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夜捉奸,当场改嫁阴鸷世子》 第四百七十八章 该离开了 纪云舒托着下巴道:“我都有点想见见雍王了,沉着冷静,运筹帷幄,用人还不拘一格,是个人物。” 赵慎:“我们坏了他那么多事,他现在估计在琢磨怎么弄死我们呢,你还是祈祷永远都不要见他的好。”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如果你能尽早弄死他,我就不会见到他了。” 纪云舒笑嘻嘻道。 赵慎无奈:“这个有点难啊。” 他们折腾了这么久,还没有真正跟雍王本人对上过。 纪云舒也觉得不容易,在书中这位可是谋反成功,真正登上皇位的人。 一时半刻肯定是对付不了的。 她干脆将这些抛诸脑后:“还是先给提醒一下我爹,让他顺着女人这条线查查,说不准会有什么收获,我一想到他身边藏着这么一个人,就心中难安。” 一个女人,不仅意味着她不引人注意,还意味着人们不会防备她。 这样的话,这个人就很危险了。 赵慎笑道:“还用你说,我一问出这个消息,就让人给大将军送信了。” 纪云舒捧着他俊俏的脸狠狠亲了一口:“有你真好。” 两人没有想到他们的推测很快就成真了。 毕力格发现碧灵丹丢失之后,怀疑的人选除了乌日娜不做他想。 他当即以漠北王的名义召见乌日娜。 乌日娜也不示弱,当即带人去了漠北王的宫殿。 她踏进漠北王的寝宫,就见毕力格眸光阴沉地看着她。 见对方明显心情不会,她就觉得开心。 于是笑靥如花道:“五王兄这是怎么了?” 毕力格冷声道:“我倒是不知道,你去了一趟大夏,学了不少偷鸡摸狗的事情。” 乌日娜不解道:“王兄说什么呢?偷鸡摸狗,这不是你吗?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听到她的话,毕力格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一丝愤怒:“我也是父王的儿子,凭什么不能登上王位?争取本就应该属于我的东西,怎么能算是肖想?” 乌日娜耸肩:“没办法,漠北的规则就是如此,从你出身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没有资格。就像我,如果生在大夏,也没有资格跟你争。不过我现在倒是能理解你为什么跟大夏的雍王情投意合了。” 毕力格似乎对她忍无可忍,咬牙道:“你在胡说什么,什么情投意合?” 乌日娜不解:“我随口说说,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难不成你当真……” 她会还没说完,毕力格便挥了挥手。 箭雨从前面射向乌日娜。 乌日娜刚让人偷走碧灵丹,怎么会猜不到毕力格叫她来做什么。 既然敢来,自然是做好了准备。 她飞快的闪身避开,身边的人也挺身而出,将她团团护在了中间。 她身边的都是高手,而且毕力格的人一动手,她便发出了信号。 赫连野带人直接闯了进来。 在这之前,他已经将王城里漠北王和毕力格的势力都剪除了。 毕力格眼见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便知道乌日娜准备充足,自己今日绝无胜算。 幸好他一开始就准备好了杀不了乌日娜的方案。 他身边藏着的决定高手直接带着他掠了出去。 对方手中一把长剑,挥舞之间,无人能近身。 很快就消失在了王庭。 乌日娜有些失望道:“让他逃了,咱们接下来怕是麻烦了。” 赫连野道:“我带人去追。” 乌日娜摇头:“他走的这么干脆,必然是一早就安排好了后路,你抓不住他的,我们还有的忙,接下来,好好守好王庭,别让人趁虚而入。” 说罢,她进了漠北王的宫殿。 里面空无一人,乌日娜径直向漠北王走去,只见床上的人已经没有了气息。 赫连野皱眉:“他想诬陷你害死了王上。” 乌日娜细细打量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漠北王。 几日不见,他的容颜肉眼可见地衰老了许多。 他的年纪其实并不算大,乌日娜一直以为这一日还要等很久。 谁知这么快就见到了他的尸体。 她嘴角微勾:“也不算诬陷,父王确实死于我给他下的毒。” 就算毕力格什么都不做,漠北王也活不了多久了。 她没给漠北王留活路,是因为他也没给自己的母后留活路。 和她一样,漠北王给王后下的也是无解之毒。 乌日娜想,从这一点来看,他们还真是亲生父女。 赫连野:“就算是真的,也没有必要说出来啊,毕竟他当了这么多年王上,拥护者还是有不少的。” 他现在只想乌日娜顺利登上王位,不要再横生波折。 乌日娜道:“我只跟表哥说。” 她又不是傻,这种话当然不会随便乱说。 赫连野无奈:“事发突然,王上的死讯怕是得先压一压,我先带人去将拥护王上的人抓起来。” 乌日娜摇头:“没用的,毕力格动手前应该已经安排好了,等着吧,不出一刻钟,我害死父王的消息一定会传遍王庭,这消息压不住的。” 赫连野也知道毕力格如今还远远没有到绝境,他那样干脆的离开,肯定是安排好了一切。 “那我们怎么办?” 乌日娜看着漠北王的尸体,渐渐接受了这个人已经死了的事实,心情也好了起来。 “现在就让人去散播消息,毕力格害死父王,逃离王庭,发布悬赏令,格杀勿论。” 说罢,她唇畔的笑意更深,“父王在位这些年,又没有为漠北的百姓做过什么好事,临死都要发动战争,送我漠北大好儿郎去死。谁会真的关心他是怎么死的?只要混淆视听就可以了。” 她若是普通百姓,只会觉得他死的有些晚了。 赫连野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法子不错,我现在就让人去办。” 乌日娜继续道:“顺便告诉赵慎,他们夫妻可以离开了,这一路艰险,可千万小心。” 赫连野不懂她为什么这个时候提赵慎夫妻,不由问:“你们不是还在合作吗?既然知道危险,为什么让他们现在离开?” 他也能想到赵慎夫妻会有危险,不管是雍王还是毕力格都不会想让他们回到大夏。 乌日娜摇头:“他们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徒留无用。留在王城也不见得安全。况且眼看着王城要乱起来了,他们留着不合适。” 第四百七十九章 最大的绊脚石 他们能够合作,是因为有共同的敌人。 但抛开这些,他们本身也是敌人。 赵慎那个人太过深不可测,她也怕对方趁机做点什么。 不过比起漠北,赵慎应该更关注边境即将到来的战事。 他布置了这么久的局,应该不会想要枝外生枝。 赫连野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脑子比不上乌日娜,所以对乌日娜的话并没有质疑,立刻就派人去传信了。 赵慎收到信的时候,漠北王驾崩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王城。 与此同时,漠北王到底是怎么死的,也成了王城百姓们讨论的话题。 如乌日娜所料,毕力格一离开王庭就散布了她下毒害死王上的消息。 赫连野的动作也不慢,很快漠北王是被五王子毕力格害死,已经畏罪潜逃的消息也被公布出来。 比起毕力格,乌日娜占据更加有利的地位。 漠北王一驾崩,她就是名正言顺的王位继承人。 乌日娜知道漠北王临死前应该给了毕力格传位诏书,但除非毕力格真的能打赢大夏,带着他藏在暗中的那支精锐回来。 否则哪怕是漠北王的传位诏书也没有人会认。 这也是为了毕力格会这么干脆舍弃王庭离开的原因。 他和漠北王用了很长的时间筹划这场战事,只要打赢了,他就可以拿到大夏的幽州。 到时候反攻漠北,胜算比现在大很多。 赵慎将信点燃扔进香炉里,对纪云舒道:“咱们该离开了。” 纪云舒:“没那么好走吧。” 这场战事,毕力格恐怕是用尽手段也要赢。 她和赵慎,就是他最大的绊脚石。 赵慎点头:“慢慢走吧,现在该着急的不是我们。” 纪云舒无语,就是应该对方着急,才更会对他们下杀手啊。 不过她知道赵慎应该都安排好了,也不担心,只是问:“咱们还是扮货商离开吗?” 她们来时带的货物都被乌日娜拿下了,她给的价格不低,纪云舒便很爽快地跟她做了交易。 现在他们要返程,纪云舒觉得继续扮货商也没什么不好,她这些日子买了不少东西,都可以充当货物。 赵慎道:“还扮作货商,消息渠道灵通的人都知道两国要打起来了,这些日子在漠北王城做生意的商人不少都要回大夏,咱们混在其中也不显眼。” 纪云舒蹙眉道:“这其中怕是会有不少细作吧?” 两国一旦打起来,身在漠北的大夏人必然会受到牵连,受人欺凌还是小事,被仇视大夏人的漠北人杀死也没人会管。 所以但凡有法子,这些人都会想方设法在战争爆发前回大夏。 但这其中必然会混入细作。 赵慎道:“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这种事情是无法杜绝的,甚至为了严查细作,这些人经常会被关在成门外,回不去。 但真正的细作,却往往都有自己的法子能混进去。 纪云舒也明白这个道理,战事到来的时候,总是普通的百姓最先倒霉。 有乌日娜帮忙,他们很快收拾好东西,跟带来的人一起扮成一个商队出了漠北王城。 之后便慢慢悠悠地走上了回幽州了路。 他们在漠北待了一个多月,这个时候已经接近十月了。 漠北的气候骤然变凉。 这日他们下午的时候遇到了一个部落,纪云舒便要在这里停下来歇一晚再走。 漠北各个部落相距很远,错过这个可以借宿的地方,他们就又要露宿荒野了。 她一提出来,赵慎立马就答应了。 柳妍扮作一个小丫鬟跟在了纪云舒的身边,等她们在帐篷里安顿下来,便帮着一起收拾东西。 她不解地问:“咱们不要快点回大夏吗?今日时候尚早,还可以赶半日的路呢。” 其实不止今日,他们启程好几天了,一路上其他的商队都在快马加鞭,深怕两国打起来回不去。 可纪云舒却娇气的很,一路上不是叫苦就是叫累,赵慎又无限制的迁就她,导致她们的行程被拖得很慢。 纪云舒十分有底气地道:“那些人急忙赶路是怕回不去,咱们不必担心,我爹会让人来接应的,晚几天也没什么。” 柳妍:“可这样会不会给大将军添麻烦?” 纪云舒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有什么麻烦的?再说我是他的女儿,麻烦他不是应该的?” 她太过理直气壮,一看就是被宠爱着长大的。 还嫁了一个疼爱她的夫君。 真是命好的让人嫉妒。 柳妍咬牙:“……夫人说的是。” 她帮着纪云舒安顿好就很有分寸的离开了。 纪云舒出去找赵慎,见赵慎正让人布置防卫,便走过去问:“今晚会不太平?” 赵慎摇头:“说不好,他们想要一击即中,便会出其不意,咱们在任何时候都不可大意。” 纪云舒才懒得听他瞎扯,她总觉得赵慎对对方什么时候会动手是心里有数的。 她放眼远眺,打量着这片草原,看起来一望无际,跟他们一路走来见过的很多地方没什么不同。 但他们之前也不是没有在荒野露宿过,她不觉得赵慎是真的怕她休息不好,才要在这里停下的。 于是问:“这地方有什么特殊?” 赵慎无奈:“没什么特殊,一定要说的话,大概是以前这里并没有这个部落。” 纪云舒不解:“这也不稀奇吧?漠北很多这样的小部落都是逐草而居,居无定所,像这种不足百人的小部落,也不敢招惹其他部落,偏远些也很正常。” 没错,因为纪云舒的任性,他们并没有按固定的路线走,早以偏离了预定的路。 这个小部落的位置实在偏僻。 赵慎道:“或许吧,只是咱们出门在外,小心点总是好的。” 我信你个鬼。 纪云舒在心里没好气地想。 不过她也不再多问,这个时候,日头渐渐落了下去,天色渐凉。 赵慎见纪云舒只穿了一件薄薄夏衣,给她披了自己随手带出来的披风道:“天气冷了,咱们先回吧。” 纪云舒点头,这几日的蚊子很毒,她已经随身带了驱蚊的香囊,这几日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叮了好几回。 她可不想在这里喂蚊子。 回到帐篷里没一会儿,部落里一个小姑娘来请他们去用晚膳。 纪云舒跟赵慎对视一眼,有种要去赴鸿门宴的感觉。 第四百八十章 狼群包围 只是在见到那位热情好客的部落首领之后,纪云舒又觉得自己有些草木皆兵了。 首领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女儿最小,就是刚刚去叫他们用膳的小姑娘。 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样子,随着他们的到来,跟着大人们行见面礼。 她的动作娴静优雅,纪云舒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又发现这姑娘的面部几乎没什么表情。 这里没有现代的整容技术,脸会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易容。 谁会易容成这个偏远部落首领的女儿?目的又是什么? 纪云舒心中琢磨着,目光不由在小姑娘身上停留的久了些。 还是一旁的赵慎问:“在想什么?” 纪云舒才回过神来,有些难过道:“想起我娘就是我这么大的时候过世的。” 赵慎不防她突然说这个,便安慰道:“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别伤心。” 纪云舒笑道:“没有伤心,那时候我太小,时间也过去太久,我其实已经记不清母亲长什么样子了。” 她这话倒是没有说谎,原主脑子里的母亲,就是模糊的影子。 两人说着话,其他人也不好打扰,倒是那小姑娘,飞快地抬头看了纪云舒一眼。 纪云舒只当不知道。 由于部落首领的热情招待,这一顿晚膳他们吃的酒足饭饱。 饭后离开时,小姑娘从身后追了上来,然后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 纪云舒以为对方是有什么话跟她说,可一直到她快要回到自己借住的帐篷,小姑娘仍然跟着她。 纪云舒不由冲她招了招;“你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小姑娘慌慌张张地看了她一眼,小声道:“千万小心。” 然后便飞快地跑了。 纪云舒问赵慎:“你怎么看?” 赵慎:“既然有人提醒,咱们小心一点就是了。” 纪云舒见他似乎没有当回事,知道他自有安排,虽然心中好奇,也没有再问什么。 两人回帐篷里,赵慎才道:“你没有发现吗?这个部落几乎没有什么老弱妇孺。” 纪云舒这才想起今日见到的人中,几乎没有女人。 小姑娘可以说是唯一的一个。 纪云舒叹气:“看来这个部落确实不对劲。” 赵慎将她搂在怀中:“不必担心,你这些日子都没有休息好,趁着今晚不用露宿在外头,先睡一觉。” 纪云舒问:“那你呢?” 他也很久没有好好睡了。 这些日子他们看似走的慢,不累,但赵慎时刻都要担心有人对他们不利。 脑子怕是没有一刻是空着的。 赵慎笑着将她抱到临时搭建起来的一张床上:“我陪你一起睡。” 不知是在赵慎的怀中有安全感,还是太困了。 纪云舒很快睡了过去。 半夜的时候,他们被野兽的嚎叫声惊醒。 纪云舒转头看向一旁的赵慎:“这是狼吧?” 这时外面传来惊蛰小声禀告:“主子,我们被狼群包围了。” 黑暗中,赵慎眼底划过一抹狠戾,很快平静地问:“有多少?” 惊蛰望着不远处成片幽冥鬼火一般绿幽幽的眼睛:“有……几百匹。” 赵慎又问:“部落里的人呢?” 惊蛰道:“那边没什么动静,他们似乎不知道自己被狼群包围了。” “不知道?”纪云舒嗤笑,“怎么可能?” 惊蛰听到了她的声音,又道:“那些狼似乎认准了我们,并不攻击部落里的人。” “看来事情确实跟他们有关了,咱们是客人,用不着擅自御敌,想办法将狼引到他们那边。” 惊蛰摇头,想到里面的人看不到,又连忙道:“怕是做不到,还没弄清楚那些狼为什么只攻击我们呢。” 纪云舒想了想,起身从自己随身的行李中拿出一个盒子。 盒子看起来简简单单没有任何花样装饰,但赵慎一眼就认出,那盒子里的东西,都是一尘让人带给纪云舒的。 纪云舒点了一盏油灯,从里面找出一个小瓶子,递给惊蛰:“这是能吸引野兽的药粉,狼我虽然没有试过,但应该差不了。你迎风将药粉撒到部落那边去,看有没有用。” 惊蛰拿着瓶子立刻掠了出去。 他知道一尘配置出来的东西效果格外好,便不由抱了希望。 这么多的狼他们也不是灭不了,但必然要付出代价。 这个时候能跟在主子身边的,都是高手,损失一个都会让主子心疼。 如果这药粉能起作用,那就太好了。 心中这么想着,他在离部落不远的地方,找了一处顺风的地方,将药粉撒了出去。 他撒药粉对准的方向,就是部落首领一家居住的地方。 很快狼群便放弃他们那边,来攻击部落这边了。 然后部落首领的帐篷里,便接二连三地想起了呼救声。 纪云舒听到那边乱了起来,就知道药粉生效了。 她抓着赵慎的手问:“咱们要出去看看吗?” 赵慎摇头:“就当不知道。我很困呢,继续睡。” 纪云舒:“……行吧。” 她正要躺下,帐篷外面传来呼救声:“姐姐,你救救我阿爸和阿妈。” 纪云舒想起这个声音就是之前提醒自己小心的那个小姑娘说的。 她看向赵慎。 赵慎只得起身:“出去看看。” 走出帐篷前,她又一次听到赵慎在耳边低声道:“小心为上。” 沉默地点了点头,两人迈步走向外面。 小姑娘被暗卫拦着,看到纪云舒就像看到了救星一般,满脸激动地往前扑。 只是她一动弹,就被暗卫拦住了。 小姑娘满脸泪痕地看着纪云舒道:“姐姐,求求你,救救我阿爸和阿妈吧。” 纪云舒似乎有些不忍,叹了口气对暗卫道:“让她过来吧。” 暗卫便松开了手。 小姑娘走到纪云舒的面前,站稳后哽咽道:“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来了狼群,你们这么多人,能不能帮帮我们?” 纪云舒为难道:“可是万一我派人去帮你们,狼群又突然调头来对付我们怎么办?我从没没见过这么多狼,心中害怕的很,还是身边多留一些人才能安心。” 小姑娘焦急道:“那我阿爸阿妈怎么办?” 第四百八十一章 我是杀手 “你们世代都生活在这里,应该知道这样的情况该怎么应对吧?” 他们不过是来投宿一晚上,非亲非故的,哪里知道该怎么办? 小姑娘:“以前从来没有这么多狼同时出现。” 纪云舒奇怪道:“是吗?我还以为这种情况是草原上的常态呢。” 部落那边的帐篷里又传来几声求救,小姑娘哭求道:“姐姐,求求你,救救我的家人吧。” 纪云舒想了想依旧摇头:“我们只是普通人,哪里能对付那么多的狼,过去也不过是白白送命,小妹妹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小姑娘没想到她会拒绝的这么干脆,哭的很伤心,往前一扑,似乎想跪在纪云舒面前求她大发慈悲。 纪云舒警觉地往后退,就在小姑娘离她最近的时候,袖中陡然窜出一条蛇,直冲纪云舒的面门而来。 幸好纪云舒早有防备,手中利刃挥出,蛇被斩成两段,落在了地上。 小姑娘似乎没有想到自己精心筹划好的一切就这么失败了。 不由愣在了原地。 惊蛰几个却反应很快,直接上前去抓人。 这小姑娘的年纪不大,功夫自然也没有多好,她敢来,不过是依仗着出其不意和手段狠辣。 那条蛇是她精心饲养的,看着不起眼,蛇毒却很厉害,只要被咬一口,很快就会没命,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谁能想到这样完美的计划,竟然连纪云舒这样一个弱女子都对付不了。 她被一个暗卫绑的严严实实扔到了地上,犹自不甘心,盯着纪云舒问:“你一早就在防备我,为什么?” 纪云舒站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既能听得到她的话,又不至于被她暗算。 笑眯眯道:“不是你提醒我要小心的吗?” 小姑娘:“……” 她好心提醒对方小心,对方第一个小心的人竟然是她。 正常人会这样做吗? “你根本不相信我?” 纪云舒摇头:“不,我相信你,所以这一晚上都很小心啊。” 小姑娘终究年纪小,被纪云舒几句话就激起了火气,有些气急地道:“你到底为什么怀疑吗?” 她一直觉得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没有人会怀疑小孩子,更不用说她还主动释放出友好的信息。 纪云舒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现在在我的手上,还这么多问题,不如你先说说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又是谁指使你来杀我的?” 小姑娘瞪大了眼睛没有说话。 纪云舒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也没有再说话。 两人对峙片刻,小姑娘先笑了起来,她的笑容中带着十足的恶意:“我是杀手,有人出钱,我就杀人,你怕是不知道自己这条命有多值钱吧?” 纪云舒听她这么说,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晌,才笑道:“这么小年纪的杀手,我还是第一次见,那你倒是说说,我这条命值多少钱?” 小姑娘看她的眼神中,除了恶意,还有怨恨,这不是一个杀手该有的情绪。 “我虽然年纪小,但杀人的本事不小啊,有人出一万两买你的命,是不是很值钱?我被家人卖掉的时候,不过换了一袋米。” 她的话让纪云舒心头发沉,普通百姓命如草芥是这个时代的真实写照。 不过眼前这小姑娘的话并不值得相信。 她面上不动声色道:“没看出来你杀人的本事很好,还是你被绑成这个样子还能杀我?”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你猜。” 纪云舒觉得这个年纪的孩子,能够做到杀人不眨眼,八成是不正常的。 意识到对方根本就没有想过要交代什么,说这么说不过是个逗弄她。 纪云舒摇了摇头道:“我不猜,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不然你很快就会死在我的手里。” 说完她转身回了帐篷。 赵慎刚刚一直隐在暗处保护纪云舒,她刚坐下,他也回来了。 纪云舒双手捧着一个小茶盏,里面的茶水有点热,她不急着喝,便问:“你怎么看?” 赵慎在她身边坐下:“你刚刚有些冒险了,但凡被那条蛇咬一下,你就会没命。” 那种毒蛇他也听说过,一旦被咬,很快就会死,这世上没有解药。 纪云舒来了兴致:“是吗?什么蛇?一尘道长不是就喜欢研究那些稀奇古怪的毒,不知道他有没有兴趣研制一下这蛇毒的解药?” 赵慎无奈:“别扯开话题,那小姑娘是不是杀手且不说,有人出一万两银子要买你的命这件事应该是真的。那些江湖上的人为了钱什么都做的出来,你接下来要格外小心才是。” 纪云舒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说,不用害怕,我会保护好你。” 赵慎:“我当然会保护好你,但我们谁都不知道危险会在什么时候来,怎么来?我的保护也难免会有疏漏,就像刚刚,若不是你自己反应快,我也不一定能及时救得了你。” 外面黑漆漆的,他们虽然打着火把,但稍微离的远一点就看不清楚了。 那条蛇十分细小,通体乌黑,在夜色中根本看不清楚。 赵慎现在想到刚刚那一幕,还觉得后怕。 纪云舒也知道她是关心自己,也不好唱反调,连忙应道:“我知道了,会小心的。” 她这么努力地活着,可不想莫名其妙死在这里。 赵慎笑道:“也不用太过紧张,你刚刚做的很好。” 虽然明知那小姑娘有问题,还往对方跟前凑,但毕竟小心提防,没有中对方的圈套。 纪云舒道:“我又不傻,那小丫头明显不对劲,若还是上当,那被蛇咬,也是活该了。那丫头看我的眼神,像是充满了恨意,我觉得她不是杀手,你说呢?” 赵慎道:“她是不是杀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对你有怨恨,还想杀了你。你为什么还要留着她的命?” 纪云舒从他一贯清淡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杀意,有些意外,不过想到刚刚外面发生的事情,也就理解了。 “我没有想到留着她的命,只是觉得她既然恨我,肯定不会对我说什么,其他人去问问,或许能有收获。” 抓一个活人不容易,她不想浪费。 第四百八十二章 暴露行踪 赵慎道:“她性子极端又仇恨你,恐怕来的时候就想清楚了,杀不了你,死的就会是她,所以她什么都不会说的,不必白费力气。” 纪云舒终究惦记着小姑娘那句她被卖的时候,只换了一袋米。 她叹了口气:“还是个孩子啊。” 那样小的年纪,本该是父母的掌中宝。 赵慎不由看向纪云舒,她侧坐着,一半脸被灯光照亮,仿佛笼着一层光,另一半脸在黑暗里,神情有些莫测。 他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被她身上这些矛盾的东西吸引。 她对孩子似乎格外的心软。 “她可不是简单的孩子,我猜是被专门训练出来的杀手,功夫虽然还没练出来,杀人的本事却不差,小孩子又能降低人们的防备心。” “我知道,我只是……” 有些无法接受这样大的孩子,就要被训练成杀手,余生都要在杀人中度过,除非那一日被杀。 为什么有的人要过这样的一生呢? 她的话没有说出口,因为她知道赵慎这里也不会有答案。 赵慎等着她下面的话,半晌听她道:“罢了,对她来说,或许死也是一种解脱。” 赵慎点头:“你说的对。” 敢对纪云舒出手的人,他自然不会留下。 刚刚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交代过暗卫,如果实在问不出什么,就直接处理掉。 他不会让纪云舒再见那个小姑娘了。 惊蛰办完事见帐篷里的灯还亮着,便抓着机会进来回话。 “部落里几乎没有老弱妇孺,全是青壮年,这就不用说了,还有许多刀兵,是军中的样式,至于是属于那一支的,属下就看不出来了。” 赵慎点了下头问:“这个我回头让人去。” 惊蛰便继续道:“那些人中有几个高手,突破狼群的包围往咱们这边冲时,被咱们的人挡下了。自从用了夫人的药之后,那些狼似乎就不受控制了,他们今晚损失惨重。” 赵慎道:“抓到活口没,有没有问出点什么?” 惊蛰:“活口倒是有,只是还没来得及审讯。现在外面狼群已经退了,对方明知道有人落入咱们的手中,也没有任何反应,那些人应该不知道什么重要的事情。” 赵慎道:“先审审吧,实在问不出什么就杀了。” 他的神情清冷,话中也带着凌冽的寒意。 惊蛰知道是有人悬赏夫人的命这件事惹恼了世子,也不敢再说什么,应了一声出去了。 纪云舒也是这个时候才想到自己这条命被悬赏了。 一万两不是个小数目,足以让很多江湖上的亡命之徒疯狂。 现在能查到纪云舒身份的人并不多,能找到她的人更是屈指可数。 但回了大夏以后呢? “你是担心我?” 她抱着赵慎问。 赵慎正在想事情,突然被她抱住,笑道:“不用担心,想杀你还能拿出一万两银子的人,也不过那么几个,现在急切地想要杀你的,就更不难猜了。” “毕力格?”纪云舒脑海首先就浮出了这个人,然后有些恼怒道,“这人是有病吧,他把这一万两用来买乌日娜的命,万一成了他就是漠北的王,可花这么大价钱杀了我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赵慎道:“扰乱你父亲的心神,这是战场上常用的法子,所以每逢大战,主将们的家眷,都是被保护的重点。” 纪云舒原本住在宫里,所以就算纪家父子在战场上,也没有人能打她的主意。 如今情况特殊,她自己跑出来了,可不就是个活靶子。 毕竟没有人不知道纪大将军膝下只有一子一女,儿子从小就跟着上战场了。 女儿是太后抚养长大,大将军视之为掌上明珠。 纪云舒想到纪长林对自己的好,咬牙道:“我不会落入敌手,让爹爹蒙羞为难的。” 赵慎却摇头:“如果到了别无选择的时候,我只希望你活下来。我相信大将军也是如此,在他的心中,定然没有什么是比你的性命更重要的。” 他的语气郑重,纪云舒便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惜命,哪里会轻易让放弃活着的机会。” 她不知道死了以后会回到原来的世界,还是彻底消失。 这些事情怕是永远都不可能弄的清楚。 不管怎么说老天都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她不会浪费。 赵慎也不知道信没信她的话,又垂眸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纪云舒便说起了接下来的事情:“明日我们按原定的计划走,还是继续这样漫无目的的走。” 他们知道这一路上不会太平,所以根本没有随大流走所有人都走的那条商路。 去哪里全看纪云舒的心情。 总之是在往南走就行。 就这样他们还是暴露了行踪,问题出在哪里显而易见。 赵慎道:“既然我们的行踪已经不是秘密,就没有必要浪费时间了。眼看着要打起来了,咱们还是早些回去的好,也省的岳父和大哥担心。” 纪云舒想到接下来的路,有些头疼,她还是挺喜欢这样放慢速度慢慢地走。 这些日子天虽然凉快了许多,但赶路仍然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但这也由不得她来决定,当初毕竟是她自己要来的。 “好吧。” 两人说着话就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赵慎跟纪云舒用早膳的时候,惊蛰来回禀昨晚的事情。 “部落里的人昨晚不是喂了狼,就是来袭击我们被打伤。除了少数几个逃了出去,被我们抓了几个。几乎全军覆灭。” 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还觉得后怕。 若不是夫人随身带着那些起奇奇怪怪的东西,昨晚光是那一堆狼就够他们应的了。 赵慎对这个结果倒是不意外,他一早就看出来了,那些人根本就不是草原上的一般牧民。 纪云舒问:“那个小姑娘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吗?” 惊蛰摇头:“她是嘴最硬的一个,才那么大一点的孩子,鞭子打在身上好像不知道疼一样。还不时阴森森地看人,看那样子,怕是不会说什么。” 纪云舒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她是同情那个小姑娘,但也不会同情心泛滥,对方都要杀她了,还留对方一命。 第四百八十三章 林原失陷 赵慎见她没有想要插手的意思,便吩咐道:“我们一会儿启程,没用的人就不必带着了。” 惊蛰应了一声,顿了顿又道:“边境那边传来信息,漠北人偷袭了咱们的一座小城林原,已经得手了。” “怎么会?我爹和我哥哥呢?” 毕力格手上有一支私兵,并且很快就会攻打幽州的消息他们早就送回去了。 父兄如果没事,怎么会被对方得逞? 惊蛰道:“纪将军父子都没事,是林原的守将主动开城门归降了漠北。” 纪云舒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叛徒什么时候都有,但一城守将主动投降,这听起来都让人觉得离谱。 赵慎若有所思地问:“驻守林原的,我记得是武威将军钱荣,他怎么会主动归降?” 惊蛰看了眼纪云舒,见她不知道在想什么,斟酌着道:“林原已经被漠北人占据了,目前没有太多的消息传出来,不过据说钱将军还帮着漠北人安抚百姓,整顿将士。” 赵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惊蛰这才出去。 赵慎见纪云舒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便道:“别担心,岳父和大哥没事就好。” “钱戎是我爹一手提拔上来的人,说是我爹的心腹也不为过,他做出这样的事情,我爹也会受到质疑吧?” 之前为了查到父兄身边的奸细,纪云舒对父兄身边关系亲近的人都了解了一遍。 钱荣是其中很突出的一个人。 他出身普通,是通过战功一点点爬上来的。 他有能力,有野心,也肯拼命,背后还没有乱七八糟的牵扯,因此很得父亲的看重。 纪云舒想象不出来,这样一个人,为什么要投降漠北? 谁会相信漠北真的能打赢大夏呢? 赵慎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岳父最多只能算是失察这一点朝堂的人都清楚,就算有人以此攻讦,对岳父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那些人怕是宁愿相信纪大将军会造反,也不会相信他会叛国。 纪云舒叹气:“可如果这样的事情再来几次呢?” 赵慎怕的也是这个:“毕力格跟雍王勾结,雍王筹谋了多年,不知道在军中安插了多少探子,再来几次这样的事情,对他来说,并不难做到。战事在即,这会严重影响大将军的威信,也会打击军中的士气。” “恐怕不止如此,毕力格已经孤注一掷,他不择手段也要赢,我爹是他最大的障碍,我有些不放心,咱们快点回去吧。” 赵慎明白她心中的焦虑,毕竟他们都知道,纪家父子曾经死在了这一战中。 他道:“你若是担心,我们两个快马加鞭赶回去怎么样?” 纪云舒看向他,他们两个现在也是毕力格想要杀死的对象。 昨晚对方没有得逞,可想而知接下来的路上也不会安宁。 赵慎在她耳边轻笑道:“不管怎么样,我总会护你周全的。” 纪云舒瞪他:“昨晚还说不让我冒险。” 什么就他们两个赶回去,分明是想做诱饵,将想要杀他们的人钓出来,一次处理干净。 不过这样也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总这样提心吊胆的,她也觉得累。 赵慎道:“有我在你身边,怎么能算冒险,你是不相信我吗?” 纪云舒懒得跟他扯这些,便道:“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赵慎很爽快地点头,他喜欢跟纪云舒独自上路。 出去交代了一些事情,回来的时候纪云舒已经收拾好了衣物和需要随身携带的东西。 两人如同要去私奔一样,牵着手出了帐篷。 刚出去,就见柳妍正好过来,看到纪云舒,她仿佛松了口气:“听说夫人昨晚遇刺,可有受伤?” 纪云舒摇头:“我没事。” 柳妍道:“那就好,这些日子一直赶路,我太累了,昨晚早早就睡了,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里实在太危险了,咱们还是早点回大夏。” 纪云舒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现在出了点儿事,我要和夫君骑马先一步离开,你跟着护卫走。” 柳妍着急道:“出了什么事?我也会骑马的,不如我跟你们一起。” 纪云舒摇头:“不必,我们回去有事情要处理,不能带着你。不过你放心,护卫会保护好你的,等我有空了,自然会好好安置你的。” 柳妍想了想道:“你之前不是想让我帮你找人吗?” 纪云舒拍了拍脑门:“你瞧,我一着急,就把这个忘了,但这个不着急,那人也不知道在哪里,什么时候出现?而且我的行踪已经暴露了,跟着我不安全。” 她说的有理有据,柳妍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道:“那你千万保重。” 纪云舒笑道:“你也是。” 说罢,跟赵慎一起去了马厩。 她这次骑的是来时得到的那匹汗血宝马,赵慎的也是一匹好马。 草原上一望无垠,两人眨眼间便跑出了上百里。 这时候早晚的天气虽然凉了下来,但正午的太阳毒辣,两人路过一条河的时候,停了下来。 纪云舒洗了一把脸,觉得浑身都舒坦了不少。 赵慎见不远处便是一片树林,便道:“咱们歇一会儿吧。” 纪云舒很赞同,骑了一个多时辰的马,她现在又累又饿。 两人找了一片树荫,赵慎仔细检查了周围的环境,才跟纪云舒一起坐下来。 纪云舒直接将一块摊子铺到了地上,然后躺了上去。 赵慎不赞成道:“地上凉,而且有很多虫子会……” 他没说完,就被纪云舒一把拉了过去,倒在了她的身侧。 纪云舒道:“少念叨点没用的,就躺一会儿,哪里就能着凉了。” 赵慎:“……” 行吧,顶着太阳跑了半天,在树荫凉里躺一会儿确实很舒服。 纪云舒又道:“我们走的方向不像是去武宁的路。” 她说的很肯定,就算走的不是来时的路,她也不至于连方向都分不清楚。 赵慎道:“我相信你父兄的能力,有了我们事先的提醒,他们不会轻易被算计。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在他们对下一座城池动手之前弄清楚林原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有种直觉,这很重要。” 第四百八十四章 混进城内 纪云舒也觉得这很重要。 如果弄不清楚这一点,他们也就难以搞清楚毕力格下一步要做什么。 若是再有守将开城门投降,父亲的威信会受到很大的挑战。 朝中那些盯着纪家的人也会趁机发难。 雍王跟毕力格合作的目的是什么? 自然不可能是真的将大夏的江山让拱手相让。 在大夏跟漠北的战事上,他要做的就是将纪家的兵权拿到手。 “所以我们这是要去林原?” 赵慎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担心岳父和大哥,我已经让人给他们送信了,他们会小心防备。” 纪云舒靠在赵慎的怀中,只觉得心中安宁:“我知道你尽力了,如果这样都不行,那我们回去估计也阻止不了什么。” 就是他们回去,其实也做不了什么,纪家父子都是高手,寻常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想要算计他们,必须出其不备,说到底,这完全要靠他们父子自己的应变能力。 赵慎道:“其实我也很担心。” 哪怕安排的再周全,也总会有意外出现。 他前世死在调查纪家父子死因的路上,并不清楚到底是谁动的手。 他知道父兄的安危,在纪云舒心中很重要。 纪云舒望着湛蓝的天笑道:“不必担心,你已经做了最好的安排。我只知道父兄的死跟赵恒有关,可现在赵恒完全没有参与到这件事中,我们已经改变了很多,父兄也一定不会有事的。” 书中这个时候,毕力格已经是漠北王了。 他有权力调动整个漠北的人力物力来支持这场战事。 可现在不一样了,漠北王已死,不管他生前给毕力格做了多少安排,只要他打不赢这场打仗,一切都是白搭。 乌日娜很快就会登上王位,到时候毕力格只会腹背受敌。 他现在唯一翻身的机会就是一鼓作气拿下幽州。 赵慎道:“你说的对。” 纪云舒掐他一把:“你不会直接告诉我吗?我还以为你要自己做诱饵,让那些人都来追杀我们呢。” 想找他们两人落单的机会可不容易。 赵慎笑道:“咱们身边的人也不见得都可靠,现在说也不迟,只要我们俩没有带人独自赶路的消息传出去,很快就会有人追来的。” 纪云舒从不敢低估任何人,尤其是那些被生活逼到绝路上的人。 两人休息了一会儿,便继续上路,林原距离这里并不算远,他们骑的都是好马,脚程快。 第二日下午的时候,就到了林原城外。 漠北人刚占领林原,许进不许出,盘查的格外严。 纪云舒跟赵慎换了普通百姓的衣服,乔装了一番,混在人群中,观察了片刻,发现他们很难从城门处蒙混过关。 两人只好退出人群想其他的办法。 纪云舒打量着城墙问赵慎:“这个城墙你能翻过去吗?” 她的轻功已经练的不错了,但这个城墙的高度还是让她望而生畏。 赵慎嘴角抽了抽:“林原是漠北攻打大夏的门户,军事重地,这城墙就是这门的攻城器械都很能攻的下来,你怎么会觉得我能翻过去?” 纪云舒:“……” 所以电视剧里那些武功高手飞檐走壁无所不能都是骗人的。 不过想想也就明白了,如果这样的城墙有人能翻过去,那这样的人对战事就会起到决定作用。 事实上,哪怕是一军主将,也很难起到这样的作用。 “那我们怎么进去嘛?” 虽然是林原守将主动投降的,但现在接管这里的是漠北人。 他们也没有多嚣张跋扈,盘查是严格了一些,却没有故意为难普通百姓的意思。 纪云舒有些感慨,其实毕力格确实是个人才。 只看林原这么平静就知道,这人起码是搞民族融合的一把好手。 赵慎道:“再等等吧。” 纪云舒不知道他要等什么,不过也不急着问,不声不响地等着。 赵慎极少见她这个样子,笑道:“有什么问题你可以直接问?” 纪云舒摇头:“你安排好了就行,我现在不想费脑子,也不想动嘴。” 赶了两天路,她真的很累,现在给她一张床,她能直接睡过去。 赵慎将她揽进怀中:“困了就睡会儿,有事我会叫你。” 纪云舒也不推辞,直接靠着他睡了过去。 这一觉她睡得很沉,被赵慎叫醒的时候已经是半夜。 她正要说话,赵慎对着她做了一个悄声的手势,指了指一个方向。 纪云舒屏气凝息,很快听到了动静。 有人来了。 而且是很多人。 赵慎拉着她悄然起身。 不一会儿,城门处来了一支人马。 他们是毕力格特意从漠北调过来的人马。 守在城门处的人看了眼调令便将人放进去了。 纪云舒和赵慎混在队伍的最后,进城后趁着没人注意悄无声息地离开。 两人七绕八绕,绕到了一个小巷子,走到最后一户人家,从墙上跳了进去。 里面黑漆漆的,赵慎敲了敲主屋的房门。 里面立刻有人问:“什么人?” 赵慎说了暗号,里面很快亮起了灯。 然后门被打开了。 一个中年男子在门后,有些警惕地看着赵慎。 赵慎将一个牌子递给他。 中年男子认真查看了牌子,才恭声道:“请进。” 赵慎跟纪云舒走进屋中,里面陈设简单,是一间十分普通的民居。 中年男子对着赵慎行李道:“属下李平,见过大人。” 赵慎道:“不必多礼,说说钱荣是怎么回事?” 李平起身,立在一旁道:“属下知道的跟大人听说的应该差不多,就是钱荣突然打开城门,将漠北人放了进来,还跟百姓说漠北人来了跟以前一样,不会对大家的生活有影响,这几日漠北人也确实没有对百姓做什么。” 赵慎也清楚,这种边境小城,本就两族杂居,有不少漠北人在其中。 漠北人甚至没有攻城,进城后也没有烧杀抢掠,百姓自然也不会牺牲自己去抵抗。 尤其是守城的将领已经投降的情况。 “漠北人来之前钱荣有什么异样?” 赵慎总觉得事情说不通,钱荣投降漠北有什么好处? 李平摇头:“这几日属下也在让人探查,在钱荣身边的人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他就是毫无征兆的打开了城门,事后也在尽心竭力地帮漠北人,不像是受了胁迫了样子。” 第四百八十五章 找人 纪云舒突然问:“他的家眷呢?” 李平摇头:“他父母早逝,孤身一人投军的,妻子难产而亡,膝下有一个女儿,今年有十来岁了,不过一直养在后院,见过的人不多。” 纪云舒想了想又问:“有没有办法接触到他的女儿?” 她想要弄清楚钱荣叛变的理由。 李平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顿了一下才道:“两位来之前,属下已经收到了上面的命令,要不惜一切代价杀了钱荣。如今钱荣的府邸守卫森严,除了他的亲卫,还有漠北人,其中有好几个高手,要靠近并不容易。” 所以想见他的女儿也难如登天。 纪云舒明白这个命令,她在得到钱荣叛变的消息,第一反应也是要立马杀了这个人。 因为漠北南侵的步伐不会停止,有一个钱荣,就很快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他们必须以儆效尤,让人们看到背叛的下场,才不敢再做同样的事情。 她看向赵慎,李平是朝廷的人,如今赵慎有皇上的密旨,这边的事情,他都有酌情处置的权利。 赵慎知道纪云舒在忧虑什么,就这么杀了钱荣,他们可能永远不会知道他为什么背叛。 纪大将军失察的罪名就背定了,战时失察不是小事,更不用说对方的阴谋可能还不止于此。 他问李平:“漠北人这几日有什么动静?” 李平回道:“倒是没什么动静,不像以往那般烧杀掳掠,如他们承诺的那般,一切照旧。不过最近城内外查的很严,这也是常事。” 说到这里,他迟疑了一下,“倒是有件事,有些奇怪,漠北人似乎在找什么人。” 赵慎抬眸:“找什么人?” 李平见他对这个有兴趣,便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漠北人进城的当天,就封锁了城门,当夜漠北人和钱荣手下的人一起,在城中搜查,虽然没有明说,但属下看那意思,像是在找人。” 赵慎沉吟:“还是在找一个不能让人知道的人。” 不然直接画图像通缉就好了,何必这么遮遮掩掩的搜查,既没有效率,还很难找到人。 他立马意识到这个人很重要。 李平也明白过来:“漠北人这些日子城门查的极严,没有人能出去,所以人肯定还在城里。他们在一家一户的搜查,这法子虽然慢,但活生生一个人总不能凭空消失,迟早会找到的。” 赵慎吩咐道:“先别急着杀钱荣,想办法弄清楚他们到底在找什么人。” 李平没有任何质疑地应了一声是。 几人商量完,李平便道:“城里现在查的严,就委屈二位在这里歇着了。” 纪云舒笑道:“我们赶了许多天的路,能有个地方歇着已经很知足了。” 李平这话本就是对纪云舒说的,赵慎好歹是个男子,可纪云舒,虽然穿着那身漠北士兵的衣服,但一看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对环境难免会挑剔一些。 听到她这话,也松了口气。 他们的任务已经很难了,一旦被发现就是死路一条,一点都不想再在这些小事上浪费精力。 赵慎和纪云舒被李平安排在了隔壁的一间房里。 里面几乎没什么装饰,只摆了桌椅,还有靠墙放着一张床。 纪云舒确实如她所说没挑剔什么,发现被褥都是新换的,还有些意外。 她在城外靠着赵慎睡了一会儿,这时候却又睡不着了。 瞪着黑暗中看了一会儿,就听赵慎在耳边问:“想什么呢?” 她侧过头看他,只是这晚没什么月光,哪怕两人离得极近,也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在想漠北人在找什么人?” 赵慎道:“别着急,李平的办事能力不错,这么多年从没出过岔子,他在林原很多年了,应该能查到点什么。” 纪云舒道:“但愿我们能比漠北人先找到那个人吧。” 赵慎搂着她道:“别想太多,好好休息,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办呢,咱们跟着那一队人混进来,明日他们就会发现队伍了少了人,到时候我们也会是被漠北人找的对象。” 纪云舒:“……” 这么一想,好像确实没什么可着急的。 漠北人只是占了一座林原,一切也还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两人都是好几日都没有好好休息,睡得也晚,第二日睡的晚了一些才起床。 等他们起来的时候,李平将准备好的饭菜端了出来:“咱们这里没什么好吃的,两位将就一下。” 赵慎道过谢,见他在一旁站着,便道:“李大人不必拘谨,咱们还要共事几日,怎么方便怎么来就行,你吃过了吗?一起吃点?” 李平在林原这个地方待了好多年,偶尔给上面送点信,以为一辈子就这样了,谁知道突然发生这样的事。 眼前的一对男女,拿着上面的令牌,显然身份不凡,他忐忑了一晚不知该怎么招待,谁想对方这样平易近人。 他也就不自觉放松下来,摆手道:“我早上出门吃了点,城里除了查的严点,确实一切照旧,很多铺子都开着,两位有什么需要可以出去逛逛,您让查的属下也让人去办了,就是一时半会儿不一定会有消息。” 纪云舒好奇地问:“我们的身份不会被查吗?” 李平道:“林原这地方,本就鱼龙混杂,想要查清所有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巷子住的都是自己人,两位出去就说是我的儿子儿媳就好了,衙门里也是有登记的。” 纪云舒没想到这些人安排的这么妥当,又道了声谢。 李平确定新来的上司两口子都很好相处,便告退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纪云舒和赵慎则吃完饭去外面逛了。 街市还是有些冷清的,时不时有成群结队的漠北士兵走过,普通百姓噤若寒蝉,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纪云舒和赵慎倒有些显眼了。 纪云舒道:“早知道这样就不出来了。” 赵慎却道:“看看有什么想吃的,买点回去。我们越大张旗鼓在外面闲逛,越不会惹人怀疑。” 纪云舒不觉得会是这样:“咱们是一般人这法子或许还能用,等毕力格知道我们来了林原,怕是掘地三尺也要将我们找出来。” 说着,她有些奇怪地向四周看了看。 第四百八十六章 他不是我爹 赵慎便问:“怎么了?” 纪云舒看了一圈了,没发现什么异常,只好回头:“好像有人在看我。” 她狐疑地对赵慎道,“咱们不会已经被盯上了吧。” 赵慎听她这么说,也往周围看了一圈:“应该不能,这里没人认识我们才对。” 两人逛了一圈,纪云舒装模作样地买了一篮子菜和肉,回去一股脑都交给赵慎。 “总算能吃上新鲜蔬菜了。” 天气已经凉了下来,这边的新鲜蔬菜也不多。 赵慎无奈地拎着篮子进了厨房。 李平看到瞪大了眼睛,跟上去道:“这个交给属下来吧。” 这位大人一看就是个文人,这些人爱讲究什么君子远庖厨。 赵慎动作利索地处理食材,但也没有拒绝他的帮忙:“那你帮我烧一下火吧。” 做饭难不倒他,不过是一些蔬菜,怎么也能弄熟,但这个灶火他从来没有烧过,不知道怎么弄。 李平见纪云舒在院子里不知道看什么,赵慎却埋头做饭,一言难尽地目光在两口子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认命地墩身烧火。 赵慎的动作很快,他烧好火的时候,赵慎的菜和肉也都处理好了。 见赵慎动作熟练,他也就相信这个看起来文弱的书生是真的会做饭了。 不过他看赵慎的目光也就更复杂了。 这人看着就身份不凡,平日里必然也是奴仆成群,也不知为何要学这一身厨艺。 赵慎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边炒菜边道:“这些年我时常一个人在外面,便学怎么做饭,这是个很实用的技能。不管走到哪里,总不会饿着肚子。” 李平干巴巴道:“大人说的是。” 很快饭就好了,三人一起吃完饭。 李平便又去忙自己的事了。 纪云舒回到屋里,正考虑怎么弄清楚漠北人在找谁的时候。 李平突然在外面敲门。 纪云舒开门问:“李大人有什么事儿吗?” 李平回道:“刚刚咱们的人在外面抓到一个小乞丐,好像在跟踪赵大人和夫人,属下想着跟二位说一声。” 纪云舒立马想到自己上午在外面逛街时就感觉到有人盯着她看,不由看向赵慎。 赵慎沉声道:“将人带过来。” 李平应声去提人。 纪云舒问赵慎:“该不会这么快就泄露了行踪,那些杀手又追来了吧?” 因为李平说的是个小孩,所以纪云舒又想到了在漠北要刺杀她的那个小女孩。 但上次是有人泄露他们的行踪,可这一次,他们独自上路,不应该这么快被找到才对。 赵慎也觉得他们不应该这么快被发现:“等见到人再说。” 说话间,李平就将人提了进来。 那是一个看起来脏兮兮的小乞丐,十来岁的样子,衣衫褴褛,看起来跟大街上的乞丐没什么不同。 李平将人带过来就退了出去。 赵慎盯着小乞丐看了半晌,才问:“你是谁?” 对方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勾勾地盯着纪云舒:“你是大将军的女儿,对不对?” 就这么被认出来,纪云舒十分诧异。 她这次虽然没有易容,但这一身粗布衣裳一穿,就是她爹也得认真打量几眼才能认出她。 只是见这小乞丐的眼神乌黑清澈,里面透着几分期盼和急切,她便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反正只是个小乞丐,若真是杀手,他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 所以就算知道了她是谁也没有关系。 谁知那小乞丐对着纪云舒跪了下来,从袖中取出一方印信道:“我是钱荣的女儿,钱浅。我来,是为了告诉大小姐,我爹,从未叛国。” 纪云舒结果她手中的印信看了一眼,交给赵慎,赵慎仔细查验过后,对纪云舒点了点头。 纪云舒有些震惊地问:“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钱浅道:“几年前,我爹跟着大将军回京述职,曾带我去过一次武安侯府,我见过您。” 纪云舒绞尽脑汁收刮原主的记忆,才想起似乎有这么回事儿。 纪长林隔三差五会回京,麾下的将领也会一起进京述职。 这些人但到了京城,基本都会去侯府。 纪云舒便会从宫中回家,接待客人。 她虽然记不清当初那些人从有没有钱浅,但很显然,几年前钱浅只有几岁,这样的小姑娘上门,肯定是她负责招待的。 “所以漠北人这些天是在找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爹……” 钱浅已经说了她爹没有叛国,纪云舒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其实内心里,她也希望钱荣没有叛国,不然这件事对爹爹会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钱浅抹了一把眼泪道:“如今将军府那个,根本不是我爹,我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换了,他肯定是被人害死了。” 她说着又哭了起来。 纪云舒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 倒是赵慎似乎早猜到了什么,比她更冷静:“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钱浅止住哭声哽咽道:“我了解我爹是什么人,他感激大将军的知遇之恩,打算这一辈子都精忠报国,这些年一心扑在军务上,我娘去世多年都没有再娶,身边连一个女人都没有。他不止一次说过,如果他哪天战死了,让我不要难过。他连死都不怕,怎么会背叛大夏?” 纪云舒见她情绪激动,给她递了条帕子,等她的哭声停下来,才道:“你好好想想,你爹之前有什么异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钱浅似乎早就想好了,没怎么犹豫便道:“我跟我爹并不亲近,我在后院由奶娘带着,他时常忙军务不回家。我们父女十天半个月也未必能见一面,所以我一直没有发现不对。直到他打开城门将漠北人迎了进来。” 说到这里,她有些气氛地顿了顿,才又道,“我很清楚,我爹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所以那日他一回府,我便端了一碗乳酪给他送去,亲眼看着他吃了下去。” 纪云舒奇怪:“这乳酪有什么问题吗?” 钱浅摇头道:“乳酪没有问题,是我爹有问题,他不能吃牛乳,否则会身上起疹子,因为这个府中从不做放牛乳的吃食,所以知道的人不多。但那日,那人吃了整整一碗乳酪,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所以我便知道他根本不是我爹。” 第四百八十七章 一劳永逸 纪云舒惊讶,这小姑娘还挺有机变的。 “你发现他不是你爹就偷了印信逃了出来?” 钱浅摇头:“我想知道我爹怎么样了,就躲在了书房,偷听到他说我爹已经死了,他还说我活着是个隐患,一定会尽早除掉,所以我才逃出来的。” 纪云舒都有点佩服这个小姑娘了,帮她擦了擦眼泪安慰道:“没事了,你先在这里待些日子,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小姑娘眼眸含泪看着纪云舒:“你们会为我爹报仇的,对吗?” 纪云舒毫不犹豫地点头:“对。” 让人带小姑娘下去休息,房间里只剩了两个人的时候,纪云舒问赵慎:“你觉得她的话是真的吗?” 赵慎倒了一杯茶给她:“她的言行都没什么漏洞,她说见过你,你对她没有印象吗?” 纪云舒摇头:“我爹麾下的这些人,每年回京述职,都会带家眷去侯府走动,其中有不少小姑娘,我哪里能记得住?” 原主根本没把这些人放在心上,有人去拜访,她不过是按着礼仪出去露个面,根本没注意那些人。 赵慎也知道她不太可能记得住几年前见过的一个小姑娘,便道:“想不想的起来都没关系,她的话能解释钱荣突然叛变的理由,而且漠北人也不大可能做这么大一个局,就为了送个小丫头来我们身边。” 纪云舒道:“那就当她说的是真的,咱们要想办法揭穿钱荣是假的吗?” 赵慎摇头:“不着急,现在林原已经被漠北人占了,钱荣是真是假,对他们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咱们首先要弄清楚的是,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会不会用同样的办法拿下其他的城池?” 钱荣的名誉当然要恢复,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纪云舒道:“这应该不可能吧,钱荣的事情一出,其他地方的将领都会被严查,怎么可能再出这样的事情?” 换一个将军并不是那样容易办到的。 赵慎却道:“钱荣是情况特殊,他死活不肯投降,对方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可其他人,如果本身就是雍王府的人呢?” 纪云舒不得不考虑这种可能,连她爹身边都有奸细,谁能保证驻守各地的将军们甚至他们的下属都是干净的。 纪云舒揉了揉额头:“如果是这样,岂不是防不胜防?” 赵慎老神在在地泡茶,又给她斟了一杯:“探子是清理不完的,擒贼先擒王,只要把漠北人打回去,那些人就翻不起大浪。” 纪云舒:“还有雍王呢?” 赵慎骨节匀称的手指转动着手中的茶杯,窗外的阳光照在他的手上,有一种特殊的美感。 他笑了笑道:“你还没明白吗?这一次雍王再也没有办法像以前一样赢了。他这种情况,要么隐藏的彻底,出其不意,要么就该决绝果断地出手。可他明知道皇上已经知道他图谋不轨了,还在装模作样,拖的时间越长,对他越是不利。” 纪云舒:“……” 她听明白了,赵慎是嫌雍王磨叽,没有立马起兵谋反。 “谋反这样的事,是谁都得思虑周全吧?也许雍王是觉得时机没到呢?” 赵慎嗤笑:“什么时候才是时机?说起来最好的时机其实是先帝驾崩,皇上登基的时候,可那时候,雍王应该还没有准备好。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实力在增长,皇上也没有坐以待毙,但皇上终归占着名分大义,对他而言,没有什么好时机了。” 纪云舒想了想,其实也不算,书中的雍王自己给自己创造了时机,接下来的天灾人祸于他也是有利的。 可是如今的局势已经全然不同了。 而且她也明白赵慎的意思了,雍王擅筹谋,行事却更求稳妥。 这样的性格,本质上其实不喜欢冒险。 看他到现在都没有自己出面,所有的事情都交给别人去办,而且每次的扫尾都做的很好,从来不跟这些事情沾上一点关系。 谨慎的有些过头了。 她托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所以,你已经有想法了?” 赵慎道:“嗯,毕力格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兵不血刃就拿下了林原,他以为不动这里的百姓,大家就会拥护他?” “可百姓应该确实不希望打仗,他们或许并不在意林原属于大夏还是漠北。” 赵慎摇头:“这里的人比我们都清楚漠北人是什么德性,怎么会相信他们永远都会善待自己?” “你打算拿回林原?就靠我们俩?” 纪云舒有点好奇赵慎到底在想什么。 她发现好像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他都能在短时间内拿出解决方案。 赵慎道:“别着急,过几日你就知道了。” “卖什么关子?”纪云舒不满,“那我们要做什么?” 赵慎道:“让人先将将军府那个人不是钱荣的消息传出去吧,虽然没有证据,但毕竟是事实,看看他们怎么应对,还有城中的军民什么反应?” 纪云舒:“这个事儿不需要我来做吧?” 她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并不适合做这种散播消息的活儿。 赵慎道:“我会让李平去办。消息散播开之后,你带着钱小姐去找钱将军的下属,看哪些人能用?我们只要将城内的漠北人灭掉,就可以拿回林原。” “你会不会想的有点简单了?毕力格还在城里呢,他会不防备城中的军民反水?而且城外也有漠北人守着,咱们这么做真的不会被瓮中捉鳖吗?” 赵慎无奈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说你不爱多想吧,你还想的挺多,放心吧,我安排了援军。我们现在要给毕力格找点事,让他无暇他顾,所以很快就会发现我们在城里,到时候只能先想办法弄死我们,这一次我们说不准可以一劳永逸。” 纪云舒琢磨着他这个一劳永逸,确定他是想将毕力格弄死在这里。 有些好奇道:“之前不是一直手下留情吗?乌日娜给了你什么好处?” 赵慎道:“跟乌日娜的约定在京城不就谈好了吗?说起来我在漠北王城就想弄死毕力格了,可惜那时候没有机会。” 毕力格回去后就一直龟缩在王庭,身边护卫重重,他们想要接近都难以做到。 而且那时候漠北王还没有死,在王城弄死他选定的继承人,漠北王很可能一怒之下撕破脸,将他们留在王城。 第四百八十八章 拉人陪葬 纪云舒想了想道:“毕力格似乎还挺怕死的,他身边有高手护卫,如今还带着几万大军,想要杀他,不容易吧?” 赵慎道:“咱们来的时候,皇上不是送了暗卫吗?他们的身手不比毕力格身边的人差,与其让他们保护我们,不如先将敌人干掉。” 纪云舒对他竖起了大拇指,这个思路很不错。 有他们在这里牵绊着,毕力格一时半会儿也抽不出空干别的,麻烦的就是雍王背后搞小动作。 但只要毕力格死在这里,雍王除非直接谋反,不然再怎么折腾也没用。 赵慎这一招何止是一劳永逸,还釜底抽薪,说不好能将雍王的尾巴揪出来。 这人总藏在别人的身后,确实让人很烦。 李平的行动很快,第二日钱荣是假的这个消息就传遍了全城。 普通百姓虽然不敢说什么,但这消息在军中引起了很大的骚动。 钱荣投降这事儿本来就让很多人不解,听到这个消息,钱荣一手带出来的人立马就信了。 或者说比起钱荣是个叛徒,他们更愿意相信他已经被人害死了。 军中差点发生哗变,纪云舒带着钱浅拿着钱荣的印信将人安抚了下来。 这些人毕竟是保家卫国的将士,不战而降对他们来说是屈辱。 纪云舒没费什么功夫就将人说服了。 于此同时,毕力格也终于收到了赵慎和纪云舒在林原的消息。 他下令掘地三尺也要将两人找出来。 可普通百姓却并不配合,也就是这个时候漠北人终于摘下了伪善的面具,对百姓露出了屠刀。 血腥镇压的结果就是赵慎和纪云舒被找了出来,两人被带到将军府毕力格暂住的地方。 再次见到毕力格,纪云舒有些恍惚,他们似乎只是几个月没见,不是几年。 毕力格看起来比之前老了不少,神色更加憔悴,脸上没有半点气色,白的像鬼。 于是纪云舒十分好奇地问:“你这个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去见阎王了,还折腾这些做什么呀?” 不怪她说话刻薄,实在是毕力格看起来就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毕力格捂着帕子咳了几声,才停下来,面色平淡道:“谁都会死,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纪云舒:“什么叫该做的事情?恕我不懂,你这样大动干戈,除了赔上那些无辜的人命,我实在看不出来还有什么意义,难不成是你自己快死了,就想多拉点人给你陪葬?” 毕力格还没说什么,他身边的护卫就听不下去了,一怒之下拔出了刀。 纪云舒缩了缩脖子:“我就是随口问问,不想说就不说嘛,犯得着动刀动剑的?真小气。” 毕力格看了眼那拔刀的护卫,对方虽然一脸怒气,但还是将刀插回了鞘。 毕力格道:“我自小就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也随时都有准备,夫人想用这些话激怒我,怕是不行。夫人胆子大,这个时候,还敢陪着世子来赴险,倒是让人佩服。” 纪云舒:“不是你让人抓我们来的吗?说的好像我有选择一样。” 毕力格平静地望着她:“有些人生来就是赢家,你是纪大将军的女儿,就是赵慎也得将你捧在掌心,只要你想,就永远有选择。” 纪云舒:“你这么相信出身决定一切,还折腾什么呢?” 毕力格苍白的脸上浮起一点冰冷的笑意:“你弄错了,我并不相信出身决定一切,所以才有今日,但你们这些人,占着出身的优势为所欲为也是真的。” “为所欲为?”纪云舒嗤笑,“你说的是你自己吧?你若不是漠北王的儿子,又怎么可能有今日?你痛恨的,是自己的出身还不够尊贵而已。” 他如果是漠北王后所出,自然能够毫无疑义地成为下一任的漠北王。 毕力格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纪云舒是在故意误导他,同时也在拖延时间。 他立马道:“别白费口舌了,你落到了我的手中,这次我绝不会让你逃脱,不知看到你的尸体时,你父亲会是什么样子?” 纪云舒:“怎么是白费口舌呢?我还想说碧灵丹的事情,听说你回去就将东西藏在了自己身边,你想要活下去,得靠着那三颗碧灵丹吧?” 这些原本是纪云舒瞎猜的,但看到毕力格的表情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一般人面对生死都很难坦然,更不用说毕力格这样从小就体弱,一直挣扎着长大的人。 他如今还大事未成,对活下去的渴望远远超过一般人。 毕力格不傻,很快想到了什么:“碧灵丹在你手中?” 纪云舒愉快地点头:“是呀,我费了好大功夫才从你那里偷出来。你现在身体弱成这样,很需要碧灵丹吧?” 毕力格眯了眯眼:“没有人跟你说过吗?碧灵丹是毒药,吃了它的人都死了。” 纪云舒耸耸肩:“我知道呀,不过我听说它能生死人肉白骨,也不是空穴来风,我认识大夏最厉害的大夫,说不准能研究出点什么来呢,不过你这身子,应该是等不到了。” 毕力格这些日子确实一直在找碧灵丹,他的身体不好,巫医用了所有的法子都不行,最后只能将希望寄在碧灵丹上。 碧灵丹的名声很大,但其实在历代收藏着丹药的漠北王眼中,它就是个可有可无的鸡肋。 因为这玩意儿根本没有治病解毒的功效,一不小心还会要命。 所以那一盒碧灵丹一直被扔在漠北王的私库里。 毕力格之前身子不好,也没有打碧灵丹的主意,但这种东西,接触不到就算了,但凡听说过,就不可能不留意。 他拿回碧灵丹的时候,巫医就说了,碧灵丹里有现在已经绝迹的药材,只要根据丹药的药性,加入其他药材重新炼制,就能炼出对他的身体大有裨益的药丸。 可现在,碧灵丹落在了纪云舒手中。 他很想骂一声,乌日娜到底是什么猪脑子,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东西给纪云舒。 没错,不管纪云舒怎么说,他还是坚决认为碧灵丹是乌日娜派人偷的。 因为纪云舒的手再长,也伸不到他的身边。 第四百八十九章 谈判 能让从小伺候他的婢女背叛,除了能一手掌控后宫的赫连王后,不做他想。 毕力格思虑片刻,确定纪云舒不是在骗他,不得不妥协:“你要怎么样?” 纪云舒笑起来:“怎么样都可以?如果我让你带人退出大夏呢?” 毕力格见赵慎从始至终一言不发,似乎一切都由己云舒做主,脸色微沉:“夫人说笑了,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事情。我的命固然重要,但也没有重要到这个地步。” 纪云舒也就是随口说说,她当然明白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是毕力格自己说退就能退的。 “那就不知道五王子愿意为碧灵丹付出什么了?” 纪云舒看着毕力格,觉得他缺少诚意。 诚然她和赵慎现在的处境有点危险,但毕力格想杀他们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毕力格思虑了片刻才道:“我可以放你们离开。” 纪云舒正要说什么,就听毕力格又道,“我知道二位这次是自投罗网,但我也可以告诉你们,没有我点头,你们绝对无法活着离开这里。” 纪云舒和赵慎会来林原本就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一直有注意两人的行踪。 从下面有人告诉他那晚进城的人少了两个,他就知道是这两人混进来了。 纪云舒和赵慎坏了他太多的事情,如果不是他们,当初他在大夏就能顺利解决巴图和乌日娜,一切都不会发展成现在的样子。 若不是为了碧灵丹,他绝不愿意放两人活着离开。 纪云舒当然明白毕力格的意思,她挑眉问:“这件事,五王子能做得了主吗?” 毕竟想要他们命的肯定不止毕力格一个人。 已经计划好的事情,也不是毕力格一个人能喊停的。 毕力格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夫人英明,但现在林原在我的手中,我可以承诺放你们离开林原。” 纪云舒懂了,他们出了林原是生是死,就不关他的事了。 纪云舒想了想道:“这交易还算合理,问题是,我们并没有随身携带碧灵丹,必须离开后才能给你。” 毕力格并不相信她的话,碧灵丹是乌日娜给她的。 乌日娜肯定不是自己突发奇想给她碧灵丹,那就是她自己要的。 她用什么东西跟乌日娜换了碧灵丹。 费这么大劲拿到的东西对她一定也很重要,她应该不会轻易交给别人。 纪云舒见他不相信,笑道:“这东西对我来说是很重要,所以我拿到的第一时间就让人送回大夏交给大夫了,不过你也知道,那盒子里还有三枚丹药,给你分一枚还是可以的。” 毕力格游移不定。 他其实没有打算履行诺言,雍王那边说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两人活着离开。 他们合作这么久,雍王还是第一次这么明确地要两个人的命。 可碧灵丹,是目前他唯一知道的,有可能让他活下去的东西。 他本来放他们离开林原之后再动手也不错,可现在纪云舒的意思,却是让他保证他们能活着回到大夏京城。 “我放夫人离开,由怎么确定夫人会信守承诺将碧灵丹给我?” 他一点都信不过纪云舒。 纪云舒摊摊手:“除了相信我,你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反正你若是不同意,大不了我们先死,你陪葬,这么一想,我似乎死的也不亏。” 毕力格:“……” 这女人不会是有病吧? 他转头去看赵慎:“世子难不成也想死在这里?” 赵慎无所谓道:“我去漠北的时候就想过可能会无法活着离开。” 毕力格不觉得这俩人是真的想死,但他们抓住了他的软肋,有恃无恐。 他清楚自己没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 “好,我可以放你们离开,也希望你们能信守承诺。” 纪云舒笑靥如花:“那就合作愉快。” 她心里想的确实,如果毕力格能活到这场战事之后,那给他一枚碧灵丹也不是不行。 对于现在的毕力格来说,能活下去当然是最重要的,但这个交易依旧让他觉得憋屈。 他沉默了片刻道:“我可以放你们离开,但不能是现在,我身边有人盯着,要委屈你们在这里住几日。” 纪云舒满不在意道:“你说了算,那接下来就打扰了。” 毕力格挥手让人给他们安排了一个房间。 赵慎跟纪云舒没什么异议地告辞去休息了。 等到屋子里没人了,纪云舒才问赵慎:“你觉得他真的会放我们离开吗?” 纪云舒推开窗户打量四周,声音压的很低:“当然不会,不然直接放我们离开就是,留我们在这里做什么?” 纪云舒也觉得这一举动有些画蛇添足的意思,至于毕力格说的有人盯着他,纪云舒并没有当回事。 放他们离开迟早会被发现,不过是早晚的事,根本没有瞒着的必要。 早点被雍王那边的人知道,说不定还能想法子补救一下。 “心眼真多,连自己的命都不在意,真是个难缠的人。”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人,似乎哪怕明日就会死,今日也会将自己认定的事情做完。 赵慎却摇头:“也不见得,只是他清楚自己没那么容易死罢了。你没发现吗,他虽然看起来比之前衰老了一些,但气息很跟以前差不多,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虚弱。” 纪云舒当然发现了,每次看到毕力格都觉得他马上会死,但下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是那个样子,还挺神奇的。 她将事情连起来想了一遍,隐隐有了结论:“他有办法吊着自己的命,不过要受制于人,所以才想拿到碧灵丹。” 这就是毕力格为什么明明看起来马上就要死了,却还这么折腾的缘故。 因为他清楚自己不会死。 只是活着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赵慎也是这么想的,这是毕力格的言行最合理的解释了。 “所以他走到这一步,不见得完全是自己的意愿,我当初就觉得奇怪,他的目标如果真的是王位,为什么会先给赫连王后下毒,打草惊蛇,直接给乌日娜下毒,不是省事很多。” 纪云舒:“那他到底想做什么?” 赵慎摇头:“谁知道呢?他似乎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第四百九十章 毕力格的秘密 纪云舒摇了摇头,这样说的话,她还觉得挺可惜的。 这个人现在只有死路一条。 她打量着外面,明面上只有一个伺候的丫鬟,护卫,但暗地里藏着不少人。 “他想用我们做鱼饵?” 赵慎笑道:“你想多了,他清楚我们是自投罗网,当然会将外面的人和事安排好,没有人会来救我们。” “现在我们住进来了,你有把握拿到想要的吗?” 天气有点冷,赵慎把窗户关上:“只能尽力而为,将真的钱将军杀害换一个假的这种事,不太可能是毕力格的手笔,应该是雍王府的人做的,只要能在这件事上抓住雍王府的把柄,或许就能撕开一个口子。” 他们这一次最重要的目的,是拿到雍王府勾结漠北的证据。 一旦证据确凿,皇上就能直接对雍王府动手,铲除这个心腹大患。 纪云舒道:“要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接触到那个假货,说不准他是雍王府的人。” “他有八成可能是雍王府的人,但肯定没有一点证据能证明这一点,雍王府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把柄。倒是毕力格这里,他跟雍王府合作多年,甚至可能是雍王用来制衡漠北的傀儡,手上应该有证据。” 纪云舒挑眉:“他会拿出来?” 赵慎笑道:“为什么不呢?我也曾残废过,觉得人生没有希望过,在他身上,我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我觉得他或许没有那么想活下去,也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喜欢权势。” 纪云舒怔愣地看着赵慎,原来他曾经那样悲观厌世吗? 赵慎说完话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看到纪云舒眼中的心疼,他笑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也知道,我那时候年轻,心高气傲,一时难以接受自己变成残废的事实。其实后来就好了,尤其是你嫁给我以后。” 纪云舒抱着他道:“你不用安慰我,这世上没有人会比你做的更好。” 她不知道前世他的腿有没有好起来,但他终归还是接受了现实,将自己变成了皇上藏在暗中的一把刀。 他是死在查自己父兄死因的路上。 在书中,他死的无声无息,只因为给男主让了位,才被提了那么一笔。 纪云舒想到这些就觉得难过。 赵慎很少见她这样,有些无措:“我真的没事。” 纪云舒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没事就好,我们以后也会越来越好的,不就是个雍王吗?我就不信他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会一点痕迹都没有。咱们慢慢找,总能找到的。” 赵慎见她转眼便斗志满满,笑道:“你说的对,所以我们重点要在毕力格身上下功夫,他手上一定有证据。” 纪云舒琢磨着毕力格的事情,脑子里灵光一闪:“你有没有觉得毕力格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纪云舒不知道怎么跟赵慎说自己的突发奇想,斟酌了下才道:“在漠北王城的时候,你觉得他真的被逼到了无法还手,只能狼狈出逃的地步吗?” 这一点赵慎早就看出来了:“当然没有,不过他可能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争不过乌日娜,所以选择了退步,毕竟这样能最大限度地保留实力。” 纪云舒不可否认有这种可能,但重要的是:“他能给漠北王后下毒,那么在这之前,他难道会没有办法对付乌日娜,为什么不动手?” 书中毕力格也是借助跟大夏的战事站稳了脚跟,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里边并没有提乌日娜是怎么死的。 也就是说乌日娜极有可能不是死在毕力格的手上。 赵慎倒是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考虑事情,想了想道:“乌日娜也不是省油的灯,想害死她应该没那么容易,毕力格肯定也不想打草惊蛇。” 纪云舒却越想越觉得自己想到的可能更接近真相。 想到自己可能发现了毕力格的秘密,她心口跳的有些快,看着时候不早了,拉着赵慎道:“咱们去找五王子殿下一起用膳。” 赵慎:“……” 毕力格听到赵慎夫妇要跟自己一起用膳,也觉得奇怪。 他是派人看着给两人安排的院子,但也不好太明目张胆,所以并没有让人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自然也就不可能知道两人聊了些什么。 让人将两人请进屋里,他咳了两声才虚弱道:“是我招待不周,还请两位见谅。” 完全将两人是阶下囚这件事揭了过去,好像他们真是需要好好招待的贵客。 纪云舒细细听着他的气息,果然人看起来虚弱的不行,气息却没有变弱,还跟之前差不多。 这人的身体果然有古怪。 她拉着赵慎坐下道:“是我们冒昧打扰了,只是两个人用膳实在无聊,就想着五王子一个人更孤单,不如一起做个伴。” 毕力格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用膳,从没觉得孤单,但纪云舒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反驳,表情奇怪地看了赵慎一眼,想知道他对自己的夫人非要跟别的男子一起用膳有什么看法。 谁知赵慎一如既往地冷清着一张脸,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只好点头:“夫人说的是。” 见纪云舒不是在说笑,他便又道:“不知夫人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准备。” 今日的天气有点冷,纪云舒道:“有热汤就好。” 毕力格点了点头,让人下去安排。 他的身体不好,饮食禁忌很多,吃饭对他来说,只是为了活下去。 他不觉得赵慎夫妇来找他只是为了用膳,便问:“不知道两位还有什么事?” 纪云舒笑眯眯道:“没什么事,就是突然想起在王城的时候,乌日娜公主曾答应过我一切落定之后会请我吃饭的。但我们走的太急,她没有兑现承诺。我想着你是她的兄长,让你请也是一样的。” 毕力格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他认真看着纪云舒,只见对方脸上挂着笑意,好像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话有哪里不妥。 他脸色冷了几分:“我跟乌日娜虽是兄妹,但她未必想有我这样一个哥哥,如今我二人 之间,更是一分兄妹之情也未剩。她欠夫人的,怕是不应该来找我还。” 第四百九十一章 试探 纪云舒打量他的神色,见他话虽然说的难听,但提到乌日娜的时候,神色却没有半点厌恶,耍赖道:“我管你们关系好不好呢?你总不能让我为了一顿饭再回王城去吧,反正你们都是漠北人,又是兄妹,你替她招待我们一顿也没什么,别这么小气嘛。” 毕力格:“你确定她只欠你一顿饭?” 纪云舒意味深长道:“当然还欠了别的,五王子要替她还?” 毕力格咳了一声道:“夫人何必为难我,你们合伙对付我,我还要帮着你们不成?” 他又不傻,难道会猜不到乌日娜跟纪云舒是为什么凑在一起的? 纪云舒笑道:“其实乌日娜公主跟我们合作也不全然是为了对付五王子。漠北王还活着的时候,就一直在打压王后和乌兰部,她只是担心王子成为日后的漠北王,会对乌兰部不利而已。这也是人之常情吧。” 毕力格看着纪云舒笑眯眯的样子,心中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这女人总不会无缘无故跟他说这些。 她这半天似乎一直在拿乌日娜说事。 “我知道啊,只是不管是为了王后和乌兰部,还是为了她自己的野心,我们都注定是敌人,不知道夫人说这些做什么?” 纪云舒托着下巴道:“我只是在想,你们俩斗来斗去,最后两败俱伤,让别人得利,本是同根生,何必呢?” 毕力格眸色幽深,看了她半晌才道:“夫人这话说的奇怪,我们两败俱伤,最后得利的可不就是大夏,您站在什么立场来说这样的话呢?” 纪云舒哦了一声:“站在她朋友的立场吧,而且你这话说的也不对,你带兵南侵,对大夏并没有什么好处,真正会获益的人是谁,你比我清楚,不是吗?” 毕力格不知道这女人究竟想说什么,但他有种直觉,再说下去对自己没有好处。 他吩咐身边的人:“去看看膳食做的怎么样了?别让世子和夫人久等。” 纪云舒看着他并不高明地想要结束这场谈话,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赵慎听了这半晌,大约明白她想做什么了,只是为她的突发奇想感到诧异。 她难不成觉得毕力格会主动交代跟雍王府的事儿? 他们住的是钱将军原来的府邸,整个府上的主子只有钱荣和他的女儿钱浅,可能父女俩都是对食物不太讲究的人,导致厨子会做的菜没多少。 自从毕力格来了之后,每日就十分头疼要做些什么,好在毕力格对吃食也没什么讲究, 厨子松了口气还没几日,今日又来了什么贵客,还要喝什么热汤。 绞尽脑汁地做了两道汤,只希望客人不是太挑。 纪云舒不是挑剔的人,而且这些日子没有了绿如在身边,也没人时时刻刻帮着她张罗吃食。 虽然赵慎处处迁就她,但出门在外,吃用上总归不如在家中精细。 她喝了两口汤,觉得味道还不错,便问毕力格:“这个厨子的手艺不错,不知能不能借我些日子?自从离开京城,已经很久没有喝到这么美味的汤了。” 毕力格因为身体的原因,常年饮食清淡,味觉也发生了变化,根本尝不出这汤有什么特别。 不过想到纪云舒可能要在这里住几日,这厨子本来就是要给她做饭的,便不怎么在意道:“夫人想吃什么,只管吩咐厨房就是。” 虽然是软禁纪云舒和赵慎,但他还不至于在这么点小事上为难对方。 纪云舒眉开眼笑道:“那就多谢五王子了。” 接下来,她安静地吃完了一顿饭,就在毕力格以为她要告辞的时候,又听她道:“五王子,不如我们一起去散个步消消食?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毕力格:“……” 他很想说自己并不闲,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 才刚刚占领了林原,本就民心不安,钱荣是假的这件事还传了出去,原本林原的守军也出现了动乱,虽然被压了下去,但他很清楚,那些人不会真心城服,随时都有可能闹出事情来。 还有钱荣的女儿,还没有找到。 好像自从赵慎和纪云舒进了城,一切就没有那么顺利了。 想到这里,他落在两人身上的目光有些阴郁。 纪云舒察觉到他的目光有些阴冷,笑呵呵道:“王子可是不愿意,但恕我直言,您目前的状况,还是好好保养身体的好,不然做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毕力格咬牙:“不劳夫人操心。” 纪云舒有些惋惜道:“说实话,我倒是不想操这个心,只是看乌日娜屡次对你手下留情,知道她终归还是不想你死的,我作为她的朋友,自然不希望她难过。” 毕力格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不过他的唇角很快牵起一抹讥讽的笑意:“夫人说笑了,她恨不得我立刻去世,怎么会为我难过?我们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可没有你以为的兄妹情。” 纪云舒摇头:“我不觉得是这样,乌日娜真想杀你,不是没有机会吧,别的不说,她能拿到你藏起来的碧灵丹,难道会杀不了你?” 她很清楚自己给乌日娜那些迷幻药的效果,中了药的毕力格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而且赫连王后掌控后宫多年,在毕力格身边不知道放了多少人,真想要他的命会做不到吗? 尤其是最后漠北王中毒卧床的那段时间,既然已经撕破了脸,何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纪云舒最近复盘漠北发生的事情,发现这兄妹两人看起来你死我活,但其实都留了余地。 她的话让毕力格陷入了沉默,良久,见纪云舒还坐在那里没动,毕力格苦笑着道:“夫人要说的应该已经说完了,天这么冷,就不必去散步了。” 纪云舒笑呵呵道:“我是真的觉得你应该好好保养身体,饭后散个步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她一副我是为你好的样子,毕力格却没有心思关注。 纪云舒拉着赵慎出来,正是大中午,天却阴沉沉的,风也越来越大了。 她不由感慨:“才十月,这是要下雪了吗?” 赵慎道:“北地十月下雪也是常有的事情,只是今年幽州旱了这么久,一滴雨未下,这个时候倒是来了雪,还真说不上来是不是好事。” 下了雪就不那么缺水了,可这严寒的天气好像转瞬就来了,不知有多少人要被冻死。 第四百九十二章 手下留情 纪云舒还在担心这场战事:“毕力格挑了这个时候来打仗,也不知还有什么依仗?” 毕力格原本的打算肯定不是这个时候进攻大夏,可从出使大夏的时候起,就没有一步是按着他的计划在走。 在大夏拖延了太多的时间,还没有处理掉乌日娜和巴图。 和谈也没有达到原有的效果,大夏一直在防备着漠北,让他没有半点机会可趁。 他在回去的路上又受了伤,拖慢了行程。 乌日娜敢给漠北王下毒,更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其实毕力格也清楚自己的胜算不大。 可雍王那边等不及了。 或者说大夏的皇帝不会再给雍王时间了。 他们只能铤而走险。 如今只能看毕力格和雍王到底藏了多少底牌了。 赵慎笑道:“他的依仗是什么咱们不是已经清楚了吗?只要大将军没事,别说一个林原,他就是再用这样的方式占据几座城,也无妨。” 幸好毕力格还是有所顾忌的,他没有打就直接占领了城池,对他们来说也可以减少伤亡。 最大的损失,是死了一个钱荣。 纪云舒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她不由问:“你知道他们接下来的目标是哪里吗?” 赵慎看着她一脸忧虑的样子,拉着她回到房中,拿出了舆图。 他手中的这张幽州舆图很全面,不仅有山河地势,城池驻兵有都标注。 赵慎指了指林原的位置道:“他们现在已经占据了林原,下一步,必然要以林原为据点,所以目标必然是周边的这两座城。” 纪云舒看向他指尖点过的地方,一个是阳朔,一个是谷口。 这两个地方跟林原相互拱卫,尤其是阳朔,处在正中的位置上,是漠北进攻大夏的必经之路。 她这个时候才真正明白了毕力格选择林原作为进攻大夏第一站的原因。 她不懂军事,只看出了这三座城池的重要性,踌躇半晌才问:“他们会进攻阳朔?林原已经失陷,我爹不会坐以待毙等着他们来进攻阳朔吧?” 赵慎摇头:“他们兵马不多,应该不会选择跟大夏守军硬碰硬,驻守阳朔的是忠毅将军袁春,他出身将门,袁家世代忠于皇室,家眷老小都在京城,不可能背叛。漠北想攻下阳朔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倒是谷口,位置较偏,驻守的将领蔡达是去年刚调过来的。” 纪云舒睁大了眼睛:“这个人有问题?” 赵慎道:“岳父应该让人查过,目前来看,没查出什么问题。” 他这么一说,纪云舒更觉得这人有问题了。 “所以你觉得毕力格会先拿下谷口,谷口和林原互为犄角,可以困住阳朔。” 纪云舒看着地图上的位置,阳朔被夹在谷口和林原的中间。 赵慎道:“这是对漠北来说最有利的方案。” 纪云舒歪头看他:“你既然都猜到了,他们的计划应该不会得逞吧?” 赵慎揉了揉她的脑袋:“不止是我,大将军也不会让漠北再兵不血刃地占据一城的,你就放心在这里住着吧。” 纪云舒一听他说纪长林,又有点不放心了:“你确定我爹不会被人暗算?” 赵慎道:“我将皇上给的暗卫分了一对专门保护岳父和大哥,他自己这些日子也很小心,所有近身的人和东西都经过了严格的检查,皇上现在都没有你爹安全。” 纪云舒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说的什么话,让人听到还不得说她爹僭越。 “……让你费心了。” 赵慎揽着她道:“我的安排都说完了,你倒是说说你今天搞这一出是为了什么?让毕力格觉得乌日娜对他还有兄妹之情?你可别忘了,乌日娜已经发布了对毕力格的通缉令,在漠北人那里,他现在是杀害漠北王的凶手。所有漠北人都可以对他格杀勿论。” 纪云舒不好意思说自己的推测,只好笑道:“但不得不说他们俩即使到了这个地步,对对方还是手下留情了,不是吗?你也说了毕力格没有看起来的那么想活下去,那试探一下对我们又没什么损失。” 赵慎无奈:“你说的也是,闲着也是闲着嘛。” 虽然没有明说,但毕力格确实把他们软禁了起来。 他们出不了这座院子,自然也做不了什么。 “哎,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那个假的钱荣?” 纪云舒不由道。 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闲不住。 赵慎道:“有那些流言在,军营随时会出乱子,他必须坐镇其中,估计没空回来。” 纪云舒有些好奇:“他是假的,别人不说,军营里那些人跟他朝夕相处,同生共死,成日待在一起,他难道不怕被发现?” 赵慎也考虑过这个问题:“我们目前根本不知道人是什么时候被换掉的,从钱姑娘的话可以判断,起码在他打开城门投降之前,没有任何异常,这有两种可能,要么人是那个时候被换的,要么就是人被换了很久,但这个人跟之前的钱荣很像,没有人察觉出不对,你觉得是哪种?” 纪云舒想了想才道:“从霍淙兄长被杀的时间来看,这些人谋划布局已经很久了,如果钱荣是被突然换掉的,不可能一点异样都没有,所以我倾向后一种,人是之前就被换了,毕竟不发生什么大事,也没人会盯着他,就算有人觉得他有什么不一样,也不会胡思乱想。不过现在这个假的一定非常了解他。” 所以才能扮的这么像。 连钱浅这个亲生女儿都要通过他不能吃的食物来判断。 赵慎点头:“我也这么认为,但他既然这么了解钱荣,为什么会不知道他不能食牛乳?” 纪云舒:这确实是个问题。 “钱浅不是说了吗?因为他不能食用牛乳,所以家里的食物都不会放牛乳……等等,你的意思是,人虽然是之前就换了的,但其实时间并不长,所以这人对钱将军的一些不为人知的习惯并不知情。” 赵慎道:“嗯,可以顺着这个思路查查,有没有什么人在钱将军身边待了一段时间,后来又不见了。” 纪云舒也明白了,这个人对钱将军十分了解,一定在他身边待过不短的时间,甚至可能是贴身伺候的人,但后来为了假冒钱将军,便失踪了。 他失踪的时间可能就是取代钱将军的时间。 第四百九十三章 离谱的想法 纪云舒看他:“你怎么知道我能传出信息?” 赵慎道:“你这几日都跟钱姑娘待在一起,她怎么可能什么都不跟你说,更何况你没事会跟毕力格提什么厨子的事儿吗?” 纪云舒:“幸好毕力格没你这么聪明,不然我的计划就要破产了。” 她如果私下联系厨子,毕力格一定会怀疑什么,可她故意在毕力格面前提了一嘴,虽然有些突兀,但她好歹是个豪门贵妇,对吃有要求是很合理的。 赵慎道:“其实也不止是厨子吧,那个假的钱将军为了不引人注意,府上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应该都没有动,比起成日不在家的他,钱姑娘对这些人更熟悉,这些人也更能为她所用才对,不然她也不能那么轻易逃出去,还藏了这么久。” 毕力格不是什么酒囊饭袋,林原地处边境,也不是个多大的小城。 就这么点地方,那些漠北人连两天都用不了就能翻一遍,可在他们来之前,距离钱姑娘逃出去已经好几天了,毕力格还没有找到人。 也就是说这些日子,一直有人在帮着钱浅。 当然钱浅本人也很机智。 这些毕力格不是想不到,而是他根本没办法,他不愿意大开杀戒引起百姓的恐慌和反抗,就无法震慑百姓,让那些人主动交出钱浅。 但这个时候大开杀戒,不管是对收拢人心,还是攻打下一个城池都没有任何好处。 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自然是不引起百姓的恐慌和抵抗最好。 不然下一个城池,他就算还能让守将投降,百姓也不会让他们顺利入城。 当然,只是找一个钱浅罢了,毕力格还不至于束手无策,赵慎觉得他可能一开始就没有上心。 这种感觉没有来由,毕竟他见过毕力格了,他确实是个聪明人,在关系利益的时候哪怕不要自己的命,也没有半分退让。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问纪云舒:“你为什么会觉得他对乌日娜手下留情了?他给赫连王后下毒,应该很清楚乌日娜想要弄死他。” 纪云舒摇头:“事实上,不管是为了局势,还是顾忌情分,乌日娜对他确实没有下死手。否则凭着乌日娜对王城的掌控,毕力格根本没有可能活着离开。” 赵慎蹙了下眉:“我以为乌日娜是不想自己跟毕力格对上,放他离开是为了利用大夏来消耗他。” 纪云舒笑道:“擒贼先擒王,如果毕力格死在王城,他手下的人当真会为了他不顾一切报仇吗?或许会,但那一定是少数人,对付这些人乌日娜并不会伤筋动骨。但放了毕力格,他却可能带着那支隐藏的私军杀回去,他手上甚至可能有漠北王的传位诏书,你觉得他当真没有成功的几率吗?” 这次轮到赵慎弄不明白了,其实他之前也隐隐感觉到了不对,但事情的大体走向跟他预想的差不多,所以他并没有细想。 现在纪云舒这么一说,两人之间的关系确实有问题。 “你是说乌日娜跟毕力格是一伙儿的,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两人的内耗对漠北来说并不是好事。 毕力格或许不在乎,但他很确定这不是乌日娜想见到的。 纪云舒摇头:“我不是说他们是一伙儿,大概他们自己也没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是行事的时候下意识没有下死手。尤其是毕力格,我觉得他们都很清楚,给赫连王后下毒的是漠北王。” 赵慎沉吟片刻,现在他能够明白纪云舒今日试探毕力格的意义了。 这件事对他们来说很重要。 目前为止,乌日娜和毕力格没有结成死仇,这也意味着他们随时可能联手。 这两人若是联手,他们就要陷入被动。 “碧灵丹呢,如果你猜的都是真的,乌日娜不可能不知道碧灵丹对毕力格很重要,为什么还要帮你偷出来呢?” 纪云舒道:“因为现在的碧灵丹治不了毕力格的病,而乌日娜知道我们认识一个神医,有可能改良碧灵丹,这才是毕力格真正活命的机会,不然毕力格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让我们死在林原了,为什么还这样大方的为了碧灵丹同意放过我们?” 赵慎将所有的事情连着想了一遍,不得不承认纪云舒说的很有道理。 可她所猜测的这一切的基础,却又很荒谬。 “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们之间有兄妹的情谊?” 在他看来,这是很难以置信的事情。 “为什么没有呢?毕力格的身世你也知道,他因为生母的缘故,从小就备受欺凌,甚至他的母亲都是死在漠北王的手中,在这样的情况下,乌日娜对他伸出了援手,把他当亲人一样对待。如果你是毕力格,你会想要害死乌日娜吗?” 乌日娜跟纪云舒说过,她以前跟毕力格的关系还不错,至少在发现漠北王有意扶持毕力格上位之前,两人的感情应该很不错。 乌日娜以前就是一个人美心善的小公主人设,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她都没有对不起过毕力格。 比起感情,赵慎对皇家的争斗更了解:“可他们的身份和立场,注定了他们之间只能有一个人能坐上王位。失败者的下场就是死,那一点兄妹之情不足以让他们用命去赌。身在王室,感情用事的人往往死的最快。” 纪云舒算是见识了这人的不解风情,恨铁不成钢地脱口道:“谁说他们之间是兄妹之情?” 赵慎脸上难得的露出了震惊之色:“你在说什么?” “咳咳……”纪云舒尴尬地咳了两声,“我什么都没说。” 赵慎再迟钝也明白她在想些什么了,不可置信地问:“你怎么会有这么离谱地想法?” 纪云舒:哪里离谱了? 鉴于她的想法纯粹来自于感觉,没有任何依据,她也不好辩解,摸了摸鼻子道:“也不算太离谱吧,这种事情又不是没有。干嘛这样少见多怪。” 她不明白赵慎为什么这样震惊,他生在侯府,京城那些世族人家里,什么荒谬的事情没有,不过是捂得严实没有传到外面而已。 跟那些比起来,这点事算得了什么?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赵慎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无端猜测人家兄妹之间的关系,还嫌他少见多怪? 第四百九十四章 传送消息 纪云舒却相信自己的直觉,而且越想越觉得她的想法很靠谱。 她认真道:“你好好想想就能知道,我的想法不是没有根据的。不管在京城还是在漠北王城,他们兄妹看起来斗的你死我活,但其实并没有真的伤害到对方。 ” 夺嫡这种级别的斗争,在哪里不是尸骨成山,血流成河…… 看看雍王就知道了,出手就是对着怀孕的皇后,离间皇上和太后还有纪家的关系。 哪一出不是奔着皇上的命去的? 书中就是这一步步,导致了皇上最后的死。 毕力格有什么弱点不好说,但乌日娜的母族乌兰部绝对是她最大的软肋。 可毕力格从始至终都没有对乌兰部动手。 赵慎发现她说的竟然很有道理,可也就是这样,更让他的心情复杂。 纪云舒还在絮絮叨叨:“你也说了,皇家人根本就没什么亲情可言,他们俩如果真是兄妹之情,在漠北王的引导下,说不准真要杀个血流成河。” 很显然,漠北王因为出身低,虽然靠着娶了赫连王后登上王位,却一生活的憋屈。 他受够了被漠北贵族们控制。 于是将心里的怨恨都发泄到了王后和她生的乌日娜身上。 不管是三王子巴图还是五王子毕力格,都是他用来制衡乌日娜的工具。 只是比起母族同样出身大部落的巴图,出身卑贱的毕力格更符合他的心意。 什么毕力格的母亲是他的白月光,都是扯淡。 虐恋情深她见过,但亲手弄死白月光的还真没听说过。 纪云舒想到自己当初竟然天真的相信,漠北王是因为喜欢毕力格的母亲才想要扶她上位。 不由扶额,她还是太单纯了,竟然相信漠北王那样的人,会有真心。 他做的一切,从始至终都是为了权势。 毕力格是很清楚这一点吧,所以他对漠北王也没什么感情。 虽然漠北王中的毒无解,但他也从没有试图去找解药。 明明漠北王多活一些日子,对他更有利。 赵慎从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对此也不做评论,他只是从全局的角度考虑了一下,发现这样的话,对他们也不是没有好处。 起码毕力格不愿意对乌日娜下死手,就意味着他可能早就想好了自己的结局。 那他就不会全心全意做雍王的傀儡。 想到毕力格有可能反水,他的心情也好了一些:“你这些猜测,怎么能确定?” 只有得到确定的结果,他才能据此制定下一步的计划。 纪云舒摇头:“这怎么确定?