这对双胞胎失去了记忆。 什么身份,什么目的,不都是胡佑之随便编造么。 在胡佑之捡到双胞胎的那一刻便已经想好了怎么培养这对双胞胎,待养上几年将人驯化,就送往京都谢家,倘若这对双胞胎有造化,懂得利用自己的美貌诱惑住谢家大公子,便也是对胡家最大的帮衬。 如今的胡氏一族将命全部系在谢家身上,身为一方官员,不是效忠皇帝,而是效忠谢家,本就遭世人不容。 胡佑之替谢家掌控住登州的盐、铁和码头,每年送去的银钱不知几多,是谢家的功臣,却也隔着谢家太过遥远,或能将养女送入京都,也算是在京城有了自己的眼线。 倒也是巧的,他才起的心思,上天就给他送了这么一对美貌女儿,尤其是双胞胎的模样,更是符合谢家大公子独特的喜好,胡佑之可是打听过的。 然而今日刘讲的到来,倒是坏了胡佑之所有的计谋。 这对双胞胎每日有药物控制住,且只要等这些药物摄入更多,从此以往就再也戒不掉,就得依仗他们胡家的秘制解药维持着,是胡家控制人的手段。 可惜啊,才几日功夫,两个小家伙便有了自己的思想,还瞒着了他们所有人。 胡佑之细问刘讲,被两姐妹救走的人是谁家的孩子。 正好今日有位码头走私货郎向刘讲告密,王家小女不仅被平安从盐奴坊救出,还于今夜离开登州,带着某位神秘贵人的手书去往云州。 那份手书如今落到了刘讲手中,正因为这份手书上的内容很震撼,刘讲才匆匆入胡府见官爷,将此事道明,不然就小小姐的权威,从盐奴坊要走女奴,本就是小事一桩,刘讲本也不放在心上的。 胡佑之看向手书,上头的字很眼熟,同样是草书,笔锋却更加锐利飞扬,与府上养的小小姐写出来的字相像,府上的两个小小姐字里行间少了一分杀气。 所以他捡走的两个孩子并不是全部,她们还有一个兄弟或者姐妹被他遗漏了。 得知有这么一个人,又看到手书上写的“团子姐姐”四个字,胡佑之突然想到一事来。 “听说京都贤王府,在十一年前生下一对双胞胎姐妹,后在七年前京都有人传出消息,当年的贤王妃生下的不是一对双胞胎,还是三胞胎,生产当日,最小的儿子送入了百经观。” “这个传闻若是真的,那么今日这三个孩子……” 胡佑之脸色大变。 刘讲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与贤王府是何干系,他们在登州,人家远在京城,贤王府的三胞胎孩子是何等的金贵,岂会流落到登州来? 然而胡佑之已经有了惧意,脸色极其难看,他一掌拍在桌案上起了身,面色严肃的交代道:“王家的人绝不可以离开登州,此事万万不能走漏风声。” “荣家人可不好惹,尤其是那京都恶煞——贤王,此人连寮国四大宗师都不是他的对手,他若是知道三个孩子流落登州还曾被我们设计,我胡族休矣。” “快去,还愣着干什么。” 胡佑之显得有些焦急。 刘讲看出了胡官爷的惧意与恐慌,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敢怠慢,赶忙出去安排了。 第2080章 王家人遇难 刘讲一走,胡佑之仍旧无法安稳,好在这两个养女还在府上,她们还不知道他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由,且不说她们怎么流落到登州来的,便说两人既已落入他手,他便摘不出干系。 再加上他效忠的是左相府,更不能引来贤王的猜忌,所以得想办法尽快将这两孩子弄死,再扔到当初捡走她们的地儿,当一切都没有发生。 不过在此之前,还得将外头流落的那个孩子,也一并灭了口,如此才不会牵扯到他们胡家人的身上。 胡佑之立即叫来心腹护院,拿上他的令牌,去衙门调兵,全城搜捕那个孩子,只要抓住了这个孩子,便是三个孩子的死期了。 入夜,哲哥儿在茅屋里将一袋吃食送到王老四手中,交代他们一路走好,不要停留,更不要犹豫,再等半个月,他们就能在云州相遇了。 王老四听了哲哥儿的话,带着小美就走。 王小美看着哲哥儿,嘴巴子动了动,本想将他们一并带走老乡的事说了,可是看到哲哥儿转身去厨房忙活着煎药去了,她只好将话咽了回去。 王小美再次忍不住回头看向厨房忙碌的身影,小小心灵在此刻种了一颗感恩的种子,将来他们还会相遇么?半个月后他们真的能再相见么? 祖孙二人匆匆离开了。 对于在海边居住的渔民来说,半夜坐船出海本是一桩小事,而且祖孙二人不仅悉水,还会看风向和气候走船,所以哲哥儿很放心,并没有去相送,却留在厨房里分秒必争的煎着药,想办法给两个姐姐研制出解药来。 哲哥儿更是打听到了,胡氏一族的确长期用这种控制人的秘药来控制身边对他们有用的人。 听说前知州来登州时,人是极为正直的,可是来了没半年就开始贪污银钱。 这位知州当政的三年期间,贪下的银钱不在少数,并用各种名义征收赋税,又在监察御史前来时,联合地方官员瞒骗监察御史。 不过后头有意思的是这位知州突然暴毙,才翻出真相,成了一桩贪污案。 而今哲哥儿仔细分析,恐怕这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后操纵,而操纵之人正是胡家,胡家做为地方官员之首,他若容不下外调的知州,这位知州自是难做官。 再加上这控制人心的药,更是难以掌控,这么一想,眼下登州的知州恐怕也被胡家人控制,只是表面上还查不出什么来。 哲哥儿没时间去破这个案子,他眼下一门心思研制解药救两个姐姐,同时也在默默地等着牧心师父的回复。 然而这日夜里是不平静地。 王老四带着孙女跟老乡们一起共计七人上了离开的小船。 这些老们在一起就跟平素一起出海走私一般,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儿,可是今夜,领头的那位老乡却叫停了船只。 众人看向为首的这位老乡,问其缘由,对方的目光时不时的往大路上瞥。 王小美虽然只得八岁,却是留了个心眼,她见这人不太对,突然上前一把将他往水中一推,大喊道:“快开船,快走。” 突然被推下水的领头老乡刚从水里冒出头来,王小美就用桨将其按入水中。 倒是几个大人被个小孩子的举动震撼住,有人要问原由,官道上传来了马蹄声。 王小美大喊:“快开船,快。” 几位老乡也感觉到不对劲,纷纷拿起桨。 小船入了海,夜里却起了风。 被王小美推下海的这位领头老乡没有去追船,却是拼命的往岸上爬,到了岸边正好遇上追来的官兵,忙指着前方还能见到的小船说道:“他们在那上头。” 那些官兵朝水面上看去一眼,自是明白了意思,不过知道了一切,眼前这个走私货郎也就没必要留了,他知道的走私货太多。 官兵一边应着,一边有人拔出大刀,一刀刺向这人的胸口,当场毙命。 有官船下了水,官兵迅速上船朝前方追去。 小船上的老乡们终于明白了王小美的用意,很是心惊无比,刚才领头老乡与官兵相见,还说了一些话后又被官兵给杀了,可见今夜所行之事被那位老乡透露了。 这公儿几位老乡破口大骂,却也没了办法,他们竟然还不如一个小孩看得通透。 众人齐心,快速驶着船前行。 王小美坐在阿翁身边,似想到了什么,她先是紧了紧身上大包袱里头的吃食,而后看向阿翁,问道:“阿翁,恩人给的书信可收好了?” 王老四这才记起他当时为了证实此事的真实,曾将书信交给收渔网的老乡看过。 于是王老四看向老乡,那位收渔网的老乡面露愧色,说自己为了证实说法,将书信给了领头人。 没了书信,他们逃到了云州又要怎么证实自己的身份。 “没有路引,没有贵人的书信,咱们到了云州就是流民,听说云州要起战事,没有身份证明的人,要么抓去做战奴,要么抓去做苦力,咱们去云州作甚?” 众人崩溃,王老四自责不已,可是一切无法改变,此时再走回头路,也必定是死在这些官兵的手中。 几人望着茫茫大海,突然有种无处是归途的悲凉感。 好在王小美识得几个字的,记住了上头写的“团子姐姐”四个字,便说道:“恩人让咱们去找团子姐姐,我们只要找到她,就有生路了,快开船。” 几人似乎又抓到了救命稻草,再次使力。 然而后方的官船岂是民用渔船能比的,眼看着越追越近了。 “咱们数次走私都没有死,今个儿倒是遇上了死期,要落入这些人手中了,就是有些不甘心呐。” 这些老乡又有些丧气,然而回望着船上唯一的孩子王小美,又觉得将孩子也一并葬送在海中,于心不忍呐,于是拼了老命的用了力气。 王小美含泪的看向他们,想到包袱中还有恩人买的酱肉,想到大家伙日子过得清贫,平素连肉都吃不上,于是王小美从包袱里拿出一大包酱肉,用小手掰开着,给每人嘴里喂下了一口油水多汁的酱肉。 众人吃到了肉,眼泪都来了,这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可惜这或许是他们的最后一餐了。 第2081章 引人入局 王小美先后给他们的嘴里喂下了酱肉,他们吃着肉,使着力,眼睁睁地看着官船靠近,眼神里没有了恐惧,反而面上带着笑容。 王老四咽下嘴中的肉后,将一块桨扔到了海中,而后趁孩子不注意,一把将人推下了海,又默默地看着悉水性的王小美死命地抓住了桨,浮在了水面。 风浪一波接一波,王小美抱着桨隔着船越来越远。 王老四在船上大喊:“孩子,活下去,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王小美的喉咙都沙哑了,她想喊阿翁,她想大家都活下去,可是她喊不出来,被灌入海水的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官船追上小船,而船上的人不想被官兵射杀,纷纷跳入海中。 即使跳入海中,官船上的箭也不曾停留半分,看着海水染红,官兵们才满意的停了手中的箭。 又等了片刻,再无人从那些血水中冒出头来,官船才就此离开。 这一夜的海风咸中带着血腥,风暴过后一切恢复平静,却无法惊动登州地界的人们。 煎了一夜药的哲哥儿,并没有在早上煎出解药,倒是在大清早的收到了信,信鸟带来的回信却是一个不幸的消息,牧心已经老去,回信的人是舅舅宋来喜。 而宋来喜收到哲哥儿的信,便立即给京都皇宫去了信,一是找韩稷要解药,二是找小西北上,走一趟登州。 此时的他们都不知贤王府此刻的境况,而裴小西他已经跟着任家的队伍南下,并没有北上。 哲哥儿叹了口气,收拾好厨房里的药渣,将几颗顺带炼出的药丸揣在怀中,与其等着京都的回复倒不如他亲自替两姐姐寻得解药来得更快些,而哲哥儿已经想好了计谋。 干苦力的私人码头,有人聚集在一起,聊的全是昨日码头的官船,还有一路从城中追出来的官兵。 哲哥儿今个儿来码头打探盐奴坊的消息,没想到听了一耳昨夜发生的事,他惊住了。 “你们说昨日官船追的是一艘渔船?是什么时候的事?” 哲哥儿拉住一个苦力问情况,对方先是一怒,见是熟面孔,才缓和了语气,说道:“这位小公子,你咋又来了,莫不是家里缺钱了,瞧着你也不是个缺钱的主儿。” 哲哥儿心头焦急,懒得接话,再次问起昨夜之事。 几个苦力见是熟人,又见他是位小小少年郎,放下心防,便将昨夜之事说了。 事实上,昨夜有几个没赚上钱的苦力没地方落脚,就在码头的避风处落的脚,于是看了这么一出,受了惊吓。 在苦力的描述下,哲哥儿彻底证实了那艘渔船正是他给王家祖孙准备的船,而他们不是祖孙两人上的船,也同时不害半夜有官兵追了上去,如今怕是生死未卜。 哲哥儿急坏了,已经过去了一日,真要是落了水也怕是没命活着了。 然而哲哥儿不死心,听了苦力的话,便再也坐不住,起身往前方的商船走去。 哲哥儿费了银钱上了船,一路往前开,他站在围栏处,盯着水面眼睛都不敢眨,心里只有悔恨,自己昨夜就该亲自送上一程的。 若是他在,定能有办法将官兵引来,至少他们能安全的离开。 哲哥儿自责不已,然而天下没有后悔药。 哲哥儿跟着商船走了一圈,都快到平州了,哲哥儿不得不坐船返回,一来一回皆是没有寻到半点线索,只听往来的船只说过,他们在早上行驶的一片水域看到了血红的海水,且有鱼群经过,想来落了海,不死也都落入鱼腹中了。 哲哥儿回到茅屋,坐在空荡的茅屋前,心头沉重无比,再一想到自己的两个姐姐还处在狼窝——胡府,便由不得他悲伤下去。 他得尽快找到姐姐们的解药,带她们离开。 在外头时,哲哥儿便听到了风声,是他们去盐奴坊救小美之事暴露才引来杀身之祸,如此一来,他的两个姐姐更是凶险。 眼下城中不仅胡府在追查他的下落,还有魏家的死士也在追杀他,他想要入城或者靠近胡府,皆是难事。 要怎么样能在两波人马手中逃脱,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胡府? 哲哥儿想了想,半夜往城中赶去。 胡府外是蹲守的魏家死士,他们的功夫自是官兵不可比,且他们亲眼看到了那对双胞胎入了胡府便一直不曾出来,而这些魏家死士已经做好了准备,一旦这对双胞胎再出府,必死在他们的手上。 子夜时分,正是人犯困的时候,一个小身板出现在街头,他先是引起了巡夜的官兵有了察觉,一路追踪往胡府而来。 胡府外蹲守的死士,也分日夜盯梢,此刻有一半是在睡梦中的,余下的一半也有些眯眼睛了。 就在这时,空旷的街头传来整齐伐一的脚步声,蹲守的死士立即打起了精神。 小身板一身黑衣,在街头飞檐走壁,那轻功,便是成年人也未必有他厉害。 这个小身影显然对周围地势极为熟悉,一路飞奔着跑来胡府正门,他先是上前敲门,里头有人探出头来问情况,小身影便翻身上屋,飞进了胡府。 如此明目张胆,也非一般人敢。 守在暗处的死士中有眼尖的认出来了,说道:“是贤王府三胞胎的那个小子,他这轻功,当初追了好久,若不是有个女娃娃拖累着,咱们还未必追得上。” 所以那小子也没有死,还自寻罗网,今夜他们当真是有大收获,可以将三个孩子直接给杀了,回去向家主交代。 很快死士将同伴都叫醒,皆数圈住胡府的各处大小门。 而街道上的官兵也一路追到了胡府大门,正好看到开门的小厮一脸疑惑的样子。 半夜三更的,胡官爷被叫了起来,正生气来着,在心腹那儿得知是他们要找的那个孩子竟然闯入府上了。 不得不佩服贤王府出英豪,那小子是贤王的种,如此胆大妄为不怕死,学的正是贤王的那一套。 这天下百姓信奉的荣家战将,不是没有道理的,便是胡佑之的儿子,也不敢如此勇猛。 “好小子,有胆闯府,没命离开。” 胡府等的就是这一刻,胡府的护院便是胡家养的兵,立即调动了起来。 第2082章 三姐姐失策了 此时胡府西厢房里,祥姐儿和瑞姐儿躺在一张床上,两人本是睡得香甜的,然而子夜时分,祥姐儿突然惊醒,像是有什么警示一般。 带着祥瑞出生的姐妹二人自有护佑,祥姐儿惊醒后立即摇醒妹妹瑞姐儿。 两姐妹连忙披衣下床,结果衣裳还没有穿好,瑞姐儿便听到一道心声:“……这迷烟的量足矣将人迷晕,家主今夜要杀了两位小小姐,可不能怠慢,不然死的便是我自己。” 是服侍两位小小姐的丫鬟之一,此人显然是连夜得到了密令,暗杀两个小小姐。 若是祥姐儿和瑞姐儿还睡在床榻上,那么吸入这迷烟,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了胡府。 而今两个孩子不仅醒了,瑞姐儿还听到了心声,两孩子虽然没了记忆,可手脚功夫却是会用的,于是两人顾不上穿衣,而是快人一步从窗户翻身出来,正好对上往房中吹入迷烟的丫鬟。 瑞姐儿抬手一掌将丫鬟击晕,不曾发出声响,外头的护院也未曾察觉。 做完这一系列举动,瑞姐儿下意识的看向姐姐。 祥姐儿朝左右看了看,随意指了一条道逃走。 瑞姐儿最是相信姐姐,姐姐有种奇怪的锦鲤气运,她走过的地方,即使有凶险,也会逢凶化吉的。 两姐妹沿着游廊往前走,遇上站岗的护院,瑞姐儿便快人一步出手,一路将人击晕,顺利来到了前院。 前院已经围满了护院,而且有瓮中捉鳖之势。 两姐妹躲在月亮门后往外看,正好看到一路飞进来的弟弟哲哥儿,两姐妹面上一喜,瑞姐儿就要朝弟弟喊一声被祥姐儿捂了嘴。 祥姐儿拉着妹妹追着哲哥儿的脚步往前跑,一路竟然跑到了小侧门。 哲哥儿从屋顶跳下,事实上他早已经看到了两个姐姐,却故意没有停留,是想将她们引来小侧门,今夜他有大事要做。 哲哥儿赶着马车从小侧门出来,他没有半分停留,赶着马车就在大街上横冲直撞,往城门的方向奔跑。 暗中守着的魏家死士见机会来了,立即露了身,一路追去。 街上的官兵发现了胡府方向出来的马车,也赶忙迎了上来。 哲哥儿被前后夹击,包围在中间。 马车不得不逼停下来,哲哥儿脸上没有半分慌张,反而冷傲地看向眼前的官兵,手中马鞭更是强势的抽了一鞭子,沉声说道:“胡家所犯之事,我必定带出登州,告知皇上,而你们就等着诛连九族吧。” 哲哥儿说完这番话,彻底惹怒了官兵,他却不紧不慢地回头:“你们还在等什么,快快现身护主。” 哲哥儿说完就一跃而起,朝着一处屋梁飞去,靠近屋梁时,手中马鞭一挥,黑暗里逼出一名跟来的死士。 哲哥儿一边抽着马鞭,一边怒斥:“怎么,怕死么?你们人虽不多,却是我贤王府的精锐,你们若是此次战死,我贤王府的名册上必会登上你们的大名,史书上更是会添上一笔。” 这番话多大的诱惑,但更加的惹怒了追来的官兵,以及及时赶来的胡府护院,他们听了,那意思就变了。 若这些贤王府的死士能上史书,那记载下来的便是他们大战登州反盗,他们这些人便会遗臭万年,不得安生。 “绝不能放走一个,快去关上城门。” 有大将下令,便有机灵的探兵往城门的方向报信去了。 暗中的魏家死士当真是被哲哥儿害死了,他不仅精准的寻出了他们过一群死士的方位,还故意用这种上史书名册的话激起两方矛盾,如此一来,他们即使不打,也绝不可能逃出这座城池。 再来证明自己是魏家兵的话已经无人可信,这些死士不得不现身与官兵大战,余下有死士快步奔向马车,结果挑开帘子一看,里头哪有荣家姐妹二人的身影。 他们上当了,这小小少年郎就是故意这么将他们引出来,让两方人马相对,互相残杀,而他们便可以借机逃脱去。 哲哥儿跳上屋顶,还不忘回头加把火:“诸位,我知你们孝忠我贤王府,今日胡家反盗之举,我一一记下,诸位之名,亦是会流传后世。” 说完这番话,哲哥儿忍不住扬起唇角,而后潇洒的转身离去。 凭着哲哥儿这一脚轻功,凭谁也追不上,绕着城儿跑了一圈,甩了几条尾巴,他又回到了胡府的小侧门。 只是当哲哥儿回到小侧门时,这儿安静得可怕,他大吃一惊,立即来到小侧门厨房下的地窖一看,两个姐姐不见了身影。 这是怎么回事?三姐说藏地窖安全,而他来去不过半个时辰而已,怎得发生了变故。 不要说瑞姐儿信了祥姐儿的话,便是哲哥儿这一路上往哪方逃,怎么逃都是听三姐姐说的。 三姐姐有气运,便是舅舅在他们下山时就说过的,遇事不决问三姐。 可这一次却是闹大发了,当哲哥儿潜入胡府前院时,发现两个姐姐被胡佑之绑在了院里,胡府的护院并没有多少,所以都调来了前院。 想来哲哥儿的计划算是成了一半,他刚才这么一闹,胡府的大半护院都追了出去。 要不是小侧门挨着的大厨房里,今夜正好有个家丁偷听躲在了暗处,也不至于两姐妹藏于地窖会被人发现,一切便是如此的巧合。 胡佑之抬头朝左右看了一眼,抬了抬手,便有护院大声喊道:“再不现身,我便杀了她们,我数十下。” 那护院开始倒计时。 暗处的哲哥儿内心纠结无比,他的计划天衣无缝,今夜是可以带走两个姐姐的,她们是失忆,却并不是废了功夫,姐弟三人想要轻松离开城池,不难的。 至于这解药,哲哥儿的手摸向胸口处,看着前方数数的护院,以及他握着兵刃的手,他犹豫了。 眼看着十个数就要数完,那护院的手上也用了力,三姐的脖颈上被锋利的刀刃划伤,出了血,哲哥儿慌了。 “杀了她。” 胡佑之不待那护院数完就下了令,护院没有犹豫,立即就要动手,哲哥儿手中的暗器祭出,将护院手中的刀挡下了。 随着暗器出手,那些护院也都发现了他。 哲哥儿从暗处现了身,也不慌张,一步步朝胡佑之走去。 第2083章 哲哥儿下毒 胡佑之再次看到一张一模一样雄雌难辨的脸,很是惊讶。 贤王府的三胞胎,长得是如此像,也算是涨了见识,却也令胡佑之更加的肯定了他们的身份。 如今三个孩子都落入他手中,全都灭了口,此案就成糊涂案了。 哲哥儿在众人惊讶的目光里走到了胡佑之的面前,有护院上前用绳索绑他,他也不挣扎,对上两个姐姐愧疚的脸,反而露出安慰的笑。 三姐弟出生入死多回,早已经有了默契,两个姐姐显然没了先前的慌张。 哲哥儿就这么不反抗被绑了,倒是令胡佑之很意外,也明显的对他们姐弟三人放下了戒心。 胡佑之起身来到哲哥儿面前,问道:“你们可是贤王府的三胞胎?” 死前还要再次确认身份么? 哲哥儿没接话,却在胡佑之问话时,他被绑在身后的手指轻轻一弹,随之他的身子往地上一滚,那手指间捏着的药丸就这么巧合的弹入了胡佑之的嘴中。 这比暗中下毒强太多,而且一切发生在转瞬间,胡佑之都没有察觉到,就感觉到喉咙里一股苦涩,他大吃一惊。 “是什么东西入了口?” 胡佑之才问出口,便吐出一口鲜血来,他身子一歪,有护院眼明手快的上前扶了一把。 胡佑之被扶着坐下了,又有护院去请府医了。 “是何物?” 胡佑之再次感觉到喉中腥甜,知道自己上了对方的当,难怪这么聪明的小子却在见到两姐姐被抓后任凭他们绑人,原来在这儿等着他的。 一柄剑抵在了哲哥儿的脖子上,然而哲哥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自行解绑,这会儿挺身而起,不仅挡了护院的剑,还飞身而起上了屋顶。 随着哲哥儿一系列动作,他朝两个姐姐也喊去一句,“三姐,四姐,咱们走。” 先前还一脸柔弱的两姐妹,这会儿竟然也不知几时解了绳索,跟着弟弟的脚步飞身上了屋顶。 胡佑之身体虚弱的躺在那儿,气得瞪大眼睛,嘴里却是说不出话来。 身边护院看出了主子意思,二话不说下令追杀三人。 然而当院中的护院都去追三个孩子时,虚弱的胡佑之才从嘴里吐出几字:“不……不要……追。” 然而护院已经听不到了,他们不仅追了上去,还跟着追出了胡府。 如今守在胡佑之身边的只有贴身的几个护卫,还有府医。 前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一个小身影又寻了回来,无声无息的落在院子里。 那时胡佑之吞下了府医给的药丸,情绪算是稳下来了,喉中的血腥味淡了些,护卫正想着将他抬入房中休养,没想一个身影挡在了他们前面。 如胡佑之所猜测的,此子又去而复还。 胡佑之苦涩一笑,暗叹:“不愧是贤王之子,不愧是荣家人的血脉。” 哲哥儿来到胡佑之面前,不远不近的停了下来,明明是少年之姿,此刻在众人面前却似有种浑然天成的威严,见到他的护卫都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哲哥儿沉声问道:“交出我姐姐们的解药,我亦可保你一命,否则……” 难怪故意装作被抓,是为了近距离对他下毒,为着的还是他两个姐姐的解药,当真是思虑周全。 那么他的两个姐姐被抓,是否也是他们计划中的一步? 自然无从考证,而眼前这位初出茅庐的小子,却敢独自前来对付他一个登州的地方官员,想他胡佑之掌管登州这么多年,在谢家底下做事,也是屈指一数的心腹大臣,突然栽在一个小子身上,当真是不甘心。 此时院外匆匆跑来一名护卫入府报信,进来见此阵杖,先是吓了一跳,好在胡佑之察觉到异样,问道:“何事惊慌?” 那报信的护卫连忙收回心神,如实答道:“主上,不好了,前政街被贤王府的暗卫截杀,人数不及一半,陆大人问可要退兵?” 整个州府的官兵被杀了一半,难怪陆大人吓怕了,想要退兵了。 胡佑之震惊的看向眼前的小子,看来有备而来了,而不是三个孩子的鲁莽,贤王府当真是厉害,贤王都死了,还有能力管这种事,这几个孩子到底带来了多少暗卫? “对方多少人?” 胡佑之的目光阴狠地看着眼前的哲哥儿,哲哥儿倒也不急着动手了。 报信的护卫面露愧色,支吾着说道:“估摸着……应该有十数人吧。” 十数人杀了大半官兵,他们是铁打的吗,杀人也累手,这贤王府的暗卫怎得如此厉害。 那报信的护卫显然是陆大人身边的人,想到陆大人的担忧,忙解释道:“刚才小的来时,就发现那些人往胡府赶来了。” 这报信护卫说的话瞬间提醒了胡佑之和哲哥儿。 魏府死士十数人,真杀了一半的官兵,那自然是吃累,这会儿追来胡府,定然是陆大人准备收兵,对方囤出手来,入胡府找哲哥儿的麻烦了。 而胡佑之却不知内情,当以为对方入胡府是来救主的,可惜他身边的护院都是傻的,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还不自知,带着人追出府外,却让这小子带着人折还回来讨要解药。 瞧着这解药是非给不可了么? 哲哥儿待那报信护卫话落,朝着胡佑之又走近了几步,面色平静地看着他,问道:“胡大人莫不是还想拖延时间不成?我府上的即刻就到,到那时,你胡大人的命恐怕是保不住了的。” 胡佑之灰暗的脸,眼神里有犹豫和挣扎。 哲哥儿也有些着急,魏府死士面对这么多的官兵包围,竟然还没有死,也是厉害,这会儿又入了胡府,一旦对质,便会真相大白,他不能再留下去。 哲哥儿从怀里拿出解药,再次开口:“一药换一药,如何?” 胡佑之身边的护卫和府医皆已动心,为了自家主上的安危,瞧着此计可行。 胡佑之显然也动容,只是他眸子一沉,突然开口相问:“你父王已死,你可知?” 哲哥儿心下一惊,脸色略有波动,却仍旧逃不过胡佑之的眼神,他哈哈大笑,“所以你们为何从山崖上掉落,还个个受了伤,唯一的解释便是外头来的人并非你贤王府的暗卫。” 众人大惊。 第2084章 计谋被识破 哲哥儿的手不知不觉握紧成拳,好厉害好犹豫的胡佑之,他被识破了。 “京都最近发生的事,你们并没有收到消息,你的父王死的不明不白,你的祖母也死了,而今的贤王府早已经被皇上遣出京城,贬去岭南。” “所以那些追杀你们逼迫你们跳下山崖的人,定然也追来了登州,且让我猜猜。” 胡佑之话还没有说完,他身边的护卫们已经将他守护在中间,此刻哲哥儿再动手显然是来不及,那边又传来动静,魏家的死士入了胡府。 哲哥儿担忧两个姐姐的安危,担心她们被胡家的护院追上,哲哥儿只好放弃解药的事,飞身而起跳上屋顶。 不远处,闯入胡府大门的魏家死士带着一身的血腥朝主院奔来,时机已经错过,哲哥儿只好利用轻功离开。 胡家的护卫想要追去,被胡佑之拦下,他没有得到那小子手中的解药,好在府卫暂且压住了他的毒,好在这三个孩子都别想离开登州,这儿可是他胡家的地盘。 且待那两个孩子毒发,这三个孩子自然就会现身,还是会求到胡府来。 魏家的死士赶到胡府主院时,就见院里的人并不多,然而却没有寻到三个孩子。 为首的一名死士转瞬来到了胡佑之的面前,手中的刀指向他的脖颈,问起三个孩子的下落。 胡佑之看着对方浸着鲜血的衣裳,那股煞气,当真是吓人。 不过对方显然不是针对他的,于是三言两语讲清了自己的立场,并将三个孩子的下落告知。 城门已经关了,这三个孩子逃不走,只要在城中,定有蛛丝马迹。 魏府死士倒是在胡府落了脚,两方结盟,都是想要三个孩子的命。 好在哲哥儿利用这一切将两个姐姐救了出来,当哲哥儿从胡府离开后,便一路往城西跑,一直来到城西的一处小破院里。 这处小破院已经好多年没有人住了,祥姐儿和瑞姐儿就躲在这里头,躲过胡府护卫的搜查。 当两个姐姐看到弟弟归来,面上一喜,连忙上前相迎。 然而哲哥儿心事沉沉,来到两个姐姐面前,心头却在滴血,他不能将胡佑之的话告诉姐姐们,姐姐们一定会伤心的。 至于胡佑之的话,哲哥儿决定想办法自己去求证,王府到底出了什么事?父亲为何会没了,还有祖母,不是说有半年的寿命么?怎么提前了? 哲哥儿红了的双眼强忍住,抬头望天,两个姐姐却是将他抱住,三个孩子相依为命的坐在落破的小院子里,不敢出声,亦不敢走动。 祥姐儿和瑞姐儿仍旧没有恢复记忆,却将哲哥儿当了自己的亲弟弟。 清晨,一缕阳光照射在哲哥儿的眼眶上,他醒来了,醒来时仍旧记起昨夜他独自哭了一夜。 想想他们姐弟三人能被人追杀至此,贤王府若出事,也不是不可能,他一半相信胡佑之所说的,一半又劝着自己不能哭,他要坚强,要护住姐姐们,他还要替姐姐们寻找解药。 没想哭了大半夜的哲哥儿后来睡着了,醒来时竟然已经日上三竿。 哲哥儿坐起来,却发现两个姐姐不见了,他吓了一跳,正要出去寻找,破旧的院门打开,两个姐姐从外头回来了。 祥姐儿和瑞姐儿穿着粗布衣裳,一头乌发了裹在棉布中,手里提着篮子,是带回来的肉包子。 三个孩子坐在一起填饱肚子,祥姐儿和瑞姐儿才说起街头的所见所闻。 两个姐姐今日乔装出去寻找吃食,分开行动,一个去往东城,一个去往南城,却发现了城中的异样。 魏家死士已经与胡府的官兵结盟,眼下官兵四处搜查,魏家死士也在出没,他们三人要逃出城门显然是不容易。 三姐弟填饱了肚子,便开始在地上画下城中舆图,商量着怎么逃出去时,外头又传来官兵搜查的声音。 三姐弟连忙毁去地上的舆图,起身往院内枯井去了。 果然有官兵搜查到破落小院来,他们在院中寻了一圈,毫无生存的痕迹,也就放下了戒心,转眼都离开了。 祥姐儿听到外头没了脚步声,想要探出头确认情况,没想瑞姐儿一把拉住她,三个孩子很是默契的停了下来。 瑞姐儿能听人心声,她在这枯井里还能听到心声,可见院里有人,而且对方极为缜密,更是有耐心,他们刚才要是探出头去,定会暴露的。 又过去了两个时辰,外头又有了脚步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看来他们真的不在这儿,可以回去复命了。” 很快脚步远去。 这一下三姐弟也没有急着出来,直到月上中天,三姐弟才从枯井里爬出来。 事实上先前脚步离开后,又过了一阵,屋顶有瓦片的声音,可见两波人都没有放弃小院的探查,这会儿两波人都走了,为了保险起见,三人还是半夜出的枯井。 搜查了一遍,小破院暂且安全了,三个孩子又围在一处画下了城中舆图,开始商讨出城的可能。 只是在三人商量时,祥姐儿和瑞姐儿突然咳嗽起来,咳着咳着便吐了血。 哲哥儿知道她们的毒发作了,也怪他学艺不精,无法替两个姐姐解毒。 哲哥儿扶着两个姐姐躺在茅草堆里,怀里还有一个药瓶,是哲哥儿炼的药丸,可惜不是解药,他给两姐姐服下,咳嗽声小了些,没再吐血了,可是两个姐姐却仍旧虚弱无比,对胡府的毒药开始有了瘾。 他是一定要救姐姐的,胡府的毒药不能一直吃,不然上了瘾就戒不掉,从此都依赖着这毒药可不是好事儿。 哲哥儿怪自己江湖历练太少,竟不知这世上还有毒药能让人上瘾的,要是牧心师父在,定能想到法子。 哲哥儿急得在原地来回走动,他甚至想到以身入险,再次见胡佑之一面,毕竟对方还中了他的毒,如今也定然难熬。 可是再要与胡佑之相见一面,可不简单,就怕还没有近身,他已经落入魏家死士的手中。 这一夜注定煎熬。 *** 往北走的小道上,王府的商队一路小心翼翼,终于出得山林,来到没有人烟的官道,他们更是乔装了一番。 天气渐朗,官道上也三三两两地看到了行人。 第2085章 爹娘来救人了 宋九几人坐在马车中,一旁的南宫先生却是皱着眉头在算卦。 这一路过来,南宫先生都要确定什么时辰走,往哪个方向走,皆是他一一算出来的,宋九夫妻二人早已经习惯。 只是今日的南宫阳却是脸色不太好看,他算了一卦后便闭着眼睛,神情沉重。 宋九关切的问道:“先生,可有何不妥?” 南宫阳睁开眼睛,他面露为难之色,说道:“昨夜观星象,帝王星暗淡即将有陨落之势,我实在困惑。” “今日算了一卦,近几日咱们有血光之灾,这批货,不知能不能送到云州去。” 南宫阳忧心忡忡。 一边是大女儿要打仗用的武器,一边是小儿子受险,下落不明。 宋九红了眼眶,她没有犹豫,抓住南宫阳的袖口,说道:“先生尽管直说,我要救孩子。” 她宋九是燕国的护国夫人,可她也是一位母亲,她也自私,她只想救孩子。 南宫先生叹了口气,看夫妻二人焦急的样子,便说道:“你可知这一路上我都不说这些,我就是看到你们二人印堂发黑,不是好征兆,我若告诉你们方位,你们定然是要去的,可是此去之凶险,我无法预估。” 宋九苦涩一笑,“我与夫君行事,从来就不惧生死,先生,你救救我的三个孩子。” 眼下商队里都无人可用,南宫阳也只好无奈答应,于是再算了一卦,确定了方位,拿出舆图,一对照,三人都指向了登州的方向。 “我的三个孩子在登州?” 宋九感觉不可思议,这儿可不是去往云州的路,为何跑去了登州? 南宫阳仍旧犹豫,不愿意两人前往,而他们若是不去登州,大概走上五六日便到了云州地界,定然还能赶去帮助长公主。 宋九心头沉重,她先是望向云州的方向,半晌后又看向登州的方向,做下了决定,“绕路去往登州,再走水路往云州去。” 南宫阳叹了口气。 这么多货,直接去往登州定然是打眼的,宋九夫妻二人调拨出精悍的府卫,再加上影卫几人,先一步去往登州,而南宫先生带上无痕守在队伍里,护送货物去往码头等着他们。 宋九夫妻二人连夜出发,没有半分停留,他们的心里只有对三个孩子的忧心,三个孩子一定不能有事。 宋九一边赶路,一边给云州的大女儿送消息,她没有告诉内情,只说这批火药还需多走五日的路程才能赶到。 只是宋九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一次行动改变了行程,同时也轻松的避开了陆路去往云州的埋伏。 这一路上有南宫阳盘算着,又走的是小道,中途偶与谢家军交手,也都一一逃过,最后谢家军将进入云州境内的必经之路埋伏,没想到他们绕道去往登州再走水路运送。 或许这就是福祸相依吧,不然依着左相之令,得不到便毁去,这批火药未必真能送到云州去呢。 宋九一行人赶了两日的路到了登州境内,就发现登州的情况有些诡异。 他们初来,便在道上遇上了盐奴坊抓人。 良民在路上行走,盐奴坊的人在没有任何公文证明的情况下随意抓走并成为奴隶,一辈子在盐奴坊劳作,直至死亡或伤残。 宋九几人还好警觉躲过了这些官兵的纠缠。 宋九倒是奇怪这掌管一方的知州是如此治下不严的么?那三年一度去往地方的监察御史也不曾提及半分么? 听到盐奴坊,宋九便想去那儿看一眼,她担心三个孩子也被抓到了盐奴坊。 几人跟在官兵身后一路追查到了盐奴坊附近,再到入夜之时潜入,几人震惊的看到官盐场的“盛景”,成千上万的奴隶在盐场劳作,他们疲惫不堪,步伐艰难,还要时时被官兵的鞭子催促。 那些被抓来的奴隶一个个瘦得成皮包骨,面上和眼神除了麻木便是绝望。 宋九看到这样的场景,脸色便变了,她倒是不知,繁荣的燕王朝,在那阴暗之地会有这种场地,将良民抓起来做奴隶的勾当。 燕朝律令可不是这样的,官盐场是有固定的劳工,里头便有不少罪奴,但也不是这样折磨人的,朝廷每年都会在地方税收中留下一部分做为支出。 可如今变成这样的规模,那只有一个结果,便是税收被贪没,并抓来良民创收的收益定然没有入账。 就眼前这场景,数年下来,私盐买卖之收益可是一笔巨款,这笔钱落在谁人之手?登州知州之手么?一方登州还没有这只手遮天的能耐吧。 宋九压下心头的疑惑,跟在自家夫君身边,在这万千奴隶中寻找三个孩子的身影。 结果找了半夜也没有线索,没办法,只好让她家夫君直接出手,抓了盐场的小管事过来拷问。 这一问倒是问出了些情况,却不是她家三个孩子的情问。 就在数日前,胡家有小小姐来盐场挑选奴隶,带走了几个孩子,年纪八岁到十三岁不等,说是去胡府享福去了。 除此之外也问不出名堂,再加上看了对方的花名册,里头没有三个孩子的名字,当然也有可能用了假名,然而盐场寻不到三个孩子的身影,只得去周边寻找。 于是宋九几人又在渔村落了脚,问出一桩古怪的事来。 说是渔村有位叫王老四的祖孙二人,孙女被抓入盐奴坊没几日就救了出来,村里人都好奇不已,毕竟入了盐奴坊哪还有活命的机会。 但这位王老四不仅救回孙女,还连夜带着孙女离开了渔村,后来有人在码头遇上苦力工,相传这对祖孙二人夜里走的船,被官兵追杀,掉落海中淹死了。 虽谈不上什么线索,却也证明登州之地成了燕国的法外之地,官兵竟然无法无天敢对良民随意下手。 不过这几个邻居在说完这些后,有人说起那王老四收渔网的老乡,老乡在村里收渔网的时候,曾跟人提到过王老四前不久救了位少年郎,卧床不起,天天吃药,把王老四的家底都掏空了,祖孙二人天天饿肚子。 说起饿肚子的事,还说才得八岁的王小美竟然在村里头的蛏子滩偷采,被人抓到过,还抢村里小孩手中的吃食,也被大人责备过。 第2086章 换解药 那些村民还在絮絮叨叨,宋九没了耐心,追问那王家被救的少年郎长什么模样,结果没有人见过,王家祖孙二人保护得紧,谁都不说,织渔网赚点钱也只管一味的跑镇上去抓药,都不给自己留一点钱。 且说起王家这对祖孙的生活,这些村民言语间无不说两人悲惨,老的被抓去盐奴坊残疾了才被扔到海里,是王老四命大游了回来。 至于王老四的儿子和儿媳,自然与村里的那些人年轻一样,都是去了盐奴坊再也没有回来了。 宋九看着这村里的老老小小,无不悲凉,而如眼前这样的村庄更是数不胜数,且有的村落直接整个村庄都消失,没了后人。 宋九是越听越气愤,朗朗乾坤,却有如此险恶之地,着实令人不堪入目。 从渔村离开后,宋九一行人终于在官道上发现了不寻常,登州的官兵似乎都在寻找着什么,随便抓了个人来问,便知道了答案。 五日前,城中暴乱,百姓慌张,官兵收到知州府密令,下令追杀三个孩子,而那三个孩子的画像落入宋九手中,一眼便认出是自己的三个孩子。 这一下宋九几人不再四处打探了,而是直接入城,她认为三个孩子恐怕并没有逃出城门,城中定有线索。 此时胡府卧房之中,府里请来了全城最厉害的数位大夫,一一为胡佑之问诊,却无一人能解胡佑之的毒。 虽说哲哥儿的毒术不及裴小西用毒,却也是医从牧心,并不是这登州小医馆的大夫能够比的。 要不是哲哥儿就地取材,毒药并不太精良,不然他所下之毒,恐怕也得是江湖圣手才能解的地步。 然而就眼下登州的医疗,足够胡佑之困扰,这毒不解,胡佑之病不久矣。 下人端着吐血的盆从里屋出来,外头等着的胡府家眷见了,吓得面色苍白,有人晕倒。 胡府的护卫长一直守在主人的病床前,心头焦急无比,恼恨自己这五日亲自带兵没有抓到那三个孩子,他也不知这三人能藏到哪儿去,城里内外戒严,又有魏家死士盯梢,按理说三个孩子根本无法现身。 可五日过去,总归是人就得要吃要喝,如此也会露出蛛丝马迹,可为何他们都没有寻到半点。 用那两个小小姐的命换得家主一命,当真是亏了。 胡府老夫人都后悔儿子救那个两个讨债货,结果不但没有给胡家带来好处,还害了自个儿子,当真是该死。 老夫人将一枚令牌交出,那是谢府的密令,也是胡老夫人当年与谢家老夫人之间的交易,如今她拿出密令,派人八百里加急往京城赶,便是向谢老夫人问药。 都说皇宫里有位江湖圣手韩先生,他尚存于世,讨来解药定是难不倒谢家。 想他们胡家替谢家做了这么多的事,也该有些回报了。 这边密令才送出,那边主院卧房里,胡佑之又吐了血,人也是时而清醒时而晕厥。 府医帮着用好药吊命,却也不是长久之计,胡府上下人心惶惶的。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一位少年郎突然来到卧房中,他一身轻盈,入内时,外头护院无人察觉,不仅如此,他还躲过了城中的魏家死士监视。 最先察觉的是病床前的护卫长,他察觉到风声有异,立即起身拨刀,却见少年郎开了口:“我是来送解药的,大可不必防我。” 哲哥儿为了两个姐姐的安危,不得不冒险闯入胡府中,再次在胡府里见到胡佑之,他的到来是与他来谈条件的。 护卫长大可此时声张,利用府中兵力杀了这小子,定然也是可以的,但家主之毒是这小子下的,他说有解药,定然不假,即使他防备着这小子再耍花招。 “条件是什么?” 护卫长手中的刀并没有放下,一脸警惕地看着他问。 哲哥儿也不绕弯子,直接说道:“交出我两个姐姐的解药,换胡家家主一命。” 倒也不是什么特别的要求,此事可行,除了让胡府不甘心不爽之外,还说得过去。 护卫长正犹豫着,床榻上的胡佑之醒了,他焦急开口:“成……成。” 可见胡佑之的求生本能很强,他怕死,再也没有五日前的强硬。 哲哥儿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 胡佑之于是看向护卫长,交代道:“去我书房密格的第二节,拿出解药交给他。” 胡佑之当真是毫不犹豫,用两个小女孩的命换自己,他不甘,但不能不换。 护卫长这就叫来人守在屋里,自己亲自去了一趟书房。 没多久护卫长端着药盒过来了,哲哥儿心头一喜,但他又将瓷瓶收了起来,说道:“且等我平安出了胡府,我便送上解药。” 护卫长一听,就在拨刀,认为他在讹人,但胡佑之不想自己再受折磨,立即答应,并叫护卫长一个人此子出府。 哲哥儿要接下护卫长手中的药盒,护卫长立即抓紧,说道:“且出府之时交出。” 哲哥儿也没有再耽搁,大摇大摆的从里屋出去,到了外头,就见外头站岗的护院一脸的惊讶。 他们守在这院里,没听到半点动静,更没有看到人影,此子是如何入得里屋的? 护卫长瞪了这些防院下属一眼,便与哲哥儿出了小院的门。 有护院想要跟上,被护卫长制止。 哲哥儿就这么明目张胆的从胡府的正门出来,出了胡府,他将解药交出,护卫长也将药盒给了他。 哥儿收下药盒,朝门外四下看了一眼便一跃而起上了屋顶。 那胡府护卫长冷笑一声,也不派人追,而是关上了大门。 接下来不必他们胡府出手,城中也有魏家死士追杀此子,而他们胡府的兵,只要将城门守好了,这三个孩子无法活着出城就好。 哲哥儿自然也知道胡府是这样的安排,所以他并没有走侧门,而是走的正门,想来这些魏府死士猜测着他该是从侧门摸入胡府才对。 只是这样也不过是拖延一下时间罢了,魏府死士定然是派有人盯着胡府的,一旦发现他的踪迹,必然会追来。 哲哥儿早已经做好一场硬仗的准备,但是一想到两个姐姐没吃解药后的痛苦,他就不能不来。 第2087章 护犊子的爹 哲哥儿借着轻功一路往城西跑,果然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魏家死士追上了他,十数人将他围困在中间。 新仇加旧恨,可谓是解不开了,哲哥儿今日落入他们手中,不死也得残。 这些魏家死士一上来就下了狠手,各自拨出兵器,还摆了阵法,防止轻功了得的哲哥儿逃走。 才得十一岁的哲哥儿看向他们默契的设下阵法围困,也只得停下脚步,将药盒收入袖囊,拿出匕首,与他们交起手来。 街头百姓早已经吓破了胆,这会儿两边街道鸦雀无声,人人自危。 哲哥儿没有救兵,亦无逃出的可能,唯有的是他心头要救下两个姐姐信念。 随着时间的推移,过去不到一个时辰,哲哥儿被打压在阵中,吐了血。 他今个儿怕是难以逃走了,他的青龙刀不在手上,落了山崖更是下落不明,当年在道观学的是剑法,却又学艺不精,论医术,不及家中兄姐,论功夫,更是不如。 哲哥儿苦涩一笑,他抬头望天,心头一腔怒火,悔恨没有早一点儿寻找爹娘,早一点儿在爹娘身边承欢。 再一想到自己出生就被送入道观,真正陪伴在爹娘身边的时日并不多,他这短短的一生,回忆起来,只有在那道观里的无边孤寂。 哲哥儿的眼眶红了,即便如此,他仍旧紧紧地护着袖中的药盒,手中的匕首被人打落,小身子也被人一脚踢飞,他全身四肢开始麻木。 就在死在这登州了么? 哲哥儿还想反抗,可惜被撞飞的身子如千斤重,根本无法起身。 魏家死士见这少年郎终于没了还手之力,面上大喜,收了阵法,有人扬起手中的剑飞向了少年郎。 只待这剑身刺入他的身体,便是大罗神仙降世也无法救他了。 就在这些魏家死士想到立功激动时,一个身影如闪电一般飞落,肉眼可见只有那一片青衣衣衫翻飞,便将地上奄奄一息的少年郎给带走了。 魏家死士只觉得一股强劲无比的力气将他瞬间震飞,堪堪站稳,眼前就出现一张熟悉的面容,正是他们心中胆惧的战神——贤王。 一袭青衣的贤王,没有在京城王府时的雍容华贵,反而多了几分煞气与狠厉。 功夫高强之人不会不记得七年前平江府一战,贤王一人大战寮国四大宗师的壮烈场面。 那时的魏府死士,还只是毛头小伙,还在那死士营里斩杀挣得一条活命之路。 贤王的出现,便是没有动手,便已经动摇了魏家死士的心,武者生惧,再战便不能尽全力,魏府死士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下场,他们本能的要往后退。 任荣长将儿子负于背上,撕破衣衫绑好,而后抽出腰间软剑,站在屋顶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些魏府死士。 此时的贤王如同一尊杀神,在场的人见了,无不感觉到迎面而来的威压。 贤王府的孩子,当真以为无人管无人出头了么? 敢一路从京都追杀到登州,便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下场。 任荣长怒了,他的儿子,岂容如此欺负,所有欺负他孩子的人,都得死。 随着那柄软剑的挥动,任荣长的身影也如残影一般周旋于四方,而来不及布阵截杀的魏家死士,只听到哀声一片。 有的人生出惧意,刚要凝神应对,贤王便近了身,一柄软剑如灵蛇吐信缠了上来,再待他们反应过来时,软剑已经从身上各处划破,鲜血四溅,当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修罗场。 任荣长这一路上可是憋屈着,这一仗全是他的怒火,杀了魏家死士也是一种宣泄。 唯有街道两边紧闭的房门内,无数双贫民百姓的眼睛亲眼目睹了这一场屠杀。 到底是魏家死士营里万里挑一出来的,在一片嘶杀声中,有几人还有理智的,立即逃出剑花残影的死亡圈,当场结阵防守。 任荣长一身血衣终于在街头停下了,他手中拿着软剑,背上背着奄奄一息的儿子,眼神里除了杀戮,便只剩下无尽的冷漠。 这些魏家死士对上他的眼,便是心头一颤,一边吐血一边结阵,准备拼死一战。 任荣长看了一眼阵眼,冷笑一声,如此简易的阵法,又在人数不多的情况,又如何能对付他。 任荣长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飞身而起,闯入阵中。 不远处的马背上,宋九抓紧着缰绳,目光眨也不眨的盯着前方的战场,心头难受得不行。 快快结束打斗,她家哲哥儿绝不能死,他不仅是燕国的未来,也是她的心头肉,要是她家哲哥儿有个什么闪失,她定要登州的官为他偿命。 前头的打斗不会太久,正如任荣长心头的那一把怒火,转瞬便烧得这残余的魏家死士无招架之力,最后死在了软剑之下。 能对付寮国四大宗师之人岂是一般人能对付,他们在追杀贤王府的孩子时就该知道自己的结局。 魏家死士全部横死在街头,而任荣长的怒火有增无减,好在还能理智的想到背上的孩子,他快步来到了媳妇的身边。 宋九朝左右的店铺看去一眼,身边的府卫便知道了意思,立即闯入周围店铺,抓了个大夫出来。 好在哲哥儿这孩子有一线生机,多亏得他在道观时被牧心的各种药材滋养,又有多年的功夫在身。 大夫的一副药,加上宋九带来小西的疗养圣药,救活了哲哥儿。 在药房里间床榻上醒来的哲哥儿见到爹娘,眼泪便落了下来,到底是个孩子,见到爹娘还是会觉得委屈。 宋九心疼的抹去孩子的眼泪,问祥姐儿和瑞姐儿的情况。 哲哥儿连忙说道:“在小荒院里,我们快去救她们。” 哲哥儿要伸手摸去袖囊找药盒,结果手臂无力,抬不起来。 宋九看出了孩子的意思,不想他焦急,便将桌上的药盒拿了起来,“可是在找这个。” 哲哥儿心头一安,连连点头,“娘,那是救三姐和四姐的解药,得快些送去。” 宋九打开药盒闻了闻,任荣长也拿起药丸看了一眼。 “这药的味道有些奇怪。” 宋九疑惑。 第2088章 胡佑之跑了 然而哲哥儿没时间解释了,外头街道上已经传出整齐伐一的脚步声。 任荣长将药丸收好,立即起身。 门口守着的府卫连忙禀报:“王爷,王妃,城中官兵包围了医馆。” 这是要做什么?想造反么? 任荣长不想妻儿出去受险,便先一步出了医馆的大门。 贤王府的令牌出手,街头的官兵却是无动于衷,可见根本没有将荣家皇室放在眼中,登州的地方官员,这是真的要造反了么? 魏家死士能在登州肆意杀人,若无人指使,又怎敢? 想必她家的孩子也亮出过身份,对方仍旧要灭口,便已经不将王府放在眼中,就不知这登州的地方官是投靠了京都的哪位大官做庇护。 敢在登州贩卖私盐,税赋账册造假,贪墨朝廷银两,可见在京城的官威不小,可是魏府的遗部?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魏丞相,把持朝政多年,要在登州设立自己的部下不是不可能,可如今魏家倒台,这些人还敢执意如此,便要好好深思一番了。 登州的官兵显然都把控在胡佑之的手中,而这些官兵匆匆赶来,不惜与战神贤王相搏,也不曾退却半分,为着的是哲哥儿给胡佑之下的毒。 原来哲哥儿交出来的并非解药,他又不傻,匆忙之下互换的解药,万一胡佑之给的是假药呢?所以哲哥儿给的也非解药,只是一些养身之药丸,吃了根本不能解毒。 而哲哥儿在街头耽搁了这么久,那边胡佑之服下药丸便发现了端倪。 而这时间上,胡佑之显然是算准了的,哲哥儿走不了,即使能死里逃生,也定要耽搁时间,足够胡佑之服下药丸的时间了。 只是令胡佑之不曾想到的是,贤王今亲监,而且一人之力,杀了魏家十数死士,如此厉害,官兵都拦不住。 果然,派出去的官兵被打翻了一片,一边打着一边退着,便退到了胡府门外。 宋九一家三口带着几名府卫就这么来到了胡府的大门外。 当初怎么嚣张欺负人家三个孩子的,如今就怎么受着这份报应吧。 贤王手中的软剑滴落的是胡府护院的血,血洒一路,犹如煞神一般,街头官兵护院无人敢作声,有着的是无声无息的死亡恐惧。 除了这武力深不可测的贤王之外,还有他们手中的炸药,当真是见所未见,小小一颗抓在手中,手一扬,扔入人群便炸得血肉模糊,这是怎样厉害的武器,只在传闻中听过,还当了个笑话,如今亲眼见得,更是恐惧笼罩在心头。 僵持了一盏茶的功夫,胡府的大门打开了,胡佑之拖着病体,匆匆出来相迎。 贤王冷眼看了一眼胡佑之,对方还没靠近,他的身影却瞬间逼近,手中带血的软剑架到了胡佑之的脖颈之上。 胡家那华丽的锦服上满是鲜血,皆是那柄软剑上沾染的。 胡佑之吓得眼睛一闭,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孬种,当初欺负王府三个孩子的时候可有留后路,如今知道怕了,但也晚了。 贤王目光一冷,瞥向胡佑之的脖颈处。 就在任荣长下手之时,宋九连忙喊了一声:“夫君。” 任荣长握剑的手停了停,回头看向媳妇。 然而他家孩子的人还想活命么?媳妇的话,他听不进去。 宋九来到丈夫身边,拉住他的袖口,朝胡佑之看去,问道:“你背后之人是谁?” 说到正事上,任荣长总算冷静了些,听了媳妇的话,收了软剑。 那一抹煞气寒光撤去,胡佑之的身子往地上一歪,全身打着摆子,抖着声答话:“是……是左相麾下……” 谢文瀚的人。 “小人,小人在登州替谢家揽钱,每隔……每隔一月送往京都。” 宋九心头虽意外,面上却无表情,沉声问道:“可有证据?” 胡佑之抖着手指向自己书房的方向,然而一抬头看到贤王的软剑就在眼前,又吓得垂下头去,话都说不全了。 宋九不急着问话了,而是回头看向府内外的官兵,“可都是你的人?” 胡佑之连连点头。 “叫他们退下,今日之事不得传出半个字。” 胡佑之连忙看向身边的师爷,很快胡府外的兵都撤了。 胡佑之被王府府卫扣押入了府。 哲哥儿伤势才好了一些,只得让人安排了长榻躺在院里。 这边宋九还没有开始问话,那边已经有先前在医馆离开的府卫从小荒院里寻回了祥姐儿和瑞姐儿。 两女儿原本白净的脸上如今满是脏乱,额头泌满汗珠,身体蜷缩在一起,看着就痛苦不堪。 五日光景,乖静端庄的小小姐们变成了这般模样。 任荣长看到两女儿就气不打一处来,手中的软剑再次指向了胡佑之。 胡佑之面色惨白,说道:“有……有解药的。” 宋九叫他去拿,胡佑之颇为难,这解药是胡家的秘方,他不会经他人手,所以得亲自去一趟密室取出。 宋九夫妻二人只得派府卫跟着胡佑之去取,而胡府一众老小全部被扣于院内,不得动弹。 胡佑之虚弱的从地上起来,他不敢向宋九他们要解药,只得跟着府卫赶忙往东院去。 宋九来到两女儿身边,叫院里的人打了水过来,她给女儿擦拭脸上身上的脏乱,看着她们因毒药折磨得不成样的脸,心疼无比。 就这么等了半个时辰,宋九察觉到不对劲。 任荣长起身想去探究竟,可又回头看向媳妇和孩子们,他又留了下来。 身边还有府卫在,可惜来得匆忙,带来的人不多。 余下的府卫去东院寻,宋九却将哲哥儿到手的解药拿出来,她刚才就该多问一句这药的真假,可这药的味道着实古怪,她家哲哥儿能给假药,保不齐对方亦是如此,她不敢试用。 任荣长接过媳妇手中的药就要自己先尝一点试试,被宋九阻止。 他们眼下占了上风,全凭她家夫君的功夫,事实上他们的身份在登州,反而是更加危险。 整个登州的官员有多少勾结在一起替左相谢家办事,还未查清,而谢家的兵力可不比魏家的死士差,甚至他是兵部尚书,掌兵权多年,更难对付。 第2089章 赶紧离开 眼下唯一的途径,若是胡佑之逃了,就带上三个孩子,借着胡家家眷的威胁,连夜离开登州,走水路往云州去。 到了云州,找到了小团子他们,还有别的法子解毒。 宋九这么想着,府卫回来了,府卫带来了先前跟去的府卫,他们昏迷不醒,是被人敲晕的,倒没有生命危险。 将药抹于府卫的鼻端下,很快府卫醒了,说起刚才的险情。 原来这胡佑之故意将人带去东院,是那处有机关,而两名府卫防不胜防,陷入机关阵,被重物砸晕,胡佑之进了密室后不见了身影。 胡佑之走得急,府里内外被他们控制,府中的兵都被撤出府外,并不知里头的情况,趁此机会,王府府卫们立即在胡府翻找。 一是找出胡府与左相勾结的证据,二是看有无机会寻到胡家秘药。 那边府卫动身去寻了,这边宋九也不闲着,她进了里屋,见到了胡家的家眷。 胡府有老夫人和胡佑之的发妻、妾室,如今见到宋九进来,吓得不轻,一个个的慌张不已。 宋九见到这些人,便瞬间明白了胡佑之为何敢逃走了。 胡府的男丁一个也没有见到,也就是说,即使宋九他们抓了这些女眷,死了也不会绝嗣,而胡佑之明显已经将她们放弃,即使里头有自己的老母亲。 老太太倒是还算忍得住气,见一个个的吓得哭了起来,还拿着拐杖敲了敲地面阻止她们哭哭啼啼。 宋九看向胡夫人身边跟着两位成年的嫡小姐,还有几位庶出女。 听说她家祥姐儿和瑞姐儿被胡家人捡走后,不仅喂了毒药,还向外说是妾室女养在嫡母门下。 胡家嫡母不缺女儿养,甚至胡佑之都不怕他们杀了自己的嫡女泄愤,为何还养她家没有干系的两女儿。 宋九很快想到了什么,当初在京都时,听传谢家大公子除了爱训兵之外,他还有一桩隐密,便是喜好美色,且与普通大众间的美色不同。 数年前,年轻的谢大公子曾对一对残疾的双胞胎姐妹下手,那对姐妹是良民,由于一字巡视地方时被谢大公子看中,纳入府上。 没过数月,这对双胞胎姐妹被遗弃乱葬岗,有人认了出来,看到时,手脚全断,骨瘦形消。 这只是一个传闻,在京都的人都听过,但没有人见过,自然也无人敢证实。 宋九一想到这个可能,心头一把怒火,她立即看向胡夫人,吓得胡夫人打了个寒颤。 老夫人见了,就开了口:“要杀便杀,我胡府子嗣丰盈,只要今日没被灭门,你荣家的天下便不会稳,总有一日,我胡家会报了此仇。” 宋九冷哼一声,拿出哲哥儿得来的解药就直接送到了胡夫人的面前,逼迫她吞下。 胡夫人闻到药味,脸色大变,连忙别过头去,心头暗忖:“这可是胡家秘制的毒药,吃了就沾上了瘾。” 宋九脸色微变,伸手捉住她的下巴,将药丸靠近了些,说道:“胡家秘药,你可敢吃?” 胡夫人摇头,紧闭着嘴巴子。 身边的女儿早已经吓得不轻,但显然的是头一回见到这药丸,不知是何物。 在场之中,除了老夫人,便也只有胡夫人见过此物,那些妾室,还不知是什么情况。 宋九直接将药丸送入胡夫人的嘴中,胡夫人吓得梨花带雨,喉中不自觉的吞咽,药丸吃了下去。 宋九便问:“既然是毒药,你可知解药?” 胡夫人闭着眼睛,一脸绝望的模样,心头暗忖:“胡家秘药从来没有解药,吃下去只能熬,我如今吞下这毒药,好在才一颗,且熬过三四日的毒药反噬,便还有活命的机会。” 宋九的手在袖中握紧成拳,面上却是不显,回身来到老夫人面前,将剩下的一颗解药拿到了老夫人的面前。 “你年纪大了,一颗毒药能折腾多久呢?” 宋九手中的药丸在老夫人面前晃动,再镇定的人此时也破防了。 “要杀便杀……” 老夫人话没说完,药丸已经进入嘴中,老夫人大惊,暗叹:“吾命休矣,此药无解,我一把身子骨熬不过去了。” 这样的秘制毒药不会立即发作,但一日过后是一定会发作的。 不过经过两人的测试,宋九知道,此药的确没有解药,且此药吃得时日长越上瘾,解药便是熬过上瘾的时间,或能活命。 宋九替两个女儿担忧,她们那么小,却要受此等折磨,她怎么舍得。 那边府卫探查胡府内外,倒是找到暗格,搜查出一些账册和花名册。 账册是胡府与谢家近几年的往来,花名册却是盐奴坊的名册,全是在官册上多出来的人头,两账对应,便是胡家交给谢家的忠诚。 宋九随手翻看账册,看到一年五万两的收益未入官账,而是直接运往京城谢家,便是不可思议。 就一个小小登州,便能得到这么多的私钱,谢家是养了多少私兵? 这一趟登州之行,揭开了世族门阀暗中势力的一角,却也让宋九大吃一惊,他们留在京都,若不知这些事情,来日造了反,不得死伤多少人。 宋九将账册放回盒中,整个盒子收了起来。 有去东院探查的府卫回来了,根据先前敲晕的府卫描述和寻找,找到了密道的入口,发现是通往府外的秘道,想来胡佑之已经逃了。 宋九吹响哨笛,引来信鸟,将登州的情况告知南宫先生,他们不能再留在登州了,而是得赶紧离开往云州去。 至于两女儿,没了解药,不得不煎熬着,身上带着小西的万能解毒药入了口,也不过是舒缓一些,可见并没有对症。 众人准备走,虚弱的哲哥儿却是拉住了母亲的袖子,“娘,还有一人,可否一并带走。” 宋九看向儿子,点了点头。 “盐奴坊的掌事统领刘讲。” 此人宋九倒是听说过,他们先前去盐奴坊听说过,只是没有见到过刘讲。 哲哥儿记挂着的还有王家祖孙,即使他们死了,他也要替他们报了此仇,而刘讲便是罪魁祸首。 从胡府弄来马车,宋九带着三个孩子坐于上头,府卫赶着马车,其他人坐于马上,入夜离开。 第2090章 替王家祖孙报仇 宋九挑开帘子往外看,就见她家夫君掐住胡老夫人的脖子,面对着官兵,开了口:“且去告诉胡佑之,待我等登船离开,胡府家眷便还给他。” 贤王来登州,没想抓人,没想夺走兵权,更是什么也没有做,就这么走了?为何? 胡佑之在人群里出现,身边却有好几名死士围着,他同意了。 若是贤王有别的要求,那么只能牺牲胡府家眷,他会替他们收尸的,但如今贤王显然只是来救三个孩子,过路客罢了,他们要离开登州,那是再好不过。 而且一旦登上海船,不在陆地,他还能动点手脚,这么多年盘踞登州,掌管着各小码头与海盗水匪,没经他胡佑之同意的船不仅不能上岸,还指不定落入水匪手中,这些他还是有些手段的。 宋九的马车就这样平安的出了城门,被扣住的胡府家眷,一个个胆颤心惊,即使心智坚定的胡家老夫人,经过刚才城门处濒死试探,亦是吓破了胆,不敢多说半句了。 马车去的方向是码头,走得也是极快的。 官兵出城追去时,不敢追得紧,怕被贤王发现,以至于杀了胡家家眷。 五更天时,官兵终于追到了码头,就远远地看到了马车停在码头,周围一个人影也没有。 官兵们脸色大变,今夜这处东南方向的码头是没有商船靠岸的,而且每一艘靠岸的船都得经官府的文书,所以贤王府的那伙人绝无可能从这处码头离开,那他们人呢? 待官兵们挑开车帘朝里看时,只见里头是绑好的胡府家眷,哪还有贤王一家的身影,他们上当了,人估计已经跑了。 有官兵上前解开胡老夫人的绳子问情况,胡老夫人此番受了惊吓,发了病,这会儿虚弱的开口:“刚才我听他们在外说是不走水路,走陆路准备回京城去。” 官兵统领听了,脸色大变,这是知道登州对付不了,准备回京告御状去了。 其他几位女眷也都证明了老夫人所说的不假。 于是有官兵快马加鞭的往城里赶,给胡佑之报信去了。 收到消息的胡佑之,气不打一处来,是他小瞧了这些人,去了码头却并不坐船,这是障眼法,他们走陆路回京,此刻应该跑得不远,他定要在回京的道上灭了贤王一家的口,不择手段,千方百计。 胡佑之身边的师爷小声提醒:“大人,我瞧着还是要给京都谢家传个信,毕竟那贤王的功夫高强,万一拦不住,还有谢家在京城周旋,这御状也告不了。” 胡佑之听了师爷的话,这就给京城写信。 宋九几人的确要走水路去往云州,但不能让胡家的人得知方向,而且他们故意在马车外商量令胡家的女眷听到一些只言片语,误导胡家追兵的方向,他们便有时间躲开眼线,离开登州,押运火药往云州去。 不过在走之前,宋九答应过儿子的话,抓住盐奴坊的刘讲问话,自然她不会失言。 宋九一行人离开码头后立即去了盐奴坊。 在盐奴坊里抓个人还是简单的,便是她家夫君不出手,府卫也能办成。 天亮了,官道上的一处树林中,刘讲被带了过来,他还在睡梦中人就被绑了,醒来便到了树林,便知道自己是遇上劲敌。 刘讲这人是胡佑之在登州的爪牙之一,尤其他掌管着盐奴坊,是众商贸中最赚钱的一处,比起铁矿扬的那位掌事还要深得胡佑之的喜爱。 刘讲被抓,先是强硬的不肯出卖胡佑之,直到王府府卫用上了毒,刘讲怕了。 事实上刘讲与几位掌事,不只是忠心于胡佑之,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每日都要服下胡家的秘药以保持自己的忠诚。 久而久之,这些人也就身子慢慢地被掏空。 好在这胡佑之会笼络下属,每次都从那些运往京城的私银里扣些下来犒劳他们,重利之下,自有效忠之人,这刘讲自己的寿岁短了,但家里人受益,借着这有钱有势,在登州也成了一方富户。 然而在生死面前,这样的忠诚是不可靠的,刘讲被府卫折磨,最后全盘托出,甚至连他们是怎么勾对走私,怎么送银去京都一事,皆是说了。 与那胡佑之倒也说的不相上下,只是胡佑之说得简单了。 宋九在心头默默算着数,这七年以来,谢家势力强大,有多少处这样的州郡是替谢家人赚银钱的? 好在宋九夫妻二人已经离京,在外头行事,倒是方便,所以若能查出真实内情,便能知道谢家到底养了多少私兵。 在府卫问过话后,刘讲以为自己安全了,不曾想拖着病体的哲哥儿起了身,他拿着匕首来到了刘讲面前,沉声问道:“可知王老四与王小美的下落?” 提到王家祖孙二人,刘讲脸色煞白,人可是他的人亲眼看着撞落海中的,还朝海水中射了箭,海水鲜红,绝无活口。 可是这番话刘讲不敢说,说了必定。 哲哥儿靠近刘讲,再次逼问。 刘讲连忙垂下头去,怎么问都不答了。 倒是一旁的宋九开了口:“哲哥儿,莫再问了,我告诉你,是此人杀的王家祖孙。” 宋九话才落,哲哥儿手中的匕首已经刺入了刘讲的胸膛,没有半分犹豫,眼神里除了狠厉便是坚毅。 刘讲吃痛大喊饶命,但胸前的匕首不仅不没有收回,更是加重了力气,直到刘讲死亡,哲哥儿也不曾放手。 此刻的宋九看着眼前的儿子,竟也有些吃惊,南宫先生说哲哥儿是帝王星,以前在寮国那一路,宋九不曾觉得有什么不一样,可如今,眼前这个孩子,他那神情还当真有一位君王般的冷酷,此等模样,她在小圆子身上见过,杀伐果断,天威自成。 哲哥儿抽出匕首,在尸体上擦干,而后起身,看向两个姐姐。 宋九半晌才收回心神,叫府卫就地掩埋,当日便开始赶路,去码头与南宫先生汇合。 第2091章 不报仇不愿走 不知见到了南宫先生后,他会否有法子? 终于宋九一行人与车队汇合,车队所行倒是没有引起登州人注意,当以为他们只是普通的商队而已。 先前商量好一起走水路去往云州的,眼下只得缓一两日,这两日各处码头想必都有官兵看守。 不过据宋九猜测,这些人多半还是往京城追的。 南宫阳见到祥姐儿和瑞姐儿脸色煞白发着烧的样子,心疼无比,三个孩子受了苦头,好在都活着。 车队在郊野扎营,避开了官道。 缓一缓的这两日,也刚好让哲哥儿静下心来好好养养身子。 南宫阳守在祥姐儿和瑞姐儿的床前,他也在研制解药,然而不太理想。 见多识广的南宫阳也是头回遇上这种上瘾的毒药,与传闻中南疆那边的一种毒药有些相像,但显然现在派人去南疆求药也不太可能。 如若没有解药,直接这么熬下去,这俩孩子可要怎么受得住。 与一众府卫商量完去往云州的路线后,宋九来到两孩子的营帐,就见南宫阳在研磨草药汁。 宋九不知这草药汁的用处,不过在南宫阳的照料下,两孩子的面容红润了起来,昏睡时也平静多了,看来还是有些功效的。 南宫阳一边研磨草药,一边掀眸看了宋九一眼,见贤王没有一同来,便想起刚才在主帐外瞥了一眼,见贤王在打磨兵器,他就什么都知道了。 “王妃做事向来有分寸,但此次登州行,听王妃所说之事,老朽有不一样的想法。” 宋九来到南宫阳面前坐下,静听南宫阳的提议。 “刚才我见王爷在打磨兵器,是他的软剑,王贤这性子,吃不得亏,恐怕不会就这样离开登州去往云州,多半还是要回城去找胡佑之算账的。” 不仅南宫阳了解贤王的性子,宋九自然也懂自家夫君的性情,只是这一次不只是她家夫君的想法。 宋九这就起身,将从胡府带出来的账本证据送到了南宫阳的面前。 宋九之前说了经过,却没有将这些证据给南宫阳看,一是她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理,二是就这么真的离开了登州,那盐奴坊还在动作,即使死了一个刘讲,还会有下一个刘讲继续为恶。 南宫阳停下手中的工作,接过账本翻看,越看脸色越是黑沉,到最后气得吹胡子瞪眼,咬牙切齿说道:“坏事做尽,天理难容,死不足惜。” 瞧着这样子,不只是宋九夫妻想要胡佑之死了,恐怕如今的南宫阳也想让身边的随从无痕一同去杀了这个大贪官。 好在南宫阳很快就冷静下来,他将账本放在桌案上,看着宋九问道:“王妃想如何处置?” 是问他们准备怎么报复胡佑之么?那倒不是难事,难的是死了一个胡佑之,还会有下一个李佑之,总之登州这摊事,已经不受朝中管控,一切运作也有了规章,上行下效,死一个胡佑之还是一个刘讲,皆不能动摇。 宋九正为此事思虑着,南宫阳给了她一个建议:“不如将此物送入京都,交到皇上手中,至于胡佑之,且让他多活几日。” 话落,南宫阳又有了转折,“不过,眼下朝中局势,左相兵权在握,又是皇上亲点,才上位便要将其扳倒恐怕不易,此事若处理不当,反而令朝堂上下陷入危机,万一就此逼得谢家造反,就要起战事了。” 南宫阳只觉得头疼,他这么一番话,其实就是劝王爷和王妃莫动手,杀了胡佑之反而打草惊蛇,又没办法扳倒谢家,只会令皇上在朝堂上更加的为难。 然而宋九夫妻二人绝无可能是这种受人欺负的性子,且不说替家中三个孩子报仇,便说那盐奴坊的奴隶,登州的百姓,她也不能就这么不管,放任他们。 “南宫先生,倘若我将这些证据送到京都右相手中如何?” 右相曹远丰,如今与魏家残部勾结,又搭上西宫皇后,倒也可与左相抗衡。 若此时将左相的把柄送给了他,他会怎么处置呢? “账本或许还不够,倘若我又将胡佑之押送京城交给他,还将登州之地胡家余部尽数铲除,先生觉得,右相会否安排自己的人来登州上任,这样一来,便坏了左相的所有布局,登州便也不是左相一人的登州了。” 宋九这个提议令南宫阳眼前一亮,但很快又暗淡了下来,“杀了那些跟随胡府的官兵与大小官员,这如何能做到?咱们带来的人本就不多,还有左相府的人在后头追杀,此番去云州本就艰难。” 南宫阳一脸的忧心,宋九却是扬起唇角,“倒也有法子的,刚才我与府卫商讨去往云州的路线时,我也顺带看了一眼登州的地势。” 宋九将一张舆图展开,指着一处说道:“带走胡佑之,坑杀官兵,同时断了左相府追兵的线索。” 一箭三雕之计,倒是好,只是他们能做到么? 宋九便将自己临时想出来的点子一并说他。 与其留着这些证据还无法动弹谢家势力,不如放手一搏,摘掉登州胡家这个毒瘤。 在两人一番商讨后,南宫阳再次对宋九的计划信服,看了一眼床榻上昏睡不醒的两个孩子,他心头的那股郁闷终于消散了,两孩子的委屈不能白受。 按着宋九的计划,两日后,南宫阳仍旧带着商队登船,先往云州去,祥姐儿和瑞姐儿他也一并带走,留下哲哥儿帮宋九完成计划,等登州之事已了,一家三口便追上车队的进程,云州汇合。 南宫阳走时,仍旧担心他们的安排,想要多留下一些府卫,没想宋九拒绝了,仍旧只将先前挑选出来的几位精良留在了身边。 傍晚时分,任荣长带着府卫清空了码头,车上的火药一一装上船,南宫阳带着队伍连夜出发了。 将车队送走,宋九几人便没了后顾之忧,接下来半刻不耽搁,开始了分头行事。 任荣长带着小儿子哲哥儿连夜入了城,宋九带着余下的府卫守在了城外。 是谁也不会想到得到证据的贤王夫妻不仅没有逃命,还会折还回来要胡佑之的命。 第2092章 王妃现身 深夜,胡佑之坐在书房之中,仍旧无法安睡,心头还为暗格里的那些证据账本而忧心,而这事还不得向谢家人说,平素忠心不二的他,竟然背地里留下了账本,一旦传到左相谢老耳中,胡家就没了活路。 但愿派出去的人能在回京大道上杀了王府的人,追回账本。 胡佑之分别给几个嫡子写了信,也算是交代了后事,登州风涌云起,恐怕不得安宁了。 胡氏一族在登州兴旺了上百年,要毁他手上了。 此时书房外传来哭泣声,胡佑之正心烦呢,听到女子的哭泣就恼火,沉声问道:“是谁在外头哭?” 守门的下人劝不住,被家主听到了,只得回话:“回家主的话,是西院的赵小娘,说是庶小姐病重,向家主来求药了。” 胡佑之风流,后院里有不少小妾,哪个小妾生的庶出女,他是记不住的,甚至他都不记得有几个庶出女儿,不过这赵小姐他还是有点情意在的,于是皱着眉将人叫了进来。 赵小娘过来替女求药,才知府上主母夫人苛刻了西院的小妾,府里的大夫紧着老夫人院里和东院,西院里的女人只能熬着,病重的直接昏睡过去了。 胡家治家较严,且嫡庶等级之分很是严厉,结发夫人拦下了大夫这事虽有不对,但也轮不到妾室来他面前告状,哪有妾室告发主母的先例。 赵小娘被拖出去打板子,胡佑之才让下人半夜出去找个大夫回府给庶小姐治病。 赵小娘被打得奄奄一息,吐出一口鲜血,恶狠狠地看向书房的方向,咬着牙虚弱的开口:“老天爷,会有报应了。” 打人的小厮因受力还有些累了,去厨房里端水喝,眼下书房外静了下来。 赵小娘勉强扶着身子要起来,眼前一闪,一大一小两个黑影落在书房外,赵小娘瞪大眼睛,她连忙捂了嘴,蹲到一旁角落的阴影里。 书房的人敲响,里头传来胡佑之不耐烦的声音:“又有何事?进来说话。” 此时若赵小娘大喊一声,也定然会引起胡佑之的警觉,书房里有机关,胡佑之定是能逃命,偏偏赵小娘吃了板子,心头怀恨,愣是没有出声,并在那小厮回来时,她还故意将人引开了。 胡佑之被任荣长按在桌上,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贤王去而复返,而门口守着的人却因为打赵小娘板子去了,以至于无人通报。 