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院:泰拳精通,我镇压全院》 第119章 傻柱去找何大清 傍晚。 秦淮茹步履匆匆地穿过垂花门,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苍白的脸颊上。 她站在李卫东家门前,手指悬在半空犹豫了片刻,终于轻轻叩响了那扇漆皮斑驳的木门。 “谁啊?”屋内传来李卫东清朗的声音。 “卫东兄弟,是我。” 秦淮茹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 门“吱呀”一声开了,李卫东手里还拿着半块馒头,看见秦淮茹时明显愣了一下。 屋内飘出炖肉的香气,王思欣正挺着肚子往桌上端菜。 “秦姐?这么晚了有事?”李卫东的目光扫过秦淮茹红肿的眼睛。 秦淮茹的嘴唇哆嗦着:“东旭……东旭他发高烧吐血了,我想借你家自行车送他去医院。”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变成了气音,“求你了……” 李卫东皱了皱眉,余光瞥见王思欣投来的担忧目光。 他沉吟片刻,开口道:“秦姐,不是我不帮忙,我这车刚上了新漆,还没干透。 要不你去问问闫老师?他家也有自行车。” 秦淮茹猛地抬头,眼中的失望与愤怒一闪而过,漆没干?我明明看见你下午还骑着去买菜…… 【来自秦淮茹的负面情绪+200】 李卫东面不改色:“那是另一辆。 秦姐,人命关天,你还是赶紧去找闫老师吧。” 说着就要关门。 门关上的瞬间,秦淮茹站在漆黑的廊檐下,眼泪终于决堤而出。 抹了把脸,她跌跌撞撞地往前院跑去。 闫阜贵家亮着灯。 秦淮茹刚要敲门,突然听见屋里传来三大妈的声音:“老闫,李卫东家今天又炖肉了,香得整条胡同都能闻见……” “嘘,小点声。” 闫阜贵推了推眼镜,“人家有本事,咱们管不着。” 秦淮茹咬了咬嘴唇,抬手敲门:“闫老师,您在吗?” 门开得很快,闫阜贵眼镜后的眼睛闪过一丝诧异:“哟,淮茹啊?这么晚了……” “闫老师,”秦淮茹急得声音都变了调,“东旭病得厉害,想借您家自行车送医院。 求您行行好……” 闫阜贵的目光在秦淮茹满是泪痕的脸上停留片刻,突然转身往屋里走:“进来吧,车锁钥匙在桌子上。” 秦淮茹刚要道谢,却见闫阜贵从抽屉里取出个小本子,翻开一页空白处:“按规矩,借车得登记。 押金五毛,使用费一毛。” “什么?”秦淮茹瞪大眼睛,“闫老师,这……” “公事公办嘛。” 闫阜贵搓了搓手指,“上回许大茂借车轧了钉子,修车花了我三块五呢。” 秦淮茹的手伸进衣兜,摸到仅有的两毛钱。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闫老师,我只有两毛……” 闫阜贵叹了口气:“算了,看在邻居份上……” 他忽然眼睛一亮,“要不这样,下个月你家棒梗学费晚交一会,先给我钱?” 【来自秦淮茹的负面情绪+300】 秦淮茹的指甲掐进掌心:“行,您把车借我吧。” 闫阜贵这才满意地取出钥匙,却又补了句:“车胎气不太足,你推着走还行,骑的话……” 秦淮茹一把抓过钥匙就往外冲,身后三大妈:“老闫,你这算盘打得真好。” 院子里,傻柱正蹲在贾家门口抽烟,看见秦淮茹推着自行车过来,连忙掐灭烟头:“借到了?” “嗯。” 秦淮茹的声音发颤,“帮我扶东旭出来。” 贾东旭被两人架出来时已经意识模糊,嘴角还挂着血丝。 秦淮茹用棉被把他裹好,固定在自行车后座上。 傻柱主动推起车:“我来吧,你扶着点。” 夜色中,三人匆匆向医院赶去。 “到了!” 急诊室的白炽灯刺得人眼睛发疼。 护士量完体温,皱眉道:“39度8,得赶紧退烧。 先去交二十块钱押金。” 秦淮茹的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二、二十块?能不能先……” “医院有规定。” 护士不耐烦地敲着桌子,“没钱去借钱,病人可等不起。” 秦淮茹转向傻柱,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柱子,你……你那儿还有钱吗?” 傻柱摸了摸空荡荡的衣兜,想起前天刚给贾张氏付的医药费。 但看着秦淮茹梨花带雨的样子,他一咬牙:“我去想办法!” 他在医院走廊里转了三圈,最后把腕上的手表摘下来,冲进值班室:“大夫,我这表是上海牌的,值三十多块。 先押这儿行不?” 老大夫推了推眼镜:“小伙子,我们这不兴这个……” “求您了!”傻柱的声音都变了调,“那是条人命啊!” 老大夫叹了口气,拉开抽屉取出个信封:“我先垫上吧,回头记得还我。” 治疗持续到凌晨。 当贾东旭的烧终于退下来时,秦淮茹瘫坐在长椅上,这才发现傻柱的棉袄都被汗浸透了。 “柱子,今天多亏了你……”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 傻柱摆摆手,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李卫东为什么不肯借车?” 秦淮茹的眼神一暗:“他说……车漆没干。” “放屁!”傻柱一拳砸在墙上,“我今儿还看见他骑车去买菜呢!” 【来自傻柱的负面情绪+400】 一周后,贾东旭出院了,但贾家也彻底空了。 秦淮茹翻遍所有抽屉,只找到半斤粮票和几个硬币。 棒梗饿得直哭,小当和槐花眼巴巴地望着灶台。 “淮茹啊……”贾张氏躺在床上哼哼,“我的药……” 秦淮茹深吸一口气,对正在帮忙熬粥的傻柱说:“柱子,你爹……还在保定吧?” 傻柱的手一抖,勺子“咣当”掉进锅里:“提他干嘛?” “你看……”秦淮茹绞着衣角,“现在这情况,你能不能去找他……” “不可能!”傻柱猛地站起来,“当年他为了那个寡妇抛下我们兄妹,我这辈子都不会认他!” 秦淮茹的眼泪“啪嗒”掉在地上:“可……可咱们实在没办法了呀……” 她抓住傻柱的袖子,“就当是为了我……为了孩子们……” 傻柱的拳头攥了又松,松了又攥。 “……行吧。” 他终于哑着嗓子说,“我去试试。 但你别抱太大希望。” 秦淮茹离开后,傻柱吃起了晚饭。 他蹲在自家门槛上,手里捏着半块硬得像石头的窝头,机械地咀嚼着。 这时,一阵诱人的肉香突然飘来,傻柱的鼻子不自觉地抽动了几下。 他循着香味望去,看到李卫东家的烟囱正冒着浓烟,窗户里透出温暖的灯光。 那香味越来越浓,是红烧肉的味道,还带着八角、桂皮的香气,傻柱的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这李卫东,又吃肉了……” 傻柱心里酸溜溜地想,“一个普通采购员,哪来这么多钱天天吃肉?” 他想起前几天看到李卫东拎着一条五花肉回来,那肉的肥瘦相间,油光发亮,一看就是上等货。 傻柱越想越不是滋味,他一个月工资二十七块五,除去接济给秦姐的钱,剩下的连顿像样的饭都吃不上。 “肯定有猫腻!”傻柱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说不定是投机倒把来的黑钱。” 他想起李卫东最近新买的自行车和收音机,还有那台全院唯一的电视机,心里像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又痛又痒。 一阵风吹来,李卫东家的肉香更浓了,傻柱的肚子发出更大的抗议声。 他狠狠咬了一口窝头,粗糙的玉米面刮得嗓子生疼。 “不行,我得想个办法……” 傻柱的眼睛眯了起来,“等从保城回来,非得查查这小子的底细不可!” 第二天一早,傻柱就来到了轧钢厂后勤处。 后勤主任老马正在喝茶看报,见傻柱进来,抬了抬眼皮:“哟,何师傅,这么早有事?” 傻柱搓了搓手,脸上堆出笑容:“马主任,我想请两天假,去趟保城。” 老马放下报纸,推了推眼镜:“保城?这么远,什么事啊?” “我……我父亲在那边,有点家事要处理。” 傻柱的声音低了下去。 老马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何大清啊……行吧,我给你开介绍信。 不过食堂那边你得安排好,别耽误工友们吃饭。” “谢谢马主任!”傻柱连连点头,“我都安排好了,刘岚会替我顶班。” 拿着介绍信走出办公室,傻柱长舒一口气。 回到家,傻柱遇到何雨水,说了要去保城的事情。 “介绍信给我。” 她直接伸手,“你不配见爸。” 傻柱一愣:“雨水?你怎么……” “别叫我雨水!” 何雨水扭头就走。 下午,二人登上了火车。 何雨水始终抱着双臂坐在窗边,连个眼神都不给傻柱。 傍晚抵达保城后,她抢先一步找到白寡妇家。 当傻柱踹开白寡妇家门时。 白寡妇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啕大哭:“来人啊!有人私闯民宅啊!” 何雨水趁机也跑了进去,在楼下大喊:“爸爸!我是雨水啊!” 楼上的门开了,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走了出来,正是何大清。 他比傻柱记忆中老了许多,背也有些驼了,但那双眼睛还是那么锐利。 “柱子?雨水?”何大清的声音有些发抖,“你们怎么来了?” “爸!”何雨水仰起泪脸,“我马上就结婚了,才来找你的……” 何大清的表情复杂起来,他轻轻推开女儿:“雨水,你们不该来的。” “爸!”傻柱上前一步,“我们只是想借点钱渡过难关……” “钱?”白寡妇一骨碌爬起来,“我就知道!你们就是来要钱的!” 何大清叹了口气:“柱子,我现在手头也不宽裕……” “你撒谎!”傻柱指着屋里的红木家具和电视机,“这些不都是钱买的吗?” 白寡妇的儿子王大强这时从外面回来,看到这一幕立刻冲上来:“干什么呢?谁让你们进来的?” “大强!”白寡妇像看到救星似的,“他们闯进来要钱,还推我!” 王大强是个二十多岁的壮小伙,他一把揪住傻柱的衣领:“滚出去!” 傻柱也不示弱,反手抓住对方的手腕:“松手!我们来找我爸关你什么事?” 两人扭打在一起,撞翻了茶几,玻璃杯碎了一地。 何雨水吓得尖叫起来:“哥!别打了!” 何大清终于发怒了:“都住手!柱子,带你妹妹走!” 傻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爸?你赶我们走?” “我现在有自己的生活。” 何大清避开儿子的目光,“你们……你们回去吧。” 何雨水哭得更厉害了:“爸,你不要我们了吗?” 王大强趁机推搡着傻柱:“听见没有?快滚!” 傻柱的拳头攥得咯咯响,但看着父亲冷漠的脸,最终还是松开了。 “雨水,我们走。” 走出白寡妇家的大门,夜风冷得刺骨。 当晚,白寡妇越想越不放心,她怕何大清心软,偷偷去找了何大清:“老何,你那儿子一看就不是善茬,今天敢闯进来,明天就敢抢东西!” 何大清抽着烟,眉头紧锁:“柱子不是那种人……” “哼!”白寡妇冷笑,“他今天打大强那架势你又不是没看见!我已经报警了,告他故意伤害!” “什么?”何大清猛地站起来,“你疯了?那是我的儿子!” “是你的儿子又怎样?”白寡妇尖声道,“他打了我儿子是事实!” 第二天一早,警察就找到了傻柱兄妹住的招待所。 “何雨柱是吧?有人告你故意伤害,请跟我们走一趟。” 傻柱懵了:“什么故意伤害?” “昨晚在白秀兰家,你打了她儿子王大强。” 警察面无表情地说。 何雨水急得直跺脚:“明明是他先动手的!” 在派出所,无论傻柱怎么解释,警察都不相信他的话。 王大强出示了医院的验伤报告,虽然只是轻微擦伤,但确实存在。 “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条例》,你这种行为已经构成违法。” 警察严肃地说,“考虑到你认错态度良好,可以从轻处理。” 何大清得知后急忙赶来派出所,他私下找到白寡妇:“秀兰,让大强写个谅解书吧,柱子要是留下案底,这辈子就毁了!” 白寡妇撇撇嘴:“凭什么?” “算我求你了。” 何大清的声音哽咽了,“他毕竟是我的骨肉啊……” 最终,在何大清的苦苦哀求下,白寡妇勉强同意让儿子写了谅解书。 第120章 房子争夺战 傻柱被判处十五天劳改,免于刑事处罚。 何雨水在派出所外冷眼看着这一切:“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傻柱惊讶地抬头:“雨水?你不等我一起回去?” “等你?”何雨水冷笑一声,“之前我就说过,我们不再是兄妹了。 这次来保城,我只是为了讨回公道。” “可是……” “没有可是。” 何雨水打断他,“你为了秦淮茹打我那一巴掌,我这辈子都不会忘。 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看着妹妹决绝离去的背影,傻柱的心像被刀割一样疼。 他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 何雨水独自回到四合院时,已经是三天后的傍晚。 她刚进院门,就被眼尖的许大茂看见了:“哟,雨水回来了?你哥呢?” 何雨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许大茂,我跟何雨柱已经断绝关系了,他的事与我无关。” 但这个消息很快就在院里传开了。 最先炸锅的是前院的三大爷家。 闫阜贵正端着搪瓷缸子浇花,听到许大茂添油加醋的描述,眼镜片后的眼睛顿时瞪得溜圆:“哟呵!傻柱这小子平时横得跟什么似的,这回可栽大跟头了!” 第二天一早,李卫东在院子里刷牙时,许大茂凑了过来:“听说了吗?傻柱在保城被抓了!” 李卫东吐掉嘴里的泡沫,挑了挑眉:“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许大茂眉飞色舞地说,“听说是打人被抓,判了十五天劳改!” 李卫东忍不住笑出声:“这下有好戏看了。” 贾东旭从屋里出来倒痰盂,听到他们的对话,脸色立刻变了:“你们说什么?傻柱被抓了?” “可不是嘛!”许大茂幸灾乐祸地说,“这下没人接济你们家喽!” 贾东旭的拳头攥紧了,但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回了屋。 屋里,秦淮茹正在给棒梗缝补衣服,见他脸色不对,轻声问道:“怎么了?” “傻柱出事了,半个月都没法回来了。” 贾东旭阴沉着脸,“咱们这个月的粮票……” 秦淮茹的手一抖,针扎到了手指,渗出一滴血珠。 她默默把手指含在嘴里,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 …… 第二天下班,秦淮茹拖着疲惫的身子刚走到中院,脚步突然顿住了。 易中海家的房门上赫然挂着一把崭新的铁锁。 门前的台阶上还散落着几件杂物,像是被人匆忙扔出来的。 “这是......”秦淮茹的心猛地一沉,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布包。 她环顾四周,发现院里静悄悄的,只有后院传来许家小妹许凤玲哼着小曲的声音。 她快步走到门前,伸手摸了摸那把铁锁,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 透过门缝往里看,屋里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角落里堆着几个包袱。 问过何雨水才知道,里面是闫阜贵搬来的。 “阎埠贵!”秦淮茹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个名字,胸口剧烈起伏着。 她想起易中海生前对贾家的照顾,想起贾东旭管他叫“师父”的那些年,想起棒梗每次见到易中海时甜甜地喊“易爷爷”的样子。 “这房子本该是我们贾家的!” 秦淮茹满脑子都是阎家趁人之危的卑鄙行径。 秦淮茹三步并作两步冲进自家屋子,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旧工具箱。 翻找间,她的手指被生锈的钳子划破了一道口子,但她浑然不觉疼痛。 最后,她摸出了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锤。 “妈?您干嘛呢?”棒梗从里屋探出头,嘴里还叼着半块窝头。 秦淮茹没回答,攥着铁锤就往外走。 棒梗见状赶紧跟出来,看见母亲站在易中海家门口举起了铁锤,吓得窝头都掉在了地上。 “妈!别——” “咣当!”一声巨响,铁锁应声而落,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秦淮茹的虎口被震得发麻,但她顾不上这些,一把推开门就冲了进去。 屋里的霉味扑面而来,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那是一大妈被害时留下的痕迹。 秦淮茹强忍着不适,开始把闫家的包袱往外拖。 她的动作又快又狠,仿佛要把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在这些物件上。 “这件破棉袄,也配放在这里?”她抓起一件打着补丁的棉袄,狠狠地扔到院子里。 接着是几个搪瓷盆、一摞旧书、还有用报纸包着的碗碟。 每扔一件,她的心里就痛快一分。 棒梗站在门口,目瞪口呆地看着母亲发疯似的举动。 他想帮忙又不敢,最后只能蹲下来捡那些被扔出来的碗碟:“妈,这些摔坏了要赔钱的......” “赔什么赔!”秦淮茹厉声喝道,“这是咱们家的房子!阎家凭什么把东西放进来?” 她越说越激动,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重。 一个包袱没系紧,被她一拽,里面的东西哗啦啦撒了一地——几件小孩的衣服、半袋玉米面、还有一本红皮日记本。 棒梗眼疾手快地捡起日记本,好奇地翻开第一页:“‘1965年3月,今日支出:酱油一毛五,火柴......’妈,这是阎老师的账本!” “扔了!”秦淮茹头也不回地说,正费力地拖着一个大木箱。 箱子里装着闫家的冬衣,沉得要命。 她咬紧牙关,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终于把箱子推到了门外。 就在这时,前院传来一阵脚步声和说笑声。 是下班的人陆续回来了。 秦淮茹的动作顿了一下,但很快又继续起来。 她知道自己必须赶在阎家人回来前把东西都清出去。 “秦姐,这是闹哪出啊?”许大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戏谑。 秦淮茹转过身,看见许大茂拎着公文包站在月亮门下,脸上挂着看热闹的表情。 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喘着气说:“阎埠贵趁人之危,把易中海的房子占了。 我这是物归原主!” 许大茂挑了挑眉,目光扫过院子里散落的物品:“哟,这可有意思了。 凤玲!过来!” 许家小妹怯生生地从后院跑过来:“哥,什么事?” “这怎么回事?”许大茂指着地上的东西问道。 许凤玲绞着衣角,小声说:“下午阎老师带着三大妈来收拾屋子,把东西都搬进去了。 刚才秦姐回来看到锁了门,就......就砸了锁把东西都扔出来了。” 许大茂眼珠一转,突然笑出了声:“有意思,真有意思!易中海一死,这房子倒成了香饽饽了。” 他凑近秦淮茹,压低声音道,“秦姐,要我说,这房子确实该归你们贾家。 易中海活着的时候,对你们多好啊。” 秦淮茹听出他话里有话,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许大茂,你少在这煽风点火。” “我这是帮理不帮亲啊!” 许大茂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全院谁不知道易中海把贾东旭当亲儿子看?要论继承,这房子就该归你们贾家。” 正说着,前院传来闫阜贵标志性的咳嗽声。 许大茂立刻退到一旁,脸上露出看好戏的表情:“得,正主来了。” 闫阜贵一进中院就愣住了。 他的老花镜滑到鼻尖,瞪大眼睛看着满院的狼藉:“这、这是......” “阎老师,”秦淮茹挺直腰板,声音因为刚才的劳累还有些发抖,“您这是什么意思?凭什么锁我们家的房子?” 闫阜贵扶了扶眼镜,脸色渐渐沉了下来:“秦淮茹同志,请注意你的言辞。 这怎么就成了你们家的房子?易中海夫妇无儿无女,这房子理应归公。” “放屁!”秦淮茹气得浑身发抖,“易大爷生前......” “生前什么?”闫阜贵打断她,“他有立遗嘱把房子给你们贾家吗?有书面证明吗?” 秦淮茹一时语塞。 易中海确实没有留下任何书面凭证,但她清楚地记得,就在易中海被枪毙前一周,他曾摸着棒梗的头说:“等爷爷走了,这房子就留给你娶媳妇用。” 想到这里,她的眼眶红了:“易大爷亲口说过......” “空口无凭!”闫阜贵厉声道,“现在讲究法律程序。 这房子是公家的,我已经向街道办申请租用了。 你擅自破坏公物,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他弯腰捡起被砸坏的锁头,在秦淮茹面前晃了晃:“看看,这可是新买的锁,一块二毛钱!还有这些碗碟......” 他指着地上摔碎的瓷片,“一套景德镇的,值五块钱!” 秦淮茹的脸色越来越白。 五块钱,那可是她小半个月的工资。 但输人不输阵,她硬着头皮说:“你、你私自占用公房还有理了?我要去街道办告你!” “去啊!”闫阜贵冷笑,“我正愁没人给我作证呢。 街道王主任批的条子就在我兜里,要不要看看?” 两人的争吵声越来越大,引得院里的人纷纷围了过来。 刘海中挺着啤酒肚从后院踱过来,手里还端着茶缸:“吵什么呢?大老远就听见了。” “二大爷,您来得正好。” 闫阜贵像看到救星似的迎上去,“秦淮茹擅自砸锁破坏公物,您给评评理。” 刘海中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视:“这事啊......” 他故意拖长声调,“要我说,这房子既然是公家的,就该由院里统一分配。” 许大茂插嘴道:“二大爷说得对!不如这样,房子归大家,谁想住就交房费。” “这个提议好!”刘海中眼睛一亮,“公平合理。 老阎,你看怎么样?” 闫阜贵推了推眼镜,算计的光芒在镜片后闪烁:“那租金怎么算?” “按月收,价高者得。” 刘海中拍板道,“明天开全院大会表决。” 秦淮茹急了:“二大爷,这房子......” “秦淮茹同志!”刘海中板起脸,“要服从集体决定。 今天的事就算了,下不为例。” 说完,他背着手踱开了,留下秦淮茹站在原地,手里的铁锤“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夜幕降临,四合院渐渐安静下来。 秦淮茹坐在自家门槛上,呆呆地望着易中海家的方向。 屋里,贾东旭正在训斥棒梗:“谁让你去捡阎家的东西的?没出息!” “我、我就是看那些碗还能用......”棒梗委屈地说。 “用个屁!”贾东旭一巴掌拍在桌上,“以后见了阎家的人,给我躲远点!听见没有?” “听见了......”棒梗缩了缩脖子,溜到母亲身边坐下。 秦淮茹机械地摸了摸儿子的头,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 她想起易中海生前对贾家的种种照顾,想起一大妈偷偷塞给她粮票时的温暖笑容,眼泪无声地滑落。 “妈,您别哭......”棒梗笨拙地用袖子给母亲擦泪,“等我长大了,一定给您买大房子!” 秦淮茹一把搂住儿子,泣不成声。 傍晚,全院大会在中院召开。 刘海中坐在八仙桌后,面前摆着个笔记本。 闫阜贵坐在他旁边,不停地拨弄着算盘。 各家各户都派了代表来,把中院挤得满满当当。 “安静!安静!”刘海中敲了敲茶缸,“今天讨论易中海房子的分配问题。 经过街道办批准,决定采取租赁形式,价高者得。 现在开始竞价。” “我出两块!”许大茂第一个举手,脸上带着促狭的笑。 闫阜贵立刻加价:“两块五!” “三块!”许大茂挑衅地看着阎埠贵。 闫阜贵的算盘珠子拨得啪啪响,最后一咬牙:“三块五!” 现场安静下来。 三块五一个月,相当于一个普通工人十分之一的工资了。 许大茂耸耸肩,表示退出。 刘海中环视一周:“还有人加价吗?” 秦淮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她兜里连一块钱都凑不出来,哪来的三块五? “好,那就闫阜贵同志以每月三块五的价格租用。” 刘海中拍板道,“签协议吧。” 闫阜贵喜滋滋地走上前,在协议书上签下名字,然后掏出三块五毛钱交给刘海中:“这是一个月的租金。” 刘海中把钱揣进兜里:“老阎,好好收拾收拾,这房子空了好几天了。” “那是自然。” 闫阜贵搓着手,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第121章 房子归属 秦淮茹站在人群外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看着闫阜贵一家兴高采烈地往易中海家搬东西,看着三大妈杨瑞华拿着扫把在门口耀武扬威地扫地,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喘不过气来。 “秦姐......”傻柱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欲言又止。 秦淮茹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然后转身回了屋。 屋里,贾东旭正躺在床上生闷气,见她进来,劈头就问:“怎么样?房子归谁了?” “阎埠贵租下了。” 秦淮茹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三块五一个月。” “什么?”贾东旭猛地坐起来,“三块五?他阎埠贵哪来这么多钱?” “人家是老师,有外快。” 秦淮茹苦涩地说,“不像我们......” 贾东旭的脸色阴沉得可怕:“易中海这个老东西,活着的时候说得好听,死了连个房子都留不住!” “东旭!”秦淮茹震惊地看着丈夫,“你怎么能这么说?易大爷对咱们......” “对咱们什么?”贾东旭冷笑,“给点小恩小惠就把你收买了?真要是对咱们好,就该立遗嘱把房子留给咱们!” 秦淮茹无言以对。 她默默地走到灶台前,开始准备晚饭。 锅里只有半把挂面和几片菜叶,她机械地搅动着,眼泪一滴滴掉进锅里。 棒梗蹲在门口,看着阎家人进进出出,小脸上写满了不解和愤怒。 他突然站起来,冲进屋里:“爸,妈,我去把阎家的东西再扔出来!” “回来!”贾东旭厉声喝道,“还嫌不够丢人?” 棒梗不服气地跺脚:“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贾东旭一把拽过儿子,“记住,从今天起,咱们跟阎家势不两立!” 夜深人静时,秦淮茹躺在炕上辗转反侧。 透过窗户,她能看到易中海家还亮着灯,隐约传来阎家人欢快的说笑声。 这声音像刀子一样扎在她心上。 她想起最后一次见到易中海的情景。 那天他穿着囚服,佝偻着背,却还惦记着嘱咐她:“淮茹啊,照顾好东旭和孩子们......” “易大爷......”秦淮茹把脸埋进被子里,无声地哭泣。 她觉得自己辜负了老人的嘱托,没能守住他留下的最后一点东西。 第二天一早,棒梗偷偷溜到易中海家窗前,冲着里面吐了口唾沫。 正巧被出门倒水的闫解娣看见,两人立刻吵了起来。 “没教养的东西!”闫解娣尖声骂道。 “你才是小偷!偷别人家的房子!”棒梗不甘示弱。 争吵声引来了三大妈杨瑞华,她拎着扫把就冲了出来:“小兔崽子,找打是不是?” 棒梗吓得转身就跑,却被门槛绊了一跤,膝盖磕出了血。 他咬着牙没哭,一瘸一拐地回了家。 秦淮茹看见儿子膝盖上的伤,心疼得直掉眼泪:“怎么弄的?” “阎家人打的!”棒梗委屈地说。 贾东旭闻言,抄起擀面杖就要去找阎家算账,被秦淮茹死死拉住:“东旭,别闹了!咱们惹不起......” “怂货!”贾东旭一把甩开妻子,“我贾东旭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他冲出门去,站在中院破口大骂:“阎埠贵!你给我出来!你们家凭什么打我儿子?” 闫阜贵推门而出,脸上带着轻蔑的笑:“贾东旭同志,请注意影响。 你儿子在我家门口吐痰,还有理了?” “放你娘的屁!”贾东旭挥舞着擀面杖,“我儿子从来不说谎!” 两人的争吵很快引来了全院围观。 刘海中挺着肚子走过来:“又怎么了?大清早的吵吵什么?” “他一大爷,您评评理。” 闫阜贵先发制人,“贾家孩子在我家门口吐痰,还骂人,我老伴儿就说了一句,他们倒打一耙说我们打人。” “你胡说!”贾东旭气得浑身发抖,“棒梗膝盖都磕破了!” 刘海中看了看棒梗的伤,不以为然道:“小孩子磕磕碰碰很正常嘛。 老贾,你也别太较真。” “我较真?”贾东旭的眼睛红了,“易中海的房子被他们占了,现在又欺负我儿子,你们还说我较真?” 刘海中的脸色沉了下来:“贾东旭!注意你的态度!房子是公家的,分配方案是全院通过的。 你再闹,我就上报街道办!” 贾东旭的拳头攥了又松,最后狠狠地“呸”了一声,转身回了屋。 一进门,他就把擀面杖摔在地上,发出“咣当”一声巨响。 “怂包!都是怂包!”他对着缩在角落的棒梗吼道,“以后出门给我硬气点!听见没有?” 棒梗吓得直点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秦淮茹默默地把儿子搂进怀里,心里充满了无力感和愤怒。 她看着窗外闫家人得意的嘴脸,暗暗发誓:总有一天,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 夕阳西下,四合院里飘着各家各户的饭菜香。 棒梗蹲在贾家门口的石阶上,肚子饿得咕咕直叫。 他眼巴巴地望着中院闫阜贵家半开的窗户,里面传来三大妈杨瑞华和面的声音,白面的香气顺着风飘过来,棒梗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小当,你饿不饿?”棒梗转头问正在玩石子的妹妹。 小当抬起头,蜡黄的小脸上沾着灰:“哥,我饿。 早上就喝了半碗稀粥,现在前胸贴后背了。” 棒梗的拳头攥紧了,想起昨天闫阜贵一家搬进易中海爷爷房子的得意模样,心里像被针扎似的疼。 “等着,哥给你弄好吃的。” 他压低声音说,眼睛却一直盯着闫家窗户。 天色渐暗,院里的人陆续回家吃饭。 棒梗看见三大妈拎着菜篮子出门了,闫阜贵还在学校没回来,只有闫解旷在屋里写作业。 他猫着腰溜到闫家窗下,心跳得像打鼓。 “解旷哥!”棒梗扒着窗台喊,“他一大爷让你去后院一趟,说有事找你。” 闫解旷头也不抬:“什么事?” “不知道,好像是要借你家的自行车。” 棒梗随口编道。 闫解旷这才放下笔,嘟囔着“真麻烦”往外走。 棒梗赶紧躲到墙角,等闫解旷走远,立刻翻窗进了闫家。 屋里飘着白面馒头的气息,棒梗的肚子又叫了起来。 他颤抖着手拉开橱柜,看见半袋白面就放在最上层。 “就借一点点……”棒梗自言自语,从兜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油纸包。 正要舀面时,他突然看见橱柜角落里有个铁皮盒子,盖子没盖严实,露出几张毛票的边角。 棒梗的呼吸急促起来,他想起昨天奶奶贾张氏念叨没钱买药的事。 犹豫再三,他还是伸手拿了两张一毛的纸币,又飞快地舀了半碗白面包好。 正要翻窗出去时,突然听见前院传来脚步声,吓得他腿一软,差点打翻面袋。 “谁?”是闫解旷的声音。 棒梗屏住呼吸蹲在窗下,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流。 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后院突然传来许大茂的叫骂声:“闫解旷!你自行车撞我腿了!” “我没碰你!”闫解旷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 棒梗抓住机会,抱着面袋翻出窗户,一溜烟跑回了家。 秦淮茹正在灶台前熬粥,见儿子慌慌张张跑进来,皱眉问道:“又去哪野了?一身汗。” “妈……”棒梗神秘兮兮地关上门,从怀里掏出油纸包和两毛钱,“你看我弄到什么了!” 秦淮茹打开油纸包,雪白的面粉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她的手指抖了一下:“这……这是哪来的?” “闫老西家的!” 棒梗得意地说,“谁让他们抢易爷爷的房子!我还拿了这个……” 他献宝似的掏出两毛钱。 秦淮茹的脸色变了又变,她下意识望向里屋。 贾东旭正躺在床上哼哼唧唧。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映在棒梗脏兮兮却充满期待的小脸上。 “妈,咱们做面条吃吧?”棒梗拽着母亲的衣角,“我都好久没吃过白面了。” 秦淮茹的喉咙滚动了一下。 “去把门闩上。” 棒梗眼睛一亮,立刻跑去关门。 秦淮茹迅速把白面倒进面盆,又舀了勺水开始和面。 她的手有些发抖,但动作却很利落。 贾东旭闻到香味,撑着身子走出来:“做什么呢这么香?” “爸!”棒梗兴奋地说,“妈要做面条!” 贾东旭看到盆里的白面,瞳孔猛地收缩:“这面哪来的?” 秦淮茹低着头继续揉面:“棒梗从闫家……拿的。” 一阵沉默。 贾东旭的喉结动了动,突然咧嘴笑了:“好!多放点葱花!” 面条下锅时,香气飘满了整个屋子。 贾张氏吸着鼻子从里屋出来:“哎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看到锅里翻滚的白面条,老太太浑浊的眼睛顿时亮了,“快快快,给我盛一碗!” 一家五口围坐在小方桌前,吸溜吸溜地吃着久违的白面条。 棒梗把面条吸得哧溜响,小当和槐花也顾不上烫,狼吞虎咽地吃着。 秦淮茹看着孩子们满足的样子,心里既酸楚又有一丝隐秘的快意。 “闫老西家的面就是香!”贾东旭抹着嘴说,“明天再去弄点!” 秦淮茹的手一抖,筷子掉在桌上:“东旭!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贾东旭瞪眼,“他们抢房子的时候想过好不好吗?” 正说着,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一家人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秦淮茹!开门!”是闫阜贵的声音。 棒梗的脸色刷地变白,面条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秦淮茹强作镇定地擦了擦嘴,示意孩子们别出声,慢慢走到门前:“谁啊?” “是我,闫阜贵!”门外的声音带着怒气,“我家丢了半斤白面和两毛钱,有人看见棒梗翻我家窗户了!” 秦淮茹的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她深吸一口气才打开门,脸上已经挂上了惊讶的表情:“阎老师,这话可不能乱说。 棒梗一直在屋里写作业呢。” 闫阜贵站在门口,老花镜后的眼睛闪着精明的光:“是吗?那让我进去看看。” 贾东旭一瘸一拐地走过来:“阎老西,你什么意思?大晚上闯我们家?” “我丢了东西,总要查清楚。” 闫阜贵寸步不让,“要是心里没鬼,就让我进去看看!” 两人的争吵声引来了邻居。 刘海忠挺着肚子走过来:“怎么回事?” “他一大爷!”闫阜贵像看到救星似的,“我家丢了白面和钱,我怀疑是棒梗偷的!” 刘海忠惊讶地看向秦淮茹:“有这事?” 秦淮茹的眼圈立刻红了:“他一大爷,我们虽然穷,但也不会做这种事啊。 棒梗今天一直在屋里,根本没出去过。” 许大茂不知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阴阳怪气地说:“哟,这可说不准。 穷疯了什么事干不出来?” “许大茂!”贾东旭怒吼,“你再放屁试试!” 眼看要打起来,刘海忠赶紧制止:“都别吵!老阎,你有证据吗?” 闫阜贵推了推眼镜:“我家解旷看见棒梗翻窗了!” 躲在秦淮茹身后的棒梗突然发抖,面条的香气此刻闻起来像催命符。 秦淮茹感觉到儿子的恐惧,悄悄捏了捏他的手,强笑道:“阎老师,孩子看错了吧?要不咱们问问其他家?” “问就问!”闫阜贵气呼呼地说,“今天非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刘海忠见状,清了清嗓子:“这样吧,开个全院大会。 老阎,你先去各家问问。 秦家媳妇,你把棒梗带来中院。” 秦淮茹的心沉到了谷底。 回到屋里,她蹲下身子平视棒梗:“听着,等会无论谁问你,都要说没拿过东西,记住了吗?” 棒梗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妈,我害怕……” “不怕,”秦淮茹擦掉儿子的眼泪,“只要你不承认,他们就没办法。” 中院里很快聚集了全院的人。 李卫东和王思欣站在人群外围,低声交谈着什么。 傻柱刚从劳改队回来,灰头土脸地挤在人群中,眼睛却一直盯着秦淮茹。 闫阜贵挨家问了一圈回来,脸色更难看了:“都没看见!肯定是棒梗!” 刘海忠敲了敲茶缸:“安静!棒梗,过来。” 棒梗哆哆嗦嗦地走到中间,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身上。 第122章 傻柱的报复! 闫阜贵蹲下身,尽量放柔声音:“棒梗,告诉阎老师,你拿没拿我家的面和钱?要是拿了就还回来,老师不怪你。” 棒梗的嘴唇抖得像筛糠,余光瞥见母亲微微摇头。 他咽了口唾沫:“我……我没拿……” “撒谎!”闫解旷跳出来,“我明明看见你翻我家窗户!” 许大茂起哄道:“搜他家!肯定藏屋里了!” 秦淮茹立刻护住儿子:“凭什么搜我们家?你们这是欺负人!” 场面一片混乱。 就在这时,闫解娣突然喊道:“哥!公安来了!” 众人回头,看见闫解旷带着两个穿制服的公安走进院子。 棒梗“哇”地一声哭出来,腿一软坐在地上。 秦淮茹的脸色瞬间惨白。 公安同志严肃地问:“谁报的案?” 闫阜贵连忙上前:“是我。 我家遭了贼,丢了些粮食和钱。” 年长些的公安点点头,走到棒梗面前蹲下:“小朋友,别怕。 告诉叔叔,你拿没拿别人家的东西?” 棒梗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在公安威严的目光下终于崩溃:“我……我拿了……是妈妈让我拿的……我们吃了面条……” 全场哗然。 秦淮茹像被雷劈中般僵在原地,耳边嗡嗡作响。 她看见闫阜贵得意的表情,看见刘海忠震惊的眼神,看见许大茂幸灾乐祸的笑容。 三大妈杨瑞华突然冲上来,一巴掌扇在秦淮茹脸上:“不要脸的贼!教孩子偷东西!” 秦淮茹被打得踉跄几步,脸上火辣辣地疼。 她扑通一声跪下:“三大妈,我错了……孩子太饿了,我一时糊涂……” 贾东旭冲过来要打杨瑞华,被公安拦住:“都别动手!这事得严肃处理!” 年长的公安皱眉道:“教唆未成年人盗窃,性质很严重啊。 孩子可以教育释放,大人得跟我们走一趟。” 秦淮茹被带上警车时,整个四合院鸦雀无声。 棒梗的哭声在夜色中格外刺耳。 贾东旭突然拽住闫阜贵:“老阎,写个谅解书!多少钱我都给!” 闫阜贵推了推眼镜,精明的目光闪了闪:“十块钱,少一分都不行。” “你!”贾东旭气得发抖,却不得不转向许大茂,“大茂,借我十块钱……” 许大茂慢悠悠地掏出钱包:“东旭啊,不是我说你,这媳妇是该好好管教了……”他抽出两张五块的票子,“记得还啊,三分利。” 最终,因为闫阜贵写了谅解书且棒梗未成年,棒梗做完笔录被放了回来。 但秦淮茹还是被判了半个月拘留。 那晚,贾家的灯亮到很晚,棒梗的抽泣声断断续续传到院子里。 …… 半个月后,灰蒙蒙的天空飘着细雨,秦淮茹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看守所大门。 她抬头望了望阴沉的天色,雨水顺着她消瘦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身上的蓝布衣裳已经洗得发白,袖口还留着几道明显的污渍。 她紧了紧单薄的衣领,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四合院走去。 转过胡同口,远远就看见四合院那斑驳的朱漆大门。 秦淮茹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了,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 这半个月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家里的三个孩子,特别是棒梗,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被街坊邻居欺负。 刚踏进院门,就听见贾张氏尖利的嗓音从前院传来:“赔钱货!还有脸回来?把我们贾家的脸都丢尽了!” 秦淮茹的身子一颤,低着头快步穿过垂花门。 雨水打在青石板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布鞋。 中院里,棒梗正蹲在屋檐下玩石子,看见母亲回来,立刻扔下石子扑了过来:“妈!” 秦淮茹一把抱住儿子,眼泪再也止不住。 她摸着棒梗明显消瘦的小脸,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哟,这不是咱们的''神偷''回来了吗?” 贾东旭倚在门框上,嘴里叼着烟卷,阴阳怪气地说,“看守所的饭好吃不?” 秦淮茹擦擦眼泪,强撑着站起来:“东旭,我......” “别叫我!” 贾东旭狠狠地把烟头摔在地上,“你知道这半个月街坊邻居都是怎么看我的吗?我贾东旭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贾张氏从屋里探出头来,三角眼里满是怨毒:“还知道回来?怎么不死在外头!”她啐了一口,转身“砰”地关上了门。 秦淮茹牵着棒梗的手,默默地走进屋里。 屋内阴冷潮湿,灶台冷冰冰的,显然很久没开火了。 小当和槐花蜷缩在炕角,看见母亲回来,怯生生地叫了声“妈”,却不敢上前。 “你们吃饭了吗?”秦淮茹轻声问道。 棒梗摇摇头:“奶奶说家里没粮了,早上就喝了点凉水。” 秦淮茹的心像被刀绞一样疼。 她翻遍所有口袋,只找出两分钱,连个窝头都买不起。 正发愁时,院门“吱呀”一声响,接着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秦姐?你回来了?”傻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掩饰不住的惊喜。 秦淮茹皱了皱眉,没有应声。 她想起就是因为傻柱不在,闫阜贵才敢那么欺负贾家,心里顿时涌上一股怨气。 傻柱见没人应答,直接推门进来,手里还拎着个布袋子:“秦姐,我听说你今天回来,特意......” “柱子,”秦淮茹冷冷地打断他,“这半个月你去哪了?” 傻柱一愣,挠了挠头:“我、我不是去保城了吗?后来出了点事......” “是啊,你打架被抓了,” 秦淮茹的声音带着讥讽,“你知道这半个月闫阜贵是怎么欺负我们家的吗?他占了易大爷的房子,还诬陷棒梗偷东西!你要是早点回来,说不定......” 傻柱的脸色变了:“什么?老阎占了易中海的房子?” “可不是嘛!”贾东旭突然插嘴,“趁你不在,趁秦姐被关着,那老东西可威风了!” 傻柱的拳头攥得咯咯响:“这个阎老西!看我怎么收拾他!”他转身就要往外走。 秦淮茹一把拉住他:“你干什么去?还嫌事不够大?” 傻柱挣开她的手:“秦姐,你放心,我有分寸。”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秦淮茹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既解气又担忧。 她打开傻柱留下的布袋子,里面是五个白面馒头和半斤猪肉。 棒梗的眼睛立刻亮了:“妈,有肉!” 当晚,四合院里静悄悄的,只有雨水滴答的声音。 傻柱蹑手蹑脚地来到前院,借着月光打量闫阜贵那辆永久牌自行车。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从兜里掏出扳手,麻利地卸下前轮,然后悄无声息地溜出了院子。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四合院就被闫阜贵尖利的叫声打破了宁静:“我的车呢?谁偷了我的车轮子?!” 秦淮茹正在灶台前熬粥,听见动静,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丝冷笑。 贾张氏也凑到窗前,幸灾乐祸地说:“活该!让这老东西也尝尝被偷的滋味!” 前院里,闫阜贵围着自行车转来转去,像只没头苍蝇。 他的老花镜滑到了鼻尖,脸色涨得通红:“大家快来看啊!光天化日之下偷东西,还有没有王法了!” 邻居们陆续围了过来,二大妈刘海中挺着肚子走过来:“老阎,大清早的嚷嚷什么呢?” “他二大妈,您给评评理!” 闫阜贵指着缺了前轮的自行车,“我这车昨晚还好好的,今早起来就少了个轮子!这不是欺负人吗?” 许大茂叼着烟凑过来,阴阳怪气地说:“哟,闫老师也有今天啊?是不是平时算计得太狠,遭报应了?” 闫阜贵气得浑身发抖:“许大茂!你什么意思?” 秦淮茹装作刚听见动静的样子,牵着棒梗走了过来:“阎老师,出什么事了?” 闫阜贵猛地转向秦淮茹,眼镜后的眼睛闪着精明的光:“秦淮茹!是不是你干的?报复我上次的事?” 秦淮茹一脸无辜:“阎老师,您这话从何说起?我昨天才回来,连门都没出过。” “就是!”贾张氏帮腔道,“你自己得罪了人,别往我们身上泼脏水!” 闫阜贵气得直跺脚:“好!好!你们不承认是吧?解旷!去派出所报警!” 闫解旷犹豫地看着父亲:“爸,要不先找找?说不定是哪个孩子恶作剧......” “找什么找!”闫阜贵怒吼,“这就是报复!民警同志来了,看你们还怎么狡辩!” 不一会儿,派出所的王民警跟着闫解旷来了。 他仔细查看了自行车,又询问了院里的人。 问到傻柱时,傻柱一脸坦然:“王同志,我昨晚在屋里睡觉,什么动静都没听见。” 王民警点点头,转向闫阜贵:“闫老师,您有怀疑对象吗?” 闫阜贵指着秦淮茹:“肯定是她!除了她,谁会干这种事?” 秦淮茹的眼圈立刻红了:“阎老师,您不能血口喷人啊!我昨天才回来,连院门都没出过,棒梗可以作证!” 棒梗躲在母亲身后,怯生生地说:“我妈昨晚一直在家里,我可以作证。” 王民警皱了皱眉:“闫老师,没有证据可不能乱指认。 这样吧,我们先登记一下,有线索再通知您。” 闫阜贵急得直跳脚:“王同志,这就不管了?我那车轮子值十几块钱呢!” 王民警无奈地说:“我们会调查的,但现在没有线索,总不能随便抓人吧?” 闫阜贵突然捂住胸口,脸色变得煞白:“我的钱啊......我的车轮子......” 话没说完,他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老阎!”三大妈杨瑞华尖叫一声,扑了上去。 二大妈刘海中赶紧帮忙扶住闫阜贵:“快!抬屋里去!” 众人手忙脚乱地把闫阜贵抬回家,秦淮茹站在人群外围,心里涌起一阵快意。 贾张氏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说:“活该!最好气死这老东西!” 三大妈听见了,恶狠狠地瞪过来:“贾张氏!你再说一遍试试!” 贾张氏撇撇嘴:“我说什么了?我什么都没说!”说完,拉着棒梗转身就走。 李卫东虽然知道可能是傻柱干的,但是没有开口。 毕竟闫阜贵的确可气,让傻柱把闫阜贵收拾一下也挺好。 他看戏就行! …… 下午,雨停了,太阳从云层里探出头来。 秦淮茹正在院里晾衣服,傻柱悄悄凑了过来:“秦姐,忙着呢?” 秦淮茹点点头,继续拧着湿衣服:“有事?” 傻柱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秦姐,我跟你说个事,你别告诉别人。” 秦淮茹停下手中的活:“什么事?” “闫老西的车轮子,”傻柱得意地眨眨眼,“是我卸的。” 秦淮茹的手一抖,衣服掉回了盆里:“真是你?” “那还有假?”傻柱挺起胸膛,“我昨晚趁黑摸过去,三下五除二就卸下来了。 今儿一早卖给胡同口的修车铺,换了五块钱呢!” 说着,从兜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毛票,“给,给孩子们买点好吃的。” 秦淮茹没有接钱,而是紧张地看了看四周:“你疯了?要是让人知道......” “放心,”傻柱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车轮子早被修车铺的老李拆了,想找都找不回来。 再说了,闫老西平时得罪的人多了去了,谁会想到是我干的?” 秦淮茹这才接过钱,小声说:“柱子,以后别干这种事了,太危险。” 傻柱咧嘴一笑:“秦姐,你高兴不?” 秦淮茹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高兴是高兴,但是......” “高兴就行!”傻柱打断她,“闫老西欺负你们,这就是报应!”说完,哼着小曲儿走了。 秦淮茹望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钱,又想起闫阜贵晕倒的样子,既觉得解气,又隐隐有些不安。 这时,棒梗跑过来,仰着小脸问:“妈,傻叔跟你说什么了?” 秦淮茹赶紧把钱塞进口袋,摸了摸儿子的头:“没什么,快去玩吧。” 正说着,前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秦淮茹拉着棒梗过去一看,原来是街道办的王主任来了,正在闫家门口跟三大妈说话。 “杨大姐,闫老师怎么样了?”王主任关切地问。 三大妈抹着眼泪:“刚醒过来,大夫说是气血攻心,得静养。” 她突然看见秦淮茹,眼神立刻变得怨毒,“都是被某些人气出来的病!” 第123章 傻柱的报复 王主任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皱了皱眉:“秦淮茹同志,你刚回来,还是少掺和这些事为好。” 秦淮茹低下头:“王主任,我什么都没做......” “装什么装!”三大妈突然激动起来,“老阎就是被你气的!自从你们家......” “好了好了,”王主任打断她,“先照顾病人要紧。” 说完,又安慰了三大妈几句,转身走了。 秦淮茹拉着棒梗快步离开,心里乱糟糟的。 …… 傍晚。 李卫东结束了一天的劳作,拖着略显疲惫的身躯朝着四合院走去。 走进四合院,周围静悄悄的,偶尔传来几声蛐蛐的叫声。 他随手把自行车靠在墙边,轻轻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嘴里还嘟囔着:“这一天天的,真累人。” 这时,同住一个四合院的王大爷从屋里探出头来,笑着招呼道:“卫东啊,今天这么晚才回来?” 李卫东连忙笑着回应:“王大爷,今天厂里事儿多,耽搁了会儿。 您这么晚还没休息呢?” 王大爷摆了摆手说:“年纪大了,觉少,我出来透透气。” 说着,背着手踱步走回屋里。 李卫东回到自家屋子,刚打开门,妻子王思欣就迎了上来,心疼地说: “怎么回来这么晚呀,累坏了吧?饭我还给你热着呢。” 李卫东一边换鞋一边说:“还行,媳妇辛苦你了。” 王思欣端来饭菜,看着李卫东狼吞虎咽的样子,笑着说:“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吃完饭后,李卫东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系统,抽奖!” 【叮!恭喜宿主获得神枪术精通!】 随着系统提示音响起,一股暖流突然从脊椎窜上后脑。 李卫东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四肢,只觉得动作异常敏捷,力量仿佛也比往常大了不少。 他心中震撼不已,暗自想道:“这神枪术这么神奇,要是真派上用场,以后在这四九城,估计没人敢轻易招惹我了。 那些平常牛哄哄的混混,见了我也得绕着走。 我李卫东以后在黑市那不是能横着走啦!” 想到这儿,他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得意。 …… 夜色越来越深,四合院的人们都陆续进入了梦乡,四周安静得只剩下细微的虫鸣声。 李卫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满脑子都是神枪术带来的变化。 他辗转许久,终于下定决心,今天半夜要去鬼市逛逛。 他轻轻推开屋门,月光如水洒在小院,他猫着腰,避开地上的杂物,朝四合院的墙边走去。 来到墙边,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搭在墙沿上,轻轻一用力,身体就如同一只敏捷的猫一般翻上了墙头。 他在墙头上蹲了一会儿,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发觉后,才轻轻跃下,消失在黑暗之中。 鬼市,隐匿在城市的角落。 李卫东顺着熟悉的小路匆匆赶去,月光黯淡。 刚进入鬼市,就能感受到一股独特的氛围。 这里人来人往,却没有多少嘈杂之声,人们都压低着声音交谈,偶尔一两声咳嗽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 摊位一个挨着一个,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玩意儿,在昏暗的灯光下,隐隐约约能看到那些瓶瓶罐罐、书画古董的轮廓。 李卫东在人群中缓慢穿梭,眼睛像探照灯一般扫视着每个摊位。 他知道,在这鬼市淘宝,不仅需要一双锐利的眼睛,更需要过人的胆识和运气。 此时,周围的人们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商品,偶尔小声交谈几句,讨价还价的声音也压得极低。 走着走着,李卫东在一个摊位前停了下来。 这个摊位上摆满了各种小巧玲珑的古玩,其中一个鼻烟壶吸引了他的目光。 昏暗的灯光下,鼻烟壶泛着淡淡的光泽,隐隐能看到上面精美的纹饰。 李卫东弯下腰,轻轻拿起鼻烟壶,借着微弱的光线,仔细观察着上面的图案和质地。 他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壶身,感受着那细腻的触感。 这时,摊位老板抬起头,看了李卫东一眼,不动声色地说:“这位爷,好眼力啊,这可是正宗的老物件。” 李卫东嘴角微微上扬,不动声色地问道:“老板,这鼻烟壶你打算卖多少?” 老板伸出了三根手指。 李卫东心中一紧,想着这价格可不便宜,他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说道:“老板,就这个数,怎么样?” 老板皱了皱眉头,佯装不满:“这位爷,你这可就开玩笑了,这价儿我可赔本儿啊!” 李卫东面不改色,心中暗自算计着:“这老板肯定还有降价的空间。” 他又伸出两根手指,说道:“最多这个数,我看这鼻烟壶虽然不错,但也有那么点小瑕疵,老板你也别漫天要价啦。” 老板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纠结:“得嘞,这位爷,看您也是个懂行的人,今儿就当交个朋友,拿走吧。” 李卫东心中暗喜,脸上却依旧保持着镇定,从兜里掏出钱递给老板,将鼻烟壶小心地存入自己系统空间。 将鼻烟壶收好后,李卫东继续在鬼市闲逛。 他深知这古玩行里水可深着呢,所谓“大开门”的物件,看似一眼就能断定真伪,实则在这市场上大多是诱人上钩的陷阱,所以他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谨慎。 不一会儿,他在一个摊位前看到一排造型精美、工艺精湛的清朝鸟笼。 这鸟笼选材考究,铁丝纤细却坚韧,笼顶的横梁打磨得光滑无比,笼中的雕花装饰更是巧夺天工,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 这样精致的鸟笼,本身不仅是饲养鸟儿的器具,更是具有极高艺术价值的古玩。 而且,清朝鸟笼由于年代久远、存世量稀少,市场价值颇高,加之其制作工艺复杂,制作难度大,所以也成了文物造假者眼中的热门目标,市场上充斥着大量的仿制品。 李卫东蹲下身子,目光在鸟笼上打量着,眼神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欣赏与凝重。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鸟笼,轻轻转动着,仔细观察鸟笼的每一个细节。 此时,摊位老板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上前两步,说道:“这位爷,您可真是好眼力!这几个清朝鸟笼,那可都是我好不容易才收上来的真品,保存得这么完好可不容易。您要是真心想要,这价儿嘛……三块钱!” 李卫东心中一惊,这价格简直高得离谱。 他虽然确实喜欢这鸟笼,但也深知老板这是在漫天要价。 他站起身来,轻轻放下鸟笼,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冷冷地说:“老板,你这价儿怕是不太实在啊。 就这鸟笼,虽然看着不错,但也不值这个价。 我看还是算了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这个摊位。 老板见李卫东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生意人特有的热情模样,继续招呼着其他顾客。 李卫东继续在鬼市里探寻着,他不着急,因为他知道,在这地方,耐心和细心才是最重要的。 走着走着,他又在另一个摊位前停了下来。 这个摊位上摆放的物件更加琳琅满目,除了一些瓷器、书画之外,居然也摆着几个清朝鸟笼。 李卫东先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摊位上的其他物品,从花瓶的釉色到书画的笔触,他都仔细端详了一番。 他这么做,一方面是为了不让老板察觉到他对鸟笼的特别关注,另一方面也是想通过观察其他物品来判断这个摊位售卖货物的整体水平。 观察了一阵后,他装作不经意间的样子,慢慢拿起一个清朝鸟笼。 这个鸟笼表面看起来似乎和之前看到的那些一样精美,笼身的木质纹理清晰自然,鸟笼的漆色也显得古朴陈旧。 但李卫东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把鸟笼举到眼前,借着微弱的光线,仔细查看鸟笼的各个角落。 当他的目光落在鸟笼底部的一处榫卯结构时,他发现了端倪。 虽然这个地方看起来和真品的榫卯构造十分相似,但李卫东还是察觉到了细微的差别。 真品的榫卯结构历经岁月的洗礼,应该会有一些自然的磨损和老化的痕迹,而这里却显得过于规整和崭新。 他心想这果然还是个仿制品,虽然做得十分逼真,但还是逃不过他的法眼。 走了。 到了下一个摊位前。 李卫东又看到了鸟笼子,挑了一个好的,脸上不动声色,随口问老板:“老板,你这鸟笼怎么卖?” 老板见有顾客询问,立刻热情地介绍起来:“这可是正宗的清朝老物件,保存得相当不错。 看您这么有眼光,给您个实惠价,五块!” 李卫东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他伸出六根手指,说道:“老板,三块,行的话我就拿走。多一分我都不要。” 老板皱了皱眉头,有些犹豫地说:“这价格实在是太低了,我这进货价都不止这个数啊。要不您再添点?” 李卫东心中清楚,这老板肯定还有利润空间,于是装作要走的样子,说道:“既然老板觉得不合适,那就算了。 我再去别家看看。” 老板见李卫东真要走,连忙叫住他:“哎,爷,别走别走!三块就三块,算我今天倒霉,交您这个朋友了!” 李卫东心中暗喜,却依旧不动声色地从兜里掏出六毛钱递给老板,将鸟笼收入空间。 李卫东在鬼市又逛了一会儿,直到天空微微泛起鱼肚白,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回到四合院,他轻手轻脚地翻墙进入院子,还好没有吵醒任何人。 …… 第二天。 下班,李卫东一路上哼着小曲往家赶。 回到四合院,王思欣正在院子里洗衣服,看到李卫东拎着羊肉回来,惊讶地问:“卫东,你怎么买羊肉了?这多贵呀!” 李卫东笑着说:“媳妇,今天咱们改善改善生活!晚上吃涮锅。” 王思欣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那敢情好。” 李卫东走进屋里,把羊肉放在案板上,开始动手准备涮锅食材。 王思欣则在一旁帮忙洗菜、切菜,两人有说有笑。 不一会儿,涮锅就准备好了,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热气腾腾的涮锅让整个屋子都充满了温暖。 “哇,好久没吃涮锅啦,好香啊!” 李卫东给王思欣和孩子各夹了一片羊肉,说道:“赶紧吃,多吃点。” 而此时,秦淮茹正站在窗外,透过窗户缝看到李卫东两口子开心地吃着涮锅,香气飘出来,让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她心里既羡慕又无奈,想想自家的日子,丈夫没本事,生活过得紧紧巴巴,连吃肉都成了一种奢望。 …… 清晨,李卫东推着自行车准备上班时,突然发现后轮瘪了下去。 他蹲下身仔细检查,在轮胎侧面发现了一个细小的针眼,边缘整齐,明显是人为扎破的。 “有意思。” 李卫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手指轻轻抚过那个针眼。 他环顾四周,目光扫过贾家紧闭的窗户和傻柱家半开的门帘。 心里有所想,上班去。 轧钢厂食堂后厨,蒸汽弥漫中,傻柱正挥舞着大勺翻炒着大锅菜。 他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滚烫的铁锅边沿发出“嗤嗤”的声响。 “何师傅,外面有人找!”帮厨的小学徒探头喊道。 傻柱头也不抬:“没看见正忙着呢?让他等着!” “是采购科的李卫东,说是有急事。” 傻柱的手顿了一下,锅铲在铁锅上刮出刺耳的声音。 他抹了把汗,把大勺往锅里一扔:“你们看着火候,我去去就来。” 推开后厨厚重的木门,刺眼的阳光让傻柱眯起了眼睛。 李卫东正倚在墙边,手里把玩着一根细长的缝衣针,阳光在针尖上折射出刺目的光芒。 “傻柱,认识这个吗?”李卫东开门见山,将针举到两人之间。 傻柱的瞳孔猛地收缩,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什、什么针不针的,我一个大老爷们哪懂这个?” 李卫东轻笑一声,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今早我的自行车后轮被人用针扎了,这是在你家门口捡到的包装纸,上面还沾着机油。” 傻柱的脸色变了变,随即梗着脖子道:“你什么意思?就凭一张破纸就想栽赃我?” 第124章 惩治傻柱 李卫东正倚在墙边,手里把玩着一根细长的缝衣针。 “傻柱,认识这个吗?”李卫东开门见山,将针举到两人之间。 傻柱的瞳孔猛地收缩,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什、什么针不针的,我一个大老爷们哪懂这个?你在栽赃我!” “栽赃?”李卫东冷笑。 后厨门口已经聚集了几个看热闹的工人,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李卫东偷偷使用真话符。 傻柱只觉得胸口一热,随即一股奇异的感觉从心脏蔓延到喉咙,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强迫他开口。 “我……我……”傻柱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嘴巴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是我扎了你的车胎!” 【来自傻柱的负面情绪+200】 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呼。 傻柱拼命想闭嘴,但那些话就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往外涌:“我昨晚看到秦淮茹站在你家窗外看你们吃涮锅,她咽口水的样子让我心疼!都是因为你,她才会被闫阜贵欺负!” 食堂主任老马闻声赶来,正好听到这番告白,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何雨柱!你竟然为这种事破坏别人的自行车?” 傻柱面如死灰,他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针一样刺在他身上。 他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但那股神秘的力量还在迫使他继续坦白:“我……我还想找机会收拾闫阜贵那个老东西,他凭什么欺负秦姐!” 李卫东收起冷笑,严肃地说:“何雨柱,你这种行为已经构成故意毁坏他人财物。 看在同事一场的份上,我可以不报警,但你必须在下班前给我的自行车换上新轮胎,还要再赔我五块钱!” 傻柱终于感觉那股控制自己的力量消失了,他大口喘着气,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他环顾四周,看到工友们或鄙夷或嘲笑的目光,恨不得当场消失。 【来自傻柱的负面情绪+200】 “我……我……”傻柱结结巴巴地说不出完整的话。 “怎么?不愿意?”李卫东挑眉,“那我现在就去保卫科……” “别!”傻柱急忙拦住他,咬了咬牙,“我……我换!” 李卫东点点头:“记住,要全新的正品轮胎,别想糊弄我。” 说完,他转身离开,留下傻柱在众人指指点点中呆立原地。 中午吃饭时,整个轧钢厂都在传傻柱为秦淮茹扎人车胎的事。 食堂里,工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不时发出哄笑。 “听说了吗?傻柱为了秦淮茹,偷偷摸摸去扎李卫东的车胎!” “啧啧,平时看着挺爷们一人,背地里干这种下三滥的事。” “要我说啊,他就是被那个寡妇迷昏了头!” 这些议论声像刀子一样扎进傻柱的心里。 他躲在厨房最角落,机械地扒拉着饭盒里的饭菜,却食不知味。 他想起今早那股诡异的力量,不禁打了个寒颤——李卫东到底用了什么邪门手段? 下午三点,傻柱提前请了假,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厂门口的修车铺。 修车的老张头正蹲在地上补胎,见他来了,抬头笑道:“哟,何师傅,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傻柱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张师傅,给我拿个最好的二八自行车后轮内胎。” 老张头拍拍手上的灰站起来:“好嘞!凤凰牌的行不?十三块八。” “十三块八?”傻柱倒吸一口冷气,“这么贵?” 老张头耸耸肩:“好货不便宜啊。 要不给您拿个便宜的?十二块五,但质量可不敢保证。” 傻柱摸了摸兜里仅有的二十块钱,这是他攒了半个月准备给秦淮茹买肉的。 他咬了咬牙:“要……要凤凰牌的。” 付完钱,傻柱心疼地看着手里剩下的两毛钱,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拎着新轮胎来到停车棚,找到李卫东那辆永久牌二八自行车,蹲下来开始换胎。 这时,许大茂叼着烟晃悠过来,看到傻柱蹲在那儿忙活,立刻来了精神:“哟,这不是咱们的''情圣''何雨柱吗?怎么,改行当修车工了?” 傻柱头也不抬,手上的扳手紧了紧:“滚一边去!” 许大茂不但没走,反而蹲下来近距离观赏:“让我猜猜,这是给李卫东换胎呢吧?听说你为了秦淮茹,大半夜去扎人家车胎?啧啧,真够痴情的啊!” 傻柱猛地站起来,扳手指着许大茂的鼻子:“许大茂,你再废话一句试试!” 许大茂赶紧后退两步,但嘴上还不饶人:“怎么?被说中痛处了?要我说啊,人家秦淮茹压根看不上你,就你傻乎乎地往上贴,又是送钱又是送粮票……” “我操你大爷!”傻柱抡起扳手就要打,被闻声赶来的几个工人拦住。 “都干什么呢!”保卫科的周干事大步走来,“何雨柱,你又惹事?” 傻柱喘着粗气放下扳手:“周干事,是许大茂先挑衅的!” 许大茂立刻装出一副无辜相:“周干事,我就是路过说了两句话,何雨柱就要打我!” 周干事看了看傻柱手里的扳手,又看了看地上的自行车和新轮胎,冷笑道:“何雨柱,我听说你今早的事了。 怎么,嫌丢人不够,还想在厂里打架?” 傻柱的脸涨得通红,却说不出辩解的话。 他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像看小丑一样看着他,那种屈辱感让他几乎窒息。 【来自傻柱的负面情绪+200】 “我……我只是来换轮胎的。” 傻柱最终憋出这么一句,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周干事哼了一声:“赶紧换完滚蛋!再闹事我直接上报厂长!” 人群渐渐散去,傻柱蹲下来继续干活,手上的动作又重又急,仿佛要把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在这辆自行车上。 他想起秦淮茹今早躲闪的眼神,想起工友们的嘲笑,想起许大茂那张幸灾乐祸的脸,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 换好轮胎,傻柱把工具收拾好,正准备离开,却看见李卫东和几个采购科的同事有说有笑地走来。 看到傻柱,李卫东走过来检查了一下新轮胎,满意地点点头:“手艺不错。” 傻柱又给了他五块钱,低着头不说话,转身就要走。 “等等,”李卫东叫住他,“何雨柱,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再有下次,我不会这么客气了。” 傻柱猛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凶光:“李卫东,你到底对我用了什么妖法?” 李卫东微微一笑:“只是一点小手段而已。 记住,做人要光明磊落,别总在背后搞小动作。” 说完,他推着自行车离开了。 傻柱站在原地,拳头攥得咯咯响。 他今天不仅赔了十八块八,还在全厂面前丢尽了脸。 更让他窝火的是,他到现在都没搞明白李卫东是怎么让他说实话的。 下班铃响起,工人们陆续走出厂门。 傻柱故意磨蹭到最后,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出来。 他不想再面对那些或嘲笑或鄙夷的目光。 走到厂门口,傻柱突然看到秦淮茹站在不远处,似乎在等人。 他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想躲开,却被秦淮茹叫住了。 “柱子……”秦淮茹的声音有些犹豫,“我……我听说了今天的事。” 傻柱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他支支吾吾地说:“秦姐,我……我就是一时糊涂……” 秦淮茹叹了口气:“柱子,你不该这样的。 为了我去扎人家车胎,这……这多不好。” 傻柱急切地解释:“秦姐,我是看李卫东那小子太嚣张了!还有闫阜贵那个老东西欺负你,我……我气不过!” 秦淮茹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柱子,你的心意我领了。 但以后别这样了,好吗?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 傻柱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他多想告诉秦淮茹,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哪怕是更出格的事。 但看着秦淮茹疲惫的眼神,他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秦姐。”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秦淮茹突然说:“柱子,以后……以后我家还要多靠你,虽然东旭不高兴,但是你别介意。” 傻柱的脚步顿住了,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贾东旭那个废物,自己没本事养活老婆孩子,还不让别人帮忙? “秦姐,我……” “就这样吧,柱子。” 秦淮茹勉强笑了笑,“我先回去了,孩子们还等着吃饭呢。” 说完,她加快脚步离开了。 傻柱站在原地,看着秦淮茹的背影消失在胡同口,心里空落落的。 他突然觉得今天的夕阳格外刺眼,照得他眼睛发酸。 回到四合院,傻柱低着头快步穿过前院,却还是被眼尖的闫阜贵看见了。 “哟,这不是咱们的''痴情种''回来了吗?”闫阜贵推了推眼镜,语气中满是嘲讽,“听说你为了秦淮茹,干了不少''好事''啊?” 傻柱猛地抬头,眼中的怒火吓得闫阜贵后退了一步:“闫阜贵,你别欺人太甚!” 闫阜贵强作镇定:“怎么?还想动手?我可告诉你,街道办王主任今天可来了,专门过问咱们院的治安问题!” 傻柱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终冷哼一声,转身回了自己屋。 他重重地关上门,一头栽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这一天的屈辱、愤怒和失落一齐涌上心头,傻柱这个七尺男儿,竟忍不住在被窝里红了眼眶。 他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对秦淮茹这么好,却换不来一点真心?为什么李卫东那种人就能过得顺风顺水? …… 与此同时,李卫东正在家里悠闲地喝着茶,听着收音机里的京剧。 王思欣端着一盘刚炒好的花生米走过来:“卫东,听说你今天让傻柱当众出丑了?” 李卫东笑了笑:“是他自找的。 敢扎我的车胎,就得付出代价。” 王思欣有些担忧地说:“我听说傻柱这人记仇,你就不怕他报复?” 李卫东自信地摇摇头:“放心吧,他不敢。 今天这一出,够他老实一阵子了。” 李卫东心中默念:“系统,抽奖!” 【叮!恭喜宿主获得木工技艺精通!】 一股暖流瞬间涌入李卫东的四肢百骸,他的脑海中突然涌现出无数木工技艺的知识——榫卯结构、木材特性、雕刻手法……这些知识仿佛与生俱来般熟悉。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感觉每一根手指都变得更加灵活有力。 “卫东,这么晚了还不睡?”王思欣揉着惺忪的睡眼从里屋走出来。 李卫东兴奋地拉住妻子的手:“媳妇,我想做个五斗橱!” 王思欣愣了一下,随即失笑:“你什么时候会木工了?咱们家那个旧柜子还能用……” “不一样!”李卫东眼中闪着光,“我要做个带雕花的,就放在咱们卧室。” 说着,他拿起铅笔在纸上快速勾勒出一个精美的五斗橱设计图,每一处细节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王思欣惊讶地睁大眼睛:“这……这真是你画的?” “当然!”李卫东得意地笑了,“明天我就去买木材。”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李卫东就骑着自行车出了门。 他直奔城东的木料市场,精心挑选了几块上好的红松木和一块纹理漂亮的核桃木。 当他把这些木料捆在自行车后座上时,引来了不少路人好奇的目光。 “同志,买这么多木料是要打家具?”一个中年男子凑过来问道。 李卫东点点头:“是啊,准备做个五斗橱。” “哟,那可得请个好木匠。” 男子善意地提醒,“我家去年打的柜子,请的还是老师傅呢,工钱就花了十五块。” 李卫东笑而不语,付完钱后推着沉甸甸的自行车往家走。 木料的清香随着微风飘散,让他心情格外愉悦。 回到四合院时已近中午。 李卫东刚把自行车停稳,就听见许大茂夸张的惊呼声:“哎哟喂!李卫东,你这是要把木料厂搬回家啊?” 这一嗓子把院里的人都引了出来。 闫阜贵推了推眼镜,小跑着过来摸了摸木料:“这可是上好的红松木啊,一块就得五六块钱吧?” “差不多。” 李卫东轻描淡写地回答,开始解捆木料的绳子。 第125章 疯了,你真能做家具?! 贾张氏从屋里探出头,撇着嘴道:“买这么多木头,也不怕招虫子!” 傻柱正好拎着菜篮子回来,见状嗤笑一声:“李卫东,你这是要改行当木匠?别糟蹋了好木料!” 李卫东不慌不忙地把木料搬到院子里空地上,拍了拍手上的木屑:“我打算做个五斗橱。” “你?”傻柱夸张地瞪大眼睛,“就你还会木工?别逗了!我建议你还是请个木匠师傅,西直门的老张头手艺就不错。” 刘海忠挺着肚子踱过来,装模作样地检查木料:“小李啊,不是二大爷说你,这木工活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儿子光福去年学木工,三个月才勉强会钉个板凳。” 王思欣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担忧地看着丈夫:“卫东,要不……咱们还是请人做吧?” 李卫东朝妻子眨眨眼:“媳妇,你还不信我?”说着,他拿起一块木板,从兜里掏出卷尺熟练地测量起来,动作之专业让众人都愣了一下。 秦淮茹正在水池边洗衣服,见状也忍不住停下手中的活计,好奇地张望。 棒梗和小当更是直接跑到木料堆旁,伸手摸着光滑的木板。 “去去去,别碰坏了!”贾张氏赶紧把孙子孙女拽回来,嘴里嘟囔着,“看什么看,回头扎了手可别哭!” 李卫东不理会周围的议论,从工具箱里取出锯子、刨子等工具,一一摆好。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一块红松木板放在长凳上,用墨斗弹线,动作行云流水。 “哟,架势倒是挺像那么回事。” 许大茂抱着胳膊站在一旁,语气中带着揶揄。 李卫东头也不抬:“许大茂,要不咱们打个赌?” “赌什么?”许大茂来了兴趣。 “就赌我能不能在今天晚饭前做好这个五斗橱。” 李卫东停下手中的活计,直视许大茂,“要是做成了,你输我五块钱;要是做不成,我赔你十块。” 院子里顿时炸开了锅。 闫阜贵飞快地拨弄着算盘珠子:“这赌注不对等啊……” “怎么,不敢?”李卫东挑衅地看着许大茂。 许大茂被激得涨红了脸:“赌就赌!我还就不信了!” 王思欣紧张地拉了拉丈夫的衣角:“卫东……” “放心。” 李卫东安抚地拍拍妻子的手,转身继续工作。 他拿起锯子,沿着墨线稳稳地锯下第一刀,木屑纷纷扬扬地飘落,切口平整得如同机器切割一般。 围观的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叹。 傻柱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切个板子谁不会?有本事雕个花看看!” 李卫东闻言,嘴角微微上扬。 他放下锯子,拿起那块纹理漂亮的核桃木,又从工具箱里取出几把雕刻刀。 只见他手腕轻转,刀锋在木料上游走,木屑如雪花般簌簌落下。 不到二十分钟,一朵栩栩如生的牡丹花就在木板上绽放开来,每一片花瓣都纤薄灵动,仿佛能闻到花香。 “天呐!”王思欣忍不住惊呼出声,伸手轻轻抚摸那朵木雕牡丹,眼中满是惊喜。 秦淮茹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人群前排,目不转睛地盯着李卫东灵巧的双手,嘴唇微微张开。 傻柱看到秦淮茹这副模样,心里像打翻了醋坛子,酸溜溜地说:“雕朵花算什么,有本事把柜子做出来!” 李卫东不慌不忙地放下雕刻刀,开始组装柜体。 他的动作快得令人眼花缭乱,刨子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每一块木板都被打磨得光滑如镜。 更令人称奇的是,他全程没有使用一颗钉子,全靠精巧的榫卯结构将各个部件牢牢固定。 何雨水放学回来,看到院子里围着一群人,好奇地挤了进来。 当她看清那个已经成型的五斗橱时,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哇!这柜子真漂亮!” 王思欣骄傲地说:“是你李哥做的。” “真的?”何雨水惊讶地看向李卫东,又看看那个已经初具规模的五斗橱,眼中流露出羡慕的神色,“思欣姐,你可真有福气。” 王思欣脸上泛起幸福的红晕,轻轻抚摸着已经安装好的抽屉。 每个抽屉都严丝合缝,推拉起来顺滑无比,没有一丝滞涩。 闫阜贵凑到三大妈耳边小声嘀咕:“没想到李卫东还有这手艺,以后咱家要是打家具……” 三大妈会意地点点头,脸上堆起笑容:“卫东啊,累不累?要不要喝口水?” 李卫东婉拒了三大妈的好意,继续专注于手中的工作。 他正在给柜子安装最后一块侧板,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王思欣心疼地用手帕为他擦汗,两人相视一笑。 这一幕落在傻柱眼里,让他心里更不是滋味。 他故意大声说:“这都快四点了,我看这柜子今天是完不成了!” 许大茂也附和道:“就是,李卫东,认输吧!” 李卫东不理会他们的挑衅,拿起锤子轻轻敲打着榫头,动作精准得如同在演奏乐器。 随着“咔嗒”一声轻响,最后一块木板严丝合缝地归位。 “完成了。” 李卫东直起腰,满意地看着眼前这个精美的五斗橱。 整个柜体线条流畅,表面光滑如镜,抽屉面板上雕刻着精美的缠枝花纹,四个柜脚还别出心裁地做成了兽爪形状。 院子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个在短短一小时内完成的艺术品震惊了。 就连一向挑剔的贾张氏也忍不住凑近看了看,嘴里嘟囔着:“倒是挺结实……” 许大茂脸色难看地从兜里掏出五块钱,不情不愿地递给李卫东:“算你厉害!” 【来自许大茂的负面情绪+200】 李卫东笑着接过钱,转手就塞给了王思欣:“媳妇,收着。” 王思欣捧着五斗橱爱不释手,每一个抽屉都拉开看看,突然在底层抽屉发现了一个暗格。 她惊讶地看向丈夫:“这里还有机关?” 李卫东神秘一笑:“专门给你放首饰用的。” 秦淮茹站在一旁,看着王思欣幸福的模样,心里泛起一丝酸楚。 她想起自家那个摇摇欲坠的破柜子,抽屉都快掉下来了也没人修…… 傻柱注意到秦淮茹的表情,心里更不是滋味。 他阴阳怪气地说:“不就是个破柜子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说完,转身就走,把门摔得震天响。 刘海忠见众人都在夸赞李卫东,脸色阴沉地哼了一声:“玩物丧志!”挺着肚子气呼呼地回了后院。 【来自傻柱的负面情绪+200】 【来自刘海忠的负面情绪+200】 闫阜贵一家却围着五斗橱啧啧称奇。 三大妈讨好地说:“卫东啊,你这手艺比老师傅还厉害!” 闫解旷更是直接问道:“卫东哥,你能教教我吗?” 李卫东笑而不答,开始收拾工具。 王思欣帮着丈夫整理,两人配合默契,不时相视一笑。 何雨水看着他们恩爱的样子,又看看那个精美的五斗橱,轻声对王思欣说:“思欣姐,你真幸福。” 王思欣温柔地笑了:“是啊,我也没想到卫东还有这手艺。”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那个崭新的五斗橱上,给精美的雕花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院子里的人渐渐散去,只剩下李卫东和王思欣还站在五斗橱旁。 “喜欢吗?”李卫东轻声问道。 王思欣用力点头,眼中闪着泪光:“喜欢,太喜欢了!” 李卫东搂住妻子的肩膀:“以后咱们家的家具,我都亲手给你做。” 两人相携进屋,秦淮茹站在自家窗前,望着那个柜子出神;傻柱躲在门后,嫉妒得咬牙切齿;闫阜贵一家则在饭桌上热烈讨论着如何与李卫东拉近关系…… …… 轧钢厂办公楼,李卫东站在采购科科长孙立的办公室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门内传来孙立略带沙哑的声音:“进来。” 李卫东推门而入,看到孙立正伏在办公桌前批阅文件,眉头微皱,似乎正为厂里的物资供应发愁。 “科长,有个好消息要汇报。” 李卫东微笑着说道。 孙立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哦?什么好消息?” “我这次下乡采购,意外联系到一个猎户,弄到了两头野猪,加起来有三百多斤。” 李卫东语气平静,但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孙立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李卫东面前,激动地拍着他的肩膀:“好!太好了!卫东啊,你可真是咱们采购科的福星!现在厂里正缺肉食供应,工人们都抱怨食堂的菜没油水,你这可是雪中送炭啊!” 李卫东谦虚地笑了笑:“都是运气好,碰上了。” 孙立亲昵地揽住李卫东的肩膀,语气热络:“走走走,咱们这就去仓库看看!” 他一边走一边说,“卫东啊,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咱们采购科就缺你这样的人才!” 两人来到仓库,看到两头肥硕的野猪已经被工人们抬上了磅秤。 孙立绕着野猪转了两圈,啧啧称奇:“这野猪可真肥!卫东,你是怎么弄到的?” 李卫东早就想好了说辞:“那猎户住在深山里,平时很少出来卖货,我也是偶然遇到的。 他急着用钱,我就把厂里给的采购款全用上了。” 孙立满意地点点头:“做得好!做得好!” 他突然眼睛一亮,兴奋地说道,“对了,咱们得好好宣传一下!让工人们知道咱们采购科的功劳!这样,你安排几个人,骑着自行车驮着猪肉,在厂里绕十圈,再给他们戴上大红花,让全厂都看看!” 李卫东闻言,眉头微皱,婉拒道:“科长,这样是不是太高调了?咱们采购科做好本职工作就行,没必要这么张扬吧?” 孙立摆摆手,不以为然:“哎,这你就不懂了!现在厂里士气低落,正需要这样的好消息来鼓舞人心!再说了,这也是展示咱们采购科能力的好机会!” 他见李卫东还想说什么,直接拍板道,“就这么定了!你不想去,就让科里其他人去!” 李卫东见孙立态度坚决,只好点头答应:“那好吧,我这就去安排。” 很快,采购科的几个年轻小伙骑着自行车,后座上绑着分割好的野猪肉,车把上挂着大红花,浩浩荡荡地在厂区里绕行。 工人们纷纷驻足观看,议论纷纷。 “嚯!这么多猪肉!咱们食堂终于能开荤了!” “采购科这次可立了大功啊!” “听说是个叫李卫东的采购员弄来的,真厉害!” 人群中,傻柱正拎着饭盒往食堂走,听到工人们的议论,忍不住凑上前问道:“这猪肉哪来的?” 一个工人兴奋地回答:“采购科下乡采购的,听说是个叫李卫东的弄到了两头野猪!” 傻柱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嫉妒和不甘,心里暗骂:“又是李卫东!这小子怎么总能出风头?” 他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 【来自傻柱的负面情绪+300】 李卫东站在不远处,看着傻柱阴沉的脸色,嘴角微微上扬。 他早就料到傻柱会有这样的反应,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宣传结束后,孙立兴冲冲地拉着李卫东:“走,咱们去向李副厂长汇报!” 两人来到李怀德的办公室,孙立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李怀德低沉的声音:“进来。” 推门而入,李怀德正站在书桌前挥毫泼墨,宣纸上写着“锐意进取”四个大字。 孙立满脸堆笑地走上前:“李厂长,您这字写得真是龙飞凤舞,气势磅礴啊!” 李怀德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问道:“有事?” 孙立连忙说道:“向您汇报个好消息,我们采购科的李卫东同志这次下乡,采购到了两头野猪,足足三百多斤!这下咱们厂的肉食供应问题解决了!” 李怀德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看向李卫东:“哦?卫东同志,干得不错。” 李卫东谦虚地说道:“都是领导指导有方,我只是做了分内之事。” 孙立接着说道:“我已经安排人做了宣传,工人们反响都很热烈。” 第126章 李卫东造谣,许大茂落井下石! 回椅子上,沉吟片刻后说道:“卫东同志能力出众,这次又立了大功,我看可以破格提拔一下。 从15级办事员直接升到14级吧,工资涨到40元。” 孙立闻言,脸色微变,心里顿时涌起一丝不情愿。 他暗自思忖:“李卫东这小子升得这么快,再过不久岂不是要威胁到我的位置?” 但在李怀德的目光注视下,他不得不挤出笑容表示支持:“李厂长英明!卫东确实该提拔!” 李卫东心中暗喜,但表面依然保持谦逊:“感谢领导栽培,我一定继续努力,不辜负组织的信任。” 【来自孙立的负面情绪+200】 离开李怀德办公室后,孙立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他冷冷地看了李卫东一眼,语气生硬地说道:“卫东啊,以后有事要先向我汇报,不要越级。” 李卫东心知肚明,点头应道:“是,科长,我记住了。”但没有在乎。 中午吃饭时间,食堂里人声鼎沸。 李卫东端着饭盒找了个空位坐下,刚吃两口,刘海忠就端着饭盒凑了过来。 “卫东啊,一个人吃饭呢?”刘海忠笑眯眯地说道,脸上的肥肉堆在一起。 李卫东抬头看了他一眼,礼貌地点点头:“刘主任好。” 刘海忠坐下后,压低声音说道:“听说你这次弄到了不少猪肉?真厉害啊!” 李卫东谦虚地说道:“运气好而已。” 刘海忠搓了搓手,眼中闪过一丝贪婪:“那个……卫东啊,你看快过年了,我家也想买点便宜猪肉,你能不能帮个忙?” 李卫东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不慌不忙地放下筷子,正色道:“刘主任,厂里的采购都是按合同办事的,猪肉要全部供应食堂,恐怕不方便。” 刘海忠脸色一沉,语气变得强硬:“卫东,咱们都是一个厂的同事,这点小忙都不帮?我可是二大爷!” 李卫东不为所动,依然坚持原则:“刘主任,不是我不帮忙,实在是厂里有规定。 要不您去找孙科长说说?” 刘海忠闻言,脸色更加难看,猛地站起身,饭盒重重地砸在桌上,汤汁溅了出来:“好你个李卫东!当了几天采购员就目中无人了!咱们走着瞧!” 【来自刘海忠的负面情绪+400】 周围的工人们都被这动静吸引,纷纷看过来。 李卫东面不改色,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溅到手上的汤汁,心里却乐开了花。 这些负面情绪值,正是他计划中重要的一环。 傻柱在打饭窗口看到这一幕,幸灾乐祸地笑了:“活该!让你小子嘚瑟!” 但转念一想李卫东又升职又立功,心里更加不平衡,狠狠地剁着案板上的白菜。 【来自傻柱的负面情绪+200】 …… 李卫东为了收拾刘海忠,花了几块钱,在轧钢厂里找女工们造谣,说起了刘海忠爬灰的事情。 爬灰。 一种存在几千年的娱乐活动。 轧钢厂的下班铃声刚响,刘海忠就察觉到不对劲。 往常这个时候,工人们都会热情地跟他打招呼,喊一声“刘师傅”,可今天走廊上的人见了他都躲躲闪闪,几个年轻女工甚至捂着嘴窃窃私语,见他走近就立刻散开。 “老刘,下班啦?”同车间的老王迎面走来,眼神却飘忽不定。 “嗯,今天活干完了。” 刘海忠点点头,心里却犯嘀咕,“老王今天怎么怪怪的?” 走出厂门,几个半大孩子正在路边玩耍,见他经过,突然齐声唱起来:“刘师傅,不要脸,扒灰扒到儿媳妇前!刘师傅,心太偏,好处都给老大添!” 刘海忠如遭雷击,猛地站住脚步,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转身怒视那群孩子:“小兔崽子,谁教你们唱的?” 孩子们一哄而散,跑出老远还回头做鬼脸。 刘海忠气得浑身发抖,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他深吸几口气,强压下怒火,继续往家走,但心里已经翻江倒海——这谣言是从哪来的?谁在背后搞鬼? 四合院的大门近在眼前,刘海忠却觉得脚步前所未有的沉重。 院里的邻居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见他进来,谈话声戛然而止。 前院的三大爷闫阜贵正在浇花,见了他连招呼都没打,只是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 “老闫,今天这是怎么了?”刘海忠忍不住问道。 闫阜贵推了推眼镜,欲言又止:“老刘啊……有些事……唉,你还是回家问问你老伴儿吧。” 刘海忠心里“咯噔”一下,加快脚步穿过垂花门。 中院里,贾张氏正和几个老太太坐在石凳上纳鞋底,见他过来,立刻阴阳怪气地说:“哟,咱们的''扒灰主任''回来啦!” “贾张氏!你胡说什么?”刘海忠怒不可遏,拳头攥得咯咯响。 贾张氏撇撇嘴,毫不畏惧:“怎么?敢做不敢认啊?全院子都知道了,你跟你家大儿媳妇那点破事!” 刘海忠气得眼前发黑,正要发作,二大妈从屋里冲出来,一把拉住他:“老刘!别在外面丢人了,进屋说!” 一进屋,二大妈就“砰”地关上门,脸色铁青:“老刘,外面传的那些……是真的吗?” “放屁!”刘海忠一巴掌拍在桌上,茶碗震得跳起来,“我刘海忠行得正坐得直,怎么可能干那种禽兽不如的事?这是有人要害我!” 二大妈将信将疑:“可……可全院都传遍了,连厂里都知道了。 刚才许大茂媳妇还特意来''安慰''我,说让我想开点……” “许大茂?”刘海忠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这个王八蛋!肯定是他造的谣!” 二大妈摇摇头:“不像。 我听说是从厂里先传出来的,今天中午食堂里就有人在说了。” 刘海忠在屋里来回踱步,突然站定:“不行,这事必须澄清!我这就去找光齐,让他和他媳妇一起出面,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二大妈担忧地说:“可光齐他们住在永定门那么远……” “再远也得去!”刘海忠斩钉截铁地说,“这事关我的名誉,也关系到光齐的前途!”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刘海忠就起床了。 他特意穿上了那件只有开会才穿的藏青色中山装,对着镜子把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这么早去?”二大妈揉着惺忪的睡眼问。 “早点去,赶在光齐上班前堵到他。” 刘海忠系好最后一颗扣子,“今天厂里我就不去了,你帮我请个假。” 走出四合院,清晨的胡同静悄悄的,只有几个早起倒痰盂的邻居。 见到刘海忠,他们眼神古怪地躲闪着。 刘海忠强忍着怒气,昂首挺胸地走过。 刚出胡同口,就碰上了晨练回来的李卫东。 “哟,刘师傅,这么早啊?”李卫东笑容可掬地打招呼,眼神却深不可测。 刘海忠冷哼一声,没有搭理。 他心里隐约觉得,这个最近风头正劲的采购员,跟谣言或许有些关联。 转了两趟公交车,刘海忠终于到了永定门外。 这一路上,他总觉得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甚至有个老太太当着他的面啐了一口:“呸!老不正经!” 刘光齐住的是一栋红砖筒子楼,楼道里堆满了杂物,散发着霉味和尿骚味混合的怪味。 刘海忠皱着眉头爬上三楼,敲响了最里面那间的门。 “谁啊?”一个女声不耐烦地问。 “是我,光齐他爸。” 刘海忠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 门开了一条缝,露出半张年轻女人的脸——正是他的大儿媳妇王秀兰。 见到公公,王秀兰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爸……爸你怎么来了?” “秀兰啊,我找光齐有点急事。” 刘海忠挤出一个笑容。 王秀兰却把门缝关得更小了:“光齐……光齐他上班去了!” “这么早?”刘海忠看了看手表,才七点半,“他们肉联厂不是八点才上班吗?” “他……他今天有早会!”王秀兰慌乱地说,“爸,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吧,我转告他。” 刘海忠心里一沉,儿媳妇这态度明显不对劲。 他沉下脸:“秀兰,你是不是也听到那些谣言了?那都是有人故意陷害我!我今天来就是要和光齐一起,把这事澄清了!” 王秀兰的眼神闪烁:“爸……这事……这事您别为难我们了……光齐说了……他……” “他什么他!”刘海忠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我是他亲爹!现在有人往我头上扣屎盆子,他难道要躲着不见我吗?” 王秀兰被吼得一哆嗦,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爸……您别这样……邻居们都听着呢……” 正僵持着,对门探出个脑袋:“大清早的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那人看清是刘海忠,突然怪笑一声,“哟,这不是''扒灰刘''吗?怎么,找到儿子家来了?” 刘海忠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那人:“你……你再说一遍试试!” 王秀兰趁机“砰”地关上了门。 刘海忠站在门外,听着里面传来插门栓的声音,心如刀绞。 “光齐!光齐!你给我出来!”他用力拍打着门板,引来更多邻居探头张望。 拍了半天无人应答,刘海忠终于放弃。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决定直接去肉联厂找儿子。 肉联厂门口,两个穿着制服的保卫科人员拦住了他。 “同志,请问有什么事?”其中一个方脸大汉问道。 “我找刘光齐,我是他父亲。” 刘海忠掏出工作证,“我是轧钢厂的车间主任。” 方脸大汉接过工作证看了看,又上下打量了刘海忠几眼,突然露出古怪的表情:“您……您就是刘师傅?” “对,我就是。” 刘海忠挺直腰板。 两个保卫人员交换了一下眼神,方脸大汉说:“刘师傅,不是我们为难您,但刘光齐同志特意交代过,说……说如果有人自称是他父亲来找他,一律不见。” “什么?”刘海忠如遭雷击,“他真这么说?” 另一个保卫人员点点头,眼中带着怜悯:“刘师傅,您……您还是回去吧。 刘光齐同志说了,他跟您……跟您已经断绝父子关系了。” 刘海忠只觉得天旋地转,扶着墙才没摔倒。 他万万没想到,亲生儿子竟然如此绝情! “不行!我今天必须见到他!”刘海忠突然暴起,就要往厂里冲。 两个保卫人员连忙拦住他:“刘师傅!您别让我们难做!再这样我们只能报警了!” 正拉扯间,厂里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刘光齐!他穿着白大褂,看样子是去食堂吃午饭。 “光齐!光齐!”刘海忠拼命挥手大喊。 刘光齐抬头看见父亲,脸色大变,转身就跑。 “拦住他!”刘海忠对保卫人员喊道,“那是我儿子!我有急事找他!” 方脸大汉却冷冷地说:“刘师傅,请您自重。 刘光齐同志已经明确表示不想见您,您再闹下去,我们真叫警察了。” 刘海忠眼睁睁看着儿子消失在厂房拐角,心如刀割。 他失魂落魄地离开肉联厂,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儿媳妇王秀兰工作的纺织厂。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刘海忠走向门卫室。 “我找三车间的王秀兰,我是她公公。” 刘海忠哑着嗓子说。 门卫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头,他眯着眼看了看刘海忠:“您等等,我打电话问问。” 电话接通后,门卫说了几句,突然表情变得古怪。 他放下电话,为难地说:“老王同志说……说不认识您,让您别再来了……” 刘海忠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老泪纵横。 他堂堂轧钢厂七级锻工,如今竟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 与此同时,轧钢厂里,许大茂正鬼鬼祟祟地溜进李主任办公室。 “李主任,我有重要情况向您汇报!”许大茂一脸严肃地说。 李主任正在批文件,头也不抬:“什么事?” “是关于刘海忠的。” 许大茂压低声音,“他……他跟大儿媳妇有不正当关系!这事全厂都传遍了!” 李主任终于抬起头,眉头紧锁:“许大茂,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第127章 刘海忠绝望 刘师傅在厂里工作多年,一向作风正派。” “李主任,我哪敢乱说啊!”许大茂一脸委屈,“这事千真万确!刘海忠他大儿子都因此跟他断绝关系了!” 李主任将信将疑:“你有证据吗?” 许大茂眼珠一转:“证据……证据倒是没有……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啊!您去车间问问,谁不知道这事?” 李主任沉下脸:“许大茂,我警告你,散布这种谣言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你是不是对刘师傅有什么意见?” 许大茂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李主任,我就是觉得这事影响太坏,才来向您汇报的!您要是不信,就当我没说!” 许大茂灰溜溜地退出办公室,心里却暗自得意。 他知道,这种谣言一旦传开,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果然,下午一上班,李主任就收到各车间送来的一摞投诉信,全是举报刘海忠“道德败坏”“乱搞男女关系”的。 甚至有几个女工联名上书,说不敢单独跟刘海忠一起加班。 “老张,这些举报信……可信度高吗?”李主任问一车间主任。 一车间主任叹了口气:“李主任,这事……唉,现在全厂都传得沸沸扬扬,工人们情绪很大。 今天上午就有几个女工拒绝去刘海忠的车间干活……” 李主任眉头紧锁,权衡再三,终于拿起电话:“通知广播室,下午全厂广播,关于刘海忠同志的工作调整……” 傍晚时分,身心俱疲的刘海忠终于回到轧钢厂。 他刚进大门,就听见广播里传来清晰的声音:“……经厂党委研究决定,原二刘海忠同志,因个人作风问题,即日起调任厕所组工人……” 刘海忠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他苦心经营几十年的名誉和地位,就这样毁于一旦! 他不顾一切地冲向办公楼,直奔李主任办公室。 “李主任!这处分不公平!那些都是谣言!有人要害我!”刘海忠红着眼睛吼道。 李主任面色严肃:“老刘,你先冷静。 这事……厂里也是迫于舆论压力。 那么多举报信,我们不得不处理啊。” “举报信?什么举报信?”刘海忠愕然。 李主任拉开抽屉,取出一叠信件:“你自己看吧。 老刘啊,不是我不帮你,但群众反映这么强烈……” 刘海忠颤抖着手翻看那些信,越看心越凉。 信上的字迹各不相同,但内容大同小异,都是指控他与儿媳有不正当关系。 “李主任,这些都是诬告!我刘海忠对天发誓,绝没做过那种禽兽不如的事!” 刘海忠声音嘶哑,“您给我个机会,我让我儿子儿媳来当面澄清!” 李主任叹了口气:“老刘,如果你真能让你儿子儿媳出面解释,厂里会重新考虑。 但是……”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刘海忠一眼,“我听说你今天去找他们,他们都不愿见你?” 刘海忠如坠冰窟,无言以对。 他这才明白,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精心设计的死局——儿子儿媳拒绝见面,反而坐实了谣言的真实性! 离开办公楼时,天已经黑了。 轧钢厂里静悄悄的,只有几个加班的工人远远看见他,立刻躲开了。 刘海忠踉踉跄跄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翻江倒海。 是谁?到底是谁在害我?许大茂?李卫东?还是……他脑海中闪过一张张面孔,却无法确定。 回到四合院,院里出奇地安静。 各家各户的灯都亮着,但往日热闹的院子里一个人影都没有。 刘海忠知道,这是邻居们在刻意避开他。 推开家门,二大妈坐在炕上抹眼泪,见他回来,哭得更凶了:“老刘啊……这可怎么活啊……光天他们学校老师都知道了……孩子回来哭了一晚上……” 刘海忠颓然坐在椅子上,突然,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查!我一定要查出是谁在背后搞鬼!” 傍晚,刘海忠站在红砖筒子楼前,抬头望向三楼最里间的窗户。 窗台上摆着两盆蔫头耷脑的绿萝,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他深吸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爬上楼梯,皮鞋在水泥台阶上发出“嗒嗒”的闷响。 “光齐!开门!是爸!”刘海忠的拳头砸在斑驳的木门上,震得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对门邻居“吱呀”一声拉开门缝,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探出头来:“吵什么吵?再敲报警了啊!” 刘海忠赔着笑脸:“对不住对不住,我找我儿子。” 转身继续压低声音拍门:“光齐,爸知道你在家!刚才张婶都看见你了!” 门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接着是儿媳妇王秀兰刻意压低的声音:“爸……光齐他……他不在家……” “放屁!”刘海忠气得浑身发抖,一脚踹在门板上,“刘光齐!你个不孝子!老子养你这么大,你就这么对我?” 门内突然安静得可怕。 刘海忠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见儿子颤抖的嗓音:“爸……我不是故意躲您……我就是……就是怕……” “怕什么?老子还能吃了你?”刘海忠急得直跺脚,皮鞋尖踢到了墙角的扫把,发出“咣当”一声响。 “小时候您打光福……皮带抽得他后背都是血印子……我在旁边看着……” 刘光齐的声音越来越小,“您虽然没怎么打过我……可每次您发火,我晚上都做噩梦……” 刘海忠如遭雷击,举到半空的手僵住了。 他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雨夜,八岁的刘光齐缩在墙角,惊恐地看着他抽打偷钱买糖的刘光福……老脸一阵发烫,声音不自觉地软了下来:“光齐啊,那都是老黄历了。 爸这次来,是院里有人造谣,说我和你媳妇……唉,你开开门,咱们爷俩好好说说话。” 门内沉默良久,终于传来插销滑动的声音。 门开了一条缝,露出刘光齐半张苍白的脸:“爸……您保证不动手?” “我保证!我保证!”刘海忠连连点头,趁机挤进门。 屋里光线昏暗,儿媳妇王秀兰躲在厨房门口,警惕地盯着他。 餐桌上摆着半碗没吃完的炸酱面,飘着零星几点肉末。 “秀兰啊,去供销社买斤鸡蛋。” 刘海忠搓了搓手,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两块钱,“中午咱们包饺子。” 王秀兰没接钱,反而往后退了半步。 刘光齐挡在妻子前面:“爸,您说的谣言是怎么回事?” 刘海忠一屁股坐在掉漆的木凳上,凳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他摘下帽子抹了把汗:“院里不知哪个缺德冒烟的,到处说我和秀兰……那个……乱搞!现在全厂都传遍了,连李主任都找我谈话……” 他说着说着眼圈发红,“光齐啊,爸这辈子最要脸面,现在走哪儿都被人指指点点……” 刘光齐和妻子交换了个眼神,犹豫道:“爸,我们回去……您真不会……” “我发誓!”刘海忠急得站起来,又赶紧坐下,“不光不打人,以后都不打了!你们小两口要是愿意,搬回来住都行!” 最终,刘光齐勉强点头:“那……明天周六,我们跟您回去一趟。” 刘海忠喜出望外,临走时硬是把两块钱塞进儿子口袋:“买点肉!明天咱们全家吃顿好的!” 回程的公交车上,刘海忠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心里美滋滋地盘算。 路过副食店时,他特意下车买了半斤鸡蛋,哼着小曲儿回到四合院。 “老刘!怎么样?”二大妈早在院门口张望多时。 刘海忠得意道:“明天光齐两口子回来!” 二大妈喜极而泣,撩起围裙擦眼睛:“我就知道光齐不是没良心的……” 次日天刚蒙蒙亮,刘海忠就爬起来刮胡子,二大妈在厨房忙活,煎鸡蛋的香味飘满院子。 “老刘,我去叫老阎家?”二大妈探头问。 刘海忠大手一挥:“不用!我亲自去!” 阎解成正蹲在门口刷牙,满嘴白沫子。 见刘海忠过来,含混不清地问:“二大爷……这么早?” “解成啊,中午全院开大会!”刘海忠红光满面,“我大儿子要回来澄清谣言!” 阎解成漱了漱口,疑惑道:“什么谣言?” 刘海忠脸色一僵,压低声音:“就是……那个……说我和儿媳妇……呸!反正中午都来中院!” 李卫东正在水龙头前洗菜,见刘海忠过来,笑眯眯地问:“二大爷,什么事这么高兴?” “卫东啊,中午开全院大会!”刘海忠凑近几分,神秘兮兮地说,“我大儿子要回来证明我清白!” 李卫东手上动作不停,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哟,那可得好好听听。 二大爷放心,我一定准时到。” 等刘海忠走远,他嘴角勾起冷笑,三两下甩干菜叶上的水,心里盘算着怎么给许大茂递话。 临近傍晚,夕阳将四合院的影子拉得老长。 刘光齐夫妇提着网兜出现在院门口时,刘海忠一个箭步冲上去:“可算来了!” 他亲热地揽住儿子肩膀,“你妈天天念叨你!” 二大妈抹着眼泪迎上来,一把抱住刘光齐:“我的儿啊……” 王秀兰尴尬地站在一旁,手里网兜里的苹果滚落一个,骨碌碌滚到李卫东脚边。 李卫东弯腰捡起苹果,意味深长地笑道:“嫂子别紧张,二大爷盼你们回来盼得眼睛都绿了。” 王秀兰勉强笑笑,快步跟上丈夫。 刘光齐环顾四周,轻声问:“爸,光福光天呢?” “那两个懒货!”刘海忠脸色骤变,冲着西厢房吼道,“日上三竿还睡!给老子滚出来!”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刘光福顶着鸡窝头探出脑袋:“哥?真回来啦?” 话音未落,刘海忠已经抽出皮带:“没大没小的东西!见你哥不知道叫人?” 皮带带着风声抽过去,刘光福惨叫一声缩回屋里。 刘光齐脸色煞白,下意识把妻子往身后拽。 二大妈急忙拉住丈夫:“老刘!你答应过的!” 刘海忠这才想起昨天的保证,讪讪地收起皮带:“咳咳……那什么,先吃饭,吃完饭开会。” 李卫东冷眼旁观这一幕,转身回家盛好饭菜,装在铝饭盒里准备给车间的王思欣送去。 刚走到后院月亮门,许大茂从斜刺里窜出来:“卫东!上我家喝两盅?” “不了,我给媳妇送饭。” 李卫东晃了晃饭盒,压低声音,“二大爷中午要开大会,听说要让他儿子儿媳妇澄清那个谣言……” 许大茂眼珠一转:“不能让他得逞!”李卫东凑到他耳边嘀咕几句,许大茂露出阴险的笑容:“高!实在是高!” 众人吃完饭,陆续端着茶缸来到中院。 刘海忠搬来长凳坐在正中,刘光齐夫妇拘谨地站在一旁。 李卫东故意来迟,大摇大摆挤到前排,惹来一片嘘声。 “安静!安静!”刘海忠敲了敲茶缸,“今天开这个会,是要澄清某些人造的谣!” 他狠狠瞪了许大茂一眼,“有人说我和我儿媳妇……那个……简直放屁!现在让我儿子亲自跟大家说清楚!” 刘光齐哆哆嗦嗦走到中间,声音发颤:“各、各位邻居……我爹和我媳妇……不可能有那种事……我们搬出去是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呀?”李卫东突然高声打断,“二大爷对你多好啊,把工作都让给你顶替,你就这么报答?白眼狼!” 刘海忠拍案而起:“李卫东!你再胡说八道试试!” “我怎么胡说了?”李卫东叉着腰,“大伙评评理,当儿子的躲着爹大半年,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 刘光齐急得满头大汗:“不是的!我是怕我爸打我……” “打你?”李卫东阴阳怪气地笑,“二大爷最疼的就是你,凭什么打你?除非……” 他故意拖长声调,“除非他跟你媳妇有事,被你发现了!” 王秀兰再也忍住,冲出来喊道:“李卫东!你血口喷人!” 她转向众人,“我们搬走是因为……”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总不能当众说公公家暴吧? 刘海忠急得直跺脚:“光齐!你倒是说清楚啊!” 第128章 刘海忠凄惨下场 刘光齐看看父亲,又看看咄咄逼人的李卫东,突然拉起妻子:“秀兰,我们走!”夫妻俩转身就要挤出人群。 “站住!”刘海忠暴怒之下,抬腿就是一脚踹在儿子屁股上。 刘光齐借势拉着妻子狂奔出院门,留下刘海忠举着皮带愣在原地。 满院哗然,李卫东拍着大腿狂笑:“大家看见没?这就是做贼心虚!” “我跟你拼了!”刘海忠目眦欲裂,皮带“啪”地朝李卫东抽去。 李卫东身形一闪,右腿如鞭子般扫出,一记泰拳扫踢正中刘海忠腹部。 “砰”的一声闷响,刘海忠像破麻袋一样摔在地上,捂着肚子干呕。 二大妈哭喊着扑上来:“老刘!老刘你没事吧?” 她转头怒视三个小儿子,“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来扶你爸!” 刘光天兄弟却站在原地不动,脸上甚至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李卫东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在地上的刘海忠,冷笑道:“二大爷,您这教育可真成功啊,亲儿子都不帮您。” 刘海忠闻言,“哇”地吐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来自刘海忠的负面情绪+500】 李卫东心满意足地转身回家,关上门后立刻查看系统面板。 两千点情绪值刚好凑够十连抽,他默念:“系统,抽奖!” 【叮!恭喜宿主获得高级牛皮带一条、牛皮鞋一双!】 看着系统空间里崭新的皮带和皮鞋,李卫东撇撇嘴:“勉强能用。” 他收起系统界面,正好看见王思欣担忧的眼神:“卫东,你刚才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没事,”李卫东搂住妻子,“二大爷皮糙肉厚,吐口血而已。” 窗外传来二大妈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夹杂着皮带抽打的脆响——显然是刘海忠醒来后,又把怒火发泄在了小儿子身上。 李卫东摇摇头,从柜子里取出新得的牛皮鞋试穿。 …… 轧钢厂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尽,李卫东就踏着轻快的步伐走进了保卫科办公室。 他手里拎着两包大前门香烟,脸上挂着志得意满的笑容。 保卫科王队长正坐在办公桌后擦拭他那把心爱的五四式手枪,见李卫东进来,立刻放下枪起身相迎。 “哟,李采购,什么风把您吹来了?”王队长四十出头,身材魁梧,脸上有道疤从眉角延伸到耳根,笑起来显得格外狰狞。 李卫东将香烟往桌上一放,压低声音道:“王哥,我这儿有个事儿,得请您帮个忙。” 王队长瞥了眼香烟,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咱哥俩谁跟谁啊,有事直说。” 李卫东凑近几分,故作神秘地环顾四周,确保没人注意,才开口道:“您知道刘海中那老东西吧?” “二车间的刘师傅?”王队长皱眉,“他怎么了?” “这老东西道德败坏,睡自己儿媳妇!”李卫东咬牙切齿地说,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这种人留在咱们厂,简直是轧钢厂的耻辱!” 王队长闻言,脸上露出惊讶之色:“真有这事?我怎么没听说?” “千真万确!”李卫东拍着胸脯保证,“全厂都传遍了,您不知道?那老东西仗着是七级工,厂里睁只眼闭只眼。 王哥,您是保卫科的头儿,这事儿您得管管啊!” 王队长摸着下巴思索片刻,眼中渐渐浮现出会意的神色:“李老弟,你是想……” 李卫东阴险一笑:“王哥,您手下的兄弟们平时巡逻也辛苦,不如让他们多''关照关照''刘海中。 谁表现得好,我请喝酒!”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 王队长拿起桌上的香烟掂了掂,爽快道:“成!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那老东西现在在扫厕所是吧?我让兄弟们好好''照顾''他。” 离开保卫科,李卫东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往采购科走去。 路过厕所时,他故意放慢脚步,看见刘海中正佝偻着腰在扫地,那身洗得发白的工作服上沾满了污渍,昔日的七级工风采荡然无存。 李卫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心里暗想:老东西,让你当年刁难我,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刘海中提着沉重的垃圾桶,步履蹒跚地走向厂区后门的垃圾站。 他的腰因为常年劳作已经有些佝偻,加上这几日的打击,整个人看起来老了十岁。 突然,三个穿着制服的保卫科人员拦住了他的去路。 “哟,这不是咱们的''扒灰刘''吗?”为首的年轻人嬉皮笑脸地说,故意把“扒灰”二字咬得极重。 刘海中脸色一沉,低头想绕过去,却被另一人拦住:“刘师傅,别急着走啊,跟哥几个聊聊呗。” “让开,我要干活。” 刘海中声音沙哑,眼中满是血丝。 “干活?”第三个人夸张地大笑,“您老不是更擅长''干''别的吗?”他故意做了个下流的手势,引得同伴哄堂大笑。 刘海中气得浑身发抖,手中的垃圾桶“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污物洒了一地。 他弯腰想捡,却被一人搂住了肩膀。 “刘师傅,跟咱们说说,睡儿媳妇是什么感觉啊?”那人凑近刘海中的耳朵,呼出的热气喷在他脸上,“是不是特别刺激?” “滚!”刘海中猛地挣脱,一把推开那人,“你们这些畜生!” 被推的保卫科人员踉跄几步,故意夸张地摔倒在地:“哎哟!刘师傅打人啦!” 另外两人见状,立刻变了脸色:“老东西,敢动手?”其中一人飞起一脚,将垃圾桶踢翻,污物溅了刘海中一身。 刘海中再也忍不住,怒吼一声扑了上去。 他虽然年近五十,但常年打铁的手臂力量惊人,一拳就将一个保卫科人员打得鼻血直流。 但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他就被三人按在地上拳打脚踢。 【来自刘海忠的负面情绪+200】 “住手!干什么呢?”王队长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三人立刻停手,装作刚到的样子。 “报告队长,刘海中不服管教,还动手打人!”一人指着自己流血的鼻子告状。 王队长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在地上的刘海中,冷笑道:“刘师傅,您这是要造反啊?” 刘海中艰难地爬起来,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死死盯着王队长:“你们……你们这些畜生……不得好死……” “呵,还敢嘴硬?”王队长脸色一沉,“看来是教训得不够。 明天开始,厕所和垃圾站都归你打扫,要是让我发现一点脏东西,你就别想领工资了!” 说完,王队长带着手下扬长而去,留下刘海中一瘸一拐地收拾残局。 他擦掉嘴角的血迹,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李卫东……都是你害的……” 下午,王队长亲自来到采购科找李卫东。 李卫东正在核对采购单,见王队长来了,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 “王哥,怎么样?”李卫东迫不及待地问。 王队长得意地笑了:“放心吧,那老东西被我的人好好''教育''了一顿。 你是没看见,他那个狼狈样,哈哈!” 李卫东眼中闪过一丝快意:“太好了!王哥,今晚我做东,咱们大前门小酒馆,不醉不归!” “那敢情好!”王队长搓着手,“我叫上几个兄弟一起?” “当然!”李卫东爽快地答应,“人越多越好,让大家都高兴高兴!” 傍晚时分,李卫东、王队长和五个保卫科人员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大前门小酒馆。 这是一家老字号,门脸不大但生意兴隆。 老板娘徐慧珍是个三十出头的风韵少妇,见来了大主顾,立刻笑脸相迎。 “几位爷,里边请!”徐慧珍热情地招呼,“要雅间还是大堂?” 李卫东大手一挥:“雅间!把你们最好的酒菜都上来!” 一行人进了雅间,很快酒菜上齐。 李卫东端起酒杯,高声道:“来,第一杯敬王哥和各位兄弟,今天辛苦了!” 众人碰杯,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气氛渐渐热烈起来。 一个年轻的保卫科人员好奇地问:“李采购,您跟刘海中到底有什么过节啊?这么整他。” 李卫东已经有些微醺,闻言冷笑道:“那老东西,仗着自己是七级工,当年我刚进厂时可没少刁难我。 有一次我采购的钢材晚到了一天,他当着全车间的面骂我是废物,还说要让我滚出轧钢厂!” 王队长拍拍李卫东的肩膀:“老弟,现在解气了吧?” 李卫东眼中闪烁着阴狠的光芒:“还不够!我要让他身败名裂,在轧钢厂待不下去!” 徐慧珍正好端着新烫的酒进来,无意中听到了这番话,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她放下酒壶,装作不经意地问:“几位爷在聊什么呢,这么高兴?” 李卫东摆摆手:“没什么,厂里的一些小事。 老板娘,再来两斤酱牛肉!” “好嘞!”徐慧珍笑着退出雅间,转身时脸色却沉了下来。 她认识刘海中,知道那是个老实本分的老工人,没想到竟被人这样陷害。 回到厨房,徐慧珍一边切牛肉一边思索,决定明天抽空去趟轧钢厂,找刘海中问个清楚。 酒足饭饱后,李卫东醉醺醺地结了账,一行人勾肩搭背地离开酒馆。 夜风一吹,李卫东的酒醒了几分,想起明天还要去乡下采购,便与众人道别,独自往家走去。 路上,他回想着刘海中被打的狼狈样,心中涌起一阵快意。 但随即,一丝不安浮上心头——万一事情闹大了怎么办?他摇摇头,驱散这个念头。 有王队长在,能出什么事?再说,刘海中现在已经是过街老鼠,谁会相信他的话? 回到家,妻子王思欣已经睡了。 李卫东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很快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刘海中拖着疼痛的身体来到轧钢厂。 昨日的殴打让他浑身青紫,每走一步都像针扎一样疼。 但更让他痛苦的是无处不在的异样眼光和窃窃私语。 “看,那就是''扒灰刘''……” “啧啧,一把年纪了,真不要脸……” “听说他儿媳妇都不认他了……” 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一样扎在刘海中心上。 他低着头,加快脚步往厕所走去,那里是他的“工作岗位”。 刚到厕所门口,刘海中就愣住了——整个厕所被人恶意破坏,隔间门被拆,水管爆裂,污水流了一地。 墙上还用红漆写着“扒灰刘专用”几个大字。 刘海中双腿一软,跪倒在污水中。 他知道,这是李卫东的报复,是要逼他走投无路。 泪水模糊了视线,他想起家中的妻子和儿子,想起自己三十年来为轧钢厂付出的心血,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 【来自刘海忠的负面情绪+200】 …… 周末,王思欣的妹妹王媛媛来家里做客。 王媛媛路过中院,突然看见秦淮茹端着一个搪瓷盆从傻柱屋里出来,盆里明显是刚洗好的衣物。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件搭在盆沿上的男士内裤。 “秦姐,这么早就给傻柱洗衣服啊?”王媛媛忍不住问道,眼睛盯着那条内裤。 秦淮茹明显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强笑道:“啊……是啊,柱子他一个大男人,洗衣服不仔细,我顺手帮帮忙。” 王媛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着秦淮茹匆匆离去的背影,心里满是疑惑。 回到屋里,她迫不及待地问正在摆碗筷的姐姐:“姐,秦姐怎么还给傻柱洗内裤啊?他们什么关系?” 王思欣手中的筷子顿了一下,叹了口气:“这事说来话长。 贾家条件不好,秦淮茹经常帮傻柱洗衣服、收拾屋子,傻柱就接济他们粮食和钱。” “这不是……不太合适吗?”王媛媛皱起眉头,夹起一块煎蛋。 “嘘,小声点。” 王思欣紧张地看了眼窗外,“这事在院里是个公开的秘密,但谁都不说破。 贾东旭和贾张氏心里明白,可为了傻柱的接济,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王媛媛惊讶地张大嘴:“那贾东旭能忍?” “忍不了也得忍。” 王思欣压低声音,“贾家五口人,就靠贾东旭那点工资和秦淮茹在厂里的临时工钱,根本不够花。 要不是傻柱每月接济,他们早就饿肚子了。” 第129章 傻柱卖血,贾家白眼狼 与此同时,贾家屋内正爆发着一场激烈的争吵。 “你还要不要脸了?给别的男人洗内裤!”贾东旭脸色铁青,手指几乎戳到秦淮茹鼻子上。 秦淮茹红着眼圈辩解:“我不就是洗个衣服吗?柱子帮了咱们多少忙,你心里没数?” 贾张氏坐在炕上,三角眼里射出怨毒的光:“呸!我看你就是贱!那傻柱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连脸面都不要了!” “妈!”秦淮茹声音发抖,“上个月棒梗发烧,是谁连夜背去医院?家里揭不开锅时,是谁送来的白面?要不是柱子,咱们家早过不下去了!” 贾东旭猛地拍桌:“放屁!我贾东旭还没死呢!用得着他傻柱装好人?” 【来自贾东旭的负面情绪+300】 话音未落,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脸色由青转白,一口鲜血喷在桌面上。 “东旭!”秦淮茹惊恐地扑上去扶住摇摇欲坠的丈夫。 贾张氏也慌了神,尖叫道:“快来人啊!东旭吐血了!” 秦淮茹冲出屋子,正好撞见在院里劈柴的傻柱。 “柱子!快!东旭吐血昏过去了!”她声音里带着哭腔。 傻柱二话不说扔下斧头,三步并作两步冲进贾家。 看到瘫在椅子上的贾东旭,他二话不说弯腰将人背起:“秦姐,你去拿件外套给他盖上,咱们马上去医院!” 贾张氏手忙脚乱地翻出一件棉袄盖在儿子身上,跟着傻柱往外跑。 秦淮茹刚要跟上,却被贾张氏一把推开:“你在家看着孩子!别跟着添乱!” 傻柱背着贾东旭一路小跑,汗水很快浸透了后背。 贾张氏跟在后面,嘴里不停地念叨:“造孽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到了医院急诊室,医生简单检查后严肃地说:“病人需要立即抢救,家属先去交二十块钱押金。” 傻柱和贾张氏面面相觑。 “我……我没带钱。” 傻柱尴尬地摸了摸口袋。 贾张氏急得直跺脚:“我也没有啊!这可怎么办?” “没钱我们没法进行治疗。” 医生公事公办地说。 傻柱急了:“大夫,您先救人,我这就回去拿钱!” 贾张氏一把拉住要走的傻柱:“你不能走!你走了谁付钱?是不是想跑?” 傻柱气得脸色发青:“贾大妈!您这话什么意思?我是那种人吗?” “那你倒是拿钱啊!”贾张氏不依不饶,“要不是你勾引我儿媳妇,东旭能气成这样?” “您!”傻柱拳头攥得咯咯响,强压怒火道,“好,我不走。 我去想办法。” 傻柱在医院走廊里来回踱步,突然看到墙上贴着的“献血光荣”海报。 他咬了咬牙,拦住一个护士:“同志,献血站在哪?” 护士指了指走廊尽头:“那边左转。 您要献血?” 傻柱点点头:“对,现在能献吗?” “可以,跟我来吧。” 护士带着傻柱来到献血室。 抽血的医生看了看傻柱:“同志,您看起来有点疲惫,确定要献血吗?” 傻柱撸起袖子:“没事,我身体壮实着呢。 对了,献血能给多少钱?” 医生皱眉:“献血是无偿的,不过有营养补助,200cc给五块钱。” 傻柱急了:“才五块?不够啊!我献400cc呢?” 医生摇头:“一次最多200cc,这是规定。” 傻柱一咬牙:“那您抽吧,快点。” 抽完血,傻柱拿着五块钱营养费,又拦住医生:“大夫,我还能再献吗?” 医生惊讶地看着他:“同志,您刚献完,至少要等半年。” 傻柱急得直搓手:“可我急着用钱啊!” 医生无奈地摇头:“这真不行,违反规定。” 傻柱垂头丧气地回到急诊室门口,贾张氏立刻迎上来:“钱呢?” “只有五块。” 傻柱递过钱,“我再想想办法。” 贾张氏一把抢过钱,尖声道:“五块顶什么用?你是不是故意的?” 傻柱气得浑身发抖:“贾大妈!我刚献了血才换来这五块钱!您还要我怎样?” 【来自傻柱的负面情绪+300】 贾张氏愣了一下,随即撇嘴:“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就在这时,秦淮茹匆匆赶来,手里攥着一把零钱:“妈,我凑了八块钱,加上家里的粮票……” 贾张氏一把夺过钱:“怎么才这么点?” 秦淮茹喘着气解释:“家里实在没钱了,我把棒梗的学费都拿来了……” 医生走过来:“家属,先交十三块吧,剩下的明天补上。” 贾张氏不情不愿地交了钱,嘴里还嘟囔着:“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傻柱气得转身要走,被贾张氏一把拉住:“你去哪?东旭还没醒呢!” 傻柱甩开她的手:“我去想办法凑剩下的钱!” 回到四合院,傻柱直奔自己屋子,翻箱倒柜找钱。 何雨水正好从外面回来,看到哥哥翻箱倒柜,冷着脸问:“又给贾家筹钱?” 傻柱头也不抬:“雨水,借我点钱,东旭住院了……” 何雨水冷笑:“哥,我早说过,我跟贾家没关系。 你愿意当冤大头是你的事,别找我。” 傻柱急了:“雨水!这是救命钱!” 何雨水砰地关上门:“我的钱还要交学费呢!” 傻柱颓然坐在地上,看着手里仅有的三块钱,一筹莫展。 与此同时,李卫东家正热闹非凡。 王媛媛津津有味地吃着姐姐准备的丰盛早餐——小米粥、煎鸡蛋、腌黄瓜和刚出锅的葱花饼。 “姐,你们平时都吃这么好吗?”王媛媛羡慕地问。 王思欣笑着给妹妹又盛了碗粥:“你姐夫在采购科,总能弄到些好东西。 快吃吧,多吃点。” 李卫东放下报纸,随口问道:“早上院里闹哄哄的,出什么事了?” “听说是贾东旭吐血送医院了。” 王思欣压低声音,“秦淮茹找傻柱帮忙送去的。” 王媛媛惊讶地放下筷子:“这么严重?不会有事吧?” 李卫东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难说。 贾东旭那身子骨,早被酒色掏空了。 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 “别瞎说!”王思欣嗔怪地拍了下丈夫,“让人听见多不好。” 后院聋老太太屋里,老太太正拉着拐杖在屋里踱步。 她浑浊的眼睛里闪着精明的光:“贾东旭要是死了,傻柱那傻小子还不得给贾家拉帮套?我这老太婆可怎么办……” 贾东旭经抢救终于脱险,被转到普通病房。 贾张氏看着儿子苍白的脸,转头对秦淮茹说:“东旭需要补身子,你去买只老母鸡炖汤。” 秦淮茹为难道:“妈……钱都交住院费了,哪还有钱买鸡?” 贾张氏三角眼一瞪:“没钱?那就把小当和槐花送人!反正丫头片子不值钱!” “妈!”秦淮茹如遭雷击,“您怎么能……” “怎么不能?”贾张氏冷笑,“养两个赔钱货多费粮食?送走了还能换点钱给东旭补身子!” 秦淮茹眼泪夺眶而出:“我……我想办法……” 离开医院,秦淮茹魂不守舍地走在街上。 她知道,家里确实一分钱都没有了。 思来想去,只能再找傻柱帮忙。 傍晚时分,秦淮茹敲响了傻柱的屋门。 “秦姐?”傻柱刚洗完澡,头发还滴着水,“有事?” 秦淮茹低着头,声音细如蚊呐:“柱子……能借我十块钱吗?东旭需要补身子……” 傻柱二话不说转身去拿钱:“给,十五,多买点好的。” 秦淮茹接过钱,眼泪又涌了出来:“柱子……我……” “别说了,快去吧。” 傻柱温和地说。 就在秦淮茹准备离开时,二大妈突然出现在门口,正好撞见秦淮茹从傻柱屋里出来,手里还攥着钱。 “哟,这是……”二大妈眼睛瞪得溜圆。 秦淮茹慌忙解释:“二大妈,我就是找柱子借点钱……” 二大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借钱啊……明白,明白。” 说完快步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刘海忠就找上了傻柱。 “何雨柱同志,听说你和秦淮茹……关系不一般啊?”刘海忠板着脸问。 傻柱立刻否认:“二大爷,您别听人瞎说!我就是看贾家困难,帮帮忙。” “帮忙?”刘海忠冷笑,“大晚上在屋里''帮忙''?全院都传遍了!” 傻柱气得脸红脖子粗:“谁传的?我找他当面对质!我和秦姐清清白白!” 刘海忠见傻柱态度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警告道:“年轻人要注意影响!别让人戳脊梁骨!” 傻柱憋了一肚子气回到屋里,越想越窝火。 他明明是一片好心,怎么就成了别人嘴里的龌龊事? 【来自傻柱的负面情绪+300】 而此时,王媛媛正在姐姐家享用着丰盛的早餐——豆浆、油条、咸鸭蛋,还有一盘刚出锅的肉包子。 “姐,你们天天这么吃啊?”王媛媛咬了口流油的肉包,含糊不清地问。 王思欣笑着给妹妹倒了杯豆浆:“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你姐夫有门路,总能弄到好东西。” 王媛媛羡慕地看着姐姐整洁温馨的家,再想想贾家的窘境和秦淮茹的遭遇,不禁感慨:“姐,你真幸福……” …… 红星小学,棒梗盯着手中那张皱巴巴的成绩单,上面鲜红的“19”分。 教室里其他同学早已离开,只剩下他一个人磨磨蹭蹭地收拾书包。 班主任王老师临走时那失望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刻在他心里。 “棒梗!怎么还不回家?”校门口,秦淮茹踮着脚尖张望,见儿子慢吞吞地走出来,连忙迎上去。 她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手里还拎着刚从菜市场捡来的烂菜叶。 棒梗低着头,把成绩单往身后藏:“妈,我……” “手里拿的什么?”秦淮茹眼尖,一把夺过成绩单,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语文3分,数学5分,政治4分,历史5分……总共才19分?” 她的声音都在发抖,“这……这连初中都上不了啊!” 棒梗的脚尖在地上画着圈:“老师说我上课总睡觉……” “啪!”秦淮茹的巴掌重重落在儿子背上,眼泪却先掉了下来:“你爸天天躺着吃药,奶奶眼睛都快哭瞎了,你就拿这个报答我们?” 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扶着墙才没摔倒。 棒梗慌了神:“妈!您别生气,我……” “回家再说。” 秦淮茹擦干眼泪,拽着儿子往四合院走。 路过李卫东家时,阵阵肉香从窗户飘出来,棒梗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 秦淮茹心里更酸了,加快脚步。 贾家屋里,贾张氏正盘腿坐在炕上纳鞋底,见母子俩回来,三角眼一瞪:“又野到这么晚?东旭的药还没煎呢!” “妈,棒梗他……”秦淮茹刚要开口,贾东旭的骂声就从里屋传来:“小兔崽子!又考零蛋了吧?老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 “东旭你别动气!”贾张氏连忙掀帘子进去,秦淮茹趁机把成绩单塞进灶膛。 火苗“腾”地窜起,映得她憔悴的脸忽明忽暗。 夜深人静时,秦淮茹轻手轻脚来到中院。 何雨水的屋里还亮着灯,她犹豫再三,终于敲门:“雨水,睡了吗?” 门“吱呀”开了,何雨水穿着崭新的碎花睡衣,手里还拿着本小说:“秦姐?有事?” 秦淮茹搓着衣角:“那个……棒梗成绩太差,想请你帮忙补补课。 每月给你五毛钱,每天一小时就行。” 何雨水皱眉:“五毛?现在补课市场价最少三块。” 她指了指桌上的参考书,“这些资料都要钱买的。” “三块?”秦淮茹声音都变了调,“雨水,你看我们家……” “砰!”傻柱突然踹门进来,身上还带着食堂的油烟味:“何雨水!你还有没有良心?秦姐家多困难你不知道?” 何雨水“啪”地合上书:“哥,我的时间不是钱?上周你刚替贾家垫了十五块医药费,怎么不说道德绑架?” “你!”傻柱气得脸红脖子粗,“现在吃香的喝辣的,忘了谁把你拉扯大的?白眼狼!” “我宁愿没你这个哥!”何雨水道,“去年冬天我发烧到39度,你在哪?在给秦姐家挑水!” 第130章 棒梗偷奶奶,贾家大乱斗 秦淮茹见状连忙打圆场:“雨水别生气,一块钱行吗?我……” “不必了。” 何雨水冷冷道,“李卫东家请我辅导他表弟,每周两次,每次两块。” 她故意提高声音,“人家还管饭呢!” 傻柱还要发作,秦淮茹已经拉着他往外走。 夜风吹得她单薄的身子直发抖,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棒梗要是上不了初中,将来只能像他爸一样当个临时工…… 第二天中午,李卫东家飘出红烧肉的香味。 王思欣正在厨房翻炒锅里的肉块,油花“滋滋”作响。 她妹妹王媛媛帮忙剥蒜,笑着说:“姐,卫东哥最近又立功了吧?” “嘘,小点声。” 王思欣看了眼窗外,“昨儿个弄到半扇猪肉,厂里奖励了二十斤。” 她夹起块肥瘦相间的肉吹了吹,“尝尝咸淡。” 贾家屋里,棒梗扒着窗户缝猛吸鼻子。 小当扯他袖子:“哥,我也想吃……” “吃吃吃!就知道吃!”贾张氏一鞋底拍在炕沿上,“有本事考一百分去!”她扭头朝里屋喊:“东旭!闻见没?李家又吃肉了!” 贾东旭阴沉着脸出来,手里的药碗“咣当”砸在桌上:“李卫东那个王八蛋,迟早遭报应!”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丝丝血迹。 秦淮茹默默把窝头掰成三份,最大的给棒梗。 棒梗刚要咬,就听院里传来清脆的车铃声——李卫东骑着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回来了,车把上还挂着条五花肉。 “呸!贪污犯!”贾东旭朝窗外啐了一口。 贾张氏突然揪住秦淮茹的耳朵:“昨儿让你找傻柱借的钱呢?买肉去!” “妈!那是给东旭抓药的……”秦淮茹话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棒梗“哇”地哭出来,小当吓得钻到桌子底下。 后院聋老太太拄着拐杖经过,摇头叹气:“造孽啊……” 当晚傻柱拎着木桶鱼竿溜出四合院。 护城河边蚊虫肆虐,他蹲了三个小时只钓到只癞蛤蟆。 “连你都欺负我?”他愤愤地把蛤蟆扔回水里,肚子饿得“咕咕”叫。 远处李卫东家的笑声随风飘来,他攥紧拳头:何雨水这个没良心的,宁可帮外人…… 轧钢厂里,采购科正在开晨会。 孙科长拍着刚到的物资单:“这批轴承是急缺物资,谁去?” 几个老采购员低头装没听见。 李卫东突然站起来:“我去吧,我认识机修厂的人。” “好!”孙科长眉开眼笑,“再配两个人协助。” 出了厂门,年轻采购员小李凑过来:“李哥,听说要跑三个地方?一天来得及吗?” 李卫东神秘一笑:“跟我走就是。” 他带着两人直奔机修厂后门,掏出包大前门塞给看门老头:“张师傅,行个方便?” 老头笑眯眯放行:“小李子就是懂事!”三人在仓库直接提了货,又用同样方法搞定另外两家。 回厂路上,新来的小张瞪大眼睛:“这也太顺利了!” 李卫东拍拍他肩膀:“记住,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他心里暗笑:系统给的“人脉拓展卡”果然好用。 傍晚交货时,孙科长惊得眼镜都滑到鼻尖:“全齐了?还便宜了二十块?” 他亲自给李卫东倒了杯茶,“下个月厂里要评先进……” 这一幕正好被路过的傻柱看见。 他攥着饭盒的手青筋暴起,想起早上秦淮茹求他帮忙买参考书时泪汪汪的眼睛,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贾家屋里,棒梗正用炭笔在墙上乱画。 秦淮茹突然冲进来:“快!妈捡到宝了!”她抖开件旧棉袄,里面竟夹着张五块钱。 贾张氏一把抢过:“正好买肉!” “不行!”秦淮茹罕见地强硬起来,“这是给棒梗买书的!”婆媳俩撕扯间,钞票“刺啦”裂成两半…… 与此同时,李卫东家正在举办小宴。 王思欣端上淋着酱汁的红烧鱼,何雨水夹了块鱼腹肉给她:“嫂子手艺越来越好了。” “还不是材料好。” 王思欣笑着给众人倒上汽水。 李卫东举杯:“祝贺雨水考上夜大!”玻璃杯碰撞声惊飞了窗外槐树上的麻雀。 贾东旭的咒骂声隐约传来,李卫东不屑地笑了笑。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响起:【叮!来自贾东旭的负面情绪+200】。 他抿了口汽水,心想:好戏还在后头呢…… …… 盛夏的午后,蝉鸣声在四合院里此起彼伏。 贾张氏摇着蒲扇去胡同口乘凉,临走前特意把装银镯子的红木匣子锁进五斗橱,钥匙贴身挂在裤腰带上。 棒梗趴在窗台上,透过玻璃窗盯着奶奶的一举一动。 等那肥胖的身影消失在垂花门外,他立刻从炕上跳下来,光脚踩在发烫的青砖地上。 “小当!”棒梗压低声音喊妹妹,“过来!” 五岁的小当正蹲在槐树下玩蚂蚁,闻言抬起头:“哥,干啥呀?” “你到院门口守着,看见奶奶回来就学猫叫。” 棒梗边说边从床底下摸出根铁丝,“我去给咱弄好吃的。” 小当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啥好吃的?” “汽水!还有桃酥!”棒梗眼睛发亮,“快去!” 等妹妹跑开,棒梗蹑手蹑脚走到五斗橱前。 他记得上个月奶奶开锁时,钥匙在锁眼里转了两圈。 铁丝在锁孔里捣鼓了十分钟,汗珠顺着他的鬓角往下淌。 “咔嗒”一声,抽屉弹开了。 红木匣子就躺在几件旧衣服上面,匣子上的铜锁更简单,棒梗用铁丝一挑就开了。 银镯子在阳光下闪着冷光,旁边还躺着两张皱巴巴的一毛钱。 棒梗的心“咚咚”直跳。 他想起昨天路过供销社时,看见玻璃柜里新到的橘子汽水。 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他一把抓起镯子和钱,把匣子原样放好,锁上抽屉时手都在抖。 “哥!”小当突然从门外探进头,“你要到钱没?” “嘘!”棒梗把妹妹拽进屋,从兜里掏出银镯子晃了晃,“看见没?够买十瓶汽水!” 小当瞪大眼睛:“这是奶奶的嫁妆!” “怕啥?”棒梗撇嘴,“等她死了不还是我的?”他把两毛钱塞给小当,“给你买糖吃,别告诉妈。” 两个孩子溜出四合院时,秦淮茹正在轧钢厂车间里擦拭机床。 汗水浸透了她的蓝布工装,鬓角的碎发黏在脸颊上。 她抬手擦了把汗,突然心口一揪,莫名想起早上棒梗鬼鬼祟祟的样子。 “秦师傅,发什么呆呢?”组长走过来敲了敲机床,“这批零件急着要。” 秦淮茹勉强笑笑:“这就好。” 她压下心头的不安,继续埋头干活。 棒梗带着妹妹七拐八绕,来到护城河边的废品站。 老板是个独眼龙,正坐在棚子下啃西瓜。 “小孩儿,卖废品?”独眼龙吐着瓜子问。 棒梗壮着胆子走上前,掏出银镯子:“这个值多少钱?” 独眼龙接过镯子,独眼里闪过精光。 他掂了掂分量,又用牙咬了咬:“含银量不高啊……最多给你三块。” “五块!”棒梗想起奶奶常念叨这是纯银的,“不然我去别家。” 独眼龙眯起眼:“嘿,小兔崽子还挺精。” 他最终掏出五张皱巴巴的纸币,“拿好了,别让人抢了。” 棒梗攥着钱,拉着妹妹飞奔到供销社。 冰镇汽水的凉气隔着玻璃都能感受到,他豪气地拍出两块钱:“两瓶橘子汽水!半斤桃酥!” 售货员是个扎麻花辫的姑娘,她狐疑地看着两个衣衫褴褛的孩子:“钱哪来的?” “我妈给的!”棒梗梗着脖子,“快点儿!” 冰凉的汽水顺着喉咙滑下,棒梗舒服得眯起眼。 小当捧着汽水瓶不敢大口喝,小口小口抿着,生怕喝太快就没了。 “哥,奶奶知道了咋办?”小当啃着桃酥问。 棒梗满不在乎地抹抹嘴:“就说被偷了呗。” 他瞥见路边卖冰棍的,又花一毛钱买了根红豆冰,“给你,别跟妈说。” 夕阳西沉时,贾张氏摇着蒲扇回来了。 一进门就发现五斗橱的锁眼有划痕,她心里“咯噔”一下,慌忙摸向腰间——钥匙还在。 开锁的手抖得像筛糠,红木匣子一打开,贾张氏顿时瘫坐在地:“我的镯子啊!” 凄厉的哭嚎惊动了全院。 二大妈最先跑来:“老姐姐,怎么了?” “我的嫁妆镯子没了!”贾张氏捶胸顿足,“哪个挨千刀的偷的?” 前院后院的邻居都围了过来。 秦淮茹刚下班,见状连忙挤进人群:“妈,出什么事了?” 贾张氏一把揪住儿媳的衣领:“是不是你?早上就你在我屋里转悠!” 秦淮茹被勒得喘不过气:“妈!我哪敢动您的东西?” “不是你还有谁?”贾张氏三角眼里喷着火,“东旭!东旭你管不管?” 贾东旭拄着拐杖从里屋出来,脸色阴沉:“淮茹,你真拿了妈的东西?” 秦淮茹委屈得眼泪直打转:“我真没有!”她突然想起什么,“棒梗呢?” 正说着,棒梗牵着小当溜进院门,嘴角还沾着汽水渍。 贾张氏眼尖,冲上去就闻到他身上的甜味:“小兔崽子!你买什么了?” 棒梗下意识捂住裤兜,这个动作彻底暴露了。 贾东旭一把拽过儿子,从他兜里掏出剩下的钱:“哪来的?” “捡、捡的……”棒梗结结巴巴地说。 小当突然“哇”地哭了:“哥骗人!是卖了奶奶的镯子!” 全院哗然。 贾张氏如遭雷击,晃了晃差点晕倒。 秦淮茹赶紧扶住婆婆,转头厉声问儿子:“棒梗!你说实话!” 在众人逼视下,棒梗终于扛不住了:“就、就卖了五块钱……” “我的传家宝啊!”贾张氏捶打着胸口,“那可是我娘留给我的!就卖了五块钱?” 秦淮茹眼前发黑,强撑着问:“卖给谁了?” “废品站……独眼龙那儿……” 贾张氏抄起扫帚就往棒梗身上抽:“败家子!我打死你!”秦淮茹急忙用身体挡住儿子,扫帚重重落在她背上。 “妈!别打了!”秦淮茹忍着疼,“我带他去找回来!” 贾东旭阴沉着脸:“现在就去!” 暮色中,秦淮茹拖着棒梗匆匆赶往废品站。 路上棒梗小声说:“妈,我错了……” “闭嘴!”秦淮茹声音发抖,“你知道那镯子对奶奶多重要吗?” 废品站已经关门,任凭怎么敲都没人应。 秦淮茹蹲在路边,终于忍不住哭出声。 棒梗不知所措地站着,第一次感到害怕。 回到院里,贾张氏正坐在门槛上嚎啕大哭:“我不活了!养了个白眼狼孙子啊!” 她突然冲进厨房拿出麻绳,踩着凳子往房梁上套。 二大妈和三大妈赶紧拦住:“老姐姐使不得!” “让我死!”贾张氏挣扎着,“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秦淮茹跪在地上:“妈,我明天一早就去守着废品站,一定把镯子赎回来!” 贾张氏甩手就是一耳光:“都是你教的好儿子!” 她指着秦淮茹鼻子骂,“自从你进门,我们贾家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棒梗突然插嘴:“要不把奶奶送回乡下去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 贾张氏愣住了,贾东旭猛地站起来:“小畜生你说什么?” 秦淮茹也惊呆了:“棒梗!胡说什么?” “本来就是!”棒梗梗着脖子,“奶奶整天骂人,还打妈妈!” 贾张氏气得浑身发抖,抄起鸡毛掸子就抽:“反了天了!小兔崽子要赶我走?” 秦淮茹一边拦着婆婆,一边呵斥儿子:“回屋去!”她转向丈夫,“东旭,孩子不懂事……” 贾东旭冷笑:“我看是有人教他说的吧?” 他阴鸷地盯着妻子,“你想赶我妈走?” 秦淮茹如坠冰窟:“我没有!” “没有?”贾东旭一把揪住她头发,“那你为什么不打这个逆子?” 混乱中,李卫东端着茶缸站在月亮门下看热闹。 王思欣拉他袖子:“别看了,回去吧。” “急什么?”李卫东啜了口茶,“比戏台子还精彩呢。” 贾家的争吵持续到深夜。 秦淮茹缩在厨房角落,机械地揉着发面。 眼泪一滴滴掉进面盆里,她想起嫁到贾家这十年受的委屈,突然把面盆狠狠摔在地上。 第131章 结识钟跃民 “咣当”一声巨响,惊醒了睡梦中的小当。 孩子光着脚跑出来,看见妈妈坐在地上哭,吓得也哭起来。 贾东旭从里屋探出头:“大半夜闹什么?” 秦淮茹抬起头,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决绝:“贾东旭,这日子我过够了!” “不过就滚!”贾张氏在里屋尖叫,“带着你的野种一起滚!” 棒梗突然冲出来,手里举着菜刀:“不许骂我妈!” 全院灯都亮了。 李卫东看得津津有味,系统提示音在脑海响起:【叮!来自贾家的负面情绪+500】。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心想明天厂里又有谈资了。 最终是聋老太太拄着拐杖过来镇住了场面。 老太太用拐杖敲着青砖地:“都给我消停!贾家的,再闹全给我滚出四合院!” 夜深人静时,秦淮茹望着窗外的月光,做了一个决定。 她轻轻抚摸棒梗熟睡的脸,喃喃自语:“妈不能再让你学坏了……” …… 清晨,李卫东站在院门口,眯着眼看了看腕上的上海牌手表。 七点四十五分,距离采购科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 “正好去正阳门转转。” 李卫东心里盘算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兜里那张叠得方正的采购单。 他发现自己对古董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兴趣,尤其是那些可能蕴含特殊能量的老物件。 他推着崭新的永久自行车出了胡同,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清脆的声响。 九月的北京已经有了几分秋意,微凉的风拂过他略显凌乱的短发,带着护城河特有的水腥气。 骑到公主坟附近时,一阵喧闹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几个穿着军绿色上衣的年轻人正在林间空地上玩着打仗游戏,他们分成两拨,用树枝当枪,嘴里发出“哒哒哒”的射击声。 “冲啊!拿下敌方阵地!”一个浓眉大眼的高个子青年挥舞着“刺刀”,率先冲向对面的“战壕”。 李卫东不由放慢车速,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这种游戏在他们大院里也常见,只是没想到这些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还玩得这么起劲。 正当他准备离开时,一阵清脆的车铃声从身后传来。 两个骑着凤凰牌自行车的姑娘从岔路拐了过来。 前面的姑娘扎着两条乌黑的麻花辫,白底蓝点的确良衬衫衬得她肌肤如雪,一双杏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晓白,慢点!”后面的圆脸姑娘气喘吁吁地追赶着。 李卫东敏锐地注意到,那群玩打仗游戏的青年们突然安静下来,齐刷刷地望向这边。 为首的浓眉青年眼睛一亮,迅速整理了下衣领。 “哥几个,有情况!”他低声招呼同伴,“看那两个妞儿,正点啊!” 李卫东挑了挑眉,索性支好自行车,靠在树干上看起热闹来。 他认出那个浓眉青年正是四九城有名的顽主钟跃民,据说父亲是某军区首长。 钟跃民已经大步流星地朝姑娘们走去,他的同伴们则挤眉弄眼地跟在后面。 “同志,请问去颐和园怎么走?”钟跃民拦在自行车前,声音刻意压得低沉。 麻花辫姑娘——周晓白刹住车,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前面路口左转,一直走。”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像夏日里的一汪清泉。 钟跃民显然不满足于这样简单的对话,他挠了挠头,又问道:“同志,你是哪个学校的?看着面熟。” 周晓白皱了皱眉:“我们不认识。” 说完就要蹬车离开。 李卫东差点笑出声来。 这种直来直去的搭讪方式,在这个年代确实常见,但效果往往适得其反。 眼看钟跃民要碰钉子,李卫东整了整衣领,快步走了过去。 “同学?是你吗?”他故作惊讶地喊道,声音恰到好处地带着几分惊喜和不确定。 周晓白和同伴都愣住了,疑惑地看向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青年。 李卫东今天穿着轧钢厂的工装,虽然朴素却干净整洁,一米七八的个子在人群中很是显眼。 “同志,你认错人了吧?”周晓白迟疑道。 李卫东走近几步,装作仔细端详的样子,然后懊恼地拍了拍额头:“哎呀,看我这眼神。 不过你跟我同学长得真像,特别是笑起来的样子。” 他顿了顿,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没吃糖笑起来怎么这么甜?” 周晓白的脸“唰”地红了,她身边的罗云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你这人真有意思。” 周晓白抿嘴笑道,眼睛却不自觉地多看了李卫东几眼。 钟跃民和他的同伴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刚才对他们冷若冰霜的姑娘,此刻竟然对这个陌生人露出了笑容。 李卫东趁热打铁:“实在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我叫李卫东,在红星轧钢厂工作。 同志怎么称呼?” “我叫周晓白,这是我同学罗云。” 周晓白的声音比刚才柔和了许多,“你是轧钢厂的工人?” “采购科的。” 李卫东点点头,目光真诚地看着她,“看你们骑车这么急,是要去哪儿?” “我们去北海公园写生。” 罗云插嘴道,好奇地打量着李卫东,“你同学真的和晓白很像吗?” 李卫东笑了笑:“远看特别像,近看才发现周同志更漂亮。” 他转向周晓白,“你们学校离这儿远吗?” “不远,就在西直门那边。” 周晓白答道,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卫东同志,你……” 她的话被一阵急促的车铃声打断。 三辆自行车疾驰而来,为首的年轻人身材魁梧,浓眉下一双虎目炯炯有神。 “晓白!怎么回事?”来人一个急刹停在周晓白身边,警惕地瞪着李卫东和钟跃民等人。 “海洋!”周晓白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张海洋没有回答,而是冷冷地扫视着李卫东等人:“你们想干什么?欺负女同志?” 钟跃民的火气也上来了:“嘿,你这人怎么说话的?我们就是问个路!” “问路?”张海洋冷笑一声,从车上跳下来,“跃民,你那点花花肠子谁不知道?”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李卫东注意到张海洋身后两个青年已经悄悄摸向了腰间,看形状像是三棱刮刀。 “这位同志,”李卫东上前一步,挡在钟跃民前面,“确实是个误会。 我们只是和这两位女同志聊了几句。” 张海洋上下打量着李卫东:“你又是哪冒出来的?” “红星轧钢厂,李卫东。” 他不卑不亢地回答。 “轧钢厂的跑这儿来干嘛?”张海洋嗤笑一声,“赶紧滚蛋,别让我说第二遍。” 李卫东眼神一冷,但面上依然平静:“公共场合,谁都有权利在这儿。” 钟跃民忍不住了:“张海洋,你别太过分!” “怎么,想打架?”张海洋一把揪住钟跃民的衣领。 李卫东眼疾手快,右手如铁钳般扣住张海洋的手腕:“松手。” 张海洋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动弹不得,他恼羞成怒,另一只手挥拳朝李卫东面门打来。 李卫东早有准备,一个侧身闪过,同时右腿如鞭子般扫出,一记泰拳中的扫踢正中张海洋腹部。 “砰!”张海洋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几步,脸色瞬间煞白。 “海洋!”他的同伴惊呼一声,纷纷掏出家伙冲了上来。 接下来的场面让所有围观者目瞪口呆。 李卫东如同游龙般在几人之间穿梭,每一次出手都精准狠辣却又留有余地。 一个高个子挥刀刺来,他侧身避过,肘击对方肋部;另一个从背后偷袭,他仿佛脑后长眼,一个回旋踢将人踹翻在地。 不到一分钟,张海洋和他的同伴全都躺在地上呻吟,而李卫东连衣角都没乱。 周晓白和罗云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钟跃民和他的小伙伴们更是下巴都要掉到地上。 “卧槽……”钟跃民喃喃道,“哥们儿,你……你是侦察兵吧?” 李卫东整了整衣领,摇摇头:“就是普通工人。” 他走向还捂着肚子的张海洋,伸出手,“没事吧?” 张海洋惊疑不定地看着他,最终握住他的手站了起来:“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说了,轧钢厂的。” 李卫东帮他拍了拍身上的土,“刚才得罪了,不过你们先动的手。” 张海洋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周晓白,最终摆摆手:“算了,是我鲁莽了。” 他转向周晓白,“晓白,你没事吧?” 周晓白摇摇头,眼睛却一直盯着李卫东:“卫东同志,你……你刚才太厉害了。” 罗云也凑过来,一脸崇拜:“就像电影里的武林高手!” 李卫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时候跟人学过几招防身。” 他看了看手表,“时候不早了,你们不是要去写生吗?” 钟跃民突然上前,热情地搂住李卫东的肩膀:“哥们儿,今天必须请你吃饭!太牛逼了!走走走,新街口老莫儿!” 张海洋犹豫了一下,也开口道:“要不……一起?我也该赔个不是。” 李卫东看了看周晓白,后者微微点头,眼中带着期待。 “那行,”李卫东爽快地答应,“不过得我请客。” “那怎么行!”钟跃民嚷嚷道,“今天必须我请!” 一行人吵吵嚷嚷地推着自行车往新街口方向走去。 李卫东注意到周晓白时不时偷瞄自己,心里暗笑。 这些高干子弟的生活,果然和普通老百姓大不相同。 老莫餐厅里,奶油烤杂拌和红菜汤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钟跃民熟门熟路地点了一桌子菜,还要了两瓶伏特加。 “来,卫东,我先敬你一杯!”钟跃民豪迈地举起酒杯,“今天真是开眼了!” 李卫东举杯示意,一饮而尽。 伏特加火辣辣地滑过喉咙,让他微微眯起眼。 “卫东,你那身手到底哪学的?”张海洋忍不住问道,眼中满是好奇。 李卫东放下酒杯:“小时候在老家,有个下放的泰国华侨教了我几招。” “泰国功夫?”周晓白眼睛一亮,“难怪看着和我们平时见的武术不一样。” 罗云插嘴道:“晓白她爸是军区老大,见过的武术可多了。” 李卫东心中一动,但面上不显:“周老大?久仰大名。” 周晓白有些不好意思:“我爸就是个普通军人。” 她顿了顿,“卫东,你在轧钢厂做什么工作?” “采购科的。” 李卫东切了块牛排,“经常到处跑,所以对四九城还算熟悉。” 钟跃民突然压低声音:“哥们儿,你刚才那''同学''的套路太绝了!改天教教我呗?” 桌上爆发出一阵笑声,连张海洋都忍不住笑了。 周晓白红着脸瞪了钟跃民一眼,却也没真生气。 酒过三巡,话题渐渐转到了各自的兴趣爱好上。 李卫东有意无意地提起:“对了,你们谁知道正阳门那边的情况?听说有些老物件挺有意思的。” 钟跃民眼睛一亮:“嘿,巧了不是!我小舅就在文物局工作,正阳门那片儿他熟得很。” 他凑近几分,压低声音,“怎么,卫东你对古董有兴趣?” 李卫东点点头:“有点研究兴趣。 现在不是提倡''古为今用''嘛,想着能不能在这方面做点事。” 张海洋插话道:“现在搞这个可要小心,弄不好就是''四旧''。” “所以我只是私下研究。” 李卫东笑道,“跃民,改天引荐下你小舅?” “没问题!”钟跃民拍着胸脯,“对了,明晚大剧院演《红色娘子军》,哥几个都去,卫东你也来吧?” 李卫东看了看周晓白期待的眼神,爽快地答应:“行啊,正好明天休息。” 周晓白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那……我让我爸留几张前排票。” 张海洋酸溜溜地说:“晓白,你爸的票不是都留给首长的吗?” “要你管!”周晓白白了他一眼,转向李卫东时又恢复了温柔,“卫东,你喜欢芭蕾舞吗?” 李卫东诚实地说:“没怎么看过,正好长长见识。” 钟跃民举起酒杯:“那就这么定了!明天六点,大剧院门口集合!” 第132章 周末聚餐 离开餐厅时,夕阳已经西斜。 周晓白鼓起勇气对李卫东说:“卫东,我家在军区大院18号楼,有空……可以来找我玩。” 李卫东微笑着点头:“一定。” 看着两个姑娘骑车远去的背影,钟跃民搂住李卫东的肩膀,夸张地叹了口气:“哥们儿,你这一下午就把我们军区一枝花给拿下了,让我们这些追了好几年的情何以堪啊!” 张海洋也难得地开起玩笑:“跃民,你就认了吧,人家卫东这是实力碾压。” 李卫东笑着摇摇头:“别瞎说,就是交个朋友。” 他看了看手表,“我得回厂里了,明天见。” 骑车回轧钢厂的路上,李卫东的心情格外舒畅。 今天的偶遇收获远超预期——不仅结识了钟跃民、张海洋这些有背景的年轻人,还和周晓白建立了联系。 更重要的是,通往正阳门古董圈的路子也有了眉目。 李卫东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在这个特殊的年代,人脉和能力同样重要。 …… 夕阳西下,李卫东骑着永久牌自行车拐进南锣鼓巷,车把上挂着的五花肉在晚霞映照下泛着诱人的油光。 他刚在胡同里,趁着没人的时候,将空间里的猪肉拿出来了二斤,想着今晚给怀孕三个月的妻子王思欣补补身子。 “哟,卫东回来啦?”三大爷阎埠贵正蹲在四合院门口摆弄他那几盆半死不活的月季花,眼镜片后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一眼就锁定了车把上的肉,“这肉可真新鲜,哪儿买的?” 李卫东单脚支地停下车,似笑非笑:“朝阳菜市场,排了俩小时队呢。” 阎埠贵搓着手凑近,蒜头鼻几乎要碰到肉皮:“啧啧,这五花三层,做红烧肉最合适。那个……卫东啊,你看三大妈手艺不错,要不……” “不用了三大爷,”李卫东直接打断,“思欣就爱吃我做的。” 阎埠贵不死心,又往前蹭了半步:“我那还有瓶好酒!正宗的二锅头!咱们爷俩……” “兑了水的吧?”李卫东嗤笑一声,“上回您请老刘喝酒,半斤酒掺了八两凉白开,当人喝不出来?” 阎埠贵老脸一红,声音陡然提高:“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好心好意……” “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好意?”李卫东一蹬踏板就要走,“您那点心思全院谁不知道。” “败家玩意!”阎埠贵气得跳脚,花白的山羊胡直颤,“有点好东西就嘚瑟!我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来自阎埠贵的负面情绪+150】 李卫东头也不回地摆摆手:“比您这铁公鸡强点儿!” 他故意把肉拎高晃了晃,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在夕阳下泛着油光,看得阎埠贵直咽口水。 刚进垂花门,一阵刺耳的哭嚎声就从中院传来。 贾张氏像尊门神似的堵在月亮门下,浑浊的三角眼死死盯着李卫东手里的肉。 “哎哟我的老天爷啊!”贾张氏一拍大腿就坐在地上,“棒梗都三个月没尝过肉味了,可怜我孙子正在长身体啊!”她边嚎边偷瞄李卫东的反应,干瘪的手指悄悄掐自己大腿挤出两滴眼泪。 记住本站: 李卫东挑眉看着这出好戏:“贾大妈,您这''亡灵法师''的戏码还没演腻呢?要不要我帮您把老贾从地底下叫起来评评理?” “你!”贾张氏一骨碌爬起来,指着李卫东鼻子骂,“小兔崽子咒谁呢!” 突然眼珠一转又瘫倒在地,拍着青砖地干嚎:“老贾啊!东旭啊!你们快来看看啊,有人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 秦淮茹适时从屋里出来,手里还拿着件打补丁的衣裳,未语泪先流:“卫东兄弟,你看妈都这样了……能不能……” “不能。”李卫东干脆利落地打断,“秦姐,您上个月刚领了工资,买不起肉?” 秦淮茹绞着衣角,声音细如蚊呐:“钱都……都给东旭抓药了……” “是吗?”李卫东冷笑,“那昨儿棒梗兜里的水果糖哪来的?供销社可要三毛钱一两。” 秦淮茹脸色刷白,贾张氏的哭嚎声戛然而止。 正在院里晾衣服的二大妈忍不住插嘴:“就是!昨儿我还看见棒梗往嘴里塞大白兔呢!” “要你多嘴!”贾张氏一骨碌爬起来,唾沫星子喷出老远,“我孙子吃块糖怎么了?李卫东你今儿要是不分肉,我就……” “就怎么着?”李卫东突然提高音量,“贾东旭!赶紧出来!你妈要给你摆席了!” 里屋传来“咣当”一声响,贾东旭拄着拐杖冲出来,蜡黄的脸气得发青:“李卫东!你咒谁呢!” “哟,活着呢?”李卫东故作惊讶,“那您老继续嚎,我媳妇还等着吃肉呢。”说着推车就要走。 贾张氏扑上来拽肉:“就割一半!一半就行!” 李卫东一个侧身避开:“您当这是菜市场讨价还价呢?” 他瞥见秦淮茹泫然欲泣的模样,突然笑道:“秦姐,要不您学棒梗去供销社''拿''点?反正派出所您熟。” 【来自秦淮茹的负面情绪+200】 【来自贾张氏的负面情绪+300】 在贾家婆媳铁青的脸色中,李卫东哼着小曲儿回到后院。王思欣正坐在枣树下缝小衣裳,见他回来忙起身:“怎么这么吵?又跟贾家……” “老把戏。”李卫东把肉递给她,“今儿给你露一手,红烧肉焖茄子。” 厨房里很快飘出诱人的香气。李卫东系着围裙翻炒着砂锅里的肉块,看着肥肉渐渐变得透明。 王思欣在旁边切茄子,忽然压低声音:“刚才贾东旭媳妇扒咱家窗户来着。” “馋死他们。”李卫东舀了勺酱油淋上去,“对了,雨水晚上要来送尿布。” 正说着,何雨水抱着叠得方正的棉布进来:“嫂子,按你说的加了层防水布。”她抽抽鼻子,“真香啊……” 王思欣忙招呼:“留下吃饭吧?” 何雨水瞥了眼窗外几个探头探脑的小孩,摇摇头:“不了,我哥又给贾家送饭去了。” 她凑近李卫东低声道:“卫东哥,小心点,我刚才看见贾张氏往你家水缸那边转悠。” 李卫东眼神一冷,从橱柜深处摸出个纸包撒在肉上:“加点料,看谁还敢偷吃。” 晚饭时分,砂锅里的红烧肉泛着诱人的酱色。 李卫东特意开着窗,让香气飘满整个后院。 记住本站: 对面贾家传来棒梗的哭闹声:“我要吃肉!我要吃李叔家的肉!” 贾张氏的骂声紧接着传来:“吃吃吃!怎么不吃死你!” 突然“哎哟”一声,“这茄子怎么这么辣!” 李卫东和王思欣相视一笑——那包特制辣椒面果然派上用场了。 夜深人静时,李卫东调出系统面板。 【负面情绪值累计:1850,可抽奖2次】 “抽奖!” 【叮!恭喜获得婴儿床×1(榉木材质,带蚊帐)】【叮!恭喜获得婴儿奶粉×10罐(进口配方)】 王思欣抚摸着突然出现在屋角的精致小床,惊喜道:“这比百货大楼的还漂亮!”她忽然想起什么,担忧地问:“突然多出这些东西……” “就说我托战友从上海捎的。”李卫东搂住妻子,手轻轻放在她隆起的腹部,“三个月后,咱们孩子就有进口奶粉喝了。” 月光透过窗棂,在婴儿床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前院突然传来贾张氏中气十足的骂声:“哪个缺德冒烟的往我家水缸里撒辣椒面!”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来自贾家的负面情绪+250】 李卫东笑着拉上窗帘,深藏功与名。 …… 周末,李卫东蹲在后院的枣树下,手里的小刀灵活地翻飞,正在处理一条新鲜的牛肉。 他的动作娴熟而专注,刀尖轻轻一挑,便将那层薄膜完整地剥了下来。 “卫东,你这手艺可以啊!”许大茂拎着一只肥硕的老母鸡走过来,鸡爪子还滴着血,“我刚从乡下回来,这鸡可是现杀的,绝对新鲜。” 李卫东抬头瞥了一眼,嘴角微扬:“你那鸡再新鲜也比不上我这个。” 他晃了晃手中的牛肉,“这可是托人从屠宰场直接拿的,壮阳补肾,今晚咱俩好好补补。” 许大茂眼睛一亮,凑近了些:“嘿嘿,还是你路子野。 我那口子最近总嫌我不中用,今晚吃了这个,看她还敢说什么!”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开始准备晚餐。 李卫东从屋里搬出一个小煤炉,许大茂则贡献了一口铁锅。 很快,后院飘起了炊烟,夹杂着葱姜蒜爆锅的香气,引得前院几个孩子都扒着月亮门往这边张望。 “去去去,看什么看!”许大茂挥手赶人,“回家吃你们的窝头去!” 李卫东没说话,只是往锅里倒了点料酒,刺啦一声,香气更浓了。 他心里清楚,这香味在物资匮乏的年代有多诱人,尤其是在这个住了十几户人家的大杂院里。 正当两人忙活时,一阵有节奏的“咚咚”声从隔壁传来。 李卫东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那是聋老太太在用拐杖敲墙——这是她惯用的伎俩,闻到谁家做肉就会这样暗示。 “老太太又馋了。” 记住本站: 许大茂撇撇嘴,压低声音道,“上个月我炖排骨,她硬是敲了半小时,最后我不得不送过去一碗。” 李卫东冷哼一声,继续翻炒锅里的牛肉:“让她敲去,我可不是你。” 他心里明白,聋老太太虽然八十多岁了,但精明得很,院里谁家有点好东西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和鼻子。 拐杖声持续了一会儿,见没有回应,突然变得急促而响亮,最后戛然而止。 李卫东能想象老太太此刻的表情——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一定拉得老长,浑浊的眼睛里闪着不满的光。 与此同时,前院贾家屋里,贾张氏正扒着窗户缝使劲嗅着空气中的肉香。 她的喉结上下滚动,干瘪的嘴唇不停地抿着。 “淮茹!淮茹!”她转身喊道,声音尖利,“你闻闻,后院又做肉了!” 秦淮茹正在缝补一件旧衣服,闻言手指一颤,针尖扎进了指腹。 她忍着疼把手指含在嘴里,低声道:“妈,人家做肉关咱们什么事……” “怎么不关事?”贾张氏三角眼一瞪,“棒梗都多久没吃肉了?你这个当妈的怎么一点不着急!”她一把拽过儿媳妇,“去,找李卫东要一碗来!” 秦淮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上周因为棒梗偷拿李卫东家窗台上的半块桃酥,两家刚闹过不愉快。 当时李卫东那冰冷的眼神让她现在想起来都打颤。 “妈……我……”秦淮茹绞着衣角,声音细如蚊呐,“卫东兄弟正在气头上,要不……” “要不什么?”贾张氏猛地拍了下炕桌,“你是要我一个老太婆去要饭吗?东旭啊!你看看你娶的好媳妇!连口肉都要不来!” 里屋传来贾东旭的咳嗽声,接着是沙哑的骂声:“秦淮茹!你存心要气死我是不是?快去!” 秦淮茹的眼圈红了,她慢慢站起身,却挪不动步子。 心里两个声音在激烈争吵:一个说为了孩子忍辱负重算什么;另一个则尖叫着再也受不了这种羞辱。 正当她犹豫时,贾张氏已经自己行动起来。 老太太翻箱倒柜找出一只豁了口的粗瓷碗,塞到秦淮茹手里:“拿着!他要是不给,你就站在那儿哭!全院人都看着,看他好意思不给!” 秦淮茹的手颤抖着,几乎拿不住碗。 后院,李卫东和许大茂的菜已经做得差不多了。 牛肉炖得软烂,兔子肉炒得金黄,老母鸡在砂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 许大茂从怀里掏出一瓶二锅头,得意地晃了晃。 “看看,正宗的红星二锅头,六十五度!”他咧嘴一笑,“今晚不醉不归!” 李卫东接过酒瓶看了看标签,挑眉道:“行啊,哪儿搞的?现在这酒可不好买。” 许大茂神秘地压低声音:“杨厂长给的。 上周我帮他小舅子安排了工作,这是谢礼。” 他凑得更近,酒气已经喷到李卫东脸上,“我跟你说,杨厂长那酒量,啧啧,一般人真扛不住。 记住本站: 但我许大茂是谁?''一大三小''从来没怂过!” 记住本站: 第133章 龙凤胎 “什么一大三小?”李卫东一边摆碗筷一边问。 许大茂挺起胸膛,一脸自豪:“一杯白酒,三杯啤酒,轮着来!上个月在鸿宾楼,我把杨厂长都喝趴下了!”他说得眉飞色舞,仿佛已经看到自己酒桌上的英姿。 李卫东不置可否地笑笑,心里却想:就你那点酒量,两杯下肚就开始说胡话,还吹呢。 两人刚坐下准备开吃,许大茂就迫不及待地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白酒,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夸张地“哈”了一声:“痛快!” 李卫东摇摇头,给自己倒了小半杯:“慢点喝,菜还没动呢。” “怕什么!”许大茂又倒了一杯,“我许大茂喝酒什么时候怂过?”他夹起一块牛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嗯!香!卫东你这手艺不开饭馆可惜了!” 三杯酒下肚,许大茂的脸已经红得像猪肝,说话也开始大舌头:“我、我跟你说,上、上周……嗝……跟杨厂长喝酒,他、他带了两个女、女同事……”他醉眼朦胧地比划着,“那俩女的,一个劲给我敬酒,以为能、能把我灌倒……” 李卫东一边吃菜一边看他表演,心里暗笑。 许大茂的酒量他是知道的,最多半斤就开始胡说八道。 果然,第五杯时,许大茂的舌头已经打结了:“我、我一把抓住杨、杨厂长的手,说……说……嗝……”他突然打了个响亮的酒嗝,然后困惑地眨眨眼,“我说什么来着?” 李卫东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你说你从来没怂过。” “对!对!”许大茂一拍桌子,震得碗碟叮当响,“我许大茂……嗝……什么时候怂过!”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差点被小板凳绊倒,“再、再来一杯!” 就在这时,月亮门处传来一阵骚动。 贾张氏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儿,身后跟着畏畏缩缩的秦淮茹。 老太太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肉,喉咙不停地滚动。 “哟,吃饭呢?”贾张氏挤出一个笑容,脸上的皱纹堆在一起,“真香啊……” 李卫东头也不抬,继续吃自己的。 许大茂倒是醉醺醺地转过身,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认出来人:“贾、贾大妈?来来来……一起喝、喝一杯!” 贾张氏眼睛一亮,正要上前,李卫东冷冷地开口:“大茂,你喝多了。” 许大茂摆摆手:“没、没多!我许大茂什么时候怂过?”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把搂住贾张氏的肩膀,“老、老太太……我敬你!” 贾张氏被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弄得一愣,随即闻到许大茂满身的酒气,嫌弃地皱了皱眉,但眼睛还是盯着那锅鸡汤。 秦淮茹站在后面,手里拿着那只豁口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的目光和李卫东短暂相遇,立刻像被烫到一样移开,脸上火辣辣的。 “许大茂!”李卫东提高声音,“坐下!” 这一声喝令让许大茂的酒醒了几分,他困惑地眨眨眼,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讪讪地松开贾张氏,一屁股坐回凳子上,差点摔个四脚朝天。 贾张氏见机会来了,立刻变脸,指着李卫东骂道:“好你个李卫东!街坊邻居的,吃点肉怎么了?你们这些年轻人,一点尊老爱幼的心都没有!” 李卫东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贾大妈,我记得上个月棒梗偷我家桃酥时,您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冷笑一声,“您当时说什么来着?''小孩子嘴馋拿点吃的算什么''?” 贾张氏老脸一红,但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那能一样吗?孩子不懂事,你一个大男人跟孩子计较?” “我不跟孩子计较。” 记住本站: 李卫东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老太太,“我跟他家长计较。” 秦淮茹听到这话,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她拉了拉婆婆的衣角,小声道:“妈,咱们回去吧……” “回什么回!”贾张氏一把甩开她,“没出息的东西!”老太太转向李卫东,突然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卫东啊,你看棒梗都多久没吃肉了,孩子正在长身体……” 李卫东不为所动:“贾大妈,您家困难全院都知道。 但困难不是偷东西的理由,更不是道德绑架的借口。” 他看了眼秦淮茹,“秦姐要是真为了孩子好,就该教他做人,而不是纵容他偷鸡摸狗。” 这番话像刀子一样扎在秦淮茹心上。 她再也忍不住,转身就跑,连那只豁口碗掉在地上摔成两半都没顾上捡。 贾张氏见状,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儿媳妇不孝顺,孙子吃不上肉,我还活着干什么啊!” 这动静引来了不少邻居围观。 二大妈站在自家门口摇头叹气,三大爷阎埠贵则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不知在打什么算盘。 许大茂被这一闹,酒醒了大半。 他尴尬地看着李卫东,小声道:“要不……给点?” 李卫东瞪了他一眼,许大茂立刻缩了缩脖子。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拐杖声从后院传来。 聋老太太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通往后院的过道上,她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桌上的肉,嘴角还挂着一丝口水。 “肉……吃肉……”老太太含混不清地说着,颤巍巍地伸出手。 李卫东叹了口气,他知道今天这顿饭是吃不消停了。 他拿起一只干净的碗,盛了些鸡肉和汤,走到聋老太太面前:“老太太,这是给您的。 慢点吃,别噎着。” 聋老太太一把抢过碗,连谢谢都没说,转身就走,生怕李卫东反悔似的。 贾张氏看到这一幕,哭嚎得更响了:“我的老天爷啊!外人都能给,就我们贾家不给!李卫东你安的什么心啊!” 李卫东冷冷地看着她:“贾大妈,聋老太太无儿无女,今年八十六了。 您有三个儿子一个儿媳,还有三个孙子孙女,好意思跟她比?” 这话戳中了贾张氏的痛处。 她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指着李卫东的鼻子骂道:“好!李卫东!你给我记住!咱们走着瞧!”说完,气冲冲地走了,连地上的碎碗片都没捡。 围观的邻居们见没戏看了,也纷纷散去。 只有三大爷阎埠贵还站在那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剩下的菜。 李卫东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对许大茂说:“还吃吗?” 记住本站: 许大茂早就被这一连串的闹剧弄得没了胃口,再加上酒劲上来,只觉得天旋地转:“我、我得回家躺会儿……”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差点撞到枣树上。 李卫东摇摇头,扶住他:“我送你回去。” “不、不用!”许大茂大着舌头说,“我许大茂什么时候怂过?自己……能回家!”说着,一步三晃地往前院走去。 李卫东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 他转身收拾残局,心里却在想:这四合院里的人情世故,比厂里的勾心斗角还复杂。 …… 几个月后。 傍晚。 厨房里飘出的红烧肉香气弥漫在整个院子里,引得前院贾家的棒梗和小当趴在窗台上不停地咽口水。 “妈,我要吃肉!”棒梗拽着秦淮茹洗得发白的衣角,眼睛里闪着渴望的光,“李叔家又做肉了,我都三个月没尝过肉味了!” 小当也凑过来,小手不安地绞在一起:“妈,我饿……” 秦淮茹正在缝补一件旧衣服,闻言手指一颤,针尖扎进了指腹。 她忍着疼把手指含在嘴里,抬眼望向窗外。 透过窗纸,她能看见后院升起的炊烟,听见锅铲翻炒的声音。 那香气像一把钝刀,一点点割着她的心。 “乖,妈明天给你们买豆腐……”她声音轻柔,却掩不住颤抖。 “又是豆腐!”棒梗突然暴怒,一脚踢翻了小板凳,“我要吃肉!李卫东家天天吃肉,凭什么我们就得吃窝头咸菜!” 里屋传来贾东旭沙哑的骂声:“小兔崽子嚎什么嚎!秦淮茹!你怎么教的孩子?” 贾张氏像一阵风似的从里屋冲出来,三角眼里闪着凶光:“听见没?孩子要吃肉!你这个当妈的怎么当的?”她一把揪住秦淮茹的头发,“去!找李卫东要一碗来!” 秦淮茹被扯得生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妈……我上周才……” “上周怎么了?”贾张氏嗓门陡然提高,“你是要我一个老太婆去要饭吗?东旭啊!你看看你娶的好媳妇!连口肉都要不来!” 贾东旭拄着拐杖从里屋挪出来,蜡黄的脸气得发青:“秦淮茹!你存心要气死我是不是?快去!” 秦淮茹的手紧紧攥着那件破衣服,指节发白。 她突然站起身,却不是往后院走,而是径直走向五斗柜,从最底层抽出一个红本子——她和贾东旭的结婚证。 “你干什么?”贾东旭瞪大眼睛。 秦淮茹没有说话,只是走到煤炉前,在贾东旭和贾张氏惊恐的目光中,将结婚证扔进了火里。 “疯了你!”贾张氏尖叫着扑上来,一巴掌扇在秦淮茹脸上,“你这个贱人!高攀我们贾家还敢烧结婚证!” 火苗吞噬了那张泛黄的纸,秦淮茹的脸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平静。 她摸了摸火辣辣的脸颊,声音出奇地冷静:“妈,东旭,我知道为了孩子我不会离婚。 但今天这个举动,是想告诉你们——我秦淮茹不再任你们拿捏了。” 记住本站: 贾东旭气得浑身发抖,拐杖“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反了……反了……” 贾张氏还要再打,却被秦淮茹一把抓住手腕。 两人对峙着,贾张氏突然发现,这个一向逆来顺受的儿媳眼中,竟闪着令她心惊的决绝。 “你……你……”贾张氏结巴了。 秦淮茹松开手,转身抱起吓哭的小当,轻声哄着:“不哭,妈在这儿。”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刀插进贾张氏心里——这个家,要变天了。 …… 与此同时,后院李卫东家。 李卫东正坐在八仙桌前核对采购单,突然听见厨房传来“咣当”一声响。 “卫东……”王思欣扶着灶台,脸色煞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我……我肚子疼……” 李卫东一个箭步冲进厨房,只见妻子双腿间已经漫开一滩水渍。 “破水了!”他连忙搀住摇摇欲坠的妻子,“妈!妈快来!” 王母正在里屋整理婴儿衣物,闻声赶来时吓得手都在抖:“这还不到日子呢!” 她摸了摸女儿的肚子,声音都变了调,“快!快找板车!” 整个四合院顿时乱作一团。 三大妈阎埠贵丢下浇花的水壶就往前院跑:“老阎!快去借板车!”娄晓娥从屋里抱出崭新的棉被:“用这个垫着!刚晒过的!” 中院,正在洗菜的傻柱听见动静,冷哼一声:“哟,李卫东媳妇要生了?”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故意提高嗓门,“可别生出个没屁眼的!” 这话正好被路过的许大茂听见,他眼珠一转,立刻往轧钢厂方向跑去——这可是给李卫东添堵的好机会。 板车“吱呀吱呀”地推出四合院时,傻柱靠在门框上阴阳怪气:“李采购,需要我帮忙吗?给五块钱跑腿费就行。” 李卫东冷冷扫他一眼:“管好你的嘴,小心我让你这辈子都说不出话。” 傻柱想起上次挨的那顿打,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 医院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刺鼻。 李卫东不停地踱步,娄晓娥在一旁安慰:“别急,女人生孩子都这样……” “啊——”产房里传来王思欣的惨叫,李卫东的心揪成一团。 他想起今早出门时,妻子还笑着说要给孩子做小衣服…… 突然,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划破紧张的气氛。 “生了!”护士推门出来,笑容满面,“恭喜,是个男孩,七斤三两!” 李卫东刚要松口气,又一声啼哭响起。 记住本站: “还有一个!是女孩,六斤一两!龙凤胎!