就算漠北人不讲究礼义廉耻,这种事也不能挂在嘴上说吧?” 而且感情这种事,口中说的都不一定是真的。 “这样啊。” 赵慎若有所思。 纪云舒道:“你就当我是突发奇想,不必当真。” 她其实也清楚,有些东西,全看你怎么想,你认为它是真的的时候,那肯定是越想越真。 赵慎道:“试探一下就知道了。” 纪云舒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对这个事情感兴趣了:“我们刚刚不是刚刚才试探过?毕力格身上并没有什么破绽,虽然我觉得他是欲盖弥彰。” 赵慎道:“从毕力格的生长环境来看,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对他来说已经成了本能,我们不可能从表面看出他的真实感情。” 纪云舒来了兴致:“你要怎么做?” 赵慎道:“我们现在跟乌日娜是合作关系,如果透露点消息要对乌日娜不利呢?漠北既然已经跟大夏开战了,那我们想趁机灭掉漠北也很合理吧。” “灭掉漠北?” 纪云舒有些傻眼。 漠北看起来是一个统一的国家,可严格来说,它其实是各个草原部落组成的联邦。 当初漠北王这一支靠着强大的武力统一的各部,但随着王族实力的衰落,其实漠北现在很有种各大部落各自为政的意味。 这也是漠北王始终憋屈的原因,他是名义上漠北的王,却已经没有了真正可以号令各部的权力。 漠北的地理环境又决定了各个部落很难团结到一起。 因此草原上的国家虽然各自有其兴起和衰落的周期,但跟大夏又不一样。 大夏一直苦于北边游牧民族的侵扰,但从没有人能真的让这些人灭国。 更或者说灭国也没有用,用不了多久就会冒出另一个一统草原的政权。 这也是为什么大夏朝堂上那么多人羡慕嫉妒纪家手握的兵权,却又不敢动纪家。 包括皇室。 纪云舒觉得当初如果不是姑母嫁给了先帝,皇家与纪家的关系怕是早就维持不下去了。 不过漠北人这些年一直不安分,皇家肯定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卸磨杀驴。 所以,纪云舒眼睛眨了眨,她其实是有机会当皇后的。 赵慎不知道她在脑补什么,慢条斯理地解释自己的计划:“不是真的灭掉漠北,只是如今西北那边有不少实力不弱的部落,他们早些年虽然臣服过漠北,但现在已经基本没有关系了,我们试着跟那些部落联系一下。” 纪云舒回神,明白过来:“让毕力格以为我们要跟西北的草原部落联手对付漠北,背刺乌日娜,看看他会怎么做?” 赵慎点头。 纪云舒觉得这个法子不错,毕力格现在实力不算强,却有雍王府的支持,这么打下去谁知道他还有什么底牌。 他的目的就是占据幽州。 只有谋略得当,这不是做不到的事情。 为了对付父兄,拿到他们手中的兵权,大夏有的是人愿意让出幽州。 可纪家丢了幽州,那就完了。 纪云舒心中快速权衡利弊,最终道:“这件事要尽快去办。” 她实在没有想到,自己这不着调的突发奇想,竟然会有意想不到的用处。 自从毕力格住进来,这座将军府的下人都被管控了起来,没有允许不能离开一步。 这当然也包括厨房里的人。 但厨房本就是个特殊的地方,府里只要有人住着,就要开火。 每日都有米面柴油,新鲜菜蔬肉蛋送进来。 所以纪云舒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 钱浅能在发现自己的父亲是假的,并顺利逃出去不是没有理由的。 她自小在北地长大,从懂事起就知道自家府上有各种探子。 所以日常娱乐就是乐此不疲地找潜藏在府上的探子。 钱荣就这么一个女儿,对她也格外纵容,还专门亲自教她怎么识别探子,怎么培养自己的人。 所以她除了抓探子,还培养了一些自己信任的人。 第四百九十五章 叛国者死 钱浅这样做的好处就是,一发现出事,她能立马逃出来。 而现在,她用惯了的厨子,也能在漠北人眼皮子底下轻易将消息传递出去。 自从纪云舒和赵慎进了将军府,钱浅就很担心。 那可是大将军的女儿和女婿,若是出了什么事儿,她怎么交代? 而且她只知道赵慎是个会点功夫的读书人,一点都不觉得有事的时候,他能保护得了纪云舒。 心中因此便更加着急。 直到收到里面传来的信。 要找父亲身边曾经贴身伺候又突然消失的人。 父亲的事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她一想就明白了。 早些年父亲身边有一个贴身侍从教王智,说起来,他跟父亲的身形还确实有些像。 后来王智在一场战事中受了伤,说是要回家休养,却再也没有回来过。 军营里这种事很常见,对于那些兵卒来说,能够伤退也是一件好事。 只是她记得王智伤的并不是很重。 而且从那以后,父亲再也没有提过这个人。 会是他吗? 钱浅琢磨着现在他们应该没有时间去王智的家乡去查清楚他的底细。 要想法子找出他的破绽。 至于另一条消息,是给惊蛰的。 这些日子,惊蛰一直保护在钱浅身边。 这一是因为赵慎和纪云舒去了将军府,不用他跟着。 二来也是怕钱浅遇到危险。 虽然钱荣是假的这个消息已经传了出去,但钱浅作为钱荣的女儿,对于假钱荣来说还是有用的。 钱浅年纪不大,却是个很聪明的姑娘,很多事情她都能处理的很好。 现在收到消息的她捏着纸条思虑片刻,便问:“大小姐这是要为我爹正名吗?” 惊蛰也看到了那条信息,他只是不习惯钱浅对纪云舒的称呼,明明是他们的世子夫人。 不过他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跟一个小姑娘掰扯。 点了点头道:“世子的意思是咱们要在漠北人在林原站稳脚跟之前将林原拿回来,这其中你爹至关重要,在合适的时机将那个假货曝光,不仅能为你爹正名,也能震慑其他宵小。” 他们得让世人知道,叛国者死,不是随便说说的。 如果不是假钱荣的情况特殊,他早就是个死人了。 钱浅蹙着的眉头松了开来,她发现纪云舒之后,那么着急找上来,就是怕他们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杀了那个假货。 如果是那样,死无对证,叛国的罪名就会落在父亲的头上。 她的父亲,是个英雄,一直在保家卫国,从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家国百姓的事情。 她绝对不会让他背着这样的污名死去。 她躬身行了一礼,由衷地对惊蛰道:“谢谢你们。” 惊蛰可不敢受她的大礼,连忙躲开道:“钱小姐不必如此,前将军为国尽忠,不该背着污名死去。” 那些人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功夫找一个假的钱荣,还不是真的钱荣如论如何都不肯投靠他们吗? 钱浅的出现,也帮了他们大忙。 如果没有钱浅,他们不会这么轻易收服那些守军,世子和夫人也没法这么快送信出来。 毕力格别的不说,看两个人还是能做到的。 纪云舒跟赵慎有了对策,便不着急了。 两人安安稳稳地住在将军府中,赵慎没事的时候喜欢下棋。 纪云舒对这个却没有兴趣,看着看着就会睡着。 她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但很快就想通了,跟古代的这些大家闺秀相比,她本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尤其是在赵慎这样的才子面前,完全没有必要自惭形秽。 赵慎本来想教她下棋,结果她振振有词道:“我学这玩意儿有什么用?若是没有嫁人,学一点还可以充个才女,找个好点的夫婿。可现在,完全没有必要嘛,我再学也不可能比你强,你还不如左手跟右手下,一定比跟我下愉快。” 赵慎早就习惯了她这模样,便捏着棋子自己下着玩。 谁知道纪云舒又开始骚扰他:“你是不是喜欢那种精通琴棋书画的才女?” 赵慎沉默一瞬:“没有。” 纪云舒:“你为什么迟疑?是在想怎么骗我吗?” 赵慎:“是在想你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纪云舒理直气壮道:“因为你宁愿自己一个人下棋,也不愿意搭理我,肯定是嫌弃我了。” 赵慎收起棋子:“是我的错。” 纪云舒开开心心坐到他的怀里:“你哪里错了?” 赵慎:“我不该自己下棋忽视你。” 纪云舒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你真好。” 门外的毕力格:“……” 这两人是来当阶下囚的,还是来秀恩爱的? 不得不说,看到两人的相处模式,确实让人嫉妒。 他推门走进去:“打扰两位了。” 纪云舒没有半点女子该有的娇羞,起身不满道:“非礼勿视,五王子不知道吗?” 毕力格很好脾气的没有跟她计较,而是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两位不就是在等我来吗?” 纪云舒:“你在说什么胡话,我可没等你,我跟你不熟。” 毕力格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转头去看赵慎:“世子不愧是大夏皇帝的心腹,自己深陷险境,还不忘为朝廷办事。” 赵慎笑道:“这几日我们夫妻待在这里,一言一行可都在五王子的眼皮子底下,不知道五王子何出此言?” 毕力格苍白的面上有几分阴郁,他盯着赵慎看了半晌,见赵慎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又看了一眼纪云舒。 突然笑道:“我早该想到的。” 很多人都跟他说过这一对夫妻的感情有多好,赵慎敢带着纪云舒一起来,就说明他很确定两人不会有风险。 纪云舒好奇地问:“发生了事情了吗?五王子为什么突然做这样的感慨。” 什么早该想到,马后炮谁不会做? 很多事情都是当局者迷,事后回想谁都会说一句早该想到,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能让毕力格这么说。 毕力格笑了一下:“夫人何必明知故问。我就说钱荣是假的这件事为什么会突然传开,你们是怎么找到钱荣的女儿的?” 纪云舒叹气:“原来五王子是在说这个啊,我们俩在被你抓起来之前,可刚来林原没几日,你派人掘地三尺都没有找到的人,我们怎么可能找到。” “你想说守军突然反水的事情跟你们没有关系?” 纪云舒摇头:“不,我想说钱小姐是自己找来的,你不得人心这件事,真的跟我们没有关系。” 第四百九十六章 假的就是假的 毕力格不是脾气冲动的人,自然不会轻易被她激怒。 听到她的话,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就事论事道:“事到如今,夫人也没必要装不知情了吧,两位既然敢来,不就是笃定我不能将你们如何?” 纪云舒歪着头看他,发现他这个人好好说话的时候,看起来还挺真诚的。 “我们这几日一直在将军府,可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五王子若是不嫌麻烦,不如先说说到底怎么了?” 毕力格言简意赅道:“钱荣的女儿出现在了军营,亲自揭穿了现在的钱荣是假的。” 纪云舒没想到钱浅的动作这么快,怀疑道:“没有人怀疑她是在说谎吗?” 她一开始就设想过,如果没有坚实的证据,钱浅很容易被人质疑说谎。 毕竟没有人会想要一个叛国的父亲,这不仅是名声的问题,还会面临律法的制裁。 哪怕钱荣死了,他的家人也会受牵连。 毕力格道:“假的钱荣是易容,被人当众揭穿了真面目。” 哇哦。 纪云舒也想过要冒充一个人,十有八九是易容,可现在不管是雍王府还是漠北人都会保护好假钱荣。 她觉得靠近钱荣都不容易,更别说揭开对方脸上的易容了。 毕力格似乎知道纪云舒在想什么,目露讥讽道:“假的就是假的,对我来说,钱荣打开城门的那一刻,就没有用处了。你不会以为我会保他吧?” 说到这里,他神情有些不屑,“他又不是我的人。” 纪云舒更加确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这位漠北五王子跟雍王府的关系,也不是那么亲密无间。 “哦,如此说来,五王子也不将驻守在这里的五千人马放在眼中。” 林原是个小城,守军也不过五千人。 但据纪云舒所知,毕力格手中也没有多少人,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底气,觉得可以不靠雍王府就能拿下雍州。 毕力格笑道:“不是我不将他们放在眼中,而是,他们现在确实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你们又不可能靠那点人重新拿回林原。” 纪云舒撇撇嘴,他的考虑是有道理的。 他靠着一个假钱荣兵不血刃地拿下了林原,可现在攻守位置一换,他们根本无法靠着守军重新拿回林原。 而离林原最近的,是阳朔和谷口。 但很明显,这两个地方都可能是毕力格接下来的目标。 所以不管是阳朔还是谷口,都不可能派援军来将林原收复。 其他地方离得远就更不可能了。 纪云舒甚至觉得,毕力格肯定不早做了其他的安排,确保这个时候没有人会对林原伸出援手。 林原失陷都过去这么久了,周围一点动静都没有也说明了这一点。 她抿了抿唇道:“五王子既然算无遗策,还来找我们做什么?” 更或者说毕力格如今看起来明明占着上风,为什么还不对他们夫妻下手? 毕力格现在做的本就是一场豪赌,他赢了就是漠北的王。 可输了就会一无所有。 而他孤身一人,本该无所畏惧。 但现在看来,他分明顾虑重重。 纪云舒忍不住又去想自己之前的猜测。 毕力格望着外面广阔无垠的天:“夫人不必将我想的那么小肚鸡肠,我承认你们活着确实是个变数,但死了,真正受益的人却未必是我,而我漠北,却要因此承受大夏皇帝和纪大将军的怒火。” 他在大夏京城待了那么长时间,也看出来了,赵慎这个人,比雍王府以为的还要受大夏皇帝看重。 而景明帝让他娶了纪大将军的女儿,他对纪家的态度可想而知。 他一开始也相信雍王府的话,皇上定然是忌惮纪家的。 可在京城之行后,也同样认识到,皇上是信任纪家的。 这让雍王府原本离间皇帝和纪家的计划彻底宣告失败。 不管给纪家罗织罪名还是直接杀了纪家父子都做不到。 现在他落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他很清楚雍王府不值得信任,那就更不能彻底得罪纪将军。 所以他明明有机会,也绝不会对赵慎和纪云舒动手。 因为他很清楚,不管是自己,还是漠北,都承受不了杀害这两人的后果。 赵慎就是仗着这一点,才肆无忌惮。 纪云舒有些惊奇:“你竟然在乎漠北?” 一口一个我漠北,他在为漠北留后路。 纪云舒发现毕力格的头脑,比她以为的更清醒。 可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跟乌日娜争? 毕力格被她这一句话说的有些哑然:“我是漠北的王子,夫人为什么会以为我不在乎漠北?” 纪云舒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了一圈,最后落在他的脸上。 这人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但其实长了一张挺好看的脸。 不同于漠北人一贯粗犷的长相,他因为病弱,更显文雅。 想到他从小到大的经历,纪云舒唏嘘道:“我若是你,一定恨死那些从小欺负我的人了。” 毕力格苍白的脸上浮起笑意:“那些欺负我的人,我早就报复回去了。他们的下场当真不怎么好。” 说到这里,他抬眼看向纪云舒,“夫人其实也就是嘴上说说,我知道你其实是个心软的人,你为什么嫁给赵世子,我也听说了一些,新婚之夜被那样羞辱,夫人不也没将那俩人如何?” 凭着纪云舒的身份,想要对付赵恒和姚若兰,简直是轻而易举。 可她什么都没做。 纪云舒眨眨眼:“你怎么知道我什么都没做?况且难不成你觉得他们二人如今过的很好?” 赵恒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姚若兰,但他们俩人已经无论如何都回不去了。 魏元敏更是不会放过他们俩。 纪云舒哪怕不在京城,也能预料到赵恒的日子是什么样的。 她不知道赵恒会不会后悔那晚一时冲动,毁了跟她的婚事,让一切走到了现在的地步。 但现在的日子肯定不是他想要的。 毕力格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夫人确实厉害,不如咱们做一笔交易?” 他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纪云舒一时反应不过来。 她不明白毕力格跟她有什么交易可做。 不过见毕力格说话的功夫,目光落在始终不曾开口的赵慎身上,便明白过来,他真正想要交易的对象,是赵慎。 选她不过是因为她比赵慎更好说话而已。 第四百九十七章 主动送上门 她眨眨眼睛:“我如果没记错的话,我们已经做了一笔交易,但你到现在还没有兑换自己的承诺。” 说好了放他们离开,却一直将他们软禁在这里。 虽然是自投罗网,但纪云舒觉得该抱怨的时候还是要抱怨一下的。 毕力格现在已经明白了,将人困在这里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他们该做的事情一样都没有少做。 反而因为人在这里,外面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们都能推的一干二净。 毕力格不喜欢做没有意义的事情,所以干脆道:“两位随时可以离开这里。我保证不会动任何手脚。” 纪云舒狐疑地看着他:“有人会动手脚吧?” 她知道有人迫切地希望她和赵慎死在这里。 毕力格笑道:“以两位的能力,应该不用担心,所以夫人要考虑一下跟我做交易吗?” 纪云舒去看赵慎。 毕力格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很复杂,这样的人一般都不可控。 赵慎这才道:“不知五王子要做什么交易?” 毕力格道:“我知道世子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如果世子能答应我的要求,你想要的我可以给你。” 纪云舒没有想到他会这样直白。 赵慎也沉默了起来。 毕力格喝了口茶继续道:“我虽然想要带兵攻打大夏,但目前为止,并没有做不该做的事情,就连钱将军的死,也不是我动的手。” 纪云舒觉得他这简直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兵不血刃拿下了一座城池,还在这里装无辜。 不过很快又想到,雍王府肯定不会平白无故为他做这么多。 赵慎来将军府确实是想从毕力格身上找到雍王府和他勾结的证据。 但毕力格是个十分谨慎的人,他身边的护卫滴水不漏,找不到任何漏洞。 他这两日也在考虑要怎么从毕力格身上下手,没想到他自己送上门来了。 赵慎现在对这种自己送上门的事情格外警惕,不动声色道:“五王子这是打算出卖盟友吗?” 毕力格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用你们大夏人的话,盟友不就是用来出卖的吗?” 赵慎见他颇有些不以为意,蹙眉道:“五王子这样,怎么能让人放心跟你做交易呢?” 这回却是毕力格沉默了,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苍白的脸上阴郁的表情完全没有掩饰。 屋子里一片寂静,过了不知道多久,毕力格才苦笑了一声道:“世子不必担心,谁都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这次交易,主动权在你的手中。” “据说五王子很小的时候,大夫就说你活不久了,但你现在还活着。” 赵慎一直觉得毕力格的身体状况就是个谜,看着随时都会断气,可漠北王都死了,他还活着。 他一定有什么法子在吊着命。 天气凉下来之后,毕力格的身体看起来更差劲了,不过坐了这么一会儿,他看起来像是有些支撑不住一般。 他有些喘息地道:“这次是真的,而且我会将世子想要的东西给你,决不食言。” 说完,他闭了闭眼才又道,“我可以保证,有了这些东西,雍王绝对逃不了通敌之罪。而我若是不拿出来,这些东西你们永远都找不到。” 赵慎不解:“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接下来还要依靠雍王府的帮忙吧?这么早就出卖他,对你有什么好处?” 毕力格看着赵慎,苍白的脸颊上没什么情绪,漫不经心道:“我快死了,有没有好处对我而言都没有差别。” 纪云舒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我记得之前王子还说,就算明日就死,该做的事情也还是要做。” 毕力格点头:“对,所以现在我仍然在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纪云舒愣了一下,她突然明白过来,毕力格所说的该做的事情,或许并不是攻打大夏,成全他自己的野心。 这一刻,她甚至怀疑,毕力格真的有过野心吗? 赵慎思虑片刻,发现自己没有拒绝的理由。 毕力格有一句话是真的,如果他自己不拿出来,那些证据可能永远都找不到。 他点头:“你的要求是什么?” 毕力格笑了笑,起身道:“我就当世子答应交易了,你要的东西,我会尽快送到你的手上,至于我的要求,日后会对世子说的。” 纪云舒皱眉,这相当于让赵慎开一张开头支票。 若是之前,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赵慎答应的,谁知道对方会在什么时候狮子大开口,提出他们无法办到的事情。 可现在,她有种直觉,这个人似乎只是想给自己找一条退路。 也不对,如他所言,他已经快死了。 纪云舒恍惚想起来,她还答应要给他一颗碧灵丹。 可看他的样子,似乎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赵慎直接道:“你这样的要求,恕我无法答应。” 他是很想拿到雍王府通敌的证据,可这不意味着要与虎谋皮。 毕力格已经往外走去,听到他的话,也没有什么意外,只是轻声道:“你们可以离开了。” 等人离开了,纪云舒才跟赵慎面面相觑。 最终还是纪云舒忍不住道:“他这是什么意思?这交易到底是成还是没成?” 赵慎神色复杂:“他会将东西送来,至于他的要求,对我们来说应该不是太为难的事。” 纪云舒也成这样想的,毕力格这样子,似乎很笃定他提出的要求,他们不会拒绝。 “你有没有觉得这人……” 纪云舒本想说这人有毛病,但说了一半,又觉得这样的说法不够确切。 不过毕力格的做法,确实很像是在安排后世。 她顿了顿又忍不住道:“他不会真的快要死了吧?” 赵慎神色莫测道:“这次说不准是真的。” 纪云舒:“……那我们?” 赵慎道:“该走了。” 两人走出将军府的时候,纪云舒还有点恍惚:“真的就这么离开?” 赵慎回望了一眼身后的府邸,笑道:“虽然是他自己送上门的,但也算达到了目的,他应该很快就会离开林原了。又不可能带咱们一起走,不过是顺水人情罢了。” 纪云舒吃了一惊:“你说什么?他要离开林原?去哪里?” 第四百九十八章 钱浅的打算 赵慎道:“他在这里停留太久了,而且他如果真的快死了,死前应该有要做的事情吧。” 纪云舒觉得事情有点超出了她的想象:“他想做的事情,难道不是占据幽州?” 赵慎笑着摇了摇头:“如果他真的快死了,要幽州做什么?” “那他到底想做什么?” 纪云舒追问。 赵慎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带着纪云舒回到了他们一开始住的那个小院。 李平正在院子里收拾东西,看到赵慎回来,连忙道:“大人总算回来了。” 赵慎问:“发生了什么事?” 李平回道:“假的钱将军被揭穿之后,外面进就打起来了,是钱将军手下那些林原的守军和那些漠北人,钱小姐也在军中。” 难怪毕力格那么干脆将他们放了。 不过此时纪云舒没有心思想毕力格的事情了,她担心钱浅。 虽然知道钱浅不是一般的小姑娘,听了他的话还是不放心道:“钱小姐还小,万一出事怎么办?” 林原这一战,纪云舒并不意外,毕力格拿下林原的手段注定了这一日。 但她不希望钱浅出事。 赵慎拉着她往外走:“咱们去看看。” 纪云舒这才想起来:“为什么会突然打起来,守军打不过漠北人吧?”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不管是人数还是实力都不占优势。 而且她觉得毕力格不会轻易退让的。 这是他进攻大夏拿到的第一座城,如果这么轻易就被他们拿回来,那对毕力格会是个很大的打击。 虽然他看起来似乎已经不在乎了。 但谁知道他是不是在做戏呢? 纪云舒满头雾水地跟着赵慎找到了钱浅所在的地方。 见惊蛰也在,才明白是他留了信号,难怪赵慎连路都不用找就直接来了。 赵慎带着惊蛰去不远处说话,纪云舒则被钱浅拉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她很高兴地道:“大小姐没事就好。” 这些日子她真是担心坏了,生怕纪云舒和赵慎出什么事。 那个漠北王子虽然没有动林原的百姓,但能想到用一个假货换他爹,而且这计划几年前就已经开始实行,实在是个让人不寒而栗的人。 纪云舒也细细打量了她一圈:“你怎么样?” 钱浅笑着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那个假货是我爹以前身边的人,叫王智,看到我的时候还装模作样,跟人说我乱跑,吓到他了。” 说到这里,她吸了吸鼻子,“他见过我跟我爹相处,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可惜军营里认识我的人太多,他不好对我动手,我却没什么顾忌,直接将他脸上的易容揭了下来。将士们本来就不相信我爹会叛国,这下真相大白,立马愤怒起来,我想着与其压着,还不如奋起反抗。” 纪云舒听的心惊胆战:“你的胆子也太大了,万一他身边有什么高手,不顾一切也要先杀了你,你现在能不能活着都不好说。” 钱浅见她满脸都是担忧,笑嘻嘻道:“别看我年纪小,其实我从小跟着我爹习武,军中等闲的兵卒都不是我的对手,王智见我是个小姑娘,更是不会将我放在眼中。只是……”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现在打起来了,咱们守军恐怕打不过那些漠北人。” 什么咱们守军? 纪云舒发现这小姑娘简直是个人精,说话都不忘挖抗,一开口就将她跟林原守军绑在了一起。 她若是袖手旁观岂不是说不过去? 她没好气道:“明知道打不过还动手,你怎么想的?” “这不是有您在吗?大将军总不会不顾您的安慰,既然让您来,肯定是有安排的,是不是?” 这小丫头简直聪明的过分。 纪云舒斜了她一眼,故意道:“我似乎忘了告诉我,我是偷偷跑来的,我爹根本不知道。” “啊?” 钱浅似乎确实没有想到这一种可能,瞪大眼睛看着纪云舒,一时间似乎不知道该做何反应,“怎么会?” 纪云舒笑道:“怎么不会?事实就是世子有事要来这边,所以我就偷偷跟着来了,你觉得如果你爹在,会让你来这么危险的地方吗?” 当然不会。 钱浅这才想起她爹曾说过大将军有多疼爱这个女儿,长这么大都没有让她来过幽州。 只是很快她就没有功夫想这个了,现在局面让她清醒过来。 “是我的错,我不该自作聪明让他们打起来,我只想着现在是收复林原最好的机会,却忘了如果没有援兵该怎么办?” 她说着说着忍不住哽咽起来。 她是在这座城里长大的,对这里的情分自然非同一般。 而且即便证明了不是她爹投敌开的城门,林原丢在她爹手上也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她为了一己之私想要从漠北人手中收回林原,却没有思虑周全。 现在不仅是这些守军,连百姓说不好也要受牵连。 越想,她越是愧疚难过。 纪云舒本来只是想吓吓她,但这小姑娘心思太重,只是一句话就能想很多。 眼看她的情绪低沉,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样子,又不忍心起来:“收复林原这样大的事情,不是你头脑一热就想出来的吧?” 钱浅失魂落魄地道:“我跟惊蛰大哥商量过。” 纪云舒明白了:“那就没事,他是世子身边的人,既然他觉得没有问题,那就是世子的意思,他会兜底的。” 赵慎虽然没有跟她说过要怎么做,但他一直都是个靠谱的人。 “世子?”钱浅想了片刻,才明白过来她说的是谁,有些怀疑道,“他不是个文官吗?能做什么?” 纪云舒觉得赵慎那张脸实在太具有欺骗性了,没有见过他动手的人都会下意识觉得他是个没什么自保之力的文人。 她没有解释,只是道:“他是奉皇上之命来处理漠北的事情的,如今既然打了起来,那林原的事情也在他的职权范围内,你放心吧,他有数的。” 钱浅欲言又止,不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没办法,如果是一般的文官,哪怕有皇上的旨意,来了军营也做不了什么。 没办法,这些人对朝廷派来的那些没什么本事还喜欢胡乱指手画脚的文官一向没什么好印象。 可赵慎的情况又有不同,他娶了大将军的女儿,在大家眼中,也能算自己人了,只要不过分,便不会刻意为难。 有这一点,行事就要方便许多。 第四百九十九章 釜底抽薪 但想到现在是火烧眉毛的情况,没有时间让赵慎循序渐进地去让军中那些人信服。 钱浅还是想把希望寄托在纪云舒的身上:“大将军真的不知道你来了这里?” 她觉得不太可能,就算之前不知道,现在林原失陷已经这么多天了,大将军不可能不派人探查林原的情况。 纪云舒不再逗她:“现在应该知道了,但我猜他现在抽不出手来救我,不然你以为漠北五王子为什么会这么干脆地放人?” 毕力格就算是快要死了,该做的事情也不会停下来。 不管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哪怕是做戏,也还会继续攻打大夏。 在林原停留了这么长时间,纪云舒不相信他什么都没有做。 所以她爹和大哥这个时候肯定都被绊住了手脚。 纪云舒也不求别的,只要两人能够平安无事就好了。 钱浅确实是个很聪明的小姑娘,哪怕不知道内情,也听明白了纪云舒的意思。 甚至想的更多:“那个漠北五王子十分阴险狡诈,在几年前就开始算计我爹,看样子并不想跟咱们正面打,既然这样,他是不是也会对大将军使用那些阴谋诡计?” 纪云舒赞赏地道:“你说的没错,所以我有些担心我爹,至于林原,你放心,世子能搞定的。” 钱浅见纪云舒言语间满是对赵慎的信任,便也放下心来。 她很快就想明白了,皇上不可能派一个没有能力的人来处理这些事。 而且到目前为止,赵慎看起来确实游刃有余。 他甚至敢亲自带着纪云舒去找漠北五王子。 另一边,惊蛰也在跟赵慎说这几日的情况:“林原的守军憋着一口气,这两日倒是没落什么下风,但如果再没有援军的话,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赵慎蹙眉:“怎么会?林原就这么个小城,人再多也放不下。漠北人这几日没有调兵吗?” 他猜测着毕力格快要离开了,在这之前,他应该趁着人们的注意力都在林原,去袭击别的地方。 竟然没有分兵吗? 惊蛰摇头:“林原这边的漠北人没有任何调动,至于别的地方,咱们的人还没有送信来。” 赵慎思虑片刻,突然睁眼道:“不对,毕力格的目的是一举拿下林原,谷口和阳朔。” 惊蛰也愣了:“这不可能吧,他哪里来的兵力?” 一举拿下边境的三座城,其中阳朔还是要塞,本身就有一万驻兵,攻打起来更加艰难,没有三万人马是做不到的。 就他们目前知道的来看,毕力格并没有调动这么多的人马。 赵慎的面色冷了下来,他盯着舆图看了半晌,手指在上面划出了一条路线。 “他想要用最快的速度打通这一条路。” 惊蛰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就见那是从林原起,直指纪大将军所在的武宁的一条路。 “怎么可能?他没有那么多的兵力,怎么会选择孤军深入?” 赵慎凝视着舆图,面色沉重:“谁知道林原的事情会不会再发生一次?哦,不对,哪怕再来一次他的赢面也不大,所以是有人真的会叛变,而且是带着麾下的将士一起,只有这样,才能解决兵力不足的问题。” 惊蛰从不质疑赵慎的话,所以首先的反应是骇然:“那这个人在军中的威望和级别都不会低,若真是这样……” 幽州的安危暂且不说,纪大将军怕是麻烦了。 赵慎原本并没有这么想,林原的事情发生一次就够了。 可目前的情况,除了这个,他想不出其他的可能。 而且肃州被腐蚀成那个样子,幽州会是干净的吗? 霍淙的兄长死在十年前,也就是说至少在那个时候,雍王府的人就已经开始在幽州布局了。 赵慎想到前世纪家父子的死,心中突然觉得不安。 他觉得自己不能在这里耽搁下去了,但眼前的事情还要处理,他下令道:“传令下去,这条路上每个城里都人都启用,有任何不对的地方立马传信,尤其是有品级的将领,一定要重点关注。另外给霍淙传信,让他带人来林原。” 惊蛰不解道:“霍淙手下也就千数人,现在来林原也于事无补吧?漠北随时都可能增兵,世子为何不从附近调兵呢?” 他知道皇上给了赵慎金牌,有便宜行事之权,可以调动任何一支军队。 赵慎摇头:“别说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那些将领可能根本不会理会我,就算他们会,现在这情况,我们连谁忠谁奸都分辨不出来,该调动谁呢?” 这就是为什么明知道纪大将军一人掌兵权不合适,皇家依旧没有办法。 幽州的情况复杂,漠北又会随时入侵,只要不是太昏聩的皇帝,就该知道比起忌惮自己的大将军,外族的入侵更让他们难以接受。 惊蛰也知道事情没有那么容易,只好问:“那世子有什么打算?” 赵慎笑了:“我的打算么,自然是釜底抽薪,不过在这之前,得保证漠北人攻不进来。” 他望着头顶的天道:“放心吧,漠北人的目的是阳朔,他们不会增援林原了,你让霍淙尽管来。” 惊蛰看着世子这模样,就知道他已经想好怎么办了,便去传信了。 纪云舒进来找他的时候,见他正在看舆图,也凑了过去:“我看惊蛰去传信了,是发生了什么吗?” 赵慎将她拉到身边坐下:“乌日娜有没有跟你说过,漠北大概有多少人是向着毕力格的?有没有靠近幽州这边的大部落?” 纪云舒摇头:“这种事情,乌日娜怕是也不清楚吧,毕竟毕力格的身份确实那不是台面,连漠北王都不敢公开宣布他是继承人。” 漠北王给毕力格铺路都是私底下进行的,这么多年,甚至连王后都没有发现。 乌日娜怎么可能真的盘查清楚到底哪些部落投靠了毕力格呢? 说完,见赵慎陷入了沉思,纪云舒便问:“怎么了?要不我现在给乌日娜传信问问她,说不准她知道呢。” 可能知道的不全,但肯定比他们自己瞎猜的靠谱。 赵慎摇头:“不必了,你说的对,乌日娜不一定清楚,传信也不安全,说不准反而会打草惊蛇。我怀疑附近有大的部落给毕力格提供支援。” 纪云舒笑道:“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这附近的草原部落本就时常越过边境,劫掠我大夏百姓,现在给了他们名正言顺的机会,他们为什么不这么做?” 第五百章 有什么打算? 毕力格如果真的拿下幽州,他们这些离幽州最近的部落,也必然获益最多。 草原上的人没有那么多弯弯绕,他们都很直接,比起王庭,现在的毕力格能给他们带来更多的利益。 所以他们帮着毕力格也无可厚非。 赵慎道:“这个我倒是没有想到,不过你说的很有道理。” 纪云舒不觉得赵慎会想不到这些,托着脸笑道:“你只是无法精确地知道哪个部落会出兵支援毕力格吧?现在你打算怎么应对?” 赵慎看她一副看戏的模样,无奈道:“这好像不是我的事情吧,你现在应该担心你爹要怎么解决这些?” 纪云舒确实很担心便宜爹的安危,但绝不担心他处理不了这些事情。 “我爹鞭长莫及,他到现在还没有就林原的事情做出应对,显然是信任你的。赵世子,你可别让我爹失望哦。不然他说不准就要后悔将我嫁给你了。” 赵慎道:“这有什么好后悔的?当初岳父大人就知道我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 “手无缚鸡之力?” 纪云舒调侃地看着他修长白皙的手,骨节匀称,看起来确实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也难怪很多人看到他都会不自觉地放下警惕。 “我爹可从没觉得你手无缚鸡之力,赵世子,别这么小气嘛。” 赵慎一向拿她没办法,揉了揉她的脑袋道:“行吧,看在夫人这么看得起我的份上,我自然责无旁贷。” 纪云舒的眼睛亮了起来:“那咱们要做什么?” 赵慎道:“我之前已经给大哥传信,让他调一支五千人的兵马来林原,我们要在最快的时间里收复林原。还有我将霍淙也调来了,他手下人数不多,但好在对这一带熟悉,等拿回林原,就让他带人去扫荡附近的草原,如果哪个部落的兵马调出来了……”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但纪云舒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很残忍,但确实最有效的法子。 得知自己的后方出事,那些投靠了毕力格的人还未必会跟着他们继续出战。 毕竟以后的荣华富贵可能是虚的,自己的部族家人却是实在的。 纪云舒道:“你这法子不错,用那些部落的家眷威胁他们,他们必定会退却,不然打了半天回去发现家人没了,岂不是个笑话?只是钱将军的事情让我觉得雍王府这次,怕是会出不少力,谁也不知道他们这些年安插了多少人在军中。” 连她爹身边都能安插探子,更不用说其他地方了。 赵慎道:“别担心,我们明日就出发,尽快到武宁跟你父兄汇合。” 纪云舒以为他会等收复林原再出发,不由问:“怎么这么着急?不等等看林原这边的情况吗?” 赵慎摇头:“查明钱将军的事情,这边就没我们什么事儿了,行军打仗有其余的将军们,我们留着也没什么用。” 纪云舒一直在担心父兄,早就想去找他们了,只是不放心林原,也怕耽误赵慎的事情。 现在见他将一切都安排好了,立马兴奋起来:“那我们明日就出发。” 赵慎说话算话,第二日一早就带着纪云舒出发了。 纪云舒也难得没有睡懒觉,现在情况紧急,纪云舒本来想骑马的,但这两日气温降的快,眼看着天要下雪的样子,赵慎死活不同意。 直接将她塞进了马车里。 跟他们一起走的还有钱浅。 钱浅一开始并不想离开林原,她想亲眼看着林原被收复。 但纪云舒跟她打包票,说已经有援军在路上了,林原一定能收回来。 她一个小姑娘没有了家人,留在那里不合适。 钱浅想到相依为命的父亲死了,自己以后就只剩一个人了,伤感之余,最终答应了跟纪云舒一起走。 马车上,纪云舒看她没什么精神,便安慰道:“我知道你舍不得这里,不过人生无常,也说不准以后还会有机会回来。” 钱浅道:“也没什么舍不得的,只是一想到我爹就这么没了,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她知道纪云舒实在安慰她,这一离开,她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回这里了。 只是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她也不好一直悲春伤秋。 纪云舒看着小姑娘明明很难过,却还是拼命表现出一副稳重的样子,不由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难过可以哭出来,其实我跟你一样,母亲早逝,父亲又一直在军中,你还比我好些,可以时常见到你爹,我在京城,有时候好几年都见不到人。” 纪云舒声音轻缓地道。 说什么千金大小姐,其实原主看着高傲,内心是有些自卑的。 太后再宠她,她在宫中也是寄人篱下。 所以书中她下场凄惨并非没有理由。 成长过程中父母不在身边的孩子,始终是没有底气的。 她未必不知道赵恒心中有人,毕竟对方新婚夜就开始冷落她。 她也未必没有机会将一切告诉太后,但从内心来说,她并不觉得太后会无条件为她撑腰吧? 想到这些,纪云舒也有些伤感。 钱浅是个很敏感的孩子,见纪云舒这样子,便笑道:“大小姐别为我难过了,我没事的,爹爹一出事就逃了出来,还碰到了您,我觉得自己简直太幸运了。” 纪云舒笑道:“说起来,我也觉得自己幸运,若不是遇到你,林原的事情肯定没有这么顺利解决。” 钱浅道:“嗯,我很聪明的,能帮上很多忙。” 最重要的是爹爹没有将她当女孩子养,从小让她习武,有时候还会让她女扮男装出入军营。 所以她觉得如果能给她一支军队,让她上战场也不在话下。 说起这个,纪云舒这些迟疑道:“你对以后有什么打算吗?要不要跟我回京城?” 钱浅拽着自己的衣袖半晌才道:“我不能留在幽州吗?哪怕在将军府做个丫鬟也行。” 纪云舒叹气,钱浅这样在边关长大的姑娘,其实不适合回京城。 她现在年纪虽然还小,但再有三五年也就能嫁人了。 若是嫁给京城那些世族子弟,日后就会被困在后院。 纪云舒觉得凭她的聪明才智,这很浪费。 可……“武宁的将军府里只有我爹和大哥,没有人能照顾你。” 钱浅也知道纪云舒的顾虑,她的年纪太小,又是个姑娘,自己住不行,住进大将军府,时间长了也不合适。 第五百零一章 太平静了 这个时候,她终于切切实实感受到,自己在这个世上当真是孤身一人了。 她恍了恍神才道:“其实我一直以来的梦想是能够像我爹一样,征战沙场。如果不能,去哪里也没什么区别,大小姐不必为我费神。” 纪云舒有些无力,这个时代女人都不许进军营,更别说去征战沙场了。 只是看着钱浅失落的样子,她又有些不忍心,同时也有些不甘心。 如果一个女子有能力,又凭什么不能上战场? 而且她不喜欢在后院待着,赵慎不也没有说什么? 就连父亲和大哥除了担心她的安危,也从没有指责她不守规矩。 纪云舒觉得情况可能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糟糕。 她想了想道:“等去了武宁,我问问我爹可不可以让你留在军中。” 钱浅只是随口说说,没有想到纪云舒会真的考虑让她留在军中。 她震惊地道:“大小姐,你不觉得我的想法离经叛道吗?” 纪云舒笑了笑:“离的哪门子经,判的谁家的道?难道你觉得我是什么守女规女戒的人?” 她若是守规矩,就该老老实实嫁给赵恒,等着全家被害死了。 又怎么会到处东奔西跑? 京城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贵妇小姐们若是知道她做的那些事,怕是恨不能用口水淹死她。 钱浅却道:“我第一次见到大小姐的时候,就知道您是与众不同的。” 纪云舒笑道:“走跟别人不一样的路,注定会恨艰难。” 钱浅点头:“我知道的,但若是要我像其他女子那般,嫁人生子,一生被困在后院,那对我来说,比死都难受。” 纪云舒知道她虽然年纪小,却有自己的主意,便不再多劝:“我会尽量说服我爹将你留在军营。” “那就多谢大小姐了。” 钱浅道完谢,又好奇地看着纪云舒问:“我能看的出来,大小姐也不喜欢待在后院的生活,您为什么不留在幽州呢?” 纪云舒捏了下她的鼻子:“你个鬼灵精,我才答应帮你说服我爹,你就把主意打到我的身上了?” 钱浅见她没有生气,追问道:“到底为什么吗?大将军和小将军都在这里,您一个人在京城不想他们吗?难道是舍不得赵世子?” 纪云舒没好气道:“你就当我是舍不得京城锦衣玉食的生活吧。” 爹爹不将她带来这里,除了舍不得她吃苦,更重要的原因是,要让皇上放心。 纪家嫡系如今就剩他们三个人,总不可能都离开京城。 钱浅也想到了这个,两人聊着天,时间便过得很快。 傍晚的时候,他们就到了下一座城。 因为战事的缘故,各个城池的城门口都盘查的极严,严防探子进入。 不过赵慎直接出示了金牌,所以直接进了城。 她们大张旗鼓包下了城里最好的客栈。 纪云舒难得见他这么高调,吃完饭回房才问他:“是不是有人要对我们动手?” 她觉得不是这样,赵慎也犯不着直接爆出自己的身份。 毕竟如果他用别的身份进城,就算死在这里,城里的官员也可以推脱不知情。 但在知道他的身份的情况下,保护他就是那些人的指责。 赵慎笑道:“这样不好吗?这一路吃穿用度都不用我们自己操心了。” 他已经亮出了身份,不管走到哪里,也有的是人安排好一切迎接。 纪云舒嗤笑:“说的好像之前你操过心一样。” 他们一路上的事情自然有身边的人安排,哪里用得着自己操心。 赵慎道:“那不一样,我们的人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可无法让掌柜同意将这一整间座客栈包下来。” 纪云舒白了他一眼:“所以呢?你只要告诉我我们到底能不能平安到达武宁?” 赵慎抚着她刚洗过的头发,一点点帮她擦干:“当然可以。信不过我么?” 纪云舒坐了一天的马车,觉得整个人都快散架了,脑子也晕乎乎的,她懒洋洋地躺在软塌上,任由赵慎给她擦头发。 脑子跟身体一样,都出于罢工状态。 “我自然是信得过你的,但总觉得太平静了些。” 毕力格嘴上说要跟他们做交易,但纪云舒觉得如果有机会能同时弄死他们俩,他一定不会客气。 至于爹爹的报复,只要他是最后赢家,还怕什么报复? 他说了要将雍王勾结漠北的证据给他们,却不是立马给,不就是还想等等看吗? 如今夜里已经非常冷了,赵慎十分耐心地将火盆放在不远处,慢慢帮着她烘干头发。 听到她的话,不置可否道:“平静不好吗?” 纪云舒困得人都有些迷糊了,闭着眼道:“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赵慎手指抚了抚她微蹙的眉心,轻声道:“不用不踏实,不会有事的。” 纪云舒胡乱嗯了一声,人已经睡了过去。 赵慎看她的头发干的差不多了,将人抱回床上,帮她盖好被子,又往炭盆里添了几块炭,才穿了一件大氅走了出去。 惊蛰早就等在了门外,见他出来,悄然上前:“世子……” 赵慎冲他摇了摇头,两人走出去一段距离,才停下来。 赵慎语气清淡地问:“来了?” 惊蛰点了点头:“人不少,想要不惊动夫人怕是不可能。” 夫人也不是没有经历过腥风血雨,他不明白世子为什么这个时候偏又将人护得紧。 赵慎道:“我在屋里燃了安神香,她今晚应该能睡个好觉,人都安排好了吗?” 惊蛰心中腹诽,夫人是调香高手,怎么会闻不出安神香的味道。 不过嘴上却连忙道:“您放心,夫人的屋子四周都安排了暗卫,绝不会有人能闯的进去。” 赵慎点了点头,眸光落向客栈外:“那就开始吧。” 他手中剑出鞘,一步踏入了院中。 没有看到不远处的屋子窗户悄然打开了一条缝隙。 暗卫不明白两位主子是什么意思,一个在屋里燃了安神香,自己独自去迎战。 另一个明明没有睡着,却装做睡的很熟,等人一离开,立马就起身了。 哪怕窗户只开了一条缝,纪云舒也很快闻到了铺面而来的血腥味。 她不知道外面死了多少人,只一心祈祷赵慎没事。 其实从毕力格的身上,她渐渐明白了一些事情。 跟毕力格一样,赵慎身上的蛊毒一日不解,他也是一个随时都会死的人。 第五百零二章 祸及满门 一个朝不保夕的人心里是怎么想的,纪云舒并不知道。 但她知道赵慎藏的很深,不愿意让她知道的心思里,一定有很多的不甘心。 明明已经重来一次了,他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却还是没有办法改变自己的结局。 就像她在为日渐到来的,父兄死亡的日子焦虑。 赵慎心中必然也有无法消解的焦虑。 这焦虑里甚至带了几分绝望。 所以这些日子,纪云舒其实能感觉到赵慎在压抑着什么。 而今晚,他选择释放自己的情绪。 纪云舒站在窗前一动不动地看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打斗声渐渐消失。 她听到惊蛰的声音问世子,这些尸体怎么处理? 便知道赵慎没什么事,轻声交代暗卫:“我一直在睡,没有起来过。” 然后钻回了被窝。 暗卫面面相觑,但觉得主子夫妻之间的事情,他们还是不掺和的好,于是都齐齐倒了一声是。 赵慎黑色的大氅占了不少血,但因为天黑,再加上衣服的颜色,看不太出来。 但钱浅还是在迎面碰上人的一瞬间打了个寒颤。 不是因为天气冷,而是赵慎身上浓郁的血腥气还有那一身戾气。 一直以来那个温文尔雅的贵公子此刻像是个夺命的修罗。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赵慎身上的杀气。 她哆嗦了一下才勉强张嘴:“我……我就是听到动静,出来看看,是有人来刺杀吗?世子您没事吧?” 赵慎瞥了她一眼,最终淡淡道:“别多嘴。” 钱浅想都没想就下意识地点头:“我知道的。” 赵慎再没有看她一眼,从她身旁走过,进了一间屋子。 钱浅看的分明,那不是赵慎和纪云舒住的屋子。 不过此刻,她也无法思虑太多,她整个人像是被冻僵了一般,在原地站了许久,才回了自己的屋。 赵慎厌恶地将身上染血的衣服脱下来扔进了火盆,惊蛰看着盆中窜起的火苗,发现世子的情绪好像稳定了一些,心中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认真回想世子情绪失控,打开杀戒,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自从成亲之后,世子变得越来越像一个正常人,对夫人更是温柔呵护,让他差点忘了世子的毛病。 赵慎洗澡洗了一个多时辰,差点将身上的皮都搓下来,却还是觉得鼻尖萦绕着那股让他恶心的血腥味。 还是惊蛰道:“世子,水凉了,您再洗下去怕是要着凉,到时候夫人该担心了。” 赵慎这才从水中出来,披了一件外袍,怕自己真的着凉,直接去盆边烤火。 那个烧衣服的炭盆已经被惊蛰换了,刚刚添了炭火的盆里有火苗轻跃,一靠近便觉暖和。 赵慎盯着火盆看了一会儿才道:“今晚的事情,夫人问起就照实说。” 惊蛰彻底搞不明白了,既然要照实说,那还折腾这一出做什么。 赵慎笑道:“大晚上的,天气冷,我不想让她出来,所以点了安神香。” 惊蛰:“属下知道。” 赵慎轻笑了一声:“你不知道。她嫁的若是别人,便不用经历这些。这个时候的京城,天气还没有这么冷,而她可以在暖和的屋子里看话本,而不是在这种偏僻的地方,被人刺杀。” 惊蛰很想说一句是夫人自己要来的,而且她是纪大将军的女儿,很难说那些人是来刺杀主子的,还是来刺杀夫人的。 他觉得在那些人的眼中,世子怕是比不上纪大将军的女儿有分量。 不过这些话当然是不能说的,他有种感觉,世子又钻了牛角尖,但这个心结怕是只有夫人才能解。 好在夫人也不是迟钝的人,今晚世子莫名其妙给她用安神香,她应该能察觉什么吧。 世子应该也是这样想的,不然也不会交代他照实说了。 他回道:“属下看夫人还挺开心的,若是嫁给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大将军一面呢。” 他这本来是宽慰赵慎的话,却让赵慎想到了前世的事情,那个时候纪云舒嫁给了赵恒,来幽州的也是赵恒,纪云舒没有跟着来,也没有见过父兄的最后一面。 他突然觉得比起在京城等到父兄的死讯,她应该是愿意来这一趟的。 “你说的对,现在就让人去审那些活口,同时将涉及的人全部处理掉,越快越好。” 惊蛰见他心绪已经平和下来,却没想到张口就是这样杀气凛凛的话。 “世子,就算那些人有问题,也该先关押起来,等京城那边的旨意,咱们直接将人处理掉,是不是不妥当?” 他很清楚这可不是杀一两个人的事。 这个时候想要杀死世子跟夫人的,八成沾了通敌叛国四个字,都是祸及满门的事。 杀戮确实让赵慎平静了下来,他看了惊蛰一眼,不明白这个人跟了自己这么久,怎么还是这么一根筋。 “你在想什么呢?我说的只是犯事的官员,他们的家眷,自然要等候朝中的旨意。” 惊蛰道:“可官员也不少吧。” 刚刚动静那么大,官府却一个人都没有发现,整座城里的人都跟死过去了一般,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赵慎道:“自然是不少的,文官也就罢了,怕是其中有不少武官,他们一定想不到刺杀不成,咱们会立马反应,等他们回过神来,咱们不一定能走出这座城。” 现在还是暗地里刺杀,等他们发现事败,已经无法走回头路的时候,就会不惜一切代价要他们的命。 惊蛰这才明白了赵慎的意思:“属下这就去办。” 赵慎道:“我虽然有皇上的金牌,手也不好伸的太过。之前就已经让大统领去办了,你的重点放在审讯上,看着不要有漏网之鱼就好。” 惊蛰领命去办事。 赵慎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个人坐了半晌,等天快亮的时候,才回了屋里。 他刚上床,纪云舒就翻身抱住他问:“去哪里了?” 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赵慎将人搂在怀中,轻声道:“外面有点事,已经解决了,睡吧。” 纪云舒在他身上嗅了嗅:“有血腥味,你是不是受伤了?” 赵慎拍着她的后背,轻声道:“没有,是别人的血。” 纪云舒听出他声音中的倦意,不再多问:“这样啊,那就睡吧。” 赵慎很快睡着了,怀中的人却再也睡不着,睁着眼睛在黑暗中看了他许久。 第五百零三章 雍王出手了 第二日纪云舒起来的时候,外面已经一切如初。 如果不是昨晚亲眼看到了外面的厮杀,她都要以为那是自己做了一个梦。 赵慎也跟以往没什么不同,只是她发现钱浅似乎很害怕赵慎,恨不能躲的远远的。 用完早膳赵慎说他们要继续赶路的时候,纪云舒还有些诧异:“这里的事情,不需要处理吗?” 赵慎笑道:“夫人似乎忘了,皇上还派了大统领一起来。” 纪云舒:“你将事情都扔给大统领了?” 她记得暗卫统领的主要职责是护卫他们的安全吧? “怎么能说是扔呢?有些事大统领比我更适合做。” 纪云舒想到皇上让暗卫统领来,可能确实不止是为了保护他们,也要做一些赵慎不方便做的事情,更甚至,未尝没有监视的意思。 已经充分认识到皇权的纪云舒对这样的事情虽然反感,但也能够理解。 尤其是现在,皇上的举动对他们没有什么坏处。 “交给大统领也好,这里毕竟是幽州,有些事情你确实不适合做。” 赵慎娶她这件事有利有弊,在京城还不太明显,但在幽州,他是比别的官员占一些优势,当然也会因此受人病垢。 上了马车之后,纪云舒还在考虑接下来的路会不会顺利,就见钱浅坐着一旁,眼神空茫,不知道在想什么。 纪云舒笑问:“怎么没精打采的?昨晚没睡好吗?” 钱浅本想说什么,但想到赵慎的话,顿了顿才道:“可能是到了陌生的地方,有点失眠。” 纪云舒一听就知道她在避重就轻,钱浅不是一般的大家闺秀,自从离开将军府之后,一直在到处奔波,能有睡觉的时候都是好的,哪里会因为换了地方失眠。 “是被外面的动静吵的吧?要是困就睡一会儿,接下来的路上也不一定太平。” 钱浅摇头道:“这些我一开始就想到了,没想到的是……” 她说了一半,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又立马住了嘴。 纪云舒却笑道:“没想到的是看起来像个文弱书生的赵世子,其实是个杀神吧?” 钱浅愣了一下:“大小姐知道?” 赵慎专门提醒她别多嘴,她还以为纪云舒不知道呢。 毕竟昨晚赵慎的样子,还挺吓人的。 纪云舒道:“他是我的夫君,我们一起经历过很多事,他是什么样的人,会做什么样的事,我当然是知道的。” 钱浅想到昨晚满身血腥味的赵慎,不由问:“不会觉得害怕吗?” 她不是没有见过杀人,她习武之后就跟着父亲去过战场了,见过几千上万人马的厮杀。 如今哪怕是血流成河,尸骨如山的场景,也不能让她觉得害怕。 可昨晚的赵慎,她亲眼看着他挥剑杀人,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那一瞬间,她真切地感觉到了害怕。 纪云舒道:“有什么好怕的,我知道他永远都不会伤害我。” 她比谁都清楚赵慎是怎么走到今天的,也从他偶尔失控的情绪中窥到了一点他真实的内心。 但这些对她来说都不重要,她知道赵慎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别说伤害她,他甚至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 不管这个世界怎么对他,他始终没有对不起过任何人。 钱浅想想发现自己确实并不了解赵慎,不能因为昨晚看到的那一幕,就对一个人下定论。 而且她能感觉到赵世子有多在乎大小姐。 在昨晚那样的情况下,他也没有伤害自己,而只是让她别多嘴。 他只是不想让大小姐担心吧。 想明白这些的钱浅认真道:“我知道了,赵世子是个好人,大小姐也是。” 他们千里迢迢从繁华的京城跑到幽州这种正在战乱的地方,还救了她,她为什么要怀疑对方呢? 就是昨晚也是有人先对他们动手的。 纪云舒望着外面骑马的人,笑道:“以后你会知道,他确实是一个很好的人。” 钱浅心中的忧虑一扫而空,也跟着笑了起来:“我知道的,赵世子在小姐心中,就是最好的人。” 纪云舒看着小姑娘调侃的笑脸,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接下来的几日,他们都走的风平浪静。 在离武宁不远的新城,他们停下来休息的时候,赵慎收到了林原那边的传信。 纪云澜调去的兵马跟林原的守军联手,再加上霍淙,将林原拿了回来。 不过他们到的时候,毕力格已经离开了。 毕力格接下来果然让附近的漠北部落出兵突袭了阳朔和谷口。 不过因为赵慎早有预料,两地的守军都严阵以待,再加上霍淙带人袭击了他们的后方,几个部落的人马不得不回援。 所以毕力格的人马想要攻下阳朔和谷口的计划都没有得逞。 只是…… 纪云舒见赵慎看着最后那封信,久久没有动,不由凑了过去:“出什么事儿了吗?” 赵慎这才回过神来:“有一支兵马从同安入关了。” 他说话的同时,纪云舒也看到了信上的内容。 同安这一站,如果说有什么阴谋诡计的话,可能就是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林原那边,突然袭击吧。 但这一次,确实是两军真正的正面交锋。 纪云舒看着漠北人的行军速度,突然明白了毕力格到底要做什么。 “林原只是个幌子吧,他们的真正想打的是同安,从同安入关,离我爹所在的武宁虽然远,但只要截断救援,很快就能拿下半个幽州。我们似乎小看了毕力格。” 赵慎摇头:“我们也不算小看他,光他自己,是没有这个实力的。雍王出手了。” 她的话让纪云舒心头一跳,这么久了,雍王终于出手了吗? “他要帮着漠北人拿下幽州?” 雍王毕竟是宗室,纪云舒简直没有办法想象,这样的人竟然会联合外族,将大夏的领土拱手让人。 她心中有种难言的愤怒。 赵慎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别生气,他们不会成功的。之前咱们一直找不到他的证据,就是因为他从不亲自出手,一切都假手于人,现在不一样了。” 纪云舒点头:“他着急了,漠北这一次如果还是没办法成功,那他这辈子也只能所在乌龟壳子里了。” 说到这里,她不由笑了起来,“也不对,皇上不会放过他,他的乌龟壳子都没用了。” 第五百零四章 我只信你 赵慎也被她促狭的说法逗笑了,不过想到现实的情况,眸光还是沉了沉。 雍王这么多年的谋划不是没有用的,起码在这场战事里,他可能不会再保留实力。 “不管怎么样,咱们先去跟你父兄会合,只要保证他们俩的安全,其他的事情都好说。” 纪云舒却没有这么乐观:“漠北人这回不是小打小闹,看起来从同安入关的这一支人马,战力不差,如果再失几城,朝廷那边该有动静了吧?” 朝堂上站着的人,就没有几个希望纪家人一直掌兵权的。 这其中固然有眼红想要分取纪家兵权的,但也有真正忧国忧民,觉得几十万大军兵权在一人手中不利于江山社稷的稳定。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理。 可这些只会让情况更加的复杂。 赵慎道:“你忘了还有我呢,皇上早料到了这种情况,所以让我来,只要他是站在大将军这边的,就不会有事。” 纪云舒当然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但赵慎既然这么说了,她也无意追问下去。 现在她唯一的心愿就是父兄能够好好的,边境的百姓能够少受战事的波及。 朝堂上那些人怎么样,她已经不愿意去想。 “可我们真的能顺利跟爹爹和大哥会合吗?” 自从那一晚之后,这几日又平静了下来。 纪云舒觉得自己都有应激反应了,越是一切都顺利的时候,她越是没有办法安心。 赵慎知道光说空话没有办法让她安心,便将舆图拿了出来,指着一处地方道:“这里,是我们回到武宁前最后一个适合伏击的地方,他们想要对我们动手,就只能选这里了。” 纪云舒看了看他指的那处,发现是个山谷,两面都是高山,中间是一片谷地。 “确实是个埋伏的好地方,你是不是已经有安排了?” 赵慎既然看出来了,自然不可能任由对方埋伏。 他们这次身边带的虽然都是高手,人手却不算多,连本该保护在他们身边的大统领,都去做别的事情了。 这对对方来说也是个机会。 这么一想,她几乎要怀疑赵慎是故意的了。 再次上路的时候,纪云舒虽然惦记着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心中却踏实了许多。 钱浅自幼接触战事,对地势有种异乎寻常的敏锐,马车一走到赵慎说的地方。 她看着两边高耸的山峰,便有些忧虑地对纪云舒道:“大小姐,这个地方十分适合埋伏,咱们要不要先派人去前面看看?” 纪云舒赞赏地看着她,笑道:“放心。” 果然,话音落下,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赵慎果然派人去前面查看了。 纪云舒知道他的用意,这种地方,谨慎一点才是正常的。 如果他们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往前走,反而惹人生疑。 很快去探查的人就回来了,禀告说没什么问题。 赵慎便让人继续往前走。 钱浅狐疑地看着纪云舒问:“世子是不是早就有安排?” 纪云舒觉得她聪明的有些过头,轻轻地点了点头:“我早说了,要相信他。” 钱浅确认赵慎早有安排,他们这一行人不会被一锅端掉,便放了心。 对着纪云舒眨了眨眼道:“世子有大小姐相信就够了,我只信大小姐你。” 两人说话的功夫,外面土生变故。 纪云舒以为对方会埋伏好,等他们经过的时候再动手。 没想到人家根本没有把他们当回事,才一入谷口,就有箭射了过来。 赵慎都没有动手,身边的人已经将箭挡了下来。 纪云舒觉得有些奇怪:“这些人怎么这样嚣张?” 赵慎看着前面拦路的人马,笑道:“这不是显而易见吗?咱们的人再厉害,也不过几十人,这里有好几百人马,拿下咱们根本没有悬念,当然也就犯不着藏头露尾了。” 纪云舒嗤笑道:“他们的主子还藏头露尾呢,他们怎么就不需要了?这些是漠北人还是大夏人?” 按理说漠北人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漠北从同安入关也不过几天的事情,还打不到这里来。 赵慎的回答也证明了她的猜测:“自然是大夏人,这么一支人马总不能凭空出现在这里,事后若是追究,谁能负责的起?” 听着夫妻两人旁若无人地扒对方的来历,钱浅嘴角不由抽了抽。 她发现这对夫妻确实挺有意思的。 侯府世子不仅不是一个文弱书生,还有一身深不可测的功夫,杀人更是连眼睛都不眨。 大将军的女儿就更有趣了,眼里似乎没有世人眼中的规矩,几乎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让她觉得羡慕。 对面的人却不觉得羡慕,见两人这样不把他们放在眼中,鼻子都要被气歪了。 “赵世子,好久不见。” 脸上蒙着黑巾的蒙面人咬牙对赵慎道。 赵慎盯着他看了几眼才道:“还是熟人吗?你哪位?” 蒙面人听他 这样说,再想到两人刚刚说自己藏头露尾,更生气了:“您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我也正常,不过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我觉得世子还是记着点是死在谁手中的好。” 赵慎:“记住做什么,等我变成鬼来找你吗?话说你是有多见不得人,大白天出门也要把脸遮起来?” 蒙面人被他彻底激怒了,冷笑一声,挥了挥手让身后的人上。 人太多了,这种情况纪云舒不希望赵慎出手。 她不希望他给别人落下嗜杀的印象。 瞧瞧钱浅,原本对赵慎的印象还挺好,只见了一次赵慎杀人,现在吓得见到人就想跑。 这小姑娘的胆子算大的了。 赵慎也没打算动手,别说他不可能杀的光这么多人,就算是真能做到,也不想让纪云舒看到他杀人的样子。 于是别人在那里打,两人继续聊天。 纪云舒:“你说的不是事实吗?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赵慎:“大约是别人不说都不知道自己有病吧。” 谁家好人大白天蒙面出来杀人,难不成觉得遮了脸,他就真的查不到这人是谁了? 纪云舒能看的出来赵慎是故意的,只是有些意外对面的这个人。 按理说既然来做这样的事情,心理素质应该很好才对。 可这个人,分明是个受不得激的暴脾气。 像是军中的人,还是那种时常发号施令的人。 所以格外受不了被人指点嘲笑。 纪云舒觉得事情还挺有意思的。 第五百零五章 截杀失败 他们这点人确实不够用,好在身手都不错,躲避的很娴熟。 对方就是人多,也不可能一下子都冲上来。 地方不够用不说,都围上来连人都碰不到。 一时之间,反而是对方的伤亡更大一点。 蒙面首领见此,对赵慎道:“世子这么拖延时间有什么意思,痛痛快快的死不好吗?” 赵慎道:“当然不好,能多活一会儿是一会儿。万一我命不该死呢?” 他这话让纪云舒忍不住笑出了声,对面的人却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意思:“我承认世子命大,中了蛊毒这么多年都没有死,但这一次,你不会再这么幸运了。” 纪云舒的笑僵在了脸上,她没有想到在这样一个小地方伏击他们的人,竟然知道赵慎身上中了蛊毒。 这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瞬,他的手中便拿出了一样东西,纪云舒几乎没有思考,从这些人出现就一直扣在手心的东西直接扔了出去。 那人以为是暗器,下意识拔刀去挡。 可就在拿东西撞上他的刀那一瞬间,突然一声巨响在他的耳畔炸开。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人已经被炸的尸骨无存。 离他近的几人都受了影响。 连纪云舒都有些诧异:“威力这么大?” 只是龙眼大的一个小球,竟然有这样大的威力。 她突然觉得给一尘的银子都是值得的。 对面没了首领,短暂的混乱过后,很快回过神来,又往他们这边冲过来。 大概是因为伤亡超出了预期,这些人这回下手毫不留情。 纪云舒不由问一旁的赵慎:“你的安排呢?不会真要咱们这么点人跟这上百人死磕吧?” 真正经历过战事就知道,以少胜多什么的,完全是传说。 起码他们这么点人是不可能以少胜多的。 纪云舒觉得再没有人来,他们怕是会全军覆没。 赵慎的目光盯着打斗中的两方:“应该快来了。” 他的话音落下,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便清晰起来。 援兵来了。 纪云舒振作起了精神,探着脑袋望过去,便见当先一匹枣红马上是身披铠甲的少年将军。 她激动地挥手招呼:“大哥。” 纪云澜看了她一眼,先吩咐手下的人加上战斗,才骑马来到马车旁。 仔仔细细地将纪云舒打量了一遍,问:“听说你们这一路都不太平,你没事吧?” 纪云舒笑道:“我没事,大哥怎么亲自来了?” 纪云澜虽然很想挑剔赵慎两句,但他也清楚他们这一行有多危险。 赵慎能护着纪云舒不受一点伤,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不来等着给你收尸吗?这么危险也不知道藏起来,还大张旗鼓的坐马车,是怕敌人找不到你?” 纪云舒装傻地笑道:“是我不好,让大哥担心了,不过赵慎很厉害的,我一点伤都没有受。” 纪云澜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没事就好,不然你以后都别出门了。” 纪云舒:“……” 果然她大哥是比赵慎还要难应付的存在。 纪云澜带来的是他的亲兵,人数上占了优势,对方被包围起来,很快就没有反抗之力了。 纪云澜让人将俘虏抓了起来,便跟他们一起赶路。 纪云舒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路上不安全,他们越早赶到地方越好。 她依旧跟钱浅坐马车。 纪云澜则跟赵慎骑马并肩走。 他们走的并不算快,两人边走边聊起了天。 纪云澜先将目前的情况说了一遍:“从同安进来的那支人马是漠北精锐骑兵,一路势如破竹,已经连破了三座城,我爹派了人去阻截,目前还没有消息。” 赵慎道:“看来之前的一切都是障眼法,这一支人马才是漠北王留给毕力格的底牌,虚虚实实玩了这么久,终于见真章了。” 纪云澜听他说的风轻云淡,不由道:“你似乎一点都不意外,还盼着这一仗早点打?” 赵慎漫不经心道:“既然无法避免,当然是越早打越好,天越来越冷了,再晚对我们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漠北人长在草原,比他们更能适应严寒的气候。 纪云澜叹气:“这次多亏你了,林原的事,完全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若不是你去的及时,还查出了真相,不仅钱将军要蒙冤而死,连我爹也要落个识人不明的罪名。” 这还只是表面上的,钱荣是纪长林一手提拔起来的,真正的心腹,如果他通敌的罪名落实,那朝中的人未必不会将纪长林也牵扯进来。 幽州的事情从来没有那么简单。 赵慎道:“这都是我该做的,皇上让我来,本就是为了配合纪大将军,不让漠北人趁虚而入。” 纪云澜冷笑:“咱们可不虚,只是家贼太多了,收到你的信之后,爹和我就开始排查军中的探子,你都想象不到,那些人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安插了多少人。照这么下去,都不用漠北人打进来,咱们自己就能把自己折腾完。” 赵慎听出他话中的愤慨,奇怪道:“大将军治军严明,平日里应该也会严查探子才是,怎么会放进去那么多人?” 纪云澜道:“皇家信不过我爹,要往军营放人才能放心,其他人有样学样,我爹就是看出几个有问题的,也不能将人都宰了,不然朝中那些人岂不是连觉都不敢睡了。就这么着,我爹还时不时被人弹劾拥兵自重呢。” 赵慎明白了,纪将军默认朝中往军中安插人,这同时也就给了有心之人机会。 他叹气道:“以前的事就不提了,先说说眼前的麻烦,根据我的推测,雍王在你们父子身边放了一个很重要的探子,时间至少在十年以上了,你们心里有怀疑的对象吗?” 纪云澜摇头:“收到你的信我就让人查了霍浔的事,他死的确实有些不同寻常,但时间过去太久了,没有什么线索可以查,当时也没有别的特殊事情发生。” 他没什么头绪在赵慎的预料之中,不然也不会让那个人在他们身边待了这么久。 不过他还是问:“那个人能拿到边关的军事布防图,肯定在军中级别不低,甚至可能跟你们很亲近。” 赵慎觉得有点奇怪,符合条件的人应该不多,就是一个一个查也应该有结果了。 可纪家父子却这么久了连个怀疑对象都没有。 第五百零六章 阿舒想做什么都可以 说起这个,纪云澜的脸色很难看,因为赵慎已经通过传信将从王城拿到的那张布防图送到他们手中的。 竟然是真的。 而能接触到布防图的人,他们一个个查了一遍,没有发现谁有问题。 他声音冰冷道:“按照你的说法,那个人在我们身边待了十多年了,除了是个探子,也跟我们一起出生入死,朝夕相处,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找的出来?” 赵慎也知道要查一个隐藏的深的探子的难度,他斟酌了下问:“那些人的家眷呢?跟你们朝夕相处的人查不出问题,有没有可能有问题的其实是他们的家人?” 如果是以前,赵慎也不会从这个角度考虑问题,可想到京城的卢凝霜,姚氏,他觉得这种可能很大。 雍王很喜欢用女人,越是不起眼的女人,越是能在他手中发挥最大的作用。 纪云澜也愣了一下:“因为泄露出去的是布防图,所以我爹主要排查的是军中那些重要的人。他们的家眷也有查,但不是重点,人太多,也不可能查的太细。” 赵慎点头:“想要找到这个人确实不容易,但现在雍王已经出手了,咱们不能心存侥幸,阿舒这些日子一直在担心你跟岳父的安危,所以当务之急,还是要将这个人找出来。” 纪云澜道:“我知道,回去我就安排人继续查,哪怕掘地三尺也一定会将那个人找出来。” 他是在幽州长大的,从记事起就开始习武,会骑马的时候就开始上占城,最恨的就是那些细作和探子。 更不用说这个人潜伏在军中十年,不知道送出去多少信息,害死了多少军中的将士。 赵慎摇头:“你跟岳父该做的都做了,还是找不到人,说明对方很了解你们,你们继续查也不一定会有什么结果。我的意见是这件事交给我来查。反正这一战结束之前,我跟阿舒都不会离开幽州。” 纪云澜觉得太危险了,他下意识想要拒绝,让赵慎带着纪云舒立马离开幽州回京城去。 可仔细一想,赵慎来这里本就是奉了皇命,不是想走就能走的。 至于纪云舒,赵慎不走,她一个人更不可能走,路上也不安全。 反正待着也是待着,顺便帮他查查军中的奸细也不错。 赵慎漠北这一行,看着风平浪静,但其实办了不少事,他想找赵慎这样一个脑子好使,办事可靠的人不容易。 现在这个人愿意自己凑上来,他若是不同意,简直是傻。 于是点头道:“那就麻烦妹夫了。” 赵慎已经发现了,这个大舅兄有事的时候叫自己妹夫,没事的时候理都懒得搭理自己。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赶路。 这次他们一路没有停歇,天黑之后才赶回了武宁的大将军府。 他们到的时候,纪长林还没有回府。 纪云澜对纪云舒解释:“这几日军务繁杂,爹有些忙,连着几日没空回来也是常有的事。” 纪云舒笑道:“爹忙就别打扰他了,这次我应该能住些日子,有空再见,大哥今日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纪云澜以前还觉得这个妹妹有些娇气,也会抱怨他们不回京看她。 可自从成亲之后,似乎越来越懂事了。 赶了一天的路都没有叫苦不说,还知道体谅他和爹爹。 看着妹妹没有一点勉强,面上全是对他的关心,纪云澜只觉得自己的心中暖洋洋的,赶了一日的路似乎都不觉得累。 他柔声道:“一起用晚膳吧,我走之前就让管家安排了,有你喜欢的羊肉锅子。” 他还记得小时候每次离开京城,妹妹都要抱着他哭很久。 那时候他就在心里发过誓,一定会好好保护妹妹。 不知不觉中妹妹都这么大了,还嫁了人,他们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坐下来一起吃个饭了。 纪云舒惊喜道:“哥哥真好,大冷天最适合喝点羊肉汤了。” 纪云澜见她这么开心,便也觉得心里很高兴:“那你可要好好尝尝,咱们幽州这边的羊肉,比京城的好吃。” 纪云舒听他这么说,脑子里瞬间火锅,烤肉全部安排了起来。 反正还有待一些日子,有的是功夫轮流吃。 总共也没几个人,纪云舒让钱浅也留下跟他们一起吃。 桌上两个男人年纪都不小了,钱浅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也不至于说什么男女有别。 钱浅一开始还有些拘谨,虽然知道赵慎是个好人,但那晚他杀人的形象太让她印象深刻,她还是不自觉会害怕。 所以坐的时候离赵慎最远。 至于纪云澜,他倒是没什么距离感,还安慰了钱浅几句,因为同情钱浅没了家人,又对钱将军心怀敬意,所以心里便将钱浅当做妹妹一般看待了。 钱浅感受到他的好意,慢慢放松下来。 纪云舒趁机问:“军营里真的一个女人都没有吗?” 纪云澜还不知道纪云舒在打什么主意,以为她自己想去军营,连忙道:“军营里都是男人,女人出入不方便,也容易引来闲言碎语。” 纪云舒觉得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这确实是个很现实的问题,除非有很多女人一起在军营,否则将一个小姑娘放在军营,确实太过扎眼。 她看向钱浅,给了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钱浅想说什么,但她跟纪云澜还不熟,对方连纪云舒都拒绝了,显然也不可能为她破例。 她只好对纪云舒轻轻摇了摇头。 她刚来,现在不适合谈这个,还是等过些日子再帐篷打算的好。 纪云舒也觉得自己有点着急了,主要是今晚气氛不错,她觉得随口问问哥哥不同意也没什么。 不过她还是不满地抱怨道:“我还以为只有那些闲的无聊的七大姑八大婆爱说闲言碎语呢。军营里不都是男人吗?听你这口气,打仗不行,说闲话是很在行?” 纪云澜:“你想做什么可以跟我说。一个姑娘家去军营别说我,就是妹夫也不放心啊。” 说着,他还转头看向赵慎,“是吧,妹夫?” 赵慎虽然没有听纪云舒说过想让钱浅进军营的事情,但他两个女孩子那点眉眼官司逃不过他的眼睛。 所以他很自然道:“阿舒想做什么都可以,我没意见的。” 第五百零七章 这是对你最好的选择 纪云澜 :“……” 他很想骂人,虽然希望赵慎能对妹妹好一些,可这么言听计从,是连他都没想到的。 纪云舒见纪云澜一副不放心自己的样子,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我问这个,是觉得这世上也不是只有男人能打仗,史书上不是有女将军吗?我们为什么不能有?” 纪云澜又看向赵慎:“她想当女将军你也没意见?” 赵慎给纪云舒夹了一筷子烫好的肉,不急不缓道:“她没这么想不开。” 说完,他看向纪云舒的目光温和,“当然,如果这真的是她的愿望,我也愿意成全的。” 纪云澜看出赵慎眼中的认真,有些不解:“别告诉我你打算放弃自己的仕途在这里陪她?” 赵慎若是之前的残废也就罢了,在哪里都没有关系,可现在他是朝中炙手可热的新贵,皇上的心腹。 就连他这个远在边关的人都知道皇上有多看重赵慎,这次漠北的事情一了,他只要平安回到京城,定然前途无量。 这样一个人,会放弃自己的前途,跟着自己的妹妹来边关吗? 纪云舒却在刹那间明白了赵慎的意思,他根本没有信心能解掉自己身上的蛊毒。 这一次带她来幽州,分明是在为她铺路。 她狠狠瞪了赵慎一眼,才对纪云舒道:“我自幼在京城,富贵生活过惯了,可吃不了什么苦。我问这个,是觉得钱妹妹很适合留在军中。若是日后只嫁人生子,被困在后院,有些可惜。” 纪云澜察觉到了妹妹和妹夫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不过他孤家寡人的,自然也管不了别人夫妻之间的事情。 钱浅也十分乖觉:“我爹没了,家里也没有其他的亲人,如今无处可去,所以托大小姐问问少将军,能不能留在军中?” 纪云澜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但眼下如何安置钱浅确实是个问题。 之前安置阵亡将士家眷的时候,他其实就考虑过能不能将那些孤苦无依的女子留在军中。 这个世上,给她们什么都不如让她们拥有自保的能力。 他想了想道:“现在大战在即,军中事务繁忙,怕是没有时间考虑这些。不过你的想法不错,女子也不是不可上战场,你可以好好想想怎么做,等日后有空,专门建一支女子军也不是不行。” 钱浅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顺利,眼前一亮道:“多谢少将军。” 两人的话谈完,一顿饭也就吃的差不多了。 眼见纪云舒和赵慎之间气氛古怪,显然也没有继续说点什么的兴趣,纪云澜果断回去休息了。 钱浅是真的怵赵慎,跟着纪云澜溜了出去。 纪云舒跟赵慎回到管家安排好的屋子,两人格外的沉默。 赵慎见纪云舒生闷气,给她泡了一盏茶,轻声道:“有些事,我们迟早都要面对的。” 纪云舒很想一把推开茶盏,但想到这些日子,他一直在这件事中煎熬,甚至已经在为她安排后路,便怎么也无法对他冷硬起来。 她看着赵慎有些委屈道:“你让我面对的方法就是将我留在幽州吗?” 赵慎的神情异常平静:“你不喜欢待在后院,幽州有大将军护着,你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这是对你最好的选择。” 纪云舒点点头:“你说的不错,军中还有无数男儿任我挑选,想找一个比你貌美的可能有些难,但身体强健的应该一抓一大把。” 她边说话边看着赵慎,眼见对方脸色沉了下来,才露出戏谑的笑。 赵慎有些无奈道:“我还活着呢。” 纪云舒道:“我知道啊,但你不是已经将后事安排好了吗?难道你的安排里,没有我再嫁这个选项?可我才多大年纪,你忍心让我后半辈子都守寡……” 她话音未落,赵慎的唇已经吻了上来。 他极少有这样失控的时候,平日里温和的面容彻底撕破,这个吻带了几分莫名的凶狠。 直到纪云舒有些喘不过气的时候,他才停了下来:“别说这样的话,我受不了。” 纪云舒看着他漆黑的眸,眼底仿佛有深沉的感情积淀,格外情深。 她静静地盯着赵慎的眼睛看了半晌才道:“我也受不了你在悄悄安排自己的后事。” 赵慎将纪云舒搂入怀中,声音有些哑:“是我不好。” 纪云舒一肚子的气都消散在他这一句话中,她知道赵慎已经很努力地想要活下来了。 但越是临近那个时间,他心中的焦虑和不安也就更甚。 就像她这么着急地赶回来只为了确保父兄的安全。 赵慎这些日子辗转反侧,一定想过所有的办法。 但他所中的蛊毒知道的人都很少,想要找到解蛊的方法自然也不容易。 “这不怪你,我们一起努力找解蛊的方法,好吗?至少要尽力。” 赵慎点头:“好。” 纪云舒抬头看他:“在那之前,你不许再提这些事。” 赵慎再次点头。 纪云舒沉默了片刻才道:“我已经让人将碧灵丹带给一尘了,看毕力格的样子,碧灵丹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用处,或许会有好消息。” 赵慎道:“你说的对,还有希望的,之前是我太悲观了。你别生气,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不会放弃的。” 纪云舒总算笑了:“这还差不多。你若是真要死了,也用不着帮我铺路,我是肯定不会为你守寡的,这世上好男人多的是,我以后一定能碰上更好的。” 赵慎忍不住黑了脸:“我哪里不好?身体不够强壮?” 说着又去吻纪云舒,纪云舒躲开道:“是不够强壮啊,我前些日子看那些军营里的士卒,大都身体精壮,看起来就……”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赵慎一口咬住了唇:“你竟然跑到军营里去看男人?” 纪云舒被咬了一口,不满道:“做什么咬我,你是狗吗?” 赵慎一把将她抱起:“喜欢精壮的男人?是我的错,没有满足夫人。” 纪云舒想到赵慎在床上的样子,连忙求饶:“没有,我只喜欢你,你最厉害了……赵慎,我错了……我再也不乱说话了。” 赵慎只是看起来文弱,但他常年习武,匀称的骨骼上覆着一层精薄的肌肉,力量感十足。 她有些后悔自己一时为了气人口嗨。 第五百零八章 不好的预感 第二日纪云舒睡到快中午才起来,浑身都酸痛。 她吃饭的时候都在瞪赵慎:“这可是在幽州,你也不怕我爹收拾你。” 赵慎给她夹了一筷子菜才悠悠道:“岳父巴不得咱们感情好,怎么会收拾我?你多吃点,这些日子都瘦了。” 纪云舒拿筷子戳了戳自己碗里的菜:“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脸皮这么厚?” 赵慎意味深长道:“你以前也没有发现我身体强健啊。看来你对我还是不够关心。” 纪云舒把一个煎饺塞到他的口中:“是我的错,以后我一定好好关心你。” 两人吃完饭纪云舒才知道纪云澜一大早起来就去军营了,她便知道纪云澜昨日一定是抽空专门带人去接他们。 她有些不安道:“爹爹和大哥似乎很忙,是出什么事了吗?” 赵慎安慰她:“漠北打了进来,现在整个幽州都在积极备战,岳父忙也是正常的,不必担心,岳父跟漠北人打了半辈子,不会吃亏的。” 纪云舒倒是不担心便宜爹在漠北人手中吃亏。 她了解过爹爹的实力,他的功夫不在赵慎之下,不管是单打独斗,还是领兵打仗,这世上都少有人是他的对手。 “我担心的是有人暗中动手脚,雍王的人潜藏这么久,为的不就是这个吗?” 而且纪长林和纪云澜似乎都不怎么擅长应对阴谋诡计,这么久了,连一个细作都找不出来,这简直让她觉得匪夷所思。 纪沈笑道:“我知道你担心这个,所以在路上就跟大哥说了,那个人,我们来找。” 纪云舒睁大了眼睛:“可我们对这里的人一无所知,怎么可能找的出来那个细作?” 赵慎道:“别妄自菲薄,你很厉害的,而且他们找不出来,可能就是因为对那些人太熟了,下意识不去怀疑,我们对所有人都不熟,也更能不带感情地去看待那些人。” 纪云舒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不过还是有些担忧:“万一找不出来呢?” 纪长林和纪云澜的生死对她来说太过重要,她简直没有办法想象这两个人出事,一切会变成什么样子。 赵慎握着她的手道:“相信自己,而且找不出来也没事,我跟大哥说了,他那边的排查也继续。你之前不是怀疑可能是某个将领的家眷吗?你比岳父和大哥更适合接触那些人。” 纪云舒也觉得自己想太多了,有些事情是必须做的,不做永远不会知道结果。 而她绝对不能接受父兄出事。 她慢慢镇定下来:“你说的对,我不能受自己之前想法的影响,我们改变了那么多的事,这一件也一定能改变的。如果查家眷的话,怎么开始呢?” 赵慎道:“如果你是一个探子,这个时候会做什么呢?” 纪云舒想了想:“现在战事已经开始,军中有大量的情报需要收集并送出去,如果是某位将领的家眷,她会格外活跃?” 赵慎点头:“按着这个思路想,什么样的地方适合收集输送情报?” 纪云舒明白了:“今日开始,我就带着钱小姐在城中好好逛逛,说起来,我还没有好好逛过这里呢。” “嗯,这些日子我可能有其他的事情,就不陪你逛街了,你有事可以找大统领。” “大统领回来了?这么快吗?” 她还以为那晚的事情牵扯不小,需要一点时间处理呢。 赵慎道:“大统领只要拿到那些人通敌的证据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自然有人去办。不用心疼他事情多,这也是立功的机会。” 纪云舒觉得莫名其妙:“我跟他又不熟,心疼他做什么?不过你将事情都扔给大统领,真的合适吗?你自己不需要立功?” 她合理怀疑赵慎就是故意给孤行找事。 “我这一次只要活着回去,功劳就少不了,不需要跟别人抢功。” 赵慎淡淡道。 纪云舒听他又说这个,狐疑道:“你为什么不能活着回去?发生什么了?” 赵慎看着她道:“你昨晚不是生气我安排后事吗?怎么现在又问?” 纪云舒沉默了一瞬还是道:“该知道的我自然要知道,难道我不问事情就不存在了吗?” 赵慎见她脸上写满了执着,只好道:“其实昨天,你也有感觉的吧,那个人拿出的东西,会让我体内的蛊毒发作。” 纪云舒没有说话,她当时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心中有一种直觉不能让那人将东西拿出来。 所以她果断将一尘给她的东西扔了出去。 那个人说的话不多,却透露出许多的事情,看样子是个身份不低的人,应该知道很多事。 若是以往,碰上这样的人,纪云舒的第一想法一定是将这个人活捉,从他口里问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可昨日,她没有任何犹豫地将一尘改良的炸药扔了出去。 她抿了抿唇道:“是,我直觉他拿出来的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所以直接动手了。你怀疑雍王这一次会用你体内的蛊毒对付你?” 赵慎道:“不是怀疑,而是确定,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这些日子,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纪云舒抱了抱他:“我们说好了,一起想办法,不管怎么样,你不许放弃。” 赵慎帮她整理着被风吹乱的头发道:“嗯,我们一起想办法。昨日那个头领似乎知道不少,他虽然死了,但跟着他的人未必什么都不知道,我先让人去审讯。你也去忙吧,说不定最后的解决方法,还在这个细作身上。” 能在军中潜伏十年不被发现,这一定是个非常重要的人。 纪云舒点头,两人在岔路口分开,她去找钱浅。 一个人逛街没什么意思,而且钱浅虽然年纪小,但头脑聪明,心思细腻,纪云舒觉得带着她能派上大用场。 钱浅也闲的无聊,尤其是这个时候,大家都为了战事忙碌的时候,这种悠闲让她有种自己很没用的感觉。 听到纪云舒的来意立马点头:“我们一起去,我接触过他们的探子,说不准能看出点不一样的东西。” 纪云舒觉得这姑娘简直是老天派来帮忙的。 只是没想到两人刚刚走出院子,就碰到了一个熟人。 “夫人总算回来了。” 纪云舒看着被自己抛在半路的柳妍,眸光一闪,笑道:“可不是,你都不知道我这一路遇到过多少刺杀,幸好没跟你一起走,不然肯定会连累你。” 第五百零九章 出门逛街 柳妍面上露出担忧的神色:“我的命都是夫人的,还怕什么连累,夫人没受伤吧?” 纪云舒笑道:“当然没有,在漠北王城都没有人能将我如何,更别说在幽州。” 柳妍脸上的笑意有些僵,不过转瞬即逝,她开心地道:“夫人没事就好,也是,这里可是幽州,谁能动得了您呢?” 纪云舒本就注意着她,将她脸上的表情变化看的清清楚楚:“你说的不错,最后遇到刺杀的时候,我大哥亲自去接我,那些人一个都没有逃掉,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想不开,非要跑来送死。” 柳妍像是被她的话吓到了:“刺客都死了?” 纪云舒道:“当然没有,那可是上百人呢,我哥哥把他们都带回来了,都关在牢房,应该能问出幕后主使,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想要我的命。” 柳妍听了这话脸色有点白,纪云舒十分贴心地道:“是不是吓到你了,瞧我,都忘了问你怎么样,回来的路上顺利吗?” 柳妍勉强笑道:“让夫人见笑了,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么多人的刺杀,我一个无名小卒,没什么人关注,当然是顺利的。” 纪云舒笑眯眯道:“那就好。对了,我们要去逛街,你要去吗?” 柳妍像是这才看到纪云舒身边的钱浅,颔首打了个招呼问:“不知这位妹妹是?” 纪云舒介绍道:“这是林原守将钱将军的女儿,钱将军被害,她家里也没有其他的亲人照顾,我便将人带了回来。” 柳妍笑道:“夫人心地善良。” 纪云舒拉着她道:“好了,别说这些了,这地方真是无聊的很,咱们出去逛逛吧,我都好久没有好好逛街了。” 柳妍想到她在漠北王城一掷千金的样子,好像也没有过去多久。 更重要的是,纪云舒每次逛街,似乎都有目的。 而且今年幽州大旱,大将军为了备战,之前就让很多百姓离开幽州了。 现在战事已起,武宁哪怕是幽州的首府,也没有了往日的繁华。 纪云舒在京城长大,这种地方对她来说就是个穷乡僻壤,有什么好逛的? 柳妍眸光闪了闪:“听说夫人昨日天黑才到,不需要休息几日吗?” 这年头赶路是个很受罪的事情,几天都不一定能歇的过来。 纪云舒睡到日上三竿还觉得浑身酸痛,其实也不全是赵慎的锅。 “在家待着太无聊了,只是出去玩一会儿,累了就可以回来休息。” 钱浅在一旁看着两人说话,她向来敏锐,这个时候已经意识到纪云舒是故意要拉着这位姑娘一起的。 于是配合道:“姐姐一起去吧,虽然起了战事,但漠北人怎么也不可能打到这里,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纪云舒这才想起给她介绍:“这是柳姑娘,我之前去漠北王城的路上认识的。” 她只说了名字,没有介绍身份,钱浅也不多问,乖巧地叫道:“柳姐姐好。” 柳妍只好笑着打招呼:“钱家妹妹不必客气。” 两人寒暄完,纪云舒便一手拽着一个往外走去。 街上不如纪云舒之前来的时候繁华,但也只是人看上去少了一些。 街边的商铺还都开着门,纪云舒边走边问钱浅:“你之前来过这里吗?知不知道哪里好玩,或者哪家酒楼的东西好吃?” 钱浅想了想道:“我之前跟我爹来过几次,但没怎么逛街,咱们不如往人多的地方去。” “你可真聪明,人多的地方一定有热闹看。” 纪云舒夸赞道。 柳妍发现纪云舒似乎很看重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也没有说话,跟着两人往人多的地方去。 逛了一会儿,几人问到了武宁最大的一家酒楼。 纪云舒便带着两人去用膳。 不过她没有选择包厢,而是在大堂坐了下来。 二小见是三个女子,都长的十分美貌,愣了一下才问:“三位想吃点什么?” 纪云舒道:“做几道你们这里的招牌菜吧。” 小二殷勤道:“几位是头一次来吧,可有什么忌口?” 这么漂亮的女子之前如果来过,他一定会有印象。 纪云舒点头:“是啊,我昨日才来的,听说武宁城里你们家的菜最好吃,就来尝尝。我没什么忌口的。” 说完她又询问钱浅和柳妍,“你们呢?” 两人都说没什么忌口。 小二说了句稍等,就去离开了。 纪云舒喝着茶打量大堂里的人,可能因为不是饭点,大堂没有几个人。 只有墙角的那张桌子上坐了一个人,不过看起来平平无奇,没什么特别了。 纪云舒扫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柳妍有些感慨道:“战事一起,这里究竟还是受了影响。” 纪云舒也叹了口气:“是啊,好好的日子不过,也不知道漠北人图什么。” 钱浅在边境长大,对于这件事倒是看的很明白:“其实不打仗,漠北人的日子也不好过,经常缺衣少食的,遇上天灾的时候,更是熬不过去。” “所以就来抢咱们?这是什么逻辑?” 钱浅笑了:“活不下去的人还需要讲什么逻辑?当然这只是我的想法,真正发起战事的人也不是为了让百姓活下去。” 纪云舒明白她的意思,漠北百姓困苦是真的,发动战争的人是为了自己的野心也是真的。 两人聊着天,就见楼上走下来一位女子。 她一身妇人的装扮,看上去三十多岁的年纪,却十分的美貌。 纪云舒也漂亮,但她觉得自己站在这位女子跟前,就像一颗还青涩的果子。 而这女子,则像一颗熟透的水蜜桃,浑身都散发着诱人的风情。 但又没什么风尘气。 是很吸引男人的那种成熟女子。 纪云舒不由多看了两眼,那女子神情有些冷淡,好像没有注意到她一般,目不斜视地离开了酒楼。 正好这个时候,小二来上菜,纪云舒便随口道:“刚刚那位夫人好漂亮,是你们这里的熟客吗?” 小二笑呵呵道:“可不是,那位是威远将军的夫人,是江南人,很喜欢咱家的清蒸鳜鱼,所以时常会来。” 纪云舒好奇地问:“威远将军还请不起一个江南的厨子吗?” 小二道:“这不是厨子的问题,是鱼的问题,咱们家的这道清蒸鳜鱼,所用的鱼都是专门从江南运来的,做的时候都还是活的,整个幽州,除了这里,别家绝对没有。” 第五百一十章 高调的酒楼 纪云舒笑道:“看不出来,你们家还挺有实力的。” 这年头运输不便,也没有特别先进的保鲜技术,要将新鲜的鱼从江南送到这里,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小二得意道:“那是自然,我们东家的生意遍布大夏,别说是鱼,就是其他更珍贵的东西,也能运的过来。” “是吗?”纪云舒像是十分感兴趣,“你们酒楼还有什么珍稀的东西?” 小二挠了挠头:“这个,小的不好说,也许在夫人看来,也算不得什么?” 他在这家全幽州最好的酒楼里做工多年,见过的达官显贵多了,也练就了毒辣的眼光。 纪云舒的打扮虽然已经很低调了,也没有满身珠翠,但衣服的料子是上用的蜀锦,这东西一般人有钱也买不到。 还有外面那件狐裘披风,纯白的颜色,没有一点杂毛,这样的东西,他都没有见过几件。 而纪云舒就这样随便穿着,可见家世显赫。 他们眼中的珍稀,在对方眼中怕也平常。 小二不敢夸大。 纪云舒笑了笑:“随便聊聊嘛,做什么这样拘谨,我能出门的时候少,见识也短浅,像刚刚那位夫人那样的美人,我就没见过。” 美人都是各有不同的,刚刚那种成熟魅惑的,她在这里当真没见过。 小二有些尴尬,觉得眼前的女子大约是嫉妒刚刚那位夫人的美貌,所以想要问个究竟。 他正想说什么,那边掌柜已经喊人了:“说什么呢,还不快去做事。” 小二闻言立马离开了。 纪云舒打量了掌柜一眼,见对方正头也不抬地拨算盘算账,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夹了一筷子鱼尝了一口,赞道:“果然很鲜。” 这个时候,就是在京城也很难吃到新鲜的鱼了。 柳妍若有所思道:“夫人对那位夫人很感兴趣?” 纪云舒笑道:“那样的美人,谁会不敢兴趣。那位将军还真是有艳福。” 柳妍看着她满脸羡慕的样子,一时有些分不清她是羡慕那位夫人的美貌,还是那位将军的艳福? “夫人的容貌,并不亚于刚刚那位。” 最重要的是她还年轻。 纪云舒筷子戳了戳自己碗中的鱼肉:“可男人都喜欢那样的,不是吗?” 柳妍:“……” 这个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但赵世子是怎么对纪云舒的她看的一清二楚,说句言听计从都不为过了。 纪云舒竟然怀疑对方? 柳妍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看着安静吃东西的钱浅,又不好再说什么,一顿饭吃的有些胃疼。 她发现纪云舒是个让人琢磨不透的人,跟对方认识这么久,对方总是在她以为有些了解的时候,做些出其不意的事情。 认识纪云舒之后,她就觉得纪云舒是这世上所有女子都羡慕的对象,有显赫的家世,令人艳羡的夫君。 可现在,她竟然在羡慕一个中年女子。 她觉得这有些不真实,可一时又说不清楚,纪云舒这样做的目的。 纪云舒才不管她在想什么,这顿饭吃的十分满足。 这些日子不是在路上,就是在一些偏僻的城镇落脚,她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这家酒楼真不是吹的,一共给她们上了六道菜,分量不算太大,正好三个人吃。 但每道菜都分属于不同的菜系,厨子的水平很高,食材也很新鲜。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一句,皇宫里的御膳也就这么个水平了。 在这种地方开一家这样的酒楼,纪云舒觉得很有意思。 吃完饭她多待了一会儿,还打包了几份酒楼特有的点心,才回家。 他们回去的时候还早,纪家父子和赵慎都还没回来。 柳妍离开后,屋子里只剩了纪云舒和钱浅。 纪云舒便问钱浅:“看出什么了吗?” 钱浅想了想道:“那位美貌的夫人不好说,但这个酒楼我觉得不太对劲。” “哪里不对劲?” “大小姐不是已经看出来了吗?有钱人哪里会来武宁这样的地方,那样一家酒楼,开着不是为了赚钱是为什么?” 幽州跟漠北邻近,时常会有战乱,气候条件也不好,并不是一个适宜居住的地方,所以有钱人都不会选择这样的地方定居。 纪云舒笑道:“是啊,还这样高调,难怪没有人会怀疑。” 钱浅也笑了起来:“确实,太高调了,而且看样子已经存在了很多年。如果不是大小姐格外关注的话,我也不会多想。” 纪云舒不觉得没有自己,钱浅就不会发现什么,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发现钱浅的观察力很强,对很多事情都很敏锐。 就像她能很快发现自己的父亲是假的并找到破绽一样。 “你不必妄自菲薄,若不是觉得你能力出众,我也不会跟哥哥提让你留在军营,那注定是一条艰难的路,你如果没有能力,我这么做只会害了你。” 钱浅听她这么说,也不再谦虚:“多谢大小姐相信我,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纪云舒看着她眉眼中的坚定,笑道:“我相信你,其实我跟哥哥提这件事也不止是为了你。我希望女子能有除了嫁人生子之外的路可以走。” 钱浅闻言眼睛亮了起来:“大小姐,我会努力的。” 她以为纪云舒只是想帮她一把,却没有想到她竟然有这样大的宏愿。 让天下女子有更多的路可走,去从军,去做世人眼中只有男人才能做的事情。 只要想到这一点,她就觉得心头一片火热。 纪云舒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嗯,咱们一起努力,这个世界一定会变得更好。不过也不用压力太大,就算咱们做不到,以后也会有人做到的。” 