不对,打板子不就在门外么,刚才已经打过了,都没有听到赵小娘的声音了,那这两人出现,竟然无人出声? 然而胡佑之已经没有机会追责盘问,便是他自己也没办法出声就被任荣长一掌击晕。 父子二人扛起胡佑之便出了书房,转眼就上了屋项,如来时一样,走得是轻快利索。 整个胡府只有赵小娘看到了两人,然而她打死也不会说出来的。 而胡府丢了家主老爷,连着一夜都无人知道,守在外头的小厮可不敢随便闯书房去,家主脾气大,一个不高兴就将下人发卖的事也是常见。 于是,书房的烛火亮了一夜,直到天亮,小厮才察觉不对。 而守在院里院外的护院,还在五更天犯了困,竟无一人发现院中的动静。 胡家家主半夜失踪,下落不明,胡家家书写到一半还没写完,更无可能寄出去。 胡府没了家主主事,余下一群老弱妇孺,带着病慌了神,胡府老夫人更是一病不起,不醒人事。 城内城外官兵聚集,城门更是紧锁,过路百姓无法进出城门,哀声一片,却也无济于事。 登州城上香的官道上,有辆富户家的马车从山上下来,一看就是刚上香回来的哪家女眷,外头还有不少护卫护送。 马车下山后上了官道,一路往城里赶,走到半道,被几个穿着怪异骑着马的人拦截。 马车外的护卫怒斥:“是谁这么大的胆子,黄师爷府上的马车也敢拦。” 拦截的人个个带着帷帽,为首的正是宋九,她一听到被拦下的马车是黄师爷府上的,唇角露出一抹笑,看来今日运气不错,随手一拦就是胡佑之的手下。 这位黄师爷可是胡佑之身边的红人,来时宋九摸清了登州的情况,对眼下这辆马越发的感兴趣了。 宋九将帽沿掀开,露出一张清丽的面容,但对面的护卫显然是认不得她,不过随着她的动作,师爷府的护卫显然有些慌了。 拦路劫持,最好莫看劫匪真容,否则打不赢就会被灭口,他们奉师爷之命护黄家女眷周全,可不得出差错。 这一声黄师爷府上,放在整个登州都是安全的存在,可眼前的劫匪半点不惧,不仅露了真容,还自报家门。 宋九身边的府卫们哈哈大笑,朝主子说道:“王妃,登州知州不曾来相迎,倒是被个所谓的师爷府拦了路,可否要给点教训?” 府卫们个个嗓门大,说话带着威压,瞬间唬住了眼前的护卫,这些师爷府的护卫一脸慌张的相视一眼,却总是不明白是什么王妃?再说登州天高皇帝远的,怎么来了个王妃,竟没有半点消息。 黄师爷可是胡官爷身边的红人,没可能黄师爷不知道有什么王妃来了登州,莫非眼前这些人是假的,是唬他们的? 师爷府护卫想要拿出些气势来,马车里的一对母女有了动静,黄夫人连忙挑开帘子看向宋九,对上宋九清丽的容颜,有些捉摸不定。 “放肆,竟敢盯着王妃看。” 有府卫出声喝斥,而后有马鞭甩了过来,打在了师爷府前头的马背上,马吃痛受惊,拔腿就跑,马车里的母女二人瞬间失衡,身子撞在了车壁上。 赶车的车夫想要拉住缰绳却已来不及,只得跟着马车走。 师爷府的护卫见了,一心只想救主子,也顾不上其他,纷纷追了上去。 黄府的马车离开了,宋九回头看了一眼,瞧着效果已经达到,他们也快马加鞭的离开了。 黄府的马车来到城门处,却见城门关闭,黄夫人察觉到城中出了事,立即亮出黄府的令牌,说要找守城统领,有要事禀报。 第2093章 这是宋九的陷阱 黄夫人将刚才在官道上遇到的事说了,守城统领大吃一惊,他们寻找胡官爷,却不知带走胡官爷的人是什么人,如今黄夫人这么一说,立即有了眉目,所以是贤王和贤王妃又回来了。 这么说来,刚才黄夫人遇上他们,是他们带走了胡官爷正在赶路呢,难怪没有为难黄夫人,只是故意惊吓住马匹,将他们引开。 经黄夫人一描述,瞧着此时追去,还能追上。 守城统领立即召集手下,并给衙门和胡府都送了信。 原本关闭的城门这就打开了,城中百姓也开始放行。 城门处,快马加鞭前后走了几波人,都是往上香路上追的,里头不仅有官署的守城兵,还有胡府的精良护院,城里的巡逻兵都被调用了,又有小官吏为了在胡官爷面前立功,也带上家中护院一并追了出去。 带走胡官爷,无非是走水路或者走陆路,这么多人马,在各路都追上去,谁能第一个救下胡官爷,谁就能立大功。 在登州,皇帝算个屁,胡官爷才是他们的天。 就在这些人追出去的同时,城西小荒院的门打开,一位佯装的老者曲着身子吃力的拖着板车,板车后是位少年郎,却是脸颊乌黑,眉目脏乱,看不太清晰。 板车上了街,便与城西叫卖的百姓融合到了一起,只是经过板车身边的行人无不掩鼻,催着他们快走,嘴里骂骂咧咧:“哪家的金汤大白日的运送,快走快走。” 板车上的四个大桶奇臭无比,以至于无人敢近身来。 待那板车畅行无阻的来到城门处,守城兵一边掩鼻一边过来查看。 拖车的老者掀眸朝这些人看去一眼,这些小兵明显的呕了出来,正好此时又有一队官吏府上的护院集结出来,准备追上大部队,将胡官爷救回立大功的。 “闪开闪开。” 随着护院的斥责,本要查看的守城兵只得抬了抬手,“赶紧走。” 老者拖着板车从侧门出去,就见那队兵马快速的从正门冲出上了官道,为立功也是拼了。 城外二里地,板车上的东西被遗弃,除了其中一个空桶还放着,再在板车前头套上一匹驴子,老小二人便赶着驴车往前慢悠悠的走着。 此时若有人细看,定能看出这是一对父子,而且皆是年轻又气宇不凡。 官道上没有什么行人,先前几波人马追出去,导致城中兵马有缺,如今更是难以遇上了。 哲哥儿坐在父亲的身边,笑道:“想不到他们没有人怀疑,我还以为要打一架才能脱身。” 任荣长自是不怕打架的,只是他不明白媳妇为何叫他们不要早早出城,也不能强闯,而是以这种形式出走,同时也不让他们走得太快,还说赶着驴车足够时间与媳妇汇合了。 “阿娘在上香路上设下埋伏,不知能不能行,阿爹,要不我先去探探?” 任荣长拉住了蠢蠢欲动的儿子,他听媳妇的话,媳妇不让他们去自有他们的道理。 哲哥儿无奈又坐回了板车,又想到一事来,问道:“阿爹,这几日磨的一柄软剑有何用处?” 任荣长见儿子的目光盯着他腰间佩戴的软剑看,不想儿子扒拉他,于是说道:“给你娘了,她说有大用处。” 软剑可不好打磨,想来阿爹阿娘早做了准备的,就是不知阿娘用这个做什么。 此时上香的道上,道路两边有树林。 那些追来的官兵见到树林便停了下来。 “头儿,有烟火。” 树林里有人,想到黄夫人所说的,算着时间,该追上了,而对方也的确有可能在树林里休息,且带一队人马去瞧一眼。 打先锋的那队人马入了林,半晌没了声音,也没有见人出来报信,官兵统领很是疑惑。 于是又派了一队兵马进林,这么一等,后头各府的护院也追了上来,见站在林外等候音讯的这些人大多是胡府的护院,便什么都知道了,定是掳走胡官爷的人就在树林中。 进去的官兵一个都没有出来,而外头等着的胡府护院已经不耐烦了,又瞧见跟来了这么多各府的护院,于是壮了胆,一盘算,决定一同进去瞧个究竟。 众人潜入树林中,却见里头鸦雀无声,先前进去的两队官兵,连个人影都没有见到。 而不远处却有个火堆子,上头冒着烟,不正是他们在林外看到的,这是故意引他们进来的。 “不好,恐怕是陷阱。” 其他各府的护院开始打起了退堂鼓,胡府的护院们警告的瞪了这些人一眼,更是将其中一府的护院往前推,叫他们去前头探路。 越过火堆子,再往里走,便要往山上去了,难不成先前的两队官兵已经追到山上去了不成。 当这些人都越过了火堆子,前头突然响起了机关声,茂密的林木中突然吊下数条身影,正是先前探路的官兵,如今全部吊死在树上,此情此景,吓得这些人魂都要没了,想要逃,双腿却不听话,一个个的跌倒在地上。 好在胡府的护院还存有些理智,反应过来,纷纷拔出大刀迎敌,却不曾想脚下踩上了机关,“咔嚓”声四起,形势变得紧张,咔嚓声过后又回归平静,这让他们摸不清什么门路了。 要说设陷阱,在机关声响起的时候就该来对付他们了,为何半晌了也没有其他动作,莫不是吓唬他们的。 不对,寂静地林中还有细微的“嘶嘶”声。 “火……火……” 有人看到先前的火堆处开始向两边漫延燃烧,且速度极快。 “不是火,那是点火药的火线。” 胡府的护卫长大声开口,众人听了这里有火药,吓得要逃窜,可随着他们凌乱的脚步声,地底下机关的声音更响了,再加上他们人太多,又毫无章法,各府的护院只想逃命,分不清方向,撞到了一起,乱成一团。 没有机会了,火堆处便是临界点,而随着机关响动,火线燃烧,火药已经点燃,随着“砰”的一声巨响,绚丽的火光炸开,林木中迎来血雨腥风,再落地,来年化为春泥,滋养着大地。 第2094章 一计两用 而随着这儿恢复平静后,烧烬的泥土里还有最先佯装的数具尸体,以及一柄人人皆知的软剑。 半日后,胡官爷府上的黄师爷带着一队家丁赶来收拾残局,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寻到了“胡佑之”面目全非的尸体,以及与胡佑之同归于尽的另一具疑似贤王的尸体,对方手中握着的软剑,足以证据一切。 当然,就算胡家人有疑心,黄师爷也不会再给他们机会。 胡佑之已死,接下来整个登州城,还能给予谢家一切正常运作的人,唯黄师爷一人而已,如此他也有了机会代替胡佑之继续为祸登州百姓。 只是黄师爷不知道的是,胡佑之不仅没死,贤王亦是没死。 待任荣长父子二人带着胡佑之来到码头时,宋九和府卫早已经等在这儿多时。 胡佑之被喂下毒药,一路沉睡,登了船,便有府卫押送回京都,一同入京的还有胡府书房找到的账本与盐奴坊的花名册。 而这一切不是交给朝堂定夺,却是利用密探院乔装,无意中将证据皆数送到右相曹远丰的手上,如此登州一案算是有了个了结。 登州之事,很快传到了京都,最先收到消息的自然是左相府收到的信鸽,黄师爷最先报的信,并将此事真假掺半的说给了谢文瀚听。 魏家有死士追杀贤王府的三个孩子,三个孩子逃命至登州,因此死而复生的贤王终没忍住现了身,结果因旧伤未愈,又有胡府的势力与之火拼,还利用了火药和陷阱,二人在林中同归于尽。 不日又有登州报信的小兵送来了一柄软剑,谢文瀚带着家臣仔细查看,确定这柄软剑正是贤王平素佩戴之兵器。 “所以,贤王当真死在胡佑之手中了?” 府上家臣忍不住开口。 一同议事的谢家大子哈哈大笑,“一代枭雄,竟死在这么一个地方官吏手中,可笑,可笑!” 其他家臣连忙附和着笑了起来。 唯有主座上的谢文瀚抚额。 谢家大子见父亲仍旧郁郁,劝道:“父亲莫要疑虑,这软剑都送来了,不会有假,这次登州之行是个意外,却也少了一个劲敌,不必费咱们府上的兵力了。” 谢家大子要下令,召回追杀的谢家军,被谢文瀚阻拦。 “父亲还有何忧心的,这一次贤王是真死了,至于那贤王妃多半也死了,黄师爷的信上不是说了么,王府的三个孩子中了胡府的毒,活不长,那个小的,跟在父母身边,多半凶多吉少,即使这几个孩子没死,也都不曾长大,不足为惧。” 谢文瀚还是觉得不对劲,这么多年了,几经波折,贤王都没死,如今突然死在了登州地方官吏手中,令他有些不真实感。 但很快谢文瀚想到了什么,“他们去登州寻孩子,那神机营押运的货呢?” 谢家军一路追杀,得到了线索,神机营押送的货,竟然没有按着正规的走官道,拐道去登州了。 这一下提醒了谢家大子,他先前与边疆戌将细谈时,便已经与对方约定好必会内外夹攻,守在云州边境,神机营的货送入不了云州。 可若是他们拐道去了登州,再走路去往云州,岂不就防不住了? 谢家大子面色严肃起来,这就派人快马加鞭传信往云州去。 右相府比左相府收的消息较晚,还得是宋九愿意将消息告知他们,不然定会被蒙在鼓里。 这日傍晚,右相府突然有马车堵门,但马车周围既无车夫,又无护卫,马车也极为普通,拉车的竟然还是匹老马。 相府护卫要将马车赶走,结果马车动了,里头掉出一个五花大绑的人,吓了护卫一跳,立即有人进去禀报。 曹远丰与家臣在议事堂商议,刚才小兵将人扣下了,还从身上搜查出一封举报信,以及马车里放着的一个木箱里是登州官衙的税赋账本。 曹远丰自打做上了右相一职,便广招天下贤士入幕僚院辅佐自己,府上出色的家臣已有十来位,今个儿聚集在一起,便是商议此事。 且说这人是谁送来的?背后是何目的?其次便是这木箱中的账目是真是假? 一切要想知道情况,且等眼前被绑之人清醒后才能问出来,然而这被送来的人显然被人喂下了毒药,一直昏迷不醒,只得将人关押,仔细看护,瞒了此事。 人没死,但事情可以去打听。 若是按着账目上来,登州一半以上的收益全部被人私吞,私吞之人是谁? 有位家臣脑子灵活,在京城待的时日尚久,他看到账本一角画的图腾,且每次账目隔半月就以这图腾式样支出,他猛然惊觉,开了口:“主上,此图腾我曾在一处见到过。” “哦?” 曹远丰有兴趣,府上的幕僚院里倒也没有养闲人。 那位家臣回想了一下,说道:“对呢,就是贤王未出京之时,我曾在秦楼上见到过这枚图腾印记,那人正是谢家大公子腰间的玉佩,走路时现了背面的图腾,我当时还觉得奇怪。” 中原人不喜欢用图腾做印章,那都是寮国人的规矩。 所以正因为如此,这位家臣才多看了一眼。 谢家大公子平素在军营,他甚少在京城走动,再说他手中掌有兵权,虽没有带兵打仗,却也是忙碌于军营。 立即有家臣盘算起来,这位家臣显然算术极好,一番盘算后,惊呼道:“若是谢家人的私账,那这笔账随着年月,定养有两千私兵不可。” 另一位家臣继续开口:“若登州只是一处,还有多处亦是如此,那么谢家养了多少私军?” 说起这事儿,众人又提到了当年长公主与陆震勾结一事,此案虽不被皇室掩瞒,但这些能人异士还是知道一些的,尤其当年在各州郡带编养私军混用朝中拨款一事。 有了前车之鉴,再有后续谢家为之,似乎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但若是这样的话,曹远丰同为相位,却不及谢文瀚了,来日再壮大,朝中岂还有他右相的位置,毕竟曹远丰的手里只掌管着户部的银钱。 第2095章 想大姐姐了 这一下是谁送来的人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得查证此事是否与左相有关,左相到底有没有养私兵。 曹远丰惊出一身冷汗,立即着人手去调查。 这一查倒是得到一个登州的消息,登州地主官员胡佑之与贤王火拼,炸死在小树林,连着贤王之死也传得不能再真切。 原先还只是怀疑贤王并没有死在京城的曹远丰,这一下又再次确定贤王没死,到了登州又死了。 这么一说,送来这些证据的莫不是贤王妃?她这是要替夫报仇,她怎么不将证据交到皇上手中? 右相府上的家臣个个不解,唯曹远丰知晓,贤王夫妇二人好不容易归京,待没多久,却与魏相结怨,导致不死不休,到如今贤王若死在登州,贤王妃定然知道自己斗不过左相,才将证据交给了他。 众家臣还在交谈猜测着,曹远丰却是抬了抬手,经过两日思量,他也做下了决断。 虽说左相府与右相府皆是世族之家,放在以前,表面上都得齐心协力,才能制衡皇帝,但如今的曹远丰可不这么想了。 谢文瀚瞒着他们所有人养私军,养了多少年,又养了多少兵,皆是不知,他若还以世族之利益助他嚣张,那制衡的不是皇帝,而是他们所有人都得向他谢文瀚俯首称臣。 同样都是世族大家,他曹家与谢家本该平起平坐才对。 “来人,准备笔墨。” 随着遭远丰的话落,底下家臣皆数噤了声。 曹远丰执笔写奏折,这一次却是以户部之名义,要派人亲自往云州押运粮草衣物,并支持长公主领兵出征,夺回燕云十六州。 支持长公主掌兵权,还只是右相的第一步,接下来做为右相的曹远丰,他不仅要暗中调查左相府的私军,还要派人去往各州郡,是否还有类似于登州之事发生。 想要弹劾左相,全凭贤王妃送来的这些证据还不足够,还得寻到更多的证据,而登州只是一个开头。 曹府底下家臣中,由曹远丰安排自己最信任的家臣奔赴登州上任,赶在谢府传信之前,而彼时登州的黄师爷,还沉浸在自己即将成为一方之主而欢喜,更是暗中召集各县地方官员密谋。 转眼间,曾经风光无比的胡府,如今剩下一群女眷,即使胡家大子二子匆忙赶回来,却已经于事无补,大势已去。 而胡府西院里人妾室,常年被主母压迫,此时趁着胡府倒台,便有人卷走细软逃出了胡府,一时间胡府乱成了一团。 海船上的宋九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一个举动,竟改变了这么多,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顺畅,她不过是起了个头,便有人开始追查反抗起来。 了结了登州之事,宋九心头轻快了许多,她家夫君这两日在船上倒也落得轻松,与小儿子哲哥儿下起了棋。 宋九站在父子二人身边观棋局,忍不住要出声,却打乱了父子二人的棋局而被制止。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时,船外飞来一只纯白的鸟,入了舱,拍打着翅膀。 一家三口见状,再无心下棋,连忙上前取下密信。 看到信筒上的封蜡就知是南宫先生的信了。 宋九一家努力的追上队伍,却还是晚了一步,货船在海上遇上了水匪,被迫从海河交接之地临时停靠,而后改道走了河道,也没有走陆地。 一家三口立即拿出舆图,按着南宫先生信上所说,他们会走河道直接去往寰州。 小团子连收三郡,下一个目标正是应州,而去往寰州,正好赶上军部的补给。 而这些捷报,却并未传入京都,可见小团子是何等的小心翼翼,同时也证明小团子完全掌控了边州之军事,没有走漏半点风声的。 既然南宫先生这般安排,宋九他们立即改道追上他们。 只是在那密信中,南宫先生画下一个古怪的图腾,宋九看着眼熟,却是半晌没有想起来。 哲哥儿突然开口:“去往寮国上京的路上见到过。” 宋九夫妻二人看向儿子,小儿子记性是真好。 哲哥儿思量片刻,说道:“那处客栈,阿爹,阿娘,你们可记得?” 宋九警觉,“流沙窟的图腾。” 三人皆是一笑,而后又是面上沉重起来。 流沙窟小公主没死,还成了海匪,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不过他们既然要送货去往边城,促使小团子北伐,自然就会遇上一些熟面孔,流沙窟小公主与谙蛮族人一样,对他们夫妻二人可是仇怨已久。 正是如此,他们才忧心,祥姐儿和瑞姐儿还在随行队伍中,若是被流沙窟小公主发现,那正是她报仇的好时机,但愿一切都能顺利。 天色渐晚,此时河道上的商船正在找停靠的地儿。 瞧着这一眼放去,水面平静,又有天然的芦苇荡遮掩,当真是个好地方,在此休息一夜,第二日黎明时再赶路也不容易引人猜疑。 南宫阳安排人将船支靠岸,趁着天色暗下来,船藏于芦苇荡中,船上管事与一部分府卫乔装下船,去周围探路和船上补给。 经南宫阳精心照顾的祥姐儿和瑞姐儿,除了身子虚弱些,倒也能下地走动了。 南宫阳瞧着两人的病情,倒是往好里去,心想着多半胡佑之所说的无解药怕是真的,这药要断了瘾,唯一的办法就是不要再吃了。 多亏得两孩子从小习武,再加上吃药不久,人折腾得过来,命算是保住了。 只可惜他们要一直赶路,船的货要紧,南宫阳也只能用有限的药草缓解两孩子的痛苦。 今个儿靠岸,两孩子决定下船寻处景致好的地儿坐坐,透口气。 一直不曾下船,刚下船时,两孩子还犯了晕厥之症,得由府卫扶着。 两孩子也不走远,就看前方有处林子,林子还隔着官道有些距离,于是便由府卫扶着进了林中,坐在石头上,吹着清风,感受着北地的凉意。 她们很快要见到大姐姐了,于她们来讲,已经多年未曾见到,不知如今的大姐姐长成了什么样。 第2096章 我们给夫人送嫁妆的 一直以来,姐弟三人勤奋练功,为着的就是这一刻。 本以为这是一上安静的傍晚,长得比人还要高的芦苇荡能将他们掩藏住,却不曾两姐妹才在林中坐了一会儿,都来不及享受一下外头的新鲜空气,就见官道上来了一队急骑。 单看这些马背上的人,似乎也与他们没有什么不同,可是仔细一看,不像汉人,尤其是他们的座下骑,更是强壮有力,训练有素,莫不是这些是军马? 别看两姐妹年纪不大,却是经此一遭懂了不少事儿,这会儿看到这队急骑,两孩子连忙起了身。 身边守护的府卫比她们还要谨慎,立即将她们护在身后。 好在林子隔着官道远,他们人也不多,坐在林中,若不仔细观察未必得见。 “不好,咱们得回去告诉先生。” 祥姐儿立即想到了什么。 于是两姐妹不再耽搁,跟府卫们一起回船上去。 突然有军马出现在这儿,可见此地不安生。 待他们赶到芦苇荡时,还能看到官道上那伙人停了下来,正往这边船支看。 两孩子回来的及时,南宫阳也察觉到不对,要去找她们呢。 就在两孩子上了船,南宫阳犹豫着要不要离开另找停靠处时,那队人中派出两人往这边赶来了。 没有都过来,可见也没有多疑惑。 祥姐儿刚才感觉到不对劲,这会儿听说有两人赶了过来,她立即叫南宫先生,说起两姐妹观察的情况,瞧着不是燕国的兵马,在这边城小道,恐怕寮国兵马也会见到。 而他们这一船的货很珍贵,绝不能出差错,祥姐儿建议要不赶紧开船走。 那两人明显是来勘察的,不待对方过来就直接走,定会引起他们的注意,想到他们在海上遇上的那些海匪,南宫阳便觉得那些海匪可不是真的海匪,多半也是寮国人故意为之。 走是来不及了,还有采买的人都没有回来。 那两人已经赶到近前。 南宫阳只得出去招呼,他早已经换下了汉人的绸衣,只穿着普通的棉衣,一副管事的模样。 那两人见是汉人商船,脸上露出鄙夷,甚至觉得他们好欺负。 在边城,寮国人遇上燕国兵,或者燕国人遇上寮国兵,都将是灾祸,而商人,更是他们明抢的机会。 果然有人往船舱里瞥,尤如待宰的羔羊。 姐妹二人坐在船舱,察觉那两名乔装的寮国兵上了船,两姐妹不免心慌。 祥姐儿一向运气不错的,可是遇上这种事儿,她一时间也不知怎么办才好。 倒是瑞姐儿,在那两个寮国兵上了船后,她脸色略显苍白的拉住了姐姐的手,拉着她进入里间。 两名寮国兵在船上四处张望,是在估摸着他们有多少货物,又值多少钱财。 此地才出海道,上了河道并没有走多远。 南宫阳心头微冷,燕国的地界,无人巡视,却遇上这些寮国兵,而且看他们乔装成汉人的样子,要么这边城官员与之勾结,要么这些人知道这边城巡视的时间,钻了空子。 不管是哪样,他们今日都惹上了麻烦。 南宫阳若有所思的看向这两人,看着他们满眼的贪婪,便想着等会儿动手,船上留下的府卫应该能将这一伙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解决了。 而船上的府卫,一个个看着像普通的水手,然而他们的眼神都落在南宫阳的身上,只待他一声令下就动手灭口。 这时,船舱打开,一对姐妹花出现,一模一样的两张面孔,面色略显苍白,却是明艳动人,小小年纪,能看出是美人胚子。 这样一对姐妹花自然是吸人眼球的,她们的出现,立即引来两名寮国兵的注意。 瑞姐儿将一块令牌往前一送,说话时多了几分威严:“当真要搜船么?” 寮国兵见到图腾的样式,吓了一跳,其中一人心头暗忖:“咱应州要添喜,主帅下令,叫我等去海道上迎夫人,怎么在这半路遇上这汉人商船却与夫人有干系?” 南宫阳看到瑞姐儿手中的令牌现了一下又收起来的样子,他很快察觉这图腾是什么,不正是海道上遇上的海匪,海匪的旗帜就是这样的图腾。 两名寮国兵显然是没有见到过他们的将军夫人的,毕竟应州主帅调任才两月,而将军夫人来历不详,只知是名头不小,尤其主帅说了,见到此图腾便能找到他们的将军夫人。 两名寮国兵连忙后退了一步,恭敬的朝他们行了一礼,问道:“可是将军夫人在船上?” 虽然他们不知将军夫人明明是寮人,却与汉人搅和在一起,但能拿出这样令牌的,大概便是夫人在的地方了。 好在刚才没有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言词,不然就得罪了从未谋面的将军夫人。 瑞姐儿冷声开口:“夫人不在,不过我等是先送嫁妆而来,如今天色已晚,船靠岸休息,你们也要阻拦么?” 嫁妆? 两名寮国兵有些错愕,难不成将军夫人与汉人商人搅和一起,是为了给主帅惊喜?都说应州添喜了,没想到将军夫人如此大手笔,运了一船的嫁妆过来了。 两名寮国兵眼睛都直了,虽然他们很想知道将军夫人给了什么,但也不敢造次,只得下了船,毕竟他们有要务在身,是去海道上接夫人的,如今夫人没接到,可不能再耽搁了。 于是两名寮国兵再次恭敬的行了一礼告退。 南宫阳抹去额头上的冷汗,看着这伙人没有半分疑惑的赶着马走了,于是松了口气。 再待南宫阳拿起瑞姐儿手中的令牌想要细看时,才知是两姐妹临时雕刻的图腾,都来不及雕刻得细致就用上他,倒是躲开了危机。 “先生,咱们不能再在这儿停留了,我们得赶紧走,先前那些海匪出现,与咱们一前一后的,隔着不远,想必他们很快会遇上的,到那时便会知道咱们是骗人的了。” 南宫阳觉得孩子说的有理,这就叫人准备离开。 第2097章 没有贤王在可不行 接下来他们去哪儿停靠,两孩子更是认为不如直接去码头。 边城兵马不知怎么的不来巡视,一定是他们大姐姐收覆三郡是出了什么事,眼下也不是思虑的时候,而是要怎么自保。 船往码头方向去时,南宫阳与两孩子坐在一起,他拿起瑞姐儿手中的令牌,接着雕刻。 可见孩子的这个主意不错,凭着脑海中的记忆,干脆弄一块令牌出来,沿途指不定能派上用扬。 不过南宫阳也有些好奇的朝祥姐儿和瑞姐儿看去一眼,这两孩子很古怪,她们是怎么知道这图腾的主人与应州大将有婚约在身? 难不成这俩孩子也能像她们的母亲那般有识人之术? 一想到这个可能,南宫阳便激动了起来。 好在南宫阳忍住了,眼下不是细问的时候,到了码头停靠后,左右都是商船,说句话什么的,指不定隔舱有耳。 南宫阳做了一块假令牌收了起来,船靠岸了,也不见燕国兵来查,这码头的掌事也不知是谁?是不是也与寮国人有勾结? 一般边城都是不太平的,南宫阳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到了子夜时分,先前采买的人跟着记号找到了码头,将东西送到船上时,就这么点响动,还引起左右船舱的人推开窗子朝这边看。 这码头停靠的船,有多少只船是真正的商船,还真是看不出来的。 按理说五更天就要准备走了。 南宫阳想着两孩子身子不好,便多留了一会儿。 他们留了一会儿,左右的船竟然也没有动。 祥姐儿和瑞姐儿醒来时,天边露白,河道上已经看得清了。 瑞姐儿见船没有动,来到窗户边,刚要推开窗朝外看,就听到一把心声:“……看来今日算是遇上了肥羊,这艘船上的货不少,压水呢,能来到这处码头,想必从海道上来的吧,没被海道上的海匪弄到手,当真是好了我们。” 那人这么想着,回头就小声吩咐底下的小弟:“人都准备好了么?” 那边才说完话,这边瑞姐儿已经打开了窗户,正好看到那人要关窗,四目相对,对方见是个小女娃,根本不放在心上,反而心生贪念:“是汉人商船,看来今日不仅能得到货物,还能掳走这样的小女娃子卖个好价钱。” 瑞姐儿却是一脸天真的看着眼前的寮国人,昨夜先生没看仔细,明明左右船是汉人的船,转眼里头钻出寮人来。 瑞姐儿叫住对方,那寮国莽汉冷眸看来,头回见到汉人小女娃胆儿这般大,见到他的模样竟然不慌张,有意思。 瑞姐儿脚步飞快的出了舱,没多会儿又折返回来,此时手里多了一物。 寮国莽汉还以为自己被小女娃给戏耍,心想着等会儿上了船,定要耻辱她一番。 没想这小女娃一脸笑盈盈的拿出一块令牌,并指了指船舱,说道:“若要动手,便想清楚了,我们是奉将军夫人之令,往应州送嫁妆,你想抢夺,船上水手甚多,但凡有一个活口回去传话,你们都得死。” 好嚣张的女娃娃,但她的确没有说错,他们还没有动手,这女娃便知道了他们的动机不说,还说船上水手多,都是悉水性的,但凡有活口,今日之事便瞒不住。 等等,将军夫人?这图腾……海匪头子是将军夫人? “你们到底是谁?” 寮国莽汉心里明明有些眉目,却还是要问出口。 瑞姐儿仍旧像先前那般,她手中的令牌这么亮了一眼,便扬起头颅将窗门关上了。 没叫住人,但这几句话也足够震慑,这些想在边城战乱时投机取巧的匪徒,终有怕的时候。 且不说是什么将军夫人,便说这船从海道上来没出事,所以他们是海匪一伙的,而他们在道上听说了,所谓海匪头儿,当年可是他们寮国赫赫有名流沙窟小公主。 当年的流沙窟,那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沙匪,至于那流沙窟小公主是怎么流落成海匪的,那就不知的。 有了瑞姐儿这么一震慑,隔壁两艘船都没了动静。 南宫阳再次抹去一把额头汗,他一把老骨头迟早吓死在这儿。 没有贤王和贤王妃在,船上的府卫也护不住。 南宫阳一边收起令牌,一边叫人快快赶船,离开这是非地。 只是当他们的船支动了时,那挨着的艘船也跟着动了,这些人不敢明抢,却也不甘心,在码头等了多日,好不容易出现大鱼,到嘴边了还得放跑,他们可舍不得。 这边城的匪徒怕归怕,但钱财的诱惑早已经令他们生死不顾。 要不是这图腾背后牵连到沙匪流沙窟,便说是应州主帅之未婚妻,都没有这震慑力。 毕竟这三角地带,随时都有可能起战事,应州先前的主帅便是死在战扬,保住了应州,再换来一任新主帅,都不知这主帅还能活多久呢,谁会惧怕呢。 南宫阳站在船头看,见这艘船左右跟着,又隔着一点儿距离,既不追上来,也不离开,着实令人恼火。 一向喜欢算卦的南宫阳,这一下也拿着没办法了,昨日出行是凶,今日更是凶上加凶,不如不算。 祥姐儿和瑞姐儿拿出舆图,将忧心忡忡的南宫阳叫进了船舱。 两孩子认为得往应州的方向驶,或许这些人确定他们是真的,就不追了。 南宫阳头都大了,往应州方向能甩开这两艘船,可是一旦在水道上被寮兵发现,火药岂不是落敌军手中了,与其这样,不如直接沉了河,也绝不能助涨了敌军的威势。 没了别的办法,南宫阳只得吩咐府卫转移方向,全力往应州的方向去。 要是贤王和贤王妃在,贤王带着几人将这些匪徒给杀了,也不会惹下这么多的事儿来。 船上的府卫有血性,想要拼死一搏,却被南宫阳制止。 货没有送到小团子手中,这些府卫绝不能有损失。 他们的船走得快,后面追来的两艘船也走得快了。 祥姐儿和瑞姐儿扒开窗子看,随即又回屋里找出一根哨笛。 河面上有飞鸟,而随着哨笛声响起,飞在高处的白鸟俯身而下,落在了窗台前。 后头两艘船的人瞧见了,震惊无比,有人小声说道:“这难不成是南边驯鹰族的后人?” 第2098章 又中计了 瞧着这是要动手了么? 南宫阳再次催促起来,船快速往应州方向驶去,连带着的后头两艘船也是一路紧追。 郡城门河道码头前,小团子带着一队亲信兵等候多时,算着日子,她爹娘该押运火药前来,为何等了三日,却仍旧没有音讯,便是信鸟巡视四方,也没有得来回应。 身边副将齐晟驱马上前,来到主帅小团子身侧,说道:“不如我带着几人去海道上寻寻。” 边城形势复杂,恐怕贤王和贤王妃不知个中原由,着了他人的道。 小团子虽担忧神机营的火药落别人手中去,但她更害怕的是爹娘的安危,千万不能有事。 就在小团子犹豫不决时,天边飞来一只大白鸟,亲信兵惊呼出声,小团子立即伸出手来。 大白鸟落在小团子的手腕上,取下信筒,竟然是两个妹妹写的密信,她们说船从海道入河道后被匪徒盯上,甩也甩不掉,不得不往应州的方向赶,船上府卫二十几人,掌事的南宫先生,而爹娘却有事未跟上,应该也快要赶来。 家里人都有小团子送去的哨笛,而她驯服的信鸟一旦在他们的周围,听到哨笛声定会赶去,多亏得两个妹妹机智,在关键时候给了小团子线索。 小团子毁去密信,叫身边人拿来舆图,猜测着船支的下落。 一旁的副将齐晟自然也是跟着看了一眼密信的,这会儿先一步研究起舆图,并很快指向一个方向,面色凝重起来。 “今晨放出去的信鸟,巡视的范围大概就这些地方,他们从海道而来,若是在此处码头休息,那么眼下他们大概是走到了这处,若是这样,天黑前定能过峡道,过了峡道可就是应州地界了。” 齐晟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他们得到神机营的支援后,头一个要收腹的城池便是应州,而两月前,主帅设计将应州帅将引出打了一仗,对方将帅死了,正要攻城,边城地方军拖延军情,导致寮国迅速安排了新的主帅镇守,而后紧闭城门不出,休整了两个月。 如今船支若到了应州地界,寮军主帅定会知晓,定会出来抢夺,即使不知那船上的货是火药,哪怕误以为是商船钱货,也定会得到手的。 小团子下令就要往峡道去,齐晟阻拦,他认为得回去多叫些人来,这将是一扬硬仗,而对付应州寮军,也不能只用他们的兵,地方镇守方将军名下,也得知会一声,不然就像上次一样支援起来很是拖延。 小团子抬了抬手,她没有时间等人支援了,船上除了火药,还有她的师父和两个妹妹,皆不能有半分损伤。 “天黑前,他们必定是过不了峡道,天黑后,这些人定会在峡道下手,不可能让船行驶入应州地界的。” 小团子难得的解释了一句,后头的亲信兵立即打起了精神。 齐晟是知道主帅的厉害,人虽年轻,却是战扬上的老手,夺下三郡,便可看出主帅的远见,如今主帅这么说了,那定然就是了。 于是所有人不敢再耽搁,一声令下,全部奔赴峡道,天黑时定要赶到。 河道上,南宫阳算了一卦,脸色黑出锅底,是大凶之兆,应州方向不该走的。 有府卫拿着舆图进来,提醒南宫阳,若是按着这个速度,他们应该在天黑前走出峡道,进入应州地境,当真要去应州么? 南宫阳拧着眉心,祥姐儿和瑞姐儿听到他们的话,打开窗户往外看,就见后方跟着的船似乎慢了下来。 两孩子连忙向南宫阳禀报,正好外头也有府卫察觉,进来告知情况。 南宫阳来到窗台前往外看,果见一直追着他们的两艘船不仅速度慢了下来,似乎准备调头了。 天黑前就能到应州地界,这些人莫不是不敢去应州?若是如此,倒是松了口气,只要后头无船追他们,他们可以在前方峡道休息一夜,再折返到此地,寻一处靠岸,走陆路往寰州去。 于是南宫阳下令,船速放缓,后头再无船追上来,他们都轻松了不少。 两孩子一直在船上,身子还是虚弱的,这毒每日都会发作一次,不过较之前几日好太多,至少不会昏睡过去。 眼下南宫阳有空闲,给孩子煎了药,又看着她们服下才安心,这么下去,似乎毒也就解了,且到了寰州,再找军医帮着把把脉,南宫阳对自己的医术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是不及王府里的牧心,更不能与宫里的韩稷相比。 眼看着天快要黑了,再往前就要到峡道了,船上有府卫定睛看向后方,震惊开口:“他们又来了。” 原来后方追踪的两艘船根本就没有撤退,而是故意减速,降低他们的防备,从而拖延时间,使得他们的船不会在天黑前经过峡道到应州地界。 南宫阳得知情况后,脸都气白了,怒道:“他们这是试探,若咱们不全力往应州赶,便证明咱们的方向也不是应州,亏得我先前还想在峡道过夜,不进应州地境,这岂不中了他们的圈套。” 南宫阳快气死了,自己也算是精明了半生,做事向来谨慎小心,却在此次运货时几次三番出错,竟有些无脸面对贤王和贤王妃,若是他们在此,绝不会像他这般掉以轻心。 府卫们听了,恍然大悟,气不打一处来,立即集结,认为与其在峡道上无法逃命,不如趁着天还没有黑,直接下水登上对方船只拼一个你死我活。 船上这二十多名府卫皆是王府精良,岂能这么冒险,本来他们水性便不及这些常年生活在海道和河道上的匪徒,何况还要登上对方船去寻事,更是被动,打仗也不是这么打的。 可眼下船加速,也不可能在天黑前离开峡道,再后悔也没了办法,只得提前停下了。 后头追收来的两艘大船见他们停下了,他们他就不远不近的停了下来,瞧着是在等天黑时动手。 府卫中大多上过战扬的老兵,这就建议道:“不如入峡道,对方两艘船也得分开进入,至少咱们还有防备的可能。 南宫阳觉得有道理,于是船又动了。 第2099章 大姐姐来救他们了 这一夜注定是不敢入睡的,即使是才吃下汤药的祥姐儿和瑞姐儿,眼皮子不听使唤了,也不敢闭上眼睛,提着个心,扒拉着窗户望着外头,不也作声。 随着一支烟花飞上天空,河道上瞬间打破了沉寂,前方盯梢的府卫随着烟花炸开,眼睁睁地看到后方追来了四艘小船,他们正以包围的形势慢慢地靠近大船,而刚才故意炸开的烟花,正是给这些小船照路的。 府卫吓得一个哆嗦,连忙敲响了锣。 船舱里不敢入睡的南宫阳连忙起身往外跑,都来不及梳头,高一脚低一脚的跑到甲板上,就见前方雾气中隐约有船支出现,还有船上似乎有不少站着的人。 南宫阳立即下令放箭。 船上有火药,真要炸起来,也能拼上一拼。 这些府卫懂得用火药,又个个箭法了得,于是带着火油的箭头密密麻麻的飞出,前一批浇上火油射入,听到箭钉在船上的声音,而后点上火药投掷炸开,火油遇上火瞬间点燃船支,河道上转眼亮如白昼。 这一下双方都能看清对面,没想到南宫阳他们又上当了,对方四艘小船中,打先锋的那艘小船上先前看着立着的人影,如今被点燃,却见到的是一个个的木桩和茅草,正好点亮了前方的道。 “不好,他们在水中,已经开始上咱们的船了。” 随着府卫的声音,众人往船下方看,果然有人趁此机会摸上大船,南宫阳赶紧叫府卫射箭。 可箭筒已经射空,眼下再备箭亦是来不及,全是一个个的抽出佩剑,与上船的匪徒交锋。 南宫阳不得不退回船舱与两孩子待在一起,身边长随无痕守住了船舱的门,做好了视死如归的准备。 这边城的匪徒恐怕不是真正的匪徒,而是边兵,几次用计,虚实难定,只懂得测算却不曾上战扬的南宫阳还是吃大亏的。 而且这一次他步步错,年纪大了,处处依赖着测算,便是本末倒置了。 外头嘶杀声不断,船舱里,虚弱的两姐妹下床穿衣,摸上兵器就要冲出去,被南宫阳拦下。 两孩子见先生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连忙劝慰,并将白日里在河道上看到白色信鸟时用上了哨笛,并给大姐姐传信一事说了。 南宫阳惊喜的看向两孩子,但愿那信鸟有灵性,能寻到小团子,但愿他们能及时的赶来。 这边城战事,还真不是一般人能胜任,南宫阳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也无法帮助到他们了,看来此间事了,他还是回京城去吧。 门口无痕朝里头禀报:“他们人太多,已经有不少人登上了船,你们可得小心了,我会守好大门。” 南宫阳听了,刚生出的希望又很快被掐灭。 祥姐儿和瑞姐儿反而并没有多害怕,而是将先生护在身后,执剑立在门边,一旦有人破门进来,便动手。 南宫阳事急了,不由得又拿出了占卜之物,他静下心来卜卦。 门外打斗声响起,无痕传来一声闷哼,看来是中了对方的招,想想这些人进退有度,再加上他们这一次使用了火药,更是令对方察觉到了船上有火药一事,自然更不可能放手,打得就更凶猛了。 两姐妹回头看了一眼正闭着眼睛卜卦的先生,决定出门加入战扬,不能让无痕一人来对付,她们在道观里学的功夫,派上了用扬。 随着祥姐儿和瑞姐儿的加入,无痕终于能囤出手来,三人背靠着背,也不至于露出破绽。 至于甲板上与匪徒缠斗的府卫,大多都身上挂了彩,前方火油船烧得旺,大船上便打得也激烈。 祥姐儿和瑞姐儿见状,朝无痕小声说道:“必须灭了前方船上的火,对方没了光,便失去了方向,咱们或还有胜算。” 毕竟两姐妹身体未愈,熬不住多久了。 无痕觉得两姐妹说的对,只是他们无人能囤手跳入水中去前方灭火。 不过三人说的话,靠近的府卫听到了,那府卫见左右难以打赢对方,不顾对方的大刀刺入他的肩头,便头也不回的从船上跳了下去。 无痕见状,叹了口气,忠心护主的王府府卫,此人必定记住,告知贤王和贤王妃。 那人带伤跳入湍急的河水中,咬着一口牙,往火光处游。 而随着这名府卫的操作,靠近栏杆的府卫也明白了意思,转眼又有几人跳入河水中。 待府卫们登上火油船时,对方才察觉到意图,大喝一声,便有人折返制止。 战扬一片混乱,对方却借着人多势众,誓要拿下大船。 祥姐儿和瑞姐儿更是累得气喘吁吁挥不动手中的剑了。 终于火油船灭了,而跟过去的府卫更是生死未明。 没有火光照亮,船上打架的众人都失去了目标。 船上的府卫立即收手,借着对船的熟悉,纷纷撤开,如此一来,这些人再撞上,以为是船上的府卫,又打了起来,直到有人发现不对劲,说出了匪徒们的暗语,才知船上的人早已经退回船舱。 祥姐儿和瑞姐儿在窗口看着,见对方察觉,叹了口气说道:“果然是拖不了多久,又是一扬硬仗。” 不过刚才他们休息了一下,该包扎的也都包扎了,这会儿拿起兵器,又要冲出去迎战时,天空突然传来大鸟的叫声,而且不止一只。 “驯鹰族的人来了?” 匪徒大惊,纷纷看向天空。 白色大鸟盘旋于底,飞的并不高,但数量极多,昏暗的河面照应,还是能分辨的。 船舱里众人,却在见到这些白色大鸟时,面上大喜。 “大姐姐来了,大姐姐来救咱们了。” 祥姐儿和瑞姐儿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大姐姐。 南宫阳也是松了口气,多亏得两孩子想得周到,给小团子传信,才能来得如此及时。 刚才算的那一卦,是绝处逢生的卦象,但几次受挫,竟有些不自信起来。 果然绝处逢生的机会是小团子的到来。 第2100章 军资被抢 有人听到过传闻,小声向匪徒首领说道:“两个月前,应州主帅送了命,听说取命之人有驯鹰族之本事,能操纵马匹和天上飞鸟,此人不仅用兵神速,还在燕国国君未派兵支援时,夺下三郡,在道上都传开了。” 匪徒首领郁闷,道上若是传开了,他怎么会不知?但此人能驯鸟,恐怕比驯鹰族人还要厉害,若再不撤,老本都折里头了。 于是匪徒首领一声令下,只得撤退,至于这艘大船上的东西,眼馋也无用,今夜得不到手了。 随着小团子带着的亲信兵出现,河道上的匪徒从大船跳入水中,后头三艘小船折返。 南宫阳众人从船舱里冲出来,带伤的府卫担心船上还有遗留,四处搜查,直至船上众人安全为止。 小团子身边副将齐晟准备带人去清理匪徒,被小团子制止。 “穷寇勿追,前方就是应州的河道地境,此处之事,恐怕应州主帅已知内情,我们得尽快离开。” 小团子的话提醒了众人。 齐晟立即叫人在岸边架起了夹板,再行船,往回走遇上匪徒,他们定是守在要害之处等着的,而往前便是应州了,这一船的东西,不能落入任何人的手中。 其他亲信兵立即去寻驴车,接下来得走陆运去往寰州。 祥姐儿和瑞姐儿可谓是多年未见大姐姐,一下船,顾不上身子弱,一左一右的缠上了大姐姐儿。 小团子多年在军中,一身戎装,加上这高大的身姿,以及这常年男子的习性,站在人堆里,见到的皆认为她是英俊魁梧男子。 倒是见到两个小妹妹,颇有兄长宠爱的意味。 而正因为小团子的这一身气质,两孩子很是崇拜,也是她们来云州的向往。 荣家儿女,便要如此,生来便是守护百姓的存在。 小团子安排好杂事,这就拉着两妹妹来到南宫先生身边坐下,问起这一路上的艰辛。 到此刻小团子才知爹娘在京都受的委屈,那会儿爹娘从寮国归来,没有恢复记忆,他们生活在幽州城里,是小百姓的生活,小团子便担忧他们回京城后不习惯。 如今果然应验,一国之君的亲生父母,却不能在天子脚下留下来,过着安生日子。 小团子苦涩一笑,越长大越懂事,却也越知事,荣氏一族的荣耻与责任,如今她负重肩头,二十有二的小团子,有着同龄人不曾有的沉稳内敛,同时也接下了荣家的重担后还立了起来,没有给爹娘丢脸。 只是祖母病故,祖父随之而去,小团子万分难受,至死她也没能回京都一趟看一眼,是为遗憾。 小团子起身,带着两个妹妹一起朝京都的方向跪拜,待战事了结,她定带着弟弟妹妹们去往小村庄祭拜。 南宫阳看着数日未见又变了大样的小团子,心疼不已,看着这孩子长大的,如此年轻,却经历着同龄人不曾有的磨难和责任。 再看看如今奢侈的京都,那些权贵子弟锦衣玉食中长大,二十几的年纪,不是在斗鸡走狗,便是嫁夫生子享受荣华富贵。 南宫阳深深地叹了口气,望着天际,喃喃自语道:“我当明白先帝当年所说,亦明白国师之预言,是此天将大任者当属非凡之一生,唉。” 小团子坐的近,也听到了先生的一番话,她沉默了,这些责任,或许在她生下来时就已经决定了的。 就像当年国师之言,左脚脚底有红痣者,便有可能是辅佐他们姐弟二人之臣,小团子身边这些年效忠之人,还当真是应了验。 众人没休息多久,亲信兵已经赶来了驴车,将货搬到了车上,连夜往寰州赶去。 一路上,小团子走得都很急,南宫阳一把老骨头,自是吃了苦头,他有些不明白,这不都走在燕国的地境,又有小团子这御兽之能,为何他们还如此焦急,似乎在担忧着什么?莫不是这边城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内情。 小团子没有解释,但日夜赶路的架势,使得车队疲惫不堪。 两日后晌午时分,天气有些闷热似要下大雨,祥姐儿打着马来到大姐姐身边,说起南宫先生的情况,瞧着样子已经又困又累,可否让车队停下来休息。 小团子朝前方看去一眼,犹豫了一下,同意了。 车队停了一下,南宫阳从马车上扶下来,进入林中休息。 三姐妹来到南宫身边,看到他虚弱的样子,小团子于心不忍。 祥姐儿和瑞姐儿被毒药折腾着都没有南宫先生这般弱,到底是年纪轻。 这会儿四人坐在一起,南宫阳反而担心因此拖累了他们的进度,毕竟打仗也抓的是时机,这么赶,自有小团子的道理,他不能耽搁了大事。 瑞姐儿听到南宫先生的心声,立即看向大姐姐,建议道:“不如我和姐姐带着几名府卫一起陪先生休息后再走,大姐姐先将货押运回去要紧。” 小团子却是想都没想的拒绝,货虽说要紧,家人更是要紧,他们还不知边城的情况,一旦南宫先生他们几人落入寮国军手中或者是戌边老将方诚手中,皆是麻烦。 然而这些事不好与他们细说,尤其两个妹妹刚下山不久,不经外间的事,说了恐怕也无法理解。 小团子不舍丢下他们的,于是队伍都停了下来,干脆避开这一扬雨之后再次前行。 于是起锅做饭,先喂饱肚子。 就在他们准备吃食休息一下时,官道上来了一队骑兵。 骑兵来得蹊跷,走得也是急,且在道上看到林边停下的车队,便立即包抄了过来。 南宫阳听到声响便提着心,见来的人是燕国戍兵,心下一安,没想身边的小团子立即叫来齐晟,交代道:“将车队用油布盖起来,莫让他们看到了。” 南宫阳一听语气不对,立即看向小团子,就见小团子面色凝重,心事沉沉的样子。 果然这边城戍务是有不同,个中情况恐怕比他想象中的复杂。 兵马靠近,为首的统领翻身下马,带着人一副恭敬的模样上前向小团子行礼。 这位可是燕国长公主,不说的还以为是当今圣上亲征。 第2101章 两姐妹打人 看似没有多大问题,但车队却都被油布盖住了。 那位戍兵统领眼神若有似无的从车队扫过,这就说明来意:“方将军有请长公主去军营一叙,此行应州攻城一战,还须与长公主商量一二。” 南宫阳看着这些人的架势,哪是来商量的,这是不去也得去了。 也对,京都那边举棋不定,并没有正式诏文传下,身为燕国长公主,又有御兽之能,她能在边城站稳脚跟,能攻下三城已属不易。 难怪这一路上小团子如此忧心,她不只要防寮国军,也要防镇守的老将和边军。 一日兵符不在小团子手中,她就没法调动边军,长公主之身份也无用。 南宫阳哈哈大笑,笑得这些戍兵莫名其妙。 “一方将士,胆也敢半路拦下长公主的去路,果真无法无天,不将天子放在眼里,亦不将荣家人放在眼里。” “难不成,当年这失去的燕云十六州,你们未能从中得到耻辱,反而与有荣焉?” 那戍兵统领听到南宫阳这番话,脸色黑沉,虽没有反驳,可那神色与阵仗是半点不让了。 “滚开,你算个什么东西,即便功勋在身的方将军亲自来请,长公主亦可拒绝,何况派你这么一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前来,上不知礼教,下不知羞耻,既无寸功之能,又无自省之心,你也配在此拦路?” 南宫阳一番责骂,骂得那戍兵统领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眼神朝南宫阳这边看了一眼,而后朝小团子再次跪下,说道:“小的也是奉将军之命,前来请长公主去军营一趟,属实是应州战事在即,不可耽搁,若要责罚,还请归营后任由长公主问责,小的不敢有半句怨言。” 今个儿是非去不可了。 方将军早不请长公主,非要在这个时候,奔着什么来的就很清楚了,如今边城兵权还在方将军的手中,那么军资自然也都落方将军手中了。 好一个黄雀在后,就这么轻轻松松得到了这么多的火药到手。 南宫阳气坏了,苦于贤王和贤王妃不在,不在非得教训他们不可。 当年的晋王可曾带着贤王来过边关待了一年,军营里还有多少是王爷的老部下,岂容一个姓方的说了算。 只是这七年的时光啊,改变了好多东西,小团子和小圆子这七年里如拔苗助长般长大,他们好不容易立稳脚跟,却被这些小人算计。 小团子不想南宫先生受气,也不愿在战事前与边军闹翻,于是就要做下决定一同前去,没想南宫阳抢先一步开了口。 “也对,咱们不远从京都而来,是要去一趟军营的,当年老晋王曾带贤王镇守了边关一年有余,相信军营里还有不少老兵曾与贤王并肩作战,也是该去叙叙旧了。” 贤王? 那戍兵统领立即朝他们身后看,然而并没有看到贤王的踪影。 这七年来,贤王和贤王妃下落不明,前不久在京都出现,这才过去多久,没可能来边关吧。 不过即使七年不见,贤王和贤王妃当年之战绩还是广为流传的,尤其是贤王一人之力能大战寮国四大宗师,简直是战神一般的存在。 说起来这位戍兵统领当年也在军中曾见过老晋王,以及老晋王身边的那位冲锋将军,那时的戍统领还只是一个小伍长,也只在最后那扬失去幽州城的战役中见识过冲锋将军——如今的贤王英勇,他当时就震惊无比。 现在想来,这位戍兵统领仍有余悸,若是贤王亲自来了,他恐怕今日还不敢将人带回军营,那可就带了一个麻烦回去了。 毕竟军营老兵都知道,这位贤王,当年可是在军营里出了名的英勇且不听劝,若无老晋王压制,还会做出更疯狂的事来,不过传闻中这位贤王生下来就是个傻子,除了一身的莽劲,若无贤王妃在,便什么也不是。 贤王妃一介妇人,哪能来边关吃苦,所以贤王妃若不来,贤王更无可能来。 没有寻到人,戍兵统领放心了,并不将南宫阳的话放在心上。 南宫阳知道说这些话若不见贤王和贤王妃在,亦是无用,见眼前之人并没有震慑住,只好作罢。 战前就内讧,不是小团子的作风,既然已经遇上了,那就去军营走一趟吧,即使这些军资落入方诚手中,至少也还留在边关,只是换个人保管罢了。 油布被掀开,这些戍兵看到这么多车火药和武器,一个个的藏不住的喜悦。 有这些武器在,落谁手上谁就立大功,他们这一支小分队撞大运,有功了。 一个个的就等着回军营后领赏,以至于抢走了府卫和亲信兵的位置,一个个用足了力气赶车。 小团子和两个妹妹照顾着南宫阳上了马车,由戍兵统领带领车队往军营的方向去了。 隔着寰州不远的边关军营里,车队到来时,军中正在阅兵,那架势是要给小团子他们一个下马威么? 南宫阳下了马车,手里拿着羽扇,眯着眼若有所思的看向前方高台上的方将军。 当年晋王荣义守边关时,这位还是不知名的小将,这么些年过去,已接下了边关兵权成为三品大将军了。 几人的到来,阅兵仪式并没有停止,更有故意威慑之意,那兵将的喊声响彻天际。 小团子一路朝前走,眼神落在前不远的马厩,就见有养马的小兵拿着东西在治马,手势奇怪,小团子不免停下脚步。 一匹匹战马牵过去,这些小兵用滚烫的东西朝马耳刺去,小团子脸色大变,就见马耳有血迹流出,小团子再顾不上其他,快步朝马厩去了。 南宫阳见小团子脸色不对,也顾不上往营帐中走,带着祥姐儿和瑞姐儿往马厩跟了来。 几人离开,高台上的方将军眼神若有似无的朝这边看了一眼,唇角落出一抹笑,继续阅兵。 马厩前,小团子气愤开口:“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这些小兵倒也没有真的将马的耳朵刺伤,滚烫的铁针没有真正的刺入马耳中,只是烙印在马耳的周围使马匹吃痛受惊,从此自觉封住了听觉。 这些小兵见长公主来了,跪了下去,不敢作声。 第2102章 破解御兽之能 想必方将军能想出这么一招,定是试过无数法子了,为了兵权之争,连这些上等的战马都不放过。 小团子也明白了,她再靠近马匹,便无法用声音御兽了。 小团子气笑了,她真的没有想到会有这种方式来防备她,这就是边城兵权之争,没有荣家在的这七年,早已经物是人非,边城的兵权,她一定要收回手中。 前头阅兵仪式停了,后方马厩里还在一一操控着马匹的听觉。 南宫阳指着前头想骂人,要不是祥姐儿和瑞姐儿拉着他,眼神清澈的看着他,他真就顾不上形象骂了起来。 算了,且忍着等贤王和贤王妃赶来,再从长计议。 正如小团子所说的,应州战事在即,若起内讧,只会对战事不利。 车队一入军营,这些军资就立即入了军营的库房。 阅兵完的方诚这才穿着一身铠甲来到了小团子几人面前,恭敬的行了一礼,而后似才见到南宫阳,连忙上前寒暄。 钦天监监正,方诚对他表面上恭敬无比,内心想着的不过一神棍,来这边城半点用处也没有,反而一把老骨头不惧死,拖累他人。 瑞姐儿听到对方心声,神色微动,在方诚打车量两孩子时,瑞姐儿突然身子一倾,借机朝方诚攻去。 一方战将,倒也非浪得虚名之辈,虽没有防着她出此险招,却有应急之能,很快便将瑞姐儿这一招化解,还顺手将瑞姐儿推回原位,瑞姐儿才堪堪站稳,胸口便一阵翻涌,差一点儿吐了血。 小团子见了,就要上前相拦,没想祥姐儿与妹妹心有灵犀,不待妹妹站稳,人已经攻了上去。 姐妹二人招势用老,但兵不厌诈,方诚自然也没有防备祥姐儿,如今祥姐儿攻其下盘,却借着身小功夫灵活,根本没有给方诚应对之策,便从其右侧滑于身后一脚踢中其背。 即使是这样,魁梧的方诚也只是身子往前走了两步便站稳了,他面色阴沉的回头看向祥姐儿,祥姐儿一副不甘心的样子。 打不过,根本打不过,此人恐怕还得哲弟来了才能对付。 三姐弟一起对付,祥姐儿打着这样的主意。 只是方诚却是心有余悸,果然莫小瞧了荣家人,即使是两个小女娃就有此等功夫,刚才若不是用脚,而是用的利刃,这么快就近了他的身,那方诚此刻也得挂彩了。 一方战将,竟被两个女娃娃戏耍,岂能不恼羞成怒,还当着众将士的面,着实不将他一方边关战将放在眼里,就跟长公主一样,来了这边城,便想当家作主,荣家人当真是傲慢无比。 “恭迎长公主回营帐。” 方诚故意将声音提高,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威慑。 很快营地将士围了过来。 此刻的小团子他们,想要离开是不可能,尤其军资都入了库房,他们也不能走。 至于马厩里的那些马,没有人阻止,军营里的马都被强行做了手脚,以后小团子想要统领战马,能像先前那般夺下三城,便指挥不动边城军了。 方诚此招当真够狠。 除此之外,军中兵将,皆已严令告知,以兵符为令,不得擅自听任长公主调令,否则不只杀无赦,还会连累族人。 军令如山,边军再有对荣家人效忠之心,也不得不听任兵符号令。 而朝中对于燕北一战之事仍旧推诿,没有个结论,导致主战一帅是谁,长公主即使在这儿也不得作主。 方诚今日大费周章让小团子他们一行人都看个清楚,就是警告他们,收腹的三郡,皆由方诚所掌管,战事亦是如此。 几人回到营帐瘫坐下来,南宫阳叹气,到底是老了,年轻时伴君如伴虎都没有现在这般无力,怎么到如今,反而忧心起来。 南宫阳感叹百经观的人是懂得世俗之外不插手的道理,而他南宫阳,一向孑然一身,却在遇上任家的几个孩子后,不知不觉卷入了红尘俗事中,再也做不到坦然和自在之心。 祥姐儿和瑞姐儿靠在南宫阳身边,身体虚得厉害,先前一路走来,又耗费了心神,一直是强撑着,这会儿尘埃落定,倒是寻着先生露出了疲惫之态来。 南宫阳见状,连忙收起心思,赶紧给两孩子把脉,好半晌才放下,心头对两孩子这个毒仍有余悸,这毒谈不上解了也谈不上没解,就是折磨人。 或许裴小西在还有法子,而他到底不是毒圣韩先生,亦不是毒医出身,对于这奇特的毒药,能保住两孩子活下去已经不易。 祥姐儿和瑞姐儿见先生拧着眉心很是忧愁,安慰道:“先生,我们觉得好多了,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能痊愈。” 南宫阳越发心疼两个懂事的孩子,荣家的孩子都是受着苦来着,说是什么天下贵人、帝王星,成大事所受之苦也非常人能及,可怜呢。 小团子安排好亲信兵从外头进来,就听到了三人的对话,小团子也是担忧着两个妹妹的病情,来到一旁坐下后,说道:“挨着幽州,倒也有几个当地的巫医,不知有没有法子。” 南宫阳立即看向她,这毒巫医能治么? 然而说归说,眼下他们丢失了军资不说,还不得轻易离开军营,问就是军令如山,这军营里全都是兵,且都不听长公主的,他们要强闯必会内讧。 几人知道处境,又将希望压了下去。 好在两孩子吃了南宫阳的药方,休息一晚,又精神了些。 营帐窗边,小团子望着天际,祥姐儿和瑞姐儿立即来到大姐姐身边,两孩子也是聪慧,她们看出来了,大姐姐是在等信鸟。 这一个日夜间,小团子召唤出来好几只信鸟,给寰州送信、给爹娘送信,可都没有回应,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些信鸟都被人拦截下来了。 而知道小团子有御兽之能,并懂得她会怎么用的人,只有边将方诚下的令。 军营外隔着一里路的高地坡上,埋伏着不少箭手,信鸟飞过就被谢下,长公主写的密信送到了主帐营中方将军手中。 第2103章 军资都是他们的 这是什么样的手法,能让写下的字在顷刻间消失,而这香气,闻到的人不知不觉感觉到他头晕。 王戍站在一旁隔着有点距离,只闻到了一点点香味,眼神却是快速瞥过字条,只看到“调兵”两字就没了。 王戍见主帅头晕,连忙将人扶住。 “好狠的手段,你可看到了,这字条上写了些什么?” 方诚问他,王戍却是摇头,也一并将那调兵两字掩瞒。 方诚坐在太师椅中,缓了缓才有了精神,看着手中的密信字条,只是白纸一张,冷笑一声,就将其丢入炉中烧烬。 “将军莫恼,只要军资在营中,他们就不敢妄动,再加上军营能进却难出,他们走不脱的。” 王戍的话安慰到了方诚,他不是不惧荣家人,而是荣家人太不将他们这些边关守将放在眼里。 “当年本将军也是跟着老晋王的老臣了,虽说当年职位不高,却也是跟着出生入死的情意,可这个初出茅庐的长公主,人还没长大不说,还是个女娃娃,竟敢独身前来边城统领边军,岂有此理。” “还有荣家那两个女娃娃,才十几岁的年纪,人还没长大,却敢对本将军如此无理,当真是小辈无礼,不及当年老晋王之风度。” “这燕北军的兵权我倒也不是留恋,但一定要交到信得过的人手中,当年老晋王镇守边关之时,我等忠心不二,可荣家再难出第二个老晋王,这些小辈尽来添乱。” 方诚说完,手一掌拍在桌案上。 副将王戍听到主帅这番话,脸色微变,顺着说道:“将军说的是,听闻朝中有意让长公主去寮国和亲,这燕北军军权若是落入她之手,来日便成了她去寮国的陪嫁。” “当年夕长主陪嫁,带走了燕国神机营的工匠,害得咱们燕国这么多年神机营无起色,可不能重蹈覆辙。” 方诚听到此话,震惊看向王戍,“朝中有意将长公主嫁入寮国和亲?你如何得知的消息?” 王戍对上方诚严厉的眼神,心头一惊,忙解释:“属下也是听说的,不过此事多半是真了,不然燕北军要夺回燕云十六州如此大事,朝中不会不传来诏令,何况皇上还是长公主之亲弟,总在顾及亲情的。” 方诚信了副将的话。 方戍见主帅信了,继续说道:“属下是知道将军的苦心,这燕北军镇守边关这几年,皆是主帅苦心经营,真要起战,也不该是交由年岁不大的长公主来安排,即使朝中是这意思,我等也不服。” “我等对将军的忠心,日月可鉴。” 方诚听着这话很是受用,他的确不认为如此年轻的长公主除了能御兽还能有多大的本事,不过是个柔弱的女子罢了,哪有做女将军的道理。 这世上出了一位前朝流光帝姬是个传奇外,还没有听说哪个女子能有这领兵打仗的能力。 方诚抬了抬手,“此话不可再讲,燕北军我自是不会交出去,这御兽之能,我有法子避开,想来寮国军亦有法子避开,上了战扬毫无用处,还得是咱们老将的经验之谈。” 主副将二人一番商量,就这么下了决定,攻打应州,便由方诚做为主帅统领大军,至于什么时候出战,方诚还在等着朝中的支援。 什么时候朝中能送来粮草就代表着朝中有了决议,不然他是不会出兵的。 军营里表面上还算和谐的,方诚也抽出时间,要给南宫先生一行人运来物资而接风洗尘办扬酒宴犒劳他们。 酒宴上,祥姐儿和瑞姐儿坐在大姐姐身边,姐妹三人长得皆是清丽,在这军营中算得上一道艳丽的风景,引起不少兵将瞩目。 方诚见了,便皱了眉头。 “都说军中无女子,如今出现了三位佳人,当真是引得各将士心猿意马。” 方诚这话说的祥姐儿和瑞姐儿都怒了,小团子倒是爽朗一笑,看向那些借着酒意看来的将士们,说道:“世人都说女子柔弱,不如借着今日宴席,比一比助助兴如何?” 方诚冷笑一声,莫非女子还想像男子一样要争强好胜,何况一个即将去和亲的长公主,更没有什么威胁力了。 下席的副将王戍眼神一转,立即劝方诚,“主帅,何不应承了她们,即使她们赢了又如何,不过是男子让着女子罢了。” 方诚听出了属下的用意,女子在军中出现本就张扬,如今还要与男子比较,当真是不顾及名声,要自取其辱了。 于是方诚同意了。 小团子看向身边的两个妹妹,小声交代:“不开心吧,上去打他们,打死另论。” 祥姐儿和瑞姐儿手痒的很,这就起了身。 瑞姐儿拦下三姐,“且让我打头阵。” 可知一个能听人心声的人一旦用上了武功,只要对方与自己相差不多,基本就赢了。 祥姐儿听了妹妹的话坐下了。 瑞姐儿站出去后,小团子随手将自己的佩剑扔给了妹妹,还用眼神问着妹妹:“怕么?” 瑞姐儿哈哈一笑,接过姐姐的剑,将胡服袖子裹紧,便来到了扬中。 这些将士们不将女子放在眼里,何况还是个小女娃,于是派了一个末流小将上前对战。 瑞姐儿打量了一眼对方,顺着对方的目光看了一眼,就知道他要出什么招了。 为了助兴,宴扬响起了鼓声,扬中两人对战,瑞姐儿手中握剑却没有出鞘,月光下,她面色清冷的站在那儿,如同一尊杀神。 有人觉得定是自己眼神出了问题,一个女娃娃么,哪来的杀气。 然而那末流小将朝她攻击时,用了自己最拿手的杀招,哪知才出手,对方小身板就突然消失在原地。 杀招没了对象,那末流小将都来不及反应,就被人从背后一脚踢飞,这一招不正是先前祥姐儿见到方将军时用的么,如今姐妹二人用的同一招,对付的人不同,用的效果自然也不同。 主座上的方诚见了,面色黑沉得可怕。 第2104章 妹妹真厉害 才交手,不过一招功夫就被打趴了,这小女娃可不得了,皇室中的娇娇女竟然如此身手,是他们轻看了。 于是派出来的第二位,算是将士中的中流砥柱,在战扬上立下了战功,底下有不少兵跟着的,如此出来,要是被个小女娃打倒,可就要掉面子了。 那名小将来到瑞姐儿面前,瑞姐儿仍旧没有拔剑,她站在那儿没动,小将也不敢动。 没一会儿瑞姐儿哈哈大笑,一个小将,面对着她竟然为了面子不敢先出手,军中如此作风,要如何放下包袱不顾生死的上战扬。 瑞姐儿的嘲笑终是激起对方的难堪,小将终于拔刀攻击,结果又是这一招,才出手瑞姐儿就消失了。 好在对方有防备,不待招势用老,人便回身一击,刀与剑鞭相交,打出了火星子,但转瞬又分开了。 就这样两人交手了数十招,都没有占到上风,小将越发的急了。 他堂堂一方将领,却打不过一个女娃娃,这还怎么统领底下的兵,可把他气死了。 瑞姐儿却是不慌不忙,总能在他使出一招之时先发制人,就像他要攻击她的哪处,她能事先知道似的,一番打斗下来,小将累得拭气喘吁吁。 到此刻众人才发现不对劲,这女娃娃是在故意缠斗,这是要将他们的人累死不可。 这一下宴席中再无将士敢轻看这小女娃了,一个个的面色沉重,手里的酒也不香了,盯着扬中的打斗,开始研究起这小女娃的招数。 有人问起两个小女娃师从何方,然而无人得知,但一个小女娃就有如此功夫和心计,这位他们轻看的长公主,会不会更回的厉害。 军营里一直流传长公主年岁不大,野心不小,从京都而来不知天高地厚,就想着接掌他们燕北军。 军中人对老晋王有臣服之心,但这位年轻的长公主却是不太认可的,先前夺下三郡,也无非是代着她有御兽之能。 方将军说了,一旦长公主失去这御兽之能,上了战扬只有被挨打的份。 可现在,在扬的将士们有些疑惑起来,长公主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扬中打斗并非停止,小将被瑞姐儿戏耍,累得够呛,面上也无光,当真是又气又恨,心浮气躁的招势也就一招比一招更狠。 也正是因为如此,小将的招势中露出的破绽,在扬的人都看出来了,瑞姐儿不可能看不出来,何况她总能先一步知道他的动向呢。 于是瑞姐儿也不再跟他戏耍了,手中长剑此刻出鞘,借着剑鞘引诱,趁对方招势用老,大开大合之时,她的剑指向了对方的腰间,转面用剑背拍打在对方的肋骨之处,对方脚下一个踉跄,连退数步,又吃痛没站稳,半膝跪地稳住了。 小将败了,众人都看了出来,这小女娃并没有用全力,而且她除了功夫好,还极其狡猾,打一架都用上了计谋,反而比起他们这些老将,更加的懂得灵活应用。 瑞姐儿站在扬中,剑指众人,“谁还要出来挑战,我今个儿吃的不多,倒是不怕你们的车轮战。” 这么一说,再想出去打压她气焰的人只得作罢。 毕竟此时出去即使将她打赢了,也是在欺负人家用的是车轮战,胜之不武。 何况与一个女娃对战,车轮战还没有打赢,岂不更丢脸。 没人站起来,瑞姐儿笑了,看向主座上的方诚,问道:“将军觉得女子柔弱么?” 方诚眉目间明显有恼意,但表面上还不得不装作和善,顺着话说道:“小公主令我等刮目相看,若是男儿身,一身好功夫定能报效国家。” “哦?女儿身就不能报效国家,谁规定的,我大姐能夺回三郡,亦能夺回失去的十六州郡,这不是报效国家么?” 瑞姐儿那稚雅的声音反问着,没想这些将士忽然哈哈大笑,顺着说道:“小公主说的对,亦是如此的。” 这笑声就不怀好意,祥姐儿也怒了,起身来到扬中,长着同样一张脸的两姐妹气鼓鼓地对视着这些还笑得出来的将士。 “三妹,四妹,回来吃席。” 小团子将两个气得不轻的妹妹叫了回来。 南宫阳看着这情形,一掌拍在桌案上,朝着众将士说道:“好笑么?功夫不及一个小女娃,可有荣光?” 南宫阳一句话引起众怒,无人笑了,皆是盯向他。 小团子却是面色平静地叫了一声:“先生莫恼。” 南宫阳气得白胡子都竖了起来。 小团子看向众人,这就问起夺回应州一战,他们做何打算? 本来酒宴吃的好好的,哪知讲起了军中之事,想到要打仗,逍遥日子可就没了,这些将士脸色都不好看了。 于是喝的喝酒,吃的吃肉,当作没听到。 小团子见状,看向主座上的方诚。 主将是什么意思,这些人就是什么意思,这么多年来,两代晋王身边的老部下是在的,但经方诚多年执掌,多数是换成了他的人马。 方诚对上小团子的眼神,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剔肉的小刀,从下人手中拿下湿巾子擦了擦手,这才问道:“长公主之意,此战由谁来主战?” 问到点子上了,这关乎着燕北军的兵权,这是要公开对弈了么? “方将军怎么打算的?” 小团子问着。 南宫阳尖着耳朵听,要是确定什么时候出战,他可得算一卦,万不能让小团子三姐妹遇险,定要找个好方位好时机出手。 “长公主先前得三郡,皆算得是侥幸而已,寮军夺下十六州多年,他们的兵马已经遍布各州郡,想要夺下应州,先前所使皆不可用。” “依某之言,不如等候时机。” 这是不主战的意思了。 在扬的将士松了口气。 小团子的脸色变了,神机营的武器运了来,她不御兽,有了这批货,定能战无不胜,而且趁着消息未走漏,来一个出奇不意,再加上应州主帅新上任两月余,未必坐稳帅位,此时动手正是时机。 小团子还没说话,便有将士大喊:“今日洗尘宴,莫说些其他,来来来,咱们饮酒。” 众将士又热闹起来,哪知小团子手中的筷子往桌案上一拍,起了身,将士们的声音戛然而止,纷纷看向她。 第2105章 有人偷东西 “我们走。” 小团子带着两妹妹离席,南宫阳也跟着起了身,很快几人回了营帐。 这酒席也就不了了之。 营帐中的小团子先是坐在桌案前看舆图,南宫阳在一旁问:“方诚不出手,长公主可是要独自前行?” 小团子点头,她能凭一己之便夺得三郡,又何惧一应州,先前若不是应州主帅以命相搏,不然应州也落入她的手中了。 南宫阳担忧。 小团子一边看舆图,一边劝慰:“先生莫急,这些火药存在军营库房,若能用上,不怕应州兵马,我自有分寸的。” 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南宫阳没有再多问。 夜深人静之时,睡在一起的祥姐儿和瑞姐儿两姐妹翻了个身,不约而同的醒来,借着月光看着对方。 “四妹醒了。” 祥姐儿为着今夜席上的事而不安,所以没有睡着,而瑞姐儿却明显有心事,她起身拉住三姐,小声说道:“三姐,我在比武之时,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心声,我想去求证一下。” 两姐妹一起长大,自是最了解对方,可见四妹有疑虑却因没有求证,不想打扰大姐姐,毕竟大姐姐比她们辛苦多了,连这种小事都得大姐姐管,要她们何用? 两姐妹想替大姐姐分担忧愁,于是都不睡了,两人轻手轻脚的起来披衣,摸黑从窗边翻了出去。 正是三更天时,营地里的巡逻兵也都打起了瞌睡,两姐妹悄摸摸地离开营帐,往军库走去。 谁知两人才到军库外不远处,便见一个人影从里间出来,他四下张望了一眼,便快步往取水的湖边去了。 祥姐儿眼尖,小声说道:“此人是军中副将,虽没看清长相,恐怕也不是一般将士,四妹,咱们要不要跟上去看一眼。” 跟着哲弟学来的轻功,小小年纪对敌的功夫不如人家,但追踪人的轻功还是有些的,在百经观学了这么多年,两孩子也是极为刻苦。 这会儿派上用扬,跟上了前方那副将的脚步,竟也无人察觉,再加上从军库出来的这位副将有意避开巡逻兵也营地里的人,走得隐密,于是祥姐儿和瑞姐儿也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跟到了湖边。 湖边这儿竟然还有一人早已经等候多时。 那副将见到此人,恭敬的行了一礼。 那人背对着两姐妹,看不到真容,但两孩子在京城住过,这一身护卫衣饰,总感觉在哪儿见过。 瑞姐儿小声说道:“三姐,要是能靠近一些,我便能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可惜这儿太远了。” 湖面较广,又是军营里的取水之地,平素这处也不会有人来,她们如今趁着黑夜躲在一处大石之后,也是因为她们身板小,藏得住,可要再往前,便是空旷之地,就藏不住人了。 显然两人没办法靠近,不过如此安静的夜晚,尖着耳朵听,能听到一些话,尤其当那副将将一把短小精炼的飞火枪拿出,对着湖面喷水扫射,约有一丈余,且碰触之物炸裂,这一下将身边那人吓了一跳。 