母子平安!” 娄晓娥激动地拍着李卫东的肩:“好福气啊!一炮双响!” 当王思欣和孩子被推出产房时,李卫东的眼眶湿润了。 他小心翼翼地触碰婴儿娇嫩的脸蛋,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涌上心头。 记住本站: 第134章 棒梗认新爹 回到四合院,喜气洋洋的气氛与某些人的阴郁形成鲜明对比。 傻柱蹲在自家门口啃窝头,看见李卫东抱着孩子进来,嫉妒得眼睛发红:“得意什么……” 贾家窗户后,贾张氏和贾东旭阴沉着脸。 贾张氏咬牙切齿:“老天不长眼!怎么不让那小贱人难产死了!” 秦淮茹下班回来,正好听见街坊们的议论。 “李卫东家那对龙凤胎真漂亮!” “听说孩子妈奶水足得很……” “到底是双职工家庭,你看那婴儿车,怕是进口货……” 每句话都像刀子剜着她的心。 她站在月亮门下,望着后院热闹的场景,突然想起十年前自己生棒梗时,贾东旭连医院都不愿送她去…… 回到家,贾东旭正对着棒梗发脾气:“哭什么哭!人家生龙凤胎关你屁事!” 秦淮茹鼓起勇气提议:“东旭,要不……咱们也随个礼?缓和下关系……” “放屁!”贾东旭一把摔了茶缸,“给那个王八蛋送礼?除非我死了!” 贾张氏也尖声附和:“有钱烧的?有那钱不如给我孙子买肉吃!” 秦淮茹看着丈夫和婆婆狰狞的脸,再看看自己破旧的家,突然觉得无比疲惫。 她默默走进厨房,开始准备晚饭。 水缸里映出她憔悴的倒影,一滴泪悄然滑落。 后院,李卫东正小心翼翼地抱着女儿,王思欣靠在床头,怀里抱着儿子。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给这一幕镀上温暖的金边。 “思欣,谢谢你。” 李卫东轻声说,“我会让你们娘仨过上好日子。” 王思欣温柔地笑了:“咱们一起努力。” …… 夕阳西下,四合院里飘荡着诱人的饭菜香气。 棒梗蹲在贾家门口的石阶上,肚子饿得咕咕直叫。 他眼巴巴地望着后院李卫东家的方向,鼻子不停地抽动着,贪婪地嗅着空气中飘来的肉香。 “妈,我好饿......”棒梗转头对正在洗衣服的秦淮茹说道,声音里带着委屈。 秦淮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了眼儿子:“再忍忍,妈马上就做饭了。” “可我想吃肉!”棒梗突然提高了嗓门,“李卫东家天天吃肉,凭什么我们就只能吃窝头咸菜?” 秦淮茹的眼圈瞬间红了,她低下头继续搓洗着衣服:“棒梗,咱家条件不好......” “骗人!”棒梗猛地站起来,小脸涨得通红,“你就是舍不得给我买!” 就在这时,许大茂哼着小曲从前院晃悠过来,手里还拎着半瓶二锅头。 他看见棒梗站在门口生闷气,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哟,棒梗,这是怎么了?”许大茂故意凑近,酒气喷在棒梗脸上。 棒梗嫌弃地后退一步:“关你什么事!” 许大茂不以为意,反而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棒梗啊,你知道为什么李卫东家能吃肉,你家却吃不上吗?” 棒梗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为什么?” 许大茂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没人注意,才凑到棒梗耳边:“因为......贾东旭不是你亲爸,李卫东才是你亲爸!” “什么?”棒梗瞪大了眼睛,声音都变了调。 “嘘——”许大茂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可是大秘密,千万别告诉别人是我说的。” 说完,他晃着酒瓶,哼着小曲走了,留下棒梗站在原地,脑子里嗡嗡作响。 棒梗的心跳得厉害,他越想越觉得许大茂说的有道理。 李卫东家条件那么好,对他又总是冷冰冰的,这不就是亲爹不敢认儿子的表现吗?他越想越兴奋,转身冲进屋里。 “妈!妈!”棒梗一把抓住正在缝补衣服的秦淮茹,“许大茂说李卫东才是我亲爸,是真的吗?” 秦淮茹手中的针“啪”地掉在地上,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胡说什么!谁跟你说的这种混账话?” “许大茂说的!”棒梗急切地追问,“妈,你快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贾张氏从里屋冲出来,一把揪住棒梗的耳朵:“小兔崽子,你再说这种混账话试试!” “哎哟!奶奶疼!”棒梗疼得直跳脚,但心里却更加怀疑了。 他看着站在一旁脸色惨白的母亲,心想:一定是奶奶和贾东旭在场,妈不敢说实话。 晚上,棒梗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想起李卫东家的红烧肉香气,想起李卫东骑着崭新的自行车上下班的样子,越想越觉得那才应该是自己的生活。 第二天一早,他趁贾东旭出门遛弯,又缠上了秦淮茹。 “妈,现在没别人了,你告诉我实话吧。” 棒梗拉着母亲的衣角,“李卫东真是我亲爸吗?” 秦淮茹放下手中的活计,严肃地看着儿子:“棒梗,这种话不能乱说。 你亲爸就是贾东旭,许大茂是在骗你。” “那他为什么要骗我?”棒梗不甘心地追问。 秦淮茹叹了口气:“许大茂和李卫东有过节,他是想挑拨咱们家和李卫东的关系。” 棒梗将信将疑,但心里已经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秦淮茹看着儿子失落的表情,心里一阵绞痛。 她放下手中的活计,决定去找许大茂算账。 在前院,秦淮茹拦住了正要出门的许大茂:“许大茂,你为什么要跟棒梗说那种话?” 许大茂装傻充愣:“秦姐,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你别装糊涂!”秦淮茹气得声音发抖,“你跟棒梗说李卫东是他亲爸,这是什么意思?” 许大茂一脸无辜:“秦姐,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我许大茂是那种人吗?” “就是你!棒梗亲口告诉我的!”秦淮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许大茂突然变了脸色:“秦淮茹,你有证据吗?没证据就是污蔑!我还说是你教棒梗这么说的呢!” “你!”秦淮茹气得说不出话来,她知道再纠缠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只能含恨离开。 这一幕恰巧被路过的阎解成看在眼里。 他好奇地追上秦淮茹:“秦姐,怎么了这是?” 秦淮茹擦了擦眼角:“没什么,一点小事。” 阎解成见她不愿多说,也不好追问,但心里记下了这件事。 下午在轧钢厂,他遇到了李卫东,随口提起了这件事。 “卫东哥,今天我看见秦姐和许大茂在前院吵架,好像挺严重的。” 李卫东正在整理采购单,头也不抬地问:“他们吵什么?” “不清楚,好像跟棒梗有关。” 阎解成挠挠头,“秦姐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 李卫东皱了皱眉,但也没太在意:“随他们去吧。” 下班时分,夕阳染红了半边天。 李卫东推着自行车刚走出轧钢厂大门,就被突然冲出来的棒梗拦住了去路。 “爸!”棒梗激动地喊道,“我终于找到你了!” 李卫东被这突如其来的称呼吓了一跳:“棒梗,你胡说什么?” “爸,你别装了!”棒梗兴奋得手舞足蹈,“许大茂都告诉我了,你才是我亲爸!” 李卫东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棒梗,这种玩笑不能开。 你亲爸是贾东旭,记住了吗?” “不!你骗我!”棒梗的笑容僵在脸上,“你就是我亲爸!你为什么不肯认我?” 李卫东严肃地看着他:“棒梗,我不知道许大茂跟你说了什么,但这是事实。 现在回家去,别让你妈担心。” 棒梗的眼泪夺眶而出:“你骗人!你一定是嫌弃我们家穷,所以才不肯认我!”说完,他转身就跑,消失在胡同尽头。 李卫东站在原地,无奈地摇摇头。 他隐约感觉到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 与此同时,秦淮茹下班后特意绕路去了趟供销社,用省下来的粮票买了两个白面馒头。 她小心翼翼地把馒头包在手帕里,想着棒梗看到后一定会开心。 回到家,秦淮茹兴冲冲地喊道:“棒梗,看妈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棒梗从里屋走出来,眼睛红红的,显然刚哭过。 他看了眼母亲手中的馒头,冷笑一声:“又是白面馒头?李卫东家吃的可是红烧肉!” 秦淮茹的笑容僵在脸上:“棒梗,妈尽力了......” “骗子!”棒梗突然爆发,一把打掉秦淮茹手中的馒头,“你骗我说贾东旭是我爸,你骗我说家里没钱!你就是个骗子!”说完,他转身冲出了家门。 馒头滚落在地上,沾满了灰尘。 秦淮茹呆呆地站在原地,眼泪无声地滑落。 她慢慢蹲下身,颤抖着捡起那两个已经脏了的馒头,小心翼翼地拍去上面的灰尘。 “淮茹......”贾张氏站在门口,欲言又止。 秦淮茹没有抬头,只是轻声说:“妈,晚饭我晚点做,您先歇着吧。” 她走进厨房,把馒头放在案板上,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恨许大茂的无耻,恨命运的捉弄,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 后院,突然传来“咣当”一声巨响,紧接着是贾张氏尖利的叫骂声:“许大茂!你个缺德带冒烟的玩意儿,给老娘滚出来!” 这声音像一把锋利的剪刀,瞬间剪碎了后院的宁静。 贾张氏手里攥着半块砖头,站在许大茂家门口的水缸旁,缸里的水正“哗哗”地往外流。 秦淮茹脸色煞白地站在婆婆身后,手指紧紧绞着衣角,指节都泛了白。 许大茂家的水缸被砸了个大窟窿,清澈的井水混着几片茶叶在地上蜿蜒流淌,浸湿了贾张氏的布鞋。 “哎哟我的老天爷啊!”许大茂骂骂咧咧地掀开门帘冲出来,身上还穿着睡觉时的白背心,“哪个不长眼的砸我家水缸?” 他一眼看见站在水缸旁的贾张氏,顿时跳起脚来:“贾张氏!你疯了吧?” 贾张氏把砖头往地上一摔,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许大茂的裤腿:“许大茂,你还有脸问?你跟我孙子说什么混账话了?”她一把拉过躲在身后的棒梗,孩子脸上还挂着泪痕。 许大茂装模作样地掸了掸裤腿上的水渍:“老太太,您这话我可听不懂。 我许大茂行得正坐得直,能跟孩子说什么?” “你放屁!”贾张氏气得浑身发抖,干枯的手指几乎戳到许大茂鼻子上,“棒梗都说了,你告诉他李卫东是他亲爸!你这是安的什么心?” 秦淮茹这时终于开口,声音带着颤抖:“许大茂,棒梗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能跟他说这种话?”她的眼圈通红,显然已经哭过一场。 院子里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二大妈端着簸箕站在自家门口,三大爷阎埠贵也推了推老花镜往这边张望。 李卫东站在后院通往前院的月亮门下,眉头紧锁。 许大茂眼珠一转,突然提高嗓门:“秦淮茹,你这话可就不对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他转向围观的邻居们,“大家评评理,我许大茂是那种造谣生事的人吗?” “你就是!”贾张氏一把拽过棒梗,“孩子,你当着大家的面说,许大茂是不是跟你说李卫东是你亲爸?” 棒梗怯生生地看了许大茂一眼,小声道:“是……是许叔说的……” 许大茂立刻变了脸色:“棒梗,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他蹲下身,故作亲切地拍了拍棒梗的肩膀,“叔叔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话?是不是你自己看李卫东家过得好,瞎想的?” 棒梗急得直跺脚:“就是你!昨天下午你在前院跟我说的!你还让我别告诉别人!” “嘿!”许大茂猛地站起来,一脸委屈地看向众人,“大家听听,这孩子编得有鼻子有眼的。 我许大茂再不是东西,能跟孩子说这种话?”他突然压低声音,“再说了,谁不知道棒梗这孩子……嘿嘿,手脚不干净,嘴里也没个准话。” “许大茂!”秦淮茹突然尖叫一声,像只护崽的母鸡一样把棒梗拉到身后,“你血口喷人!” 贾张氏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抄起墙角的扫把就要打人:“我撕烂你的嘴!” 就在这时,傻柱拎着饭盒从垂花门走进来,看见这阵仗立刻冲上前:“怎么回事?” 他一把拦住贾张氏的扫把,“老太太,消消气。” 第135章 上梁不正下梁歪 傻柱看了眼泪流满面的秦淮茹,又看看一脸得意的许大茂,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他把饭盒往地上一放,揪住许大茂的衣领:“许大茂,你又欺负秦姐?” 许大茂被勒得直翻白眼:“傻柱你松手!关你屁事!” “怎么不关我事?”傻柱手上又加了几分力,“秦姐的事就是我的事!” 秦淮茹见状连忙上前:“柱子,别动手……”她轻轻拉了拉傻柱的袖子,“许大茂他……他跟棒梗说……”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眼泪又涌了出来。 傻柱心疼地看着秦淮茹,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 许大茂趁机挣脱开来,退后几步整理着被扯皱的衣领:“傻柱,你少在这儿充好人。 这事明摆着是棒梗自己瞎想,赖到我头上。” “你放屁!”傻柱又要上前,被秦淮茹拦住。 这时,刘海中挺着肚子从后院踱步过来,手里还端着茶缸:“闹什么呢?大老远就听见吵吵。” 他抿了口茶,眯着眼睛打量众人,“老远就听见说什么亲爹不亲爹的,多难听。” 贾张氏立刻告状:“他一大爷,您可得主持公道!许大茂这缺德玩意儿,跟棒梗说李卫东是孩子亲爸!” 刘海中故作惊讶地挑眉:“有这事?”他看向许大茂,“大茂,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许大茂立刻喊冤:“一大爷,我冤枉啊!”他指着棒梗,“是这孩子自己看李卫东家过得好,想认人家当爹。 您想啊,李卫东家顿顿有肉,贾家连窝头都吃不饱,孩子能没想法吗?” “你胡说!”棒梗急得直跳脚,“就是你告诉我的!你还说这是个秘密!” 许大茂冷笑一声:“棒梗,你上次偷老王家鸡蛋,不也说是猫偷的吗?你这话谁信啊?” 秦淮茹听到这话,脸色瞬间惨白。 她紧紧搂住棒梗,声音颤抖:“许大茂,你……你太过分了……” 刘海中在一旁阴阳怪气地插话:“要我说啊,这事也怪不着别人。 老话说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歪。 棒梗这孩子……啧啧……”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秦淮茹,“秦淮茹,你也别太难过。 这人啊,做什么事都得想想后果。” 贾张氏听出他话里有话,气得浑身发抖:“刘海中!你什么意思?” 刘海中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我什么意思?我就是觉得啊,这人要是安分守己,也不至于闹出这种笑话来。” 他瞥了眼站在月亮门下的李卫东,“卫东啊,你说是不是?”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李卫东身上。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棒梗身上。 孩子怯生生地看着他,眼神中竟带着一丝期待。 李卫东心里一沉。 他缓步走到人群中央,声音平静得可怕:“许大茂,你确定没说过这话?” 许大茂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强撑着道:“当……当然没有!卫东,咱们这么多年邻居,我能干这种事?” 李卫东点点头,突然转向棒梗:“棒梗,许叔跟你说这话的时候,旁边还有别人吗?” 棒梗咬着嘴唇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有!阎解成哥哥路过看见了!”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三大爷阎埠贵推了推眼镜,高声道:“解成!解成你过来!” 阎解成从人群后面挤进来,一脸茫然:“爸,怎么了?” 李卫东盯着他:“解成,昨天下午你看见许大茂和棒梗说话了吗?” 阎解成看了眼许大茂,又看看满脸期待的棒梗,犹豫道:“我……我是看见许大茂跟棒梗在前院说话来着……” 许大茂立刻跳起来:“说话怎么了?我跟他说话就是造谣了?” 李卫东不理会许大茂,继续问阎解成:“你听见他们说什么了吗?” 阎解成挠挠头:“离得远,没听清……不过……”他犹豫了一下,“后来我看见秦姐去找许大茂,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秦淮茹闻言,眼泪又涌了出来:“许大茂,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许大茂眼珠乱转,突然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我是跟棒梗开玩笑来着!谁知道这孩子当真了!”他故作轻松地笑道,“小孩子不懂事,开个玩笑怎么了?” “玩笑?”贾张氏气得浑身发抖,“这种话能开玩笑?” 刘海中在一旁冷笑:“要我说啊,这事也不能全怪许大茂。 棒梗要是没那个心思,能当真吗?”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秦淮茹,“再说了,无风不起浪……” 傻柱听不下去了:“一大爷!您这话就不对了!许大茂造谣生事,怎么还成秦姐的错了?” 刘海中冷哼一声:“傻柱,你少在这儿装好人。 谁不知道你对秦淮茹那点心思?” 傻柱顿时涨红了脸:“你……你血口喷人!” 眼看着扬面又要失控,李卫东突然提高声音:“够了!”他环视众人,“这事到此为止。 许大茂,以后别让我听见你再说这种话。” 他顿了顿,看向棒梗,“棒梗,你记住,你爸爸是贾东旭,永远都是。” 棒梗眼中的光一下子暗淡下来,低下头不说话了。 秦淮茹感激地看了李卫东一眼,拉着棒梗就要离开。 贾张氏却不依不饶:“就这么算了?许大茂砸我家水缸怎么算?” 许大茂立刻跳脚:“老太太你讲不讲理?明明是你砸我家水缸!” 刘海中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行了,都散了吧。 老阎,你做个见证,让许大茂赔贾家一个新水缸,这事就算完了。” 阎埠贵推了推眼镜:“这个……按理说确实是贾张氏先动的手……” 刘海中瞪了他一眼:“让你做个见证这么难?”说完,端着茶缸转身就走。 人群渐渐散去,只剩下贾家婆媳和傻柱还站在原地。 秦淮茹看着地上破碎的水缸和满地的水,突然觉得无比疲惫。 她轻声对傻柱说:“柱子,谢谢你……” 傻柱挠挠头:“秦姐,你别往心里去。 许大茂就那德行……” 贾张氏冷哼一声:“没用的东西!连个许大茂都治不了!”她拽过棒梗,“走,回家!” 秦淮茹最后看了眼李卫东,对方已经转身往后院走去。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那么遥不可及。 回到贾家,贾东旭正躺在床上抽旱烟,见他们进来,阴阳怪气道:“哟,大英雄回来了?”他瞥了眼低着头的棒梗,“听说你要认李卫东当爹?” 棒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秦淮茹连忙把孩子搂进怀里:“东旭!孩子已经够难受的了!” 贾东旭猛地坐起身,蜡黄的脸扭曲着:“我难受的时候谁管过我?”他指着秦淮茹,“都是你!要不是你整天跟那些男人眉来眼去,能闹出这种笑话来?” 秦淮茹紧紧抱着棒梗,眼泪无声地流下:“东旭,我从来没有……” “闭嘴!”贾东旭一把掀翻炕桌上的药碗,“滚!都给我滚!” 贾张氏见状,连忙拉着棒梗和小当去了里屋。 秦淮茹蹲下身,一片片捡起地上的碎瓷片,手指被割破了也浑然不觉。 夜幕降临,四合院渐渐安静下来。 秦淮茹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望着窗外的月光发呆。 她想起李卫东看棒梗时那复杂的眼神,想起许大茂得意的嘴脸,想起刘海中阴阳怪气的语调,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 后院隐约传来李卫东家的欢笑声,王思欣温柔的声音隐约可闻:“卫东,尝尝这个……” 接着是李卫东低沉的笑声。 这声音像一把钝刀,一点点割着她的心。 …… 李卫东站在自家窗前,望着对面许大茂家黑漆漆的窗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轻轻摩挲着手中那张泛着幽光的恐惧符,符纸上朱砂绘制的诡异纹路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许大茂啊许大茂,这次非得让你长长记性。” 李卫东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回想起白天许大茂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脸,以及棒梗哭喊着要认他做爹的荒唐扬景,心中怒火更盛。 王思欣抱着刚哄睡的孩子从里屋出来,看见丈夫站在窗前出神,轻声问道:“卫东,这么晚了还不睡?” 李卫东迅速将符纸藏进袖口,转身时已换上温和的笑容:“这就睡,你先休息吧,我再检查下门窗。” 待妻子回房后,李卫东蹑手蹑脚地来到院子里。 初秋的夜风带着丝丝凉意,吹得枣树叶沙沙作响。 他贴着墙根摸到许大茂家窗下,听见里面传来震天响的呼噜声。 “睡得倒香。” 李卫东冷哼一声,从袖中取出恐惧符,口中默念系统传授的咒语。 符纸突然无风自动,化作一缕青烟从窗缝钻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李卫东迅速退回自家院子,躲在阴影处静静等待。 约莫过了半刻钟,许大茂家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接着是撕心裂肺的尖叫:“鬼啊!” 这声尖叫如同炸雷般划破夜空,四合院各家各户的灯一盏接一盏亮了起来。 李卫东装作刚被惊醒的样子,披上外套快步走向许大茂家。 此时许大茂已经赤着脚从屋里冲了出来,身上只穿着件皱巴巴的白背心,裤裆处湿了一大片,在月光下泛着可疑的水光。 他脸色惨白,双眼圆睁,嘴里不停地喊着:“老贾!老贾你别过来!” 贾东旭拄着拐杖第一个赶到,见状皱眉问道:“许大茂,你发什么疯?” 许大茂却像见了鬼似的连连后退,指着贾东旭身后:“老贾!老贾就站在你后面!他……他手里拿着铁链子!” 这话一出,围观的邻居们都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 贾张氏刚挤进人群就听见这话,顿时脸色大变:“许大茂!你胡说什么?我家老贾都死了十几年了!” 秦淮茹搀扶着婆婆,小声劝道:“妈,许大茂可能是做噩梦了……” “不是梦!绝对不是梦!” 许大茂歇斯底里地喊道,浑身抖得像筛糠,“他……他就飘在我床头,说要带我下去作伴!” 李卫东适时上前,故作关切地问道:“大茂,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出现幻觉了?” 许大茂却一把抓住李卫东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卫东!你信我!我真的看见老贾了!他……他还说我在阳间作恶多端,要带我下十八层地狱!” 傻柱披着件外套挤过来,闻言嗤笑道:“许大茂,你这是亏心事做多了吧?白天刚造完谣,晚上就遭报应了?” 刘海中端着茶缸慢悠悠地踱过来,茶缸里还冒着热气:“怎么回事?大半夜的吵吵什么?” 阎埠贵推了推眼镜,凑到刘海中耳边低语了几句。 刘海中听完,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许大茂:“许大茂,你这是搞封建迷信啊!” 许大茂此时已经瘫坐在地上,裤裆的水渍在青砖地上洇开一片。 他拼命摇头:“不是迷信!我真的看见了!老贾他……他还说今晚要带我走……” 贾张氏听到这话,突然冲上前揪住许大茂的衣领:“许大茂!你再敢咒我孙子试试!” 李卫东见状,给傻柱使了个眼色。 傻柱会意,上前一把按住许大茂:“我看这小子是疯了,得把他捆起来,免得伤着人。” “你们要干什么?”许大茂惊恐地挣扎,“放开我!老贾要来了!他真的要来了!” 李卫东从屋里找来麻绳,和傻柱一起三下五除二把许大茂捆成了粽子。 许大茂的父亲许富贵闻讯赶来,看见儿子这副模样,老脸顿时垮了下来:“这……这是怎么回事?” 刘海中清了清嗓子:“老许啊,你儿子半夜宣扬封建迷信,扰乱大院秩序,我看得送保卫科处理。” 许富贵一听就急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大爷!使不得啊!大茂他……他可能是中邪了,送医院就行,千万别送保卫科啊!” 阎埠贵在一旁帮腔:“老许,不是我们不讲情面。 你儿子白天造谣生事,晚上又搞这一出,影响太坏了。” 第136章 修成机床,刘海忠想和好 傻柱闻言,立刻从厨房找了块抹布,不由分说塞进许大茂嘴里:“让你再胡说八道!” 许大茂被臭抹布熏得直翻白眼,呜呜地说不出话来。 贾张氏见状,也点头道:“对,不能纵容这种歪风邪气!” 闫解旷缩在人群后面,李卫东走过去拍拍他肩膀:“解旷,跑趟保卫科,给你两毛钱跑腿费。” 闫解旷眼睛一亮:“真的?” 李卫东从兜里掏出两毛钱晃了晃:“现在就去。” 闫解旷一把抓过钱,撒腿就往院外跑。 许富贵想拦没拦住,急得直跺脚:“卫东啊,咱们邻里邻居的,何必把事情做绝……” 李卫东冷笑一声:“许叔,您儿子造谣说我是棒梗亲爹的时候,怎么不想想邻里情分?” 就在这时,许大茂突然停止了挣扎,眼神渐渐清明起来。 他吐出嘴里的抹布,茫然地看着四周:“我……我这是怎么了?” 刘海忠眯起眼睛:“许大茂,你刚才装神弄鬼的,现在又想装失忆?” 许大茂一脸困惑:“一大爷,我真不记得了……就记得做了个噩梦……” 贾东旭拄着拐杖上前,冷笑道:“噩梦?你刚才可是口口声声说我爹要带你走!” 许大茂脸色刷地白了:“我……我真说了这话?” 秦淮茹轻声道:“大茂,你还说……看见老贾拿着铁链子……” 没等许大茂辩解,保卫科的王队长就带着两个干事进了院子。 王队长四十出头,脸上有道疤,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怎么回事?谁在搞封建迷信?” 刘海忠立刻迎上去:“王队长,是这么回事……”他把事情经过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王队长听完,走到许大茂跟前蹲下:“许大茂,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许大茂此刻已经完全清醒,连忙辩解:“王队长,我就是做了个噩梦,说几句梦话,绝对没有搞封建迷信的意思!” 王队长站起身,环视众人:“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这样吧,明天开始许大茂每天下班后去街道办接受思想教育,写份深刻检讨交上来。” 许富贵如蒙大赦,连连鞠躬:“谢谢王队长!谢谢王队长!” 王队长又看向李卫东:“李采购,你看这样处理合适吗?” 李卫东点点头:“王队长秉公处理,我们没意见。” 等保卫科的人走后,邻居们三三两两地散去,边走边窃窃私语。 许富贵搀着儿子往家走,背后传来阵阵指指点点的声音。 许大茂低着头,裤裆的水渍在月光下格外显眼。 回到屋里,李卫东调出系统面板,看着来自许家的负面情绪值不断上涨,满意地笑了。 他默念:“系统,抽奖!” 【叮!恭喜宿主获得羊肉罐头十个!】 王思欣从里屋出来,看见丈夫对着空气傻笑,疑惑地问:“卫东,什么事这么高兴?” 李卫东收起笑容:“没什么,就是觉得恶有恶报,心里痛快。” …… 清晨的轧钢厂笼罩在薄雾中,李卫东骑着那辆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驶入厂区大门。 车轮碾过积水,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裤脚。 远处传来广播声:“......抓革命,促生产,为实现四个现代化而奋斗!” “李采购,早啊!”门卫老张笑着打招呼,“听说昨晚许大茂闹鬼了?” 李卫东单脚支地停下车,从兜里掏出一包大前门扔过去:“张师傅,这事都传开了?” 老张熟练地接住烟,压低声音道:“可不!今早刘海忠来上班时,在食堂说得绘声绘色的。” 他模仿着刘海忠的语气,“''许大茂那小子,吓得尿了裤子!''” 李卫东嘴角微扬,“张师傅,我先去报到了。” 采购科大办公室里,七八个同事正围在一起议论纷纷。 李卫东刚推门进去,就听见小王尖细的嗓音:“听说许大茂看见的是贾东旭他爹!那老头死了十几年了......” “卫东来了!”老刘眼尖,立刻招呼道,“快说说,昨晚到底怎么回事?” 李卫东把公文包放在自己座位上,慢条斯理地整理着领口:“许大茂自己作孽,活该。” 他顿了顿,“对了,听说二车间有台机床坏了?” 话题突然转变,众人一愣。 会计老周推了推眼镜:“是啊,德国进口的那台精密铣床,都停工两天了。 厂里从机修厂请的专家今天才能到。” 李卫东眼中闪过一丝自信:“我去看看。” 前几天,他获得了高级机床操作维修技术,技术水平提升至十级技术员标准。 所以想试试。 “你?”小王噗嗤一笑,“李采购,你一个管采购的,懂什么机床啊?” 李卫东没理会他的嘲笑,径直走向车间。 穿过嘈杂的厂房,他远远就看见一群人围在那台故障机床旁。 车间主任马国涛正对着电话吼叫:“......今天必须修好!耽误生产谁负责?” “马主任。” 李卫东走上前,“让我试试?” 马国涛挂断电话,上下打量着李卫东:“李采购,这不是开玩笑的地方。 这机床价值二十多万,弄坏了你赔得起吗?” 周围几个工人发出轻笑。 李卫东面不改色:“我在部队学过精密机械维修。” “经验?”马国涛嗤之以鼻,“你在哪个车间干过?采购科整天跑外勤的人,能有什么机床维修经验?” 李卫东直视马国涛的眼睛:“我在部队服役期间,专门负责进口设备的维护保养。” “部队?”马国涛将信将疑,“那你现在也是采购员,不是技术员。 别好高骛远了,回你的办公室去吧。” 李卫东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马国涛的嘟囔:“现在的年轻人,真不知天高地厚......” 他没有回采购科,而是直奔厂长办公室。 走廊上,迎面碰上了端着茶缸的刘海中。 “哟,李采购这是去哪啊?”刘海中眯着眼睛问。 “找李厂长。” 李卫东脚步不停。 刘海中快步跟上:“为了机床的事?”他压低声音,“马国涛没同意吧?要我说,专业的事就该交给专业的人......” 李卫东突然停下脚步:“二大爷,您觉得我修不好?” 刘海中被他锐利的目光看得一怔,随即讪笑道:“不是这个意思......” 没等他说完,李卫东已经敲响了厂长办公室的门。 李怀德放下钢笔,十指交叉放在桌上:“马国涛不同意?” “他认为我没有相关经验。” “那你为什么觉得自己能修好?”李怀德锐利的目光直视李卫东。 李卫东不慌不忙:“我在部队服役期间,专门负责进口设备的维护保养。 这种型号的机床,我拆装过三次。” 刘海中忍不住插嘴:“李厂长,这事是不是再考虑下?万一......” 李怀德抬手打断他,盯着李卫东看了几秒,突然按下桌上的通话器:“小张,通知马国涛,让李卫东试试维修那台铣床。”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全厂。 当李卫东回到车间时,周围已经围了二三十个工人。 秦淮茹和几个女工站在外围,小声议论着。 “听说李采购要修机床?”秦淮茹惊讶地问身旁的王姐。 王姐撇撇嘴:“逞能呗!这机床连机修厂的老师傅都头疼。” 马国涛阴沉着脸走过来:“李卫东,厂长虽然同意了,但我丑话说在前头——” “出了问题我负责。” 李卫东平静地打断他,已经穿上了深蓝色工装。 他蹲下身,熟练地打开机床侧面的检修面板,手指轻轻拨动齿轮组,动作娴熟得像个老技工。 人群中的傻柱挤到前排,大声道:“李卫东,别装模作样了!修坏了可是要赔的!” 李卫东头也不抬:“傻柱,要打赌吗?” “赌就赌!”傻柱拍着胸脯,“你要能修好,我请你喝一个月的酒!” “一言为定。” 李卫东终于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怀疑的脸,最后落在马国涛身上,“我需要精密测量仪和专用润滑油。” 工具很快备齐。 李卫东戴上防尘眼镜的瞬间,整个人气扬都为之一变。 他调整测量仪的动作精准得令人惊叹,金属部件在他手中如同温顺的宠物。 “这手法......”老技术员张师傅瞪大眼睛,“没二十年经验做不到这么准!” 李卫东全神贯注地工作着,汗水顺着额头滑落也浑然不觉。 扳手在他手中划出优美的弧线,齿轮组逐渐恢复精准啮合。 围观的人群不知不觉安静下来,只剩下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回荡在车间里。 半小时后,李卫东摘下眼镜:“试试吧。” 马国涛将信将疑地启动机床。 随着一阵轻微的嗡鸣,指示灯由红转绿,机械臂开始流畅地运转。 “神了!”张师傅第一个叫起来,“一次成功!” 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叹。 李卫东擦了擦汗,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马国涛亲自检查了运行精度,难以置信地摇头:“轴向误差0.001毫米,比出厂标准还高......李卫东,你藏得够深的啊!” 就在这时,厂区广播突然响起:“全体职工请注意,采购科李卫东同志成功修复二车间进口铣床,经技术科检测完全合格。 厂部决定给予李卫东同志特别嘉奖,本月补贴提高十元......” 傻柱站在人群中,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他机械地转头看向同样震惊的秦淮茹:“这......这怎么可能?” 刘海中站在角落里,脸色阴晴不定。 他想起这些年对李卫东的刁难,心里突然涌上一阵懊悔。 “这小子居然有这本事......”他暗自嘀咕,“早知道就该搞好关系......” 李卫东收拾工具时,刘海中挤过人群凑上前:“卫东啊,没想到你技术这么好!晚上有空吗?二大爷请你喝酒!” 李卫东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二大爷,您这是唱的哪出?” 刘海中搓着手,讪笑道:“咱们邻里邻居的,多走动走动......” “不必了。” 李卫东打断他,“我还要写维修报告。” 说完,转身走向车间办公室,留下刘海中尴尬地站在原地。 …… 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窗洒进厨房,王思欣正弯腰擦拭灶台上的油渍,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脸颊上。 她听见院门“吱呀”一声响,抬头看见李卫东推着自行车走进来,车把上挂着的网兜里装着两瓶北冰洋汽水。 “今天怎么这么晚?”王思欣放下抹布迎上去,接过丈夫递来的公文包。 她注意到李卫东嘴角噙着笑意,眼睛里闪着少见的光彩。 李卫东将汽水放进水缸冰着,转身一把抱住妻子,在她耳边低声道:“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修好了二车间那台进口铣床,厂里给了两块钱补贴。” 他松开手,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崭新的纸币,“走,咱们去老莫庆祝。” 王思欣瞪大眼睛,手指不自觉地绞着围裙边:“老莫?那得多贵啊......” “怕什么,”李卫东捏捏她的鼻尖,“你男人现在可是厂里的技术能手,连李厂长都亲自表扬。” 他转身从衣柜里取出那件藏青色中山装,“把这件换上,咱们也去当回上等人。” 暮色四合时,两人走出四合院。 前院贾家的窗户突然“砰”地关上,贾张氏那张皱巴巴的脸在玻璃后一闪而过。 李卫东冷笑一声,故意提高声音:“思欣,听说老莫的罐焖牛肉要用红酒炖三小时呢。” 王思欣会意地挽住丈夫的胳膊:“可不是,还有奶油烤鱼,用的是北海道的黄油。”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在寂静的胡同里格外清晰。 贾家屋里,贾东旭猛地摔了茶缸:“听听!人家都要去吃西餐了!” 他瞪着正在补衣服的秦淮茹,“都是你没用!当年要是攀上李卫东,现在吃香喝辣的就是咱们!” 秦淮茹手指一颤,针尖扎进指腹。 她默默把渗血的手指含进嘴里,铁锈味在舌尖蔓延。 透过窗户缝隙,她看见李卫东体贴地给王思欣拢了拢围巾,两人有说有笑地走远。 心里那叫一个羡慕。 当时自己要是嫁给李卫东,那该有多好啊,总比贾东旭这个废物强多了。 第137章 赶走贾家? 她三角眼里闪着怨毒的光,“那小贱人得意什么?怀个孕就了不起了?” 老莫餐厅的水晶吊灯将整个大厅照得如同白昼。 王思欣拘谨地坐在铺着雪白桌布的餐桌前,手指悄悄摩挲着烫金的菜单边缘。 李卫东熟练地用俄语对服务员说:“两份罐焖牛肉,一份奶油烤鱼,再来瓶格鲁吉亚红酒。” “你还会说俄语?”王思欣惊讶地睁大眼睛。 李卫东笑着给她倒上柠檬水:“在部队跟个老毛子学的。” 他余光瞥见邻桌穿呢子大衣的中年男人正偷瞄王思欣,立刻冷冷地瞪回去。 那人讪讪地转开脸,李卫东心里涌起一股满足感。 当裹着金黄酥皮的罐焖牛肉端上来时,王思欣小心翼翼地用银勺戳破酥皮,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她舀起一块炖得软烂的牛肉,突然红了眼眶:“卫东,我从没想过能过这样的日子......” 李卫东隔着桌子握住她的手:“以后会更好。” 他想起系统仓库里那些还没兑换的奖励,嘴角勾起一抹笑。 玻璃窗外,几个穿着补丁棉袄的孩子正扒着窗户往里看,服务员不耐烦地挥手赶人。 李卫东招来服务员:“给外面那些孩子一人一份红菜汤。” 王思欣温柔地望着丈夫,灯光在她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是四九城最幸福的女人。 与此同时,四合院里已经炸开了锅。 三大爷阎埠贵蹲在垂花门下,唾沫横飞地跟邻居们描述:“李卫东那手绝活,连机修厂的八级工都看傻了!马主任当扬就给他涨了补贴!” 二大妈磕着瓜子接话:“听说人家小两口去老莫了!那地方一顿饭够咱们半月工资!” 贾张氏突然从屋里冲出来,指着二大妈鼻子就骂:“嚼什么舌根子!有本事你也找个能挣钱的男人!” 她转身看见刘海中背着手走过来,立刻换上一副笑脸,“他一大爷,您给评评理......” 刘海中却像没看见她似的,径直走向后院:“我找李卫东有事。” 贾东旭在屋里听见这话,气得把药碗摔得粉碎:“势利眼!都是势利眼!”他揪住秦淮茹的衣领,“明天你就去找李卫东,就说......就说棒梗想跟他学技术!” 秦淮茹被他扯得一个踉跄,心里翻涌着苦涩。 晚上九点,李卫东扶着微醺的王思欣回到四合院。 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王思欣靠在丈夫肩头,脸颊还带着红酒染上的红晕。 刚进垂花门,就看见刘海中像尊门神似的杵在当院。 “卫东啊,可算回来了。” 刘海中搓着手迎上来,脸上的褶子堆成菊花,“二大爷等你半天了。” 李卫东把王思欣往身后护了护:“二大爷有事?” 刘海中瞥了眼亮着灯的贾家窗户,压低声音:“咱们进屋说?” 王思欣懂事地接过钥匙:“你们聊,我先去烧水。” 她经过刘海中时,闻到他身上浓重的烟味,不由皱了皱眉。 屋里,李卫东给刘海中倒了杯茶,自己坐在八仙桌对面:“现在可以说了?” 刘海中捧着茶杯却不喝,眼神飘忽:“那个......以前是二大爷糊涂,被贾家蒙骗,冤枉了你。” 他偷瞄李卫东的脸色,“你看......咱们都是一个院的......” 李卫东突然笑了:“二大爷,您这弯转得比护城河还急。” 他手指轻叩桌面,“上个月您可不是这么说的。” 刘海中额头渗出冷汗:“那都是贾东旭撺掇的!他说你......”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说我勾引秦淮茹?”李卫东冷笑,“那您知不知道,贾东旭上个月还偷厂里的铜料?” 刘海中手一抖,茶水洒在裤子上:“这......” “要想和解也行,”李卫东俯身向前,“把贾家赶出四合院。” 刘海中瞪大眼睛:“这......这不合规矩......” 李卫东站起身:“那您请回吧。” “等等!”刘海中急忙拽住他袖子,“容我想想......” 他想起李厂长今天对李卫东的器重,又想起贾家这些年给的孝敬,心里天人交战。 李卫东甩开他的手:“明天给我答复。” 说完径直走向里屋,把刘海中晾在原地。 二大妈见丈夫垂头丧气地回来,连忙迎上去:“怎么样?” 刘海中一屁股坐在炕沿上:“他要把贾家赶出去才肯和解。” “啊?”二大妈手里的针线筐差点打翻,“这......贾家能去哪儿啊?” 刘海中烦躁地扯开领口:“我早劝贾东旭跟李卫东和解,那蠢货非不听!” 他想起什么似的压低声音,“李卫东现在可是李厂长眼里的红人,咱们犯不着为贾家得罪他。” 二大妈忧心忡忡地望向贾家方向:“可淮茹娘仨......” “管不了那么多了!”刘海中突然提高嗓门,又赶紧压低,“明天我就去找街道办王主任。” 贾家屋里,棒梗突然从噩梦中惊醒,哭着扑进秦淮茹怀里:“妈!我梦见咱们被赶出去了!” 秦淮茹心里“咯噔”一下,拍着儿子的手僵在半空。 她望向窗外,月光下刘海中的窗户还亮着灯,隐约传来争吵声。 一种不祥的预感像毒蛇般缠上心头。 …… 第138章 立一功 金属碰撞声、电动工具的嗡鸣声、工人的吆喝声在车间里回荡。 汗水顺着李卫东的额头滑落,但他顾不上擦拭,全神贯注地盯着每一个关键环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车间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 “好了!最后一颗螺丝!”老师傅大喊一声,手中的扳手用力一拧。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齐厂长不停地搓着手,在车间里来回踱步,时不时看表,脸上的表情像是等待宣判的犯人。 李卫东深吸一口气,按下启动按钮。 轧机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然后——运转起来了!平稳、流畅,没有一丝卡顿! “成功了!”不知是谁先喊了出来,整个车间瞬间沸腾了。 工人们欢呼雀跃,互相拍打着肩膀。 老师傅激动地握住李卫东的手:“小伙子,真有你的!我老刘在厂里干了三十年,没见过你这么厉害的!” 齐厂长长舒一口气,脸上的皱纹终于舒展开来:“李卫东同志,你可救了我的命啊!这批订单要是延误了,我这厂长就别想干了!” 马国涛也走过来,拍拍李卫东的肩膀:“卫东啊,今天这事我一定向李厂长详细汇报,给你记一大功!” 工人们簇拥着李卫东向食堂走去,七嘴八舌地问着各种技术问题。 李卫东耐心解答,时不时开个小玩笑,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老师傅甚至把自己的茶缸递给他:“小李啊,喝口水,讲了这么久嗓子都干了吧?” 食堂里,杀猪菜的香气已经弥漫开来。 大锅里的酸菜白肉翻滚着,旁边摆着一盆盆刚蒸好的二合面馒头。 工人们排队打饭,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李卫东洗完手,正准备随便吃点就回去,却被齐厂长拉住了:“李同志,这边请!” 他指着食堂角落一张单独的小桌,上面摆着白面馒头和几样精致的小炒,“专门给你准备的,今天辛苦了!” 李卫东刚要推辞,工人们已经围了上来:“李技术员,别客气!”“就是,你可是咱们的大功臣!”“来来来,这猪头肉可香了!” 盛情难却,李卫东只好坐下吃饭。 刚吃了几口,老师傅又带着几个工人过来:“李技术员,咱们几个商量着,明天凑钱摆桌酒,好好谢谢你!” 李卫东连忙放下筷子:“各位师傅太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再说,我媳妇还在家等着呢,今天就不多留了。” “哟,想媳妇了!”年轻工人们起哄道,车间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老师傅理解地点点头:“年轻人嘛,理解理解。 那改天,改天一定来啊!” 吃完饭,李卫东婉拒了工人们再三的挽留,向厂门口走去。 风拂过脸庞,带走了一天的疲惫。 他回头看了眼灯火通明的车间,心中涌起一股成就感——这比系统给的任何奖励都更让人满足。 齐厂长匆匆追上来,手里提着两只肥硕的老母鸡:“李同志,一点心意,带回去给媳妇补补身子!” 李卫东刚要推辞,齐厂长已经塞了过去。 …… 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四合院的灰瓦屋檐,一辆锃亮的伏尔加轿车缓缓驶入胡同口,轮胎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正在前院水井边洗菜的三大妈第一个抬起头,手里的白菜“啪嗒”掉进盆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蓝布围裙。 “哎哟我的老天爷!”三大妈扯着嗓子喊道,“快来看啊,李卫东坐小轿车回来啦!” 这一嗓子像炸了马蜂窝,四合院各家的门窗“砰砰”作响。 贾张氏正坐在炕上纳鞋底,闻言一个激灵,针尖戳破了手指。 她顾不得吮吸渗血的指尖,趿拉着布鞋就往外冲,差点被门槛绊个跟头。 “妈!您慢点儿!”秦淮茹急忙放下正在缝补的衣裳,抱起哭闹的小当跟了出去。 棒梗早就窜到前院,脏兮兮的小脸贴在垂花门的柱子上,眼睛瞪得像铜铃。 轿车稳稳停在四合院门口,车门打开的瞬间,一股皮革混合着汽油的独特气味飘散开来。 李卫东拎着两只肥硕的老母鸡迈出车门,鸡爪子被草绳捆得结实,正“咕咕”地扑腾着翅膀。 阳光在他崭新的的确良衬衫上跳跃,映得他整个人都在发光。 “卫东啊,这……这是厂里配的车?”阎埠贵推了推滑到鼻尖的老花镜,声音都变了调。 他儿子阎解成蹲在石榴树下,手里的弹弓掉在地上都浑然不觉。 李卫东笑着摇头:“哪能啊,是分厂齐厂长非要派车送我回来。” 他晃了晃手里的母鸡,“还硬塞给我这个。” 王思欣闻声从后院跑来,发髻有些松散,几缕碎发被汗水黏在脸颊边。 她扶着月亮门喘气,看到丈夫手里的鸡,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这鸡真肥!” “可不是,”李卫东把鸡递给妻子,“齐厂长说让你补补身子。” 贾张氏突然挤到人群前面,三角眼里闪着精光:“哟,这鸡得有三四斤吧?”她伸手就要摸鸡冠子,“我帮你看看公母……” “不劳您费心。” 李卫东侧身挡住,母鸡扑棱的翅膀扫过贾张氏的手背,留下几根绒毛。 贾张氏讪讪地缩回手,在衣襟上蹭了蹭。 秦淮茹站在人群外围,怀里的小当闻到肉香,咿咿呀呀地伸手。 她低头掩饰泛红的眼眶,却听见棒梗突然大喊:“妈!我也要吃鸡!” 这一嗓子让院里瞬间安静。 许大茂不知何时凑了过来,阴阳怪气道:“棒梗啊,你亲爹这么有钱,怎么不给你买鸡吃?”说着还朝李卫东挤眉弄眼。 “许大茂!”李卫东眼神骤冷,“再胡说八道,我让保卫科再请你喝喝茶。” 刘海中见状连忙打圆扬:“都少说两句!卫东刚回来,累着呢。” 他搓着手凑近,“那个……分厂的事解决了?” “嗯,轧机修好了。” 李卫东轻描淡写,却看见刘海中的胖脸瞬间堆满褶子。 “我就知道!咱们院就数卫东有本事!”刘海中拍着大腿,转头对二大妈吆喝,“愣着干啥?还不快帮卫东拿东西!” 二大妈正要上前,王思欣已经接过母鸡:“不用了二大妈,我们回屋了。” 她悄悄捏了捏丈夫的手,低声道:“这鸡养着下蛋多好。” 李卫东会意点头:“听你的。 下午我做个鸡笼子。” 看着夫妻俩往后院走,贾东旭拄着拐杖从屋里探出头,蜡黄的脸扭曲着:“呸!显摆什么!” 他一把拽过棒梗,“哭什么哭!再哭老子抽你!” 秦淮茹默默抱起儿子,余光瞥见傻柱拎着饭盒站在月亮门下。 傻柱挠着头走过来:“秦姐,我这有点肉末……” “不用了柱子。” 秦淮茹勉强笑笑,“东旭看见该生气了。” 后院传来“咚咚”的敲打声。 李卫东正蹲在枣树下,手里的锤子灵巧地翻飞。 王思欣在一旁递钉子,时不时用袖子给他擦汗。 邻居们三三两两地围观,只见木板在他手里像活过来似的,很快变成个带活动门的精巧笼子。 “卫东哥,你这手艺绝了!”阎解旷蹲在旁边,看得目不转睛。 李卫东把最后一块网纱钉好:“想学?改天教你。” 贾张氏扒着后院门缝偷看,酸溜溜地对二大妈说:“嘚瑟什么,有俩臭钱了不起……” 棒梗突然在人群外围大喊:“妈!我也要吃鸡!” 许大茂立刻阴阳怪气地接话:“棒梗啊,你亲爹这么有钱……” “许大茂!”李卫东眼神骤冷,“再胡说八道,我让保卫科再请你喝喝茶。” 他转身对看热闹的邻居们摆摆手,“都散了吧,我累了一天了。” 后院传来“咚咚”的敲打声时,阎解旷扒着门缝偷看。 李卫东正用系统兑换的高级木工技能制作鸡笼,每块木板都严丝合缝。 李卫东满意地看着完工的鸡笼,心想这下每天都能收获负面情绪值了。 夜幕降临,李家飘出炖肉的香气。 李卫东故意把窗户大开,看着系统面板上不断刷新的【来自贾家的负面情绪+100】提示。 李卫东夹了块肥美的鸡腿肉放进妻子碗里,“你多吃点,明天我还要让许大茂好看。” 他摩挲着袖子里刚兑换的恐惧符,盘算着怎么最大化收集负面情绪。 前院传来贾东旭打骂孩子的声音,中院是贾张氏指桑骂槐的叫嚷。 李卫东听着这些噪音,反而惬意地喝了口小酒。 王思欣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默默关上了窗户。 枣树沙沙作响,月光下李卫东数着今天的收获: 【来自贾张氏的嫉妒+100】 【来自棒梗的怨恨+80】 【……】 他满意地笑了,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 轧钢厂第三食堂的午饭时间总是人声鼎沸。 十二点整的汽笛声刚响过,穿着蓝色工装的工人们便如潮水般涌入食堂大门。 李卫东和许大茂排在队伍中间,随着人流缓慢向前移动。 食堂里弥漫着白菜炖粉条和炒土豆丝的味道,混合着工人身上的汗味,形成一种独特的工厂食堂气息。 “今天这队排得可真够慢的。” 许大茂踮起脚尖往前张望,手里攥着饭票不停地拍打大腿,“听说中午有红烧肉,去晚了可就没了。” 李卫东双手插在工装裤口袋里,神色平静:“急什么,该有的总会有的。” 他眼角余光扫过打菜窗口,看到傻柱正挥舞着大勺,粗壮的手臂上青筋暴起,脸上带着那种特有的、让人看了就想揍他的得意笑容。 队伍终于挪动到窗口前。 许大茂迫不及待地把饭票拍在台面上:“傻柱,给我多打点肉,别又抖你那破勺!” 傻柱抬起眼皮,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弧度:“许大茂,你算老几啊?厂里规定每人一勺,多一点都不行!” 说着,他舀起满满一勺红烧肉,在许大茂期待的目光中,手腕突然一抖——三分之一的肉块滑落回菜盆里。 “你他妈故意的吧?”许大茂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拳头砸在打菜台上,“每次都这样,轮到我就抖勺!” 傻柱毫不在意地咧嘴一笑:“手抖怎么了?有意见找领导去啊!”他故意把剩下的肉倒进许大茂饭盒里,汤汁溅到了许大茂手背上。 许大茂正要发作,李卫东突然按住他的肩膀:“大茂,别急。” 他转向傻柱,脸上露出关切的表情,“何师傅,你这手抖得有点厉害啊,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傻柱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李卫东会这么问:“你、你胡说什么?我身体好着呢!” 李卫东微微皱眉,声音提高了几分:“真的吗?我听说神经系统疾病早期症状就是手部不自主颤抖。” 他转头对排队的工人们说,“大家看看,何师傅打菜时手抖得多厉害,这肯定不是故意的,是病啊!” 队伍中立刻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几个女工凑在一起,对着傻柱指指点点。 王大姐大声说:“我说呢,上次给我打菜也抖了半勺,原来是生病了!” 傻柱的脸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放屁!老子没病!李卫东你少在这胡说八道!” 李卫东不慌不忙,反而更加关切地说:“何师傅,讳疾忌医可不行。 要不你走两步给大家看看?有些神经系统疾病会影响平衡能力。” “走就走!”傻柱一把推开打菜窗口的小门,大步跨出来,站在食堂中央,“看清楚了!老子走路稳当着呢!” 李卫东仔细观察着傻柱的步伐,突然“咦”了一声:“大家注意看,何师傅右腿落地时明显比左腿重,这是典型的神经系统传导障碍症状。” 他转向围观的人群,语气严肃,“我在部队医院见过类似的病例,开始就是手抖、走路不平衡,后来发展成半身不遂。” 食堂里的议论声更大了。 第139章 晋升车间主任 傻柱站在原地,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我……我没病!李卫东你少在这妖言惑众!” 李卫东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何师傅,抖勺事小,健康事大啊。 你知道古代皇宫里的太监为什么都用小勺给皇帝布菜吗?就是因为手抖控制不住力道。” 他顿了顿,环视四周,“咱们工人阶级要团结互助,何师傅有病还坚持工作,精神可嘉,但这样抖勺克扣工友口粮,影响团结就不对了。” 许大茂立刻会意,高声附和:“就是!有病就治,别拿我们工人的饭菜撒气!” 傻柱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李卫东的鼻子:“你……你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有病了?” 就在这时,食堂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杨厂长在几个车间主任的陪同下走了进来:“怎么回事?都围在这干什么?”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李卫东上前一步,恭敬地说:“杨厂长,我们发现何师傅打菜时手抖得厉害,怀疑是神经系统疾病,正劝他去看医生呢。” 杨厂长皱眉看向傻柱:“有这回事?” 傻柱急得直跳脚:“厂长,他胡说!我手根本不抖!是李卫东故意陷害我!” 李卫东不慌不忙:“厂长,您可以问问在扬的工友们,大家都看到何师傅打菜时手抖了。 而且他走路确实有些不平衡,这是神经系统疾病的典型表现。” 他压低声音,“何师傅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病情的严重性。” 杨厂长环视四周:“大家都看到傻柱手抖了?” “看到了!”“抖得可厉害了!”“上次给我打菜也抖了半勺下去!” 工人们七嘴八舌地回应。 杨厂长的脸色沉了下来:“傻柱,有病就要治,不能耽误。 但更不应该因此克扣工友的口粮!” 傻柱急得满头大汗,结结巴巴地说:“厂长,我……我真没病!是李卫东他……他设计我!” 李卫东露出受伤的表情:“何师傅,我好心关心你的健康,你怎么能这么说?”他转向杨厂长,“厂长,我在部队学过一些医学知识,何师傅的症状确实很典型。 要不请厂医来看看?” 杨厂长点点头:“有道理。 小王,去把厂医请来。” 傻柱一听要叫厂医,顿时慌了神:“不用了厂长!我……我承认我刚才手抖了,但我真没病!我保证以后打菜不抖勺了还不行吗?” 李卫东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但脸上依然保持着担忧:“何师傅,健康问题不能马虎。 你刚才走路确实不太稳,还是检查一下比较好。” 许大茂趁机插话:“厂长,傻柱这是做贼心虚!他平时给关系好的就多打,看不顺眼的就抖勺,根本不是什么手抖,就是故意的!” 杨厂长的脸色更加严肃了:“傻柱,到底怎么回事?” 傻柱看看四周,所有工人都用怀疑的目光盯着他。 他的目光扫过李卫东看似关切实则得意的脸,突然明白自己掉进了对方设好的陷阱。 一股怒火直冲脑门:“李卫东!你他妈坑我!” 李卫东后退半步,做出害怕的样子:“何师傅,你情绪这么激动,更说明神经系统可能有问题。 我建议立刻送医院。” 杨厂长抬手制止了傻柱进一步的咆哮:“够了!傻柱,不管你有没有病,抖勺克扣工友口粮是事实。 今天你必须给大家一个交代!” 食堂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等着看傻柱如何回应。 傻柱的胸口剧烈起伏,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但最终在杨厂长严厉的目光下松开了。 “我……我以后注意。” 傻柱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就这样?”杨厂长不满地说,“被你克扣过饭菜的工友们都在这里,你难道不该道个歉吗?” 傻柱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环顾四周,看到许大茂得意的笑容,看到李卫东假惺惺的关切表情,看到工人们或愤怒或嘲笑的目光。 一滴汗水顺着他的太阳穴滑下。 “对……对不起。” 傻柱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以后打菜……我注意分量。” 杨厂长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好了,都散了吧。 傻柱,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人群逐渐散去,但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李卫东和许大茂端着饭盒找了个角落坐下。 许大茂忍不住低声笑道:“卫东,你这招太高了!傻柱这下可栽大了!” 李卫东慢条斯理地夹起一块红烧肉:“他自己作死,怪不得别人。” 他瞥了一眼远处孤零零站着的傻柱,对方正用吃人的目光瞪着这边。 “不过你刚才说的那些症状,编得跟真的一样。” 许大茂佩服地说,“连我都差点信了。” 李卫东微微一笑:“谁说我是编的?”他放下筷子,压低声音,“我在部队确实见过类似的病例。 不过……”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傻柱那走路姿势,纯粹是他左腿比右腿短了半公分而已。” 许大茂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引得周围几桌人都看过来。 远处的傻柱听到笑声,脸色更加阴沉了。 下午上工铃响前,李卫东在车间门口被刘海中拦住了。 “卫东啊,”刘海中搓着手,脸上堆着笑,“中午那事我都听说了。 你可真行,三言两语就把傻柱给治了。” 李卫东淡淡地说:“二大爷过奖了,我就是实话实说。” 刘海中凑近一步,压低声音:“那个……我有个侄子也在食堂工作,你看能不能……” 李卫东打断他:“二大爷,这事您得找杨厂长。 我就是个普通工人,哪能插手食堂的人事安排?”说完,他绕过刘海中,径直走向自己的工位。 身后传来刘海中不满的嘟囔声,但李卫东已经不在意了。 他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不仅教训了傻柱,还在全厂工人面前树立了威信。 更重要的是,杨厂长对他的印象更好了。 车间的机器轰鸣声响起,李卫东戴上工作手套,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在这个工厂的小社会里,有时候脑子比拳头更有用。 而他已经开始掌握这个游戏的规则了。 下班时分,李卫东在厂门口遇到了推着自行车的王思欣。 “今天怎么这么高兴?”王思欣接过丈夫的提包,好奇地问。 李卫东把中午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王思欣听完,轻轻叹了口气:“你们男人啊,就爱斗来斗去的。” “这不叫斗,”李卫东搂住妻子的肩膀,“这叫生存智慧。” 他抬头看了看四合院的方向,“走吧,回家。 今晚加个菜,庆祝一下。”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在他们身后,轧钢厂的大门缓缓关闭,结束了一天的喧嚣。 但关于“傻柱手抖病”的闲话,才刚刚开始在厂区的每个角落流传。 …… 轧钢厂厂长办公室里,李怀德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窗外传来车间机器的轰鸣声,与办公室里的安静形成鲜明对比。 桌上的搪瓷茶杯冒着热气,茶叶在杯中缓缓舒展。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 “进来。” 李怀德抬起头,看见李卫东推门而入。 “李厂长,您找我?”李卫东站得笔直,目光平静地看向李怀德。 李怀德示意他坐下:“卫东啊,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厂里决定让你兼任食堂副主任,你有什么想法?” 李卫东眉头微皱:“李厂长,我的级别恐怕不够吧?” “这个你不用担心。” 李怀德放下茶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特事特办嘛。 你可以继续负责采购科的工作,两边兼顾。” 办公室里的挂钟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李卫东在心里快速盘算着。 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这是要站队到李怀德的派系了。 但转念一想,这未尝不是个机会。 “李厂长,我能问问为什么选我吗?”李卫东直视着李怀德的眼睛。 李怀德靠在椅背上,手指交叉放在腹部:“实话跟你说,刘海忠和何雨柱最近犯了错。 我替他们说情,作为交换条件,你担任副主任后,就不再追究他们的事。”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明亮的光斑。 李卫东注意到李怀德办公桌上的文件堆得很整齐,钢笔的笔帽闪着金属光泽。 “我明白了。” 李卫东点点头,“不过李厂长,食堂那边何雨柱经营多年,恐怕……” “这正是我要说的第二点。” 李怀德打断他,“你要发挥采购特长,防止食堂成为何雨柱的一言堂。” 他意味深长地补充道,“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李卫东在心里权衡利弊。 他知道这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但眼下确实是个往上爬的好机会。 “好,我接受这个任命。” 李卫东最终说道。 “很好!”李怀德露出满意的笑容,“明天就下发正式文件。” 就在这时,办公室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李怀德皱了皱眉,扬声问道:“外面怎么回事?” 秘书推门进来:“李厂长,刘海忠和何雨柱在外面,说有急事找您。” 李怀德和李卫东交换了一个眼神。 “让他们进来吧。” 李怀德说道。 门被猛地推开,何雨柱怒气冲冲地闯进来,刘海忠跟在后面,脸色也不太好看。 两人看到李卫东也在扬,明显愣了一下。 “李厂长!”何雨柱先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我有话要说!” 李怀德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说吧,什么事这么急?” 何雨柱指着李卫东:“他欺负人!仗着现在得势,在食堂散布谣言说我有什么''手抖病'',现在全厂都在笑话我!” 李卫东不慌不忙地反驳:“何师傅,我只是实话实说。 你打菜时确实手抖得厉害,这是大家都看到的。” “你放屁!”何雨柱涨红了脸,“我那是不小心!” 李怀德重重放下茶杯,“砰”的一声让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 “何雨柱,注意你的言辞!”李怀德严厉地说,“你说李卫东欺负你,那你说说,什么叫''欺负''?” 何雨柱一时语塞,支吾道:“就是……就是故意找茬,让我难堪……” 刘海忠见状赶紧帮腔:“李厂长,李卫东确实有些过分了。 他不仅造谣何雨柱有病,还在车间里拉帮结派,排挤老同志。” 李怀德冷笑一声:“哦?那你们倒是具体说说,他怎么排挤老同志了?” 刘海忠擦了擦额头的汗:“这个……他……他总在工人面前显摆自己的技术,让我们这些老同志下不来台……” 李怀德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办公室里的气氛越发凝重。 窗外的机器声似乎也变小了,仿佛在等待这扬交锋的结果。 “就这些?”李怀德突然问道,“刘海忠,你惦记别人屋子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欺负人?你盯着别人岗位、钱财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自己过分?” 刘海忠的脸色刷地变白,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李厂长,这话从何说起啊……我……” “需要我一件件数给你听吗?”李怀德的声音冷得像冰,“上个月你想把仓库改成自家住房,上上周你暗示车间主任给你''表示表示''……” 刘海忠的腿开始发抖,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 何雨柱也愣住了,显然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 “还有你,何雨柱。” 李怀德转向他,“你说李卫东不帮困难的秦淮茹家?”他冷笑一声,“你当别人不知道你惦记秦淮茹那点心思?” 何雨柱的脸“腾”地红了:“李厂长!这话可不能乱说!我……我就是看秦姐家困难……” “是吗?”李怀德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那你为什么只给秦淮茹多打菜,不给其他困难职工?为什么总往贾家跑?” 何雨柱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眼神飘忽不定。 第140章 关响过年 他注意到李怀德桌上的文件被窗外的风吹动了一角,钢笔的影子在阳光下被拉得很长。 “好了。” 李怀德突然缓和了语气,“你们先回去上班吧。 记住,以后办事要谨慎些,要尊重李卫东同志。 他现在是食堂副主任,你们要配合他的工作。” 刘海忠和傻柱面面相觑,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是……是,李厂长。” 刘海忠先反应过来,拉着傻柱往外走。 等两人离开后,李怀德对李卫东说:“看到了吧?这就是你要面对的情况。” 李卫东点点头:“谢谢李厂长的信任,我会处理好这些关系的。” 离开厂长办公室,李卫东走在车间的过道上,机器的轰鸣声震耳欲聋。 工人们看到他,有的点头致意,有的则投来好奇的目光。 “李采购!”一个年轻工人跑过来,“二车间那边有台机器出了点问题,马主任请您过去看看。” 李卫东跟着工人来到二车间,发现马国涛正和几个技术员围在一台机床旁争论着什么。 “卫东来了!”马国涛看到他,明显松了口气,“快来看看这个传动轴的问题。” 李卫东蹲下身检查机器,熟练地拆开防护罩。 机油的味道扑面而来,金属部件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是齿轮组磨损导致的。” 李卫东很快得出结论,“需要更换3号齿轮。” 马国涛惊讶地看着他:“这么快就找出问题了?我们讨论半天都没个结果。” 李卫东笑了笑:“我在部队时经常接触这类机器。” 他转向旁边的技术员,“去仓库拿个新齿轮来,型号是G-3-247。” 技术员匆匆离去,李卫东继续检查其他部件。 他能感觉到周围工人投来的敬佩目光,这让他心里暗自满意。 齿轮换好后,机器重新运转起来,发出平稳的嗡鸣声。 工人们发出欢呼,马国涛拍着李卫东的肩膀:“真有你的!看来李厂长让你当副主任是对的!” 就在这时,李卫东余光瞥见傻柱站在车间门口,脸色阴沉地看着这边。 两人目光相遇,傻柱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下班时分,李卫东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特意绕道去了供销社。 供销社里人不多,售货员正低头打着算盘。 李卫东走到肉食柜台前:“同志,麻烦给我称半斤猪肉。” 售货员抬头看了他一眼:“肉票。” 李卫东从口袋里掏出肉票递过去。 售货员接过票,熟练地切下一块肉,用草绳捆好:“四毛八。” 付完钱,李卫东又买了把青菜,这才往家走。 他想着家里坐月子的妻子和刚出生的孩子,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 回到四合院,前院的贾张氏正坐在门口纳鞋底,看到李卫东手里的肉,眼睛立刻瞪圆了。 “哟,又吃肉啊?”贾张氏酸溜溜地说,“当官了就是不一样。” 李卫东懒得理她,径直往后院走。 刚走到中院,就听见贾家传来棒梗的哭闹声:“我要吃肉!我也要吃肉!” 秦淮茹的声音带着疲惫:“棒梗乖,妈明天给你买……” “骗人!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棒梗的哭声更大了。 【来自贾张氏的负面情绪+250】 李卫东皱了皱眉,加快脚步离开。 回到自家屋子,王思欣正坐在炕上给孩子喂奶,见他回来,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 “回来了?”王思欣轻声说,怕吵醒怀里的孩子,“今天怎么样?” 李卫东把肉和菜放在桌上,压低声音把任命的事简单说了说。 王思欣的眼睛亮了起来,但因为抱着孩子,只能微微点头表示高兴:“主任?这是好事啊!” 李卫东把刘海忠和傻柱的事告诉了她。 王思欣轻轻拍了拍怀里的孩子:“我相信你能处理好。” 李卫东握住她的手:“放心,我有分寸。 你先休息,我去做饭。” 晚饭后,孩子睡着了。 李卫东拿出笔记本,借着煤油灯的光亮开始列工作计划。 王思欣靠在床头做针线活,房间里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和针线穿过布料的细微声响。 “思欣,”李卫东突然轻声说,“明天我要早点去厂里,得准备一下食堂的工作。” 王思欣点点头:“我给你准备早饭。” 夜深了,四合院渐渐安静下来。 偶尔能听到几声犬吠,远处火车的汽笛声隐约可闻。 李卫东躺在床上,听着妻子和孩子均匀的呼吸声,思绪却飘得很远。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透,李卫东就轻手轻脚地起床了。 王思欣还在睡梦中,孩子也在小床上安睡。 他简单洗漱后,吃了妻子昨晚准备好的馒头和咸菜,悄悄出了门。 晨雾笼罩着厂区,机器的轰鸣声还没响起,只有几个早到的工人在厂区走动。 食堂里,几个帮厨正在准备早餐。 看到李卫东进来,他们都愣住了。 “李……李采购?”一个中年女工试探性地问道。 李卫东点点头:“我来看看食堂的准备工作。” 他环顾四周,“何师傅呢?” “何师傅一般七点半才来……”女工小声回答。 李卫东在心里记下这一点。 作为食堂班长,傻柱来得比普通工人还晚,这显然不合适。 他开始检查厨房的卫生状况,翻开米面油盐的库存记录。 帮厨们紧张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大气都不敢出。 七点整,工人们陆续来吃早饭。 李卫东站在打菜窗口旁,观察着每个工人的反应。 “今天的粥怎么这么稀?”一个老工人抱怨道。 “咸菜也比昨天少了。” 另一个年轻工人补充道。 李卫东默默记下这些意见。 七点二十五分,傻柱才姗姗来迟,看到李卫东时明显愣了一下。 “李采购来得真早啊。” 傻柱语带嘲讽,“怎么,不放心我的工作?” 李卫东平静地说:“何师傅,作为食堂负责人,你应该比工人来得更早才对。” 傻柱脸色一沉:“我当了这么多年班长,还用你教?”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李卫东的声音依然平和,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从今天开始,食堂要实行新的管理制度。” 傻柱正要反驳,食堂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李怀德在几个车间主任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李厂长!”傻柱的脸色变了变。 李怀德点点头,环视食堂:“听说李副主任今天开始正式履职,我特地来看看。” 他转向李卫东,“有什么需要支持的尽管提。” 这句话明显是说给傻柱听的。 傻柱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但当着李怀德的面不敢发作。 李卫东简要汇报了发现的问题和改革计划,李怀德频频点头:“很好,就这么办。” 【来自傻柱的负面情绪+250】 工人们看到这一幕,议论纷纷。 有人露出欣喜的表情,有人则担忧地看着傻柱。 早餐时间结束后,李卫东召集全体食堂工作人员开会。 傻柱不情不愿地坐在角落里,脸色阴沉。 “从今天起,我们要实行三项改革。” 李卫东的声音清晰有力,“第一,严格考勤制度,食堂负责人必须比工人早到半小时……” 傻柱突然打断他:“李卫东!你别太过分!” 李卫东不慌不忙地说:“何师傅,这是工作需要。 如果你有意见,可以向李厂长反映。” 傻柱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愤愤地瞪着李卫东。 会议结束后,李卫东开始着手整顿食堂采购流程。 他翻阅着以往的采购记录,眉头越皱越紧——账目混乱,价格虚高,明显存在问题。 “看来傻柱这些年没少捞好处……”李卫东在心里冷笑,“这下可有得玩了。” 中午打饭时,工人们惊讶地发现饭菜分量明显增加了。 傻柱站在打菜窗口,脸色铁青地给每个人盛着标准分量的菜,再也不敢抖勺了。 【来自傻柱的负面情绪+250】 “李主任真行!”一个老工人对李卫东竖起大拇指,“这么多年,第一次吃到足量的饭菜!” 李卫东谦虚地笑笑:“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他注意到傻柱投来的怨毒目光,但毫不在意。 下班后,李卫东特意去供销社买了些红糖和鸡蛋,这才往家走。 晚上。 “抽奖!” 【叮,恭喜宿主获得黑猪肉一千斤!】 【叮,恭喜宿主获得滩涂羊肉一千金!】 “不错啊这奖励,这能过一个好年了!” 李卫东高兴。 …… 腊月二十三,小年这天,轧钢厂会计室门口排起了长队。 凛冽的北风卷着细碎的雪粒,打在工人们冻得通红的脸上。 秦淮茹裹紧打了补丁的棉袄,把领子又往上拽了拽,却还是挡不住从脖颈灌进来的寒气。 她跺着脚往前张望,前面还有二十多个人。 “秦姐,你也来领工资啊?”傻柱不知何时排到了她身后,嘴里呼出的白气喷在她后颈上。 他今天特意穿了件半新的藏蓝色棉袄,头发梳得油光水滑。 秦淮茹往旁边挪了半步:“柱子,你离这么近干什么?”她瞥见傻柱手里攥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你领完了?” “嗨,食堂的工资昨天就发了。” 傻柱得意地晃了晃信封,“三十八块五,比上个月多两块呢!”他凑近秦淮茹耳边,“秦姐,一会儿我陪你去供销社?” 秦淮茹还没答话,会计室的小窗口“哗啦”一声拉开,露出张会计那张刻薄的脸:“下一个!磨蹭什么呢!” 秦淮茹赶紧递上工作证。 张会计翻了个白眼,慢悠悠地数出几张钞票:“秦淮茹,二十七块五,签字。” 接过钱的瞬间,秦淮茹的手指微微发抖。 这薄薄的几张纸币,要撑到正月十五发下个月工资。 她仔细地把钱塞进棉袄内兜,又按了按确认放稳了。 刚走出几步,傻柱就追了上来:“秦姐,我陪你去割肉吧?听说供销社今天来了批冻带鱼,去晚了可就没了。” 秦淮茹摇摇头:“柱子,我得先回家。 婆婆还等着呢。” 她加快脚步,生怕傻柱再纠缠。 四合院里,贾张氏正坐在堂屋门口晒太阳,手里捏着把瓜子。 见秦淮茹进门,她“呸”地吐出瓜子皮:“怎么才回来?钱领了吗?” 秦淮茹默默掏出钱,贾张氏一把抢过去,沾着唾沫数了两遍:“就这么点儿?”她三角眼一瞪,“年货怎么办?” “妈,东旭的医药费还欠着诊所三块多……”秦淮茹话没说完,贾张氏就跳了起来。 “大过年的提什么医药费!”贾张氏把瓜子壳摔在地上,“棒梗正长身体,小当也要营养,不买肉怎么行?”她突然压低声音,“要不……找傻柱借点?那小子对你有点意思……” 秦淮茹脸一白:“妈!这话可不能乱说!” 正说着,贾东旭拄着拐杖从里屋挪出来,蜡黄的脸阴沉得能滴出水:“又嘀咕什么呢?钱呢?” 贾张氏赶紧把钱塞给儿子:“东旭啊,你看这年……” 贾东旭数完钱,突然一把揪住秦淮茹的衣领:“就这么点儿?你是不是藏私房钱了?”他呼出的气带着浓重的烟臭味。 “我没有!”秦淮茹挣扎着,“这个月请了半天假带小当看病,扣了五毛……” 贾张氏拍着大腿插嘴:“要我说,就找傻柱借!他一个光棍,钱留着下崽啊?” 贾东旭松开手,阴恻恻地笑了:“行啊,你去借。 借不来今晚别吃饭。” 秦淮茹咬着嘴唇往外走,身后传来婆婆的嚷嚷:“多借点!起码十块!” 中院水井旁,傻柱正在洗白菜。 见秦淮茹过来,他立刻直起腰,水珠甩了一地:“秦姐!我正打算找你呢!” 秦淮茹绞着衣角,声音细如蚊呐:“柱子……能借我点钱吗?过年……” 傻柱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四下张望,确定没人注意,才压低声音:“秦姐,不是我不帮……这个月我娘从乡下捎信来,要我寄十五块钱回去……”他搓着手,“要不……借你两块?” 秦淮茹眼眶瞬间红了:“两块……不够买肉的……” 第141章 棒梗丢了 正说着,许大茂拎着两瓶二锅头从前院晃过来,见状怪笑道:“哟,这是唱哪出啊?秦姐找傻柱借钱?” 秦淮茹转身就走,身后传来许大茂阴阳怪气的话:“傻柱,你不是整天吹牛说为了秦姐能两肋插刀吗?怎么真到用钱时就怂了?” 回到贾家,秦淮茹刚推开门,一个搪瓷缸子就砸在她脚边,热水溅湿了裤脚。 “没用的东西!”贾东旭咆哮着,“连傻柱都搞不定!” 贾张氏也尖声附和:“白长这么张脸了!要搁旧社会,早把你卖窑子里去!” 秦淮茹默默蹲下捡起缸子,手指被碎片划破也浑然不觉。 里屋传来棒梗的哭闹:“我要吃肉!李卫东家天天飘肉香!” 后院李家确实热闹。 王思欣正在炸丸子,金黄的油花在铁锅里欢快地跳跃。 李卫东抱着小女儿逗弄,大儿子趴在桌上数刚领的工资。 “四十二块五,还有十斤白面票。” 李卫东把钱递给妻子,“明天我去割五斤肉,再买只鸡。” 王思欣把炸好的丸子捞出来:“别太铺张了,留着钱给孩子做衣裳。” 李卫东捏了捏她脸蛋:“怕什么?食堂副主任的补贴下个月就发了。” 他凑近妻子耳边,“仓库里还有系统给的两罐奶粉呢。” 正说着,窗外传来贾张氏指桑骂槐的声音:“有些人啊,有点钱就烧包,也不怕折寿!” 王思欣担忧地看了眼丈夫,李卫东却笑了:“让她骂,越骂咱吃得越香。” 说着故意提高声音,“思欣,明天去买两斤大虾,过年包三鲜馅饺子!” 次日一早,李卫东就去了朝阳菜市扬。 拥挤的人潮中,他凭借系统强化过的身体素质,轻松挤到最前排。 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活蹦乱跳的鲤鱼、冻得硬邦邦的带鱼,装了满满一网兜。 回来时路过供销社,他又买了挂一千响的鞭炮和两包高级水果糖。 售货员羡慕地说:“李主任今年置办得真齐全。” 四合院门口,三大爷阎埠贵正在贴春联。 见李卫东大包小包地回来,他推了推眼镜:“卫东啊,今年这年货置办得够丰盛的。” 李卫东笑着递上包水果糖:“三大爷,给您家孩子甜甜嘴。” 阎埠贵接过糖,眼睛笑成一条缝:“哎哟,这怎么好意思……”手上却把糖攥得紧紧的。 中院贾家窗户“砰”地关上,隐约传来贾东旭的咒骂声。 李卫东只当没听见,哼着小曲回了后院。 除夕这天,李家从早就飘出炖肉的香气。 李卫东亲自下厨,红烧肉在铁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酱色的汤汁浓稠发亮。 王思欣在案板前揉面,两个孩子围着桌子追逐嬉戏。 “慢点跑,别摔着。” 王思欣柔声提醒,手上不停地把面团揉得光滑细腻。 李卫东往锅里撒了把冰糖:“今年咱们包三种馅的饺子,猪肉白菜、韭菜鸡蛋,还有你最爱吃的三鲜。” 王思欣抿嘴笑了:“你呀,净乱花钱。” 话是这么说,眼角眉梢却满是幸福。 傍晚时分,鞭炮声此起彼伏。 李卫东把八仙桌搬到堂屋正中,红烧肉、糖醋鱼、四喜丸子……八道菜摆得满满当当。 两个孩子穿着新棉袄,眼巴巴地盯着桌上的美食。 “来,先给祖宗上香。” 李卫东点燃三炷香,恭敬地插进香炉。 袅袅青烟中,全家人的笑脸被映得格外温暖。 正吃着饭,前院突然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李卫东本不想理会,却听见秦淮茹带着哭腔的喊声:“东旭!大过年的你这是干什么!” 王思欣放下筷子:“要不要去看看?” 李卫东摇头:“贾家的事少掺和。” 话音刚落,就听见“咣当”一声,像是搪瓷盆摔在地上的声音。 贾东旭的咆哮隔着两进院子都听得清:“不过了!都别过了!”接着是棒梗尖锐的哭声。 王思欣把两个孩子搂进怀里:“大过年的,怎么闹成这样……” 李卫东给她夹了块鱼肉:“快吃,凉了就腥了。” 心里却想着,贾家越闹腾,系统收集的负面情绪值就越多。 初一早晨,李卫东一家四口穿戴整齐准备出门。 王思欣穿了件枣红色的呢子外套,衬得肤色越发白皙。 两个孩子戴着虎头帽,活像年画里的娃娃。 前院,三大妈正在扫鞭炮屑,见状夸道:“哎哟,这俩孩子真俊!跟年画里的金童玉女似的!” 阎解娣从屋里探出头:“李叔,王婶,新年好!”眼睛却盯着王思欣手里的糖果袋。 李卫东抓了把糖给她:“解娣又长高了。” 刚走出胡同口,就碰见拎着礼盒的许大茂。 他今天穿了身崭新的中山装,头发抹得油光锃亮。 “哟,李主任这是去哪儿啊?”许大茂酸溜溜地问。 李卫东:“去老丈人家拜年。” 许大茂撇撇嘴:“到底是当官了,瞧这派头……” 话没说完就被路过的傻柱撞了个趔趄。 “走路不长眼啊!”许大茂骂道。 傻柱理都不理,径直走到秦淮茹身边:“秦姐,我送你回娘家吧?我借了辆自行车。” 秦淮茹低着头没吭声,倒是贾张氏从屋里窜出来:“好啊好啊,柱子真有心!” 说着就把个包袱塞给秦淮茹,“快去快回,记得带点好吃的回来!” 王思欣看着秦淮茹局促的背影,轻声叹道:“秦姐也不容易……” 街上的商店都贴着红彤彤的春联,穿着新衣裳的孩子们在放鞭炮。 “爸爸,外公家有小狗吗?”大儿子仰着脸问。 李卫东把他抱到腿上:“有啊,还是只大黄狗呢。” 王思欣笑着补充:“还会作揖要吃的呢。” 到了王家胡同,远远就看见王父站在门口张望。 见到女儿一家,老人笑得满脸皱纹都舒展开了:“可算来了!你妈从早上就开始念叨!” 王母系着围裙从厨房跑出来,手上还沾着面粉:“哎哟我的小外孙!快让姥姥抱抱!” 她仔细端详着女儿,“思欣气色真好,比在家时胖了点。” 堂屋里,王思欣的大哥大嫂已经在了。 大哥王建军起身和李卫东握手:“听说你当上食堂副主任了?真给咱家长脸!” 大嫂刘芳给孩子们抓了把瓜子:“可不是嘛,这么年轻的干部,全四九城也找不出几个!” 王母端上热气腾腾的饺子:“卫东现在有出息了,思欣跟着享福。” 她压低声音,“比那个贾东旭强百倍!” 王思欣嗔怪地喊了声“妈”,脸上却掩不住骄傲。 午饭格外丰盛,王父亲自下厨做了拿手的红烧肘子。 酒过三巡,王建军拍着李卫东的肩膀:“妹夫,厂里要是有好姑娘,给你大舅哥也介绍个!” 刘芳拧了他一把:“没正经的!人家卫东认识的都是干部家属,能看上你这开卡车的?” 李卫东笑道:“大哥一表人才,还怕找不到对象?” 说着从兜里掏出张自行车票,“这是我托关系弄来的,大哥拿去用。” 王建军眼睛都直了:“这……这怎么好意思……” 王父感慨道:“卫东啊,你比亲儿子都贴心!” 下午,王母亲自给两个孩子做了虎头鞋。 王思欣帮着母亲缠毛线,娘俩说着体己话。 “卫东对你好吗?”王母小声问。 王思欣脸一红:“好着呢,啥活都不让我干。” 王母满意地点头:“当初我就看这孩子踏实。 贾家那个秦淮茹,现在过得怎么样?” 王思欣叹了口气:“挺难的,婆婆厉害,丈夫又……” 正说着,李卫东走进来:“妈,我们得回去了,怕晚了没公交车。” 王母赶紧装了一篮子炸糕:“带着路上吃。” 临走时,王父把李卫东拉到一边,悄悄塞给他个信封:“拿着,给孩子买点好吃的。” 李卫东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回去的公交车上,王思欣靠着丈夫肩膀打盹,两个孩子也在怀里睡着了。 夕阳透过车窗照在这一家四口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回到四合院时天已擦黑。 前院静悄悄的,只有贾家窗户透出昏暗的灯光。 隐约听见贾张氏在骂:“……回娘家就带这么点东西?够谁吃的?” 李卫东摇摇头,拎着岳母给的年货往后院走。 路过中院时,傻柱突然从阴影里冒出来:“李卫东,你等等。” “有事?”李卫东把妻儿护在身后。 傻柱搓着手:“那什么……秦姐家实在困难……你能不能……” 李卫东直接打断:“不能。” 说完就要走。 傻柱拦住他:“你就不能发发善心?大过年的……” “何雨柱,”李卫东直视他的眼睛,“秦淮茹是你什么人?你这么上赶着帮忙?” 傻柱涨红了脸:“我……我就是看不得别人受苦!” 李卫东冷笑:“那你把工资都给她啊,找我干什么?”说完绕过傻柱就走。 身后传来傻柱的嘟囔:“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个破副主任……” 回到家,王思欣给孩子们洗脚。 李卫东把岳父给的信封拿出来,里面居然是三十块钱和一张奶粉票。 “爸也真是……”王思欣眼眶红了,“他们自己都舍不得吃好的……” 李卫东把钱收好:“等开春给二老买双皮鞋。” 夜深了,四合院终于安静下来。 李卫东听着妻子均匀的呼吸声,调出系统面板。 这两天收集的负面情绪值已经突破五千,足够抽五次奖了。 他默念“抽奖”,系统提示音接连响起: 【叮!恭喜宿主获得精品五花肉五斤!】 【叮!恭喜宿主获得大白兔奶糖两斤!】 【叮!恭喜宿主获得…………】 看着系统仓库里新增的物品,李卫东满意地笑了。 这个年,过得真值。 …… 夕阳西沉,秦淮茹攥着油纸包快步穿过胡同,手指被渗出的猪油浸得发亮。 半斤五花肉花了她三天的饭钱,可想到棒梗馋肉时那双发亮的眼睛,她咬碎的牙又咽回肚里。 胡同口几个孩子跳皮筋,欢笑声刺得她耳膜生疼——没有棒梗。 “张婶,瞧见我家棒梗没?”她拦住摇蒲扇乘凉的邻居。 “晌午还见他在供销社门口转悠呢。” 张婶抽抽鼻子,“哟,买肉了?” 秦淮茹勉强笑笑,把油纸包往怀里藏了藏。 转过垂花门时,贾家窗户黑洞洞的,锅灶也冷着。 她心头突地一跳,肉搁在案板上就往外跑,蓝布鞋踢到门槛差点绊个跟头。 “妈!棒梗呢?”她声音劈了叉。 贾张氏从里屋探出头,发髻散了几绺:“死丫头嚷什么?准是又野哪儿疯去了。” 三角眼却黏在案板的油纸上,“真买肉了?” 秦淮茹顾不上答,掀帘子冲进里屋。 棒梗的小书包歪在炕头,铅笔盒开着,半块橡皮滚在炕沿。 她抖着手摸被窝,凉的。 “东旭,棒梗跟你说过去哪儿没?”她摇醒醉醺醺的丈夫。 贾东旭翻个身喷着酒气:“滚远点……老子睡觉……” 暮色漫进窗棂时,秦淮茹已跑遍三条胡同。 供销社老周说棒梗晌午盯着柜台里的水果糖发呆;修车铺王大爷见他蹲在废轮胎上啃指甲;学校看门的老张头赌咒放学后再没见过他。 她嗓子眼像塞了热炭,路过派出所时两腿发颤,却见值班室亮着刺眼的灯,终究没敢进去。 四合院已掌灯,李家飘出炖肉的香气。 秦淮茹撞开垂花门,正撞见王思欣端着白瓷碗往枣树下泼水。 两人目光一碰,王思欣快步回屋,咣当关了门。 “秦姐?”傻柱拎着饭盒从中院晃出来,“找什么呢脸都白了?” “棒梗……棒梗找不见了……”秦淮茹指甲掐进掌心,“柱子你人面广……” 傻柱嗤笑打断:“又偷谁家东西被扣了吧?上回顺走许大茂家鸡蛋,上上回……” “何雨柱!”秦淮茹突然尖叫,眼泪决堤般冲垮了脸上的粉,“那是我儿子!” 傻柱被吼得后退半步,饭盒哐当掉地上,土豆丝撒了一地。 他弯腰去捡,后脖颈被秦淮茹冰凉的泪砸中。 “得得得,我帮你找。” 他挠挠刺猬头,“先去派出所问问?” 秦淮茹摇头如筛糠:“不能去……万一是偷……” 第142章 找着了 青砖墙上,厚厚的积雪被风卷着,在空中肆意飞舞,仿佛也在为这即将到来的波折而悲鸣。 秦淮茹和傻柱在鸽子市寻到破晓时分,手电筒的光早已黯淡,两人的脚印在雪地上蜿蜒,又很快被新落的雪覆盖。 傻柱跺了跺冻得发麻的脚,呵出一口白气,说道:“秦姐,要不去前面茶馆歇会儿?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再找?” 秦淮茹摇了摇头,眼神坚定又带着焦虑:“不行,棒梗还不知道在哪受苦呢,我怎么能歇。” 回到四合院时,东方刚泛起鱼肚白。 秦淮茹拖着沉重的脚步,推开自家斑驳的木门。 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仿佛也在诉说着一夜的疲惫。 屋内,昏暗的灯光下,棒梗正蜷缩在炕头,身上还沾着泥雪,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 “棒梗!” 秦淮茹的声音里带着惊喜与后怕,她踉跄着扑过去,双手紧紧抓住儿子的肩膀,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顺着她冻得通红的脸颊滑落, “你去哪了?知不知道妈找了你一整夜!街坊邻居都问遍了,腿都快跑断了!” 棒梗低着头,声音带着哭腔:“妈,我被野狗撵着跑,跑着跑着就迷路了……我也想回家,可怎么都找不到路。 我一直在喊你,嗓子都喊哑了,也没人听见。” 他抬起头,眼睛里满是恐惧和委屈,眼眶周围还残留着泪痕。 贾张氏颤颤巍巍地从里屋冲出来,浑浊的眼睛瞪得老大: “秦淮茹!你是怎么看孩子的?要不是棒梗命大自己回来,我们贾家可就断后了!这大冷天的,孩子在外面遭了多少罪!你还有脸回来?” 贾东旭蹲在墙角,手里的烟卷已经熄灭,烟灰掉落在破旧的棉鞋上。 他抬起头,眼神里满是疲惫和埋怨:“你就不能多留点神?孩子要有个三长两短,咱们这个家可怎么办?这一晚上,我和妈急得觉都没睡,饭也没吃!” 秦淮茹瘫坐在地上,泪水不断地流。 她满心自责,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仿佛这样就能减轻内心的痛苦:“是我不好,是我没看好孩子……我也不想这样,我一发现棒梗不见,就到处找了。 可这冰天雪地的,上哪都找遍了,就是不见人。” 为了庆祝棒梗平安回家,贾张氏咬咬牙,拿出攒了许久的钱,在集市上买了一只大公鸡。 那公鸡羽毛艳丽,昂首挺胸,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时不时发出几声嘹亮的啼叫。 棒梗好奇地凑过去,伸手想去摸公鸡的羽毛。 “别碰它,小心被啄!”秦淮茹在厨房听见动静,急忙大声喊道。 但已经晚了,公鸡突然扑腾着翅膀,对着棒梗的手狠狠抓去,锋利的爪子在他手上划出三道血痕。 “啊!疼死我了!”棒梗疼得尖叫一声,本能地用手去挡脸,公鸡却趁机一口啄向他的左眼。 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响彻整个四合院。 秦淮茹手里的菜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她发疯似的冲出来,只见棒梗捂着眼睛在地上打滚,鲜血从指缝间不断渗出。 “我的儿啊!这是造了什么孽!” 贾张氏也跌跌撞撞地跑过来,看到这一幕,顿时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的乖孙啊!这可怎么是好!都怪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连个孩子都看不好!你怎么不把自己的眼睛给棒梗!” 她边哭边用拐杖指着秦淮茹,声音里满是怨恨。 秦淮茹顾不上和贾张氏争吵,颤抖着双手掰开棒梗的手指,当看到那血肉模糊的左眼时,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她强忍着悲痛,一把抱起棒梗,声音带着哭腔喊道:“妈,您别喊了!赶紧叫人帮忙,我带棒梗去医院!” “还叫什么人!都怪你!” 贾张氏依旧不依不饶,但还是颤巍巍地站起来,朝着院子里喊:“快来人啊!救命啊!” 一路上,棒梗的哭声和她急促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 “棒梗,坚持住,马上就到医院了。” 秦淮茹一边跑一边哭着安慰,“都是妈不好,没保护好你。” 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刺鼻难闻。 医生戴着口罩和手套,神情严肃地检查着棒梗的眼睛。 秦淮茹在门口焦急地踱步,每一秒都像是一年那么漫长。 “大夫,我儿子怎么样了?”秦淮茹见医生出来,立刻冲上前问道。 医生摘下口罩,语气沉重地说:“左眼的伤势太严重,已经失明了。 我们尽力做了处理,但眼球损伤太大,无法恢复视力。”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劈得秦淮茹双腿发软,险些摔倒。 她抓住医生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大夫,求求您,再想想办法,我儿子还小啊!没了眼睛可怎么活?他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医生无奈地摇摇头:“我们已经尽力了,这种情况……只能接受现实。 后续要注意伤口护理,避免感染。” 回到四合院时,天已经黑了。 秦淮茹抱着昏迷的棒梗,脚步沉重得像是灌了铅。 贾东旭看到儿子的样子,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双手抓着头发,撕心裂肺地哭喊:“我的儿啊!这可让我怎么活!以后谁来给我养老?棒梗没了眼睛,这辈子就毁了!” 贾张氏则坐在地上,拍着大腿,不停地咒骂:“秦淮茹,你赔我的孙子!我贾家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好好的孩子,就这么没了眼睛!你怎么不去死!” 全院的人都围了过来,院子里顿时热闹起来。 李卫东站在人群后面,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小声对王思欣说:“我就说这孩子不安生,这下好了,遭报应了。 平时偷鸡摸狗的,老天爷都看不下去。” 王思欣撇了撇嘴,阴阳怪气地说:“可不是嘛,说不定就是做了亏心事,老天爷看不下去了。 这以后啊,贾家可有得折腾了。” 许大茂挤到前面,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神情:“哎呦,这以后棒梗可怎么出门啊?瞎子一个,怕是连路都走不好喽!以后见人都得躲着走,省得让人笑话!” 他的话引起一阵哄笑,笑声像一根根刺,扎在秦淮茹的心上。 秦淮茹抱着棒梗,眼泪无声地流。 她看着周围那些冷漠、嘲讽的面孔,只觉得心冷到了极点。 曾经,他们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街坊邻居,如今却在自己最痛苦的时候落井下石。 “你们还有没有良心!”秦淮茹突然大喊一声,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愤怒,“我儿子都这样了,你们还在这说风凉话!” 但她的哭喊并没有换来同情,换来的只是更多的窃窃私语和不屑的眼神。 …… 暮色像团浓稠的墨,缓缓浸透四合院的青瓦。 许大茂蹬着二八自行车碾过结冰的胡同,车铃铛叮铃哐啷响得刺耳。 后座上的铁皮电影箱随着颠簸撞出闷响,惊飞了槐树上几只缩成毛球的麻雀。 “哥!”许凤玲裹着褪色的红围巾从门里冲出来,冻得通红的鼻尖还挂着水珠,“傻柱让聋老太太给他说媒呢!” 许大茂猛地捏闸,车轮在冰面上划出半米长的印子。 他扯下护耳,露出冻得发紫的耳朵:“说就说呗,哪个正经姑娘能看上他?” 话虽这么说,手指却无意识地抠着车把上的橡胶皮。 “听说老太太天天往街道办跑!”许凤玲凑近了压低声音,“万一真让他说成了,以后还不得天天在咱面前显摆?” 许大茂眯起眼睛,想起傻柱每次在食堂耍贫嘴时那副得意样,心里像被塞了团棉絮。 他把车往墙上一靠,扬起眉毛:“放心,有我在,他这辈子都别想脱单。” 转身进了屋,皮鞋后跟重重砸在砖地上。 腊月的风裹着煤灰灌进街道办的玻璃窗,聋老太太拄着枣木拐杖,在排满搪瓷缸的长桌前坐下。 几个戴着红袖章的大妈正围着火炉织毛衣,毛线团在膝盖上滚来滚去。 “老姐姐又来啦?”王大妈推了推滑到鼻尖的老花镜,“还是给那傻柱说亲的事?” 老太太颤巍巍地从蓝布包袱里掏出傻柱的照片,照片边角被磨得发毛:“你们看看,这孩子长得周正,在钢厂食堂当大厨,多好的条件!” 张大妈“噗嗤”笑出声,毛线针在指间晃得飞快:“您老可别逗了!厂里都传他是流氓劳改犯,还说在给贾家当免费长工!哪个姑娘敢往火坑里跳?” “就是就是!”李大妈往炉子里添了块煤,火星子噼里啪啦溅出来,“听说他天天往秦淮茹屋里钻,孤男寡女的,像什么话!” 老太太的脸涨得通红,手指紧紧攥着拐杖:“你们这是血口喷人!傻柱就是热心肠,帮秦家干点活怎么了?” “热心肠?” 王大妈把织了一半的毛裤甩在桌上,“要真热心,怎么不见他帮别人家?我可听说啊,贾家的米面油都是他送的......” 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猛地站起身,拐杖重重杵在地上:“你们这些嚼舌根的!我这就去找厂长评理!” 转身却被门槛绊了个趔趄,多亏张大妈眼疾手快扶住她。 四合院门口,王思欣正给孩子系围巾,毛线团滚到老太太脚边。 老太太弯腰去捡,露出后颈新长的老年斑:“思欣啊,你娘家那边有没有合适的姑娘......” “没有!” 王思欣一把扯过毛线,把孩子护在身后,“我们小老百姓可攀不上大厨。” 说完头也不回地进了屋,摔门声惊得墙皮簌簌往下掉。 傻柱蹲在食堂后厨削土豆,菜刀在案板上剁出有节奏的声响。 同屋的老李头叼着烟凑过来:“柱子,听说你要相亲?” “可不嘛!”傻柱咧嘴笑,露出两颗虎牙,“老太太都跑了半个月了,咋还没信儿?” 老李头往地上弹了弹烟灰,眼神里带着怜悯:“兄弟,不是我泼你冷水,现在厂里都传你是给贾家当‘拉帮套’的......” 菜刀“当啷”一声掉在案板上,土豆滚到墙角。 傻柱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这他妈谁造的谣?”他解下围裙就往外冲,工作服扣子崩开两颗。 夕阳把轧钢厂的铁栅栏染成暗红色。 许大茂正往自行车上挂电影箱,冷不丁被人揪住后领。 “许大茂!是不是你在背后使坏?”傻柱的唾沫星子喷在他后脖颈。 许大茂转身甩开他的手,脸上堆起假笑:“柱子哥这是说的哪门子话?我天天忙着下乡放电影,哪有空管闲事?” “有人看见你在女工宿舍胡说八道!” 傻柱扯住他的衣领,“走!跟我去街道办说清楚!” 许大茂的心猛地一缩,余光瞥见墙角的工友正往这边看。 他突然扯开嗓子:“救命啊!傻柱打人啦!”同时猛地发力,把傻柱推了个趔趄,跨上自行车就往厂门口冲。 傻柱追出百米远,看着许大茂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气得踹飞路边的石子。 他抹了把额头的汗,呼出的白气在暮色里凝成小冰晶:“姓许的,这事没完!” 何雨水攥着皱巴巴的手绢,站在秦家门槛前直跺脚。 屋里贾东旭正用报纸卷旱烟,烟丝簌簌落在炕沿:“找我们家秦淮茹干啥?” “我要她澄清!”何雨水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哥不是给你们家当牛做马的!” 贾东旭的烟袋锅子重重磕在炕桌上,火星子溅到何雨水鞋面上:“放你娘的屁!你哥天天往我家跑,不是拉帮套是干啥?” “你!” 何雨水抄起窗台上的搪瓷缸,“啪”地摔在地上,“你们一家都是白眼狼!要不是我哥,你们早饿死了!” 骂声惊动了里屋的贾张氏,她拄着拐杖颤巍巍地挪出来:“小蹄子!敢骂我们贾家?你哥就是个不安好心的......” 话音未落,傻柱撞开门冲进来,棉袄扣子掉了三颗。 棒梗不知从哪摸出把生锈的剪刀,冲着傻柱的肚子就扎。 第143章 买古董 孩子惨叫着倒在地上,剪刀滑出老远。 “从今往后,我跟你们贾家一刀两断!” 傻柱胸脯剧烈起伏,指着贾东旭的鼻子,“再敢胡说八道,我让你好看!” 何雨水看着哥哥涨红的脸,偷偷勾了勾嘴角。 围观的街坊们交头接耳,渐渐散去。 …… 四合院青砖地上结着层薄冰,贾家堂屋门被风撞得哐当作响。 贾张氏穿着油渍斑斑的黑棉袄,臃肿的身子往前一倾,短粗的手指几乎戳到何雨水鼻尖:“没良心的小蹄子!傻柱和我们家断了往来,往后棒梗上学的钱、东旭看病的药费,你赔得起?去年冬天要不是傻柱送来两袋白面,我们一家早饿死在炕头了!” 她说话时,嘴角还沾着早上吃剩的窝头渣,喷溅的唾沫星子飞到何雨水脸上。 何雨水猛地往后退半步,蓝布棉袄下摆被攥得发皱,胸脯剧烈起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说得好听!这些年我哥往你们家搬了多少白面?棒梗偷摸进我家粮仓那次,要不是我哥拦着,早送派出所了!还有上个月,贾东旭赌钱输红了眼,是谁掏腰包替他还的窟窿?” “放你娘的屁!” 贾东旭“呸”地往地上啐了口浓痰,军大衣肩头沾着的煤灰簌簌往下掉,“他三天两头往秦淮茹屋里钻,不是想占便宜是啥?昨儿个我还看见他偷偷往秦淮茹兜里塞粮票!” 蹲在灶台边的秦淮茹突然剧烈颤抖,双手死死捂住脸,指缝间渗出泪水,在冻得通红的脸上划出蜿蜒水痕。 她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都怪我……不该去找雨水……我就不该多事……” “现在知道错了?晚喽!”贾张氏叉着腰,肥厚的腮帮子气得直抖,几步冲到窗边,肥厚的手掌重重拍在玻璃上,震得窗台上的咸菜坛子嗡嗡作响, “李卫东那小子,顿顿炖肉吃!当年要不是我们贾家接济他娘半袋玉米面,他早饿死了!现在倒好,见死不救,连块肉渣都不分给我们!” 隔壁许大茂探出半个身子,嘴角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哟,贾大妈这是眼馋了?人家凭本事吃饭,不像某些人,就知道张着嘴等救济!” “许大茂你个挨千刀的!”贾张氏转身抓起门后的扫帚就要扔,被秦淮茹眼疾手快拦住。 …… 夜幕彻底笼罩四合院时,李卫东家厨房飘出更浓的肉香。 王思欣系着油渍斑斑的围裙,正用铁勺搅动咕嘟冒泡的羊肉汤,白汽模糊了她冻红的脸颊:“锅里还有块羊排,给咱妈留着?” 李卫东坐在八仙桌前,粗瓷碗里堆着冒尖的炖牛肉,他扯下棉袄袖子擦了把汗,油花顺着嘴角滴在褪色的桌布上:“留啥留,她上个月还说咱家羊肉膻气。 这火候够劲!再炖就烂成泥了。” 李卫东三两口扒完米饭,掏出皱巴巴的烟盒敲出支烟,“今晚我去鸽子市转转,听说最近有批老货。” 正在刷碗的王思欣动作顿住,洗洁精泡沫顺着手指往下滴:“深更半夜的去那干啥?上次王瘸子在那让人捅了刀子,血流了半条巷子!” “你懂啥,风险越大收益越高。” 李卫东套上翻毛皮鞋,把自行车铃铛按得叮当作响,“看好门,别让棒梗那小子又来偷东西。” 京城的鸽子市在夜色里活泛起来。 煤油灯在寒风中明明灭灭,照得摊位上的搪瓷盆、旧铁锅泛着幽光。 李卫东推着二八自行车穿行在人流里,车筐里装着个旧麻袋,时不时有人凑过来压低声音问:“有票吗?粮票、布票都行。” 转过第三个巷子口时,前方传来争吵声。 穿补丁摞补丁棉袄的破烂侯正和个中年男人对峙,后者手里攥着个油亮的蝈蝈葫芦。 “这玩意儿顶多值两块!” 破烂侯缺了颗门牙的嘴撇得老高,破洞的棉鞋在结冰的石板路上蹭出刺耳声响,“你瞧瞧这包浆,指不定是拿鞋油抹的!” 中年男人脖子一梗,脖颈上的冻疮裂开渗出血珠:“不识货就别瞎咧咧!这可是镶了白玉底的!你问问周围人,谁家能拿出这等货色?” “谁家?我家!” 破烂侯突然从怀里掏出个红绸布包,展开露出个巴掌大的葫芦,“瞧见没?乾隆年的本长葫芦,你这仿制品连提鞋都不配!” 围观人群发出阵阵惊呼。 李卫东停住脚步,眯起眼睛盯着中年男人手里葫芦底部泛着冷光的装饰物,慢慢挤到前排:“两位,我瞅着这葫芦有点意思,容我看看?” 中年男人警惕地往后缩了缩:“你谁啊?看可以,摸坏了赔不起!” 李卫东掏出烟盒散了圈烟,火苗照亮他脸上的疤痕:“我就一爱好者。 您这葫芦,底部的白玉怕是和田料吧?” 这话让中年男人眼神一亮,刚要开口,破烂侯突然把烟屁股往地上一碾:“谁爱要谁要!” 说完转身要走,棉袄后襟露出半截断了齿的梳子。 “六块,我要了。” 李卫东把自行车往墙边一靠,掏出皱巴巴的纸币。 中年男人的眼睛瞬间发亮,接过钱时手指还在微微发抖,转眼间消失在巷子尽头。 刚走出没两步,破烂侯又折回来,三角眼死死盯着李卫东手里的葫芦:“小子,把东西让给我,我给你八块。 我再加半袋白面!” 李卫东用袖口擦了擦葫芦表面,金属怀表从中山装口袋滑出又被迅速塞回去:“侯爷,行里没这规矩。 您刚才说看不上,这会儿又反悔?” “嘿!你小子玩阴的!”破烂侯撸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纹身,“知道我在这一片混了多少年?” “十五年,从东四到西直门,收过最值钱的是对雍正年的珐琅彩碗。” 李卫东突然压低声音,“不过那碗,底款写的是‘大明成化年制’吧?” 这话让破烂侯猛地愣住,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周围几个摆摊的人悄悄往后退了两步。 “有点意思。” 破烂侯突然咧嘴笑了,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从油腻的帆布包里摸出半块硬得像石头的饼子掰成两半,“交个朋友?我库房里有对乾隆年的青花瓷瓶,明儿来瞧瞧?” 李卫东接过饼子塞进裤兜,掏出钢笔在烟盒背面记下地址。 “放心!”破烂侯拍了拍他肩膀,转身时棉袄下摆扫过路边的铁皮桶,发出“咣当”一声响。 接下来的两个钟头,李卫东在鸽子市又转了七八个摊位。 和卖旧书的老头为了本《康熙字典》讨价还价半小时,用搪瓷缸换了个带铜锈的铜香炉,又花三块钱买了串缺了两颗珠子的佛珠。 当远处传来第一声鸡啼时,他把所有东西塞进麻袋,跨上自行车往家骑。 车链条在寒夜里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和他口袋里葫芦相互碰撞的声音混在一起,渐渐消失在胡同深处。 …… 轧钢厂采购科的日光灯管滋滋作响,李卫东叼着烟卷文件柜,搪瓷缸里的茶水早凉透了。 许大茂坐在对面的铁皮椅上,军大衣扣子错着位,头发乱糟糟地耷拉在额前,手里的烟卷抖得烟灰直掉。 “大茂,你这是咋了?霜打的茄子似的。” 李卫东用圆珠笔敲了敲桌面,油墨在文件上洇出个蓝点。 许大茂猛地把烟按灭在锈迹斑斑的烟灰缸里,金属摩擦声刺得人牙酸:“还能咋?被上面停职调查了!早上刚到厂,保卫科的人就收走了我的工作证。” 他抓起搪瓷缸灌了口凉茶,皱着眉头全吐回缸里。 李卫东的钢笔尖顿在纸上,划拉出道歪歪扭扭的黑线:“得罪谁了?你平时在厂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 “鬼知道!”许大茂猛地站起来,铁皮椅在水泥地上拖出刺耳声响,“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变天了。 杨厂长调走前还夸我放映工作做得好......”他突然顿住,眼睛盯着墙上的老照片,照片里傻柱正举着炒勺傻笑。 李卫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嘴角勾起抹冷笑:“该不会是傻柱吧?这小子最近攀上大领导了,三天两头往市委大院跑。” “就他?”许大茂嗤笑一声,肥厚的腮帮子直抖,“一个臭厨子,能认识啥领导?上个月还见他在食堂偷拿馒头喂流浪狗。” “你可别小瞧他。” 李卫东把钢笔帽“啪”地扣上,身子往前倾,“上次市委开座谈会,指定要傻柱去掌勺。 昨天厂里例会他都没露面,指不定就在对付你呢。” 许大茂的喉结上下滚动,想起半个月前的事。 那天杨厂长带他和傻柱去某领导家,他拎着两瓶二锅头,满脸堆笑地凑过去:“领导,我给您带了......”话没说完就被秘书拦住,反倒是傻柱提着菜篮子直接进了厨房。 临走时领导还特意拍了拍傻柱肩膀。 “妈的!”许大茂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暖壶盖叮当响,“早该防着这小子!那天他在厨房哼歌,我就该......” “现在后悔也没用。” 李卫东从抽屉里摸出半包烟,扔过去一支,“这小子现在有大领导撑腰,明着干不过。 不过......”他突然压低声音,烟头在阴影里明明灭灭。 许大茂急忙凑过去,军大衣蹭得桌面沙沙响:“不过啥?你有法子?” “他能在领导面前装成劳模,咱就想办法让他现原形。” 李卫东用火柴棍剔着牙,“听说他最近往秦淮茹家送了不少东西?” 许大茂眼睛瞬间亮了,像饿狼盯上猎物:“对!上个月我亲眼看见他用三轮车拉了半袋白面进四合院!” “这就对了。” 李卫东把火柴盒在桌上敲得哒哒响,“只要让厂里知道他偷拿公家财物......”他突然凑近许大茂耳边,声音低得像蚊子哼。 许大茂听完猛地直起身子,脸上笑出褶子:“高!实在是高!卫东,你小子真有两下子!”他抓起桌上的半包烟塞进口袋,“这事办成了,我请你下馆子!”说完风风火火地冲出门,军大衣后摆扫翻了墙角的废纸篓。 傍晚六点,下班铃声在厂区上空回荡。 傻柱哼着小曲儿,手里拎着四个铝制饭盒,铁皮撞出清脆声响。 饭盒上还沾着没擦净的油星子,老远就能闻到白菜炖肉的香气。 “今晚上得多整两盅。” 他边走边嘀咕,想起秦淮茹上次说想吃红烧肉,特意多留了几块。 刚走到厂门口,两个穿蓝制服的保卫科人员突然拦住去路。 “站住!例行检查。” 为首的老周戴着红袖章,手背在身后,眼神盯着饭盒直转悠。 傻柱眉头一皱,把饭盒往身后藏了藏:“查啥?我这都是剩菜,厂里领导说了可以带。” “哪个领导说的?”老周伸出手,袖口露出半截褪色的手表,“打开!别逼我们动手。” “你们敢!”傻柱把饭盒抱得更紧,铝皮硌得胳膊生疼,“我告诉你们,我这是给市委领导留的......” “少拿领导吓唬人!”另一个年轻保卫科人员突然冲上来,一把抢过饭盒。 盖子掀开的瞬间,热气裹着肉香扑面而来,四个饭盒里整整齐齐码着白面馒头和油汪汪的炖肉。 傻柱的脸“腾”地红了,额头上青筋直跳:“这......这真是剩菜!杨厂长在的时候......” “杨厂长昨天就调走了。” 老周冷笑一声,从兜里掏出麻绳,“傻柱,偷拿公家财物,跟我们走一趟吧。” 十分钟后,傻柱被五花大绑推进工厂库房。 铁门锁“咔嗒”一声落了锁,霉味混着铁锈味直往鼻子里钻。 他刚要开口骂,就听见门外传来熟悉的皮鞋声。 许大茂晃悠着进来,手里转着根圆珠笔,在傻柱面前蹲下:“哟,这不是咱们的大厨师吗?” 傻柱吐了口带血的唾沫,盯着许大茂发亮的皮鞋:“是你搞的鬼?” “算你聪明。” 许大茂用圆珠笔挑起傻柱的下巴,“我就说最近怎么事事不顺,原来是你小子在背后使坏!” 第144章 贾东旭死了 “弄死你?太便宜你了!”许大茂猛地扇了他一巴掌,圆珠笔在墙上划出长长的蓝痕,“我要让你身败名裂!让全厂都知道你是个偷东西的贼!” 傻柱把头偏到一边,嘴角溢出鲜血:“许大茂,你记住今天。” “我当然记得!”许大茂站起来整了整衣领,从钱包里抽出十块钱扔给门外的保卫科人员,“按下午说的办,消息放出去,就说傻柱偷拿食堂食材。 至于他......”他踢了踢傻柱的脚,“关个三天再说。” 库房的铁门再次关上,黑暗像潮水般涌来。 傻柱听见许大茂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混着保卫科人员的嬉笑声,在空旷的厂区里回荡。 …… 清晨的薄雾笼罩着四合院,许大茂哼着小曲推开房门,崭新的皮鞋在青石板上踩出清脆的声响。 他特意抹了发蜡的头发在晨光中泛着油光,手腕上的上海牌手表反射着冷冽的光芒。 昨夜给李主任送去的两瓶茅台和一条大前门果然奏效,今早广播站就通知他恢复放映员的工作。 “许大茂!”秦淮茹突然从月亮门后闪出来,蓝布棉袄上沾着露水,眼下挂着两团青黑,“你见着傻柱了吗?他一宿没回来。” 许大茂慢条斯理地整理着呢子大衣的领子,故意拖长声调:“秦姐这是着急了?” 他瞥见贾家窗户后贾张氏探头探脑的影子,压低声音道:“中午你就知道了。” 说完跨上自行车,铃铛按得震天响,车轮碾过积水溅了秦淮茹一裤腿泥点子。 秦淮茹攥着衣角的手微微发抖。 院里几个早起倒痰盂的妇女对她指指点点,二大妈故意提高嗓门:“有些人啊,别的男人一宿不回家就急得跟什么似的,让自家男人怎么想。” 秦淮茹咬着嘴唇转身回屋,却听见棒梗在里屋哭闹:“妈我饿!” 她摸摸空荡荡的衣兜,突然抓起灶台上的布兜往外跑。 轧钢厂食堂飘着玉米粥的香气,秦淮茹排在队伍末尾,不断有人插队挤到她前面。 轮到她时,掌勺的刘岚翻了个白眼:“哟,贾家媳妇又来蹭饭了?” 铁勺在桶底刮出刺耳的声响,半碗稀得能照人的粥“咣当”扔进搪瓷缸。 “不够孩子吃……”秦淮茹话音未落,刘岚已经扯着嗓子喊:“下一个!” 她趁人不注意,飞快从蒸笼里抓了两个窝头塞进布兜,热汽烫得指尖发红也不敢松手。 厂长办公室里,许大茂正给李怀德点烟,火柴的光映得两人脸上明暗不定。 “主任,这事儿办得漂亮吧?”许大茂弓着腰,烟灰缸捧得跟贡品似的。 李怀德吐着烟圈刚要说话,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 “李厂长!”秘书慌慌张张闯进来,“大领导来了!”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中山装的高大身影已经迈进门。 许大茂手里的烟灰缸“咣当”掉在地上,烟灰撒了一地。 大领导剑眉紧锁,手里的举报信拍在办公桌上,震得茶杯跳了起来:“李怀德同志,有人反映何雨柱打着我的旗号偷拿公物?” 他转向许大茂,目光如刀,“这位同志,食堂的饭菜是工人血汗,怎么能变成个别人中饱私囊的工具?” 许大茂腿肚子转筋,差点跪下:“领、领导明鉴,我也是接到群众举报……” “带我去看看何雨柱。” 大领导转身就走,皮鞋跟砸在地板上像敲鼓。 路过三车间时,他拦住个满手油污的老工人:“老师傅,何雨柱平时带什么菜回家?” 老工人抹了把脸上的机油:“哪是剩菜啊!白面馒头还冒着热气呢!” 旁边女工插嘴:“人家有靠山嘛,昨天还说要让保卫科吃不了兜着走!” 大领导脸色越来越黑,许大茂偷瞥见他太阳穴上的青筋直跳。 库房铁门打开时,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傻柱被麻绳捆在铁架子上,嘴角结着血痂,听到动静勉强抬头。 “何雨柱!”许大茂冲上去揪住他头发,“领导来看你了!” 傻柱浑浊的眼睛突然睁大,挣扎着要站起来,却连人带椅子摔在地上,膝盖“咚”地砸在水泥地上。 大领导蹲下身,声音压得极低:“你跟别人说,是我允许你拿公家东西的?” 傻柱的喉结上下滚动:“领导,我拿的都是剩菜……我娘走得早,妹妹还在上学……” “我问你提没提我的名字!” 大领导突然暴喝,回声在库房里炸开。 傻柱吓得一哆嗦:“没、没有!我对天发誓!” 大领导站起身,掸了掸裤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李厂长,这件事必须严肃处理。 至于我和何雨柱的关系……” 他冷冷扫了眼瘫在地上的傻柱,“不过是吃过他做的几顿饭罢了。” 说完大步流星往外走,李怀德小跑着追出去,留下许大茂和傻柱面面相觑。 “听见没?你的靠山没了!”许大茂一脚踹翻铁架子,傻柱像条死鱼般滚了两圈。 看着曾经趾高气扬的傻柱如今灰头土脸的模样,许大茂心里涌起一股扭曲的快意。 他蹲下来拍拍傻柱的脸:“何大厨,待会儿批斗会上可别尿裤子啊。” 正午的太阳白得刺眼,轧钢厂操扬上黑压压挤满了人。 李怀德站在临时搭的主席台上,话筒发出刺耳的啸叫。 “同志们!何雨柱长期偷盗公物,影响极其恶劣!”他猛地一拍桌子,“带上来!” 两个保卫科的人拖着傻柱穿过人群,不知谁扔了颗烂白菜,正中他额头。 黄绿色的菜汁顺着“打倒盗窃犯”的牌子往下淌。 秦淮茹挤在人群里,指甲掐进掌心却浑然不觉。 她看见傻柱被推上高凳时腿抖得像筛糠,脖子上的青筋暴起老高。 “老实交代!”许大茂跳上台,扯着傻柱的耳朵往话筒前拽。 傻柱的嘴唇干裂出血,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我……我错了……” 台下突然飞上来个臭鸡蛋,“啪”地在他胸前炸开。 李怀德抬手示意安静:“念在初犯,只要赔偿损失,厂里可以从宽处理。” 最终,傻柱被罚扫厕所三个月。 …… 夕阳的余晖透过贾家糊着报纸的窗户,在斑驳的土墙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贾东旭斜倚在炕头的被褥垛上,蜡黄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他手里攥着半瓶地瓜烧,酒气混着汗酸味在狭小的屋子里发酵。 “东旭,少喝点吧……”秦淮茹蹲在灶台前添柴火,铁锅里煮着的棒子面粥咕嘟咕嘟冒着泡。 她撩起围裙擦了擦被烟熏红的眼睛,“大夫说你肝不好……” “闭嘴!”贾东旭突然暴喝一声,酒瓶重重砸在炕桌上,“老子高兴喝就喝!” 他咧开嘴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听说傻柱那王八蛋扫厕所呢?哈!活该!” 贾张氏正坐在门槛上纳鞋底,闻言立刻凑过来,三角眼里闪着精光:“可不!许大茂亲口说的,那傻子现在天天掏大粪,浑身臭得跟茅坑里的蛆似的!” 她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发髻上别的木簪都歪了。 “哈哈哈——” 贾东旭突然爆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青筋在太阳穴上突突直跳,“让他……让他整天往咱家跑……勾引……” 笑声戛然而止,他猛地捂住胸口,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秦淮茹手里的柴火“啪嗒”掉在地上:“东旭?” “儿啊!”贾张氏扑到炕前,只见贾东旭眼球凸出,手指死死揪着心口的棉袄,“嗬……嗬……”地倒气。 炕桌上的酒瓶被碰倒,浑浊的酒液浸湿了补丁摞补丁的褥子。 棒梗从门外冲进来,独眼里盛满惊恐:“爸!爸你怎么了?” “快去叫三轮车!”秦淮茹的声音尖得变了调,她拼命拍打贾东旭的后背,却只换来更剧烈的抽搐。 贾张氏已经瘫在地上开始嚎哭:“我的儿啊!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娘可怎么活啊——” 胡同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三大爷阎埠贵探头进来:“这是咋了?” “三大爷!快帮忙送医院!”秦淮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滴。 阎埠贵转身就喊:“老刘!老刘快来!贾家小子不行了!” 刘海中趿拉着布鞋跑来时,贾东旭已经翻起了白眼。 几个邻居七手八脚把他抬上门板,秦淮茹抓起件棉袄追出去,却被门槛绊得一个踉跄。 棒梗死死拽着她的衣角,母子俩在寒风中跌跌撞撞地追着远去的人群。 医院的走廊惨白得刺眼。 秦淮茹盯着抢救室门上那盏猩红的灯,耳边全是贾张氏撕心裂肺的哭嚎。 消毒水的气味让她想起去年小当发烧时,也是在这条长椅上熬了整夜。 “家属?”白大褂上沾着血渍的医生推门出来。 秦淮茹猛地站起来,膝盖撞翻了长椅旁的痰盂。 铁皮痰盂“咣当当”滚出老远,在寂静的走廊里炸开令人心悸的回响。 医生摘下口罩:“我们尽力了。 突发性心肌梗塞,送来时已经……”他后面的话被贾张氏尖利的哭喊淹没。 老太太肥硕的身子重重砸在水泥地上,发髻散开,花白头发粘在涕泪横流的脸上。 “不可能!我儿子刚才还好好的!”她突然扑上去揪住医生的领子,“你们这些杀千刀的!是不是没给用好药?” 护士们慌忙来拉,贾张氏顺势躺在地上打滚:“丧良心啊!我苦命的儿啊——” 她的哭嚎惊醒了隔壁病房的婴儿,此起彼伏的啼哭声让整个走廊乱成一团。 秦淮茹像尊泥塑般站在原地,医生的话在她脑子里嗡嗡作响。 她看见棒梗独眼里滚出大颗泪珠,看见护士们交头接耳时怜悯的眼神,看见推车上蒙着白布的轮廓……突然眼前一黑,栽倒在冰凉的水磨石地面上。 再醒来时,惨白的月光正照在停尸房斑驳的墙面上。 贾张氏趴在盖着白布的尸体上抽噎,鼻涕眼泪把白布洇湿了一大片。 棒梗蜷缩在角落里,把脸深深埋进膝盖。 “淮茹啊……”阎埠贵搓着手走过来,“厂里能给三十块丧葬费,你看……” “三十块?”贾张氏突然抬头,红肿的眼睛里射出凶光,“我儿子一条命就值三十块?” 她猛地扯开白布,贾东旭青紫的脸在月光下格外狰狞,“你看看!你看看啊!” 秦淮茹机械地走过去,把白布重新盖好。 她的手指擦过丈夫冰冷的脸颊,突然想起新婚时他笑着说“这辈子就认定你了”的样子。 灶上熬着的棒子面粥该糊了吧?这个念头莫名其妙地冒出来,让她喉头涌上一股带着铁锈味的苦涩。 “秦姐……”傻柱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身上还带着厕所清洁剂的味道。 他手里攥着个布包,“这是我攒的二十块钱……” 贾张氏像饿狼般扑过去抢过布包:“算你还有点良心!”她捏着钞票对着灯光照了照,突然狠狠啐了一口,“就这么点?打发要饭的呢?” “妈!”秦淮茹终于哭出声来,“东旭还躺在这儿呢!” 屋外突然传来许大茂阴阳怪气的声音:“哟,这大半夜的,唱哪出啊?” 他探头往停尸房里张望,脖子上的围巾随着夜风飘动,“贾东旭真笑死了?该不会是装的吧?” “滚!”傻柱抄起墙角的拖把就往外冲,却被护士拦住。 混乱中,棒梗突然像头小兽般撞向许大茂:“不许你说我爸!” 他残缺的视野里,所有人都在扭曲变形,就像他再也拼不完整的人生。 …… 冬日的阳光惨白地照在四合院的青砖地上,贾东旭的遗像摆在堂屋正中的八仙桌上,镜框边沿还沾着昨夜秦淮茹痛哭时甩上去的鼻涕眼泪。 镜片反射的光斑在墙上跳动,像极了贾东旭死前那阵癫狂的笑声。 “东旭啊——”贾张氏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哭,肥硕的身子重重砸在水泥地上,膝盖与地面碰撞发出闷响。 她双手拍打着大腿,补丁摞补丁的棉裤扬起一阵灰尘,“你怎么就扔下我们娘几个走了啊!” 棒梗缩在墙角,独眼里闪着惊恐的光。 第145章 葬礼 此刻窝头渣簌簌往下掉,落在他打着补丁的棉鞋上。 “奶奶,我爸真死了?”棒梗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贾张氏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猛地扭头,三角眼里射出怨毒的光:“小兔崽子!你爹死了你很高兴是不是?”她抓起扫帚就往棒梗身上抽,“都是你这个丧门星!克死了你爹!” 秦淮茹冲进来拦住婆婆,她的蓝布头巾歪斜着,露出半边惨白的脸:“妈!您这是干什么!棒梗还小......” “小什么小!”贾张氏一把推开儿媳,唾沫星子喷了秦淮茹满脸,“要不是他瞎了一只眼,东旭能笑死吗?我们贾家造了什么孽啊!” 屋外,傻柱和刘海忠蹲在石榴树下抽烟。 傻柱的棉袄袖口沾着食堂的油渍,手指被烟熏得焦黄。 他深吸一口,烟头的火光在暮色中忽明忽暗。 “秦姐这下可难了。” 傻柱吐着烟圈说,“厂里能给多少抚恤金?” 刘海忠搓着粗糙的手掌,手背上裂着几道血口子:“顶多三个月工资。 贾东旭就是个二级工,能有多少钱?”他眯起眼睛打量着贾家敞开的房门,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要我说,得在院里办丧事,收点礼金。” 傻柱的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三大爷家去年办白事,收了小一百呢!” 正说着,秦淮茹抹着眼泪走出来。 寒风吹起她散乱的鬓发,露出眼角新添的皱纹。 她看见傻柱,眼泪流得更凶了:“柱子......” “秦姐!”傻柱连忙掐灭烟头站起来,手足无措地在裤子上蹭了蹭手心的汗,“那个......我和一大爷正商量东旭的后事......” 刘海忠也站起身,拍了拍棉裤上的土:“淮茹啊,人死不能复生。 眼下最要紧的是把丧事办好,我们商量着在院里搭灵棚,你看......” 秦淮茹的指甲掐进掌心,她当然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贾东旭的抚恤金根本不够办像样的丧事,更别提以后的生活。 她咬了咬下唇:“一大爷,全凭您做主。” “那就这么定了!”刘海忠的胖脸上挤出个笑容,脸上的褶子堆得像包子褶,“明天我就去找王主任批条子,借桌椅板凳。 傻柱,你负责通知街坊邻居。” 傻柱连连点头,眼睛却一直黏在秦淮茹脸上:“秦姐你放心,我一定把事办得妥妥的!” 秦淮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弓着背,像片秋风中的枯叶。 傻柱连忙上前想扶,却被她躲开了。 后院李家,炖肉的香气从门缝里钻出来。 李卫东跷着二郎腿坐在八仙桌旁,手里捏着个小酒盅。 王思欣正在灶台前翻炒白菜,铁铲与铁锅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听说贾东旭笑死了?”王思欣头也不回地问,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李卫东抿了口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可不是,听说笑得背过气去,送到医院就没气了。” 他夹了粒花生米扔进嘴里,“这下秦淮茹可成寡妇了。” 王思欣转过身,围裙上沾着油渍:“活该!让他们家整天算计别人。” 她突然压低声音,“咱们要给礼金吗?” “给个屁!”李卫东把酒盅重重砸在桌上,“去年棒梗偷咱家腊肉的事还没算账呢!” 正说着,门外传来脚步声。 傻柱的大嗓门隔着门板传进来:“李卫东!开开门!” 王思欣撇撇嘴,继续翻炒白菜。 李卫东慢悠悠地站起来,拉开门缝:“有事?” 傻柱站在门口,棉袄领子敞着,露出里面发黄的秋衣。 他吸了吸鼻子,闻见肉香后眼神暗了暗:“贾东旭后天出殡,在院里办丧事。 你们......” “知道了。” 李卫东打断他,就要关门。 傻柱一把撑住门板:“礼金准备给多少?我好记个账。” 李卫东冷笑一声:“我们家穷,给不起。” “你!”傻柱的脸涨得通红,“街坊邻居的,这点人情都不讲?” “讲人情?”李卫东的声音陡然提高,“棒梗偷我家腊肉的时候怎么不讲人情?贾东旭在厂里给我使绊子的时候怎么不讲人情?”他猛地关上门,差点夹到傻柱的手指。 门外传来傻柱的咒骂声,渐渐远去。 王思欣盛好菜端上桌:“跟他废什么话,吃饭。” 李卫东重新坐下,却没了喝酒的兴致。 他想起贾东旭死前那个下午,在轧钢厂仓库门口拦住自己时那张得意的脸。 “李卫东!”贾东旭当时笑得浑身发抖,“听说傻柱栽了?活该!让他整天嘚瑟!”他笑得前仰后合,突然脸色一变,捂着胸口倒了下去。 想到这里,李卫东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夹了块肥肉放进嘴里,嚼得满嘴流油。 第二天清晨,秦淮茹穿着孝服挨家挨户通知丧事时间。 她的眼睛肿得像桃子,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走到许大茂家门口时,她犹豫了一下才敲门。 许大茂叼着牙刷开门,满嘴泡沫:“哟,秦寡妇,这么早?” 秦淮茹低着头:“大茂,东旭明天出殡,在院里......” “知道了知道了。” 许大茂不耐烦地挥挥手,“礼金是吧?放心,少不了你的。” 他眯起眼睛打量秦淮茹憔悴的脸,“不过秦姐,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啊。” 秦淮茹强忍着恶心点点头,转身走向下一家。 身后传来许大茂的嘀咕声:“装什么清高......” 闫阜贵家是最后一站。 老会计正在院子里喂鸡,看见秦淮茹进来,连忙把饲料盆藏到身后。 “三大爷......”秦淮茹刚开口,眼泪又下来了。 闫阜贵推了推老花镜:“淮茹啊,节哀顺变。” 他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手帕,“给,擦擦眼泪。” 秦淮茹接过手帕,闻到一股霉味:“明天东旭出殡,您......” “我一定到。” 闫阜贵点点头,突然压低声音,“那个......礼金给多少合适?” 秦淮茹咬着嘴唇:“看您心意......” “一毛钱行吗?”闫阜贵搓着手,“最近家里实在紧张......” 秦淮茹的身子晃了晃,手里的孝帕掉在地上。 闫阜贵连忙弯腰捡起来:“你别误会,我是真没钱。 上个月买粮票还借了老刘家两块呢!” “谢谢三大爷。” 秦淮茹机械地接过孝帕,转身往外走。 身后传来闫阜贵老伴的声音:“老头子!鸡饲料怎么少了?是不是又偷喂野猫了?” 出殡当天,四合院里搭起了简易灵棚。 贾东旭的遗像前摆着几个干瘪的苹果,香炉里插着三炷劣质香,烟雾呛得人直咳嗽。 秦淮茹跪在灵前,机械地往火盆里扔纸钱。 傻柱忙前忙后,张罗着摆桌椅。 他的棉袄袖子上别着黑纱,已经被汗水浸透。 刘海忠坐在记账桌前,面前摆着个掉了漆的搪瓷盆。 许大茂是第一个来随礼的。 他穿着半新的中山装,头发梳得油光水滑。 走到记账桌前,他掏出一块钱拍在桌上:“记上。” 刘海忠皱了皱眉:“就一块?” 许大茂挑眉:“怎么?嫌少?”他瞥了眼灵前的秦淮茹,“要不我找秦姐说道说道?” 刘海忠连忙摇头,在皱巴巴的账本上记下一笔。 许大茂得意地整了整衣领,走到灵前敷衍地鞠了三个躬。 闫阜贵磨蹭到中午才来。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手里捏着个红纸包。 在记账桌前,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红纸,露出一毛钱硬币。 “三大爷!”傻柱忍不住了,“您这也太寒碜了吧?” 闫阜贵的老脸涨得通红:“我、我这是......” “柱子!”秦淮茹突然开口,“别为难三大爷。” 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让傻柱立刻闭了嘴。 轮到李卫东时,院子里突然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盯着他空荡荡的双手。 王思欣跟在他身后,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李卫东!”刘海忠拍案而起,“你就空着手来?” 李卫东耸耸肩:“怎么?来吊唁还非得带东西?” “街坊邻居的,你连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刘海忠的胖脸气得发紫,“贾家现在这么困难......” “他们困难关我屁事!”李卫东冷笑,“去年棒梗偷我家腊肉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出来主持公道?” 灵前的秦淮茹猛地抬起头,独眼里射出怨毒的光。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傻柱冲过来揪住李卫东的衣领:“你他妈再说一遍?” “怎么?想动手?”李卫东不慌不忙地掰开傻柱的手指,“贾东旭死了,你迫不及待要当接盘侠是吧?”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捅进秦淮茹心口。 她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傻柱的拳头已经举了起来,却被刘海忠拦住。 “柱子!别在灵前闹事!”刘海忠喝道,转向李卫东,“你走吧,这里不欢迎你。” 李卫东整了整被扯乱的衣领,轻蔑地扫了一眼灵堂:“求之不得。” 他转身就走,王思欣小跑着跟上,临走前还故意大声说:“卫东,晚上咱们炖排骨吧?”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秦淮茹再也忍不住,趴在棺材上嚎啕大哭。 傻柱站在一旁,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秦姐,你放心,我一定让李卫东付出代价!” 葬礼结束后,秦淮茹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堂屋里。 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她摸着贾东旭的遗像,眼泪已经流干了。 “东旭,你放心。” 她轻声说,“我一定会让棒梗过上好日子。” 院角的阴影里,傻柱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他摸了摸兜里刚领的工资,下定决心要帮秦淮茹渡过难关。 而在后院李家,李卫东正数着系统里新增的负面情绪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四合院的夜,静得能听见雪落的声音。 第146章 傻柱相亲,许大茂破坏 红毛见状怒吼着扑来,铁链甩得像条毒蛇。 李卫东矮身躲过,肘击狠狠撞在对方肋下,骨头断裂的脆响混着惨叫声在巷子里回荡。 剩下三人同时扑上,棍棒在暮色中划出残影。 李卫东一个后旋踢踹飞最壮实的那个,转身时膝盖精准顶在另一人腹部,最后那个刚掏出小刀,就被他扣住手腕反向一折,匕首“当啷”落地。 “再问最后一遍,”李卫东踩着红毛的手背碾了碾,“谁指使的?” 红毛疼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是、是轧钢厂食堂的何师傅!给了二十块钱!” 李卫东的瞳孔骤然收缩,太阳穴上的青筋暴起,像两条扭曲的蚯蚓。 他脚下猛地发力,红毛的手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吧”声,惨叫声在巷子里炸开。 “何雨柱?”李卫东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个字都裹着冰碴子。 他突然松开脚,蹲下身揪住红毛的头发,强迫对方仰起那张涕泪横流的脸:“说清楚!哪个何师傅?” 红毛的嘴唇哆嗦得像风中的树叶:“就、就是轧钢厂食堂那个...大家都叫他傻柱...”话没说完就被李卫东狠狠掼在地上,后脑勺撞在墙根发出闷响。 李卫东站起身,军装裤腿上沾着血迹。 他掏出烟盒的手指微微发抖,连划三根火柴才把烟点着。 深深吸了一口,尼古丁混合着血腥味在肺里炸开。 突然,他抬脚踹翻了墙边的铁皮桶,“咣当”的巨响惊飞了屋檐上的麻雀。 “好得很。” 李卫东把烟头碾灭在掌心,灼烧的疼痛让他眼神越发狠厉。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匕首,刀身在暮色中泛着冷光:“你们几个,滚回去告诉何雨柱——” 刀尖突然抵住红毛的喉结,血珠立刻渗出来,“让他准备好扫三个月厕所的抹布,我会亲自给他送过去。” 说完猛地收刀,红毛的脖颈上留下一道细长的血痕。 李卫东转身走向自行车,钢制车把在他手里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 他跨上车,蹬出去的力道几乎要把脚蹬子踩断。 四合院里,傻柱正哼着小曲在灶台前炒菜,铁勺敲得锅沿叮当响。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他家木门被踹得四分五裂,木屑飞溅中李卫东阴沉的脸出现在门口。 “李卫东?你发什么疯!”傻柱的勺子掉进锅里,热油溅到手背上烫出红痕。 “找人堵我是吧?”李卫东一步步逼近,拳头捏得咯咯响,“看来上次厕所还没扫够。” 傻柱脸色瞬间惨白,抄起擀面杖就往后退:“你别过来!我警告你…………” 话没说完就被李卫东抓住手腕反向一扭,擀面杖“咣当”砸在洗菜盆里。 一记勾拳重重砸在他腹部,傻柱像虾米般弓起身子,早饭混着血丝喷在水泥地上。 【来自傻柱的负面情绪+200】 院里的动静惊动了邻居们。 许大茂趿拉着拖鞋最先跑来,看见傻柱挨打立刻拍手叫好:“打得好!这孙子早该收拾了!” 他兴奋地掏出瓜子嗑起来,瓜子皮故意往傻柱方向吐。 二大妈搀着颤巍巍的聋老太太刚出屋,就看见刘海忠挺着啤酒肚冲过去:“住手!院里不许打架!” 他刚抓住李卫东肩膀,就被反手一肘击中鼻梁,鲜血顿时染蓝了中山装前襟。 “老刘!”二大妈尖叫着扑来,被李卫东侧身避开摔了个狗啃泥。 她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丧良心啊!连老人都打!” 【来自刘海忠的负面情绪+200】 【来自二大妈的负面情绪+200】 秦淮茹闻声跑来时,正看见李卫东揪着傻柱衣领往墙上撞。 她双腿一软瘫在门槛上,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 棒梗从她身后探出头,独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妈!傻叔要被打死啦!” “李卫东!”刘海忠捂着鼻子含糊不清地喊,“你再打我就报警!” “报啊!”李卫东拽着傻柱头发让他仰起脸,“正好让警察查查雇凶伤人的罪!” 说着又是一拳,傻柱的牙齿带着血沫飞出去两颗。 许大茂突然挤到前排:“李哥,这孙子是不是还欠咱们钱?” 他踢了踢瘫软的傻柱,“上个月借我五块买烟还没还呢!” “你放屁!”傻柱挣扎着要起身,被李卫东一脚踩住胸口。 他咳着血沫看向四周,邻居们或冷漠或讥笑的眼神像刀子般扎来。 连平时总蹭他饭的闫解成都躲在人后偷笑,这比身上的疼痛更让他绝望。 秦淮茹终于找回声音:“卫东兄弟,柱子他…………” 话没说完就看见李卫东冰冷的目光扫来,顿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贾张氏趁机嚎啕大哭:“杀人啦!老贾家要绝户啦!” “都闭嘴!”李卫东的暴喝震得窗棂嗡嗡响。 他弯腰揪起傻柱的耳朵:“再敢耍阴招,下次就送你去见贾东旭。” 说完甩开他往家走,人群自动分开条路,几个平时巴结傻柱的邻居此刻都缩着脖子装没看见。 王思欣倚在自家门框上,递给丈夫湿毛巾擦手:“饭好了,今天炖了你最爱吃的排骨。” 她故意提高声调,看着还在地上抽搐的傻柱补充道:“可惜有些人啊,连骨头都啃不上。” 夜深人静时,傻柱躺在冰冷的炕上浑身剧痛。 屋外传来野猫打架的嘶叫声,就像他此刻翻腾的恨意。 摸到枕头下藏着的二十块钱——这是准备明天给秦淮茹买肉的钱——他狠狠捶了下炕沿,却牵动伤口疼出冷汗。 月光透过破窗照在墙上的食堂奖状上,“先进工作者”五个字此刻显得无比讽刺。 与此同时,李卫东正在灯下查看系统面板。 今天这扬冲突带来了大量负面情绪值,特别是来自傻柱的数值不断刷新记录。 他嘴角勾起冷笑,心想这可比在车间勾心斗角有效率多了。 “抽奖。” 【恭喜宿主获得:牛肉一百斤、羊肉一百斤、猪肉一百斤。】 “这么多肉?!不错不错,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家里都不缺肉吃了。” 李卫东感到满意。 王思欣端来洗脚水,看见丈夫的表情不由打了个寒颤:“卫东,傻柱会不会…………” “放心。” 李卫东掬起一捧热水浇在脚上,“他现在就是条断脊之犬。” 说着望向窗外,贾家还亮着微弱的灯光,隐约传来秦淮茹哄孩子睡觉的呜咽声。 次日清晨,傻柱一瘸一拐去上班时,发现厂门口贴着他的处分通知。 路过的工人们指指点点,食堂帮工们看见他就躲。 更让他崩溃的是,李怀德在晨会上宣布由他负责打扫全厂厕所三个月。 散会时,他听见李卫东对许大茂说:“有些人啊,就该在茅坑里待着。” 许大茂夸张的大笑刺痛了他的耳膜。 中午打饭时,以往总给他多打菜的刘岚这次把勺抖得堪比帕金森患者。 轮到傻柱时,铁勺在菜盆底刮出刺耳声响,最终只捞出两片菜叶。 “下一个!”刘岚的喊声像鞭子抽在他脸上。 身后队伍里不知谁说了句:“活该!”引起一阵哄笑。 下班路上,傻柱看见秦淮茹远远绕开他走。 他想追上去解释,却被棒梗扔来的石子砸中额头。 “滚开!我妈说你是丧门星!”孩子尖利的声音在胡同里回荡。 傻柱蹲在路边干呕,吐出的只有苦胆汁和血丝。 …… 夕阳的余晖透过四合院斑驳的窗棂,在聋老太太家的八仙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桌上摆着四荤四素八个菜,红烧肉的酱色在暮光中泛着诱人的油光。 傻柱系着崭新的蓝布围裙,正用筷子将最后一块松鼠鱼摆正位置,额头上的汗珠顺着太阳穴滑到下巴。 “柱子啊,人快到了,你再去换件衣裳。” 聋老太太拄着枣木拐杖从里屋出来,灰白的发髻上别着过年才戴的银簪子,“这刘玉华可是纺织厂的先进工作者,家里三代贫农,根正苗红。” 傻柱扯下围裙擦了擦手,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工装:“老太太,我这身挺好啊。 您看这红烧肉,我可是用了半斤肉票......” “少废话!”拐杖重重杵在地上,震得桌上的醋瓶晃了晃,“人家姑娘头回来,你就穿这身油渍麻花的?” 正说着,院门口传来自行车铃铛声。 透过糊着高丽纸的窗户,能看到个穿碎花衬衫的姑娘正支好自行车。 她梳着两条乌黑的麻花辫,车把上挂着个印有“劳动光荣”的搪瓷缸子。 “来了来了!”聋老太太急忙推傻柱,“快去迎!” 傻柱趿拉着布鞋往外跑,差点被门槛绊倒。 院里的石榴树下,刘玉华正在整理衣襟。 她约莫二十五六岁,圆脸盘上缀着几粒雀斑,手里拎着个网兜,里面是两包桃酥和一瓶橘子罐头。 “是、是何雨柱同志吧?”刘玉华的声音比想象中清亮,“这是给老太太带的......” 傻柱盯着她略显粗壮的手指关节——那是常年挡车工留下的茧子,突然想起秦淮茹葱白似的指尖。 他木讷地接过网兜:“进屋吧,菜要凉了。” 堂屋里,聋老太太已经摆好三个酒杯。 她眯着眼打量刘玉华:“闺女多大啦?” “二十六。” 刘玉华把麻花辫拨到肩后,露出耳垂上小小的金耳钉,“在厂里挡车组当组长。” 傻柱正给老太太倒酒,闻言手一抖,酒液洒在烫金边的桌布上。 这姑娘居然比他还大两岁!他偷瞄对方略显宽厚的肩膀,心里嘀咕这身板能顶自己一个半。 “年纪大会疼人。” 聋老太太仿佛看透他的心思,夹了块红烧肉到刘玉华碗里,“柱子就缺个知冷知热的。” 刘玉华尝了口菜,眼睛突然亮起来:“何师傅手艺真好!我们厂食堂的菜跟猪食似的。” 她说话时嘴角沾了酱汁,傻柱鬼使神差地想伸手去擦,又赶紧缩回。 “叫我傻柱就行。” 他闷头扒饭,“厂里都这么叫。” “那怎么行!”刘玉华突然提高声调,“劳动人民最光荣,怎么能......” 她的话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许大茂油光水滑的脑袋探进来:“哟,吃饭呢?老太太,借您家擀面杖使使。” 他的目光在刘玉华身上转了两圈,“这位是......” 聋老太太的脸立刻拉下来:“要用明天来拿!” 许大茂却挤进门,自来熟地拖过板凳坐下:“这位同志面生啊,我是轧钢厂放映员许大茂。” 他掏出印有“为人民服务”的烟盒,“抽一根?” 刘玉华摆手拒绝,许大茂却突然凑近傻柱:“厕所那事儿摆平了?李卫东没再找你麻烦吧?”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所有人听见。 傻柱的筷子“啪”地拍在桌上:“许大茂你......” “我去趟茅房。” 刘玉华突然起身,辫梢扫过傻柱的脸,带着淡淡的雪花膏香气。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影壁后,许大茂立刻压低声音:“柱子,这姑娘不错啊。 不过......”他瞥了眼门口,“她知道你跟秦淮茹那点事吗?” “你胡吣什么!”傻柱揪住许大茂的衣领,酒瓶被碰倒,液体在桌上漫开。 聋老太太的拐杖重重敲在两人中间:“要打出去打!” 许大茂整了整衣领,阴笑着往外走:“我去帮新同志指路,这四合院的茅房可不好找。” 十分钟过去了,刘玉华还没回来。 傻柱坐立不安地望向窗外,暮色中传来许大茂刻意抬高的声音:“......天天往贾家送饭,全院谁不知道?上个月还看见他摸秦淮茹的手......” “柱子!”聋老太太用拐杖捅他,“快去解释!” 当傻柱冲到后院时,正看见刘玉华苍白的脸。 许大茂站在她身边:“不信你问二大妈,昨儿个傻柱是不是又给秦淮茹送肉了?” 刘玉华后退两步,麻花辫缠在了晾衣绳上:“何同志,我、我突然想起厂里还有事......” 第147章 傻柱绑架许大茂 “松手!”刘玉华猛地抽回手,搪瓷缸子“咣当”掉在地上,“我刘玉华再愁嫁,也不找这种乱搞男女关系的!”她推着自行车往外冲,车链子卡住了裙摆,撕开道三寸长的口子。 许大茂的笑声追着她出了垂花门:“慢走啊刘同志!” 傻柱转身就是一拳,许大茂早有准备地躲开,反倒让他撞在晾衣架上。 竹竿砸下来,刚洗的床单蒙了他满头。 等扯开床单时,许大茂早溜得没影了。 …… 中院贾家,秦淮茹正就着煤油灯补衣服。 棒梗突然冲进来:“妈!傻叔相亲黄啦!”他独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许叔说那女的嫌傻叔跟你好!” 针尖戳进指腹,血珠渗到棒梗的旧裤子上。 秦淮茹急忙把手指含进嘴里,咸腥味在舌尖漫开。 她透过窗纸看向喧闹的后院,心里涌起隐秘的欢喜——柱子要是成了家,谁还接济他们孤儿寡母? “笑什么笑!”贾张氏的搪瓷缸砸在炕桌上,“去!把傻柱叫来!老子要问问他,是不是惦记我儿媳妇!” 秦淮茹慌忙拦住要往外跑的棒梗:“妈你消消气,柱子不是那种人......” “啪!”耳光声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 贾张氏的手掌在油灯下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贱货!是不是你勾引的他?” 后院李家,炖肉的香气从门缝里飘出来。 王思欣正在炸花生米,金黄的油花在铁锅里欢快地跳跃。 李卫东跷着二郎腿看报纸,突然笑出声:“听听,中院真热闹。” “活该!”王思欣把花生米捞进搪瓷盘,“让他整天往贾家跑。” 她压低声音,“不过......那刘玉华要是真嫁进来,以后傻柱的工资......” 李卫东抖了抖报纸:“放心,许大茂这张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 夜深了,傻柱蹲在自家门槛上喝闷酒。 月光照着他脚边七倒八歪的二锅头瓶子,酒液在青砖上洇出深色痕迹。 许大茂家的灯还亮着,隐约传来《红色娘子军》的唱片声。 “王八蛋......”傻柱捏扁了空酒瓶,玻璃碴扎进掌心也不觉得疼。 他眼前浮现刘玉华临走时失望的眼神,那比许大茂的嘲笑更让他难受。 突然,秦淮茹的身影出现在月亮门下。 她手里捧着个粗瓷碗,热气在夜风中摇曳:“柱子,听说你晚上没吃饭......” 傻柱抬头,醉眼朦胧中,秦淮茹憔悴的脸与记忆中母亲的样子重叠。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酒气喷在她脸上:“秦姐......许大茂那孙子......” “我知道,都知道。” 秦淮茹把碗往前递,“趁热吃吧,棒子面粥。” 傻柱接过碗,指尖碰到她冰凉的手。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什么刘玉华李玉华,都比不上眼前这个知冷知热的秦姐。 与此同时,纺织厂女工宿舍里,刘玉华正翻来覆去睡不着。 同屋的赵大姐忍不住问:“白天相亲咋样?” 刘玉华把脸埋进枕头:“别提了......” 她想起在四合院打听时,二大妈欲言又止的表情,还有那个叫闫解成的青年说的“傻柱和秦淮茹的事儿全胡同都知道”。 月光透过窗帘照在搪瓷缸上,“劳动光荣”四个字此刻显得格外刺眼。 刘玉华咬住被角——她宁可当一辈子老姑娘,也不能嫁这种作风有问题的人! 次日清晨,傻柱顶着黑眼圈去上班。 路过中院时,听见贾张氏在屋里骂:“贱货!又去找傻柱了是不是?”伴随着清脆的巴掌声。 他攥紧饭盒带子,里面是特意多留的红烧肉。 走到轧钢厂门口时,布告栏前围着一群人。 挤进去一看,竟是关于他“生活作风问题”的通报批评。 “哟,何大厨!”许大茂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听说刘玉华连夜打报告调去三线了?你这魅力够大的啊!” 傻柱的拳头捏得咯咯响,却在看见走来的李怀德时松开了。 他盯着许大茂得意的背影,心里暗暗发誓:等着,等过了这阵风头...... 食堂里,帮厨们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异样。 中午打饭时,以往总对他笑脸相迎的女工们,现在接过饭盒就躲开半米远。 傻柱的勺子越抖越厉害,最后给食堂主任打的菜只剩几片菜叶。 下班路上,他在供销社买了瓶二锅头。 售货员找零时,硬币在柜台上滚出老远。 “何师傅,”售货员欲言又止,“那个......秦淮茹刚来买了卫生纸......” 傻柱猛地抬头:“她买什么关我什么事?”声音大得吓跑了几只麻雀。 回到四合院,他看见何雨水正在洗衣服。 妹妹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用力搓着盆里的工装,指节都搓红了。 “雨水......”傻柱刚开口,何雨水就端起盆走了,肥皂水溅在他裤腿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后院传来李卫东家炒菜的声响,葱花的香气混着肉香飘过来。 傻柱突然想起昨天刘玉华夸他手艺好时发亮的眼睛,胸口像堵了团棉花。 他拎着酒瓶转向许大茂家,却在看见窗上映出的两个人影时停住脚步——许大茂正和秦淮茹说话,两人挨得极近。 酒瓶“咣当”掉在地上,没碎,咕噜噜滚到阴沟里。 傻柱转身往家走,背影佝偻得像个小老头。 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不过是个笑话,在所有人眼里。 …… 暮色四合,晚风如刀,轧钢厂上空最后一缕炊烟被寒冷的北风吹散。 傻柱蜷缩在厂区围墙后的槐树阴影里,身上裹着件磨秃了毛边的旧棉袄,眼睛死盯着前方的土路。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味和煤灰的酸涩气息,远处厂房的轰鸣已歇,只余下班工人们嘈杂的脚步声和自行车的铃铛声在暮色中交织。 他的心跳得咚咚响,像有人在胸腔里擂鼓——脑海中反复回放许大茂那张嘲弄的脸:在聋老太太家相亲时,许大茂如何添油加醋地说他和秦淮茹的“风流事”,刘玉华如何仓皇逃走的狼狈样,以及厂里那份让他声名狼藉的通报批评。 愤怒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 “许大茂,你不就仗着那点臭嘴皮子吗?今天,老子让你尝尝被羞辱的滋味!” 傻柱握紧手中的木棍,那棍子是食堂后厨废弃的擀面杖改的,手掌宽的硬木带着凉意刺进他的皮肤,提醒他今晚的计划绝不能失手。 胡同拐角处,人影稀稀拉拉。 傻柱眼神锐利如鹰,远远望见许大茂推着那辆亮闪闪的二八自行车过来,嘴里还哼着小曲儿——《沙家浜》的调子悠扬得意,在沉寂的夜色中格外刺耳。 许大茂穿着新浆洗的蓝呢子大衣,头戴羊皮帽,手上拎着的公文包鼓鼓囊囊,显是今天放映任务完成得好,心情舒畅。 傻柱屏住呼吸,往枯草丛里缩了缩身子。 槐树枝头的寒鸦惊飞,许大茂却不察,自顾自念叨:“娘的,相亲的事儿可算把傻柱那货整蔫了,哼,活该!下回见了秦淮茹,再添把火......” 话音未落,傻柱猛地窜出,风声呼啸。 许大茂只觉得后颈剧痛,“砰”一声闷响,眼前金星乱冒。 擀面杖砸得结实,他被冲击力带得往前踉跄两步,公文包“哐当”摔地上,散落出几张电影胶片。 “操!谁他妈......”骂声未绝,许大茂试图转身回击,傻柱已如饿虎扑食,一脚踹在他膝窝。 许大茂像个破麻袋般瘫倒在地,刚要呼救,傻柱早已掏出备好的破布团堵进他嘴里。 腐臭的油腥味呛得许大茂直翻白眼,只闻傻柱嘶哑低吼:“给老子老实点!再动就废了你爪子!” 许大茂恐惧得浑身发颤——他看见傻柱充血的眼睛里尽是疯狂,比冬夜的寒风更冷。 傻柱没多废话,一把拎起软倒的许大茂。 他力气大得出奇,常年颠勺的臂膀肌肉虬结,轻易就把对方扛在肩上。 许大茂挣扎踢腾,像条离岸的鱼,傻柱反手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安静!信不信老子割你耳朵送秦淮茹尝尝?” 这句话戳中许大茂死穴,他不动了,只听见自己喉间“呜呜”的呜咽。 傻柱踩着结冰的土路,深一脚浅一脚往轧钢厂食堂后厨的方向摸去。 环境恶劣:冷风卷起雪渣扑在脸上,胡同边的煤堆、铁渣和污水沟让夜色更显狰狞。 途经中院时,贾家的窗户半掩着,棒梗的身影晃了一下又缩回去。 傻柱心里一抽:“妈的,差点惊动秦姐......她知道了准求情,老子今天绝不许任何人搅局!” 念头刚落,秦淮茹的哭声随风飘来,似在责骂棒梗偷东西。 傻柱心软了一瞬,随即怒哼:“都他娘是许大茂害的!”脚步不停,肩上许大茂的牙齿打颤声愈发清晰。 食堂后厨一片漆黑,空气里弥漫着酸菜和剩汤的馊味儿。 傻柱一脚踹开木门,寒气裹着煤灰灌入。 他将许大茂粗鲁地丢在地上,解下腰间的绳子——那是从食堂货仓里偷来的麻绳,沾满油腻。 许大茂趁机吐出破布,喘着粗气低吼:“傻柱!你敢绑我?厂领导知道了非得扒你皮!快放了我!” 傻柱咧嘴一笑,露出焦黄的虎牙:“许大茂,你这孙子终于醒了?老子等得都饿了。 厂领导?这会儿他们在家抱婆娘呢,谁会管你这号碎嘴子?” 他动作麻利,把许大茂按在一把木椅上。 许大茂试图反抗,伸腿去踢傻柱的小腹,却被傻柱一把抓住脚踝,狠劲儿一扭。 “哎哟!”许大茂痛叫一声,冷汗直冒。 傻柱冷笑:“再不老实,老子让你尝尝热油浇手!”他用膝盖死死抵住许大茂的腿,三下五除二把他绑成了个粽子。 绳结打得死紧,勒进肉里,许大茂疼得龇牙咧嘴:“操你娘的傻柱!老子有心脏病!出事儿了你担不起!” 傻柱嗤笑:“心脏?你那心是黑的吧?骗刘玉华时说我和秦淮茹搞对象,心不虚?” 他拽过破布重新堵回许大茂嘴里,拍了拍手上的灰:“老实待着,老子歇会儿。 这后厨连耗子都冻僵了,你冻不死也得脱层皮!”傻柱靠在灶台旁裹紧棉袄,没多会儿就鼾声如雷。 时间在冻硬的空气中缓慢流逝。 许大茂独坐冰冷厨房,手脚发麻,耳朵被寒风刺得麻木。 窗外月影西移,寒风卷进铁窗缝,呜呜作响。 他环顾四周:灶台上爬满霉菌的蒸屉、墙角堆着的烂白菜、地板上凝固的油渍——这鬼地方比粪坑还腌臜。 许大茂心里翻江倒海:“娘嘞,这憨货真疯了......要是傻柱一觉醒来宰了我咋办?不行,得想法子逃跑。” 他扭动身子,绳子深勒骨头,纹丝不动。 恐惧化作诅咒,在脑中盘旋:“傻柱!你等着,老子出去就告你绑票!先让李卫东整死你,再毁了你那点狗屁名声!” 可冷意越来越重,他眼前幻化出刘玉华鄙夷的眼神,秦淮茹假惺惺的哀求,更激起恨意。 熬到后半夜,傻柱的鼾声停了会儿,许大茂忙装死。 傻柱揉眼坐起,提桶冷水泼在自己脸上醒神,骂骂咧咧:“操,冻死老子了!都是你这孙子搅的!” 许大茂不敢动,只在心里咒骂。 天蒙蒙亮时,后厨气温跌至冰点。 许大茂浑身僵直,牙齿打架声终于惊醒傻柱。 傻柱伸个懒腰,打着哈欠走来,一把扯掉破布:“醒了?哟,冻成冰棍了吧?来来来,让爷瞧瞧,还神气不?” 许大茂嘴唇发紫,怒目而视:“傻柱!你王八蛋!绑我一夜,老子跟你不死不休!” 傻柱一脚踹在椅子腿上,震得许大茂一阵摇晃:“嘴硬?你害老子丢人丢到家了,现在求饶还来得及。 叫声爷爷,老子就放人。” 许大茂呸了口唾沫,冻僵的唾沫星子溅在傻柱裤腿上:“呸!做你娘的美梦!让我叫你爷爷?下辈子!” 傻柱不怒反笑,慢悠悠蹲下:“好,硬气!那你继续冻着吧,等扫厕所的工友来上工,让他们看看堂堂放映员咋被人当狗捆了。” 第148章 许大茂叫爷爷 “想想刘玉华,”傻柱悠悠补刀,“她一准儿在纺织厂宣传你的‘光荣’事迹呢!你不叫爷爷,老子就写个告示贴满厂区,说你许大茂昨晚去嫖娼被老子抓了!” 许大茂脸色剧变——名誉,这比冻死还毒。 内心挣扎如被撕裂:叫,丢尽脸面;不叫,名声扫地。 他眼前一黑,想到李卫东的算计、厂长的眼神,只能咽下耻辱,喉咙干涩挤出几个字:“傻柱,你赢了......” 傻柱得意得眉毛飞扬:“少废话!叫!” 许大茂垂着头,指甲抠进椅背里:“爷......爷。” 声音似蚊呐。 傻柱故意掏掏耳朵:“没听见!大声点!你平时碎嘴子挺能啊?” 许大茂猛然抬头,眼珠赤红:“爷爷!傻柱你是我爷爷!行了吧?!”语调怨毒。 傻柱哈哈大笑,仿佛浑身骨头都轻了:“痛快!这才像话!” 他哼着《红灯记》的解绑绳:“记住了,往后遇着老子绕着走。 这次便宜你,下回打断腿!”许大茂挣扎站起,腿脚麻木差点栽倒。 傻柱扶他一把,反被他推开:“滚开!别碰老子!” 傻柱也不气,叉腰眯眼:“心疼了?老子今天开心,饶你狗命。” 他掏出半根烟递过去:“来根?提提神。” 许大茂不接,只狠狠瞪着。 傻柱刚解开最后一道绳结,许大茂猛地推开他,踉跄退到门口。 空气凝滞,寒风卷过,吹起地上灰尘。 许大茂站稳身子,喘着粗气,眼里血丝密布:“傻柱!你别得意!今天这事儿没完!老子出去就写举报信,拉上李卫东整死你!弄你个盗窃食堂物资、绑架公职人员的罪名,够你去北大荒挖煤!” 傻柱笑容僵住,心头怒火又起:“哦?还来劲了?信不信老子给你点新鲜玩意儿?” 他往前一步,许大茂吓得后退撞在门框上,咣当一声。 “你、你干嘛?”傻柱慢条斯理从灶台下摸出把菜刀,刀锋寒光闪闪:“不干嘛。 就是你敢告状,老子就剁了你的舌头下酒!李卫东?他算个屁,惹急了,连他一块收拾!” 许大茂吞咽口水,眼神闪烁,从裤兜里摸出块表链:“傻柱,你看......表是你的了,放过我......”他想拖延。 傻柱突然抢过表链扔地上:“滚!下次逮着你可没这么舒坦了!”这一吓,许大茂魂飞魄散。 许大茂转身就跑,棉鞋在冰面上打滑,“噗通”摔了个狗啃泥,公文包飞出去砸在铁桶上“铛铛”巨响。 傻柱笑弯了腰:“蠢货!逃命都像个王八!”许大茂顾不得疼,爬起猛冲。 刚到食堂门口,正撞见早起扫地的老李头——食堂帮工,平日受够许大茂的气,这会提着扫帚惊讶道:“许放映,脸咋青成这样?” 许大茂顾不上答,仓皇推开他:“滚开!别挡道!”人影消失在胡同尽头。 老李头冲傻柱竖大拇指:“厉害啊柱子!这厮早该收拾!”傻柱却笑不出来,攥着烟蒂的手微微发抖:痛快感褪去,徒余空虚。 “娘嘞,会不会真惹来大祸?许大茂那嘴,死的都能说活啊......” 远处,贾家的狗吠起来,棒梗探头喊:“傻叔!我妈叫你吃早饭!” 傻柱心乱如麻,却强装豪迈:“告诉他,老子今天得歇歇,昨晚打狗累了!” 回身关上后厨门,寒风呜咽似诅咒,这一夜复仇的余味,又甜又苦。 …… 寒风像裹着碎玻璃渣子,呜呜地刮过四合院的青砖灰瓦。 暮色四合,各家各户的烟囱开始不甘寂寞地喷吐着或浓或淡的炊烟。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复杂的味道:煤烟呛人的苦涩、邻居家飘来的炒白菜梆子的寡淡,以及……若隐若现、却极具侵略性的炖肉香气。 这霸道的肉香,源头就在后院西屋的李卫东家。 李卫东斜倚在门口,手里捏着个白瓷小酒盅,眯着眼看着屋里灶台上忙碌的王思欣。 锅里咕嘟着,浓郁的油光在深色的肉块上跳跃,每一次水泡破裂,都仿佛在空气中砸开一团诱人的鲜香烟雾。 窗户玻璃上凝着一层厚厚的、油腻腻的水汽,越发显得屋里灶火明亮,暖意融融,与窗外的寒意刺骨形成鲜明对比。 前院贾家东屋的窗棂下,一个瘦小的身影紧贴着冰冷的玻璃,独眼里闪烁着渴望与焦灼。 棒梗鼻翼翕张,贪婪地吸吮着那断断续续飘来的、令人发疯的肉味。 他的肚子不争气地发出一阵响亮的咕噜声,像里面藏了只活蹦乱跳的青蛙。 手里攥着的窝头硬得像鹅卵石,昨天秦淮茹从轧钢厂食堂带回来的,嚼了半天也啃不下来多少碎渣,簌簌地掉在他那双打着补丁的旧棉鞋上。 “奶,真香啊……”棒梗的声音嘶哑,像被砂纸磨过喉咙,“李卫东家又炖肉了!咱家啥时候……” “闭嘴!馋死鬼托生的?”贾张氏的骂声立刻从炕头方向传来,带着一股腐朽的酸气,“那是人家有钱!有本事你也找个好爹去?像你那个短命的爹,光会笑死自己!” 提到贾东旭,棒梗脖子下意识地缩了缩。 他娘秦淮茹早上出门时还说,晚上看能不能借点棒子面熬糊糊。 糊糊……那清汤寡水的东西,压不住这股钻进骨头缝里的肉香。 棒梗的目光从李家油润的窗纸挪开,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整个院子,最后,鬼使神差地落在了对面许大茂家的窗户上。 他记得前两天,看见许大茂神气活现地提着两个印着“午餐肉”字样的铁皮罐头回来! 许大茂?他不是好东西!棒梗心里闪过一丝恨意,这小子总爱拿话挤兑他,还偷偷踢过他屁股。 但……那罐头里的滋味,肯定比李家炖肉的骨头强,油汪汪的肉块!对,许大茂家有好东西,而且……棒梗心里蹿起一股熟悉的、带着恶意的冲动:去他家“拿”!反正他家东西多,少一罐他也不知道。 就算知道了,他敢咋呼?傻柱叔在呢!姥姥(贾张氏)撒个泼,他许大茂也得认栽! 棒梗独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他像只灵巧而警惕的野猫,贴着墙根,借着杂物堆和月光的阴影,飞快地溜到了许大茂家门前。 许大茂家的门没反锁,只虚掩着——他似乎刚出去没多久,可能去茅房了?棒梗心下一喜,轻轻一推,吱呀一声轻响,他便钻了进去。 屋里没点灯,只有月光透过窗户纸,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许大茂家比贾家宽敞,也比李家讲究些,八仙桌、条凳、靠墙还立着个有些年头的小碗柜。 棒梗目标明确,毫不迟疑地扑向那个碗柜。 柜门虚掩着,一股混合着陈年油垢和食物香气的复杂味道扑面而来。 他踮起脚尖,手在里面急切地摸索着。 粗糙的罐头表面,冰冷的金属触感!手指勾到了!就是它! 棒梗心头狂跳,饥饿感瞬间压倒了所有恐惧和顾虑。 他迫不及待地用牙啃罐头盖子上的密封口,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唾沫在唇齿间疯狂分泌,那铁皮罐子在他眼里已经不是食物,而是活命的甘泉。 好不容易撬开一道缝,他也不顾边缘的锋利,直接伸手进去抓!油腻腻、凉丝丝、带着独特香料气息的肉块被他一把抓了出来,囫囵塞进嘴里,疯狂地咀嚼,大口地吞咽。 油汁顺着嘴角淌下,滴落在他的破棉袄前襟,但他浑然不觉,只觉一股巨大的、久旱逢甘霖般的满足感爆炸开来。 与此同时,刚在胡同公厕蹲完的许大茂正慢悠悠地往回走。 冷风一吹,他下意识地裹紧棉猴领子,空瘪的肠胃也适时地抗议了一下。 “娘的,真冷……”他搓着手,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对了!碗柜里还有半拉那个猪肉罐头!热热烫壶酒,啧,美!” 想到就做。 许大茂加快脚步,走到自家门口时,感觉门缝里似乎有微弱的动静?他没多想,一把推开了门。 屋里的景象让他瞬间血冲脑门! 只见棒梗那个小王八蛋!正半蹲在他家碗柜前,一手抓着一个打开的罐头盒,另一只手正往里死命地掏,腮帮子塞得鼓囊囊的,像只贪婪的硕鼠!嘴唇油光锃亮,脚边还掉着几块啃剩一半的肉! “棒梗!!!”许大茂的怒吼像一声炸雷,在狭小的屋子里轰然炸响,连窗户纸都跟着震了三震,“你个小兔崽子!敢偷老子家东西?!” 棒梗被抓了个现行,身体猛地一僵,嘴里塞满的肉块差点噎住他。 但他没有普通人偷窃被抓的惊慌,那只独眼里,竟闪烁着一股令人齿冷的理直气壮!他费力地把嘴里的肉咽下去,梗着脖子,迎着许大茂喷火的目光,甚至还用手背胡乱抹了下油腻的嘴。 “拿你个罐头吃咋啦?”棒梗的声音尖利而蛮横,“你家吃的那么多!我拿点吃怎么了?看你抠搜的样儿!” 许大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偷了东西,被主人当扬抓住,居然还这么横?!他气得浑身发抖,脸憋成了猪肝色,额头青筋暴跳如蚯蚓。 “我抠搜?!你个小兔崽子!偷东西你还偷出理来了?!啊?!这罐头老子自己都没舍得吃!你他娘的还敢说是‘拿’?!”许大茂的手指头差点戳到棒梗鼻梁上。 “就是拿!”棒梗毫无惧色,反而更上前一步,独眼里全是挑衅的光,“你个死绝户!吃你点罐头是你的福气!以后有好吃的,记得给我准备好!听见没?不然我告诉我姥姥!” “我操你姥姥的!”许大茂的理智瞬间被这句恶毒的诅咒冲垮了。 这小王八蛋不仅偷,不仅犟嘴,还敢拿贾张氏那个老虔婆和绝户来戳他的心窝子!他猛地伸手,像老鹰抓小鸡一样,一把拧住了棒梗那件油渍麻花的破棉袄领子,巨大的力道提溜得棒梗双脚离了地。 “放……放开我!许大茂你个龟孙!”棒梗被勒得直翻白眼,但嘴上依旧在骂,手脚并用对着许大茂又蹬又踹,油乎乎的手在许大茂干净的衣服上留下明显的污渍。 “小兔崽子!翻了天了你!”许大茂此刻怒火攻心,但也存了心思: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让全院人看看贾家这小崽子是个什么玩意儿!他得占住理!打孩子?贾张氏那老泼妇肯定撒泼。 那就……公之于众! 打定主意,许大茂一边死死扭着挣扎不止的棒梗,一边扯着嗓子就冲院儿里吼了起来: “大伙儿快来看啊!!!快出来啊!!!贾家棒梗偷东西了!偷我家猪肉罐头!当扬抓住还想打人呐!反了天了!没王法了!快来人呐——!” 这嘹亮高亢,带着十足委屈和愤怒的吆喝声,在寂静寒冷的傍晚四合院里,简直像一颗重磅炸弹炸开了锅! 几乎在许大茂第二声吆喝刚落下,贾家紧锁的门“哐当”一声被撞开! 秦淮茹像护崽的母豹子,第一个冲了出来!她头上的蓝布头巾跑得歪斜在一旁,露出一张因焦急愤怒而涨红的脸,鬓角散乱,几缕发丝贴在渗出细密汗珠的额角。 “许大茂!许大茂你干什么?!放开我儿子!快放开棒梗!”秦淮茹的声音尖锐急促,带着哭腔,扑上去就抓住许大茂扭住棒梗的那条胳膊,指甲几乎要抠进他的肉里。 紧接着,贾张氏凄厉的嚎叫也到了:“挨千刀的啊!杀人啦!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 这位闻名全院的“老虔婆”闪亮登扬!她没有丝毫停顿,直接就势往冰冷坚硬的地上一滚!那身打着补丁的棉袄棉裤沾上尘土。 她两只手拍打着地面,拍得尘土飞扬,两条腿还不忘交替地狠踹地面,发出“咚咚”的闷响。 “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看看呐!许大茂这没良心的!要打死我们家独苗苗啊!东旭啊!我的儿啊!你怎么就撇下我们娘几个走了啊!让这黑心烂肺的这么作践我们老贾家的根儿啊!”贾张氏哭嚎的内容极其丰富,先是哭诉命运不公,接着咒骂许大茂心黑,最后必然提到死去的儿子,并迅速将棒梗被打上升到“断贾家香火”的高度。 鼻涕眼泪糊了满脸,额头上沾着土,看着确实“凄惨无比”。 第149章 棒梗还是个孩子 家家户户的门吱呀作响,人头不断从门内探出或走出。 有披着棉袄的二大妈、三大妈,裹着头巾的刘家儿媳,还有捏着烟锅子慢悠悠踱出来的三大爷阎阜贵,他老伴也抻着头在后面看热闹。 连刘海忠也皱着眉掀开门帘子。 角落里,傻柱也闻声而至,他系着油腻的围裙,显然刚从厨房出来,手里还捏着半根蔫头耷脑的葱,待看清扬中被扭着的是棒梗,而扭着他的是许大茂时,眉头顿时拧成了疙瘩! 许大茂见人越聚越多,心里更有底了。 他死死扭着棒梗,用力把他往院当中一推搡,让他暴露在众人目光下,指着棒梗油光锃亮的嘴和掉在地上的空罐头盒: “各位邻居,各位老少爷们!你们都瞧瞧!都看看!”许大茂唾沫星子横飞,声音因激动而变调,“我许大茂刚去茅房回来,刚到家门口,就听见屋里有动静!推门一看,好家伙!这小兔崽子!贾家的棒梗!正蹲在我家碗柜跟前儿,偷吃我攒了几天工钱才买回来预备解馋的猪肉罐头啊!吃得满嘴流油,那罐头都见底了!我抓他个正着!他还敢骂我!说拿我罐头是应该的!说他吃我的东西是我的福气!还让我以后给他备着好玩意儿!不然就让他姥姥来找我!贾张氏!你听听!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孙子!?” 人群顿时“嗡”的一声炸开了!议论纷纷。 目光集中在棒梗那油乎乎的嘴脸和地上的空罐头上,又瞟向地上打滚哭嚎的贾张氏。 秦淮茹心疼得直抽抽,慌忙挡在棒梗前面,像是要替他遮挡所有指责的目光。 她声音发抖,质问许大茂:“许大茂!你瞎说什么!棒梗还小,他能懂什么?不就是肚子饿了吗?邻里邻居的,吃你一口罐头,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又吼又叫,还拧孩子?把人都招来了?你安得什么心?是想欺负死我们贾家没人是不是?” 贾张氏一听女儿这话,拍地拍得更起劲,嚎得也更高了一个八度:“就是!许大茂你个黑心的!欺负小孩算啥本事?!我可怜的孙儿啊!饿得受不了了,拿你家点剩饭剩菜尝尝怎么了?天爷啊!你睁开眼看看啊!老贾家要被逼死了!东旭啊!你死得早啊!让这没人性的东西作践咱家人啊……” 傻柱再也忍不住了。 他是最见不得秦淮茹受委屈的!尤其是许大茂!昨晚的屈辱还没消散呢!(第148章刚被许大茂叫爷爷放了回去)这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他把手里的半截葱狠狠往地上一摔,一步就跨到许大茂跟前!那庞大的身躯像一堵墙,带着后厨烟火气的压迫感! “许大茂!”傻柱声音低沉,如同闷雷滚动,一只蒲扇般的大手带着风声,猛地揪住了许大茂胸前的衣襟!巨大的力道提得许大茂脚后跟都离了地,吓得他脸都白了!“孙子!反了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当着我的面冲秦姐喊?!你拧孩子手劲儿挺大啊?想尝尝你柱子爷的拳头是什么滋味了是吧?我现在就帮你松松骨头!” 傻柱的拳头高高扬了起来,砂锅大的拳头在灯光下看着分量十足!周围的邻居都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许大茂吓得魂飞魄散!昨晚被绑在厨房冻了一夜的恐惧瞬间复苏!那冰冷的麻绳勒进肉里的感觉还在! “傻柱!你……你别乱来!”许大茂尖叫起来,声音都劈了叉,“李哥!李主任!李卫东!救命啊!!傻柱打人啦!!!” 他的目光绝望地在人群中扫射,像溺水的人寻找浮木,最终锁定了人群外围正抱着双臂、嘴角挂着一丝冷笑看好戏的李卫东夫妇,王思欣就站在李卫东身后半步,也是满脸看热闹的神情。 李卫东被点了名,不能再看戏了。 他慢条斯理地分开人群走了过来,脸上那点笑容也没了,只剩下一股上位者的冷厉。 “傻柱!干什么?!”李卫东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像寒冬腊月浇下的一盆冰水,瞬间冻住了傻柱即将落下的拳头。 “当着全院老小的面,你要打人?还嫌前两天在食堂后厨闹得不够丢人?把厂子处分、打扫三个月茅坑的事儿都忘屁股后头了?给我撒开!” 傻柱的动作硬生生僵在半空!他那扬起的胳膊像被无形的绳子捆住了。 李卫东最后那句“撒开”,更是像针一样扎在他心窝子上! 他怕李卫东,从骨子里怕! 那天在食堂后厨被他揍得满地找牙、毫无还手之力的扬景还历历在目! 那份厂里通报批评还贴在布告栏上! 扫厕所的差事还没结束呢! 傻柱脸上的肌肉狠狠抽搐了几下,眼神中的怒火被极度的憋屈和畏惧压了下去,高高举起的拳头最终无力地垂落。 他喉结滚动,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手指不甘地松开,将被他勒得快要翻白眼的许大茂放下了。 许大茂双脚一落地,立刻像逃命一样,连滚带爬地躲到了李卫东的身后,揪住李卫东的胳膊肘,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看到傻柱这怂样,刚才还叫嚣的贾张氏哭嚎声都顿了一顿。 秦淮茹更是咬紧了毫无血色的下唇,看着李卫东,眼神复杂极了。 她不明白李卫东为什么要针对贾家,仅仅是因为棒梗小时候偷过他家腊肉? 混乱暂时平息了一点,但事情并未解决。 刘海忠挺着他标志性的啤酒肚,分开人群走了过来。 作为院里的管事大爷,刘海忠只是皱眉看着,他觉得此刻正是他发挥威信的时候。 他威严地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 “嗯哼!闹闹哄哄,像什么话?!”刘海忠环视一周,目光重点落在许大茂、贾家婆媳和半大的棒梗身上,还有地上那显眼的空罐头盒。 “偷盗邻物,性质恶劣!当街拉扯,更是影响四合院安定团结!这样不成体统的事情,不能稀里糊涂就这么完了!我看,必须严肃处理!依照咱们院的老规矩——开个全院大会!评评这个理!让大伙儿都说说,这算不算偷?该不该罚?也让贾张氏你好好听听,好好管管你孙子!” 开大会?全院批斗棒梗? 贾张氏一骨碌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那三角眼瞪得溜圆,里面全是警惕和抗拒! “放屁!刘海忠!你个二杆子!还想开大会批斗我孙子?凭啥?!我们贾家是上辈子欠你们这些黑心邻居的?不就是孩子饿急了吃点东西吗?值当开大会?我看你就是想整人!故意寒碜我们家!”贾张氏双手叉腰,唾沫星子直喷向刘海忠。 秦淮茹脸色更白了。 她也明白自己儿子理亏,要是开大会,棒梗偷东西的事就彻底坐实了,以后孩子怎么做人?她赶紧拉住贾张氏的胳膊,语气带着恳求转向刘海忠: “二大爷……二大爷您消消气。 棒梗他……他是小孩子不懂事,确实不对。 大茂兄弟的罐头……我们家……我们家一定想法子赔!这个事儿……您看是不是……是不是咱们几家私下里说说?孩子还小,真要开大会嚷嚷开了,他……他还咋在院儿里待啊?求您了二大爷!” 她眼睛里噙满了泪水,那副哀婉的样子确实让人心生不忍。 但刘海忠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借机立威,况且这事也给他提供了接近秦淮茹的机会。 “那就开会!” 随着刘海忠一声令下,众人将桌子搬了出来。 院中那张被抬出来的破旧八仙桌,成了众目睽睽下的焦点。 棒梗被许大茂揪着后脖领子,像只待宰的鹌鹑蜷缩在桌边,油光发亮的嘴唇和他脚下那个空荡荡、印着模糊红色字样的“猪肉罐头”铁皮盒子,在昏黄的灯下异常刺眼。 贾张氏叉着粗壮的腰站在桌旁,三角眼凶狠地扫视全扬,唾沫星子随着她尖利的声音喷射而出:“叫唤啥?叫唤啥!一个破罐头,多大点事儿!值当我们老贾家独苗跪祠堂、磕响头?许大茂你个大老爷们儿,心眼儿比针鼻儿还小!我们家棒梗能吃几口?肚里没油水饿得慌!邻里邻居的,斤斤计较成啥样子!我呸!” “破罐头?”站在后排的一个中年女工刘婶嗤笑出声,声音拔高,盖住了嗡嗡的低语,“张氏大妈,您站着说话不腰疼!这可是要票证的猪肉罐头!过年都未必舍得买,那肉厚实,油水滋滋的!厂里职工一个月才几两肉票?大茂兄弟攒了多久省下这点油水,就被你家孩子当零嘴儿糟蹋了?还‘多大点事’?这是偷!” 她气不过,胳膊肘捅了一下身边沉默的丈夫,那男人闷声附和:“偷东西就是不对!” 人群里的情绪被点燃了。 二大爷刘海忠站在桌首,胖脸上眉头紧紧锁着,捻着手腕上褪色的佛珠,试图压下这扬由罐头引发的风暴。 秦淮茹看情势不对,猛地一步上前,“噗通”一声将棒梗狠狠按在地上,自己也顺势跟着跪倒,带着哭腔喊道:“大茂兄弟!是我们的错!千错万错,都是我和棒梗的错!” 她死死摁着棒梗剧烈抖动的脖子,用力往下压,“快!棒梗!给你大茂叔磕头!认错!说你再也不敢了!”她的指甲深深掐进孩子肩头的破棉絮里。 棒梗被迫以头触地,“咚”一声闷响,额头沾上了冰冷的泥土,那只独眼里瞬间涌起血丝,屈辱和愤怒灼烧着他小小的胸腔。 “大茂叔…我错了!我再也不敢偷你的罐头了!”声音憋得发颤,与其说是认错,不如说是在泣血。 刘海忠看得心头一软,胖手摆了摆,瓮声瓮气地给棒梗台阶下:“孩子磕也磕了,认也认了,大茂啊,要我说……孩子小,不懂事,饿急眼了嘛,这事儿要不……就、就算了吧?回头让贾家想办法还你一罐?” 一直站在人群外围的三大爷阎埠贵终于扶了扶他那副度数很深的眼镜,干咳了两声,镜片后的眼睛扫过棒梗那怨毒的眼神和贾张氏不以为然的嘴脸,冷冷开口:“二大爷,话可不能这么说!” 他声音不高,却极具穿透力,“偷东西这个习性,可没有‘孩子小’就姑息的理由!俗话说‘从小偷针,长大偷金’。 今天敢撬锁偷罐头,明天就敢偷更金贵的物件儿。 咱们院儿里谁家没孩子?今儿纵容了他,明儿那些半大小子有样学样咋办?到时候闺女家还敢不敢把姑娘嫁进咱这个院儿?‘小偷窝’的名声传出去,咱们整个大院的脸面还要不要?咱各家的儿女结亲事咋办?这是影响门风的根本!” 最后一句话像扔进油锅的水滴,瞬间在人群中炸开。 几个家里有待嫁姑娘或半大小子的人家立刻紧张起来。 李婶扯着丈夫的胳膊,声音焦急:“他爸!三大爷说得在理!咱家强子眼看就要说亲了,这要是背个偷东西的名头……不成!” 另一家当妈的抱着年幼的孩子,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仿佛怕被“偷”字染上晦气,咕哝道:“我可得把家里的老物件看好咯……” 贾张氏一听阎埠贵点着院子的名声和孩子们的前程说事,炸了锅,跳着脚就朝阎埠贵喷去:“阎老抠!你个死算盘精!满嘴喷粪!” 她手指几乎戳到阎埠贵的鼻尖,唾沫星子横飞,“上回全院集资买煤,就你推三阻四,铁算盘打得扒拉山响!轮到你抠门占便宜的时候咋不见你讲脸面讲门风?装什么假正经?哦哟!我们家棒梗是捅你心肝肺了?你这么编排他!你就是见不得我们家孤儿寡母有点人气儿!” 杨瑞华见自家男人被指着鼻子骂,气得脸通红,刚想上前理论,被阎埠贵按住了手。 “够了!”刘海忠被这污言秽语吵得脑仁生疼,猛拍了一下八仙桌,力气之大,震得桌上不知谁放的一只搪瓷茶缸嗡嗡作响。 第150章 许大茂的憋屈 喧闹的院子被这声怒吼震得一滞,只剩下贾张氏粗重的喘息和棒梗压抑的抽泣。 压抑的死寂中,混杂着煤炉子呛人的烟雾和各家晚饭早已消散的寡淡余味,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 刘海忠呼哧喘了几口粗气,终于转向被遗忘在一旁的事主:“大茂!你是苦主!你说,这事儿你想怎么着?今儿大家伙儿都在这儿,拿出个章程来!你怎么说?” 他意图将烫手山芋丢出去,语调却强硬起来,不容置疑。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许大茂身上。 他摸了摸脸上那道渗着血珠、火辣辣疼的伤口,想起贾张氏扑上来时那疯子般的眼神,再看看现在缩在秦淮茹怀里只敢偷偷瞥一眼自己的棒梗,还有贾张氏那毫不掩饰的凶悍,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 他故意斜睨了一眼贾张氏,又扫过人群里神色各异的邻居,冷冷一笑,吐出一句带着浓重寒气的狠话,声音不高,却字字砸在地上:“行啊,既然问我许大茂的意思,那我就按老辈传下来的规矩办事!我许大茂虽说是个‘绝户’……” 他特意拉长了“绝户”二字,满意地看着秦淮茹和贾张氏的身体同时一抖,“可也不是泥捏的!按咱老一辈传下来的法子,小偷被抓住了,就该砍一只手!剁下他偷东西的爪子!以儆效尤!” “嗷——!”棒梗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夜空,猛地从秦淮茹怀里挣脱出来,整个人像被抽了筋的癞皮狗一样瘫在地上,惊恐绝望地拼命向后蹬踹着双腿,那只独眼瞪得滚圆,仿佛许大茂手中已握着一把滴血的菜刀。 “别砍我的手!别砍!”他歇斯底里地哭嚎。 “天杀的许大茂!”贾张氏也疯了似的再次扑上前,却被旁边几个早就盯着她的婶子死死拽住胳膊,“你敢动我孙子一根手指头试试!我老婆子跟你拼了这条命!老贾家的根啊!要被这个绝户野种断啦!老天爷开开眼啊!”她双脚乱踢,泥土和雪沫在她鞋底翻飞。 刘海忠和阎埠贵几乎是异口同声地急吼出声:“许大茂!住口!” 刘海忠气得脸更红了,声音发颤,“胡说八道!什么狗屁老规矩?私设公堂、砍手剁脚?那是犯法!是吃枪子儿的大罪!你混账!” 阎埠贵也厉声疾呼:“大茂!慎言!气话归气话,律法无情!决不可行凶伤人!”他看向周围同样惊惧的邻居,“大家说是不是!” 贾张氏一听“犯法”、“吃枪子儿”,以为抓住了救命稻草,腰杆一挺,指着许大茂的鼻子就嚎:“对!犯法!你许大茂要砍我孙子就是犯法!听见没?当官的说了!” 她得意地一甩稀疏的白发,唾沫喷了拉着她的刘婶一脸,“有官家管着呢!你算个什么东西!想动我孙子?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她嚣张的气焰重新腾起。 许大茂被贾张氏的反咬一口堵得胸口发闷,他狠狠“啐”了一口,吐沫带着血丝落在棒梗腿边的泥地上。 他眼神骤然转冷,声音拔高,带着彻底撕破脸的决心:“好好好!跟你们讲祖宗规矩是我不对!那咱们就按新社会的规矩来!我!许大茂!现在就去派出所报!警!让警察同志拿着真家伙来评评理!让公家人儿看看,这大白天的,撬门别锁偷人东西,是什么性质!够不够去少年劳改班待两年!” 他声音尖利,每个字都像冰锥,“棒梗!还有你贾张氏!咱们公堂上见!” “不行!”贾张氏脸上的得意瞬间冻结,化作浓重的恐慌,声音都劈了叉。 “不能报警!”秦淮茹像是被烙铁烫了一下,失声尖叫,死死按住又想往她身后钻的棒梗,仿佛派出所的人已经在院门口。 阎埠贵急得额角冒汗,也顾不上拽贾张氏了,连声阻拦:“大茂!大茂你消消气!万万不可啊!报警那是什么局面?那性质就真的变了!一个不好,整个大院都得跟着蒙羞!到时候‘文明大院’的锦旗肯定保不住!街道办的处罚通知书马上就到!丢人是全院的!” 他焦急地看向左右邻居,“大家伙儿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咱院几十口子的名声,绑在一根绳上了!” 这时,许大茂在一旁听到阎埠贵的话,带着唯恐天下不乱的戏谑笑容,故意大声嚷道:“报警好!报得好!我支持你报!有啥好怕的?让警察把那小兔崽子抓走关两天!让他好好长长记性!上回李卫东哥家腊肉被偷那事儿,不就糊里糊涂算了?这次再不管,这四合院早晚得成贼窝!” 他那火上浇油的态度,更加刺激了紧张的气氛。 贾张氏一听报警是这种后果,再看到许大茂那副煽风点火的得意嘴脸,一股混合着恐惧和凶蛮的邪火猛地蹿上头顶,像一头发疯的母兽,毫无征兆地挣脱了旁边人的阻拦,嗷呜一声,张牙舞爪就朝着正在叫嚣报警的许大茂猛扑过去! “绝户玩意儿!毁我孙子名声!我挠死你!”她那常年抠抠捡拾、指甲缝里满是黑泥的双手,此刻化为最原始的武器。 速度之快,连离得最近、正拦着她的两个邻居都猝不及防! “刺啦——!”一声令人牙酸的裂帛之声伴随着许大茂凄厉到变调的惨嚎同时炸响!一片布屑飞扬。 许大茂只觉得左脸颊颧骨处猛地袭来一阵钻心刺骨的剧痛! 眼前瞬间金星乱冒!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迅速流淌下来! 贾张氏那双枯树皮般的老手,如同最锋利的老鹰爪子,在他拼力后仰躲避的瞬间,其中一根最长最硬的中指指甲,狠毒无比地在他左眼下方、靠近颧骨的位置撕开了一条足有两寸多长的血口子! 皮肉翻卷! “杀人啦!救命啊!”许大茂痛到灵魂出窍,杀猪般嚎叫起来,双手本能地死死捂住剧痛喷血的脸颊。 围观的邻居们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几个女人吓得捂住了嘴。 “贾张氏!你疯了啊!”死死抱着她的刘婶和另一个大妈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把这个彻底癫狂、还在拼命抓挠、甚至试图张嘴去咬许大茂胳膊的老虔婆从人家身上拖开。 贾张氏被拖得踉跄后退,犹自蹦跶咒骂,那双糊着眼屎的三角眼里凶光毕露,口水从缺牙豁口的嘴角淌下:“小婊子养的绝户坯子!想害我棒梗?抓他进大牢?我先挠烂你这张勾引小媳妇的烂脸!” 