钱浅原本只是想为自己找个容身之处,现在却被纪云舒几句话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直到离开的时候,还是飘忽的。 纪云舒望着她的背影羡慕道:“年轻真好。” 她穿过来的时候若是钱浅这个年纪,也许会直接选择跟着父兄来这里,而不是在皇宫中蹉跎时光,等着嫁人生子。 她离开的这些日子,白泠和银叶去了军中帮忙。 纪云澜今日让他们回来,一进门听到她的话,白泠好笑道:“夫人自己明明也很年轻,还羡慕别人做什么。” 银叶也道:“那个姑娘岂止是年轻,还是个小孩子好吗?才这么大点就要扔进军营,夫人当真忍心?” 纪云舒突然想起来,她们俩似乎就是从军营出来的。 第五百一十一章 我最喜欢的是你 她不由问道:“军营里你们这样的多么?” 白泠愣了一下,还是银叶很快明白过来纪云舒想问的是什么,回道:“我们其实不算是军中的人,每次大小战事过后,就会有很多无处可去的孤儿。大将军会让人安置好这些孤儿,然后专门派人去教导。男孩子长大后大部分会从军,像我们这样的女孩子,可以识字学医学武,去被派去做其他的事情,但基本不会出现在战场上。” 纪云舒有些震惊,也就是说纪家手上除了兵权,还有一支专门培训出来的人。 可以想象,这么多年下来,这支队伍的人数不会少。 难怪昨日他一提纪云澜就已经有了想法,不止是因为他不觉得女子从军有什么不妥,更重要的是他手上其实是有许多像白泠和银叶这样的人的。 只是她们是纪家的人,说起来跟军队没有什么关系。 但如果不是被派来保护她,他们都会在战事中发挥很大的作用。 尤其是白泠,她的医术是连一尘都夸赞过的,说明除了她本身极有天赋之外,还被人细心教导过。 想到这里,纪云舒心思一动,问白泠:“你的医术是谁教的?” 白泠道:“一开始是一位从军中退下来的军医统一教的,后来我因为有一点天赋,所以被挑选出来,拜了一位师傅,她的脾气有些古怪,不爱跟外人接触,还让我出师之后不要跟人提起她。” 白泠说着有些气虚,在夫人面前,她向来是知无不言的,“她说教我是因为欠了大将军的人情,夫人想知道什么,可以去问大将军。” “人情么?” 纪云舒呢喃。 因为白泠的医术很正统,没有像一尘那样专好研究毒药,所以纪云舒一直以为教她的是一个普通的大夫。 但现在听来,这种脾气古怪的人,一般都是有大本事的。 她不由打起了主意,赵慎的情况不知道还能支持多久,多一点希望也是好的。 也不知道便宜爹的人情还好不好使? 纪云舒发呆的时候,赵慎回来了。 他一回来先去沐浴换了衣服,不过一靠近纪云舒就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气。 “问出什么了吗?” 赵慎摇头:“大部分什么都不知道,知道的那几个咬死了不肯说。” 纪云舒诧异:“能扛得住用刑?” 赵慎点头:“对方控制人的手段确实厉害,之前是用药,这些显然不是。” 纪云舒:“那是靠什么,这些人为什么会对一个乱臣贼子忠诚?” 赵慎的神色有些冷:“他们是军中的人,并不知道背后真正的主谋是谁,只以为我们偷偷去漠北是为了议和,一群被人利用而不自知的蠢货。” 纪云舒倒是没有想到竟然还会有这样的转折,她有些匪夷所思:“别人随便几句话就能让他们跑来送死?” 再蠢的人也不至于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吧。 赵慎被她的反应逗乐了:“军中的人大多不会考虑太多,他们习惯性的听从上级的命令。” 听他这么一说,纪云舒就明白了,毕竟古往今来,那么多造反的人,他们手下的人也不是全都想造反。 尤其是底层的士兵,皇位上坐的人是谁,对他们而言都没什么差别。 而造反不管成功还是失败,首先要死的都是他们。 “所以他们的这个上级是谁?” 赵慎道:“他们是威远将军戚永成手下的人,我已经让人给大哥送了信,等大哥一会儿回来应该就能拆穿是怎么回事了。” “威远将军?” 纪云舒没想到这么快就再次听到了这个人。 赵慎也有些意外:“你知道威远将军?” 纪云舒摇头:“我今日在酒楼遇到了他的夫人,是一个十分美貌的女子。” 赵慎觉得能让纪云舒特别关注,这位夫人肯定不只是美貌。 “她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纪云舒斟酌着道:“我们去的那家酒楼,比京城最好的酒楼也不遑多让,这个时节还能吃到江南最新鲜的鳜鱼,据酒楼的小二说,这鱼做的时候还是活的,那位夫人就最喜欢吃这个。” 赵慎将她的话琢磨了一遍,不由笑道:“她若是知道你是因为一条鱼盯上她,也不知道会怎么想。” 纪云舒哼了一声:“这你可就说错了,我不是因为鱼盯上她的,我关注她是因为她的美貌。她是个看起来端庄,却透着风情万种的美人。你们男人最喜欢的那一种。” 赵慎不解地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冒酸气,不过还是靠近她,在她耳边轻声道:“我最喜欢的是你,你不知道吗?” 纪云舒瞪了他一眼:“那是因为你没有见过她。” 赵慎见她故意无理取闹,很好脾气地将人搂到怀中哄:“你这脑瓜子里成天瞎想些什么?戚将军都五十多岁了,他的夫人怕是比我娘年纪还大,我眼睛又没有毛病。” 纪云舒身子都僵住了:“你说什么?威远将军五十多岁了?可那位夫人看起来,也就三十岁左右。” 其实应该是三十多了,但人家保养的好,一点都不显老。 赵慎不知道她在惊讶什么:“老夫少妻也是常有的事,京城那些权贵的续弦,大都年纪不大。” 纪云舒一言难尽地问:“你是说那位夫人是续弦?” 赵慎摇头:“根据两人的年龄来看,应该是吧,总不能是戚将军三十多岁才娶了十几岁的夫人。” “哦,那这事情就有趣了。” 纪云舒想起姚氏。 同样是做人继室,也不知道两者会不会是一样的。 不怪她多想,那个戚夫人给她的感觉,其实不太好。 美貌不是原罪,可那样的美貌,有什么必要给人做继室呢? “哪里有趣?” 赵慎不知道她只是偶遇了一次戚夫人,就脑补了一堆东西。 “嗯,我觉得那位戚夫人很有趣。” 她有些后悔了,为了谨慎起见,她刚刚让人传信给孤行去查那家酒楼。 现在看来,分明应该先查这位戚夫人的。 她转头对赵慎道:“别等我哥了,先查戚夫人吧,我有种直觉,这个女人不简单。” 根据赵慎的说法,纪云澜的注意力肯定会先集中在戚将军的身上。 可如果真的是戚夫人有问题的话,这样做不仅会打草惊蛇,还会给对方反应的时间。 第五百一十二章 来历不明 她都说了是直觉,赵慎也不多问,直接叫了惊蛰进来吩咐他去查戚夫人。 不一会儿纪云澜回来了。 他直奔纪云舒住的地方,一进门先灌了两盏茶,才喘匀气道:“多亏了你们,不然我跟爹爹今日就危险了。” 大冷的天,纪云澜连大氅都没有穿,一路骑马跑回来,出了一身汗,他也不在意,随手抹了一把额头:“收到妹夫的信时,我正要派人去查,正好听到戚将军在跟父亲议事,便连忙赶了过去,正好碰到戚永成的副将要刺杀父亲。” 纪云舒瞪大了眼睛:“爹没事吧?” 纪云澜摇了摇头:“我去的及时,因为心中有怀疑,所以在他靠近爹的时候及时拦下了,他用来刺杀的匕首上淬了毒,如果真的刺到爹爹,后果不堪设想。” 纪云舒提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来,她松了口气的同时,突然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好。 书中的纪大将军应该就是这次刺杀中了无解的毒,拖着病体给赵恒铺路的吧。 所以他才那么容易在父亲和哥哥死后,成功接掌了北地的二十万兵马。 想到这些,纪云舒的手微微有些发颤,只差一步,一切就会重演。 赵慎握着她的手道:“没事了,爹爹和大哥都没事。” 纪云舒这才回过神来,转头问纪云澜:“那爹爹呢?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纪云澜见妹妹听了他的话之后,脸色瞬间惨白,便安抚道:“爹爹没事,只是戚将军在军中多年,在将士们中颇有威望,动手的是他的副将,他是否知情还需要查清楚,爹爹不放心将事情交给其他人。我怕你担心,所以先回来跟你说一声,一会儿我还得回军营。” 戚永成不管是职位还是威望,在军中仅次于大将军纪长林。 这样的人,没有确凿的证据,即使是纪长林也不能轻易处置。 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引起军中哗变。 想起这些,纪云澜都有些头疼。 如果问题出在戚永成的身上,那布防图会泄露出去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纪云舒冷静下来,将自己的思路整理了一遍,将自己今日的见闻捡要紧的说了出来。 “关于这位戚夫人,哥哥可知道些什么?” 纪云澜听了她的话也怔了一下,接着神色有些古怪道:“说起来,这位戚夫人我也见过,确实貌美。听说是十几年前戚将军去剿匪,从土匪窝里救出来的。那时候先前的戚夫人还活着,好像还想将她收为养女,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没成。” 纪云舒心里吐槽,看看后续的发展,还能是为什么? “后来先戚夫人去世,这位就成了戚将军的续弦,军中关于这事有不少的流言,我还听有人说过,这位戚夫人一开始并不愿意,是被戚将军硬逼的,不过戚将军对这位夫人很好。” 军中的人闲来无事的时候,喜欢说这些,纪云澜无意间也听过几耳朵。 不过他之前并没有将这些事放在心上。 纪云舒和赵慎对视一眼:“这两人都要好好查查,尤其是这个戚夫人,十几年前就到了戚将军身边,而且是从土匪窝里出来的,可以说一句来历不明。” 这个时候,他也赞同纪云舒的判断了,有问题的可能真是这个戚夫人。 纪云舒点头:“需要我做什么?” 赵慎道:“她如果别有用心,那对你们一定很熟悉,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只要小心些就行,其余的事情交给我来办。” 纪云澜想到自己之前为了排查细作已经彻查过军营,但无论如何都没有查到那个副将身上,就知道赵慎所言非虚。 对方太了解他了,他这边一有动静,对方就会察觉。 不如索性将事情托付给赵慎:“那就有劳了。” 赵慎笑的一脸谦和:“大哥不必跟我客气。” 每次被比自己还大几岁的赵慎叫大哥,纪云澜就觉得他是故意的。 可现在也不是纠缠这些的时候,他交代了几句让两人保重的话,就起身离开了。 纪云舒望着他的背影有些后怕道:“幸好你的信送的及时。” 如果不是赵慎的那封信提及了戚永成,纪云澜也不会生出警惕。 纪长林也不会无缘无故防备自己信任的属下,那个副将很有可能再次得手。 赵慎握着她有些微凉的手笑道:“岳父和大哥这一劫算是躲过去了,看来这一次,老天站在我们这边。” 纪云舒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他们回来的太及时了,哪怕差一步,事情都不会是现在的样子。 不过回神细想,她又觉得事情有些蹊跷:“那个副将,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时候刺杀我爹?” 赵慎沉吟片刻道:“他应该是一个弃子,从派人刺杀我们的时候,就是被推出来的替罪羊。” “也不算是替罪羊吧,那些事情都是他做的,只不过他是听命行事而已,但哥哥从他嘴里,怕是问不出什么。” 赵慎点头:“说不准现在已经死了,他一死,死无对证,肯定没有证据能牵连到戚将军的身上,而戚将军是不是真的清白,对那些人来说,也无关紧要。” 纪云舒的心情沉重,她更偏向戚将军什么都不知道,可他注定了要为这一切买单。 这对一个在战场上纵横了一辈子的将军来说,有些残忍。 “好歹毒的谋划,这世上的男人看不起女人,却不知道有多少男人栽在了女人手中。” 赵慎笑道:“看来你已经确定问题出在戚夫人身上了?” “你觉得不是?” 纪云舒反问。 赵慎的声音泛冷:“我觉得并不重要,只是想到了我娘,也不知道先前那位戚夫人是怎么死的。” 纪云舒愣了一下,如果是这样的话,将这个女人带回来的戚将军也不无辜。 但这终归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她扯了扯嘴角道:“我也想知道,让惊蛰一并查一查吧,还有霍淙兄长的死,说不准也跟她有关。” 霍淙的兄长死在十多年前,而戚夫人十几年前就被戚将军带回来了。 所以他们很可能是见过的。 赵慎揉了揉她的脑袋:“放心,我会将一切都查清楚的,总算岳父和大哥都没事,咱们这一趟没白来。” 他们这一趟的目的很多,但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救下纪家父子。 他们二人一旦出了事,不管对大夏还是对纪云舒,都是无法承受的。 第五百一十三章 线索断 他们的反应已经够快,但即使是这样,还是晚了一步。 很快他们就收到消息,戚永成的副将自尽在了牢里,因为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的刺杀跟戚永成有关,所以戚永成被暂停一切职务放回了家。 而他回家之后,发现他的夫人不见了。 同时武宁城里那家开了十几年的酒楼突然关了门。 纪云舒知道这些之后,叹了口气:“真是果决。” 发现自己有可能暴露,立马撤离,这这么果断地放弃掉经营了十几年的身份,人脉,还有关系。 赵慎沉吟道:“在安排刺杀大将军的时候,应该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所以现在可以确定有问题的确实是戚夫人,但她一逃走,线索也就断了。” 赵慎道:“他们在军中经营多年,肯定培植了不少人手,戚将军的副将是一个,顺着这条线继续查就是了,至于戚夫人,谁说她能逃走了?” 纪云舒眼前一亮:“你抓到她了?” 赵慎摇头:“幽州战事一起,就已经全面戒严,她要避开咱们的追踪,能走的路子不多,我已经传信给霍淙了,他不是一直想为兄长一家报仇吗?这可能是他最接近真相的时候了。” 纪云舒:“……你之前不是让霍淙去草原上直捣那些出兵部落的后方了吗?” 她发现赵慎真的很能人尽其用,不管是霍淙还是孤行,被他使唤的连个歇的空都没有。 赵慎道:“我收到了霍淙的信,那些部落在知道他的举动之后,已经陆续撤兵回防了,他手上人不多,也没必要等着跟对方硬碰硬,而且现在正面战事在同安那边,毕力格已经没有功夫管林原了。” 纪云舒觉得毕力格不是没有功夫管林原,而是懒得管。 原本夺取林原也只是虚晃一招,毕竟漠北人没损失什么就拿下了林原。 她沉默了片刻才问:“同安的战事怎么样?” 这些事纪云舒不主动问的话,赵慎就不会说,但她问了,他也不会瞒着。 “毕力格这次没有用什么阴谋诡计,实打实的骑兵上阵,两方打的势均力敌。” “势均力敌?” 纪云舒一直不认为漠北能打得过大夏,也没觉得纪大将军会输,所以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有些愕然。 对于大夏来说,哪怕最后打成平手,也算是输。 赵慎笑道:“咱们比漠北人最大的优势是人多,但在战场上,漠北人的骑兵确实要更加凶悍一些,以一当十有些夸张,但以一当三还是能做到的。不过他毕竟没有后援,如果无法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幽州,他就会陷入被动的境地。” 打仗要靠的不仅仅是士兵的实力,还要看国力。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不愿意轻易开启战端。 一场战事下来,死伤无数不说,还会消耗掉国力,很多王朝都是从战事开始由盛转衰的。 毕力格手下的人再强悍,补给跟不上也无法持久。 纪云舒再次陷入了沉默。 赵慎似乎知道她的担忧:“当然,毕力格敢这么做,必然是有依仗的。” 纪云舒抬眼看他:“原本如果他们刺杀我爹和大哥的计划顺利,现在幽州可能已经乱了。” 一军主帅出事,而且还是纪长林这样没有人能轻易取代的主帅,可想而知会出多大的乱子。 赵慎笑道:“对啊,他们最重要的计划已经失败了,你还担心什么呢?” 纪云舒见他笑的轻松自在,没有一点忧虑的样子,便清楚一切还在他的掌控中。 她没好气道:“那可多了,我担心乌日娜会跟毕力格沆瀣一气,也担心毕力格还有针对我爹的后手,更担心雍王趁机做点什么。” 这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赵慎有些诧异,他见过纪云舒跟乌日娜相处时的样子,两人看起来关系很好,他还以为纪云舒很信任乌日娜。 没想到她竟然担心乌日娜和毕力格联手。 “漠北那边传来消息,乌日娜已经登上漠北王位了,她是聪明人,不管跟毕力格的关系怎么样,她都更看重漠北,不会任由毕力格将整个漠北卷入战火的。” 纪云舒对此持怀疑态度:“可难道毕力格就不看重漠北吗?就算不看重,他又不傻,如果没有胜算,他怎么会出兵?” 从之前他们知道的事情来看,毕力格确实有可能受人胁迫,可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都快死了,还有什么东西能够胁迫他? 纪云舒始终想不明白毕力格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至于他承诺过的会送他们雍王通敌的证据,她猜除非到他真的要死的时候,或者他们这一方获胜的时候。 赵慎揉了揉她的脑袋:“很多事情不需要想的太复杂,现在的情况是你父兄没有事,战事虽然打的势均力敌,但漠北的攻势缓慢,从全局来看,毕力格并不占上风,至于他是不是还有什么后手?他有,我们就没有吗?” 纪云舒瞪大眼睛看他:“我们有什么后手?” 赵慎道:“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卖什么关子?” 听他话说一半留一半,纪云舒十分不满。 “事情还没有发生,有些后手可能永远也用不上,我现在就说出来,到时候岂不是徒增尴尬。” 纪云舒一瞬间想到很多的事情,赵慎似乎永远胸有成竹游刃有余的背后,是不是因为他总在最开始就考虑到了所有的可能,并对此做了安排。 而最后,那些人只会走一条路。 所以他的安排大部分都是用不上的。 但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可以用不上,却不能没有。 有时候一念之差,后果就会不堪设想。 她突然发现赵慎的魅力无人能及,亲了亲赵慎的脸道:“辛苦你了。”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做了很多事情。 所以才能保证她去漠北王城走了一趟,还能安然无恙的回来。 赵慎难得见她主动,将人拉下来,吻上了她的唇瓣。 良久才停下来道:“不辛苦。” 上一世,他孤零零一个人,也做了很多事,但从来没有人会跟他说一句你辛苦了。 此刻,赵慎的心仿佛泡在温泉里,温热的水让他阴冷的心变得柔软。 他觉得有眼前的人在,自己做的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﨔 第五百一十四章 京城出事了 他们俩正浓情蜜意的时候,忽然听到有咳嗽声。 纪云舒抬头才看到父亲和大哥都在门外。 这种社死局面,纪云舒秉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原则,若无其事的起身道:“爹,大哥,你们可算回来了。” 纪云澜撞到妹妹和妹夫亲热,原本有些尴尬,此刻见她没有一点害羞的样子,没好奇道:“你还记得你爹和大哥呢?” 纪云舒将俩人请进屋里,撒娇道:“哥哥怎么说这话,我一直都很担心你们。” 纪云澜想起她之前屡次来信,让他和父亲一定要小心,确实是很担心他们。 “还算你有点良心,放心吧,我和爹顺着戚永成的副将和夫人查了一遍,又揪出几个探子。就算还有没被抓出来的,暂时也不敢轻举妄动,军中应该能清静一些日子了。” 纪云舒知道他这是安慰自己的话,战事还没有结束,军营里怎么可能清静? “还是要小心,毕力格明知道不是爹的对手,还要出兵,谁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纪长林忙了一天,很累,戚永成是他的心腹,出了这样的事情更是让他心里难过,坐下来之后便默默地喝茶,听着兄妹俩说话。 听到纪云舒这句话才放下手中的茶盏问:“你之前好几次写信提醒我注意身边的人,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他话虽然是问纪云舒的,目光却看向赵慎。 纪云舒也担心自己说漏嘴,看向赵慎。 赵慎看着纪长林道:“幽州有这样一股势力,其实岳父一直都知道吧?” 纪长林有些疲惫的某种露出精光,不过只是转瞬,他便苦笑道:“是,我一直都知道,但我一直以为那些是朝廷的人。所以在发现对方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后,便没有管。” 赵慎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他蹙了下眉头:“您应该多给皇上一点信任的。他是您的亲外甥,身上也有纪家的血。” 纪长林摇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世子就不必说了,纪家在皇上心中是什么位置,我比你更清楚,一点血缘关系改变不了什么。否则阿舒要嫁的人就不会是你。” 他似乎真的很累,连一点遮掩都没有,直接说出了事实。 其实他们都知道,如果联姻有用,纪云舒会嫁给皇上,这样能让纪氏和皇族的关系更进一步。 但当初不管是纪家还是皇家都没有提这件事。 赵慎攥了攥拳头,他跟皇上自小相识,算是比较了解皇上的人,而且前世今生,皇上从来没有辜负过他。 不管发生什么,皇上都是他的后盾。 可站在纪家的角度,这确实不是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话。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才道:“以前的话就不说了,但我可以保证,现在皇上对纪家绝没有别的心思,这一仗朝廷一定会全力支持,将军还有什么顾虑现在可以说出来。” 纪长林定定地看着赵慎道:“你的话,做数吗?” 赵慎认真道:“出京前,皇上给了我金牌。战事期间幽州甚至漠北这边发生的所有事情,我都有便宜行事的权力。皇上甚至派出了暗卫统领来保护我和阿舒。” 纪长林很随意地点了点头:“那你可知道,本该送到的军需,已经晚了半个月。” 赵慎霍然抬头:“您说什么?” 纪长林还是第一次看这个温文尔雅的女婿变脸,他眼底甚至带了一点笑:“我说,半个月前就该送来的棉衣现在还没有影子,现在这个天,咱们的将士还在穿着单衣打仗。” 赵慎一时无语。 纪云舒也觉得这个消息有些震惊,她不由转头低声问纪云澜:“这是真的吗?” 纪云澜抬手敲了下她的脑袋:“爹怎么会拿这样的事开玩笑?” 纪云舒捂着头委屈道:“晚了这么久,你们之前为什么不说?” 纪云澜神色无波道:“这些年粮草,军需能按时送到的时候少,这是常有的事,有什么好说的。” 纪云舒突然就明白幽州的将士为什么会那么不信任朝廷了。 她想到离京之前皇上的话,有些低落道:“可这一次,皇上是真的想让我们打赢的。” 纪云澜讥讽道:“他哪一次不希望我们打赢,只是嬴了之后父亲的威望更甚,又会变成他的眼中钉了。” 这话纪云舒无法反驳,其实她对皇上也没有多少信任。 但这时候,赵慎却突然道:“京城出事了。” 兄妹俩同时看向赵慎。 赵慎却看向纪长林。 纪长林点头道:“如果你确定皇上没有想要在这场战事中动手脚,那他应该是出事了。” 纪云舒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如果皇上并没有对军需动手脚,那这么晚还没有到显然就是京城出事了。 她的脑子里在这一瞬间冒出很多的想法,又都渐渐平息下去。 “雍王。” 最后她只吐出这么两个字。 纪长林倒是一点不意外:“嗯,这几日我想了想,如果不是皇上,那这么多年这军中孜孜不倦地安插眼线的人,也就只有图谋不轨之辈了,看来你们已经有数了。” “是雍王,岳父应该也有数,不然不会刻意跟我提军需的事。” 纪云舒见赵慎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态,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而她爹,听到雍王想要谋反,也没有多大反应,显然早有猜测。 她的心也就安定了下来。 纪长林叹气:“皇上年少登基,心性不定,信不过太后和纪家,为了避嫌,我从未掺和过朝堂的事情。但我清楚,皇上对地方的掌控太弱了,去年肃州的事情就是个例子。这种情况,自然容易养大一些人的野心。” 赵慎道:“现在看雍王的布局,最少从十几年前就开始了,可见他的野心,不是皇上养大的。” 纪云舒:“……现在讨论这个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倒是京城那边,皇上不会出事吧?” 不怪她不看好皇帝,他实在是太容易出事了。 宫里跟个筛子似的,现在虽然好了很多,但还是很难让人放心。 赵慎摇头:“目前我没有收到京城出事的消息,不过对雍王来说,这确实是个好机会,毕竟他没有多少时间了。” 雍王在这场战事中露了行迹,而漠北几乎没有机会赢过大夏,雍王应该也不是真的要卖国。 所以雍王若是不趁着战事期间做点什么,等战后皇上腾出手,他明显会落于下风。 﨔 第五百一十五章 你似乎更关心他的夫人 纪云澜打量了赵慎几眼,讥笑道:“嗯,看来你一早料到京城会出事,这么说皇上应该也知道,所以你们也知道雍王大概会做些什么。” 反正最后被牺牲的就是边关这些将士。 赵慎没有解释,而是神色诚恳道:“我会尽快查清楚是哪里出了问题。” 纪云澜还想说什么,纪长林对他挥了挥手道:“这事确实怪不了皇帝,他现在说不准也自身难保。只是军需不能再拖了,现在天气还不算太冷,将士们能勉强支撑,但过几日天气继续变冷,就要冻死人了。” 赵慎抿唇道:“我知道。” 纪长林点到即止,没有再说这件事,而是转回原来的话题:“戚永成的事情,你们怎么看?” 说到这个,纪云澜的神色也变得难看,想到父亲遇刺时的凶险,他冷声道:“还要怎么看?有问题的一个是他同床共枕的妻子,一个是朝夕相处的副将,您真的相信他什么都不知道?” 纪长林:“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爹……戚永成若是糊涂成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纪云澜不满地叫道。 战场上冲锋陷阵靠的虽然是勇猛,但像戚永成这样的老将,多年来胜多败少,靠着军功加官进爵,绝不是仅靠勇猛就能办到的。 纪长林白了儿子一眼:“鬼叫什么?你若是能拿出证据证明他也有参与刺杀我的事情,那我就将人交给你处置,可你没有,不是吗?” 纪云澜有些不服气道:“我没有证据,不代表他就是清白的。” 纪长林点头:“出了这样的事情,他清不清白都无关紧要了,他手下的人刺杀我,他的妻子还有可能是探子,有这两条,他再也无法回军中了。至于别的,不是你张嘴就能把罪名扣到他头上的。” 说完这些,他又转头问赵慎:“你似乎更关心他的夫人,为什么?” 这里毕竟是幽州,事情一出,赵慎就派人去查戚永成的夫人这种事自然瞒不过纪长林。 若是别的事,赵慎也不会多问这一嘴,但这不是正常的思路,一般情况下,就算戚永成派人刺杀他证据确凿,女眷也是最后才会处置的。 赵慎将雍王的用人习惯说了一遍:“从以往的事情来看,这位王爷偏好用女人,而且他手下的女人能力都不弱。之前我和阿舒查到可能有人埋伏在您的身边长达十年之久,甚至能拿到军中布防图的时候,就写信告诉您了。您肯定对身边的人都排查过,但没有结果,所以我们猜测这个人可能不在您的排查范围内。” 军中能拿到布防图的人屈指可数,如果真的在纪长林身边,他不可能查不出来。 所以他和纪云舒觉得可能是军中高层的家眷,这个猜测其实是很合理的。 纪长林恍然:“原来是这么回事,这样说苏氏的嫌疑确实很大,她现在肯定还没有离开武宁,但一时间想要将人找出来也不容易。你有线索吗?” 赵慎回道:“还没有,不过只要她还在武宁,迟早都能找到的。” 纪长林笑道:“行吧,那事情就交给你了,有什么需要你就找云澜。” 赵慎恭敬道:“多谢岳父。” 纪长林说完话就准备起身离开,纪云舒抓紧时间问:“爹,我听白泠说你认识一个医术高超的大夫,是吗?” “白泠?” 纪长林疑惑地问。 还是纪云澜先反应过来:“是妹妹出嫁的时候,我给她挑的一个丫鬟,医术不错的那个。” 纪长林点了点头:“你是问毒仙子妙音?” 纪云舒一听这名字就来了兴趣:“毒仙子?她的毒术很厉害吗?” 纪长林道:“嗯,她是正经医药世家出身,只是后来家里出了事,流落江湖,弄那些毒药也是为了自保,你找她有什么事?” 纪云舒还没有想好要将赵慎的情况告诉父亲,便道:“我有个朋友,中了一种很难解的毒,正好听到白泠说她的师傅很厉害,所以帮着问问。” 纪长林不知道信没信她无中生有的鬼话,也没有追问她哪个朋友中了毒,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她现在就隐居在武宁城中,回头我让人带你去。” 纪云舒笑道:“谢谢爹爹。” 纪长林神情轻快了几分:“跟爹爹客气什么,最近武宁城里不太平,你自己也要小心一些。” 纪云舒道:“我会小心的。” 纪长林本身是高手,一进纪云舒住的这个院子,就能感觉到这里被守卫的密不透风,对赵慎和颜悦色道:“也辛苦你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 等父亲和兄长离开之后,纪云舒开心地拽着赵慎的袖子道:“明日我们就去找这个毒仙子。” 赵慎见她满怀期待,也没有说扫兴的话,只是道:“你刚刚不跟你多说实话,明日我们一起去,他很快就会知道。” 纪云舒有些惆怅道:“我没说只是不想他担心,他这些日子忙的连家都没功夫回,还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破事,心里肯定不好受。” 说到这里,她狐疑地看向赵慎:“军需的事情,你真的不知情吗?” 她觉得赵慎虽然离开了京城,但不可能不留人传信。 已经入冬了,军需晚半个月不是小事。 赵慎道:“我是留了人在京城,但目前为止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如果我早知道,不会什么都不做的。” “既然这样,你怎么断定是京城出事了?” 如果京城真的出了什么事,不可能一点信息都传不出来。 纪云舒听到纪长林说这件事的那一刻,甚至怀疑京城的皇帝是不是已经换了人。 赵慎道:“现在是战时,没有人敢将这么一大批军需扣下来。所以应该是路上出的事,但朝廷没有半点动静,显然是京城的传信渠道被控制了。” “可半个月这么久,你一点都没有发现不对劲吗?” 赵慎神色凝重:“京城那边一直有来信,只是说一切正常。” “所以,要么信被换了,要么你的人叛变了?” 无论哪一种,无疑都不是好事。 﨔 第五百一十六章 大势已去 赵慎道:“留在京城传信的是沈钦。” 纪云舒明白他的意思了,沈钦是绝对不会背叛的,所以是信被换了。 跟被亲信背叛相比,纪云舒竟然觉得这算是个好消息。 “信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换的吧?” 为了防止信件被人偷看,信的封口都有特别的记号。 赵慎在这种事情上更不会粗心,如果有问题,不应该这么久没有发现异常。 赵慎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放心,我会启动另一条备用的通信路径,事情究竟如何,很快就会有结果。” 夜色很快降临,初冬的冷风刮过,树木的枯枝簌簌作响。 武宁城一座小院里。 戚夫人穿着与她容貌不相衬的一身粗布棉衣,问刚从外面回来的人:“情况怎么样?” 那人立在一旁躬身道:“戚将军的副将已经死了,戚将军跟刺杀无关,已经被放了回去。大将军让人贴了通缉令,在满城找夫人。” 戚夫人身边的丫鬟笑道:“幸好夫人有先见之明,不然这次怕是要落在他们手中了。” 戚夫人的神色却没有那么轻松:“可现在,我们出不去了。” 来回话的人道:“上面的意思是,让我们先在这里待着,武宁这么大,他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这里来,但咱们一旦露头,就可能被发现。” 戚夫人美丽的脸上露出了焦虑:“不行,刺杀大将军,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被找到。” 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如果不快点离开,她可能就无法离开了。 这些年在戚将军的庇护下,她一直顺风顺水,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糟糕的感觉了。 回话的人有些为难:“可外面都是在找您的人,如果没有人帮忙,我们很难平安离开。” 戚夫人将手中的帕子揉成了一团,直直盯着下首的人:“我不信,凭着我们这么多年在武宁的经营,会没有办法送一个人出城。” 回话的人没有说话。 戚夫人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继续道:“不是没有办法,是要付出的代价太大,我不值得,是吗?” 她其实比谁都清楚,一旦离开武宁,她就没什么用处了。 她用十几年的时间,成功地从戚永成那里窃取了无数军中的情报,没想到最后竟然成了弃子。 那人低着头道:“您说什么呢,现在外面风声鹤唳的,您一出去就可能被发现,与其这样,不如在这里好好待着,等风头过了,咱们光明正大的离开,不好吗?” 戚夫人觉得不好,刺杀的事情他们谋划多时,那匕首上涂着的是无解的毒,只要划破纪长林的肌肤,他就必死无疑。 但失败了。 听到刺杀失败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大势已去。 纪长林没事,漠北怎么可能打得过他。 而有纪长林在,京城那边就算成功也没有用。 不是名正言顺,谁都可以讨伐。 她感觉自己现在就是瓮中之鳖,沉默了片刻,她坚持道:“我现在就要离开。” 那人无奈,戚夫人这些年对他们的事做了不小的贡献,而且知道不少事情,就算是弃子,也是一枚有价值的弃子。 见对方坚持,他只好道:“您稍等。” 说罢,他又出去了。 只留下戚夫人和一个丫鬟在屋子里。 这屋子是普通的民居,矮小逼仄,丫鬟有些嫌弃道:“就把我们丢在这样的地方,还说没有亏待您。” 戚夫人却像是对周遭的一切都看不见一般,闭了闭眼道:“去弄些吃的吧,咱们今晚就离开。” 丫鬟诧异:“怕是没有那么快。” 现在这种时候,要送一个他们出城不是小事,那人肯定要联系上面的人。 一番周折下来,明日都不一定能办好。 戚夫人却道:“靠人不如靠己,现在危险的是我,不是他们,他们觉得只要藏在这里不出去就是安全的,这简直愚蠢。” 丫鬟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那您想怎么做?” 戚夫人气定神闲地吩咐道:“去做饭,我们稍晚一点的时候行动。” 丫鬟听话地出去了。 戚夫人长长呼出一口气,她绝不会在这里坐以待毙。 黎明的时候,天依旧黑沉沉的。 去外面联络的人一直没有回去,戚夫人一点都不意外,让丫鬟收拾了东西出门。 她住的地方就是城里人口最多的街市,这个时候已经有人起来干活了。 看到行色匆匆走过的主仆,也懒得注意。 戚夫人易了容,变成一个平平无奇的女子,又穿着一身粗布棉衣遮掩了身段,更不惹人注意。 作为一个探子,她不是没有想过自己的结果,所以早就安排好了后路。 在武宁生活了十多年,戚永成又从不限制她的自由,在行动之前,她就已经想过怎么脱身了。 只是真的走到这一步,她还是觉得惋惜。 不过她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如果最后功败垂成,就大概就是命了。 胡思乱想间已经到了地方,她在这个偏僻的院子里挖了一条直通城外的密道。 只要离开武宁,谁都别想找到她。 有冷风吹过,她只觉得遍体生寒,打了个冷颤,院门推开的那一瞬,她耳边似乎听到什么东西叫了一声。 然后她就看到黑暗中,一群人站在院子里。 她身体反应快过大脑,转身就想跑。 下一瞬,一匹狼直直冲她扑了过来。 戚夫人吓得僵在了原地,连动都忘了动一下。 然后她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戚永成就栽在这样一个女人手里?” 他挥了挥手,那匹狼乖乖收回爪子退了回去。 戚夫人还没来得及动一下,又听到男人道:“夫人,我劝你别做不该做的,后果不会是你想承受的。” 戚夫人是个很敏锐的人,男人的声音里带着狠戾。 她抬头看着对方问:“我得罪过你?” 黑暗中,她听到一声哼笑,然后是对方的话:“我叫霍淙,夫人怕是没什么印象,不过我的兄长,夫人应该记得,他叫霍浔。” 这句话让戚夫人的一颗心,瞬间沉到了底。 﨔 第五百一十七章 天网恢恢 她自认不是什么好人,这些年手上鲜血无数,但十年前,她还做不到像现在这样杀人不眨眼。 所以她记得霍浔。 纪长林十分看好的年轻将军,前途无量。 死的有点可惜。 她没有再说什么。 霍淙收到赵慎的传信就急忙从漠北赶了回来,赵慎在信中说戚夫人可能跟他兄长的死有关,但并不确定。 所以霍淙也只是抱着碰运气的心态回来的。 这件事他查了整整十年,并没有指望赵慎在这么几天内就有结果。 可现在,这个女人突然的安静让他意识到自己碰对了。 他死死压制住胸腔内剧烈跳动的心脏,放缓呼吸道:“将人抓起来。” 他来的有些急,不过还是带了自己一手养大的一匹狼,只要闻过这个女人的东西,就能将她找出来。 也是他的运气好,这个院子离戚家不远,而且这个女人放了不少她的私人用品,所以狼首先就闻着味儿来了。 只是这是一座空院子,他让人将院子仔仔细细收了一遍,发现了一条通往城外的密道。 正在他以为这女人已经逃了的时候,她却自己送上门了。 霍淙实在想感慨一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就这样戚夫人被霍淙关在了自己准备逃生的院子嫡地牢里。 足够安全隐秘,没有人能发现。 这让她绝望。 如果霍淙抓她是为了从她口中知道些什么,她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可很明显,对方只是为了报仇。 所以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承受着层出不穷的刑罚。 霍淙都没有想到这个女人这样能忍,等闲男人都扛不住的刑罚在她这里好像没什么用处。 霍淙让手下的人停下来,看着烂泥一般瘫软在地上,浑身是血仿佛下一秒就会没气的人,眼中除了仇恨还有好奇:“好好的将军夫人不做,受这样的罪是为了什么?” 戚夫人疼的浑身哆嗦,依旧咬着牙什么都没有说。 霍淙轻笑了一声:“看来你已经打定主意想死了,也是,做这样的事情,应该早就想好了自己的下场。但你杀了我兄长一家,我只杀你一人,似乎有些不公平。” 戚夫人眼皮微微抖动。 霍淙继续道:“被你这么一折腾,戚永成算是废了,你给他生了一儿一女,嗯,加上他们三个,勉强能还我兄长一家的命。” 戚夫人不是一般的女子,在不确定霍淙的真实意图之前,她不打算说什么。 谁知霍淙也没有等她开口的打算,直接叫手下的人进来吩咐道:“听说戚将军这两日借酒浇愁,喝的烂醉,一时想不开在府中点把火也是正常的,你去帮他一把,务必确保每一个姓戚的人都死在火中。” 说话的同时,他看向戚夫人:“我兄长一家都死在火中,天理轮回报应不爽,这很公平,你说是不是?” 眼看着那下属要离开,戚夫人急促地叫道:“别,别伤害他们。” 霍淙让那手下先离开,才又坐回椅子上,气定神闲地问:“那就说说吧,为什么杀我大哥?” 戚夫人盯着他问:“我说了你会放过我的夫君和孩子吗?” 霍淙好笑道:“你竟然真的将戚永成那个被你玩的团团转的蠢货当夫君?” 戚夫人咬牙道:“他不蠢。” 他只是太爱她了,所以这些年从来没有怀疑过她。 霍淙对她的话不置可否,神色阴冷道:“冤有头债有主,我知道你只是一枚棋子,我要知道全部的真相。你说的东西如果没有办法让我满意,那就别怪我拉着整个戚家陪葬。” 戚夫人并不怀疑他的话,虽然此刻她还不知道霍淙这些年是干什么的,但戚永成是将领,她熟悉他们身上那种杀气。 而且她做了主子要求做的一切,虽然最后刺杀纪长林没有成功,但她已经尽力了。 主子答应她的却没有做到。 如今回想起来,这些年真正对她好的,似乎只有一个戚永成。 无条件的宠溺她,尽可能的满足她所有的心愿。 可她却害了他。 甚至还有可能害死他们的孩子。 这一刻,戚夫人开始怀疑自己这么多年做的一切是否真的有意义。 她心头有些茫然,缓缓开口道:“我是江南人,家贫却貌美,仿佛生来就有罪。父母护不住我,也不想护,我是他们唯一能拿得出手的货物,于是他们很果断地将我卖了个好价钱。”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才又道:“我六岁就进了青楼,每日被逼着学怎么伺候男人,受尽折磨地过了四年,也不过十岁,被人赎了身,以为终于脱离苦海,却不想是进了另一个地狱。” 她的语速不疾不徐,平静地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眼底更是没有一滴泪,从被用刑到现在,她一滴泪都没有流。 霍淙没什么表情地静静听着。 戚夫人沙哑的声音不高,却响彻整个地牢:“那样的日子我过了整整两年,两年后,救我的人出现了,他给了我毒药,下在那些人的酒菜里,等他们都死了,我一把火烧过了那座府邸。那是我第一次放火杀人,是我这一辈子,最快活的一天。” 霍淙看着她眼底的癫狂,没有说话。 戚夫人笑道:“接下来的事情,你应该能猜得到吧,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救人。他救了我,我的命就是他的。” “他是谁?” 霍淙问。 戚夫人摇了摇头:“你说的对,冤有头,债有主,你的仇人是我,我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几乎听不到。 霍淙这才注意到,她的嘴角有褐色的血迹。 戚夫人服毒自尽了。 霍淙愣愣地坐在那里,直到牢门被打开,赵慎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才语气僵硬地问:“你怎么来了?” 赵慎看了眼地上的尸体:“想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问出点什么,看来我还是来迟了。” 霍淙有些忏愧,他竟然让一个女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自杀了。 “对不住,是我没有看好她。” 赵慎摇头,语气沉重地道:“她的话我都听到了,这怪不了你,她大概早就想过今日了,无论如何都不会出卖背后那个人的。” 﨔 第五百一十八章 你的仇还要报吗? 霍淙有些懊恼道:“可我连她为什么杀我大哥都没问出来。” 赵慎在他的身边坐下,神色放空道:“这不难猜,要么是你大哥看到了不该看的,要么是挡了她的路,也可能两者皆有。” 霍淙其实已经想到了,他只是对大哥的死不能释怀。 也不能原谅自己让凶手死的这样轻易。 但如果真的让他像刚刚跟戚夫人放狠话那样去牵连戚家满门,他又做不到。 归根到底,戚夫人死的太干脆了。 让他有种满腔怒气都没有发泄出来的感觉,但她最后那些话,有让他如论如何也无法将剩下的那些气发泄到她的亲人身上。 他有些自怨自艾道:“我之前还在嘲笑戚永成,可现在看来,我才是那个蠢货,竟然对杀害自己一家的凶手不忍心。” 赵慎道:“她确实是个可怜的棋子,你不忍心说明你跟她不是一样的人,这没什么不好,你的兄长肯定也不希望你为了报仇失了底线,我们总要知道自己是为什么活着的。” 良久,霍淙抹了一把脸,哼笑道:“不愧是探花郎,什么话到了你口中都能让人听的舒服。算了,我就不跟这个可怜的女人斤斤计较了。但她身后的人,我不会放过,到底是谁?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原本戚夫人一死,赵慎答应帮霍淙报仇的事情就算了结了。 但这些日子,赵慎发现霍淙挺好用的,指哪打哪,一点都不含糊。 他正想着用什么理由让霍淙继续帮自己做事,没想到他自己提出来了。 赵慎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直接指使戚夫人的是谁我不知道,但幕后的人……,现在的局势如此,你大概也清楚那些人想做什么?” 霍淙看着赵慎道:“在军中安插人手,勾结漠北人挑起战事,刺杀纪将军,有人想谋反?” “差不多吧,这样的话,你的仇还要报吗?” 赵慎问他。 霍淙冷笑:“老子又不是什么欺软怕硬的孬种,只会盯着弱女子欺负。对方就算是皇帝,老子也得把他拉下马。” 叛逆的话脱口而出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想到眼前的人是当今皇上的心腹,讪讪道:“皇上又犯不着谋逆,那些图谋不轨的乱臣贼子,我骂一骂也没有关系吧?” 赵慎笑着摇头道:“你这样想也好。刚好我手上有一件相关的事情。纪将军之前跟我说该送到的军需已经晚了半个月,但我得到的消息是京城一切正常,我很确定朝廷不会在军需上动手脚。” 霍淙不傻,立马心领神会:“你想要我去查这批军需的下落?” 赵慎道:“这虽然不能让你直接报仇,但能破坏幕后之人的计划,想来你也是愿意的。” 霍淙立马道:“行,这事交给我就好。” 赵慎将事情都处理好,便起身离开。 霍淙跟在他身后出了牢房,有些期期艾艾道:“那个,我给你办事没有怨言,可我手下还有一帮人要养活,他们又是不能拿到明面上的马匪,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赵慎脚步不停,口中问:“你手下的人有什么想法吗?若是让他们从军,他们愿不愿意?” 他早就在考虑这个问题了,一千多人不算多,但对于一帮马匪来说,也绝对不少了。 霍淙能直接带着人投军,是最好的法子。 霍淙立马道:“自然是愿意的,他们原本都是可怜人,被逼上绝路无奈之下才做了马匪,若是纪将军能既往不咎,他们绝无二话。” 赵慎道:“你先去办事吧,事情办好也算立了功,到时候一切都好说。” 如果是别人说这话,霍淙只会觉得他是在胡吹大气。 要知道就算是皇上,也没有办法直接插手朝中的事情。 可眼前的人,是纪大将军的女婿。 他不由庆幸自己选择了跟赵慎合作,而不是为难他。 纪云舒一觉起来,就听到了戚夫人的死讯。 正在用早膳的她含着一口粥半晌才咽下去,看着带来消息的赵慎怀疑地问:“霍淙这样简单粗暴的吗?他有没有问出来戚夫人到底为什么杀他的兄长。” 赵慎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先吃饭,吃完我再跟你细说。” 纪云舒明白了,这是件会影响到她胃口的事。 她火速喝完了一碗粥,也不管赵慎还在慢条斯理的吃菜,便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慎知道她是个急性子,也不卖关子,放下筷子道:“霍淙带了一匹狼,直接找到了戚夫人打算逃出城外的密道,可惜她运气不好,去的晚了一步,被霍淙撞了个正着。” 这倒是纪云舒没有想到的:“按理说,她藏在一个地方不出来,咱们暂时也找不到她,这么着急出城做什么?” 虽然武宁不一定安全,但纪长林已经发了通缉令,她在整个幽州都没有立足之地。 这次事关朝廷和战事,别的地方也一定会配合。 雍王能为她做到什么地步? 赵慎摇头:“大概是直觉吧,她是个很敏锐的女人,那日你只是在酒楼见了她一面,她立马就嗅到了危机。这样的人自然不可能坐以待。她的做法也不算有错,毕竟以霍淙的速度,找到她肯定会很快。” 纪云舒也没有想到霍淙竟然直接带了一匹狼来找人,动物的嗅觉敏锐,狼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霍淙带着狼哪怕是挨家挨户的查,也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她。 “霍淙真是个人才。” 纪云舒由衷叹道。 赵慎道:“可不是,什么都没问出来,就让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自尽了,幸好戚夫人也只是一枚棋子,不是主使,不然我都怕他想不开。” 说到底,戚夫人就是害死霍淙兄长一家的人。 可霍淙却在听了对方的话后,果断将仇恨转移到了幕后之人的身上。 赵慎倒是也能理解霍淙,对他来说,活到现在唯一的目的就是为兄长报仇。 这甚至可能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动力。 可现在仇人找到了,他心中的仇怨还没有消解,人就死了。 赵慎知道戚夫人敢自尽,就是看准了霍淙本质上还是一个有底线的人,知道他不会迁怒无辜。 霍淙自然也知道。 这会让他更加的矛盾和痛苦。 所以霍淙果断转移了仇恨,赵慎也立马给了他一件新的差事。 还是为了报仇。 其中的差别,两人心照不宣,却谁都没有挑破。 﨔 第五百一十九章 求医 纪云舒也明白,她白了赵慎一眼:“这只能说明霍淙是个很好的人,你做什么这样刻薄?” 赵慎没觉得自己刻薄,也或许是他经历的太多了,面对再可怜的人也生不出什么同情。 在他看来,命运确实对戚夫人不公,可这不是她做恶的理由。 “你觉得霍淙做的是对的?他但凡不那么同情心泛滥,戚夫人也不至于死的那么干脆。” 赵慎其实也不是对霍淙不满,他只是没有想到霍淙做了这么多年马匪,本应该是狠辣无情的人,却这么容易心软。 纪云舒笑道:“你去的也不算晚,为什么不阻止呢?你跟他一样心软?” 说到这个,赵慎的脸色有些难看:“我当时在想一些事情。” 纪云舒诧异:“你想到了什么?” 赵慎道:“我在想着世上没有什么绝对公平的事情,普通百姓哪个过的不苦,若是雍王手下都是戚夫人这样的人,还真是个麻烦。” 纪云舒没有想到他想的这样远:“你说的好像雍王在救世一般,戚夫人这样的还是少数吧,雍王擅于御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这个时候纠结这样有什么意义?” 赵慎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总之戚夫人就这么死了,霍淙想要追查幕后真凶,我让他去查军需的事情了。” 纪云舒:“你是会知人善用的。” 赵慎没管她话中的调侃:“没办法,咱们能用的人不多,靠得住的更少,这件事还需要暗中调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纪云舒也知道他们目前的处境,对这件事没有做过多的评价,赵慎的用意当然不止于此,但她不想去探究。 “你今日有事吗?” 她觉得赵慎真是比皇帝还忙的存在,就没什么什么闲的时候。 “有什么事吗?” “大夫呀。”纪云舒不满道,“今日一早,我爹就派人来了,带我们去找大夫。” 赵慎知道她担心自己的身体:“我没什么事儿,一会儿就去吧。” 纪云舒这才满意:“我们这就出发。” 这一次,纪云舒只带了白泠,跟着纪长林的人出了府,径直去了街角的一家小医馆。 带路的是跟在纪长林身边多年的亲卫,叫魏章。 他没有去医馆的前门,而是直接带着两人绕到了后门去敲门。 开门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厮,看了几人一眼,有些警惕地道:“看病请去前面。” 魏章从身上拿出一块牌子递过去道:“我们是将军府的,有事要见宫大夫。” 那小厮看了一眼牌子,连忙恭敬地将他们请了进去。 今日天气不错,出了太阳,纪云舒转过影壁,看到了在后院躺在椅子上晒太阳的女子。 她似乎很怕冷,身上裹着一件狐裘披风,听到小厮的回复,也没有起身,只是抬眼看了看进来的几人。 在看到白泠的时候,眸光顿了顿,见她跟在纪云舒身边,这才正色问:“你是大将军的女儿?” “正是。”纪云舒躬身行了一礼,说明来意,“我夫君中了毒,听闻您医术高超,所以想求您出手。” 她的态度恭谦,宫妙音打量了几眼,笑道:“听闻纪将军的女儿性子娇纵跋扈,看来传言确实不可信。” 纪云舒实在不知道自己性子跋扈的谣言是怎么来的,就是原主也没有做过什么真正嚣张跋扈的事情,而她更是跟这几个词不沾边。 而且人们这么无聊的吗,没事议论她是什么性子? 明明这世上的大部分人连见都不会见她。 白泠却能听出师傅是在怀疑纪云舒这谦卑的态度是装出来了,立马解释道:“师傅,夫人是个很好的人,性子也并不骄纵,她去过肃州,去过南疆,刚从漠北回来,并不是养在深闺的弱女子。” 宫妙音教过白泠一段时间,知道她是什么性子,笑道:“你这个婢女倒是做的不错,罢了,横竖我欠大将军的人情,你们找上门,我也不能不救。” 说罢,对赵慎道:“过来吧。” 她并没有看出赵慎像是中了毒的样子,但心里知道,这世上的毒千奇百怪,有些毒不发作的时候看不出来也是有的。 赵慎也不矫情,宫妙音是江湖中人,看起来也是不拘小节的性子,更重要的是她是个大夫。 他在宫妙音的对面坐下,伸出手,对方捏着他的手腕,半晌脸色变得凝重:“绝命蛊?不对,中了绝命蛊,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纪云舒想起当初在京城的时候,哪怕是一尘道长,都没有在最初发现赵慎身中蛊毒。 可眼前的女子竟然一把脉就准确地说出了赵慎所中蛊毒的名称。 她有些激动道:“是母胎中带来的,您能解吗?” 宫秒音摇头:“绝命蛊,顾名思义,中了蛊就一定会绝命,这世间没有解药。事实上,如果是母体中带来的蛊毒,他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 纪云舒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陡然断绝,白着脸问:“真的没有办法吗?” 宫妙音想了想问赵慎:“你的毒是源自母体,我能知道你的母亲是谁吗?她是怎么中毒的?按理说这东西早就绝迹了,不应该出现的。” 赵慎原本就没有报太大的希望,此刻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面不改色地回答宫秒音的问题。 “我娘出自泉州沈家,是长兴侯府的夫人,至于怎么中蛊的,我查到的是有人在她怀孕的时候,给她下了蛊,想要她一尸两命,但她拼命生下了我。” 赵慎没有说出姚氏。 长兴侯府那一摊子烂事,他并不想对外人提起。 宫妙音却愣住了:“你娘是在二十多年前中的蛊?” 赵慎点头。 宫秒音又问:“这事可是跟雍王有关?” 赵慎再次点头:“根据我调查的结果来看,应该是的。” 纪云舒都有些诧异了,这个大夫知道的似乎有点多。 良久,宫妙音神色复杂道:“你身上的蛊毒,我这里有一种秘药能压制它的发作,而它不发作的时候,对你也没什么影响,这一点你应该深有体会。” 说着她让药童回屋里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赵慎。 赵慎接过药瓶,心中满是疑惑:“这药只能压制蛊毒,并不能解毒?” 他觉得宫秒音的态度很奇怪,而且她知道自己身上的蛊毒跟雍王府有关系,想来是知道一些内情的。 﨔 第五百二十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只是看对方的样子并不打算说,他也不好追着问。 宫妙音道:“对,这些药丸能保你一年性命,一年之内,你若是能找到解药,就能性命无虞,若是找不到,蛊毒发作,就会立时绝命。” 纪云舒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去哪里能找到解药?” 宫妙音看着她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下毒的人还是雍王?” 纪云舒没想到事情又回到了原点,如果解药在姚氏手中还好,如果在雍王手中,她想不出来对方要怎样才肯交出解药? 宫妙音摇头:“那就看你们的运气了,我只知道世上应该有一份解药存在的。” 只有一份…… 都过去二十多年了,纪云舒都不敢想象那份解药是不是还在。 她不由希冀地问:“您既然这么了解,难道无法制出解药来吗?” 宫妙音有些同情地道:“蛊毒跟别的毒药有着本质的区别,一只蛊对应一份解药,别人是无法研制的,尤其是你身上的毒是从母胎而来,这就更增加了配置解药的难度。当然,有一些对蛊有克制作用的药材,但很难找。” 纪云舒连忙问:“什么药材?” 宫妙音道:“我说了你也不可能找得到,有些药材在这世上已经绝迹了,最保险的法子,还是去找原本的那份解药。” 寻问无果,纪云舒只好跟赵慎一起告辞了。 临走前,宫妙音将叫住白泠道:“好徒儿,来一趟不跟师傅叙叙旧吗?” 白泠不由看向纪云舒。 她跟着纪云舒出来的任务还有保护纪云舒,不能随便离开的。 纪云舒却对她摆了摆手:“你跟宫大夫说说话吧。” 等几人离开了,宫秒音才若有所思道:“纪将军的这个女儿看起来确实跟传言不太一样。” 白泠知道自家师傅的性子,对这个豪门世家的女子都没什么好印象。 便笑道:“您是不知道京城那些人对纪家有多心怀恶意,哪里会说纪小姐的好。我当初被世子指名去伺候小姐的时候,也担心她不好相处,谁知道是我想多了,她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宫妙音道:“嗯,没有仗势欺人,也没有挟恩图报,逼着我要解药,这性子确实不错。只是她这个夫君到底是个什么来路,按理说绝命蛊不应该出现在京城才对。” 白泠有些迟疑道:“这事说来话长,师傅你当真没有法子吗?” 宫妙音白了她一眼:“我欠着大将军的人情呢,是会说谎的人吗?” 白泠觉得她会,起码她目前表现出来的,对蛊毒的了解,就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 但她知道师傅不想说的绝不会轻易吐口,便斟酌着将纪云舒嫁给赵慎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感慨道:“说起来,大将军位高权重,人人忌惮,但他的儿女日子不一定好过,世子这么大年纪了还没有成婚,小姐若不是自己当机立断,现在已经跳入火坑了。赵世子更是个命途多舛的。” 宫妙音听了她的话,沉默了许久才道:“也就是说,赵慎是皇帝的心腹,这一年多的时间,破坏了雍王的计划,让他早早暴露了自己的野心?” 白泠对朝中之事了解不多,但好歹跟在纪云舒身边这么长时间,很多事情耳濡目染,也知道一些。 她知道宫妙音从不掺和朝中事,而且这些也不算什么秘密,便说了。 “嗯,去年肃州的事情您应该听说过,其实是很凶险的,世子差点回不来,是小姐亲自去肃州将人捞回来的。若不是如此,现在肃州还是不是大夏的都不好说。” 宫秒音见她对纪云舒极尽夸赞,觉得有些难得。 白泠是纪家培养出来的,去纪云舒身边是做丫鬟的,但听她的意思,纪云舒似乎从来没有把她当丫鬟使唤,不仅给了她一定程度的自由,还很尊重她。 不由问:“所以你觉得赵慎活着对大夏的百姓来说是好事?” 白泠想了想道:“我对世子不了解,你也看到了,他虽然看起来温和,但其实是个很冷淡的人,但夫人,她救过很多人,甚至专门拿出一个庄子收养无家可归的孩童,派人教他们谋生的手段,还在京城开了平价的医馆。为此银子花的跟流水一样。世子对她的这些行为,从来都只有支持。” 简而言之,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纪云舒的这些行径,如果没有赵慎的支持,是坚持不下去的。 而据她所知,很多时候纪云舒只是提出一个想法就会将事情扔给赵慎,很多事都是赵慎让人去办的。 宫秒音有些不可思议:“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些事,只听说纪将军的女儿生财有道,在京城开了医馆酒楼,赚了不少钱。” 白泠撇撇嘴道:“夫人从不宣传自己的名声,做的这些事只有身边人知道,她是赚了很多钱,可大多都是左手入右手出,全都用来做好事了。” 说完这些,她又忍不住道:“师傅,夫人和世子都是很好的人,您如果有办法的话,救救世子吧。” 宫秒音望着苍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在白泠以为她不会说话的时候,只听她轻声道:“救人,要看机缘啊。” 白泠连忙道:“他能遇见您,这还不算机缘吗?” 宫秒音道:“横竖还有一年的时间,不着急。” 白泠觉得很急,她知道世子身上的蛊毒一直都是夫人的心病,但师傅既然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催。 便转了话题问:“您留下我就是为了说这些吗?夫人似乎还要在武宁待些日子,不然您再教我些别的。” 宫秒音斜了她一眼:“为师我这不是怕你过的不好吗?既然她对你不错,我也就放心了。我能教你的都教了,你还想学什么?” 白泠眼前一亮:“我之前都不知道师傅还懂蛊毒,要不您也教教我呗。” 她原本只是试探,没想到宫秒音竟然点头道:“也行,虽然蛊术有从不外传之说,但如今南疆衰弱,以后怕是会彻底并入大夏,蛊术也不知还能流传多久,也不多你一个知道的人。” 白泠有些震惊:“既然蛊术不外传,师傅您是怎么会的?” 﨔 第五百二十一章 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这回宫妙音没有回答,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想学的话就住下来吧。正好我这些日子也闲着。” 白泠立马去给纪云舒传信。 纪云舒收到她要留在医馆跟着宫妙音学蛊术的消息时,已经回了将军府。 白泠是她的人,自然是会的越多越好。 她笑道:“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赵慎见她心情不错,有些意外,还以为她在得知自己身上的蛊毒解不了,会难过呢。 不过纪云舒不提,他自然也不会哪壶不开提哪壶:“确实是件好事。” 白泠懂的越多,越能保护好纪云舒,他也能放心一点。 等传信的人离开,纪云舒才问赵慎:“你怎么看这位宫大夫?” 赵慎笑道:“医术确实高超。” 这位是第一个通过把脉就说出他是中了绝命蛊的人。 从一点来看,御医里都没人比得上她。 当然也有可能她本身就对蛊毒了解颇深。 纪云舒若有所思道:“你不觉得她知道的太多了吗?我有种感觉,你身上的蛊毒或许跟她有关。” 若非如此,宫秒音也不可能知道这件事跟雍王有关。 赵慎笑了:“是知道的有点多,这位大夫看起来是个有故事的人。” 纪云舒抬眸看他:“跟雍王有关的故事?” 经历过这么多之后,雍王的轮廓在她的心里已经越来越清晰了。 抛开深谋远虑,善于隐忍这些,他似乎跟不少女人有关系。 赵慎没想到纪云舒想的是这个,好笑道:“她可能跟雍王有关系,但应该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纪云舒挑眉:“你又知道了?那你说是什么关系?” 赵慎摇头:“今日第一次见宫大夫,我对她并没有什么了解,不好说。” “可你有没有觉得她没有说实话,起码在解药这件事上,说的不是实话。” 纪云舒心情不错的原因也是这个,宫秒音能够很明确地提出这世上有一份解药,说明她确实对赵慎身上的蛊毒了解颇多。 最重要的是,她没有说一定没有其他的解法。 也就是说即便找不到那唯一的一份解药,也未必也没有其他的解法。 只不过那些都不是最优解。 赵慎也是这么以为的,宫秒音的态度其实已经很明显了:“嗯,她也不算没有说实话,只是隐瞒了一些东西而已,起码她给了我一年的时间。” 比起之前那种不知道什么时候蛊毒就会发作的情况,现在有了能压制的药,他已经很知足了。 起码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他不会莫名其妙因为蛊毒发作出事。 纪云舒道:“你说的对,不过要不要查查这个宫大夫?” 赵慎思索片刻道:“这件事交给我吧,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她对我们没有恶意,大将军还对她有恩,到了关键时候,她应该不会袖手旁观。” 纪云舒也觉得这已经是不错的结果了。 正说着话,外面通传纪云澜来了。 两人面面相觑,然后纪云舒意识到了什么,看向赵慎。 她跟父亲说的是有一个朋友中了毒,父亲当时没有多问,但不意味着不关注这件事。 现在他们才从宫大夫那里回来,纪云澜就来了,为的是什么显而易见。 赵慎握了握她的手:“没事,事关你的终身,父亲和大哥迟早要知道的。” 纪云澜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人握着手含情脉脉的样子。 他冷哼了一声:“你们俩可真能瞒,这么大的事一声都不吭。” 纪云舒对上他的冷脸有些心虚,还是赵慎抢先道:“大哥息怒,隐瞒这件事都是我的错。” 纪云澜没好气道:“当然是你的错,你既然中了无解之毒,就该知道分寸。” 纪云舒听出他是指责赵慎不该招惹她,忍不住辩解道:“大哥,这怪不了他,他也是受害者。人都会死,难道因为这个,就不该好好活着吗?” 谁也不能预料意外和死亡那一个先到。 这一刻,纪云舒突然理解了毕力格的想法。 哪怕知道自己会死,该做的也还是要做。 纪云澜骤然知道这个消息,被气得不轻,脸色铁青道:“你还为他说话,他是受害者,那又怎样,这世上无辜受害的人少吗?为什么你要承担后果,你明明可以有其他选择的。” 他的妹妹,他们纪家人捧在手心的明珠,为什么要将自己的一生绑在这样一个随时都会死的男人身上? 纪云舒很想说什么,但她突然意识到纪云澜为什么这样生气。 因为愧疚。 她的婚事表面看起来是她遵从了自己的意愿,但纪云澜事后必然明白了过来。 那是当时的情况下,对她,对纪家最好的选择。 他痛恨自己当时顾虑太多,没有直接带着妹妹离开侯府。 才让一切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赵慎也明白纪云澜在想什么,他缓缓开口道:“大哥放心,我这次带阿舒来幽州,已经跟皇上说过了,如果我出了什么事,阿舒就留在幽州,不必回京城了。” “赵慎,”纪云舒恼怒道,“你问过我的意见吗?” 赵慎没有看纪云舒,而是盯着纪云澜道:“我相信岳父和大哥会照顾好她。” 纪云澜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坚决,他知道赵慎确实已经想好了后事怎么安排。 他只觉得一口气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良久才深深吸了口气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纪云舒赌气地坐在一旁不说话,赵慎十分坦诚地将自己家的一摊子烂事说了出来。 纪云澜听了之后久久无语。 他实在没有办法想象,长兴侯竟然被一个女人算计的害死了原配,戴了绿帽子,还给别人养了二十多年儿子。 比起这些,他觉得酒楼的那些说书人简直太缺乏想象力了。 不过他很快就将这些都抛在了脑后,现在要紧的是赵慎身上的毒。 生气归生气,哪怕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赵慎确实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 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妹妹以后守寡。 “所以现在,我们要找到那份唯一的解药,而这份解药不是在姚氏手中,就是在雍王手中?” 赵慎沉吟着道:“应该在雍王手中,不过姚氏应该是用这个拿捏我爹。让他不得不妥协。” 﨔 第五百二十二章 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这件事纪云澜不好说什么:“行,我知道了,这些日子军中抓出不少雍王府的探子,我再让人问问,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吧。” 赵慎十分诚恳道:“那就多谢大哥了。” 纪云澜摆摆手:“咱们是一家人,不必客气,不过这事儿我爹那边现在应该也知道了,你要想好怎么应对。” “我知道。” 纪云澜来的快去的也快,等他走了,纪云舒还在生气。 赵慎无奈道:“这事儿咱们之前不是说过了吗?你怎么又生气?” 纪云舒:“说起来我就生气,你都要死了,还管我后半辈子怎么过?” 赵慎笑道:“我哪里敢管你,不过是觉得你会喜欢这里,喜欢待在家人身边。” 纪云舒哼了一声道:“既然这样,你也别回京城了,就陪我待在这里吧。” 赵慎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好脾气道:“行啊,其实我也喜欢这里。” 纪云舒瞪了他一眼:“你若是为了我留在这里,皇上肯定不会放过我。” 就这么将皇上的心腹拐走,纪云舒已经能预料到皇上会是什么反应了。 赵慎抱着纪云舒,将头搁在她的肩膀上,在她耳边轻声道:“若是没有你,我可能已经死了,皇上会明白我的想法。” 纪云舒看似什么都没有做,但其实她的出现,已经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包括皇上。 纪云舒在最初知道赵慎的打算时确实很生气,但现在,更多的是心疼。 不过她觉得心疼男人倒霉的只会是自己,于是她故意道:“可你的安排还是让我很伤心。” “嗯,那我要怎么做你才能不伤心?” 他的声音低低的,就响在耳畔,纪云舒差点招架不住。 她侧了侧头,稍微跟他拉开了点距离,才道:“你要答应我,以后不能自作主张,跟我有关的事情,我有知情权。” 赵慎很痛快地答应了,他只是有时候会下意识做一些自认为对纪云舒好的事情,但从没有想着隐瞒她。 纪云舒这才满意,有些好奇地问他:“你打算怎么过我爹那关?” 赵慎轻笑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纪云舒:“……” 这一日,纪长林天还没有黑就回来了,一进门就将赵慎叫去了书房。 两人在书房待了整整一个时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最后出来的时候,两人的神态都还算正常。 纪云舒旁敲侧击地打听了几次,赵慎都没有说,而是让她自己去问纪长林。 纪云舒当然没有这个胆子,事情好不容易过去了,她是疯了再去惹事。 随着戚夫人的死,军中顺着这条线又查出了一批探子,这件事也慢慢告一段落。 与此同时,边境的战事愈演愈烈,不容乐观。 当收到毕力格带着漠北铁骑连破五城的战报时,纪云舒十分意外,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一开始谁都没有当回事的战事,最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看来我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她之前还跟赵慎说过,担心乌日娜和毕力格同流合污,担心雍王插手。 现在看来,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光凭毕力格一个人,根本没有这个实力攻城略地。 下了雪之后,天气越来越冷,赵慎拥着她在熏笼边上看各处传回来的信息。 “这本就是可以预想到的事情,不必动气。” 乌日娜与毕力格为敌,是因为两人在竞争王位。 现在乌日娜已经成了漠北的女王,毕力格若愿意俯首称臣,两人也未尝不能合作。 对于毕力格来说,他一开始的目的可能就不是王位。 而对于乌日娜,平白无故少了一个强敌,多了一个帮手,何乐不为? 纪云舒一看到消息的时候,是有些生气乌日娜的言而无信,但想想这世上本就没有长久的情谊,只有长久的利益,更不用说对方的身份已经变化。 她也确实应该用变化的眼光看这件事。 “那乌日娜之前答应的事情,还作数吗?” 纪云舒对政治没有赵慎这么敏锐。 赵慎对这事似乎不怎么上心,拖着调子慢悠悠道:“那要看战事最后会是什么结果?如果漠北占不到什么便宜,那她自然会按照原来的约定做,但如果毕力格真的能拿下幽州,就另当别论了。” 纪云舒明白了:“若是能将幽州收入囊中,他们确实会占据更大的长大权,这恐怕也是雍王的意思,如果丢了幽州……” 这世上怕是也就没有纪长林了。 她脸色发白地看向赵慎:“他们的目的还是我爹。” 赵慎搂紧了她安抚道:“别担心,最近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你以为大将军会毫无防备?说实话,我都有点期待接下来的战事了。” 纪长林出身纪家,这样的出身确实给了他很大的便利,但若是没有真材实料,他绝对无法坐到今天这个位置。 这么多年,想对他动手的人不胜枚举,可从没有人能成功,哪怕是皇室也不例外。 赵慎不觉得这样的大将军会在已经有了防备的情况下还输。 纪云舒想想也是,原本雍王藏在暗中,确实防不胜防,可现在,他的阴谋几乎已经浮出了水面。 这一场战事中他的目的也很明确,就是对付纪长林。 知道这一点,想要反击并不难。 战场,是纪长林的主场。 “为难爹爹了,打仗最需要担心的竟然不是敌人,而是身边人可能会射出的暗箭。” 这真的是一件悲伤的事情。 但好在这一次,朝廷是站在他们这边的,雍王搅风搅雨也改变不了他是乱臣贼子的事实。 “大统领亲自带了一对暗卫保护爹爹和大哥,他们本身也是高手,不会有事的。” 纪云舒点头,皇上的安保也就这个水平了,如果还出事,那真的是命中注定了。 她伸手抚了抚赵慎的眉心:“既然战事没什么好操心的,那你在担忧什么?” 赵慎这几日看起来一直有些焦虑,虽然他隐藏的很好,但纪云舒太了解他了,他的情绪有任何变化,她都能第一时间察觉。 赵慎已经答应不会瞒她什么事,便道:“霍淙一直没有消息。” 纪云舒怔了一下,才想起霍淙去做什么了:“是什么都没有查到,还是他人出事了?” 﨔 第五百二十三章 意外来客 赵慎摇头:“现在还不好说,不过我倾向后者,他就算什么都没有查到,这么长时间了,也该送信回来。” “看来这事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这几日天气这样冷,军中的将士,快撑不下去了吧?” 赵慎道:“从知道军需没有按时送到的时候,我就已经有所准备,应该就是这两日了。” 纪云舒:“这两日怎么了?” 赵慎卖了一个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现在说正事,我可能需要离开几日。” 纪云舒知道军需的事情连霍淙都搞不定,赵慎自然要亲自去看看怎么回事。 她有些不放心道:“我跟你一起去。” 赵慎摇头:“你不能去,还要帮着掩饰我离开的事情,潮青会留下,这样我能更安全一点。” 纪云舒明白他的意思,只要他还在这里,对方就会放松警惕。 “行吧,但如果这样的话,跟着咱们回来的那个,是不是该处置了?” 纪云舒其实很不喜欢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的滋味。 “不必,她在更好,咱们的信息也需要有人送出去。不过一直放着也不合适,你可以问问她自己的意思。” 迷惑人嘛,纪云舒懂:“我知道了。” 两人边看信息边聊天,不一会儿,赵慎就把手边的信都处理完了。 这个时候,银叶突然在外面通报,有人求见纪云舒。 纪云舒窝在赵慎怀里懒洋洋的,并不想动:“我不是说了吗,谁都不见?” 将军府上一直没有女主人,所以这些年的交际都很简单。 但这些日子,武宁那些官员将领知道纪云舒来了之后,纷纷让家中女眷上门拜访。 这些人纪云舒一个都不认识,她本身更是对这样的应酬烦不胜烦,便谁都没见。 银叶笑道:“这个人,应该是夫人想见的。” 还不等纪云舒说什么,赵慎起身道:“见见吧,是来帮咱们的人。” 纪云舒:“……” 眼看着赵慎离开,显而易见来拜见的是女眷,而且跟刚才聊的军需有关。 她脑子里突然浮出一个人影,立马道:“快请进来。” 等她起身收拾好自己,又让白泠去煮了茶的功夫,人已经进来了。 是岑晞。 纪云舒有些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这个时候,还有谁能解决这么大一笔军需呢? 岑晞进门正要行礼,纪云舒亲自将她扶起让坐:“这里又没外人,客气什么,大冷天让你跑到这里来,辛苦了。” 岑晞也不扭捏,坐到纪云舒对面的茶桌旁:“比起夫人,我这点辛苦不值一提。” 纪云舒给她斟了杯茶:“怎么会?你是不知道,边疆的大军都在等着你救命呢。” 岑晞抿了口茶,将茶杯握在手中取暖,有些好奇道:“我收到世子的信都吓了一跳,到底出什么事了?” 纪云舒摇头:“我也不清楚,应该是朝廷有人跟漠北人勾结,想要冻死咱们的二十万大军吧。” 说到这里,她问岑晞:“这么大批量的军需,会把岑家掏空吧,你就直接答应了?” “世子没跟你说吗?”岑晞有些意外,“事出突然,就是将岑家掏空了也供应不上,我收到信的同时,还收到了皇上的密旨,只要岑家解决了这一次的军需问题,朝廷日后不仅会补上款项,还欠我岑家一个人情。” 她笑了笑道,“我之前就承诺过,你帮了我,岑家就认你为主,只要你有令,岑家散尽家财也在所不惜。可现在有了皇上这个承诺,跑这一趟其实还是我赚了。” 商户低贱,就算是有钱,也被人看不起,尤其是在京城那样豪门勋贵遍地的地方。 以前的岑家,连一个赵恒都能威胁得到。 可自从纪云舒帮了她,岑家的处境已经好了很多。 这一年来,岑家蒸蒸日上,生意比以前好了很多。 纪云舒从来都没有让她吃亏。 这次的信虽然是赵慎写的,但有朝廷兜底,岑家日后就能迈入皇商的行列。 赵慎没有用纪云舒的人情,而是给了她足够的利益。 但岑晞知道,赵慎这样的条件开出来,不知道多少商人会愿意上赶着来。 纪云舒就喜欢岑晞这份聪明和通透:“这事终究还是有风险的,说实话,我都没有想到你能这么快来。” 哪怕赵慎是飞鸽送的信,这也不过几日,岑晞来的很快。 岑晞笑道:“我一收到信就出发了,东西还在路上,不过你放心,岑家在北地也有商行,我将近处能调拨的东西都调过来了,这两日就能陆续送到。” 纪云舒闻言确实松了口气:“那可真是帮了大忙了,这一战若能嬴,你当居首功。” 岑晞被她夸的有些脸红:“你可别磕碜我了,我不过是运气好,认识了你,不然这样的好事,都轮不到我头上。” 纪云舒也没好意思一直商业互吹,便问她:“你京城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就这么离开不会耽误什么吧?” 岑晞手里握着茶杯道:“不少人都知道我跟你的关系好,商场上大家虽然竞争激烈,但也知道留后路,没人会想得罪人。你离开这半年,我家的生意比之前好了很多,有人甚至为了攀上你的关系,专门给我送钱。所以我真的不吃亏。” 她一开始还不理解为什么信是赵慎以自己的名义写的,但现在有些明白了。 纪云舒似乎并不把她当初的承诺当真,所以不觉得能指使她做事。 “那就好,京城看不惯我的人也有很多,我还担心你被我牵连呢。” 纪云舒从没有觉得自己是什么人见人爱的小仙女,很多人对付不了她,对付一个岑晞还是可以的。 比如姚若兰跟赵恒。 岑晞一听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眼睛亮了亮道:“说起来,我得罪的最狠的就是你们府上那位二公子了。不过他现在怕是没有功夫来找我的麻烦。” “怎么说?” 纪云舒听她说起这个,立马来了兴致,虽然这段时间京城一直有信不间断的送来,但上面说的都是朝廷的大事。 没有那个密探会闲的无聊写一个纨绔子弟的风流韵事,哪怕这个人是赵恒。 没错,现在在所有人眼中,赵恒就是一个一事无成的纨绔子弟。 没有娶纪云舒,他再也没有机会随军出征,踩着纪家的血肉平步青云了。 﨔 第五百二十四章 后院起火 岑晞眨了眨眼睛道:“我就知道你会对这个感兴趣。” 当初纪云舒似乎就是因为赵恒,才插手了她岑家的事情。 说起来,她一直没有搞清楚纪云舒这么做是为了报复赵恒,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一开始的时候,她觉得纪云舒就是为了报复。 一个在京城权贵如云的地方都首屈一指的贵女,在新婚夜发现丈夫和别的女子厮混,这简直是一种明晃晃的羞辱。 纪云舒想要报复赵恒和姚若兰实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随着对纪云舒认识的加深,她又觉得对方不是这么没有格调的人。 就从赵世子比赵恒好不知道多少倍来说,纪云舒对当初的事情,心中应该也没有多少怨气了。 那她这么关注赵恒的事,是因为什么? 岑晞有些不太理解,最后只能归结于就是讨厌他,想看他的好戏。 于是她说的十分详细:“你离开之后,赵恒宠爱没名没分的表妹,对自己的嫡妻下手的事情就传的沸沸扬扬了。” 这个在纪云舒的意料之中:“魏元敏做的?” 岑晞点头:“我觉得事情不太对,所以专门查了一下,毕竟就算二公子一事无成,那也是侯府的公子。” 其实她关注这件事,是因为赵恒毕竟是赵慎的弟弟,是长兴侯府的公子。在赵慎和纪云舒都不在京城的情况下,她担心有人推动流言,会对两人不利,才查了一下。 谁想事情根本没有她想的那么复杂,完完全全就是赵恒自己后院起火了。 “然后呢?” 纪云舒幸灾乐祸的问。 “流言是流言,但慧敏郡主毕竟没什么事儿,二公子便一次一次的去公主府求原谅,当然这也坐实了他谋害嫡妻的事情,后来不知是不是被他的持之以恒感动了,慧敏郡主回了侯府。” 纪云舒:“魏元敏还正常吗?” 她觉得但凡是个正常人,娘家强势,又有这样好的理由,早就合离了。 以赵恒做的那些事,就是魏元敏写一封休书给他,他也不敢不接。 岑晞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怕是不太正常了,听说回了侯府之后,铆足了劲儿的折腾那位姚姑娘,二公子也没什么权势,自然是护不住的,后来姚姑娘还被卖到了烟花之地,若不是二公子去的及时,人怕是就没了……” 纪云舒有些唏嘘,她还记得当初的姚若兰,作为书中的女主,有着绝色的容貌,在自己面前一脸傲气,说如果没有婚约,赵恒一定会娶她。 可后来,她明明已经看清楚了,就算没有婚约,没有自己,赵恒也不会娶她,她却还是没有离开。 纪云舒想人的命运果然都是自己的选择。 也或者姚若兰天生就该跟赵恒绑在一起,她无论如何都无法离开。 不过想到原文是个虐文,纪云舒又蹙起了眉心,难不成这两人还在走剧情? “然后呢?赵恒没发疯?” 心头肉被这么对待,赵恒不发疯有些不正常。 岑晞嗤笑道:“发疯有什么用?一来没有证据证明事情是魏元敏做的,二来就算有,他能把魏元敏怎么样?魏元敏是他的正妻,没把姚若兰浸猪笼别人都得说她一声心地良善。” 纪云舒:“……” 好吧,她忘记了这个时代是宗族社会,宗族对族人也有规范作用,有时候这种规范甚至超越律法。 通奸是一种罪,但在律法中罪不至死,可在宗族中,这种给全族摸黑的事情简直死有余辜。 岑晞也有些奇怪:“说起来,长兴侯府也有些奇怪,都闹成这样了,竟然没有人出手制止流言,任由侯府成了全京城茶余饭后的笑话。” 她实在有些不理解,在京城那些世家贵族里,比这更离谱的事情也不是没有。 那些从小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没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可那些事情都会被死死捂在家里,绝不会被传到外面去。 长兴侯府的夫人也是精明能干之人,却连下人的嘴都管不住,这着实有些奇怪。 纪云舒却立马就知道了缘故,这是侯爷的意思。 他终于要跟姚氏撕破脸了吗? 也不对,如果侯爷真的想好了要撕破脸,那么不可能只针对赵恒,姚氏现在可是毫发无损。 纪云舒相信,比起赵恒,侯爷更恨姚氏。 所以他现在是表面冷眼旁观,实际推波助澜的状态吗? 想到这里,她神色有些冷肃地问:“侯夫人呢?她最疼赵恒了,怎么会任由流言传满京城?” 岑晞摇头:“听说是病了,也不知道真的还是假的,侯夫人不是我能接触到的。” 她毕竟是商户女,如果不是纪云舒,她连侯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纪云舒觉得哪里不对,一时又说不出来,姚氏不应该看着赵恒被彻底毁掉才对。 也不是,现在被彻底毁掉的可能只要姚若兰。 纪云舒心头猛地一跳,她知道姚氏在打什么主意了。 魏元敏绝不可能轻易回侯府,她回侯府的条件必然是姚若兰的命。 赵恒舍不得,可姚氏呢? 在她的眼中,姚若兰恐怕已经非出不可了。 所以对姚若兰动手的可能不是魏元敏,而是姚氏。 她是过来人,知道人一辈子长着呢,姚若兰一死,过个三年五载,人们也就将现在的事情都忘了,到时候,赵恒还是侯府二公子。 甚至等雍王事成,他的身份就算见不得光,该得的好处也不会少。 没有人会追究男人的那点风流韵事。 这世道,能被流言逼死的,只会是女子。 纪云舒想到这些,只觉得寒意顿生。 姚氏真是一个让她想起来就毛骨悚然的女人。 “侯爷不管事,夫人病了,世子和我不在京城,事情会发展到什么程度,就看赵恒自己了。” 纪云舒嘴角勾起讥讽的弧度,不得不说,姚氏那样厉害的人,在教育上确实不太行。 将赵恒养废了。 连个人都护不住,也不知道姚若兰后不后悔当初没有离开。 岑晞不懂这是个什么情况,她关心这事,是怕会对纪云舒有影响,但看她的态度,似乎也打算袖手旁观看戏,便不再说什么。 她并不觉得赵恒那样的废物有能力翻盘。 “对了,蔺回雪前些日子回京了。他直接回了岑府,但我觉得情况有点不对。” 纪云舒霍地抬起了眼,战事虽然重要,但京城的局势才决定一切。 﨔 第五百二十五章 病得不轻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蔺回雪在雍王那里的分量不轻。 “他做了什么?” 岑晞摇头:“我不知道,事实上如果不是他自己回了岑府,我都不知道他在京城。” 纪云舒也知道蔺回雪的事情不是那么好探查的。 “那你来这里,他是不是也知道了?” 蔺回雪是一个不能小觑的敌人,他去岑晞身边,也是有目的的。 “他虽然住在岑府,但我们俩互不干涉对方的事情,我没有管过他的事情,他似乎也不关心我的事情。不过私下里他有没有派人盯着我,我就不清楚了。” 纪云舒觉得蔺回雪都不用派人盯着岑晞,军需的事情跟雍王府脱不了关系,只要岑晞一有动静,蔺回雪就能猜到她出门是来做什么了。 更不用说调动这么大一笔物资,动静不会小。 “这个人实在太危险,你还是离他远一点吧。” 聪明如蔺回雪,未必不清楚岑晞的想法。 纪云舒觉得岑晞跟蔺回雪周旋,无异于与虎谋皮。 岑晞对此却抱有不同的想法:“夫人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说实话,这件事我是深思熟虑过的。从我爹的身上,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女人永远都不要想着依靠男人,否则多半不会有好下场。” 她曾无数次想过,如果娘亲的性子能够强硬一点,独自撑起家业,岑家或许就不会落到差点被外人吞掉的下场。 这些日子她痛定思痛,深刻认识到男人是靠不住的。 她想让岑家发扬光大,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纪云舒赞赏地看着岑晞:“你说的对,可你要知道,蔺回雪,他跟一般的男人并不一样。” 如果只是岑晞父亲那样的男人,只要看破他的伪装其实并不难对付。 可蔺回雪走的并不是寻常男人升官发财的路子,他有更大的野心,更深的城府。 他甚至连岑家都不会看在眼中。 可岑晞一旦跟他的利益发生冲突,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岑晞笑道:“我知道夫人的意思,但我想试试,人生在世,很多事情其实都是在赌,如果最后的结果不尽如人意,我也会愿赌服输的。” 纪云舒发现岑晞的身上确实有一种赌徒的气质。 就像当初完全不认识她,只是从她的婚事变更中窥到了一点她跟赵恒可能不和的迹象,就敢找上她。 不过那一次,她赌对了,保住了岑家和她自己。 至于这一次,纪云舒其实能感觉到岑晞对蔺回雪的兴趣。 当然也算不上是女人对男人的兴趣。 而是一种胜负欲,似乎蔺回雪让她觉得很有挑战性。 这其实是很危险的苗头。 但纪云舒知道岑晞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是个很有主意的女子,做了的决定不会轻易更改。 而她只是担心岑晞的安危,并不是想要干涉她的决定:“你自己考虑清楚就好。” 岑晞嫣然一笑:“我就知道夫人会尊重我的想法,您不必担心,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两人聊了一会儿,纪云舒留岑晞用了膳才放她离开。 纪云澜这一日回来的早一些,他这些日子只要回来,就会来看纪云舒。 赵慎正好将自己要离开几日的打算说了出来。 纪云澜有些不放心:“你一定要亲自去吗?敢做这种抄家灭族的事,那些人已经没有了退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现在是战时,但凡敢对军需粮草动手,都是会牵连全族的死罪。 赵慎点头:“就是这样,我才得亲自去一趟,我之前派去的人一点回音都没有,再派别人去,估计也会有去无回。” 听他这么一说,纪云澜更不放心了:“那你去岂不是更危险?或许这就是针对你得一个陷阱呢?” “就算是陷阱,我也得去。”他波澜不惊的目光看向纪云澜,“战事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真丢了幽州,后果不堪设想。 纪云澜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有些激动道:“漠北的攻势已经减缓了,幽州不会丢的。” 他觉得有些屈辱,在知道皇上专门派赵慎来解决漠北的事情时,他觉得是皇上不信任他和父亲。 可没想到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事情就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本该为了王位斗的你死我活的漠北公主和王子没有打起来,现在反倒一致将矛头对准了大夏。 虽然表面上乌日娜没有宣布对大夏开战,似乎一切都是叛逃的毕力格所为。 可跟漠北打了这么多年,他对漠北的实力心里门儿清。 光是毕力格,没有这样的能耐拿下那几座城池。 赵慎声音轻缓,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幽州当然不会丢,但现在不光是漠北的问题,藏在暗中的那些人,也该揪出来了。不然就是战事结束,咱们怕是也安宁不了。” 纪云澜叹了口气:“好好的日子不过,也不知道雍王图什么?” 如果不是和雍王勾结,漠北人未必有胆量出兵大夏。 纪云舒笑道:“人活着总要做点什么,不然多无聊。” 赵慎看了纪云舒一眼,有些意外,她似乎很了解雍王在想什么。 这么多年的布局,除了时机不对,他觉得雍王未尝不是在享受这种隐藏在幕后掌控大局的感觉。 从本质上来说,可不就是无聊。 纪云澜轻哼:“无聊就做这样祸国殃民的事情?那他可真是病不得轻。” 纪云舒觉得世上本就什么样的人都有,皇宫里长大的人,真有什么精神病也不奇怪。 “大哥,军需的问题不出几日就能解决,但那些人说不准还有其他的后手,你在军中也别掉以轻心。” 纪云澜发现自家妹妹果然懂事了许多,欣慰道:“我知道,爹爹这些日子也还在排查探子,我们怀疑能接触到军中高层的不止一个戚夫人。” 纪云舒也想过这个,戚夫人被发现的太及时了,但根据小说后来的情节来看,父亲去世后,赵恒能那么顺利接掌军权,一定是有人帮他稳住了局面。 那个人不可能是戚夫人。 她毕竟只是一个女子,在戚将军不参与的情况下,根本没有影响军中的能力。 而戚将军,在知道自己的夫人做了什么之后,就带着一双子女离开了。 他确实是不知情的。 纪云舒有些唏嘘,不由叮嘱:“军中的事情我不懂,你跟爹爹千万小心。” 﨔 第五百二十六章 他值得 纪云澜道:“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谁有问题爹爹应该有数,你不用太操心,倒是妹夫这一趟怕是有些险。” 他迟疑了一下,才继续,“我手中有些能用的人,妹夫若是不嫌弃,可以一起带去,说不准能帮上什么忙。” 这种事说好听是出借人手,说不好听就是安插人手。 纪云澜确实是为赵慎的安危着想,但赵慎是皇帝的人,身份敏感,所以他话说的有些迟疑。 赵慎清楚他的顾虑,笑道:“我正想跟大哥说这个呢,这次出来带的人不多,而且经过漠北这一遭,我身边有些什么人,雍王怕是都知道了,大哥能借我些人手,再好不过。最好是没有露过面的。” 纪云澜觉得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很多事情都不用说透,大家心照不宣正好。 “我手上还有几个人是专门给阿舒准备的,从来没有露过面。” 纪云舒有些意外,原来哥哥还专门给她准备了人:“那你怎么早不给我?” 纪云澜没好气道:“原本想着你成亲的时候给了你白泠和银叶也就够用了,她们两个一个擅医一个功夫好,你若在内宅足够护你周全,谁知道你这么不安分,成日到处乱跑。这些人是去年知道你去肃州后,父亲专门选出来的,其他的不说,功夫都是一等一的。” 纪云舒功夫不好是个短板,没办法,她错过了最好的习武年龄,就算是日日不辍的练武,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有大的进步。 偏偏她的敌人都很强大。 她早就已经认清了现实,现在虽然还天天练武,但不会妄想在短时间内能成为高手。 哪怕只是在关键时候能应急,对她来说也就够了。 正常情况下,她身边都有人保护。 没想到父亲和大哥这样关心她的安危,她笑眯眯道:“爹爹和大哥最好了。” 纪云澜斜了赵慎一眼:“最好的难道不是你夫君?” 纪云舒:“你们都一样好。” 纪云澜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离开的时候交代纪云舒这些日子别出门。 纪云舒也没打算出门,赵慎马上就要离开,为了自己的安全,她也是在家里窝着更好。 何况现在天气一日比一日冷,这个冷跟京城的冷完全不是一回事,这里又没有什么羽绒服,出门裹个好几层还是冻的要死,她也没什么兴趣挨冻。 赵慎在这个晚上就离开了,纪云舒一个人睡在空荡荡的大床上,莫名有些失眠。 白泠去了医馆,她身边只有银叶。 她睡不着便叫银叶进来跟她一起睡。 银叶抱着被子打了个地铺,躺下看着窗外的月光,也有些睡不着。 听到床上的纪云舒翻来覆去,便开口道:“夫人这是担心世子?” 纪云舒对着纪云澜和赵慎不好说的话,对银叶却没什么顾忌,苦笑道:“何止是世子,还有我爹和大哥,他们现在都很危险。” 雍王要谋反,纪家人全都是阻碍,还有赵慎,他是皇上的心腹。 现在京城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赵慎表面上要去查军需的事情,但纪云舒觉得这一查说不准就要查到京城去。 她自然是不放心的。 还有父亲和大哥,雍王恐怕比任何人都清楚,只要他们在,他的大事就很难成。 纪家人永远不会拥护乱臣贼子。 银叶没想到她在操心这些,安慰道:“大将军和世子都很厉害,他们会保护好自己的。” 纪云舒点头:“我知道,但该担心的时候还是会担心的。” 银叶有些感慨:“夫人跟以前不一样了。” 纪云舒诧异:“哪里不一样了?” 银叶回想着刚见到纪云舒时的模样:“其实也不是不一样了,是您总是能给我意外,当初您新婚夜换夫君的做法让我十分震惊,后来去肃州也是。” 只是她其实一直都觉得纪云舒对赵慎没有那么深的感情,毕竟两人也只相处了这么一年多的时间。 曾经有一段时间,她觉得纪云舒并不依赖赵慎,遇到事情她都会自己处理好。 可这些日子,她对赵慎的关心显而易见。 一时之间,她有些不太明白这样的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纪云舒怔了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那时候,我觉得一切都要靠自己,可后来……大约是,他值得吧。” 她知道即使她一再强调,不许赵慎有事情瞒着她,他也没有将自己全部的想法都告诉自己。 但那又怎么样? 她知道赵慎永远不会伤害她。 父亲和大哥也是如此。 她知道自己变了,毕竟最初的时候,她只是一个孤身出现在这里的人。 她唯一想的就是突破剧情,好好的活下去。 哪怕想要保住纪家父子,也是因为没有了他们,她的身份地位势必会受到影响。 可现在,她好像已经融入了这个世界,她从心里把他们当亲人,不希望他们出事。 银叶笑道:“之前大将军虽然很少回京,但我们这些人都知道他最担心的就是夫人了,可惜夫人在京城,感受不到。” 纪云舒嘴角不由地扬起:“其实我知道的,父亲和哥哥每年都会送好多东西回京城,其中大多数都是给我的,我的嫁妆全京城的女子都比不上,我说要换一个人嫁,哥哥没有任何异议。连我嫁了人之后到处跑,他们也没说什么……我都知道的。” 原主如果自己能立的起来,她有这个世上最坚强的后盾。 可惜她不明白,而让自己陷入了内宅的争斗,将姚若兰当成了要战胜的对象。 银叶道:“可不是,我跟白泠当时都吓了一跳,也幸好您当初果决,否则看看慧敏郡主如今的样子就知道了。” 纪云舒笑了笑没有说话,她不是魏元敏,对赵恒没有任何感情。 既然知道剧情,就就算真的嫁给赵恒,也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他没有办法伤害到自己。 只要没有感情,收拾赵恒并不难。 两人说着话渐渐睡起了迷糊,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纪云舒第二日起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她干脆早膳和午膳一起用了。 正吃着东西,外面有人通报柳姑娘来了。 纪云舒没想到赵慎才离开,她就有了动静,眯了眯眼笑道:“请进来。” 﨔 第五百二十七章 打探消息 柳妍进来的时候,纪云舒起身迎了迎道:“柳姑娘这个时候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柳妍躬身行了一礼:“倒也没什么事儿,一个人待着有些无聊,便来看看夫人,可是打扰了?” 纪云舒给她倒了茶道:“这些日子天冷了,我也闲的很,你能来跟我说说话,我求之不得呢。” 柳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纪云舒,起码她完全看不明白纪云舒的情绪。 她有些忧虑道:“我听说漠北人在边境攻城略地,战事不容乐观,幽州不会有事吧?” 纪云舒抬眸看了她一眼:“应该不会有事,不过我也不清楚,我爹这些日子在军营,大哥也什么都不肯说。” 柳妍也不知道她是真的不清楚,还是不肯跟她说,顿了一下还是道:“我只是有点担心,若是幽州守不住,咱们该怎么办?” 纪云舒笑道:“真到了那个时候,还需要考虑怎么办吗?当然,我答应了柳姑娘,会让你脱离柳家,重新开始,你若是现在想离开,我立马可以让人送你走。” 柳妍摇头道:“我只是一个带着容易乱想,现在离开也没有别的去处,还是不添乱了。” 纪云舒挑眉:“你确定吗?一旦战事不利,到时候想离开怕是也不行了。” “我一个弱女子,去哪里又有什么区别呢?” 柳妍的神色中多了几分凄苦。 她知道纪云舒向来心软,当初愿意放过她,现在也不会为难。 纪云舒笑了笑道:“你说的也是。对了柳家的事有结果了,前几日京城来了信息,柳家通敌叛国,证据确凿,三司会审,九族被诛。” 柳妍似乎还不知道这个消息,脸色白了一瞬:“我姨娘……” 纪云舒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她也是柳家人。” 