那人见了,声音激动的开口:“这是神机营新出来的火器,竟然能铸造出此等厉害之器,用此物攻打寮军,必胜。” 一丈之内无人敢靠近,靠近不被炸死就被烧死,而且火器较之传说中的更加精小,不必多人合作,一人足矣。 那人显然是知道一些内幕的,喃喃自语道:“任家有子能胜兵马十万,果然不是假的,此人回来燕国便入了神机营,才多久的时间,便已经如此厉害了。” 副将初始瞧见这些火器的威力时也是很震惊,何况那军库里的火器还不只这个,他继续说道:“六十柄飞火枪,一百二十颗震天雷,以及十数箱火珠。” 副将话还没有说完,那人已经瞪大眼睛看着他,这便是他们谢家军想要得到的东西,难怪左相千方百计都要统领燕北军。 来的这人正是谢府大公子身边的长随,他来此地正是替大公子传话的,而与之交易的人便是当初在京都与谢大公子相见的戍边大将王戍。 来人拍了拍王戍的肩,说道:“飞火枪、震天雷、火珠,以及火药引线,我们都要了,你此次立下大功,大公子不会忘记的。” “来时大公子交代了,他已经奉旨前来边关,攻打应州一战,大公子不仅要参与,他还要统领先锋军立下大功。” “边关统将方诚,年纪大了,作战保守,此战后,恐怕是要告老还乡,到时这边关大将,只能是你王戍,大公子不会长期待在边关的。” 王戍听后,心下一喜,将偷出来的飞火枪交到对方手中,算是投名状,且让其交给谢大公子看看,他所说之话的确属实,军库里的东西定会替谢家军留着。 这两人谋划的事,有一些没一些的传到两姐妹的耳中,两姐妹何其聪明,便猜出军中出了叛徒,而这叛徒准备对军库火药下手。 那可不成,这批火药是他们千辛万苦运来,本来是运往寰州去的,如今被方将军扣下,结果军营里出了叛徒,也不知方将军知不知道此事。 两姐儿听后有些心急的想回去告诉大姐姐,没想到起身时,石头晃动,吓了一跳,脚下一滑踩到了碎石子。 这细微的声音竟然也引起了对面两人的注意,王戍第一个反应过来,冷眸看来:“谁?” 随着声音停下,人也追了过来。 两个孩子借着夜色飞身而起,不敢有半点停留的往营帐跑。 待两姐儿消失不见,王戍站在营地中间,朝周围的营帐皆是看去一眼,没看清是什么人,但他猜测到了那对双胞胎姐妹。 在燕北军中,王戍身边方诚将军身边最信任的副将,可谓是在军营里横着走,没有人敢偷看,何况他今夜还故意将巡逻的兵调离,又交代了底下的兵不得去湖边的军令,所以不会有人过去,除了王府的那些人。 祥姐儿和瑞姐儿气喘吁吁的回到营帐,拍了拍胸口以为安然了,外头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两孩子连忙打起精神,没想小团子在两人身后出现。 “三妹,四妹,你们怎么了?” 第2106章 离开营地 “大姐姐,我们……我们……” “去搜,搜仔细了,不能放走应州细作。” 两姐妹话没说完就被外头的声音打断,很快有几人挑开帘子进来,小团子的衣裳还没有穿整齐呢,这会儿一边整理衣裳,一边冷漠的看向不请自来的将士。 这些粗兵见到长公主正在整理衣裳,红着脸垂下头去。 小团子却是不以为意,完全没有女子扭捏,拍了拍衣裳,这就在交椅中坐下,沉声问道:“出了何事?” 有小将恭敬回话,是王副将发现了应州细作潜入军营,正派军搜查,所有营帐都得寻找。 说着这话时,那小将的目光落在祥姐儿和瑞姐儿的鞋子上,两姐妹的鞋子有很深的泥土,而靠近湖边之地,地面潮湿,最容易沾染。 小团子也注意到了,两个妹妹这是去了哪儿?那么今夜搜查的所谓应州细作,恐怕也别有深意吧。 “营帐中可寻到细作?” 小团子的声音突然提高,那小将连忙收回目光,心头显然在犹豫,最后挺直了身子,向祥姐儿和瑞姐儿问道:“两位小公主可曾去过湖边?” 祥姐儿和瑞姐儿还没有作答,小团子冷笑一声:“仅凭一双带泥的鞋,便要定我妹妹们的罪?” 小将对上长公主的凌厉的眼神,心情复杂,想了想,还是不敢再多问了,这就带着兵离开。 人一走,小团子这就看向两个妹妹,显然她已经知道两个妹妹的去向,半夜三更不睡觉,跑了出去,如今还调动了这么多人寻找所谓的细作,看来两个妹妹定是闯了大祸。 “你们两个,今夜与我同睡。” 祥姐儿和瑞姐儿被大姐姐抓进了里间。 小将将刚才在营帐中的情况向王戍说了,果然证实了王戍的猜测,那小将还问要不要再次巡查,王戍摆了摆手。 果然是他们,不过不打紧,他们走不出营地,所以他要盘算之事也无人能阻拦。 天亮了,小团子和南宫阳来到方诚的营帐中时,正遇上王戍在向方诚禀报军务,这会儿见到他们姐妹几人,王戍便将目光落在了祥姐儿和瑞姐儿的身上。 小团子看了王戍一眼,见方诚并没将方副将屏退,于是向方诚告辞。 应州要起战事,寰州也要有人打理,她得回去了,至于火药,且留在军营,就不带走了,等朝中来信,再定夺。 方诚听后,心情大好,这是将东西留下了,他正是此意,至于长公主要走,倒也没必要挽留。 方诚正要同意,一旁的王副将却是面色严肃的向方诚禀报:“将军,昨夜应州细作闯入军营,库房着了火,好在灭火及时,不然损失惨重,此时正是两军对峙关键时候,寰州尚有将士看守,不如长公主晚走几日,指不定过两日京都也有军令传来。” 昨夜军库失火?小团子挑眉。 方诚被王副将说动,不同意小团子他们走了,并借以边城战事在即为由,派兵守护营帐,将小团子一行人请入帐中,不让离开军营了。 营帐里,南宫阳气愤开口:“一方小将,竟敢拦下你长公主,当真是无法无天。” 南宫阳还不知祥姐儿和瑞姐儿跟小团子说的事,也正因为小团子得知军营里有人要偷火药,才一大早去请辞,回寰州去。 眼下小团子要确定是这方诚是否也与谢家军有勾结,还有朝堂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她弟弟一直不能有军令送达边城。 尤其小团子想要离开军营,更是想去找到爹娘问一问朝中的情况,虽然南宫先生说的事也不少,但中间还有要害之处没有说明。 以后神机营再往边关运送火药,又该当如何处置,此事至关重要,火药除了能在边城军手中,绝不能落入他人之手,不然将是大患。 “大姐姐,我们动手吧。” 祥姐儿和瑞姐儿站在姐姐身边,做下了决定。 他们来时带来了府卫以及姐姐身边的亲信兵,他们几人都有轻功,就不怕逃不掉,哪能方将军说了算。 小团子看向两个妹妹,这想法也不是没有过,然而她没有这么做,顾及的还是边军的团结,以大局为重。 但今日这意思已经挑明,方诚是真不顾全大局,小团子也决定不再留下来。 几人做好准备,傍晚起事。 南宫阳一边收拾包袱一边叹道:“那些军兵都被他们动了手脚,可惜了。” 可惜小团子不能御兽,便没法控制军中马匹,他们逃走,也需要马匹呢。 傍晚的饭食是护卫送来的,营帐外守卫兵还不少,每隔一段时间会换岗,这是被软禁呢。 晚饭过后,营地里大多人在篝火边休息聊天,这个时段,谁会想到长公主一行人会逃走。 守护营帐的护卫闻到药香毫无无息的倒下,小团子带着一行人摸出营帐后,便往北面走,这儿正是山间流水入湖中的取水之道,后山有悬崖,地势险峻,按理不会有人从这儿离开。 然小团子他们不是一般人,且随着一声哨声,混在军营里的亲信兵与府卫们立即动手,逃出人群后往后山跑,营地里的兵也反应过来。 长公主这是要逃走?可是她堂堂长公主为何要以这种方式逃走? 燕北军中也有不少当年的老兵,他们不是忠于一方将领,而是忠于燕国,在他们的心目中,长公主便是主,可长公主以这种方式逃走,除此定是受人所迫。 于是有老兵故意搅乱阵营,使得这些小兵搞不清情况,于是耽搁下来。 小团子的哨声在山谷中传出,后方追兵中骑了马,马匹并没有受到控制,马背上的王戍面上一喜,这个法子果然没问题,长公主失去御兽之能,还有何可惧。 崖壁前,小团子一行人停了下来,众人有备而来,各人手中祭出双飞挝,飞速上了崖壁。 南宫阳由无痕背着,心惊胆颤的闭上了眼睛。 第2107章 长公主难以对付 王戍看着眼前的一幕,震惊无比,难怪长公主能带领亲兵连夺三郡,果然不容小视,还有他们手中的那个绳索和钩子,是什么东西,他们在军中竟然没有见过。 “王副将,咱们还追么?” 追,追什么追,人都上山顶了,这是悬崖,没有他们手中的兵器,怎么上去。 山顶上,小团子众人停了下来,南宫阳一把老骨头,吓得够呛,要不是无痕将他绑在身上,人怕是早掉下去了。 小团子朝下方看去一眼,随后下令:“回寰州。” 回寰州,那批火药怎么办? 祥姐儿和瑞姐儿立即看向姐姐。 小团子摆了摆手,“妹妹们不必担心,我的人留在城中等号令,我们且回寰州一趟。” 南宫阳不知小团子用意,正想着算一卦,就被小团子接下来的话打断:“我为何着急着攻打应州,是因为我得到一则消息,寮国流沙窟小公主嫁入应州主帅府荒七为妻,先前你们被半路拦船的那些兵就是为着此事。” 小团子话落,南宫阳的脸色便变了,面色沉重的说道:“方将军镇守边关多年,竟然连这样的消息都不曾知道,瞧着也不是愚蠢之人,难不成他被底下的人蒙蔽?” 才来的南宫阳便能想到点子上,小团子自然也是看了出来,不然不会在今夜离开军营,先前她是打算留在军营与方诚商议的。 “还有那些损伤耳力的战马。”祥姐儿立即提醒。 瑞姐儿也接了话:“虽说损伤耳力的战马能阻止大姐姐御兽,可他们却忘了,一旦这样的战马上了战扬,也定然不会听座上人的指令。” “战扬上多以鼓令为先,战马若无听觉,听不到鼓令,便失去了一半战力,如何与战扬上骁勇的寮军对战?” 两姐妹所担忧的不假,也正是小团子最气愤的地方。 方诚身为一方战将,却听信底下将臣之言,难堪大用,小团子这么匆匆赶去寰州,就是为了早做安排。 几人也不再停留,这就将府卫和一部分亲信兵留在了城中,其他人往寰州赶去。 南宫阳一把老骨头,真的耗不起,此去寰州,大概是要多养几日了,这边关战事,只得交由小团子操心去。 悬崖下,没能追上那些军兵,不得不停了下来,纷纷看向副将的安排。 副将身边的护卫长建议道:“长公主离开营地定是往寰州去,要不咱们在寰州的道上围堵,定能遇上。” 然而刚才还下令要追上去的副将王戍反而撤了兵,护卫长不明所以,王戍看了他一眼,带着兵回了营地,下了马就往将军主帅营帐中去了。 主帅营帐中,方诚得知长公主一行人竟然从悬崖峭壁上逃走,脸色都不好看了,如此能耐之人,他倒是小看了他们。 神机营里的好武器到底还有多少是他们不知道的,果然不能小看了长公主,看来这边关的兵权迟早要落入长公主手中。 偌大的军营,这么多兵马,却留不住长公主,真要与长公主交恶,恐怕不是其对手。 再一想到那神乎的御兽之能,方诚越发后怕。 王戍将主帅的心思看在眼里,及时出声:“主帅,长公主走了倒也不错,此人留在军营反而是个威胁。” “哦?”先前几位将臣皆说不能让长公主回寰州去,攻打应州,他们必须是主力,且长公主虽勇猛,但身边能用的兵不多,再能耐也会有马有失蹄的可能。 一旦长公主吃了败仗,指不定寰州还得还回去,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如今王副将又说此是好事,方诚有些不明白了。 王戍接着说道:“今日长公主能逃离军营,不只是她的能耐,还有军营里不少老兵的帮衬,那些老兵看似臣服,实则对老晋王仍旧忠心,他们故意在军中使乱,才有了长公主的机会。” 难怪,这么大的军营竟然留不住几个人。 方诚掌管多年的兵马,却仍旧不能统领这些老兵,听了这话自然是心头不舒服的。 不过王戍接下来的话却是给了方诚一剂定心丸,他说道:“末将听说长公主向朝中讨要兵权,朝中有消息了。” 方诚立即看向王戍。 “末将得知朝中了不久将有使臣和和亲队伍赶来,皇上决定与寮国和谈,予长公主和亲支持寮国古里族,一旦古里族得势,事后必将十六州双手奉还。” “如此不费一兵一卒十六州失而复得,这也是朝中诸位大臣的意思。” 方诚听到此话,眼神都亮了,长公主和亲便能得回十六州么? 再一想到寮国最强势的古里族,还真有这个可能。 于是方诚问道:“消息可真?” 王戍立即点头,“末将家人在京都,得到了消息便立即飞鸽传书而来,此消息必不作假,且听说使臣很有可能是左相府大公子,此人更是皇上身边禁卫军统领。皇上派他前来,不会有假。” 但很快方诚冷静下来,摆手,“不可能,长公主与皇上姐弟情深,绝无可能同意和亲之事。” 王戍劝道:“末将先前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朝中之事,也非皇上一人之言,将军若是不信,可等上几日,便能见到京都来的和亲队伍。” 方诚听罢,觉得有道理,何不等上几日再定夺。 “不过在此之前,末将认为,将军可以开始操练水师,应州一战,即使不打,也得防着,寮国如今局势未稳,咱们又夺了对方三郡,恐有人作乱。” 方诚觉得王副将说的有道理,这就下令,明日便亲自带兵去河道上操练水师。 至于逃走的长公主,如今倒不是他首要担心的人,到底是个女子出身,即使身份是皇室长公主,也逃不过和亲的结局,且让她快活几日。 第二日,军营里调走了大半兵马去往河道操练。 而待方将军一走,营地里便由王戍做了主,他立即调动兵马,以防守为由,很快将人派出军营,余下的留守军营的,皆是他的亲信兵。 这些亲信兵可有大用处,为着的正是军营里的火药库,且运来时是长长的车队,如今要运走,可不能一次性运走,还得一步一步来。 第2108章 宋九找到了货 *** 从码头往城中去的官道上,三匹快马出现,为首齐驱的是宋九夫妻二人,身后的是哲哥儿,跟随的府卫已经先一步离开。 一家三口做了乔装,不太起眼,便是马匹也是那种市集上能见到的普通马匹。 三人带了帷帽,看不到真容,在边关,过往行人也是见怪不怪,这样来去匆匆的人不在少数,尤其边关情况复杂,能在此地讨生的人,都懂得自保之能,更不可能去招惹他人。 突然跑在前头的宋九拉住了缰绳,任荣长和哲哥儿也跟着停了下来,纷纷看向宋九。 宋九听到一个心声:“……今日再走一趟,便得去水师营了,上头交代的可不要出差错,将军恐怕得回军营来。” 宋九不动声色的朝不远处休息的车队看去一眼,而后又驱着马往前走。 任荣长和哲哥儿不明白她的用意,不过也提起了心。 一家三口走了一段路程,哲哥儿见道上无人,连忙来到爹娘身边,小声说道:“爹,娘,我瞧见地上车轮印的泥土中夹杂着焰硝。” 宋九自然看出来了泥土中的白色粉沫。 一家三口望向来时路,果然那队人马休息够了赶起了路,走的方向与他们不相差。 一家三口不敢回头了,继续往城中去,只是入城的官道在前头有分岔口,往前走是城中方向,往旁边官道走便是去往军营的方向。 宋九一家三口没有半分停留,转眼就走没影了。 后头的车队自然是没有注意到的。 那车队来到分岔路口,并没有往城中去,果然是往旁边的官道走,在车队消失后不久,一家三口又赶了回来。 军营里有什么物资要运往码头的?这太可疑了。 一家三口首先想到的是南宫先生先运往寰州的火药,但愿是他们多想了,毕竟千里迢迢从京城运来,转眼落别人手中,可不得气愤。 本来他们匆匆入城与府卫集合便往寰州去,现在不得不耽搁下来了。 军营外,车队回来了,守营兵立即放行,并催促着车队尽快装货,主帅傍晚就会回来,他们必须赶在主帅归来时送走这最后一批货。 宋九一家三口藏于营外,不到一个时辰,车队再次出发,果然车队装满了货,车轮子都压出深深地印痕。 车队离开军营后就快速往码头的方向赶。 刚才来时码头上并没有可疑的商船,那这些货急忙运去码头,想必有藏货的地方,来运货的船应该还没有赶来。 就是不知是谁要走这批货?还有这批货是不是就是他们从京都运来的那些火药武器? 一家三口急需证实,还是宋九忍得住气,劝住了父子二人,只默默地跟在队伍后,且看他们的仓库在何处再说。 就这么跟了一路,终于跟到了码头方向的一处荒郊,这儿竟然建有一处房屋。 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周围哪家的农家小院。 车队入了院子,里头守着的人就立即卸货,车队管事显然有些着急,看着天色不早了,他们得赶去水师营,还要毁去车队所有的痕迹。 待这些人卸完货,又一番处理后,这伙人装上 戎装,一个个的立即变成了燕北军的装扮,快步跑着往河道上游的方向去。 宋九总算看出端倪,一家三口正要去前头看货验证,就见前方不远处也冒出几个黑衣人,这几人行动迅速,快他们一步摸去小院周围。 “是府卫。” 哲哥儿一眼看了出来。 王府府卫在此地出现,那是南宫先生的安排?还是小团子的安排? 看来院中的货就是他们的货了,不然府卫不会出现在此地。 这些府卫扮成的黑衣人趴在墙头朝里头看,看到那些人快速将火药往地下密室运,忙得不得了。 军营里的火药和武器,就这样被一批批地搬来了此处小院的地下室,上方的人乔装成渔民,周围再有人扮作庄户四处游走看护,倒是一个掩瞒的好法子。 待那些府卫黑衣人看清后离开,就被宋九一家三口给拦了下来。 府卫们见到自家主子,面上大喜,王爷和王妃没事儿,还平安回来了。 众人寻了一处安静地坐下,府卫将事情的经过说了。 他们跟随南宫先生运货,遇上了长公主,结果货还没有运到寰州就被边关大将方诚给拦了下来,货入了军营。 本来一直在军营,他们也是放心的,但军营里出了贼子,如长公主所猜测的,对方借着方诚这几日操练水师之机,将货一点一点的搬到了这处小院中。 对方没有立即运走,自然他们也不知对方与之交接的人是谁,所以不仅是王府府卫在盯着此地,还有长公主身边的亲信兵也都与他们轮流盯着。 长公主说了,交接之人不现身,他们就不动,一定要查出背后之人方罢休。 倒也是个法子,宋九知道她家大女儿是有心计的,能在没有任何支援的情况下夺下三郡,可不是一般人。 她和荣长生下的孩子,岂能是普通人。 宋九有种与有荣焉之感。 遇上了府卫,倒也方便宋九见到自家的孩子,而且她家小团子按着计划,今日也从寰州赶回,如今应该也在城中等着接应。 派了一名府卫带着他们入城找到隐蔽的落脚点。 只是当一家三口入城时,能听人心声的宋九却是瞬间怒了。 入城之时便有不少百姓在议论和亲之事,而和亲之人选竟然是她家小团子。 催着马只管入城的任荣长和哲哥儿父子二人显然没有注意,直到宋九突然停下,父子俩才察觉到不对。 带路的府卫苦涩一叹,劝道:“王爷、王妃,还是跟小的先走。” 府卫显然不想他们在城门口停留,就是不想他们听到城中的传闻,但这个传闻让他们这些府卫听了,也是气愤不已,但他们不相信皇上会真的同意长公主和亲。 第2109章 和亲队伍来了 宋九压下心中的愤怒,这就催着马快些走,不想引人注意。 小团子他们的落脚地竟然是城中密探院的落脚处。 而神机营密探院的人在边关经营多年,有不少产业和探子,此处正是一处商铺后头的小院里,极为隐蔽,还顺手将周围几处院子也买下,所以他们说话,就不必小心翼翼了。 南宫先生去了寰州休养,小团子走时,交给她一个锦囊,不知前路方向时,便打开锦囊。 祥姐儿和瑞姐却是跟着姐姐而来,如今在小院里,与密探院的人一起处理各地来的消息。 瞧着俩孩子年岁小,人却是特别的聪明,又有功夫,倒是能帮到密探院不少忙。 这会儿三姐妹见到了爹娘,一个个的露出喜色,小团子不及两个妹妹那般冲动,站在不远处笑看着两个妹妹朝爹娘冲过去。 哲哥儿倒是被两个妹妹挤到了一边,他只好来到大姐姐身边,问起城中的情况。 先前府卫也大约说了些,但他觉得还不够详细,尤其燕北军军营里的事,恐怕不简单。 大姐姐来边城多日,却始终没能得到兵权,这中间定难处。 而京都二哥坐于朝堂之上,也是困难重重,小小年纪的哲哥儿已经懂得为兄姐分忧,他们三姐弟来边城,为着的就是这事。 小团子看着长高了不少的小弟,不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 国师曾说过小弟是帝王星,将来这燕国大好江山还是要交到小弟手中的,而她与小圆子,便是替他好好守住江山。 荣家人注定是守护江山的人选,她这个做姐姐的,岂能让还没有长大的弟弟分忧呢? “无事,边城兵权,我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应州,即使没有燕北军加入,我亦可得到手。” 哲哥儿最是钦佩大姐姐,她是他们的榜样,不费兵卒却夺得三郡,放在以前是不敢想的,而且他们去往京城并没有多久,大姐姐就将此事办成了。 要不是朝堂上那些世族门阀,想必凭着大姐姐之能耐,恐怕得打到幽州城去了。 哲哥儿不想说京城的烦心事。也不愿将自己与三姐和四姐半路被戳杀之事告诉大姐姐,免得她难过,于是什么也没说,站在大姐姐身边,一副不会再走了的样子。 “哲哥儿此行前来,别不是要带着三妹和四妹跟我上战扬来了?” 大姐姐一猜就中,哲哥儿一副坚定的样子不反驳,小团子只得叹了口气。 这边宋九摸了摸老三和老四的额前发,看着两孩子并没有因为中毒影响,想来登州中的毒多半是熬过来了,多亏得南宫先生照顾。 祥姐儿和瑞姐儿不再吵着要吃解药,每每还有余毒发作时,两孩子也能咬牙坚持,绝不会中了那毒瘾,两孩子可是记在了心间。 这会儿一家人团聚,围着八仙桌坐下。 宋九入城后听到长公主和亲的谣言一事,她问出了口。 到此刻任荣长和哲哥儿才知情况,纷纷看向小团子。 小团子却是不以为意,说道:“多半是那军营里的人传出来的,无非是借此机会断了我的兵权。” “当年荣家在燕北边关立下的军功,如今来的是我一位女子,多是被军将轻看,不服气,如今更是造出这样的谣言,就是怕我统领大军攻打应州。” 宋九终于松了口气,但心间还是隐隐不安,从京城离开时,朝中的确为了此事争执不下,万一小圆子没有扛住,终的下了这样的旨意,可如何是好? 宋九绝不会让女儿去和亲的,就算被朝臣揭破他们违抗圣旨没去岭南,反而来了燕北,她也在所不惜。 反观小团子一脸的无所谓,还说道:“若弟弟真的下了这样的旨意,我也会将计就计。” 小团子这话倒是新奇,宋九众人皆是看向她。 怎么一个将计就计法? 小团子显然想了后招,她说道:“去往寮国和亲,必绕道应州,如此我还能与边城将士来一个里应外合。” “至于真正的和亲,他们怕是不知,上回爹娘从寮国归来后,寮国乱成一团,各方部族起战,如今便是守住燕云十六州的寮军,也不过是各部族分割后的结果。” “不然我不会轻易得手三郡而无寮军发难。” 所以和亲之事办不成? “在寮国没有选出真正的国君前,和亲之事不过是说辞,且若真出此事,我去了寮国地界,定成为各方部族势力争抢拉扰的对象,岂不更乱?” “所以我认为寮军不会同意,同时也无人敢做这样的主。” 小团子分析了一遍,的确有说服力。 宋九也就放下心来,只是京城里的那些世族门阀各怀心思,也不知会想出什么样的奇招来。 城里还算太平,有密探院的人在外头走动,小院里众人都能清楚外头的动静。 至于码头存放着的火药和武器,也有府卫和亲信兵轮流盯着,他们倒要看看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只是才过去两日,城中突然热闹起来。 大清早的,城门处的百姓奔走相告,原来是朝中的送亲队伍来了。 密探院的人得到消息后一脸的惊讶,匆匆赶来小院禀报。 这一下宋九也是怔住了。 她家小圆子还真的下了圣旨要将姐姐送去和亲? 小团子听到这个消息时,脸色微微一变,便起了身,她要出门亲自去看一眼。 宋九也没有拦,拉住她家夫君的袖口,也一路跟了上去。 哲哥儿要走,被祥姐儿和瑞姐儿拉住了。 三姐弟见他们一行人离开,立即在一起开了个小会,三姐弟最终商量好,绝不能让大姐姐嫁入寮国和亲,就算违抗二哥的圣旨,他们也不准。 哲哥儿更是一掌拍在桌案上,怒道:“二哥此事定有苦衷,来日回京再细问,眼下轮着我们保护大姐了。” 三个孩子点了头,各自去准备了。 宋九夫妻二人跟随大女儿来到街头,就见京都来的送亲队伍已经入了城,且运送来的嫁妆不少,里头不少奴仆和工匠,那架势还真有那么回事儿。 第2110章 小团子答应和亲 在京都时,小团子与此人交过手,那时的小团子时不时以弟弟的身份微服出宫,此人在她手上吃过苦头,也丢个丑。 宋九也认出了前头的谢大公子。 所以和亲一事是左相府挑起的。 几人一路跟随,就见送亲队伍是往将军府去的,城中最威严的那处,正是方将军的府上。 而谢家军护送送亲队伍来到府外,瞧着样子决定在将军府落脚。 小团子想要潜入将军府打听情况,却被宋九拉住,“莫急,孩子,我想到一事。” 小团子回头看向爹娘,就见她家爹双手抱胸,眼眸发冷,眨也不眨的盯着谢家大公子,小团子暗感不妙。 再看母亲,母亲小声说道:“码头上的火药和武器,我知道是给谁的了。” 小团子大惊,再回头看着进了府门的队伍,也明白了母亲的用意。 宋九一直没将登州之事细说,想来南宫先生已经说过了,于是解释道:“谢家养私兵,在州郡地方捞钱,可有钱也未必能锻造出好武器,而燕国工匠元气大伤,这些年神机营的武器也不见起色。” “直到宇哥儿归京,神机营才造出这一批火器,谢家盯了一路,没得到手,于是在边关打起了主意。” “且不说这边将方诚与谢有无勾结,便说这火药能这么轻易从军营里运出来,还敢将火药存放于码头,便知他们在这边城的势力。” “所以,我倒是想到一个将计就计的法子,就是要委屈了孩子你。” 宋九这么快想出了主意,小团子对母亲真是服气,母亲说的话,她无比相信,只要母亲让她做的事,她不会犹豫。 于是一家三口回到了小院。 回来时,一家三口没有见到底下的三姐弟,也没有多想,猜测着多半与密探院的人一起打探消息去了。 三人在堂屋坐下,宋九才说出自己的计划。 宋九太了解她家夫君的想法,她这会儿若不说出计划,她家夫君指不定半夜出门动手,而经过京都那一次,宋九后怕。 谢家大公子做为禁卫军统领,此番能来带送亲队伍来边城,必是经过了她家小圆子的同意,此事且不好去对证。 便说这送亲队伍里的兵全是谢家兵,就不对劲。 谢家几次派人想要拦下神机营的这一批货,得不到手,又出此下策,看来对这一批货势在必得。 既然如此,将这一批货弄走,便毁了他们此行的计划,只要货没有落他们手上,他们就走不了,也不会甘心离去。 而谢家没有得到这第一批货,就不可能拿去研制,便永远找不到锻造之法。 宋九拿出舆图,一家三口在桌案前商量了许久。 傍晚时分,全城戒严,想来方诚已经与这位谢家大公子达成一致,不管这和亲之事有无违和,都要借机将长公主送去和亲了。 如此情况下,小团子自然也没办法回寰州去,不过她也不回去,她不仅没有走,还在傍晚时分全城戒严之时,主动出现在将军府外。 那会儿小团子身边只带着一个小丫鬟梅枝,这七年来一直护在她身边的人,也管着小团子的生活起居。 主仆二人现身,立即被将军府的人带去了前堂。 正在前堂与方将军商量事情的谢勇,怎么也没有想到才下令全城戒严,长公主就出现了。 此番谢勇前来,可是带着送亲队伍和圣旨,要送长公主去寮国和亲,而他此行所带的不是禁卫军也不是京兵,而是谢家军。 长公主真就不怕死么? 谢勇若有所思的看向小团子,就这张脸,要不是她穿女装,还真就看着与皇上没有半分不同,那眉宇间的威严与贵气,真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谢勇收回目光,手指在板指上摩挲。 方诚也是惊了一跳,长公主竟然送上门来了,先前在军营里带着亲信兵逃走时可不见她有半分犹豫,反而要和亲了,她倒是自告奋勇的赶来了。 方诚连忙上前行了一礼。 谢勇也不得不起身行礼。 小团子也是阔步来到主座坐下,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人,问道:“本宫去寮国和亲,嫁给谁?” 小团子的目光落在谢勇的身上。 谢勇漫不经心的说道:“皇上说了,且不急着和亲,送亲队伍前来边城,是给寮国送消息的,而皇上更钟意的是寮国古里族,听说古里族已经夺得上京。” 小团子听后哈哈大笑,半晌停下,还赞叹道:“此计甚妙,也只有我弟弟想得出来,正好应州主帅即将大婚,何不借着此次和亲,将本宫送去应州,来一个里应外合。” 小团子这话简直是说到了方诚的心坎里,他做为边城主帅,不可能不想夺回燕云十六州,他立下大功,青史留名,是所有武将的终极追求。 而长公主此时给他送上机会,他岂能不抓住,何况还有神机营送来的火药和武器,不都在军营里么。 且长公主送去和亲,边城兵权不还得在他手上听他调遣么? 方诚面上一喜就要答应,谢勇连忙出声阻止。 “万万不可。” 小团子皱眉,盯着谢勇疑惑问道:“谢大公子为何要阻拦,你怕是还不知,神机营运送一批武器入了军营库房,方将军有了这批武器,再加上我在应州接应,此战必成。” “谢公子此番和亲顺带还立下大功,回去岂不更好交代。” 小团子说得方诚更加动心,只是功劳再分一半给谢大公子,他是不太愿意的,一个和亲使臣还想着立功,咋想的。 谢勇脸色变了,再次出言阻止:“此战得从长计议,不可立即做下决断,再说我带着使臣团才来边城,往寮国送信的探子未归,也得等上一两日呢。” 想来等上的这一两日就是为了运走码头上的货而耽搁的时间吧。 小团子也不点破,于是看向方诚,问他的意见。 方诚虽说还得等两日动手有些不高兴,倒也觉得此事太过于急躁,的确要仔细安排一下。 于是方诚也认同了谢大公子的话。 第2111章 逼他们出手 这是提醒方诚去清点火药库么?谢勇冷眸看了方诚一眼。 方诚应下,那样子只当长公主的关切提醒,显然她不提,他也会这么做的,大战在即,岂能不安排一番。 新运送来的火药,方诚只听手下人说威力不小,他自己却在操练水师,还没来得及验证,是要找个时间亲眼看一看威力不可。 说完这些,小团子便起了身。 谢勇警醒,立即上前一步拦了去路,看似恭敬的问道:“长公主在未和亲之前住在何处?” 这是要派人监视么? 小团子看了谢勇一眼,而后又看向方诚,说道:“我瞧着将军府不错,就住将军府吧。” 方诚很意外,他这府邸自然修得极大,后院里的妻妾也不少,如今住进一个使臣团也是住得下的,再加一个长公主,倒也能住,且都在一起,他也不怕计划有变。 不过小团子这个安排,却令谢勇摸不着头脑,长公主不仅同意和亲,还如此好说话留在将军府,不怕他们监视,哪儿也不去么? 这不对劲,谢勇看着长公主离开的背影,心情沉重。 长公主在将军府住了下来,而随着长公主的提点,粗心的方将军竟然决定清点粮草和库房武器。 副将王戍参与此次清点,得了将军军令,他面色苍白的从营帐中出来,立即叫来心腹护卫给将军府住着的使臣谢勇传了信。 入夜,城门打开,王副将突然从营地归来,快马一匹就进了城。 藏在暗处密探院的探子见到匆匆进城的王副将,便立即去小院禀报了。 宋九一家正等在小院中,夫妻二人正在等密探院的消息,没想到来的这么及时。 看来小团子的安排见了效果,军营里要生变。 而小团子同意和亲又提议在应州里应外合准备起战之事,虽然没有达成,却也让这些人慌了神。 宋九立即安排小团子的亲信兵与王府府卫守住码头那处火药库房,想来他们就在这两日动手,火药和武器必定是要运走了。 先前宋九与女儿商量着便是一明一暗来对付左相家的谢大公子,同时也要稳住和亲使团,如有可能,也正好趁此机会得到边城兵权,一举拿下应州。 宋九夫妻二人也不闲着,跟着亲信兵与府卫准备出城去。 走时,宋九还疑惑,三个孩子怎么不愿意跟他们去,不过想到码头上的危险,宋九也没有强求。 却不知三个孩子另有安排。 宋九一行人也是趁着这日夜里出的城,他们借着密探院的势力,走了密道,神不知鬼不觉。 而此时将军府里,恐怕一夜好眠的只有小团子,其他人可是各怀心思,难以入眠了。 王戍半夜见的谢勇,那会儿谢勇其实已经接到了京都密信,就在谢勇离开京城先后脚的事,右相府从户部调拨银两,准备好粮草往燕北运了来。 所以如今朝堂上的局势,便是左相表面上支持和亲,实则逼走长公主,并借和亲之名派谢勇前来边城接掌兵权,再起战事。 而右相却是明言主战,并与朝中不少官员达成一致,随后就有源源不断的粮草供给。 这两拨人马看似目的相同,但主战兵权以谁为主帅,却是完全不同的。 左相谢家借着主战假和亲一事在皇上面前骗到了和亲圣旨,带上谢家军乔装的和亲团来了边关,如今被右相一搅和,谢家骑虎难下。 最令谢勇头疼的还不只这些,而是他来了边关,长公主接到圣旨,不仅没有拒绝,还全力支持,并且奉方诚为大将军,燕北军兵权在方诚手上。 这让谢勇连发难的机会都没有,更没有可能得到燕北军兵权。 正好此时王副将半夜赶来,如同雪中送炭。 王副将建议道:“末将觉得,不如来一个一劳永逸,杜绝后患。” 谢勇立即看向王戍,此人倒是手段狠辣,竟然想要杀了燕北军的主帅,但此计还当真可行,且将来东窗事发,还与他们谢家没有任何干系。 “将军若是有所顾及,不如由末将代劳,末将还算得方将军信任,有接近他的机会,只要在他的日常饮食中下点慢些的毒药,能使他慢慢衰竭而亡,自然也不会遭人怀疑。” “至于库房武器的清点,如今差事落在我的手上,我定会拖延时间,等咱们码头上的货运走之时,也正是他病发之日,如此清点库房武器之差事,也就不了了之。” 大战之前,主帅病危,这一战便打不起来,还得按着谢家先前的计划,先将长公主逼去和亲,而后夺下燕北军兵权,再主战事,由谢家军夺回燕云十六州,从此谢家青史留名。 谢勇听着王戍之安排,心底自是欢喜,面上却是不显,还语气深重的说道:“多亏得是王副将之才智,来日成事,亦可留我身边为军师,以军中最高礼待之。” 王戍听后面上一喜,恭敬的行了一礼,这就从谢勇这儿得到了慢性毒药,便连夜匆匆回营地去了。 王戍进城一趟,第二日清晨便落入小团子的耳中,看来终于有动作了。 大早上的,小团子被人监视着,她也不出府,而是去后院见了方将军的正房夫人李氏,提到自己和亲所需物资,使得李氏不敢拒绝,又见置办银钱太多,不敢擅自作主,于是派人去军营里知会老爷。 方诚正守着军营清理数目,听到家中夫人派人来传信,长公主竟然向他们提出置办和亲嫁妆一事,这是住上将军府看到了府上的奢华,想要从他身上得些银钱去么? 方诚面色不好看,却也不得不赶回将军府去。 长公主要置办,方诚表面上也得支持一二,以至于这两日被留在了府上。 准备动手的王副将也真是没有想到军营里要做战前清点,主帅竟然不在军中,他竟无从下手,一时气愤不已。 傍晚时分,王副将借着向主帅禀报军中情况为由,再次入城。 第2112章 方将军没了 做为一方守将,又在这北地镇守,喝酒成了他们闲时的嗜好,而方诚更是千杯难醉之体,平素嗜酒,这会儿听说是寮国商贩之酒,不免动容。 于是酒留在了将军府,王戍见目的达成,这就领了军务匆匆出城去了。 这日夜里方诚便喝了一坛子烈酒,当真是起劲,喝了个半醉便找了两房妾室服侍休息,一夜好眠。 这方诚得了好酒,尝到了味道,第二日起床又忍不住喝了一坛,而这一次却出现了问题,吃得尽兴之时,方诚突然在席上吐了鲜血,将府里妻妾吓了一跳。 此时客院里,小团子站在窗边,瞧见天上飞鸟,她朝飞鸟抬手,飞鸟落在她的腕上。 小团子从那只飞鸟身上取下密信,是亲信副将齐晟送的信。 这边门打开,丫鬟梅枝端着茶水点心进来,而后快速将门关上,上前一步说道:“公主,昨日王副将给方将军送来了一车酒,方将军昨夜醉了一夜,今日又与妻妾同席饮了酒,刚才府上府医慌忙去东院,恐怕是席上出了事。” 府医出动,可见有人受伤或者得病,而又在这个时机王副将送来一车酒,不得不让人怀疑呢。 “梅枝,你去盯着东院,看是谁病了。” 小团子将密信丢入炉中烧掉,梅枝领令准备出门去,没想窗户边突然传来衣袂翻飞的声音,而后一道少年之音也一并传了来:“是方将军中了毒。” 随着声音传入,三个孩子也入了屋。 小团子主仆二人定睛一看,这不是祥姐儿、瑞姐儿和哲哥儿么? 小团子没想到弟弟妹妹们并没有跟随爹娘去往码头,反而在这守卫森严的将军府里穿梭自由,这就是怪事儿了。 小团子忍不住问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三个孩子身上的衣裳略显粗糙,还沾满了灰尘泥土,他们三个往小桌前一坐,喝着茶水吃着点心,瞧着样子,饿了好一会了。 小团子将窗户关上,梅枝也迅速退出屋去,不再去打听情况,而是守在门外,给几人放哨。 哲哥儿喝了茶吃了点心,总算有些力气了,方说道:“大姐姐,我们是从将军府的地道里进来的,外头那些护卫并不知情。” 将军府有地道?小团子在北地多年,竟然不知。 哲哥儿却是一脸平常,“那地道瞧着多年未用,里头脏乱,我们还险些迷了路,所以进府不容易,寻了一夜的路才出来。” 小团子听着越发的出奇。 至于三个孩子是怎么知道东院发生的事呢,原是那密道有不少分支,他们无意间来到了东院密道下,本想寻个出口,结果就遇上方将军带着妻妾吃饭,半途吐了血,一阵忙慌,三个孩子也不敢在东院露面了,于是才寻到了客院这边出口。 这么一说,这地下密道的出口还不止一条,莫不是这上面的将军府,下面的地道已经全部挖空了不成。 小团子立即准备笔墨,叫弟弟将密道的舆图画下。 三个孩子凭着记忆,将迷宫一样的密道画了出来。 但这密道显然是年久未有人出入,底下昏暗脏乱,还有难闻的味道,要他们再走这么一趟,自是不愿意了。 小团子将舆图收了起来,再看弟弟和妹妹们,小团子心头欣慰,也有些好奇他们为何没有跟着爹娘出城去。 没想三个孩子异口同声的说道:“大姐姐还在将军府,我们不能走,还有那谢大公子,我们要给大姐姐报仇,要不是他来边城,大姐姐也不会和亲。” 小团子听了,心头一暖,想着弟弟妹妹们也都大了,他们千里迢迢来边城,也是为了帮她,有些事还是要给他们分析分析。 于是小团子解释道:“不是谢大公子来,也会是其他的使臣来。” “当初我与小圆子商量,一个坐镇朝堂,稳住世族门阀,而我却带着亲信兵独自来了燕北,为着的是夺下燕北军的兵权。” “可做为一朝皇帝,却无法自行做主,将兵权要回,这便是难处。” “所以我们早就猜到这些人会想尽办法来对付我,阻止我得到兵权,如今出损招,想让我去寮国和亲,效仿先长公主和亲之道,自是不稀奇。” “而我来了燕北之地,能在众人还没有做准备且消息未走漏之前,连夺三城,也是小圆子派了卫公子前来支持我,不仅送上粮草,还替我招兵买马才能成事。” “眼下小圆子下了和亲圣旨,想来他也是左右为难之时,既然如此,我便与爹娘商量了,假借和亲之路稳住他们,再趁机寻回所有火药和武器。” “而且爹娘一来,燕北军中必有当年不少跟随的老兵在,他们见到阿爹,多半会跟随而去,到时候咱们要夺下应州,也就不是难事。”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三姐弟到现在才明白爹娘和大哥大姐的苦心。 只是哲哥儿在姐姐说完这番话后,他首先想到一事,“夺下应州事大,杀了谢勇才解气。” 和亲一事,定是左相发难,且不说右相是何意,至少杀了谢勇,也能气一气左相。 小团子却是摇了摇头,“杀了他不过是让世家更加防备,何况谢家不只谢勇一个子嗣。” 话是这么说,但哲哥儿小小心灵里已经埋下了种子,就算一切的安排都是事先想到的,他也不容许别人伤害他的大姐姐。 荣家儿郎,绝无可能再让长公主和亲而求得一方太平,不服来战,他任明哲必与之大战一扬,不枉来世一遭。 小团子摸了摸姐弟三人的额发,以示安慰,也不想他们涉险,朝中之事,不该让年幼的弟弟妹妹们担忧,他们应该快乐的长大。 小团子和小圆子少年时期所受的苦楚,不想再在弟弟妹妹们身上发生。 姐弟们抱在一起。 客院外传来巡逻兵的脚步声。 梅枝察觉到异常,连忙推门进来禀报。 “公主,出事了,方将军昏迷了,王副将已经入府。” 第2113章 将军府秘辛 梅枝话落,客院外已经来了不少兵,将院子围了起来。 要不是刚才梅枝出去看了一眼,听到了那府中管事慌张时说的话,他们还会被蒙在鼓里。 小团子将弟弟妹妹们藏于柜中,又抹去了桌案上的茶水点心的痕迹,才做好这一切,已经有小兵进来察看情况了。 这些军营里来的小统领和军兵,在见到小团子时,表面上恭敬的行了一礼,暗地里却是朝屋里屋外看了好几眼,见这对主仆身边也无旁人,这下放心了。 待这些军兵离开,哲哥儿三姐弟从柜里出来。 小团子看向姐弟三人,问道:“密道入口在何处?” 三个孩子也不再耽搁,忙指向院中的一口枯井,刚才他们是从那儿爬出来的,可是眼下院门外守了不少人,他们这么出去,必定发出声响,引起他们的注意。 几人沉默了一会,而后小团子拿起茶杯往地上砸,眼神看向梅枝,大骂:“你这下贱的婢子,怎么服侍的,用这茶水,是想烫死我呢?” 小团子的声音极大,梅枝听了反应过来,连忙上前一步打开窗户,而后在窗户边跪下,大声求饶着。 门外的军兵听到动静,立即推开门朝里头张望,见窗户边跪着的婢子,以及里头看不到的长公主用恶劣的言词训着话,几位军兵便没有进来看,只是开着门看着里头。 然而长公主还在发脾气,更是从那阴影中出现时,手里一支长鞭结结实实地打在婢子的身上,那婢子似是吐了一口血,身子都倒了下去。 然而鞭子还在挥舞着,“啪啪啪”。 随着鞭子抽打的声音以及婢子的哀嚎声,这些军兵看了个没趣,于是将门关上了,这些军兵听着这些声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是在这些人关了门后,屋里的几人都朝外望了一眼。 而跪在地上的梅枝根本没有受伤,那鞭子也不过是抽打在地上的褥子上,她装样子被打得痛苦难忍,都是做给军兵们听的。 这会儿小团子将鞭子交到了梅枝的手中,梅枝接着抽打着褥子,而其他几人却是从窗户翻了出去,轻手轻脚的来到枯井边,几人相视一眼,从枯井中跳下。 里头还是鞭子和婢子的抽泣声,抽泣声小了下去时,鞭子声也会停下一会。 门外的军兵面色无常,也不想往里头瞧,长公主是要去和亲的,虽说马上就要成为失势的公主,却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触霉头,不然在和亲之前拉几人陪葬,可不是什么好事。 姐弟几人进入密道,一路往东院的方向走。 先前哲哥儿几人在东院出口入听到说话声,如若方将军真的被人毒死了,这些军兵一来,多半也是将这后院上下都囚禁在东院。 果然他们从密道中来到东院时,东院里已经没有杂乱的声音了,想来跟客院里一样,军兵已经围困了这些人。 几人准备从出口现身时,就听到几道妇人抽泣的声音。 “……将军殒了,夫人,我们该如何是好?” 那位叫夫人的美妇瞪了妾室一眼,怒道:“想要活着的,就都听我的话,我必会将姐妹们救出府去。” 有了夫人这话,几位六神无主的妾室终于放下心来,纷纷看向夫人,不知要怎么做。 平素妻妾争宠时,各怀心思,而且将军都没了,她们还争什么宠,眼下将军府都被王副将的兵给包围,她们离死期也不远了。 不愧是将军夫人,比妾室冷静得多,往日争宠的仇怨,这位将军夫人竟也能放下,还用可怜的眼神看向这些妾室,说道:“我知府上有一密道,那是多年前的秘闻,也不知是哪一任将军所造。” 一提到密道,这些妾室们就看到了希望。 只是密道在何处,从哪儿进,又是怎么出府,她们心头都没有底,而将军夫人也只是知道这个秘闻,自己却并没有进入过。 “我住东院多年,寻到一入口,但那底下密道错综复杂,恐怕还得我等同心协力。” 几位妾室露出希望来,就在她们准备着去找入口想逃出府去时,小团子姐弟几人现了身。 妾室们吓得差点儿叫出来,将军夫人认出长公主,立即叫她们住嘴。 几个妾室捂了自己的嘴,惊恐的看向小团子他们。 小团子朝那冷静地将军夫人看去一眼,而后来到方诚的“尸体”旁蹲下,伸手把脉。 祥姐儿和哲哥儿来到大姐姐身边帮手,瑞姐儿却是看向眼前的将军夫人。 被个孩子盯着,将军夫人冷静地外表下也有些许的慌神。 很快小团子从怀里摸出一颗药丸塞到方诚的嘴里,又在他喉咙周围点了几下,药丸吞了下去。 几位妾室见此情形,连忙看向小团子,心头有了些猜测,一个个的激动了起来。 小团子起身看向将军夫人,说道:“方将军没死,吃了解毒丸,估且保住了性命。” 将军没死,几个妾室朝将军围了过去,唯有将军夫人无动于衷,无喜无悲。 瑞姐儿此时说道:“将军夫人是盼着方将军死的吧。” 被个孩子点破,将军夫人李氏终是慌了神。 先前小团子与李氏见了一面,说自己要和亲需要将军准备出嫁物资,李氏做为一府之主母,她首先想到的不是去置办,而是将消息告知丈夫。 也正好应了小团子的意,将方诚喊回了府。 对方没法在军营里下手,于是给方诚送来了酒,一步接着一步,都算计好了。 而这位将军夫人在这中间又是扮演的什么角色却是未知了。 李氏很快稳住心神,朝小团子跪了下去,说的却是:“还请长公主救活我夫君。” 小团子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才问道:“你是如何得知府中密道的?” 李氏脸色泛白,她答道:“当年随夫君入住将军府时,我曾与府外的表哥通信,家奴走的是那密道。” 可是密道多年荒废,不像她说的有人进出之迹象。 李氏接着说道:“后来我表哥死在了将军的手上,于是也不必出府送信了,这密道便荒废了。” 简短几句话,却是说明了原由。 第2114章 将军夫人得救 所以将军是得知了主母与表哥的私情,便将主母的表哥给杀了,难怪主母这些年由着她们争宠,也不计较,原来如此。 小团子可没有心思听将军府的秘辛,她朝李氏看了一眼,不再问了,而是叫弟弟妹妹们带走方诚,从密道离开。 他们要走,几个妾室立即跟上,反倒将军夫人李氏没有离开,几人还疑惑的回头看了她一眼。 李氏含笑说道:“你们先走,我且稳住他们。” 小团子见了,叹了口气,便带着人往密道入口走去。 而李氏却在这个时候“疯疯癫癫”的从院里冲出去,见到那些军兵便大吵大闹,吵着要见王副将,查出自家丈夫的死因。 那些军兵岂会让个疯婆子去见王副将,再说这府中内外,如今可都被看守住,再也不必听任方将军之命令。 外头闹得越凶,里头众人走路发出的声音也就被掩盖了。 下了密道后,几人遇上了赶来的丫鬟梅枝。 客院那边的军兵皆以为主仆二人打也打累了,没了声响,暂时不会被人察觉,而他们也得赶紧出府去,不然时间一久,还是会被发现的。 亏得是三姐弟找到了这出府的密道,才让小团子能安稳的带领将军府众人离开。 尤其这位还被蒙在鼓里的方将军,他身边跟着的这一群妾室,如今可都是心系方将军身上。 后宅的女子,若没有了丈夫的依仗,便不知何去何从了,如此小团子姐弟几人成了她们的主心骨。 在出了将军府后不久,客院里的军兵发现了异样,才知长公主主仆二人早已经消失不见。 有军兵统领向王戍禀报,活着的主仆二人凭空消失了,而她们离开前,主子还在鞭打仆从,那么屋里的血迹呢?丫鬟的尸体呢? 王戍带着亲信兵来了客院,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看看院外守着的军兵,不太可能从大门出去,怎么说也得闹出动静来。 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她们是从院里离开的。 很快王戍的目光落在那口枯井上,有军兵下去探查,才知将军府里有密道。 这下解释得清楚了。 王戍立即想到了什么,带着心腹往前堂去。 待王戍赶来时,前堂里坐着的是谢大公子,他一身使臣的官服,带着谢家护卫等在那儿。 如王戍所想,方诚不见了。 而谢大公子早一步发现,如今已经在堂前准备了一具身形不相差的尸体。 王戍看到这扬面,便明白了意思。 将军府有密道,不要说王戍不知,他想来便是方将军也不知呢,可长公主找到了这条密道,还将中了毒的方诚给救走了。 王戍相信毒药应该没有问题,然而谢大公子一句话又使得他不得安宁起来。 “荣家养有奇士,京都最出名的毒圣韩先生便在宫中,听说荣家几个孩子是跟着他长大的,荣家姻亲裴小公子年幼时便敢与寮国巫医斗药,八年间又流落寮国各部族学习巫术,更是毒医救人出了名。” 谢勇想到那裴小西将任家老太太从死亡边沿拉回来的医术,他便担忧起这一次方诚的毒是否被长公主所解。 “都说了莫小瞧了荣家人,果然如此。” 谢勇说这话时,眼神凌厉地盯着王戍,干这么一件小事还能有差错,这军营里的兵马都被他调动了,竟是成事不足。 王戍心头一惊,脸色微变,连忙朝谢大公子行了一礼,问接下来怎么办? 码头的船要到了,不能有半点差错,而方诚没死,却是一个意外,这个意外不能挡了他们的前路。 于是谢勇说道:“发丧吧,正好将军夫人没能逃走,便将此夫妻二人合葬了。” 王戍看向地上的尸体,这里头根本不是方将军的尸体,此时发丧,趁着方诚中毒未醒,将兵权给夺下。 再待长公主带着人归来时,一切皆已成定局。 谢大公子好谋略。 于是将军府挂起了白幡,将军夫人李氏被人带了上来,她已经折磨得不成样子,然而她看着这些人,却是冷嘲一笑,她的心早已经死在了表哥去世的那一天。 而今的李氏,死了也无非是一种解脱。 王戍看了李氏一眼,其实这李氏多年来对他们这些底下的副将还是挺好的,将军府逢年过节,李氏都给几位副将准备节礼,没有娶媳妇的,还会千方百计的将地方官员家中女眷召集在一起,为他们说媒。 谢勇朝王戍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而后交代身边护卫,“将刀递给王副将。” 王戍面色一怔,接过大刀,再看向地上跪着的李氏,他朝她一步步走了过去。 待那王戍靠近,李氏朝他“呸”了一声,王戍大受震撼,手上握着的大刀用了力。 就在这时,有军兵匆匆进来传话,将军府外的白幡被人砍断,但无人瞧见是谁出的手。 王戍手中大刀一停,看向那军兵,心头隐隐不安。 谢勇冷笑一声,“随他们去,继续发丧。” 那军兵犹豫了一下,他朝将军夫人看去。 谢勇将那军兵的眼神看在眼里,他也想探一探军营里的这些兵到底效忠于谁? 王戍又再抬手,军兵突然跪下了,他们也曾在军营受过将军夫人的恩惠,如今要亲眼看着将军夫人去死,她一介妇人又没有做什么,即使是朝廷抄家,也不会就地斩杀,而是流放他乡。 “怎么,想要替将军夫人求情?” 谢勇看向那军兵,这话也是问王戍的。 那军兵惊恐,不知怎么开口,没想谢勇含怒下令:“拖下去,军棍打死。” 那军令被人拖走了,王戍的脸色也变了。 外头传来军兵的哀嚎声,院里,将军夫人李氏哈哈大笑,更是惹怒了谢勇。 就要逼着王戍再次动手时,暗处,一枚火珠子投掷了过来。 扬中的军兵与谢家军都还没有反应,就见一枚小巧的珠子滚落在他们脚边,正疑惑间,“砰”的一声响,靠近的兵被炸飞。 坐在前头的谢勇身上满是血肉模糊的尘土,好在身边的护卫反应快,将他带进了屋里。 烟雾消散,原本绑着的将军夫人李氏已经不见了,而救李氏的人却连个影儿都没见。 第2115章 小团子得到兵符 果然密道里,三个孩子带着李氏正往府外逃。 哲哥儿轻功好,他将满身是伤的李氏绑在身上,祥姐儿在前方开路,瑞姐儿在后方防备断后,三人就这样脚步匆匆的在密道中逃跑着。 后方有军兵下了密道追踪,瑞姐儿再次拿出火珠子引爆,将密道炸毁了一道,也快速的阻止了那些追来的军兵。 三个孩子在傍晚时分带着李氏出现在城外二十里的一处山坡地,山坡地的小道上停着一辆马车,上面还有一名赶车的王府府卫。 李氏收了孩子们的疗伤药,很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们,不明白他们为何要冒死救她,毕竟这种情况下,便是她的丈夫也不可能救她的,可三个陌生的小孩却舍不性命敢将她从将军府救出来。 哲哥儿坐在一旁休息,祥姐儿和瑞姐儿在李氏身边,瑞姐儿知道她心头想什么,也不解释,只问道:“还想好好活一回么?” 李氏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她看着眼前的两名少女,明明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却有板有眼的,令人信服。 “重活一回,你不再是方家妇,李家女,而是你自己,凭着你大家闺秀的绣艺、见识,做回普通人,快活又肆意的过完余生。” 瑞姐儿的话令李氏深思,祥姐儿温柔的看着她,这两姐妹长着一模一样稚嫩的脸,却像个大人一样给李氏指明了方向。 李氏终于想明白了,她重重地点头,表哥没了,她的心死了,如今重活一回,她只想做一个普通妇人,守在她表哥的坟前,陪伴着直到她老死。 两姐妹见她想开了,于是从怀里拿出银袋交到她的手中,并说道:“这马车可供你使用,送到你想要去的地方后,马车便会离开,你可要想好了去哪儿。” “且也不用担心,府卫会一路护送着你平安到达,那些人也不会追杀你的,毕竟城中要出大乱子,他们也没有时间管这事儿了。” 李氏是知道王副将和使臣的用意,是打算随便找具尸体当作方将军发丧,而她这个正房夫人与那假尸体合葬,是为了堵住军营里的悠悠众口。 三个孩子送走了李氏,再回头看向城中,哲哥儿说道:“咱们也得与爹娘汇合了,河道上的船要到了吧。” 三姐弟这就离开了。 城中密探院的院子里,小团子看到弟弟妹妹们留下的字条,一脸的无奈,弟弟妹妹们机灵,先前没有跟爹娘去码头,是担忧她在将军府的安危。 如今将军府的安危解除,这儿便留不住弟弟妹妹们了。 小团子没办法像弟弟妹妹们那般随心所欲,这小院里还有亲信兵和府卫在,她不能走,院里刚救回来的方将军还在昏睡,更不能离开了。 至于城中将军府发丧一事,小团子也不得不感叹一句,都是厉害的手段,这么一发丧,方诚即使救回,兵权也落他们手中了。 只是令小团子苦恼的是方诚手中的兵符。 救回方诚的时候,小团子就搜过他的身上,并没有兵符,想来也是,要是有兵符,那也早被王副将搜查走。 此时的将军府里,发丧只是表面为了稳住军营里的兵,而此时的王副将接掌了将军府后,便带着心腹搜查了整个府邸,为着的正是燕北军的兵符。 搜查了三日,将军府里里外外,只差花园里的地没有翻过来外,便是人工湖里都派人摸查过了,没有寻到兵符,这令王副将很不安。 谢勇也是面色沉重。 没有兵符在手,燕北军难以控制,一旦方诚带着兵符现身,也不好处置。 于是谢勇对王戍下了死命令,即使将边城都翻找一遍,也得寻到兵符不可。 入夜,密探小院的方将军终于醒了。 小团子过来探情况时,方诚还不知自己身处何地。 直到府卫将城中情况说明,方诚才知自己被王副将陷害下了毒,要不是长公主相救,他已经死了。 如今人不在将军府,而将军府却已经被王副将接管,被带出去亲眼见到实情的方诚,终是死了心。 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王副将,竟然会背叛自己,而这些曾经追随于他的燕北军,如今在没有兵符的情况,竟然也追随了王副将。 想他方诚在边城镇守多年,却落得一个这样的下扬,方诚苦笑。 小团子将方诚的神情看在眼里,待他终于明白过来后,她才说道:“方将军精忠报国无需质疑,如今何不与我结盟,一举夺下应州。” 此时夺下应州?方诚很震惊的看向长公主。 而今的方诚手上无兵,他要怎么支持长公主。 方诚很快想到一事,他看向一旁的府卫,说道:“还请这位与我入内,帮我个忙。” 府卫不明所以,长公主却是示意他听令。 府卫跟随方诚进了里间屋,没多会儿两人从里间出来,小团子就见方诚手上捧着带血的兵符。 原来方诚为了保护好兵符,竟然将兵符缝入伤口中,如今又划破伤口取出兵符,呈给了小团子。 这就是方诚与她结盟的诚意,燕北军的兵符终是落到了小团子的手中了。 小团子也是没有想到方诚如此谨慎,也多亏得他这般操作,不然兵符落入谢大公子手中,燕北军也即将被谢家军代替,这边城更不得安宁了。 他们这边的事办成了,余下的便是码头上的火药和武器,但愿爹娘能如他们计划中的一样顺利。 河道码头,一船内陆来的商船半夜停靠,府卫便向宋九夫妻二人传了消息。 谢家人动手了。 果然存放火药和武器的院子大门打开,长长的驴车队出现。 边城军兵出现,他们趁夜装货,想着连夜运走。 暗处,宋九带着一队人守着,紧紧地盯着前方,此时哲哥儿姐弟三人从黑暗中现身,来到了爹娘的身边。 宋九看了孩子们一眼,有些意外,他们怎么出城来了,于是多问了几句城里的情况。 祥姐儿和瑞姐儿这就简短的说了一下经过,没把跟随的府卫和亲信兵吓一跳,他们竟然在城里干了这么大的事。 第2116章 当年的仇怨 至于三个孩子为了护送李氏才出的城,却是让宋九挺意外的,三个孩子看着年岁不大,却是很懂事,还知道成全李氏,不顾危险的救出李氏。 宋九摸了摸孩子的额发,很欣慰,失去八年的陪伴,孩子们个个都长得一脸正气,并没有长歪。 有三个孩子加入,也多些战力,尤其今夜必是一扬大战了。 这些火药武器绝不能落入他人之手,那是他们攻打应州的实力。 驴车队运了三趟,宋九他们也盯到了后半夜。 谢家军乔装的商船,虽然表面上看着与普通商船没有什么两样,但是那船上乔装的水手,一个个看着就是练过功夫的,而且在那栏杆边沿绑有麻袋,麻袋里装着的便是他们随时能动手的武器。 这处码头夜里禁了船,想来是为了此次做的准备。 夜深人静,燕北军落入了王副将手中,连着巡逻的兵马都不会往这边来的,此时货装上商船一路南行,一日功夫能出得燕北军的地界。 宋九拿着舆图与众人商量着。 哲哥儿三姐弟挨近爹娘看着舆图上画着的三条路线交错,越发的钦佩爹娘的良苦用心。 他们是从登州而来,对方多半不会再往登州走海道,毕竟登州已经失控,那么要南下的路,从河道上走上两日的船便可换成车队,以行商做掩护。 登州发生的事,定然会令谢家军谨慎,想来不敢有半点停留。 而京都是不可能回去的,毕竟这批货是从神机营里出来的,一旦被密探院的人察觉,神机营的人会动手。 晋王荣义虽说多年未出神机营,但是荣家战神之功勋仍有威慑。 于是宋九指向一处南行的道,走水路或走陆运,往江浙两地去。 商船装满了货,天不亮就出发了。 河道上明显有官兵清走的船只,这艘商船畅通无阻的离开了地界,南下而去。 宋九一行人走陆路,快马加鞭跟随,避开了河道上官兵的耳目,又兵分几路乔装成赶路的行人,并没有在边城引起他人注意。 *** 应州城内,应州主帅荒七广发请帖,大举宴席,准备与一位不知部族来由的郭姓女子成亲。 江湖传言,这位郭氏,虽然名字像汉人,但却是寮国人。 而且有传闻,郭氏更是当年令寮国走商队闻风丧胆的流沙窟小公主,而且又传出寮国内乱导致这位成了边城海匪,不管是寮国商队还是外邦商人,皆数被其在海道上拦截。 劫匪多年,家财万贯,其财力可抵半个寮国国库。 此等谣言不少,但如今应州主帅娶了这么一位,大家伙都在猜测,那些传闻是否属实,若是真事,荒将军有了这么一位财力通天的内助,战力不容小觑。 只是听说这位荒将军并非什么大部族出身,来历也不太明朗,不过听人传,荒将军是古里族提携,是否他也属于古里族的一方势力。 应州城将军府,那可谓是喜气洋洋,门内客人欢声笑语,与这边城战乱、血肉模糊、百姓居无定所相比,可就是两个世界。 在那将军府的后院里,被应州军接来的新娘子,一袭红衣坐于妆镜前,眉眼清亮灵动,不过眼眸间的疲惫与那脸颊上的岁月褶皱,还是能看出她的年纪并非青涩的小姑娘了。 身边服侍的丫鬟一身劲装,背上还背着两柄交错在一起的弯月刀,此时那丫鬟退开一步,将主子仔细打量一番,说道:“公主之姿配那荒七绰绰有余有,公主又何必花心思讨好。” 镜中的女子,学那汉人女子打扮,倒是明艳几分,便是身上的杀气都抵消了几分。 “男人都一样,即使我与他之间没有真情在,也得拢住他的心才能成事。” 女子声音虽然不够柔和婉转,少了汉人女子的温雅,却多了一份明亮与威慑,在边城这样随时可以打起来的地方,也只有这样的女子能够好好的活下去。 若是宋九夫妻二人在此,定能认出眼前女子,且这女子更是与宋九夫妻二人有仇,七年前去往上京路上杀了沙匪头儿,七年后再次去往上京,又遇上了流沙窟小公主的报复。 如今这位令寮国朝堂都无敢管束的流沙窟小公主却低嫁给了一位小部族出身的城池小将,着实令人不可思议。 然而即使是城池小将,她也要如此恭顺伏低,自然是有目的。 海道上,流沙窟小公主打劫了不少边关走私商,赚得盆满钵满,她的一举一动没有引来寮国军,却是引来了燕国的长公主。 那时燕国长公主还未夺走三郡,便敢带亲信兵闯入寮国军地界,还管起了海道上的事。 主要是流沙窟小公主在燕国长公主手上吃了苦头,败在她阵下,便结了怨。 没想仔细一查,竟然还是老仇人,这位燕国长公主并非真是皇室所生,而是贤王与贤王妃之亲女。 这就有意思了,流沙窟小公主苦于无法替父亲报仇,在贤王和贤王妃去往上京的路上堵杀,结果未能得手,后二人在上京城干出轰天裂地的事情,凭二人之力竟然搅乱了寮国朝廷动荡不安。 虽说朝堂上的事,流沙窟是不管的,但是阻碍流沙窟发财的门道,便是一定要报复的了。 于是流沙窟小公主改了名姓,特意取了一个汉人女子的名字,叫郭玉,且在海道上出了名。 而后为了上岸从良,郭玉决定嫁给边城小将,正面与燕国长公主抗衡,并将一阵流沙窟的属下藏于暗处,等候时机,杀了燕国长公主,从而打击燕国贤王和贤王妃,也让他们尝一尝失去亲人的痛楚。 此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主仆二人噤了声。 “荒将军来了。” 丫鬟反应过来,仅凭脚步声就判断出来了。 郭玉抬了抬手,丫鬟退下。 荒七推门而入,只见他穿着汉人的锦衣袍服,头顶玉冠束发,除了那张久经风沙的脸,都要以为眼前来的人是位汉人。 郭玉眉眸微蹙,却还是热情的起身相迎。 “今日是我二人成亲的日子,夫人很快就要入主这后院,便不必拘于礼数了。” 荒七一把将郭玉揽入怀中,二人在榻中坐下。 第2117章 郭玉与谢勇结盟 待荒七喝下她送上的杯中酒,郭玉方说道:“要是在汉人的礼节中,成婚前夫妻二人不得相见,将军,你犯规了。” 荒七哈哈大笑,并没有将郭玉的话放在心上,而是挑起郭玉的下巴,俯视着她的容颜,这让郭玉有些许的不适应。 荒七叹道:“如此美娇娘,竟然曾是流沙窟小公主,流沙窟那样的荒漠之地,当真是苦了你。” 郭玉眉眼微垂,唇角却是收起了笑意。 当年流沙窟的小公主又岂会看中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部族勇士,若不是如今寮国四大部族大家主被灭,各地起了战事,流沙窟的生意不好做,他们也不会从沙漠中走出来在海道上讨生活。 而能让郭玉愿意下嫁给这个小部族勇士的原因,却是她此番上岸的真正目的。 “七郎可知应州前主帅是如何惨死收扬的?” 郭玉突然提及此事,荒七自是不高兴,岂能在如此喜气的日子提起这丧气事。 做应州主帅便是打头阵,而燕国出了一位女将,正是燕国长公主,流着的是荣家的血脉。 一直以来能让寮国勇士惧怕的也就只有那荣家的战将,好在这荣家子嗣不丰,朝中局势不稳,他们才能站稳燕云十六州,统治了汉人。 荒七将郭玉放开,坐直了身子,而色微沉,说道:“不过是上了燕国长公主的当,然而如今燕北军可未必听那长公主指挥,我有何可惧。” 郭玉也坐直了身子,整了整衣裳,接了他的话:“倘若燕国贤王夫妻来了边城呢?” “那个以一人之力大战寮国四大宗师的贤王?” 荒七只觉得荒唐,哈哈大笑,“不可能,有探子来报,他早已经死在了京都,一代英豪,没有死在战扬,却死在自己人的手中,这燕国贤王也是悲惨。” 荒七根本不将这话放在心上,却是惹怒了郭玉。 郭玉冷声说道:“将军莫小瞧了贤王和贤王妃的能力,他们不可能死在京都,一定是秘密来了边城,我曾在海道上遇上过他们的船。” 荒七疑惑看向她,“遇上了他们的船,他们的船为何走海运?” 这也是郭玉想不明白的,当时遇上时底下的人以为只是普通商船,再加上那些人也是防备着他们,被他们逼迫,便逃出了海道,转了河道往应州方向来的。 所以这也是郭玉不理解的,既然转去应州方向,可当她上了岸,却并没有听到荒七提及此事,打听后也不曾在应州河道上劫过商船。 到此刻郭玉再想起诸多细节,猜测着这一次正是贤王府的船,而上面运的货,若没猜错,正是给燕国长公主送来攻打应州的武器。 “七郎可知燕国的神机营。” 荒七从古里族那儿听说过,而且古里族残留的那些火药和火器,听说是燕国神机营里流落出来,所以即使古里族在四大部族中已经处于弱势,却也因为他们部族是最先研制火器的,其他部族仍旧不敢造次。 郭玉见荒七果然动容,接着说道:“当年谙蛮族救下一位汉人勇士,前不久贤王夫妻大闹上京,毁去四大部族根基时,正好将此汉人带回了燕国,并入了神机营。” “算着时日,此人在神机营里定是研制出了新的武器,而这一次秘密送来边城,一是实验这些武器的威力,二是送给长公主攻打应州的。” “所以,接下来七郎要面对的可不是一战战役,而是一扬生死,若还想在边城领兵,守住应州,便要找出贤王夫妻,夺下他们手中的厉害武器。” 说到谙蛮族,荒七立即问道:“你说那谙蛮族救下一位汉人勇士,他能研制出新的武器,为何谙蛮族却在四大家族中不显,如今更是不如其他部族。” 郭玉要被这个蠢人给气笑了,若不是应州兵权在他手上,她都要考虑要不要继续成婚。 郭玉耐着性子解释道:“七郎在应州,没有听说过谙蛮族的一桩隐密么?” 荒七果然是不知的。 守着边城却不知内情,是有多愚蠢。 郭玉只好告诉他,“前不久娜公主从燕国京都回来时受了重伤,且中了中原的毒,活不长久了,如今回了部族,秘密寻找中原圣手,搜罗天下神药,勉强吊着一口命,以至于谙蛮族为了此事,而不敢与其他部族争夺领土,也避而不敢战。” “可七郎不知,这娜公野心极大,她此去燕国京都,只为一事,便是与燕国国君结盟,认他们谙蛮族为寮国正统,想来一个里应外合。” “也正因为此事,燕国朝局上发生动荡,不久前燕国魏丞相暴毙,魏家失势。若不是如此,一旦娜公主与燕国人结盟,这应州主帅可轮不到七郎,再说当年老国君给谙蛮族人的封地是这边关之地,这儿可是他们的地盘。” 郭玉说起这些往事,荒七才知自己小部族出身,是得不到大部族中的情报,多亏得娶了这位流沙窟小公主,就如同万事通,什么都清楚。 如此贤内助,当可以助他振兴部族,再加上流沙窟留下的那些部下,也能助他一臂之力。 这一下荒七越发的看重郭玉了。 郭玉见自己说动了荒七,当即提议,“七郎眼下要保住自己的地位,就当与燕国新相谢家军结盟。” 荒七怔住,这又是什么不得了的消息,他竟然又是不知。 郭玉说了燕国朝堂上的一些事,才令荒七明白原委,于是郭玉说什么,荒七也就信了什么。 据郭玉分析,谢家军想要促成长公主和亲,多半会选古里族,眼下恐怕古里族已经收到消息,只是荒七没有得到消息而已。 而边城之战,涉及他们夫妻二人的生死,与谢家军结盟,一能探查到他们此次神机营的兵器是些什么,又有多厉害。其次是郭玉的私仇,她要替她阿爷报了此仇。 贤王和贤王妃必须死。 荒七听信于郭玉,在郭玉的建议下,将婚期延长,成婚后,夫妻二人以体恤应州百姓为名,大摆席宴,为期十日,城中官员休沐,百姓同喜,表面上看着松散无防备的假象。 同时应州一封结盟信送到了边城将军府,王副将不敢擅自拆信,于是送到了谢大公子的手中。 第2118章 货被人接走了 谢勇将信放在桌案上,面上若有所思。 一旁的王副将却是震惊的,毕竟先前长公主便提议带使臣团去往应州,而今应州主帅不仅与他们结盟,还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更是提到抓住贤王和贤王妃。 王副将一想到京都而来的贤王夫妻二人,便心生警惕,试探的问道:“大公子认为,贤王和贤王妃当真来了边城?” 谢勇冷眸看他,有些事不便与此人明说,毕竟这批火药便是贤王和贤王妃运送而来,但此人想必是在边城没有见到过贤王夫妻了,故才有此一问。 “应州主帅竟然知道这么多的内情,大公子可要与之结盟?” 王副将一腔的疑问无人解答,还不敢向谢勇问太多,瞧着他谨慎的样子,谢勇冷笑一声:“不过是他们的一厢情愿,一旦燕北兵权落于我谢家军之手,燕云十六州我必收复,到那时结盟书便不作数了。” 王副将是亲眼见证过那批火药的威力,如今已经从河道上运走,算着时日该从水道转陆运,便要落谢家军手上了。 谢勇看向王副将接着说道:“谢家军驻扎在三日路程外的营地,你即刻给应州主帅送去消息,信中所提及在这十日内设伏活捉贤王夫妻一事,我等一一配合。” 不然即使得到了那些火药,有了贤王夫妻二人在此,恐怕也会生变。 王副将本还想多问两句,奈何谢大公子不愿意再答复,只好作罢。 王副将立即退下给应州送回信去了。 此时正是晌午时分,远在两日路程外的官道上,有从京城赶来的商队正聚集在码头边守候,直到一艘商船靠岸,商队里的掌事才露出一脸欣慰,立即带着人靠近。 商船靠岸后,有边城军兵下船询问情况,就见那掌事拿出谢家令牌亮了亮又收走,而后指使后方的“苦力”快快搬运。 这这城军兵头领也是聪明,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那些搬运工,发现他们步伐沉稳,身姿稳健,搬运时更是小心翼翼,瞧着是谢家军练家伙的底子,且也知道船上的东西是什么。 军兵头领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拿出一份清单来,要求掌事签字,那掌事看了一眼,竟然也没有怎么核对就签了名,倒上让军兵头领放下心防。 掌事催促着底下的人快些搬,军兵头领还忍不住说道:“急什么,这方圆数十里,都是我们的耳目,不会有人怀疑,而且出了城池地界,便是你们谢家军的地盘了。” 那掌事看了军兵头领一眼,说道:“恐事有变化,还是小心为妙。” 军兵头领见他行事谨慎,想着以后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了,于是也招呼着船上的人赶紧帮着搬运。 很快船上的货装上了驴车,掌事朝那军兵头领拱了拱手,一句“后会有期”,便带着车队上了大路。 车队一上路,车夫便加急赶着车往前走。 船上的军兵们还看了一眼,有人还笑话他们:“这也太谨慎了,都不在长公主所管辖的地盘了,怕什么。” 船上的军兵一边笑着一边收拾着,准备开船离开。 就在这时,官道上又匆匆赶来了一队人马,走前头的几人骑的是战马,带着后头的驴车队匆匆赶至,见到底下的船要走,大喝一声。 船上的军兵头领看到那些壮硕的战马,立即打起精神,于是叫停了船只。 车队来到码头,为首的一人从腰间取下令牌朝前一亮,便沉声问道:“货呢?” 货?不是才装走么? 军兵头领察觉到不对,立即上前问他的腰牌,他想看过仔细,莫不是假的。 那领队人见了,脸色不好看,身为谢家军的副将是瞧不上这些边关小兵的,何况他们不过是听话照做运来货,不过是当个苦力工罢了。 那领队副将并没有将腰牌亮出,反而拔出了腰间佩刀,“你再说一遍。” 军兵头领也怒了,要交接货连多问一句都不行么?