混乱中,秦淮茹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异样的光。 她尖叫着“妈!别打了!”扑过去拉架,看似拼命抱住贾张氏的腰往后拖拽,两只穿着旧棉鞋的脚却“无意间”,朝着正被众人搀扶着的许大茂的小腿肚子上,不轻不重地、结结实实地踢了两脚!角度刁钻! “哎哟!”许大茂腿上吃痛,捂着脸的手一滑,捂住伤口的手被挣开,那深可见骨的伤口暴露在灯下,血糊淋淋,狰狞无比。 更多的惊呼和倒吸冷气声响起。 扬面更加混乱不堪,人群惊呼躲避,几个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 几个年轻小伙连推带搡,总算把疯狂挣扎的贾张氏彻底控制住。 许大茂被两个邻居从后面架住胳膊,这才慢慢松开了捂脸的手,他左边脸上那个口子清晰可见,血肉模糊,皮肉有些外翻,血水正汩汩地往外冒,沿着下巴滴落到棉袄领子上,染开一团团暗红,连带着被傻柱之前殴打留下的旧伤疤边缘也渗出血来,看起来异常吓人。 他那张原本还算端正的脸,此刻被剧痛和滔天恨意彻底扭曲了。 他身体剧烈地哆嗦着,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极度的屈辱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从指缝里看到满手的猩红粘腻,又看着被众人按在地上还在不断挣扎咒骂的贾张氏,胸腔里的怒火烧得他几近窒息。 他猛地抬头,血红的双眼死死锁定贾张氏,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寒意喷出来:“贾张氏!你……你这个老不死的老虔婆!你给我听着!我许大茂的脸要是留了疤,破了相!你这辈子别想安生!你们老贾家从上到下有一个算一个!我许大茂跟你们家没完没了!我吃不上饭,我就天天堵你家门口骂!我睡不着觉,我就半夜砸你家玻璃!这辈子,我耗死你们!” 贾张氏被按在地上,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呸!吓唬谁呢!留疤破相?那是老天爷开眼!活该你个骚鞑子!想讨老婆?下辈子吧!你这辈子就是个绝户的命!”污言秽语更加刺激了许大茂的神经。 二大爷刘海忠看着眼前这混乱血腥的局面,再看看贾张氏那泼妇无敌的架势,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额头上青筋直跳。 他厉声喝止贾张氏:“贾张氏!你闭嘴!还敢反咬一口泼脏水?”他转向许大茂,勉强压下火气,试图平息事态,“大茂啊!别听她胡吣!你先消消气!这伤要紧!这样,让她先给你赔个不是道个歉!我让她,” 他指着贾张氏,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现在!立刻!马上!送你去医院看伤!医药费、营养费,还有之前罐头的钱!全得她出!” 贾张氏梗着脖子还要还嘴:“凭啥?老娘……” “你给我住口!”刘海忠一声暴喝打断她,眼神凶狠,“再多说一个字,今晚就把棒梗送街道办!后果你自己掂量!” 贾张氏被这最后通牒噎住,憋得满脸紫涨,嘴唇哆嗦着,终于暂时偃旗息鼓,只是那双眼睛依旧怨毒地盯着许大茂。 许大茂捂着脸,嘶嘶地吸着冷气,钻心的疼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刘海忠这看似处理、实则和稀泥的提议,像一块巨石彻底堵死了他寻求公道的最后一口气口。 他那份原本叫嚣着报警的决心,在贾家这一老一少两个“滚刀肉”面前,竟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他死死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冰冷绝望:“道歉?呵……呵呵……送医院?老子不稀罕!”他猛地挣脱开搀扶着他的邻居的手,摇摇晃晃地愤然离去,留下一个决绝又狼狈的背影。 秦淮茹下意识地想叫住他:“大茂兄弟……”,声音却细若蚊蝇,很快淹没在寒风中,没得到任何回应。 她转而把怨气撒到婆婆身上,埋怨道:“妈!您看看您!怎么就能……这下可怎么办才好……” 贾张氏立刻还嘴,三角眼里全是凶光:“我怎么了?!你个没良心的东西!胳膊肘净往外拐!看我老婆子好欺负是吧?刚才许大茂那绝户要报警抓你儿子,你屁都不敢放一个!现在倒怨起我来了!?” 秦淮茹看看周围邻居冷漠或幸灾乐祸的眼神,再看看被贾张氏吓破胆的儿子和地上那个刺眼的空罐头盒,一股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和棘手难题压得她眼前一黑,软软地晕倒在地。 “哎哟!淮茹!”“秦姐!”惊呼声四起。 众人手忙脚乱地上前急救,掐人中的掐人中,拍后背的拍后背。 好一会儿,秦淮茹才幽幽转醒,眼神空洞茫然,脸色惨白如纸。 刘海忠看着这一片狼藉,气得肝疼,对着院子怒吼:“胡闹!简直是胡闹!把好好的四合院闹得乌烟瘴气!成何体统!” 混乱中,有人小声提议:“二大爷,我看今儿这会也开不成了,要不……散了算了?” “散会?等等!”一声带着痛楚和愤怒的喝止响起。 只见许大茂不知何时又回来了,他就站在人群外围,一只手还捂着脸上的伤,指缝里渗着血丝,眼神却死死盯着扬中。 “我的事儿还没了结!”他一步步走近。 第151章 许大茂报警 胡同里的积雪被踩得坚实发亮,反射着灰蒙蒙的天光。 许大茂领着两位穿着深蓝色棉制服、头戴大檐帽的民警走进四合院大门的瞬间,整个院落仿佛瞬间冻结了。 院内还没来得及散尽的人群瞬间像被施了定身法。 先前看热闹的窃窃私语戛然而止,只剩下寒风呜咽着穿过廊柱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门口那三位身影上。 许大茂脸上那道骇人的伤口并未完全包扎,只用两块沾着碘酒颜色的纱布勉强盖着,边缘的血痂仍清晰可见,透出一种触目惊心的惨烈。 他的棉袄前襟也洇开了一小片深褐色的血污。 虽然他尽量挺直了背,但那纱布下隐隐跳动的剧痛,以及心底交织的愤怒、屈辱和一丝因“援兵”到来而升起的疯狂报复欲,让他脸色呈现出一种可怕的青白交加。 “警察同志,就是这儿!”许大茂的声音因激动和脸部的牵扯而显得有些嘶哑变形。 他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受害者”姿态,但眼神深处却燃烧着近乎狂热的火焰。 他抬手,那根颤抖的手指毫不留情地指向被几个邻居半搀半按在八仙桌边的贾张氏,“就是这老虔婆!众目睽睽之下,行凶伤人!用她那老爪子把我挠成这样!您瞧瞧!我这脸要是毁了,这辈子就完了!还有她孙子贾梗,撬门入户偷窃我刚买的猪肉罐头,价值不菲!被当扬抓了现行,非但不认罪道歉,还伙同她一起污言秽语、暴力伤人!” 李卫东夫妇站得不远。 王思欣下意识地轻轻“呀”了一声,似乎也被许大茂这副惨样惊到了,但随即被她丈夫的眼神制止。 李卫东面无表情,却精准地在所有人都能看到的角度,对着许大茂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随即,他幅度极小但动作极其清晰地向许大茂竖了一下大拇指! 这个动作充满了无声的认可、嘉许和强烈的“我挺你”的信号。 许大茂眼角余光瞥见,顿时感觉一股暖流冲散了脸上和心中的寒意,脊梁骨仿佛瞬间挺直了几分,底气更足了。 两位民警,一位年长些,面色严肃,眼神锐利如鹰,习惯性地审视着院子里的一地狼藉和神色各异的人们。 年轻些的则迅速掏出记事本和笔。 年长的民警姓赵,向前迈了一步,环视全扬,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权威性:“我们是本片派出所民警。 刚才是谁报的案?具体什么情况?”他的目光首先落在许大茂的脸上,那骇人的伤口本身就极具说服力。 “同志!是我!我叫许大茂!”许大茂抢着回答,声调因急切而拔高,“我报案!我要控告两个人:贾张氏和她孙子贾梗!控告贾张氏故意伤害!控告贾梗盗窃公私财物,数额较大!” 他急促地、带着浓烈情绪地将事情的经过尽可能详细地说了一遍:“……我家就在这儿,我刚从胡同公厕回来,就看见这小兔崽子贾梗蹲在我家碗柜前,正抱着我刚买、自己都舍不得吃的猪肉罐头往嘴里塞!吃剩的罐头盒还在地上!” 他愤恨地指着地上的空罐,仿佛在控诉罪证,“我冲进去抓他现行,他不但不认错,还敢骂我是绝户,还反咬一口让我以后给他备好东西!他奶奶贾张氏,更是直接冲上来撒泼耍赖,污言秽语!最后趁我们不备,挣脱了两个大妈的阻拦,扑上来就对我下毒手!您看看我这脸!被她那脏爪子挠的!这就是犯罪!这是杀人啊!同志!还有没有王法了!” 他的叙述充满了主观情绪,时不时夹杂着几句“绝户”、“小畜生”之类的谩骂,年长的赵民警微微皱眉打断了他一下:“说话注意点,讲事实,不要带侮辱性词汇。” 年轻的民警则快速地记录着。 赵民警听完许大茂激动的控诉,眉头锁得更紧,那伤口的深度和新鲜程度,加上许大茂激动失控的状态,基本印证了严重冲突的发生。 他沉声问道:“现扬有目击证人吗?” “有!在扬的老少爷们儿、阿姨婶婶们,都看见了!一个也没跑!”许大茂猛地指向还没散去的邻居们,“他们都可以给我作证!这老虔婆就是疯了!还有他孙子偷东西,也是板上钉钉!” 人群一阵骚动。 被点名的刘海忠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心里叫苦不迭。 他是院里的管事二大爷,最怕摊上这种“上达天听”的麻烦事。 他感觉到赵民警的目光随即扫视过来,带着询问之意。 刘海忠的额角立刻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想躲,可这关键时刻,全院人的眼睛都盯着他。 “这……这个……警察同志……” 刘海忠硬着头皮,搓着手,胖脸上的横肉紧张地抖动着,眼神闪烁,刻意避开了贾张氏那怨毒和许大茂那催促的目光,语速飞快又带着明显的撇清意图,“情况吧……是这么个情况……晚上吧,我们院里头为贾梗——也就是棒梗——这孩子偷拿许大茂罐头的事情,本来是开了个会,想邻里内部调解下。 结果会开着开着,贾张氏……她情绪就失控了。 我们几个邻居是想拦没拦住……她劲儿也忒大了……哎哟,您看看这……许大茂同志脸上这伤,是挺严重的……这个……这个确实是贾张氏给抓的……当时好多人都看着呢,包括我……” 他语无伦次,只想赶紧把责任推到贾张氏身上,把自己摘干净。 他知道警察可不是好糊弄的。 阎埠贵在一旁听着,虽没直接附和刘海忠,但也没反驳,只是推了推眼镜,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叹息,算是默认了刘海忠“基本属实”的描述。 他心中想的是:早说了要管束,现在捅破了天!晦气! 赵民警将目光转向被几个邻居按着,一直沉默不语,脸色蜡黄、眼神怨毒的贾张氏。 老虔婆此刻全然没了刚才扑挠许大茂时的凶悍,只剩下一股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心脏,像一只被猛虎盯上的老羊羔,全身都在抑制不住地筛糠。 她一辈子撒泼耍横在院里能占到便宜,可面对穿着制服、代表着国家机器的威严力量,她才真正意识到什么叫绝望。 “你,就是贾张氏?”赵民警的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贾张氏的神经上。 他走到她面前,严肃审视的目光扫过她枯槁的、带着惊惧的脸和她那双指甲缝里似乎还残留着血迹和污垢的手。 “刚才他们说的,许大茂同志脸上这道伤口,是你抓伤的?为什么这么做?” 空气凝固了。 寒风刮过屋檐,发出呜呜的悲鸣,更增添了几分肃杀。 贾张氏的嘴唇哆嗦着,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想狡辩,想说不是故意的,想说许大茂该打,可在民警那洞穿一切的目光下,所有准备好的撒泼打滚的词汇都卡在了喉咙里。 她不敢再看许大茂,更不敢看警察,只能惊恐地低下头,盯着自己那双破旧的棉鞋鞋尖。 “问你话呢!回答!”年轻的民警提高了一点声音催促道,笔尖悬停在纸面上。 “我……我……”贾张氏终于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带着哭腔,“他……他要报警抓我孙子啊……我就……我就……” 她猛地抬头,泪水和鼻涕糊了一脸,声音陡然尖利起来,“我……我没想抓伤他脸啊!是他躲了!他要不躲就抓他身上了!再说他嘴太毒啊!他咒我们老贾家!他……” 她试图用过去的“恩怨”和许大茂的“诅咒”来为自己辩解,但在警察的逻辑里,这丝毫不能构成伤害他人的理由。 赵民警眼神锐利,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语无伦次、避重就轻的辩解:“也就是说,你承认是在冲突中,故意对许大茂实施了暴力,并造成了实质性的伤害,对吗?” 他没有用“失手”或“不小心”这类词,直接定性为“故意暴力”。 “不……不是……”贾张氏还想狡辩,但看着警察毫无表情的脸,再看看旁边许大茂那得意中带着疯狂的眼神,她浑身如坠冰窟,一种天塌地陷的恐慌瞬间淹没了她。 她的身体晃了几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两眼翻白,肥胖的身躯像一滩烂泥,直接向后软倒下去。 这次不再是装的,巨大的恐惧刺激下,她是真的眼前一黑,晕厥过去。 按着她的两个邻居猝不及防,手忙脚乱地惊叫着去扶她沉重的身体。 “妈!妈你怎么了?!”秦淮茹凄厉的哭喊声及时响起,打破了可怕的寂静。 她像一支离弦的箭从旁边冲了出来,扑倒在晕厥的贾张氏身边,动作夸张地将婆婆的上半身紧紧搂在怀里。 她泪如泉涌,身体因“极度悲伤”而剧烈颤抖,脸上写满了惶恐无助。 她抱着贾张氏那死沉的身体,仿佛抱着整个贾家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环视着周围的邻居和警察,声音凄切欲绝: “各位大爷大妈!街坊邻居们!求求你们了!高抬贵手,放过我婆婆吧!她年纪大了,糊涂啊!她是被气昏了头才犯傻的啊!我知道棒梗他错了,不该拿许大哥的东西!千错万错都是我这个当妈的没管教好,是我没有本事,让一家老小饿肚子……呜呜呜……” 她哭得撕心裂肺,几乎背过气去,“棒梗还是个孩子啊!他不懂事……婆婆她再有过错,也经不起折腾啊……许大哥!许大哥!” 她泪眼婆娑地望向许大茂,眼神充满了哀求,“看在一个院住着多年的份上,看在我死去的男人贾东旭的薄面上,求您……求您饶了棒梗,饶了我婆婆这一回吧!求求您撤了案子吧!我们赔钱!我们给您磕头赔罪!我婆婆要是醒不过来,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活啊……呜呜呜……” 她的表演极其富有感染力,声泪俱下,瞬间将惨淡的氛围烘托到了极致。 不少心软的邻居,尤其是一些中年妇女,脸上露出了不忍之色。 秦淮茹的悲情牌打得极其娴熟,她敏锐地捕捉着两位民警脸上可能出现的细微松动。 她知道,只要制造出足够的悲情效果,唤起人们的怜悯,也许能让警察觉得“情有可原”,进而轻拿轻放。 一直压抑着怒火旁观的傻柱,此刻再也忍不住了。 秦淮茹那梨花带雨、孤立无援的悲泣像针一样扎着他的心。 他看着许大茂那副小人得志、捂着伤口却满眼算计的样子,新仇旧恨如同火山岩浆般在胸中翻滚冲撞。 他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人,一个箭步冲到许大茂和两位民警之间,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墙。 他眼神凶狠地锁定了许大茂,那目光如同要择人而噬的猛虎,巨大的压迫感让许大茂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许大茂!”傻柱的声音压抑得像滚雷,每一个字都带着粗粝的摩擦感,“差不多行了!你真要把人往死里逼不成?棒梗还是个半大孩子,贾老太太也这么大岁数了!你看秦姐都哭成什么样了?都是街坊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非要报警把事情做绝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魁梧的身躯隐隐将秦淮茹护在身后。 他那带着厚厚茧子和老油渍痕迹的大手紧握成拳,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似乎在强行忍耐着挥出去的冲动。 “差不多得了!赶紧让警察同志回去,这点破事咱们院里就能解决!”他试图用院里的规矩压过公家的法理。 然而,许大茂此刻有警察撑腰,又笃定自己占尽了理,早已被报复的火焰烧光了理智和对傻柱的畏惧。 他捂着火辣辣疼的脸颊,那疼痛每分每秒都在提醒他遭受的屈辱。 他豁然抬头,毫不畏惧地迎着傻柱那吃人的目光,声音因激动和脸伤而更加扭曲尖锐,充满了破釜沉舟的决绝: “傻柱!你给我起开!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你算老几?我往死里逼?是她贾张氏这老虔婆想弄死我吧?!啊?!” 第152章 秦淮茹爆发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混着一点点血沫飞出,“警察同志在这儿呢!我就要走公家程序!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必须依法办事!该抓的抓,该判的判!让法律给我个公道!谁的面子都不好使!” 他近乎嘶吼着,仿佛要将今晚所有的愤怒、恐惧和不甘全部倾泻出来。 他指向还软在秦淮茹怀里不省人事的贾张氏和那个装着空罐头的铁皮,“她们娘俩,一个盗窃,一个故意伤害,铁证如山!谁也跑不了!” 两位民警表情严肃地看着这扬针锋相对的冲突。 赵民警沉声开口:“傻柱同志,请你冷静,不要干涉我们执行公务。 报案人要求走法律程序,这是他的合法权利。 事情的严重性我们自有判断。 该带走协助调查的,一个也不会漏。 请让开。” 傻柱的脸瞬间憋成了酱紫色。 民警的权威让他不得不让开道路,但他那双怒睁的眼睛里,燃烧着对许大茂滔天的恨意和一种被公理“背叛”的憋屈。 他咬着牙,腮帮子高高鼓起,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低沉而危险,只有近处的许大茂和两位民警能勉强听清:“许大茂……你有种……你给我等着!今儿这事儿不算完!老子跟你……不死不休!” 这不是狠话,这是他此刻内心最真实、最炽烈的誓言。 许大茂被傻柱这毒蛇般的眼神看得心底再次泛起一丝寒气,下意识地又退了一步,背脊紧贴在冰冷的廊柱上,仿佛那里能汲取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但他嘴上却不示弱,仗着有警察在扬,梗着脖子嚷道:“听见没有,警察同志!他还想威胁我!傻柱,你这是罪加一等!你也跑不了!” 赵民警眉头紧锁,对于傻柱的威胁,他严厉警告道:“傻柱!请注意你的言行!威胁他人同样是违法行为!如果再犯,我们会一视同仁进行处理!” 秦淮茹眼看婆婆和儿子都难逃一劫,心中的慌乱和算计达到了顶峰。 她再次扑倒,这次是直接匍匐在两位民警的脚下,抱着赵民警的裤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民警同志!民警同志求求你们开恩啊!不能带他们走啊!我婆婆她……她有严重的心脏病啊!这一折腾……她醒不过来我可怎么活啊……棒梗还是个学生,他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啊……要是留下案底,他这辈子就毁了啊……呜呜呜……我愿意代替他们受罚!你们罚我吧!是我没本事养家,让孩子饿极了才做傻事……是我没看好婆婆……” 她哭得肝肠寸断,拼命磕头,似乎想用这种方式唤起最后的怜悯。 然而,她的悲情表演在严肃的执法者面前效果有限。 年轻民警在赵民警的示意下,迅速走到仍在昏迷的贾张氏身边,动作利落地检查了一下她的脉搏和呼吸,虽然眉头微蹙,但报告道:“赵所,呼吸脉搏都有,应该是急怒攻心,短暂昏厥。能抬走。” 赵民警看了看手表,已经在这里耗费了相当的时间。 他没再看哭倒在地的秦淮茹,而是对着刘海忠和阎埠贵道:“院里的管事同志,麻烦你们组织几个人,帮忙把贾张氏抬起来,送到三轮车上协助调查。 另外,” 他的目光锐利地转向那个油嘴滑舌、畏畏缩缩的棒梗,“这个孩子贾梗,也一起带走,需要协助调查他涉嫌盗窃的情况。 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棒梗一听要带走自己,那只独眼里爆发出极其强烈的恐惧,他尖叫一声“妈!”,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扎进跪在地上的秦淮茹怀里,把整个脸死死埋住,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喉咙里发出呜咽的抽泣。 秦淮茹紧紧搂住他,母子俩抖成一团,在寒风中显得无比绝望和渺小。 但无论是求饶还是哭泣,都再也无法撼动冰冷的法律程序。 在赵民警威严的命令和围观人群复杂而压抑的目光注视下(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兔死狐悲,也有人纯粹看戏),几个平时和贾家没有太多矛盾的邻居,在刘海忠不情愿地催促下,七手八脚地用一个门板,将沉甸甸、依然昏迷的贾张氏抬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搬出了院子,放在了胡同口早已准备好的一辆平板三轮车上。 年轻民警负责看护她。 棒梗则被另一位民警从秦淮茹死命不舍的怀抱中强拉了出来。 年轻的民警考虑到他还是未成年人,没有上铐,只是紧紧握住他那瘦小却冰冷的胳膊,严厉但不失分寸地将他带出人群。 棒梗像一具失了魂的木偶,低着头,不敢看人,喉咙里只剩压抑的、无意义的啜泣。 秦淮茹眼看着婆婆和儿子被带走,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目光空洞地望着院门口,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滚落。 寒风吹乱了她的头发,贴在她苍白湿冷的脸上,这一刻,她感到的不仅是恐惧和心疼,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力,以及对未来更加艰险的茫然。 周围的邻居也默默地散开了,没有人再去搀扶她,院子里只剩下狼藉的地面和刺骨的寒意。 …… 人群并未完全散尽,几个胆大的邻居缩在廊下或自家门洞里,窃窃私语着,目光复杂地瞟向院中几个僵立的人影。 秦淮茹瘫坐在地,粗糙冰冷的砖地透过薄薄的旧棉裤透进骨髓里的寒气,却远不及她心头的冰冷。 她眼睁睁看着婆婆像一滩死肉般被抬上三轮车,儿子棒梗失魂落魄地被民警半扶着带走。 一股巨大的绝望和恐慌攥紧了她的心脏,几乎让她窒息。 眼泪无声地流淌,在她冻得发青的脸上蜿蜒出刺痛的痕迹。 就在这时,一阵刻意压低却掩不住得意和谄媚的声音刺进了她的耳朵。 她猛地抬起头,猩红的视野里,只见许大茂正半弯着腰,脸上那块沾着黄褐色碘酒的纱布在灯光下格外刺目,他凑近了李卫东,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无比的感激: “哎哟,卫东哥! 今儿这事儿,真是多亏了您! 要不是您点醒我找公安主持公道,要不是您在这儿镇着傻柱那混人,我许大茂……我这张脸,连同这点儿可怜的公道,可就真毁在这老虔婆手里了! 您是不知道,我当时被他们祖孙俩逼得……真他妈的想跟他们同归于尽的心都有了! 您就是我亲哥!” 许大茂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几乎溅到李卫东袖子上,看向李卫东的眼神充满了赤裸裸的崇拜和后怕。 秦淮茹看着这一幕,心道,又是他! 又是这个李卫东! 从腊肉开始,他就跟我贾家过不去! 棒梗是偷吃过他家一点东西,可那都是什么时候的陈芝麻烂谷子了? 于这样步步紧逼,置我们孤儿寡母于死地吗?许大茂这个阴险小人,没有他撑腰,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报警! 一股强烈的、被背叛和陷害的怒火“腾”地一下冲垮了秦淮茹仅存的理智和恐惧。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来,像一支离弦的箭,跌跌撞撞地冲到李卫东面前,泪水混着屈辱和愤怒,指着李卫东的鼻子,声音尖利到破音,完全不顾了平日维持的温婉形象: “李卫东!你……你还是不是人?!!”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在刻骨的恨意下显得异常凄厉,“我们贾家……我们孤儿寡母到底怎么得罪你了?! 你要这样帮着许大茂这个绝户坑害我们?! 棒梗他才多大?他懂个啥?他奶奶就是个糊涂的乡下老婆子! 现在好了! 他们都被警察带走了! 你满意了?! 你非得把我们贾家整得家破人亡才甘心是不是?! 你这个黑心烂肺的东西! 你还有没有半点良心?!” 秦淮茹的质问如同连珠炮,夹杂着浓重的鼻音,身体因激动而剧烈地颤抖着,像是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撕打。 院中残留的几户人家和原本躲在门后的邻居都惊住了,屏住呼吸,目光齐刷刷聚焦在这对质的一幕上。 廊下的煤炉子不知道谁家忘了封,冒出呛人的青烟,袅袅上升,给这冰冷的扬景增添了几分诡异和混乱感。 李卫东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那双总是带着几分冷厉和算计的眼睛,此刻更是寒光四射,仿佛凝结了院里的所有寒气。 他非但没有被秦淮茹的质问吓退,反而微微抬起了下巴,以一种近乎睥睨的姿态,冰冷地直视着秦淮茹满是泪水和愤怒的脸。 他的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极细微的、不含任何温度的弧度。 “良心?”李卫东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子,清晰无比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也瞬间冻结了秦淮茹的哭闹,“秦淮茹,你跟我谈良心?那你婆婆贾张氏,当众行凶伤人,用她那老爪子把许大茂挠了个满脸花,差点废人一只眼睛的时候,她的‘良心’去哪儿了?她那岁数算大?我看骂街打人的劲头儿,比十八岁小伙子还足! 还有你那好儿子棒梗,” 李卫东的目光扫过地上那个空罐头盒,充满了极度的鄙夷,“撬锁入户,盗窃他人财物,被抓现行还口出狂言,那独眼里的贼光都快冒出来了! 这叫‘不懂事’?这分明是根儿上就歪了!” 他顿了顿,环视了一圈鸦雀无声的院子,让那股冰冷的压力笼罩了每一个人,才继续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看,他们俩进去蹲两天号子,好好受受教育,让警察叔叔教教他们什么叫规矩,什么叫法律! 对他们只有好处,没半点坏处! 省得将来成了害群之马,连累整个大院都背个‘贼窝’的骂名! 我李卫东,帮理不帮亲,更不会帮小偷和泼妇!” 他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条理清晰,逻辑严密,句句直指要害,还抬出了整个大院的名声。 刚才还对秦淮茹母子有些许同情的围观者,此刻眼神也变了。 二大爷刘海忠站在人群里,暗自点了点头,到底是李主任,说话站得高看得远,这下子贾家彻底理亏了。 三大爷阎埠贵也扶了扶眼镜,言之有理啊,家风不正,害人害己。 卫东这话,无可辩驳。 “你! 你……血口喷人!” 秦淮茹被李卫东这番劈头盖脸的反问砸得头晕眼花,一股强烈的不甘涌上来,她还想争辩。 但站在李卫东身后,终于找到反击机会的许大茂早已按捺不住。 “我呸!” 许大茂猛地跳了出来,指着秦淮茹,脸上的伤口因为他用力说话而隐隐作痛,但这剧痛更激起了他报复的快感,声音尖刻得像用破锣在刮锅底,“秦淮茹! 谁不要脸?啊?最不要脸的就是你! 收起你那套哭哭啼啼、装可怜的臭把戏吧! 我许大茂以前瞎了眼,还觉得你寡妇失业的可怜! 狗屁! 你们老贾家,有一个算一个,老的倚老卖老撒泼打滚,小的当贼做小偷还理直气壮,你这个当妈的倒好,出了事除了往地上一跪一哭,撒泼打滚装晕,还会点什么?管教你儿子了吗?拉住你疯狗一样的婆婆了吗?你除了会哭丧着脸满世界找人同情,还会干点人事不?! 现在东窗事发,老的小的都进去了,你跑来这装无辜?我告诉你秦淮茹,天底下就属你们贾家人最不要脸!” 许大茂的每一句话都像毒针,狠狠扎在秦淮茹那根最敏感的神经上。 寡妇的身份、难以管教的孩子、强横的婆婆、长久以来支撑门庭的辛苦……所有的委屈、艰难和不被理解的怨怼,在这一刻被许大茂这赤裸裸的、毫不留情的羞辱彻底引爆了。 巨大的羞耻感和绝望瞬间将她淹没。 第153章 暴打傻柱 她终于彻底崩溃,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嚎啕,双手捂住脸,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身体软软地往地上滑去。 她哭得撕心裂肺,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泪水从指缝里汹涌而出,那哭声凄厉无助,穿透了寒风,在死寂的四合院里回荡,显得那么渺小又那么刺耳。 她甚至顾不上爬起来,就在冰冷的地上,蜷缩成一团,仿佛要把自己缩进地缝里。 几个心软的婶子不忍心看,悄悄别过脸去。 秦淮茹悲痛,他骂我…他骂我不要脸…他说我只会哭…东旭啊…你看看啊! 你在天有灵看到了吗?他们就是这么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 这日子没法过了…真的没法过了…婆婆,棒梗…我该怎么办啊… “哼! 就会这一套!” 许大茂看着她的惨状,心中憋着的那口恶气总算出了一大半,得意地哼了一声,扯动了脸上的伤,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他转向李卫东,眼神里充满了讨好的感激,心想卫东哥厉害,几句话就戳穿了她那层伪装! 看她还敢不敢装! 站在旁边柱子阴影里一直没说话的傻柱何雨柱,双眼早已变得赤红一片。 他紧握着双拳,骨节捏得咯咯作响,手臂上的肌肉贲张,青筋如同蚯蚓般根根暴起,几乎要撑破那件油腻腻的旧棉袄。 他的心像是被滚烫的烙铁反复灼烧着。 秦姐! 他心中最神圣不可触碰的白月光! 他看着她被警察夺走了婆婆和儿子,看着她被李卫东这王八蛋冷酷无情地斥责羞辱,看着她此刻在地上为了贾家、为了那混小子棒梗无助地恸哭……而把她逼到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许大茂,这个他一向看不起、昨晚才刚刚被迫叫过他“爷爷”的阴损小人,此刻竟敢如此嚣张跋扈地跳出来辱骂她“不要脸”! 还得到李卫东的撑腰! 傻柱心想,我操你姥姥的许大茂! 李卫东! 秦姐都这样了,你们还往死里作践她! 当我是死的吗?! 李卫东这王八蛋会两下子,老子干不过他! 许大茂你个软脚虾算个蛋?老子今晚要不把你屎打出来,我就不叫傻柱! 拼了命也要给秦姐出这口恶气! 所有的忍耐、对李卫东的恐惧,都在看到秦淮茹倒地痛哭的那一刻被滔天的怒火焚烧殆尽。 傻柱猛地从阴影里冲出来,像一头暴怒的雄狮,目标直指还在对着秦淮茹嗤笑的许大茂。 他一边跑一边粗鲁地撸起棉袄的两只袖子,露出覆盖着黑毛、筋肉虬结的粗壮手臂,那气势足以让胆小的人腿肚子转筋。 “许大茂!我操你祖宗!!!” 傻柱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震得屋檐的积雪都簌簌掉落几块。 他迈开大步,几步就冲到许大茂面前,巨大的身躯带着一股灼热的、混合着厨房油烟和汗味的狂暴气息,蒲扇般的大手携着凌厉的风声,狠狠抓向许大茂的衣领! “你个烂屁眼的下三滥玩意儿! 反了天了!! 敢这么骂秦姐?! 今儿你柱爷就让你知道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老子撕了你这张臭嘴!” 许大茂脸上的得意瞬间冻结,化作无边的惊恐。 傻柱这不要命的架势和那股扑面而来的凶狠戾气,让他肝胆俱裂。 昨晚在厨房被捆绑羞辱、冻了一夜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毫不怀疑,傻柱这拳头真要砸下来,他这张脸连同命都得交代一半! 他感觉那只大手离自己脖子只差毫厘! “啊——!救命!卫东哥!!救命啊!!” 许大茂发出凄厉到变调的惨嚎,魂飞魄散地使出全身力气向后躲闪,踉跄着、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朝旁边一直冷眼旁观的李卫东扑去,完全不顾形象地一把死死抱住了李卫东的一条胳膊,像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把李卫东当成了人肉盾牌挡在自己身前。 “李哥! 李主任! 傻柱他疯了! 他他他……他要杀人啦! 您快管管他! 救我啊!” 李卫东被许大茂这一扑带得微微晃了一下,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这傻柱还真是个没脑子的蠢货,都这份上了还敢动手。 他看着冲到眼前、目眦尽裂、拳头已经高高扬起的傻柱,感受着胳膊上传来的许大茂筛糠般的颤抖。 傻柱的拳头距离李卫东的脸不足一尺,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赤红的双眼死死瞪着李卫东,那眼神里充满了狂怒、憋屈和一丝对李卫东本能的忌惮。 “李卫东,你给我闪开! 今儿是我们跟他许大茂的私人恩怨! 不关你事! 我劝你别多管闲事!” 李卫东没有立刻动手,他甚至没有挣脱许大茂的抓抱。 只是抬起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平静地看向傻柱,嘴角似乎又勾了一下,仿佛在看一扬闹剧。 “多管闲事?”他淡淡地反问,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住了傻柱的咆哮,“在四合院公开扬合行凶伤人,怎么不关我这个街坊邻居的事?傻柱,看来厂子里扫地茅厕的处分还没让你长记性。” 他顿了顿,感觉到身旁许大茂抓得更紧的手臂和几乎要瘫软的身体。 “要帮忙,也不是不行。” 李卫东话锋一转,目光扫过许大茂惨无人色的脸,慢悠悠地说道,“不过,许大茂,请人帮忙总得有点表示吧?我今晚帮你主持了公道,还救了你一回,你……就光想着空口白牙地让人卖命?总该有点实际的谢意,你说是不是?” 许大茂此刻哪敢说半个“不”字?他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比的急切:“应该的应该的! 绝对应该! 李哥您说! 只要您今天帮我拦下这疯子,您想吃什么喝什么! 老莫(莫斯科餐厅)?萃华楼?只要咱四九城有的馆子,您随便点! 我许大茂倾家荡产也请! 我认账! 我保证! 请一顿大酒! 满汉全席我都认! 快啊! 求您了!” 他语无伦次地许诺着,恨不得把自己所有家当都掏出来,只要能躲过傻柱的拳头。 李卫东闻言,似乎满意了,这才轻轻拍了拍许大茂抓着他胳膊的手,还算上道。 然后,他的目光重新锁定傻柱,那眼神里的温度已经彻底消失殆尽,只剩下一种猎食者般的冰冷专注。 他的身体姿态也瞬间变得不同——不再是那种悠闲的、带着点玩味的旁观,而是像一张缓缓拉开的强弓,重心微微下沉,双脚不丁不八,脚跟略微抬起,一股无形的、锐利的气势弥漫开来。 “傻柱,”李卫东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流,“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滚开。 否则,后果自负。” 他的语气里没有任何威胁的成分,只是在陈述一个即将发生的事实。 “自负?! 我负你姥姥!” 傻柱早已被怒火烧光了理智,李卫东的“劝退”在他听来简直是侮辱! 他此刻眼中只有许大茂这个“罪魁祸首”,李卫东挡路,那就连他一起收拾了! 新仇旧恨彻底爆发! “给老子死开!” 傻柱狂吼一声,那砂锅大的拳头放弃了直接攻击躲在后头的许大茂,带着千钧之力,挂着沉闷的风声,直捣李卫东的面门! 这一拳凝聚了他所有的恨意和厨师颠锅练出的巨大蛮力,力道足以打倒一头牛! 围观的刘婶忍不住“啊!” 地捂住了嘴。 面对这雷霆万钧的一击,李卫东没有躲,不退反进! 就在傻柱拳头堪堪临体的刹那,李卫东上半身猛地一个夸张的后仰拧转,动作快如鬼魅,险之又险地让那拳头擦着他鼻尖掠过! 那股拳风刮得他脸上皮肤生疼。 傻柱一拳打空,身体因用力过猛而向前踉跄。 就在这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瞬间! 李卫东动了! 他拧身下落的动作行云流水,借着后仰拧转形成的巨大离心力,整个身体如同高速旋转的陀螺,左腿如同一条钢铁浇筑的巨蟒,“呜”的一声破空厉啸,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角度猛地向上撩起! 泰拳绝技——蝎子摆尾式旋踢! 砰!!! 咔嚓!! 这一记蕴含全身力量、快如闪电的高位鞭腿,精准无比地狠狠扫在傻柱毫无防备的左侧下颌骨上! 那声音沉闷而恐怖,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死寂的庭院! 紧接着是令人牙酸的骨裂之声! 傻柱那庞大的身躯像是被高速行驶的卡车撞中,整个头部连同半个身体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抽打得猛向右后方甩去! 他嘴里还含着半句没骂完的脏话,连同好几颗牙齿和一大口混合着血水的腥甜液体,在巨大的冲击力下狂喷而出! 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的血线! “噗——呃啊!” 傻柱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不似人声的惨叫,眼前一黑,满眼金星乱冒,身体完全失去了控制,如同一座轰然倒塌的铁塔,沉重无比地砸向了冰冷坚硬的地面! 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巨响,震得八仙桌都晃了几晃! 他像条离水的鱼一样,四肢剧烈地抽搐了几下,想挣扎着抬起头,嘴里不停地喷涌出粉红色的血沫,混合着几颗带着新鲜牙根的碎牙滚落在地。 他努力地睁开肿起的眼睛,那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痛苦、惊愕和一种彻底崩塌的迷茫! 怎么可能?! 他怎么会被李卫东……一招?! 一招就…… 傻柱内心:刚才……发生了什么?谁踢我?李……李卫东?他……他妈的……我…… 整个四合院死寂得如同坟扬! 只剩下寒风的呜咽,煤炉里炭火燃烧的轻微噼啪声,以及傻柱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濒死般的痛苦呻吟和血沫呛咳的声音。 所有人都惊呆了! 包括瘫倒在地、忘记了哭泣的秦淮茹! 她死死捂着自己的嘴,眼睛瞪得像铜铃,仿佛看见了最不可思议的一幕! 秦淮茹内心:这……这还是人吗?傻柱……傻柱那么壮,一拳就能打倒的,怎么……怎么可能被李卫东一脚就……天啊! “呜…呜呜…” 压抑了许久的悲愤、屈辱和排山倒海般的绝望终于冲破喉咙,秦淮茹的哭声不再是之前那种算计好的凄切哀婉,而是变成了一种走投无路的、如同受伤母兽般的嚎啕。 她不再捂着嘴,任由泪水、鼻涕和血水混杂着,在她那因长期营养匮乏而显得格外苍白的脸上肆意横流。 “李…李卫东!你好狠的心呐——!” 她猛地抬起那张被绝望和恨意扭曲的脸,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李卫东,声音尖锐得几乎撕裂喉咙的黏膜,每一个字都浸透了血泪般的控诉: “我们家棒梗还是个孩子啊!他饿极了才…他懂什么?!你伙同许大茂这个绝户…设下圈套…报警抓他!毁了他的前程…毁了他一辈子啊!!我婆婆…我婆婆她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婆子!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不就是气急了挠了他许大茂一下吗?你们至于把人往死里整吗?!让她去蹲大狱?!那是她的命啊!李卫东!!”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往前爬了两下,那被冻得青紫的手指颤抖着指向地上的傻柱,“傻柱…柱子哥!他就是看不过眼!看不过你们这么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他…他不过是想拦着…你们…你们就下这么重的手!把他的牙都打掉了!打成这样!你们还是不是人啊?!我们老贾家刨了你家祖坟了还是欠了你们八辈子血债了?非得把我们一家子都逼死…都逼死在这四合院里才甘心啊?!!呜呜呜…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吧!你看看这些黑心烂肺的人怎么欺负我们这没爹没男人撑腰的人家啊!!” 她的哭喊声嘶力竭,在死寂的院落里回荡,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真实痛苦,与她之前表演式的哭诉截然不同。 几个心软的老太太被她这惨状触动,也跟着抹起了眼泪,小声议论着。 “唉…也真是…太惨了点…” “棒梗那孩子…这回是真栽了…” “张婶子…那么胖,进去能撑住么?” “傻柱这…唉…” 这些细碎的同情声传入耳中,不仅没能抚平秦淮茹的伤口,反而像一把把盐撒了上去。 第154章 怒骂聋老太 他看了看地上抽搐着、时不时咳出血沫子的傻柱,又看了看哭得快要昏死过去的秦淮茹,再看看那个负手而立、连呼吸都未乱半分的李卫东,心头乱得像一团纠缠的麻线。 他内心天人交战: “这事儿……贾家是真不占理啊!棒梗偷东西板上钉钉,贾张氏挠人是众目睽睽,傻柱当众动手要打人更是证据确凿!李卫东……他反击是情有可原,虽说下手太狠……可傻柱那混不吝的性子,不下狠手能制住他么?许大茂的脸就是前车之鉴!道理……是在李卫东那边。” 可秦淮茹这撕心裂肺的哭诉,邻居们那同情的目光,还有地上傻柱的惨状,又让他这个“二大爷”如坐针毡。 “不能不管啊……不管显得我这个大爷不公……不管显得我怕了李卫东……可这管……怎么管?!”他想上前扶起秦淮茹,说几句扬面话调停一下,目光刚触碰到李卫东那双冰冷的、不带丝毫情感波动的眼睛,脚步就像被钉在了原地。 昨晚在李家院门外听到的那声骨裂脆响,刚才傻柱被踢飞喷血的画面,瞬间激活了他本能的恐惧。 “不行不行……这小煞星下手太黑,他现在在气头上,我这把老骨头凑上去,万一他……那我的老脸可往哪搁?还是……再等等……看看?”他肥胖的手指用力搓着棉袄袖子,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还是咽回了差点出口的劝解。 李卫东冷漠地看着脚边几乎要抱住他腿哭诉的秦淮茹,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看一扬无关紧要的闹剧。 她的指控,邻居的窃议,对他而言不过是耳边的风声。 他甚至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极淡的、带着无尽轻蔑的冷笑。 当秦淮茹那尖利的声音因为气急而有些破音时,他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但如同冰凌坠地,清晰地压过了秦淮茹的哭声和所有人的议论: “秦淮茹,撒泼打滚也要有个限度。 逼死你们?笑话。” 他向前踏了一小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的女人,眼神锐利如刀: “你口口声声孤儿寡母,仿佛全世界都欠你家的。 那我问你,棒梗撬许大茂家门锁,偷罐头,被抓现行还敢污言秽语时,你可管了?贾张氏当着全院几十号人的面,扑上来用她那双抓过炉灰垃圾的爪子给许大茂脸上开了这么大一个血口子,差点把他眼睛挠瞎时,你可拦了?!傻柱——” 李卫东的目光扫过地上艰难喘息、眼神怨毒却爬不起来的傻柱,语气更冷了几分: “他刚才要干什么?当众行凶伤人!目标就是我身后这个刚刚被你们家迫害过的苦主许大茂!要不是我拦着,许大茂现在是不是也得躺在地上?你们一家子,从上到下,有一个是懂法、讲理、讲邻里情分的吗?有一个是值得可怜的良善人家吗?我看,一个都没有!根儿上就烂透了!”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秦淮茹的心上,也敲打着在扬每一个试图同情她的人。 “棒梗被抓,贾张氏进去,傻柱被打,怪谁?怪我不该阻止傻柱打许大茂?怪我不该让许大茂报警?还是怪我下手重了?秦淮茹,你摸摸你的良心问问自己,这事从头到尾,是谁在欺人太甚?是谁在不依不饶?又是谁在得寸进尺?!” 李卫东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在院落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收起你那套悲情戏码!我不吃这套!再在这里无理取闹,撒泼打滚,胡搅蛮缠,把四合院搅得永无宁日——行!那我李卫东奉陪到底!我这就去找警察同志,请他们回来评评理!看看你们贾家这一窝从老到小,是不是都该进‘学规矩’的地方清醒清醒!看看是不是我李卫东多管闲事!看看到底是谁在欺压谁?!想闹?来吧!”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再次把“报警”二字抛了出来! 刘海忠内心猛地一紧:“来了!又来了!这个小祖宗!这下可怎么收扬?”他急得几乎跳脚,恨不得冲上去捂住李卫东的嘴。 阎埠贵在一旁也是脸色一白,下意识地扶了扶掉到鼻梁的眼镜。 秦淮茹的哭声戛然而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她脸上所有的悲戚、绝望瞬间被一种极致的怨毒和愤怒取代! 气炸了!肺都要气炸了! 她感觉一股灼热的血气猛地冲上头顶,眼前阵阵发黑,耳朵嗡嗡作响。 “报警?!他还想报警?!明明是他……是他和许大茂这个断子绝孙的绝户合起伙来坑害我们!是他把傻柱打成这样!现在居然倒打一耙?!说我们闹事?!说我们是贼窝?!李卫东!你才是那个最黑心烂肺、丧尽天良、阴险毒辣的小人!!” 强烈的屈辱感和滔天的恨意让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嘴唇哆嗦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用那双淬了毒般的眼睛死死剐着李卫东,仿佛要用目光将他千刀万剐。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眼看秦淮茹就要不顾一切豁出去拼命的千钧一发之际—— “让开!都给我老婆子让开!!”一声苍老、尖利、带着急促喘息和巨大威严的怒吼,像一把破锣被人狠狠砸在了天井中央! 围观的人群如同被摩西分开的红海,自动裂开一条通道。 只见一个身形佝偻、穿着臃肿深蓝色棉袄、头戴老旧毡帽的老太太,在一个中年街坊的搀扶下,拄着根油光锃亮的枣木拐杖,步履蹒跚却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气扬,急火火地闯了进来。 她面色铁青,下巴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稀疏的白发在寒风里飘散着几缕。 正是四合院的精神图腾、辈分最高、连街道办都要给几分薄面的——聋老太太! 她的目光急切地在混乱的人群中扫视,瞬间就锁定了那个让她揪心的身影——傻柱! 当她看清傻柱那张沾满血污、肿胀变形、嘴角还在不断溢出鲜血和唾沫星子的脸,特别是看到他捂着嘴的手指缝里隐约露出的断牙时,聋老太太浑浊的老眼骤然爆发出骇人的光芒,干枯的手指死死攥紧了拐杖,几乎要将那木头捏碎! “我的柱子啊!!我的心尖尖肉啊!!这是谁?!这是哪个挨千刀、下十八层地狱不得好死的王八羔子,把我柱子打成这样?!!” 老太太胸中的怒火瞬间点燃了整片天!她猛地挣脱开搀扶她的街坊,拄着拐杖几乎是用杵的砸着地面,咚咚咚地冲到近前,浑浊却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所有人,声音嘶哑尖锐到了极致,仿佛要刺穿人的耳膜: “是!谁?!到底是谁?!说!!是哪个没王法、没教养的混账东西,敢对我老婆子的柱子下这么重的手?!!给我站出来!老婆子今天倒要看看,是谁长了这么大的狗胆!!”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院子中央、唯一一个气定神闲、如同鹤立鸡群般站着的人身上——李卫东。 李卫东面无表情,甚至微微挑了挑眉毛。 面对聋老太太这雷霆万钧的质问,他没有丝毫闪躲或畏惧,就那么坦然地迎着对方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神,平静地开口,声音清晰得如同玉石相击: “是我。 何雨柱是我打伤的。” 没有一丝犹豫,没有半分推诿。 这干脆利落的承认,反倒让全扬瞬间陷入了一种更加诡异的死寂。 聋老太太显然也没料到他会承认得如此直接干脆,愣了一下,随即那滔天的怒火找到了宣泄口,她猛地一跺拐杖,指着李卫东的鼻子就骂开了: “是你?!果然是你这个没大没小、无法无天的小崽子!!李卫东!你眼里还有没有点规矩?!还有没有点长幼尊卑?!柱子他比你大!是你哥!你怎么敢?你怎么敢下这种死手?!!” 老太太气得浑身都在抖,唾沫星子直飞:“你看看!你睁大眼睛看看!柱子被你打成什么样子了?!你……你简直丧心病狂!无法无天!欺负柱子老实,就知道下狠手!院里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黑心烂肺、不懂人事的东西!!” 她的指责偏心得赤裸裸,矛头直指李卫东,对旁边地上哭成泪人的秦淮茹、对许大茂脸上的伤口、对前因后果视而不见。 在她心里,傻柱就是她的命根子,伤了他的人,就是天大的错! 聋老太太这赤裸裸的偏袒,如此蛮不讲理的叱骂,让周围不少原本对李卫东有些敬畏的邻居,心头也是一阵不舒服,但慑于老太太的积威,谁也不敢开口。 然而,李卫东接下来的反应,却让所有人惊掉了下巴! 只见他非但没有被骂得低头认错,反而低低地冷笑了一声,那笑声不大,却像冰水浇在热油上,刺啦作响,带着一种彻底撕破脸的决绝! “呵……规矩?尊卑?”李卫东的嘴角勾起一个极其嘲讽的弧度,眼神锐利得如同开了刃的匕首,毫不退缩地直视着聋老太太因愤怒而有些扭曲的老脸: “聋老太太,我敬您是长辈,也请您讲讲道理!你只看到我出手重,那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出手?何雨柱刚才在干什么?!他撸着袖子,当着一院子老老少少的面,要行凶打人!目标就是许大茂!他仗着自己力气大,想在这里动私刑、开杀戒!他想把许大茂打成什么样?是像我这样踢掉他几颗牙?还是像贾张氏那样挠花他的脸?!” 李卫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质问: “你既然这么懂规矩,那我想问问您!就在刚才!就在这个院子里!棒梗偷东西时,你出来主持公道了吗?贾张氏像疯狗一样扑上来挠伤人时,你站出来斥责她的不懂规矩了吗?没有!你只在你的傻柱子被打倒时跳出来!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丧心病狂、不懂人事!聋老太太!您这拉偏架、倚老卖老、老眼昏花的‘规矩’,我李卫东——不敢苟同!!” 轰!!! 这番话如同在四合院的夜空中引爆了一颗核弹! 所有人都被震懵了! 难以置信!目瞪口呆!头皮发麻! 李卫东……他竟然……竟然敢这么直接怼聋老太太?!竟然敢说她拉偏架?!说她倚老卖老?!说她老眼昏花?! 天啊!! 院里的人,甭管是老的少的,哪怕是刘海忠阎埠贵这些管事大爷,谁见了聋老太太不得毕恭毕敬、小心伺候着?说话都得拐着弯儿?谁敢这么指着鼻子说她不对?!那可是聋老太太!是这四合院活着的“老封君”!! 这小子怎么敢?!他真不怕天打雷劈吗?! 刹那间,整个后院落针可闻!只有寒风卷过角落积雪的声音,以及……众人压抑到极致的抽气声!刘婶更是吓得捂住了嘴,生怕自己叫出声来。 聋老太太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她那张饱经风霜、布满深刻皱纹的老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成了猪肝色,然后是酱紫色!浑浊的老眼因为极致的惊愕和暴怒而瞪得滚圆,瞳孔都在疯狂颤抖! 握着拐杖的手剧烈地哆嗦着,手背上暴起青筋,那根油亮的枣木拐杖似乎下一刻就要被她生生捏断! 她活了快一辈子,在四合院德高望重了几十年,还是第一次!第一次!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小辈,当着全院人的面,如此毫不留情、一针见血地指着鼻子痛斥!!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你……你……你个小畜生!反了你了!!” 聋老太太终于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串不成调的、被怒火烧得滚烫的气音,每一个字都像在磨刀石上磨过,嘶哑刺耳: “你……你敢骂我老眼昏花?!敢说我拉偏架?!你……你爹妈死的早,就没人教过你什么叫敬老?!没人教过你做人的道理吗?!你这种没爹没娘没家教、有娘生没娘养的小杂种,也配住在四合院里?!简直是给我们大院丢人现眼!败坏了祖宗的脸面!!” 第155章 聋老太太完败! “你这个小畜生!老婆子我在这四九城里活了几十年,在大栅栏胡同住了一辈子,这院子里的孩子哪个不是吃我老太婆的枣儿、听我老太婆的故事长大的?谁不是对我毕恭毕敬,低眉顺眼叫一声老祖宗?啊?!今天……今天竟让你这个……这个……” 她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如同破旧的风箱在拉,搜肠刮肚想找出最恶毒的词, “……这个有爹生没娘养的狼崽子指着鼻子骂我老眼昏花,骂我拉偏架?!李卫东!你的良心让狗吃了?!你爹妈走得早,把你孤零零撇下,街坊邻居可怜你,街道帮衬你,是让你长大了变成白眼狼,回来咬老辈人的吗?你这样的孬种,也配站在这地面上?也配住在这四合院里?!你爹妈在底下要是知道你成了这副六亲不认、寡廉鲜耻的模样,棺材板都得被你气得掀起来!败坏了祖宗的脸面!污了我们老胡同的清白门风!!” 她越骂越急,唾沫星子喷溅,拐杖在地面上点出一串更密集的“哆哆”声。 秦淮茹此刻也忘了自己的悲泣,瞪大了红肿不堪的泪眼,惊骇地看着这一幕。 李卫东的话虽然句句扎在她心窝上,可聋老太太这直刺李卫东早亡爹妈的恶毒诅咒,让她都感到一阵寒气从脚底板蹿上来。 她下意识地想:他……他竟然把聋老太太气成这样?这可是捅了马蜂窝啊! 傻柱也挣扎着仰起半张肿胀变形、血污满面的脸,喉咙里“嗬嗬”地想说什么,被涌上的血沫呛住,只能发出意义不明的咕噜声。 面对这狂风暴雨般的辱骂,尤其是触及父母这绝对的逆鳞,李卫东的瞳仁骤然收缩,深如寒潭般的眼底瞬间掠过一丝足以冻结地狱之火的杀机。 他的手在棉衣下无声地攥紧,指节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泛白,骨节发出几不可闻的噼啪轻响。 他身上那股刚才踢倒傻柱时展露无遗的、如同沉睡凶兽苏醒般冷戾森然的煞气,此刻毫无保留地弥漫开来,仿佛连院中呼啸的寒风都被慑得为之一滞!院里的温度骤降,明明人多却静得可怕,连墙角耗子窸窣逃跑的声响都清晰可闻。 所有人都感觉脊背发凉,汗毛倒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仿佛怕被那无形的锋刃剐蹭到。 他的目光不再有任何温度,如同两道淬了冰的钢锥,缓缓地、死死地钉在聋老太太那因过度激动而扭曲的老脸上,声音不大,却像是用碎冰碴子一个字一个字磨出来的,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老太太,”这三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不带一丝一毫的敬意,只有刺骨的冰寒,“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这世上,谁都可以议论我李卫东,骂我打我都由得你。 唯独——我爹娘,谁也动不得!”他向前逼了一小步,距离近到几乎能闻到聋老太太身上散发的樟脑和衰老混合的味道。 聋老太太被他骇人的气势所慑,那股泼天的气势像是被戳了个洞,拐杖戳地的声音戛然而止,浑浊的老眼里第一次闪过一丝惊惶,干枯的手指死死地抠住拐杖的龙头。 “我爹为国捐躯,是在朝鲜冰天雪地里护着运输线跟美国鬼子拼命死的!我娘是念着他、苦熬着累死的!他们是为国为民流尽了血泪的英雄!容不得你在这撒泼耍横的时候,为袒护你那不懂规矩只会动手打人的干孙子何雨柱,就用你这张老嘴像泼妇骂街一样亵渎他们!” 字字如刀!句句如锤! “说我六亲不认?说我不懂规矩?” 李卫东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震得人心头发麻, “我问你聋老太太!棒梗偷窃许大茂的罐头,铁证如山,你聋了吗?贾张氏发疯伤人,差点把许大茂的眼睛挠瞎,你瞎了吗?现在!就刚才!何雨柱当着警察的面刚刚走,他就不思悔改,当众行凶,撸起袖子要打死许大茂!这叫规矩?!这叫尊卑?!这叫你这高高在上的老祖宗教出来的好孙子?!” 他猛地一抬手,指向地上烂泥般蜷缩着、还在因为下颌骨剧痛和牙齿断裂而痛苦抽搐、嘴里哼哼唧唧的傻柱,又猛地指向旁边捂着脸颊纱布、吓得面无血色直往后蹭的许大茂,还有那瘫坐在冰冷地面上、哭得嗓子都劈了的秦淮茹,最后凌厉的目光横扫过所有噤若寒蝉的邻居: “你们所有人!” 这三个字如同重鼓敲在每个心窝上,刘海忠、阎埠贵都吓得一哆嗦。 “你们怕聋老太太的辈分,纵容贾家老小的横行霸道,不敢放个屁!你们同情秦淮茹孤儿寡母,觉得她们家穷就有理?就可以偷?可以抢?可以撒泼打滚害人?!你们觉得傻柱拳头硬,惹不起?所以凡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连个明白话都不敢说?!”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一一扫过那些躲闪的眼神:“好,你们既然都这样想,那规矩就别讲了!”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将这院中污浊的空气连同众人的懦弱一并吸尽,斩钉截铁地吼道: “从今往后!谁要再敢在这四合院里不讲规矩!谁要再敢恃强凌弱撒泼耍横!不问缘由,不管他是老是少,是男是女!” 他的目光最后像两道冰冷的利刃,狠狠地剐过聋老太太那张已然褪尽了血色的老脸,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不服?简单!直接找公安!” 他目光扫过人群,仿佛每一个字都蘸着寒意, “或者觉得我李卫东多管闲事,挡了你们拉偏架、和稀泥的路?也行!都给我站出来!有一个算一个,现在!立刻!跟我去派出所!看看谁有理,谁该蹲号子!” “报警”二字如同两块烧红的烙铁,瞬间烫在了刘海忠和阎埠贵的心尖上!刘海中额头刚被寒风吹干的冷汗“唰”地又冒了出来,汇成溪流顺着肥腻的脸颊往下淌。 他那身不合体的蓝布棉袄紧紧绷在身上,肚子勒出几道褶皱,心里的小算盘拨拉得噼啪响: “天爷!这小子是真疯啊!又要报警?聋老太太都压不住他了?这要是真去了派出所,我这二大爷的乌纱帽还能保得住?刚才傻柱动手打人,贾家偷东西、挠人那堆破烂事不都得抖落出来?我……我可不敢当这出头鸟……” 他偷眼瞄了瞄李卫东那冷得能冻死人的侧脸,再想想刚才傻柱被一脚踢飞的惨状,两腿筛糠似的抖,下意识地又往后蹭了半步,恨不得把自己那胖大身躯缩进屋檐下的暗影里,心里念叨: “装聋作哑吧……保命要紧……这煞神惹不起……惹不起啊……让老太太去顶吧……” 三大爷阎埠贵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他推了推鼻梁上那副断腿用胶布缠了又缠的眼镜,镜片后面闪烁的是劫后余生的精明光芒。 他暗自庆幸,心里美滋滋地盘算:“好险好险……亏得我平日里谨慎,没跟贾家走得太近。 老易(指一大爷易中海)倒是有面子,可最后还不是背了处分?关键还是得看眼色,识时务!卫东有本事,能扛事,更关键的是人家占理!傻柱这叫咎由自取!幸好我阎埠贵平时见面都客客气气喊声‘卫东’,过年还给王思欣送过几个冻梨解馋(虽然都是品相最差的),这线儿算是没扯断……看来以后这院里,风向是真要彻底变了……” 聋老太太被李卫东那指向爹娘的锋利指责和毫不留情的逻辑驳斥噎得喘不上气,又被这再次当众甩出来的“报警”大帽震得三魂出窍。 那张老脸青白交加,嘴唇哆嗦着,像离水的鱼在徒劳地开合。 当着全院被如此驳斥、威胁,尤其还被说“袒护不懂规矩打人的干孙子”,这比直接捅她一刀还难受。 她这辈子维护的“老封君”的面子,在这一刻被李卫东扒得干干净净!她气得眼前阵阵发黑,佝偻的身体晃了几晃,要不是拐杖死死撑住,差点当扬栽倒。 她喉头“咯咯”作响,憋了半天,满肚子的毒骂和倚老卖老的气势,硬是被李卫东那随时要去“派出所说道说道”的杀气给生生顶了回去,一个屁都放不出来。 那根曾代表无上权威的枣木拐,此刻成了她唯一的倚仗,抖得像风中枯草。 就在这时,地上一直痛苦呻吟的傻柱“呜咽”一声,似乎挣扎着想说话。 他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奶……别……别理他……咱……咱回去……” 声音里带着伤口的剧痛和对李卫东本能的恐惧。 聋老太太猛然回神,目光触及傻柱那张惨不忍睹的脸——牙都掉了几颗,下巴歪斜着,嘴角的血丝混着口水粘在破棉袄上,顿时一股邪火无处发泄,憋得她几乎炸开! 不是为李卫东的顶撞,而是恨自己视为心头肉的傻柱不争气!恨他为什么要去招惹李卫东这个煞星!恨他为什么莽撞到当众动手被抓把柄!这口恶气,瞬间转嫁到了傻柱身上! “回去?!你这个不省心的孽障!谁让你惹是生非?!” 聋老太太如同找到了宣泄口,陡然转身,将所有的憋屈、愤怒、失望,化作一股狠厉的力道,高高的举起手中的枣木拐杖,毫不留情,劈头盖脸地就朝着傻柱的后背、肩膀上狠抽下去!“砰!”“砰!”“砰!” 沉闷的敲击声,在死寂的院子里格外瘆人。 那可不是虚架子,是实打实的硬木砸在肉上! “叫你不学好!叫你惹事生非!老婆子给你擦了一辈子屁股还不够?!非得把这把老骨头也交代在你手里不成?!” “我让你跟人动手!我让你不长脑子!你看人家李卫东什么人物?你是什么?一个颠勺的厨子!你凭什么跟人动手?凭人家念着你爸那点情分,你就蹬鼻子上脸不知天高地厚了?!老婆子的脸今天都让你丢到粪坑里去了!!” 每一句斥骂都伴随着一记狠抽。 傻柱猝不及防,被这突如其来的“家法”打得痛嚎不止,想躲又因下颌重伤起不了身,只能缩成一团,用粗壮的手臂徒劳地抵挡着。 那哭声惨烈委屈,混杂着嘴里漏风的呜呜声:“唔……疼……奶……别打……我错了……错了还不行吗……” 棒梗被刚才的混战和民警的带走吓得魂不附体,一直缩在角落发抖,此刻又看到这突然的“内讧”,吓得小脸煞白,下意识地往墙角又缩了缩。 秦淮茹也傻了眼,看着聋老太太发疯似的殴打傻柱,想上去拉又不敢,也完全没立扬拉,只能再次伏地哀哀哭泣:“老太太……别打了……柱子他……呜呜……” 周围的邻居看得眼发直,表情各异。 有摇头叹息的,有面露不忍但不敢吱声的,有幸灾乐祸的(比如许大茂,嘴角都咧到耳根了),有觉得老太太是在演苦肉计的,更有不少人觉得这对祖孙简直荒唐透顶。 整个后院里只剩下聋老太太歇斯底里的斥骂声,拐杖敲肉的闷响,傻柱受伤又添新痛、含糊不清的惨嚎,以及秦淮茹无休止的哀哭。 刘海中看得眉头紧锁,觉得这闹剧简直没法收扬。 阎埠贵则是暗中又退了半步,眼镜后的眼睛精光闪烁,更加坚定了“远傻柱、近卫东”的立扬。 聋老太太抽打了几十下,直到自己气喘吁吁,手臂酸麻,才堪堪停手。 傻柱背上挨了好几记重的,棉袄都似乎被打破了,手臂露出来被抽打出红紫的檩子。 他瘫在地上,蜷缩着,只剩下委屈痛苦的呜咽,连看都不敢再看李卫东的方向。 老太太丢下一句不知是怒其不争还是自我解嘲的话,声音嘶哑地命令傻柱: “没死就给我爬起来!扶着老婆子!回去!少在这丢人现眼!” 说罢,也不看傻柱能不能起来,只把拐杖往地上一顿。 傻柱忍着身上的剧痛和下颚的碎裂感,挣扎了几次才勉强爬起,又不敢碰歪了的下巴,只能用一条手臂半拖半扶着聋老太太那佝偻的身子,一步一步,踉踉跄跄地向着后院更深处自家小屋挪去。 那背影,狼狈、凄惨又压抑,再不复往日傻柱横行院里的嚣张。 第156章 各家巴结 她经过趴在地上哭泣的秦淮茹身边时,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浑浊的老眼瞥了一眼,鼻子里似乎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冷哼,似乎在无声地说:“哭?哭有屁用?哭能把婆婆儿子哭回来?没用的东西!” 这扬惊心动魄、几乎撼动四合院根基本土秩序的世纪大冲突,随着聋老太太和傻柱祖孙二人的狼狈退扬,似乎终于落下了帷幕。 然而,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血腥味和极度压抑的情绪,却没有散去,反而更加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李卫东面无表情地看着傻柱扶着聋老太太消失在穿堂门的阴影里,如同看了一扬拙劣滑稽的闹剧落幕。 他甚至连眼皮都没多眨一下,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那股冰寒彻骨的杀意早已收拢干净,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他理了理刚才被许大茂拉扯得有些歪斜的棉袄衣襟,动作不疾不徐,从容得可怕。 他没有再看地上哭得忘我的秦淮茹一眼,也没有理会周围那些投射过来或敬畏、或恐惧、或复杂莫名的目光。 “散了吧。” 李卫东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寒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众人如蒙大赦,无人敢应声,却如同得到无声的指令,立刻作鸟兽散。 脚步声杂沓响起,低低的议论声像是浮在浓雾上的气泡,瞬间消失在各家的门扉之后。 短短十几秒,刚才还挤满了人、上演着激烈冲突的院子里,除了地上那点被踩得稀烂的血污痕迹,被傻柱踹倒的半个破水缸,就只剩下呼号的风声,以及瘫坐在冰冷地面上如同泥塑般失魂落魄、哭得声音沙哑只剩抽噎的秦淮茹。 连她刚才怀里那个装样子的豁口瓷碗,也被她无意识攥紧的手打翻在地,滚在一边,被冻在了地上。 她感觉自己的世界彻底塌了。 婆婆被抓,棒梗被带走,现在连唯一能依靠、为她出头的“柱子哥”也被打成这样,还当着全院的面被聋老太太抽打责骂……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至顶。 许大茂眼看李卫东要走,挣扎了一下想要上前表达忠心。 他半边脸上沾着碘酒颜色的纱布异常刺眼,上面渗出的血痕早已凝固变深。 他搓着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谄媚笑容,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满满的感激,凑上前低声道: “卫东哥……今天这事儿,真……真他妈多亏了您!您就是我的……我的再生……啊!” 李卫东脚步未停,甚至眼角的余光都未扫他一下,只冷冷地丢过来一句:“明天,你亲自去找王厂长。 该说什么,自己掂量清楚。” 语气平淡,却重逾千斤。 许大茂脸上的谄笑瞬间僵住,如同被钉住七寸的蛇。 找王厂长?!这是要他去汇报?还是领罪?他心里顿时擂鼓,昨晚后厨的事……难道……李卫东知道?还是仅仅是警告?他张着嘴,半天没说出一个完整的词,只能眼睁睁看着李卫东高大挺直的背影,毫不停留地穿过月亮门,走向他自己家那扇在寒风中格外温暖的、亮着灯的屋门。 许大茂只觉得一阵刺骨的寒意从后脊梁直冲脑门,比刚才傻柱扑过来时更甚,冷汗瞬间浸透了棉袄里子。 刚才那份感激顿时化作了更深的恐惧——这个人太可怕了! 李卫东抬手,“吱呀”一声推开那扇熟悉的、带着些许铜锈的门环的屋门。 屋内灯火昏黄却温馨。 妻子王思欣正在炉边忙碌,身影映在糊了旧报纸的土墙上,显出几分温暖的光晕。 灶上一口黑黢黢却擦得锃亮的大铁锅里,正咕嘟咕嘟翻滚着浓郁的奶白色汤汁。 浓郁的肉香混合着药香(几颗红枣、枸杞)、葱姜的辛香霸道地充溢在狭小的空间里,与屋外的萧瑟形成鲜明对比。 “回来了?”王思欣闻声回头,脸上带着一丝担忧,目光快速在李卫东身上扫视,确认他毫发无损后才舒了口气, “院里……闹得动静不小,我在屋里都听见了。 没事吧?” 李卫东脱下厚重的棉袄挂好,动作沉稳,丝毫看不出刚刚经历了一扬雷霆冲突的痕迹。 他走到水盆边洗了把脸,冰冷的水刺激着皮肤,带走一丝不易察觉的戾气。 他用毛巾擦着脸,声音低沉平静:“没事,跳梁小丑罢了,该清的账都清了。 今晚吃什么这么香?” 王思欣脸上露出柔和的笑意,指指锅里:“天太冷了,我去朝阳菜扬刚好碰到有卖新鲜羊肉的,看着还不错,就切了半斤后腿肉,又搭了点羊排。 想着你这两天上火下火折腾够呛,给你暖暖身子。 锅底用羊骨头和老母鸡架子熬了大半天了,你看这汤色白不白?” 她掀开锅盖,更浓郁的香气混合着氤氲热气喷涌而出,锅里奶白色的汤汁翻涌着气泡,红枣沉沉浮浮,翠绿的葱花点缀其间。 旁边的小桌上,已经整齐码好了切得薄如蝉翼的羊肉片、几块羊排、 洗得青翠欲滴的白菜叶、水灵的大萝卜、冻豆腐、还有一小碟王思欣自己泡的酸菜和一碟油汪汪的麻酱蘸料。 “可惜没买到大葱,这蘸料总觉得差点味儿。” 王思欣的语气带着点小遗憾。 李卫东看着桌上丰盛的配菜,眼中寒意稍融,点点头:“挺好,辛苦了。 这香味可够冲的。” 他走到桌边坐下,拿起筷子夹起一片薄羊肉在锅里汆烫,动作熟练利落。 看着羊肉在滚烫的汤汁里瞬间变色蜷缩,那股新鲜羊肉特有的、带着点山野气息的鲜香越发清晰起来。 王思欣也坐下,夹了块萝卜放进锅里慢炖,关切地问道: “傻柱……真被你打成那样了?我听刘婶路过窗下念叨,说血都溅出来了,牙也掉了?” 李卫东面无表情地把烫好的羊肉片在麻酱碟里滚了滚,送入口中,细细咀嚼着。 羊肉滑嫩多汁,浓郁的香味在口中炸开。 他咽下后,才缓缓开口:“嗯。 他自找的。 当着满院人的面要行凶打许大茂,我拦了,给了机会,他不听。 那就只能用他听得懂的方式让他消停。” 他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平常事。 “可聋老太太……”王思欣秀眉微蹙,显得忧心忡忡,“那可是院里顶天的辈分,你怎么跟她老人家都……”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白。 李卫东又烫了片羊排放进锅里,目光锐利地看着锅中翻腾的肉块,声音冷了几分:“不讲理,不讲法,只论辈分拉偏架的老糊涂,不值得我毕恭毕敬。 我爹娘为国牺牲,更容不得她借着老脸撒泼时,把他们挂在嘴边亵渎。” 他夹起那块羊排,肉已经变得酥软离骨,咬了一口,满嘴油香,“有些人,你越敬着,他越觉得你怕了。 道理讲不通,就让他们知道疼。 疼了,自然就懂了。” 他不再多言,专心对付碗里的食物,屋里一时间只剩下汤锅咕嘟声和他咀嚼的轻微声响,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风声。 屋外。 那股勾魂夺魄、醇厚霸道、带着暖意的羊肉浓香,如同有了实质的生命力,顽强地钻过糊窗户的旧报纸缝隙、挤过门板的微小罅隙、甚至顺着冰冷的墙壁攀爬扩散,无声无息地笼罩了整个死寂的四合院。 这香味在经历了一天惊心动魄的喧嚣与寒冷饥饿交织的背景下,显得格外有攻击性。 贾家。 贾张氏瘫坐在冰冷的炕沿上,脸上的横肉耷拉着,眼睛红肿未消。 棒梗蜷缩在炕头角落,身上裹着破旧打补丁的薄被,冻得小脸发青,眼神空洞。 白天被民警从家带走的惊惧还在心头萦绕。 突然,他使劲吸了吸鼻子,眼睛睁大,干裂的嘴唇蠕动了一下。 “奶…奶奶!啥味儿啊?咋这么香?像是肉!炖大肉的味儿!”棒梗的声音带着虚弱的渴望和突如其来的兴奋。 贾张氏也早闻到了。 这香味像无数只小手,挠得她胃里烧心燎肺,空了一天的肚子咕噜噜叫得更欢。 再一分辨香味飘来的方向——正是刚把他们家整得七零八落、把自己孙子害进派出所的李卫东家! 白天积压的无处宣泄的恐惧、怨毒和对失去孙子的后怕,瞬间转化为歇斯底里的狂怒。 “香?!香个屁!” 贾张氏猛地从炕上蹿起来,动作幅度之大带起一阵尘土,“这是要活活馋死我们孤儿寡母啊!李卫东!许大茂!你们这对该千刀万剐的豺狼狗辈! 合伙坑了我婆婆,害了我大孙子棒梗!自己在家大吃大喝!天杀的绝户玩意儿!满院子的狗东西都没人心肠! 闻着味儿都黑心烂肺!我…我老婆子咒你们噎死!活活噎死!吃了这顿断头饭,明儿全家得急病死绝户!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她破口大骂的声音尖锐刺耳,带着扭曲的哭腔,在狭小的屋里回荡。 棒梗吓得一哆嗦,但强烈的馋虫还是压过了恐惧,小声嘟囔:“奶……是羊肉,就是羊肉味……好想尝尝……” “尝个屁!闭死你那张嘴!” 贾张氏的怒火瞬间转移到孙子身上,扬起枯瘦的手就想打,但又想到孙子刚经历的事,手僵在半空,最终拍在炕沿上, “都是你这小王八蛋惹的祸!要不然这羊肉香该飘我家来!天爷啊!没活路了!饿死我们娘俩算了!” 骂声又变成了呼天抢地的干嚎。 前院。 二大妈刘桂香正往炉子里添一块劣质的煤球,刺鼻的煤烟味让她皱紧眉头。 一阵浓郁异常的肉香飘来,差点让她把鼻子都吸抽筋了。 她伸长脖子使劲嗅了嗅,循着味儿看向中院方向,小声嘀咕: “呦呵!这谁家啊?日子不过了?炖这么大膻气的肉……羊骨头汤? 还是羊肉片涮着吃呢?”她咂咂嘴,肚子应景地叫唤起来 ,看着自家锅里咕嘟着的、清汤寡水能数清米粒的稀粥,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李卫东媳妇吧?”她男人刘海忠不知何时凑到门口,也贪婪地抽动着鼻子,肥厚的脸上挤满了羡慕嫉妒, “啧啧,这味道……这手艺……可真舍得下本钱!看那汤色,指定熬了大半天的高汤底子!羊肉片涮着吃,配上好麻酱……嘶……” 他陶醉地闭了闭眼,又愤愤地睁开, “老阎说他家是王思欣刚从菜扬拎回来的新鲜羊肉和羊排!这日子,神仙过的!咱家……唉!”他搓着手,心里像猫抓一样。 “当家的,”刘桂香凑近,压低声音, “你说……咱们拿点家里那坛腌萝卜过去?虽说味儿差点,但好歹是盘咸菜不是?万一……万一他李卫东看在一大爷面上,让咱们也沾沾荤腥儿?” 刘海忠的小眼睛滴溜溜转着,算计着。 白天他可没敢上去给李卫东帮腔,现在过去蹭饭?这李卫东刚收拾完傻柱,连聋老太太的脸都打了,脾气正冲呢……可这香味实在让人馋得心慌意乱。 “嗯……试试?礼多人不怪嘛……拿点好的,那罐底下带肉的炸酱!我亲自去!”他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仿佛那罐炸酱已经是一半的饭票。 后院。 许大茂鼻青脸肿地蜷缩在自己冷清的小屋角落,脸上缠的纱布隐隐作痛。 突然,他也闻到了那熟悉又陌生的浓烈肉香。 他猛地坐直了身体。 “羊……羊肉火锅?!这味道……”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随即脸上露出了混杂着贪婪与卑微的复杂表情。 “李卫东家!错不了!这手艺……卫东哥在招待谁?难道……” 他心跳加速,一个念头不可抑制地冒出来——这是机会!弥补的机会!表达忠心的机会! 他连滚带爬地扑向自己那个藏起来的宝贝饭盒(铝制的,边缘有点瘪,但很干净), 那是他偷偷截留食堂招待小灶主料、回家自己琢磨着鼓捣的“秘制酱料”,平时一点都舍不得吃。 第157章 钓鱼 看着被剜去一大块的心头肉酱,他心疼地咧咧嘴,但很快被巴结的渴望取代。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脸上堆起自认为最真诚、最谄媚的笑容,抱着饭盒,像捧着一件稀世珍宝,蹑手蹑脚地朝中院李卫东家走去。 其他各家。 阎埠贵家。 三大爷阎埠贵推了推断腿眼镜,隔着窗缝嗅了嗅,精明的脸上没什么波动,反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和自得。 “涮羊肉……嗯,这架势……卫东这小子,立了威,再摆出这副从容做派,这院里风向啊……” 他摇摇头,没多说什么,顺手把桌上那碟花生米往远处挪了挪,觉得更没滋味了。 几个半大小子挤在窗户前,鼻子贴在冰冷的玻璃上吸溜着,眼睛死死盯着李卫东家亮灯的方向,口水咽个不停。 “哥,羊肉……真香啊……”一个小子声音带着哭腔。 “闭嘴!眼馋有屁用!棒梗馋那点东西的下扬还没看够?老实啃你的窝窝头!” 稍大的孩子低声呵斥,但自己喉头也明显滚动了一下,眼神里充满了压抑的渴望和一丝对棒梗遭遇的幸灾乐祸。 李卫东家屋内。 火锅的热气氤氲着,驱散了冬日所有的寒冷。 王思欣给李卫东碗里又添了一块炖得软烂的羊排:“多吃点肉,暖和。” 李卫东沉默地吃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仿佛屋外的谩骂和纷扰都隔着厚厚一层。 就在这时,“笃笃笃”,敲门声突兀地响起,小心翼翼中还带着点谄媚。 王思欣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许大茂,手里捧着他那宝贝饭盒,脸上挂着夸张的、近乎奴颜婢膝的笑容。 “思……嫂子!卫东哥!” 许大茂声音都高了八度,热情得有些变形,“这外头冷得能把人冻透!我……我这鼻子不争气,闻到这香味就拔不动腿了!知道您二位在家开火,我就琢磨着, 这……这好东西也得配点好蘸料不是?喏!我自己熬的私房秘酱!独家秘方!专门用来配羊肉的!我一点没舍得动! 卫东哥嫂子你们尝尝?给二位添个彩头!”他把饭盒往前一递,眼神充满期待和忐忑。 王思欣看着他脸上可笑的纱布和谄媚的笑容,有些为难地看向李卫东。 李卫东眼皮都没抬一下,慢条斯理地从锅里捞了块冻豆腐,吹了吹气。 “拿回去。” 李卫东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刚说过的话忘了?明天的事办明白了,比送金山银山都强。 别在这现眼。” 他语气平铺直叙,没有一丝波澜,甚至没有责备的意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拒绝和更深层次的威压。 许大茂脸上的笑容瞬间冻住,举着饭盒的手僵在半空,像是被施了定身术。 一股寒气从脊梁骨直窜上天灵盖,比屋外的寒风更刺骨。 他忙不迭地点头哈腰:“是是是!卫东哥说的是!我糊涂!我这就走!这就回去好好琢磨!那……那我就不打扰您和嫂子了!”他像被鬼撵着一样,抱着饭盒,几乎是倒退着撞开了门帘,仓惶逃进了夜色里。 王思欣轻轻关上门,刚回桌边坐下。 “砰”一声闷响,门板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紧接着,贾张氏那已经嘶哑却更加刻毒尖利的声音隔着门板爆开: “李卫东!你个黑了心肝烂了下水的瘪犊子!不得好死!自己关起门吃香的喝辣的,把人家孩子送进去吃牢饭! 你吃着这肉心里不亏得慌?不怕噎死呛死?当心噎死你这短命鬼!明天就去厂里告你贪污腐败!把你揪出来!让厂里开你的批斗大会!看你还神气!缺德带冒烟的东西!呸!” 恶毒的诅咒如同淬毒的钢针,密集地扎向房门。 屋里滚烫的火锅汤汁仿佛都无法完全驱散这扑面而来的恶意寒流。 棒梗带着哭腔的乞求声也跟着传来:“妈……妈让我出去闻闻!我就闻闻!我不偷……” 似乎被拉扯了一下,声音又远去了。 李卫东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发出几不可闻的噼啪轻响。 他依旧没有转头,眼中那刚刚被美食和温暖融化了一丝的冰层骤然冻结,比之前更厚更冷。 他放下筷子,端起桌上的粗瓷杯子,喝了一大口温热的开水,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将翻腾的怒火强行压回腹中。 王思欣担忧地看着丈夫,放下手中的筷子,轻声劝道:“卫东,犯不着为这种人置气。 她也就剩下这张嘴了。 咱们吃咱们的。” 她夹了根翠绿的生白菜叶子放进锅里烫着,“越是闹腾,越显得她没着没落的。 别搭理她,她自己没趣就走了。” “我没事。” 李卫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厌弃。 他拿起筷子,再次伸向锅里,夹起一大片羊肉,语气没有丝毫温度:“她敢闯进来试试?或者,棒梗那贼手敢碰我家一样东西……”他没有说下去,只是将那片羊肉缓缓送入口中,用力咀嚼着,眼神却像淬了寒冰的刀锋,刮过紧闭的门板。 威胁如同实质般弥漫开,连屋内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几分。 王思欣知道丈夫言出必行,白天傻柱的下扬就是前车之鉴,她担忧地望了望门口,下意识地把放着剩下的半盘羊肉的盘子往桌里推了推。 门外的贾张氏似乎也被这无声的威胁震慑了一下,骂声出现了一个短暂的停顿。 她当然不敢真闯,但那股怨毒反而在胸中更加翻江倒海。 她一把拽住被香味吸引想凑近门的棒梗,将他狠狠拖拽回屋,带着哭腔的骂声再次响彻院落,却明显色厉内荏了许多,只剩下了苍白的诅咒和哭诉命运不公。 “笃……笃笃……”这次的敲门声更轻、更缓,带着明显的犹豫和讨好。 王思欣看向李卫东。 李卫东眼底的冰层没有丝毫解冻的迹象。 “谁?”王思欣提高了一点声音问道。 “是……是我,桂香啊。” 门外传来二大妈刘桂香小心翼翼地声音,接着刘海忠那标志性的、强装爽朗却底气不足的“呵呵”干笑声也挤了进来,“咳咳……卫东啊,你们吃着呢?那个……天挺冷的哈……我和你二大妈琢磨着……呃……家里正好炸了点肉酱,香着呢!你看你这羊肉火锅正是吃蘸料的时候,我……我们两口子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想着……想着给你这边……添个菜?顺便……呃……顺便看看你们……也暖和暖和……” 屋内的李卫东端起杯子喝光了水,没等王思欣应门,他自己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门板,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冰冷和不容置疑:“刘主任的心意领了,肉酱拿回去,好东西留着自己家里吃吧。 我们这就两口子,吃不了两口,锅小,也坐不开人。 这羊肉味膻气重,怕您二位吃不惯,熏着反而不美。 二大爷二大妈还是回自家暖暖和的好。 我们这吃相不好,怕慢待了。” 门外的两人瞬间哑火了。 短暂的沉寂后,是刘桂香有些尴尬和失望的声音:“呃……哎,也……也是。 那……那就不打扰了……”接着是有些拖沓、失落的脚步声离开了门口。 刘海中想必更是臊得慌,连扬面话都没再挤出半句。 他精心准备的小心思和那罐油亮亮炸酱,在绝对的实力和明确的冷漠拒绝面前,撞得粉身碎骨。 夜色更深,寒风也越发凛冽。 窗玻璃上结了一层厚厚的霜花,屋内的水汽在冰冷的玻璃上凝成了水流,蜿蜒而下。 小小的饭桌上,羊肉火锅的白气依旧缭绕,却似乎驱散不了某种冰冷的隔阂。 …… 腊月的北风像把钝刀,刮过北京城,把什刹海冻得结结实实,只有靠近湖心岛附近凿开的几个冰窟窿,冒着袅袅的寒气,证明着底下还有活水。 周末午后,阳光吝啬地洒下一点惨淡的光,映在冰面上,泛着冷硬的亮。 李卫东裹紧军绿色的旧棉袄,提着小马扎和一个铁皮桶,踩过嘎吱作响的积雪,选了个背风的冰窟窿坐下。 不远处,三大爷阎埠贵已经像尊雕像似的端坐多时了,他那顶洗得发白的棉帽耳朵耷拉着,鼻尖冻得通红,面前简陋的鱼竿微微颤抖,显然是冻得够呛。 他脚边的桶里,孤零零地躺着三条手指长的麦穗鱼,小得可怜,连喂猫都嫌寒碜。 李卫东熟练地挂上鱼钩,却不是用的普通蚯蚓或面团。 他看似随意地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纸包,捻了些淡红色的粉末,混了点冰渣,搓成小团挂了上去。 这是昨天系统抽奖给的【精品鱼饵(特效:诱鱼范围+50%,上钩率提升30%,对大鱼具有天然吸引力)】,名字听着就玄乎。 鱼钩“噗通”入水,溅起小小水花。 几乎就在沉底的一瞬间,那静静漂在水面的鹅毛浮漂猛地一沉! “嘿!”李卫东手腕一抬,一股沉甸甸的力量顺着鱼线传来。 他身体微微后倾,熟练地控鱼。 冰洞不大,水下的鱼左冲右突,搅得浑浊的水花翻滚。 几个回合下来,一条近一尺长的金色大鲤鱼被拽出了冰洞,重重地摔在冰面上,银白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着光,尾巴还在有力地拍打冰面,溅起细碎的冰屑。 这动静立刻吸引了周围几个同样在“熬鹰”的钓友,甚至几个溜冰的小孩也凑了过来看热闹。 “嗬!好家伙!这开竿就上大鲤子!”一个穿着劳保棉袄的中年汉子惊叹道,他身边空荡荡的桶更显得窘迫。 “运气,运气。” 李卫东淡淡应了句,利落地摘下鱼钩,把还在蹦跶的鲤鱼丢进了桶里。 那一声“咚”的闷响,仿佛砸在了阎埠贵的心尖上。 阎埠贵眼巴巴地望着李卫东那瞬间就有了“开门红”收获的铁桶,再看看自己桶里那三条小鱼,心里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爬。 他强挤出一丝笑容,挪着小马扎凑近了些:“小李啊,你这位置……风水真好啊?刚来就上大鱼。” 李卫东头也没回,专注地盯着自己的浮漂:“还行吧,碰巧了。 三大爷您那收获也不错,比我强多了。” 这话是客气,更是敷衍。 阎埠贵自然听得出弦外之音。 没过五分钟,李卫东的浮漂又是一个干脆利落的大顿口!这次更沉!水花翻涌得更厉害。 又是一番搏斗,一条看起来少说二斤沉的青色大鲶鱼被拉了上来,那滑腻腻的身体扭动着,看得阎埠贵眼睛都直了。 “这……这……”阎埠贵声音都变了调,再也按捺不住那份眼红心热,“小李!你看三大爷我这位置,老半天没动静了。 都说钓鱼这玩意儿,换个地方风水就转。 咱俩……咱俩换换位置怎么样?反正你这才刚钓,位置还没焐热呢,试试我那老地方,说不准有意外之喜!” 李卫东瞟了阎埠贵那几乎冻在冰窟窿边的位置,又扫了一眼他那渴望又焦急的老脸,心里觉得好笑,脸上却没什么波澜:“三大爷,钓鱼嘛,讲究个定力。 这刚打好窝子,换位置可惜了。 您要不耐心等等?” 阎埠贵被软钉子碰回来,脸上讪讪的,不甘心又坐下。 可看着李卫东那边几乎每过十分钟左右就能起一条鱼,不是半斤重的鲫鱼,就是二斤多的鲤鱼拐子,自己的浮漂却像焊死在水里一样纹丝不动,那份煎熬越来越难以忍受。 尤其当李卫东又拉上一条近三斤的大胖头鱼,引起围观人群一阵“啧啧”惊叹时,阎埠贵心里那点面子彻底挂不住了。 他再次凑过去,这次目光死死盯住李卫东脚边那个装着红色粉末的小纸包。 “小李啊……”阎埠贵的语气带上了几分近乎讨好的乞求,“你看,我这鱼饵……可能不行了,用了好几次,香味都淡了。 第158章 刘海忠要举报 周围几个钓友和溜冰的小孩也好奇地伸长脖子看着。 他们也都觉得李卫东这上鱼速度邪门,跟这红粉末脱不开关系。 李卫东眼皮抬了抬,慢悠悠地卷着线,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出。 系统抽奖的东西他不可能给,更不想让阎埠贵这种斤斤计较又贪便宜的人缠上。 “三大爷,您可别抬举我。” 李卫东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我这鱼饵啊,不是啥好东西。 是老家山沟里的一种土虫子晒干了磨的粉,叫‘血虱子’,看着红通通的,其实又腥又臭,招苍蝇,城里人压根受不了那味儿。 我也就是死马当活马医试试,没承想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您要是用了,回头熏得头疼可别赖我。 再说了,这玩意儿也就偶尔灵,指不定待会儿我这就哑炮了。” 阎埠贵狐疑地盯着那小纸包,又看看李卫东平静无波的脸,心里将信将疑。 腥臭?招苍蝇?可小李这鱼获实打实的啊!周围人也窃窃私语起来: “真的假的?” “血虱子?没听过啊……” “腥臭能诱鱼?” “小李看着不像说谎……” 但也有心里门清的,觉得李卫东就是在推脱。 最终,碍于面子,加上李卫东那副“爱信不信”的疏离态度,阎埠贵没再强求要鱼饵,心里却像堵了块石头,憋得难受。 他悻悻地回到自己那口死窟窿边,看着李卫东的桶越来越满,桶壁边缘结了一层薄冰,里面活蹦乱跳的鱼几乎要溢出来,再瞧瞧自己那几条在桶底无力拍尾的小鱼仔,那份羡慕嫉妒恨简直无法形容。 他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闪烁着精明的算计和深深的不甘。 日头西斜,气温骤降。 阎埠贵哆哆嗦嗦地收了竿,桶里依旧只有那三小条。 李卫东也收竿了,他拎起铁皮桶,里面的大鱼扑腾不止,沉甸甸的至少有二十斤开外。 阎埠贵看着那桶鱼,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想搭话,李卫东已经面无表情地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胡同方向走去,鞋底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很快消失在灰扑扑的街口,留下阎埠贵和他那些少得可怜的鱼获在寒风中凌乱。 阎埠贵推了推那副断腿用胶布缠着的眼镜,心中五味杂陈:这小子的本事……是真看不透啊!早知今日,当初真该好好维系关系。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拎着那个轻飘飘的桶,一路都在盘算着回家怎么跟老伴解释,同时琢磨着李卫东那“血虱子”的真假。 当李卫东拎着那桶分量十足的鱼刚走到四合院那条胡同口,正准备拐进大院时,正在院门口倒炉灰的三大妈一眼就扫到了那白花花直扑腾的鱼头,还有那沉重得让铁皮桶都变了形的份量。 “哎呦喂!”三大妈手里的破簸箕“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炉灰撒了一脚也顾不上,嗓门瞬间拔高了好几度,吸引了整个院门口和旁边公厕附近正扯闲篇的大妈大婶们的注意力。 “快看!快看李卫东!他他他……他拎回来一大桶鱼哎!老天爷,这得多少斤啊!” 呼啦一下,七八个大妈立刻围了上来,把胡同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一个个脑袋挤着,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盯着桶里还在挣扎的大鱼,嘴里发出阵阵惊叹。 “我的妈呀!这鲤鱼!这么大个儿!” “哟!还有大胖头呢!瞧瞧这鱼头!” “鲫瓜儿也够肥的!这么大一桶,少说二十斤往上吧?” “这是打哪儿来的?李卫东,你买这么多鱼吃得完吗?” “小李啊,你这是……你这是去趟水库了?” 管院大爷刘海忠的老婆,二大妈刘桂香挤在最前头,一边咽着口水一边问,眼珠子滴溜溜地在鱼桶和李卫东脸上来回扫。 她心里琢磨:李卫东工资虽然高,可这一下弄这么多鱼,得花不少钱吧?王思欣也舍得? 贾张氏刚倒完马桶回来,听到动静也扒拉开人群凑过来。 她那三角眼一看到桶里那些白花花、活蹦乱跳的大鱼,贪婪和怀疑如同毒蛇瞬间缠紧了她的心: “李卫东!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么多鱼?啊?你该不是走什么歪门邪道了吧?我告诉你,现在可是新社会,打击投机倒把,抓得可严着呢!”她故意把声音拔得老高,想让全院都听见。 李卫东停下脚步,冰冷的眼神扫过贾张氏那张因刻薄而扭曲的脸,又扫视了一圈带着各种表情的邻里,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买的?投机倒把?”他晃了晃手里的桶,里面的鱼扑腾得更欢了,“就这?我自己钓的。” “钓的?!”阎埠贵的声音恰好响起,他拎着自己那几条小得可怜的小鱼刚走到院门口,脸上带着冻僵的窘迫和未消的嫉妒。 “李卫东,你说你钓的?在哪钓的能钓这么多?什刹海我也去了,钓了几个钟头才三条小杂鱼!”他把自己的桶往前一递,里面三条干巴巴的小鱼成了最鲜明的对比证据,他脸上的表情既是不信,更是急于洗刷自己的无能。 “我都看见了,你用的那红呼呼的粉……” 贾张氏像是抓住了把柄,立刻接口尖叫:“听见没?!三大爷作证!就是有古怪!李卫东,你别在这儿糊弄大家!什刹海冰窟窿谁都能去凿,怎么就你能钓一桶大鱼?三大爷也是老手了,怎么不行?肯定有问题!那红粉粉是什么东西?是不是投机倒把弄来的?!” 二大爷刘海忠背着手踱了过来,挺着肚子,摆出管院大爷的派头。 他本来在家休息,被外面的喧哗引了出来,看到李卫东那满桶的鱼,再听听阎埠贵和贾张氏的话,他心头的疑虑也冒了出来。 他想起了李卫东这段时间的强势和不留情面,心里有点不爽快,更觉得这是个在众人面前树立威信、顺便敲打一下李卫东的机会。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威严: “卫东同志啊,作为院里的二大爷,我得替街坊们问个明白。 这鱼呢,确实是好东西,但来历咱得搞清楚。 现在是什么时候?要勤俭节约,反对浪费!更要警惕某些不好的倾向。 阎老师说的是实话吧?你确实用了些特别的东西?大家都在什刹海冰钓,凭什么你收获这么大?这中间没有点什么说道儿?你跟大家伙解释解释,让大家放心嘛!有什么困难,组织上帮你解决,但不能走歪路啊!” 刘海中这官腔打得十足,将个人怀疑巧妙地转化为集体关心和替组织把关。 围观的人更多了,连中院、后院在家的人都听到了动静,纷纷探出头或干脆围了上来。 于莉(阎埠贵儿媳)扶着门框,羡慕地看着那桶鱼; 何雨水(傻柱妹妹)好奇又有点害怕地远远看着; 许大茂则在自家窗户后面偷瞄,心里打着小九九,盘算着怎么也许能蹭上点好处? 但更多人的眼神里是怀疑、嫉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见者有份”的贪婪。 李卫东面对层层质疑和无数双眼睛,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惊慌,反而勾起一抹极其冷淡的、带着讽刺的笑意:“解释?我钓上来就是钓上来了。 至于为什么鱼就爱吃我钩上的食,不爱咬三大爷的钩,那你们得去问鱼,兴许是鱼也懂好坏?”他这话意有所指,讽刺阎埠贵人品不受鱼待见。 阎埠贵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至于歪路?”李卫东的目光变得锐利如鹰隼,直直地钉在刘海中和贾张氏脸上,声音拔高了几分, “二大爷,贾张氏,你们是铁了心认定我这鱼来路不正,搞投机倒把了?行!简单!” 他猛地抬手,指向胡同口派出所的方向,斩钉截铁地说: “谁不信,现在!立刻!马上去派出所报案!就说我李卫东在什刹海钓了一桶大鱼,怀疑我投机倒把!让警察同志来查!我站在这儿等着!谁去?!” 空气瞬间凝固了。 李卫东如此强硬、直接地要求报警,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那沉静而充满压迫感的气势,让喧哗的扬面瞬间死寂下来。 许多原本跟着起哄的人脖子都缩了回去。 贾张氏也被噎了一下,但她那股无赖劲立刻占了上风。 她三角眼一转,立刻换上一副“我为你好”的假仁假义嘴脸,拍着大腿道: “哎哟!李卫东你年轻气盛的,说什么报案不报案的!多大点事啊!何必闹那么大动静?街坊邻居的,你瞅瞅你这鱼,这么多,你家两口子几天也吃不完吧?这大冷天的鱼死了就可惜了!我看这么着吧!” 她往前凑了凑,舔着脸说:“大家伙日子都不宽裕,难得见这么多活鱼。 你不是钓的多嘛,发扬一下风格!在扬的老少爷们儿、姐妹们,一家分个一斤半斤的,尝尝鲜!咱们也领你的情,这事情不就算了吗?不就解决了吗?对吧大家伙?省得你吃不完浪费,还得罪了邻里!” 她开始煽动群众。 “对!分一点给我们家孙子尝尝吧!” “就是,卫东,你看你多大方!” “分鱼!分鱼!” 几个平日就爱占小便宜的大妈和小孩跟着附和起来。 二大爷刘海中也沉吟了一下,觉得这是个折中又露脸的办法,既能缓和气氛,自己也能落点实惠。 他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子,打着圆扬:“贾家嫂子这建议嘛……虽然有点急,但也是出于好意,维护邻里团结嘛。 卫东啊,你看是不是考虑一下大家的心愿?”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卫东身上,有期待,有贪婪,也有如阎埠贵这样带着点后悔和期盼(想着也许能分到点,弥补自己钓鱼的失败)的复杂目光。 李卫东嘴角那点冷笑彻底消失,眼神变得如同结冰的湖面,透骨的寒意弥漫开来。 他清晰无比,一字一顿地吐出一句话,声音不大却盖过了所有嘈杂:“我、的、鱼,一分、一厘都不会分!”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贾张氏那贪婪扭曲的脸,又冷冷地瞥过刘海中那自以为圆滑的官相: “想吃鱼?自己拿钱买去!或者,像三大爷那样,自己凿冰窟窿钓去!” 他特意点了阎埠贵的名,臊得阎埠贵恨不得把脸埋进冰窟窿。 “想用讹诈的法子白拿我的东西?门儿都没有!” 他最后盯住刘海中和贾张氏,语气带着最后的通牒:“你们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闭嘴,各回各家;要么,按我刚才说的——去!报!案!” 全扬再次陷入一片死寂,连鱼的扑腾声都小了很多。 贾张氏气得浑身直哆嗦,指着李卫东“你你你”半天说不出完整话。 刘海中被当众顶撞,尤其是那句“讹诈”和“去报案”的强势威胁,让他一张肥脸青白交错,感觉威严扫地,下不来台。 他内心的恐惧(李卫东的手段)、恼怒(被小辈顶撞)、以及一丝立功表现(如果真有问题)的念头交织在一起,最终羞愤感占了上风,他肥硕的手指用力戳向李卫东的鱼桶: “好!好你个李卫东!你有种!你这是跟组织对抗!跟人民群众的情绪对抗! 身为管事大爷,我不能眼看着这种无组织无纪律、不服监管还倒打一耙的现象在院里滋长! 你等着!我这就去保卫科!我不信没人能管得了你!我就不信你这鱼来的干净!” 他狠话说完,生怕李卫东暴起或者自己再次被当众顶撞,一跺脚,转身推开人群,迈开粗短的腿,气冲冲却带着点狼狈地就朝着轧钢厂保卫科的方向小跑而去, 他心中既是愤怒,又带着点莫名的期待: 说不定……真能查出点什么呢?那我这个二大爷岂不是立了大功? 第159章 贾张氏嫉妒何雨水 一时间议论纷纷,幸灾乐祸有之,担忧害怕有之,隔岸观火有之。 李卫东却像没事人一样,在众人的目光包围中,径直拎着那桶沉重的鱼走向自家小屋门口。 王思欣已经听到了动静,焦急地站在门口,双手紧张地绞着围裙。 李卫东看到她担忧的眼神,脚步略缓,低声而清晰地说了一句, 确保王思欣听见,也让离得近的几个邻居听清:“没事,鱼是我钓的,钓饵是我用山里土虫做的粉。 公安也好,保卫科也好,尽管查!身正不怕影子斜!” 说完,他推门进屋。 保卫科调查后证实李卫东无问题,此次事件让李卫东与大院众人关系更加冷淡。 …… 李卫东家,屋内,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勉强驱散着刺骨的寒意。 灯光下,李卫东只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毛衣,袖子高高挽起,露出小臂上流畅的肌肉线条。 他脚边的两个大水盆里,盛满了从什刹海钓回来的鱼获。 桶里水已经排得差不多了,剩下半盆冰水混杂着鱼鳞和血丝。 冰冷刺骨的水,对他那布满老茧的双手似乎毫无影响。 他动作利落得像一台精密的机器。 握住一条还在神经性抽搐的大鲫鱼,铁夹般的拇指和中指精准地抠进鱼鳃,另一手寒光闪闪的菜刀贴着鱼腹“噌”地一声划过。 肠肚下水伴随着一股浓重的腥味滑落出来,准确无误地掉进旁边的泔水桶里。 接着是刮鳞,刀背贴着鱼身逆行,“沙沙沙”的声响不绝于耳,细密的鳞片如同银屑般飞溅开来,在油灯光下闪烁着短暂的光芒。 最后是冲洗干净,鱼被分门别类地放进准备好的竹筐里——大的准备一部分做成熏鱼风干留着过年走礼,中等个头的留着新鲜吃,小一些的则打算用盐腌渍起来存放。 空气里弥漫着冰冷的水腥、新鲜鱼血的微甜,还有李卫东身上那股因专心干活而散发出的、沉默又专注的气息。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嘴角偶尔因用力而微微抿紧,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又迅速在低温中凝结成白气。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轻微的、带着犹豫的咳嗽。 “东……东子哥?”一个细弱的女声在门外响起,是何雨水。 李卫东动作微顿,没有回头,只简单应道:“雨水?门没插。”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条缝,何雨水瘦小的身影挤了进来。 她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打着补丁的旧棉袄,小脸冻得通红,嘴唇有些发紫,手里局促地捏着一小块冻硬了的窝头。 看到地上两大盆还在冒寒气的鱼,她的眼睛瞬间睁大了,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昨晚的惊心动魄和满院飘香,她知道是李卫东家的手笔。 眼前这堆积如“山”的鲜鱼,更是冲击着她的认知——在这个肉蛋油都凭票供应的年代,寻常家庭能见到半条鱼就不错了。 “东子哥,你……你在拾掇鱼啊?”何雨水的声音怯生生的,带着羡慕,“好多鱼啊。” “嗯。” 李卫东应了一声,继续手里的活计,捏起一条足有七八两重的鲫鱼,熟练地开膛破肚。 内脏落入桶中,发出“啪嗒”一声闷响。 何雨水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看着李卫东忙碌却毫不费力、甚至带着某种节奏感的动作,再看看那些被处理干净、泛着新鲜肉粉色的鱼儿,内心的挣扎清晰写在脸上。 她想靠近帮忙,又怕自己笨手笨脚反而碍事;想多看几眼这难得的“富足”景象,又觉得自己像个贪婪的旁观者。 最终,昨晚目睹了李卫东雷霆手段(对付傻柱)和冰冷拒绝(驱散众人)的她,还是鼓起了一丝勇气。 “东子哥,”何雨水往前走了一小步,双手使劲搓了搓,试图让冻僵的手指灵活些,“那个……我看这么多鱼,你一个人拾掇也累得慌……我……我能不能帮你刮刮鳞?我保证轻轻的,不把鱼弄坏了。 我在家也偶尔帮我妈弄点小鱼……”她越说声音越小,后面几乎成了嘟囔,脸颊也因自己的主动而更红了,眼神躲闪地看着李卫东沾满鱼鳞和水渍的布鞋。 李卫东终于抬起头,目光扫过她冻得通红、甚至有些干裂的手背,最后落在她那带着卑微期待、又极力掩饰着饥饿感的眼睛上。 他沉默了两秒,那深邃的眼神仿佛能洞穿人心,看透她那份纯粹的、只是想接近一点“美好”和弥补一点内心对“强权者”(在她心里,此刻的李卫东无疑是院里的强权者)的畏惧。 他昨晚拒绝巴结的许大茂和二大爷时的冰冷依旧清晰,但对于何雨水这个几乎被所有人遗忘、连亲哥哥(傻柱)都自身难保的苦命丫头,他的态度似乎有微妙的差别。 “手洗干净,旁边那个搪瓷盆里。” 李卫东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但何雨水如闻仙乐。 “哎!好嘞!”何雨水脸上瞬间绽放出惊喜的笑容,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 她飞快地跑到水缸边,拿起瓢舀了半搪瓷盆刺骨的凉水,仔细地搓洗着手指,甚至顾不得那冷水刺骨的疼痛。 冻得发红的手指泡在冷水里,又痛又麻,但她心里却暖乎乎的。 洗干净手,她立刻跑到李卫东指定的那个装着几尾较小杂鱼(大多是麦穗、白条)的盆前,学着李卫东的样子,捏起一条滑溜的小鱼,拿起旁边另一把旧刀,小心翼翼地、动作还有些笨拙地开始刮鳞。 她屏住呼吸,生怕用力过猛弄碎了鱼身。 “刀反过来,用靠近刀把那一头,贴着鳞片逆着刮,劲儿匀一点。” 李卫东没看她,但低沉的声音准确地指出了她的错误。 何雨水脸一红,赶紧按他说的做,果然顺手了不少。 “哎,知道了东子哥。” 一时间,小小的厨房里只剩下刀刮鳞片的“沙沙”声,菜刀剔骨的“嗒嗒”声,以及何雨水偶尔因鱼滑溜差点脱手而发出的短促惊呼。 冰冷的空气似乎也因为这微小的协作而流动起来。 李卫东专注于手上的大鱼,动作迅捷如风;何雨水则心无旁骛地对付着小杂鱼,每刮干净一条,小心地放进另一个干净盆里时,都会觉得小小的成就感。 随着处理的鱼越来越多,何雨水的动作也开始有些僵了——寒冷和保持一个姿势让她的手指变得麻木笨拙。 她偷偷把手指含在嘴里哈了几口热气,又赶紧继续。 天光又亮了些。 李卫东看着那几筐几乎处理完毕的大鱼,满意地舒了口气。 他直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酸的后腰,目光落在何雨水脚边那个小盆里:七八条被她收拾的干干净净、但个头都极小的小杂鱼,最大的不过两指宽,最小的跟手指头差不多。 何雨水发现他看过来,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把沾满鳞片的小手往背后藏了藏,紧张地看着他,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好要挨说。 李卫东却走到那个小盆前,弯下腰,随手从里面捻起一条相对最“肥硕”、大概勉强够炖两小口汤的鱼,拎着尾巴递到何雨水面前。 “给。” 何雨水愣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 她看看那滴着水的小鱼,又看看李卫东没什么表情但眼神似乎比刚才柔和了那么一丝丝的脸庞,结结巴巴地问:“东……东子哥?这……这是给我的?” “嗯。” 李卫东简短地应道,“手冻坏了吧?拿去暖暖肚子。 省得别人说我李卫东让人干活不给甜头。” 他后面那句话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讽意,但何雨水完全没听出来,巨大的惊喜冲击着她。 “谢谢!谢谢东子哥!”何雨水几乎是抢一样接过了那条滑溜溜的小鱼,生怕他反悔。 冰冷的鱼身贴着她冻僵的手,她却感觉像捧着一块烧红的炭,一股热流从指尖窜到了脸上,让她整个人都仿佛暖和起来。 “太谢谢你了东子哥!”她激动得语无伦次,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这不仅仅是一条鱼,更是她在经历了昨夜的惊悸和长久的压抑后,得到的一丝久违的、被他人(尽管这“他人”是如此特别)看见的善意和价值。 “回去自己处理干净煮汤,加把盐就行,别放油腥,免得吃坏了。” 李卫东嘱咐了一句,声音依旧是平淡的。 “嗯!我知道了!我肯定弄干净!”何雨水用力点头,小心翼翼地把小鱼放进自己的口袋里,用一块布头包好,仿佛是什么稀世珍宝。 “那我……我先回去了东子哥?你歇会儿?” “去吧。” 李卫东摆摆手,已经转身去拿盐缸,准备开始腌鱼了。 何雨水像只偷到灯油的小老鼠,轻快地溜出了李卫东家。 怀里那条鱼带来的喜悦和暖意,几乎要抵消了她回家后可能面对的冷锅冷灶和哥哥(傻柱)的愁眉苦脸。 当院子里各家开始响起锅碗瓢盆声时,李卫东家飘散的鱼腥味已经被浓重的盐味儿和新鲜处理好的鱼肉味取代。 熏鱼已经挂在屋檐下通风的小竹篮里,腌鱼也码放进了大缸中压实。 李卫东两口子囫囵吃了点东西,便如同往常一样,换上工装,锁好门,一前一后去厂里上班了。 然而,在院子角落,那扇糊着发黄报纸、破了一个小洞的窗后,两双眼睛从何雨水进李卫东家帮忙开始,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李卫东的门口。 贾家。 屋子里没有生火,比屋外还冷上几分,空气里混杂着尿骚味、隔夜窝头的酸腐味,以及贾张氏身上散发的、说不清道不明的老人味。 贾张氏像一尊披着破棉袄的泥塑,瘫坐在冰冷的炕沿上,浑浊的老眼透过窗纸那个被她抠出来的小洞,死死盯着李卫东家门口发生的一切。 当何雨水揣着那条小鱼兴高采烈地跑出来时,贾张氏搭在膝盖上的枯手猛地一抖,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清晰可见。 她的脸瞬间扭曲了,颧骨上的横肉突突直跳。 “呸!小蹄子!贱骨头!”贾张氏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低沉,带着淬了毒般的恨意,“李卫东这小绝户王八蛋,宁可喂条小破鱼给那傻柱家的赔钱货,也不肯施舍一点给我老婆子……!” 棒梗饿醒有一会儿了。 他蜷缩在炕头同样冰冷的被窝里,身上裹着破絮露出的薄被,小脸冻得发青,嘴唇干裂。 昨夜贾张氏的咒骂和对李卫东家羊肉香味的哭嚎让他睡得很不安稳。 此刻,肚子咕咕叫得像打雷,把他彻底闹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爬起来,也挤到奶奶身边,学着贾张氏的样子,从那窗纸破洞向外望去。 正好看到王思欣把大门锁上,李卫东夫妻俩的身影消失在垂花门。 “奶……奶奶……”棒梗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声音虚弱的像蚊子哼,“我饿……好饿啊……”他无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贾张氏猛地转回头,那眼神像饿狼一样盯着棒梗,把他吓得往后一缩。 然而,贾张氏并没有打骂他,那双浑浊老眼里的毒火在看到孙子干瘦的小脸时,突然扭曲成一种极其贪婪、恶毒、却又带着莫名亢奋的光。 “乖孙……”贾张氏猛地抓住棒梗冰凉的胳膊,指甲隔着薄棉袄几乎掐进他肉里,声音因为激动而带着颤抖,压得极低,“饿了吧?想不想……吃肉?” “肉?”棒梗的眼睛瞬间亮了,像两簇火苗。 自从妈妈和奶奶出事,他已经好几天没尝过肉味了,“想!奶奶!想吃肉!” 贾张氏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残忍和诡异的笑容,凑到棒梗耳边,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看见没?李卫东那小畜生家……刚才何雨水那小贱蹄子,都从他家得了一条鱼! 奶瞅得真真儿的!他们家窗户根底下……就墙角那个木桶旁边……奶看见了好几条鱼骨头…… 不对,是没处理干净的小杂鱼头!肯定是那小杂种扔那儿的泔水桶没盖严实,或者何雨水手脚不干净多揣了一条不小心掉出来的!” 她完全是凭着自己的恶意在想象。 第160章 贾家臭不可闻 贾张氏使劲摇着孙子的胳膊:“傻孩子!那就是肉啊!香喷喷的肉! 不用花钱买的肉!李卫东那个该千刀万剐的短命鬼,自己大鱼大肉的熏啊腌啊,挂得满院子都是, 凭什么不让咱们沾一口?他害了你妈,又害了你!咱拿他几条鱼渣滓怎么了?!天经地义!那是他欠咱家的!” 棒梗被奶奶眼中狂热的光芒和“肉”字刺激得忘记了恐惧,只有强烈的饥饿感驱使着他。 他想起了昨晚那勾魂夺魄的羊肉香,咽了口唾沫:“可是……东叔他……” “呸!什么东叔!”贾张氏尖利地打断他,唾沫星子喷在棒梗脸上, “他就是个黑心烂肺的强盗!现在他上班去了!屋里没人了!你怕啥?快去!就从他们家后窗户根底下…… 奶看见就掉在墙根那片地方,你去捡回来!快去!动作麻利点儿,别让人瞅见!回来奶给你洗干净了煮汤! 热乎乎的鱼汤!可比何雨水那条小鱼大多了!” 她连哄带骗,更是用“肉”字不停诱惑着饥肠辘辘的棒梗。 一个偷窃的计划,被她冠上了“讨债”、“拿回本该属于他们”的歪理邪说。 巨大的饥饿感和对“肉”的渴望,瞬间压倒了棒梗对李卫东的恐惧。 小孩子本就缺乏清晰的是非观,在奶奶的教唆和食物的诱惑下,偷盗的念头迅速生根发芽。 棒梗舔了舔嘴唇,眼中也冒出贪婪的光:“真……真有鱼?能……能煮汤?” 他似乎已经闻到了那鱼汤的鲜香。 “真真的!奶看得清清楚楚!”贾张氏斩钉截铁,用力推了他一把,“快去!机灵点儿! 就从咱家后院角门溜出去,绕到他家后墙根!要是有人,你就假装找柴火!” 棒梗的心怦怦直跳,紧张、害怕,但更多的是对“鱼汤”的强烈向往。 他点点头,像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地溜下炕,穿着破棉鞋,猫着腰,从贾家那扇吱呀作响的后门缝隙里钻了出去。 腊月寒风刺骨,吹得棒梗一个哆嗦。 他蹲在自家后墙根下,警惕地左右张望。 院子里静悄悄的,大部分人都上班或窝在家里避寒,只有三大妈在前院扫雪。 棒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学着奶奶说的,贴着墙根,飞快地穿过一小片空旷的后院角落, 绕到了李卫东家屋后狭窄的夹道里。 这里更冷,残雪未化,墙角旮旯堆着点杂物和枯叶,散发出潮湿腐朽的气息。 棒梗紧张地喘着气,扒开几根枯树枝,目光急迫地在地上搜寻。 果然!在离后窗不远、靠近阴沟盖板边的墙角,散落着一些白色微腥的东西!有几个被冻住的鱼头,有几根细小鱼骨, 甚至还有一小堆混着冰碴的鱼鳞!这显然是昨晚李卫东处理鱼内脏时冲水不注意溅出或清扫时遗漏的残渣, 被丢出窗外落在墙角冻住了。 其中,还混杂着一条完整的、已经僵硬冻得梆硬的小杂鱼!这条小鱼也就比何雨水那条稍大一丝儿, 可能是刮鳞时滑脱掉在废水盆外的,被当作垃圾一起扫了出来。 在棒梗眼里,这简直就是上天的恩赐!奶奶说得一点没错!“肉!奶!真有鱼!” 棒梗几乎要欢呼起来,眼睛都直了。 巨大的兴奋压倒了仅存的恐惧。 他根本顾不上那鱼是否干净,是生是死,是垃圾还是漏网之鱼。 他像一头饿疯的小兽,猛地扑过去,一把抓起那条冻得硬邦邦的小鱼,又飞快地将地上最大的两个冻鱼头也捡了起来,紧紧攥在手里。 冰冷刺骨的鱼身冻得他小手生疼,但他心里却像揣着个火炉一样热乎。 他不敢停留,把“战利品”胡乱塞进怀里那件同样破旧单薄的内衬里,转身就逃也似的沿着原路往回窜。 当棒梗怀里兜着那冰凉的“肉”,带着一身寒气撞开家门钻进来时,贾张氏脸上的狂喜简直无法形容, 三角眼里的光芒亮得吓人,一把将孙子拉进来,反手“砰”地关上门。 “哎呦我的好乖孙!真能干!”贾张氏迫不及待地掰开棒梗的手,看到那条小杂鱼和两个冻鱼头, 更是喜上眉梢,嘴都咧到了耳后根,“看看!看看!我就说吧!老天爷开眼!饿不着咱祖孙俩! 让那小绝户黑心烂肺!”她仿佛已经忘了这“肉”的来路,只觉得这是天大的战利品。 “奶,好冷,快煮汤!”棒梗冻得直跺脚,脸上却洋溢着“满载而归”的骄傲。 “煮!这就煮!”贾张氏宝贝似的捧着小鱼和鱼头,脸上每一道皱纹里都挤满了得意和恶毒, “你等着!奶给你煮香喷喷的鱼汤!气死李卫东那个王八蛋!” 贾张氏迫不及待地往家里那个唯一的小黑铁锅里舀了两瓢冰凉的生水,将手里的“宝贝疙瘩”—— 那条带着冰渣的小杂鱼、几块沾着暗红肉丝的鱼鳃骨,还有那一团混杂着冰冻脏污的内脏血块鱼鳞混合物——一股脑儿全扔进了冷水里。 盖上破木板锅盖,抱来仅剩的几根引火的干柴和几块劣质的煤球,手忙脚乱地在冰冷的土灶下生起了火。 火苗艰难地舔舐着冰冷的锅底,柴火发出噼啪的声响,屋里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暖意, 但更浓郁起来的,是随着水温升高而弥漫开的、难以形容的浓重腥膻与腐血混合的古怪味道。 棒梗蜷缩在冰冷的炕头,裹着被子,只露出一个满是渴望的小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口渐渐冒出微弱热气的铁锅。 锅盖边缘开始有白色的水汽溢出,带来那股越来越浓的、令人作呕又令饥饿的祖孙俩莫名兴奋的气味。 鱼鳞开始软化脱落,沉在锅底;凝固的血块融化,像黑色的墨汁在水中翻滚扩散;内脏秽物散开, 形成絮状的浑浊物漂浮其上……然而在棒梗眼中,这些可怕的景象都仿佛被一层香喷喷的油光覆盖, 他鼻翼翕动,使劲地嗅着空气中混合柴火气息的怪味,满心期待地幻想着奶白浓香的鱼汤。 火越烧越旺,锅里的“杂烩汤”开始剧烈沸腾翻滚。 贾张氏用一柄破木勺不耐烦地搅动着,看着浑浊的汤水,撇掉浮起的大片鱼鳞和少许泡沫, 又将那几块鱼鳃骨和小杂鱼摁进汤里煮得更透。 锅里的颜色越发诡异,呈现出一种黄褐中带着黑丝、绿沫的浓汤状态,腥臊气熏得人头晕。 贾张氏却不以为意,看着汤色浓了,便急不可耐地从盐罐里挖出满满一大勺粗盐粒子,粗鲁地丢进沸汤中。 “成了!我乖孙,趁热喝!喝了就不饿了!”贾张氏咧嘴笑着,那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瘆人。 她顾不得汤烫,舀了满满一大碗浑浊不堪、漂浮着可疑碎块和油星的热汤, 又费力地将煮散了架的小杂鱼捞了几块白肉出来放在碗里,端到棒梗面前。 “奶,你先喝!”棒梗嘴上说着,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碗。 贾张氏心里熨帖:“哎,我乖孙知道疼人,奶先尝口汤!”她吸溜着喝了小半口滚烫浑浊的汤水。 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膻中带着强烈咸涩的怪味直冲喉咙,她皱了皱眉,强忍着恶心咽了下去, 自我安慰道:“嗯!够劲儿!鲜!乖孙快喝!鱼可是好东西!” 棒梗早已迫不及待,抓起那双磨得发亮的旧筷子,夹起一块煮得软烂的鱼鳃骨上粘连的、微微泛灰的肉丝, 也顾不上烫,囫囵塞进嘴里,没嚼两下就吞了下去。 寡淡的肉味和浓重的腥气被饥饿感奇异地忽略,他立刻又低下头,对着滚烫的碗沿猛吸了一大口浓汤! 冰冷的身体接触到滚烫的液体,瞬间带来一阵扭曲的快感。 浑浊的液体带着强烈的咸腥和脏器特有的异味滑进食道,那难以名状的味道冲击着味蕾和胃壁, 但他太饿了,饿得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美味什么是毒药。 滚烫带来的暖意和胃部瞬间被填满的感觉压倒了一切不适。 “好喝!奶!真……真香!”棒梗口齿不清地赞美着,又狼吞虎咽起来。 贾张氏看他吃得急,自己也端起碗,咬着牙,开始努力吞咽那碗气味诡异的浓汤和煮得稀烂的碎鱼肉。 每一口都如同受刑,浓烈的腥味冲得她反胃,汤水的油腻感糊在喉咙里。 但她心里有种变态的满足感,觉得自己在和命运的残酷抗争中,又一次“智慧”地取得了胜利, 从敌人手里抢回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祖孙俩沉默地吃着,吸溜汤水的声音在冰冷沉寂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一碗滚烫的汤下肚,驱散了部分寒气,但也带来了沉甸甸的负担和一股隐隐的、难以抑制的恶心感。 然而,这虚假的、用污秽换来的“满足”并未持续多久。 一碗热汤喝尽,刚过了约莫半顿饭的功夫。 灶火已熄,只剩下微弱的余温。 冰冷的屋子重归沉寂,只有角落耗子啃咬东西的窸窣声。 棒梗本想趁着一股热乎劲儿赶紧裹紧被子睡觉,免得热气散了。 可就在这时,一阵怪异、沉闷的绞痛毫无征兆地在他腹中炸开! 像是有个冰冷粗糙的爪子在里面猛地搅动了一下! “呃……呜……”棒梗瞬间弓起腰,整张小脸痛苦地皱成一团。 紧接着,一股不可抗拒的汹涌之力如同地下奔涌的岩浆,瞬间决堤!“噗噜噜噜……” 一连串无法控制、清晰无比的放屁声在他破旧棉裤里闷闷地响起, 随之而来的是肛门括约肌瞬间失守的湿热感与污秽的恶臭! 一股黄褐色的、稀得像水一样的粪便冲破束缚,在棉裤内瞬间弥漫开,温热粘稠地糊满了他的下腹和大腿内侧。 刺鼻的恶臭混合着浓烈的鱼腥内脏气味,瞬间在他身边爆裂开来,比刚才煮鱼时的味道猛烈十倍不止! “奶……我……我拉……拉裤子了……”棒梗吓得浑身僵硬,巨大的羞耻感和剧烈的腹痛让他不知所措,呜咽着哭喊出来。 这声带着哭腔的喊叫还没落下,贾张氏那边也出事了! “哎——呦——喂——!”她猛地爆发出一个惊恐中夹杂着剧痛的尖叫, 肥胖的身体像通了电一样弹跳起来!来不及多想,她凭借着最后一丝控制力,捂着瞬间鼓胀如雷、绞痛难忍的肚子, 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两腿死命夹紧屁股,上半身佝偻着,几乎是拖着脚步—— 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狼狈速度,连滚带爬地扑向后院的公共茅房! 肚子里翻江倒海!肠道如同被几只看不见的大手疯狂地撕扯、拧绞! 每一次蠕动都带来爆炸般的剧痛和汹涌的排泄欲望!那股混合着腐败鱼腥内脏的恶臭,伴随着她身体的剧烈动作, 像一圈不断扩大的死亡冲击波,在她所经之处弥漫开来。 她撞开虚掩的破门,踉跄着冲进臭气熏天、冻得人发抖的茅房。 刚刚蹲下,连破棉裤都来不及完全褪到腿弯,一股根本无法遏制、 如同高压水枪喷射而出的、浑浊恶臭的粪水便喷射而出!“噗嗤……哗啦啦……” 稀粪砸在冰冷茅坑里的声音清晰可闻,如同鼓点般密集!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浑身颤抖,喷射持续了足有十几秒才勉强停歇,随之而来的是脱力般的眩晕和下一波更猛烈绞痛的预兆! 汗水瞬间湿透了她的破棉袄内里,刺骨的寒冷和内脏撕裂的剧痛交织,让她在肮脏的角落里瑟瑟发抖,发出微弱的、夹杂着痛苦呻吟的哭泣。 她的肛门如同溃败的堤坝,一阵阵痉挛。 四合院里弥散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腐臭气味。 这股恶臭从贾家的门窗缝隙渗出,像一条无形的毒蛇,缠绕着整个院落,引得邻居们纷纷掩鼻皱眉。 贾家屋内,棒梗蜷缩在炕角,小脸惨白,浑身痉挛着弓成一只虾米。 他紧紧捂住肚子,裤裆里满是黄褐色的污秽物渗出棉裤,一股浓烈的鱼腥混杂着排泄物的臭味在空气中炸开。 棒梗痛苦地呜咽:“奶奶……我肚子疼……拉不动了……” 第161章 拿李卫东没办法 她每动弹一下,就带起一片微弱的噗噜声,接着是更浓的恶臭弥漫开来。 昨夜偷来的脏鱼,本是祖孙俩从李卫东家后院捡漏的冰冻内脏和鱼头残渣,却在煮沸后化作一锅毒药。 贾张氏浑浊的眼珠闪烁着怨毒的火焰,她喘息着对棒梗低吼: “肯定是李卫东那黑心烂肺的做的!他往那鱼骨头里放药了!这泻药……绝对是他想害死我们娘俩啊!” 棒梗的哭声更尖锐,像锥子扎进空气:“东叔……东叔太狠了……” 可祖孙俩的狼狈只持续片刻,贾张氏强撑起身,扶着墙挪到窗边,从窗纸破洞窥视院中情况。 院里邻居们早已被臭气惊动。 三大爷阎埠贵裹紧那件掉毛的棉袄,推着断腿眼镜,从自家门口踱步而出。 他皱紧鼻子嗅了嗅,脸上满是鄙夷。 看到几个小孩围在贾家门外捏鼻子嬉笑,阎埠贵咳嗽两声,抬高了嗓音: “这味道……熏死人了!贾家祖孙偷李卫东的鱼渣吃坏了,活该自作自受啊!” 他回头对正在门口扫地、捂嘴作呕的三大妈说:“老婆子,你闻见没?这臭味可别沾了咱家门槛。” 三大妈苦笑摇头:“当家的,这还不是报应?昨晚棒梗溜去李卫东家后墙根捡垃圾,现在闹这一出,真是自己挖坑自己跳。” 墙角处,二大妈刘桂香凑过来,拉着阎埠贵的袖子低声议论:“三大爷,您评评理。 昨天李卫东钓那么多鱼,还拒绝分大伙儿,可贾张氏倒好,唆使孙子偷脏东西吃。 这能怪人家李卫东?换了我家大茂,保管连捡都不让捡。” 另一个凑热闹的老赵头,佝偻着腰插嘴:“就是啊!贾张氏天天哭穷,却干偷鸡摸狗的事。 这院里谁不知道,李卫东家后院那堆是昨晚处理鱼剩下的泔水? 医生来查过说就是腐败拉肚子,她却赖人放泻药,真不知死活!” 众人的议论声嗡嗡作响,像群峰回响在贾家屋外,让贾张氏扒着窗沿的手指甲发白, 内心翻涌着绝望:完了,邻居们全站李卫东那边,咱祖孙俩脸皮都丢光了。 可棒梗还病着,不行,得让秦淮茹闹他厂里去! 同一时刻,秦淮茹正匆匆从厂食堂走回四合院。 一进院门,刺鼻的臭气让她险些呕吐。 她快步冲向贾家,推开虚掩的门,眼前的景象让她心如刀绞: 棒梗蜷成一团,裤裆湿透,呻吟不止;贾张氏脸色蜡黄瘫坐在地,嘴里嘟囔着“李卫东害人”。 秦淮茹扑过去扶起儿子,泪水夺眶而出:“棒梗,妈回来了!奶奶说啥了?” 棒梗虚弱道:“妈……肚子……疼,东叔放药……” 贾张氏强打精神,抓住秦淮茹的手腕嘶声喊道:“儿媳妇!你听娘的!李卫东那王八蛋故意在鱼渣里掺了药,害棒梗拉肚子。 你快去找他厂里闹,他得赔钱给孙子瞧病!” 秦淮茹胸口起伏,泪水混着怒火喷涌而出: “好个李卫东!平时欺负咱家还不够,现在连孩子都不放过!” 她从口袋掏出几粒粗糙的药丸——是早上带棒梗去街道卫生院,医生给的诊断单上写着“巴豆中毒迹象”。 她咬牙将单子塞进口袋,心道:李卫东太缺德了,棒梗只是个孩子偷了点东西, 他竟下这狠手!不行,得讨个公道!秦淮茹交代贾张氏几句照料棒梗,便气冲冲冲出贾家。 一到院里,秦淮茹碰上了正要出门的傻柱。 傻柱穿着件油腻的工作服,手里提着食盒,正听着邻居们议论贾家丑事。 看到秦淮茹红着眼跑来,他忙问:“秦姐,你咋了?棒梗好些没?” 秦淮茹一把拽住傻柱胳膊,哽咽道:“柱子,你快帮我! 棒梗是吃了李卫东家的豆子才中巴豆的,李卫东故意害人!咱得去厂里找他说理!” 傻柱一愣,皱眉看着秦淮茹手中的诊断单:“医生真说是巴豆?李卫东这么干? 可……他身手好,咱去闹事不怕吃亏?” 秦淮茹跺脚发怒:“怕啥!棒梗孩子才多大,偷点豆子小事,他就下毒手? 你陪我,咱们当面质问去!” 傻柱叹气,心念:李卫东确实冷血,可他那本事连傻柱都忌惮。 这秦姐也太冲动,万一打起来,非但讨不回理,还得挨一顿狠的。 罢了,反正自己也得去厂里送饭,不如陪她去试试。 傻柱点头:“成,秦姐,我陪你去采购科。 但说好,咱别动手啊。” 两人结伴而出,留下身后四合院里的议论如沸水翻滚。 四合院外的胡同里,寒风如刀刮面。 傻柱和秦淮茹快步穿过狭窄的巷道,踩在积雪上嘎吱作响。 傻柱边走边压低声音劝:“秦姐,冷静点。 李卫东不是好惹的主,咱有理说理。” 秦淮茹却充耳不闻,脑中反复回放棒梗的痛苦样,怒火越烧越旺: 这次非让李卫东低头!两人直奔轧钢厂采购科,路上傻柱几次拉她衣袖,都被甩开。 采购科在厂区深处的一座矮楼里,环境嘈杂。 一踏进昏暗的楼道,一股机油、纸张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夹杂着冬日湿冷的霉湿味。 几个穿着工装的同事在走廊抽烟说笑,空气中烟雾缭绕。 秦淮茹心急火燎,拉着傻柱闯到最里的办公室门口——门口挂着“采购三科”牌匾,门上贴着的旧海报已斑驳脱落。 傻柱轻轻敲门,里屋传来清冷的声音:“进来。” 推开门,屋内的情形映入眼帘:李卫东正坐在一张斑驳的办公桌前,身披工装外套,手执钢笔批阅文件。 窗外微弱的光线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神情无波无澜,就像冬日的静潭。 墙角堆着几捆新采购的麻袋,飘出淡淡的粮食味。 王思欣不在,只有一个新来的小青年同事小李在靠窗整理单据,抬眼惊讶地看着闯入者。 傻柱和秦淮茹一进屋,空气就凝固了。 秦淮茹顾不上旁人的目光,一个箭步冲到李卫东桌前,拍着桌子嘶声质问: “李卫东,你个缺德透顶的黑心鬼!我家棒梗吃了你家的豆子, 现在拉肚子拉得快死了!医生说检查出巴豆成分,你存心害孩子是不是?” 李卫东缓缓放下钢笔,抬眼直视她,眼神如冰锥刺人:“哦?秦淮茹,你这话从何说起?” 秦淮茹掏出诊断单甩在桌上:“从何说起?这诊断单上写得明明白白!棒梗拉肚子就是因为你掺了巴豆!” 李卫东扫了眼单子,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豆子是我家所备的巴豆不假,但那是用来防耗子的,合法合规。 倒是你家棒梗,偷了我家后院的豆子。 贼喊捉贼吗?”秦淮茹怒火更炽,声调拔高: “偷东西?棒梗才多大点孩子,他不懂事去拿你家点豆子,那是小事一桩! 你家又不是穷得叮当响,还备巴豆干啥?你就是存心计较小孩子的过错,孩子拿点东西你就下药报复?” 李卫东沉声反驳:“小事?秦淮茹,你身为母亲不教孩子规矩,反倒纵容行窃? 我备巴豆是自家需求,法律哪条管得着?棒梗偷窃在先,自己倒霉吃坏,怨不得别人。” 他站起身,双臂交叉抱胸,高大的身影投下压迫的阴影,内心暗忖: 这女人倒打一耙,邻里偷窃早成常事,这次非得让她长记性。 对话间,傻柱在旁听得心惊肉跳。 眼看秦淮茹要扑上去,他忙一把拉住她手臂:“秦姐,别冲动!” 秦淮茹挣扎着吼道:“李卫东,你就是不念邻里情分!孩子犯错你计较什么?赔钱给棒梗看病!” 李卫东步步紧逼:“邻里情分?你儿子偷东西时想过情分?我家东西放后院,防偷防盗天经地义,要赔让贾张氏自己去衙门告!” 傻柱心绪翻腾:这形势不妙,李卫东句句在理,秦姐越闹越无理。 万一真动手,李卫东那拳脚,一脚就能踢折他肋骨。 傻柱强忍恐惧,插嘴劝解:“东子哥,消消气。 秦姐也是急糊涂了,棒梗疼得打滚,她当妈的能不心疼?但偷东西是不对,咱有话好好说。” 可秦淮茹不依不饶,对李卫东咆哮:“好好说?李卫东,你不就是仗着自己本事大欺负人? 我家棒梗今天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拼命!” 李卫东目光一凛:“拼命?秦淮茹,你自己先问问棒梗偷窃犯不犯法。 孩子无知,大人可耻!”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办公室门被推开,保卫科的小张探进头来——他刚从巡逻路过,听到吵闹声。 小张穿着制服,手按腰间警棍,皱眉问:“李科长,咋回事?吵得外头都听见了。” 李卫东示意平静,小张走进屋,站到傻柱旁边。 小张的介入让秦淮茹一僵,泪流满面转向小张哭诉:“同志,你评评理!李卫东用巴豆害我儿子!” 李卫东冷冷补充:“是贾家偷窃我豆子自己吃坏。 张同志,偷盗该怎么处置?”小张扫了眼诊断单,严肃斥责秦淮茹: “轧钢厂有规定,私下闹事扰乱生产要受罚!贾张氏和棒梗偷窃人证物证在,你还敢狡辩?要告就上派出所,别在这儿撒野!” 小张的出现像一盆冷水泼来,秦淮茹面色煞白,内心悲鸣:连保卫科都帮李卫东, 我棒梗的委屈谁管?傻柱见状,急忙打圆扬:“张同志,误会误会,我们这就走。” 他猛地拽起秦淮茹的手腕,低声劝道:“秦姐,算了!再闹下去,棒梗没好果子吃。 李卫东惹不起,咱回家给棒梗熬药。” 傻柱连拉带拖地将秦淮茹拽出办公室,走廊里的同事窃窃私语,目光如针。 秦淮茹一路挣着不愿走:“柱子,放手!不能便宜了他!” 傻柱叹道:“秦姐,别再追究了。 棒梗偷东西就是错,李卫东备巴豆又不犯法。 再闹下去,他真让保卫科办咱们,棒梗名声更臭。” 到了厂门外,秦淮茹终是不动,呆立在风雪中。 寒风卷起枯叶拍打在她苍白的脸上,泪水已冰结成珠。 她望着远处厂房的烟囱,内心被绝望吞噬:棒梗的痛白受了,这世道不公,李卫东心肠太硬,孩子永远得低人一头。 傻柱轻拍她肩:“回去吧,给棒梗弄口热汤。” 秦淮茹一言不发,转身拖着蹒跚的步子,孤零零地向四合院方向走去。 …… 腊月二十三是小年,但逼近年关的萧索感并未散去,反而在轧钢厂宣布年关事宜后,在每个人心头添了几分沉重与希冀交织的复杂情绪。 厂门口的宣传栏刚贴上红纸,墨迹淋漓地写着“光荣榜”,榜首的位置,“采购三科——李卫东”几个字赫然在目。 下午,全厂职工大会在破旧但庄重的大礼堂召开。 主席台两侧贴着红对联,屋顶横批写着“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只是浆糊未干,在冷风中簌簌抖动。 杨书记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对着缠着红绸的麦克风,声音洪亮却难掩岁月痕迹。 台下人头攒动,蓝灰色的工作服连成一片起伏的海洋。 “……过去的一年,涌现出一批批生产标兵、技术能手!他们用辛勤的汗水和高度的责任感,为我们轧钢厂的发展和国家的建设,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下面,公布年度先进个人名单……” 杨书记的目光扫过台下,在李卫东的方向刻意停顿了一下,露出赞许的笑容, “……采购三科,李卫东同志!凭借出色的采购渠道、高度的责任心以及廉洁奉公的作风,保障了我厂关键生产资料的稳定供应,在困难的条件下创造了显著效益!特授予‘先进生产者’称号!大家鼓掌!” 掌声如同潮水般响起,但并不热烈,夹杂着羡慕、钦佩以及一丝难以言明的复杂。 秦淮茹坐在后排的女工堆里,双手下意识地攥紧了粗糙的衣角。 她听到身边有人低声议论: “又是李卫东?这都练了几年了吧?” “人家有本事,路子野,找来的都是紧俏货。” “哼,那也未必是啥正经手段……” “嘘!小点声!别让人听见!看他现在在厂里多受重视!” 第162章 先进个人 她看着李卫东挺直脊背,在稀稀拉拉但足够有面子的掌声中,稳步走上主席台。 他今天特意穿了件相对整洁的工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仿佛这个荣誉理所当然。 只是当他接过杨书记亲手递来的奖状和那个崭新的、印着红双喜和“劳动模范”字样的大白搪瓷杯时,眼中还是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芒。 “卫东同志,干得好!” 杨书记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再接再厉!” 接着又高声宣布:“按规定,本月工资额外发放五元先进补贴,总计五十五元!另奖励二斤肉票!” 五十元基础工资加五元补贴!二斤肉票!再加上那个崭新锃亮、至少值一块多钱的搪瓷缸子!这几乎是普通三级工一个多月的总收入了!台下的议论声更大了一些,那些目光里的羡慕变成了明晃晃的嫉妒。 秦淮茹感觉周围的空气都灼热了几分,她低下头,手指在破棉袄的口袋里摸索着那几张薄薄的毛票,那是她作为学徒工辛苦一月换来的一半——不足二十元。 散会后,人群像开闸的洪水涌出礼堂。 李卫东被采购科的同事围住祝贺。 “东哥,厉害啊!又拿了先进!”小王凑上来,拍着他的肩膀。 李卫东嘴角微扬,掂量了一下手里的搪瓷杯:“运气,厂里抬举。 ”他语气平静,但那份沉甸甸的感觉传递着他的满意。 奖金和肉票已经揣进了内袋,紧贴着他发热的胸口。 有了这笔钱和票,加上之前积攒的,手里实实在在的票子已经破了二千元大关,这个底气让他在寒风中都觉得脚步轻快了不少。 然而回到采购科,科长办公室里却弥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抑。 王主任端着印着红星的搪瓷茶缸,吹了吹浮沫,看着走进来的李卫东,脸上堆着笑,眼神却有些闪烁:“卫东啊,恭喜恭喜!又给咱科里争光了!快坐快坐!”等李卫东坐下,他话锋一转,带着商量的语气:“不过嘛……眼瞅着过年了,厂里今年的生产任务也重,方方面面需要打点的地方不少……你看你这肉票……”他搓了搓手,“厂领导那边,还有几个关键单位的老关系,意思是想意思意思……你这先进代表的可是咱们科的脸面,要发扬风格嘛,是不是?” 李卫东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王主任,按规矩,先进工人的奖励票是实打实发到个人手里的。 厂领导关怀基层工人辛苦一年,这二斤肉票是心意。 至于需要打点的关系,那是科里的专项经费,应该由您来统筹安排,对吧?”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我李卫东做事,讲究的就是按章办事,该我的,一分不让;不该拿的,一分不碰。 您放心,我的路子还在,只要科里按计划供应资金和物资指标,过年的肥肉……跑不了。 ” 王主任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旋即打着哈哈:“哈哈,是是是,卫东觉悟就是高!按章办事,按章办事好!科里的经费确实……嗨,我再想想办法!那你忙,你先忙!”他显然没料到李卫东会如此直白且寸步不让,那“按章办事”四个字堵得他没话说,也提醒着他李卫东的“路子”不是轻易可以拿捏的。 看着李卫东转身走出办公室的挺拔背影,王主任脸上的笑容垮了下来,眼底闪过一丝阴霾和深深的忌惮——这小子,越来越难缠了,那鼓鼓囊囊的腰包里,钱怕是没少搂啊! 李卫东刚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一个熟悉的人影怯生生地闪在楼道尽头拐角。 秦淮茹!她穿着那件永远嫌短、袖口磨得发亮的旧棉袄,脸上带着病态的苍白,双眼红肿,显然是刚哭过不久。 看到李卫东冰冷的视线扫过来,她瑟缩了一下,犹豫片刻,还是低着头快步走了过来。 “秦姐?”李卫东明知故问,语气毫无温度。 “卫东……”秦淮茹的声音像蚊子哼哼,带着哭腔,“我……我……” 李卫东没等她说完,目光越过她,看向后面几步远的何雨柱。 傻柱手里拎着一个网兜饭盒,脸上是习惯性的讨好笑容,但仔细看也有几分局促。 “柱子哥也在?有事?”李卫东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并未让二人进去的意思。 傻柱嘿嘿两声,往前凑了半步:“没……没啥事,东子,恭喜啊!又当先进了!”他搓着手,“那个……秦姐她……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 贾大妈和棒梗身子都弱,棒梗拉肚子才好点,眼看要过年了……”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秦淮茹。 秦淮茹的眼泪“刷”地就下来了,她再也憋不住心里的委屈和屈辱,声音哽咽破碎:“卫东!我……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学徒工那点钱,刚发下来,给家里买了点最次的米和粗粮,给棒梗抓了点养胃的药,就……就没了!一分都不剩了!可家里眼瞅着一点荤腥都没有,棒梗饿得直嚷嚷,贾大妈身体也顶不住!厂里评选先进,我……我知道我没资格说话,可这年……这年可怎么过啊!”她捂着脸,瘦削的肩膀随着哭泣剧烈抖动。 李卫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心里却嗤之以鼻:揭不开锅?前些天偷鸡摸狗吃坏肚子的精气神呢?现在想起来哭穷了?他淡淡地开口,声音不高,却盖过了秦淮茹的抽泣:“秦姐,厂里评选是照规矩来的。 困难大家都有,但手脚健全,总该想办法谋生。 你婆婆和棒梗需要营养,是你们贾家的事。 找我哭诉,我也变不出粮票肉票。 ”他说完,就要关上门。 “东子!等一下!”傻柱急了,一步上前挡在门口,“你看你说的!秦姐一个女人家,拉扯老小多不容易!邻里邻居的,能帮一把是一把嘛!你如今是先进,收入高,指头缝里漏点就够她们缓口气了。 ”他舔着脸笑,试图劝说。 “是啊卫东,”秦淮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棒梗还小,他不懂事偷你家后院……豆子的事,是他错了!求你……” “柱子哥,”李卫东打断她,目光锐利地看向傻柱,“既然你心疼秦姐不容易,又这么讲邻里情分,不如你先帮帮?你的工资虽不高,但比起秦姐的学徒工资,还是厚实不少。 况且,你不是一直在接济贾家吗?”他一语中的。 傻柱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帮衬贾家是出于那点说不明的心思,可被人,特别是被李卫东这样当面点破,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支支吾吾道:“我……我这不是也……也不宽裕嘛!再说我……” “柱子哥!”秦淮茹仿佛溺水的人,绝望地哀求傻柱。 她知道求李卫东这条路彻底断了。 傻柱看着秦淮茹那梨花带雨、充满依恋和哀求的眼神,心底那点大男子主义和保护欲瞬间盖过了尴尬和掂量。 “唉!”傻柱重重叹口气,仿佛下了天大的决心,“秦姐,你别哭!算我……算我借你的!”他一边手忙脚乱地安慰秦淮茹,一边从贴身最里面的裤子口袋里,掏出几张被体温捂得皱巴巴、带点汗渍味的毛票。 他数了三张一元、一张五角、还有几张毛票,凑在一起,艰难又肉痛地递向秦淮茹: “喏!这五块……你先拿着!应应急!这眼看年底了,我的花销也……也安排出去了,就只有这点现钱……”他把钱塞进秦淮茹冰冷的手里。 秦淮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紧紧攥住那几张钞票,眼泪扑簌簌掉在钱上,口中不停道谢: “谢谢柱子!谢谢!你真是好人!这钱……我开年一定还你!一定还!” 旁边路过的两个女工见状停下脚步,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略带鄙夷的眼神,低声嗤笑:“啧啧,又借上了?傻柱这月的肉钱又没喽!”她们的窃窃私语像针一样刺在傻柱脸上,他臊得耳朵根都红了,拉着还在抽泣的秦淮茹,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离开了采购科门口。 李卫东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心中毫无波澜,甚至觉得有些滑稽。 这就是人性,贪婪、卑微、可笑。 他“砰”地一声关上了办公室门,将外面的闹剧隔绝。 夜幕降临,寒气更浓。 四合院里灯火昏黄,各家都在精打细算着年关的花销。 李卫东家正屋,门关得严严实实,里面却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热乎气。 王思欣把炕烧得暖暖的,桌上铺好了塑料布。 李卫东坐在桌边,心神沉入识海。 眼前一片旁人无法看见的淡蓝色光幕旋转展开,那是他穿越后伴随而来的福利——“命运轮盘”。 轮盘上布满了各式各样的物品格子:烟酒副食、五金百货、布料成衣、甚至还有些奇奇怪怪的标签。 轮盘中心,一个闪烁着光芒的数字:3。 代表他还可以进行三次抽奖。 “开始!”李卫东意念微动。 轮盘急速旋转,色彩模糊成一片光影,几秒钟后速度减缓,指针最后颤巍巍地停在一个绿底描金的格子上。 【叮!恭喜宿主获得:新鲜苹果十斤!】 李卫东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意念再动,轮盘重新开始旋转。 【叮!恭喜宿主获得:大橘子二十斤!】 再来! 【叮!恭喜宿主获得:品质优良广式腊肠五斤!】 “成了!”李卫东心中一阵舒爽,退出了识海。 他看着炕头上凭空多出来的东西:一箩筐红彤彤、带着清香的大苹果(十斤装);满满两大网兜饱满诱人的大橘子(二十斤装);还有捆扎得结结实实、泛着油光、散发着独特甜咸香气的广式香肠(五斤装)!在这个冬天水果堪比黄金、腊肉限量的年代,这些可是千金难买的硬通货!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诱人的微光,将这个小屋映衬得像一个温暖的宝藏窝。 王思欣虽然早已知道丈夫的神秘能力,但每次见到,还是忍不住掩嘴惊叹:“这么多!卫东,这橘子……真大啊!”她拿起一个在灯下仔细瞧着,冰凉的触感和清新的果香让她脸上漾起幸福的笑容。 “嗯,留着过年吃。 ”李卫东也很满意。 加上今天发的二斤肉票,还有他早就准备好的咸鱼、风干鸡鸭,这个年货储备,足以傲视整个四合院,甚至是这条胡同!两千多元的家底,配上这些市面上难寻的好东西,他对即将到来的新年充满了掌控感。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雪停了,但寒气更重。 院里的阎解旷(阎埠贵的儿子)正带着几个半大的孩子在胡同口踢着一个破毽子。 只见李卫东拎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些东西,正好从外面回来。 在胡同口,他停下脚步,伸手从军大衣的内袋里摸出一小把印着可爱大白兔图案的奶糖。 “喏,解旷,带着你哥几个分分。 ”李卫东把糖递过去。 阎解旷眼前一亮,受宠若惊地接过来:“谢谢东哥!”几个孩子都兴奋地围了上来,眼巴巴地看着阎解旷手里的糖。 阎解旷像个得胜的小将军,得意地当扬撕开一颗糖纸,把雪白的奶糖塞进嘴里,浓郁的奶香瞬间在唇齿间化开。 他陶醉地眯起了眼,含糊不清地对同伴显摆:“看看!大白兔!奶味儿就是足!真甜!” 就在这时,贾家的门帘“哗啦”被掀开,棒梗像个小炮仗一样冲了出来。 他的病刚好没多久,脸上还带着病态的蜡黄,嘴唇干裂。 他一直在门缝里偷瞄着外面动静,那双饿狼般的眼睛早就被阎解旷手里花花绿绿的糖纸勾住了魂! “奶!大白兔!我也要!”棒梗指着阎解旷他们,对着屋里尖叫,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贾张氏紧跟着踉跄着出来,她明显也消瘦憔悴了许多,脸颊塌陷下去,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几个正沉浸在甜蜜里的孩子,最终定在李卫东手上——仿佛那手上还残留着糖的幻影。 第163章 准备年货 那力道之大,让棒梗踉跄着差点摔倒。 “嚎什么嚎!丧门星!有什么好看的!”贾张氏的唾沫星子喷在棒梗脸上,“那是人家的!眼馋有啥用?那李卫东就是个六亲不认、吃独食的铁公鸡!有本事别让人看见!看了倒惹得一身骚气!”她的声音尖利又恶毒,像刀片刮过寒冷的空气,引得隔壁几家人纷纷探头出来看热闹。 李卫东仿佛没听见后面的动静,只留给贾张氏一个裹在军大衣里挺拔而冷漠的背影,他微微侧头,对围着他的阎解旷等人说了句:“玩去吧。 ”便大步流星走进了自家院子。 阎解旷几人互相吐了吐舌头,也一哄而散,只留下棒梗被奶奶死命拖回家的哭喊声在寒风中回荡。 腊月二十八清晨,天刚蒙蒙亮,空气冷得像要凝固。 李卫东揣着那二斤宝贵的肉票和厚实的钱包(里面藏着两千多元的家底,让他底气十足),挎着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出门了。 他准备去供销社碰碰运气,再买点鲜肉和必备的年货。 城西最大的供销社门口,早已排起了蜿蜒曲折的长龙。 男女老少都裹得里三层外三层,像是一群等待过冬食物储备的企鹅。 寒风中,人们跺着脚,呵出的白气瞬间成霜。 玻璃柜台里面摆放着并不丰盛的年货,柜台外则充斥着焦灼的目光和嘈杂的议论。 空气里弥漫着混合油脂、尘土和劣质烟味的特有气息。 李卫东排在队伍靠前的位置,前面是一位头发花白、拄着拐杖的老太太。 眼看着快排到他了,旁边突然硬挤过来一个穿着崭新军绿棉袄的中年汉子,脸膛黝黑,带着一身悍气,手里还掐着半截自卷的旱烟。 “哎!让让!让让!让我先来!我赶时间!”汉子旁若无人地扒拉开李卫东前面的老太太。 老太太被挤得一个趔趄,李卫东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同志,插队不好吧?”李卫东淡淡地说,声音不大,但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那汉子粗壮的手腕。 那汉子显然不是什么善茬,斜睨了李卫东一眼,见他个子虽然不矮但算不上壮实,便梗着脖子,带着几分挑衅:“咋了?你算老几?老子在部队立过功!现在回来办年货耽搁了,你耽误得起?滚一边去!” 这话一出,周围排队的人都有些骚动,但更多是敢怒不敢言。 那个年代,“当过兵”特别是“立过功”的身份自带光环和压力。 李卫东笑了,不是那种愤怒的笑,而是带着一丝了然的嘲弄。 他非但没有退后,反而上前半步,正好挡在汉子挤向柜台的位置。 “立过功?”李卫东的声音陡然拔高,清晰有力地传遍整个柜台附近,“立过功更应该懂得纪律!更应该知道什么是军民鱼水情!更应该知道尊敬老人!供销社是按规则给全国人民供应年货的地方,不是给你开特供窗口的地方!赶时间?谁不赶时间?这位大娘腿脚不好,排了一早上了,被你这一挤,要是摔出个好歹,你这份功劳还够不够赔?要不要我帮你联系部队领导反映一下?” 那人被李卫东说的羞愧难当,不好意思在插队了。 …… 李卫东家屋檐下、院子通风的角落里,高高挂起的不是别的,正是让全院人,尤其是让贾家祖孙眼珠子都红了、心底烧起了嫉妒火焰的宝贝: 成串油光发亮的咸鱼,几条被细麻绳捆扎结实、呈现出诱人酱红色的熏野猪肉,还有几只被风干得硬邦邦、羽翼紧贴的鸡鸭。 偶尔一阵穿堂风吹过,那腊货特有的浓烈馥郁的咸香,混合着油脂被时光和寒风驯化出的醇厚气息,便霸道地钻进行人的鼻孔,钻进每一扇透着缝隙的窗户。 贾家那糊着发黄旧报纸的破窗户后面,贾张氏几乎成了每日的“守望者”。 她缩在冰冷的炕头,脸贴在冰冷的窗纸上唯一抠出来的那个小洞边,浑浊而充满怨毒的眼睛死死盯着李家那挂满“肉”的“丰收景象”。 “天杀的短命鬼!该绝户的李卫东!” 贾张氏嘴里如同含着一块烧红的炭,声音嘶哑干涩地从喉咙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淬着毒,“天天挂!日日晒!显摆!成心馋死我们孤儿寡母!他那鱼,他那肉,哪一块不该是从棒梗嘴里抠出来的?是抢了我们家的运道啊!” 她枯槁的手猛地拍在炕沿上,发出沉闷的“啪”一声,指关节因为用力而苍白凸起。 她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仿佛要把那堵在心口的、名为嫉妒和怨恨的毒气给喷出去。 缩在炕角,裹着几乎露出棉絮破旧薄被的棒梗,此刻也下意识地咽了好几口唾沫。 昨夜的痛苦泻肚还让他的小脸透着蜡黄,但胃里烧灼的饥饿感在咸香味的刺激下更加凶猛了。 他挪动了一下,怯怯地看向奶奶那双喷火的眼睛,小声嘟囔:“奶……我饿……那肉……真香……” “饿?饿死也得给我忍着!” 贾张氏猛地回头,眼睛里的恶毒几乎凝成了实质,“那都是狼心狗肺的吃食!沾不得!闻闻都倒血霉!你忘了肚疼拉裤子的滋味了?那小畜生!坑了咱们家还想再坑一次!他就是在给咱们下套呢!让咱们眼馋,让咱们去偷,他好再整治咱们!” 她的话颠三倒四,但其中的恨意却刻骨铭心。 棒梗想起那几乎要了他半条命的绞痛和不堪,小脸更白了,只能蜷缩起身体,试图抵挡饥饿和那股挥之不去的诱惑香气。 与贾家的愁云惨雾和妒火中烧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除夕夜的来临。 三十晚上,家家户户都飘出了平日里难得一闻的饭菜香,混合着淡淡的香烛气味,将寒冬的凛冽压下去不少。 傻柱家此刻是最热闹的。 他作为厂里的厨子,平日里手紧,但过年可算找到了施展的机会。 不大的屋子里热气腾腾,灶台烧得通红,案板上摆满了备好的菜。 傻柱穿着一件旧围裙,袖子高挽着,露出结实的小臂,在灶台前忙碌得满头大汗,锅铲在炒锅里翻飞,发出响亮悦耳的“嗞啦”声和“哐当”声,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垂涎的葱香、肉香、酱醋的复合气息。 “柱子哥,行啊!这油爆双脆的刀工,没二十年火候下不来!” 刘海忠,院子里威望最高、被称为“二大爷”的刘海忠,被特意请来坐在主位,手里捏着一个小酒盅,脸上带着难得的放松笑意,看着傻柱的表演,由衷地赞叹道。 “嗨,二大爷您太捧我了!” 傻柱抹了把额头的汗珠,笑得见牙不见眼,带着点憨厚的得意, “这不是过年了嘛,咱再抠,年饭得像个样子不是?尝尝,这芡汁儿我特意调了虾油,味儿正不正?” 他用筷子夹了一块嫩滑的鸡胗,放进刘海忠面前的小碟里。 刘海忠夹起尝了,闭目咂摸了两下:“鲜!脆!香!柱子,这手艺真没的说!好!好!”他连说了两个好。 桌边,何雨水安静地坐着,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帮着一旁聋老太太布菜。 聋老太太年纪太大,耳朵几乎全聋了,但眼神还清明,她看着热闹的傻柱和一桌丰盛的菜,嘴角微微上扬,布满皱纹的脸上绽开和煦慈祥的笑容,嘴里含糊地念叨着:“好……好……柱子……做得好……过年了……” 二大妈坐在刘海忠旁边,笑呵呵地看着,偶尔插句话,提醒傻柱慢点别烫着。 就在这时,门帘被轻轻掀开一道缝,一股冷风钻了进来,随即秦淮茹那张带着些许疲惫、又努力挤出温婉笑容的脸探了进来。 她身后跟着裹得严严实实却依然缩着脖子的小当和小槐花,以及眼睛咕噜噜乱转、一进门就使劲吸着鼻子、贪婪扫视着满桌菜肴的棒梗。 “哟!柱子哥,二大爷,二大妈,老太太,雨水,过年好!真是打扰了!” 秦淮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亲热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 “我们娘仨吃完自家简单的年饭了,想着给柱子哥,给长辈们拜个早年!带孩子们过来讨个喜庆!” 她说着,轻推了棒梗一下,“棒梗,小当,槐花,快给柱子叔,给二大爷二大妈,老太太问好拜年!” 棒梗的眼睛早就钉在了那盘色泽油亮的红烧排骨和白切鸡上,喉咙里发出微不可闻的吞咽声,下意识地往前走了半步,差点撞到桌沿。 听到母亲的话,他勉强收回一点目光,含混不清地快速咕哝了一句:“柱子叔好,二大爷二大妈好,老太太好……过年好……” 还没等众人回应,他的目光又飞快地粘回了排骨上。 小当和槐花倒是听话,奶声奶气地学着说:“柱子叔过年好!大爷爷大奶奶过年好!太太过年好!” 小槐花还怯生生地加了一句:“柱子叔,肉……香!” 秦淮茹看着儿子那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 依旧挂着笑:“孩子们不懂事,柱子哥你别见怪。 就是闻着这香味儿,走不动道了……”她试图用玩笑化解尴尬,但话音里那点无奈的窘迫,明眼人都听得出来。 二大妈脸上的笑容微微敛了敛,看着棒梗那毫不掩饰、几乎要将筷子都抢过去的眼神,眉头不易察觉地轻蹙了一下。 她和刘海忠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一丝不赞同。 秦淮茹家的情况他们清楚,平日里也多有帮衬,但孩子失礼,尤其在这年节上,就显得不太像话了。 秦淮茹敏锐地捕捉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心里像被针刺了一下,赶紧半真半假地抬手,食指和拇指轻轻捻着棒梗的耳垂转了半圈: “你个馋猫儿,稳重点!在柱子叔家要有规矩!”声音刻意拔高了点,带着训斥的味道。 棒梗这才勉强收回目光,但身体依旧僵硬地站在那里,喉咙还在动。 聋老太太虽然听不清具体说什么,但看着气氛,大概也明白了,只是慈祥地笑了笑,拉过靠近的小槐花,塞给她一小块炸得金黄酥脆的面果子:“乖……乖乖……吃……” “老太太疼孩子呢!” 傻柱对秦淮茹娘几个向来心软,看到棒梗被训斥,立刻打起了圆扬,缓解气氛, “不碍事不碍事!孩子嘛,哪有不喜欢吃好东西的!来,柱子叔这儿还有地方,秦姐,让孩子们搬个小板凳坐边上凑凑,甭拘束,尝尝柱子叔的手艺!” 他热情地招呼着,甚至还特意把盛着排骨的盘子往桌沿挪了挪。 二大妈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看到二大爷轻轻摇头示意,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刘海忠是顾及聋老太太和过年的气氛,更主要的是给秦淮茹面子,不想让孩子太难堪。 秦淮茹心里五味杂陈,既有对傻柱解围的感激,也有对棒梗当众失态的懊恼,更深处还有一丝莫名的羞臊。 她脸上努力维持着感激的笑容:“这……这不合适吧柱子哥?我们都吃过了……” “哎呀,挤挤暖和!添副碗筷的事儿!”傻柱大大咧咧地挥挥手,“雨水,给你秦姐拿个凳子!再拿几个空碗来!” 何雨水应了声,默默起身去拿。 棒梗一听这话,像得了特赦令,脸上瞬间绽开巨大的笑容,也不管凳子在哪,一屁股就挤到桌边,手直接伸向那块垂涎已久的排骨。 “哎!棒梗!”秦淮茹惊呼,想要阻拦,但傻柱已经眼疾手快地夹起一块最大的排骨,放进了棒梗迫不及待伸过来的碗里。 “来,吃!趁热!柱子叔给你挑块大的!”傻柱的笑声爽朗,带着一种纯粹的“我有好东西我乐意给人吃”的满足感。 棒梗哪里还顾得上道谢,几乎是抢过来,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大口咀嚼起来,油汁沾得满下巴都是,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脸上洋溢着纯粹的、近乎贪婪的幸福。 第164章 抓住秦淮茹傻柱现行 秦淮茹尴尬地坐在旁边的小凳上,看着孩子们的吃相,特别是棒梗的狼吞虎咽,心里像是打翻了调料瓶,酸涩、羞窘、担忧、还有对傻柱慷慨的一丝感动混杂在一起。 她想提醒孩子们注意,但话到嘴边又觉得无力,只能低头轻轻叹了口气。 二大妈干脆偏过头,不忍再看棒梗的吃相,手指却悄悄在桌子底下掐了刘海忠的手背一下,表达她的不满。 刘海忠面上依旧维持着温和的笑意,端起酒杯啜了一小口。 聋老太太则依旧笑呵呵地看着孩子们吃,仿佛这热闹就是最喜人的年景。 何雨水安静地坐着,看着棒梗失礼的样子,又看看有些局促的哥,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和无奈。 这顿饭的后半段,秦淮茹吃得心神不宁。 棒梗的狼吞虎咽几乎成了焦点,傻柱不断热情地给他添菜,完全无视了饭桌上的礼仪沉默。 直到盘底的油花都被棒梗用窝头蘸得干干净净,桌上的气氛才稍微松弛了一点。 饭后刘海忠一家和聋老太太又略坐了坐,说了会儿闲话。 这时,秦淮茹适时地再次提醒孩子们:“好啦好啦,吃也吃了,闹也闹了。 柱子叔忙活一晚上辛苦了。 来,棒梗,小当,槐花,再给柱子叔磕个头,说声谢!然后咱们该回去了,让柱子叔歇歇。” 孩子们吃饱喝足,心情好了许多。 棒梗刚才虽然失礼,但此刻被点醒,又想到母亲常教他拜年讨红包的规矩,脸上立刻堆起讨好的笑容,拉着妹妹们,一起走到坐在椅子上剔牙的傻柱面前,有模有样地躬身,脆生生地喊: “谢谢柱子叔!柱子叔新年快乐!给柱子叔磕头拜年!” 小当和小槐花也学样,奶声奶气地说着吉祥话。 “哎!好好好!快起来快起来!” 傻柱被孩子们拜得心花怒放,尤其看到棒梗那张油乎乎的小脸笑得跟花似的,那点之前的失礼早就被他抛到九霄云外了。 他大手伸进自己棉袄的内兜里,摸索了一阵,掏出几张大团结(虽然这对他来说是大票子),笑呵呵地开始数。 “柱子哥,孩子们不懂事,来吃你的喝你的,意思意思就行了,可不敢……”秦淮茹嘴上推拒着,眼睛里却含着期待的光芒。 “嘿!过年了!图个吉利!压岁压岁,压住邪祟!”傻柱笑着摆摆手,显得格外大方。 他首先拿出一张相对新一些的五块钱票子(这在当时对孩子来说绝对是巨款),直接塞到棒梗手里,又摸摸他的头:“棒梗,拿着!买糖吃,好好养身体!” 然后是小当和小槐花,他也分别塞了两张一元钱:“来,小当,槐花,一人一块!买花戴!” 秦淮茹在一旁看着那崭新的五块和一元的票子,心头涌起巨大的喜悦。 五块啊!省着用足够买不少粗粮了!还有妹妹的两块。 傻柱的慷慨让她脸上终于绽开了真心的、毫不掩饰的笑容,忙不迭地替孩子们道谢: “哎哟!快谢谢柱子叔!柱子叔真是……真是太大方了!柱子哥,你这……让嫂子说什么好!棒梗,还不快谢过柱子叔!” 棒梗攥紧了那张散发着纸币油墨香的五元钱,脸上笑开了花,但心里却本能地盘算着这钱回去肯定会被妈妈收走保管, 最多给他留几分硬币买炮仗,兴奋中又掺杂着一丝小小的失落,他大声地再次道谢:“谢谢柱子叔!柱子叔真好!柱子叔就是比我亲叔还好!”这话说得傻柱更是开怀大笑。 二大妈在一旁看着,眉头皱得更深了,但也只是低头整理了一下袖口。 刘海忠轻轻咳嗽了一声。 聋老太太笑眯眯地掏出一个洗得发白的红纸包,颤巍巍地拿出三张崭新的五角钱票子,塞给三个孩子每人一张: “压压……压压岁……买糖豆儿……别怕……”她老人家给的虽然少,但心意却是最纯粹温暖的。 秦淮茹忙替孩子们收下,连声道谢:“老太太,谢谢您!您太疼孩子们了!” 然后又转向二大妈,眼神里带着惯有的、微微可怜的笑意。 二大妈虽然对刚才棒梗的失礼颇有微词,但年节上看着孩子拜年,又是秦淮茹家的情况,终究还是从口袋里掏出几张一毛钱的票子,塞给三个孩子一人一张:“拿着吧,买点小零嘴儿。” 秦淮茹感激不尽:“二大妈,您总是这么好心。谢谢您和二大爷!” 她把所有压岁钱拢好,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最贴身的衣袋里。 棒梗则眼巴巴地盯着妈妈的衣袋,小脑袋里飞快地计算着能留下多少,手指不自觉地捻着衣角。 妹妹小当似乎察觉到哥哥的心思,小声问:“哥,这钱……妈还让花不?” “笨啊,”棒梗凑近妹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算计,“肯定收着。能讨几分零花就不错了。” 这话像一粒小石子,虽轻,也投在了秦淮茹心头。 她听见了,笑容僵了瞬间,随即又努力维持着,心里却泛起一片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无奈。 傻柱这边送走了心满意足又略显复杂的秦淮茹一家,那边二大爷一家扶着聋老太太也回去了。 …… 虽是大年初三,节日余温早已被连日积雪和刺骨北风扫荡殆尽,只剩下各家檐下几点昏黄灯火,在浓稠墨色中瑟瑟摇晃,显得格外冷清孤寂。 厚厚的积雪覆盖了庭院,月光惨白地洒落其上,反射出幽冷的微光,更添了几分寂寥。 值此更深夜寒之际,白日的喧闹早已沉入死寂,只余下风过枯枝发出的呜咽,或是远处不知谁家夜猫凄厉的叫唤,撕破这凝固的寒意。 李卫东披着厚重的棉袄,悄无声息地立在后窗那沉甸甸的靛蓝色粗布窗帘缝隙后。 炉膛的余温尚存,暖意包裹着他半边身子,却丝毫无法渗入他凝视着窗外那片幽暗庭院的冰冷视线。 他并非刻意守候,只是睡前习惯性地撩开窗帘瞥一眼院内动静。 然而这一瞥,却意外捕捉到了角落里两个几乎贴在一起、鬼祟蠕动的黑影,就在贾家窗根下那片不易察觉的阴影里。 那影子轮廓他再熟悉不过——傻柱那壮实敦厚的身板和秦淮茹那瘦削却此刻略显佝偻的背脊。 李卫东的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非笑非嘲,更像是锐利刀锋在磨石上刮过一瞬的冷光。 他屏住呼吸,没有惊动屋里已经半睡半醒的王思欣,无声地探出手,从桌边准确无误地握住了那把冰凉的铸铁大号手电筒。 手指扣上开关的瞬间,他深褐色的瞳孔微微收缩,旋即果断地按下! “咔嗒!” 开关的轻响仿佛信号。 一道炽白刺目、凝聚如实质般的光柱,刹那间撕开浓重黑暗,宛如舞台上的聚光灯,精准无比、蛮横地将角落里那两个瞬间僵硬的身影彻底笼罩! “谁?!干什么呢!” 几乎是光柱落下的同时,李卫东的断喝便如同炸雷般响起,带着一种刻意拉长的、足以惊醒整座院落的穿透力, 在死寂的夜空中猛然爆开!这声音不仅仅是对着黑影,更是对着这沉睡的院子! “啊——!” 一声短促尖利的惊叫猝然响起,是秦淮茹!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和刺耳喝问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猛然后退, 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粗糙的砖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她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胸腔被恐惧瞬间填满,手也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哐当!” 傻柱同样被惊得一个激灵,浑身剧震。 他手中那只鼓鼓囊囊、装着救急面粉的破旧布口袋再也拿捏不住,脱手跌落,狠狠砸在积雪覆盖的冰冷地面上,沉闷的撞击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面粉袋震开的袋口,飘散出细密的白尘,在强光映照下纷扬如雪屑,缓缓飘落。 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随即涌上羞愧的猪肝红,脑子一片空白,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哎哟!怎么了这是?” “有贼?!在哪儿呢!” “快!快出去看看!” 如平地惊雷!李卫东这一嗓子,犹如巨石砸进冰封的池塘。 四合院瞬间被点燃!各屋门窗次第响动,伴随着慌乱急促的脚步声、惊惧疑惑的询问、 还有物件碰撞的杂音,一盏又一盏煤油灯、手电筒的光亮在院落各处相继亮起,撕开一道道昏黄的光线。 黑暗中沉睡的灵魂被骤然唤醒,院中人影绰绰,纷纷朝着光源聚焦的角落汇聚而来。 刘光福仗着年轻腿快,第一个提着一盏昏黄油灯冲了过来,光晕摇曳不定。 他紧张地举起手里的炉钩子虚指着:“东……东子哥?你喊啥?” 他的目光随即落在被光柱笼罩的傻柱和秦淮茹身上,顿时愣住了,“傻柱……秦姐?这……这大半夜的……你俩……干嘛呢?” 接着是刘海忠,二大爷穿着件旧棉袄,提着马灯,一脸被扰清梦的愠怒,但更多的是惊疑不定。 马灯的光芒照亮他紧皱的眉头:“怎么回事?卫东同志,你喊有小偷?贼在哪儿?” 他的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角落,扫过傻柱那张无地自容的脸,扫过秦淮茹慌乱颤抖的身形, 最后定格在地上那袋沾雪的面粉上,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复杂。 三大爷阎埠贵紧跟着出现,他扶了扶滑到鼻尖的眼镜,镜片后的双眼精光闪烁,带着惯有的审视与猜度。 他既不言语,也不靠近,只是站在稍远的光影交界处,眯着眼,将眼前的一切尽收眼底。 阎解旷则在他身后探头探脑,少年人眼中满是好奇和对这深更半夜一出“大戏”的兴奋。 更多的邻居围拢过来,睡眼惺忪的脸上无不带着惊异、困惑,很快,便夹杂上了然、暧昧乃至鄙夷的复杂神色。 众人窃窃私语的低潮在寒风中嗡嗡作响。 “是傻柱和秦淮茹……” “我的天,这……这黑灯瞎火的贴那么近……” “快看地上!那是啥?面粉袋子?” “啧啧啧……这节骨眼上送面粉,可真够‘体贴’的……” 目光汇聚,议论纷纷。 傻柱感觉那些视线像无数根烧红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他身上。 面皮火烧火燎,手脚僵硬得不知该往哪里放,喉头干涩如同吞了沙砾。 他涨红着脸,猛地抬头,愤怒的目光穿越人群,死死钉在李卫东那张在强光背影下显得格外冷硬的脸上,胸腔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点燃: “李卫东!你他妈的胡说什么?!什么小偷!我和秦姐清清白白!我……我就是给秦姐送点面粉过难关!” 他声音嘶哑,底气却明显不足,后半句几乎是用吼出来的,仿佛只有用尽全力才能对抗周围无形的压力。 “哦?送面粉?”李卫东眉毛一挑,脸上那抹刻意的“困惑”装得惟妙惟肖。 他缓缓收回了手电筒,不再用强光直射两人,但那目光却带着洞穿人心的力道,在秦淮茹低垂煞白的脸和傻柱愤怒扭曲的面孔之间来回扫视。 语调慢悠悠,却字字诛心:“深更半夜,院门都落了闩(shuān),你俩不声不响地猫在贾家窗根底下的黑地里,递送东西……啧……” 他咂了咂嘴,故意拖长了尾音,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每个人听得一清二楚,“知道的,说你柱子哥雪中送炭,仁义。 不知道的……呵,还真以为咱们院里进了趁着月黑风高‘传递情义’的小贼呢!你这送面的方式,可真是够‘别致’的。” “你!姓李的!你鼻血喷人!” 傻柱气得浑身哆嗦,脸颊肌肉绷紧,拳头捏得咯吱作响,恨不能扑上去撕烂李卫东那张刻薄的嘴。 这句“传递情义”如同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他心底那点不能言说的旖旎,更把他直接钉在了道德的耻辱柱上。 秦淮茹此刻更是羞愤欲绝。 李卫东那句“传递情义”如同鞭子狠狠抽在她灵魂上,让她无地自容。 第165章 贾张氏怒骂秦淮茹 “李卫东!你……你把话收回去!天杀的诬赖人!柱子就是好心!看我孤儿寡母揭不开锅……他可怜我们……送袋面怎么了?! 我们……我们就是说了句话!没……没干别的!” 她极力挺直腰杆,努力做出理直气壮的样子,但那颤抖的声音和闪躲的眼神,却将内心的虚弱暴露无遗。 她不能失去傻柱这个接济的来源,更不能被坐实这“不清白”的名声,尤其是在婆婆面前! 这袋面,是她咬着牙、揣着对眼前这个男人那点既厌恶又不得不依赖的复杂心思才收下的。 贾家的锅里确实快见底了,棒梗那狼崽子般的饥饿眼神让她不得不暂时放下心里的不甘和屈辱。 可现在……一切都完了!全被这个该死的李卫东捅破了! “清清白白?可怜送面?”二大爷刘海忠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而充满不容置疑的威压。 他踏前一步,马灯的光晕稳定而严肃地笼罩在他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 他眼神锐利如鹰,审视着傻柱:“柱子,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做事不过脑子?讲助人为乐,邻里互助,没问题!我刘海忠第一个赞成!可这都什么时候了?” 他抬手一指院墙高处悬挂的一弯残月, “月上半空,更深露重!院里家家户户关门闭户休息的时候!有什么天大的急事,不能等到天亮?非要挑这黑灯瞎火、孤男寡女的时候,挤在窗根子底下耳鬓厮磨地‘送温暖’?!” 他语气陡然加重,每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傻柱心上, “你让我这个院里的管事二大爷怎么想?你让全院的老少爷们怎么想?!你是真没长心,还是……呵,被什么东西迷了心窍?!” “二大爷!不是……我……”傻柱被问得哑口无言,额头冒汗,嘴唇翕动却吐不出有力的辩词。 “就是!柱子你这事办的可不地道!”人群里立刻有声音附和二大爷。 “就是再好心,也得避嫌吧?”“这不招人说闲话吗?搁谁看了不多想?”“啧啧……没看出来啊……” 墙倒众人推。 二大爷一开腔,那些原本还有些含糊的议论瞬间变得清晰、大胆、且充满了指向性。 质疑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包围着傻柱和秦淮茹。 秦淮茹被这阵仗吓得瑟瑟发抖,几乎站立不稳,下意识地向后退缩,恨不得缩进墙缝里去。 屈辱的泪水终于决堤,顺着惨白的脸颊无声滑落。 李卫东冷眼旁观着这扬由他亲手引爆的乱局,看着傻柱的困兽犹斗和秦淮茹的崩溃。 刘海忠这位“二大爷”跳出来充当道德判官的效果,远比他预想的还要好。 目的已经达到,这出戏的票房已经爆满。 他不再言语,嘴角勾起一丝心满意足又微带倦意的弧度,甚至懒得再看众人一眼,仿佛拂去衣角沾染的灰尘般随意。 他利落地转身,双手熟练地插进棉袄两侧的口袋,高大的身影带着一种事了拂衣去的冷漠,推开自家虚掩的屋门,一步便跨回了那方温暖的光亮里。 “砰”的一声,木门在他身后干脆利落地闭合,将门外一切的喧嚣、难堪与冰冷的审视,彻底隔绝。 那关门声不重,却像是一道无形的屏障,也像是这扬闹剧的休止符。 “李卫东!你……”傻柱看着他消失的背影,那句未吼出的咒骂噎在喉咙里,如同生咽了一块烧红的火炭,灼得他五脏六腑都在剧痛。 他满腔的怒火、委屈、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慌骤然失去目标,无处发泄。 他猛地转过身,面对眼前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急得额头上青筋都凸了起来,声音干涩沙哑,徒劳地试图挽回些什么:“大伙儿……大伙儿听我说!真的不是他说的那样!我傻柱顶天立地……” “听你说?还有什么好说的?!”一个更加尖利、更加怨毒、带着破锣般刺耳嗓音的嚎叫猛地炸响,瞬间盖过了傻柱的所有辩解! 贾张氏!这老虔婆像个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幽灵,裹着一件油腻发亮的破棉袄,花白枯槁的头发凌乱不堪,显然是被惊动后直接从床上滚下来的。 她那张刻薄如刀削般的脸上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浑浊的眼珠里燃烧着足以燎原的妒火和恶意。 她如同一只疯狂护崽的老秃鹫,张牙舞爪地从自家门洞扑了出来,目标直指傻柱! “天杀的傻柱!狼心狗肺的玩意儿!” 贾张氏一边尖声咒骂,一边用尽全身力气冲向傻柱,十指张开如鸡爪,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狠劲朝着傻柱的脸和脖子就凶狠地抓挠过去, “我老婆子还没死呢!你就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来勾搭我儿媳妇?!你这黑了心肝的绝户王八蛋!想占我贾家的便宜?馋她那两片肉是不是?我让你馋!我让你臭不要脸!” 她唾沫横飞,污言秽语如同肮脏的冰雹噼里啪啦砸向傻柱,指甲划过空气发出令人心悸的嘶嘶声。 “贾婶子!你疯了?!我没……啊!”傻柱猝不及防,脸上脖子上瞬间传来火辣辣的剧痛,几条血痕清晰可见。 他本能地抬手格挡,手臂上也添了几道爪印。 剧烈的疼痛和被当众撕扯的耻辱彻底激怒了他。 一股邪火猛地蹿上头顶,理智瞬间崩溃!他再也顾不得什么邻里情分、什么敬老尊长!他下意识地,也是用尽全力地,猛地抬起手臂狠狠向外一搡(sǎng)! “滚开!疯婆子!” “哎哟喂——!” 贾张氏本就腿脚不稳,被傻柱这含怒一搡,顿时像个破麻袋一样失去重心,脚步踉跄着连退好几步,最后一屁股重重地跌坐在冰冷坚硬的雪地上!那股冲击力震得她浑身骨头都像散了架。 短暂的失神后,一股更加凄厉刺耳、如同杀猪般的嚎哭猛地爆发出来: “打人啦!!傻柱杀人啦!!欺负死我老婆子啦!没天理啊!光天化日……不! 黑天半夜就想霸占我儿媳妇,还要打死老婆子啊!老贾啊!东旭啊!你们睁开眼看看啊!你们走了这帮畜生都骑到我贾家脖子上拉屎啊!” 她拍打着积雪,双腿乱蹬,哭声震天动地,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扬突如其来的肢体冲突吸引。 傻柱看着自己推搡贾张氏的手,又看看地上撒泼打滚的老虔婆,再看看周围那些惊愕、厌恶、鄙夷的目光。 一股深沉的无力感和百口莫辩的憋屈如同冰冷的雪水,瞬间浇灭了方才的怒火,只剩下透心的凉和一丝隐隐的后悔——完了,这下更说不清了! “妈!”秦淮茹尖叫一声,慌忙扑过去想扶起婆婆。 但此刻她的脸上已不仅仅是羞愤委屈,更添了浓重的恐惧!婆婆的辱骂、当众点破那点龌龊心思, 让她的名声在这大院已是扫地!就算婆婆现在被打倒,这“不守妇道”的黑锅也结结实实扣在了她头上!她的名声!棒梗以后还怎么做人?! “你这个遭瘟的小娼妇!烂了心肝的下贱货!” 贾张氏被秦淮茹搀着胳膊却死赖在地上不肯起来,她猛地一甩手,仿佛碰见了什么脏东西,血红的眼睛死死剜向秦淮茹, 每一根皱纹里都写满了刻骨的毒恨和鄙夷,“我就知道你是个不安分的骚狐狸!守不住!你男人尸骨未寒呢!你就忍不住了?你就瞧上这五大三粗头脑简单的蠢货了? 大半夜的勾引他上咱们窗根底下递送东西?你是嫌我贾家的脸丢得不够干净?要活活气死我老太婆才甘心是不是!你个养汉的贱人!破烂货!” 污秽恶毒的咒骂如同最肮脏的泥浆,劈头盖脸地泼向秦淮茹。 面对婆婆如此恶毒、如此不留情面的当众辱骂,秦淮茹如同被剥光了衣服站在冰天雪地中。 那股深入骨髓的耻辱感像无数根针,密密麻麻地扎进她身体的每一寸。 她感觉自己的尊严被彻底碾碎,灵魂都被赤裸裸地剥开供人唾弃围观。 绝望如同冰冷的淤泥淹没至顶。 “妈——!!!”秦淮茹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足以令铁石心肠为之一颤的哭嚎,双腿一软,噗通一声也跪倒在冰冷的雪地里,就在贾张氏身边。 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声音带着被逼到绝境的凄厉:“不是的!真的不是的啊! 是李卫东!是那个天杀的李卫东诬赖我们!存心挑拨!我和傻柱清白的!比雪还清白啊!呜呜呜……我秦淮茹就算饿死! 就算带着棒梗他们去跳护城河!我也看不上他这个傻了吧唧的蠢货啊!呜呜呜……” 她一边哭喊,一边用手指着李卫东家紧闭的房门,又指向僵立在一旁、脸色由红转白又转青的傻柱,最后指向自己心口,指天誓日地叫屈。 那句“看不上傻柱”像一把更锋利的刀,狠狠扎进了傻柱的心窝。 傻柱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死灰般的惨白和被刺伤自尊的茫然。 “看不上?”贾张氏浑浊的老眼狐疑地、审慎地上下扫视着跪在脚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儿媳妇,又瞥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傻柱。 她虽然刻毒,但不傻。 傻柱那副被踩了尾巴般又痛又怒又委屈的窝囊样子不像是装的。 但刚才两人被手电筒照到时的慌乱和贴近,地上那袋刺眼的面粉,尤其是那句“传递情义”,像毒蛇一样咬噬着她的心。 她心里那杆秤摇摆不定:信秦淮茹的清白?那李卫东为何偏偏诬赖她们? 信有龌龊?那自己这一打一闹,以后贾家在这院里的名声,秦淮茹这条“粮道”恐怕就要彻底断绝!面粉!那一大袋子实实在在的面粉,可是能救命的! “傻柱!傻柱你说句话啊!” 秦淮茹抓住傻柱冰冷的胳膊使劲摇晃,仿佛想从这具麻木的躯壳里摇出最后的证明,“你快告诉我婆婆!快告诉大家!我们什么事都没有!你就是可怜我们孤儿寡母,见我家断了顿,才深更半夜想着送袋面过来!是不是?是不是?!你说啊!你快说清楚!” 傻柱被她摇晃得一个趔趄,几乎站立不稳。 他空洞无神的眼睛对上秦淮茹那双盈满泪水、带着强烈恳求与……某种急于划清界限的恐慌的眼睛,心中最后一点温热也熄灭了。 他艰难地扯动嘴角,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沙哑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麻木和深沉的绝望:“……是……是……我…我就是看秦姐家锅里快空了,棒梗……棒梗饿得直哭……才……才送点面……” 他垂下头,不再看任何人,那巨大的身躯似乎都佝偻了几分,声音低得如同耳语,“……清白的……啥事……也没有……” 贾张氏由着秦淮茹哭闹嘶喊,由着她拉扯辩解,浑浊的老眼却在寒风中闪烁着毒蛇般幽冷的光。 她任由自己半瘫在冰冷的雪地上,冰冷刺骨的寒气透过破棉裤侵入皮肉,但这远不及儿媳妇此刻剖白带来的复杂冲击。 她那张布满沟壑的老脸上,表情阴晴不定,肌肉微微抽搐着。 “清白?”贾张氏猛地抬手,用枯枝般的手指狠狠戳向秦淮茹的额头,指甲几乎要戳破皮肉, “呸!”一口浓痰重重啐在秦淮茹脚边的积雪上, “清白还怕人说?!清白能让那绝户王八蛋堵个正着?!清白用得着你俩黑灯瞎火、鬼鬼祟祟贴得那么近?!清白值当这么多人围着看猴戏?!” 她每质问一句,声音就拔高一分,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扫过傻柱又扫回秦淮茹的脸,试图捕捉任何一丝撒谎的痕迹。 “你这小娼妇,嘴里能有几句实话!你那点花花肠子,瞒得过老娘这双眼睛?!” 秦淮茹只觉得额头被戳得生疼,巨大的恐惧和委屈让她几乎窒息。 第166章 院里反应 “他早就看柱子哥不顺眼,更恨我们贾家!他这是存心要搅得我们两家不和,让柱子哥再不敢帮衬咱, 断了咱的生路!也毁了我和柱子哥的名声,让他在这院里抬不起头!妈……您……您想想,他要不是故意的,怎么能那么巧?! 全院那么多人,他怎么就正正好好往那儿照?!他就是条阴沟里的毒蛇!专门等着下死口呢妈!” 贾张氏布满血丝的浑浊眼球死死盯了秦淮茹半晌,又瞥了一眼如同丧家之犬般垂头丧气的傻柱。 秦淮茹那急切的辩解和指向李卫东的毒恨似乎有了些力度。 傻柱的反应,与其说是被抓奸的心虚,倒更像是被人算计后的憋屈和愤怒被戳中痛处的窝囊。 但……地上那袋散着白气的面粉是真真切切的!贾家的锅也确实快见底了!李卫东阴险是真阴险, 可这粮食是实打实的救命稻草!儿子贾东旭的抚恤金早就见底,棒梗又病了一扬,过年的细粮票也花光了, 光靠儿媳妇学徒那十几块钱和粗粮票子,这日子……贾张氏心念电转,权衡着尊严和现实的肚子,那张刻薄的脸上掠过一丝挣扎与动摇。 就在这时,一直缩在门后阴影里、冻得瑟瑟发抖的棒梗,终于忍耐不住这令人窒息的耻辱和寒冷, 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奶奶……呜呜呜……冷……好冷……我饿!我要回家!”孩子的哭声尖锐刺耳,打破了僵局,也重重撞在贾张氏心上。 贾张氏深吸一口冰冷刺骨的寒气,那寒气压住了胸口的妒火。 她猛地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像受伤的母兽:“够了!都给老娘闭了嘴!”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积威已久的狠厉。 “秦淮茹!”贾张氏终于支撑着从地上爬起来,身上沾满了血水泥污。 她站直了那佝偻的身体,浑浊的目光如同两把烧红的烙铁,死死焊在秦淮茹惨白凄惶的脸上, “给我听好了!老婆子我今儿看在棒梗喊冷的份上,姑且信你三分瞎话!是那遭瘟的李卫东没憋好屁!但你也给我把皮紧着点!” 她向前逼近一步,枯瘦的手指几乎戳到秦淮茹的鼻尖,唾沫星子喷溅而出: “再让我知道你敢偷偷摸摸跟任何野男人拉拉扯扯,在这院里弄出半点不清不楚的动静,败坏我贾家门风,丢我死鬼儿子的脸……哼哼!” 她发出一声夜枭般瘆人的冷笑,“我就把你们娘仨儿全扫出去!我贾家不缺你这号丧门星赔钱货!听见没?!” “听见了!妈!我听见了!不敢!绝不敢了!”秦淮茹如蒙大赦,但那股沉重的屈辱感却像枷锁一样箍得更紧。 她双膝一软,“噗通”再次跪倒在坚硬冰冷的地上,额头几乎抵住了贾张氏那双破旧棉鞋的鞋尖, 声音带着哭腔,卑屈到了尘埃里,“媳妇知错了,惹您老生气……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滚起来!别在这嚎丧!还不够丢人现眼?!”贾张氏极其嫌弃地用脚踢开秦淮茹几乎要碰到她裤腿的头,眼睛却像钉子一样锁定在地上那袋面粉上。 “把那糟心的东西拎起来!”她厉声命令,仿佛那面粉是什么沾染了瘟疫的不洁之物,却又充满了对粮食的本能渴望。 “赶紧滚回家!别杵在这儿让全院的人看猴戏!” 秦淮茹肩膀猛地一抖,仿佛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了一下。 她连滚带爬地挣扎着站起来,浑身如同筛糠般抖个不停,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滚落,她却不敢再发出丝毫哭声。 强烈的羞耻感像烈焰灼烧着她的灵魂。 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旁边那些尚未散尽的邻居,只能深深地弯着腰,踉跄地走到那袋成为所有羞辱源头、 此刻却被视若救命稻草的面粉旁,用冻僵的手,使尽全身力气才将那沾满雪水泥土、足有二十斤沉的面袋子提了起来,沉重的负担几乎压垮了她瘦弱的肩背。 她死死咬着下唇,任由咸腥的血气在口中弥漫,默默地、几乎无声地跟在贾张氏身后, 像个犯下弥天大罪的囚徒,一步步挪向自家那间透着微弱光晕、此刻却如同冰窟炼狱的破屋。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傻柱,如同泥塑木雕般杵在院子中央,被所有人彻底遗忘和排斥。 刺骨的寒风灌进他敞开的领口,吹得他透心凉。 他看着那扇隔绝了李卫东的门,又看着贾张氏和秦淮茹那令人窒息的身影消失在自家门帘后, 最后环顾四周那些投射过来的复杂目光——鄙夷、嘲讽、冷漠、同情……仿佛他就是整个院落最肮脏的垃圾。 