柳妍的身子抖了抖:“她什么都不知道,是无辜的,不能救救她吗?” 纪云舒隔着窗户望外面的天,今日天气不好,有些阴沉,像是要下雪的样子。 她嗤笑了一声:“无辜?比正在边境舍生忘死跟漠北人激战的将士们还无辜吗?柳家通过卖国带来的金钱和荣誉她都享受过,有什么无辜的?何况她是你的生母。” 比起柳家的其他女眷,柳妍更不无辜。 柳妍脸色煞白:“是我奢望了。” 纪云舒静静地抿了一口茶,没有说话。 屋子里静默了一会儿,柳妍才开口告辞。 等她离开了,银叶才莫名其妙地问:“她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纪云舒让人送了牛奶来,用煮茶的炉子煮了一壶奶茶,加了杏仁和玫瑰,味道格外香甜。 听到银叶的问话,漫不经心道:“谁知道呢?” 说着话,她给银叶倒了一杯奶茶:“你来尝尝,跟杏仁一起煮过的牛乳没有腥味,我还加了糖,味道很好。” 银叶已经习惯了纪云舒在吃喝上的突发奇想,不得不承认她有时候鼓捣出来的东西确实很美味。 她本来很抗拒牛乳,因为太腥了。 但现在满屋子都是奶香味,却几乎闻不到什么腥味。 她接过盛奶茶的小碗抿了一口,立马眼前一亮:“真好喝。” 纪云舒笑道:“我还知道几种用牛乳做的糕点,正好现在闲来无事,可以试着做一做。” 不管什么时候,甜点都是能让人心情好的东西。 所以她打算做点甜品出来。 尤其是蛋糕,已经很久没有吃到了。 银叶笑道:“可惜绿如不在,我是没这个天赋的,让厨娘做?” 纪云舒摇头:“我亲自动手,让世子陪着我。” 银叶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不能让人知道世子不在。 想到刚刚来过的柳妍,她神色一凛:“那位柳姑娘,该不会是来试探世子的行踪的吧?” 纪云舒这几日一直在府中,柳妍迟不来早不来,偏偏世子昨晚离开,她今日就来了。 而且柳妍其实也不是毫无破绽,她在将军府里住着,一直没有出过门。 而夫人早就下了令,不许府中的下人说闲话。 那么柳妍是怎么知道战事不顺的? 纪云舒道:“十有八九,所以要让人知道,世子还在。” 银叶:“夫人说的是,能瞒一日是一日,只是将柳姑娘留在府中,终归是个隐患?” 纪云舒笑道:“既然一开始留下了,也犯不着现在处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用上了呢?” 两人说着话,潮青扮成的赵慎走了进来。 他跟赵慎几乎一模一样,隔得远一点看,就连纪云舒也看不出分别。 潮青很自然地走到纪云舒身边,才放低声音道:“那个柳妍,似乎有跟外面联系的法子,我已经派人盯着了。” 纪云舒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她很警觉,就算盯着也不一定能发现什么,不过我刚刚告诉了她柳家的下场,她似乎并不知情。” 潮青托着下巴道:“这倒是有可能的,我查过她的事,别的不说,她对她那个姨娘应该是有几分真心的。” “嗯,她刚刚听到消息的第一个反应,也是求我救她的姨娘,我拒绝了。” 潮青笑道:“她这么卖命,肯定不会想要自己的生母死,我会让人注意。” “她应该是来探查世子的行踪的,我虽然没有露出痕迹,但这府中这么多下人,难保有人不干净。所以接下来你要像世子一样,跟我同吃同住。” 一想到要跟纪云舒同处一个屋檐下,潮青就有些不自在,不过他知道世子这次行踪一旦泄露,会有多危险。 于是点头道:“我知道的。” 纪云舒笑眯眯地递给他一杯奶茶:“接下来的几日,你要陪着我吃喝玩乐。尝尝这个,我刚煮的。” 潮青一进门就闻到了满屋的牛乳香味,接过来尝了一口,笑呵呵道:“好喝。” 他这些年为了假扮世子,连饮食也跟世子越来越接近,不过纪云舒早就发现了,赵慎其实不喜欢吃甜的,但她给的他会勉强吃下去。 而潮青确实真的喜欢吃甜的。 他总是能乐滋滋地将那些齁甜的糕点吃的干干净净。 纪云舒笑道:“你喜欢就好,今日闲着,我还想做几道糕点,你陪稳我一起吧。” 潮青知道纪云舒的用意,两人要一起出现在人前,才能消除那些人的怀疑。 﨔 第五百二十八章 有了牵挂 厨房的厨娘看到纪云舒跟赵慎一起出现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吓了一跳。 等到纪云舒说明自己要亲手做点东西,又连忙道:“这哪里是夫人和世子该来的地方,您想吃什么,吩咐一声,咱们去做就是了。” 这厨娘的手艺其实很好,纪云舒并没有什么不满意:“如今天冷,我在屋子里也是闷着,便想着活动活动,您做您的,不用管我。” 若只是纪云舒一个,那厨娘必然还要劝几句,但看赵慎陪着,便想着或许是夫妻两人的情趣,自己也不好打扰。 于是将纪云舒需要的东西在哪里放着指点了一番,便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纪云舒今天的目标就一个,蛋糕。 好在有一个用来烤饼的简易版烤箱,虽然不是特别符合条件,但也勉强能用。 其他的材料,基本都有。 纪云舒先打了几个鸡蛋,将打发蛋白的重任交给了潮青。 然后就去准备其他东西了。 等潮青一只手几乎废掉才打发好蛋白,其他的材料也都好了。 纪云舒的记性不错,虽然她的厨艺不太行,但蛋糕这种东西几乎没有技术含量,只要记住配方,按步骤操作就可以了。 将面糊和蛋液混合好,放入烤饼的烤箱里,不一会儿,空气中便飘满了香甜的气息。 纪云舒闻着这熟悉的味道,觉得这味道果然很治愈。 潮青打发蛋清打发到怀疑人生,一开始还以为纪云舒在故意整蛊他。 但他实在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夫人。 现在闻到这个味道,立马觉得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真香,咱们府上以前没有做过这样的点心吗?” 纪云舒摇头:“没有,这点心里面需要新鲜的牛乳,这东西京城并不多见。” 这个时代牛是重要的生产资料,官府规定不让随意宰杀,所以很少能吃到牛肉。 新鲜的牛乳又很腥,它的营养价值也没有为大众所知。 所以这东西在京城并不常见。 当然以侯府的实力,想要弄到也不难,但纪云舒懒得为了一口吃的兴师动众。 潮青当然明白纪云舒的意思,他有时候甚至觉得纪云舒有点奇怪。 明明是太后捧在手心养大的姑娘,但她其实并不骄纵。 起居用度固然是奢侈的,但那也是因为她的份例就是那样。 “京城的权贵是不喜欢牛乳,不过这东西幽州多的是,夫人如果用得着,咱们也可以带几头牛回去,养在庄子上就好了。” 这并不费什么功夫。 “这个回头再说吧。” 他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呢。 潮青看出她的忧虑,安抚道:“夫人不必担心世子,之前更危险的时候,世子都挺过来了,如今他有了牵挂,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说到这个,潮青想起以前的赵慎,仿佛对这世间的一切都不在乎。 几乎是哪里危险去哪里,肃州那一次,他都吓坏了。 可这一年来,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赵慎的变化。 他对夫人越来越看重。 最近几趟出行固然是夫人自己的意愿,但世子能同意,何尝不是不想跟夫人分开。 他一直都相信,只要世子不想死,这世上就没有人能杀了他。 纪云舒就是扯住世子的那一根线。 “是吗?他之前似乎已经安排好了后事,具体是怎么安排的,你知道吗?” 纪云舒笑眯眯地问他。 潮青:“……” 他一直跟在赵慎的身边,是赵慎心腹中的心腹。 赵慎的任何事情都不可能瞒得过他,有些更是交代给了他。 但他知道夫人已经因为这个事情跟世子闹过脾气,这个时候自然不敢乱说。 “怎么不说话?难不成你不知道?这不应该啊,世子的事情有你不知道的吗?” 纪云舒依旧笑眯眯的,但潮青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危险。 他觉得自己若是乱说话,下场可能不会好。 “这个……我就是个下人,世子也不可能什么事都跟我说,您说是不是?” 纪云舒狐疑地看他:“你家世子的安排总要有人执行吧,不是你,那是谁?惊蛰,冬至,还是沈钦?” 被纪云舒目光紧紧地盯着,潮青只觉得坐立难安,出了一手的冷汗,却一动不敢动:“也许,可能,是惊蛰,他跟在世子身边的时候最多。” 死道友不死贫道,同僚不就是用来出卖的? 纪云舒恍然大悟:“你说的是,我回头找惊蛰聊聊。放心,我会告诉他,是你说的。” 大冷的天,潮青出了一脑袋汗:“夫人,我们就是下人,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的那种。” “是吗?我不算你的主子?有事帮着你家世子瞒我?” 潮青发现夫人追根究底起来,真不是他能抗住的。 而且认真想想,世子的安排不都是为了夫人吗?就算提前让夫人知道了也没有关系……吧? 他斟酌了片刻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世子担心自己身上的毒解不了,他说到时候会放您自由。” 纪云舒的脸色冷了下来:“怎么个自由法?” 刺青很有求生欲地道:“这个世子真的没有说。” 他就知道,说与不说,他都里外不是人。 也幸好这个时候,银叶来提醒纪云舒,烤炉里的糕点应该差不多了。 纪云舒没有再问什么,而是让潮青去取糕点。 潮青巴不得这一声,立马起身干活。 小蛋糕烤的很成功,一个个黄灿灿的,闻起来就很香。 因为温度什么的不好把控,所以纪云舒这一次并没有多做。 当下让人装了两盒子,送去给爹爹和大哥。 剩下的几块自己尝了尝,让下面的人分了。 眼巴巴望着的潮青…… “没有我的份吗?” 纪云舒睨了他一眼:“你刚刚不是全程看着吗?应该学会了吧,想吃自己做。” 说罢她离开了厨房。 潮青问慢了一步没有跟上去的银叶:“我到底怎么得罪夫人了?” 银叶也有些同情他,在厨房忙了半天,闻着这个香味,最后一口都没有吃到。 “什么时候你把夫人看的跟世子一样重要,或许就不会得罪她了。” 潮青指天发誓:“天地良心,在我心里,夫人比世子更重要。” 天知道世子心中夫人本就比他自己重要,路上几次遇险,世子每次都让他们先顾着夫人,他们哪里还不明白哪个主子更重要? 银叶疑惑地看他:“你说什么?” 﨔 第五百二十九章 牺牲美色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潮青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夫人就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主子,比世子更重要。” 银叶嗤笑:“这话你自己信吗?” 一个从小跟在世子身边的人,怎么可能认为夫人更重要? 潮青叹了口气,神色郑重道:“我知道你不信,但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不仅是我,世子身边所有人都会先去救夫人。这是世子的命令。” 银叶愣了一下:“是因为世子的功夫高,不需要你们救吧?” 她其实之前就感觉到了,世子安排了不少人保护夫人,而且这些人遇事都是以夫人为先的。 潮青看她的表情像是看傻子,有些一言难尽道:“就算世子功夫高,也没到了不需要保护的地步,而且如果真的是这样,世子自己还为什么要带人呢?” 银叶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笑道:“夫人和世子夫妻一体,世子护着点夫人有什么不对?” 潮青摇头:“你不明白,世子把夫人看的比他自己更重要。” 所以他们这些人,也会把夫人看的很重要。 银叶其实是懂的,纪云舒嫁给赵慎之后,她就一直跟在身边。 世子虽然心思深沉,也不爱多话,但对夫人的照顾却是无微不至的。 银叶一开始以为世子就是这样周到的人,可后来她才明白,不是的。 人不会对自己不喜欢甚至不上心的人那样关怀。 想到这里,她不由叹道:“希望世子能平安回来。” 潮青坚定道:“会的。” 世子的前半生已经够苦了,如今他有了想要相伴一生的人,不管遇到什么,都一定会努力活下来。 接下来的几日,一切都风平浪静,不过随着岑晞的到来,军需问题解决了。 纪云澜松了口气,没有之前那么忙了。 这一日,他早早地回了府。 因为赵慎的离开,他怕纪云舒一个人瞎担心,一有空就来找她。 他来的时候早,手里带了一个食盒,打算跟纪云舒一起用晚膳。 一进门就碰到了来纪云舒这里说话的柳妍。 柳妍起身,对着纪云澜行了一礼:“见过世子。” 纪云澜在军中时间长,大家的称呼一般都是军中的职位,偶尔也有人调笑叫他小将军,几乎没有人叫他世子。 他摸了摸鼻子道:“不必客气,是我唐突了,没有想到妹妹这里有客人。” 柳妍笑道:“我正要离开呢。” 然后便跟纪云舒告辞离开了。 纪云澜这才到纪云舒的对面坐下问:“这姑娘最近怎么总来找你?” 他这些日子来过几回,几乎次次都能碰到。 不是他喜欢自作多情,而是从小到大这样的事情见的太多了,不得不多想。 当然他不知道纪云舒对这个姑娘是什么态度,所以没有说出自己的疑虑。 只是如同随意闲谈一般问了这么一句。 纪云舒原本以为柳妍天天来找她,是为了试探赵慎,没往纪云澜的身上想。 可他这么一说,她立马意识到柳妍这几次来都是挑在下午,而纪云澜晚上几乎都会来一趟。 还有柳妍似乎每次来都有认真装扮。 真是小看她了。 纪云舒笑了起来:“嗯,她说是自己一个人待着害怕,担心漠北人打过来。” 纪云澜也知道一些柳妍的来历,听出她调侃的语气,失笑道:“留这么个不确定的因素在身边,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纪云舒不在意道:“是哥哥给我的胆子啊,我在自己家里,身边这么多人保护,还怕她做什么?” 纪云澜听她说在自己家里,嘴角便扬了起来,他从来没有觉得妹妹嫁了就不是自己家的人了。 “话是这么说,该小心的时候还是要小心,这女人心思太多,防不胜防。” 纪云舒点头:“嗯,我留着她就是想看看她还想做什么。” 她说着眼睛突然在纪云澜的身上打量了起来,纪云澜立马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就听她说,“要不哥哥牺牲一下你的美色,将计就计?” 纪云澜黑了脸:“她看上的是我的美色吗?” 他是有自知之明的人,大多数女人往他身上扑是为了什么,他很清楚。 纪云舒看着他歪头笑道:“管她看上的是什么,你有不就行了?真的不试试吗?我觉得她身上还有不少秘密。” 现在回头细想,他才发现,自己当初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她一开始答应放过柳妍的时候,考虑的是她虽然不无辜,但终归是个弱女子,有些事确实身不由己。 而柳妍当时也没有别的选择。 但这些日子以来,她才慢慢发现,他们在漠北并没有抓到雍王府那边真正主事的人。 所以柳妍可能才是那一条大鱼。 纪云澜想了想戚将军的下场,缩了缩身子道:“不行,你还是想其他的办法吧。而且她应该知道你在怀疑她,这个时候我再上钩,就太明显了。” 纪云舒也就是随口说说,她也不希望将纪云澜牵扯进来。 柳妍目前住在将军府,一切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 纪云舒笑道:“这有什么关系,男女之间嘛,看的不就是谁能玩得过谁?” 纪云澜:“……” 他还是个光棍,对男女之间的相处没有太多经验,但军中一堆男人,闲的没事时聊得最多的就是女人。 他没忍住抬手敲了敲她的脑门:“说什么胡话?” 纪云舒揉着自己的脑门瞪眼:“这怎么是胡话?你若是能将她拿下,未必不能让她出卖自己的主子。” 纪云澜没好气道:“你还不如直接将她抓起来审讯。” 纪云舒摇头:“你不知道,雍王手下的人,很少能审问出什么。” 至少目前为止,她没有从那些人口中知道什么重要的事情。 当然,她也不是真的指望纪云澜。 柳妍不傻,她能活到现在,就应该足够理智清醒,不会用自己的命去赌男人的感情。 纪云澜道:“这个我还真知道一些,这些日子揪出来的那些探子,大多数都自尽了。我很好奇,他们命都不要了,还做那些事干什么?” 这个问题纪云舒也疑惑过,但一直无果。 “可能是被洗脑了吧。” 人一旦有了理想和目标,就很难被动摇了。 普通人只是按部就班的活着,并不会认真思考活着死为了什么。 但如果有人给了他们一个目标呢? 﨔 第五百三十章 自寻死路 造反嘛,上层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可普通百姓不见得清楚。 如果有人给他们画一个大饼,告诉他们换一个皇帝日子会变好,自然会有人愿意去做。 “洗脑?”纪云澜发现这个词来挺贴切,“说没有脑子更恰当一点吧,不过应该是戚夫人那样的更多。” 纪云舒道:“戚夫人那样的肯定有,但柳妍应该不是。” “真的不要将人抓起来吗?其实有些时候,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戚夫人是利用了霍淙的怜悯之心,不然她绝对不可能那么轻易自尽。 军中有的是用刑的高手,凌迟能剐一个人三千多刀还不断气。 只要他们不想让人死,那她就一定死不了。 纪云舒想了想道:“我看看她想做什么吧,实在不行就只能抓起来了。” 她叹了口气,“当初我是真的想放过她的。” 纪云澜觉得妹妹还是太心软了,就凭柳妍做过的那些事,任何人都不可能放过她。 而且所有柳家人都要受刑,她凭什么逃脱? “不必想太多,你拦不住她自寻死路,实在下不了手可以将人交给我。” “我知道,没什么下不了手的,不过是……” 觉得这世间女子不易。 她摇了摇头,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纪云澜虽然不清楚纪云舒的顾虑是什么,但看妹妹神色不虞,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转而道:“今日收到消息,漠北又有一个大部落发兵来援助毕力格了,足足五万骑兵,战力不小。” 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但纪云舒却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哪个部落?” “是焉回部,听说这个部落的前任首领弥坚的死跟你有关?” 纪云舒点头:“嗯,他是我亲手杀的。” 她口气随意的好像是做了什么小事一样。 纪云澜的表情却僵了一瞬:“你怎么想起去杀人的?” 纪云舒这才想起她在漠北的事情还没有细细跟纪云澜说,于是将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 “这个人是跟雍王勾结的漠北贵族,不杀会很麻烦,而我动手最不容易引起怀疑。” 纪云澜深吸了一口气:“你走的时候我不是给了你令牌吗?那些人中有不少都是暗杀好手,随便哪一个不比你自己动手强?” 纪云舒有些心虚道:“当时情势紧急,也没功夫考虑那么多,而且有乌日娜帮忙,我动手方便,就是失手也不会出事。” 纪云澜知道乌日娜帮忙的同时,也会监视着她,她不想暴露自己埋在漠北的人。 “太冒险了。我都想不明白,赵慎怎么会同意你去做这样的事。” 纪云舒笑道:“因为他相信我啊。” 纪云澜摇头,没有再说这个,转回了原来的话题:“这个弥坚死后,焉回部是什么情况?” 纪云舒沉吟道:“表面上是前漠北王的人接掌了焉回部,但现在来看,未必如此。” “他们确实是打着为前首领报仇的口号出兵的,也许当初乌日娜让你动手的时候,就预料到了今日。” “她从始至终都以王位为目标,目光长远点也是应该的。” 现在看起来,乌日娜确实下了好大一盘棋。 纪云澜见她没什么情绪,好奇地问:“你什么时候知道乌日娜跟毕力格并不是死敌的?” 纪云舒回想了一下才道:“可能是听到乌日娜说起毕力格,并没有多少恨意的时候起。” 一开始她觉得挺正常的,毕竟两人终究是兄妹,而且毕力格其实没有做什么伤害乌日娜的事情。 一切的源头是漠北王。 可后来她才意识到,不是那样的。 漠北王的目的就是让他们俩对立,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 乌日娜的目标是王位,毕力格是挡路的人,她的情绪不该那么淡。 “那还挺早的,不过你也别担心,就算他们联手,也不可能打下幽州。” “他们也不需要拿下幽州吧,哪怕维持现在的局面,爹爹的处境都不会好,更不用说现在焉回部增兵,接下来怕是更难打。” 其实前段时间赵慎收到的消息里有提到朝堂诸公对于战事的看法,很多人都在指责纪长林失了边境几座城池。 如果战事继续这么发展下去,父亲受到的攻讦会更多。 纪云澜道:“放心,战事没有你看到的那么糟糕,你不相信我还不相信爹爹吗?” 纪云舒知道他们父子二人很厉害,但书中两人会死于这一战给她的印象太深刻,让她顾不上考虑其他。 “大哥,我相信的,你跟爹爹在我眼中都是英雄,但我更希望你们好好活着。” 纪云澜揉了揉她的脑袋,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道:“之前那些城池失陷,是父亲故意将计就计,反正毕力格不是什么嗜杀的人,就算攻占了城池,也不会残害无辜百姓。” 纪云舒之前也觉得漠北这次攻城略地太过容易了,但怎么也没有想到内情竟然是这样。 她张了张嘴:“爹爹为什么要这样做?” 就算没什么实际损失,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纪云澜摇头:“这个我不能说,不过我猜赵慎早就看出来了,他竟然就这么看着你着急,什么都没有说?” 纪云舒:“赵慎在你眼里是什么喜欢碎嘴的人吗?” 纪云澜:“不是吗?我还以为他对你知无不言呢?” 他挑拨离间的意图实在太过明显,让纪云舒都忍不住侧目,她抿了抿唇笑道:“哥哥你对我都不会知无不言,赵慎怎么会呢?” 纪云澜连忙道:“我对你能说的可都说的。” 纪云舒笑着点头:“我当然是相信哥哥的,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赵慎到底干什么去了?” “这,不是去查军需的事情了吗?” 纪云舒笑的有些冷:“哥哥是觉得我傻?军需的事情既然已经闹了出来,皇上直接指派一个人去查就是了,哪里用得着赵慎秘密去?朝廷的人又不是死光了?” 皇上现在要一步步揭开雍王的阴谋,所以他要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 战时对军需动手,这样的大事哪怕雍王最后推出一只替罪羊,也一定得是一只有分量的替罪羊。 所以对皇上来说,这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万一能牵连到雍王身上,就能名正言顺给他定罪。 这样的事情,完全没有必要私底下秘密查。 麻烦不说,出了事还没有办法拿到台面上说。 﨔 第五百三十一章 兄妹谈心 他们占着名分大义,有什么必要偷偷摸摸? 纪云澜的表情有点僵:“你一开始就猜出来了?” 纪云舒翻了个白眼:“你觉得呢?” 哥哥果然是在把她当什么蠢货吧。 纪云澜确实没有想到这一茬:“那你怎么不问赵慎?还什么都不说就放他走了。” 纪云舒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我一直都知道,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赵慎答应她有事情一定会跟她说,可这次他还是没有说。 纪云舒知道即使到了这一步,赵慎也依旧被前世的记忆困扰着。 她其实是理解他的。 就像爹爹和大哥明明已经躲过了死劫,但战事一日不结束,她悬着的心便一日无法放下。 而赵慎,在没有真正解决雍王之前,他都会被自己可能会死这件事困住。 这是他埋藏在心底十几年的心结,她不能奢望自己三言两语就解除。 纪云澜看向纪云舒,她说话的时候,神情有种异样的安静。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妹妹其实很聪慧,从当初婚事上就可以看出,她不乏决断和应变能力。 他哦了一声:“所以你舍不得为难赵慎,就来为难我?” 纪云舒不满道:“这算什么为难?我知道了也不会做什么,只是想心里踏实一点。而且这个时候,需要他亲自去做的时候,无非跟这次的战事有关,哥哥,他不会是去战场了吧?” 纪云澜挑眉:“如果是呢?” 纪云舒看着对面跟自己相似的眉眼,笑道:“肯定不是,他是个文人,又不是什么绝世名将,在战场上发挥不出什么作用。” 纪云澜饶有兴致地问:“那不如你自己猜猜他去做什么了?我答应过他不会告诉你,但如果你自己猜出来可不算我说的。” 集运舒歪头道:“他能做的其实不多,跟毕力格或者乌日娜谈判?” 说完她便摇了摇头,“也不是。” 纪云澜来了兴趣:“为什么不是?” 纪云舒笑道:“我曾经听过一句话,两国实力相当的时候,外交就是力量,两国实力悬殊时,力量就是外交。在这一战打不出一个结果之前,咱们跟漠北人没什么好谈的。” 不管漠北有什么底牌,反正他们现在觉得自己很行,想要一鼓作气拿下幽州。 不真正打完这一战,他们不会服输。 纪云澜觉得这话很有见地:“赵慎说的吗?很有道理。那么你觉得他去哪里了?” 纪云舒耸肩:“这不是很明显了吗?现在跟这战事有关的,也就剩一方势力了。” 纪云澜点头:“确实,所以他这一行确实很危险。” 得到肯定大夫,纪云舒的心落到了实处。 雍王。 漠北决意要打这一仗,跟雍王脱不了关系。 他们觉得自己能拿下幽州,依仗的说不准也是雍王。 所以只要细查就一定能找到雍王府跟漠北人勾结的痕迹。 赵慎从来不是一个会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的人,就算毕力格说了会将跟雍王勾结的证据送来,但他也不会什么都不做。 可这是要动雍王的命,对方一定会拼命反扑。 纪云澜以为她知道了真相会跟自己表达不满,起码这件事不应该让赵慎一个人去办。 谁知纪云舒安安静静的。 他一时不明白她在想什么,便直接问道:“不担心他?” 纪云舒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当然担心,但担心也没什么用,不是吗?” 纪云澜发现妹妹比自己想象中的还有理智,干巴巴的安慰:“爹爹说过,他的功夫就算是放在江湖中,也算是顶尖的。真遇到什么事,逃命总不成问题。” 这也是他同意赵慎独自去的原因。 就像纪云舒自己说的那样,赵慎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当然也不希望妹妹以后做寡妇。 “我知道他很厉害,所以现在你跟父亲是在配合他?” 纪云澜笑了起来:“你这丫头,真是了不得。” 他有些感慨道,“我一直都记得你小的时候,有一年我和父亲回京过年,离开的时候,你抱着我的腿哭个不停,让我带你一起走。一眨眼,当年还没有我腿高的小姑娘,都这么大了。” 纪云舒也有些恍惚,她脑子里是有这么一段记忆的,那时候母亲过世不久,父亲和哥哥常年不在,她被姑母接入了宫中。 姑母虽然对她很好,但她其实很不喜欢宫里。 所以很下来让爹爹和大哥带她一起离开。 不过现在不适合伤感,所以她轻嗤了一声:“胡说,哥哥那时候也不过十来岁,腿哪有那么长?” 纪云澜被她逗的笑了起来,不过随后又扯了扯嘴角问:“那时候有没有怨恨哥哥没有带你走?” 纪云舒摇头:“你们走后我哭了一个多时辰,怎么也哄不好。姑母觉得我长那么大也没见过爹爹跟你几回,怎会如此依依不舍?定然是在宫里受委屈了,才想离开。于是狠狠敲打了一遍伺候我的人,从那以后宫里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 她在太后那里是比皇帝还受宠的存在,就连那些皇子公主都没有人敢招惹。 纪云澜:“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纪云舒眨了眨眼睛:“你猜啊。” 兄妹俩开开心心一起用了膳,纪云澜离开的时候,跟纪云舒说他最近会比较忙,可能没空来看她。 纪云舒朝他摆摆手:“有什么事就去忙吧,我在府中好的很。” 纪云澜踏出门的时候,忍不住又回头道:“其实那一次,爹爹被你哭的不忍心,很想带你离开的,只是那个时候幽州有战事,我和爹爹时常会遇到刺杀,爹不放心,所以才狠心将你留在了京城。” 纪云舒点头:“我知道的,后来我偷偷听姑母和身边的人说话,知道爹爹回幽州的路上还受了伤。” 她眼眸带笑地看着纪云澜,认真道,“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在京城享受的荣华富贵是你跟爹爹用命拼来的,所以从未怨恨过。” 纪云澜也笑了:“傻丫头,有没有你我跟爹爹都要走这条路的。” 说完,他没有再回头,径直离去了。 纪云舒望着他消失的背影,脸上的笑也渐渐淡了下去。 﨔 第五百三十二章 你不会再放过我了,是吗? 银叶进来收拾东西,看着她有些怅然的神情,不由问:“世子说了什么让您不高兴的事情吗?” 纪云舒摇头:“没有,就是提到了小时候。” 银叶诧异,这兄妹两人并不是在一起长大的,虽然感情很好,但其实大多时候是有些生疏的,怎么会想起聊小时候的事? 而且她细细揣摩纪云舒的神情,觉得她好像也不是不高兴,更像是在忧虑什么? 这就更奇怪了,世子恨不能把这个妹妹捧在手心里,怎么会说让她忧虑的事情。 她正想着,纪云舒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笑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傻?” “啊?”银叶愣了一下,“夫人何出此言?” 纪云舒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愿,而是起身道:“我们去看看柳姑娘吧。” 银叶看了一眼外面已经黑透的天色:“这个时候?” 若不是世子来跟夫人一起用膳,耽误了时间,平常这个时候,她们都该洗漱睡觉了。 而且世子来的时候柳姑娘才刚离开,这个时候再去,是有什么要事吗? 银叶的心头满是疑惑。 纪云舒却不理会这些,她穿上外面的衣裳,考虑到天气冷,又披了一件狐裘大氅,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才往外面走去。 柳妍住在客院里,离纪云舒住的地方还挺远的。 她走在路上,想到这几日柳妍每日都去找她,不由笑了笑。 银叶总觉得纪云舒今日的情绪有点不太对,想问又不知该从何问起,只好保持沉默。 这个时候了,柳妍屋子里的灯还亮着,她正在灯下娴熟地做着针线。 听到外面的动静,一针直接戳到了指腹。 白皙的指腹瞬间溢出了一滴血珠,将手中月白的锦缎染了一抹刺眼的红。 她眸光在那抹血迹上顿了一瞬,很快恢复自如。 起身将纪云舒迎进了屋中,行礼道:“夫人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纪云舒走到她刚刚坐的位置坐下,饶有兴致地拿起她绣了一半的帕子打量:“你的手真巧,不像我,女红一点都不会。” 柳妍跟往常一样,神情自然地在一旁的绣墩上坐了下来,笑道:“不过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听闻夫人这些日子对下厨很感兴趣,要我说,会厨艺可比女红重要多了。” 纪云舒细细打量着帕子上那一抹殷红的血迹:“我们果真是心有灵犀,我也觉得厨艺更重要。起码不会饿肚子。” “夫人说笑了,您生来金尊玉贵,怎么可能会饿肚子?” 柳妍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笑了起来。 纪云舒道:“我确实没有饿过肚子,说起来还没听柳姑娘说过你在柳家的事情,柳家人对你好吗?” 柳妍脸上的笑僵了一瞬:“自然是好的,那些毕竟是我的家人,夫人怎么想起问这个?” 纪云舒将还没有绣完的帕子放回针线篓中,抬眼看向柳妍:“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跟柳妹妹认识了这么久,我好像对你还不是很了解。” 柳妍的视线跟她有一瞬的对视,然后她垂眸道:“我就是柳家旁支的一个庶女,深宅大院里所有人的日子都是那么过的,也没什么好不好。” 纪云舒笑道:“今夜我有些睡不着,所以专程来找妹妹说说话。反正柳家很快就会伏诛,妹妹不如详细说说柳家的事情。” 柳妍闻言不得不抬头,对上她那一双在灯光的映衬下格外乌黑明亮的眸子,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 于是想了想说了起来:“我姨娘在柳家没什么地位,若不是生了我,她甚至不会得到柳家人的承认。这样的出身,在柳家后院是下人们都瞧不起的。” 开了头,后面的话好像就没有那么难说出来了,她看着安静坐在那里,脸上没什么情绪的纪云舒。 缓缓道:“对我爹来说,妻妾儿女,都必须是有利用价值的工具,我姨娘因为生得美,总会被叫出去待客。从小到大,我见过无数的男人从她的屋子里进出,其中不乏柳家人。” 纪云舒呼吸一滞。 她一直活在光明里,但从不否认这个世界对某些人来说,像个地狱。 柳妍的声音还在耳畔响着:“我从小就知道,自己一定得是一个有用的人,不然对柳家人来说,就会只剩下一个用处。好在我长得还不错,又懂得察言观色,会讨全家上下的欢心,包括我的父亲祖父。” 说到这里,她皱了皱眉头,似乎不想再说这些,于是飞快地跳过:“后来,我无意中从祖父那里知道了柳家在做什么生意,所以想了法子参与进来……” 柳妍的话戛然而止,突然抬眸目光灼灼地看向纪云舒:“你不会再放过我了,是吗?” 纪云舒对上她的眸子,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但她也想起来戚夫人是怎么死在霍淙面前的。 “同柳家通敌的证据一同送入京城的,还有一封信,我让世子向皇上求情,将你姨娘留了下来, 现在就算是雍王府的人,也找不到她。” 柳妍愕然看着纪云舒。 只听纪云舒继续道:“所以我劝你别想着自尽,不然你姨娘恐怕会承受她不该承受的。” 柳妍的脸抽动了一下:“你不会的,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人,我姨娘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无辜的,她甚至都没有享受过你所谓的柳家的金钱和荣耀。” 纪云舒道:“一般情况下,我确实不会迁怒,但你应该听说了戚夫人的事情,有一就有二。如果我再放了你,以后你们这样的人岂不是都可以用一段悲惨的经历就抵消自己做过的事情?” 柳妍看着她没有出声,似乎在权衡什么。 纪云舒继续道:“你说的不错,我确实对无辜的人下不了手,所以你姨娘不会经我的手,或许你可以赌一赌别的人是不是也心怀慈悲,不忍对她下手。” 柳妍身子一僵,戚夫人的事情她当然是知道的,只是她遇到的是霍淙。 他们跟霍淙接触的时间更长,对他的性情也很了解。 一个有底线的马匪头子。 他很少牵连无辜。 所以戚夫人赌对了。 可现在,纪云舒已经堵死了她的后路。 她不知道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想必不会心慈手软。 更不用说还有一个赵慎,那个让她一靠近就觉得害怕的人。 柳妍有些绝望地闭了闭眼。 﨔 第五百三十三章 柳妍的恳求 屋子里变得静悄悄的。 纪云舒打量着柳妍的神色,抿了抿唇道:“我给过你机会的。” 柳妍苦笑道:“有些泥潭一旦掉进去了,就没有脱身这一说,就算真的还能上岸,带着满身的污泥,也没有办法活下去。” 遇见纪云舒,纪云舒答应放过她,给她一个新的身份重新开始的时候,是她这辈子最接近光亮的时候了。 可惜深渊太深,她在里面待了太久,没有勇气走出来了。 纪云舒看着柳妍眼中痛苦,悔恨,遗憾等各种复杂的情绪闪过,最后恢复平静,莫名地明白了她的意思。 “何苦呢?你还年轻,可以有许多选择。” 柳妍摇头:“他们不会放过我的,你不了解他们,没有人能在背叛之后全身而退。” 纪云舒道:“那我也只能对你说一声抱歉的,我不想让我的父兄出事,也不能让幽州落入外族之手。” 她眼中的歉意让柳妍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其实你不必跟我说抱歉,我早就在等这一天了,在从漠北回来的路上,我泄露了你的行踪,让你遇到刺杀,那个时候为什么不揭穿我?” 纪云舒道:“那个时候还没有必要。” 柳妍了然:“也是,放一个已知的探子的身边,总比除了我之后,再来一个你们不知道的。而且那些人也没有能力对你们造成什么伤害。” 纪云舒蹙了蹙眉,不想再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说说吧,雍王到底想做什么?” 柳妍不由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棋子能知道雍王在想什么?” 纪云舒道:“你不是无足轻重的棋子,若论重要性,恐怕戚夫人那样在雍州埋伏了十几年的人也没有你重要,我说的对吗?” 柳妍有些惊诧:“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纪云舒看了一眼燃烧着的油灯,夜很长,今晚她们可以慢慢聊。 “根据我对雍王的了解,他在每个地方都会放一个管事的人,以便能够及时应变和传递消息。但漠北的事情结束之后,我才意识到,这一次我们从始至终没有遇到强敌。” “那为什么会是我呢?” 柳妍实在不知道自己是哪里露出了马脚。 她自问隐藏的足够好。 “就是因为我一开始没有发现是你,所以才会想要放你走,可当你不愿意离开,想要跟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不对。” 柳妍不解:“那是在漠北,我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想要留在你身边,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纪云舒摇头:“放在平常时候这确实很正常,可当时那个情况,一点都不正常。那个时候漠北形势不明。我们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是个未知数,你得到我的承诺之后,最该做的,应该是远离我才对。” 她说着不由笑了笑,“而且你也算不上什么弱女子。” 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女子确实很弱,但这其中绝不包括雍王府精心培养出来的探子。 柳妍苦笑:“原来是这样,也对,我选择留在你身边确实是一件惹人怀疑的事情,但即使如此,我也不得不如此。” “是啊,其实你也不在乎我有没有发现,你觉得我既然让你留了下来,就一定有自己的打算,所以你肆无忌惮地泄露了我的行踪,想着我如果被杀自然最好,如果没有死,那也没什么。” 柳妍很坦然道:“我确实是这么想的,在我泄露你行踪的时候,就没想过还能瞒得住,只是没想到自己暴露的其实更早,更没有想到你没有来找我算账,而是一回武宁,就将戚夫人揪了出来。” 纪云舒不置可否地笑道:“戚夫人算不上我揪出来的吧?从在漠北王城知道我在找埋藏在我爹身边的探子开始,你们就在布局要将戚夫人推出来不是吗?别兜圈子了,说说那个人到底是谁吧?” 找到戚夫人的过程太顺利了。 纪云舒也是这几日才慢慢想明白这些,然后才知道明明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父兄的劫难已经过去,自己为什么却总是觉得焦虑不安。 潜意识一直在向她示警。 柳妍脸上的笑意凝固了一瞬,她有些艰难地扯了扯嘴角:“这才是你们那么轻易让戚夫人死的原因?” 纪云舒有些漠然道:“算是吧,当然主要原因还是霍淙的心软,她若是落在别人手中,肯定没有机会自尽。” 柳妍知道谈话到了这个地步,有些事情已经避不可避了。 她缓缓吸了口气,用来平复自己的情绪:“有些话我一旦说出口,就一定会死。当然,我也知道我没有资格跟你讨价还价。但我求你,我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换我姨娘一命,可以吗?” 纪云舒望着她恳求的神情,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柳妍眨了眨眼睛,将泪水逼了回去:“姨娘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做过,她为了保护我,受过太多的苦。我求你了。” 她的语气哽咽,纪云舒的心口像是被堵了一块铅,良久,她缓缓点头:“好。” 从柳妍的房间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中天。 清冷的月光照在地上,像是凝了一层霜。 纪云舒裹着厚厚的狐裘缓步走在回去的路上,格外的沉默。 有凛冽的风刮过,银叶才从刚刚柳妍的话中回过神。 她不由道:“雍王,他是疯了吗?” 纪云舒仰头看着那轮皎洁的月亮,像是想到了什么,答非所问道:“你还记得京城的雍王世子吗?” 银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起雍王世子,有些懵地点了点头:“自然是记得的。” 这位世子在京城谈得上深居简出,见过的人确实不多。 但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她跟着夫人出门的时候,倒是碰见过好几回。 纪云舒深深地望着那轮月亮:“其实我刚进宫的时候,很不喜欢那里,也不喜欢那些皇子和公主,他们碍于姑母,表面上看起来对我很和气,但我知道他们心里也不喜欢我。” 银叶有些心疼道:“您受委屈了。” 她知道哪怕是在皇宫里,寄人篱下的滋味也是不好受的。 﨔 第五百三十四章 孤男寡女 纪云舒摇头:“你也听到了柳姑娘的经历,跟她一比,我简直是活在天堂里,算什么受委屈?我说这个,只是突然想起来,那时候的宫里,只有两个人对我不一样。” 银叶全然忘了话题已经被扯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好奇地问:“哪两个人?” 纪云舒笑了笑:“一个是萧玥,她很得宠,时常进宫,从来不掩饰对我的不满,所以我们见面总要吵架。” “还有一个,就是雍王世子,萧昆。” 银叶没弄明白为什么要提雍王世子,不过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难道您跟雍王世子的关系其实很好?” 纪云舒摇了摇头:“很不好,我明明救过他的命,他却总是捉弄我,所以后来我就一直躲着他,等他出宫后,我们也就没了往来。” 银叶想起夫人跟雍王世子见面的场景,便明白她的意思了。 两人看起来确实不像是相熟的样子。 “夫人专门提起,难不成这些事跟雍王世子有关?” 纪云舒有些怅然:“我只是突然觉得雍王世子或许都是疯的。” “啊?” 银叶是因为刚刚听到柳妍的话太震惊了,随口感慨了一下。 实际上雍王一个封地藩王能做出这么多事情,怎么可能是疯的? 就算他自己疯也不可能有那么多人跟着他一起疯。 纪云舒没有就这件事再说下去的打算,只是问:“哥哥是不是又去了军营?” 银叶点头:“应该是吧,世子这些日子忙的很,我听说大将军可能要派他去前线了。” 纪云舒点头,望着天上的月亮道:“的确是该忙起来了。” 第二日一早,纪云舒难得起了个大早,潦草用了早膳就带着银叶出门了。 她之前时常去逛街,对武宁的布局已经很了解。 这次没有闲逛,而是直奔着一家客栈而去。 银叶目光扫过客栈门头的牌匾,注意到上面的一个标记时,眼神顿了一下。 她们去的早,客栈大堂零零散散有几桌人在用早膳。 小二连忙将人迎进去:“不知两位要用点什么?” 纪云舒直接道:“我找人。” 小二也不意外,这个时候来,不大可能是住店的,用膳的话也犯不着专门来一家客栈。 “不知客官找谁?” 纪云舒道:“你们掌柜。” “呃,”小二这才认真打量起了纪云舒,看样子不像是来找茬的,也不知道找掌柜做什么。 他心中狐疑地想着,面上却依旧带笑,“不好意思,我们掌柜不在。” 纪云舒不在意地找了个就近的位置坐下,然后才道:“告诉他,我叫纪云舒,找他谈笔交易。” 小二顿了一下,终究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往内院走去。 银叶站在纪云舒身边,见小二离开了,才压低声音道:“这里是暗阁的产业?” 她记得之前去南疆的时候,夫人也是先找暗阁买了消息,那家铺子的牌匾上有一个不太显眼的标记。 她刚刚进来的时候在这家客栈的牌匾上也看到了。 看来夫人前些日子逛街也不全是闲逛。 她之前都没有注意到这家客栈。 纪云舒点头:“应该是,暗阁的生意果然做的很大 ,我之前在漠北王城也见到了他们的产业。” 银叶不由问:“不是说暗阁跟雍王府有关系吗?您找他们做什么?” 纪云舒的目光落在从后面匆匆进来的小二:“雍王府也不是铁板一块。” 她的话音落下,小二已经到了眼前:“掌柜请夫人去后院一叙。” 纪云舒点了点头,起身往后面去。 银叶不知道自家夫人跟暗阁有什么渊源,仿佛一点都不担心对方会对她不利。 这家客栈门面不大,却不想后院别有乾坤。 两人跟着小二七拐八绕,才在一个偏僻的小院门前停了下来。 小二敲了敲门:“公子,人到了。” 里面很快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进来。” 小二对纪云舒拱手道:“夫人自便。” 然后转身离开了。 纪云舒也不在意,伸手推开大门。 里面是个小院子,墙角的梅花开的正好,布置的清幽雅致。 不过纪云舒没有注意这些,进了门果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她盯着对方那张有些妖孽的脸,嘴角扯起一抹笑:“殷公子,好久不见。” 殷恕坐在窗前的一把椅子上,漫不经心地看着她道:“你来的比我预计的晚。” 纪云舒没有说话,而是走到他的对面坐下,面前的窗户开了一扇,有冷风吹进来,带着淡淡的梅花香。 她觉得有点冷,顺手将窗户关上。 殷恕看着她的动作,有些戏谑道:“孤男寡女,夫人的清白不要了吗?” 纪云舒昨晚夜半三更才睡,又因为想事情没睡好,这个时候觉得脑子沉沉的。 她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喝了两口才道:“你对我有非分之想?” 殷恕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纪云舒道:“既然你对我没那个心思,我为什么要担心自己的清白?” 殷恕发现他跟这个女人就没办法好好说话,只好转了话题:“你来找我做什么?” 纪云舒笑道:“你不是在等我来吗?” 殷恕放下手中的茶杯叹了口气:“你实在是个聪明的人,其实我倒是希望你不来。” “嗯,在你眼中,我怕是能抵得上祸国殃民的妖姬了。说实话,我也没有想到,自己还有这样大的作品。” 殷恕看着纪云舒的眼神复杂:“你也可以现在就离开,我就当你没有来过。” 纪云舒摇头:“说说吧,他的条件。” 殷恕道:“你人都来了,还能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纪云舒问:“没得谈吗?” 殷恕摇头:“你知道的,我只是听命行事,没有做决定的权力。” 纪云舒想了想道:“既然这样,他人也在这里吧,我能见他吗?” 殷恕挑眉:“你确定要见他?要知道见了人,事情就不一样了。” 纪云舒摩挲着茶杯上的花纹,淡淡道:“我知道,我有事情跟他说,应该是他想听的。” 殷恕打了个响指,外面有人应声离去,与此同时,他也起身往外走,不过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又驻足道:“你总是能做出令我惊叹的事情,希望这一次也不例外。” 﨔 第五百三十五章 救命之恩 纪云舒笑道:“承你吉言。” 她也希望这件事的结果是令殷恕惊讶的。 如果她努力了这么久,最后反而落入了别人的圈套,那这一切对她来说,就都变成了笑话。 纪云舒让银叶去院门外守着,自己仍旧坐在窗前,在她吃第二块点心的时候,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她没有理会走进来的人,而是依旧自顾自的吃着点心。 萧昆在殷恕之前坐的那把椅子上坐下,侧着头打量了她一会儿才开口问:“点心好吃吗?” 纪云舒喝了一口茶,才回道:“还行吧。” 萧昆指尖也捏起一块点心,尝了一口,蹙眉道:“还不及宫中的点心。” 纪云舒用帕子擦了擦手道:“若是随便一个厨子都能比得过御厨,那你们父子这么多年的辛苦是为了什么?” 萧昆目光凝在她的脸上:“你既然已经来了这里,就应该知道我做的那些是为了什么?” 纪云舒:“……你不会说都是为了我吧?” 萧昆看了她一会儿,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情绪,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想的,便道:“我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不得他的喜欢,但这并不要紧,我还有母妃,可后来他将我送到了京城,还一次一次的用我母妃的命威胁我为他做事,说什么我是他的世子,他的一切都会是我的。”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嗤笑出声,“在他眼里,我大概是个傻子,才会信他这些鬼话。” 纪云舒一手摩挲着手中茶盏的凸起的花纹,默不作声地听着他说这些她从不知道的过往。 萧昆也不在意她的沉默,继续道:“可宫里的日子并不是那么好过的,尤其是在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一个被他放弃的世子的情况下。那一年我还没有学会自保,过的十分艰难,你大概没有办法想象那些人能怎么折磨一个孩子。” 纪云舒确实不知道,太后将她保护的很好,也没人敢让她知道那些事。 不过她听明白了一件事:“你出现在我面前,不是意外?” 萧昆莫名笑了起来:“一开始我满宫里找能够庇护我的人,但那些人对我的遭遇视而不见,我便慢慢死心了。可后来,我实在撑不下去了,就将目光落在了刚被太后接入宫的你身上,我想方设法让自己出现在你的面前,同时跟自己打了一个赌。” 纪云舒看向他。 “我赌你会救我,否则我就去死。我赌赢了。” 纪云舒一时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原主性格看似骄纵,其实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她在宫里极少为难人,遇到不平事能帮一把的也都会帮。 救萧昆那件事,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所以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救命之恩的?” 听完了这么长的一段话,纪云舒也只是淡淡地问。 萧昆凝视着她:“你其实清楚的,是我将肃州和南疆的事情捅了出去,而不管是去肃州还是南疆,我都尽力保证了你的安全。你比我想象的更有勇气。” 纪云舒当然知道,兰亭和殷恕都是他的人。 如果不是萧昆将事情捅出来,她即使根据原书的信息,知道雍王要谋逆,也不会想到要去查肃州。 可再晚一步,肃州说不准已经落入了漠北人手中。 纪云舒并不回避他痴缠的视线,很坦荡地问:“兰亭为什么会为你做事?” 萧昆不明其意,实话实说:“因为我救了他的命。” 纪云舒理直气壮道:“依你这么说,你救过兰亭,他就成了你的人,为你办事,那我也救了你的命,你帮我不是应该的?” 萧昆神情一怔,他漆黑的眸子仿佛不见底的深渊,语气却是带笑的:“等我成了你的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想我怎么帮我就怎么帮。” 纪云舒看着他眼底仿佛要溢出来的情意,忍不住叹气:“你既然有这个心思,为什么不在我成亲之前让我知道呢?” 原主真的半点都没有察觉到萧昆的心意,连书中也没有提过这一点。 萧昆听到她的话,眼中露出几分惊喜,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早让你知道又如何,你是手握重兵的纪大将军的女儿,我是封地藩王的世子,不管谁坐在皇位上,都不会同意我们的婚事,更不用说你还有一门纪老将军亲口订下的婚事。” 纪云舒心口有些冷:“所以你就亲眼看着我跳入火坑?” 凭萧昆的能力,他不会不知道赵恒是姚氏跟雍王的儿子,所以他必然也早就知道了赵恒跟姚若兰的事情。 只要他提前提醒她一声,太后一定不会让她受委屈。 那原主也不会落到那样的下场。 她的目光太冷,萧昆有些承受不住,他没有想到纪云舒对他一直以来的图谋无动于衷,却在生气对他没有提前说出自己的心思。 他当初是怎么想的呢? 他的羽翼还不够丰满,不能直接跟王府撕破脸,而纪云舒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嫁给他。 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他知道纪云舒嫁给赵恒之后,很快就能发现赵恒跟姚若兰的事情,这样一来,她跟夫君之间隔着一个人,便不会心仪对方。 她成亲的那一日,他醉了整整一日,清醒过来才知道了她在新婚夜做的事情。 那一刻,他其实就已经意识到自己错了。 纪云舒不是任人摆布的木偶,她有自己的骄傲和自尊。 赵恒不是良人,可赵慎,是他也不得不认真看待的对手。 后来的一切,果然开始失控了。 萧昆不想在她面前承认自己决策失误,故作轻松道:“赵恒算什么火坑,你又不是魏元敏,凭你的能耐,他们母子在你手里都讨不了好。” 纪云舒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萧昆或许是喜欢当初那个救了他的小姑娘的。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似乎依旧没有弄明白自己的感情。 “你说的对,就算我嫁给赵恒,他在我手中也讨不了便宜。不过这些都已经过去了。我们说说现在的事情吧,埋伏在我爹身边的人究竟是谁?” 纪云舒已经没有心情去探究过去的事情了。 无论如何,一切已经发展到了今天。 萧昆的感情不是对她的,他本可以改变原主的悲剧,却选择了袖手旁观,所以她也没必要觉得有心理负担。 﨔 第五百三十六章 错了一步 柳妍交代的事情很惊世骇俗,但那在纪云舒眼中不是最紧要的。 最紧要的是,她含糊地说出了自己真正的主子。 暗阁。 纪云舒觉得萧昆真是下的一手好棋,甚至在没有人知道的时候,将雍王的棋子变成了自己的。 难怪在原书中,他才是最后的赢家。 萧昆笑道:“暗阁的消息价值不菲,这一条可值纪大将军一条命,不知阿舒打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纪云舒也笑了:“哦,要跟我谈交易是吗?那就说说你要什么吧?” 萧昆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你知道的。” 纪云舒将杯中的茶一口喝掉,毫不犹豫地起身:“打扰了,告辞。” 说完,她利索地往外走去。 萧昆忍不住道:“赵慎明知道武宁有危险,却还是将你留在了这里,在你心里,他比你父亲还重要吗?” 纪云舒驻足回头:“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萧昆不在意道:“不管你说我在趁火打劫还是落井下石,但阿舒,我给过他机会,不管是肃州还是南疆甚至漠北的事,我都帮过你们,可他没有保护好你的能力。” 纪云舒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不管萧昆的初衷是什么,确实帮了她不少的忙。 尤其是南疆的那些日子,如果没有殷恕的随身保护,她真的不一定能活着回来。 但感情的事情,不是这么计算的。 “你帮过我,我很感激,但这不能让我对你以身相许。我最初嫁给赵慎确实是权衡利弊的选择,但现在不是,他是我的夫君,我的爱人,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跟他一起面对。” 萧昆的眼底泛上了一层猩红,他霍地起身,在纪云舒马上要踏出房门的时候,将她拦了回来。 “不,阿舒,别说这样的话,你怎么能喜欢上别人?” 纪云舒被他拦住也不惊慌,自己打量着他的神情,感觉有种神经病发作的征兆。 她尽量将自己的语气放平缓:“你谋划了那么多事,连雍王怕也在你的算计之中,那你应该很清楚,这世上不是所有的棋子都会按部就班,照着你的心意走。有时候,错了那么一步,就会跟预期的结果不同。你也有过机会,只是错了一步。就当救你的那个小姑娘,已经死了吧。” 萧昆像是被她的话惊到了一般,急道:“可你还活着,就算是错了一步,也还有机会修正的,不是吗?” 说话的时候,他的语气急切,神情露出一种异样的恳求。 纪云舒心头一动,她身上的异常,并非没有人知道。 赵慎应该是猜到了点什么,但他不在意,也不会跟别人说。 一尘的师父清虚道长神神叨叨的,纪云舒觉得他应该是这世上真正的高人,能看破天机的那种。 他应该也不会随便跟人说自己的异样。 还有一个,就是南疆部的禹奚族长哲别。 惦记着用自己的身体去装他早逝妻子的魂魄,他知道自己的魂魄不属于这具身体。 而且哲别跟雍王府是有关系的。 那么萧昆有没有可能从他哪里听到点什么? 纪云舒觉得试探一下也无妨,于是她道:“你这些年一直在关注我吧,那就应该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会做什么样的事,对不对?” 萧昆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他可以说是从小看着纪云舒长大,生出不一样的心思之后,更是格外关注。 他当然知道纪云舒是个什么样的人。 事后他曾反复复盘她新婚夜发生的事情,发现疑点其实有很多。 据他所知,她在婚前从来没有探查过赵恒的事情,那么在那一晚,她是怎么准确找到正纠缠在一起的赵恒和姚若兰的。 而且她在太后的膝下长大,是个很守规矩的人,在新婚夜不在婚房等着,自己跑出去这种事,实在不像她能做出来的。 最后就是,鉴于她新婚夜的表现,如果她早就知道赵恒和姚若兰的事情,那么根本就不会嫁给赵恒。 所以只能是新婚当晚知道的。 但新婚那晚她身边有些什么人,他都查过,那些人中没有一个向她透露过赵恒的消息。 她好像是突然就知道了赵恒和姚若兰的事情。 这合理吗? 更不用说,自那之后,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看着他的神情,纪云舒就知道他一定怀疑过自己。 趁着他恍神的功夫,她挣脱了萧昆:“我不知道为什么当初你明知道赵恒不是良人,依旧没有出手。现在你明明可以帮我,仍然选择袖手旁观。即便我因此答应你得条件,又有什么意义?跟赵慎比,你差的实在太远。” 说罢,她推开门走了出去。 冷风吹进来,萧昆似乎清醒了一些,张了张嘴,吐出一个字:“她……” 又似乎不知道说什么,顿在了那里。 纪云舒回头看他一眼:“你这样聪明的人,难道会猜不出来我为什么要嫁给赵慎?” 当时的赵慎无论如何不是一个好夫婿的人选。 起码在正常贵女的眼中,宁愿嫁心有所属的赵恒,也不会选择断了腿没什么前程的赵慎。 说完她准备离开,在她踏出院门的时候,萧昆终于说出了一个名字。 纪云舒没什么意外,也没有再回头,径直走了出去。 萧昆只觉得头痛欲裂,靠着门框滑坐了下来。 殷恕因为好奇和担心,一直守在外面。 见纪云舒走了,便进了院子,他的耳力好,自然听到了萧昆最后说出的那个名字。 他以为萧昆是得偿所愿了,正要说句恭喜,却没想到一进院子就看到了这幅场景。 他连忙跑到萧昆的身边,想要将他扶起来。 可地上的人像是要碎了一样,让他不敢乱碰:“你这是怎么了?毒又发作了?” 萧昆捂着头痛苦地回想着关于纪云舒的话,越想头便越疼。 殷恕急的团团转:“大夫不是说过你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吗?她说了什么,不喜欢你?那你为什么还要告诉她那么重要的秘密?” 他跟纪云舒打过交道,自然清楚她的性子,有种不顾别人死活的口无遮拦。 只是不知道她究竟说了什么,让萧昆变成了这个样子。 﨔 第五百三十七章 我没有机会了 萧昆整个身子靠在门上,有些绝望地喃喃:“我错了一步……” 殷恕知道他一直后悔让纪云舒嫁给了赵慎,可当时的情况,他们根本没有办法阻止。 也没有必要,纪云舒总是要嫁人的,而这个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萧昆。 “你何必如此,就算错了,也未必没有机会重来,实在不行,我帮你抢人,现在不管是纪大将军,还是赵慎,都没有功夫追究。等一切尘埃落定,大夏还不一定谁说了算呢。” 他很看好萧昆,这些年运筹帷幄,从没有失误,虽然在纪云舒的事情上栽了跟头,但南疆之行让他私心里觉得纪云舒也算配得上萧昆。 萧昆看着他,笑的有些惨淡:“你不懂,我没有机会了。” 不说纪云舒现在的态度,光是她刚刚的那几句话,就验证了他心中存在已久的猜测, 殷恕见不得他这个样子,好奇地问:“她究竟说了什么?” 在他的眼中,萧昆是个性格坚韧的人,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目标。 他对纪云舒尤其执着,甚至可以不在乎她嫁过人,喜欢过别人。 可他现在这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实在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大冷的天,萧昆出了一脑门的汗,他的脸色苍白,头痛渐渐过去,他脸色苍白:“我要见哲别,无论如何让他尽快出现在这里。” 殷恕笑道:“还真是巧了,我刚收到消息,他也来了,目标似乎就是纪云舒,你找他做什么?” 萧昆这才抬眼看他:“他想对云舒做什么?南疆的事情,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的?” 殷恕连忙喊冤:“我都从头到尾跟你说了很多遍了,绝没有半点遗漏。你也知道,那时候纪云舒根本就不信任我,还有一段时间故意甩开了我。” 萧昆也知道她不会可以隐瞒自己什么,想了想问:“那依你看,哲别抓她的目的是什么?” 殷恕蹙眉道:“那人就是个疯子,神神叨叨地说什么要用纪云舒的身体复活他的夫人,这怎么可能嘛?” 想起哲别那个疯狂的样子,殷恕都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萧昆却道:“不要让他接触阿舒,先将人带来。” 以前他只是怀疑,现在纪云舒的话几乎证实了他的猜测,那恨显然哲别将目光对准纪云舒也跟这个有关。 他一定要将事情弄清楚。 殷恕:“这怕是不好办,王爷那边……” 哲别毕竟是雍王的人,虽然萧昆已经挖了不少雍王的人,但他觉得这样当面对上还是不太好。 萧昆面无表情道:“不让他知道不就成了,别告诉我你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殷恕:“好。” 银叶跟着纪云舒从客栈出来,见纪云舒的情绪似乎不太好,便静静地跟在她的身边。 只是很快发现他们走的并不是回府的路,不由问:“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纪云舒道:“去找我哥。” “啊,军营不让女子进去的。” 银叶提醒道。 纪云舒指尖拿出一个小小的印信:“有这个也不行吗?” 银叶看了一眼那个令牌,果断地闭上了嘴。 那可是大将军的私人印信。 她发现自己对大将军有多宠爱女儿一无所知。 两人出了城便骑马往军营去,等到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纪云澜听到纪云舒来了,还有些意外。 “怎么亲自来了?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纪云澜匆匆地来到纪云舒所在的营帐。 纪云舒道:“我昨晚去见了柳妍,问出了一些事情。” 纪云澜诧异:“她竟肯开口?” 这些日子他也见识到了那些探子的宁死不屈。 那真是什么样的刑罚都用上了,就是撬不开嘴,还逮着机会就会自尽。 纪云舒点了点头:“她想让她的姨娘活下来,我答应了。” 纪云澜知道柳家通敌叛国,全族男女老少一个都活不了。 “我听说皇上因为战事,对柳家深恶痛绝,三司定罪判的是斩立决,来不及救人了吧?” 纪云舒道:“当初赵慎往京城送柳家通敌的证据时,就给皇上写了信,让他留下柳妍的姨娘。” 柳家这样的大族,主支旁支,嫡出庶出的一大堆,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小小的姨娘,可操作的空间很大。 她昨晚跟柳妍说的都是真的。 这一点柳妍也知道,不然她不可能轻易相信她。 纪云澜赞叹道:“所以你一直在跟柳妍虚与委蛇?” 纪云舒摇头:“我一开始的确没有发现柳妍有问题,是赵慎要将人留下来的,他说不过就是信里夹带一句话的事。” 纪云澜:“赵慎确实厉害,说实话,我都不敢想象,如果没有他,现在的战局会是什么样子。” 纪云舒笑了笑,她当然知道赵慎很厉害,他本就聪明,又有前世的记忆。 他们成亲这一年多的时间,赵慎几乎没有什么闲暇时间。 他忙成这个样子,想来做了很多事。 “不说那些了,我从柳妍那里知道了一件事,埋藏在军中高层的探子,不是戚夫人,她只是个被推出来的弃子。” 纪云澜闻言神色凝重道:“这个我之前也想过了,戚将军的副将刺杀爹的时机太过巧合,戚夫人也暴露的太快,她能藏这么多年,不至于这么不济事。” 纪云舒道:“所以那个人究竟是谁,哥哥知道了吗?” 纪云澜摇头:“我不知道,不过我觉得爹爹和赵慎是知道的。” 纪云舒明白了他的意思,只要爹爹和赵慎知道,就意味着事情没有失控。 有些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纪云舒放心了,她抬头看着纪云澜笑道:“那就好,哥哥是不是要离开武宁了?” “你都知道了?”纪云舒摸了摸鼻子道,“我是少将军吗?总不能名不副实,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去战场上历练,也好赚点军功,不然以后如何能接替爹?” 纪云舒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现在这个情况,上战场绝对是一件十分凶险的事情。 但如他所说,他是纪大将军的儿子,不可能一直在后方。 “哥哥真的想接替爹爹的位置吗?其实回京城做一个闲散的侯府世子也很好的。” 出身侯府让纪云澜从小就背上了重重的负担,纪云舒想到这个,就忍不住觉得心酸。 﨔 第五百三十八章 别总这么天真 纪云澜怎么会不知道纪云舒的意思,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柔声道:“有些事总要有人做的,阿舒。” 纪云舒眨了眨眼睛,将眼泪逼了回去。 是啊,有些事总是要有人做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是纪云澜? 她唇角绽放笑意:“那就祝哥哥旗开得胜。” “嗯,会的。” 纪云澜亲自将纪云舒送出了军营,还想派人护送她回府。 纪云舒拒绝道:“哥哥不必担心,我身边跟着人呢,不会有事的。” 纪云澜也知道赵慎安排了不少暗卫保护她,便没有坚持。 纪云舒再次回到武宁城里的将军府,已经是下午了。 从早上起来就在外奔波,按照她往日的习惯,这个时候早休息去了。 此刻却一点都不觉得困,坐在窗前复盘最近的事情。 银叶有些担忧道:“夫人昨晚没有睡好,又奔波了一日,不如歇一会儿?” 银叶觉得她今日不该去军营的,经过戚夫人的事,军中探子引起了所有人的主意,大将军和世子不可能不当回事。 纪云舒揉了揉眉心:“昨晚柳妍的话你也知道了,你觉得咱们还能过多久安稳日子?” 她没有忘记殷恕那一句你来的比我预期的晚,那说明殷恕,或者说萧昆一早就知道柳妍会落在她的手里。 而她说的那些话也是对方想让她知道的。 她今日从客栈出来,直接去军营,就是为了让他们相信,她在乎的只有父兄的安危。 至于军中的那个人是谁,她知道父亲一定心中有数。 有些时候,当所有人都排除掉了,剩下的那个,再不可能,也是真相。 爹爹掌兵多年,不至于连这么点事都解决不好。 萧昆对原主的感情应该是真的,他一直在布局,想要坐最高的位置,觉得只有那样才能得到原主。 可现在,他骤然得知人已经不在了,也不知会做出什么反应。 纪云舒知道他是个很聪明的人,一定早就察觉到了端倪,只是不愿意承认。 现在他避无可避,也许会给她一个意外的惊喜。 殷叶其实也被柳妍的话吓到了,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她说的不一定是真的,毕竟京城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纪云舒笑了一声:“二十万大军的军需出了问题,京城那边半点消息都没有,你觉得这是好事吗?” 她宁愿相信在知道军需出问题,甚至更早,赵慎就知道出事了。 只是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希望一切来的及吧。 这个时候的赵慎,已经在临近京城的一个小镇上待了两日了。 惊蛰不解这个时候世子为什么在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一逛就是两天。 这一日傍晚,见世子依旧没有第二日离开的意思,不由问:“您是想找什么吗?” 这位主子可不是什么有闲心逛街的人。 赵慎蹙着眉道:“你没有发现不对的地方吗?” 惊蛰:“哪里不对?” 赵慎扫了他一眼,指着手边的舆图很有耐心地解释:“这里离京城很近,而且这一带就是神武军驻扎的地方,可你没有发现吗?这里的百姓似乎过的并不安稳。” 惊蛰道:“客栈的小二不是说了吗?山里有土匪,不过也不常来镇上劫掠。” 赵慎看着他的眼神一言难尽:“你觉得什么样的土匪敢跟神武军做邻居?” 惊蛰:“……” 他挠了挠头,“是哦,他们怎么想的?” 赵慎觉得他已经没救了,收回视线目光落在舆图上。 不一会儿,又一个人进了屋。 惊蛰十分惊喜:“你总算来了。” 沈钦一脸狐疑:“我还是头一回见你这么期待我来?该不会是有什么难办的事吧?” 惊蛰连忙道:“怎么会?就是觉得主子一个人太辛苦了,我这脑子也派不上用场。” 沈钦:“……” 赵慎没心思听这两人瞎扯,问沈钦:“你查的怎么样?” 惊蛰上前回道:“我收到主子的信就往这边赶,那窝土匪确实有些不同寻常,但神武军的驻地本就是个秘密,他们硬要说不知道也说的过去。” 赵慎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他们若是新来乍到,确实说的过去,但我问过镇上的人了,那窝土匪在这里快五年了,这么长的时间,怎么可能发现不了神武军的存在,那可是一万大军啊。” 一万人放在哪里都不是个小数目,哪怕驻扎的地方偏僻,但吃喝拉撒还有日常的操练都会有不小的动静。 这些土匪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沈钦点头:“其实他们知不知道神武军的存在还是其次,神武军是怎么容忍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有土匪存在的?” 神武军的职责是拱卫京师,剿匪确实不是他们的责任。 但离他们这么近的地方有一窝土匪,这实在说不过去。 赵慎道:“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惊蛰这才明白两人在说什么,他有些不解地问:“咱们关注的重点不是神武军吗?管那些土匪做什么?” 沈钦忍不住敲了敲他的脑袋:“你这玩意儿是个摆设吗?京城一点消息都没有,肯定是出事了,你觉得神武军知不知情?” 惊蛰:“应该不知情吧,神武军的主将是卫铮,卫家人想来只忠于皇上,他难道敢背叛?” 沈钦冷笑:“有什么不敢的?你能想到柳家那样的家族敢通敌吗?这世上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别人做不出来的。别总这么天真。” 惊蛰忍不住反驳:“我天真,总不能皇上也天真吧,神武军这样重要,难道会交给信不过的人?” 沈钦翻了个白眼:“皇上也是人,哪里能轻易分辨忠奸?他以前还信任秦奉唯,更让卢相在相位上待了那么多年呢。” 更不用说现在要造反的雍王可是皇上的叔叔。 赵慎听两人越说越离谱,手指敲了敲桌子,冷声道:“不得妄议君上。我叫你们来是为了扯这些有的没的吗?” 两人立马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闭了嘴。 赵慎吩咐道:“惊蛰,你去查土匪的事,一定要挖出土匪跟神武军有什么关系?” 惊蛰听了前一句,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查土匪,听到后一句就明白了:“主子怀疑土匪跟神武军有关系?” 赵慎点头:“去吧,尽快给我结果。” 惊蛰领命离去。 﨔 第五百三十九章 打草惊蛇 等他离开了,沈钦才不解道:“你确定他能查出什么吗?” 惊蛰一直跟在赵慎的身边,是贴身的侍从,功夫好,只是有点一根筋,执行任务不会打折扣,所以往常赵慎很少让他去做什么需要动脑子的事情。 赵慎道:“神武军明摆着有问题,我现在只是想找个切入口,惊蛰要做的就是打草惊蛇。” 土匪十有八九跟神武军有勾结,这样的话他就能以此为突破口。 沈钦:“您还真是会人尽其才。” 赵慎怔了一下,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翘了起来。 沈钦习惯了他的冷脸,被这无端的笑意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您笑什么?” 赵慎摇了摇头:“没什么,惊蛰有一句话说的不错,卫将军绝不会背叛,你还查到了什么?” 沈钦道:“时间太赶了,神武军又很难接触到,不过您不是之前就让我查过神武军吗?大概就是南疆出事的那会儿,卫将军似乎病了。” “似乎?” 赵慎不满他这模棱两可的用词。 在从纪云舒那里知道雍王会谋逆,而且最后还成了的时候,他就结合自己知道的事情,推演了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其中拱卫京师的神武军是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的。 所以那个时候就让沈钦开始注意神武军的动静。 这也是为什么在意识到京城出了事的时候,他首先找上了神武军。 沈钦为难道:“不是我不想查,实在是神武军中有不少高手,根本靠近不了。而且卫将军生病的事没有声张,他身边有医术不错的大夫,所以病的到底是不是他,真的很难确定。” 赵慎也知道他的意思,神武军作为拱卫京师的武力,直属于皇上,任何人的窥视,都会被视为图谋不轨。 他点了点头:“所以你也不知道卫将军现在是死是活 ?” 沈钦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不至于会死吧。” 赵慎眸底划过冷意:“你若是雍王,会放过他?” 雍王谋夺京城,必须收复神武军,但卫铮是绝不会背叛皇上的,根据雍王在幽州的手段,赵慎觉得卫铮此刻就算是被换了都不奇怪。 不过神武军跟皇室的关系紧密,不像钱荣那样的边关将领,被换了都不会有人知道。 所以换人倒是不至于,但卫铮的处境绝对不会太好。 沈钦摸了摸自己的后脑门:“我也不是雍王啊,这种事情我可想都不敢想。” 赵慎斜了他一眼:“事不宜迟,今晚我去探探神武军的军营,看能不能找到卫将军。” 一句话让沈钦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脸色凝重道:“这太危险了,还是我去吧,我的功夫虽然比你差一些,但闯个军营还是没问题的。” 赵慎摇头:“我们或许只有这一次机会,很多事情你做不了主,还是我去更妥当,你看着惊蛰,那些人现在肯定格外警惕,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有动静。” 沈钦还是不赞成赵慎孤身赴险:“可你若是出了什么事……” 他都不敢想象,世子若是出了事,会是什么后果。 赵慎眸色深沉,听到他的话反而笑了:“后面的事我都安排好了,如果我出了事,你立刻带人回幽州,保护好夫人。” 沈钦听他连这些都想到了,也不好再劝。 深夜,神武军驻地。 赵慎悄无声息地穿梭在黑暗中。 神武军的驻地他是第一次来,但想要找到卫铮的所在却不难。 只是他一靠近就发现,那个地方明里暗里有不少人守着,几乎被围的滴水不漏。 赵慎不得不沉下心来,在一个角落里蹲守着,看能不能找到破绽。 果然,在天快亮的时候,那些巡逻的人开始换班。 赵慎找了个空子摸进了屋子里。 一进去便是一股药味扑面而来。 显然床上的人病的很重。 此时天还没有亮,在外面待了一晚上,赵慎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 在屋子里守着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飞快地出手将几人打晕,然后去了床边。 然后有些惊讶地发现,床上的人竟然是睁着眼睛的。 “卫将军?” 赵慎轻唤了一声。 卫铮见有人闯进来,呼吸粗重了几分,片刻之后才平缓下来,正要开口说什么,便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他有些焦急地看向赵慎。 赵慎当然也听到有人来了,他身形一闪,跃上了房梁。 紧接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他点起了火烛赵慎才看清楚。 这是一个眉目英俊,身着铠甲的年轻将领。 他缓缓走到床前,看着床上的人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父亲大人,还没有想好吗?” 赵慎有些奇怪,他从来没有听说卫铮有儿子。 根据他所查到的,卫铮妻子早逝,膝下只有一个女儿。 眼前这个叫他父亲的是什么人? 卫铮的喉头滚动,声音有些嘶哑地问:“方毅,你打算将我怎么样?” 听到这个名字,赵慎了然,这是卫铮的女婿,据说出身不显,是被卫铮一手提拔起来的。 他似乎明白发生了什么。 方毅道:“父亲对我恩重如山,我怎么会将您怎么样呢?我来是想告诉您一个喜讯,阿韫怀孕了,您很快就会有孙子了,高兴吗?” 卫铮咬着牙,话音几乎是从喉咙里出来的:“你这个畜生……” 方毅哈哈大笑起来:“我是人还是畜生,要看父亲怎么做了?说起来,我实在不明白,您自己和女儿的命,难道不比那些所谓的忠义更重要吗?要知道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卫铮像是愤怒到了极致,喉头嗬嗬作响,却没有说出话来。 方毅见他如此,有些无趣地摇了摇头:“您的时间不多了,下一次我来找你的时候,你若还是不将兵符拿出来,可别怪我心狠了。” 他俯身在卫铮耳边道,“您不会想要知道我能做出什么事来。” 这一句威胁果然很有用,他清晰地看到卫铮的瞳孔一缩,眼里的愤怒怨恨厌恶快速褪去,被惧意取代。 他大笑着起身离开了这间满是药味的屋子。 赵慎确定人走了,才跳了下来。 而不过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床榻上的卫铮已经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﨔 第五百四十章 引狼入室 方毅走的时候没有熄灯,所以此刻卫铮清晰地看到了赵慎的面容。 他神情恍惚了一瞬,才迟疑道:“你是……赵昀那个儿子?” 赵慎点头:“见过将军。” 方毅的神情放松了下来:“是皇上让你来的?京城发生什么事儿了?” 赵慎摇头:“我是从幽州赶回来的,雍王勾结漠北,幽州的战事不利,我收到消息,雍王真正的目的在京城。” “雍王?竟然是他?” 卫铮的神情有一瞬的震惊,很快变成了然。 赵慎不由问:“将军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卫铮苦笑着摇头:“都是皇家子嗣,想要那个位置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赵慎原也没指望从卫铮这里知道什么,毕竟这些掌军的将领最忌讳的就是跟封地的藩王有牵扯。 而看卫铮的样子,也跟雍王没什么关系。 赵慎道:“如今京城的情况不明,将军打算怎么办?” 他已经看出来了,卫铮根本就不是病了,而是被下了药。 卫铮的身体底子好,只要停止被下药,休养几日就能好。 但显然方毅的手上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人质。 赵慎有些明白纪云舒当初为什么义无反顾的要嫁自己了。 嫁错了人,真的会连累全家。 卫铮道:“他没有杀我,除了没有拿到兵符外,应该是时机还没有到,但你刚刚也听到了,他下一次来,就是最后的期限。京城的形势必然不容乐观。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就算有兵符,没有皇上的旨意,神武军也不能出动。” 赵慎听罢,从自己的身上摸出一块令牌:“有这个就可以。” 是如朕亲临的金牌令箭。 卫铮笑道:“看来皇上早有准备。” 他眉目舒展,似乎全然没有考虑自己和女儿的生死:“兵符在离这里不远的土匪寨寨主手里,你拿着我的手信去就可以了。” 赵慎:“土匪寨的寨主是您的人?” 卫铮道:“我都落到这个地步了,也不怕跟你说明,那里是一处地势险要的地方,原本是有一帮土匪,但他们还算安分,我也就没处理,这也是为了掩饰神武军驻地在这里。” 赵慎有些汗颜,他有些先入为主了,因为知道神武军驻地在这里,所以觉得此处不应该有土匪。 实际上刚好相反,人人都知道这里有土匪,就不会猜到神武军的驻地会在这里。 卫铮继续道:“本来一直相安无事,但去年我突然接到皇上的密旨,让我在神武军之外,秘密培训一批人马,以备不时之需。一时半会儿的我上哪儿去找人,还得保密,不能让人知道,所以我就把注意打到了那群土匪头上。” 赵慎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纪云舒总是喜欢调侃他用人不拘一格,现在看来这位卫将军更胜一筹。 “做土匪哪里比得上做正经的士卒,所以土匪头子很爽快就答应了。当然,我会这么做也是因为那些人这几年一直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确实没做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赵慎听他说皇上的旨意是去年下的,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皇上那时候肯定就想到了雍王如果想谋逆成功,怎么也绕不过神武军。 可对方手段莫测,所以神武军多一份底牌也是好的。 只是赵慎不明白:“将兵符交给对方,您确定他信得过?” 看卫将军如今的处境,赵慎就有些信不过他看人的眼光。 毕竟连选女婿都能看走眼。 卫铮像是明白他在想什么,有些感慨道:“我手下的人是什么脾性我还是清楚的。至于方毅,是韫儿自己看上的,我原本不同意,可就那么一个女儿,我也不好十分违逆她的心意,本想着只要我活着,就能压得住他,谁成想引狼入室终究是不行的。” 赵慎不好对别人的家世说什么,转而道:“听他的意思,似乎在拿令嫒威胁将军,可需要我先将人救出来。” 卫铮沉默了片刻才道:“先拿到兵符再说吧,贸然去救人只会打草惊蛇,若是对方有了警觉,再想要做什么就麻烦了。” 赵慎心中不由升起敬意:“您放心,我一定会保证令嫒的安全,还有就是,神武军里除了方毅,可还有其他人叛变?拿到兵符,就能调兵吗?” 卫铮道:“有几个跟方毅走的近的,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那些人我有法子处理。” 赵慎放了心,他对军中的事情并不熟悉,让他调兵遣将,比起方毅更不能服众。 卫铮能帮得上忙就好。 “您的身子?” 卫铮道:“只有一开始被他下了毒,后来的那些东西都没有进肚子,不过这段时间他给我下了软筋散,需要些时间恢复。” 赵慎闻言,从身上拿出两个瓶子,各倒了一粒药丸出来:“一个是软筋散的解药,一个是御医研制的解毒丸,据说能解大部分的毒药,您试试看。” 卫铮直接将药吞了下去。 迎着赵慎略显诧异的眼神,他笑道:“我都把兵符的下落告诉你了,还怕什么?” 赵慎拱手道:“将军英明。” 卫铮摇了摇头:“我若是真的英明,也不会落到这样的下场了。不过幸好还不算晚,你去吧,再耽搁下去天都亮了。” 他知道自己的住处被方毅派人围的水泄不通,赵慎进来这一趟不容易,出去会更难。 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进来,赵慎的能力毋庸置疑,这也是他愿意相信对方的原因。 赵慎闻言果断地告辞离开。 外面天已经蒙蒙亮,他借着守卫不注意的空子掠了出去。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没有惊动任何人。 良久之后,没有听到外面有任何动静的卫铮轻笑了一声:“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京城里的世家子弟数不胜数,他能记得赵慎,当然不只是因为对方出众的容貌。 勋贵子弟中少有读书能读出什么名堂的,当年赵慎十五岁便中了探花郎,着实让人吃了一惊。 那时候他正好有事回京城,看到了少年游街的一幕。 赵家也是武将出身,跟他们卫家算的上世交,当时长兴侯府办庆贺世子高中的宴席,他还亲自去了。 那时候他就知道少年不是池中之物,只是没想到对方比起让人惊叹的文才,竟然还是个高手。 雍王啊。 满是药味的空寂屋子里,蓦地响起一声极轻的嗤笑。 﨔 第五百四十一章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赵慎出了军营便直接返回了自己暂住的客栈。 沈钦有些焦躁地等在屋子里,见他回来,从松了口气:“您可算回来了。” 眼看着天已经亮了,赵慎是穿夜行衣出门的,天一亮,别说在军营中隐身躲藏,就是在镇上也格外显眼。 赵慎换了衣服,才出来问:“惊蛰那边怎么样?” 沈钦蹙眉道:“正要跟您说这个呢,那窝土匪果然有问题,惊蛰进去后就没了踪影,看样子里面的防护不比神武军的军营差。对了,世子可找到了卫将军,神武军到底怎么回事?” 赵慎边煮茶边将卫铮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现在神武军的兵符在土匪头子手里,天亮后我们就出发去找他。” 沈钦有些迟疑:“卫将军的话,可信吗?我们要不要查一下?” 如果这是一个圈套,那他们去土匪寨就是自投罗网。 赵慎沉吟道:“那些人不可能知道我会来这里,事先安排这样一场戏。最重要的是,我们没有时间了。” 方毅说的下一次时间不会太远,在那之前他必须拿到兵符,掌控神武军,否则谁知道对方会做出什么来? 沈钦相信赵慎的判断,便不再劝说,只是道:“这次我跟您一起去吧。您是不知道这一晚上我又要担心您,又要担心惊蛰,简直坐立难安。” 赵慎笑道:“行,那你跟我一起,不过在这之前,你先派几个人去找找卫将军的女儿,看能不能将人救出来。” 卫铮怕坏了计划,所以不敢先救自己的女儿,但不可能真的不紧张女儿的死活。 也不知道方毅会怎么对自己的夫人,还是早些将人救出来的好。 惊蛰领命去吩咐人办事。 赵慎在屋子里眯了一会儿,等他回来,已经醒了。 两人直奔土匪所在的地方,一路上沈钦打量周围的地形,不禁感慨:“这地方不仅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还十分隐蔽,真是个天然的土匪窝,这土匪的头子很有眼光啊。” 赵慎心中琢磨着,一个有着不俗军事素养的土匪头子,怕是不简单。 他们刚走到山脚下,就发现了埋伏。 两人仗着功夫高,直接跃到了一棵参天大树的树枝上,居高临下,埋伏的人一目了然。 那些人似乎早有准备,对着两人就要放箭,赵慎开口道:“我奉卫将军之令,来找大当家。” 下面的人听了面面相觑,不过终究没有再动手。 其中一人扭身跑回去传话了。 很快出来一个中年男子,看上去三十多岁的年纪,满脸络腮胡子,面容粗犷,满身的肌肉虬结有力,一个就是个练家子。 他眯着眼打量还站在树梢的赵慎。 行家眼里,功夫好不好其实一眼就能看出来。 比如此刻赵慎站的位置,他敢说满天下没有几个人能如赵慎那般稳稳当当站到那里去。 “不知道阁下是?” 他出口试探道。 赵慎手一挥,将卫铮给的信物准确地扔到那人手中:“我是谁不要紧,卫将军说有一样重要东西寄存在大当家手中,要我取回。” 陈绍伸手接住他扔过来的东西,认真看了一会儿,才道:“请回寨子里谈。” 沈钦有些担心地看了赵慎一眼,进了寨子他们的死活可就都在对方的手中了。 赵慎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跃下树梢,对陈绍道:“有劳了。” 沈钦知道赵慎的习惯,他知道赵慎不会全然相信只见了一面的卫将军。 现在敢来这里,一定有什么依仗。 便也放下了心,跟在赵慎身后往山寨里去了。 越往山上走,赵慎越感慨陈绍着实是个人才。 这山寨的布局,简直将地势之力发挥到了极致。 等到了陈绍等人居住之处,又全然是另一番场景,几处闲散的院落,还有零零散散开垦出来的田地,此时光秃秃的,但可以想象春夏之际,是怎样的生机勃勃。 这里不像个匪寨,更像是隐世的村落。 陈绍见他的目光在那些农田之上转悠,笑呵呵道:“其实咱们也就是占了个土匪的名,实际上很少做打家劫舍的事,闲来无事也会做些农活,种点地,再加上这么大一座山,养活些人不成问题。” 沈钦正想问既然是种地打猎,哪里不能做这些,何必来当土匪? 但随即就听到赵慎问:“我记得如今的赋税并不算重?” 沈钦立马明白过来,普通百姓种地是要缴纳赋税的,但土匪不用。 陈绍笑道:“朝廷规定的是不重,但阁下可能不知道,普通百姓真正要交的赋税,可能是朝廷规定的几倍,这个数具体要看地方官员,遇上胆小有良心一些的父母官还好,可这样的官是少数。” 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在市井江湖打滚,只一眼就看出眼前的人是一位不知人间疾苦的公子哥。 不过他并不反感,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自然不知道在地里扣土的人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他至少愿意了解,这已经很好了。 赵慎这些年外出办过不少事,但他不喜欢拖泥带水,所以一般都是直达目标,所以几乎没有跟底层的老百姓直接打过交道。 不过陈绍的话他却一下就听明白了,朝廷的政令总要有人执行,在这个过程中,官员胥吏层层盘剥,老百姓自然不堪其重。 先帝算不得明君,当时朝堂也没有能独当一面的能臣,局势其实就有些糜烂。 而新帝登基这几年,光是整顿朝堂就已经花费了不少精力,哪有功夫顾及百姓? 更不用说还有一个在暗地里兴风作浪的雍王。 赵慎沉默许久,最终坚定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陈绍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吧。将军那边许久没有传信来,是出了事吧?” 看似疑问的语气,说的却是肯定的话。 赵慎凝眸看他:“你既猜到了,为什么不去看看?” 陈绍摸着鼻子道:“我这样的身份,哪里敢去神武军那边打探消息,嫌自己死的慢吗?” 赵慎不信他的话:“卫将军能将那样重要的东西托付,可见对你的看重,你能在神武军的眼皮子底下建起这么一个寨子,能力非凡。” 不管从哪一方面说,这个人也不应该不清楚卫铮的处境。 第五百四十二章 坐山观虎斗 陈绍一点都没有被他揭穿的尴尬,坦然道:“我确实猜到卫将军可能出事了,但将军一开始就有交代,无论他那边发生了什么,我都不能暴露自己,更不能轻举妄动。” 他是卫铮的底牌,自然不能轻易暴露。 这说辞合情合理,赵慎也没有揪着不放。 “那现在大当家有什么打算?” 陈绍耸耸肩道:“你不是来取东西的吗?东西你拿走,我自然还跟以前一样。” 赵慎见他这么爽快,没有再说什么。 陈绍倒是挺有闲情逸致,一路还给赵慎介绍了寨子里的人,重点说明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是如何被官府逼的活不下去,才来当土匪的。 赵慎原本听的心情有些沉重,但对上他戏谑的眼神,很快就明白,他是故意的。 陈绍笑的十分和气:“我虽然是故意说给你听的,但这些事可都是真的,你是个官吧?这么年轻就被朝廷重用,出身应该不低。” 赵慎没理会他的调侃,随口道:“你是不是还在猜,我在这个时候被派来这个地方,稍不留心就会没命,不是得罪了人就是能力不凡,嗯,鉴于现在的情况和我的功夫,应该是后者。” 看着陈绍僵在脸上的笑意,他语气清淡,“所以你应该知道,说这些对我没用。” 陈绍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赵慎的目光还在四处打量,今冬天气寒冷,他在北地没少见被冻死的百姓。 可这个地方,也许是在山里的缘故,家家户户院子里都堆着整整齐齐的柴垛,看那分量,应该足够这一个冬天用。 跟外面百姓衣不蔽体,无片瓦遮檐相比,这里像是一个世外桃源。 赵慎跟着陈绍进了他住的院子,里面整整齐齐,屋子里更是暖融融的。 陈绍没让人跟着进来,赵慎便也让沈钦先去别的地方等着。 陈绍见沈钦一脸不放心,笑道:“放心,我这里不是龙潭虎穴,你家主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会被我吃了的。” 沈钦只好退了出去。 陈绍很有待客之道地给赵慎倒了杯茶:“尝尝这山里产的茶,可能比不上你常喝的,但味道其实不差。” 赵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果然清醇可口,回味甘甜,是难得一见的好好茶。 “你知道我平日里喝的是什么茶?” 他放下茶杯问了一句。 陈绍撇撇嘴:“你一看就是个大家公子,平时喝的自然都是好的,岂是我们这些山野东西能比的?” 赵慎笑道:“大当家太谦虚了,你懂谋略懂军事,还懂律法,也不是一般人家出来的吧?” 这人看似粗犷,但心思细腻,懂的还多,怎么也不像是个普通人? 这样的人,赵慎之前也见过,所以对他的来历心里已经有点数了。 陈绍不承认也不否认,模棱两可道:“这不是被逼的没法子吗?若是什么都不懂,怎么养活这一大帮子人?” “哦,”赵慎也不在意道,“以后有空,把你刚刚说的那些事,写成状子递到京兆府去。” 陈绍眼睛转了转才反应过来他在说自己刚刚讲的那一堆官府逼民为匪的事情。 漫不经心道:“递了状子有什么用?官府若是肯管,这世道能变成这个样子?我才懒得浪费笔墨。” 赵慎看着他认真道:“官府就是想管,也得有人出告吧,你不做怎么知道没有用?这个山寨你治理的不错,但你一个人就救多少人?而且万一朝廷腾出手来收拾你,你怎么办?我知道你有别的出路,可这一寨子的人呢?” 陈绍瞪大了眼睛:“我们现在可是神武军的人。” 赵慎摇头:“这事只有卫将军知道,如果卫将军出事了呢?” 陈绍咬着牙没有说话。 赵慎也不在意:“好好想想怎么做才是真的对这些人好。” 陈绍瞪了他一眼,起身去了自己的寝室,然后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这就是卫将军给我的东西,你可以带走。” 赵慎接过那个盒子,发现这不是一般的盒子,造型精致不说,上面没有锁,而是花样繁复的纹样。 陈绍瞅了一眼,仿佛眼睛疼一般:“这东西我研究过,只有将这些花纹都拼对了,才能打开盒子。卫将军只让我保存,没告诉我怎么开,我是打不开的,你自己想办法吧。” 赵慎:“你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陈绍一脸不耐烦:“是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总不能是兵符吧?就算是兵符,难道我拿在手中就能调动神武军?”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兵符都不是单独使用的,还要配合特定的人和特定的信物。 赵慎总算明白卫铮为什么会将东西给陈绍保管。 这人聪明又谨慎,心思还通透,能力更是非凡,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赵慎也不客气,拿了东西就告辞离开了。 等他们下了山,陈绍的屋子里又出现一个人,疑惑地问:“就这么将人放走了?” 陈绍捧着茶盏笑眯眯道:“着什么急?他就算真的救了卫铮,整顿神武军还需要时间。幽州和京城都没有信传来,咱们坐山观虎斗就是。” 赵慎拿着盒子回到客栈,摆弄着上面的花纹想破解之法。 沈钦有些闲不住:“那人将一个土匪窝搞的跟世外桃源似的,到底想做什么?” 赵慎笑道:“你也注意到了?” 沈钦不解:“注意到什么?世外桃源?” “是啊,他将一个山寨治理成了普通百姓梦寐以求的乐土。也难怪卫将军会将这样重要的东西托付给他。” 他摆弄着手中的盒子若有所思,“或许我一直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其实也不算忽略,只是在知道想要造反的是雍王,而那个人跟雍王的关系并不好之后,他就没有一直将注意力放在对方的身上。 可现在回头想想,不管是肃州还是南疆,甚至京城那些乱七八糟没有头绪的事情,都有那个人的影子。 沈钦被赵慎凝重的神色感染,有些大气都不敢喘:“谁?” 世子的话让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 赵慎深深吸了口气:“雍王世子萧昆。” 第五百四十三章 唯恐天下不乱 沈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您是说那个寨主是萧昆的人?” 赵慎白皙的指尖一下一下点在盒子上:“你觉得这个陈绍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钦很谨慎,不愿只凭主观印象去议论一个只见了一面的人。 不过赵慎既然问了,他也不能什么都不说,他努力回想了一下今日在寨子中的所见所闻,由衷道:“是个很有能力的人,那个寨子不管是选址还是后续的防护我都看不出什么漏洞,幸好卫将军没有打算动干戈,就算有这个打算,怕也要费些心思。” 倒不是说神武军的主帅拿一个土匪寨子没有办法,而是凭着那寨子的地势和防卫,神武军出动的人少了肯定拿不下,而人多了,牵扯的事情就多了。 何况除了防卫,他能看的出来,寨子里的那些人也很齐心,能将那么多土匪整治的服服帖帖,本事可不是一般的大。 最重要的是,这里的京城脚下,而不是像霍淙那样大夏和漠北都管不着的边境。 如果出动神武军来剿匪,最终官兵的损失太大,那就算是胜了神武军也免不了被嘲笑。 