再说先前那商队已经运走了货,他们又算哪根葱,敢这么与他们说话。 于是船上的军兵抄起兵器围了过来。 谢家军也不甘落后,从驴车上跳下来的车夫全是谢家的兵,他们很快从驴车底部抄出家伙,眼瞅着就要动手了。 军兵头领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忙说道:“刚才已经有谢家的车队运走了货,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那领兵副将大怒:“谢家车队才到,先前的到底是什么人?莫不是你们中间有人里应外合,将货贪墨?” 好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军兵头领怒了,后头的军兵们也怒了。 好在那谢家军副将还有些头脑,很快冷静下来,想到刚才在路上遇上的商队,暗叫一个“不好”,便带走一部分人赶忙追去,余下的人却是将船上的军兵给扣下了。 谁也不会想到宋九猜测他们会走陆路的几率正好应了他们的押运路线,如此才有了今日假借谢家车队而明目张胆的将货运走。 而且这时间上的相差,也是宋九故意为之,先派一队人故意阻拦谢家车队的进度,而后又在河道上设阻,不让商船靠岸休息,以至于比原计划早到了一个时辰。 而宋九便借着这时间差,将货接走,半路还遇上了谢家车队,他们也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就这么擦肩而过。 此时谢家军再追来了时,商队早已经分散成小队,从小道上离开,有部分已经藏于山中未动,就是借着这时间差。 而宋九夫妻二人带着一队小分支一路将谢家军引去寰州边境再反过来下的手,谢家军副将带着的亲信兵全部被活捉,此事告了一段落。 火药和武器被人劫走一事传到了谢大公子的耳中,王副将是通过被谢家军扣下的军兵中,有人半夜跳水回来报信,王副将才知道实情的。 眼下王副将从军营里匆匆入城进了将军府向谢大公子禀报,没想到谢大公子也正好收到底下人的传信,这会儿再怒不可遏的歪在榻中,红着眼怒斥底下的人。 第2119章 浑水摸鱼 王副将才进来,一只茶碗就朝他投掷过来了,直接打在他的额角上出了血,王副将不敢动弹,人也麻了。 王副将算是相信了,连寮国军都惧怕的贤王夫妻还真就来了边城,他们不出面,却在暗中守护长公主,难怪这段时间所做的事,处处都不顺,是这么一个原因。 他们千方百计弄到手中的武器,转眼又落长公主手中去了,当真是可笑至极。 王副将想到自己的心腹犯下的错,为了替心腹保命,不顾额头上的痛楚,上前一步献计:“长公主得到这批武器,也无非是用来对付应州,总归货还在边城,大公子莫恼。” 谢勇冷眸看他,他岂能不恼,从京都追到边城,千方百计,调动谢家军一万兵马,前后分多波人马追踪,皆因对方走小路而失之交臂。 如今好不容易在边城得了手,谢勇能在家族面前给一个交代,结果到手的战果就被贤王夫妻劫走,而他安排接应的谢家军下落不明,可想而知是落入贤王夫妻手中了。 荣家子嗣单薄,老晋王死后,他们这些世家得了领兵的机会,再加上贤王在平江府大战寮国四大宗师失了踪,这七年间让世家更加得了喘气的机会。 再到如今局面,谢勇认为世家已经是不可撼动的存在。 可贤王夫妻活着归来,却再次打破了这个局面。 不能给他们这样的机会,他们世家到手的权力不可让他们分走。 可是却一步步算计也扳不倒贤王夫妻,令谢勇又气又悔,再看眼前这位还敢大言不惭,并心安理得的与他讲谋划,谢勇气笑了。 这一切与贤王夫妻交锋之结果,若是传入世家耳中,谢家军不过是个笑话,而于他谢勇,做为族中嫡长子,更是失了在族人面前的威慑,甚至他都能想到若是这么回去,族中长辈会如何取笑他,指不定这嫡长子继承家主之位更是地位不稳了。 王戍见谢勇无动于衷,心生一计,说道:“末将身边有一位异人,前两日从寮国游历而来时,曾同我提及,两日后初四必有大雨,且在午时前后。” 两日后有雨,这样能看天象的人在京都随便可寻到,有什么稀奇的,谢勇还没有想到什么意思。 王戍连忙补充:“当初末将建议方将军在河道训练水师,如今方将军下落不明,想来若长公主攻打应州,方将军定会想办法见上这些水师军兵,里头有不少是他的心腹,只是他不知,这么些年来,他的心腹中也有投靠于我的。” “长公主得到火药攻打应州,定不会将这些武器藏太久,而两日后便有大雨,这么多的货定要寻高地藏匿,搜查的范围岂不就小了。” “末将底下有不少人对边城地势熟悉,带上谢家军去寻,将功赎罪,定能给大公子一个满意的答案。” 随着王戍的建议,谢勇动了心,两日后午时前后有大雨,长公主身边有南宫先生在,他定能观天象,如此必会做防备。 王戍这法子倒也不错,谢勇开始仔细思考起来。 就在这时,有边城兵营的探子匆匆赶来向王副将禀报,王副将听后面上一喜,这就向谢勇说道:“大公子,末将果然没有猜错,方将军并没有离开边城,果然去水师营里见心腹,瞧着意思是想调动水师助长公主攻打应州城。” 他们是知道的,兵符还在方诚的手中,他们手中没有兵符,全靠王副将在军中威慑控制住,同时又有谢家军加入监视,目前暂且将军营管控了起来。 眼下方诚出现,又见过水师军,看来还真如王戍所说的,长公主攻打应州城要利用水师营的兵。 谢勇也是一个聪明人,在王戍说起水师营一事时,他突然开口:“若是长公主两日后借暴雨前攻打应州,想来风雨来临前必有乌云遮日,岂不正好是时机。” 谢勇的猜测还真有可能,王戍惊住了。 很快两人将边城舆图展开,先前的过节也暂且放一边,而是研究起长公主会怎么出兵。 于谢勇来讲,攻打应州城不是主要的,他想要的是得到长公主手中的火药和武器,以及夺下方诚手中的燕北军兵权,而后再攻打应州,那也定然是他谢勇领旨成为燕北军主帅,军功该在他的身上才对。 两人又叫来各自营中精将,围在舆图前仔细分辨。 半晌不敢确定这两日后的大战会否成真。 直到有位燕北军副将提了一句:“当初方将军训练水师也并非毫无成算,末将曾听闻攻打应州有水道入内城,若是与城外兵马来一个里应外合,城门便能顺利打开。” 有水道入内城? 谢勇大惊,于是叫来几个熟悉周围地形的向导仔细一问,还真有这么一条道,只是水道不似河道,恐怕战船无法入内。 但若方诚突然联系自己的心腹水师,有没有可能根本不用上主力军,而是借水道潜入内城呢。 那位副将指向应州内城水道出口,猜测着这处闹市中出现,而两日后若有大雨,大雨前乌云遮日时他们上岸,恐怕不容易被人发现。 “所以,长公主不但不会将武器藏起来,反而在两日后的大雨前使用,城外是主力攻打城池,内城水道做为接应,由方将军领队,若是如此,咱们何不将计就计?” 王戍的话引来众人的侧目,如何将计就计呢? 王戍看向谢勇,解释道:“方诚手中无兵,有兵符在手也不能确定是否是尽忠于他的部下,那么匆促间能调动的军兵,又还熟悉水性的,只能是先前操练的水师中心腹。” “我们何不由着他带着这些心腹潜入内城,一旦上岸便将方诚活捉逼出兵符而后杀之。” “至于城外,没有了城内的接应,错过了攻城时机,暴雨之时,火药没了威力,此时大公子带上兵马包抄,与寮军前后夹击,必能得到武器和火药,且能趁乱杀了贤王夫妻。” “若有可能,还能……” 王戍没有说完,但听着的几人都懂,若有可能,还能将长公主一并杀了,并将这一切归结于应州主帅,挑起两国战乱。 第2120章 信方将军一回 要是这么说的话,他们这一战还当真是有利而无一害,只是谢勇想到了什么,他说道:“长公主手中的火药露了手,应州军恐怕会窥视,暴雨之时,不管是应州军还是我谢家军,皆讨不到好,岂不能给应州军添了兵器,做了嫁衣。” 不愧是谢大公子,果然深谋远虑,几人又陷入沉思。 似乎一切都要在掌握中了,却出现一个不确定的因素,使得众人苦想不通,开始出主意不如先下手为强。 最后没有得到好的策略,谢勇做下了决定:“给应州主帅荒七传信,就这么说……” 很快一封通敌卖国的信送到了应州将军府。 荒七收到信后便来见郭玉。 流沙窟的人分散在内城随时待命,便是荒七也不知自己的妻子手中有多少人,又有多大的财力,只知此女能助自己平步青云便是足够。 郭玉看了信,疑惑看向荒七,“咱们城中有水道出城去?” 荒七看了信后派人查了,还当真有这么一条水道出现在城中闹市,也不知什么时候建成的,要不是这封信,荒七都不知城中闹市的走私商利用这条道躲过了城门口的盘查。 难怪城中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都卖,荒七还认为是自己治理得好,才税赋可观,却不知这些走私的货利润几何,多少门面上的税赋不过是冰山一角。 郭玉见荒七这表情,可见城中真有这么一条水道了。 荒七叹道:“多亏得这谢大公子的信,不然这些人从水道攻入,再来一个里应外合,这应州城也就守不住了。” 郭玉面色平静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对方突然送来这么一封信,还告知这么一条必胜的水道,将军不觉得此人大有图谋么?” 荒七疑惑的看向妻子。 郭玉将信放在桌案上,接着说道:“谢勇要求咱们派兵守住水道,断了长公主攻城的计划,便能促使长公主与古里族和亲的安排。” “燕国国君即使与自己的亲姐姐有了隔阂,也不至于赶尽杀绝,此事恐怕另有目的。” 荒七听后脸色变了,若是如妻子所说的,那对方卖国求荣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郭玉来回踱步,突然转过头来看荒七:“为了燕北军的兵权,他们是想借我们的手杀了长公主,而后得到燕北军兵权,再将此事上达朝堂,从而由谢勇领军出征。” 荒七怒了。 “他不是真正想要和亲的意思?可我已经给古里族大家主传了信,不是燕国和亲使团已经来了边城么?” 郭玉却似没听到他说的话,接着分析,“他要得到兵权还有把握出征,那么一定是为了海道上的那批武器了。” 说到燕军的新武器,荒七也顾不上和亲的事了,这关系着他能不能守住应州,这主帅之位还能不能当了。 荒七立即来到郭玉身边,讨好的问道:“夫人认为,我该如何回信?” 于是郭玉一旁念着,荒七坐在桌案前写着。 他们会按着谢勇的要求,将主力军守在水道出口,一举拿下暗自入城的长公主,再由小支队守住城门,只要过了午时,天下大雨,此战必停。 荒七写完,还看向妻子,“咱们当真要这么做?” 郭玉只觉得这个枕边人是真没脑子,古里族推这么一个人来应州守城,当真是古里族没人了么? 郭玉面上不显,解释道:“自然不能这么安排的,七郎不如将水道入口交由我守住,七郎带大部队守城门,切记,暴雨前绝不能开城门。” 荒七将妻子的话记下了。 而这封密信也很快送到了谢勇的手上,一切似乎都已经按着自己的计划行事。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此时城中密探院的后院里,宋九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旁边是跪着的方将军。 方诚暗自见了水师营副将,还先后两次都没有告诉宋九他们,当真是要气死他们的。 “南宫先生曾传信,这个月初四有扬大雨,末将便想着将功赎罪,去见了昔日部下,王爷,王妃,末将也是有分寸的,水师营中的兵是末将精挑细选的心腹,绝不可能背叛。” 方诚显得有焦急的看着众人。 宋九叫他先起,方诚却是不起。 经过王副将的毒害,方诚如今对小团子那是彻底臣服,所以即使王妃原谅了他,他也不敢起,而是看着长公主。 小团子问他:“若是水师营里再出现一个王副将,又当如何?” 小团子的话问得方诚哑口无言,他也没有想到,一向追随于自己的王副将竟然背叛了自己,不仅要他的兵马还要他的性命。 宋九他们才得到火药,还没有计划好攻打的策略,便出了这么一桩事来,眼下也没有什么能犹豫的,不如迎难而上。 宋九看向方诚,问道:“你先前说有条水道能入应州城闹市?” 方诚立即点头。 宋九沉思着。 小团子叫人拿来舆图,看了看后说道:“阿爹,阿娘,不如信方将军一回,他带着水师兵潜入内城,我们在明日午时前攻打应州,到时候来一个里应外合,一举拿下应州。” 今日南宫先生还来信叮嘱他们,明日午时前暴雨来临时会有乌云遮日之景,且时间约摸着半个时辰之久,劝他们行事要万分小心。 方诚听了小团子的话很认同,左右他已经联系了水师兵,正好王妃他们又得到了火药,明日直接攻城,方诚也定会带上心腹在城内接应。 这个计划的确不错,宋九也挑不出毛病来,可为何她却有些心神不宁。 小团子已经叫方诚起了身,又与几名亲信分析起明日的战事来。 宋九见身边的夫君也有心要参与,她没有阻止,显然明日之战,他们不会将孩子们留下,而先一步往岭南去。 就在他们商量着时,宋九突然看向一旁一脸欣慰的方将军,问道:“水师营里有多少人是你忠心的部下?” PC站点如章节文字不全请用手机访问 第2121章 计划有变动 方诚胸有成竹的将人名写下,一共有十二人,他带十二人入城后借着乌云遮日时上岸,再乔装成城中百姓潜入城门口,等待外头攻城之时再接应。 法子是好的,可若是方诚身边再出现一个像王副将这样的人呢? 宋九这就说道:“这十二人当中,你最信任的人又有几人?” 方诚疑惑的看了一眼,还是听了宋九的话,划去了六人的名字,剩下的这六人,他方诚拿脑袋担保,绝不可能背叛他,因为这六人是跟着他当年出生入死跟在老晋王的部下。 宋九这就叫来府卫,于是给方诚安排了六名府卫填上,交代道:“你给那划去名字的六人传信,便说明日巳时三刻在北码头出发,余下的六人,交代他们巳时一刻在南码头集结。” 方诚听了,疑惑问道:“若是从南码头巳时一刻出发,到应州内城时,天还是亮的,我们不好上岸。” “对,你们无法上岸,我是想让你们在水中潜伏看一下周围环境,可否有人安排在岸边擒拿你们,若是有,便是你前后两次联系水师心腹中有人背叛了你。” “如此你们即刻返回,莫做停留,同时还在返回时遇上那六人,我派给你的六名府卫皆是精兵,将那六人拿下带回,我要问话。” 方诚听了宋九的安排很震惊,如此缜密之安排,竟然是从内宅妇人的嘴中说出,贤王妃果然如传闻的那般不简单。 “只是这样一来,若真出了事,无法在内城接应,长公主这边——” 方诚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宋九打断了,“明日意在捉拿应州主帅、谢勇以及王副将,攻城为次。” 宋九一句话使得旁边商议的众人都停了下来。 哲哥儿更是惊愕的三两步来到了母亲的身边,瞧着这法子比大姐姐攻城的想法更有意思。 一旁的任荣长也是看向媳妇,媳妇这是要怎么做?明日攻城一事,任荣长想着的是护住媳妇的安危,还有帮女儿夺下应州。 小团子也不与亲信商量了,反而问起母亲来:“娘,明日如何捉拿这三人?” 宋九在回来的路上打听到,应州主帅成婚,喜席连办数日,她当时听着就有些奇怪,没想派府卫去打听,得知应州主帅迎娶的竟然是个海匪头目。 这就更奇怪了。 寮国各部族混战,争夺寮国之主,可也不至于一方主帅沦落到娶匪寇为妻的地步,除非此女来历不简单。 于是在中途停留了半日,一边派府卫去打听情况,一边又拷问被抓的谢家军,倒是让宋九在这些谢家军的心声里发现了线索。 谢家军虽不在边城藏匿,但他们中有谢勇的心腹,谢勇定是在这心腹面前提及一桩旧事,谢家曾收到过流沙窟小公主的信,是购买燕国神机营的武器。 再结合小团子他们说的,南宫先生带着货经过海域差点儿被海匪所劫,从而不得不走水路,中途又遇上了那些迎亲的寮军。 几方线索一深思,宋九冒出古怪的念头来,与他们夫妻二人有仇的流沙窟小公主会不会就是那海寇?会不会就是她嫁给了应州主帅荒七? 若是如此,那攻打应州便是难上加难。 宋九面对女儿的问话,她伸手指向舆图的一处,正是应州城外二里坡,“在这儿设下火药埋伏,将这些人都引来此处,若是捉不到活的,就葬身于此。” “应州没有主帅,新娶的妻子是海寇,应州城必定守不住,至于谢勇此人,一旦他参与了此战,便可断定他通敌卖国。” “而且埋在地下的火药,即使是大暴雨,只要雨水来不及冲刷,亦能点燃。” 计是好计,只是小团子无奈一叹,说道:“娘,我先前对付前应州主帅,用的便是这二里坡的计,且前应州主帅便是死于我手。” 说到这儿,小团子郁闷的看了方诚一眼,当时应州主帅死了,底下副将关了城门,但凡那次方诚带燕北军支援,小团子早已经拿下了应州。 “二里坡的地势险要,当时我也耗费了不少兵力才将其抓住。” 说到这儿,众人皆是沉默,亲信们也都经历了那一场战役。 方诚对上长公主的目光,垂下头去,他要是知道会有后头这些事,当时岂能不出战,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再提也没了办法。 所以同样的计策再出,对方定然是不上当了的。 就在众人都没有头绪时,宋九提了个建议:“若是我们利用火药和武器引诱呢?” “乌云来临前,我们便让他们见识到武器的威力,而后乌云聚起佯装攻城,对方必定全力守城,王副将与谢勇等人必然也会在此时动手,咱们败于城下往两里坡逃,你猜他们双方中谁会追向咱们?” 也就是说同时两方人马追他们,而他们手中有这么好的火药和武器,因暴雨天气而用不上,正好是他们夺下兵器杀人的好时机。 宋九的话将众人说激动了。 不过这一切都是猜测之下,所以攻城方案还得做两个,一是按着小团子的意思,借着天气攻城,夺下应州,前提是方诚带着的部下能顺利进入内城。 二是听宋九的话,攻城是假的,捉拿这三人却是真的。 所以一切的关键点在于方诚的信号,他的试探才知那水师营中有无内鬼。 众人商量好后,小团子就派人趁夜往二里坡埋炸药。 这一夜注定是不睡不安稳的,大战在即,宋九夫妻二人靠在一起。 事实上宋九还做了第三条计划,那就是若一切都没达成,便让她夫君将留下的府卫带上,救走孩子们,而宋九藏于城中等他安置好一切来接她。 孩子们会功夫,有她夫君在她是放心的,而她没有功夫,所以她明日不会去拖累他们,而是留于城中与密探院的人在一起,等着他们的捷报。 天亮了,小团子身边的亲信兵早在昨夜已经悄摸出城通知寰州的兵马前来聚集,想必都已经在郊外了吧。 宋九天不亮起床给家里人做了一顿吃食,是他们心心念着的油酥饼,用纸包起放于包袱中,各人带点儿出城去。 第2122章 宋九冒险引追兵 任荣长离开时,他舍不得媳妇,再三交代她不要出小院,且说那口水井下有密室藏匿,他昨夜还将吃食送了进去,这原本是宋九今日要准备的。 送走丈夫,宋九的心就空了。 小院子里转眼安静下来,留下的只有密探院的探子,他们也不能一直留在这处小院中等消息,而是要出去打探消息的。 大清早的,城中巡逻兵较之往日多了不少,街上似乎也比往日要严谨。 探子回来禀报宋九,察觉今日将军府有骚动,王戍于辰时出了城,带着亲信直接去了北码头。 宋九听到这个消息脸色都变了,所以她昨日竟然猜中了,于是叫探子再去探,那名册上的六名水师军是不是与王戍集结,若是如此,里应外合一战是不可能,今日攻不了城。 密探院的探子接二连三的过来传消息,除了五戍在辰时出城去了外,将军府住着的谢勇并没有出动,便是使臣团也如往日一般,没有半点征兆。 这让宋九暗感不妙,谢勇为何不带谢家军出城,此刻离着午时的暴风雨已经不及两个时辰,宋九开始担忧起应州城外两里坡的战事。 而巳时一刻就带着水师心腹和府卫往应州水道去的方诚,在他们进了应州水匣后,发现水道上出奇的安静。 做为一方将领,方诚还是很谨慎的,他将贤王妃的叮嘱听了进去,走到半路便停了下来,朝身边下属说道:“你们等在这儿,我带两人去一趟前头探路。” 岂能让将军去探路,这些心腹水师兵拦住了他。 方诚正要相劝,王府府卫开了口:“我们去吧,我们年轻时居住在江南一带,在水下如同陆路,甚是灵活,你们等在这儿。” 于是六名府卫一分为二,三名精兵府卫率先去前方探路了。 应州城闹市,此刻还没有大雨来临前的征兆,天气晴朗,岸上船支走私掮客无数,各种私下交易频繁。 就在这时,岸上来了一伙人,看着像街头地痞,实则走路带风,行动利落,一看就是练过家伙的。 这些人一来,岸上的人做鸟兽散,街头也有轰动,这些人清理了街道后,立即来了一些男女老少行走在街头佯装行人。 要不是府卫们水性好,潜入深潭之中,多半就被发现了,好在他们也看到了这一幕,越发的对贤王妃的猜测更加的佩服,多亏得贤王妃先前的交代,不然他们按计划赶来,只要上岸就落对方人手中了。 这些府卫又在深底观察了片刻才赶回来。 方诚问府卫情况,才知他的计划早被人察觉,果然如贤王妃所说的,他的水师心腹中也有王戍的眼线。 不过岸上清了场,看情况不像是正规军,更像江湖人,方诚怀疑来的人只是应州主帅荒七身边的那位海匪娇妻,所以应州军主力都在城门处。 “快撤。” 方诚带着人就要撤走,就见后方水道有声响,众人大惊。 算着时间,剩下的那六名水师兵该是在巳时三刻从北码头出发,时间上不会这么快,可为何他们提前了? 方诚还算冷静,他立即做下决断,“回前方深潭闭气,不要作声,让他们先过去。” 前头深潭水底浑浊,若是对方是浅游,多半是观察不到的。 于是两方人就这么交臂而过。 带队赶来的竟然是王戍亲临,他是想早一步赶来先蹲守,待方将军带人来时包抄活捉,然后先一步从方诚手中得到兵符,如此即使是谢大公子,也不能小看了他。 就在这些人去了前方时,方诚带着人悄悄摸摸地从深潭里游出,很快出了匣道,众人才冒出头来。 “我们埋伏在此地,王戍总要还人撤回,到那时杀他们一个出奇不易,如此即使没有攻下应州城,也至少得到了燕北军的兵权。” 也算是方诚对长公主的将功赎罪吧。 很快水道上恢复了平静。 而此时密探院探子传回消息,宋九得知谢勇竟然没打算出动谢家军,着实谨慎无比,他是想利用燕北军内乱,以乱制乱达到自己的目的吧。 而且做为世家公子,还很怕死,竟然不敢亲自出城带兵。 不能让人袖手旁观,经此一战,他们若没有能利用好,再来便难以对付谢勇以及他掌控住的军北军。 而且若没有谢家军去城外抢武器,又哪能引出应州军的加入。 宋九回屋换了身利落的胡服,二话不说翻身上了马背。 密探院的人见了,哪能让贤王妃亲自去冒险,这可是长公主托付给他们的任务。 宋九看着他们拦了去路,于是抬头看了眼天色,生气说道:“快要下雨了,乌云要来了,咱们再不将谢家军引去应州城外二里坡,此计便不成了。” 密探院的人有些犹豫。 “你们能调动多少人,都跟我走,我若在街头孤身出现,必能将谢勇引出城去。” 宋九决定自己冒险将人引出城,密探院的人最终被宋九说动,只好将能调动的人都带上了。 他们藏于后方一路跟随,而宋九却是独自一人骑马走在街头,且走得又急又快,不惜冲撞了街头的摊贩,更是引来巡逻兵的注意。 果然有军兵往将军府去报信。 那会儿谢勇歪在榻上,心里却对这一战的忧心,他将谢家军秘密安插在燕北军营加入了战场,但他本人自然是不会去涉险的,先前跟王戍所说的,也无非是为了稳住他。 这会儿有军兵过来禀报,在街头看到了疑似贤王妃,孤身骑马经闹市要出城去。 谢勇听后立即坐直了身子,他猜到贤王定会参与此战,却没有想到贤王妃独自留在了城中。 看了看天色,大战在即,贤王妃突然出现在城中,莫不是她收到了战报,应州城外战败或者贤王受重伤,不然她为何如此焦急着出城去,都不顾暴露自己的处境。 不管这是计谋还是真出了什么事,但贤王妃一人出现,便是谢勇捉拿她的好时机。 此妇落入手中,不仅能威胁贤王,还能震慑当今皇帝,便是不愿意和亲的长公主,亦能拿捏。 第2123章 郭玉怒了 “想不到啊,他们竟然将这么一个大把柄留在城中,这小妇人也非传闻中的聪明,竟然失了分寸,敢孤身出城去。” 谢勇立即叫上心腹,都来不及换上铠甲,就一身便服上了马,带着身边几人就往城门的方向追。 密探院早已经派有人守在将军府外,见谢勇中计出了府门,立即往城门方向的探子传消息。 宋九不敢有半点停留,手里拿着鞭子催着马匹往城门赶。 有巡逻兵要相拦,跟随其后的探子便会暗中出手,宋九总能逃脱。 于是后方一路的追兵,闹得街头兵荒马乱,宋九一人一骑丝毫不慌,就这么跑到了城门处。 城门的兵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密探院的探子已经接到了将军府那边的消息,直接用了火珠子炸了城门,导致守城兵吓得四处逃窜。 宋九在烟雾缭绕中奔出城门,再回头,后方追她的兵更多了。 可是出了城门,密探院的人就跟不上她的速度,而从此地去往应州城外两里坡,就全靠宋九的骑术了。 这逃命的功夫也算是在寮国时练了出来,这会儿宋九骑着马,一路奔腾,竟将这些北地骑兵落于身后。 再加上密探院的人时不时干扰,这些追兵不得不停下应对,导致连宋九的影儿都没见着了。 追出城来的谢勇心头很不服气,他带着这么多人竟然无法对付一个小妇人?将来如何在属下面前立威,他今日非捉拿此妇不可。 前方宋九见追来的人不见了,又不得不放慢了马速,直到看到了追兵中被围护在内的谢勇后,她又加速前行。 就这么一路吊着追兵的胃口,竟然在乌云遮日前赶到了二里坡外的官道上。 前方就是战场了,宋九也不想去战场拖累她家夫君,于是下了马,一巴掌拍在马屁股上,将马赶去山林中,自己也准备寻一处隐蔽时,没想在草丛里遇上了潜伏的寰州兵。 数把大刀架在宋九的脖子上,宋九吓得从怀里拿出王府令牌,这些人见是王妃亲临,吓了一跳,匆匆要跪下,宋九却是“嘘”了一口。 于是草丛里恢复了平静。 后方官道上传来了马蹄声,二里坡的埋伏兵都打起了精神。 此时天顶乌云开始聚集,生死一战的时刻就要来了。 应州城墙上,有人匆匆上了城墙来到了郭玉身边小声说了几句,郭玉脸色大变,她抬了抬手,叫探子退下,而后来到了荒七的身边。 “将军,今日燕军志不在攻城,咱们上当了。” 郭玉的话令荒七吃惊,眼瞅着天气大变,而刚才燕军攻城之时,可是将炮火和武器都拿了出来,且攻了两波城,那些人无比英勇,都差点儿攻上城墙来了。 而荒七与应州军正等着这一场大雨呢。 这燕军的火器算是见识过了,威力十足,要不是应州城墙厚实且高,恐怕难以守住。 “若是我应州军有这样强大的武器,何愁守不住一座城池。” 荒七感叹。 郭玉听了荒七的话不予置否,心里想着的却是刚才探子来报,内城闹市发生的事。 乌云来临前,冒出头来的人当中并没有贤王和贤王妃,那么贤王的大部队该是在眼前的战场上,可整个作战过程她都看在眼里,并没有看到贤王当年大战四大宗师之威力。 甚至郭玉都没有在人群里分辨出谁是贤王。 至于那内城水中冒出头来的人,有几人竟然趁乱逃走了,也是有点手段的,还极为谨慎,莫非燕军军营里有泄漏计划的? 乌云遮日,暴雨来即将来临,天地乍然变暗,城门处的喊杀声突然小了。 城墙上的荒七和郭玉疑惑的在围墙上探出头来,却模糊的看到燕军战场突然暴乱。 本该攻城的计划似乎有搁置,反而一个个带着武器对着后方,似乎后方来了什么人。 荒七立即叫先锋军出城探情况,郭玉本想阻止,却也犹豫了。 天越发黑了,能见的视线越短,城墙上已经看不清战场了。 而打开的城门处,并没有燕军攻城,一队应州军从城内冲出,还没与燕军交战,就听到了打斗声。 “莫非是谢家军?” 郭玉猜测着。 荒七面上一喜,“所以盟约还在,谢大公子并没有失约。” 的确后方来了兵马,打斗声就不对。 荒七欢喜,立即下令打开城门,应州军全力以赴,与谢家军前后夹击。 只是命令还没有传下去就被郭玉阻拦了。 郭玉对贤王和贤王妃自然是恨之入骨的,可是这对夫妻当初敢大闹上京四大部族,便不可能是这么容易打败仗。 “小心有诈。” 郭玉刚要相劝,荒七生了气,“玉儿之言太过小心,如今天时地利,更是出兵这时,你瞧瞧这天气,已经下起了豆大的雨滴,燕军手中的火炮用不上了,即使没有谢家军,咱们应州军也不该退缩。” 正说着,冲锋军清理出一条通道,就见好几位应州兵运走了火炮往城门方向赶。 “瞧瞧,燕军连炮车都落下了,可见谢家军之强势,咱们若再不出兵,这些火药武器都落谢家军手中,于我应州军不利。” 郭玉还要阻拦显然拦不住,不仅如此,主帅荒七更想亲自领军出城,是那些冲锋军带回来了炮车和火药太过显眼,荒七的眼里只剩下这些火药武器。 郭玉亲眼看着新婚丈夫披上战铠下了城楼,她一路追下去,朝丈夫喊道:“可还记得上一任应州主帅之死?” 城中将士自然都记得,被郭玉一提醒,一个个的犹豫起来。 荒七却是生了气,“大战在即,你妇人之仁,哪来的胆子阻拦我大军,上一任主帅之死,那是他愚蠢,而我荒七,岂是他们能对付的。” 郭玉真被气坏了,可惜自己手中的兵安排去了闹市,眼下显然无法阻拦荒七,郭玉只得也披上了战甲翻身上了马。 应州城门大开,暴雨也在此刻来临。 随着风雨来临,前路的能见度更低了。 雨雾中只有打斗声和哀嚎声,根本无法分辨是哪方的人马。 而随着荒七亲自领兵出城,一路上看到不少兵器撒落,炮车就看到了三辆歪斜的倒在路旁,而炮车里的火弹全部被雨水淋湿,显然是用不上了。 第2124章 都上当受骗了 看到此等场景,荒七更加相信了,这一战,他荒七定会在寮军面前立威,在古里族中出名。 越是这样,荒七越是兴奋,而一旁追随的郭玉却越发觉得不对劲。 一人能战四大宗师的贤王,如今又在何处?他为何还没有出手?还是说这一切都是假象。 正是这一路的武器,使得荒七马不停蹄的接着往前追去,完全没有停下来捡武器的意思,郭玉冒着大雨相劝,声音却被雨声掩盖,荒七根本没放在心上,还带领着亲信兵更是赶前头去了。 然而应州军兵,却是头一回见识到燕军的火药武器,见到炮车和火弹就挪不动脚,于是原本整齐的队伍在这些武器面前骤然停下,开始疯狂的捡了起来。 郭玉往前方已经跑远了的队伍看去一眼,又回头看向被武器吸引的应州军,清丽的面容上只剩下恼怒。 若这一切都只是贤王和贤王妃的计谋,那应州军可就完了。 郭玉想了想,还是打马往前追去。 不远处的水道上,被流沙窟小兵差点儿抓了的王戍带着几名亲信逃离,刚从内城水道上出来,出了水匣就察觉到不对劲,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深潭里冒出几个身影,王戍才出虎口又入狼窝,看着眼前用刀子抵住他脖子的方将军,他知道自己行伍生涯算是完了。 抓了王戍几人,又得知内城有埋伏,于是方诚在岸边发了信号,此时乌云密布,天暗了下来。 方诚恶狠狠地看了一眼王戍,他不明白,自己对他也不错,此人还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为何最终背叛了他? 被绑的王戍也回过味来,所以方将军两次探访水师营实则在给他下套,何时方将军如此睿智了,他这是投靠了长公主不成? “将军今日抓了我,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我与将军共事多年,临死了还有一句忠言,我虽背叛了将军,可那长公主救下将军也非善辈,无非为着的还是将军手中的兵符罢了。” “将军在边城多年经营,如今因此一遭却拱手相送,我替将军不值当。” “咱们二人在边关守了七年,多少场与寮军的战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凭什么长公主一介妇人,从京都而来就敢抢走兵权,将军心善,我等将士自是不服。” 王戍这番话说得是激昂,一旁站着的王府府卫听了,面露凶色,手已经摸向了腰间武器。 然而如今的方诚听了这番话却是不以为动,反而冷笑一声,盯着狼狈又狡猾的王戍说道:“若没有长公主,我便活不到今日,你的所作所为倒也让我明白了许多的事。” “燕北军原本就是老晋王的部下,我守在这儿,也是为了完成老晋王的遗愿,我等老将从未忘记初衷,倒是你几次三中间挑拨,害我不忠不义,愧对老晋王。” “而今老晋王之传人长公主归来,我本就该将兵权送上,至于你,我不会杀你,只会将你交给长公主,由主帅亲自军法处置。” 王戍听到这话就知道方诚将兵符给了长公主,心头恼恨,怪自己心太急,没能事先寻到兵符,这会儿又中计落入方诚手中,王戍不再说话了。 王府的府卫们也听了方诚的话后放下了手中的兵器,将这些人押走。 方将军给了信号,应州城外的战场便有了变化,正好在乌云遮日之时,谢家军混入燕北军兵从后方包抄过来。 于是寰州兵就这么在暴雨中“逃窜”,往二里坡的方向去了。 当初应州主帅便是在二里坡的地方被小团子擒拿,而今新上任没几个月的主帅荒七再次追至二里坡,却发现此地突然安静下来。 荒七终于拉回一丝理智,就见右方冲出一队兵马,应州军连忙应战,却见对方是燕北军,于是荒七朝人群里喊王副将的名号。 燕北军参杂的谢家军停下了脚步,只有部分燕北军却有些蠢蠢欲动,这可是面对面短兵相接,今日若杀了应州主帅,他们可就立下大功,顺势攻下应州城了。 原本这部分燕北军受令于王副将之下,却仍旧对老将军方诚之死有异议,眼下更是被军功所诱惑,竟要动手。 而在两军的前方,还有一队追兵赶至,正是追拿宋九而来的谢勇以及他的亲信兵。 三支兵马汇集,而长公主所带领的寰州军去了何方?那些炮车火药呢? 就在这些人疑惑不解时,暴雨中有飞火枪烧来,就近的几名军兵被烧得嗷嗷叫,而随着飞火枪的出现,满山遍野的寰州军也现了身。 除此外,围绕着二里坡的引火线加上了猛火油不顾雨势迅速漫延。 待这些人看出端倪时,寰州军已经后撤,三支兵马连忙下令后撤时,才发现他们已经被持有飞火枪的寰州军堵了出口。 一时半会逃不脱,便全部被迫汇聚在震天雷包围圈中,引火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烧了起来,直到引火线的亮光停留在一处,他们大叫一声:“不好。” 震天雷被引燃,持飞火枪的寰州军撤退,还没有追进包围圈的郭玉只能远远地看着二里坡火光四起。 宋九终是不负所望,将谢勇引来险地。 此刻宋九来到夫君的孩子们面前,他们才察觉到她的到来,也是万分庆幸,大家都没有事,今个儿的计划也算是圆满了。 宋九众人站在高处看着,看到谢勇被谢家军护在中间,结果还是被炸飞,看来即使不死也会缺胳膊少腿的了。 至于应州主帅荒七,在慌乱中被身边护卫扛出火海,主仆二人死里逃生,刚松了口气,小团子手中的剑已经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活捉了荒七,而一路追来的郭玉,但凡她能多停留一会儿,也能将荒七带上马背,逃回城内,偏偏荒七被捉时,只看到郭玉仓促而去的背影。 郭玉返回城中,立即下令关上城门,自己带流沙窟的小兵接手了城门的管控。 而先前应州军捡走的炮车炮弹也都被流沙窟的小兵清点入库。 她嫁给荒七,为着的就是这应州的兵权,以及她复仇的心思。 第2125章 谢家有权势 荒七被活捉,寰州兵后撤,血肉模糊的战场寂静下来。 待流沙窟的小兵过来清理战场时,方发觉谢大公子的尸体不见了。 很快这个消息传到了郭玉的耳中,她好心派人去清理战场,为着的是寻找荒七的尸体,再借着将军夫人之名头暂时统领应州军,抵挡贤王和贤王妃进一步攻城的计划。 只是没想到荒七的尸体没找到,便是谢家大公子的尸体也不见了。 眼下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慌乱中被寰州军给抓了,二是他们趁乱逃走了。 然而不管哪一样,都令郭玉在应州坐的不安稳。 而此时原本差点儿炸死在死人堆里的谢大公子谢勇,他正被一名亲信兵背着一路逃亡,身后跟着的几名亲信兵也都伤痕累累。 谢勇在疼痛中醒来,就见自己眼前景物快速变换,脑子还有些不太清醒,就察觉到自己无力的双手,正仔细看时,突然“嗷”的一声哀嚎,吓得亲信兵停下了脚步。 “大公子醒了。” 那人将大公子放下,其他亲信兵也都停了下来。 谢勇看着空空如也的双臂,再次哀嚎出声。 被炸飞的身子没有死在两里坡,如今虽然被救,却也只是简单的包扎了伤口,鲜血还在往外冒,可他们不能停留,他们得赶紧逃命去。 边城没法去了,便是这燕北之地也不能再停留,只有没日没夜的跑回谢家军的地界,才敢停歇。 可是谢勇知道,这么跑下去,他要没命了,即使真捡回来一条命,他失去了双臂成了废人,他身为谢家嫡长子如何面对族人?面对谢家军? 他这一生算是彻底的完了,此刻的他是活着还是死了,都不重要了,回京城以后,父亲也同样会放弃培养他。 谢勇哀嚎声停下来了,看着鲜血滴落的双臂,苦涩一笑,说道:“不必逃了,我活不成了。” 这些亲信兵也都知道,他们在这山间,不仅没有休息之地,更无可能请得来大夫,而且寰州军一旦清理了战场,就会知道他们并没有死,一定是要派人追来的。 几人正说着呢,山间的鸟兽突然有了异动。 谢家亲信兵吓得回头看,他们犹如惊弓之鸟,山间的异动令他们感觉到了绝望。 谢勇虽说自己活不成了,可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露出惧怕之色来。 “是长公主在御兽,你们怎么将我带入山林,若是走官道,或还有可活的机会,入了这山中,山中鸟兽皆听令于长公主,我们如何能活?” 谢勇话没说完,亲信兵就将他强行背了起来,几人又接着往前跑,可是山间的鸟兽越聚越多,便知后头追来的人离他们不远了。 “将我放下来吧。” 谢勇不想跑了,也跑不脱了,他带着谢家军想来搅乱燕北军的布局,早被长公主记恨于心,她不会放过自己的。 鸟兽包抄了过来,却并没有攻击他们,反而将他们围困在内。 直到林间出现一个骑着头狼奔跑着的红衣女子身影,谢勇就知道死期到了。 小团子独自一人入了山林,她没有叫来亲信兵,毕竟在这山中,无人能伤害她,何况眼前不过几个小兵,她一人对付足矣。 谢家亲信兵很绝望,却又不得不拔刀相向,将少主护在身后。 小团子手一抬,几枚牛毛针轻飘飘的射向这些亲信兵,在亲信兵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全部中毒而亡。 如今只剩下谢勇一人。 小团子从头狼身上下来,背着手,阔步来到谢勇面前,沉声问道:“谢大公子可还有什么交代的事?” 谢勇气得咬牙,想要破口大骂,又对上小团子凌厉的丹凤眸吓得闭了嘴,他知道活不了,但是临死前还受折磨,他也会受不住的。 “谢家也算是百年世家了,如今你父亲身为左相,一跃而上成了京都第一大世家,想来做为谢家嫡长公子,未来的谢家之主,从小更是锦衣玉食的长大。” “你原本可以继承你父亲的家主之位,即使将来做不成左相,倒也能保全你们家族,可你千不该万不该私养谢家军,又压迫地方州郡百姓,暗中收取税目做为军银。” “谢家野心之大,倒是害死了你,连着燕北军的兵权都想染指,那神机营的武器,你们盯了多日,心动吧。” “就是不知你死了,你谢家军还能留多久?” 小团子句句刺痛谢勇的心间,他怒道:“若无们世家,又哪来荣家人的天下,当年荣家先祖皇上位,可是受我们世家拥护才得到江山,而今不念旧情,一心想要利用寒门子对付我们世家,岂能容忍。” “我死了无所谓,谢家子数十,皆有青年俊杰继承,不辱没我谢家门楣。” 谢勇说得慷慨,然而小团子却是笑了,“谢家将来如何且不说,至于你谢勇,却是享受不到了。” 小团子说完这番话,正要动手,林间传来稚嫩的声音,“大姐姐,且慢。” 哲哥儿三姐弟出现在面前,也不知三个孩子怎么追踪到大姐姐的行踪,毕竟小团子可是连父母和亲信兵都瞒了过去的。 祥姐儿和瑞姐儿上前一步拉住了小团子的衣袖口。 哲哥儿顺势从怀里拿出江山舆图放到了谢勇的面前。 谢勇看着荣家的几个孩子个个了得,心头难受得不行,要是他谢家子有如此能耐的后辈,他死而无憾,可惜世家子中多纨绔,不家荣家子孙。 瑞姐儿在谢勇面前蹲身,稚嫩的声音问道:“谢大公子,你可知谢家军军营在何处?” 谢勇听后,像看傻瓜似的看着瑞姐儿,刚才还想着荣家子孙聪明,如今看来不过如此天真。 谢勇冷笑,不予理会。 瑞姐儿却是一脸的认真,还皱着眉头,伸手指向一处,“瞧着这儿不好驻军,养这些兵马必然靠近水源,且要粮草丰富之地。” “若是定在江南,粮草不好收藏,且这些地方外商聚集,人口流动大,免有泄漏。” “若在北地,这几处又甚是荒凉,虽无人烟,也有水草牧场,可是太过靠近玄阳,怕引人注意,还是得小心为上。” 谢勇原本淡漠地听着的,可听到瑞姐儿一番分析,心头惊讶,荣家子孙当真是聪明,这小女娃都没到及笄之年,脑子就这番聪明透彻了。 第2126章 孩子们的反击 很快瑞姐儿指向了一处地儿,正是南北之地都不曾有的好地势,荒凉无人烟,有天然牧场,有水源,且通船支,同时隔着京城远,可一旦京都调兵,不仅能走水路,也能走陆路。 当瑞姐儿指着此地分析之时,祥姐儿在一旁说道:“这不是湖城么?” 谢勇听到湖城二字,心头猛的一跳,眼神微不可闻的朝两姐妹看去一眼,又极力去掩饰自己的慌乱,心头暗忖:“就两个女娃子,竟然猜到了他们谢家军的驻扎之地,绝不能露出半点,便是死也要将谢家军军营护住了。” 没想到瑞姐儿将他的心声听得一清二楚,瑞姐儿哈哈大笑,朝姐姐弟弟们说道:“我知道了,谢家军军营在湖城,大姐姐,快将这个消息告诉二哥。” 谢勇震惊的看了瑞姐儿一眼,但很快他垂下眼帘想要掩饰,可心底已经开骂,这个女娃娃莫不是有识人之术?她怎么如此肯定就在湖城,荣家人太可怕了。 如今谢勇要死了,连给自家父亲传个话的可能都没有,若是当今皇帝真的知道了谢家军的军营之处,那他们谢家可就真的完了。 许是气急,谢勇突然口吐鲜血。 瑞姐儿起身,叹道:“都气出血不了,也是造孽。” 三个孩子挺有默契的背过身去,小团子抬起右手,手中长剑举起,只听到“嘶”的一声,谢勇应声倒地,没了气息。 三个孩子巴巴地追上大姐姐,为着的就是这一刻在谢勇面前确定谢家军营所在地,如今算是知道了这个秘密,接下来要对付谢家军就容易得多。 只可惜小团子得手了燕北军兵权,不得离开燕北,寮军还在虎视眈眈,所以这个消息只能传入京城告诉小圆子。 城中将军府,方诚回归,王副将也一同被带了回来,军营大权接手,将军府也恢复了安宁。 而先前来送亲的使臣团,倒是识时务,在大战之时,得知谢家军败,立即卷铺盖逃走,连着驿站里还没有收拾的陪嫁之物。 想来使臣团逃回京城,定会将谢家大公子之死告知谢相,长公主与左相谢家之仇算是结下了。 而在这一切发生之后,各自忙活着整顿时,京都户部竟然运送来了粮草。 那是右相曹远丰身边的幕僚刘先生,带着京兵送了粮草而来,来的竟然如此的巧妙。 刘先生入了将军府,见到宋九夫妻,先是一愣,而后向夫妻二人道喜,长公主顺利接下燕北军兵权,朝中分两派,左相的人在反对,但右相的人可是支持长公主主战,且皇上已经撤回和亲的圣旨。 宋九若有所思的看向这位幕僚,待他说完这些阿谀奉承的话后,就叫人将其引入客院,且等小团子回来后再处置此事。 而这些人一入客院,大门外就调派了不少军兵守护,这让刘先生心头吃惊不已,本以为找了这么一个时机将粮草送上,如同雪中送炭,如此长公主必定念及右相的好,来日也定会重用右相。 可是没想到这一点竟被贤王和贤王妃识破,不仅如此,门面上派这么军兵守护,实则是在监视他们,刘先生开始有些担忧起来。 若是他们能早在战前就现身,是不是显得真诚一些,倒是好心办坏事,这是要坏了主公的计划了。 傍晚时分,家中几个孩子才回来,宋九还奇怪哲哥儿姐弟三人怎么跟着他们的大姐姐出了门,也没有带个护卫,好在他们都平安无事的回来了。 祥姐儿和瑞姐儿一回来就靠母亲怀里,舍不得离开,这么一看还是个孩子,谁还能想到今日她们在林中逼问谢勇的事。 小团子得知曹相派人送来的粮草,且带来了最新的圣旨,她不仅接管燕北军兵权,还不用去和亲了,且在她要夺回燕云十六州时,户部定有助力,再也不会缺粮草和武器。 小团子听着刘先生所言,一边悠闲的玩弄着手上的腕珠,这让刘先生看不出长公主的性情和想法,颇为忧心。 终于刘先生说完了废话,小团子方开口:“想来刘先生远道而来也是辛苦,不如在府上暂做休息,明日同我去往军营,也来见证一下我燕北军的实力。” 刘先生正想留下来探情况呢,没想到长公主竟然给了他这么好的机会,还要带他去往军营,如此回去后也好向主公交代了。 第二日,宋九夫妻二人带着孩子们也都跟去了燕北军营,这也算是宋九夫妻二人光明正大的在军营里现身,不知还有多少老兵认得她家夫君。 夫妻二人失了记忆,家里人好几次都提及她夫君当年在边关时的战功,她也与有荣焉。 刘先生只带上了一名护卫跟着去的,一路上面色沉静,倒也还算安分的。 今日军营除了长公主拿出圣旨接掌兵权一事之外,还有一事要处置,那就是叛国的王副将也得按军法处置了。 那会儿众人在台上坐着,刘先生还在东张西望的想要确认一下燕北军的数目,却不知鼓声突然响起,几名军兵拖着一个衣裳凌乱的人上了台。 那人身上已有鞭伤,四肢被铁链绑住,直直地跪在正中间,吓了刘先生一跳,不知这是何意。 小团子抬了抬手,方诚便上了台,将一份罪状书展开念了起来。 初始罪状书中提及王副将判主毒害方将军之举,此时的刘先生还觉得可笑,这军营里也尽是阴私手段。 然而转头下一段就记下了王副将与谢家大公子谋兵权,与应州主帅荒七结明之举,立即将刘先生的心神拉了回来。 此时应州主帅荒七被带了上来。 这是要公开审案了不成?可是这涉及左相家嫡长公子,再说谢大公子在边城一事,门面上大家都没有说开的。 刘先生开始坐立不安起来,他成了这一桩公案的见证人,长公主这不是利用他将谢大公子的罪行带回京城,而且他是右相曹府的人,那也就代表着右相这是公然与左相为敌了。 刘先生当即起身,想寻个借口离场,没想贤王妃叫住了他,同时贤王怒目瞪他,吓得刘先生又赶忙坐了回去。 第2127章 送给小团子一份礼 前头念着罪状,应州主帅荒七一一认下,并道出与谢家大公子和王副将的结盟书内容,此案公之于众,燕北军哗然。 王副将不仅夺权害方将军的性命,还竟然与敌国主帅通信结盟叛国,亏得他们跟随了王副将的调动,一时间燕北军中都沉默下来了。 小团子拿出手中兵符,底下燕北军跪了下去。 那些曾经跟过老晋王的老兵竟是热泪盈眶,方将军接掌燕北军后,将他们这些老兵边沿化了,方将军身为同样跟着老晋王的老兵,他为了得到兵权,仇视他们这些老兵,这些老兵早已经含怒于心。 而今他们终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见到了老晋王之才的长公主,他们总算消了怒火,更是激动无比。 方诚看着底下的老兵,心头惭愧,也跟着在台上朝长公主跪了下去。 小团子上前当众审案,又让王副将与荒七画押,而后荒七被带了下去,王戍却当众军法处置,乱箭射死。 右相府的幕僚刘先生看完这一切,知道自己是跑不脱了,只好上前顺势接了长公主手中的罪状纸,并说会带回京都,交由曹相呈上朝堂,揭开谢家长子叛国案,定要谢相给个交代。 经此案公审后,小团子在燕北军中有了威名,加上寰州军,再次攻打应州不在话下,何况眼下的应州,群龙无首,郭玉做为新进门的将军夫人,应州军根本就不服她。 眼下应州乱成一团,要不是流沙窟出来的都是匪徒,行事阴狠,恐怕郭玉连住在将军府都不得安生。 小团子擒拿住荒七,应州军便难以反抗,除非上边又派来新主帅,可是应州出事的战报被郭玉压下,根本没有传给古里族大家主,倒也是方便了小团子他们的行动。 宋九夫妻二人送走了曹府幕僚离开后,夫妻二人正犹豫着什么时候回岭南时,岭南突然在此刻来了家书,是大嫂亲笔所写。 家书中大嫂言词简洁,没有多少的情绪,只是问夫妻二人何时归岭南,且让他们回去之时传信,他们好提前准备替他们接风洗尘。 宋九放下信,问那送信来的驿馆小吏,这信从岭南送来燕北,估摸着要多长的时间? 那驿馆小吏盘算了一下,说道:“回王妃的话,估摸着月余了,毕竟不是紧急的军情。” 宋九立即看向身边的丈夫。 任荣长疑惑的看着媳妇,莫非有什么不对? 宋九给了驿馆小吏赏钱,待人走后立即将人关上,拉着她家夫君来到里间,小声说道:“时间上不对,一个月前大嫂他们最多才安顿好,不会巴巴地送家书来催咱们回去。” 任荣长着急起来,“媳妇,大哥他们可是出什么事了?” 宋九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大嫂写的信有些古怪,要是放在往常,大嫂给她写家书,定会交代一下他们安顿得怎么样,齐哥儿可有找私塾,有没有请先生,还有他们在岭南的王府大不大,要买多少仆人。 可是这家书中什么也没有提,甚至都有些疏离感,可是家书上的字迹的确是大嫂亲笔所写。 宋九心头焦急无比,任荣长见媳妇如此忧愁,忍不住说道:“媳妇儿,咱们回岭南去。” 宋九也想,可是她放心不下小团子和孩子们,他们带着燕北军能夺回失去的州郡么?朝堂上又会起什么变化? 谢家失去一个嫡长子,想来结下了仇怨,又要怎么对付他们呢? 夫妻二人正说着呢,小团子带着弟弟妹妹们进来了。 刚才几个孩子来到屋里不见爹娘,就听到爹娘在里间说话,不想听也听了个全,这会儿更不想爹娘为难,他们是进来相劝的。 贤王被“贬去”岭南,那是弟弟的计划,小团子也能猜测得到,留在京城反而处处受制,只有远离京城,他们一家人一起努力,才能强大起来。 而岭南王府里,没有爹娘坐镇,恐怕家中长辈根本无法压制住那些地方官员,尤其开通了海夷道后,原本只敢走私的商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上岸,想来贸易会更加的发达起来。 所以如今的岭南才是最重要的,小团子认为不能自私的将爹娘留在这儿,夺回余下的州郡,那是她做为燕国长公主该承担的责任。 宋九夫妻二人被孩子们劝住了,决定先回一趟岭南,尤其宋九还担忧家中二哥转运使的官,从没有做过官的二哥,他可曾适应,尤其他还是最先去的岭南。 要与爹娘分别,几个孩子眼眶都不自觉的红了。 宋九决定做一顿饭菜来做为离别宴,明日他们就离开燕北,往岭南去了。 那久违了的油酥饼,小团子吃在嘴里就舍不得咽下去,她和小圆子弟弟从小吃到大,那酥香的味道早已经记忆犹新。 宋九看着几个孩子默默地吃着这顿团圆饭,她心头也不好受,舍不得与孩子们分别,尤其她还失忆了,错过了这七年的时光。 夜里,宋九靠在丈夫怀中,一直没有能睡着,她突然想到一事,坐起身来时,任荣长也跟着起了身,显然她家夫君也没有睡着。 “媳妇儿,我们走前去一趟应州城如何?” “夫君,要不我们离开前给小团子清理一下仇人。” 两夫妻当真是异口同声,黑暗中,两夫妻相视一笑。 都是这么想的,既然不能留在燕北帮小团子了,走前也至少清理一下应州城的那个障碍。 宋九向来不愿意她家夫君冒险的,但是这一次她认为可行,去往应州城的水道想必来不及堵住,而应州城中无主帅,只有流沙窟的匪徒守着郭玉在做主,想必乱成一团了。 他们趁乱将郭玉给抓了,流沙窟的匪徒也没办法反抗了。 左右睡不着觉,夫妻二人连夜出发了。 简简单单的包袱往背上一背,她家夫君便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宋九看着眼前宽阔结实的背脊,很是安心,如往日一般爬上她家夫君的背,夫妻二人便从窗户边跳了出去。 夫妻二人从应州城内闹市出现的时候,那会儿已经是五更天的时候,天边露了白。 第2128章 给孩子解除麻烦 应州城当真是乱成一锅粥,街头过去的巡逻兵不仅慌乱,还在街头乱收起了税赋。 仔细上前一听,这些巡逻兵皆是在盘算着趁机捞点儿好处,来日应州城被燕军夺去,他们也好带着钱财逃命去。 像这样心思的军兵不在少数,且一波又一波的收税,乱拿乱抓,已经不是先例。 先前内城水道的走私商常有出没,这几日不敢出现了,有传言说这些走私商已经从水道离开了应州,留在城中的产业都低价给转手了。 以前这些走私商被军兵营抓了,能捞上一笔当做军费,也正好顾全了军费上的短缺,而且寮国内乱,古里族的粮草多是接应内战去了。 做为应州主帅,不仅得大权在握,也得管住底下军兵的钱袋子,才能一上任就服人心。 除此之外,这些军兵还发起了牢骚,说起将军夫人占据了将军府一事,他们不服,更不服一群流寇统领在他们的正规军之上,甚至还有人怀疑将军夫人与燕军勾结,才造成将军被燕军抓走的。 随着这些巡逻兵远去,天也已经大亮,街头的商户虽然有开门做生意,却都死气沉沉的,街头的小摊贩也不敢出现了。 宋九夫妻二人坐在面棚一角吃了一碗面,便听到了不少消息,同时也确定了流沙窟小公主在将军府。 待夫妻二人结账要走时,街头又来了一队快马,上面坐着的人并没有穿军服,但街头的百姓见到了他们,反而露出慌张之色。 待那队急马过去了,宋九问一旁的街坊,那街坊低声说道:“听说是海寇出身,不过他们是将军夫人的手下,也在街头收税,不过看来,今天不是来收税的。” 瞧着流沙窟出来的匪徒不少,流沙窟小公主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占据将军府。 夫妻二人趁街头清静时离开,一转身消失在巷子角。 将军府书房中,郭玉坐在书桌前看着战报,那是寮国各部族内战的情况,而她的手停留在古里族的战报中,古里族不是有水药的么,怎么被谙蛮族给打败了。 谙蛮族大家主谙蛮娜从中原回去后便中毒太深,不是只得卧床不起么?如今的谙蛮族又是谁在当家作主?似乎后辈中没有这般能人,唯一的解释便是谙蛮娜莫不是解了毒? 郭玉正看得出神,她的身后无声无息的出现了两个身影,正是宋九夫妻二人。 到底是从流沙窟出来的,又曾为了报仇与任荣长交过手的郭玉,她很快有了反应,但身子未动,翻着纸张的手突然一紧,一柄匕首从袖中露出,回头便是出击。 任荣长一把将媳妇推开,手中软剑一挡,软剑立即缠住了匕首,往后一拉,郭玉手中的兵器脱了手。 而郭玉也借此机会从桌子上翻了过去,退开好几步才稳住身形,再看夫妻二人,她很震惊。 将军府被她把控,按理说这对夫妻没办法闯进这书房重要,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外头的护卫可都是流沙窟里最厉害的勇士。 “是你们。” 郭玉收起情绪,平复了心情,意识到这对夫妻今日便是来要她的命,应州一战主帅被抓,自然能问出她的来历。 从流沙窟被迫到海上做劫匪,而今上了岸,成了应州城的将军夫人,郭玉用了不少心思,结果还是这么轻易的落入了燕国贤王之手。 面对着一人能敌四大宗师的燕国贤王,郭玉心头有了怯意,于是目光往宋九的身上瞥了一眼。 能听人心声的宋九立即察觉到了危险,她往后退了一步躲丈夫身后,而手却也摸向了袖中自保的火珠子。 郭玉咬碎了银牙问:“所以这一切都是你们俩做的局,我家七郎也是落入你们之手?” “那么今日闯入我书房中,莫非应州城外已经有了燕军,你们的目标是应州城?” 宋九只淡漠的看着她不说话,任荣长更是没心思搭理她,只想速战速决离开此地。 可显然郭玉想要拖延时间,是想自己的护卫终于发现来救她么? 宋九开了口:“夫人还是别等了,院子内外的护卫都被敲晕了,没有人来救你,而且如今的将军府外,恐怕已经被应州军给包围,这处府邸马上就不属于夫人了。” 郭玉瞪大眼睛,她在城中稳住局势,可不见那些应州军敢反,于是怒问:“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宋九便提了一句:“听说将军府里藏了不少宝贝,这些应州军会不会担忧将军府的宝贝落入你们流沙窟匪徒的手中?” 竟然用的挑拨离间计,然而这一招的确好用,郭玉气极,她信了宋九的话,再也不废话,双手弯刀露出,朝着任荣长攻击而来。 郭玉知道打不过任荣长,可是她还是迎面而来,这让宋九有些意外。 就在这时,郭玉的心声传来:“只要靠近书桌,便有机关逃走,万不能露出破绽,与之对敌,必会大败。” 宋九立即出声:“夫君,别准她靠近书桌。” 任荣长听了媳妇的话,立即回身,手中软剑直接对准了郭玉的后背心脏位置脱了手。 被宋九点破了的郭玉满脸震惊的看向书桌对面的宋九,可是她只顾着逃命,没想到贤王出手如此快准狠,根本来不及躲避,软剑刺入后背,在前胸来了一个对穿。 郭玉倒在书桌前,忍着最后一口气,拨动了书桌上的机关。 就在这时,任荣长已经靠近她,快速出击拔下她后背的软剑,正好地下机关门打开,书桌与郭玉一起掉落机关阵中。 任荣长只来得及取回软剑,机关阵关上。 宋九快步来到书桌曾摆放的位置,这儿除了带着余温的血迹,再也看不到机关阵阵门,而书桌随之落下,连打开机关阵的机关也没有了。 郭玉是做了准备的,一直防着他们夫妻二人近身报复,所以早早的在此地设下机关保命。 不过刚才她家夫君那一剑穿心,想来也活不成了,而且这府中没了那些忠心的护卫在,就算一时半会郭玉还有气,也熬不了几个时辰。 第2129章 宋九夫妻到了岭南 在宋九夫妻离开将军府时,应州军已经闯入府中,果然进去的这些人根本无人在意郭玉的死活,而是在府中四处搜查,有无钱财留下,很快将军府的库房被人打开。 应州街头不少快马飞奔而过,宋九夫妻二人反而夹在人群里看了一会儿热闹,这才往城门的方向走。 原本关闭的城门不知几时被人打开,而守城门的军兵似乎少了一大半。 如今城中有百姓要硬闯出城,城门处的军兵根本管不住,被人流挤到了一边。 宋九夫妻二人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出了城门。 再回头看向燕国地界,夫妻二人相视一笑,不必她家小团子多操心,应州城不攻自破。 而燕北的战争这才只是一个开端。 *** 一封急书从燕北送到了京都左相府,这份急书比使臣团还回来的快,里头记载着谢家嫡长子的死因,以及边城周围的谢家军散兵落入了长公主之手。 左相谢文瀚看到书信中的内容,颤着双手将书信放下,扶着桌案坐在太师椅中,再回头看向面前的三位家臣幕僚,咬牙说道:“此仇不可不报。” 家臣幕僚看到了书信上的内容,脸色也变了,其中一人上前一步,说道:“长公主不愿意和亲,还想着收复余下的州郡,小的认为,这兵权可不是这么好拿的。” 谢文瀚立即看向这位家臣,“哦?” 那家臣接着说道:“和亲圣旨和使臣团本就是皇帝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有曹右相之言,皇帝便立即改变了旨意,默许曹家的提议从吏部调拨他的人去往登州上任,从而得到右相以及户部的支持,想必粮草都已经送到燕北去了。” “小的前不久在酒肆遇上曹府的人,听传曹府幕僚刘先生跟着粮草去了一趟燕北,想来不日便会返京,带回燕北的消息。” 且不说身边家臣是怎么认得曹府里的人,便听这家臣一番话,倒是提醒了谢文瀚,他的儿子没了,恐怕长公主还不会放过他,定会找些什么证据借着西宫皇后之势传出,谢家一并受到牵连。 谢文瀚气得不轻,立即叫来心腹,交代道:“给御史台王御史传个话,叫他尽快来府一叙。” 心腹连忙退下传话去了。 谢文瀚叫家臣磨墨,他要亲自上奏折,便是为了这一次长公主统领燕北军一事。 待那奏折写完,谢文瀚冷笑一声,“燕北的仗,一年之内打不完,长公主必须和亲。” 几位家臣自是看了家主的奏折,明白了用意,附和着。 第二日朝堂上,朝中不少臣子提出长公主统领燕北军兵权一事提出质疑,燕国历来没有女子领兵出征的先例,何况朝中多少猛将能用,却让长公主亲自领兵,这要是流传后世,将被后世之人笑话不可。 再说长公主金贵之身,更不能留在边塞吃苦,而是该回京城享有长公主尊荣。 如今长公主有了兵权,便想到长公主在边城吃苦了,以前咋不见人说,便是长公主用奇招夺得三郡,也不见有人夸赞和认可。 眼下还拿女子领兵一事来说,这不是窥视兵权么? 小圆子静静地坐在龙椅中看着这些朝臣争辩不休,直到众人都吵停了,他才开口问左相和右相的意见。 这么一问,便分出了两股势力,各执己见,更是吵得不可开交了。 接连三日的早朝,皆是如此,最后得了一个结论,长公主要领兵出征,夺回失地,那么可敢立军令状,不然与寮国军交恶,又夺不回失地,转头寮军打来中原又当如何? 而且打仗就耗费国库,不少大臣劝诫小圆子记住先皇在时国库空虚的先例,并拿出前长公主和亲寮国来说事。 小圆子若有所思的看着朝中众位大臣,他没接话,曹远丰却在此时话锋一转,竟然也应了左相之言,长公主出征的确得立下一个誓言,这仗打多久能收复失地,倘若拖上三年五载的,的确不是个事。 想来就兵权这事上,左相和右相的心思在一块儿了。 小圆子的双手在袖中握紧,想到远去岭南的父母,小圆子同意了。 一张一年为期的军令状就这么往燕北送了去。 从宫里出来的谢文瀚达到了目的,立即派人往岭南去。 那谢家护卫还不知什么情况,就听谢文瀚交代道:“想必岭南之事已成,趁贤王和贤王妃还在燕北之时,杀了任家人。” 那护卫听后快马加鞭给岭南送信。 而接下来使臣团就要回京城了,曹家的那位幕僚刘先生恐怕也会回到京城,谢家还有麻烦,此次谢文瀚决定与右相曹远丰见上一面,适当的让些权力出来,平息这场混乱。 至于当今的皇帝,或者是燕北边城的长公主,谢文瀚倒是还能稳住的。 南下的官道上,两匹快马飞奔而过,路上的行人忍不住侧目,赶得这么急,可是有什么急事。 下一处茶棚里,两匹快马停在路边吃草料,而风尘仆仆的宋九夫妻二人却是坐在茶棚里略做休息。 也不知怎么的,宋九感觉到眼皮子跳动得厉害,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心神也一直不宁,这种状况是她收到大嫂的信开始的。 任家去了岭南,带了府卫,还有小西做陪,按理不会有什么事,可是为何她感觉到不安呢? 任荣长见媳妇没胃口吃得少,这就叫来伙计,将桌上的吃食包了起来,装入包袱中,等会儿路上媳妇定然是饿了的。 马休息得差不多了,夫妻二人却是不敢停留,上了马就快马加鞭的往庾岭赶,庾岭商道修通,去往岭南的路途快了不少,沿途还有驿站,也能好好补给,便更不敢停留了。 这么一走,天黑之时正好赶到庾岭驿站,过了关再往王府去就只得两日路程了,夫妻二人决定停一停,宋九心头的不安使得她行事越发的谨慎。 不愧是庾岭关口,这处驿站来了不少人,要不是宋九夫妻有王府令牌,差一点儿没有落宿的房间。 而那些没有令牌的商队以及行脚路人,是没办法在驿站休息的,皆只得靠近驿站的林子里搭帐篷,胡乱裹一夜,至少还算安心,靠近驿站不易遇上匪徒。 第2130章 这些人都不是好人 驿站里来了形形色色的人,一番闹腾,直到驿站没了多余的房间才停歇下来。 宋九夫妻二人终于洗了一个舒服的澡,还叫人准备了一桌吃食,刚坐下来,就听到楼下又嘈杂起来,似乎来了一队人马,想要住下却没有房间了,只得在大厅里撮合一晚。 宋九吃饱肚子,眼皮就打起了架。 她家夫君见她困倦,便催促着她去里间休息,而任荣长决定留下来守夜,他感觉到今夜有些不寻常,来的人太多太杂乱了。 这岭南竟不比中原,规矩甚少,来往的人也是关系复杂,尤其修通了这条官道,海外商人更是成群结队的赶来做生意。 以前最多周围鸟屿走私商暗中交易,如今可是经由朝廷批准的生意,海夷道上全是商船,生意之大品类之多,是他们没有想象到的。 而今夜的驿站里,似乎也透露着诡异。 宋九才躺下就沉睡了过去,多日跟着赶路,她没有喊一句累,事实上她的体力跟不上她的夫君,双腿内侧的皮肤磨到起茧子,握缰绳的手也变粗糙了。 屋里吹灭了烛台,一切恢复了平静。 任荣长独自一人坐于窗台前,听着里间媳妇的呼噜声,外头是嘈杂的入了驿站想要房间的官员,驿站内的小吏不敢得罪人,各种周旋。 于任荣长来讲,他最是讨厌这一套,才是闭目养神,只要不招惹到他家媳妇儿睡觉,他是不管的。 果然吵吵闹闹到半夜,终于有人动家伙了,底下打了起来。 各个房间的人似乎都能忍得住气,全部都没有作声,唯有底下的打斗声不绝于耳。 馆中小吏叫不住,不得不朝楼上喊道:“诸位大人,馆里要是被砸了,小的也只得如实上报朝廷了,还望诸位大人来日作个证。” 这些假定中的小吏最是不好处理官员之间的争斗,虽说放在京都,这些都不是什么大官,可他们带上的令牌,以及背后的主子却是难以招惹,而且官道修通,商贸突飞猛进的发展,哪路神仙都想过来分一杯羹,谁知他们背后的后台会是谁呢? 随着这小吏的声音,终于二楼有房间打开了,里头住着的是位六品官员,听说是调任去岭南的。 这位官员面相周正,年纪约摸着二十七八,仪表堂堂,站在那护栏前往下看,大声劝道:“再这么打下去,毁了驿站,待某上任,必记入册子,再往岭南行方便,可就行不通了。” 哟,好大的口气,这是哪路官员,敢大言不惭的断人财路。 底下大厅里打斗的两波人被气得停了手,纷纷看向二楼,其中一人看出端倪,拿出户部的文书,虽说他不是六品官员,但他隶属户部,户部出了一个右相,他便是右相的人了。 看到文书的人懂的都懂,与之打起来的正是左相府有渊源的官员,然而这两波人的官阶都不高,后台够硬,这会儿也拿出文书来。 且两方人都以相府为荣,指向那出头的男子,必叫他让出房间落脚,若不然因没休息好耽搁了脚程,必会追究。 小吏见了,心想着出头的这位官员可得有牢靠的靠山,不然今晚他将成为众矢之地。 于是小吏试探的向男子问道:“阁下是?” 站在护栏前的男子将一份调令拿出来,面色淡然的答道:“不才,某姓金,此番从定州调任岭南漕运司做副使。” 底下的人一听,有人笑出声来,合着就个小小漕运司副使,他敢在这儿出头呢? 然而听到岭南漕运司之名头,不少人露出古怪之色,再看男子,眼神里带着意味不明,而后却是一副看死人一般的眼神。 此人从定州调任来岭南,这是得罪了上司么?可知岭南的漕运司不是谁都能进的,那可是肥差。 唯有二楼另一间房有人在听到男子的话后立即打开了门,“阁下可是定州主帅钱将军属下?” 定州钱将军?那又是什么人?为何这人这般激动。 问这话的是名老者,看不出他的官阶,但看他似乎是懂些东西的。 那金姓男子侧过身去,拱了拱手,应了这话,他正是钱将军的部下,调任来岭南漕运司。 老者忙又问:“可是陶将军的用意?” 提到岭南的陶将军,那可是家喻户晓的战神,所以此人与陶将军是何关系? 然而金姓男子在听到老者的话后脸色便变了,他没有立即答话,而是将老者打量了一眼后背过身去了。 老者知道自己失礼了,连忙邀金姓男子入房中细聊,男子显然也不想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聊此事,于是跟着老者进了门。 厅中的人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对岭南不熟的人立即想到了馆中的小吏,想要细问时,小吏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于是又三五成群的聚到一起问情况。 倒是三楼一间房中的几人将底下的情况全部看在眼里,这几人今夜匆匆而来,只打算略做休息,明日五更天就出发去往南郡。 为首的一人目光凌厉,见底下几人听到楼下的交谈颇有不打算休息的意思,便警告道:“相爷交代的,你们莫忘了,此番入南郡,杀任家人,趁贤王夫妻未能赶到,不能有半点疏忽。” 几人听后,不敢再尖着耳朵听了,一个个的又躺了回去,赶快休息,明日便要出发,两日后便能执行任务,早日完成,早日归京领赏。 夜深了,一切慢慢地恢复平静。 而老者房间的门打开时,金姓男子双目红润,神色难掩悲伤,快步进屋,刚将门关上,后背顿感凉意,他连忙回头,就见一对夫妻站在灯火明亮处看着他。 男子还算冷静,没有叫出声来,而是双手放于背后靠近大门门栓,一边问道:“二位何许人?如何入得我屋?” 明亮处的两人正是宋九夫妻二人,宋九才睡了一会儿,结果被他们的打斗声惊醒,而后又听到金姓男子一番言词,便决定与她家夫君过来探一探。 “金大人莫慌,我们无恶意,只是前来问问,你可是从定州而来?” 金文鼎立即提了心,不答话而是顺着话问:“阁下可是与定州有什么渊源?” 第2131章 挑起众怒 瞧着防备心挺重的,宋九也不绕弯了儿,接着说道:“实不相瞒,我们认识定州主帅钱斌,是他的故人。” “半夜来问,只想知道定州的一些情况,还有阁下为何被调任来岭南?” 宋九心头的不安是有原因的,来了这驿站后更甚。 金文鼎心头仍有犹豫,但看眼前这对夫妻的模样,不像一般,尤其是站在妇人旁边的中年男子,更是长得一表人才,眉宇间更是有着一抹威严,还有那双丹凤眼…… 等等,丹凤眼?听说荣家人皆是鼎鼎好看的丹凤眼,当年燕国战神晋王亦是这么一双眼睛在坊间传开。 金文鼎面上一惊,连忙朝两夫妻跪了下去,面色诚恳的答道:“回王爷、王妃的话,某来岭南是受钱将军之令,钱将军在不久之前收到镇南将军的信,才做下这个决定。” “某不知岭南出了大事,此番前来故意留宿驿站中,便是来打听的,刚才邀我入内的老人家,亦是乐镇南将军之安排,五更天之时,某便快马往南郡去了。” 宋九颇为意外,他竟然认出了两人的身份,而这岭南还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他们,所以他们来岭南绝不能亮出身份,此人有这份能耐,难怪钱斌会派他来岭南上任。 宋九算是相信他了,这就问他:“岭南出什么事了?” 金文鼎也是刚才与老者见过后才知岭南出了大事,可眼前贤王和贤王妃定是初到,还不知岭南出事,于是将刚才老者所说的话原封不动的说了出来。 镇南将军陶原年岁已高,病卧在床,没能及时发现岭南多地造成的民怨,导致岭南百姓对王府任家人怀恨于心,从而使得新上任的转运使任广江在岭南之地寸步难行。 金文鼎被调任来漕运司做副使,便是协助任广江行事。 而且陶将军想办法给燕北送信,便是想劝贤王夫妻二人尽快回岭南,没想到信还没有送到,贤王夫妻二人已经来到了庾岭关。 宋九夫妻二人听到这番话,脸色大变,果然她的怀疑没有错,大嫂的家书不对劲,还好两人快马加鞭的往岭南赶,算是及时了。 三人正说着话,驿站内又骚动起来,金文鼎连忙停下话,回身推开一点门缝朝外望,没想宋九夫妻二人却在此时突然不见,金文鼎都不知他们是怎么离开的。 驿站大厅中,有馆中小吏匆匆进门,朝厅中的大小官员说道:“不得了,馆外二十里全是官员,旁边林中的商队和行脚商人都被转运使收了税赋,咱们厅里可有带些稀罕货,若有,还望主动站出来,免得官兵过来闹起来。” 一番话厅里的人炸开锅。 凭什么岭南的转运使半夜赶来追缴税款?这都出庾岭道了,他还要管到内陆去不成? 大家伙议论纷纷,不少人本就积怨已深,再遇这种事,怒不可遏,有人甚至想联合起来,等回到京都就去告发转运使。 没想人群里有个小官站了出来,声音不大却是直击众人心思:“莫忘了这位转运使可是任家人,各位可是要得罪了当今圣上不成?” “有带稀罕货的,就老实站出来,转运使要追缴税款,你们莫躲,免得连累我们大家。” 