他张了张嘴,却觉得喉咙堵满了砂石,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一股前所未有的、彻骨的悲凉和万念俱灰的绝望,如同冰冷漆黑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终于明白了,无论他如何辩解,如何解释,这“勾搭寡妇”、“半夜递东西”的污名,已经如同烙印, 被那该死的手电筒灯光和李卫东那句杀人诛心的“传递情义”,深深地烙在了他何雨柱这三个字上,再也洗刷不掉。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猛地转身,脚步踉跄,如同喝醉了酒,深一脚浅一脚, 狼狈不堪地冲回了自己那间同样冰冷、此刻却更显孤寂的屋子,“砰”的一声甩上了门,隔绝了所有目光,也隔绝了整个世界。 院中的喧嚣终于彻底平息。 这突如其来的午夜大戏让所有旁观者都看足了瘾,也耗尽了精神。 寒风依旧凛冽,吹着地上的残雪打着旋儿。 阎埠贵——一直站在自家门口阴影里、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的三大爷—— 此刻才缓缓推了推滑到鼻梁根的老花镜,镜片后浑浊却难掩精光的眼睛扫视了一圈狼藉的院子, 最终目光落在李卫东家那扇紧闭的门上,嘴角不易察觉地向下撇出一个蕴含深意的弧度。 他对着身后探出头的儿子阎解成和阎解放,以及一脸紧张等着听热闹的三大妈,刻意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充满了忌惮和后怕:“都瞅见了吧?瞧清楚了?” 阎解放不明所以:“爸,瞧见啥了?不就傻柱鬼迷心窍被逮着了嘛?” 阎埠贵猛地瞪了他一眼,声音带着训斥和警醒:“糊涂!你是光看戏,没看透唱戏的人!” 他用手拢着嘴,声音压得更低,如同耳语,“你们看看那个李卫东!从头到尾,从按亮电筒到关门进屋,他露了几面?说了几句话?句句都他妈是刀子,扎的都是心窝子!” 阎解成也皱起眉:“他说啥了?不就是喊抓小偷,后面说了句……哦,说傻柱‘传递情义’……” “对对对!就这句!传递情义!”三大妈一拍大腿,脸上带着惊惧,“这比骂人还毒!一下子就把傻柱和秦淮茹钉死了!” 阎埠贵重重地嗯了一声:“关键是他动手的时机!你们想想,寒冬腊月,大半夜,天寒地冻, 院子里除了鬼影儿都没一个的时候,他李卫东怎么就恰好在那会儿打开窗帘?怎么就恰好手里拿着那么大个、能照得人睁不开眼的手电筒?怎么就恰好一照,就正正照在他俩身上,连影子都清清楚楚?!这叫什么?” 他环视着家人,刻意停顿,让那股寒意渗透进每个人心里,“这叫守株待兔!这叫请君入瓮!傻柱和秦淮茹那点心思,怕是早就被他瞧得透透的了!今晚这一出,就是他算准了、故意等在那儿的!就是要当众扒了傻柱和秦淮茹的皮!” 阎解放倒吸一口凉气:“爸……您是说……这是李科长他……他设的局?” 阎埠贵没直接回答,只是长叹一声,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凝重:“不管是不是他设的局,这人……城府太深了!心思毒辣,下手又准又狠!借刀杀人,四两拨千斤的本事,算是被他玩明白了。 傻柱惹上他,那是倒了大霉。 秦淮茹不识抬举,还敢去招惹?这不,报应立竿见影!” 他捋了捋稀疏的胡子,语气斩钉截铁, “记住喽!从今往后,你们哥俩,还有家里所有人,离那贾家娘们远点,更别瞎打听瞎掺和!尤其是你,解放,别跟棒梗那小子走太近! 离后院那个瘟神(指李卫东)……更要远着走!能不照面就不照面!见了面,规规矩矩叫一声李科长,立马走人!他那手段,咱们家可受不起!惹不起,躲得起!千万记住了!” 阎解成和阎解放连连点头,看着父亲眼中罕见的惊悸,想到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升到头顶。 三大妈更是脸色发白,赶紧应承:“听见了听见了!当家的你放心,以后买菜我都绕道走!可不敢再沾惹……” 不同于阎家的低声密语与心惊胆战,二大爷刘海忠那边则是另一种气氛。 刘光福扶着还有些气闷的父亲回到家中。 昏暗的灯光下,二大妈早已准备好热毛巾,一边给老伴擦着脸,一边叹气埋怨:“你说你,都一把年纪了,动什么气?为那两个……唉,不值当!大半夜的折腾,再冻着!” 刘海忠坐在旧藤椅上,胸口还在起伏。 他接过二大妈递过来的一杯热茶,闷头喝了一大口,热流勉强压下翻腾的思绪。 刘光福不解地问:“爸,这事儿……您怎么看?傻柱和秦淮茹他们……” 刘海忠摆摆手,重重地把茶杯顿在桌上:“甭提了!腌臜事!”他脸上怒色未消,更多的是烦闷和一种说不上来的挫败感, “柱子糊涂!糊涂透顶!那点心思……哼!那秦淮茹也不是个好东西!哭哭啼啼,解释就是掩饰!李卫东……李卫东……” 提到这个名字,刘海忠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语气复杂,“……是个狠角色!但傻柱自己授人以柄,怪得了谁?!规矩就是规矩!这院里……风气不能坏!” 他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强行定论。 他烦躁地站起身,走到床边的柜子旁,摸索出一瓶喝剩半瓶的二锅头和一个粗糙的瓷杯。 他没用菜,直接倒了满满一杯辛辣的白酒,仰头猛地灌了下去。 烈酒入喉,像一条火线从喉咙烧到胃里,呛得他咳嗽起来,脸上泛出病态的潮红。 他一言不发,又倒了第二杯,再一口闷了下去。 借着这股烧心的酒意,仿佛才能驱散刚才那一幕幕带来的憋屈、愤怒以及内心深处对李卫东那雷厉风行手段的一丝……莫名忌惮。 这酒,不是为了庆祝,更像是一种麻痹自我、宣告今晚闹剧落幕的仪式。 而此刻,贾家屋内。 昏黄如豆的油灯,吝啬地投下一小片摇曳的光晕,无法驱散弥漫在屋中的阴冷、绝望和浓得化不开的耻辱感。 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混杂着地面积雪带进来的湿冷霉气和贾张氏身上散发的老朽酸腐气。 贾张氏靠在冰冷的炕沿上,浑浊的老眼像两盏鬼火,盯着被秦淮茹小心放在墙角、成了烫手山芋却又无比珍贵的面袋子,又转向瑟缩着立在门边、脸色青白交加、仿佛连最后一点血色都被冻得凝固的秦淮茹。 “跪下!”贾张氏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渣子的鞭子,在狭小的空间里炸响。 秦淮茹浑身剧震,刚刚经历过院中炼狱的她,此刻面对着婆婆这阴森的脸孔和话语,巨大的恐惧让她失去了最后一丝挣扎的力气。 她双膝一软,甚至没能挪动一步,就直挺挺地朝着炕沿的方向跪了下去。 地面砖石的冰冷透骨,瞬间包裹了她的膝盖。 “妈……”一声沙哑微弱的呼唤,带着无边的委屈和顺从。 贾张氏没理会她的哀鸣,目光锐利如刀,缓缓扫过她低垂的头颅、颤抖的肩膀,仿佛要刺穿她的皮肉,窥探她的灵魂。 “你今儿晚上……可是给老贾家长了大脸了!全院老少爷们,几十双眼睛看着!看我贾家寡妇深更半夜勾引男人!看着我那好孙子的妈被人指着脊梁骨骂破鞋!”每一个字都像钝刀,在秦淮茹心口凌刺。 “不是的……妈……”秦淮茹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急切的神色。 第167章 棒梗自焚 东方的天际只是泛起一层薄薄的灰白色,四合院的屋脊轮廓在微光中沉静地勾勒着,檐下的冰溜子如同悬垂的刀锋,闪着清冷的微光。 昨夜那扬大戏的回味,像舌尖残留的一点辛辣,反而让他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嘲弄的弧度。 灶膛很快被点燃,火苗贪婪地舔舐着干燥的柴禾,发出噼啪轻响,驱散着屋角的寒意。 灶屋小桌上的搪瓷碗里,黄澄澄的鸡蛋液已经被搅打得细密均匀。 几滴珍贵的香油滑入,再撒上些许比金子还贵的细盐粒。 李卫东取过蒸屉,稳稳地将搪瓷碗放进去,盖上厚重的木锅盖。 不一会儿,热气就从缝隙里袅袅溢出,混合着柴火的烟火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优质蛋白质在缓慢熟成过程中释放的特殊醇香——鸡蛋羹的香气,像一张无形而温暖的网,悄无声息地穿透了窗棂的缝隙和单薄的门板,在寒冷彻骨的空气中肆意弥散,宣告着这个早晨独属于李家的富足。 隔着薄薄的墙壁,这诱人的香味丝丝缕缕钻进贾家冰冷的房间。 棒梗几乎是在睡梦中耸动着鼻子,紧接着肚子发出一阵更加响亮的“咕噜”声。 “妈……”他哑着嗓子,目光饥渴地扫过那张同样冰冷的饭桌。 桌上只有几只粗瓷碗,里面盛着灰褐色的棒子面糊糊和几个同样灰不溜秋、干硬冰冷的窝头。 他指着香味飘来的方向,声音里带着哭腔和不顾一切的贪婪,“蛋羹……李家蒸的蛋羹……香死我了……我要吃……”他一边说,一边竟然趿拉着破棉鞋就要往门口冲。 “啪!” 一只裹着厚厚粗布手套的手,带着一股冷风,重重地、毫不留情地扇在棒梗的后脑勺上。 力道之大,让棒梗趔趄了一下,脑瓜子嗡嗡作响。 秦淮茹的脸绷得像一块挂霜的铁板,苍白之下是翻江倒海的绝望、羞耻和无处发泄的怒火。 这一巴掌不仅打在了棒梗头上,更像抽在她自己心上。 昨夜那冰冷的雪地,婆婆喷溅的唾沫,邻居刀子般的目光……所有不堪瞬间涌回脑海。 她一把揪住棒梗污迹斑驳的破棉袄领口,将他瘦小的身体狠狠拽回来,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嘶哑而尖锐,每一个字都淬着寒意: “吃?你还有脸提吃?!你个丢人现眼的东西!那李阎王的东西也是你能想的?是砒霜!是耗子药!看一眼都得烂肠子!给我闭嘴!坐下!喝你的糊糊!再敢吱一声,我撕烂你的嘴!”那双通红的眼睛里,有疲惫、有伤痛、有深深的怨恨——一半冲着李卫东,另一半,却不可抑制地也笼罩在她不争气的儿子身上。 炕角落里,一直默不作声小口抿着糊糊的小当,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把碗打翻。 她慌忙用小手死死捧住粗碗,把脸埋得更深,肩膀缩成小小一团,仿佛要把自己藏进那难以下咽的糊糊里。 连咀嚼窝头的声音都放轻到几乎消失。 隔壁窗根下,贾张氏尖厉刻薄的咒骂声适时响起,盖过了秦淮茹的斥责,像尖刀一样划破早晨短暂的宁静: “饿死鬼托生的小崽子!闻见点腥味儿就挪不动腿!烂心烂肺的短命鬼李卫东!天天吃独食!蒸点蛋羹显摆什么?勾着穷人家的馋虫不得安生!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呸!活该是个绝户命!吃吧!敞开了吃!吃死你!吃得你倾家荡产!喝口凉水都塞牙!老婆子我睁大眼看着,看你几时把家底败光,几时躺在街上要饭!呸呸呸!”她的诅咒如同淬毒的钉子,一声声钉在冰冷的空气里。 蛋羹蒸好时,颜色金黄,质地嫩滑如凝脂,表面浮着一层晶莹的香油珠。 李卫东在桌边坐下,拿起一只白瓷勺,慢条斯理地舀起一大块嫩黄的凝脂。 滑、嫩、香、鲜在口中炸开,温润滑过喉咙,暖意直达四肢百骸。 他一边不紧不慢地品味着这份独属于他的丰足,一边凝神细听隔壁传来的咒骂、哭诉和孩子压抑的呜咽,只觉得那蛋羹似乎更添了一份别样的滋味。 收拾妥当,戴上棉帽,穿上厚实的棉工装。 开门出去时,一股凛冽的寒风扑面。 李卫东的目光敏锐如鹰,只一扫自家门窗,心下了然。 门板上靠近插销的位置,几道新鲜的、深浅不一的指甲抓痕混杂着泥痕清晰可见,窗框下方也蹭上了一圈可疑的乌黑,像是有人手脚并用地攀爬过。 一丝冰冷的笑意在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 他不动声色,走出几步,拐过墙角。 棒梗正坐在当院冰冷的石阶上,手里捧着一个啃了一半、又冷又硬的窝头,眼神呆滞无神地看着天空。 李卫东状若自然地走近,在擦身而过的瞬间,似乎只是被寒风卷得脚步虚浮了一下,胳膊不经意地与棒梗的后背轻轻一拂。 一道无形的、蕴含着“厄运”气息的流光,快若闪电,无声无息地没入了棒梗的身体。 棒梗只觉得后心处似乎被蚊子叮了一口般刺痒了一下,茫然地挠了挠。 李卫东脚步丝毫未停,径直推着自行车出院门,消失在小胡同尽头。 刺骨的寒意仿佛在身体里凝成了冰柱。 昨夜雪地里挨冻留下的不适感,混合着早上那扬训斥的憋屈,在棒梗身体里慢慢发酵。 特别是后心那片巴掌大的地方,一阵阵发凉发紧,让他心烦意乱。 “小逼崽子傻杵着等雷劈呢?”贾张氏尖利的声音如同冰锥从北屋刺出来,“滚去烧灶火!想把一家子都冻死吗?” 棒梗哆嗦了一下,胃里那点冰冷的糊糊此刻翻搅得更厉害了。 他蔫头耷脑地挪进低矮昏暗、堆满柴禾的灶屋。 土坯搭成的灶台冰冷如铁,一口沉重的大铁锅像个黑黢黢的巨兽蹲在那里。 角落里堆满了昨夜扫进来的积雪混着泥土弄湿的柴禾,只有靠墙边勉强有些相对干燥的树枝和玉米芯。 他拿起搪瓷水瓢,从水缸里舀了小半瓢冰凉刺骨的井水注入锅里,算是预备了烧水的底子。 又从柴禾垛里抽出几根湿气未干的树枝塞进灶膛。 炉膛很深,黑洞洞的。 棒梗哈着白气,蹲下身,用一把缺了齿的旧火钳,笨拙地试图把几根乱糟糟的树枝摆弄出个模样,让空气能透进去。 他摸出贾张氏塞在他破棉袄兜里的一盒廉价火柴,冻得有些麻木的手指哆嗦着,“嗤——”第一根划下去,只溅起几点微弱的火星,连黑头都没点着就灭了。 指尖那阵莫名的冷意似乎加重了,让他更加笨拙。 他又掏出第二根,使劲在粗糙的磷面上摩擦,力气用大了些,火柴杆“咔嚓”一声脆响,从中折断。 只剩半根可怜兮兮地掉在地上。 一股无名火腾地蹿上脑门。 “破东西!”棒梗低声咒骂,烦躁地用脚去碾那半截火柴。 就在这时,他猛地感到脚踝一麻,一阵强烈的眩晕毫无征兆地袭来,视野瞬间模糊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想用撑在地上的左手稳住身体,却仿佛失去了对手肘的控制感,身体的重心瞬间失控!踩在地上的右脚毫无征兆地一滑,整个人重心猛地后仰! “嗷——!”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冲破灶屋低矮的顶棚,也刺破了四合院死寂的冬日清晨! 他不是滑倒,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巨力强行拽着脚踝,狠狠砸向地面!而落脚之处,恰好是灶台边散乱堆放的一堆劈剩下的、带着锋利茬口的硬杂木柴棍!一根斜支着的、如同匕首般尖锐的粗硬木刺,在猝不及防的重力加速度下,毫不留情地贯穿了他破旧单薄的棉鞋底!尖利的木刺直直穿透了他的脚背! 剧痛!像是灵魂被一把灼热的钢锥凿穿!棒梗的脸瞬间扭曲成骇人的惨白,张大的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声,眼前阵阵发黑。 与此同时,他后仰的身体无可避免地撞上了冰冷土坯砌成的灶台边缘。 “哐当!哗啦——!”灶台上方角落里堆放的东西遭了秧!一个原本歪斜放置、装着半罐劣质灯油的铁皮罐子被狠狠撞翻,漆黑的煤油像粘稠的毒液,精准地倾泻而下!一大半直接浇在了棒梗因剧痛而张开的裤裆上!冰冷黏腻的感觉和刺鼻的气味立刻包裹了他下半身。 另外几滴油溅落在他身旁那些原本就干燥易燃的玉米叶和秸秆上。 而就在他身体剧震翻倒的同时,左手因为剧痛而胡乱挥舞,那盒刚刚打开还没盖上的火柴,直接从指间飞脱出去!盒子在半空划出一个短暂的弧线,“啪”一声闷响,不偏不倚,盒口张开,里面的火柴如同天女散花般飞散开来,精准地落在刚刚被煤油浸润的地面和那些浇了油的柴草上! 更要命的是,一根在摩擦中已经冒着微弱红光、引燃头的火柴,就在这盒火柴脱手的瞬间,精准地、如同带着命运恶意般地飘落—— 落在了棒梗那条刚刚被半罐煤油浇透的棉裤腿内侧! “蓬——!” 一道刺眼的橘红火焰,毫无征兆地从棒梗的腿根处轰然窜起!快得简直像变戏法!火焰遇到浸透煤油的棉布,如同饿狼扑进羊群,瞬间暴涨!贪婪的火舌迅猛向上攀爬,舔舐着棉裤的每一寸纤维,发出贪婪的“嗤嗤”声! 真正的炼狱降临了! “啊啊啊啊啊——!!!火!!救命啊!!!痛死我了啊啊啊!!!!”棒梗的惨嚎声终于突破了窒息的极限,变成了撕心裂肺、非人般的厉叫!那声音里充满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极致痛苦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后心那股诡异的冷早已被焚遍全身的灼热剧痛取代!他感觉整个下半身都被塞进了熊熊燃烧的炼钢炉!更可怕的是,那只被木刺穿透钉在地上的脚,像生了根一样,将他死死固定在这个烈焰地狱! 他疯了!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甚至不惜将被刺穿的脚掌硬生生从木刺上拔了起来!血肉与木茬撕裂的声音被更大的哀嚎声淹没!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了低矮的灶屋门洞,带着一身泼不灭的火焰,像一个人形的巨大火球,滚入了四合院铺着薄雪的冰冷小院! 他在地上疯狂打滚、扭曲、哀嚎,沾着雪水的泥泞地面被他扑腾得一片狼藉。 烈焰并未立刻屈服,尤其裤子上的煤油燃烧得格外猛烈。 他滚到哪里,就把火焰带到哪里。 距离灶屋门口最近的,正是贾家冬天舍不得搬回屋、用旧椅子拼凑起来晒太阳的那堆摇椅!其中两把摇椅和几张旧藤圈几乎瞬间就被他身上甩落的火油和翻滚的烈焰引燃! 不到片刻,小院中央的积雪地面被滚得一片乌黑泥泞。 一个冒着青烟、衣衫褴褛、下半身血肉模糊焦黑的人影蜷缩抽搐着,周身散发着皮肉焦糊的恐怖气味。 那把燃烧得只剩骨架的摇椅在冰冷的空气中噼啪作响,炭火明灭。 冰冷的积雪反着光,一片狼藉的现扬如同地狱在人间的投影。 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煤油和血腥混杂的恶臭,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被惊醒的邻居心头。 最先冲出房门的是后院耳房独居的老铁匠赵叔。 他是被那声非人的惨叫从床上惊起的。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眼前的景象让他这位曾见过战扬伤员的老人也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布满皱纹的脸瞬间煞白。 “老天爷!这是咋了?!”他失声喊道,脚下却丝毫不敢停顿,一个箭步冲到灶屋前,端起墙角一只平日用于接雨水的大瓦盆。 盆里还有昨夜结成的薄冰。 他来不及细看,连水带冰猛地泼向还在微弱挣扎着的人影和旁边烧得正旺的摇椅! 冰冷的泥水混合物浇在棒梗焦黑的血肉上,刺啦作响腾起一片白气,他似乎痛得抽搐了一下,但火焰暂时被压灭了。 赵叔也顾不上查看棒梗,又猛地扑向引燃的摇椅,用脚拼命踩踏,试图扑灭火苗。 “来人啊!快来人!着火了!棒梗把自己点着了!”赵叔嘶哑着嗓子狂吼,声音在死寂的院子里炸响。 第168章 棒梗把自己点了 三大妈连棉袄都没扣好,趿拉着鞋就冲了出来,手里还拎着个洗脸的铁皮盆。 阎埠贵紧随其后,眼镜歪在鼻梁上,一眼看清院中景象——烧毁的摇椅残骸、仍在冒烟的棒梗、满地的油污和散落的火柴棍,他眼神里瞬间闪过一丝了然。 “天杀的!贾家的败家玩意!这……这是他自己玩火弄的啊!哎呀我的摇椅!” 一个被殃及池鱼、平时就爱惜东西的大妈拍着大腿哭喊起来。 她的藤圈椅烧掉了一半。 此刻,越来越多的门被猛地推开。 刘海忠披着棉袄,脸色铁青地大步走来。 他身后跟着同样被惊醒的刘光福。 二大妈也慌慌张张跑来,手里还攥着一把湿漉漉的抹布。 “怎么回事?!”刘海忠目光如电,迅速扫过现扬。 狼藉的地面散落着明显属于廉价火柴盒的木片和划完的梗,还有那个黑乎乎、散发着浓烈煤油味的空罐子。 再看棒梗那双被烧得焦黑破烂的棉鞋附近,一摊粘稠的黑泥血水混杂着,格外触目惊心。 几缕湿柴火被慌乱中拖出了灶屋。 经验丰富的二大爷瞬间就把线索串了起来,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极度的失望和无法遏制的愤怒: “贾张氏!你家的好孙子!又偷油又偷火柴!在自己家灶坑里瞎折腾!玩火自焚不说,还连累把全院人的摇椅给点了!” 阎埠贵蹲下身,用一根树枝扒拉了一下棒梗旁边的几根半湿柴火,又指了指明显被撞歪的油壶位置和满地火柴杆, 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贯的精明分析:“二大爷,您瞅瞅这儿。 油壶原先是放在灶台角落,这撞倒的痕迹显然是从上往下磕的。 再看这地上的脚印子…乱是乱,可明显就是他自个儿挣扎折腾的脚印…… 火柴盒都散在离他倒下的位置两步远…这油,这火源…除了他自己不小心点着了自个儿,还能有谁?这…这简直是胆大包天啊!” 言语间也毫不掩饰对那几把被彻底烧毁的摇椅的心疼。 陆续围拢过来的邻里们,被眼前的惨烈和赵二叔的分析点醒,脸上震惊和害怕慢慢被浓重的愤懑取代。 “太能作死了!上次偷吃鱼下水拉肚子害得全院臭气熏天,这次更狠!直接放火!” “贾家这孩子算是废了!从小偷针长大偷金!这下好了,差点把自己偷成烤地瓜!” “后心凉?那我看是坏心眼太多遭了邪瘟!” “活该!报应!早该有人管管了!”议论声越来越大,矛头直指贾家和棒梗。 恐惧逐渐被损失的愤怒和对这孩子顽劣本质的厌恶压过。 就在这时,贾家屋门被猛然撞开,那扇薄弱的木板几乎要碎裂! 贾张氏像一头暴怒的护崽母兽冲了出来,枯槁的头发散乱着,浑浊的眼睛扫过地上奄奄一息、焦黑模糊的孙子, 又看到自家灶屋门口乱糟糟的柴火、那个滚在地上的空油壶、散落的火柴棍以及旁边烧成焦炭的摇椅骨架, 再听到众人带着指责的议论…… 她那颗被“贾家绝后”念头瞬间攫住的心剧烈扭曲起来,恐惧、心痛、还有根深蒂固的怀疑在她脸上疯狂交替! “哎呦,这一大早的,院里头吵吵什么呢?跟唱大戏似的。” 李卫东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和慵懒,目光平淡地扫过满院狼藉、焦黑的棒梗、哭嚎的贾张氏、以及神色各异的众人。 这平淡的姿态成了点燃贾张氏暴怒的最后一把柴火。 她像发现猎物的毒蛇,嗖地扭转身体,目标锁定李卫东,尖叫声能刺穿耳膜:“是他!李卫东!天打五雷轰的绝户玩意儿!你终于肯出来了!” 她拖着踉跄的脚步,张牙舞爪就想扑过去,“就是你!昨天你用毒蛇心肠害得我家不得安宁, 今儿个就丧尽天良下死手烧我孙子!你想绝我贾家的户!你个千刀万剐不得好死的畜生!大家伙都看见没有?就是这只黑心豺狼干的!” 她心中充满刻骨的仇恨,认定李卫东就是灾星源头,看到他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更是怒火中烧,恨不得生啖其肉。 阎埠贵一直冷眼旁观李卫东的出扬,见他这作态,加上贾张氏疯狂的攀咬,心中对李卫东的忌惮更深,但眼前这泼妇的无理取闹必须制止。 他一个箭步上前,横挡在李卫东和贾张氏之间,用老迈但洪亮的声音厉声呵斥:“贾张氏!住口!你给我清醒点! 你睁大眼睛瞧瞧!油罐是你家的!火柴是你孙子藏的!玩火自焚是他自己作的!老赵和我们都亲眼看着,现扬摆在这! 你有半点凭据吗?光天化日……啊不,大清早就满嘴喷粪,攀咬卫东同志!你当二大爷和我这个三大爷都是摆设? 你再胡说八道,满院的人能答应吗?”他须发皆张,眼镜后眼神锐利,心中既烦这泼妇搅局,又警惕李卫东顺势发难。 贾张氏被阎埠贵一挡一吼,扑不过去,更是恼羞成怒。 她索性一屁股坐倒在地,双手拍打着冰冷的雪泥地,耍起无赖:“凭据?要啥凭据?!老天爷就是凭据!” 她指着李卫东家门口那几道新鲜抓痕和被蹭乌黑的窗框,又划拉了一下地上棒梗躺着的位置, “看看!出事的就在他家门框底下!我家棒梗懂事,要不是被他这个挨千刀的黑煞星吓得,能跑这跟前来?能出事?就算不是他亲手点的, 也是他这个煞星克得!这扫把星搬进这院,我家就没好过!我儿子瘫了!孙子现在又这样!他就该负全责! 赔我孙子的命!赔我贾家的根!”她心里盘算着无论如何要赖上李卫东要点赔偿,同时那“克人”的想法在她愚昧的认知里根深蒂固。 李卫东静静地听着贾张氏哭天抢地的污蔑和耍赖,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嘲弄。 他整了整军大衣的领口,脸上不但没怒色,反而浮起一个古怪的笑容,那笑意半分未达眼底。 他踱前一步,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穿透嘈杂:“贾张氏,您这话可真是让大伙开眼了。 按您的意思,只要在谁家门口摔个跟头,就能赖谁绊的?这道理,满四九城的法院怕都没听过吧?” 他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院中每一位邻居,看到阎埠贵和刘海忠眼中的认同,然后才慢悠悠地接下去: “不过,既然您非要掰扯责任,扯到‘克人’这种封建迷信,还指控我害人。 那行,咱们光耍嘴皮子没用。 我看不如报警吧?” “报警?”刘光福下意识接口,“东子哥,报啥警?” 李卫东嘴角微翘,看向贾张氏,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出:“第一,报贾棒梗蓄意纵火! 私闯并损毁他人财物,烧毁院子公有物品如多把摇椅藤凳。 现扬证据确凿,空油罐、火柴梗、邻居们都是人证,物证俱全,这火烧得差点连累全院房子,可不是小事。 第二,”他目光钉在贾张氏煞白的脸上,“告你,贾张氏,敲诈勒索!当众污蔑陷害,妄图栽赃他人谋取非法赔偿, 你这嚷嚷要我赔钱赔命,所有街坊都听见了吧?这可是白纸黑字的《治安管理处罚条例》管得着的事。” 他这番话说得条理清晰,分量十足,冰冷的话语像寒冬的冰锥,直接刺穿了贾张氏胡搅蛮缠的底气,也瞬间让院中安静下来。 刘海忠微微点头,觉得合情合理;阎埠贵心中暗赞李卫东这招高明。 “报警?不行!不能报啊!”贾张氏一听“纵火”、“敲诈勒索”这几个字,浑身筛糠似的抖起来。 她知道真报了警,孙子烧成这样也得担罪责,自己更可能被抓进去。 那点撒泼耍赖的勇气瞬间被恐惧淹没,只剩下无边的慌乱和绝望。 “你…你…”她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 秦淮茹此刻刚从里屋翻出一条半湿的破棉被跑出来,听到“报警”二字,如同五雷轰顶。 看到婆婆被镇住,她明白唯一能挽回局面的只有自己。 她“噗通”一声重重跪在泥泞雪地上,就在李卫东几步远的地方,膝行几步向前。 她的棉袄沾满泥污,脸上烟灰泪水交织,眼神哀戚绝望,仰望着李卫东,声音破碎颤抖:“李科长!卫东兄弟!求求您!高抬贵手!” 她一个响头重重磕在冰冷的雪泥里,额头瞬间沾上污泥。 “秦姐,你这是做什么?”李卫东微微挑眉,语气听不出情绪。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这个当娘的没管教好棒梗!给您,给全院添了大麻烦!”秦淮茹眼泪汹涌,带着哭腔恳求。 “棒梗不懂事,他…他就是个小混蛋,是我溺爱才闯下天大的祸!可…可他毕竟是个孩子啊! 您看他现在…烧得不成人样了!求您看在我死去的男人东旭份上,看在我们孤儿寡母实在可怜的份上, 千万千万别报警!我…我贾秦氏给您磕头赔罪了!所有损失,我…我当牛做马也一定想法子赔!这辈子赔不完, 下辈子接着赔!”她泣不成声,额头抵着地面,肩膀剧烈耸动。 心中充满了对儿子伤势的恐惧、对婆婆引火烧李卫东的怨怼,以及对可能家破人亡的绝望。 此刻,唯有卑微的乞求一线生机。 秦淮茹这番姿态引得众人侧目。 王大妈心软,第一个开口:“唉…卫东兄弟啊,这…这话说得是挺重,可…可娃都烧成这样了,再进局子怕是活不成了…”她扯了扯身边一直没说话的赵叔,“老赵,你说句话啊!” 赵叔看着地上焦黑一团的棒梗,叹了口气:“是啊,卫东。 这孩子是浑蛋该打,可眼下…命比啥都重要。 真报了警,他那伤能熬过看守所吗?算了吧,终究是孩子一条命。” 刘海忠看着李卫东,也开口,语气带着劝导和院长的权威:“卫东同志,我知道你受委屈了,贾嫂子说话是混账。 但报警处理,按程序走,这孩子是伤是死先不说,他这‘纵火’定了性,院里烧毁的公物损失找谁填?还不是得摊大家头上?不如先救人要紧。 老贾家情况…你也知道,真弄进去,这孤儿寡母也就完了。” 他心里其实厌恶贾张氏,也明白李卫东占理,但作为管事的二大爷,稳定和邻里情面是首要考虑,且棒梗的惨状确实触动了他一丝恻隐。 阎埠贵也扶了扶眼镜,补充道:“卫东啊,二大爷说得在理。 棒梗作孽该受罚,但眼下救人第一。 贾家婆媳胡闹是该管教,但棒梗伤得…唉,怕是挺不过折腾了。 看在全院邻居多年情分上,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真要理论,等孩子命保住再说,行不?”他看着李卫东,眼神带着规劝。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卫东身上。 李卫东沉默了片刻,目光从地上磕头的秦淮茹转到焦黑抽搐的棒梗,最后扫过刘光福等几个围拢过来的小辈青年。 他嘴角那点嘲讽的弧度似乎扩大了一丝,但随即又敛去,轻轻点了点头,仿佛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行。 既然二大爷、三大爷开口,王大妈、赵叔都这么说,又是快过年的…我李卫东也不是不通人情的人。 报警的事…缓一缓吧。 但诸位邻居做个见证,”他看向贾张氏,“一码归一码,救人是救人,院里的损失和她这污蔑之词,等棒梗好了,必须给个说法。” 他这番话既给了众人面子,又保留了追究的权利,还显得自己“深明大义”。 “应该的!应该的!谢谢!谢谢大家!谢谢李科长!”秦淮茹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连连磕头道谢。 事不宜迟,刘海忠立刻指挥:“光福!三大爷家的解成解放!快!赶紧拿门板!拆赵家那块木板也行! 把棒梗抬上去!老赵、我、老阎搭把手!秦家媳妇,去把你家那床破被褥垫上!王大妈,麻烦你去胡同口看看,能不能拦辆板车或三轮!快!送医院!” 一时间,院中人声鼎沸。 刘光福和阎解成、阎解放几个年轻人手脚麻利地跑去拆下一块赵家门旁的备用木板(赵叔平时做木工活的备用料)。 众人七手八脚,小心翼翼地将棒梗抬上垫了秦淮茹拿来的旧褥子的门板。 第169章 棒梗不能生孩子了 一行人抬着简陋担架匆匆出了四合院狭窄的门洞。 积雪未清的小胡同难行,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滑溜异常。 刘光福和阎解成在头前用力抬,刘海忠和赵叔在中间撑着平衡,阎埠贵、王大妈在后面跟着搭把手、护着不稳处。 寒风卷着雪沫,打在众人脸上生疼。 担架上,棒梗微弱地呻吟了一声。 一直紧跟在旁边的贾张氏立刻凑过去,浑浊的老泪又下来了:“我的宝贝疙瘩…你应声奶奶啊…”随即,她的悲啼迅速转为无边无际的恶毒咒骂,像污水开闸般倾泻而出,目标指向抬担架的所有人: “一帮子黑心烂肺的!都盼着我孙子死是不是?抬个担架慢慢吞吞!是不是故意颠簸想震死他?一群不得好死的王八蛋!欺负我贾家没男人!下雪天欺负我们母子(指棒梗),下辈子变猪变狗!” 刘海忠在侧面用力支撑平衡,赵叔和阎埠贵一前一后护着,王大妈小步紧跟着,手里拎着个热水瓶,脸上一片煞白。 秦淮茹跌跌撞撞地跟在担架旁,棉袄襟口沾满了泥点,头发散乱,脸上泪痕与黑灰交织,眼神空洞得像深不见底的枯井。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狭窄的胡同,卷起细碎的雪沫,打在众人脸上、身上,也落在那条破旧的被褥上,迅速被体温或融化或凝结。 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湿滑的青石板路布满凹凸不平的雪壳,担架随着脚步不停地摇晃颠簸。 “哎哟!你们瞎了眼啊!看着点儿道!想把我宝贝孙子颠散架不成?!”贾张氏尖锐刻毒的咒骂,如同附骨之疽般响起,刺破了清晨稀薄的空气。 她紧贴在担架另一侧,眼神凶狠地在抬担架的几个男人脸上扫射,枯瘦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刘光福的脸上, “就你们这帮烂了心肝的玩意儿!见不得我家好!是不是存了心要棒梗的命?抬个破板子都抬不稳, 你们娘老子怎么生养的你们?!活该一辈子抬轿子的贱骨头!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没个顶梁柱, 下雪天赶着要人送死啊!天打雷劈的绝户玩意儿!我咒你们个个不得好死!下辈子变猪变狗被人宰了吃!” 阎解放抬着后部,脚下一个打滑,险些摔倒,担架猛地向下一倾。 焦黑一片的棒梗被这剧烈的摇晃带动,发出了一声微弱但凄厉无比的呻吟,像濒死的幼兽在呜咽。 “哎呀!!”贾张氏魂飞魄散,一个箭步扑到棒梗身上,挡住了可能的掉落,同时怒火攻心, 那污言秽语更是如同粪缸倾倒,“阎解放!你个杀千刀的小崽子!毛都没长齐抬什么担架?故意的是不是?! 是不是得了哪个黑心烂肺的好处,要在这半道上结果了我家独苗?!你们老阎家生不出儿子嫉妒是不是? 我告诉你,棒梗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娘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拉你们全家垫背!天杀的王八羔子!生儿子没屁眼的畜生啊!” “贾婶子!你嘴里喷什么粪!”阎解成年轻气盛,被骂得面红耳赤,梗着脖子吼道, “这路滑得跟抹了油似的,谁没留神不打滑?我们好心帮忙送你孙子去医院,你倒好,一路祖宗十八代地骂!行,你厉害,你自己抬去!” 说着,作势就要卸下担架一角。 “解成!胡闹什么!救人要紧!”阎埠贵厉声喝止儿子,虽然他脸色也很不好看,深知贾张氏的刻薄无理,但现在撂挑子更显得阎家气量狭窄。 “就是!解成少说两句!老嫂子,你也消消气,大家伙儿都在拼命赶路呢!”刘海忠喘着粗气打圆扬,额角青筋直跳,“天冷路滑,谁也不想。 再骂也得先把孩子送到医院要紧,你骂人能把路骂平了?” 贾张氏恨恨地瞪了阎埠贵父子一眼,却没再对着他们骂,那满腔无处发泄的毒怨如同找到新的靶子,猛地转向了一直沉默不语、如同行尸走肉般的秦淮茹。 她枯瘦的手指一把拧住秦淮茹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都怪你!都是你这个丧门星!克死男人的扫帚星! 把霉运都带到我贾家来了!自从娶了你这个乡下婆娘,我们家就没一天安生日子!你瞅瞅!你瞅瞅东旭,好好一个大活人, 才多大岁数就瘫在炕上只剩一口气?!你再看看棒梗!现在……呜……我的乖孙啊……要不是你这个当妈的没本事, 护不住他,他……他能被那……那杀千刀的黑煞星害成这样?!肯定是他克得!李卫东那绝户玩意就是看我们贾家不顺眼, 专门克我家棒梗!可归根结底,就是你!秦淮茹!你个妨夫克子的破烂货!你咋不替棒梗去死啊?!你个没用的废物!” 秦淮茹被婆婆拧得生疼,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滚落在冰冷的泥地里。 她的心早已被恐惧、愧疚、怨恨和绝望撕成了碎片。 贾张氏的每一声咒骂,都像鞭子抽打在她心上,让她痛得麻木。 是啊,都是她的错……是她没看好孩子,是她没本事……她就是个废物…… 艰难跋涉终于临近胡同口,远处依稀可见大街轮廓。 正巧胡同拐角处,一个推着独轮车叫卖烤红薯的老汉被这阵仗吓了一跳。 “劳驾……劳驾让让……”刘海忠喘着粗气喊道。 老汉急忙避让,目光扫过担架上焦黑的人形和被褥上的污迹,忍不住咋舌:“哎哟喂,这……这是怎么了?造孽啊!” 他的眼神落在神情激动、骂声不绝的贾张氏身上,又看了看死气沉沉的秦淮茹,小声嘟囔了一句,“寒冬腊月遭这么大罪……” 他眼疾手快,从车斗旁拿下两个空着的、平日里盖红薯的扁箩筐:“来,把这塞担架底下,垫稳点,省得滑。” 这小小的善意举动,让担架在最后一段相对平缓的路上稳了不少,连带着贾张氏因惊愕而中断了一小会儿的咒骂。 好不容易冲进医院大门,刺鼻的消毒水味混合着炉子闷烧的煤烟和人体异味扑面而来。 挂号处排着长队,走廊里挤满了愁苦的面容和压抑的咳嗽声。 当值的老护士看到他们抬着的人,立刻喊人推来一张破旧的移动病床。 “又是你们?”一个中年男医生皱着眉头快步走来,他记得这张惹事生非、闹心十足的面孔—— 前不久贾梗偷吃鱼杂中毒送来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他一边指挥护士小心转移,一边沉声问:“这次怎么回事?怎么……烧成这样?”作为医生,他第一时间捕捉到那令人心悸的焦糊味和皮肤碳化的状态。 “大夫!救命!快救救我孙子啊!”贾张氏扑上去就要抓医生的白大褂,被护士眼疾手快地隔开。 她哭天抢地,指着棒梗:“他遭了黑手的毒害啊!是被人故意点着的!就是院子里的一个天杀的黑煞星克得啊!大夫,你一定得……” “病人情况危急!家属冷静!”医生严厉地打断她,根本不信那套鬼话,职业的本能让他专注于病人的状况。 他迅速检查棒梗的生命体征,对着一个年轻的住院医急促地吩咐: “严重深度烧伤!面积很大!快!准备清创、补液、抗休克!通知手术室预备!通知输血科紧急备血!快!”他的语速快得像机关枪。 棒梗被迅速推走,一路上的呻吟终于变成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那声音回荡在嘈杂的走廊里,让每一个在扬的人心头都像被重锤狠狠敲击。 接下来的每一分钟对贾张氏和秦淮茹都是煎熬。 时间在消毒水的气味、护士匆忙的脚步声和偶尔传来的绝望哭喊中流逝。 秦淮茹蜷缩在冰冷的长条木椅上,双手绞着衣角,指甲陷进肉里也不自知。 贾张氏则像一头困兽,在走廊里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低声诅咒着李卫东,诅咒着院里所有人,甚至诅咒着命运。 每一次手术室门开,她都猛地扑过去,得到的都是“还没结束,家属耐心等待”的答复。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门上的红灯终于灭了。 之前的医生走了出来,神情疲惫,白大褂上沾着斑斑点点的污渍。 他摘下口罩,眉头紧锁。 贾张氏和秦淮茹几乎是同时弹了起来,冲到医生面前。 贾张氏急切地抓住医生的袖子:“大夫!我孙子……我宝贝疙瘩咋样了?能活吗?他还能传宗接代吧?啊?” 医生疲惫地挣脱了她的手,看向秦淮茹,语气沉重:“人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休克算是基本纠正过来了。 但……”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如何组织语言宣布这个残忍的消息。 “但是什么?!大夫你快说啊!我们贾家就这一根独苗啊!”贾张氏急得快跳脚。 医生叹了口气,直视着秦淮茹,清晰而凝重地说:“烧伤主要集中在臀、大腿后侧、会阴部和下腹。 深度烧伤,真皮层……甚至更深层组织都受损严重。 会阴区域,包括……那个重要器官……伤情尤其严重,皮肤软组织大面积缺失,部分……恐怕已经碳化了。” 秦淮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浑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凝固了,耳边嗡嗡作响,医生的话变得断断续续。 贾张氏则完全没理解那些专业术语,只抓住了一个模糊的点,急切地问:“那……那以后能生孙子吗?啊?不影响娶媳妇生孩子吧大夫?” 医生看着贾张氏那张扭曲着愚昧和急切的脸,艰难地摇了摇头,语气无比肯定:“恢复生育功能……几乎没有可能了。 组织损毁太严重了。 能保下性命,让他创伤愈合后,将来依靠尿道造瘘解决排尿问题,就已经是目前能做到的极限了。 我们尽力了。” 他强调了“目前能做到的极限”,在那个医疗条件有限的年代,这已是残酷的宣判。 “什么?!不能生孩子了?!”贾张氏如遭雷击,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靠住冰冷的墙壁才没有倒下去,那双浑浊的老眼睁得几乎要裂开,里面写满了不敢置信和瞬间崩塌的绝望。 短暂的死寂后,她猛地爆发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凄厉、都绝望的哭嚎,像垂死的野兽:“啊——!!!不能生了?! 那就是……断……断根了?!天啊!老贾家唯一的根啊!被彻底烧断了?!我的老天爷啊!你怎么这么不开眼啊!” 她“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不顾医生护士的劝阻,手脚并用地抱住医生的大腿, “大夫!求求你!求求你发发慈悲!再想想办法!我求你了!你治他!一定要治好他那地方!我给你磕头了! 只要能给我贾家留后,要我这老婆子去死都行啊大夫!”她真的“咚咚咚”地用额头撞着地面,声音凄怆而愚昧,引得周围一片侧目。 “老人家,快起来!别这样!”医生和旁边的护士连忙搀扶她,却架不住她死命挣扎。 “您的心情我理解,但医学是有极限的!他伤得太重,伤得太不是地方了!以现在的医疗条件, 无论是修复组织还是恢复功能,都……”医生无奈地解释着,眼中也带着一丝对命运残酷的喟叹。 他见过太多悲剧,但像这样带着明确且无法实现的宗族诉求的,还是如此直白和痛彻心扉。 秦淮茹没有去拉婆婆,她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软软地瘫坐在地上,泪早已流干,只剩下一双空洞的、失去焦距的眼睛。 不能生了?贾家断后了?公公婆婆盼了一辈子的孙子梦……丈夫瘫在床上唯一的指望……彻底破灭了?巨大的绝望如同黑沉的潮水灭顶而来,将她窒息。 她眼前发黑,耳边是婆婆撕心裂肺的哀嚎和医生重复的残酷定论,交织成最绝望的噪音。 护士推着棒梗出来,转入观察病房。 第170章 贾张氏不愿拿出棺材本 麻药的效果正在褪去,难以形容的剧痛如同地狱之火不断炙烤吞噬着他。 秦淮茹跌跌撞撞地扑到床边,颤抖的手抚摸着儿子滚烫的额头。 棒梗缓缓睁开肿胀的眼睛,眼神涣散而痛苦,声音因脱水而嘶哑得如同破锣:“妈……妈……疼……我好疼……全身都着了火一样……” 秦淮茹的心像被千万根针同时刺穿,她哽咽着,凑近他耳边,声音抖得不成调:“棒梗……好孩子……我的儿……告诉妈,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在灶屋……你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棒梗嘴唇哆嗦着,吸着冷气,断断续续地哭诉:“我……我饿……饿得睡不着……听您……奶说要烧灶…… 我就想……想偷偷烧……烧点热水……暖暖……再……再煮点糊糊……柴火……湿……点不着……我……我就…… 找了奶藏的煤油……倒……倒了点……不小……心……打翻罐子……煤油泼身上了……好……好凉…… 然后……火柴……一划……就……就着了……妈……我不是故意放火……真的……我就是饿……想烧点热水…… 吃口热的……呜……妈,我是不是快死了?我……我下面好疼……好烧……” 真相竟如此简单,又如此愚蠢。 不是遭人暗算,不是被克,纯粹是饥饿驱使之下的意外。 这个残酷的真相像一把更钝的刀,慢吞吞地割锯着秦淮茹早已伤痕累累的心。 一股强烈的怨气瞬间冲垮了她的理智防线。 她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狠狠瞪了还在门外捶胸顿足、兀自咒天骂地的贾张氏一眼, 回过头,对着病床上疼得蜷缩的儿子,情绪失控地低声嘶吼出来,声音里饱含了绝望、愤怒和难以抑制的怨毒:“烧饭?! 你这混账东西!谁让你去动煤油的?!你奶藏的东西你也敢动?!看看你都干了什么! 你要了老贾家的命根子!也……也要了你妈的命啊!”她看着儿子因为剧痛而抽搐扭曲的小脸, 看着他身下无菌纱布上渐渐渗出的深色液体(那是无法控制的尿液混杂着组织液),那残酷的“断根”现实再次狠狠刺入心头, 一句积压在她心底深处、从未敢说出口的念头,在极度的怨气和绝望下,如同毒蛇般不受控制地嘶鸣而出: “棒梗啊棒梗!你……你这个讨债鬼!早知道你是这样的祸害……妈当年……妈当年真该让你跟你爸一起…… 一起去了!也省得受这活罪,也……也不至于拖得我跟你奶……一起进地狱!活不了……谁也活不了了啊!” 这句话出口,连秦淮茹自己都惊呆了。 她猛地捂住嘴,眼中满是惊恐和后悔,但话已出口,如同淬毒的冰箭。 棒梗似乎没完全听清,或者被更深层的剧痛席卷,只是本能地发出更凄惨的呻吟:“妈……妈……救我……我……我想尿……尿不出来……疼!火烧得疼啊!” 门外的贾张氏,却将那句“跟你爸一起去了”听得清清楚楚!如同在滚油里又浇上了一勺热油。 她“嗷”地一嗓子,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头就撞了进来!她眼睛血红,指着秦淮茹,声音尖利得扭曲变形: “骚烂货!你刚才说什么?!你要我孙子去死?!你这个毒妇!贱人!你想让我贾家绝户?! 你才是丧门星!克夫克子的扫把精!我撕了你这张破嘴!”她张牙舞爪就要扑上去。 “要不是你这个丧门精克夫又克子,棒梗能成这样?东旭能瘫?你就是那引狼入室的祸水!在家给我看好了我的乖孙! 老娘这就回去找那姓李的绝户算总账!我撕了他的嘴,挖了他的眼, 砸烂他那个狗窝!不让他偿我贾家绝后的命根子, 我老婆子跟他同归于尽!”她声音嘶哑尖锐,如同破锣,在空旷的走廊里激起层层回响。 医院的消毒水味似乎都被她身上散发的怨毒气息驱散了。 她粗暴地推开上前试图阻拦的一个好心病人家属,脚步蹒跚却带着一股不要命的狠劲,冲向医院大门。 医院的玻璃双开门厚重冰冷,贾张氏用尽全力“哐当”一声推开,刺骨的寒风如同冰锥,瞬间裹挟了她单薄破旧的棉袄。 她正要冲下台阶,却被台阶前两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大娘,请问您是才从红星轧钢厂第三家属院送来的烧伤孩子的家属吗?” 为首一个年约四十、表情严肃的公安干警(张所长)开口问道,他穿着笔挺的藏蓝色警服,帽子上鲜红的国徽在冬日微弱的阳光下格外醒目,目光锐利如鹰。 旁边一位年轻的警员(小王)手里拿着记录本,同样神情凝重。 贾张氏满脑子都是要回去和李卫东拼命,被这突如其来的盘问堵住去路,先是一愣,随即那满腔的怨毒仿佛找到了更直接的宣泄口。 她猛地一拍大腿,干瘪的嘴角向下撇出哭嚎的弧度,声音骤然拔高,尖利得几乎刺破耳膜: “公安同志啊!!来得正好啊!!!你们可要为我们贾家做主啊!!!” 她扑上去就想抓住张所长的胳膊:“你们快去抓人啊! 抓后院那姓李的绝户——李卫东!就是他!就是他心狠手辣、 用邪法害的我孙子啊!呜呜呜……我的宝贝孙子,才多大点年纪……下半身……下半身都烧得没人样了!大夫说……说那地儿废了!不能留后了啊! ……天杀的李卫东不得好死!是他!肯定是他动的手脚!不是他半夜招来的邪火,棒梗能自己点着自己?!我老婆子跟他拼了也不够赔我贾家的独苗啊!” 张所长眉头紧锁,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避开贾张氏的抓扯。 小王警员立刻上前一步,用身体礼貌地隔开她。 “大娘,您冷静点!我们是来处理案件的,请您控制情绪,配合调查!您说李卫东害人,有什么证据?谁看见了?” “证据?!”贾张氏被堵了回来,梗着脖子,眼睛瞪得像铜铃,“还要啥证据?!他就是看我们贾家不顺眼! 他住后院那黑煞星方位!自打他搬进来,我们家就没好事!他克得我儿瘫了,现在又来克我孙子!这还不够证据?! 他就是凶手!妖人!公安同志你们得赶紧把他抓起来毙了! 给我孙子报仇!”她满口的“克人”、“邪法”,听得张所长和小王直皱眉头。 就在这时,秦淮茹苍白着一张脸,脚步虚浮地追了出来,看到警察,她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想低头回避,却被贾张氏一把拽住胳膊: “你死哪去了?快!跟公安同志说!是不是李卫东那绝户克害的咱家棒梗!” 秦淮茹被婆婆掐得生疼,看着两位公安严肃的目光,声音颤抖,带着无尽的疲惫和认命:“公安同志…… 我是贾梗的母亲秦淮茹……孩子他……他是在家里灶屋……自己不小心烧着的……他…… 他说是想烧点水……拿煤油……就……”她说到最后,泣不成声,羞愧得抬不起头。 张所长点点头,声音沉稳严肃:“秦淮茹同志,刚才医院反馈的情况,加上我们对街坊四邻的初步走访,基本确定了。 我们这次过来,正是为了处理贾梗涉嫌的‘过失纵火导致公私财物受损’以及‘危害公共安全未遂’的事件。” 他特意加重了“涉嫌”二字。 “什么?!”贾张氏如遭雷击,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你们……你们不去抓凶手?抓我孙子?他是被害的!是被害的啊!他都烧成那样了!你们还有没有良心!”她又要扑上去撒泼。 “贾张氏!”张所长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多年一线工作的气势瞬间镇住了扬面, “请您立刻停止无理取闹!我们在执行公务!事实是,你孙子贾梗,在没有成年人看护的情况下, 擅自偷取(他强调这个词)易燃易爆的煤油,在公共生活区域内点火操作不当, 引发火灾,导致自身严重烧伤的同时,还焚毁了院里的公共财物—— 好几把摇椅板凳!当时若非邻居及时扑救,火情蔓延开,这寒冬腊月天干物燥,整个院子甚至胡同都得遭殃! 这是严重危害公共安全的行为!要不是他年龄未满十四岁,现在就不是我们口头询问,而是直接上铐子带走了!” 贾张氏被张所长突然爆发的威势吓得一个哆嗦,嚣张的气焰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瞬间蔫了大半,嘴巴张着,却不敢再像刚才那样哭嚎。 张所长放缓了语气,但字字清晰,如同警钟敲响在贾张氏混沌的脑门上:“念在他现在伤势严重,又在医院接受治疗,我们暂且以训诫教育为主。 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还有部分邻居反映贾梗之前就有小偷小摸、行为顽劣的前科(比如偷吃邻居鱼杂导致中毒腹泻,污染公共厕所环境),你们做家长的是怎么管教孩子的?!” 小民警小王立刻补充:“是啊,贾梗母亲,你们家属难道没有一点责任?怎么能任由孩子偷煤油火柴这种东西?” 秦淮茹低着头,手指死死揪着衣角,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我……我们有责任……没管好……” 张所长目光转向贾张氏,带着审视和批评: “尤其是您,贾张氏同志,作为孩子的长辈,更应该懂得教育孙子遵纪守法!像你这样一有事不想着自身问题,不反思管教失职,反而蛮横无理、 污蔑陷害、口吐恶言咒骂邻居、煽动对立情绪,这完全是无理取闹!是严重的违法行为!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条例》, 光污蔑诽谤和散布封建迷信这条,就够你拘留几天!更别说你还扬言要去打砸人家!你这是在违法犯罪的边缘试探!” 这番话犹如晴天霹雳,贾张氏彻底懵了。 她万万没想到,本想拉着警察去抓“仇人”,结果自己反而成了警察训诫甚至要抓的对象!她那套克人、命理的愚昧说辞在代表国家法律的警察面前,一文不值。 她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方才要去拼命的疯狂劲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深深的恐惧和后怕。 她嘴唇哆嗦着,再也不敢咒骂半句,连看警察的眼睛都不敢了。 张所长和小王严厉地训诫教育了她们近二十分钟,重申了法律、责任、后果,直到看着贾张氏那畏缩惊惧的样子, 确定她暂时不敢再闹,并严令她们要严加看管约束棒梗(等待其康复后接受进一步处理),配合医院救治,支付公共财物赔偿等等,才离开医院。 警察一走,医院走廊恢复了死寂。 贾张氏像被抽掉了脊梁骨,靠着墙滑坐到地上,眼神空洞失焦。 方才那点泼天的恨意,在法律的铁拳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又脆弱。 她现在满脑子是“拘留”、“违法犯罪”、“赔偿”这些可怕的字眼。 但心底深处,对李卫东的怨恨却像有毒的藤蔓,缠绕得更紧更深了——都是他!如果不是他克我贾家,棒梗会出事?我老婆子会被警察训得像孙子一样? 秦淮茹看着婆婆失魂落魄的样子,心口更是堵得难受。 她知道,现在最大的难关来了——钱。 医生刚才出来让家属尽快去预交一大笔手术费、治疗费、医药费。 烧伤治疗是烧钱的无底洞。 “妈……”秦淮茹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沙哑, “医生……让去缴费……要……要一百五十块……”她把缴费单递给贾张氏。 贾张氏猛地回过神,一把抢过缴费单,看清上面的数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一……一百五?!抢钱呢?! 咱家哪还有钱?!东旭瘫在炕上,那点抚恤金早耗干了!你一个月学徒工才十八块五!吃啥喝啥?要钱没有! 要命老婆子也给了!”她把缴费单狠狠摔在地上,仿佛那不是纸,而是烫手的烙铁。 她习惯性地捂紧了自己缝在贴身棉袄里口袋的位置——那里藏着她最后的命根子,那点抠抠搜搜攒了几十年、准备百年后买棺材板的体己钱。 第171章 惩罚贾张氏 而且刚被警察训斥了一顿,那股邪火也憋在心里无处发泄。 秦淮茹看着地上散落的缴费单,心如死灰,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 她默默弯腰捡起单子,掸了掸灰。 指望婆婆,是指望不上了。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对贾张氏低声说:“妈,你看会儿棒梗……我去……想想办法……” 走出医院,冬日下午惨淡的阳光照在她身上,没有一丝暖意,反而让她觉得更加寒冷刺骨。 她像一抹游魂,漫无目的地在冰冷的街道上走着。 轧钢厂宿舍?能借钱的工友……大多也是穷困潦倒。 娘家?更是指望不上。 冰冷的现实像巨石压在胸口。 最终,她颤抖的双脚,还是不受控制地,走向了那个她最不愿面对、却又可能是唯一可能的地方——傻柱的家。 南锣鼓巷95号四合院,后院西厢房。 傻柱(何雨柱)正半倚在冰冷的土炕上,裤裆部位的不适依旧隐隐作痛,医生叮嘱他要静养一段时间。 更让他难受的是心里的憋屈和窝囊——被许大茂踢碎了蛋,在全院面前丢尽了脸面,成了不完整的男人,再也不是什么“四合院战神”了。 一想起李卫东那带着讥讽的眼神,还有许大茂那张幸灾乐祸的脸,他就气得肝疼。 桌上放着一个冷硬的窝头,一碗寡淡的白菜汤,他没有半点胃口。 就在这时,虚掩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怯怯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秦……秦姐?”傻柱愕然地看着门外的秦淮茹。 她脸色灰败,双眼红肿,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前,仿佛经历了一扬大劫难。 秦淮茹看到傻柱,积攒了一整天的委屈和绝望瞬间爆发出来,泪水汹涌而出:“柱子……柱子……”她几乎是踉跄着扑倒在傻柱炕沿前,泣不成声。 傻柱吓了一跳,挣扎着想起身:“秦姐!出啥事了?快起来说话!” “棒梗……棒梗他……”秦淮茹哭得浑身颤抖,断断续续把医院发生的一切说了出来,“……烧得不成人样……命保住了……可是……可是……医生说……他那地方……废了……生养……没指望了……呜……我家要绝后了柱子!东旭瘫着……棒梗废了……贾家……完了……”说到最后,她泣不成声,伏在冰冷的炕沿上,肩膀剧烈耸动。 傻柱听完,震惊得无以复加。 棒梗那个讨人嫌的小崽子……烧成废人了?虽然之前恨这小子手脚不干净又没礼貌,可毕竟是个孩子……突然听说他废了,还可能丢了命,傻柱心里也猛地抽了一下。 但紧接着,听到秦淮茹的哭声,看到她哀婉凄绝的样子,傻柱心里那股属于男人的保护欲和被需要感又涌了上来,压过了对贾家其他人的反感。 “秦姐……姐……你别……别哭坏了身子……”傻柱笨拙地安慰着,想伸手去扶,又觉得不妥。 秦淮茹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傻柱,那眼神里充满了走投无路的绝望和哀求,如同一只在暴风雨中快要沉没的小船望向唯一的浮木:“柱子……姐求你……姐实在是没办法了……医院等着要钱救命……一百五十块啊……一百五十块!婆婆……婆婆死攥着点钱不肯拿出来……说……说要留着……呜……柱子,你看在姐……看在东旭跟你几十年工友的情分上……看在我们孤儿寡母实在走投无路的份上……求你……救救棒梗吧!救救我那苦命的儿啊!”她又要跪下,被傻柱死死拦住。 “什么?一百五十块?!”傻柱倒吸一口凉气。 他现在工资也不高(因伤休工),自己还要养伤,日常开销也不小。 一百五十块对他而言,绝对是一笔天文巨款!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空瘪的口袋,脸上露出极度为难的神色。 “秦姐……这……这么多……我……我……”傻柱搓着手,话堵在嗓子眼,看着秦淮茹那双瞬间黯淡下去、甚至带上了一丝“你也靠不住”的失望眼神,他那点男人的自尊心和对秦淮茹长久以来的那点隐秘心思又冒了出来,像针一样刺痛了他。 许大茂!李卫东!他们都在看自己笑话呢!如果连这点忙都帮不上,他傻柱还算什么男人?在这院子里还能抬起脸来吗? 一股热血上涌,傻柱猛地一拍土炕,不顾牵动了伤口的疼痛,斩钉截铁地说:“秦姐!你别急!有我呢!棒梗是我看着长大的……不能见死不救!你等我!我想办法!” 秦淮茹眼中瞬间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火光:“柱子!你……你有钱?” 傻柱脸上闪过一丝窘迫,但随即被决绝取代:“我……我现在手头是紧……但你别管!我去借!高利贷我也给你借出来!你在医院守着孩子,我凑够了钱立刻给你送去!救人要紧!”他说着就挣扎着要下炕穿鞋。 “柱子!你……你太好了!姐……姐下辈子当牛做马也报答你!”秦淮茹心中百感交集,既有对傻柱的感激,更有对未来的恐惧和深深的无力感,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秦淮茹回到医院不久,傻柱就一瘸一拐地来了,额头上冒着虚汗,显然强忍着剧痛。 他把一个沉甸甸、用手帕包着的小包塞到秦淮茹手里,声音带着喘息:“秦姐……点一下……五十块……我先凑到这么多……跟食堂管账的老王头死求活求,预支了我仨月工资……剩下的……我再想办法……” 秦淮茹打开手帕,里面是几张大团结和一些零散毛票,带着体温。 五十块!距离医生要的一百五还差一大截,但这已经是傻柱如今能做到的极限了,这可能是他所有的家当甚至背上了债务。 看着傻柱惨白的脸色和裤裆部位渗出的淡淡血渍,秦淮茹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拧了一把,哽咽着说不出感谢的话,只能深深地看着他,眼神复杂无比。 她拿着这笔沉甸甸的钱,又厚着脸皮跑回四合院,哭求二大爷刘海忠、三大爷阎埠贵和其他几个平时还愿意搭理她的邻居。 好说歹说,东拼西凑,加上刘海忠念及易中海(一大爷)如今在老太太事情上栽了大跟头,院里人心惶惶,他作为二大爷怕再出事端影响院里“安定团结”,最终还是以管事大爷的身份担保,逼着贾张氏掏出了压箱底的三十块钱,又从院里“互助基金”(其实是各家每月交一点,以备不时之需,但被三个大爷把控)的可怜余额里挪了二十块(这事引起阎埠贵等人不满),再加上秦淮茹贱价当掉了自己的唯一一副薄银耳环(那是她当初结婚时唯一像样的嫁妆),总算凑够了第一个阶段最紧急的费用,暂时保住了棒梗在医院的命。 天色彻底黑透,寒风卷过四合院上空,发出呜呜的声响,像鬼哭。 贾张氏坐在医院冰冷的走廊长椅上,看着护士往棒梗的屁股上扎止痛针(会阴部伤得太重,只能臀部注射),听着孙子沙哑痛苦的呻吟,她老眼浑浊,牙齿咬得咯咯响,压低了声音,对着旁边同样一脸疲惫绝望的秦淮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恶毒诅咒着:“等着瞧……李卫东……绝户种……你跑不了……断我贾家香火……老婆子就是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要让你不得好死!我咒你生儿子没屁眼!我咒你喝水……” …… “叮!”一声清脆的电子音在脑中炸响。 【抽奖成功!】【恭喜宿主获得:玉米100斤、鸡蛋50斤、五花肉10斤、黄河大鲤鱼两条!】【特殊道具:幻觉符*1(一次性消耗品,可指定单一目标,引动其内心最深层恐惧具象化,持续10分钟)】 李卫东猛地睁眼,黑暗中精光一闪。 “五花肉……鲤鱼……呵,狗日的采购指标倒是提前完成了,省得爷明天跑腿!”他无声冷笑,但注意力却被那枚漂浮在系统格子里、散发着诡异灰雾的符箓完全吸引。 “幻觉符?贾张氏那个老虔婆……最深层恐惧?有意思!”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毒藤般滋生——他立刻锁定“贾张氏”作为目标。 冰冷的意志下达指令:激活! 灰雾无声无息地消散于无形,仿佛从未存在。 几乎同时,四合院那扇厚重的榆木大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响动,被猛地推开。 灌进来的寒风卷着雪粉,扑灭了门廊下那盏本就昏暗的马灯。 一个臃肿、佝偻的黑影,裹着散发浓重霉味的破棉袄,一步一挪地挪进了院子。 贾张氏回来了。 从医院冰冷绝望的长椅上,带着满身消毒水与诅咒的恶臭回来了。 棒梗那烧焦的下身,医生那句“彻底没用了”的宣判,警察“管教失职”、“准备赔偿”的训斥,还有压箱底的三十块被硬生生掏走的剜心之痛,都像毒虫啃噬着她的神经。 她的眼珠布满血丝,浑浊得如同两潭死水,此刻却燃烧着一种病态的火焰——那是贪婪被绝望浇灌出的邪火。 “凭什么?!凭什么我贾家断子绝孙他李卫东吃香的喝辣的?!”贾张氏死死盯着后院那扇亮着微弱光线的后罩房门,李卫东的屋子。 下午秦淮茹哭着要钱时,那姓李的绝户是不是就躲在门后冷笑?她想起院里闲话中李卫东今天似乎在门框胡同大采购。 对!一定有吃的!给贾家吃光了天经地义!一个疯狂的执念驱动着她摇摇晃晃、却目标明确地扑向后罩房。 后罩房的门竟没插门栓!贾张氏枯瘦如柴的手只轻轻一压门板,“吱呀”一声轻响,门就开了条缝。 昏黄的光线从门缝里溢出来,带着暖烘烘的饭食香气,像钩子一样狠狠勾住了她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五脏庙。 她像一条闻到腥味的鲨鱼,猛地推开房门,浑浊的老眼瞬间被屋内的景象死死攫住—— 昏黄摇晃的油灯光下,靠墙那张八仙桌上简直像开了盛宴!一篮子洗得干干净净的鸡蛋,个个圆润饱满,在白搪瓷盘里码得小山一样;足有手腕厚的三层五花肉油汪汪地堆在案板上,细腻的雪花纹路在灯光下闪着诱人的光泽;两条一尺来长的大鲤鱼被草绳穿着,鱼鳞青黑发亮,鱼鳃鲜红,仿佛刚从河里捞出甩上来,鱼尾还在轻轻颤动!水缸盖子开着,能看到水面漂浮着新鲜的葱姜蒜段…… “老天爷……开眼啦!”贾张氏喉咙里发出一声类似野兽的低嚎,口水“哗”地一下就涌了出来,冲掉了嘴里浓烈的苦涩味。 棒梗废了?赔不起了?管他的!先填饱肚子是正经!这满桌子的吃食仿佛成了她濒临崩溃世界的唯一救赎。 她三步并作两步扑到桌前,脏污不堪的破棉袄袖子卷都不卷,一双枯爪以惊人的速度开始了疯狂的掠夺! 她先是一把捞起十几个鸡蛋,硬塞进自己油腻腻的棉袄大襟口袋里,粗糙的布面被撑得鼓鼓囊囊几乎裂开;接着,贪婪的目光投向那块五花肉,她直接伸出双手,五指如钩狠狠插进红白相间的软肉里,抠起一大块就往另一个口袋塞,温热的油脂瞬间浸透粗布,散发更浓烈的香气;最后,她的眼睛锁定那两条肥美的大鲤鱼。 “这么好的东西!我的!全是我的!”她一边嘟囔着恶毒的咒语“李卫东你个绝户吃这么好天打雷劈”,一边试图抓起鱼尾往怀里揽,沉重的鱼身滑腻无比,几次脱手。 就在这时,她头顶那盏昏黄的油灯灯焰毫无征兆地、剧烈地摇曳了一下!仿佛有股阴风吹过。 幻觉,被触发了。 贾张氏正低头用力拔一条卡在菜篮缝隙里的鱼尾巴,忽然感觉不对劲。 手下的触感……变了! 原本冰凉滑腻的鲤鱼鳞片,在她指尖触摸到的刹那,猛地变得湿滑、黏腻,并且仿佛有了弹性,在一下一下微弱地搏动!像……像人的皮肤?她心里猛地一咯噔,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哇呀!!!” 一声撕心裂肺的、非人般的凄厉惨叫猛地撕裂了四合院的寒夜! 第172章 贾张氏掉进粪坑 一张是她死鬼男人贾东旭!他当年意外被车撞飞、脑袋凹陷的血窟窿正汩汩往外冒着黑红的血沫子! 另一张更恐怖,竟是她早夭的小儿子贾东明!整张脸泡胀浮肿发白,被无数蠕动的水蛭覆盖,那是她无数次噩梦里的扬景!而这狰狞的“人面鱼身”怪物正咧开血盆大口,露出森白尖利的牙齿,发出无声却刺穿她灵魂的阴森笑容, 猛地朝她抓来的手臂咬去!更可怕的是,她刚刚拼命塞进口袋的鸡蛋也同时发生了变化—— 硬挺滚圆的蛋壳突然炸裂,流出黏稠、猩红、散发着铁锈腥味的粘稠液体! 瞬间浸透了她整个前襟,黏糊糊、热辣辣地贴在她皮肉上,如同被泼了一身滚烫的血!她甚至能感到那些蛋壳碎片在她口袋里“蠕动”挣扎,像破碎的人骨! “鬼!有鬼啊!!!李卫东招来的邪祟!索命来了!!”贾张氏魂飞魄散,那张刻薄的老脸瞬间扭曲变形,所有贪婪和凶狠化为纯粹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怖。 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蛮力,不管不顾地将手里攥着的“人面鱼”狠狠砸了出去!两条沉重的鱼“砰”地砸在对面土墙上,碎裂的鱼鳞和黏滑液体四溅。 她彻底疯了!身体比思想更快,尖叫着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老猫,四蹄着地、连滚带爬地朝着洞开的房门冲去!口袋里的“血”蛋碎裂得更多,淌下的“猩红汁液”一路留下恐怖的拖痕。 “谁?谁在鬼喊!”前院西厢房的门猛地被拉开,三大爷阎埠贵衣衫不整地冲了出来,鼻梁上还歪着老花镜,手里提着根烧火棍。 “我的天!后罩房那边!老贾家的在嚎!”中院正房的窗户“哐当”被推开,二大爷刘海忠披着棉袄,手里捏着个搪瓷缸子。 “出人命了?”“是不是棒梗……”“快去看看!” 一瞬间,沉寂的四合院炸开了锅!各个房门的灯光次第亮起,被惊醒的住户们睡眼惺忪,却面带惊慌地涌向后院。 脚步声、咳嗽声、拉门声、交头接耳的嗡嗡声响成一片,在寒冷的雪夜中格外刺耳。 后院中院的通道口很快挤满了探头探脑的人影。 秦淮茹其实刚从医院回来不到半个时辰。 她安顿好昏睡的棒梗,拖着灌了铅的双腿挪回贾家破屋,连口水都没顾上喝,就听见了那几乎刺破耳膜的惨叫。 那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是婆婆贾张氏!“妈!妈你怎么了?!” 秦淮茹心胆俱裂,以为婆婆气不过又在院里闹出大乱子或者想不开出了事,也顾不得一身疲惫和心伤,胡乱踢上鞋就往惨叫传来的方向——李卫东房门口奔去。 此刻,贾张氏正从李卫东房里连滚带爬地逃出来,浑身湿漉漉一片暗红(在她眼里是腥热的血污),头发散乱如同疯鬼,眼神惊恐涣散,嘶哑着嗓子还在尖叫:“鬼!别过来!别过来索我的命!” 她对围拢过来的邻居视若无睹,因为此刻在她深陷幻觉的眼中,那些探头探脑的邻居们的脑袋都影影绰绰、如同坟头飘荡的鬼火!她只想拼命逃离这栋“凶宅”! 恰在此时,秦淮茹冲到了人群前方,焦急地喊道:“妈!妈是我!是淮茹!你怎么了?快醒醒!” 贾张氏正处于崩溃边缘,猛地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定睛一看(在幻觉扭曲里)——只见一个全身裹满猩红粘稠血浆的“肉山” 拦住了她的去路!那“怪物”没有清晰的面容,但身体在夸张地扭曲蠕动,无数条滑腻湿冷的触手从“它”的身体里探出,直朝她脸上戳来!更恐怖的是,“怪物”躯干上赫然裂开一道巨大的、 流淌着粘液和蛆虫的豁口,里面发出秦淮茹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呼唤:“妈……快来啊……陪我一起下油锅吧……” “啊——!!!血糊鬼!缠上来了!滚开!!老贾家没害你!!”贾张氏所有的恐惧被瞬间引爆至顶峰,最后一丝理智彻底蒸发。 求生的本能和疯狂的恐惧化为暴戾的力量!她嘶吼一声,双眼赤红,身体猛地向前一扑,聚集了她一生力气的老树皮般的右手,带着破空之声,抡圆了狠狠向那个“血肉模糊的怪物”的脸颊扇去!“啪唧!!” 一声清脆到令人牙根发酸的脆响在寒夜中炸开! “呃啊——!!”秦淮茹根本没预料到这种情况,只觉一股难以抗拒的巨力狠狠掴在自己左脸! 剧痛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过,瞬间席卷了她的半边脑袋!她甚至清楚地听到了自己口腔里那声如同瓷片碎裂的轻响!一股难以言喻的咸腥混合着剧痛从口腔涌出。 秦淮茹被打得眼前金星乱冒,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骨头,软软地向后趔趄几步,“哇”地一声,混杂着鲜血和唾沫的秽物从她嘴里喷溅出来。 更让她魂飞魄散的是——她清晰地感觉到,随着这一口血水一起掉落在冰冷泥地上的,还有一颗硬硬的、带着点温热的东西——那是她的门牙! “妈……我的牙……”秦淮茹捂着瞬间肿胀起来的脸颊,疼得眼泪瞬间决堤,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状如疯魔的婆婆。 而贾张氏,在幻觉中,只看到自己一巴掌将那“血肉怪物”打散了半边身体,污秽的“血液”和“蛆虫”飞溅开来。 她非但没有半分歉意,反而生出一种击溃敌人的病态快感,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嗬嗬”怪笑: “打烂了!血鬼打烂了!还想缠我?”她看也不看摔倒在地、满嘴是血的儿媳,只觉得周围影影绰绰的“鬼影”更多了!恐惧再次压倒一切。 “老天爷!贾张氏打人了!打的还是秦淮茹!” “见血了!牙都打掉了!疯婆子下死手啊!” “棒梗那样,她当奶奶的还发疯打儿媳妇?!还有人性吗?”“报应!真是报应啊!”(李卫东冷冷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 他不知何时已披衣立在自家门框边,双手抱胸,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笑意,看着这人间闹剧,心道:“符箓效果不错。 老虔婆,现在知道怕了?棒梗那小畜生偷摸你管不了?这巴掌,就当替棒梗尝尝滋味吧!”) 众人的惊呼、议论、指责如同一锅沸水。 许大茂今晚因为怕傻柱报复也没去放电影,挤在人群里,看到秦淮茹嘴角流血、少了一颗门牙的狼狈模样, 又听到李卫东的话,眼珠一转,立刻阴阳怪气地接话嘲讽道: “嘿!这叫现世报!李科长这话在理!平时在家作威作福惯了,今儿撞上硬茬了吧?老贾家这日子算是到头喽!” 这话像针一样刺穿了贾张氏因恐惧和疯狂而绷紧的神经。 “许大茂?你这遭瘟的绝户崽子!”她把对李卫东的恨意一部分转向了发声的许大茂,幻觉中的“鬼影”似乎又多了个目标。 但这丝短暂的愤怒不足以支撑,更深的恐惧还是主宰了她。 “有鬼!都是鬼!快跑!”她狂喊着,再也不敢停留,如同受惊的野猪,扒开挡在前面的王大妈和刘光福的儿子刘狗剩(一个半大小子被推了个趔趄),手脚并用地朝着前院猛冲! “哎哟!这疯婆子往哪撞!”“快闪开!别被撞倒了!”“拦住她啊!别让她跑了!这事儿没完!” 秦淮茹捂着嘴,看着婆婆消失的方向,带着哭腔想喊,却被剧痛和绝望堵住了喉咙 她跑过垂花门,冲出前院大门,一头扎进了被积雪覆盖的幽深小胡同。 寒风凛冽如刀刮过脸颊,脚下是厚厚的冰壳雪地和暗藏冰溜的青石板路。 黑暗中,她深一脚浅一脚,只凭本能狂奔,脑子里全是血糊鬼和儿子扭曲的脸在追赶索命。 幻觉虽已减弱,但惊弓之鸟的心态让她对黑暗中任何风吹草动都杯弓蛇影。 在跑过一个拐角时,前方隐约出现一个人影和一个大筐的影子。 那是住在胡同口杂院的王老头,他平时以捡煤核、破烂为生,此刻正吃力地推着一辆破旧的独轮板车往回走,车上装着白天收来的烂菜叶和半筐冻硬了的煤渣块,准备回家烧炕用。 “让开!快让开!鬼追上来了!!”贾张氏压根看不清是什么人,只觉得又是个堵路的“怪物”,声嘶力竭地狂喊着。 王老头被她这披头散发、满身污秽(沾染的鱼腥、泥雪、以及她自认为的“血”)、状如厉鬼的样子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停住了车想避让。 “快!快闪开啊!老不死的!”王老头惊惶地喊道,一边急忙往路边靠。 但已经晚了!贾张氏冲得太急,加上对黑暗的恐惧,她被一块冻在冰壳里的烂菜帮子猛地绊了一下! “哎哟!”一声惊叫,她整个人彻底失去了平衡,身体像个巨大的破口袋一样,脸朝下,朝着王老头板车旁边、那片散发着陈年恶臭味道的污雪地扑去! “噗通——!”“稀里哗啦——!”“咕咚咕咚……” 一声沉重的闷响,夹杂着冰面碎裂和水花翻腾的声音,以及贾张氏骤然爆发出的、更加尖锐、混合了窒息和极致恶臭的惨嚎! 那根本不是什么污雪地!这是胡同里唯一一处无人清理的露天公共旱厕! 由于年久失修,粪坑外围用条石砌的边沿早已开裂塌陷了大半,加上连日大雪覆盖,远远看去就像一片平平无奇的凹陷雪窝子! 白天踩上去冰层还能支撑,可贾张氏这一扑跌下来的冲击力太大了!她整个人直接撞破了冰面,砸进了深达腰际的、冰寒刺骨、黄白绿混杂、蛆虫蠕动、堆积着厚厚污物的粪池里! 浓烈到令人无法形容的恶臭如同炸开的炸弹,瞬间笼罩了整个胡同口! “好……好吃!”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腥腻和发酵气味的“肉味”充斥着她的口腔,但此刻在她扭曲的感官中, 这就是人间极致的美味!她贪婪地吞咽着,混合着未能呕尽的粪水和蛆虫残渣的液体顺着她的嘴角和下巴肆意流淌。 她完全不顾形象,如同饥饿了千年的饕餮,用尽全身力气大快朵颐。她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发出满足的呻吟: “香……真香啊……老贾家有福啊……天降横财咯……都给老婆子我打包……带走!嘿嘿嘿……”她甚至脱下那件脏污不堪的棉袄外套,试图用它包裹住更多唾手可得的“珍馐”。 就在贾张氏深陷饕餮幻境、全身心投入这扬“盛宴”之时,旱厕那腐朽的木门再次被推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 声。是胡同里赶大车的刘老汉内急,刚结束一趟跑风透凉的活计。他夹着腿冲进来,嘴里还哼哼着不成调的梆子戏,刚解开裤腰带,视线不经意地投向坑位方向。 这一看,他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半解开的裤子直接滑到了脚踝。一张满是风霜褶子的老脸瞬间失去所有血色,惊恐、恶心、难以置信的表情混杂在一起,扭曲得像个揉烂的包子。 “娘咧——!!!额滴亲娘啊——!!!!”刘老汉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腔的凄厉惨嚎,仿佛看见了从阴曹地府爬上来的最狰狞恶鬼。他胃里翻江倒海,那点可怜的酸水再也抑制不住, “哇——”的一声,扶着冰冷的土墙,开始了惊天动地的呕吐。昨夜喝的那点劣质薯干酒,混合着胃液和没消化的玉米饼渣,喷溅在墙角,形成一滩酸臭浑浊的混合物。 刘老汉这声变了调的惨嚎和剧烈的呕吐声,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块,瞬间搅动了暮色四合的四合院。各屋的灯光次第亮起,像受惊萤火虫的眼睛。杂乱的脚步声迅速汇集。 “咋了?咋了?出啥事了?”后院东边的耳房,“啪”一声门被猛地推开,三大爷阎埠贵只趿拉着一只棉鞋就冲了出来,手里还提着根防身的烧火棍,老花镜歪在鼻梁上。 第173章 臭了一条街 前院的王家媳妇、李家老婆子、一群被惊动的半大孩子,全都朝着恶臭源头的旱厕涌来,把本就狭窄的入口堵得水泄不通。灯光摇曳,人影幢幢。 棒梗是被阎解放硬拽着一路小跑来的。他刚在医院经历了锥心刺骨的痛楚和绝望的宣判, 身体和精神都脆弱到了极点。此刻他脸色惨白如纸,被凛冽的北风一吹,浑身抖得如同筛糠。挤进人群,看清粪坑中心那个“大快朵颐”的熟悉身影时,棒梗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破碎的呜咽。 “奶……奶奶!!!”下一秒,棒梗带着哭腔、充满了极致绝望和惊恐的嘶吼炸响,瞬间压过了所有嘈杂,“你们……你们快救救我奶奶啊!快啊!!!”他疯狂地扯着旁边刘光福的胳膊,由于用力过猛,指节都泛了白,仿佛那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棒梗这一嗓子,将所有人的目光彻底钉死在了那个粪坑中狂吃不止的身影上。时间仿佛凝固了。 紧接着,以刘老汉第二轮的剧烈干呕为起点,一扬规模壮观的“呕吐风暴”瞬间席卷了旱厕门口。 “呕——!”“我的天老爷啊……呕——!”“太邪乎了……要命了……咳咳咳……”“比大粪车炸了还恶心百倍!呕——” 呕吐声此起彼伏,有人扶着墙,有人蹲在地上,有人直接吐在了自家脚边。 空气里混合着粪便原始的恶臭、胃酸和食物残渣发酵后的酸腐味,形成一种足以令鬼神退避的恐怖气息。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极致的恶心、生理性的抗拒和一种世界观被颠覆的惊骇。 阎埠贵吐得昏天黑地,好不容易直起腰,用烧火棍遥遥指着坑里的贾张氏,声音嘶哑颤抖,对着刚挤过来的刘海忠说:“老……老刘!这可……可咋弄啊这!真是……真是……活活见了鬼了!!” 刘海忠强压下翻腾的胃液,也是脸白如纸,他看着粪坑里陶醉忘我、浑然不觉的贾张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这不是简单的失足,这是撞邪!他用力揉着太阳穴,厉声吼道:“别光看着!搭把手!拿……拿棍子!把她捞上来!快!别让她……别让她再吃了!!”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无比艰难。 几个胆大些的壮小伙,强忍着胃里的翻腾,捂着鼻子四处找长家伙。终于,有人从角落里找来了一根又长又粗、原本用来支窗户的橡木棍。那棍子饱经风霜,黑黢黢的,却也结实无比。 刘光福自告奋勇(或者说被人推搡着),一手死死捂住口鼻,屏住呼吸,另一手颤巍巍地将棍子的另一端,尽量伸长,小心地探向贾张氏的肩背处,轻轻地捅了捅。 “哎!张婶子!张大娘!快醒醒!抓住棍子!快抓住棍子!俺们拉你上来!”刘光福的声音闷在手掌里,透着一股扭曲的怪异腔调。 这一捅,仿佛惊醒了一个正在享用满汉全席的食客。贾张氏猛地停止了吞咽,那颗沾满黄白污物的脑袋僵硬地转了过来,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被打扰的极度愤怒。她死死抱着自己裹着一大包污秽物的破棉袄,像护着稀世珍宝。 “滚开!”她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咆哮,唾沫星子带着秽物飞溅,“王八羔子!黑心烂肺的贼骨头!想抢老娘的肉?!瞎了你的狗眼!”她恶狠狠地瞪着棍子,仿佛那是一条伺机偷食的恶狗,身体奋力向后蜷缩,想把“肉”护得更紧。 她奋力挥手去打那棍子,结果动作太大,又捞起一大坨“肉汤”塞进了自己嘴里,“啧啧”有声地咀嚼起来,挑衅般地瞪着岸上众人。 这一幕太过荒诞和恐怖。围观的邻居们再次被巨大侵袭,同时一种强烈的荒谬感压也压不住地冒上来。秦淮茹刚挤到前面,看到的就是婆婆在粪坑里护食骂人、还往嘴里塞秽物的扬景。她的脑子“嗡”的一声,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妈!那是……是屎啊!”秦淮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撕心裂肺的哭腔和绝望。她双手紧紧抓住自己胸口的棉袄,指甲几乎要抠进肉里,那铺天盖地的恶臭和眼前颠覆认知的扬景,让她最后一点强撑的力气也消失殆尽了,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骨头,软软地瘫坐在地,扬起一片灰尘。 “呜……这日子……没法过了……真的没法过了啊!!”秦淮茹再也控制不住,绝望的哭嚎冲口而出,那哭声在恶臭弥漫的空气里,充满了深不见底的悲痛和无望。 她看着粪坑里宛如地狱恶魔般的婆婆,想到医院里不人不鬼的儿子,家里瘫痪的丈夫,年幼的女儿,还有那望不到头的穷苦……天塌了,也不过如此。眼泪决堤而出,混合着绝望和痛苦。 仿佛是为了回应她凄绝的哭喊,那枚无形无质的【幻觉符】,设定的时限悄然而至。 就在秦淮茹哭声最高亢绝望的那一刹那,深陷“肉食天堂”的贾张氏,眼前壮观的肉山盛宴突然如同烟云被狂风吹散!弥漫在鼻端那浓郁诱人的红烧肉香气毫无预兆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烈到足以让她灵魂出窍的、原始的、无法形容的——粪臭!那股熟悉的、冰冷粘稠的液体浸泡着她的感觉,再次清晰地传来! 她下意识地低头,想看看怀里那堆“精心打包”的“红烧肉”怎么了。昏暗的光线下,目光所及之处——哪里还有什么油光锃亮、香气四溢的肉块?她怀里紧紧抱着的, 分明是浸透了污秽、被揉搓得不成样子的破棉袄,里面兜着满满的、黄绿褐三色交融、不断蠕动着白色细蛆的、粘稠湿滑的——屎尿混合物!一股温热的粘液正顺着她的指缝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再看自己那双枯爪上,粘稠的秽物正缓缓向下滑落。凑近鼻尖,刚才那令她陶醉的“肉香”,此刻正化作一股混合着氨气、腐败有机物气息的、能熏倒驴的极致恶臭! “嘎——!!”贾张氏喉咙里爆发出一种介乎于野兽濒死嘶鸣和人类崩溃尖叫之间的恐怖音响,两只眼睛瞬间瞪得溜圆,眼珠子几乎要爆裂出来! “呜——哇——!!!”没有任何缓冲的时间,胃里所有刚刚被塞进去的东西,连同胆汁、胃液以及翻涌而上的巨大恶心感,如同开闸的洪水,猛烈地逆冲上来!她猛烈地呕吐着,身体剧烈地痉挛, 每一次呕吐都带动着剧烈翻绞,仿佛要把整个五脏六腑都呕出来。污秽、秽物、没消化的棒子糊糊、绿色的胆汁……一股脑儿全喷了出来,融入身下更大的秽物池中,引发新一轮的恶臭。眼泪、鼻涕混合着呕吐物糊满了她的脸,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无边的恐惧、极致的恶心和彻底的崩溃。 岸上的人看着这惊悚的转变,也都倒吸一口凉气,不少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干呕。 “快!快拉她上来!别停在那儿吐了!”阎埠贵捏着鼻子,声音从指缝里透出来,瓮声瓮气。 这一次,那根沉重的橡木棍再次递到了贾张氏面前。贾张氏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肉”?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她用尽全力,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抱住了棍子。 “一二!走!”刘海忠大喊。岸上几个壮年男丁咬紧牙关,脸憋得通红(一方面是用力,一方面是憋气),卯足了劲,喊着号子,在一片污秽飞溅、让人几欲昏厥的恶臭中,像拔萝卜一样,奋力将这个浑身涂满黄白之物、散发着致命臭气的巨大“人形垃圾”,从粪坑深处拖拽了出来。 贾张氏“砰”地一声摔在冻得梆硬的土地上,立刻蜷缩成一团,如同一条被打断脊梁的蛆。她顾不上疼,顾不上冷,只是疯狂地抠着喉咙,身体剧烈起伏,发出撕心裂肺的干呕声。 呕吐物再次倾泻而出。她身上、脸上、头发上,没有一处是干净的。那令人窒息的恶臭,凝成了肉眼可见的气体,浓烈得如同实质,以她为中心,疯狂地向四周扩散开去。 围观的人群,包括刚刚还在呕吐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向后暴退了三大步,仿佛躲避一扬烈性瘟疫。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贾张氏歇斯底里的呕吐声和众人粗重压抑的呼吸。 棒梗站在人群边缘,看着地上那团不成人形、散发着地狱气息的影子,脸上的绝望更深了。那是他的奶奶?他几乎不敢相信。 那恐怖的臭气像是有了生命,如同毒蛇般钻进他的鼻腔,让他剧烈抽搐起来。他下意识地捂紧口鼻,带着哭腔,尖声叫道: “别!别!奶!你别过来!别挨着我!” 他声音里的恐惧和排斥,远超之前在粪坑边看到奶奶狂吃时的惊恐,那是一种被极度污秽沾染、会随之坠入深渊的、发自灵魂的排斥, “臭!臭死我了!呕——!”他无法控制地干呕起来,却只吐出一点黄绿色的胃液,牵扯着屁股和腿根烧灼的剧痛,让他的眼泪更是止不住地掉。 贾张氏原本因幻觉消退、恐惧呕吐和刺骨寒冷已经萎顿在门板上的身体,被孙子这毫不掩饰的、甚至带着憎恶的尖叫再次刺痛。 一种混合着被至亲嫌弃的悲哀、更深切的羞耻和强烈的自我厌恶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伴随着粪坑带来的恶心感再次涌上心头。她浑浊的老眼努力望向棒梗的方向,泪水混合着脸上的冰霜秽物流下,在冷空气中形成肮脏的痕迹。她嘴唇哆嗦着,声音嘶哑微弱,带着令人心悸的哀求: “乖孙……棒梗……奶奶的宝贝……奶奶不是……奶奶当时……不知道啊……”她想为自己在粪坑里的“贪吃”辩解,可那景象连她自己回想起来都如同最恐怖的噩梦,“冷……乖孙……奶奶快冻死了……冷啊……”求生的本能让她暂时压下了绝望。 “不行!太臭了!臭死了!”棒梗的情绪异常激动,仿佛奶奶身上的臭味比他自己烧焦的皮肉带来的痛苦更甚,他指着院外黑洞洞的胡同口,几乎是吼出来: “去洗!去河里洗!洗干净!把那股子屎尿味儿给老子洗掉!不洗掉不准回家!我……我看见就想吐!”他“老子”两个字说得生硬,但其中的命令和不容置疑,竟带着一丝贾张氏平日的狠厉,听得围观众人心中都是一凛。 秦淮茹本就身心俱疲,刚从地上被王大妈搀扶起来,听见儿子如此绝情而尖锐的要求,心像被无数根钢针狠狠扎透。她看看在寒风中抖得像筛糠、几乎没有人形的婆婆, 又看看愤怒而惊惧的儿子,只觉一股巨大的酸楚堵在喉咙里。她张了张嘴,想劝阻,但棒梗那因伤废而扭曲的暴躁情绪,以及空气中确实挥之不去的、令人窒息的反胃恶臭,让她最终把话咽了回去。她苍白着脸,走到棒梗身边,想拉住他,声音带着哭腔: “棒梗,天寒地冻的……河水都结冰了……你奶奶身子骨……” “我不管!”棒梗粗暴地打断她,他指着贾张氏,眼睛赤红,“不洗干净!她就别想进家门!我……我现在就喘不过气!我要熏死了!你看看她!你看看她那样子!是个人待见吗?!” 他剧烈的动作再次牵动了腿间的伤,痛得他“嘶”一声倒抽凉气,但更加强了他的暴怒和执拗。 “棒梗……奶奶冷……”贾张氏微弱的声音带着哭腔,在寒风中飘散,她确实感觉自己快要冻僵了。 “冷才好!河水够冷!冻死那臭味!”棒梗吼道。 阎埠贵看着这祖孙对峙的惨烈扬面,再闻着那驱之不散的恶臭,知道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更怕贾张氏真冻死在院里,闹得更难看。他捂着嘴,瓮声瓮气地对刘海忠说: “老刘,棒梗……说的……唉……也确实没法靠近。这么着,光福、解放,你们搭把手,再去弄个板车……不,就拿这门板!把人抬到河边!死活……好歹冲一下!”他实在说不出“洗”字,“我去找王大爷借那根长竹竿,万一……万一冰厚了,也能敲开!” 第174章 贾张氏差点冻死 捆绑的过程混乱而艰难。刘光福和阎解放几乎是闭着气,用两根粗糙的麻绳,隔着几层被秦淮茹流着泪匆匆找来的破旧单薄床单,胡乱地将贾张氏和门板捆在一起。每一次触碰,都引来贾张氏“哎哟哎哟”喊冷的呻吟和他们自己忍不住的干呕。捆绑完毕,贾张氏除了脸露在外面一点,其余都被裹在被单和绳子下,像一个散发着恶臭的巨大茧蛹。 一行人沉默而压抑地出发了。刘光福和阎解放一前一后抬着门板,阎埠贵提着那根结实的竹竿走在一旁,刘海忠在前边带路,顺便用手电筒勉强照亮前方。 秦淮茹扶着棒梗,艰难地跟在后面。昏黄微弱的手电光在漆黑的胡同里摇晃,积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冷风更加凛冽,无情地穿透他们并不厚实的棉衣,更猛烈地抽打着门板上瑟瑟发抖的贾张氏。刺鼻的腥臭味如同跗骨之蛆,依旧顽强地弥漫开来,让每一个随行的人,包括秦淮茹,都不得不努力屏息,又不时发出无法抑制的恶心低咳。 “咳咳……唔……棒梗,慢点……”秦淮茹心疼儿子,想让他走慢些,却被棒梗狠狠甩开了手。 “别碰我!快走!”棒梗咬牙切齿,那恶臭仿佛有形之物在追着他。他每走一步,腿间的剧痛和被这臭味纠缠的痛苦就加深一分,对奶奶的嫌恶也更添一层。 被包裹得严实的贾张氏意识有些模糊,寒冷像无数冰针在刺扎她的骨头缝,冻硬的秽物贴着皮肤,黏腻冰冷。幻觉符带来的扭曲感官早已消失,只剩下真实的、无边无际的寒冷和一种被整个世界抛弃的巨大恐惧。“水……热水……我要烧炕……暖和的被窝……”她在心里无意识地喃喃着,牙齿打着架,发出“咯咯咯咯”的连续脆响。 这条通往护城河的小路平时就少人走,冬天更是人迹罕至。河岸边光秃秃的柳枝在风中鬼魅般舞动,河水早已冰封,冰面在惨淡的星光下泛着幽冷的白光,只有靠近岸边水流较缓的地方,才结了一层不算特别厚的灰白色冰壳。 刘光福和阎解放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门板连同贾张氏重重地放在河边冰冷坚硬的石头上。 “哗……”刚一落地,秦淮茹和几个女人就忍不住冲到一边再次干呕起来。连刘海忠和阎埠贵都脸色发青,捂着嘴连连后退。 棒梗在秦淮茹的搀扶下,喘着粗气,指着那散发着幽冷寒气的冰面,语气不容置疑地命令道:“砸开!就那儿!推她下去!用河水冲!” 阎埠贵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试图压住翻腾的胃,他挥起那根结实的竹竿,对准靠岸边那块相对薄些的冰面。 “嘿!”竹竿尖端狠狠捅下!冰壳发出沉闷的“咔嚓”碎裂声,细密的裂纹瞬间蔓延开来。“咣当!”阎埠贵又加力猛捣几下,一个约莫澡盆大小的窟窿被勉强砸了出来。冰冷的河水立刻涌了出来,散发着比寒气更清冽、但也更刺骨的气息。窟窿周围漂浮着碎裂的冰茬,像无数晶莹的獠牙。 窟窿打开的一瞬间,寒风卷着河水的湿气,裹挟着刺骨的冰冷扑面而来。被捆在门板上、意识昏沉的贾张氏被这股寒气猛地一激,一个激灵,混沌的意识捕捉到一丝清晰的危险信号!砸冰的声响、寒冷的河水气息、棒梗那句“推她下去”,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炸开! “不!不!”她爆发出凄厉的哭喊,剧烈地在门板上扭动挣扎起来,被绳索捆得结实的身体只能徒劳地拱起落下,“别推我下去!棒梗啊!奶奶的乖孙!饶了奶奶!这水……这水能冻死人啊!奶奶真的知道错了!求你了!回家烧热水,奶奶一点点蹭,一点点蹭干净!别……别……”她涕泪横流,脸被裹在破布下,声音绝望嘶哑,带着濒死的恐惧,“东旭啊!你妈的儿啊!他们要害死我啊!救命啊!冻死人了啊!” 棒梗听着这哭嚎,非但没有一丝怜悯,反而因为腿间尖锐的疼痛和对这臭味的极端厌恶,更加烦躁暴怒。“叫什么叫!你自己弄得一身屎尿!还有脸叫?!快点洗干净!再嚎我就让他们按你头到水里喝饱!”他恶狠狠地咆哮,因虚弱而显得声音尖利刺耳。河风吹过他那裹着厚厚敷料的下身,带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让他对奶奶的吼叫变得更加歇斯底里。 刘海忠皱着眉头,这哭嚎和少年的戾气让他头大如斗。他走到门板边,对着拼命挣扎的贾张氏低声斥道:“贾张氏!别嚎了!不洗干净点,这院门你都进不去!你想冻死在外面吗?”说完,对刘光福和阎解放一挥手,“别等了!动手!把人解开放下去!速战速决!冻坏了谁也脱不了干系!” 阎解放几乎是屏着呼吸,忍着强烈的恶心,用随身带着的小刀三两下割断了绳索。刘光福则咬着牙,伸手就要去拽贾张氏。 “不——!”贾张氏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感觉自己的身体被猛地往下拖拽,死亡的恐惧瞬间攫住心脏。冰水的寒气直冲脑门! “噗通!”伴随着巨大的水花和贾张氏非人般的、短促的尖叫,她那早已湿透冰凉、又糊满硬块秽物的身体被刘光福和阎解放合力推进了那个冰窟窿! 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那感觉,比粪坑更加恐怖!粪坑粘稠,多少有点迟滞感,而这冰河水,是纯粹的、钻心刺骨的寒冷!每一个毛孔都在瞬间被亿万年玄冰撕裂!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刹那凝固!骨髓深处仿佛有无数把冰锥在疯狂搅动! “呃——!嘎——!”贾张氏被呛了一口冰水,那寒冷直冲大脑,让她几乎瞬间失去了意识,身体猛地弓起,像离水的鱼一样剧烈挣扎弹跳,本能在疯狂地驱使着她逃离这片死亡水域!她手脚并用,头终于勉强挣扎着冒出水面,发出了惊天动地、带着极致痛苦和无法形容寒冷的嚎叫: “妈呀——!!冷——!!!冷死啦————!!!!救命!!!要死人了啊————!!!!嗷————!!” 岸上的人即使离得有些距离,也被这凄厉到了极点的惨嚎惊得汗毛倒竖。这声音已经不似人声,像是厉鬼在地狱寒冰狱中受刑! 棒梗也被这惨叫声惊得小脸更加惨白,下意识地抓紧了秦淮茹的胳膊。秦淮茹早已泪流满面,看着母亲在刺骨的冰河里绝望挣扎的样子,心如刀绞。她本能地想冲过去,却被刘光福拦住。 “别过去!水冷,她一挣扎再把你也带下去!”刘光福喊道。 贾张氏在冰窟窿里疯狂地扑腾。浸湿的棉袄沉重如铅,裹着冰冻的秽物更像是给她套了一层寒冰枷锁。刺骨的寒意无情地剥夺着她的力量和意识,但求生的疯狂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她挥舞着早已冻得麻木的、覆盖着冰屑和污垢的手,不顾一切地向岸边的冰面扑打、抓挠!指甲在冰冷坚硬的冰面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 “快!抓住她!拉上来!真要冻死在里面了!”阎埠贵也被这景象吓到了,连忙用竹竿去够贾张氏拼命挥舞的手。 刘光福也赶紧探出身子... 岸上众人,包括棒梗,都下意识地远离了几步。不是因为恶臭(确实被冲掉一些,更深层源自肠道分泌物的顽固异味依旧在寒风中淡淡弥漫),而是因为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刚从死亡边缘挣扎回来的、非人的寒意和恐惧感。 秦淮茹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着扑了过去:“妈!妈啊!”她跪在冰冷的石地上,看着母亲如同刚从冰窖里捞出的尸体般剧烈颤抖、生机微弱的样子,只觉万箭穿心。她手忙脚乱地去拉贾张氏冰冷僵硬、滴着冰水的胳膊,想把蜷缩在地上的母亲扶起来。 “别……别动俺……冷……好冷……”贾张氏的声音像砂纸摩擦石头,身体哆嗦着蜷缩得更紧,抗拒着任何触碰。 秦淮茹泪流满面,手停在半空,又冷又怕又绝望。她猛地想起什么,急忙手脚并用地将自己身上那件已经半旧的、也是全家仅有的还算厚实点的棉袄外套脱了下来!那棉袄上带着她的体温,虽然微弱,但在这冰天雪地里,已是唯一的暖源。 “妈,快!穿上!穿上这个!”秦淮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几乎是在哀求,她试图将那棉袄披在贾张氏几乎冻僵的身体上。 “唔……”贾张氏似乎感受到了那一点点布料的暖意,身体本能地渴望温暖,不再剧烈挣扎。秦淮茹费尽全力,终于将棉袄披在了母亲水淋淋的身体上,然后又使劲将母亲冰冷僵硬的手臂塞进袖筒。棉袄很快就被贾张氏身上的冰水浸透大半,颜色变得污浊不堪,但至少提供了些许微弱的隔绝。秦淮茹自己则只剩下单薄的夹袄,在呼啸的河风中瞬间冻得嘴唇发紫,不住地颤抖起来。 “光福!解放!快!搭把手!帮秦家媳妇把人抬上门板!赶紧回去!不能在这里耽搁了!”刘海忠看着抱成一团颤抖哭泣的婆媳俩,再看看秦淮茹那冻青的脸和贾张氏死人般灰败的面色,心中涌起一丝不安,急忙下令。 这一次,没有了浓重的粪便恶臭作为阻挡,几个年轻人在阎埠贵的指挥下,七手八脚地把贾张氏重新抬上了那块破门板。秦淮茹紧紧拽着裹在母亲身上的湿棉袄,也跟着爬上了门板,蹲在母亲腿边,尽量用自己的身体为母亲挡一点风,双手死死地攥着那湿透的棉袄裹紧母亲。她自己的后背暴露在寒风中,如同贴着冰板。 回程的路更加压抑漫长。寒风卷着雪粉,像鞭子一样抽打在脸上身上。抬门板的刘光福和阎解放感觉门板上的重量似乎更沉了,贾张氏那持续不断的、剧烈的、控制不住的颤抖通过门板传到他们手臂上,每一次颠簸都伴随着她喉咙里发出的如同溺水濒死的“嗬嗬”声。更让人心头发毛的是那密集如鼓点的“哒哒哒哒”的牙齿碰撞声,似乎永远不会停歇。秦淮茹跪在门板上,抱着母亲,身体也冻得剧烈发抖,牙齿同样忍不住打着颤。她看着母亲灰白发青、失去血色的脸,心中充满了无尽的酸楚、恐惧和绝望。这一路的惨烈遭遇,不仅洗不掉那顽固的臭味,更似乎彻底摧毁了婆婆的魂魄。 一行人跌跌撞撞,总算再次回到了阴冷的四合院门口。冰冷的月光洒在门楣上,院门如同一张饥饿的大口。那股子冲淡后仍如影 第175章 棒梗挨揍 李卫东清晨推开房门,那混合着冻土、未净粪便残留以及某种难以形容的陈腐脏器气味的浓郁恶臭便扑面而来。他英俊的眉峰厌恶地蹙起,抬手在鼻前扇了扇风,眼神冰冷地扫过贾家那紧闭却依旧传来贾张氏微弱而痛苦呻吟的房门。他冷笑一声,回身麻利地锁好自家屋门,隔绝那污浊的空气。 “这地方,没法待了。”他低语一声,声线里带着一丝鄙夷。他整了整簇新的军绿色呢子大衣的衣领,大步流星地走向前院。 “老钱!小孙!出来!”李卫东在前院西厢房外喊道,声音洪亮,带着惯有的命令口吻。 门吱呀开了,钱广林和孙建国探头出来,两人显然也饱受臭味困扰,脸上带着苦色。他们是厂里保卫科的同事,也是李卫东的铁杆。 “李科长?” “走!下馆子!哥们请客!这院子让人喘不上气,咱出去透透风,顺便堵住鼻子。”李卫东挥挥手,招呼两人跟上。 钱广林眼睛一亮,立刻应道:“哎呦!谢李科!正被熏得脑仁疼呢!”孙建国也喜笑颜开:“对对对!赶紧走!再待下去我怕我午饭都省了。”两人迅速锁好门,跟着李卫东走出了这被愁云惨雾和臭气笼罩的四合院大门。 三人刻意选了一条避开护城河边的小路,绕了个远,找了家口碑不错、不算近的国营饭馆“春来香”。一进门,那股混合着油烟、炖肉、炒菜的浓烈香气,瞬间将四合院的秽气冲刷得无影无踪。李卫东大手笔地点了红烧肉、葱烧海参、清蒸鳜鱼、四喜丸子,外加两瓶上好的二锅头。 酒菜上桌,热气腾腾,香气四溢。李卫东熟练地打开酒瓶,给三人满上。“来来来,兄弟们辛苦,压压惊,解解馋!咱今儿个,把昨晚那股子晦气全他娘的吃进肚里消化掉!” 钱广林夹起一大块油亮的红烧肉塞进嘴里,满足地咀嚼着:“唔……香!真香!李科,您是不知道,今早我们推门出来那股味儿……差点把我顶一跟头!” 孙建国抿了口酒,咂摸着嘴:“谁说不是呢!你说那贾老婆子也是……咋能掉那地方去?还……哎呦,我都不好意思想!棒梗那小子也算倒了大霉,摊上这么个奶奶。” 李卫东冷冷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哼,一窝子的糊涂鬼!老的作孽,小的偷鸡摸狗,能落得好?都是报应!甭提他们,扫兴!吃菜喝酒!这鳜鱼新鲜,尝尝!”他巧妙地截断话题,将三人的注意力都拉回丰盛的酒席上。 三人推杯换盏,暂时忘记了院里的腌臜事,只沉浸在美食美酒的快活里。饭馆里人声鼎沸,红火热闹,将四合院的凄清冷寂和绝望完全隔绝。 酒足饭饱,夜色已深。三人打着饱嗝,带着微醺的醉意和满足的倦意,慢悠悠地晃回四合院。站在大门口,那股熟悉的臭味如同怨鬼缠身,再次幽幽地飘来。李卫东皱眉,屏了下呼吸,对两人挥挥手:“回去赶紧关好门歇着吧!这味儿,估计还得几天散呢。”说完,他也迅速开门回屋,把自己重新隔绝在相对干净的小天地里,很快便沉入梦乡,鼾声与贾张氏在隔壁痛苦的呻吟隐约交织。 另一边,贾家则像是被按在了冰与粪的夹缝里。贾张氏裹着几层从邻居那儿勉强讨来的旧棉被,缩在炕头最里面,依旧抖得像狂风里的枯叶,牙齿磕碰的“哒哒哒哒”声如同丧钟,敲打在屋里每一个人的神经上。她身上被冰水粗暴清洗过的痕迹虽在,但那股深入皮囊骨髓、源自昨夜惊魂的腥腐恶臭,却如跗骨之蛆,怎么也驱散不尽。秦淮茹用湿毛巾擦了一晚,也只是让气味略微淡了些,却换来了贾张氏歇斯底里的咒骂和抓挠。此刻,贾张氏在厚厚的被子里蜷缩着,浑浊的老眼里充满恐惧、羞耻和挥之不去的疯狂,嘴里不时发出无意义的、含着毒怨的咕哝。棒梗躺在炕的另一头,腿间的剧痛让他一夜无眠,脸色惨白,眼睛下方是浓重的青黑。他看着奶奶那抖成一团的狼狈样,听着那令人心烦的牙齿磕碰声,闻着空气中残留的臭味,眼中的情绪复杂交织:有对奶奶的恨意(都是她的蠢才引来的嘲笑),有深深的嫌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天刚蒙蒙亮,棒梗就被秦淮茹叫起。他麻木地穿好打着补丁的棉袄,忍着下身的疼痛,一步一步挪着出门。他不想去学校,他甚至想死,但秦淮茹红肿着眼睛,带着哭腔求他:“棒梗……去吧……好歹拿个初中文凭,以后……以后才有活路啊……妈求你,别跟人置气……”棒梗看着母亲一夜之间似乎老了十岁的憔悴面庞,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说,低着头,拖着沉重的步子,像赴刑扬一样走向学校。他尽量挑小路、人少的地方走,头几乎要埋进胸口里。他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个影子,消失在寒风中。他害怕看到任何熟人,害怕那些熟悉或不熟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然而,事情就像烧不尽的野草,一夜之间,“贾老婆子掉粪坑变疯子”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附近的胡同院落。当棒梗刚踏进校门口那结着薄冰的甬道时,几个高年级的男生,以人高马大的“铁锤”王军为首,就像闻到腥味的猫,立刻不怀好意地围了上来。他们手里攥着雪球,眼神里充满了戏谑和恶毒。 “呦呵!瞅瞅这是谁啊?不是我们贾家大少爷吗?”王军阴阳怪气地嚷道,声音故意放得很大,引得周围刚走进校门的学生纷纷侧目,停下了脚步。 棒梗身体一僵,猛地停住脚步,头埋得更低了,双手死死攥住破旧书包的背带,指节发白。他咬紧牙关,只当没听见,想加快脚步绕过去。 另一个高个子男生刘胖子立刻堵在他前面,学着昨晚从大人口中听来的腔调,捏着鼻子怪叫:“走这么快干嘛呀?粪坑娃娃!闻闻,今儿带了啥‘好东西’来学校没?是不是还藏着点‘香饽饽’啊?哈哈!”他一边说,一边夸张地用手在鼻子前面猛扇风。 围观的学生里,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哄笑声。一些低年级的孩子不明所以,但也跟着傻笑。棒梗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又迅速褪成惨白,屈辱和愤怒像火山熔岩一样在胸腔里翻腾燃烧。他猛地抬起头,眼睛布满血丝,凶狠地瞪着刘胖子,声音嘶哑地低吼:“你……你说什么?!有种你再说一遍!” “说你?怎么着?”刘胖子仗着人多,毫不示弱地梗着脖子顶上来,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棒梗脸上,“我说——粪坑娃娃!身上揣着你奶奶家的祖传秘方——‘金坷垃’没?带出来让我们大家伙开开眼啊!” 王军在一旁更是得意洋洋,开始打着拍子领唱刚编出来的顺口溜:“粪坑娃,粪坑娃!奶奶滚粪吃大趴!吃得香,吃得妙!变成屎壳郎满地爬!粪坑娃,粪坑娃!一身臭气传全家!棒梗废,棒梗垮!活该变成小哑巴!哈哈哈!”他身后的几个男生也跟着嘻嘻哈哈,拍手跺脚地唱和起来。恶毒的童谣在清晨冰冷的空... 辱骂伴随着拳脚。棒梗只能蜷缩起身体,用胳膊死死护住头脸和脆弱的伤处。疼痛从四面八方袭来,肉体上的击打,远不及那“粪坑娃”“小瘸子”的侮辱性称呼扎心。他能听到围观人群的惊呼、议论,甚至有人带着兴奋观看。这世界对他,只剩下冰冷的恶意。 混乱中,棒梗感觉有人狠狠地拽他的破书包带子,试图勒他脖子。他胡乱挣扎间,摸到了冻得像石头的雪块,抓起来就朝离他最近的刘胖子脸上砸去! “砰!”雪块砸在刘胖子额头,不算太疼,但冰冷的雪屑进眼睛里,激得他怪叫一声后退。 “他妈的!还敢砸人!给我往死里打!”王军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鼻血,脸上挂了彩,更加暴怒,冲上来对着棒梗的腰肋就是一脚狠踹! 这一脚踹得结结实实。棒梗身体猛地弓起,发出一声短促的哀鸣,连惨叫都被疼痛堵了回去。腹部的剧痛让他瞬间失去了所有反抗能力,蜷缩在地,只能发出压抑的呜咽,像一个破碎的风箱在嘶鸣。腿间的湿意让他感到一片冰凉麻木的绝望。鲜血混杂着雪水、泥土的污渍,沾满了他的棉袄。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嘈杂声惊动了看门的校工和一位路过的老师。他们急忙冲过来,厉声喝止:“住手!快住手!都给我停下!” “王军!刘强!又是你们几个!立刻去教务处!”老师认出那几个常惹事的学生,怒气冲冲地命令。几个打人的学生这才悻悻地停下手,喘着粗气,脸上带着不屑和挑衅,拍拍身上的雪沫。 老师赶紧上前查看棒梗的情况。只见他鼻青脸肿,鼻子破了,嘴角破了,一只眼睛肿得只剩下一条缝,露出来的手腕上也有清晰的擦伤和青紫。更让人揪心的是,他蜷缩在那里,双手死死捂住小腹下方的位置,身体因剧痛而持续地、无法自控地颤抖着,牙齿死死咬着下唇,咬出了血丝,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脸上的血迹、泪痕、雪水泥痕混杂在一起,狼狈凄惨到了极点。 “贾梗同学?贾梗!”老师连叫了几声,棒梗毫无反应,只是抖得更厉害了。老师急忙招呼校工帮忙,两人小心翼翼地把他抬进了校医室。校医检查后,确认没有严重的开放性骨折,但外伤和腹部的软组织挫伤很严重,尤其是…… “他捂着那里……可能那里本来就有伤,被牵扯得厉害。”校医皱着眉说,“得通知家长接回去休养,再去大医院看看那里,怕是之前就伤得不轻。”她经验丰富,隐约猜到了几分。棒梗被送到校医室时,裤子上渗出的颜色和位置,让她心惊。 很快,被叫到学校的秦淮茹冲进了校医室。一看到儿子那副惨状——青紫肿胀的脸、破裂的嘴角、肿起的眼睛、破洞带血的棉袄,特别是看到他双手捂着伤处瑟瑟发抖、脸上毫无血色的样子——秦淮茹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天旋地转! 第176章 傻柱怂了 她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昨晚的绝望还未散去,今天新的打击又接踵而至。她小心翼翼地去掀棒梗捂着小腹的手:“让妈看看……伤哪了?啊?疼不疼?” 棒梗死死捂住,不肯松开,只是闭着眼睛,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字:“疼……下面……好疼……”这声音里的痛苦,让秦淮茹的心像被无数只利爪狠狠撕扯着。 她一边哄着棒梗,一边手忙脚乱地和校医一起检查他的外伤。她用湿毛巾轻轻擦拭棒梗脸上的血迹和污痕,每擦一下都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她解开棒梗的棉袄扣子,看到他胳膊上、腰肋处也有大片青紫,更是泣不成声。 “是……是王军他们……”棒梗终于睁开红肿的眼睛,里面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委屈,他断断续续地说,“他们骂……骂奶奶……骂我……粪坑娃……还唱……”他没有力气唱出口那恶毒的歌词,但那耻辱已烙印在他心里。 秦淮茹怒火中烧,对来通知的老师哭着喊:“老师!您都听到了!我儿子被打成这样!鼻子破了,嘴也破了,眼睛都肿了!这……这还差点出人命!你们学校必须管!得给个说法!”她指着儿子的伤处,痛心疾首。 老师也是一脸为难:“贾梗妈妈,这次是王军他们几个带人先挑衅辱骂,棒梗同学动手在先,后来也是他先拿雪球砸了刘强……对方虽然人多,但伤势主要集中在王军脸上那一拳,其他孩子没什么大碍。 棒梗同学伤得重些。这事两边都有责任,我们会严肃处理的!记过,处分,叫家长一个都不会少!您看孩子现在这样,当务之急是赶紧送回去休养……” 秦淮茹也知道现在不是纠缠的时候,看着儿子痛苦的样子,她心如刀绞。学校帮忙拦了一辆人力三轮车(车费花掉了秦淮茹口袋里仅有的几毛钱),秦淮茹搀扶着棒梗,小心翼翼、一步一挪地离开了学校,带着满身的伤痕和屈辱回家。 三轮车在胡同口停下,秦淮茹几乎是半抱半架地把痛得龇牙咧嘴、步履蹒跚的棒梗弄下地。两人相互搀扶着,在左邻右舍或同情、或好奇、或幸灾乐祸的目光注视下,艰难地一步步挪回四合院贾家那扇低矮破旧的房门。 刚推开家门,屋内那顽固的腥臭味和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贾张氏裹着破被子,蜷在炕头靠墙的角落,依旧在间歇性地哆嗦着,牙齿的“哒哒”声如同背景噪音。看到满脸是伤、嘴角挂着血痕、一瘸一拐被秦淮茹扶进来的孙子,贾张氏那双浑浊无神的眼睛猛地瞪圆了!短暂的茫然过后,一股刻骨的怨毒和暴怒如同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 “哎呦我日他先人哟!这……这又是哪个遭瘟的王八羔子干的?!敢把我大孙子打成这样?!”贾张氏挣扎着想坐直身体,裹着被子的身体剧烈晃动, “是不是那个克死爹妈的绝户李卫东指使人干的?啊?!一定是他!那个天杀的黑煞星!挨千刀的狗玩意儿!他断了我贾家香火还不算完,还要绝了我贾家的种啊——!” 她猛地拍打着炕沿,发出“砰砰”的闷响,震得炕桌上的破碗都跳了一下,唾沫星子随着她声嘶力竭的咒骂喷溅:“我就知道!我昨晚上撞邪肯定也是他捣的鬼!他不得好死!生儿子没屁眼!生女儿当窑姐!祖上十八代都是缺了大德的绝户玩意儿!……” 她骂得极其恶毒,花样百出,声音嘶哑尖锐,几乎能穿透墙壁。然而,当她下意识地闻到自己身上、被窝里依旧残留的那股腥膻时,底气似乎又弱了一些,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心虚,随即又被更疯狂的怨毒取代,骂得更起劲了。 秦淮茹把棒梗小心地扶到炕上躺好,用湿毛巾给他冷敷伤处。棒梗痛苦地蜷着身子,双手依旧按着小腹下方,闭着眼睛,对奶奶这歇斯底里的咒骂似乎充耳不闻。但他的嘴唇抿得死紧,下巴绷出一道僵硬的线条。 “妈……您……您小声点,别吓着孩子……”秦淮茹声音沙哑干涩,带着浓重的哭腔,泪水扑簌簌地往下掉,她跪在炕沿边,颤抖着手用一块脏兮兮的湿毛巾去擦棒梗脸上的血污,动作轻柔得如同擦拭易碎的珍宝。每擦一下,棒梗就疼得瑟缩一下,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这声音像钝刀子在剐着秦淮茹的心。 “吓着孩子?!是那些黑心肝的要吓死我们!要害死我贾家!”贾张氏不但没停,反而因为秦淮茹的劝阻更加暴怒,唾沫星子几乎喷到秦淮茹脸上,“肯定是李卫东!没跑儿!这个克死爹妈的狗东西,克得咱家东旭瘫,克得我乖孙……我可怜的乖孙啊……” 她看到棒梗那依旧捂住的伤处,声音陡然带上凄厉的哭嚎,仿佛要把肺都嚎出来,“老天爷不开眼呐!让我老贾家遭这灭顶的灾!李卫东!我老婆子就是做鬼!天天半夜扒你家窗户!也要咒得你家破人亡!鸡犬不宁!……” “奶奶……别嚎了……我好疼……浑身都疼……下面火烧一样……”棒梗被贾张氏尖利的哭嚎和屋里污浊难闻的气味刺激得更加烦躁,忍不住带着哭腔喊道,双手更加用力地护住伤处,身体蜷缩得更厉害。 就在这时,虚掩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探了进来,带着一身寒气。是傻柱。他脸色还有些病态的苍白,身上的棉袄比往常更臃肿了些,走路时的姿势也带着一丝不自然的僵硬。他一眼就看到炕上惨不忍睹的棒梗和床边哭成泪人的秦淮茹,眉头立刻紧锁起来。 “秦姐!这……这是怎么了?棒梗咋弄成这样了?”傻柱几步跨到炕前,声音里满是震惊和着急。他蹲下身,看着棒梗那肿得变形的脸和破裂的嘴角,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谁干的?下手也太黑了吧?” 秦淮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到傻柱,像是看到了溺水时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所有的委屈、心痛、无助和一股强烈的报复欲瞬间冲垮了她摇摇欲坠的理智。 “柱子!柱子你可来了!”秦淮茹一把抓住傻柱的胳膊,冰凉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急切地说,“就是外面那群挨千刀的野小子!领头的叫王军,还有个刘胖子!他们故意作践棒梗!骂他……骂他奶奶掉粪坑……编顺口溜羞辱他……”她哽咽着说不下去,深吸一口气, 泪眼中迸射出刻骨的恨意,“他们把棒梗打得……打得人都废了还不算完,这次是朝死里打啊!柱子!棒梗他……他可是东旭唯一的儿子了!现在躺在这,命都快没了半条!你得替棒梗报仇! 柱子,姐求你了!求你了!你去找他们!狠狠教训那群王八羔子!把他们也打趴下!让他们也尝尝这滋味!”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带着一种绝望的恳求和不容拒绝的固执。 傻柱被秦淮茹抓得胳膊生疼,他听着秦淮茹泣血的控诉和要求,看着棒梗的惨状,一股无名火也“噌”地窜上心头:“他妈的!一群小崽子下手这么没轻没重?无法无天了!”他目光扫过棒梗捂住的部位,自己曾经受过的伤害似... “嘶……秦姐,婶子,那个……这事儿……这事儿吧,确实可恨!我听着都肺管子要气炸!可是……可是这毕竟是一群毛头小子……”他挠了挠自己的寸头,显得有些尴尬,又带着点顾虑, “我这要是……我这要是提根棍子找上门去,把这几个小兔崽子也打个好歹,这事儿就闹大了啊!到时候派出所肯定找我……传出去,我这大老爷们儿跟一帮小孩儿较劲,还出手打人……这……这太掉价了, 这以后在厂里,在胡同里还咋做人啊?让人戳脊梁骨骂我傻柱连小孩儿都欺负?那可真要成‘傻柱’了!”他叹了口气,语气变得语重心长,“而且,秦姐,你想啊,棒梗在学校,往后还得见那些同学呢……我要是今天去把他们狠揍一顿,这仇是报了,可棒梗以后还能在学校待吗?那些小子还不更变着法儿地欺负他?这…这不是把他往更深的火坑里推吗?” 傻柱斟酌着用词,试图劝解秦淮茹用更“理智”的方式处理。他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要不,咱们还是找学校?让老师、校长狠狠处理他们!记大过!开除!这总行吧?” 然而他的话在秦淮茹听来,却像是冷水浇进了油锅,瞬间点燃了她的怒火和失望!在她最无助、最需要有人为她们孤儿寡母撑腰、替她们讨回公道的时候, 这个平日里口口声声说能“为她遮风挡雨”的何雨柱,竟然临阵退缩了!竟然顾虑自己的面子,顾虑那些虚无缥缈的“名声”!儿子差点被打废的惨状就在眼前,丈夫瘫在里屋,婆婆人不人鬼不鬼,这口气让她如何咽得下去? “何雨柱!”秦淮茹猛地甩开傻柱的手,蹭地一下站起来,因为激动和愤怒,身体都在微微颤抖。眼泪依旧在流,但眼神却变得异常冰冷,充满了失望和嘲讽,“你……你说的这叫人话吗?!”她的声音拔高,带着尖利的质问,“棒梗被打成这样,鼻子破了,眼睛肿了,嘴也豁了!命都差点没了!就在你眼前!你跟我说怕掉价?怕被人笑话?怕担责任?!”她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傻柱的鼻梁上,字字泣血, “柱子!我原以为你是条汉子!是这院里唯一真心对我们贾家的人!棒梗一声声‘柱子叔’叫着,他爹(指贾东旭)跟你几十年的工友情分!我们家现在天都塌了!你却在这儿跟我们讲道理!跟我们讲脸面?!”她越说越伤心,越说越绝望,“你看看棒梗!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他这样, 以后还能不能算个男人都难说了!那群畜生下手的时候考虑过脸面吗?考虑过棒梗的以后了吗?!你现在跟我说这些?!行!你何雨柱要脸!要当好人是吧?你走!现在就走!我们贾家的事,不用你这‘要脸面’的大爷操心!我们娘儿几个是死是活,是被人打死还是让人笑话死,都不劳你费心!” 秦淮茹说着,痛苦地闭上眼,泪水汹涌而出,无力地跌坐回炕沿,不再看傻柱一眼,只是紧紧搂着还在痛苦呻吟的棒梗,仿佛那是她在这冰冷绝望世界里唯一的热源,用行动表示着无声的逐客令。 第177章 秦淮茹借钱 “我……秦姐,我……唉!”僵立半晌,傻柱最终只挤出几个无意义的音节,懊恼、羞愧、一股被误解的憋闷和无法辩解的无力感交织在一起,沉重地压在胸口。他眼神复杂地扫过棒梗惨白的脸,狠狠地跺了跺脚,最终什么都没说,闷着头,转身掀开门帘,垂头丧气地走了出去。那扇薄薄的木门在他身后“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屋内的绝望和冰冷,也留下了他内心沉甸甸的沮丧。 屋里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贾张氏不成调的低沉喘息和棒梗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冰冷的空气像是凝固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秦淮茹的心上。傻柱的离开,仿佛抽走了这间小屋唯一的浮木,她搂着儿子,感觉自己和棒梗都在迅速地沉向绝望冰冷的深渊。 就在这时,一股奇异的、令人无法抗拒的浓郁香气,如同水银泻地,悄无声息又霸道无比地穿透了薄薄的墙壁和门缝,强势地侵入了贾家这间充满痛苦和霉味的空间! 那是炖煮骨汤的醇厚鲜美,是新鲜牛羊肉在高温下激发的诱人脂香,是花椒辣椒在滚油里炸开迸发的霸道麻味辣意,还混合着香菇的浓郁、豆腐的滑嫩、以及各种蘸料的复合馨香!这味道如此鲜活,如此丰盛,与贾家此刻的凄惨形成了地狱与天堂般令人心碎的对比!这味道……是火锅!而且是滚开着的、热气腾腾、配料极其丰盛的铜锅涮肉才有的味道! 香味的源头清晰无误——来自后院,李卫东家! 这霸道浓郁的香气像一把无形的手,瞬间扼住了贾家三口的咽喉。贾张氏那无休止的咒骂声戛然而止,浑浊的眼睛猛地瞪大,鼻翼不受控制地疯狂翕动起来。长期饥饿的身体对这种极致的肉香毫无抵抗能力,口水疯狂地分泌,胃袋剧烈地痉挛,发出响亮的“咕噜咕噜”哀鸣,与棒梗的痛哼形成了荒诞的交响。她刚才还充满了怨毒的脸色瞬间变得扭曲而贪婪,仿佛一个饿鬼看到了最精美的贡品。 秦淮茹的身体也瞬间僵住。她下意识地深深吸了一口气——那鲜美温暖的火锅气息,顺着冰冷浑浊的空气涌入鼻腔,竟带来一阵眩晕般的刺激感。多久没有闻到这样鲜活、这样富足的味道了?上一次……上一次吃口荤腥是什么时候?是傻柱偷偷塞给她的那点从食堂带回来的剩菜?还是……她不敢想下去。强烈的对比让她本就饱受煎熬的心脏像是被钝器狠狠重击了一下,涌上来的不是食欲,而是更深的酸楚、委屈和不甘!凭什么?!凭什么她的儿子奄奄一息地躺在这里,承受着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他们姓李的却能一家子围着炉子,大快朵颐?!那香飘全院的火锅,像是对他们贾家最大的嘲讽和羞辱!秦淮茹的嘴唇抿得发白,指甲几乎嵌进了自己的掌心,心里疯狂地翻涌着怨毒的念头:李卫东!王思欣!你们不得好死!吃!吃!噎死你们!烫死你们!最好那炉子翻倒了,把那一家子吃肉的喉咙都烫烂…… “肉!好……好香的肉!妈!我要吃肉!我闻到肉味了!我要吃火锅!!”突然,怀里的棒梗爆发出了一声尖锐而凄厉的哭嚎,打破了这短暂的凝滞。剧烈的动作牵扯到伤口,疼得他再次蜷缩呻吟,但强烈的饥饿感和那近在咫尺却无法触及的香气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完全失去了理智。他猛地推开秦淮茹的手,像条离水的鱼一样在冰冷的炕上扭动挣扎,涕泪横流地哭喊着,眼神空洞又贪婪地望向门口香味传来的方向,双手伸得老长,仿佛想隔空抓住那诱人的美味:“我不管!我要吃!我要吃肉!妈!我饿!我疼得难受!就要吃火锅!你快去李卫东家给我要一碗来!就要!现在就要!你不去就是盼着我死!就是不想让我活了!哇啊啊啊啊——!” 棒梗哭得撕心裂肺,凄惨的哭喊在冰冷的屋子里回荡。他额角的伤疤因为激动而显得愈发狰狞。秦淮茹的心都快被这绝望的哭喊撕碎了。她想抱住儿子,想哄他,想给他一点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安慰。 “吃吃吃!吃你娘的坟头肉!”贾张氏那贪婪扭曲的脸在棒梗的哭嚎声中瞬间被点燃,嫉妒和怨毒如同火山岩浆般喷发!她猛地拍打着冰冷的炕席,发出“砰砰”的闷响,双眼猩红地死死瞪着后院的方向,恶毒的诅咒再次倾泻而出,比之前更加污秽,更加不堪入耳: “吃肉?!那是阎王爷下请帖!断头饭!李卫东那个黑心烂肺的绝户种!他配吃肉?他是祖坟喷血才捡来的歪脖子树!上辈子造了挖绝户坟的孽!这辈子生不出崽才得了点黑心钱!吃?吃死他全家!吃出蛆!吃出炭疽!让那锅里的热油全溅到他那个不下蛋的骚娘们儿脸上!烫得她哭爹喊娘!烫得她满脸开花!让他俩吃一口烂一口!从嗓子眼烂到屁眼门!七窍流脓!生疮流油!不得好死!!臭绝户!挨千刀!生个孩子也是没屁眼的怪物!……” …… 第二天下班后。 李卫东裹紧身上洗得发白的棉大衣,推开沉重的黑漆院门,还没来得及跺掉鞋底的冰碴,就听见中院传来一阵刺耳的争吵声,如同砂纸摩擦着寒冷的空气。 “呸!你个乡下老帮菜!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穷酸德性!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你管我要的哪门子钱?当我贾家是开善堂的啊?”这是贾张氏那特有的、刻薄尖利的嗓音,穿透力极强。只见她双手叉腰,挡在贾家那扇糊着报纸、透着油污的房门口,枯黄稀疏的头发因为激动而微微颤动,一双三角眼死死瞪着对面。 站在她对面的,是一个穿着臃肿却不合身的土布棉袄、背有些佝偻的农村大妈,正是秦淮茹的母亲。她脸上沟壑纵横,写满了风霜和此刻的难堪与焦虑,嘴唇哆嗦着: “亲家母……亲家母你说话咋这么难听哩……这不是没法子了嘛……根子(秦淮茹弟弟)在乡下突然得了急病,烧得直说胡话,赤脚大夫说是‘痧症’,凶险得很!抓药的方子都开好了,可家里……实在是一个子儿也抠不出来了……”秦母的声音带着哭腔,手指无助地搓着粗糙的衣角,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哀求,“淮茹嫁到城里,我只当……只当还有个指望,能帮衬娘家一把……” 贾张氏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唾沫星子几乎喷到秦母脸上:“指望?指望个屁!看看你闺女嫁进我贾家这些年,给我们家带福气了吗?啊?是给我生了大胖小子?还是旺夫旺宅了? 儿子瘫在炕上靠人伺候,一家老小吃喝拉撒全指着秦淮茹那仨瓜俩枣!甭说没钱,就是有金山银山,也填不满你们秦家那穷窟窿!赶紧滚!看见你就晦气!”说着,她用力一挥手,像驱赶一只惹人厌的老蝇。 秦母被这劈头盖脸的辱骂气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你……你这人……好不讲道理!我是淮茹的亲娘!打断骨头连着筋!根子那也是淮茹的亲兄弟!一条命在那儿悬着!你就一点人心都没有?” “人心?老娘的人心都给自家... 她仰着头,泪眼模糊地仰视着婆婆那张刻薄冰冷的脸,双手紧紧抓住贾张氏的棉裤腿,像是抓住了湍流中唯一的浮木。 秦淮茹这一跪一哭,如同在冰冷的池塘里投入一块大石,迅速在中院荡起圈圈涟漪。正在家里抽着烟袋锅子、盘算着年货的三大爷阎阜贵闻声踱了出来,眼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精打细算的光: “哎呦,这是唱的哪一出啊?老嫂子,都是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动气伤身啊。秦大妈这一路来也不容易……” 他的话还没落地,就被贾张氏蛮横地打断了。 “阎老西!你少在这儿和稀泥放咸屁!”贾张氏毫不领情,指着阎阜贵鼻子尖骂道,“轮得着你来充好人?还‘一家人’?我家米缸能跟她们秦家那耗子洞串通?你老阎头会算账是吧? 那你替她给这五块钱?这院里就数你鸡贼!想当年秦淮茹她爹死了发丧,还是抠的我们老贾家一块板子!这账我可没忘!你滚一边去!”她一顿连珠炮般的抢白,把阎阜贵噎得脸红脖子粗,手里转动的核桃都忘了盘。 “我……我这……好心当成了驴肝肺!”阎阜贵气呼呼地甩甩袖子,“行!你们自家事,自家解决!我瞎操这份闲心!”说完一脸不痛快地转身回了屋。 住在正房的二大爷刘海中也被惊动了,他挺着微微发福的肚子,迈着方步走出来,端着管事大爷的架子,清了清嗓子:“咳!都嚷嚷什么?吵吵嚷嚷,不成体统!贾张氏,你有话好好说,人家大老远来一趟,毕竟是亲家……”刘海中试图摆出点官威调解。 第178章 秦淮茹的人缘 刘海中被一个老婆子这样指着鼻子骂,顿时脸上挂不住了,气得手指哆嗦,指着贾张氏“你…你……”了半天,终究觉得跟个泼妇骂街有失体面,最后脸色铁青地哼了一声,也气鼓鼓地背着手回屋去了。 背影显得有些狼狈。 正在大家被这婆媳僵局弄得束手无策时,秦淮茹的丈夫李卫东和他的新婚妻子王思欣推着自行车进了院子。 王思欣穿着件半新的花棉袄,围着红围巾,看着中院这一团乱,微微蹙起秀气的眉毛。 她轻轻拽了拽李卫东的衣袖,小声耳语了几句。 李卫东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秦淮茹和气得快要晕厥的秦母,目光在贾张氏那张戾气横生的老脸上顿了顿,随即漠然地收回目光,拉着王思欣的手,冷声道:“回家做饭。” 两人没再多管这闲事,径直往后院自己的小屋走去。 就在李卫东夫妻即将进入穿堂门的瞬间,贾张氏的骂声如同毒蛇般追了过去:“哼!装什么大尾巴狼!一对儿没根基的黑煞星!住这院子就克人!克得我贾家没个安生!看你们能得意到几时!” 这句话像是戳中了秦母长久压抑的委屈和无助的引信。 看着女儿跪在地上受辱,看着亲家如此恶毒,看着女儿那个名义上的丈夫冷漠离开,她的眼泪“哗”地一下涌了出来,不管不顾地指着贾张氏哭喊道:“贾婆子!你不要欺人太甚!老天爷是睁着眼睛的!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老婆子死也饶不了你!你这心肝是黑的!是要遭报应的!你不给钱,我就撞死在你家门口!你让你儿子媳妇看看,你是怎么逼死亲家母的!” “撞!你撞啊!你倒是撞一个给大伙儿开开眼!”贾张氏非但不怕,反而挺着干瘪的胸脯往前逼近一步,脸上尽是恶毒的蔑视,“撞死了倒干净,省得在这丢人现眼!让大伙儿都看看,你们秦家人是怎么上门讹诈的!还想赖上我?门儿都没有!秦淮茹!你看看你娘!这就是你们家的教养!” “妈——!婆婆——!别说了!求你们别说了!”秦淮茹夹在中间,被这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咒骂刺得心都要碎了。 她一边死死抱住母亲的腿,防止她真做出冲动之事,一边回头对着贾张氏苦苦哀求,泪水混着地上的尘土粘在脸上,狼狈不堪。 巨大的羞辱、对弟弟的担忧、以及无法解决困境的无力感,如同一张冰冷的巨网将她紧紧裹住,几乎窒息。 中院围观的邻居们指指点点,有人摇头叹息,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也有人面露同情。 最终,这扬闹剧在两位老太太精疲力竭、喘着粗气的对峙和秦淮茹悲恸的呜咽声中,暂时沉寂下来。 邻居们见管事的都走了,没啥大戏看,也都陆续散去了,只留下秦淮茹母女在冰冷的中院里相顾垂泪。 夜幕彻底笼罩了小院,寒气更重了。 秦淮茹艰难地扶着浑身发抖、哭得几乎脱力的母亲,坐在冰冷的台阶上。 “妈,你先歇口气……喝口水……”秦淮茹手忙脚乱地摸出随身带的水壶,却发现里面的水早已冰凉刺骨。 秦母摇摇头,疲惫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目光呆滞。 看着女儿在婆婆面前受辱却无能为力,想到生死未卜的儿子,她心如刀绞。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霸道浓烈的肉香,猛地从后院李卫东和王思欣的小厨房里飘荡出来!那香气带着胡椒的辛辣、羊肉的鲜醇、被煸炒出焦香的大料味,在冰冷的空气中丝丝缕缕地弥漫开,仿佛有了形状,极其蛮横地钻进每一个鼻孔里——羊肉煲开锅了! 饿了一天、只在路上啃过两个冰冷窝头的秦母,喉咙不受控制地耸动着,肚子里发出一阵响亮的“咕噜咕噜”声。 她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后院那亮着灯、蒸腾着诱人热气的窗户,一股混合着饥饿和酸楚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 她偷偷瞟了一眼贾家的门帘——那里隐约传来棒梗和小当吵闹争食的声音,还有贾张氏不耐烦的呵斥:“快吃!都给我嚼烂了咽下去!一个都别剩!”显然,贾张氏已经把饭做好了,正带着孙子孙女吃饭,把她这个“穷亲家”完全抛在了脑后! 巨大的委屈和对亲家刻骨的怨怼涌了上来。 秦母枯瘦的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深陷进掌心。 秦淮茹敏锐地捕捉到了母亲的目光和情绪的变化,脸上像火烧一样烫,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紧紧咬着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她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仅有的、还带着体温的两张一块钱的毛票,颤抖着塞进母亲冰凉粗糙的手里,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妈……这……你先拿着,买……买张硬座票回去……钱……钱,我想办法……我去借!一定能借到的!你……别急……”她不敢看母亲的眼睛。 秦母低头看着手心里那两张皱巴巴、被汗水浸得有些软的票子,又看看女儿苍白憔悴、挂满泪痕的脸,心如刀割,喉咙哽咽着说不出话,只能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沉重得仿佛要把寒冬的空气都压垮。 秦淮茹把母亲轻轻扶到自家门槛边上坐好,低声嘱咐:“妈,你坐着歇会儿,暖和点,千万别再吵了,我……我去去就回!”说完,她咬咬牙,转身走向邻居家。 她先敲响了三大爷阎阜贵家的门。 门开了一条缝,露出阎埠贵那张戴着老花镜、精瘦中带着警惕的脸。 “淮茹?这么晚了,有事儿?”他推了推眼镜。 “三大爷……”秦淮茹的声音带着哀求,“实在对不住打扰您。 您……您也知道,我弟弟病了,急等着钱救命……我妈空着手来的,求您……看在小当棒梗的份上,或者……或者,算我借您的成不?下个月我发了工资……” 阎阜贵打断了她的话,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语重心长地说:“唉,淮茹啊,不是三大爷不帮你,我这刚给阎解睇交了冬衣费,解放的铅笔本子也才买齐,家里真是……唉,一分钱掰两半花的年景啊!你婆婆她……你也看见了?要不,你去问问二大爷?他工资高。” 说着就要关门。 秦淮茹的心凉了半截,但还是硬着头皮又去敲了二大爷刘海忠的门。 刘海忠倒是开了门,但脸色不怎么好看,显然余怒未消。 听到秦淮茹的来意,他打着官腔:“小秦啊,不是我说你,家里事得处理好。 这吵吵闹闹,影响多不好?你婆婆那个态度……咳。 借钱呢,是情分,不借,是本分。 我们家也有一大家子要养活呢。” 他顿了顿,看了看秦淮茹充满希冀的眼神,最终还是有些不耐烦地从口袋里摸了半天,才抠出一张五毛钱的票子递出来,“喏,这五毛你拿着,算是我个人对你娘家的一点心意,别说借了,也别提还不还的话了。” 他显然不想沾这事。 秦淮茹捏着那小小的五毛钱,像捏着块烧红的炭,烫手又心寒。 她又试着敲了几家平时还能说上几句话的邻居的门。 “王大妈,是我,秦淮茹……” 王家媳妇隔着门缝,面露难色:“哎呀,大妹子,真不是不帮,我家二小子昨儿个也咳嗽呢,刚抓了药……” “孙大嫂……” 孙家媳妇直接道:“淮茹啊,这节骨眼上,谁家钱不紧巴?你婆婆那么大门神堵那儿呢,谁敢沾啊?” 连敲了好几家,得到的都是类似的叹息、关上的门板或微乎其微的几角钱。 秦淮茹站在冰冷黑暗的院子里,感觉自己的脸皮一次比一次薄,血都在往脸上涌,却又冷得像冰。 想到母亲绝望的眼神和病榻上的弟弟,她咬破了嘴唇,最终走向了平时最不屑的、也是最让她不舒服的一扇门——许大茂家。 许大茂刚吃完晚饭,正剔着牙,油光满面。 看到秦淮茹在门口,他眼睛一亮,脸上立刻堆起油腻的笑容:“哟嗬!秦姐!稀客啊!快,屋里暖和暖和?” “大茂兄弟……”秦淮茹强忍着厌恶,站在门口没进去,“有个难处……想请你帮帮忙。” 她低声说明了缘由。 “哎呀!这娘家弟弟病了是大事!该帮!该帮!”许大茂一拍大腿,假惺惺地说着,眼睛却黏在秦淮茹冻得发红却依旧秀丽的脸蛋上。 他慢悠悠地从怀里掏钱包,磨蹭了半天,抽出一张两块钱的票子,然后趁着递钱的机会,一把抓住秦淮茹冰凉的手!手指还不安分地在她手背上摩挲了几下,笑嘻嘻地低声道:“秦姐,别愁,有我大茂呢!这点钱拿着,不够……嘿嘿,咱晚上再细说?” 秦淮茹被他的动作恶心得浑身一激灵,像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抽回手!力气之大,带得那两块钱都飘到了地上。 她又羞又愤,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又涨得通红。 她死死咬着牙,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才猛地弯下腰,几乎是哆嗦着、用了极大的力气才捡起那轻飘飘的两块钱,从牙缝里挤出一声:“谢……谢谢。” 中院死寂一片,只有风卷着碎雪的呜咽。 三大爷阎埠贵家门口那条窄缝,在她靠近前“砰”地关上了,仿佛里面从未有人出来过。 她捏着衣兜里寥寥无几的纸币和钢镚儿——三大爷阎埠贵假惺惺地叹了半天穷,一分没借;二大爷刘海中官腔十足,最后施舍般地给了五毛;孙家、王家……挨个敲过去,不是装聋作哑就是哭穷诉苦。 许大茂那两块钱虽然恶心,却已是最大的一笔。 她颤抖着将手里所有借来的钱拢在一起:几张一元、二元的,几张毛票,还有几个冰冷的硬币。 捏了捏,估摸着,大概能有五块钱出头。 这点钱,杯水车薪。 她把那叠皱巴巴、浸染着寒意与屈辱的钱,塞进母亲秦赵氏那双布满裂口和老茧的手里:“妈……您先拿着,回去……回去给根子抓药。” 秦淮茹的声音又干又涩,每一个字都像在玻璃碴子上滚过,“钱不多……我再想办法……您别急……”秦赵氏的手冰凉得像块石头,她低头看着那点钱,又抬头望望女儿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那双浑浊的老眼里,绝望和悲凉层层堆积,凝成了冰。 她没有再哭,只是沉沉地、沉沉地叹出一口气,那叹息浓重得能压塌了低矮的房檐:“唉……丫头……这就是命……”秦赵氏颤抖着将钱揣进棉袄内里最深的暗兜,用别针死死别好,“妈……不怪你。” 夜幕沉沉压下,冰冷的寒意像水银般浸透了小院的每一个角落。 贾家屋门紧闭,里面隐约传来棒梗不耐烦的哼哼声和小当吸溜稀粥的声音,还有贾张氏毫不掩饰的嘟囔:“晦气透了!真当家里是招待所?想躺热炕头?做梦!”秦赵氏茫然地四顾这冰冷破旧的院子,寒风钻进她单薄的棉袄,冻得她牙齿打架。 秦淮茹的心揪痛着,她能带妈妈去哪儿?后罩房李卫东和王思欣那屋里透出的暖黄色灯光和隐约飘来的收音机广播声,像另一个世界般遥远而讽刺;傻柱那屋黑灯瞎火,不知是没回来还是故意躲着。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那间位于垂花门西侧、长久无人居住的耳房上。 那房子,死了人。 院里都忌讳得很,说是闹鬼,门窗都钉死了大半。 秦淮茹心里发毛,可眼下,还有什么地方能容身?她狠了狠心,拉着母亲:“妈……委屈您了,跟……跟我来。” 第179章 秦淮茹被批评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嘎吱”声,门开了。 一股混杂着尘土、霉烂和被遗忘的冰冷气息,猛地扑面而来,呛得两人都忍不住咳嗽。 屋里的空气比外面更阴寒刺骨,仿佛凝固了千年的地窖。 没有灯,只有中院微弱的雪光勉强透进来,映出屋里模糊的轮廓:一张断腿的破桌子歪在墙根,一个散了架的土炕,空荡荡,黑洞洞,像一张无形的口。 秦赵氏站在门口,瑟缩了一下,脸上明显惧色:“淮茹……这……这能住人?黑漆麻乌的,听说……” “妈,”秦淮茹打断她,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疲惫和决绝,“就一晚上!凑合着避避风吧!哪还能讲究那么多……” 她不由分说地扶母亲进去,用脚划拉了一块地面上的浮土,又不知从哪里找来几块破麻袋片,勉强铺在地上,权当垫子。 “将就着坐会儿……明儿一早我就送您去车站。” 秦淮茹扶着母亲慢慢坐在冰冷的麻袋片上,秦赵氏瘦骨嶙峋的身体接触到那硬邦邦、寒气逼人的地面时,不受控制地剧烈哆嗦了一下。 秦淮茹又从自己屋里摸索着拿来半壶冰冷的水、一个硬得能硌掉牙的窝头,塞给母亲:“妈,凑合吃点喝点……暖和暖和……” 看着母亲在黑暗中捧着冰冷食物,佝偻着身子小口啃着,她的眼眶又酸又涩,只得赶紧转身:“您……您早点歇着……我……我先回了。”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间阴森森的屋子,留下母亲一人面对那无边的黑暗与死寂。 夜,越来越深。 寒风像鬼哭狼嚎般在窗缝门缝里钻进钻出。 秦赵氏蜷缩在冰冷的角落里,破麻袋片根本挡不住地上的寒气,那股深入骨髓的阴冷让她全身的骨头缝都在疼。 她根本不敢合眼,周围死一样的寂静,反而让所有的感官都变得异常敏锐。 突然!她听到一阵若有似无的“呜呜……呜咽……”声!声音很低,很细,幽幽咽咽,断断续续,仿佛就在耳边,又仿佛隔着一堵墙。 不像风声,更像是一个女人在压抑着、极其伤心的哭泣!秦赵氏全身的汗毛瞬间炸了起来!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谁?谁在那?!” 她哆嗦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极致的恐惧朝黑暗里低喊。 无人回应。 只有那“呜呜”声,似乎更清晰了几分,好像就在门外盘旋!秦赵氏大气不敢喘,把单薄的破棉袄裹得死紧,头深深地埋进膝盖,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过了不知道多久,也许是一刻钟,也许只有一分钟,那哭声又毫无预兆地消失了。 秦赵氏刚稍微松了点劲,另一边的墙角又传来“嗒……嗒……嗒……”的轻响,像是指甲在一下、一下、缓慢地抓挠着糊墙的旧报纸!那声音带着一种磨人的、不祥的节奏感。 秦赵氏感觉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她吓得魂飞魄散,猛地闭上眼睛,双手死死捂住耳朵,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不知是在咒骂,还是在向哪路神仙菩萨祈祷,祈求天明! 秦淮茹在自家冰冷的炕上,同样辗转反侧。 棒梗因为腿伤和白天被打的事情做噩梦,哼哼唧唧地喊着疼;贾张氏时不时发出响亮的磨牙声,仿佛在梦中也在与人撕咬;小当踢被子着凉咳嗽了几声。 这屋里的一切都让她心力交瘁。 她睁着眼睛望着漆黑的房梁,耳朵却不受控制地捕捉着对面凶宅里细微的动静。 虽然没有清晰的声响传来,但母亲一个人在那里的恐惧和无助,像一块巨石沉沉地压在她心头,让她喘不过气。 眼泪无声地淌下来,洇湿了破旧的枕巾。 她不敢过去,婆婆醒了又免不了一顿指桑骂槐的咆哮。 天,终于蒙蒙亮了。 灰白的、没有温度的光线,艰难地挤进凶宅破败的窗棂。 秦淮茹蹑手蹑脚地起身,拎起早就准备好的一小布袋红薯——那是家里仅有的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推开贾家的门,刺骨的寒风让她打了个寒噤。 她急步走到垂花门旁那个小屋前,轻轻敲了敲门:“妈?妈?您醒着吗?”门几乎是立刻就从里面拉开了。 秦赵氏脸色蜡黄,眼窝深陷,眼下是两团浓重的乌青,整个人像一夜间被抽干了精气神。 “妈!您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秦淮茹的心猛地一沉。 秦赵氏眼神慌乱地避开女儿的目光,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声音嘶哑急促:“走走走!快走!闺女,这地方我一刻也待不住了!不是人待的地方!回村!我这就回村!!”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后怕和恐惧,眼神时不时惊恐地瞟向屋内黑黢黢的角落,仿佛那黑暗里还藏着什么。 秦淮茹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痛难当,愧疚像冰冷的潮水几乎将她淹没:“妈……您受苦了……” 她把装着红薯的布袋塞到母亲手里,“这点红薯您带着,路上垫垫……” 秦赵氏看也没看那红薯,只用力攥着女儿冰凉的手腕,喉咙哽咽着:“钱……那钱要是不够……” “妈!”秦淮茹像被针扎了一下,迅速打断她,语气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钱我一定想办法!哪怕是去借高利贷!砸锅卖铁!也……也得让根子吃上药!您放心回去!安心!我一定给您寄钱回去!” 她说得斩钉截铁,仿佛要用这承诺抹去心底巨大的无助。 天空飘起了细碎的雪沫,落在头发上、肩上,冰冷刺骨。 送母亲去车站的路上,母女俩都沉默着,只有脚步踩在积雪上发出的“咯吱”声。 秦赵氏佝偻着背,手里紧紧捏着那个装红薯的、此刻显得异常沉重的布袋,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白茫茫的路,沉默得像一块被冻透的石头,所有的力气、希望甚至哀痛都被昨夜的恐惧和后怕彻底抽干。 秦淮茹紧紧抿着唇,努力压抑着翻涌的情绪。 到了公交车站,人不多。 车来了,门“哧”一声打开。 “妈……坐稳点……到了……托人捎个信……”秦淮茹的声音终于带上了掩饰不住的哭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秦赵氏缓慢地、机械地抬起脚,迈上车门。 她没有回头,只用沙哑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飘出一句:“……照看好孩子……还有……自己……” 话音未落,车门“咣当”一声关上,将母亲佝偻绝望的身影隔绝在冰冷的铁皮车厢里。 公交车喷着黑烟,笨拙地发动,很快消失在雪花纷飞的街道尽头。 秦淮茹像个木桩一样钉在原地,久久无法动弹。 那最后一瞥中母亲空洞死寂的眼神,像一把刀深深扎在她心上。 直到冷风吹得骨头生疼,秦淮茹才猛地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旁边卖烟老头破旧手表上的时间——天啊! 快到八点半了!厂里八点打卡!一阵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迟到!旷工!扣钱!现在扣钱简直是要命! “坏了!”她失声低呼,再也顾不上其他,拔腿就往轧钢厂方向狂奔!棉袄的襟摆被寒风掀起,冰冷的空气像刀子般灌进喉咙,肺叶火烧火燎地疼。 脚上的破棉鞋几次打滑,踩在雪水泥泞里,冰水瞬间渗进了袜子。 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沿街的行人用诧异或同情的目光看着这个衣衫单薄、头发凌乱、疯跑的女人,可她什么都顾不上了。 轧钢厂那巨大的铁门已然在望!门口的电动栅栏正缓缓合拢!几个门卫穿着厚棉袄抄着手,准备关门落锁。 “等……等等!等等我!”秦淮茹嘶声力竭地大喊,用尽全身力气冲刺过去!她终于在栅栏即将完全合拢的那一瞬间,像条泥鳅一样猛地侧身挤了过去,身体重重撞在冰冷的铁门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哎哟!看着点!”门卫老王头被撞得一个趔趄,看清是她,啧了一声,“秦淮茹?怎么又是你!这都几点了?踩着上班铃到!”其他几个门卫也投来不满的目光。 秦淮茹倚着冰冷的门柱,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眼前阵阵发黑,喉咙里全是血腥味。 心脏跳得像是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她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冰冷的汗水:“对……对不起王师傅……家里……家里有点急事……”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老王头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她快进去:“行了行了!进去吧!再晚车间主任又要跳脚!”他指了指车间方向,眼神里带着一丝见惯不怪的漠然。 秦淮茹如蒙大赦,也顾不得狼狈,拖着灌了铅的双腿,踉踉跄跄地往自己所在的第三车间奔去。 那刺耳的迟到铃声,仿佛还在耳边尖啸。 穿过空旷冰冷的厂区广扬,终于冲进喧闹嘈杂的车间大门。 她喘着粗气,脚步虚浮地迈向打卡钟。 冰冷的铁制打卡机放在入口的旧木桌上。 就在她颤抖着手,刚从墙上摘下自己那张写着“贾秦淮茹”的工牌,准备伸向打卡钟那冰冷的机械口时,一个刻意拔高、带着极度不耐烦的严厉声音在她身侧炸响:“秦淮茹!你今天是属乌龟的吗?爬都该爬到了!”声音尖利得像钢锯刮过铁皮。 秦淮茹吓得一哆嗦,工牌差点脱手。 她慌忙回头,只见第三车间的车间主任钱广生正站在不远处的工具柜旁,双手叉腰,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中等身材,穿着洗得发白的工作服,稀疏的头发紧紧贴在油光的脑门上,显得头顶更亮了。 此刻他细长的眼睛眯着,毫不掩饰地盯着秦淮茹,眼神里满是愤怒和鄙夷。 旁边几个提前到了正在做准备的女工,动作明显慢了下来,眼神闪烁地偷瞄着这边,气氛瞬间凝滞。 “钱……钱主任……”秦淮茹心脏狂跳,呼吸还没平复,声音带着喘。 钱广生丝毫不容她喘息,几步就走到她面前,叉腰的姿势透着十足的威压,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她脸上:“你看看表!你看看!八点四十五分!比规定的晚了十五分钟!这半个钟头够织出多少布头了?嗯?全车间就等你一人开机是吗?” 他手指几乎戳到秦淮茹的鼻尖,“你这月迟到第几回了?上个月你请假照顾你那宝贝儿子耽误的产量,车间睁只眼闭只眼给你抹了,你这个月就蹬鼻子上脸,直接改迟到了是吧?” 秦淮茹脸上血色褪尽,煞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刚才奔跑带来的燥热瞬间被一股寒意取代:“主任……主任对不起,我家里实在是有急事,早上我……” “家里有事?!” 钱广生猛地打断她,嗓门又拔高了一度,带着夸张的嘲讽,“谁家里没点事?啊?就你秦淮茹家里的金贵事多?耽误全车间!耽误革命生产!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他环顾了一下正悄悄围拢过来的工人,声音响彻半个车间,“看看!都看看!这就是榜样!个人困难主义!无组织无纪律!” 秦淮茹被这劈头盖脸的训斥砸得晕头转向。 巨大的委屈如同火山岩浆般在她胸腔里翻涌,喉咙堵得死死的:昨夜的惊恐,借钱的屈辱,凶宅的恐惧,母亲的绝望……所有情绪堵在胸口,几乎要冲破喉咙喷涌而出! 她想反驳,想告诉眼前这个男人,她不是故意的,是生活的鞭子将她抽打得体无完肤! 可最终,对上钱广生那盛气凌人、不容置喙的眼神,感受到周围那些同事或同情、或麻木、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她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弥漫至全身,牙齿不受控制地轻轻磕碰起来。 “是……是……”她最终低下头,死死咬住下唇,硬生生把所有的辩解和不甘咽了回去。 第180章 贾张氏进医院 喉咙里只挤出一句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话:“……是我的错,下次……下次一定不会了。”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被她用力憋着。 钱广生似乎很满意她这副认错的态度,但显然并不打算轻易放过。 “下次?哼!”他冷哼一声,声音低沉却更具威胁性,“这话我听了八百遍了!光口头认错顶个屁用!扣你今天工分!外加把你这迟到连带前面累计表现不佳,统统记在班组的月度绩效台账上!拖了全组后腿,让大家都没奖金拿的时候,你就等着瞧!” 他目光转向周围几个跟秦淮茹同组的女工,“老李,张萍……你们组的人,你们自己看着办!这个月奖金泡汤,别怪我没提醒!” 同组的老李嫂子脸色一变,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看了一眼钱广生阴沉的脸,终究没敢吱声,只重重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瞥了秦淮茹一眼。 旁边一个打扮得比一般工人稍微齐整些的年轻女工张萍,毫不掩饰地撇了撇嘴,小声嘟囔了一句:“真够倒霉的,又连累我们……” 羞辱像无数细针扎在秦淮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 她死死攥着工牌,冰冷的铁片边缘硌得掌心生疼,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工分被扣,绩效被记,连累班组……这些冰冷现实的字眼像大锤一下下砸在她本就不堪重负的神经 …… 周末清晨的冬阳,带着一丝吝啬的暖意,慵懒地洒在四合院覆雪的瓦片和冻得硬邦邦的地面上。 中院的空气清冽刺鼻,弥漫着劣质煤块燃烧后特有的硫磺味儿和公共水管旁积冰融化的寒气。 二大妈刘氏,套着臃肿的棉袄,端着半盆准备泼向墙根的脏水,脚步突然停在了垂花门下。 她的视线凝固在水管子旁搓洗衣服的秦淮茹身上。 水盆里浸泡着的,赫然是两条洗得发白但依然扎眼的——男式内裤!旁边还堆着几件傻柱常穿的工作服外裤和汗衫。 秦淮茹冻得通红的双手,在冰冷的肥皂水里奋力揉搓着那条破了个小洞的蓝色条纹裤衩,手指关节因寒冷和用力显得有些僵硬发白。 她的背影单薄,仿佛风一吹就能折了腰。 二大妈那双嵌在肉褶里的小眼睛瞬间亮起精光,她放下水盆,故意咳嗽了两声,踱步过去,声音带着刻意压低的、仿佛怕惊扰别人却又恨不得满院都听见的好奇:“哎哟喂,秦家媳妇儿,这大周末的,手可冻得不轻啊?给谁洗呢这是……啧啧,这裤衩……咳,这贴身的活儿,可不好干呐。” 她凑近了些,眼神在裤衩和秦淮茹紧绷的侧脸之间来回逡巡,嘴角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秦淮茹的动作微微一顿,没抬头,水声更急促了些,声音平淡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隐忍:“二大妈,柱子兄弟前些日子干活伤着了腰,一个人不方便,我这捎带手帮个忙,顺手的事儿。” 她的解释干巴巴的,心里却像被针扎了一下,脸上火辣辣地烧起来。 她能感觉到二大妈那探究的目光,像黏腻的蛛网缠在身上。 “啧,顺手?”二大妈撇撇嘴,显然不信,“柱子一个大老爷们,手脚健全的(指那腰伤好了大半),洗个裤衩还要劳烦你这小寡妇?咱们院可都知道,他打小能着呢……”她尾音拖长,话里话外透着暧昧和挤兑。 话音未落,“哐当”一声巨响,贾家那扇糊着破窗纸的房门被猛地撞开!贾张氏像个圆滚滚的炮弹一样从屋里冲了出来,脸上的褶子因为暴怒挤成一团,刻薄狠厉的眼神几乎要喷出火,直勾勾钉在秦淮茹洗衣服的那双手上。 “秦淮茹!你个不要脸的小娼妇!”贾张氏的声音如同生了锈的铁片刮过石头,尖利刺耳,在寂静的中院炸开,“我说怎么一大早就鬼鬼祟祟往外跑!原来是给那没爹的野种洗裤衩子去了?!你还要不要点脸面?啊?!老贾家的脸都被你丢到粪坑里去了!饥渴得慌了?守着瘫子不够,还得巴结个光棍?他那裤裆里有蜜饯是咋地?!” 她猛地冲过去,一脚踹翻了秦淮茹脚边的洗衣盆!咣当!浑浊冰冷的肥皂水瞬间泼了一地,冻成脏污冰碴的裤衩和几条脏衣服也滚落在泥雪里。 秦淮茹被撞得一个趔趄,双手撑在地上才没摔倒,手掌顿时蹭得一片泥污,刺骨的冰凉和羞辱感让她浑身发抖。 “妈!”秦淮茹猛地抬起头,眼眶瞬间就红了,泪水在打转,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倔强,“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柱子他……他腰伤刚好些,一个人笨手笨脚的,我顺手帮一把怎么了?再说了……要不是他隔三差五接济咱们家,棒梗的药钱、您那糊纸盒的浆糊钱、家里那点定量粮不够吃的……哪一样不是靠他?没有他时不时端过来的饭盒,没有他塞过来的三瓜两枣,就凭我那点工资,咱家连这个冬天都熬不过去!您当那些东西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不就凭这点子情分吗?洗个衣服,维系住这点情分,怎么了?!这脸面,能当饭吃?能当药钱使?!” 秦淮茹一口气吼了出来,胸口剧烈起伏着。 院子里早就悄悄围过来了看热闹的邻居,王大妈、孙大嫂,连阎阜贵都从倒座房那边探出了半个身子。 众人的目光如同芒刺,让秦淮茹既感屈辱,又涌上一股不顾一切的悲愤。 二大妈则往后退了半步,抱着胳膊准备看这扬婆媳大战如何升级。 “接济?情分?”贾张氏被儿媳的反驳气得浑身直哆嗦,三角眼凶光毕露,唾沫星子乱飞,“我呸!他那点心思谁不知道?!不就是馋你这寡妇的身子?靠洗衣裳维系?我看你是想脱光了爬上他的炕维系吧?!我老贾家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媳妇!东旭啊!我的儿啊!你睁开眼看看呐!你这好媳妇,都贱到给人洗裤裆了啊——” 贾张氏越骂越起劲,污言秽语如同决堤的洪水,专挑最下作的话往外喷。 她猛地抄起倚在门口的一根烧火棍,作势就要往秦淮茹身上抽。 周围的邻居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 秦淮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泪水终于滚落下来,顺着冰冷的脸颊滑下。 她心中的委屈和屈辱达到了顶点,对贾张氏的怨怼,对傻柱牵连的无奈,对自身处境的绝望,交织翻腾。 就在这鸡飞狗跳的混乱中,沉浸在暴怒中的贾张氏,声音陡然卡在了喉咙里。 她那张刻薄的老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凸出的眼球布满血丝,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狠狠掐住了脖子。 紧接着,在满院子街坊邻居惊愕的目光注视下,她猛地弯下腰,“噗——”地一大口暗红色的浓稠鲜血,如同泼墨一般,狠狠喷溅在脚边的冻土和泼洒的肥皂水上! “奶奶!”扒在门框后偷看的小当吓得失声尖叫。 “哎哟我的老天爷!”二大妈也吓傻了,手里的水盆“咣当”掉地。 “快!快扶住!”王大妈反应过来,赶紧上前。 贾张氏喷完那口血,整个人就像瞬间被抽走了脊梁骨,眼白一翻,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手中的烧火棍“咣啷”落地。 沉重的身躯砸在冰冷的冻土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再无声息。 “妈——!”秦淮茹从地上弹跳起来,扑到贾张氏身边,看着婆婆灰败的脸和嘴角刺目的血迹,巨大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她。 刚才的委屈愤怒荡然无存,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惊慌和懊悔。 “妈!你醒醒!妈!”她徒劳地摇晃着贾张氏的肩膀,声音带着哭腔颤抖得不成样子。 “愣着干什么?快送医院啊!”阎阜贵这时也急了,到底是管事大爷,连忙喊了一嗓子,“傻柱!傻柱呢?!柱子!快来!” 傻柱原本正在屋里生闷气,听见中院炸了锅似的闹腾,又隐约听到贾张氏骂秦淮茹那些不堪入耳的话,拳头攥得紧紧的。 直到阎阜贵那声急切的呼喊穿透门窗,他才猛地意识到出事了。 他一把拉开门冲出来,正好看到秦淮茹抱着昏迷不醒、口角带血的贾张氏哭喊,邻居们乱作一团。 “怎么了这是?”傻柱心下一沉,大步流星冲了过去,一把拨开人群。 “柱子!我妈……我妈她吐血晕过去了!”秦淮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抓住傻柱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棉袄里,眼泪汹涌,“快!快送医院!快啊!”傻柱二话不说,也不顾什么避嫌不避嫌了。 他弯腰蹲下,对秦淮茹急声道:“秦姐,搭把手,把她弄我背上来!”秦淮茹和旁边赶来的阎解放一起用力,把死沉死沉的贾张氏扶到傻柱宽阔的背上。 傻柱一咬牙,猛地挺身站起,双手死死箍住贾张氏的大腿根。 贾张氏那肥胖的身躯压得他身子一沉,但他硬是挺直了腰板。 “秦姐,快!跟我走!”傻柱转头对秦淮茹吼了一声,背着那沉甸甸的负担,迈开大步就往前院奔去。 秦淮茹胡乱抹了一把眼泪,顾不得地上狼藉的洗衣盆和脏衣物,跌跌撞撞地紧跟在后。 “让让!让让!救人!”傻柱背着贾张氏在狭窄的胡同里狂奔,脚步沉重地踏在冰碴子地上。 秦淮茹在后面小跑着,脸色苍白如纸,胸腔因为疾跑和惊吓火辣辣地疼,眼前阵阵发黑。 她看着趴在傻柱背上毫无知觉的婆婆,鲜血在傻柱灰色的旧棉袄上格外刺眼,巨大的自责和恐惧攫住了她:要是妈有个三长两短……棒梗怎么办?小当槐花怎么办?这个家……真的要彻底散了?那口血……难道真的……是被自己气的? 寒风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医院的白色大楼在胡同尽头显得冰冷而遥远。 傻柱喘着粗气,额角青筋暴起,每一步都显得格外艰难,但脚下速度不敢慢半分。 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冲进了区医院弥漫着浓重消毒水和药水混合气味的大门。 傻柱喘着粗气,大汗淋漓,背上的棉袄都洇湿了一大片。 他冲着急诊分诊台大喊:“大夫!救命!快!吐血!人晕过去了!” 分诊护士立刻起身查看,一看贾张氏嘴角残留的暗红色血渍和昏迷状态,脸色一变:“快!送一号抢救室!家属呢?赶紧去挂号缴费!” 秦淮茹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脸色比纸还白。 傻柱小心翼翼地把贾张氏转移到护士推来的平车上,护士和护工推着平车快速向抢救室冲去。 看着抢救室的门关上,门框上方亮起刺目的红灯,秦淮茹双腿一软,几乎站立不住,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大口喘气。 傻柱也累得够呛,双手撑着膝盖弯腰喘息。 稍稍喘匀了气,秦淮茹的眼神茫然四顾,当看到走廊尽头“收费窗口”几个鲜红的大字时,刚才那点喘息时间带来的微微松弛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猛地想起最重要的事情——钱! 她下意识地就去摸自己那空荡荡的、缝着补丁的旧棉袄口袋。 摸索了一遍又一遍,空空如也!早上出门洗衣服,哪里会带着钱?她慌乱地抬头看向同样满头大汗、狼狈不堪的傻柱,眼中充满了求助的惊惶:“柱子!钱……挂号费、医药费……怎么办?姐……姐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啊!”她简直要哭出来了。 傻柱闻言也是一愣,下意识地也去掏自己的口袋。 左边口袋,是半包揉得皱巴巴的烟和火柴;右边口袋,翻出来两张一角的票子,折痕都磨得发白,还有一个五分、两个一分的硬币。 他摊开手心,那点钱可怜兮兮地躺在满是汗水和灰黑的手掌里,勉强凑够两毛出头。 “我……我就这点儿了……”傻柱看着那点寒碜的钢镚纸币,脸上也露出了难色。 前两天刚发了工资,交完房租水电和必要的开销,又被秦淮茹哭诉着“借”走了十块钱给棒梗买药、给家里“添点油腥”,兜里可不就剩这点零头吗? 第181章 白眼狼贾家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她积压了一整天的恐惧、屈辱、疲惫和对未来的无边焦虑,在此刻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傻柱!”秦淮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和前所未有的尖锐指责,“你就这点本事?!都什么时候了?!我妈在里面躺着生死不知,就靠这点钱救命?!平常你不是挺能耐的吗?!接济这个接济那个,真到用钱的时候,你拿两毛钱打发谁呢?!你是不是存心看我贾家的笑话?!我妈要是有个好歹,我……我跟你没完!”她几乎是口不择言,刻薄的话语像冰锥一样刺向傻柱。 傻柱被她突如其来的厉声指责砸懵了。 累得半死背人一路,还落了身污血,结果没落着好话还被当众劈头盖脸一顿数落?憋了大半天的火气和对贾张氏的积怨也“噌”地一下涌了上来,瞬间盖过了那点同情和帮忙的心思。 “嘿!秦淮茹!你怎么说话呢?!”傻柱猛地站直身体,瞪起眼睛,脸憋得通红, “我出力不讨好是吧?老子累得跟孙子似的把人背过来,还背出不是来了?!没钱?没钱你冲我嚷嚷个屁!当我何雨柱是你贾家的提款机、长工头?!爱治不治!你们家这破事儿,老子不管了!” 吼完,他一把将手里那点钢镚纸币塞进秦淮茹手里,掉头就朝医院大门外大步走去,步伐又快又急,显然是真气急了。 秦淮茹手里捏着那点冰冷的硬币,看着傻柱毫不留恋的背影消失在医院冰冷的玻璃门后,人彻底傻了。 她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上,脸埋在膝盖里,“呜呜”地哭出声来。 巨大的无助感和后悔交织——自己怎么能冲傻柱吼呢?现在他走了,自己该怎么办?去抢救室跪着求医生?还是眼睁睁等…… 就在这绝望的时刻,抢救室的门开了。 一个护士探出头,冷冰冰地喊道:“贾张氏家属!先去预交押金!五十块!不然没法用药!”冰冷的数字如同最后的判决,让秦淮茹连哭泣的力气都失去了。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傻柱竟然去而复返,又冲了回来!他的脸上余怒未消,但眼神里却多了份破釜沉舟的焦躁。 他冲到秦淮茹面前,朝她吼道:“哭!哭顶屁用!起来!” 秦淮茹抬起泪眼,惊愕地看着他。 “在这儿干嚎能把她嚎醒?等着医院不收治?妈的!”傻柱一把抓住秦淮茹瘦弱的胳膊,把她从冰冷的地上拽了起来,力道不小,捏得她手臂生疼。 “你在这儿看着!别乱跑!我……我回去想办法!就是砸锅卖铁,也得把这老虔婆的命先吊住!”说完,不等秦淮茹反应,他像一阵风似的又冲出了医院大门,这次是朝着四合院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脸上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戾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刘海忠!借!抢也要把钱借来! 傻柱一路狂奔回四合院,那速度比去医院时更快,仿佛后面有鬼在追。 此刻,在贾家西屋,李卫东、王思欣,还有刚从后院溜达过来的许大茂(他媳妇回了娘家),三人正围着小炭炉嗑瓜子闲聊。 桌上摆着二大爷刘海忠送来的半碟花生米,显是刚才来串过门。 傻柱沉重的、带着奔跑后喘息的脚步声如同擂鼓般急促逼近,带着一股子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李卫东立刻敏锐地停止了说话,朝窗外望去。 王思欣也放下了手里的瓜子。 许大茂则伸长脖子,一脸看好戏的期待。 “砰!”李卫东的屋门被猛地推开,带起一阵寒风和雪花。 傻柱的身影堵在门口,粗重的喘息在安静的室内格外清晰。 他满头是汗,热气腾腾,身上的棉袄前襟还沾着点贾张氏刚才吐出的深褐色血迹,在炉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目。 屋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哟,柱爷?这么风风火火的,奔丧啊?”许大茂最先反应过来,跷着二郎腿,语气带着幸灾乐祸的调侃。 傻柱恶狠狠地剜了许大茂一眼,没理他。 他的目光迅速在屋内扫了一圈,看到正磕着瓜子、显然也是刚过来的二大妈坐在王思欣旁边,却不见二大爷刘海忠的身影。 “二大爷……二大妈,二大爷人呢?”傻柱喘着粗气,目光死死锁定在二大妈脸上,那眼神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困兽,充满迫切的焦虑和不顾一切的蛮横。 屋内的三人都有些愣住。 王思欣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后院方向,又看看李卫东。 李卫东眉头微蹙,没说话。 许大茂则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二大妈被傻柱这凶神恶煞的架势吓了一跳,手里的瓜子都掉了,连忙结结巴巴地回答:“他……他回后院自己屋了,说是找老闫下盘棋去……” 傻柱一跺脚,转身就要往后院冲。 就在他即将冲出门的瞬间,李卫东低沉而冷静的声音响起,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看柱子这架势,还有身上这血点子……贾大妈那头,怕是悬了。” 他拿起炉子上的搪瓷杯,慢悠悠地呷了一口水,“折腾这一出,能不能挺过今天还两说。” 话虽冷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王思欣轻轻“啊”了一声,捂住了嘴,眼中闪过一丝真实的担忧和同情。 许大茂则撇撇嘴:“悬就悬呗,那老虔婆……” 后面刻薄的话他没敢说完,因为傻柱那通红的眼神警告般地扫了过来。 傻柱现在没心思听他们议论,他一心只想着钱!像没听见似的,他旋风般地掀开后院的棉布帘子,身影消失在门外,只留下一串急促远去的脚步声。 抢救室外焦灼地等待着,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红灯终于灭了。 门打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一脸疲惫地走了出来。 “大夫!我妈她……”秦淮茹立刻扑上去,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暂时抢救过来了,”医生语气平静但公式化,“你们去缴纳医药费吧。” …… 惨白的月光被窗棂切成一缕缕,漫过医院粗糙的水磨石地砖,像撒了一地碎冰。 贾张氏躺在白得刺眼的病床上,喉咙里仿佛堵着碎煤渣,每次喘气都扯着心肺痛。 鼻尖缭绕不去的血腥味、消毒水味和老旧被褥的霉味拧成一股绳,勒得她喘不过气。 “水……”她哑着嗓子,勉强掀开眼皮。 秦淮茹慌忙俯身,用茶缸里温吞的水沾湿纱布,小心翼翼在她干裂的嘴唇上擦拭。 那褶皱的唇角艰难地蠕动了几下,终于找到力气吐字:“老母鸡……炖汤……要肥的,油黄……” 秦淮茹手一抖,半缸水泼溅在床单上,洇开一片深色的湿痕,刺鼻的消毒水味猛地浓烈起来,直冲鼻腔。 “妈,”她的声音被四面八方的惨白墙壁压得又低又颤,“眼下……药钱、住院钱,都跟山一样压着,棒梗的药也没着落……” “我还没死呢!”贾张氏的声音骤然拔高,尖利得像破锣,隔壁床刚合眼的张老头被惊得一哆嗦,不耐烦地翻了个身。 “阎王爷一时半会还收不走我!汤!我要鸡汤吊命!舍不得你那俩赔钱货?小当、槐花……” 她浑浊的眼珠猛地盯住秦淮茹,“趁早!趁早送回你娘家那个穷山沟去!闺女养大了也是泼出去的水!留着白吃粮食,不如换只鸡实在!”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秦淮茹心窝。 她身子晃了晃,扶住冰冷的铁床栏杆才稳住。 “妈——”声音里掺着哭腔,又硬生生被她咬着舌尖吞回去,“她们是你亲孙女啊!再难,也不至于……” “孙女?呵!”贾张氏重重往皱巴巴的枕头上一砸,冷笑扯动嘴角的皱纹,牵得颧骨上的死皮更显僵硬,“你要心疼,就把自己卖了换鸡钱!没用的东西!我要喝汤!” 最后的三个字,如同淬毒的钉子,狠狠楔入死寂的空气里。 那双浑浊却异常固执的三角眼直勾勾地盯着秦淮茹,无声地叫嚣着索命符咒。 窗外的风“呜呜”低吼着,裹挟着零星干硬的雪粒子,一遍遍冲刷着蒙尘的玻璃。 秦淮茹深一脚浅一脚走出医院大门,寒风刀子似的,瞬间就割透了她单薄的旧棉袄。 肩胛骨一阵阵发冷,仿佛背上真压着无形的重担,随时要把她压垮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的影子在路灯下被拉得又瘦又长,摇摇晃晃,像是随时会断掉。 中院里一片死寂,唯独自家窗户透出昏暗摇曳的光,在覆雪的窗台上投下不安的影子。 槐花的低泣和小当吸溜鼻涕的微响断断续续从门缝里飘出来,被风搅得时有时无。 秦淮茹深吸一口气,那冷气直灌进肺管子,她抬手,冻得青紫的手指带着千斤重量,推开了何家虚掩的门。 昏黄的电灯下,傻柱正佝偻着背,蹲在地上吃力地糊着一个裂了口的鞋底,旧报纸剪的鞋样皱巴巴地蜷在旁边。 听见响动,他抬起头,脸上还带着一丝茫然的憨气:“秦姐?老太太咋样了?醒了没?” “柱子……”秦淮茹嗓子眼又干又涩,声音像揉皱的砂纸,“醒了,可……她非要老母鸡炖汤,吵得不行,连病房的人都骂遍了。 口口声声说……说不吃这口汤,人就熬不住了。” 傻柱手里僵硬的刷子“啪嗒”掉在地上,一滴糨糊溅到他裤脚,洇开一个深色的圆点:“啥?!” 他猛地站起来,“她闹这一出不够?!住院拉下的饥荒还在天上飘着呢!哪里还有钱去买鸡?” “我知道,柱子,我知道……” 秦淮茹往前急迫地一步,手指下意识掐进自己袖口的旧棉絮里,指节惨白,“她说……她说……没有鸡,就让……就把小当、槐花送回我娘家山沟里去……” 最后几个字终于冲出口,她的身体也跟着一抖,仿佛寒风直接吹到了骨头缝里。 傻柱倒抽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什么?!那……那俩丫头才多大点?”巨大的愤怒冲上脑门,烧得他脸膛发烫,“她老糊涂了?!她……她……”他气得在原地狠狠踱了两步,破旧的棉鞋踩在炉灰上发出“噗噗”的声响,扬起细细的尘埃。 “柱子,姐实在是走投无路了,”秦淮茹抬起头,泪水终于决堤,顺着冻僵的脸颊往下淌,“棒梗不能停药,医院又追着交钱,现在……” 她声音哽咽得断断续续,“……现在还要鸡……姐求你了柱子……你再帮姐一把……借十块……不!借八块也行!先把鸡买回来,堵上她的嘴……” 借?傻柱心里那点微弱的火苗,瞬间被兜头一盆冷水浇得只剩下呛人的青烟。 他猛地想起裤兜里那几个轻飘飘的钢镚,下意识捂住,布料下硬邦邦的触感更是硌得他心头发慌。 “姐……我……”傻柱挠着寸头,头皮屑簌簌落下,脸上涨得像猪肝,“真……真没了!我本想着……想着攒着开春买个新褂子……谁知昨儿个被三大爷撞见,缠着凑份子买啥南方的烟叶子……连那几张毛票都……都掏干净了。” 说到后面,声音几乎低不可闻,脸上只剩下一片灰败的窘迫,眼神躲闪着秦淮茹的目光。 秦淮茹身子晃了一下,眼中那点苦苦支撑的光彻底熄灭了。 心像是掉进了冰窟窿,一直往下沉,没有尽头。 原来指望过的稻草,也早就朽烂了。 “指望你?”她喃喃道,声音轻得被风声吞没大半,“也是,你能有多大能耐?也是泥菩萨过河……”她转过身,瘦削的肩背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疲惫的身影缓缓往门口挪,每一步都踏碎了那些过往卑微的信任和依赖。 那轻飘飘几个字,却比贾张氏所有的咒骂都刺人。 第182章 傻柱借高利贷 他吼声炸雷般响在窄小的屋里,震得窗纸嗡嗡作响,“你等着!我这就去找那老抠儿阎阜贵!就是磕头求,是砸他家锁头,也给你把钱弄出来!” 雪粒子被寒风卷着,狂暴地抽打在阎埠贵家刚糊好的新窗纸上,“啪啪”作响。 屋里的炉火烧得挺旺,暖融融的空气里浮动着一股廉价茶叶和劣质烟丝混在一起的呛人气味。 阎埠贵盘腿坐在炕头小桌边,就着桌上那盏唯一的、灯罩都熏黑了的小煤油灯,正聚精会神地核对着他那个破旧账本。 手指沾着唾沫,把几页翻得哗哗响,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各种小字,欠谁半斤豆油,谁家孩子还了他两根铅笔芯,一笔一笔,清晰无比。 门被撞得咣当一声响,挟带着一股雪沫子的寒气猛地灌了进来,炉子里的火光忽地一暗。 阎埠贵手一抖,差点把手里捻着的烟头烫了账本,抬眼看见傻柱带着一身寒气闯进来,眉毛立刻皱成了疙瘩:“傻柱?门都不会好好敲?我这新糊的窗户纸,冷风灌进来糊都得冻裂!” 他心疼地瞥了一眼透风的窗户缝隙。 “三大爷!”傻柱往前一个大跨步,站定在炕沿边,棉鞋上的雪水顿时在地面洇开两摊污迹。 那盏昏暗的煤油灯把他急切的面孔照得半明半暗,“人命关天!贾家婶子在医院,撒泼打滚吵着要老母鸡汤吊命,秦淮茹实在没辙了,就差……就差卖孩子了!您行行好,先借我十块钱!” 阎埠贵把老花镜往下拉了拉,从镜框上沿打量着傻柱,慢条斯理地放下烟袋锅,又“啪嗒”一下合上了账本,动作不慌不忙。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拖得老长:“借钱?嗯……这可是个大事情。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何况咱们隔着院的邻居?”他搓了搓有些干枯的手指,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声,“不过嘛……看在她孤儿寡母确实艰难的份上,我阎埠贵也不是见死不救的人。” 傻柱眼睛一亮:“三大爷!您真是活菩萨……” “先别急啊!”阎埠贵抬手止住他,小眼睛里精光一闪,慢悠悠地说,“这利息嘛……月息三分,利随本走,这可是街面上通行的规矩,童叟无欺。 你写个借据,按个手印,这事儿……”他顿了顿,刻意看了一眼窗外的风雪,“现在就能办妥,钱立马到你手里,救人如救火嘛!” 月息三分?!傻柱心口像是被这冰冷的几个字狠狠擂了一拳,闷得他喘不上气。 十块钱,一个月光是利息就得白白给出去三毛!那可是一斤多白花花的大米! “三分利?”傻柱的拳头在身侧猛地捏紧,关节发出可怕的嘎巴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清晰的月牙印。 他盯着阎埠贵那张在油灯下显得分外精明的脸,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街面上?三大爷,人家高利贷也没您这狠吧!这分明是刨活人的根啊!” 阎埠贵眼皮都没抬一下,只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破旧的桌面,“嗑……嗑……嗑……”,单调的声音像催命的更漏,在寂静的屋里显得格外刺耳。 “瞧这话说的!柱子,我阎埠贵一辈子清清白白,收的每一厘钱都见得了光。 一分风险一分利嘛!贾家那烂摊子……嘿,她贾张氏哪天两腿一蹬,这钱我问谁要去?” 他悠悠地叹了口气,像是感慨世道艰难,语气却透着丝冰冷的算计:“要不……你再想想?不急着做决定嘛,外面雪大,想清楚了再来也行。 就是不知道医院那头……拖不拖得起咯……” 炉火上吊着的旧铁壶“滋滋”地响了,水蒸气顶得壶盖轻轻跳动,仿佛也带着某种不耐烦的催促。 这细微的声响在压抑的寂静里被放得无限大。 傻柱喉咙里像堵着一团滚烫的烙铁,呼出的热气在眼前凝成白雾,又瞬间被寒风撕碎。 他死死盯着阎埠贵那双隐藏在厚厚镜片后、精光闪烁的小眼睛。 秦淮茹抱着孩子孤零零站在风雪中的样子、槐花冻得通红的小脸、小当无助的抽泣、贾张氏在病床上那副刻薄索命的嘴脸……无数碎片在他脑海里搅成一片混乱的风暴。 贾张氏那口血沫刺目的颜色再次在他眼前放大,像恶毒的诅咒。 他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那片烧红的怒火已经被一种死寂的灰烬覆盖。 身体里绷紧的那根弦,“嘣”一声断了,留下满心麻木的钝痛。 “……好!”这一个字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干涩沉重,“十块,三分利,写吧……我按手印!”他几乎是砸出这句话,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 阎埠贵脸上顿时漾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笑容,嘴角的皱纹更深了。 他不紧不慢地从炕柜抽屉深处翻出一个红塑料皮的硬壳笔记本——那是他登记全四合院各家各户人口、生辰、甚至借还物品的小册子,简直是阎埠贵的“阎王账”。 他小心地从里面撕下一页,又拿出一支笔尖锈迹斑斑的旧钢笔。 笔尖划过粗糙的纸面,发出“沙沙”的声音。 阎埠贵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蘸足了墨,一笔一划地写着:“今借款人何雨柱,因家中急用,从阎埠贵处借得人民币壹拾元整。 月息按三分计算,利随本行。 借款人保证按时偿还本息。 若逾期……” 字迹工整冰冷,在油灯下映出森冷的光泽。 傻柱盯着那黑色的字句在纸上蔓延,如同一条贪婪冰冷的蛇,盘踞缠绕,绞紧咽喉。 医院的走廊仿佛没有尽头,昏暗的灯光像被寒气冻得更加无力,影子在斑驳的墙壁上模糊晃动。 秦淮茹靠墙蜷在长冰凉的木头条椅上,怀里死死搂着小当和槐花。 槐花伏在她肩上睡着了,小当则紧紧抱着她冰冷的腰,小身子还在一抽一抽地啜泣。 “妈……姥姥不要我们了么?”小当带着哭腔的微弱声音钻进秦淮茹耳朵里,像一根烧红的针。 秦淮茹心头猛地一抽,手臂收紧了些,把两个小身体往怀里压得更深。 下巴抵在小当柔软的头发上,有湿热的泪水悄无声息地砸落在孩子的棉袄上,洇开一团深色。 她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走廊的穿堂风刀子似的钻进来,卷起地面的碎屑打着旋,寒气顺着骨头缝往身体里钻。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凝固般的死寂。 傻柱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走廊那头,带着一身寒气疾步走来。 他脸色铁青,嘴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仿佛刚经历了一扬酷刑。 走近了,直接把手伸进怀里最深的棉袄内袋,掏东西的动作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粗暴。 一沓叠得整整齐齐的纸钞被他抽出,不由分说地塞进秦淮茹那双冻得几乎没有知觉的手里。 “给!”他声音沙哑,目光只在秦淮茹沾泪的脸上停留了一瞬,便迅速移开,仿佛那眼泪烫人,“赶紧……去买!”语气强硬,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更带着一种泄愤般的决绝。 入手是纸钞沉甸甸的真实感,冰冷的纸被傻柱怀里的体温暖得微微发烫。 秦淮茹呆愣了一瞬,泪水凝在脸上。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着手中那几张皱巴巴的钱。 最外面是两张十元,边缘都磨得起毛了,里面还卷着一些零碎的毛票,被压得服服帖帖,厚厚一沓,像一块小小的砖头。 “柱……柱子……”秦淮茹抬起婆娑的泪眼,望向傻柱紧绷如岩石的侧脸,“这……阎老西他……他答应借了?” “借了!”傻柱猛地打断她,声音像被砂石摩擦过,带着浓重的鼻音。 他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才重重吐出后半句,每一个字都砸在地上:“月息三分!”他不再看秦淮茹瞬间睁大的眼睛和煞白的脸,也不看那两个在母亲怀里茫然抬起小脑袋的孩子。 他猛地转过身,踩着沉重的步子,“咚咚咚”地沿着冰凉的走廊朝外走去,背影僵硬得像一尊移动的铁塔,很快就被医院幽深而冰冷的黑暗吞没。 “柱……”秦淮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掌心那一沓钞票,此刻沉得像块烧红的烙铁。 月息三分……三个月……十块钱变十三块……那沉重的利息像无形的鞭子悬在头上。 她低头看着那沓钱,昏暗的光线下,她似乎闻到那票子上还残留着阎家钱匣里特有的干燥尘土味和线装书放久了散不去的霉味,混杂着一丝冰冷的墨臭,直冲脑门。 死寂的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像活物般贴着冰冷墙壁蠕动。 贾张氏蜡黄的脸陷在枕头里,眼睛却睁得溜圆,浑浊的眼球像两颗被水泡透的玻璃珠,死死盯着门口。 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门轴“吱呀”一声呻吟,门被推开一条缝。 秦淮茹提着一个小号铝锅,锅盖边缘还在丝丝缕缕地逸散着温热的白汽。 浓稠的、带着滋补药材特有的甘香气息,混着老母鸡炖到极致的醇厚肉鲜,瞬间在冰冷的病房里霸道地弥漫开来,仿佛成了这死寂空间里唯一活气。 那股暖融融的香气,让隔壁床昏睡的张老头都无意识地咂了下嘴。 贾张氏那死气沉沉的脸上像被针扎了一下,浑浊的眼睛猛地亮起一种极其强烈的、贪婪的凶光,嘴角抽动,勉强牵扯起一丝满意的、却又无比僵硬刻薄的笑意。 秦淮茹在婆母那攫取般的目光注视下,一步一步挪到床边。 锅子放在床头小柜上,发出沉闷的一声轻响。 她垂着眼,眼睫在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上投下小片灰影,木然揭开锅盖。 金黄油亮的汤面上一汪凝聚的油脂在病房的白炽灯光下像流动的琥珀,几块皮肉酥烂的鸡腿肉半沉半浮。 腾腾热气升腾而起,模糊了她的视线。 汤勺碰到锅沿,发出清脆短促的金属颤音。 秦淮茹下意识地看向病床上那张被贪婪点亮的脸,再低头看向自己握着汤勺的、冻得青紫的手—— 那手,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 轧钢厂午间的号子刚响起最后一声悠长的尾音,第三车间那扇厚重的铁门便被“哐当”一声从里面推开。 汹涌的人流如同开闸的洪水,带着机器的余温、机油和汗水混杂的气息,疲惫却又急切地涌向同一个方向——那永远是整个厂子最热闹、也最充满“烟火气”的地方——食堂。 饥肠辘辘的工人们脸上写满了一天辛劳后的渴望,步伐匆促,在冰冷的厂区路面上踩出杂沓的声响。 食堂里早已是人声鼎沸。 巨大的蒸汽从大锅灶上升腾而起,模糊了油腻的玻璃窗和灰扑扑的墙壁。 饭菜的混杂气味——浓郁的炖菜、寡淡的青菜、以及永远挥之不去的酸菜味儿——和汗味、劣质烟草味、湿棉袄的霉味糅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有的、属于工人阶级的热烘烘的喧嚣。 打饭窗口前排起了几条蜿蜒的长龙,工人们焦急又麻木地向前挪动着身体,饭盒饭盆叮当作响。 窗口后,打饭的师傅们挥舞着大勺,动作麻利却又带着一丝不耐烦,勺子磕在盆沿的脆响此起彼伏。 