这大约也是卫铮没有动他们的缘故。 只是这样一想,这个陈绍的行为就更值得深思了。 赵慎轻笑道:“是啊,有能力的人。这样的人,我们在肃州遇到了一个兰亭,在南疆遇到了一个殷恕,你觉得这个陈绍比他们如何?” 沈钦豁然开朗,其实每个上位者都是有自己的用人习惯的。 就像雍王,喜欢用女人,而且手下的人十分忠诚,一旦被抓,基本都会自尽。 而这位雍王世子,显然比他爹的段位还要高,选人的眼光很好,有一个算一个都能力不凡。 这样的人用好了,一个能顶得上好几个。 他很公允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单看他能在离神武军这么近的地方聚拢一众山匪,还相安无事了这么多年,并受卫将军看重,显然是个厉害的,比那两个应该也差不了多少。只是萧昆放这么一个人,到底想做什么?” 提到萧昆,赵慎的心情其实没有那么好,他打量着手中盒子上的花纹,看久了也不免烦躁。 他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估计是为了盯着神武军的动向,当然以陈绍的能力,关键的时候也能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不过这个时候,他应该不会做什么。” 沈钦倒是赞同这点:“这位雍王世子好像唯恐天下不乱,肃州和南疆的事情,都有他的影子,但他似乎又什么都没做。” 赵慎怔了一下,才抬头问:“跟京城的人还是联系不上吗?萧昆现在在不在京城?” 沈钦:“应该……在的吧,他的身份在那里,无旨不得离京。” 赵慎声音清冷:“你确定他这么多年没有离开过京城?” 这…… 沈钦不敢。 萧昆这些年低调的过分,他们谁都没有注意过。 也是后来他们知道了雍王图谋不轨,萧昆才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中。 可即使如此,他们连雍王府的把柄都抓不到,更不用说萧昆。 更不用说萧昆很多时候似乎在帮他们。 沈钦到现在也没有弄明白,这位自小被送入京城,跟雍王没有什么父子情分,据说关系也不好的雍王世子,到底想做什么? 按理说雍王谋划的事情,若是成了,雍王世子的身份自然水涨船高。 可萧昆做的很多事情,都明显是在拆雍王府的台。 “整个京城都戒严了,许进不许出,甚至有人专门射鸽子,一点消息都传不出来。” 赵慎没想到短短几日,事情已经到了这个程度。 他压下心头的烦躁道:“你通过密道尽快跟城里取得联系,打探清楚京中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沈钦很敏锐地察觉到赵慎的情绪有点不太对,不过现在的形势不容乐观,京城里这么长时间没有动静,任谁都难免焦躁。 他点头应声出去办事了。 打开门的时候,发现惊蛰守在门外。 这才想起之前主子让惊蛰去探查山寨,后来没了踪迹,不由问:“你怎么回来了?” 惊蛰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我不回来还能去哪儿?” 沈钦有些心虚地道:“我的意思是,你怎么才回来?” 惊蛰正要说什么,就听到屋里传来赵慎的声音:“进来。” 沈钦知道这一句不是对他说的,对惊蛰道:“主子应该有事要吩咐,你先去吧。” 惊蛰只好进了屋。 赵慎问:“到底怎么回事?” 他从山寨离开的时候提了一下惊蛰,陈绍是个聪明的,果然这么快就将人放了。 只是凭着惊蛰的功夫,此行就算一无所获,也不该落在对方的手中才对。 惊蛰也知道自己给主子丢了人,羞愧地垂着头道:“那座山寨到处都是陷阱,有些是专门对付高手的,而且他们似乎知道会有人去探查,防卫甚严,我一进去就被发现了,跟人交手的过程中被逼入了陷阱。” 这跟赵慎预料的差不多,那山寨他自己也去了一趟,看起来像个世外桃源,但里面的防卫手段,可一点都不简单。 见他不出声,惊蛰又忙不迭解释:“对方虽然派人审问了我,但我什么都没有说。” 赵慎打量了一下他身上整整齐齐的衣服,看不出来有受伤的样子:“没有用刑?” 惊蛰摇头:“没有,就是派个人来问了几句,诸如我是什么人,谁派来的这些,我一个字都没有回答,他们就将我关起来了。” 赵慎闻言眉头微蹙,听惊蛰的意思,陈绍应该一开始就知道惊蛰是他的人,所以才只是例行问了几句,说不说都无所谓。 如果不出他所料,萧昆对他身边的这几个人恐怕很了解。 从惊蛰这里得不到有用的信息,他便道:“你去休息一会儿,今晚有事。” 赵慎自己也有点累了,他清楚现在是关键时候,牵一发动全身,所以拼命地压抑着心中想要回幽州的想法,思索着今晚的行动。 只要救了卫铮,神武军就出不了岔子。 有这一支人马做支撑,他也就可以放心进京城了。 只是不知道皇上现在怎么样了? 好在现在一切平静,没有消息大约就是最好的消息。 第五百四十四章 你效忠的人是谁? 赵慎带着人到达神武军军营外围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接应的人等在那里。 见他来了,上前道:“世子,卫将军的女儿被软禁了,方毅让人将那院子围的铁桶一般,对外还说是夫人怀孕了,他不放心。属下怕打草惊蛇,所以没有将人救出来。” 这在赵慎的意料之中。 他吩咐道:“守卫的人实力怎么样?” 那人回道:“大多是神武军的普通士卒,中间隐藏着几个高手,属下几人足以应付。” 赵慎知道卫姑娘是方毅用来威胁卫铮的唯一筹码,他一定会严加看守。 于是道:“不可大意,我再留几个人给你,你们先潜伏在那院子的周围,收到信号立马动手,务必要将卫小姐救出来。” 属下连忙应是。 赵慎看了一眼夜色,安排好自己带来的人。 然后像之前那样,潜进了卫将军的院子。 谁想他赶得正巧,方毅正好在卫将军的房间。 赵慎听到里面的动静,直接跃上了房顶,找了个空隙看下去。 屋子里,卫将军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方毅似乎有些焦躁,在地上转了一圈,怒声问:“兵符到底在哪里?今晚你若是还不肯拿出来,就别怪我不顾情分了。” 卫铮轻嗤了一声有些虚弱道:“说的好像你现在顾着情分。” 方毅神情阴冷:“我现在还好吃好喝地哄着卫韫,什么都没有让她知道,你若是将兵符交出来,一切就当没有发生过,你也不想她难过吧?” 卫铮看着他半晌没有说话,面上露出纠结的神色,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听他的。 方毅知道他最在乎的就是女儿,又加了一句:“我之前没有骗你,她确实怀孕了,你应该知道她盼这个孩子盼了多久,若是这个时候受点刺激,保不住孩子,她该有多难过。” 他本想用这话说服卫铮,却不想被对方听出了端倪,眸光锐利地盯着他问:“你们成亲这么多年,她一直怀不上,是你动了手脚?” 卫韫是他唯一的一个孩子,虽是女儿身,却是自小当成男儿养的。 读书习武一样不差,尤其是武艺,真动起手来,方毅也不是她的对手。 她不似一般的弱女子,身子一直很好,可成亲好几年了,总也怀不上身孕。 他早就怀疑其中有蹊跷,但请了几次大夫,都说女儿身子很好。 方毅又装的太好,一直将错误往自己身上揽,说可能是他的身子有什么问题,不关韫儿的事。 他便想着孩子也要看缘分,便没有深究。 现在女儿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怀了孕,由不得他不多想。 方毅脸上闪过一抹恶意,他笑道:“是啊,这些年她为了怀孕不知道喝了多少药,却不知道那些药早就被我掉了包,都是避孕的东西。傻成这样,也配生我的孩子?” 卫铮想到女儿这些年因为不孕受过的那些苦,只觉得心如刀绞:“你……既然如此,你又为何现在让她怀孕?” 方毅一脸快意道:“这不是很明显吗?为了要挟你啊,你只有她一个女儿,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你唯一可能有的血脉了,你若不在乎,我自然也不会发什么善心。” 卫铮一脸无力挣扎的模样,有些灰心地吐了口气:“你效忠的人是谁?” 方毅面露得意:“到了这个时候,也不怕告诉你,是雍王。王爷雄才大略,筹谋多年,才找到这个时机,现在纪长林被漠北绊住了手脚,无法带兵驰援京城,只要占据了京城让皇帝退位让贤,大事可定。” “可拱卫京城的除了神武军,还有其他的几营,你们只拿下神武军有什么用?” 方毅看着躺在床上对自己无能为力的卫铮,只觉得心中无比快意,了今晚他无论如何也要拿到兵符。 一旦兵符到手,卫铮也就没用了。 打定主意的他已经将卫铮当成了一个死人,自然也不介意多吐露一些:“王爷现在已经控制了京城,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来。其他几营没有圣意不会动,神武军只要帮王爷拿下宫城,大局可定。” 赵慎听到这里,心中略安。 也就是说目前雍王只是控制了京城,但还没有攻下皇宫,如此说来,皇上应该是安全的。 方毅见卫铮一脸死灰,得意洋洋道:“你知道这些也没用了,不如爽快些将兵符交出来,还能少受些苦。” 卫铮动了动嘴,声音透着一股无力:“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方毅道:“王爷说了,以后神武军会交给我,一军不能有两个主将,您说是不是?” 卫铮对此早有预料,神色没有什么变化,接着又问:“韫儿呢,她对你一片痴心,还怀了你的孩子,你也打算杀了她吗?” 方毅还指着用卫韫威胁他交出兵符,自然不会直接说会杀了卫韫,笑道:“怎么会?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我对他自然也下不了手。你将兵符交出来,我保证她不会知道这些事,以后她还是我的夫人。” 赵慎看着方毅虚伪的嘴脸,心里不耐烦。 听到这里,想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他便不打算忍下去。 正打算对方毅出手,门口突然传来动静。 门被推开,一个满脸泪痕的女子站在门口。 卫韫饶是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听到这一番话仍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一直以为的夫妻恩爱原来是一场幻梦。 如今梦碎了,碎片化作尖刀刺入她的心脏。 让她疼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可躺在床上的父亲还需要自己,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去。 卫韫勉强支撑着自己,看着方毅那张脸,咬牙道:“你别做梦了,我就是死,也不会让父亲将兵符给你。让整个神武军都跟你背上谋逆的罪名。” 方毅脸色瞬间阴冷下来:“你是怎么出来的?” 他派了不少人看着卫韫,可人都出现在这里了,外面还没有一丝动静,他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卫韫冷冷道:“你这些日子行为异常,不许我见生病的爹爹不说,还派了那么多人看守我,你真当我是傻子吗?” 说起来,这些年她确实傻。 可那也是方毅之前装的好,如今他不装了,她自然也就发现不对了。 第五百四十五章 奉皇命而来 “是什么人帮了你?” 方毅看了眼她身后,见没有人出现,阴沉着脸问。 就算卫韫真的早就察觉到了什么,也不可能自己从那个院子里出来。 到现在都没有人来报信,他派去看着卫韫的那些人显然已经指不上了。 卫韫冷笑道:“你不是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了吗?不妨自己猜猜。” 她说着径直进了屋,走到床前,看着父亲憔悴的脸色,不禁泪如雨下:“爹爹,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不听你的话。” 当初的方毅只是一个普通的兵卒,她外出遇险时对方救了她,自那以后就时常出现在她面前。 她虽然迟钝,但渐渐也明白了对方的心意,以为遇上了良人,不顾父亲的反对,执意要嫁给他。 谁知道嫁的竟然是这样一条中山狼。 现在回想起来,她当初遇险那件事也十分的蹊跷,怕是方毅为了接近她专门设计的。 卫韫想到这些年的事,心如死灰,只剩下刻骨的恨意。 卫铮见女儿好好的,心中也算是松了口气。 他之前虽然跟赵慎说不用刻意去救人,以免打草惊蛇,坏了大事,但怎么可能真的不担心自己的女儿。 他扯了扯嘴角道:“别难过,爹这不是好好的吗?遇人不淑,怎么能是你的错?” 这世上本就什么样的人都有,不能因为遇到不好的人,就否定自己。 卫韫点头:“爹说的对。” 方毅见父女俩还有心情说这些,不由觉得焦虑:“就算有人帮你们也没用,王爷已经占了京城,那个皇帝说不准已经死了,我劝你们父女还是早点认清现实,别做无畏的挣扎了。” 卫韫冷声道:“乱臣贼子,也敢不言不惭。” 方毅眼神一冷,直接对卫韫出手,赵慎等的就是这个时候,直接从窗户跳进了屋子里。 在方毅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将人拿下了。 外面守着的都是方毅的心腹,听到动静,冲了进来。 看到被赵慎捏着脖子的方毅,不由面面相觑。 方毅也不敢说什么,他虽然没有见过赵慎,但对方功夫之高,出乎他的意料。 而且这个人一看就不一般,说不准真的会一把将他掐死。 赵慎的手稳稳地掐着他的脖子:“让你的人都退出去。” 方毅连忙道:“都退下。” 那些人立马哗啦啦地退了出去。 赵慎打量着方毅,有些诧异:“雍王手下,竟然也有你这样贪生怕死的人。” 方毅眼神闪过一抹阴翳,他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这样抄家灭族的事,自然是为了以后得荣华富贵,难不成是为了死? “能活着谁想死呢?” 赵慎也知道方毅这样的人跟那些死士和探子不一样,那些人的身家性命都在雍王府手中。 可方毅不是。 他这样的人,若是品行没有瑕疵,也就不会为人所用了。 “那就说说神武军中还有谁是你的人,打算做什么?” 方毅还想说什么,赵慎捏着他脖子的手骤然收紧:“我这个人没什么耐性,你若是不想说,我可以现在就送你去死。” 他的神情淡漠,语气清冷,方毅虽然娶了卫铮的女儿,但卫铮不是一个会徇私的人,更不用说卫铮根本看不上他,自然也没有为他提供过多少便利。 所以他其实是从底层自己一点点升上来的。 自然一下子就听出了赵慎语气中的杀意。 这让他明白,赵慎真的会杀了他。 而他还不想死。 可现在连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 方毅艰难地张嘴说出了几个名字,都是多年来他好不容易才在神武军中培养起来的心腹。 说完见赵慎还掐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只好继续道:“我接到的命令,是明日之前拿到神武军的兵符,然后领兵进入京城。” 赵慎闻言,拿出一颗药塞进他的口中,才松手将人扔了出去。 方毅的后背撞到了墙壁上才停下来,他咳了一声,一口血直接吐了出来,惊骇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赵慎睨了他一眼:“软筋散。” 当然,一尘道长特制的软筋散,跟一般的软筋散效用肯定是不一样的。 卫韫这个时候也反应了过来,她是卫将军的嫡女,小时候也在京城待过一段时间,对年少成名的赵慎有几分印象。 毕竟对方有一张让人过目难忘的脸。 她福了福身,感激道:“多谢世子出手救我父女。” 赵慎摇头:“我是奉皇命而来。” 卫韫眼前一亮,之前听了方毅的话,她面上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心中却担忧皇上真的出了什么事。 神武军不能做谋逆的事情。 但如果雍王真的成事,那么神武军必将迎来清算。 到时候他们父女照样难保。 所以她的感激是很真心实意的。 她想了想问:“不知世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赵慎道:“等京城的消息。” 说罢,他将从陈绍那里拿到的盒子拿了出来,交给卫铮:“将军,这个物归原主,希望您在京城的消息传来之前,彻底整顿好神武军。” 卫铮之前服了解药,经过这一天的时间,身体其实已经恢复了,刚刚对着方毅是在演戏。 现在见方毅已经没有了反抗的能力,便也懒得装,起身道:“多谢,定不负所望。” 在这个年轻人面前,他实在很难端得起架子。 索性用询问的语气指着方毅问:“不知世子打算怎么处置这个人?” 赵慎对处理这人没什么兴趣:“他是神武军的人,将军处置便是。” 卫铮便领了他这个情,方毅不仅是神武军的人,还关系着他的家事。 赵慎见卫铮没什么事儿了,便告辞要离开。 卫铮想了想道:“世子不如就在这里住下来,横竖消息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回,省的来回折腾。” 不仅赵慎,他作为护卫京城的主将,自然也有特殊的联系渠道。 方毅之前能得手,完全是因为他没有疑心对方。 赵慎想了想也是,拱手道:“那就打扰将军了。” 卫铮道:“这算什么打扰,是我应该感谢你才对,若不是你来的及时,我们父女如今也不知是个什么下场。” 卫韫也道:“我爹说的对,赵世子,你放心,我爹誓死效忠皇上,绝不会跟乱贼为伍的。” 赵慎点头:“皇上常赞将军忠肝义胆,向来信得过将军。” 第五百四十六章 你该断子绝孙 赵慎离开后,屋子里除了一个不能动弹的方毅,只剩了卫家父女俩。 卫韫在最初的惊愕过后,现在情绪已经稳定下来。 她有些担心地看着卫铮问:“爹爹,您的身子怎么样?要不要叫大夫?” 卫铮摇头:“我还好,之前中了毒和软筋散,不过赵世子昨晚就来给了我解药,现在已经好了。就是在床上躺的久了,没什么力气。” 卫韫目光森冷地看向方毅:“这个畜生给您下毒?” 饶是已经知道了方毅的狠毒,此刻心中的恨意仍然控制不住的喷涌而出。 刚刚如果是她掐着方毅的脖子,她恐怕已经不受控制地将人掐死了。 她虽然聪明,但成长环境单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恶毒的人。 卫铮拍了拍她的手:“都过去了,别让仇恨蒙蔽了你的心智,他留着还有用呢。” 卫韫点头:“我让人去处理他刚刚说的那几人,但那肯定不是全部,赵世子既然不愿插手,将他留了下来,咱们就不能让人失望,该审就审吧。” 被赵慎甩出去的时候受了重伤的方毅此刻整个身子都瘫软在地,动一下就浑身疼。 他无比清楚军中的审讯是什么样子,那根本就不是人能承受的。 “韫儿,别这样对我,我并没有伤害你……还有孩子,我们有孩子了啊。” 卫韫冷笑:“你该不会忘了你刚刚说的话吧。对你来说,这个孩子唯一的用处就是威胁我爹,怎么,现在又变成了威胁我?你觉得事到如今,我还会在乎?” 这个孩子确实是她盼了多年才来的,但想到方毅那些话,她就像吞了苍蝇一般的恶心。 方毅痛哭流涕道:“那些话都是我胡说的,我只是想让将军拿出兵符,你信我,它也是我的孩子,我跟你一样期待它。” 卫韫突然走到他的面前,拿出一把匕首,朝着他的身体毫不留情地扎了下去。 她充满恨意道:“在你心里,我是有多傻,才会相信你这些鬼话,我之前喝的药还有剩的,一会儿拿去问问大夫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她专挑不要命,但会很疼的地方下手,方毅疼的整个人都在哆嗦:“不,我没有骗你,你相信我,我这么大年纪了,难道会不想要自己的子嗣?” 卫韫点了点头:“你提醒我了,你这么大年纪,又不想要我的子嗣,那自然是有别的女人为你生,我记得有一次在镇上偶遇你,你抱着一个孩子,当时你说那孩子是别人的,我也没有多想,现在回想,那孩子眉眼间似乎跟你有几分像。” 方毅瞪大了眼睛看向卫韫,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他一向看不起卫韫,觉得卫韫从两人相识起就被他耍的团团转。 那件事一开始他还担心了几日,后来发现卫韫一点都没有起疑,更觉得她好骗。 没想到现在发现了他的真面目,卫韫很快就想到了那件事上。 卫韫也有些恍然,其实不是没有痕迹的,只是她之前都忽略了。 这么多年她怀不上孩子,方毅一点都不着急,她还真的以为是对方在体贴她。 她嗓音森冷:“你这样的人,就该断子绝孙才对,哪里配有孩子?” 这一刻,方毅见到了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卫韫。 不再是被卫将军宠的天真不知世事的样子。 也不再是他说什么就信什么的傻子。 这让他的心中不由生出了恐惧:“别动他们,你只管冲着我来。” 卫韫冰冷的脸上竟露出了一抹笑:“你以为你逃得过,我若是你,就老老实实将该交代的都交代了,省的受皮肉苦。赵世子给父亲面子,没有掐死你,你觉得他不敢?” 方毅一直在猜刚刚的人是谁,这个时候奉皇命而来,绝不可能是简单人物。 听到赵世子三个字,心中了然。 赵慎。 这个人从去年开始就在频频破坏王爷的计划。 “我说了你会放过我吗?” 方毅很清楚自己不想死,上了雍王的船,他也不是没有想过会有事败的一天。 所以给自己留了后路。 只要卫韫肯答应放过他,他就有把握能逃出生天。 同床共枕这么多年,一朝看破,卫韫发现眼前的人卑劣到让她难以相信。 她到底是瞎成了什么样子,才会被他所骗? “那要看你能说出什么来,鉴于你的人品,我会让人先去找到你的私生子,嗯,我听说有一种药男人吃了也能生不出孩子,我吃了这么多年,也该轮到你吃了。” 既然在外面生了私生子,那就说明方毅没有他说的那样不在乎孩子。 至于她肚子里的这个,以后只会姓卫,跟他姓方的没有半点关系。 方毅骤然惊慌了起来:“不,韫儿,你不能这样做,我会死的,说了不该说的,我会死的。” 雍王御下靠的当然不仅仅是忠诚。 上位者从来不相信这玩意能靠的住,更何况他这样图谋造反的人。 卫韫看着他惊慌恐惧的模样,心里的郁气总算散了一些:“你不会以为你什么都不说,我就会放过你吧,跟反贼勾结,要被诛九族的哦。” “王爷会成功的,即便没有神武军,他也会成功的。” 方毅喊道。 只要王爷成了,他就不是反贼。 卫韫有些愉悦地看着他的样子:“哦,那我也一定会让你死在他成事之前。” 说罢,她叫人进来,将方毅带去审问。 卫铮诧异地看着进来的人,卫韫注意到父亲的眼神,解释道:“我前几日发现不对的时候,就悄悄跟绝不会背叛您的几个人联系了,他们果然对方毅的行径毫不知情,还以为您真的病了,将军中的事都交给了方毅。” 卫铮叹气:“军中就这一样不好,就算怀疑什么,也得听从军令,不得越级行事。这次确实是为父失察,差点害了所有神武军的将士。” 他虽然很确定无论如何都不会交出兵符,但方毅埋伏这么久,谁知道他还有没有后手? 真到了不得已的时候,弄死自己,联络他这些年收服的人一起行动,未必不能出兵。 卫韫道:“是我心盲眼瞎,看错了人,连累了爹爹。” 卫铮道:“这怪不得你,好在没有误了大事,一切尚有回转的余地。剩下的一切就交给爹爹吧,你现在身子不方便,好好歇着。” 第五百四十七章 是个废物 卫韫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面上有些纠结。 卫铮温声安慰女儿:“方毅做的事跟你没有关系,跟你肚子里的孩子更没有关系,它是我卫家的子孙。你什么都不用想,安心将孩子生下来就是。” 卫韫确实有些迷茫,不知道该不该将肚子里的孩子留下。 知道方毅做的事情后,她恨极了对方,自然也不想为对方生孩子,尤其是这个孩子也在对方的算计中,专门为了威胁她的父亲。 她想过一碗药下去将这个孩子打了。 可这终究是长在她肚子里的血肉,她下不了这个手。 “爹,谢谢你。” 不管她做了什么,父亲似乎都能包容她,这让她不禁有些愧疚。 卫铮笑容温和道:“傻孩子,跟爹说什么谢,放心吧,爹还活着,没有人能欺负你。而且我的韫儿也很厉害,不会让人欺负的。” 他知道即使赵慎不来,卫韫也已经发现了方毅的不对,救出他是迟早的事情。 而且卫韫也知道山寨的事情,就算没了他,她也能拿到兵符。 父女俩都知道事不宜迟,说了几句话,卫韫回去休息了,卫铮则将自己的心腹叫来,开始着手整顿军营的事情。 这边赵慎也安顿了下来,这几日他一直日夜奔波,确实有些累,但又没有心思睡觉,便坐在窗边等消息。 屋子里烧着炭火,暖融融的,让人不自觉发困。 惊蛰见赵慎没有要休息的意思,给他煮了一壶茶,在一边疑惑道:“神武军的事您真的不插手?卫将军能行吗?” 不怪他怀疑,方毅在他的眼中实在不是一个厉害的人,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给卫铮下了药。 若不是想要拿到兵符,卫铮现在说不准已经是个死人了。 赵慎抿了一口茶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方毅能得手不过是因为卫将军没有怀疑过他,若是一早知道他是什么人,他在卫将军手里活不过一日。最了解神武军的还是卫将军,现在情况特殊,我们贸然插手,不是好事。” 惊蛰明白过来:“您说的是,那您还担心什么呢?” 他很了解赵慎,往常这个时候,他应该抓紧时间养精蓄锐,而不是在这里坐着枯等。 今日的世子,似乎有心事。 赵慎顿了顿,缓缓开口道:“根据之前查到的消息,方毅有一个外室养在镇上,两人有两个孩子,其中大的那一个,甚至是在跟卫小姐成婚前生的,也就是说他娶卫小姐,一开始就是冲着卫将军和神武军来的。这个事,有没有觉得很熟悉?” 惊蛰摸了摸后脑勺:“您还在别处听过这样的事儿?” 赵慎看着他那张满是茫然的脸,不再抱希望,提醒道:“当初赵恒也是在成婚前就跟姚家表小姐有了首尾,你说他娶阿舒是打的什么主意?” 在他前世的记忆里,赵恒确实在娶了纪云舒之后去了幽州,得到了纪家父子的倾力栽培,甚至在他们去世后接掌了大军。 如今看来,跟卫铮父女遇到的事简直如出一辙。 这就是雍王多年布局埋下的一颗颗棋子发挥的作用吗? 惊蛰恍然大悟:“您是说二公子当初想娶夫人,为的是纪将军手中的兵权?” 赵慎冷笑:“不然呢,可惜他是个废物,连方毅都不如。” 新婚夜就把事情搞砸了。 惊蛰觉得这也不能怪赵恒,谁能想到纪云舒会那么生猛,新婚夜新娘子不好好在洞房里待着,还正好撞上了新郎跟别人厮混。 这也就不说了,当时那样的情况,大多数女子遇到其实都会选择息事宁人,这也是赵恒肆无忌惮的原因。 可纪云舒愣是没按常理出牌,偏偏她还有那样做的底气和支持她的家人。 惊蛰现在回想起当初的事情,都觉得不可思议。 也就是因为这个,无论纪云舒做出多出格的事情,他都不觉得意外。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能被规矩和礼法束缚的女子。 不过这些话自然是不能在赵慎面前说的,他笑道:“夫人自然与寻常女子不同,不过二公子也确实没用,不说夫人,就是如今的慧敏郡主,他不也一样搞不定。” 虽然其中有纪云舒和赵慎的手笔,故意向魏元敏泄露了一些事。 但赵恒一来护不住自己喜欢的人,二来娶了魏元敏还没达到自己的目的,确实是个废物无疑。 这话让赵慎不由笑了笑,他心中沉积的一些郁气也在这一瞬间散去。 是啊,这已经不再是前世,现在幽州好好的,有了防备,纪将军也不会出事。 他们已经改变了很多,上一世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他要做的,就是守好京城,让边关没有后顾之忧。 “你也去歇会儿,接下来我们怕是会很忙。” 赵慎交代惊蛰。 今晚之前,不管能不能收到京城的消息,他都要有所行动了。 惊蛰的确累的不行了,他觉得自己现在站着都能睡着,得了这一句,立马去休息了。 赵慎也去睡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入夜十分。 卫铮大概在忙,没有来打扰他。 不过沈钦回来了。 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这里跟京城跑了一个来回,疲惫的很,略歇了歇,见赵慎醒了,才睁开眼回道:“我跟京城的人联系少了,雍王几日前突然出现在京城,禁军已经向他倒戈,幸好皇上反应快,及时关了宫城的门。雍王进不去,这几日一直在僵持。” 雍王最失算的恐怕就是这件事,宫城高大厚实,为了预防这样的事情,还有不少的机关,已经不仅仅是易守难攻能形容的。 只要坚守不出,雍王没有上万人的兵马,是不可能拿下皇城的。 而他绝对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一万多人带入京城。 难怪要打神武军的主意。 赵慎思忖片刻:“若是这样的话,倒是好解决。” 沈钦有些为难:“雍王虽然进不了宫门,拿皇上没有办法,可现在朝廷重臣几乎都在他的手中,其实不少人已经叛变了。” 赵慎道:“怕什么,雍王也不可能将那些朝臣都杀光,他若是不在意名声,何至于隐忍这么多年?” 第五百四十八章 其实我是信的 赵慎觉得如果不是被逼到这一步,雍王或许还会等时机。 比前世提前了不说,现在的形势于他也不是很有利。 “那世子的意思是?” 赵慎道:“宜早不宜迟,神武军该动了。” 卫铮也知道京城出了事,他的时间很紧迫,不过这么点时间,就将自己的心腹都见了一遍,陆续处置了方毅交代出来的几个人。 用最快的时间将神武军整顿了一遍,同时还抓住了两个企图往外送信的人。 赵慎来找他的时候,他正忙着查看军报。 赵慎将京中的情况告诉卫铮:“将军要尽快准备好出发去京城。” 卫铮点头:“世子放心,再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将神武军整顿好。现在京城形势危急,我们不知道雍王手中还有多少底牌,兵贵神速,要尽快掌控局势才行,我会让人保密,进京之前,不会泄露消息。” 赵慎计算了一下,觉得三天时间宫城不至于坚持不住,正好可以趁这个时间看看雍王还有什么底牌没有出。 他笑道:“倒也不必保密,我会让人易容成方毅,劳烦您问清楚他怎么跟雍王的人联系,告诉雍王他成了,会按约定出兵。” 卫铮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想让雍王以为我们是去帮他的,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赵慎道:“雍王暂时进不了宫,皇上身边有人护着,不会有事,这种情况下,咱们要尽可能保全京城的人,尤其是那些朝廷重臣,所以要尽可能想办法减轻对方的警惕。” 卫铮道:“这是个好法子,我立刻让人去问方毅。” 赵慎也有事情要安排,跟卫铮商议好之后就告辞离开了。 想提醒卫铮小心陈绍,但想想陈绍离的那样近,神武军一有动静,对方立马就会知道。 更重要的是陈绍已经知道他来了。 而一旦陈绍将他出现在这里的消息传出去,这个计划就会失败。 他想了想觉得还是自己亲自去见陈绍一趟更放心。 于是将身形跟方毅有几分像的惊蛰留在这里,去牢房照着方毅易容。 自己则带了沈钦连夜去了山寨。 他们已经来过一次,对这里的地形和机关有了大致的了解,没费什么劲儿就摸黑进了寨子。 不过赵慎还是察觉到了山寨守卫的松懈。 等他到了陈绍的住处,便明白了,对方在等他。 他刚踏进院子,陈绍的声音就传了出来:“赵世子果然不放心在下。” 赵慎脚步顿了下,不过还是踏进了门槛:“大当家是有本事的人,让人无法放心。” 陈绍请他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赵世子在这样日理万机的时候还不忘来看我,我真是受宠若惊啊。” 茶还是之前喝的那一种,在这万籁俱寂的夜晚,似乎有种别样的清香。 赵慎闻了闻香气才慢吞吞地喝了一口。 陈绍看到他的动作,笑道:“世子这是担心我在茶里下毒?” 赵慎摇头:“大当家多虑了,好东西要慢慢品尝。” 陈绍嗤笑:“不愧是大家公子出身。” 喝个茶都有一堆的说法。 赵慎目光幽幽地看着他:“大当家何出此言?若论出身,我相信大当家的出身也不会比我差多少。” 一个人自小的生活环境和教养会刻进骨子里,然后从一言一行中表露出来。 在赵慎眼中,陈绍虽然看起来像是个粗陋的武夫,但实际上他是个极讲究的人。 除了学识和能力这种后天能培养的,他身上其实有一种很雍容的气度。 比如哪怕是在山寨里,他也下意识将一切规划的井然有序。 他的院子更是简洁中透着一种常人不太容易察觉的风雅。 比如他很懂茶,煮茶泡茶的手艺都是一绝。 从这些细节中,赵慎就能断定他出身不一般。 当然还有一个很多重要的依据,那就是萧昆手下的人,都有这样的特点。 比如兰亭,出身剑南兰氏,若不是先帝时候出了事,剑南兰氏的嫡出长公子,身份其实不比他这个侯府世子差。 而剑南兰氏这种地方大族所拥有的势力,更是京城这些勋贵不能比的。 殷恕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出身,但只看学识和武艺,也不会是一般人家出来的。 同理这个陈绍也是一样。 赵慎觉得比起雍王,萧昆其实才是一个更厉害的对手。 雍王手下的人良莠不齐,可萧昆这些人确实个顶个的人才。 更重要的是,这些人明显都是因为遇到了什么事家道中落,或者干脆是罪臣之后。 这样的人对朝廷已经没有什么忠诚了,说服他们造反并不是一件难事。 或者他们本身就对朝廷对皇上不满,想要造反。 陈绍听了他的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世子好厉害的一双眼,不过在下落魄至此,之前的那些事情也就没什么好提的了。” 赵慎从善如流,很识趣的没有再提:“你说的对,过去没什么好提的。但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不是吗?我认识一个人,是剑南兰氏的嫡系,全家都死在了流放地,但他自己,不久前被皇上特赦,还跟郡王府的千金有了婚约,或许用不了多久,剑南兰氏会重新回到大家的视野中。” 陈绍听完沉默了片刻,赵慎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喝茶。 他一早就发现了,这茶不一定比贡品强多少,但制茶的手法很特别,最大程度保持了茶叶的那股清苦的味道,入口有点苦,回甘却余味悠长。 陈绍等他喝完一盏茶,才开口:“世子确实聪慧,之前那些人栽在你的手上,实在不冤。” 赵慎觉得铺垫做的差不多了,直接问:“萧昆让你在这里做什么?” 陈绍笑道:“说出来世子恐怕不信,他让我按自己的想法活着就行。” 毕竟一开始,他确实连活下去的欲望都没有。 萧昆便给他指了这么一条路,也没说让他做什么。 于是他就这么将山寨经营到了现在。 赵慎也笑了:“说出来你恐怕不信,其实我是信的。” 这确实是萧昆会做出的事情。 这一年多来,他一直表现的不大正常,一会儿把肃州的事情捅了出来,等他去了又帮着雍王追杀他,不过临了又放了水。 在京城更是反复无常,好像唯恐天下不乱,觉得无趣的时候就随手搅搅浑水。 这样的人做出什么事情他都不会意外。 第五百四十九章 无意掺和 可也更让人忌惮。 他知道雍王的目的是皇位,据此也不能推断他会做些什么。 可萧昆不一样,他的随心所欲让的摸不着头脑。 当然,也不是全无痕迹。 想到萧昆对纪云舒的那些特殊,他眼神暗了暗。 突然有些急切地想要去幽州。 他有种预感,萧昆的目的如果是纪云舒,那对他而言,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陈绍确实有些错愕,不过很快就明白过来了,赵慎跟萧昆打的交道多了,对萧昆有所了解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嗯,既然这样,世子也该知道,这里的事情,我说了不算。” 他若只是一个普通的山寨寨主,自然说什么是什么。 可现在,他身后有人,那就要听命行事。 赵慎明白他的意思:“所以我问你萧昆让你在这里做什么?” 陈绍摇头:“目前我没有收到任何指示,所以什么都不会做。” 赵慎捏着茶杯的指尖微顿:“萧昆离京前是怎么说的?” 陈绍正要说话,随即意识到赵慎不应该知道萧昆离京的事。 他在试探自己。 心中猛地升起戒备:“世子这是什么话?您应该知道他无旨不得离京。” 赵慎像是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一般,笑道:“萧昆这些年干了些什么,我不知道全部,也知道个大概,你觉得我会相信他从未离开过京城?” 陈绍心头跳了跳,这人果然如传说中一般的难缠。 他喝了口茶,缓解自己的情绪,慢慢道:“他离没离开过是他的事,你相不相信是你的事。他就算离开也不会跟我报备。” 赵慎目光打量了一圈这个屋子,简单整洁,外面的院子,还有这整个山寨都是一样。 确实像沈钦说的那样,像是一个世外桃源。 “我若是知道我这样一个地方,也会常来的。” 陈绍不由凝神看向赵慎,他发现赵慎实在是太了解萧昆了。 自从发现他将这里经营成这个样子,萧昆便有事没事来住几日。 夏天太热了,冬天太冷了,不冷不热的事情京城的人很烦。 反正他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 陈绍一时竟不敢再说什么,生怕赵慎从他的话中又发现什么。 赵慎也不在意,继续道:“雍王已经入了京,即便成了,我们都知道他不是雍王想要的继承人,而占着世子的位置,只会有无尽的麻烦。如果败了,在众人眼里,他依旧是雍王世子,该有的罪名一样都不会少,所以他现在不可能在京城。” 陈绍知道他分析的很对,实际上,对萧昆来说,雍王成了比败了的后果更糟糕。 因为这一年多来,他坏了雍王的好多计划。 可惜雍王正在关键时候,不能对他动手。 但如果雍王真的登上那个位置,迎接萧昆的,一定是毫不留情的清算。 这也是陈绍按兵不动的理由。 从内心来说,他不希望雍王成功。 “所以你实在不用担心我做什么,主子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交代过,我自己也无意掺和这些事。” 赵慎跑这一趟,要的就是这一句。 他喝了最后一杯茶,告辞离开。 幽州客栈。 黑沉沉的夜色里,殷恕手里拎着一个麻袋出现在萧昆的房间。 时辰已经不早了,萧昆却没有一点睡意,他手中捧着一卷书,但许久也没有翻动一下。 在殷恕出现的时候,握着书卷的手顿了顿。 殷恕将手中的麻袋扔到地上:“这人可真能躲,我要不是一直盯着纪云舒,一时半会儿还真发现不了他的踪迹。” 他边说边将麻袋打开,里面是一个昏迷的人。 正是南疆战败后禹奚部失踪的族长,哲别。 萧昆放下手中的书卷问:“没惊动她吧?” 这个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殷恕撇撇嘴:“那个女人没心没肺的,我哪里惊动得了她。” 他实在想不明白,依着纪云舒的聪明,不可能知道现在的武宁有多危险,可她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还每天好吃好睡的。 萧昆听他这么说,不自觉地笑了一下:“那就好。” 好什么好? 殷恕觉得他简直是中了邪,但他知道只要涉及纪云舒,自己说什么萧昆都是听不进去的。 只好转移话题,指了指地上的人问:“他来这里虽然有私心,但明面上是为了给王爷办事,你打算对他做什么?” 萧昆瞥了眼地上的人:“你去休息吧,这事儿就当不知道。” 殷恕有些恼:“我亲自将人抓来的,当什么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就做,我又不会拦着你,这样防着我做什么,难道我还会去王爷那里告发你不成?” 萧昆望了望外面沉沉的夜色,神色晦暗不明:“京城的事情成败就在这几日了,你不是还想为你父亲翻案吗?我不想牵连你。” 殷恕嗤笑道:“我在很早以前就选择了你,你以为经过南疆之行后,王爷还会相信我吗?说实话,如果是在一年多年,我确实要犹豫一下,但现在,我不信你看不出王爷能胜的几率并不大,不然你为什么放赵慎回京?” 萧昆看着他笑问:“你确定不会后悔吗?” 殷恕无所谓道:“要不是你,我早就死了,有什么后悔不后悔的。” 萧昆点头:“那就去外面守着吧,不管发生什么,都别进来。” 殷恕觉得萧昆的情绪有些异常,虽然他平时也有些反复无常,但他看哲别的眼神明显不太对劲。 不过想到事关纪云舒,他也就不意外了。 这些年,能牵动萧昆情绪的,也就只有一个纪云舒。 他不放心地道:“这个人神神叨叨的,有点邪乎,王爷似乎很相信他的话,你千万小心。” 南疆的蛊毒十分出名,哲别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殷恕有些担心萧昆一不小心就中招。 萧昆道:“我知道。” 说罢,他从身上摸出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了一颗药丸出来,塞进了哲别的口中。 亲眼看着哲别咽下去,殷恕才放心走了出去。 屋子里,哲别幽幽转醒,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萧昆。 萧昆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哲别发现自己浑身没有半点力气,连手指都动不了一下,就知道被萧昆喂了药。 第五百五十章 大凶之兆 他眼神闪了闪,抬头笑道:“世子这是什么意思?” 萧昆轻笑道:“没什么意思,就是想问问族长这个时候来幽州做什么?” 哲别当然知道萧昆让人将他打晕了带来,不可能只是问话这么简单。 反问道:“我没记错的话,世子现在应该在京城,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 萧昆道:“看来父王这些年对族长确实很礼遇,让你这样不将本世子放在眼中。” 他说着话起身走到了哲别的面前,蹲下身仔细打量着瘫在地上一动都不能动的人。 半晌又道,“也不对,你岂止不将我放在眼中,连我父王也不放在眼中吧。” 哲别这样受雍王器重的人应该在京城才对,可他却来了这里。 萧昆不觉得他要办的事情真的这样紧急。 最大的可能是,他也不确定雍王能不能成事,所以借故来了这里。 这样就算雍王败了,也可以不受牵连。 哲别被猜对了心思,也就懒得再遮掩:“世子会出现在这里,不也是看出王爷此番难以成事吗?” 这个萧昆还真没看出来,他只是觉得成功的机会不大。 但此刻听哲别说的这样笃定,他想起这位南疆族长能看透天机,雍王也正是因为这个才招徕了他。 萧昆眯了眯眼道:“你知道,却没有跟父王说?” 哲别叹气:“其实王爷最初确实是紫气加身,有帝王之像的,可这一年来,形势变化太快,我前些日子进京,才发现王爷那个能助他成事的儿子身上的气运已经十不存一,变成了普通人。那时候,我就知道王爷这一次,是不可能成功了。这话我跟王爷说了,但他不肯相信。觉得我说的是无稽之谈。” 世人都是如此,相信命数,却也只愿相信对他们有利的命数。 就想当初他看出雍王有帝王之像的时候,对方立马就相信了他的话,并接纳了他。 可南疆战事失利,这次他进京发现大事不妙的时候,雍王却怎么也不肯相信他。 萧昆很快从他这一番话中提取出了关键信息。 那个所谓的能助雍王成事的儿子,可不就是赵恒。 他很早之前就知道赵恒是雍王的私生子了。 所以按照哲别所说,雍王无法成事,是赵恒那边出了问题? 而赵恒那边这两年最大的变故,就是本该娶的纪云舒没有嫁给他。 心中有了猜测,他又问:“看来族长知道赵恒哪里出了问题。” 他的话说的平铺直述,神色也格外的平静,仿佛一切都不放在心上。 哲别却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压力,这让他不敢再耍什么心思,因为他在最初的时候,就看出来了,雍王就算能成事,最后也不过是为这位世子做嫁衣裳。 但父死子继本就是常理,也不值得他为此泄露天机,便没有跟雍王提起。 现在看来,却是帮了这位的大忙。 雍王怕是还不知道这个儿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吧。 他从没有那一刻像现在一样,觉得自己就是砧板上的鱼肉,生死都由这位世子说了算。 这一趟上门的时候,他曾给自己算过一卦,是大凶之兆。 所以他一路小心翼翼的躲藏,尤其是进了幽州之后,生怕被纪家人发现。 没想到大凶却应在这里。 他不知道萧昆到底想做什么,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他本该娶纪大将军的女儿,借此跟纪家搭上关系,进入幽州军中,然后取代纪家父子,接着二十万兵权。这会是王爷最大的助力。可惜纪小姐变了,这所有的谋划都功亏一篑。” 萧昆的脑子里仿佛又惊雷闪过:“你说的变了是什么意思?” 哲别面露为难,当初他跟纪云舒提,是因为纪云舒本就是当事人,这些事他说不上她都是清楚的。 可萧昆不一样,有些东西是不能随便说的。 萧昆见他如此,闭了闭眼,声音有些哑:“所以她根本不是纪云舒?” 这是他将事情联想了一遍,得出的最可能得结论。 也是他最不愿意相信的结论。 哲别惊了一下:“您都知道了?” 萧昆冷眼看他:“到底怎么回事?” 哲别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好道:“那一夜,我看到了星辰突变,有异世之魂到来,后来才发现,那个改变了很多人命运轨迹的人是纪小姐。而发生变化的那一日,就是长兴侯府二公子娶亲的那一日。” 萧昆顿了顿才又问:“那原来的她呢?还能回来吗?” 哲别这才从萧昆晦暗不明的面孔上窥见了一点情绪,他本想说什么,就听萧昆道:“我劝你老实点,不然后果你怕是承受不起。” 哲别看着他那双幽深的眼,下意识觉得危险,想到自己被抓,带来的所有东西都落在了对方手中。 连忙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其实星辰轨迹发生变化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了,其实这种异世之魂十分的脆弱,稍有不慎就会魂飞魄散,所以她能安稳地活下来,只要一种可能,那就是纪小姐是自己心甘情愿的让她进入身体的。其实这一年来我还发现了其他奇怪的事情,最后得出一个有些荒谬的猜测。” “什么猜测?” 萧昆觉得自己现在听到的一切已经够荒谬了。 哲别咽了咽口水道:“我的猜测虽然离谱了一些,但这是我结合现实想到的最接近真相的可能。我觉得一切的变化源于赵二公子和纪小姐的新婚那夜,那一夜,纪小姐将成亲的对象换成了赵世子,所以毁掉了王爷在幽州边境安排好的一切。可是,世子是否想过,如果纪小姐没有换婚呢?一切会怎么样?” 萧昆按着他的思路想下去,会怎么样? 赵恒早就有了心上人,娶纪云舒不过是为了纪家的兵权。 等到纪家父子在幽州出事,那纪云舒会是什么下场? 看看现在的魏元敏就能知道,没了父兄可依仗,她只会更惨。 想到这些的萧昆不由心头发沉。 哲别的声音再次响起:“看来世子也想到了,所以我的猜测是,纪小姐应经历过我们想象中的事,她死后应该是得了什么机缘,将异世之魂拉入了自己的身体,让一切回到她悲惨命运开始的那一夜。所以,她应该已经死了,甚至连魂魄都没有留下,不可能再回来了。” 第五百五十一章 他知道的太多了 萧昆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整个人都僵住了。 自从见过纪云舒,他就一直在想发生了什么。 得出的结论也不过是像神怪话本中说的那样,有孤魂野鬼占据了纪云舒的身体。 可现在,哲别告诉他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萧昆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疼了。 他揉了揉额头道:“关于这件事,你还有什么猜测?” 哲别觉得他的神情有些不对,似乎变得更可怕了。 最重要的事情已经说出来了,其他的也就没什么不能说的。 他觑着萧昆的神色,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小心翼翼道:“我之前一直没有想明白纪小姐是得了什么机缘,能够招来异世之魂,改变一切。现在似乎明白了一些。” 萧昆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疼:“什么意思?” 哲别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纪小姐对世子十分重要吗?” 萧昆斜眼看他:“你想知道什么?” 哲别斟酌着道:“如果纪小姐惨死,而您有办法能满足她死前的愿望,可是这个办法会付出很大的代价,您愿意吗?” 萧昆打量着哲别,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她的那个机缘,是我?” 哲别见他神色阴沉,似乎马上就要发作,连忙谄笑着道:“我这只是猜测,呵呵……猜测,您就当我是胡说八道。” 萧昆却不觉的他在胡说八道,他又问:“你说的那个很大的代价,是什么?” 哲别望了一眼外面黑沉沉的天,今夜无星无月,一片漆黑。 他的面色突然变得深沉起来:“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原本王爷会登上帝位,而接替他的人会是您。” 现在雍王已经不可能再成功,萧昆也跟帝位无缘了。 他实在没有想到萧昆跟纪云舒竟然有这样深的渊源。 “皇位吗?” 萧昆喃喃道。 但随即他就明白了,这个纪云舒的到来确实改变了很多。 父王的手段他是清楚的。 如果按照最初的计划,纪家人一个都逃不掉,包括宫里的太后。 而现在,他们都好好的。 还有他的母亲。 是因为纪云舒的提醒,他才能及时救下母亲。 想想如果母亲为了不让他受父王威胁死在雍王府,纪云舒也在纪家人死在幽州之后,被赵恒害死。 那这世上确实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他留恋了。 她在最初的时候救了他。 如果能有一个可以弥补一切的机会,他必然不惜一切代价。 这是他会做的事情。 这一刻,他看到了一个闭环。 因为父王的野心,害死了纪云舒,所以最后他得了皇位。 他在纪云舒死后,万念俱灰,用皇位换来一个满足她心愿的机会。 所以一切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萧昆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低头看着哲别道:“你似乎还没有说,你来这里做什么?” 哲别:“……” 一进来的时候他或许还敢说,毕竟萧昆跟纪家人怎么看都是敌人,他也没听说过他跟纪云舒有什么交情。 可现在看来,两人之间显然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想到在南疆的时候,萧昆身边的殷恕就一直护着纪云舒。 他暗骂自己粗心,摆在眼前的事情,竟然没有多想。 能让萧昆以皇位为代价换来这种机缘的人,绝对不是他能动的。 他眼珠转的飞快,很快想明白了很多事情,知道在萧昆面前撒谎并不明智。 便实话实说道:“原本我不知事情因由,确实在觊觎纪小姐那具可以容纳异世之魂的身体,但现在我知道了,那是纪小姐的心愿,这代价不是我能付得起的,您放心,我不会再不自量力地打她的主意。” 想明白一切的他,头脑突然清醒起来,觉得之前的他像是被猪油蒙了心。 他明明早就知道纪云舒身上牵扯甚大,关系江山更替。 这样的人,本就不是能随便动的。 说完半晌之后,见萧昆还是没什么反应,他再次谄笑着道:“世子,你问的我都说了,甚至还泄露了天际,绝没有半点隐瞒,您能放我离开了吗?” 萧昆蹲下身子打量着他问:“你确定再没有什么隐瞒?” 他的眼神平静中带着莫名的威压,哲别连连点头:“确定,我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萧昆唇角微勾:“那就好。” 话音落下,哲别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笑意变僵在了脸上。 萧昆快准狠地将一把匕首径直插进了他的喉咙。 他顺手又把匕首拔了出来。 一股血水随之喷出,溅到了萧昆的脸上身上手上…… 他像浑身染血的修罗,站在原地看着哲别瞪大的眼睛,还有眼中那惊恐的神色。 起身叫道:“进来吧。” 守在外面的殷恕推开门走了进来,虽然有所预料,看到那一地的血还是有些怔愣。 萧昆不是什么弑杀的人,他很少亲自动手,更不用说弄的这样血腥。 明显就是故意的。 果然一碰上纪云舒的事情,就会变得不冷静。 殷恕觉得自己也有些头疼了:“这是怎么回事?” 萧昆慢条斯理地将自己染血的外衣脱掉,扔到地上的血泊里,然后去水盆里将自己的手和脸洗干净。 拿毛巾擦尽脸上的水,才不紧不慢道:“他知道的太多了。” 殷恕:“所以您这是杀人灭口?” 萧昆道:“相信我,他死了对所有人都好。” 知道太多的人总是活不长的。 萧昆不知道雍王手里还有多少底牌,但他清楚,就算雍王这一次真的败了,也不会就这么死去。 他的好父王若是知道自己失败的根源是他,绝不会放过他的。 殷恕却没觉得哲别死了对自己有什么好,反而有一堆麻烦事要处理。 哲别在王爷面前也算是个红人,就这么死了,说不好就能查到他的头上。 他还得毁尸灭迹。 但他看萧昆的样子,异常敏感地觉得现在不是问话的好时机,便很果断地去办事了。 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萧昆却突然觉得这种安静让他有些难耐。 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哲别刚刚的话。 虽然只是猜测,但确实是最接近真相的猜测。 不过他还是想验证一下。 第五百五十二章 她还会回来吗? 纪云舒这一晚睡的很早,但因为晚膳吃多了,她觉得自己有些消化不良,睡不着。 于是又起来自己煮了一壶陈皮山楂水助消化。 刚煮好就见有人从窗户跳了进来。 看到萧昆她并不觉得意外。 守在院子里的人似乎发现了什么,敲门问:“夫人睡了吗?” 纪云舒看了萧昆一眼,给他也倒了一盏山楂水,才道:“有客人来访,不必紧张。” 萧昆走到她的对面坐下,嗤笑道:“这就是赵慎给你留的护卫?若真的刺客,你现在说不准已经没命了。” 纪云舒没有跟他争执,喝了一口山楂水,觉得有些算,这才想起自己忘了放糖。 她蹙了蹙眉道:“不知世子殿下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萧昆握着茶盏的手指顿了顿:“我刚刚见了哲别。” “所以呢?” 纪云舒疑惑地看他。 哲别知道的那些事情,纪云舒并不介意让萧昆知道。 她那天对着萧昆说出来,已经想好了后果。 萧昆好奇地看着她:“他说你是异世之魂,你不怕我想办法把你送走,让她回来吗?” 这确实是他知道这件事时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 纪云舒笑道:“这有什么好怕的,我也很想回到我原来的世界。” 她忘不了自己刚来的时候有多害怕,生怕走错一步就会步上原主的后尘。 每天醒来想到自己可能会死的感觉糟糕极了。 在这个世界,人的生命安全是没有保障的。 虽然有很多人保护她,她也一直在努力壮大自己,但这并不能让她觉得安全。 就像今夜,来的如果不是萧昆,对方完全可能杀了她。 萧昆从她没有掩饰的神情中明白了她的想法。 “你对这里一点也不留恋吗?包括赵慎?” 纪云舒沉默了,她对赵慎还是有点舍不得的。 萧昆扯了扯嘴角道:“你似乎一开始就知道会发生什么,没有嫁给赵恒,而后揭穿了我父王的阴谋。” 纪云舒笑了下:“我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其中少不了世子的引导。” 萧昆:“我那不过是无聊的时候随手之举,事实上,你嫁给赵慎之前,这样的事情我也做过,却没有人找到线索。” 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想给雍王添堵。 可惜不能做的太明显,其他人也像瞎子一样,无法准确地查出他抛出去的线索。 想到这个,他不得不承认哲别的气运之说。 似乎那时候雍王确实有气运在身,诸事顺遂。 纪云舒眨了眨眼睛,她来之前,赵慎虽然也在努力改变一切,但他死的太早,根本就不知道背后的大boss是雍王。 而那个时候,有赵恒的主角光环罩着,他也查不到这些。 纪云舒感慨:“那个时候一切都是注定的,是我的到来,才让一切有了改变的可能。” 这是在她知道赵慎之前做过很多尝试,却没有办法改变什么的时候,得出的结论。 萧昆忍不住问:“我想知道的是,你是不是知道她最后怎么样了?” 纪云舒诧异地看着他,随即了然。 萧昆通过她之前的行事,推测出她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这并不难猜,毕竟她新婚夜换新郎的事情有些惊世骇俗。 如果是借此避开死亡的结局,那就很好理解了。 她坦然道:“她嫁给了赵恒,但赵恒心里只要姚若兰,一心想要让姚若兰做他的正妻,后来赵恒来了幽州,在和漠北的战事中,害死了纪家父子,然后接掌了兵权,为雍王的上位立下了汗马功劳。回京不久她就被害死了。” 萧昆捏紧了手中的茶盏:“那时候,我在做什么?” 纪云舒认真想了想,书中的内容她其实已经记不起多少了。 她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那个时候有提过萧昆一星半点,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萧昆有些失落地喝了一口手中的茶,然后被酸的龇牙咧嘴:“大晚上你喝的什么东西?” 纪云舒一脸无辜:“我晚上吃多了,煮了点山楂水消食。” 萧昆无语,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问:“她还能回来吗?” 纪云舒再次摇头:“我不知道,或许你可以让哲别试试。” 她本就占了对方的身体,真是个恶人也就罢了,可原主其实是个很好的小姑娘。 对她来说,一切尘归尘土归土,也没什么不好。 至于赵慎,他们相处了不到两年的时间。 在现代谈个两年恋爱分手的也比比皆是。 萧昆看出她是真心的,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哲别已经死了。” 说罢,他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轻声道,“这件事,别让任何人知道。” 纪云舒笑道:“我又不傻。” 她知道萧昆终究会顾念着这个人,这具身体,所以才说的。 只希望她主动暴露这些,没有白费。 萧昆从将军府离开后,直接让人给京城传信,不惜一切代价阻止雍王,必要的情况下帮赵慎。 害死她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本来打算袖手旁观看戏的陈绍,收到了来自幽州的飞鸽传书。 他一边暗骂萧昆有病,一边联系赵慎,问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赵慎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但这个人又不容忽视,不得不再次去了一趟山寨。 他开门见山地问:“大当家这是什么意思?” 陈绍想到自己之前说的不会插手这事,有些尴尬道:“这不是担心世子忙不过来吗?我闲着也是闲着,能帮得上忙随手帮一把也算结个善缘。” 赵慎定定地看着他:“是萧昆的意思?” 陈绍:“……” 他最讨厌跟聪明人打交了。 索性破罐子破摔,反正萧昆信里也没有交代不能说。 “对,我刚收到萧世子的传信,让我帮忙。至于为什么,他没说,我也不知道,您有空自己去问。” 赵慎沉思片刻,他们现在确实缺人手。 神武军的人,打仗虽然在行,但救人怕是不一定行。 而陈绍手下的高手不少。 更重要的是他是萧昆的人,这个身份,总能派上什么用场吧。 陈绍这个时候没有必要多此一举,所以虽然对萧昆的这个决定有所疑惑,此刻也懒得多想。 “那就去随神武军一起去救人吧,那些朝廷重臣,能保住一个是一个。” 第五百五十三章 败局已定 陈绍点头应下。 赵慎又道:“你跟萧昆的关系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如果没有意外,你这次会立功,可以好好想想怎么做才是对这些人最好的。” 陈绍觉得目前的日子就不错,不过他也清楚,这里别的人不是这样想的。 而且朝廷解决掉雍王之后,就能够腾出手来做其他的事情了。 他们山寨离京城这样近,还紧紧挨着神武军驻地,朝廷不会容忍的。 而萧昆让他帮赵慎,已经表明了立场。 他确实该好好想想这些人的出路了。 于是对赵慎道:“多谢。” 他知道赵慎是真的为这些人考虑,才在这个时候提醒他。 赵慎回到神武军中,正好碰到了卫铮。 卫铮见赵慎一个人回来,担忧道:“现在外面不安全,世子出去应该多带点人。” 赵慎点头:“将军放心,我心里有数,刚去了隔壁的山寨一趟,有些事儿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卫铮跟山寨的关系也没有几个人知道。 卫铮愣了一下才道:“你不说我竟把他们给忘了,是不是陈绍能帮得上什么忙?” 赵慎道:“我让陈绍进城后帮忙救人,他答应了。” 卫铮松了口气:“还是你考虑的周到,神武军进了京城,怕是来不及救人。” 赵慎问:“都准备好了吗?” 卫铮点头:“准备好了。” 赵慎道:“那就今晚出发。我会先行一步,探查京中的情况。” 卫铮对赵慎是很放心的:“那就劳烦世子了。” 事到临头,赵慎淡定如常。 卫铮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里也安定了一些。 赵慎很快离开了军营。 骑马一路往京城去,由密道进了城内。 虽然是晚上,城里也没什么人,但巡逻的人却不少。 尤其是朝廷重臣宗室勋贵的府邸聚集处。 赵慎等了片刻才找到机会,潜入了皇宫。 皇上曾告诉过他一条直通御花园假山的密道,不到关键时候不能启用。 现在算是关键时候了。 密道口守着人,他一出现,就被发现了。 对方看到赵慎的时候,躬身行礼:“见过赵世子。” 赵慎认出是景明帝身边的暗卫,问他:“皇上现在怎么样?” 暗卫道:“皇上没事,但禁军叛变,已经围了宫城十几日了,再这么下去,宫里的人要坚持不下去了。” 赵慎也知道情况不会太好,被围困久了,人们心中不免会恐慌。 “我先去见皇上。” 景明帝在勤政殿,赵慎进去的时候,他正一个人在殿中自己跟自己下棋。 赵慎行了礼起身瞅了眼棋局笑道:“皇上可真沉得住气。” 景明帝将一罐棋子放到对面:“你来了正好,朕一个人实在不知道该做什么,就想起你这些年总爱一个人下棋,便也试了试。” 赵慎坐下,思忖片刻,落了一子。 景明帝:“跟你比,朕实在不够淡定,皇帝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是奇闻了。” 赵慎摩挲着手中温润的棋子道:“神武军今晚入城。” 景明帝顿了顿:“耽搁了这么久,是出了什么意外?” 赵慎简单将方毅的事说了一遍。 景明帝果然跟赵慎一样想到了纪云舒身上。 他不由后怕:“幸好阿舒当初没有嫁给赵恒。” 否则卫韫的遭遇也会发生在纪云舒身上。 那纪家的兵权就会落到赵恒的手中。 后果简直无法想象。 赵慎道:“这些都已经过去了,眼下要考虑的是雍王手上还有什么底牌。” 景明帝知道他不欲说纪云舒的事,也没再提:“底牌嘛,肯定还有,宫里我知道的有几个,但他不一定会用,我总觉得他贸然逼宫有点兵行险着。” “这也是不得已,从去年开始,他就暴露在了我们面前,肃州,南疆,漠北,他多年的经营逐渐被攻破,再拖下去,只会对他更不利。” 景明帝头疼:“好好的日子不过,也不知道折腾些什么。” 要他说在封地安安分分做个藩王没什么不好。 像雍王这样的藩王在封地其实就是土皇帝,虽有些限制,但身份在那里,就是封疆大吏在他们面前也要恭恭敬敬的。 天高皇帝远,几乎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赵慎叹气,景明帝其实是个有些文弱的皇帝,性格也不算强势。 如果不是皇后嫡出,他对皇位怕也不会生出什么野心。 可这世上不是人人如他一般。 雍王能发展到这一步,跟他的纵容也脱不开关系。 他说起了另一件事:“萧昆离京应该有些时日了,不过他没帮着雍王。” 景明帝点头:“朕知道,之前他也帮了朕不少,这次是打算袖手旁观?” 赵慎摇头:“原本是这样,但不知发生了什么,他突然让手下的人帮咱们。” 景明帝挑眉:“这是什么意思,雍王若是成了,他可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子。” 赵慎笑道:“雍王对他是什么态度,您又不是不清楚,说实话,我也是前些日子才发现,他前些年就没少折腾事,可惜咱们都跟瞎了一样,没有发觉,不然雍王能不能有今日都不好说。” 他心里清楚,这跟他明知道姚氏和赵恒有问题,偏偏动不了他们一样。 雍王当时大概也受什么保护,所以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现。 直到纪云舒出现。 景明帝道:“朕也发现了,这对父子可真有趣,一个想谋逆,一个拼命拉后腿,雍王叔若是知道他做的这一切,也不知会不会后悔?说起来,萧昆怕是他那一堆儿子里最有能耐的一个。” 赵慎道:“这不关我们的事儿,反正如今萧昆站在我们这边是好事,他的人会帮着救人,咱们的压力轻很多,禁军肯定打不过神武军,雍王拖了这么久,败局已定。” 景明帝点头:“不可大意。” 两人边聊天边下来一盘棋,赵慎赢了毫无悬念。 景明帝将手中的棋子扔回罐子里:“你怕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毫不犹豫敢赢朕的人,跟你下棋,实在无趣。” 赵慎笑了笑没说话。 景明帝有些奇怪,赵慎一贯不理会他的无理取闹的,今日竟然笑了。 不由问:“你怎么这个反应?” 赵慎无奈道:“您这话,阿舒也说过,所以她现在很不喜欢跟我下棋。” 其实纪云舒的原话是,下棋就要跟棋艺相当的人下,像赵慎这种超出常人太多的,就该自娱自乐。 第五百五十四章 一次试探 景明帝:“阿舒还会跟你下棋?朕记得教她的师傅说她最不喜欢的就是下棋了。” 赵慎无意提以前的事,便笑了笑道:“她闲的无聊的时候会跟臣下两盘,不过棋艺……” 他没说完,但景明帝很能理解:“能不跟她下棋,高兴的该是你才对吧。” 棋艺相差太大,确实没法玩。 赵慎见他无意再下棋,打了个哈欠道:“外面的事估计还得些时候,臣实在困了,先睡会儿。” 景明帝身边的太监带他去休息。 景明帝则一个人坐着,看眼前的棋局。 这一晚,神武军入城,僵持了十几日的局面的打破。 但他们还是低估了雍王的狠心,他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情下了屠杀令,陈绍带着人拼命救人,城中依旧损失惨重。 等一切结束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黄昏。 夕阳映照着地上的血迹,仿若为城中的一切都染上了血色。 最后是卫铮带着雍王的尸体进了宫。 皇帝命人验明正身后,转头问赵慎:“你怎么看?” 赵慎盯着那具尸体看了半晌:“死的太容易了。” 卫铮以为他是说自己让雍王死的太轻松了,解释道:“王爷是天潢贵胄,臣怎敢擅自做主,实在是臣看到的时候,人就已经死了,据他身边的人说,王爷是自尽的。” 景明帝冷笑了一声:“你相信他会自尽?” 折腾了这么久,就为了自尽在京城? 景明帝觉得这像是一个笑话。 卫铮道;“但太医已经验明正身。” 景明帝深深吸了口气:“罢了,昭告天下,雍王逼宫事败自尽,与其有关联的一众人等,视情况而论。” 卫铮领旨。 他这次也算立了功,但心里并不轻松,这一次京城损失惨重,拱卫皇城是他的职责,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本就是他失职。 等他离开了,景明帝才又问赵慎:“他逃了?” 赵慎笑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咱们怎么知道,来京城的那个人,就是雍王呢?” 景明帝诧异:“你是说他根本没有来京城?那折腾这一出是为了什么?” 赵慎道:“他来不来,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不是吗?甚至可以说这是他的一次试探。” 景明帝更不解了:“这试探的成本也太大了,他可是被冠上了谋反的罪名,所有与他关联的人都会受牵连,他的势力会受到重大打击。” 赵慎不疾不徐道:“他早就已经暴露了,就算没有这一回,明面上的势力也保存不了不少,至于暗地里的,咱们现在不还是没头绪吗?” 谁也不知道雍王积蓄了多少势力,现在他由明转暗,以后更难对付了。 赵慎有种感觉,雍王的目的不像是皇位,而是闲的无聊耍着他们玩。 他提醒景明帝:“宫里那个该处理了。” 景明帝知道他在说宁欢怡,点了点头道:“你去吧,别人估计不是她的对手。” 赵慎才不信皇上是因为这个才让他去了结宁欢怡的。 “该问的我都问过了,没有人能解我身上的蛊毒。” 他觉得皇上跟纪云舒一样,总是对一些不切实际的事抱有希望。 景明帝难得有些正经道:“朕知道,但她是南疆圣女,得了真正的蛊术传承,朕不信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也想活下去吧?人交给你,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赵慎其实已经做好了蛊毒解不了的准备,现在他又多出一年的时间,已经很知足了。 但每次说到这件事,不管是纪云舒,还是皇上都拼命在想办法让他活下去,这让他心中生出一种异样的感受。 “臣多谢皇上。” 景明帝笑道:“你可别不上心,万一呢?多试试又没什么坏处。朕还指着你多给朕卖几年命呢。还有阿舒,母后定是不会让她后半辈子都做寡妇,你死了,朕就只能给她再找个青年才俊了。只是她喜欢好看的,这倒是有些为难,满朝文武还真不好找一个你好看的。” 赵慎见他越说越不着调,沉着脸告退离开了。 可惜他还是晚了一步,宁欢怡不见了。 赵慎看着伺候宁欢怡的人都变成了尸体,面色阴沉。 这个女人当真歹毒,她入宫以来,一直都是这些人在伺候她,可她下手却毫不留情。 连在外面负责扫洒的小宫女都没有放过。 京城是乱了一日,死了不少人,但禁军并没有攻进皇宫,宁欢怡这里算是死人死的最多的地方了。 宁欢怡人也不翼而飞。 景明帝知道这件事后,脸色铁青:“朕专门派了人守着她,她怎么逃出去的?” 赵慎心态倒是很平和:“那些人都死了,您说的对,她的蛊术比我们想象的还厉害。” 景明帝恨恨道:“早知道之前就把她关进暗牢里了。” 赵慎道:“罢了,逃就逃了,说不准什么时候,还会遇到。” 宁欢怡是逃走了,又不是死了。 她必然还有事情要做。 赵慎有种预感,他们很快就会再见。 景明帝狐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赵慎平静道:“也不算早知道,只是想到在雍州的时候,戚夫人就见了阿舒一面,就知道自己暴露了。她露出的马脚那么多,怎么会不提防?” 景明帝:“你说的对,是朕太着急了。罢了,接下来朝中要忙一些日子了,雍王谋逆一案必须彻查,你还去幽州找云舒吗?还是留在京城等她回来?” 他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这个时候需要能臣干吏,赵慎只要接手这件事,就能立下功劳,顺势升职。 但赵慎拒绝了:“阿舒在那里我不放心。还是去看看吧,京城的事有的是人处置,但幽州不容有失。” 景明帝苦着脸抱怨:“说得冠冕堂皇,还不是想去找阿舒。你也不关心关心朕,朕这些日子日也思你,夜也想你,好不容易把你盼回来,这才待了多久,就又要走?” 赵慎无奈解释:“臣这么年轻,已经是正三品的官职,不管有什么功劳,再升都有些惹眼。皇上对臣好臣知道,赏赐留在别的事情上吧。等阿舒回来,您多赏她些金银首饰,她喜欢。” 景明帝冷哼:“阿舒金银珠宝还少?她出嫁的时候母后给了她多少压箱底的好东西,还惦记朕的?罢了,滚吧,告诉舅舅,让他和表哥安心在幽州待着,朕只信得过他们。” 第五百五十五章 我做的太迟了 纪云舒收到京中的信息,已经是几日后的事了。 幽州这些日子也不算安稳,漠北来势汹汹,纪云澜在战场上受了伤,若不是身边跟着的人多,说不准就回不来了。 若不是怕武宁有什么闪失,纪长林都差点亲自出征。 这样的环境下,偏偏纪云舒什么都做不了,她不想这个时候给家人添麻烦,便成日待在家中,一步也没有踏出过府门。 凭着府中的防卫,只要他不出去,就没有人能伤到她。 何况这个时候的幽州,外面冷的滴水成冰。 哪怕穿上厚重的衣服,也会被寒风吹的脸颊疼。 纪云舒干脆过起了冬眠的生活。 她收到雍王在京城自尽的消息这一日,又见到了萧昆。 他还是跟上次一样,是跳窗户来的。 只不过这次是白天,比上次更加的目中无人。 纪云舒不知道他这么做是在维护自己的名声,还是在故意败坏自己的名声。 她看着对面情绪不明的人,笑了笑道:“听说雍王爷自尽了,节哀顺变。” 萧昆扯了扯嘴角:“他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你看我像什么孝子贤孙吗?” 纪云舒:“……” 不孝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吗? 就这么大喇喇的说出来。 这人果然有点精神不正常。 “你来找我做什么?” 纪云舒也懒得跟他客气。 她突然发现自己一开始对萧昆还有些戒备,可自从事情说开了之后,她便有点破罐子破摔了。 在萧昆面前反而无所顾忌了。 他知道她隐藏最深的秘密,若是真的想做什么,她大概早就没命了。 萧昆也发现了,神情有些慵懒:“没什么事儿就不能来找你吗?我好歹帮了你不少忙吧,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哲别想对你做什么?” 纪云舒猜不出他到底想做什么,也就不再瞎猜,反正她没有从他的身上感受到恶意。 至于其他的,她相信萧昆知道自己心里的人到底是谁。 “那可真是要多谢你了。” 其实她也一直担心哲别会真的对她做什么,就算不做什么,将她的事情说出去也够她喝一壶的。 毕竟在哲别的说法中,是她的到来改变了一切。 雍王若是知道这个,恐怕不惜一切代价也会杀掉她。 萧昆笑的有些落寞:“不用谢,我做的太迟了。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我能不顾一切阻止她嫁给赵恒就好了。” 如果是那样,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但纪云舒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可以,我相信你当时一定会这么做,可你既然没有,那就是条件不成熟,你做了,也未必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萧昆看着她问:“你也相信那所谓的天命之说?” 纪云舒耸了耸肩:“我当然不想相信,可现在,我一觉醒来,到了这么一个陌生的地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很多事情,哪怕努力避免,也依然会发生,你觉得我不该相信吗?” 萧昆见她说的坦然,突然好奇地问:“你原来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在那晚纪云舒说如果可以,她想回去的时候,他就想问这个问题了。 依着纪云舒的身份,就算是公主,也不可能比他过的更舒服。 这里还有疼爱他的家人,赵慎这个夫婿,更是没什么可挑剔的。 就算是之前不知道真相的他,也没有信心能从赵慎的手中将他抢走。 可她对这些竟然毫不留恋。 萧昆觉得这一点都不合理。 纪云舒回想从前,恍若隔世。 “对你来说,那应该是一个难以想象的世界。” “怎么说?” 纪云舒斟酌了一下,找到一个适当的说法:“你可以理解为我来自距离现在一千年以后的世界吧。” 虽然不是一个空间,但从时间上来计算的话,差不多是这样的。 这个书的原文是架空的,但古言嘛,总体还是的依据还是古代社会。 萧昆听过哲别说她是异世之魂,只是对这个说法没什么概念。 谁能想到异世是什么样子呢? 此刻听到一千年后,更是睁大了眼,这确实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了。 纪云舒看到他脸上难得露出的惊讶,笑道:“你可以想一想书中记载的千年前的世界,当然人类社会发展到一定程度会有质的变化,千年后是没有皇帝的。” 封建社会存在的时间太长了,好几千年虽然社会也在进步,人们的生活也有变化,但在萧昆眼中,这样的变化其实还在能理解的范畴内。 可纪云舒所说的千年以后显然不在他的理解范围内。 “没有皇帝?那听谁的?” 纪云舒笑道:“这个就说来话长了,我们那个时代,基本上每个人都能吃饱穿暖,不管男女到了年纪都要上学。” 一听这个,萧昆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现在这个社会表面上是皇上的天下,但他很清楚,真正掌控天下的,是那些朝臣,而他们大多是读书人。 读书人是特权阶层,读书的最终目的是做官,所以这是个读书人的天下。 而纪云舒说千年后每个人都可以读书。 包括女人。 这会动摇社会的基础。 “人人能吃饱,是怎么做到的?” 他知道社会的变化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 纪云舒道:“发展农业技术,研究更高产的粮种,改变耕作方式,土壤结构,农药化肥,还有很多,我不是研究这些的,不太清楚。” 萧昆知道她说的是真的:“所以你让一尘研究那些东西,还有喜欢种地的穷书生,你觉得他能弄出你想要的?” 纪云舒道:“弄不弄的出来都不要紧,我相信只要有人肯研究,总会弄出来的。这个天下现在可能还不够好,但它会变得越来越好。只是这需要很长的时间,你可能看不到了。” 萧昆失笑,又问了一句:“你说后世男女都在一起读书,都学些什么?” “那可多了,识字,背你们这些古人写的诗词文章,还有历史地理数学物理,这些都是基础学科。” 萧昆:“这么说你很博学?” 纪云舒摆摆手:“马马虎虎。” 跟赵慎比起来,她根本不敢说自己博学。 虽然知道的多,但她不精啊,只知道个大概,真到了关键时候,完全派不上用场。 第五百五十六章 命运弄人 萧昆笑了笑没说话。 纪云舒有些尴尬:“哎呀,别说这些了,你还没说你到底是来干嘛的?咱们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太久了不好。” “你怕赵慎怀疑我们之间有什么?” 纪云舒翻了个白眼:“我怕影响你的清誉,赵慎总不至于为这个休了我,你就不一样了。这个年纪还没有成亲,本来就不好找,再跟我传出点风言风语,岂不是更没人愿意嫁你了?” 萧昆摸着下巴道:“赵慎是个残废的时候,你都肯嫁他,我好好的,怎么就没人嫁了?” 纪云舒:“你没他长的好看。” 萧昆:“他这么好看,你还能毫不留恋地离开?” 纪云舒简直想堵上他的嘴:“谁说我毫不留恋了?” 留恋还是有些留恋的,但如果能回去,她当然是选择回去。 那才是生她养她的世界。 这里的一切都跟一场梦一样,她现在没有选择,只能把梦境当成了现实。 萧昆斜眼看她:“你是怕我告诉赵慎吧?” 纪云舒:“我才不怕,我们是夫妻,你以为这些事情他会不知道吗?” 萧昆仿佛一眼就能看穿她:“赵慎知道你想离开这里?” 纪云舒:“……” “这是我们夫妻的事,你操什么心?” 萧昆像是恍然回神,心中不由感慨,他操什么心? 他不过是羡慕嫉妒赵慎。 自己付出巨大的代价,最后成全的却是他。 此刻,他终于相信了那句命运弄人。 他起身道:“罢了,我来是想告诉你,雍王肯定没死,你日后还要多加小心。” 纪云舒:“不是说他自尽了吗?” 看到消息的时候她还奇怪,雍王竟然就这么死了,怎么想都有点不真实。 原来真的没死吗? 萧昆道:“狡兔都有三窟,他做这样的事,怎么会不给自己留后路,他的兴趣也不见得是坐上皇位,如今他不是皇上,但搅的天下不宁,不也很有意思?” 纪云舒:“你们父子真是一脉相承的……” 神经。 萧昆见她说了一半没有继续说下去,知道她说的大概不是什么好话,也就没有追问。 便告辞要离开。 纪云舒这才知道,他专门跑这一趟,是来提醒她小心雍王的。 她不由问:“你是不是要离开这里了?以后有什么打算?” 萧昆嗤笑:“你倒是关心我,不怕赵慎吃醋?” 纪云舒无语,自己只是随口问问,做什么说的这样暧昧。 她没好气道:“赵慎又不是什么是非不分的人。” 萧昆摇头道:“在这种事情上,别高估男人的心胸。” 纪云舒想起以前在宫里,这个人也是这样恶劣,总是故意逗原主,所以后来原主才总是躲着他。 她不由摇了摇头:“赵慎比你心胸宽广多了。你到底要去哪里?作为雍王的儿子,你也会被牵连吧?” 纪云舒知道萧昆说不上无辜,但他跟雍王也绝对不是一路人。 而且萧昆帮了她不少,这一次更是除掉了哲别,彻底断绝了她来历暴露的隐患。 从内心来说,她不希望萧昆受雍王的牵连。 可父子是怎么也断不开的关系,雍王的罪名是谋逆,雍王府的每一个人都会被牵连定罪。 更别说萧昆这个世子。 萧昆见她真的在担心自己,笑道:“不用担心,我找了船,暂时会出海,归期不定。” 纪云舒顿时觉得自己白操心了,这样的人,只要他不想死,大概没有人能让他死吧。 而且出海真的是个很不错的想法,朝廷肯定没有办法去海外追杀他。 萧昆见她一脸赞叹地看自己,知道她认同自己这个计划,好笑道:“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我就走了。” 纪云舒道:“问题没有了,不过看在你帮了我这么多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一件千年后人人都知道,但你肯定不知道的事。” “什么事?” 纪云舒:“地球是圆的。” 萧昆:“你说什么?” 纪云舒:“我说我们脚下的这块地它是圆的,所以你出海的话只要一直沿着一个方向走,就能回来。” 萧昆:“……” 他愣了愣,最后有些严肃地点头:“我知道了。” 他有些恍惚地回到自己住的客栈。 殷恕已经将东西都收拾好了,见他这个样子,不由问:“你这是受什么打击了,你好歹也算帮了她,她不能一点都不领情吧?” 萧昆摇头:“她很感激我。” “那你怎么这副模样?” 殷恕不解。 萧昆的神情倒也不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更像是遇到了不解的难题。 萧昆道:“我跟她说了我要出海,她告诉我地是圆的,一直朝着一个方向走,就能回来。” 殷恕:“这种鬼话你也信?” 萧昆道:“万一不是鬼话呢?” 殷恕觉得事情有些严重:“你打算去验证一下?” 萧昆:“反正我们要出海,试一试又没什么损失?” 殷恕揉了揉自己的脑门,他觉得自己被萧昆传染了头疼的毛病。 “咱们已经根据之前的海图规划好了路线,出海可以保证万无一失,现在你改了主意,你知道这是多危险的事吗?一个不小心会死人的?” 萧昆不在意道:“谁不会死,你知道跟漠北打这一仗死了多少人吗?你知道京城这次的事情中死了多少人吗?这世上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死,为什么不能是我们?” 殷恕知道萧昆嘴上不说,但身为雍王的儿子,他是有罪恶感的。 所以明明知道凭着这次的忙,皇上也不会把他怎么样,可他还是想离这一切远远的。 他咬了咬牙道:“你想去哪就去哪吧,我舍命陪君子,反正没有你的话,我早就死了。” 萧昆道:“你若是不想去也可以留下来,我跟赵慎说一声,他会帮你查清楚你家的事情。” 殷恕道:“那你让他去查吧,他的人品我能信的过。” 萧昆:“真想好了?我们可能回不来。” 殷恕:“嗯,见一见世界浩大也没什么不好,你也说了是可能,我们也有可能证实她说的是对的,这会是一个震惊所有人的发现。” 殷恕也不是看不开的人,这些年他一直帮着萧昆做事,除了想要查清自家的冤案,有些事也是他自己愿意做的。 萧昆瘫在椅子里念叨:“兰亭成亲了,也不知道陈绍想不想跟我们走?” 第五百五十七章 我跟你走 殷恕连忙打断他的胡思乱想:“可别,他喜欢过安稳的日子,这次立了功,皇上不是个小肚鸡肠的,应该不会追究他当山匪的事情,安顿好那一帮人,以后让他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 萧昆想着陈绍的性子,不由笑了起来。 当初他救了陈绍的时候,对方心如死灰,根本没有了活下去的欲望。 于是他将人扔到了离京城不远的那座山上,当时里面有几个山匪,但其实都是被逼上了绝路的普通百姓,说起经历来一个比一个惨。 陈绍的事情跟他们比起来都不算什么。 不过是陈绍出身好,接受不了那样的落差罢了。 他当时将人扔下就走了,几个月后路经那里,再次去的时候,一切已经大变样了。 里面多了许多人,男女老少都有。 他们盖起了屋子,还开垦出了田地。 看着那些忙忙碌碌的身影,他不由问陈绍:“你哪来的钱养活这么多人?” 这些人都是要吃饭的,而种子种下去却不能立马变成粮食。 不过几个月,陈绍的脸上已经没有初遇时的生无可恋,他笑着道:“这些人里有几个会功夫的,我带他们打劫了一个入京的官员,抢了几万两银票,够这些人花很久了。” 萧昆诧异:“入京的官员?我怎么没听到动静?就这么让你白白抢了?” 陈绍嗤笑:“他入京是来疏通关系的,随身带了很多银票,这些钱都来路不正,哪里敢声张?何况他连我们的面都没有见着。你选的这地方也不错,离神武军的驻地这么近,他也不敢探查。” 探查神武军的驻地,是大罪。 萧昆更觉惊奇:“你在卫铮的眼皮子底下打劫,他没有让人来灭了你?” 陈绍晒着太阳懒洋洋道:“他啊,肯定知道那官员是什么德性,所以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萧昆对卫铮也算有所了解,卫家世代忠于皇室,但绝不是什么是非不分的人。 “他没来警告你?” 不管怎么说,在神武军边上建土匪窝,都不该是卫铮能容忍的。 陈绍漫不经心道:“这几个月来,我就干了那么一票,剩下的时间都在收容无处可去的人,盖房子种地,他知道我有分寸。” 萧昆不由笑了:“看来你还挺对他的脾气。” 两人连面都没见过,就达成了默契。 陈绍斜他一眼:“你不就是知道他是什么性子,才将我扔到这里的吗?” 萧昆没有说话,他当然是知道卫铮的,只是卫铮太过低调,神武军轻易不出,大多时间都在驻地训练,所以他对卫铮也谈不上多了解。 “那你就好好在这儿待着吧,这里是山上,可以多种点果树,过几年就有果子吃了。” 陈绍没有说话,不过几年后的一个春日他再去,那里已经是满山的杏花了。 从回忆中抽神,萧昆点了点头:“你说的是,这些年他的心结应该也放下了。” 殷恕正要说什么,只听外面有动静传来,他立马将口中的话咽了回去,跟萧昆对视一眼。 两人面上的神色都变得凝重。 很快门被撞开,一个人径直跌了进来,撞到墙才停下来。 殷恕发现是自己放在外面守门的人,面色难看。 他想让萧昆快点离开,却见对方捂着头一动不动。 毒又发作了。 他不由暗骂雍王怎么不去死? 门外又有人走了进来,领头的人蒙着头脸,语气冷淡:“奉王爷之命,带世子回去。” 殷恕嘲讽道:“王爷不是死了吗?回哪去,雍州?王爷自己敢回去吗?” 那人并不为他的话激怒,甚至连语气都没什么变化:“王爷死不死不是你该操心的,至于去哪儿,你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蒙面人说罢,不再理会他,转头对萧昆道:“世子最好乖乖跟我走,不然受罪的可是王妃。” 萧昆只觉得头痛欲裂,他正捂着脑袋一言不发,似乎想以此对抗疼痛,但听到这句话,还是不自觉的抬头。 不过这么片刻的功夫,他的眼底已经爬满了红血丝,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你们抓了我母妃?” 他之前就已经安顿好了母妃,以为这次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不会波及她。 谁成想,到了这个时候,这个人依旧不肯放过他和母妃。 他心中的暴戾和怨恨在一瞬间攀上,冷冷地看着蒙面人。 蒙面人被这一眼盯的心头发寒,但他是雍王专门培养的暗卫,这些年杀的人数不胜数,当然不会这么轻易被吓住。 想要在说什么,就见萧昆突然朝他笑了下:“行,我跟你走。” 他脸上已经没有刚才的阴戾之气,面上的平静反而让人心惊。 但他只是奉命行事,没有时间考虑太多。 萧昆愿意跟人走,殷恕也就放弃了反抗。 天亮之后,客栈还在正常迎客,跟往日没有什么区别。 幽州的气候又冷又干,纪云舒在屋子里没事干,只能研究各种吃吃喝喝,继蛋糕之后,她还弄出了各种面包和甜品。 银叶也喜欢吃甜的,捧着一碟子蛋挞吃的心满意足:“夫人真是心思灵巧,回京开个点心铺子,一定能赚钱。” 纪云舒吃了几日,对甜食已经腻了,看她吃的腮帮子鼓鼓的,好笑道:“开了铺子怕还不够你吃的。” 银叶瞪她:“这不是新鲜嘛,等你开了铺子,我就不吃了。” 纪云舒笑道:“都开铺子了,还差你吃的?正好有几个铺子收益不好,回头收回来做点心铺子也可以。这事不急,咱们现在也不是很缺钱。” 一尘虽然是个烧钱的,但沈青川那边已经开始产生收益了。 这收益会源源不断,而且越来越多,所以纪云舒现在对赚钱没有那么迫切了。 不过她发现自己身边的人倒是操心起赚钱的事情了。 银叶道:“那我们回去就张罗起来,只是现在已经进了腊月,战事还没有停,也不知今年能不能回京过年?” 纪云舒有些奇怪:“你不是在幽州长大的吗?难道不想在这里过年?” 银叶笑道:“我自然是想在这里过年的,但武宁到底太冷了,我怕夫人待着不习惯。” 第五百五十八章 胆子真小 纪云舒看着外面的天,冷是真的冷,但对她这样足不出户的人来说,其实也没有多大的影响。 “现在战事还没有结束,战后事情也不少,爹爹和大哥肯定没有时间回京了,我留在这里过个年也好。” 他们父子去年也没有回京,今年她若回去了,这府里便连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了。 银叶笑呵呵道:“大将军知道您想留下来陪他过年一定很高兴。” 纪云舒笑了笑:“只希望那时候,战事已经结束了,不然这个年怕是过不安稳。” 她想留下来更重要的原因是她希望父兄平安无事。 这场战事过去,他们的劫难也就过去了。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进来一个小丫头,说有人送了信来。 纪云舒随手将信接过来,竟然是乌日娜约她见面。 小丫头道;“送信的人还在外面,等着夫人的回信。” 纪云舒将信笺放到桌上:“你去告诉她,想见我直接上门就是。” 战事还没有结束,就是在武宁也未必是安全的。 不管乌日娜想说什么,她都不会出去的。 小丫头闻言退了出去去传信。 银叶就站在纪云舒身边,也看到了信上的内容。 “乌日娜公主……哦,不对,是女王,她这个时候找您做什么?” 她不解地问。 乌日娜这次虽然明面上没有参战,但谁都知道只靠毕力格,是不可能打到现在这个程度的。 这也意味着,乌日娜早就已经违背了当初的承诺。 银叶不知道这个时候,她找纪云舒还有什么意义。 纪云舒笑道:“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雍王不管龟缩到了哪里,在世人眼中,他已经死了。所以现在,漠北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而长期打仗的消耗,漠北是承担不起的。 银叶撇嘴:“当初好好的协议不遵守,现在她就算找您又有什么用?” 纪云舒安抚她:“闲着也是闲着,看看她想做什么也无妨,反正我给不了她什么承诺。京城的事已了,世子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来。” 银叶笑道:“我就说夫人最近怎么做什么都没精神,原来是想世子了。” 纪云舒被她调侃了也不害羞,反而托着下巴笑眯眯道:“嗯,我最近琢磨着你的年纪也不小了,也知道些事了,要给你挑个什么样的夫婿好呢?” 银叶:“我年纪还小,不着急。” 纪云舒道:“可别这么说,男人还是早些找的好,不然就只能嫁别人挑剩下的了。你别害羞,说说喜欢什么样的,我帮我找。” 银叶:“我错了,不该说您跟世子的事。” 纪云舒歪头看她:“我说真的,你好好考虑一下。” 银叶见她似乎是认真的,只好点了头。 住在客栈里的乌日娜听到送信人的话,不由陷入了沉默。 她身边跟着赫连野,赫连野嗤笑道:“胆子可真小,连门都不敢出吗?” 乌日娜斜了他一眼:“这也意味着她不再信任我,连面上的功夫也懒得做。” 赫连野不在意道:“你觉得她相信过你?” “还是有一点的。” 她能感觉到纪云舒对她并没有恶意,在漠北王城的那些日子,她虽然防着她,但对她很是有些信任的。 赫连野不知道她在纠结什么:“那一点信任有什么用?你现在还是好好想想在赵慎回来之前怎么说动她吧。” 乌日娜摇头:“你觉得她比赵慎好对付?” 赫连野挑眉:“难道不是?” 赵慎的难缠是出了名的,雍王落得现在的下场,赵慎起码出了五成力。 目前的情况,他们跟赵慎谈判,没有一点优势。 乌日娜却摇头:“你别忘了,她是纪长林的女儿,如果是别的事情,她或许会比赵慎好说话一些,但涉及她的家人,你以为她是什么软柿子?这一次,我们无论如何都不会顺利。” 赫连野:“先不谈呢,我们乌兰部还没有出战,若全部出动,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乌日娜揉了揉眉心:“然后呢,哪怕赢了我们也是惨胜,可事实上,我们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到现在为止,幽州并没有全力出战。真到那个时候,你觉得大夏还会留情,雍王已经事败,不管他还有多少安排,但我们对他已经没用了。只依靠我们自己,你觉得能打赢大夏?” 赫连野沉默不语,乌日娜知道他不甘心。 谁会甘心呢? 可现在他们已经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不甘心又能怎么样? 拼国力,漠北是无论如何都拼不过大夏的。 屋子里安静下来,乌日娜叹了口气:“我先去见见她吧,总要有个结果的。” 赫连野不放心:“若她对你做什么……” 乌日娜摇头:“我现在是漠北的王,她怎么可能对我做什么,她让我去将军府,就说明没想对我做什么。” 赫连野还想说什么,但他知道乌日娜不会听。 毕竟从一开始他就不赞成乌日娜亲自来武宁。 这对她来说太危险了。 他不觉得从纪云舒身上下手是个什么正确的决定,毕竟在大夏,女子的地位并不高。 纪云舒也没想到,头一日收到信,乌日娜第二日就上门了。 银叶收到管家派人来传信,连忙将纪云舒从被窝里拉了起来。 “别睡了,漠北的女王来了。” 纪云舒打了个哈欠:“这么早?” 银叶:“不早了,都快中午了。” 最近天气太冷了,她压根不想离开被窝。 银叶伺候她穿戴梳洗好,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 她进会客厅的时候,乌日娜正在吃点心。 她这几日做的点心有点多,吃不了就拿出来待客。 乌日娜却很感兴趣:“你这个点心是用牛乳做的吗?” 纪云舒点头:“是啊,这是厨娘新研制出来的。” 乌日娜赞叹:“你家的厨娘真厉害,牛乳都能做的这么好吃。” 草原上多的是牛乳,但他们的厨子就做不出来这样的点心。 纪云舒笑道:“你喜欢就多吃一点,今日我起的迟了,怠慢了你,也算给你赔罪 ” 乌日娜笑眯眯道:“这么几块点心就想给我赔罪?不过说来也怪我,明知道你不爱早起,还这个时候来。” 纪云舒喝了口茶:“这么着急是有什么事吗?” 第五百五十九章 他做的一切为了我 乌日娜放下了手上的点心:“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 纪云舒看向她,她对身边的侍女点了点头,后者拿出一卷东西交给银叶。 银叶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才递到纪云舒的手中。 纪云舒打开一看,就明白了。 是毕力格之前答应给他们的,雍王通敌的证据。 这个敌指的便是漠北。 她扯了扯嘴角道:“雍王已经死了,这些也没什么用了,而且女王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将这些东西给我的?” 如果她是以漠北王的身份,那这东西不应该给她。 若是为了毕力格,那就是承认漠北王庭也参战了。 这代表的意义并不一样。 毕竟战事到了现在,明面上,漠北王庭并没有出现,一切都是毕力格的意思。 乌日娜现在应该做的,是跟毕力格撇清关系。 到时候哪怕毕力格战败,漠北也可以不受牵连。 乌日娜道:“雍王有没有死你比我更清楚,这些东西总还是有点用处的。至于我以什么样的身份,朋友可以吗?” 纪云舒笑道:“想害死我父兄的朋友?” 无论怎么想,这场战事漠北都没有胜算,除非她的父兄出事。 雍王府能做的也只有这个。 漠北人选择了站在雍王那一边,打的什么主意显而易见。 乌日娜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你是个聪明人,我也懒得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其实你很清楚,有些事,身在其位,不得不面对。” 纪云舒笑道:“女王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她当然清楚,所以从始至终都没有完全相信乌日娜。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但这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乌日娜道:“不,我说这个,只是希望你能理智一些,将个人的恩怨抛开,做出对你的父亲和大夏最有利的选择。” 纪云舒忍不住笑了:“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呢?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漠北最好的。” 乌日娜顿了顿才道:“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去死。” 纪云舒之前就猜测毕力格和乌日娜的关系不一般,没想到是真的。 她原本是很好奇的,可现在不是八卦的时候,她只好道:“且不说他本就身体孱弱,没有多少时间了,就算他的身体能被治好,你又愿意为他这一条命付出什么代价?” 毕力格是这一次两国战事的罪魁祸首,从一开始他就只有两个结果,要么胜,要么死。 但纪云舒根据之前见他的情况判断,他应该是一早就准备好了去死。 没想到乌日娜反而想要他活下去。 事情的发展还真是有趣。 乌日娜道:“我在这个时候亲自来,已经表明了诚意,这场战事之后,他活着还是死去,对大局都无关紧要。” 纪云舒笑道:“话不是这么说的,漠北王之前不也中毒躺在了床上,他活着与否也影响不了什么,可你们还是杀了他,为什么?” 有些人活着就是麻烦,更不用说毕力格这样的人,不管他发动战争的初衷是什么,纪云舒都不觉得他是无辜的。 这一次父兄没死,雍州战事没有像书中那样发展,是她和赵慎费尽心力改变的。 她不会因为父兄没事,就原谅毕力格。 乌日娜已经想过纪云舒不会好说话,可没想到她会这样油盐不进。 “之前的协议,我可以再让两成给大夏。” 这虽然不是她的底线,但也差不多了。 纪云舒发现自己之前想的没错,哪怕是乌日娜这样已经站在权力巅峰的女子,也依旧会下意识地小看其他的女子。 她没什么表情地摇了摇头:“这不归我管,如果皇上能答应,我也没意见。” 