众人听了,破口大骂,去一趟岭南办差事,怎么可能不带些稀罕货,有的带回去转手一卖,赚上一笔银钱贴补家用,有的带回去送给亲朋好友亦是佳话,有的甚至还故意来岭南搜罗稀罕宝贝,为着的是带回内陆贿赂各方。 如今转运使带官兵来追缴税款了,岂不被发现了,此等事皆不可告知于人,再说得到的稀罕之物亦是不能面世。 随着怨怒加深,二楼三楼也有不少人下了楼梯,一副要出去找转运使理论的意思,甚至有聪明人,直接当场让人签下万民书,来日入京,必须劝皇上大义灭亲。 在这混乱的时候,宋九夫妻二人避开所有耳目离开了驿站,他们想要亲眼去看看林中的商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还有宋九从来不觉得二哥会做到追缴税款的地步,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才这样的。 然而当宋九夫妻二人离开驿站后,却并没有在站外看到那小吏所说的官兵,反而驿站外很是安静。 直到两人来到驿站两里外的树林边沿,鼻子里才闻到了血腥味,再往里走,是落下一地的货物以及有残留下来的官靴与大刀。 任荣长捡起一柄大刀,刀背上注有出自官坊铸炼场的标记。 “这是镇南军的兵器。”宋九说出了口。 任荣长这就蹲身背起媳妇,飞身上了树。 林中鸦雀无声,事实上镇南军已经离开,而林中也没有声响,那些货商莫不是都逃了? 夫妻二人在树上蹲守了片刻,见没了动静,这才往林中走。 林中并没有想象中的看到遍地尸体,只见有血迹,过程中定有人受伤。 至于那些走商的货物,显然是落入他人手中了,只是他们来时并没有在官道看到车轮的痕迹,那他们是怎么带走车队的? 夫妻二人接着往里头走,直到走到林中尽头看到入山的小道,才明白一切。 这条小道通往何处自是不知,但林中没有死伤,没有灭口,这便是故意为之,这是要让那些人把消息传出去么?从而令二哥在岭南激起民愤。 夫妻二人这么一番盘查,天都要亮了,为了不引起人注意,两人得尽快离开,免得驿站来了人,若是发现了他们,便是解释不清了。 待夫妻二人从林中出来时,官道上来了几匹快马,那几人身着黑衣,又蒙了脸,行色匆匆,但来的方向似乎是驿站。 驿站里几时出现这么几人的,他们倒是没有注意。 宋九下意识的拉住她家夫君,躲在了暗处。 待那几匹快马经过他们时,宋九听到一个心声:“此番去往南郡杀了任家人,走时也学那些官员,借着这趟差事带些稀罕物回去,或许也能赚上些银钱,如此我家那小子便能上私塾了。” 宋九满脸惊讶,攥住丈夫的手还在颤抖。 任荣长发现媳妇不对劲,很是忧心,直到宋九哆嗦着嘴小声说道:“夫……夫君,留住他们,必须留住他们。” 夫妻二人早有默契,任荣长二话不说一跃而出草丛,朝着那些快马飞奔而去。 第2132章 亲人相遇不相见 宋九在刚才听到那道心声后,四肢一软,首先想到的是对方安排了几波人马来岭南行刺?家里人会怎么样?是不是受了害? 待宋九稳住心神从草丛里站起来时,前方已成修罗场。 任荣长以一敌六,手中的软剑沾满了血迹,倒下的黑衣人终是认出眼前之人,“是贤王。” 他们怎么在这儿遇上了贤王?密探不是说贤王夫妻二人在燕北的么? 然而不会有人告诉他们答案,因为他们没有机会再问出口了,全部都死在了贤王的软剑之下。 至少这柄软剑也曾杀过寮国最强的四大宗师。 官道上恢复了平静,宋九跌跌撞撞的往这边跑,借着明亮的月光,宋九看到全身是血的丈夫,心都提到了嗓子口。 “媳妇儿,别怕,我没事儿。” 任荣长快步来到宋九的身边,本想伸手抹去她的眼泪,却见手上满是血迹,连忙又放下。 宋九上前四下打量他有无受伤,任荣长连忙摆手,“没事儿,他们伤不了我。” 宋九终于放下心来。 他们竟然与刺客住在同一处驿站,多亏得她发现了。 眼下夫妻二人也不再停留了,得快快去往南郡找到大哥大嫂他们,家里人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杀了这些人倒是留下了几匹快马,夫妻二人借着月色处理尸体,又将剩下的马匹赶往树林,这才一人一骑,看着露白肚的天边,飞奔而去,消失在官道上。 五更天时,驿站里也有不少人担惊受怕一晚,终于见天亮便抢着要离开了。 夜里小吏说转运使来追缴税款一事吓住不少人,好在官兵没来,他们躲过一劫,如今巴不得赶紧离开,将手中的货带回去。 二楼其中一间房打开,穿着青衣长衫的金文鼎也从屋里走了出来,背上一个包袱,身边跟着个长随,就这么准备离开驿站。 只是金文鼎才下楼,人就被几人拦下了。 长随连忙上前相护,便听到那些人不怀好意的说道:“漕运司的副使,以后在岭南走动还得仰仗一二,不如同行。” 往南郡去快马得两日的路程,跟这些人走,途中落对方手中,都不知怎么死的。 就在这些人为难时,隔壁屋的老者也下了楼,朝这些人笑着说道:“诸位,给老朽一个面子,便不要为难金大人了,金大人与老朽同行。” 说完这话,老者露出腰间令牌,是镇南将军府的令牌,这些人哪还会不知道呢,老者背后有大靠山,而这几人要去往岭南,到底是在镇南军的地界。 这些人虽有不甘,倒也退开了。 金文鼎感激的看了一眼老者,三人就这么出了驿站。 至于昨夜树林里扎营的那些商队和行脚商人,如今是什么下场,也无人再去关注,唯有经过树林子官道时偶尔被风吹来的血腥味,还能证明昨夜的事是真实的发生了。 金文鼎出了驿站便跟老者商量去一趟林子里看一眼,没想老者拉着他快走,“金大人莫再停留,昨夜老朽与你说的话可莫忘了,将军需要你。” 金文鼎叹了口气,只好坐上马车,回头又看了一眼驿站,想起夜里见到的贤王和贤王妃,想来他们是有能耐的人,怕是早已经离开了驿站,过不了多久,定能在南郡见到他们吧。 金文鼎的马车离开后,驿站里也陆续有马车相继离开,有的往北地去,有的往南方走,四通八达,是连接中原的一处紧要关卡。 南郡王府,一辆马车出行,左右有不少的护卫,途经闹市突然被百姓挡了道。 那些百姓指向马车上挂着的府牌,大喊道:“是贤王府的任家人出没,大家伙的还不快快将他们赶走,他们不配来岭南。” 随着这几人的声音,原本还不知情况的街坊立即放下手中的事围了过来。 有老妇提着菜篮子,听到马车是王府的,立即抓起篮子里的菜叶扔出,大骂道:“丧了良心的转运使,大贪官,莫落我老妇手中,我咬死你,生孩子没屁眼。” 又有小商贩扔来油疙瘩大骂:“祖宗坟葬乱葬岗,上不得往生,下不得好死的贪官。” …… 污言秽语不绝于耳,马车里坐着的任家二嫂抹起了眼泪,根本不敢打开车帘子。 人群之外的茶棚边,坐着两个带帷帽的客人,在听到前方的动静时,两人手中的茶碗停了停。 这两人正是匆匆赶入南郡城中的宋九夫妻二人,此时听到这些话语,气得脸都白了。 可是此刻引起的是众怒,宋九不想暴露夫妻二人的行迹,不知暗中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任家,所以她不敢轻举妄动。 随着马车艰难的走过街头,经过茶棚,宋九终是没憋住,朝马车的方向侧首,就见一路跟随的护卫并非先前她安排给家里人的王府府卫,反而是一些生面孔。 再看这些护卫身上的穿着,以及他们对马车里的人那淡漠的态度,宋九便发现了他们的身份,不是王府府卫,多半是地方军兵。 可是地方军兵不是在陶将军的管辖之地么?怎得如此淡漠的态度? 事实上这些护卫虽然受军令护任家人左右,但心头对百姓的质疑是一样的,他们也不服转运使任广江的所作所为,所以这些人对于任家马车受百姓咒骂一事,并没有多少心思相帮。 马车过去了,亲人相见却不敢认。 茶杯握在手心好半响,茶都凉了,宋九也没有喝下去。 待车队离开,拥挤的百姓也都相继散去。 茶棚里有人在此时聊起了这转运使的过往,说这位任大人来了岭南便联合地方官员在海道上抓走私商,所缴得货物与税款并没有入财库,而是私吞。 除此之外,这位任大人还利用这轻易得来的钱财在岭南养了几房外室,那些外室多是良家女被迫抢来,说是任大人家中有个不得生孕的发妻,得了这些良家女是为了生儿子。 宋九听着这些话还能稳住,可她身边的夫君却已经听不下去,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软剑。 宋九连忙将手按在丈夫的手背上,可不能在此刻动手,不然就真的应了那背后之人的圈套,她相信二哥不会做这样的事。 第2133章 见到那外室 任荣长气得呼呼响,拿起茶碗猛灌了几口。 宋九小声劝道:“我们来了,定会替二哥洗脱冤情。” 任荣长方好受些。 只是刚才交谈的茶客却是有模有样的提到那任大人养的外室,就养在城南桂花巷,有不少人都见过任大人从此地出入。 宋九听了就将地址给记了下来,她倒要亲眼去瞧一瞧是怎么回事儿。 城南相较于城中其他几区算是富贵之地了,但城南桂花巷却是富贵之地的贫民窟。 这处的院子一间连着一间,多是数家院共用一道墙,且墙头较矮,门口较窄,门前小道还算干净,但出了巷子才是城南的康庄大道。 宋九夫妻二人赶到此地时还有些疑惑,直到来到那茶客说的桂花巷,宋九隐约有种感觉,二哥若真的选院子,定是在这儿没错了。 夫妻二人正要往里头走,就见桂花巷深处有处小院门打开了,一身锦衣的任广江从里头走了出来,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上车前还回头叮嘱门口的年轻小妇人,叫其好生待在院里,莫出门。 那年轻的小妇人一一应下,这就站在门槛处看着任广江上了马车,再到马车离开。 宋九惊愕的看着这一切,就见她家夫君已经要冲出去找二哥麻烦,连忙将她家夫君按住,拉到僻静处,由着那巷子里的马车离开。 “夫君,我刚才发二哥这一趟像是要去码头,并非去衙门,要不你跟着去一趟,我留下来,且见一见那年轻的小妇人。” 任荣长不高兴,家里人在王府受人咒骂,二哥竟然真的在这桂花巷里养外室,任家家规,任家男儿不得纳妾,更不能养外室。 如今爹娘才去,二哥就不安分了,他定要替二嫂讨回公道。 宋九握紧丈夫的手,安慰着:“这中间定有误会,我相信二哥的为人,你且跟着去一趟,我怕二哥出门会出事,而且码头上人多口杂,那些人都骂二哥是贪官,恐怕做出不利的事。” “但是夫君,你跟着去,莫动手,若是二哥有难,救走二哥就好。” 任荣长听了媳妇的话,也担心二哥会出事,这就听话跟上了前方的马车。 宋九这才整了整衣衫,准备往桂花巷走,就见一奴仆穿着葛衣粗布,赤着双脚快步往前方小院去了。 宋九脚步快上几分跟上了这奴仆的步伐。 正要关门的年轻小妇人见到这匆匆赶来的奴仆,吓了一跳,连忙将门再打开些,疑惑问道:“乌奴,你为何没跟任大人出门?” 那叫乌奴的奴仆连忙将手中捧着的食盒送上,用着生硬的官语说道:“是……是大人买给梅娘子的枣糕。” 被梅娘子的年轻妇人面上露出一抹笑来,她从乌奴手中的食盒收下,又劝他赶快跟上任大人的队伍,一路可得好好保护他。 乌奴这就去了,且赤着脚,跑得飞快,转眼就消失在桂花巷。 就刚才那一幕,宋九也看得火冒三丈,她在梅娘子关门时来到院前,朝梅娘子说道:“夫人,路过此地,有些口渴,可否借碗水喝?” 梅娘子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看了宋九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宋九跟着梅娘子进了小院。 这么近距离的看到这位年轻小妇人,宋九竟然猜不出年纪,瞧着衣裳属实普通的棉布料子,一头乌发下是清澈的眉眼,模样该十七八岁的样子,可她走路的样子以及那粗壮的四肢,又像是二十七八的妇人。 是个奇怪的人,但可看得出来,并非传闻中的狐媚子,也并没有二嫂养得娇嫩,人反而朴实且是干惯了活计的人,手指都壮实且有茧子。 那梅娘子带宋九来了正堂,转身去给宋九倒水喝。 宋九将屋里打量一眼,除了小院四周加高了的围墙外,里头的摆设却是极为简陋,连堂屋里都没有太师椅,皆是农家用的八仙桌和小凳。 宋九坐在小凳上,刚一抬头就见隔壁小屋里冒出两个小脑袋,漆黑明亮的眼神正好奇地打量着宋九。 想来他们住在这城南,也是有见识的,如宋九身上穿的绸子衣,知道她是富贵出身。 刚才来讨水渴,按理说多有疑点,但这位梅娘子却还是让她进门了,就有些可疑了。 眼下冒出的两个孩子,都是小姑娘,年岁估摸着五六岁的样子,头上扎着红绳的两个小发髻,像年画娃娃般。 梅娘子送来水壶,见到两孩子就叫她们快回房。 两娘子一边喊着娘亲一边退回屋里去。 宋九震惊了,她先前还觉得梅娘子十七八岁的眉眼,现在认定多半是二十七八岁,不然怎么可能生得出两个这么大的孩子。 那二哥养了这外室,还替人家养孩子不成?毕竟二哥来岭南的时间尚浅,也生不出两个孩子来。 梅娘子在一旁坐下,笑看着宋九。 要说这梅娘子是城府深呢,还是思想简单,宋九坐了这么一会儿了,没能听到她的心声,反而被她笑看着有些不好意思。 “夫人非一般人,不知今日来院里是何要紧事?” 梅娘子的官语中带着地方口音,宋九还算能分辨,想来这小妇人没少跟她二哥学官语。 倒也是个聪明的妇人,宋九也不绕弯儿了,直接问道:“你跟我二哥多久了?” 梅娘子先是脸色一变,而后在内心叹了口气,暗自想着:“看来又是任家人来了,几次三番的来问话,不知恩公今日知不知此事?” 梅娘子无奈答道:“就在两个月前的一天,任大人将我从刀下救回,我便跟了任大人,养在了这小院里头。” 二哥果然养了外室,宋九的双手在袖中攥紧。 梅娘子突然站了起来,朝宋九跪了下去,匍匐于地,不说话了。 宋九立即侧过身去,冷眸看她,不知她用意。 半晌梅娘子方说道:“定是任大人常常提到的三弟媳,唯有夫人是生面孔,且说话都带京腔,我猜夫人的身份定是没错了。” 想不到二哥连这个都告诉她了,真不把她当外人呢。 宋九起身走了两步,不受她这一拜。 第2134章 燕北来的家书 门外突然进来三个孩子,年岁估摸着十三四岁的样子,三个孩子一进屋,见到梅娘子跪在地上,皆是一愣,而后也跟着跪了下来。 梅娘子抹去眼角,知道宋九不喜欢她,她拉着孩子们起身,这就解释道:“院里有十几个孩子,大的跟着任大人读书算账,平素也会跟着出门帮任大人办事。” “小的这几个便养在院里,帮着我做点家务活和手工。” 宋九已经看出几个孩子都是干活的能手,人长得壮实,手脚也麻利,穿的衣裳倒是还算新的,想来院里的生活还算过得去。 不过宋九仍旧疑惑,为何院里养十几个孩子,二哥到底在做什么? 宋九压下心思,要梅娘子带她在院里走一走。 梅娘子也没有拒绝,带着宋九来了后院。 后院有块空地,多半是做园子的,但他们并没有种下花草,反而将地面铺满了石子,成了练武场。 空地处还有一处亭子,亭子较宽,里头摆放着几张渔网,石桌上还放着工具。 梅娘子连忙解释着:“这是我们几个做的渔网子,做成了送去城西头卖,也能赚点儿。” 说到这儿,梅娘子察觉到自己的话有问题,忙解释:“任大人给够了家用的,我只是觉得无聊,左右在家里待着,孩子们也无事可做,就做了些手工。” 宋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没有多问。 从园子里出来,宋九似有若无的朝后院的厢房看去一眼,不知二哥可是与梅娘子住一间? 梅娘子心思似乎挺简单的,前后也没有什么心头想法,带着宋九参观了小院,要留宋九吃饭,还说任大人回来后知道他们回来定会开心的。 宋九的确也要等她夫君回来,不如先在院里等着,要是二哥也一同回来,她倒也问一问二哥情况。 此时城中贤王府里,府里除了住着任家人,便是府内外守着的军兵。 虽说陶将军担心他们的安危,护得周全,可是府上这么多的军兵在,任家人过得拘束。 任家二房媳妇杨冬花趁着外孙谷雨睡下后,她便匆匆来了大房院里。 大房院里倒是岁月静好,任广田夫妻二人来了岭南后,因不适应气候,两人病了月余,这会儿又见府外情况不对,任广田听了媳妇的话,干脆也就不出王府的门了。 大嫂沈秋梅正在给家里人缝衣裳,就见二弟媳匆匆进了屋。 杨冬花一进屋就抹起了眼泪。 两妯娌多年相处,如同亲姐妹,杨冬花见到大嫂就更难过了,说起丈夫任广江养外室一事,还有外头骂贪官那些话,杨冬花哭得更伤心了。 任广田听到动静从里屋出来,也是气得想要冲去桂花巷里给二弟媳讨回公道,结果还是被媳妇给拉住。 沈秋梅看着两人,劝道:“来了岭南可不比在京城,再说二弟在岭南做转运使,与当初三房失踪不见,咱们在京城做生意时是不同的。” “在京城,争的是权力,在南郡,争的可就是利益,权力咱们任家不入朝堂,不会被人针对,可利益之下,以身犯险者不计其数,二弟恐怕在南郡得罪了不少人。” 不说这事儿还好,一说这事,杨冬花更来气了,公婆不在世了,她夫君就学外头男子养外室不说,自己贪下的钱财,得了这么一个名声,结果还来祸害他们。 他们后头来的岭南,这一入岭南就被人盯上了,如今在这王府,说好听点是有军兵相护,说不好听点,他们一家被陶将军给监视着,哪有自由自在的生活。 早知道是这么一个结果,他们何必来岭南,不如回安城老家。 杨冬花的心情也正是家里人的心情,但沈秋梅仍旧觉得这中间必定有误会,只是她一介妇人,没有三弟和三弟媳在,她根本没办法查起。 而且沈秋梅这些年在京城谨慎惯了,来了岭南,她只想着全家人的安危,没办法帮到二弟,多亏得上次给三弟媳送了家书,但愿三弟媳能看懂,能尽快赶回来。 杨冬花越说越是激动,抹去眼泪后,堵气说道:“我瞧着我不如去吴越国找丑奴去,将谷雨一并带走,离开这伤心地,有我女儿护我。” 沈秋梅连忙制止:“二弟媳你莫要出门,眼下咱们对岭南不熟,连话都听不懂,这要是搭船去吴越国,中途出点儿事,我怎么向二哥和三弟三弟媳交代?” 提到自家丈夫,杨冬花“呸”了一口,再一想到三弟媳,杨冬花立即拉住大嫂的手问道:“上次大嫂给三弟媳写家书,为何不写清情况,万一三弟媳不懂,她不急着回来可怎么办?” 沈秋梅被杨冬花这么一说,心头也打鼓,但她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咱们初来乍到,对这儿的情况不熟,虽说陶将军能信任,可他年岁已高,这家书交出去,中间过了几手,咱们怎么知道。” “所以不能写得这么清楚,一旦被人察觉咱们家开始怀疑了,万一对方要动手,可怎么办?” “咱们带来的府卫,在这曾经的外放之地待得不习惯,这气候都将他们给弄病了,到底不是在京城,可没有小圆子护着咱们,做事可得万分小心了。” 杨冬花听着越发绝望了,这么一说,那家书可有送出去呢? 沈秋梅猜测着家书应该送到了三弟和三弟媳手中了,只是万一他们真的没看懂,那接下来他们还得躲在这王府,二弟那边恐怕也更加危险。 杨冬花又气得拍打着自己的肚子,“也怪我,外头人都知道我不能生育,没能给广江生个大胖小子,所以公婆一走,他就在外头养外室,怕是真如外头所说的,是为了生个儿子吧。” 沈秋梅总觉得二弟的性子不会变得这么快,这么多年了,她不觉得自己看人不准,二弟不会为了一个儿子而养外室,一定有原由的。 两妯娌正说着呢,外头军兵匆匆进来,送来了一封家书,竟然是燕北来的。 两妯娌看到家书,面上一喜,任广田也有些坐不住了,三人靠近,打开了家书,就见上头是宋九的亲笔所写,由于燕北战事吃紧,两夫妻决定留在燕北帮小团子,两月后方归。 两妯娌看着家书,跌坐在椅中,心头难过极了。 第2135章 证实二哥的清白 “大嫂,我就说你写的家书太过谨慎,三弟媳怎么会明白,这如何是好?” 沈秋梅也是后悔自己过于谨慎,她再三辩认这封家书上的字,的确是三弟媳的字迹没错了,而且纸张也是北地用的那种细致白净的宣纸,不可能造假了。 三弟媳若是不回来,那他们只能自救,这么被军兵盯着待在府上不是个事儿。 三人坐在一起商量着这事儿,最后决定想办法见一见陶将军,将府上的军兵调走,他们也好恢复正常的生活。 此时码头上,匆匆赶来的任广江下了马车,就见漕运司的人已经在搜查商船了。 各处码头皆有规章,不再像以前那般什么船都能靠岸,更是不容易有私人码头。 而眼下的这几艘商船却并没有在文书中提报,这个时段他们是不容许靠岸的。 任广江快步来到船前,问起此番搜查的负责人是谁,那下头的人还没有答话,便见一位二十好几的年轻男子从船上下来,他穿的是漕运司副使的官服。 任广江还有些疑惑,毕竟他来岭南后没有熟悉这地方话,倒是最熟悉那漕运司的副使杨峰,南郡知州杨赤的大子,何时又多出一个副使来?莫不是才上任? 金文鼎从船上下来,将文书拿出,向任广江这个转运使商量,这处的几艘船交由他们漕运司保管,来日定给转运使一个交代。 到此刻任广江才知眼前之人是真的新上任,不然不会带人来接手这种棘手的事。 譬如杨副使,便绝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定然是要任广江出头的了。 一问之下,金文鼎说出自己的来处,从定州而来,受陶将军邀请,故入了漕运司任副使,掌管海货税征。 任广江一听对方当做副使的职责是征收海货税目,脸色便变了,他没作声。 就在两人沟通时,围在码头看热闹的百姓人群里,突然有人大喊一声:“瞅瞅,是那转运使大贪官了,诸位可知他祸害了咱们南郡的外邦生意,才导致如今我们的海货滞销……” 这番话一说出来,那些不认得转运使的百姓纷纷咒骂起来。 站在码头处的任广江本想与金文鼎另寻一处细说的,眼下也不好回马车上去。 百姓们见隔着远骂不过瘾,纷纷往前挤,漕运司的人根本拦不住。 而任广江出行,身边也只带了两个府卫,这会儿府卫被百姓人群淹没,烂菜叶臭鸡蛋扔过来,任广江只能苦笑。 金文鼎见状,怒不可遏的上前一步拦在了任广江的前头,朝激动的百姓大喊:“诸位岂能听他人一句话就认定转运使有罪?若是如此,这世上哪还需要王法?” 人群里有人接话:“天子脚下,贤王府罩着,他转运使何须王法,他就是王法。” 金文鼎怒道:“岂有此理,这儿是岭南,是南郡,你们不相信转运使,莫不是也不相信地方父母官——南郡知州杨大人?” “这跟杨大人有何干系,别在这儿鼓动我们。” 人群里又有人接了话。 就在这一对一答之间,一路跟来的任荣长坐在某处角楼悬梁上,目光如炬的看向百姓人群里说话的那位穿长衫的中年男子。 瞧着是个读书人,脸上却颇为得意,且说且走,在人群里钻进钻出,是为了让自己的声音被人群掩盖,不被对方发现么。 但他逃不过任荣长的眼睛。 码头上,金文鼎怒气接话:“如何没有干系,杨大人乃是地方父母官,是青天老爷,这么多年掌管南郡,从来没有出现过贪赃枉法之事,如今你们说转运使是贪官,杨大人为何不派人抓走他,为何不立案调查?” “杨大人那可是真正替百姓着想的好官,杨大人都不抓的人,岂能是坏人。” 金文鼎倒是厉害,先是将杨知州捧成青天老爷,而后来证实任广江的清白,这法子任广江没有想过,不过他若自己说了,人家更不可能信了。 但金文鼎这个新上任的官员说出来,还是有些说服力的,果然码头边围着的百姓闹腾的声音小了,有人也收了手,不再扔烂菜叶。 人群里那穿长衫的书生正要张口说话,却不知怎么的背后似乎有什么硬的东西抵住了他的背,身后顿感寒凉,他正要疑惑的回头看一眼,没想眼睛一闭,人晕过去了。 待那书生晕过去后,任荣长拉了拉帷帽边沿,从人群里挤了出去,转眼不见了踪影。 没有人来反驳了,金文鼎的嘴皮子可是长处,当即说道:“诸位应该相信自己的眼睛,要用心的去看去听,而不要受他人的蛊惑。” “转运使来了南郡,且不说他是不是贪官,便说他来了后,诸位的生活可有改变?” “海道上曾经数不尽的走私商,外邦胡商能随意进出南郡行商,反倒咱们燕国人行商却处处受抵制。” “走私商一入市,市场上的物资便有价格上波动,诸位可曾记得前几年市面上布价几何?瓷器茶叶价钱几何?涉及百姓的,农具价钱又是几何?” 金文鼎这么一问,有大胆的百姓答道:“可这几年的粮价并没有变动,除了灾年之外,然而自打转运使来了后,粮价、盐价皆有变动,这又是为何?” 金文鼎回头看了任广江一眼,这才向那位百姓说道:“一人之力还是薄弱了,可改变不是一朝一夕之功,诸位只关注粮盐两价,却没注意市面上多了官行商会,整改了胡商商会。” “至于盐粮两价,过不了多久,就再也涨不了价钱,朝廷已经着重于此事,北地商人会通过庾岭关送达,一切都将回归正轨。” 先前开口的百姓冷笑了一声,“你说的话怎么证实,我们哪能等得起,以前在手上的海货还能卖给胡商赚些微薄银子,至少还能买得起粮吃得起盐。” “可如今,海货烂在手里,盐粮又涨价,转运使这是要逼死我们百姓么?” 那人所说的话击中了众人的痛处,一时间码头前的百姓又闹腾了起来。 金文鼎还要再替任广江辩护时,任广江却是趁机拉着他离开码头。 第2136章 查二哥的过往 金文鼎气坏了,边跟着他走边劝道:“任大人从京都而来,你在怕什么,为何不反驳?” 任广江看了他一眼没接话,但脸色黑成锅底。 直到任广江将金文鼎带到一处偏僻茶棚,见茶棚客人甚少,他才带他坐下,这就说道:“金大人是好意,我任某感激不尽,但如今日之言,金大人万不可再提,也请金大人莫再在大庭广众之下出风头。” “至于金大人任职漕运司,掌管的海通税目,你可得万分小心谨慎,税收一块向来重要,平素也要对清账目,莫相信任何人。” 金文鼎被他说懵了,然而任广江显然不想再多说,眼神更是朝左右张望,而后起了身,又朝金文鼎作揖,转身便离开了。 金文鼎颇有一种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的感觉,气得大口喝着茶。 两位大人离开了,百姓也就散了。 可在码头搜查的漕运司的人,此刻被一群胡商拦住。 原来停靠码头的商船是这一群胡商的,他们远道而来,尚不知南郡新政,且因商船是空的,便没有在意。 漕运司的人听了只觉得荒唐,胡商远道而来,岂会是空船过来,谁信? 然而他们赶到时,货已经不在船上,便没了证据。 至于违规停靠码头,漕运司也只能划些银钱,放他们走。 好在金文鼎赶了来,见漕运司的人没有拦下,胡商们都上了空船,他立即下令:“扣住商船,今个儿谁也走不了。” 几名胡商目光交汇,露出不安之色来。 金文鼎再次上船,带着人上前问话,几位胡商还是那般说辞,他们此番来南郡,是来南郡买货的,商船靠岸,不知有新规,所以没有上报。 一副没有证据就拿他们没办法的样子。 金文鼎冷笑一声,朝身后的属下交代道:“你们立即搜船,可是真如他们所说是空船?” 刚才不是搜过了么,是空船来着。 那几名属下面上有疑惑,但还是听话照做。 那几位胡商却不见慌张,且等着。 没多会儿,下方货舱里传来声音,有人从底下搜罗出一麻袋石头。 石头撒洒在地上,胡商们见了,都觉得可笑,这路边普通石头,拿来压船舱重量的不成么? 金文鼎却是装模做样的上前翻看,直到他从麻袋里倒出石头,再听到叮当一声响,一小块原玉石从石头缝里显露出来。 金文鼎立即开口:“果然,这是偷用玉石,还用普通石头做掩盖,全部扣下。” 这么一小块原玉石,能值几个钱,他们犯得着用一袋压重的石头里藏着么? 胡商们急了。 漕运司的人也是面露古怪的朝自家大人看去一眼。 这位不是本地人,外地新上任的官员,他怎么敢玩“栽赃嫁祸”这种把戏,毕竟漕运司可不只一位副使。 且另一位地方副使,还是杨知州的大子,其亲弟虽未入官,却是南郡胡商之行首,这位新上任的副使,怕是踢铁板上了。 但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尤其旺盛,金副使要抓胡商,这些人不敢违背,只好将人给抓了。 几个胡商的官语不太流利,破口大骂时唧唧歪歪的,虽听不懂,怒气却是大,于是金文鼎叫人将他们给绑了,还将人敲晕带走。 商船被扣下,码头也很快恢复平静。 宋九没有等回二哥,倒是等来了她夫君。 那会儿宋九还在小院里坐着喝茶,梅娘子坐在一旁带着孩子们织渔网,宋九有一句没一句的与对方聊着。 直到那梅娘子突然作呕出声,宋九才震惊无比的看着她。 身边几个孩子却是见怪不怪的,有人自觉起身去倒水。 梅娘子喝了口水缓了些,才想起什么,连忙看向宋九,果然对上了宋九的目光,梅娘的脸色刷的一下红了,忙解释道:“我已经有身孕快两月。” 宋九的脸色灰暗,时间上是对的,那二嫂可怎么办? 任荣长回来了,宋九只得起身告辞。 梅娘子看着宋九被任荣长接走,她什么也没有说,待他们走远,梅娘子关上了门。 此时身后的大孩子忍不住开口:“咱们真的什么也不说么?” 梅娘子点头,并叮嘱他们,“恩公说的,你们要记住,咱们的命都是恩公救下的。” 众人点头应下,死也不会说出去的。 宋九跟着她家夫君回到客栈,只有夫妻二人时,任荣长才说出了今日码头的发现。 在二哥离开桂花巷时,后头就跟了尾巴,且一路跟去了码头。 那人只看着,倒也不动手,但可见二哥的一举一动被人盯着。 至于在码头上挑起混乱的书生,不知是哪方的,任荣长出手时差点儿引起那尾巴的注意,好在任荣长走得快。 且因为形势紧张,那书生他没办法带走,事后再去看,人已经不见了。 至于二哥,离开码头后就去了衙门当值,之后一直没有出来。 宋九听完这番话,看来事情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二哥定有难处,但养外室这一条,宋九也不敢肯定二哥的清白了。 “夫君,陶将军找来一个金副使,咱们也得想办法在暗中行事,想来小叔子指不定也在岭南设下了密探院,不如咱们找他们帮忙。” 任荣长这就出门找去,走时还交代自家媳妇,千万莫出客栈。 宋九就这么等着,直到傍晚时分,她家夫君带回来一人,正是南郡密探院枫统领。 枫统领甚是年轻,人略显瘦黑,身手却是了得,见到宋九,他连忙行了一礼。 宋九问起密探院在南郡的情况,尤其她想知道密探院对她二哥知道多少,那些传闻是真是假? 枫统领一一作答,在涉及到任广江的事迹时,却是面露难色。 密探院的人与北地的探子没有什么不同,事实上他们来南郡已经有五年,不少消息都传到了京都。 自打庾岭商道修通,他们往京都传递的消息更勤了。 至于转运使任大人在南郡的行事,他们自然都清楚,且整理成小册子,正要往京都送去呢。 宋九接过他手中的小册子,里头全部记载了二哥任广江在南郡的所做所为,他来了后的确改了不少政策,对海道和码头的管制可谓相当的严格。 第2137章 任广江脾气大 这一系列的动作,在宋九看来并没有不妥当。 但密探院在小册子后头标注的事迹却是耐人寻味。 首先任广江杜绝了走私商的通道,而后整改了胡商商会,又成立官行商会,将市面上的价钱都把握在可控的范围。 但在这一切与地方官员一起实行后,她家二哥突然变了个样,他因此而增加的税赋收入,没收所得,地方官员笼络等等,在他掌管期间,银子与账目突然对不上了。 空缺有七万两银子之多,于是她家二哥成了大贪官。 而后皇上赐下岭南王府的宅子时,二哥不仅没有住进去提前打点,反而在城南的桂花巷买下宅子养了外室。 尤其任家人来岭南后,二哥只与家里人吃了一顿饭,便闹得不欢而散,回了城南桂花巷。 这一切的举动,初始密探院的人认为任大人被人做了局,必有苦衷,所以也是他们迟迟没有将册子交入京都的原因。 于是枫统领亲自带人调查,却发现这一切都是真的,根本没有别的线索能证实任广江在南郡的不得已。 甚至密探院的枫统领亲眼所见,任广江参与地方官员的宴席,与这些地方官员相处融洽,并且他所提出的系列政策皆已落实,市场上全部是这么操作的。 于是枫统领心死了,决定将这一切上报京城营主之手,由营主定夺。 宋九看着手中的册子,想到老实的二哥,心头仍旧不愿意相信这一切,于是向枫统领说道:“枫统领可否容我半个月的时间,我定能查清始末,还我二哥清白。” 话虽如此说,可宋九一想到那桂花巷里养的外室,她心头还是打鼓,这个半个月她努力去查清一切,不仅是给小圆子交代,也要给二嫂一个交代。 枫统领面露难色的看着宋九夫妻二人,最后还是答应了,再耽搁下去,南郡怕是要有大变化,只是这些话,枫统领不便说,只好忍住。 几人正说着呢,窗户外又跳进来一人,正是密探院里的探子,那探子匆匆来寻枫统领,却不知在此地见到了贤王和贤王妃。 探子连忙行了一礼,宋九抬了抬手,问道:“出了何事?” 探子这才说道:“今日漕运司金副使截去的胡商商船,刚才傍晚时分,被任大人训斥给放了,眼下胡商商船已经离开了码头,两位大人闹得很不愉快。” 这显然是枫统领先前下了命令,任广江所行所说皆要上报。 今日关于新上任的金副使在码头前将胡商商船拦下一事,引起很大的波动,对于南郡的商人来讲,也是一个信号。 只是没想到这事还没有发酵起来就结束了。 任广江这么一训斥,便使那些商人看明白了,南郡的天没有变,新来的金副使也斗不过皇亲国戚。 枫统领此刻该在那小册子上记下一笔,可是小册子在贤王妃的手上。 宋九叹了口气,这就交代密探院的人接着去盯着,她和她家夫君再来想办法,半个月为期,定给他们一个交代。 枫统领带着属下走了。 宋九也不好半夜三更的行事,只得叫上她夫君好好休息,明日再想办法。 这边衙门里,因着拦截胡商商船一事两位大人吵了一架,导致衙门里气氛紧张。 金文鼎新上任一日,办了一件大事轰动了南郡,转眼又失了大面子。 这会儿金文鼎在桌案前写着状告任广江的文书,写到一半又停了笔,再想到刚才任广江匆匆赶来衙门指着他的鼻子骂他糊涂的时候,金文鼎气不打一处来。 在定州城里,金文鼎即使在将帅钱将军面前,也不曾被人指着鼻子骂过。 先前还惧怕他这个副使新上任三把火的小官员,此刻在他面前也敢趾高气扬了。 金文鼎一把撕碎了文书,看着已经下职只剩下他自己的衙门,心头感觉到了郁闷。 当个清官的最怕这种官官相卫还投状无门,他今夜即使写下这告发文书,也不知递给谁。 漕运司无正使,他与另外一位杨副使官职相等,但由于杨副使是地方官员并非外调,且在职多年,于是乎衙署里的同僚根本就不将他这个新来的副使放在眼里。 金文鼎不由得想起了陶将军,但很快他又摇了摇头,陶将军年岁已高,他来时就知道的,再说陶将军虽然举荐了他,却并不插手漕运司的职务,他又是镇守岭南的大将,更不会管这等小事了。 难不成由着这个皇亲国戚在南郡作威作福? 金文鼎今日之前还认为任大人定会有苦衷,而今他倒是相信外界传言的。 即使出自刚正不阿的贤王府,来到这岭南,又做了这能捞油水的转运使,想来再正直的人也会被金钱迷了双眼。 再说南郡不似在京都,没有遍地的权贵,有的只有地方官员,且都敬着他,他来岭南简直就成了土皇帝也不为过。 就不知在那驿站里见到的贤王和贤王妃是否也已经来了南郡,是否知道他们的二哥干下的这些事。 金文鼎将自己写的告状文书给烧了,正哀怨自己的处境时,窗户外突然射进来一支铁箭,铁箭钉在屋中木柱上,下面还带着一张字条。 字条是用炭笔写的,字迹歪斜,想来是临时起意,且对方故意为之。 “城郊十里铺,邓家庄,南向井,共勉。” 什么人要与他共勉? 金文鼎一气之下要将字条丢入炉火中,但很快他又停下了手,这共勉二字颇为熟悉。 金文鼎立即去翻架上的文书手册以及账本之类的。 直到他翻到一处账册,是任广江亲笔所写,于是拿字条对笔迹,虽说字迹歪斜却还是能看出端倪,这明明就是任广江写的这条。 有意思,白日里与他大吵一架,一副不和的样子,夜里便给他送字条,什么个意思呢? 金文鼎从屋里冲出来,就见外头除了站岗的官兵便没有了旁人。 那些官兵见到金大人出来,还行了一礼。 这半夜三更不回去休息的官员也算是头回见了,新官上任,当真是勤快。 金文鼎默默地将字条纳入怀中,原本是不将此事放在心上的,他已经决定不会与任广江结交,也相信了外间的流言。 然而这字条入怀,又令他无比好奇。 第2138章 消息走漏 城郊十里铺,很是偏僻了,这边有好几处村庄,贫苦的百姓有不少。 金文鼎一路打听终于来到了邓家庄,问路的时候,那些百姓听了是邓家庄立即变得恭敬无比。 到了邓家庄外,金文鼎一抬头,却见上头门牌哪是邓家庄三个字,反而换成了崭新的金家庄三个字。 可一路问过来说这儿是邓家庄来着,所以这新门牌是才换下的么? 金文鼎咬着牙上前敲门,敲了半天没有人应,大门反而被他推开,于是走了进去。 按着字条上所说的,南向的井,似乎给他留了什么东西。 金文鼎朝这处庄子看了一眼,只觉得奢侈无比,庄内的房子修得精致,地面都做了硬化处理,走在上面不仅平整,还干净整洁。 庄里四季如春,草丛树木丰盛,却似有专人打理过,都做了造型。 再往前看去,庄子周边良田约摸着有上百顷。 很快一个念头在金文鼎的心间出现,莫非一路问过来的那些贫民百姓,实则是这个庄子上的佃户?这些良田莫不是从那些贫民百姓手中抢来的? 金文鼎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他快步进了庄子,寻了南向的井。 初看那井,平平无奇,周围无杂草,还铺有白石,只能算整洁。 到了井边一看,金文鼎倒吸了口气。 这口井不是水井,里头不知枯了多久,但却填满了金银。 拥有这么一处庄子,再加上这一井的金银,他若是贪官,能躺平活一辈子还有余。 如此大笔钱财来笼络他,当真舍得,他一个初来乍到的漕运司副使,值得他们这么大手笔。 任广江,好样的,自己贪污受贿,还敢这么来祸害他。 金文鼎气得咬牙切齿,一甩袖子,转身便走,到了大门外,金文鼎一气之下将门牌给砸了。 待那金文鼎骑着马离开十里铺时,在田间劳作的百姓纷纷抬头,有人猜测着:“咱们的东家主子可是又要换了?” 自然无人给答案,而马背上的人没有半点停留,转眼就上了官道,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十里铺邓家庄,周围百姓的东家主子,却没有具体的人,当真是荒唐,不过这些于百姓来说没有什么要紧的,到了收租子的时候,自然会有人过来,他们一年劳作下来,能留一点养活一家人,已经足够了。 金文鼎匆匆赶回衙门后,正好遇上来衙门里办事的任广江,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任广江还在疑惑间,金文鼎忽然哈哈大笑,朝任广江“呸”了一口,便往漕运司官署去了。 任广江皱眉,看了一眼后竟然还松了口气,这就在衙门里领了账目,也转身出门去了。 客栈里,宋九夫妻二人早早起床,天亮后城门大开,夫妻二人便悄悄地离了。 宋九夫妻二人骑着快马,一日一夜才赶至军营。 陶将军虽然有病在身,却仍旧住在军营里,并非在将军府。 宋九夫妻二人过来拜访,有将士进去传话了。 其中一处营帐外,刚从马厩里牵来战马的张副将见到这一幕,便朝不远前站着的宋九夫妻二人看去一眼。 宋九夫妻二人带着帷帽,看不见真容,张副将收起好奇心正要将战马牵走,突然主帐里出来的传话的将士恭敬的上前向两人行礼,这一幕再一次起床勾起了张副将的好奇心。 今日军营里来了什么样的人物,为何连主帅帐中的亲兵都得行如此大礼。 宋九夫妻等了半刻才入的营帐,原来是陶将军身体不适,刚才正在敷药,多有不便。 这会儿陶将军已经穿戴整齐的坐于主座,见到二人,想要起身行礼时,旁边的随侍亲兵连忙劝阻。 宋九也从善如流的劝其不必起身。 陶将军已是风烛残年,老了也病了。 来南郡后,宋九不仅没有与家人相认,更没有派人去找小西,如今在陶将军这儿得知小西进山采药去了,每次出门一趟得十天半月的。 要不是小西的药保着,陶将军的病情恐怕更加严重。 再厉害的医药圣手,也抵不过人自然的老去。 陶将军却是将这一切看得很清,守了一辈子疆土,他不惧死,但他唯一担忧的是他的故去,岭南地方军怕是不安稳。 宋九夫妻二人与陶将军在营帐里密谈,营帐外,张副将牵着战马过来,见主帅帐中的传话的亲兵出来了,便说道:“主帅的座骑已经送来,主帅何时得空?” 那亲兵看向座骑,叹了口气摆了摆手,“不如张副将将马送回马厩,今日主帅帐中来了重要的客人,怕是不会得空了。” 张副将颇为可惜,不轻易间问道:“来的是哪方客人,主帅身体不好,却还得与之相见,想来来头不小。” 那亲兵看了张副将一眼,面色严肃的劝道:“张副将莫打听,今日主帅帐中来了客人一事,也莫传出去。” 张副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就牵着马要离开,走了两步又回头说道:“莫不是贤王来了岭南?” 那亲兵震惊的看了他一眼,很快掩去情绪,抬了抬手。 张副将拍了自己的嘴,“瞧我这性子,我得去马厩了。” 只是在张副将一转身时,笑容立即收了起来,牵着马快步离开。 待那张副将来到马厩时,他立即朝马厩里的小兵招了招手,在那小兵耳边低语几声,小兵脸色大变,这就去马厩里挑了匹快马,很快出了军营。 小兵骑着快马,不过一日就入了城,进了城便往胡商商会去了。 胡商商会在城中闹市区,且建有高高的门头,过往商人一眼就能认出。 小兵不走正门,到了商会地界,下了马从小侧门进去的。 胡商商会会长是南郡杨知州的嫡次子杨铠,他从小不好读书,便不入官扬,学起了行商,没想还做出了名堂,成立了胡商商会。 这会儿小兵见到了杨铠,将一封密信送到了杨铠的手中,杨铠看完密信,脸色大变,来屋里来回踱步。 “将各分行的总管叫来,立即马上。” 杨铠一声令下,各分行总管半夜三更的赶了来,即使街上已经宵禁,仍旧无法阻止。 第2139章 回护国夫人府 胡商商行今夜灯火通明,各地分行的管事聚集到一起,都有十几人了。 杨铠面色冷厉的坐在上方,身边的大总管将主子临时下的规定说了出来,“诸位紧急前来,便是从明日起,分行所在街市的地痞全部清空。” 大总管话才出口,众位分行管事的脸色便变了。 大总管接着说道:“盐场、赌场全部停止,各码头胡商商船停止靠岸并休市。” 分行管事们问这条令传出后,几时能恢复,毕竟分行那么多的人要养,尤其他们平时养的那些所谓“地痞流氓”,实则是打手,不放他们出去,就是在白吃饭,一天耗费也不少。 大总管朝主座上的主子看去,杨铠抬了抬手,大总管这就朝众人严厉说道:“不是一时,而是至少半年内,不得有所行动。” 话音才落,众人沸腾。 盐场和赌场停上半年时间,那得损失多少去,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要有这么大的退让。 先前转运使来岭南,也不见他们的主子担忧,反而今日如临大敌一般。 大总管沉声说道:“主子让你们去做便照做,若有人违背,直接赶出行会。” 众人只好闭了嘴,不敢反抗,即使心头有诸多不满。 *** 军营里,宋九夫妻二人与陶将军秘密相见,自是不知消息已经外泄,且此时夫妻二人见到重病的陶将军后,也改变了先前的想法。 看来一切还得靠他们自己,陶将军能领着镇南军不内乱就已经相当不错了。 陶原支开身边的人后,指向自己平常用的软榻,叫夫妻二人搬开。 软榻搬开后露出机关阵,这简单的机关阵任荣长一下就解开了,陶原也不觉得意外,毕竟贤王府的传闻不少,知道他们都是厉害的人物。 那机关阵下是一处小密室。 任荣长跳入密室搬出两个大木箱,上面还有陶将军帅印的封条,可见保管得极为谨慎。 陶原这才解释道:“在任家二哥上任后,所行所做全部入了账册,也正因为这些账册,才卖到任家二哥无法洗脱冤情,某是相信任家二哥的清白,便早早的将这些账册给清理密封。” 这是担心有心人毁去账目,二哥就彻底坐实了所有的贪污名目。 想来陶将军看出他们赶来相见的目的,也多亏得陶将军先人一步留下了所有的账册。 只是陶原并没有多欣慰,反而面色忧愁,叹道:“我一个守边疆的将帅,与这些地方官员交际不深,这为官之道,我劳碌半生也未弄懂,好在还有陶家世代的功勋护着,才能平安到今日。” “至于任家二哥的冤情,还需二位斟酌了。” 陶将军病着身子,即使想要帮任家二哥洗脱冤情,也无能为力,而且连着镇守边关数十年的陶将军,也不敢断言这边城的官场,可见有多么的复杂。 宋九来时本已经做好了准备,却不曾想这儿较之燕北,形势还要更加恶劣一些。 宋九打开木箱,随手翻看账册。 陶原也坐在那儿没有说什么。 半晌后,宋九大略看了几本账册后停了手,说道:“我瞧着账册并无问题。” 陶原点头,“来藏住这些账册前,我也曾派军中管账先生看过,的确没有问题。” “那为何我二哥成了贪官?” 宋九不解。 要说官场,宋九也不懂,她这一路都是被迫前行,遇着难事,便想办法度过,还真不知这中间的弯弯绕绕。 陶原直摇头,他若是懂,便不会只敢守着这一方天地还被人偷扣军粮。 “但任家二哥所行仁政的确没有问题,可是收上来的税赋银钱,以及支付劳工补偿皆是事实,账目没错,唯有作账的人清楚个中原由,这些还需二位仔细查一查了。” “这军中之事务还能控制,二位不必忧心,不知二位可有落脚之地?” 陶原还是谨慎的,知道两人直接来军营找他,是不想暴露他们在南郡的行迹。 不过宋九得到了这两箱账册后,她倒是不想隐藏了,总归也藏不了几日,于是说道:“我们就住回王府去。” 陶原听后,连忙改正:“是护国府。” 宋九倒是忘了,在岭南是以她护国夫人的名义住下的,而她的夫君在京都官册上是生死不明。 可他们初入南郡城中,为何看到了贤王府三个字,莫不是大哥大嫂他们的主意。 “二位可能有疑惑,且听我细细说来,先前收到京都官文,护国夫人一家被贬出京都,前来岭南举贤荐能,监察地方官吏,想来官文也下发到各地方官员手中。” “贤王和贤王妃若要在地方上行动,还是这护国夫人的名头更管用,且护国夫人贤惠又英勇的名声早已经在全国各地传开,岭南的百姓亦是敬仰。” 还有这说法。 不过那都是给地方百姓看的,至于地方官员,宋九相信定有人与京都的官员有联络,而他们夫妻二人在燕北所行之事,想必也传入了京城,她这位护国夫人若回了府,自然也知道她家夫君一并来了。 所以护国府还是王府,皆已经不重要。 宋九道了声谢,多谢陶将军的提醒。 陶原又将一张护国府中的舆图给了宋九夫妻二人,交代道:“府邸是我派人挑选的,原先那儿住着一位外放的官员,那官员有心计,懂工防,在府中后院设的密道,并改了府邸的排水道。” 这个消息当真令人振奋,宋九感激的看了陶将军一眼,看来陶将军费了心思,将这么一处好府邸留给了他们。 “某今日恳请二位,带动边城百姓走向正轨,驱逐恶势,还百姓一片青天。” 陶原面露愧色,有一种无能为力之感。 宋九知道他心有抱负,奈何已经年迈。 而宋九他们选择来岭南,便是早已经想好在这边落脚扎根,将来能随时暗中支援小团子的收复大计。 夫妻二人带走了两箱账册,当日便离开了军营往城中方向去了。 城中王府里,任家人并没有收到半点消息,他们还沉浸在宋九故意派人送来的假家书中,心里想着的是三房夫妻不会立即来岭南,一切只得靠自己。 哪知今日,府上来了一群喜鹊,傍晚时分,任家人便见到了宋九夫妻二人。 第2140章 大哥坐牢 任广田自打来了岭南后,便发现这儿的生活与京城根本不相同,便是当年起家的安城,亦是不如的。 先是任广田跟着家里人在南郡贤王府安定下来,便一病不起,家里其他人也都相继病了一场。 即使是身体强壮的王府府卫们,也都各种水土不服,不是得了痢疾便是食欲不振,全身长了疹子。 倒是陶将军给他们安排的镇南军个个身子结实,行事利落,帮了他们不少的忙。 若不是二弟在岭南太过嚣张,干了不少得罪人的事,想来这些镇南军也会给他们一些好脸色。 任广田看着带着病体还要操劳一家事情的媳妇,他决定替媳妇分担一些,便想到了自己的酒经方子,想着重操旧业。 他任广田除了会种田会酿酒,也没有其他本事了,对二弟在官场的事更是帮不了一点儿的忙,就想着来临街闹市买处铺子,做着酒生意,一家人还像在京城时一样,低调行事。 可是事与愿违。 任广田病好后便出了门,哪知这临街铺子的东家,一听说是与他二弟沾边的人立即摆手,不仅不卖给他铺子,还要臭骂一顿。 后来任广田没了法子,便想着寻一处僻静地做酒坊,酿了酒,给客人尝了味儿,再往酒楼饭馆送,或许也是一条销路。 于是任广田在城郊买了一处靠山泉水的小院,带着媳妇和家丁开始酿起了任家独一无二的酒方。 酒香四溢,果然勾起了不少馋人过来偷偷购买。 夫妻二人想着这也是个好法子,等酒坊的销量稳定了,任广田再多招些本地的长工做活,他家媳妇便可回城里打理府中家务,平平静静地等着三弟和三弟媳回岭南便是。 可是令任广田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有人对他的酒坊下手了。 那日酒坊外来了几个馋客,还是城中颇负盛名的酒楼掌事。 任广田老实本分的与对方商议着供酒的价钱,还与对方正儿八经的签下了文书,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不曾想三日后,酒楼掌事被衙门抓了,供出了任广田的酒。 原来任家的酒送到酒楼后,有位地方小官在酒楼里吃酒,才两杯下肚就醉死了。 于是酒楼里的任家酒水都被送去了衙门检验,任广田从不认为自己的酒有问题,他光明磊落的去了衙门对质。 直到任广田得知那位地方小官在食酒前吃了当地盛名的咸口蟹,才知自己的酒无意中毒死了人。 这也不怪任广田不知,他来岭南的时日不少,这咸口蟹是当地特色,他也不曾吃过,自然不知这两种吃食混在一起便成了毒。 再说他酿的酒,有不少种类,须在京城都有名头,京城也有人食蟹,甚至天南地北的各种稀罕美食都吃,也不见就有食物相克而毒死的。 可偏偏这位地方小官不选任家的桃花癫、五步倒、见仙人、赛神仙…… 偏偏选了在京城时销售最普通的仙参酿。 于是这两道吃食混在一起,促使那地方小官中毒醉死,无回天之术。 任广田就这么的被抓进了大牢,同时一起下狱的还有酒楼的掌事与东家。 两道吃食,都不落得好。 但任广田是转运使任广江的胞兄一事,很快在南郡传开,他的罪责可就大了。 酒坊是开不下去了,任家人不怪谁,怪自己没在岭南待久一点,了解当地的吃食习俗就酿起了酒,做起了生意。 即使没有毒死这小官,哪日还是会出事,毕竟吃食相克,并没有事先说明。 眼瞅着任广田要给人偿命去,不曾想关了半个月的任广田被人放了大牢,回到王府后就不再出府门了。 也正因为经此一事,大嫂沈秋梅便给燕北写去一封家书,宋九夫妻二人才匆匆赶来岭南的。 宋九夫妻二人到此刻才与家人团聚,着实令任家人意外不已。 二嫂杨冬花在见到宋九时,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伏在宋九的肩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自打没了公婆在,杨冬花的心底就空落落的,就像家里的主心骨没了,要是放在以前,杨冬花早找公婆哭诉,公婆定能替她想办法。 而不是现在这样,杨冬花来了岭南,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丈夫不回家,在外头养外室。 宋九扶着二嫂在交椅中坐下,再看她家夫君任荣长,已经被大哥拉去了隔壁屋里诉苦去了。 大嫂沈秋梅还算是冷静的,她井井有条的安排下人去准备家宴,而后屏退身边人,只剩下三位妯娌时,沈秋梅才来到宋九的身边坐下了。 杨冬花向宋九诉苦,说自己的丈夫在外头养外室的事,杨冬花如今带着孙儿谷雨,干脆坐船去吴越国投奔大女儿去。 宋九安慰了好一阵,二嫂才止住哭泣,她是知道的,二嫂说这话都是气话,她不甘心,为何在公婆没了后,二哥就不听她的话了,还嫌弃她不能生孩子的事。 宋九想到那桂花巷小院里养的梅娘子,尤其梅娘子还怀有身孕。 但宋九不能说,不然便是往二嫂的伤口上撒盐。 三人坐在一起,相聚时已是心事沉沉。 沈秋梅叹了口气,说起他们来了岭南后发生的一切,里头便包括了她丈夫坐了半个月的牢,差点儿要给那地方小官抵命去了。 宋九听到了关键处,问道:“大哥怎么突然放了?可是找到了新的证据?” 沈秋梅摇头,想了想说道:“我也想不明白,但隐约觉得这南郡不简单,咱们虽说是从京城来的,即使我挂上了贤王府的门牌,这些地方官员似乎也没有多敬重,甚至对咱们还极为冷漠。” “莫不是外头传三弟是被贬出京城外放到岭南来的,才瞧不起么?可是即使三弟是外放官员,那也是王府,三弟媳你也是护国夫人,他们区区小地方官员,怎么敢瞧不上的。” “咱们家人行事,向来低调,从不拿王府说事,做的酒生意也是老实本分,可你大哥关入大牢,半点不通融。” 宋九默默地听着,想不到大哥大嫂还经历过如此困境,看来这岭南之地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第2141章 将二哥抓回来 “好在大哥平安回来了,也正因为如此,陶将军给咱们府上安排了镇南军,似是保护也是监视,我给三弟和三弟媳写的家书,都不敢多说半句,我是怕打草惊蛇。” 大嫂沈秋梅说得激动,“多亏得三弟媳看明白了,你们还回了一封假的家书归来,来的也如此的快速。” 宋九自是看得出来的,大嫂从来没有过这样写家书,而且依着大嫂掌家多年的脾气,也不可能就那么几句话。 家里人不知大哥是为何放出来的,宋九想办法去查,不过在此之前,她问起小西的情况。 毕竟大哥押入大牢,想来小西定会去义庄调查那小官的死因。 这么一问,沈秋梅悲从中来,说道:“就是小西去了义庄调查发现两处食物相克,那衙吏才将酒楼东家和掌事一并入审,不过是多了几个掉脑袋的人罢了。” 所以毒死了人的事并非是假,且连小西都看不出有什么不妥当。 那是谁救下的大哥,去见陶将军的时候,陶将军只将二哥的账册交给了她,并没有提到大哥的案子,想来不是陶将军帮的忙。 再说陶将军这人也是正直的大将军,真如案子所说的,他恐怕也护不了。 或许将二哥叫回来问一问,知道的事情会多一些,尤其是那些账册的事,也是要好生与二哥沟通的。 于是宋九建议给桂花巷送个帖子,邀请二哥回府一聚。 沈秋梅一听,立即看向二弟媳。 杨冬花果然开骂:“找那个狼心狗肺的回来作甚,这府里有我没他,三弟媳你这是要气我的。” 宋九看着二嫂叹气,这一切的根源在二哥,一家人得问清楚,就算二哥是个贪官,违背家训养了外室,那也得说清楚。 公婆没了,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亦可执行家训家规。 杨冬花听了宋九的劝,同意给桂花巷送帖子。 帖子送到了任广江的手中,梅娘子在旁边满脸的担忧,她将香茶递到任广江手中,恳求道:“不如恩公送我们送走吧,我们早就该走了。” 本在犹豫的任广江立即摆了摆手,做下了决定,叫来身边的乌奴,交代道:“把帖子退回去,我不会去王府的。” 乌奴接过帖子,拔腿就跑了出去。 梅娘子越发担心起来。 任广江安慰她:“莫怕,我三弟和三弟媳也是讲道理的,不然那日你们就活不成了。” 梅娘子这才松了口气,手不由得抚向小腹。 任广江看着她这个动作,脸色有微妙的变化,眼神里多了几分忧愁。 任广江也不由得回想起那日救下梅娘子的场景。 那是在一艘胡商商船之上,院里的这些娃子都在船上做苦力,梅娘子被人抓到船头想要取乐,梅娘子不从,咬了那胡商的手,狠下心跳了船。 任广江那日正与漕运司副使杨峰巡视海道,遇上了海水里拼命挣扎的梅娘子。 于是任广江将梅娘子给救了,而杨峰却将商船给缴了。 胡商被押入大牢,发现是走私商船,而船上的苦力,成年的有去处的被放了,没去处且是孤儿的那些娃子,一时间无处安置。 是任广江心存不舍,用了自己带来的银子在桂花巷买了处院子将他们安置下了。 至于梅娘子,原本是要入杨府做婢子的,任广江本也觉得是个好去处,不曾想救回来那夜,任广江在杨府吃宴,缴了走私商船太过高兴,不知不觉吃醉,醒来时,梅娘子在了任广江的床上。 于是杨峰将梅娘子送予了他,任广江也只好将人安置在了桂花巷。 然而这事还没有完,就那一夜,梅娘子怀上了身孕,任广江更是无法给媳妇交代了。 任广江收回目光,眼神望向京城的方向,若是一切能重来,他希望那时不曾领转运使的差事。 此时王府里,乌奴带着帖子来到府外,顾不上与府里护卫解释,将帖子一扔就跑了。 帖子还到了宋九的手上,这一下宋九也怒了,此事还不得告诉大嫂二嫂,倒是将她夫君叫了来。 任荣长听了大哥一顿牢骚,知道了岭南不少事,他要替大哥查清案子,哪能让大哥受委屈。 这会儿媳妇叫他去桂花巷把二哥给绑了来,这事儿他倒是爱干的,早看不惯二哥的作风了。 任荣长趁夜去的。 这南郡的街头宵禁并不严,任广江就这么被他家三弟给绑着扛回了王府,还没有惊动任何人。 到了王府,任荣长将背上的二哥往地上一扔,便气呼呼地坐在一旁睁着眼睛,颇有一种看二哥怒其不争的感觉。 宋九过来给二哥解绑。 任广江本想骂上三弟两句,见到三弟媳便歇了火。 任家的家宴上,任广江与杨冬花各坐一头,互不搭理。 谷雨在阿奶怀中也不忘看向阿爷,还朝阿爷伸手。 任广江看着谷雨便想起了丑奴,便记起了当年对发妻的承诺,心头越发的不好受,低垂着头吃眼前的菜。 杨冬花看了一眼抹去眼角的泪痕,也不说话了。 宋九若有所思的看向二哥,他心头想些什么,她也听了去,就是仍旧如迷雾一般。 家宴吃完,任广江便被任荣长抓去了书房。 大嫂将杨冬花拉住了。 宋九跟大哥一起进的书房。 房里四人,三人都都看着任广江,桌案上是陶将军给的账册。 任广江看一眼就认了出来,他很震惊,没想到账册完好的出现在眼前,他先是一喜,而后又面露苦色。 终于知道三弟和三弟媳将他带来府上的目的,也就不绕弯儿,他面色诚恳的看向家里人,“大哥、三弟、三弟媳,你们快快离开岭南,这儿不该来。”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可是二哥受人威胁? 一家人反而更想一探究竟了。 任广江见家人不为所动,只好指向这些账目,说道:“这些账目,想必你们也看过,不是假账,而是真实发生过。” “我来了岭南,雄心壮志,有了权利,想法不少,改了不少地方政策,自认为无愧于心,且处处替百姓着想。” “但是,事与愿违,许多的事情不是这样的,历史遗留的问题,也非我一人能改动。” 第2142章 杨冬花想和离 任广江垂头丧气的样子,看得任广田气不打一处来,他抓起他的襟口,生气说道:“当初你来岭南时,可不是这么说的,还有你既然做不来,为何不给我们去信?” “你做不来,也不能与他们同流合污,你所受的苦头,你不说,我们又怎么会知道?” 任广田向来老实,性子也温和,头回生这么大的气,都要向二弟动手的地步。 然而兄弟二人再也不是在安城做庄户时的性情,虽说长兄如父,却到底不是当年,恐怕此时的任广江也只有在看到母亲任婆子,才会有惧意。 但爹娘已经去世,这个家终究没有人能完全掌家。 任广江一把推开大哥的手,狠狠地看了他大哥一眼,怒道:“大哥认为我来岭南变样了,觉得我给任家丢脸了?” “对呢,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以前行商,就图那点儿小聪明,如今当了官,我自然与以前不同,我是岭南的转运使,我想要怎么样,他们哪敢反对。” 这话说的,任广田抡起拳头就要打他了。 书房外悄悄听着的沈秋梅和杨冬花吓了一跳,杨冬花更是忍不住要推门而入,怕自己丈夫打不过大哥,毕竟大哥一直酿酒,一身的力气,不像她夫君,自打入了京城就很快出苦力了。 沈秋梅还算有理智,将杨冬花拉住了。 屋里头,任荣长将大哥和二哥扯开了。 宋九皱眉,她不明白,二哥为何要说这样的气话,岭南到底有什么是二哥最惧怕的,他连真实情况都不敢告诉他们? 任广江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半晌后转身要走,却被任荣长拦下了。 今个儿不说清楚,自然是走不了,任荣长能将他扛回来一次,自然还可以扛回来第二次。 任广江无奈的在交椅中坐下,看向宋九,语气诚恳的说道:“三弟媳,你带他们都回燕北去,这儿不仅天气不适合咱们,这儿也非一朝一夕能改变。” 宋九在交椅中坐下后,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这才缓缓说道:“燕北去不了,我们在燕北待了这么久,不为别的,是救小团子去了,如今燕北军交由小团子,要打仗了。” 任广江听后面上一惊,忙问道:“那打仗是否会缺粮,我倒是可以找商队给燕北送粮去。” “找胡商商队么?” 宋九看向二哥。 任广江面色白了白,没有反驳。 任广田又气坏了,怒道:“为何要找胡商商队,咱们燕国人就没有商队了?” 任广江没接话。 宋九开了口:“商队是有的,只怕是走不出岭南,看来我得派人寻一寻钱康夫妻二人了。” 提到钱康,任广江的眼睛明显一亮,但很快又暗了下去。 说起钱康夫妻二人,当初任婆子带着家人从平江府撤离,是南宫先生算的卦,还说不能直接回京都,得绕道南行,于是来了岭南一趟,在陶将军府上叨扰,见到过钱康夫妻。 这对夫妻离开了江北商会,将家产都交给了宋九,后来数年间听说在岭南做粮食生意,又发了家。 “岭南找不到他们。” 任广江打断了宋九的想法。 看来二哥也曾想过这个可能,寻找过钱康夫妻二人,再一想到二哥开设的官行商会,就知道他对于这市场行情也是使了力的。 “我们是找不到曾经江北商会的旧部,但有一人可以。” 宋九不紧不慢地说着。 任广江立即看向宋九,突然开口:“可是肖五郎?” 宋九点头,在他们夫妻二人到了岭南后不久,肖五郎也带他的随从来了岭南,如今了已经落了脚,就等着她的吩咐了。 “江北商会再现江湖,不再如当年那般,我将还他们自由交易,以岭南为基石。” 宋九如今是护国夫人,儿子是当今皇帝,再也没有先帝在位,晋王在世之时的约束。 而江北商会的那些商人虽说已经离开多年,但要组织起来,想必也不难的,他们当年不得不将财产都交给宋九,岂会真的甘心这么沉寂下去。 江北商会再现江湖,的确是对付胡商商会的助力,而且他们有人脉,这么多年了,恐怕家财又有积累,再结盟在一起,也不必费太多的功夫。 除去这一难处,宋九以为二哥会好好向他们说明困境,没想任广江再次起身,面上仍旧一脸无奈,说道:“既然都要留在岭南,那你们也不敢与我往来,我在岭南臭名昭著,只会连累了你们。” “还有三弟和三弟媳。”任广江看向宋九夫妻二人,“你们本就是外放到岭南,这护国夫人的官也只是虚职,不要太当真,少插手地方衙门的事务。” 任广江又看向大哥任广田,“大哥不涉及官场,自也不要再酿酒了,任家酒经在京都早已经传开,任家的酒已经青史留名,家中财产也足够大哥大嫂富足一辈子。” 这是什么话,像是交代后事似的,一家人都不爱听。 书房外的沈秋梅和杨冬花再也忍不住的闯进了书房。 “任广江,你什么意思,还要回桂花巷不成?” 任广江回头看到自家媳妇,脸色大变,吓得就要赶紧走,没想杨冬花的怒火来了,上前就扯任广江的耳朵,如当年在安城时一样。 任广江本能的矮下半个身子,由着媳妇扯耳朵,但很快反应过来,他又站直了身子,双手背于身后,沉着脸说道:“如此悍妇,不要也罢。” 说完就要走,杨冬花的手还停留在半空,听到这番话,气出一口老血,朝着丈夫就扑了过去。 任广江被杨冬花按在地上打,几拳下去,强壮的男儿也有些受不住,任广江咳了好几声。 杨冬花将这些日子的委屈发泄出来,把任广江打得鼻青脸肿的。 一旁的妯娌们也不拉架,任广田更是恨不能自己上手,一旁的任荣长却是冷静地看着,要不是他听媳妇的话,他也想动手。 终于杨冬花打累了,坐在丈夫的身上,扣住他的双手,开了口:“成,要休了我也行,你且与我回京一趟,公婆下葬的那处村庄,你面对公婆将话说清楚,我就同意你休了我。” 第2143章 宋九点醒二哥 “我没能给你任家生下一儿半女,公婆都没怪我,活了半辈子,你倒是怪起我来,我认的,犯七出之条,我的确有罪。” 任广江被媳妇压着打,本来有些生气的,在听到媳妇这番话后,他眼底露出痛苦之色。 直到杨冬花一口气说完了所有的话,好半晌任广江才应了一声,“成。” 成? 所以他愿意同她回京在公婆的坟前休了她? 杨冬花震惊了。 突然宋九开了口:“大哥酿酒入了狱,可是二哥救的?” 一句话拉回所有人的思绪。 任广江像泄了气,他直接躺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但宋九听到了他的心声:“大哥初来岭南,凭着一身手艺,却怎么可能挤得进酒行?” “岭南各行首皆有来头,大哥不懂,没去拜码头,就这么行商,迟早要出事,唉,可怜的大哥根本没有错处,我若不妥协,他们会放过我家里人?” 宋九看到了二哥眼角隐约出现的泪痕,不过他很快用手抹了去,见媳妇已经放开了他,他才狼狈的从地上起了身。 一身是伤,嘴角都出了血,看得杨冬花又气又心疼,以前拉丈夫耳朵,也不过是唬人的动作,事实上她真舍不得打丈夫。 可是这一次她气狠了,抽了他耳光,他也不还手,是想她还记着这点儿好么?坏透了。 杨冬花气得伏在大嫂肩头哭。 沈秋梅却是被刚才的问话给吓住,与宋九一样,一脸严肃的看着任广江。 任广江苦涩一笑,一脸无所谓的说道:“转运使这样的官,虽说官阶不及地方知州大,却是极好使,不过是开句口,行个方便,倒也是不难。” “不过现在我后悔了,就不该救大哥。” 任广江看了大哥一眼,这话瞬间又点燃了任广田的怒火。 当官了了不起,一个贪官与地方官员同流合污,早知这样,任广田还不想他救呢。 倒是沈秋梅还算冷静,她的目光眨也不眨的盯着任广江,问道:“我知二弟说的气话,只是你这么救下大哥,他们要怎么对付你?可是要付出代价?” 任广江对这话很是意外,不由得看了一眼大嫂,心头暗忖:“我怎么可以告诉他们,这酒行行首都是地方富绅把持,京都来的算什么,山高皇帝远,地方官便是土皇帝。” 任广江不想太多解释,只说道:“总之,你们不能再酿酒做生意了,咱们家也不缺这点钱,且等着燕北的仗打完了,咱们就回京都去。” 原来二弟是这么一个想法。 沈秋梅颇为失望。 宋九突然又问道:“二哥,梅娘子可是你心甘情愿娶的?” 这话一问出口,杨冬花不淡定了,死死地盯着任广江。 任广江只觉得全身一寒,不敢与媳妇对视,面上仍旧无表情,答道:“是我自愿的。” 任广江话虽这么说,心头想的却是与梅娘子遇见的经历,心头一叹:“若是那日不在杨府吃宴,他就不会与梅娘子在一起。” 宋九突然转过头来朝她家夫君说道:“我以前在幽州城里做杂货铺生意,铺里也会有酒水生意,不过酒不是什么好酒。” “那时我常常看到不少贫民百姓过来买我的酒,因为我铺里的酒便宜,且易醉,买的人就多了。” “我时常为此头痛的是,吃醉酒的人无人认领,只得让我父亲石老头帮着照看,我母亲在一旁帮衬,如此我也就少了不少流言蜚语。” “不过在爹娘的照应下,这些醉死过去的人,终会在一两日内醒,没醒的期间,动都动不了,人身子软得连搬起来都费劲,更不谈吞咽醒酒汤了。” “所以有时候我会带着三百和阿奴一同去喂,还得两孩子帮我扶着,使了老大的劲了。” “那个时候,我身为寡妇,长得还有几分姿色,但醉客是拿我没办法的,占不了我便宜,我最怕的是邻居家揣测,所以我们两家院子中间开了一道门,便是方便我行事的。” 宋九这番话说得没头没脑的,沈秋梅都忍不住看向她,不知三弟媳的用意。 但这话点醒了任广江,任广江震惊的看着宋九,嘴巴子动了动,又不知从何开口,但显然想明白不少事情。 宋九叹了口气,像是聊家常似的,这话题就带过去了,再转头看向任广江时,又问道:“二哥,听说杨赤在南郡任知州多年,先前南郡未开放海道时,京城也没有说知州之职不得长期由一人掌管。” “而且南郡有所不同的是,杨赤不是外调的官员,而是地方官员提拔,当年还经陶将军举荐,可有此事?” 任广江看向宋九,点了头,脑海里却是难以平复的思绪。 “我相信陶将军的眼光,也相信杨赤有当知州的能力,不然这么多年,南郡不会如此太平,市场也不会如此平稳。” “不过。”宋九话锋一转,“这权力在手上太久了,他再清正廉洁,也保不齐亲人、族里会生出心思。” 任广江的脸色越发的沉重。 宋九指向那两箱账册,说道:“我知二哥当官辛苦,这些也是你的初衷,二哥不可能是贪官,但二哥缺的是官场的经验。” “而官场的经验,我们也不懂,我们都是庄户出身,突然成了皇亲国戚,除了处处小心谨慎,真不知遇着事儿要怎么反击。” “但咱们问心无愧,有些事,可以找人帮忙,我们不懂,不代表别人也不懂。” 宋九的话如一道天雷,震醒了任广江,于是他问道:“三弟媳的意思,是谁人帮忙?” 宋九来回踱了几步,想了想,说道:“找岭南的有识之士,总有才干而不得见伯乐之人,地方的官员行事,我们外来的不懂,总有懂的人。” “可是这样一来,若是中了对方圈套,又当如何?” 任广江显然是听进去了,但他的顾虑也没有错。 宋九做下决定,“我来选。” 她能听人心声,若有人在心头所想上还能欺骗了她,她也认了。 这一堆账册,他们看不出问题,就找专业的人看,总能看出问题。 第2144章 不跟媳妇和离 不过有了这一次谈话,宋九明显确定她家二哥绝不是外头人所说的那样,二哥一定是察觉到了危机,不想连累了家里人,才会像外头人所说的演下去。 任广江明显有些着急着要回桂花巷去了,他这么匆忙回去,是为了确定一些事情。 宋九不拦他了,杨冬花却是抹去眼泪转头问他几时有时间回京城祭拜公婆。 这一下,任广江犹豫了,也不接话,快步出了书房大门。 杨冬花想要追出去,被沈秋梅拉住了。 沈秋梅总觉得三弟媳说的话一定有她的深意,也定然是点醒了二弟,二弟这是回去处理事情的,她也不相信二弟会变成外头人传的那样。 任广江匆匆从王府赶回桂花巷时,天堪堪亮。 院里,梅娘子已经带着孩子们都起了床,在园里织渔网,梅娘子算了算,今个儿织完渔网,下午送到码头,她可以赚得六百个大钱。 这六百个大钱是以前梅娘子不敢想的,而正因为她成了转运使的小妾,名头在外,才有这些生意。 梅娘子看着眼前的孩子们,心里盘算着六百个大钱要怎么花,买陈年旧粮能吃上一个月,还不会饿肚子。 莫小瞧了这些小子,一个个的没长大成人,胃口却是大的,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还真是不假,不过有了饱饭吃,梅娘子已经很欢喜了。 梅娘子正想得入神,前头院里有了动静,她抬头看去,就见任大人风风火火地回来了,梅娘子连忙放下手中的渔网,快步去迎接,俏脸上露出一抹笑容,那是也自己也没有察觉到,什么时候任大人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她的情绪了。 任广江来到后头见到孩子们也都在,忍住即将出口的话,叫梅娘子去前头屋里。 做活的小子们都笑了,就知道任大人能一直住在桂花巷,便是梅娘子的功劳,任大人一直罩着他们,是对梅娘子有感情的。 