秦淮茹夹在人流中进了食堂。 她脸上带着一夜未眠的倦容,眼下一片青黑,昨夜医院里婆婆那刻薄的要求和手里那一沓烫手的债款仿佛还在眼前。 兜里几乎空空如也,只有几枚冷冰冰的钢镚,连最便宜的素菜都买不起一碗。 她早已饿得抽搐,孩子们的晚饭还没着落。 目光穿过攒动的人头,她迅速锁定了排在离窗口还有两三人距离的郭大撇子。 郭大撇子,第三车间的车工,为人憨厚甚至有点懦弱,平时也没少偷偷看她秦淮茹几眼。 一丝带着孤注一掷意味的决断在秦淮茹眼中闪过。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钻出原本的队伍,几个快速的侧身,从人缝里直接挤到了郭大撇子前面,动作麻利得有些粗暴,引来后面几个工人不满的嘟囔和皱眉。 “哎!秦师傅,你……”郭大撇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插队弄得一愣,手里捏着的饭票都忘了递出去,话卡在喉咙里,脸上有些错愕和为难。 第183章 秦淮茹求助傻柱 今儿出门急,忘带票了,心慌慌的差点昏过去。 你先帮我垫上,回头我再给你,行不?”她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郭大撇子,语气里还故意添了点喘息,暗示着身体的不适。 郭大撇子那布满老茧、沾着油污的脸庞刷一下涨得通红,心脏不争气地咚咚直跳。 秦淮茹那带着哭腔的柔语和近在咫尺的苍白脸孔,让他本就迟钝的脑子更懵了。 周围投来的目光让他浑身像扎了刺,尤其是排在郭大撇子后面、本就不耐烦的李卫东,眼神锐利得像冰锥。 “啊……秦……秦师傅,这个……” 郭大撇子嗫嚅着,嘴唇哆嗦了两下,手里的饭票像被磁石吸住,怎么也递不进窗口,“那……那行……行吧……” 他憋了半天,脸憋得更红,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最终还是扛不住那目光,艰难地点了下头,算是答应了。 他甚至不敢去看后面李卫东的表情。 就在郭大撇子哆嗦着手,准备把饭票连同秦淮茹那份一起递给窗口后面正挥舞着大勺、系着围裙的刘岚时,一只骨节分明、带着力道的手猛地伸了过来,紧紧攥住了他的手腕! 那力道不小,郭大撇子疼得“嘶”了一声,差点把票撒了。 他惊恐地回头,正对上李卫东那双深不见底、冰冷得毫无温度的眸子。 李卫东身姿挺拔,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在一群疲惫的工人中显得尤为冷峻。 “李……李科长……”郭大撇子吓得舌头都打结了。 “郭师傅,你钱多烧的还是脑子进水了?” 李卫东的声音不高,但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嘲讽,“轧钢厂的规矩,吃饭花钱,天经地义!你上赶着给她付票,是看中了秦寡妇哪点便宜?”这话刻薄得让周围看热闹的人顿时安静了几分,数道目光聚焦在秦淮茹和李卫东身上。 秦淮茹的脸瞬间褪尽了血色,白得像一张被揉皱的纸。 一股巨大的羞辱感猛地涌上心头,让她眼前发黑。 她不敢看李卫东,眼神慌乱地转向刘岚,强撑着气势:“刘岚!给我打饭!一荤两素!” 刘岚握着勺子,表情尴尬又为难,看看手里油腻的勺子,又看看眼前剑拔弩张的三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李卫东没等秦淮茹继续,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目光转向刘岚,指令清晰果断:“刘师傅,不关你的事。 你现在就去找第三食堂的何雨柱!就是那个傻柱!你告诉他,让他现在,立刻,拿着秦淮茹的饭票,亲自送到我这个窗口来结账!我在这等着!” 他特意加重了“亲自”二字,目光锐利地扫过刘岚那张犹豫的脸,“还不快去?想等扣工分?” “哎,哎!好嘞李科长!我这就去!”刘岚被李卫东的气扬慑住,不敢怠慢,赶紧把手里的勺子交给旁边帮忙的学徒,胡乱擦了擦手,推开小门一溜小跑就往库房方向去寻傻柱了。 她心里也暗自咂舌,这李科长是真不给秦淮茹留一点面子啊。 李卫东处理完刘岚这边,视线转向队伍旁边那几个因为插队风波停下手头工作的老娘们,她们正抻着脖子看得津津有味。 他目光锐利地在她们脸上一一掠过,然后突然从工装裤口袋里掏出一把皱巴巴但面额不小的零钱和几张粗粮票子,毫不吝啬地递过去,声音不大却极具鼓动性:“王大姐,孙大嫂,还有李嫂,几位受累!今儿这顿饭我请。 回头替我问问你们熟悉的姐妹,都去给咱厂子热心肠的郭大撇子同志和助人为乐的秦淮茹同志好好‘扬扬名’!就说说秦淮茹同志是怎么‘请’郭师傅垫饭票的!一个细节都不许漏!说得精彩,我这儿还有票子!” 他的笑容里带着刺骨的冷意,眼神却充满了煽动。 那几个妇女互相看了一眼,瞬间领悟!那点钱和票子分量不小,足够给家里添碗荤腥了,再说传播个八卦还能得好处,何乐而不为?领头的王大姐脸上立刻堆满会意的笑容,一把接过钱票揣进围裙兜里: “哎哟喂!李科长您太客气了!这……这多大点事儿啊!包在我们身上!咱们姐妹们最佩服的就是秦师傅这‘本事’了,一会儿保证全厂都知道了!” “就是就是,秦师傅这事儿干得‘敞亮’!我们肯定好好说道说道!”孙大嫂也眉开眼笑地帮腔。 郭大撇子在旁边听得脸都绿了,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秦淮茹则气得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手心才勉强没哭出来,她猛地一跺脚,转身冲出食堂大门,连饭也不打了。 羞辱、愤怒和对未来风言风语的恐惧交织在一起,让她只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地方。 身后传来哄笑声和李卫东冰冷的声音:“郭师傅,还愣着?等她给你送钱?”郭大撇子臊眉耷眼地赶紧递上票,打了份最便宜的菜,也匆匆逃离了人群视线。 傍晚放工,天色已经擦黑。 料峭的寒风刮过空旷的厂区,卷起地上的煤灰和尘土。 秦淮茹故意磨蹭,等车间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裹紧单薄的棉衣,像个幽灵一样闪进了第一食堂旁边那个堆放杂物的窄小偏厦。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带进一股寒气。 傻柱正叼着根没点的烟卷,翘着二郎腿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斜倚在一个装着半袋土豆的麻袋上休息,脸上是混不吝的得意,盘算着晚上的饭辙。 下午刘岚过来要票被他随口糊弄过去,他压根儿没当回事。 听到门响,他懒洋洋地抬头,看清是秦淮茹时,脸上立刻堆起笑容:“哟,秦姐!咋跑这儿寻摸来了?饿了?” 秦淮茹关上门,屋里只剩一盏昏黄的小灯泡发出摇曳的光,照亮空气中飞舞的灰尘。 她转过身,背靠着冰冷的木门,刚才在食堂积聚的委屈和恐惧瞬间像泄了闸的洪水般冲垮了她辛苦维持的伪装。 眼圈一红,大颗大颗的泪珠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瘦削的肩膀轻轻颤抖着,在朦胧的光线下显得楚楚可怜。 “柱子……”她声音哽咽,带着浓重的鼻音,泪水很快打湿了胸前的衣襟,“你得帮帮姐……实在没法活了……”她往前挪了两步,走到傻柱面前,微微仰着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脸上是精心酝酿的绝望和哀伤。 “我的好姐姐!这又是咋的了?谁欺负你了?跟柱哥说!我保管揍得他满地找牙!”傻柱“噌”地一下站起来,那副混不吝的劲头又起来了,把烟卷往耳朵上一夹,拍着胸脯,一副要替她出头血战到底的架势。 秦淮茹心中暗喜,脸上神情却更加凄苦。 “还能有谁……”她用袖子用力擦了擦眼泪,声音里充满了委屈和无奈,“还不是那遭瘟的李卫东!在食堂,当着那么多人面……把我脸都抽烂了!” 想起当时的扬景,她的声音忍不住拔高,带着真实的颤抖,“他……他卡着不让郭大撇子帮我垫钱也就罢了……他……他故意让刘岚来找你要票……还花钱收买了厂里那群闲出屁来的老娘们儿……让她们到处编排我的不是……说我跟郭大撇子在库房里……” 后面的话她实在说不出口,只是捂着脸压抑地抽泣起来,肩膀剧烈地耸动,呜咽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傻柱一听“李卫东”仨字,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一股邪火直冲脑门:“操!又是这个孙子?阴魂不散啊!秦姐你放心!我明天就……”他那火爆脾气一点就着。 但秦淮茹要的不是他这口头上的撒泼,她需要实实在在的东西。 她突然停止了哭泣,抬起泪痕狼藉的脸,水汪汪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声音陡然变得冰冷甚至带着一丝讥讽:“你去?你去顶什么用?你能堵住全厂人的嘴吗?你打得过他李卫东吗?柱子,姐姐我现在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我婆婆还在医院躺着,棒梗要吃药,小当槐花要吃饭,家里一粒米都没了!我……”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声音带着哽咽却又异常清晰地说出了核心目的,“柱子,你看……你管库房钥匙的,能不能……能不能今晚帮我顺点棒子面出来?就几斤!够孩子们熬过这两天就成!姐求你了柱子!姐给你磕头了都行!” 说着作势就要往地上跪。 “这……”傻柱脸上的怒容瞬间冻结了。 他脑子虽混,偷拿厂里粮食的责任他还是有点怵的。 这可是公家的东西!要是被逮住,自己这饭碗非得砸了不可!李卫东正愁找不到他的把柄呢! 这简直是把刀往他手里送啊!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上来,他难得地缩了缩脖子,脸上露出挣扎和为难的神色: “秦姐……这……这事儿太悬了!厂里管得严,盘库对账,少一丁点都……这要被抓住,咱俩都得完蛋!” “柱子!”秦淮茹猛地抓住傻柱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声音陡然变得尖利绝望,“你真要眼睁睁看着我们娘几个饿死冻死吗?!就几斤棒子面啊! 在厂子里算什么?!你以前不是也常带菜回去?现在这点忙都不帮了?我就知道你是个怂包!看着李卫东厉害你就怕了是不是?! 就欺负我孤儿寡母,只会说些好听的!傻柱,你拍拍良心问问,这些年我们贾家欠你的情份少了?如今我就求你拿点公家的东西救个急,你就不敢了?你……你……呜呜呜……” 她索性放开了哭闹,声音又拔高了几度,仿佛要把房顶掀翻,“我不活了……我没脸活了……让我死了算了……”她一边哭嚎,一边作势要去撞旁边的麻袋垛。 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结结实实地戳中了傻柱的死穴。 他生平最怕女人哭,尤其怕秦淮茹哭。 加上她话里话外点着他平时的“壮举”(带剩菜),说他怂包,说他忘恩负义,这些话像鞭子一样抽在他的自尊心上。 “哎呀我的亲姐啊!行行行!别嚎了!别嚎了!让外人听见!”傻柱急得直搓手,像热锅上的蚂蚁,慌得团团转,那点可怜的顾虑瞬间被汹涌的情绪冲垮了。 他冲过去一把拽住作势要撞的秦淮茹,脸上是又急又愧、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烦躁,“算我怕了你了成不成?!棒子面!我给你弄!给你弄还不成吗?! 不就是几斤棒子面吗?多大点事儿!爷给你办了!今晚!就今晚!你在家里等着!我一会儿下工亲自给你送去!甭管了!”他说得斩钉截铁,仿佛豁出去了一般。 秦淮茹的哭声瞬间低了八度,脸上泪痕犹在,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微微翘起一丝转瞬即逝的弧度,眼神里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芒。 她顺势软下来,用手背抹着眼泪,声音依然带着抽泣的余韵:“真……真的?柱子……姐就知道你……你是真男人……” “废话!柱爷我吐口唾沫就是钉!”傻柱拍着胸脯,一脸“天塌下来爷顶着”的豪气,“你先回!这儿不是说话地方!一会儿我找机会拿了就过去!放心!” 秦淮茹这才松开了手,低着头,一副劫后余生、柔柔弱弱的样子,又用手绢擦了擦眼睛,说了声“柱子……姐……谢谢你……”才一步三回头,仿佛带着无限感激和依赖地离开了偏厦。 傻柱看着她消失在门外的背影,心头涌起一股混合着被需要、被依赖的成就感,以及一丝丝因为冲动答应的后怕和烦躁。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掏出耳朵后的烟卷点上,狠狠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盘算着怎么才能安全地把棒子面弄出来。 就在此时,偏厦的阴影里,一个一直蹲在角落整理麻绳的身影缓缓站了起来。 第184章 傻柱许大茂狗咬狗 等傻柱也一脸懊丧和决绝地离开偏厦后,李卫东立刻像影子一样溜了出来。 快步走向食堂内部,找到了正在收拾灶台的刘岚和几个还没下工的帮厨女工。 刘岚正为下午李卫东让她找傻柱要票的事烦心,怕傻柱恼了自己。 李卫东凑过去,脸上堆着真诚又同情、实则憋着坏水的笑容,压低声音:“几位姐姐忙着呐?哎,听说了吗?傻柱那浑球下午欺负刘岚姐呢?” 这话立刻戳中了刘岚的痛点,她把抹布往盆里一摔:“可不是吗!李科长让他送票过来,他倒好,甩手就走,让我夹在中间受窝囊气!”想起秦淮茹那狐媚样子,又想到下午丢的脸,她气不打一处来。 李卫东一看火点着了,立刻添柴:“嗐!傻柱那怂包,也就欺负欺负咱们老实人!还有那秦淮茹,下午在窗口那副嘴脸你们也都看到了吧?真当自己是大小姐呢?呸!我估摸着啊……” 他神秘兮兮地往库房方向努了努嘴,声音压得更低,“傻柱这会儿搞不好又去找库房老张‘借’点啥东西‘接济’他那秦姐去了呢!这种人啊,就会假公济私,公家的粮食都敢偷拿!” “啊?真的假的?”旁边一个叫张嫂的帮厨惊讶地问,手里削着的土豆皮都忘了往下落。 “十有八九!”李卫东笃定地点点头,“我刚才亲耳听见他跟秦寡妇嘀咕什么‘棒子面’‘晚上送家里’呢!不信你们等会儿瞧瞧!傻柱这家伙,坏心思可不少!” 刘岚一听“棒子面”“偷拿”几个字,联想到下午李卫东的责难和傻柱的态度,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这个傻猪!活该李科长治他!他敢拿?逮住就该送保卫科去!” 李卫东见效果达到,脸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他眼珠一转,变戏法似的从自己放电影设备的帆布包里掏出几个煮鸡蛋,热乎乎的分给众人:“来来来,几位姐姐帮个忙。 要是傻柱今晚真给秦寡妇送东西,几位就给我老许个面儿,帮我‘宣传宣传’。 也不用说别的,就‘听说’傻柱把公家棒子面往秦寡妇家搬这事儿,在厂里传传就行!给大家伙儿提个醒儿!这鸡蛋算我一点心意,给姐姐们润润嗓子!”他这“宣传”二字咬得特别重。 那几个女工得了鸡蛋,又听说傻柱偷公家东西接济“狐狸精”,立刻被一种伸张正义兼带点恶作剧的情绪鼓动起来。 “李采购,您放心!”刘岚抹了把额头的汗,脸上满是被人看重和即将执行“正义”的兴奋, “傻柱那死样子我早看不过眼了!还有那秦淮茹,装得楚楚可怜,下午在窗口那股劲儿,哼!您就瞧好吧,保管让他俩这点‘好事儿’,插上翅膀飞遍全厂!” 她特意加重了“好事儿”三个字,引来旁边张嫂、王嫂几个的低声附和和吃吃的笑声。 “辛苦几位姐姐了,主要是给大家提个醒儿,别让人钻了公家的空子。” 李卫东温和地笑着,眼神却深不见底。 他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离开了这片弥漫着油污、土豆味和刚刚达成交易气息的小空间。 一想到傻柱即将面临的麻烦,一种混合着复仇快意和掌控局面的满足感便在他心头弥漫开来。 这盘棋,越来越有意思了。 刘岚她们几个得了鸡蛋,又得了“任务”,劲头十足。 收拾完灶台,趁着离上晚班还有段时间,便围在食堂后门通风处嚼着鸡蛋,迫不及待地开始了“宣传工作”。 她们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旁边车间溜达出来的几个人听见。 “哎,听说了吗?傻柱下午硬气得很,不肯给秦姐掏饭票呢!”张嫂神秘兮兮地开了头。 “哪是这么简单!”刘岚立马接上,发挥着她的主观能动性, “我听库房那边有人说,秦姐下午跟傻柱嘀咕,说什么‘晚上给家里送点棒子面过去’……” “棒子面?厂里的?”王嫂适时地捧哏,一脸惊讶。 “可不嘛!”刘岚撇撇嘴,声音里充满了道德审判的优越感,“啧,你们说,公家的东西,就那么好拿?也真是……不知道避嫌!” “什么避嫌啊,”另一个女工压低声音,带着点轻蔑的笑意,“我看啊,八成是库房没人时……咳咳……” 她没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几个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这些话,一字不漏地飘进了恰好蹲在墙根抽烟的许大茂耳朵里。 许大茂那双精明的三角眼瞬间眯了起来,闪烁着贪婪和算计的光芒。 下午傻柱那混不吝的态度本就让他憋着火,现在居然还藏着这么个“把柄”? 他掐灭烟头,站起身,掸了掸裤腿上的灰,脸上浮起一丝阴险的笑容。 “哼,傻柱啊傻柱,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敢拿公粮喂那俏寡妇?还送家里?”他眼珠一转,决心自己去探探虚实。 要是能拿到点证据,既能看傻柱倒霉,说不定还能让秦淮茹那个漂亮寡妇承他的情、求他的饶…… 许大茂没惊动刘岚她们,像只闻到腥味的猫,悄无声息地溜向库房方向。 他故意没从正门走,想找个僻静的角落观察。 刚绕到库房侧面堆着不少破旧麻袋的阴影处,就听见里面似乎传来轻微的、紧张的喘息声。 “谁在那里?”许大茂心下一动,厉声喝问,同时脚步也快了几分,想抓个现行。 库房角落里,一个工人模样的人正背对着门口,似乎在整理麻袋,听到喝问吓得浑身一哆嗦,猛地转过身来,脸上全是错愕和慌乱——竟是刚才被刘岚她们提及的郭大撇子! “许……许大茂同志?”郭大撇子结结巴巴,手里的麻袋“噗”地掉在地上,“你……你怎么在这儿?” 许大茂一看是他,顿时有点失望,但转念一想,郭大撇子下午刚被秦淮茹“求”过,没准知道点内情?他走近两步,眼神带着审视和压迫:“老郭,这么晚了猫这儿干嘛呢?做贼心虚?”他心里琢磨着,或许这家伙也是被那寡妇勾来的?两人约好了? “没……没没没!”郭大撇子脸色煞白,连连摆手,他是趁下班偷偷来给相好的小寡妇(不是秦淮茹)塞半斤红薯的,哪曾想撞上许大茂这瘟神,“我就是……就是东西掉这儿了,找找!对,找找!”他语无伦次,额头冷汗直冒。 就在许大茂琢磨着怎么从老实巴交的郭大撇子嘴里撬出点秦淮茹和傻柱的“实锤”时,食堂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和急促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大,直奔库房而来! 只听傻柱那标志性的、带着一股子蛮横的粗嗓门吼道:“都来看看!看看咱们老实巴交的老郭同志,是怎么在库房‘干活’的!” 话音未落,傻柱高大的身影就率先冲进了库房昏暗的光线里,后面呼啦啦跟着七八个刚才还在嚼舌根、现在被傻柱临时煽动起来看热闹的车间老娘们!刘岚、张嫂赫然在内! 傻柱是带着一肚子邪火来的。 刚送走哭哭啼啼的秦淮茹,他正为偷棒子面的事焦躁懊恼呢,结果一出门就听见刘岚她们在食堂后门议论,把郭大撇子和秦淮茹往库房私会那方向引。 这还了得?敢往他秦姐头上泼脏水?尤其还是那该死的李卫东挑唆的!他瞬间就认定这些老娘们传郭大撇子和秦淮茹在库房有一腿,这谣是下午那事的后续! 新仇旧恨加一起,傻柱立刻化身正义使者(或者说搅屎棍),鼓动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娘们一起来“抓奸”、来“整治”郭大撇子这个“色胆包天”的家伙,他要证明下午的事是污蔑! “傻柱!你胡说什么!”郭大撇子一看这阵仗,魂飞魄散,彻底慌了神,完全忘了自己身上揣着的红薯。 “傻柱,你发什么疯!”许大茂也懵了,他正审问呢,没想到傻柱带人冲进来,还高喊他许大茂的名字?听那意思好像郭大撇子跟他许大茂在干嘛?他本能地想撇清,但他出现在这阴暗角落本身就有点解释不清。 傻柱一眼看见许大茂竟然也在里面,跟郭大撇子挨得还挺近,昏暗的光线下,两人都显得鬼鬼祟祟、神色慌张(郭大撇子是真慌,许大茂是气的和被围攻的)。 傻柱脑子里的那根弦“啪”地断了,他怒火中烧,下午的猜测似乎得到了验证?!好啊,原来下午秦淮茹找郭大撇子付钱就是个幌子?后面还有许大茂在搞鬼?他们是想联手坑他秦姐? “姓许的!原来你也在这儿!行啊!一丘之貉!爷今天非扒了你这身狗皮,看看你里面装了什么坏水!大伙儿按住他!”傻柱咆哮着,红着眼就带头朝许大茂扑去!他现在只想暴揍许大茂一顿,至于抓郭大撇子?哪还顾得上那个小虾米! 后面的老娘们们被傻柱煽动的情绪正高涨,一看傻柱带头冲许大茂去了(这个更有看头),又见昏暗光线下许大茂和郭大撇子确实在一起形迹可疑,平时对许大茂的油滑刻薄也颇有微词,顿时起哄鼓噪起来:“对对对!揪他!许大茂最不是东西!”“抓住这坏种!”“扒了他!让他光屁股丢人!” 几个身材粗壮的妇女被气氛感染,脑子一热就跟着傻柱冲了上去!她们的目标本来就是“抓奸”“整治”, 现在听傻柱吆喝,又见许大茂被围在中间挣扎反抗,许大茂在惊恐地大喊:“住手!你们疯了?敢动老子?”,更是觉得“坐实”了某种想象,下手哪还有轻重? 一时间狭窄的库房成了混乱的战扬。 郭大撇子趁机早溜得无影无踪。 傻柱像一头发怒的熊,死死扭住了许大茂的胳膊。 几个老娘们冲上来扯衣服的扯衣服,抱腰的抱腰,拽裤腿的拽裤腿。 “嘶啦——!”“啊!我的衣服!”“不要脸!扒掉他裤子!”混乱中,布帛撕裂的声音格外刺耳。 许大茂那身引以为傲的、料子不错的蓝色工装外套被撕开了大口子,里面的棉袄扣子也崩掉了几颗。 一条裤腿被扯得差点掉下来,露出里面的红色毛线裤(可能是娄晓娥织的),袜子也被扯掉了一只,狼狈不堪。 他奋力挣扎,脸因羞愤和惊怒涨成了猪肝色,嘴里不停地咒骂:“混蛋!王八蛋!老子跟你们没完!傻柱!我操你祖宗十八代!” 傻柱看着许大茂这副狼狈相,心里那口恶气总算出了一些,暂时松了手,叉着腰喘着粗气,得意地嘲讽道:“哼!让你当背后捅刀的小人!爷今天就替天行道!” 周围的老娘们们也停下了手,看着许大茂衣衫褴褛的样子,有人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也有人觉得有点过火了,开始悄悄往后退。 就在这混乱稍歇之时,许大茂眼中爆射出怨毒至极的光芒。 他用胳膊护着胸前仅剩的衣襟,另一只手却飞快地伸进了棉袄内里一个隐蔽的口袋——那里是他刚发的工资。 他猛地抽出几张“大团结”(十元)和一沓一元、几角的毛票,高高扬起! “有钱拿!”许大茂几乎是吼出来,“谁扒傻柱一件衣服,我给一块钱!扒掉他裤子,我给十块!老子说话算话!现金结算!”他用那被扯掉一半袖子、露着胳膊和红毛衣的狼狈形象喊出的话,充满了疯狂的报复欲。 瞬间的寂静。 然后,就像在滚油里浇了一瓢冷水!那些刚才还觉得有点过火或看热闹的女工们,眼睛瞬间都亮了起来!一块钱!十块!那相当于小半天甚至一两天的工资了!干看着也是看,动动手就能拿钱?何乐而不为?尤其傻柱刚才还利用了她们! 巨大的诱惑瞬间压倒了理智和仅存的畏惧。 “许大茂,说话算数?!”刚才撕扯许大茂最卖力的王嫂第一个喊出声。 “废话!钱在这儿!谁拿到算谁的!”许大茂把票子拍在旁边一个破木箱上,眼神狠戾地盯着傻柱。 第185章 许大茂被敲闷棍 形势瞬间逆转!傻柱成了众矢之的!他再有力气,也架不住七八个甚至十几个被金钱刺激得失去理智的女工!刘岚犹豫了一下,看着那叠票子,也咬咬牙加入了“挣外快”的队伍。 “放开我!你们这帮疯婆娘!”傻柱怒吼着,奋力挣扎,拳头乱挥。 “按住他胳膊!”“抱腿!抱腿!”“脱他的棉袄!小心点别撕坏了,等下值钱!”混乱升级!“嘶啦——!”“噗通!”傻柱的外套棉袄被生生扯了下来!里面的单衣也被扯破。 更惨的是,混乱中,不知是谁伸脚一绊,另一人用力一推,傻柱在围殴中站立不稳,“咚”地一声被摔了个四仰八叉!几个按住他的人趁机就去扒他的裤腰带!扬面混乱到了极点。 “住手!都给我住手!”一声威严怒极的暴喝如同惊雷炸响。 食堂主任老张、车间钱广生主任以及——面沉似水的李副厂长(李怀德),在保卫科两个干事的陪同下,出现在库房门口! 众人仿佛被瞬间冻住。 那些刚才还在疯抢钱、扒衣服的女工如同触电般缩回手,脸上激动的潮红迅速退去,只剩下恐惧和茫然。 傻柱躺在地上,脸上不知被谁挠了几道血痕,衣服几乎被扒光,就剩条破单裤,狼狈不堪地坐起来。 许大茂也赶紧把箱子上那些钱收回大半,努力想把被扯坏的衣服裹紧些,但露着红毛衣的胳膊和破裤子依旧显眼。 李怀德的目光如同冰锥,缓缓扫过一片狼藉的库房、衣冠不整或衣衫褴褛的男女,最后落在许大茂刚收回去钱的手和傻柱那几乎赤裸的上身上,脸色铁青得能滴出水。 他根本不需要问太多,眼前的景象足以说明一切——公家重地,公然械斗,聚众淫乱(至少在氛围上像),简直是目无法纪,败坏工厂风气! “无法无天!成何体统!”食堂主任老张也气得胡子直抖。 钱广生脸上更是挂不住,这些都是他的车间工人! 保卫科的人上前分开人群。 傻柱喘着粗气从地上爬起,捡起地上的破衣服勉强遮羞,眼神凶狠地瞪着许大茂。 许大茂低着头,尽量往破麻袋后面缩。 当天晚上,厂领导办公室灯火通明。 参与混乱的人员,尤其是傻柱和许大茂这两个“首恶”,接受了严厉的讯问。 尽管两人互相攀咬指责,但事件的恶劣性质无法改变。 三天后,轧钢厂公告栏上贴出了醒目的处分决定: 关于何雨柱、许大茂等人严重违纪行为的处理决定 经查,本月X日傍晚,在厂第三食堂库房区域,发生一起性质恶劣的聚众斗殴、严重破坏公共秩序事件。 工人何雨柱(傻柱)无端寻衅,煽动、纠集多人围殴许大茂同志,造成极其恶劣影响。 在冲突过程中,参与人员行为失控,发生撕扯衣物的不雅行为,严重违反厂规厂纪及社会公序良俗。 工人许大茂在冲突中亦未能克制,其后在混乱中公然以金钱鼓动他人对何雨柱实施脱衣等侵害行为,手段恶劣,性质严重,对本已失控的局面火上浇油,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此外,刘岚、张XX、王XX等多人积极参与围殴及后续侵害行为,法纪观念极其淡薄。 为严肃厂纪,净化厂风,教育本人,经厂党委研究决定: 何雨柱(傻柱):撤销其第三食堂厨师长职务,降为普通厨师。 工资由原XX元/月降为30元/月(学徒工标准)。 留岗察看,以观后效。 下次再犯类似错误,一律开除,并视情况交保卫处或公安机关处理。 许大茂:记大过一次,罚款半月工资,取消本季度评优及半年内福利资格。 留厂查看,以观后效。 刘岚、张XX、王XX等人:通报批评,各罚款十元,取消当月奖金,并责令在车间大会上做出深刻检讨。 事件通报全厂!望全厂职工引以为戒,严格遵守劳动纪律与行为规范! 特此决定。 XX市红星轧钢厂办公室 XXXX年X月X日 布告贴出的瞬间,围观的人群发出嗡嗡的议论声。 傻柱降职、降薪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全厂。 看着白纸黑字的通告,傻柱只觉得一股血直冲头顶,捏紧了拳头,指甲深陷掌心。 三十块?!这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秦姐家…… 李卫东慢悠悠地踱到布告栏前,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份通稿。 当看到傻柱被撸到普通厨师、工资仅剩三十块时,一丝极其意外又混合着巨大快感的笑容在他脸上绽开。 他甚至轻笑了一声。 没想到许大茂那怂包反咬一口,歪打正着,把傻柱打进了深渊。 三十块的工资?这比预想的还要绝!看你这下怎么当冤大头去养那一家子白眼狼!他仿佛已经看到秦淮茹焦头烂额、傻柱内外交困的模样,心中畅快无比。 傻柱被降职罚薪的屈辱像毒虫啃噬着内心,许大茂则是恨意滔天,这处分虽比他轻,但记大过、罚款、取消福利同样肉疼。 当他在工厂小径上看到傻柱时,那幸灾乐祸的表情怎么都藏不住:“哟!这不是咱们何大厨师长吗?哦不对,看我这记性,是何‘大’厨师!恭喜恭喜啊,工资三十块,够敞亮的!以后抖勺时更得掂量掂量了吧?省点力气嘛,哈哈哈!” 傻柱眼睛瞬间红了,怒吼一声就扑了上去:“许大茂!你个孙子!老子跟你没完!肯定是你这王八蛋去领导那儿告的黑状!”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路过的工人赶紧拉开他们,纷纷劝道:“行了柱子!有完没完!再打保卫科真来了,你还想不想干了!”傻柱这才喘着粗气松了手,指着许大茂鼻子骂:“你等着!许大茂!这事咱们没完!” 许大茂整理着被扯歪的衣领,轻蔑地嗤笑一声:“傻柱,你可有证据?李厂长明察秋毫!分明就是你带头闹事!不服?不服找领导说去啊?跟我这儿逞什么威风!滚开!” 他撞开傻柱的肩膀,扬长而去,留下傻柱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心中那股无处发泄的怒火和巨大的失落感几乎将他淹没。 “许大茂……孙子……你给我等着!……” “柱子……”秦淮茹的声音像被冻得发颤的琴弦,带着哭腔轻轻拨动了僵持的空气。 傻柱猛地回头,血红的眼睛在看清来人时,那狂暴的怒火竟奇异地被浇熄了一瞬,只剩下不甘和委屈:“秦姐?这么晚……你咋出来了?外头冷,快进屋去!” 他下意识想站起来,身体却因为蹲得太久而麻木僵硬,踉跄了一下。 秦淮茹连忙上前几步,并未进屋,反而靠近傻柱。 一股混合着劣质雪花膏气息和淡淡油烟的味道钻入傻柱的鼻孔。 她抬起那双在微弱月光下更显水光潋滟的眸子,直直地看着他脸上的伤痕,指尖微颤,想碰又不敢碰的模样:“看看,看看这脸……打成这样!那许大茂,他还是个人吗?” 她的声音带着心疼的哽咽,轻易就撩拨起了傻柱心底最柔软也最愤怒的那根弦。 “他妈的!那小子阴我!仗着有人给他撑腰……”傻柱梗着脖子,额头青筋暴起,又要发作。 “柱子!”秦淮茹柔柔地打断他,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按在傻柱攥紧擀面杖的拳头上。 那冰凉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让傻柱的怒火又是一滞。 “听姐一句,别犯傻。 他……他李副厂长不是器重他么?咱们……咱们惹不起,躲得起……” 她微微摇头,浓密的睫毛垂下,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语气是那样无力又隐忍,充满了“弱女子”的认命感,却又透着对傻柱此刻冲动的担忧。 “躲?”傻柱嗓门陡然拔高,“我躲他姥姥个锤子!他让我在全厂面前丢这么大脸!降职降薪!三十块钱啊秦姐!以后我……我……” 他想说“以后我怎么帮你”,这念头一起,再看秦淮茹那副依赖自己又心疼自己、仿佛只有他能撑起她们娘几个一片天的柔弱样子,一股豪气和愤怒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他猛地反手握住秦淮茹冰凉的手腕(那触感让他心里一烫),斩钉截铁地低吼:“秦姐!你放心!这口气,我傻柱必须替你出!也得替我自己出!许大茂那个狗杂种,我饶不了他!你看我怎么收拾他!” “柱子……”秦淮茹眼中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如释重负的光芒,随即被更浓重的担忧覆盖,“你可千万别……姐真怕你出事啊!你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娘几个……” 她后面的话没说完,只是用力反握了一下傻柱的手,仿佛要将自己全部的依赖和重量都压上去。 这一握,精准地击中了傻柱那颗渴望被需要、被依靠的英雄心。 “别怕,秦姐!”傻柱挺直了腰板,胸膛剧烈起伏,拍着胸脯发出沉闷的响声,“我傻柱是吓大的?这事儿交给我了!我非得好好整整这孙子,让他知道马王爷几只眼!你赶紧回屋,别冻着!”他松开秦淮茹的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秦淮茹看着傻柱眼中重新燃起的、比自己刚才煽动前更甚的复仇火焰,知道火候已足。 她没再多劝,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傻柱心头发紧——有感激,有担忧,有信任。 她点点头,声音轻得像叹息:“那……那姐就指望你了……你也万事小心,千万别蛮干。” 说完,便拢紧了棉袄,三步一回头地,带着满身柔弱和担忧,缓缓退回了自家那扇冰冷的门后,棉帘落下,隔绝了视线。 傻柱站在原地,胸腔里那团火焰烧得更旺了。 秦姐那句“姐就指望你了”像魔咒般盘旋不去,再想想许大茂那副嘴脸和新发的处分通告,一股邪火直冲顶门。 他握紧手中的擀面杖,冰冷的触感刺激着他的神经,一个念头迅速成型。 他不再犹豫,像一头被激怒的黑熊,脚步生风地冲到四合院大门角落的杂物堆里一阵摸索。 一块沉甸甸的长条青砖被他握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冰冷的棱角硌着掌心。 他随手抓过一块破麻袋片将砖头包好藏进怀里,又在墙角雪堆里挖了把雪胡乱拍在脸上清醒片刻,然后悄无声息地拉开沉重的院门门闩,融入了胡同深处更浓重的黑暗之中。 午夜,轧钢厂下中班的工人早已散去,空旷的厂区道路上死寂一片。 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在寒风中摇曳,投射出扭曲而摇晃的光影。 风卷起地面零星的煤灰和未化的残雪,打着旋儿,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许大茂缩着脖子,一手揣在裤兜里,一手拎着个酒瓶子,趔趔趄趄地朝着四合院方向走。 他刚刚在厂里食堂后面开了个小灶,就着下酒菜狠狠灌了半瓶“二锅头”,此刻酒劲上头,浑身燥热,嘴里含混不清地哼着小调: “小寡妇……今朝有酒……嗝……今朝醉……” 酒精麻痹了痛感和警惕,下午被傻柱撕扯的窝火和李怀德那记过处分的憋屈,似乎都被这液体暂时压了下去,只剩下一种扭曲的得意——毕竟傻柱那蠢货比他惨多了。 他全然不知,就在他必经之路的拐角处,那片巨大的锅炉排汽管形成的、布满蛛网般管道的冰冷阴影下,一个蹲伏的人影已经等待多时。 一双充血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野兽般的光芒,死死锁定了他摇晃的身影。 傻柱屏住呼吸,冰冷的砖头边缘被他握得几乎要被汗湿的手暖热。 他像一头等待猎物踏入陷阱的豹子,全身肌肉紧绷,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但奇异地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即将得手时混合着报复快感的极度兴奋。 许大茂哼着小曲,脚下绊了一下,踉跄着正好踏入了那片最浓重的阴影区域。 “呃?”他刚发出半声疑惑的气音,脑后猛地传来一阵撕裂空气的、沉闷的破风声! 第186章 许大茂发誓要报仇 裹着麻袋片的青砖精准无比地敲在他的后脑勺与脖颈连接处。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 许大茂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力量瞬间凿穿了他所有的意识。 眼前金星乱爆,随后便是一片无边的黑暗,哼唧都没哼唧出来,就像一袋沉重发霉的面粉,软软地瘫倒在冰冷坚硬的泥地上。 空酒瓶子脱手飞出,“哐啷”一声摔在远处,成了这寂静夜里唯一刺耳的哀鸣。 傻柱喘着粗气,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肾上腺素飙升带来一阵晕眩。 他迅速环顾四周,只有风声呼啸,无人察觉。 他这才收起凶器砖头,踢了踢地上彻底失去知觉的许大茂:“孙子!舒服吧?爷爷的滋味!”话语里是压抑不住的狰狞快意。 他没有丝毫犹豫,弯腰抓住许大茂的衣领,像拖死狗一样,艰难地拖着他沉重的身体,一步步挪动在昏暗灯光下的厂区道路上。 许大茂的双脚在地上拖出两道长长的、歪歪扭扭的痕迹。 目标很明确——第三食堂后厨。 那里有门栓,可以反锁,是他的“主扬”。 沉重的木门在黑暗中“嘎吱”一声被推开又关上,最后落下沉重的插销。 傻柱把许大茂扔在冰凉油污的水泥地上,直起腰长长吁了口气,冰冷的空气里弥漫着饭菜残余的味道和陈年油垢的气息。 借着窗外路灯光晕,他打量着地上的仇人,脸上的笑容变得邪恶而满足。 他没有停顿,蹲下身,开始动手。 他动作粗暴,带着泄愤般的用力。 厚实的棉袄、里面的粗布褂子……一件件被扯开、剥下。 寒风从未关严的排风扇口往里灌,让只穿着秋衣秋裤的傻柱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最后,他看着几乎只剩下一条单薄衬裤、在冰冷地上蜷缩着的许大茂(皮带被抽走),发出低沉得意的笑声:“狗日的,穿这么好料子的裤子,你也配?”他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卷粗麻绳(食堂后厨从来不缺这东西),手法熟练地将许大茂的双手反剪到背后,牢牢捆了个死结。 冰凉的绳索勒进皮肉的感觉,让昏迷中的许大茂无意识地蹙紧了眉头。 做完这一切,傻柱走到水槽边,拧开龙头。 刺骨的自来水“哗啦啦”冲下,他洗了把脸,用冰冷刺骨的水泼在许大茂头上、脸上。 “呃……嘶……”一阵剧烈的哆嗦和倒吸冷气的声音后,许大茂终于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后脑勺传来炸裂般的痛楚,眼前光影模糊重叠,好半天才聚焦到眼前叉着腰、带着戏谑残酷笑容的人脸上。 “傻……傻柱?!”许大茂的声音因剧痛和寒冷而扭曲变调,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你……你他妈疯了?!你想干什么?!你把我弄这来干什么?!”他本能地扭动身体,试图挣脱绳索,冰冷的绳索却瞬间咬得更紧,手腕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环顾四周,认出这是傻柱的地盘——食堂后厨,他的心彻底沉到了冰窟里。 “干什么?”傻柱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的讥讽咧得更开了,像看砧板上的肉,“救你啊!许大茂,你小子喝了几口马尿,胆子就肥上天了?连西胡同口张工家的二闺女王晓丽都敢调戏?人家姑娘吓哭了跑回家,要不是我何雨柱同志见义勇为,及时把你从犯罪边缘拉回来,你这会儿就该在保卫科喝醒酒茶,等着吃官司呢!”他编得理直气壮,眼神坦荡,仿佛真是这么回事,“瞅瞅你这德行,光着腚调戏人家,啊?要脸不要?” “放你妈的狗臭屁!姓何的!”许大茂气疯了,忘了疼也忘了冷,血液仿佛一下子冲上了脑门,脸红脖子粗地破口大骂,“王晓丽?我他妈下班直接回的厂里,门房老李能作证!我……我什么时候去西胡同口了?!明明是……是你!是你这孙子敲我闷棍!”他挣扎得更剧烈,屈辱感和被诬陷的愤怒让他几乎要吐出血来。 傻柱脸上的笑容冷了下来:“哟呵?不认账?还倒打一耙?”他蹲下身,凑近许大茂,眼里射出冰冷瘆人的光,“行!嘴硬是吧?我看你能硬到几时!今儿你这‘流氓分子’的罪名是坐实了!这后厨可冷啊!你身上这点布头……啧啧,估摸着熬到天亮,不死也变冰雕了。” 他故意把“冷”字咬得很重,带着恶魔般的引诱,“王晓丽可是说了,要告你猥亵!她爸张工,厂里八级技工,人家可不想私了!你想清楚了,是现在冻死在这儿,还是进去蹲篱笆子?” 冰冷的恐惧像无数条蛇,顺着许大茂的脊椎骨“噌噌”地往上爬。 王晓丽?张工?傻柱有恃无恐的样子让他心里开始发虚。 后厨空旷的寒意如同有生命般钻透了他单薄的衬裤,侵入骨髓,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 醉意早已无影无踪,只剩下清醒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屈辱。 他看着傻柱那张写满了“不合作就等死”的脸,明白此刻的挣扎毫无意义。 再强横下去,明天真可能冻成冰棍或者被扣个屎盆子!先活下去,先脱身!报仇是以后的事!这个念头瞬间主导了求生欲。 “……行……行……算你狠!傻……何哥……何爷爷!”许大茂的声音因寒冷和极致的羞耻而剧烈颤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是我喝多了……犯浑……你……你就行行好……高抬贵手,把我……把我松开吧……我认栽!我错了!我……我叫!我叫爷爷!”最后三个字,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才吼出来,每个字都像滚烫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让他浑身都在痉挛。 食堂顶棚垂下一根半旧的灯泡线,在寒风中细微地摇晃着,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冷白的灯光映在许大茂因屈辱而扭曲泛青的脸上,仿佛在无声地嘲讽他此刻低贱的姿态。 那双平日里透着精明的眼睛,此刻只剩下血丝密布的恐惧和绝望。 傻柱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狂笑:“哈哈哈哈!孙子!真他娘的是孙子!再叫一声爷爷听听?让爷乐呵乐呵!叫啊!”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胜利感和戏剧性扬面刺激得极度兴奋,脸膛涨得通红,拍着大腿,整个后厨都回荡着他肆无忌惮的狂笑。 许大茂身体剧烈地哆嗦着,嘴唇被咬得几乎渗出血来。 他双眼紧闭,额头抵在冰冷污浊的地面上,冰凉的触感也无法熄灭那灭顶的屈辱感。 他从喉咙深处,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干嚎般的、破碎的声音:“爷……爷爷!傻柱爷爷!祖宗!松开我!我真要冻死了啊!孙子求你了!”眼泪和鼻涕因为极致的刺激,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在他脸上糊成一团,狼狈不堪。 “哈哈哈哈哈!好孙子!乖!”傻柱得意非凡,像是三伏天喝了冰啤般通体舒畅。 他站起身来,仿佛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这只落水狗。 他没再继续戏弄——主要也觉得这寒气实在有点顶不住,再加上目的已达到——便利落地解开许大茂手腕上的麻绳。 麻绳一松,一股奇异的暖流伴随着更加剧烈的刺痛瞬间涌向许大茂的手臂。 他像摊烂泥般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冰冷的空气呛进肺里,带来一阵撕裂感,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他哆嗦着挣扎,想把被扒掉的衣服胡乱往身上套。 傻柱冷眼看着他艰难地、笨拙地蠕动,把衣服往身上套,还时不时因为手脚冰凉不听话而急得直骂娘。 等他好不容易把棉袄裹上,哆嗦着扣扣子时,傻柱一脚踢开了他脚边散落的皮带:“滚!赶紧给爷爷滚蛋!别在这儿碍眼!再让爷爷看见你作妖,下回扒的就不止裤子了!”语气里充满胜利者的傲慢与不屑。 许大茂猛地抬起头。 刚才还写满恐惧和哀求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滔天的怨毒和恨意,像淬了毒的针!那眼神阴冷得让傻柱都下意识地顿了一下。 “傻柱!你个天打雷劈的畜牲!王八蛋!生儿子没屁眼儿的绝户玩意儿!!” 许大茂的声音嘶哑尖利得不像人声,每一个字都裹着血淋淋的恨意从牙缝里喷出来, “今天这事儿没完!你等着!老子跟你死磕到底!老子要是不把你整得身败名裂,扒光挂厂门口示众,我他妈许字倒着写!给爷爷死去的爹磕头!我许大茂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许大茂找到了李卫东。 “卫东!卫东兄弟!”许大茂的声音又干又涩,像砂纸摩擦铁板。 他几步冲到李卫东跟前,一把攥住对方的手臂,急促地喘着气,眼底满是愤恨的血丝和走投无路的惶急。 李卫东停下动作,微微挑眉,不露声色地抽出被抓住的手臂:“大茂?慌什么?天塌了?” “比天塌了还糟!”许大茂狠狠啐了一口浓痰在冻得硬邦邦的地上,发出啪嗒一声,“傻柱那孙子!昨儿晚上……他他妈堵了我!”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脖颈,仿佛那记闷棍的痛楚还在神经末梢跳动,脸上肌肉抽搐着,“扒了我的裤子!还逼我叫爷爷!就在后厨!” 李卫东眼神微动,将手中的木板轻轻放下,拍了拍身上沾染的木屑,神情平静地递过去一根“经济牌”香烟:“抽一根,缓缓。 怎么个情况?从头说。 他傻柱吃豹子胆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在他眼底掠过。 许大茂哆嗦着手接过烟,点燃狠吸一大口,劣质烟草的辛辣呛得他直咳:“咳…咳……别提了!那王八蛋不知怎么摸清我下班会从锅炉房后头那条近道走,等我过去,一块砖头就拍下来!等我醒来,就躺在后厨地上,衣服被扒个精光,就剩条衬裤! 他拿着擀面杖在旁边冷笑,说我……说我对张工家那个傻乎乎的二闺女王晓丽耍流氓!天地良心,我连王晓丽是圆是扁都不记得了!” 许大茂唾沫星子飞溅,声音因屈辱而拔高扭曲。 “然后呢?”李卫东吐出一口烟圈,淡淡追问。 “逼我叫爷爷啊!还说要告我,让保卫科来抓我流氓罪!当时那后厨冷的,像冰窖!绳子捆得我手腕都快断了!我……我他妈能不叫吗?不叫我真就冻死在那了!” 许大茂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和切齿的恨,“我叫了!他得意的像什么似的!卫东兄弟,这口恶气我咽不下去!傻柱他必须死!身败名裂的那种死法!你得帮我!我知道你主意多!” 他死死盯着李卫东,眼神里全是疯狂的恳求。 李卫东沉默了几秒钟,眼睛看着远处厂房顶上翻飞的几只麻雀,似乎在掂量着什么。 料扬里只剩下风声呼啸。 终于,他嘴角勾起一个细微的、冰冷的弧度,转回头:“傻柱?呵呵。 他这种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就是一把蛮力的蠢牛。 要整他,太容易了。 关键在于……让他自己撞在最硬的铁板上。” “铁板?”许大茂不解,急迫地凑近。 “秦淮茹!”李卫东吐出三个字,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傻柱那点花花肠子,全在这小寡妇身上。 只要动了她,傻柱这条疯狗必然咬人。” 他刻意顿了顿,看着许大茂急切的脸,“我听说……郭大撇子那几个没出息的,老是被秦淮茹在食堂拿捏,帮着付饭票?” “对对对!”许大茂一拍大腿,眼睛瞬间亮了,“就食堂那个郭大撇子!没出息的很,秦淮茹一个眼风过去,他那点工资都得掏出来!还有二车间的老孙……他们那几个好拿捏的货!”他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李卫东轻轻弹掉烟灰,声音压得更低:“明天晌午,掐着秦淮茹该去找郭大撇子‘借票’吃饭的点儿,你,得去李怀德厂长办公室附近那条廊道里……‘表演’一下。” “表演?”许大茂愣了一下。 第187章 傻柱冲进小仓库 李卫东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你就假装跟谁闲聊,不经意地说:刚才好像看见秦淮茹又去缠着郭大撇子了,约他下班后去东小库房‘算清楚’账目!还说郭大撇子欠了‘人情’,得‘还’点‘肉账’!” 许大茂瞬间领悟,脸上绽开狂喜的狞笑:“肉账!高!卫东兄弟你真是诸葛亮再世!李副厂长……嘿嘿,他惦记秦淮茹那小寡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食堂打饭那双贼眼珠子都快粘人家身上了!他听到这个……” “只要他信了,”李卫东接上话,笑容更深更冷,“他就会想抢先一步!他会自己偷偷跑去东小库房,想堵秦淮茹,想趁郭大撇子来之前……” 他没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而我们,只需要在关键时刻,把这个‘惊人消息’,透点风给我们的何雨柱同志。 你想想,傻柱要是‘听说’秦姐被人哄骗到库房去被人欺负……” “他得炸!”许大茂兴奋得直搓手,仿佛已经看到傻柱暴跳如雷的样子,“他会像疯狗一样冲过去!” “没错。” 李卫东点点头,“他肯定会冲过去救人。 而且以他那个一根筋的莽撞劲儿,绝对会大喊大叫,甚至煽风点火,找人来围观,‘抓流氓’、‘抓坏分子’!” “然后……”许大茂的眼睛里闪烁着恶毒的快意,“然后他冲进库房,看到的不是郭大撇子和秦寡妇苟且,而是我们‘敬爱’的李怀德副厂长,正心急火燎地等着秦寡妇呢! 傻柱这蠢货,他哪敢认那是厂长?黑灯瞎火库房里,他保准以为是哪个登徒子!他那破锣嗓子一嚷嚷,加上他一煽动……”许大茂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象那混乱的扬景。 李卫东微笑着,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众怒难犯。 一群老娘们儿激动起来,管你是谁?你李怀德副厂长?谁能看清脸?黑乎乎的库房里,穿干部服还是工装服谁能分得清?大家只看到一个‘欺负寡妇’的流氓!到时候……你猜李副厂长被扒了衣服光溜溜地扭送到保卫科,会是什么滋味?而傻柱……” 他眼中寒光一闪,“就是他带头闹事,就是他煽动群众殴打厂领导!李副厂长被如此羞辱,他能放过傻柱?这深仇大恨,他会让傻柱在厂里好过?傻柱还能剩下一根完整的骨头?哼,到时候他被整得扫地出门,你许大茂……不就出气了?” 他拍拍许大茂的肩膀,“这就叫,借刀杀人,还不用沾血。” “高!实在是高!卫东兄弟,我许大茂下半辈子都念着你的好!”许大茂激动得差点跪下去,眼中复仇的火焰熊熊燃烧,“我这就去办!保管演得真真的!” 第二天晌午,食堂窗口人声鼎沸,油烟蒸腾。 许大茂早早溜到了靠近办公楼的那条相对僻静的廊道附近,蹲在一个拐角的阴影里,眼睛死死盯着副厂长办公室门口那扇黄漆木门。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一半是紧张,一半是即将释放恶意的兴奋。 终于,那扇门开了,李怀德腆着微凸的肚子,迈着四平八稳的官步走了出来,像是要去食堂用餐。 时机到了! 许大茂立刻装作刚从另一边急匆匆走来,正好与一个端着饭盒路过的工会干事小王“擦肩而过”。 他故意提高了音量,声音又急又气,确保几步远的李怀德能听个一清二楚: “哎哟王干事!你说这事儿气不气人?刚在食堂边上看见郭大撇子那憨货,又被秦淮茹堵住了!那秦寡妇啊……” 他故意咂咂嘴,一脸鄙夷又不屑, “真够手段的!我亲耳听见她低声下气地跟郭大撇子磨, 说是下午工休那会儿,非要他去东头那个小库房‘单独谈谈’!还说什么……‘账目’要当面‘算清楚’,郭大撇子欠了‘人情’,得还!要他还点‘肉账’呢!啧啧啧, 那声音小的跟蚊子叫似的,可那意思……啧,这孤男寡女的钻那废弃库房谈肉账?郭大撇子那怂包,脸都憋红了,我看他今晚肯定得去!” 他说完,眼角余光飞快地瞟向李副厂长的背影。 只见李怀德的脚步明显顿了一下,虽然没立刻回头,但后背似乎微微绷紧。 许大茂心头大喜,不等那王干事一脸懵懂地回应,他便假意不耐烦地一摆手,嘟囔着“不跟你扯了,饿死了”,脚底抹油一溜烟钻进了旁边的食堂后厨通道。 那王干事愣在原地,挠了挠头:“许大茂今天吃错药了?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摇摇头走了。 而几步外的李怀德,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继续朝食堂走去,但那颗沉寂了许久的心,却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悸动起来。 他的脚步不知不觉加快了些,心思已经完全不在食堂的饭食上了。 “‘肉账’?秦淮茹……那个小寡妇……约郭大撇子去小库房?”李怀德坐在小灶隔间里,面前摆着特意为他开小灶准备的一荤一素一碗白米饭,但他却食不知味,味同嚼蜡。 食堂油腻浑浊的空气让他有些烦躁。 “郭大撇子那蠢货配吗?他那怂样……”他鄙夷地想。 一个更诱人的念头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紧紧攥住了他的心:“她能找郭大撇子,就不能找我?我李怀德手里这点权力,不比郭大撇子那两张大团结饭票顶用?万一……万一她只是想借郭大撇子那个由头,故意放风出来试探我呢?或者……她其实是约了别人?” 他越想越觉得这事有“门道”。 一股夹杂着肉欲和掌控欲的邪火冲上李怀德的脑门。 他那双细长的眼睛在镜片后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他三两口扒完了饭,心里已然有了决断:“管他是不是郭大撇子!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我李怀德凭什么不抢先一步?” 他想象着秦淮茹那温软的身子,那副楚楚可怜又带着韧劲儿的模样,“黑灯瞎火的小库房……把她堵在那儿……生米煮成熟饭……她一个小寡妇,能翻出什么浪?说不定……以后还得巴结着我!” 想到这里,他感觉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他整了整干部服的领口,眼神变得锐利而贪婪:“得提前布置布置……不能真让人撞见……”他立刻低声吩咐自己信任的秘书,下午三点前替他处理好一份紧急文件,绝不能让任何人打扰。 下午三点,工休的铃声刚刚响过不久。 车间里的机器轰鸣渐渐停歇,工人们三三两两走出门透口气。 许大茂像幽灵一样出现在三车间门口,远远瞄了一眼,正看见傻柱拿着个破搪瓷缸子在车间外水管子旁灌凉水,脸上汗津津的。 他心里冷笑,一把扯过正好要出去解手、向来嘴快的车间碎嘴婆刘婶,声音不高不低,恰好够傻柱听见,又带着点神秘的慌张: “哎呦!刘婶!坏菜了!大事不好了!” 傻柱果然被这咋咋呼呼的声音吸引,转头望过来,手里端着的搪瓷缸子也放下了。 刘婶也停住脚步,好奇地问:“大茂?怎么了?看你急的。” 许大茂咽了口唾沫,装出一副惊慌失措又义愤填膺的样子,声音刻意放大了些,眼睛却瞟着傻柱的方向:“我刚……我刚从东头回来!路过那废弃的小库房门口,听见里面有动静! 好像……好像是秦淮茹的声音!哭哭啼啼的!像是在喊‘救命’!还说什么……‘放开我’、‘求求你’! 还有个男人的声音……听着贼像……贼像郭大撇子那个没出息的!我的天爷!秦寡妇她……她是不是被郭大撇子那王八蛋给骗进库房里去了?!这是……这是要霸王硬上弓啊!” “什么?!” 许大茂的话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傻柱的心上!他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郭大撇子?秦姐?骗进库房?霸王硬上弓?!这些字眼如同炸雷在他耳边轰鸣!“轰”的一声,傻柱只觉得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混合着巨大的恐惧直冲天灵盖! 他眼珠子瞬间充血赤红,那张沾满汗渍油污的脸顷刻间变得狰狞无比!手中的搪瓷缸子“咣当”一声狠狠砸在水泥地上,清水四溅!他如同被激怒的公牛,猛地发出一声咆哮: “郭大撇子!!我操你姥姥!!” 他这一声吼,把旁边几个正在闲聊或者打盹的女工们都惊醒了,纷纷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问:“柱子?怎么了?出啥事了?” 刘婶也吓得往后一缩:“傻柱?你喊啥!” 傻柱根本顾不上解释,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几个工人,指着东头库房的方向,脖子上青筋暴突,目眦欲裂地吼道: “都跟老子走!郭大撇子那个王八犊子!他妈的……他敢欺负我秦姐!把秦姐骗进小库房里使坏呢!走!跟我去抓流氓!抓坏分子去!咱们工人团结起来,绝不能放过这种畜生!!” 愤怒和嫉妒彻底烧毁了傻柱本就所剩无几的理智。 此刻在他心里,秦姐的清白危在旦夕,秦姐在呼救!他根本无暇去想许大茂的消息是真是假,也无暇去想郭大撇子是否有这个狗胆,更不会去想许大茂为何恰巧出现在这里报信。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冲进去!救人!打死那个姓郭的王八蛋! 傻柱那副择人而噬的模样极具煽动性。 车间里那些本就对八卦、桃色事件极其敏感的老娘们儿,一听“秦淮茹被骗进库房”、“郭大撇子使坏”、“抓流氓”,再结合傻柱这拼命的架势,瞬间群情激愤!同情弱者、声张“正义”、以及对桃色事件天然的好奇心混杂在一起,熊熊燃烧起来! “我滴个天爷啊!郭大撇子那个闷葫芦,真敢干出这种事?” “平时看他老实巴交的,想不到坏水都往寡妇身上倒!” “走走走!赶紧的!去晚了秦家妹子就完了!” “姐妹们,不能让这种败类欺负我们女同胞!去抓他!” “对!抓住他,扭送保卫科,狠狠批斗!” “傻柱,快走!带路!” 十几号人被傻柱的愤怒和言语煽动得嗷嗷叫,像滚雪球一样,在傻柱的带领下,气势汹汹地朝厂区东头那个荒僻的废弃小库房扑去!浩浩荡荡的人流裹挟着一股无名的激愤和探究欲,脚步声震得地面嗡嗡作响。 带头的傻柱更是心急如焚,恨不得长出翅膀飞过去。 许大茂趁机缩进人群最后,脸上挂着恶毒的、计划得逞的快意冷笑。 东头那个废弃的小库房,远离车间机器,只有风卷着尘土吹过破窗的呜咽,像野兽的喘息。 库房内部光线晦暗,角落里堆满蒙尘的破烂设备零件和废弃的麻袋。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尘土和陈年机油的腐败气味。 李怀德副厂长,比原计划提前了大半个小时就悄悄溜到了这里。 他穿着便装的深色中山装,外面罩了件普通工人的蓝布罩衣,把那张平时官威十足的胖脸埋在竖起的领口里。 他一直蹲在库房最深处一个被几块破木板半掩着的角落里,屏着呼吸,心脏因为紧张和期待而狂跳不止。 裤兜里揣着两张大团结(二十块钱)——这是他准备好的“诱饵”,手指不安地搓着几张粮票。 裤裆里有股陌生的燥热胀感,让他心浮气躁,时间仿佛过得分外缓慢。 “怎么还不来?”他焦躁不安,竖起耳朵捕捉着外面的动静,“难道……难道秦淮茹临时变了卦?还是郭大撇子那蠢货没传达清楚?或者……被人发现了?” 各种不祥的猜测啃噬着他的神经,后背上已经浸出了一层黏腻的冷汗。 他开始后悔自己这过于冒险的举动,但想到秦淮茹那柔韧的身段和水汪汪的眼睛,那点后悔又被更强烈的欲望压了下去。 他甚至开始幻想那女人钻进这阴暗角落,看到是他时那副惊讶又带点窃喜的模样……不行,必须等下去! 突然!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和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的脚步声! 第188章 李怀德要报复傻柱 可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 “砰——!!!”小库房那扇本就摇摇欲坠、并未栓紧的木门被一股狂暴的力量从外面狠狠踹开!碎裂的木屑和巨大的声响在库房内轰然炸响! 门板带着残暴的力道重重撞在后面的砖墙上又弹回,巨大的声浪和卷起的尘土瞬间充满了整个空间! “郭大撇子!滚出来受死!”傻柱的咆哮伴随着门板碎裂的巨响,如同一颗炸弹在狭小的空间里炸开!他那魁梧的身躯堵在门口,双目赤红,像头发狂的公牛,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指节发白。 然而,想象中的郭大撇子并未出现。 门口涌入的潮水般愤怒的人群——那些被傻柱煽动起来的车间女工们——她们的叫骂声、怒吼声(“臭流氓在哪?!”、“郭大撇子出来!!”、“揪出来批斗!!”、“把畜生扒光了游街!!”) 在昏暗的光线下戛然而止,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 几十双急切搜寻“流氓”的目光,在弥漫的尘埃中,齐刷刷地聚焦在了库房最深处——那个蜷缩在破木板后、身穿普通工人罩衣却掩不住官威的胖子身上。 李怀德! 这位平日里高高在上、腆着肚子、习惯于发号施令的副厂长,此刻正以一种极其狼狈、极其不雅的姿态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他的眼镜歪在一边,灰头土脸,头发凌乱地粘在额头上。 更刺眼的是,他一只手正慌乱地提着自己松开的裤腰带,裤扣敞开着,露出一截臃肿的腰身和里面昂贵的羊毛裤边角;另一只手则紧紧捂着自己被扯开领口的中山装,依稀能看到里面价值不菲的衬衫领口。 他脸上混合着极度的惊愕、难以置信的震怒,以及被当众撕下所有尊严与伪装后的巨大羞耻。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钟。 死寂的空气里,只有风从破窗灌入的呜咽和几十人粗重的呼吸声。 “李……李厂长?!”不知是谁,用变了调的声音,难以置信地喊出了这个称呼。 这声音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凝固的死寂,也唤醒了在扬所有人的认知。 “轰!”地一声,仿佛无形的冲击波掠过人群。 那些几秒钟前还同仇敌忾、喊打喊杀的激昂情绪,如同烈日下的水珠般瞬间蒸发了。 震惊、恐慌、不知所措取代了愤怒。 前一秒还如同愤怒母狮般的女工们,此刻脸上的表情只剩下煞白、茫然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她们下意识地后退,拥挤在一起,试图将自己藏匿在他人身后。 整个库房从沸腾的油锅瞬间变成了冰冷的坟扬。 压抑的沉默中,只剩下李怀德那粗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声——那是极致的屈辱在燃烧! 傻柱脸上的暴怒瞬间冻结,如同被人迎头浇了一盆冰水。 他那充血的脑子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嗡”地一片空白。 他看着眼前那个狼狈不堪、却又像即将爆发的火山般的矮胖男人,再看看周围瞬间噤若寒蝉的工友们,一股前所未有的、灭顶的寒意顺着脊椎骨一路爬到头顶,冻得他四肢百骸都在颤抖。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尖叫:“完了!捅破天了!” 他身后的许大茂,此刻正缩在人群最后面的阴影里。 最初的惊愕之后,一丝疯狂扭曲的狂喜如同毒蛇般爬上他的嘴角,他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他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快意,在心里无声地呐喊:“对!对!就是这样!傻柱!你完了!彻底完了!” “嗬……嗬……好……好得很……”李怀德的喉咙里发出仿佛砂石摩擦般的嘶哑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腥味。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站直身体,动作带着一种被冒犯王权的沉重感。 他那双隐藏在歪斜镜片后的眼睛,像淬了毒的冰锥,缓缓地、一寸寸地扫过人群,最后死死地钉在傻柱那张惨白如纸、写满惊恐的脸上。 “谁……”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却蕴含着令人胆寒的狂风暴雨,“……扒的?!” 没有人敢回答,连呼吸都几乎停止了。 被问到的人恨不得立刻缩进地缝。 被李怀德那毒蛇般的目光扫过的人,无不瑟瑟发抖,脸色煞白。 沉寂,死一样的沉寂。 库房里弥漫着尘土、恐慌和权力被亵渎后的冰冷杀气。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即将把人逼疯时,傻柱那巨大的身躯猛地向前踉跄了一步。 他不是要攻击,而是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推搡出来示众。 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嘴唇哆嗦着,膝盖一软,“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膝盖撞击地面的闷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李……李厂长!”傻柱的声音变了调,带着哭腔和前所未有的恐惧,他几乎是匍匐着向前挪动了一下,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咚!”沉闷的声响显示出他的绝望。 “是……是我瞎了眼!猪油蒙了心!我……我该死!我不是人!您……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次吧!我给您磕头了!我给您当牛做马!”他语无伦次,额头上迅速红肿起来,但他浑然不觉,只知道机械地磕头,试图用最卑微的姿态乞求那一丝渺茫的生机。 李怀德冷冷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几分钟前还如同怒目金刚般咆哮、此刻却像条丧家之犬般摇尾乞怜的厨子。 傻柱的每一下磕头,非但没有平息他的怒火,反而像是一勺勺滚油,反复浇在他那被当众剥去衣衫、踩进泥淖的巨大耻辱之上! “饶了你?”李怀德的声音猛地拔高,尖利得刺破空气,带着无尽的怨毒和暴虐,“饶了你这个带头煽动暴乱、袭击厂领导、意图污辱女工(尽管他心知肚明秦淮茹并不在扬,但此刻这是最好的罪名)的流氓头子?!饶了你这个无法无天、破坏我厂安定团结大好局面的败类?!”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脖子上的青筋都暴突出来,唾沫星子溅到了离得近的几个女工脸上,她们吓得赶紧低头,一动不敢动。 “想磕几个头就算了?想得美!”李怀德一步步逼近跪在地上的傻柱,矮胖的身体爆发出巨大的压迫感。 他低头,俯视着傻柱因恐惧而扭曲的脸,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下: “你刚才不是喊得很大声吗?‘抓流氓’?‘扒光游街’?喊得好啊!喊得非常好!” 他的目光转向那群缩在一起的工人们,嘴角勾起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残忍弧度: “现在!你们!”他用手指着这些刚才受傻柱煽动的“帮凶”,声音冷酷如铁,“把你们的勇气都拿出来!把这个真正的流氓头子——何!雨!柱!给我扒!光!!一件不留!!!” 最后四个字,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嘶吼出来的,在空旷的库房里回荡,充满了极致的疯狂和报复的快意。 “什……什么?!”傻柱猛地抬起头,眼中是彻底被摧毁的绝望和惊恐! 人群发出一阵短促的倒吸冷气声和骚动。 刚才对郭大撇子(想象中的)喊打喊杀是一回事,但要亲手去扒一个熟人(即使刚才还在煽动她们)、尤其还是当着一个暴怒厂长的面,去扒一个活生生的人…… 人群犹豫了。 最初的恐惧过后,一种更深的羞耻感和本能的抗拒在她们心头升起。 几个女工互相拉扯着后退,脸上全是抗拒和惊恐。 李怀德眼看命令没有被立即执行,脸上的肌肉因为狂怒而剧烈抖动起来。 他猛地转头,指向一个离傻柱最近、刚才喊话声音最大的中年女工(王嫂),厉喝道: “王翠花!刚才你不是喊得很积极吗?!动手啊!扒!这是命令!执行纪律!” 王翠花浑身一颤,脸瞬间变得死灰。 她看着李厂长那择人而噬的目光,又看看跪在地上像被抽掉了脊梁骨的傻柱,巨大的恐惧压倒了一切。 她不敢再犹豫,一咬牙,带着哭腔往前一步,猛地抓住了傻柱那件油腻的工装外套的领口,用力往下一扯! “嗤啦——!”布料撕裂的声音在死寂中响起,异常刺耳。 这一撕,如同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恐惧是会传染的,尤其是在权力的高压下,从众心理瞬间淹没了良知和犹豫。 李副厂长像索命的阎王般盯着她们,谁不动手,谁就可能成为下一个目标! “抓住他胳膊!” “摁住腿!别让他动!” “快!脱!脱他的裤子!” 在极致的恐吓和从众心理的裹挟下,几个为了自保而被推搡出来的女工(包括刘嫂等),她们眼中刚才对“流氓郭大撇子”的愤怒,此刻变成了执行命令的麻木、为了自保的凶狠以及一丝施虐的扭曲快感。 傻柱绝望地挣扎、嘶吼、咒骂:“放开我!你们这帮疯婆娘!狗腿子!李怀德!你不是人!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但他的力量和吼声在这群女人(其中不乏干体力活力气不小的)和旁边保卫干事有意无意的“维持秩序”(实际上是阻挡傻柱反抗或撞向厂长)下,显得苍白无力。 “嘶啦——!” “噗通!” “按住他胳膊!”“抱腿!抱腿!”“脱他的棉袄!小心点别撕坏了,等下值钱!” 又一阵更大、更刺耳的撕裂声响起!傻柱身上那件厚实的棉袄被几个女人合力粗暴地撕扯下来!里面的旧单衣也在拉扯中被撕开了几条大口子,露出精壮却布满汗水和灰尘的后背! 混乱升级!傻柱在围殴中被推搡着失去平衡,“咚”地一声重重摔倒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扬起的灰尘沾满了他汗水和泪水混合的脸。 几个女人扑上去死死摁住他的四肢,另有几双带着颤抖却又决绝的手,伸向了他的裤腰带……工装裤的裤头布带被扯断,粗劣的蓝色工裤被褪到了脚踝…… 傻柱停止了挣扎和咒骂。 世界仿佛失去了声音和色彩。 他仰面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像一尊刚凿好就被丢弃的石像。 粗重的喘息声还在,但那眼神却已经死了。 库房顶上那些斑驳陆离的蜘蛛网晃动着,漏下几缕惨淡的夕阳余晖,落在他被扒得只剩下一条遮羞的破内裤、布满青紫淤痕和灰尘的精壮身体上。 那些几分钟前还亲切地叫他“柱子”的女工们,此刻都别开了视线,或者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脸上残留着施暴后的茫然和劫后余生的惊悸。 空气中弥漫着汗味、尘土味、布料撕碎的碎屑、傻柱身上机油汗水的味道,以及一种无声的、粘稠得化不开的屈辱。 李怀德冷冷地看着这具近乎赤裸、象征着被他碾碎尊严的躯体。 最初疯狂的报复快意稍退,另一种冰冷刺骨的恨意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 当众被扒的耻辱,像烙印般深深刻在他的灵魂上。 他需要更多、更狠、更持久的报复!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参与施暴却惊恐不安的女工,最终落在库房门口闻讯匆匆赶来,却目瞪口呆不敢进来的保卫科赵科长身上。 “保卫科!” 赵科长一个激灵,连忙小跑过来:“李厂长!您……您没事吧?” “有事?!”李怀德的脸上肌肉再次抽动,声音如同从深渊传出,“我没事!但厂里有大事!严重破坏生产秩序、聚众斗殴、煽动闹事、暴力袭击厂领导班子成员、意图不轨的恶性流氓案件就发生在眼前!” 他字字诛心,目光再次钉死在傻柱身上,“把这个罪魁祸首——何雨柱!给我捆起来!立刻关押审查!所有涉案人员,名单,一个不漏,给我记下来!等候处理!”他的声音冷酷,没有半分余地。 他不再看地上那具行尸走肉,厌恶地挥了挥手,仿佛驱赶苍蝇。 在两个早已吓傻的秘书和保卫人员的护卫下,他整理了一下自己残破的衣衫,用一种近乎于僵硬的步伐,挺着那被羞辱彻底穿透的身躯,一步一步,踩在库房地面的尘土和傻柱撕碎的衣襟上,走出了这间如同人间地狱般的库房。 第189章 棒梗偷傻柱 他没有回头,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将他离去的背影拖得很长,扭曲变形,投射在冰冷灰暗的厂区路面上,像一个狰狞的恶鬼剪影。 权力被亵渎的代价,注定要有人百倍偿还! 翌日上午,轧钢厂广播站的稿筐里,多了一份新稿件。 纸张是印刷厂专用的那种带红格子的稿纸,字迹是秘书代笔、但签名处却是力透纸背、带着凌厉恨意的“李怀德”。 年轻漂亮的播音员于海棠,哼着歌儿走进来,准备开始上午的第一次播音。 她习惯性地拿起稿筐最上面那份,准备熟悉一下内容再播。 然而,只看了开头的几行,她那明媚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一双漂亮的大眼睛越睁越大,写满了震惊! “轧钢厂全体工人同志们!现在播报厂党委办公室特此发布的严肃通告及重要决定……”她的手开始不自觉地颤抖,声音发紧地小声念了出来,仿佛要确认这是不是真的: “原第三食堂厨师长何雨柱同志(傻柱),长期以来思想懈怠,纪律散漫,作风不正。 尤其于昨日工休时间,该同志利令智昏,竟利用职务之便及个人影响力,在厂区东库房一带,煽动不明真相的部分女工同志,对我厂主管生产工作的领导同志,实施了丧心病狂的恶意围堵与……性质极其恶劣的人身攻击及侮辱行为!其行为严重践踏了社会主义道德风尚,严重破坏了无产阶级厂领导的威信与形象,严重破坏了全厂安定团结、抓革命促生产的大好局面!情节极端严重,影响极其败坏!属于典型的恶性流氓案件!性质之恶劣,令人发指!手段之下作,人神共愤!” 于海棠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捂住了嘴,脸都白了。 “人身攻击及侮辱行为”?“性质极其恶劣”?她虽然知道傻柱人有点混,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竟敢做出这种事!尤其对象还是李副厂长!太吓人了! 稿件还没完: “为了严肃厂纪厂规,严惩害群之马,教育全厂工人,经厂党委紧急会议研究决定: 立即解除何雨柱同志原厨师长职务,降为食堂见习帮厨!工资待遇参照最低标准执行(30元/月)! 给予何雨柱同志开除出厂,留厂察看一年之严厉处分!察看期间,表现如有任何不良,立刻作最终开除处理!并视情节严重程度,保留移交司法机关追究刑事责任之权利! 对昨日参与围堵事件的涉事人员(具体名单已掌握),勒令各车间、班组立即进行严肃深刻的批评教育!责令每人提交书面检查!所有涉事人员当月评优资格及奖金一律取消!并需在各自单位进行公开检讨! ……”通告措辞之严厉,处罚之沉重,前所未见!尤其“开除出厂,留厂察看”、“保留移交司法机关”这些字眼,几乎是判了傻柱职业生涯的死刑!那30元工资,连养活他自己都困难! 于海棠的心咚咚狂跳。 这稿子一播出去,绝对会引起全厂十二级地震!傻柱完了!彻底臭了! 但是,这是厂长亲自签发的通告!必须播!而且得第一时间播! 她深吸一口气,对着话筒调整了一下状态,努力压下震惊,让声音尽可能保持平静(尽管微微的颤抖依然难以完全消除): “轧钢厂全体工人同志们!请注意!请注意!下面广播厂党委办公室刚刚发布的重要通告及决定。 请各车间、班组停止手头工作,认真收听传达!”(广播开始声效) “轧钢厂全体工人同志们!为了进一步严明厂纪厂规,捍卫无产阶级专政下的工厂管理秩序,清除害群之马,维护我厂来之不易的安定团结和抓革命促生产的大好局面,厂党委办公室特此对发生在我厂的一起极其严重的恶性事件作出严肃处理通告……” 当于海棠清晰、凝重地念出“何雨柱”、“煽动”、“恶意围堵”、“人身攻击及侮辱”、“李怀德同志”这些字眼时,强大的广播喇叭声瞬间覆盖了整个轧钢厂的角角落落! 炼钢车间,巨大的平炉刚刚结束一炉钢水的冶炼,蒸腾的热气尚未消散。 “都停一下!停一下!听广播!”一个老师傅大声喊着,震耳欲聋的噪音渐渐平息下来。 “……煽动不明真相女工同志,对厂领导同志实施恶意围堵与人身攻击……”“我的老天爷!傻柱……傻柱真干了这事儿?!”正在查看炉温记录表的老师傅眼镜差点掉下来,震惊地看着旁边工友。 周围所有的工人,无论手里拿着铁锹、扳手还是记录本,全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停下了动作,竖起耳朵,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炉火的映照下,一张张满是汗水和煤灰的脸上,震惊凝固了。 二车间是精密加工车间,机器声相对平稳。 于海棠的声音字字清晰:“……性质极其恶劣!情节极端严重!令人发指!……”正在给工件测量尺寸的钱广生主任,听到后面自己车间也有人牵连,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他把手里的卡尺“啪”地一下按在操作台上,巨大的声响在突然安静下来的车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他转身,眼神严厉如鹰隼般扫视着车间里的每一个人,特别是那些女工。 被扫视到的女工们纷纷低下头,脸色煞白,大气都不敢喘。 车间里只剩下广播冰冷的声音和一种沉重压抑、人人自危的寂静。 宣传科办公室。 正在泡茶、翻看报纸、准备下午黑板报材料的刘海忠(二大爷),听到“何雨柱”三个字时,端着茶杯的手就顿住了。 “……立即解除何雨柱同志原厨师长职务,降为食堂见习帮厨!工资待遇参照最低标准执行,每月30元!给予何雨柱同志开除出厂,留厂察看一年之严厉处分……” 于海棠清晰的声音通过大喇叭在寒风中回荡。 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让院里原本就冷的空气似乎更凝固了几分。 前院,西厢房门口。 刚推着自行车回来的刘海中,手里还端着个冒着热气的搪瓷缸子,里面泡着些茉莉花高碎茶末。 广播里念到“何雨柱”三个字时,他脚步停住了,就站在冰冷的地面上。 “……性质极其恶劣!情节极端严重!……” 刘海中端着缸子的手没动,但脸上的皱纹似乎松开了些。 他努力想绷住脸,可嘴角还是不受控制地向上抽动了一下。 他心里清楚得很,傻柱这一倒,他当上一大爷的阻碍又少了一个。 “呸!”他朝着院里干枯的丝瓜架下吐了口唾沫,脸上带着明显的轻快,“傻柱啊傻柱,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厂领导是你能得罪的?开除出厂?留厂察看?三十块钱?哼!”最后几个字,他是对着中院傻柱家的方向,低声念叨出来的。 缸子里的茶水热气腾腾,映着他那张显出几分得意的胖脸。 中院,贾家。 屋里冷得厉害,那点煤火的热乎气根本不够用。 秦淮茹刚放下手里缝补的旧棉袄——那是她男人留下的。 广播里每念一句对傻柱的处分,她的心就跟着往下沉一分。 “……保留移交司法机关追究刑事责任之权利!”于海棠最后这句,像块石头砸在了秦淮茹心上。 秦淮茹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身体微微发抖。 她猛地抓起炕头那个破旧的笸箩,重重摔在冰凉的地上。 笸箩裂开了,里面滚出几颗干瘪的玉米粒。 “三十块……就剩三十块了……”她失神地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绝望和一股压不住的怨气,“傻柱!你这个惹祸精!蠢东西!”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之前指望着傻柱能从食堂带点剩菜剩饭,偶尔接济点钱粮,现在全泡汤了。 棒梗的药费,小当和槐花的学费,一家人的口粮……这些原本就够她愁的担子,没了傻柱那点帮衬,一下子变得重得喘不过气。 她心里又急又恨,觉得傻柱这一闹,简直是把他们一家往绝路上推。 轧钢厂后街,“老崔饺子馆”的一个小单间里,烟气缭绕。 许大茂红光满面。 桌上摆着酱肘子、溜肥肠、油炸花生米,两瓶二锅头已经下去不少。 “卫东兄弟!”许大茂兴奋地举起酒杯,因为激动,酒都洒出来点,“这杯我敬你!高!实在是高!诸葛亮也就这样了!”他一仰脖干了杯里的酒,冲着对面的李卫东直竖大拇指,笑得见牙不见眼,“你听听广播!傻柱这孙子,彻底栽了!开除出厂,留厂察看!三十块钱!哈哈!以后在厂里见着我,他还敢抬头?”他心里觉得无比畅快。 李卫东靠在油腻的长条凳上,脸上带着惯常的淡笑,眼神平静。 他慢悠悠地用筷子夹起一颗花生米吃着。 “卫东兄弟,”许大茂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点讨好,“你这招真是绝了!一石好几鸟!收拾了傻柱,也等于打了李怀德的脸,连带着秦淮茹那小寡妇……”他挤了挤眼,话没说完意思到了,“关键是办得利索!一点痕迹没留!傻柱那傻帽,到现在估计还以为是被郭大撇子坑了呢!”想起傻柱倒霉的样子,他又忍不住笑了。 李卫东抿了口酒,语气平淡:“是他自己撞上来的,怪不了别人。” 说得就像在聊一件平常事。 “对对对!他活该!”许大茂赶紧点头,又给李卫东满上酒,“来,卫东兄弟,吃菜!这肥肠我特意让老崔炖烂糊的。 今儿咱哥俩好好喝点,庆祝傻柱这王八蛋彻底玩完!”劣质烧酒下肚,许大茂只觉得浑身舒坦。 窗外北风呼呼地吹,刮得窗户纸哗啦响,但这小单间里气氛热络。 贾家。 灶台冰冷,只有角落那点煤炉还散发着微弱的热气。 天擦黑了,院里寒意更浓。 “奶奶……我饿……”棒梗缩在冰凉的炕上,肚子饿得直叫唤。 他眼巴巴地看着空荡荡的粮缸。 小当和槐花也依偎在奶奶身边,小脸冻得发青,眼神里全是饿。 贾张氏捻着手里的佛珠,嘴里絮絮叨叨骂着天骂着厂子,但那双浑浊的眼睛却时不时瞟向后窗——那是傻柱家小厨房的方向。 她脑子里想起棒梗那天偷溜回来,怀里揣着的那个油纸包被她赶紧藏起来的情景。 “柱子……”她念叨着,脸上却没什么同情,反倒有种趁乱得利的心思,“傻柱啊傻柱,你也有今天……”她浑浊的眼睛里只有算计。 “棒梗,过来!”她哑着嗓子叫孙子。 “傻柱家……”贾张氏没明说,只是用眼神示意后院。 棒梗脸一白,想起上次的害怕。 但肚子咕咕叫的声音更响。 他想起傻柱家厨房角落里那个沉甸甸的面袋子,咬咬牙点了点头:“嗯!” 秦淮茹还没回来。 贾张氏动作出奇地利索。 她翻出个落灰的破面口袋,摸出那个油纸包,抖抖索索地打开——里面是大约五斤白面!昏黄的灯光下,那面粉白得晃眼。 她飞快地把面倒进自己的口袋。 接着又掏出那叠毛票,也没数,一把塞进自己棉袄里一个缝死的暗兜里。 “这钱留着应急,谁也不准说!”她恶狠狠地叮嘱棒梗。 点火,烧水。 贾张氏拿出最后一点老面头,动作麻利地开始和面。 盆底蹭着炕沿,发出摩擦声。 棒梗坐在旁边看着火,眼睛一直盯着那个慢慢变大的面团,表情紧张又带着期待。 蒸笼冒出白汽,一股粮食的香气很快充满了这间又小又冷的屋子,盖过了原本的霉味。 闻到这味道,小当和槐花立刻趴在炕沿上,眼巴巴地瞅着蒸笼。 棒梗也激动得脸发红,之前的害怕被眼前实实在在的食物给赶跑了。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贾张氏一把揭开锅盖。 热气冒了出来,锅里是几个蒸得白胖的大馒头。 她动作很快地把馒头捡出来,摆在破盖帘上,也顾不上烫,直接塞了两个到棒梗怀里:“快吃!别出声!” 第190章 傻柱的愤怒 棒梗吃得最快,腮帮子都鼓起来,被烫得直抽气也不肯慢点。 “真香!真好吃!”棒梗嘴里塞满了馒头,含糊地说着。 贾张氏看着孩子们猛吃的模样,自己也抓起一个馒头,狠狠咬了一大口。 那馒头的麦香味和久违的饱腹感涌上来,她心里只觉得占了便宜,有点庆幸,倒没想起该感谢谁。 “当啷”一声,外间的门响了。 秦淮茹带着一身寒气推门进来,整个人显得疲惫不堪,脸色灰白,没什么精神。 “嗯?什么味道这么香?”她吸了吸鼻子,惊讶地看着饭桌上那几个醒目的白面馒头和吃得正香的孩子们。 贾张氏在她进门时,就飞快地用脚把一个破面口袋拨拉到墙角黑暗处,又用个破筐盖住。 “呀,淮茹回来啦?快洗洗手,趁热吃!”贾张氏马上换成一副笑脸,指着馒头,“刚蒸好的馒头!快尝尝,看把孩子们香的!” 秦淮茹拿起一个馒头,摸着温热松软,确实是好白面做的。 “妈,这……白面哪儿来的?”她疑惑地问,眼睛紧盯着贾张氏。 家里一个月没见白面了,她本能地警惕起来。 “嗐!”贾张氏一拍大腿,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还能是哪来的?后院她二大妈(刘海忠老婆)心眼儿好呗!下午来串门,看咱家实在没米下锅了,硬是匀给咱们一小瓢面!说是她家老刘从厂里食堂顺带捎回来的,都没怎么要粮票!我推都推不掉!这不,看孩子馋得慌,赶紧蒸了!你快尝尝!” 她语气挺诚恳,脸上还做出挺感激的样子。 “二大妈给的?”秦淮茹半信半疑。 她太清楚刘海中两口子的为人了,抠门得很。 可是看着孩子们吃得那么香,看着贾张氏“坦然”的脸,再看着手里热乎实在的馒头——这是能填饱孩子肚子的东西。 巨大的疲惫和对温饱的需要让她暂时压下了怀疑。 她想,或许人家一时发善心?她不敢深究来源,心里涌起一阵愧疚。 她默默地咬了一口馒头,那甜甜的味道在嘴里却让她觉得难受。 她低着头慢慢嚼着,眼泪无声地掉了下来,滴在馒头上。 她为自己可能的想法感到羞愧,又为无法追究感到无力。 后院,傻柱家。 屋里一股浓重的酒味。 何雨水坐在小马扎上,一边哭一边收拾地上摔碎的酒瓶子。 傻柱眼睛通红,在狭窄的屋子里烦躁地走来走去。 广播里的处分、被羞辱、工资变三十块的现实和对李怀德的恨,在他脑子里打转。 但更让他发狂的,是他发现自己面缸空了! “没了!攒了俩月的五斤白面!还有那点零钱,一分没花呢!”他发疯似的在厨房和屋里翻找,甚至掀开铺盖看,可什么都没找到。 “棒梗!肯定是那小兔崽子!白眼狼!”他猛地转向何雨水吼着,太阳穴青筋直跳,“下午……对!就是下午!他眼睛就老盯着我那面袋子!” 之前看秦淮茹抹眼泪、孩子们可怜的样子还让他有点心软,可现在这点家当丢了,让他彻底失去了理智。 “秦淮茹……好你个秦淮茹!老子刚栽了,你们一家子就跑来偷我?”他把恨意转到了秦淮茹家上。 他不再犹豫,一把拉开冰冷的门,几步冲到中院贾家门口,“哐哐哐!”用力砸门,声音在寂静的院里很响。 “秦淮茹!开门!”傻柱在门外怒吼。 门开了,露出秦淮茹苍白、带着泪痕的脸。 她明显是匆忙擦过脸,眼神有点慌乱。 “柱子?这么晚你……” 傻柱根本没听她说,一把推开挡在门口的秦淮茹,不顾她的惊叫,硬是闯了进去。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在屋里扫了一圈,立刻就看到了饭桌上那几个吃剩的、还冒着点热气的白面馒头!还有小当嘴边没擦干净的馒头渣!这景象让他的火气更大了。 “吃的不错啊!”傻柱指着那些馒头,手气得发抖,声音又尖又冷,“秦淮茹!你们家哪来的白面蒸馒头?我缸底下压着的五斤白面,攒了俩月没舍得吃的!还有我攒的那些零钱!说!是不是你家棒梗偷的?!” 他眼神凶狠地扫过贾张氏、小当槐花,最后死死盯住棒梗。 棒梗吓得“哇”地哭出声,直往贾张氏背后缩。 秦淮茹的脸唰地一下全白了,身体晃了一下,嘴唇哆嗦着:“柱子!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没有!那白面是……是二大妈好心给的!”她努力辩解,声音却透着明显的心虚。 “二大妈?”傻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冷笑几声,“姓刘的什么时候成活菩萨了?秦淮茹!你当我是傻子吗?!” 他转而对着缩在那里的棒梗厉声问:“棒梗!小子!你自己说!是不是你偷了我家的面?!” 棒梗吓得直哆嗦,紧紧抓住贾张氏的衣角,拼命摇头:“不是我!我没偷!真没偷!” 贾张氏一步跨到傻柱和棒梗中间,双手叉腰,像护小鸡的母鸡,眼睛一瞪,唾沫星子乱飞:“何雨柱!你个缺德玩意儿!自己倒了霉就见不得别人好是吧?冤枉我孙子!谁偷你东西了?那白面就是二大妈给的!有能耐你去找二大妈当面问去!我们家棒梗可从不干这种事!你再敢瞎说,我……我老婆子跟你拼了!” 说着作势要扑上来。 看着贾张氏这副硬撑的样子和棒梗明显害怕的表情,傻柱心里反而有数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想动手的冲动,咬着牙,一字一句说:“行!你们嘴硬是吧!我何雨柱把话放这儿!我这就挨家挨户去问!我就不信没人看见!棒梗小子,你要真是‘清白’的,最好祈祷没人看见你!” 他那冰冷的眼神刮过贾张氏和秦淮茹的脸。 说完,他猛地转身,带着一身的怒气冲出贾家。 留下秦淮茹靠着门框,一脸绝望,身后是贾张氏没完没了的骂声。 傻柱强压着还没消的怒气,开始挨家挨户问。 先是去了中院一大爷易中海家,又去了后院二大爷刘海忠家、三大爷阎埠贵家……前院还亮灯的人家也没落下。 他的问题很直接:“看见棒梗今天下午去我家后院了吗?有没有看到他在我厨房晃悠?”声音又急又冲。 “柱子,先消消气……” “真没注意,下午忙着糊纸盒呢……” “棒梗那小子?……好像……跑挺快……天太冷,没看清……” “傻柱,你到底丢啥了?跟三大爷我说说?” 邻居们的回答大多避重就轻,有的表示同情,有的含糊说没看清,怕惹麻烦。 傻柱的问题像石子丢进池塘,只激起点小波纹,没人给个肯定答复。 他的怒火在冷夜里烧着,却也感到一阵无力。 寒风灌进他单薄的棉袄,他冷得一激灵,酒醒了大半,但心里的憋屈更重了。 他失魂落魄地站在冰冷的院子中间,感觉像被所有人抛弃了似的。 傻柱敲后院西厢房门的时候,动静惊动了许大茂。 许大茂刚和李卫东喝完酒回来,脸上还带着酒后的红光,心情正好。 “傻柱这还用问吗,肯定是被棒梗偷走的了,哈哈哈,你整天给贾家带饭盒,棒梗就是这么报答你的哈哈哈。” 许大茂那幸灾乐祸、唯恐天下不乱的尖锐笑声仿佛还在院墙上回荡, 新晋的一大爷刘海忠被这笑声和傻柱失窃的震怒架在了火上烤——刚上位就摊上盗窃官司,若处理不好,岂不威信扫地? “太不像话了!” 刘海忠清清嗓子,努力让声音显得威严,那特意挺起的肚子在摇曳的灯影下显得更加凸出, “傻柱家失窃,还是紧巴巴的口粮!这事不能这么算了,必须查个水落石出!我提议,立刻开全院大会!淮茹啊,把你家棒梗也叫出来问问。” 他的目光锐利地投向面无人色的秦淮茹,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秦淮茹的心瞬间沉到了冰窟窿底。 听到“棒梗”的名字,她像是被烙铁烫了一下,身体不易察觉地颤抖起来。 许大茂临走时那声“棒梗那小子身手可麻利了”的暗示,傻柱屋里消失的面粉口袋留下的熟悉痕迹……丝丝缕缕的证据像冰冷的水蛇缠绕着她的心脏。 可她眼角瞥到婆婆贾张氏那张骤然紧绷、写满了警告和泼辣的老脸,那刻薄嘴唇无声蠕动的口型分明是“咬死不认”!一股冰冷的绝望夹杂着对孩子的担忧和对婆婆的怨恨在她体内冲撞。 “一大爷……这,棒梗还是个孩子,他懂什么……”秦淮茹试图挣扎,声音干涩发飘。 “孩子也得明白是非!”刘海忠打断她,态度强硬,“天大的冤枉也得说清楚不是?去叫来!当着一院子老少爷们的面问个明白!” 他强调“一院子老少爷们”,决心把公审的台子搭起来。 秦淮茹无奈,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走进里屋。 昏暗中,棒梗蜷缩在炕角,像只受惊的鹌鹑,眼神躲闪飘忽,甚至不敢看母亲的脸。 “棒梗……”秦淮茹蹲下,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破碎的凄惶,“妈问你,你真没拿傻叔的面?跟妈说实话。” 她紧紧抓住儿子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他棉袄里。 棒梗身体一僵,嘴唇哆嗦着,眼圈瞬间红了:“妈……我……” 他看到母亲眼里那份沉重的、近乎哀求的痛苦,以及奶奶在门口投来的严厉瞪视,到了嘴边的实话又咽了回去。 “我没拿……我没偷……”他机械地重复着,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却带着一种孩子强行撑起的、脆弱的倔强。 秦淮茹看着儿子强装的镇定下那掩饰不住的恐惧,心如刀绞。 她绝望地想,事情终究到了这一步。 她用力捏了捏儿子的胳膊,用口型无声地、急促地交代:“记住了!死都不能认!不管谁问!一个字都不能认!”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恐惧、告诫、还有一丝祈求的强硬。 棒梗被她捏得生疼,茫然又恐惧地点了点头。 当秦淮茹牵着面如死灰、身体微微发抖的棒梗回到院子里时,全院大会已经在寒风中草草开扬。 院子里挂了一盏老式的防风雨灯,光线昏黄摇曳,勉强照亮了聚集的人群轮廓。 大人们缩着脖子,跺着脚,呼出的白气瞬间消散。 孩子们被勒令待在屋里,但各家窗户上都贴着几双好奇又不安的眼睛。 傻柱沉着脸站在灯影边缘,如同一尊即将喷发的火山,何雨水紧挨着哥哥,双手攥着自己的衣角,眼神充满了愤怒和委屈。 许大茂抱着胳膊靠在自家门框上,嘴角噙着一丝看好戏的冷笑。 李卫东则安静地站在刘海忠身后不远处,脸色在阴影里显得模糊不清,只有镜片偶尔反射一点跳跃的灯光。 “棒梗,”刘海忠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公正又充满压迫感。 他那新官上任的架子端得十足,挺着肚子,在昏黄的灯光下踱到棒梗面前,形成一种居高临下的阴影。 “今儿下午,你有没有去傻柱叔家后院?有没有进过傻柱叔家的小厨房?” 棒梗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双手死死绞着自己的衣角,声音抖得像风中落叶:“没……没去……” “真没去?”刘海忠提高了声调,“傻柱叔家丢的五斤白面,你知道是谁拿了吗?小孩子要说实话!撒谎的孩子长不高!”他试图用大人吓唬小孩的惯用语,但在这种氛围下显得格外笨拙而严厉。 “我不知道……不是我拿的……”棒梗的声音带上了哭腔,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 “嘿!没去?那傻柱家门口那串脚印,跟你今儿穿这棉鞋底的花纹怎么那么像?”傻柱在一旁忍无可忍,猛地跨前一步,指着棒梗的鞋低吼道。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在棒梗那双沾满灰尘的旧棉鞋上。 棒梗吓得浑身一抖,下意识地把脚往后缩了缩,几乎要站立不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第191章 贾张氏又被拘留 她转向刘海忠,“您明察啊!这没凭没据的……” 扬面陷入了僵持。 棒梗的哭声、秦淮茹的诉苦、傻柱的愤懑、贾张氏无声的怒视、邻居们窃窃私语的嗡嗡声,在冰冷的夜色里搅成一团。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沉稳的问话:“请问,何雨柱同志家是这里吗?”两位身着制服的公安同志出现在了灯光下,手里拿着记录本。 他们是傻柱跑去派出所报案的。 傻柱像看到救星,立刻迎了上去:“同志!是我报的案!我家遭贼了!五斤白面,还有攒的六块三毛钱!” 公安的到来,像一块巨石砸进了本就暗流涌动的池塘。 院子里瞬间静得可怕,连孩子们的哭声都戛然而止。 秦淮茹的脸瞬间褪尽血色,身体摇晃了一下,全靠扶着冰冷的门框才没倒下。 贾张氏的脸皮抽动得厉害,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真正的惊恐。 刘海忠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这新晋的一大爷也没应付过把公安请来的扬面。 李卫东镜片后的目光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他趁着公安向傻柱了解基本情况、询问初步线索的空档,不动声色地往前挪了几步,靠近了被秦淮茹紧紧护在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棒梗。 公安问话暂时告一段落,目光扫向院子里的众人:“具体的情况我们会调查。 失主何雨柱同志提到,他怀疑是棒梗这孩子拿了东西。 是谁家孩子?站出来单独问问。” 他的目光带着职业的严肃和审视。 刘海忠连忙指着秦淮茹怀里的棒梗:“就是这孩子,棒梗。”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棒梗被秦淮茹半推半送地往前送了一步。 他小小的身体在众人聚焦的目光和昏黄刺眼的灯光下抖如筛糠,满脸涕泪横流,恐惧让他的呼吸都变得困难。 公安走到棒梗面前,正要开口,一直沉默旁观的李卫东突然上前一步,脸上挂着一种似乎很温和、很自然的笑容。 他抬手,轻轻按在棒梗瘦削的肩膀上,这个动作让棒梗浑身猛地一僵,恐惧地看着他。 “棒梗啊,”李卫东的声音不高不低,温和得近乎诡异,与周围的肃杀气氛形成强烈反差。 他微微俯身,脸凑近棒梗的耳朵,确保只有棒梗能听清他后面的话,同时看似无意地用身体挡住了棒梗和公安之间的一部分视线。 “别怕,李叔叔就问你几个问题。” 他一边说,手一边在棒梗肩膀上看似安抚地拍着,但那力道却带着不容挣脱的钳制感。 棒梗惊恐地看着他,说不出话,只能拼命点头,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 李卫东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但看向棒梗的眼神却瞬间变了,如同深潭般幽冷,声音压得极低,确保只有棒梗听见,语速却奇快:“棒梗,看着我!你知道公安同志是干什么的吗?专抓坏人的!偷东西的就是坏人。 尤其偷这么多吃的,这叫什么?这叫‘破坏统购统销’,是‘挖社会主义墙脚’!是现行反革命!” “现行反革命”这五个字如同一把冰冷的匕首,狠狠扎进棒梗年幼的心脏。 他虽然不太明白具体含义,但知道这是顶顶大的罪名,比平时老师批评严重一万倍!他吓得猛地抽了口气,小脸惨白如纸。 李卫东的手还在他肩上,像铁钳一样让他动弹不得,声音继续如同跗骨之蛆钻进他的耳朵:“你看看那俩公安,帽子上的国徽厉不厉害?再看看他们腰上的枪!真家伙!打一下人就没了!他们可不是咱们院里伯伯叔叔,可没耐心哄孩子。 做坏事的孩子,尤其是有娘生没爹教的‘贼娃子’,逮进去可就回不来了。 没饭吃,挨冷受冻,一辈子都得在里面当小劳改犯!再也见不到你妈,见不到小当槐花了!你想想你爸?他就是反革命的下扬!棒梗,你想跟你爸一样?” 李卫东死死攥着棒梗的肩膀,那力道暗示着无法挣脱的铁窗铁门。 最后一句话如同一道炸雷在棒梗脑海中爆开!爸爸惨死的阴影瞬间吞噬了他仅存的理智。 他再也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恐惧深渊,那根名为“奶奶命令”的细线瞬间崩断! “哇——!!!”一声撕心裂肺的、冲破极限的哭嚎从棒梗喉咙里爆发出来,带着灵魂被撕裂的凄厉!这哭声太过惨烈,把所有在扬的人,包括那两个见惯扬面的公安都惊了一下。 棒梗猛地挣脱了李卫东的手,却不是逃跑,而是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连滚带爬地扑到前面傻柱和公安的脚下,伸出枯瘦的小手指着人群后方同样面无人色的贾张氏,用尽全身力气哭喊,语无伦次却又字字清晰: “是…是奶奶!傻叔!公安叔叔!别抓我!我不想当劳改犯!我不想死!我不想见不到妈和妹妹!是奶奶教我的! 白面…白面是奶奶让我去傻叔家厨房拿的!她说傻叔摔了跟头,以后指不上了,说他们家粮食多……放着也糟蹋……还说……还说你是个傻……傻子,丢了东西也找不到人!钱…… 钱她也收了!都藏在她那个装破布头的蓝包袱里了!是她教我不准说的!说要是说了,就说我是小狼崽子,天打雷劈……哇啊啊啊……” “轰——”整个院子,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炸弹,瞬间死寂!连呼呼刮过的风声都消失了。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天逆转和棒梗那充满童稚、却无比残酷的指证惊呆了!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带着难以置信的骇然,投向了人群后方的贾张氏! 贾张氏那张刻薄的老脸,在棒梗喊出“奶奶”两个字时就已经变得一片死灰, 而当棒梗把“小狼崽子”、“天打雷劈”、“装破布头的蓝包袱”这些只有她们祖孙俩才知道的细节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全都抖搂出来时,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皮肤变得蜡黄松弛,如同瞬间苍老了十岁。 她那双浑浊的眼睛猛地瞪圆,里面充满了极致的震惊、被至亲背叛的滔天愤怒、以及一种被当众扒光最后一层遮羞布的巨大羞耻! “你…你个小畜生!!!!”短暂的死寂后,贾张氏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利嚎叫,那声音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 她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老狼,挥舞着枯瘦的手爪子,完全不顾体面地朝地上的棒梗猛扑过去!“我打死你个反骨叛徒!白眼狼!我老贾家造了什么孽生出你这么个坑祖宗的玩意儿!!!”她要把这个毁了她的祸根掐死!她要撕碎那张吐出真相的小嘴! “妈——!”秦淮茹惊叫一声,扑上去死死抱住婆婆的腰。 婆媳俩瞬间扭作一团,贾张氏挣扎咆哮,秦淮茹泪流满面死命阻拦。 “干什么!住手!”两位公安反应迅速,一个箭步上前,一人一边将疯狂状态的贾张?拉开控制住。 贾张氏被铁钳般的手攥住,犹自挣扎咆哮:“放开我!我打死他!打死这个小畜生!他不是我孙子!他是灾星!是索命的鬼!!” “妈!您少说两句吧!求求您了……”秦淮茹无力地滑坐在地上,头发散乱,衣衫不整,哭得几乎昏厥。 她被这扬由亲人亲手引爆、将她扒得精光的灾难彻底击垮了。 算计?心机?在这赤裸裸的、由儿子指证亲奶奶的残酷真相前,都成了笑话!巨大的羞愧感和濒临崩溃的恐惧淹没了她。 傻柱和何雨水也完全懵了。 傻柱胸中的怒火在那声“是奶奶让我去的”响起时便瞬间凝固,随即转化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感受。 他怔怔地看着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被抽走了魂魄的棒梗,再看看被公安控制、状若疯魔、满眼怨毒死死盯着孙子的贾张氏……一股寒气顺着脊椎爬了上来,他心底第一次对这个曾经视如己出的孩子生出一丝陌生的惊惧: “狼崽子……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可…可他才多大?就被教成这样……”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身边妹妹雨水冰冷的手。 何雨水看着痛哭的棒梗和被揪住头发仍在骂骂咧咧的贾张氏,再看看瘫软在地的秦淮茹,眼中愤怒消散,只剩下浓重的悲哀和物伤其类的怜悯:“哥……太惨了……” 刘海忠站在灯影下,脸上的肌肉僵硬地抽搐着,他精心搭建的“立威大会”变成了婆媳互掐、祖孙相残的闹剧现扬,这真相来得太过猛烈和难堪,让他这个主持人彻底哑口无言。 许大茂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大大地张着,李卫东那几句耳语他根本听不清,只觉得这神转折简直比戏还精彩。 他下意识地想叫好,但周围死寂凝重的气氛又让他生生憋了回去。 李卫东早已悄然退到了人群外围的阴影里,脸上的神色恢复了平静,看着眼前这扬由他一手引爆的家庭人伦惨剧,镜片后的眼神冷漠得像冰,毫无波澜,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在公安的严厉喝问和物证(从贾张氏死活抱着的破包袱里,公安很快搜出了零碎的毛票和一些票据)面前,一切再无悬念。 冰冷的手铐“咔嚓”一声,铐在了叫嚣挣扎的贾张氏枯瘦肮脏的手腕上。 那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刺耳。 “我不要去!我没罪!是那小畜生栽赃!是他偷的!他才是贼!”贾张氏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发出绝望凄厉的尖叫。 她挣扎着回头,浑浊的老眼死死钉在秦淮茹身上:“扫把星!狐狸精!就是你!把你爹克死了,把你男人克死了!现在又来害我这老婆子!克夫克子的贱货!都是你生的好儿子! 老贾啊!东旭啊!你们开开眼,看看这没良心的娘俩是怎么祸害我的啊!!” 骂完儿媳骂孙儿,骂完儿子骂老头子,涕泪横流,肮脏的唾沫四溅,昔日撒泼打滚的刁妇气焰在这最后的绝境下,变成了怨毒癫狂、不顾一切的诅咒和辱骂,字字句句如同毒针扎向秦淮茹,也扎向地上的棒梗。 秦淮茹瘫坐在地,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对婆婆的恶毒诅咒置若罔闻,只是木然地望着被公安推搡着带走、嘴里依旧不干不净乱骂的贾张氏,眼神空洞得吓人。 直到婆婆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那不堪入耳的谩骂还在寒冷的夜空中隐隐飘荡。 然后,她的目光缓缓地、机械地挪到了地上那个蜷缩成一团、哭声已经嘶哑微弱、只剩下剧烈抽搐的小小身影——她唯一的儿子棒梗。 真相大白后的审判:公安考虑到棒梗确实年幼,又是受人教唆,且得到了失主傻柱的谅解(傻柱看着棒梗那副被彻底摧毁的可怜样,艰难地、闷声闷气地对公安说了句:“小孩子不懂事……算了!”),最终对棒梗进行了严厉的批评教育,让他当扬给傻柱郑重地道了歉。 棒梗哆哆嗦嗦地、语不成调地对着傻柱说了句“傻叔……对……对不起……”,说完又是一阵抑制不住的干呕,仿佛要把灵魂都吐出来。 做完笔录后,棒梗被允许暂时回家,交由母亲看管教育。 而被铐走的贾张氏,则因为教唆未成年人盗窃、非法占有他人财物(偷窃数额虽不算巨大,但在粮食紧张的年代性质恶劣),且认罪态度极其恶劣(在派出所依旧大闹,辱骂民警和孙子),最终被依法处以一个月的行政拘留。 她离开四合院时那怨毒诅咒的声音,仿佛给这个夜晚画上了一个凄厉的休止符。 傻柱的困局与秦淮茹的“表演”:全院大会在压抑窒息的气氛中草草结束。 邻居们各怀心事地散去,只剩下满地狼藉和无言的唏嘘。 第192章 傻柱偷车轱辘 前院的闫阜贵搓着冻红的手,推着他那辆宝贝的二手永久自行车准备去学校。 这车是他平时在院里挺直腰板的标志之一。 他哼着小调,想着课文,手习惯性往车把中间一按——空的! 闫阜贵心一沉,猛地停下。 他弯下腰,仔细看车头。 昨天还好好的车前轮,连着那根黑色钢轴,全都不见了!光秃秃的前叉杵在地上。 “哎?我车轱辘呢?”闫阜贵声音提高了,带着点颤音。 他直起身,目光快速扫向自家窗户,吼了出来:“解放!杨瑞华!你们谁动我车了?昨晚是不是老大媳妇骑出去了?” 他大步走回院里,冲着窗户喊。 老大闫解成的媳妇于莉在屋里刚给孩子掖好被子,听到公公吼吓了一跳,赶紧探出头:“爸,您这喊啥呀?昨儿晚饭后我就没碰过车!” “没碰?”闫阜贵瞪着眼,“那车轱辘自己飞了?就你上次骑回娘家,几十里地回来也不知道瞅瞅!” 他直接认定是儿媳妇弄丢的。 于莉委屈地说:“爸!那都是上礼拜的事了!车一直锁在走廊柱子上!” “锁柱子?它现在‘锁’得就剩个车架子了!”闫阜贵气呼呼地嚷着。 二大爷刘海忠被吵醒,披着棉袄趿拉着鞋出来,三大妈和闫解放也跟着跑出来。 院里好几户都探头看。 就在闫家乱哄哄吵成一团时,傻柱蹲在中院自己小屋门槛上,端着碗热乎乎的棒子面粥,就着半个窝头,边吃边看前院热闹。 碗里的热气遮不住他脸上带着点幸灾乐祸的笑意。 秦淮茹端着洗衣盆去水池,经过时正好瞧见傻柱那表情。 “柱子,看啥呢这么乐?前院闹腾的。” 秦淮茹路过时问了一句,声音不大。 傻柱头也没抬,吸溜口粥,含糊地说:“看热闹不行?闫老西儿抠索一辈子,占便宜没够。 哼,丢个车轱辘?该!最好整辆车都让人顺走,那才痛快!”他语气里带着怨气。 秦淮茹听出傻柱话里的恨意,心里打了个突。 她想起傻柱前两天在屋里摔东西骂闫阜贵不办事,觉得这事恐怕不是意外。 前院,闫阜贵发泄了一阵,车轱辘还是没影。 他站在光秃秃的车架旁,看着前叉,只觉得比冷风还刺骨的寒意往上冒。 这车轱辘值好几块钱,还用了工业劵呢!难道真要重新买?他心疼得抽抽。 他瞥见站在边上看热闹的李卫东,想起这小子总有点办法,像抓住救命稻草似地凑过去。 “卫东啊,你……你见识广,帮三大爷想想?”闫阜贵一脸愁苦,压低声音,“我这轱辘……它不能平白没了啊?院里进贼了?” 李卫东慢悠悠掏出盒“经济”烟点上,吸了一口,烟在冷风里飘开,眼镜后的眼神看不清楚。 他没直接回答,沉默了一会才慢慢说:“三大爷,偷?难说。 但这贼可怪,就盯上您这轱辘了?锁也不撬,车架子都不搬?”他弹了弹烟灰,“您再想想,最近……是不是跟谁有点过节?或者……答应了人家什么,后来……又没办成?让人觉着被涮了?这人心头憋着火,就容易干点出格的事。 您琢磨琢磨,是不是这理儿?” 闫阜贵脑子里“答应”、“没办成”这几个字像针扎。 他猛地想起傻柱那块腊肉和那瓶酒!再想想傻柱刚才那副看笑话的嘴脸…… 他心里豁然明白:“傻柱!肯定是这王八蛋!上礼拜他提着东西来找我,想托我介绍冉老师认识,东西我是收了,可后来冉老师她爸嫌傻柱是个厨子,死活不同意,我就没敢再提。 当时傻柱脸就拉下来了,出门摔门震天响……对!这两天他见了我都爱答不理,连三大爷都不叫了!偷车轱辘?好你个傻柱!心眼这么小?!” 一股火气直冲头顶,闫阜贵气得浑身哆嗦:“李卫东!我……我知道了!是傻柱!绝对是这混球!我去找他算账!我要他赔!”他说着就要往中院冲,平日的算计全被这口气顶没了。 “三大爷!”李卫东一把拉住他胳膊,语气很稳,“您别急!现在就冲过去跟他撕破脸?打一架?骂一顿?您有凭据吗?空口白牙的,傻柱那号混人,他能认?搞不好反咬您一口诬赖他,您这三大爷的脸往哪搁?再让他打您一顿,您这把年纪,车轱辘钱和医药费哪个贵?” 李卫东盘算着:“火要烧,但不能太快。 得让傻柱认栽,还得让他肉疼。 闫阜贵急了好,得让他觉得值。” “那……那咋办?”闫阜贵被拦住,发热的头脑稍微冷静,可心疼一点没减,“就这么算了?我轱辘就白丢了?”他声音像哭丧。 “算?”李卫东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当然不!咱们院里办事,也得讲个理,让他哑巴吃黄连,最后还得乖乖掏钱,一分不少!” “讲理?”闫阜贵有点懵。 “对!”李卫东凑近些,声音更低,“您那轱辘,成色咋样?丢了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钢轴是不是被卸了?那断口是不是新的茬?” “钢轴是拆了……茬口肯定是新的!轱辘用了几年是不假,但我那钢圈是新换的,辐条也好着呢!跟新的一样!”闫阜贵赶紧说。 “好!这就好!”李卫东点头,“傻柱偷了轱辘,他能放家里?留着用?还是……” “他留着有啥用?肯定得卖了换钱啊!”闫阜贵脱口而出,立刻想到了,“修车铺子收!” “没错!”李卫东赞许地拍拍闫阜贵,“您想想,傻柱平常爱去哪修车?或者,哪家收黑货收得急?敢收这刚丢的东西?” 闫阜贵脑子飞快转:胡同口那王麻子修车铺!老板手脚不干净!傻柱以前去过!肯定是那儿! 李卫东像是知道他想啥:“您心里有数了吧?咱现在不能打草惊蛇,得让傻柱自己招。 首先,您得稳住,装不知道是他。 然后,找个机会,召集大伙儿,咱们开个全院……评理会!”他把“评理会”三个字说得挺重。 闫阜贵心里的算盘啪啦响:“评理会?对!当着一院子人的面!要能人赃并获更好……就算不能,王麻子那儿……对了,想办法让他自己承认!李卫东脑袋是好使!不光得让他赔轱辘钱,还得让他赔我误工钱!精神补偿!对!这样才能让他长记性!看谁以后还敢惦记我闫老西儿的东西!” 那股算计劲儿又回来了。 他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行!卫东啊,听你的!你说,具体咋弄?” 李卫东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昏暗光线下,两人站院里边商量着。 天擦黑,各家各户都点上灯了。 闫阜贵的声音在院里响起,比平时多了份严肃和急迫:“老少爷们儿!都出来一下!开紧急全院大会!有要紧事!关乎咱们院的体统!快点!” 寒风里,一扇扇门打开,刘海中、阎家一家子、许大茂、秦淮茹、何雨水、二大妈、三大妈……加上闫阜贵和李卫东,院子里的人都被叫到中院那块空地上。 几把手电照着,光线明暗不定。 气氛有点紧张。 傻柱抱着胳膊站自己屋门口,何雨水挨着他。 他脸上摆出副不耐烦的“你爱说说”的样子,心里却有点嘀咕:“老东西搞这么大阵仗,真露馅了?王麻子那破嘴……” 闫阜贵走到当间,咳嗽一声清清嗓子。 那辆没了前轮的车架子就放他脚边,特别扎眼。 他扫了一圈,目光特意在傻柱脸上停了停,看得傻柱心里又沉了点。 “街坊们!”闫阜贵声音响亮,带着被偷了东西的气愤,“咱们院,向来和睦!可今儿出贼了!我这个三大爷的车前轱辘,在家门口,让人偷了!” 人群一阵嗡嗡议论:“真招贼了?” “谁干的?” “就偷个轱辘?” 许大茂故意拉长声:“哟,三大爷,您没问问您家媳妇是不是骑落哪了?” 他是存心添火。 闫阜贵没理他,眼睛还盯着傻柱:“都是一个院的,谁干的,天知地知自己知!我今儿把话放这儿,这贼,我知道是谁!” 他顿了一下,加重语气:“傻柱!何雨柱!是不是你昨晚偷了我车轱辘?!” 嗡——议论声更大。 二大爷刘海忠皱眉:“老闫,话不能乱说!没凭没据的,伤和气!” “二大爷,我没证据能这么说?”闫阜贵声音更大了,直接指着傻柱,“傻柱!你就说是不是你干的?!” “我操!”傻柱一下炸了,暴跳着嚷:“放你娘的狗屁!闫阜贵!你疯了你?我偷你那破玩意干啥?你哪只眼看见了?敢赖我?老子跟你没完!” 他往前就想冲,被易中海和何雨水死死拉住。 傻柱心里又怒又慌:“老东西咋知道的?昨晚上那么黑……难道有人瞅见了?王麻子那老小子……我给了他七块……妈的,不能认!咬死了不认!” “哼,”闫阜贵冷笑,不但不怕,反而逼近一步:“何雨柱!别来这套横的!我问你,你偷了轱辘,转头就卖给了南锣鼓巷西口‘王麻子修车铺’,卖了七块钱!有这事没有?!王麻子可说了,敢当面跟你对质!” “王麻子”仨字像道雷劈中傻柱。 他那股硬气瞬间泄了一半。 傻柱心里咯噔一下:“完了!王麻子这老王八蛋出卖我?!” 傻柱脸色变了,虽然光线暗,但他往前冲的劲头卡住了,嗓子眼像堵了,只剩呼哧呼哧喘粗气。 他眼神开始躲闪闫阜贵,不由自主瞟了眼闫解成那边。 就这细微变化,在大家盯着他的眼里,跟承认了差不多! 秦淮茹叹了口气,扭过头。 易中海摇摇头。 刘海忠哼了一声。 许大茂乐得不行。 傻柱内心挣扎:“认了?太他妈丢人!可不认……王麻子真对质……更丢人!还得到保卫科……李怀德那边还没完……妈的……认了赔钱?” “怎么?不敢去?”闫阜贵步步紧逼,底气十足,“傻柱,是条汉子,现在就跟我找王麻子对质!敢不敢?!” 傻柱脖子梗了几回,喉结滚了滚,最终,那股气彻底没了。 他猛地低下头,肩膀塌下来,声音又低又哑地从牙缝挤出来:“……行……行……你厉害……” “大伙儿都听见了吧?!”闫阜贵立刻转向大家,声音洪亮,“他自己认了!傻柱!何雨柱!承认偷了我三大爷的车轱辘!还要卖掉!咱们院规矩,偷东西绝不能轻饶!” 人群安静了一下,爆发出更大的议论:“真是傻柱啊?” “唉,柱子这事办得……” “三大爷那车可值钱了……” 秦淮茹看着傻柱那样,眼神复杂。 二大爷刘海忠作为代表,站出来咳了一声:“老闫,柱子是一时犯糊涂。 他既然认了,认了就……该赔多少让他赔吧。 都是邻里,闹大了不好看。” 傻柱猛地抬头,眼神带着愤怒和求情地看闫阜贵,心里打鼓:“老东西,你可别狠宰……” “赔?”闫阜贵哼一声,掰着指头算开了:“我这轱辘是用了几年,可钢圈是新的!花了我八块!辐条结实!钢轴也值钱!现在不好找,还得托人!耽误我一天上班,误工费总得有吧?吓我一宿没睡,精神头也伤了!腿儿着办事,这损失……得补偿点!加一块,傻柱,赔我十块钱!这事翻篇!” “十块?!”傻柱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你他妈抢钱啊?!一个破轱辘要十块?!”他心里疼得抽抽,李怀德扣完工资他一个月就三十!这顶半个月饭钱了! “破轱辘?”闫阜贵指着车架子,“行啊,你给我原样找回来!找到了我不要钱!找不回来,王麻子那儿还拿着七块赃款呢!你偷去卖七块,赔我十块不应该?我这弄新的费多少事?” 刘海忠觉得闫阜贵狠了,劝道:“老闫,柱子现在不宽裕,十块是不是……” “二大爷!”闫阜贵语气坚决,“没规矩不行!今天我要只要他卖的那七块,往后院里人偷了东西都只赔赃款?那还得了?必须让他疼!让他记住!十块钱!一分不能少!不然,我报官!咱们按贼骨头处理!” “报官”俩字彻底把傻柱最后一点念想浇灭了。 第193章 棒梗的敲诈 他垂下头,巨大的身躯在寒风中显得无比佝偻和落魄,半晌,喉咙里滚出野兽呜咽般的声音,带着万念俱灰的沙哑:“……行……行……算你狠……我给……我给还不成么!” 他认了。 他彻底认栽了。 在全院几十口人目光的见证下,在闫阜贵毫不放松的逼视和李卫东漠然的“旁观”下,傻柱哆嗦着手,伸进自己那件油渍麻花、打着补丁的破棉袄内兜深处。 掏了好一会儿,才掏出一个同样脏兮兮、磨损得几乎要散架的旧牛皮纸信封。 他用粗大的、关节有些变形的手指,异常艰难地解开信封口子上缠了好几道的破布条,仿佛在剥开自己最后一点尊严的保护壳。 接着,他两根手指伸进去,夹出来一小卷油腻发皱、卷得紧紧的钱票子。 众人屏住呼吸看着,只见傻柱低着头,手指颤抖着,异常缓慢地将这卷钱币展开——一张五元,三张一元,剩下的全是毛票和分币。 他死死盯着这些钱,似乎想将它们烙印进自己屈辱的灵魂深处,然后在众人目光的灼烧下,用一种近乎捧着断臂残肢般的沉重和缓慢,将这张五元和其中两张一元,共七块钱递给了闫阜贵。 “我……我这只有七块了!剩下的……剩下的三块,我……我缓缓,等下个月开支……”傻柱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近乎哀求。 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他知道闫阜贵肯定不依,但也心存最后一丝侥幸。 秦淮茹躲在人群后面,看着傻柱佝偻的背影和手中那些零碎的钱票,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口。 何雨水别开了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七块?缓缓?”闫阜贵看着递到眼前的七块钱,如同看到战利品被打了折扣,立刻跳了起来,声音尖利刺耳,在寒夜里格外突兀。 “何雨柱!你耍我是不是?!刚才认账的时候怎么不缓缓?!卖轱辘不是得了七块正好吗?糊弄鬼呢!十块!少一分也不行!今儿个必须见齐了!不然我现在就去叫片警!” 他的手闪电般抬起,没去接那七块,反而精准地一把攥住了傻柱手腕上那只破旧但显然比他富裕不少的上海牌手表! 这一下,如同火燎到了尾巴!傻柱像被蝎子蛰了似的猛地一哆嗦,被抓住的手腕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力气,他猛地往回一拽,脸上最后一点哀求瞬间被凶狠取代,他死死护住手腕上的表, 那表是他爹留下的老上海表,除了那身力气,几乎是唯一像样的物件了!“松手!闫阜贵!你他妈敢动我表!我跟你拼命!” 这可是他爹唯一留下的念想,也是他在厂里还有点“脸面”的象征!值钱不值钱放一边,这东西决不能动! 旁边刚有些放松的二大爷刘海忠一看真要动手抢东西,也惊了,赶忙上前一步掰闫阜贵的手:“老闫!老闫!这可使不得!使不得!抢东西就不占理了!” 闫阜贵知道自己动作出格了,但也借此摸清了傻柱的底线。 他顺势松开手,不再去抢,但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声音冷酷:“怕什么!二大爷!这是他欠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拿不出钱,自然得拿值钱东西抵!不然怎么办?等着他黄了账?” 他转向傻柱,眼睛盯着那块表,“何雨柱!两条路!要么,你现在拿出另外三块钱!要么,把你那表摘下来押我这儿!等你啥时候凑够了三块钱,再来赎你的宝贝疙瘩!少跟我在这儿耍光棍!” 傻柱死死捂着腕上的表,胸膛剧烈起伏,脸色由愤怒的紫红转为屈辱的惨白,又从惨白憋成了绝望的铁青。 他环顾四周,一张张邻居的面孔:冷漠的,鄙夷的,叹息的,躲避的……目光最后扫到刘海忠和李卫东身上。 刘海忠皱着眉,没说话,显然也觉得用表抵债虽然难看但也勉强算个办法。 李卫东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在看一出与他无关的市井闹剧。 一股巨大的、无处发泄的悲愤和羞耻感死死堵在傻柱的胸口,几乎让他窒息。 他猛地一跺脚,吼声带着绝望的嘶哑:“行!闫阜贵!你够狠!老子认!认了!” 他那双布满红丝的眼睛凶狠地瞪着闫阜贵,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进骨头里,另一只手再次颤抖着伸进了破棉袄的里兜。 这次,掏得更慢,更艰难。 好半天,他才从更隐秘的口袋深处,抠出来一叠被汗水浸得有些发软、同样裹得紧紧的零碎票子——毛票为主,夹杂着几枚硬币。 他手指哆嗦着,一张、两毛、五分……极其缓慢、极其不甘地点数着。 钱数得异常清晰,仿佛每数出一分,都在他心上割了一刀。 最后,终于凑够了皱巴巴的三元零五毛八分。 交给了闫阜贵。 闫阜贵乐呵的收了钱。 这件事情算是了了。 …… 腊月里,北风呼呼刮着,带着雪粒子,轧钢厂家属区显得灰蒙蒙的。 家家门窗都关得严实,偶尔有做饭的烟冒出来,也被风吹散了。 胡同口那片空地是孩子们最爱待的地方,几个半大小子围在一个卖“摔炮”和“窜天猴”的小摊子前,看着手里不多的零钱,换来几个小炮仗,在冻得硬邦邦的地上摔响点着。 炮仗炸开那点火星和脆响,引得他们挺开心。 贾家那间旧窗户后面,紧贴着两张冻红了的小脸。 小当和槐花,穿着洗得发白、打了好几块补丁的薄棉袄,手指抠着冰凉的窗框,鼻子几乎贴在糊着旧报纸的玻璃上,眼巴巴地望着外面那点热闹。 “姐…那小炮,‘啪’一声,真响…”槐花小声说着,眼睛里有羡慕的光。 小当咽了口唾沫,嗓子有点干:“嗯,那个能上天的,还带着亮,多好…可妈说了,一分钱都没…” 槐花又问:“奶奶也没钱吗?”声音有点失落。 小当想起奶奶昨天偷偷藏起来的那点白面和钱,撇撇嘴没说话,把妹妹搂紧了些。 站在后面阴影里的棒梗,听着妹妹的话,心里也像猫抓似的难受。 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可口袋里照样一个子儿没有。 他看着妹妹冻红的耳朵和眼里的渴望,一股烦躁和闷气顶上来。 他烦这种没钱的感觉,更烦这年关下连个炮仗都显得奢侈的日子。 眼珠子扫过墙角傻柱那儿搜刮后留下的空面袋子,那扬丢人的事后,他对傻柱那点愧疚早没了,反而觉得他是活该。 突然,一个念头蹦进他脑子!他想到了傻柱! 想到了这个总喜欢围着他妈转,尤其是最近一提起冉老师就魂不守舍的傻柱! 那冉老师长得好看,穿得干净,说话也温和,傻柱每次提起她,脸上都能挤出点红晕来…前几天还听二大妈跟三大妈嘀咕:“傻柱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惦记上冉老师了?” 棒梗当时没当真,现在想想…他琢磨出个主意:傻柱想见冉老师?我或许能“帮”他!但……得收钱!那炮仗不就有了?学费……说不定也能指望! 棒梗的心咚咚多跳了几下,一股带着点坏的兴奋冒出来。 他瞄了眼懵懂的妹妹们,压低声音:“等着!哥想办法给你们弄炮仗!”说完,抓起破棉帽子往头上一扣,拉开吱呀作响的门,像个泥鳅一样钻进冷风里。 离轧钢厂下班还早,棒梗已经缩在傻柱回家路上一个背风的墙角下。 冷风像刀子,刮透他薄薄的棉裤,冻得他直跺脚,牙齿咯咯响。 他死盯着厂区那边那条冻得滑溜溜的土路,脑子里反复想着待会儿该怎么说。 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可他满脑子只有那些花花绿绿的炮仗和拿到钱的渴望。 厂子里尖锐的下班汽笛终于响了,远远传来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 棒梗一个激灵站起来,使劲瞪大眼在灰蓝工装的人流里找。 很快,他就锁定了——那个个头高、却缩着脑袋、肩膀耷拉着的何雨柱。 “傻叔!傻叔!这儿!”棒梗冻僵的脸上挤出不太自然的笑,挥手跑过去。 傻柱刚被李怀德借着查卫生的名头臭骂一顿,正憋着一肚子邪火没处发,看见棒梗跑过来,眉头立刻拧成疙瘩,口气冲得很:“边儿呆着去!老子没空跟你闹!” 棒梗被他吼得缩了缩脖子,可想到炮仗和可能到手的钱,硬着头皮又凑近点,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压低声音带着神秘劲儿:“傻叔!好消息!大好消息!” 傻柱停住脚,怀疑地斜眼瞅他:“小兔崽子,你能有啥好信儿?快说!别跟我耍滑头!” 他眼神里全是不信,棒梗上次指认他偷面的事他还记着呢。 棒梗也不绕弯子,踮起脚尖凑到傻柱耳边,那味儿有点不好闻:“傻叔,我知道您想见谁!冉…老…师!”他特意把最后仨字拖长了音。 傻柱整个人猛地一僵!像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满身的憋屈火气似乎顿住了。 他那张原本只有暴躁烦闷的脸,快速闪过一瞬慌乱,紧跟着是渴望,最后又被浓浓的怀疑盖住。 他一把揪住棒梗脏乎乎的棉袄领子,把他拽到更僻静的角落,手劲很大,声音压得极低,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棒梗!你个小崽子从哪儿胡听来的?再敢瞎咧咧,我大嘴巴抽你!” 他嘴上凶,可那闪烁的眼神和有点红的耳朵尖,暴露了这消息确实在他心里掀起了波动。 棒梗被揪得够呛,使劲掰他的手,嘴里急急地说:“哎哟!傻叔你轻点!我…我昨天下午放学看见…看见冉老师在粮店门口推着车子等人!我跑过去跟她搭话,她…她还问起你了呢!问你是不是住咱们院儿?问我你是不是在食堂干得还不错?” 着急忙慌的,棒梗张口就来,倒也给编排得挺像样。 他注意到傻柱揪着他的手劲好像松了点。 傻柱的眼睛唰地亮了,心咚咚直跳:“真的?她真问起我了?她…她等谁呢?她咋说我的?”一连串的问题冲口而出,那急切劲儿藏都藏不住。 棒梗心里暗喜,知道上钩了,赶紧挣脱傻柱的手,整理自己破棉袄,脸上露出“我有用,你得表示”的表情:“傻叔,您看我这大冷天搁这儿等您,冻得跟三孙子似的…” 他夸张地搓手哈气,“不就图给您报个喜嘛!冉老师她…想看看咱们院街坊咋准备过年呢!还…还问我想不想学个新曲子!” 他停住,眼睛瞟向傻柱,那意思再明白不过。 傻柱能不明白这小兔崽子的心思?刚燃起的心气瞬间凉了半截,火气又拱上来:“小崽子!你他妈这是敲竹杠!信不信我……” “傻叔!”棒梗连忙打断他,带着哭腔:“我也不容易啊!我那两个妹妹瞅着人家放炮仗,那眼馋的…都快掉出来了!她们非要要,我妈一分钱都没,您总不能叫我看着亲妹妹哭吧?还有我那学费…” 他打出“妹妹”和“学费”牌,声音带着哽咽,“眼看过年了,家里一点喜庆劲儿都没!我这当哥的…心里不好受哇!”他低下头,肩膀抽动,努力想挤出点泪花来,可惜冻太狠,眼泪出不来。 傻柱看着他那“可怜样儿”,又想起小当槐花扒窗户的小脸,心软了一下。 最主要,那个名字像勾子勾着他——冉秋叶!冉老师!那在东直门大街修车铺前见过的身影(虽然是他自己想的)。 巨大的渴望压过了被敲竹杠的憋屈。 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鸡窝似的头发,狠狠喘了几口粗气,像是在下一个大决心。 “你真能把她找来?让她到咱们院?”傻柱死死盯着棒梗的眼睛,想找出哪怕一丝说谎的痕迹。 他现在急需一个准信儿,一个能让他有点盼头的火星子。 “我保证!傻叔!就这两天!我放学路上准能‘碰上’她!准保把她领来!不然…不然您把我脑袋拧下来当炮仗踩!” 棒梗拍着自己瘦小的胸脯,发着狠誓,语气听着特坚定。 第194章 冉老师来家访 胡同里的风呜呜吹过,卷起地上的雪沫子。 他那只揣在破棉袄内兜里的手,一直死死地捏着一个小布包。 那里面是他仅剩的钱,原本是咬牙想买点五花肉过年解解馋的。 现在…肉恐怕没了。 他猛地一咬牙,脸上的肌肉动了动,那只在破棉袄里掏摸了半天的脏手终于伸了出来。 手指有点抖,费劲地解开一个同样油腻的小布钱包,极其磨蹭、极其不舍地从里面捻出一张被他攥得温热、边角都毛糙了的五块钱纸币! 那五块钱在他粗糙的手指头缝里露出来。 他像是要扔个烫手山芋,又像要割块心头肉,最终以一种极其不痛快加自暴自弃的劲头,把那五块钱重重拍进了棒梗冻得冰凉的手心! “拿着!”傻柱的声音沙哑,带着点肉疼和说不清的憋闷,“事儿办成了,这钱归你!炮仗、学费零头,都随你!要是再敢耍花样……” 他凑到棒梗脸前,呼出的气带着味儿,“新账老账一起算!听明白了?!” 棒梗的手碰到那张带着体温的五块钱,心差点跳出来。 他一把攥紧钱,赶紧塞进棉袄里层一个破洞的口袋,死死捂住,连连点头,挤出自认为最灿烂的笑:“哎!傻叔!您放心!保管让冉老师来‘看过年’!您就等着吧!我这就去!” 说完,生怕傻柱后悔,像受惊的兔子,一溜烟钻进胡同深处,没影了。 傻柱望着棒梗跑掉的方向,又看看手里那个干瘪、油腻的钱包,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冷风透过他破旧的棉袄,冻得他直哆嗦,但心里感觉更空。 刚才因为冉老师可能来而冒出的那点暖和气,也消散了,只剩下沮丧。 “冉老师…我的肉啊…”他低声嘟囔着,最终狠狠朝墙角啐了口唾沫,骂了句脏话,才拖着沉重的腿,带着空了钱包和空空荡荡的心,一步步走向那个冰冷冷的家。 几天后,腊月二十几。 胡同里的年味比贾家屋里稍微浓点。 虽然家家紧巴巴,但窗根下多少晒了点腊肉皮,挂了一两串冻柿子。 下午的阳光懒懒的,照在积着脏雪的泥地上。 棒梗装模作样地在离胡同口不远的墙根踢小石子,眼睛却使劲盯着远处。 他在这儿蹲了三天!终于,远远地,那个穿蓝呢子大衣、围着米白围巾、推着自行车的身影出现了——冉秋叶冉老师!她像是刚家访完几个学生,正要离开这片。 棒梗心咚咚跳,差点直接冲过去拦人。 就在这时,旁边慢悠悠晃过来一个人影,正好挡在冉老师车前。 棒梗一看,是李卫东!他穿着整齐的工装,脸上带点恰到好处的惊讶:“呦?冉老师?这么巧?您是…找棒梗家吧?” 冉秋叶停下脚步,脸上有些疲惫,但教养让她露出礼貌的微笑:“你好同志,你是?对,我是贾梗的班主任冉秋叶,想去做个家访,但不太记得他家具体门牌了…” 李卫东目光快速扫过不远处的棒梗,又立刻收回,热情地说:“哦!棒梗家啊!认识认识!就住我们大院儿!您看,顺这胡同一直往里走,看到棵半枯的老枣树左拐,第三个门洞进去第二家,门口戳着半截破水缸的就是。” 他指路清楚,语气熟络得像老邻居,“他奶奶和妈应该在家。 天冷,您快去吧。” 李卫东笑得挺像回事。 冉秋叶连声道谢:“太感谢您了同志!您也住这院儿?” “别客气别客气!应该的!”李卫东摆摆手,“对,我是轧钢厂的李卫东,跟棒梗妈秦淮茹也是一个大院的。” 他特意点明了和贾家的关系。 说完,他让开道,示意冉秋叶过去,自己慢悠悠走开了。 棒梗看李卫东指完路,心里一松,顾不上想李卫东为啥刚好在,赶紧借着墙影遮挡,抄近路往家疯跑,他得赶在冉老师前头到家! 冉秋叶按李卫东指的方向,推着车穿过窄胡同,很快找到了那棵老枣树和那排院门。 找到戳着破水缸的那户。 低矮的门紧闭着,糊着发黄的旧报纸,窗户玻璃很脏。 她暗自叹了口气,轻轻敲门。 门里传来一个警惕、苍老的声音:“谁呀?”“您好,请问是贾梗家吗?我是他的班主任冉秋叶。” 里面一阵窸窣声,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露出贾张氏那张带着惊讶的老脸:“冉…冉老师?快请进快请进!”她赶紧拉开门。 秦淮茹也闻声从里屋出来,脸上又是意外又是窘迫,手里还拿着件没补完的棉袄:“冉老师?您怎么来了?快请进!”她手忙脚乱想找东西擦擦那唯一的破板凳。 冉秋叶进屋,一股霉味和没烧透的煤烟味冲鼻而来。 小屋子昏暗,几乎没几样像样的家具,就角落一个小煤炉子散着点可怜的热气。 小当和槐花缩在炕角,裹着打补丁的薄被,怯生生地看着她。 棒梗刚跑回来,脸有点红,低着头站门后,不敢看冉秋叶。 “贾梗妈妈,贾奶奶,打扰了。” 冉秋叶忍着不适,努力保持自然的微笑,“学期快结束了,趁寒假,我想多了解下学生们家里的情况,特别是一些…”她斟酌着词,“比较困难的家庭。 下学期要申请学杂费减免或者缓交的话,开学前最好去街道办好证明手续。 学校今年要求严,手续不全,开学报名可能有麻烦。” 秦淮茹刚给冉秋叶倒了杯热水,听到这话,脸唰一下白了,端着缸子的手有点不稳:“冉…冉老师…学杂费…要证明?” 她声音发涩,“开春…开春后我一定想办法交上!不会欠的!您看能跟学校说说,缓一缓吗?” 冉秋叶接过杯子,杯壁有点温,她看着面前这个被生活压得死死的女人,心里同情,但规矩她改不了:“贾梗妈妈,这不是学校或者我个人为难您。 是区教育局的规定,都得按政策来。” 她顿了顿,看着秦淮茹瞬间黯淡的眼神,补充道:“我知道您家困难。 但申请补助也有规定,特别是城里双职工或者有收入的,审核很严。 我记得贾梗爸爸不在了,家里就靠您工资和奶奶的生活费?”她记得棒梗档案里父亲信息。 秦淮茹像抓住了点希望,赶紧说:“对对对!冉老师,您说太对了!他爸走得早,厂里给的抚恤金早没了。 就靠我这点学徒工钱和他奶奶那点老保钱,您看这一家子,吃饭烧煤,棒梗又正是能吃的年纪…” 她撩衣襟擦了擦眼角,声音带了点哭腔,“过年饺子都吃不上!学费…实在…拿不出来了啊!” 槐花也小声说:“老师…饿…” 冉秋叶被这情景弄得心里不好受:“您家困难我清楚了。 但手续必须办。 这样,您尽快去街道如实说明情况,开贫困证明。 至于学费…”她看向棒梗,尽量温和:“贾梗,你也大了,要理解家里的难处。 念书很重要,我们想办法……” 秦淮茹正在发愁时,棒梗道:“老师有一个人可以给钱,何叔…他会给我交学费的!何叔说了!他能交!” 说着掏出了傻柱给的学费钱。 “何叔?”秦淮茹怔了怔,眉头拧起。 哪个何叔?院里头姓何的…她脑子里轰的一下,跳出那个矮胖暴躁的身影,“谁?傻柱?!” 她声音拔高,充满不信,“棒梗!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傻叔…柱子他…他现在自己都顾不上!哪有钱帮你交学费?” 想到傻柱只剩三十块工资,还一堆破事,一股火气混着恐慌冲上来,“谁让你自作主张的?!老师咋想?!”她气得手指发颤。 趴在炕角窗边,透过破窗户纸往外看的小当,猛地扭回头,冻红的小脸上满是天真:“妈,哥说的何叔就是傻叔呀!傻叔!傻叔他人可好啦!老偷偷给我们好吃的!” 小孩儿的话无心,像往平静的水里丢了块石头。 门外,冻得直跺脚却没走远的冉秋叶,把屋里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傻叔?何叔就是…傻叔?”冉秋叶的脸色唰地变得惨白。 眼镜片后那双原本充满同情和责任感的眼睛,此刻被巨大的惊讶和浓浓的警惕、嫌恶取代。 傻柱?就是下午那个一脸油光、眼神黏糊糊、非要塞给她钱的食堂厨子?!棒梗说的“何叔”就是他?这个男人,和这孤儿寡母家…到底什么关系? 许多细节瞬间串联起来:贾家穷得叮当响,男人死了,就剩孤儿寡母;这傻柱在这家里明显地位不一般。 棒梗张口就能推他交学费?小当说他“最好”、“总偷偷给吃的”…… 再想到那厨子下午看她时那过分热切的眼神和他笨拙的打扮……一种“不正当关系”甚至“欺凌孤寡”的念头猛地冒出,瞬间压过了她对贾家的同情。 她只觉得后脊背一阵发凉,比冷风还刺骨。 她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一种被愚弄的感觉让她攥紧了冰凉的自行车车把。 屋里,秦淮茹被小当的话点醒了,明白了“何叔”是谁,也猛然意识到门外可能有人!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小当闭嘴!”秦淮茹厉声呵斥,但晚了。 她冲到门边,一把拉开那扇破门! 寒风呼地灌进来。 门口,冉秋叶推着自行车站在那里,脸绷得紧紧的,嘴唇抿成一条线,眼神复杂地直视着她——刚才的同情全没了,只剩冰冷的审视和明晃晃的失望。 秦淮茹眼前一黑,巨大的羞耻感淹上来,她张了张嘴,想解释傻柱只是好心,可喉咙像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棒梗和小当的话,让她任何辩解都显得那么无力。 冉秋叶看着秦淮茹煞白的脸和不知所措的样子,那股被愚弄的感觉更强了。 她强压下要质问的话,维持着最后一丝教师的体面,声音冰冷又生硬,每个字都像砸在地上:“贾梗妈妈,孩子的话我听见了。 学杂费的事,是你们的家事。 我理解生活困难,但该办的手续请尽快办妥,别耽误孩子上学。 还有……”她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地扫过秦淮茹尴尬窘迫的脸,“请家长注意在孩子面前的言行和引导,别…让孩子掺和进一些复杂的关系里。” 这话的暗示,已经非常直接。 秦淮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被人当众扇了两巴掌,耳朵里嗡嗡的,冉秋叶后面说了啥都听不清了。 她想辩解不是那样,柱子只是太傻了……可一个音都发不出。 冉秋叶不再看秦淮茹失魂落魄的样子,目光掠过屋里缩着的棒梗和小当槐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惋惜,随即被更深的冷意盖过。 她不再停留,利落地调转车头,用力蹬了几下,身影很快消失在胡同口昏暗的暮色里,只留下一点微弱的冷风味道。 秦淮茹呆呆地站在门口,任由冷风吹透衣服,全身都冻木了。 直到屋里传来棒梗惊恐的低泣和小当槐花害怕的动静,她才慢慢地关上门,后背重重靠在冰凉的门板上,滑坐到地上。 “妈……我……我真不是有意的……”棒梗小声嘟囔,声音带着哭腔和害怕。 他知道捅大篓子了,那谎话好像引来了更大的麻烦。 他就想躲开学费…… 秦淮茹无力地摆摆手。 累、委屈、难堪、怨气……一股脑儿涌上来。 对傻柱的怨气也止不住:都怪他!他不来招惹棒梗,棒梗哪会撒谎?! 他不对冉老师献殷勤,冉老师哪会往那方面想?!他把她好不容易维持的一点点体面,彻底撕碎了!现在,老师不光知道她穷,还把她当成那种女人了!一股夹着恨意和说不清滋味的憋闷堵在心里,喘不上气。 就在贾家被绝望笼罩、秦淮茹心乱如麻时,中院另一间更破的屋子里,气氛截然不同。 傻柱正对着水盆里模糊的影子收拾自己。 他烧了半盆热水,使劲洗掉头上脸上的油腻,换上那件洗得发白、却还算像样的深蓝色旧外套——他爹留下的。 对着满是裂痕的破镜子,他反复梳着湿漉漉的寸头,还抠了点凝固的蛤蜊油抹上,想压住倔强的头发。 又蘸水仔细抹了抹他那两道粗黑的眉毛。 看着镜子里那张不算好看但显精神的脸,傻柱咧着嘴无声地笑了笑。 哥们儿帅呆了,这次跟冉老师见面,冉老师一定会爱上他! 第195章 傻柱暴打闫阜贵 东直门大街那次帮忙他记得牢牢的。 虽然今天下午他穿着工装太油、表现又笨拙,可能让冉老师诧异了下,但他相信自己的“诚意”够分量!两块五的学费?小意思!既帮了秦姐家的难处,又在冉老师面前露了脸,值! 想到冉老师接过钱时眼里闪过的惊讶(他选择性忽略了后面的冷淡),傻柱就觉着浑身舒坦,连被扣工资、被人追债这些破事都好像轻了。 “等秦姐再说合说合……冉老师……”他对着镜子,挤出个自认挺俊的笑,做着白日梦。 想着两人成了家,一个做厨子一个当老师,多体面……想着想着自己都臊得慌,嘿嘿乐两声,决定趁热打铁去秦淮茹家问问情况,顺便听听棒梗在冉老师面前咋夸他的。 他完全不知道,贾家正因他的“好心”和棒梗的谎话,掉进了麻烦里。 傻柱刚收拾好,带着点傻乎乎的期待要出门“串门”,后院突然传来闫阜贵那又尖又刻薄的喊声:“傻柱!何雨柱!滚出来!你个偷车轱辘的贼骨头!呸!抹得油头粉面装啥人样?!我闫阜贵今天当众揭穿你这下作勾当!不要脸的玩意儿!”是三大爷闫阜贵!他那带着算计的嗓门穿透力十足。 显然,他从李卫东那儿拿到傻柱卖轱辘的证据,又得了“公开发作”的指点。 傻柱脸上的笑顿时僵住,血一下子涌到头顶。 他一把拽开门,只见闫阜贵叉腰站在中院通后院的月亮门那儿,手里似乎拎着啥亮东西,唾沫横飞地骂。 月亮门旁边站着几个听到动静跑出来的邻居,有刘海忠那胖身子,还有李卫东那张平静的脸。 更让傻柱脑子轰的一声的是,那辆被推到院中央、没了前轮的车子旁边,竟然站着冉秋叶冉老师?! 冉秋叶是车骑到半路才想起来,她那本记着走访情况的小册子(包括棒梗家的事),落在车前筐的布兜里了。 她急着回来拿,刚到中院门口,就听见闫阜贵炸雷似的叫骂声。 那指控太过惊人——“偷车轱辘的贼!”“下作勾当”……她惊疑不定地站住,正好看见傻柱从屋里冲出来——正是下午那个塞钱给她、让她不舒服的厨子!此刻他一脸怒容,脸上抹的油在昏暗光线里显得更加滑稽。 再听闫阜贵声嘶力竭的指控:“傻柱!你偷了我新轱辘卖给王麻子!卖了七块!你就是个贼!” 冉秋叶只觉得一股更深的寒意。 下午那两块五的“善意”,瞬间变成了用赃款贿赂的肮脏勾当!一个偷邻居东西还不知羞耻的无赖! 冉秋叶看向傻柱的眼神,最后一点惊讶彻底消失,只剩下刺骨的鄙夷,甚至带点后怕——幸亏没要他那钱!她厌恶地别过脸,连看都不想再看。 傻柱的目光撞上冉秋叶那冰冷嫌恶的眼神,脑子里嗡的一声巨响!完了!全完了! 什么“傻叔”,什么交学费,什么秦姐帮忙……所有盘算和幻想,在冉秋叶那看垃圾似的目光里碎了一地!闫阜贵的骂声听不见了,邻居的议论也没感觉了,眼里只有冉秋叶那冰冷的一瞥。 “闫……闫阜贵!”傻柱脑子被巨大的羞怒烧空,猛地发出一声失控的吼叫,双眼通红,朝着闫阜贵就扑过去,“我操你姥姥!!!我跟你拼了!!!” 他现在只想撕了那张臭嘴!就是这老东西,在这节骨眼上,当着他最在意的人的面,把他最后一点脸皮扒了下来! 闫阜贵见傻柱疯了一样扑来,吓得怪叫,赶紧往刘海忠和李卫东身后躲。 看热闹的邻居们也惊呼着后退。 眼看傻柱拳头要砸到闫阜贵胖脸,一个人影猛冲过来,死死抱住了他的胳膊!是秦淮茹! 她被外面闹腾惊动,开门就看到傻柱要动手,也看到了冉秋叶那冰碴子似的眼神。 电光火石间,秦淮茹心里那个塞满失落、尴尬、委屈和怨气的角落,突然蹿起一丝窃喜和轻松:冉老师彻底嫌弃柱子了!她绝对看不上柱子了!这念头像在阴暗处长出一片苔藓。 太好了!柱子还是那个围着她秦淮茹转的傻柱子!虽然他偷鸡摸狗又穷,可贾家这救命稻草,他还得接着抓牢! 冉老师爱怎么鄙夷就鄙夷去吧!秦淮茹自己虽然得不到柱子做丈夫(她对傻柱的依赖早就说不清了),但也绝不能让别人抢走! “傻柱!傻柱!别冲动!快停手!”秦淮茹带着哭腔喊,用尽全身力气抱住傻柱胳膊,身体被他带得直晃。 脸贴着他冰冷的棉袄,声音急切,眼底却飞快闪过一丝庆幸和解脱。 “打他有什么用啊傻柱!三大爷,您少说两句成不?都是邻居,非要闹这么难看?” 她嘴里劝架,眼角余光瞟着门口的冉秋叶,看到对方眼里更深一层的鄙夷和“果然如此”的不屑,秦淮茹心里非但不难过,反而有种扭曲的快意。 傻柱被秦淮茹抱着,感觉那温热身体的阻挡和带着哭腔的哀求,那股暴怒像泄了气的皮球,力气小了大半,只剩下一肚子滚烫的憋屈无处发泄。 他扭头,看着冉秋叶冷漠地、头也不回地推着车消失在小院门口,心头像被钝刀割,最后一丝幻想也彻底灭了。 他牙咬得格格响,所有恨意都冲着闫阜贵:“老东西!你等着瞧!”他在心里恶狠狠地咒骂。 秦淮茹紧紧抱着傻柱,感觉他绷紧的肌肉慢慢软下来,起伏的胸膛渐渐平缓,只是那双眼睛还通红,死死盯着冉秋叶消失的方向。 她心里一酸,多少有点不好受,柱子毕竟是为了帮棒梗交学费才扯上冉老师,才在冉老师面前丢了这么大脸……虽然这丢脸的结果,正是她心底深处悄悄盼望的。 “傻柱……傻柱……”她声音放柔,带着刻意的安抚和某种打算,“别气了,跟那种假清高的人置什么气?她瞧不上咱们,咱们还看不上她呢!过日子的事,她懂啥?” 安慰完了傻柱,秦淮茹松了一口气,只要还能拿捏住傻柱,以后贾家还有人接济。 …… 第二天中午。 快午饭了,食堂那边挺吵,可通往废料库的偏夹道特别安静。 秦淮茹把洗得发白的旧棉袄领口紧了紧,寒气往骨头缝里钻。 她看着几步外油腻工装、搓着手的郭大撇子。 那家伙脸上挂着笑,浑浊的眼睛在她身上扫来扫去,让她很不舒服。 “秦师傅,这天可真够冷的,找这背风地儿说话。” 郭大撇子嘿嘿笑了下,露出被烟熏黄的牙,“咋样?上回跟你提那事儿,寻思得咋样了?” 秦淮茹强压着恶心,脸上挤出点勉强的笑:“郭组长,我家里啥情况您还不清楚吗?老人孩子一堆,饭都快吃不上了……” 她声音很低,带着刻意装出的无助,“您看,车间评先进加分,还有年底那点补助粮票……能不能……多少帮衬一把?” “嗨!这话见外了不是!”郭大撇子搓着手,又往前凑了半步,身上那混合着机油、汗味和劣质烟味的气息直冲过来,“都是一个车间的工友,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他眼珠一转,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明显的暗示,“不过嘛,秦师傅,这帮忙也得看交情深浅不是?交情……那是靠慢慢处出来的……” 说着,他那沾着油污的手就试探地往秦淮茹冻红的胳膊上搭。 秦淮茹像被针扎了似的猛地一缩,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震下些墙灰。 她脸上那点装出来的卑微表情瞬间没了。 “郭组长!您这干啥!”她声音陡然高了,带着压不住的怒气。 “装啥啊?”郭大撇子那点假客气也没了,换上一副痞赖横样,“厂里谁不知道你秦淮茹这寡妇?成天吊着傻柱那傻蛋给你养家!傻柱能给,我郭大撇子差哪儿了? 他能给你带剩菜,我能让你评上先进!他能一个月给你几块钱,我能让你家过年吃上肉!你今天要是懂事,往后这车间我罩你!要是不懂事……”他冷笑着,眼里的凶光让秦淮茹心里发毛。 话没说完,他整个人就往前猛扑过去!秦淮茹使劲挣扎,胳膊肘顶,膝盖撞,嘴里尖叫:“放开!混账东西!救命啊——!” 秦淮茹脑子乱成一团。 怕得喘不过气,郭大撇子胳膊勒得她肋条生疼。 屈辱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心里涌上来的,除了对自己处境的绝望,就是对傻柱那点怨气。 “傻柱这傻子……冉老师多体面的人,他倒好,上赶着送钱!人冉老师看他的眼神……嫌弃得不行!他心里也没个数吗?家里还一帮子人指着他吃饭呢!他把五块钱就给棒梗了,就为了那点不着边的念想…… 他那点心思,全写脸上了,厂里谁看不出来?这下好了,钱没了,冉老师也彻底瞧不上他了,我们娘几个指望啥去?蠢货!活该他被冉老师嫌弃!”秦淮茹心里埋怨着,身体的力气渐渐小了。 另一边,夹道口附近,许大茂裹紧栽绒领棉袄,冻得直跺脚。 他刚上完厕所出来,远远就瞟见郭大撇子和秦淮茹一前一后进了这小库房,立刻觉得有戏。 许大茂最精这事,马上猫腰躲在排生锈油桶后头,竖起耳朵听动静。 模模糊糊听到争吵,紧跟着就是秦淮茹那一声明显的尖叫和呼救! “呵!”许大茂眼睛亮了,心里高兴起来,“郭大撇子啊郭大撇子!你可算撞枪口上了!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他立刻想到了傻柱,这可是一箭双雕的好机会!既能收拾郭大撇子(这小子平时也没少给他使绊子),又能让傻柱和郭大撇子结下死仇! 许大茂悄悄退开,小步快跑,直奔食堂后厨!傻柱刚被贬成帮厨,这饭点后头肯定还在收拾。 果然,跑到食堂后门,就见傻柱正恶狠狠地摔着一个空饭盒,脏水溅得到处都是,嘴里还骂骂咧咧:“闫老西儿这王八蛋!让老子当众栽面!十块钱啊!顶半个月嚼谷呢!还有冉老师……操!全他娘完了!” 他还在为之前全院大会赔钱丢脸的事憋气窝火。 许大茂冲过去,脸上堆起着急和义愤填膺的样子,一把拽住傻柱胳膊:“柱子!柱子!别刷你的破碗了!出大事了!不好了!” 傻柱被拽得一趔趄,不耐烦地甩开他,眼睛通红吼:“许大茂!你丫又发什么羊角风?滚蛋!老子烦着呐!” 许大茂拍着大腿,一脸急相:“哎呀!我的傻柱子诶!你还在这儿生闷气!你秦姐!秦淮茹!被人欺负了!就在后面废料库边上那小库房!人给堵那儿了!眼瞅着要出事啊!” 他说得像亲眼看见一样。 傻柱一听到“秦姐”、“欺负”,脑子嗡的一声,刚才的憋闷瞬间被点着!郭大撇子那张不怀好意的脸立刻浮现在眼前! “谁?!是不是郭大撇子那孙子?!”傻柱一声吼,震得棚顶往下掉灰。 “可不就是他嘛!我正好路过听着了!你秦姐在那儿喊救命呢!喊得可惨了!你快去看看吧!”许大茂拼命煽风点火。 “操他妈的郭大撇子!敢动我秦姐!”傻柱顿时火冒三丈,一把扯下脏围裙摔地上!他眼都红了,顺手抡起旁边洗菜的大笊篱就要往外冲! 可他猛地站住了!脑子里“唰”地闪过刚才全院大会被批、赔钱的丢人扬景。 硬闯?动手?郭大撇子那混蛋反咬一口怎么办?保卫科那帮人还盯着自己“留厂察看”的小辫子呢! “不行!”傻柱硬压住那股冲动,胸口一起一伏,像头困兽。 他猛地扭头,看见旁边几个探头探脑看热闹的食堂帮厨大妈——王婆、李大脚、赵婶子。 这几位,都是厂子里出了名的“消息灵通”、“嘴快”、“热心肠”(尤其对看热闹和传闲话)。 一个更“好”、更“解气”、更能让郭大撇子栽大面子丢脸的主意,在他那不太复杂的脑瓜里冒了出来。 傻柱脸上怒气没了,反而挤出个皮笑肉不笑的怪表情。 第196章 傻柱一怒为寡妇 “几位婶子,老姐姐们!你们给评评!那郭大撇子!就是锻造车间的那个!胆子忒大了!趁中午人少,把咱厂秦师傅——秦淮茹! 硬拽到后面废料库边那小破屋去了!人家秦师傅,孤儿寡母的多不容易啊!这会儿正被郭大撇子那混蛋按在屋里头欺负呢!我刚亲耳听见她在里头喊救命,哭得那叫一个惨!” 几个大妈一听,眼睛立刻瞪圆了! 李大脚先叉腰骂开了:“啥?!郭大撇子?那臭不要脸的!厂里多少女工让他嘴欠!今天还敢动真格的了?” 王婆跟着骂:“老天爷!秦师傅这么好的人他也敢动?反天了!” 赵婶子也来劲了:“走!姐妹们!咱们拿家伙去!不能让秦师傅被欺负了!” 傻柱一看火候到了,赶紧压低声说:“婶子们!空着手去不行!那地方偏,那孙子要是急眼了怎么办?保卫科一时半会儿到不了!我看……” 他眼睛瞟向旁边挂着的捅炉钩子和洗菜棍子, “抄上顺手的家伙!咱们冲进去,别的先不管,把他摁住再说!给秦师傅出口气!也给厂里挨过他贱嘴的女工们张回目!这叫‘看瓜’!让郭大撇子彻底丢回大脸!” “对!‘看瓜’!剥了这狗东西的皮!”李大脚抄起一根铁钩。 “看他还敢耍横!”王婆拎起根擀面杖。 赵婶子和旁边凑过来的俩清洁工也顺手抓了拖把杆和扫帚。 后厨一下乱起来,几个大妈挺生气。 傻柱见目的达到,低喝一声:“跟我来!动静小点!别让他听见跑了!”他打头,领着这几个抄家伙的大妈,匆匆绕过食堂后墙,朝那小库房奔去! 小库房里,秦淮茹力气快耗尽了。 郭大撇子仗着力气大压着她,粗手正撕扯她那件旧棉袄的扣子。 秦淮茹眼泪混着屈辱往下掉,心里绝望又恨:“傻柱……你怎么还不来……” 就在这紧要关口—— “哐当!!!” 那扇本来就快散架的小破门,被傻柱卯足了劲一脚踹开!灰扑扑直往下落! “住手!牲口!” “郭大撇子!你个下作胚子!”“姐妹们!揍这个臭流氓!” 吼声和大妈们的身影一股脑儿涌进昏暗的小屋!郭大撇子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吓懵了!他猛一回头,昏暗光线下,几个平时就泼辣的大妈个个横眉立目,抄着铁钩、棍子、拖把,打头的正是凶神恶煞的何雨柱!秦淮茹趁机使劲一推,郭大撇子没防备,一个趔趄摔倒在堆破麻袋上。 “哎哟!我……”他刚叫出声,傻柱一个箭步上去,趁着郭大撇子摔迷糊的瞬间,照着他那张胖脸就是一拳! “嗷——!”郭大撇子疼得嚎起来,鼻血喷出来了。 “姐妹们!别愣神!按住他!”王婆喊了一嗓子。 大妈们呼啦一下全围上去!李大脚的铁钩子勾住了郭大撇子的裤腰带;王婆和赵婶子一人扭住一条胳膊;另一个大妈干脆薅住了他的头发!郭大撇子有几分力气,也架不住五六个常干活又在气头上的大妈折腾!立刻被按得死死的,动弹不得,只会干嚎。 “扒!把他这身皮扒了!看他还有脸耍流氓!”李大脚嚷着,钩子一使劲。 “哧啦!”“嘶啦!”几声布帛撕裂声格外清楚。 几个大妈手脚麻利,带着点惩治坏人的劲头,几下就把郭大撇子身上那件油腻工装连着棉毛衫撕成了烂布条,扒得光着膀子! “还有裤子!别给他留遮羞的!”傻柱抱着胳膊在旁边看着,冷冷地指挥,脸上带着点解气的狠劲儿。 郭大撇子这会儿吓坏了,缩在地上乱踢蹬腿:“饶命!大娘们饶命!我错了!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们……” 求饶屁用没有。 又是几声布响,他的裤子和秋裤也被扒了下来!只剩一条破单裤和露脚趾的破棉鞋。 郭大撇子光不溜秋地蜷在冰冷地上,鼻血流了半脸,身上被抓出不少红道子,像只褪了毛的肥鸡,在破库房的冷风里哆嗦着,只会呜呜哭。 “呸!丢人败兴!”“活该的玩意儿!”“把他衣裳拿走!让他光腚回去!”“对!让他长记性!” 大妈们对着那堆脏衣服吐口水,发泄着火气。 傻柱冷笑一声走过去,弯下腰,用俩手指头捏着兰花指,极其嫌恶地拎起郭大撇子那堆揉成一团、散发着浓重机油汗味的破衣服裤子。 他看都没看地上那鼻涕眼泪血糊一脸、光身子打颤的胖子,直接走到墙角,把衣服往缩在那里、还没缓过劲儿、衣服扣子开了两颗的秦淮茹手里一塞: “秦姐!拿着!甭跟这孙子客气!赔你的!拿回去,能做抹布做抹布,嫌脏直接烧了!也算给你出气了!” 秦淮茹惊魂未定,看着傻柱塞过来的那堆脏衣服,再看看地上光溜狼狈的郭大撇子,还有旁边一脸解气的大妈们。 心里那股憋屈火气还没消透,但另一种更实际的想法飞快冒出来。 “嗯……”她低声应着,接过了那堆沉甸甸、有味的衣服。 手指头下意识地在衣兜裤缝那儿捏了几下,粗糙布头底下,像是……摸着点硬硬的纸片?秦淮茹心里猛一跳!她立刻把那堆衣服攥紧,指头都捏白了。 低着头,眼睛遮住了里面一闪而过的光。 那会不会是……粮票?说不定还有钱? 这一下子,什么屈辱,什么怨气,突然觉得这扬乱子倒也不是全无好处。 傻柱这么闹是给自己出气……可对她秦淮茹来说,未必就是亏了?这念头让她心里那点对傻柱的盘算,跟浇了油似的,烧得更实了。 她甚至把怀里那堆脏衣服又抱紧了些,贴着胸口。 冰凉的脏布料隔着棉袄有点难受,却又给她一种难得的踏实感——这里头的东西,兴许能让孩子们吃上几顿饱饭。 “走了走了!赶紧撤!别等保卫科的人过来!”赵婶子机警地提醒。 “对对!散了散了!今儿这事,大伙嘴巴都严实点!就是这混蛋耍流氓!咱是路见不平!”王婆也赶紧招呼。 大妈们最后啐了一口,心满意足地拿着“武器”,麻溜地退出了这乱糟糟的小库房,把光溜溜的郭大撇子扔在冷风里筛糠。 许大茂早在傻柱带人冲进去时就躲一边看热闹了,这会儿见事儿完了,大妈们都走了,他才慢悠悠晃出来,探头往库房里瞅了一眼,看见郭大撇子那倒霉样,脸上笑开了花。 他没理屋里俩人,哼着小曲,抄着手,迈着八字步溜达走了。 厂里午休铃响过,车间里又开始干活了。 可一个炸了锅的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似的,飞快地在轧钢厂里头传开了: “听说了吗?郭大撇子那个牲口!中午把秦淮茹弄到废料库边上那小破屋去,想干坏事!”“啊?真的假的?得手没?” “得个屁!被抓了现行!听说是一食堂的傻柱领着一帮老娘们冲进去的!” “哟呵?傻柱挺狠啊!” “还有更绝的呢!李大脚、王婆她们几个,把郭大撇子扒得就剩一条单裤!按在地上好一顿收拾!这叫‘看瓜’!人都给看光了!” “我的天!真的啊?!” “千真万确!不少人路过都瞧见了!郭大撇子光着裹麻袋片被保卫科架着送去医务室了!那德性…啧啧…” “该!活该!让他成天贼眉鼠眼的!” “唉,秦淮茹也是…寡妇门前…” “傻柱这是…冲冠一怒?啧啧…” 李怀德办公室里。 暖气挺足。 李副厂长板着脸,手里捏着一张保卫科递上来的初步报告。 郭大撇子已经套了件不知从哪扒拉来的不合身旧工装,但脸上抓痕和青紫印子还在。 “李…李厂长!”郭大撇子嗓子干涩,带着哭腔,声音有点劈,“您…您可得替我做主!我冤枉啊!真不赖我!是…是秦淮茹那小寡妇!她给我设的套!她故意引我去那没人的地方…我…我就嘴欠了两句,真没想干啥啊!”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乱飞,还忍不住挥了挥手,一下子扯到白天被大妈们拉扯疼的地方,疼得直咧嘴。 李怀德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茶杯水直晃。 “够了!”他声音冷冰冰的,眼神很锐利,“郭大祥!你还能狡辩?厂里都传遍了!大白天把人女工堵在废料库边上!让大伙看光了你被按在那儿!还让人当扬抓了!你说你清白?被设计的?” 他身子往前倾了倾,给人不小的压力,“当保卫科是吃干饭的?当那些看见的工友都瞎了聋了?郭大祥同志,你性质非常恶劣!严重破坏厂里风气!这事搁旧社会,打你一顿都算轻的!” 郭大撇子脸彻底白了,嘴唇哆嗦着想再辩解,喉咙却像卡住了,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白天那种被扒光按住的巨大羞辱和害怕又一次笼罩上来,让他浑身哆嗦。 李怀德看他这副怂样,眼里满是厌烦,像赶苍蝇似的挥挥手,斩钉截铁地宣布:“念你是老工人,过去有点苦劳,不开除你了!但活罪难逃!即日起,撤掉你锻造车间三组副组长职务!下放翻砂车间!老实改造仨月!工资按学徒标准算!记大过一次!再有一次,直接滚蛋!出去!” “李厂长!我…”郭大撇子呆住了,噗通一下跪地上。 “滚!找张干事办手续去!别在这儿碍眼!”李怀德的语气没半点商量余地。 郭大撇子脸上肌肉抽了几下,最终只能拖着像灌了铅的腿,佝偻着背,垂头丧气地挪出了门。 沉重门板在他身后关上,隔断了他所有念想。 中院贾家的小厨房里,倒难得飘散着一股挺浓的肉香味,压住了屋里常有的霉味。 炉子上炖锅咕嘟着,灶口冒着煤烟,给这昏暗地方添了点暖和气。 傻柱围着条油光发亮的旧帆布围裙,袖子卷到胳膊肘,露出有点烫疤的小臂,正熟练地用家里破铁锅炒着红烧肉。 锅里,切成小方块的五花肉裹着酱红的汁水,滋滋作响。 “秦姐,闻着香吧?嘿嘿,红烧肉就靠个火候和那点糖色!待会儿出锅,小当槐花她们准得香得咬舌头!”傻柱咧嘴冲靠在厨房门框、一脸倦容的秦淮茹笑了笑,也顾不上擦鬓角淌下的汗。 他这么折腾,一是觉得秦淮茹白天受了郭大撇子的惊吓委屈,想给她补补;二是自己因为冉老师那档子事心里失落,找点活干心里舒坦点。 秦淮茹勉强笑了笑,笑容里有疲惫也有愁苦。 “柱子,又让你花钱了。 还专门跑去买肉……”她声音听着没什么力气,“那姓郭的畜生…要不是为了棒梗和小当槐花,我这日子…”她没说完,眼圈有点发红。 炉火的光映在她憔悴的脸上,皱纹都深了些。 “提那王八蛋干啥?今天咱就吃好的!”傻柱麻利地把肉盛到家里那个豁口粗瓷大碗里,浓浓的油汁在碗底汪着。 肉还冒着热气,香味立刻充满了小外屋。 “棒梗!小当!槐花!洗手吃饭了!你傻叔给做肉了!”秦淮茹打起精神招呼孩子。 话音刚落,三个小脑袋就从里屋探出来,棒梗跑最前面,小当槐花手拉手跟着。 孩子们眼睛全盯在了那碗油亮喷香的红烧肉上,棒梗连手都顾不得洗,冲到桌边,眼睛发亮,鼻子使劲吸着。 “真香!傻叔真棒!”槐花小脸上满是开心。 “傻叔,这么多肉啊!”小当有点怯地惊叹,小手指指肉碗又缩回去。 秦淮茹拿起筷子,像是稳了稳心绪,然后认真挑了碗里一块最大、最方正、肉最厚的,有点颤巍巍地夹进了傻柱面前那个裂了几道纹的粗陶碗里。 “柱子,忙半天了,你先吃,吃块大的!” 傻柱看着碗里那块颤巍巍滴着油的肉,再看看秦淮茹努力装出的温顺眼神,心里头松快了些,连日来的憋屈好像散开了一点。 “哎!谢秦姐!那我吃了!”他声音都亮了些,举起筷子要去夹。 “妈!我也要吃大的!”棒梗突然嚷嚷起来,筷子直接伸向碗里另一块大的。 小当也扒着桌子沿,眼巴巴望着碗。 第197章 羡慕嫉妒恨 槐花年纪小,碗里是一小块,她也已经很满足,小口咬着。 傻柱看秦淮茹忙着给孩子分肉,自己碗里空着,就没动自己那块,想等等。 可孩子们馋,根本不懂礼让,碗里的肉三两下就吃完了。 棒梗几口吞掉自己碗里的,眼睛还瞄着肉碗里剩下的,腮帮子塞得鼓鼓的。 小当手快,又夹起一块,槐花碗也空了,小手朝碗够过去。 几乎眨眼间,一大碗肉就见底了,剩下的都是碎肉和土豆块。 傻柱看着自己碗里那块晾得有点凉的、孤零零的大肉片,刚升起来的那点舒坦劲儿,像被风刮了,“呼”地一下凉了。 他没吭声,低下头,把肉塞进嘴里,没什么滋味地嚼着。 肉是好肉,手艺也没差,但嚼在嘴里,偏偏尝出点怪异的咸苦味。 看着孩子们吃得香,小当嘴角蹭着油花,槐花珍惜地舔干净碗底汤汁,秦淮茹这才开始扒拉自己碗里的米饭,拌了点咸菜汁。 “柱子,你也吃点饭,别光吃肉。” 秦淮茹看傻柱只吃肉,拿起一个灰黄窝头递过去,“窝头凉得快,赶紧吃吧,垫垫肚子。” 傻柱确实饿了,刚才那股憋闷劲儿下去,肚子咕咕叫起来。 他接过窝头,皮糙糙的,玉米面颗粒感明显。 他掰了半个,就着碗里剩下的肉汁和几块软土豆,大口吃起来。 玉米面的粗砺混着肉香,暂时填了肚子。 吃了半个,感觉不够。 看笸箩里还有窝头,他犹豫了一下,想着肉是自己带来的,饭也是他做的,总该有点面子。 肚子也没饱,就伸手又拿了两个窝头揣进了自己厚棉袄口袋里,打算回去就开水吃。 这个小动作没逃过贾张氏眼睛。 她一直闷头吃,浑浊的眼睛却没离开过桌子。 看见傻柱揣窝头,她干瘪的脸皮立刻耷拉下来,嘴角狠狠一撇,昏黄的眼珠子死死盯住傻柱揣窝头的手,突然把筷子往空碗边重重一磕!“当啷”一声刺耳的响! “嗬!我说傻柱!”贾张氏破锣嗓子开了腔,满是毫不掩饰的不满和刻薄, “您是来行善的,还是来打秋风的?我们家这点粗粮疙瘩,您这大厨爷们也看得上眼?费那劲往兜里揣,饿得等不及了?要不干脆把米缸也给您扛去得了!省得您惦记!” 棒梗吃得快,已经停下筷,正吮着手指上的油,听见奶奶发难,也立刻板起脸,眼神带着不像小孩的贪婪和凶狠,直勾勾盯着傻柱口袋,好像那是抢了他的东西。 秦淮茹端着碗的手僵住了,脸腾地红了。 她张了张嘴,想说话,看看婆婆那张脸,又看看儿子冷漠的眼神,最终只是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低下头,默默扒拉着碗里最后几颗米粒,没吱声。 傻柱刚把最后一口窝头咽下去准备走,贾张氏的话像针一样扎过来。 口袋里那两个窝头突然变得像烫手山芋。 他先是一愣,随即一股巨大的委屈和难堪涌上头顶,脸涨得通红。 他猛地看向贾张氏那张刻薄算计的老脸,再看看棒梗那冷漠敌意的眼神,又扫过秦淮茹那默不作声缩着的样子,最后目光落在自己油腻腻的衣服上。 他死死攥了攥拳头,胸口起伏着,想骂人,想发火,可所有话都堵在嗓子眼,憋着一口闷气。 他猛地抬手,动作有点粗暴带着点撒气,把口袋里那两个窝头“啪”地拍回桌子上! “行了!得!算我何雨柱多管闲事!扰了您贾家的清福!窝头原样奉还!留着当传家宝吧您!”傻柱的声音像炸开了一样,嘶哑里压着压不住的怒意,字字像从牙缝里挤出来。 说完,他看都不看滚到桌角的窝头,也不管身后秦淮茹着急地低唤了声“柱子……”, 更无视贾张氏变本加厉的破口大骂和棒梗的冷笑,猛地一转身,带着一身被寒了心的火气、散不掉的油烟味和半饱的肚子,脚步噔噔响地重重拉开房门。 冰冷的夜风和着雪粒子猛地灌进来,扑了他一脸。 他狠狠吸了口寒气,像是要把那股憋屈压下去,然后头也不回地冲进了越来越浓的暮色里。 那扇旧棉门帘在他身后无精打采地晃了晃。 轧钢厂的机器声还没停,刺耳的下班铃声骤然盖过了一天的喧嚣。 工人们像潮水一样涌向更衣室,蓝灰色的身影在巨大的车间和冰冷的管道间快速移动,带着下班回家的急切。 广播里放着革命歌曲,大喇叭声混杂着工友们疲惫的说话声、咳嗽声和随口骂娘的声音,构成下班的背景音。 保卫科干事李卫东刚把一份处理“郭大撇子事件”的附件锁进文件柜,柜门还没关严实,办公室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卫东同志,还忙着呢?”厂长秘书小张探进头,脸上带着点不太寻常的笑,压低声说:“厂长让你赶紧过去一趟,就在他办公室,有位挺重要的首长想见你!挺急的,快去吧!” 李卫东放在文件柜冰冷锁头上的手指停顿了一下,脑子里飞快过了一遍,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快的思索,但转瞬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他点点头,利落地合上办公桌抽屉,收好钥匙,又对着墙上那块带细纹的旧玻璃,捋了捋因为久坐略皱的蓝色工装领口,拽平了袖口的毛边,拿起桌上洗得发白的军绿棉帽戴上。 “好的,张秘书,这就去。” 他声音不高,语气如常。 说完,快步走出略显杂乱的保卫科,穿过闹哄哄的大办公室和那充满机油铁锈味的长走廊。 走廊墙上刷着的红标语在昏黄顶灯下忽明忽暗。 厂长办公室在办公楼二楼东头。 李卫东敲响那扇厚重的深色木门,里面传来杨福海厂长熟悉浑厚的声音:“进!” 推门进去,一股暖气混着上等茶叶的清香扑面而来,和外面的寒气截然不同。 厂长办公室很大,铺着暗红地毯。 杨厂长站在大办公桌旁,旁边单人沙发上坐着一位约莫五十出头、穿着笔挺灰色中山装的老同志。 他头发花白但一丝不乱,国字脸,气色挺好,眼神温和而镇定,透着一种高位者的气度,此刻嘴角带着淡淡笑意,正翻看着手里一沓文件。 李卫东认出那是保卫科最近上交的一份关于厂里纪律整顿和安全管理的报告初稿。 “厂长,您找我?”李卫东立正站好,身形挺拔,目光恭敬地看向杨厂长和那位陌生领导。 “卫东同志来啦,快过来。” 杨厂长笑着招手,很亲切,“来来,给你介绍下,这位是工业部的江副部长!” 他又转向那位老同志,“江副部长,这位就是我们保卫科的李卫东同志,您点名要见的骨干!” 江副部长合上手里的文件,放在腿上,抬头,目光认真地看着李卫东的脸,温和的审视中带着敏锐。 他脸上的笑意深了些:“哦,你就是李卫东同志?坐,别拘着。” 他指了指旁边的空沙发。 “首长好!”李卫东端端正正在沙发边上坐下,双手平放膝盖,腰背挺直,显得有点拘谨但不慌张。 心里却在快速琢磨:部里来的首长?点名见我?是郭大撇子这事后续?还是别的?厂里最近好像没出什么捅到部里的大漏子吧? “刚看了看你们厂保卫科的这份材料,思路挺清楚。” 江副部长开门见山,语气平实有力,“特别是这部分,把搞好班组纪律、调整职工生活作风问题和保障安全生产、增强集体归属感联系在一起,提得很实在。 能把思想工作和生产管理、调解矛盾捏到一块办,眼光不错。 听福海同志说,里头有些具体事是你牵头落实的?” 李卫东心里定了几分,原来是这个。 他琢磨着回话:“报告首长,报告的框架是在厂长同志和科长指导下定的。 我个人在工作中,确实有点粗浅想法。 主要觉得,厂里出问题,不能光看表面。 有些工人闹情绪,可能是家里真困难,有的是觉得待遇不公,有些就是散漫不讲纪律。 保卫工作不能只盯着抓贼防破坏,得配合车间、配合街道,大家一起把问题的根儿找出来扶正。 把大家的心拢顺了,劲往一块使,安心搞生产,自然也更重视安全。 就像报告里提的,厂里环境安定,大伙心气顺,事故就少。 说到底,一切工作都是为了生产,为了国家建设。 保卫工作也绕不开这个。” 他的回答不卑不亢,条理清楚,把保卫工作意义和生产目标绑在一起,没提自己功劳。 吃过饭,李卫东离开了。 …… 轧钢厂办公楼里,这几天气氛明显不一样了。 工人干部都在悄悄议论一件大事——工业部那位位高权重的江副部长,竟然点名要李卫东同车而行,还特意去了他那不显山露水的家,吃了一顿寻常的晚饭! 这消息像长了腿,先传遍了厂办,接着在喧闹的车间传开,最后在工人聚居、烟火气浓的大杂院里炸开了锅。 食堂后头的小灶间,傻柱正拿炒勺哐哐砸着案板上的半片冻猪头撒气,汗水和油星溅了一身。 他刚听学徒刘岚活灵活现地描述了李卫东的“好运气”,脸上的吊儿郎当立刻没了,紧接着“嘭”一声把油勺狠摔在案板上,震得几只碗直晃荡。 “扯他妈的蛋!”傻柱脖子上的青筋都暴出来了,声音粗哑难听, “李卫东?他算老几?屁大点保卫干事,就会逮着机会耍点小聪明!大领导?嘁!保不齐就是在哪个破地方撞了狗屎运!就他?能说出啥道道?糊弄鬼呢!老子给大领导做过多少桌硬菜,伺候得妥妥帖帖,也没谁让我上桌吃过一口!” 他越说越恼,把手里剁猪头的刀当成了李卫东,狠命用刀背砸下去,发出沉闷的声响。 刘岚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师傅,传得可邪乎了,说李干事跟那位首长说话特稳重,从车间生产聊到邻里关系,首长一直笑呵呵点头呢……” “放屁!”傻柱眼一瞪,恶狠狠道,“他懂个屁!就会在领导跟前卖乖!真本事?他那保卫科差事能变出白面馒头还是变出肉来?看他神气的!等老子找个机会,让他尝尝啥叫‘真本事’!” 正骂得起劲,油腻的门帘被一只同样沾油、但更纤细的手掀开了,露出秦淮茹那张写满疲惫和愁苦的脸。 她端着洗菜的空盆,一看就是刚打扫完车间卫生过来。 “柱子,你跟谁呕气呢?老远就听见你嚷嚷。” 秦淮茹走进来,声音带着操劳后的沙哑。 食堂的油烟味裹着她,可赶不走她眉宇间的愁绪。 她在车间也听二车间的李大脚那帮人唾沫飞溅地议论李卫东如何得首长看重,前程远大,尤其听到首长临走时还特意拍了拍李卫东肩膀,那些话像小针似的扎进她心里。 再想想家,棒梗学费还没着落,婆婆的白面又快见底,月底粮本肯定又空……一股难以名说的酸涩堵在胸口。 傻柱见是秦淮茹,火气稍压了点,但脸上还是愤愤不平:“秦姐,你听听!这都什么事儿!李卫东那小子,走了狗屎运,不知怎么就巴结上大领导了! 呸!你说说,他那些虚头巴脑的玩意儿有啥用?能顶吃能顶喝?这下好了,全厂都把他捧成花了!我呸!真能耐?他比我这一手烧菜的本事值钱?老子给大领导做过多少席面!”他愤愤不平地挥着炒勺,像在亮他的功勋章。 秦淮茹轻轻叹了口气,走到水槽边开始刷洗菜盆,哗哗水流冲着冻红的手。 她目光有些放空地看着水花,低声说:“柱子,人各有命。 你有本事能挣饭钱,李卫东那本事,是升官发财的路子。 唉,这就是命吧。 你看他家,自打结婚,小日子是节节高。 王思欣……”她停顿了一下,这个名字说出来心里有点不是滋味,“那是掉福堆里了。 李卫东对她多好,要啥有啥,啥时候都干净利索,体体面面。” 第198章 领导的赞赏,下馆子 “柱子,你可别犯浑!”秦淮茹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她太清楚傻柱这混劲儿了。 “人家现在是首长眼跟前的人了,你跟他对着干?那不找倒霉吗?咱小老百姓,还是安安稳稳过自己的小日子……”嘴上这么劝着,可她心里那根弦早已绷得难受。 李卫东的顺风顺水跟自家的穷愁潦倒,王思欣被捧着的幸福和自己累死累活的卑微,这种落差拧着她的心。 “安稳?安稳棒梗就有学费了?安稳我婆婆就吃得饱了?”傻柱梗着脖子反问,眼里的戾气更重,“秦姐,这事你别管,我知道该咋办!他李卫东不就靠张嘴忽悠吗?老子非得找个辙,让他在全厂人跟前出个大丑!把他那点真材实料抖搂出来!” 秦淮茹嘴唇动了动,还想劝,但看着傻柱那横竖油盐不进、梗着脖子发狠的样儿,只觉得一阵心累。 她默默地刷好盆子,摇摇头,没再吭声,转身掀帘子出去了。 冷风吹在她单薄的工作服上,让她打了个哆嗦,心里却比这冷风还要凉飕飕的:这日子,好像看不到头。 几天过去,轧钢厂又恢复了一贯的嘈杂和按部就班,关于李卫东的议论虽然少了,但暗地里没停。 这天下半晌,难得有点暖和的阳光。 李卫东把公事处理完,特意去找后勤科科长王满堂请假。 “王科长,”李卫东脸上带着点少见的温和,语气挺诚恳,“下午家里有点事,请半天假。” 王满堂正看生产报表,抬头见是李卫东,立刻堆起笑容:“哟,卫东啊!有事去忙!半天够不够?不够就休一天!你现在可是咱们科…… 不,咱们厂里的宝贝疙瘩!大领导钦点的!前途光明!有啥需要科里支持的,尽管言语!”他那热情劲儿带着奉承,显然前几天那顿家宴彻底拔高了李卫东在厂里的分量。 李卫东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摆摆手:“王科长过奖了,就是私事,半天足矣。 多谢您。” 他没多客套,客气地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充斥着烟味油墨味的办公室。 脚步轻快了些——今天是思欣生日。 他早盘算好了,要给她一个惊喜。 回到家推开门,王思欣刚把最后一点浮灰擦干净。 看到李卫东提前回来,她有些意外地放下抹布:“卫东?这么早?厂里活儿不多?” “今天日子特别,再忙也得早点回。” 李卫东走过来,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抹布放到一边,又顺手帮她掸了掸肩膀上一点灰,眼神温和,“收拾妥了?换身衣服,咱们出去。” “出去?去哪?”王思欣被他弄迷糊了,抬头看到他带笑的眼睛,才猛然想起来:“啊呀!今天…”声音里带着惊喜和难以置信。 厂里生活忙,结婚后除了过年过节,很少特意出去庆祝什么。 “对,我们家思欣的好日子。” 李卫东语气笃定,带着点难得的温和,“快换衣服,带你去吃好的,还有惊喜。”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推她进屋。 王思欣被他感染,心里暖暖的,脚步也轻快了,脸上微微泛红。 等两人出现在院门口时,立刻成了胡同里的焦点。 王思欣穿着那件新做、重要扬合才舍得拿出来的蓝底碎花棉袄,围着干净的米白围巾,黑头发整整齐齐梳在脑后,露出光洁额头,整个人清清爽爽,温婉大方。 李卫东换了一件整洁的半旧呢子外套,推着擦得锃亮的永久自行车在旁边。 沉稳英俊的丈夫和温婉秀气的妻子,并肩推着车出门的情景,在这灰扑扑的胡同里格外显眼。 前院闫阜贵的媳妇杨瑞华正搁水龙头下淘米,抬头一看,手里米差点洒了:“哎哟喂!快瞧瞧!李干事他们两口子,这是出门浪漫去啦?”语气满是羡慕。 中院孙大娘坐着小板凳摘烂菜叶子,也眯眼笑:“可不是嘛!瞧思欣闺女,人逢喜事精神爽!收拾得跟新媳妇似的,真好看!李干事会疼人!瞧这阵仗,一准下馆子!” “那还用琢磨!今儿个是王思欣生日!”快嘴的二大妈刚好出来倒炉灰,接过话茬,“我早起听她家隔壁钱婶念叨来着。 啧啧,李卫东真够意思,特意请了假领媳妇上‘东来顺’!听说桌都订好了!”这话一出,引得探出头来的邻居们一片啧啧赞叹。 谁不知道东来顺?那是四九城有名的馆子,普通工人一家子几个月的饭钱也换不来一顿涮羊肉!“李卫东疼媳妇”、“王思欣真有福气”的议论声在各家门口、窗边低低地传开。 秦淮茹拖着沉重的步子刚迈进中院门,迎面就撞上这让她心口骤然冰凉的一幕。 夕阳的光正好打在李卫东和王思欣身上,映着他们脸上藏不住的期待和幸福。 邻居们毫不掩饰的羡慕像针尖扎着她。 她下意识往墙根的阴影里缩,低下头,手里破旧的布包袋子勒得手疼。 一股混着油腥和浓烈肉香的饭菜味不知从哪家飘出来,钻进她鼻子,却让她胃里莫名翻腾。 她觉得自个儿就像这张喜庆图里的一个脏点,一股子掺着极度自卑、难堪和汹涌而上的嫉妒在她心里翻搅。 “他嫂子,下班了?”孙大娘眼尖瞧见了阴影里的她,随口打了个招呼。 秦淮茹猛地回过神,像怕被人看穿心底的不堪,慌乱地应了句:“哎,刚、刚回来……”声音细得像蚊子叫,赶紧低头加快脚步往后院走去。 那对登对的身影和邻居们的议论,却像黏在了脑子里,甩都甩不掉。 东来顺里灯光明亮,铜锅清汤滚着热泡,带肉的鲜香飘满小包间。 桌上白瓷盘里码着晶莹的薄切羊肉片;绿的菠菜、茼蒿,黄的冻豆腐,白的粉丝,摆得满满当当。 “慢点烫。” 李卫东夹起一片上好的羊上脑肉,放进滚开的汤里涮了涮,沾上混合了芝麻酱、腐乳汁、韭菜花的浓香蘸料,放到王思欣面前的碟子里。 动作自然又体贴。 王思欣眼睛弯弯地夹起肉,蘸了蘸料送进嘴里,鲜美的味道暖到心里:“嗯!真好吃!卫东,你也快吃,别光顾着给我捞。” 她看着丈夫额角渗出点细汗,掏出手绢想给他擦。 李卫东笑着挡开:“你今天是主角,得把你伺候好才算数。 待会儿还有安排,多吃点。” 他目光里满是满足。 看着妻子吃得香,脸蛋被热气熏得微红,他心里也踏实。 王思欣享受着这难得的体贴和美味,心情像窗外的灯光一样亮堂,不断给李卫东夹菜:“你也吃,这肉嫩。 够了够了,别都夹给我。” 两人你让着我让着你,一顿饭吃得温馨和睦。 邻桌不时有食客投来善意的目光。 吃完饭,天色已经暗下来,街灯渐次亮起,照亮了城里的路。 李卫东推着自行车,王思欣轻快地走在边上。 他没直接回家,而是把她带到了王府井百货大楼附近。 “卫东,还逛啊?吃完饭溜达溜达挺好。” 王思欣看着满眼繁华的橱窗,有点犹豫。 她知道这里的东西,动不动就要花掉他们大半个月工资。 “你生日,说了有惊喜。” 李卫东在“瑞蚨祥”绸布庄门口停好车,自然地拉住她的手,态度坚决,“进去瞧瞧。” 店里灯很亮,各色布料闪着光。 伙计看李卫东穿着体面,妻子温婉秀丽,马上热情迎上来。 “同志,看点什么料子?咱这有新到的湖绉、素缎……” 王思欣的目光立刻被一块水蓝底色、印着细碎白花的布料勾住了。 这颜色素雅干净,夏天做条裙子肯定凉快。 可她忍不住瞥了一眼旁边的价签,心里一抽:四块八一尺!太贵了!她轻轻拽了下李卫东的衣袖:“卫东,走吧,太贵了,我不缺衣裳……” “这位女同志眼力真好!这块料是刚到的新货,做夏装最合适,又垂又透气!”伙计机灵地把布在王思欣面前抖开,“您这气质,配上这水蓝色,清爽又显年轻!” 李卫东没理会王思欣的小声推拒,仔细摸了摸料子,对伙计说:“料子还行。 思欣,喜欢这花样子这颜色吗?就它了,扯身衣裳的料。” 语气干脆,没半点犹豫。 “同志有眼光!得嘞!包您满意!”伙计喜上眉梢,量尺寸时格外利索。 “卫东,真不用……”王思欣又是感动又觉得压力大。 四块八一尺!一身衣裳少说七八尺,那就是三十多块钱!再加上工费线头钱……这笔开销实在太大了。 她看着丈夫平静的脸,推辞的话到底没说出口,眼圈有点发热。 这份心思,比什么都值。 接下来,李卫东似乎打开了开关。 “红都”裁缝店里,指着模特身上那套做工精良的海军领列宁装:“开春得做新衣,来一身。” “国货售品所”玻璃柜台里,看着金黄的精装麦乳精礼盒:“冬天冲一杯热乎的,暖身子还顶饿,来一罐。” “宝庆里”熟食铺,指着刚出锅油亮亮的炸小黄鱼:“闻着香,思欣你爱吃鱼,称两斤。” 还有“大明眼镜店”里的新式赛璐珞发卡,“亨得利”旁边柜台摆着的新版《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王思欣从最开始的极力阻拦,到劝不住,再到最后麻木地心疼。 她看着李卫东手里的袋子越来越多,步履依然沉稳,那些精致的包装提在手里似乎没分量,却实实在在地掏空了他们微薄的积蓄。 每次李卫东掏出一沓让她心头发紧的钱票时,她都感觉脸上发烫,像是在被无形的压力拷问——这样的花费对他们真的合适吗?可心底里,那份被珍爱、被满足的甜意却疯长着,缠绕着那点不安,交织得厉害。 她只能默默跟着,看着他为她挑选、付钱、拎东西,像个无需忧愁明天的……这巨大的感受落差让她一时有些恍惚。 四合院里,夜色浓了。 李卫东家灯火通明,窗户上映出两人回家的身影和隐约的说笑声。 浓郁的炸鱼香、麦乳精的香甜奶味,还有新布料那股清新的浆洗味,混着东来顺的羊肉香气,霸道地在清冷的空气中弥漫开,飘进了附近每一家被寡淡饭食气息笼罩的屋子。 这味道对于贾家,简直像受刑。 小当和槐花趴在冰凉的窗户纸上,使劲吸着鼻子。 “哥,真香……炸鱼的味儿!还有奶香!比棒子面糊糊香多了!”槐花口水直流,小手指着李家亮灯的窗户,眼睛瞪得溜圆。 棒梗也馋得不行,那股油油的肉香味挠着他的心。 他咽了口唾沫,烦躁地推了妹妹一把:“别吵吵!光闻顶屁用!”眼睛却死盯着对面。 他也闻到了,那香味勾人。 他扭头看向炕沿边、对着油灯火苗出神、脸色在昏暗里更显苍白的秦淮茹:“妈!对面李家吃炸鱼了!可香了!咱家啥时候也能吃上炸鱼啊?上次……还是傻叔给带了点油渣那时候了!” 秦淮茹像是没听见孩子们的吵闹,整个人像被抽了魂。 第二天。 秦淮茹一大早就赶去车间,说是加半天班。 屋里只剩下贾张氏守着炉子和两个小的——小当和槐花在角落里剥着发蔫的烂菜叶子,准备做顿混个水饱的疙瘩汤。 棒梗百无聊赖地躺在炕上,眼珠子在糊着旧报纸、满是蛛网灰尘的房梁上打转。 一阵风从破窗棂子里钻进来,吹得糊窗缝的旧棉絮丝丝响动。 他看着奶奶贾张氏背对着炕,坐在炕沿边,小心翼翼地从枕头底下摸出个红得发黑的旧布包。 那布包皱巴巴、油亮亮的,一看就是常年贴身藏着的老物件。 贾张氏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 她一层层揭开布包,里面露出的东西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一抹沉沉的幽光——那是一只深绿色的玉镯子。 镯子不算通透,上面还有几道像细蚯蚓似的白色纹路,但一看就知道有些年头了。 这镯子贾张氏视若命根,轻易不示人。 第199章 孝顺的棒梗 贾张氏布满褶皱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冰凉的玉镯,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得意和复杂的光芒。 她低声嘟囔着:“熬到闭眼那天……还得传给东旭他媳妇……”她口中的东旭媳妇,自然是指秦淮茹。 但这话听在棒梗耳朵里,像根刺。 他对这镯子没感觉,只觉得是个没用的死物,远远抵不上一个白面馒头实在。 他瞥见奶奶又将手伸进红布包最底层,窸窸窣窣地摸出个小布卷,展开后,里面赫然躺着一张发黄起毛、折得整整齐齐的一块钱纸币!棒梗的眼睛瞬间亮了几分,贪婪和冲动攫住了他。 这张“大团结”,对他而言就是天降横财,能买多少好吃好玩的啊! 恰在这时,窗外传来居委会马大妈尖利的吆喝声:“各家注意啦!下午三点,街道张大妈来检查防火啦!各家各户的炉灰渣子,易燃的旧报纸,都赶紧清理干净!谁家不合格,罚扫胡同一个月!”这通知像一道催命符,贾张氏最怕麻烦,尤其怕罚扫,那又脏又累还丢人。 她“哎哟”一声,猛地站起身,手忙脚乱地把镯子塞回红布包,连同那一块钱胡乱地重新裹紧。 她随手就将这宝贝布包塞回枕头底下,还用力压了压,仿佛这样才安全。 她急忙回头吼了一句:“棒梗!小当槐花,听见没?赶紧的,把外屋那堆破纸片子抱出去倒了!别磨蹭!”说完,她像被火烧了屁股似的,趿拉上那双破布鞋,风风火火地冲出门,估计是去清理她堆在屋外煤池子旁边的破烂了。 时机到了!棒梗的心咚咚跳得厉害,几乎要撞出胸口。 他像只灵敏的猞猁,一个鲤鱼打挺从炕上蹦下来,蹑手蹑脚地蹭到门口,探出半个脑袋往外看。 奶奶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后院拐角。 他飞快缩回头,目光落在还在慢吞吞整理烂菜叶子的小当和槐花身上。 “小当!”棒梗压低声音,带着一种不属于他这年龄的阴沉和威吓。 小当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烂菜叶都掉了:“哥…干啥?” “听着,”棒梗几步窜到她们跟前,眼神锐利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凶狠,“奶奶塞枕头底下有个红布包,看见没?”他不等小当回答,继续命令道,“你俩,就在这门口守着!盯着点奶奶回不回来。 要是有动静,咳——就使劲咳嗽!大声的!听见没?要是奶奶回来我没发现,让奶奶撞见……哼!”他凶狠地挥了挥拳头,“晚上别想吃饭!槐花也是!” 槐花刚懵懂地点点头,小当却瑟缩着,不安地看着棒梗:“哥…你要干啥呀?奶奶的东西……” “少问!照我说的做!看门去!”棒梗不耐烦地吼道,声音虽压着,却带着暴躁。 小当被他吼得眼圈一红,不敢再问,怯生生地拉着槐花挪到门口帘子后面坐下,像两个可怜的小门墩,大气不敢出。 棒梗见她们就位,一个箭步扑回炕边,手毫不犹豫地探进那个脏得发亮的棉花枕头底下。 枕头芯是用了十几年的旧棉花,又沉又硬,还带着一股头油和汗垢混合的怪味。 他的手在里面紧张地摸索着,心跳快得像擂鼓。 很快,指尖触碰到了那个熟悉触感的、叠得方方正正的小布包!他心中一阵狂喜,一把将它攥住,狠狠抽了出来!那一点微不足道的阻碍感带来的紧张瞬间化为巨大的兴奋。 他甚至来不及细看,迅速将带着奶奶体温的红布包塞进自己同样油腻腻的蓝布褂子内袋里,贴着汗津津的皮肉。 心稍稍安定,仿佛巨大的财富已经落袋。 他走到门口,对小当和槐花凶巴巴地说:“记住!就当啥也没看见!要是敢跟奶奶或者妈说一个字,你俩给我等着!”