乌日娜眯了眯眼:“我没记错的话,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来漠北的。” 纪云舒道:“可皇上答应那些协议的前提是,你不会掺和战事。我以为漠北增兵的时候,就已经撕破协议了,毕竟这样的事情,你们不是没有做过。” 漠北若是战败,想要议和条件就得随便大夏提,纪云舒不觉得到了那个时候乌日娜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漠北后来的增兵虽然不是出自王庭的命令,但谁都知道没有乌日娜的同意,毕力格没有能力调动那么多的兵马。 这个时候又想装无辜,纪云舒已经没兴趣跟她玩这种游戏了。 她一开始对乌日娜是有一点滤镜的,毕竟这年头一个女子以王位为目标,最后还成功了,确实是一件值得敬重的事情。 但乌日娜登上王位的过程,也让纪云舒深刻认识到了她是个政客。 这样的人注定是冷静理智的,也是狡猾奸诈的,更是随着利益摇摆不定的。 她能理解乌日娜做的选择,如果能拿下幽州,她撕毁协议就是值得的。 但她们终究处在敌对的立场上,她的父兄拼了命的守卫着这片土地,她没有理由去同情敌人。 乌日娜深吸了一口气:“你想要怎样?” 纪云舒觉得有些奇怪:“这种事你觉得我说了算吗?你如果现在想议和,那也应该正是递交国书。” 乌日娜道:“你不必装傻,你的父亲在战事上有绝对的话语权,皇上最终一定还会让赵慎来处理这件事,你的话在他面前还是有用的。” 原来打的这个主意啊。 纪云舒摇头:“你想多了,他们都不会在这样的大事上听我的话。” 乌日娜并不相信纪云舒的话,从上次赵慎亲自带着纪云舒去漠北王庭,在那个过程中,将她护的滴水不漏开始,她就知道纪云舒对赵慎而言是很重要的存在。 在加上她的身份本就不一般,所以在这件事中,她是能起到决定作用的。 “别拒绝的这样快,你不如听听我能给出的筹码,我知道你要碧灵丹是为了赵慎身上的蛊毒,但碧灵丹解不了蛊毒,不是吗?” 纪云舒想到碧灵丹的来历,笑了笑道:“嗯,从我猜到你跟毕力格的关系开始,就想到了,碧灵丹不是什么能解百毒的灵药,起码他对毕力格是没有用的。” 她虽然让人将碧灵丹送去给一尘研究,但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如果碧灵丹救不了毕力格,那她又怎么敢指望一尘一定能研制出救赵慎的解药呢? 第五百六十章 良心不安 纪云舒看着外面的天,冷是真的冷,但对她这样足不出户的人来说,其实也没有多大的影响。 “现在战事还没有结束,战后事情也不少,爹爹和大哥肯定没有时间回京了,我留在这里过个年也好。” 他们父子去年也没有回京,今年她若回去了,这府里便连一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了。 银叶笑呵呵道:“大将军知道您想留下来陪他过年一定很高兴。” 纪云舒笑了笑:“只希望那时候,战事已经结束了,不然这个年怕是过不安稳。” 她想留下来更重要的原因是她希望父兄平安无事。 这场战事过去,他们的劫难也就过去了。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进来一个小丫头,说有人送了信来。 纪云舒随手将信接过来,竟然是乌日娜约她见面。 小丫头道;“送信的人还在外面,等着夫人的回信。” 纪云舒将信笺放到桌上:“你去告诉她,想见我直接上门就是。” 战事还没有结束,就是在武宁也未必是安全的。 不管乌日娜想说什么,她都不会出去的。 小丫头闻言退了出去去传信。 银叶就站在纪云舒身边,也看到了信上的内容。 “乌日娜公主……哦,不对,是女王,她这个时候找您做什么?” 她不解地问。 乌日娜这次虽然明面上没有参战,但谁都知道只靠毕力格,是不可能打到现在这个程度的。 这也意味着,乌日娜早就已经违背了当初的承诺。 银叶不知道这个时候,她找纪云舒还有什么意义。 纪云舒笑道:“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雍王不管龟缩到了哪里,在世人眼中,他已经死了。所以现在,漠北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而长期打仗的消耗,漠北是承担不起的。 银叶撇嘴:“当初好好的协议不遵守,现在她就算找您又有什么用?” 纪云舒安抚她:“闲着也是闲着,看看她想做什么也无妨,反正我给不了她什么承诺。京城的事已了,世子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来。” 银叶笑道:“我就说夫人最近怎么做什么都没精神,原来是想世子了。” 纪云舒被她调侃了也不害羞,反而托着下巴笑眯眯道:“嗯,我最近琢磨着你的年纪也不小了,也知道些事了,要给你挑个什么样的夫婿好呢?” 银叶:“我年纪还小,不着急。” 纪云舒道:“可别这么说,男人还是早些找的好,不然就只能嫁别人挑剩下的了。你别害羞,说说喜欢什么样的,我帮我找。” 银叶:“我错了,不该说您跟世子的事。” 纪云舒歪头看她:“我说真的,你好好考虑一下。” 银叶见她似乎是认真的,只好点了头。 住在客栈里的乌日娜听到送信人的话,不由陷入了沉默。 她身边跟着赫连野,赫连野嗤笑道:“胆子可真小,连门都不敢出吗?” 乌日娜斜了他一眼:“这也意味着她不再信任我,连面上的功夫也懒得做。” 赫连野不在意道:“你觉得她相信过你?” “还是有一点的。” 她能感觉到纪云舒对她并没有恶意,在漠北王城的那些日子,她虽然防着她,但对她很是有些信任的。 赫连野不知道她在纠结什么:“那一点信任有什么用?你现在还是好好想想在赵慎回来之前怎么说动她吧。” 乌日娜摇头:“你觉得她比赵慎好对付?” 赫连野挑眉:“难道不是?” 赵慎的难缠是出了名的,雍王落得现在的下场,赵慎起码出了五成力。 目前的情况,他们跟赵慎谈判,没有一点优势。 乌日娜却摇头:“你别忘了,她是纪长林的女儿,如果是别的事情,她或许会比赵慎好说话一些,但涉及她的家人,你以为她是什么软柿子?这一次,我们无论如何都不会顺利。” 赫连野:“先不谈呢,我们乌兰部还没有出战,若全部出动,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乌日娜揉了揉眉心:“然后呢,哪怕赢了我们也是惨胜,可事实上,我们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到现在为止,幽州并没有全力出战。真到那个时候,你觉得大夏还会留情,雍王已经事败,不管他还有多少安排,但我们对他已经没用了。只依靠我们自己,你觉得能打赢大夏?” 赫连野沉默不语,乌日娜知道他不甘心。 谁会甘心呢? 可现在他们已经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不甘心又能怎么样? 拼国力,漠北是无论如何都拼不过大夏的。 屋子里安静下来,乌日娜叹了口气:“我先去见见她吧,总要有个结果的。” 赫连野不放心:“若她对你做什么……” 乌日娜摇头:“我现在是漠北的王,她怎么可能对我做什么,她让我去将军府,就说明没想对我做什么。” 赫连野还想说什么,但他知道乌日娜不会听。 毕竟从一开始他就不赞成乌日娜亲自来武宁。 这对她来说太危险了。 他不觉得从纪云舒身上下手是个什么正确的决定,毕竟在大夏,女子的地位并不高。 纪云舒也没想到,头一日收到信,乌日娜第二日就上门了。 银叶收到管家派人来传信,连忙将纪云舒从被窝里拉了起来。 “别睡了,漠北的女王来了。” 纪云舒打了个哈欠:“这么早?” 银叶:“不早了,都快中午了。” 最近天气太冷了,她压根不想离开被窝。 银叶伺候她穿戴梳洗好,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 她进会客厅的时候,乌日娜正在吃点心。 她这几日做的点心有点多,吃不了就拿出来待客。 乌日娜却很感兴趣:“你这个点心是用牛乳做的吗?” 纪云舒点头:“是啊,这是厨娘新研制出来的。” 乌日娜赞叹:“你家的厨娘真厉害,牛乳都能做的这么好吃。” 草原上多的是牛乳,但他们的厨子就做不出来这样的点心。 纪云舒笑道:“你喜欢就多吃一点,今日我起的迟了,怠慢了你,也算给你赔罪 ” 乌日娜笑眯眯道:“这么几块点心就想给我赔罪?不过说来也怪我,明知道你不爱早起,还这个时候来。” 纪云舒喝了口茶:“这么着急是有什么事吗?” 第五百六十一章 兄妹情深 殷恕连忙打断他的胡思乱想:“可别,他喜欢过安稳的日子,这次立了功,皇上不是个小肚鸡肠的,应该不会追究他当山匪的事情,安顿好那一帮人,以后让他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 萧昆想着陈绍的性子,不由笑了起来。 当初他救了陈绍的时候,对方心如死灰,根本没有了活下去的欲望。 于是他将人扔到了离京城不远的那座山上,当时里面有几个山匪,但其实都是被逼上了绝路的普通百姓,说起经历来一个比一个惨。 陈绍的事情跟他们比起来都不算什么。 不过是陈绍出身好,接受不了那样的落差罢了。 他当时将人扔下就走了,几个月后路经那里,再次去的时候,一切已经大变样了。 里面多了许多人,男女老少都有。 他们盖起了屋子,还开垦出了田地。 看着那些忙忙碌碌的身影,他不由问陈绍:“你哪来的钱养活这么多人?” 这些人都是要吃饭的,而种子种下去却不能立马变成粮食。 不过几个月,陈绍的脸上已经没有初遇时的生无可恋,他笑着道:“这些人里有几个会功夫的,我带他们打劫了一个入京的官员,抢了几万两银票,够这些人花很久了。” 萧昆诧异:“入京的官员?我怎么没听到动静?就这么让你白白抢了?” 陈绍嗤笑:“他入京是来疏通关系的,随身带了很多银票,这些钱都来路不正,哪里敢声张?何况他连我们的面都没有见着。你选的这地方也不错,离神武军的驻地这么近,他也不敢探查。” 探查神武军的驻地,是大罪。 萧昆更觉惊奇:“你在卫铮的眼皮子底下打劫,他没有让人来灭了你?” 陈绍晒着太阳懒洋洋道:“他啊,肯定知道那官员是什么德性,所以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萧昆对卫铮也算有所了解,卫家世代忠于皇室,但绝不是什么是非不分的人。 “他没来警告你?” 不管怎么说,在神武军边上建土匪窝,都不该是卫铮能容忍的。 陈绍漫不经心道:“这几个月来,我就干了那么一票,剩下的时间都在收容无处可去的人,盖房子种地,他知道我有分寸。” 萧昆不由笑了:“看来你还挺对他的脾气。” 两人连面都没见过,就达成了默契。 陈绍斜他一眼:“你不就是知道他是什么性子,才将我扔到这里的吗?” 萧昆没有说话,他当然是知道卫铮的,只是卫铮太过低调,神武军轻易不出,大多时间都在驻地训练,所以他对卫铮也谈不上多了解。 “那你就好好在这儿待着吧,这里是山上,可以多种点果树,过几年就有果子吃了。” 陈绍没有说话,不过几年后的一个春日他再去,那里已经是满山的杏花了。 从回忆中抽神,萧昆点了点头:“你说的是,这些年他的心结应该也放下了。” 殷恕正要说什么,只听外面有动静传来,他立马将口中的话咽了回去,跟萧昆对视一眼。 两人面上的神色都变得凝重。 很快门被撞开,一个人径直跌了进来,撞到墙才停下来。 殷恕发现是自己放在外面守门的人,面色难看。 他想让萧昆快点离开,却见对方捂着头一动不动。 毒又发作了。 他不由暗骂雍王怎么不去死? 门外又有人走了进来,领头的人蒙着头脸,语气冷淡:“奉王爷之命,带世子回去。” 殷恕嘲讽道:“王爷不是死了吗?回哪去,雍州?王爷自己敢回去吗?” 那人并不为他的话激怒,甚至连语气都没什么变化:“王爷死不死不是你该操心的,至于去哪儿,你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蒙面人说罢,不再理会他,转头对萧昆道:“世子最好乖乖跟我走,不然受罪的可是王妃。” 萧昆只觉得头痛欲裂,他正捂着脑袋一言不发,似乎想以此对抗疼痛,但听到这句话,还是不自觉的抬头。 不过这么片刻的功夫,他的眼底已经爬满了红血丝,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你们抓了我母妃?” 他之前就已经安顿好了母妃,以为这次的事情无论如何也不会波及她。 谁成想,到了这个时候,这个人依旧不肯放过他和母妃。 他心中的暴戾和怨恨在一瞬间攀上,冷冷地看着蒙面人。 蒙面人被这一眼盯的心头发寒,但他是雍王专门培养的暗卫,这些年杀的人数不胜数,当然不会这么轻易被吓住。 想要在说什么,就见萧昆突然朝他笑了下:“行,我跟你走。” 他脸上已经没有刚才的阴戾之气,面上的平静反而让人心惊。 但他只是奉命行事,没有时间考虑太多。 萧昆愿意跟人走,殷恕也就放弃了反抗。 天亮之后,客栈还在正常迎客,跟往日没有什么区别。 幽州的气候又冷又干,纪云舒在屋子里没事干,只能研究各种吃吃喝喝,继蛋糕之后,她还弄出了各种面包和甜品。 银叶也喜欢吃甜的,捧着一碟子蛋挞吃的心满意足:“夫人真是心思灵巧,回京开个点心铺子,一定能赚钱。” 纪云舒吃了几日,对甜食已经腻了,看她吃的腮帮子鼓鼓的,好笑道:“开了铺子怕还不够你吃的。” 银叶瞪她:“这不是新鲜嘛,等你开了铺子,我就不吃了。” 纪云舒笑道:“都开铺子了,还差你吃的?正好有几个铺子收益不好,回头收回来做点心铺子也可以。这事不急,咱们现在也不是很缺钱。” 一尘虽然是个烧钱的,但沈青川那边已经开始产生收益了。 这收益会源源不断,而且越来越多,所以纪云舒现在对赚钱没有那么迫切了。 不过她发现自己身边的人倒是操心起赚钱的事情了。 银叶道:“那我们回去就张罗起来,只是现在已经进了腊月,战事还没有停,也不知今年能不能回京过年?” 纪云舒有些奇怪:“你不是在幽州长大的吗?难道不想在这里过年?” 银叶笑道:“我自然是想在这里过年的,但武宁到底太冷了,我怕夫人待着不习惯。” 第五百六十二章 试试底线 萧昆笑了笑没说话。 纪云舒有些尴尬:“哎呀,别说这些了,你还没说你到底是来干嘛的?咱们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太久了不好。” “你怕赵慎怀疑我们之间有什么?” 纪云舒翻了个白眼:“我怕影响你的清誉,赵慎总不至于为这个休了我,你就不一样了。这个年纪还没有成亲,本来就不好找,再跟我传出点风言风语,岂不是更没人愿意嫁你了?” 萧昆摸着下巴道:“赵慎是个残废的时候,你都肯嫁他,我好好的,怎么就没人嫁了?” 纪云舒:“你没他长的好看。” 萧昆:“他这么好看,你还能毫不留恋地离开?” 纪云舒简直想堵上他的嘴:“谁说我毫不留恋了?” 留恋还是有些留恋的,但如果能回去,她当然是选择回去。 那才是生她养她的世界。 这里的一切都跟一场梦一样,她现在没有选择,只能把梦境当成了现实。 萧昆斜眼看她:“你是怕我告诉赵慎吧?” 纪云舒:“我才不怕,我们是夫妻,你以为这些事情他会不知道吗?” 萧昆仿佛一眼就能看穿她:“赵慎知道你想离开这里?” 纪云舒:“……” “这是我们夫妻的事,你操什么心?” 萧昆像是恍然回神,心中不由感慨,他操什么心? 他不过是羡慕嫉妒赵慎。 自己付出巨大的代价,最后成全的却是他。 此刻,他终于相信了那句命运弄人。 他起身道:“罢了,我来是想告诉你,雍王肯定没死,你日后还要多加小心。” 纪云舒:“不是说他自尽了吗?” 看到消息的时候她还奇怪,雍王竟然就这么死了,怎么想都有点不真实。 原来真的没死吗? 萧昆道:“狡兔都有三窟,他做这样的事,怎么会不给自己留后路,他的兴趣也不见得是坐上皇位,如今他不是皇上,但搅的天下不宁,不也很有意思?” 纪云舒:“你们父子真是一脉相承的……” 神经。 萧昆见她说了一半没有继续说下去,知道她说的大概不是什么好话,也就没有追问。 便告辞要离开。 纪云舒这才知道,他专门跑这一趟,是来提醒她小心雍王的。 她不由问:“你是不是要离开这里了?以后有什么打算?” 萧昆嗤笑:“你倒是关心我,不怕赵慎吃醋?” 纪云舒无语,自己只是随口问问,做什么说的这样暧昧。 她没好气道:“赵慎又不是什么是非不分的人。” 萧昆摇头道:“在这种事情上,别高估男人的心胸。” 纪云舒想起以前在宫里,这个人也是这样恶劣,总是故意逗原主,所以后来原主才总是躲着他。 她不由摇了摇头:“赵慎比你心胸宽广多了。你到底要去哪里?作为雍王的儿子,你也会被牵连吧?” 纪云舒知道萧昆说不上无辜,但他跟雍王也绝对不是一路人。 而且萧昆帮了她不少,这一次更是除掉了哲别,彻底断绝了她来历暴露的隐患。 从内心来说,她不希望萧昆受雍王的牵连。 可父子是怎么也断不开的关系,雍王的罪名是谋逆,雍王府的每一个人都会被牵连定罪。 更别说萧昆这个世子。 萧昆见她真的在担心自己,笑道:“不用担心,我找了船,暂时会出海,归期不定。” 纪云舒顿时觉得自己白操心了,这样的人,只要他不想死,大概没有人能让他死吧。 而且出海真的是个很不错的想法,朝廷肯定没有办法去海外追杀他。 萧昆见她一脸赞叹地看自己,知道她认同自己这个计划,好笑道:“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我就走了。” 纪云舒道:“问题没有了,不过看在你帮了我这么多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一件千年后人人都知道,但你肯定不知道的事。” “什么事?” 纪云舒:“地球是圆的。” 萧昆:“你说什么?” 纪云舒:“我说我们脚下的这块地它是圆的,所以你出海的话只要一直沿着一个方向走,就能回来。” 萧昆:“……” 他愣了愣,最后有些严肃地点头:“我知道了。” 他有些恍惚地回到自己住的客栈。 殷恕已经将东西都收拾好了,见他这个样子,不由问:“你这是受什么打击了,你好歹也算帮了她,她不能一点都不领情吧?” 萧昆摇头:“她很感激我。” “那你怎么这副模样?” 殷恕不解。 萧昆的神情倒也不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更像是遇到了不解的难题。 萧昆道:“我跟她说了我要出海,她告诉我地是圆的,一直朝着一个方向走,就能回来。” 殷恕:“这种鬼话你也信?” 萧昆道:“万一不是鬼话呢?” 殷恕觉得事情有些严重:“你打算去验证一下?” 萧昆:“反正我们要出海,试一试又没什么损失?” 殷恕揉了揉自己的脑门,他觉得自己被萧昆传染了头疼的毛病。 “咱们已经根据之前的海图规划好了路线,出海可以保证万无一失,现在你改了主意,你知道这是多危险的事吗?一个不小心会死人的?” 萧昆不在意道:“谁不会死,你知道跟漠北打这一仗死了多少人吗?你知道京城这次的事情中死了多少人吗?这世上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死,为什么不能是我们?” 殷恕知道萧昆嘴上不说,但身为雍王的儿子,他是有罪恶感的。 所以明明知道凭着这次的忙,皇上也不会把他怎么样,可他还是想离这一切远远的。 他咬了咬牙道:“你想去哪就去哪吧,我舍命陪君子,反正没有你的话,我早就死了。” 萧昆道:“你若是不想去也可以留下来,我跟赵慎说一声,他会帮你查清楚你家的事情。” 殷恕道:“那你让他去查吧,他的人品我能信的过。” 萧昆:“真想好了?我们可能回不来。” 殷恕:“嗯,见一见世界浩大也没什么不好,你也说了是可能,我们也有可能证实她说的是对的,这会是一个震惊所有人的发现。” 殷恕也不是看不开的人,这些年他一直帮着萧昆做事,除了想要查清自家的冤案,有些事也是他自己愿意做的。 萧昆瘫在椅子里念叨:“兰亭成亲了,也不知道陈绍想不想跟我们走?” 第四百七十七章 身不由己 迷迷糊糊中,他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没有。 有人在他耳边轻声问着什么,他不由自主地回答了。 这一夜,他睡的格外安稳。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他觉得浑身都很轻松,想到昨晚的事,又有些疑惑。 他有些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睡着的,思索间目光便落在了香炉上。 他本身就是个心思敏感细腻的人,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心中发沉,让人将昨日换香料的婢女找来。 派出去的人不一会儿就来回禀,那个婢女不见了。 心中的猜测成真,毕力格一把捏碎了手中的茶杯。 他已经足够谨慎,没想到自己身边还是被人安插了人手。 想到对方能对他下药,就能不知不觉地杀了他。 他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他怎么也想不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只能暗自猜测对方搞这一出是为了什么? 良久,他走到自己的床边,伸手在一个地方拍了下,打开一个暗阁,然后就看到里面放着的东西不见了。 毕力格的眼眸眯了起来,里面射出危险的光。 乌日娜拿到东西只看了一眼,确定无误,就立刻让身边的暗卫送去给纪云舒。 于是在毕力格发现碧灵丹丢失的时候,东西已经到了纪云舒手上。 纪云舒拿着蜡封的药丸对着光瞅了半晌,问赵慎:“你说这东西到底能不能解百毒?” 赵慎摇头:“应该不能吧,这世上哪有什么东西真的能解百毒。” 这道理纪云舒也清楚,尤其是很多慢性的毒,毒素沉积在体内,就算真的解了,对身体造成的损伤也是无法逆转的。 而且乌日娜也说了这东西救过一个人其实是巧合,它本身是毒。 但现在纪云舒不想理智思考,她只想碧灵丹像小说里那样发挥作用,将赵慎身上的毒解了。 “也说不准呢,既然能有一次巧合,为什么不能有第二次,这药一直用蜡封着,药效应该保存的很好,我立刻让人送去给一尘道长,看看他怎么说。” 赵慎没想到她一心来漠北,竟然是为了帮他找这传说中的药,心中虽然没抱什么希望,还是道:“那就试试吧,不过也不急在一时,现在情况特殊,你派的人不一定能好好的离开漠北,反正我们在这里待不了多久了,回去再说。” 纪云舒点头,来漠北之后,赵慎的身体确实没有出过什么问题。 不过他们迟早要和雍王对上,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她将药丸放回盒子,里面还有两颗,乌日娜一共给她送来三颗碧灵丹。 她看着装药丸的小巧盒子,想了想道:“据乌日娜所说,这东西王室并不是很看重,扔在库房很久了,毕力格将它藏起来做什么?” 她不觉得毕力格会将对他无用的东西专门从漠北王的私库中拿出来。 赵慎笑道:“无非这东西对漠北王或者他有用,不过看他一直将东西捏在自己手中,没有给漠北王用,我猜这东西对他有用。” 纪云舒想到毕力格那弱不禁风,随时会断气的模样,猜测道:“难不成对他的身体有用?乌日娜送来三颗,也不知这药原本有多少?” 赵慎虽然不通医理,但听说炼制碧灵丹的药材极其罕见,之前还用掉不少,他觉得剩下的不会很多。 事实上乌日娜能送来三颗他已经很意外了。 纪云舒也觉得是这样:“会不会毕力格知道这东西对他有用,但还没来得及用?” 赵慎揉了揉她的脑袋:“别猜了,反正东西已经落到我们手上了,你收好就是。” 纪云舒点了:“乌日娜这么爽快大方,是为了赔礼吧。她明知道战事一起,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却还是放任漠北王和毕力格对大夏用兵。” 赵慎一点都不意外:“她也是身不由己,漠北王不会将王位传给她,毕力格暗中筹备多年,谁知道手中有什么底牌,与其她直接跟毕力格对上,不如让大夏先帮她消耗掉对方的战力。” 毕力格明面上看似赢面不大,但有漠北王的支持,他自己也不是庸才,手里积攒的势力不容小觑。 赵慎觉得真去硬拼,乌日娜不一定是毕力格的对手。 纪云舒心里不太舒服,但她也知道如果自己是乌日娜,可能也会这么做。 “漠北王应该就在这几日了,经此一事,毕力格也要对乌日娜动手了吧?” 赵慎点头:“不过我猜乌日娜会先下手为强,但两人谁会获得最后的胜利,就不好说了。” 不知不觉间在漠北已经待了一个多月,纪云舒也有些不耐烦了。 如今拿到了碧灵丹,她恨不得立马将碧灵丹交给一尘,看能不能解赵慎身上的蛊毒。 “那我们……” 毕力格对乌日娜动手,想必也不会漏掉他们。 “不着急,我们在这里,毕力格才不会起疑。你的香料确实不错,我从那个黑衣人首领口中问出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纪云舒:“什么事?” 她买到香料就马不停蹄地配了出来,之前闹着玩没有明确目标,香料安神的效果会更好。 幻觉也是会让人放松的那种。 这次有针对性的配置,添加了大量让人生出幻觉的香料,效果很好。 那人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吐了个干净,还以为是在做梦呢。 “他说他不知道他们安插在你爹身边的人是谁,但绝对是我们想不到的人。” 纪云舒:“这还用他说,如果能想到,我爹还会这么久就找不出人。” 赵慎笑了笑又道:“但他说,是个女人。” “女人?”纪云舒疑惑,“军营里不能有女人,上次我们去爹爹和大哥的住处也没见到什么女人啊。” 赵慎道:“有没有可能是你爹信重之人的家眷呢?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你爹一直都找不出那个人了,因为根本不是他身边的人,而他也不会去关注别人家的女眷。” 纪云舒豁然开朗:“你这么说还真有可能,说起来雍王到底是什么癖好,这么喜欢用女人?” 赵慎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女人更不容易引人怀疑,或许对他来说,也更忠诚。” 第四百七十六章 赌他能活着离开 赫连野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过还是忍不住道:“你是要登上王位的人,该割舍的就要割舍,总是心怀怜悯并不能让你变的强大。乌日娜,你现在还有机会阻止这场战事,你要阻止吗?” 这场战事对他们并没有坏处,打起来毕力格固然能从战事中获利,却也能利用大夏消耗掉他的势力。 五万装备精良的骑兵若是掉过头来打他们,那乌日娜还真不一定有胜算。 在漠北这片土地上,实力才是硬道理。 乌日娜坚定地摇头:“当然不会,不光我不会,赵慎也不会,不然你以为他这些日子为什么甘愿被困在王城里?” 她都能猜到的事情,赵慎难道会猜不到吗? 漠北王手中暗藏的那支兵马,对于有心人来说,根本就不是秘密。 听她提赵慎,赫连野忧虑道:“你确定赵慎这个人可靠吗?我跟他接触过两回,总觉得这人有些深不可测。就连他那个夫人,也有些看不出深浅。” 乌日娜笑道:“他若是不厉害,能短短一年的时间将雍王逼到这个地步吗?就我所知,这一战,大夏那位雍王殿下可没少出力。他以前可不是这个风格。” 她发现毕力格不对劲的时候,就顺势查到了他跟大夏雍王有勾结。 但雍王那个人,用大夏人的话来说,实在是老奸巨猾。 他最擅长的就是躲在所有人身后操控局势,从不自己动手。 所以大夏的皇帝明知他想做什么,却始终抓不到一点证据。 但如今雍王也开始着急了。 他在漠北的事情上,投入了超乎寻常的精力。 想到这些,乌日娜都忍不住为赵慎夫妻俩打了个寒颤。 赵慎坏了雍王这么多事,雍王这次怕是不仅想要解决掉守在幽州的纪大将军更想让赵慎夫妇永远留在漠北。 赫连野道:“你说的对,一下子将自己的家底都拿出来,毕力格以前可没有这么大的魄力。那赵慎夫妇?” 乌日娜想了想道:“说实话,我不觉得雍王能算计得过赵慎,所以我还是赌他能活着离开。而且我们也没得选,如果赵慎输,那可能也代表毕力格会赢。” 赫连野知道乌日娜看似狂傲不羁,实则说话极有分寸,看人也很准。 “看来你对赵慎很有信心,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乌日娜笑道:“不管你信不信,我觉得在赵慎心里,纪云舒是比他自己更重要的存在,从他带着纪云舒来这里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有把握不会输。” 她从没有见过一对夫妻是赵慎和纪云舒那样的。 看不出有多深情,但她就是有种直觉,纪云舒对赵慎来说很重要。 赫连野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怔了片刻才道:“按你这样说,纪云舒就是赵慎的软肋,想对付他,拿纪云舒开刀就行。” 乌日娜摇头:“咱们跟赵慎无冤无仇最好,我永远都不想做他的敌人,我劝你也别打这样的主意。因为这主意有人打过,下场不太好。” 赫连野沉默良久,算是接受了乌日娜的说法,叹气道:“大夏皇帝真是命好啊。” 乌日娜也有些感慨,可不是命好吗? 如果没有赵慎,没有纪云舒,大夏皇帝此刻或许还没有发现雍王的野心。 有朝一日被害死在宫里都是有可能的。 可这一年来,他连续拔除了雍王安插在朝中的重要棋子,地位越来越稳固,雍王却被逼得节节败退。 她已经可以相见,或许漠北这场战事后,就到了两方穷途毕现之时。 但那时候的雍王,怕是会落得进退两难吧。 进一步就是直接谋逆,但他已经没有必胜的把握。 退一步,大夏的皇上不会放过他。 哎,乌日娜觉得就是自己这样出身王室的人,都有些想不明白雍王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不过这也不是她眼下该考虑的。 她指尖点了点手中的香料匣子:“你这样说的话,我一时倒不好用这个东西做什么了?” 漠北王中了无解之毒,不出意外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毕力格想要掌控战事,说不得要亲自出征。 在这之前,他必须要解决掉自己。 难怪赫连野要问自己有没有准备好。 她轻笑:“说起来我欠了纪云舒不少,不如就先帮她一个小忙吧。” 赫连野警觉道:“你要做什么?” 他不觉得自己这个表妹口中的小忙会真的小。 乌日娜直接道:“我之前不是让你查碧灵丹了吗?那是纪云舒想要的,我原本没打算爽快给她,何况东西在毕力格手上确实不好拿。但现在,她和赵慎朝不保夕的,我还帮不上什么忙,怪不忍心的,先将碧灵丹给她,也算我的诚意了。” 赫连野反应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她要做什么:“所以你要怎么把那东西从毕力格手中拿出来。” 乌日娜道:“你也能猜到毕力格很快就要对我动手了吧?我决定先下手为强。” 赫连野:“……祝你顺利。” 乌日娜眨眨眼狡黠地笑道:“我会的。” 当天晚上,毕力格在自己的寝室中闻到了一种特殊的味道,跟自己常用的香料很不同,他一下子就闻出来了。 他立马警觉地问身边伺候的婢女:“谁换的香料?” 婢女是自小跟在他身边的,他的生活习惯她都知道,从没有出过错。 此刻对方小心翼翼地道:“我见王子这些日子一直睡不安稳,便去巫医那里要了一些安神的香料,巫医说这种香料能让人放松一点,且没什么不好的作用。” 毕力格已经闻了一会儿,确实没发现有什么不好的作用,而且他似乎已经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 他的身子不好,这项日子还总谁不会,便有些精力不济。 想到之后还有许多的事情需要他处理,他便觉得点一些安神香好好睡个觉十分的必要。 于是沉着脸让婢女少自作主张,便将人打发下去了,也没提将香料换回去的事情。 婢女退出之前,悄悄抬眼看了下他的神色,确定没什么异样,才放了心。 等屋子里静下来,毕力格突然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 他从小受尽苦楚,从未有一时半刻真正放下对周围人的戒备。 可这一刻,他脑子里似乎被清而,什么都没有。 第四百七十五章 风雨欲来 柳妍还以为纪云舒是为了好玩偷偷跑来的,却没想到这会是皇上的意思。 她也听说过纪云舒有多得太后娘娘的宠爱。 皇上就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也不该让她来冒险才对。 良久她才笑了笑道:“没想到皇上这样看重夫人。” 纪云舒觉得皇上才不是看重她,而是看重她父兄,就像刚刚面对霍淙,赵慎只要抬出父亲的名头,都不用多费口舌,事情就解决了。 在霍淙眼中,她这个纪大将军的女儿是比赵慎这个看起来像文弱书生的侯府世子更可信。 不过她自然不会跟柳妍说这些,而是倨傲道:“那当然,表哥不看重我还能看重谁。” 柳妍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眼前这个,确实是京中首屈一指的贵妇人,听说是太后亲自抚养长大的。 说起来,跟皇上算得上青梅竹马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已经到了香料铺子,纪云舒也懒得遮掩,大手一挥,不管用得着还是用不着,值钱的香料买了一大堆。 柳妍暗暗啧舌,柳家已经够有钱了,她的那些姐妹也没有这样大手大脚花钱的。 她不由道:“我看很多都用不上,香料放久了会味道就不好了。” 纪云舒大大咧咧道:“没事,难得碰到这么全的香料铺子,买就买了,我有法子保存的。” 柳妍好奇:“京城的香料铺子竟没这里的全吗?” 纪云舒道:“漠北跟大夏的商贸并不发达,商贩也不算多,能运到京城的更少,遇上两国交恶的时候,漠北这边的香料在京城几乎绝迹,有钱都买不到。” 这些柳妍也知道一些,但她并没有去过京城,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这时转了转眼眸笑道:“那我们回去的时候带一批香料,到京城岂不是能赚一大笔钱?” 纪云舒挑眉看了她一眼,没什么兴致地道:“可能吧。” 心里却在盘算,这要看漠北王位争夺中胜出的会是谁? 如果是乌日娜,那不管这一仗会不会打起来,她都不会刻意阻断商路。 甚至日后两国战事平息,还会开放互市。 这是乌日娜跟皇上谈好的。 那漠北的香料就不至于运不出去,京城香料的价格也不会涨幅太大,虽然也能赚钱,但算不上一本万利。 可获胜的若是毕力格,一切就不好说了。 且不说战事会持续多久,毕力格想要彻底将漠北握在手中,一定会在商路上做文章。 到时候漠北的香料极有可能被垄断,那他们弄一批去京城,确实能赚个盆满钵满。 不过纪云舒现在没功夫打这些东西的主意。 乌日娜从她这里拿走香料后,赵慎立马决定让赵慎离开。 这让她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纪云舒的感觉没有错,乌日娜一回王庭,就让人试验了香料的作用,发现效果比纪云舒说的还要好。 她选了一个身强体壮的护卫来试验,那护卫几乎是问什么说什么,连自己有几个相好都抖了出来。 她便开始琢磨这东西怎么给漠北王和毕力格用。 漠北王现在对她防备的很紧,除非特殊情况,不然连见都不愿意见她。 不仅吃穿,连接触的东西都要经过严格的检查,身边还有一个毕力格看着,想要动手脚很难。 她倒是安插了人手,但这香料明显只能用一次,一定得用在刀刃上才行。 而毕力格,那就更谨慎了。 身边有好几个试吃试喝试药的人。 其中还有一个身体不太好的,但凡有一点问题,很快就能发现。 而且这香料还跟毒药不一样,可以只给对方吃,如果在同一个屋子里待着,她也会跟着闻进去一些。 没有解药。 这就很麻烦。 乌日娜拨弄着手中的香料盒子一筹莫展,有种空有宝山却用不上的遗憾。 赫连野进去的时候,见她看着手中的匣子出神,突然开口问:“这是在想什么?” 乌日娜被他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才道:“我在想这个怎么用?” 她指了指香料匣子,将香料的用途说了一遍,末了才道:“我觉得这东西应该能派上用场,便要了来,但仔细一琢磨,不管是用到我父王身上,还是毕力格身上都有些难。” 赫连野沉默了半晌问她:“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乌日娜知道他在问什么,怔了一瞬目光又重新变的坚定:“没什么好准备的,父王从来没有给过我选择,他决定让我死在大夏的时候,我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 她看向赫连野,“倒是你,表哥,你真的要帮我吗?万一输了,毕力格不会放过乌兰部的。” 赫连野斜了她一眼:“你在说什么傻话,姑姑出自乌兰部,难道我不帮你,他就会放过乌兰部,还是你让我现在去帮他?” 乌日娜忍不住笑了:“他那样疑心病重的人,你帮他他也不敢用你。” 她很早就发现了,毕力格看似温和,实则疏离,很少有人能接近他。 他身边除了几个伺候了许久的人,其他的大都换的很频繁。 她都怀疑这世上有没有他真正信任的人。 赫连野道:“所以你不用怀疑我,姑姑成为王后的那一刻起,我也就只要这一条路能走了。” 乌日娜觉得他这话有点阴阳怪气,但想想自己刚刚确实不该对表哥说那样的话。 只好赔罪道:“我就是随口说说,表哥怎么这样小心眼。” 赫连野:“你可真是出息了,都会跟我撒娇耍赖了。” 乌日娜瞪了自家表哥一眼:“行了,你总不会是专门来挤兑我的吧?来找我什么事?” 说起正事,赫连野收了面上的笑意:“你之前不是怀疑王上手中有一支隐藏的兵马吗?你猜对了,我派出去的探子来报,那支人马数量不低于五万,已经往幽州方向去了。” 乌日娜脸色也凝重起来:“所以父王这些日子忍着痛苦一拖再拖,不肯跟我们正面对抗,是想先开启战事,他是脑子进水了吗?为了毕力格,宁愿将整个漠北拖入战争?” 事情虽然如她所料,但真正听到这样的消息,乌日娜的心情并不好。 她跟大夏的合作是对漠北的发展有利,但也做出了退让。 可战事一起,首先扛不住的会是漠北的普通百姓。 她不知道漠北王倒是是怎么想的,却很清楚不出意外的话,漠北是打不赢大夏的。 到时候漠北不知要过多久才能恢复元气。 父王,这是用漠北的国力在赌。 第四百七十四章 两不相欠 纪云舒:“……” 霍淙:“……” 半晌他才想到什么一般,转头看向纪云舒:“你,你是……” 纪云舒见他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般,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呆滞。 她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是纪长林的女儿。” 她其实是明白赵慎的意思的,他做过的很多事情都没人知道,也不好自己拿出来说。 可她爹是个现成的招牌。 霍淙也曾从军,虽然因为他兄长的死离开了军营,但在他的心里,纪大将军肯定是不一样的。 起码纪家世代镇守北地,跟漠北人不共戴天。 这天下谁勾结漠北背叛大夏,纪家人都不会。 比起侯府世子,京兆府尹这些身份,纪大将军的女婿,才更能让霍淙放下戒心,信任他们。 房间了静了好一会儿,霍淙似乎才消化了这个消息,神色复杂地看看赵慎,再看看纪云舒,最终认真道:“是我想多了,以后大人有什么需要,霍某定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赵慎道:“赴汤蹈火就不必了,漠北这边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完事了。经过昨晚的事情,我怀疑毕力格可能会铤而走险,所以接下来,就劳烦霍当家跟我决裂,先离开王城吧。” 纪云舒想想这里确实也用不着霍淙了,他的身份暴露,留下来说不准还会有危险。 霍淙皱眉问:“大人是有其他的事情要我做吗?” 赵慎点头,轻声说了几句话,霍淙都一一应下。 三人谈好之后,赵慎跟纪云舒一起离开。 霍淙看着两人的背影,依旧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跟在他身边的石虎也和他一起被抓了,自然也就一起救了出来。 他倒是没受什么伤,为免霍淙行动不便,一大早就来霍淙身边跟着。 刚刚几人谈话的时候,他守在外面,等赵慎夫妇离开才进来,见霍淙脸上神色前所未有的复杂。 便好奇地问:“您这是怎么了?伤口还疼?” 霍淙没好气道:“老子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日被人用刑,全身是伤,能不疼吗?” 石虎不解:“那你明知道是刚刚那位公子害你受这罪的,怎么还给他好脸色?你该不会是……” 霍淙直觉他这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连忙打断:“你知道什么,我被抓虽然是他害得,但他也救了我,如今我们算两不相欠了。” 石虎觉得两不相欠不是这么用的,但看霍淙说的斩钉截铁,他又有些不肯定了。 总之他确定自家主子没有因此讨厌那对夫妻。 他觉得这还挺奇怪的。 “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霍淙手脚伸展,瘫在床上大大咧咧道:“朝廷这些人,没一个好东西。说的天花乱坠,还不是为了哄着老子白白给他卖命。老子这次差点被他害死,再也不上当了。等我的伤好些咱们就离开。” 石虎开心道:“咱们总算要回去了,我都有点想兄弟们了。” 霍淙想到赵慎身边的惊蛰几人,再看看自己身边这个,顿时有些嫌弃。 这傻小子当真是一点脑子都不动。 赵慎今日没什么事,本打算陪纪云舒一起起买香料,谁知还没出门就碰到了柳妍。 她躬身行了礼,看纪云舒的打扮,笑道:“夫人这是要出门?” 纪云舒看着她那张脸,忽而笑道:“闲来无事,打算去买点香料,这里的蚊子太多了,在随身的荷包里放点驱蚊的香料带着,应该会好很多柳姑娘要陪我一起去吗?” 柳妍道:“原来夫人会调香,那可真是太好了,我这几日正被蚊子叮的睡不好觉呢。” 纪云舒看着她眼底的青影道:“难怪姑娘看起来一副没睡好的样子,我还以为是我们招待不周呢,那我们一起去买香料吧,我多配一些,大家就都不必再受蚊虫叮咬之苦了。” 说罢,她对赵慎使了个眼色道:“反正你也不懂香料,不如让柳姑娘陪我去吧,你昨晚也没休息好,回去好好歇歇。” 赵慎点头:“王城里最近不太平,你自己小心些。” “我知道。” 纪云舒说着话就跟柳妍一起离开了。 两人走在路上,柳妍才不经意问起:“世子昨晚没睡好吗?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纪云舒漫不经心道:“能出什么事,跟你一样,被蚊子扰的,若非如此,我也想不起要配点驱蚊香了。” 柳妍笑道:“这样啊,我听人说有的人吸引蚊子,总会被叮咬,有的人就好些,我看世子并不像吸引蚊子的那类人。” 她这话倒是真的,纪云舒跟赵慎明明睡一起,在蚊子眼里,赵慎好像不存在死的,总逮着她一个人叮。 “我最吸引蚊子了,他是帮我驱蚊子,才没有睡好的。” 纪云舒随口道,说完又有些狐疑地看向柳妍,“你怎么知道他不吸蚊子,你这么关注他做什么?” 她一脸质问的模样,好像柳妍对赵慎有什么心思一般。 柳妍连忙道:“我看赵世子平日里总是冷冰冰的,想来蚊子也不喜欢这样的。” 纪云舒笑了出来:“你说的对,他对谁都冷冰冰的,长大好看也叫人喜欢不起来。” 柳妍暗自松了口气:“要我说,世子对夫人还是不一样的。” 纪云舒得意道:“那当然。他最喜欢我了。” 柳妍看着她洋洋得意的样子,发现眼前的人,实在很会降低人的戒备心。 明明知道她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单纯愚蠢,却总在不经意间被她所表现出来的假象迷惑。 她叹了口气:“可不是,夫人的命真好。” 纪云舒对她的话不置可否,自从赵慎的腿好了之后,满京城的人都在说她命好。 却不知道按照原来的轨迹,她的下场有多惨。 她很努力地改变一切,就是为了让自己过的好。 柳妍见她不说话,又道:“夫人本该在京城的侯府里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何苦跑到这种地方来吃苦呢?光是吃苦也就罢了,那些人,随时可能杀了咱们。” 纪云舒苦着脸道:“我也不想来啊,可皇上非让我来,我能有什么办法?” 就是皇上让她来的,她一个字都没有说谎。 第四百七十三章 霍淙的疑虑 纪云舒早就发现了,只要底层的死士才会立马自尽,重要人物一般都会想方设法活着。 赵慎有些疲倦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确实是个重要角色,所以嘴也格外难撬开。” 纪云舒想到刚刚送给乌日娜的那盒香料,便跟赵慎说了起来:“我知道一种能让人陷入幻觉的迷药,用的好或许能让他们开口。” 赵慎挑眉:“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过?” 纪云舒有些不好意思:“那是我之前在家的时候调的,里面有几种香料颇为罕见,价格昂贵,所以没有多调,这次出来的时候我都带了,但一直没用上,刚刚都给乌日娜了,你觉得能用的上的话,我可以再调一点。” 其实那些香料也不算十分罕见,只是太贵,当初她也只是调着玩,白泠还说她太败家了。 赵慎知道她不会夸大,既然是香料能致幻,应该差不了。 “你不是说那些香料很罕见吗?现在手边有原料?” 纪云舒笑道:“这不是巧了吗?那几味香料都源自漠北,我一会儿去香料铺子逛逛,应该能买到。” 赵慎点头:“那就试试吧,那个领头的人似乎有什么依仗,打定了主意什么都不肯说,一味的用刑也未必有用。” 纪云舒也见识过那些人,不管怎么用刑都一个字都不会说。 “那我一会儿就去买香料,对了,霍淙醒了吗?人怎么样?” 赵慎道:“昨晚就醒了,不过伤的不轻,要养几日,还好发现的早,不然我们找到的可能就是尸体了。” 纪云舒道:“人没事就好,我去看看他,刚好让人熬了补血的汤,正好喝。” 赵慎啧了一声:“你倒是关心他,我受伤的时候怎么没见你给我熬汤?” 纪云舒:“……” 她拉着赵慎的胳膊往外走:“等你下次受伤,我一定亲自给你熬,让你喝个够。” 赵慎笑道:“行,只要是你熬的,就是毒药我也喝。” 两人去了霍淙的住处,霍淙正百无聊赖地在床上躺着。 看到纪云舒带来的汤,苦着脸道:“我刚喝完药,还要喝啊?” 纪云舒没想到他一个大男人,竟然怕吃药,笑着解释:“这个不是药,大夫说你失血过多,我让人给你熬了补血的汤,有助于你早日恢复。” 霍淙这才接过碗,十分爽快地仰头一口将一碗汤都喝了。 赵慎在一边坐下:“你昨晚想跟我说什么?” 霍淙喝完药躺下的时候扯到了伤口,呲牙咧嘴道:“你知道那些人抓我是为了什么吗?” 赵慎点头:“布防图。” 霍淙:“对,布防图,可这合理吗?照理说应该只要你们夫妇知道我见过布防图才对。” 赵慎知道不合理,可除了这个霍淙没有别的被抓的理由。 这里是漠北,霍淙武艺不凡身边也不乏高手相护,那些人想不惊动任何人绑走他,也要冒很大的风险。 他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子道:“是在下的疏忽,连累霍当家了。” 纪云舒立马就想到了什么,看向赵慎。 赵慎冲她笑了笑没有说话。 倒是霍淙撇嘴道:“看来你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不过说实话,你这样让我很难放心将自己的命交到你手里。” 赵慎道:“我们合作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你若是不放心,现在就可以离开。你兄长的死牵扯颇多,已经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我会查清楚的。” 霍淙瞪着他半晌,见他始终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终于挫败地移开视线,看向屋顶道:“你知道我不会就这么走的,可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做的这一切当真是为了排查细作,还是只是为了排除异己。” 这些年,他从来没有停止过调查兄长一家死亡的真相,可越查就越觉得心惊。 从心底里来说,他甚至对朝廷,都没有多少信任了。 谁知道朝堂上的那些人,背后站着的是谁?所言所行又是为了什么? 赵慎笑道:“我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救你,竟然都不能让你信任吗?” 霍淙十分坦率道:“我承认你去救我的时候我很感动,但这一切不都在你的掌控中吗?” 并不是赵慎身份不明让他觉得不安,而是在意识到赵慎的心思深不可测的时候,他心中升起了恐慌。 他害怕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别人做嫁衣裳,一腔赤诚到头来成了别人斗争中的牺牲品。 赵慎手指一下下地敲桌子,半晌才道:“我叫赵慎。” 霍淙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安心,赵慎原本也没想一直瞒着他自己的身份。 纪云舒见霍淙一脸茫然,好像在说这名字有什么特殊的吗? 显然他不知道赵慎是谁? 这其实也能理解,赵慎在京城可能很出名,尤其是他成了京兆府尹之后。 但对于霍淙这样一个在边境长大,这些年更是混迹在漠北的人来说,京城的一个侯府世根本不在他能知道的范畴里。 哪怕赵慎这一年多其实做了很多事,但对霍淙来说,还是太遥远了。 她笑着解释道:“他是长兴侯府的世子,目前担着京兆府尹一职,来这里是因为受了皇上的密旨,查跟漠北勾结的大夏人。” 霍淙已经惊呆了,他连脑子都没过,脱口道:“皇上是怎么想的?竟然派一个文官来这里?” 什么侯府世子,一听就是个矜贵公子哥。 虽然昨晚他也看到赵慎动手了,那一身功夫确实不俗。 可战场从不是个人逞凶斗勇的地方,明枪暗箭不长眼,更不会管你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份,一不小心就会丢命。 而且赵慎长得太好,这种一看就是小白脸的样子,总会让人忽略他其实是个高手。 他更想问的是,赵慎一个正三品的京兆尹,怎么会被皇上暗中派来处理这种事情? 赵慎没想到纪云舒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霍淙还是小看他,有些无奈地道:“皇上派我来,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说着他抬眼看向纪云舒,纪云舒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就听见他说:“我是纪大将军的女婿。” 第四百七十二章 冥冥中自有天意 纪云舒很欣赏她的直爽,笑道:“放心,如果问出什么跟漠北有关的事,我会告诉你的。” 乌日娜道:“那了k就多谢你了。” 说着她放下茶盏道:“其实我来是想跟你说一件事,我回去问过我母后了,碧灵丹是一味毒药,之前恰好救活一个浑身是毒的人,可能是因为碧灵丹的毒正好与之相克。” 她说话的时候,一直在打量纪云舒的表情,见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更加确定她要碧灵丹是为了让手下的人研究药物。 便继续道:“总之它并没有传说中生死人肉白骨的作用,最重要的是,那东西现在在毕力格手中。” 纪云舒听到这一句,才抬头看她:“怎么会在毕力格手中?” 就算传说有些夸大失真,这东西也是极其罕见的毒药吧? 漠北王的身体已经快不行了,就算是碰运气,也该将碧灵丹留在自己手中才对。 这么早就将东西给了毕力格算怎么回事? 乌日娜嘲讽道:“这东西名气虽大,实则只救过一个人,毒死的人却不少,王室本想让巫医研究出真正能救人的药物,但始终没有成功,便不再看重,将药收库房进了库房。毕力格不知怎么想起来的,早我一步去库房将药拿了。” 纪云舒遗憾的同时,也有些怀疑这就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这么一想,她对碧灵丹更有兴趣了。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你没有办法从毕力格手中拿到碧灵丹,是吗?” 乌日娜点头:“我试过了,很难。如今他的住处护卫比平日增加了三倍,派人潜进去偷出来是不可能了,我甚至不敢让他知道我在找碧灵丹,否则他那个性子,怕是宁愿毁了,也不会给我。” 纪云舒奇怪道:“我记得你说过你们以前的关系不错啊,如今怎么这样剑拔弩张了?” 就算两人在争王位,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 毕力格看起来也不是那种会跟人撕破脸皮的人,对于自己没用的东西,犯不着毁掉也不给乌日娜吧。 当然,她想说的是用其他毕力格想要的东西去交换也行。 乌日娜嗤笑:“这算什么剑拔弩张,从他给我母后下毒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是不死不休的对手了。他是个狠心无情的人,不管出于什么样的考量,都不会把碧灵丹给我的。” 纪云舒也不多问:“偷不出来,也不能交换,甚至不能让他知道我们在找,那怎么才能拿到碧灵丹。” 乌日娜听到这话,也觉得脑壳疼:“我就是没办法了才来找你的。说实话,我这几日将毕力格的饮食起居都查了一遍,连东西被他放在哪里都没有查到。” 纪云舒有些失望,但想想这本就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乌日娜已经很积极的去找了,找不到也不能怪她。 “我知道了,你尽力就好,实在找不到就算了。” 乌日娜帮她查明白了东西在毕力格手中。 接下来她怕是得自己想法子从毕力格手中拿到碧灵丹了。 乌日娜本来就是这个意思,她现在忙的很,实在没有功夫继续找碧灵丹了。 但听纪云舒这么说,她又有些愧疚:“这件事是我失约,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你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 纪云舒笑道:“公主别这么说,查到碧灵丹的下落,你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了。” 乌日娜摆手:“行了,咱们俩就别这么客气了,认真算起来,确实是我占了你的便宜。你给我的药很好用,巫医都查不出来。我父王这几日受尽了折磨,看样子撑不了几日了。连毕力格也变成了惊弓之鸟,饮食格外小心,生怕被下药。” 纪云舒眨了眨眼突然有了主意:“你能接触到毕力格,能不能给他下点特殊的药物,然后从他身上拿药。” 乌日娜有些迟疑:“可现在凡是入口的东西,他都会让其他人先试,到时候不就露馅了吗?” 纪云舒摸着下巴道:“这确实是个麻烦。不过这事不急在一时半刻,咱们可以慢慢想法子。” 其实她已经想到了,之前为着有用学了调香,她在没事的时候用几种容易致幻的药材,制出一款香料。 如果将香料用在毕力格身上,或许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拿到碧灵丹。 乌日娜端详着纪云舒问:“你是不是已经有办法了?” 纪云舒想想觉得告诉她也无妨,反正毕力格如今住在漠北王庭,想要做什么还是要有乌日娜的配合才容易成功。 而乌日娜显然对碧灵丹并没有什么兴致,也不用担心她从中作梗。 便将香料一事说了一遍。 乌日娜眼前一亮:“你这香料多吗?能不能给我些?条件随便你提。” 纪云舒笑道:“我来的时候带了一匣子,谁知完全用不上,你想要就都拿去吧。你只要帮我拿到碧灵丹就可以。” 说着自己亲自去找那一匣子香料,很快就找了出来,递给乌日娜。 见乌日娜一拿到手,就要打开,连忙制止:“小心一点,这香料非同小可,只要闻到味道,就会头晕目眩。燃个一时半刻,人就会陷入幻觉。这时候你问他任何事,他都会说的。对身体倒是没什么坏处。” 乌日娜觉得这简直是自己梦寐以求的香料,无毒无副作用。 若是用到父王身上,说不准能让他将王位传给自己。 “那这香料发挥作用后,人看起来跟正常人一样吗?” 如果能让人一眼看出父王跟往日不同,那她岂不是白费力气? 纪云舒笑道:“中了迷幻药产生幻觉又怎会跟正常人一样,不过你父王卧病已有些时日,弥留之际,有什么不正常,大家也都能理解吧。” “你说的也对。” 乌日娜见她明白自己要将药用在什么地方,便不再多说,拿着一盒香料离开了。 等她走了,赵慎才回屋。 他虽然已经洗漱过了,纪云舒还是从他的身上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你这是去审人了?” 赵慎点头:“那些人是死士,嘴严的很,关键的东西一句都不肯交代。” 纪云舒想到那个对她动手的黑衣人,摇头道:“也不见得都是死士吧,那个黑衣人首领,应该是个重要角色。” 第四百七十一章 图谋不轨 乌日图一时无语,他一开始就不赞成弥坚跟大夏人合作,后来弥坚的死果然跟大夏人有关。 但如果不是这些人,他可能到现在还跟无头苍蝇一样,到处在找杀还弥坚的凶手。 但他知道有些事情绝对不能承认,尤其是当前他们要跟大夏交战的关头。 他下意识否认道:“那些人跟我没有关系,我今日来只为了替弥坚报仇。” 乌日娜挑眉:“你说是这些人杀了弥坚,证据呢?” 乌日图眼神闪过狠戾:“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他们是大夏人,这个时候出现在王城,今夜更是闯进这里图谋不轨。” 乌日娜道:“你说的这些,都不能证明他们杀了弥坚。” 说着,她指了指黑衣人,“他也是大夏人,也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王城,穿成这个样子更像是图谋不轨之人,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杀害弥坚的凶手?” 乌日图:“他们当然不是。” 他在弥坚那里见过这些黑衣人,知道这些人跟弥坚有交易,杀死弥坚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 乌日娜笑的意味深长:“是吗?证据呢?” 没等乌日图说什么,乌日娜便又道:“我看他们很可疑,一个个连脸都不敢露,谁知道是不是大夏的奸细?焉回部一直主战,他们因此杀了弥坚也很合理。” 说罢,她挥手吩咐手下:“把这些黑衣人给我抓起来,好好审审他们来我王城是做什么的?” 乌日图不甘心地瞪着乌日娜,到底没说什么,他无法证明这些人没有杀弥坚,甚至不知道他们在王城做了什么。 若是一味阻挠,谁知道会被乌日娜扣个什么罪名?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转到赵慎几人身上:“那这几个人呢?他们也可能是细作。” 乌日娜点头:“你说的是,所以这些人我会一并带走审问。” 说着她冲纪云舒使了个眼色,纪云舒会意,立马道:“我们来这里,是为了救被这些人抓起来的同伴,愿意接受公主的审问,但也希望公主能给我们一个公道。” 说话间,她往旁边让了让,露出身后被惊蛰护着的霍淙。 任谁都能看出霍淙经历了什么。 这样说来,纪云舒几人救人合情合理,而黑衣人却无法当众说出为什么绑架霍淙。 乌日图眼见说不过乌日娜,真动起手来也不一定是乌日娜的动手,今晚败局已定,倒是十分干脆的带人离开了。 乌日娜让人将黑衣人全部拿下,才对赵慎道:“你今晚的行动也太冒险了,乌日图带了二百精锐将这里围了,你有没有想过,我若是来晚一步你们会怎么样?” 赵慎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道:“今晚多谢公主了。” 乌日娜看着他一如既往从容不迫的模样,才恍然:“我不来你也有办法全身而退,是不是?难不成你在王城藏了兵马?” 乌日图手下的人战力不菲,赵慎来漠北身边带了多少人她心中有数,这些人就是身手再好,也不可能说二百精兵的对手。 赵慎也不会为了救一个人将自己搭进去。 赵慎笑道:“我来王城有些日子了,有没有埋伏人手公主能不知道吗?不过是觉得乌日图没什么难对付的,只要将他拿在手里,想离开这里并不难。” 乌日娜想想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她来的时候乌日图已经受伤了。 赵慎可能没有硬抗乌日图这两百精兵的实力,但凭他的功夫,挟持乌日图离开还是能做到的。 纪云舒不耐烦听他们你来我往的试探,着急道:“霍淙快不行了,有什么事儿咱们回头再说。” 霍淙浑身是伤,虽然不致命,但失血过多也会死人的。 惊蛰应和道:“主子,他这个样子,确实撑不了多久了。” 赵慎看向乌日娜,乌日娜连忙让开路:“你们先带他回去看大夫吧,这里我来收尾。” 赵慎点头:“劳烦公主了。” 然后很爽快地带人离开了。 乌日娜看着倒了一地的黑衣人,眼中露出几分满意,这些人中,总该有条大鱼吧? 她其实很庆幸今晚来这里的是乌日图,而不是毕力格,不然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让人将黑衣人全部抓起来,她便也往纪云舒他们暂住的地方而去。 纪云舒几人回到住处,首先便找了大夫来给霍淙治伤。 好在霍淙的伤看起来严重,但都是皮外伤,除了疼一点,就是失血有些多,并没有性命之忧。 纪云舒闻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折腾了一晚她也累了,知道霍淙不会有危险,就回去睡觉了。 赵慎则一直看着大夫给霍淙上了药,把伤包好才离开。 霍淙已经醒了过来,赵慎看出他是想跟自己说什么,安慰道:“别着急,你伤得不清,好好休息,有事明日再说。” 霍淙满身都伤,疼的迷迷糊糊,听到赵慎的话,便安心睡了过去。 第二日乌日娜来找纪云舒的时候,她还在被窝里。 听到乌日娜找她,才起身,将人请进来懒洋洋打着呵欠问:“你这么早来找我做什么?” 乌日娜翻了个白眼:“早什么早,你看看外面的太阳都到哪里了。昨晚发生那么大的事你还能睡得着,可真够心大的。” 纪云舒无奈:“又不是要命的事,该睡自然还是要睡的。你这么早来,难不成是那些黑衣人交代了什么?” 她觉得不应该,雍王府养的那些人,十分的难缠,被抓了八成要自尽,很难问出什么来。 说到这个,乌日娜有些挫败:“别提了,昨晚一个不小心,让那些人自尽了一半。剩下的那几个活口我担心出什么岔子,让人灌了迷药。都带到这里来了,这些人本来也是你们要抓的,回头你们自己去审吧。” 纪云舒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她的用意,这人情送的十分自然,她也不拒绝:“那就多谢了。” 乌日娜摆摆手:“如今你们在漠北,我便是再无能,也得保证你们的安危。这些人你们比我更了解,肯定能审出更多有用的消息。这对我也是有利的。” 她知道这些人的合作对象应该就是毕力格。 对她来说,他们不能帮着毕力格给她添堵就可以了,去他的并不重要。 第四百七十章 以身做饵 她正想着,赵慎突然握了握她的手,她突然想到赵慎一向思虑周全,未必就没有想到现在的局面。 但看起来眼下还需要拖延时间,便又道:“你既然胸有成竹,又有什么好着急的,我多说几句话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不是吗?我真的很好奇,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要给漠北人卖命?” 黑衣人似乎对她的说法十分不屑:“漠北人算什么东西,我的主子迟早有一日会一统天下。” 纪云舒嗤笑:“你是会做梦的,你的主子靠什么一统天下,跟漠北人勾结残害边关将领吗?” “你知道什么?”黑衣人有些恼怒,“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等主子事成,没有人会知道这些。” 纪云舒心道,我只知道说这句话的人,一般都成不了大事。 “是吗?现在我知道了,看来你是不准备放我活着离开了,这是你主子的意思?” 她还以为对方是想拿她跟父亲做交易或者威胁父亲,没有到是要直接要她的命。 黑衣人道:“要怪就怪你太碍事了,一个女人,好好待在后院绣花不好吗?” 纪云舒道:“当然不好,我不喜欢绣花。” 准确来说,她就不会绣花。 原身的女红也不怎么样,太后宠着她,觉得她一辈子都不会有需要拿针的时候,也没有逼着她学。 黑衣人:“……好了,看来你没什么疑问了,自己束手就擒,还是我让人动手?” 纪云舒道:“我有疑问,你是谁?你主子是谁?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黑衣人:“你的问题太多了。” 说着他的手一挥,身后的人冲了过来。 纪云舒看向赵慎,赵慎轻声说了句:“不会有事的。” 便一把将她推到身后,挺身上前跟那些人缠斗了起来。 纪云舒打量着那些人,大概有十几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若是对付普通人,可能绰绰有余,但赵慎带来的也都是高手,两方交起手来,不分上下。 黑衣人也没有出手,而是站在一旁看着,边看边笑道:“早就听说赵世子功夫绝顶,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纪云舒见他似乎一点都不担心战局,必然是有什么没出手的底牌,哼道:“我夫君当然厉害,倒是你,藏头露尾不说,连手都不敢动,真怂。” 黑衣人闻言眯了眯眼:“夫人不必着急,我是专门为你而来的。” 他一直在关注纪云舒,打斗开始后,纪云舒这边除了需要看顾霍淙的惊蛰,身边便没有什么人了。 说话的功夫,他抓住赵慎被人引开的空子,直奔纪云舒而来。 纪云舒仿佛被吓到了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可黑衣人的警觉很高,在靠近纪云舒的一刹那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只是太迟了。 纪云舒轻轻抬了下手,他以为对方是在下意识抵抗,却不想对方的袖中突然射出三支小箭。 他离的太近了,那箭又来的太快,根本躲不开。 于是他在离纪云舒几步远的地方,中箭倒在了下去。 纪云舒自从收到赵慎送她的袖箭,在准头上下了大功夫,这三支箭射的位置都相当巧妙,不会死人,却会让对方丧失行动能力。 为保万无一失,她还在箭上涂了药。 她走到黑衣人面前,笑呵呵道:“让我看看你这张见不得人的脸到底长什么样子?” 刚刚她就有些不满意,赵慎谋划了一场,竟然只抓到三个一看就不怎么重要的人。 现在这个送上门来的看起来像是个重要人物,不然也犯不着将自己包裹成这样。 那人见纪云舒伸手就要揭他脸上的面巾,不由往后缩了缩身子:“你以为这样你就赢了吗?今晚你不可能活着离开。” 纪云舒笑道:“既然这样,我更要做个明白鬼,看看自己是死在什么人手上了。” 她果断伸手去揭那人的面巾,谁知外面突然响起马蹄声。 正在跟人打斗的赵慎果断退回到她的身边。 两人同时往外望去,竟然是漠北人带兵前来。 黑衣人看到为首的那人,连忙叫道:“乌日图,快来,就是他们杀死了弥坚。” 他话音落下,骑在马上闯进来的人果然看向纪云舒和赵慎。 纪云舒听黑衣人叫的名字,知道来人是弥坚死后,焉回部的继任首领。 那个据说是漠北王的死忠,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被乌日娜拉拢的人。 折腾了半天,知道这人身份的时候,纪云舒突然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也就是在这时,她听到身边的赵慎轻声说:“总算来了。” 原来今晚他们以身做饵,真正要钓的是这条大鱼。 乌日娜满目仇恨地盯着赵慎看了片刻,突然纵马冲了过来。 黑衣人目瞪口呆地叫道:“别,你不是他的对手。” 可是太晚了,乌日图身材壮实,以力气见长,是草原上数一数二的勇士。 但赵慎一眼就看出了他的路数,不与他硬碰硬,而是闪身躲过了他的全力一击,反手将剑插入了他的后背。 只一个回合乌日图就中剑落马。 乌日图带来的人见此立马去围攻赵慎。 纪云舒蹙眉,赵慎再厉害,也禁不住这么多人车轮战。 她正琢磨着要不要将手中的那些暗器和药物拿出来速战速决的时候,外面又传来了马蹄声。 这次来的是乌日娜。 她一到,便喊道:“半夜带兵生事,你们焉回部是想造反吗?” 中了剑的乌日图被属下扶着坐起身,指着赵慎道:“是这个人杀了弥坚,我要为弥坚报仇?” 乌日娜冷笑:“且不说你没有证据,就是有,你杀得了他吗?” 她一眼就看明白了眼前的形势,赵慎是什么人,既然敢来,还带着纪云舒,怎么会没有把握全身而退? 她知道乌日图肯定还有别的安排,但赵慎也绝对还有底牌没有出手。 乌日图对乌日娜十分不满,他一早就知道这个公主不会帮着他,听到这话语气有些强硬道:“能不能杀了他是我的事,不劳公主费心。” 乌日娜道:“他们是我的朋友,你指责他们杀人就是在指责我,除非拿出证据,否则我是不会让你动他们的。” 乌日图皱眉:“公主是我漠北的公主,为什么要帮这些大夏人?” 乌日娜指着黑衣人以及他的手下问:“你若是这么说,我也想问问,这些大夏人,为什么会帮着你?” 第四百六十九章 陷阱 赵慎道:“你一直想要揪出藏在大将军身边的奸细,我自然要尽力。” 纪云舒闻言心中不由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情绪,她不由抬头去看赵慎。 黑暗中,她看不清楚赵慎脸上的表情,却见他也正好转头向她看来。 她不由道:“谢谢。” “咱们是夫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跟我说什么谢,何况大将军的安危关系重大,我明知道军中藏有奸细,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他虽然这么说,但纪云舒知道他这些日子有多忙。 漠北的事情没有那么好处理,后面还有一个雍王,他要操心的事情有很多,却还对她这样无微不至。 只是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纪云舒很快道:“是我没用,这些日子都没查出端倪,还要麻烦你,咱们直接进去吗?” 赵慎想说这怪不了她,其实她的速度已经不算慢了,只是现在的形势,容不得他们慢慢去查,只能采取非常手段。 他点了点头,带着纪云舒从惊蛰翻墙出来的地方进去。 里面的护卫果然都被解决掉了,一片沉寂。 惊蛰在前边带路,同时解释道:“院子里的人虽然都被迷晕了,但霍公子被关在地牢里,为了不打草惊蛇,地牢里的人属下没有动。” 赵慎点头:“你做的对。” 惊蛰是从小就跟着他的人,行事一向稳妥。 几人一路往地牢的方向而去,越靠近地牢,越是小心。 惊蛰和冬至在前边开路,地牢周围的守卫很快就被两人悄无声息地放倒了。 几乎是畅通无阻地进了地牢,纪云舒首先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然后就听到一个声音冷冷道:“还不肯说吗?我劝离别浪费时间,上面交代了,天亮之前你若还是不肯交代,就能去死了。” 纪云舒不由往前探了探脑袋,地牢的四个角落点着火把,光线有些昏暗。 但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几乎成了一个血人的霍淙。 他垂着头一言不发,空气仿佛都凝滞起来。 纪云舒能清晰地听到他费力喘气的声音。 紧接着那人又开口了:“你说你何必呢?当马贼头子有什么不好,非要掺和这样的事? 连让你做事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就这么死了,冤不冤?” 霍淙依旧没有出声。 对方的声音变得阴冷:“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死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吗?还有一夜的时间,我会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与其受罪,痛痛快快交代了多好?” 他说话的功夫,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然后拔开瓶塞,对着霍淙的胸口倒了倒。 霍淙死死咬着牙关,不过终究还是发出了一声闷哼。 纪云舒看得仔细,从瓶中倒出的是虫子。 那不知是什么种类的虫子在霍淙的伤口伤蠕动,霍淙很快就全身抽动起来。 纪云舒不忍目睹,去看赵慎。 就是这个时候,赵慎突然动了。 与此同时,跟他们一起进来的惊蛰和冬至也往前冲去。 这地牢中不过三个人,眨眼的功夫,就被赵慎几人拿下了。 纪云舒见状,连忙上前去解救霍淙。 霍淙浑身是伤,伤口处又被虫子噬咬,疼的整个人都已经开始恍惚了。 纪云舒看他这个样子,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下手救人。 还是惊蛰上前道:“夫人将人交给属下吧。” 纪云舒连忙让开,将人交给惊蛰,同时从自己的身上找了止血药出来:“你看看这些能不能用得上?” 惊蛰虽然不懂医术,但他执行任务时常受伤,当即先给霍淙处理了伤口,上了止血药。 纪云舒身上带的都是上好的止血药,不过片刻,霍淙身上的伤口不再往外流血。 赵慎道:“他的伤势太严重,这里也不安全,我们先回去。” 惊蛰应了一声,背着霍淙往外走。 抓到的人交给下面的人带着,纪云舒跟在赵慎身边,见他一言不发,拉了拉他的袖子问:“你怎么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外面,赵慎望着黑沉沉的夜色道:“你不觉得太顺利了吗?” 固然他们这次计划的很周全,没有惊动任何人,但还是太顺利了。 事关布防图,赵慎觉得对方简直轻率的过分。 而且很明显他们抓到的三个人都不是主事的人。 这不太寻常。 纪云舒也觉得似乎太安静了些,她压下心头的不安道:“这会不会是个陷阱?” 他们用布防图钓对方,焉知对方不是在用霍淙等他们自己上钩? 她的话音刚落,一个声音陡然响起:“纪长林的女儿,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嘛。” 纪云舒抬眼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黑暗中突然亮起了火把。 一个身穿黑衣的蒙面人站在那里。 纪云舒眯着眼睛打量了那人片刻,见对方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全身上下都过得严严实实,似乎生怕被看出什么来。 她笑道:“我确实没什么特别,不过好歹能见人。” 黑衣人听出她在嘲讽自己,也不动怒,又道:“是我说错了,你还是有点特别的,起码胆子特别大,竟然敢跑来救人。” 纪云舒道:“没办法,总有些见不得光的人喜欢做些鬼祟之事。” 黑衣人笑道:“夫人怕是不知道自己的价值,有你在手,不比那不知道靠不靠谱的布防图有用?” 纪云舒明白了,这些人从一开始就没指望从霍淙口中问出真的布防图。 霍淙对他们来说是敌非友,就算用尽一切办法,从他口中得到的布防图也未必是真。 所以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她。 或许在这些人眼中,用她跟父亲交换一些东西比拿到布防图更实在。 “好想法,阁下看起来是大夏人,不知道这么给漠北人卖命是为了什么?” 纪云舒好整以暇地问。 这人一出现,目光似乎就完全落在了她的身上,而忽略了赵慎。 不管他是故意的还是出于忌惮,纪云舒都不想让他将注意力放在赵慎身上。 那人笑道:“夫人若是想拖延时间的话,我劝你别浪费功夫了,为了今日,我们已经布局很久了,现在外面已经被包围了。” 纪云舒心中发沉,他们来的时候在外面安排了人,可那些人却连一点信息都没有发出。 第四百六十八章 筹谋救人 纪云舒没有说什么,柳妍离开后,她才回到屋子里。 赵慎正在书桌前看信,纪云舒一进门便问:“霍淙出什么事儿了?” 今日一发现霍淙不见了,她便让暗中跟着的人来给赵慎报信了。 一直拖着不回来,也是为了方便赵慎行事。 虽然柳妍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这种时候,小心一点总没什么大错。 赵慎听到她的问话,目光才从信件中移开,揉了揉眉心道:“目前还没有查到什么,但应该跟毕力格脱不了关系,这里是漠北,也只有他能悄无声息地让霍淙这样的人消失。” 纪云舒没有想到连赵慎都查不到:“我去小院的时候,大门是开着的,可里面却没有人,虽然看起来一切如常,人好像是自己离开的。但我注意到墙角有兵器划过的痕迹,那里应该发生过打斗。” 赵慎点头:“确实有过打斗,我还在砖缝里发现了血迹,有人受过伤,霍淙一定是落入敌人之手了。” 纪云舒叹气:“他之前应该没有得罪过漠北人,如今刚帮我们做了假的布防图,人就出事了,很难说这两件事没有关系。” 赵慎道:“他见过真的布防图,还以此做出一张假的,若是落到毕力格手中,后果不堪设想,咱们得尽快将人救出来。” “你是说他会出卖我们?不能吧。” 她还记得那日霍淙说他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查清兄长一家死亡的真相,如果在此过程中能为大夏做什么,是他的荣幸。 他身负血海深仇,在边境上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大夏不利的事情。 纪云舒不相信这样一个人,会明知对方可能跟害死他兄长的人有关系,还将布防图交代出去。 赵慎摇头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霍淙是什么样的人我也了解一些,便是面对酷刑他也不会叛国,但我怕对方在他身上用一些特殊的手段。” 纪云舒立马就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毕力格看起来好像病的随时都会死,却还一直活的好好的。 他到底在用什么法子续命? 漠北的巫医代代相传,总有一些旁人不知道的手段。 最重要的是,他还在和雍王府合作。 雍王府网罗了不少特殊的人才。 就他们目前知道的,有用毒高手,制香高手,还有会蛊术的。 漠北这边藏着什么人,目前还不知道。 她有些担忧道:“我们要怎么做?” 赵慎远比纪云舒镇定,即使到了现在,他也还是条理清晰道:“首先要弄清楚,他到底在哪里?我们在王庭里的人递了消息出来,昨晚到今日,毕力格没有离开王庭。” 纪云舒蹙眉:“所以霍淙可能不在他的手上?” “不好说,毕竟绑一个人这样的事情,用不着他亲自来。可能是他派人来的,也可能根本不是他的人。” 纪云舒明白了,知道布防图的还有一方人马。 就是将图送来的人。 纪云舒觉得这应该跟柳家一样,是雍王的人。 “也就是说霍淙现在还在外面,并没有被送进王庭,可即使是这样,王城这样大,我们怎么才能尽快找到他的下落?” 她知道不管是赵慎还是乌日娜,一定都让人盯着毕力格,他那边有什么动静,他们一定很快就能知道。 霍淙失踪到现在,王庭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人肯定没有被送进王庭。 赵慎笑道:“我在霍淙身边放了一个人,一开始就说好了,不管发生什么,都不用插手,只要人没事就好,他应该很快就会送来消息,等等吧。” 纪云舒:“……” 她猛地抬头:“你一开始就知道霍淙会出事?” 说完,她脑子里突然涌上这几日的事情,很多东西串联在了一起,“不对,你是故意的,用一张布防图钓出后面的人。” 对方费了那么多功夫才将布防图送来漠北,怎么可能轻易被一张假图糊弄过去? 知道假的布防图是霍淙弄出来的后,必然要找他问出真图。 所以赵慎甚至没有自己出面,而是让她去找霍淙,最大限度的降低了那些人的戒心。 赵慎摸了摸她的脑袋,夸道:“聪明。” 纪云舒:“你都将事情做完了,我才想明白,这算什么聪明?” 她觉得自己分明傻透了。 赵慎安慰她:“你帮了很多的忙,今日一整天还在街上逛,那些人肯定想不到我们会救人,这已经很厉害了。” 纪云舒完全没有被安慰到,不过她也不是纠结这些的人。 这次来漠北本就是为了帮赵慎打掩护的,能帮得上他就好。 对她来说,赵慎越聪明越好。 至少目前来看,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天气太热了,两人都没有什么胃口,说着话顺便吃了点瓜果。 等到天黑之后,总算收到了跟着霍淙的人传来的信息。 赵慎本来不打算带纪云舒的,偏她不肯自己待在屋子里。 “我不管,你之前瞒着我也就罢了,现在带着我怎么了?我又不会添乱。” 赵慎想到她行事向来有章法,不会胡作非为,便将她带上了。 比起赵慎,纪云舒其实更想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她觉得他们离藏在父亲身边的那个人已经越来越近了。 很快,他们根据信息的指示到了一座院子。 这院子在王城里十分不起眼,地处的位置离市场不远,此处聚居的大多是外地来王城经商的人。 人口流动性很大,大多互不认识。 黑暗中,赵慎在院子四周布置好人手,才对纪云舒低声道:“你说这地方,柳妍知不知道?” 纪云舒知道他从一开始就不信任柳妍,现在霍淙出事更增大了她的嫌疑。 想了想道:“她只是个女子,漠北的事情大多是柳泽负责,他不是在你的手上吗?没有交代关于这里的事?” 赵慎无奈道:“好吧,可能是我小看他了,在严刑之下还能瞒得住这样的事情。” “有没有可能他们确实不知道呢?” 纪云舒觉得自己是幕后操控的人,也不会让手下的人什么都知道。 单线联系才能保证安全,不是吗? 赵慎点头:“有可能,这事儿回头再说,先去救人吧。” 说着,惊蛰从里面跳了出来,走到两人面前低声回道:“院子里藏了一些好手,人数不少,属下已经用夫人给的迷香解决了。” 纪云舒看向赵慎:“你竟然让惊蛰跟着霍淙?” 据她所知,惊蛰是很少离开赵慎的。 第四百六十七章 霍淙失踪 纪云舒吃了一惊,进去查看时,只见小院里安安静静,空无一人。 霍淙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柳妍跟着纪云舒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奇怪道:“难道霍当家有什么急事,自己离开了?” 纪云舒的目光略过墙角的某处,很快收回视线,笑道:“可能吧,既然他不在咱们去别处逛逛吧。” 柳妍有些迟疑:“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咱们要不要找找?” 纪云舒不在意道:“霍当家功夫高,身边还跟着人,能出什么事?何况这里是漠北,咱们还不如他熟,去哪里找?” 柳妍不放心道:“可万一霍当家遇到了什么危险呢?” 纪云舒奇怪地看向她:“你怎么会这样想?漠北人现在自己都闹得不可开交,哪里能顾得上他。何况他也没做过什么让漠北人出手的事情吧?” 她这话说的十分巧妙,若说霍淙做过什么得罪漠北人的事情,那就是帮着纪云舒盯着城门,找到了来送布防图的人。 可这件事除了纪云舒夫妇,就只有那日跟纪云舒一起去见霍淙的柳妍知道。 柳妍似乎什么都没听出来,还像之前一样笑的温婉:“你说的对,是我这些日子总是不安,忍不住想多了。” 纪云舒道:“我早说了,等回到大夏,就送你离开,你有什么好不安的?难不成你还瞒了我什么事?” 柳妍连忙道:“怎么会?夫人心地善良,愿意给我一条生路,我纵愚笨,也不会自己去往死路上走,只是柳家究竟生了我养了我,尤其是我姨娘,她什么都不知道……” 纪云舒听了她的话心情有些复杂,她一向对女子报以善意,也不希望她们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可柳家的女眷,纵使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享受了柳家人通过卖国换来的权势和金钱。 她们高居广厦穿金戴银的时候,可没有管过边境上浴血奋战的将士的死活。 连布防图都能送给漠北人,纪云舒觉得这已经不是卖国求荣能形容的了。 心中这么想,她嘴上还是安慰道:“是我思虑不周,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纵然他们罪有应得,也是你的家人。不过你放心,柳家的事这样大,肯定要经过三司审定,一时半刻你的家人应该没什么事,说不定等仗打完了我们回到大夏,柳家人都还活着,到时候你还可以去见见他们。” 见? 她以什么样的身份去见柳家人? 她同是柳家人,如果在柳家所有人落罪之后不受牵连,还可以光明正大出现在人前,那必然是检举有功。 那样的话,柳家人岂不是会恨死她? 这话让柳妍脊背发凉,她不自觉地抬眼去看纪云舒,却见对方正眼中带笑的看着她。 那眼神仿佛洞察一切,却又好像只是关心她。 她面上的表情僵了一瞬,笑的有些勉强:“夫人说笑了,我还活着,已经是对柳家的背叛,哪里还有颜面见家人?” 纪云舒点点头道:“好吧,你不想见就不见,我说过可以帮你换个身份去生活,一定会办到的。” 柳妍垂眸道:“那就多谢夫人了。” 纪云舒摆摆手:“不用谢,这本就是我们说好的。” 两人去市场上逛了一会儿,受战事和漠北王庭争斗的影响,市场比起前几日明显萧条了许多。 不过纪云舒还是很有兴致,发现许多珍贵的皮毛价格便宜的离谱,她一口气将一家铺子买断了。 若不是不好带走,她还想买些马。 不过皮毛也就罢了,马实在有些敏感,商贩也不敢大量交易。 她问过价格之后不由对柳妍感慨:“难怪你们柳家也对马匹交易感兴趣,实在是一本万利啊。” 一匹漠北好马放到大夏京城价格能涨十倍不止,就这都有市无价。 柳妍苦笑:“可不是,便是不跟那些人掺和,只做这买卖也能在短时间内获利颇丰。” 纪云舒漫不经心道:“你这话可错了,若是不跟那些人掺和,这买卖也轮不到柳家做。” 漠北人对马匹的买卖管控极严,只要抓到就会处死。 这种事一般人碰都不敢碰。 若不是有门路,这买卖根本就做不起来。 柳妍道:“夫人说的是。” 她看着天色不早了,问:“咱们也逛了一日了,还不回去吗?” 她有些奇怪,纪云舒当真一点都不担心霍淙的突然失踪吗? 纪云舒望着天边将落未落的斜阳,叹气道:“时间过的可真快,咱们干脆用了晚膳再回去吧。我们去城门口那家酒楼。” 柳妍想到上次他们跟霍淙见面就是在那酒楼,笑道:“我还以为夫人当真不担心霍当家呢?” 纪云舒叹气:“说起来他来王城也算跟我们夫妻有关,这些日子城里不太平,若是当真受我们的牵连,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柳妍不解地问:“既然这样,夫人刚刚为什么不立马让人去查?” “哎,如果连霍当家都出事,我就更不得不小心了。逛了这半日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应该没什么大碍。还是去问问吧。” 她说的十分有理,柳妍也就不再问什么。 两人去了酒楼,才发现酒楼也关门了。 问了一圈,谁也不知道酒楼出了什么事儿,只说今日一早就没有开门。 纪云舒在酒楼周围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什么,只好跟柳妍一起回了住处。 到了院子里,发现一切正常,柳妍才松了一口气。 纪云舒笑道:“你怎么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柳妍捂着胸口道:“我好担心咱们这里也出事,幸好没事。” 纪云舒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咱们这里要出事的话,不会一点动静都没有的。” 这里是乌日娜安排的地方,一般人是不敢来找麻烦的,如果出事,只能说明乌日娜败了。 那样的话,王庭不可能没有一点消息。 柳妍笑道:“是我瞎操心了,有世子和夫人在,就算是漠北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纪云舒知道她在故意奉承自己,也没有反驳。 若不是有乌日娜护着,毕力格也没有把握能弄死她和赵慎,他们现在一定不会这样安生。 即使如此,这样的安生日子也过不了多久了。 第四百六十六章 示弱 赵慎将她揽到怀中轻声道:“漠北王撑不了太久了,在他死之前,毕力格是一定要坐上王位的,他没有多少时间了。” 他的每一句话信息量都极大,纪云舒细细琢磨了一会儿,才道:“你是说他们会要出兵了?那乌日娜呢?” 赵慎道:“毕力格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除掉乌日娜,彻底收服乌兰部,但我猜他做不到,所以只能先开战,借助战事立稳脚跟,同时慢慢收拾这些不愿意服从的人。” 纪云舒不解:“可这样的话,那些不愿服从他的人会同意他出兵吗?” 赵慎笑道:“还有漠北王呢,他们筹谋这么多年,手里总是有些底牌的,你忘了肃州那些人给漠北送了什么?” 纪云舒这才恍然想起,肃州给漠北送了粮食和兵器。 所以漠北王或者说毕力格手中应该养了一支私军。 这支私军应该没有人知道,现在动用,正好能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见一切似乎都在赵慎的掌控中,纪云舒总算放心了。 她知道这次皇上给了赵慎特殊的任务,也不多问,只是道:“你这样,显得我很没用啊。” 赵慎哄她道:“你已经帮了很大的忙,这些日子我会忙别的事情,你继续查军中细作的事情,最好让人以为我在跟你一起查。” 纪云舒明白他的意思:“好,只是咱们现在在漠北,能做的不多,还有什么我能做的事情吗?” 赵慎摸了摸她的头道:“做一个正常的千金大小姐就好了,你表现的越正常,那些人越放心。” 纪云舒知道现在有人盯着他们,示弱才能让那些人放松警惕,立马道:“我知道了,明天开始,我就带着柳妍去逛街,让那些人摸不准我想干什么。” 赵慎问:“你很信任柳妍?” 纪云舒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想了想道:“算不上吧,我让霍淙做假图的时候就没有带她,不过出去逛街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带着也无所谓。” 赵慎点头:“你心里有数就好。” 第二日一早,纪云舒就兴致勃勃地带着柳妍出门了。 柳妍跟在她身边,在最热闹的街市上转了一圈,买了几样食物当早膳吃了,才往霍淙的住处去。 柳妍不解地问:“夫人去找霍公子有什么事儿吗?” 她觉得霍淙三十多岁了还是光棍一条,夫人跟他来往过密,有些不大合规矩。 纪云舒道:“我这是头一次来漠北,什么都不懂,自然要找他这个地头蛇多了解一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柳妍笑道:“不知夫人想知道什么?我之前就跟着家人来过几次王城,或许可以为夫人解惑。” 纪云舒像是这才想到一般,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你看我这个脑子,竟然把你给忘了,你们柳家跟漠北人做生意也有些年了,知道什么生意最好做最赚钱吗?” 柳妍斟酌了下才开口:“这个嘛,看跟什么人做生意,对象是漠北普通百姓的话,他们最需要的是日常生活用品,品质不需要太好,就能卖到大夏几倍的价格,做这样的买卖赚的少,跑一趟却辛苦的很,其实不太划算。” 大约是怕纪云舒不懂,她说的很仔细。 纪云舒听的很认真:“你们柳家不做这样的生意吧?” 之前他们一路上,遇到很多小部落,柳家的货物完全没动。 柳妍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家专门做漠北贵族的生意,他们很喜欢咱们的茶叶丝绸瓷器,一趟下来获利颇丰。” 这些纪云舒其实都知道,柳家甚至是靠着卖大夏的信息赚钱。 她好奇地问柳妍:“你既然也来过这里多次,可知道柳家除了弥坚,还跟哪些人合作?” 柳妍有些为难道:“这个……我每次来大多时候都在自己的院子里待着,二哥不喜欢我多事。” 纪云舒不解:“既然这样,他还带你来做什么?” 柳妍垂头道:“二哥性格冲动,容易思虑不周得罪人,祖父不放心,所以让我看着他些。” 纪云舒道:“可是我看他并不会听你的呀。” 柳妍眨了眨眼:“这是我跟他的交易,我不想被关在柳家后院,到了年纪嫁人。二哥不希望祖父派一个碍眼的人盯着他,所以这些年我们一直相互配合。我会告诉祖父一些关于他的不大要紧的事情,他带我出来,任我自己行动。” 纪云舒笑道:“这个交易不错,我也喜欢往外跑。” 说着,她眨眨眼睛,凑到柳妍身边小声道:“你这样聪明,肯定知道柳家很多的事情,说来听听嘛。” 柳妍有些低落:“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以后大概也没什么柳家了。” 纪云舒却十分地感兴趣:“你也说以后就没有柳家了,还有什么好顾忌的,说说嘛。” 柳妍见她不问出点什么来不肯罢休,只好道:“跟柳家做生意的不止焉回部,还有其他几个部落,但其中很多都只是纯粹的生意,就像我们这次带来的粮食,就是给素合部的。” 纪云舒当然知道素合部,三王子的母妃就是素合部的公主。 漠北王为了平衡后宫势力,压制王后,才让素合部送女儿去做大妃。 漠北人在封号上很不讲究,王后之下同时封好几个大妃是常有的事。 像素合大妃这种娘家实力强悍的,在王庭的地位不比王后滴多少。 她好奇道:“还有吗?你们为什么不直接跟漠北王和那些王子们交易,他们更有钱,也愿意出这个钱。” 柳妍道:“跟他们,哪里有生意可谈,在他们眼中,大夏的商贾为了在漠北做生意,就该讨好他们,直接将货物献上。当然,也不独食漠北人会这些。” 纪云舒笑道:“听你这么说,做生意还挺不容易的。我开了两家铺子,一切顺利,便以为天下的生意都是这样,其实是有人在讨好我。” 柳妍道:“这样也挺好。” 两人聊着天来到了霍淙的住处,却发现大门敞开,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第四百六十五章 迟则生变 这话仿佛给漠北王那枯败的身体注入了生机,令他恨不得去死的疼痛被他转瞬抛到了脑后。 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种这些日子少有的光彩,眼神中也充满了向往:“我知道,一定会有那一日的。” 毕力格没有回话,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眼底有说不出的讥讽。 很快,漠北王感受到了身体中又一波袭来的疼痛,他瘫软在床上,咬牙忍痛道:“解药,先想办法拿到解药。” 毕力格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漠北王都是听不进去的,很干脆地道:“好,我会想办法尽快从乌日娜手中拿到解药。” 漠北王对他很信任,听到这话便松了口气。 比起乌日娜,他更看重毕力格,是因为毕力格的一切都是他给的,即使到了现在,他想要登上王位也离不开他。 所以他不担心毕力格会背叛他。 毕力格从漠北王的宫殿出来时,夜已经深了。 他回到自己的住所,敏锐地察觉到屋子里有人。 将伺候的人都遣退,他才坐了下来,慢条斯理地倒了杯茶放在对面,神色淡淡地道:“有什么事?” 覆着面纱的女子饶有兴致地看他动作优雅地斟茶,直到他开口,才从暗处现身。 在毕力格的对面坐了下来,她握着茶杯半晌没有喝茶,而是道:“我来给你送东西。” 说着她将一样东西扔给了毕力格。 而在外人看来弱不禁风的毕力格抬手稳稳地抓住她扔过来的东西,才发现是一张纸。 展开一看,抬眸道:“布防图?真的还是假的?” 女子摇头:“先前柳家送来的那一份落到了赵慎的手中,这一份是刚送来的,按理说是真的,但赵慎诡计多端,不得不防。” 毕力格认真看了一遍手中的图,沉吟道:“赵慎对北地不熟,也没有带兵打过仗,他事先也不可能知道咱们在打布防图的主意,按理说不可能这么快就弄出一份假的。” 女子不咸不淡道:“你可别忘了,他的夫人是纪长林的女儿,而且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主,谁知道纪长林有没有给她得用的人。” 毕力格想起在大夏见过的那位长兴侯世子夫人,一时也陷入了沉思。 他很少看不明白一个人,但确实有些不清楚那位夫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起码表面上看起来,她跟大夏普通的大家闺秀没有什么区别。 可从各方面得到的消息都告诉他,要小心那位夫人。 他打量着手中的图:“所以我们费了这么多功夫弄到的这张图,连真假都确定不了?” 女子耸了耸肩:“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如果连一张图的真假都弄不明白,你哪里来的信心能打的赢纪长林?” 毕力格的眸色有一瞬间的深沉,但他终究是能沉得住气的人,看着对面的人问:“你亲自跑一趟,不止是为了送一张图吧?” 女子道:“这张图赔上了一个柳家,还不够让人看重吗?” 毕力格笑:“如果没有赵慎横插一脚,如果能确认这图是真的,那它确实很重要,可现在……” 女子见他没有将全部的希望放在这张图上,目露赞赏道:“你说的对,我来是想告诉你,要尽快行动,迟则生变。” 毕力格诧异:“发生什么事了吗?” 女子道:“这张图暴露了我们埋在纪长林身边的人,虽然他们还没有确定是谁,但有了防备,迟早都能查到,到时候有些事情就没有那么顺利了。” 毕力格皱眉:“不是说好了先对纪长林父子动手吗?” 女子摇头:“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找到机会。所以让你尽快行动,战事一起,说不准就能找到空子。” 毕力格有些迟疑,他并没有信心跟大夏硬拼。 而如果战事一开始就不顺利,那漠北反对战事的声音也会变大,到时候会对他很不利。 女子似乎明白他在迟疑什么,笑道:“不必担心,纪长林我们是一定会解决的,而且已经到了这一步,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赵慎若是反应过来,也会是个大麻烦。” 毕力格眯了眯眼问:“纪长林也就罢了,一军主帅护卫重重,确实没那么好杀,可赵慎现在就在漠北王城,身边想必也没有多少人,不能趁此机会将他留下吗?” 女子冷笑:“你以为我们没有试过?为了刺杀他,你知道我们损失了多少人吗?你若是有这个自信,可以去试试。” 说完,她十分不悦地起身道:“他现在虽然在漠北王庭,可惜这里不是你做主,有你那位好妹妹护着,你确定你能杀得了他?” “他跟乌日娜……” “据我所知,乌日娜公主跟他的夫人关系极好,他们现在落脚的地方都是公主提供的,你与其对付他,不如先去对付公主。” 说罢,女子从窗口跳了出去。 屋子里恢复了安静。 纪云舒一直在关注那张布防图的事情,收到霍淙的消息,知道那图被顺利换掉,很高兴地给赵慎报喜。 赵慎夸了她两句,脸上却没有多少高兴的样子。 纪云舒就坐在他的旁边,见此不满地戳了戳他的脸问:“你这是什么表情?” 赵慎抓住她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耐心解释:“如果没有弥坚和柳家这一档子事,换了这图自然能派得上大用场。可在明知道我们已经知道布防图泄露的情况下,毕力格就算拿到真的图,也不会全然相信的。” 纪云舒一想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有些泄气道:“你早就知道了,所以对这事儿一开始就不上心,这才交给我来办?” 赵慎道:“不是这样,我实在抽不出空做这些,交给你办,也是因为我知道你能办好,换了图虽然起不到原来的作用,但他们难辨真假,虚虚实实,也能起到迷惑的作用,我已经让人将假图也给大哥送去了,他知道怎么用。” 纪云舒诧异道:“你跟我大哥有联系?信是什么时候送的?” 