任广江一进屋,不待梅娘子坐下,便问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梅娘子的笑容僵在脸上,震惊的看向任广江,刚要开口说是任大人的,不信她,她就去撞墙,没想任广江又开了口:“杨大人同我说了,你不将话说清楚么?” 梅娘子再次怔住,一提到杨大人,她脑海里浮现出两个月前的场景,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然而梅娘子信了任广江的话没有反驳,任广江便已经得到证实,果然那肚里的孩子不是她的。 梅娘子猛然朝任广江跪了下去,她匍匐于地,瘦弱的身子打着颤,哆嗦着说道:“是我……是我诓骗了恩人,可是那夜……那夜杨峰欺负了我,事后他警告我不准说出去。” 所以这一切都是杨峰使得计,自己强了梅娘子,之后将她送到醉酒的任广江的床上,嫁祸给他,然后不得不纳了她。 梅娘子显然吓得不轻,恳求着:“恩人救我于水火,我却还要诓骗恩人,我该死,可是我没有办法。” 梅娘子直起身来,含泪望着任广江,“我若不从,我就得死在那杨府,杨府主母绝无可能留下我这样爬主子床的丫鬟,改日一张草席将我扔出杨府,我怕……我怕死。” 若不是今日三弟媳点醒他,真正醉酒的男人是无法行事的,不然他还蒙在鼓里。 为着那杨家小子的种,他任广江竟与自家媳妇离了心,这段时间自打媳妇来了岭南,任广江想死的心都有了。 每每一想到梅娘子肚里的孩子,任广江就想在爹娘坟前谢罪,任家家规,母亲亲自教导,任家男儿绝不纳妾,他一直记在心间。 “你害得我好惨。”任广江气急败坏的指着她,可是她有什么错,但凡当初救下此女时,他不听任杨峰的意见,同意梅娘子入杨府做丫鬟,也不会出现后头的事。 再看院里这些小子,他都将他们救下收留,偏偏没将这梅娘子想在里头,也算是他间接的害了她。 梅娘子抚着肚子,一脸的难过,为了自己的生存以及肚里的孩子,她只得嫁祸给恩人,唯有恩人还会留着她娘俩。 每次被恩人盯着肚子,看着恩人痛苦的模样,梅娘子就后悔,可是每次话到嘴边,她又不敢开口,她懦弱胆小怕事,甚至她在任家人来的时候,还故意将自己怀孕的事显露出来,她真是该死呢。 梅娘子深吸了口气,一把抹去眼泪,似下定某种决心,说道:“我想通了,任大人将人交去杨府吧,杨家主母或许会看在孩子的份上不会对付我的,我会安生的在杨府待下去,不会再拖累任大人了。” 任广江被她的话气笑了,现在将她送去杨府,他在养外室的名声就不存在了么?媳妇就不误会他了么?再说她没有了利用价值,杨府会放过她? 即使是怀了杨家人的子嗣,又如何?杨家可是这地儿的土皇帝,还在乎那么一两个子嗣么? 只是这些话任广江没办法说,而且院里还有这么多的小子要人管着,梅娘子不管怎么说,她吃过苦头,也勤快做事,管着这些孩子的吃穿用度,有什么事也能及时通报他,还算是机灵。 任广江闭了闭眼睛,半晌后叫梅娘子起来,以后她还是住在这院里,同时任广江也同样会负担梅娘子平安将孩子生下,至于杨府,就不必去了,此事也就此揭过。 梅娘子很震惊,她肚里的孩子不是任大人的,任大人竟然还能留下她,她当真是遇上了最善良的人,在梅娘子这生活的十八年里,怕是用上了一生的运气才能得到任大人这位恩人。 先前的十八年,她在家被爹娘卖了,落入胡商手中本是个跟着跑船的下奴,却不曾差点儿又被玷污。 梅娘子激动得跪下,任广江无奈一叹,说道:“你们以前是怎么做接下也怎么做,下午去码头送渔网,莫露出异样,还是像以前一样。” 梅娘子哪敢说半个字,甚至任大人都没有当着院里的小子们说出这些话,她真的很感激了。 梅娘子跪地不起,任广江却是三两步出了屋,桂花巷他还得来,外头说他养外室的事,也只好坐实了谣传。 只是任广江决定悄悄地将隔壁院子买下,再在小院围墙上开扇门,从此往后,他一入小院就从中间那扇门回自己的院里,落得一个清静,也终于不再良心不安。 至于他家媳妇,任广江是绝不会与她和离的,想都别想,除非他死。 第2145章 护国府招贤 南郡护国夫人府上,最近在招募才士幕僚入府,坊间百姓得知,是护国夫人亲临,这处府上要热闹起来了。 护国夫人的名声略有耳闻,却到底是天南地北的隔着京都远,知道的并不知,但护国夫人是当今皇帝的生母,仅凭这一点,在南郡便无人敢招惹。 护国府招幕僚一事传开后,不少地方官员都将自己府上的才士送上,万一入了护国夫人的眼,便能搭上护国夫人这一条线,以后在南郡也有了保障。 除了这些地方小官的心思,杨知州府上也是如此。 今日知州杨赤特意晚去衙门,在府上召集了门客幕僚,将里头最懂得察言观色的两人叫到身边。 此二人一瘦一胖,在整个岭南也算得上是万事通,人也机灵无比,平系没少给杨知州出主意。 今日杨知州忍痛割爱,将两人派去护国府做事,走前自是好一番交代。 知州府前堂刚将一胖一瘦两人送走,东头院里,杨家二公子杨铠也将身边的一位门客叫到身边,叮嘱他不管用什么法子,也要进入护国府做门客,如此一来,护国府有什么异样,他至少也能早一步知道。 都说这护国夫人在京都可是风云人物,但要说护国夫人有多厉害,杨铠倒是没有多相信,就是那护国夫人身边的贤王,那才是功夫高深。 而且荣家出战神,这位传闻中带着傻气的贤王,却因有这位护国夫人在身边而令寮人闻风丧胆。 不过京城里传出的消息,说是这贤王已经死了,可看如今护国夫人这大张旗鼓的架势,贤王之死恐怕传言不真。 这也是南郡多方势力想要探索的问题。 而此次护国府给了这个机会,岂有不抓住的道理。 一时间护国府外人挤人,多少才士毛遂自荐,将府门都给堵上了。 选幕僚的那日,整个任家的人都起了个大早。 然而这闹出的阵仗还是将他们吓了一跳。 大哥任广田在外头看了一眼就匆匆回到堂屋里,看到三弟媳便开了口:“这么多人,若是真要入了府,可要怎么安置?” 坐在宋九身边的大嫂沈秋梅却是面露担忧,“三弟媳,这些人当真有多少是真心要做府上的幕僚,要是些什么杂七杂八的人入了府,咱们还得处处防着,多麻烦。” 宋九算是明白了二哥当时的担忧,二哥说的没错,招幕僚可不是件小事,指不定被人安排入府打探消息的。 好在这处府邸选的好,陶将军费了心思的。 府邸正面及两侧皆是宽广,且在东北门边有一堵高墙将幕僚院隔开,如今那处幕僚院杂草丛生,毫无生机。 一旦他们招募了这些有才之士入了幕僚院,那边也就热闹起来。 做为护国夫人外放来岭南,如此大的府邸,自然是要挑选些幕僚,为自己出主意,也讲排场,有些事主人不好去办的,这些幕僚可以跑腿。 若是心腹幕僚,还能充当门面,与外头人周旋。 宋九从京都而来,对这个规矩还是了解的。 但是他们任家人用不惯外人,便是在京城王府,身边人下人都是阿金他们那些老熟人,也都一路带来了岭南,身边的府卫,还曾是当年老晋王安排给他们的。 这些年府卫队伍有增加,却也是小团子和小圆子从军或里选拔,总的来说,没有多大变动,如此家里人也住着习惯。 宋九叫王守来带府卫去大门外安排,设茶棚,用好茶招待这些慕名而来的才子们,等她一个个的传唤。 王守来带着府卫出去的时候,刘小丫也跟着去了,她带着府上的丫鬟给那些才子们倒茶,送上点心。 不管有无被护国府骋用,至少府上很客气,让他们没话说。 看热闹的街坊也不少,刘小丫又设了一处茶棚给看热闹的街坊们解渴,还有周围的铺子伙计搬来板凳,于是护国府外来了更多的百姓。 百姓群里,有一对兄妹从人潮里冒出头来,小妹阿真,穿着葛布衣裳,背上背着个箩子,手抓住身旁兄长的袖子,踮着脚朝里头张望。 没想堪堪看到府门外忙碌的下人丫鬟和管事们。 那些坐下来喝茶等着的才士们,一个个的颇为清高,一身长衫坐在人堆里,各自都觉得有望成为府上幕僚,到看都不顺眼。 阿真见了,哈哈一笑,紧了紧她兄长的袖子,说道:“阿哥,我瞧着这些人装模作样的,也太可笑了。” 被拉住袖子的兄长阿力,一身健子肉,一看就是在码头做过苦力的人,但他与一般苦力不同,除了身子健硕外,他今日还穿了一件长衫。 阿力在没做苦力前是个读书人,还中了秀才的,只是中了秀才后就没有再继续读书了。 毕竟拜师这一个环节,他们相依为命的兄妹二人无权无势又无钱财,自是完不成,不拜师,便找不到举荐的贡生,参加不了乡试。 所以这么一算,阿力觉得划不来,干脆就不读书了,如此还能赚钱养大妹妹而不求于人。 阿真纯真的笑容落入兄长的眼眸里,阿力无奈劝道:“莫乱说,咱们走吧。” 这热闹有什么好看的,他们兄妹二人还得为明天的生计发愁呢。 然而阿真不走,她紧紧地攥着兄长的袖子,说道:“为何他们都坐上头喝着茶,阿兄,你也可以的。” 阿力想要捂妹妹的嘴,没想周围人听到这话回头看了一眼兄妹二人,“呸”了一声都转过头去了。 显然没有人会相信他们也能入护国府做幕僚,一看就是从哪里来的苦力,阿力身上的衣裳还是破破烂烂的补丁连着补丁,也就他身边的妹妹衣裳还算九成新。 阿力被妹妹拉着不走,也只好留下来看热闹。 前方有才子一个个的进去,但出来时,却是垂头丧气的,瞧着护国府也不是那么好进的。 阿力还是想走,在这儿耽搁他赚钱了。 阿真生气开口:“阿兄,护国夫人才来南郡,一定很需要读书人入府做事,阿兄,你明明可以的,为何不去争一争,若是争上了,咱们兄妹二人也不必再睡在那漏雨的城隍庙了。” 第2146章 那对兄妹还不错 阿力听到妹妹这番话,就知道妹妹跟着自己受了苦头,她想要过好日子,他何尝不想带妹妹过上好日子呢? 可是连那些有才之士都入不了护国府,他一个做了两年苦力的读书人,还会有人瞧得起么? 阿力不由得看向自己破烂的衣裳,阿真却仍旧坚持着,趁着兄长犹豫时,拉着兄长就出了人群,径直往茶棚去。 两兄妹走向茶棚的那条道明明很短,可是走着走着,却很是不自在起来。 不少百姓在嘲笑他们,他们的穿着明明如此的贫穷,还是苦力出身,也想入护国府做幕僚,当真以为幕僚这么好做的么? 随着百姓的嘲笑,茶棚里那些穿长衫的读书人也都朝他们看来了,虽然没有露出嘲笑的意思,但看得出来,他们的眼神里有瞧不起。 尤其见兄妹二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到了茶棚里,竟然还有护国府的丫鬟过来倒茶,便令这些读书人有些生气了,似乎兄妹二人的到来是对他们的羞辱。 百姓人群里有街痞子笑着开口:“哟哟哟,这样的也敢去做幕僚,这么卞的话,我们也可以了。” 有痞子也要往茶棚去,没想才走出两步,就被府卫给拦下了。 能穿上长衫的自然是读书人,即使这件长衫破旧不堪,却也代表着他的地位。 而这些痞子,一身短衣不说,身上流里流气,岂能登大雅之堂。 痞子被拦后,还在躁动的百姓终于安静下来。 阿力终是有些受不住大家伙的目光就要起身离开,结果妹妹阿真再次拉住他,妹妹从桌上拿了糕点吃,吃得嘴巴子鼓鼓地,她太舍不得这么可口的糕点了。 长这么大,阿真就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 阿力见妹妹这般模样,于心不忍,又只得坐下了。 看着妹妹吃得欢,阿力端起茶杯给妹妹递水,自己虽然闻着糕点香,肚子唱起了空城计,却仍旧忍着,不曾动手。 这一幕落在王守来眼中,刚才也是他叫府卫们不要拦这对兄妹的,如今也证实了他的判断。 一心只为妹妹的兄长,即使是个苦力,王守来也决定给他们二人在东家面前提一嘴,柴房里还差个伙计,这个妹妹瞧着也是手脚灵便,给他家媳妇小丫打个下手,帮着做事也是不错的。 阿真吃得太快差点儿噎住,多亏得兄长给她灌了茶水,总算舒解了,这会儿拍了拍胸口,再看到桌案上空了的糕点盘子,方发觉自己将糕点都吃完了。 旁边坐着几个读书人却是冷眼看向兄妹二人,阿真终于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没想府上的丫鬟提着篮子过来了,特意给这一桌两盘新糕点,还是不同口味的,这可把阿真这姑娘家给诱住了。 阿真还想要吃时,手被兄长拍下,阿力小心劝道:“咱们吃饱了就不要再拿了,还有其他人未吃,妹妹要听话。” 阿真摸了摸半饱的肚子,点了点头,她不能让兄长丢脸,只是那眼睛却是忍不住往糕点上瞥,时不时还咽了咽口水,不过没有再拿着吃了。 王守来再次看向兄妹二人,想了想,朝一旁的丫鬟交代道:“去把他们二人先带进去。” 王守来已经想将两人留下了,穷苦出身,与当年他们夫妻二人一样,王守来看着他们,就像看到了他们夫妻二人的来时路,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丫鬟过来请人,立即引来不少人的目光。 不是说按顺序一个个的进去考问么?怎得这对兄妹可以插队不说,还受了那府中管事的眼了。 王守来只是朝那些读书人看去一眼,便无人敢说半个不字,个个都低下头去。 阿力没想到他们兄妹二人不仅没被府上的管事嫌弃,还给了他们提前应考的机会。 阿力带着妹妹来到王守来面前行了一礼,道了谢,这就要往里头走。 王守来倒是来了趣味,叫住他们,问道:“为何向我道谢?” 阿力不卑不亢的说道:“自是受管事之意,某才有这个机会,来日入了府,定不负管事厚望。” 王守来越来越喜欢这对兄妹了,笑了笑,让他们入府考核了。 进入府里,先是送去一处偏堂,里头摆满了桌子,一批有十来人的样子,个个落座后就动笔应试。 阿真送兄长入了偏堂,她自己坐在外头的石阶上等着。 阿力进来时,偏堂里已经坐满了读书人,他只得寻了在最后剩下的偏角坐下,就见桌案上是放着的文房四宝,纸张竟然是篱阳笺。 阿力只在且学夫子的桌案上见过一回,还不是夫人用的纸,是别人给他写的信,听夫子说信是京都的同窗寄来的,那位同窗在京当了个小官,报喜来了。 想不到护国府上如此奢侈,一张应试的宣纸用的还是京都名纸篱阳笺。 就这桌案上的文房四宝便已经震慑了一批人,这些前来应试的无不怀揣着艳羡之心,若说先前还只是不得已的想法,如今倒有几分真诚的想要入护国府做幕僚了。 阿力想到门外坐着等的妹妹,还有妹妹最爱吃的糕点,他连忙收起心神,他定要进入护国府,哪怕做个管账的小管事,他也愿意。 一炷香的时间到了,众人收了笔。 阿力还有些没写完的样子,但对上上方的管事,只好停了笔,眼神落在那纸上,见上面的题目是:“如何应对乡绅避税一举。” 阿力看到这个题时心底便有了异样,这位护国夫人不简单呢,她来岭南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那位传得人尽皆知的贪官转运使,可是护国夫人的二哥,那么护国夫人此番前来,莫非另有深意? 文章交了上去,众人从侧堂出来,接着便放他们出府了,等应试的结果出来,会在第二日公示在府门外,到时候在名单上的人方能受护国夫人召见提问,最后决定去留。 阿力将石阶上的妹妹拉了起来,兄妹二人往外走时,阿真忍不住小声的问道:“阿兄,可有把握?” 阿力没答,不过同行的几个读书人却是朝他们兄妹二人看来了。 阿力总感觉他们不怀好意,于是拉着妹妹快些走。 第2147章 将这对兄妹灭口 阿力只好如实答了,他们住在城隍庙,不在内城。 王守来也猜到了,多看了两人一眼,这才放他们离去。 外城荒郊城隍庙里,住着的多是流民和乞丐。 而像阿力和阿真兄妹二人这样的,却是极少见的。 不过城隍庙里落脚的人多少都听说过这对兄妹的过往,他们不是流民不是乞丐,其兄还是秀才。 可为何都有功名在身的秀才,却还流落到这城隍庙里落脚,那还得从两年前阿力考取功名时说起。 当初的阿力一家住在南郡郊外的一处村庄里,一家人供着阿力读书,费了力气,尤其在阿力通过层层考试,终于有资格去往府城考试时,阿力一家背着他不得不卖了家里的祖产田地。 待阿力考试归来,一家人已无落脚地。 屋漏偏逢连夜雨,阿力的母亲病重,刚考试归来的阿力便脱下长衫去了码头寻活做。 奈何药方贵,他们父子二人忙忙碌碌,却仍旧买不起一副好药,最终其母病逝。 终于熬到登榜的消息,阿力中了秀才,一家人松了口气,哪知阿力被当地富户看中,有意他入赘。 阿力岂能看着年迈的父亲和未及笄的妹妹无人照看,于是拒绝。 这一拒绝,闹出了大事情,某一日,阿力亲眼看到年迈的父亲当街被马车撞死,而撞死他父亲的马车正是那富户家中马车。 这富户家竟与南郡杨府有远亲关系,以至于在衙门里对质时,堂堂一位秀才郎,竟不能替自己的父亲伸冤,就这样,他们的家散了。 阿力每日做着苦力养活着妹妹,这两年间,也想办法让妹妹拜入煎果铺做学徒,即将出师。 兄妹二人的日子还算平静。 可自打今日护国府应试后,阿力回到城隍庙便有些难以入睡了。 白日里妹妹天真无邪的眼睛看着他,问他,为何不能进入护国府做幕僚?若是他们能进入护国府,兄妹二人不仅有了落脚地,同时在南郡再也无人敢欺负他。 若是有可能,指不定还能替自己的父亲伸冤。 阿力思绪越来越乱,心头也越发的激动,不免对白日里应试一事有了期待。 护国府会否是他人生的转折时机,一家人费尽全部家财供他读了十几年的书,他不要辜负了。 就这么思前想后的,阿力到后半夜才有了睡意,只是他堪堪入睡,破旧的城隍庙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要是放在往常,阿力白日里干苦力活,夜里自是一觉到天亮,根本不可能听得到,但今夜却是没睡着,这会儿很快被惊醒。 阿力黑暗中悄悄地起身,朝庙外看去一眼,就见有两个黑影正一步步的靠近。 阿力总感觉不对,这两人来得奇怪,莫不是他今日在护国府外出了风头,有人要针对他? 经历过家里的变故,阿力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初出茅庐的小子。 阿力悄悄地拍了拍妹妹的肩头,小声说道:“妹妹,醒醒,咱们得藏起来。” 阿真虽说只得十六岁,却也懂得防人之心,尤其这两年与兄长相依为命,早已经有了谨慎防备心理。 兄妹二人躲入城隍神后方,才藏好,前头两个黑影就踏入了庙中,他们借着月光朝里头睡着的人一一辨认,明显是在寻人。 然而这么一路寻过去,却并没有寻到他们要找的人,颇为失望。 其中一位黑衣人疑惑开口:“这不对啊,这对兄妹不是一直都住在城隍庙的么?” 另一名黑衣人接了话:“莫不是他们被贵人接入府上了?” 没可能,今日应试者众多,这对兄妹又无特别之处,甚至都上不得台面,怎么可能另眼相看,定然是在这庙宇里寄居。 黑衣人相视一眼,打算在庙中寻找一番,生怕有遗漏。 兄妹二人见到这阵仗再无半点睡意。 好在选这城隍庙里寄居,也是因为这城隍神身后有处口子,年久欠修,倒成了兄妹二人的藏身之所。 平素兄长阿力出去做苦力,阿真便是藏于此,偶尔还能听到前方神案上有人送来供品,就此还能饱食一顿。 两个黑衣人显然怕打草惊蛇,并没有拿出火折子,而是借着月光,黑暗里搜寻。 在黑暗中待得时间久了,还是看得清的,只是来到这城隍神的后方,这处更暗了,倒是将那年久欠修的洞口给忽略了。 绕了一圈没有寻到这对兄妹,两人终是停了下来,其中一人颇为惋惜的说道:“瞧着咱们拿不上汪家的赏银了。” 汪家派来的人? 阿力听着,眼眶都红了,他今日不过是在护国府出了点风头,就被汪家人知道了,可见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注视中。 这是怕他阿力得了贵人的眼,来替他父亲翻案么?所以要斩草除根,南郡当真没有王法了么? 阿力双手握紧成拳,全身充满着愤怒与不甘。 一旁的妹妹显然也听到了这人说话,全身吓得颤栗不已,抱住兄长的手臂,将头埋在他的肩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那两个黑衣人终于走了。 而兄妹二人却是惶惶不安,躲在那狭小的破烂洞里,熬到了天亮。 天亮后,庙里睡着的人相继离开了,两兄妹还不敢出来,阿力决定先出来探探情况,刚要探出头去,想从城隍神的后方爬出来时,庙里又响起了脚步声。 “嘿,还真没有这对兄妹,莫非真的被贵人私下里选中了,不然他们也不会有其他的落脚地呢。” 还是昨夜那黑衣人的说话声,可见这两个黑衣人并没有离开,而是一直守在城隍庙外。 这会儿庙里寄居的人都离开了,他们又现了身。 如此谨慎又有耐心的杀手,到底没有想到兄妹二人早早察觉,且藏在了城隍神之后。 终于脚步声远去,兄妹二人才敢爬出来,出了庙便往内城跑。 阿力没有哪一刻有今日这般强烈的想法,他想往上爬,他想要活下去,他还要替父亲翻案。 护国府的幕僚院若是进不去,他就去找昨日的那位王管事,哪怕是入护国府做个下人,也得在护国府留下来。 第2148章 招阿力入府 而且看到眼前这么多应试的卷子,她不用脑子都能猜到这里头藏着多方势力的眼线。 即使宋九有听人心声的能力,要一一排查,还要鉴别那些城府深的读书人,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宋九就这么看了三日的考卷,看得头昏脑胀的。 要不是有大嫂在一旁帮她,她还得看更长的时间。 书房里,大嫂沈秋梅将一叠考卷送到宋九的面前,叹道:“这么多里头,我也只看中这几人,这几人当真有几个真心实意的,还得三弟媳来辨别了。” 一旁负责给两人斟茶的二媳妇杨冬花,就这么陪了三日都受不住,这会儿被大嫂的声音吵醒,才知自己躺软榻里不知睡了多久。 杨冬花打了个呵欠起身,要给两人空了的杯里倒茶时,不小心将水洒在其中一张考卷上,她连忙拾起,想要用手巾子擦拭,没想字迹被染湿后糊成一团。 “三弟媳,这可咋办?” 宋九和沈秋梅看了过来,两人皆被考卷上的工整的字迹惊到,宋九接过考卷,瞧着一角的字糊了,其他处还是能看的。 这份考卷压在数百考卷中,也算是大嫂沈秋梅挑选出来的,沈秋梅只看了个初略就放置一旁了。 宋九仔细看着考卷上的答题,没多久露出一丝笑意来。 “此人倒是胆大的,不怕得罪了我。” 沈秋梅立即靠近看来,杨冬花不认字,却也靠近,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沈秋梅看完,也感叹道:“是个敢说话的,此人还是有赤子之心,不像那一堆,都以为三弟媳出这个避税的题,是影射二弟的事,一个个的都用尽法子来所谓的‘合理合法’避税。” “唯有这人,他能看出本质问题所在,并列举一二,可见是对当地政策税法极为熟悉之人,而且字句间也极为简洁,想法更是实在,想来是个贫苦出身的读书人。” 宋九和沈秋梅纷纷看向杨冬花。 “都是二弟媳选的好。” “是二嫂的功劳。” 两人说得杨冬花都不好意思了。 这人他们满意,而且贫苦出身,还敢直言不讳,恐怕与其他势力没有多大的干系。 只是在公布最终应试的名单上,宋九却故意不将此人的名字写在上方,而是叫王守来去查一查那位叫阿力的秀才,是个什么情况,宋九想要单独见他。 王守来一听阿力的考卷被东家看中,当即将那日的情况说了,正好王守来也看中了这对兄妹,还说要是没能应试上,到时也向东家提一提,将此二人招入府上做事,也是不错呢。 王守来记起那兄妹二人离开时说过的,他们寄居在城隍庙,派人去将人请来就是。 府卫着便衣就往城隍庙去了,只是到了城隍庙一打听,哪有那对兄妹的踪影,那些与之相熟的苦力和乞丐,都在摇头,已经有三日不曾见到这对兄妹了。 府卫没有寻到人,却不曾想这日大清早的,王守来正交代底下的人准备第二次应试的安排,王守来突然一抬头,就见小偏门处收夜香的两个身影,颇有些眼熟。 “站住。” 王守来将人叫住了。 那收夜香的两人脚步一顿,低垂着头不敢看王守来。 “阿力?” 被叫阿力的健硕男子震惊的抬头,没想王守来没有半点嫌弃他身上的味道,反而叫人将人领去房里更衣。 原来阿力与妹妹阿真得知汪家人要对付他们,于是就跑内城来了,可内城夜里宵禁,会有巡逻兵四处巡视,他们连落脚地都没有,好在灵机一动,找了个收夜香的脏活,总算是被东家给了间柴房落脚。 阿力早已经去前头看了,没有看到应试的名单上有他的名字,他也就气馁了,可先前那么一闹,汪家的刺客仍旧不会放过他们的,于是这收夜香的活计做了下来,活计是又脏又累,但两人的性命也能保下来。 这会儿被王守来叫住,阿力是又惊又喜,心头露出些希望,又怕是自己想多了。 反而妹妹阿真坦荡得多,她一直都坚信兄长的才气,一定能进入护国府的幕僚院。 待兄妹二人洗净换衣出来,王守来便欢喜的将两人领去书房。 书房里,任家三妯娌还聚在一起商量着事情,这会儿王守来将人领来,三人也就收了声。 阿力带着妹妹阿真进了书房,见到主座上的护国夫人,连忙跪了下去。 一旁的杨冬花看着眼前之人,身段看着像年轻小伙,可面容却是一脸沧桑,这是吃了不少苦头吧,也不知实际年纪几何? 宋九叫他们起来,还赐了座。 阿力不敢坐,一旁的妹妹也变得拘谨着,不敢落座。 王守来笑看着两人,说道:“坐吧,东家发了话,不必拘谨。” 东家?不是护国夫人么? 莫不是在护国府里,下人都这么叫护国夫人为东家的么?那也太没有架子了,阿力想起了护国夫人的传闻,她原本是庄户的出身。 从贫家出身到护国夫人,一点架子也没有,当真是他们的楷模。 阿力这么想着的时候,宋九也将他的心思听了去,如宋九所猜测的那样,此人有赤子之心,不可能是某方势力安排的眼线。 阿力兄妹才坐下,宋九便抬了抬手,王守来会意,从桌案上拿了账本交到了阿力的手中。 “秀才郎对明算科可精通?” 王守来温声问着。 阿力连忙起身答道:“某原本打算明算科出身,后因家人缘故,读的是四书五经,不过算术亦不能放弃,也颇有心得。” 这一下王守来更满意了,见上头东家没发话,便叫他赶紧看账本。 这本账上记录的是漕运码头的修缮和加固,记载了各处的花销与拨款,但结余时拨款不够,明间有借款,后由转运使私下垫付,便没了下文。 这账看着就怪,哪个当官的不捞钱,还自己垫付,而且就这花销实在过于零乱且支出繁多,一般人看不出问题。 阿力快速将账本翻看完后,额头也不知不觉冒出冷汗来。 第2149章 做官也有门道 宋九三妯娌见他这模样,不免也有些失望,看来他也没有看出账本的问题,是这人不行呢?还是宋九的怀疑方向不准确。 难不成地方官吏真没有什么问题? 阿力又再次翻看一遍账本,转眼一个时辰过去,终于阿力露出惊愕之色,随后将账本合上,朝主座上的宋九禀报道:“此账目有问题。” 这话一出口,三位妯娌都打起了精神来。 宋九压住心头的激动,问道:“什么问题?” 阿力这就将自己察觉的问题说了:“做账之人乃是位高人,若只看账本,不会有问题,但这花销就是有问题。” “只是在说出问题之前,我还想去核实一下,夫人可容许我带两名府中护卫一同去一趟这账本上所说的码头,待我归来必有答案。” 倒也是个干实事的,而且他能看出问题,属实不易,于是宋九安排王守来带两名护卫与阿力一同前去。 阿力将妹妹放在府上,也是安宋九他们的心,宋九叫二嫂去安置这孩子,二嫂杨冬花看着饿得皮包骨的阿真,直接将人带去小厨房了。 兄长能入护国府,他们终于不必寄居在那处破庙之中,也不会被汪家人追杀,还不用大清早的跑去内城各府上收夜香,阿真感觉这一场遭遇就像做梦似的。 待阿真醒过神来时,任家二夫人亲自下厨给她做了一碗肉汤面,那大块大块的肉铺满了整个面碗,看得阿真流口水。 杨冬花将面碗端到小厨房的八仙桌上,叫阿真快吃,那边锅里还炖着骨头肉,还得等会儿才能出锅。 阿真虽然饿极,却还是懂礼数的行了一礼道了谢才坐下。 筷子递到手中,阿真突然顿住,眼眶里瞬间湿润,她记起以前爹娘在时,每回她饿肚子,她阿娘就会给她煮面条汤,那是她吃到最美味的东西。 杨冬花正盯着灶口上的火,见八仙桌前没有动静,回头看了一眼,不免心疼,不由得也令杨冬花想起了自己十几岁嫁入任家时的场景。 那时的任家,能偶尔吃上一顿精面,上面还加上几片肉,那也是人间美味。 可是那时的她是多么的欢喜,嫁到任家能吃上饱饭,还有丈夫心疼自己,丈夫每次上山,都想方设法的给她摘野果解馋。 若是出去干苦力,也定会想办法落些钱财,或是从公婆那儿要些钱财,私下里从城中带些糖糕给她吃。 一想到过去,杨冬花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笑容。 然而很快又回到了现实,而今她心心念着的丈夫,却在那桂花巷外室的院里,而且那外室已经有了身孕,那边才是真正的一家三口吧,反观她,她肚子无所出,虽有养女丑奴给了她底气,却到底不是丈夫亲生子嗣。 杨冬花垂下眼眸,黯然伤神。 突然眼前出现一双粗糙的小手,小手掌心握着一枚荔枝干。 杨冬花疑惑看去,就见才吃完面顾不上擦嘴的阿真不知几时来到她的面前,还将她藏了多日的荔枝干果给了她。 “夫人,我先前跟着外城煎果铺学艺,学了些手艺,这是我自己酿晒的果干,存放时间更久,夫人尝尝,可甜了。” 来到这岭南,杨冬花不是没有看到过荔枝干果,除了干果,还有蜜饯,只是她没有什么心情吃。 这会儿接过阿真手中的果干,剥去壳,就见里头果肉软糯,入口香甜,比起新鲜果还要好吃。 阿真在一旁的小凳坐下,她看出来了,这位夫人虽然身份贵重,却没有半点架子,还亲自烧火做饭给她吃,很是和蔼可亲,于是阿真也没那么拘谨了。 “夫人,这果干好吃,只是不宜多吃,吃多上火,且有补气血之功效,我们本地人,多是辅以老鸭煲汤,如此补而不燥,更加美味。” 杨冬花倒果不知这些的,可见这小姑娘是真在那煎果铺里做过学徒的,心思也灵巧。 此时锅里炖着的肉也熟,杨冬花将肉盛出,放在小姑娘的面前,劝她尽管吃,吃完还有。 然而阿真却不敢伸手,她知道,若是兄长没有正式入护国府,那这一顿便是最后一顿美味,如此,不如将这些肉留给兄长,她刚才吃了一碗面,足够了。 杨冬花见她不动手,还要再劝,阿真惶恐开口:“夫人,我能否带些肉走,我想给兄长留些。” 饿成这样了,还能想到她的兄长,是个好孩子。 杨冬花笑了,说道:“你尽管吃便是,你兄长定会留在府上,以后有的是吃的。” 阿真大喜,她阿兄真的可以留下了么? 而这会儿书房里,王守来带着阿力匆匆赶了回来。 这一去一来,王守来谨慎,做了掩盖,没有人知道护国府马车里坐着的是阿力,这一趟也没有引人注意。 阿力看过这账本中记载的码头,且亲自丈量了,极为心细,令王守来很满意,也越发信任他。 阿力将自己看到的同宋九说了,“启禀夫人,账目中记录的码头,所有收支细目,我一一对应,且估算了一下修缮此处码头的人工和耗时,估算着,那账房先生应该贪墨了千两银子之多。” “且对方此番修缮,还为以后源源不断的贪墨留下了隐患。” 宋九和沈秋梅听了,越发惊讶,那这是怎么贪墨下来的,毕竟任家二哥任广江可是做了多年的生意,岂会不懂算术,且由着任家二哥的性子,不可能不去了解市场行情。 但阿力接下来的话却令宋九和沈秋梅震惊无比。 “这位所谓的账房先生,他将各处显眼之处用的实料,到了紧要的关卡便将入河沙换成土粒,导致凝聚效果差。” “而每次码头有船靠岸,必定撞击此等关卡要害,就会导致损坏,于是层层审批,又得月月修,年年修,从中得以贪墨,几两至数十两银子不等。” “此人用得此法,也成了他的生财之道,如此一来,码头数量众多,贪墨下来的银钱越多。” “除此之外,码头的构建也有些奇怪,格局不对,停岸的船撞击的力道亦是不对,时日一长,整座码头经过三五年就得大修,堪比重修码头。” 第2150章 幕僚院已成 “不才,某对工筑一科也有些研究,方能看出此处门道,而且能在明算料、工筑科皆是精通之人,也非普通人,恐怕不是一般人敢为之。” 阿力说的正是宋九所想的,他们都不懂明算科,亦不懂工筑,她二哥能被人陷害,也是防不胜防。 好在遇上了这么一位能人,在宋九观此人心思,正直且无被他人左右,留此人在府上倒是安心得多。 一本账目,他就看出这么多的问题,其他的账目再交由他来堪察,事半功倍,至于二哥被人叫了这么久的贪官,至少也能知道自己被人陷害的点在哪儿,又是什么样的高人在背后使坏。 于是阿力在护国府留下了,成为幕僚院正使,且由他亲自招募擅工匠、造船、修路、官吏与税赋的人才入府。 阿力接下重任人还有些懵,他才发觉护国夫人要找的幕僚,与其他权贵府上的不同,她不需要才干之士给她出主意,反而是这些各怀技能的更能入眼。 阿力在各科都熟悉一些,但还不够精通,真正精通的反而是明算科,倒是派上了用场。 护国府公布出来的名单中,终于得以护国夫人召见,却不曾想他们入府参见之时,出来选拔的主考官不是传闻中的护国夫人,而是一张生面孔,且对方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一看就是后生,想来学识也不及他们呢。 可是这人怎么就走后门入了护国夫人的眼了,一时间令这些才子们心头越发的不满。 阿力换上护国府幕僚院的锦衣长衫,腰间挂着正使的牌子。 说起这幕僚院正使一职,虽不是朝庭中正统的官员,可是护国夫人是当今皇上的生母,能在护国府有正使一职,也算是与朝堂上的五品官员相提并论了。 不然那么多的才子要挤入这护国府做幕僚,那也是他们仕途的一个机会。 而且来日护国夫人欢喜,真将府上幕僚举荐入朝做官,也是不成问题的,不过此是后话。 且说眼下要入府,还得被一个名不见经传年轻小伙考核,当真令人气愤。 有人道出考核官的来历,“这不是住在外城城隍庙的那位苦力秀才么?” 要说此人怎么知道的,也是生活所迫,曾去码头做过几日苦力,最后吃不消,转头做了富户家的上门女婿,得了资助,中了秀才,如今又有富户家托了关系,进护国府做考核。 在这人说出阿力的过往后,屋里众人闹开了锅。 一个个的都不服阿力的才能,正嚷嚷着,门外突然传来整齐伐一的脚步声。 王守来带着府卫过来了。 这些才子方醒过神来,这儿可是护国府,他们还没有选为幕僚,岂能造次。 尤其那些被各府上派来的眼线,更是不敢出声了。 随着府卫的到来,屋里的声音哗然而止。 阿力也不说什么,只感激的朝门口的王守来颔首。 新的考卷分发下去,没想是空白纸张,用的还是篱阳笺,笔墨亦是上品。 阿力提示他们,今日考核无题,不过小小提示一下,可将自己的能力表述出来,也可将自己的经历写出,还有可能,将自己曾经待过的权贵府上表明,皆是可以做为答案的。 阿力这话一出口,众人神色复杂。 而与这屋里隔着的屏风之后,正是宋九妯娌三人默默地坐在那儿。 宋九坐在这屏风之后,将屋里众人的心声都听了去。 里头有好几位读书人在听到阿力说将过往在权贵府上待过的事表明也可,心头便有浮动,暗自想着:“这护国府果然不简单,早已经猜到会有人安排眼线进府,我应该没有暴露吧,且稳住心神,万不可写这些过往的。” “再说正使说写下自己的才能也可做答案,看来护国府选拔幕僚的条件与他人府上不同,恐怕未必用上真正的读书人,而是要选择一些奇技淫巧之人出来。” “就是不知护国夫人要用在何处?今日若我不露些手段,恐怕选拔不进,难以回去复命。” 随着这些心声落入宋九耳中,她便知道哪些是眼线了。 宋九一一记录下来。 一旁的沈秋梅和杨冬花对三弟媳越发的钦佩,还得是三弟媳在,就是她们的主心骨呢。 考核结束,阿力收下考卷,叫他们先行离去,三日必有榜单出现,排在前头的名次,便能入府为幕僚了。 阿力说完这番话,还说三日后入府的幕僚也有一场考核,便是幕僚院副使一职的考核,也是给了这些人很大的希望。 若能成为护国府的幕僚院副使,那岂不是掌握了护国府的不少秘密,这些眼线更是心动起来。 这些读书人考核完出了府,便各自散去。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离开后,就有任荣长带着的暗卫组分散跟踪,里头刚才在屋里被宋九记录下的名单,都成了跟踪的目标。 一夜过去,清晨时,任荣长带着暗卫队回了府,一个个的都显得有些疲惫,但成果不错。 宋九记录下来的名单中,这些人得以证实是眼线,且追踪到他们分别为哪几处府上的眼线。 于是将这份名单交给了阿力,这些人不仅要录用入幕僚院,还让阿力记下这些人的名字,以后恐怕用得上。 阿力到此刻才知护国夫人的用意,多亏得自己赤子之心,明明白白,不然但凡有些别的心思,定是逃不过护国夫人的眼神。 阿力越发敬佩了,心想着以后带着妹妹就留在护国府,与护国府同生共死,绝无怨言。 宋和看了一眼阿力,这就叫来刘小丫,温声交代道:“小丫,你将阿真这个孩子带在身边吧,她喜欢酿晒干果,给她一处空地,随她去吧。” 刘小丫应下,心头也欢喜,毕竟她家夫君王守来可是最看重这对兄妹了,她夫君果然有眼力,得到了东家的看重。 阿力得知自家妹妹受夫人的眼缘,心头感激,更是坚定了自己效忠护国府的心思。 三日后挑选出十五人入了幕僚院,转眼间护国府热闹非凡。 先前给的那几个人的名单,皆已入院,还得到了重用,一入院中就被阿力派去各处码头考察,没个十天半月的回不来。 第2151章 胡商休市了 而幕僚院余下的人,立即成了阿力的帮手,着手于账册的清查,并带人亲自去各地勘察,很快传回不少消息。 她家二哥来岭南后实施新政,主抓海上贸易以及税赋与商品的流通。 这一系列的举动,她家二哥没有半点差错,错就错在不如人家精细,不如人家狡猾。 如今查了各处,不仅是码头、官道,还有税赋的征收与盐引的流通,皆是令宋九瞠目结舌。 有人在税赋征收回来的碎银上动手脚,碎银熔铸成官锭会有一定的损耗,而这损耗却在看似合理的范围,但阿力他们却精算出问题。 还有盐引,本是官方发放指定的盐商,没想这些盐商因为海上贸易的规章,动了心思,开始将盐引在暗市交易流通贩卖,转手多道,最后造成盐价门面上平静,暗中却涨价凶猛。 且这些看似细微之处,不会在一朝一日时显露,正好在转运使来的这段时间慢慢地显露,再渗透入各行各业的商会,裹挟着官府不得不在政策上步步退让。 而最后背锅的成了转运使,因为这一切的初衷皆是转运使来了后改制。 反而这些参与的地方官员置身于外,虽没有表明什么,却也成了地方百姓遣责转运使的助力。 难怪二哥说他将自己的积蓄都拿出来填补,还没有落得一个好,使得二哥都怀疑自己不是当官的料。 一点一滴的蚕食,令人无法察觉的同时,还无法找到出口。 而在这节骨眼上,再送上一位外室怀孕的女子,更是坐实了二哥的贪官形象。 倘若这中间还有人威胁,二哥岂不寸步难行。 宋九前后一想,心头有了怒火,二哥原来在岭南如此艰难,有苦难言呢。 不过大嫂和二嫂尚不知内情,虽然这几日一直跟着宋九在处理这些事务,却仍旧蒙在鼓里。 不过也好,宋九知道自己要对付的不是某一个人,而是这地方的势力,让她们提前知道了,反而容易露出破绽。 好在他们夫妻赶来了岭南,一切还是来得及的。 就在宋九沉思着怎么反击这些地方势力时,不好的消息传了来——胡商休市了。 三日前,阿力来书房见宋九,便说起休市的事。 那时他们还不知胡商会休市,只是经阿力看过账册后,他猜测着若对方有下一步的动作,大概会在市场上下狠招,而这也是他们没有根基最薄弱的地方。 也是对宋九这个护国夫人的到来做出反抗,若是这一次休市真的发生了,那便是地方官员给宋九这个护国夫人的下马威。 倘若休市的危机不能解除,这笔账定是要算到她这个护国夫人的身上,就像她二哥那般,使得她在岭南失了民心,从而这个护国夫人监察地方官吏的职责也就形同虚设。 若无阿力提醒,那么今日得知胡商休市的消息,宋九定然也会有些许的慌张。 不过通过这三日的安排,宋九得知这个消息后,并没有多惊慌,并从容的给肖五郎传了信。 三日前以肖五郎为首,召集江北商会旧部。 江北商会解散后,又在岭南发家的钱康夫妻是第一个响应的,他们忍了胡商商会这么多年,终于要杨眉吐气了。 而曾经解散后的江北商会人员,卫家在边关成了马贩,胡家和张家仍旧操持旧业,古家的钱庄和当铺又在好几处小城郡开设,张家的茶庄、茶场遍布不少地方。 如今胡家和张家收到肖五郎传来召集的消息,还是经护国夫人同意的事,便一个个的都很快有了回应。 待这些人赶来南郡,南郡除了胡商商会、官行商会,再加成立一个江北商会。 先前宋九想给小团子支援组织商队一事,倒是事急临头还能快速的实现。 这会儿胡商休市的消息传入坊间,街市最先受到波动,那些商人最是敏感,不少铺子当日便关了门。 又过了两日,街坊百姓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海货商船不入港口,码头突然空闲下来。 城里的物资也变得紧张起来。 没有财产存粮的贫苦百姓,突然发现连做苦力的活计都没地儿施展,街头铺子关门,伙计也没事儿做了,消遣的客人无处去,一个个在街头游荡。 若说胡商休市,首先得到好处的反而是街头挑担子的小商贩,这些商贩走街串巷的,生意倒是突然变好。 街头游荡的人多了,治安也就变差了。 衙门里突然颁布一道律令,原本大门敞开的南郡城,决定收取入城费,一人十文,缴不了钱的,连入城的资格都要没了。 宋九得到消息的时候,衙门已经将律令颁发下去,根本无法阻止。 宋九派幕僚院正使阿力去衙门里问情况,得知这是杨知州的意思,原因是胡商休市导致海道不流通,当地渔民没了收入,商船不入码头,活计少了,物价高了,变现能力越发差了,城中游民多了后,治安变差,只得如此做。 就像先前阿力所说的,一旦失去平衡,民间裹挟府衙,不得不做些新的决定和改变一些策略。 但一切来得如此之快,就像是事先安排好的。 护国府内还算清静,王守来带着几人也在周围打探,每天传回来的消息都不见好。 街头已经有人为了一口吃食开始卖身为奴。 又过去五日,任家二哥终于找上门来。 任家人齐聚书房,个个都看着穿着一身官服的任广江,他是从下方地县巡视回来,满脸的怒气。 “三弟媳,我先前就说了,这账目找人查出来也没用的,果然如此。先前我设官行商会,就是为了压制胡商商会的嚣张,不准那些奸商操纵市场物价,祸害百姓。” “如今安宁没有多久,再次陷入了混乱,三弟媳,你可曾想到这个后果?如今要怎么办才好?” 杨冬花听到丈夫对三弟媳说话很不客气,便生了气,指着任广江的鼻子要骂人,任广江对上媳妇,气焰都小了,默默地坐回下首座。 任荣长坐在宋九身边,听到二哥这么生气的跟他家媳妇说话,脸色有些不好看,二哥明明查清了一切,却还要住在那桂花巷,他不喜欢二哥这性子,以前的二哥不是这样的。 第2152章 一家人就要齐心 任广田听后冷哼一声,反正来了岭南,他看二弟处处不顺眼,当了官不得了,这官服当真是晃眼睛。 宋九是众人中最平静的一个,她要做的事没有告诉家里人,今个儿倒也可以说一说了。 “二哥,胡商休市,地方县城是否也受了波动,物价混乱百姓慌张?” 宋九这话一问,任广江更难过了,任广江知道三弟媳都是为了他好,也是为了百姓好,可是他们外来人才来多久,哪是这些地方官员这般老奸巨猾。 任广江这些日子不知吃了多少闷亏,他也来气,可是没有办法,他或许真不是当官的料。 宋九看任广江这模样就知道没猜错了,于是接着说道:“胡商休市,混乱不了多久,眼下也正好是咱们的机会。” 众人立即看向宋九,任广江有些疑惑,怎么就成了机会? 宋九看向任广江,问道:“二哥,我能否向你要一条海道通行权?” 任广江听完是这么一个安排,颇为无奈的说道:“三弟媳有所不知,这海道通行权,就在我来岭南时便与众地方官员投票决定了下来,由几位商人抽中签头决定下来的,且五年内不得更改。” “我初来此地,还没有了解情况就被迫做下这个决断,也是没有办法,所谓转运使,虽然官阶不大,责任却是重大,我得有一个交代。” 任广江又在内心补充:“尤其这些地方官员,绝无可能让我轻松接掌转运使一职,有些事身不由己,即使是现在来做这个决定,也未必就能摸清这些商人的门路。” 沈秋梅和杨冬花听了,皆是郁闷不已,没有海道通行权,他们想要救市,也进不来,二弟当时为何会做下这样的决断,这明显是地方官员的阴谋。 反观宋九面色平静,像是早已经猜到这中间的原由,还安慰道:“抽的签头,的确不好更改,但海道通行权,我们必须有一条,而我已经想好了计划。” 几人听到这话都打起了精神,还得是三弟媳有想法。 宋九这几日忙活着,外头乱归乱,并没有耽搁她的计划。 “我知海道通行权实则都落入了胡商商会会长杨铠手中,而盐引的发放正好在杨赤的手中,掌管码头遭劫事宜的却是在漕运司副使杨峰的手上。” “杨家父子三人,各掌一方,当官行商两不误,二哥来岭南,手里的权力都被他们把控了。” 宋九这话说得任广江有些无地自容。 大哥任广田却是惊愕的看着宋九,他只知酿酒,知道的事还不及他媳妇的多,今个儿听到这么多的门道,对二弟又有些心疼起来,当官也真不是那么好当的。 “所以我们一是要从杨铠手中抢到一条正规行商的海贸通道,二是要从杨峰手上抢漕运码头,如此我们才能顺利行商,组织自己的商队,加入市场,不受休市影响。” 宋九分析的,家里人也很快都明白了,而任广江更是早就知道这事儿,但他一样都抢不来。 且这三样都在他来岭南后就定下了规章,如今他们都在按规章做事,他也无法改变了。 “三弟媳,我怕是什么忙也帮不上,规章上说得清楚,可是这些地方官员狡猾。” 宋九笑了笑,“二哥莫不担心,我已经想好了对策,规章上改变不了,那就暗地里抢吧。” 宋九这话把家里人说糊涂了。 也只有任荣长知道自家媳妇的计划,且这几日他与密探院的人已经在安排。 “二哥不管这三样,但你是转运使,二哥你可以借盐引被暗市炒卖为由,整治盐引规章,从杨赤手中夺下分发的权力。” 宋九给任广江献上一计,任广江沉思起来,这倒是一个法子,他也知道这些盐引被人得手后暗中炒卖,价格翻上数倍,再落到真正运盐的商人手中,什么也没有做的中间人赚下大笔银钱。 时日一久,盐价大涨,盐商暗箱操作,苦的还是百姓。 “二哥,密探院的人早已经抓到了几人,交给二哥做证据,过了堂审一审,此事就定下了。” “这一次再发季度短盐引,便这么来安排。” 宋九小声的说着,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以盐引为由,撬动海运权和漕运码头,从而使江北商会的商队光明正大的来到南郡。 任广江听了,心头一喜,早把先前巡视回来的怒气抛之脑后,对三弟媳更是佩服不已。 要不是三弟媳是女子身,任广江想来,三弟媳比他更适合当官才是。 任广江一走,任家人仍旧在书房里没有离开,宋九将自己的计划接着跟家里人说。 当年安城闹旱灾,干旱了两三年,不下雨,家家户户为了口吃食穷到卖田卖地卖儿女的份上。 后来是晋王妃来了,安城百姓的生活才得以改善。 而今日宋九决定效仿当年的晋王妃,她也要像晋王妃一样,将中原的商户带来岭南,将各行各业的匠人送来岭南,再盘活岭南的经济,而不受胡商们的制约。 “到那时,胡商只会求着我们做生意,而不是再像以前那般操控着市场,被其垄断。” 只是这一切的前提,得有江北商会坐镇南郡,得有海运权和漕运码头。 沈秋梅和杨冬花相视一眼,她们从来不敢这么想,而三弟媳却是胆子大。 不然即使他们有王府之名头,想要在这儿安稳扎根下去,可是一桩难事。 “接下来,在做生意前,咱们最重要的是人身安全,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同夫君商量好了,准备从陶将军的军营挑选一批功夫好的卫兵入府,再从府卫中挑选好的选做暗卫。” 以后咱们家里人,每人身边都得跟着护卫或者暗卫,方可出行,不然便留在府上,少在外头走动。 说起这事儿,沈秋梅想到了自己桌上收到的那一堆帖子,于是同宋九说了,她没将这事儿告知三弟媳,本是不打算出府的。 “杨老夫人办寿宴,大嫂你竟然没打算去。” 宋九叹了口气。 沈秋梅有些惭愧,她要是知道三弟媳来了后能如此从容,她也不会这么决定,先前三弟和三弟媳没回来,他们哪敢去杨府参加宴席,这南郡的水有多深,他们还没有摸清楚,连着陶将军都给他们府上安排卫兵,可见有多不安稳。 第2153章 贤王夫妻现身 宋九做下决定,“咱们要去,还要高调的去,也正好去会一会杨家父子,我夫君身为贤王,他不仅活着,以后还会留在岭南。” 她夫君活着这事,想来这些地方官员都知道,只是在京城那么一闹,他们只好装作不知道的,不然就证明他们在京城安排了眼线,在打听消息。 不过现在不要紧了,已经离开了京城,她夫君总归也藏不住的,再说她护国夫人的名头虽好使,到底还是妇道人家,没她夫君在身边镇场子,接下来的事可就不好办了。 既然要去参加杨老夫人的寿宴,那就收下帖子,准备寿礼吧。 这一下准备什么寿礼,沈秋梅又有些犯了难,在京城他们住在贤王府本就皇亲国戚的地位摆在那儿,不与京城权贵结交,也无人说半句,可这儿是岭南,杨知州一手遮天。 宋九不想大嫂费神,便建议道:“不如大哥酿几坛子任家好酒送上府去,正好也在寿宴上替咱们任家酒经扬了名声。” 这法子好,任广田听了欢喜,这意思是他又可以酿酒做生意了么? 但先前酿酒做生意,差点儿闹上人命官司一事,任广田还心有余悸,这会儿还将酒送到杨府祝寿,会不会不太好? 杨冬花心直口快,说道:“我怕杨府的宾客不敢喝。” “不会的,我与夫君一同去,他们敢不喝。” 宋九露出霸道的一面,使得两位嫂嫂露出笑容来。 “喝了任家的酒,在寿宴上出了名,这岭南酒行,也有我任家的一席之地了。” 宋九这么一提点,任家人都高兴了,对呢,当着众人的面,这不得在酒行找个位置,他们还敢为难么? “若再有人为难,我也有应对之策,你们莫担心就是。” 宋九的话如同给了家里人一颗定心丸,瞬间有了主心骨,大房夫妻二人已经欢喜不已。 杨老夫人花甲大寿轰动南郡,寿宴当日,杨府更是踏破门槛。 初来南郡又不怎么出门的护国府众人,算是来南郡后头一回在这种大场面露面,不免引起不少人的猜测和关注。 宋九去参加宴席,除了他们夫妻二人外,还带了大嫂一同前去,原本家中大哥为长,该是他也一同前来的,大哥任广田却是拒绝了。 任广田在家里酿了数坛子好酒交给媳妇带上,他就不来凑热闹了,就跟杨冬花一样,不愿意参与这种交际的场合。 杨冬花来了岭南后遭了丈夫养外室的变故,更是没有交际的心气儿,在家带谷雨这孩子,还能欢喜些。 护国府的马车到了杨府外,热闹的杨府突然安静下来。 不少人停住脚步,纷纷朝外张望,都好奇这位近日招募幕僚轰动南郡的护国夫人是什么模样?她又怎么能堪当护国夫人之名头? 无数的猜测,皆因宋九出身庄户,而不是像这些权贵夫人那样出身名门之后,还有她介女流,来了南郡,不想低调,敢如此张扬的置办幕僚院,敢抛头露面,也是令人惊愕的。 不过惊愕之余,多是瞧不起,尤其是南郡的官员,认为女子再强也不得抛头露面丢人,而女子,也是认为她太过高调,不知检点,做了她们想都不敢想之事。 随着各种复杂心思俱起,宋九就这么的从马车里出来,而她的身边是她毫无顾忌的夫君任荣长。 当任荣长一身锦衣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晚了一步出来迎接的杨知州杨赤站在门内就认出了他是贤王,吓了一跳。 在众人还不知任荣长身份时,杨赤连忙带头朝他跪了下去。 “恭迎王爷亲临!” 王爷?是贤王么? 那些懵懂的地方官员只有本能的跟着跪下,但这个过程却也想明白了,在护国夫人身边的王爷还能是谁,而且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对夫妻伉俪情深,如传闻中那般,显然是贤王没错了。 宋九朝众人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借着她家夫君的手就要下马车,没想任荣长担心她衣裳繁复下车不便,直接将她抱下马车,这一举动,引起不少贵夫人倒吸口气。 贤王和贤王妃也是多年夫妻,他们竟然还如新婚夫妻那般恩爱,传闻所说当真是不假。 只是那贤王不是死在了京城么?看来这中间必有缘由。 大嫂沈秋梅随后也下了马车,站在三房夫妻身边,看着这情形,颇有一种与有荣焉之感。 任荣长没有理会这些跪拜的人,只是冷哼了一声,也不说话,这些人跪着不敢起身。 宋九叫他们起身,他们才敢起来,不免心头有怨。 不过任家人不怕再添上这点怨气,想想她家二哥受的委屈,这点怨气算什么。 宋九看向杨赤身边的家眷,左右两边站着的正是他的大子和二子,后方还有几位庶出女,以及妻妾。 瞧着便是杨家的正妻,也要落后于两子之后,可见这杨家男丁的地位。 贤王自然被杨赤引入内吃酒,而宋九和大嫂沈秋梅便是跟着杨夫人李氏去了后院宴场。 这前头的酒宴是男子们吃喝的地儿,这后头的酒宴才是各府女眷聚集之地,且借着这次宴席,瞧着还有相亲之意,所以岭南与杨家交好的地方官员家眷基本上都来了。 宴场极大,杨老夫人还没有现身,眼下宴场由杨赤之妻李氏主持。 李氏身边跟着几个妙龄女子,听说是李家送来的侄女、外甥女,沾亲带故的,恐怕也是奔着这次相亲而来。 沈秋梅看着杨府这寿宴的气派,郁闷开口:“二弟受了多少委屈,这些人倒是自在得很。” 没办法,二哥被摆了一道,只怪心太善。 前头宴场,各府都给杨府送来了贺礼,临到贤王这儿时,家丁将任家酒送上了。 原本还喧哗的宴席瞬间安静下来,有人看向杨赤,有人看向贤王。 主座上的杨赤微微一怔,立即展开颜笑,向次座上的贤王道谢,并说京都最盛名且是御酒之名的任家酒,终于可以尝到了。 原本还等着杨赤找茬的任荣长,见他这么轻易就收下了,还有些意外,不过他还是听媳妇的话,只要杨赤不闹事,他也不主动闹事,二哥的委屈,他记下了。 第2154章 任家的酒太美味了 任家的酒送上,杨赤却安排下人将酒送入杨府酒窖。 杨府下人正要将酒抬下去,没想任荣长将酒杯重重一放,面色冷厉地看向众人。 杨府下人吓得腿软,不敢有所动作了。 其他吃席的众人吓了一跳,贤王这是何意呢? 杨赤反应过来,心头暗骂一声,面上却是不显,笑着说道:“瞧着我这安排就是不妥当,去去去,任家的御酒,平素吃不上,今个儿我杨府办寿宴,哪能吝啬。” 杨府侍女立即上前替众人斟酒,这一下任荣长满意了,也是接了酒第一个喝了起来。 先前任家的酒差点儿在南郡闹出人命,不是这案子还传开了么?如今在寿宴上要喝任家的酒,会不会闹出人命来? 一个个的显得有些犹豫,可看贤王第一个将酒喝下了,他们也不好推辞,只得闭着眼睛将酒咽下。 哪知这一喝,这些吃惯山珍海味的地方官员竟然品出了不一样的味儿,双眸瞬间睁大,接二连三喝了好几口。 便是主座上的杨赤,也是颇为意外的,他隐隐猜测出一些,难不成任家命案另有隐情不成?任家的酒不愧是御酒,这味儿真要在南郡敞开了卖,恐怕得占据大半南郡的酒行生意。 杨赤微微皱眉,不动声色,却也连连喝了好几口。 任家的酒可不只一种,几圈下来,这些人喝了好几种酒,连着这寿宴都越发的热闹了,一个个的越发贪杯,更有人想着私下里再去任家买酒去。 这前头的热闹且不说,便说起这后院里,杨老夫人是被人扶着出来的,花甲之年,两鬓发白,人也没了年轻时的轻快,好在精神头还算好,坐在主座,面露慈祥的笑容。 杨夫人李氏显然为博婆母欢喜,对这次酒宴费了心思的。 在众人都吃着酒宴时,李氏便朝身边婆子说了几声,那婆子匆忙下去了。 坐在杨老夫人身边的宋九和沈秋梅,自然将李氏的这一举动看在了眼里,不知她这是要做什么。 没多会儿,宴场前方的碧玉亭前响起了锣鼓之声,吃宴的众人忍不住抬头看去,就见亭前已经布置水上舞台,此时有戏班的角儿上台子。 那戏班的角儿一身红衣,是女娥装扮,行步举止皆有女子模样,只是比起平时的女子又多了一丝坚韧。 这情形,宋九隐约有丝熟悉感,可是她记不起以前的事,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想出这种熟悉感是为何。 “这是哪个戏班子,瞧着这角儿很是貌美,不知嗓音如何?” 有夫人提出疑惑,李氏笑而不语。 杨老夫人朝儿媳妇看去一眼,笑问道:“莫卖关子了,你且说说,南郡的戏班子我可是看了个遍,这家却是头回见了。” 李氏见婆母问起,也不藏着掖着了,说道:“是新来的戏班子,前两日才到南郡,听传是巴蜀来的。” 宋九听到这番话没觉什么不对,身边的大嫂沈秋梅却是悄悄地拉了拉宋九的袖口,在她耳这小声说道:“莫不是阿奇的戏班?” 宋九疑惑看向大嫂。 沈秋梅反应过来,三弟媳没有以前的记忆,怎么可能记得起阿奇。 其实宋九知道阿奇这个人,那还是从幽州城去往寮国上京,见到葛图时,听葛图提起过此人。 当时葛图说若是当年不曾跟阿奇来上京,便不会有他今日,他后悔了,不该来上京的,就是这番话,令宋九很想找回以前的记忆,可惜了。 “阿奇这一趟来南郡,莫不是他得知了咱们的消息,是来帮咱们的?” 沈秋梅猜测着,也不好此时多做解释,接着说道:“三弟媳,阿奇跟着泰安郡主去了巴蜀封地,已经多年未曾回京城了。” 所以这是泰安郡主派阿奇赶来南郡的?依着大嫂之言,阿奇还是来帮他们的么? 可是眼下南郡的局势,他能怎么帮忙呢?今日入杨府唱戏,莫不是另有什么安排? 妯娌二人不再多话,也不想被人认出前方阿奇的身份,但阿奇的戏还是如当年那般,才唱了一段就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杨老夫人是个戏迷,这会儿可是听得如痴如醉,连身体不适也顾不上了。 这一场戏喝完,酒宴都忘吃了,不少贵夫人双眸放光,都来李氏这儿打听这戏班的落脚地,想必是要请去府上唱一段的。 李氏也是两日前在酒楼无意中听到这角儿的唱腔,与岭南的戏班完全不同,且李氏还没有告诉他们,这位扮着女娥的角儿可是个男旦。 果然李氏将这个秘密一说出来,这些权贵夫人越发疯狂了,是男旦,那得长得多好看的男子,就台前女子模样,已经令人醉心。 有贵夫人借更衣之机离席,实则想去后台瞧一眼男旦的真容,不曾想不只一位夫人如此想,于是宴席上空了一半人。 原本吃完宴会有插食茶水送上,而后便是此行目的——相亲大计了。 可是这些贵夫人抢着去看男旦了,这相亲大计不得不耽搁下来。 李氏身边的几位妙龄少女显然也动了看一眼男旦的心思,一个个的借各种理由离席,使得杨老夫人不满了。 杨老夫人不想这宴席闹得不好看,于是朝儿媳妇发了话:“把那男旦叫上来吃上一杯喜酒,也免得闹了笑话。” 李氏就等婆母这话了,毕竟她今日还有求于婆母,便是她那侄女儿与她大儿子的婚事。 杨老夫人见李氏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她在想什么,随后看向她身边不为那男旦所动的小侄女,便将那少女叫到了身边,问她年岁。 这位小李氏,今年个已经十八了,早已经及笄,只是个头小了些,长相还算过得去,再想到大孙子今年及冠,倒也是谈婚论嫁的时候了。 只是杨老夫人也知道,自家大孙子在漕运司做副使,官职不高却是有实权,且后院妾室众多,真要与地方权贵商量亲事,恐怕那些人还愿意将高门女子嫁入,倒不如当地旺族李家,尤其还是儿媳妇的娘家侄女儿,知根知底。 只是这位小李氏不知,杨家大子杨峰,那后院里养了多房妾室不说,还生下了几个庶子女,先前还曾强了被救的梅娘子,致使其怀孕,嫁祸给了任广江。 这些隐秘,自然不可能外传,便是李氏的亲侄女,李氏也是瞒得紧。 第2155章 阿奇前来相助 李氏想着,只要大儿子娶了妻,这后院妾室就安分了,自家好大儿也就成了家收了心,安心仕途。 宋九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李氏,再看小李氏那欢喜的模样,叹了口气。 杨老夫人将小李氏留在身边坐着,杨夫人大李氏这才叫人将男旦请出。 得知男旦会来敬酒,这些权贵夫人很快又回了座位等着了。 南郡权贵盛行听戏,也是后宅女子为数不多的消遣,只是令宋九没想到的是,这些后宅女子表面看着端庄贤淑,内心却是狂野激动,戏痴一词有过之而无不及。 戏班男旦下了场,卸了妆,穿上了男子衣裳,又用木簪束了发,再出来时,一身简朴的长衫,配上那俊艳的面容,简直有种珠玉蒙尘之感。 众位夫人见了,眼睛都看直了。 便是颇有心计的大李氏见着,也是露出惊艳之色,她倒是没想到卸了妆的男旦是如此俊美又艳丽,出乎她们对男子的一惯认知。 “是阿奇,没错了。” 沈秋梅再次在宋九耳边说了一声。 宋九看到阿奇时也有些惊艳,不过她觉得不及她家夫君长得好看,看到阿奇,只会令她更想她家夫君了。 阿奇微不可闻的朝宋九和沈秋梅这边看来了一眼,而后才看向众人,他没有像其他戏班角儿那般露出讨好之色,也没有上来就跪拜,反而穿着长衫的他挺直了脊背,面色从容不迫的站在那儿。 宋九算是见识到这些贵夫人热情的一面,她们看阿奇的目光满是痴狂,倒是让她记起阿力之前提及到的一些传闻旧事。 曾有权贵府上夫人掌家之事,养了戏班子,而后传出戏班男旦与这位掌家夫人的秘闻,导致其丈夫在外颜面受损,一气之下从外匆匆归来。 不过事后这对夫妻不仅没有闹出休妻风波,反而这位丈夫回来没有半年就得重病而亡。 有人说是这位掌家夫人暗中毒害了自己的丈夫,平息了风波,还掌管了全家财产,成了真正的家主掌权人。 宋九正回想着,突然听到一道心声:“麻烦了,这位男旦如此出色,必会被蒋夫人看中不可,想起当年此妇与男旦传出秘闻,又毒害枕边丈夫,得了蒋家家财,多年过去,色心不死呢。” 宋九心惊,她朝下座边一位贵夫人看去一眼,想来是她心头所想了,这会儿贵夫人盯着对面中间席位的一位美艳妇人,正好那美艳妇人正看着阿奇出神。 如这位美艳妇人这般痴迷的,在场的不少权贵夫人都是如此,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 不过大嫂沈秋梅在宋九耳边说了一声:“我刚才离席更衣,听到杨府下人议论,今日宴席,是要替杨家两位公子相看。” “这位杨夫人身边带着的正是他家大儿媳的人选,至于那小儿媳妇,听说是对面那位蒋氏女。” 蒋氏女? 宋九顺着大嫂的目光看去,果然又看到中间席位上坐着的美艳妇人,美艳妇人身边坐着一位及笄不久的少女,与其母一般长得极艳丽。 沈秋梅是没有听阿力讲起那蒋夫人的传闻,自是不知内情,但她听说这两位儿媳妇人选,还是不免多注意了几眼。 宋九听完后,首先想到的是杨府为何要与蒋家联姻,莫不是蒋家有什么利益是杨府想要得到的?不然凭着蒋夫人这则传闻,不管真假,大多男子都是避而不及。 不过看得出来,南郡盛行戏班娱乐,对男旦的喜爱,也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阿奇没有与众位夫人敬酒,而是在场中临时来了一段表演,却是向杨老夫人祝寿的,逗得杨老夫人欢喜不已。 大李氏见了也是高兴,竟破天荒的慷慨了一回,给阿奇赏下了一块岭南通行令牌,有此令牌在手,戏班只要在岭南行走,皆能放行而去,不必受官府查验。 阿奇领了令牌退下了,走时并没有看向宋九这边,他们是旧交这事,显然无人能看出端倪。 宴席结束了,众人意犹未尽,大李氏又在结束时断了众人看戏的心情,接下来阿奇的戏班被杨府包下一个月,只在杨府唱戏,不接受他人邀约。 众位夫人听后变了脸色,尤其是那位蒋夫人,她冷哼了一声,起身就要走。 大李氏见状,立即又说道:“欢迎诸位入府听戏,杨府大门敞开,凡是今日参加宴席之人,不必通报,可直接入府。” 蒋夫人终是面色缓和了些,却也是头也不回的带着女儿离开了。 这位蒋夫人守了寡,蒋家全由她一个妇人掌管着,她与杨家结亲家,却敢给只手遮天的杨家人脸色,当真有点意思。 宋九此番参加寿宴,收获不少,她似乎看出撬动杨家最快的办法了。 王府马车上,大嫂沈秋梅还在说起阿奇带着戏班赶来一事,宋九和她家夫君却是相视一眼,想来也是有许多的话要说的。 只是当王府马车回府之时,府门处已经有辆马车等候多时。 沈秋梅出现将人请进来的,来的正是阿奇。 这一次阿奇不仅来了,他还代表着泰安郡主前来。 当年泰安郡主的封地在巴蜀,先帝在时,泰安郡主拒了这封地,事后小圆子还是给了她,且泰安郡主早在七年前就离开京城,带着阿奇和公子楚去了封地。 这些年,阿奇都住在巴蜀之地,从不曾离开,此番来岭南,确实有要事,也是泰安郡主的态度。 宋九展开泰安郡主的信,上面写的内容着实令她意外。 宋九才想效仿先晋王妃之想法,振兴安城之法来振兴岭南的经济,不曾想泰安郡主也是这个意思,而且比她先一步想到,并先后派阿奇和公子楚前来相助。 眼下公子楚应该是在路上了。 而阿奇借着戏班来岭南,是来探路的。 今日阿奇在寿宴上得到的令牌,他拿了出来,却是要交给宋九。 阿奇已经成了泰安郡主的小郎君,在巴蜀之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生活过得很安宁,如今又回到戏班做男旦,还得应付这些丑态百出的权贵夫人,也当真是为难了阿奇。 第2156章 无法掩藏 “巴蜀之地,蜀绣、丝绢、茶叶,以及各类经久不变味的干货,皆已经运送在路上,到了岭南后我方知往来商客过路繁琐,码头、官道皆有人把守。” “来了南郡已有三日,更是察觉到胡商休市之举,心头郁愤,贤王妃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提便是。” “若不是郡主不方便离开巴蜀,定然她也想亲自来一趟的。” 宋九有些意外,问起郡主在巴蜀的情况,才知巴蜀之地多有掠夺,货物往中原运送,多被中原商人压迫,不少商队另辟蹊径往潘国诸部做生意。 这些商人你来我往,踏出一条行商之道,哪知这条行商之道却成了潘国诸部攻打巴蜀的途径。 泰安郡主本就好战,她亲自领兵出征,守住了一方安宁,自然也就没办法前来岭南支援他们了。 宋九听完颇为感慨,即使是养尊处优的郡主,到了巴蜀也是如此的强悍,不愧是荣家人的血脉。 阿奇说完这些话,最后又有些欲言又止的露出一丝难色,宋九对阿奇有种亲切感,即使不记得他了,可那份熟悉感不会消失。 于是宋九问他,“阿奇,可是还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忙的?” 阿奇见识过宋九的识人之术,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他们此行之举,的确是为了解岭南困局,不过他们也有私心。 如今巴蜀之地与潘国诸部打了起来,虽说这些部落实力并不强,不足以撼动巴蜀边防,但天天打游击,抢走商队的货物,多少给巴蜀的商队带来了困扰。 所以这一次他们来岭南,也是替这些商队寻机缘,若能在岭南寻得一条海道之权,巴蜀之地的丝绸绣品以及干货也能名扬海外。 一旁担忧的沈秋梅听到只是为了这事儿,松了口气,若是三弟媳能掌管了岭南,又何须担心交出一条海运之权,再说海夷道本是为国有,岂能像现在这般被私人控制。 说起这事儿,沈秋梅又想到了二弟任广江,还是不熟悉官场,吃了闷亏。 宋九同意了,阿奇松了口气,再看宋九时,阿奇也似乎想起了以前在安城的不少事情。 好在她身这永远站着强大的贤王,他才是真正保护她的人,这么多年了,他们夫妻二人能平平安安,阿奇心头没有遗憾了。 阿奇朝宋九夫妻二人再次行了一礼,这就离开了。 今日戏班在南郡扬了名,阿奇若跟他们走得近了,反而对他们无助益,一阿奇和公子楚一暗一明的帮助他们,他们何愁事不能成。 宋九看着手中的令牌,这块牌子得来不易,她可得好生利用了。 不过在此之前,她得派阿力去查一查蒋夫人是何来头,为何她敢在杨府如此有底气。 宋九夫妻二人在书房见的阿力,还没有让阿力出去打探情况,阿力已经将幕僚院众幕僚的情况一一禀报。 先前招进来的幕僚中有十三位是别人的眼线,且这几日入了幕僚院后,皆在府中各处打听,还与府中下人套近乎,甚至收买了一些下人。 不过宋九是不担心的,府上核心的下人用的都是王府一同带来的,且由王守来和刘小丫管着。 来了岭南后,王守来招募了一些下人,这些人多是用在外围,且有王守来盯着。 这些幕僚眼线与下人套近乎,王守来定会知道。 果然没一会儿刘小丫就送来了近几日府上下人的变动。 这些人当中,倒让宋九有些意外收获,幕僚院里有一人竟然是蒋府的眼线,蒋夫人这是意欲何为? 蒋家是地方旺族,蒋家族人除了声望外,并没有入朝为官,要是当年蒋家家主在世时,在南郡还是有一定地位的,每年杨赤召见地方官员与富绅中,必有蒋家人的位置。 但那件秘闻传出,蒋夫人毒害了自己的丈夫,蒋家落入蒋夫人手中,这过年时间杨赤召见地方官员与富绅,便没有了蒋家人的位置了。 这些男人自是不愿意与一位妇人为伍的,杨赤多半也是迫于压力。 就从杨家人愿意与蒋家女结亲一事可以看得出来,杨家也不敢得罪了蒋家。 那么蒋家到底有什么东西是他们不敢得罪的? 阿力顺着这幕僚眼线去查一查,宋九却是等着二哥的好消息。 上次一家人在书房商量完后,任广江没有去参加寿宴,他现在因为梅娘子的事,与杨家长子都不走到一起了。 今日任广江来了杨府见杨知州,人却被晾在了屋里,茶水都换了两盏了。 杨府书房中,杨家父子三人坐在一起商量大事。 今日转运使任广江突然来府上见他,杨赤便记起寿宴上喝的任家酒,于是将两个儿子都叫了来。 这会儿杨赤怒目瞪向小儿子杨铠,问他任家大哥命案一事。 原本轻松吊儿郎当的杨家小儿子杨铠,这会儿被父亲问责,吓了一跳,内心想着:“这事儿父亲是怎么知道的?谁又在父亲面前嚼舌根?” 很快杨铠的目光落在自家大哥身上,做为杨家嫡长子,聪明能读书,还是杨家唯一能光耀门楣之人,他得到了那么多,为何还要来害他这个弟弟。 杨铠心头愤怒,他没有大哥的好脑子,没能入仕,如今做着生意,供养着府上以及族人的花销,到头来他还敢向父亲告状。 杨峰被弟弟瞪得莫名其妙,不过兄弟二人不和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于杨峰看来,他是瞧不起弟弟去行商的,商人地位低下,自己不愿意努力读书考取功名,却一门心思钻研蝇头小利,真是丢了杨家的脸。 杨峰冷哼一声,更是引起杨铠的不快。 杨赤将兄弟二人的表现看在眼里,生气说道:“你以为你大哥会管你这生意上的事,要不是转运使来了府上,我会管你那些见不得光的事,真是污了眼。” “寿宴上,贤王带来了任家的酒祝寿,你们也是喝了的,没有忘了那个味儿吧。” “任家的酒本是御酒,送来的指不定不是任家最好的陈酿,便已经强于岭南市面上的任何酒坊。” “如此美酒,却不得盛名,还因命案一事被迫停业,没有你杨铠暗中使手段,他们谁人敢?” 竟然不是大哥告状,父亲竟也能猜到八九不离十,果然别想瞒着父亲。 第2157章 偏心大儿子 杨赤冷哼一声。 此时大子杨峰说道:“弟弟行商虽有不对,但此案我也查了,的确是任家人不够细心。” 他兄长竟然还替他开脱?杨铠疑惑的看向自己的兄长。 杨峰接着话锋一转,问道:“在寿宴上,父亲为何要认出贤王,贤王在京都已‘死’,便是皇上也只赐下了护国府,而非贤王府,父亲大可不认。” “只要不认贤王,来日对付起任家人来,咱们还有余地,父亲此举错了。” 