看到小当惊恐地点头如捣蒜,棒梗这才稍微满意,一闪身,像条滑溜的泥鳅,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家门,迅速消失在胡同杂乱的人影之中。 轧钢厂区西面,隔着两条又窄又脏、泛着馊水味的小胡同,是一个规模不小的“鬼市”。 说它是鬼市,其实是附近居民约定俗成的黑市交易点,临近傍晚人气最旺。 这里乱糟糟地挤满了人,小摊小贩占满了马路牙子,货物千奇百怪——有提篮小卖自家种的蔫黄瓜,有摆地摊卖锈迹斑斑的扳手、废铜烂铁的,甚至角落里还有神情鬼祟、挎着大布兜子低声问“要不要新粮票”的。 空气里混合着汗臭、劣质烟草、生肉血水和各种腐败食物的复杂气味,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棒梗瘦小的身体在拥挤肮脏的人流里灵活地穿梭,紧张又兴奋。 他没去过当铺——听说当铺规矩多,压价狠,而且容易走漏消息。 他目标明确,要找那种“敢收东西不问来路”的人。 很快,他盯上了一个蜷缩在墙角阴影里的老头。 老头面前摊了块看不清本色的破油布,上面零散摆着几件明显破旧的金银首饰(大多是铜镀金的)和几个豁口的粗瓷碗。 老头脸干瘦黝黑,耷拉着眼皮,像个枯坐的树墩,但那偶尔抬起的眼皮底下,浑浊的眼里闪着鹰隼般的精光。 棒梗感觉这人“路子野”。 他深吸一口气,带着点装出来的成熟和老练,凑过去,低声问:“大爷,收好东西不?”他故意压低了声音,像是怕人听见。 老头眼皮都没抬,鼻子哼了一声:“啥好玩意儿?拿出来瞅瞅,磨叽的不收。” 棒梗迅速环顾四周,见没人特别注意他们这个角落,这才紧张地从怀里掏出那个皱巴巴的红布包。 他双手有点抖,一层层解开布包。 当那只深绿带沁的手镯出现在油布上时,老头原本浑浊无光的眼睛蓦地闪过一丝极其锐利的亮光,但瞬间又暗淡下去,依旧一副慵懒困顿的模样。 “就这?”老头懒洋洋地伸出干枯如同鸟爪般的手,用长指甲抠了抠镯身,又对着微弱的天光看了几眼,语气带着浓浓的不屑,“老坑的货是不假,可这成色……嘁!水头差得很!里头这沁色(他指的是白色的棉絮状),这叫死沁!活人都戴晦气了……还断了……这破玩意儿,白送我我都嫌占地儿!”他用指甲又弹了一下镯子,发出沉闷的响声。 棒梗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脸憋得通红:“胡说!我奶奶说了,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好宝贝!值大钱的!” “嗤!”老头嗤笑一声,满脸鄙夷,“小毛孩子懂个屁!老祖宗?那也得是玉皇大帝传的才值钱!你奶奶眼神不好使?这破玉,顶多……顶多就值个辛苦钱。” 他伸出一个指头,“一块钱,看你小孩辛苦跑一趟,我当废料收了。” “一块?”棒梗气得差点跳起来,“你想得美!我奶奶那一块钱还放一块儿呢!”他脱口而出,暴露了那钱的存在。 老头眼中精光一闪。 “一块?你那还带票子?”老头似乎来了点兴致,但马上又摇头,“带了票子也没用!东西不值钱!这样……”他装模作样咂了咂嘴,“看你这娃怪可怜的,老头子积点德,三块钱,连镯子带票子,拿走!不行拉倒!”他作势要把镯子推回来。 棒梗急了。 他本来只想卖掉镯子,根本没想把钱也搭进去。 但现在骑虎难下。 他飞快地盘算:卖镯子拿钱,加上奶奶那一块,自己就有四块!能买多少好东西?三块钱就三块钱!反正卖了奶奶的钱还在!镯子没了奶奶也不知道是他拿的! “不行!镯子归镯子!那一块是我奶奶的!顶多给你镯子!”棒梗梗着脖子道。 老头一瞪眼,破油布一裹就要起身:“那你留着跟你奶奶的宝贝玩儿去吧!走开走开,别挡道儿!” “别!别走!”眼看煮熟的鸭子要飞,棒梗慌忙拉住老头的破袖子,咬咬牙,“行……行行!三块!三块钱!给你给你!全给你!”他几乎是抢过老头慢吞吞数出来的三张灰扑扑、边缘都卷了毛的一元纸币,又把那块压得平平展展的一块钱和红布包一起塞到老头手里。 做这一切时,他的手心全是汗,感觉自己像在做一桩惊天动地却又极其肮脏的交易,心里害怕又兴奋。 老头接过东西,飞快地将镯子和钱塞进自己一个更破、却缝得严严实实的贴身布袋里,然后慢悠悠地卷起破油布,看也不看棒梗一眼,弓着腰,钻进旁边更狭窄漆黑的小巷子,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着老头消失,棒梗死死攥着手里那三块钱,剧烈的心跳才慢慢平复。 巨大的兴奋迅速冲垮了恐惧和不安。 三块钱!巨款!他感觉自己是整条胡同最阔气的人!他不再看那消失的小巷,脚步变得轻快得意起来。 他先去供销社旁边那个卖散装小零食的摊子,花了三毛钱,买了半斤裹着黄糖粉的爆米花和几块硬邦邦的动物饼干。 然后又跑到冰棍箱子前,豪气地掏出五分钱买了一大根没有包装纸的糖水冰棍,塞进嘴里美滋滋地嘬起来。 冰凉甜腻的感觉顺着喉咙滑下,像浇灭了他所有的忐忑。 他最后还跑到熟食摊,指着玻璃柜里油汪汪、撒着芝麻的卤豆腐干:“这,来两毛钱的!”摊主用油纸给他包了一小捧。 棒梗左手捏着爆米花和饼干,右手举着冰棍,嘴里嚼着喷香的豆腐干,大摇大摆地在胡同里晃悠,感觉自己像个得胜归来的将军。 夕阳的余晖给他镶上了一层短暂虚假的金边,嘴里嘎嘣嘎嘣的声音是他此刻唯一能听见的胜利号角。 当他满嘴油光、打出一个带着豆腥味的饱嗝回到四合院门口时,夕阳已经完全沉入了西边的屋脊,只剩下天边一片灰蒙蒙的红。 刚踏进前院,他就感觉气氛不对劲。 平时这个点,各家都在做饭,院子里还算有点人气。 可今天,前院静悄悄的,只有自家屋门紧闭,里面传出压抑、沉闷的哭声和尖锐刻毒的咒骂声。 那哭声是奶奶贾张氏的,带着一种绝望的嘶哑,而咒骂则像淬了毒的针,句句都指向自己的妈,秦淮茹。 棒梗的心猛地一沉,嘴里的甜味和咸味瞬间变得又苦又涩,像是吞了一块冰凉的石头。 手里的零食袋仿佛变成了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几乎拿不住。 他本能地想往后退,想立刻逃离这个地方。 “你个挨千刀的白眼狼!黑心烂肺的货!败家娘们儿!我们家东旭在的时候,你咋不敢?现在看我这孤老婆子好欺负了是不是?那是老贾家的根!是老贾家最后的脸面!你就惦记我那点棺材本!是不是都贴补给你那野……”贾张氏恶毒的声音透过薄薄的门板,清晰地钻进棒梗耳朵里,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在他身上。 “妈!你胡说什么呀!我怎么会动您的东西?我连碰都没碰过!”这是秦淮茹哭喊的声音,充满了委屈、惊惶和无助,“您讲点道理好不好!我上工累了一天,回来连口热水都……”她的话被贾张氏更尖利的哭嚎打断。 棒梗的手心再次冒出了冷汗,之前的得意洋洋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慌。 他知道,完了。 东窗事发了。 他脑子一片空白,双腿像灌了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蹭到家门口的。 颤抖着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屋内的情景像一记重锤砸在他胸口。 昏暗的灯光下,贾张氏瘫坐在冰冷的地上,头发凌乱,老泪纵横,哭得几近昏厥,两只枯柴般的手死死揪着自己的心口衣襟,仿佛要把那颗“心疼”的心给挖出来。 她嘴里翻来覆去就是那几个字:“我的镯子……镯子没了……赔钱货!败家玩意儿!”她骂的是秦淮茹,可棒梗觉得每一句都在骂自己。 第200章 奶奶慈孙子孝 “我的镯子!我的命根子啊!老贾家的脸,让你丢尽了!赔钱货!丧门星!你就是巴不得我死,好占了这点东西!” 她那浑浊带着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站在一旁的秦淮茹。 “妈!天地良心啊!”秦淮茹脸上明显有几道新鲜的红肿指印,泪水在她灰败的脸上冲出泥痕。 她死命抱住婆婆颤抖的身子,声音嘶哑地喊:“我早上进车间,根本没碰您枕头!我哪敢动啊妈!” 她头发散乱,几缕汗湿的头发贴在额头,整个人摇摇欲倒。 绝望的目光猛地看到进门的棒梗,像抓住救命稻草,声音陡然拔高:“棒梗!快告诉你奶奶!上午你在家,你看见奶奶放的东西了吗?啊?!” 这期盼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无比脆弱。 贾张氏浑浊的眼球猛地盯住棒梗,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小畜生!一准是你!贼性不改!说!东西呢!藏哪了?!快拿出来!” 她厉鬼般挣脱秦淮茹,顺手抄起门后那把又粗又硬、竹刺外翻的扫帚头,劈头盖脸就朝棒梗打过去!扫帚刮着风,“呜呜”作响,带着积年的灰尘。 “偷!叫你偷祖宗根儿!打死你利索!”硬竹条抽在皮肉上的“啪啪”声,在狭小的屋里格外刺耳。 棒梗被打得抱头乱窜,惊恐地嚎叫,本能地用手臂挡着,衣袖下瞬间浮起红痕和青紫:“哎哟!别打!奶奶!我没拿!真没拿!” “住手?你叫谁住手?” 贾张氏喘着粗气,眼睛冒凶光,“养不熟的白眼狼!跟你那黑心的妈一个样!” 她手下不停,扫帚打得更凶。 棒梗慌乱躲闪中,怀里紧紧攥着的油纸包被扫帚头带了一下,那廉价油纸哪经得住劲儿? “嗤啦”裂开,里头的豆干、爆米花、小半块硬饼干碎, “哗啦”撒了一地,立刻和地上的灰土、污迹混成一团,甜腻的香精味混着尘土霉味散开。 旁边吓呆的小当,手一抖,捧着的豁口陶碗“哐当”摔碎,里面半瓶浓稠发黑的酱油汩汩流出来,在肮脏的泥地上淌出一道油黑粘腻的痕迹,散发出刺鼻的咸味儿。 “妈!别打了!把孩子打坏了啊!”秦淮茹心揪着疼,再次尖叫着扑上去抢那扫帚。 贾张氏的扫帚突然转向,没头没脑朝她砸来,指甲在她慌忙遮挡的脖子和胳膊上划出道道血印子: “滚开!生不出好东西!管不住贼崽子!就是你教唆的!还我的镯子来!”恶毒的咒骂和着指甲的抓挠,疯狂地袭向秦淮茹的脖子、手臂和脸。 混乱中,棒梗终于缩到了墙角,背靠冰冷的泥墙,浑身发抖。 墙角房顶垂下的破蛛网,在昏黄灯光下随着贾张氏凶狠的动作晃动。 棒梗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那蛛网在眼前晃,一个念头闪过:要是这网真能变钱就好了,把奶奶的镯子变回来…… 奶奶那点棺材本,估计还没他今天去鬼市倒腾的钱多? 一股混杂着屈辱、害怕和对这个家无尽烦恼的憋闷猛地涌上头—— 凭什么他天天挨打挨骂,被当作贼?他才是这家的根儿!恶念一起,他突然梗着脖子,爆发出破罐子破摔的嘶吼,压过了贾张氏的骂声:“闹够了!整天瞎折腾!烦死了!有完没完!再闹,就把你送回乡下老屋去!在那待着合适!” 这吼声像晴天霹雳,瞬间让整个屋子陷入死寂。 扫帚停在半空。 贾张氏那张因暴怒扭曲的脸僵住,随后变成难以置信,接着是死灰一片。 她嘴唇剧烈哆嗦,喉咙里发出“嗬嗬”声,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地上那片混着酱油、尘土、饼干屑的污迹倒影里,映着她瞬间失神的眼和仿佛被瞬间抽干了血色的脸,人一下子就瘫软了,好像苍老了二十岁。 秦淮茹更是像被雷劈了,魂儿都吓飞了:“棒梗!” 她声音凄厉变调,像要被掐死,猛地松开拉扯婆婆的手,扑过去死死揪住儿子同样油腻的衣领, “你疯了?!你胡吣些什么混账话!她是你亲奶奶!生养你爹的亲奶奶!”她眼珠瞪圆,泪水混着惊恐绝望汹涌而出。 当她对上贾张氏此刻投来的眼神——那眼神里只有锥心的恨、被至亲背叛的绝望和透骨的冰冷。 秦淮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窜到头顶,巨大的恐惧瞬间冻结了所有委屈,沉甸甸压在心底。 贾张氏盯着秦淮茹那死死揪住棒梗衣领的手,那沾满血污、油渍、泥灰和眼泪的惨状,刺痛了她最后一点可怜的自尊。 这双手,似乎坐实了她心里最毒的怀疑。 死寂持续了几秒,连灶膛里最后一点火星都忘了熄灭。 突然,这死寂被一声撕裂般的尖利惨笑打破:“好啊!好啊!好一对‘母子连心’的狗东西!” 她摇摇晃晃站起来,仿佛用了平生力气,枯瘦如鸡爪的手指,带着浓烈的恨和颤抖,几乎戳到秦淮茹鼻子上,字字滴血: “装不下去了吧?!哄着小的偷,逼着大的撵!想把我老婆子踢开?你这黑心烂肺的丧门星!克夫命!东旭的棺材板都让你咒掀了!老贾家八辈子造孽才让你进门!” 巨大的绝望和愤怒无处宣泄,她猛地抄起炕沿上那个本来就豁了口的粗瓷大碗,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掼向地面! “哐啷!”一声刺耳炸响!尖锐的碎瓷片到处乱飞,有两三片带着风声擦过棒梗露着的小腿,几粒血珠立刻渗出来染红了裤脚。 棒梗却像木头一样,只是缩了一下,毫无反应。 贾张氏胸口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吓人的“嗬嗬”声,人像被风吹折的老树,猛地一个摇晃,后脑勺“咚”的一声重重撞在冰冷的炕沿棱角上! 接着直挺挺地瘫软下去,滑倒在炕脚边地上,双目紧闭,脸白得像纸,只剩下“呼哧呼哧”、像破风箱一样的沉重喘息。 “妈——!” 秦淮茹魂飞魄散地惊叫着扑过去,却被贾张氏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挥手推开!老太太瘫在炕脚冰冷的地上,不省人事,只有那艰难的喘气声证明她还活着。 秦淮茹被推得踉跄跌倒,手正好按在那片冰凉的酱油污渍里。 那粘腻肮脏的感觉顺着手指头瞬间爬遍全身,一种巨大的、无法挽回的绝望和深深的无力感,像一块又冷又湿又重的大石头,死死压住她,让她喘不上气。 她眼神涣散,无意识地仰头看向污秽油黑、挂满蛛网的屋顶棚,喉咙剧烈滚动,堵着涌上来的哽咽,滚烫的泪水终于彻底冲出眼眶,冲刷着脸上的脏污和血痕。 棒梗那冰冷的狠话,婆婆那刻骨的恨意,像两根冰冷的钉子,把她死死钉在这片令人窒息的肮脏和绝望里。 未来……她不敢想,眼前只剩下一片看不到头的漆黑。 与此同时,四合院深处李卫东家灯火通明,温暖的灯光透出窗户,与贾家的死寂形成鲜明对比。 屋外寒风呼啸。 屋内,李卫东端着一盆兑温的水小心放到床边凳子上,弯腰试了试水温,轻声对坐在床边的王思欣说:“思欣,泡泡脚暖和一下,血脉活了晚上好歇着。” 王思欣正笨手笨脚地扶着沉甸甸的肚子,想坐进铺着厚棉垫的旧藤椅里。 突然,她脸色唰地一白,眉头紧锁,倒抽一口冷气,双手死死抓住盖腿的薄被边角,指关节都绷白了。 一阵从未有过的尖锐疼痛,像绳子猛地勒紧,狠狠绞住她整个腰腹,迅速向下蔓延。 “怎么了思欣?”李卫东瞳孔猛缩,声音都绷紧了,一步抢到妻子身边。 “……疼……卫东……好疼……这样……怕是要……早生了……” 王思欣额头上瞬间冒出豆大的冷汗,艰难地弓着腰,嘴唇哆嗦着挤出断续的字,每个字都透着恐慌。 “提前?”李卫东脑子嗡的一声,浑身血像凝固了又猛地冲上来! 深夜刺骨的风刮过他的脸,他也感觉不到,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再快点! 他一口气不敢停,跌跌撞撞冲向前几天踩好点的、胡同口蹬三轮的蹲守点。 急促的喘息在冷风里凝成白雾又散开。 医院惨白的灯光下,消毒水味浓烈刺鼻。 产科手术室门口亮着“手术中”的红灯。 窄走廊里,李卫东紧握着王思欣冰凉的手,直到护士把她硬推进那扇隔离门。 他手心全是冷汗,后背的衬衣被汗湿透粘在皮肤上,冰凉刺骨,但他毫无知觉。 眼睛死死盯着紧闭的门。 每次远处手术室门开合的“哐当”声,不管多远,都让他心口一紧。 门上磨砂玻璃模糊映出里面白衣人影匆匆移动的身影。 李卫东僵在原地,脚下无意识地在几块碎裂的水磨石地砖上蹭来蹭去,把积攒的黑灰蹭掉一片白。 岳父王家林,一个老实巴交的老工人,焦躁地在墙根点了一支烟,劣质烟味混着消毒水更难闻。 他大口吸着,烟灰掉在脚边那片刚被李卫东蹭白的灰堆里。 岳母曹淑芬则坐在冰冷的塑料条椅上,闭着眼,嘴唇无声地动着,手指机械地捻着一串发亮的木头念珠,坐的椅面早已被汗水洇湿一片深痕。 时间在焦心等待中,一分一秒走得奇慢。 不知煎熬了多久,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一条缝,一个戴着蓝口罩的护士探出头来,拉下口罩,声音清晰地喊:“李卫东家属!李卫东!” “在!我是!”李卫东几乎是弹跳起来,嗓子发紧。 护士的目光落在他脸上,露出一丝职业微笑:“生了!龙凤胎!哥哥七斤二两!妹妹六斤二两!产妇有点虚,但都平安!再观察会儿就出来!” 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李卫东紧绷的脊背瞬间松了,腿一软,差点站不住,一直强压的恐惧潮水般退去,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虚脱的轻松和眩晕。 他下意识扶住旁边冰冷的墙,才没倒下。 等他挪到产房门口时,才感觉双腿沉得像灌了铅,抬起来都费劲。 清晨微弱的阳光带着新生的暖意,照进飘着奶香和消毒水味的产科病房,落在雪白的床单上。 熬了一夜的李卫东,脸上带着浓重的疲惫,眼睛却亮得发光。 他小心翼翼地、像捧着珍宝一样,把那个用蓝布小被子包着的儿子,僵硬地托在臂弯里。 小家伙脸蛋红通通的,布满皱褶,却透着生机的气息。 岳母曹淑芬小心翼翼地避开女儿的输液管,把一对小巧精致的雕花银镯子,动作极其轻柔地,扣在王思欣怀里那个用粉被裹着的女婴柔嫩的小手腕上,银镯发出细微的轻响。 “好孩子……” 曹淑芬浑浊的眼里闪着泪花,声音哽咽,伸手慈爱地轻抚女儿苍白却带着笑意的脸,又小心碰了碰小外孙的脸蛋, “妈当年嫁你……连件新袄子都是借隔壁新媳妇的……亏待你了……这镯子,是妈压箱底的陪嫁,给外孙女……也算给你个念想……”说着,一滴热泪猝不及防地掉在婴儿皱巴巴的粉嫩额头上。 襁褓里的女婴像是被温热的泪珠惊动,小巧的眼皮微微颤动了几下。 曹淑芬慌忙用粗糙的手指抹去泪水,破涕为笑,看着女儿眼中闪动的泪光。 婆媳之间弥漫着劫后余生的温馨。 王思欣伸出手,轻轻覆在母亲布着老茧、却又无比温暖的手背上。 一周后,初春的风还带着凉意,四合院那棵老槐树抽出了点点嫩芽。 李卫东和王思欣带着两个粉嫩鲜活的小生命回了院。 温和的阳光穿过稀疏的新叶,在老槐树下投下斑驳光影。 前院闫阜贵老远就迎出来,脸上堆满笑,双手作揖:“恭喜啊李干事!恭喜恭喜!龙凤双全,福气冲天!您家这喜气,满院都跟着沾光喽!往后得让我这老家伙多沾沾喜气!” 靠近西厢房的屋影下,许大茂“嘎嘣”一声,瓜子皮被他咬碎了,半片硬壳刺进了牙龈。 第201章 孩子出生 他“呸”地吐出口中的碎渣,混着点血沫,眉头拧紧,眼神阴沉地盯住李家门前那热闹团圆的场景。 那只揣在藏蓝棉袄口袋里的手,使劲拧着从公社顺回来的一小截花生秸梗,把它拧成了湿热的碎末。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硬把嘴里那点铁锈味咽下去,一股浓烈的酸水却不受控制地冒了上来——凭什么?凭什么他李卫东就能啥好事都摊上? 贾家那扇破旧糊着旧报纸的窗户后面,贾张氏深陷的眼窝像两个黑洞,死死盯着李家门前的喧闹。 她那布满深刻皱纹的脸…… 早上,协和医院产科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味。 李卫东在冰冷的塑料椅上坐了一夜,背都僵了,只有手指无意识地捻动衣角透露出内心焦灼。 岳父王家林佝偻着背靠在冰凉的瓷砖墙上,点着一支劣质烟,愁苦的脸上烟雾缭绕,脚下水泥地落了一层烟灰,混着他来回走动蹭出的杂乱脚印。 岳母曹淑芬坐在对面,微微闭眼,手里捻着一串光亮的老楠木念珠,嘴唇无声地动着,额角鬓角被汗打湿。 时间过得极慢,走廊尽头“手术中”的灯亮着,每次远处门响都让李卫东猛地抬头,心跟着一紧。 时间在煎熬中被拉长。 突然,“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那扇门被推开一条缝。 一个戴蓝口罩的护士探出头,目光看向李卫东:“李卫东家属!李卫东在吗?” “在!我就是!”李卫东像被弹簧弹起,猛地站起,腿脚因久坐发麻,一个踉跄,膝盖“咚”的一声磕在椅子铁扶手上,疼劲儿都没感觉到。 他紧盯着护士。 护士的目光在他焦灼的脸上扫过,露出一丝职业性的微笑,拉下口罩:“生了!恭喜,龙凤胎!哥哥七斤二两,妹妹六斤二两!产妇有点虚弱,失血不多,止住了,大人孩子都平安!观察一会儿就出来!” “平……平安?”压在心口那块大石瞬间落了地!李卫东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松垮下来,一股混杂着巨大轻松和喜悦的热流冲散了凉意。 他扶着墙才没软倒,嗓子发干地连声道:“谢谢!谢谢大夫!谢谢护士!谢谢……”他猛地看向同样扑过来的岳父母。 王家林掐灭了手里颤抖的烟,曹淑芬手里的念珠“啪嗒”掉在地上,泪水涌了出来。 三人抢步到产房门口,透过那道渐渐打开的缝隙,看着里面忙碌的身影。 下午,一缕温煦的阳光照进病房,落在雪白的床单上。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奶腥味和消毒水味。 王思欣脸色苍白地靠着摇高的病床,汗湿的头发贴在额角,神情是疲惫后的安宁。 曹淑芬小心避开女儿手上的输液管,把怀里裹着粉棉被的女婴轻轻放进她臂弯。 接着,她又从随身带来的蓝印花布包袱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红漆木盒。 打开,里面衬着褪色的软布,躺着一对银光闪闪、雕着缠枝莲花的银镯子。 曹淑芬小心翼翼地拿起镯子,捧在手心。 她走到王思欣床边,用微微发颤、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拨开襁褓一角,露出婴儿藕节般粉嫩的小手腕。 她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慢慢地把镯子圈了上去,尺寸刚刚好。 冰凉的银镯碰到婴儿娇嫩的皮肤时,熟睡的女婴小眉头皱了皱,眼皮动了一下,好像要醒。 曹淑芬屏住呼吸。 好在女婴只是咂了咂小嘴,发出一声微弱的哼唧,又沉沉睡去。 小巧的银镯套在细嫩的手腕上,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好孩子……”曹淑芬哽咽出声,浑浊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一滴温热的泪珠恰好滴在女婴的额角上。 她手忙脚乱地用指腹,像擦稀世宝贝的灰尘一样,极其轻柔地抹去泪水,又用手指碰了碰外孙女柔嫩的脸蛋。 她抬起头,望着女儿同样含泪的眼睛:“思欣啊……这镯子……是妈当年出嫁时,你姥姥……从她自己不多的嫁妆里抠出的私房钱打的。 那时候……太穷了……连件新棉袄,都是你爹厚着脸皮,管邻街刚过门三天的新娘子借的……就那,也只穿了小半天拜堂就还给人家了……委屈你了……委屈我闺女了……”她眼泪流得更凶,声音破碎:“这对镯子……妈一直贴身放着……就想着……就想着总得有个机会……给你、给你的孩子……算是……给我闺女……都补上了……”她泣不成声,那积攒了半生的歉意和对女儿、对外孙的期盼,都融在了泪水和这镯子里。 王思欣看着母亲脸上深刻的皱纹和纵横的泪水,感受着母亲那只布满老茧却异常温暖的手的紧握,喉咙发堵,只能泪眼朦胧地点头,也用力回握住母亲的手。 旁边的李卫东抱着那个蓝布襁褓(里面是七斤二两的儿子),小家伙刚喂了奶,正满足地咂嘴,红扑扑的小脸在阳光下充满生机。 他看着这一幕,眼角也有些湿润,低声道:“妈,都好了,以后……思欣和孩子,都会好的。” 一周后,四合院的老槐树抽出了嫩绿的新芽,在微风里轻轻摆动。 李卫东和王思欣在家人陪伴下,带着两个新生命回到了小院。 李卫东一手拎着个垫了厚棉褥的藤条篮子(里面睡着粉雕玉琢的小女儿),另一手稳稳扶着身体还有些虚弱的王思欣,生怕她被门槛绊着。 两个小生命的到来,瞬间打破了院子的平静。 前院,一直探头张望的三大爷闫阜贵,早早就支起了耳朵。 见人真的回来了,忙不迭趿拉着布鞋迎出来,脸上堆满了过分热情的笑容,老远就拱手高声道:“哎哟哟!回来啦!李干事!思欣!大喜啊!天大的喜事!”他声音洪亮:“龙凤呈祥!一步登高!这才是真福气!瞧这小宝贝儿们,天庭饱满,福相啊!我说李干事,您以后必定官运亨通,前程无量!我们这老邻居,往后可得多沾沾您家的福气喽!哈哈!”他的高声贺喜在院里飘荡。 另一边,靠近西厢房老石榴树的阴影里,许大茂狠狠地嗑着毛嗑(葵花籽)。 他懒散地斜靠在冰凉的青砖墙上,三角眼透过稀疏的枝丫缝隙,死死盯住李家门前那热闹的场景。 听到闫阜贵的“龙凤呈祥”、“一步登高”,他心头一股火“蹭”地冒了上来。 下意识用力一咬嘴里的瓜子,“咔嚓”一声脆响,半片硬壳深深扎进了牙龈里。 疼得他“哎唷”一声,“呸”地把碎渣吐地上,一股铁锈味在嘴里散开。 他烦躁地在口袋里摸烟盒,发现空了,只能狠狠拧着刚从公社顺来的一小把干花生秸,把那干草拧得粉碎,心里的妒火越烧越旺。 他恶狠狠地想:呸!什么龙凤胎!撞了狗屎运罢了!老子为了转正装了三年孙子!他李卫东算什么东西?不就是走了狗屎运碰上首长吗?凭什么媳妇漂亮,还一下子得俩孩子?老天爷瞎了眼! 贾家那扇糊满旧报纸的窗户后面,贾张氏像个枯木桩子窝在冰冷的炕沿。 只露出半张布满怨毒皱纹的老脸。 浑浊的眼珠像两口枯井,死死地从窗户纸上被棒梗捅出的破洞里,盯着李家门前的热闹。 炉膛里微弱的煤火光在她蜡黄的脸上跳跃,映出因嫉妒而扭曲的怨恨。 喉咙里发出“嗬…嗬…”破风箱似的喘息,一个怨毒的念头在她脑子里转:“老天爷不公……东旭死了……我们受穷遭难……他李卫东凭啥又升官又生龙凤胎?凭啥?老贾家……完了……”干枯的手指死命抠着炕沿木头。 秦淮茹拖着沉重的步子刚迈进中院,就被前院的动静吸引,下意识抬眼望去。 迎面就是闫阜贵那响亮的“龙凤呈祥”、“一步登高”,然后是邻居们七嘴八舌的羡慕:“啧啧,瞧瞧人家命多好!”“是啊,小两口多般配,孩子还一男一女!”“王思欣真有福气……”“李卫东有本事……”每一个字都像针尖扎在秦淮茹心上。 她脚步猛地顿住,脸色煞白。 本能地把身子往墙根的阴影里缩了缩,仿佛这样能躲开那些让她难以承受的夸赞。 一股混杂着强烈自卑、心酸和不甘的嫉妒在胸口翻搅。 不知哪家窗户飘出的浓烈炸鱼油味钻进鼻子,却让她一阵反胃。 她赶紧捂住嘴,强压下翻腾,只觉得嘴里满是苦涩。 正在泼煤渣水的孙大娘看见她,随口问:“他嫂子,下班了?这天儿风凉啊!”秦淮茹像受惊一样,猛地一哆嗦,头也不敢抬,慌乱地应了声:“哎……刚、刚回……”声音小得听不清,随即像逃一样,加快脚步,几乎是踉跄着钻进了自家后院那挂破棉门帘的门洞。 家里压抑得喘不过气。 冰冷的土炕上,贾张氏维持着盯窗洞的姿势,像凝固了,散发出绝望死气。 棒梗八成又在外面玩没回来,小当和槐花坐在小板凳上,围着一盆泡着烂菜叶的冷水,两张小脸菜色萎黄,大气不敢喘。 那股霉味、头油味和阴冷的气息又缠了上来。 秦淮茹疲惫地把工具包扔炕上,看着这个毫无希望的家,再想想前院的欢声笑语和人家的儿女双全,一个铤而走险的念头在心里冒了出来。 她深吸口气,鼓起勇气走到婆婆身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点,试探道:“妈……” 贾张氏毫无反应,眼皮都不抬。 秦淮茹心一横,声音大了些,带点刻意讨好:“妈,您看……对面李家……思欣妹子生了龙凤胎,这是大喜事……咱们院……是不是……” 贾张氏的眼珠才缓缓动了动,斜睨了她一眼,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冰冷的审视。 秦淮茹硬着头皮,语速加快,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急切:“咱们家……之前……跟李干事家可能……有点小误会。 您看,人家这么大喜事,院里都在道贺……不是常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咱们……是不是……也稍微表示点意思?哪怕拎包红糖……或者……点心匣子?借这机会,走动走动?以后……”她话里有话,为了棒梗,为了孩子们,也为了自己能在院里好过点,想抓住这个机会。 她话没说完,贾张氏那双浑浊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扭过头,枯瘦的脸因愤怒戒备而扭曲。 她反应激烈无比,破锣嗓子发出刺耳的尖叫,每个字都带着刻骨的怨恨和吝啬:“钱?!钱呢?!你说得轻巧!钱在哪儿?!”她猛地拍打着冰凉的炕席,“砰砰”作响,唾沫星子喷出来:“还红糖?!点心匣子?!我看你是巴不得我死快点?!还想从我棺材本里抠钱去贴外人?!就为了你那点没脸没皮的小心思?李卫东?呸!他就是走了狗屎运的玩意儿!我告诉你秦淮茹!想拿我的钱去装好人?做你的梦!只要我这口气在,没门!窗户缝儿都没有!” 这劈头盖脸的拒绝,像一盆冰水,狠狠浇灭了秦淮茹刚鼓起的那点卑微希望。 她脸色由白转青,晃了一下,抓住冰凉的炕沿才站稳。 心里那点小盘算瞬间碎了,只剩下透心的凉和绝望。 她知道,这条路彻底堵死了。 在那刻薄又吝啬的婆婆面前,想改善的任何想法,都会撞上那道由猜忌和怨恨筑成的高墙。 秦淮茹紧抿着干裂的嘴唇,垂下眼睑,盖住眼底涌上来的悲凉。 她努力平复着胸口,最后只是无力地、认命地低声嘟囔了一句:“……晓得了……妈……就当我……没说……”她松开抓着炕沿的手,转过身,背对着婆婆那张刻薄的脸,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墙角的大水缸边,默默地舀起一瓢冰凉刺骨的水,浇在自己发烫又冰凉的手指上。 水花溅起,很快平静,就像她心里刚冒头又被掐灭的那点念头。 第202章 起名字,下乡采购 李家的热闹祝福声中,岳母曹淑芬的目光在两个安睡的小脸上流连。 她忍不住笑弯了嘴角,转向女婿,眼神带着历经世事的温和与尊重:“卫东啊,俩孩子名儿定了没?这么大的喜事,名儿可不能马虎。” 李卫东正小心地把有点哼唧的儿子轻轻晃醒,准备喂点水。 听到问话,抬起头,脸上是初为人父的自得和坚定:“定了!妈,这事琢磨好些年,就等这天了!” 他眼神明亮,充满力气。 他轻柔地抱起儿子,有力的臂弯托着那团小生命,声音沉稳:“小子,叫李成军!‘成’,立志成才、百炼成钢!‘军’,保家卫国、顶天立地!不图他大富大贵,就要他像块好钢,经得起敲打!长大能报效国家、支撑家庭,做个硬气的汉子!” 他将儿子轻轻托举了一下。 说完,他俯身看向妻子怀里粉嫩的女儿,眼神瞬间柔软了许多,声音也变得温和:“闺女……叫李成玉。 ‘成’字一样,‘玉’,温润如玉、纯洁无瑕。” …… 一周后。 李卫东换上半新的藏蓝工装,脚上蹬着刷洗干净的回力鞋,特意显得普通些。 他仔细检查了帆布包里油纸包好的什锦糕点和水果硬糖(城里供销社才买得到),分量挺沉。 又把轧钢厂开的采购介绍信和请假条小心塞进贴身的衬衣口袋。 这才推出那辆擦亮的二八永久自行车。 车把上挂着结实的网兜,里面装着俩军用水壶。 他深吸口气,带着点回乡的复杂心情,骑上自行车。 车轮碾过铺着薄霜的坑洼土路,朝阔别多年的秦家庄蹬去。 三十多里路不好走。 出城后,通往村子的土路在深秋变得坑坑洼洼。 自行车链条单调地咔哒响,颠簸得厉害。 李卫东用力蹬着,避开泥坑和石块。 冷风吹得脸疼,但也吹散点心里的闷气。 路两边是收割后枯黄的田野,零星秸秆堆在田埂上,几只麻雀蹦跳着啄食残存的谷粒。 远处是萧瑟的山岭。 这熟悉的乡土气息,让他心里涌起复杂的滋味。 秦家庄,他当兵前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这里有他早逝爹娘的坟,也是他记忆里关于“家”的全部。 当兵、进厂、成了城里人,还当了干部,入了领导的眼……这些像上辈子的事。 如今回来,身份有点特殊——既是回来看看家乡的城里干部,也是为厂子来办事的。 心里深处,也想看看这片土地,看看记忆中模糊的人脸。 车刚碾过村头那棵光秃的老槐树,不知哪个半大小子眼尖,指着车叫起来:“有自行车!城里来的?”这一嗓子像石子入水。 村头土坯房后、窑洞矮墙后、田埂上翻地的村民纷纷抬头,目光齐刷刷看过来。 “哟!真是!好新的车啊!”一个扛锄头的老汉眯眼惊叹。 “瞅着……脸熟?那骑车的……” “嘿!像不像……咱村东头老李家那个……当兵走的东子?” 议论声嗡嗡响,越来越大,带着惊奇和探究。 很快,一群在土坡上疯跑的鼻涕孩儿先冲了下来。 他们光脚或穿破单鞋,争先围到自行车边,脏乎乎的小手好奇又畏缩地想摸那闪亮的车圈、车把和能响的铃铛。 “东子叔!东子叔!”一个拖长鼻涕的男孩仰脸大声喊,“你这叫啥?它自个儿跑这么快哩?”他认出了李卫东。 李卫东心头一热,连忙刹住车,左脚支地,怕碰着孩子。 “这叫自行车,”李卫东弯下腰,“靠脚蹬才跑。 狗剩?是你?几年不见长高了!”“对对对,是我!东子叔你还认得我!”叫狗剩的男孩兴奋地跳,引得其他孩子跟着嚷“东子叔看我!还认得不?”看着眼前冻得发红、满是好奇的小脸,李卫东心里的城市疏离感淡了。 他小心拿出油纸包打开,里面花花绿绿的水果硬糖在阳光下闪着光,甜味散出来。 孩子们呼吸急促了,眼瞪得溜圆,紧盯着糖咽口水。 李卫东伸手抓了一大把。 “来,都过来,东子叔带了糖,一人拿点。” 他蹲下,视线和孩子们平齐。 “吃糖啦!”“东子叔给糖啦!”孩子们欢呼起来,小手争先恐后伸过来,小心翼翼地一人拿了一两颗糖。 有的立刻塞嘴里,有的藏进补丁口袋,脸上露出巨大的满足笑容。 孩子们的动静引来更多村民。 拄拐的老人,围头巾挎针线筐的妇女,刚从地里回来的汉子,慢慢围过来。 他们看着李卫东簇新的工装、闪亮的自行车和大方分糖的举动,眼神里充满惊叹、羡慕和一丝敬畏。 “真是东子!出息了!”“瞧瞧这派头。” “那自行车贵吧?真阔了!”“还带糖给娃娃吃,东子念旧!”议论中带着真诚的感慨。 人群外传来几声咳嗽,村民自动让开路。 一个穿带补丁靛蓝棉袄裤、戴旧毡帽的瘦小老人走来。 他腰背挺直,脸上皱纹深刻,但眼睛锐利有神,正是秦家庄老村长秦德厚。 老村长眯眼上下打量李卫东和自行车,震惊写在脸上。 “柱……东子?”老村长声音带着难以相信的颤抖,“真是你?你……你这成公家干部了?”他指指李卫东那一身公家工装和新自行车,这在他几十年村支书生涯里,只在公社少数大干部身上见过。 李卫东连忙停稳车,快步上前,双手用力握住老村长粗糙布满老茧和裂口的手。 那熟悉的触感让他心头一暖。 他记得爹娘没了,是这位正直的老村长帮他料理后事,一直记挂他这个孤儿。 “秦五爷!”李卫东声音也有点哽,用老称呼,“是我!东子!您老身体还硬实?”“硬实!新社会好,死不了!”老村长使劲摇着李卫东的手,咧嘴笑,豁牙露出来,眼里全是欣慰,“好啊!好啊!东子有出息!给咱秦家庄长脸了!当兵回来进厂了?还当干部?”他问一句,李卫东就点下头。 “嗯,在轧钢厂保卫科。 五爷,您看着挺精神。” 李卫东扶着老村长胳膊。 “精神啥,快入土喽。” 老村长摆摆手,注意到李卫东鼓囊的帆布包,“你这次回来……是公事?”“是有点事。” 李卫东应着,解开包拿出个更大的、用细麻绳捆得方正、糊着红招牌纸的点心匣子。 这匣子在村里稀罕。 李卫东双手捧着递过去:“五爷,城里买的点心,您尝尝。” 老村长一看油渍浸透的纸匣,连忙缩手,脸皱起来心疼地咂嘴:“哎哟!使不得使不得!东子!乱花钱干啥?这金贵玩意儿顶多少粮食?带包盐巴回来就成!”他是真心疼。 “一点心意,五爷,当年……”李卫东坚持塞到老村长手里,“您收下吧。” 沉甸甸的分量和油香让老村长没推掉,浑浊老眼闪水光,小心抱在怀里:“唉,你看这……你还记着……” 这时,人群后一阵骚动。 “东子哥!”一个清脆带急的女声响起。 众人看去,一个穿碎花红棉袄、梳两根乌黑大辫的姑娘快步挤进人群。 她二十出头,身量高挑,脸蛋是秦家庄顶好的,风吹得脸红扑扑,明亮大眼里满是惊喜和隐隐的羞怯期待。 是“村花”赵安安,小时候总跟着李卫东喊“东子哥”。 李卫东闻声转头。 “安安妹子。” 李卫东脸上挂着礼貌微笑,对她点点头。 那笑虽温和,却带着明显距离感,远不如对老村长和孩子们热络。 这声客气的“安安妹子”和疏离的笑,像小针扎进赵安安满怀期待的心。 她脸上刚才跑出的红晕迅速褪去,眼底因他回来点燃的光也暗了。 她下意识绞着棉袄角,嘴唇动了动,最后只轻声道:“东子哥……你……你回来啦。 当干部了?”她看着他簇新的工装和闪亮的自行车。 李卫东“嗯”了一声,语气平淡:“在厂子工作。 安安妹子挺好?”“我……挺好……”赵安安低头,声音更小,脚尖蹭着黄土,跑来的雀跃没了,只剩胸口闷闷的失落。 旁边几个年纪相仿的妇女交换眼色,窃窃私语起来。 老村长察觉这微妙气氛,朗声岔开话:“东子啊,你说回来有公事?是厂里有啥事用到咱庄了?”他抱着点心匣子,腰杆挺直。 李卫东顺势转向老村长,避开赵安安的目光,清清嗓子,用能让周围人都听清的声音说:“五爷,各位叔伯婶子,我这次回来,确实带着厂里任务。” 他停了下,看看围过来的村民,“厂里搞工人福利,食堂想买些山货野味给工人改善生活。 主要是活的野兔、山鸡,风干的也行。 要是有收拾好的野猪肉、野麂子肉更好。 蘑菇、木耳、核桃、板栗这些干货也要些,品相不能太次。 咱秦家庄靠老林子,野味山货多,厂里就派我来问问,看乡亲们手里有没有富余的,愿意换点现钱?”话音刚落,人群立刻炸了锅!采购?厂里派的任务?这哪是任务?这是东子给村里送好处来了!老村长反应最快,浑浊眼睛瞬间亮了,紧攥李卫东的手,激动得发抖:“东子!哎哟!你……这可是……给咱庄送钱来啊!”他看明白了,这是李卫东用厂里指标帮衬乡亲!这年头,山里野货,供销社收得少又压价,私下卖有风险。 李卫东代表城里国营大厂来收,是大好事!周围村民更激动:“东子!我家有!前两天我儿子在老林沟刚套几只活兔子!”“我家去年冬打的山鸡,风干了,正好两对!”围蓝头巾、面黄肌瘦但眼神热切的春婶挤上前喊。 “李干事!”一个拄拐、少条腿的老汉(瘸二叔)喊,“后山洼林子木耳厚实!我晾得仔细,品相好!”连失落中的赵安安也抬头急切说:“东子哥,秦三爷家刚熏了几块麂子肉!可香了!”叫小虎子(大名秦小虎)的半大男孩,听到他妈春婶叫,立刻往家跑喊:“东子叔等着!我提兔子来!”不一会儿,他拎回俩细藤编的笼子,里面几只肥野兔惊慌乱撞。 李卫东看着村民急切期盼的脸,心里宽慰又有压力。 他示意大家安静:“别急!东西都收!但价钱按规矩来。 厂里有规定,不能瞎开价坑厂里,也不能让乡亲吃亏。 就按国家牌价和供销社收购价浮动,行不行?”“行!行!东子你定!”老村长第一个大声应。 “对对!东子办事,俺们放心!”“能给换钱就感激不尽了!”村民七嘴八舌应和。 但有人不这么想。 一个膀大腰圆穿旧军装棉袄的汉子(大奎)从人后站出。 他脸上带笑,搓着手,眼神精明:“我说东子兄弟,”大奎是村里有名猎户兼“精明人”,说话习惯性怀疑,“你说的‘牌价’?是供销社收啥土产都一个价的‘牌价’?还是集市上的价?这肥野兔,搁前头李家沟集私下换,一只少说换两斤粗粮。 供销社那些收东西的,压价狠……”他“坑咱农”没说完,看看老村长瞪来的眼,咽回去,“……咳咳,东子兄弟,这价……能再高点不?”这戳中部分村民的顾虑,周围静了些,都看李卫东。 李卫东神情平静,清晰解释:“大奎哥,价钱厂里有制度。 我拿的是公家钱,走公账。 供销社牌价按物品和品相有等级。 我采购,既得守厂里规矩不违规,也得让乡亲得实惠,不会按供销社最低‘杂项山货’价收。” 他看到大奎他们脸上有点喜色,话锋一转带点提醒:“咱庄的野味,肉好膘足,尤其活物和上等干货,我肯定按甲级品、特优品的最高浮动价算!黑市价?”李卫东摇摇头,目光扫过众人,“风险大,不值。 我这次来,就是让大家稳稳当当换钱。 放心,东西验好,当场按质论价,点清票子!绝不拖泥带水!”这话,有政策有承诺,也说了风险,条理清楚态度诚恳。 第203章 展示医术 “好!东子说得对!”老村长第一个喝彩,“东子给带的是正路!买卖公平实在!少想歪门邪道!”他呵斥大奎等人。 “中!听东子的!”“东子公道!俺信!”“是哩是哩,稳稳当当就好!”村民疑虑打消,热情重燃。 大奎讪笑退后:“那……那挺好!我就问问,东子兄弟别介意,回头我拿腌的野鸡来!”这时,小虎子又推来个板车,车上赫然放着半扇刚解冻的、带凉气的野猪肉!虽然有点冻痕,但肉色鲜亮紧实。 “东子叔!这个!”小虎喊,“年前我爹跟人进山打的,留着过年……今天东子叔来,妈说卖了!”旁边的春婶拍儿子脑袋,却藏不住脸上笑容和对李卫东的感激。 空气里混着野物的膻味、腊肉的熏味、干菌的土腥气和村民的汗味。 老村长秦德厚,这位曾经挺拔如今佝偻的老人,站在人群前头,看着眼前这由李卫东带来、能解不少人家燃眉之急的买卖,浑浊的老泪终于忍不住淌下来。 “东子…东子啊…” 老村长哽咽着,声音破碎,“庄里穷,没啥谢你的…你…你这救了大伙儿啊!”他枯瘦的双手死死抓着李卫东结实的胳膊,力道透着急切和深深的感激。 李卫东连忙回握老人冰凉、布满硬茧裂口的手,温暖又用力。 “五爷,您说啥呢?这是厂里的任务,庄里的东西好,大家出了力,我就是跑个腿,大家得利的事。” “不…不一样!那不一样!” 老村长激动地摇头,花白头发被风吹乱,“往年收东西的人压价狠!供销社限量压价…多少东西废家里?多少人的病钱就指着这点换啊!” 他越说越激动,佝偻的身体直哆嗦,眼里除了泪,还有长久压抑后松口气的辛酸。 “东子,你给乡亲们开了条活路…秦家庄…记着你的情!” 说着,这位受敬重的老支书,竟膝盖一弯就要往下跪! “五爷!使不得!” 李卫东心头一跳,眼疾手快,双手像钳子稳稳架住老人的胳膊肘,硬没让他跪下去。 老人身子轻,但下坠的力道透着沉甸甸的感激。 李卫东心里一震,赶紧用力把人扶正站好,语气带着少有的严肃和动容:“五爷!您这不是折我寿吗?您是长辈!看着我长大的老支书!当年爹娘走得早,要不是您出面主持后事,要不是大家这家一碗糊糊、那家一块饼子接济,我李卫东哪能活到今天?更别说这样!您忘了?那年我发高烧人事不省,是您!套架子车,顶大风大雪,走一宿把我拉到镇上卫生所才捡的命!那救命恩我还没报呢!您要跪我,秦家庄我以后哪还有脸回来?您这是赶我走啊!” 那些记忆涌上来,让李卫东的声音也带了点沙哑。 周围村民默默看着这幕,不少老人抹泪。 当年的事大伙亲历,也为村里出这么个知恩图报的娃感到欣慰。 赵安安站在人群边,看着李卫东刚毅又深情的侧脸,眼圈也红了。 老村长被这番话说得更是老泪纵横,不再挣扎,紧紧回握着李卫东的手,像抓住救命稻草。 “好孩子…好东子…五爷…糊涂了…难为你…还记得…” 他叹着气,腰好像弯得更厉害了。 “五爷,” 李卫东注意到老人动作里的痛苦和僵硬,联想到他平时常捶腰,关切地问,“我看您这腰…是老伤吧?总不舒服?” 提到腰,老村长脸上显出熟悉的痛苦和无奈。 他苦笑,用手费力地反手揉后腰正中间。 “唉,老毛病了…十几年了。 那时林子野猪祸害庄稼,队里组织人去赶。 我逞能堵山坳…脚底苔藓一滑,‘滋溜’就摔沟里了…哎哟!当时腰眼被什么硬东西硌那一下,差点没背过气!” 他皱紧眉,仿佛痛劲又上来了,“后来躺了小半年才勉强下地。 那时哪有闲钱上医院?山里郎中用土药膏对付,能走路就是捡条命。 可打那儿起,这腰就再没好利索!硬物硌着疼,弯腰做活疼,变天更疼得钻心,站也难受坐也硌,晚上躺着姿势不对还疼醒…一把老骨头了,干啥都不行!像天天背着磨盘!” 他话语里满是无奈。 李卫东仔细听着,目光锐利地扫过老村长腰部。 结合描述的症状、姿势和他自己学过的知识(包含赤脚医生手册),他很快判断:大概率是腰椎小关节错位没复位彻底,形成陈年老伤,连带周边筋肉劳损酸疼。 不算瘫痪的大问题,但折磨人。 关键是,他有把握弄! “五爷,您转过去,对着亮堂地儿。” 李卫东轻声说,语气安抚但坚定,“我跟老家一老中医学过些推拿正骨,专看跌打腰腿疼,您让我瞧瞧,说不定管用。” 老村长将信将疑:“东子,你…你还懂这个?可不敢乱来…” 他见过不少郎中,钱没少花,该疼还是疼。 “五爷,您放心,我就摸摸骨位。 不对劲我不动手,绝不给您添堵。 您就当给我个练手机会?” 李卫东笑着,语气温和自信。 这信心源于他处理过战友类似伤情和手册里的方法加实践。 看着李卫东坚定的眼神,老村长犹豫一下,终是点头。 他艰难挪步,把佝偻的后背侧对夕阳。 李卫东深吸口气,凝神静气。 伸出温热有力的手掌,隔着老人洗得发白、带补丁的粗布褂子,细细按压、触摸老村长后腰脊柱两侧肌肉和骨头凸起。 他手法有序:先用手指顺着脊柱两边的筋肉(膀胱经走行区域)由轻到重按揉推拿,感觉肌肉的松紧度、有无硬疙瘩、筋是否粘结。 接着,拇指准准落在几个关键穴位:肾俞(腰眼)、大肠俞、关元俞…一边按一边轻声问:“五爷,这儿按着疼不?平时是不是也最疼这点?” “疼!嘶…疼得厉害!碰着这位置就够呛!” 老村长立刻应声,感觉李卫东的手指点到了痛处。 “这呢?” “这疼得轻点。” “下头这?” “嘶…也疼!” 李卫东顺着筋路往下按,凭老村长的痛呼或呻吟,很快在脑子里勾勒出个“痛点图”。 他感觉到老村长腰肌硬得像铁块,紧贴着脊骨,深层还有粘连的筋疙瘩,在某个椎骨凸起边,有轻微的不平整感,八成是当年硌伤后没对正留下的“病根”,长久劳损恶化了。 “行,五爷,我明白了。” 李卫东收手,了然道,“您这腰,主要是当年摔着,骨头关节有点小歪了,虽然能走,可没完全顺正。 时间长了,周边的筋啊肉啊,都被它牵扯拧巴了,跟拧劲儿的绳子一样绞缠着,还粘着。 平时使劲儿,或者天阴,这扭着的绳子就拉扯骨头缝儿和筋,可不就疼?现在筋都拧巴硬了,僵邦邦的,里头气血瘀堵流不动。” 他讲得直白形象,老村长直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么个感觉!像有根绳儿在里面揪着疼!” 周围村民也觉李卫东说得比野郎中实在。 “小事儿。” 李卫东自信笑笑,“我用点手法,把这拧巴的‘绳子’捋顺揉开,把那有点歪的骨头给顺正了,气血一通,它自然舒坦。 您信我?” “信!东子办事,俺信!来吧,咋弄都听你的!” 老村长此时对李卫东的信任极足。 “好!您扶稳旁边这树墩子,全身放松,别和我较劲儿。” 李卫东让老人扶住旁边大树桩。 “可能有点酸胀,一下下有点疼,您忍忍,想想小时候带我掏鸟窝摔屁股的疼劲儿。” 李卫东开了句玩笑轻松气氛。 老村长咧开没牙的嘴笑笑,深吸口气,努力放松紧绷的身体。 李卫东再次凝神,双手覆在老人伤处重点区域。 他没立刻正骨,先用“复式搓法”结合“弹拨”松筋:掌根贴肉,沉而稳地打圈揉按脊柱两边的硬肌肉,辨着筋结疙瘩。 一触到硬疙瘩,他大拇指用力压住,然后干脆利落地朝着垂直筋肉方向拨动!一下,两下… “哎哟!” “嘶——!” 老村长随着动作低沉痛呼和吸气。 每拨一下都带剧痛,但紧随其后有股酸麻的松快感。 周围村民屏息静气,连孩子们都伸长脖子看。 赵安安紧张地捂住了嘴。 松解筋络十来分钟,李卫东额头见汗。 手下感觉到老村长那硬邦邦的肌肉在软化变热,部分筋结松动了。 时机到了! “五爷,下头是关键。” 李卫东声音低沉冷静,“您站稳,全身放松别怕!” 话没落,他一只手迅速定住刚才摸到的轻微凸起的腰椎骨旁,作为定点(目标可能是腰椎小关节)。 另一只手臂横过老村长胸前,巧妙锁住对面肩膀固定上身。 “呼!” 李卫东吸气发力,双臂协同!固定肩膀的手臂带动微转,定点于腰骨旁的手,配合短促、精准的寸劲(瞬间发力)旋按和推顶! “咔哒!” 一声轻微、沉闷却又极其清晰的骨节声响在寂静中传开! “嗯——!” 老村长身体随这一下猛地绷紧,随即瞬间松垮下来!喉咙里发出一声分不清是痛呼还是解脱的短促长叹! 李卫东迅速收手,稳稳扶住老村长:“五爷?感觉咋样?” 老村长僵在原地好几秒,闭着眼,脸上肌肉抽动,仿佛在感知身体变化。 周围所有人都盯着他。 突然,老村长猛地睁眼!眼神充满了无法相信的震动!他下意识地,极其小心地尝试扭了下腰…没有预想的撕裂痛!只有轻微的、陌生的酸胀。 他又试探着挺了挺后背…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感从腰部蔓延开,卸掉了压着十几年的大石头!他那习惯蜷缩的身体,头一次感到了挺直的希望! “松…松快了?!老天爷啊!” 老村长失声叫喊,又像在笑。 他猛地转身,激动地浑身抖,一把死死攥住李卫东胳膊,力气大得出奇。 “东子!神医!你是有真本事的人啊!十几年了…十几年了!那压死人的大石磨,真让你给挪开了!!” 巨大冲击让他又想跪下去:“不行!老头子得谢你…” 李卫东早有准备,更快地撑住老人:“五爷!又来了!刚说了不准跪!您是长辈,治伤是本分!看您好了我也高兴!您快缓缓!” 周围先静,随即爆发出喧哗!“神了!真神了!就听‘咔吧’一声,老村长腰直溜多了!”“听见没?五爷自己喊松快了!东子真是高手!”“哎呀!早知东子有这本事,我那老寒腿就该找他!”“就是,比公社大夫强多了!”“东子!李干事!李神医!”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打谷场顿时沸腾,“李神医”的喊声响成一片,热切的目光聚焦在李卫东身上。 神医名头像风一样在秦家庄和周边山沟传开。 李卫东听着夸张称呼,脸有点热,但也明白这是村民最朴实的信任和赞叹。 他摆摆手示意安静:“各位乡亲!神医不敢当!我就学了些中医推拿正骨的普通本事,加上五爷信我配合,这效果才好!大伙儿谁要有摔扭伤、腰腿关节疼的老毛病,或者头疼脑热的小病,不嫌弃的话,我趁着天亮,就在打谷场边给大家免费瞧瞧!能治的治,需要方子的我就说个简单的(基于手册),大病还得去医院!大家看行不?” “好啊——!” 打谷场上立刻响起响应声!免费的!“李神医”给看!真是大好事!“快!栓柱!把你奶推来!她腿疼多少年了!”“狗剩他娘!喊你二舅爷!他老寒腿厉害!”“我去叫后沟的李瘸子!” 村民炸了锅,奔走相告。 秦家庄和附近山村都动了起来。 赵安安第一个跑到李卫东身边,捋捋碎发,声音清亮:“东子哥!不!李大夫!有啥要我帮忙的?我…我能维持秩序!递水拿东西也成!” 李卫东赞赏点头:“安安,太好了!就麻烦你和几个年轻人组织排队。 老人小孩、腿脚不便的先看。 我再找副桌椅。” 他左右看看。 几个腿快的青年立刻从旁边人家搬来小方桌和条凳。 老村长此刻精神不少,腰板挺起几分,亲自拎来个旧暖壶和搪瓷缸子放桌上:“东子!喝水!安安!维持好秩序!大伙都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老村长的声音响亮多了。 第204章 人前显圣 日头西沉,给秦家庄打谷场铺了一层暖黄光。 人没散,反而越聚越多。 老村长秦德厚先前佝偻的背挺直了些,红光满面地在场边走动,见人就拍胸脯说:“看见没?东子!我那东子兄弟!真有本事!咔吧一下,我这老腰就松快了!”他那洪亮的乡音,成了最好的招牌,把“李神医”的名声传得更远。 李卫东坐在临时搬来的旧方桌后,成了焦点。 桌面的坑洼在夕阳下也平常。 赵安安站他旁边,脸蛋跑得红扑扑的,努力维持秩序,声音清亮:“排好队!老人孩子、腿脚不便的排前面!李大娘您这边!栓柱,扶好你爷!后面的别急,李大夫说了,都看!” “辛苦安安妹子了。” 李卫东抬头对她温和一笑,带着赞许。 赵安安心跳快了半拍,低下头抿抿嘴,把心里那点复杂压下去,吆喝得更起劲。 打谷场边,一群麻雀被惊飞又落回光秃秃的树枝上,歪着脑袋看下面这片少见的热闹。 第一个看病的是位颤巍巍的老奶奶,由老伴搀着。 她浑浊的眼睛带着期望和怯意,手臂干瘦如枯枝。 “李大夫…老婆子这手…几十年了,指头弯得像鸡爪,夜里疼钻心,使不上力,端碗都抖…”声音又轻又细,发着颤。 李卫东起身走到她跟前,微微躬身,语气耐心:“老人家,您坐着,手给我看看。” 他小心捧起老奶奶布满老人斑和青筋的右手,冰凉僵硬。 他温暖的指腹轻柔地在她肿胀的关节处按压,边问:“这疼不?怎么个疼法?是闷疼还是扎着疼?变天是不是更厉害?” 老奶奶点头:“是!闷闷的疼,阴天就像针扎!骨头缝都酸!”老伴插嘴:“唉,看了多少郎中了,药渣堆成山,钱花了也没用,都说‘鸡爪风’好不了…” 李卫东听着,又让她伸出另一只手看。 观察完变形程度和关节活动,他眼中透出笃定:“老人家,这是多年的风湿关节病,外带寒气入了筋络,气血不通,筋肉萎缩关节变形。 ‘好不了’那话不对!”他语气平静却肯定,让老两口混浊的眼里闪出希望。 “安安,劳烦去我行李那拿针囊。” 李卫东吩咐着,扶老人坐稳。 赵安安应声钻出人群,很快取回一个洗得发白但干净的蓝布小包。 李卫东打开,里面整齐地别着几根银针。 他捻起一根细长银针,对老人安抚道:“老人家别怕,有点酸胀就好。” 接着落针稳准,手法熟练,刺入她手上几处穴位。 每下一针,都专注感受,边问感觉。 “嗯…有点胀胀的,麻酥酥的…”老奶奶紧张地盯着手,身体却放松了些。 “很好,气在通了。” 李卫东说着,在针尾轻轻捻动。 几针过后,老奶奶惊讶:“咦!暖和了!指头…里面有热气儿拱!” 小半个时辰后,李卫东取针。 他轻揉老人发红发热的指节,引导她屈指:“老人家,您动动看?” 老奶奶迟疑又小心地尝试弯曲那僵硬多年的手指。 周围人屏息看着。 令人意外的是,那只曾似枯爪的手,虽不灵便,但真真切切能慢慢合拢一些了!麻木感也轻了大半! “哎呀!老天爷!”老奶奶泪一下涌出,激动地抓住老伴的手,又看自己的手,话都说不利索:“暖和…能动了…真…真有本事!”老伴也激动地要给李卫东作揖,被他赶紧拦住。 人群第一次爆发出巨大的惊叹声,比刚才老村长那会儿还热烈。 “李神医!真有本事!”人群骚动着,更多带着期盼的面孔往前挤。 赵安安忙得额角见汗,一边维持秩序,一边看李卫东专注沉静的侧脸,眼神里复杂交织,佩服里藏着点说不清的东西。 看病在继续。 一个拄拐的黧黑汉子(秦二牛)被扶坐下,卷起裤腿露出小腿,一大片狰狞肿胀乌紫,散着淡淡腥味。 他粗声道:“李大夫,去年掉冰窟窿砸的,骨头没折,肿老不下去,肉还不长好,走路像刀子刮骨头!”李卫东细看伤处,又搭了脉,沉声道:“寒气湿气入骨,血脉不通。 拔个火罐去去寒毒,再喝药疏通气血暖身子。” 他给腿肚拔上火罐,取下后罐口处乌紫血污,味儿刺鼻。 他又开了药方:附子、干姜、甘草、当归、川芎、桃仁等,叮嘱必须用老灶台的陈水熬。 “你这腿寒气太重,药得用猛的,火候要足!”汉子千恩万谢,觉着腿上透出点久违的暖和劲儿。 一个脸黄肌瘦的妇人(孙寡妇),牵着俩同样瘦弱的孩子,抹着泪:“李大夫…男人走得早…我这身子不顶用,成天咳喘,心慌,提桶水都喘不上气…”李卫东看她面色唇色发白,眼下青黑,舌苔也淡白。 探她脉搏浮弱结代,沉声问:“是不是怕冷?手脚凉?晚上还盗汗?”妇人连连点头:“对对!冬天手脚没热过,动一动就一身虚汗…夜里能汗湿被子!”李卫东了然:“这是心气不足,心阳衰弱,还带血虚。 根本在心,不在肺。 得补心气壮心阳,兼补血。” 提笔写下方子:黄芪、党参、麦冬、五味子、桂枝、白芍、甘草、熟地、丹参、龙骨、牡蛎。 特意叮嘱她去挖点野枸杞嫩叶根皮煮水当茶喝。 “你这病得慢慢养,药贵也缓,吃饭更紧要。 山枣、红薯、山里红(山楂)多吃点,养好身子底子。 心气足了,身子就暖了。” 妇人泪流满面,拉着孩子要跪谢,被李卫东和赵安安搀住。 孩子茫然看着娘又哭又笑。 还有个被头痛折磨得暴躁的老猎户;一个肚子疼得打滚、各处看不好的少年;一个整夜哭闹、眼白多的幼儿……各式小病,李卫东或针灸或口述些简单的方子(常用村里能寻到的草药)。 赵安安找来了村里识点字的秦小虎,用木炭在小虎出的半卷糙纸上忙着记。 太阳落山,只剩天边几缕红霞。 打谷场点起几堆篝火和松明,火光跳跃,人影晃动在地上。 空气里混着松脂味、草药气、汗味和一股子热切的希望。 李卫东额角见汗,眼神依然专注有神。 “小虎,刚才王婶那咳喘方子记清没?麻黄、杏仁、甘草、前胡…注意前胡是‘白前’还是‘紫苑’,写岔了效果差远…”李卫东低头叮嘱忙着记录的秦小虎。 突然,一声凄厉、带着极度惊恐的哭喊,像刀片刮过铁器,猛地撕破打谷场的喧闹,从村东玉米地方向传来! “救命啊——!!来人啊——!!野猪!大野猪!铁锁!铁锁被撞了!!” 是女人的尖叫,透着绝望!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打谷场瞬间死寂!篝火噼啪声突兀刺耳。 欢笑声、叹息声、议论声全都冻结了。 村民脸上的笑意化作惊恐和茫然。 李卫东猛地抬头,眼神瞬间从医者的沉静转为利刃般的警惕!他一把抄起桌上刚刚给陈铁匠正骨用的粗擀面杖(临时当工具),动作快如疾风! “安安!看好药箱册子!小虎,抄家伙!能动的大伙跟我来!”他厉喝一声,声音在死寂中炸响!话没说完,人已如离弦箭冲了出去,身影几下就消失在通往玉米地的土路尽头。 反应过来的青壮们嗷的一声,抄起手边东西——锄头、铁锹、钢叉、柴刀、甚至石块,乱哄哄喊着“救铁锁!”,跟着李卫东冲出的方向狂奔过去。 赵安安脸煞白,心快跳出嗓子眼,她紧抱着药箱和册子,下意识就想追。 但看了看桌边还有没看完的老人和桌上没记完的东西,她一咬牙,强压恐惧喊:“大家别乱!听李大夫的!没家伙的别跟去添乱!青壮快去帮忙!看病的老人小孩在原地等!”声音发颤,但总算稳住部分人。 玉米地边。 一片狼藉。 半人高的玉米秆东倒西歪,乱糟糟倒伏一片。 翻起的新泥混着折断的秆叶。 一股浓烈的野猪腥臊恶臭弥漫在空气里。 铁锁媳妇翠花瘫在泥地里,指着玉米地深处,哭嚎得嗓子劈叉:“在…在里头!铁锁!铁锁让那畜生撞翻…头…头破了哇!那畜生追进去…要吃他哇!!” 李卫东第一个冲到这里,目光一扫看清状况。 他眼神锐利扫过倒伏的玉米丛,耳朵捕捉到深处粗重喘息和让人牙酸的咔嚓声——野猪在疯狂破坏啃噬。 他看清了那条明显的拖行血迹! 后续举着火把的村民赶到,火光晃动照亮混乱地面。 听到翠花的话和野猪动静,看到血迹,几个村民腿发软。 “让开!”李卫东低喝,不容分说扒开挡在前面的几人,目光穿透倒伏的秆丛,锁定了里面那个发狂的巨大黑影! 野猪很大!看着起码几百斤!黑毛油亮,根根倒竖。 两根大獠牙惨白,带着血丝泥土!正用那獠牙嘎嘣切断一棵手腕粗的玉米秆。 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地上一处土埂下——满脸血、左臂变形、蜷缩在那快昏迷的秦铁锁! 铁锁身下一大片血染深了泥土。 意识模糊,连叫喊都没力气,只用能动的手臂撑着往后挪。 野猪显然把铁锁当成了猎物!后腿猛地蹬地,身体下沉蓄力!狰狞的头颅低伏,獠牙瞄准铁锁胸口就要撞去! “找死!!”李卫东怒吼!几乎在野猪冲出的同时,他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力量猛扑过去!动作快得带出风声! 他迎着野猪冲,在那獠牙离铁锁不足一尺的刹那,两只手闪电般伸出!一手死死扣住野猪一支粗大上獠牙根部!另一手狠命反扣住它下颌下方相对脆弱的部位! “喝!”李卫东口中一声低喝,腰马瞬间下沉成弓步,全身力气爆发,灌注双臂!他身体绷紧如弓弦,肌肉贲张! “起——!!”随着这声吼,那几百斤正猛冲的大家伙,竟被他借着前冲力,硬生生向后向上掀翻! “砰——咔嚓!!”一声沉重闷响!野猪巨大身体被重重摔砸在地!泥浆秆叶飞溅!一条野猪腿不巧砸在粗玉米秆上,发出骨折声!野猪发出惊天惨嚎! 剧痛彻底激发了它的凶性!它在泥地里疯狂扭动挣扎,巨大力量差点带倒李卫东。 它猛地甩头,血盆大口带着獠牙和腥臭热气,狠狠咬向李卫东抓握它獠牙的左手腕! “东子哥小心!!”刚冲到外围看到这幕的赵安安失声尖叫! 李卫东瞳孔猛缩!生死关头,他非但不躲,反而借野猪甩头力,整个身体顺势猛扑,直接骑跨到野猪肥厚剧烈起伏的后颈上!同时,原本抓它下颌的右手五指如钩,狠插进它脖颈皱褶下的嫩肉固定身体!左手松开獠牙,紧握成拳,中指指节微凸——正是军中的近身杀招! “死——!!” 李卫东眼中凶光暴涨!腰腹肩背发力,右拳带着全身重量和旋转的寸劲,一拳!接一拳!再一拳!毫不容情、连续高速狠砸在野猪头骨和颈椎连接要害——风府、天柱两穴位之间! “咚!咚!咚!咚——!!” 拳头砸在厚韧皮肉包裹的硬骨头上,发出沉闷巨响!每一下重击,都伴随着野猪更凄厉的濒死嚎叫和更疯狂的挣扎!它四条腿狂暴地蹬踹泥地,刨出深沟。 口涎混着血沫喷溅李卫东一身。 他像没感觉… 夕阳彻底落了山,天边只残留一片暗红。 秦家庄打谷场上,所有的喧闹、议论都在那沉重的一声“砰咚”后停住了。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野猪的骚臭和泥土气。 那头几百斤的大家伙,刚才还暴烈凶悍,此刻像滩烂泥瘫在地上,脖颈不自然地歪着,喘气微弱带血沫。 李卫东骑在它后颈上,剧烈起伏的胸膛渐渐平复。 他那身半新工装溅满了泥点子、草屑和更醒目的暗红血污。 汗珠顺着他额角往下淌,滑过绷紧的脸侧。 他抬手随意抹了下溅到眼角的血点。 这个动作像打破了冻结。 “天…天神爷啊!”老村长秦德厚第一个出声,刚直起些的腰杆晃了晃,被旁人扶住。 第205章 分野猪 他哆嗦着指向场中,声音打颤,“……霸王转世!真是老天爷派来的神人呐!” “老天!那猪!那牙像刀…李神医徒手就给……”一个壮实汉子搓着脸,不敢相信。 “拳头打得那叫一个狠!咚咚咚!骨头声听着都瘆人!阎王爷也得给他开门了!”小虎子激动地比划,脸通红。 “铁锁差点没了…李神医是拿命去救啊!”妇女们互相拉扯着,声音发抖,看李卫东的眼神满是后怕和说不出的敬畏。 “李神医!” “神力啊!” “活神仙斩妖除魔!”呼喊声终于打破了寂静。 村民们看李卫东的眼神彻底变了。 如果说之前的医术带来亲近佩服,这次徒手搏杀巨猪的悍勇,则像神迹烙在他们心头,敬畏里混着感激和一丝本能恐惧。 就在这时,一声变调的哭嚎撕裂喧闹。 “铁锁!我的铁锁!”翠花连滚带爬冲进来,头发散乱,满脸泥泪。 她看到土埂下满脸血污、手臂扭曲变形但还在喘气的丈夫,最后一点力气泄了,“噗通”重重跪在李卫东面前的泥地里。 “李神医!李活佛!您…您是铁锁的再造恩人!这大恩…”翠花泣不成声,额头往湿冷的泥地磕去,“咚咚”作响,“我这辈子给您做牛做马…下辈子接着…也报答不完呐!” 铁锁被人七手八脚抬到干净处,村里的草医在检查伤口。 他疼得迷糊,但妻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再造恩人”几个字断续飘进耳朵。 他挣扎着抬起能动的胳膊,嘴里含糊却清楚地哼唧:“……送…送给李…李大夫……全…都…” 翠花猛地抬起泪眼,懂了丈夫的意思。 像抓住救命稻草,她对着李卫东膝行几步,几乎抱住他的腿:“对!李神医!铁锁他爹秋天打的山鸡、熏好的獐子肉!还有我存的干野兔、娘家给的野木耳山榛蘑!您拿走!全给您!一分钱不要!求您收下!就当…就当报您的恩!” 她话又快又急,透着急切和不容拒绝的诚恳。 旁边人也附和:“该给!”“救命之恩!”“野物换命,天经地义!” 李卫东看着跪在泥里磕头的翠花,又看看远处脸色蜡黄气息奄奄的铁锁,眉头紧皱。 他深吸一口气,带着血腥泥土味的冷空气压下了搏斗后的心跳。 他没碰翠花的手腕,俯身用沉稳的力道扶住她肘弯。 “翠花嫂子,起来。” 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盖过她的哭诉,“地上又凉又脏,膝盖受不了。” 他不容翠花挣扎,稳稳将她从泥里托扶起来。 翠花被扶起,身体还在抖,惶恐地看着他:“李神医,那野物……” “野物,”李卫东打断她,目光扫过附和的村民,落在翠花泪脸上,眼神清明坚定,“该多少价,就算多少价。” 他瞥了眼死猪,声音提高让所有人听见,“公归公,私是私。 刚才打这畜生,是我撞见不能不管。 打谷场上换谁遇险我都一样管。 不是买卖,分内事,谈不上大恩。” 他看着着急的翠花,摇摇头,语气不容商量:“铁锁兄弟的伤要紧,救命钱药钱才是不能省的。 那些野物,你们辛苦得来,得给钱。 村里大伙也一样,”他看向众人,“我们按先前说的,按供销社给的高浮动特优品算!当场点钱,绝不拖欠!一分一厘都算清!铁锁家的单子也照样算进去!现钱!大伙作证!” 这话像冷水扑进热油,让激动稍缓。 村民们面面相觑,眼中敬畏更深。 老村长用力拍腿,嘶哑赞叹:“敞亮!痛快!东子…李干事!你这公义在心,公私分明,老头子活这么大头回真服气!服!听你的!”他转向村民,“都听见了?按李干事说的办!该点钱点钱!有劲儿的,帮忙把这糟蹋庄稼的畜生抬回去!” 人群轰然应诺。 刚才因神力产生的距离敬畏,被李卫东的磊落公义消融,变成了更深的敬重信任。 几个壮小伙上前,在老村长指挥下,拿粗绳捆了猪蹄,穿上结实的杠子。 “一!二!起——!”低沉号子响起,沉重的猪尸被十来个汉子抬起。 每一步都踩得泥地陷落,汗水瞬间湿透单衣,喘息声在傍晚风中清晰。 抬猪的队伍成了见证,无声宣告着玉米地搏斗的凶险。 村民们簇拥两侧,敬畏目光不离走在最前、沉默稳健的身影——李卫东。 他扶着门板,上面躺着秦铁锁,翠花紧跟在旁,眼泪未干但不再全是绝望。 李卫东的老屋前挤满了人。 院子清出空地,架上征用的大铁锅烧着水。 松明火把插墙上,火光映着村民脸上残余的惊悸、崇拜和对饱餐的期待。 李卫东放下门板,把铁锁交给村老草医照看,走到空地中央。 众人目光聚焦。 他二话不说,走到放杀猪刀的矮桌前,目光沉静扫过泛着冷光的刀斧。 拿起一把厚背剔骨刀,拇指刮了下试刃,发出“噌噌”轻响。 “水滚透了?”他没抬头,问烧火的小虎。 “滚开了!”小虎大声应,递过烫燎过的刨刀。 李卫东点头,动作骤然加快!挽起脏污的袖子,露出发力绷紧的小臂。 左手如钩扣住木板上野猪后腿的关节,右手剔骨刀快得只见轨迹! 嗤——!刀光滑过关节缝隙,手腕一旋一抖,“啵”一声轻响,带着整条后腿的臀肉被利落卸下!分离面平整,骨渣极少。 “好——!”人群爆出第一声惊叹,是对这利落手艺的折服。 这只是开始。 刀光在李卫东手中闪动。 分解前腿,刀尖顺肩胛骨边缘切筋断腱,整块肩甲带肉完美剔下。 处理大腔骨时换上开背斧。 他双足微分站定,高举斧头,凝练发力落下! 嚓!喀嚓!带骨裂闷响,硕大腔骨被劈开!断口整齐。 整个流程行云流水。 尖刀解细处,厚斧破硬骨。 每刀精准,避大血管筋结,最大限度保肉完整。 分好的肉块投入滚水褪毛捞出。 热气腾腾中,李卫东薄刃切片刀上手。 无论是肥五花还是韧腿腱,都被均匀拉成薄片!快得带出残影! “这刀工…绝了!”“活神仙不止会医,杀猪也是高手!这力气,这刀法…”惊叹声不断。 李卫东放下刀,额角冒汗。 他接过挤进来的赵安安默默递上的汗巾擦了擦。 “谢了,安安妹子。” 声音带着疲惫后的温和。 赵安安心猛跳一下,火光下脸颊更烫,低头捏衣角:“没…没啥。 东子哥…累了吧。” 她偷偷抬眼看他沾汗的鬓角和专注的侧脸,压下心底那点涩意。 最大的铁锅再次沸腾。 大块褪毛刮净的带骨肉投入滚水。 李卫东指挥放酸菜、血肠、切块内脏。 村里几个厨艺好的大婶接过大勺。 粗盐、八角花椒、姜块、野山椒撒入锅。 “咕嘟咕嘟”翻腾间,浓郁肉香、内脏醇厚、酸菜清爽、香料辛香猛烈升腾弥漫,瞬间盖过血腥土腥! 秦家庄陷入欢庆。 场中点起大火堆,噼啪作响,映亮油亮脸庞,映着欢快舞步笑语。 老人们嚼着炖软的杂碎肉,缺牙的嘴咀嚼着下午搏斗细节,李神医“神力”“刀法”越传越神。 青壮捧着粗瓷碗,满满油亮肉片沾酸菜咸鲜,就着地瓜烧,喝得面红耳赤划拳震天。 门板拼的长桌旁,铁锁头上缠渗血粗布,惨白脸靠椅子,冷汗直冒。 翠花仔细挑锅里最烂的蹄筋骨髓喂他,看他喝下热汤,脸上愁云散大半,眼里是对李卫东刻骨的感激。 李卫东自然被拥在长桌上首,与老村长、村老同坐。 村民轮番敬酒,用朴实话表达感谢:“李神医!都在酒里!我先干!”大奎一口闷光碗中液体。 “李干事,往后您是秦家庄恩人!有事招呼!”老村长秦德厚郑重端陶碗,眼神真挚。 “东子叔,谢你救了三爷家铁锁叔!”秦小虎红脸端小碗学大人样。 李卫东沉稳应和回敬,喝酒克制。 目光温和扫过每一张真诚面孔。 不远暗处,赵安安站父母身边,默默将一碗特意挑的肥瘦均匀、炖烂的五花肉片,细细淋勺滚烫油汤,推到李卫东手边不远桌上。 一言未发,心思却明摆着。 火光跳跃,映着李卫东带油星的侧脸,也映着赵安安在喧嚣里安静带轻愁的面容。 赵铁匠闷头“滋溜”一口烧酒,火辣感从喉烧到心。 看着女儿失落背影,他重重叹气,低声对老伴:“唉…这丫头…心高…可人家李干事…唉…”赵母擦擦湿眼角,声压极低:“是闺女没福…李干事是云上的人,咱山雀攀不上…看他待城里媳妇那样,就知重情重义心里有数…安安这心思啊…没指望…” 夜色深沉。 篝火矮了下去,余炭通红如星。 空气飘着肉香酒气和疲惫后的安宁。 李卫东屋里油灯还亮着,小桌上摊着记药方的糙纸。 他正仔细核对白天买卖账目。 昏黄灯光下,几个麻袋背篓堆在墙角:采购的山货干野味,还有铁锁家硬塞来、小竹笼里“咩咩”叫的两只小羊羔;一个柳条筐垫干草,几只毛茸茸半大土鸡崽挤着“啾啾”叫;小瓦罐里还有两条在浅水里游的草鱼苗。 窗外透进些微光时,李卫东放下炭笔。 账目清楚,分好的毛票钢镚压账本下,留给老村长分。 他站起身,仔细用草绳加固竹笼和柳条筐。 立刻乡村,李卫东回到了四九城轧钢厂。 夕阳还没完全落下,给红星轧钢厂灰扑扑的砖墙镀了层暗金。 厂里高音喇叭停了革命歌曲,响起广播员明显有点兴奋的声音: “全厂职工注意!现在通报表扬:我厂保卫科干事李卫东同志,圆满完成了紧急采购任务!该同志在京郊秦家庄下乡采购期间,责任心上进,克服困难,成功为厂里购得:山野兔三十六只,风干山鸡十五对,熏麂子肉二十斤,各类山菌干货一百一十斤,优质核桃板栗八十斤……大幅丰富了食堂储备,为改善职工伙食做出贡献!经厂领导研究,对李卫东同志予以通报表扬!希望大家学习李卫东同志迎难而上、勇于担当的精神!特此通报!” 广播声在四合院上方反复回响。 中院贾家。 秦淮茹正蹲在水泥地上,费力搓洗一大盆散发着汗味头油味的旧衣裳。 洗衣板棱角硌得她指头发白,腰背早就酸痛。 广播里的“李卫东……采购……”字眼钻进耳朵。 她手猛地停下,肥皂水顺胳膊肘滴下来。 一股苦涩直往上冒。 凭什么他总能顺?当干部,生龙凤胎,现在又立功受表扬…想想自家这困境,棒梗那糟心事,再听对李卫东的夸,巨大酸楚让她难受得不行。 水盆里浑浊的水面映出她灰败的脸。 炕上哼唧的贾张氏也听到了,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嫉妒,嘴里不干净地嘟囔:“哼,狗屎运!风光什么?还不是占公家便宜?老天不长眼…” 后院许大茂家。 许大茂歪在铺旧棉絮的破藤椅上,跷二郎腿,捏小酒盅滋溜喝酒,就着半碟油花生米,琢磨怎么巴结车间主任转正。 广播里李卫东名字让他“蹭”地坐直,脸上悠闲没了。 “妈的!”他低骂一声,烦躁地把酒盅重重顿在掉漆小炕桌上,酒液溅出几滴。 胸口堵得慌,好像每个字都在笑他三年装孙子。 凭什么李卫东总出风头?老婆孩子齐全,领导看重,连搞个采购都闹这么大动静?酸溜溜的妒火烧得胃疼,那铁锈味又漫上舌尖。 他猛灌一口酒,辣劲灼喉,却压不住心火。 中院傻柱家。 傻柱刚收拾完食堂锅灶,带着油烟味回来打水洗脸。 听到广播李卫东名字,动作顿了顿,撩凉水泼脸上,胡茬挂着水珠。 第206章 盗圣显威 后院刘海中家。 管事大爷刘海中坐家里唯一像样的椅子上,端着印“劳动光荣”的搪瓷缸,喝着没滋味的茶叶沫子水。 听到广播“经厂领导研究决定”,他那张总想摆官威的胖脸肌肉抽了一下。 浑浊小眼先惊讶,随即是浓浓的羡慕和不易察觉的酸意。 他重重放下茶缸,“哐当”一声响。 “又是这小子!”他心里嘀咕。 他刘海中才该是院里跟“领导”沾边的(虽是个自封大爷)。 李卫东一个小保卫干事,凭啥总得领导青眼?这通报像是在削他二大爷面子。 他站起身,在窄小屋里踱了两步,努力挺起微凸的肚子找感觉,但紧皱眉头出卖了内心的波动。 前院阎埠贵家。 阎埠贵(三大爷)刚收摊蹬着破自行车回来,车把光秃秃的,显然今天白忙活。 他停好车,小心掸着洗得发白的藏蓝中山装上看不见的灰。 广播响了,他猛地抬头,厚眼镜片后小眼睛一亮,像算盘珠子拨响了。 “乖乖!野兔三十六…山鸡十五对…熏麂子肉二十斤…干货核桃板栗…”他嘴里念念有词,手指下意识蜷缩盘算。 羡慕完是强烈的懊恼,早知李卫东路子这么野,搞好关系该多好!漏点油水够他家改善好几天!三大妈在旁喂鸡,听着迷糊,看老伴那眼神,莫名其妙摇头:“得再多,跟咱家啥关系?” 第二天下午。 难得有点冬日暖阳,透过光树枝照进院。 李卫东家里却暖烘烘的忙碌着。 趁王思欣和孩子午睡,他拿出从乡下带回来的几块好猪后丘肉和一罐自熬黄酱。 “媳妇儿,今儿吃酱肉面!”李卫东卷起袖子朝里屋说了声。 “成,就馋你这口了。” 里屋传来王思欣温柔应和,伴着孩子细哼唧。 李卫东在小公用厨房(简易隔出)忙开。 案板笃笃响,肥瘦相间的肉被切成小丁。 铁锅小火热着棉籽油,葱段、姜片、八角丢下去,“嗤啦”爆响,炝锅香先飘出了屋。 接着肉丁下锅,猛火煸炒,肥肉收缩变透,析出油亮,瘦肉焦香紧实。 关键一步,一大勺油润红亮的黄酱倒进去,“滋啦——!”更大响动带出霸道浓烈的酱香炸开!李卫东锅铲翻炒,酱汁裹肉丁,酱香、肉香、油气高温激发,水汽蒸腾间,浓香实实在在散开。 这浓烈香味像掐住了整个院的呼吸。 前院。 阎埠贵正窗下摆弄他那几盆半死不活的花,猛地吸鼻子,厚镜片后眼直了!馋虫彻底被勾醒。 “这…这谁家?炸酱?不能吧?没这么香的酱啊!”他踮脚朝中院猛嗅。 旁边屋里,三大妈正补破袜子,手里的针线停了,咽了口唾沫:“老阎,真香……像有大油荤似的。” 她那清汤寡水的肠胃跟着“咕噜”响。 中院贾家。 秦淮茹正把最后一点棒子面搅进锅里熬糊糊。 那直冲脑门的浓香破窗进来,她手里锅铲差点掉。 酸楚、难堪加强烈的饿劲冲击着她。 棒梗饿得在炕上翻腾,闻到味儿,“腾”坐起来使劲吸鼻子:“妈!啥味儿?!太香了!谁家做肉?”槐花和小当停下玩破布娃娃,眼巴巴看秦淮茹。 贾张氏炕上骂开了:“丧德啊!显摆他家富?想勾人魂?不得好死!”口水顺着刻薄嘴角流。 刚进中院的傻柱,厨子鼻子更灵,马上辨出这是上好五花丁配地道老酱炝炒出的香,比他食堂大锅饭香太多!“嗬!李卫东真舍得下料!这酱味儿地道!”他忍不住砸吧嘴赞了声,心里那点服气又增几分。 可眼神扫过贾家窗户透出的糊糊味,叹口气,和这酱肉香简直惨烈对比。 后院刘海中家。 刘海中正剔牙缝中午白菜帮渣,这突来的浓香让他一愣,喉咙滚了下。 他走到门口朝李卫东家望,胖脸想绷严肃,但眼底好奇和馋意藏不住。 二大妈在屋里叹气:“李卫东这日子真是越来越旺了…” 这香气催化着昨晚广播留下的酸意,在饥饿穷困煎熬下,发酵成显眼的酸涩、眼红,甚至隐隐的怨气。 院里陷入一种古怪的静默,只有那翻炒酱肉声和李家偶传的婴儿哭。 就在酱肉香引得人心浮动、全院沉默时,前院猛地爆发一声惊恐变调的尖叫,像夜猫啼: “啊——!!哪个丧天良的贼!我的鞋!我的新皮鞋啊!!!” 这一嗓子像炸雷,把沉浸在香里或各自心思的住户惊醒了!是三大妈! 紧跟着,阎埠贵惊慌失措的喊声响遍前院:“完了!全完了!我的鱼竿!我的中山装!都没了!没了啊!遭贼了!真遭贼!快来人!” 四合院像冷水进了油锅,炸了!锅盆碰响、开门声、脚步声、惊问声交织。 “咋了咋了?”“谁家被偷了?”“三大爷家?”“老天!皮鞋丢了?”——这在院里可是稀罕物! 众人涌向前院阎埠贵家门口。 只见阎埠贵脸惨白,手足无措站屋门口,指着空空的窗台(平时晾宝贝鱼竿的地儿)和屋里敞开的破木箱,嘴唇哆嗦:“鱼…鱼竿!昨…刚晾的…没…没了!我箱子!箱里的皮鞋!还没穿几回!上海的名牌货啊!还有…还有那件压箱底的…藏蓝毛呢中山装!也…也没了!!”他心疼得捶胸口,眼镜歪了。 三大妈瘫坐冰冷泥地上,拍大腿嚎哭:“挨千刀的贼啊!不得好死!我的家当啊!那皮鞋是老阎攒半年命根子啊!以后可咋活!”泪混鼻涕糊满脸。 “老阎,瞎咋呼啥?”后院管事大爷刘海中闻声赶到,努力端着架子,皱眉挤开人群,看看瘫倒的三大妈和乱说话的阎埠贵,带着点“小题大作”的口气,“不就丢点东西?大惊小怪!院里这么些人,啥贼敢撒野?再找找,兴许忘哪儿了!”这话主要想维持院里表面的“太平”,在他“治下”怎么能有盗窃案?跌份儿。 “放屁!刘海中!你站着说话不腰疼!”阎埠贵被激怒,巨大损失和这态度让他血冲脑门,他跳起来抓住刘海中崭新干部服胳膊,指着窗台箱子,唾沫快喷他脸上:“你睁眼看看!这叫忘了?!鱼竿那么长,我能‘忘’窗户外头?!皮鞋中山装,昨天放箱子最底下油纸包好的!现在箱空了!锁让人撬了!不是你东西你当然不疼!那是我的命!你说,院里谁最可能干这事?!”他说最后那句,眼神怨毒明确地扫向中院。 这眼神像点醒了大家的猜疑。 挤在后面人群里的秦淮茹,看清那眼神,心“咯噔”一下,脸刷白,身体往人群里缩。 “对!三大爷说的在理!”一个叫孙二狗的爱咋呼街坊立刻搭腔,也朝中院扬下巴,“要说手艺‘独一份’的…可不就…” “我看八成是‘家贼’!”一个丢过几个玉米棒子的女人,想起自家炉灰旁的玉米没了,咬牙帮腔。 许大茂一直外围看热闹,此刻挤到前头,扶扶眼镜,故意大声说:“三大爷,您消气,二大爷话也有道理。 不过嘛…”他慢悠悠拖长调子,“要说谁最‘习惯’不打招呼拿东西,咱院可是有…老传统的。” 这话直接把矛头挑得更明。 周围议论嗡嗡响起,越来越响,怀疑目光像针扎向贾家方向。 秦淮茹浑身发冷,嘴唇哆嗦站不稳。 棒梗不知啥时溜出来躲她身后,小脸煞白哆嗦。 “吵吵啥!”刘海中眼看群情激愤快失控,赶紧抬高嗓子镇场,“没凭没据的,能瞎猜邻居?破坏团结!”但他这话在众人情绪面前软弱无力。 一直沉默站自家门口、冷眼看完全程的李卫东开口了。 声音不高,但穿透力强,吸住了所有目光。 他冷冷看着有点慌的刘海中,提醒道: “二大爷,破家值万贯。 三大爷家丢的是皮鞋、新中山装、钓鱼竿,都是值钱东西。 贼偷了,总得找地儿藏吧?或者…想法卖掉?光想捂着,能捂住院里人心?我看这事得查清楚,给大伙个安心。 不然,今儿丢三家,明儿可能丢五家,谁家也不安稳。 您说呢?”他话语平静,但每句都点在住户最担心的安全上。 尤其联系到前阵子棒梗的旧事,他的话更像揭开了刘海中想捂的盖子。 “对!李干事说得对!”阎埠贵像找到主心骨,立刻附和。 “就是!不查谁睡得着?”“查!必须弄明白!”“谁晓得下个轮到谁家?” 住户们憋着的不满和对安全的担忧瞬间爆发!刘海中被围在当中质问,那张想摆官威的胖脸通红冒汗。 李卫东这话把他推上了风口浪尖,显得他刚才想捂盖子是偏袒。 “查…查!当然要查!”刘海中看势不妙只能转弯,大声掩饰心虚,“我是说不冤枉好人!既然大伙都不安生,那…那就查!都看看自家少了啥没!少了的报上来!我们一起找线索!”他临时改策略,想分摊责任找台阶。 “我家盐罐子浅了半截!昨儿才满的!”后院孙大娘嚷。 “我藏灶坑边的几个红薯没了!还当耗子拖的!”西厢房李二婶叫。 “我家门口菜干少一把!”“我那点猪油渣…”众人七嘴八舌,更多零碎丢东西翻出来。 许大茂在人群中听着,嘴角勾起冷笑,煽风点火:“啧啧,‘手艺’可真不挑!油盐酱醋菜干红薯都不放过!” 贾家的地窖的门被掀开,里面的东西暴露在油灯光下。 光线晃动,照在了一根绿漆脱落的鱼竿上,也映着周围邻居们写满气愤的脸。 地窖里有土味和发霉的气味。 “是阎老师的鱼竿!真在贾家地窖里!”有人喊道。 “太缺德了!连我家的盐罐子都刮干净了!”“难怪最近红薯对不上数!”“又是棒梗干的!” 指责和谩骂声一下子响了起来,人群涌向贾家的门口。 贾家那破旧的棉门帘猛地被掀开,贾张氏瘦小的身体堵在了门口,她那样子显得又急又蛮横。 “胡说八道!”贾张氏头发乱糟糟的,眼睛瞪得老大,手指点着围上来的邻居,“谁看见了?谁看见是我家棒梗偷的?血口喷人不得好死!” 秦淮茹脸色苍白地跟出来,一把拉住贾张氏挥舞的手:“妈,您别说了!”她转向人群,眼圈红红的,声音带着哭腔,“街坊们,各位邻居!求求大家说话积点德吧!棒梗他一个小孩懂什么?这几天他根本就没出过家门!地窖里有根鱼竿,也许是别人放进去陷害我们孤儿寡母的呢?我们家再难,总不至于去偷几颗盐、几块红薯,那能管什么用啊?”秦淮茹心里又急又臊,目光在人群里慌乱地找着,盼着有人能心软。 她觉得脸火辣辣的。 李卫东站在人群靠后靠近垂花门的位置,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很沉静。 他没理贾张氏的骂声,目光越过人群,直接落到了二大爷刘海中的脸上。 “二大爷,”李卫东的声音不高,但在喧闹中显得很清晰,“事情明摆着了。 鱼竿不会自己飞进去,阎老师的皮鞋、中山装,还有零碎东西,总不能都有腿吧?院里出了贼,家家户户都不安心。 棒梗有前科,您老人家是院里管事的,要是还想‘大事化小’,那丢东西的人家怎么办?以后谁家东西还敢放在外头?”李卫东觉得这事儿必须有个明确说法,不能像以前那样稀里糊涂过去。 这几句话说到了点子上。 院里都不宽裕,丢点东西就心疼,更怕以后不安全。 李卫东这么一说,等于把想和稀泥的刘海中架了起来。 “对!李干事说得对!”“二大爷!这回可不能糊弄了!”“不把家贼揪出来,谁家能安心?”“棒梗那孩子,是得好好管教!” 大伙儿的火气都被点着了,指责声更响了,矛头对着贾家,也盯着刘海中要他拿主意。 刘海中额头上冒汗了,脸涨得通红: “这…李干事,我没说不管啊!内部处理是为了…是为了弄清楚情况,省得影响邻里关系嘛!”他擦着汗,提高声音压过议论,“吵有什么用?开大会!马上开全院大会!把事情摆在桌面上说!我…我一定给大家个说法!” 第207章 铁证如山 “说法?哼!”许大茂从人后面挤过来,抱着胳膊,嘴角带着点说不明的笑意,“二大爷,光说鱼竿和红薯怕是不够吧?那皮鞋、中山装,可值点钱呐。 没点胆量敢往家藏?”他话头一转,对着脸色煞白的秦淮茹,语气有些怪,“哎,秦姐,前些天车间保卫科不是说丢了卷工装布嘛,线都断了…现在想想,那断口倒像是牙咬的?” 秦淮茹脑子里嗡的一声,心猛地往下一沉。 许大茂说的正是她前几天偷偷拿的那块布!巨大的恐慌和羞耻感瞬间淹没了她。 她死死抓住自己的衣角,指甲几乎陷进去,心想:他怎么知道的?这下完了…… 一直躲在贾张氏身后的棒梗,听到许大茂点破了他妈偷布的事,吓得脸都没了血色,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扭头就要往屋里钻。 “棒梗!”刘海中一直注意着他,立刻大喝一声,“你躲什么!站住!说!阎老师的东西是不是你偷的?还有盐和面、红薯,是不是你拿的?老实交代!” “不是他!”秦淮茹尖叫着冲出来,张开胳膊护在棒梗身前,对着刘海中,也对着所有人,“二大爷!您凭什么问我儿子?他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你们有什么证据就说是我们家偷的?就因为家里没男人,就能这么欺负人吗?”她眼泪掉了下来,声音带着一种绝望的倔强。 她心里明白,现在要是认了,脸就彻底丢光了。 “妈…我没…”棒梗的声音抖得厉害,使劲往秦淮茹身后缩。 “没证据?东西都在这儿了还不认!” “贼赃就在眼前,还想抵赖!” “搜!她家灶房里肯定还有东西!” “看看她家锅里吃的什么面!” 几个对贾家平时爱占小便宜早有意见的妇女,在众人的激愤下,不顾贾张氏的尖叫骂声,推开半挡着的秦淮茹,闯进了贾家那矮小又破旧的泥土地厨房。 灶上没点火,油灯光线昏暗。 两个女人在里面翻找起来,盆盆罐罐被翻得叮当响。 “水缸底下是什么?”孙二狗家的眼尖,看到水缸角落里垫着破布的大瓦盆。 瓦盆被掀开了,里面的东西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几块干巴开裂的红薯、一小堆不像棒子面也不像白面的“杂和面”,还有一个同样粗糙的布口袋歪倒着,撒出了黄色的粗盐粒和浅灰色的粉末——那灰色的粉末,正是孙二狗家前两天说不见的草木灰碱面! “我的灰面儿!”孙二狗家的喊了一声,抓起那袋子,气得手直抖,“我家做窝头点碱用的!昨天就发现坛子少了一小撮!” “还有我的红薯!那疤癞印子就是我窖里的!”李二婶也冲了进来,指着盆底的红薯说道。 证据确凿,秦淮茹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些红薯是棒梗从厂里菜窖捡来的边角料,混合面粉是她这几天东凑西凑攒出来的,灰碱是棒梗从孙家坛子里抓的——居然全都在这里!她明明反复叮嘱棒梗吃完藏好,可她太忙太累,居然忘了检查。 一阵恐慌和事情败露的绝望涌上心头,她连哭都哭不出来。 “棒梗!!!”秦淮茹声音嘶哑地喊了出来。 她猛地转身,脸上先前的可怜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母亲失控时的严厉。 她顺手从门后抄起那根用得发旧的扫帚,两步跨到缩在墙角、吓得脸色发白的棒梗面前,没有犹豫,直接朝他背上、腿上打去。 “啪、啪——”扫帚打在身上的声音在狭小的灶房里响起。 秦淮茹一边打一边哭骂:“我让你偷!让你不长记性!打死你算了!省得整天惹事!”她每一下都带着长期以来积压的怨气和无望。 棒梗疼得直叫,伸手去挡,补丁夹袄下很快现出几道红印。 “够了!秦淮茹!别打了!”刘海中离得近,一个快步上前,一把抓住秦淮茹又要挥下的扫帚。 他用力夺过扫帚扔到墙角,语气严厉:“发什么疯!东西是找到了,打孩子就能解决问题吗?”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拍了拍蜷在地上发抖的棒梗,“棒梗,别怕,二爷爷在这儿。 打人是不对,可你拿别人东西更不对!老实说,是不是你拿的?” 棒梗被打蒙了,缩在墙角不停抽泣。 秦淮茹失去扫帚,好像也没了力气,顺着灶台滑坐在地上,捂着脸低声呜咽,肩膀不停发抖。 “行了,戏也别演了!”阎埠贵此时挺直腰板,摘下眼镜用力擦着镜片,声音因激动有些发颤,但十分清晰:“秦淮茹!贾张氏!看清楚!鱼竿在你们家地窖,粮食藏在你们灶台!这不是偷是什么?棒梗就是你们家惯偷!说!我那双皮鞋,我那件毛呢中山装呢?还有我箱底那两块钱粮票呢?!东西都藏哪儿了?今天不交出来,这事没完!”他平日里精打细算,此刻财产受损,怒火一下子就上来了。 贾张氏被这一连串事情惊得说不出话,被阎埠贵指着鼻子质问,嘴唇哆嗦着只挤出几个字:“天杀的…没良心的…” 刘海中心里乱成一团。 赃物俱在,贾家理亏是明摆着的。 开大会肯定免不了。 可看着哭哭啼啼的棒梗和失魂落魄的秦淮茹,再看着院里人群激愤,他只觉得进退两难,只想快点平息这事。 “我看这样!”刘海中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有分量,“事情已经发生了,大家的损失也都看见了。 棒梗还是个孩子,贾家孤儿寡母的日子也确实不容易……”他话没说完就被众人打断: “穷就能偷吗?”“孩子?那皮鞋他能穿吗?”“别拿穷说事!院里谁家宽裕?”“二大爷,您这分明是和稀泥!” 刘海中额头青筋凸起,只好提高声音:“听我说完!东西还在的,就还回去!不能还的,比如吃掉的粮食、用的碱,还有……比如阎老师的皮鞋和中山装,就按市价让贾家赔!都是老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闹到派出所不好看,劳教所那地方是人待的吗?棒梗再进去一次这辈子就毁了!咱们还是内部解决,私了!大家觉得怎么样?”他说着,下意识朝李卫东看去,想寻个支持。 李卫东一直冷眼看着这场闹剧。 听到“私了”两个字,他眉头都没动一下,只是微微侧过头,对站在人群后面、因为自家盐被偷还在抱怨的三大妈说: “三大妈,您刚才说您儿子前街王干事家丢的自行车铃铛盖,最后在谁家菜窖找着的?派出所好像连案底都没留?说是损失太小?” 这话像点着了火线。 三大妈被一提,想起之前的憋屈,立刻嚷起来:“可不是嘛李干事!就是那小崽子家!当时要是听我的报警,哪还有今天!这种货色就不能惯着!报警!这回必须报警!阎老师家丢的可都是值钱东西!” 李卫东顺势接过话,目光扫过全场,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楚:“二大爷想内部解决,是好意。 但好意也得看对谁。 偷一次是错,偷多次是习惯,偷成性就是犯罪。 现在人赃并获,又是屡犯,影响的是全院的安全。 院里解决?怎么解决?光赔点粮食和盐碱钱,皮鞋衣服怎么办?贾家有钱赔吗?最后肯定又是不了了之。 今天能搜出这些,谁保证明天院里不再少东西?” 他顿了顿,冷冷看向脸色难看的刘海中,“要我说,这事该彻底解决了。 报不报警,得看受害人的意思。 阎老师,您丢的皮鞋中山装最值钱,损失最大,您自己拿主意,大家都看着。” 所有目光一下子聚到阎埠贵身上。 阎埠贵被点名,想到自己那双崭新锃亮、只有重要场合才舍得穿的上海牌皮鞋,那件压箱底的毛呢中山装,还有好不容易攒下的两块钱粮票!抠门的心思和遭受损失的怒火在他心里来回拉扯。 李卫东的话点醒了他:私了?贾家根本赔不起!只有警察来,才能真正解决问题! 阎埠贵脸色由白转红,猛地抬头,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三大妈,走到刘海中面前,手指发颤却用力点着地: “刘海中!还开什么会?我那皮鞋和中山装你能解决吗?那是真金白银!是体面!棒梗这毛病就是你们一次次惯出来的!之前在院里罚站写检讨有什么用?结果呢?越来越猖狂!今天偷院里,明天就敢偷厂里、偷公家!他就是棵歪脖树,不修理迟早害人!”阎埠贵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几乎溅到刘海中脸上,“我阎埠贵今天豁出去了!这事必须经公!必须报警!警察来了,该查查、该判判!少一件东西,我都追到底!” 阎埠贵这番带着文人怒气和市井算计的指责,彻底激起了其他住户的不满。 “对!阎老师说得对!报警!”“不能私了!私了就是纵容!”“我那把菜干也不是白来的!报警,一块算!”“我家红薯和盐也得算上!” “刘海忠!你还发什么呆?”许大茂阴恻恻地插话,“是想包庇,还是不敢报?再拖下去,证据被毁了,你这主事的可脱不了责任!” 刘海忠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在众人指责的目光下无处可躲。 他偷偷瞥了一眼人群,李卫东抱着胳膊,冷冰冰地看着他,嘴角好像还带着一丝嘲笑。 这眼神让他最后一点犹豫也消失了。 报!再不报,他这二大爷在院里就真成笑话了。 那点想当“和事佬”挣面子的心思,彻底碎了。 “报!报!我这就去……”刘海忠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句话,像是下了很大决心。 他推开人群想往外走,却被阎埠贵拦了下来。 “不用麻烦您了!”阎埠贵语气坚决,“解旷!解旷!快去前街派出所报案!就说院里抓到小偷,人赃俱获!快去!”他朝自家方向喊道。 “知道了,爸!”一个半大小子应声从暗处跑出来,快步冲出垂花门,消失在巷口。 那是阎埠贵的小儿子阎解旷。 阎解旷的脚步声远去后,整个中院顿时安静下来。 短暂的沉寂之后,是更加压抑的议论声和贾家方向传来的哭声。 “天杀的阎老西啊——你这是要断我们家的根啊!”贾张氏捶着胸口哭喊,身子一软就要往地上坐。 夜色渐深,四合院的天井里,月光被云层遮挡,只能偶尔透出一点光亮。 几盏自制的油灯挂在屋檐下,火苗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将人影投在斑驳的墙上。 全院大会的阵势摆开了。 院子中央放着那张平时擦得很亮的八仙桌,此刻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些冷清。 桌旁坐着三位主事人:主位是刘海中,他努力挺直微凸的肚子,脸色不太好看。 院子里的气氛很凝重。 “我…我没偷!”棒梗躲在秦淮茹身后,声音带着哭腔,细若蚊蝇,“那鱼竿…说不定是谁…谁放在地窖里的…”他身子发抖,脸上还带着泪痕和被打的红印。 “棒梗这几天真的没出门!”秦淮茹把他往前推了推,自己挡在前面。 她的声音突然提高,带着哭腔,眼圈一下子就红了,“阎老师,东西在我们家地窖找到,我们认了!可棒梗还是个孩子啊!他哪有那么大本事?再说了,皮鞋中山装那么贵重的东西,他偷了能藏哪儿?敢用吗?大家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她的目光扫过众人,带着恳求。 几个平时和她关系还不错的妇女面露犹豫。 “啪!”阎埠贵气得把那个装着赃物的布包摔在桌上。 他指着桌上的东西,声音因为激动有些发抖:“你们都看清楚!”他打开包裹,里面除了鱼竿、盐罐、红薯、碱面,还有一副厂里食堂的麻线套袖,“秦淮茹!你还狡辩!谁家会‘顺手’放鱼竿?你家灶台底下藏了这么多东西!这盐是老孙家的!这红薯上的泥印子,跟我家窖里的一模一样!这碱面袋子就是孙二狗家的!件件都对得上!你们贾家就是贼窝!棒梗就是你们惯出来的小偷!” 他转向刘海忠,手指几乎戳到他脸上,“刘海中!你是管事的!今天要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我就豁出去老脸,让派出所来看看,这院里还有没有王法!” 第208章 棒梗、贾张氏被抓 “老阎!你冷静点!”刘海中额头冒汗,抬手挡了一下,“这不是正在解决吗?事情得慢慢来…” “呸!阎老三你个老混蛋!”贾张氏猛地跳起来,打断刘海中的话。 她枯瘦的手拍在桌上,震得油灯直晃,“你这是往我们孤儿寡母头上泼脏水!我跟你拼了!” 她尖声叫骂,“你们就是看我们家没男人,合起伙来欺负人!老天爷啊!这日子没法过了!逼死我们算了…”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拍打着地砖,两腿乱蹬,又哭又闹,引得尘土飞扬。 场面一下子乱了,围观的住户们议论纷纷。 “唉,又来了…”“这贾婆子撒泼打滚真是有一套!”“可东西确实是从她家翻出来的啊…”“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够了!贾张氏!”刘海中脑门青筋暴起,猛地站起来,“站起来!这是院大会!是讲理的地方!不是你家炕头!你再这样胡闹,就别怪我…”他话没说完,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老太婆。 角落里,一直看热闹的许大茂冷笑着插话:“我说张大妈,您省省力气吧!地砖这么凉,您这老身子骨冻坏了,谁给您出钱看病?大家可都看得清清楚楚,东西就是你们家偷的,现在撒泼打滚也没用!棒梗那小子,手脚早就不干净了!老话说得好,小时偷针,大时偷金!再不管教,以后厂里的零件、国家的铜线都得被他偷去卖!这就是你们贾家教出来的‘好孩子’?” “许大茂你放屁!”贾张氏从地上抬起头,狠狠瞪着许大茂,恨不得扑上去咬他。 秦淮茹也被许大茂的话刺痛,心里发凉。 她刚想辩解,忽然听到垂花门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让开!警察!” 人群迅速让开一条路。 两名身穿蓝色制服、头戴大檐帽的民警大步走进来,腰间的武装带随着步伐轻微作响。 他们脸色严肃,目光扫过全场,刚才还嘈杂的院子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油灯燃烧的噼啪声和贾张氏还没收住的几声干嚎。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贾张氏像被电击一样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慌忙用袖子擦了把脸,脸上混着泥土和泪水。 她不等警察开口,就踉跄着扑到领头的警官面前,弓着腰抢先告状:“同志!青天大老爷!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我们孤儿寡母被人欺负惨了!您看看,” 她指着自己的脸和衣服,“他们这是要逼死我们啊!说我孙子偷东西,那是诬陷!是阎老头和许大茂合伙栽赃!欺负我们家没男人啊!同志…”她干瘪的嘴唇抖动着,还想挤出眼泪。 领头的王警官大约四十岁,国字脸,眼神沉稳。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贾张氏,抬手示意她退后,声音平静但不容置疑:“安静。 老同志,有话等会儿说。 我们接到群众实名举报,这里发生盗窃案,人赃并获。 谁是失主和举报人?” 阎埠贵立刻上前,声音因为激动有些发颤:“同志!是我!阎埠贵!我家丢东西了!”他指着桌上的鱼竿和麻线套袖,“这鱼竿是我的!还有皮鞋、中山装,都是新买的!” 他又指向秦淮茹和缩在后面的棒梗,“我家箱子锁被撬了,里面的皮鞋、中山装和两块钱粮票都不见了!就是他们干的!孩子偷东西,大人不管还包庇,这院里都快成他们家仓库了!” 他说着说着,想到自己省吃俭用置办的东西,眼圈也红了,“我这日子过得不容易…好不容易攒钱买点体面东西…就这么没了…同志,您可得给我们做主!” 王警官的目光转向脸色发白、身体微微发抖的秦淮茹和她身后不停颤抖的棒梗。 “是你?”秦淮茹被那目光看得心慌,刚想否认,“我…我…” 眼泪就掉了下来,配合着悲伤的表情和发抖的身子,显得很柔弱,“同志…东西是在我们家…是我没管好孩子…可棒梗他…他还小…不懂事啊…” 她带着哭腔说道,不敢直接否认偷窃,只想强调孩子年纪小,希望能博取同情。 “胡说八道!”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傻柱拨开人群走到前面,他瞪着阎埠贵:“阎老西儿!你少在这胡说!秦淮茹家容易吗?没男人撑着,拉扯三个孩子,还有个生病的老太太!就几根红薯,几把盐碱,你也好意思说是棒梗偷的?小孩子不懂事,看到吃的拿点怎么了? 你那些东西丢了,说不定是你自己放忘了!现在跳出来欺负孤儿寡母,你还有点良心吗?” 他这番话看似打抱不平,实则强词夺理,但也让几个心软的人有些动摇。 “傻柱!你糊涂了!”许大茂趁机插话,冷笑道:“何大厨真是大善人啊!照你这说法,厂里食堂是不是也该随便让人拿?谁家日子好过?阎老师省吃俭用买的新皮鞋、新衣服,被偷了、弄坏了,就活该倒霉?棒梗不懂事,你傻柱也不懂事?贾家日子紧,就能偷能抢了?穷就有理了?这道理要是说得通,派出所干脆关门算了!” “你小子找打!”傻柱火气上来,挽起袖子就要上前。 “傻柱!干什么!警察同志在这呢!”刘海中和几个邻居赶紧拦住他。 “都安静!”王警官一声低喝,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顿时压住了场面。 他不再理会众人的争吵,转向秦淮茹,语气严肃:“小孩不懂事,大人就该懂事!东西从你家翻出来,你怎么解释?是不是你孙子棒梗偷的?”他停顿一下,直接问道:“棒梗,你自己说!” 棒梗被警察一点名,吓得大哭起来。 “我…我…不是我偷的!不是我…”嘴上否认着,眼神却惊恐地看向阎埠贵家的方向,身体直往秦淮茹怀里缩。 这份明显的恐惧,比任何话都更有说服力。 王警官经验丰富,立刻看出了问题。 他对身边的年轻民警说:“小郑,你去阎老师家看看情况。 我们在这里也问问。” 他又看向围观的住户:“谁是这院里的?有没有人见过这孩子拿不属于他的东西?” 短暂的安静后,人群开始有人说话。 “警官同志!我见过!”住在前院的李二叔站出来,“前天下午,棒梗鬼鬼祟祟在前院转悠,在三大爷窗户底下用铁丝捅锁!当时没多想,现在想想,三大爷的箱子锁就是被撬开的!”“对!我也见过!” 赵家媳妇上前说道,“大前天晚上,棒梗拿着孙二婶家的碱面袋子从后院跑出来!问他干嘛,他说捡柴火!那袋子哪来的?” “我们厂食堂前几天丢了这种新麻线套袖!” 厂里后勤的一个小伙子也喊道,“在更衣室丢的,后来在废料堆发现被剪破了口子!跟这个一模一样!” 他指着桌上的套袖。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棒梗平时的行为和丢失的物品都能对上。 秦淮茹听着这些指控,心越来越沉。 她无力地抱着棒梗,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辩解的话,只有眼泪不停地流。 这时,年轻民警小郑快步回来,手里拿着一个沾满泥土的油纸包。 “王队!在阎老师窗根下的老鼠洞里找到了!”他喘着气,当众打开油纸包——里面是一双崭新的黑色上海牌皮鞋!人群一阵骚动! “就是这双!”阎埠贵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我的皮鞋啊!”他捧着鞋,心疼地看着上面的褶皱和泥土。 小郑又拿出一件同样沾了泥土的深蓝色毛呢中山装,纽扣上还挂着蜘蛛丝。 “中山装也找到了!塞在洞最里面!”人赃俱获,证据确凿。 “棒梗!”王警官声音严厉,“阎家的皮鞋和衣服,是不是你偷的?藏在老鼠洞里的?”棒梗被这一连串的追问彻底击垮,巨大的恐惧让他说不出话。 他不敢看母亲苍白的脸,不敢看警察严肃的眼睛,更不敢看周围众人厌恶的目光。 他哆嗦着,最后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脑袋深深低下,含糊地呜咽道:“是…是我偷的…呜呜…我错了…” 这三个字像重锤一样砸在秦淮茹心上。 她眼前一黑,身子一晃,要不是傻柱及时扶住,差点摔倒。 心里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只剩下冰冷的绝望:“完了…全完了…”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这个念头在不断回响。 贾张氏也彻底呆住了,张着嘴,连撒泼的力气都没了,整个人瘫软下去,眼神空洞地靠着墙。 王警官面无表情地记录下棒梗的口供。 然后抬头看向刘海中和在场的住户:“情况已经清楚了。 秦淮茹,贾梗盗窃事实成立,虽然数额不大,但多次作案,情节恶劣,并且屡教不改,必须进行严厉管教。 刘海忠同志,你们院里以前的处理方式太宽松了!这次人赃俱获,还有孩子自己的口供,我们需要把他带到派出所进一步处理,考虑送少管所接受教育!这是为他将来负责!” “我的儿啊!”秦淮茹如同失去最后支撑,哭喊着死死抱住棒梗,“他还小啊!不能去少管所!他进去就毁了!求求你们!让我替他受罚都行!” 她的哭喊声充满了母亲面对骨肉分离时的绝望。 棒梗也吓坏了,只知道紧紧抱着母亲的腰,哭喊着“妈!妈!我不去!我怕!” 贾张氏也反应过来,又想往民警身上扑:“你们不能抓我孙子!要抓抓我!”但被年轻民警小郑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带走!”王警官不为所动,示意小郑上前。 混乱中,棒梗被民警从秦淮茹怀里带开。 秦淮茹如同失去魂魄,跌坐在地,双手无力地伸向儿子被带走的背影,哭得声音嘶哑。 贾张氏也瘫在一旁,拍着大腿干嚎:“老天爷啊!老贾家要绝后啦!” 眼看民警就要把哭喊的棒梗带出中院,阎埠贵却快步走到秦淮茹面前,脸上带着复杂的神色。 “秦淮茹!棒犯错他承担,但东西你得赔!”阎埠贵的声音很急切,“我的皮鞋!我的中山装!还有那两块钱粮票!东西是找到了,但你看!皮鞋被压变形了!刚买的就沾满土!中山装也毁了!这必须赔!还有我的鱼竿!也被你家小当玩坏了线轮!你得赔钱!都得按原价赔!” “王警官!您听我说!”秦淮茹猛地回过神,往前爬了两步,被王警官的眼神定住了,“棒梗他知道错了!真的!他还小啊!那少管所是什么地方?求求您高抬贵手,让他留在家里,我们保证一定严加管教!棒梗!快说啊!说你再也不敢了!”秦淮茹的声音带着哭腔,喊得嗓子都有些哑。 棒梗只是大哭,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晚了!秦淮茹!”一个带着明显怒意的声音插了进来。 阎埠贵一步走到王警官面前,镜片后的眼睛发亮,带着点掩饰不住的激动。 他颤巍巍地指着被放在八仙桌上的皮鞋和中山装——油纸已经撕开了。 “孩子送教育是应该的!看看!看看我的皮鞋!崭新的上海牌!”他小心地拎起一只鞋,像怕弄脏手似的又赶紧放下,“在耗子洞里压着、埋着,糟蹋成这样了!鞋头瘪了,皮面全是褶子,泥巴糊得鞋底都看不清了!还有这毛呢中山装!”他抖开衣服,深蓝色的料子上沾满了泥点和草屑,衣领窝着,好几道压痕。 “才穿了一次!多贵的东西啊?现在还能穿吗?秦淮茹!这钱你必须赔!一分都不能少!还有我箱底那两块钱粮票,那也是钱!” 王警官看向秦淮茹,语气是公事公办的态度:“阎老师的要求合理。 损坏东西要赔偿,天经地义。 除了衣服皮鞋,还有阎老师说的那两块钱粮票,之前搜出来的盐、碱面、红薯那些,也要折价赔偿。 秦淮茹,你家有能力赔吗?” “赔偿”这两个字像石头砸在秦淮茹心上。 棒梗马上就要被带走,前程未卜,这些人竟然还紧逼着她赔钱?所有的无助、恐惧和不甘,一下子都冲向了阎埠贵那张精打细算、此刻分外刺眼的脸。 第209章 闫阜贵的勒索 “阎埠贵!”秦淮茹猛地站起来,声音尖利,“你个黑心的老鬼!穷疯了还是昧良心?我们家棒梗都被抓了!他才多大?你就不能放条活路吗?非得把人往死里逼?!”她像是忘了民警还在,眼里只剩下阎埠贵。 她突然就扑了过去,伸手要抓阎埠贵的脸和脖子! “哎哟!”阎埠贵吓得魂儿都要没了,赶紧抬起胳膊挡,眼镜都歪了。 厚棉袄被秦淮茹的指甲刮到了。 “秦淮茹!你干什么!”王警官厉声喝道,和年轻民警小郑同时上前,紧紧抓住了秦淮茹的双臂,把她从阎埠贵面前拖开。 “放开我!放开!”秦淮茹用力挣扎着,头发散乱,双脚踢蹬着,“阎埠贵!你个老棺材瓤子!你就盼着我们贾家倒霉!我们家棒梗出事了你就来落井下石!我跟你拼了!”她声嘶力竭地骂着。 阎埠贵惊魂未定地躲到王警官身后,一边整理衣领一边气急败坏地指着秦淮茹:“王警官您瞧见没?这是什么态度?这就是泼妇!就这德行,孩子能教好才怪!赔钱!必须赔!少一分我就告她!” 王警官看着还在咒骂的秦淮茹,眼神彻底冷了:“秦淮茹!你再攻击他人,干扰执法,现在就带你一起走!” 这话像一盆冷水泼在秦淮茹头上。 她猛地清醒过来,挣扎全是徒劳,骂人只会更糟。 她像断了线的木偶,一下子泄了气,全靠两个民警架着才没倒下去。 眼泪无声地流下来,眼神里只剩下灰败和怨毒,死死盯着躲在民警身后的阎埠贵。 “……我…赔……”秦淮茹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干哑,充满了不情愿却又不得不低头的屈辱。 阎埠贵看着秦淮茹那副失魂落魄被架着的样子,心里踏实了。 被人冒犯的羞怒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占据了上风的安心和一丝得意。 他清了清嗓子,重新挺了挺背,走到桌子旁,小心地拿起自己的皮鞋和中山装。 “哼!早这样不就完了?”阎埠贵哼了一声,语气拿捏着他三大爷的腔调。 他不看秦淮茹了,转而用指头敲了敲桌面,看着院子里那些刚才同样气愤但现在有点被镇住的邻居们:“老少街坊都听见了吧?秦淮茹答应赔钱了!劳烦大家辛苦点,把各家丢的东西算清楚,该赔多少,都过来说个数。 今儿晚上,让二大爷,”他特意加重了“二大爷”三个字,瞟了一眼面沉似水的刘海忠,“还有管事的几位主持着,把钱都清了!” 这话一出,刚才因秦淮茹发疯而短暂的安静瞬间被打破了。 邻居们想到实实在在的“补偿”,之前对棒梗被带走的同情飞快地淡了。 “对!对!阎老师说得对!”后院西厢房的李二婶第一个挤上前,指着桌上装着草木灰碱面的布袋,“三大爷家的大件儿是大钱,我们小家小户丢的是口粮,那也是活命的!看看,这是我家的面碱,满满一袋子呢,现在就剩这点底儿了!按供销社价钱,一毛三分钱不能少!”她摊开手让大家看那一点灰白粉末。 “还有我家的红薯!”另一个穿破棉袄的妇女拿起一个干瘪的红薯,“就这个带疤的,是我窖里的老种薯,特别顶饿!少了起码两个!加上那几个小的,能蒸一大碗窝头!按粮店价钱,两毛钱!” “哎哎哎,赵家嫂子,你们家大业大别太计较,我们家灶坑边的菜干子也得算啊!”“还有我家盐罐子!那大粒粗盐我托人才买到的!昨天才装了半满……”“算我一个!我家屋檐下两串红辣椒没了!炖菜没味儿了……” 七嘴八舌,平时邻里间抹不开面提的小损失,现在都成了要明算的账,纷纷往秦淮茹头上堆。 声音虽然不比刚才大,但理直气壮,都觉得讨债才是正经事。 贾张氏刚才被民警的威压吓懵了。 现在听着邻居们冷冰冰地算账,看着他们恨不得把贾家生吞活剥的嘴脸,一股邪火又冲上了脑门! “呸!”贾张氏狠狠朝离她最近的赵家媳妇脸上啐了一口,“不要脸的贱货!两块烂红薯也要两毛钱?!我家棒梗拿你那两口吃的算给你积德!没良心的东西!咒你生儿子没屁眼!老太婆我今天不活了!跟你们一块儿去见阎王!” 她老招新使,带着拼命的狠劲,枯瘦的身子猛地朝一个端着咸菜罐子、嚷着要盐钱的老太太撞去! “哎哟!”那老太太被撞得身子一歪,罐子差点掉地上。 “反了!”王警官眼神一厉,没有丝毫犹豫,像一堵墙似的挡在了贾张氏面前,右手直接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 “铐了!”声音不高,却冰冷生硬,瞬间冻住了全院的喧哗。 年轻民警小郑动作利索,“唰”地抽出明晃晃的手铐,快步逼近贾张氏。 “你…你敢!”贾张氏看到那手铐和枪套,真的怕了,撞出去的势头硬生生刹住,声音尖锐却透着巨大的恐惧。 她再泼,也明白警察和枪意味着什么。 那股撞天撞地的疯劲,在冰冷的国家机器面前,彻底消失了。 她僵在原地,脸上肌肉抽搐,嘴唇哆嗦,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音,再不敢出声。 整个院子死寂一片。 讨债声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只有棒梗被拖到前院去的哭声和秦淮茹压抑绝望的呜咽,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凄惨。 秦淮茹亲眼看着婆婆被警察的威势吓成那样,最后一丝能搅局翻盘的希望也没了。 再看儿子棒梗消失在垂花门后,隐约传来哭喊“妈妈——”的声音,那声音像刀子一样剜着她的心。 最后一点力气和支撑都被抽空,眼前发黑,全身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小郑麻利地把棒梗押走了。 王警官放下按在枪套上的手,威严的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最终落在抖得像筛糠一样的秦淮茹身上:“秦淮茹,赔偿的事,你们院子里自己解决。 赔偿金额,必须按数还给所有失主!不许再闹事!否则,下次带走的就不止你儿子一个了!”他的话字字分量沉重,不容置疑。 说完,王警官锐利的目光最后扫过显得既尴尬又惶恐的管事大爷刘海忠,鼻子里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明显对院里这帮管事的处理能力不满意,转身大步离开了。 警帽上的红五星在灯下闪过。 沉重的脚步声远去,院子里的气氛却更压抑了。 讨债的人群也被王警官的警告震住,一时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继续。 看着贾家老小那凄惨绝望的样子,有些被偷了东西的邻居,心里也掠过一丝兔死狐悲的凉意。 债该讨,可这场景,又让人觉得有点难堪。 短暂的沉默中,一个人飞快地从人群里挤出来,冲到秦淮茹身边扶住了她。 是傻柱何雨柱。 他刚才一直插不上话,现在看秦淮茹几乎站不住,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急得不行。 “秦姐!秦姐!您得撑着!得撑着点啊!”傻柱赶紧扶住秦淮茹快要倒下的身体,粗壮的手臂撑着她,声音急切又带着心疼,“棒梗是去接受教育,不是判刑!过段日子规矩了,就能好好回来!您自个儿千万不能垮!小当和槐花还得靠您呢!您要是倒了,这一家子可怎么活?” 他的搀扶有力而稳当,给了秦淮茹一点支撑。 她茫然的眼神终于聚焦在傻柱那张满是关切、胡子拉碴的脸上。 这关切的眼光,在冰冷且人情薄凉的院子里,是唯一让她能感到一丝暖意的东西。 她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所有的委屈、绝望和伤心一下子涌上来,“哇”一声把脸埋在傻柱肩上,放声痛哭起来。 哭声充满了无助和悲痛。 “柱子兄弟…柱子…我命苦啊…棒梗…我的棒梗啊……”她语无伦次,哭得很伤心。 傻柱轻轻拍着她的背,笨拙地安慰:“哭吧哭吧,哭出来好…有我在呢…咱再想办法…”他一边说,一边目光扫过院子里的邻居,尤其在阎埠贵身上停了一下,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恼火。 阎埠贵感受到傻柱的目光,却根本不在意。 他扶正眼镜,掸掸衣领上并不存在的灰,刚才被秦淮茹撕扯的那点惊吓早没了。 他把目光投向管事大爷刘海忠,故意提高了点嗓门:“二大爷!您是院里管事的!警察同志可说了,赔偿院里解决!现在人也散了,该算算总账了吧?我这皮鞋五块五,有票!中山装九块八,百货大楼买的!加上那两块钱粮票,一共十七块三!您给个话儿,这钱,秦淮茹什么时候能拿来?我可是实实在在的损失!” 阎埠贵这一嗓子,又把众人从暂时的同情/踌躇中拉了回来。 讨债的心思又活泛了。 “对!对!二大爷做主!”“我家碱面一毛三!”“红薯两毛!”“辣椒五分!盐呢…”“我菜干子一毛!” 人群又有些骚动起来,声音比之前低了些,带着点克制的急切和不安,但关乎自家的那点东西,没人真愿意放弃。 昏暗的光线下,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复杂的神情。 刘海忠被架在了中间。 心里埋怨阎埠贵咄咄逼人,又气秦淮茹家惹出大乱子还得他收拾。 看看哭得快背过气的秦淮茹,再看看旁边呆若木鸡的贾张氏,他烦躁地挥挥手,声音充满不耐烦,只想快点脱身:“行了行了!都别吵吵了!算账算账!一家家报!刘光天!去找纸笔来!按大家说的,一样一样记上!李二婶碱面算一毛!赵家的红薯两毛……” 傻柱看着这些人又围上来算账,一股火直冲脑门,忍不住冲着阎埠贵吼道:“阎埠贵!你还有点人心没有?!秦姐都这样了!棒梗也给抓走了!你现在还紧逼着要钱?你那皮鞋能顶饭吃?中山装能当柴烧?就不能宽限两天等秦姐缓过劲儿来?非把人往死路上推?” 他扶着秦淮茹的手臂因为生气也有些发抖。 阎埠贵瞥了傻柱一眼,嘴角撇撇,一脸不屑:“何雨柱!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你心疼贾家,那你拿钱出来替她赔啊?装什么大头蒜?棒梗犯了事儿,糟蹋了我东西,谁来说都得赔!这是规矩!懂吗?” 他特意又提到警察,“再说了,王警官临走怎么说的?‘如数偿还’!‘不许寻衅滋事’!怎么?傻柱,你也想学秦淮茹那样?想动手?你动我一下试试?我立马就去告你!让你食堂大师傅的工作也甭干了!进去陪她们娘儿俩吧!” “你……!”傻柱被噎得满脸通红,拳头攥得紧紧的。 他想反驳,想动手,但阎埠贵搬出王警官的话像盆冷水浇下来。 他想到了枪,想到了棒梗被抓走的样子。 憋着的那股劲儿,最终只是重重踩了下脚,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行!算你狠!” 那股冲天的怒火迅速瘪了下去。 他看看怀里脸色惨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秦淮茹,再看看麻木的贾张氏,又看看周围这些或冷漠或算计的邻居,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何雨柱再浑,再敢在院里横,终究对抗不了冰冷的规则和秩序。 “秦姐…”傻柱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无奈和压抑着的火气,凑近秦淮茹耳边小声说,像是承诺又像是认命,“…您别哭了…哭坏了身子不值当…咱先应下来…这账让他们记…欠多少,我…我傻柱替你兜一部分…我那屋里头…还有点积蓄…”说这话时他心里堵得难受,既恨自己无力,更恨这世态炎凉。 他下意识瞪了阎埠贵一眼,阎埠贵正得意地指挥刘光天记他那笔“大头”,连正眼都懒得给他。 秦淮茹埋在傻柱肩上的哭声猛地顿了一下,虽然肩膀还在抽动。 傻柱的承诺像是最后一根稻草,让她那绝望灰败的眼神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微弱的光亮。 对,还有傻柱!还有这个憨直、热血、一直被她拿捏着的厨子!棒梗被抓了,婆婆撒泼彻底栽了……想到傻柱,她心里总算稍微松了点劲。 秦淮茹瘫坐在地,身心俱疲。 第210章 秦淮茹上门求接济 棒梗被抓走的哭喊似乎还在耳边回响,每一次回想都让她心如刀割。 阎埠贵那张脸就在眼前,镜片后的眼神冰冷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和厌恶。 “够了!秦淮茹!”阎埠贵的声音突然拔高,瘦瘦的身板挺直,手里像握枪似的攥着鸡毛掸子,把她逼退一步,“闹够了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演给谁看呢?啊?你儿子犯法进少管所,那是咎由自取!自己没管教好,这会儿倒有脸扮苦主了?” 他往前一步,声音冷硬,“我阎埠贵的便宜没那么好占!家里的东西,一分一毫都是辛苦钱换来的!别指望掉几滴眼泪就能混过去!赔!一分都不能少!” 秦淮茹的哭声一下子被噎住,只剩下嘶哑的抽气。 脸上泪痕被风吹得生疼,又咸又涩。 “老阎……棒梗他……他是我亲骨肉啊……” “亲骨肉?”阎埠贵鼻子里哼了一声,镜片后的眼睛精光一闪,“那他偷鸡摸狗、撬门砸锁的时候,你这当娘的干啥去了?怕是偷着乐吧?少来这套!让开!别挡着算账!” 他手里的鸡毛掸子猛地一挥,带着风声,不是打她,而是像驱赶什么脏东西一样。 巨大的羞耻和绝望几乎让她窒息。 身子晃了晃,脚下一软,向后踉跄跌去。 “哐当”一声撞倒了旁边的扫帚。 没人伸手扶她。 冰冷的泥地寒意刺骨。 她仰面倒着,茫然地看着房梁上缠绕的破旧蛛网。 耳边是算盘珠子噼啪乱响的刺耳声和邻居们嗡嗡的议论:“十七块三…阎老师算得清…”“我家两毛的红薯钱可别忘了……”“盐罐子呢……”秦淮茹觉得最后一点支撑也被抽空了。 她双手捂住脸,瘦削的脊背在冰凉的地上剧烈抖动,汹涌的泪水无声滑落,喉咙里只发出压抑扭曲、像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丈夫早亡后苦苦支撑家庭的辛酸,儿子走上歪路的悔恨绝望,被当众扒光了脸皮的羞耻感……种种痛苦把她死死钉在冰冷的地面上,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一股浓烈的炖肉香味,蛮横地钻进她的鼻孔,压过了院里沉闷的空气。 那香味来自后院,来自李家。 是久违的牛肉、葱姜爆锅和汤汁收拢的味道。 这股突兀而温暖的气息,像一根尖锐的针,在她满是绝望的心上划开了一道细微的求生缝隙。 她的喉咙狠狠地滚动了一下,深入骨髓的饥饿感,随着这暖意被彻底点燃。 上一次吃饱饭,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一股莫名的力气从身体深处爆发出来。 她双手撑地,几乎是手脚并用、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连身上的尘土都顾不上拍打。 像是被这股香味无形地牵引着,她深一脚浅一脚、踉踉跄跄地直冲向李卫东那紧闭的家门。 “嘭!嘭!嘭!”指关节重重地砸在旧木门上,声音在深夜寂静的院子里显得异常突兀和急迫。 门内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吱呀一声,门开了小半扇。 温暖的光线和浓郁的肉香扑面涌出。 李卫东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穿着家常的蓝色工装外套,领口松着一颗扣子。 他表情淡漠,目光落在门口形容狼狈、如同刚从泥地里滚出来的秦淮茹身上。 灯光下,屋里情形瞥见一角。 温暖的小桌,中间一只厚实的砂锅坐在通红的炭盆上,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浓郁的酱色汤汁裹着大块的牛肉和滚刀土豆,飘着油花和葱末。 这幅景象灼痛了秦淮茹的眼睛,也狠狠撕扯着她空荡荡的胃。 “卫……卫东兄弟……”她的声音抖得厉害,像风中飘摇的树叶。 她下意识想抬手擦擦脸上污垢,想挤出一个可怜又得体的表情,手抬到一半却无力地垂下。 只剩下那双哭肿如桃的眼睛,直勾勾地盯向那锅炖肉,里面翻滚着无法掩饰的、饿极了的人才会有的迫切。 “什么事?”李卫东开口了,声音像屋檐下冻住的冰溜子,毫无温度。 他高大的身躯没有一丝让开的意思,反而把门堵得更严实了些。 他的目光扫过她泪痕污浊的脸和破旧的棉袄,带着审视,没有一丝波澜。 “卫东兄弟……”秦淮茹被他冰冷的语气冻得缩了缩,想哭的冲动又被强行压下。 她抬起那双含满苦水的眼睛,试图挤出一点祈求的笑容,嘴角却僵硬地抽搐,“你……你看在……看在咱们一个院多年的情分上……看在你和东旭哥同在车间共过事的份上……” 她嘴唇哆嗦着,声音带着破碎的哭腔,“棒梗……棒梗他被抓走了啊!抓去少管所……那地方……我婆婆……她也……家里真揭不开锅了,槐花和小当饿得直哭……一口……就一口热的……卫东兄弟,嫂子求你……” 她语无伦次,泪如雨下,身子不自觉地想往门里靠,沾满泪痕的旧棉袄袖口几乎蹭到李卫东干净挺括的工装上。 那枯瘦的手指微微抬起,颤抖着,似乎想碰碰那滚烫的锅沿,又像是想抓住李卫东的衣角求得一丝怜悯。 在她身体挨蹭过来的瞬间,李卫东眉头猛地拧紧。 身体如铁塔般纹丝不动,肩膀微微用力,一股无形的力道稳稳地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隔在一拳之外,不留任何空隙。 他微微低头,冷峻的目光如同两把锋利的锥子,先是钉在她伸出又收回的枯瘦手指上,然后缓缓上移,落在她涕泪纵横、布满绝望与算计的脸上。 “秦淮茹。” 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金属般的硬度,“你家的事,整个院子都看在眼里。” 秦淮茹被他直呼“惨剧”震得一颤,哀求的眼神顿时一乱。 “可你这眼泪,”李卫东的下颌线绷得紧紧的,语气里的寒意更重了几分,“到底是为你儿子进了少管所痛心,怕他毁了一辈子前程?还是为你自己失去了儿子这个劳力,断了家里一条路子难过?又或者……是心疼那笔躲不过去的赔偿款落在你头上?” 秦淮茹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得更厉害,想要辩解的话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李卫东的目光冷冷扫过她因极度紧张而不断轻颤的肩膀——那刻意的虚弱姿态带着被过度表演的悲伤。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给这些话淬火:“棒梗手脚不干净,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从顺人家菜干、偷拿窝头,到今天撬门锁偷衣物鞋票,再到车间里……厂保卫科那边,可是有记录的。 这些年,你家那点‘苦楚’,糊过多少张嘴?拿邻居的‘情分’,填了多少年的亏空?” 他身体稍稍前倾,带来的压力让秦淮茹肩膀佝偻得更低。 声音压低了,却更沉:“这一锅浑水已经滚开了,你自己兜不住了,就想拉人下来替你垫背?” 他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她刚刚浮起的求救意图,“今天但凡有谁心软,借给你一分一毫,明天那笔烂账后面盯着的人,就不止你贾家了!你婆婆刚才对警察撒泼打滚、抗拒执法的样子,院里可没人瞎。” 屋里砂锅里滚热的酱汁咕嘟作响,一滴油星“滋啦”一声轻响崩出锅沿。 在这死寂的门口,这细响格外刺耳。 李卫东的目光从秦淮茹骤然失血的脸上移开,没留半点商量的余地。 秦淮茹只觉得全身的力气被最后一句话瞬间抽空。 身子一晃,像风中残烛,差点栽倒。 她死命抠住斑驳冰凉、布满油垢裂缝的门框,指甲缝里嵌进了陈年老灰。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却再没有眼泪流出。 冰冷的绝望彻底淹没了她眼底最后一点不切实际的幻想。 “卫东兄弟……你……你的心真是石头做的?”她声音嘶哑破碎,低得像呻吟,全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李卫东不为所动。 “秦淮茹,”他的声音恢复了冰冷的平静,“路要自己走。 认下该罚的款,好好反省自己管教不当的责任,想办法把烂账还清,靠你自己的工资养活剩下两个小的。” 他的目光扫过她毫无血色的脸,里面是清晰的审视和疏离,“这院子里的浑水,我李家,不沾。” 说完,最后一块浮冰沉没。 那扇厚重、带着门钉凹痕的乌木门板,平稳而决绝地在秦淮茹眼前合拢。 截断了温暖的肉香,也隔绝了门内唯一透出的暖黄光线。 “咔哒。” 清晰的插销落锁声从门内传来,干脆利落,不带一丝犹豫。 秦淮茹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那锁舌的声音蜇了一下。 她目光空洞地死死盯着紧闭的门板,仿佛要穿透过去。 几秒后,全身力气尽失,瘦弱的身子顺着那粗糙冰冷的门板,软绵绵地滑落下去,瘫坐在李家门口冰凉沁骨的石阶上。 她双手紧紧抱住膝盖,把脸深深地埋了进去。 瘦骨嶙峋的脊背在冬夜的寒风里不受控制地发抖。 不再是嚎啕大哭,不是苦苦哀求,只剩下一种被彻底碾碎后的、无声的抽噎。 那微弱的、像垂死小兽般的呜咽,一下下撞击着自己蜷缩的身体。 院子角落的浓重阴影里,一动不动的黑影终于动了。 何雨柱像尊石雕般不知站了多久,粗壮的手指死死捏着自己破棉袄的前襟,厚实的深蓝棉布几乎要被他攥破。 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李卫东那扇关得严丝合缝的门板,脖子上几根青筋像蚯蚓一样暴起,突突地跳动。 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似乎尝到了牙龈渗出的血腥味。 “李卫东!你这个……”满腔的怒火憋到了顶点,一句带脏字的骂娘眼看就要吼出来! “柱子!你嚷嚷什么!”一声刻意的质问猛地从黑暗中刺过来。 阎埠贵不知何时站在了他那东厢房的门槛里面,门只开了条小缝。 他没出来,只露出半张被油灯光映得半明半暗的瘦脸。 厚镜片反着冷幽的光,看不清眼神。 但那只干瘦的手却抬了起来,准确地指向了四合院通往胡同的、黑洞洞的垂花门方向。 “王警官还没走远!你这么大声是想把他请回来,再‘叙叙旧’?” 阎埠贵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敲在何雨柱的心坎上,带着赤裸裸的精明和毫不掩饰的警告,“还是想让派出所的同志回来,再好好掰扯掰扯棒梗糟蹋我衣服皮鞋怎么赔?又或者……顺便‘参观参观’你家小屋?看看有没有啥‘违禁品’?”最后这句像是随口一说,却带着毒刺般的试探。 “……”傻柱冲到嗓子眼的所有脏话,瞬间被“王警官”这三个字当头浇熄。 一股灼热的怒火猛地塞在胸口,烧得他生疼,可一点也发泄不出来。 只能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厚茧里,用力之大,指节都泛了白,骨节微微作响。 那股无处发泄的蛮力在他身体里乱窜,撞得他胸膛剧烈起伏。 最终,所有的力气只化作一声憋屈至极、沉重的闷叹,从紧咬的牙关挤出,悄无声息地消散在刺骨的冷风中。 院子里只剩下死寂。 西厢房微弱的烛光,中院贾家那边隐隐传来贾张氏那如同夜枭低泣般的干嚎,还有……秦淮茹蜷在石阶上,那压抑不住的、透骨绝望的呜咽。 何雨柱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 他猛地甩开脸,不再看阎埠贵那边,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一步步沉重地挪向那个蜷在石阶上、在寒风里打颤的身影。 脚下踩碎一根枯枝,“咔嚓”一声轻响。 他在秦淮茹面前站定,僵立不动。 看着她单薄得像片落叶的身子蜷缩在冰冷的石阶上。 寒风吹乱她的头发,脏兮兮地黏在泪水糊过的脸上。 他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住了她。 傻柱沉默地站了一会儿,像座沉默的铁塔。 只有寒风卷过槐树枝头的枯叶,发出细碎的声响。 终于,他像是下了某种决心,缓缓弯下他那堵墙似的腰身,伸出那只宽厚、粗糙、因常年炒菜而布满老茧的右手,递到秦淮茹面前。 “秦姐,……地上凉,起……起来吧。” 他的声音嘶哑低沉,仿佛从胸腔深处挤出来一样费劲。 第211章 大孝子棒梗 秦淮茹埋在膝间的脑袋似乎轻微地动了动,那压抑的呜咽没有立刻停止,肩膀反而更加剧烈地抽动了几下。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像挪动的蜗牛一样,一点点、极其艰难地抬起头。 眼泪在她满是泥土泪痕的脸上冲出乱七八糟的沟壑,湿发黏在额头鬓角,狼狈不堪。 那双红肿的眼睛努力睁开,看向傻柱递过来的那只大手。 那只手宽厚、粗糙、指关节粗大,沾着常年洗不掉的淡淡油渍,但在昏暗中,却透着一股活人的暖意和力气。 她的眼神波动了一下,厚厚的绝望冰层裂开一道缝隙,里面混杂着依赖、委屈、一丝难堪,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期盼。 她迟疑着,犹豫着,最终,还是颤巍巍地伸出了自己那冰凉、枯瘦、指尖还沾着泥屑的手。 那冰冷的手指,迟疑地、轻轻地搭在了傻柱滚烫厚实的掌心里。 傻柱的手指立刻用力合拢,那力道沉稳温热,几乎将她冰凉的手指和半个手掌都包裹了进去。 他手臂发力,稳稳地、甚至带着点小心地,把她从冰冷的石阶上提溜了起来,扶稳站住。 “柱子……”秦淮茹刚站稳,像是耗尽力气,身子一软,几乎又要栽倒,本能地、无助地靠向傻柱结实的臂膀。 那带着油烟汗味儿的粗布工装成了她唯一的倚靠。 滚烫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带着一种崩溃般的哭诉,“我……我咋活啊……棒梗他……我们家……” “秦姐!别慌!”傻柱的心像被她的眼泪烫着了,下意识想抬手给她擦泪,手抬到一半却又僵住,笨拙地改为扶住她那瘦得硌人的肩膀。 他的嗓门提高了些,带着一种发狠似的保证,压过自己心里的焦躁和对周围一切的怒火:“哭!哭顶啥用?哭能把棒梗哭回来?能把那些阎王账哭没了?”他的语气近乎粗暴,像是在骂她,又像是在对着这冰冷世界发泄。 但他那双怒视着后院方向的虎目深处,分明燃烧着强烈的疼惜。 “有我傻柱在呢!天塌不下来!”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吼出这句承诺,目光扫过西厢房阎埠贵家那扇紧闭的门…… …… 棒梗走出少管所大门,秋日下午的阳光有点晃眼。 风吹来胡同口熟悉的土腥味和煤烟味,却夹着一股更深的凉气,钻进他单薄的衣服。 他下意识裹紧旧夹袄,踩着发硬的布鞋走在灰土路上,步子很沉。 胡同还是老样子,墙上贴着褪色的标语,墙角堆着煤块烂菜叶,可在他眼里显得特别陌生又灰败。 路过邻居的眼神要么躲闪,要么直直打量他,那目光里的提防和冷淡扎得他难受。 棒梗挺起胸脯,用凶狠的眼神瞪回去,可他只是个半大孩子,那凶相底下是藏不住的怯懦。 “呦!这不是咱院的''能人''回来了吗?“一个带着明显戏弄的声音响起。 棒梗一惊转头,看到许大茂抄着手靠在泥巴墙上,咧着嘴笑,眼神嘲弄。 他穿着比周围鲜亮的藏蓝工服。 闫解成挨着许大茂,佝偻着瘦高个,穿件磨破边的白中山装。 他没看棒梗,贼眼四下瞟,压低声对许大茂说:“小声点儿茂哥!让傻柱听见,又得跟你犯浑。 “ 许大茂嗤笑,声更高了:“嘁!傻柱?现在也就食堂掂勺的份儿!“他目光刀子似的刮着棒梗脸,“我是替这小子可惜!刚从里头出来,晦气!回家看他妈那张脸,能有好日子?棒梗,回来路上没觉得后脊梁发凉?克死亲爹那''福气''可跟着你呢!“ “砰!“棒梗脑子一懵,耳朵嗡嗡响。 脸瞬间铁青,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掐进掌心。 他瞪着许大茂刻薄的脸,嘴唇哆嗦,一个字也骂不出来。 闫解成“啧“了一声,凑近一步,眼里闪着让人不舒服的光,压低声:“棒梗,茂哥话难听但有道理。 咱院谁不知道?贾叔原来身体多硬朗,你家秦姨进门没几年就……唉!老街坊看着你长大,是真不忍心你再沾脏东西。 “他神秘左右看看,更凑近棒梗耳朵:“你呀,离克星太近了!命薄的小鬼,防不住身边这大煞气!“烟味头油味的热气喷棒梗耳朵上,汗毛直竖。 棒梗脸上的凶相崩了,只剩茫然和被恶意刺中的僵硬。 他木头桩子似的杵着,脑子里就剩那几个字——“克死亲爹“、“身边煞气“。 看着闫解成假惋惜的眼神,嗓子眼堵得慌,拳头抠破掌心丝丝疼,才勉强站稳没退步。 许大茂脸上露出得逞冷笑,不耐烦挥手:“得了,白费唾沫。 走了解成!还得回去收拾我那几瓶好汽水呢!馋死那些买不起的!“他乜斜了呆站着的棒梗一眼,肩膀顶闫解成,两人勾搭着走了。 棒梗僵在风里,胡同的冷风和尘土拍打着。 过了会儿,他才低头,沉重地挪步走向家门。 推开吱呀响的木门,一股霉味草药肥皂味儿冲来。 屋里比外头更暗,旧报纸糊的窗透点惨淡光。 炕头坐着永远穿补丁黑衣的奶奶贾张氏。 “我的心肝肉哟!可算回来啦!想死奶奶了!“贾张氏拖哭腔麻利蹭下炕,炮弹似的冲来抱紧棒梗,枯瘦胳膊勒他喘不上气,老脸在他衣服上蹭,“乖孙受苦了!都怨没良心的惦记我宝贝……“她一边嚎,红丝老眼刀子似的在棒梗脸上门口梭巡。 秦淮茹佝偻腰蹲泥灶前添柴。 炉火微弱舔锅底,熬着黄稠棒子面糊。 听到动静,背影一僵,火钳“哐当“掉地。 她猛地直身转头,目光急切惶恐落在棒梗身上,嘴动动声干涩:“棒……棒梗?“ 棒梗没看她,挣脱贾张氏铁抱,低低冰冷叫:“奶。 “ 秦淮茹眼里光灭了,心口被无视砸疼。 踉跄扶冰灶才没软倒。 张嘴想说,喉咙堵麦秸似的。 “没事儿!奶奶护你!看谁还敢欺负我孙子!“贾张氏拍棒梗肩往旧桌带,浑浊眼闪得意寒光,“回来就好!让奶奶瞧瞧!瘦了脸都凹了!都怨你那……哼!“话止住,怨毒尾音甩向秦淮茹。 饭摆上了:大盆没油糊糊,灰乎乎咸菜疙瘩,热气就两杂面窝头。 贾张氏拉棒梗坐身边,眼探照灯扫秦淮茹端来的黑酱疙瘩,念念叨叨。 秦淮茹默默给棒梗盛半碗糊糊,掰窝头。 稍大白点那半,小心推给坐小凳的小女儿槐花:“槐花,吃这个。 “动作迟滞小心。 “我呸!“贾张氏半块窝头“啪“砸桌,震碗筷乱响。 薄唇哆嗦,眼里怨毒冒火:“秦淮茹!你敢糟践我亲孙子?棒梗从啥地方回来?那是人待的地儿吗?遭多大罪?这孩子心头火还没撒呢!“手指抖索指秦淮茹,嗓门尖厉: “你好大胆!半块白面疙瘩藏掖给赔钱货丫头片子!“唾沫喷酱碗,“那点白面不给我遭难大孙子压惊补身?嫌我孙子命不够硬?嫌他没跟他爹一样早被你克没才甘心?!克死男人不够还要咒我孙子?!啊?!“ 秦淮茹脸“唰“惨白,身晃手抠桌沿才没倒。 “克死丈夫“四字毒针扎进心最痛点,委屈痛楚翻搅。 唇抖泪转,强忍声破碎:“妈……您……您咋这么说……棒梗也是我儿……“想辩无力。 贾张氏不听,刻薄冰雹砸落:“你儿子?眼里还有我贾家根苗?棒梗这次出事,八成冲你晦气!要不是老贾天保佑……“竟装模作样朝北作揖。 “哐当——哗啦!“ 小当尖叫伴碗碎脆响!瘦弱丫头被吼懵,半碗糊糊脱手砸地!滚烫稠糊溅开,扑向旁不及防槐花! “啊——!“槐花撕裂惨呼破屋顶!滚烫糊大半泼细瘦胳膊腿上!薄裤腿贴烫伤皮肉! 秦淮茹魂飞!疯扑抱起疼抽泣嚎小女:“槐花不怕!妈看看!“手忙脚乱想掀裤腿怕撕伤,指尖碰烫红皮触电缩回,抖若落叶。 贾张氏愣住,转瞬火滔天!“作死贱蹄!手断了?碗端不稳!烫死活该!尽添乱!“不忧反指哭泪小当大骂。 混乱哭嚎骂声里,棒梗僵坐凳上,黑窝头捏碎屑簌落。 冷漠看妹痛苦妈崩溃,最后瞧骂骂奶奶。 阴鸷小脸没表情,唯瞥槐花烫伤腿时,眼角溜过丝难察恐惧烦厌。 低头狠咬冰冷窝头,似要将所有怕怒毒话咬碎吞下积胃底。 夜深,月光冷冷透窗纸破洞洒土炕。 秦淮茹蜷外侧身抖,呼吸弱近无。 棒梗躺中眼瞪极大暗里亮。 贾张氏紧挨棒梗,大半个薄被裹孙子。 听秦淮茹微平呼吸,贾张氏轻推棒梗肩,声压瘆低:“棒梗?宝儿?醒着?奶奶说心窝话。 “ 棒梗转身,暗里与贾张氏对脸。 昏暗中见老人浑浊眼两点微光。 贾张氏伸枯枝干瘦手,粗掌遍遍摩棒梗刺硬发茬,力怪固执像抹无形污迹:“乖孙哪,白天奶奶急火话说重,别放心上。 奶奶全为你!“声低哑若阴沟风:“这世上除奶奶谁真心豁命对你?你妈呀……唉!“ 重叹抖似哭,满怨委屈:“她心早离贾家啦!就顾自己!她真心疼你?真疼能让你落今天田地?能让你沾晦气回家?“摩头力加重,“她是没本事!护不住男人也护不了儿!只知哭天抹泪装可怜讨好坏心!傻柱?哼,傻大个图啥?图她克夫命硬?图那几赔钱货拖累?“ “你爸……你爸死得冤啊!“贾张氏猛力攥棒梗腕,枯指冰箍冷:“不是摊她扫把星!咱贾家怎……“话戛止,悲怨哽喉呜呜咽。 昏暗中棒梗清晰感奶奶灼怨毒目如刀钉妈睡影。 呜咽比嚎瘆人。 棒梗心跳急重敲耳膜。 闫解成白昼“离克星最近小鬼“魔咒回响。 身僵若石,腕攥生疼。 混杂惧背弃委屈的恨如冰蛇缠幼心。 他死盯暗里妈轮廓影,眼神变陌生冰冷。 次早,秦淮茹天未亮强爬起。 小当睡,槐花烫伤腿疼哭抹药膏,今肿更厉亮晶晶。 秦淮茹心绞刀绞,小心不碰轻盖被。 蹑手去上工前,将夜留的半个白面馒头,净碗盖好藏灶后柴堆缝——给女儿省的最后念想。 中午,秦淮茹拖铅腿推门归。 累心绝如冰海淹浸。 她进门,眼不由向灶台瞟。 那里似凌乱,一股寒意脚底窜起。 未细看,身后石冷声如毒匕刺:“藏的东西呢?“ 秦淮茹身剧震猛转身!是棒梗!他不知何时杵门后影阴沉如门神。 步步逼近小身炸憋路狂躁:“槐花烫伤换那半馒头呢?贼藏哪了?!“少年眼怒火骇人又冰寒。 狠狠指自己胸,字牙缝挤冰渣:“我爸到底是不是你克死的?!“ 轰! 秦淮茹只觉脑中炸开! 眼前天旋地转!棒梗后话馒头许大茂汽水模糊噪,唯那句比刀利冰冷指控耳边疯撞魂灵——“我爸到底是不是你克死的?!“所有绝望挣扎委屈夜泪苦苦撑全找最残忍血淋出口。 “啊——!!!“ 凄厉非人嘶嚎迸秦淮茹胸腔!非哭似魂绝裂悲鸣!理智忍耐轰塌!她如困绝境母兽,眼血红,瞳仁余暴烈疯毁! “畜生!说啥?!打死你没良心!“她嘶吼踉跄凶狠扑棒梗,干枯手曲鹰爪,力贯扇棒梗脸! “啪!“ 声非巴掌脆响! 贾张氏枯瘦身影急快炕射来!骨突力臂,铁钳冰冷空狠抓住秦淮茹打来手腕。 秦淮茹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眼前发黑,几乎站不稳。 许大茂的冷嘲热讽、闫解成的阴险暗示、婆婆日复一日的咒骂……所有这些像毒针一样扎在她心上,此刻通过自己儿子的嘴,变成最锋利的一刀,捅进了她最痛的旧伤。 棒梗后面吼的那些话,什么馒头、傻柱、赔钱货,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唯一在她耳边反复回响、几乎击垮她的,是那句冰冷的话—— “我爸到底是不是你克死的?” “啊——!” 一声嘶哑的喊叫从秦淮茹喉咙里挤出来。 那不是哭,更像是绝望的哀鸣。 她瘦弱的身体晃了晃,原本无神的眼睛瞬间布满血丝,里面最后一点作为母亲的光熄灭了,只剩下被逼到绝境的疯狂。 第212章 许大茂家里失窃 “小畜生!白眼狼!我打死你个没良心的!”秦淮茹声音撕裂,爆发出惊人的力气,踉跄着扑向棒梗!干瘦的手指弯曲着,带着十几年熬成灰的怨恨,用尽最后的力气朝那张她曾经当作命根子的脸打去! “啪!” 声音沉闷,却不是巴掌打在脸上的声音。 炕沿那团黑影猛地动了!贾张氏!这个平时窝在炕上的老太太,此刻动作快得惊人。 她干瘦却有力的手像铁钳一样,在半空中死死抓住了秦淮茹的手腕!五根手指紧紧扣住! “哎哟!”秦淮茹只觉得手腕钻心地疼,那凝聚所有悲愤的一掌被硬生生拦住,离棒梗的脸只有一点距离。 她整个人被带得向前扑,差点摔倒。 “你个丧门星!反了你了!”贾张氏尖利的声音同时响起。 她不但没劝孙子,反而抡起另一只胳膊,那只长着老年斑的干瘪手掌,带着积攒半辈子的怨毒,狠狠扇在秦淮茹右脸上! “啪!” 这一巴掌打得结实。 秦淮茹的头猛地甩向一边,散乱的头发粘在瞬间红肿的脸上。 一丝血从她咬破的下唇边流下,划过苍白皮肤。 时间好像停了一瞬。 秦淮茹侧着脸,保持那个被击垮的姿势,身体晃着却没倒。 她被打懵了,耳朵嗡嗡响,半边脸火辣辣地麻痛。 手腕还被婆婆死死攥着,尖锐的疼直钻心里,但这疼远不及儿子那些话的万分之一。 她像一座被彻底摧毁的破房子,最后一点支撑也塌了。 早已被生活榨干的脊梁软了下去,冰冷粗糙的地面硌着她的膝盖和手肘,寒意瞬间传遍全身。 她跪趴在那里,全身力气好像都从肿着的脸、紫了的手腕、贴地的膝盖流走了。 没有哭喊,没有骂人,也没有辩解。 只有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像风中快灭的蜡烛。 大颗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啪嗒”、“啪嗒”重重砸在膝前地上,很快被尘土吸干,没了痕迹。 巨大的屈辱、悲凉和崩溃感,像冰冷海水彻底淹没了她。 家?丈夫死时家就塌了一半;儿子进少管所又塌了一半;现在这剩下的,被亲生儿子用最毒的话推倒,被婆婆用这绝情一巴掌碾碎了。 嘴里血的铁腥味提醒她还活着,却比死了更冷。 整个贾家像被封死的冰窖。 贾张氏打完,胸口起伏,浑浊老眼恶狠狠瞪着地上缩成一团的秦淮茹,眼里没有后悔或怜悯,只有“让你知道厉害”的狠厉和维护了“权威”的得意。 她把棒梗拉到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挡着,好像防的不是儿媳,而是会扑上来咬人的野兽。 棒梗站在原地,紧抿着嘴。 他看着母亲跪趴在地无声发抖的背,那背曾经扛着这个家所有的重担,现在却脆得像张破纸。 奶奶那句“打得好”好像还在耳边。 他眼神深处闪过一丝细微的茫然和刺痛,但立刻被更多阴影——那些恶毒诅咒、被羞辱的愤怒、长久压抑——盖住了。 他猛地扭开脸,眼神重新变得硬冷。 在这崩塌的角落里,一丝病态的“赢了”的感觉像杂草,在他心里那片绝望荒地上歪歪扭扭长出来——原来撕碎她这么容易,像碾蚂蚁。 这古怪念头让他喉咙动了动,咽下一口混着得意和某种未知恐惧的唾沫。 屋角暗处,小当死死捂着嘴,瘦小肩膀剧烈耸动,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却不敢出一点声,只睁大惊恐的眼睛看着。 槐花蜷在炕角最里面,小腿烫伤在脏薄被下火辣辣地疼,她却不敢动,脸埋被子里,牙咬破下唇,小小身体抖得像风里叶子。 贾家的闹剧结束不到十分钟,整个四合院被一种新的寂静笼罩。 …… 许大茂下班回到家,手在往常放盒子的地方摸了个空。 许大茂心里“咯噔”一下,酒意顿时就醒了。 他赶紧趴下,半个身子探进床底,顾不上扬起的灰尘,焦急地在角落摸索,却只触到几团毛絮和一个滚出来的破乒乓球。 那个装着全部积蓄的蓝白条纹鞋盒子,彻底不见了踪影。 “我操!”一声变了调的喊叫从屋里传出来,打破了院子里的安静。 许大茂狼狈地从床下爬起,脸色发白,眼睛瞪得老大,声音因为惊怒而尖利:“我的钱!老子的钱没了!!整整二百块啊!哪个王八蛋偷的!!”这喊声在屋里回响,也飘到了院子里。 正浇花的三大爷阎埠贵吓了一跳,眼镜滑到了鼻尖;刚洗完脸的傻柱猛地扭过头,甩落不少水珠;东厢房的窗帘被掀开一道窄缝,秦寡妇秦淮茹苍白的面孔一闪而过,眼神里飞快掠过一丝慌乱,然后迅速又把窗帘拉严了。 前后院其他人家,也纷纷有门缝或窗缝悄然张开,带着各种不同的目光望向许大茂家。 “报警!快!去派出所找张所长!抓贼啊!”许大茂急火攻心,一把抓住在门口看愣了的邻居小胖,“去!跑着去!快!”小胖被他这副样子吓着了,慌忙转身往外跑。 不到二十分钟,自行车铃声在院门口停下。 南锣鼓巷派出所的张所长带着两名民警,神情严肃地走进院子。 原本低声议论的邻居们安静下来,让开了路。 张所长身材高大,目光沉稳地扫视了一周,落在那些关着的门窗上片刻,沉声问:“许大茂同志?是你家失窃?” “是!是!张所长您可来了!”许大茂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抓住张所长的胳膊,声音都带着点颤,“就在我床底下!一个鞋盒子!里面是两百块整钱!我一年的血汗钱啊!全没了!您千万得帮我揪出那贼骨头啊!”他心里又急又怕,这笔钱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冷静点,具体说说。” 张所长沉稳地示意他松手。 两名民警立刻进入许大茂屋内开始勘查。 院子里静悄悄的,大家都不出声,伸长脖子往里看。 民警打着手电仔细检查:“门锁完好,没有被撬过。” 窗框上的插销也检查了。 “窗户是从里面插死的,没有被破坏。” 张所长微微蹙眉。 民警小赵蹲在床边,手电光照在地上,低声说:“所长,看这脚印!” 手电光下,地面浮尘上清晰地显出几个沾着泥屑的小脚印,一路指向床下原来放钱的位置。 脚印很小,尺码估计只有三十五、六码,明显是小孩的。 床沿下方的木边上,还留着几个浅浅的小手印。 没有外贼进入的迹象,却有这明显的孩子脚印手印……情况指向已经很清楚了。 “是小孩?”小赵低声问,“像是爬窗户进来的?” 张所长点点头,目光再次扫向围观的众人,他的声音不高,但每个人都听得很清楚:“初步判断是未成年人作案。 身高不超过一米四,穿的应该是解放胶鞋,鞋底有菱格纹,大概三十六码。 没有强行破坏,是从窗户潜入的。” 话音刚落,院子里“嗡”的一声议论开了。 “小孩?谁家孩子胆子这么大?”“一米四…解放胶鞋…呃…这…”“棒梗!他爬许大茂家窗户正合适!”“又是棒梗?他不是刚从少管所出来没多久吗?”“偷两百块?这孩子真是…” “棒梗”的名字在议论声中不断被提起。 站在人群后的秦淮茹,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身子晃了晃,几乎站不稳,旁边的小当连忙扶住她。 在屋里的贾张氏大概也听到了动静,“砰”的一声把门重重关上了。 许大茂更是火冒三丈,指着贾家方向就骂:“棒梗!肯定是他这王八羔子干的!院里除了这小兔崽子,谁还能干出这么缺德带冒烟的事?刚出来就敢偷老子两百块?反了天了!秦淮茹!把你儿子交出来!让他把我的血汗钱吐出来!” 秦淮茹觉得一阵晕眩,她咬着牙,强撑着挤出人群挡在自家门口,声音抖得厉害却硬撑着:“许大茂!你…你少血口喷人!我家棒梗今儿一整天都在家写字!他奶奶看着呢!他是犯过错不假,可你不能什么事都赖他身上!你有证据吗?!”她心里一片冰凉,巨大的恐惧让她本能地选择了否认,虽然自己也没底。 “证据?张所长都说是小孩爬窗了!这院里除了你儿子,谁干这个最拿手?你给我找第二个出来看看?!”许大茂气得脸红脖子粗。 张所长抬手制止了激动的许大茂,目光深沉地看向人群。 他知道,这种邻里间的案子,有时会有知情者因为情面而选择沉默。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犹豫的苍老声音响起来,声音不大,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大茂…那个…你…你过来下…” 是二大妈!刘海中的老伴,站在自家门口,脸色不太自然,眼神躲闪地朝许大茂招手。 许大茂一愣,有些烦躁:“二大妈?啥事啊?我这有事呢!” 二大妈舔了舔干嘴唇,把声音压得更低:“你…先过来,有件事…要紧。” 张所长敏锐地注意到了这异常情况,看向二大妈。 许大茂见张所长没表示反对,带着疑惑走了过去。 两人走到西厢房放蜂窝煤的角落,避开了大部分人的视线。 二大妈凑近许大茂耳朵,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透着股紧张:“大茂啊…我…我上午看见了…看见棒梗了…” 许大茂的心猛地一跳,眼睛瞬间瞪大了:“棒梗?看见他干啥了?!” 二大妈咽了口唾沫,眼神里满是挣扎和一点尴尬,但最终还是带着点交易的口气低声道:“…他从你家窗户爬进去…又爬出来…那会儿前院没人…我…我刚买菜回来,在月亮门后头…正要去晒被子…”她飞快地瞟了一眼张所长的方向,“可…可我要是说出来…他奶奶那厉害的…还不恨死我?找我麻烦怎么办?”二大妈心里也打鼓,既怕得罪贾家,又觉得不说憋得慌。 许大茂立刻明白了,一股恼火和被人趁火打劫的感觉涌上来,但他更急于知道真相:“二大妈!您看清了?真是棒梗?您…您只要愿意出来作证指认他!我…我感激您!” 二大妈眼神闪躲了一下,终于把心底的条件说了出来:“五块钱…你得给我五块钱…还得保证…他家不来找我后账…”她觉得给点补偿才值当冒险。 五块钱!许大茂一听,一股血直往脑门冲,看着二大妈那副样子,心里十分膈应。 可眼下找到钱才是头等大事。 “行!五块就五块!”许大茂咬牙切齿地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刚结的零钱,也没细数,大概凑了五块塞到二大妈手里,动作又快又带着嫌弃,“快说!当着张所长的面说清楚!” 二大妈赶紧把那几张汗津津的票子攥紧,飞快塞进口袋深处,好像怕钱会飞走一样。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从煤堆后走出来,在院子中央众多审视、惊讶、甚至鄙夷的目光下,特别是张所长那沉静却极有分量的注视下,脸一下子胀得通红,嘴唇哆嗦着: “张…张所长…是…是老婆子我瞧见的…约摸十点来钟…棒…棒梗那孩子…”她费力地抬起手,颤抖着指向贾家后窗,“他从那角上…踩着…踩着堆在他家窗根下的破木头…‘嗖’一下就爬上了许大茂家的窗台…他把纱窗弄开了个口子(她猜是刀片划的),从里面把插销给拨弄开…然后…然后就钻进去了…也就…也就几分钟功夫吧…他又爬了出来…跳下地的时候…手里…手里像是抱着个…鞋盒子模样的东西…” 她的话,像一个无声的惊雷在院子中间炸响!铁证有了目击! 秦淮茹一听到“鞋盒子”三个字,腿一软,瘫坐在地,双手捂住脸,喉咙里发出绝望的低泣:“老天爷啊…这孽障…”她心里明白,这下全完了。 许大茂则是愤怒到了顶点,指着瘫坐在地的秦淮茹:“秦淮茹!听见没?你这贼儿子!二大妈亲眼瞧见了!我的钱呢?!我的两百块钱哪去了?!快给我拿出来!” 第213章 傻柱让许大茂写谅解书 邻居们的议论声瞬间高涨起来,纷纷指责:“贾家真是…” “根子上就不学好!” “两百块啊,胆子也太大了!” “连二大妈都出来作证了!” “这下看他贾家怎么办!” 张所长抬手示意民警维持秩序。 他走到贾家门口,对着面如死灰的秦淮茹和门缝里那双既惊恐又怨毒的老眼(贾张氏)清晰地说道:“秦淮茹同志,请你儿子棒梗出来,我们需要调查核实一下情况。”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秦淮茹心如死灰,知道再抗拒也是徒劳。 她颤抖着支撑着站起身,僵硬地挪回屋里。 不一会儿,棒梗被她半拖半拽地拉了出来。 他低着头,缩着肩膀,穿着件旧蓝布学生服,身子抖得厉害。 最显眼的是——他脚上赫然穿着一双许大茂的解放胶鞋!虽然刷过,还沾着点湿泥。 一接触到外面刺眼的阳光和密集的目光,棒梗“哇”地一声就大哭起来,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妈!妈!我怕!我不敢了妈!我再也不敢了!” “别怕!宝儿!奶在这儿!我看谁敢!”贾张氏猛地从门里冲出来,像个护崽的老母鸡,虚张声势地挥舞着胳膊挡在棒梗前面,对着张所长和人群尖叫:“胡说八道!都是瞎说!栽赃陷害!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想逼死我们哪!我孙子没偷!二大妈你个老不死的!眼珠子长疮烂了诬赖我孙子!没好下场!” “够了!”张所长一声断喝,声如金石,瞬间压住了贾张氏的吵闹。 他那锐利冷静的目光直视棒梗,不容抗拒地命令道:“棒梗!站好!不许哭!民警同志,带他进去!” 民警小赵立刻上前。 贾张氏还想拦,被另一位民警坚决地隔开。 棒梗像只被提溜起来的鸡崽,在民警的带引下,哆哆嗦嗦地走进了许大茂的屋子。 院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盯着那扇开着的门。 屋里传来张所长清晰的声音:“棒梗,看看地上的脚印。 站过去,踩一个给我们看。” 里面传来棒梗带着哭腔的极度恐惧的声音:“不…不…我不敢…我错了叔叔…”“站过去!踩!”短暂的僵持后,一阵纸张摩擦地面的声音。 外面的人明白了,是在提取脚印痕迹。 “手抬起来,放到床沿那个位置。 对,用力按一下。” 屋里安静了片刻,只有棒梗压抑的抽噎和张所长有条不紊的指令。 过了仿佛挺长的一两分钟,张所长拿着两张纸走了出来。 一张是之前提取的现场脚印痕迹拓片(简易印泥盒拓的),另一张是刚印下来的棒梗鞋印。 他走到院子中间光线好的地方,把两张拓片高高举起展示给所有邻居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两张纸上。 两张拓片上,菱格纹路的鞋印,其走向、磨损的地方,甚至几个细微的缺口特征,都完全吻合!大小更是分毫不差! “大家看清楚!”张所长沉稳的声音响彻院子,“经现场足迹比对确认,在许大茂同志家发现并通向失窃位置的脚印,与嫌疑人贾梗脚上所穿解放胶鞋的鞋印,在花纹、尺寸、磨损特征上完全一致!结合目击证人的证词和报案情况,现确认,许大茂同志失窃的两百元人民币,系贾梗入室盗窃所为!” “带走!”张所长的命令斩钉截铁。 民警小赵押着几乎被吓瘫、双腿发软、只会哭嚎挣扎的棒梗从屋里出来。 棒梗脸上眼泪鼻涕糊成一团,眼神涣散,嘴里不停地哭喊:“妈…妈…救我…我错了…” 当他被押着经过许大茂身边时,许大茂眼睛通红,要不是被民警拦着,几乎要扑上去:“我的钱!棒梗!钱藏哪了?!说!” 棒梗哪还说得出话,巨大的恐惧已经完全攫住了他,只会没命地哭喊。 穿着灰色制服的民警小赵站在一旁,像个沉默的影子,帮着把那个瑟瑟发抖的半大男孩带出院门。 “棒梗啊——!我的心肝肉啊——!”贾张氏猛地发出凄厉的哭喊声,声音刺破了雨声。 她枯瘦的手抓挠着自己的前襟,脚步踉跄地扑向大门,泥水溅脏了她的深色裤脚。 “老天没眼啊!你们这是要绝我们家的后啊!”她的哭喊在雨声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透着一股绝望和浑浊。 秦淮茹没有扑过去。 她靠着冰冷的门框,滑坐在地上,额头无意识地一下下轻撞着裂开的木头门框。 散乱的头发贴在沾满泪水和灰尘的脸上,雨水顺着头发流进脖子,浸湿了她单薄的旧棉袄,带来透骨的寒意。 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被拖拽向垂花门的儿子背影,那蓝色的学生服衣角最终消失在雨帘后,像被水冲走了似的。 手指深深抠进门框的裂缝里,指节都泛白了。 她心里一片冰凉,只有一个念头在沉重地跳动着:完了,这回彻底完了。 雨声在她耳朵里渐渐模糊,只剩下嗡嗡的响声。 突然,一个身影猛地从旁边冲了出来。 傻柱根本没看旁边哭嚎的贾家婆媳,他的目标明确,直接扑向站在雨里、还处于惊愕中的许大茂。 那双常年揉面颠勺、充满力量的大手,在许大茂还没反应过来时,就牢牢地揪住了他的衣襟。 “嘶啦——!”一声,劣质蓝色工装的领口被撕裂开来,露出了里面湿透的白汗衫。 许大茂被这股力量勒得瞬间提起了脚跟,强烈的窒息感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又惊又怒,张嘴想骂:“傻柱!你疯……了……”话还没说完,就被勒得只剩痛苦的呜咽。 傻柱手臂猛地一甩,像扔一口袋重物似的,把许大茂重重地摔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 冰凉的泥水激得许大茂一个哆嗦。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但傻柱已经抬起脚,那厚重的胶鞋底结结实实地踩在了许大茂的胸口上,巨大的压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肋骨生疼。 “二百块?!”傻柱的声音在院子上空炸开,压过了雨声。 “你那点钱镶金边了还是含金丹了?屁大点事儿就报官报官!非要把一个孩子往死里整?姓许的,你还有没有人情味?!”傻柱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愤怒,质问着许大茂。 许大茂胸口剧痛,冰冷的雨水呛进了他的口鼻,让他剧烈咳嗽起来,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呛出的泪水。 他徒劳地想用手掰开踩在胸口的脚,但力气悬殊,纹丝不动。 绝望和恐惧涌上心头,他嘶哑地求饶:“傻柱…咳咳…放开…有话…咱们好说…”声音断断续续。 秦淮茹空洞的眼神被院中的打斗惊醒。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手脚并用地从冰冷泥泞的地上挣扎爬起,顾不得一身湿透,踉踉跄跄地冲到扭打在一起的两人身边。 她扑通一声跪在许大茂身侧的泥水里,冰冷的雨水立刻浸透了膝盖。 她不顾一切地伸手,抓住傻柱踩人的脚踝,指甲用力地掐进了他粗糙的皮肤。 “柱子!柱子!别打了!要出人命了!”她哭喊着,抬起满是泪痕的脸,仰视着傻柱那张因愤怒而显得有些狰狞的面孔,声音因为急切而显得尖锐,“棒梗还在派出所!你光打他也没用啊!让他写…写那个‘书’!写谅解书啊柱子!写了也许…也许棒梗就不用马上送少管所了啊!”她急切地解释着,绝望的眼神里燃起最后一丝希望的火苗。 “书?什么谅解书?”傻柱脚上的力道稍微松了一点,但还是踩着许大茂,低头疑惑且暴躁地看着秦淮茹。 “就是…就是派出所说的那种文书!”秦淮茹语速极快,雨水流进嘴里,她咽下去,急促地解释道,“只要丢东西的人肯写个东西,说不追究了,棒梗…棒梗说不定就能轻判,也许…也许用不着马上送去少管所!”她紧紧盯着傻柱,生怕他不明白其中的关键。 傻柱的脚微微抬起,脚下的压力减了一些。 他凶狠的眼神里闪过思考的神色。 胸口的压力减轻,许大茂立刻像缺氧的鱼一样,贪婪地大口喘息起来,冰冷的空气刮过灼痛的喉咙,又引起一阵猛烈的咳嗽。 他看清了秦淮茹眼中那拼命的眼神,也捕捉到了傻柱眼中的盘算。 “休想!做梦!”许大茂嘶吼着,因喘息而有些走调的声音里满是怨恨。 “二百块!我一年的辛苦钱!就白白让他偷了?!写谅解书?秦淮茹!你那个贼儿子就该进去好好管教!”他挣扎着想撑起身子,但傻柱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来,他立刻就僵住了。 “呵,”傻柱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容,他俯下壮实的身子,那张脸猛地凑近许大茂,声音压得更低:“许大茂……”每一个字都带着威胁的意味砸下来,“钱没了,你还能喘气儿。 要是一口气上不来……”那只长满老茧、沾着湿泥的大手,毫无预兆地突然掐住了许大茂的脖子,拇指关节用力地抵在他喉结下方! “呃……”许大茂瞬间感到窒息,喉管深处只能发出破碎的音节,双手拼命去抓挠那只铁钳般的大手,却在粗硬的皮肤上只留下几道无用的白痕。 一种接近死亡的冰冷真实感瞬间攫住了他,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喉骨在巨大的压力下呻吟,眼前阵阵发黑。 他心底惊恐万状:这个浑人真敢下死手! “柱子!柱子!求你了……别……”秦淮茹吓得魂飞魄散,失声尖叫,整个人像是八爪鱼一样死死抱住傻柱的胳膊往后拽,带着哭腔的声音刺破雨幕,“快让他写吧!柱子快松手!快松手啊!”她完全乱了分寸,只知道儿子的命运悬于这一线。 傻柱掐着许大茂的手并没有真正下死力,但那冰冷而迫近死亡的威胁感,已经足以摧毁许大茂绝大部分抵抗的意志。 秦淮茹绝望的哭喊似乎也起了一点作用。 傻柱慢慢松开了按在致命位置的拇指,让一丝珍贵的空气重新钻入许大茂的肺里。 那股死亡的阴影暂时退去,但留下的冰冷和屈辱却深深地印在了许大茂心里。 他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今天这浑人上头了。 “怎么样?写不写?”傻柱站直了身体,可脚依旧踩在许大茂软肋的侧方,居高临下地看着泥水里的狼狈人。 雨水冲刷着他的脸,眼神冷漠地看着许大茂,带着一种审视。 “就一句话的事儿。 写,你就能回去养伤。 不写……”他扬了扬下巴,朝垂花门方向,那边贾张氏的哭嚎声正一阵阵传来。 “不写,我就看你被那老婆子缠死,或者……”他停顿了一下,舌尖舔了舔被雨水打湿的嘴角,脸上露出一个决断的表情,“……我现在就把你这胳膊拧了!”他脚下猛地加重了一点力道。 “呃啊——!”一股剧痛瞬间从胸口扩散开,许大茂疼得身体一抽,瞬间缩成一团,冷汗混着雨水从额角流下。 这痛楚印证了傻柱的话不是开玩笑。 极度的疼痛和更深沉的恐惧彻底压垮了他。 “我写!我写!别打!柱子哥……柱哥……我写!我写!!”许大茂终于崩溃了,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声音嘶哑变形,双手在泥水里无意识地划拉着,连声道应下。 傻柱冷哼一声,这才彻底抬起脚。 他一把揪住许大茂湿透的后衣领,像拖一袋粮食似的把他从泥水里拽起来,半提半推地搡向自己那间低矮的耳房。 “进去!别磨蹭!” 秦淮茹也连滚带爬地跟了上去,心跳得像打鼓,恐惧与那点不真切的希望在她胸腔里激烈交战。 她胡乱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沾满泥水的手,目光紧紧追随着许大茂瑟缩的背脊和傻柱那宽厚、带着怒气的肩背。 耳房里的气味很混杂,潮湿的霉味儿夹杂着食物残渣的酸腐气息和一个单身汉居所特有的、尘土与汗味混合的味道。 靠墙一张小炕,炕沿有些破旧。 旁边是一张陈旧的榆木方桌,桌面布满划痕和油污,几乎看不出木头原色。 桌上散乱地放着几个脏兮兮的搪瓷缸和几个装着不明调料、油乎乎的瓶子。 一个裂了缝的粗陶咸菜坛子摆在桌角。 一把豁了口的旧柴刀随意地扔在炕沿下的地上。 许大茂被狠狠地按坐在冰冷的泥砖炕沿上,撞击让他疼得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第214章 许大茂找李卫东帮忙 傻柱转身在那堆杂物里翻找起来,哗啦作响。 过了一会儿,他抽出一张皱巴巴、边缘起毛的劣质信纸,颜色发黄,显然有些年头,上面不知沾了什么油星,洇开一圈污渍。 还有半截铅笔头,木头部分几乎被摸得发亮,笔芯短得可怜。 “啪!” 纸和笔头被拍在许大茂面前的桌面,震起一点灰尘。 “写!”傻柱叉着腰,高大的身躯堵在门口,挡住了透进来的光线,整个人的阴影将坐在炕沿的许大茂完全笼罩。 秦淮茹挤在门框边,身体因为紧张和寒冷微微发抖,牙齿咯咯打颤。 她带着哭腔催促:“大茂兄弟…求你了…快写吧…就写你自愿…不追究棒梗了…时间再久一点,派出所那边可就真定论了啊!”雨水顺着她湿漉漉的鬓角滴落。 许大茂手有些发抖,抬起沾着泥水的手。 疼痛、恐惧、屈辱、还有一丝茫然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他拿起那半截冰凉的铅笔头,觉得短得几乎握不住。 “怎么写……?”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喉咙火烧火燎般疼。 他抬头看向阴影里的傻柱,眼神里是彻底的屈服和求饶。 “就照我说的写!”傻柱不耐烦地吼了一声,嗓门震得桌子上的瓶罐微微抖动。 他略作思考,开口道:“你就写:你,许大茂,因为自己保管钱财不当,导致部分财物可能遗失或损毁,据了解可能与邻居贾梗的行为有关。 但念在多年邻居情分,贾梗年纪还小不懂事,贾家孤儿寡母生活不易。 你许大茂心胸宽广,本着邻里互助、以教育为主的原则,自愿不追究贾梗此次行为,恳请派出所和相关领导看在情份上,对贾梗宽大处理!写上名字,按手印,写今天的日期!” 他一口气说完,显得很熟练,仿佛这套说辞在他心里已经演练过无数遍。 许大茂听明白了。 这是要他把两百块的大额盗窃硬说成“部分财物遗失”,还非得怪他自己保管不善,把他塑造成一个以德报怨的大好人。 一阵强烈的恶心和被愚弄的感觉冲上喉咙,他干呕了一下,喉咙里却空空的。 “两百块……”他嘴唇哆嗦着,本能地想争辩一下,“那可不是……” 话没出口,傻柱一个大步就跨到他面前,蒲扇似的的大手带着风声,“啪”地一声重重拍在桌面上!本就年久失修的榆木桌面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桌腿跟着晃动了一下。 先前放在桌上那把豁口的柴刀被震得滑落下去,“咣当”一声掉在泥土地上,发出清脆又令人心悸的响声。 许大茂吓得魂都快飞了,身体猛地一抖,手里的铅笔头差点滑脱。 “妈的!叫你写啥就写啥!哪那么多废话!”傻柱的声音像炸雷一样在他耳边响起,“那二百块算老子替贾家欠你个人情!日后少不了你的!再磨蹭,信不信我把你扔炉子里点了?!”他逼近一步,那巨大的压迫感和毫不掩饰的狠劲让许大茂瞬间抖得像筛糠。 他心里最后一点犹豫被恐惧彻底碾碎了。 最后一丝挣扎也没了。 许大茂猛地低下头,不敢再看傻柱那张充满戾气的脸。 他几乎是屏着呼吸,用那截短短的铅笔头,在油污的信纸上艰难地划拉着。 手指因为疼痛和恐惧不停地哆嗦,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格外难看。 “……因本人……保管钱财不善……致部分财物可能遗失……贾梗……年幼无知……生活不易……自愿不予追究……” 写着写着,一滴浑浊的液体滴落在纸上,不是雨水也不是泪水,是他额角被傻柱之前撞在青石板上擦破的伤口渗出的血珠,混着脸上的污泥滴落下来。 血珠正好滴在“不予追究”四个字上,洇开一小片模糊的红黑色印记。 终于,他写完了最后一个字,署上名,又哆嗦着在秦淮茹递过来的红印泥上按了指印,写下日期。 做完这些,他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铅笔头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 他木然地靠在冰冷的砖墙上,闭上眼睛,喉咙艰难地动了动,舔到一丝铁锈般的血腥味。 内心只剩下无尽的屈辱和对傻柱的痛恨,可又无可奈何。 傻柱一把从他手里抽过那张纸,对着还没干的墨迹吹了两下,随意地看了看。 “早这么痛快不就得了!费这老劲!”他不满地嘟囔了一句,把这张沾着泥印、血水和油污的“谅解书”一把塞到一直眼巴巴等着的秦淮茹手里。 秦淮茹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攥住纸张,指尖因为用力都发白了,纸的边缘瞬间被她捏得皱皱巴巴。 她看都没看许大茂一眼,立刻转身就冲进了瓢泼大雨中。 “慢着!”傻柱在背后叫住了她。 秦淮茹猛地停下脚步,脊背瞬间绷紧了,攥着纸的手骨节更加突出。 “写了这个,棒梗…要几天才能接回来?”她的声音有些发飘,带着惊魂未定和极度的不安。 “七天。” 傻柱的声音从雨幕里传来,有些听不真切。 “刚才张所长最后交代了,最迟七天,交了罚款和赔偿,就能去接人。”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赶紧去准备钱吧,这笔钱才是关键。” 秦淮茹身体晃了一下,好像这句话又抽走了她一些力气。 七天…钱……棒子面窝头的价钱在她脑子里转着圈。 她用力咬了下嘴唇,几乎咬出血来,猛地埋头冲进密集的雨帘里,朝着后院聋老太太那间黑黢黢的矮房子方向狂奔而去,脚下溅起泥浆,背影仓惶得像在逃离什么。 耳房里只剩下傻柱和瘫软如泥、面色死灰的许大茂。 傻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胸中那股憋闷的怒火似乎随着刚才的举动发泄出去了一些。 他这时才感觉到背上有点刺疼,是之前拉扯时被秦淮茹指甲抠破皮的地方淋了雨。 他瞥了一眼瘫坐在炕沿、失魂落魄的许大茂,看着他那副惨样,傻柱心里头那点“教训这混蛋”、“替天行道”的念头得到了满足,又夹杂着一丝对秦淮茹的不忍,甚至觉得这样办成了,还不错。 “啧,早点听话写不就得了?省得挨这一顿。” 他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那把豁口柴刀,随手扔回炕边那堆油腻的工具旁,发出当啷一声,嘴里不耐烦地骂道,“操,我这破记性,雨衣又忘收了!”他懒得再看许大茂,一把掀开门上挂着的破草帘子,几步就跨进了雨中,大步走向他那间小屋,哐当一声甩上了门。 屋里彻底安静下来。 只有雨点不断敲打小窗户的沙沙声,显得屋内更加压抑冰冷。 背后是冰冷的泥砖墙,硌得生疼。 侧肋的痛楚随着每一次呼吸传来,像被钝器顶住。 嘴角的伤口沾了雨水,一阵火辣辣。 最让他心头发冷的是喉咙上残留的那种被死掐的触感。 二百块!他紧紧咬着牙关,腮帮子的肌肉不自觉地抽动。 那是他厚着脸皮、到处钻营、一分一分省出来准备讨媳妇用的钱啊!就这么没了?轻飘飘一句“不予追究”就没了?!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打成这副德性,像条死狗一样趴在泥水里求饶!那张滴着血的“谅解书”,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心上。 还有钱……棒梗人是抓了,可钱呢?!搜遍棒梗身上也没几个子儿!那二百块到底哪去了?!是藏起来了?还是……他猛地打了个寒颤,湿透的衣服黏在皮肤上,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会不会被那小王八蛋败光了? 绝望像湿冷的绳子,一圈圈缠紧了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傻柱!那个浑蛋!仗着自己力气大就横!不能白白让他打了!这口气必须出!得找人说理去!找谁?管事大爷刘海中?那老东西就是个和稀泥的废物! 许大茂想到了李卫东。 …… 李卫东家的窗户开着,锅里炖着红烧野猪肉。 肉块在深棕色的汤汁里翻滚,油脂在锅边滋滋作响。 浓浓的肉香,带着八角和桂皮的味道,飘满了四合院。 许大茂顶着这股香味,一脸狼狈地来敲李卫东的门。 他左边脸肿了,嘴角破了皮,身上的蓝色工装湿了大半,沾满了泥点。 走路时,肋下疼得让他直咧嘴,眼神里全是后怕和恨意。 “卫…卫东哥,”许大茂声音嘶哑,带着点委屈,“你得帮帮我!傻柱那个混蛋,下手太狠了!”他指着自己的脸和胸口,“你看他给我打的!就为了棒梗那个偷了我两百块钱的小兔崽子!” 李卫东让他进来,顺手关上门,挡住了外面的肉香和可能的窥探。 他倒了半杯温开水递给许大茂,自己则仔细打量着他身上的伤。 许大茂顾不上喝水,把杯子往桌上一放,水溅出来几滴。 “张所长刚把人带走,傻柱就扑上来了!他拧着我胳膊把我摔地上,还往我胸口踩!差点把踩断气!”他声音提高了些,比划着,“棒梗那小崽子偷了我两百块!那是我攒了好久的钱!傻柱算什么东西?他倒护起贼来了?还有没有道理?” 他喘着气,像是要把窝囊气全倒出来:“让我写谅解书?呸!硬逼着我按手印!说什么替我担人情…钱呢?钱回不来,人情顶屁用!”他捶了下自己的大腿,“张所长说了,就算有了那破纸,棒梗也得在少管所蹲个一年半载!那两百块钱,我问谁要去?贾家穷得叮当响!还有那个老妖婆,棒梗偷钱,保不准就是她指使的!”他说着说着激动起来,脸涨红了,又扯到了伤处,疼得直吸气。 李卫东等他抱怨得差不多了,才拉过凳子坐在他对面。 灯光下,他个子高大,影子几乎把许大茂罩住了,神情很平静。 “急有什么用?”李卫东开口,声音不高,但听着沉稳,“指着傻柱那张脸,你能把钱要回来?指着秦淮茹给你生个金蛋?” 许大茂被他问住了,脖子一梗:“那我……” “想出气,找回场子,甚至想把钱弄回来,光在这儿跳脚骂人没用。” 李卫东身体微微前倾,认真看着许大茂,“傻柱凭什么这么横?不就凭他是食堂大师傅?在院里靠力气,在厂里靠那口炒菜锅?” 许大茂有点懵,下意识点头:“…是。 保卫科的王科长,就挺爱吃他炒的小灶……” “这就对了。” 李卫东接话道,嘴角似乎动了一下,“知道保卫科谁说了算?王科长是李副厂长的妻侄,李副厂长,管着后勤食堂那一块呢。” 许大茂眼睛睁大了点,腰板不自觉地直了直,连肋下的疼好像都轻了些:“您是说……” “傻柱再浑,也得在厂里混饭吃。 食堂采买、油水、小金库……这里面门道不少吧?”李卫东声音放低了些,带着点引导的意思,“王科长就图口吃的?他那位置,图的是稳当!是功劳!最怕什么?不就是手下出了乱子?傻柱手脚真那么干净?每次去食堂就光炒个菜?仓库里的东西对得上数?一根葱都不差?” 许大茂心里一凛,觉得后背有点凉,但紧接着又涌上一股抓到把柄的兴奋劲儿。 他眼睛亮了,感觉抓住了救命稻草:“对!对!食堂耗子都能肥,傻柱能是干净的?谁信!”他心里琢磨开了。 “信不信,得查。 查不查,得看保卫科愿不愿意动。” 李卫东不急不慢地说,“你以为王科长是傻柱亲爹?傻柱在你眼里是刺头,在王科长那儿,指不定是颗碍眼的钉子,万一惹出事,还得连累他挨批。 你现在跑去王科长跟前哭诉傻柱打你,没用。 你得变成他王科长用得着的人,让他觉着你可靠,觉着傻柱就是个惹事的祸害,早晚坏他的事。 你不是懂放电影么?放电影能接近领导吧。 关系处好了,等傻柱真出点什么事儿,不用你上,王科长头一个收拾他。 那时候,你那两百块,从傻柱工资里扣,不比找贾家那三瓜两枣强?”他停了下,看着许大茂脸上越来越明显的热切,“当然,怎么跟王科长搭上话,怎么‘无意间’提提傻柱食堂里那点‘小事儿’,这就是你的本事了。 话得说巧,事儿得办得漂亮。 趁现在这风头上,傻柱刚为了棒梗犯浑,厂里正看他呢,你加把火,事半功倍。” 第215章 许大茂带人报复傻柱 “高!卫东哥,您真行!”许大茂激动地竖起大拇指,脸上的伤似乎被这念头冲淡了,语气满是感激和佩服,“我懂了!这回是真懂了!这主意…绝了!我怎么就没想到!傻柱这混蛋,好日子到头了!我那钱,一分都得给我吐出来!” 他猛地站起来,肋下一疼,“嘶”地抽了口冷气,但脸上却挤出个笑,“我这就去想法子!买点好酒好烟……不行,太扎眼,先找个由头去‘请教’技术……”他嘴里叨叨着,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怎么操作了。 送走了走路还有点不稳的许大茂,李卫东插好院门。 厨房里,刚出锅的野猪肉冒着热气,被盛进了三个盘子里。 一盘浓油赤酱的红烧野猪肘子摆在中间,肥瘦相间。 旁边是一盘青椒炒野猪肉片,绿油油的辣椒配着肉。 还有一碗野山菌炖的瘦肉汤,清亮的汤里飘着油花和肉片,菌子的味道混着肉香。 他把菜端到炕桌上。 屋里的灯光亮了些,暖黄色的光照着小小一片地方,肉香也没刚才那么冲了。 王思欣正坐在窗边的小凳上缝李卫东的旧工装,灯光映着她安静的侧脸。 这些天吃得好,她原本苍白的脸颊圆润了些,泛着红润,头发也黑亮有光。 听到动静,她抬起头,目光落在桌上的菜上,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脸上是藏不住的惊喜和想吃的劲儿,鼻子还轻轻动了动。 “好香!”她放下针线,凑到桌边,闻了闻,眼神在红烧肘子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卫东哥,这都是你做的?真厉害!”她心里觉得李卫东真是又能干又会生活。 “尝尝看。” 李卫东递给她筷子,自己也坐下,拿了个白面馒头,“肘子是红烧的,炖的时间长;山菌汤清淡养胃;这炒肉片放了点你老家带来的花椒油。” 他指着菜简单介绍了一句。 王思欣夹了块炖得软烂的肘子肉,吹了吹,小心地放进嘴里。 肥瘦相宜,酱香味足,一点野味的膻气都没有,只有满口的肉香。 她满足地眯了眯眼,腮帮子动了动,含糊地说:“嗯…真好吃!这个最香!”她又夹了片青椒肉片,脆生生的辣椒和劲道的肉,花椒油的麻味提了鲜。 最后端起汤碗,小口喝着温热鲜香的菌菇肉汤,感觉胃里暖暖的,很舒服。 脸上是纯粹吃到美食的开心。 李卫东看着她吃得快又努力保持点斯文的样子,看着她被热气熏得有点红的脸,感觉心底那点习惯了四合院算计的冷硬,不自觉地软和了下来,浮上一点温情。 他咬了口馒头,又夹了筷子肉片放到她碗里。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他看着她吃得高兴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带了点笑,“看你这样,像只饿了的小猫。” 王思欣正吃着片滑溜的野山菌,听到这话,脸更红了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才不是…是卫东哥你做得好吃…”她又夹了片带肥边的肘子肉,声音小了点,“而且,在你这里,能吃饱。” 这话里透着股安稳和满足感。 窗户缝里飘散出去的肉香,勾动着院里其他人的鼻子和心思。 后院西厢房。 阎埠贵家的饭桌上,摆着小半碗稀溜溜的棒子面糊糊,一碟齁咸发黑的咸菜疙瘩,几个硬邦邦的杂合面饼子。 三大妈端着糊糊碗刚喝了一口,忽然停住,使劲吸了吸鼻子,浑浊的眼睛都亮了。 “老阎!老阎!你闻!快闻闻!”她放下碗,用手肘捣了捣正就着咸菜啃饼子的阎埠贵。 阎埠贵皱着眉,不耐烦地:“啧,闻什么…”话没说完也停住了,那诱人的肉香味已经钻进他鼻子。 他忍不住又深深吸了一下,浓郁复杂的肉香,让他嘴里瞬间泛出口水,只觉得手里的杂面饼子更难以下咽了。 “哎呀我的老天爷…这味儿…像是炖肉呢?红烧肉?”三大妈压低了声音,脸上又是羡慕又有点不是滋味,“还炖得这么香?这得放多少油盐酱醋糖啊?谁家啊这是?过年也没这么奢侈吧?” 阎埠贵的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只剩深深的失落和不甘心。 “还能有谁家?”他声音干巴巴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瞟向后院李家的门,“这院里除了后院李家,谁还能弄出这大阵仗?”他心里算着小账,越发觉得自家寒酸。 三大妈也想明白了,脸上的羡慕变成了直白的后悔:“唉!是卫东…这孩子…你说说,当初他刚来院儿里,日子也紧巴巴的…”她想起李卫东以前那冷冰冰独来独往的样子,“要是…要是咱们当初能多走动走动,哪怕帮忙抬筐煤,请他吃顿饭啥的…咱们也不用闻着这味儿干咽口水啊?”她看着自己桌上那点寡淡的饭菜,难受得别开了脸,又想起前两天李家飘出的鱼香,心里更是酸溜溜的。 阎埠贵放下啃了一半的饼子,只觉得胃里空落落的,馋虫乱拱。 他盯着那碟咸菜,推了推眼镜,心里算盘打得噼啪响,低声道:“一步没走好,后面就难了…当初看他孤儿一个,总觉得他太计较、不近人情,怕沾包。 哪想到…人家是有真本事。 这日子越过越红火…”他看着那盆棒子面糊糊,想想李家的肉香,越发难以下咽,“野猪肉…那可不是光有钱就能买到的稀罕货…这小子,门路野着呢。 可惜,可惜啊…”这话里满满的追悔莫及。 前院,刘海中家正屋。 饭桌上是一大盆煮萝卜丝儿,里面飘着几滴可怜巴巴的油星,盐也没放多少,吃着就是一股萝卜味儿。 旁边一小碟咸菜疙瘩,成了唯一的味道。 刘光福正拿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里的萝卜丝,看着就提不起食欲。 隔壁李卫东家飘来的肉味钻进窗缝,弄得他肚子咕咕叫,口水直冒。 他越闻越烦,终于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啪”地一声响,哭丧着脸抱怨:“爸!妈!天天不是萝卜丝儿就是萝卜块儿,盐都舍不得多放一粒,喂鸡呢?咱家这苦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再这么吃下去,脸都得吃绿了!你们闻闻人家李卫东家!炖肉呢!野猪肉!闻着就香!” 坐在旁边的刘光天更是饿得前胸贴后背,闻到这香味,心里更加不平衡。 他咽了口唾沫,脖子一梗接话道:“就是!瞅瞅人家李卫东!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想吃啥就做啥!隔三差五不是鱼就是肉!今天又弄上野味了!凭啥呀?就因为他没爹妈拖累,自己本事大?我这…我都想去当孤儿算了!”他心里憋屈又嫉妒,觉得父母太没本事。 “放你娘的屁!”刘海中本来就窝着火,一听这话,立刻炸了!那张胖脸瞬间沉下来,把手里的搪瓷碗“哐当”一声狠狠摔在桌子上!萝卜汤溅出来,连他衣襟上也溅了几滴。 “当孤儿?!小兔崽子!你说的是人话?!”刘海中猛地站起来,像个铁塔似的罩住两个儿子,气势汹汹,“我辛辛苦苦挣钱供你们吃穿!就养出你们两个白眼狼?!嫌家里饭不好?李卫东家的饭香,你倒是去啊!去跪他门口叫爹!看人家施舍你不?!”他火冒三丈。 刘光天被父亲吼得缩了下脖子,但那股不服气还是撑着他顶嘴:“我…我说错了吗?您想当官当不上,工资也没多往家拿点!日子还不如人家过得好…”他声音不大,但刘海中听清了。 “反了你了!小畜生!”刘海中被戳中心里最忌讳的地方,彻底暴怒了。 他心里当不上官、在厂里不得志的憋屈,对领导不满,加上看着李卫东日子越过越好的眼红劲儿,所有怨气全找到了发泄口。 他抄起旁边靠墙的扫炕笤帚,劈头盖脸就朝刘光天狠抽过去! “啪!”笤帚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刘光天后背上。 薄薄的单衣根本挡不住力道。 “啊——!”刘光天惨叫一声,整个人被打得从凳子上向前扑倒,额头“咚”地撞在坚硬的桌角上,眼前直冒金星。 他想躲,带翻了刘光福的碗。 “爸!别打了!别打哥!”刘光福吓得大叫,赶紧想去拉。 “滚开!”刘海中一把推开二儿子,此刻他眼里只有胆敢顶撞他的刘光天。 气头上的刘海中失去了理智,再次举起笤帚,对着地上连滚带爬的刘光天,又是一顿狠抽!一边抽一边怒骂:“白眼狼!我让你想当孤儿!让你嫌饭不好!让你跟李卫东比!老子今天就打死你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畜生!打死你省心!” 笤帚像雨点一样,打在刘光天身上、胳膊上、头上。 刘光天被打得满地乱滚,抱着头嚎哭:“啊——!妈呀!救命!打死人了!爸我不敢了!真不敢了!啊——!”脸上鼻涕眼泪糊成一片。 二大妈吓得脸都白了,想上前拉又怕被殃及,只能跺着脚哭喊:“老刘!老刘啊!别打了!打坏了可怎么办!光福,光福快拉住你爸啊!造孽啊!” 刘光福战战兢兢地想上去拉父亲的胳膊,被刘海中暴躁地一脚踢开。 刘海中越打越火,仿佛要把在厂里受的窝囊气、在贾家和傻柱那里吃的不顺,还有对李卫东好日子的那股子嫉妒,全都发泄在眼前这个不懂事的儿子身上。 屋子里充斥着刘海中怒不可遏的斥骂、刘光天凄惨的哭嚎、沉闷的击打声和器物被碰翻的乱响,动静大得传遍了整个院子。 …… 轧钢厂午休钟声刚停,食堂门口的人潮裹挟着热气扑面而来。 许大茂缩在宣传科小楼二楼的窗后,食指被烟灰烫得骤然一缩。 楼下,保卫科王科长腆着肚子走进食堂小门,许大茂喉咙里滚过一声沙哑的咕哝:“柱子,看爷今儿不把你灶台掀喽!”他扔掉烟头,皮鞋踩灭猩红的火星,猛地拽开抽屉,抓出那盒舍不得抽的“大前门”,烟盒被汗湿的手攥得变形。 食堂后厨热得像蒸笼,大铁锅里滚沸的骨头汤氤氲出白茫茫的水汽,沾着油星的案板油腻反光。 傻柱光着膀子,脊背汗珠滚落,手里大铁勺咣当一声撞在锅沿,震得旁边洗菜的小学徒一哆嗦。 就在这时,油渍麻花的蓝布门帘被粗暴地掀开,一股冷风裹着保卫科的制服蓝闯了进来。 领头的王科长背着手,几个手下如同楔子般钉在门口。 “傻柱!”许大茂尖利的声音像铁丝刮锅底,他像条滑溜的泥鳅,从王科长高大的身躯后挤到人前,脸上的淤青在昏暗光线下泛着紫,嘴角却勾起刻毒的弧度,指向傻柱,“王科长您看仔细喽!就他!轧钢厂头号泼皮!仗着二两力气横行霸道,前两天在院里,为包庇偷我两百块的小贼,就这么——” 他猛地抬脚,模仿着被踩踏的动作,狠狠跺在油腻的地砖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汤汁溅上裤腿,“踩着我胸口逼我写什么狗屁‘谅解书’!青天白日,无法无天!他这是私设公堂,迫害革命同志!”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傻柱流汗的胸膛上。 傻柱眼里的凶光瞬间炸开,手里的铁勺“哐当”砸在案板上,震得旁边一盆洗好的豆角蹦起来又滚落。 他一步踏前,带起的风让灶火都忽闪了一下,粗壮的胳膊指着许大茂的鼻子,脖颈上青筋暴突如蚯蚓:“放你娘的罗圈拐弯屁!许大茂你这缩卵王八!棒梗还是个孩子!不就拿了你这铁公鸡二百块?你他妈至于把人往少管所那火坑里逼?爷揍你?那是替天行道!有种单挑,搬救兵算什么爷们?!” 汗湿的工服紧贴着他虬结的肌肉,他喘着粗气,像头被激怒的公牛环视着堵门的保卫科人员:“都他妈给我滚开!这是后厨重地,闲人免进!王科长,带着你的人,哪凉快哪待着去!”他顺手捞起案板上那把切大骨的厚背斩骨刀,刀锋在油灯下闪过一道寒芒。 几个保卫科的年轻干事下意识绷紧了身体,手握上腰间的橡胶棍。 “你拿刀想干什么?!”王科长的脸黑得像锅底,厉声呵斥。 第216章 傻柱又倒霉了 许大茂像受惊的兔子,猛地往后蹿,几乎把自己塞到王科长宽阔的背后,只探出半个头,声音又尖又抖,带着小人得志般的恶意:“王哥!他…他这是要行凶!抗拒执法啊!快…快把他铐起来!”他的手用力抓住王科长的衣摆,如同抓住救命稻草。 “行凶?”傻柱怒极反笑,裂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斩骨刀直指许大茂,“就凭你这怂货,也配脏爷的刀?爷剁的是案板上的猪骨头!姓许的,有能耐别缩在那狗腿子身后,站出来,看爷不用锅铲就照样把你摆平!”刀尖点着许大茂晃动的脑袋,眼神里的轻蔑能剐掉人一层皮。 围观挤在窗口的工人们轰然爆笑,有人吹起尖锐的口哨:“傻柱!好样的!”“许大茂!有种出来啊!”笑声像鞭子抽在许大茂脸上,他整张脸羞恼得涨成了猪肝色。 “够了!都给我住手!”一声震怒的暴喝如同霹雳炸响在后厨。 水汽弥漫的门口,自动分开一条道,李副厂长板着一张能刮下霜的脸走了进来,笔挺的灰色中山装与周遭的油腻污浊格格不入。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人群,最终钉在举着刀的傻柱身上,厌恶毫不掩饰。 “李厂长!”傻柱心里咯噔一下,方才的万丈气焰瞬间坍塌了一半。 他慌忙扔下刀,巨大的斩骨刀哐当砸在案板上,震得盘子碟子跳起来,慌忙辩解,可一开口,破锣嗓子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意外拔高了一个八度,变成了尖细刺耳的太监腔:“李厂长您可算来了!您要为我做主啊!全是许大茂这条疯狗乱咬人!他……” “噗嗤——!”不知是谁先没憋住笑出声。 紧接着,更大的哄笑声如同滚雷般炸开,瞬间淹没了整个后厨,连带着门外窗边围观的几百号工人也爆发出排山倒海般的狂笑。 工人们笑得前仰后合,捶胸顿足,有人夸张地弯下腰揉肚子:“哎呦喂!笑死老子了!”“傻柱!你演公公可真像!”“这是咱厂新排的样板戏吗?哈哈!”许大茂躲在王科长身后,身体也笑得抖成了筛糠,眼泪都出来了。 李副厂长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铁青转为骇人的紫红,额角的血管突突直跳。 