赵慎道:“我带你来这么危险的地方,自然是要时时给家里写信报平安的。放心,用不了多久了。” 纪云舒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一股风雨欲来的感觉。 不由问:“是要发生什么了吗?” 第四百六十四章 我是能让漠北强大的人 她笑道:“我一个弱女子,比不得父王有胆量气魄,您敢承认给我母后下毒吗?” 漠北人其实是看不上下毒这样的手段的。 哪怕直接上去一刀将人捅死,大家都会赞扬一声勇士。 而王后的地位并不比漠北王低多少。 起码在乌兰部和依附乌兰部的那些部落里,人们更敬重王后一些。 所以漠北王是绝不敢公开承认他给王后下毒的。 他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却没有说话。 良久之后,乌日娜笑了:“父王找我来,就为了说这些吗?” 既然都不敢承认,那就谁也别笑话谁。 漠北王咬牙道:“解药。” 乌日娜戏谑地看着他,神情却在说你看我像是会将解药给你的样子吗? 漠北王闭了闭眼:“给我解药,否则你母后也会死。” 这话无异于告诉了众人王后的毒是他下的。 看来生死面前,他还是着急了。 乌日娜叹道:“我还以为父王会稍微关心我一下呢,原来叫我来是为了说这个,刚才毕力格跟我说了一句,我觉得很有道理,他说人都会死的。父王你觉得呢?” 她回来之后不是在外面隐藏行踪,就是在照顾母后。 这还是第一次见漠北王。 或者说之前漠北王并不想见她,所以她见不着人。 漠北王听出了她话中的离间之一,哂笑道:“你说这个没用,毕力格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他确实巴不得我死,但这不会改变我的任何决定。” 这话让乌日娜一时有些不明白两人的关系。 不过她还是冷笑道:“那父王就等着去死吧。” 漠北王看着她有些苦口婆心道:“乌日娜,何必呢?你是个女子,无论谁成为王,你的地位都不会动摇。可你成为王,以后会很辛苦。” 乌日娜见他说这话的时候,面上竟露出几分对她的关心。 她不由笑道:“父王送我去和亲的时候,想让我永远留在大夏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权利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放心。” 说着她起身要走。 漠北王急道:“你愿意为此牺牲你的母后?乌日娜,你是个善良的孩子,这不会是你想要的结果。” 乌日娜走到门边才停住脚,回头冷冷看着床上连坐起来都支撑不住,歪在软枕上的人。 “你最好祈祷我母后好好的。不然我死都不会放过你和毕力格。”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毕力格还在外面,看到乌日娜气呼呼地出来,笑道:“你这脾气,还跟以前一样。” 显然她刚刚的话,他全都听到了。 乌日娜被漠北王那句话激起了火气,毫不客气地对他道:“是啊,所以别惹我,毕力格,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执着于让你继承王位,但我不会放手的。” 毕力格似乎没想到她会说的这样直白,笑了笑忽而道:“因为大巫师说我是能让漠北走向强大的人,如果是这样,你也不愿意相让吗?” 乌日娜想过无数的理由,却独独没有想过会是这样。 毕力格说的太轻松,一开始她以为对方是在开玩笑。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不是。 他没有必要扯这样一个谎。 而且细想想,这可能是最好的理由。 不然根本无法解释漠北王疯了一样想扶持一个女奴之子上位的行径。 乌日娜很快回过神来,干脆道:“不愿意。你想要那个位置,就一定要踏着我的尸体。” 毕力格叹息:“我真的不想与你为敌。” 比起那些从小欺辱他的人,乌日娜确实帮了他很多。 甚至好不夸张的说,就是因为有乌日娜的庇护,他才能活到现在。 乌日娜冷笑:“给我母后下毒的时候,我们就是敌人了,所以不必客气,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她的宣战来的突然,毕力格却莫名被激起了战意:“好。” 等乌日娜离开,毕力格回到漠北王的寝宫,见床上的人微微闭着眼睛。 但很清楚他并没有睡着。 “乌日娜不会退让,所以接下来我们的首要任务,是要除掉她。” 漠北王揉了揉自己疼的像是要裂开的头,痛苦道:“若是在大夏解决了这个麻烦该多好。那样的话,说不准你现在已经是漠北的王了。” 毕力格道:“并非我不想,而是着实办不到,大夏有人护着她。” 漠北王道:“大夏的皇帝?我以为他不是你的对手。” 大夏的皇帝在他眼里就是个无能的人。 控制不了自己的朝堂,还有对藩王的防范那样松懈,也难怪有人暗中琢磨琢磨着造反。 毕力格却蹙眉摇头道:“大夏的皇帝,绝对不算无能,咱们一直都低估他了。乌日娜应该是得到了他们的支持,才能安然无恙地回来。” 漠北王无所谓地摆摆手:“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既然这样,现在回了漠北,你的阻力已经没有了,尽快处理掉她吧,不然等乌兰部回过神来,会很麻烦。” 他一辈子都在压制平衡这些大部落,乌日娜的母族乌兰部是其中最大也最麻烦的部落。 他即使对那些人再不满,也不能直接将一个部落的人都杀掉。 反倒是这个时候的毕力格,不需要顾忌那么多。 毕力格点头:“也差不多到时候了。” “那就尽快动手吧。” 漠北王叮嘱道,“记得找她要解药。” 说到这个,毕力格眉头微蹙:“如果对她赶尽杀绝,她不一定会拿出解药来。” 如果乌日娜意识到无论如何都要死,她为什么要拿解药出来? 她现在恨死了漠北王,巴不得拉他陪葬。 漠北王道:“一开始别将她逼的太紧,分寸你自己把握,还有战事,你都安排好了吗?” 毕力格道:“您放心,咱们筹划了这么多年,是检验成果的时候了。赵慎夫妇的注意力全在我身上,如今被困在王城里,暂时不会发现什么。” 漠北王点头:“那就好,差不多就开始行动吧,别再拖了,我这心里总有些不安。” 毕力格不以为意,这个时候,谁都会不安,尤其是中了意料之外的毒药的人。 他眼底划过冷意,口中却道:“都安排好了,您就等着看我漠北铁骑入关的那一日吧。” 第四百六十三章 漠北王召见 素合大妃道:“我自当尽力,只是如今我未必能帮的上什么忙。” 漠北王本就不信任她,现在又被下了药,更加谁都信不过。 病了的这些日子,除了才回来没几日的毕力格,谁都不肯见。 宫殿更是被围的铁桶一般。 素合大妃也懒的往上凑。 乌日娜也知道那边的情况:“大妃还照往常一般就是,父王不召见,便不用过去。” 对她来说,素合大妃能保持中立就不错了,愿意投靠完全是意外之喜。 素合大妃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做什么,闻言点头告辞离开了。 她一走乌日娜便立马让人去找碧灵丹。 这东西虽说是毒药,但毕竟曾救过一个身中剧毒的濒死之人。 如果她的好父王每日痛不欲生,发现自己身上的毒无解,很快就会死,那他会不会吃碧灵丹赌一把呢? 接下来漠北不会太平,她还指着赵慎和纪云舒别给她添乱。 所以答应的事情最好能尽早办到。 可惜她派出去的人很快就回来了,却并没有拿到碧灵丹。 暗卫跪在下面回道:“那确实是个藏宝的地方,但属下找了好几遍,都没有找到碧灵丹。” 乌日娜有些挫败:“是东西本就不在那里,还是有人在我们之前拿走了。” 暗卫回道:“属下查过了,王上病倒之后,五王子去拿过东西。” “所以碧灵丹现在在毕力格手上?他怎么会动这个东西?” 乌日娜觉得事情有些麻烦,东西若是在毕力格手中,那就很难拿到了。 她更担心的是毕力格真的将这东西给漠北王吃了。 毕竟若是为了他自己,他早些年就应该将碧灵丹拿走了,不用等到现在。 “属下不知,想要知道的话,恐怕要动用咱们埋在王上和五王子身边的人。” 乌日娜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该用就用吧。尽快查清楚碧灵丹到底在哪里?” 纪云舒不是会强人所难之人,就算她拿不到碧灵丹,对方肯定也能理解。 但她们毕竟是合作,她不想失信。 暗卫领命而去。 乌日娜望着外面有些怅然,比起碧灵丹,她更想找到母后所中毒药的解药。 母后所中之毒虽然没有她给父王下的毒发作时那般痛苦,但眼见着母后一日日衰弱下去,她心中还是升起了恐惧。 正想着,外面有人通报,王上召见。 乌日娜冷淡的脸上浮起一抹冷笑。 终于沉不住气了吗? 她去了漠北王的宫殿时,正好赶上漠北王体内的毒发作。 听着里面的人痛不欲生的嚎叫,完全无法想象这声音的主人会是漠北至高无上的王。 乌日娜没什么表情地坐在客厅等着召见。 不一会儿,那痛苦的嚎叫声渐渐停歇。 毕力格从漠北王的寝殿走了出来,见乌日娜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在她的对面坐下,盯着她看着片刻才道:“我倒是没有料到,你是这样铁石心肠的人。” 乌日娜抬眸看向他,他的脸色比以往还要苍白,没有一点血色,看着撑着病体赶回王城,确实消耗了他很多的精力。 身体差成这样,也不知道折腾什么? 乌日娜心中想着,嘴上便问了出来。 毕力格愣了一下,随后才道:“人都是会死的,难道就因此什么都不做了吗?我是从小就被巫医下了定论活不久,可很多身体健康的人还没我活的久,不是吗?” 他一副哪怕明天就死,今日也一定要将自己该拿的拿到,这态度让乌日娜觉得奇怪。 她不相信毕力格真的会什么都不做的等死。 所以他到底靠什么来维持自己这条命呢? 乌日娜疑惑地想。 “你说的没错,可你的身体已经这样,何必还让自己活的这样艰难呢?” 就算登上王位又能如何? 该死还是要死的。 反而为了这件事劳心劳力,只会让他的寿数更短。 毕力格似乎不理解她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跟他聊这些。 想了想道:“就算要死,死之前也总要做点什么吧。” 他神情认真,语气诚挚,好像所说的一切确实是心中所想。 乌日娜却半个字都不相信,他若当真是为了找点事情做,用得着筹谋这么久吗? 她知道这么跟毕力格扯下去,恐怕扯个一天一夜也套不出一句实话。 便起身道:“父王召见,不知找我有什么事?” 毕力格咳了起来,喝了几口水才将嗓子里的痒意压下去。 清了清喉咙道:“他身上的毒发作起来太痛苦了,现在心情很不好,你要小心些。” 他的语气竟然有几分关心的意味,跟两人还没有闹翻前没什么区别。 那时候她是单纯善良的小公主,他是出身低贱,受尽欺凌,身体还不好的王子。 毕力格从不会跟人争执,乌日娜便会帮他。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的关系都挺好。 直到母后发现了父王的意图。 她恍然回神,点头笑道:“多谢五王兄提醒。” 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寝殿。 这些日子漠北王的日子实在不好过。 每日毒发时浑身的痛让他简直恨不得去死。 但那疼痛最多不过一刻钟就会退去。 然后他便会坐立难安地等下一次疼痛的袭来。 他食不下咽,也难以入睡,就算睡着也很快会被疼痛惊醒。 因此被折磨的形销骨立。 虽然没有证据,但他十分确定这毒是乌日娜下的。 看到罪魁祸首进来,他简直想要扑上去将这个女儿掐死。 乌日娜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站定,打量着他看了半晌,见他没有说话,行礼道:“不知父王叫我来有什么事?” 事到如今,她也懒得再演戏。 漠北王仿佛第一次见自己的女儿一般,瞪着一双充满红血丝的眼睛,看了她许久。 半晌后才哑声道:“是你给我下了毒,是吗?” 乌日娜眨了眨眼睛:“您不是病了吗?怎么说是中毒呢?巫医有没有办法解?” 漠北王知道她惯会装模作样,眼中闪过厌恶,冷声道:“到了现在,你都不敢承认吗?” 乌日娜想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而是不能。 谁知道这大殿里是不是还有其他人,她若是承认了,想要登上王位就要更难一些。 她又不是疯了去承认这种事。 第四百六十二章 坐山观虎斗 如今王庭的局势让他感觉到了危机,他再不愿动脑子,也清楚一旦毕力格上位,他和母妃都活不了。 王后这些年对毕力格还存了几分善意,但素合大妃却不知道为什么,从头到尾看他不顺眼,没少公开表示对他的不喜。 她是王上的宠妃,母族实力强悍,在王庭的地位仅次于王后。 她不喜的人自然有人收拾。 巴图也没少带人欺负过毕力格。 所以毕力格成长过程中的大部分苦难,都是素合大妃母子带来的。 他上位绝不会放过他们母子,还有他们身后的素合部。 注意力一分散,巴图也就没功夫痛苦了。 此时听乌日娜问起,他心中泛起隐痛,不过还是若无其事道:“我的身体本就很好,只是腿站不起来,不影响什么。” 乌日娜点头:“那就好。” 素合大妃看这兄妹俩似乎感情很好的样子,觉得有些碍眼,出声道:“行了,别说那些废话了。我听说毕力格那边还在积极备战,在王上的支持下,有一多半的部落首领都同意了,你们准备怎么办?” 巴图看向乌日娜。 素合大妃见此瞪了他一眼,不过不知道想到什么,终究没有说话。 这个问题乌日娜早就考虑好了,她毫不迟疑地道:“那就让他们去打。” 巴图怔了怔:“按理说半数部落同意出兵,咱们也该附和,但现在的情况,真的要出兵吗?” 如果是以前,听到要攻打大夏,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主动请缨。 可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让他成长了很多。 他首先想的竟然是如何保存自己的实力。 巴图一时有些不适应自己的转变。 乌日娜却好像知道他在纠结什么,笑道:“三王兄也去了大夏,你觉得大夏的皇帝是个昏君吗?” 巴图摇头,大夏的皇帝只是看上去文弱了点,但一点都谈不上昏庸,甚至可以说相当精明。 他们这次去大夏的目的可以说一个都没有达成。 还兄妹三人成仇。 虽然是他们兄妹之间本身就有问题,但不得不说,大夏人在其中也发挥了作用。 乌日娜便道:“既然大夏皇帝不是昏君,难道他会看不出来父王想做什么?毕力格想打赢这一仗,就必须打的过纪大将军,你觉得他行吗?” 巴图再次摇头:“毕力格会不会打仗我不清楚,但咱们的那些将领,这些年没有人赢过纪大将军。” 如果他们有其他的优势也就算了。 但不管是参战的人数,还是兵器,他们都比不过大夏。 这样的情况下,怎么赢? 他都没有弄明白父王跟毕力格这样积极开战的意义在哪里? 乌日娜道:“三王兄想的很对,所以毕力格想要胜,就只能从纪大将军下手,但据我所知,大夏的皇帝派了赵慎来帮纪大将军,他可是纪大将军的女婿,所以我觉得这一次,毕力格的胜算不大。” 巴图也记得赵慎,分明跟那个大夏的皇帝一样,看起来是个文弱书生。 但他一直忘不了对方看他时那淡漠中深藏戾气的眼神。 他上过战场,知道那是看死人的眼神。 那个赵慎,绝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他有些幸灾乐祸道:“毕力格也是吃饱了撑得,去招惹他。那咱们就坐山观虎斗?” 乌日娜遗憾地摇头:“恐怕不行,赵慎不是会吃亏的性子,毕力格伸到大夏的手他会砍,但漠北的事情,他不会插手,咱们还是要靠自己。” 她也想过利用赵慎夫妇解决毕力格。 但跟赵慎打过交道的经验告诉她,这不现实。 赵慎不会让她轻轻松松登上王位的。 而且如果她真的那么做了,就会变成赵慎手中的傀儡,后患无穷。 素合大妃听到这里,不耐烦道:“知道了,就是同意他们出征,然后出工不出力,让他们自己去打,是吧?” 乌日娜笑道:“大妃英明。” 素合大妃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笑话我傻,我不跟你一个小辈计较。” 乌日娜被呛了也不在意,又笑呵呵道:“大妃心胸宽广。” 素合大妃:“……王后到底怎么样了?我之前可是听说王上有些撑不住了。” 王上跟王后一起病倒,正好维持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这两人但凡死一个,局面都会变得不可控。 素合大妃也说不准王上跟王后谁会先死。 乌日娜眼底划过一抹冷光:“母后的情况也不太好,不过没关系,不管怎么样,父王都会陪着她的。” 她就差明说只要王后死,王上就会死了。 素合大妃看着浑身冷意的小公主,摇了摇头道:“你看着办就好。” 乌日娜道:“大妃放心,我心里有数。” 说到这里,她又问:“这些年父王最宠爱的就是大妃,不知大妃可知道他收藏的宝贝都放在哪里?” 素合大妃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自嘲道:“你在说什么笑话?我连他最喜欢的儿子是毕力格都不知道,算哪门子的宠妃?” 乌日娜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道:“这并不是一回事,对毕力格的态度,父王隐藏的很好,这些年都没人发现,但父王所珍藏的宝贝,我不信大妃没有兴趣?” 素合大妃很想说自己若真的有兴趣,怎么会告诉你? 不过她见儿子也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突然明白过来:“你想找碧灵丹?” 她儿子从来不是心思细腻的人,也不可能心血来潮对碧灵丹感兴趣,之前却旁敲侧击地问了那么多。 她还觉得奇怪呢,现在看来想问的其实是乌日娜。 乌日娜坦率地点头:“我刚刚问过母后了,她说碧灵丹其实是一种剧毒,并不能治百病,想来它对大妃也没什么用处,但我之前跟人做交易,答应给对方碧灵丹,不能失言。” 素合大妃想了想,她说的没什么错,而且自己本就是来投诚的,自然要有诚意。 于是开口说了一个地方。 “这是有一次我听说王上得了一件宝贝,想知道放在什么地方,无意中发现的。如果王上当真看重碧灵丹,那应该也放在那里。” 乌日娜点头:“多谢大妃。” 素合大妃道:“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我们母子就是来看看王后。在这里待久了不好,其余事你自己小心,有什么事尽管派人来说。” 乌日娜以前觉得她太过嚣张跋扈,如今倒是挺喜欢她这爽快的性子:“我知道,父王那里,就麻烦大妃了。” 第四百六十一章 碧灵丹的来历 赫连王后在知道女儿给丈夫下药的时候,就十分不赞成,此刻听她这样说,握着她的手无奈道:“你以为我在乎的是这个吗?我只是不想你变成像他那样六亲不认的人。罢了……” 她的身体十分虚弱,说了这么几句,就有些呼吸急促,喘匀了气,才继续道:“事已至此,我希望你记得,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是支持你的。” 在意识到漠北王这么多年一直想将乌日娜养废,想尽办法削弱乌兰部的势力的时候,她对漠北王就已经死心了。 对她而言,女儿和母族是最重要的。 她只恨自己知道的太晚,让那个贱种活到了现在,还怎么也弄不死。 现在她一着不慎,被对方下了药,成了乌日娜的拖累。 乌日娜看着她憔悴的面容,唇色有些泛黑,心痛难当。 她就知道母后终归是向着自己的。 “您放心,我永远都不会变成他那样,但他敢对您下毒,我自然要以牙还牙,不然他还以为我们母女好欺负。” 她故意说的像是在赌气,赫连王后也没有揭穿,只是道:“你心里有数就好,想做什么就去做的,不用顾虑我。” 她知道这些日子,因为她和漠北王都中了毒,两方陷入了僵持。 但这种局面维持不了多久,乌日娜在意她的死活,关键时候毕力格却不一定会在乎漠北王。 乌日娜咬了咬唇,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母后,我听说巫医曾研制出一种能解百毒治百病的碧灵丹,是真的吗?” 赫连王后愣了一下,然后神情凝重地抓着乌日娜的手叮嘱:“生死有命,乌日娜,别打碧灵丹的主意。” 乌日娜不解她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所以真的有碧灵丹对吗?母后,就是我不打碧灵丹的主意,父王也会吃吧?他中的毒,无药可解。” 她找纪云舒要药的时候,其实正在气头上,一心只想报复漠北王和毕力格。 她知道纪云舒拿出来的东西定然不同凡响,却没想到那样厉害。 三颗药下去,连巫医也查不出异常,漠北王却时不时的痛不欲生。 她慢慢才体会到了这药的妙处,如果是一直疼,时间长了或许也就习惯了。 可这药却是让人不时疼一会儿,什么时候疼,疼多久都没有规律。 可能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就疼的浑身发颤。 漠北王已经好几日食不下咽,也无法睡一个好觉了。 而且他们知道是她做的手脚,却偏偏没有证据,也不能挑明。 只要一想到这些,乌日娜就觉得十分解气。 王后却摇头道:“碧灵丹并不能真的解百毒,它本身就是毒药,你父王不会服用它的。” 乌日娜这是第一次听到碧灵丹实际存在的消息,她不由问:“是吗?那当初为什么传的那样神?” 王后见她固执地想要问清楚碧灵丹的事情,怕她不清楚事情轻举妄动,便缓缓解释道:“这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那个制出碧灵丹的巫医,是个疯子。用部落里的奴隶做药人,毒死了很多人。后来制出碧灵丹,救活了一个浑身是毒,七窍流血的人,名声就这样传了出去。” 乌日娜道:“如此说来,碧灵丹能解百毒,并不算谣传。” 王后摇头:“那可能只是一个巧合。制成碧灵丹的药中有一味奇毒,据说碰之即死,之后每一个服用碧灵丹的人,都死的很快。那制药的巫医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后来疯了,自己服了碧灵丹死了。” 乌日娜:“……” 她猜到碧灵丹有问题,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 但想到答应纪云舒的事情,她还是问:“那怎么样才能拿到碧灵丹?” 王后不解地看着她:“你要碧灵丹做什么?” 乌日娜只好将自己跟纪云舒的交易说出来:“她给了我一样毒药,我还她一样,说起来倒也公平。” 王后这几日也听她说了在大夏发生的事情,知道纪云舒是纪大将军的女儿,这次还亲自跟夫君一起来了漠北。 不由道:“这位夫人听起来很厉害,她要碧灵丹做什么呢?” 乌日娜摇头:“这个她没说,但看她给我的那个药,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她身边应该有一个善于用毒的高手,可能是听了碧灵丹的传言,好奇吧。” 看纪云舒的态度,似乎不管碧灵丹有什么问题,她都想要。 那就应该不是冲着它能治百病解百毒来的。 王后这才道:“碧灵丹虽然毒死过人,但它毕竟救回过一个濒死的人,所以王室将剩下的碧灵丹收为秘药,让巫医们继续研制,想试着真的制出能治百病的药,但这些年过去,巫医连碧灵丹的配方都没有弄明白。如果还有剩的,估计在你父王那里。” 她说了这么多话,有些累了,乌日娜见她说话的声音都变得越来越轻,便扶她躺下:“这事儿您不用操心,我自己想办法就是了,横竖父王藏东西的地方也不会告诉我,迟早都要找。” 王后在她耳边轻声道:“去问问素合大妃吧。” 乌日娜有些怀疑:“父王会将这样重要的事情告诉素合大妃?” 她一直觉得父王对素合大妃纯属利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制衡母后。 他甚至连三王兄的生死都不在乎。 可现在母后竟然跟她说素合大妃有可能知道父王秘密藏东西的地方。 所以她之前顺口让三王兄帮忙打听碧灵丹说不准会有惊喜? 王后摇头轻笑道:“想什么呢?你父王看不上素合大妃,觉得她脾气暴躁,头脑简单,所以在她面前会下意识的不设防,但素合大妃嚣张了这么多年,有时候连我都得避其锋芒,怎么可能真的没脑子?” 只是大部分时候都用不上而已。 两人说着话,外面通报素合大妃跟三王子来了。 王后跟乌日娜对上一眼,低声道:“我说吧,她没有看起来那么蠢。我累了,就不费神招待她了,你去吧。” 乌日娜离了寝室去客厅的时候,素合大妃跟三王子巴图已经坐在那里了。 她关心地问巴图:“三王兄最近怎么样?” 巴图看了一眼自己的腿,虽然还是无法接受自己再也站不起来这件事。 但他不想让母妃难过,而且比起自怨自艾,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第四百六十章 空穴不来风 他淡淡道:“出门在外,用化名的不在少数,那个明公子绝非池中之物,就是他这个夫人,也非等闲。何况他们要我做的,本就是我想做的,自然要上心。” 石虎也不过是随口调侃几句,毕竟他们在这边境地方待久了,一年到头连齐整的女人都见不着几个,更不用说纪云舒这样的。 听霍淙这么说,他便收了调笑的心思:“看那位夫人的意思,大夏跟漠北这一仗,似乎不可避免了。” 两国虽然一直摩擦不断,但已经很多年没有大动干戈了。 霍淙抬眼望向王庭的位置,轻声道:“有人已经等了太多年了。” 他的兄长已经死了十来年了,那些奸细十年如一日地潜伏在纪大将军,怎么可能只是为了传递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 石虎没听明白他的话,不过能看的懂他脸上凝重的神情。 如今的形势怕是很不好。 王庭里,乌日娜公开指责毕力格在大夏谋害她,两人彻底撕破了脸。 而断了腿的三王子巴图也旗帜鲜明地站在了乌日娜这一边。 他的生母素合大妃原本十分不服,这些年她不是不知道漠北王在故意抬着她跟王后打擂台。 但她原本也不服王后,所以跟王后作对十分得心应手。 现在突然让她跟争了一辈子的死对头握手言和,她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不过她传巫医问过了,巴图的腿永远都不会好了。 漠北的王或许可以是女奴肚子里爬出来的,却绝不可能是一个残废。 痛哭过后,又听巴图说了在大夏发生的事情,她整个人都差点气爆。 漠北王这些年怂恿她跟王后争,原来是在为一个女奴的儿子铺路。 素合大妃是个暴脾气,差点直接拎刀去捅漠北王。 倒是巴图冷静了不少,将人拦下来道:“他身边有不少人护着,您哪里能伤得到,何必平白让人指摘。” 素合大妃气不过:“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去,反正你已经跟大位无缘了,他们还能把你怎么样?” 她这破罐子破摔的气势让巴图十分无语,他沉默了片刻,才道:“我是跟大位无缘了,所以咱们得帮乌日娜。否则王位落在那个贱种身上,咱们都讨不了好。” “他做梦。”素合大妃拍着桌子气道,“区区一个女奴之子也敢肖想王位,你父王是不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怎么会想让他继承王位?瞧他那病恹恹的样子,能比你父王活的久吗?” 巴图嗤笑:“巫医从小就说他体弱,活不了多久,可偏偏他活到了现在还没死。” 他说到这里,目光看向素合大妃,“母妃知道他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吗?他到底什么时候才死?” 如果毕力格真的随时都会死,那他筹谋这一切做什么? 素合大妃的怒气过后,脑子里也开始考虑一些事情。 看着巴图的腿有些迟疑:“其实王庭以前是有一些传说,说以前有一位很厉害的巫医,研究出了能治百病解百毒的药物。但那只是传说而已,我觉得不太靠谱。” 巴图却道:“大夏有句话叫无穴不来风,如果当真没有,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传说,而且,毕力格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他觉得毕力格的病不像是假的,那么他能活到现在,就应该是吃了什么药。 素合大妃惊讶道:“你觉得你父王将那神药给了毕力格?” “母妃觉得没这个可能?” 素合大妃咳了一声:“不是我想说你父王的坏话,但以我对他的了解,如果真的有这样的药,他绝对不会给毕力格,而是会自己偷偷藏着,以备不时之需。” 巴图虽然对父王有过崇拜,但也清楚母妃说的不错。 漠北王本就是个很自私的人。 更不用说他还是帝王。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把救命的药给一个生来体弱的儿子? “您说的是,我只是觉得奇怪,毕力格弱成那副模样,随时会断气一样,父王到底为什么要把王位传给他?” 素合大妃耸耸肩:“谁知道他脑子里进了多少水?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要我说,咱们也犯不着帮乌日娜,让他们先斗着吧。” 巴图知道她是跟王后斗了这么多年,突然要言和,放不下脸面。 他解释道:“如果现在不帮乌日娜,一旦她胜了,素合部该如何自处?这还算无关紧要的事情,只要脸皮厚一点别人也不好说,但如果因为咱们袖手旁观,乌日娜败给毕力格,您想过毕力格上位他会做什么吗?” 出去一趟,他感觉自己进步很多了。 素合王妃捂着脑袋道:“我头疼,难不成我还得自己上赶着去给那女人赔礼道歉?” 她不想向王后低头。 巴图笑道:“王后是个聪明人,这个时候她希望我们成为她的助力,而不是阻力,所以不会刻意为难你的。“ 素合大妃瞪他:“要你说,她自然会对我以礼相待,我只是不甘心而已。” 巴图望着外面轻声道:“若不是有乌日娜,我这次极有可能就死在大夏了。听了这个,你是不是能甘心一点。” 素合大妃眼底涌上泪:“算了,哪用得着你这样苦口婆心的劝我。横竖我这辈子一直低她一头,也不差这一回了。” 巴图道:“您这样想就好,既然这样,如今王后病重,咱们该去看望。” 素合大妃起身:“行,正好我也有一些事情想问她。” 而此时,王后宫中。 王后的情况一直在恶化,今日一滴水未进,已经开始咳血。 乌日娜看的心肝发颤,恨不能一身相替,一刻也不肯离开床前。 王后看她这样紧张,无奈道:“你别这样,这些日子事多,你还要保重身体才对。” 乌日娜忍着不肯落泪,只是道:“我好的很,母后也要好好的。” 王后叹气:“我只是没料到你父王是这样忘恩负义的人,他想传位给别人也就罢了,却从始至终不给你们一条活路。” 乌日娜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忍住:“他还跟大夏人勾结,想要打马匹的主意。母后,相信我,如果有别的法子,我也不想对他这么残忍。” 第四百五十九章 我相信你 最重要的是,他不能说自己无意染指王位。 因为今时今日,局势已经容不得他退缩。 所以乌日娜对他的指控完全合理。 纪云舒都有些好奇五王子要怎么破局了。 不过赵慎随即就道:“若是在大夏,乌日娜这一步走的绝妙,毕力格无法自证清白,就意味着与皇位绝缘。” 大夏皇位上坐着的人可能不那么完美,但一定不能有残害兄妹的罪行,起码明面上不行。 但漠北不一样,这里的人更信奉弱肉强食,所以他们不会在乎毕力格是怎么登上王位的,只要他是最后胜出的那个就可以。 纪云舒叹气:“若是在大夏,乌日娜也没有继承王位的资格。” 很多事情不能一概而论,有好就有坏。 赵慎道:“现在就看乌日娜和毕力格谁能占据上风了。” “行吧,不过我觉得毕力格手里应该还有底牌没出。” 他若是只靠漠北王,都不一定能活到现在。 赵慎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不用担心,有乌日娜呢,她如果对付不了毕力格,也就不用想王位了。” 纪云舒不觉得他会将全部希望放在乌日娜的身上。 毕竟乌日娜原本确实输给了毕力格。 她笑道:“那我还是查爹爹身边的奸细吧,那个人交给我可好?” 赵慎问:“你刚刚不是不赞成我直接抓人吗?你打算怎么做?” 纪云舒托着下巴道:“他应该还没有将图交给毕力格,我们能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换张图给他呢?” 赵慎笑道:“这主意不错,但我们得在极短的时间内伪造一张布防图,还得不让毕力格起疑。” 纪云舒眼巴巴地看他:“你能做到吗?” 她知道赵慎天纵奇才,文武双全,可他毕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将领,临时伪造一张布防图有点为难他。 赵慎道:“你忘了霍淙吗?他曾在军中待过,这些年又一直在两国边境上,跟大夏和漠北人都没少打交道,地形地势都很熟,如果是他来伪造布防图,应该能骗得过毕力格。” 纪云舒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你说的不错,我这就去找他。” 赵慎无奈,将从弥坚那里拿到的布防图给他;“照着这个来吧,霍淙再厉害,也无法凭空捏造一张布防图来。” 纪云舒接过布防图又跑了出去。 霍淙将消息送出去,以为纪云舒最早也要明日再来。 没想到不过一会儿,她就又来了。 霍淙落脚在一处平民的院落,纪云舒到的时候,他正一个人在院子里烤肉吃。 看到纪云舒来有些诧异:“夫人可是有什么要事?” 即使不能将纪云舒当普通的深宅妇人,这个时候她上门也有些不合规矩。 纪云舒却不理会这些,将手上的布防图递给他问:“你能弄一张假的吗?” 霍淙将图打开看了半晌才答非所问道:“夫人这样相信我吗?” 纪云舒直直地看着他道:“这张图代表着什么你比我更清楚,你会跟那些人同流合污,出卖大夏吗?” 霍淙十分坚定地摇头:“不会。” 纪云舒直视着他的眼神道:“那我就相信你。” 霍淙是聪明人,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图,仔细看着布防图道:“我能伪造一张,甚至如果漠北人真的以此进犯我大夏,还可以在图上做点手脚,不过这需要纪大将军那边配合。” 纪云舒毫不迟疑道:“你只要把图画出来,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霍淙看她一点都不为难的样子,心中不由生出疑惑。 纪大将军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哪里由得别人对他的布防指手画脚? 而且那个明公子名不见经传不说,一看就是个文人,这样的人在军营里往往都是受排挤的。 眼前的女子是怎么有自信自己画一张图,大将军那边就会配合行事的? 对上他探究的目光,纪云舒也意识到自己点头点的太快了,补救道:“如今的情况就是纪将军身边藏着一个奸细,从你兄长遇害的时间来看,最少有十多年了,这个人不揪出来,迟早要出事,咱们是在帮大将军的忙,他没有理由不配合。” 她说的理直气壮,霍淙虽然心中觉得哪里不对,一时竟也无法反驳。 “我会尽快画好,夫人还有什么指教吗?” 他知道这图的用途,自然知道不能耽搁。 纪云舒摇头:“那就劳烦霍当家了,我对打仗的事情一窍不通,就不添乱了。” 她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不会在不懂的事情上胡乱指手画脚。 霍淙对她的印象一下子好了不少,当兵的人最怕将领无能还喜欢出风头,随便乱来,战场上一句话的功夫就是万千人命。 这布防图事关重大,他还真的怕纪云舒不知轻重胡乱出主意。 纪云舒道:“画好后,将这图换给你今日查出跟五王子有联系的那人,然后就静观其变吧。” 霍淙郑重道:“夫人放心,我亲自去办,绝不会辜负所托。” 纪云舒点头:“多谢霍当家。” 她急匆匆的跑来,说完事便离开了。 言行十分爽朗大方,霍淙却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回不过神来。 跟在他身边的人不由挤眉弄眼地道:“人都没影儿了,该回神了。” 霍淙收回视线,回到屋子里继续看那张图,脑子里已经开始想该怎么伪造才能看起来更逼真。 漠北五王子不是庸才,身边更是有不少人才,想要骗过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跟在他身边的石虎见惯了他吊儿郎当的模样,极少见他这样认真,笑着调侃:“你不会是看上那女人了吧?她交代的事情这样当回事?” “胡说什么?”霍淙蹙着眉头道:“这女人身份不一般,别嘴上没把门的得罪了人就麻烦了。” 石虎更稀奇了:“咱们这样的人害怕得罪人?何况大夏身份不一般的贵妇谁会跑到这种地方来?你之前不是让人查了她那个小白脸夫君吗?啥的没查到,大夏根本就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人姓明。” 霍淙也觉得奇怪,不过他相信自己家的判断。 什么都没有查到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对方确实不是什么有名的人物。 另一种则是对方的身份太高,他们够不到。 他直觉这一对夫妇八成是后者。 第四百五十八章 乌日娜的阳谋 纪云舒被他话中的热血感染,叫小二拿了一坛酒上来。 “霍当家大义,我敬您一杯。” 说罢,她仰头将一杯酒干了。 一席话下来,霍淙在她面前的不自在已经消失无踪了。 也十分豪气地将酒干了,笑呵呵道:“明公子好福气,竟然能娶到你这样以为巾帼不让须眉的妻子。” 他觉得赵慎既然将人放出来办事,就不介意女子在外行走。 纪云舒笑道:“这世间女子千千万,不乏才干不输男儿的,却被成日关在后院不成施展。是我有福气,嫁给了她。” 她能感觉到赵慎并不想让她来,不是对女子有什么偏见,纯粹是因为担心她的安危。 肃州的时候还不明显,去南疆一开始他还能同意两人分开行动,可到了这一次,他几乎恨不能寸步不离的保护她。 似乎随着他对她的感情越来越深,他就越不能接受她离开他太久。 纪云舒其实是有些疑惑的,平常小情侣也不可能一直腻腻歪歪,总免不了磕磕碰碰。 但赵慎却对她极尽包容,对她照顾的无微不至就不说了。 两人意见相左的时候,都不用吵,赵慎会直接听她的。 她很怀疑,正常的夫妻是这样的吗? 可介于身边没有一对正常的夫妻供她参考,她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就只能先这样了。 柳妍有些羡慕两人的感情,世家大族出身的男女,婚姻都是用来交易的,她从没见过一对夫妻的感情这样好。 霍淙也没想到从纪云舒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有些怀念道:“我兄嫂当年初成婚时也是这样恩爱,可惜……” 说了一半,他意识到这话不祥,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纪云舒笑了笑没有说话。 霍淙的行动很迅速,纪云舒晚上就收到了他的消息。 柳妍指出来的两人中的一个,跟五王子府的人搭上了线,问纪云舒要怎么做? 正好赵慎也在,纪云舒顺手将信递给他:“这个霍淙确实是个人才,脑子灵活,办事也利落。” 赵慎没什么表情地将信看了一遍:“是不错,他手下的那些人,暂时不易暴露,这事我让人去办吧。” 纪云舒点头:“都行,你打算怎么办?” 赵慎道:“直接将人抓了就是。” 纪云舒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赵慎似乎有些急躁。 他办事很少这样简单粗暴。 “这样好吗?这里终究是漠北王城,他们还在查杀害弥坚的凶手,这人这么容易上钩,谁知道会不会是个鱼饵?” 赵慎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不错啊,知道想这么多了。” 纪云舒瞪他:“我又不傻?” 她只是不爱多想,又不是想不到。 现在他们身处漠北,本来就十分危险,弥坚的死肯定已经引起了毕力格的警惕。 他用这人当诱饵诱杀他们,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他们不是光明正大来的漠北,就算死在这里,漠北也不需要跟大夏交代。 想到这些,纪云舒便觉得他们还是应该更谨慎一些。 赵慎笑道:“对于毕力格来说,他最大的对手终归是乌日娜,这个时候,他想要对付的也只会是乌日娜。” 纪云舒不理解他的意思:“那又如何,对付乌日娜的同时,也不妨碍他对付咱们吧?” 纪云舒觉得眼下毕力格如果很看重跟大夏的这一仗能不能打起来的话,可能会先着手对付他们。 而且他跟雍王还有合作呢? 雍王现在肯定想要不惜一切代价弄死他们俩。 赵慎道:“可事有轻重缓急,漠北王如今被乌日娜下了药,应该支撑不了多久了,他如果不能尽快解决乌日娜,王位会落到谁手中还真不好说。” 乌日娜是王后所出,地位最尊贵的嫡女,名正言顺,身后还有乌兰部的支持。 毕力格则不一样,在漠北这样的地方,他的上身其实就注定了他与王位无缘。 就算有漠北王铺路,他也很难顺利登上王位。 赵慎记忆中的前世,他能成功完全就是因为出其不意。 王后和乌日娜没有将他看在眼中,才在不知不觉中被他算计。 这一世,他早早提醒了王后,让漠北王和毕力格的阴谋提前浮出了水面。 有了提防,他行事自然就没有那么顺利了。 纪云舒不由道:“这几日乌日娜那边都没有什么消息,王庭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乌日娜从她手中拿走毒药之后,就再没有出现过。 偶尔有事情,也是赫连野来传信。 赵慎大约是不想她沾手这些事,自己都揽了过去,她倒是落了个清闲。 这几日她懒得问,连外面是什么情形都不知道了。 赵慎慢慢地道:“也没什么大事,漠北王想用王后威胁乌日娜,却没有想到乌日娜直接给他下了药,王庭的医师查不出是什么药,自然也没有办法解,据说漠北王这几日过的十分痛苦。” 纪云舒并不意外,现在的验毒手段看起来严苛,实际上有很多漏洞可钻。 首先漠北王身边虽然有试毒的人,但只要不是立马发作的毒,根本就试不出来。 其次就是银针试毒,有些毒碰到银会变黑,但有些不会。 一尘现在开了窍一般,制毒的手段突飞猛进。 他一早就考虑过纪云舒会在什么情况下用到毒药,所以送来的毒这两种常用的法子基本都验不出来。 “也就是说现在漠北王和王后都处在中毒状态中,但漠北王既然还活着,总不会什么都没有做吧?” 秋后的蚂蚱,才蹦的最欢。 赵慎道:“他陆续召见了自己的心腹,估计是想要那些人支持五王子。” “为什么是估计?他没有这么做,还是咱们的人办法探听到他说了什么?” 赵慎笑了笑道:“都不是,是乌日娜在他还没有开口前,就对着众人哭诉,说毕力格图谋王位,在大夏暗害她,她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回到漠北,让众人为她做主。” 纪云舒忍不住笑了出来,乌日娜果然聪慧,这真是标准的阳谋了。 这些话毕力格简直无法反驳。 他能说自己没有对乌日娜下手吗? 不能。 因为他根本解释不清楚大夏发生的事情。 乌日娜这边还有一个同盟,三王子。 去了一趟大夏,两个最有力的王位竞争者都出了事。 就你一个好好的回来了,说没有猫腻谁信呢? 第四百五十七章 成王败寇 柳妍不敢大意,接过来细细看了一遍,才指着其中两人迟疑道:“我不知道这两人的名字是不是真的,但他们进城后去的地方,似乎是在联系人。” 纪云舒瞅了一眼:“联系人?什么人?” 柳妍摇头:“其实这一次若不是家里要将我送给弥坚,我们家也不会直接跟漠北人接触,而是通过一定的渠道先联系人,然后再将图纸送出去。” 她这么说纪云舒就有些不懂了:“听起来这样做更隐蔽,也更稳妥,这样关键的时候,你们家为什么一定要将你嫁给弥坚?” 悄无声息地把事情解决了不好吗? 柳家的女儿嫁给漠北人又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一旦两国打起来,这简直是个现成的把柄。 柳妍苦笑:“我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庶女,离开大夏的那一刻,柳家就没有我这个人了。在漠北出了什么事儿,柳家都不会认的,但他们需要我跟焉回部这场联姻,不仅仅是为了眼前,柳家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当然是为了更大的回报。” 纪云舒想起那些和亲的公主,这甚至算不上和亲,只是将一个女儿推出来,让她发挥该有的作用,却不用去管她的死活。 她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收回思绪继续问:“柳家如今已经通过跟漠北人的交易赚了不少钱了,还有什么样的回报才算更大呢?” 柳妍还没说话,就听一旁的霍淙突然道:“马。” 纪云舒抬眼看他。 霍淙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嘴快,摸了摸后脑勺道:“咱们大夏的骑兵比不过漠北,就是因为培育不出好的马匹,如果柳家想要赚大钱,而且还一定得跟漠北权贵绑在一起,那八成跟马有关系。”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没有说出来,如果柳家的背后还有人,那个人不仅十多年前就跟漠北人勾结在一起,还能让柳家这样的家族为他办事,到底想做什么? 纪云舒却一点都不意外,她只是觉得奇怪,皇帝到底是干什么吃的,雍王这些年手伸的这样长。 在肃州私铸兵器,跟南疆漠北人勾结,朝中也有不少人在为对方效力。 不轨之心表现的这样明显,为什么皇上之前竟然一无所知? 柳妍本来还在犹豫该不该将这件事说出来,听到霍淙的话,只好道:“其实我也不太确定,有关机密的事情,家里是不会跟我说的,这些是我根据祖父的话自己推断出来的,但事关重大,我不明白柳家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从漠北走私马匹固然有丰厚的利益,可风险也会很大。 毕竟谁都知道,跟漠北人没有关系是弄不到漠北的马匹的。 更不用说她从祖父的话中听的出来,柳家这一次不是小打小闹,那么多马匹的去向呢? 这些都让她不敢细想。 纪云舒笑道:“柳家连通敌叛国的事儿都做了,想必也不会在意多做一点谋逆的事情。” 柳妍蓦地瞪大了眼睛:“……” 纪云舒对上她震惊的眼神,有些好笑:“做什么这样惊讶?你不是知道柳家背后还有人吗?那人能让刘家人为他所用,还跟漠北人勾结,你觉得他想做什么?” 柳妍心中确实有过不少猜测,但她从来不敢往这方面想。 现在被纪云舒挑破,她突然觉得压在胸口的大石被搬开了一般。 当真一点都不知道吗? 其实不是的,她也暗暗担心过,但如纪云舒所说的那样,柳家连通敌都做了,还怕多一个谋逆吗? 横竖就是成王败寇罢了。 霍淙在一旁听着两人的话,心中也有些震惊,他查了这么多年,如今真相几乎摆在了面前。 不由有些恍然,他以为兄长只是撞破了军中漠北人的奸细,才被灭了口。 却没想到背后的水比他想象的深多了。 他竭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问:“你们夫妻既然是朝廷派来的,那是不是说明这些事朝廷其实都知道?” 柳妍这才恍然,难怪来的竟然是长兴侯府世子夫妇。 她在家的时候也听说过,长兴侯世子是皇上的心腹。 之前她还以为对方是来处理漠北的事情的,现在看来,远远不仅如此。 可笑柳家人还在妄想跟漠北人捆绑更进一步,却不知道早就被朝廷盯上了。 纪云舒点头:“这几年朝廷事情多,皇上受制颇多,很多事情顾及不到,没想到养大了别人的野心。不过不必担心,不管背后的人是谁,都翻不了天。” 她的语气清淡,其实没什么说服力。 但柳妍想到柳家多年经营可能顷刻间覆灭,心中便清楚,她说的是对的。 霍淙也是如此,阴谋诡计这种东西本就上不了台面,乱臣贼子这四个字不是那么好听的。 而且现在虽然算不上国泰民安,但也没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 在皇上已经有了警惕的情况下,想要造反成功几乎是不可能的。 几人闲谈了几句,又回到正题上,霍淙首先道:“我让人先去查这两人的底细,看看他们在联系什么人?” 纪云舒点头:“这些事情霍当家安排就是,不过千万小心,他们要联系的很有可能是漠北王,或者五王子毕力格。” 霍淙:“……看来夫人心中已经有数了。” “来漠北之前,我就知道要面对什么,很多事情都是查清楚的,现在说出来不过是让你有个心里准备。” 她知道霍淙想要查明兄长一家死亡的真相,但不清楚他愿意为此付出什么代价。 现在事情的情况明显超出他一开始的认知。 纪云舒觉得应该先给他打好预防针。 省的他不知道深浅一头栽进去,到时候说不准还要埋怨赵慎坑他。 霍淙显然知道纪云舒在说什么,笑了一声道:“我霍家男儿世代从军,我十几岁就上了战场,杀过不知多少漠北人。漠北王又如何,兄长的仇我一定要报,在此过程中,若是能为大夏做点什么,那是我的荣幸。” 他半生坎坷,但毕竟是从小接受忠君爱国的观念长大的。 从沦落为马匪的那一刻,眼中心中就只剩报仇了。 除此之外,他不敢去想太多。 可现在,他不仅能报仇,还在这夫妻两人的身上看到了希望。 心中有了盼头,霍淙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亮堂了起来。 这次就算是死在漠北回不去,他也没有遗憾了。 他知道有人会为他报仇的。 第四百五十六章 防不胜防 纪云舒对霍淙的话并不意外,既然赵慎对他的评价很高,那就说明他是个很聪明的人。 聪明人都知道什么时候说真话。 她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问:“霍当家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令兄是被人说所害,而不是当真死于大火?” 霍淙举起自己的右手给纪云舒看。 那是一只已经看不出手的轮廓,被烧的面目全非的手。 纪云舒愣了一下,心中有所猜测。 霍淙道:“火着起来的时候,我正在外面吃酒,收到信息回去的时候已经晚了,但我还是跑进了大火里,但我发现我的兄长全家都已经死了,几人都没有挣扎过的痕迹,这怎么可能?” 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都会本能的求生,凭着他兄长的警觉,火一起就应该发现,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睡死到那种程度。 纪云舒明白他的意思,不由问:“据我所知,烧死是能从尸体上看出了来,仵作没有发现什么吗?” 霍淙苦笑着摇头:“那场大火,整整烧了一个晚上,兄长全家的尸体都被烧成了灰,哪里还能被验的出来是怎么死的。” 纪云舒明白在这个没有现代科技手段的时代,一把火确实能解决所有的隐患。 这案子注定是个悬案。 “既然如此,你还有其他证据吗?” 霍淙继续摇头:“我没有,但我很确定兄长死于非命,因为我在火场里的时候,闻到过一股淡淡的火油味。” 纪云舒有些震惊,不过随即明白了,这确实是很重要的线索,但同样的,大火将一切痕迹烧的干干净净。 “你当时也在军中,没有信任的人吗?为什么不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上报?” 霍淙痛苦地摇头:“兄长一向与人为善,从不曾得罪过人,却死的这样不明不白,我不知道动手的到底是什么人,却也知道对方的势力不小,如何敢相信别人。” 纪云舒叹气,但她也不知道霍淙如果当时将事情告诉父亲,他是不是能早一点查出隐藏在军中的这个人。 但转念一想,那可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就算当时查出来了,这么多年过去,也足够对方再安插许多人手了。 这些年虽然没有大规模的战事,每年跟漠北的摩擦也不算少,军中每年都有损耗,有人伤残甚至阵亡,自然也会有人不断地补充进去。 那么多人,不可能查的过来的。 对方随时都可能收买其中的一些人做探子。 这本就是防不胜防的。 “所以你是怎么知道对方跟柳家有关系的?” 纪云舒又问。 霍淙见她的问题都在关键点上,当即不敢轻视,认真回答道:“我兄长出事前一日是我侄子的生辰,他亲自去一家酒楼订了酒菜。我怀疑他见到了什么,被人灭了口。后来跑到漠北来,我便慢慢想明白了。” 说到这里,他的情绪有些激动,也不再顾及礼仪,目光直直地看向纪云舒,“其实并不难猜,我们当时驻扎的地方,是个小镇,能有什么东西怕被兄长看到,无非是见不得人的人和事。” 他毕竟是在军中待过的人,对很多事情本就敏感,只要细想想,就能什么样的事情会要兄长的命了。 无非细作,漠北的,大夏各方势力的,朝廷的,还有这些人相互勾结在一起的。 查了这么多年,他才摸到了点门槛,柳家这些年在这条线上十分活跃,让他起了怀疑。 他好不容易跟柳家搭上了关系,却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赵慎就出现了。 纪云舒身子动了动,将身后的柳妍露出来:“柳家的这位小姐说,她听家里人说过一些关于你兄长的事情,跟你猜测的差不多。你可能不知道,柳家这一次给漠北人送来的,是新调整过的边境军事布防图。” 霍淙大吃一惊。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柳家会有这样的能耐和胆子:“这怎么可能?” 纪云舒笑道:“十多年前,他们就能一把火烧死一个四品的将军,何况现在?而且他们还有无数像柳家这样的人家帮忙,有什么做不到呢?” “那图?” 霍淙意识到自己嘀咕了柳家的同时,也听明白了纪云舒的意思。 连柳家都只是背后之人的马前卒。 那这些人背后该是多么可怕的势力? 他几乎不敢想象那些人是怎么拿到布防图的? 纪云舒道:“图已经拿回来了,也通知了纪大将军那边,甚至柳家通敌的罪证,也已经让人送回了京城。但漠北王一心想要开战,所以近期内一定会有人再次送布防图来。” 漠北人靠硬碰硬的实力根本没有把握打赢大夏。 漠北王只是想借战事帮着五王子立威,又不是真的想跟大夏拼个你死我活,所以他们很需要这张布防图。 而父亲那边,就算收到消息,临时更换布防,也不一定来得及,最重要的是身边还藏着个身份不低的奸细。 纪云舒很疑惑,她爹和哥哥带兵打仗多年,也不是没有手段的人。 明明她已经提醒了好几次,为什么就死活找不到那个人呢? 霍淙终于明白了:“明公子让我盯城门的目的,是找到再次来送布防图的人?” “没错。” 纪云舒说着望向窗外,这个酒楼就开在离城门口不远的地方。 他们在三楼的一个窗口,从这个位置往外看,能很清楚地看到城门处进出的人。 当然,现在烈日炎炎,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而且现在形势特殊,纪云舒坐下这半晌,也没有一个人进来。 霍淙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从我收到明公子的信息到现在,城门处一共进来十三个人,我的人将他们的落脚都查清楚了,目前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不知夫人有何指教?” 他语气真挚,颇有几分不耻下问的意思,同时将一个小册子递给了纪云舒。 没办法,他如今是个马匪头子,手下自然也都是马匪。 这些人说到底都是在各处过不下去的百姓,为了条活路才投靠了他。 也就比常人凶悍一些。 没有受过专门的训练,也就分辨不出细作和普通人。 纪云舒接过他递来的册子,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进城之人的信息。 虽然没什么章法,但看得出来是用心查过的,连这些人进城之后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都记的很清楚。 她大致看了一遍,感激道:“劳烦霍当家了。” 然后将册子递给身后的柳妍:“看看有没有让你眼熟的东西。” 第四百五十五章 霍淙的思量 赵慎无奈,跟着他只会更危险。 纪云舒在他拒绝前果断开口:“反正我不要无所事事的待在这里,这样反而会让我焦虑不安。 ” 赵慎也知道人一旦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更不用说纪云舒本就担心父兄出事。 他想了想道:“跟着我不安全,你不是想揪出隐藏在军中的那个人吗?这事儿如今看来要从柳妍和霍淙兄长的死下手。我如今腾不出手,不如你去查。” 比起漠北如今这一摊子事,他觉得纪云舒应该更加关心这个事情,而且也没有那么危险。 纪云舒点头:“这种陈年旧事,仅凭柳妍的三言两语也查不出什么吧,你是不是有什么头绪?” 赵慎道:“我问过柳泽了,柳家这一次来漠北的主要目的就是将那张图交给弥坚。现在弥坚死了,图不见了,你觉得背后的人知道后会怎么做?” 纪云舒来了兴趣:“当然是查图落到了谁的手上,现在嫌疑最大的就是乌日娜,但他们无法直接去问乌日娜,也不可能从乌日娜那里将图拿回来。如果漠北王还想要跟大夏开战,就只能尽快让人再送一份过来。” 赵慎见她转眼间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知道让她待在这里不出去确实是一种浪费。 “你说的没错,而现在两国之间的局势一触即发,正常人是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漠北的,我已经让霍淙的人盯紧的王城的城门,你让柳妍去帮忙辨认,虽然来的不一定是去过柳家的人,但总归是一伙儿的,她或许能看出点什么。” 纪云舒问:“霍淙也来王城了?” 赵慎道:“他在王城中有些产业,知道我要查跟漠北人勾结的柳家,便自告奋勇地来了。” 纪云舒笑道:“看来他这些年也不是全无所获。” 霍淙一个马匪头子有什么理由这么关心柳家的事情呢? 唯一的理由便是,他对兄长一家到底为什么死也是清楚的。 赵慎点头:“你见了就知道,他实在是一员猛将,据说他的兄长当初也很得你爹看重,就那么死了实在可惜。” 纪云舒很少听他给一个人这样高的评价,不由对霍淙有些好奇。 漠北这些日子不太平,继王后病重,焉回部的首领弥坚娶妻当夜被杀之后,漠北王也在五王子归来的第二日病倒了。 众人都说是因为五王子带回了王上最宠爱的公主乌日娜死在大夏的确凿消息。 还有三王子成了残废也让王上难以接受。 百姓的怒气似乎一下子被点燃了,本就排外的漠北人变得非常仇视大夏人。 王城中的气氛也变得紧张起来。 纪云舒就在这样的环境中带着柳妍出门了。 两人穿着漠北人的服侍,面部也做了修饰,寻常人看不出来她们是大夏人。 不过霍淙的眼光很毒,她们一进一家酒楼,他就认出了柳妍。 他对柳家人没什么好感,之前接触也只是为了查兄长的死因。 此时看了柳妍一眼,并没有说什么,而是认真观察起了纪云舒。 他想起赵慎让人给他传的信,神色有些古怪。 赵慎的信很简单,说来的人会是他的妻子。 妻子,这是很郑重的说辞。 他之前猜过赵慎的身份应该不一般,现在却产生了怀疑。 哪个身份贵重的人会将自己的妻子带到这种地方来? 大夏那些长在深宅大院的女子也太娇弱了,根本经不起漠北的风沙。 看到纪云舒的时候,他确实有些意外,哪怕她的面部做过装饰,他也能看的出来,这确实是个大夏世家权贵养出来的姑娘。 尤其是在看到柳妍恭恭敬敬地跟在她身边时,就更加确定了。 他这些年没少跟柳家人打交道,这家人是什么德性他清楚的很。 若没有足够服人的身份,柳家这位姑娘即便是沦为阶下囚,也不可能对人这样恭敬小心。 这些东西在脑子里转过一圈,霍淙看着已经走近的人,正想着是不是该站起来行个礼,纪云舒已经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了。 霍淙:“明夫人?” 赵慎跟霍淙介绍自己,说的依旧是之前编好的身份,用的也是他的字明澄。 纪云舒点了点头:“久仰了,霍当家。” 霍淙对上她清亮的眸子,一时间有些不习惯,也没什么闲话好说,便直入正题。 “明公子让我的人这些日子注意着些城门,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进来。说实话,这个时候还敢来漠北的,就没有一个简单的,不知道明公子到底在找什么人?” 纪云舒有些意外赵慎竟然什么都没有跟霍淙说,不过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 毕竟霍淙也没有坦白他兄长的事情,赵慎又不是什么热心肠的人,之前对霍淙的一切也都只是猜测,自然不好说什么。 不过现在,柳家,军营中跟外人勾结的奸细,还有霍淙兄长的死已经连在了一起。 纪云舒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 这里的天气太热了,她一路走来,口干舌燥,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喝了,才一手摩挲着茶盏上凸起的花纹道:“霍当家似乎跟柳家的关系不错。” 纪云舒这么说是有理由的,当初霍淙就是受柳泽指使,劫走了赵慎。 霍淙看了看纪云舒,目光有些戒备。 他虽然不知道这对夫妻到底是什么人,也清楚柳泽被他们耍了,弥坚在自己的地盘上都死的无声无息,更不用说柳家。 他其实已经相信赵慎是来查柳家通敌一事的。 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两国即将开战,柳家这样的人家自然是要被清理掉的。 这些年他一直在查兄长的死因,越查越觉得其中的水深。 当发觉其中可能牵扯到很大的势力和人物的时候,他几乎绝望了。 直到遇到赵慎。 如果朝廷专门派了人来处理那些人,是不是可以借朝廷的手查出真相? 思索着这些,他对纪云舒也看重起来。 虽然是个女人,但无疑是个很重要的女人。 霍淙斟酌了片刻才道:“夫人想必也知道,我的兄长曾是纪大将军手下的人,可却死在了一场大火之中。我跑到塞外才逃出生天,接触柳家,只是因为怀疑害我兄长的人跟柳家有关系。” 站在纪云舒身后的柳妍不由抬眼看了他一眼。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柳家已经被这么多人盯上了。 第四百五十四章 你死我活的较量 “不管怎样,我要先拿到药。” 她坚持道。 乌日娜点头:“但凡有消息我都会通知你,但如果真拿到药,吃出什么问题,你可不能来找我。” 纪云舒好笑道:“这是当然。” “那就成交。” 纪云舒从自己随身带的荷包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她将瓶子递给乌日娜:“这里面一共有三颗药丸,是同一种药,味道还挺好的,验不出毒,每隔三天服一颗,很快你就能看到效果。” 乌日娜只问了一句:“吃完后会很痛苦吗?” 纪云舒想了想道:“毒发之时痛不欲生,而且无解。” 乌日娜收下瓷瓶:“那就多谢你了。” 赫连野:“你想给王上下药,这行吗?别忘了还有一个毕力格虎视眈眈,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抓你的把柄。” 乌日娜道:“你没听阿舒说嘛,这药验不出毒,我放进补汤里给他喝下去就好了。而且我也不想这样磨蹭下去了。” 漠北王总归占着名分,他一心想要扶持毕力格上位,为此不惜一切为他铺路。 如今的情形,拖的时间越长,对她来说越是不利。 想到这里乌日娜冷笑,“他不是用母后威胁我吗?我也用他威胁一下毕力格,让他看看清楚,这个儿子值不值得他付出那么多。” 她看的很清楚,毕力格的冷漠是刻在骨子里的,他不喜欢从小欺负他的漠北人,难道就会喜欢造成他一切苦难源头的漠北王? 更不用说他的生母都是他害死的。 乌日娜已经迫不及待想看这父子俩穷途毕现了。 赫连野不太赞成表妹用这样极端的方式对付漠北王,也不是很信任纪云舒。 毕竟给王上下药的事情如果传出去,会对乌日娜的名声有碍,她日后便是真的登上王位,也不免被人议论。 但一时之间他也没有好的办法,而且眼看乌日娜已经下定了决心,便没有说什么。 纪云舒目送两人离开,很快收到了漠北王生病的消息。 正好赵慎回来了,她有些感慨道:“他们这么折腾有什么意思?听着跟过家家一样。” 诚然下毒怎么也说不上是幼稚的手段,但这其实是一件很破坏规则的事情。 争斗中你给我下毒,我刺杀你,这些手段不仅是上不了台面,不够光明,影响也很坏。 赵慎道:“这怎么能说是过家家呢,你看着吧,用不了多久,这对父女就能分出胜负了。” 纪云舒十分好奇:“如今看起来分明是势均力敌,怎么就快要有胜负了?” 赵慎道:“这是你死我活的较量,哪里用的了多少功夫。” 纪云舒:“谁会赢?” “这种事情不到最后一刻谁能说的准。且等着看戏吧。” 纪云舒见他最这么严,也不再细问,将柳妍的事情说了一遍:“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人,不如就让她在我身边待一段时间吧。” 见赵慎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说话,她加了一句:“你觉得怎么样?” 赵慎皱眉道:“她全家都会因咱们而死,你觉得她当真不会别有用心吗?” 纪云舒知道他是担心自己的安危,便道:“我会小心她的,其实我觉得比起柳家,咱们也算救了她,没有让她嫁给她不愿嫁的漠北人,甚至解决了她的后顾之忧,她应该不至于想不明白吧。” 赵慎其实并不关心柳妍会怎么想,他觉得要么将人送回柳家,等着一起治罪。要么直接弄死,省了以后的麻烦。 反正柳妍也不算无辜。 他不明白纪云舒为什么能对一个曾经想害她的人毫无芥蒂。 纪云舒道:“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出那个潜伏在父亲身边的人,根据她的话,我觉得这个人跟霍淙大哥一家的死也有关系。霍淙那边你没问问他大哥一家的死有什么蹊跷吗?” 赵慎揉了揉她的脑袋:“还没问,他都不知道我的身份,只知道我是朝廷派来查柳家的。现在未必信任我。这事儿我会尽快查清楚,你别担心。” 纪云舒:“我也不想担心啊,但很多事情越来越临近,我难免有些焦虑。” 虽然改变了许多,但按照原书,她父兄快死了。 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改变自家人的命运。 如果父兄死了,她很怀疑一切会不会回到最初? 赵慎愣了下将她拉入怀中道:“不会有事的,父兄那边咱们一再提醒,不会不警惕,对方搞刺杀杀不了他们父子。下毒什么的,你不是也派人看着了吗?” 纪大将军的功夫绝对厉害,纪云澜更是青出于蓝,想杀他们,根本就不是什么可能成功的事情。 纪云舒也觉得自己想太多了,但她控制不住。 “可能是太闲了,要不你给我找点儿事情做吧。” 她拉着赵慎的衣袖撒娇。 上次去南疆他们还是分头行动的,她虽然遇了几次危险,但并没有受什么伤。 这次赵慎也不知怎么了,几乎不放她出去自己办事。 恨不能事事代劳。 细想起来,他不仅不让她去办事,自己也总喜欢将时间空出来陪她。 就像现在,王城里因为弥坚的死,乱成了一锅粥。 原本他们可以趁此机会做些什么,赵慎却快速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就回来了。 赵慎想了想道:“你不是说柳妍可能知道霍淙大哥一家那场大火的事儿吗?要不我让霍淙自己去找柳妍。” 纪云舒:“我说的是给我找点事儿,不是给别人找事儿。” 赵慎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笑道:“也不一定非要做什么事儿吧,我记得你在京城的时候喜欢看戏,这两人放一起说不准能让柳妍想起点什么。” 柳妍敢留下,说到底不过是看准了纪云舒心善不会杀她。 霍淙却不一样,这么多年刀尖舔血,就为了找到兄长一家惨死的真相。 他不会对柳妍客气。 柳妍若是拿不出点真材实料,少不得在他手中受一番苦头。 纪云舒这才反应过来,赵慎应该是不喜欢柳妍之前对她做的事情,所以现在明晃晃地迁怒了。 她知道自己一两句话改变不了赵慎的想法,也不废话:“行吧,那我从今天开始跟着你,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第四百五十三章 祈祷我赢 乌日娜有些苦恼道:“是啊,在知道你会对弥坚动手之后,我就做了安排,可惜不太顺利呢。” 纪云舒不解:“怎么会?” 她们已经在提前布局了,这样还能不顺利,那这些日子在折腾什么? 乌日娜叹气:“毕力格实在是个厉害的对手,他昨日回来了,收到弥坚遇刺身亡的消息后,他第一时间让我父王指定了弥坚的继承人,是焉回部势力仅次于弥坚的人,没有人反对这件事就定下来了。” 纪云舒顿时觉得棘手,这样的话,她杀弥坚的作用就大大打了折扣。 原本想着让乌日娜就此拿到焉回部的话语权,支持漠北王的势力也会少一点。 现在一切似乎都没什么改变。 至于除掉一个跟雍王勾结的人,她觉得弥坚还不算大鱼。 真正跟雍王合作的应该是漠北王和五王子毕力格才对。 “这样一个人,你之前没有留意吗?” 乌日娜道:“留意了,没有用,他是弥坚的结义兄弟,对我父王唯命是从,拉拢不过来,身手也不错,何况已经杀了弥坚,总不能连他一起杀了。” 杀戮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连续杀两个焉回部的首领,万一焉回部同仇敌忾,会更麻烦。 纪云舒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她的原则是尽量不去掺和漠北人的内政。 而且她相信以乌日娜的谨慎,也不会让她参与太多漠北的事情。 乌日娜有些头疼道:“其他的还好说,我母后的病情却不能耽搁了,你带来的那个大夫说,她是被人下毒了,这种毒的解药相当难配置,只要配置毒药的人能弄出来。” 纪云舒明白了,王后的毒十有八九是漠北王下的,也就是说她的命被漠北王拿捏在了手中。 漠北王这一手上不了台面,但却十分有用。 “你会为了你的母亲让步吗?” 纪云舒有些忧虑。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一旦让步就会失去主动权,那离输也不远了。 “让步?”乌日娜一贯没什么正形的脸上浮起冰冷的笑意,“你怕是没有弄清楚我的处境,我往后退一步,都是死路,不仅我,还有整个乌兰部,到那个时候,我一样救不了母后。” 纪云舒从她略显锋利的语气中听出了悲愤。 她心中也有些感慨,被自己的父亲拿母亲的命威胁,这大概是王室特有的奇观了。 她不好就这个事再说什么,便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有什么用到我的可以让人来说一声。” 乌日娜道:“我不会跟你客气。若只是我父王跟毕力格也就罢了,他们身后还有你们那位雍王的影子,我相信他才是你来这一趟的真正原因。” 纪云舒见她坦诚,也不在隐瞒:“没错,他总不会无缘无故支持你父王跟毕力格,漠北的局势一旦稳定,必然会影响到大夏。” 如果漠北这一局乌日娜输了,那书中所写的一切或许还可能发生。 这才是纪云舒真正担心的事情。 乌日娜笑道:“所以你最好祈祷我能赢。” 纪云舒立马点头:“我回头就去烧香拜佛。” 乌日娜笑出了声:“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可爱的人。” 纪云舒:“……” 她不过是随口说说,跟可爱有什么关系。 两人正说着,外面有人走了进来。 是纪云舒之前见过的赫连野。 他的脸色不太好看,步履匆匆地进来,看到纪云舒愣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纪云舒很识趣地起身告辞。 乌日娜却道:“别走了,一起听听吧。” 说罢转头问赫连野,“毕力格又做了什么?” 赫连野沉着脸道:“王后的病情加重了,今日一早叫了巫医,巫医束手无策。” 乌日娜手中的茶杯砸在桌面上,发出怦然一声脆响,茶杯瞬间四分五裂,水顺着桌面流下来,一点点低落在地上,发出嘀嗒之声。 纪云舒第一次见到乌日娜露出这样的神情,知道她是真的被惹怒了。 赫连野却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生气也于事无补,如今得尽快解决这事,毕力格应该已经知道了你还活着,想以此逼你现身。” 毕力格这一出的指向性太明显了,乌日娜无疑是这世上最关心王后的人。 乌日娜沉默了片刻,看向纪云舒:“你们大夏人善于制毒,你手中有没有那种能让人痛苦,但又一时半刻不会死的毒药?” 纪云舒立刻就知道她想干嘛:“当然有,而且很多,效果各不相同,有些甚至没有解药。” 那都是一尘道长的试验品,他对毒本身就很有兴趣,在纪云舒提醒了他很多东西可以提纯之后,他鼓捣出来的东西就更多了。 纪云舒怕他搞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却因为自己不知道给扔掉,便以自己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为由,让他将新研制出来的东西,不管有用没用都送来京城。 这其中确实有很多有用的发明。 其中毒药更是五花八门。 乌日娜道:“他不需要活太久了,有没有解药也无关紧要,关键是要中毒之后要痛苦,越痛苦越好。” 纪云舒看出她有多恨漠北王了。 心念一动,她道:“东西可以给你,但我有一个条件。” 乌日娜挑眉:“什么条件?” 这还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纪云舒第一次跟她谈条件。 纪云舒道:“碧灵丹。” 见乌日娜想要说什么,她没给对方说话的机会,飞快继续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无穴不来风,这东西若是真的存在,漠北王是唯一知道下落的人。” 乌日娜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执着于碧灵丹,但想想传说中只要有一口气都能救回来的药,确实没人能拒绝。 “行,如果能从我父王口中问出来,我会将碧灵丹给你。” 纪云舒原本只是试探,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大概是她的表情太过明显,乌日娜翻了个白眼道:“如果碧灵丹真如传说中那样,我自然也是想要的。但从有碧灵丹的传言开始,漠北的王都死了好几个了,他们为什么不吃?” 纪云舒知道她说的有道理,但她也顾不得许多了,就算这药有问题,她也要先想办法拿到手。 第四百五十二章 你就是嫉妒我 柳妍是个聪明的人,那晚一见到祖父书房中的人,她就意识到了这人可能很重要,所以特意多看了一眼,印象还算深刻。 此刻,她迟疑道:“我虽然描述不出来,但如果再见到人,应该能认的出来。” 纪云舒定定地看着她:“你想跟着我?” 柳妍被揭破心思也不尴尬:“是,就算你愿意放过我,但柳家一旦覆灭,我一个弱女子又能去哪里呢?靠什么活下来?” 虽是庶女,但她也算出身世族,太明白权势的重要了。 所以不管有多不愿意被家人当做物品一样送给别人,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脱离柳家。 这次打纪云舒的主意也是她身上有足够的利益,让她相信柳家会愿意那些东西放过她一次。 但其实她也在忧虑自己的将来。 纪云舒从一开始就知道柳妍是什么样的人,对于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并不算意外。 而且现在的情况是,只有她见过那个将图给了柳家的人。 当然她的祖父也知道,但一来时间上来不及派人回去问,二来弥坚的死讯一传出去,跟他有联系的柳家这条线就有可能被斩断。知情人都不一定能活到柳家被依法治罪。 她思虑片刻道:“你要想清楚,在我身边或许比你自己走还要危险,我或许无法活着回到大夏。” 她是做了充足的准备,可这世上从来没有万无一失的说法。 柳妍若是就此离开,去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或许能够平安无事。 但在她的身边,注定会引起注意,反而容易招来杀机。 柳妍有些震撼地看着她:“知道会死,你还来?” 纪云舒笑道:“人都会死,有些事却是不得不做的。你若决定了这段时间就可以跟着我,但事先说清楚,如果让我发现你有异心,或者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我会立马要你的命。” 柳妍道:“我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纪云舒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就要离开。 在她即将跨出门的时候,柳妍又道:“既然你是这样的身份,那你的夫君应该也没有死在霍淙的手中。有件事我想你应该感兴趣。” 纪云舒驻足回头看她,柳妍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颓丧,她漂亮的眼眸中甚至有种异样的神采。 “柳家查过霍淙的底细,知道他的兄长全家丧生在一场大火里,但那场火,似乎不是意外。” “你知道其中的隐情?” 纪云舒知道赵慎也在查这个事,但事情过去太久,霍淙这么多年都没有查到真相,赵慎一时半会儿自然也不会有什么进展。 柳妍道:“我隐约听祖父提起过,好像是他的兄长看到了什么人会面,那人……似乎是个将军。” 纪云舒脸色沉了下去。 跟她猜的差不多,但还是无法确定那个人是谁? 柳妍也注意到了她的脸色,她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事情,斟酌着道:“我会再好好想想家里的事情,看能不能想到什么。夫人尽管放心,只要您能给我一条生路,我绝不会背叛。” 纪云舒也觉得柳妍纵然不是个好人,但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活下去。 她应该能明白比起为柳家和漠北人卖命,自己才是真正能让她活下去的人。 她回到主院的时候,乌日娜也在,她比纪云舒起的还晚,正在用早膳。 没有什么形象地端着一只碗喝牛奶。 纪云舒抽了抽嘴角:“你这日子过的还挺潇洒。” 光是睡觉能睡到自然醒,就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了。 乌日娜摸了摸嘴巴:“你不比我潇洒?做事有人帮着善后,杀个人就什么都不用管了。” 纪云舒瞥她:“你就是嫉妒我。” 乌日娜白了她一眼:“这还用说吗?这世上有谁不嫉妒你呢?生的好,嫁的好,老天怎么能偏心成这样?” “这话别人说也就罢了,你一个漠北的公主,怎么好意思怪老天偏心的?” 她这个身份说破天也只有对皇帝俯首称臣的份,乌日娜却不一样。 她是生来就有资格成为女王。 老天若是真的偏心,那也是偏心她吧。 乌日娜撇撇嘴:“我做点事多难啊,哪像你,我看赵慎对你是一刻都放心不下,恨不能他将事情都办妥了,让你安乐无忧。” 说到这里,她有些疑惑,“说起来,他是怎么会同意你来漠北的?” 一开始她还没觉得有什么,她一个公主,明知危险,不照样去大夏? 纪云舒有能力,又去过南疆,跑一趟漠北实在是很正常的事情。 谁知道来了漠北她才发现,赵慎恨不能一步不离地跟着纪云舒。 好像生怕他一离开,纪云舒就出什么事儿。 纪云舒也觉得赵慎这次的反应有点过激。 漠北毕竟不是南疆,没有那些诡异的让人防不胜防的蛊术。 其实即使在南疆,她也没有遇到真正意义上的危险。 她不知道是什么让赵慎产生这样的反应。 不过这些事是不好跟乌日娜说的,她平淡道:“皇上让我来的啊,他总不好违逆皇上的意思。” 乌日娜也不知信了没,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弥坚死了,我父王估计要大怒一场,哎,他的身体也不好,不知会不会被气出个好歹。” 听着是有些惆怅,但纪云舒觉得她巴不得漠北王被气出个好歹来。 她摸着下巴道:“就不能做点手脚?” 漠北王这个时候要是能卧病在床,那对他们来说可就是好事了。 乌日娜知道大夏人都讲究什么孝道大于天,就算真的有什么想法,也不会宣之于口。 纪云舒就这么直白的说出来,让她有种遇到了知己的感觉。 她最烦那些口中仁义道德,实则一肚子坏水的人。 比起来,纪云舒的坦率让人很舒服。 她一脸还是你懂我的神情笑道:“很难,这些年他几乎谁都不信,尤其是对母后和我,防的很严。而且我不知道他还有什么保命的后招,冒然动手脚,恐落入圈套。” 纪云舒感慨,果然不管什么地方,帝王家的人就是想的多。 “那就用阳谋呗,弥坚死后,将焉回部换上自己的人,这事可以光明正大的做,到时候漠北王估计也会气的不轻。” 说完见乌日娜一脸笑意地看她,恍然道,“你本来就打算这么做吧?” 第四百五十一章 审问柳妍 从柳家将柳妍送给弥坚就能看的出来,她并不重要。 而柳妍哪怕违背家族的意愿,也不想留在漠北,显然她是被当做弃子而不是重要的棋子存在。 纪云舒之前就在想,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难道柳妍自己会没想过,逃过这次,下次她又要怎么办? 柳妍固然对她不怀好意,但从本质上来说,她自己也是受害者,所以纪云舒对她的心情有些复杂。 赵慎似是明白她的顾虑和纠结,笑道:“你说的对,她的死活无关大局,柳家一旦覆灭,她也就做不了什么了。如果能问出什么自然好,问不出也没什么。” 他的话让纪云舒心里舒服了一些:“好,你要一起去吗?” 赵慎摇头:“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于是纪云舒自己去了关押柳妍的地方。 柳妍一夜未眠,却还没有一点困意,看向纪云舒的眼中布满了红血丝。 开口的第一句话依旧是:“你到底是谁?” 纪云舒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执着这个问题。 “你的生死难道我比我是谁更重要?” 她有些疑惑地问。 柳妍嗤笑道:“落到你手中我难不成还有活路?我只想死的明白一些。” 纪云舒也懒的绕弯子:“通敌叛国,整个柳家都逃不掉,但你的死活其实无关紧要。” “整个柳家?” 柳妍被她的话吓到了。 在她的认识中,柳家是一颗根深蒂固的大树,没有人能动摇。 可眼前的女子轻描淡写的宣判着柳家的结局。 她立马意识到,纪云舒说的是真的。 她不过是柳家一个随手可弃的庶女,对整个大局而言,无足轻重。 死在漠北也罢,回去跟柳家人一起被诛也罢,都没什么人在意。 而眼前的人,很有可能从一开始就是冲着柳家来的。 回想之前种种,她觉得无比荒谬。 她怎么会那么轻易相信了一个外人。 纪云舒点了点头:“对,整个柳家,我想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柳妍再次问出了那一句:“你是谁?” 她得知道自己输在什么人手中,接下来该怎么做。 至少目前来看,眼前的人并不是非要她死不可。 纪云舒无奈道:“好吧,我其实没骗你,我确实叫云舒,不过这是我的名,我姓纪。” 纪? 柳妍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正在想那个大族是这个姓,蓦地瞪大了眼睛。 纪云舒接下来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想:“就是纪大将军的那个纪,他是我父亲。” 柳妍喃喃:“纪大将军的女儿……怎么会来漠北?不对,纪大将军似乎只有一个女儿,已经出嫁了。” 纪云舒也不着急,语气不疾不徐地为她答疑解惑:“我确实嫁人了,所以被你们送给霍淙的那个人,就是我的夫君,长兴侯世子。” “……” 柳妍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她猜测过纪云舒的出身不低,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高到她无法触及的存在。 纪大将军的女儿,侯府的世子夫人…… 即使是在最离谱的梦里,她也不敢相信这样一个人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可她知道现在的情景中,对方没有任何欺骗她的理由。 所以她竟然想让纪大将军的女儿代替自己嫁给漠北人…… 柳妍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路上,我给你添了不少乐子吧?” 纪云舒摇头:“我没有作弄你的意思。” 柳妍也不傻,很快就将其中的关节都想通了:“你一开始就是冲着柳家和弥坚来的。通敌叛国……” 她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一直都知道柳家是靠什么赚钱的,却从未觉得这个罪名这样真实。我也是柳家人,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找我做什么?” 纪云舒直接道:“我想知道柳家是怎么拿到那份图的?” 布防图的泄露牵扯太大了,就算他们发现及时,也难保不会有其他意外。 最重要的是,她必须将隐藏在父亲身边的那个人揪出来。 柳妍了然,眼前的人不愧是纪大将军的女儿。 她还在为了婚事焦头烂额,想尽办法让人顶替的时候,对方已经在谋划怎样通过她拿到柳家通敌的证据,并干脆利落地杀掉了跟他们勾结的漠北人。 她以为对方绝不会愿意放过她的时候,纪云舒想的却是从她嘴里问出消息。 “是什么让你认为我会知道这样重要的事情?” 她不理解。 纪云舒昨晚没杀她,还费力将她带了回来,她就知道对方一定是有所图谋的。 但这个问题,她敢说就是柳泽都不知道。 纪云舒是怎么肯定她知道的。 纪云舒笑了笑道:“因为人都有好奇心啊,而且柳小姐胆大心细,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也不足为奇。” 若是什么都不知道也就罢了,柳妍既然知道一部分,怎么可能不去探究剩下的? 这是牵扯全族性命的大事,柳家人不相信外人,所以让柳妍这样的女子参与其中。 这也可以理解,同出一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柳家出事,谁都逃不掉。 但这样一来,就会使许多事情不是秘密。 尤其是在柳家内部。 柳妍苦笑:“我倒是不知道夫人对我的评价这样高。我不知道那图是怎么来的,但知道一些别的东西,说了能有什么好处吗?” 纪云舒干脆道:“柳家的小姐死了,我会放你离开,以后你可以成为你想成为的任何人。” 她说的果断,柳妍便也不怀疑她做不了主。 想了想道:“商队出发前一晚,我独自一人去找祖父,想让他改变主意,别将我送给漠北人。但发现祖父的书房有人。我悄悄躲在书房外,看到那人给了祖父一样东西,就是那个图。” 纪云舒心绪有些起伏,但她还是面不改色地问:“你看到那个人了吗?” 柳妍点头:“我从窗缝里看了一眼,是个很平常的人,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长的不好看也不难看,总之就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那种人。” 纪云舒听到她的描述也很服气,但她很清楚细作探子一般都会是这样毫不起眼,不会引人注目的长相。 像赵慎那样让人过目难忘的长相,其实并不适合办一些隐秘的事情。 柳妍说了等于没说,但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点线索,就这么放过,纪云舒终究觉得不甘心,便又问:“你好好想想,这人真的毫无特殊之处,再出现在你面前你也认不出来吗?” 第四百五十章 合理怀疑 这些乌日娜都是知道的,她又问:“刺客有什么头绪吗?” 回话的人道:“刺客好像是弥坚要娶的新娘,如今新娘和她的哥哥都失踪了。” 这是合理怀疑。 乌日娜摆摆手:“行吧,还以为今晚能有什么好戏呢。” 纪云舒不知道她期待的好戏是什么,但没有听到赵慎的消息,她心里着实不安。 弥坚之死非同寻常,外面一波又一波的人在搜寻刺客。 赵慎回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 乌日娜已经困的不行,见他平安回来,才起身找了个房间去睡觉。 纪云舒喝了半坛子酒,见到赵慎还能起的来:“怎么现在才回来?” 赵慎一靠近就闻到了她身上的酒气,她还没有换衣服,也看到了她身上的血迹。 心中了然,笑道:“我没事,今夜还算顺利,只是有些事情耽搁了。” 纪云舒今晚本就头脑发涨,喝了酒也不舒服,还惦记着赵慎的安危。 这时候看到他,心中彻底放松下来,不知是累的,还是酒精发挥了作用,反应有些迟钝。 半晌才声音沙哑地问:“什么事儿?” 赵慎见她反应都慢了半拍,哄着她道:“先睡吧,有什么事儿明日再说。” 纪云舒很执拗地又问了一遍:“什么事?” 赵慎无奈,只得坐下,将她揽入怀中道:“是柳泽交代了一些事情,在弥坚府上着火之后,去里面拿了些东西。” 纪云舒眨眨眼。 赵慎见她一双乌黑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不由俯身亲了亲:“放心,事情已经办妥,柳家这次绝对逃不掉。” 纪云舒这才明白,他应是拿到了柳家通敌的证据,便没有再多问。 事实上,她脑子已经快成浆糊了。 靠在赵慎的怀中,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香气,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赵慎轻手轻脚地将人放到床上,发现她紧紧攥着自己的衣摆不松手,心中不由有些软,干脆就这么躺在了她的身边,睡了过去。 第二日纪云舒日上三竿才睁开眼。 赵慎难得没有早起,陪她睡到这个时候。 见她睁开眼,才起身倒了一杯茶递给她:“可有哪里不舒服?” 纪云舒确实口干舌燥,一口气惯了一杯茶,才觉好了些。 “没什么,就是昨日有些累。” 话一出口,嗓子都是哑的。 赵慎脸都黑了:“乌日娜怎么给你喝那么烈的酒?” 纪云舒拉了拉他的手:“是那个血腥味让我有点恶心,想喝点酒好好睡一觉。” 事实上,她昨晚确实睡的不错。 一觉到天亮,一个噩梦都没有做。 赵慎沉默了片刻:“是我不该让你去做这样的事。” “又说傻话,这是我们之前就说好的。想要不惊动任何人杀弥坚不容易,昨晚很顺利,这是值得的。” 赵慎当然知道她是为了什么,迟疑了下才道:“我抓住了柳泽,从他嘴里知道了一些事情。他每次来漠北都会给弥坚带来一些消息,大都跟军中有关。这次带来的,是新调整过的布防图。” 纪云舒霍地站了起来:“你确定图是真的?” 赵慎摇头:“不确定,但十有八九。” 纪云舒后背升起一股凉意。 这东西太重要了,漠北人拿到它,不仅能在猝不及防之下打败父兄,更能以此来诬陷他们通敌。 毕竟军中能接触到布防图的人不多,这其中不管是谁,都一定是父亲十分信任的人。 “他有没有交代隐藏在我爹身边的人是谁?” 赵慎摇头:“他不知道。” 纪云舒抬头看他。 赵慎解释道:“我让人用了刑,柳泽完全扛不住,能说的都说了,这么大的秘密,柳家确实不太可能让他知道。” “所以又没了线索?” 只要想到父兄身边有一个极大的隐患,纪云舒就坐立难安。 这个时候他们在漠北,想要通过提早解决漠北王身边支持南征的人来消弭战事。 隐藏在父兄身边的人会不会也是同样的想法,提前对父兄动手呢。 赵慎看出了她的担忧,安抚道:“别担心,咱们走之前已经千叮咛万嘱咐,父亲跟大哥会小心,他们不会得逞的。” 纪云舒胡乱地点了点头:“他还交代了什么?” 赵慎道:“柳家背后还有人。” 纪云舒咬牙:“雍王,他是有什么毛病吗?跟漠北人合作,他就不怕引狼入室?” 赵慎拍着她的背道:“别气,这事咱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放心,有肃州的先例在,不会再出现那样的情况了。” 纪云舒这才体会到了赵慎严格处理肃州那些官员的良苦用心。 “有证据吗?” 肃州他们就没有找到证据。 白白牵连了那么多官员,重要的角色却没有抓住。 赵慎摇头:“雍王府的行事你也清楚,不过这次的证据足以将柳家连根拔起。也算能斩断雍王府一根臂膀了。” 雍王府这样的情况,敢全力支持他的人必定不会多。 尤其是这些世家大族,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没道理好好的官不做,非要扶持一个人谋反。 就算雍王谋反成功,对这些人家也不见得能有什么好处。 权势富贵,他们本就应有尽有。 反倒是站在风口浪尖上,一个不小心就会牵连整个家族。 柳家不管是为什么,都不可能是多数。 纪云舒点了点头:“你说的对,这事得慢慢来。” 雍王若是能一下子扳倒,皇上也不用愁成那样了。 “嗯,我已经传信给大哥,他会小心处理,至于柳家,证据我会直接传给皇上。” 纪云舒在床上又躺了这么一会儿,才起床:“我将柳妍也带回来了,她比柳泽心思细,说不准知道什么呢。” 赵慎帮着她梳头:“但她也更聪明,不见得会说什么。” 纪云舒笑道:“未必,只看她宁愿违背家中的意愿,也不肯嫁给弥坚,就知道她对柳家没有那么强认可,也是个极度自私的人。为了活下来,我想她会愿意说点什么的。” 赵慎诧异:“你想放过她?” 纪云舒有些为难地咬了咬自己的唇:“也不是想放过她,而是觉得她活不活着无关大局,若她能拿出足够的筹码,放她一次也无不可。” 第四百四十九章 弥坚死了 柳妍闻言瑟缩了一下,能被送到漠北来,家里的事情她并非全然不清楚。 但她之前其实并没有觉得这事有多严重。 天高皇帝远,柳家是大族,就连当地的官府都不敢招惹。 他们这一支虽然地位低,但这些年经商,有着源源不断的钱财供应,连嫡系也不能轻慢。 想要跟漠北人做交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那些商队哪个是安安分分做生意的呢? 所以她从不觉得家里做的事情有什么不对。 直到此刻,纪云舒那一句通敌叛国让她毛骨悚然。 还有地上已经死了的弥坚。 她有种柳家这次会难逃一劫的感觉。 不过想到纪云舒并没有像啥杀弥坚一样直接将她杀掉。 柳妍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你想要什么?” 纪云舒有点欣赏她,这个时候还能保持理智,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你这样聪明,怎么会猜不到我要什么呢?” 纪云舒笑了笑。 柳妍正要说什么,外面不知怎么回事,突然乱了起来。 纪云舒不再多话,一个手刀将柳妍打昏,隐在暗处的冬至很默契地过来将人拎在手中。 跟着混乱的人群一起离开了弥坚的府邸。 外面接应的人将他们带到了城中心的一处院子。 纪云舒进去的时候,乌日娜正坐在大厅里喝茶。 见她进来,上下打量了一眼,才道:“看来事情还算顺利。” 纪云舒情绪其实是有点紧绷的,她也不是什么专门的杀手,虽然来这里见过不少死人,也亲自动过手,但当面刺杀一个人,还是头一次。 热血喷溅在脸上的感觉让她喘不过来。 此刻到了安全的环境,她才放松下来,隐隐有些疲倦。 自己找了个垫子坐了下来,淡声道:“是啊,很顺利,弥坚死了。” 乌日娜看向她:“心情不好?” 纪云舒摇头:“算不上,只是不喜欢亲自动手杀人。” 乌日娜将手边的一个酒坛子给她扔了过去:“杀人确实不是一件开心的事情,我第一次杀完人手都在抖,喝了一坛子酒,睡过去也就好了。” 纪云舒抬手接住她扔过来的酒坛子:“你那时候多大?” 乌日娜歪着脑袋想了想,不太确定道:“大约五六岁吧,有人想刺杀我,反倒被我用藏在身上的匕首杀掉了。” 她看着纪云舒笑,“这件事我谁都没有说过。” 纪云舒打开酒坛,就那么仰头喝了一口,还是那日在酒楼喝的那种酒,火一样滚过咽喉脏腑,确实能让人放松。 “弥坚死后,你打算怎么办?” 乌日娜整个人往后一仰,两手垫着后脑勺,声音轻缓道:“当然是尽快给焉回部选一个不那么好战的首领。” 纪云舒:“听说你们王室不能管各部落的事情。” 乌日娜嗤笑:“这种话你也信?” 纪云舒揣摩着她的语气,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念头:“你想统一漠北?” 漠北如今只是名义上统一,实则各部落各自为政。 很多部落首领根本不听漠北王的调遣。 这也是为什么漠北王一心想要开战,却到现在还没有准备好。 这种一盘散沙的局面确实很难管理。 纪云舒隐隐觉得乌日娜之前未必是真的对付不了毕力格,毕竟他的身体是硬伤。 她只是想借此机会将漠北打乱重组,顺便清理掉那些不听话的人。 乌日娜愣了一下,随后笑了起来:“你真的很聪明。” 纪云舒有些诧异她的坦白:“就这么告诉我?” 乌日娜道:“原本没想告诉你的。我知道你们大夏对漠北的态度,恨不得我们永远都是一盘散沙,不要强大起来,但你不一样,你对漠北的百姓并没有敌意。” 纪云舒一路走来,路过几个部落,对漠北的普通百姓确实没什么敌意。 比起大夏的百姓,他们活的更加艰难,却依旧努力。 对待路过的商队也很热情淳朴。 “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原因吧?” 纪云舒不觉得乌日娜这样一个人,会因为这么一点不同,就将自己隐藏的秘密说出来。 乌日娜其实很喜欢纪云舒,同她不一样,纪云舒才是真正被娇宠着长大的姑娘,可她身上没有大夏那些世家大族养出来的姑娘身上那种高高在上。 她有能力却没有野心。 对于生活在权利中心的他们来说,纪云舒这样的人很少见。 乌日娜仰头望着屋顶怅然道:“也许是在心里藏了太久,想要拿出来说一说吧。若是赵慎在这里,我是绝对不敢表露这些意思的。” “他是我的夫君,我们之间没有秘密。” 纪云舒认真道。 她确实对漠北人没有太大的敌意,但这是因为她对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抽离的。 关键的事情,她一定会告诉赵慎。 比起自己,她更相信赵慎对时局的判断。 乌日娜却没有半点担心,反而好奇地问她:“真的吗?你不会瞒着他任何事?” 纪云舒:“……” 这怎么说呢,她是有事瞒着赵慎,但她觉得这跟乌日娜说的不是一回事。 所以她郑重的点头。 乌日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纪云舒抿了几口酒才又问:“话说你是来做什么的?” 乌日娜:“我得确保你的安全啊,你不会以为弥坚死了,外面会没动静吧?” 纪云舒当然不会这么天真,但乌日娜一个本该已经死了的人,在没有公开露面前能有什么用? 更或者说她现在比自己还不能见人。 真有人查到这里,她能帮忙去挡吗? 乌日娜看明白她的意思,翻了个白眼道:“真有事情也不需要我出面啊,我只是想等等后续。你夫君怎么还不回来?该不会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吧?” 纪云舒也在记挂着赵慎,弥坚跟柳泽的会面在前,他应该比她早回来才对。 两人正面面相觑,乌日娜派出去探听消息的人回来一个。 乌日娜起身问:“弥坚f那边怎么样了?” 那人看了纪云舒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地捧着个酒坛子喝酒,自家公主也没什么意见。 便低头回道:“弥坚大人死了,他的府上不知被什么人放了一把火,火势很大,好不容易才熄灭,现在又派人追查刺客,乱的很。” 第四百四十八章 通敌叛国是要诛九族的 纪云舒想到乌日娜出现时的样子,嘴角勾了勾:“她呀,混的不太好,都快成流落街头的乞丐了。” 柳妍心头的惶恐瞬间散去:“这样啊,那姐姐怎么不将人带回来呢?朋友是该相互扶持的。” 纪云舒耸耸肩:“她还有事情要做,没空来这里,不过我说了会帮她,说不准什么时候她就会来这里。” 柳妍笑道:“那就好,姐姐饮了酒,先歇息一会儿吧。” 纪云舒喝了酒,身上不舒坦,也着实不耐烦跟她虚与委蛇,便回去歇着了。 柳妍很贴心地让人送了碗醒酒汤来。 纪云舒喝下醒酒汤才睡过去。 接下来的两日,一直安分守己地待在屋子里。 宴会当日一早,柳妍便让人来伺候她穿衣装饰。 