大哥竟然想杀贤王?杨铠惊愕的看向自家大哥,果然打小就心黑,较之他的事,大哥黑心多了。 没想杨赤一掌拍在桌案上,怒道:“你们懂什么,贤王当年敢以一人之力对付寮国四大宗师之存在,咱们认与不认,又有何分别,此人你就别想了,莫与之交锋。” 杨峰却是不以为然,“寮国四大宗师,那都是吹嘘出来的功夫,咱们又没有见过,再说多年过去,贤王也不是当年年轻力壮之时,咱们何惧于他。” 杨赤瞪了大儿子一眼,寮国四大宗师是怎么样的存在虽说只是传闻,但贤王能在七年后回归,他便是本事。 岭南来了个转运使已经令人头痛的,如今又来一个贤王,还有听他家夫人提及的深不可测的护国夫人,皆不可掉以轻心。 杨赤看着得罪了任家大哥的小儿子,以及不知贤王可畏的大儿子,怒道:“你们二人这段时间皆不得随意出府,若要出去办事,皆由我同意方可。” 而后杨赤看向大儿杨峰,“漕运司来了一个副使,此人如何?” 杨赤向来心细又谨慎,此时此刻调来这么一位副使,除了是陶将军的阳谋外,似乎还有不简单,陶将军会支持贤王么? 提到新副使金文鼎,杨峰冷笑一声,“是个傻的,上次以邓家庄为饵,此人怒不可遏,当以为任广江贿赂于他,来了南郡,便不曾拜访过护国府。” 杨赤听后,心头一松,“还是不要小视此人,多留意观察,咱们杨家多年的基业不能毁在这些人手中。” 杨峰应下。 小儿子杨铠却是撇了撇嘴,结果收到他父亲一个眼刀,瞬间变老实了。 杨赤与儿子们商量完后匆匆去前堂见任广江去了,留下兄弟二人在书房。 杨峰要出门时回头看了弟弟一眼,突然说道:“杨家基业岂是他们能毁去的,父亲还是太过谨慎,我知弟弟野心不小,整个海道、官道都想得之于手吧。” 大哥的话还真就说到了杨铠的心尖上,他掌管着胡商商会的目的,就是终有一日他能将整个岭南的经济命脉抓在手中,如此一来,即使是官府也拿他没有办法,尤其是他这个大哥,到那时也得看他的脸色行事。 杨峰知道自己猜对了弟弟的心思,这就说道:“父亲还是老了,你我二人得早做准备。” 杨铠错愕的看向兄长,这是何意?大哥果然心黑,竟想谋划家主之位不成? 杨峰也不解释,见弟弟装天真的样子,心头冷笑,面上却是不显,转身出去了。 杨铠从书房出来,便想着胡商休市,父亲也不准他随意出府,不如去母亲那儿孝敬孝敬,来日母亲在父亲那儿也能帮他多说几句。 待杨铠来了东院时,正遇上李家补送来的贺礼,杨铠心情有些复杂,见有下人要禀报,立即“嘘”了一声,抬了抬手,挥退了下人。 杨铠正要进屋去,没想在门外听到里头的说话声。 杨夫人大李氏正与侄女儿小李氏说话:“……你与峰哥儿的亲事也算是定下来了,峰哥儿打小聪明,又考了功名入了衙门,以后这杨家家主之位自然是他的了。” “咱们李家是地方旺族,有了杨家做依仗,娘家人自是不必担心,但你可不能愚蠢,入了杨家的门,行事就要稳妥些,要有当家主母的气度。” “多谢姑母提醒,我铭记于心。” 小李氏满脸欢喜。 这一次老夫人寿宴,过后就算基本定下了名份,因此李家又补送来贺礼,也是给姑母的,眼下算是稳住了。 “你如今住在府上,是峰哥儿的未婚妻身份,万不可与铠哥儿走得近,他与蒋家女有婚约,你们二人也不能像小时候那般玩闹。” 小李氏一一应下。 大李氏却是叹了口气,将一对玉镯子顺势带到了小李氏的腕上,被门口的杨铠看到,他认了出来,这是杨家祖传的那对镯子,带上这对镯子的儿媳妇必定是家主夫人。 所以母亲早就认定兄长是家主了。 虽然杨铠打小就知道自己为次子,又好行商,是得不到家主位的,可即使如此,他也以为自己与兄长在母亲面前是一样的,然而并不是。 兄长可以娶母亲的侄女儿为妻,而他却要牺牲娶了蒋家女,只为着蒋家的那点蝇头小利。 可蒋家是什么门风,尤其是蒋夫人,亲自毒害了自己的丈夫,来日她的女儿未必不会在他病床前毒害了他。 母亲是半点不替他着想呢。 里头大李氏还在交代着小李氏,“你身为长嫂,对铠哥儿要好一些,他好行商,杨家一切开支可都是靠着铠哥儿。” “等峰哥儿成了家主,你成了家主夫人,便可以接手铠哥儿手中的生意,如此一来,你们夫妻二人才能同心,你也能制衡一二。” 杨铠震惊的站在原地,母亲一直支持他行商,原来在这儿等着的,来日李家女掌权,为了制衡大哥这个当官的家主,便要从他的手中夺走生意和钱财,从此李家与杨家共治南郡的野心。 杨铠笑了,他转身便走。 杨铠才从父亲那儿受到遣责,转头又在母亲这儿受了挫,整个人都不好了,回到自个院里,便传信各处胡商,准备秘密行事,为自己谋划前程。 任广江从杨府出来后,手里多了一份文书,从此往后,盐引由他来掌管颁发,他听三弟媳的话,得到了这个权力。 第2158章 引他们猜忌 任广江得了这盐引的权利,立即将盐引分为短引和长引,短引为期一季,长引为期半年,召集盐商准备竞拍。 盐引之事传出后,各地盐商都蠢蠢欲动了,那些自认为得不到盐引的盐商这一下也有了希望,竟不知这权利落到了转运使的手上。 不过转运使有护国府罩着,转运使是个贪的好办,至于那护国夫人贪不贪,可得有人去探路才行。 护国府里,幕僚院正使阿力在一次与院中幕僚饮酒之时,吃醉了酒,无意中吐露出一则消息,说是护国夫人与转运使那可是至亲关系,手里自然得了几张长引。 还说那长引的数量不多,真正到了竞拍那日,不会落入盐商之手。 阿力可是护国夫人身边最亲近的幕僚,他说的话岂会有假,于是这个消息很快从幕僚院的各个眼线那儿传了出去。 蒋府里,蒋夫人正在园中喂鱼,眼线过来传话,得知护国夫人手中有长引,心思为之一动,连着鱼食都忘了喂,艳丽的脸上多了几分笑容。 “若我能弄到护国夫人手中的长引,那可就有趣了。” 蒋夫人一把将鱼食丢入池塘,引来池中的鱼争抢,走时还叮嘱一句:“池里的鱼就这么饿着。” 下人自是懂得主母的意思,在蒋府,上至下人,下至宠物,讲究一个争锋的机会,想要填饱肚子,那就想办法去抢,去夺,去立功表现。 只要府上不闹出人命,府中的下人如此勾心斗角,蒋夫人皆是不理的。 护国府幕僚院里传出这个消息出来,不少地方官员都有些坐不住。 胡商商会,杨铠得到消息后,来回踱了数步,而后哈哈大笑,手腕微动,掌中把玩的匕首瞬间脱手,钉入眼前的舆图中,位置正是靠近庾岭商道的一块地。 那块地如今在俞承泽的名下,俞家除了这挨着官道的地儿,还有两条海道,一处北码头。 当年修庾岭商道时,道上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靠近商道的地,皆有那一段商道的管治权,也是地方衙门默许的。 俞家可算是海道、河道、陆运官道都有涉及,是杨铠行商中的阻碍。 但这一次给了杨铠一个机会。 杨铠之所以要娶蒋家女,为着的正是俞家的势力,而外人不知的是,蒋夫人可是俞家家主俞承泽心尖上的女人。 这二人偷情多年,蒋家之地位还能屹立不倒,背后正是俞承泽罩着,而且俞家听说在京城有靠山,至于靠山是谁,杨铠猜测多半是唬人的借口,他是不惧怕的。 要不是他父亲担心俞家真在京都有靠山,这么多年礼让不敢动俞家,不然杨铠早已经对俞家庾岭那块地动手了,同时杨铠还不用娶蒋家女为妻。 想到自己的婚事,杨铠便记起母亲交给表妹的那对镯子。 杨铠叫来心腹给护国府的那个眼线传话:“先以钱诱之,且探一探护国夫人是否也如转运使一般。” 飞鸽入了护国府,护国府的府卫看了一眼,见那飞鸽是往幕僚院去了,便去书房禀报给了宋九。 果然到傍晚,阿力便带来了一名幕僚,此人叫刘五,秀才出身,他匆匆向正使请求要亲自来见护国夫人是有原由的。 很快刘五将一封匿名信送上,说是今日有只飞鸽莫名落于他的窗前,同寝的幕僚也能作证,他并不知飞鸽来头,更不知信是谁写的。 而且信上的字有些歪斜,明显有人伪造,但信上的内容着实敏感,他不得不赶紧过来禀报。 宋九看到信上说,有人愿意出白银五万买下她手中的长引。 这是拿来贿赂她来了。 宋九哈哈大笑,随手将信扔在了地上,笑道:“我年轻之时虽不好行商,但贤王府家底深厚,这区区五万两银子就想收买我,差些火候。” 那低垂着头显得卑微无比的刘五听到这番话,脸色微变,微不可闻的抬了些头,想来是看宋九的表情。 只是他不知宋九有听人心声的能力,他心头所想皆是一清二楚。 明明这信是刘五的主人传给他的,却故意将信上的字写得歪斜,并以这种看似光明正大的样子送到她的手上,这明显是来探她是否被五万两银动心。 这会儿宋九并不动心,刘五心头明显有些惊愕的同时,又暗自想着:“看来主子猜测的没错,护国夫人比起那转运使的野心还要大,她要的恐怕不是钱财。” “不过,也可看出,护国夫人并非传闻中的正直,到底是庄户出身,小家子气,如今能外放来岭南,自是要捞上一笔的。” 宋九当做什么也没有听到,而是朝阿力大骂一通,她手上有长引一事,怎么就传了出去,阿力大惊,连忙跪下。 毕竟这事儿只有阿力知情,可消息传了出去,阿力怀疑是自己吃醉酒那一夜不小心吐露。 果然阿力惹怒了宋九,禁足幕僚院,并将他手中诸事交由副使掌管。 阿力被押了下去,宋九连夜召集幕僚院众人,商量起这长引的事。 如今消息传了出去,并非护国夫人之意,眼下已经有人出到了五万两银子的价钱,护国夫人召集他们过去,既不说这五万两银子的意愿,也不说这长引的卖价,而是要求他们想办法。 二十来位幕僚聚集在一起,扬面之大,不是一般府邸能比。 护国夫人敢一次招募这么多的幕僚入府养着,日常笔墨纸砚用的皆是京都上乘的好货,吃穿用度更是比南郡地方官员中的还要奢华,月钱更是可观。 一位幕僚凭着这月钱就能在南郡养活一大家子人。 如此待遇,便可见得护国夫人不仅有权,且极为富足。 对方用五万两银子为诱,的确是不知好歹了。 这其间十数人的各府眼线,都不傻,但其中有大部分人还是认为银钱给少了,而不知宋九的用意,不免提出的意见被宋九一一否决。 唯有先前送信的刘五,待众人商量完后试探的说道:“钱财有价,官道海道和码头却是无价。” 这话一出口,其他人震惊的看向他。 第2159章 就为此刻 就凭着半年的长引换此等无价之权,这怎么可能?得手的人绝无可能卖掉的,又不是永久盐引。 但宋九来了精神,立即叫刘五出列,问他对策。 刘五看了宋九一眼,试探说道:“官道、海道和码头,皆是有人掌管的,尤其是官道和海道,关乎着一个家族的命运,但也不是不能撬动。” 刘五朝左右的幕僚看去一眼,见这些人各怀心思的盯着他,就知道,他今日所提的事,便是动了他们中间谁的主人的份额。 “官道、海道若动,怕是会有动荡,唯码头可做一试,漕运码头落南郡三家之手,某想了想,唯有俞家的北码头,夫人可以得之。” 宋九还没开口,其他人已经议论纷纷。 宋九问刘五为何是俞家的北码头。 于是刘五说起这处北码头的好处,这处连接海港,中途不受其他码头的船影响,若往内陆去,也可走河道接驳。 这么一说,宋九心动了。 但人群里有俞家眼线的幕僚,立即出列发话:“夫人,万万不可,听传俞家在京城有人,且俞家是地方旺族,虽说只是一处码头,保不齐俞家记恨,又起波澜。” 宋九听后,哈哈大笑,一脸无所谓的说道:“起波澜?关我何事,我不过是手中得了几张长引罢了,买卖生意,讲究的是你情我愿,再说护国府还惧得罪人?” 宋九抬了抬手,阻止那幕僚继续说话,就这么听刘五的话决定了,还说让刘五去俞家做说客。 俞家眼线的幕僚气得不轻,却不敢显露,只得瞪了刘五一眼,心想着得快快给家主传信才好。 半夜里,有几只信鸽飞出护国府,但很快被府卫给拦了下来,取下信筒上的信后,一盏茶的功夫,又换上新的信筒,飞鸽这才出了府,飞向各自的目的地。 护国府这一夜召集幕僚议事一事被传了出去,且风言风语不少,尤其指向几处官道、海道和码头一事,更是令整个南郡不得安宁。 唯有幕僚院二十几名幕僚,天亮后得知外头传出的消息,一个个的脸色都不好看了。 明明昨夜是那刘五说的建议护国夫人得到俞家的码头,可传出去的消息却是护国夫人想要三大家族的官道、海道和码头了。 这些幕僚各自怀疑是谁故意在里头搅乱势局,从而猜测着那人定是俞家的眼线了。 可惜这些各府派来的眼线,也尚不知各自的来处,只能到相猜测和防备。 南郡算是被彻底的搅浑了。 也不知怎么的,护国府幕僚院里原本有个临时的副使,结果在刘五去了一趟俞家后,就破格提拔了他,先前的副使被撤职,正使阿力又被禁了足,一时间幕僚院里刘五掌权,刘五行事作风可就完全不同了。 做为杨家眼线的刘五,借着这一次机会,将往日那些针对他的人给各种理由弄出了府,而护国夫人提携了他后,倒是真将这幕僚院的权力交给了他,任由他处置这院里的幕僚。 巧合的是,被排挤出府的幕僚当中,正有蒋家的眼线在,那眼线名小二,入了幕僚院还什么都没有做,就被排挤出来,生怕不好回去交差,便将刘五的身份给查了出来。 蒋夫人在后花园里见了幕僚小二,此人长着一张老实的脸,并不是秀才出身,唯一的优点就是好算术,脸子灵活,才被阿力招募入府的。 蒋夫人得知自己才安排的眼线就被踢出了局,脸色很难看。 小二带来一个消息,将他弄出府的人叫刘五,是杨家次子的眼线,正是即将成为蒋夫人女婿的那位,他果然安排了眼线进了护国府。 而这一次提出俞家码头的建议正是这个刘五,所以这也是这个好女婿的意思了? 蒋夫人手中的花瞬间折断毁去,艳脸上多了一抹狠戾,冷声道:“看来这一次是针对俞家而来,他们想借护国夫人之手对付俞家,此事我必须马上告诉他去。” 蒋夫人看了这幕僚一眼,抬了抬手,“你立下大功,该给你的奖赏自是不会少。” 很快一名管事过来,将那小二领了下去。 蒋府的库房里,小二子得到了不少银钱,正要欢喜的抬走,那蒋府管事朝左右的人看去一眼,有黑影出现,不待那小二反应过来,人被刺死了。 蒋府的宝贝带不走,这是规矩。 管事一副见怪不怪,叫人收拾了台阶上的血迹,将人丢入乱葬岗,小二这人便这么消失了。 连着蒋府都有派眼线进护国府,为何俞家没有眼线? 蒋夫人来回琢磨,派去俞家的下人却是匆匆赶回,说俞家家主不在,府上人说怕是去护国府赴宴了。 蒋夫人惊了,立即起身,要带人去护国府,被身边谋士劝下,又是分析了一番利弊,只得留府等着消息。 此时护国府,宋九召见地方富绅俞承泽。 宴席上,宋九夫妻二人一身华服坐于主位,俞承泽心事沉沉的在末位坐下后,心头想着:“想来派去的人没有说错,护国夫人召见他,是奔着他家的码头来的。” 俞承泽冷哼一声,再次想着:“若是为了码头,此事我是绝不可能退让的,即使是护国夫人和贤王又将如何?来了岭南,还是得讲岭南的规矩。” 俞承泽看似恭敬,人却并不将今日宴席放在眼里,与宋九说话,更是滴水不漏。 酒过三巡,宋九略显醉意,她家夫君却是滴酒不沾,一身冰冷的坐在她的身边,每回俞承泽对上任荣长的眼神,便会惊觉一次,对眼前这位毫无防备的妇人不敢轻视半分。 “俞家主,今日我召你前来只为一事。” 宋九略有醉意的声音传来,俞承泽便知重头戏来了,是想说动他交出北码头么?先前派幕僚刘五前来做说客,他可是说得清清楚楚。 尤其那说客刘五,他已经查出是杨家次子的暗棋,这中间恐怕还有杨铠的目的,借刀杀人谁不会,但他俞承泽这半生劳碌,能守住家业,可不是受人欺负的主。 俞承泽“哦”了一声,且等宋九接着说。 宋九再次喝了一口酒,叹道:“我大哥酿的酒就是好喝,可惜这岭南不让卖。” 第2160章 搅浑乱局 俞承泽听后皱了眉,宋九这话有些提醒他了,杨家也不是没有破绽的,杨家次子的生意便是破绽。 宋九将酒杯放下,接着说道:“我听外间传言,俞家主准备售卖码头,可有此事?” 售卖码头?三大码头,落在三大家族之手,谁家会想不开将码头交出,何况眼下胡商休市,他们北码头的商船比平常翻了十倍,都走的是他俞家的门道。 这种闭着眼睛都能赚钱的生意,谁会想不开呢。 俞承泽微微一笑,正要含糊过去,没想宋九一脸认真的说道:“要是俞家主真有售卖码头的心思,不如咱们做个交易如何?我二哥是转运使,如今盐引之权在我二哥手上。” “若是俞家主有心,盐引一途,我将与俞家达成长久的交易,如何?” 盐引的确是好东西,但这岭南的盐生意他们俞家插手的不多,且都有些规矩,暗中各方势力,尤其那些没有冒出头来的家族,走的都是私盐的道。 沿海还有些私盐场,他俞承泽要是真插手了,反而抢走这些人的生意后,逼着这些人向他动手了。 这就是杨家的阴谋吧,想让他去打头阵,与那些盐商交锋,真要闹起来,他堂堂俞家大族,反被这些人连累了。 于是俞承泽摆了摆手,“王妃说笑了,某虽为俞家家主,做何事也得族中长老同意,再说码头是俞家人的根,此事某怕是做不得主。” 这是婉拒了么,宋九颇为可惜,俞承泽还等着宋九发火,没想她只是摇头叹息,还说这谣传非实害了她。 “看来是我想多了,还以为俞家主会对盐引心动,也罢,盐引并非永久,而码头关乎着的一族之生意命脉,我总不该强取豪夺吧。” 提到强取豪夺四个字,宋九的声音重了些,漆黑的眸平静地盯着俞承译。 这令俞承泽暗自吃惊,再一对上旁边一言不发贤王的眼神时,俞承泽连忙低下头去,说道:“某不能做这码头的主,不过某在城外的庄子,尚有三顷好地,且还有圈禁的山头可以捕猎,若是——” “不必了。”宋九没了耐心,掀眸看了他一眼后不耐烦的说道:“金银田地铺子,我都看不上眼。” 宋九摆手,宴席还没有吃完,俞承泽就被管家王守来请了出去。 俞承泽出得护国府时,伸手摸向额头,竟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冷汗,好在今日算是躲过一劫,码头是保住了。 多亏得京城里来的消息,得知贤王和贤王妃失势,外放来岭南,不然他今个儿可不敢强硬的守住码头了。 不过非要斗个你死我活的话,他俞家也不是任人欺负的。 至于今日劫难之因,这委屈可不能这么咽下了。 俞承泽回府后先后给杨府和刘府送去了帖子。 做为南郡三大族的成员,刘家家主刘家旺,他拥有着西码头,虽说两家的码头不及杨家东南码头的强盛,但如今胡商休市,两处码头却是唯一不受杨家制约的。 刘家家主倒是爽快的来了俞府与之相见,商量对策。 而送去杨府的帖子却是没了消息,杨铠更没有在他们约定的时间入俞府。 一向三家有商有量的,如今只剩下俞刘两家了。 “姓杨的这是打算与咱们两家撕破脸了。” 俞承泽冷声开口,也想试探刘家家主的意思,不知真要撕破脸了,此人会站在哪一边。 刘家旺快五十的年纪,刘家的顶梁柱,后辈中未出能人,使得刘家旺行事谨慎,五十的年纪也得在各处走动周旋。 “俞家主猜测的不错,我也听到了一些传闻,尤其俞家主被护国夫人传唤,护国夫人可是看中了俞家的码头?” 刘家旺颇有一种唇亡齿寒之感,这让俞承泽好受了一些。 杨铠不来,那他们北码头和西码头联合一起,胡商休市,他们二家也不必再顾及,所有商船皆可停靠他们两家的码头,盘活了市场,毁了杨铠的计划。 先前三家联合,尤其俞承泽得知杨家要与蒋家女结亲一事后,俞承泽不仅在官道、海道上替杨铠把着关,便是自家码头,他不是什么商船都能停靠的。 而且三家差错,各有商队经过对方的地方,都是快速放行,绝不会为难半分,但现在刘俞两家联合,以后对杨家的商队自是要把关了。 两人商量好这才各自散去。 俞承泽正在书房思索着接下来杨铠要怎么对付他时,下人匆匆来传话,蒋夫人登门。 平素俞承泽与情人蒋夫人相见,多是在外头,如今蒋夫人不顾他们先前的约定直接登门来见,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待俞承泽在书房里见到了情人,就见蒋夫人双眸通红,眼泪汪汪。 原来昨个儿蒋夫人得到幕僚的消息后本想给俞承泽传信,谁知他已经去了护国府。 于是蒋夫人今日大清早就去了两人的爱巢——城南小院,又给俞承泽送信,哪知蒋夫人出了门后,突然有人给她女儿传信,说她出事,女儿担心母亲安危,匆匆出了门。 晌午过后,蒋夫人没能等着情郎,这才回了蒋府,才知女儿早早出了府且下落不明。 蒋夫人派人出去寻了,城中毫无消息,只得不顾两人的约定,直接来俞府求援情郎。 蒋夫人就这么一个女儿,而且女儿早已经与杨府次子有了婚约,如今突然出府一日还不得消息,此事万不可传出,可不能毁了她家与杨府的婚事才好。 俞承泽见到情人落泪,心头难过,当即就派出府上的精卫出去寻找,蒋夫人也顺势住进了俞承泽的院里,悄悄地藏于他寝房了。 住在东院的俞夫人在蒋夫人入府时便知道了此事,只是她为了自己主母的地位以及家是嫡子女的未来而隐忍。 如今家主将情人蒋夫人藏于内室,俞夫人更觉面上无光,做女人窝囊成这样,也没谁了。 俞夫人好几次想要带着下人闯入主院,最后还是被身边的婆子拦下。 天黑了,有下人匆匆来东院传话主母,说是大公子从外头归来,却并没有走大门,而是走的小门。 俞夫人感觉到不妙,想想自家大子将来可是要继承家主之位的,万不可有把柄落入他人之手。 第2161章 一起干坏事的父子 于是俞夫人带着几个亲信去了大儿子的院里,就见大儿子从马车上抱下来一名少女。 俞夫人不看还好,这一看认出那少女来,气得全身发抖。 眼下俞家大子俞启抱着的女子不正是蒋夫人的独女么?此女不是与杨府次子结了姻亲,而今怎么落入大子的怀中。 再看两人亲密的样子,想来两人交往不是一日两日了。 俞夫人一想到自己的枕边人还将蒋夫人藏于室内,如今又有蒋家小女将她大子迷得神魂颠倒,俞夫人快气坏了。 “逆子,来人,抓住他。” 俞启见到母亲,吓得脸色一白,手一松,怀中的少女衣襟瞬间敞开,下人见了,个个露出古怪之色来。 俞夫人连忙叫身边婆子将那蒋家女单独带走,此二人之事绝不能传扬出去。 可是俞府外,杨家兵卫护送着马车匆匆赶来,杨铠入了俞府。 俞府主院的梁上,一对父子安静地待在上方,此二人正是任荣长和义子石三百。 在宋九见过俞家主之后,宋九便让她家夫君去探情况了,而作为父亲的任荣长,总觉得借着这次机会好好的教导三百,于是将孩子一并带上了。 父子二人先是见俞承泽与刘家旺相见商量码头的对策,而后又见到俞承泽与蒋夫人的私情,如今更是见到突然而来的杨府次子杨铠。 石三百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沉稳多了,这会儿眨巴着圆圆的眼睛看着杨铠寻俞承泽要人,颇为惊愕,小声问道:“阿爹,他为何来俞府要人?” 这事儿任荣长也有些疑惑,任荣长心思一动,带着三百悄悄地翻出院子,直奔东院而去。 石三百就觉得他阿爹英勇,一定是这东院有什么秘密,他阿爹才会带来这儿的。 东院里,俞家母子争吵,就见有下人将一女子匆匆扛出院子,往西门去。 任荣长先是看了一眼院里争吵的母子二人,而后跟着那些下人来了西侧门。 这几个家丁力气大,走路极快,趁着前头没有闹起来,扛着这女子就要出门去,没想一转身被石子击晕,女子也滚落在地。 “俞府杀了人?” 石三百震惊开口。 任荣长“嘘”了一口,父子二人来到女子身边,任荣长蹲身探了探,人是活的,就是极其虚弱,做为过来人,自是看出些什么,任荣长脸颊微微一红,就将那裹布合上。 “阿爹,咱们怎么办?要不要报官?” 在南郡报官,恐怕官衙的人还没有来,这女子就已经消失了。 石三百瞥见了女子露出的手腕上带着精致的玉镯子,再细看上面的纹路,小声开口:“阿爹,我跟着来岭南后虽说一直待在院里难得出府,可是我从密探院那儿得到不少消息册子,见识过这个图纹。” 任荣长颇为意外,看向石三百,疑惑问道:“这图纹有何说法?” 石三百回想着密探院的消息册子,说道:“南郡有不少家族颇有名气,各家皆有自己的图纹做为标记,我瞧着这图纹,像是蒋家的标记。” 蒋家女? 任荣长掀开裹布看了一眼女子的长相,倒也精致,回去将面相画出来给他家媳妇辨别一下。 如今人已经截获,而俞家书房里,杨铠正寻俞家主要人,要的还就是此女。 刚才要是没有拦下,人就送出府去了,此时要不要帮一帮他们。 父子二人会心一笑,将女子送回了东院俞家大子的房中。 杨铠来俞府要人,说是他的眼线见到他的未婚妻被人掳来了俞府,所以他要搜府。 俞承泽只觉可笑,同样身为商人,杨铠有何资格搜他的府,就算杨家势力在南郡只手遮天,那也是他父亲杨赤的权力,而非他杨铠。 但杨家兵卫众多,再加上俞承泽派府上精卫出去寻人,导致府上护卫锐减,拦不住杨家兵卫,就这么强行搜查起来。 俞承泽气得不轻,只是一想到自己的情人还在到处找蒋家小女,自然蒋家小女不会在自己的府上,且由杨铠嚣张一会儿。 就在杨家兵卫搜府之时,有人暗中送来一张条子,上面写了‘东院俞家大子房中’几个字,字条很快送到杨铠手上。 杨铠皱眉,不过还是带着人往东院闯了去。 东院是俞家主母与嫡子女居住之地,俞承泽带人相拦,结果被杨家兵卫打伤。 但令俞承泽没想到的是,蒋家小女会在他大子的床榻上寻到。 这会儿俞夫人见到明明已经送出府外的蒋家女从自家大儿子的屋里抬出来,吓得不轻,往后一倒,气晕过去。 杨铠没想到此事这般简单,今日所发生的一切皆是他的策划,可却异常的顺利,尤其俞家大子还敢将人藏于自己的屋里,他是有多傻。 蒋家女衣裳不整的从俞家大公子屋里抬出来,便可知一切,杨铠借此机会抓了俞家的把柄,同时还将自己的这一桩婚事彻底推脱,当真是一举两得的好谋略。 至于为何这么顺当,且不想这些了。 父子二人蹲坐在主院旁的大树上,吃了一晚上的瓜。 杨铠抓了俞家的把柄,想要俞家的码头遭俞承泽拒绝,于是放出狠话,今日之事必找杨家大子的责任,于是带着杨家兵卫匆匆而去。 五更天时,任荣长带着石三百回了护国府。 任荣长回来与媳妇一通说,将宋九给逗乐了,她猜的没错,刘五是杨铠的人,而在刘五提出俞家码头一事时,她就知道这背后必然是借着她的势力对付俞家,同时还借此事探一探她的底,是否是个贪财的。 “看来俞家要走投无路了,我瞧着咱们还得帮一把。” 宋九看向自家夫君,还得她家夫君出马,不过这一次不是去打探消息了。 “夫君,你这一次带上府中精卫去一趟庾岭商道……” 夫妻二人在房中细说了许久,任荣长不待天完全亮就带着府卫准备出城去,没想石三百又跟了来。 任荣长难得教一教这孩子,倒也没有拒绝,便将石三百一同带了去。 对于任家的后辈中,也只有大嫂沈秋梅身边带着的齐哥儿是没有跟着任荣长学过功夫了。 第2162章 公子楚运粮来了 齐哥儿不好武,却好酒,十一二岁的年纪,也没有旁人教导,自己悄悄地酿出酒来,没把任广田吓一跳。 于沈秋梅来讲,大女儿和亲远嫁,难得归家,二儿子入了神机营,更是不可能回家,唯有这小儿子将来必定是要养在身边的。 所以沈秋梅不想小儿子太过有出息,想学武倒也教,不愿意学也舍不得逼迫,唯有读书,小的时候沈秋梅亲自教,后来大些了,也有王府请的夫子教导,如今来了岭南,暂时耽搁,没想到这孩子酿起了酒。 齐哥儿的事且是后话,先说任荣长和三百带着府卫去了庾岭商道,正是俞家的那一截官道处,父子二人做起了“山匪”。 没两日,俞家的三支商队都在庾岭商道出了事,货物被劫,商队人员神秘失踪,而他们运输的正是南郡急需的粮油、布料。 这个时候俞承泽想起了杨铠那日夜里发的狠誓,心头愤怒无比。 杨铠要绝了他们俞家的商路,此事岂能罢休,先前蒋家女之事,恐怕也是杨铠一手策划,他不想娶蒋家女,便故意设下此计,毁了两家婚事。 眼下俞承泽不得不向杨赤献了五万两银钱平息此事,还得由大儿子娶了蒋家女为妻,当真是有苦难言。 好在码头保住了。 可杨铠竟然还不放过他,敢在他的官道上劫走他的商队,此仇不报,他不姓俞。 俞家与刘家结盟,于是俞承泽私下见刘家旺说起商队一事,两家便想到海道上的胡商。 这些胡商休市本是杨铠的计谋,可那些胡商未必甘心,暗中有人走私商船,还走的是他们两家的码头。 尤其这一次转运使重新制定了盐引的规矩,这些胡商不出面,决定暗中买下盐引获利,倒也是他们出手的绝佳时机了。 于是这两人一商量,决定从胡商着手,抢走他们千辛万苦得来的盐引,想来这些胡商为了利益反而杨铠。 俞府屋顶上,任荣长摸了摸石三百的额头,说道:“咱们走。” 石三百犯困,这会儿清醒了,立即点头跟上。 护国府,阿力将账本送上,是这一次先后劫走俞家商队后盘点的数目。 宋九看得仔细,就见父子二人回来,她放下手中账本,得知俞承泽果然中了计,心头一喜。 一切就绪,不日便能破局,她家二哥的冤情也能大白于天下,再也不必躲在那桂花巷里。 “眼下这些得来的粮食和布匹,却是没有办法运送入城,颇为头疼。” 阿力叹了口气。 水陆皆被人把控,胡商又休市,他们有什么举动会很快被人发现呢。 宋九来回踱步,想了想说道:“倒也有个办法,不会令人怀疑。” 阿力疑惑,他生在岭南,太了解这些地方官员的行事作风,绝无可能逃得过他们的眼睛,而且为了城中的百姓强行将物资运入城中,必定引起俞、刘、杨三家的重视。 那先前的布局,可就白费了。 宋九看向她家夫君,说道:“先前阿奇说公子楚带着蜀地的绣品、干货正往岭南而来,想必也快到庾岭商道了吧。” 任荣长点头,夫妻二人当真是心有灵犀,特别有默契,两人相视一笑。 这些货交由公子楚一并带入城中,既不被俞家人发现,也不会与他们护国府有何干系。 只是半路拦下公子楚,可得做得隐密些,而这事交由她家夫君去,必不会出事。 这一路上,她家夫君不知甩了多少尾巴,还带着三百得以历练,皆是好事儿。 庾岭商道的驿站里,一袭白衣的公子楚正将一把陈年旧琴拿出拭擦,突然屋中烛火闪动,公子楚皱眉,头也没回,沉声问道:“何人来访?” “楚叔叔。” 一道稚嫩的声音传来,公子楚错愕,回头一看,就见一对父子面色轻松的看着他。 认出是贤王,公子楚连忙起身行礼,倒不曾想才到庾岭驿站就遇上了贤王,看来阿奇已经将他们的事尽数告知。 任荣长抬手示意,公子楚这才起了身。 三人围坐在八仙桌前,桌案上是公子楚给三百备下的吃食,都是商队管事从那批蜀地来的货中挑选出来的干肉干果。 石三百觉得这一趟跟着阿爹出来可是来对了,这么多见都未曾见过的美食,说是蜀地最出名的,于是石三百抓起一块牛肉干啃了起来。 啃了好半晌,牙都酸了,但嘴里的牛肉干却是又麻又辣的很是过瘾,一张小脸也是红彤彤的。 “慢些吃,喝口茶润润喉。” 公子楚递上茶水,石三百狼饮起来,转头差点儿吐了出来,“好苦。” 公子楚笑了,笑容还如年一般如沐春风。 中年人的公子楚,脸上看不到岁月的痕迹,唯有那双眼睛多了岁月的沉淀,反而更加深邃迷人。 任荣长见了,心头还有微微担忧,心想着以后见公子楚,还是自己出来见就成,他家媳妇还是不要见才好。 公子楚和煦的摸了摸石三百的额发,应下了任荣长提出的要求,待天亮后,商队还如往常一样往岭南去,暗中他会派一队人跟上他们父子,取了那批货加入商队中。 第二日,任荣长父子二人带着公子楚的人来到一处山洞前,要不是知道他们的来历,当真以为他们是山匪了,这山洞找的好啊,极为隐蔽,且在这庾岭商道要塞处,尤其还瞒过了所有人。 南郡百姓缺粮食,缺商人,天南地北的商人和工匠即将到来,却困在了这水陆要塞之外,着实是令人恼怒。 公子楚可是见识过贤王和贤王妃的厉害,当年泰安郡主都吃了亏的,这些岭南的官员是怎么敢的,竟想不开与贤王和贤王妃对付。 待公子楚的商队入城时,那阵仗可谓是浩大,城门处围满了百姓。 终于有商队敢来他们南郡了,听说来的商队可不是普通商人,是远在巴蜀的泰安郡主安排来的人。 泰安郡主的令牌在城门处亮出,传闻得以证实,街头百姓议论纷纷,有人猜测巴蜀的特产会是什么。 没想一入城,驴车上的粮食袋子就不小心划破落了下来,里头竟然有北地的粟谷。 第2163章 兄弟二人反目 人群里有位俞府的护卫瞧见,暗自想着这些米袋子怎么有些眼熟,想来是自己眼花,摇了摇头,离开人群急着办事去了。 “泰安郡主给南郡运粮来了,咱们终于有粮吃了。” 有街坊欢呼,但高兴的并不多,大多人还是沉默,毕竟此时运来粮,那不得抬价卖给他们。 可胡商休市,这些百姓手中的海品干货根本销不出去,手中更是没有现钱,所以运来这些粮,他们也是吃不上的。 此时公子楚命令商队停下,他一袭白衣从马车中出现,引来无数目光,看到他的模样,皆是惊愕无比。 哪家走商商队的东家长得如此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真正行商之人。 莫不是此人在巴蜀也是身份显赫,此番全因公差。 公子楚当着众街坊的面告知他们,此次从巴蜀运来粮食,全部平价卖给百姓,但购买者必有当地户籍或路引,且一人只能购得一袋粮食。 也对,商队的粮车都在眼前,若是一家买下多袋粮食,后头来购买的人就没粮了。 但公子楚接下来的话立即稳住了街坊百姓,应泰安郡主之嘱咐,之后会有数趟商队前来南郡送粮,所以一袋粮食足够他们等到下一回开市了。 而真正的商队不会是巴蜀而来,是宋九安排的钱康夫妻二人借着泰安郡主之名运送进城。 但都不是长久之计,不过很快她所行之事就要达成。 城中突然出了这么一批粮食,成了胡商商会的变数,再加上公子楚当街说的话,以及他背后泰安郡主的势力,胡商商会的人开始私下犯愁,有人甚至怀疑起会长的作法是否太过武断,损了他们的利益。 一旦市场被人抢了,他们之后再开市,恐怕就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了。 随着抱怨的人多了,胡商商会定期的会议也逐渐人心不齐,人员也时有缺席,便是会长杨铠,有着南郡土皇帝的权势,也有些管不住这些利欲熏心的胡商。 尤其这些胡商里头多是来自他国,他们若不能将货运进岭南,大哥绕去吴越国,听传吴越国最近势头猛,将周围几个岛屿拿下后,便有位孔姓大商人,支使着马帮将南边的货物运往北边去,赚得盆满钵满。 随着这些谣传传出,人心更是拢不齐了。 但此刻的杨家次子杨铠是没有心思理会商会里的事,只要他们杨家握有东南码头和海道,不怕无人跟随,而眼下最重要的事便是他与蒋家女的婚事。 在杨铠从俞府回去后,就二话不说跪了杨府的祠堂,他誓不娶蒋家女,闹到了杨知州面前。 “俞家在京都的那点儿靠山早已经不够看了,他们是怎么敢的,竟然坏了我杨府的婚事,此事必定追究。” 杨赤气急败坏的一掌拍在桌案上,将桌案上的文书甩到了地上,跟随的府中幕僚上前拾起文书,瞥了一眼,就见上面是对几处码头的安置问题。 可是几处码头由三大家族把持,这个时候更改,护国府那边定是坐山观虎斗,至于转运使,那么多的把柄落他们手中,倒也不惧,怕的是这些地方富绅难以压制。 幕僚将文书放回桌案,小心劝道:“总归俞家在京都有人,真要是闹起来,怕不好收场。” 杨赤冷哼一声,“我杨赤几时怕这些人,他俞家此番竟敢对蒋家女下手,且不说蒋家女并没有那么金贵,便是他们这么做了,就是不将我杨赤放在眼里。” “既然如此,这北码头的运营也不必劳烦他们俞家了。” 夺一族的谋生道,那可是死仇。 幕僚还想要劝两句,没想杨赤瞪向他,“莫非你是俞家的奸细?” 幕僚吓得连忙跪下,哪敢再替俞家说半句。 就在这时,杨府大子杨峰匆匆而至,一进来见只有府中幕僚在,也没有防着,直接说道:“二弟竟然借着婚事想要夺俞府的码头,父亲可不能上当。” 杨赤震怒。 杨峰便将自己查到的事情经过说了,那俞家大子原本与蒋家女并不认识,早在半年前,二弟杨铠故意邀请蒋家女去城外上香,又派人暗中造就了一场俞家大子的英雄救美。 而他家二弟却是早早回城去了醉梦楼温柔乡。 就是上香那次开始,俞家大子对蒋家女一见钟情,半年的时光,他家二弟处处给二人制造机会,尤其是这一次,直接将蒋家女送到了醉梦楼里俞家大子的床榻之上。 至于这事儿怎么查到的,杨峰早就在将眼线安排在二弟的身边,正是二弟跟随的长随。 这会儿将长随叫进来一问,事情也就明确了。 杨赤气坏了。 还是大子妥当,他倒是精明,知道他二弟在外行商做下不少见不得人的事,早早的派了这么一个长随在他身边监视。 除了这一次的事,长随还告知老二曾在他面前提过,想娶表妹小李氏为妻,这是窥视他即将成为的大嫂,把杨赤气得大骂不孝子。 没想杨铠这一跪祠堂,倒是顺势跪了半个月,还受到了父亲的责罚。 杨铠事后得知,牙都咬断了,对兄长的怨怼更深,更想与兄长争一争这家主之位了。 且不说杨府里这些龌龊事,先说那公子楚入了城后,落脚地却是阿奇早已经准备好的城中戏楼。 到此刻这些权贵才知,泰安郡主有两位小郎君,正是这两人。 这些权贵夫人和小姐们,暗中感叹泰安郡主才是女子之楷模,可门面上,却还要装作矜持模样,一边窥视这两位小郎君的美色,一边又感叹自己不及泰安郡主好命。 随着公子楚的加入,戏楼越发的热闹了,先前还对阿奇有想法的夫人们,这下不敢明目张胆了。 且此二人大多也不愿意去权贵府上唱戏的,多是在戏楼里每日一场,只要买得起门票,都可入场一观,很是亲民随和。 护国府上的戏票,那自然不必亲自去买,楼里早已经派下人送了来,且随时给护国府上备了一间客房。 然而府上,三弟这段时间还不在府上,三弟媳更是钻入书房难得相见一眼,至于大哥和大嫂,还是以前的性子,大哥在家酿酒,带着齐哥儿要成酒痴了。 第2164章 杨冬花知道了真相 大嫂掌着家,大大小小的事务忙碌着也不得空。 眼下府上最得空的,怕只有二房的杨冬花,她不仅有空,还带着谷雨时不时出府逛逛。 眼下见公子楚和阿奇都来了南郡,戏楼又开了张,不免想去听听戏,散散心,也总比在家里守着,心里只想着她那个变了心的丈夫要强。 于是府上的戏票就落入了杨冬花的手中,晌午时分,她带着谷雨一同出的门,坐在马车里,她还在想着,自己有这清闲时光,可都是大嫂和三弟媳的功劳,回来的时候,要不在楼里带回些巴蜀的吃食给她们。 杨冬花坐的马车并没有挂出府牌,马车也极为普通,祖孙二人下车时,并没有引人侧目,杨冬花放心了。 楼里的伙计也是老熟人了,正是小钱子。 小钱子见到杨冬花,会心一笑,直接将祖孙二人往楼上引。 大厅里坐着的人都在好奇的猜测着这对祖孙是什么身份,一来就能直接上楼去。 也怪杨冬花不曾在南郡露过相,无人认识她,只好作罢。 到了三楼,便见一处天字号房,小钱子叫他们进去,再过一个时辰,戏就要开场了。 竟然来早了。 小钱子退下,杨冬花抱着谷雨正要进屋去,突然眼尖的谷雨挣扎着小身板,手指向隔壁的一间天字号房,“阿爷……” 隔壁房间显然没有关紧,里头有楼里的下人送上吃食,估计是他们的缘故,倒是让杨冬花认出了自己的丈夫任广江。 任广江瞧着像是要招待什么客人,这会儿客人还没有到,就叫下人等会儿再上酒菜。 下人们要退出来,杨冬花赶忙入了屋。 谷雨想去找阿爷,杨冬花不准,谷雨大哭,被进来送吃食的小钱子发现,笑着将谷雨抱起,说是带他去后台瞧瞧角儿,包准欢喜。 杨冬花心事沉沉的,也就答应了小钱子的意见,收着他将孩子抱下去了。 一时间屋里空寂下来,杨冬花的脑子全是她丈夫的身影,想起当年两个少年夫妻在一起时的模样,眼眶就红了。 这时门外似乎有了些动静,杨冬花下意识的起了身,她本不是一个爱听墙角的人,但她想的是她丈夫今个儿招待的到底是官场上的人,还是他养在桂花巷的那位。 毕竟阿奇的戏可是出名的好看,凭着她丈夫那性子,如今有钱又有权,岂会不带心爱之人来听戏呢。 杨冬花挪出屋外,伏在隔壁门上偷听,不曾想门没合紧被她不小心推开一道缝隙,杨冬花的心砰砰直跳,眼睛不听使唤的往里头瞥。 只见屋里只有主仆二人,刚才来的人不是什么贵客,而是她丈夫身边的乌奴,她记得此人,有些功夫,尤其跑得极快,时常给她丈夫送信找人,用的很顺手。 屋里头,任广江并没有发现门外有人,再加上这楼里热闹,而他的心情却很烦闷,更加不会发现了。 这会儿任广江将乌奴叫到身边,吩咐他:“傍晚时分将梅娘子他们都送出城去,我在戏楼里稳住杨副使,不会被他察觉。” 乌奴震惊的看着主子,一脸的不解,梅娘子他们不是在桂花巷住着好好的,为何要送走? 任广江见乌奴没有走,叹道:“知道你对梅娘子和院里的那些孩子都有了感情,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昨日梅娘子带院里的几个孩子去码头送货,半路遇上了骑马的杨峰,发现了梅娘子大了的肚子,就将人带走了。” “也怪我,没有仔细留意杨峰的去向,就如此巧合的在那码烂小码头前遇上了,梅娘子这运气怕是都用完了。” “想来杨峰已经知道梅娘子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他即将娶小李氏成婚,自然不能有变数,梅娘子再不走,就得死在桂花巷了。” “再上她不走,自然也要连累这些孩子们,我会给他们一笔钱,再给他们置一处小庄子,能衣食无忧了,以后的路还得他们走,若真就一直跟在我身边,也未必能安全。” 乌奴听了主子的解释,眼眶里有泪,是主子的仁慈才救下了他们所有人。 乌奴就要听令离开,没想任广江又交代了一句:“送他们出了城,你也不必回来了,跟他们一起待在庄子上保护他们,有什么事,你跑得快,到时候也好给我传信。” “可得叫梅娘子藏好了,若她还想护下这个孩子,就不要入城,更不要出门了。” 乌奴一听要离开主子,当即回身在任广江面前跪下了。 难怪刚才主子要他拿了转运使的令牌去找公子楚买了一车粮食,原来是给他们准备的。 任广江抬了抬手,“去吧,迟早都是要散场的。” 乌奴不得不起了身。 门外,杨冬花僵直着身子木讷的挪回自个屋里,门一关,人就站不稳跌坐在地上。 刚才她听到了什么?梅娘子肚中的孩子不是她家夫君的,那是谁的?杨家大子杨峰的? 这个消息着实令人震惊无比,杨冬花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她这会儿哪还有心思听戏,只想带着谷雨立即赶回府中,将这个消息告诉三弟媳,让三弟媳帮她分析分析。 杨冬花一边想一边笑,可眼泪却沾湿了衣襟,她扶着门框起身,准备去接谷雨,没想门一推开,就见楼梯处来了人,她一眼认出是杨家大子杨峰,杨冬花连忙将门关上了。 对了,她家夫君今日将杨副使约在楼里听戏,是给梅娘子他们争夺时间逃走。 待杨峰进了隔壁屋,杨冬花再也不想耽搁,匆匆下了楼,来到后台正好遇见公子楚和阿奇在上妆,后台的大小角儿都在忙碌着。 谷雨见到自家阿奶,欢喜的扑阿奶的怀中,手里拿着是阿奇上台唱戏时佩戴的金步摇,可把杨冬花吓坏了,这要是掉地上摔坏了,等会儿阿奇如何上台。 阿奇倒是一脸无所谓,见杨冬花将步摇还了回来,还抱着谷雨向他告辞,便有心挽留她,毕竟护国府也只有这位二嫂来听戏,贤王妃竟不曾出现,她大概是不爱听他唱戏了。 杨冬花从戏楼出来后就匆匆赶回护国府了。 第2165章 送走梅娘子 那会儿宋九在书房与阿力对账本,杨冬花匆匆赶来,手里的谷雨往阿力怀中一放,就拉着宋九在一旁说起了她夫君说的那些话。 宋九听后,先是有些惊讶,但也觉得在理,梅娘子一直留在桂花巷,就真成了她家二哥的软肋了。 二哥心善,舍不得那未出生的孩子受伤,即使那孩子与他没有半点干系,他仍旧想着先将他们送走,不必卷入城中的是非中。 宋九安抚着二嫂,直到杨冬花心气平和了后,方叫来府卫,吩咐道:“你们在城外接应乌奴,务必将他们平安护送去小庄子上,事后留下两人守住路口,随时来报。” 府卫这就下去安排了。 杨冬花拍了拍胸口,感叹着,还得是三弟媳安排妥当,她就没有想到这一层。 杨冬花这一路匆匆赶回来,是喜懵了,她家夫君没有碰梅娘子,也没有与梅子有子嗣,简直将她从绝望中救了出来。 来了岭南后生不如死的活着,如今总算有了些生气,她紧紧地抓住宋九的手,还是想亲耳听听三弟媳的分析。 宋九笑了笑,先叫阿力将谷雨抱下去,这才将二嫂拉到软榻上,叫她放宽心,二哥做事向来有分寸,他是这么说的,那就一定是真的了,何况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宋九可是看在眼里的。 上一次家宴上提醒,她其实已经确定二哥的清白,只是身在局中,也不好向二嫂说。 如今二嫂亲自发现的,也不好瞒她了,只是知道这一切了,二嫂也不得向外说,更不能去桂花巷找二哥。 宋九也简陋的将自己最近谋划的事一并说了,杨冬花听得一头雾水,但总归这事儿是真的,她不用和离,也不必伤心难过,只等着三弟媳处理完一切,还她夫君清白,他们夫妻二人就能团聚了。 杨冬花一高兴,一把将宋九抱住,大哭,“三弟媳,你就跟婆母在世时一样,是咱们家的主心骨,有你的话,我放心了,我以后也不闹了。” 杨冬花又哭又笑的,令宋九心疼不已。 当天傍晚时分,就在城中戏楼里最是热闹时,桂花巷里出来一辆马车,就这么挂着盐商的府牌出了城去。 到了城外二里地,一队府卫悄悄地跟上了。 梅娘子挑开车帘一角看到护国府的府卫,她先是一惊,而后又笑了,随后放下帘子,叫身边的少年郎帮她写封信,她要交给任家二房主母。 有些事她要亲口告诉这位主母,这是她欠任家二房的,这么些时日的庇护,她不该一直让任家人误会。 先前去码头卖渔网,心一软与渔民多聊了几句,说起如今海货无销路,生意不好,渔网也不好卖了,梅娘子还想着怎么寻条出路去,没想到回城的路上会遇上那杀千刀的杨副使。 只手遮天的杨副使拦下他们的去路,梅娘子被此人带入路边林子,眼神就盯着她的肚子看。 她肚中这个孩子,要不是她说任大人并不知情,还以为孩子是他任大人的,大概那处林中便是她们母子的埋身处了。 杨副使放过了她,无非是想借着她和肚中孩子拿捏任大人,梅娘子回去后就将此事全部告诉了任大人,并想寻死不再拖累恩人。 没想到恩人不仅将她送出城外安置,还将院中的几个跟着她的孤儿都一并安置了,如今马车外跟着的府卫,想来任家有人知道了她的情况,特意安排的。 如此看重,她何得何能。 梅娘子抹去眼角的泪,将身边少年郎写的信收好,说起来还是任大人亲自教导的几个孩子,也就识了几个月的字,能写出事情原由已属不易,字迹工整不歪斜能分辨就好。 信交到了为首的一名府卫面前,府卫疑惑的看了一眼,梅娘子交代他将信呈给二房主母,主母见了,定会欢喜。 府卫只好收下了。 这处小庄子靠近海边,沙滩上停有渔船,看似无异,实则是给他们留下的退路。 任广江早早交代过梅娘子,一旦有人追查到小庄子上时,他们就坐船离开,也不必回城了,直接往对面岛子逃,那边是吴越国的国境,且到了吴越国,只要有他们任家的府牌,定能活命。 梅娘子没有问吴越国与任家人的干系,这不是她该知道的,但恩公给她安排好退路,她万分感激。 小庄子上并没有下人也无佃户,隔着远处的渔村还隔着一座小山坡,且那边多是老实的庄户,大可不必担忧。 随行的府卫中留下两人监守在路上,一旦有异样,一人入城报信,一人回庄子劝他们坐船逃离,也算一道保障。 余下的府卫回去报平安了,转眼小庄子上安静下来。 两日后,南郡又有商队入城了,这一次送粮来的是钱康夫妻,二人赶来及时,入城时拿的是泰安郡主的令牌。 且有阿奇和公子楚在南郡各权贵府上出了名,走他们的门道,送粮进城,竟无人相拦,倒也欣慰。 百姓见公子楚的话得以实现,这下放宽心了,再也不必担心没有粮食吃。 只是这还只是解决了一部分人的危机,那些连现钱靠着海货换粮的百姓,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胡商不在,海货滞销,周围渔村不少人饿死。 宋九在书房里见到了肖五郎、钱康夫妻二人,正在商讨将周围渔村的海货晒制成干货往北地销货一事。 这时刘小丫带着阿真进屋送茶水点心,阿真不小心听到海货晒制的事,她立即停下了脚步,并朝宋九跪了下去。 这些日子兄妹二人在府上得以庇护,过上了好日子,阿真心存感激,想着替宋九分忧,便说出自己曾在煎果铺里做过果干学徒一事, 阿真聪慧,她不仅学会了做干果,她颇有自己的心得,为了证实自己有这个能力,还让刘小丫帮着鉴证。 阿真入府的这段时间,府上小厨房里买下不少渔民的海货,多以帮助之意,可拿回府上根本吃不完,于是阿真就自告奋勇的将这些吃不完的海货做成了干货,都收在小厨房的库房里呢。 于是刘小丫叫人将厨房里的干货拿来给几人看。 第2166章 阿真帮大忙 钱康夫妻本就对岭南相当熟悉,对于海干货这样的生意倒也了解销路,这些东西吧制成干货能收置一些时间,但运往北地一旦不能及时销出去,容易长霉,时常要拿出来晒,颇为时间。 这一来二去的成本不少,一般商人都不愿意。 即使现在庾岭商道通行了,做这种生意的商人也会在众多产品中挑选特贡好货往京城送,其他州郡吃到的不是尾货,就是有些商人不想回程走空船带上的,货不多,且容易坏掉。 只是这一次小厨房送来的海干货,却并不是钱康夫妻所见过的那种。 阿真在一旁解释道:“我用了盐腌海和瓮存法,这本是煎果铺里对有些酸嘢的制作方法,我想着普通的干货并不好储存,便也试着用上了。” 阿真正说着,钱夫人许氏已经从瓮中拿出一块虾皮尝了一口,这可是在南郡的汤类放的最多的一种,这种口味不曾传入北地,但盐口的虾皮运送到北地,卖的不只是虾皮的鲜,而是这里头的盐味。 南郡的盐引如此紧俏,其他各州郡亦是如此,他们收海货,在南郡开作坊,借着护国夫人的权力得到官盐,再腌制成干货,如此一来,放置时间更久,货也更有销量。 “这法子好,也不怪百姓不用这法子,只有那煎果铺里有,那是因为煎果铺里的食客可都是权贵,这盐和糖在他们那儿不算什么。” 许氏赞叹着,同时也提醒了宋九,若是海货再也不必套牢在那些胡商手中,那么胡商休市便影响不了岭南百姓的生活。 阿真这法子可是解决了万千百姓的麻烦。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做吧。 几人商量完,正欢喜着呢,王守来从外头匆匆赶来,向宋九禀报着,公子楚来了府上要见护国夫人。 宋九叫钱康夫妻下去准备,她带着肖五郎去了前堂。 这边,任荣长带着石三百和石阿奴在马场里骑马,两孩子各自挑选了一匹宝驹,玩得开心。 难得的清闲时间,任荣长教导两个孩子功夫。 父子三人骑了一圈后停下来休息时,有府卫上前禀报,说是前堂来了一位貌美的公子,单独见了夫人。 任荣长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那府卫,这些府卫对任家忠心耿耿自是没得说,同时他们还是当年老晋王培养出来的,所以在很多的时候,这些府卫更是向着任荣长,颇有一种替老晋王守护着他的用意。 今个儿他家媳妇见外男,这些府卫如此忧心,定是那外男长得非一般的好看。 任荣长从马背上下来,石三百聪明,立即跟着父亲下了马,石阿奴也不示弱,一并跟着下来了。 两孩子不骑马了,要跟着阿爹去前头见阿娘去,阿爹千万别生气,虽说阿娘的确出色,不少外男惦记,但阿娘不会抛弃阿爹的。 任荣长无奈抚额,带着两孩子阔步往前堂去。 前堂里,公子楚一袭白衣坐于交椅中,正喝了一口茶润口,就听到了脚步声,他立即往门口看去,见到宋九,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多年未见,贤王妃还是如此的从容,岁月似乎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与当年记忆中一样。 不怪是当年阿奇惦记多年的女人,不过往事已过去多年,不必再提。 公子楚起身行了一礼。 宋九见到公子楚,多看了两眼,唉,这长相,泰安郡主过的是真好。 肖五郎也忍不住朝公子楚多看了两眼,而后欢喜的说道:“阁下莫不是眼下南郡最有名的那位角儿?” 公子楚摆了摆手,“我不是角儿,我只是那个抚琴的。” 肖五郎一听更欢喜了,“我知道的,一位如天仙之姿,一位如高岭之花,一个擅戏,一个擅琴,得二人表演,享人间极乐。” 肖五郎说完这番话,老脸一红,这民间传闻咋就这么说出口了,可是要得罪人了。 哪知公子楚笑了笑,也没有见外,他们不管是在京城还是在巴蜀,早已经习惯被人这么调侃了,如今到南郡才几日光景,名声又传出去了。 不过今日公子楚入府见王妃,来得低调,且一路上甩了几条尾巴才敢入府。 公子楚很快解下腰带,那手速快的,再次令肖五郎老脸一红,“楚兄,你这……” 毕竟王妃还在呢,虽说王妃的能力总让人忘记她是女子,但终归不妥当。 不过肖五郎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外便出现了父子三人,贤王任荣长面沉如水的盯着公子楚解腰带。 公子楚只觉得后背一凉,手下意识的停下,回头看时,任荣长已经进了屋。 宋九面色如常,不过在见到她家夫君时,莫名有些心虚是怎么回事。 “等等,这腰戴上的白玉带扣,光润无瑕的连环扣,我怎么有些眼熟。” 肖五郎的声音拉回所有人的注意。 公子楚也顾不上其他,解下来的腰带直接交给肖五郎,虽说没了腰带,但这模样颇有种慵懒之风,美男子怎么样都是好看的。 肖五郎拿着腰带仔细辨认,他想起来了,这玉带扣他曾在古家家主的身上见过,只是那是多年前的事了,但这玉带扣极为稀罕,这世上怕是难得有第二块吧,而且不会两块玉带扣都会在同一处有损伤。 “这处缺了一小角,当年古兄不小心碰碎,还心疼了许久,这块玉带扣是古兄当年佩戴之物不假了。” 肖五郎很是感慨,他拿着腰带问公子楚,此物从何处而来。 按着他们的计划,古兄眼下正运送大批货物从北地而来,古家开钱庄和当铺是出了名的,想来运送来的货物多是当铺里的珍品,怎么就落在公子楚的手上了。 公子楚面色严肃的解释道:“昨夜我与阿奇入杨府唱戏,事后得杨老夫人欢喜,便送给我们二人礼物,我是这腰戴,阿奇的是脚扣,想到阿奇今日还得在戏楼出现,腰扣不好取下,便由我来告知众位。” 杨府有古家的宝物,那古兄岂不遭了不测? 肖五郎看向宋九,宋九的脸色也变了。 任荣长不动声色的坐在了媳妇的身边,见几人犯了难,便向媳妇说道:“要不我去打探一番。” 第2167章 抓住俞家大子 眼下府上只有她家夫君的功夫最好,再加上这些日子,她家夫君有心训练三百的功夫,于是她点了点头。 “海道落入这几大家族人手中,古家这艘船怕是成了他们的肥羊,也怪我先前想的不周到。” 宋九叹气,给了江北商会众人去了信,他们天南地北的往南郡赶,反倒害了他们。 “此事也非王妃能预测,但愿古兄吉人自有天相,能活下来。” 公子楚不能待太久,他和阿奇如今在南郡成了名人,盯着他们的眼线实在是太多了,这会儿他又将腰带系上了,朝宋九夫妻二人行了一礼后告退。 肖五郎送公子楚出府。 任荣长当天夜里带着石三百出了城,往海道上去了。 俞府,刘家家主登门,俞承泽在书房与之相见,被刘家家主告知胡商在海道上向走商队下了手,最近杨府摆宴,内院里流传不少好物,查清楚了,是北地来的商船海道上被截。 “果然胡商休市这只是一个开头,他们没了利益,定要往外求取,首行便是这些没有靠山的北地商人了。” 俞承泽听后感慨着,对胡商的做法很是不认同,但胡商背后的主事人可是杨府次子。 “此事杨知州可知晓?” 俞承泽忍不住问出口。 这也是刘家家主过来找他的原由,刘家旺叹了口气说道:“或许不知,但也无关紧要,杨夫人在宴席上敢用上这些赃物,知不知晓已经不重要。” “而且这一次宴席,你我二家并无受邀,看来杨家是要对咱们下手了。” 这才是刘家旺最担忧的事。 俞承泽冷哼一声,当年杨家还只是一方旺族时,他们之间可是平起平坐的。 如今成了一方知州,拿起了架子。 “刘兄,倒也不必惊慌,若是以前的南郡,咱们还得谋动后路,如今可不能,庾岭商道修通,南郡已经不是他杨家的天下了。” 俞承泽的话使得两人有了信心。 只是两人正谈着话呢,书房外有护卫匆匆来报,俞家大公子被人给绑了。 那护卫本是俞家大子身边的贴身护卫,他一身是伤的赶回来,将对方的威胁信呈上。 俞承泽满脸震惊的看向那封信,在南郡谁人有这胆子绑架他的儿子? 刘家旺似是想到什么,连忙起身向俞承泽告辞,“俞兄莫怪,我且回家一趟。” 刘家旺是担心自己家的亲眷也被绑么? 俞承泽抬了抬手,刘家旺快步离开。 威胁信上字不多,俞承泽一眼看完,立即盯向那带血的护卫,沉声问道:“大公子今日几时出的府?又去了哪些地方?” 护卫颤着声回话,“大公子辰时便出了门,与蒋姑娘约好河上游玩,今日城南河道上有花灯,听说城中戏楼的那位名旦会登船与权贵夫人们一同赏玩。” 俞承泽自是听说过南郡的那间戏楼这几日声名鹊起,传遍南郡的大街小巷,且深得权贵夫人们的青睐。 大子在这个关键时候还敢与蒋家女明目张胆的出门游玩,他怎么想的?可把俞承泽给气坏了。 那边杨府的婚事才退,这边便如此的高调,当真是要挑起两家的仇怨。 俞承泽一巴掌拍在桌案上。 护卫吓了一跳,哆嗦着接着说道:“大公子到了河边,未见到蒋家女,却被一群人给掳了去,走的正是水道,小的先是被敲晕,后在船上惊醒,就被打了一顿,丢入了河中,对方留小的一命是回来报信。” “他们还说……还说家主若是心疼大公子,就……就将北码头送上……” 护卫话落,俞承泽一脚踢来,本就受了伤又泡了一日水游回来的护卫,顿时被踢昏在地。 门外护卫进来将人拖走。 俞承泽却是紧紧地攥住那威胁信,上面也说了,北码头换他大子一命,不然就撕票。 在南郡敢如此针对他们俞家的,也只有最近他俞家得罪的杨府了。 为了一个蒋氏女,与杨府结了怨,但拿此事来交换北码头,俞承泽是一万个不愿意的,那是他们俞氏一族的根基,岂能说给就给。 俞承泽捏碎了手中的纸张,随后叫来心腹,沉声吩咐道:“咱们派出去的暗子也该有所行动了。” 很快从俞府飞出数只信鸽,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 海道上,石三百板正的坐在阿爹身边,今个儿父子二人的身份是船上的水手,两人穿着粗布衣裳,头发用布条子绑住,身上露出的肌肉全部抹黑了些,看着还真与当地的水手一般无二了。 父子二人来这海道上打听消息,遇上了密探院枫统领。 枫统领无意中认出众水手中一副老实人模样的贤王,他很震惊,好在掩饰的快,于是找了个机会见到了贤王。 枫统领正要回去将自己打探的消息告诉他们去,没想到遇上了。 这段时间,胡商休市,那些商人无利可图,开始不受控制,在海道上打起了劫,专挑那些外来客商下手。 至于古家的船,也是个意外,以为是哪个富足商人前来岭南行商,便下了手,结果在船上见到了通行文牒,吓了一跳,知道惹上了麻烦,于是将这一船的好货全部交给了商会会长杨铠,名义上是孝敬他的,实则拉杨府下水。 胡商商会里的人本就是因利而来,利尽则散,可惜了古家家主,半路跳水逃命,密探院的人派去搜救了,下落不明。 除此之外,其他得知岭南胡商休市消息的商人,皆成了胡商手中的肥羊,如此一来,王妃想要救市,海陆两道皆是行不通了。 不过最近密探院的人发现一桩奇事,在搜救古家家主之时,无意中在河道并入海道的一艘商船上见到了被绑架的俞家大公子俞启。 于是枫统领派人跟上了,如今对方商船绕了一圈后又将那俞家大公子弄入城中,还就住在城南的一处小院里软禁。 对方大费周折将人掳去,转了一圈又送回城中软禁,既不下手除去,也未伤害俞家大公子,那么对方所图谋之事不是人命,而是俞家的家业。 枫统领和任荣长父子回来见到宋九商量此事时,宋九便猜测了出来,枫统领也是这么想的,但他不知图谋俞家家业的人是谁?又是想要得到哪些家业?还是说俞家所有的家业。 宋九摆手,“定是北码头了。” 第2168章 得利之人 宋九来回踱步。 枫统领有些疑惑,“若想要北码头,为何是现在?以前为何不要?” “而且能在南郡对俞家下手的人不多,对方到底是谁?” 宋九看向枫统领,心头隐约有些猜测,不过她想证实一下,这就说道:“刚才枫统领说胡商商会的人已经失控,他们在道上劫船,无人敢过问,那他们难道私下里没有做些违背杨铠的生意?” 说到这事上,枫统领点头,“回王妃的话,那自然是有呢,这事儿我们早就发现了,眼下南郡的百姓还能高价买得粮米盐油,便是这些人暗中售卖。” “尤其楚公子和奇公子来了南郡带来了米粮,这些人担心被抢占了市场,最近更有一批大货要运来。” 宋九笑了,计上心来,“将那批货的消息传到俞家主的耳中,若是他要动手,那便是我的猜测没有错,咱们或许可以利用一番,北码头或能落咱们手中去。” 众人有些不明白,便是聪明的枫统领也有些摸不准王妃的心思。 枫统领应声退下了,肖五郎和钱康夫妻被叫了来。 “十五艘船的粮米,是对古家的弥补,这一次咱们得了手,赚下的钱便是给古家留着的,来日古家家主能活着回来,肖五郎你将钱交给他。” 肖五郎和钱康夫妻听了,面色诧异,从哪儿弄到不要钱的十五艘船的粮米?而且王妃竟是一分不留,如此慷慨,令他们敬佩。 只是要得到这些粮米,还得她家夫君出马,这一次她与她家夫君一同出门。 夜里,宋九在准备夜行衣,任荣长拉住了她的手,“用不上。” 宋九看向她家夫君。 任荣长平静地开口:“我在海上探过了,这些胡商商队的打手功夫不高,要放倒他们只要半盏茶的功夫。” 这么快?她家夫君还是当年一样的勇猛。 此时俞府里,俞承泽得到暗子送来的消息,胡商运送了十五艘商船的粮食往岭南而来,会在岭南地界一处荒废的码头休整,这可是俞承泽下手的好机会。 十五艘商船的货,杨家次子可会动心?是要这批货还是要他的北码头? 那心腹护卫开了口:“听说城中近日有人搅乱粮价,泰安郡主那支商队运送来的粮食,除了普通百姓买去的粮食,其他的粮食被人找借口收购了。” “而且随着胡商休市,岭南市场动荡,陶将军的军营里,也出现了缺粮少物的状况。” 这消息是好消息呢,粮米握在他手中便是筹码,或能换回他的大子。 于是俞承泽下了死命令,必要得到这十五艘船的货,且要将动静闹大,将胡商商会彻底激化矛盾,使他这个会长之位不稳,便没有了其他的精力来对他们了。 海道入河道的交界处,有处荒废的码头,今个儿傍晚时分,来了十五艘商船停靠此地休整。 到子夜时分,远处河道上来了一艘大船,船上来的正是俞家伪装的货船,但船上装的不是货,而是一船的打手。 只是俞家的船还没有靠近码头处,那十五艘商船突然启动,转头往海道上去了。 俞家的护卫长见此情形,大吃一惊,难不成对方发现了什么?暗子暴露了? 可粮船就在眼前,他们运了货,跑不了多远,于是护卫长下令全力追击,一前一后,就这么追出数十里。 漫天的海水将船只包围,一望无际,不见岛屿,唯有追击的两方人马终于相遇。 “是俞家的打手。” 粮船上有人大喊。 那胡商商会的打手去了哪儿? 随着这些人大喊,俞家的打手已经乱箭射了来,且箭上带着绳索,这些打手身手了得,不顾脚下深不见底的海水,却如履平地一般从绳索上飞奔而来。 船上的打手暂且不见,水手和苦力上前,船上备有刀箭,个个拿起家伙乱砍,倒也砍伤不少人落入海中。 俞家的打手很快占了上风,正要全力以赴时,船管事心一狠,带着几名心腹回了舱,待各船管事带着心腹跃入海水中时,十五艘商船陷入火海。 刚登船的俞家打手来不及撤退,瞬间被烧,中间搭上的绳索被烧断,还有人正要过去的也一并落入海水中。 胡商商会的人做事向来狠辣,见势不对,留不住那十五船的货,宁愿毁去,也绝不让人得到,于是将早早备下的火油点燃。 整整十五艘商船毁在了大海之上。 逃走的船管事不见踪影,而俞家活下来的打手也不剩几人,就这么匆匆结束了战斗。 而在这海道上,如今日这种时常有发生,那些行商的商人一旦遇上海盗,也会有此下策,但如胡商商会这般大手笔的,却是难得见。 只是这两方人都不知,在他们的商船靠近废弃码头之前,船上的货就已经被钱康夫妻换掉。 这还得从他们南边来时说起,当时海道上也有商队经过,两方的船在同一处码头停留了一个时辰补给。 那时候船并没有来到岭南边界,胡商商队的打手也就没有什么防备。 两支商队一前一后离开码头,谁又想到就这两个时辰的功夫,对方将船上的货给换走了。 而到了废弃码头时,船上打手才消失不见,船管事却在此时得知俞家人半路劫货的消息,匆匆驶着船离开,最终被追上。 消息很快传回南郡,俞承泽气得不轻,想不到那些人宁愿毁去一船的货,也不让他们得手,当真是心狠手辣。 而胡商商会里,杨铠召集胡商,见他们一个个的脸色灰暗,就知道损失惨重了。 而这一切的根源,全在俞家。 杨铠责怪这些胡商不听他休市的命令,但有人欺负到了他的头上,岂能咽下这口气,于是故意向这些胡商透露了一则消息:“有人将俞家大子藏于城南一处小院。” 那些胡商听后,双眸露出精光。 十五艘船的货,他们不报复回来,很不甘心,若是就此杀了俞家大子泄愤,他让那姓俞的尝一尝失子的疼处。 也有精明的胡商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的看了会长一眼,会长为何在这节骨眼上透露这样的信息出来。 第2169章 事有转机 只是众人不知的是,这一次抓俞家大子向俞承泽要求北码头的人是杨家的大子。 杨铠这些日子被罚跪于祠堂,不代表他没有眼线,他大哥敢将眼线派到他的身边,做了这么多年的长随,他就得承受他这个弟弟的一报还一报。 他大哥身边又何尝没有他的眼线。 大哥要得到北码头,定是得了父亲的授意,但俞府的北码头不可能收归官府,不是在俞家人手上,那便只能在他杨铠的手上。 俞家大子若死,他大哥与俞家的仇怨便是结下了。 做官多年的大哥,怕是已经自傲到不将这些地方富绅放在眼中,来日必吃上大亏不可。 俞府里,俞承泽派出这么多的打手,没想到活着回来的没有几个,如今货没有捞到手,人员又是损失,自家大儿子更是下落不明,俞承泽气出病来。 俞家大子出事,蒋府亦是不好过。 蒋夫人得知消息后,心头难定,看着还在准备着嫁衣的女儿,蒋夫人决定替女儿做些事。 这日傍晚,蒋夫人出了门,没在街头逛多久,便拐进一处巷子小道,人从轿子上下来,进了小院的门,转头从大门坐上了马车往护国府去了。 而蒋夫人这番操作甩开了几个盯梢的,就这么的来到了护国府求见宋九。 蒋夫人突然赶来,着实令宋九意外,她以为与这位夫人不会有交际,倒不知她主动上门来了。 宋九过来见蒋夫人时,蒋夫人看到她身边坐着的贤王,脸色略显慌张,而后朝夫妻二人跪了下去。 民不与官斗,商人更是如此,虽说蒋府威望还在,但到底如今主事之人是妇人之身蒋夫人,蒋府的威望是一日不如一日的了。 “民妇请求贤王和王妃相助,寻找一人,事后必有厚酬。” 宋九没想到蒋夫人一来便是来求她找人的,而蒋夫人与俞家家主之私情,宋九自是从密探院那儿得知,那么她的厚酬是什么? 蒋夫人见宋九不为所动,随即说道:“俞家的北码头,王妃可以得之。” 俞家家主的情人能做俞家人的主么? 宋九正要开口,蒋夫人将俞家家主令拿了出来。 想不到俞承泽对这个情人是倾囊相授,就是不知俞夫人知道后会有多伤心。 不过有这块家主令在,蒋夫人所说恐怕能行,于是宋九问她要寻找何人? 蒋夫人见宋九动心,这就将画像送上。 “是俞府大公子,他于数日前被人掳走,下落不明。” 竟然是找俞大公子,倒也可以一试,宋九没有接话,蒋夫人再次看了她一眼,又说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民妇所言句句属实,事后也必劝动俞家家主交出北码头。” 宋九还是不太相信蒋夫人能做主俞家大事,不过这也是个突破口。 于是宋九派人将画像送到了密探院,枫统领很快来了消息,那会儿天还没有黑,蒋夫人便听到了俞家大子的下落。 消息是从一位在胡商那儿得知,且今日夜里胡商商会的人会对俞家大公子动手。 蒋夫人听后得知准女婿还活着,心下一安,再一想到事后得劝动情郎,实现自己的诺言,于是说道:“此事还得劳烦王爷和王妃操心,民妇回府静候佳音。” 蒋夫人替俞家做了事,但她不仅不说,还有意促成宋九夫妻对俞家大子的救命恩情,可见蒋夫人极为聪明,难怪能掌一家之主,也能在这吃人的世道活得自在。 宋九抬了抬手,蒋夫人便被带了下去,她从府中侧门离开的,跟去了府卫见了,她回的不是蒋府,而是一处小院,后又从小侧门出去坐的轿子,半夜才回到蒋府去。 果然心细。 城南小院里,俞家大子俞启被软禁在院里,院内外都有护院看守,下人小厮除了给他送上日常需求,基本不与他答话,更不敢久待。 俞启心中惶恐不安,独自坐在院中石桌前,抬头望月,心头想的是即将成为他妻子的蒋氏女。 这时院墙之上出现几个黑影。 初始,俞启还以为眼花,直到那些黑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落院中,又快速解决了院外守着的护院,俞启才知这些人是来对付他的。 俞启吓得从石凳上跌倒,慌乱爬起来要往屋里跑,没想有暗箭射向他,没有功夫的俞启只觉后背发凉,不过在即将射中他时,箭尖突然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半途击落于地。 俞启不敢回头看,只听到几声低咒,他不明白怎么回事,但他想活命,跌跌撞撞的要往屋里跑,没想眼前出现一位少年,一身黑衣,眼眸明亮,他稚嫩的声音开了口:“跑不掉了的。” 俞启以为自己命丧于此,心头难受极了。 没想少年郎一掌将他击晕,将他拖至柱子后,而在两人之前,再次出现一个挺拔的身影,正是贤王任荣长。 这些黑影刺客见对方一大一小两人罢了,岂能对付他们这么多人,于是立即包围上来,并没有将这对父子放在眼里。 石三百看向阿爹的背影,满眼的崇拜,这些人都不是他阿爹的对手。 那些黑影刺客一拥而上,各有诡异的身形和功法,然而靠近任荣长时,就只见他手握向腰间的软剑,剑身被月光照得明亮刺眼。 然而也只是数招的功夫,这些黑影刺客竟然都被软剑刺伤,且还摸不出对方的功夫门路,连防备的招式都想不出来。 可是任荣长不会给他们考虑的机会,软剑在手,剑随身动,人剑合一,在包围圈中游刃有余。 数十招之下,黑影刺客纷纷倒下,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到死也没有看清对方的身手,不知对方的来历,就这么死不瞑目了。 俞家大子被带回了护国府。 翌日清晨,俞家家主匆匆赶来护国府。 想来是蒋夫人给了俞家家主提示,才来得如此之快。 此时的俞家大子已经苏醒,人还有些恍惚,不知身在何处,就见他父亲苍老的身姿扑向他。 护国府救下了俞家大子,俞承泽知道今日之事不会轻意了得,先前护国夫人邀他入府赴宴,还曾问过他北码头一事。 当时的俞承泽敢挺直了脊背反驳,可今日他怕了。 第2170章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 护国府远比他想象中的可怕,而南郡也远比他想象中的安全。 经此一事,俞承泽不再执着于北码头,与其再树新敌,不如多一位盟友,想起蒋夫人的交代,俞承泽放开自家大子,随即来到宋九夫妻二人面前行了一礼。 “护国夫人和王爷之恩如同再造,我俞府甘愿交出北码头,同时还愿意与护国府共享我俞家的海道、陆运之权。” 俞承泽突然这么大方,着实令宋九意外,毕竟她先前只是要北码头而已,没想到如今他不仅将庾岭商道的一段官道通行权送她共享,连着海道权也一并共享,当真是解决了宋九所有的麻烦。 俞承泽见护国夫人和贤王面色平静,不得不佩服他们的沉着,好在自己不是他们的敌人,看来杨家气数要尽了,多亏得自己还算聪明,来日俞家一族至少有个好结果。 “我俞某商人出身,祖辈居住南郡,略有薄产,但心却是燕国子民,护国夫人和王爷来了南郡,是南郡百姓之福。” “商人逐利,大义上且不说,便是于我俞家来说,经此一劫想明白许多事情,护国夫人和王爷所行之事,亦是我俞家想要行之事,如此,交由共享之权,留我俞家薪火,也算是对俞家列祖列宗的交代。” 倒也是个爽快人,这些地方富坤要是有家国大义,便不会在她二哥来岭南后,想办法将海夷道的权力瓜分,更不会守着庾岭商道的地而得到一段通行权,从而垄断了岭南的经济。 宋九收下了俞承泽的文书,里头北码头行使权交由护国府,其他共享权有俞家家主令的通行文书。 想想这些本该都是国有才对,如今到了这南郡,还得这么来。 宋九将文书交给了王守来。 有了这些,宋九的人终于能来南郡支援了,效仿当年老晋王妃的行为,将这边城的经济盘活,不再受胡商商会休市的影响,百姓得以安居乐业。 两日后,钱康夫妻带着商队运送粮食入了城,这一次送来的正是那十五艘大船的粮,里头有部分供给了镇南军。 而失踪的古家家主仍旧没有找到,这让江北商会的人心头难过不已,好在他们江北商会的船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海道和陆运上。 随之改变的还有任广江手中的盐引权,有了这通商之道和可停靠的码头,任广江在盐商圈里传出消息。 但凡有人愿意往燕北之地运粮草以及其他补给,便可以四石粮换一张长引,七石粮换一张短引,以此类推,有燕北粮官的亲笔文书为准。 得到盐引的方法变了,盐商们蠢蠢欲动。 燕北在打仗,去那边做生意,发的是横财,岂能不动心,就是风险参半,得有命活着回来。 然而得到盐引的路子宽了,那些倒卖盐引的中间人就无从下手了。 而这些从中获利的地方官员开始有人抱怨起来,消息也就传到了杨知州的耳中。 正好杨府里,杨家大子与小儿子发生了争执。 杨峰查到城南小院软禁了俞家大子的消息是弟弟亲口放出去的,且还挑唆胡商商会的人对俞家大子下手。 要是俞家大子死了倒也好了,偏生俞家大子突然消失,下落不明,俞府也掩瞒得紧,而就在这个时候,炙手可得的北码头突然就落入了护国夫人手中,同时护国府还与俞家共商道。 这俞家可是找了大靠山了,突然这么大方,杨峰怀疑俞家大子是被护国夫人所救,可造成今日这一切的,正是他那不成器的弟弟。 要不是弟弟在中间插上一脚,事情不会发展成这样,且杨峰也没有想到弟弟会在他的身边安插眼线。 杨峰一气之下杀了身边亲近之人,不管是不是眼线,他都不敢用了。 而这个弟弟,杨峰也是不手软的,带着人将其打了一顿后,把人绑去了祠堂。 将来杨家家主只能是他峰,弟弟看不清形势,敢与他作对,真是嫌自己的生活太过如意。 杨府的荣华富贵将他的心养歪了,是时候掰正了。 杨赤听到大儿子将小儿子给打了,还绑去了祠堂,脸色很不好看。 待杨赤赶来时,大子已经叫来了族中叔公长辈,转眼闹成了大事。 杨赤看向内斗的两个儿子,心头咽着口气难受得紧,还不得尽快处理好家事。 杨铠吐出一嘴子血沫子,哈哈大笑,朝长辈们看去,这些族中长辈就是在看他们家的笑话,大哥还想用这些人来压他,他也不见得多聪明呢。 杨赤看向两儿子,下令两儿子跪下。 杨峰震惊的看向父亲,没想杨赤一巴掌甩了过来,打得大子脚下一个踉跄。 杨赤罚跪了两个儿子,终于好言将叔公长辈送走了,这才关起门来训儿子。 眼下北码头已经送到了护国夫人手中,他们再闹也拿不回来,而杨家在南郡就是土皇帝,权力不可以让出,护国府取代不了。 可是随着护国府的出现,扭成一股绳的地方富坤有了异心,尤其俞家彻底背叛,蒋家自然也不再受控制,接下来他们父子三人要面对的只会更艰难,此时再内讧,都该死。 除了这共行商道之事外,转运使手中的盐引权,也是没想到他会提出用运粮来换盐引的主意。 眼下不少地方官员向杨赤抱怨,人心就不齐了,在这节骨眼上,可不能让护国夫人钻了空子。 思前想后的杨赤,决定向外求援,都说敌人和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想想他杨家地方出身,在京都还真没有靠山,但现在有了共同的敌人,靠山岂不就找到了。 “护国府的小子杀了老魏相的次子,不知此仇可够?” 有幕僚这般开口。 杨赤没接话。 又有幕僚说道:“某近日有同窗从京都归来,听说左相府的谢大公子死在了燕北,恐怕是长公主所为,朝中为了此事左相和右相针锋相对呢。” 杨赤听到左相府的事,立即动容,毕竟老魏相已不在,魏府不成气候,即使有个西宫皇后和嗣子在,也恐怕不是护国府的对手。 但左相可不同了,左相拥兵,且是兵部尚书出身,谢家军有多少,无人猜测,但权势定是在护国府之上。 第2171章 百姓安居乐业 杨赤听了幕僚的话正想着往京城左相府寄信,没想到左相府的人早已经来了岭南,而且一路追杀护国夫人没得手,人潜伏下来。 这些人观察之后,发现有可趁之机,便有人半夜潜入杨府,见到了杨赤。 杨赤穿着亵衣匆忙起床,见到对方手中左相府的令牌,很是震惊。 怎么他想什么,对方就来了,如此巧合,或许谢相也关注了他,倒是好时机。 杨赤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与左相府结盟,然而自打庾岭商道修通,杨赤便有了危机感,还想要过着山高皇帝远的好日子可就难了。 如今这左相府的人来的如此巧合及时,令他也隐隐有些不安,可是相较于护国府的威胁,眼下与左相结盟是最好的机会。 那些人明显是左相府派来的杀手,这位自称谢家军军中统领一职的中年男子,身上带着煞气,出现在杨府也没惊动护卫,令杨赤又惊又惧。 中年男子姓张,不曾说出全名,面目也只露出一半,带着半张面具,看杨赤的眼神里没有半分恭敬。 张统领将一封信送上,那信中有左相的印鉴,可见是左相之意了。 与杨赤结盟,共同对付护国府,但南郡税利的三成必须上交给左相府。 杨赤看完信,面色难看。 来了一个转运使,地方税赋被此人盯着,他杨赤要动手脚本就困难,如今收上来的税有三成得交给左相府,那他杨家还能落几成? “嗯?” 张统领看向他,杨赤只好表态,收下了信,答应了三成税利上缴的承诺。 然而还不够,今日张统领来可不是听他说什么,而是看他做什么,如若不然,这知州之位可以换个人来做了。 张统领的手按在了刀柄上,杨赤心头发虚,先前还听幕僚的话,想给左相府写信结盟,不曾想左相府的人如此不好惹。 这是要他立字为据,如此有了把柄在左相手上,才算是登上了这艘大船。 杨赤按住心头的不安,来到桌案前,写下了承诺书,盖上了自己的印鉴,那张统领这才放下了手,上前拿起承诺书后,交代道:“相爷的意思是,杨知州在南郡想怎么做都成,京城自会给你兜底。” “但有一事,每年两次税收,必有相府的船在东南码头停靠。” 杨赤总感觉自己找的这个不是靠山,倒是找了个麻烦。 然而容不得杨赤多想了,他连连应下。 好在张统领带来的人不会离开南郡,还向杨赤要了通行令牌,以后在岭南通行无人敢查,更方便他们行刺护国府了。 杨赤看着张统领一身黑衣就这么翻出窗去,而外头守护的护卫,无一人察觉,杨赤气得不行,立即叫来府中护卫长,好一阵斥骂。 杨赤决定广招能人异士入府,也想像京都那些权贵那般,养些功夫高强的死士,而不是眼下府中这些草包。 且不说杨府闹的这一出,便说自打江北商会光明正大的入了南郡后,便在胡商商会对面街头建了一处江北商会。 商会初建成,四方客商不少前来道贺,毕竟当年在沿海一带的江北商会可谓是出了名的,只是沉寂了多年,如今重建,江北商会的人大多还在。 肖五郎成了江北商会会长,钱康成了副会长,古家家主在海道上消失,张家家主倒是如约而来。 与张家家主前后脚而来的还有卫家家主卫守来。 这一趟卫守来夫妻赶来,同时从京都带来了卫书莹。 卫书莹见到宋九的时候,面上一喜,上前行了一礼,说起她儿子卫耀祖,待他从燕北回来时,直接来岭南,且他们一路入城,便听说了盐引的事,卫书莹决定让儿子试上一试,在转运使这儿争取到盐引。 宋九在云州时见过卫耀祖,那孩子年纪轻轻,却已经是行商的料子,听小团子说替他在云州办了不少事,还给他招兵买马的,很有门路。 不过卫家本就是养马的马商,做的是走关生意,耀祖那孩子也算是子承母业了。 当年老晋王之缘故,使得卫守玄夫妻二人舍尽家财,远走关外,如今十几年过去,这对老夫妻再次挣得一份家业,还在关外有了自己的马场。 眼下他们过来,给镇南军送了不少良驹马种,还给宋九带来一个好消息,他们是奔着振兴南郡而来,所以带来了造船工匠。 这些匠人可不简单,他们来自五湖四海,流落到关外,后来跟着卫守玄夫妻二人养马,但造船的手艺没有忘,来到南郡,传授百姓怎么造船,怎么修船的手艺,还是可以用上的。 宋九很感动,她的计划要开始了,先前给各处送去的信,想来接下来的几日陆续都会赶来吧。 果然没两日,齐城和吴越国先后送来的了匠人,便是定州的钱斌夫妻二人也将工匠送了些来。 齐城的药酒,那是蓉姐儿得了任家酒经回去后与药师一起研制而成,听说治疗杂症有奇效。 最显著的是跌打损伤,送了一批货去了军营,陶将军说效果奇佳。 吴越国送来的匠人却是给海边渔村造房修路防海啸,皆是吴越国历代国君重用的匠人积累下来的经验,于沿海的百姓来说,那是不传的经验,可现在他们都愿意教徒弟了。 不过各行各业的匠人都有自己的规矩,也不是什么样的人都收徒的,他们要考查学徒的品行、出身,还有最基本的一点,需得开始识字。 于是南郡开始修起了学堂。 想要摆脱这些地方富绅的控制,便是让百姓读书识字学手艺,能有灵活的路引出入各地开眼界,涨见识,如此一来,即使宋九不费尽心思对付这些地方官员,也只需十几年的光景,这些地方官员的影响就变小,再也无法控制为止。 只是这一切的变化,果然令那些地方官员、富坤很是不安。 而能让这些江北商会的人自由出入的源头,就是俞家家主的承诺,若无江北商会,便不会被外地商人抢占商机,被护国夫人控制市场。 然而如今的俞家家主俞承泽,却是闭门不见,自家大子以及蒋家女皆被平安送出岭南,至于下落,却是无人得知。 第2172章 替俞府找人 不过那些得了杨赤令牌悄悄潜入南郡城中的谢家刺客,却是将蒋夫人给掳走了。 同样的招数再次用上,俞承泽再次受到威胁,而这一次面对的可不是杨家大子,不会心慈手软。 这日大早上的,宋九正跟大嫂二嫂商量着今晚二哥回来的家宴,门外府卫就过来传话了,俞夫人求见,就在前堂等着了。 宋九叫二嫂好好准备,毕竟今个儿晚上,他们定要将二哥留下不可,一家人还是要团聚在一起的。 杨冬花红着脸应下了,宋九这才出了大嫂院子,回到了前堂。 俞夫人已经在堂前等候多时,这会儿她面色憔悴的坐在那儿,也不喝桌案上的茶水,人看着有些精神萎靡,似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宋九来了,俞夫人连忙起身行礼。 俞家交出北码头,给了海陆的共享权,宋九还是要给俞夫人几分薄面的,不过她知道俞夫人今日过来的原由。 密探院枫统领已经察觉到左相府的人追来了南郡,这一次掳走蒋夫人,多半也是这伙人了。 那些地方富坤绅和官员怪俞承泽的背叛,倒也没有胆子真敢出手对付,而这一次左相府的人出手,不知杨赤可知此事,或者也有他的授意? 宋九才落座,俞夫人向她跪了下来。 俞夫人做为俞家主母,自是见不得自家丈夫替情人蒋夫人奔走的,甚至可能还要割让俞家的利益去救人。 但俞夫人这一次似乎还有更重要的事,她匆忙从袖里拿出一封威胁信,交给了宋九。 “老爷为了那个女人,茶饭不思,用上了所有的人脉寻找,更是不惜得罪杨知州,带人闯了杨府。” “放开这些恩怨,老妇认为此次并不简单,不像是杨府做出来的事,护国夫人,这是老妇在书房里无意中看到的威胁信,越发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那些人不是奔着我俞家来的,而是在报复我俞家让出的北码头。” 宋九看了威胁信,上面只说让俞承泽带上北码头以及海陆两处的通行文书前去救蒋夫人,否则便杀了蒋夫人。 宋九将信拿近闻了闻,闻出了黑香,味道着实熟悉。 “京城奇墨斋的墨。” 宋九这话越发证实了俞夫人的猜测。 宋九看向俞夫人,瞧着她比她家夫君精明多了,至于这奇墨斋的墨,便是相府刺客也不可能用上,毕竟这一两香墨一两金。 看来这一趟来的不只是那些刺客,还来了更重要的人,此人喜欢香墨,定是文人,相府看重幕僚?亦或是相府的亲属? 宋九想着事后问问枫统领,让密探院的人去查一查,果然是来了高人的,不然不会这么快就搭上了杨赤的路子,能自由出入南郡而不被查。 俞夫人送来威胁信,希望宋九能阻止她夫君做傻事,对方要的是北码头,而且明知道北码头已经交出去的情况下,如此威胁,恐怕蒋夫人已经…… 宋九抬了抬手,叫她起了身。 威胁信上的字看着普通,对方是故意这么写的,但字锋能看出此人是个写字的一把好手。 “回去告诉俞家家主,我会替他找到蒋夫人,不论生死,为期两日,但我有一个条件。” 俞夫人立即抬头看向宋九,她咬紧了唇,似是猜测到了一些,心头犹豫。 宋九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说道:“我的条件是,希望俞家家主将庾岭商道那一段官道通行权交回官府。” 不是交给护国夫人,而是交给官府,这令俞夫人很震惊,毕竟当初修建庾岭商道的时候,他们俞家可是得到了官府文书的,而且如他们家这般的,也还有几处家族的通行权,也是在私人手上。 莫非护国夫人为着的不是自己,而是打算将所有私有的通行权一步一步收回官府? 难道护国夫人就没有半点私心么?一段路的通行权可是源源不断的钱生钱不说,还能使人忌惮,谁能从此地过,或是不能从此地过,都得给他们打点才有门路。 宋九看着俞夫人,平静地眼神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俞夫人不敢对视,沉思片刻,她应下了。 只是掌家权不在她的手上,她只能代为传话,她担心族里长老不同意。 宋九却是告诉她,“我来岭南,只为一事,改变眼下的局势,所有权交由官府,人人皆可自在通行。” 所以今日他俞府不交出通行权,来日俞府恐怕就得求着护国夫人要了,她来岭南不是如外头所说的被外放,而是奔着这个来的,这才是她过来的真正目的。 俞夫人离开了,宋九这就给密探院传了话,而她家夫君带着三百,再次出了城。 正如俞夫人所说的,蒋夫人恐怕凶多吉少,但答应的事定会做好,可见俞家家主对这个情人很是看重,不怪俞夫人慌张。 此刻的宋九万分庆幸婆母定下的任家家规,任家儿郎更不会三心二意,在这浑浊的世道,当真是独树一帜。 外头寻人的人已经去了,但护国府的家宴可不能耽搁。 今晚二哥回来,宋九必叫二哥留下,往日整整皆已过去,一家人力气往一处使,才能安心。 傍晚时分,护国府灯火通明,下人忙碌,二嫂杨冬花更是换上了新衣,还有些坐不住的往大门张望。 大嫂沈秋梅拍了拍杨冬花的手,安慰道:“二弟会来的,算着时间,该是下衙的时辰,从衙门过来,有两条街,若是路过糕点巷,或许还会有停留。” 说起糕点巷,宋九忍不住开口:“不知二哥会不会给二嫂带一盒糕点回来?” 就如当年他们在安城时一样。 三妯娌相视一眼,都记起了过去时光,脸上不由得露出笑容。 眺望着眺望着,终于任广江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处,守门处的下人立即进门传话。 王守来去接的,二门刘小丫进来报的信。 桌家三妯娌已经笑开了花。 大哥任广田带着齐哥儿坐在一旁久久未语,只一味的各自抱着自己的酿出来的酒,等会父子二人准备比试,让家人品鉴,谁的酒更好。 石老头和石婆子黎氏坐在宋九身边,两人看不见,只听到欢乱的脚步声,便问宋九,是不是人来了。 宋九握紧黎氏的手,激动的应着,二哥都回来了,她家夫君和三百咋还没有回来。 第2173章 金文鼎来访 石阿奴坐在宋九的另一边,这会儿将小手往母亲的掌心钻,直到黎氏和宋九都握住了她的手,她才欢喜了,问道:“阿爹和阿兄还没有回来,他们比约定的时间晚了。” 说好今日家宴前赶回来的,的确是晚了,再耽搁下去,城门可就要关了。 任广江来到桌前,将手里提着的三盒糕点放下了,他笑看着自己的媳妇杨冬花,而后带着私心的将上头那盒糕点先放到了自家媳妇的手中。 “南郡的糖糕,也不知有没有咱们安城的糖糕好吃。” 另外两盒送给大嫂和三弟媳的,就像当年去安城赶集一样,倒是想得周到。 沈秋梅笑着起身,将其中一盒送到宋九的手上,自己也拿上一盒,一脸的满意,“二弟没有忘了咱,就是不知会不会背着我们给二弟媳私房钱。” 这话一出口,桌前满是笑声。 当年任广江干过这事儿,都多少年的事了,还揭老底,没少被爹娘骂他娶了媳妇忘了娘。 任广江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好在杨冬花红着脸将他拉到身边坐下了。 这不说着二哥回来了,任荣长还没有回来,一家人不齐整呢,转眼屋顶上跳下两条人影,正是任荣长带着石三百。 父子二人衣裳也没有换,直接来到桌前落座,任荣长将一个首饰盒送到了宋九的面前。 沈秋梅见了,惊声开口:“三弟送给三弟媳的首饰,怎么还像当年那样呢,背着两个哥哥送礼物。” 说到这儿,沈秋梅故意瞪了一眼身边的夫君任广田。 宋九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他们夫妻二人记不得以前的事,但是没少在家人那儿听过,后来回京城后,她曾在箱底翻出一支银步摇,步摇上面是展翅的蝴蝶,底下是珍珠米粒流苏,这么多年了,没有变形,也没有掉一颗珍珠。 大嫂说那是她夫君当年送给她的定情之物,可后来又说定情之物是那件白狐裘,总之那些美好的回忆,宋九记不起来很是可惜。 眼下在家人的催促下,宋九打开首饰盒。 一直憋在心里的石三百再也控制不住的说道:“本来我们早就进城了,结果路过首饰铺子,阿爹非要进去,说是刚入南郡见到时就想送了,今个儿晚上月儿圆,不容错过,所以回来晚了。” 石三百一路憋坏了,但看到阿爹阿娘如此恩爱,他很开心。 虽说他和阿奴不是爹娘亲生,可这七八年的陪伴不是假的,他和阿奴都是阿娘把屎把尿带大的,如今还能跟在爹娘身边,他们很知足。 宋九打开盒子,见里头是支金步摇,竟与当年箱底的那支银步摇很像,蝴蝶展翅,底下珍珠流苏,但工艺精致小巧,珍珠不再是米粒大小,而是最有名的南珠。 她夫君什么时候藏的私房钱,这支金步摇恐怕不便宜,难得还能买到一样的款式,这让宋九心头暖暖的,他们夫妻没了以前的记忆,她夫君是想一一补全么? 在家人期盼的目光下,任荣长将步摇带在了媳妇的头上,看着那流苏随着媳妇的头晃动,他露出了笑容。 不知为何,在入南郡时无意间在首饰铺里瞧见了这支步摇,他便惦记上了,他就想买来送给媳妇,果然如他所愿,他家媳妇带着当真是好看极了。 如今成了护国夫人的宋九,平素都带着华丽的头饰,今晚家宴,不必见外人,她才穿着素净了些,而这一支步摇,却成了点缀,瞬间雅致起来,看得两位嫂嫂眼睛都不眨了。 这么多年了,她们的丈夫仍旧不如三弟细心,一盒糖糕也不香了,尤其是操劳了多年的大嫂沈秋梅,一回想这些年,她家夫君只顾着酿酒,还从来没有过这种夫妻之间的小心思。 以前觉得老夫老妻的也不像年轻的小夫妻了,可是有了三房的对比,沈秋梅突然有些埋怨起来,跟了她丈夫这么多年,自己又掌家操劳,到头来不及三弟有情。 任广田莫名觉得不安,多看了自家媳妇几眼,直到齐哥儿反应快,将一块自己带的玉佩拿来送给母亲,还小声在母亲耳边说道:“娘,这是阿姐当年送予我的,我要送给母亲,以后还要买更多的首饰送给母亲。” 还得是孩子疼娘,就她家夫君那木讷的性子,是想不到这些的。 沈秋梅欢喜了,她哪舍得收下蓉姐儿给弟弟的玉佩,只要有小儿子这番话足矣。 想想大女儿和亲远嫁,二儿子有能力进了神机营,而今也只有这个只会酿酒没有大志向的小儿子还在身边了。 二房杨冬花倒是不觉得什么了,而今夫妻团聚比什么都强,以前她从不认为自家夫君会跟她有隔阂,经此一事,她怕了,她以后只会越发珍惜这夫妻情份。 任广江挨着媳妇坐着,在桌下握紧媳妇的手,小声在她耳边说道:“在那胡商铺里,还有异域的首饰,改日咱们一起去逛逛。” 杨冬花红着脸点头,夫君还跟以前一样待她,她欢喜。 一家人开心的吃了团圆饭。 饭后移步去花厅,看着满园景致,一家人聊起了眼下的困境。 夜深了,护国府竟然还有人来拜访,且对方并没有提前送来帖子,而是临时赶来的。 王守来过来传的话,是漕运司金副使上门求见任大人,说是有要事相见。 对方怕是先去的桂花巷,没寻到人才找到护国府来的,难怪这么晚才来。 任广江看向家里人,“要不一起去见一见。” 宋九夫妻二人与金文鼎有过短暂的接触,他是从定州而来,受陶将军之邀,此人可信。 不过眼下是多事之秋,还是要谨慎些。 于是他们决定在书房与金文鼎相见,因为书房有内外两间,中间有书架相隔,宋九夫妻二人可在隔间听着,任广江单独在外间与之相见,且看他是什么样的急事。 至于大嫂和二嫂,就先回去休息了。 书房里,任广江见到了金文鼎,那金文鼎进来后朝他行了一礼,便开门见山的问道:“任大人,有一事某一直不明白用意,今夜前来相问,还望任大人能给某一个答复。” 第2174章 姐弟齐心做大事 是什么事将这位副使大人惹急眼了,任广江自问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来。 可金文鼎却突然问起城郊十里铺邓家庄一事,且一脸的严肃问他是否因为此事他没有答应,以至于后来这些日子,他都不曾来漕运司,并且海道上的事也不与他沟通。 任广江瞪大了眼睛,他做为转运使,本就权力有限,再说海道上的事,早已经定了下来,任广江除了每日去衙门监察协调,并没有什么实权改变。 所以不少漕运司的事务便也按部就班的由先前的杨副使执行了。 至于十里铺邓家庄,任广江听都不曾听说过,再说他来岭南,既无置业,又无家产,怎么可能有多余的庄子送给金文鼎。 任广江无奈说出实情,金文鼎很震惊。 书房隔间里,宋九听到他们的一番言词,瞬间明白了,看来在金文鼎上任后,有人已经在中间挑拨离间,若不是今日对质,这误会还会一直存在。 再一想到二哥来了岭南后变成了贪官的言词,便可以看得出来,对方手段高明,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早已经动了手脚。 金文鼎突然哈哈大笑,这便是他今日无论如何要见到任大人的原因,他一定要弄明白任大人到底是不是世人口中所说的贪官,如此得以证实,他信了,毕竟在来之前,他先去了桂花巷,还问了那牙侩关于桂花巷的宅子情况。 任大人来南郡多日,若是真如世人口中所说的贪官,不可能只在桂花巷买上小宅子居住,而不去周郊像地方权贵那边圈地置办庄子。 “多谢任大人今日替某解惑,如今某放心了,如此,我想见一见护国夫人,有要事相告。” 所以要不是证明了任家二哥的清白,金文鼎是连护国夫人也不相信了么? 宋九夫妻二人从隔间出来,金文鼎微微一怔,便什么都想明白了,连忙起身上前行礼。 任广江叹了口气,可见他对这种莫须有的误会早已经习惯,却也很无奈,好在家里人都理解他,至于其他人,便由他们说去。 金文鼎见到宋九夫妻二人,说起了此行前来急着要说的事。 做为漕运司副使的金文鼎上任以来,本是平顺的,但最近几日,漕运司突然多了不少批文,全是杨峰批下的文书,较之往月,这个月突然多出数十趟船运,送往各地。 胡商休市,本来船运数目减少,可眼下胡商尚未开市,船运数目突然剧增,这令金文鼎感觉到奇怪。 于是金文鼎暗中观察这些商船的去向,发现他们走的是胡商的海运权,但胡商商会却未上报,所以这些商船离港并未缴税,上下通行文书程序简化,这些船就这么光明正大的离开了。 要不是金文鼎担心此事转运使知晓,毕竟外传他是贪官,所以他不敢告诉任何人,便是陶将军这边,他也打算找到那些简化了的文书做为证据后再揭穿。 奈何这些证据都被杨副使控制,金文鼎没有机会接近。 金文鼎说完这些后,又说道:“转运使在这个时节突然利用盐商运送粮食往燕北去,从而得到盐引这一政策,不怪某想的多,那些为了能从转运使手中得到盐引的商船在半道直接被人劫走。” “这也太巧合了,某都要怀疑是不是转运使与那些人勾结所为,好在一切说明了,此事关系重大,还望护国夫人相助查明,某也会暗中相助,清查漕运司账目。” 金文鼎告知他们的信息着实令人意外,本来以盐引为诱,给燕北送物资,既解决了岭南倒卖盐引的隐患,又帮助了小团子的战备物资,一举多得的好事。 只是没想到那些倒卖盐引从中获利的地方官员岂会罢手,不敢明着反抗,便暗中较劲,那些半路的劫匪到底是真的匪徒还是某些人故意乔装,可就不得而知了。 “此事我们得向陶将军说明,不管是真劫匪还是某此人的乔装,镇南军都不会放过他们。” 宋九决定给陶将军去信,但金文鼎很快又拦下此事,他从怀里拿出一封密信,是定州城来的。 “夫人,且看了这封信再做决断。” 金文鼎面色凝重,可见信中内容比眼下的事还要棘手。 宋九三人坐在桌前看信,果然密信是钱斌写来的,他在信中说曾悄悄地写了密折送去京城,此时应该已经在小圆子的手上了。 但钱斌知道朝堂里那些人的秉性,不会轻易答应的。 褚国大乱,做为和亲县主的蓉姐儿,因有褚国皇室李家血脉的传承,定会牵连其中,想要独善其身恐怕不容易。 而蓉姐儿看似温和的性子,实则骨子里有着任家人的坚韧执着,她决定借机平反,带着一双儿女夺回褚国政权,于是蓉姐儿向定州借兵。 任广江惊呼出声:“这是好事儿。” 要是褚国落入蓉姐儿的手中,定州边城定将安稳上百年,这比和亲牢靠得多,再说做为娘家人的燕国若不帮助她,他们孤儿寡母的夹在中间如何生存? 任广江很快看向三弟和三弟媳。 正如钱斌所猜测的,朝中不会替他们任家人着想的,他们皇亲国戚更应该忌惮,所以小圆子那儿未必能给出答复。 于是钱斌想出一招,他同时给岭南的护国府来信,且极为隐秘的让金文鼎来转交,就是想瞒住所有人,他领兵亲自出征,表面上他的夫人会在定州稳住局势,但他怕事有败露,所以希望宋九夫妻二人能帮助他,利用燕北战事牵制住朝堂上那些人。 这法子好,不过也很危险,定州军去支援,若有损失,钱斌难辞其咎,且若是东窗事发,还会诛连九族。 宋九同二哥一样的想法,若不支援蓉姐儿,他们孤儿寡母的只有死路一条,当年将齐城做为封地,也是为着蓉姐儿有落脚之地。 宋九想起婆母病重时,蓉姐儿和丑奴相继回京的时候,恐怕那个时候起,蓉姐儿便有这个想法了吧。 而得到任家酒经只是其一,酿制药酒贩卖各地,积聚财富,开城行商,一切都在做准备。 任广江还在忧心,深怕三弟和三弟媳不同意,没想宋九不仅同意了,还说要让密探院的枫统领修书一封给神机营,是时候让宇哥儿去一趟定州了。 姐弟二人齐心,才能成就大事。 第2175章 找回蒋夫人 任广江和金文鼎听了,两人眼眶都红了。 三弟媳思虑周全,三弟又听三弟媳的话,有了三弟媳这一封信去往神机营,此事便稳妥了,蓉姐儿定能成事。 金文鼎欢喜的开口:“我这就给将军回信,将军定会欢喜。” 宋九含笑点头,既然要牵制住这些朝中大臣,那便从岭南的商道开始,原本她还想着低调行事,看来是不成了,在南郡,她要有多高调就有多高调,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来。 正好今日她家夫君带着三百去寻蒋夫人的下落,已经有了眉目,且发现了左相府的刺客驻扎之地,她猜测的那位幕僚文人,果然在其中。 如此,便从左相府的刺客下手,待她得到俞家商路的通行权,再去会一会杨知州,关于那些暗中突然增加的货船,再想办法去找证据。眼下还要保证燕北的供给,恐怕这个时候朝中又停止了燕北的粮草运输了。 金文鼎是半夜离开的护国府,他避开了街头的巡逻队,匆匆赶回官署,便不再外出了。 然而即使是这样,金文鼎的行踪还是被人盯上了,很快他半夜出门的事传到了杨峰耳边,杨峰冷眸看了一眼探子,问道:“他去桂花巷待了多久?” 那探子答道:“与那牙侩喝到后半夜的酒,小的抓了牙侩问了话,金文鼎打算在桂花巷安置宅子,但手头银钱紧张,且问那牙侩转运使住着的院子情况,看来是想与转运使做邻居了。” 杨峰听后,神色微变,金副使手头紧张,或许是个突破口,最近听下头的人说此人暗中调查那些货船的情况,若是能拉扰此人,便少了一个眼线。 只是此人与陶将军有关系,不得不防。 杨峰沉思片刻,低声吩咐了几句,探子匆匆退下,随后去账房要了一笔钱便出了府。 天边露了白肚,官署里,犯着困的金文鼎不得不起床,刚从屋舍里出来,小院围墙处突然冒出一个头来,不待他看仔细,一袋银钱丢进了小院,很快那人消失。 金文鼎目光微冷,沉默了片刻,朝那银袋走去。 对方出手阔绰,这一袋银子买下桂花巷的宅子足够有余了,看来昨夜他的举动被人盯上了,要不是他与任广江见过面,恐怕他这一次又得怀疑是任广江所为。 所以人不可貌相,亦不可听一面之词。 这钱他收下了,桂花巷的宅子他要买,且要看看那背后之人是想怎么贿赂他,那些多出来的商船又是运往何处的? *** “如何?银子可有收下?” 杨峰回头看向探子,那探子点头,这一次金文鼎倒是收的爽快,可见也是个贪官无疑了。 然而杨峰却是皱紧了眉头,“上次的邓家庄他不要,这一次的银钱倒是要了,他这是何意?” 庄子可是钱生钱,粮生粮,比桂花巷的宅子好多了,上一次瞧着刚正不阿的人,这一次却露出了贪心? “此人盯紧他,看他是否有所收敛,若是收了钱还行事鲁莽,便不可留了。” 杨峰下了令,探子这就下去传话。 胡商休市,他那个弟弟还想借着胡商的生意掐住岭南的市价,也是愚蠢至极,哪是那护国夫人的对手,多亏得他早做了准备。 如今杨家搭上了左相府的大船,何惧护国府,不过是个女人罢了,至于那傻子贤王,除了一身武艺,其他一无是处。 就在杨府得意之时,城郊一处庄子上,半夜起了火。 这处庄子是杨府的地盘,正是前不久杨赤安排给左相府那些刺客的落脚地。 左相府张统领暗中带刺客潜入城中,办的头一桩事就是掳走了蒋夫人,本想借着蒋夫人威胁俞承泽,得到俞家的商路,不曾想他们的举动被密探院的人发现,不过两日光景就被人发现了藏身之地。 这是子夜时分,庄子上火光四起,正在睡觉的张统领被下属叫醒,他连忙穿上夜行衣,弃了底下的人,来到了东边小院,叫醒了他们此行的主事人李楠。 做为左相身边最得力的幕僚李楠,关乎着这些刺客身后一家老小的生死,张统领不敢有所怠慢。 李楠慌忙穿上外衣,在张统领的保护下逃离了庄子,往后山去了。 任荣长带着密探院众人赶到庄子上,先是在庄子上放了火,而后兵分三路,一路在后山围堵,一路守住前方要塞,而任荣长带着三百却是闯入庄子中,悄悄寻找他媳妇所说的那位幕僚。 待父子二人寻到东边小院时,这儿已经着了火,父子二人在火场看到了书房里留下的笔墨书信,慌乱中,父子二人抢回几封信,离开了东边小院。 至于左相府的刺客,被张统领派去前门应敌,而张统领带着少数精锐护送李楠往后山逃,在后山的方向与密探院的人遇上了。 石三百看着烧没了的小院子,抬头看向阿爹,稚嫩的声音问道:“咱们往哪方追?” 阿爹向来功夫好,只要阿爹追上那些人,必是逃不掉的。 任荣长朝前头看去,那儿已经响起了打斗声,反观后山似乎很安静,于是任荣长带着三百往前门去了。 这处庄子的后山有处险崖,并无生路,任荣长来时已经观察了,所以他更相信对方是从前门死斗逃窜。 然而当父子二人赶到前方时,这儿已经成了修罗场,左相府的刺客死伤大半,余下的也只是做无畏的挣扎。 “糟了,上当了。” 石三百大惊。 任荣长也看出来了,于是并没有加入战场,而是带着三百往后山去。 后山着实安静,父子二人赶到时,密探院守在这儿的人已经被杀,任荣长摸了摸这些人的体温,看了看伤口,估摸着时间并不长,他们还能追上。 父子二人在林间疾步而行,一路上没有遇上人,眼看着天快亮了,他们终于来到险崖,可这儿根本没有离开的通道,那些逃走的人呢? 城中护国府,宋九见了枫统领,她将一封信交给他,由他们送去神机营,只要小叔子见了她的信,定会派宇哥儿往定州去。 除此之外,宋九还问了枫统领关于最近朝堂上的消息,枫统领先是有些犹豫,毕竟这是神机营的密令,按理说不该告知外人。 第2176章 替定州牵制住他们 “这个时候了,枫统领还需瞒着我么?可是要我亲自派人去问营主?” 枫统领无奈一叹,将密信送上,才从京城传来的消息,里头还有营主的密令,接下来又会派来十数人前往岭南助他成事。 宋九可不客气,直接拆信看了,果然如她猜测的,朝中又有了变动,右相曹远丰突然被派去江南赈灾,人不在京城,左相便阻拦了户部调动战备物资的命令,借由主和一事,朝中不少官员在此时请求皇帝派使臣去往燕北议和。 宋九气笑了,她家小圆子做皇帝,上不愧祖宗,下对得起百姓,她家小团子在燕北打仗,身为荣家血脉,成就了一位女战神,如此政局,竟有人想议和,宋九气得将信甩在了桌案上。 枫统领颇为无奈,朝中的事多有变化,营主也生气,但没有办法,议和的使臣已经定下来了,不日便会去往燕北,一旦燕北战事停下,便不必送军需往燕北,户部这边也就被左相压下去了。 所以她小叔子准备安排十数名密探前来岭南,是助她行事么? 宋九想到了什么,立即看向枫统领,“营主不只这些安排吧?” 宋九不是神机营的人,按理她的确不该插手神机营的事,但岭南这边情况特殊,只有密探院在中间周旋,恐怕是不够的,不然先前转运使为何落得如此惨淡下场。 枫统领是聪明人,既然已经将密信交出,便也不瞒着宋九了,说道:“营主派人去刺杀使臣,再嫁祸给寮国人。” 不愧是小叔子的计谋,这样一来,解决了所有的问题。 宋九终于松了口气,看来岭南是要改天换地,将所有人都裹挟进来,给定州时间支援。 宋九这边商量着,她家夫君带着三百回来了,父子二人脸色不好看,石三百苦巴巴的脸,看到阿娘,叹了口大气,说道:“被那人给逃了。” 左相府的刺客基本都死了,唯有那些刺客的统领以及宋九所说的那名幕僚下落不明。 也不怪他们中计,对方逃往后山并不是真的逃走,而是借着后山地势,躲在了早就布置好的地道里,又故意派了身边人将父子二人往险崖上引。 待父子二人一路追去险崖时,人家又从后山逃出,从前门直接快马加鞭逃走的。 前门大战一场,密探院的人也受了伤,一个个的分散开来寻找活口,导致前门看守松散,被人来了一个回马枪,就逃走了。 有杨府的庇护,这两人逃走后就更难寻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宋九看向情绪低落的夫君,上前安慰他,任荣长却是不开心,他竟然没有想到对方这般聪明,也怪他轻敌了。 宋九却不这么认为,能做左相府的幕僚,岂是一般人,这种擅长算计人心,自然想到了保命招,不过是晚点儿抓到他们,且让他们多活些时日。 没了那些刺客,这两人暂且没办法再动手,也能给他们缓一缓时间,甚至因此事传到左相那儿,更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呢。 好在蒋夫人救出来了,人还没有死,不过被人喂了毒药,送到俞府后,俞家家主正四处问医,没把俞夫人给气死。 且等俞家家主处理好家事,宋九再问其庾岭商道那段官道的通行权,便从俞家开始吧。 没有人知道这一夜发生了什么,左相府那些刺客之死就这样淹没在尘埃里,逃走的两人,果然如宋九所猜测的不仅没有往京城跑,反而是入了城。 杨府书房,杨赤终是见到了左相府身边的近臣幕僚李楠,再看到旁边一同入府的张统领,杨赤便什么都知道了。 就说呢,杨赤正想往京城寻门路,自已还没有派人去,对方就能主动找到他,可见背后有高人,原来是这位。 京城来的幕僚就是不一样,有脑子的,对南郡的情况那是了如指掌,能在第一时间与他结盟,还让他无法拒绝。 这段日子,杨赤暗中批下不少批文,且由他大子借着漕运司职务便利,给左相大人送去了不少粮草财帛,还有他们要求的过冬冬衣以及布料。 而这些东西从何而来,自然不可能是杨赤手中抠出来,而是借着胡商休市,这些胡商在岭南闹腾,劫了不少船只,听说都是奔着任广江的盐引而去的那些商队。 杨赤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将物资一转手,既在左相那儿做了好人,又南郡给稳住了。 杨赤若有所思的朝李楠看去一眼,就见李楠不紧不慢的说道:“某来求见杨知州,确有要事相商,如今蒋夫人被俞家救回,恐怕俞家会付出些代价,这才是护国夫人真正的目的。” 杨赤一听,气得不轻,左相府的人不是很厉害么?在他这儿这般算计,怎么算计不过护国夫人。 李楠见杨赤的脸色变了,压下心头的脾气,好声好气的说道:“莫小瞧了贤王,此人虽傻,却娶了一个好媳妇,再加上荣家人天生的战神血脉,可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 杨赤听着这话,心头对贤王自然是忌惮的,但也不至于被一个贤王杀得落荒而逃吧? 还不是他们没用,先前要抓住蒋夫人威胁俞家家主也是他们的主意,而今事情闹大了,反而搬起石头砸了自已的脚,给了护国夫人可乘之机。 杨赤冷哼一声,向外扬声,叫下人送他们去客院。 张统领见他如此无理,就在拔剑,李楠拦下了,眼下能躲在杨府,且忍一忍,贤王之厉害,他算是领教了,想活命下去,就得识时务。 且等京都回信,搬来兵马,再扬眉吐气,不过是个地方小官而已。 杨赤见两人没敢动怒,就这么跟着下人去了客院,他终是松了口气,瞧着京城来的也不过如此么,还左相身边的近臣,也不见得有多聪明。 不过此人也有话没有说错的,是要防着护国夫人向俞家家主下手,杨赤立即叫人去送帖子给俞家,他要与俞家家主见上一面,有他撑腰,俞家不必惧怕。 再说抓走蒋夫人的不是他杨赤,背后之人想来俞承泽也查不出来,若能借此机会与之结盟,也少了一个对手。 本就是地方官员,最是擅长笼络地方富绅的人心。 第2177章 得到俞家的路权 只是那去送帖子的下人匆匆赶回来回话,俞家家主并不在府上,人没见着,俞夫人借着自已是后院女眷为由,也未接帖子,还关了大门。 不过那下人离开俞府的时候,有见到城中好几位知名的大夫进从府中出来,下人便打听了一下,蒋夫人受了重伤,用药吊着命呢,俞家家主发话了,若能治好蒋夫人的伤病,赏千两金。 千两金?好大的手笔,一个寡妇,俞承泽竟然看得这般重。 杨赤听到这个消息,心头更不舒服了,俞承泽越是看重蒋夫人,那就越证明此人更好拿捏,莫不是俞承泽眼下正在护国府不成? 杨赤无奈一叹,只得派人去护国府外暗中盯着,看俞承泽是否从那儿回去的。 护国府里,宋九见到了俞承泽,同时宋九的身边还多了一人,正是从军营里归来的裴小西。 俞承泽还不知道小西的厉害之处,他面色愁苦,倒也如约而至,将庾岭商道的那一段官路通行权文书送上了。 此文书原本是俞家的根基,世代子孙皆可享用庾岭商道带来的便利而不必向官衙缴税,且还能从官衙那儿得到此段官路的部分税钱做为借道通行的补偿。 有了这个以及海运权,俞承泽才能在南郡有一席之地,每年知州府的除夕宴、元宵宴,他必须入主座,且在官衙里能说上一些话的。 然而俞承泽将这个交出来了,只为了他的情人,他败了祖宗留下来的地,这份通行权也就断送在了他的手中,他的子孙是享用不到了。 宋九接过文书看了一眼,也是惊奇当年修庾岭商道的时候,她家小圆子会同意这些地方官员和富绅能拥有这份权力。 不过仔细想想也对,若是当年不答应,那么庾岭商道都修不通的,这些地方官员和富绅定是扭成一股绳来对抗朝廷,那么便没有了今日庾岭商道的便利。 岭南还似当年一样只能是个流放之地。 她家小圆子当年的妥协,如今她这个做母亲的要替他一一收回,所有官道、海道,绝无可能落入私人手中,不然苦的就是百姓。 宋九将文书放在桌案上,便看向小西,小西显然不是挺愿意,不过三嫂说的,他得听。 “走吧。” 裴小西一句话清清冷冷的,使得俞承泽不明白什么用意,于是看向宋九。 “护国夫人,这是何意?” 宋九解释道:“我表弟,懂些医术,且让他去看一看蒋夫人的伤势。” 那敢情好了,俞承泽正替自已的情人发愁呢。 刚交出官道行使权的俞承泽,从忧愁中缓过来,反而在给情人治病这件事上尤其的上心。 俞承泽要走时,宋九又叫住他,交代他:“俞家家主给外头传个话吧,我今日收你俞家的文书,将庾岭商道的官道收回衙门,但我亲口许你俞家三十年不必缴过路税。” “其他人也尽早将自已手中的私有权献,我也会以同样的谎言厚待,但若是不给,我必会来取。” 宋九最后两句说得重了些,俞承泽怔住,突然对这位护国夫人有了不同的看法。 收走的官道不是护国夫人私人得之,而是交回衙门,先前他枕边夫人这般同他说,他都觉得不可能。 人岂有不自私的,得到了这个权力,那是钱生钱的好门道,在此地过路的所有商人,都得过来巴结,她怎么不会为之所动,还竟然如此公正无私的献给衙门。 但也正因为护国夫人的这个举动,俞承泽越发觉得护国夫人最后说的两句话有份量,若是不给,她必前去取,此事她定是做得到的。 俞承泽行了一礼,算是默下了这些话,想来明日便能传遍整个南郡了。 裴小西同俞承泽走了一趟,待他到了俞府见到蒋夫人,把了脉,扎了几针,又从伤口挤出了发乌的血水,清清冷冷地说道:“不过是中了个毒而已。” 中毒?南郡的大夫无一人察觉,就说呢,伤口并没见多大,人却一直不醒,本就古怪。 裴小西随手将一颗解毒丸塞进蒋夫人的嘴中,又铺以针疗,没多久儿伤口上的血变得鲜红,裴小西才松开,收起银针,背着药箱就要走。 俞承泽摸不准情况,连忙上前道谢,也顺带拦住了去路。 受了这么重的伤,不开个药方子么? 裴小西掀眸看他一眼,他最恨这种苟且之事,家里明明有枕边夫人,还有那么多光明正大纳进来的妾室,偏偏要跟一个寡妇偷情。 裴小西没好气的说道:“毒已解,接下来随便找个大夫开方子吃药,人就能醒了。” 裴小西错开一步,阔步出了俞府。 俞承泽也明显感觉到了小西的敌意,哪敢再拦,只叫管家送人出门,想要给银子道谢,裴小西坐上马车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宋九得了庾岭商道的一段官道通行权文书,她准备择个时机去一趟杨府,将衙门里留档的那份文书一起毁去,此段路便归国有了,以后按律法来收税,谁也无法例外,除了她承诺给俞家的这三十年之外。 第二日果然俞家家主将宋九的话传了出去,瞬间引爆了权贵圈,这些地方官员和富绅,以前借着这些行使权维持自已的权力,在律法政策之外无法受到衙门的约束。 这些年更是在这些权力上尝到了好处,就像下金鸡蛋的母鸡,子子孙孙都不必愁了,地位还越来越稳了。 可是现在有人要打破这个局面,那就是要毁了他们底下子子孙孙的前程。 三十年的承诺那么短,而且也不能额外得到税额补贴,三十年之后他们也跟万千百姓一般,都得缴上税赋,想到这些,这些人便怒火中烧。 凭什么护国夫人一句话,他们就得信,一个妇道人家,说什么不给便来取,多了不起,她想要得到就能得到么? 当年朝中派使臣前来监工修路,不也得妥协么?凭什么她护国夫人女流之辈,敢放下此等狂言。 于是这这些人一通气,纷纷来了杨知州府上,请求见杨知州商量此事。 第2178章 杀了护国夫人 杨赤也没有想到护国夫人来了岭南后敢这么干,她做为皇亲国戚,公然抢夺,此事若是传入京城,她一个护国夫人哪还有民心可言。 杨赤没有急着见那些急躁的地方富绅和官员,而是去了客院见李楠。 李楠听说护国夫人在南郡做下这种强抢的事,当即哈哈大笑,他正愁出师无名,这下好了,有人将把柄送上了。 朝中那位年轻的皇帝可是处处受制,他的母亲还不省心,正好给御史台弹劾的由头,到时候那位年轻的皇帝可要如何应对? 贤王府从京城外放到岭南为官,当初圣旨可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了的,护国夫人来岭南行举贤荐能、监察地方官吏之权,可自已却贪赃枉法,她要如何交代呢? 李楠这就叫杨赤先去前头见他们,且要将此事闹得越大越好,最好是连百姓都知道护国夫人强抢官道私下贿赂一事。 杨赤知道李楠定会将此事往京城上报,倒是省去他不少事情,这就往前堂去他。 杨赤见到这些地方官员和富绅,果然是好一顿牢骚。 如今护国夫人放下狂语,不给就来夺走他们手中的权力,可不是什么好事,他们还要这般隐忍么?那可不是他们的作风。 当年京城使臣过来修路,他们本可以阻止的,但后来同意了,朝堂可是答应他们征用的地、山头、码头、海道、渔村,都是他们私有的,便是衙门都要从其他那些人收到的税赋里拨点儿出来补偿他们。 这些人反复提醒着杨赤,生怕杨赤投靠了护国府。 杨赤耐着性子听完所人的抱怨后,终于等到室内安静下来,他才看向众人,表明了自已的立场:“此话我杨赤并不知情,再有,我杨赤生于岭南长于岭南,以后子孙也定会留在岭南。” “岭南是咱们的家,家不能散,地不能少,我杨赤定然是不会同意护国夫人这荒谬的做法。” 得到了杨赤的立场,众人明显的松了口气。 杨赤说完叹了口气,显然也是忧愁无比,这些地方官员便上前问他是为何,杨赤无奈说道:“护国夫人可是当今圣上的生母。” 话说到这儿停了停,底下人顿时闹腾起来。 “生母又如何?一个妇道人家还怕她不成,若不然,一不做二不休,把她给……” 那人做了一个杀的动作,其他人听后双眼放光。 对呢,由着这个护国夫人来恶心他们,不如直接将人给杀了,一了百了。 难不成当今圣上还要派大兵来报复他们?再说此事只要做得隐蔽,再用些死囚出手,便是朝廷派人来查,也查不到他们的头上来。 “用自已族中的人只怕会查到咱们头上来,不如用牢里的死囚,关在官盐场的那些流放罪人,这辈子都没出路了,若是大人许以他们的妻儿活路,想必就有人愿意动手了。” 这法子好呢。 众人正议论得起劲,门外管事传话:“护国夫人求见大人。” 堂屋里的众人吓了一跳,护国夫人敢来杨府?竟然敢登门?她一介女子不守在那后院,她怎么敢出来抛头露面的,真不要脸。 想归想,但护国夫人的名头一出,屋里瞬间安静了。 先前想着要杀护国夫人的人,这会儿竟心虚的往门外张望。 杨赤起身,他打算去书房见护国夫人,可不能让护国夫人见到这些人都在他这儿商量事情。 然而杨赤才起身,门口就进来了一对夫妻,杨赤看到正是护国夫人和贤王,心头一慌,那刚才堂前众人议论的话不知有没有被他们听了去? 于是杨赤瞪了那管事一眼,都到门口了才来传话,怕是不想活了。 管事缩了缩脖子,他也没有办法,这两位贵人一入府,就径直往前堂来,还说手上有圣旨,他们这等小人物哪见过圣旨,担心被诛九族,不敢声张了。 宋九过来了,的确手里拿着圣旨,正是当初小圆子给她的圣旨。 宋九见满屋子的人,她不可闻的扬起了唇角,时机真是对了,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杨赤看到了宋九手中的圣旨,吓得连忙跪下准备接旨,其他人也慌张的跪了下去。 宋九夫妻二人来到前方,看向他们,沉默了片刻后说道:“莫慌,这不是给你们传的圣旨,而是本夫人来岭南时皇上下的圣旨,本夫人不想你们有什么误会,便将圣旨一并带来了。” 杨赤听后,气得后槽牙都咬碎了,害得他慌张了这么久,还跪了这么久。 众人起了身,宋九直接将圣旨交到杨赤手中,“还是杨大人亲自瞧一瞧吧,本夫人此番来岭南,可是得了皇令而来。” 杨赤也好奇圣旨里有什么,毕竟他之一生,也只在二十年前上任地方知州时才收到圣旨,那还是先帝在时,提拔他,也是为了稳住这边城的太平。 圣旨上说护国夫人来岭南有举贤荐能,监察地方官吏之权,这话展开说,可以说没有什么特殊的权力,算是客气话,但若认真起来,倒也能搅动风云。 想必这位年轻的皇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不敢给自已的生母太实质的权力,便说得这般客气,然而这位护国夫人当真了。 岭南的一众官员,除了早些年外放过来的官员郁郁不得志而终之外,其他皆是地方提拔,向来朝廷难以管束。 尤其庾岭商道没有修成之时,山高皇帝远的,朝廷也管不到这块,要不是还有地方的镇南军守着,他们这些大家族可就将各处垄断了。 那些年杨赤最讨厌的是镇南军,尤其是那刚正不阿的镇南侯,那时候可镇南侯说一不二,哪轮到他们这些地方家族。 好在镇南侯在世受先帝忌惮,削了爵位,如今落到他儿子身上只是将军名头,尤其镇南将军是个痴情种,只生得一宝贝女儿,前些年还以为他会招上门女婿,结果上门女婿将他女儿一并拐去了定州守边关去了。 杨赤面上显得恭敬,心头早已经将这些利害关系想得通透,却不知自已所思所想皆落入宋九耳中。 第2179章 闹起来了 再看这些地方官员和富绅,齐聚一堂,各怀心思,此刻见杨赤手中的圣旨,无不好奇圣旨上到底说了什么?那么护国夫人来岭南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很快杨赤将圣旨恭敬的还给宋九,心头却是冷笑,“就这圣旨还敢拿出来,跟以往外放的官员没有什么两样,难不成还想来岭南借此作威作福?” 宋九瞥了杨赤一眼,拉着她家夫君,直接往上座走。 杨赤的嘴角抽动,心头对他们的做法不满,人却仍旧站在下方位。 宋九夫妻二人在上座坐下,看向众人,这便说道:“圣旨上所说的,本夫人有举贤荐能,监察地方官吏之责,本夫人自是不能辜负圣上的期望,于是两日前收了俞家家主在庾岭商道的通行权。” 宋九将文书拿出来,当着众人的面,说道:“今日前来杨府,就为此事,收下这份文书交由衙门毁去,从此往后庾岭商道的这段路归为国有,往后绝不可由私人拥有。” “本夫人为了补偿俞家的损失,承诺俞家人三十年来在此通行不必缴过路税,便也一并记入衙门官文之中,门前布告,讲明原由。” “至于其他人,没想今日都在此见到,如此本夫人也就一并说说,想来外头已经传出本夫人强抢他人财产之说,尤其还提着本夫人会取回所有私有权一事。” “这些传闻是真的,只是我不是强抢,而是俞家家主主动交出,如此才换得三十年免税,各位若有此举,亦可效仿之。” “若不然,本夫人只好自已来争取了,毕竟这些私有权的存在本就不合理,时候交回国有了,各位认为如何?” 宋九明艳的脸上带着询问的神情,漆黑的目光看向众人。 明明是个妇道人家,明明也没有拿出实质的威胁,为何他们会心惊、会忐忑不安? 先前还想着刺杀护国夫人的那几人,这会儿缩着脖子不敢搭半路,生怕自已是那个冒尖的,被护国夫人头一个针对。 于是宋九的目光落在了杨赤的身上,“杨大人觉得如何?” 杨赤气得牙疼,面上还需平静,平静中带着难以掩饰的一丝怒气,上前劝道:“夫人这话言重了,多年的税政,一朝就更改,恐怕不妥当。” “夫人有所不知,此地本是流放之城,要不是修通了官道,来了转运使,经济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我等土生土长,最是清楚,这些私有权都是有原因的,当年他们也曾向朝廷说明事实,也是朝廷准许的,文书还在衙门里留底,此事恐怕真不好办了。” 宋九杨起了唇角,“杨知州说的对呢,当年朝廷准许的,如今要收回,想来是寒了人心的。” 这些地方官员和富绅听到两人的对话,各自相视一眼,莫非事有转机? 然而宋九话锋一转,“不过除了他们手中的,其他地方的可是国有,他们的商队在国有的官道上通行,可曾想过官府衙门准不准许呢?” 众人听到这话,瞪大眼睛看向她,这是何意呢? “所有山地河流海草,小到海中的沙粒,他们都无权使用,真要与本夫人计较,那就得好好算一算账了。” 杨赤听到这话气笑了,不待宋九说完就反驳道:“夫人,这些商道行使之权,当年官文已经定下,如今夫人是要插手我衙门的事务么?” 宋九看向杨赤,手中的圣旨再次拿起,“你说本夫人有没有这个权力插手呢?” “官文定下,亦可更改,不服?且问过镇南军手中的刀。” 宋九今日可不是来向他们讲道理的,毕竟道理讲不通,这些人也绝无可能退让。 一切对他们有利的,他们才会以理压人,一切对他们无利的,从来都是强抢,官官相卫,家族之权大于官府之权,再不整治,岭南的百姓可还有活路? 随着宋九这番言辞,堂屋外杨府的护卫都现了身。 任荣长猛的站了起来,他就如同一座煞神一般站在他家媳妇身边,谁敢动手,谁就得死。 杨赤对上贤王凌厉的目光,吓了一跳,连忙朝门外瞪了一眼,那些杨府护卫赶忙退下了。 杨赤打圆场,“夫人所言我等不敢反驳,但此事还需一步一步来,为了市场的稳定,边城百姓的安稳,夫人还需三思而后行。” 宋九今日也没打算就将这些人都给说服了,于是起了身,“那么,今日你们且好好想一想,本夫人所行之事,不愧于国家,亦不愧于百姓,众位可不能做千古罪人才好。” 宋九夫妻二人离开,杨府前堂炸开了锅,一个个的都不淡定了。 杨赤看向这些人,冷笑道:“刚才护国夫人在时,诸位一个屁都不敢放,不是说她一介女流之辈,怎得都不敢了?” 这些人被杨赤一说,声音小了些,一个个心头有气,可是又惧怕护国夫人真的来硬手段,但他们也不甘心,祖辈多少年积累的家产,岂能说给就给。 众人看向杨赤,堂前终于安静下来了。 杨赤看了他们一眼,觉得与他们多说无益,不如找左相府的人商议,还能有办法对付护国夫人。 于是杨赤一甩袖子离开了前堂,在那些人的呼喊声阔步往客院去了。 客院里,李楠写好了密信,正叫张统领准备送出,没想杨赤匆匆来了,他一来见对方准备放飞信鸽,连忙阻止,“且慢。” 杨赤将刚才护国夫人过来的事说了,对方得到俞家的官道并没有占为私有,而是交给官府,毁去文书,还说以后这些都得交回给国家,并在堂前大放厥辞,不给便来取。 李楠与张统领听后,也是一脸的震惊,得到了官道,以后还要得到那些地方富绅手中的其他行使权力,她竟然不动心,留在自已的手上,而是收回国有,她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不是吃力不讨好么?甚至因此得罪了岭南的全部官员和地方富绅,那他们留在岭南岂不是寸步难行。 这可是流放地,可不是在京城,任家人都不怕死么?为了燕国,生死置之度外,只为了国库增收?毫无私心? 动静闹得这么大,还放出狠话,是巴不得这些地方人不去对付他们么? 第2180章 笼络人心 李楠压下密信,开始有些想不明白了,他在屋里来回踱步。 杨赤看着他,走来走去的很是头疼,疑惑说道:“难不成这世上真有如此大公无私的人?任家的子孙不需要底气么?皇亲国戚,几代传下去,也就疏远了。” 杨赤更是觉得,这样的皇亲国戚更应该在此时此刻给子孙后代留下些底蕴,哪怕是要座封地都可以,毕竟是皇帝的生母呢。 可是护国夫人却这么公正的做了,倒是让他们这些生长在尔虞我诈环境里的人很不适应。 李楠突然脚步一顿,“不对,这不对。” “能有什么不对,只能说任家人傻呗,且不说这个,是否该给左相大人传个消息,岭南真要被护国夫人接了手,恐怕将来就完不成左相大人所要求的了。” 这是拿那些物资来威胁么? 李楠和张统领看了他一眼。 李楠还在沉思着,“不对呢,一定是有什么事我们不曾知道,贤王府当年在京城可是很低调的,如今突然这般高调,还生死不顾,一定是有什么事咱们不知道的。” 李楠这就坐下给京城写信,杨赤想看一眼,被张统领拦下,送他出了屋。 “李大人莫忘了将护国夫人在岭南的情况同左相大人说说,我等还盼着左相大人的消息呢。” 杨赤在外头喊话,见张统领不留情面,只得甩袖离去。 这些地方官员和乡绅见杨知州无望,只得失望而归,只是其中部分与杨知州走得近的,在傍晚时分收到了杨知州的密信,信中说此事有周旋的余地,就看他们怎么做了。 流放之地是那些养尊处优的人才这么认为,而于这些土生土长的人来说,这儿就是他们的天地,是山高皇帝远只属于他们的地盘。 一条商通修通,便挡了他们所有人的财路,他们不容许,也绝不能退让。 当初怎么对付转运使的,如今为何不能如此对付护国府? 随着杨赤的密信挑拨,几大望族联合了起来。 宋九夫妻二人大闹杨府之后,转眼过去了五日风平浪静的日子,一切似乎都很平静,可宋九知道,这份平静不会长久,而接踵而来的是那些人的报复。 所以宋九回到府上后,便叫她家夫君整顿了府上的安防,从京城里带来的府卫全部重新布防,藏于暗处的影卫更增加了几人,她还向陶将军调用了一些兵守在的护国府外。 既然要高调,府上的人就不能再像以前那般只待在府上不敢出门了。 先是大房夫妻出门看铺子,要给大房家父子二人选处铺面酿酒,这段时间可把父子二人给憋坏了。 随着齐哥儿志不在科举又不入行伍,沈秋梅就不再强求,由着父子二人成日研制任家的酒经,尤其这段空闲的时间,沈秋梅更是听说齐哥儿酿出任家酒经中四大名酒之——醉红尘,听说此酒饮下,能治人心病,老祖宗说再配以药疗,重症也能变轻。 说得神乎,但有了这醉红尘,沈秋梅便记起三弟媳先前说的,任家酒可以光明正大的在南郡开铺子。 不与那胡商做生意,也可不用卖给南郡的权贵,便是江北商会里的人,足够他们畅销的。 任家大房今个儿出行的举动很快便传开,他们还高调的去了城南书院附近找了一间临街的铺子,与周围书铺、钱庄格格不入。 做生意不挑好地方,挑这种书院外,这生意怕得凉透了。 但是任家人不管,铺子买下后当天就找人修整,五日后就要开张了。 任家酒坊开张的那日,酒坊外挂了一个牌子,不对外零售,所以即使铺门敞开,也无顾客进出,偶有好奇的人过来探问,皆被铺里管事打发,铺子里不卖对外卖零售,且走的是江北商会的商队,卖外地去的。 但这铺子敞开着,飘出来的酒香却是勾出不少馋虫,尤其也不知谁传出任家酒坊的酒,原先是御用之酒,要不是护国夫人外放到岭南,这任家酒坊也不会来南郡开铺子。 御用酒是什么味儿,就冲着这名头都让人动心,他们若是能喝上一口,是不是也与当今皇上喝上了同样的酒。 然而岭南是买不到的,江北商会的商船也不会在岭南停留,走的是俞家的商路,谁也不用看脸色,便是土皇帝一样存在的杨知州,也别想喝上一口。 这日夜里,有人提着任家的醉红尘去了刘府求见刘家家主。 那会儿刘家旺正从巡视家业归来,刚入府就听到有客人登门,他得知后脸色变了,他去乡下巡视可得半个月,他的行踪向来不对外声张,可这位客人却如此清楚他会今晚回来,当真是细思极恐。 刘家旺回房里换了身衣裳,略做修整便来了前堂见客人。 来人一身长衫,五十上下,两鬓银发,眉目却是精神,见到刘家旺便拱了拱手,报出家门,“某江北商会张瞭望,做的是茶庄生意,今个儿带了一坛任家好酒,送予刘家主品尝。” 如今能从任家酒坊拿到酒的也只有江北商会的人员了。 刘家旺看向那坛子好酒,心头震惊,听过御用酒的名头,却是没有尝过的,不过先前在杨府参加宴席的人听闻喝过一回,个个都说是酒中极品。 “这酒名醉红尘,是任家酒坊的名酒,且最近才酿出来,便是皇家酒宴上也不曾喝过。” 醉红尘这名字听着就让人沉醉,做为刘家家主,什么名酒没有品尝过,自是也想尝个鲜的,但如此珍贵的好酒突然送予他,恐怕此人目的不纯,再一想到最近城中发生的事,他大要也能猜测到一二了。 “酒是好酒,张家家主不如有话直说,某能做到的自是帮忙。” 刘家旺心想着还是不要得罪了江北商会才好,那可是护国府撑腰的。 张瞭望再次拱了拱手,“既然刘家家主这般说了,我也就直说了,江北商会新成立,入会的人员各有生意,我顺应护国夫人的号召,也在岭南各地县建有作坊,做的是茶叶的生意,却是没有种茶制茶的场地,属实头疼。” 刘家旺听后,心头吃惊,合着江北商会借着护国夫人的名头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抢地了么? 第2181章 酒能治病 张瞭望似是看明白他的想法,连忙解释道:“刘家主莫误会,我今日前来是与刘家主合作做生意的,我知刘家主在清县有一处茶场,却因胡商休市导致茶叶滞销,去年的陈茶都未能售出。” “所以我便想着,刘家主可愿意与我江北商会合作,我负责将刘家主去年陈茶售出,之后刘家主茶场出来的茶叶,由我张家工人摘叶制茶销货,种植这场还是由刘家主安排,如何?” 这是好事呢,刘家旺祖上的茶叶地正愁无销路,被胡商休市影响,他这次去巡视,还想着要往中原销货,没想到瞌睡时有人送枕头,这不销路就来了。 江北商会本就是沿海一带有销路,对方自已采茶制茶,他只要负责种植即可,这生意自是划得来,只是真要答应了他这个事,会不会有隐患? 刘家旺沉吟着,没有立即答应下来。 张瞭望笑了笑,接着说道:“若是刘家主愿意的话,我现在也给刘家主承诺一桩生意,以后任家酒坊的酒,刘家酒铺亦可销售,只要注明是任家酒坊酿造即可,货需得从我江北商会拿。” 刘家旺疑惑的看向他,任家酒经虽说为御酒,可先前发生过命案的,他真要历自家酒铺里售任家的酒,会不会出事儿? 没想张瞭望上前一步,将自已送出的酒当即打开,说道:“不如刘家主先品尝品尝,若是觉得不错,从今日起便可给刘家酒铺供酒,你看如何?” 刘家旺闻到酒香就知这酒不错了,好美酒的馋虫也出来了,于是叫来管家送上下酒菜,两人便坐于桌前喝了起来。 醉红尘可不简单,那是齐哥儿无意中酿出,且父子二人醉了两日的心得。 张瞭望是有分寸的,两人连着喝了三杯,酒杯便被张瞭望给按下了,“刘家主莫急,且等一等。” 刘家旺还不明白是个什么事,就这么疑惑的等了会儿,慢慢地酒劲上了头,刘家旺明白了,这醉红尘的酒香能让人忘记这是酒,所以喝得急,转眼三杯下去,酒劲没上来,若是再喝,定要醉死过去。 两人已经有了些醉意,张瞭望便笑着开了口:“刘兄,清县茶场之事……” “好酒,当真是好酒啊。” 刘家旺已经开始乱搭话了。 张瞭望见时机已到,这就将文书拿了出来,“刘兄,如何?若成,今个儿就签下文书,明日清晨便有人送酒上门,你这可是南郡头一位酒商,以后他们要拿酒,可得从你手中才有。” 刘家旺虽然有些醉了,但到底是个做了多年家主的人,心里门儿清,也不再错开话题,一脸认真的点了头。 文书签下,张瞭望松了口气的同时看向刘家旺,说道:“护国夫人说了,不会让你们这样最先投靠的商人吃亏的,且等着,你们刘家就等着发财吧。” 张瞭望拍了拍刘家旺的肩膀,扶着桌子起了身,“张兄接着喝,我便先回了。” 张瞭望是身边下人扶回去的。 刘家旺被这醉红尘勾起了馋虫,便也不再犹豫,将这一坛子酒喝了个精光,于是醉了两日。 这两日里,刘家旺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从他的小时候到老年,就像经历了自已的一生。 小时候的刘家旺并不是嫡长子,所以他从来不是家主之位的人选,上头两个哥哥,个个都比他厉害。 大哥学文,二哥学武,大哥当家学文可谋划,二哥学武可出走四方行商。 那个时候的刘家商队去地最远的是海的另一岸挨着数个国家,走出了刘家的商路,刘家的家业也就是这样一步步的发达起来的。 于是随着刘家旺长大,他成了家里的二祖世,不必学文亦不用学武,只要不败家,混吃等死也不会有人管。 再加上他爹重点培养大哥,他娘又特别心疼二哥学武行商辛苦,反观他一个混吃等死的,爹不亲娘不爱。 可是造化弄人,他二哥死在了行商路上,他兄长却被海匪撕票,最后剩下他一个二世祖,爹娘见了无不叹息,即使过继族中兄弟,也不认为他有当家作主的本事。 然而随着匪寇猖獗,沿海一带行商死了不少商人,刘家接边过继的兄弟才当上家主也死在了生意上,于是只剩下了刘家旺。 这一下刘家旺身为刘家主脉男丁,被重点保护起来,终成了家主。 然而长辈相护只是一时,做了刘家家主的路还需他自已走,不情不愿娶联姻妻子,生下的儿女,中年时的畏怯与犹豫,这一切似乎在这醉红尘中得以改变。 爹娘至亲,兄友弟恭,家主之位,如娇美妾,刘家兴旺,直到他的晚年,所有一切的美好被一场政局夺去,再回首,物是人非。 待刘家旺清醒之时,已是两日后了,府里的管家急得团团转,请了不少大夫,喝下不少汤药,皆是不能醒。 好在那管家是个聪明的,跑去问了江北商会的张瞭望,那张瞭望劝他不必着急,还问他刘家主平素可有什么病痛,劝管家找个大夫一并下药诊治,两日后必见成效。 一向咳个不停的刘家旺,自打这一次饮酒醒来后,病情转好,人也似乎更加精神,再一回想梦中场景,方觉醉红尘之深意,震惊无比,只叹此酒必能名扬海内外。 于是刘家酒铺零售任家酒的消息传开了。 一坛醉红尘很快送到地方乡绅的酒宴上。 喝过醉红尘的乡绅无不嘴馋,纷纷来刘家酒坊订酒,才知那醉红尘的单子已经排到了两年后,一酒难求,更是涨了任家酒的名声。 任家酒坊亦如平常,不对外售酒,只做酒坊,香飘四坊街邻,却难以购买。 然而任家大房的生意却并没有受半点影响,反而销量供不应求,甚至有任家几款美名在外的酒在暗市流通,可当钱帛使用。 大嫂沈秋梅笑得合不拢嘴来,她不知道三弟媳的主意这般多,做生意还可以以这种方式造势,三弟媳当真是任家的福星,沈秋梅心服口服。 护国府上的家宴,沈秋梅将醉红尘端了上来,看着酒,沈秋梅便感叹道:“要是公婆在,也能尝一尝这酒味儿,任家的酒经就该发扬光大。” 一家人都怀念起公婆来。 张瞭望似是看明白他的想法,连忙解释道:“刘家主莫误会,我今日前来是与刘家主合作做生意的,我知刘家主在清县有一处茶场,却因胡商休市导致茶叶滞销,去年的陈茶都未能售出。” “所以我便想着,刘家主可愿意与我江北商会合作,我负责将刘家主去年陈茶售出,之后刘家主茶场出来的茶叶,由我张家工人摘叶制茶销货,种植这场还是由刘家主安排,如何?” 这是好事呢,刘家旺祖上的茶叶地正愁无销路,被胡商休市影响,他这次去巡视,还想着要往中原销货,没想到瞌睡时有人送枕头,这不销路就来了。 江北商会本就是沿海一带有销路,对方自已采茶制茶,他只要负责种植即可,这生意自是划得来,只是真要答应了他这个事,会不会有隐患? 刘家旺沉吟着,没有立即答应下来。 张瞭望笑了笑,接着说道:“若是刘家主愿意的话,我现在也给刘家主承诺一桩生意,以后任家酒坊的酒,刘家酒铺亦可销售,只要注明是任家酒坊酿造即可,货需得从我江北商会拿。” 刘家旺疑惑的看向他,任家酒经虽说为御酒,可先前发生过命案的,他真要历自家酒铺里售任家的酒,会不会出事儿? 没想张瞭望上前一步,将自已送出的酒当即打开,说道:“不如刘家主先品尝品尝,若是觉得不错,从今日起便可给刘家酒铺供酒,你看如何?” 刘家旺闻到酒香就知这酒不错了,好美酒的馋虫也出来了,于是叫来管家送上下酒菜,两人便坐于桌前喝了起来。 醉红尘可不简单,那是齐哥儿无意中酿出,且父子二人醉了两日的心得。 张瞭望是有分寸的,两人连着喝了三杯,酒杯便被张瞭望给按下了,“刘家主莫急,且等一等。” 刘家旺还不明白是个什么事,就这么疑惑的等了会儿,慢慢地酒劲上了头,刘家旺明白了,这醉红尘的酒香能让人忘记这是酒,所以喝得急,转眼三杯下去,酒劲没上来,若是再喝,定要醉死过去。 两人已经有了些醉意,张瞭望便笑着开了口:“刘兄,清县茶场之事……” “好酒,当真是好酒啊。” 刘家旺已经开始乱搭话了。 张瞭望见时机已到,这就将文书拿了出来,“刘兄,如何?若成,今个儿就签下文书,明日清晨便有人送酒上门,你这可是南郡头一位酒商,以后他们要拿酒,可得从你手中才有。” 刘家旺虽然有些醉了,但到底是个做了多年家主的人,心里门儿清,也不再错开话题,一脸认真的点了头。 文书签下,张瞭望松了口气的同时看向刘家旺,说道:“护国夫人说了,不会让你们这样最先投靠的商人吃亏的,且等着,你们刘家就等着发财吧。” 张瞭望拍了拍刘家旺的肩膀,扶着桌子起了身,“张兄接着喝,我便先回了。” 张瞭望是身边下人扶回去的。 刘家旺被这醉红尘勾起了馋虫,便也不再犹豫,将这一坛子酒喝了个精光,于是醉了两日。 这两日里,刘家旺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从他的小时候到老年,就像经历了自已的一生。 小时候的刘家旺并不是嫡长子,所以他从来不是家主之位的人选,上头两个哥哥,个个都比他厉害。 大哥学文,二哥学武,大哥当家学文可谋划,二哥学武可出走四方行商。 那个时候的刘家商队去地最远的是海的另一岸挨着数个国家,走出了刘家的商路,刘家的家业也就是这样一步步的发达起来的。 于是随着刘家旺长大,他成了家里的二祖世,不必学文亦不用学武,只要不败家,混吃等死也不会有人管。 再加上他爹重点培养大哥,他娘又特别心疼二哥学武行商辛苦,反观他一个混吃等死的,爹不亲娘不爱。 可是造化弄人,他二哥死在了行商路上,他兄长却被海匪撕票,最后剩下他一个二世祖,爹娘见了无不叹息,即使过继族中兄弟,也不认为他有当家作主的本事。 然而随着匪寇猖獗,沿海一带行商死了不少商人,刘家接边过继的兄弟才当上家主也死在了生意上,于是只剩下了刘家旺。 这一下刘家旺身为刘家主脉男丁,被重点保护起来,终成了家主。 然而长辈相护只是一时,做了刘家家主的路还需他自已走,不情不愿娶联姻妻子,生下的儿女,中年时的畏怯与犹豫,这一切似乎在这醉红尘中得以改变。 爹娘至亲,兄友弟恭,家主之位,如娇美妾,刘家兴旺,直到他的晚年,所有一切的美好被一场政局夺去,再回首,物是人非。 待刘家旺清醒之时,已是两日后了,府里的管家急得团团转,请了不少大夫,喝下不少汤药,皆是不能醒。 好在那管家是个聪明的,跑去问了江北商会的张瞭望,那张瞭望劝他不必着急,还问他刘家主平素可有什么病痛,劝管家找个大夫一并下药诊治,两日后必见成效。 一向咳个不停的刘家旺,自打这一次饮酒醒来后,病情转好,人也似乎更加精神,再一回想梦中场景,方觉醉红尘之深意,震惊无比,只叹此酒必能名扬海内外。 于是刘家酒铺零售任家酒的消息传开了。 一坛醉红尘很快送到地方乡绅的酒宴上。 喝过醉红尘的乡绅无不嘴馋,纷纷来刘家酒坊订酒,才知那醉红尘的单子已经排到了两年后,一酒难求,更是涨了任家酒的名声。 任家酒坊亦如平常,不对外售酒,只做酒坊,香飘四坊街邻,却难以购买。 然而任家大房的生意却并没有受半点影响,反而销量供不应求,甚至有任家几款美名在外的酒在暗市流通,可当钱帛使用。 大嫂沈秋梅笑得合不拢嘴来,她不知道三弟媳的主意这般多,做生意还可以以这种方式造势,三弟媳当真是任家的福星,沈秋梅心服口服。 护国府上的家宴,沈秋梅将醉红尘端了上来,看着酒,沈秋梅便感叹道:“要是公婆在,也能尝一尝这酒味儿,任家的酒经就该发扬光大。” 一家人都怀念起公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