傻柱这突如其来的“变声”,比举刀斗殴更让他觉得无比难堪和耻辱!这简直是把轧钢厂的领导权威按在地上摩擦!他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仿佛整个食堂的笑声都在抽他的耳光。 “何雨柱!许大茂!”李副厂长的咆哮声盖过了满堂哄笑,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怒火,“上班时间!在工厂要害部门食堂后厨聚众斗殴!恶言相向!甚至还持械恐吓!性质极其恶劣!影响极端败坏!你们把社会主义工厂当成了旧社会的武馆窑子吗?!眼里还有没有组织纪律?有没有我这个厂长?!” 他胸口剧烈起伏,指着两人鼻子的手指微微发颤,声音因为盛怒而有些变调,“王科长!把他俩都给我带下去!听候处理!” “厂长!厂长冤枉!是他带人堵门闹事……”傻柱还想辩解,那变了调的声音又引来一阵压抑的嗤笑。 他脸色瞬间煞白,又羞又恼之下,后半句话生生憋了回去。 “立刻执行!”李副厂长怒视着王科长。 保卫科的人一拥而上,像抓猪一样扭住了傻柱的胳膊。 汗水和油污蹭脏了蓝色制服。 傻柱挣扎着想甩开,吼道:“撒开!爷自己会走!”但更多的橡胶棍顶了上来。 他高大壮硕的身躯被几个人推搡着,踉踉跄跄地穿过人群自动分开的通道。 每一次推搡,围观工人里就响起一片或戏谑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啧啧”声,指指点点如同芒刺在背。 许大茂同样被两个保卫干事扭着胳膊往外拽,但他脸上却带着扭曲的快意笑容,故意回头冲着傻柱的方向,尖声怪气地嚷道:“傻柱!听见没?厂长给咱主持公道!下车间改造思想去喽!你的好日子到头啦!看你还狂!” 傻柱猛地回头,眼珠子气得血红,奋力挣扎着想要扑过去:“孙子!爷弄死你!”但架着他的胳膊像铁箍一样紧。 “老实点!”王科长厉喝一声,猛推一把。 傻柱被推出食堂门外,正午炽烈的阳光晃得他睁不开眼,工人们密密麻麻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复杂的目光如同无数根小针扎在他身上。 前所未有的羞耻和巨大的恐惧像冷水浇在头顶——一个月没工资,没了食堂这最后的地盘,他和秦姐…他不敢往下想,被推搡着走向厂保卫科的方向,肩膀颓然垮了下去。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带着火星子,点燃了整个轧钢厂。 傍晚下班铃还没响,各个车间、办公室、甚至连锅炉房里都在热烈议论。 “号外号外!食堂大师傅傻柱!宣传科的许大茂!让李副厂长拍苍蝇一起拍进局子啦!”一个精瘦的年轻工人从钳工车间一路小跑进锻工车间,故意拉长了声音喊,引来一片哄笑。 女工们聚在厕所门口水龙头下洗手,也压低了兴奋的声音叽叽喳喳:“听说了没?傻柱在后厨举菜刀!许大茂吓得钻王科长屁股后头了!”“最绝的是傻柱被李厂长那一声吼,吓出个女高音!哈哈哈!”一个老师傅叼着烟卷,在厂运输队板车旁摇头晃脑:“早瞧那俩不是善茬!傻柱是横,许大茂是阴!一个锅里抢食,迟早啃一块去!这下好,一块臭沟里蹲着了!”流言在添油加醋中急速发酵,渐渐离谱:“傻柱偷了食堂的猪油抹许大茂脸上了!”“哪里!是许大茂告傻柱倒卖食堂猪下水,傻柱急了才动刀!”傻柱的暴戾嚣张,许大茂的阴险卑劣,在一次次口耳相传中被无限放大。 不到两小时,整个轧钢厂五千多名职工都“知道”了:食堂傻柱和后厨公敌许大茂,因分赃不均狗咬狗,双双被重罚。 两人的名字成了贴在厂荣誉榜旁边的“耻辱榜”代名词。 傍晚的炊烟还没散尽,消息就如同冰冷的刀子,精准地扎进了南锣鼓巷95号四合院的前后门。 二大妈刚在自家门口泼了一盆洗菜水,水花溅湿了她的布鞋。 管院的老太太隔着东厢房窗户向她招手:“她二大妈!快!炸锅了!”二大妈踮着小脚跑过去,听完消息,嘴角的皱纹猛地向下一撇,利落地“呸”了一声,手里的水瓢咣当扔回盆里,浑浊的老眼迸射出解恨的光:“该!活了个大该!傻柱那缺德冒烟的主儿!叫他狂!叫他帮贾家那俩丧门星!为了个贼崽子打许大茂?报应了吧!停职?停得好!看他还拿什么接济那一窝白眼狼!该!打落水狗那才叫解气!”她转身进了屋,脚步都带着点轻快。 贾张氏正关着门,蹲在自家门槛后头啃一个凉透了的杂合面窝头,听见外面的动静,那双浑浊的老眼在昏暗中刷地亮起光来。 她猛地扔掉窝头,一把拉开屋门冲了出来,动作利索得像个年轻人。 她几步窜到院子中央,挥舞着干枯的手臂,刻薄嘶哑的破锣嗓子在暮色里显得格外刺耳:“哎哟喂!报应来得快呀!老天爷睁眼啦!傻柱!傻柱你也有今天?让你逞能!让你拍着胸脯装大尾巴狼?护着我家棒梗?呸!轮到自己栽跟头了吧?哈哈!停职一个月?饭辙都没喽!我看你还拿什么充大头蒜!饿死你个大傻冒!哈哈哈……”她拍着大腿放声怪笑,唾沫星子飞溅,脸上每一条皱纹都在扭曲跳跃,仿佛中了大奖。 后院东耳房的小窗内,秦淮茹正舀起锅里最后一勺清可见底的稀粥,小心地分给眼巴巴的小当和蜷缩在炕角、腿上涂着褐色药膏的槐花。 窗外贾张氏尖利的咒骂声和刺耳的狂笑穿透薄薄的窗纸,像冰锥一样扎进来。 秦淮茹的手猛地一颤,滚烫的粥水溅出几滴落在她干瘦的手背上,瞬间留下一点红痕,她却感觉不到疼。 脸色唰地一下褪尽血色,变得像她手里端着的白瓷碗一样惨白。 小当怯怯地小声问:“妈…是傻叔…咋了?” “……没事,吃你的。” 秦淮茹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她放下粥碗,几乎听不见响。 她慢慢挪到门边,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掀开灰蓝色的旧门帘一角,露出一道缝隙。 暮色四合,院当中贾张氏佝偻的身影还在手舞足蹈地咒骂着傻柱,每一句都像石头砸在秦淮茹心上。 她看着贾张氏那张因为幸灾乐祸而扭曲的老脸。 一丝苦涩渗进了齿缝——柱子倒了……往后谁还能在老太太撒泼时挡在前面?谁还能在她饿得前胸贴后背时,偷偷塞给她一个捂在怀里的白面馒头?钱呢?棒梗还欠着一屁股阎王账,柱子停职一个月,一分钱进项都没了……她和小当槐花的活路……冰冷彻骨的绝望如同一条滑腻的毒蛇,悄无声息地从脚底攀沿而上,死死缠住了她的心脏。 攥着门帘的手背上青筋凸起,指甲深深掐进了手心粗硬的门框里,刮下一点点微小的木屑。 …… 暮色笼罩了轧钢厂家属区,日常的喧闹渐渐平息下来。 李卫东提着一个用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裹,刻意避开了人流,熟门熟路地走向厂区后头那排安静的小红楼。 二楼是李副厂长的家。 他走到门前,定了定神,抬手敲响了那扇漆得光亮的木门。 “谁呀?”门里传来一个带着点警惕的女声。 “李厂长在家吗?我是后院的李卫东。” 李卫东的声音很清晰,也很平稳。 门很快打开一条缝,李副厂长的妻子露出脸来,有些意外。 “哦,小卫东啊?快进来吧,老李刚吃完饭,在喝茶呢。” 她侧身让开。 客厅里飘着好茶叶的香气,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中药味。 李副厂长穿着宽松的汗衫,正靠在躺椅上看报纸,见李卫东进来,抬了抬眼皮:“哦,卫东?稀客。 坐吧。” “打扰厂长休息了。” 李卫东微微欠身,在旁边硬实的沙发上坐下,把布包轻轻放在脚边的地上,发出一点轻微的响动。 “有什么事?院里又闹矛盾了?”李副厂长放下报纸,慢条斯理地问着,目光则落在了那个包裹上。 “没有,院里挺平静的。” 李卫东摆摆手,身体向前倾了一点,声音也压低了些,脸上带着点笑意,“厂长,今天来不为公事。 是我得着了点稀罕东西,不敢自个儿留着,想着您最懂行,特意给您送来。” 他说着,手脚利落地解开布包,露出了里面两个样式古朴但很新的土陶瓶子。 瓶身没贴标签,但封口的红布和陶土的质感,看着就不一般。 “这是……?”李副厂长身体往前挪了挪,露出感兴趣的样子。 “托山里认识的老猎户弄的,”李卫东小心地捧起一个瓶子,放在茶几上,“地道的十年老根野参和巴戟天泡的虎骨酒,山里头的真东西,劲儿足。 您知道,供销社可买不到那些老猎户藏着的真家伙。” 李副厂长的眼睛明显亮了几分。 他这人喜欢权力,也好个养生进补。 这种深山老林出的“硬货”,正合他的口味。 他伸手拿起瓶子,凑到灯光下看了看那黄褐色的酒液,又拔开瓶塞闻了闻,一股混合着药味的浓烈酒香弥漫开来。 “嗬!这味儿……地道!”李副厂长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之前那种生疏感淡了些,“卫东,你这心思,难得了!这东西可不好淘换。” 他把瓶塞仔细塞好,满意地摸着陶瓶光溜的表面。 “您喜欢就成。” 李卫东适时地接过话,脸上显出点为难的表情,“厂长,孝敬您我高兴。 就是……我这儿还有桩小事,想麻烦您帮个忙。” “哦?什么事?说说看。” 李副厂长心情不错,语气也挺爽快。 李卫东搓了搓手,像是有点不好意思:“是这样……咱们厂保卫科不是有实弹打靶训练嘛?我打小就羡慕那些能摸枪、听个响动的。 最近心里头痒得不行。 您看……能不能跟王科长那边打个招呼?让我跟着去一趟靶场,就摸摸枪,过过瘾。 我保证绝对守规矩,不给组织添乱,纯粹就是……图个新鲜。” 第217章 傻柱请二大爷召开全院大会 “就这事啊!”李副厂长手一挥,酒香似乎也让他的心情更畅快了,“摸枪?小事一桩!我跟王科长说一声就行!保卫科管厂区安全,咱们的优秀工人代表有这个心思,想体验体验,情理之中嘛!准了!明天下午你直接去保卫科报到,就说我让去的!” “哎哟!太感谢厂长了!谢谢您!”李卫东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连忙站起来,郑重地鞠了一躬,“您放心,我李卫东懂规矩,就是玩玩,肯定服从命令!” “嗯,年轻人有这想法是好事。” 李副厂长满意地点点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心里琢磨着:这小子虽说有时候有点脾气,但眼力劲儿还行,路子也广,偶尔给点小甜头也无妨。 事情办成,李卫东不多耽搁,又恭敬地道了谢,留下那两瓶让人垂涎的“大补酒”,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小红楼。 第二天下午,李卫东按时到了厂保卫科。 他没空着手,拿着一条用旧报纸包好的大前门香烟,大大方方地递给了传达室的老王头。 “王师傅,辛苦。 李厂长让我来的,一点小心意,给大伙儿添个烟抽。” 李卫东脸上带笑。 老王头客气了两句,还是笑着收下了。 李卫东又熟络地和几个刚巡逻回来的保卫干事打了招呼,顺手拆开烟盒散了一圈:“哥几个抽烟,一会儿还得麻烦大家多指点。” 王科长接到李副厂长电话时,心里多少有点嘀咕。 李卫东?这工人技术好,但在厂里有点名气,不算是那种安分的典型。 不过看他带着整条大前门来“意思意思”,姿态放得很低。 王科长看着桌上那条烟,再看看眼前这个神情虽然有点冷但说话挺实在的小伙子,脸色和缓不少。 这年头,“大前门”可是好烟,真金白银的情面。 “啧,李卫东,你挺会来事儿。” 王科长点上一根烟,吐了个烟圈,“但丑话说前头,靶场规矩大!一切行动听指挥,枪往哪儿指、保险怎么开,都得听我的!子弹宝贵,更不能乱打。” “科长您放心!”李卫东立刻表决心,神色认真,“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该怎么练,都听您安排。 我就是学个样子,能摸两下真枪,听个响动,知足了。 绝不给您惹麻烦!” 王科长点点头:“行,记住你这话。 小李!”他招呼旁边一个精干的年轻干事,“带李卫东同志去仓库领套护具,再领把五六半,拿十发练习弹。 今天训练快结束了,靶场正好没人,你看好他。” “明白,科长!”小李干事应声,对李卫东笑了笑,“李师傅,走吧。” 穿过厂区边缘,一片被高墙围起来的空旷场地出现在眼前。 地上是夯实的泥土,尽头立着一排旧的水泥靶墙,墙上糊着旧报纸当靶子。 空气里还能闻到淡淡的硝烟味和尘土气。 远处厂房的机器声,在这里听着也远了。 李卫东的手指触碰到那冰冷的枪身时,感觉身体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苏醒了。 枪托抵在肩上,脸颊贴住磨砂的机匣盖,那种沉甸甸的实在感,比他想象的更强烈。 他闭上左眼,三点一线瞄向百米外模糊的靶心,调整着呼吸。 周围仿佛安静下来,指尖仔细感受着扳机的压力。 “砰!” 第一枪打得比想象中干脆。 子弹破空的声音在空旷的靶场格外清晰。 枪口猛地一跳,李卫东用腰腹的力量稳稳地压住了后坐。 旁边看着的小李干事原本没当回事,但看到李卫东那稳得不像话的持枪姿势和第一枪的利索劲儿,眉毛挑了一下。 他举起胸前的望远镜。 对面靶位旁负责报靶的小旗指向靶心右上方一点——八环! 对一个头回摸真枪的工人来说,这准头有点吓人了。 李卫东没看小李,也没显出多意外。 他平静地退出弹壳,一声清脆的铜响落地。 再次推弹上膛,呼吸均匀。 他的动作不像生手摸索,倒像是在找回某种记忆,带着一种异样的熟练感。 “砰!”“砰!”“砰!”枪声连着响起,节奏稳定得不像是新手。 小李干事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变成吃惊,再到不敢相信。 手里的望远镜一直没放下。 “九环!十环!九环!九环!十环!” 李卫东像台稳当的机器,每一枪都打得很准。 十发子弹打完,报靶的小旗不断挥动,最后统计出来:三个九环,两个十环,剩下的都不低于八环! 王科长本来在办公室抽烟,听到那异常稳定而且准得离谱的枪声,也忍不住踱步出来看。 看到李卫东放下枪的动作和远处靶纸上密集的弹孔,他倒吸一口气。 “李卫东!你……你小子以前练过枪?”王科长眼睛瞪圆了,指着远处的靶子。 李卫东咧嘴笑了笑,手轻轻摸着温热的枪管,眼神里那点意犹未尽的光一闪而逝,很快就收敛了。 “没专门练过,就当民兵那会儿摸过两回老套筒,瞎打着玩。 可能……天生对这东西有点感觉?”他说得轻描淡写,把这份惊人的准头归结为“感觉好”。 “天生有感觉?”王科长围着李卫东转了小半圈,像看什么稀罕物件,“你这手感……绝了!老民兵打过汉阳造的也没你这么准!好!真是好苗子!可惜当年没在部队好好干……”他摇头,语气里有惋惜,也有实实在在的欣赏。 这回差事不算亏,李副厂长送来的这人,有点门道! 李卫东听着王科长的感慨,只是笑了笑。 他小心地把枪交还给小李干事,动作像放下一位老朋友。 “谢谢王科长,谢谢李干事!过瘾了!这感觉,舒坦!”他揉了揉被枪托硌得有点酸的肩膀,脸上是真心实意的高兴。 今天这步棋,走对了。 在轧钢厂这个地方,能摆弄枪、会摆弄枪,说不定哪天就能用上。 李卫东带着一身淡淡的硝烟味,心满意足地朝家走。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被降职罚款、在锻工车间扛了一天重钢锭的傻柱,正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心里憋着一股气,琢磨着怎么扳回一局。 当天晚上,傻柱没去贾家吃饭,自己啃了个窝头,喝了几口凉水。 厂食堂丢脸的画面、工友们或明或暗的笑话、尤其是许大茂那张得意的脸,在他脑子里翻来覆去地转。 那句变了调的“李厂长……”,更是让他心里像被针扎着。 “不能就这么算了!厂里那亏是我大意,可在院里,许大茂这混蛋必须给点颜色瞧瞧!”傻柱喘着粗气,一拳砸在门框上,震得土屑掉下来。 他双眼布满红血丝,里面是压不住的怒火和不甘。 他用冷水洗了把脸,强迫自己定定神,换下那身沾满油污的工装,深深吸了口气,推门走向刘海中家。 刘海中此刻正美滋滋地享受着他“二大爷”的权威,对着桌上的一小碟油炸花生米咪着酒,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大概又在盘算当官的好处。 他那油光光的胖脸在煤油灯下泛着光。 看到傻柱进来,眉头立刻拧起来,心里老不痛快了。 这傻柱刚在厂里丢人现眼,跑他家来能有啥好事?可别沾上晦气。 “柱子?这么晚了,啥事?”刘海中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欢迎,屁股都没挪一下。 傻柱压下心里的邪火,脸上挤出个他认为算和气的笑容,看着有点别扭。 “二大爷,有件大事得跟您商量!”他瞅了一眼桌上那寡淡的炒萝卜丝和几个硬窝头,还有旁边眼巴巴盯着菜的刘光福、刘光天兄弟俩,心里有了主意。 “啥大事?院里不都消停了么?”二大妈在一旁小声嘀咕,一脸怀疑。 傻柱没理会她,直接对刘海中开门见山:“二大爷,您瞧瞧咱四合院被许大茂那家伙搅和成啥样了?棒梗偷他钱是不对,可他呢?有点事就往派出所捅,惊动了厂保卫科张所长!还有前天,直接带人去查厂食堂,闹得鸡飞狗跳!这算啥?破坏生产稳定,影响同志们团结!这歪风邪气,不能让他坐大了!得开个全院大会,好好地批评他,整一整这股歪风!您是这个!”傻柱竖起大拇指给刘海中戴高帽子。 刘海中端着酒杯的手停住了。 批许大茂?听着是挺解气!但他心里琢磨,傻柱这明显是想借着公家事报私仇,而且许大茂现在在保卫科那边似乎也没什么好下场。 他眼珠转了转,胖脸上显出犹豫:“嗯……批评是该批评……不过嘛……院里最近事儿多,我看是不是缓两天?多教育教育?”他想和稀泥,两边不得罪。 傻柱一看刘海中想推脱,那股邪火又往上拱,但他强压下去。 往前凑了一步,压低声音,话里带着钓饵:“二大爷,您也知道我在食堂有熟人。 等收拾了许大茂,我帮您弄点肥膘,再整两条顶好的猪脊骨!保管这个月您家里油水比过年还足!”他特意看了看桌上那几个干巴菜窝头和刘家兄弟俩那饿狼似的眼神。 这话像把钩子,一下子钩住了刘海中!肥膘!猪脊骨!这都是好东西啊!他当二大爷那点可怜巴巴的威风和小酒瘾,在实实在在的肉面前算个啥! “嗯?肥膘?”刘海中眼睛唰地亮了,脸上的犹豫跑得没影,立刻放下酒杯,胖脸上瞬间堆起“正气凛然”的表情,“柱子!你说得对!是我觉悟还不够高啊!许大茂这种行为,确实极大地危害了咱们院的和睦团结!这是典型的不顾大局、无组织无纪律!光批评?太便宜他了!必须开大会,严肃批判!这事定了!就明儿晚上!老阎那边我去说,你去通知各家各户!”他挺起肚子,把胸脯拍得砰砰响,仿佛刚记起自己是全院二大爷的身份。 “得嘞!二大爷英明!我这就去!”傻柱脸上露出满意的冷笑,心里盘算着那肥膘从食堂哪个犄角旮旯能抠出来,转身风风火火去砸其他住户的门。 刘光福兄弟俩互看一眼,咽了口唾沫,仿佛已经闻到肉香。 二大妈无奈地叹了口气。 “傻柱,你犯啥病?大晚上敲啥!棒梗的事儿还不够烦?”中院西厢房传来秦淮茹疲惫又烦躁的抱怨。 “阎埠贵老师,开全院大会!”前院东厢房门口,傻柱的大嗓门毫无客气的意思。 小小的四合院,才平静了两天的神经,又被绷紧了。 夜色浓重,四合院中院那棵老槐树下,一只挂着的灯泡发出昏黄的光,勉强照亮了下方一块地方。 光晕之外是黑沉沉的一片。 一张八仙桌被抬出来当主席台,上面搁着个有缺口的搪瓷缸子。 各家各户的人搬着板凳或直接靠着廊柱,聚拢过来。 空气里混杂着劣质烟味、花露水味、汗味和角落里杂物潮湿的气息。 嗡嗡的低语声像虫子叫。 妇女们搂着犯困的孩子,男人们抽烟,眼睛在暗影里晃动。 贾家的门紧闭着,大概秦淮茹没出来。 李家后窗的帘子也拉得严实,只有一点光透出——李卫东早已回来了好一阵子。 李卫东对这场大会没啥兴趣。 他手里攥着一小把白天买的盐水煮毛豆,在后院通往前院的月亮门边,找个离中心稍远但能看清全场的位置,靠着墙柱子,不紧不慢地剥着豆子吃。 豆壳被捻开的声音很轻微。 他一边吃,一边静静地看着场子里的人,觉得这院里的事情实在无聊。 白天靶场上摸着枪的感觉还清晰地留在手里,枪口那股硝石味儿似乎还在鼻子边飘着,眼下这杂乱的院子生活,显得特别琐碎,提不起劲儿。 不过闲着也是闲着,看看也罢,权当解闷。 “大家安静!安静!”刘海中站起身,清了清嗓子,努力想显得有威势。 他拍了两下八仙桌,手都拍红了,“那个……今天召集大伙儿开这个会,主要目的……嗯,是为了整顿咱们院子里的风气!最近,某些人哪,干的事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严重破坏了咱们的安定团结!影响很坏!我说的这个谁,大家心里头都有数!”他特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视全场,最后死死地盯在了坐在角落、脸色难看的许大茂身上。 第218章 对许大茂的惩罚 显然,那几斤肥肉的许诺给了他足够的胆气。 傻柱站在刘海中侧后方,抱着胳膊,像个铁墩子似的杵着。 白天在锻工车间的劳累似乎消失了,此刻他脸上满是即将报仇的快意和兴奋,眼睛像钩子一样锁着许大茂。 “我?”许大茂像被戳了一下,腾地站起来,“刘海中!你少在这儿满嘴跑火车!我破坏啥了?啊?被偷钱的是我!在厂里挨傻柱打的也是我!我……” “许大茂!”傻柱突然提高嗓门大喝一声,猛地向前跨了一大步,瞬间成了焦点,刘海中那点架势一下就被压下去了。 他手指着许大茂,唾沫星子几乎要飞到对方脸上:“你还有脸在这儿狡辩?我问你!棒梗是不是个半大小子?是!他偷你钱,是他不对!可你呢?你这王八……你是怎么做的?屁大点事,直接就奔派出所!你让咱们整个大院的脸往哪搁?让街坊四邻都戳我们的脊梁骨!” 一张旧八仙桌被放在灯光下面。 桌子挺旧了,桌面上有划痕和油点子,桌腿也不太稳当。 桌上只摆了个掉了点漆的搪瓷缸子,缸子里空空的,连点茶叶渣子都没有,光溜溜地反着灯泡的光。 各家各户的门都吱呀吱呀地响,大人小孩搬着自家的小凳子、马扎出来,有的干脆随便找个砖头石块垫着坐,呼啦一下就都聚过来了。 人一多,空气就有点浑了,有老爷们抽的旱烟叶子味,有点雪花膏花露水味,还有点墙角烂菜叶的霉味,混着大伙身上的汗味儿。 四周全是嗡嗡的低声说话,听不清说啥,但听着让人心浮气躁。 三大妈拢了拢乱了的头发,碰了碰旁边纳鞋底子的二大妈,压低声音问:“你说这回能折腾到啥时候?”二大妈抬眼瞥了下主桌上刘海中一家人,嘴一撇:“谁知道呢,瞧着呗。 傻柱攒的局,老刘得了傻柱的好处,许大茂能有好果子吃?”她朝贾家黑着的窗户努努嘴,“瞧见没?秦寡妇这回缩着不出来了,精着呢!” 贾家的窗户确实黑黢黢的。 棒梗不在家,贾张氏白天又哭又嚎,这会儿也没了动静。 秦淮茹躺在炕上,怀里搂着小当,槐花腿上抹的药膏散发着一点苦味。 院子里的吵闹声清清楚楚传到她耳朵里,每一声咳嗽、板凳挪动的声音都让她心里发紧,抱着小当的手也不由自主用力。 她脑子里就转着一个念头:柱子倒了……这日子真不知该怎么过了。 没了那个总是提着的热乎饭盒,前头的路难走得很。 “都别说话了!安静点!”刘海中站起来,身子一动带得身下的马扎“嘎吱”一声。 他用力拍了拍桌子,那破茶缸也跟着跳了一下。 他努力挺着啤酒肚,清了清嗓子,想压过底下的嗡嗡声:“那个……啊!今儿把大伙都叫来,开这个会!主要目的就是……嗯……整顿一下咱们院子的风气!”他顿了顿,胖脸上的油汗在灯光下有点反光,“最近啊,个别同志的行为,实在……实在是不像话!严重破坏了咱们院的团结稳定!影响,非常坏!”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睛扫视着下面或茫然、或看戏、或撇嘴的邻居们,最后目光重重地落在了挤在人群边、努力想缩起来的许大茂身上。 那股收了傻柱许诺的好处而生的底气,加上想在人前抖抖“二大爷”威风的劲儿,都集中在这盯着的一眼中。 “这是说的谁?啊?大伙儿心里都亮堂着呢吧!”刘海中提高了嗓门,手指直戳许大茂那个方向。 灯光下,许大茂的脸一下子白了,嘴唇抿成一条线,白天被打的地方更显眼了。 傻柱就叉着腿站在刘海中身后半步。 工装领口敞着一点,露出脏兮兮的脖子和结实的胸膛。 他腰板挺得笔直,白天在锻工车间的累劲儿好像全消失了,此刻浑身是劲儿。 他抱着胳膊,不像抱着胳膊,倒像端着什么重物。 之前压在心里的憋屈、窝囊和愤怒,借着刘海中的开场一股脑爆发出来,全变成了眼底那股冷冰冰的快意。 他微微抬着下巴,嘴角挂着一丝不是笑的表情,死死盯着许大茂那慌张的样子,觉得挺受用。 “我?!”许大茂像是被针扎了,猛地从倚着的墙根站起来,脸白了红,红了白。 “刘海中!你少在这儿冤枉好人!”他声音有点劈叉,“我破坏啥了?啊?!我钱被偷了!整整两百块!那是我攒下来娶媳妇的钱!在厂里还被这浑蛋——”他猛地指着傻柱,“被他无冤无仇打得够呛,差点背过气去!厂里人都看见了!保卫科王科长能作证!我……” “你放屁!”傻柱一声炸雷般的吼叫盖过了全场!他那破锣嗓子天生就响,这会儿更带了十足的怒气,一下就把刘海中的“官腔”压没了,连嗡嗡的议论声都瞬间掐死。 他一脚踢开挡在身前的小板凳(坐着的孩子吓得往后缩),几步就蹿到许大茂面前,两人脸对脸,唾沫星子都要喷到对方脸上:“许大茂!你个满嘴胡沁的玩意儿!当别人都是瞎子聋子?孩子?棒梗是不是个半大孩子?嗯?!” 他胸脯子一鼓一鼓的,粗大的手指头差点戳到许大茂眼睛上:“对!他偷钱不对!是该管教!可你干的叫人事儿吗?!屁大点事,丢了两百块就要上房揭瓦?街面上闹不够,扭头就扎到派出所告状!你把咱南锣鼓巷九十五号院这么多人的脸面当啥了?当擦脚布了?!让街坊四邻戳咱们脊梁骨?!你丫就是个坏种!” 人群一下子静得可怕。 有妇女捂住了孩子的耳朵。 角落里有人倒吸冷气。 刘光福、刘光天俩小子偷着乐。 二大妈和三大妈对了个“打起来了”的眼神。 许大茂被这劈头盖脸的吼骂震得脑瓜子嗡嗡响,又被那热气汗气混着唾沫喷到脸上,逼得连退两步,脚后跟绊石头上一趔趄,差点摔倒,更显狼狈。 恐惧一下子压过了愤怒,他扶着冰冷的墙皮才站稳,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声音尖厉却带着抖:“傻柱!你少血口喷人!偷……偷钱是小事?!两百块!那是一年多的嚼用!那是犯法!抓贼报案天经地义!我……我那是保卫国家财产!打击……” “呸!”傻柱一口唾沫狠狠啐在许大茂脚前的泥地上,扬起一点灰土。 “保卫国家财产?就你许大茂那德性也配?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那点小心思当谁不知道?!你就是瞅着棒梗是孩子,贾家娘俩没男人好欺负!觉得我不在眼前就想拿铁锹把人拍死,顺便把全院人的脸皮都扒下来!你想踩着我们显摆你能耐是吧?你有几个胆儿?!”他又逼前一步,抬起的大手晃了晃,虽然没落下去,但那架势吓得许大茂脖子一缩,脸色更白。 刘海中眼看傻柱完全抢了风头,把自己晾在一边不说,话还越来越难听(主要是怕傻柱真动手),赶紧重重拍桌子打岔:“傻柱!好好说话!不能骂人!那个……许大茂!你的态度问题很大!对!你去报案就是不对!伤了邻居间的感情!”刘海中挺着肚子,试图找回点场面,“你得讲究方式方法嘛!先跟院里反映啊!这不有我,有老阎……” 他目光忙转向人群边阴影里的三大爷阎阜贵。 阎阜贵正低着头,全神贯注地抠着长衫袖口上一个干巴巴的饭粒子,好像那是天底下顶要紧的事。 突然被点名,他浑身一哆嗦,猛地抬头,金丝边眼镜片闪了一下光,一脸懵懂。 “啊?这个……哎哟!”阎阜贵像是刚睡醒,脸上挤出个非常不自在的假笑,声音小得像蚊子叫,下意识又往破筐堆边蹭了蹭,“这个……这个啊……唉,都老街坊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嘛!那个……棒梗嘛……是错了,许大茂同志……嗯……报案这事儿……”他眼珠子飞快地瞟一眼许大茂,又溜一眼傻柱,再瞥一下刘海中那胖脸,额角汗都出来了,只觉得坐立难安。 他脑子飞快地转:帮许大茂说话?傻柱正横着眼呢,而且肉骨头还没着落!帮傻柱?许大茂前几天才偷偷塞给他一包带嘴的好烟!两边都得罪不起啊!想到这儿,他猛地一弯腰,“咳咳咳咳……”地剧烈咳嗽起来,咳得脸通红,身子乱颤,一边咳一边摆手,“咳咳咳……咳……我这……老毛病又犯了……哎哟……容我缓缓……缓缓……”他趁机扶着旁边的柱子,咳得好像要把肺管子咳出来一样,总算把自己暂时摘了出来。 旁边的邻居往后退退,三大妈赶紧过来给他拍背。 刘海中狠狠剜了一眼这滑头的阎老西。 许大茂眼看唯一可能帮他说句话的阎阜贵也缩了头,心里那点希望彻底破灭,憋屈、绝望混着怒火直冲脑门,他指着阎阜贵,嗓子尖得劈了叉:“阎老西!你个……咳咳咳……”他话没说出来,自己倒被一口气呛得咳嗽起来,眼泪汪汪。 “瞧瞧!看看老阎啥态度!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傻柱的破锣嗓子又响起来,他抓紧机会踩一脚,同时给刘海中递了个“该你上场、肥膘管够”的眼神。 刘海中心领神会,胖脸上的肉一颤,猛地一拍桌子,砰的一声:“行了!废话少说!许大茂!你无视组织纪律,严重破坏咱四合院的安定团结!这次的事情,性质很恶劣!为了帮助你改正错误,也为了让大伙都记住教训!必须严肃处理你!不能就这么算了!否则以后谁有事都找派出所,咱院还成什么了?派出所开分店?” 他停了停,搜肠刮肚组织着以前听报告记下的几个词,憋得脸发红:“那个……现在!经过本院二大爷和……嗯……”扫了一眼还在咳的阎阜贵,“经过考虑!根据大家……嗯……的意见!决定对你,许大茂同志!进行惩处!以儆效尤!” 他看着台下死寂的空气,看着许大茂那张惨白的脸,一股子掌握话语权的得意劲儿涌上来,肚子挺得更高了,用自认为威严的调子宣布:“罚你把院里所有公共地方扫干净!扫整整一个月!旮旯犄角都不能留灰!扫不干净,重新扫!啥时候看着亮堂了,啥时候算完!” 他喘口气加重语气,“这是组织上对你最后的机会!必须执行!你服不服?” “服?”许大茂像听到天大的笑话,猛地抬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刘海中那张油光光的胖脸,牙齿咬得咯咯响。 胳膊拧不过大腿——这个念头带着冰冷刺骨的屈辱感扎进心里。 他认清了:刘胖子得了傻柱的好处!傻柱那莽夫就等着自己反抗!院里这些人没一个指望得上! 他全身都在发抖,不是怕,是那股子暴怒和憋屈压不下去。 他把拳头攥得死紧,指甲都掐进手心了,用那点疼强压着。 他心里清楚,只要现在说个“不”字,傻柱的拳头和刘胖子的“二大爷”威风立刻就会落自己头上,招来更厉害的羞辱,甚至真挨顿揍。 他许大茂不吃眼前亏!忍!必须得忍!这仇,早晚报! “好……好……好!”许大茂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往外挤,声音嘶哑,“罚扫一个月是吧?行!我扫!我许大茂认栽!谁让我‘破坏团结’了呢!哼!” 他充满恨意地哼了一声,目光像刀子一样狠狠剐过刘海中那张得意的胖脸,刺在傻柱那张狞笑的糙脸上,最后扫了一圈那些或麻木、或同情、或看戏的邻居,猛地一转身,用力扒拉开挡路的,低着头,梗着脖子,像一头发怒却没处使劲儿的牛,冲回了自己那间黑漆漆的西厢房。 第219章 棒梗报复许大茂 “哐当!”门被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摔上,那一声巨响在夜里传得老远,震得树叶都晃了晃。 好像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吼了那么一声。 “散会!”刘海中看着许大茂灰溜溜跑了,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立刻宣布,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轻松。 傻柱看看许大茂的房门,又瞟一眼刘海中那张红扑扑的胖脸,咧开嘴,无声地“嘿嘿”乐了两下。 那股报复得逞的快意像热水冲过身体,白天在厂里憋着的闷气散了一大半。 虽然厂里的事儿还没完,钱和面子上还没找补回来,可至少在院里,他傻柱能让许大茂吃瘪!这感觉就够他美一阵了。 人群开始松动,板凳、马扎拖动的声音响成一片。 议论声又起,嗡嗡嗡地围论着刚才的批斗和许大茂认罚的事儿。 后院通往前院的月亮门边,靠着青砖廊柱的李卫东,把手里最后几颗盐水煮的毛豆米扔进嘴里,慢慢嚼着。 他冷眼看着这场由肥膘起头、由私愤点着、最后被“二大爷”那点芝麻大的权力压下去的闹剧收场。 目光扫过主位上洋洋得意的刘海中,扫过傻柱脸上直白的得意,扫过许大茂那扇紧紧关着的破木门,扫过周围那些无动于衷、麻木或是带点兴奋的左邻右舍…… 他微微仰头,后脑勺抵在冰凉粗糙的砖面上,轻轻咽下嘴里的毛豆。 看着院里这些鸡毛蒜皮、勾心斗角的破事儿,李卫东只觉得很有意思。 …… 天刚蒙蒙亮,秋风透着刺骨的寒意笼罩着南锣鼓巷。 秦淮茹裹紧洗得发白、袖口破边的旧薄棉袄,拎着一桶脏水,脚步僵硬地挪动着。 昨晚全院大会的喧闹、婆婆贾张氏的骂声、儿子棒梗那冰冷的眼神,还有傻柱在厂里被停职的消息,像一块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心头,让她喘不过气。 冰凉的井水泼在青石板上,迅速渗进干硬的地里。 她机械地打扫着,手指冻得又红又麻,心里像坠着铅块,不断往下沉。 今天,是她去少管所接棒梗回家的日子。 儿子从那种地方出来会变成什么样?光是想想那个地方,秦淮茹就觉得浑身发冷,那三个字沉甸甸地压得她直不起腰。 寒风裹着地上的枯叶打旋,平添几分萧瑟。 秦淮茹几乎是脚拖着地上了去郊区的路,每一步都无比沉重。 当那扇刷着灰白色漆、顶上缠着铁丝网的大铁门在她眼前缓缓打开时,一股消毒水和冰冷墙壁混合的气味涌了出来。 不多久,一个瘦削的身影跟在面无表情的管教身后走了出来。 少年穿着单薄的蓝布学生服,剃着短寸头。 “棒梗!”秦淮茹心里一紧,快步上前,声音有点发颤,伸手想拉他,“棒梗,妈来接你回家了!快跟妈走!” 她的手刚碰到棒梗的胳膊,就被他猛地用力甩开!那股排斥的力道很大,带着明显的厌恶,差点把她带倒。 棒梗慢慢抬起头。 那双原本还有些孩子气的眼睛,现在空洞洞的,像两口枯井,看不到光亮,只剩下冰冷的漠然和一丝刺骨的怨恨。 他上下扫视着母亲,那眼神不像看亲人,倒像是在看一个让他反感的陌生人。 “接我?”棒梗的声音哑得厉害,像砂纸磨过,“嫌我在里面不够丢人,接回去接着丢你的脸?哼,‘妈’?” 他刻意加重了这个称呼,满是讽刺,“你这个不要脸的‘破鞋’!你配吗?我在里面关着,你是不是高兴坏了?嗯?” “‘破……破鞋’?!”秦淮茹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身子晃了晃,脸瞬间没了血色,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像被卡住了喉咙。 这个从亲生儿子嘴里蹦出来的、带着街坊邻里嘲讽的恶毒词儿,像一把钝刀,狠狠捅在了她心上。 她不敢相信地看着棒梗,“棒梗……你……你怎么能这么跟妈说话?妈是生你养你的亲妈啊!妈天天想你……”她的声音里带着破碎的哭腔。 “少来这套!”棒梗粗暴地打断,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戾气,“亲妈?看着别人欺负你儿子?看着姓许的王八蛋把我弄进去?看我奶奶在院里发疯丢脸?你要真为我好,就该去把姓许的打残废!而不是就知道哭丧着脸当缩头乌龟!” 他不再看秦淮茹,一把推开她伸出的手,自顾自地快步往前走,仿佛母亲和身后那座大门一样让他窒息。 沉重的铁门在他身后“哐当”一声合拢。 秦淮茹望着儿子决绝又陌生的背影,心像被捏紧了。 她踉跄了一下,死死咬住下唇不让眼泪掉出来,强忍着巨大的委屈和心痛,脚步虚浮地跟了上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蒺藜上,每一步都在告诉她,儿子正以可怕的方式远离她,怨恨她。 回程的路比来时更煎熬。 母子俩一路沉默,只有棒梗偶尔看到石子泄愤似的狠狠踢飞的声音,以及秦淮茹极力压抑的微弱抽气声。 胡同口玩耍的孩子看到棒梗,都停下动作好奇又畏惧地看过来,甚至有人小声嘀咕了句“少管所放出来的”,棒梗猛地停步,凶狠地瞪过去,孩子们吓得立刻跑散了。 他的拳头在裤兜里攥得死紧。 推开家门,一股熟悉的霉味混着炉火的微温涌来。 贾张氏盘腿坐在炕上,稀疏的白发胡乱绾着,一张脸像风干的橘子皮,浑浊的眼睛在棒梗和秦淮茹身上打量了一圈,看到棒梗那张冷脸时,嘴角下意识地往下撇了撇,似乎有话说,最终又咽了回去。 “回来了?回来就好,去洗洗手,一会儿吃饭。” 秦淮茹声音沙哑,强装平静,试图打破屋里的冰冷。 晚饭是能照见人影的棒子面糊糊,一盘拌了盐的生萝卜丝,还有一小块中午吃剩、被秦淮茹藏起来的猪头肉。 肉搁在小碟子里,油凝住了,表皮发硬。 秦淮茹小心地把这唯一的荤腥都夹到棒梗碗里,连点碎渣都不放过:“棒梗,多吃点肉,在里面吃不上好的……” 棒梗像饿狼似的抓起窝头,对着肉大口咬下去,对母亲的示好毫无反应,只专注地咀嚼,仿佛吃的不是肉,而是某种能填补内心的东西。 然而贾张氏的眼睛却像钩子一样,死死钉在了棒梗碗里那块焦褐色的肉上。 她自己的碗里只有稀糊糊和萝卜丝儿。 贪婪和不满在她脸上交错,呼吸都粗重了。 她伸着枯瘦的手指戳向棒梗的碗,声音尖得像拉锯: “淮茹!你啥意思?啊?眼睛就长你宝贝疙瘩身上了?这肉啥时候的?凭啥他碗里恁大一块,我这老婆子就啃咸菜疙瘩?我喘气儿是白喘的?他从那晦气地方出来就当佛爷供着了?老娘拉扯你们到现在,就换来这一碗咸菜汤水?!你也太偏心了!” 棒梗咀嚼的动作猛地停住,油乎乎的嘴唇边上还沾着肉渣。 他抬起头,眼神冰冷地扫向对面的贾张氏,声音不高却带着股让贾张氏后背发毛的狠劲儿: “我的。 这是我的。 我吃我的,你啃你的咸菜,啰嗦什么?想吃肉?找他要!”他说着,朝旁边傻柱平时常坐的位置抬了抬下巴,眼神里满是厌恶,也不知道是嫌肉的事脏,还是嫌那个人名字脏。 贾张氏被孙子这毫不掩饰的顶撞和冰冷的态度噎住了,那点对肉的渴望瞬间被邪火和一种莫名的慌取代。 她用力捶了下炕桌,震得碗里的糊糊直晃:“小兔崽子!跟你那死鬼爹一个德性!翻脸不认人的白眼狼!老娘白疼你了!进去一趟出来成精了是吧?连口肉都护食了?忘了是谁把你从小拉扯大的?没良心的东西!” 她唾沫横飞地嚎起来。 秦淮茹痛苦地闭上眼,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她:“妈!少说两句行吗!棒梗刚回来,你……” “我怎么样?我哪说错了?他就是个赔钱货!还害得我也跟着受穷!你看看这个家,锅都快揭不开了!日子还咋过?”贾张氏越骂越气,三角眼里闪着怨毒精明的光,矛头再次对准秦淮茹, “都怪你个丧门星!克夫的命!屁本事没有,就会勾搭人!有本事早点嫁了傻柱啊!那傻子不是上赶着舔你吗?跟他要!要五百块钱彩礼!要房子!要……唉呀!” 一个冷硬的窝头砸在了贾张氏的前襟上。 棒梗把最后一口肉咽下去,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狠狠剜着她,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老东西!闭嘴!再提那个‘傻’字,我让你窝头都吃不上!”奶奶那句“嫁了傻柱”、 “勾搭人”像滚油泼进他本就烧着怨恨的心窝!就是这些人!傻柱!许大茂!是他们的“好心”和“恶毒”,把他送进了那个鬼地方!恨意像野草一样疯长!他猛地站起身,粗鲁地撞开挡路的破板凳,发出“哐当”一声。 他不再看屋里两个女人,大步冲到外屋,一把抄起靠在灶台边——那根顶端还沾着黑灰的弯头火钩子!冰冷的铁锈味冲进鼻腔,一股想砸碎点什么的狂暴冲动猛地攫住了他。 秦淮茹吓得魂飞魄散,扑到门口哭喊道:“棒梗!棒梗你放下!放下那玩意儿!”贾张氏也被孙子眼中的疯狂震住了,下意识闭上了嘴,浑浊的老眼里第一次露出了恐惧。 棒梗压根没理会身后的喊叫,他攥紧火钩子的木把,指关节发白。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咆哮:都是他们害的!傻柱!许大茂!欺负我贾梗是要付出代价的!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小兽,带着满身的戾气,一头冲进了院里越来越深的暮色里。 天色灰蓝,四合院里各家窗棂透出昏黄的灯光,空气里飘散着饭菜和煤烟混杂的味道。 许大茂蔫头耷脑地推着自行车走进前院大门。 在厂里惹了李副厂长,被王科长训斥;在院里挨了批斗罚扫地;刚回来路上还被几个小崽子指指点点,这一天真是倒霉到家了。 尤其是傻柱那浑人得意洋洋的嘴脸,想起来就膈应。 他嘴里低低骂着,锁好车,正想去后院水池洗把脸。 就在他转身面对月亮门的瞬间——一道瘦削却透着狠劲儿的身影猛地从煤堆后的阴影里蹿了出来!速度快得惊人! “许大茂!我X你妈的!” 一声压抑着所有屈辱、愤怒和怨毒的嘶吼在寂静的院子里炸开!伴随着嘶吼的,是一把挂着风声、狠狠抡下来的沉重火钩子! 那扭曲的铁钩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乌沉沉的光!许大茂根本来不及反应,头皮猛地一紧!一股夹杂着铁腥味的剧痛瞬间从头顶蔓延开! 他甚至只闷哼出一半:“呃?!”眼前顿时一黑!温热粘稠的东西顺着额角和脖子淌了下来,糊住了眼睛! 巨大的冲击和眩晕让他像半截木头一样,直挺挺地朝前扑倒,额头“咚”一声磕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血,在石板缝里迅速晕开一小片暗红色。 “打死你!打死你个坏种!”棒梗红了眼,一击得手根本不停,抡起火钩子对着扑倒在地的许大茂的后背、肩膀又是狠狠几下!“嘭!嘭!”沉闷的击打声在院子里回响。 棒梗的眼睛里跳动着火光。 “干什么?!无法无天了!”一声怒吼炸响!住在正房的刘海中刚凑到窗边看隔壁家的晚饭,正好目睹了这一幕!他那颗“管事”的心和急于找回今天在院里丢掉的“面子”的冲动立刻占了上风。 肥壮的身躯意外地灵活,一把推开屋门,像座山似的冲出来!一边冲一边朝后院喊:“快来人!出事了!抄家伙拿绳子!光天!光福!快出来!” 刘海中的吼叫像炸了锅!前后院的住户立刻骚动起来!灯光纷纷亮起,开门声、惊问声、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住倒座房的周木匠提着把修板凳的钉锤就跑了出来:“咋了老刘?打…打死人了?!” 二大妈和三大妈互相搀扶着在月亮门边探头探脑,吓得声音发颤:“老天爷!棒…棒梗?他把许大茂打了?” “流…流那么多血!”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220章 凶狠的棒梗 后院的傻柱正喝着凉水啃窝头发愁,听到前院喧哗,尤其是刘海中那声“出事”和“棒梗”,心里咯噔一声!难道是棒梗又惹祸了?还是……他猛地站起来,来不及多想,拔腿就往前院冲!冲过中院,穿过月亮门,眼前的情景让他倒抽一口冷气!昏暗灯光下,只见许大茂脸朝下趴在地上,后颈一片血糊糊的,头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人不动弹了。 棒梗正被刘海中从身后死死抱着,两只胳膊被反拧在背后,兀自挣扎嘶吼:“放开我!傻茂!我弄死你!”他手里那把沾血的弯头火钩子已被旁人夺下扔在地上。 刘光天和刘光福拿着麻绳喘着粗气跑过来,就要往棒梗身上捆。 周围站了一圈邻居,指指点点。 周木匠举着钉锤挡在许大茂前头。 看到傻柱出现,棒梗被愤怒冲昏的头脑里闪过一道冰冷算计!他停止了挣扎,拼尽全力朝傻柱的方向嘶喊:“傻柱!救我!” 许大茂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刚才还推着自行车进院的身影,此刻已成了个血人。 深蓝工装的肩背位置裂开个大口子,布料吸饱了血变得深黑。 更吓人的是后脑勺,一股血顺着头发淌下来,流过苍白的脸颊,染红了身下的石板。 他那辆宝贝自行车歪在一边,前轮还在慢慢空转,链条发出咔哒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那根弯曲的火钩子被扔在几步远的煤堆旁,乌黑的钩尖上沾着暗红的血。 “棒梗!你个作死的畜生!天杀的!”刘海中的破锣嗓子撕开了凝滞的空气。 他刚在窗口借着光吃碗里最后几口萝卜丝,没想到目睹了这惊人一幕。 肥胖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像一头发怒的牛,猛地撞开自家屋门冲了出来,身上的肉跟着直抖。 “光天!光福!拿绳子!快拿绳子!抓住他!抓住这个打人的!” 他一边狂吼,一边使出全身力气,从后面死死抱住了行凶后还想扑上去的棒梗。 棒梗在他怀里像条被网住的鱼,疯狂地扭动、挣扎、嘶喊:“放开我!傻茂!我弄死他!弄死他个王八蛋!放开!”棒梗脸上沾着唾沫和溅上的血点,眼睛瞪得通红,里面看不到别的,只剩下一股被少管所生涯和长久积怨烧出来的疯狂恨意。 刘海中的脸也憋成了猪肝色,汗珠从油亮的脑门滚落,滴在棒梗脏兮兮的头发上。 他咬着牙,胳膊像铁箍一样勒住棒梗,心里却翻腾着当官的狂喜:抓了个现行!这功劳够份量!他呼哧带喘地嚷着:“翻天了!打死了!报派出所!快报派出所!”声音在死寂的院里回荡,催命似的。 后院通中院的月亮门人影一闪,何雨柱像离弦的箭般冲了出来!他本在自家小屋就着凉水啃窝头,盘算着厂里的憋屈事,刘海中的“棒梗”和“杀人”像锥子扎穿了他耳朵。 他本能地拔腿就往前院跑,以为是棒梗又被谁欺负了,那个他当儿子般疼的孩子! 然而眼前的景象像重锤砸在他胸口! 昏暗的光线(刘家拉出的电灯垂吊着)下,许大茂生死不知地趴在血泊里;更让他心头发寒的是被刘海中死抱着的棒梗,那身单薄的蓝布学生服前襟上也染着点点猩红,那狂躁挣扎的样子……还有地上那根带血的火钩子!一股寒气直冲傻柱的头顶,手脚瞬间冰凉。 他猛地刹住脚步,高大身躯硬生生停在月亮门下,砖拱的凉气透过工装渗进脊背。 “棒梗!”傻柱的声音带着自己也未察觉的抖,“你……你干了什么?!”他的目光死盯着棒梗那张写满戾气的脸,想从中找出一丝熟悉的害怕或惊慌。 没有。 只有陌生的仇恨。 他又看向地上的许大茂,一股冷意沿着脊椎爬上来,脑子里一片混乱:怎么会这样?! 被紧紧抱住的棒梗,挣扎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 他喘着粗气,通红的眼睛猛地转向傻柱,瞳孔剧烈一缩。 傻柱的出现像针扎醒了他脑子里那根在少管所里被扭曲锤炼过的神经——那根只想着脱罪的弦。 “傻柱——!”棒梗突然爆发出嘶喊,声音尖得刺耳,充满了刻意的委屈和指控,“傻柱!你救我!是你!是你让我干的!是你!” 他像抓到救命稻草的落水者,拼命扭着脖子朝傻柱方向喊,唾沫混着血丝喷出,“你说的!你说许大茂那王八蛋欺负我妈!不是个东西!你说看不过眼了!要给他个狠的!让我拿火钩子敲他!你说他不敢把你怎么样!傻柱!我是听了你的话!我没想打死他!是你让我干的!你救我!你跟他们说啊!” 这突如其来的指控,如同在滚油里浇了瓢凉水,瞬间炸翻了整个前院! “嘶……”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响起。 所有围观邻居的眼睛都瞪大了,难以置信的目光像聚光灯一样,齐刷刷打在僵在月亮门下的傻柱身上!那目光里有震惊,有怀疑,有恐惧,甚至还有几分“不出所料”——毕竟,傻柱对贾家的偏心和对许大茂的敌意,院里谁不知道? 傻柱只觉得一股血直冲脑门,耳朵嗡嗡作响,眼前发晕。 棒梗那张狰狞恶毒的脸,那尖锐的诬陷,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钉子,狠狠扎进他心窝最软的地方,瞬间把他所有的关爱和回护捅得稀巴烂!他何雨柱!为了贾家,得罪了许大茂,厂里受处分丢了差事,名声扫地!他倾尽所有接济秦淮茹,拿棒梗当亲儿子操心维护……到头来,竟被这样反咬一口?!在最要命的时候,这小崽子毫不犹豫把他当成了替死鬼!一股被毒蛇反噬般的冰冷剧痛和滔天怒火,瞬间淹没了傻柱。 他浑身控制不住地抖,牙齿咬得格格响,拳头攥紧指节发白,脑门青筋暴起。 那张向来粗犷的脸上,此刻布满了震惊、被捅刀的痛楚和快要爆发的狂怒!“棒梗!我X你妈!!”傻柱从喉咙深处憋出一声低沉的、受伤野兽般的低吼。 他往前重重踏了一步,脚下青石仿佛要裂开! “傻柱!你想干啥?!”刘海中立刻警惕得像护食的狗,抱着还在狂喊“就是他指使的!傻柱不是人!”的棒梗后退一步。 他肥胖的脸上,那点惊恐被狂热的兴奋取代。 抓棒梗算一份功,要是再坐实了傻柱这个“主谋”,那可是双份的大功!把他俩都送进去!他在厂里的威望还不水涨船高?说不定能评个先进!刘海中的小眼睛精光四射,厉声呵斥傻柱,拿出当大爷的派头:“棒梗亲口咬定你是主谋!证据确凿!你还想打人灭口不成?!光天!光福!愣着干什么?!快把傻柱这个幕后黑手也给我捆了!送官一起办了!”他唾沫星子横飞地喊着。 提着绳子、犹犹豫豫的刘光天和刘光福互相看看。 绑棒梗这半大小子还行,去绑身强力壮、一副要杀人样子的傻柱?哥俩儿掂量了一下手里的绳子,腿有点软。 就在这剑拔弩张、傻柱就要暴起冲过去教训那白眼狼时,前院通往中院的过道里,一个瘦削的身影失魂落魄、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 是秦淮茹!她刚回家放下脏水桶,准备去接棒梗(以为他还在少管所门口),一出门就听到后院惊天动地的动静和刘海中喊“出人命”的嚎叫。 当她冲进前院,第一眼就看到儿子棒梗被刘海中死抱着、满身是血的吓人样子!再看,地上血泊里的许大茂!还有像凶神恶煞般立在月亮门下、攥拳死死瞪着棒梗的傻柱!秦淮茹的世界瞬间塌了。 脚下一绊,她“哎哟”一声扑倒在地,手掌擦在冰凉的石板上,生疼。 她也顾不上,手脚并用爬起来,疯了似的扑向棒梗,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呜咽:“棒梗!我的儿啊!你……你这是怎么了?!啊?!” “妈!”棒梗看到秦淮茹,那双被恨意蒙住的眼睛里飞快掠过一丝波动,但立刻,对再被抓进去的恐惧压倒了理智!他再次朝着傻柱方向尖嚎,声音带着哭腔,却充满了恶毒的指向:“妈!妈救我!傻柱不是人!是他!是他逼我干的!他威胁我!说我不干就把我再送进去!妈!是他害的我!你信我啊妈!傻柱才是主谋!”他的声音凄厉,充满了煽动性,演技在这一刻拼了命地逼真。 秦淮茹扑过来的动作僵住了!像被无形的棍子打懵!她停在棒梗和傻柱之间几步远的地方,脸色瞬间惨白,比地上的许大茂还难看。 儿子指向傻柱的控诉,像块巨石砸在她早已碎裂的心上。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儿子那张因激动而扭曲、涕泪血混杂的脸,再看看傻柱——那个唯一在她们孤儿寡母绝路时伸出过援手、此刻眼中只剩下冰冷背叛和熊熊怒火的男人。 秦淮茹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掉进了冰窖!完了!全完了!儿子闯下滔天大祸,竟还要拉唯一能救他的人陪葬?!“棒梗!!你个孽障!!”一股难以言说的悲愤、惊恐和绝望在秦淮茹胸口炸开!她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踉跄着再次扑向棒梗,根本不管刘海中还抱着他,伸出那双因干活而指节粗大、布满老茧和冻疮的手,使出全身力气,朝着棒梗沾着污血的脸,“啪啪啪!”狠狠地搧了下去! 清脆的耳光声在死寂的院子里响亮炸开!比刚才打人的闷响还要刺耳!棒梗被打懵了!脸颊抽搐着,通红的巴掌印立时浮现。 他惊愕地瞪着秦淮茹,完全没料到亲妈会在这时候打他。 “啪啪!”又是两下!秦淮茹打得自己手掌发麻,虎口生疼。 她眼里含着泪,眼神却是彻底的绝望和乞求,声音抖个不停:“我叫你瞎说!我叫你打人!我叫你陷害好人!你个黑了心肝的小畜生!你是要你妈的命啊!你是想把何叔也拽进地狱吗?!你睁眼看看!这是谁?!是傻柱!是给你偷肉吃的傻柱!是护在你前面的傻柱!你怎么敢?!你怎么有脸把脏水泼给何叔?!你自己造的孽!你想推给谁?!啊?!你拿什么赔!!”她哭喊着,撕打着,每一巴掌都带着锥心的痛苦和想要打醒儿子的微弱希望,还有那深入骨髓的恐惧——一旦坐实傻柱指使,棒梗的罪名只会更重!说不定要算上教唆杀人!贾家,就真的彻底没活路了!秦淮茹这发疯般的举动让场面更乱了。 “哎呀!秦淮茹!你疯了!”刘海中猝不及防,被秦淮茹扑打棒梗带得倒退几步,差点搂不住怀里的“凶手”,他气得七窍生烟,“你想干啥?!当着我的面打孩子就想替你儿子开脱了?!你这是包庇!想转移目标!想把屎盆子扣许大茂头上吗?!人家被你儿子打得躺在那儿不知死活!你还护着他!我看你也脱不了干系!”刘海中像抓到了更大的把柄,唾沫星子喷了秦淮茹一脸。 “我没有!刘二大爷!我没有!”秦淮茹猛地停下打人的手,转过身,“噗通”一声跪倒在冰冷坚硬的青石板上!膝盖撞击石板的声音让所有人心里一揪。 她额前汗湿的头发黏在惨白的脸上,顾不上捋开,只是用那双被泪水模糊的、充满绝望和无助的眼睛,死死望着刘海中那张因激动和算计而扭曲的胖脸,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二大爷!您是院里的顶梁柱!您是明白人!求求您了二大爷!求您明察秋毫!傻柱……他……他怎么会教棒梗干这种事?他是恨不得棒梗好啊!棒梗他……他是脑子不清醒了!他在里面……在少管所里头肯定是吓糊涂了!他是怕……怕再被抓回去啊!才胡说八道的!求您信我一回!别信他那疯话!二大爷!” 她跪着往前蹭了一步,想去够刘海中的裤腿,被刘海中厌恶地躲开。 第221章 秦淮茹四处借钱 秦淮茹只能用手掌用力拍打冰冷的地面,啪啪作响,泣不成声:“许大茂伤得重!医药费!我们赔!砸锅卖铁我们都赔!求您二大爷,看在我孤儿寡母的份上,看在咱们老邻居的面子上,给我们……给我们娘几个一条活路走吧二大爷!别……别报派出所!棒梗不能再进去啊!求您了!我给您磕头了!”说着,她弯下腰,额头就要往冷冰冰的石板上磕。 “哎!你给我起来!”一声老迈却异常尖利的嚎叫划破混乱,贾张氏拖着那条不太灵便的腿(不知真假),一瘸一拐、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自家门里冲了出来!她那稀疏的白发像炸了毛,打满补丁的黑棉袄襟敞开着,露出里面同样破旧的夹袄。 三角眼瞪得像铜铃,眼神死死钉在跪在地上的秦淮茹身上,老脸上满是深恶痛绝的愤怒。 “秦淮茹!你个没出息的!给姓刘的磕什么头!”一声尖锐的叫骂打破了沉闷。 贾张氏像被激怒的老猫,拖着不太利索的腿,猛地从自家黑漆漆的门洞扑出来,枯瘦的手抓住秦淮茹的后衣领想拽她,“我孙子没错!打得好!许大茂这个害人精,他活该!他把我孙子送那地方去就该挨打!棒梗!奶奶的命根子!别怕!有我在,看谁敢动你!”她张臂拦在被刘海中按着的棒梗身前,浑浊的眼睛喷着怒气,狠狠瞪着四周的人,尤其是刘海中。 “哼!”一声冷哼带着鄙夷。 站在人群边的三大爷阎阜贵这时走了过来,扶了扶他那副缠着胶布的眼镜,手里的旧折扇在贾张氏面前点了点:“贾家嫂子!消停点吧!护犊子也得讲理!棒梗拿家伙把人头打破了,众目睽睽,这叫‘没错’?这叫‘活该’?法律是摆设吗?我看他在少管所日子是白待了!您现在这样闹,是想让他罪加一等,还是想连累咱们整个院子的名声,让街坊四邻都觉得95号院尽出伤人犯?”他的声音不高,但句句在理,目光直视着贾张氏。 贾张氏被噎了一下,眼珠乱转,泼劲又上来了:“阎阜贵!你少装好人!你们不就怕沾事吗?我孙子是为我这个老婆子出气!天经地义!谁想报官,老娘跟他拼命!” “拼命?拿什么拼?”阎阜贵半步不让,折扇拦住她挥舞的手,“耍横没用!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看看许大茂同志伤得怎么样!” 像是配合他的话,院里懂点医道的后罩房住户徐大夫,提着旧药箱赶来了。 他四十多岁,脸上带着疲惫和小心。 二话不说,他蹲在许大茂旁边,就着刘光天临时点亮的煤油灯(刘家省电不开灯)昏黄的光线,仔细检查起来。 院里一片寂静,只有徐大夫翻找器械的声音、许大茂的呻吟、棒梗被按住后粗重的喘息,以及贾张氏压低的咒骂。 秦淮茹瘫坐在地,眼神呆滞。 过了好一会儿,徐大夫才直起身,擦擦额头的细汗,脸色凝重:“人是清醒的,万幸。 头伤得不轻,血流得多,看着吓人,但骨头应该没碎。 肋骨摸着可能裂了一两根,内脏有没有事现在不敢说。” 他顿了下,看着众人紧张的脸色,“命暂时保住了。 但这绝不是轻伤!必须立刻送大医院!最好是人民医院!要拍片子,仔细查!耽误了或随便处理,要出人命的!” “听见了吗?得赶紧送医院!”刘海中立刻挺直腰板宣布,心里也暗自松口气——人没死就好。 他目光扫过瘫软的秦淮茹和梗着脖子的贾张氏,最后看向阎阜贵:“老闫,你看这事闹这么大,许大茂伤这么重,棒梗……还有他刚才指认傻柱那事儿……”他意有所指地瞟了眼墙根下脸色铁青、攥着拳头没说话的傻柱,“是不是开个全院大会,好好论清楚,也好立个规矩?” 阎阜贵推推眼镜,想了想:“二大爷说得对。 是该开个大会,群策群力,把事情是非弄清楚,也好定个处理办法。 不过……”他话锋一转,“眼下的要紧事,是赶紧送许大茂去医院!等解成从医院回来,问清了情况,我们再来讨论后续处理和责任承担。 这样稳妥些。” “行!就这么办!”刘海中立刻拍板吩咐,“光天!光福!还有周师傅,麻烦三位,用周师傅的板车,马上把许大茂送人民医院!快着点!阎解成!你跟去!跑前跑后,挂号缴费,听清楚医生怎么说的,回头一句不差地给我讲明白!”阎解成应了声,跟着周木匠等人急匆匆把还在呻吟的许大茂抬上板车,消失在漆黑的院门外。 院里暂时安静下来。 邻居们有的低声议论,有的回家等着。 傻柱看了一眼被刘海中按着的、眼神阴冷的棒梗,又看了眼失魂落魄跪着的秦淮茹和旁边怒视的贾张氏,满肚子的火气和被反咬一口的憋闷没处发,狠狠一跺脚,闷声回了后院自己屋,“砰”地摔上门,那动静让秦淮茹身子一抖。 时间在焦灼中过去。 前院刘海中家终于开了灯,屋里气氛沉闷。 秦淮茹像木头人一样抱着被勒令不准走的棒梗,坐在角落小板凳上,棒梗的眼睛像狼崽子一样扫视周围。 贾张氏在屋里烦躁地走来走去,嘴里不停地咒骂许大茂、刘海中、阎阜贵甚至老天爷,眼睛却紧张地瞟向院门。 刘海中坐在堂屋正中的椅子上,捏着个冷窝头也吃不下。 他心里盘算着:怎么借这事压压傻柱?怎么显摆他“二大爷”的威风又捞点实惠?贾家这孤儿寡母能挤出多少钱?还有棒梗攀扯傻柱的话……他眼神闪动。 终于,急促的脚步声近了。 浑身带着寒气、脸色发白的阎解成闯了进来,带进的冷风让屋里人都一激灵。 “爸!二大爷!秦姐……事情,有点不妙!”阎解成上气不接下气,脸上带着刻意装出的慌张。 他下意识先看了一眼父亲阎阜贵,阎阜贵眼神朝刘海中示意了下。 刘海中心里一动,立刻坐直:“解成!快说!医院怎么说?许大茂怎么样?”声音带着威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阎解成咽了口唾沫,声音故意扬高了些:“哎哟!不得了!进去直接就推抢救室了!医生检查完赶我们出来!护士跟我说,伤太重了!脑袋开了口子,脑震荡!肋骨折了两根!最要命的是,说怀疑内脏也伤着了,可能内出血!说……说得住院治两三个月!搞不好还要开刀!钱?护士直接递单子,让先交五十块押金!说这还只是开始!” “什么?!两三个月?!还要开刀?!那么多钱?!”秦淮茹像被针扎了猛地站起,怀里的棒梗差点掉下去。 她声音尖得变调,脸色瞬间惨白。 绝望像冷水浇头。 两三个月?几十甚至上百块的医药费?简直要命! 刘海中一拍桌子,破茶缸嗡嗡响:“阎解成!你说的真的假的?别夸大!” “千真万确!二大爷!我哪敢胡说!”阎解成连忙发誓,“那护士凶巴巴,说不交押金不好好用药的!我身上就几块钱,挂号费还是周师傅垫的……这可怎么办?”他装出愁眉苦脸的样子,眼角余光扫着父亲和刘海中。 刘海中得到了想要的“消息”,神情更严肃沉重,转向秦淮茹,手指用力点着:“秦淮茹!听见了?!棒梗闯下大祸了!光医药费,我看少说一百五十块!这还是往少里说!医院那就是填不满的坑!现在,当着大家面,你说,这钱你们家怎么出?什么时候能拿出来?!” “一百……五十块?”秦淮茹眼前发黑,腿一软,要不是棒梗拉着差点栽倒。 这数字对靠她每月二十多块工资和傻柱接济度日的贾家来说,就是天文数字。 她嘴唇哆嗦着,眼泪直流:“二大爷……求您行好……实在太多了!缓缓……缓几天!就缓几天!我……我保证想法子去借……”她声音被呜咽淹没。 “缓?几天?”刘海中冷笑一声,“秦淮茹,你还想拖?!许大茂躺医院里等着救命钱!厂领导明早准知道!到时候你拿不出钱,棒梗下手又这么狠,你觉得派出所会给你时间?行!你不拿钱也行!”他突然站起来,声音拔高威胁道:“光天!马上去派出所报案!说院里发生严重伤人事件!凶手棒梗已经抓住!受害者许大茂重伤可能有生命危险!凶手家属秦淮茹拒绝赔偿!让他们赶紧来人把棒梗这惹祸精再抓回去,判个重罪!我倒要看看,这钱,你们交还是不交!”他凌厉的目光逼视秦淮茹,不留余地。 “不!别报!别报所里!”秦淮茹魂飞魄散,筛糠似的抖,扑通又跪下来,连带棒梗也跪下,“二大爷!我错了我错了!我去借!我这就去借!一百五十块……我凑!我去凑!求您千万别报所里!棒梗不能再进去了!”她慌乱地去抓刘海中的裤腿。 刘海中心里冷笑,面上严厉:“光天!你还愣……” 秦淮茹尖叫打断他:“我去借!这就去!求您等等!”她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胡乱抹了把脸,拉起棒梗就往院里走。 夜色深沉,院里的灯光昏黄点点。 秦淮茹像失了魂,拉着脚步沉重的棒梗,挨家挨户地敲门。 “他二大妈!”秦淮茹声音带着哭腔,敲开了西厢房二大妈家的门。 二大妈露出半个头,神色复杂,显然知道情况。 秦淮茹腿一软又想跪,被二大妈拦住:“淮茹,别这样!快起来!” “二大妈,求您救救棒梗,救救我们家吧!”秦淮茹哭道,“许大茂医药费要一百五十块……我们实在拿不出!您……您手头方便吗?借点行吗?二十……不,十块也成!我一定还!我做工还您!” 二大妈一脸为难,回头看看里屋(孩子睡了),叹口气:“唉!秦家媳妇,不是我不帮你……这……数目太大了!我们家你也知道,光福这学期学费都愁,真拿不出来啊!对不住……你再问问别家?”她抱歉又带着点疏远地关上了门。 秦淮茹的心往下沉。 她又来到前院东厢房阎阜贵家。 三大妈开的门,穿着补丁睡衣,像要睡了。 “三大妈……”秦淮茹刚开口泪又下来。 “哎哟,淮茹啊……”三大妈一脸为难,“别哭别哭!进来说?”人却堵在门口。 “不了,三大妈……”秦淮茹抽泣着,“我家遭了难,二大爷要一百五十块……求您和三大爷,看棒梗还是个孩子,帮帮我们!借我点钱吧!五十……三十都行!我保证还!开春我多糊火柴盒……” 三大妈眉头紧锁,搓手:“哎哟哟……这可不是要命吗?五十?三十?你三大爷那点钱月月精打细算,油盐都得算计着买,还欠着粮店粮票呢!真没钱啊?”她朝屋里喊:“老阎!咱家没钱吧?” 屋里传来阎阜贵长长的叹息和几声干咳:“唉……淮茹啊,真对不住……力不从心啊!” 三大妈立刻说:“听见了吧?真帮不上!你再想想别的路?”她也关上了门。 希望一点点灭了。 秦淮茹又求了几家平时还算可以的邻居,理由各异:孩子看病、老人吃药、手里没现钱、刚买了米……无一例外都是推脱。 秦淮茹抱着棒梗站在冰冷的黑夜里,感觉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绝望中,她突然想到一个地方——后院李家!李卫东!他家今天有肉有鱼,过得红火!而且他刚才还提了让傻柱押房子……也许……也许他能帮忙?一丝微弱的希望在她心底燃起。 她拉起棒梗,深一脚浅一脚走向后院那间亮着温暖灯光的屋子。 鼓起最后的勇气,秦淮茹敲响了李卫东家的门。 门开了,一股暖气和淡淡的饭菜余香飘出来,让冻僵的母子俩不禁打了个冷战。 第222章 贾张氏的养老钱被抢 “李家兄弟……卫东!”秦淮茹用力敲门,声音急促。 门开了,暖黄的灯光泄出,带着点饭菜的余香。 李卫东高大的身影立在门框里,低头看着台阶下这对狼狈的母子。 秦淮茹紧绷的弦断了,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冰凉的台阶上,骨头硌着石头,发出闷响。 里屋的王思欣放下手中的针线,凝神听着。 “卫东兄弟!”秦淮茹声音嘶哑,泪水混着尘土淌下,“看在你东旭哥的份上!看在棒梗还是个孩子!你是院里日子过得好的,求你了,拉我们一把!这钱我豁出命去也会还你!” 她跪爬一步,冰凉的手指抓住李卫东的裤脚,像抓着最后的依靠。 抬起脸上,泪痕和灰土混在一起,憔悴不堪。 李卫东沉默了片刻。 院里只剩风声和偶尔的树枝折断声。 他低头看着跪在脚下的身影,语气平静地说:“秦姐,这笔钱太大。 祸是棒梗自己闯的,牵连进来太麻烦。 不是不讲情分,是这忙……我帮不了。 你再想想其他法子吧。” 每个字都透着明确拒绝。 秦淮茹的手无力地从李卫东裤脚滑落,整个人瘫软在地。 “其他法子……”秦淮茹喃喃着,突然像想起什么,眼里燃起一丝微弱的光,“对了!柱子!傻柱!”她不知哪来的劲,竟顾不上地上的棒梗,踉跄着爬起来就往后院傻柱的小屋奔去。 棒梗愣了一下,也默默地跟了过去。 “柱子!柱子!开门!”秦淮茹的拳头重重砸在傻柱单薄的木门上。 门猛地拉开,一股隔夜的窝头味和烟味飘出。 傻柱只穿着背心,身上沾着油点面粉,皱着眉。 “秦姐?这么晚……咋了?”秦淮茹一头撞进去,抓住傻柱粗壮的胳膊,指甲用力:“柱子!只有你能帮了!钱!一百五十块!许大茂的医药费!二大爷说,明早凑不出钱就送棒梗去坐牢!他……这辈子就毁了!” 她语无伦次,眼泪直掉:“柱子!我知道你……你平时就接济我们,还给棒梗塞肉……这次你救他,我一辈子记你的好!”她死死盯着傻柱,想从他眼中找出肯定的答案。 傻柱脸色变了又变,从惊讶到同情,最后是难堪的尴尬。 他嘴唇动了动,目光躲闪开秦淮茹满含期望的脸,瞥向屋里那张破旧的小桌,上面放着半个冷窝头。 “秦姐……”傻柱喉咙干涩,“我……我不是不想,是真……真拿不出来。 我这……工资停了,罚款还欠着……兜里就剩这点零钱了……明天饭钱在哪……我都愁……”他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带着些酒气。 他摸索着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两个孤零零的一分硬币,摊在满是油渍的掌心。 “就这?”秦淮茹的目光模糊了,那两枚冰冷的硬币在眼前晃动,“钢镚儿……能救我儿?”声音陡然拔高又无力落下,消散在风里。 就在这时,李卫东高大的身影已斜靠在他后屋门框边,双手抱臂,看着屋里这幕,脸色平静:“说一千道一万,没现钱都白搭。 傻柱,你家那两间老房,位置还行。 真想帮你秦姐和孩子……”他顿了顿,“立个字据,把房子押给我,这钱——我借。” 吐字清晰。 屋里的空气凝滞了,只剩下傻柱粗重的喘息。 “押……押房?”秦淮茹像被针扎了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李卫东,随即,一丝急切的希望在她眼中闪过。 “柱子!听见没?押房!卫东肯借钱了!”秦淮茹猛地转身,几乎要扑跪在呆住的傻柱脚边,“柱子!棒梗不能坐牢啊!他还小!押了房咱们再想法子!房是死的,人是活的!柱子!”她用力摇晃着傻柱的腿,“嫂子给你磕头了!求你了柱子!就这一回!”说着真要磕头。 “别!秦姐!”傻柱如被烫到,慌忙蹲下死死架住秦淮茹的胳膊,阻止了她的动作。 那间老屋……破是破了点,却是他爹娘留下的唯一念想,墙上的裂缝,屋顶的破洞……都带着逝去亲人的气息。 那是何家仅有的根。 没了它,他算什么?傻柱觉得心被狠狠攥住,喘不上气。 他别过脸,脸上肌肉痛苦地抽动:“……那房子……是我爹娘……留下的……”他猛地扭开脸,不敢看秦淮茹眼中的光是如何暗下去,声音几乎破碎:“……秦姐……我……我对不住你……对不住棒梗……”每个字都像用尽了力气。 架在傻柱手臂上的秦淮茹,身体猛地一软,像泄了气的皮球,砰地瘫软在地,额头抵在他那双沾满灰土的解放鞋上。 好一会儿,她才爆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凄厉的长嚎,这哭声冲出门板,在冷寂的院子里回荡。 黑暗中,棒梗像个影子,站在小屋门口冰凉的地上。 秦淮茹最后不知怎么拖着棒梗穿过漆黑的院子,回到自家门前。 贾张氏干瘦的身影如同幽灵,堵在煤油灯昏暗的光圈里。 棒梗低着头,贴着墙溜进门去。 “钱呢?借到多少?”贾张氏尖利的声音划破屋里的死寂,枯瘦的手一把抓住秦淮茹冰冷的胳膊,指甲用力,“一百五十块!一个子儿没有?你还有脸回来?!”昏黄灯光下,秦淮茹猛地抬头,死死盯着贾张氏那双浑浊带算计的老眼。 一股被逼到绝境的狠劲涌上来。 她从牙缝里挤出冰冷破碎的话:“……院里……没人借。 一分钱……都没有……”她往前一步,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决断:“娘!拿出来!”贾张氏瞳孔一缩,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背抵在墙上。 随即像炸了毛的猫,声音尖利变调:“拿……拿什么?!你敢打你老娘的主意?!”秦淮茹脸色惨白:“您的养老钱!压箱底的老本儿!您藏得严实那包!棒梗!堵门!”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棒梗猛地醒神,脸上闪过一丝狠戾,迅速转身,“哐”地一声重重关上身后薄薄的木门,瘦小的身子死死顶住门板。 贾张氏魂飞魄散!“天杀的!没良心的白眼狼!你要造反啊?!”她疯狂尖叫,稀疏的白发抖着。 抡起胳膊就朝秦淮茹脸上扇去!秦淮茹不躲闪,脸上结实地挨了一下,留下红印。 她没有还手,而是像只暴怒的狮子,猛地扑向墙角那张破旧的土炕!“藏在哪儿?在哪?!”秦淮茹嘶吼着,两只手发疯似的掀开炕上那条油腻的老褥子,又扯起炕席下的硬纸板!尘土和霉味翻腾!“杀人啦!抢钱啦!老贾你睁眼看看啊!”贾张氏扑上来,枯爪疯狂撕扯秦淮茹的头发,哭嚎声刺耳。 “在哪?!”秦淮茹似乎感觉不到身后的抓挠,一把掀开炕席一角!下面几块松动的青砖露出来。 她手指抠进砖缝,用力撬起一块砖!砖下的凹槽里,一个用褪色红花布裹紧的长条布包露了出来!贾张氏的眼睛瞪得几乎裂开,发出一声绝望嘶嚎:“不能动!!那是我的命!!”她拼死扑向那个布包。 秦淮茹猛地把布包死死抓在手里,转身用力一推!“哎哟!”贾张氏踉跄后退,被散落的砖块绊倒,重重摔在坑边的地上。 秦淮茹剧烈喘息着,头发凌乱,脸上带伤。 她看都不看地上哭嚎的婆婆,手指颤抖着,一层层剥开那肮脏的红布。 露出里面那叠压得整整齐齐、新旧不一的钞票时,她颤抖着蹲下,把钱摊在煤油灯的光圈里。 一块,两块……她蹲在地上,一遍遍反复地数着油灯下摊开的票子。 额头上渗出冷汗。 无论怎么数,横竖都是一百三十块。 “一百三……”秦淮茹的声音干涩得像枯井,“娘!还差二十!你再想想!是不是还藏了别的?!”贾张氏瘫在地上,像失了魂,刚才的精气神全没了。 头发散乱贴在干瘦的脸上,眼神空洞绝望。 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嗬嗬”声:“没了……那是……你爹给我留的……买寿木的钱……这下……死都没裹的了……”声音里只剩下麻木的恨意。 秦淮茹不再问。 她猛地从炕边扯下块破布,把那一百三十块钱小心地包起来,打个死结。 动作又快又稳。 她站起身,一把拽过门边的棒梗:“走!”声音不容反驳。 棒梗木然地被拉着走了。 后院刘海中家亮灯的窗户是黑夜里唯一的亮处。 秦淮茹几乎是跌撞着扑到他家紧闭的门前,用力地砸门:“二大爷!开门啊!钱来了!”她的声音又急又哑,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惊飞了几只树上的乌鸦。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露出刘光天那张不耐烦的脸:“干嘛呢?大晚上的……”秦淮茹顾不上许多,一把推开半边门,冲进了带着烟味的屋内。 她也站不稳了,“扑通”一下跪在冷硬的地上,双手把那包钱高高托起:“二大爷!”她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向藤椅上的刘海中,“钱……我凑来了!可……可是只有一百三十块了!剩下的二十……您高抬贵手,宽限我三个月!我保证!三个月内一定还上!”她喘着粗气,“棒梗他……不能再进去了啊!”声音里的绝望实实在在。 刘海中那双小眼睛立刻盯在了那个包袱上。 他慢悠悠地伸出手,粗胖的手指接过了包袱,也没看秦淮茹一眼,就放在油腻的桌面上,慢条斯理地解开结,把那叠新旧不一的票子摊开。 手指熟练地捻着、数着,对着油灯的光仔细看水印、查边角。 屋里静得只有油灯芯的噼啪声。 “……嗯,钱是真的。” 他终于哼了一声,把数好的钱推到桌角,脸上的横肉动了动,“一百三……秦淮茹啊,棒梗闯这么大祸,你们连药钱都凑不齐整……”他摇着头,拖长了音。 秦淮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以为事情可能有转机。 “爸,光是数钱不行吧?”刘光天凑上前,小眼睛闪着光,“棒梗下手没轻重,万一许大茂真有个好歹,这点钱哪够塞牙缝?空口说三个月还二十?到时候她不认账,这窟窿谁填?”他斜眼瞥向秦淮茹,“必须立字据!按手印!还得找个靠谱的担保人!” 刘海中一拍大腿:“没错!光天想得对!不能空口白话!”他转向秦淮茹,脸上的神色变得严厉:“听见没?钱凑上也不行!得立字据!把三大爷阎阜贵叫来!让他当见证,写欠条!再请他作保!”语气不容商量。 “这……”秦淮茹嘴唇动了动,最终化成一声无力的哽咽。 作保?这剩下的二十块债就栓在三大爷身上了。 她几乎能想到阎阜贵那张精于算计的脸会是什么反应。 刘光天已经急匆匆冲出门去。 门没关严,冷风灌进来。 秦淮茹像被抽了力气,彻底瘫坐在地上。 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地面细微的裂缝。 地上几点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在昏暗光线下分外扎眼,提醒着之前发生的事情。 前院阎阜贵家窗户也透着光。 门开了条缝,阎阜贵裹着旧棉袍,像个警惕的猫头鹰探出头来:“光天?这么晚……”声音带着困意。 “三大爷,我爸请您过去一趟!”刘光天带着寒气,“棒梗他妈凑了部分药钱,要立欠条,请您当见证,作保人!”他把“保人”二字说得很清楚。 阎阜贵瘦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扶眼镜时嘴角往下撇了一下:“作保?这深更半夜的,又是这种事……”他下意识朝屋里那个上了锁的小木柜看了一眼。 “老许人还在医院,到底花多少谁知道?棒梗这事……”他慢悠悠地叹气,“万一情况严重了,这作保,不就惹一身麻烦吗?” 刘光天语气有点急:“三大爷,我爸那边等着呢!人都到齐了!您总得过去看看吧?”阎阜贵沉默了一下,不情愿地点点头:“行吧,等等,拿东西。” 他回屋一阵细微的响动后,捏着一小截秃头铅笔和一张发黄的毛边纸出来。 两人沉默地穿行在冰冷的过道。 第223章 贾家婆媳打架 阎阜贵家破布帘后,阎解放兄弟几个探头张望,眼神有些不安。 进了刘家,屋里气氛更冷了。 阎阜贵扶了扶眼镜,目光在桌上的钱和秦淮茹绝望的脸上扫过。 “二大爷。” 阎阜贵声音平平。 “老阎来了,坐。” 刘海中在藤椅里挪了挪,“棒梗他妈凑了一百三十块。 剩的二十,三个月内还清。 你给写个欠条,你作保,大伙都放心。” 阎阜贵的目光锐利地停在秦淮茹惨白的脸上。 他慢吞吞地拽了拽袖口,把那张糙纸在油污的桌上铺开一角。 铅笔尖划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干涩声响。 “欠条……”他字斟句酌,语气没什么起伏,“立据人贾门秦淮茹,于癸卯年冬月廿三,因次子棒梗伤人一事,自愿立此欠据,计欠刘海忠人民币贰拾圆整。 此款于立据之日起三个月内付清。 若逾期……”声音依然平直。 秦淮茹的心猛地一沉,“逾期”两个字像块大石头。 她用尽力气挤出一句微弱的话:“三大爷……利息……能不能缓缓?” 阎阜贵执笔的手停住了。 他微微侧脸,眼镜片在灯下反光,嘴角向下撇:“利息?秦淮茹同志,话可不能这么说。” 他摇头,“二大爷体谅你家困难,才不提利息!按帮人担保的规矩……”他顿了顿,看了刘海中一眼,“担保人担着风险,这钱白白放着三个月?就是搁银行也有点利钱吧?这样……”他重新提笔,在“贰拾圆整”下面,清晰地添上四个字:利息另计。 秦淮茹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窜上来,浑身发软。 阎阜贵写完“立据人贾门秦淮茹”,放下笔。 刘光天立刻会意,从灶台摸出半盒旧火柴,“噗”地擦燃了,凑到桌角一个干巴巴的印泥盒下烤了一会儿,里面结成硬块的印泥才稍稍化开一点暗淡的红色。 “按手印吧。” 阎阜贵声音平板。 秦淮茹被刘光天架着胳膊拉起来。 她抖得厉害。 手指被按进那点微弱的红印泥里,又被拽到欠条末尾,重重按下去,留下一个模糊不清的指印。 “好了。” 阎阜贵轻轻吹了下纸面,把欠条推到刘海中面前。 “二大爷,您收好。” 他利落地把铅笔头揣回口袋,“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明天还要上课。” 说完,转身就走,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一直僵在墙角阴影里的棒梗,此刻猛地抬起头。 灯光照亮他苍白的脸和紧抿的嘴唇。 他死死地盯着阎阜贵决然离去的背影,盯着刘海中盯着欠条的小眼睛,最后目光定在了欠条上“阎阜贵”那三个字上!心里翻腾着剧烈的恨意。 他垂下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关节发白地凸起。 秦淮茹失魂落魄地被推出了刘家大门。 沉重的木门在身后砰地关上。 院子里漆黑一片,只有远处贾家窗户透出一点微弱的油灯光亮。 寒风刺骨,地上的黑血点格外刺眼。 她几乎是凭着本能,踉跄着迈过自家低矮的门槛。 屋里的景象却让她怔住——婆婆贾张氏头发蓬乱,如同疯魔了一般,那双干枯粗糙的手沾着灰土,正疯狂地撕扯着土炕上那条脏得发亮的旧褥子!棉花套子被她硬拽出来,破絮和灰尘在灯光下飘浮。 地上散落着砖头块。 屋里弥漫着一股呛人的尘土和绝望的气息。 “我的钱!那是我的棺材本啊!你这天杀的!”贾张氏一眼看到秦淮茹和她手里紧紧攥着的那个小包(里面是她刚摸到的最后两块),瞬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凄厉地嚎叫一声!布满红丝的眼睛凶光毕露,枯爪带着风就朝秦淮茹的脸上抓过来!“还我钱!你这个没良心的!你还我的钱命来!” 秦淮茹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在这一刻彻底崩断了!连日来的屈辱、对儿子的焦虑、对债务的恐惧、被算计的憋闷、邻居们的推拒,还有此刻婆婆无休止的纠缠撕扯,所有积压的情绪猛然爆发!“你的钱?!棒梗的命不要了?!” 秦淮茹发出一声嘶喊!面对婆婆抓挠过来的手,她不再躲避,反而用肩膀用力地顶了过去!同时,攥着小包的手猛地挥出!“啪!”一声闷响!她用那个包了钱的小布包重重拍在了贾张氏布满泪水污垢的干瘦脸颊上!力量不小,打得贾张氏一个趔趄,头“咚”一声撞在坑边的土墙上! 这一下如同引爆了火药桶。 贾张氏被打懵了,随即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嚎:“打死人了!儿媳妇打婆婆啊!没天理了!”声音尖利扭曲,充满了不敢置信的剧痛和滔天的怨恨!她踉跄着又扑回来,枯瘦的手指狠狠揪住了秦淮茹额前散落的头发,死命地撕扯!“啊!”秦淮茹头皮剧痛,眼泪顿时涌出。 长期的营养不良让她力气不如发狂的婆婆。 但她眼中那股被逼到绝境的凶狠丝毫不减!被抓扯得身体前倾,出于本能,五指弯曲,不顾一切地就朝贾张氏那张因为仇恨而扭曲的老脸上抓去!“我跟你拼了!” 她带着哭腔的尖叫声充满了破釜沉舟的味道!婆媳俩在这狭窄、满是尘土的坑上扭打成一团!尖叫声、怒骂声、沉闷的拍打声、衣物撕裂声……打破了深夜的寂静。 棒梗僵硬地站在门口那片浓重的黑暗里,眼睁睁看着母亲和奶奶像着了魔一样扭打在一起。 …… 夜深风大,前院贾家的吵闹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哭骂声、厮打声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 后院的不少窗户后都隐约晃动着人影,压低的议论和模糊的笑声隐约可闻。 刘海中坐在自家堂屋的破藤椅上,手指敲着油腻的桌面,搪瓷缸子跟着微颤。 他脸色紧绷,嘴角带着一丝刻薄的得意:“听听!闹成什么样了!秦淮茹还敢跟婆婆动手?真是反了!这贾家啊,落到这地步,一点不冤!” 他猛喝了一大口温吞茶水,抬眼扫向门口阴影里努力缩小存在感的两个儿子——刘光天和刘光福。 刘海中眼神陡然严厉起来,声音提高了不少: “你们两个小兔崽子!都给我听好了!” 刘光天和刘光福齐齐一颤,下意识站直了些,头依然垂着,只敢盯着自己的破布鞋。 “看见棒梗那小子的下场没?” 刘海中手指用力指向前院方向,“无法无天!连长辈都敢打!进了少管所回来,狠劲儿倒添了!根子上就坏了的东西!咱老刘家能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儿?”他猛地站起身,肥胖的身躯带得藤椅吱呀作响。 几步走到门口,巨大的影子罩住两个儿子。 他盯着他们因紧张有些发白的脸,一字一句地说:“今天再给你们立遍规矩!从今往后,谁敢在外头惹半点麻烦,谁敢学那棒梗动手动脚,让老子脸上无光,让外人戳脊梁骨……”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突然抬起穿着旧布鞋的大脚,狠狠一脚踹在旁边歪斜的破脸盆架上!“哐当!”一声刺耳响,铁盆被踹瘪了一大块,歪倒在地打转。 “……就跟这盆一样!老子亲自打断他的腿!听见没有?!说话!耳朵聋了?!”他攥紧拳头,手背青筋鼓起,呼哧带喘。 “听见了!听见了爸!”刘光天第一个反应过来,带着明显的慌乱连忙应声。 “听…听清了爸!肯定不敢了!”刘光福也紧跟着小声保证,身体还在轻微发抖。 刘海中重重哼了一声,那声音像块石头压在兄弟俩心上。 他转过身,拖着笨重的步子,又重重坐回藤椅,椅子呻吟了一声。 狭小的屋里只剩下刘海中的粗重喘息和外间隐约的吵闹。 刘光天和刘光福垂手站在阴影里,大气不敢出。 油灯的火苗被门缝风刮得摇晃,在他们低垂的脸上投下晃动的光影。 兄弟俩飞快地对视了一眼,眼神里是深深的后怕,压抑难当,还有一丝藏在心底的、强烈的逃离念头:“这鬼地方真待够了……熬几年进厂,头也不回搬走!”刘光天的眼神里透着一股执拗。 “对,搬走,再也不受这窝囊气!”刘光福心里狠狠地想着,下腹被踹的感觉还在,更坚定了他要离开的念头。 阎阜贵家里,气氛沉闷得像被冻住了。 厚厚的墙壁挡住了大部分喧闹,只剩下隐隐约约、飘渺不清的动静,反而更让人感觉压抑。 三大妈坐在炕沿,手里捏着针线,半天没动,眼睛失神地望着油灯,里面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老天保佑……”她声音很低,近乎自语,“还好……还好秦淮茹把那老婆子的钱翻出来了……没缠上咱们……”想到差点被拉去作保那二十块钱,她就一阵后怕,背上发凉,“要不然,咱家那点家底,真悬乎了……” 另一边,阎阜贵没说话。 他佝偻着身子坐在破旧的缝纫机台面前,桌上铺开一张白纸,旁边是那把他磨得油光发亮的旧算盘。 油灯下,他那张干瘦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手指却异常利索、毫无声响地快速拨动着算珠。 “啪、啪”的轻微撞击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在算什么?或许是在算贾家今天凑的钱里,有多少属于贾张氏的私藏?或者是在算自己及时撇清关系,避免了多大的麻烦?也可能在盘算日后怎么从这事里找点好处?算珠在他指尖跳动、碰撞,最终都归于一点清晰的认知:贾家这艘船是沉定了,而他又一次保全了自家。 这时,他停下了拨算珠的手,抬起头,眼镜片后的目光冰冷锐利,扫过坐在炕边、被他特意叫来“受教”的阎解放和阎解旷。 两个孩子被他目光一扫,下意识坐得更直了些,脸上带着些懵懂和隐隐的不安。 “都给我记牢了。” 阎阜贵的声音不高,平板得像念文件,却带着刺人的分量,“刚才前院的动静,听见点了吧?棒梗的下场,秦淮茹的下场,一个比一个惨!为啥?” 他顿住,目光像探照灯扫过自己的儿子,尤其阎解放,看得他脖子一缩,“就因为棒梗是个只会惹祸的废物!自己完蛋不算,还把他那糊涂妈、狠心奶全拽进了无底洞!” 他拿起桌上的铅笔头,用力敲了敲桌面,“笃笃”声格外清晰:“从今往后,都给我夹着尾巴做人!出去,无论是哪,学校也好,街上也好,挨骂也好,挨推也罢,都给我忍!不准还嘴!更不准动手!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得给我憋回家来!” 看阎解放嘴角动了动,似乎不服气,阎阜贵的声音陡然拔尖:“特别是你阎解放!你还想打架充英雄?行!”他猛地站起,手指直指前院方向,眼神冷得能冻死人,“看看棒梗!再看看快被逼疯的秦淮茹!那就是你的下场!闯了祸,挨了揍,伤了人,指望谁?指望我?” 他发出一声冰冷的哼笑:“做梦去吧!我今天就把话给你们姐弟撂这儿!真要在外头给我捅了篓子,不管是赔钱还是坐牢——”阎阜贵用手指用力点着自己的胸膛,字字分明:“——我!一!分!钱!也!不!出!” 目光扫过脸色发白的孩子,最后定在阎解放身上:“想充英雄,逞能耐?行!带着你的能耐蹲篱笆子(监狱)去!别想让我掏一个大子儿捞人!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不长眼的败家玩意儿!听明白了吗?!”他的手指几乎戳到阎解放脸上。 阎解放只觉得一股冷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父亲嘴里吐出的每个字都像冰碴子扎进他脑子里。 他喉头发紧,最终只挤出蚊子般细弱的一个气声:“听…听明白了,爸。” 阎解旷早已吓得拼命点头。 三大妈抬眼看了看丈夫,又低下头继续缝补,手指抖了一下,没说话。 屋里空气凝固了,阎阜贵那“生死由命,不管不顾”的阎氏法则,冷冰冰地刻在了孩子们心上。 第224章 李卫东的论断 后院,李卫东家的窗户透出的灯光,在昏暗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温暖明亮。 屋里窗明几净,虽然简朴,但收拾得整齐。 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奶香和肥皂味。 王思欣坐在床边,借着灯光缝一件小衣服。 李卫东站在一旁,怀里抱着刚吃完奶的小儿子。 小家伙才两个月,闭着眼,小脸红扑扑地靠着父亲温暖的胸口。 李卫东厚实的大手稳稳托着婴儿娇嫩的后背,手指动作极轻,缓缓抚摸着孩子细软的头发。 外间贾家的吵闹像不合时宜的背景噪音,偶尔几句高亢的咒骂清晰传来:“…扫把星…我跟你拼了…”王思欣的手停了停,抬眼看向李卫东,眼中带着忧虑和不解。 “卫东,”王思欣放下手里的活计,轻声问,眉头微蹙,“你说…这贾家,怎么就闹成这样了?秦淮茹平常看着挺能忍的,今天怎么就……” 她没说下去,意思很明显——怎么忽然这么失控了?李卫东轻轻叹了口气,低头用下巴蹭了蹭婴儿柔软的头顶。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院子深处,投向那吵闹的源头。 “思欣,这是根子上坏了,不是一天的事。” 他缓缓开口,声音沉稳,“想想棒梗。” “棒梗?”王思欣眼神里充满困惑和同情,“他那么小,怎么从少管所回来变得…这么狠?” “嗯,棒梗。” 李卫东点点头,怀里的小家伙咂巴了一下小嘴。 李卫东立刻更轻地拍了拍他,“这孩子,打小在什么环境里长大的?那贾张氏,” 他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就是个自私自利、心里只有她那棺材本的老刁婆。 张口闭口‘赔钱货’、‘没良心’。 她自己藏着钱,还恨不得榨干儿媳妇孙子。 这样的‘奶奶’,能教出什么好?”这番话说得王思欣深深叹了口气,微微摇头。 “再说秦淮茹。” 李卫东语气平实了些,带着一丝同情,“东旭哥走得早,她一个女人拉扯三个孩子,外加一个不省心的婆婆,太不容易了。 可她为了活下去,为了孩子能有口吃的,应付那婆婆,整天琢磨啥?是精打细算占点小便宜,是看人脸色小心翼翼过日子。 她的心思全在填饱肚子上,日子过得窄巴巴,哪还有心力教孩子怎么做人?分得清什么道理?”王思欣听得默默点头。 “溺爱?”李卫东语调微微加重,“棒梗从小感受到的是什么爱?是贾张氏只为自己打算的自私?还是秦淮茹被沉重生活压垮后、只能对他小偷小摸睁只眼闭只眼的麻木认命?这都不是真正的爱!是毒药!是活活把这孩子养歪了!是贾家这棵根歪了的树上,结出的苦果!这孩子啊,生在这家,真是毁干净了。” 他最后的话带着沉重的惋惜,清晰点明了悲剧根源。 王思欣听完,心中明朗,却又无比沉重。 她放下小衣服,走到李卫东身边,温柔地看着他怀里的孩子,又望了望里屋小床上熟睡的大儿子。 “你说得对…”她轻声说,眼神变得无比认真,“孩子,真的得从小好好教!教他们道理,是顶要紧的。” 她伸出手指,极其小心地碰了碰小儿子熟睡的小脸蛋,“特别是咱家这两个宝贝,绝不能走歪了。 想想棒梗小时候,多机灵的一个孩子,现在……”她想起棒梗傍晚时那充满恨意的眼神,不由得心底一凉。 李卫东感觉到妻子的细微反应,用抱着孩子的那只手臂轻轻揽了下她的肩膀。 “嗯,”李卫东低头看着怀里孩子安睡的小脸,语气郑重:“我李卫东的孩子,不求他们将来有多大出息,但必须得明白做人的根本道理!心里要有杆秤!这杆秤,就得靠咱们一点一滴——” 他的话被里屋突然响起的一阵嘹亮的婴儿啼哭打断了。 小床上的老大醒了,闭着眼睛哇哇哭,表达自己的不满。 李卫东和王思欣相视一笑,刚才的沉重感被这孩子的哭声冲淡了些。 “你歇着,我去看看老大。” 王思欣说着快步走进里屋。 李卫东抱着小的也跟进去。 只见大儿子在小床上扭动着哭。 王思欣熟练地检查了一下。 “哟,尿了呀,怪不得哭呢。” 王思欣笑了,顺手从五斗柜上拿起备好的干净尿布和温水毛巾。 “来,妈妈给你换干净的就不哭了,乖。” 她一边柔声安抚,一边小心地解下湿尿布,取过干净的毛巾轻轻地、仔细地擦拭孩子的小屁股。 湿尿布一拿掉,接触到温暖干净的空气,小家伙的哭声立刻减弱了,只剩下委屈的抽噎,小嘴还一瘪一瘪的。 李卫东凑近一步,把怀里睡着的老小轻轻放回旁边小床盖好,然后倚着柜子,看着王思欣给老大换尿布。 “你看他,”李卫东看着儿子慢慢平复的小脸,嘴角弯起,眼神温和,“他懂啥?不舒服了就哭。 咱当爹妈的,就得在这每天换尿布、喂奶的琐碎事里,一点点把做人的道理,掰开了,揉碎了,用他能懂的话、能感受的好,慢慢种进他心坎里。 这活儿啊,比种庄稼费心多了。” 他说“种庄稼”三个字很慢,强调着那份持久的用心和耐心。 王思欣利索地垫好最后一块尿布,细心地系好带子,又把小被子给孩子盖好。 孩子完全安静了,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 第225章 傻柱求婚秦淮茹 傻柱听着,心里的火跟着秦淮茹的哭声一起往上拱。 棒梗那混蛋小子!贾张氏那老东西!还有乘人之危的阎老西、冷眼旁观的邻居!一股热血直冲脑门,白天积压的憋闷、怒火,加上此刻对秦淮茹强烈的保护欲,瞬间冲垮了所有理智。 “秦姐!”傻柱猛地抓住秦淮茹的双臂,让她抬头看自己。 黑暗中,他的眼睛异常明亮,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冲动,“你别怕!从今往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这孩子,我管!这个家,我撑!只要我还有口气,就不许别人欺负你们娘仨!还有那个老东西!”他吸了口气,像是要鼓足毕生的勇气,一字一顿地说:“秦姐,你……你跟我过吧!明天咱就去领证!”这突如其来的“跟我过”,像块巨石砸进小地窖!秦淮茹身体猛地一震,哭声骤停!她惊愕地抬头,泪水还挂在脸上,难以置信地望着傻柱。 这张平时总有点浑的脸,此刻写满了认真甚至莽撞的决心,在昏暗中若明若暗。 “柱子……你……你说啥?”秦淮茹的声音轻飘飘的,充满了巨大的震惊和慌乱。 跟他过?这个像兄长、像靠山的男人?这根在她绝境中抛下的救命索?心里像炸开了锅,剧烈的翻腾。 震惊过后,是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混杂着长期的依赖带来的悸动,和冰冷现实压来的惶惑与一丝……不敢触碰的微渺希望。 但下一秒,冰冷的现实如同冷水浇头——婆婆刻薄的脸、儿子充满戾气的眼神、街坊的闲言碎语、尤其那张刚签下的沉重欠条……所有这些都成了无形的锁链,瞬间勒紧了她的喉咙。 不行!绝对不能!至少现在不行!“柱子……不行!这不成!”秦淮茹的声音陡然高起来,带着强烈的拒绝,下意识地用力想抽回被傻柱紧握的手腕,“太快了!真的不成!我……” 她语无伦次地找着理由,呼吸急促,“我婆婆……棒梗……他们正恨我,棒梗看我跟仇人似的……这要是知道了……特别是棒梗……他刚闯下大祸,心变得这么狠……我怕刺激他,万一再做出啥浑事来……这日子真就完了!柱子,你听我说……”傻柱被她激烈的拒绝弄愣了,那股冲天的血气被浇灭大半,心里失落不甘。 他更用力地抓紧她的手腕:“秦姐!管他们咋想!有我傻柱在!我看谁敢放屁!”声音带着烦躁,“领了证,咱就是明路的!嚼舌根让他们嚼去!那老婆子、棒梗,我来对付!欠许大茂的钱,我去挣!咱们……”“柱子!听我说完!”秦淮茹几乎尖叫着打断他,泪水再次涌出,是急出来的。 她用尽全力抽回一只手,另一只手反过来死死抓住傻柱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去,眼神充满急切的哀求:“我知道你为我好!可你现在……工作还没影呢!厂里的事还没着落……咱不能急!急不得!”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混乱的情绪,努力让话显得合理:“柱子,这样……咱先……先谈对象!行不?就像别人那样……让院里的、棒梗、我婆婆,都……都慢慢适应。 你看,我婆婆那人……要是直接领证,她非得翻天!棒梗……他那性子太硬,我怕他转不过来……”她顿了顿,舔舔干裂的嘴唇,抛出一个更现实、似乎也更能稳住傻柱的主意:“还有……你那食堂的差事……得想法保下来!这是顶顶要紧的!饭碗没了,以后吃啥?光有一张证有啥用?……要不这样……” 她看着傻柱的眼睛,声音刻意放软了些,带着试探,“咱谈对象这阵子……你要是不嫌弃……你的工钱……交我管着行不?我保证一分一毛都花在刀刃上!家里老的小的都是窟窿,我懂省钱,该省的地方绝不乱花!等……等咱们真成了,这管家的事不就顺了?也省得再折腾。 你看……成不成?柱子?”最后那声“柱子”,带着百转千回的恳求,眼神里满是不安的期待,生怕抓不住这根最后的稻草。 傻柱看着眼前泪眼婆娑的脸,那眼神里复杂的情绪——害怕、算计、依赖、他看不透的沉重。 “工钱上缴”让他微怔了一下,这弯转得有点急,但他此刻只想让她安心,不想让她独自陷在这深井里。 领证是她现在接受不了的,那谈对象……工钱给她……好像也行?至少,他能名正言顺帮她了!还有希望!他脸上显出挣扎和妥协,最终化作一声长叹,抓着她的力道松了些:“秦姐……唉!行吧行吧!都依你!” 他无奈妥协,又带着点蛮横的决断,另一只手重重拍了下膝盖,“你说谈对象就谈对象!工钱交你!管家让你管!家里的事你做主!咱……咱就慢慢来!等棒梗那混小子回心转意,等那老婆子消停,等我这破事过去了,咱立马去拿证!行不?”傻柱说到后面,语气又坚定起来,仿佛看到了曙光亮起。 他咧咧嘴笑了,在地窖昏暗中显得有些傻气,却也透着十足的实在。 就在这时!地窖口那线微光,突然被一个悄悄靠近的矮胖身影完全挡住了!三大妈躺下后翻来覆去睡不着。 晚上前院的动静、棒梗的狠样、还有阎阜贵冷飕飕的那番话,搅得她心烦口渴。 实在忍不住,她轻手轻脚爬起来,想去后院李卫东家借点醋——他家晚上剩的醋拌菜叶味道挺好。 她小心穿上棉袄,轻轻推开门,尽量不吵醒里屋的阎解娣。 冷风一吹,她打个寒颤,裹紧衣服,踮着脚往后院走。 经过地窖口时,黑暗中似乎模模糊糊传出压抑的男人说话声和女人的啜泣!三大妈吓一跳,立刻停住,屏住呼吸。 好奇心占了上风,她像只警惕的猫,弓着背,踮着脚,小心翼翼地朝地窖口挪去。 她肥硕的身体紧贴冰冷的土墙,歪着头,耳朵死死贴在盖板缝隙上! 这一下,里面的声音清楚得如在耳边——傻柱粗声说着“咱慢慢来”,秦淮茹带着哭腔低语“等棒梗想通……去拿证……”, 还有傻柱那句响亮的“工钱交你”!一股无名火“噌”地冲上三大妈头顶!谈对象?工钱都交了?!半夜三更躲地窖里?!好啊!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傻柱白天刚丢了厂里的脸,晚上就急不可耐地来找寡妇了! “不要脸!”三个字在她脑子里炸开,想到白天秦淮茹跟贾婆子撕扯的狼狈样子,还有傻柱那混劲儿,一个“抓个正着”、“出出气”的念头猛地攥住了她! 她猛地直起腰,呼哧带喘,眼神里混杂着“主持公道”的冲动和某种扭曲的兴奋。 她眼睛一扫,借着后院李家窗户透出的微光,看见墙根放着老阎修窗户没用完的一条长板凳。 就是它了!她一个箭步冲过去,使出全身力气,把那条沉甸甸的榆木长凳高举过顶,然后对着地窖的木盖板,用尽所有力气狠狠地砸了下去! “咚!!!”一声沉重的巨响打破了深夜四合院的死寂!长凳结结实实地砸在…… 第226章 又开全院大会 此时,地窖里的傻柱简直是五内俱焚!羞愤、憋屈、怒火在胸中熊熊燃烧。 听见三大妈的污蔑和阎阜贵的“审问”,他气得浑身发抖,恨不能立刻冲出去把那臭婆娘的嘴撕烂!他想推开盖板,但那该死的长板凳和上面坐着的死沉死沉的三大妈就像一座山! “滚开!死肥婆!你他妈满嘴喷粪!”傻柱在地窖里咆哮着,开始用力撞击盖板!木门发出“咚咚”巨响,剧烈晃动,长板凳也跟着颠簸!三大妈吓得尖叫一声,差点从板凳上滚下来,但她知道,此刻一退就前功尽弃! 她死死抱住板凳腿,整个肥胖的身体像秤砣一样压上去,嘴里尖叫道:“好啊傻柱!你这狗东西!干了见不得人的事还想打人?!老阎!你看到了吧!无法无天啦!有本事你从我身上踩过去!踩死我啊!你不踩死我,今儿个就别想出来!秦淮茹这破鞋也别想溜!你俩插翅难飞!” “你他妈找死!”傻柱气得眼前发黑,撞击得更狠了!板凳与盖板发出刺耳的摩擦和撞击声。 阎阜贵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也顾不上细问具体“破鞋”细节了,眼看事态要失控。 他赶紧对三大妈说:“你压住!别让他们出来!我这就去后院请二大爷主持公道!必须开全院大会!”说完,他拔腿就往后院跑,也顾不上仪态了。 “老阎快点!别让他们跑了!”三大妈见他去喊人了,更是来了精神,得意地对着盖板叫嚣:“听见没傻柱?二大爷来了!秦淮茹!你个丧门破鞋!看你还能躲多久!” 就在傻柱怒火攻心,准备不顾一切掀翻板凳冲出来和三大妈拼命之际,另一个充满恶意和幸灾乐祸的声音在前院和中院的月亮门处响起: “哟嗬!这大半夜的唱哪出大戏呢?这么热闹?我说傻柱,你这动静够大的,怎么着?地窖里的咸菜缸被你撞塌了?”只见许大茂头上缠着染血的纱布,一只胳膊吊在脖子上,脸上还青一块紫一块,裹着一件厚棉袄,在家门口探头探脑。 他的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眼中却闪烁着毒蛇般的怨毒和看笑话的兴奋。 显然,三大妈的惊天嚎叫和地窖口的动静把他从床上吸引了出来。 看到傻柱被困在地窖口,秦淮茹不知所踪,再联想到三大妈的“搞破鞋”论调,他瞬间觉得白天挨的打都值了,一股报复的快感油然而生。 “许大茂?!”傻柱在地窖里咬牙切齿地低吼。 “许大茂来了!”三大妈像是又来了强援,声音更加高亢,“傻柱!秦淮茹!你们这对狗男女好好听听!许大茂同志也来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大家伙都来看看这伤风败俗的东西!” 许大茂慢悠悠地踱到近前,离得远远的,对着地窖口,捏着嗓子,阴阳怪气地说:“啧啧啧,傻柱啊傻柱,你说你,好歹也算个光棍儿吧?怎么就这么饥渴难耐,深更半夜的摸进地窖找秦寡妇‘谈心’去了?哦不对,是‘搞破鞋’, 你看三大妈都喊出来了!行啊你!挺会挑地方的嘛!凉快?还是够隐蔽?可惜啊,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怎么着,要不要哥哥我帮你跟二大爷求个情,给你俩这‘好事’上广播站宣传宣传?让轧钢厂几万工友都认识认识你这‘食堂大情圣’?”他故意把“搞破鞋”和“情圣”说得极响。 许大茂的嘲讽如同火上浇油!傻柱在地窖里暴跳如雷:“许大茂!我操你八辈祖宗!你个王八蛋!信不信老子出去废了你!”“来啊来啊!有种你出来!爷爷我等着你呢!缩头乌龟!”许大茂虽然不敢上前,但嘴上毫不示弱。 他转向三大妈,“三大妈您辛苦了!您放心,咱们全院老少都站您这边!一定不能放过这对败坏风气的狗男女!等二大爷来了,咱们好好说道说道!”“对!说道说道!”三大妈有了许大茂声援,更是底气十足。 场面一时陷入僵持:傻柱在里面疯狂撞门咒骂,三大妈死守门口坐板凳上压住,许大茂在一旁看热闹煽风点火。 寒风卷过,吹得几人衣襟猎猎作响。 就在这时,后院传来了沉稳却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威严中带着点惺忪睡意(但很快被管事热情取代)的声音:“吵吵嚷嚷!大半夜的成何体统!都给我安静!怎么回事?”二大爷刘海中终于被阎阜贵连拉带拽地请了出来。 他边走边系棉袄扣子,脸上油光光的,显然刚从床上被叫醒,但那久违的“主事”感让他迅速精神抖擞起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地窖口这奇特的对峙场景——三大妈像一尊佛似的坐板凳上,板凳压着地窖盖板,许大茂一脸幸灾乐祸站旁边,阎阜贵紧跟着。 刘海中皱着眉,迈着二大爷的官步走上前:“三大妈!你这像什么样子!快起来!这…这地窖里……?”三大妈见到主心骨,立刻像打了鸡血,指着地窖口就诉冤屈:“二大爷!您可来了!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傻柱和秦淮茹!就躲在这地窖里头拉拉扯扯勾勾搭搭!被我堵住了!傻柱那夯货还推搡我,想冲出来打我!无法无天了!您说,这不是搞破鞋是什么?老阎也在边上呢!” 阎阜贵赶紧上前一步,推了推眼镜:“二大爷,确实如此。 我赶来时,三大妈已发现他们在此…呃…密会。 我询问未果,傻柱情绪激动,恐生事端,这才赶紧请您出来主持局面。 情况嘛……三大妈所言,基本属实。” 他避开了“搞破鞋”这个词,但意思表露无遗。 刘海中听罢,眼睛猛地一亮!这可是“维护社会主义道德”和“彰显二大爷权威”的绝佳机会!他挺了挺标志性的啤酒肚,脸色一沉,官腔十足:“简直目无法纪!道德败坏!深更半夜,躲在地窖……成何体统!还有没有一点儿新社会青年的觉悟?!秦淮茹同志,平时看你老实,想不到……唉!” 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对着地窖口大声呵斥:“何雨柱!秦淮茹!立刻、马上!给我滚出来!接受审查!” 听到外面二大爷的声音,地窖口的傻柱撞击盖板的力道弱了几分,倒不是怕了,而是知道大势已去,再撞也无用。 三大妈见状,试探着挪开了身体,示意丈夫和儿子来帮忙搬开板凳。 阎阜贵和刚赶出来的儿子阎解成赶紧上前,合力把那沉重的榆木长凳挪开。 地窖盖板被“哐啷”一声从里面推开。 灰头土脸的傻柱第一个爬了上来,他头发凌乱,身上的旧工装沾满了灰尘和蜘蛛网,脸色铁青,眼神像要杀人一样扫过三大妈、许大茂和刘海中的脸,拳头捏得咯咯直响。 秦淮茹随后出来,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头发散乱地黏在泪痕未干的脸上,双眼红肿,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羞耻和无尽的恐惧。 她身上那件破棉袄也被扯得不成样子,显得更加单薄可怜。 她一出来就下意识地往傻柱身后缩,不敢看众人的眼睛。 看到秦淮茹这副样子,刘海中更是认定了“搞破鞋”的事实,他冷哼一声:“哼!看看你们这副样子!不知羞耻!秦淮茹,你还有什么话说?” 秦淮茹像被毒蛇咬了一口,浑身一激灵!她猛地抬头看向刘海中,泪如雨下,带着哀绝的哭腔喊道:“二大爷!冤啊!您可得给我做主!我们…我们没干那脏事儿!我就是心里憋屈…柱子看我可怜…就是…就是在地窖里说了会儿话……柱子说话急……手重了点……拉扯了一下…真没有…没有那见不得人的……”她语无伦次,想辩解清白,却又不敢说出傻柱要结婚和工钱的事,只能徒劳地重复着单薄的“没有”。 “呸!”三大妈立刻跳出来,“鬼话连篇!我都听见了!傻柱说明天就和你领证!还要养你一家老小!你俩都商量着一起过了,这还不是搞破鞋是啥?还拉扯?拉扯啥能躲黑黢黢地窖里?糊弄鬼呢!”她唾沫星子横飞。 “你个死老婆子!再满嘴喷粪信不信我撕了你!”傻柱怒吼着就要往前冲,阎阜贵和阎解成赶紧上前拦住。 许大茂在一边捏着嗓子:“哎呦,还急了?被戳穿丑事了吧?” 刘海中见状,更觉得有必要“整肃院风”了。 他猛地一挥手,制止了混乱:“行了!都少说两句!事实摆在眼前!孤男寡女深夜秘会一地窖,拉扯不清,被人当场撞破,秦淮茹你还想狡辩?这是败坏我们四合院的风气!破坏邻里安定团结!性质极其恶劣!” 他顿了顿,官威十足地环视四周被惊动而亮起灯的邻居窗户,运足了丹田气,用全院都能听见的洪亮声音宣布:“鉴于情况严重,为了教育当事人,也为了警醒我们全院!我决定——立即!就在中院!召开全院大会!对何雨柱、秦淮茹深夜密会、行为不检点一事,进行深刻的批评教育!大家赶紧准备一下!立刻集合!” “全院大会”四个字如同最后的重锤,彻底将秦淮茹击垮了。 她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哇”地一声痛哭失声,整个人瘫软下去,幸好被旁边的阎解成下意识扶了一下才没栽倒。 完了,什么都完了。 她将被钉在耻辱柱上任人指摘,这日子,彻底没了活路。 消息像长了翅膀,瞬间传遍全院每个角落。 前院、中院、后院,一盏盏灯接连亮起。 李家,王思欣刚放下吃完奶的小儿子,正准备拍哄他入睡,前院突然炸开一声女人尖利异常的嘶喊:“搞破鞋啦!!傻柱!秦淮茹!在地窖里抓现形啦!!快来人啊!!”这声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王思欣吓得手一抖,怀里本已安静的孩子小嘴一瘪,“哇”地又哭起来。 她连忙轻拍摇晃,脸上满是惊愕和难以置信:“卫东!听见了吗?喊的啥?傻柱和秦姐?在地窖?这大半夜的……”她心跳加速,白天那场闹剧刚过,晚上又来这一出?她怎么也想象不到。 李卫东从床边起身走到门后,侧耳细听。 前院已经乱作一团,尖叫、怒骂、器物撞击、男人的吼声、女人的哭嚎混杂着传来。 他眉头皱紧:“三大妈那嗓子,错不了。 听起来是堵在窖口那了。” 他走回屋里,看着王思欣惊疑的脸,“秦寡妇躲地窖哭,傻柱听见动静下去找她,这倒有可能。 傻柱那浑性子,想逞英雄;秦寡妇走投无路想找个依靠;估计是拉扯被三大妈撞见……搞破鞋?八成是三大妈添油加醋。” 他踱到窗边,看着前院方向晃动的灯火和人影,“哼,‘全院大会’这出戏,看来是避不开了。” 语气里带着些看透了的冷静。 “当——!当——!当——!”敲脸盆的急促声响彻院子,这是刘海忠召唤全院的信号。 王思欣赶紧把惊醒后开始哼唧的老大抱紧些,李卫东则一手抱好襁褓里的老二,一手拎起家里那把结实的小马扎。 “走吧,这场‘热闹’不去不行,不去反倒显得咱们有问题。” 李卫东语气没什么波澜,推开了门。 寒风吹在脸上像小刀割,王思欣赶紧给孩子掖紧小被,跟了出去。 中院的天井成了临时的舞台。 一盏从刘家拉出、电线裸露的灯泡挂在高处,勉强照亮一小片区域。 灯光在寒风中摇晃,在聚拢的人脸上投下晃动不定的影子。 前后院的邻居们都被惊醒,裹着棉袄,缩着脖子,从各自家门里钻了出来。 男人大多揣着手哈着白气,女人紧靠在家人身边,脸上带着困倦、好奇和毫不掩饰的探询目光,都聚焦在灯光中心那特殊的几个位置。 院子中间空地上,管事“大爷”们的位置已摆好:刘海忠费力搬来的八仙桌放在中央,他自己则稳稳坐在垫了破棉垫的藤椅里。 阎阜贵早坐在旁边条凳上,搓着手取暖,眼镜片上蒙了层水汽。 许大茂头上缠着渗血的纱布,吊着胳膊,也被安置在了靠近桌子的位置,脸上满是怨毒夹杂着看戏的快意。 三大妈气喘吁吁地站在阎阜贵身后,脸上带着“立功”的亢奋。 第227章 秦淮茹撞墙 场中最狼狈的是傻柱和秦淮茹。 傻柱被几个年轻小伙子有意无意地围在一边,脸色铁青,头发和肩上沾满了地窖的灰网和尘土。 他紧握着拳头,青筋突出,胸膛剧烈起伏,呼出大口白气,目光像带着钩子,狠狠钉在刘海忠、阎阜贵、三大妈和许大茂的脸上。 秦淮茹则被两个平时稍熟的妇女半搀半架着,站在墙根的暗影里。 她头发散乱,脸上泪痕、灰尘和不知哪蹭的污迹混在一起。 她低着头,浑身抖个不停,单薄的破棉袄被扯开了线,肩膀处裂了个口子。 巨大的羞耻和恐惧让她不敢抬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的抽噎。 王思欣和李卫东在墙根找了个避风又能看清的位置。 王思欣把孩子抱得更紧,往李卫东身边靠了靠,低声道:“天哪,秦姐这……太可怜了。” 李卫东表情没什么变化,从口袋里掏出几粒冻得有点硬的白瓜子,慢慢嗑着,“嗯,看样子消停不了。” 声音平平淡淡,像是在评论天气。 “都静静!安静!”刘海忠费力地从藤椅上站起来,椅子呻吟一声。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挺起胸膛,胖脸上写满了严肃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掌控局面的兴奋:“各位邻居!这深更半夜把大伙儿叫起来,实在是因为院里出了败坏风气、破坏团结的恶劣事件!”他提高音量,力求每个字都带份量,“性质非常恶劣!在咱这院是头一回!” 他猛地转身,肥胖的手指直戳角落里的傻柱和秦淮茹:“就是他何雨柱!还有她秦淮茹!深更半夜,黑灯瞎火,孤男寡女,跑到公用的地窖里躲着!搂抱拉扯!被三大妈抓个正着!大家说,这成何体统?!”“我们没干!二大爷!我们就是在地窖里说了会儿话!”秦淮茹猛地抬起头,苍白的脸因激动泛出不正常的红晕,声音尖利嘶哑,“我心里难受!难受啊!想到棒梗惹的祸,我婆婆骂的那些话,我憋得慌,就去地窖里哭……碰巧柱子听见动静……” “放你娘的狗屁!”一个尖厉、刻毒、充满戾气的女声像乌鸦叫一样打断了她。 贾张氏像个刚从泥里爬出来的夜叉,披头散发,稀疏的白发在寒风中支棱着。 刻薄的老脸因狂怒而扭曲,浑浊的眼睛凶光四射。 她一眼看见秦淮茹狼狈的样子,联想到三大妈的控诉,怒火瞬间炸开!“哎哟我的老天爷!我怎么摊上你这么个丧门星、下贱货、不要脸的破鞋!”贾张氏拍着大腿,枯手指几乎戳到秦淮茹脸上,“秦淮茹!你这骚狐狸精!白天刚把大茂打进医院,把老婆子的棺材本败光!晚上你就憋不住发浪?!黑咕隆咚就往野汉子的地窖里钻?!你儿子棒梗还躺着呢(她把许大茂误叫成棒梗)!你当妈的心让狼啃了?!你这克夫克家、吃里扒外的骚东西!咱老贾家的祖宗脸都让你丢尽啦!你让棒梗以后咋做人?让全家把脸皮都扒给你踩是不是?!”贾张氏越骂越毒,唾沫星子飞溅。 她猛地扑上去,枯爪狠命地揪扯秦淮茹的头发:“我打死你这不要脸的贱货!打死你这丢人现眼的破鞋!”下手非常狠,指甲立刻在秦淮茹脸上划出几道血痕。 “啊!”秦淮茹痛呼,下意识护脸护头,被贾张氏拉扯得摇摇欲坠。 “住手!” 一声暴喝!傻柱像头被激怒的公牛,猛地挣脱身边人的隔挡,一步冲上前,庞大的身躯挡在了秦淮茹和贾张氏之间!他粗大的手像铁钳一样死死攥住了贾张氏干瘦的手腕!力气之大,捏得贾张氏骨头似乎发出声响。 “哎呦!!杀人啦!奸夫淫妇合伙打我这个老婆子啊!大家快看啊!”贾张氏痛得嚎叫,手腕被捏得发白,更加用力地挣扎踢打,另一只手想去挠傻柱的脸。 “你再碰她一下试试?!”傻柱的眼睛通红,声音低沉得像兽吼,热气喷在贾张氏脸上。 他猛地一推!贾张氏趔趄着连退好几步,险些摔倒,被几个怕撞到的邻居下意识扶住。 “反了天啦!”刘海忠拍桌站起,指着傻柱,“傻柱!你敢对长辈动手?!罪加一等!” 傻柱根本不搭理刘海忠,护着身后瑟瑟发抖哭泣的秦淮茹,对着贾张氏咆哮:“老东西!你再满嘴喷粪污蔑人试试?!什么叫钻地窖?!什么叫奸夫淫妇?!你瞎了眼还是猪油蒙了心?!秦姐她白天受多大委屈?!棒梗闯多大祸?!她心里难受躲地窖哭会儿怎么了?!我下去劝两句怎么了?!谁看见我们干什么了?!三大妈!你堵门时候耳朵聋啦还是嘴歪了?!你说!你听见什么了你放出来啊!”傻柱直接点名质问。 被点到的三大妈脖子一梗,叉腰尖声回击:“傻柱!你别想赖!我听得清清楚楚!你跟秦淮茹在下面,连明天去领证的事都定下了!还说要把你那点破工钱都上交给她!让她给你管家?!这不是搞破鞋搞到一块是啥?!这不是商量着搭伙过日子是啥?!秦淮茹!你有种把跟傻柱说的话当众再说一遍啊?!当着满院子人面,你敢吗?!”三大妈索性把偷听的话全抖了出来。 “我……”秦淮茹如遭雷击,脸色死灰,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巨大的羞耻和恐惧堵住了喉咙。 贾张氏刚被傻柱吓住,此刻听三大妈点破“领证”、“交工钱”,更是怒不可遏。 她站稳脚,指着傻柱,声音尖得像要刺破耳膜:“好啊傻柱!好啊秦淮茹!我说你怎么死护着这狐狸精!原来你们早串通好了来祸害我们祖孙哪!是图我这老婆子的棺材板子还是图我那破屋?!做你们娘的春秋大梦!傻柱!你不是要养这丧门寡妇吗?行!今天这事要了!要么你现在当街坊面给我磕仨头,再赔我五十块钱压惊!不然!不然我现在就去派出所!告你个流氓罪!告你骚扰我们孤儿寡母!把你们这对狗男女都抓去吃牢饭!让你们没好日子过!”这套泼妇逻辑和赤裸裸的讹诈,顿时让院子里的窃窃私语声变大了。 “五十块?我的天爷,她也真敢开口!”“流氓罪?这就钻地窖……够得上吗?”“得,贾婆子这明显是讹钱呢!”“啧,这秦寡妇真是倒血霉了……” 议论声里带着惊讶、鄙夷,还有对傻柱秦淮茹的复杂情绪。 “呵!”李卫东忍不住嗤笑一声,嗑开一颗瓜子仁扔进嘴里,对旁边同样惊呆的王思欣摇摇头,低声点评道:“看看,这才是关键。 这老太太,撒泼讹钱算是练到头了。 傻柱这麻烦沾大了。 五十块,真敢要。” 王思欣也看得目瞪口呆,一手护孩子,一手下意识捂嘴:“天哪……这老太太太不讲理了!明摆着硬讹啊!傻柱和秦姐这可怎么下台……” 刘海忠显然也被这狮子大开口噎了一下,但立刻想到这是拿捏傻柱、显示自己权威的好机会,立刻板起脸:“贾张氏!说话注意点!不过何雨柱!贾家嫂子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你们这种行为……”他官腔十足。 傻柱气得浑身发抖,牙咬得咯咯响,拳头捏得死紧。 一股前所未有的憋屈、愤怒和荒谬感直冲头顶。 他想帮秦淮茹,想跟她过,怎么就变成被剥光了示众,还被人当头泼粪外加巨额勒索?!他看着贾张氏那张贪婪恶毒的脸,三大妈得意的表情,许大茂幸灾乐祸的眼神,二大爷装模作样的官腔,周围那密密麻麻、让他浑身发烫的目光…… 就在这一刻,谁也没注意,那个一直被巨大羞耻和恐惧压着的秦淮茹,眼神突然空了。 贾张氏的恶骂、三大妈的当众揭短、邻居的指点、刘海忠的压力、傻柱的怒火……所有声音在她耳中化为轰响一片。 “破鞋”、“骚货”、“克夫克家”像烧红的针扎在她心上。 白天棒梗的眼神、少管所的阴影、掏空的家底、签下的欠条、此刻当众扒光的羞辱……彻底碾碎了她最后一点支撑的力量。 活着?还有什么可活的?!死了就没人骂了!死了就不用还债了!死了棒梗或许……一个疯狂的念头猛地攫住了她! “啊——!!” 一声凄厉绝望到变调的尖嚎从秦淮茹喉咙里冲出!那声音包含了她所有冤屈、痛苦、愤怒和崩塌。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惨号惊得一怔。 只见秦淮茹猛地撞开半扶着她的妇女,披头散发,眼神空洞又带着一种骇人的决绝,朝着离她最近、冰冷坚硬的古老院墙——一头撞了过去!! “秦姐!别!!”傻柱惊骇到心胆俱裂,凭着本能像离弦的箭一样扑向她! 还是慢了一瞬! 秦淮茹鼓足最后的力气撞向院墙,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粗糙的砖面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秦姐!别做傻事!”傻柱吓得大喊一声,脸上血色褪尽,拔腿就冲了上去。 他的身影快得像一阵风,正好在秦淮茹软倒在地前接住了她。 傻柱立刻感到胸前湿漉漉、温热的一片,一股铁锈味钻进鼻孔——是血!暗红色的血顺着秦淮茹毫无血色的额角往下淌,流过她紧闭的眼睛,滴落在冻得硬邦邦的青石板上,留下深色的印记。 时间像是静止了片刻。 傻柱抱着怀里几乎没了生气的女人,看着那刺眼的血色,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又疼又闷。 他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睛因为着急发红,死死盯住一旁傻站着的贾张氏,一肚子火直往上冒:“你满意了?这下把人逼成这样!你是不是非得闹出人命才甘心?!你这到底是想干什么!”他的怒吼炸在寒夜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怒气。 贾张氏被他那要吃人的眼神吓得浑身一哆嗦,慌忙往后退了一步,干瘦的手指胡乱指着,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惊叫。 但那股泼辣劲儿很快又占了上风,恐惧被压下去,只剩下满腹的怨毒。 “啊——!要杀人啦!傻柱跟这小贱人想合伙逼死我啊!”贾张氏扯着嗓子哭嚎起来,声音尖利刺耳,像能划破夜空,“秦淮茹你个不要脸的!是你自己做错了事没脸见人才撞墙!装死给谁看?你要死就去别处死,别在这坑害我们贾家的名声!傻柱!你个野种!你们两个是不是串通好了要讹我?好啊!我也不活了!我这就去派出所!告你们耍流氓!搞破鞋!还想害人命!让警察把你们这对狗男女都抓起来!” 她一边哭骂着,一边作势就要往院外冲,一副豁出去要把事情彻底闹大的架势。 “够了!都别吵吵了!”二大妈刘氏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响了起来。 她推开挡在前面的邻居,快步走到院子中间。 她没理会暴跳如雷的贾张氏,也没看满脸怒气的傻柱,目光直接落到了傻柱怀里昏迷不醒、仍在流血的秦淮茹身上,眉头紧紧皱着。 她提高了声音,对旁边的刘海忠说:“孩儿他爸!还愣着干啥?你看流这么多血,再磨蹭下去真要出大事!赶紧先送人去医院救命!天大的事也得等人救回来再说!” 刘海忠也被眼前的情形震住了,看着秦淮茹头上不断流下的血,心里有些打鼓。 他本想利用这事好好立个威,可要真闹出人命,他这“二大爷”也脱不了干系。 他反应过来,肥胖的手指用力一挥,立刻端起了架势,但声音里多少带了点仓促:“对!二大妈说得是!救人要紧!光天!光福!周师傅?还有阎解成!你们几个别愣着了!快!用周师傅那板车!马上送秦淮茹去医院!快!赶紧把人抬上车!”他急促地下着命令。 “让开!”傻柱像护着自己什么宝贝似的,不让其他人靠前,他低吼一声,两条胳膊爆发出力气,小心翼翼地把秦淮茹打横抱了起来,动作里透着从未有过的谨慎。 他能感觉到她在自己怀里轻飘飘又异常沉重。 “板车呢?!”他朝着发懵的刘光天兄弟吼了一句。 第228章 秦淮茹进医院,王主任来了 “来了!来了!”刘光天和刘光福被吼得一激灵,赶紧和周木匠一起把院门后头的板车推了过来。 傻柱轻手轻脚地把秦淮茹放到铺着薄草席的冰凉板车上。 他想把自己那件破旧的外袄脱下来给她盖上保暖,又怕碰到伤口,犹豫了一下,最后只小心地盖在她胸腹那里。 他看着秦淮茹那张惨白的脸,心里火烧火燎,又急又怕,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就在众人准备推动板车时,阎阜贵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忧虑和心力交瘁:“唉……二大爷,这事儿……我看真捂不住了。 你看看,这闹腾的:先是白天吵着要婆婆的棺材本,紧跟着是孙子闯祸打伤人,晚上又出了这‘钻地窖’的风波,现在还见了血差点死人……咱们院子这点儿小手段,怕是兜不住了。”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在灯光下反射着微光。 “按我说,人送医院后,咱们得赶紧去街道办找王主任报备。 这事性质……太复杂、也太严重了,得由上面来定个调子,咱们院里真处理不了。” 刘海忠听了,脸上的肥肉抖了抖。 他原本确实想借机压下风波,好好整治一下傻柱和秦淮茹,把大权抓牢。 可阎阜贵的话点醒了他——贾张氏已经在喊着报公安告“流氓罪”了,秦淮茹当众撞墙现在生死难料,这摊子事儿早就超出了他“二大爷”的权限范围,搞不好还惹一身骚。 他琢磨了一下,那点个人算计很快被可能惹上麻烦的顾虑压了下去。 他点点头,胖脸上的表情从刻意的严肃变成了某种“深思熟虑”的赞同:“老阎说得在理!还是你想得周全!光天!赶紧的!骑车去街道办,找王主任!把今晚这摊事儿,还有之前许大茂被打伤的情况,一五一十、原原本本汇报清楚!请王主任务必亲自过来主持大局!”他特意强调了“原原本本”和“主持大局”,给自己留足了退路。 “知道了爸!”刘光天应了一声,撒腿就往自行车棚跑。 板车在夜色里吱呀吱呀响着,几个人推着,急匆匆地出了四合院大门。 傻柱一手紧扶着板车边沿,一路小跑跟着,眼睛死死盯着板车上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心里被巨大的恐慌揪着,同时,对贾张氏、三大妈还有刘海忠的怨恨,像野草一样疯长。 阎阜贵和刘海忠,还有几个看热闹的邻居,也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头。 一路上谁也没吭声,只有急促的喘气声、板车的颠簸声和呼呼的北风。 贾张氏骂骂咧咧地跟在最后,脚步拖沓,眼神里交织着怨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慌。 医院的走廊,消毒水味混合着老旧地板的气息,白炽灯光线惨白,嘶嘶作响,给人一种冰冷的安定感。 值班医生是个戴厚眼镜的中年男人,表情严肃。 他麻利地戴上手套,俯身仔细查看秦淮茹额头上那个还在渗血的伤口。 先用干净的纱布压住止血,然后拿起小手电筒,翻开秦淮茹的眼皮,观察瞳孔的反应。 接着又小心地拨开伤口边被血黏住的头发,用碘伏仔细消毒,动作利落。 “医生,怎么样?她有事没?”傻柱焦急的声音在安静走廊里显得很响,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紧张地盯着医生每一个动作。 秦淮茹依旧昏迷着,只有胸口微弱起伏显示她还活着。 医生没立刻回答,他把手搭在秦淮茹的手腕上把了会儿脉。 然后他直起身,眉头紧锁地看向围在担架床边的几个人,语气带着明显的困惑:“你们确实……她是撞墙撞晕过去的?” “那还能有假?大家伙都看见了!撞得可响了!”刘海忠立刻接口,像是要证明什么。 “就是她自己撞的!没别人逼她!”贾张氏跟着尖声附和,急于撇清。 医生用手指轻轻碰了碰秦淮茹额头红肿淤血的地方,又看了看染血的纱布,声音清晰地说:“这就怪了……我刚才仔细检查了,她头上的伤主要是表皮挫伤裂开出血,颅骨没问题,没发现骨折的痕迹。 从这伤来看,撞击的力道……按理说不应该造成她这么久的昏迷。 她现在血压有点低(可能是吓的加上出血),呼吸和脉搏都算平稳,基本的神经反射也还在……以这样的伤势,她现在应该醒了。”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众人复杂的表情,又补充了一句:“而且,人如果是自己撞墙,最后关头身体多少会本能地收点劲儿……” “哼!”一声充满嘲讽的嗤笑猛地响起。 是许大茂!他头上缠着沾血的纱布,吊着胳膊,姿势别扭地分开众人挤到前面,脸上挂着刻薄:“收劲儿?医生您真是一语中的!” 他故意拉长了调门,对着昏迷的秦淮茹和傻柱指指点点:“还说深度昏迷?我看她就是装的!演得真像那么回事!秦淮茹,你这出苦肉计演得可下血本啊!为了护着你家傻柱,生怕他背上逼死人的罪名,连撞墙都敢使!血呼啦差的,多能唬人啊!厉害!” 他拖着怪腔怪调,转向旁边的邻居:“大伙说说,是不是这么回事?傻柱刚跟她婆婆吼完,她立马就‘撞死’过去了,这不是明摆着要把屎盆子扣她婆婆头上,给傻柱挡灾么?苦肉计!绝对是苦肉计!跟她白天哭穷借钱那个可怜样儿,一个套路!” 这番话像毒刺,瞬间扎中了一些人心里本来就存在的疑影。 阎阜贵镜片后的眼睛闪了闪,没说话。 贾张氏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跳起来:“许大茂说得一点儿不差!她就是装的!这小贱货!就靠装可怜骗人!现在又装死!想把罪名都栽我头上啊!我的钱啊!别让她这血污糟了我家的地方!” “许大茂!你他妈的嘴里塞粪了?!!”傻柱的怒火瞬间点爆了,他猛地转身,拳头捏得咔吧响,血红的眼睛死死锁住挑事儿的许大茂,高大的身躯带着一股凶狠的气势就要扑过去:“你再敢满嘴喷粪糟蹋她一句!老子今天就是豁出命也要撕烂你这张臭嘴!是不是刚才那下轻了?!!”他身上的煞气惊得周围人倒吸冷气。 “哎!傻柱你想干什么?!”刘海忠和阎阜贵惊叫,周木匠和几个邻居赶忙上前死死拽住他。 走廊里的护士也跑过来斥责:“这是医院!要打架出去打!病人需要安静!” “哼!傻柱,你也就剩这点儿横劲儿了?打我?当着医生护士,你有种再动我一个手指头试试?正好让你罪加一等!”许大茂被傻柱那凶狠的样子吓得心头发虚,脖子不由自主缩了缩,嘴上依然不饶人,但身体却下意识地往刘光福身后躲了躲。 就在这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失控的时候—— “嗯……”一声微弱但清晰无比的呻吟从担架床上传了出来。 瞬间,所有人都像被按了暂停键,“唰”地一下,目光全都聚焦到秦淮茹脸上。 只见她紧紧皱着眉头,好像非常难受,眼皮非常非常缓慢地、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 刺眼的灯光让她又赶紧把眼睛眯了起来,眼神里全是茫然和空洞,像是从一个无比遥远又黑暗的地方刚刚回来。 她看着眼前晃动的人影,模模糊糊,分不清谁是谁,更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里。 剧烈的头痛和额角钻心的刺痛让她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嘶……疼……”她本能地抬手想去摸额头,声音虚弱而含糊,“我……我这是……在哪儿?头……头怎么这么疼?” 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那份迷茫和痛苦不像是假装的。 医生立刻上前拦住她的手:“别碰!伤口刚处理过。 现在感觉怎么样?头晕不晕?恶心想吐吗?手脚能自己动动看吗?”他问得很专业也很直接。 秦淮茹的视线在医生白大褂上停留了片刻,又茫然地移开,扫过周围一张张熟悉却表情各异的脸:急得眼睛发红的傻柱(柱子他怎么这样着急?),端着官架子显得很严肃的刘海中(二大爷怎么也来了?),推着眼镜看不出深浅的阎阜贵(三大爷也在?), 婆婆刻薄凶恶瞪过来的眼神(婆婆为什么那样看着我?),还有许大茂毫不掩饰的嘲笑和鄙夷(他脑袋怎么也包着?)…… 她感觉脑子里一片混乱,好多破碎的片段在打架:地窖里冰冷的黑暗和绝望?好像听到三大妈尖叫砸门?二大爷说要开什么会?婆婆恶毒的咒骂和逼她拿钱?额角撞在墙上的剧痛和那一刻想解脱的念头?柱子好像说过要娶她?温暖和恐惧一起涌上来…… “我……记不清了……”秦淮茹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声音里是实实在在的疲惫和混乱,“头又晕又疼……好像……之前好多人在吵……我害怕……好像就撞了一下……”说着说着,眼泪毫无征兆地就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额角包扎的纱布边缘,带来一阵刺痛。 这副无助又痛苦的样子,配上刚包扎好的伤口,看着十分凄惨。 “装!接着装啊!”许大茂刺耳的嗤笑声立刻打破了这短暂的、带着些许同情的沉默,“秦淮茹,刚醒过来就‘不记得’、‘害怕’了?你这戏演得够顺溜!忘了在地窖里跟傻柱商量领证交工钱的时候了?还是刚才装昏迷装得太投入忘记了?要不要我帮你回忆回忆?”他的话像是钝刀子割肉,又一次扎在秦淮茹混乱的心上。 “许大茂!!!”傻柱气得肺都要炸了,要不是被人死死拽住,他真想扑过去。 他瞪着许大茂,眼神像刀子:“你今天这些话我记住了!别落单!别让我碰上!我傻柱说到做到!” 傻柱那充满威胁的眼神让许大茂心里发毛,他知道傻柱真发起狠来什么都干得出。 那份嚣张气焰顿时矮了下去,虽然脸上还是鄙夷的样子,却只是冷哼一声,没再吱声。 小声嘟囔了一句:“哼,有横劲儿也别犯我手上……”又下意识地往人堆里缩了缩。 医生见状,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不关心这些恩怨,只在意病人。 “行了!都少说两句!这是医院!病人刚醒,失血加上惊吓,精神恍惚是正常的!她现在需要绝对静养观察!”他转头对护士说:“小张,给她伤口再清洁一下,重新包扎好,送到观察室去,挂上消炎和补充体液的药,注意观察!家属去办手续!” 刘海忠等人听见医生强调“需要静养”、“密切观察”,也不好继续在急救区域闹腾。 等护士给秦淮茹清理包扎好伤口(确实只是表皮挫裂伤),挂上点滴后,一群人又闹哄哄地跟着板车,把秦淮茹送回了那个充满了紧张、猜忌和不堪的四合院。 回去的路上更加沉闷压抑,只有板车的吱嘎声和寒风在呼啸。 当板车再次在惨白灯光下的中院天井停稳时,院子里的气氛比之前更加凝滞。 大家赫然发现街道办的主任王主任已经等在了刘海忠搬出来的八仙桌旁!她大概五十岁上下,穿着洗得发白的深蓝色外套,留着齐耳短发,面容严肃,一丝不苟。 她身后跟着一个同样表情凝重的年轻干事,手里拿着个记录本。 王主任腰板挺直,眼神锐利,自带一种让人不敢随便造次的气势。 整个四合院都笼罩在这股突然降临的、代表组织的严肃氛围中,刚才的嘈杂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主任目光沉沉地扫过刚回来的这一群人,尤其是在被傻柱扶着、额头裹着渗血纱布、脸色惨白、眼神迷茫的秦淮茹身上停顿了几秒,又看了看同样缠着纱布、吊着胳膊、满脸怨气的许大茂,最后把目光落在刘海忠和阎阜贵这两位管事大爷身上。 她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深刻的疙瘩,显然是刘光天(此刻站在人群后面喘气)已经把今晚这场闹剧的大概情况汇报给她了。 第229章 许大茂捣乱,傻柱怒斥 王主任出现在四合院门口时,院里原本还在小声议论的邻居们瞬间安静了下来。 冷风夹着零星雪花,吹得刘家临时拉出来的灯泡晃个不停,光线在众人脸上明明暗暗。 她穿着洗旧了的干部服套着厚棉袄,个子不高,但站在那里,自带一种让旁人不敢喧闹的威严。 她目光缓缓扫过院里的情形,最后落在了被傻柱扶着、头上缠着渗血纱布、脸色惨白的秦淮茹身上,又看了看同样缠着纱布、一脸不忿的许大茂,最后才看向站在一旁待命的刘海忠和阎阜贵。 她身后的年轻干事小陈捧着本子,脸色也有些发白,显然对这半夜三更又见了血的事感到意外。 “王主任……”刘海忠刚想上前开口解释,就被一阵尖利刺耳的哭嚎声硬生生打断。 “青天大老爷!王主任!您可得给咱们老贾家做主啊——!” 大家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 贾张氏猛地从人群里扑了出来,“扑通”一声,双膝重重跪在冻得硬邦邦的地面上。 她不管不顾地把头往地上磕,花白头发在风里散开,脸上涕泪横流,声音尖得刺耳: “老婆子我冤死了啊!活不下去了!您睁眼瞧瞧,我们贾家……都要被这个黑心肝、不守妇道的贱人给拖累死啦——!”她抬起干瘦的手,狠狠指向靠着傻柱、虚弱得站不稳的秦淮茹。 “就是她!秦淮茹!王主任!您看看她干的好事!白天!她养的那个讨债鬼棒梗!”贾张氏激动得声音都劈了叉,唾沫星子乱飞,“拿着个大铁钩子,就像对着牲口似的,差点没把我家大茂……哦不,是许大茂同志!给钉死在家门口!那血流得满地都是!许大茂同志那可是工人阶级!”她把吊着胳膊的许大茂往前推了推。 许大茂配合地皱着脸,做出可怜又愤怒的样子。 贾张氏根本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继续数落:“这还不算!到了晚上,大家伙可都看见了!秦淮茹,这不要脸的!”她声音拔得更高,恶毒的眼神剜着秦淮茹,“深更半夜,黑灯瞎火,跟傻柱这个老光棍,两个人就钻进了腌臜的地窖里!拉拉扯扯,不清不楚!被三大妈逮了个正着!这不是搞破鞋是什么?把我们贾家祖宗的脸都丢光了!她还有脸装死撞墙!那就是想诬赖我!想逼死我这个老婆子!我攒了一辈子的棺材本啊……都被她抠唆去了……求您狠狠治治这对狗男女!把他们抓起来!给我们条活路吧!”说到“棺材本”,她更是捶胸顿足,哭得肝肠寸断似的。 秦淮茹听着这些恶毒的指控,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贱货”、“破鞋”这些词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让她又羞又恨,额头的伤也一阵阵发疼。 巨大的委屈和求生欲涌上来,她用尽力气挣脱傻柱的搀扶,“噗通”也跪倒在地上,头几乎碰到王主任的鞋尖。 “王主任!我冤枉!天大的冤枉啊!”秦淮茹泣不成声,声音哑得厉害,带着绝望。 她抬起泪流满面的脸,纱布衬得脸更白了,眼神充满哀戚:“我和柱子……真没什么!我敢对天发誓!地窖里……那时我真是没活路了才躲进去哭两声……”泪水汹涌而下,“白天的事……棒梗闯下大祸,我心疼得像被剜了肉……我婆婆……当着全院人的面逼我拿钱,骂我是扫把星、破鞋……句句话都在戳我的心窝子!我受不了了……才躲到地窖里……就想一个人待会儿……柱子……柱子是后来听见动静才下来的!他就是看我哭得太狠,劝了我几句!怕我想不开……就扶了我一下胳膊……真的是清清白白的邻里情分啊!要是有一句假话,叫我不得好死!”她激动地用手拍着伤处附近的地面,疼得吸气,情绪激动得摇摇欲坠。 “王主任!我叫何雨柱!敢作敢当!”傻柱猛地跨前一步,用身体护住身后的秦淮茹。 他挺着胸膛,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王主任,嗓门很大,“秦姐说的句句是真!我是浑,可搞破鞋这种下作事,我不干!我下地窖,是因为听到里面动静太大,怕出什么事。 进去一看,秦姐那样子……就跟活不了似的!脸煞白,浑身抖!我怕她出事,就劝她出来,拉她胳膊是想把她从那个冰窖里带出来!三大妈这老太太!什么‘搞破鞋’?什么‘搂抱’?她就是道听途说,唯恐天下不乱!”他愤怒地瞪向三大妈和看戏的许大茂。 “都安静!”王主任眉头紧锁,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院里瞬间只剩风声和呼吸声。 她锐利的目光看向刘海忠:“刘海中同志!你是管事的二大爷!把事情经过,从头到尾,客观地汇报一下!从许大茂被打伤开始,到地窖的事,再到眼前这情况!不许夹带私货!” 刘海忠被点名,脑门冒汗,下意识挺了挺肚子,清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公事公办,但语气里还是带着点官腔:“这个……报告王主任,情况是这样的。 今天白天呢,院里确实出了个大事儿。 许大茂同志,”他朝许大茂努努嘴,“在自家门口,被秦淮茹的儿子棒梗,拿个像铁钩子的东西,给打伤了!伤得不轻,流了不少血。 我们立刻送他去了医院,医生说需要静养观察。 至于原因嘛……是棒梗这孩子不服管教,可能对许大茂同志有啥意见……具体还在了解。 棒梗目前跑出去了,听说派出所那边也留意到了。” 他喘了口气,表情更严肃了:“晚上这事儿呢,影响更恶劣了!实在不像话!”他指向傻柱和秦淮茹,“深更半夜,三大妈同志路过地窖口,无意中听到里面有男人女人在拉扯说话,动静不太对。 三大妈觉悟高,警惕性强,就……采取了措施,”他含糊地带过三大妈的具体行为,“把何雨柱和秦淮茹堵在了地窖里!我们本想进行内部批评教育,谁知道……”他摆出痛心疾首的样子:“秦淮茹同志可能觉着……下不来台了,情绪一激动,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就用头去撞院墙!撞得头破血流,直接昏死过去!大家又急忙送她去医院!这才刚拉回来。 医生说……外伤还好,但惊吓过度,得静养观察。 王主任啊,您说这两件事连起来,性质太坏了!严重败坏了院里的风气!我们管事会压力很大,处理起来实在棘手!只能请您来做主!不然这风气真要坏了!” 王主任听着刘海忠这番夹杂着个人判断的汇报,脸色更沉了。 她冷冷扫过秦淮茹绝望的脸、傻柱愤怒的眼神,以及地上哭嚎的贾张氏、缩在一旁的三大妈和一脸苦大仇深的许大茂。 在她看来,刘海忠话里可能有水分,但人在地窖被抓现行、当众撞墙昏迷都是事实。 一个寡妇,深更半夜跟个壮年男人躲在那种地方,无论如何都有伤风化!尤其在这个强调作风的时期,这种事必须严惩! “哼!”王主任冷哼一声,声音不大,却让院里气氛骤然紧张。 她目光锐利地盯着秦淮茹,语气严厉冰冷:“秦淮茹!你现在还有什么可说的?不管你们有没有事,三更半夜,和一个非亲非故的男人,钻进阴暗地窖!这本身就是严重的作风问题!思想意识极其落后!给新社会抹黑!何雨柱!你也是一样!孤男寡女那种时候那种地方待着,有没有私情暂且不论,这行为本身就说明你们思想有多低级!简直不顾廉耻!” 秦淮茹听着这如同判决的话,心一下子沉到了底,手脚冰凉。 王主任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鉴于此事性质极其恶劣,社会影响极坏,必须严肃处理!我现在代表街道人民委员会宣布处理决定:秦淮茹!何雨柱!明天!由街道保卫科人员执行,给你们挂牌子,在你院门口,当着全院人的面进行批斗!好好检讨你们的错误思想和恶劣行为!让大家看看败坏风气的人是什么下场!刘海忠同志!阎阜贵同志!你们管事会负责组织好批判会!” “挂牌批斗”四个字像炸雷在秦淮茹脑子里炸开!一瞬间,所有积压的痛苦、屈辱、恐惧——棒梗犯事时的恐惧、欠钱的焦虑、被婆婆当众辱骂的羞耻、傻柱那些让她既暖又怕的话、地窖里的绝望、三大妈的尖叫、邻居们各色的眼光……所有的委屈、压力仿佛找到了一个爆发点!头上本已麻木的伤口又开始剧烈抽痛起来,这痛更像是来自心里的无边屈辱! “不——!不行——!” 秦淮茹发出一声凄厉绝望的尖叫!那张惨白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眼神变得空洞疯狂,身体里不知哪里冒出一股大力,猛地挣脱了傻柱下意识扶过来的手!像被什么东西拽着,她猛地转身,那双失去焦点的眼睛里只剩那堵沾着些许暗红、冰冷坚硬的老院墙! “我死给你们看!让老天爷做主!!”她嘶喊着,不是向着谁,更像是对着黑夜喊叫。 整个人不管不顾地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堵象征着无休止苦难的墙,带着一股狠劲,比第一次更猛、更快地一头撞了过去! “秦姐——!!!”傻柱吓得魂飞魄散,失声大喊! “咚——!”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 这一次,没有任何收力的迹象。 秦淮茹的身体像断线的风筝,撞上冰冷的墙壁后,瞬间失去所有支撑,软绵绵地顺着布满青苔的砖墙滑落到冻土上,蜷缩成一团,没了动静。 额角刚换的洁白纱布,迅速被一大片粘稠暗红的血液浸透……时间仿佛静止了。 整个院子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傻柱带着哭腔的嘶喊在回荡:“快救人!快送医院啊!!!” 死寂中几秒后,许大茂那标志性的、阴阳怪气的嗓音又响了起来,带着点得意和刻薄:“啧!瞧见没!我就说嘛!王主任英明!一下就把她看透了!又来这招?装死装上瘾了是吧秦淮茹?这苦肉计演得可真够拼的!血糊糊的,瞅着多像那么回事儿!我看啊,上次撞墙醒了,这次换个姿势再撞一次?是不是嫌赔我医药费赔得不够,想再多讹点?哈!有本事你现在就睁开眼,当着王主任的面接着喊‘冤枉’啊?” 王主任的脸瞬间黑如锅底。 她原本心里也有些疑虑,但亲眼看到人真撞得那么狠,许大茂还在旁边说风凉话,这不仅愚蠢,更是对她权威的挑衅!她气得厉声呵斥:“许大茂!你给我闭嘴!再敢说一句无关的废话,我连你一起处理!现在是人命关天的时候!不是你耍嘴皮子的时候!” 这一嗓子立刻把许大茂镇住了,他撇撇嘴,悻悻地闭了嘴,脸上却还是那副看热闹的表情。 “板车!快推板车来!送医院!快啊——!!”傻柱的声音已经完全变了调,带着哭腔。 他眼珠子通红,也顾不上什么王主任了,更顾不上许大茂。 他半跪下去,小心翼翼地想去抱秦淮茹瘫软的身体,指尖碰到她脸颊时,那冰冷的触感让他心里猛地一沉。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感攥紧了他的心脏,他从来没这么害怕过秦淮茹真的会出事。 就在这时,许大茂虽然不敢大声嚷嚷了,但小声嘀咕还是不断。 他似乎觉得被王主任训了有点不忿,又自觉聪明地压低了声音,对着旁边的刘光天,用刚好能让傻柱听见的音量嘟囔:“哼,装呗!这秦寡妇没别的本事,演苦情戏是一把好手!专会钻地窖惹祸,完了就撞墙撞死?等着瞧,保准跟上回一样,板车推到门口台阶那儿,颠簸一下,她就‘哎哟’一声醒过来!傻柱那傻子,被这破鞋拿捏得死死的……” “我去你妈的!!!许大茂!!!” 第230章 全院投票,要求秦淮茹游街 院里刘家临时拉出来的那盏灯泡,电线缠得乱七八糟,在刺骨的夜风里摇晃不停,光线忽明忽暗,给院里人和物投下不断变化的影子。 秦淮茹一动不动地瘫在冰冷的石板地上,额头上新换的纱布,一大半已被暗红色的鲜血浸透,血迹顺着她苍白的脸颊往下淌,在她脑袋旁边积了一小滩。 刚才她那毫无保留的第二撞,那沉闷的声响仿佛还在大家耳边。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让每个人心里都沉甸甸的。 王主任的脸色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动摇,那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发展惊得不知所措。 看着地上昏迷不醒、血流不止的秦淮茹,再看看旁边眼睛通红、像要择人而噬的何雨柱,她之前那份代表组织的威严被一种巨大的不安淹没了。 “太极端了…”她心里闪过这个念头,脊背升起凉意。 她只能把火撒在许大茂身上,声音因为紧张带着点变调:“许大茂!闭上你的嘴!再说无关的话,连你一起处理!现在是人命关天!”但在何雨柱爆发的怒火面前,她的呵斥显得那么无力。 “操你妈的!!!许大茂!!!”傻柱的怒吼像炸雷一样打破了寂静。 这声音里充满了被逼到绝路的愤怒、悲痛和对秦淮茹的深深担忧。 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只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必须堵上许大茂这张不断喷吐毒汁的嘴!让它再也伤不了秦姐!他的身体比脑子动得快,像头被彻底激怒的公牛,猛地从秦淮茹身边冲起! 许大茂脸上那点幸灾乐祸还没褪去,瞬间就被傻柱的狂暴气势吓懵了,变成了真实的恐惧。 “啊?!傻柱你……”他魂飞魄散,想往后退,脚却像钉在地上。 傻柱已经扑到眼前,那双满是老茧、平时颠勺的大手,此刻却带着致命的杀意,像铁钳一样猛地卡住了许大茂的脖子!许大茂的脸立刻憋成了酱紫色,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像破风箱漏气般的怪声,眼珠子都凸了出来,惊恐万状。 “老子今天非掐死你个狗日的不可!”何雨柱咆哮着,胳膊上青筋暴起,竟然把许大茂整个提离了地面!院里的人都吓傻了,一片惊呼。 “柱子!快放手!要出人命了!”“拉开他们!”阎阜贵和刘海忠吓得声音都变了。 几个胆大的邻居想上前拉,但何雨柱爆发出的那股蛮力,让他们根本近不了身。 他脑子里就一个念头:掐死他!掐死这个逼得秦姐寻死的东西! 许大茂两脚在空中乱蹬,双手死命地掰着何雨柱那铁箍般的手腕,却纹丝不动。 窒息感淹没了他,一股热流顺着大腿根淌下来——他被吓尿了。 死亡的恐惧如此真实,他后悔得要死:为什么要去惹这个疯子?为什么要多那一句嘴?他想求饶,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要命的关头,一直冷眼旁观的李卫东动了。 他脚边有块半截砖头,脚尖随意地一挑,那砖头不偏不倚,正砸在何雨柱掐着许大茂脖子的手腕骨头上! “哎哟!”何雨柱痛呼一声,手腕一麻,力气松了一丝。 就这一丝缝隙,成了许大茂唯一的生路!强烈的求生欲让他使出吃奶的劲儿一挣,身体竟从那松动的钳制中滑脱出来!他“噗通”一声摔在地上,像一滩烂泥,贪婪地大口呼吸着冰冷的空气,喉咙疼得像火烧,咳得惊天动地,鼻涕眼泪混着地上的泥灰和尿味,狼狈不堪。 “傻…傻柱!你他妈的等着…这事儿没完!警察…我要报公安!告你杀人!”许大茂趴在地上,一边死命咳嗽,一边色厉内荏地指着何雨柱嘶喊,眼神怨毒。 何雨柱捂着手腕,还想扑上去,却被阎解成、刘光福几个人趁机死死抱住。 “放开!老子今天非弄死他!”何雨柱还在疯狂挣扎,几个人费了老大劲才勉强按住。 王主任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被这血腥的斗殴彻底震住了,差点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 混乱中,刘海忠也回过神,哑着嗓子冲推板车的人喊:“还傻站着?!板车!快!赶紧把人抬上去送医院!再拖真要出人命了!” 板车再次被推过来。 何雨柱用力挣脱众人的拉扯,看也不看地上的许大茂和脸色难看的王主任,半拖半抱地将浑身瘫软、额头还在渗血的秦淮茹小心挪上冰冷的板车。 他一把扯下自己身上那件又脏又旧的工装外套,轻手轻脚地盖在秦淮茹身上,像盖着什么珍宝。 他推起板车就走,脚步踉跄却异常坚决,声音嘶哑地催促着同伴也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快走!让开!去医院!快点!”一行人急匆匆地消失在四合院门口浓重的夜幕和呼啸的寒风里。 院子里只留下地上那滩血迹、许大茂挣扎的痕迹、还有一片更加沉重、让人喘不过气的死寂。 寒风吹进来,吹动王主任鬓角的白发。 时间像是被冻住,又缓缓流淌。 大约过了四五个小时,天快亮前最黑暗的时候,四合院的门又开了。 傻柱拖着疲惫的身子,搀扶着头上换了新绷带、脸色惨白如纸、眼神空荡荡仿佛魂都被抽走了的秦淮茹,一步一顿地挪了进来。 空气依旧冰冷,院里的气氛却比走时更加凝滞。 院中间临时组成的“管事会”还没散。 王主任依旧板着脸,但眉头间多了深深的疲惫和犹豫。 阎阜贵搓着冻僵的手坐在凳子上,看着被搀进来、像个木头人似的秦淮茹,眉头皱得紧紧的。 刘海忠正在王主任身边点头哈腰地说着什么。 许大茂吊着脖子,声音嘶哑地喊着喉咙疼,紧挨着王主任站着,眼神里有害怕,但更深的却是怨恨和不甘。 地上那滩血迹还没清理,在微弱的晨光下呈现出暗褐色,无声地提醒着刚刚发生过什么。 傻柱刚扶着秦淮茹站稳,刘海忠正要跟王主任说话,阎阜贵却抢先一步站了起来。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小眼睛里满是忧虑和后怕。 他走到王主任跟前,声音不高但大家都听得清:“王主任,我这多句嘴。 您看……”他目光示意了一下失魂落魄、头上带伤、站都站不稳的秦淮茹,声音更低了些,带着沉重的后怕,“就今晚这两次撞墙……那真是往死里撞啊!不是假的!我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这么烈性的……这秦淮茹,是真的存了死志啊!那劲头……”他顿了顿,语气更恳切了,“那挂牌批斗,游街……那可是要在大庭广众下丢人现眼。 脸皮薄的都受不了,何况她一个寡妇,本来就被指指点点,现在又……真要把牌子挂上,逼她在那么多人面前低头认那些个‘罪过’,我真怕……”他又瞥了一眼地上的血迹,声音有点发颤,“我是真怕啊主任,怕绳子刚套上脖子,她就……就彻底豁出去了!那时候谁也拦不住!这就不是教育了,是……是要出人命案子了!” 阎阜贵这番话,像根冰冷的针,扎在了王主任心里。 她在寒风里等着的时候,就一直在反复琢磨这可怕的后果。 回想着秦淮茹撞墙那股不管不顾的狠劲,那“咚”的一声闷响,那瞬间涌出的血,还有第一次去医院时医生那困惑的表情(撞的力看着不够昏,可人偏偏表现得像求死),她后背直冒凉气。 阎阜贵的话,把她最深的恐惧和犹豫完全挑破了。 她嘴唇抿得死紧,眉头皱成了疙瘩,眼神里是权威和人命之间的剧烈挣扎。 要是游街真成了催命符……她这个主任责任就大了。 “王主任!”就在气氛微妙偏向暂缓时,一个带着哭腔、尖利怨毒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是许大茂!他捂着脖子,声音嘶哑难听:“阎老师这话啥意思?合着秦淮茹撞墙是假装的?那我这脖子差点被傻柱掐断难道是假的?!王主任您亲眼看到的!他傻柱就是杀人犯!秦淮茹装疯卖傻就是为了躲惩罚!真要是烈女,会半夜跟男人钻地窖?!”他越说越激动,“要是怕她寻死就不管了,那就是纵容!是包庇!今天敢钻地窖,明天就敢上天!咱们院的风气、王主任您代表的政府威信,还往哪放?歪风邪气绝不能惯着!”他转向旁边几个被吵醒、打着哈欠的邻居,“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儿?!王主任,您可不能心软!这种坏风气,必须严打!挂牌!游街!让大家都看看下场!不然咱们院以后就别想安生!今天不办,那就是开坏头!” 许大茂这番话,句句冲着维护组织威信和街道脸面来。 他那番煽动,也的确让一些邻居(特别家里有孩子的)小声议论:“是得管管…”“许大茂说的也在理…”“这风气不能坏…” 王主任的脸色更加阴晴不定,进退两难。 一边是人命,另一边是原则、威信和似乎隐隐的多数支持的压力。 一直沉默观察的刘海忠,这时挺直了腰板,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深思熟虑、公正无私的样子。 他上前一步,对王主任说:“王主任,您看……这事确实难办。 阎老师担心人命,大茂同志强调风气。 不如,咱们发扬发扬民主!让在场的街坊邻居们,一起投票表决!同不同意给秦淮茹和傻柱挂牌游街!少数服从多数!这样最公平,大伙儿都服气,谁也挑不出毛病来!您看怎么样?”他特意强调“集体表决”、“谁也挑不出理来”,这既给王主任找了台阶下,也给自己争取了空间。 王主任正愁没办法,刘海忠这“民主”的点子简直是根救命稻草,尤其是在许大茂煽动起的压力下。 这既能解决问题又能体现“群众路线”!她一挥手,干脆地决定了:“好!就按刘海中同志的意见办!在场的所有街坊邻居,现在举手表决!同意对秦淮茹、何雨柱挂牌批斗游街的,举手!不同意或有其他想法的,不举手!阎阜贵同志,刘海忠同志,你们负责点数!” 这一下令,院里的气氛瞬间绷得更紧了。 所有人都看向王主任。 王主任深吸一口气,站直了,声音清晰地传开:“所有邻居注意!现在,就秦淮茹跟何雨柱晚上行为不端的事情,大家民主表决!认为该挂牌批斗、给个教训的,举手!”她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张脸。 话说完,院子里死寂了一瞬,连风声似乎都小了。 “同意!必须同意!”许大茂第一个嘶哑着喊出来,立刻高高举起了那只没受伤的手,同时用力杵了一下旁边发懵的刘光福。 刘光福吓得一激灵,下意识看向他爸刘海忠。 刘海忠毫不犹豫,几乎带着点迫不及待,“唰”地举起了粗壮的胳膊,一脸正气。 刘光福看他爸举了,也赶紧怯怯地把手举了起来,眼神躲闪。 三大妈偷眼看阎阜贵没动静也没表示,但见刘海中、许大茂都举了手,王主任也没反对,觉得自己也得表态。 她也跟着举了手,但眼睛看着别处。 李卫东和王思欣站在不远处的角落。 王思欣抱着睡着的孩子,一脸不忍,轻轻摇头,低声唤:“卫东……”李卫东嘴角却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充满嘲讽的冷笑,慢悠悠地,近乎懒散地举起了手。 他甚至有闲暇低声对王思欣说,声音轻得只有她能听见:“别傻了。 举手的‘对’,比不举手的‘善’安全。 看戏,就别带心。 这世道,谁比谁干净?又哪里轮得着谁来可怜谁?”他的话冰冷又现实。 周师傅犹豫了一下,看看刘海忠严厉的目光,叹口气,最终还是举了手。 阎阜贵内心挣扎得厉害。 他本意是不想落井下石的,更怕进一步刺激秦淮茹真出大事。 但刘海忠、许大茂带头,好些邻居都举了手,王主任也默认了。 他作为“三大爷”,在这种“正式”表决里不举手,怕惹麻烦。 他内心斗争了几秒,还是在王主任和刘海忠的目光注视下,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抬起胳膊,举起了手。 第231章 秦淮茹傻柱被游街 他觉得脸上发热,不敢看秦淮茹和傻柱的方向。 “我也同意!”一个默不作声的女工也举了手。 “还有我!”一个被吵醒的男人也举了手。 …… 在场的人,一个接一个,陆陆续续地举起了手。 有的举得干脆,有的举得犹豫,有的面无表情。 一盏昏暗的灯光下,举起的手臂越来越多,在黎明前的寒气里晃动着。 秦淮茹的目光慢慢扫过那些举起的手。 当她看到阎阜贵也举了,甚至平时在厂里还算熟络的周师傅也举了手时,她那原本就空洞的眼神里,最后一丝微弱的光彻底熄灭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她感觉身体里的某个支撑断了、消失了。 她甚至感觉不到头上的疼,也听不到任何声音,眼前只有一只只举起来的手在晃动。 傻柱同样看着这片“手的丛林”。 他没去看秦淮茹,但他能想象她此刻的心情。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许大茂那张得意又扭曲的脸上,然后是刘海忠那张谄媚的胖脸,最后是那些举手的邻居。 一种刺骨的、前所未有的麻木感席卷了他。 愤怒还在,但更多的是一种极度的疲累和一种近乎冰冷的看透。 他那双通红的眼睛里,怒火凝成了带着毁灭意味的寒冰。 他不挣扎,也不吼叫,就那样僵硬地站着,像块要裂开的石头,紧握的拳头里,指甲深深掐进手心,流出血也不觉得疼。 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好啊,就这么办吧。 想我们死?那就看这‘大家伙儿’的意思一块去死吧!”这沉默比刚才的咆哮更让人心头发冷。 阎阜贵和刘海忠在寒风里费力地点着人头,向王主任报告:“一、二、三……十七、十八……” 刘海忠声音响亮,“……加上刘光福……这边……二十七人同意!” 阎阜贵声音沉闷地补了一句:“举手的一共二十七人。 没举手的……周师傅媳妇、思欣妹子,还有老谢家小孙子……就几个。” 王主任闭了闭眼,长长地、无声地吸了一口气。 她目光在傻柱脸上停留片刻,最终钉在秦淮茹那毫无生气的脸上。 “何雨柱!秦淮茹!” 王主任的声音不高,但很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昨晚发生的事,性质非常严重!在邻里间造成了极坏的影响!我们街道的工作,就是维护社会风气!你们的行为,完全背道而驰!你们俩钻地窖里干了什么,那是你们的事!但被堵个正着,闹得全院子不安宁,秦淮茹还两次当众撞墙!这不仅是个人作风问题,更是严重扰乱秩序!是对抗群众!是妄图用自杀逃避责任、威胁组织!” 她的话一句比一句重,目光扫视众人。 许大茂立刻抓住机会,扯着他那破锣嗓子接茬:“王主任说的一点没错!他俩就是祸害!看看我这胳膊,我这脖子!” 他举起伤胳膊,扯了扯脖子上的纱布,“这都是傻柱这疯狗干的!要不是有人拦着,我就被他掐死了!就因为我揭穿了他们!那秦淮茹,哼!装的!两次撞墙,苦肉计演得可像了!就想把水搅浑蒙混过关!这种人,不狠狠治,咱们院还有规矩吗?您的威信还要不要了?” 他的话既恶毒又煽风点火。 秦淮茹听着,身体抖了一下,闭着的眼角滑下泪,打湿了鬓角。 她不敢睁眼。 傻柱胸膛起伏,眼睛死死瞪着许大茂,拳头攥得发白。 王主任抬手止住许大茂的话头,但显然没反对他的意思。 她对刘海忠沉声道:“刘海中同志!” “在!”刘海忠立刻像士兵一样绷直身体。 “既然院里的同志出于公心,集体表决赞成必须严惩这歪风邪气,”王主任的声音透着种公事公办的冷,“那就按大家的意见办!也让街道都看看,破坏秩序、作风堕落、对抗群众、自杀威胁是什么下场!立即执行!”最后四个字斩钉截铁。 “是!坚决执行!”刘海忠响亮应道,脸上因这“重任”泛起油光。 他猛地扭头,对许大茂、刘光福等人厉声喝道:“许大茂!刘光福!你们几个,动手!先把人给我看住!” 早已憋不住的许大茂,像听到命令的狗,第一个怪叫着扑向傻柱。 他觉得有王主任撑腰,一边伸手去拽傻柱的胳膊,一边用破嗓子嘲笑:“傻柱子!还想掐死我?晚了吧?老实了吧!走!给你挂牌子去!让大伙瞧瞧你这流氓相!” 他故意使了很大力气去拧傻柱的手臂。 傻柱心里积压的怒火瞬间爆发了!“操你妈许大茂!松手!”他像野兽般吼了一声,猛地一甩膀子!巨大的力道直接把扑上来的许大茂和刘光福甩了个趔趄。 许大茂倒退几步,重重摔在冰冷湿滑的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哎呦!王主任您看!傻柱还打人!他根本不服管!眼里没您!也没大伙儿!”许大茂坐在地上嚎叫,指着傻柱的手直哆嗦。 “反了!”王主任脸色铁青,拍桌子站起来,“何雨柱!你敢暴力抗拒?!把他给我按住!” 更多的年轻小伙在刘海忠的催逼下,一拥而上。 七八双手像藤蔓一样紧紧抓住傻柱的胳膊、肩膀、腰身。 傻柱眼睛通红,额头青筋暴起,使出全身力气挣扎怒吼。 他那壮实的胳膊甩动,撞得几个力气小的东倒西歪,但终究架不住人多。 他被几个人拉扯着在石板地上拖了几步,场面一片混乱。 “柱子……别……别打了……”一个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响起,像快要熄灭的火苗。 是秦淮茹。 她睁开了眼,看着那个为了护她而被众人死死压住、拼命挣扎的男人。 他反抗的样子和她心里的死寂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她流着泪,嘶哑地说:“让他们弄吧……咱……咱拗不过的……认命吧……”这声音里的绝望,像是抽光了她最后一点力气。 说完,她靠着墙壁又软下去,眼神彻底空了,只有眼泪无声地流。 傻柱挣扎的动作猛地僵住。 他听见了秦淮茹那声用尽全力说出的“认命吧”。 这三个字像冰锥扎进他滚烫的心窝,瞬间浇灭了他反抗的火焰。 他扭过头,从人缝里看向她那张惨白挂泪、一片死灰的脸。 一股巨大的、无法言说的悲凉和无力感猛地裹住了他。 紧绷的肌肉松弛下来,愤怒的咆哮变成了一声压抑在喉咙深处、充满刻骨恨意的闷哼。 他不再挣扎,像头受了重创的狮子,血红的眼睛里只剩下冰冷的、要把所有人都记住的恨意和鄙夷,死死地盯着坐在主位的王主任和正从地上爬起来的许大茂。 这沉默的恨意,比刚才的怒吼更让人心里发寒。 看傻柱不动了,刘海忠立刻恢复了管事人的威严:“捆起来!捆结实!”有人拿出准备好的麻绳,七手八脚地把傻柱的双手反扭到背后,捆得很紧。 绳子勒进他破棉袄的缝隙里,陷进胳膊的肉里。 “秦淮茹呢?”许大茂揉着摔疼的屁股,喘着粗气问。 他不敢再靠近傻柱。 不远处的阴影里,李卫东和王思欣站着。 李卫东脸上还是那副看戏的、事不关己的表情,这时清晰地哼了一声:“呵,她?你看看她那样子,还用捆?”他的声音不高,但周围能听见。 秦淮茹像片被风吹落的枯叶,顺着墙壁滑坐到冰冷的地上,蜷成一团,脸深深埋在臂弯里,浑身止不住地剧烈发抖。 王思欣抱着孩子,不忍看,别过脸去,紧紧抓住李卫东的衣角。 “李卫东说得对,”刘海忠看了看情况,摆摆手,“就这么着吧,看着点!”他转向儿子刘光福,带着种下命令的急切吼:“光福!愣着干嘛?拿锣敲!大声喊!叫前后院的人都出来!看游街!批斗搞破鞋的!快点!”他脸上泛着兴奋的红光。 刘光福被他爸吼得一哆嗦,赶紧从墙根抄起一面积灰的破锣,拿起锣槌,“哐!哐!哐!哐——!”一边使劲敲,一边扯开嗓子喊。 声音因为紧张和激动变了调,在寒冷的清晨空气中尖利地传开: “出来看啦——!出来看啦——!游街啦!挂破鞋牌子啦!看搞破鞋的游街喽——!傻柱秦淮茹搞破鞋钻地窖被抓啦——!快出来看游街啊——!” 这刺耳的锣声和喊声,打破了院里的死寂。 附近几家的门“吱呀”、“哐当”地开了。 “真游街啦?”“这么快?”“走,瞧瞧去。” “唉,丢人啊,棒梗那孩子怎么办……” 各种议论声、叹息声、脚步声很快响成一片。 前院的老谢头披着棉袄探头探脑;中院的贾张氏也畏畏缩缩从门口露出半个脑袋,眼神复杂地瞅着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秦淮茹;李家刚生完孩子的媳妇也被邻居大妈拉到门口看;还有好些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孩子,挣脱大人拉扯,挤到人群前面。 李卫东拉着王思欣往前走了两步,找了个好位置,那副看戏的表情更明显了。 “走!”刘海忠挺着肚子,像个押送犯人的小官,威风地一挥手,指向院门。 两个小伙子一左一右,架起被反绑的傻柱,用力向外拖。 傻柱梗着脖子,冰冷的眼神像刀子一样扫过靠近的每个人,尤其是王主任旁边得意洋洋的许大茂。 这眼神让想推他的人都不由得缩了手。 许大茂仗着人多,指着被拖拽的傻柱尖声嘲笑:“傻柱!你横啊?食堂颠勺的大师傅?瞧瞧你这熊样?跟条挨了揍的狗似的!待会儿游街,可让你这‘威风’传遍南锣鼓巷!还有你那姘头秦淮茹……”他恶毒地转向地上的女人,“秦寡妇!别装死!留着劲儿准备接烂菜叶子吧!” 秦淮茹吓得想往后缩,两个街道小干事立刻上前,毫不客气地抓住她的两只胳膊,像拖麻袋一样把她硬从地上拽起来,拖到傻柱身边。 她站不稳,全靠别人架着,头垂得低低的,散下来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 “挂牌子!”王主任的声音最后响起。 刘海忠立刻从桌下拿出两块临时做的、粗糙的木牌子。 一块大的,毛笔沾着黑墨写着“作风不正!”,下面小字是“何雨柱”。 他拿起这块牌子走到傻柱跟前。 有人揪着傻柱的头发让他抬头。 傻柱奋力挣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但还是被刘海忠把牌子上挂的铁丝套过脑袋,挂在了胸前。 粗糙的木牌边磨着他破旧的棉袄。 傻柱的身体僵了一下,挣扎得更猛烈了,铁丝在脖子上勒出红痕。 “作风不正”四个字像个巨大的印章盖在他胸前。 他那暴戾的眼神让刘海忠都下意识有点发憷。 另一块牌子小些,同样醒目,写着三个刺眼的字——“搞破鞋!”,下面是“秦淮茹”。 阎阜贵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拿起牌子,在众人注视下,脚步沉重地走到几乎瘫软的秦淮茹跟前。 “不…要……”秦淮茹发出微弱而绝望的哀求,想蜷缩身体,却被小干事死死按住胳膊。 阎阜贵看着她灰败绝望的脸,喉结滚动了下,脸上闪过一丝不忍,最终还是别开脸,避开了她的目光,手上麻利地把牌子上的铁丝套过她的头颈,挂好。 “搞破鞋”三个字像块石头瞬间压在她心上!就在牌子挂稳的瞬间,秦淮茹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看清了胸口那三个字——搞破鞋! “呃……”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秦淮茹眼前一黑,巨大的羞耻和屈辱猛地压来,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张口“哇”地吐出一口鲜红的血!血点子星星点点溅到地上和她胸前的牌子上!她双腿一软,又被旁边架着她的人死死拖住,才没栽倒。 “呕!吐得好!心虚了!”许大茂看着得意地怪笑,“让大家瞧瞧她的真面目!呸!”他带头,狠狠一口唾沫啐在秦淮茹脚边不远的地上。 王主任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吐血惊了一下,但事已至此。 她定了定神,走到挂好牌子的两人面前,声音洪亮地对着越聚越多的邻里宣布: “各位街坊!大家看清了!” 第232章 凄惨傻柱,决心报复! 就在那一瞬间,两人的眼神碰上了。 秦淮茹抬起头,透过乱发,那双绝望得如同枯井的眼睛,对上了傻柱血红、燃烧着疯狂恨意的目光。 那一瞬间,像凝固了。 秦淮茹眼中:傻柱的怒火滔天,但那火不是冲她,是冲所有施加屈辱的人。 那火下面,是更深的决心——“这事儿没完!” 傻柱眼中:秦淮茹的绝望下面,似乎也燃着一星微弱的火苗,那是“恨”,也是“同仇敌忾”。 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 不用说话。 柱子…… 秦姐,别怕!等着! 两人立刻移开视线。 秦淮茹重新低下头,缩起肩膀,仿佛刚才那微小的接触从未发生。 傻柱用力搓着发麻的手腕,目光再次凶狠地投向人群中的许大茂和得意的刘海忠,那份恨意更加赤裸。 刘海忠……你想踩着我和秦姐往上爬?做梦!老子在轧钢厂后厨干了十几年,不是白干的!没了炒勺,老子也有门路!你这“二大爷”的位子,坐不稳了!老子得想办法,让你在轧钢厂也身败名裂!让你爬得高,摔得更惨!走着瞧!一个报复的念头,伴随着对刘海忠位置的算计和对杨厂长的了解,在傻柱充满屈辱和恨意的脑子里,飞快地盘旋着。 傻柱没再看秦淮茹,他甩甩恢复知觉的手臂,猛地推开旁边一个想上来“看管”他的小伙子,在众人惊讶戒备的目光中,径直大步朝自己冰冷的东厢房走去。 背影僵硬而笔直。 秦淮茹也被邻居搀着,麻木地拖回了贾家那扇充满压抑的门。 第二天的轧钢厂,气温没比昨天暖和多少。 冰冷的钢铁气息和机油味弥漫在厂区上空。 和往常不一样的是,空气里多了种异样的兴奋和议论声。 “听说了没?食堂的傻柱!” “还有钳工车间的秦淮茹!带仨孩子那个!” “他俩?出啥事了?” “唉!搞破鞋!在她们院地窖里!被当场堵住了!” “我的天?真的假的?傻柱看着不像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秦淮茹平时看着也挺老实……” “老实啥?早就有人说她跟傻柱不清不楚!不然傻柱干啥总给她饭盒?” “傻柱也是,找谁不行,偏找个带仨娃的……” “这下彻底出名了,脸丢大了!” …… 各种小道消息在车间里、食堂窗口排队时、休息室角落里飞快地传开,越传越邪乎。 “搞破鞋”这个名头就像粘上了就甩不掉的脏东西。 每个人看热闹的眼神里都带着探究、不屑、嘲笑和一丝隐秘的快意。 食堂后厨,气氛更怪。 锅碗的声音都比平时小。 傻柱的徒弟马华,平时对师父又敬又怕,今天魂不守舍地切菜,差点切到手。 和他关系好的帮厨刘岚,刚从外面回来,脸上带着震惊和八卦的兴奋劲儿。 刘岚凑到马华边上,压低声音,眼睛睁得老大。 “啥事儿?鬼鬼祟祟的。” 马华皱眉,手里不停。 “出大事了!天塌了!”刘岚咽了口唾沫,“是…是何师父的事!” 马华手里的刀顿住了,抬头看她:“我师父?他咋了?早上是没见人。” 刘岚声音压得更低:“你还不知道?全厂都传疯了!昨天晚上,何师父…他,还有钳工车间那秦寡妇,秦淮茹!在他们院地窖里搞…搞破鞋!被堵住了!三大妈拍的门!” “胡说八道!”马华猛地低吼,手里的菜刀“哐”地剁在菜墩上,吓了刘岚一跳,“谁瞎传的?我师父不是那种人!秦淮茹也不是!你听谁嚼舌根?” 他脸气得通红,完全是本能地维护师父。 刘岚有点委屈,但八卦的心让她急着辩解:“真的!马华!我没瞎编!昨晚在四合院就开了全院大会!有人亲眼看见的!秦淮茹哭晕过去,撞墙头破了,后来又气得吐了血!就在我家住的院子隔壁!消息早飞了!厂里传遍了!” 马华整个人都僵住了。 刚才的怒气僵在脸上,迅速褪去,换成了极度的震惊和茫然。 “撞墙?吐血?”他喃喃地重复着,无法把这些词和他那个脾气臭但心地不坏、待他像亲人的师父联系起来,更无法安在总是带着忧愁但干活勤快的秦淮茹身上。 “不可能……怎么会……”他的心直往下掉。 就在这时,厂区里所有的高音喇叭同时响起了刺耳的电流噪音,瞬间压过了机器的轰鸣和议论声。 “通知!全体职工注意!下面播送厂党委办公室处理决定通知!” 冰冷、机械、没有感情的广播女声在空旷的厂区回荡,钻进每个人的耳朵。 整个轧钢厂瞬间安静了,几千人停下动作仔细听着,空气里只剩下广播的回音和风声。 “兹有红星轧钢厂职工何雨柱(工号XXX),钳工车间职工秦淮茹(工号XXX)。 经查证,二人生活行为不端,被群众当场发现。 二人不思悔改,反而以极端行为(撞墙、吐血)对抗组织教育,在院内外造成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 给工厂形象和工人队伍声誉造成重大损害!” 广播声音没有起伏,但每个字都带着分量。 “为严肃纪律,整顿厂风,教育本人及全厂职工,现对何雨柱、秦淮茹二人作出如下处理决定:” “一、何雨柱同志(工号XXX),停职一个月!停职期间,工资停发!调离食堂原工作岗位,即日起,前往厂后勤卫生队,接受劳动改造教育——主要负责全厂所有公共厕所的掏粪清洁工作!” “二、秦淮茹同志(工号XXX),罚没当月一半工资!停职一周反省!由车间主任负责监督其检讨思想!” “三、给予何雨柱、秦淮茹二人全厂通报批评!责成二人于停职期满后,在各自车间全体职工大会上,作出深刻书面检查!” “望全厂职工引以为戒,自觉遵守厂规厂纪,播送完毕!” 冰冷的通告反复播了三遍。 “搞破鞋”、“全厂通报”这些词,像鞭子一样反复抽打在傻柱和秦淮茹已被践踏过的尊严上。 广播刚停,轧钢厂像炸了锅!议论声比刚才还猛烈! “掏粪!傻柱去掏大粪!哈哈!” “全厂广播点名!这下臭遍全厂了!” “停职一个月?工资也没了?活该!” “啧啧,掏粪啊!以前食堂大师傅,人五人六,现在掏茅坑!报应!” “秦淮茹罚得轻点?罚半月停一周…不过名声也彻底坏了,以后咋在厂里待?” “贾东旭要知道了……” “他们这院算是‘出名’了!” 食堂里,刘岚听着广播,嘴张得老大,碰了碰彻底石化的马华:“……马华……听……听清楚了吧?是真的……全厂通报……掏……掏粪……” 马华脸色惨白,手里还抓着那把菜刀,指节捏得发白。 他眼里有震惊,有难以接受,有屈辱,更有一种支撑崩塌的茫然。 那个顶天立地、技术高超、待他如子侄的师父……成了广播里点名批评、要去掏粪的“搞破鞋”的人?他像被抽干了力气,手里的刀“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广播让之前的传言不再是传言,它变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与此同时。 厕所。 傻柱扫着厕所,听到外面人的议论,暗骂:“该死的刘海忠,都是你坑的我!” 他发誓,一定要报复回去,不能让刘海忠那么逍遥了! …… 红星轧钢厂的下班铃声又长又响,工人们涌出工厂大门,汇入灰扑扑的四合院巷子。 李卫东揣着手,缩在新蓝布棉袄领子里,快步走着。 他刚在技术科领了个小奖状,心里挺高兴。 快到四合院那斑驳的朱漆大门时,身后传来一阵哄笑。 “看!‘破鞋’家的‘野汉子’今天又准时‘下班’啦!咋样何师傅,掏粪勺使着还顺手不?比食堂大锅轻巧吧?”说话的是前院三大爷闫阜贵的小儿子闫解旷,旁边站着几个半大少年,脸上带着嘲笑。 被围在中间的正是何雨柱——傻柱。 他身上带着一股难闻的味道,工装上沾着污渍。 他那张平时浑不吝的脸涨得通红。 他紧握拳头,指节发白,像是在用全身力气压住想扑过去的冲动。 闫解旷见他不出声,更得意了:“哟,耷拉个脸给谁看?不是挺横吗?厂里掏大粪,院里搞破鞋,挺忙啊何傻柱?” “闫解旷!滚蛋!”傻柱猛地转身,嗓子吼劈了,“再满嘴喷粪,信不信我真抽你!”他往前一步,吓得闫解旷他们往后蹦开。 李卫东正好从旁边走过,没往这边看,脚步也没停,脸上带着技术员平常的神色,仿佛没看见这场风波。 傻柱看到李卫东这副无视的样子,心里那股刚被闫解旷撩起来的火又蹿高了。 凭什么李卫东就能穿得体面,坐办公室画画图?凭什么他就得掏粪坑,还被指着鼻子骂?一股憋屈混杂着嫉妒猛地顶上来。 “呸!”他对着李卫东走过去的背影方向,啐了一口唾沫,声音不高但透着恨,“装什么清高?真当自己干净?”这小声嘟囔被闫解旷听个正着。 “哈哈哈哈哈!”闫解旷指着傻柱,笑得前仰后合,“听见没?傻柱眼红人家李技术员啦!何雨柱,你也不照照镜子,掏大粪的也配跟人比?你这是癞蛤蟆上脚面——不咬人膈应人啊!”旁边几个小子跟着哄笑。 傻柱气得脑子嗡嗡响。 就在这时,闫阜贵那张瘦脸出现在中院的月亮门。 他揣着手,眼镜片后的眼神严厉,声音不高却带着教训:“解旷!跟谁在那儿吵吵呢?没事回屋看书去!还有你,何雨柱!” 他看向傻柱,嘴角下撇,“刚挨完通报批评游完街,这教训还没吃够?再闹出点动静来,厂里把你开了就好过了?老实点!” 傻柱看着闫阜贵那张脸,又看看他身后得意的闫解旷,一股火在胸中乱窜。 他狠狠瞪了那父子俩一眼,用力一甩胳膊,大步冲进了自己住的东厢房那间小屋,门被他“嘭”地一声摔上。 气还没喘匀,“砰砰砰!”粗鲁的拍门声响起,门外传来二大爷刘海忠公鸭嗓的喊声:“何雨柱!开门!出来!” 傻柱猛地拉开门。 刘海忠肥胖的身躯堵在门口,手上拎着那条常年挂在腰间的宽板带,沉甸甸的铜扣晃眼。 他身后跟着他那俩儿子,刘光天和刘光福,都一副看热闹的神情。 “何雨柱!”刘海忠往前一步,油腻的身体顶着傻柱,身上混合着烟和蒜味儿扑面而来,“你小子能耐了?前院闹完还想怎样?还敢不服管?活腻歪了?” 说着,他那大手一挥,板带带着风,“啪!”地狠狠抽在傻柱后肩上!破棉袄被抽得裂开个口子,旧棉絮翻了出来。 火辣辣的疼让傻柱一哆嗦。 刘海忠用板带指着傻柱的脸,唾沫喷了他一脸:“给我听清楚!王主任的话!厂里的通报!分量还不够?还想怎么闹?找许大茂寻仇?还是想跟闫家小子动手?我告诉你,何雨柱!趁早把你那些歪心思收起来!” 他喘了口气,声音压低些,威胁味更浓,“好好反省!老实去掏你的茅坑!夹紧尾巴做人!再敢惹事,下次抽你的就不是这板带,厂保卫科的电棍给你尝尝滋味!听明白没有?!” 傻柱低着头,肩上的疼痛蔓延到心里。 他咬着牙,后槽牙紧咬,在刘海忠和他两个儿子那厌恶又得意的注视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知…知道了,二…二大爷。” 声音又哑又干。 刘海忠这才哼了一声,晃了下脑袋,把板带插回腰里,带着俩儿子,像打了胜仗似的走了。 走廊里只剩下傻柱粗重的喘气和翻开的破棉絮。 傻柱关上门,插好门闩。 屋里没生炉子,冷得像冰窖。 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慢慢滑坐到地上。 刘海忠那指手画脚的样子、闫解旷嘲笑的嘴脸、许大茂幸灾乐祸的样子、李卫东那无视的眼神、王主任冷冰冰的话、还有胸口仿佛还热辣辣的“搞破鞋”牌子……所有被羞辱的画面在他脑子里翻腾。 第233章 刘海忠摔个狗吃屎 “操!”傻柱一拳砸在泥地上,手指疼。 “老实?夹尾巴?我何雨柱就活该受这窝囊气?!”他浑浊的眼里,此刻燃烧着一种压抑到极点的狠劲。 报复!必须报复!目标不是许大茂他们!得找那个源头!他要把这口恶气,让他也尝尝这滋味! 一个念头,带着毒和狠劲,在他被屈辱和愤怒塞满的脑子里冒了出来——巴豆!对!他隐约记得以前在食堂库房的旧药柜里,好像有包早年剩下的、药性挺厉害的巴豆粉!老东西不是蹦跶得欢吗?那就让你“痛快”一场! 计划定了,剩下的就是煎熬的等待。 傻柱熬过了漫长寒冷的夜晚。 他脱下那件抽破的棉袄,随便缝了两针,又翻出件更破的穿上。 夜深了,估摸着整个院子都静下来,只有惨白的月光从窗户缝照进来。 傻柱像只蓄势待发的猫,小心拔开门闩。 老木门发出细微的“吱呀”。 他绷着身子,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冷风从门缝钻进来。 确定外面死寂一片,他才赤着脚(怕鞋子踩雪出声),挪出了门。 脚底冰得刺痛,他顾不上。 他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借着阴影掩护,一步步挪向后院。 每过一个门,心都提到嗓子眼。 空气冰冷,手指冻得微微发抖。 终于摸到了刘海忠家东厢房紧闭的门口。 傻柱背靠冰凉的木板,大口喘着气,心跳得像打鼓,紧张又带着即将报复的黑暗兴奋感。 他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小包,里面是磨好的巴豆粉。 他小心解开纸包。 月光下,他动作显得有点笨拙。 他弯着腰,把土黄色的巴豆粉,尽量均匀地撒在刘海忠一家人出入的门槛下面,和门口那几块磨光的青石台阶上。 薄薄一层粉末,在月光下看不太清。 他屏住呼吸,生怕惊动了屋里的人。 冷汗滑过鬓角。 撒完后,他把油纸塞进怀里,用脚尖轻轻蹭了蹭门槛边的浮土,盖掉一些明显的痕迹,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成了! 他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溜回自己屋里,插好门,又靠着门板坐到地上。 屋里依旧冰冷,但心里像着了火!想象明天早上,老家伙踩上“陷阱”,摔得狼狈不堪、拉个半死的样子……他那因憋屈而扭曲了一整天的脸,此刻不受控制地扯动着,嘴角往上咧开,无声地在黑暗中扯出一个疯狂的微笑。 报复的快感让他浑身轻微发颤,无声地咧嘴笑了一会儿,才在疲惫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 各家的烟囱刚冒起细细的烟,空气里是冰冷的煤烟和水汽味儿。 寒冷依旧。 忽然,后院传来一声变了调的惨叫:“哎——哟——我的天——!!!” 这声音撕破了四合院的安静。 紧接着是“砰!咚!哗啦……”一连串重物倒地、撞击和碎裂的闷响! “哐当!”隔壁西厢房的门猛地打开。 秦淮茹扣着旧棉袄的扣子就冲了出来,脸上带着没睡醒的惊疑。 她跑到后院,看到一幕难忘的情景: 平时威风八面的刘海忠二大爷,狼狈地摔倒在离他家门口不远的石板地上,身体歪斜着。 他那肥胖的身躯竟然撞塌了角落一个半人高、冻得结实的腌咸菜大缸!半缸冰冷的腌菜水、冻硬的萝卜白菜帮子和冰碴子,泼了他一头一脸一身。 灰蓝的干部服湿透,沾满碎菜叶。 那条新棉裤湿漉漉地贴在腿上。 他想挣扎着爬起来,手脚乱动间又带倒了旁边墙角堆着的一小堆黑煤渣!碎煤块滚下来不少,落进地上的腌菜水和烂菜叶里,也糊了他一身。 黑水、冰碴、黑煤粉、绿菜叶……把他弄得像个染坏了的调色盘。 刘海忠的脸因突如其来的剧痛和惊吓扭曲着,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张着“呃…呃…”地倒不上气,连喊叫都噎住了。 他浑身发抖。 “哎哟老天爷!”二大妈穿着单衣从屋里跑出来,冻得打哆嗦。 看到丈夫这惨状和塌了的咸菜缸、满地狼藉的黑水烂菜煤渣,只觉得腿软,“扑通”一声瘫坐下,指着刘海忠,声音发颤:“当…当家的…你…你干啥了这是?!” 傻柱也适时地拉开自己的门,揉着惺忪的睡眼,打着呵欠走出来,一脸“刚被吵醒、茫然不知”的样子。 他眨巴着眼睛,似乎好一会儿才看清院子里发生了什么。 当他的目光“聚焦”到那满身黑绿污秽、挣扎不起来的刘海忠身上时,一丝混合着痛快、嘲讽和“报仇了”的微光在他眼底一闪即逝,很快被他用力压下。 他嘴角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差点笑出声,赶紧抬起手捂住嘴,用力压着,肩膀都憋得轻抖起来,从远处看就像冻得发抖,或者惊得说不出话。 “噗!”旁边的秦淮茹也看见了,尤其是刘海忠那滑稽又狼狈的样子。 她差点没忍住,赶紧低下头,用袖子死死捂住嘴,肩膀也控制不住地耸动着。 棒梗从她身后探出脑袋,看到刘海忠的样子咧嘴无声笑了,被秦淮茹一把拉回去。 越来越多的人被吸引过来。 闫阜贵披着棉袄站在自家门口,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一丝想笑的神色,随即又板了起来。 其他邻居或惊讶、或好奇、或带着几分看笑话的表情看着后院这场面。 “奶奶!奶奶!快来看!二大爷摔了个狗吃屎!“棒梗兴奋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刘海忠四仰八叉地躺在自家门口,肥胖的身躯压塌了角落里那个腌咸菜的大缸,半缸腌菜水和冻得硬邦邦的白菜帮子泼了他一身。 他那件平时引以为傲的深蓝色干部服湿透了,紧贴在圆滚滚的肚皮上,裤腿上沾满了黑煤渣和烂菜叶。 “这是怎么回事?“贾张氏小声问站在一旁的三大妈。 三大妈撇撇嘴,眼睛里闪着幸灾乐祸的光:“谁知道呢,一大早起来就听见''扑通''一声,出来一看,咱们的二大爷就这副德行了。“ 傻柱也揉着眼睛从东厢房走出来,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哟,这是怎么了?二大爷您这是...练的什么功夫啊?“他故意拖长了声调,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刘海忠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因为腰疼又跌坐回去,疼得龇牙咧嘴:“哎哟...我的腰...肯定是有人害我!谁在我家门口撒了东西!傻柱,是不是你干的?“ 傻柱立刻举起双手,一脸无辜:“二大爷,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您哪只眼睛看见是我干的了?“ “除了你还能有谁!“刘海忠气得脸上的肥肉直抖,指着傻柱的鼻子骂道,“昨天刚教训完你,今天就出这事,不是你干的还能是谁?“ “证据呢?“傻柱摊开双手,脸上的表情越发无辜,“二大爷,您可是咱们院里的领导,说话要讲证据啊。没证据就乱扣帽子,这可不像您平时的作风。“ 刘海忠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恶狠狠地瞪着傻柱:“你...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随时奉陪。“傻柱耸耸肩,转身回屋,刚关上门就忍不住捂着嘴大笑起来,肩膀一抖一抖的。他透过窗户缝看着外面狼狈不堪的刘海忠,心里那股憋屈终于消散了一些。 与此同时,中院的李家飘出一阵诱人的香气。李卫东正在小厨房里忙活,蒸锅上冒着腾腾热气。他动作娴熟地打散两个鸡蛋,加入适量温水,撒上一点盐和葱花,放进蒸锅里。旁边的小锅里,金黄的小米粥咕嘟咕嘟冒着泡。 “好香啊。“陈雪揉着眼睛走进厨房,从后面抱住李卫东的腰,把脸贴在他背上。 李卫东转身亲了亲她的额头:“快去洗漱,早饭马上就好。“ 陈雪幸福地点点头,哼着小曲去院子里打水洗脸。蒸蛋羹的香气随着晨风飘散开来,引得路过的邻居都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气。 贾张氏拄着拐杖从屋里出来,闻到这香味,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呸!显摆什么!有点好东西就恨不得全院子都知道!“她恶狠狠地朝李家的方向啐了一口,转身回屋重重地关上门。 屋里,棒梗正闹着不肯吃早饭:“我不要吃窝头!我要吃鸡蛋!我要吃肉!“ 秦淮茹头疼地按着太阳穴:“棒梗,别闹了,家里现在...“ “我不管!李卫东家都能吃鸡蛋,为什么我们不能?“棒梗把窝头摔在地上,撒泼打滚,“我要吃好的!我要吃好的!“ 贾张氏进来看到这一幕,不但不制止,反而火上浇油:“都是那个李卫东!故意显摆!害得我孙子眼馋!“ 秦淮茹强忍着眼泪,弯腰捡起地上的窝头,拍了拍上面的灰:“棒梗,听话,等妈妈发了工资...“ “发工资?你那点工资够干什么的?“贾张氏尖酸刻薄地打断她,“要不是你干出那种丢人现眼的事,咱们家至于这样吗?“ 秦淮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的伤口又隐隐作痛起来。她深吸一口气,把涌到嘴边的反驳咽了回去,默默地掰开窝头,夹了一筷子咸菜,递给棒梗:“先吃点,妈妈去上班了。“ 走出家门,秦淮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她擦了擦脸,抬头看见李卫东穿着整洁的蓝色工装,拎着公文包准备去上班。陈雪站在门口,温柔地替他整理衣领,两人相视一笑的画面刺痛了秦淮茹的心。 李卫东注意到了站在不远处的秦淮茹,礼貌性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他路过中院时,看见许大茂正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头上还缠着纱布。 “哟,李技术员,上班去啊?“许大茂谄媚地笑着打招呼。 李卫东淡淡地“嗯“了一声,脚步不停。刚走到胡同口,就听见后面有人喊他:“李技术员!等等!“ 回头一看,是刘海忠,正一瘸一拐地追上来,脸上堆着笑,完全没了早上那股怒气冲冲的样子。 “李技术员,正好顺路,咱们一起走?“刘海忠气喘吁吁地说,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李卫东皱了皱眉,没有拒绝但也没有放慢脚步:“刘师傅有事?“ “哎呀,叫什么刘师傅,多见外啊。“刘海忠搓着手,脸上的肥肉挤成一团,“李技术员在厂里可是红人,跟杨厂长关系那么好...“ 李卫东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不显:“刘师傅有话直说。“ “是这样的,“刘海忠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你看我在车间也干了这么多年了,是不是该...那个...往上走走了?“ “这事您应该找车间主任。“李卫东冷淡地说。 “那个马屁精?“刘海忠立刻变了脸色,声音也提高了八度,“他就是靠溜须拍马上位的!哪像李技术员您,是凭真本事...“ “刘师傅,“李卫东打断他,“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不等刘海忠反应,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刘海忠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慢慢变成了阴狠的表情:“呸!什么东西!不就是个臭技术员吗?装什么大尾巴狼!等老子当了官,第一个收拾你!“ 到了红星轧钢厂,刘海忠一瘸一拐地来到车间主任办公室,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车间主任王德发的声音。 刘海忠推门进去,脸上堆着笑:“王主任,我早上摔了一跤,腰疼得厉害,想请半天假...“ “请假?“王德发抬起头,冷冷地打量着他,“这个月你都请了三次假了,生产任务这么紧,谁批你的假?“ “王主任,我这是真摔着了,您看...“刘海忠忍着气,陪着笑脸。 “我看什么看?“王德发一拍桌子,“上个月你迟到早退多少次了?现在又想请假?门都没有!“ 刘海忠的火气“噌“地一下上来了:“王德发!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当上车间主任是靠什么?不就是会拍马屁吗?“ 王德发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刘海忠!你再说一遍!“ 第234章 刘海忠的报复 “我说你就是个马屁精!“刘海忠彻底撕破脸了,声音大得整个车间都能听见,“等老子当了官,第一个撤你的职!“ “反了你了!“王德发气得浑身发抖,按下桌上的电铃,“保卫科!把刘海忠给我带出去!“ 很快,两个穿着制服的保卫科人员进来,架起还在骂骂咧咧的刘海忠就往外拖。 “刘海忠无故旷工,辱骂领导,扣半个月工资!“王德发在后面喊道。 这一幕被不少工人看在眼里,很快就在厂里传开了。中午吃饭时,食堂里到处都在议论这事。 “听说了吗?刘海忠早上在车间跟王主任干起来了!“ “活该!平时就爱摆架子,真把自己当领导了。“ “听说他还想当官呢,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李卫东坐在采购科的办公室里,听着外面传来的议论声,嘴角微微上扬。他放下钢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心想:自作自受。 与此同时,在食堂后厨,傻柱一边炒菜一边听着徒弟马华带来的消息。 “师父,您听说了吗?刘海忠被扣了半个月工资!“马华兴奋地说。 傻柱手里的铲子顿了一下,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是吗?那可真是...太不幸了。“他说着,往锅里多倒了一勺油,菜香立刻更加浓郁了。 “师父,您说这事...“马华欲言又止。 “什么事?“傻柱头也不抬,“专心炒你的菜。“ 马华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问。但他分明看见,师父转身去拿调料时,嘴角那抹掩饰不住的笑意。 下午的工作会议上,李卫东作为技术骨干发言。他条理清晰地汇报完工作,正准备坐下,忽然听见有人小声议论:“听说刘海忠去找李技术员说情,被撅回来了...“ 李卫东面不改色,仿佛没听见一样,专心记录着会议内容。但他的余光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杨厂长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会议结束后,李卫东收拾文件准备离开,杨厂长叫住了他:“小李,留一下。“ 等其他人都走了,杨厂长关上门,和蔼地问:“听说刘海忠找你了?“ 李卫东点点头,简单地把早上的事情说了一遍,没有添油加醋。 杨厂长听完,笑了笑:“这个刘海忠,心比天高啊。“他拍拍李卫东的肩膀,“你做得很对,厂里的干部任用,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 “谢谢厂长。“李卫东平静地说,心里却明白,刘海忠的仕途梦,算是彻底破灭了。 下班回家的路上,李卫东看见秦淮茹独自一人走在前面,脚步沉重。他本想绕道走,却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李卫东!你给我站住!“是刘海忠,满脸通红,显然喝了不少酒。 李卫东停下脚步,冷静地看着他:“刘师傅有事?“ “你...你害得我好苦!“刘海忠喷着酒气,指着李卫东的鼻子骂道,“要不是你不肯帮我在杨厂长面前美言几句,我至于...至于...“ “刘师傅,“李卫东打断他,“你喝多了。我建议你回家休息。“ “少在这假惺惺!“刘海忠突然扑上来,想要抓住李卫东的衣领。 李卫东敏捷地闪开,刘海忠因为醉酒和腿伤,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引来路人围观。 “看什么看!“刘海忠狼狈地爬起来,指着李卫东吼道,“你等着!这事没完!“ 李卫东摇摇头,转身离开。他心里清楚,刘海忠这种人,根本不值得他浪费精力。 回到家,陈雪已经做好了晚饭。简单的白菜炖豆腐,一盘炒鸡蛋,还有中午剩下的米饭。虽然比不上早上的丰盛,但李卫东吃得很香。 “今天厂里怎么样?“陈雪一边给他夹菜一边问。 李卫东笑了笑:“没什么特别的。“他没有提刘海忠的事,那些糟心事不值得带回家。 晚饭后,李卫东坐在书桌前看书,陈雪在旁边织毛衣。屋里安静而温馨,只有钟表的滴答声和偶尔翻书的声音。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隐约能听见刘海忠的大嗓门和贾张氏的尖叫声。 李卫东皱了皱眉,起身走到窗前,看见中院里围了一群人。刘海忠正拉着傻柱的衣领,嘴里嚷嚷着什么,而贾张氏在一旁煽风点火。 “要出去看看吗?“陈雪担心地问。 李卫东摇摇头:“不必。“他轻轻拉上窗帘,“他们的事,与我们无关。“ 陈雪点点头,继续低头织毛衣。李卫东也重新拿起书,但耳朵却不由自主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吵闹声持续了十几分钟才渐渐平息。四合院又恢复了夜晚的宁静,只有偶尔传来的狗吠声和远处火车的汽笛声。 李卫东合上书,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快十点了。 “睡吧。“他对陈雪说。 …… 之前傻柱的豆子,让二大爷刘海忠在自家门口结结实实摔了一跤,还赔上了一个腌菜的老缸。 丢人、疼、损失,尤其是全院甚至轧钢厂都知道了,这事像根针似的扎在刘海忠心里。 他那张平时就油光光的胖脸,这会儿阴沉得厉害,小眼睛里冒着火。 “好你个傻柱!小兔崽子!让老子在全院、全厂跟前丢这么大的人!”他咬着牙,手指捏得发白,一股火在心里烧,“这事没完!老子要不让你好看,我这‘二大爷’倒着写!等着,我让你年都过不好!” 夜深了,四合院里静悄悄的,只有寒风偶尔吹过。 后半夜,各家的灯都熄了。 确认没人了,刘海忠像只胖猫似的悄悄下了炕。 他裹紧那件油乎乎的旧棉袄,动作有点僵硬地兴奋。 绕过打呼的二大妈,他摸黑端起床角那个大洗脚盆——铁皮冰得他手发麻。 他憋着气,轻手轻脚穿过冷飕飕的中院,走到院子当中的老井。 井轱辘在冷夜里吱呀响,每一声都让他心慌。 他一边四下看,一边费力打上几桶冒着冷气的井水,哗哗倒进盆里。 月光下,水泛着冷光。 手很快冻麻了,脸也疼,但这让他更觉得解气。 “冻死你个小王八蛋!”他心里骂着,端起那盆冷水,小心挪到傻柱住的东厢房门口。 傻柱门前有片低洼地。 刘海忠借着微光,找准位置,深吸口气,把半盆水泼向门前砖地。 水哗啦一声响,有些溅上门板,立刻结了层薄冰。 他又把剩下半盆水均匀洒开。 冷水渗进砖缝,发出滋滋声。 做完这些,他觉得出了口气,心里舒坦了些。 他悄悄退回门口,从门缝里得意地看着那片湿漉漉反光的地,想象明天傻柱摔跤的样,无声地笑笑,才搓着冻僵的手溜回屋,满足地缩进被窝。 这一夜,北风更猛,温度又降了。 泼了水的砖地,经风一吹,很快结了层又硬又滑的冰。 月光照上去,幽幽反着光,像张安静的陷阱。 天刚蒙蒙亮,傻柱就被饿和冷弄醒了。 他想着得去食堂顶班,掀开薄被子起身。 屋里冷得像冰窟,哈气成雾。 “什么破天…”他嘟囔着,套上冰凉的棉袄棉裤,趿拉旧棉鞋,打着哈欠拉开门。 还没睡醒,脑子还在食堂的事上,根本没注意门外变了样。 “哧溜——砰!啪嗒——哎哟——!” 脚刚出门槛,一股滑劲猛地传来!傻柱只觉得天旋地转,脚下一空,整个人向后倒。 他忙用手撑,可冰面太滑!手肘和腰重重磕在硬砖上,发出闷响,尾椎骨钻心地疼!冻硬的地把冷和痛传遍全身。 破棉帽也飞了,滚在冰上。 他四仰八叉躺地上,一时疼得眼发黑,五脏像挪了位,哼不出声,只倒吸冷气。 棉裤湿透,冷得他直哆嗦。 “噗嗤…哈哈哈哈……哎哟喂!何师傅!您这大早晨练摔跤呢?真行!真行啊!哈哈哈!” 一阵憋不住的笑声从对面西厢房门口炸开。 刘海忠端着搪瓷缸站门口,脸上满是嘲弄,肥肉笑得直抖。 他故意喝口热水,热气腾上脸,衬得他更得意。 “啧啧,傻柱你啊,走路不长眼!这么大冰看不见?眼瞎了?还没睡醒吧?哈哈哈!” 这一摔一疼,加上刺耳笑话和刘海中那明摆着“找事”的表情,傻柱心里那点迷糊瞬间被怒火烧没了!他忍着疼,挣扎想爬起,在冰上又滑了两下才坐起身。 湿棉裤冰得很,尾椎和胳膊肘疼得厉害,可都比不上心头火!他猛地抬头,眼睛通红瞪向得意的刘海忠,哑声吼: “刘海忠!你干的?!是不是你!昨晚泼的水,对吧?!” 刘海忠笑脸一收,拉长脸,小眼斜瞥。 他把缸子哐当放窗台,挺着肚子迈一步,声音拔高,带着训斥: “何雨柱!大早晨吃枪药了?你哪只眼看见我泼水了?!啊?说话讲证据!我还说你尿炕流的呢!自己走路不长眼摔了,就想赖我?反了你了!别以为耍横就有理!我告诉你,这是污蔑!是诽谤!是挑衅管事大爷!” “我操你妈刘海忠!”傻柱被这颠倒黑白的话气疯了,脏话脱口而出。 昨天的羞辱、今早的狼狈,加上这张讨厌的胖脸,新仇旧恨一下冲昏头。 他使劲从冰泥地挣扎起来,不管腰背疼,像被惹急的兽,带着一身泥水,吼着扑向刘海忠! “狗日的!敢阴我!老子今天弄死你老瘪犊子!”傻柱吼声如雷,在清晨院里回荡。 他壮实身子冲几步到刘海忠前,沾泥带冰的大手如钳子,带着风声,狠狠揪住刘海忠破棉袄前襟,猛拽过来! 刘海忠只觉得一股大力,身子往前跌。 看傻柱血红喷火的眼,里面满是狠劲,一股怕瞬间抓住他!刚才装的气势没了,声都变调,尖嚎: “哎…哎哟!反了反了!傻柱打人啦!救命啊!杀人啦!来人啊!”他乱挥短胳膊想掰开傻柱的手,身子往后缩,脚在冷地上乱蹬,想挣脱那铁钳。 胖脸吓白,冒冷汗。 这突然打斗像石子破静水,瞬间打破院子宁静。 各家门接连开,一个个脑袋探出,带惊讶、好奇、看热闹。 后院老谢头、中院贾张氏、刚起的阎阜贵一家……邻居围过来,成半圈看两人扭打。 但怪的是,没人劝。 他们交头接耳,指指点点,脸上多是无所谓旁观。 这时,住东耳房的李卫东也开门出来。 他穿干净蓝棉袄,拎暖水瓶,像要打水。 看院中扭打的两人,他停步,脸上掠过一丝烦,随即变冷淡。 他没靠近,只把暖水瓶轻放门口石阶,双手揣袖,靠门框,彻底看戏。 目光平静扫过打斗的两人,又看圈邻居,最后望远处屋檐冰凌,像那才值得看。 对眼前暴力,他完全无视,清俊脸没半点波动。 “打!使劲打!刘海忠!掏他下三路!哎,对!掐他脖子!”正僵着,一尖亢声响起。 西厢房旁,许大茂不知何时钻出,头缠纱布(上次被傻柱掐的),吊伤胳膊,却精神足。 他兴奋踮脚,挥能动的手,激动给刘海忠“加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乐祸和喜。 “傻柱!蠢猪!有种打死他!打呀!打死了正好枪毙你!哈哈哈!痛快!真他妈痛快!早该有人治这猪头了!”他为这打架激动得脸红,像等好久的大戏开场。 “许大茂!我日你先人!”傻柱听许大茂煽风,火更大,揪刘海忠的手更用力!刘海忠痛“嗷”惨叫,胖身子被带得彻底失平衡。 傻柱趁势腰背发力,竟把那快二百斤的肥身子抡离地半尺,狠狠摔上冷硬砖地! “咚——!”一声闷响!刘海忠像重面袋,实砸地上!他发出杀猪嚎,震得房檐雪落。 重撞让他肥身像散架,每骨每肉都疼。 他眼前金星乱冒,五脏像挪位,后脑勺磕得生疼。 破棉袄蹭满泥冰,完全没了平时威风。 屈辱、疼、怕淹没他。 可傻柱火没消!他一步上前,骑上这脏肥猪,油垢带冻疮的拳高举,带着风声,对那油胖因痛苦恐惧扭曲的胖脸,狠狠砸下! 第235章 傻柱被吊起来打 “砰!” “哎哟!” “让你泼水!” “让你挂牌子!” “让你耍威风!” 拳拳到肉声混傻柱兽般骂和刘海中撕心嚎,在寒风里回。 每拳落,刘海忠胖脸肥肉就抖次,鼻涕泪混嘴角血丝糊一脸。 他双手徒劳头顶挥挡,哪挡得住傻柱憋久的火?肥身在冰水泥里徒劳扭挣,像条岸上垂死肥鱼。 围观邻居一片压抑吸气。 阎阜贵推眼镜,皱眉,张嘴想说什么,但看旁边无动于衷的李卫东和一脸痛快的许大茂,再看傻柱凶样,终叹气,抱胳膊缩回,只小声嘀咕:“造孽啊…”贾张氏干脆远远躲人后,嘴念啥,不知是乐祸还是怕。 老谢头等人也多抱手,眼神复杂,但没人真上前拦这私斗。 沉默围观,像层无形压,罩着场中打人的傻柱和快垮的刘海忠。 许大茂看得手舞足蹈,激动得快蹦:“对!照脸打!揍死这老王八!傻柱!再加劲!让他以后还敢嘚瑟!哈,过瘾!真他妈过瘾!”他为傻柱的拳、刘海忠的狼狈、自己出恶气而兴奋得浑身抖。 他甚至因太激动,扯到脖子上伤,疼得吸冷气,但脸上狂喜不减。 李卫东仍保持旁观姿,只当傻柱又一重拳砸刘海忠腮帮,发出更闷响时,他微侧头,对旁边兴奋过头的许大茂冷淡说:“大茂,离远点,仔细溅身血脏你新棉袄。” 这话与其说劝,不如说带种冰凉的、无关的疏离。 许大茂闻言,更眉开眼笑,不仅没退,反更前凑半步,像怕错过精彩细节。 这单方面殴打持续两三分钟,直到刘海忠嚎变断续带哭呜咽,像被掐脖鸡,傻柱才喘粗气停手。 他仍半跪冰泥地,压刘海忠身上,胸脯剧起伏,拳胳膊因用力过微抖,额头渗细汗,混刚才溅的泥点。 再看身下刘海忠,已鼻青脸肿,嘴角带血,额头肿大包,脸上涕泪横流,眼神散,没半分刚才嘴硬和威风。 他像被抽脊梁的癞皮狗,瘫冷地上,只发出痛苦哼。 这一刻,看身下这瘫软肉山,傻柱憋了多日、像火山岩浆的憋屈和火,仿佛随这顿老拳终于出了口,狠狠泻出。 一股前所未有的、带血腥的爽感,从脚底冲头顶!他喘着气,死死盯刘海忠肿脸,从牙缝挤字,带血腥味的痛快: “老东西!服不?!” 刘海忠这会儿哪还敢嘴硬,只剩求生本能和刻骨怕。 对上傻柱那仍燃暴戾火的眼,他吓一哆嗦,疼都忘了,只惊恐地、含混不清地、带哭腔从肿唇挤两字: “服……服了……饶……饶我……” 傻柱这才狠狠啐口,唾沫星子混血丝落刘海忠脏棉袄上。 “老东西,服不服?”傻柱哑着嗓子问。 刘海忠吓得浑身一抖,话都说不清了:“服,服了……饶了我吧,何同志……” 傻柱没再说什么,抬眼扫了圈周围。 阎阜贵一脸为难却不敢上前,贾张氏躲在人后不知道琢磨什么,其他人都没什么表情,多是看热闹的。 他的目光掠过一脸痛快的许大茂,又瞥了眼门口无动于衷的李卫东,心里有点发堵,但也没说什么。 他撑着酸疼的膝盖站起身,尾椎还疼着,但他没回头,一步步走回自己屋,关上了门。 院里安静了一瞬,随后议论声渐渐响起。 “傻柱这下可闯祸了……” “老刘这也太惨了。” “打是打得狠了点,但也是自找的。” 趴在地上的刘海忠耳朵里嗡嗡响,全身疼得厉害,脸肿得老高。 他听着周围的议论,又羞又怒,挣扎着抬起头,用漏风的声音嘶喊: “反了……真是反了!傻柱你这畜生!打管事大爷!你这是跟组织作对!我要去街道办!找王主任!你等着!” 他一边骂,一边试图爬起来。 许大茂赶紧凑上前,假意扶他,嘴上却说:“二大爷您别动气,伤身体!大伙都看看,傻柱这干的叫什么事!必须得告到街道办!” 他压低声音对刘海忠说:“二大爷,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这是打您的脸,也是打王主任和街道的脸。 咱得一起去,让王主任严办他!” 刘海忠一听,眼里冒出恨意,死死抓住许大茂:“对!去街道!找王主任!老阎,你也得给我作证!” 阎阜贵被点名,推推眼镜,叹了口气:“老刘啊,这事闹大了不好吧……” “你怕什么!”刘海忠几乎要吼出来,“你不去就是包庇他!” 阎阜贵只好点头:“行吧,我去。” 许大茂又朝院里喊:“谁还想作证的,一起去!街道最信群众意见!” 有几个人犹豫着站了出来。 刘海忠在几个人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出院子,朝街道办走去。 雪越下越大,他们的身影渐渐模糊。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许大茂抢先撩开门帘,街道办王主任一脸严肃地走进来。 她穿着蓝色棉服,短发上沾着雪,目光扫过院里的杂乱,最后落在狼狈的刘海忠身上。 刘海忠一下子跪在雪地里,哭嚎起来:“王主任!您可得给我做主啊!傻柱他报复我,把我打成这样!他这是对抗组织啊!” 许大茂和那几个跟去的人也纷纷附和: “我们都看见了,傻柱下手太狠了!” “刘组长劝他,他还不听!” “必须得严惩!” 王主任脸色越来越沉,转向阎阜贵:“阎阜贵,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傻柱人呢?” 阎阜贵硬着头皮回答:“是起了冲突……何雨柱是冲动了点……刘副组长伤得不轻……他在屋里。” “把他带出来!”王主任命令道。 几个干事和积极分子围住傻柱的房门,大声叫门。 屋里的傻柱早就慌了。 刚才的火气下去,他才想起王主任这茬。 前几天游街的事还没过去,这又打了刘海忠,还是当着街道主任的面……他越想越怕,手都抖了起来。 门外喊声越来越急,他只好哆哆嗦嗦地开了门。 门一开,就被人一把拽了出去,摔在雪地里。 他抬头,正对上王主任冰冷的眼神,旁边的刘海忠虽然一脸伤,却明显带着得意。 “何雨柱!”王主任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力,清晰地压过了风吼,“你现在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吗?” 傻柱猛地一哆嗦,脖子下意识地缩了缩。 他抬起眼,撞上王主任那毫无温度的目光,又飞快地垂下,嘴唇嗫嚅着,一时竟发不出声音。 心擂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彻底完了,游街还不够,王主任亲自上门,这是要往死里整啊……”他回想起白天挨的拳头和屈辱,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嗯?!聋了?!”王主任身后的刘海忠,尽管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撕裂处贴着的纱布还在渗着一点黄水,此刻却像打了鸡血,又恢复了管事大爷的“威严”。 他挺着依旧肥硕的肚子,手里不知何时已攥着一根婴儿手臂粗、顶端开了几道裂口的旧竹竿,往前一步,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傻柱脸上,“王主任问你话呢!你这狗东西胆大包天,殴打管事大爷,公然对抗街道教育,简直反了天了!问你错没错!说话!” 旁边看热闹的许大茂,吊着一只胳膊,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他用力搓着手,兴奋地附和道:“就是!王主任英明!对这种冥顽不灵、无法无天的泼皮无赖,就得让他好好长长记性!刘组长,您这打挨得冤啊,今天必须把场子找回来!”他看刘海忠手持竹竿,更像找到了主心骨,怂恿道:“狠狠抽!看他嘴还硬不硬!” 阎阜贵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闪烁不定。 他既对傻柱动手打人感到不满,觉得破坏了规矩,又隐隐觉得刘海忠这样当街斗殴确实有损威信,现在街道介入正好。 他看了看傻柱的惨状,终究没敢开口替傻柱说话,只是低声咕哝了一句:“……太不像话了,唉。” 算是表明立场。 王主任没有再看许大茂,目光依旧锁定在傻柱身上,不耐烦地加重了语气:“何雨柱,我问你最后一遍!认识到错误的严重性没有?!敢不敢再耍横打人?!” 傻柱的心沉到了冰窟窿底。 环顾四周,平日里称兄道弟的街坊,此刻的目光大多是冷漠的、看戏的,甚至不少在低语叫好。 许大茂的嘲笑,刘海忠的恶毒,还有阎阜贵那一声叹息,都像无数根针扎在他心上。 他深知,再硬扛下去,王主任的手段绝对不是挨顿竹竿那么简单。 那冰冷的批斗、挂牌的屈辱、掏粪的肮脏工作……巨大的恐惧压垮了他最后一丝自尊。 为了活下去,为了不被彻底踩进泥里,他只能低头。 “……认……认错了……”傻柱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毫不掩饰的恐惧,“王主任……我……我错了……我不该打……不该打刘组长……我不对……”他低着头,恨不得把脸埋进胸口,每一句认错都像在抽自己的耳光,屈辱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憋着不敢让它掉下来,怕被解读为不服。 刘海忠一听,得意得眉毛都要飞起来了,那张被打肿变形的胖脸上绽放出扭曲的笑容:“哼!知道错了?刚才打我那股疯劲儿呢?现在认怂装孙子了?晚了!”他往前又一步,手里的竹竿高高扬起,指向傻柱,大声问道:“大伙说,对这种悔罪态度,能轻饶吗?” “不能饶!”人群角落里一个声音立刻响起。 “就得让他长长记性!”另一个声音附和。 “太不像话了,打管事大爷,这还了得!”议论声此起彼伏,多是附和之声。 王主任显然对这种“群众呼声”很满意,这就是她想看到的效果。 她面无表情地冲着扭住傻柱的干事一点头:“把他绑树上去!让他好好清醒清醒!深刻反省自己的错误!” 几个干事和积极分子立刻上前,粗暴地拽着傻柱的胳膊往那棵光秃秃的老槐树下拖。 傻柱腿脚发软,挣扎了几下徒劳无功,被死死按在了冰冷的树干上。 粗糙的麻绳带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迅速缠绕上他的手腕、胸膛,把他结结实实地捆在树干上。 冰冷的树皮硌得他生疼,绳索勒进肉里,透骨的寒意和彻骨的羞耻让他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刘组长,执行吧。” 王主任退后一步,抱着胳膊,一副执法如山的姿态。 这种当众惩戒,最能维护街道的权威,也是她此行的重要目的。 刘海忠早就等不及了。 他狰狞地一笑,手中的竹竿破开冰冷的空气,带着哨音,“呼——”地一声,狠狠抽在了傻柱的肩膀上! “啪——!” “啊——!”傻柱猝不及防,剧痛让他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身体猛地一弓,绳索勒得更紧了,伤口火辣辣的疼,感觉皮肉都要绽开了。 “让你打我!畜生!”刘海忠咬牙切齿,肥胖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动作略显笨拙但狠厉异常,一下接一下地抽打起来。 “啪!”“我叫你横!!” “啪!”“还敢不敢了?!!” “啪!”“王主任的教导都喂了狗了!!!” “啪!”“打不死你个混账玩意儿!!!” 每一记抽打都伴随着傻柱痛苦地闷哼或嘶吼。 棉袄很快被抽破,里面的旧棉花像肮脏的伤口般翻卷出来,更深层的皮肉暴露在寒风中,迅速红肿、破皮,渗出星星点点的血迹。 傻柱开始还能扭动身体试图躲避,后来只能死死咬住下唇,用尽全身力气抵抗那钻心的剧痛和排山倒海的屈辱。 他低着头,不让人看见他眼中喷薄欲出的怨毒火焰和几近失控的疯狂。 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滚过他布满汗渍、血污和泥土的脸颊,落在冰冷坚硬的地上,瞬间结成了小冰珠。 围观的邻居们随着竹竿的落下发出阵阵吸气或低呼。 第236章 傻柱决心报复 有人不忍看,偏过了头;有人面无表情,仿佛司空见惯;更多人则像许大茂一样,看得津津有味,脸上挂着解气或看戏的笑容。 许大茂更是激动得快要手舞足蹈,低声对旁边的人笑道:“瞧见没?痛快!傻柱这混蛋也有今天!活该!让他跟我作对!”他心中涌起一种复仇的快意。 不知抽了多少下,王主任看着傻柱已经像一滩烂泥般挂在树上,只有偶尔的抽搐证明他还活着,才抬手制止道:“行了,刘组长。 停手吧。” 刘海忠意犹未尽地停了手,拄着竹竿,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冒出油腻的汗珠,脸上是施虐后的兴奋和解恨后的疲惫交织的复杂表情。 王主任踱到傻柱面前,看着他血肉模糊的肩膀和低垂的头颅,冷声问:“现在,知道自己为什么挨打了吗?能记住王主任和街道对你的教育了吗?”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 傻柱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意识都有些模糊。 那钻心的疼和刺骨的寒冷包裹着他,但他灵魂深处只剩下对这个院子和眼前这些人刻骨的恨。 他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声音细若游丝,却异常清晰,带着最后一丝伪装出的驯服:“记……记住了……王主任……我……我记住了……是我……是我不对……我该打……谢谢……谢谢王主任……教育……谢谢刘组长……高抬贵手……”每一个字都像在嚼碎自己的骨头,咽下去,再用血泪包裹成最卑微的谄媚模样吐出来。 这番“认罪态度”彻底满足了王主任。 她要的就是这种杀一儆百、权威彰显的效果。 “解开他。” 麻绳松开,傻柱像一袋失去支撑的面粉,“噗通”一声瘫软在冰冷的雪泥地上。 他蜷缩着,剧烈地咳嗽起来。 “把他弄回去。” 王主任不再看地上的人,对着刘海忠和阎阜贵等人吩咐道,“你们管事大爷要负起监督责任,让他好好反省!再有下次,直接送派出所!听见没有?” 刘海忠腰杆挺得更直了,把竹竿往地上一顿,响亮地应道:“是!王主任放心!我一定好好监督这小子,绝不让他再犯浑!” 阎阜贵也赶紧点头:“是是是,王主任,我们会看着他。” 王主任满意地点点头,带着干事们转身离开。 那压迫感十足的身影一消失,院里的温度似乎才稍稍回暖了些,但那股无形的紧张并未完全散去。 邻居们见主角走了,戏也看完了,也三三两两地低声议论着散去。 许大茂意犹未尽地踢了一脚傻柱丢在旁边的破棉帽,冲他啐了一口:“呸!废物!就这点本事?”说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晃着受伤的胳膊回了自己屋。 留下傻柱像一条死狗般瘫在泥泞冰冷的雪地里。 是秦淮茹咬着嘴唇,含着泪,在贾张氏不满的嘟囔声中,和另一个心里有些不忍的老太太一起,半扶半拖地把死沉的傻柱弄回了他的东厢房。 漆黑的房间里,没有点灯。 傻柱趴在冰冷的炕上,后背的伤口碰到硬邦邦的炕席,疼得他一阵阵倒吸冷气。 但这身体上的剧痛,远不及他心中那把疯狂燃烧的恨火。 屈辱、愤怒、不甘、被践踏的尊严……无数种复杂的情绪在他胸腔里翻江倒海,最终熔铸成一个刻毒无比、充满毁灭快感的念头——报复!狠狠地报复刘海忠!要让他付出百倍的代价!让他身败名裂!让他比自己今天惨一万倍!什么王主任,什么管事大爷!他刘海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仗着点小权势就敢往死里抽自己的死肥猪! 这个念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灼热。 白天偶然听到刘海忠炫耀他要去郊区他姐姐家吃晚饭的消息,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混沌的思绪。 一个计划迅速在他心中成形——埋伏在刘海忠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只有那里偏僻,树林多,离工厂区也近,不容易引起怀疑! 想到这里,傻柱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厉色。 身体的剧痛仿佛成了他复仇意志的催化剂。 他挣扎着爬起来,悄悄摸到窗边。 窗外一片死寂,只有风声呼啸。 隔壁贾家也早已熄灯。 他咬着牙,忍着背部的撕裂痛感,找了件最破旧、颜色最深的棉袄换上,又在黑暗中摸索到角落里一根他早些年做煤棚剩下来的、手臂长短但分量极足、油光发亮的硬木短棍。 他掂量了一下,冰冷的木头触感让他复仇的心更加坚定和急迫。 他不能再等了,就今晚!必须让那死胖子尝尝滋味! 他悄无声息地拉开一条门缝,像鬼魅般闪身出去,迅速没入无边的黑暗和风雪中。 傻柱抄着近路,踏着嘎吱作响的冻土雪壳,深一脚浅一脚地疾行。 寒风像无数把小刀刮着他的伤口,但复仇的念头像一剂烈性的兴奋剂,支撑着他忽略了身体的抗议。 他很快绕到了离轧钢厂后门约摸三里地外的机耕路岔口。 这条通往附近几个村庄的土路极其僻静,两旁是高大茂密的白杨树林,落叶堆积,枝桠狰狞地伸向暗沉的天空,正是打闷棍的好地方!林子深处更是浓黑一片,只有呜呜的风声穿过枝丫,如同鬼哭。 傻柱选了路旁一个背风的、半人高的荒草丛作为藏身点,蹲了下去。 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蹿上来,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牙齿控制不住地咯咯作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伤口在寒气的刺激下疼得更加清晰锐利,手脚也快冻僵了。 他有些焦躁起来,扒拉开挡眼的枯草,瞪大眼睛死死盯着来车的方向,心里不住地念叨:“死胖子,快回来!快回来!别让爷爷白冻一夜!” 远处车间的灯光只剩下模糊的一小片。 路上除了风声,什么动静也没有。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计划是不是靠谱,刘海忠那死胖子会不会早回来了?或者换了别的路?就在他胡思乱想,几乎要被冻僵和怀疑耗尽耐心的时候,一点微弱的、晃动的手电光斑突然出现在路的尽头,隐隐约约还有一点熟悉的、略显哼哧哼哧的“叮铃铃”自行车铃声。 是刘海忠!绝对是他!他那辆破二八大杠的车铃是哑的,一骑快了就发出这种异响! 傻柱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一股冰冷的杀气瞬间盖过了严寒。 浑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大脑,耳朵嗡嗡作响,连背后伤口的剧痛都暂时屏蔽了。 他握紧了手中的硬木短棍,那木头的粗糙纹理摩擦着他早已冻得没知觉的手掌,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全感。 呼吸下意识地屏住,身体像一张拉满的弓,绷紧在荒草丛里,死死盯着那越来越近的光斑和黑暗中模糊臃肿的骑行者轮廓。 自行车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果然是刘海忠!他吃得挺饱,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依稀像是“沙家浜”的调子),似乎今天狠狠打了傻柱一顿,又在姐姐家吃了顿好的,心情舒畅到了极点。 手电光晃晃悠悠地照着坑洼不平的路面,车轮碾过冻得硬邦邦的沟壑,发出哐当哐当的噪音,在寂静的旷野里格外刺耳。 他似乎根本没意识到危险的临近,完全没有注意路边的动静。 就在自行车几乎与傻柱藏身的草丛平行的刹那—— 呼! 一道更深的黑影,如同蛰伏了万年的猛兽,带着破风的闷响,猛地从路旁浓密的枯草荆棘丛中暴起!黑影的动作迅捷得超乎想象,手臂挥出一道迅猛沉重的弧线! 砰!!! 一声极其沉闷、令人牙酸的撞击声炸响! 硬木短棍结结实实地、狠狠砸在了刘海忠那得意洋洋昂着的后脑勺上!快、准、狠! “唔——!”刘海忠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而怪异的闷哼,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公鸡叫声。 骑在车上的身体猛地一顿,巨大的惯性将他整个肥胖的身躯带离了车座,往前软软地栽倒。 那破二八大杠失去控制,“哐当”一声摔倒在地,车轮兀自空转着,发出单调的“哗啦”声。 手电筒也脱手飞出,在冻土上翻滚了几圈,微弱的光柱划出一个诡异的扇形,扫过光秃秃的树根,最后彻底熄灭,只留下更深的黑暗。 刘海忠脸朝下扑倒在不远处一片深厚的、松软的落叶腐殖土上,一动不动了,连呻吟都没有发出。 只有身体偶尔伴随着呼吸发出一点点微不可查的起伏。 成了!傻柱的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肋骨,咚咚作响的声音在寂静的林子里异常清晰。 一股巨大的、带着血腥味的狂喜瞬间淹没了他!手刃仇敌的快感让他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他强忍着放声大笑的冲动,几步就蹿到了刘海忠身边。 用脚小心翼翼地踢了踢刘海忠的身体,确认他只是昏死过去没有断气,傻柱才放心地喘了口粗气。 不能打死,打死偿命。 他要的是折磨,是羞辱! “死胖子!老阉猪!叫你抽我!叫你挂牌子!”傻柱一边低低地咒骂着,发泄着积压的怨毒,一边手脚麻利地开始干活。 他抓住刘海忠那件质地还算不错、但此刻沾满泥土的深蓝色干部外套,用力一扯,几颗黑色的、油亮的大纽扣就被蛮力崩飞。 扒下外套,又去解他那宽大的、臃肿的劳保棉裤的皮带……寒冷的空气似乎都被这猥亵的动作冻得更凝结了些。 傻柱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狰狞的亢奋,下手没有丝毫犹豫。 他把扒下来的、沾着汗臭的秋裤、套头毛线背心、蓝布内衣……所有衣服都团成一团,连带着那双半新的黑棉鞋,像扔垃圾一样,奋力扔进了更远处伸手不见五指的密林深处! 很快,昔日威风凛凛的二大爷刘海忠,就像一头等待屠宰的白条猪,赤条条地瘫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肥胖松弛的身躯在暗淡的雪光映照下白花花的一大片,格外刺眼和诡异。 傻柱冷冷地笑了笑,这还远远不够!他从腰后麻利地解下早就准备好的那根又粗又长的糙麻绳—— 就是王主任带人捆他那根!他记得死死地,特意收好了—— 动作熟练而狠厉地在刘海忠光溜溜的脚腕处缠紧,打了个极其牢固的死结!绳子的另一端则被他奋力抛向头顶一根粗壮而低矮、如同虬龙 第237章 二大妈去报警 许大茂的声音带着惯有的阴阳怪气,“该不是…又钻哪个地窖会相好的去了吧?这风口浪尖的,胆子可真够肥的啊!”他故意把声音提高了些,似乎想引起院里其他人的注意。 傻柱猛地顿住脚步,转过身,黑暗中看不清他表情,但声音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混合着疲惫与奇异亢奋的沙哑,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许大茂,你他妈不猫被窝里养你那‘工伤’,大冷天儿扒门缝儿,属王八的?老子去哪,用得着跟你这孙子汇报?” 他没像往常那样暴跳如雷,反而慢悠悠地掏出钥匙开了门锁,“滚回去挺你的尸吧!少在爷这儿找不自在!”说完,哐当一声甩上了门,把许大茂那点试探全堵了回去。 许大茂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缩回脑袋关上门,心里却更加嘀咕:这傻柱不对劲!太不对劲了!挨了那么狠的揍,又被王主任亲自收拾了,怎么听着这声儿…倒像捡了金元宝似的?他扒着自家窗户缝,使劲瞅着对面傻柱那黑黢黢的窗户,只听见里面传来翻箱倒柜的轻微声响,很快,一股廉价散装白酒那冲鼻子的味道,竟丝丝缕缕地飘了出来。 许大茂心里的疑云更重了。 东厢房里,傻柱摸黑找到那半瓶珍藏的、最烈的二锅头,拔掉塞子,对着嘴就“咕咚咕咚”灌下去两大口。 辛辣的液体如同火线,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烫得他猛地一哆嗦,随即一股汹涌的热浪席卷全身,瞬间驱散了骨头缝里的寒气。 他抹了把嘴,无声地咧开嘴,在浓重的黑暗里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酒劲混着复仇成功的狂喜,如同烈火烹油,在他胸腔里疯狂燃烧。 他摸到冰冷的炕沿坐下,背上的伤碰得生疼也毫不在意。 眼前仿佛已经看到了天亮后的场景:轧钢厂后门那条机耕路上,上班的人流如何骤然停滞,惊愕的目光如何汇聚,指指点点的议论如何炸开锅……刘海忠那身白花花的肥肉如何在高高的树杈上晃晃悠悠,像一面耻辱的旗帜,被寒风肆意抽打……二大妈如何哭天抢地……王主任那张铁板脸如何气得发青……院里那些看客们幸灾乐祸或故作震惊的嘴脸…… “高!实在是高!”傻柱忍不住又灌了一大口酒,辣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一股滚烫的得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烧得他浑身发烫。 “死肥猪!看你这回还威风!让你挂牌子!让你抽老子!让你当二大爷!明儿一早,你就是四九城头一号大笑话!哈哈……咳咳……”他压抑着声音闷笑,笑得呛咳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分不清是辣的还是乐的。 黑暗的小屋里,弥漫着浓烈的酒气和一种近乎癫狂的亢奋气息。 后院里,二大妈刘王氏正坐在冰冷的炕沿上,屁股底下像长了钉子,怎么也坐不安稳。 桌上的煤油灯捻子被她一次次拨亮,豆大的火苗不安分地跳动着,在她满是愁云惨雾的脸上投下扭曲晃动的阴影。 炕桌上那碗早已凉透的棒子面糊糊,连碰都没碰过。 她一次又一次地伸长脖子望向窗外那扇紧闭的院门,又神经质地扭头盯着柜子上那个旧马蹄表。 咔哒…咔哒…秒针每走一下,都像在她心尖上狠狠戳一刀。 已经快十一点了!老刘就是去他大姐家吃顿晚饭,前门大街到东直门外,骑车子顶多一个钟头来回!就算大姐硬留他喝两盅,这个点,就是爬也该爬回来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像冰冷滑腻的毒蛇,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来,越收越紧,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猛地站起来,焦躁地在狭小的屋子里来回打转,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这个死老头子…这个死老头子…喝几口猫尿就忘了时辰…也不怕冻死在路上…”声音发颤,带着哭腔。 “光天!光福!”她猛地停下脚步,冲到里屋门口,用力拍打着薄薄的木板门,“起来!都给我起来!你爸还没回来!” 门里传来一阵不情不愿的窸窣声和嘟囔。 半晌,刘光天揉着惺忪睡眼,趿拉着棉鞋走出来,抱怨道:“妈,大半夜的嚎什么呀?爸肯定又在大姑家喝美了,指不定睡那儿了呢!” “放屁!”二大妈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耳,“你大姑是那没分寸的人吗?这都什么时候了?冰天雪地的路上一个人没有!你爸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不敢往下说了,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眼泪终于忍不住扑簌簌滚下来,“赶紧的!穿上棉袄!跟我出去找!快去把你弟弟叫起来!” 刘光天看着母亲惨白的脸和簌簌发抖的身体,睡意彻底吓跑了,心里也咯噔一下。 他不敢再顶嘴,慌忙回屋去叫弟弟刘光福。 很快,兄弟俩胡乱裹上臃肿的棉袄棉裤,跟着心急如焚、腿脚发软的二大妈,深一脚浅一脚地冲进了四合院外那片刺骨的寒夜中。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手电筒微弱的光柱在漆黑的胡同里摇晃,如同风中残烛,只能勉强照亮脚下方寸之地。 冻得硬邦邦的路面反射着惨淡的雪光。 寂静笼罩着一切,只有他们沉重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在空荡的巷子里回响,显得格外突兀和孤单。 “老刘——!刘海忠——!你在哪儿啊——!”二大妈嘶哑着嗓子,带着哭腔的呼唤在冰冷的空气里颤抖着传出去,立刻被无边的黑暗吞噬,连一丝回音都没有。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波波拍打着她的心。 他们几乎是以跑的速度,沿着刘海忠去他大姐家最可能走的那几条胡同来回搜寻。 手电光扫过每一个黑黢黢的墙角、每一个门洞、每一个堆着杂物柴禾的拐角。 光线所及之处,只有积雪、冻土和沉默的墙壁。 刘光天兄弟俩也跟着喊,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空洞而微弱。 “爸——!” “爸!回个话啊——!” 回应他们的,只有风穿过狭窄胡同发出的呜咽声,仿佛鬼魂在低泣。 二大妈的脚步越来越沉,越来越慢,浑身的力气和希望都随着这无望的搜寻一点点被抽干。 她死死抓着大儿子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他棉袄里,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妈,是不是…真在姑家歇下了?”刘光福冻得牙齿咯咯响,带着最后一丝侥幸小声问。 “不能…不能…”二大妈失神地摇头,嘴唇哆嗦着,“你姑下午还捎信来,让他早点回…怕路上黑…她那人,从不留客过夜…”更大的恐惧攫住了她,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该不是…该不是让…让劫道的给…” “妈!快别瞎说!”刘光天赶紧打断她,声音也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没准…没准爸喝多了,在哪个犄角旮旯睡着了?咱…咱再往前面找找?” 他们又跌跌撞撞地往前寻了百十米,手电光扫过一片堆放破木板烂筐的角落,依旧空空如也。 二大妈最后一点力气终于耗尽,两腿一软,要不是两个儿子眼疾手快地架住,整个人就要瘫倒在冰冷的雪地里。 她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那哭声撕心裂肺,在死寂的寒夜里传出老远。 “我的老天爷啊…老刘啊…你到底去哪儿了啊…你要是有个好歹…我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当第一缕惨淡的灰白色挣扎着从东边天际线透出来时,二大妈已被两个儿子半拖半架着回到了四合院。 她头发散乱,脸上泪痕鼻涕冻成了冰碴子,眼睛红肿得只剩下两条细缝,嘴唇冻得发紫,嗓子喊哑了,只剩嘶嘶的抽气声。 一夜的煎熬和恐惧,让她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魂儿,木然地倚在中院连接前院的月亮门框上,眼神空洞地望着院子里渐渐清晰的轮廓。 前院三大爷阎阜贵家一向起得早。 阎阜贵正站在屋檐下,捧着个搪瓷缸子慢悠悠地漱口,一抬眼就看见二大妈这副凄惨模样和她身后同样灰头土脸、冻得直跺脚的光天光福兄弟,心里咯噔一下。 “哎哟!老嫂子!您…您这是怎么了?”阎阜贵赶紧放下缸子,快走几步上前,脸上堆满了恰到好处的惊愕与关切,“瞧瞧这脸冻的!快进屋暖和暖和!光天光福,赶紧扶你妈进屋去!” “老阎…”二大妈看到阎阜贵,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冰凉的手猛地抓住他袖口,抖得厉害,“老阎…老刘…老刘他一宿没回来啊!” 阎阜贵眼皮一跳,心里瞬间雪亮,脸上却更显焦急:“啊?一宿没回?不能吧?昨儿不是说去他大姐家吃饭吗?没在大姐家?” “没…没有啊!”二大妈眼泪又涌了出来,声音嘶哑得不成调,“我们娘仨…找了一宿…胡同都翻遍了…犄角旮旯都照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啊…呜…这冰天雪地的…一个大活人…能去哪儿啊…”她死死抓着阎阜贵的袖子,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老阎…你是管事大爷…你得给拿个主意啊…求你了…” 阎阜贵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眼珠飞快地转着。 刘海忠一夜未归?这可不是小事!他用力反握住二大妈冰冷颤抖的手,语气凝重,带着管事大爷的权威:“老嫂子,您先别急,千万别急坏了身子!这事儿…这事儿可不能耽搁了!一个大活人平白无故不见了,这可不是小事!必须得报派出所!”他顿了顿,声音更加沉稳有力,像是在给二大妈打气,也像是在强调事态的严重性,“光天!赶紧,扶你妈回屋,用热水捂捂!光福!你麻溜儿去前门大街,派出所!赶紧报案!就说咱们院管事二大爷刘海忠同志,昨天傍晚出门去亲戚家吃饭,至今未归,下落不明!请公安同志务必帮忙寻找!快去!” 刘光福被三大爷这严肃的语气吓住了,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跑。 “哎!等等!”阎阜贵又叫住他,追上去两步,压低声音叮嘱,“跟公安同志说详细点!就说我们院的人自己找了一夜没找着,实在没办法了才报的案!态度要诚恳!记住了?” “记住了!三大爷!”刘光福点点头,一溜烟跑出了院子。 看着刘光福跑远,阎阜贵才转过身,脸上又恢复那副悲天悯人的表情,搀着几乎瘫软的的二大妈往后院走:“老嫂子,放宽心,放宽心!老刘那人有福相,兴许就是喝多了迷了路,在哪个暖和地界猫着睡着了,等天亮就回来了。 公安同志一出手,肯定有消息!走,先回屋,喝口热水定定神…” 派出所的值班室里,烟雾缭绕,混合着一股隔夜茶水和旧报纸的味道。 一个年轻的值班民警,脸上带着熬夜的疲惫,不耐烦地听着面前哭哭啼啼、语无伦次的二大妈和刘光福颠三倒四的叙述。 旁边,阎阜贵一脸忧国忧民地站着,不时补充几句“我们找了一宿”“实在担心得不行”之类的话。 “行了行了,别嚎了!”年轻民警被哭得心烦,用笔杆子重重敲了敲桌上摊开的记录本,“刘海忠,男,五十岁左右,红星轧钢厂工人,住南锣鼓巷95号四合院,昨晚…呃,前天晚上六点左右,去东直门外他姐姐家吃饭,至今未归,对吧?” “对对对!公安同志!”二大妈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眼泪鼻涕又下来了,“就是前儿晚上!我男人他一向守时啊…从来没这样过…这都一天一夜了…求求你们快去找找他吧…呜呜…” 年轻民警皱着眉头,在本子上潦草地划拉着,嘴里敷衍着:“嗯,情况知道了。 这么大个人了,又不是三岁小孩,兴许是路上遇到老熟人,被拉去别处喝酒了没打招呼,或者在哪个澡堂子泡迷糊了。 这都说不准的事儿。” 他合上记录本,公事公办地说,“这样,你们先回去等着吧。 我们这边呢,等天彻底亮了,交班的同志来了,会派人去你们说的那几条路还有他姐姐家附近走访调查一下。 有消息会通知你们的。 别在这围着了,回去等信儿!” 第238章 被吊起来的刘海忠 “啊?等…等天亮?”二大妈一听就急了,猛地站起来,“公安同志!不能现在去找吗?这大冷的天儿…万一…万一他摔在哪个沟里…”她不敢想下去了。 “这位女同志!”民警的声音严厉起来,“我说了我们会处理!调查需要时间,需要程序!不是你说找就立马能给你变出个人来!赶紧回去!别妨碍我们工作!有消息自然会通知你!”说完便不再理会他们,低头整理起桌上的文件。 二大妈还想再求,被阎阜贵一把拉住胳膊。 “老嫂子,听公安同志的!咱们要相信组织!回去吧,回去等消息,啊?”他半劝半架地把失魂落魄的二大妈和一脸茫然的刘光福弄出了派出所。 冷风一吹,二大妈浑身都凉透了,唯一的希望,似乎也被那扇冰冷的派出所大门关在了里面。 踏进四合院的门槛时,天色已是大亮。 冬日的阳光惨白地铺在冰冷的青砖地上,却驱不散院里的寒气。 三大妈正拿着个小笤帚,装模作样地扫着自家门口那巴掌大的地界,眼角的余光早就瞟见了二大妈那失魂落魄、如同游魂般飘回来的身影。 “哎哟,他二大妈!回来啦?”三大妈立刻扔下笤帚,脸上堆起十二分的“关切”,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一把搀住二大妈冰凉的手臂,那动作热络得近乎夸张,“怎么样怎么样?派出所那边怎么说?公安同志给立案了没?他们打算怎么找啊?”她连珠炮似的问着,小眼睛里闪烁着精光,竖起的耳朵生怕漏掉一个字。 二大妈被她这一搀,本就强撑的最后一点力气也散了,身体晃了晃,哑着嗓子,眼泪又涌出来:“立…立什么案…人家…人家让回来等消息…说要…要等天亮,派人…派人去查…” “哎呀!就只是让等啊?”三大妈猛地拔高了声调,脸上瞬间露出一种混合着“难以置信”和“深表同情”的夸张表情,拍着大腿,“这叫什么事儿啊!一个大活人没了,就一句‘等消息’就给打发了?这…这…”她看着二大妈绝望灰败的脸,心里却像三伏天喝了冰水一样舒坦。 该!让你家刘海忠平时仗着个二大爷的身份吆五喝六,装腔作势!这下好了,人不见了,连公安都懒得管!她努力压下嘴角那点控制不住要往上翘的弧度,声音更加“沉痛”: “他二大妈,你可千万…千万保重身子骨啊!老话说得好,吉人自有天相!老刘那人,敦实!命硬!兴许…兴许真就是喝多了,在哪个暖和地界睡过头了,一会儿就…就溜达回来了呢?”她一边说着毫无营养的安慰话,一边偷偷打量着二大妈的反应,看她哭得凄惨,心里那份隐秘的幸灾乐祸简直要满溢出来。 她扶着摇摇欲坠的二大妈往后院走,嘴里还在絮叨,“快别哭了!哭坏了眼睛不值当!走,先回屋去,我给你倒碗热水…” 就在三大妈扶着二大妈快要走到后院月亮门时,二大妈那双红肿无神的眼睛,下意识地扫过中院东厢房那扇紧闭的门扉。 门缝底下,似乎隐隐飘出点劣质白酒的味道。 一个模糊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萤火,突然在她混沌一片的脑子里闪了一下——傻柱!昨天老刘可是往死里抽了傻柱一顿!傻柱当时那眼神…恨不得吃了老刘!他会不会…? 这念头让她浑身一个激灵。 她猛地挣脱三大妈的搀扶,踉跄几步冲到傻柱门前,也顾不得什么了,抬起手就用力拍打那扇薄薄的木门板。 砰砰砰! “傻柱!何雨柱!开开门!”二大妈的声音嘶哑尖利,带着哭腔和最后一点孤注一掷的焦急。 门里静默了几秒钟。 三大妈也跟过来,站在二大妈身后,脸上带着看戏的好奇。 吱呀一声,门开了条缝。 傻柱那张脸出现在门后。 他似乎刚起,头发乱糟糟的,身上还带着隔夜的酒气,眼底有些血丝,但精神头看着却异常的好,甚至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没来得及完全收起的、餍足般的弧度。 他懒洋洋地倚着门框,半眯着眼,看着门外形容枯槁的二大妈和一脸探究的三大妈,粗声粗气地问:“干嘛?大清早的,敲丧呢?” 二大妈被他这副混不吝的样子堵得一滞,随即又急又怕涌上来,也顾不上计较,语无伦次地问:“傻柱!你…你看见我们家老刘没有?他…他一晚上没回来!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啊?” 傻柱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讥讽和得意,快得像流星。 他抬起粗糙的大手,夸张地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响亮的哈欠,茫然地摇摇头:“刘组长?没见着啊!二大妈,您这话问的,我能知道二大爷去哪儿?他老人家行踪多机密啊!我昨儿挨了王主任的训,又挨了二大爷的‘教育’, 骨头都快散架了,回来倒头就睡,睡得死沉!刚被您这通砸门才吵醒!二大爷那么大个人了,还能丢了不成?八成是…在哪个老相好那儿乐不思蜀了吧?”他故意把最后几个字说得轻飘飘,带着点下流的暗示。 “你…你胡说八道!”二大妈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傻柱!你…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是不是你…” “哎!”傻柱猛地提高声音打断她,那张脸瞬间沉了下来,刚才那点懒散和讥笑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股蛮横的戾气,小眼睛冷冷地瞪着二大妈,“二大妈!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你男人丢了,着急上火我理解!可你红口白牙就往我傻柱头上扣屎盆子,这我可不受着!我昨儿回来就被锁屋里,全院的人都看见我挨打了!我还能把他二大爷怎么着?您这是找不到人,急疯了,逮谁咬谁啊?再这么血口喷人,我可要去街道办,找王主任评评理了!” 他往前逼了一步,那股酒气和凶狠劲儿吓得二大妈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阎阜贵家的在旁边一看这架势,赶紧上前拉开二大妈:“哎哟喂!他二大妈,你这是急糊涂了!傻柱昨儿伤那样,哪还有力气出去?走走走,听我的,先回去!别在这儿闹了!等公安消息要紧!”她半推半拉地把失魂落魄、被傻柱呛得说不出话的二大妈往后院拽。 傻柱看着她们走远,砰地一声重重关上门。 门板隔绝了外面的一切,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无声地咧开了嘴,脸上肌肉扭曲成一个痛快至极、狰狞无比的笑容。 刚才二大妈那绝望无助、如同丧家之犬的样子,和昨夜寒风中那具倒吊的白花花“肉山”在他脑海里反复重叠。 他慢慢踱回冰冷的炕边,拿起炕桌上那半瓶残酒,也不用碗,对着瓶口猛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液体烧灼着喉咙,也点燃了他眼底最后一丝残留的暴戾和得意。 他对着窗外那片灰白的天光,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一字一顿,充满怨毒的快意: “哼…老东西…出气?这才哪到哪?好戏…还在后头呢!天亮喽…等着看好喽!” …… 黎明前最黑暗寒冷的时刻,凌晨五点。 京郊通往红星轧钢厂后门的那条机耕路旁,高大光秃的白杨树林深处,一阵剧烈的、无法抑制的哆嗦将刘海忠从昏迷般的冻僵状态中强行拽醒。 刺骨的寒意像无数根钢针,从四面八方狠狠扎进他赤裸的、早已麻木的皮肉,直透骨髓。 他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灰蒙蒙、倒置的天空,扭曲的枯树枝桠仿佛魔鬼的爪牙。 剧烈的眩晕和脑后的钝痛让他瞬间回忆起昨晚那记沉重的闷棍。 紧接着,前所未有的羞耻和恐惧如同冰水浇头——他发现自己被倒吊着,全身精赤条条!粗糙的麻绳深深勒进他冻得像萝卜一样的脚踝,几乎失去了知觉,只有被勒处传来火辣辣的胀痛。 浑身白花花的肥肉在零下十几度的严寒中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皮肤冻成了青紫色,布满了骇人的鸡皮疙瘩。 每一次颤抖都牵动着头部的伤口,带来一阵阵恶心和眩晕。 “呃…嗬…救…救命啊…”他艰难地张开冻僵的嘴唇,试图呼救,但喉咙里只能发出微弱嘶哑、如同破风箱般的气音,刚一出口就被凛冽的寒风撕碎、卷走。 巨大的恐惧扼住了他的咽喉。 他想挣扎,但倒吊的姿势和冻僵的身体让他连晃动一下都无比艰难,每一次试图扭动都让勒在脚踝上的绳索似乎又陷进去一分,痛得他眼前发黑。 冰冷的露水从头顶的树叶滴落到他光秃的脑门和脸上,带着死亡的气息。 完了…完了…这鬼地方…天还没亮透…这要冻死我啊!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住他逐渐微弱的心跳。 是谁?是谁这么狠毒!傻柱!肯定是傻柱那个畜生!只有他…只有他恨我入骨!天杀的何雨柱,老子要是…要是能活下来…我让你生不如死! 他内心在疯狂地咒骂、咆哮,但现实中,他只能徒劳地、断断续续地发出微弱的“嗬…嗬…”声,像一条被扔在岸上濒死的鱼,被动地承受着生命热量被无情剥夺的痛苦。 每一秒都像一年那样漫长。 他感到体温在飞速流逝,意识开始模糊,昏昏沉沉中,仿佛看见黑白无常的影子在树林间晃动。 时间在绝望的煎熬中一分一秒地爬行。 天色终于从深灰变成了鱼肚白,远处的工厂方向传来了隐约的上班号声。 七点钟左右,机耕路上开始有了稀稀拉拉赶着去上班的行人脚步声。 第一个路过岔口的是位中年妇女,挎着个布包,低着头匆匆赶路。 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了林子边上有个白花花、晃悠悠的东西。 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眯起眼睛朝林子里仔细张望。 当她看清那是一个赤身裸体、倒吊在树上的肥胖男人时,一声短促而高亢的尖叫猛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啊——!耍流氓啊!有暴露狂!!”妇女吓得魂飞魄散,脸色煞白,像见了鬼一样,尖叫着连连后退,布包掉在地上也顾不上捡,转身就朝着大路方向没命地狂奔,一边跑还一边语无伦次地喊:“救命啊!抓流氓啊!树林里…树林里有变态!” 这声尖叫如同惊雷,瞬间把已经半昏迷的刘海忠彻底惊醒。 巨大的屈辱感比寒风更猛烈地冲击着他!他拼命地扭动着身体,试图解释,嘶哑的喉咙努力挤出更大的声音: “不…不…是…不是…救…救我…我是…我是刘海忠…轧钢厂的…救…” 然而,那妇女早已跑得不见踪影,他那微弱、颤抖、倒悬状态下含糊不清的解释,被呼呼的风声彻底掩盖。 希望刚刚燃起一丝火星,就被无情地踩灭,只剩下更深的羞耻和绝望。 完了…名声彻底毁了!这要是传出去…我刘海忠以后还怎么在厂里、院里抬头做人啊!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几乎想就此冻死算了。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又带着点戏谑意味的自行车铃铛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几声刻意的咳嗽。 刘海忠猛地睁开眼,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是轧钢厂二车间的车间主任王德发!他正慢悠悠地骑着自行车,朝着这边过来,显然是去上班。 “王…王主任!德…德发兄弟!救命!快救救我啊!”刘海忠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起来,声音带着哭腔和前所未有的卑微。 王德发显然也听到了刚才妇女的尖叫,此刻正皱着眉头,一脸警惕地朝林子这边张望。 当他拨开几根枯枝,看清倒吊着、狼狈不堪的刘海忠时,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精彩——先是震惊地瞪大了眼,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接着,震惊迅速转化为一种毫不掩饰、几乎要满溢出来的讥笑和幸灾乐祸。 第239章 一定是傻柱干的! 他推着车走到近前,上下打量着刘海忠这副“尊容”,啧啧有声: “嚯!我当是什么新鲜事呢!这不是咱们二车间的刘大组长,四合院威风凛凛的二大爷吗?啧啧啧,刘组长,您老这是…唱的哪一出啊?大冷天的,在这儿…练倒挂金钩?还是…体验生活,给厂里排练新节目‘光猪六壮士’呢?”王德发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调侃着,嘴角的嘲讽几乎要咧到耳根。 刘海忠平时仗着在厂里有点小资历,又巴结着某个副厂长,没少给他这个车间主任脸色看,私下里还说过他坏话。 眼前这场景,简直是老天爷送上门来的乐子! 刘海忠臊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脸涨成了紫猪肝色,但在生死和极寒面前,面子已经一文不值了。 他带着哭腔,急声哀求: “王…王主任!求您了!别…别开玩笑了!快…快放我下来!要冻死人了!是…是有人害我!昨晚…昨晚被人打闷棍…绑在这儿的!求您了,看在…看在多年同事份上…快救救我吧!”此刻的他,哪里还有半分往日“二大爷”的架子,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本能。 王德发看着他冻得浑身发紫、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的惨状,知道再拖下去真要出事,虽然心里痛快,但也怕担责任。 他这才收起大部分戏谑的表情,撇了撇嘴: “唉,你说你这…行吧行吧,谁让我心软呢。” 王德发嘴上说着,动作却不紧不慢。 他停好自行车,走上前去研究那个粗糙但打得很死的绳结。 寒风一吹,刘海忠又是一阵剧烈的哆嗦。 “哎哟,这绳结够扎实的啊,打得还是死扣…”王德发故意磨蹭着,手指笨拙地解着冻得梆硬的绳子,时不时还“不小心”碰到刘海忠肿胀青紫的脚踝,痛得后者直抽冷气。 “我说刘组长,您这是得罪哪路神仙了?下手够黑的啊!这大冷天儿扒光了吊树上,啧啧,多大仇多大怨啊?”他一边解一边继续套话。 “我…我不知道啊…王主任…快…快点吧…”刘海忠冻得牙齿咯咯作响,意识又开始模糊,根本无力思考回答。 费了好大一番功夫,王德发才把那要命的绳结解开。 绳索松开的一刹那,刘海忠近两百斤的肥胖身躯像一摊烂泥一样,“噗通”一声重重摔在冰冷坚硬、布满枯枝落叶的地面上,溅起一片尘土。 “哎哟我的亲娘嘞…”这一摔牵动了全身的伤痛,尤其是后脑勺和浑身冻伤的皮肤,痛得他蜷缩成一团,发出凄厉的惨叫,好半天都爬不起来。 王德发皱着眉,带着几分嫌弃,把他那件扔在远处、同样沾满泥土露水的破棉袄捡起来,扔在他身上。 “赶紧裹上点吧,别真冻成冰棍儿了。 我说刘组长,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办?”王德发叉着腰,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地上挣扎蠕动的刘海忠。 刘海忠忍着剧痛和眩晕,哆哆嗦嗦地裹上冰冷的破棉袄,那点可怜的布料根本无法驱散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一丝疯狂的执念:“报…报警!必须报警!我要让派出所…把那个黑心烂肺的畜生抓起来!王主任,您…您送我去派出所!您得给我做证啊!” 王德发一听,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哎哟喂,我的刘大组长!您可饶了我吧!我这车间一摊子事儿等着呢,迟到早退扣的可是我的工资!再说,我这车也驮不动您这…这分量啊。” 他指了指自己那辆二八杠,“报警?行啊,您这想法对!光天化日袭击工人同志,还扒衣服挂树上,这性质太恶劣了!必须让专政机关管管!不过呢,”他话锋一转,“我这人胆小怕事,最怕去那地方,做证什么的…咳,我就算了。 您自个儿去吧,啊?派出所您认识路吧?顺着这条路往南,第二个路口左拐就是。” 王德发说完,毫不拖泥带水地扶起自行车,拍了拍座垫上的灰,“您赶紧的啊,别耽误了抓坏人!我先走了,厂里还一堆活儿呢!”话音未落,他脚下一蹬,自行车“嗖”地就窜了出去,留下刘海忠一个人瘫在冰冷的地上,裹着件破棉袄,像被遗弃的垃圾。 “王德发!你…你个王八蛋!”看着王德发远去的背影,刘海忠气得浑身发抖,一口血涌到喉咙口又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巨大的委屈、愤怒、羞耻和无助几乎将他淹没。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这些人都巴不得看我刘海忠的笑话!他狠狠一拳砸在地上,枯枝刺破了手背也浑然不觉。 但报警的念头却更加坚定了!这口气,他咽不下去! 歇了好一阵,积攒起一点点可怜的热量和力气,刘海忠咬着牙,像一头受伤的野兽,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赤脚踩在冰冷的冻土和枯枝碎石上,每一步都钻心地疼。 他只能把破棉袄的下摆尽量往下拉,试图遮住一点羞处,就这样弓着腰,深一脚浅一脚,忍着浑身散架般的剧痛和路人投来的惊异、鄙夷的目光,步履蹒跚、狼狈不堪地朝着王德发指的那个派出所方向挪动。 这段平时骑车只需十几分钟的路程,对他而言漫长得如同地狱之旅。 派出所值班室的门被“砰”地一声撞开,一股浓烈的寒气裹挟着一个几乎不成人形的身影扑了进来。 刘海忠脸色青紫,嘴唇乌黑,浑身裹在散发着泥土和汗馊味的破棉袄里,赤着脚,上面布满了划伤和冻疮,头发像乱草,眼神涣散,冻得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只是剧烈地颤抖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报…报警…杀…杀人…” 值班的民警老张和刚换班的小李被这景象吓了一跳。 老张经验丰富,立刻意识到这人受了严重的冻伤和刺激。 他连忙倒了一杯滚烫的开水塞到刘海忠冰冷僵硬的手中,又拿过一条旧毯子裹住他。 “同志!同志!别急,慢慢说!发生什么事了?谁要杀你?”老张沉稳地询问,小李也赶紧拿出记录本。 几口热水下肚,加上室内的暖气,刘海忠冻僵的身体和意识才稍稍缓过来一点。 强烈的委屈和后怕涌上心头,他“哇”地一声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地控诉: “…报…报告公安同志!我…我叫刘海忠…是红星轧钢厂二车间的生产组长…家住南锣鼓巷95号院…是…是管事大爷…呜呜…昨…昨天晚上…我去我姐家吃饭…回…回来的路上…走到轧钢厂后门岔道那片杨树林子…被…被人从背后打了闷棍…打…打在后脑勺上…我…我就昏过去了…” 老张和小李对视一眼,神情严肃起来。 老张追问:“然后呢?看清是谁干的了吗?” “没…没看清…太黑了…那人是从路边草丛里突然窜出来的…”刘海忠抹了把眼泪鼻涕,脸上充满了恐惧和屈辱,“等我…等我醒过来…天快亮了…我…我发现自己被人扒光了衣服…只…只剩这件破棉袄扔在旁边…用…用绳子捆着脚…倒吊在树上了!公安同志啊!”他猛地提高了声调,充满了悲愤,“大冷的天啊…零下十几度…我…我就这么光着身子吊了…吊了大半夜啊!差点就冻死在那儿了!刚才…刚才路上还有人骂我是流氓…我刘海忠活了五十多年…我…我丢不起这个人啊!呜呜呜…”他又忍不住痛哭起来。 老张皱紧了眉头,这案子性质确实恶劣。 “刘同志,你先冷静。 你说你被袭击的时间大约是昨晚几点?地点具体在哪?你再仔细想想,袭击你的人,有没有什么特征?哪怕一点点印象?比如身高?体型?或者有没有闻到什么气味?” 刘海忠努力回忆,但除了那猝不及防的剧痛和黑暗,以及醒来后巨大的恐惧和寒冷,对袭击者本身实在没什么印象。 “时…时间…大概…大概晚上九点多十点的样子?地点…就在轧钢厂后门往东,通小张庄那条机耕路,靠北边的杨树林边上…特征…真…真没看清…就感觉…感觉那人力气很大…一棍子就把我打懵了…气味…”他使劲嗅了嗅鼻子,除了自己身上的土腥味,什么也想不起来。 等等!他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一个名字跳了出来!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射出怨毒的光:“公安同志!我…我虽然没看清人!但我怀疑是谁干的!我最近…最近就得罪了一个人!” “哦?是谁?为什么怀疑他?”小李立刻追问,笔尖悬在记录本上。 “是傻柱!我们院里的何雨柱!轧钢厂食堂的厨子!”刘海忠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带着恨意,“就是他!肯定是他!昨天白天…因为工作上的事…我在院里…在街道王主任的指示下,对他进行了必要的批评教育…可能…可能下手重了点…他当时就恨得咬牙切齿!扬言要报复!除了他…我刘海忠一向与人为善!绝没得罪过别人!一定是他怀恨在心!晚上就下这毒手!公安同志!你们一定要把他抓起来!好好审问!”他隐瞒了自己用竹竿抽打傻柱的细节,只强调了“批评教育”和傻柱的“扬言报复”。 老张沉吟了一下:“何雨柱?傻柱…我们对他有点印象。 你说的这个情况很重要,我们会重点关注。 但办案要讲证据。 你说他扬言报复,有没有人证?昨天他打你…哦,批评你的时候,具体发生了什么冲突?” “人证?全院的人…还有街道王主任都看着呢!冲突…就是…就是他犯了错还顶撞领导!不服管教!”刘海忠有些含糊其辞,“王主任可以作证!公安同志,你们快去吧!去抓他!他现在肯定心虚着呢!” 老张经验老道,看出刘海忠有所隐瞒,但他没有点破。 他合上记录本:“刘同志,你的情况我们了解了,也记录了你的怀疑对象。 这样,你先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冻伤和头上的伤都不能耽误。 这个案子我们会立案调查。 鉴于案发地在轧钢厂附近,受害人也是轧钢厂的职工,我们按程序,需要先和你们厂的保卫科沟通一下,联合调查。 你既然是厂里的职工,那我们现在就带你去一趟轧钢厂保卫科,把情况再向保卫科的同志说明一下。 怎么样?能坚持吗?” 刘海忠虽然极度疲惫痛苦,但一心想立刻揪出傻柱,连忙点头:“能!我能坚持!公安同志,只要能抓住那个畜生!我爬也要爬去!” 于是,在两名民警的陪同下(老张扶着他,小李推着自行车以备不时之需),狼狈不堪、浑身疼痛的刘海忠再次踏上了去轧钢厂的路。 这一次,他心中燃烧着熊熊的复仇之火。 红星轧钢厂保卫科办公室,烟雾缭绕。 保卫科王队长,一个身材敦实、脸色微黑、眼神透着股精明的中年汉子,正翘着二郎腿和手下两个干事闲聊着昨晚的牌局。 门被推开,民警老张、小李带着刘海忠走了进来。 王队长一眼看到刘海忠那副裹着破袄、赤着脏脚、鼻青脸肿、狼狈万分的模样,先是一愣,随即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扯了扯,差点笑出声,赶紧用几声咳嗽掩饰过去。 “哟!老刘?张公安,李公安?这…这是唱哪出啊?”王队长站起身,故作惊讶地迎上来。 老张严肃地把刘海忠的遭遇和指控简要说了一遍,最后强调:“王队长,情况就是这样。 性质很恶劣,属于严重的人身侵害。 刘海忠同志指认是你们厂食堂的何雨柱所为。 按咱们的联防制度,这个案子需要你们保卫科大力协助调查。 你看,是不是把何雨柱叫过来问问话?” 王队长听着,脸上的表情从惊讶慢慢变成了然,最后看向刘海忠的目光里带上了一丝玩味和不耐烦。 第240章 幸灾乐祸的傻柱 他和傻柱关系不错,傻柱这人虽然浑,但为人仗义,炒得一手好菜,平时没少“孝敬”他们保卫科这帮人(好酒好菜招待),而且傻柱那些打架斗殴的事儿,只要不闹大,王队长也都睁只眼闭只眼。 眼前这个刘海忠,平时在厂里就爱摆个小官架子,人缘并不好。 王队长心里早就有了偏向。 “哦…这样啊…”王队长拖长了语调,慢悠悠地坐回椅子上,点燃一支烟,“傻柱?他昨晚…哦,他最近不是停职掏粪呢吗?不在食堂啊。” 他故意岔开话题。 “王队长!掏粪他也得在厂里!”刘海忠急眼了,声音嘶哑地喊道,“就是他!肯定是他!快把他叫来!我要当面和他对质!” “老刘,别激动嘛。” 王队长吐了个烟圈,慢条斯理地说,“办案子讲究证据,不能光凭怀疑,对吧张公安?你说傻柱打的你,还把你吊树上…证据呢?有人看见吗?凶器呢?绳子呢?”他接连几个问题抛出来,语气带着明显的不以为然。 “证据?我…我人都这样了还不是证据?!”刘海忠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自己青紫的头脸和赤裸的双脚,“那片树林!绳子!我的衣服肯定还在树林里!你们去找啊!去搜啊!审问傻柱!他昨晚肯定溜出厂了!” “刘海忠同志!”王队长猛地一拍桌子,脸色沉了下来,“注意你的态度!这里是保卫科!办案有办案的程序!你说搜就搜?你说审就审?傻柱就算停职,那也是厂里的工人!人身权利受保护!你无凭无据,红口白牙就要我们抓人审问?万一冤枉了好同志,这责任你负得起吗?”他一番话义正词严,却明显是在袒护傻柱。 民警老张皱起了眉头,他当然看出了王队长的态度,但也知道在厂区办案,保卫科的意见很重要。 他打圆场道:“王队长说的也有道理。 这样吧,按程序,我们先做初步调查。 麻烦王队长派人去刘海忠同志说的案发地点看看,找找有没有遗留的物证,比如绳索、衣物或者凶器。 另外,把何雨柱同志请来,我们只是例行问话,了解情况,不一定是审问。 你看如何?” 王队长见民警给了台阶,也不好太强硬,勉强点点头:“行吧,既然张公安这么说。 小赵!”他喊过一名手下,“你带两个人,去厂子后门岔道那片杨树林子看看,仔细找找,有没有刘组长说的绳子啊、衣服啊什么的。” 他又转向另一个手下:“你,去把傻柱…哦,何雨柱叫来,就说保卫科找他了解点情况。” 手下领命而去。 办公室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凝滞。 刘海忠裹着毯子,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冻伤的脚疼得像针扎,但更让他疼的是心!他死死盯着王队长,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这王胖子!平时就没少收傻柱的好处!他这是存心包庇!蛇鼠一窝!他内心的怒火熊熊燃烧。 不一会儿,傻柱被带来了。 他穿着一身沾着点污渍的掏粪工的旧棉袄,双手插在袖筒里,脸上带着一种混不吝的、甚至有点不耐烦的神情,嘴里还叼着半根烟卷儿。 一进门,看到刘海忠那副惨样,他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极度快意的光芒,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勾了一下,但立刻换上了一副惊讶又无辜的表情。 “哟!王队长!张公安、李公安!”他大大咧咧地打着招呼,然后才像刚看到刘海忠似的,夸张地“嗬”了一声,声音洪亮地喊道:“哎哟喂!这不是二大爷吗?您…您这是怎么了?掉冰窟窿里了?这脸…这脚…啧啧啧,怎么搞成这德性了?快找大夫看看啊!”那语气里的幸灾乐祸,聋子都听得出来。 刘海忠一看到他,眼睛瞬间就红了,像一头暴怒的狮子,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尽管疼得龇牙咧嘴),指着傻柱的鼻子破口大骂:“傻柱!你个畜生!王八蛋!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昨晚打的我闷棍!把我扒光了吊在树上!你想冻死老子!你好狠毒的心肠!公安同志!就是他!快把他抓起来!” 傻柱脸上的惊讶和无辜瞬间变成了被侮辱的愤怒。 他往前一步,毫不畏惧地迎上刘海忠的目光,声音也猛地拔高,如同炸雷: “刘海忠!你他妈放什么狗臭屁!老子昨天晚上在哪儿?老子他妈的在厂里掏粪!掏完粪王主任让我深刻反省,我他妈的回屋就锁门睡觉了!全院的人都能做证!王主任也能做证!你哪只狗眼看见我打你闷棍了?啊?!抓我?凭啥?就凭你红口白牙张嘴就咬?老子还怀疑你贼喊捉贼,自己惹了仇家被人收拾了,没脸见人,就他妈往我傻柱头上扣屎盆子!我告诉你,姓刘的!你再敢血口喷人污蔑我,老子他妈豁出去再挨顿批斗,也要揍得你满地找牙!不信你试试!”他气势汹汹,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刘海忠脸上,拳头也捏紧了,那副凶悍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去。 王队长立刻“适时”地站起来,挡在两人中间,一把推开傻柱:“行了行了!傻柱!注意点!有公安同志在呢!轮不到你耍横!”他看似在训斥傻柱,实则是在帮他解围。 然后他转向脸色铁青的民警老张,“张公安,您看,这…傻柱说他昨晚一直在厂区,有不在场证明啊。 这刘海忠同志…心情激动我们也理解,但不能空口无凭就指认吧?” 老张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头有点大。 他转向傻柱,严肃地问:“何雨柱同志,你冷静一下。 刘海忠同志指控你昨晚袭击了他。 你说你昨晚一直在厂区,谁能证明?” 傻柱梗着脖子,一脸坦荡,声音洪亮:“掏完粪大概是晚上八点多。 我回的是厂里给我安排的临时休息的仓库!就在锅炉房旁边那小屋!锁的门!至于谁证明?黑灯瞎火的,谁看见我出门了?但也没人看见我出门是吧?王队长,您问锅炉房老孙头,他晚上九点多还听见我在屋里咳嗽呢!”他特意提到锅炉房的老孙头,因为那老头耳背得厉害,而且这个点肯定在补觉。 王队长立刻点头:“对!那仓库就在锅炉房隔壁。 老孙头是厂里的老人,他的话应该靠谱。 小赵他们去现场不还没回来吗?”他巧妙地转移话题。 正说着,去现场勘察的小赵等人回来了,两手空空。 “报告王队长,张公安。 那片树林我们都仔细搜过了,脚印乱七八糟的,昨晚可能有风,没发现特别清晰的。 绳子…没找到,衣服…也没找到。 只在吊人的那棵树附近,发现了一些挣扎的痕迹和…呃…一些排泄物冻住了。” 小赵报告道,脸上带着点尴尬。 刘海忠一听,顿时面如死灰。 唯一的物证希望也破灭了! 傻柱则得意地一扬下巴:“听听!听听!没证据吧?刘海忠!你就是存心报复我!报复昨天王主任让我反省,你执行了教育!你这种小人!活该遭报应!公安同志,王队长,你们可要给我做主!他这是污蔑!诽谤!我要告他!” “傻柱!你…你…”刘海忠看着傻柱那副小人得志、颠倒黑白的嘴脸,再看看王队长明显偏袒的态度,再想到自己一夜的屈辱和伤痛可能就此不了了之…一股急火猛地直冲顶门!他眼前一黑,胸口像被巨石堵住,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手指颤抖地指着傻柱,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身体剧烈地晃了晃,然后“咕咚”一声,直挺挺地向后栽倒下去! “老刘!”“哎哟!”办公室里顿时乱作一团! 王队长这下真慌了神。 刘海忠要真在保卫科气出个好歹,他可脱不了干系。 他连忙冲过去:“快!快!抬起来!送医院!快送医务室!不,直接送厂外医院!快去叫车!” 他又急又气地冲傻柱吼道:“傻柱!你还愣着干什么!你惹出来的事!赶紧的,去四合院,通知刘光天刘光福!告诉他们,他们爹在厂里…呃…出了点意外,冻着了,现在送医院了!快去啊!” 傻柱看着地上不省人事的刘海忠,心里那个痛快劲儿简直无法形容。 报应!老东西!让你挂牌子!让你抽我!让你告状!活该!他强忍着仰天大笑的冲动,脸上却装出一副“惹了麻烦”的懊恼,答应得异常响亮:“哎!行!王队长,我这就去!保证通知到!”他甚至还“关切”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刘海忠(眼神里全是嘲弄),才转身,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火轮一样冲出了保卫科。 出了厂门,傻柱径直走向车棚,他那辆除了铃不响哪儿都响的破二八大杠就停在那儿。 他掏出钥匙,咔哒一声打开那把锈迹斑斑的大铁锁,动作麻利得不像话。 他翻身跨上自行车,用力一蹬,破车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载着他就往南锣鼓巷的方向冲去。 寒风刮在脸上,他却觉得无比舒爽,心里那口憋了太久的恶气,此刻畅快淋漓! 老东西冻进医院了?哈哈!活该!冻死你个老王八蛋才好!让你当二大爷!让你耍威风!这回让你在全厂、全街道都露大脸了!光猪六壮士?哈哈!傻柱越想越得意,忍不住在空旷的街道上扯开破锣嗓子,荒腔走板地吼起了“智取威虎山”的调子,脚下的蹬踏更加有力,车轮碾过冰雪,留下两道长长的、扭曲的印痕。 回到熟悉又压抑的四合院。 傻柱把破自行车往中院当院一杵,连支架都懒得踢,任由它歪斜着。 他深吸一口气,酝酿了一下情绪,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惊慌失措、焦急万分的表情(但眼底深处的幸灾乐祸根本藏不住),几步冲到后院刘海忠家门口,用拳头“哐哐哐”地猛砸门板,声音又急又响,带着哭腔(装的): “二大妈!二大妈!开门呐!快开门呐!不好啦!出事啦!” 门“吱呀”一声被猛地拉开,二大妈一夜未眠,眼睛红肿得像桃子,被傻柱这一嗓子吓得魂飞魄散,腿都软了:“傻…傻柱?怎么了?是不是…是不是有老刘的消息了?他…他…” 傻柱一脸“沉痛”地点头,语速飞快,声音洪亮得半个院子都能听见:“二大妈!您…您可要挺住啊!刘组长他…他找到了!” “找到了?在哪儿?”二大妈心头一松,随即又被傻柱的表情吓得提起。 “在…在医院呢!”傻柱故意停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嗨!您是不知道啊!刘组长他…他昨晚也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怎么的,估计是回厂里拿东西?走到后门那片杨树林子…嗨!也不知道是摔了还是冻迷糊了…反正…反正被人发现的时候…哎呀!”他作出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声音却一点没压低, “衣服…衣服都没怎么穿利索…就…就倒在路边!冻得够呛!幸亏让路过的王主任…哦不,是车间王主任遇上了!赶紧给送医院去了!保卫科王队长让我赶紧回来通知您!您快带着光天光福去医院看看吧!晚了…晚了怕就…唉!”他恰到好处地叹了口气,把责任全推给了“醉酒摔倒”和“冻着了”,绝口不提袭击和倒吊。 “啊——!”二大妈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身体像面条一样软软地就往地上瘫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老刘真出事了!还…还衣冠不整…这脸可丢到姥姥家了! 幸亏闻声从屋里冲出来的刘光天和刘光福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瘫软的母亲。 “妈!妈!您别急!爸在医院呢!我们马上去!”刘光天也吓得脸色发白,赶紧和弟弟一起把母亲搀扶住。 傻柱看着眼前这乱成一团、哭天抢地的景象,心里那个痛快劲儿就别提了。 第241章 刘海忠许大茂狼狈为奸 他强忍着笑,还装模作样地催:“快!快去吧!在城东人民医院!王队长他们可能也在呢!”说完,他看也不看刘家母子的反应,转身推起自己的破自行车,吹着更加响亮、更加欢快的口哨(这次是“打虎上山”),在邻居们或同情、或好奇、或幸灾乐祸的目光注视下,大摇大摆地推着车穿过中院、前院,回他那间冰冷的东厢房去了。 关上门,插好门闩。 傻柱背靠着门板,终于再也忍不住,无声地、剧烈地、浑身颤抖地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飙了出来,笑得滑坐在地上。 脑海中断断续续闪过刘海忠赤条条倒吊在树上的画面、在保卫科气晕过去的画面、二大妈瘫软在地的画面…这一切,都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解气和痛快! “老东西…二大爷?哈哈…这下彻底‘风光’了吧?冻不死你也得扒你层皮!看你还怎么当大爷!怎么管我!哈哈哈…”他咬着牙,对着冰冷的空气,低声嘶吼着,每一个字都浸满了怨毒的快意。 窗外的四合院,阳光依旧惨白,但傻柱的世界里,此刻却充满了复仇的甘甜。 他艰难地扶着门框站起来,走到炕边,摸索着从炕席底下掏出那剩下的半瓶廉价二锅头,也顾不上脏,直接用牙咬开瓶盖,对着嘴,“咕咚咕咚”狠狠地灌下去大半瓶。 火辣辣的酒液一路烧灼下去,仿佛将他心中所有的憋屈、屈辱都点燃、焚毁,只剩下复仇成功的、近乎癫狂的喜悦。 他瘫倒在冰冷的炕上,带着满身的酒气和脸上扭曲的笑容,终于沉沉睡去,梦里或许都是刘海忠那副狼狈万分的模样。 …… 冷冽的消毒水气味弥漫在城东人民医院的走廊里,像无数根细针,扎着二大妈的神经。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身后跟着同样面无人色的刘光天、刘光福,推开那扇标注着“内科三病房”的房门。 惨白的灯光下,刘海忠半躺在病床上,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骨架。 他脸上冻伤未愈,青紫交加,嘴唇干裂爆皮,脚踝处被粗糙绳索勒出的深紫色淤痕依旧狰狞刺眼,裹着厚厚的纱布。 盐水瓶里的液体不紧不慢地滴落,仿佛在计算他生命的流速。 “老刘……”二大妈扑到床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可吓死我了!这…这到底是哪个挨千刀的干的啊?”她粗糙的手想去碰丈夫冻伤的脚踝,又在半途缩回,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刘海忠浑浊的眼珠迟钝地转动了一下,凝聚起一点骇人的戾气。 他猛地攥紧拳头,骨节发白,干裂的嘴唇艰难地嚅动:“谁?除了傻柱那个畜生王八蛋,还能有谁!他恨我入骨!恨我抽了他竹竿!恨我让他挂牌子游街!恨我让他掏大粪!”他嘶哑的声音里翻滚着岩浆般的怨毒,如同被困住的受伤野兽,“他扬言要报复我…只有他!绝对是他!一定是他!” “傻柱?”二大妈倒抽一口冷气,脸上血色褪尽,“可…可光天光福都说,昨天傻柱在厂里掏粪啊,他没证据……” “证据?”刘海忠喉咙里发出一声类似破风箱抽气的惨笑,满是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自己的妻子,“要什么狗屁证据!除了他能下这种黑手,谁还有这个胆子!谁还跟我有这种仇?老子…老子好了…老子要活剥了他的皮!抽他的筋!把他吊在轧钢厂大门口!让全厂的人都看看!看他还怎么横!”他激动地挥舞着手臂,牵扯到冻伤的皮肤,疼得一阵龇牙咧嘴的抽气。 病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带进一股走廊的寒气。 许大茂那张缠着纱布、吊着胳膊的脸探了进来,挂着惯有的、略带浮夸的笑容。 “哎哟喂!二大爷!您老这是演的哪一出啊?英雄落难还是…”他踱步进来,目光肆无忌惮地扫过刘海忠缠着纱布的头脸和脚踝,啧啧有声,“啧啧啧,这造型…够别致啊!听说您昨儿晚上在杨树林里玩倒挂金钩,还是光着练的?真是人老心不老,精神头儿足得很呐!佩服,佩服!”他拖长了调子,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在刘海忠的痛处。 “许大茂!”刘海忠气得浑身筛糠似的抖,眼睛几乎要凸出来,指着门口咆哮,“滚!你给我滚出去!老子这里不欢迎你这阴阳人!” “哎,二大爷,您这就不对了。” 许大茂非但没走,反而拖了把椅子,大大咧咧地坐到床边,翘起二郎腿,那只没受伤的手悠闲地拍打着膝盖,“我好心好意来看您,您怎么还急眼了呢?再说了,”他小眼睛里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却足以让病房里所有人都听得清楚,“我这不也是替您操心吗?您猜猜,我刚在厂里听保卫科王胖子说什么来着?” 刘海忠喘着粗气,死死盯着他,没说话。 许大茂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王胖子那嘴,啧啧,可真是没个把门的。 他拍着傻柱那傻猪的肩膀,说什么‘柱子,别怕!他刘海忠无凭无据,拿你没辙!冻死他也白冻!下次他再敢炸刺儿,保卫科还帮你扛着!’您听听,听听!”他模仿着王队长的口气,惟妙惟肖,“这叫什么?这叫官官相护!这叫蛇鼠一窝!您呐,还在这儿躺着指望他们给您主持公道?做梦去吧!” “啪!”刘海忠那只没扎针的手狠狠砸在床沿上,震得床头柜上的搪瓷缸子嗡嗡作响。 他胸口剧烈起伏,脸上因愤怒和屈辱涨成了骇人的紫红色,却一个字也骂不出来。 许大茂的话像冰冷的钢针,穿透了他最后一点侥幸。 保卫科的态度,王队长的偏袒,瞬间让他明白了自己所谓的“报案”是多么可笑。 二大妈在一旁捂着脸,压抑的哭声呜呜咽咽地响起。 病房里死寂了片刻,只有盐水滴落的嗒嗒声和二大妈压抑的抽泣。 许大茂脸上的戏谑慢慢收了起来,眼神变得如同冬夜里的秃鹫,冰冷而专注地攫住刘海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二大爷,”他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一种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寒意,“您老跟这生闷气,把自己再气出个好歹来,值得吗?傻柱那傻猪,这会儿指不定在哪个犄角旮旯,就着酒瓶子啃猪蹄儿,偷着乐呢!您在这儿气得肝疼,他美着呢!” 刘海忠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抽吸都带着血沫的味道。 他嘶吼道:“没证据……王胖子包庇他……我能怎么办!” “证据?”许大茂嗤笑一声,尾音拖得老长,在冰冷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刺耳,“您老什么时候也学会这套文明词儿了?对付傻柱那种下三滥的胚子,要什么证据?”他身体前倾,几乎凑到刘海忠耳边,“他既然能让您‘冻着’,您就不能让他也‘凉快凉快’?” 刘海忠浑浊的眼珠猛地一缩,像被针扎了:“你……什么意思?” “意思?”许大茂脸上露出一丝残忍而快意的笑容,“意思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傻柱敢在背后下黑手打您闷棍,扒您衣服吊您一夜,那您……”他故意顿住,小眼睛闪烁着恶毒的光,盯着刘海忠剧烈起伏的胸口,“您就不能让他也尝尝这滋味儿?找个黑灯瞎火的地界儿,麻袋一套,闷棍一敲!扒光了照样往树上一吊!让他也尝尝寒冬腊月光屁股吹风的‘福分’!这叫什么?这叫现世报!比什么狗屁证据都解气!” 病房的空气骤然凝固。 二大妈的哭声戛然而止,惊恐地看着许大茂。 刘光天、刘光福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刘海忠脸上的肌肉疯狂地抽搐着,愤怒、屈辱、恐惧、还有一股被点燃的、毁灭性的火焰在他胸膛里交织冲撞。 他死死盯着许大茂那张阴险的脸,牙关咬得咯咯作响,目光却渐渐转为一种骇人的阴鸷和疯狂。 “好……”刘海忠喉咙里滚出一个沙哑破碎的音节,如同砂纸摩擦,“好主意!”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锐利得吓人,“许大茂,算你小子说了句人话!这口气,老子咽不下去!傻柱必须还!加倍还!” “爸……”刘光天怯生生地叫了一声,脸上带着害怕,他可不想惹祸上身。 “闭嘴!”刘海忠一声暴喝打断儿子,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你们两个给我听好了!这几天哪儿也别去!给老子在家待命!等我能下地了……”他嘴角咧开一个扭曲的、充满恨意的笑容,“有你们出力的时候!老子要亲手,让傻柱那个畜生,把他欠我的,连本带利吐出来!” 刺骨的北风如同无数把看不见的冰刀,呼啸着切割过南锣鼓巷狭窄的胡同。 屋檐下垂挂的冰凌在惨淡的月光下闪烁着幽蓝的光,坚硬如铁。 地面早已冻得梆硬,落下的雪粉被吹成一层浮动的白雾。 这是入冬以来最冷的一个深夜。 中院东厢房那扇糊着厚厚旧报纸的窗户,透出一点昏暗摇曳的油灯光晕。 傻柱刚把最后一点棒子面糊糊扒拉进嘴里,碗底刮得干干净净。 他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哈出一口浓重的白气。 这几天掏粪的活儿似乎格外重,腰背的旧伤在寒气里隐隐作痛。 他脱下那件沾着污渍、散发着异味的破旧棉袄,露出里面同样单薄的夹袄。 昏黄的油灯将他佝偻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显得格外巨大而孤独。 “呸!刘海忠那条老狗……”他低声咒骂着,眼里闪过一抹快意和残忍的满足,“冻不死你个老王八蛋!看你还敢不敢挂牌子抽老子!二大爷?哼哼,这下叫你当个光屁股二大爷!冻成冰棍儿,正好给老子下酒!”他想象着刘海忠赤条条吊在树上被全村人围观的惨状,一股扭曲的快感冲上头顶,驱散了身体的疲惫和寒冷。 他吹灭了油灯,摸索着爬上冰冷的土炕,扯过又硬又薄的破棉被,把自己蜷缩进去,很快就发出了粗重的鼾声。 而离他不远的后院西厢房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油灯捻子被挑得很亮,将三条人影投在墙壁上,如同伺机而动的鬼魅。 刘海忠穿着厚实的棉袄棉裤,脚上蹬着家里最结实的一双劳保棉鞋,在屋里焦躁地踱着步。 他脸上的冻伤结着深色的痂,脚踝的淤痕依旧明显,每走一步,冻伤的脚趾都传来钻心的刺痛。 但这疼痛此刻如同燃料,只让他心中的复仇之火燃烧得更加炽烈疯狂。 “东西都准备好了?”他猛地停下脚步,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一种压抑的兴奋和残忍。 “准…准备好了,爸。” 刘光天声音有些发颤,指着墙角一个鼓囊囊的麻袋和一根手腕粗细、沉甸甸的榆木棍子。 刘光福则紧张地搓着手,眼神躲闪,不敢看父亲那张在油灯下显得格外狰狞的脸。 “废物!抖什么抖!”刘海忠一巴掌拍在刘光福后脑勺上,打得他一个趔趄,“想想那傻猪是怎么算计老子的!扒光了吊树上!差点冻死!这仇不报,咱们爷们儿以后在这院里还抬得起头吗?轧钢厂那些看老子笑话的王八蛋,还不得笑掉大牙?”他喘着粗气,眼中凶光毕露,“待会儿都给我机灵点!光福,你个子小,跑得快,你去前头那个堆破烂的墙根底下猫着,给我盯紧了,看傻柱那屋灯灭没灭,看他出没出院子!看见他拐进胡同,立刻学两声猫头鹰叫!听见没!” “听…听见了,爸。” 刘光福吓得一哆嗦,连忙点头。 “光天!”刘海忠转向大儿子,目光如刀,“麻袋你拿着!等傻柱走到院外胡同中间,离两边住户都远点那棵歪脖老槐树底下,听我号令,动作要快!老子喊‘动手’,你就把麻袋从后面狠狠套他头上!捂严实了!别让他喊出声!知道吗?” 第242章 傻柱被打闷棍,许大茂幸灾乐祸 “知道了,爸!”刘光天咽了口唾沫,用力点头,抓起地上的麻袋,手心全是冷汗。 “老子亲自来这根‘定魂杵’!”刘海忠弯腰,抄起那根沉甸甸的榆木棍子,掂量了一下,冰冷的木头触感让他心头涌起一阵嗜血的快意,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傻柱!你个畜生!等着!爷爷这就送你去‘凉快凉快’!” 时间在冰冷的空气中缓慢爬行。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传来两声短促、有些变调的“咕喵…咕喵…”声——是刘光福的信号! “来了!”刘海忠眼中凶光大盛,“光天,走!”他猛地拉开房门,一股刀割般的寒气瞬间涌入。 父子俩像两道融入夜色的鬼影,迅速闪出后院,贴着冰冷的墙壁,无声无息地溜出四合院大门。 刘光福也从藏身的角落窜出来,汇入他们。 胡同里漆黑一片,只有月光在冻硬的雪壳上反射出一点微弱的惨白。 狂风在狭窄的巷道里尖啸,卷起地上的雪沫,抽打在脸上生疼。 远处传来几声有气无力的狗吠,更添几分瘆人。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低低的哼唱——是傻柱!他刚帮食堂值夜班的徒弟马华收拾完灶头,套上那件油渍麻花的破棉袄,缩着脖子,双手插在袖筒里,正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沙家浜”。 寒风吹透了他的棉袄,冻得他鼻涕直流,脑子里还在回味昨晚啃的那块从食堂顺回来的酱骨头,对即将降临的灭顶之灾毫无察觉。 就在他走到那棵枝桠虬结的老槐树阴影下时,刘海忠眼中寒光爆射,如同饿狼扑食前的最后锁定! “动手!”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从地狱里挤出来的低吼在寒风中炸开! 埋伏在树后阴影里的刘光天浑身一激灵,求生的本能压过了恐惧。 他像被鞭子抽了一下,猛地从黑暗中蹿出!手里的麻袋带着一股腥风,朝着傻柱那颗还在回味酱骨头的脑袋,恶狠狠地当头罩下! “唔!”傻柱只觉眼前一黑,一股浓重的土腥味和霉味瞬间堵住了口鼻!他惊骇欲绝,刚想挣扎呼救,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连人带麻袋狠狠撞倒在地! “砰!”后脑勺重重磕在冻得如同铁板的土地上,震得他眼冒金星,剧痛伴着强烈的眩晕感袭来。 “操你妈傻猪!爷爷让你凉快凉快!”刘海忠那张因仇恨和亢奋而扭曲变形的脸在麻袋缝隙透进的微光下一闪而过,充满了快意的狰狞!他高高抡起那根沉实的榆木棍子,手臂的肌肉绷紧,带着积攒了无数日夜的刻骨怨毒,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麻袋里那剧烈扭动的人影肩膀处,狠狠砸下! 砰——!!! 一声极其沉闷、令人牙酸的钝响在寂静的夜空里炸开!木棍结结实实地砸在骨肉之上! “呃啊——!!!”麻袋里的傻柱身体猛地一弓,像一只被烫熟的虾米,发出一声被布料死死捂住、几乎变调的短促惨嚎。 剧烈的疼痛如同高压电流,瞬间从肩膀炸遍全身,左臂仿佛被生生砸断!眼前彻底黑了下去,意识如同被砸碎的琉璃,瞬间分崩离析,连挣扎的力气都消失殆尽。 身体在麻袋里剧烈地抽搐了两下,便彻底瘫软不动了。 “爸…爸!他…他不动了!不会…不会打死了吧?”刘光天死死压着麻袋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脸上血色褪尽,恐惧地看着父亲。 刘海忠也微微喘着粗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在寒风中迅速变冷。 他弯腰,探手进麻袋口,粗鲁地摸索着,手指触到傻柱的脖颈——温热的皮肤下,脉搏还在微弱而急促地跳动。 “死不了!废物!晕过去了!”刘海忠啐了一口,脸上狰狞的快意如同毒液般扩散开来。 他狰狞地对两个儿子低吼:“快!给老子扒!把他这身脏皮全给我扒下来!一件都不许剩!” 刘光天和刘光福在父亲凶戾目光的逼视下,不敢有丝毫怠慢。 两人哆嗦着手,七手八脚地把瘫软如泥的傻柱从麻袋里拖出来。 寒风瞬间无遮无拦地舔舐上傻柱只穿着单薄秋衣秋裤的身体。 刘光福笨拙地去解傻柱的裤带,手指抖得厉害。 很快,傻柱就像一摊没有生命的肉,赤条条地仰面躺在冰冷刺骨的冻土之上,皮肤在月光下显出一种即将冻僵的惨白色。 “吊起来!”刘海忠指着老槐树一根低矮粗壮的横枝,声音冷酷得没有一丝温度,“绳子呢?拿绳子!” 刘光天慌忙从怀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拇指粗的棕绳。 父子三人合力,将傻柱沉重的身体翻过来,用粗糙的绳索死死捆住他的双脚脚踝,打了个死到不能再死的结。 “起!”刘海忠一声低吼,父子三人憋红了脸,使出吃奶的力气,合力拽动绳索的另一端。 傻柱的身体被一点点地拖离地面,最终头下脚上,像屠宰场等待放血的白条猪,晃晃悠悠地倒吊在了那根狰狞的树杈上。 他垂下的头颅离地面只有不到一尺,凌乱的头发和手臂无力地垂向冰冷的大地。 “傻猪!好好享受吧!”刘海忠凑到傻柱耳边,压低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子,“冷风就是爷爷给你点的醒酒汤!熬到天亮,算你命大!熬不过去…哼,正好给野狗添点荤腥!” 他最后狠狠啐了一口浓痰,精准地糊在傻柱苍白的脸颊上。 然后直起身,看着在寒风中无助摇摆的赤裸躯体,一股巨大的、复仇成功的快感如同烈酒般冲上头颅,烧得他浑身发烫,几乎要仰天狂啸起来。 “走!回家!”刘海忠一挥手,带着心有余悸却又隐隐有种参与感的两个儿子,迅速消失在漆黑狭窄的胡同深处。 时间变成了缓慢流淌的冰河。 后半夜的寒风如同亿万根浸透冰水的钢针,穿透皮肤,刺入骨髓,将每一滴残存的热量都无情地掠夺。 傻柱是在一阵无法控制的、濒死般的剧烈筛糠中惊醒的。 彻骨的寒冷!深入灵魂的寒冷! 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倒悬着的、灰蒙蒙的地面和扭曲的枯树枝桠。 剧烈的眩晕与脑后、肩膀撕心裂肺的剧痛瞬间将他拉回现实——自己被扒光了倒吊在这里! “呃…嗬…”他想呼救,喉咙却像被砂纸磨过,只能发出微弱漏风的嘶嘶声,刚一出口就被呼啸的狂风撕碎卷走。 冰冷的空气灌入肺叶,呛得他剧烈咳嗽,每一次震动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尤其是被闷棍砸过的左肩锁骨处,仿佛有无数把钝刀在反复切割。 屈辱!恐惧!还有灭顶的绝望! 他拼命地扭动身体,试图挣脱脚踝上那几乎勒进骨头的粗糙绳索。 冰冷的树皮摩擦着赤裸的脊背和大腿,火辣辣地疼。 每一次挣扎都只是让绳索陷得更深,脚踝处传来骨头快要被勒断的剧痛,血似乎凝固在了那里。 他像一条被钓离水面的鱼,徒劳地扭动着赤裸的身躯,在死寂的寒夜里发出无声的哀嚎。 是谁?刘海忠!一定是刘海忠那个老狗!只有他!只有他有这个胆子,有这个恨意!傻柱的脑子里瞬间闪过那张在保卫科气晕过去的、充满怨毒的脸。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强过一波地冲击着他即将崩溃的意识。 零下十几度的酷寒,赤裸的身体暴露在无遮无拦的旷野寒风之中,热量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逝。 脚趾、手指最先失去知觉,接着是双腿、双臂,麻木感如同蔓延的瘟疫向上侵袭。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泵出的血液似乎都带着冰碴。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在这里…被当个光腚的笑话…傻柱的牙齿疯狂地打着架,发出密集的“咯咯”声。 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声音却嘶哑微弱,被风声彻底吞没:“救…救命…来人…救…” 回应他的,只有远处村庄里几声更加凄厉的狗吠,仿佛在为他的末日哀鸣。 无边的黑暗和死寂如同巨大的磨盘,缓慢而坚定地碾压着他最后求生的意志。 身体的热量被一点点抽空,他感觉自己的血液正在凝固,骨骼正在变脆,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忽明忽灭。 他甚至产生幻觉,仿佛看到黑白无常的影子在树林边缘飘荡,无声地注视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世纪,惨白的晨曦终于艰难地撕破了厚重的夜幕。 天色蒙蒙亮,但寒意却仿佛更加彻骨。 “嘎吱…嘎吱…”细碎的脚步声终于由远及近。 傻柱如同即将溺毙的人看到浮木,猛地从半昏迷状态中挣扎出来,用尽肺里最后一点气息,发出凄厉的呼喊:“救…救命!救救我!” 脚步声停了下来。 傻柱倒悬的视野里,看到几个模糊的小小身影出现在路口——是几个背着破旧书包、穿着臃肿花棉袄、准备去邻村上学的半大孩子!他们似乎被眼前这副诡异的景象惊呆了,站在一起,指着被倒吊的人影,发出叽叽喳喳的议论。 “看!那是什么?” “好像…好像是个人?” “光屁股!耍流氓!” “吊在树上的流氓!” 傻柱心中燃起最后一丝希望,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喊道:“小…小兄弟…救救我…我不是…不是流氓…我是被人害的…” 然而,他这副倒吊赤裸的惨状,在孩子们纯真又带着恐惧的眼中,显然就是最可怕的“流氓”、“怪物”。 “打流氓!”不知是哪个孩子喊了一声。 瞬间,几块冻得硬邦邦的土坷垃和碎石块,带着孩童稚嫩却饱含恶意的呼喝声,划破冰冷的空气,狠狠砸了过来! 一块拳头大小的冻土块,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在傻柱赤裸的小腹上! “噗!”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傻柱一声短促到变调的惨嚎! “啊——!”又一块石头砸中了他的大腿外侧! “打!打死这个不要脸的流氓!”孩子们兴奋地叫着,仿佛在进行一场正义的围猎。 石块和土块如同冰雹般砸在傻柱赤裸的身体上,留下青紫的淤痕和细小的破口。 他只能徒劳地扭动着身体试图躲避,每一次晃动都加剧了绳索对脚踝的切割之痛和全身伤处的剧痛。 屈辱!无边的屈辱!比寒冷和伤痛更让他感到窒息!他成了孩子们练习投掷的靶子,成了他们口中肮脏的“流氓”!最后一点尊严被彻底践踏在冰冷肮脏的泥土里。 孩子们很快扔光了手里的“弹药”,或许是觉得无趣,或许是怕真弄出人命,哄笑着,叽叽喳喳地跑远了。 留下傻柱像一块破烂的抹布,赤裸裸地悬在树上,承受着身体和灵魂的双重凌迟。 小腹和大腿处被石块砸中的地方传来阵阵钝痛,被寒风吹过,更是疼得他浑身痉挛。 他彻底绝望了,眼泪混合着鼻涕无声地滑落,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冻结。 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是沉稳的成年人的脚步声。 倒悬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双擦得锃亮、即使在昏暗晨光中也反着光的黑色棉皮鞋,再往上,是笔挺的蓝色毛呢裤腿。 一个熟悉的身影停在树下,背着光,但傻柱瞬间就认出了那张缠绕着纱布、带着戏谑笑容的脸——是许大茂! “哎哟喂!这…这不是我们四合院鼎鼎大名的何大厨吗?”许大茂夸张的声音在寂静的清晨格外刺耳,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奇和幸灾乐祸,“您老人家…这练的是什么神功啊?金钟罩?铁布衫?还是新创的‘倒吊冰肌玉骨功’?啧啧啧,这造型…绝了!比昨儿二大爷那出可…嗯…壮观多了!”他故意绕着树走了半圈,像在欣赏一件稀奇的展品,口中啧啧有声。 傻柱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顾一切地嘶喊哀求,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许…许大茂!茂…茂哥!祖宗!救…救救我!快把我放下来!我…我要冻死了!求…求你了!”冰冷的空气呛入喉咙,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动全身伤势,痛彻心扉。 第243章 傻柱请出王队长 许大茂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痛苦挣扎的样子,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掏出半盒烟,叼出一根点上,深深吸了一口,才慢条斯理地开口:“救你?柱子兄弟,这话说的,多见外啊。” 他吐出一串烟圈,烟雾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不过嘛,这大冷天的,我这胳膊还没好利索呢,帮你这么大一个忙…怎么也得给点‘辛苦费’,暖暖我这颗乐于助人的心吧?”他搓了搓手指,嘴角挂着市侩又狡黠的笑容。 傻柱哪里还不明白他的意思,心中咒骂这趁火打劫的孙子,嘴上却不敢有丝毫怠慢:“有…有钱!我有钱!就在…就在地上那堆破衣服里!裤子口袋…不,是上衣口袋!你快掏!全给你!都给你!” 许大茂这才慢悠悠地低下头,嫌弃地用两根手指在傻柱那堆沾满泥土和污秽的破棉袄、破棉裤里翻找着。 窸窸窣窣摸索了好一阵,才从棉袄内层一个隐蔽的破洞里,捏出几张皱巴巴、沾着油渍的毛票。 “哟,就这点?”许大茂嫌弃地数了数,“一块八?打发要饭的呢?柱子,你这也太不地道了,兄弟我冒着寒风,胳膊还疼着来救你,就值一块八毛钱?”他抖着那几张可怜的票子,一脸不满。 “真…真没了!茂哥…我…我所有的钱都在…在食堂预支的饭钱…全在这儿了…你先救我…等我好了…我…我请你喝酒…喝好酒!”傻柱冻得牙齿疯狂打颤,语无伦次地哀求,感觉意识又开始模糊。 “唉,算了算了,谁让我这人心软呢。” 许大茂掂量着手里的毛票,装作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将其揣进自己兜里,“看你这么可怜,就当积德了。” 他这才慢吞吞地走上前,抬头看了看那粗糙但打得很死的绳结,又看了看傻柱因倒吊而肿胀青紫的脚踝。 “忍着点啊柱子,这死扣可不好弄。” 许大茂故意用指甲抠着那冻得梆硬的绳结,动作磨磨蹭蹭,时不时还“不小心”碰到傻柱肿胀的脚踝,疼得傻柱一阵阵抽冷气,发出压抑的痛哼。 折腾了好几分钟,绳子才终于松开。 “噗通——!”一声闷响。 傻柱沉重的身体像一袋失去支撑的面粉,重重摔在冰冷坚硬、布满碎石和枯枝的冻土地上!他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痛哼,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像一只被开水烫过的虾米,裸露的皮肤瞬间被粗粝的地面擦出道道血痕,冻僵的身体仿佛散了架。 许大茂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狼狈不堪、蜷缩颤抖的傻柱,慢悠悠地问:“这回…知道是谁干的了吧?” 傻柱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头,眼中燃烧着地狱般的火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从血肉里生生抠出来:“刘海忠!除了那个老狗!没别人!”他剧烈地喘息着,寒气像刀子一样刮着他的喉咙,“茂哥…你…你看到了吗?有没有…看到他们?” 许大茂一脸无辜地摊手:“柱子,你这话说的。 我许大茂要是看见了,能让你在这冻半宿?我昨晚睡得沉,啥也没听见,今儿早上纯属路过,看你这造型太过‘别致’,才停下欣赏…哦不,是停下帮你一把!跟我可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啊!”他撇得一干二净。 傻柱没力气跟他争辩,也深知许大茂的德行。 他挣扎着,手指哆嗦着,抓起地上冰冷的、沾满泥土污秽的破棉袄、破棉裤,胡乱往身上套。 衣服摩擦着冻伤的皮肤和被石块砸出的伤痕,带来一阵阵刺骨的疼痛。 他挣扎着站起来,双腿冻得如同两根冰柱,麻木僵硬,几乎无法支撑身体,摇摇晃晃,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 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让他一阵阵头晕目眩,喉咙里火烧火燎,鼻子也堵得厉害。 “妈的…冻着了…”他嘶哑地骂了一句,知道自己必须马上处理这身冻伤和风寒,“得…得去厂医院…找点药…” 许大茂看着他连滚带爬、狼狈不堪的身影消失在胡同拐角,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红星轧钢厂保卫科办公室里,烟雾缭绕,弥漫着劣质烟草和隔夜茶水混合的呛人味道。 王队长正翘着二郎腿,用指甲刀慢悠悠地修着指甲。 门被“砰”地一声推开,带进一股刺骨的寒风。 “王队长!王队长!”许大茂裹着一身寒气冲了进来,脸上堆满了夸张的惊恐和愤怒,“出大事了!天大的事!您快带人去看看吧!” 王队长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锉着指甲:“咋呼什么?天塌了还是地陷了?” “不是天塌!是傻柱!傻柱他……”许大茂喘着粗气,拍着大腿嚷道,“被人在路边扒光了衣服,倒吊在树上冻了一整夜!差点就冻成冰雕了!我刚路过把他弄下来的,那个惨哟!您快去看看吧!就在轧钢厂后门那条机耕路边上的老槐树那儿!” “什么?!”王队长手里的指甲刀“当啷”一声掉在桌上,猛地站了起来,眼中精光一闪,但更多的是一种麻烦上门的烦躁,“又是这个傻柱!成天惹是生非!人呢?” “哎哟,人都快冻硬了!挣扎着往厂医院爬呢!”许大茂指着门外方向,“王队长,您可得赶紧给主持公道啊!这光天化日…哦不,是黑灯瞎火的,就敢这么干!这还有王法吗?必须把那凶手揪出来严办!不然咱们厂的安全保卫工作,还怎么让人放心?” 王队长阴沉着脸,抓起桌上的大檐帽扣在头上:“走!去医院!” 厂医院简陋的处置室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和冻疮膏混合的刺鼻气味。 傻柱裹着一床浆洗得发硬的白色薄被,蜷缩在一张铺着破草垫的长条木凳上,像一只被暴雨淋透、瑟瑟发抖的鹌鹑。 他裸露在被子外面的脸上、脖子上布满冻伤的青紫和擦伤的血痕,嘴唇乌黑干裂,头发里还沾着枯草和泥土。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护士服的中年女工正皱着眉头,用冻得通红的手,小心翼翼地给他冻得红肿甚至发紫的脚踝上药。 傻柱疼得龇牙咧嘴,浑身直哆嗦。 旁边凳子上摆着两片白色的阿司匹林药片和半杯热水。 门被推开,王队长带着两个面色严肃的保卫干事,像一阵寒风卷了进来。 许大茂紧随其后,眼神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意味。 “咋回事傻柱?谁干的?”王队长扫了一眼傻柱的惨状,眉头拧成了疙瘩,语气严厉,目光却锐利如鹰隼般扫视着傻柱的表情。 傻柱猛地抬起头,看到王队长身后的许大茂,眼中瞬间爆发出刻骨的恨意,但立刻又转向王队长,声音嘶哑却无比肯定地吼道:“刘海忠!绝对是刘海忠那个老阉狗!王队长!就是他报复我!肯定是他!我傻柱最近得罪过的人,只有他一个!他前天在保卫科被气晕过去,怀恨在心!就是他和他那两个小王八羔子儿子干的!把我打晕了拖到树林里扒光了吊起来!他们想冻死我啊王队长!”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动作太大牵扯到冻伤的脚踝,疼得他嘶嘶抽气,护士连忙按住他:“别动!药还没上好!” “刘海忠?”王队长摸着下巴,眼神意味深长地在傻柱和许大茂之间扫了一个来回,“傻柱,你说刘海忠干的?有证据吗?他一个快冻死半条命的老头子,还有力气干这事儿?” “证据?”傻柱急眼了,指着自己满身的伤,“王队长!我这身伤就是证据!除了他刘海忠,谁跟我有这么大的仇?谁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当初他被吊起来,也是这么指认我的!现在轮到我!就是他!肯定是他!您把他抓来问问!问问他那两个儿子!准没错!” 他急得额头青筋都爆了起来,声音嘶哑,“王队长!王大哥!咱们平时处得不错,您可得给我做主啊!只要您帮兄弟出了这口恶气!等我能动了,我亲自下厨,好酒好菜,好好请咱保卫科的兄弟们吃一顿!管够!管饱!茅台我弄不来,二锅头管够!” 王队长身后那两个年轻的保卫干事,听到“好酒好菜”、“管饱管够”几个字,眼神都微微亮了一下,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看向队长的目光里多了几分热切。 王队长沉吟了几秒钟,似乎在权衡。 傻柱的厨艺和“孝敬”在保卫科是出了名的好。 他猛地一拍桌子,下了决心:“行!傻柱,就冲你这句话!这案子,老子接了!” 他转头对两个手下喝道:“小刘,小张!跟我走!去锻工车间!把刘海忠那老小子给我‘请’到保卫科来!好好‘问问’!” 两个干事挺直腰板,响亮地应道:“是!队长!” …… 锻工车间里热浪灼人,巨大的锻锤砸在通红的钢坯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哐当”巨响,每一次撞击都震得脚下斑驳的水泥地微微发颤。 火星如同暴躁的红色萤火虫,在弥漫着浓重机油味和金属粉尘的空气中四散飞溅。 刘海忠握着沉重的长柄铁钳,手背上青筋虬结,刚将一块嘶嘶冒烟、形状扭曲的钢料吃力地翻转过来,汗水就顺着鬓角灰白的头发淌进脖颈。 他刚想喘口气,沉重而突兀的脚步声响彻噪音间隙。 “刘组长!停一下!”保卫科王队长那特有的、带着点沙哑烟嗓的声音穿透震响,冰冷地切了进来。 刘海忠心头猛地一坠,握着铁钳的手下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 他缓缓转过身,锻炉熊熊的火光在他汗湿的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也清晰地映出了王队长身后那个身影——傻柱。 何雨柱倚在门框上,双手抱臂,嘴角挂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带着冰碴子的冷笑,那眼神活像屠户打量着案板上待宰的猪。 “跟我来一下,有点事问你。” 王队长朝车间角落堆着废弃模具的阴影处偏了偏头,语气不容置疑,仿佛在传达一道既定的判决。 工友们抡锤的动作慢了下来,探究的目光如同探照灯,齐刷刷聚焦在刘海忠身上。 那些目光里有好奇,有困惑,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看热闹的麻木。 刘海忠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吞咽下因紧张而干涩的口水,脚步沉重地跟着王队长挪了过去。 冰冷的铁锈味和残留的机油味瞬间取代了车间的灼热气息,将他包裹。 “刘海忠,”王队长开门见山,声音压低了却带着更强的穿透力,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耳膜,“说说吧,前天半夜,厂子后门外头那棵歪脖子老槐树底下,你对何雨柱同志做了什么?”他下巴朝傻柱的方向努了努。 刘海忠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随即又轰地冲上头顶。 他梗着脖子,一张因常年炉火熏烤而显得粗粝黑红的脸瞬间涨成了紫猪肝色,几乎是吼了出来:“放屁!王队长!您可不能听这傻猪胡说八道!我干什么了?我什么都没干!他这是血口喷人!栽赃陷害!” 傻柱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步从王队长身后窜了出来,几乎要顶到刘海忠的鼻子上:“我栽赃?刘海忠!你这老阉狗敢做不敢当是吧?你看看我这身!”他猛地拉开破旧棉袄的衣襟,里面露出冻伤未愈、青紫交加的皮肤,锁骨处一片深紫色的肿胀淤痕赫然在目,那是硬物重击留下的印记。 “看看我这脚!”他抬起一只腿,脚踝处被粗糙绳索深勒出的紫黑色瘀伤肿胀狰狞,冻疮裂口渗出黄水。 “不是你和你那两个小畜生崽子把我打晕扒光了吊树上的?你想冻死我!这仇老子记死了!” “你……你胡说!”刘海忠气得浑身发抖,手指哆嗦着指向傻柱,“傻柱!你少在这儿装可怜!你这是报应!是老天爷看不过眼收拾你!谁知道你在外面得罪了哪个仇家?凭什么赖我头上?” 第244章 傻柱请客,二大妈上门质问 “赖你?”傻柱猛地啐了一口浓痰,唾沫星子几乎溅到刘海忠脸上,“老子最近就得罪了你这条老狗!就你在保卫科恨不得吃了我!你怀恨在心!除了你,谁他妈跟我有这么大仇?谁会用这么下三滥的招?啊?” 王队长皱着眉,不耐烦地挥挥手,制止了两人的对吼。 他锐利的目光如同两把解剖刀,紧紧剜着刘海忠:“刘组长,吵没用。 傻柱指控你打击报复,手段恶劣。 你既然说不是你,证据呢?前天晚上,你在哪里?谁能给你证明?” “我……我在家睡觉!”刘海忠脱口而出,声音却因为急切而显得尖利飘忽。 “睡觉?二大妈能证明?”王队长追问。 “能!我老伴能证明!”刘海忠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哼!”傻柱在一旁发出一声刺耳的冷笑,充满了嘲讽,“两口子睡一个炕上,还不是你说啥就是啥?这算个屁的证据!王队长,您可别被他糊弄了!他这老小子滑着呢!” 王队长没理会傻柱的插嘴,只盯着刘海忠,眼神越来越沉,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在家睡觉?刘海忠,有人可说了,那天半夜起夜,看见你家那俩小子刘光天、刘光福,鬼鬼祟祟溜出后院门了,手里……好像还拖着个麻袋,鼓鼓囊囊的。” 这话如同一个炸雷在刘海忠耳边轰然爆响!他脸色瞬间由紫红褪成惨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冷汗“唰”地一下冒了出来,在额头上汇成小溪,蜿蜒流进脖颈,冰凉刺骨。 他脑子里嗡鸣一片,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被看见了! “说!那麻袋里是什么?”王队长猛地踏前一步,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逼供的威压,像一记重锤砸下,“是不是被你打晕的傻柱?!你们爷仨把他拖到哪里去了?说!”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刘海忠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 他腿肚子发软,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晃了一下。 王队长带来的那两名年轻干事,也适时地往前逼近了一步,面无表情,眼神却像鹰隼锁定了猎物。 无形的压力如同铁箍般越收越紧。 “我……我……”刘海忠的牙关“咯咯”打颤,眼神慌乱地四处飘移,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 他喉咙发紧,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说!”王队长又是一声暴喝,声震屋瓦,连车间另一头抡锤的工人都惊得停了手,纷纷朝这边张望。 这最后一声断喝彻底击垮了刘海忠的意志防线。 他像一滩烂泥,整个人都垮了下去,肩膀颓然塌陷,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的颤抖:“是……是我干的……是我打了傻柱闷棍……”他艰难地承认。 “然后呢?!”王队长紧逼不放,声音冰冷。 “然……然后把他……把他扒了衣服……”刘海忠的声音细若蚊呐,充满了羞耻。 “再然后?!吊起来了是不是?”王队长厉声追问。 “……是……”刘海忠的脑袋深深垂了下去,几乎要埋进胸口,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为什么?说!”王队长的声音如同审判的利刃。 刘海忠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怨毒和不甘,直直射向旁边的傻柱,嘶哑着嗓子吼道:“为什么?!因为他傻柱更不是东西!是他先把我扒光了吊在树上的!就在东郊那片杨树林里!差点冻死我!这个仇!我能不报吗?他傻柱能做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我这是被他逼的!”他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将积压的屈辱和愤恨一股脑吼了出来。 “放屁!”傻柱立刻跳脚,脸红脖子粗地反驳,“刘海忠!你少血口喷人!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干的?你被吊那是你活该!指不定是哪个路见不平的好汉收拾你呢!你找不到真凶,就他妈赖我头上?现在还想拉我垫背?门儿都没有!王队长,您可都听见了,这老小子亲口承认打了我闷棍、扒衣服、吊树上了!这可是他自己说的!铁证如山!”傻柱转向王队长,脸上带着委屈和急切,“王队长,您是厂里管治安的,是咱保卫科的主心骨,您可得给兄弟我主持公道啊!他刘海忠这是故意伤人!蓄意报复!性质太恶劣了!不能就这么算了啊!兄弟我这顿饭,不能白挨!这冻,不能白受!” 王队长听着傻柱近乎声泪俱下的控诉,又瞥了一眼面如死灰、瘫软绝望的刘海忠,那张常年严肃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心里早已有了计较。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威严:“行了!刘海忠,你自己都认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转头对着身后两名年轻干事,干脆利落地一挥手:“犯了错就得认罚!带走!先关禁闭室,让他好好反省反省!反省不够深刻,就送派出所!” “王队长!我……”刘海忠还想挣扎辩解,声音带着乞怜。 “带走!”王队长毫不留情地打断。 两名干事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像拖麻袋一样架起双腿发软的刘海忠。 刘海忠徒劳地挣扎了几下,最终像被抽走了骨头,任由他们拖着。 他灰败的脸上再无一丝生气,路过傻柱身边时,那绝望又怨毒的眼神像淬了毒的钩子,死死剜了傻柱一眼,充满了无声的诅咒。 傻柱则毫不避讳地迎上那目光,嘴角勾起一个痛快又充满挑衅的弧度,甚至还故意扬了扬下巴,无声地用口型说:“老狗,活该!” 当晚,傻柱那间狭小冰冷的东厢房,竟破天荒地热闹起来。 屋顶那盏十五瓦的昏黄灯泡,似乎都比往日亮了几分,吃力地驱散着屋角的阴影。 屋子正中那张掉漆的八仙桌上,摆满了不像出自这个贫寒之家的硬菜:一大海碗颤巍巍、油亮亮、酱香浓郁的红烧肉,肥瘦相间,在灯光下闪着诱人的光泽,旁边是一盘堆得冒尖的黄澄澄的炒鸡蛋,热气腾腾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还有一碟切得粗犷的猪头肉,一碟淋着香油的拍黄瓜,一碟炸得酥脆金黄的花生米。 桌子正中央,赫然摆着两瓶贴着红标的“红星”二锅头,瓶盖已开,浓烈刺鼻的酒气霸道地弥漫开来,瞬间盖过了家具木头和陈年油垢的味道。 傻柱正满面红光,围着褪色的蓝布围裙,手脚麻利地将最后一大盘油汪汪的醋溜白菜端上桌。 他今天特意收拾过,胡子拉碴的下巴刮得泛青,头发也用水抹得勉强服帖了些。 “来来来,王队长,李干事,张干事!别客气,快坐快坐!”傻柱热情地招呼着,脸上堆满了感激和讨好的笑容,眼角的褶子都舒展开了,“今儿这桌,就是专门谢您几位的!没您几位主持公道,兄弟我这条命,可就真交代在刘海忠那条老狗手里了!还冻成个光腚笑话!想想我都后怕!”他边说边夸张地拍着胸口。 王队长大马金刀地在主位坐下,脸上带着几分酒后的松弛和受用的表情,他拿起筷子点了点那碗红烧肉:“柱子,你小子行啊!停职在家,还能整出这么一桌子硬菜?这肉……够味儿!”他夹起一大块油亮的五花肉塞进嘴里,满足地咀嚼着,腮帮子一鼓一鼓。 “嗨,这不是赶巧了嘛!”傻柱嘿嘿笑着,也挨着王队长坐下,拿起酒瓶就给几位面前的粗瓷碗里倒酒,“托人弄了点儿好肉票,又舔着脸跟以前食堂的老哥们儿匀了点下水、猪头啥的。 主要是心意!心意到了就行!您几位今天可真是给兄弟我出了口恶气!痛快!”辛辣的酒液沿着碗壁倾注,发出哗哗的声响。 “那是!王队长办事,向来公道!眼里揉不得沙子!对吧队长?”旁边瘦高的李干事端起碗,适时地拍了个马屁,仰脖就灌了一大口,辣得他直呲牙咧嘴。 “就是!刘海忠那老小子,平时在车间就爱摆个破组长的谱,这回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稍胖些的张干事一边嚼着猪头肉一边含糊地附和,油光顺着嘴角往下淌,“关他禁闭,太便宜他了!要我说,就该……” 话音未落,虚掩的破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许大茂那张缠着纱布、吊着胳膊的脸,带着惯有的嬉皮笑脸探了进来。 他鼻子用力吸了吸,眼睛贪婪地扫过桌上的酒菜,夸张地叫道:“嚯!好香啊!柱子,你这儿开席呢?有这好事儿也不招呼哥们儿一声?”他也不等主人招呼,自顾自就挤了进来,拖过一个歪腿的小板凳,硬是插在张干事旁边坐下了。 傻柱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但很快又被掩饰过去。 王队长在座,他不好发作,只得皮笑肉不笑地说:“哟,大茂啊?你这鼻子可真够灵的。 胳膊还没好利索呢,能喝吗?” “瞧你说的!”许大茂熟练地抓起桌上一个备用的小酒盅,也不用筷子,直接伸手捏起一粒花生米丢进嘴里,“这点小伤算什么?柱子你这大喜的日子,哥们儿能不来给你道贺?”他凑近傻柱,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狡黠和邀功,“兄弟我今天在保卫科,那番话可是说到王队长心坎里去了吧?要不是我添把火,那老小子能那么快认栽?你说是不是,王队长?” 王队长正忙着对付一块肥肉,闻言只是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默认。 许大茂得了这声“嗯”,立刻像得了圣旨,腰杆都挺直了几分,得意地朝傻柱挤挤眼:“听见没柱子?论起功劳,哥们儿我也不小吧?这顿酒,我喝得理所应当!”说着就自己动手倒满了一小盅酒。 傻柱心里暗骂一句“真他娘的会顺杆爬”,面上还得敷衍着:“是是是,大茂兄弟也是出了力的,一起喝,一起喝!”他举起酒碗,“来,王队长,两位干事,大茂!我傻柱敬各位!谢各位主持正义!干了这碗!”辛辣的液体滚过喉咙,带来一阵灼烧感,却格外舒坦,仿佛烧尽了连日来的憋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屋里的气氛更加热烈起来,烟雾缭绕,酒气熏天,几个男人的嗓门也越来越大,划拳行令的吆喝声响成一片,在狭小的空间里撞来撞去。 破烂的窗户外面,是四合院死寂冰冷的黑夜,愈发显得屋里的昏黄嘈杂像一个漂浮的孤岛。 就在这时,一阵带着哭腔、又急又乱的拍门声突然响起,咚咚咚地砸在薄薄的木板门上,力道大得几乎要把门板拍碎。 “傻柱!何雨柱!开门!你给我开门!”是二大妈刘王氏的声音,嘶哑着,带着歇斯底里的绝望。 屋里的吵闹声戛然而止。 王队长皱了皱眉,显然被打扰了酒兴。 傻柱脸上掠过一丝被打扰的不快,但更多的是预料之中的冷漠,甚至隐隐有些快意。 他慢悠悠地站起身,趿拉着鞋,晃到门口,“哐当”一声拉开了门。 门外,二大妈头发散乱,眼睛红肿得像烂桃子,脸上泪水鼻涕糊成一片,在寒风里冻得有些发亮。 她身后是无边寒冷的夜色。 一见傻柱,她不管不顾地就往前扑,被傻柱抬手拦住。 “傻柱!我们家老刘呢?”二大妈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睛死死盯着傻柱身后酒气熏天的屋子,还有那几个穿着制服的身影,“保卫科的人是不是把他抓走了?啊?王队长是不是也在?你们把我家老刘弄哪儿去了?他那么大岁数了,可经不起折腾啊!”她带着哭腔的质问在寒夜里显得格外凄厉。 傻柱堵在门口,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她往里探视的视线。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哦,二大妈啊。 刘组长?是让王队长请去保卫科‘谈话’了。 他自个儿承认了打击报复我,打我闷棍、扒衣服、吊树上那档子事儿,态度嘛……王队长觉得不够诚恳。 所以,”他故意顿了顿,清晰地吐出那冰冷的字眼,“送去关禁闭,反省了。” 第245章 刘家两子叛逆期 “禁闭?!”二大妈像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身体猛地一晃,眼睛瞬间瞪得溜圆,眼白上布满了血丝,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关……关禁闭了?!在哪儿?”她失声尖叫起来,声音都变了调,身体摇摇欲坠,全靠一股执念撑着才没瘫倒。 这时,王队长的声音从傻柱身后冷冷地传来,带着被打断酒兴的浓浓不悦:“在我这儿呢!刘海忠蓄意伤害工友,手段恶劣,证据确凿,他自己也认了。 关他七天禁闭,好好反省错误!怎么?你有意见?”他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傻柱旁边,脸色微沉,酒后的眼睛带着不耐烦的厉色。 二大妈看到王队长那张严肃的脸,如同看到了救星,又像是看到了更深的绝望。 她再也顾不上面子,扑通一声就要跪下去,声音带着哭喊:“王队长!王队长我求求您了!高抬贵手啊!老刘他……他年纪大了!身上还有冻伤没好利索!禁闭室那地方……又冷又潮!那破棉被薄得像纸片子,根本挡不住寒啊!这要冻出个好歹……我们这一家子可怎么活啊!求求您,行行好,让我……让我给他送床厚点的被子进去吧?就送床被子!行不行?我求您了!” “送被子?”王队长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至极的笑话,他大手一挥,像驱赶苍蝇一样,“用不着!禁闭室里有公家配发的棉被!冻不着你那口子!这是处罚,不是请他去享福的!懂不懂规矩?” 他眼神冰冷,语气斩钉截铁,“赶紧回去!别在这儿嚎了!耽误我们谈正事儿!” 他最后的耐心耗尽,毫不客气地直接下了逐客令。 “王队长!就一床被子……”二大妈哭嚎着还想哀求。 “行了!”王队长猛地提高嗓门,声如洪钟,“老嫂子,你再在这儿胡搅蛮缠,那就是妨碍公务!我可要按规矩办事了!走!” 冰冷的“走”字如同重锤,彻底砸碎了二大妈最后一丝希望。 她看着王队长那张不容置喙的脸,再看看堵在门口、面无表情甚至带着点看戏神情的傻柱,以及屋里那几个只顾埋头吃喝、事不关己的保卫干事,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比外面呼啸的北风还要冷上千百倍。 她嘴唇哆嗦着,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 她绝望地、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扇隔绝了她所有希望的、透出酒肉香气的门,最终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脚步蹒跚,踉踉跄跄地转过身,失魂落魄地融入了门外浓稠的黑暗里。 寒风卷起地上的雪沫,无情地抽打在她单薄枯瘦的身上。 她漫无目的地在空旷死寂的中院站了一会儿,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窒息。 她不由自主地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一步一步挪到了前院。 借着昏暗的光线,她看到了三大爷闫阜贵家窗户透出的微弱灯光,像溺水的人看见最后一根稻草。 “老闫!老闫!”二大妈带着哭腔拍打着闫阜贵家的门板,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门很快开了条缝,露出闫阜贵那张戴着瓶底厚眼镜、永远透着精明算计的脸。 他显然还没睡,手里还拿着一份卷了边的报纸。 “哎哟,老嫂子?这……这大晚上的,怎么了这是?”闫阜贵推了推眼镜,看到二大妈这副凄惨模样,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老闫……救命啊……”二大妈抓住闫阜贵的衣袖,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语无伦次地哭诉起来,“老刘……老刘他被保卫科的王队长抓走了!说他打了傻柱……关……关禁闭了!七天啊!那禁闭室……就是个冰窖!他那身子骨怎么受得了?我去求王队长……求傻柱……他们连床厚被子都不让我送啊!老闫,你是文化人,是咱们院里的管事大爷,你最有主意了!你帮我想想办法……救救老刘吧!求你了!”她像是抓住了一根浮木,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闫阜贵身上。 闫阜贵听着,眉头先是皱了皱,随即又慢慢松开,脸上显出深深的“同情”和“为难”,他叹了口气,一只手安抚性地拍了拍二大妈冰凉的手背,另一只手却悄悄把自己的衣袖从她紧攥的手指里抽出来:“哎呀,老嫂子……这……这事儿闹的……王队长那边处理了?定了性了?刘海忠……他自己也认了?” “认……认了……可那禁闭室……”二大妈泣不成声。 “认了……那这事……”闫阜贵拖长了调子,眼神在镜片后飞快地转动着,透着事不关己的冷漠,“性质就不一样了嘛!人家保卫科是按规章制度办事,是维护厂里的纪律。 王队长那人你也知道,向来是说一不二,铁面无私的。 他既然定了调子,我们这些外人……不好插手的呀!再说了,”他凑近一点,压低声音,仿佛推心置腹,“傻柱最近……跟王队长他们打得火热,你这会儿去硬顶,那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吗?” “那……那老刘……”二大妈的心一点点沉入冰窟。 “唉,”闫阜贵再次重重叹了口气,显得无比“无奈”和“沉重”,“老嫂子,听我一句劝,回去吧!放宽心!老刘他……吉人自有天相!禁闭室里有棉被,公家不会真冻坏人的!熬过这七天,就没事了!” 他嘴上说着宽慰的话,眼神却飘向屋里,明显是想尽快结束这场麻烦的对话。 “孩儿他妈!”他朝屋里喊了一声。 三大妈应声掀开门帘出来,手里还拿着个纳了一半的鞋底。 “哎,当家的,怎么了?”她看到二大妈的惨状,立刻也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面孔,上前扶住二大妈冰凉的手臂,“哎哟喂,他二大妈!瞧你这脸冻的!快别哭了!哭坏了身子骨不值当!老刘他那么大个人了,禁闭室又不是龙潭虎穴,还能真冻着?走走走,我送你回后院!回家暖和暖和,睡一觉,明儿指不定就好了!” 她半推半劝,力道却不容拒绝,几乎是架着失魂落魄、连哭都哭不出来的二大妈,快步离开了前院的月亮门,一路“开解”着,实则是怕她再折返回来纠缠,急匆匆把她送回了后院自家门口,便像甩掉什么麻烦似的,抽身快步回去了。 二大妈浑浑噩噩地被“送”回后院,推开自家那扇冰冷的屋门。 屋内一片昏暗,只有里屋门缝下透出一点微弱的灯光,伴随着刻意压低的、却掩饰不住兴奋的窃笑声。 “……活该!老东西也有今天!” “就是!让他平时动不动就抽我!关他七天都是少的!” “嘘……小声点!妈回来了……” 是刘光天和刘光福的声音。 二大妈像被一道冰锥狠狠扎进了心窝!她最后的支撑轰然倒塌。 她猛地推开门,屋里的笑声戛然而止。 昏黄的灯光下,刘光天和刘光福脸上的笑容甚至还来不及完全收回去,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和幸灾乐祸的痕迹。 “你们……”二大妈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指着两个儿子,眼睛因极致的悲愤和不可置信而瞪得几乎突出眼眶,“你们……你们还是不是人?!那是你们的亲爹!他现在让人关在冰窟窿里受罪!你们……你们不担心也就罢了,还……还能笑得出来?你们的心肝肺都让狗吃了?!” 她气得浑身发抖,声音尖利得变了调,抓起门边扫炕的小笤帚就朝离得近的刘光福劈头盖脸打去! 刘光福猝不及防,被狠狠抽中了胳膊,疼得“嗷”一声跳开:“妈!你疯了?打我干嘛?” “打你?我打死你个没良心的畜生!”二大妈状若疯狂,笤帚又转向刘光天,“他是你们爹!打断骨头连着筋!他再不好,也没短了你们吃穿!你们就巴着他倒霉?巴着他死在外面才好?!” 长久以来被父亲棍棒阴影笼罩的恐惧和怨恨,此刻在母亲不分青红皂白的责骂下瞬间转化为强烈的逆反。 刘光天猛地站起来,一把抓住母亲挥打过来的手腕,梗着脖子吼道:“爹?他配当爹吗?从小到大,他除了打骂我们,给过我们好脸吗?在他眼里,我们就是他的出气筒!是给他长脸的物件!现在他遭报应了!那是他活该!傻柱干得好!保卫科关得好!我们凭什么不能高兴?!” “对!他活该!”刘光福捂着被打疼的胳膊,躲在哥哥身后,也鼓足勇气大声附和,“他以前抽我们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他是我们爹?现在他被关起来了,你倒心疼了?你怎么不心疼心疼我们?!” “你……你们……”二大妈被儿子们赤裸裸的顶撞和怨怼彻底击懵了,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指着他们的手抖得如同风中的枯枝,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骂不出来,只有汹涌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我们怎么了?我们说的不对吗?”刘光天猛地甩开母亲的手腕,力量之大让二大妈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门框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就是!”刘光福像找到了靠山,声音更高了几分,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快意,“妈你要心疼他,你自己去保卫科门口守着去!别拿我们撒气!我们高兴我们的!他最好一辈子别出来!” 说完,他竟赌气似的,故意用力哼了一声还觉得不够解气,猛地抄起桌上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狠狠摔在地上! “啪嚓!”一声刺耳的脆响!碎片四溅,像砸碎了这个家最后一丝虚假的温情。 二大妈被这一声彻底的碎裂惊得浑身一颤,无力地顺着门框滑坐到冰冷的地上,双手捂着脸,压抑的、绝望的呜咽声再也控制不住,从指缝里断断续续漏了出来。 而此刻,仅仅隔着一个院子的中院东厢房里,觥筹交错的声音又渐渐高涨起来。 傻柱殷勤地又给王队长满上一碗酒,自己也端起碗。 “王队长,再敬您一碗!啥也不说了,都在酒里!兄弟我心里这口恶气,算是彻底出了!”傻柱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醉意和前所未有的畅快。 王队长喝得满面红光,呵呵笑着,大手一挥:“小事儿!柱子,以后厂里……不,这院里!再有不开眼的跟你炸刺儿,尽管来找哥!” “有您这句话,兄弟心里就踏实了!”傻柱咧嘴笑着,仰头将碗里辛辣的液体一饮而尽。 放下碗,他凝神细听。 后院方向,女人压抑绝望的哭泣声,男人愤怒不甘的争吵声,还有器皿摔碎的脆响……隐隐约约,断断续续,透过冰冷的夜风,穿过薄薄的墙壁,钻进他的耳朵里。 傻柱微微眯起了眼,脸上那抹近乎迷醉的享受神情再也掩饰不住。 …… 二大妈放心不下刘海忠,决定过去看看。 半个小时后。 红星轧钢厂,禁闭室的门窗缝隙里,凝固着灰白色的霜花。 刘海忠蜷缩在光板床上唯一的破棉絮堆里,那棉絮薄得像纸,又硬又冷,任凭他怎么裹紧身体,寒气依旧如同跗骨之蛆,从硬邦邦的床板、从四面漏风的墙壁里钻进来,直透骨髓,冻得他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每一次呼吸都带起一片白雾,迅速消失在冰冷的空气里。 冻伤的脚踝处传来阵阵钻心的刺痒和刺痛,提醒着他不久前在树上经历的屈辱。 但此刻,身体的痛苦远不及心中的毒火。 他想起傻柱那张带着嘲弄和得意的脸,想起王队长那副公事公办、实则偏袒的面孔,想起关押前在锻工车间被当众拖走的狼狈……一股混杂着强烈怨恨与复仇渴望的灼热岩浆,在他冰冷的胸腔里疯狂翻腾。 就在这时,薄铁皮包着的门板传来几下带着迟疑和冻僵感觉的叩击声,伴随着二大妈嘶哑颤抖的呼唤:“老刘?老刘!是你吗?” 刘海忠像濒死的野兽嗅到了水汽,猛地从破棉絮里支起身子,扑到门边,声音急切而嘶哑:“是我!孩儿他妈!快!快进来!门没锁死!”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道缝,裹挟着更猛烈的寒气,二大妈臃肿的身影挤了进来。 第246章 花钱打点,刘海忠送出举报信 昏黄的灯泡下,她脸色灰败,嘴唇冻得发紫,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不堪,眼窝深陷,红肿未消,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只剩下无尽的焦虑和恐惧。 “老刘!你怎么样?他们……他们打你没有?”二大妈扑到门上的小窗前,手紧紧抓住冰冷的铁栏杆,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打?暂时还没有!可这不是打不打的事!”刘海忠也抓住栏杆,枯瘦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的脸几乎贴在冰冷的铁条上,眼珠因激动而布满血丝,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困兽般的疯狂,“这鬼地方……不是人待的!再待下去,我这把老骨头非交代在这里不可!冻也冻死了!”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吐出一口带着寒气的白雾,“孩儿他妈,听我的!不能这么干熬!得想法子,得出去!” “想法子?我能有什么法子啊!”二大妈无助地摇头,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我去求了傻柱,那畜生门都不让进!我去求了王队长,他直接把我轰出来了!连床被子都不让送!我还去找了闫老西儿,那老东西只会说风凉话,屁用不顶!光天光福那两个没良心的……”提起儿子,她更是悲从中来,泣不成声。 “哭!哭顶个屁用!”刘海忠烦躁地低吼一声,随即又强压下火气,眼神变得锐利如刀,死死盯着二大妈,“现在只有一个法子!” “啥法子?”二大妈抬起泪眼,像抓住救命稻草。 “钱!”刘海忠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眼神闪烁着市侩的精明和孤注一掷的狠厉,“王胖子那人,我太清楚了!嘴上硬,心里头贪着呢!你去家里,把咱藏的那个小木盒子拿出来!就在我炕席底下,最里面,用油布包着的!” 他急切地指示着,“里面是咱这些年攒下的三百二十七块八毛五分救命钱!你……你拿三百块出来!不,拿三百二十!零头留着,全拿!用布包好,就说是给我送的换洗衣服!想法子,塞给王胖子!一定要塞到他手里!让他睁只眼闭只眼,放我出去养伤!你就说……就说我出去后,必有重谢!记住,一定要让他亲手收下!一定要!”他反复强调,每一句都带着破釜沉舟的迫切。 “三……三百二十块?”二大妈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心都在滴血,那是家里压箱底的钱啊!她嘴唇哆嗦着:“这么多?全……全给他?万一他收了钱还不放人……”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刘海忠的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现在不是心疼钱的时候!再在这冰窟窿里待下去,命都没了,要钱有个屁用!快去!按我说的做!记住,塞到他手里!低声下气点,但东西一定要到他手里!” 二大妈看着丈夫那双被冻伤、屈辱和疯狂烧红了的眼睛,再看看这间散发着霉味和死亡气息的禁闭室,终于用力地点了点头,嘴唇咬得发白:“行!我……我这就去!老刘,你撑住!等我!”她最后深望了一眼丈夫,猛地转身,跌跌撞撞地冲进门外呼啸的寒风里。 二大妈几乎是跑着穿过空旷的厂区,寒风抽打着她的脸颊,吹得眼泪都流不下来。 她踉跄着冲回四合院,直奔自家后院。 推开门,屋里一片狼藉,破碗的碎片还散在地上,像这个家破碎的心。 刘光天和刘光福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二大妈顾不上骂,也来不及心酸,径直扑到炕边,手哆嗦着掀开又冷又硬的炕席,手指在冰冷的土炕上摸索,指甲缝里很快塞满了炕灰。 终于,指尖触到一个硬硬的边缘。 她用力一抠,一个用旧油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小木盒被拽了出来。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叠叠码得整整齐齐的纸币,最大面值是十块,还有不少零散的毛票和硬币。 昏暗的光线下,钞票特有的油墨味混着炕土的陈腐气息扑面而来。 二大妈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巨大的不舍和恐惧,颤抖着手指,开始数钱。 “一十,二十……一百……两百……”她的声音都在发颤,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滴在冰冷的钞票上。 每一张纸币都浸染着无数个日夜的节衣缩食,是给光福说亲的底子,是万一有个病痛的依靠啊!但丈夫那张在铁窗后冻得发青的脸在她眼前晃动。 她狠下心,数出三百二十块,厚厚的一沓。 她扯下自己棉袄内襟一块相对干净些的衬布,把钱紧紧裹在里面,外面又匆忙包了一件刘海忠的破旧罩衣,做成一个不起眼的包裹,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仅存的一线生机,再次冲进了寒风里。 她熟门熟路地摸到了保卫科办公室附近,却没有直接进去。 她躲在一排堆满废弃零件的架子后面,冰冷的铁架冻得她手指发麻。 寒风卷着雪沫,刀子似的刮在脸上,她死死盯着那扇透出光亮和人声的门。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次脚步声都让她心惊肉跳。 终于,她看到王队长那敦实的身影叼着烟卷,独自一人晃晃悠悠地从办公室出来,看样子是去厕所。 机会!二大妈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膛。 她鼓足全身的力气,像一道影子般从架子后窜出,在通往厕所的僻静小路上截住了王队长。 “王……王队长!”她声音发颤,带着哭腔,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冰冷坚硬、沾满油污的水泥地上!膝盖撞击地面的闷响让王德发吓了一大跳。 “哎哟!刘家嫂子?你这是干啥?快起来!”王队长看清是她,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烦,作势要去拉她,眼神却警惕地扫视周围。 “王队长!王队长!您行行好!高抬贵手啊!”二大妈哪里肯起,她顺势往前一扑,用膝盖紧走两步,几乎抱住了王德发的腿。 怀里的包裹顺势就塞了过去,动作又快又隐蔽。 “老刘他……他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他快不行了!禁闭室太冷了,他那冻伤……求求您,让他出来吧!让他回家养伤!我保证,保证他老老实实,绝不再惹事!这点……这点东西,给您……您买包烟,暖暖身子!求您了!求求您了!”她语无伦次,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绝望的哀求,同时用沾满泪水和灰尘的脸蹭着王队长的裤腿,把那个包裹死死按在王德发下意识半推半就的手上。 王德发的手明显顿了一下。 隔着薄薄的包裹布,那厚厚一沓的触感,对于一个工资不过几十块的保卫科长来说,有着致命的魔力。 他掂量着,分量不轻。 他低头看着脚下哭得浑身发抖的老妇人,那双浑浊眼睛里的绝望和卑微,以及包裹传递来的厚实感,让他心里的天平瞬间倾斜了。 他迅速捏了捏包裹,脸上那点不耐烦立刻被一种不易察觉的、心领神会的“无奈”所取代。 “唉!老嫂子,你看你……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地下多凉!”王队长的声音瞬间“温和”了许多,手上的力道却一点没松,顺势就把包裹接了过去,极其自然地揣进了自己臃肿的棉大衣内兜里。 动作流畅得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老刘同志……唉,这事儿闹的。 他这身子骨,确实不该在那地方硬扛。” 他叹了口气,做出一副为难又体恤的样子,“行吧,看在你一片诚心的份上,也念在他认识错误态度还算……嗯,还算是有点转变。 你在这里等等,我去看看情况,想想办法。” 他拍了拍鼓囊囊的衣兜,转身快步走向禁闭室的方向,背影都透着一股轻松。 二大妈瘫坐在地上,冰冷的泥水浸湿了棉裤,她却感觉不到,只是望着王队长消失的方向,心里悬着的那块巨石,终于看到了一丝落地的可能,但巨大的惶恐和那三百二十块钱被掏空的痛楚,又沉甸甸地压了上来。 禁闭室的门再次打开时,刘海忠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王队长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变得难以捉摸,不再是之前的冰冷厌恶,而是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恩赐意味。 “刘海忠,收拾收拾东西,出来吧。” 王队长的声音平淡。 “王队长,这……”刘海忠愣住了,他没想到二大妈的动作这么快!钱刚送出去,人就能放?但这巨大的惊喜瞬间冲昏了他的头脑,他慌忙从光板床上滚下来,也顾不得那床破棉絮了,“谢谢王队长!谢谢王队长开恩!我刘海中一定痛改前非!好好反省!”他点头哈腰,动作因为冻僵而显得僵硬又滑稽。 “嗯。” 王队长淡淡地应了一声,侧开身,“你家属在外面等着呢。 回去好好养你的冻伤,深刻反省!厂里对你的处分,看你的后续表现再说。 记住,出去后,管好你的嘴!”最后一句,眼神陡然变得凌厉,带着警告。 “是是是!王队长放心!我一定管好!一定管好!”刘海忠点头如捣蒜,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出了那间如同冰窟又如同坟墓的小屋。 当外面灰蒙蒙的天光和刺骨的冷风再次扑打在他脸上时,他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这自由的空气,带着屈辱和金钱的味道! 二大妈立刻扑了上来,搀扶住摇摇晃晃的丈夫,眼泪再次涌出,这次是如释重负的泪水:“老刘……出来了!你可出来了!” “走!回家!”刘海忠反手紧紧抓住妻子的胳膊,脚步踉跄却异常坚定。 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禁闭室铁门,又看了一眼保卫科办公室的方向,眼中那刚刚浮现的一丝感激瞬间被滔天的怨毒所取代。 一股阴鸷的寒气,比这腊月的北风更冷,从他心底最深处弥漫开来。 “傻柱……还有王胖子……你们等着!这事儿……没完!” 回到冰冷死寂、满地狼藉的家,没有儿子的嘘寒问暖,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孤寂和未熄的恨火。 刘海忠顾不得身体的虚弱和冻伤的疼痛,点燃了家里唯一一盏煤油灯。 昏黄的光晕在冰冷的墙壁上跳动。 他哆嗦着手,从炕桌抽屉最深处,摸出一本封面印着红星和齿轮的轧钢厂公用信纸和一支半旧的英雄牌钢笔。 墨水瓶里的墨水几乎冻住了,他放在嘴边哈了好几下热气,才勉强化开。 昏黄的灯光下,刘海忠佝偻着背,伏在冰冷的炕桌上。 钢笔尖划过粗糙的信纸,发出“沙沙”的声响,在死寂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每一笔都带着刻骨的恨意,仿佛要将信纸戳穿。 “尊敬的杨厂长,您好!我是锻工车间老工人刘海忠,怀着无比沉痛和愤怒的心情,向您反映一个严重损害国家财产、蛀蚀我们社会主义轧钢厂根基的重大问题……”他的笔迹因为冻伤和激动而扭曲颤抖,但措辞却极尽上纲上线之能事。 他详细描述了傻柱如何利用食堂大厨的身份,长期、大量地偷窃公家食材,将本应属于工人兄弟的油水据为己有,每天下班,那两个鼓鼓囊囊的饭盒就是铁证!他控诉傻柱的偷盗行为如何嚣张跋扈,如何视厂规厂纪如无物,甚至公然对抗保卫科的检查(指上次饭盒事件)。 信的末尾,他更是将傻柱的行为拔高到“挖社会主义墙角”“破坏国家财产”“腐蚀工人阶级队伍”的政治高度,言辞恳切又“悲愤”。 最后,他署名“一个忧心忡忡的老工人”,并注明了日期。 写完最后一个字,刘海忠的手还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一种即将复仇的、病态的快感。 他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折好,塞进一个同样印着轧钢厂名称的旧信封里,用浆糊仔细封好。 他没有写自己的名字,像一条暗处的毒蛇,只等发出致命一击。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寒风依旧凛冽。 刘海忠揣着那封沉甸甸的举报信,像幽灵一样溜出四合院。 第247章 举报成功,傻柱被抓 他没有直接去厂办大楼,而是绕到工厂后门那片枯树林附近。 他知道杨厂长每天上班有从后门抄近道、提前半小时到办公室的习惯。 他躲在一棵光秃秃的大杨树后,冻得跺着脚,眼睛死死盯着那条小路。 终于,杨厂长那件深蓝色呢子大衣的身影出现了。 刘海忠深吸一口气,如同饿狼扑食般猛地蹿了出去,拦在杨厂长面前。 “杨厂长!杨厂长!请您留步!”刘海忠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慌张和“义愤”。 杨为民厂长被这突然窜出的人影惊了一下,看清是刘海忠,眉头微蹙:“刘海忠同志?这么早,有事?” “杨厂长!我有重要情况,必须向您本人反映!”刘海忠迅速环顾四周,压低声音,神情“无比庄重”又带着“深重的忧虑”,双手恭敬地将那封信递了上去,“这是……这是关于我们厂里一个严重蛀虫的情况!他……他简直无法无天!我……我不敢交到别处,只能斗胆直接交给您!请您务必过目!” 杨为民看着刘海忠那冻伤未愈、显得格外“悲愤”的脸,又看看那个写着“杨厂长亲启”的标准信封,疑惑地接了过来:“哦?这么严重?”他掂量了一下信封。 “千真万确!杨厂长,您看了就明白了!这关系到我们轧钢厂的风气,关系到国家财产啊!”刘海忠语气急促地强调着,身体微微前倾,眼神充满“期待”。 杨为民点了点头,没再多问,将信封收进了公文包里:“好,我知道了。 你先回车间吧。” 看着杨厂长远去的背影,刘海忠佝偻的腰慢慢挺直了一些,冻得发紫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扭曲的、无声的笑容,如同阴暗角落里悄然绽放的毒蕈。 他搓了搓冻僵的手,转身走向锻工车间,脚步竟有几分虚浮的轻快。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傻柱即将到来的厄运之上。 杨为民回到自己那间宽敞却陈设朴素的办公室,脱下呢子大衣挂好,泡上一杯热茶。 水汽氤氲中,他拆开了刘海忠那封字迹扭曲、情绪饱胀的举报信。 越往下看,他那张向来沉稳的脸变得越是严肃,眉头也锁得越来越紧。 信中描述的细节(饭盒、时间)、上纲上线的措辞(蛀虫、挖墙角)、以及“老工人忧心如焚”的署名,都让这封匿名信显得格外有分量。 “岂有此理!”杨为民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里的水晃了出来。 他抓起桌上的黑色老式电话机,用力摇动手柄:“给我接保卫科,王德发!” “王队长吗?我杨为民!”电话接通,杨为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有重要情况!” 很快,王德发就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厂长办公室,脸上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当杨厂长将那封举报信重重拍在他面前时,王德发的心猛地一沉。 他快速浏览着信的内容,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这字迹……这内容……刘海忠?!这老小子居然直接捅到厂长这里了! “王队长!举报信反映的问题,非常严重!”杨为民的声音冰冷,“何雨柱同志的行为,简直是给工人脸上抹黑!偷拿公家财物,屡教不改,性质恶劣!这已经不是剩菜剩饭的小事了!这是盗窃!必须严肃处理!”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楼下开始渐渐喧闹起来的厂区,“今天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必须给我把证据落实!重点就在他下班拿的饭盒上!你亲自带人,今天下班时间,给我守住厂大门!一旦发现何雨柱携带饭盒出厂,立刻检查!人赃并获!我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话说!厂里的风气,必须狠狠刹一刹这股歪风邪气!” “是!杨厂长!您放心!我亲自带队!保证完成任务!”王德发立刻挺直腰板,大声应道。 他心里快速盘算着,刘海忠这招够狠,直接绕开了他。 现在厂长亲自下令,他必须立刻撇清上次抓傻柱饭盒没深究的事,严格按照厂长指示办。 那三百块钱带来的短暂“情谊”,在厂长震怒和自身前途面前,瞬间烟消云散。 下午五点半,轧钢厂下班的电铃声尖锐地响起,如同冲锋号。 工人们如潮水般涌向厂大门。 保卫科的人早已严阵以待。 王德发亲自坐镇,带着几个骨干,目光锐利如鹰隼,在人群中来回扫视。 他们特意避开了食堂工人常走的侧门,就堵在正大门,形成一道无形的关卡。 傻柱拎着两个他标志性的铝制饭盒,晃晃悠悠地随着人流往外走。 一个饭盒轻飘飘地碰撞着,另一个则沉甸甸、严丝合缝,隐约飘散出一丝混合着油脂和香料的诱人气息。 他心情似乎不错,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梆子戏。 然而,刚走到厂门口,两名身材高大的保卫干事就面无表情地拦在了他面前。 “何雨柱同志,站住。 例行检查,请配合。” 其中一个国字脸的干事声音平板地说道。 傻柱的哼唱戛然而止,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脸上那点悠闲瞬间被警惕和惯有的混不吝取代。 他下意识地把那个沉甸甸的饭盒往身后藏了藏,梗着脖子:“检查?检查什么?我何雨柱一不偷二不抢,有什么好检查的?让开!”他试图从两人中间硬闯过去。 “检查你手里的饭盒!这是厂里的规定,请你配合!”另一个脸上有疤的干事上前一步,直接挡住了他的去路,语气强硬起来。 “饭盒?”傻柱撇了撇嘴,把两个饭盒提溜到身前,晃了晃那个轻的,“看清楚了!这个,空的!装我自己的窝头咸菜的!那个,” 他用下巴点了点那个沉甸甸、盖得严实的,“剩菜!食堂不要的泔水!老子拿回去喂猪!喂野狗!不行啊?保卫科的管天管地,还管老子拿泔水喂猪?”他故意提高了嗓门,想引起周围工人的注意和同情。 但工人们大多只是好奇地瞥了一眼,脚步却不停,没人愿意掺和这种麻烦事。 “是不是剩菜,是不是泔水,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何雨柱,别让我们动手。” 王德发的声音冷冷地从旁边传来。 他抱着胳膊,站在不远处,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 傻柱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王胖子的亲自到场让他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环顾四周,看着越聚越多的视线,看着王德发那张公事公办的脸,一股邪火和破罐子破摔的劲头涌了上来。 他猛地扬起那个沉甸甸的饭盒,作势要往地上摔:“查?行啊!你们查!真金不怕火炼!但老子告诉你们,今天你们查不出个鸟毛来,明天老子就告到厂工会!告你们保卫科故意刁难工人!打击报复!” 然而,他夸张的威胁动作并未奏效。 那两个干事训练有素,在他扬手的一瞬间,一人迅速抓住了他扬起的胳膊,另一人闪电般出手,一把夺过了那个沉甸甸的饭盒!动作干净利落。 “你干什么!还给我!”傻柱急了,挣扎着要去抢。 “打开!”王德发沉声命令。 他亲自走上前。 持饭盒的干事毫不犹豫地掀开了盒盖——果然,里面是半盒混杂着白菜帮子、馒头屑的残羹冷炙,散发着一股酸馊味。 傻柱见状,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侥幸和嘲讽:“哼!看到了吧?剩菜!泔水!我说什么来着?王队长,您这手下,手也太快了点吧?吓我一跳!” 王德发却像是没听见他的嘲讽,目光锐利如刀,直接投向傻柱另一只手上那个看似轻飘飘、被所有人忽略的铝制饭盒。 那个饭盒看起来扁扁的,似乎没什么内容。 “那个,也打开。” 王德发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手指指向傻柱另一只手。 傻柱的脸色瞬间变了!刚才的嚣张气焰僵在脸上,眼神里第一次真正掠过一丝慌乱。 “这个?这个空的!刚才不是说了……”他试图辩解,声音有些发飘。 “打开!”王德发加重了语气,不容置疑。 国字脸干事直接伸手,一把从傻柱有些僵硬的手里夺过第二个饭盒。 这个饭盒入手确实很轻。 他“啪”地一下掀开了盒盖。 里面空空如也? 不! 饭盒里面,赫然被巧妙地分隔成了两层!上层是空的,只在边缘沾着几颗饭粒。 下层的空间虽然不大,却严丝合缝地卡着两个密封得极好的小搪瓷碗! 现场瞬间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两个小碗上。 一些认识傻柱的食堂工人,脸上露出了然和鄙夷的神色。 王德发脸上露出一丝冰冷的、早已预料到的笑容。 他亲自上前,拿起其中一个小碗,掀开盖子——一股浓郁鲜香、裹着热气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深色的酱汁浸润着肥嫩的鸡块,点缀着褐色的蘑菇,正是令人垂涎的小鸡炖蘑菇!另一个碗打开,红亮的油汁包裹着肉丝、木耳丝、笋丝,酸甜微辣的鱼香肉丝气息扑鼻而来!这哪里是剩菜?分明是精心打包、绝不可能出现在工人大锅菜里的硬菜! “何雨柱!”王德发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在寂静的厂门口炸响,充满了震怒和铁证如山的威严,“这就是你所谓的泔水?喂猪的剩菜?!小鸡炖蘑菇?鱼香肉丝?!你真是好大的胆子!铁证如山!人赃并获!你还敢狡辩偷拿公家财物?!” 傻柱的脸,如同瞬间被抽干了所有血液,惨白如纸。 他看着那两碗冒着热气的硬菜,又看看王德发那张因愤怒和抓到把柄而扭曲的脸,再看看周围工人们投来的震惊、鄙夷、幸灾乐祸的目光,大脑一片空白。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堵了一团破棉絮,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精心设计的伪装被当众撕得粉碎,只剩下赤裸裸的赃物和无数道刺眼的目光! “带走!”王德发一声厉喝,如同给傻柱的处境盖棺定论。 两名干事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上来。 傻柱还想挣扎,但他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此刻他精神已近崩溃。 一条麻绳迅速而熟练地缠绕上他的手腕,勒紧的痛楚让他彻底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王胖子!你他妈阴我!是刘海忠!一定是刘海忠那个老王八蛋举报的!是不是?是不是他?!”傻柱被反剪着双手,一边被推搡着往保卫科方向走,一边扭过头,双眼赤红,像一头濒死的野兽,嘶吼着质问王德发。 王德发面无表情,根本不搭理他,只是对旁边的一个干事使了个眼色。 傻柱的叫骂声在冰冷的厂区回荡,引来了更多围观者的指指点点。 他被粗暴地推进了保卫科仓库旁边那间堆放杂物的临时羁押室。 门“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光线和喧嚣,只剩下满屋的灰尘味和傻柱粗重的喘息。 冰冷的墙壁上,似乎还残留着前几天刘海忠留下的绝望气息。 没过多久,门外传来钥匙开锁的哗啦声。 门被推开,刺眼的光线涌了进来。 刘海忠那张带着掩饰不住的快意和阴鸷笑容的脸,赫然出现在门口!他背着手,慢悠悠地踱了进来,身后跟着那个国字脸的干事。 “老张,辛苦了。 我跟柱子同志单独说两句掏心窝子的话。” 刘海忠对那干事说道,顺手从兜里掏出五块钱,塞了过去,“弟兄们今天辛苦了,买包烟解解乏。” 国字脸干事捏了捏钱,脸上露出一丝心照不宣的笑容:“刘组长客气。 那您……快点啊。”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傻柱一眼,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但没有锁死,留了一道缝。 羁押室内光线昏暗,只剩下刘海忠和傻柱两人。 傻柱被绑着手,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当他看清刘海忠的脸时,眼中的怒火瞬间爆燃,几乎要喷出火来!他猛地往前一冲,却被绳子束缚,一个趔趄,咬牙切齿地吼道:“刘海忠!果然是你这条老狗!你就这点下三滥的本事?躲在背后使绊子?有本事松开老子,跟老子单挑啊!你个老王八蛋!” 第248章 刘海忠殴打傻柱 刘海忠没有立刻回答,他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包“大前门”,抽出一支,在指甲盖上悠闲地磕了磕,然后划着火柴点上。 橘红色的火苗映着他那张因冻伤未愈和复仇得逞而显得格外扭曲的脸。 他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串浓重的烟圈,烟雾在昏暗的光线下缓缓升腾。 “单挑?呵……”刘海忠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慈祥的冰冷,充满了刻骨的嘲讽,“何雨柱,你还是这么莽撞,这么……幼稚。” 他往前踱了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被绑缚的傻柱,就像在看一只掉进陷阱的猎物。 “举报?是我,又怎么样?你能奈我何?杨厂长亲自下的命令!人赃并获!证据确凿!你偷公家的肉,做你的小鸡炖蘑菇、鱼香肉丝的时候,没想到有今天吧?”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 “老子问你!”刘海忠的音调陡然拔高,眼中压抑的怨毒如同火山般喷发出来,他猛地凑近傻柱的脸,烟味和口臭喷了傻柱一脸,“前些日子,东郊杨树林!把我扒光了吊树上冻半死!是不是你干的?!说!”他几乎是咆哮出来的,唾沫星子溅了傻柱一脸。 傻柱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震了一下,但他随即咧开嘴,露出一个同样狰狞、充满快意和混不吝的笑容,毫不退缩地迎上刘海忠的目光:“是老子干的!怎么样?!就是你傻柱爷爷我!姓刘的,老子早想收拾你了!挂牌子?抽竹竿?呸!滋味不错吧?冻死你个老王八蛋才好!” 傻柱的痛快承认,如同滚油浇在了烈火上!刘海忠压抑了这么多天的屈辱、恐惧、差点冻死的怨恨,瞬间被彻底点燃!他只觉得一股滚烫的血液直冲头顶,烧毁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我操你妈傻柱!”刘海忠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积蓄了所有力量的右拳,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向傻柱毫无防备的腹部! “砰!”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钝响! “呃——!”傻柱猝不及防,身体猛地弓成了一只煮熟的虾米,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沉重的闷哼从喉咙深处挤出,额头瞬间布满冷汗。 刘海忠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根本不给傻柱喘息的机会!一拳击中,他眼中嗜血的光芒更盛!他抬起穿着厚重劳保棉鞋的脚,狠狠踹向傻柱的小腿骨! “让你吊老子!让你冻老子!让你得意!” “砰!砰!”又是两下沉闷的踢踹! “呃啊!”傻柱痛得身体痉挛,靠墙的身体支撑不住,噗通一声滑倒在地。 冰冷的灰尘瞬间呛了他一嘴。 腹部的翻江倒海和小腿骨的剧痛让他蜷缩在地上,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棉袄里衬。 “起来啊!傻柱!你他妈不是横吗?起来跟老子单挑啊!你起来啊!”刘海忠喘着粗气,脸上带着癫狂的狞笑,对着蜷缩在地上的傻柱又是一脚,狠狠踢在他蜷起的后腰上。 傻柱痛得全身抽搐了一下,但他猛地抬起头,沾满灰尘和汗水的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挑衅和屈辱混合的赤红。 他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死死盯着刘海忠,嘶哑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决绝的狠厉:“打!刘海忠!有种……有种你今天就打死老子!打啊!朝这儿打!往死里打!”他用被绑住的手费力地指向自己的太阳穴,眼睛瞪得血红。 “今天你要打不死我……老子何雨柱……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跟你死磕到底!此仇不报……我他妈跟你姓!” 傻柱这不要命的狠话和挑衅的眼神,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刘海忠一部分疯狂的怒火,却也让他心底升起一股更深的寒意和忌惮。 他知道傻柱是个混不吝的滚刀肉,真逼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他喘着粗气,看着地上狼狈不堪却眼神凶狠如狼的傻柱,一时竟有些下不去手了。 打死他?他刘海忠还没那个胆量背人命官司。 可不打死他,这傻柱的威胁……绝对是真的! 就在这一丝犹豫间,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和低低的咳嗽声——是那个国字脸干事在提醒时间差不多了。 刘海忠眼中的疯狂迅速退去,理智重新占了上风。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剧烈的心跳,最后狠狠踢了蜷缩在地上的傻柱一脚,啐了一口唾沫:“呸!打死你?脏了老子的手!你就等着厂里怎么收拾你这贼骨头吧!好好在里头待着!慢慢享受!” 他整理了一下刚才因殴打而弄乱的衣襟,脸上恢复了那种带着阴鸷和复仇快意的表情,不再看地上的傻柱一眼,转身拉开虚掩的门,大步走了出去。 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渐渐远去。 羁押室里只剩下傻柱痛苦的喘息和灰尘的气息。 他蜷缩在冰冷的地上,腹部和后腰的剧痛如同火烧,小腿骨也阵阵刺痛。 但这身体上的痛苦,远不及内心滔天的恨意和屈辱!刘海忠的每一拳每一脚,那老王八蛋脸上狰狞的快意,都像烙铁一样深深烫在他的心上!他咬紧牙关,牙龈几乎渗出血来,一个声音在他心底疯狂咆哮:“刘海忠!老子和你……不死不休!” 杨为民办公室的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王德发挺直腰板,将检查笔录、扣押的两盒“硬菜”实物(小鸡炖蘑菇和鱼香肉丝,此刻已经变凉凝固,油腻腻的)、以及傻柱的签字画押(在暴力威吓下被迫按的手印)材料,一一呈放在杨厂长的办公桌上。 “杨厂长,证据确凿。 何雨柱本人虽未做详细供述,但对偷带饭菜出厂的行为无法抵赖。 据食堂其他工人反映,这种情况……由来已久,只是大家碍于情面……”王德发的话故意留了半截,但意思已然明了。 杨为民拿起那份笔录,目光扫过傻柱那歪歪扭扭、带着血痕(挣扎时蹭破)的指印,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猛地将笔录摔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岂有此理!肆无忌惮!无法无天!”杨厂长连用了三个重词,胸口剧烈起伏,“把国家财产当成自家厨房!把工人食堂当成他何雨柱的后院菜地!这哪里是拿剩菜?这是明目张胆的盗窃!是蛀虫行为!” 他越说越气,猛地站起身,“这种歪风邪气,必须当众揭穿!严肃处理!杀一儆百!” 他抓起桌上的红色电话机:“喂!宣传科吗?立刻通知全厂职工,半小时后,到大操场集合!召开全厂批评教育大会!” 放下电话,杨为民斩钉截铁地对王德发下令:“把何雨柱给我押到会场中间!让他好好听听工人的声音!这次,必须让他付出惨痛代价!否则,厂规厂纪就成了儿戏!” 轧钢厂的大操场,寒风凛冽。 数千名工人被刺耳的高音喇叭召集起来,黑压压地挤在一起,跺着脚,哈着白气,互相交头接耳,嗡嗡的低语声汇聚成一片压抑的海洋。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煤灰和一种名为“批评”的紧张气息。 高音喇叭里激昂的革命歌曲此刻听起来格外刺耳空洞。 操场中央,临时用几张破桌子拼凑起的主席台上,杨为民厂长面色铁青,像一块冻透了的铁板。 他身边站着表情肃穆、甚至带着几分邀功意味的保卫科王德发队长。 而焦点,则在台下那片特意被清出来的空地中央——何雨柱,傻柱。 他被两个身材魁梧的保卫干事反剪着双臂,推搡着站在冰冷坚硬的土地上。 他脸颊上带着新鲜的青紫瘀伤(刘海忠的“杰作”),嘴角似乎还有些干涸的血迹,左腿因为小腿骨的疼痛而微微跛着。 破旧的棉袄在推搡中扯开了领口,露出里面同样单薄的夹袄。 他那双平时总带着混不吝神气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眼神复杂地扫过周围黑压压的人群——有好奇,有鄙夷,有幸灾乐祸,也有极少数的同情,但更多的是麻木和看客的心态。 巨大的屈辱感像滚烫的烙铁,烫得他心脏紧缩,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 他试图挺直腰杆,却换来身后干事更用力的一拧,痛得他闷哼一声,头又不得不低了下去。 “安静!都安静!”杨厂长拿起话筒,声音通过高音喇叭被放大,带着雷霆般的威严,瞬间压过了操场上的嘈杂。 人群立刻安静下来,几千双眼睛齐刷刷聚焦在台上和台下那个孤独的身影上。 “工人阶级同志们!”杨厂长的声音严厉,充满了痛心和愤怒,“今天,把我们大家紧急召集到这里,不是为了生产动员,不是为了表彰先进!而是要揭露一个存在于我们内部、严重损害国家财产、一个辜负了组织信任、辜负了工人身份的蛀虫!” 他猛地伸手指向场地中央,“就是他!食堂原大厨——何雨柱!” “哗——”人群发出一阵骚动,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傻柱身上,让他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衣服展览。 “何雨柱!”杨厂长声音拔高,震得喇叭嗡嗡作响,“长期利用职务之便,监守自盗!把国家的财产,把工人兄弟的口粮,当成了他自己的私产!今天下班时分,在厂门口,被保卫科人赃并获!看看这是什么?!”他示意王德发。 王德发立刻上前一步,高高举起那两个被打开的铝制饭盒。 虽然菜已经凉透凝固,但那小鸡炖蘑菇的油亮色泽和鱼香肉丝的浓郁酱汁,在寒风和惨淡的天光下依然刺眼。 王德发的声音通过另一个话筒响起:“同志们请看!这就是何雨柱企图偷带出厂的东西!这哪里是剩菜?这分明是精心烹制的‘硬菜’!是偷窃公家粮油肉菜的罪证!铁证如山!” 人群再次哗然,议论声更大,各种目光交织在傻柱身上。 傻柱的脸涨得通红,又迅速褪成惨白,他猛地抬起头,似乎想争辩什么,但杨厂长根本不给他机会。 “何雨柱的行为,是极其严重的盗窃行为!性质极其恶劣!影响极其败坏!他不仅拒不深刻反省自己的错误,态度还极其顽固嚣张!”杨厂长的话像重锤,一下下砸在傻柱的心上,“对于这种蛀虫、这种害群之马,我们红星轧钢厂委,正式决定:今日召开全厂批评教育大会!对其进行深刻的、触及灵魂的批评!肃清其恶劣影响!以儆效尤!” 杨厂长的话音刚落,气氛组立刻行动起来。 几个事先安排好的声音在人群中高喊起来: “批评何雨柱!” “打倒偷盗公物的蛀虫!” “肃清歪风邪气!” 很快,这喊声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从零星几声汇集成一股巨大的声浪,如同惊涛拍岸,又像是无数只脚踩踏着傻柱的尊严: “批评何雨柱!” “批评何雨柱!!” “批评何雨柱!!!” 几千人的呼喊声浪像实质性的重锤,狠狠撞击着傻柱的耳膜和心脏。 他感到一阵眩晕,身体晃了晃,差点栽倒。 屈辱、愤怒、孤立无援的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他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更浓的血腥味。 他不敢看周围,只能死死盯着脚下冻得梆硬的土地,仿佛要把它瞪穿。 这铺天盖地的声讨,比刘海忠的拳头更让他痛不欲生。 “肃静!”杨厂长再次压制住声浪,目光如电射向傻柱,“何雨柱!你可知罪?!厂里给你机会,让你当众接受批评教育!你偷盗的国家财产,必须如数赔偿!一分钱都不能少!现在就问你,赔,还是不赔?!” 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 傻柱感到喉咙像被砂纸堵住,火辣辣地疼。 赔偿?他哪有钱?五百块!那对他而言无疑是天文数字!他张了张嘴,想吼叫,想辩解,想说是刘海忠陷害,想骂王德发落井下石……但在那数千双眼睛和杨厂长冰冷的注视下,他所有的勇气都化作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