纪云舒看着身上的大红衣服,不自在道:“这会不会不合适?” 柳妍笑道:“怎么会?姐姐这么穿可真美,今晚必然能艳压群芳。” 纪云舒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美自然是美的,不知柳妍是不是故意的,上妆的时候刻意将她往妖娆妩媚的方向打扮。 如今看起来,容色秾丽,当真有几分艳光四射的感觉。 柳妍也没想到弥坚会下了帖子广邀宾客,光明正大的娶她。 不过那又如何,留在漠北这种地方,嫁一个位高权重却注定不会把她当回事的漠北人,她以后还能有什么指望? 弥坚不就是想要一个女人吗? 给他一个纪云舒这样的美人,他应该也能知足了。 两人相携出门,柳妍以她的人不懂漠北人的规矩,免得冲撞为由不让纪云舒带人。 纪云舒十分好说话的同意了。 一进马车,纪云舒便十分敏锐地闻到了一股浅淡的迷香味。 她不动声色地坐下,柳妍笑道:“弥坚的府邸在内城,离咱们这里有些远,姐姐困的话可以眯一会儿,到了我会叫你的。” 纪云舒打了个哈欠道:“你别说,还真有点困,那我打个盹,麻烦你了。” 柳妍摇头:“不麻烦。” 然后她就看着纪云舒睡了过去。 叫了几声都没醒,她才叫人来将纪云舒移到花轿上。 说是办婚礼,其实十分简陋,弥坚只叫人抬了顶小轿来。 柳妍为了偷龙转凤,十分配合地提议直接将人送入洞房就行,不必按着大夏的礼仪来。 弥坚可能是为了省事,就同意了。 到了地方后,柳妍装扮成丫鬟,和她身边的另一个丫鬟一人一边扶着已经昏迷的纪云舒进了一间装扮一新,挂满红绸的屋子。 将人放在床上之后,柳妍才松了口气。 另一边柳泽跟着弥坚的管家进了一间屋子。 弥坚起身相迎:“我等柳公子许久了。” 柳泽在他面前不敢放肆:“东西我带来了,你们的承诺?” 弥坚笑道:“公子放心,只要公子带来的东西是真的,我们王上自然会信守承诺。” 被弥坚目光灼灼地看着,柳泽只好将怀中的东西拿了出来,已经到了这里,他也没有反悔的余地。 弥坚迫不及待地接过那一张纸,细细看了一遍便兴奋地笑了起来:“哈哈,有它在手,何愁我漠北打不败纪长林。” 柳泽连忙道:“是啊,而且世代掌北地兵权,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一旦打了败仗,我柳家就会出头弹劾,到时候说不得也能分一杯羹。” 弥坚听他一心为自己争利,眼底闪过一丝不屑,面上却笑得更加开怀:“你说的是,我娶了你的妹妹,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你们家越强大,对我也只有好处。” 两人谈好后一起回了宴会,柳泽担心柳妍找人替嫁的事情被识破,有些心不在焉。 弥坚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心中高兴,也不在乎上门庆贺的人话里话外嘲笑他娶一个大夏的女人。 他喝了不少的酒,等宾客走的差不多,才回房。 柳妍怕出什么意外,扮成丫鬟一直陪在纪云舒身边。 纪云舒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睁开眼睛。 柳妍第一时间就发觉了,她有些诧异,下了这么足的药量,按理来说,纪云舒不该这么早醒来的。 纪云舒笑道:“这是哪里?我睡了很久吗?” 柳妍放松警惕,端了一盏茶走到她的身边,正要说什么,纪云舒已经飞快出手,将柳妍制住的同时,将那盏茶灌给她灌了下去。 这是柳妍第一次看到纪云舒出手,她的神色冷静不见一点慌乱,也对自己的处境没有半点意外。 电光火石间,柳妍突然就明白了,她一直都是装的。 “你……” 话还没说出口,纪云舒已经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她果断出手,一掌将柳妍打昏,塞进了床底。 自己又躺了下来。 弥坚几步走到床前,醉眼迷蒙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女人。 红烛的映照下,帐子里的女人比想象中还美。 “柳家倒是真舍得。” 他嗤笑了一声,不客气地俯身准备享用这礼物。 谁知那女子被吵醒像是受了惊吓一般,起身就想要挣扎。 他眼里闪过一丝不耐,伸手去扯对方的衣服。 就在这一瞬间,纪云舒突然抬手,手中细长如柳叶的匕首,飞快划过了弥坚的脖颈。 血从脖子上喷涌出来的时候,弥坚似乎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你是……谁?” 柳家人不是第一次给他递消息,作为大夏的叛徒绝没有胆子这个时候杀他。 纪云舒被溅了一脸血,忍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将他推开。 眼看着弥坚瞪大眼睛没了气,摇头道:“都要死了,还问这个做什么?” 她去一旁架子上的盆里洗了脸,从床底将柳妍拉出来弄醒。 柳妍一睁眼就看到被抹了脖子的弥坚,吓的差点叫出声来。 纪云舒道:“将人叫来,你知道后果的。” 现在这里就他们三个人,纪云舒自己肯定不会留着当凶手,那杀死弥坚的只能是柳妍。 柳妍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纪云舒见她这么快就镇定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问:“我是什么人不要紧,要紧的是,柳家想做什么?柳妹妹,通敌叛国可是要诛九族的哦。” 第四百四十七章 那样的人当真存在 赫连野眼睁睁看着两个女人连前因后果都没有说明白,就一拍即合,商量起了怎么在宴会上干掉弥坚。 心中不由觉得怪异。 但他相信表妹看人的眼光,这些年她几乎从未出过错。 忍不住将目光再次落在纪云舒身上。 漠北人可能不知道大夏的皇帝是哪一位,但却没有人不知道镇守在边境的大将军纪长林。 他们乌兰部这些年也跟大夏人交过手,他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战场上杀神一样的大夏将军,有这样一个女儿。 她乌发雪肤,比起漠北女子有种格外不同的娇俏明媚,像是枝头刚绽放的春花一般。 可光看她的行事,也能知道她其实没有看起来这么柔弱。 再听她的话,就更知道为什么长辈总强调不能貌取人了。 纪云舒三言两语说了自己混入柳家商队的经过。 “柳家要将女儿嫁给弥坚,柳妍自己不愿意,便打起了我的主意。到那日她肯定会让我取代她,到时候我会想办法杀掉弥坚。” 她这么一说,乌日娜就明白了,柳家与弥坚勾结,这个时候结亲,想来跟这次的战事也有关系。 “你们夫妻算盘倒是打的好,趁着这个功夫不仅要除外患,还要清理内奸。” “不然呢?千里迢迢跑到漠北来,跟那些人过家家吗?” 纪云舒浅浅地抿了一口酒,咳了一声。 漠北的酒有些烈,从喉中滚过,仿佛有火灼烧。 乌日娜则拿着个酒坛子仰头就是一口,看她这样子,笑道:“行,爱干嘛干嘛吧。我们漠北的酒可不像你们大夏的那般,喝起来跟水一样。” 纪云舒也没有再谈柳家的事,这背后的牵扯乌日娜未必不懂。 跟柳家合作的仅仅是弥坚,还是他身后的漠北王,想必她心里也有数。 她小小地抿了几口,也就适应了这酒的味道,有些怅然地笑了笑:“我喝过比这个更烈的酒,可惜再喝不到了。” 这个酒虽烈,但可能是工艺的关系,跟现代的高度白酒还是没法比的。 乌日娜对此并不怀疑,大夏各项技艺本就比漠北发达,连这酿酒的技术,也是从大夏传过来的。 不过她还是好奇地问了一句:“为什么喝不到了?” 纪云舒喝了口酒,没有说话。 乌日娜见此也不多问,端起酒杯敬纪云舒:“那就预祝咱们一切顺利,来日事情了结,我们再来此处喝酒庆贺。” 纪云舒点头:“好,到时候就该庆祝你登上王位了。” 两人酒足饭饱,已经一个时辰之后,乌日娜说好了会配合纪云舒的行事。 并在临走前说让纪云舒有什么事可以找她的表哥赫连野。 赫连野从始至终没有说什么,仿佛就是来认人的。 出了酒楼才忍不住问乌日娜:“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没事吗?” 乌日娜白他一眼:“你真把她当弱女子了?放心吧,谁出事她都不可能出事。” 赫连野不解:“难不成她还是个高手?” 乌日娜摇头:“她不是高手,但她身边的高手可不少,尤其是她的夫君,长兴侯世子赵慎,在我见过的高手中能排前三。” 赫连野震惊:“赵慎不是个书生吗?我记得你之前说他是个探花来着。” 他对大夏的事情懂的不多,也知道能中谈探花就是很厉害的读书人了。 这样一个人,竟然还是个绝顶高手? 乌日娜用面纱将自己的脸裹好,用手挡了挡有些刺眼的阳光:“要不怎么说大夏运气好呢,那样的人,竟然当真存在。” 赫连野第一次见自家表妹露出这样的神情,有些诧异。 乌日娜自小早慧,很小的时候似乎救命明白漠北王在捧杀她,面上一直装的乖乖巧巧,背地里把所有人耍的团团转。 现在漠北王以为她死了,对王后下手,想要为五王子清除登上王位的障碍。 她却隐在暗处,跟大夏人合作,想要坐上王位。 他一开始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都吓了一跳,直到乌日娜将一切利弊摊开在了他的面前。 登上王位的不是她,就会是毕力格。 如果赢的是毕力格,他不会放过乌兰部的。 赫连野笑道:“是啊,大夏运气不错,可咱们也不差,有你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乌日娜眯着眼睛看他:“我以为你会对我跟大夏合作之事有所质疑。” 这也是她带赫连野来见纪云舒的原因。 目前他们合作是对双方都有利的,她不希望表哥对此心有疑虑。 赫连野道:“你不是说了吗?是大夏皇帝将事情交给她的,连大夏皇帝都能信得过的人,我有什么好质疑的。如你所说,她敢来这里,就意味着不是弱不禁风的人。” 乌日娜松了口气:“那就先配合她干掉弥坚吧,当然,先带她的大夫去给母后看病。” 赫连野无奈:“行。” 乌日娜跟来的时候一般,很快混入人群不见了。 赫连野揉了揉眉心吩咐身边的人:“去酒楼等着,大夫一到就去王庭。” 酒楼里,乌日娜几人离开后,纪云舒等了一会儿才起身。 冬至见她面颊一片晕红,有些担忧道:“要不先让人送碗醒酒汤?” 纪云舒摇摇头:“回去再说。” 那酒的后劲有点大,她虽然头脑清醒,但看起来已有几分醉意了。 这也正好可以用来掩饰今日来酒楼的真实意图。 柳家兄妹如今都忙得很,应该没空细究。 她回去的时候,柳妍正在院子门口焦急地踱步,看到她才松了口气:“云姐姐这是去哪里了?” 纪云舒笑道:“柳姑娘是在等我?有什么事吗?” 柳妍立马就闻到了她身上的酒气:“我看姐姐出去许久都没有回来,有些担心,姐姐怎么想起去喝酒了?” 纪云舒道:“碰上了我之前说的朋友,便相约去吃饭了。” 柳妍眉心一跳,眼看宴会的日子就在眼前了,她这几日对纪云舒格外紧张,就怕她出什么意外,一直让人盯着纪云舒。 却没想到纪云舒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跟人相会,她竟然丝毫不知。 她莫名有种事情不受控制的感觉,却还是压下心头的惶恐问:“是吗?不知道姐姐的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四百四十六章 你是我的福星 纪云舒顺着窗户往下看。 只见一楼大厅里两帮人正在对峙。 “你们赫连家都是懦夫,乌日娜公主死在大夏,竟然不敢为她报仇,还有什么脸出来见人。” “你们焉回部的人想打自己去打啊,挑拨别人做什么,不会是不敢吧?这就还有脸说别人是懦夫?” “哼,我们自然会为公主去报仇,到时候你们赫连家的人都待在家里学大夏的女人绣花吧,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去啊,光说有什么用,喊的再大声大夏也不会死一个人。” “你们……简直不可救药。” 很快那些焉回部的人发现赫连家的人怎么都挑拨不动,反而自己动了气。 纪云舒一边吃菜,一边津津有味地听下面的人吵架。 不由认真打量起赫连家那边那个屡次将自己这边被挑起火气的人压回去的领头人。 那人穿着标准的漠北贵族服饰,身形很高,肩宽腿长,不管对方的人说什么,都能不咸不淡地怼回去,从始至终不见半点火气。 而且看起来一副懒散的模样,但其实很警觉。 纪云舒不过多看了他两眼,他便抬头看过来。 纪云舒看人被抓了现行也不尴尬,还冲对方友好地笑了笑。 漠北的王后出自赫连氏,这人是赫连家的人,依目前她跟乌日娜的关系来看,跟这人也不算敌对。 对方似乎有些意外,目光在她脸上定了定,见她依旧不闪不避,露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纪云舒饭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外面的两帮人散了,不一会儿,有人敲响了她的房间门。 “进来吧。” 冬至守在门外,如果有异常,他会通知自己。 既然没有通知,那来的就是乌日娜。 门很快推开,纪云舒发现自己只猜对了一半。 来的是乌日娜,不过她的身后还有一个人。 是刚才在下面的那个赫连家的人。 乌日娜穿了一身很普通的漠北女子衣裙,一头辫子也不知多久没打理了,看起来乱七八糟的。 她进门很不客气地在纪云舒对面坐下,喝了一杯水才喘匀了气:“你可算来了。” 纪云舒:“你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光看她这样子,跟街边的乞丐也区别不大了。 乌日娜顺着她的目光打量了一下自己这一身,不太在意地道:“我要办事,还不能暴露身份,只好这样了。” 说罢,她介绍身边的人:“这是我表哥,乌兰部的少族长,赫连野,我不方便的时候,他会跟你联系。” 说罢,她又对着赫连野道:“这是我跟你说过的,纪大将军的女儿,大夏长兴侯世子夫人,纪云舒。” 赫连野扬了扬眉笑道:“我们刚刚已经见过了。” 他是标准的漠北男儿长相,小麦色的肌肤,骨相优越,眉眼深邃,眼睛是琥珀色的。 纪云舒也笑:“对,少族长心胸宽广,让人佩服。” 面对那样刻意的挑衅都能四两拨千斤的反驳回去,纪云舒觉得这人很聪明。 她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不会干蠢事。 乌日娜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冲纪云舒眨眨眼:“我表哥不错吧?” 纪云舒:“……” 好好的话说的这么暧昧,这让她怎么接? “少族长当然是好的,你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纪云舒果断转移话题。 乌日娜的脸色也凝重起来:“当然有事了,我母后生病了,我怀疑是我父王下了药,可没有证据。我找了巫医和不少大夫,都没法让我母后好起来,你这边有厉害的大夫吗?” 她知道赵慎很紧张纪云舒,既然让纪云舒亲自来漠北,肯定也会备大夫以备不时之需。 纪云舒点头:“我是带了大夫,也算厉害,但未必能查出你母后的病因。” 她带的是一尘的一个弟子,算是一尘教的那么多弟子里比较有天赋的一个。 可就算厉害,也很难比得上漠北的巫医跟王庭供养着的大夫。 乌日娜道:“不必担心,查不出来我也不会说什么的,万一查出来,治好我母后,我欠你一个人情。” 纪云舒道:“行吧,我回头让大夫来这里找你。” 乌日娜点头:“多谢了,还有后日焉回部的首领弥坚要举办什么宴会,听说是为了迎娶一个大夏的女子,我觉得其中可能有什么蹊跷。” 说到这里,她见纪云舒没什么反应,以为她没明白,解释道:“弥坚是我父王的心腹,也是这次全力支持我父王出征大夏的人。他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娶大夏的女子,听着就不太对,这几日时间太短了,我还没来得及查出什么。” 纪云舒问:“你想对付弥坚?” 乌日娜道:“当然,如果想阻止战事,自然要从这些主战的部落下手。不过弥坚天生神力,勇猛无比,不好对付。话说你家夫君呢?” 纪云舒:“你想让他杀了弥坚?” 乌日娜:“我这不是想起他功夫好了吗?不过他在这里的身份不能暴露,还是别出手了,我记得外面守着的那个小护卫功夫似乎也不错。” 她这副没鱼虾也好的模样让纪云舒有些服气。 她笑道:“放心吧,后日的宴会我会去。如无意外,会处理掉弥坚。” 一直没说话的赫连野诧异地看了纪云舒一眼。 他一开始确实没看出来眼前的女子有什么值得表妹看重的。 直到她如此云淡风轻地宣判了焉回部首领的结局。 乌日娜对纪云舒的话没有任何怀疑,笑道:“你果然是我的福星,看来你早就盯上弥坚了,他怎么惹你了?” 纪云舒眨了眨眼睛:“大概,也许,可能,他要娶的那个大夏女人,会是我。” 乌日娜激动道:“你要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 赵慎有多小心眼她是知道的,弥坚敢打纪云舒的主意,赵慎一定会弄死他。 说完她才回过神来:“他为什么要娶你?” 弥坚跟纪云舒,这分明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两个人。 也没听说弥坚有什么贪好女色的毛病,总不至于见了一面就想娶吧。 纪云舒耸肩道:“这个么,说来话长,反正目前来看,弥坚这个人活着对咱们都不是好事,先将他弄死再说。” 第四百四十五章 联系乌日娜 “我能怎么想?确定是焉回部的首领吗?” 柳妍方才虽然给她看了一眼请帖,但那画符一样的文字她不认识。 早知道用的上来之前就找乌日娜学一点了。 纪云舒漫不经心地想。 赵慎道:“是啊,焉回部首领弥坚,柳泽一到王城就联系了对方,漠北人虽然爱饮酒作乐,但其实不太爱办这种正式下帖子邀人的宴席,这一次说不得是为了柳家。” 纪云舒挑眉:“柳家有这样重要?” 赵慎笑道:“做个样子有什么难的?别把漠北人想的太傻,弥坚出身低,能混到现在的位置,靠的肯定不仅仅是那一身蛮力。” 纪云舒了然,看来这位焉回部首领是个人物,不仅有一身蛮力,脑子也不差。 “能让这样的人做样子也不容易,看来柳家对他很重要。” 赵慎点头:“最近我都让人盯着柳泽,他心情不好,都没怎么出门,若有什么动作,应该会在宴会那日。到时候你……” 纪云舒道:“我会按柳妍的安排做,她八成会把我迷昏了带去送人,我身边我人跟着,不会有危险。” 说到这里,她抬头去看赵慎,“这不是咱们之前说好的吗?你不会反悔了吧?” 赵慎很想说自己确实反悔了,但纪云舒的性子他很清楚,计划了这么久的事情,她不会愿意这个时候停下来的。 “没有,只是在想柳家人身上有什么东西,让漠北王的心腹都如此看重?” 这很难猜,纪云舒觉得还是别费这个脑子了:“盯紧了这两个人,总会知道的。你是怎么进城的?没有别的事了吗?” 虽然知道凭赵慎的功夫,来这里被发现的几率不高,但纪云舒还是觉得在自己暴露之前,两人还是少见面的好。 赵慎正一手揽在她的腰上,闻言神情都不好了:“都好久没见了,你不想我?” 他说话的时候俯身贴近她,声音低沉,都老夫老妻了,纪云舒一看他这个样子,就下意识觉得危险,想要挣脱他的怀抱。 但一动身子就被他的胳膊箍的更紧了,赵慎的声音也变得危险:“跑什么?” 纪云舒欲哭无泪,她其实没想跑,就是条件反射。 “也就几天没见吧,哪有好久?” 比力气她是比不过赵慎的,她干脆地卸了力道,靠在他怀里。 赵慎手上的劲也松了些:“那你都不想我。” 纪云舒不知道这男人哪里来的脾气,不过还是好声好气地哄着:“想啊,我怎么会不想你?只是你隔三差五就往我这里跑,我怕耽误你的事嘛。” 自从赵慎被霍淙劫走之后,本应该消失去办其他事情的人,三两天就偷偷来见她。 虽然她也挺喜欢这偷偷摸摸的感觉,但赵慎毕竟是有差事在身上的,这么下去,她都要觉得他不务正业了。 赵慎低头在她唇上轻轻咬了一下:“骗子。” 纪云舒连忙捂着自己的嘴道:“别乱来,万一被看出来这些日子做的戏都白费了。” 赵慎见她这个时候还在担心这个,不满地用手指在她唇上蹭了蹭:“我就知道你不想我。” 纪云舒:“……” 这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 算了,赵慎做事一向有分寸,她也没必要总是瞎操心。 纪云舒伸出双臂环着赵慎的脖子亲了上去。 虽然不知道这人在发什么神经,但怎么哄人她还是知道的。 第二日早起,纪云舒对着镜子中自己衣领下方的痕迹深深地懊悔。 她怎么会觉得赵慎行事有分寸呢? 他明明一点分寸都没有。 她瞪一眼身后的人:“你故意的。” 赵慎一觉醒来神清气爽,昨晚的哀怨都散了,轻轻揽着她帮她梳理头发。 “没事,穿的严实一点就看不到了。” 纪云舒咬牙:“万一被看到呢?” 她的皮肤白,有一点痕迹都很显眼,夏日的衣料又薄,谁能保证不会有万一? 赵慎道:“那就说蚊子叮的,后日宴会时也差不多消了。” 纪云舒听他这么说,确实是有分寸的,便不再揪着不放。 反倒是赵慎又道:“接下来的几日,我可能会忙一些,尤其是宴会的时候,你自己千万要小心。不管发生什么,先保护好自己。” 纪云舒也猜到了他到时候会趁机做点什么,点头叮嘱:“你也是,别受伤,更不许死。” 赵慎好笑,死不死哪里是他能决定的。 不过见纪云舒神情认真,他便应道:“好。”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赵慎才离开。 纪云舒也开始忙碌自己的事情,柳妍虽然还是有些不放心她,但也不想引起她的警惕,没什么其他动作。 而且她这几日很忙,纪云舒用过饭后便跟前几日一样出门了。 她逛了一上午,买了许多药材,中午的时候去了一家酒楼吃饭。 这是一家大夏特色的酒楼,在王城经营多年,口碑很好。 纪云舒进去的时候,正是晌午,里面已经没有位置了。 她懒得等,拿了一块令牌给掌柜,很快就被掌柜恭敬地送到了一个不对外开放的包间。 “贵客稍等,小的这就去通知主子。” 纪云舒眨眼:“不用吧,我就是来吃顿饭。回头掌柜给你家主子传个信就行了。” 令牌是乌日娜给她的,这些日子她一直没用,也没打算过早跟乌日娜取得联系。 但后日的宴会涉及漠北权贵 她跟赵慎要搞事情,还是通知一下乌日娜的好。 如果乌日娜也要对付弥坚这个漠北王心腹,那还能多个助力。 再不济也能帮着善个后。 谁知那掌柜却道:“主子一直在等您,之前就吩咐过,看到令牌要立马通知她。” 纪云舒不知道是不是乌日娜这里出现了什么紧急情况,只好点头道:“那你去通知她吧,我不急,可以慢慢等。先帮我上几个你们酒楼的招牌菜。” 掌柜见她这样好说话,也松了口气:“马上就给您送来。” 看着掌柜转身离去,纪云舒不由想,难怪乌日娜敢想皇位,手上的势力果真不小。 她愣神的功夫,便有小二端着菜进来了。 菜色有荤有素十分周到。 纪云舒尝了尝,竟然还不错,只是她刚吃了几口,下面就传来吵闹声。 第四百四十四章 宴会邀请 冬至给她用热水泡了一壶茶,才道:“夫人别担心,这院子虽然被守的严实,但也不是滴水不漏。就算出了意外,咱们这些人拼了命送您离开还是可以做到的。” 纪云舒揉了揉眉心:“别说这没用的丧气话,我们是来办事的,不是来送命的。” 冬至道:“是属下不好,不该提这些。” 纪云舒已经熟悉了赵慎手下这几个人的脾性。忠心耿耿是自然的,只是多少都沾了点赵慎身上那迂腐读书人的性子。 她最不耐烦这些。 直接道:“你们该干嘛干嘛,别总是盯着我,早知道我会成为你们的负担,就不来了。” 冬至这才说起正事:“那个李叔应该知道不少事,咱们若是着急,不如直接将他绑了关起来审。” 纪云舒摇头:“不行,柳家用人不可能纯靠信任,这个李叔身份应该不一般,要么不好绑,要么柳家确定他不会背叛。” 也就是说绑了这个人除了打草惊蛇,起不到任何其他作用。 冬至挠了挠后脑勺道:“那您说咱们怎么办?” 纪云舒笑道:“初来乍到,自然要先了解一下周围的情况,先去逛逛吧。” 冬至:“您也看到街上的情况了,漠北实在乱的很,王庭里打架斗殴的事情都不少,外面不怎么安全。” 纪云舒:“不用担心我的安全,柳家想做什么都得是这次平安离开之后,毕力格回来前咱们得将该安排的都安排好。” 冬至道:“有世子呢。” 纪云舒当然知道他不希望自己参与到危险的事情中。 只好道:“行了,柳妍将我放在眼皮子底下未必没有好处,起码不会明目张胆对我做什么,你不用担心。” 冬至知道她说的没错,只好听命。 纪云舒果然如她所说,来了之后,也不做什么正事,每日装扮成漠北的小姑娘,出门去游玩。 她也不提自己那些货物的事情,每日只在街市上游荡。 好像是专门来这里游玩的。 柳妍跟了她几日,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懒得再跟,紧锣密鼓的筹划起了自己的事。 这日纪云舒从外面回来,刚回到院子,就见柳妍在等她。 “柳姑娘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柳妍见她身后跟着的人手里抱着各式各样的盒子笑道:“看来云姐姐很喜欢这里。” 纪云舒点头:“还行吧,比我想的要好些。今日遇到了好些品质不错的宝石,留着自己做首饰或者送人都好,价格也不贵,一不小心就买多了。” 她说着随手从身后的侍从手中拿过一个盒子。 打开便露出了里面色泽艳丽的宝石。 满满当当一盒子。 饶是柳妍这样见过世面的人也惊住了。 “这么多,你拿来的这么多钱?” 如今情况特殊,纪云舒又是生面孔,买这么一大匣子宝石,一定是现金支付的。 纪云舒得意道:“我又不傻,出门的时候自然是带足够的银两傍身的。” 柳妍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财不露白,你没被什么人盯上吧?” 这样大宗的宝石交易,想不引人注目动不行。 漠北人可不像大夏人那么讲规矩,背地里什么手段都能使得出来。 纪云舒茫然摇头:“应该没有吧,我不过就是买了几盒子宝石。” 柳妍一边鄙夷她做事不动脑子,又忍不住羡慕。 她从没有这样无拘无束的做过事。 “漠北虽然产各类宝石,但受技术限制,产量一直不高。你手上这些已经不少了。” 纪云舒哦了一声,将盒子交还给身后的护卫:“你还没说来找我有什么事儿呢?” 柳妍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瞧我这记性,我收到了一位漠北权贵的请帖,请二哥和我去参加他的宴席,你要不要一起去?” 纪云舒心中了然,这权贵是柳家的合作对象,也是柳妍要被送给的人。 “今晚吗?” 纪云舒嘴角勾起一抹笑,很愉悦的样子。 柳妍原本是有些心虚的,不过纪云舒的反应却让她踏实下来。 纪云舒全然没有发现自己想做什么。 她笑道:“怎么可能?漠北人是没咱们讲规矩,可也不会当天给人下帖子。上门做客也要有所准备不是?是三日后,你若想去,可以与我同行,就说是我的妹妹。” 纪云舒道:“好啊,我还没有参加过漠北贵族的宴会呢,一听就很有趣,真是麻烦你了。” 柳妍摆手:“不麻烦,我一个人去也闷得慌,跟他们的人又不熟,有你陪着也能好过很多。” 两人说定了,柳妍离开没一会儿,又让人送了一套衣饰,繁复美丽,是大夏权贵喜欢的样式。 只是衣服是大红色。 不怪纪云舒多想,这颜色实在是太过鲜艳了些。 屋子里的人都退出去了,纪云舒一个人对着这件华美的红衣发呆。 不觉间后面传来一句询问:“喜欢?” 纪云舒转头,果然看到赵慎也正盯着那件衣裳,似乎不理解这衣服让人欣赏的点在哪里。 她笑了笑道:“不过一件衣裳罢了,我只是不明白,这到底是娶妻还是纳妾?” 更或者是无名无分的被送过去。 这其中的差别很大。 赵慎不知道她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还有空想这样的问题,不过还是上前从她身后将她抱在怀中,耐心地解释。 “漠北人没有什么纳妾的说法,除了正妻,其他都是不合法的,可以由正妻发卖打杀的。至于大红,也是咱们那边的习惯,这些年漠北人确实喜欢学大夏的一些风俗,不过很多东西学的似是而非。” “大红谁都可以穿,没人管的。” 纪云舒忍不住道:“那他们还挺开明的。” 赵慎无奈地抬手敲了敲她的脑门:“成日在想些什么?” 纪云舒捂着脑门想瞪他,但想到他在自己身后,看不见,又没有做多余的表情,只是道:“没想什么啊,大夏就是各种规矩大多了,其中很多都没有任何的意义。” 赵慎知道她虽然能将宫里的那一套规矩做到完美,但心中是不屑一顾的。 也不跟她争辩这个,而是问:“三日后的宴会,柳妍应该是想让你代替她,你怎么想的?” 第四百四十三章 我来的刚刚好 这座宅子看起来跟周围的其他宅子没什么区别,他们一到,等在宅子外的人便立马上前对柳泽道:“公子可算来了。” 这人是典型的大夏人长相,五六十岁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在这里看宅子的老仆。 但柳泽的态度让纪云舒觉得这人的身份不一般。 柳泽原本也是坐在马车里的,见到这人立马亲自下了马车,神态没有了平日的倨傲,语气里带着下意识的恭敬:“路上遇到点儿事耽搁了,让李叔久等了。” 见面第一反应便是主动解释。 纪云舒眨了眨眼问柳妍:“这是什么人?柳公子怎么对他这样恭敬?” 柳妍已经习惯了她不知道的事情就直接问,低垂着头道:“是跟过我祖父的人,小辈们见了自然要恭敬些,你们家没有这样的规矩吗?” 纪云舒不屑道:“有是有,做做样子罢了,谁会真的把这些人当回事。” 柳妍觉得纪云舒的话很符合她的性格,附和地笑道:“我还以为光我这样想呢。” 纪云舒脱口道:“你是没见过……” 说到一半,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临时改口,“有些人,连长辈都不敬,更别说长辈身边的人了。” 柳妍有些遗憾,纪云舒若不是反应这么快,可能就会暴露身份了。 可对方这样故意隐瞒,她也不好追问,笑着问:“是吗?不孝这样的罪名,当真有人不怕吗?” “大家族里什么样的事没有?何况家族子弟向来一损俱损,真有这样的,也不会让外人知道。” 纪云舒觉得柳妍还是受身份所限,见识的太少了。 两人在车里窃窃私语 外面的主仆俩也寒暄客气了完毕。 李叔让人将马车直接赶进院子,纪云舒才跟着柳妍下了马车。 柳泽已经将纪云舒的情况跟李叔说了。 李叔有些歉意道:“不知道有贵客登门,招待不周老奴这就让人去收拾客院。” 纪云舒道:“劳烦了,多谢。” 柳泽听她如此说,只好放弃让让纪云舒跟柳妍住一个院子的打算。 现在的纪云舒对他来说,是个需要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的人。 可偏偏还不能做的太明显。 柳妍也知道柳泽的意思,对纪云舒道:“你第一次来漠北王城,有什么不习惯的,可一定要跟我说。” 纪云舒随口应道:“那是自然,咱们这一路也算同甘共苦了,我有事自然会跟你说。” 柳妍这才笑道:“那就好,千万不用跟我客气。客院长时间没有住人,要收拾得费些时候,今日一早就赶路,你想必累了,先去我那里休息一下。” 纪云舒像是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一般,毫无芥蒂道:“好啊,你这么一说,还真是累了。” 柳妍顺势将人带回了自己的院子。 而柳泽则跟李叔去了书房。 一坐下,李叔便问:“那个姑娘?” 他是柳老爷子手下的人,常年住在漠北,负责柳家在这里的事情。 出于谨慎,见到陌生的面孔少不了问一句。 而且这姑娘被带了回来不说,还要柳妍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必然有其不一般之处。 柳泽将碰上纪云舒的事情说了一遍,不过他没有说自己打纪云舒的主意,也没有说让霍淙将对方的心上人杀害一事。 只是很简略地交代了纪云舒出身大族却与人私奔,来漠北即使躲避家族追杀,也是为了贩卖货物,估计是为了将来的生活打算。 李叔却立马听出了不对:“不是与人私奔吗?她的情郎呢?” 柳泽只好道:“也不知道霍淙发什么神经,将人抢了去杀了。” 李叔很了解柳泽,一听这话就知道柳泽瞒了事儿,不过他也没有刨根究底,只是道:“这个女人不能留。” 大家族的人天生就会察言观色,柳泽清楚李叔的意思。 斟酌了片刻,才又开口道:“我留着她倒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她有两箱子琉璃制品,精美绝伦,价值不菲。所以猜测她背后的家族可能有琉璃的配方,这样的机会撞上来,白白错失岂不是可惜?” 李叔以为柳泽是贪图对方的美色,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隐情。 不过他的头脑还算清醒:“如公子所说,她身后的家族可不好惹,就算将她拿在手中,也未必能得到琉璃的配方,到时候咱们怕是要得不偿失。” 琉璃配方这四个字代表什么没有人不清楚。 能保住这种东西的家族,绝非泛泛。 “若是以前,我自然不会打这个主意,可如今,咱们家急需这样一个东西啊。能快速来钱啊。” 柳泽觉得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放弃实在可惜。 李叔也有些抵抗不了这个诱惑,最后拍板道:“罢了,做什么都是要承担风险的,而跟这件事做成所能带来的利益相比,这些风险不值一提。这次如果能够顺利,公子不妨一试。” 如何收服一个女人,他相信柳泽有的是手段。 柳泽见终于说服了他,松了口气道:“我知道了,多谢李叔成全。” 李叔叹气道:“为难公子了。” 柳泽连忙道:“事关柳家,都是我分内之事。” 李叔喝了盏茶,才又开口道:“漠北如今的局势不太好,漠北王不知为何一心要战,正在想法设法鼓动王后一系同意出征。王后因为公主去世之事无心其他。这一战怕是迟早要打起来。” 柳泽笑道:“那看来我来的刚刚好。” “可不是,横竖咱们也没得选。”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有再说什么。 李叔见柳泽的脸色不好,以为他是赶路累的,便道:“公子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这边的事情也不急在一时半刻。” 柳泽确实浑身不舒服,顺势去休息了。 纪云舒被柳妍安排在了自己的院子里。 “缺什么短什么就让人来跟我说,可千万别跟我客气。” “我什么时候跟你客气过。好了,没什么事就回去歇着吧。 ” 纪云舒果断地回自己房间。 关上门,仿佛一切都被挡在了外面。 第四百四十二章 柳妍的友好关照 “她没什么不对的地方,还在为那个男人的死伤心,一副万事不上心的样子。我邀请她,她也说自己正愁没地方落脚,就答应了。”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才又道,“对了,她说王城还有人等着她,听她的口气,是个商人,对她带来的东西感兴趣。” 柳泽对这些不甚在意,叮嘱她道:“你也知道咱们要做的事关系重大,千万不可大意,她那边你还是盯紧一些,别在关键时候坏了事。” 柳妍点头答应下来:“二哥放心,我会小心的。” 柳泽对她还是比较放心的,忍着下身的痛道:“去收拾东西准备起身吧,咱们这次已经耽误了不少功夫,希望那边的人不计较。” 柳妍迟疑道:“二哥的伤,不要紧吗?” 她不觉得漠北人会因为他们晚到了几日找麻烦。 毕竟漠北人本身就很没有时间观念,当初也没有说确定的时间。 路上又容易发生意外,能到就不错了,早几日晚几日都是正常的。 柳泽沉着脸咬牙道:“不要紧。这次的情况特殊,两国随时可能打起来,咱们还是早去早回的好。” 对方掐准了时机,这个哑巴亏他不吃也得吃。 所以哪怕心中恨的滴血,他也得先将漠北的事情办好。 否则他将在家族中无法立足。 至于被人暗害这件事,回头他一定会让人查清楚,要对方付出代价。 想到这里,柳泽的目光阴狠。 关系到正事,柳妍也不敢再耍心眼,这才道:“好,那我立刻去安排,只是要委屈二哥了,等进了城你就好好修养。” 她知道柳泽的心情不好,也不多耽搁,说完就去办事了。 于是纪云舒很快收到通知要启程。 冬至笑道:“夫人挑的时机刚刚好,若是早一些或者晚一些,柳泽怕是都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纪云舒笑道:“不善罢甘休又能如何,他有证据是我们做的吗?背地里玩阴招,我们也不见得怕他。倒是他能这么快认清形势,知道当下什么最要紧,让人不能小觑。” 受到了这么大的伤害,柳泽却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这么快就做出了理智的决定,这一点让人佩服。 冬至道:“不是这样,柳家也不会在那么多子弟中偏偏挑他来。他可能已经怀疑咱们了,这种小人的阴毒心思防不胜防,夫人接下来千万要小心。” 纪云舒从没有小看过柳泽,甚至柳妍,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这兄妹俩若是联起手来,还真是个麻烦。 好在柳家并没有正视柳妍的实力和能力,只想将她当成一个讨好漠北人的工具。 完全忽略了她本身的想法。 商队继续上路,没过多久就到了漠北王城。 城门口漠北人正一一检查入城的人,查的十分仔细,完全不像平日那样敷衍了事。 纪云舒和柳妍坐在一个马车里,她蹙着眉头问:“怎么查的这样严?我有两箱东西很容易碎的,不会弄坏吧?” 柳妍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笑道:“这些日子两国的局势有些紧张,漠北人谨慎一些也是有的。云姐姐不必担心,咱们的东西这些人不敢碰。” 纪云舒已经知道柳家在漠北的靠山是漠北王的心腹,甚至说不准跟漠北王也有关系,便知道她不是在说大话。 仿佛在响应她的话,他们的商队排到时,柳泽的护卫拿了块牌子给那些人看,对方便轻易放他们过去了。 纪云舒眸光微闪,觉得那牌子是个好东西,若是能弄到手,送几个人进漠北王城就很容易,可能还有别的用途。 她便问柳妍:“柳公子好厉害,那个牌子是什么,怎么漠北人看都不看我们带了什么就放行了?他们不怕别人拿着这块牌子送奸细进城吗?” 柳妍虽然知道她在刻意捧自己,但还是有些得意地道:“那牌子有使用限制,不是谁拿来都能用的,别人拿着只会被漠北人抓起来,而不是放行。” 她虽然有意炫耀,但有些事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所以说的有些含糊。 纪云舒一听就知道这牌子怕是有些来历,使用的时候肯定也需要其他的凭证一起配合,顿时歇了让人偷出来的心思。 又对柳妍道:“你们家真厉害,我还是第一次见漠北人这么好说话。” 柳妍笑问:“姐姐不是第一次来王城吗?” 纪云舒道:“是啊,但这一路上,那些漠北士兵对咱们大夏人一点都不友好。” 柳妍望了望车窗外面,进了王城,遍地都是漠北人,看到大夏的商队,没什么表情的让开了路。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是啊,两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打起来,他们当然不会友好。” 纪云舒奇怪:“不是他们漠北人非要打的吗?这也怪不了咱们吧?” 柳妍看了她一眼才道:“是啊,可漠北王又不会跟百姓说实话,现在的情况是漠北主动派使团去大夏求和,还罕见地让王后嫡出的公主去和亲,公主却不明不白死在了大夏。” 纪云舒已经想到漠北王要用乌日娜的死做文章了,却没想到毕力格还没有回来,他已经做好了战前动员。 这是笃定大夏不会动毕力格? 她想了想又道:“公主死在大夏也不能怪我们吧,皇上都已经同意和亲了,肯定不会去做这样的事。谁知道会不会是漠北人自己搞的鬼?” 柳妍点头:“云姐姐说的是。漠北如今也不太平,有人想和谈,自然就有人不想。不过这些不是咱们该操心的。姐姐不是说这里有人在等你吗?你什么时候去找人?” 纪云舒想着毕力格还没有回来,乌日娜应该也不着急见她,托着下巴慢悠悠道:“不急,我好不容易来一趟漠北,先逛逛吧。” 柳妍:“王城里漠北权贵不少,如今又有不少人敌视咱们,姐姐还是小心些。有什么需要的,叫人跟我说一声。” 纪云舒感激道:“我知道了,若真遇到什么事,少不得麻烦你了。” “咱们如今也算朋友了,能帮的上忙,我会很高兴。” 柳妍诚挚道。 两人说着闲话,马车停了下来。 纪云舒往外一看,面前是一座宅子。 柳妍也探头看去,笑道:“咱们到了。” 第四百四十一章 柳泽的怀疑 “好吧,我知道你想的周全,但还是要小心。” 这世上总有无法预料的事情发生,她希望赵慎一直好好的。 赵慎笑道:“只要你好好的,我自然也会好好的。” 纪云舒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她还是担心他身体里的蛊毒,虽然蛊毒跟漠北人没关系,但毕力格跟雍王府是有勾结的。 甚至柳家的背后,也未必没有雍王府的影子。 若是关键时候引他的蛊毒发作,后果不堪设想。 但她的担心不能说出口。 纪云舒不由希望这次在漠北真的能找到那所谓的碧灵丹。 原书中那东西连濒死的姚若兰都能救回来,说不定也能解了赵慎身体里的蛊毒。 赵慎不能跟他们一起进城,在天未亮的时候离开了。 离开前他亲自去找冬至,问了柳泽的情况。 晚上都快过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听到柳泽那边的动静,他还以为冬至没有按照纪云舒的命令动手。 冬至奇怪地看来自家主子一眼,回道:“属下已经让人动手了,只是不想让柳泽反应太快,所以下了迷药。得有人去叫他才能醒,醒来后他估计也知道凶手不会留着等他找。” 赵慎点了点头交代道:“其他的事情都是次要的,不管发生什么,你首先要做的,就是护住夫人知道吗?” 冬至连忙点头:“知道的,这些天夫人身边没有离开过人。” 赵慎也知道冬至办事可靠,便离开了。 天亮之后,纪云舒神清气爽地起床用早膳。 柳家的营地那边突然响起一声惨叫。 柳泽的帐篷里,原本还为了自己那里突然没有反应而折腾的柳泽双目赤红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大夫嘶声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的表情太过狰狞,眼神狠戾仿佛要吃人。 大夫被吓的哆嗦了一下,生怕被灭口一般,结结巴巴道:“公子,公子……” 他半天都没有说出口,柳泽却在剧痛中明白过来。 他随手拎起手边的枕头扔到大夫身上:“住口,不许让任何人知道。” 冬至的人处理的很干净,给柳泽做了个阉割手术还用了大量麻药,导致当时的柳泽什么感觉都没有就睡过去了。 现在疼的要死,却还不得不面对自己变成了太监的事实。 “到底是谁?谁干的?” 他喃喃道。 回想起来,这一次来漠北一路都不是很顺利。 尤其是跟那个姓云的女人一起走之后,简直一件事都没有办成。 他做了什么自己清楚,可他的帐篷外有不少护卫,能悄无声息潜进来伤到他的人并不多。 其中就有那个女人身边那个不知来历的高手。 会是他吗? 柳泽想着,柳妍已经从外面跑了进来。 她有些焦急地问:“二哥,怎么了?” 马上就要进漠北王城了,眼看一切顺利,她不想这个时候出什么错。 柳泽还在床上,一把拉过被子将自己盖严实,同时给了身边人一个闭嘴的眼神,怒道:“要你们有什么用,都滚出去。” 大夫长长松了口气,立马起身逃命般地往外跑。 柳妍奇怪道:“这是怎么了?二哥受伤了吗?” 她注意到地上有干涸的血迹。 柳泽点头:“昨晚有人潜进来伤了我,这些废物竟然连人都没有发现。” 柳妍的脑子里一瞬间闪过无数念头,这个时候来伤害柳泽的会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对自己又有什么影响? 她面上却只是担忧道:“二哥怎么样?伤的很严重吗?大夫怎么说?” 柳泽清楚自己变成太监的事情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哪怕是这个妹妹。 他虽然娶了妻,但还没有生子,若是让人知道他成了个废人,很快就会被家里放弃。 他攥紧了藏在被子里的手,他将心头一瞬间涌上来的屈辱和恐惧压下去。 竭力不动声色道:“伤的倒是不重,但可怕的是有人能不惊动护卫潜进来伤到我,他若是想杀我,我现在已经死了。” 柳妍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是有人盯上了咱们?不应该呀,这一路并没有什么异常。” 虽然有些事情不顺利,但也没出什么岔子。 柳泽道:“那个姓云的女人,她身边有个高手。” 柳妍反应了一下才道:“你怀疑云姐姐,可她昨晚还答应了我,进王城之后跟我们住一起。没有理由这样做啊,若她当真知道了什么,想找咱们报仇,也不会仅仅是伤你一下这么简单吧。” 纪云舒如果真的知道他们做的事情,还能面不改色地答应她进王城之后跟他们住一起,那就太可怕了。 但她对人的情绪很敏感,确信昨日没有在纪云舒的身上感受到任何仇恨的情绪。 柳泽也只是下意识的怀疑,并没有什么证据。 细想想也觉得不该是纪云舒做的。 那个女人一脸高傲的样子,如果当真想找他报仇,怕是会直接将他捅死,而不是搞这种阴险的把戏。 排除了纪云舒,他更是连个怀疑的对象都没有了,脸色阴沉道:“那会是谁?” 柳妍有些犹豫道:“也许是咱们得罪了什么人?” 这几日柳泽帐篷里发生的事情她也知道,有人看不惯,跑来伤了柳泽,也不是不可能。 话说他伤到了哪里? 柳妍想着自己进来之后柳泽的躲闪,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将自己盖的严严实实的柳泽,心里有了猜测。 她心底有些痛快,同时也立马判断出柳泽是自己遭了报应,伤了他的人应该不会再做什么。 没有直接捅他一刀,而是伤那里,不用柳妍说,柳泽也知道是他得罪了人。 他不想善罢甘休,可行程不能再耽搁,马上就要进王城了,进了王城更不能轻举妄动。 柳泽恼怒的同时有些惊恐,到底是什么人,将他的一切都掐算的这样精准? 难不成真有人盯上了他?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抬头问柳妍:“那个云姑娘,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她为什么会答应进城后跟我们一起住?” 柳妍知道他是在怀疑纪云舒,事实上她也有些怀疑,那个女人身上确实有些不对劲。 但一定要说的话,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而且已经到了这个关头,就算纪云舒有问题,她也不会改变主意。 第四百四十章 你真是我的克星 赵慎抱着她在一旁坐下才缓缓道:“在世家大族的眼中,家里的子弟只要有能力,其他都不是问题。柳泽虽是嫡子,却不是长子,有点毛病很正常。” “他害死了好几个无辜女子,你管这叫正常?” 来到这个地方,纪云舒不是没见过死人,可对这样的事还是有些接受无能。 普通人似乎不管怎么努力,也还是会很轻易就死在别人的手中。 赵慎看着纪云舒,眼中涌动着莫名的情绪。 她还是这样,不管经历什么,都始终保持着一颗赤诚的心。 见不惯世间的不公,也接受不了有人因她而死。 “柳泽本性如此,那些人的死不是你的错。” 他轻声地安慰纪云舒。 被他这么哄着,纪云舒在冬至面前隐忍的情绪就再也藏不住了。 她窝到赵慎怀中有些难过道:“我也告诉自己是柳泽害死她们的,可柳泽终究是因为我给他下了药,才做这样的事。” 赵慎道:“是他先对你生了歹意,药也是我去下的。而且你不了解柳泽这个人,他有些特殊的癖好,没被下药的时候,也没少弄死人。我会让他以后都害不了人的,你别自责。” 他的话让纪云舒觉得很心安:“我不自责,只是有些难过,这世间的人光是活着已经很艰难了,为什么还要碰上柳泽这样的人?” 赵慎也回答不了这样的问题,在权贵子弟眼中,普通百姓命如草芥,谁会真的在意呢? 只有一个纪云舒,傻傻地看重每一条人命,希望每个人都活的好。 她是这样美好的人,有着这世间最纯粹的善良。 “那我们就努力让世间少一些柳泽这样的人。” 哪怕为了让怀中的人少一些难过,他也愿意去努力让这世间变得更美好一点。 “你真好。” 纪云舒十分庆幸自己遇上的是赵慎。 一个有能力也愿意改变一切的人。 赵慎亲了亲她的额头开始说正事:“毕力格还没有回来,乌日娜也藏在暗中,但漠北应该是感觉到了什么,现在王庭的局势有些紧张。对外来人员的排查十分严格,你跟着柳家人进城是个不错的选择。” 纪云舒挑眉:“你已经知道跟柳家人合作的漠北权贵是谁了?” 赵慎点头:“是漠北焉回部的首领,漠北王的心腹,这人勇武善战,是个麻烦。” 纪云舒眸光闪了闪:“柳家就是打算将柳妍送给他?” 赵慎道:“确实如此,他是奴隶出生,却靠着一身武力,在漠北王的支持下,拿下了焉回部的首领之位,如今也不过三十二岁,膝下虽然有一个儿子,但还没有娶妻。” 纪云舒觉得漠北人真是矛盾极了,明明很看重血统,却跟谁都能生孩子。 很多部落到现在还保留着原始的一些习性。 “这么说,柳妍不是没机会做他的正妻?” 赵慎似乎知道什么,好笑道:“漠北人少,他们又经常打仗,青壮年消耗的厉害,因此部落里都会鼓励生产。孩子只要生下来养大,就是劳动力和战力,但这只是对普通百姓而言的。” 纪云舒点头:“我明白,平民的规则在贵族中行不通,所以乌日娜有权继承王位,普通女孩子却连活下来都困难。柳妍想做什么你也清楚,让我去吧,若能一举除掉这个焉回首领,爹和大哥那边能省不少事。” 赵慎本不想同意,但对上纪云舒黑亮的眸子,里面写满恳求,拒绝的话他便说不出口。 他揉了揉纪云舒的脑袋苦笑道:“你真是我的克星。我之前发誓再也不让你陷入危险的境地。可事到临头,却总是让你去涉险。还拒绝不了你。” 纪云舒听他没有拒绝,便笑道:“这是我自己想做的事情,你能尊重我的意见,我很高兴。” 赵慎无奈道:“这次你若是划破一点皮,岳父和大哥恐怕都不会饶过我。” 纪云舒依恋地摸了摸他的脸颊,漠北的太阳虽然没有将他晒黑多少,但皮肤摸起来的手感终究是比以前粗糙了一些。 “我相信,如果我受伤了,那你一定比我伤的更重。我来这里他们也都同意了的,怎么能出了事就都怪到你身上呢?” 赵慎很想说父母的爱都是不讲道理的,但此刻纪云舒也这样不讲道理地护着他。 所以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道:“反正父亲和大哥联手我是打不过的,为了我,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纪云舒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次带了不少压箱底的宝贝,自保不是问题,杀人也不在话下,你还派了冬至贴身保护我。不会有人能伤到我的。” 赵慎为了纪云舒,把能安排的都安排了,又想了一遍,确实没有什么漏洞,才道:“那你千万小心。” 纪云舒道:“是你应该小心才对,把冬至给了我,你那边不会缺人手吗?” 赵慎摇头:“不会,我的人本来也不想暴露,暗中护着你正好。皇上派了人给我,最重要的是霍淙的人常年隐藏在王城里,对这边很熟悉,还不引人注意,最好用。” 纪云舒:“……” 最重要的是不是自己的人,用起来也不心疼,是吧? “你已经取得霍淙的信任了吗?他有没有跟你说他哥哥的死是怎么回事?” 她隐隐觉得这件事很重要。 赵慎摇头:“还没有,我的身份不好说,在没有做出什么事之前,说出来他也不会信任我。还不如慢慢来,他等了十来年都不着急,我自然也不着急。” 纪云舒嘴角扯了扯:“你还真是有耐心。就不怕霍淙突然反水,帮着漠北人来对付你?” 赵慎笑道:“他不会,即便会,他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又能做什么?” 他的身份隐藏的很好,就像柳妍无论如何都猜不到纪云舒到底是谁一样,霍淙也不可能猜到他的真实身份。 因为在这些人眼中,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在漠北的。 普通的背叛根本奈何不了他,霍淙是聪明人,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更重要的是,他调查过霍淙在漠北这些年的行径,并没有做任何作奸犯科的事情。 他抢劫都只抢漠北人,还是漠北的大贵族。 就是因为这人有很严格的底线,他才会找他合作。 至于他能付的报酬,霍淙应该绝对想象不到。 第四百三十九章 畜生就是畜生 纪云舒一脸沉重道对她的计划会:“之前是我想岔了,就算为了阿澄报仇,我也得尽快振作起来,漠北王庭还有人等着我,这些日子她应该等着急了。” 柳妍没想到这一茬,她以为纪云舒是知道去漠北行商能赚钱,又仗着身边有得力的护卫,才敢来的。 谁知道她在漠北还有认识的人。 她立马意识到这个人若是漠北的权贵,对她的计划会有很大的影响。 她不动声色地道:“漠北人向来不喜欢跟我们大夏人结交,你认识的是什么人?” 纪云舒大大咧咧道:“我们是朋友,有她在,我这些货物不愁没人要。” 柳妍听她这样说,不由松了口气,对她手上的货物感兴趣,那应该是个商人。 商人不仅在大夏没什么地位,在漠北也同样如此。 比起大夏,漠北的商业更不发达,大多时候只交易一些基本生活所需的东西。 上层权贵喜欢大夏的丝绸茶叶,但他们都有各自的渠道。 就像他们柳家,就专门为贵族供应这些,几年下来就赚的盆满钵满。 当然也要付出一些额外的代价,但这年头,做什么不需要付出代价呢。 柳妍的心里安定下来,又道:“你们很熟吗?漠北人其实没有我们以为的那么野蛮不知世事的,他们有时候也很奸猾。若是不是很熟的朋友,你可以等等看,你那些东西就是在大夏也不多见,很值钱的,别被人骗了。” 纪云舒点头:“我跟她不算很熟,不过放心,她还有事需要我帮忙,不会坑我的。” 乌日娜好歹也是漠北的公主,若是一切顺利,她便是未来的女王,犯不着骗她这么一点钱。 柳妍却没有领会她的意思,不过听明白两人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后,她看纪云舒的目光就更加不一样了。 显然纪云舒确实没有她以为的那么简单。 不过对方这样直接地说出来,她反而放心了些,起码这姑娘是真的没什么城府。 “那就好,咱们好歹一路同行,你如今又只有一个人,我实在不放心。要不进了王城你也跟我们住一起吧。我们家在王城里有座宅子,挺大的,空着也是空着。” “好啊,我正愁去了王城住哪里呢?多谢你了。你可真好。” 纪云舒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还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她也不知道现在扮天真还有没有用,但总归能让柳家兄妹放松点警惕。 哪怕只是一点,对她将来的行事也会有莫大的好处。 至于柳妍将她留下来的打算,她自然是清楚的,正好她也想找出跟柳家合作的漠北人。 得了纪云舒的话,接下来的一路柳妍对她都十分的殷勤。 只是柳泽却一日比一日暴躁,进王城前的这夜,他们扎营在一片空旷的地方。 夏天出行虽然热,但也有好处,那就是住宿方便,纪云舒简直不敢想,若是在漠北滴水成冰的冬天,她们这一路要怎么走。 冬至用驱蚊的药草将纪云舒的帐篷四周都仔仔细细地薰了一遍,才停下了动作。 盯着柳家兄妹的人过来向他小声回禀:“刚刚柳泽的帐篷里又扔出来一个女子,出来的时候就没气了。” 冬至嘟囔了一声造孽,低声吩咐:“继续盯着,有什么动静随时来回禀。” 主子将他留下来保护夫人,马上就要进王城了,他自然不敢大意。 那人离开后,他进帐篷将刚刚的事跟纪云舒说了一遍。 纪云舒也没有想到自己给柳泽下了药,竟然会让他残害无辜的人。 “这个祸害,怎么不去死?” 她没忍住怒气骂了一句。 冬至怕她一时冲动暴露了自己,连忙道:“马上就要进王城了,他应该不敢再做这样的事。” 纪云舒冷笑:“这你可就说错了,现在他下手还不好找合适的人,进了王城就不一样了,他会将漠北的女奴当人吗?” 畜生就是畜生,长得再人模狗样也改变不了为恶的本质。 在大夏有律法宗族束缚的情况下都能养成这样,何况漠北没有人管束的情况下。 可想而知他能做出什么样的事。 冬至也知道她说的对,可他们现在出手,除了引起怀疑起不到任何作用。 “主子说了,这事之后,绝不会留着他。” 从柳泽敢打夫人的主意那刻起,在冬至眼中,他就是个死人了。 但他这话也说的还是很勉强,他也是做下人的,比谁都清楚能碰到纪云舒这样把每个人的性命都放在心上的主子多不容易。 可现在无论是谁,在他心中都比不上纪云舒重要。 他更不会为了救几个人而将纪云舒置于险境。 何况就算柳泽最后死了,被他害死的人也活不过来了。 纪云舒点头道:“也罢,你让人去将他废了吧,明明白白,准确无误,再没法挽回的那种,省的他再折腾害人。” 冬至:“这……可以吗?” 他没想到夫人竟然会让他做这样的事情。 纪云舒理直气壮道:“反正他迟早都要死,那里能不能用也不是多要紧的事情,有什么不可以的?” 冬至:“夫人说的对,属下这就让人去办。” 说完他像是怕纪云舒再说出什么,连忙红着脸退了出去。 纪云舒好笑,赵慎以前自己过得清心寡欲,身边的人也个个不近女色。 如今他都成亲了,这些人竟然还这么纯情。 冬至似乎年纪不小了,该成亲了。 正这么想着,就听耳边有人道:“这么逗弄我的人,很好玩?” 纪云舒回头,就见赵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帐篷里。 她有些惊喜地扑到赵慎身上:“你怎么来了?你的事情都办好了?” 赵慎怕她摔了,将人抱紧才道:“我借用了霍淙的人脉,事情好办很多。估摸着你这边明日就要进城了,有些不放心就过来看看。柳泽又怎么惹你了?” 明明之前她还不赞成对柳泽下狠手的,这才过去几天,就改变了主意。 纪云舒将柳泽做的事说了一遍,有些不耻道:“柳家也是大族,就算柳泽这一支不是嫡系,也不算彻底没落,怎么将家中子弟养成这个样子?” 第四百三十八章 看走眼了 赵慎也是头一次做这样偷偷摸摸的事,心中不免有些尴尬,听到她的话,没好气道:“没良心的,我这是为了谁?” 纪云舒扑到他怀中笑的开怀:“自然是为了我,所以说辛苦世子了呀。” 赵慎对她向来没什么脾气,将人搂在怀里道:“柳泽贼心不死,不知道还会做什么?要不我扮成护卫留在你身边吧。” 纪云舒摇头:“你这一趟肩负重任,若是为我耽误了事,回去皇上找我麻烦怎么办?放心吧,我有办法对付柳泽,保证他最近都不会有心情打我的主意。” 赵慎诧异:“什么主意?” 纪云舒从袖中拿出一瓶药:“这是一尘道长特意给我的,可以让男人暂时清心寡欲的药。” “暂时?” 赵慎似乎不太满意。 纪云舒哭笑不得:“柳泽若真做了叛国之事,自有律法制裁他,咱们这样公报私仇算什么?” 而且柳泽就是想要对她做什么,也没有得手。 现在他们还用得着人,能不动声色地教训一下就好。 赵慎只好道:“等我从他手上拿到柳家通敌叛国的证据,一定要他好看。” 纪云舒祈祷:“希望一切顺利吧。” 赵慎接过她手中的药瓶:“一切交给我,你这边安排妥当了我再离开。” 另一边柳妍从纪云舒这里离开,有些心神不宁。 纪云舒的反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柳泽明明派了人过来,她在帐篷里甚至听到了动静,可纪云舒却说没事。 那两个人怕是回不来了。 纪云舒身边跟着的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拿下他们这边两个压箱底的高手。 很快到了柳泽的帐篷,她魂不守舍地将纪云舒的情况说了一遍。 最后神色凝重道:“咱们之前的注意力都在她跟那个男人身上,而忽视了其他细节。可能还是低估她了,她身边的人手,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出来的。” 没错,这种签了死契的护卫不大可能是一个个招徕的。 十有八九是专门养出来的。 就他们所知,有此人家会专门养这样的护卫。 但这不仅需要大量的钱财,还需要家族有足够的实力。 这已经说明纪云舒身后的家族不一般了。 柳泽当然也想到了,眼中跃动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你说的没错,可这样的话,我就更不能放过她了。” 柳妍皱眉:“咱们不一定能招惹得起她。若真是顶级权贵家族出来的,咱们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若是为此耽误了正事,就更得不偿失了。” 柳泽道:“你以为我们现在就没有得罪她?且不说那个姓明的穷书生是我让人弄死的,她一心想要报仇,迟早都能查出来,就是昨晚那两个人,她不说,我们就能当那两个人不存在?” “她想做什么?” 柳妍终于意识到纪云舒并不是她看到的那样简单。 甚至她看到的可能都只是对方想让她看到的。 不由越想越心惊。 柳泽道:“她想做什么都不重要。不管她出自什么世家大族,都不会公开承认一个跟人私奔的女儿。这里是漠北,终归是咱们更熟悉一些,等到了王庭,我自有法子收拾她。她若不识好歹,就永远留在漠北吧。” 柳妍也没别的好主意,只是有些担忧:“她身边的那个高手?” 柳泽道:“接下来的路上,你好好跟她套套近乎,看能不能套出那人的底细。” 柳妍见他不再急功近利,想要立马得到纪云舒,也松了口气,不由试探道:“既然二哥没有办法把她带回大夏,不如就让她代替我留在漠北吧,二哥觉得怎么样?” 柳泽一开始就知道她接近纪云舒的动机,原本他是不同意的。 他看上的人凭什么让给漠北人。 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既然他得不到,就交给漠北人起收拾吧。 他点头道:“好,那你好好稳住她,可别再出什么岔子。” 柳妍欣然应下。 她是有些忌惮纪云舒身后的家族。 但柳泽说的对,她只是一个跟人私奔的女子,而这里是漠北,她的家族再厉害,也没有办法在这里给她讨回公道。 现在唯一需要忌惮的就是那个高手。 好在去了漠北,他们就不缺人手了。 两人谈妥了,柳泽顺手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心情愉悦道:“那就收拾收拾出发吧。” 潜伏在帐篷顶的赵慎看着他将自己下了药的一整盏茶都喝了,才悄然离开。 纪云舒接到柳妍的消息,要立刻整顿行装出发,丝毫没有耽搁地跟着上路了。 而且这一次,她丝毫没有之前那样娇气,无论柳家人走的多快,都能跟的上。 柳泽见冷笑道:“到底还是个千金大小姐,只会在心上人跟前撒娇。” 柳妍却有不同的看法:“她跟之前完全不同,这说明我们确实看走眼了。” 柳泽有些烦躁,不知怎么回事,这几日他那里似乎出了问题,无论怎么刺激都没有反应。 纪云舒别的不说,确实长了一张让他喜欢的脸。 之前他看到那张脸就激动,可现在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为此他甚至问了随他们一起来的大夫,可大夫把脉过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想到自己可能真的废了,他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那更好,去了漠北能卖个好价钱。” 柳泽烦躁地说了这一句后往前去了。 柳妍奇怪地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这几日他有点不正常。 细想了一遍,确定这几日没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 她更加莫名其妙了。 不过她终归是个未出阁的女子,再怎么能想,也想不到柳泽是在为那方面出了问题而烦躁。 她驱马走到纪云舒跟前,只见纪云舒骑着那匹血汗宝马,头上带着帷幕,只露出两只眼睛。 不由感慨她的讲究。 “这两日行程有些赶,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毕竟咱们之前耽误了些时间。云姐姐见谅。” 她十分友善地解释着。 纪云舒无所谓道:“我知道,我也想尽快赶到漠北王庭。” 柳妍好奇道:“姐姐之前不是都不想去了吗?怎么又着急起来?” 第四百三十七章 敢打你的主意,他就该死 “你这么着急来做什么?柳家兄妹不至于蠢到今晚就动手。” 其实纪云舒觉得今日柳家兄妹相继来找她,就已经表现的很迫不及待了,总不至于连一两日都等不及。 赵慎摇头:“他们给漠北送东西是有时间限制的,哪里能一直在这里耽搁?若不是柳泽今日发现了冬至,他只怕白日就行动了。” 纪云舒鄙夷:“还世家大族出身呢,这样不要脸。” 赵慎不置可否道:“什么样的家族都少不了有几个败类。更何况柳家连通敌都做的出来,其他的也就不稀奇了。” 他说的云淡风轻,语气里却带着冷然。 纪云舒知道他是不打算放过柳家了。 “你怎么确定他们通敌的?” 赵慎道:“柳家当初为了打通这条路,撒了大把的银子。霍淙拿的钱多了,就觉得不太正常,查了查。” 所以霍淙这是拿了银子还坑人。 纪云舒:“就这柳泽还敢找霍淙办事。” 赵慎理所当然道:“霍淙没有惊动柳家,他也不是霍淙的对手,若不是霍淙不想暴露身份引人注意,柳家早就栽了。” 纪云舒抬头看他:“所以霍淙兄长的死确实不一般?” 赵慎蹙眉:“他非常警觉,虽然答应帮我,但也没有袒露实情,不过八九不离十。” 他觉得霍淙会来漠北,就是觉得兄长的死跟漠北人有关。 如果是这样的话,很多事情就很好解释了。 霍浔作为戍边的将领,死的突然又蹊跷,漠北人确实有很大的嫌疑。 这其中可能还涉及到潜伏在军中的细作。 赵慎越想越觉得这事牵扯不小。 纪云舒挑眉看他:“柳泽不找霍淙你也会找吧?” 霍淙这些年一直在隐藏身份,赵慎不可能是这几日才查到这么多。 赵慎道:“我很早就注意到柳家了,他们家的嫡系大多在朝堂上,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但却占着不少实权位置,姻亲更是遍布世家大族,连江南第一世族虞家都娶过柳家的女儿。” 纪云舒有些呆愣:“荣安公主嫁的那个虞家?” 她对那个喜欢找她茬的公主印象深刻。 说起这些,赵慎的脸色也有些凝重:“就是那个虞家,名副其实的江南土皇帝,也不知道柳家的这些事虞家有没有参与?” 若是有,那可真是个大麻烦。 纪云舒真是服了他这走一步看十步的性子:“不能吧,虞家在江南要名有名,有权有权,还掺和这些做什么?” 赵慎也希望是这样。 纪云舒叹气:“江南离的那么远,咱们还是先关注眼前的事情吧,柳泽你打算怎么打发?” 赵慎笑道:“这里是漠北,他又顾忌你的出身,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将他派来的人收拾掉,他就能安分了。” 两人正说话间,帐篷外面有了动静。 纪云舒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赵慎则已经起了身。 片刻之后,有打斗的声音传来。 整个扎营的地方都静悄悄的,这打斗声便格外突兀。 可即使如此,柳家那边也没有一点动静。 纪云舒挑眉,很快外面又安静了下来。 冬至回来禀告道:“主子,两个刺客都死了,要怎么处理?” 赵慎声音裹挟着寒意:“明早之前柳家来要人就还给他们,若不来,就扔出去喂狼。” 冬至看出主子心情不好,应了一声便立马退了出去。 纪云舒则抱着赵慎道:“别生气,你安排的这么周全,我不会有事的。” 赵慎将她揽入怀中:“敢打你的主意他就该死。” 纪云舒仰头了他一口:“嗯,他会死的。” 赵慎将她紧紧揽入怀中,俯身加深这个吻,纪云舒难得的配合,他的气息渐渐变得灼热。 两人纠缠在一起,也就没空再说其他的了。 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柳泽兄妹心急如焚地等了一夜,也没有等回派出去的两个人。 纪云舒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不等她用早膳柳妍就来了。 她打量着纪云舒的脸色,见对方面色红润,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心下觉得诧异,这么快就不为那个男人的死伤了? 不过她有更重要的事情,也就没有关注这个,而是问:“云姐姐,你这边昨晚有发生什么吗?” 纪云舒歪头看她,她的目光清澈明亮,似乎能看透人的内心,就在柳妍觉得她心中所有的算计都无所遁形之际,只听纪云舒道:“我昨日睡的早,没发生什么事啊。你们那边出事了?我怎么没听到动静?” 两家扎营的地方紧紧地挨着,一方出事,另一方不可能听不到。 柳妍不知她是不是意有所指,却也不敢再说什么,连忙道:“怎么会?并没有出什么事,我只是不放心你一个人住这边。” 纪云舒却知道她在指什么:“不用担心,我身边的人都是签了死契的,他们不敢对我行不轨之事。” “连护卫都签了死契吗?” 柳妍有些不可置信,世家大族会在子女身边放几个有功夫的人,但这样的人不好找,大多是卖艺不卖身。 纪云舒带的人可不少,一整个商队,竟然都是签了死契的奴仆,什么样的人家有这样大的手笔? 还是用在一个姑娘身上。 纪云舒却理直气壮道:“那当然,否则出现背主的人怎么办?” 根据大夏的律例,主人家可以随意打杀签了死契的奴仆。 有这一层约束,任何人想做什么的时候,都得先考虑自己的命。 柳妍无话可说,昨晚柳泽派出的两个人显然是折在纪云舒手中了。 可她自己不说,她总不能上赶着问。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柳妍便要告辞。 纪云舒问她:“不是说咱们停留在这里够久了,要尽快启程吗?今日走不走?” 柳妍心里装着事,也没有在意她的异常,想到离跟漠北人约定的日子不远了。 不管柳泽的事情能不能成,他们都要尽快走了,于是道:“我去问问二哥,云姑娘没事的话可以收拾行李了。” 等她离开了,藏在里面的赵慎才现身,纪云舒看着他笑呵呵道:“委屈赵世子了,你猜的还真是一点没错。” 第四百三十六章 纪云舒的底气 她的话让柳妍心头一跳:“云姐姐,那马匪自己有本事就不说了,手下还有那么多人,你如何能报得了仇?你可千万别做傻事。” 纪云舒瞪着她道:“马匪也只有一条命,你怎么就知道我杀不了他?哼,你们跟马匪不会是一伙儿的吧?” 柳妍连忙道:“怎么会?我只是担心你,那些人杀人不眨眼,你若是有个好歹……” “那也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操作。” 纪云舒固执地道。 柳妍觉得事情有些棘手,她想现在就将纪云舒弄晕过去,又顾忌柳泽说的护在纪云舒身边的高手。 只得耐心道:“云姐姐就算想报仇,也该从长计议,别冲动,万一将报不了仇还将自己搭进去,明公子岂不是在地下也无法安心。” 纪云舒似乎听进去了她的话,又抓着她的手问:“那我该怎么办?我好想阿澄,呜呜呜……” 柳妍看着她哭,心里莫名升起一丝快意。 之前她还羡慕纪云舒,有精心呵护她的心上人。 现在她名声没了,心上人也没了,落到柳泽手里,日后还不知道要过什么日子。 “你别急,明公子已经没了,你一定要好好的,先别去招惹马匪那边,咱们先去王庭,一切等回了大夏再做计较,你家里不是很厉害吗?让家里人帮你报仇胜算才更大,不是吗?” 她说这话是想先稳住纪云舒。 却没想到纪云舒立马道:“你说的对,我哥哥是戍边的将军,我现在就写信让他带人来把这些马匪全部杀掉。” 柳妍吓了一跳:“你不是离家出走来这里的吗?” 纪云舒理所当然道:“是啊,但我哥哥从小最疼我了,他生气也不会让别人欺负我的。” 柳妍压住心底涌上来的那股莫名的不安道:“这里是漠北的地方,咱们大夏的戍边军不能过来的,一不小心就会引起两国的争端。这样大的罪,你哥哥承担不起的。” 纪云舒想了半天才点头道:“你说的对,好在大夏跟漠北很快就会打起来,到时候我一定让哥哥先灭了这些马匪为阿澄报仇。” 她的声音坚定又自信,让柳妍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 眼前这个女人敢说这样的话,就说明她的哥哥在军中职位不低。 此时帐篷中虽然没有其他人,但她还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些话若是传出去让那些马匪知道,那些人一定不会放过给他们惹了这么大麻烦的柳泽。 她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那你还去漠北吗?” 纪云舒想了想道:“都走到这里了,那就去吧。” 她说的很随意,好像去漠北王庭并不是什么大事。 柳妍笑道:“那就好,就这么分开我还有点舍不得。咱们可以继续一起走。放心,我们家在王城有多年合作对象,到时候姐姐那些货物可以一起出手。” 纪云舒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你们要出发的时候跟我身边的人说一声就行。” 见她没继续闹着要报仇,柳妍才松了口气,从这里告辞又去了柳泽的帐篷。 柳泽也正焦急地等着她,见她回来连忙问:“她怎么样了?” 柳妍摇摇头有些担忧道:“她闹着要报仇,说她的哥哥是戍边的将军,咱们怕是惹上麻烦了。” 柳泽头脑还算清楚,脑子里将边境上数的过来的几位将军想了一遍,摇头道:“说不准是她在说什么大话,边境上可没有什么姓云的将军。” 柳妍道:“她是愤怒之下说出来的,可不像在胡说。其实大夏也没有什么姓云的大族,你说有没有可能她告诉我们的名姓是假的。” 柳泽沉着脸道:“也不是没有可能,她是跟人私奔的,怎么好大张旗鼓说出自己本身的名姓给家族抹黑。” 柳妍叹了口气:“那就麻烦了,她的出身不低,还有一个当将军的哥哥,若是打定主意要找那些马匪报仇,那些人肯定会说出咱们的。” 霍淙这么多年能够安然无恙,说到底还是因为这块地方没人管。 他那点人手是绝对敌不过大夏军队的。 而他只是收钱办事,随时可能出卖他们。 柳泽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他很想说纪云舒的哥哥不可能真的带人越过边境来跟霍淙对上。 可万一呢? 但凡有万一,他们柳家好不容易打通的这条路这会出现波折。 他想了又想,最后问:“有没有什么办法打消她报仇的念头?” 柳妍摇头:“很难,她刚刚还哭的起劲,说起报仇来才精神好了一点儿,现在怕是就靠着这个念头撑着呢。” 她有些难以理解,赵慎虽然长的不错,可为了一个男人至于吗? 只要回到家,她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 柳泽一筹莫展,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为难的事情。 按照他原本的想法,弄点药将人占了,一个女人而已,等成了他的人自然会认命。 可现在他连人都接近不了。 想到这里,他眯了下眼睛对柳妍道:“先休息吧,今晚我让李叔去试试她身边那个人,若是能拿下,事情也就简单了。” 赵慎已经死了,只要将护在她身边的那个高手处理掉,她也就翻不出什么大浪了。 柳妍下意识觉得这法子行不通,但她知道柳泽不会听她的,只好提醒道:“你不是说那人极厉害吗?为保万无一失,不如派两个人去,两人联手,胜算也大些。” 柳泽笑道:“你说的是,今晚就是那人的死期,他死了,那女人总会落进我的手里。” 他很享受这种可以操控旁人命运的感觉,一想到纪云舒不管出身多高,也只能成为他的人,心里就极其舒爽。 柳妍心里压着事儿,脑子有点乱,胡乱地点着头道:“那就祝哥哥这次能旗开得胜,赢得美人归。” 柳泽想到事成后的场景,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道:“借你吉言了。” 柳妍回到自己的帐篷后,思来想去觉得事情不太对。 想了片刻,她伸手招了招自己的婢女,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将人打发出去了。 午夜时分,周围万籁俱寂,纪云舒的帐篷里静悄悄的,她却没有睡着。 陪在她身边的,正是柳家兄妹以为死了的赵慎。 赵慎不放心纪云舒,担心她着了柳家兄妹的算计,才在交代了霍淙要做的事后,赶了回来。 第四百三十五章 报仇 柳妍掩下眼底的暗芒,劝道:“不会的,她本就不是会多想的人,现在又在伤心头上,哪里能想到那么多,咱们也没时间了,若是错过这个时机,她跟咱们亲近不起来,之前做的不都白费了?” 柳泽想想她说的有道理,便起身道:“那我去看看她。” 柳妍捏紧了手中的帕子笑问:“需要我陪你吗?” 柳泽睨了她一眼:“你去有什么用?我还不至于连一个女人都搞不定。” 柳妍也没有坚持:“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看着柳泽出去,她的心跳也快了起来,眸底暗光涌动,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她以为柳泽要过一会儿才能回来,正要回自己的帐篷,往外走了几步,就见柳泽脸色阴沉地往回走。 她连忙迎上去问:“二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柳泽显然被气的不轻,理都没有搭理她,三步并作两步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里。 柳妍不得已只能跟了进去:“难不成是云姑娘没有接受二哥的好意?” 柳泽冷声道:“她的身边有个高手护着,说是没有她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能靠近。” 柳妍吃了一惊:“高手?有多高?咱们之前怎么没有发现?” 柳泽道:“反正我身边的人都不是对手,你之前不是把她身边的人都探查清楚了吗?怎么会漏掉这样重要的事情?” 柳妍苦笑道:“二哥又不是不知道我不会武功,哪里能看的出来哪个是高手?” 柳泽想到自己刚刚被拒之门外的场景,心中恼怒,坐下来灌了一盏茶才压下火气。 “看来她身后的家族比咱们想的还要厉害,能让那样的高手保护一个姑娘。之前的计划是行不通了,还是慢慢来吧,她在这边人生地不熟的,哪怕到了王庭,需要仰仗咱们的地方也不少。” 虽然计划被这突然冒出来的高手打断了,但想到纪云舒能带来的利益可能比他原本预估的还要多,柳泽也就不那么生气了。 心中甚至琢磨起了怎么慢慢讨得纪云舒的欢心。 现在赵慎死了,她一个人带着商队在漠北,确实是个趁机而入的好机会。 他想的很好,但这并不是柳妍想要的局面。 柳泽可以慢慢打动纪云舒,她却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到了漠北王庭,她就要被送给漠北人。 她想了想道:“二哥思虑周全,但迟则生变,单看云姑娘违背家族的意思,跟一个男人跑到这种地方来,就能知道她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咱们想的事情,焉知她身边的人没有想过?那什么高手,也是个男的吧?” 柳泽神色凌厉起来:“他至多不过是云家养的一条狗,怎么敢觊觎主人?” 柳妍无辜地耸了耸肩:“人心难测,云姑娘若是好好的在家中待着,他自然不敢有异心,可在这种地方……” 那人不仅有近水楼台的优势,云姑娘还要依靠他保护呢。 就算真做了什么,谁又能把他怎么样? 不是柳妍想把人心往坏想,而是这些年她见识过太过。 主人家倒霉的时候,最先生出坏心的往往就是身边的下人。 柳泽犹豫了片刻才道:“你说的也对,可现在我对付不了那个人,也接近不了云姑娘,能怎么办?” 说起这个他就有些恼火。 刚刚他被拦在纪云舒的帐篷前,还这人让人通报了一次,结果那女人扯什么男女有别。 都是个破鞋了,姿态倒是端的挺高。 柳妍道:“马匪来袭,咱们都没事,她的心上人却被带走了,她对咱们有怀疑也是在所难难免。不如还是我去接近她,顺便探探她的口风。” 柳泽听她一心为自己考量,笑道:“那就麻烦你了,她若实在油盐不进,咱们便用别的法子。你放心,一旦事成,我不会亏待你的。” 柳妍脸上露出开心的笑意:“那就多谢二哥了。” 说着她出了帐篷,又往纪云舒那边去了。 纪云舒听到她来,倒是没让人拦着,只是有些不耐烦道:“你们兄妹轮流上阵,这是想做什么?” 柳妍仔细打量着她,见她脸色苍白,神色也有些憔悴,眼睛还有些红,显然是哭过了。 “云姐姐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二哥说是他不好,没能护住明公子,才让他遭此横祸,所以想来跟你道个歉。” 她以退为进,以为自己先这样说,纪云舒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谁知纪云舒有些怨恨道:“道歉有什么用?这么多人,为什么那些马匪谁都不抢,偏偏抢阿澄?” 柳妍垂眸道:“谁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可我们那边也损失了好几个护卫,云姐姐这话未免让人听了寒心。” 纪云舒蛮不讲理道:“你们的护卫算什么东西?怎么能跟我的阿澄相提并论?” 柳妍在家也应付过那些本家的姐妹,不是没见过难缠的,可眼前这女人颐指气使的神情,简直让她厌恶到了极点。 若不是为了自己的计划,她根本不想伺候这么难说话的大小姐。 “云姐姐说的是,你消消气,我二哥也觉得是他的错,才想着来跟你道歉,要不你见见他?” 纪云舒摇头:“他道歉有什么用?我的阿澄能回来吗?我一个女子,怎么能见外男?” 柳妍简直想骂人,你一个跟男人私奔的大家小姐,怎么有脸说这话的? “瞧我,这些日子跟你亲近,就觉得我的哥哥也是你的哥哥,倒忘了男女大防,姐姐别在意。那我陪你一会儿吧?” 纪云舒看了她两眼:“你没有事情要做吗?我看你们在这里逗留的时间也不短了,什么时候启程?” 柳妍不解道:“姐姐身子娇弱,又正是难过的时候,自然是不适合赶路的,晚走一两日也无妨。” 纪云舒红着眼道:“是我耽误你们了,我原本是想借着这次出漠北躲避家里人,顺便让他们知道离了家我也能活下去,谁知道……” 她呜呜咽咽哭了半晌才接着说,“如今我也没什么心思往前走了,你们自己走吧,别管我了。” 柳妍想不明白好好一个女子,怎么能为了个男人,将自己作践到这种地步。 她用自己的帕子帮纪云舒擦眼泪,劝道:“这地方乱的很,我们兄妹怎么能将姐姐留下,万一那些马匪再回来怎么办?” 纪云舒冷笑:“就怕他们不来呢?正好我也要找他们为阿澄报仇。” 第四百三十四章 各怀鬼胎的兄妹 更不用说霍淙手里抓着自己的把柄,若是嚷嚷出去,所有计划都要打水漂。 所以他说的很爽快。 霍淙派来的人却不同意:“我们当家的说了,没有粮食,用其他等价的东西代替也行,必须一次结清。” 柳泽:“……” 不知怎么,他有种感觉,好像霍淙确定他这一次去漠北是有去无回一般。 他压下心里的怒气道:“我这次带的东西是来之前漠北人就订好的,你们大当家也不想得罪漠北人吧?” 那人压下翻白眼的冲动皮笑肉不笑道:“瞧柳公子说的,这是我们大当家跟你的交易,关漠北人什么事儿?别跟我说您身上连多余的银票都没带。” 这神情语气,就差没说柳泽想赖账了。 柳泽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事情没得谈,而且这是霍淙的意思,眼前的人只是个传话的。 想想五十石粮食其实没多少,更不值几个钱,若不是现在情况特殊,他都懒得跟这人说这么说。 便直接拿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好了,银货两讫。” 那人见了银票便十分好说话:“还是柳公子痛快。” 等将人送走,柳泽才开始安心琢磨接下来的事情。 虽然一早就想好了,但事到临头,他还是怕出差错。 正好柳妍看到霍淙的人离开,便进他的帐篷里找他。 “可是有什么消息了?” 柳泽看了她一眼笑道:“你来的正好,人死了,你去将这个消息告诉她吧。” 柳妍有些迟疑:“真死了?尸体呢?” 柳泽心头也闪过疑惑,不过还是觉得霍淙没有必要骗他:“说是喂狼了,真带来也不合适。” 柳妍道:“可见不到尸体云姑娘不相信呢?” “咱们不能一直在这里滞留,过了今日她信不信都得走了。何况人落在马匪手中会是什么下场,她心中应该有数。” 柳妍想了想道:“那我去跟她说吧。” 此时纪云舒看着面前的冬至也有些惊奇:“你说什么?” 冬至只好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马匪的首领霍淙已经答应配合主子行事,一会儿柳泽应该就会来通知您主子的死讯。” 纪云舒不由问:“你家主子是怎么让霍淙同意的?动手了?” 能在这种地方聚集起一两千人,霍淙也算是个人物,这样好说话吗? 冬至道:“没动手,主子说霍淙这些年从没有祸害过百姓,是有底线的,这样的人可用。” 纪云舒:“……” 好嘛,她还担心赵慎的安危,结果赵慎已经在考虑拐人了。 “光有底线不够吧,赵慎是不是抓了他什么把柄?” 不然霍淙怎么会好好的马匪头子不当,听赵慎的话坑柳泽。 柳家可不是好得罪的,而且他们还跟漠北人有关系。 冬至嘴角抽了抽,夫人还真是了解主子。 不过这次猜错了。 “主子来之前查了霍淙的事情,他的兄长霍浔曾是纪将军麾下的人,十一年前全家死于一场大火,霍淙火场逃生后没有回军营,却跑来了漠北,主子怀疑那场火有问题。” 纪云舒摸着下巴道:“这听起来确实有问题啊。如果是有人纵火故意烧死他的家人,那会是因为什么?” 赵慎为了这个事专门找上霍淙,让纪云舒觉得这场火的真相也许很重要。 冬至也不明白,他摇了摇头道:“主子大概想从霍淙口中问出点什么吧。” 纪云舒点头表示知道了。 外面有动静传来,冬至闪身躲到了暗处。 柳妍在外面轻声问:“云姐姐,我可以进去吗?” 纪云舒声音冷淡道:“进来吧。” 柳妍走进帐篷见纪云舒坐在一个小凳子上也不知在想什么,便走过去道:“云姐姐,你不会一直没吃东西吧,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了?” 纪云舒也不理会她的话,只是问:“你有什么事儿吗?可是马匪那边有消息了?阿澄他还好吗?” 柳妍有些愧疚地道:“我二哥本来想找马匪谈判赎人的,谁知道……” 说到这里她好像再也说不下去了,怕帕子擦了擦眼角流出的泪。 纪云舒抓着她的手着急地问:“怎么了?你快说啊,阿澄没事对不对?” 柳妍哽咽道:“马匪那边的人说明公子已经死了,姐姐节哀。” 纪云舒一把将她推开:“你胡说,阿澄活的好好的你做什么这样咒他?他说过会永远跟我在一起的,怎么会死?” 柳妍看她情绪激动,知道她一时接受不了,便道:“姐姐别这样,明公子那样喜欢你,一定不舍的你难过的。” 纪云舒这才道:“你说的对,阿澄不会让我难过的,他一定没死,是你在胡说八道。” 柳妍该通知的已经通知到了,知道她需要时间平复情绪,便道:“姐姐先歇着,我让二哥再去问问马匪那边的情况。” 说着告辞离开了。 纪云舒眯眼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这姑娘似乎跟以前不一样了。 柳妍确实很着急,柳泽要赶路尽快到达漠北王庭。 一切顺利的话,也就是三五日的路程,到时候她就会被送给漠北人。 之前她想到是拿到纪云舒手中的琉璃配方为家族立功,交换不用被送去漠北。 可有柳泽这个绊脚石在,她的计划很难成功。 之前是她太心慈手软了,柳泽这次交给他一个很重要的道理,那就是想要活下去,一定要狠。 柳泽都不顾念兄妹之情,一定要将她送给漠北人,她还有什么好下不去手的呢? 没有了柳泽,她便是商队的主事人。 漠北的事情了结之后,她再从纪云舒手里拿到琉璃的配方,到时候祖父也不会怪她。 想着这些,她又去了柳泽的帐篷。 柳泽觉得万事俱备,只等纪云舒知道了赵慎的死,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漠北,便只能依靠他。 多日筹划的事情很快就要成功,她一开心,便喝了几杯酒。 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抬眼看了柳妍一眼:“她怎么样了?” 柳妍皱了皱眉:“我说了,她不愿意接受,正难过呢,二哥该趁这个时候好好去安慰她。说不定她一感动,就自己喜欢上你了呢。” 柳泽笑道:“我这不是怕太殷勤了,被她察觉出来吗?” 第四百三十三章 亏本买卖我是不做的 几句话下来,赵慎觉得这人看似粗糙,但心思细腻,城府极深,在这种混乱的地方能活下来是有理由的。 想了想,他找了把椅子坐下来,看着对面的人缓缓道:“你的兄长霍浔,纪将军麾下的四品振威将军,十一年前全家死于一场大火,你也曾在军中任职,在大火中活了下来,却来了漠北,为什么?” 北方这种地界,干燥少雨,时常闹旱灾,有点火星子就能着,无故失火并不少见。 所以霍浔全家死于大火在当时并没有引起什么怀疑。 但赵慎这次跟纪云舒出关,探查途经的各方势力,才发现了霍淙。 如果他的哥哥当真死于大火,那他活下来不回军中,却跑到漠北就很不寻常。 他的话让霍淙的身体有一瞬间的紧绷,神情也凝重了几分,不过他很快恢复的原样:“知道的真多,不为什么,老子不喜欢在军中被管束,这里自由自在的多好。” 赵慎也没觉得初次见面,对方就会对他袒露真情,他淡淡地点了下头:“行吧,你觉得好就好。” 霍淙:“……” 这人虽然一脸的云淡风轻,但身上莫名透着股嚣张的劲儿,“你怕不是忘了,你的命还在我手里?” 赵慎抬眼看他:“你能杀了我?” 霍淙有些泄气,只刚刚那短暂的交手他就自己自己不是对面这人的下场。 但他手下有一千人啊,这人难不成以为他能打的过一千多人。 赵慎似乎知道他的想法,轻笑了下道:“且不说你付出什么代价才能杀了我,我若死在这里,你手下的所有人都得陪葬,我们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成?” 霍淙一早就意识到这人不同寻常了,听到他这有恃无恐的话,还是被激起了火气:“我杀了你推到柳家头上就是了,反正原本就是柳泽要你的命。” 赵慎摇头:“霍当家不会天真的以为我是一个人跑到这里的吧?柳家自取灭亡,你想跟着步个后尘?” 霍淙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白痴,他来这地方站稳脚跟之后,已经许久没有这样憋屈了。 但偏偏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 觉得这人有些危险,霍淙想要甩手:“亏本买卖我是不做的,放你离开,你将柳泽答应给我的补上。” 赵慎再一次摇头:“我跟你说了我是来做什么的,柳泽答应你的办不到。” 霍淙愣住,这人不是在开玩笑,他是真的要查办柳家:“你到底是什么人?” 柳家走漠北这条路捞钱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这几年胆子越来越大,霍淙也不是不清楚。 但这不是他该操心的事。 就他所知,柳家这样盘踞地方的世家大族已经是庞然大物,更不用说他们的身后有一个大靠山,所以才能一直平安无事。 这样的势力,绝不是一般人能轻易触动的。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在两国开战前将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处理干净。霍当家也曾从军,应该不想咱们的将士因为这些人无辜枉死。” 赵慎的声音淡淡的,霍淙却听的浑身都战栗起来。 不管他心中有多少怨恨,但那些淤血沙场的将士是无辜的。 他不知道赵慎的话有几分可信,但此时此刻,似乎只能信他。 忍不住又打量了赵慎片刻,他实在无法确定这个看起来有些文弱的小白脸哪里来的底气说这些话。 没错,哪怕这几日风吹日晒,赵慎的脸依旧白皙。 这种一看就知道没吃过什么苦的世家公子想来喜欢异想天开。 霍淙心里这样想着,但看在赵慎刚刚那些话的份上,他多了些耐心:“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赵慎也不含糊:“跟柳泽说你已经将我杀了。” “将计就计么?”霍淙明白了,不过还是提醒,“跟你一起的那个小美人可要落入他的手中了。” “谁落在谁手里还不好说。” 炎炎夏日,赵慎的声音却仿佛寒霜带雪,透着一股冷意。 霍淙打了个寒颤,突然觉得面前的是个狠人。 那女人显然对他很重要,却还是毫不留情地留给了明显不怀好意的柳泽。 这边商量好,霍淙就让人去办事了,虽然心里有些憋屈,但他不像柳泽那么蠢,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惹不得。 而且从心底说,他也不喜欢柳家这样的人家,哪怕这一次搬不倒,能给他们添点堵也是好的。 另一边,柳泽亲自接待了霍淙派来的人。 听到对方说人死了,心里乐开了花,面上也露出了几分喜意:“还是霍当家靠谱,尸体呢?” 来人道:“喂狼了,大热天的,难不成还留着闻味儿?我们大当家从来说到做到,你答应的东西什么时候送来?” 柳泽道:“请霍当家放心,我回到大夏立马安排人送来。” 来人道:“我们大当家说了,他不做赔本的买卖,人帮您处理掉了,东西立马就要。” 柳泽跟霍淙虽然打过几次交道,但对方一向好说话,没想到这次却这么紧逼,不由问:“我跟霍当家也不是头一回合作了,什么时候差过事儿,霍当家何必这么着急?” 来人没什么表情道:“漠北眼看就要跟大夏打起来了,我们大当家说您做的可是掉脑袋的事,谁知道什么时候人就没了,到时候他找谁要去?要不您写个条子?” 柳泽不由气闷,这人简直是在明目张胆的诅咒他,偏偏他还不能发作。 尤其是那句他做的是掉脑袋的事,柳家在这条路上走了这么多年,霍淙能猜到点什么他不意外,但这么直白地说出来,明显是在威胁他。 写条子就更不可能了,落在纸上的就会成为证据。 谁知道霍淙会拿来做什么。 他一时有些后悔找霍淙帮忙了,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已,他其实可以自己动手的,根本没有必要节外生枝,还付出这么多。 这些念头一瞬间在他脑海划过,但他还是克制的压了下来。 他自己动手不合适,万一被纪云舒发现什么只会前功尽弃。 现在人死在马匪手上,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干净又利索,这就是最好的法子。 思虑片刻,他道:“我这次带来的也有一批粮食,但这是要给漠北人的,不好缺太多,先给你们五十石,回头我再补上,你看如何?” 欠账是不可能欠账的,在这一片地界上,欠霍淙的账简直是找死。 第四百三十二章 我改主意了? 纪云舒按照计划缩在帐子里没动。 外面的打斗很快停下来,等马匪离开之后,柳妍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进来:“云姑娘,明公子被那些人抓走了。” 纪云舒闻言怒道:“他们抓阿澄做什么?” 柳妍也不知道柳泽为什么不直接将人杀了,不过看着纪云舒惊慌失措的样子,她又有些明白了。 想来是不想刺激到眼前的人吧。 “我也不清楚,不过你放心,我们会帮着找人的。” 纪云舒没抱什么希望道:“你们又打不过那些人,难不成还能从他们手里将人抢回来?” 这时候柳泽已经整顿好队伍,干脆让受伤的人去养伤,然后来了纪云舒这里,听到她的问话,连忙道:“云姑娘放心,在下在这里还认得几个人,那些马匪所在意的不过财货,想办法跟他们谈谈,未必不能将人换回来。” 纪云舒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但知道他肯定没想着让赵慎活着回来。 看他这副做戏的模样心中有些烦,不过面上还是感激道:“那就劳烦柳公子了。” 柳泽十分君子地道:“能一路同行,是咱们的缘分,能帮得上忙我自然是要帮的。” 纪云舒焦躁不安地点了点头,十分担心的样子。 柳泽也不好再说什么,转身去安排事情了。 柳妍留下陪纪云舒,纪云舒便抓着她问:“那些马匪之前袭击过你们吗?” 柳妍摇头:“那倒是没有,今日大概是咱们人多太显眼了,才招来了这祸事。” 纪云舒没什么心情地嗯了一声。 柳妍看着她有些难过的模样,正要劝说几句,就见纪云舒冲她挥挥手:“你先回去吧,我实在没什么精神。” 柳妍只好离开。 她一出去就见柳泽等在不远处的地方,走过去低声道:“她从始至终没有离开帐篷,应该什么都不知道。” 柳泽道:“就算出来也怀疑不到咱们身上,为了演的逼真,我这边折了几个护卫,损失也不小。” 柳妍没想到他会做到这个地步,不过转念一想也明白了。 因着这趟出门,家里没少往他们身边放人。 名为保护,实际是为了监视。 柳泽应该是趁机弄死了这些人。 就算没死光也不要紧,留下几个也足够震慑别人。 柳妍看了看自己的手,发现比起柳泽,她还是心慈手软了一些。 “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她不由问。 柳泽道:“等吧,马匪那边有了动静,就跟云姑娘交代一声。” 他已经交代了那些人一定拿走赵慎的命,那些马匪应该很快会将尸体送来。 到时候纪云舒就该认命了。 离漠北王庭还有一段距离,足够他拿下纪云了。 赵慎被人栓在马背上颠簸了一路,他扮演着一个文弱书生,自然也不会轻举妄动。 很快到了马匪聚居的地方,这是一个山头,虽然不大,但这地方依托地形,也算个易守难攻的地方。 赵慎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发现这里显然是有人专门布局的,里面还有阵法加持。 他不由眯起了眼,这意味着这群人中有一个懂兵法的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就得重新估量这些人的实力。 等到了一间大堂,赵慎便看到正中间的一个中年男子,满脸络腮胡盖住了脸,那双眼中如鹰隼般的锐利,让人一看就知道这人不好惹。 赵慎冲人行了一礼:“霍当家。” 男子挑眉:“知道我?” 赵慎道:“霍当家在这一带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在下岂能不知?” 因为有纪云舒在,他这一次格外谨慎,来之前将这一带的地形人物都探查清楚了。 霍淙手下有上千人,算是这一带最大的势力了。 等闲的部落都没有这么多人多,更不用说他手里的都是青壮年。 霍淙一手托着下巴,笑道:“看来你也不是个单纯的书生,难怪将柳家那小子耍的团团转。” 赵慎一个照面就被看穿了伪装也不着急,只是笑道:“我若没猜错,柳公子是想要我的命吧?不知霍当家打算怎么做?” 只一眼赵慎就知道眼前是个聪明人,跟聪明人讲话没有必要绕弯子。 霍淙道:“原本确实是想拿你的尸体去换东西,但现在我改主意了。你若能拿出双倍的东西,我就留你一命。” 赵慎笑道:“不知柳公子承诺了什么?” 霍淙:“一百石粮草。” 养人需要粮草,尤其霍淙所处的地方,不适合耕种,靠抢也抢不到足够所有人吃的粮食。 赵慎蹙眉:“柳家还跟漠北人做粮草生意?” 粮草交易是受朝廷控制的,粮商在大夏折腾,只要不是太过分,官府大多时候都不会管。 可跟漠北交易,尤其是在现在这个关头,绝对是不正常的。 他刚想到这里,坐在上面的霍淙已经啧舌道:“心眼子这样多,难怪柳泽会看走眼,你该不会是朝廷的人吧?” 赵慎漠然地看着他:“是怎样,不是又怎样?” 言语交锋间,霍淙不由收起了轻视的心。 眼前的书生乍看像个小白脸,可几句话下来他仍旧看不出深浅。 “不怎样,老子是匪,你若是官,那我就不能放你活着离开这里了。” 赵慎笑道:“这怕是由不得霍当家。” 霍淙蓦地身形一动,五指成抓,向着赵慎袭去。 赵慎身子微微一晃,人就脱离了他的攻击范围。 霍淙立在原地笑了起来:“有点意思,不愧是能让柳泽栽了的人。你自己送上门来,想做什么?” 赵慎道:“我来查柳家通敌叛国的案子,希望霍当家配合。” 霍淙:“我若是不配合呢?” 赵慎:“我相信霍当家知道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最好的。” 霍淙觉得自己牙疼:“张张嘴就想让我配合,真不愧是朝廷的人。” 赵慎有些不耐烦:“你想怎么样?” 霍淙问:“听说朝廷跟漠北要打仗了,可是真的?” 赵慎看着他道:“霍当家能在这种地方立足,想来消息灵通,何必来问我。” 霍淙:“张口就是似是而非的废话,我相信你是朝廷的人了。但你什么都不肯说,就让我做白工,不合适吧?” 第四百三十一章 有种情况叫意外 柳妍见纪云舒没什么防备地跟她闲聊,便道:“今天天气太热,就这么上路大家都受不了,不如干脆歇一歇。” 纪云舒高兴道:“太好了,我还怕这么下去耽误你们的行程,正想跟你说你们若是着急,可以先走。” 柳妍眸子微动,笑着问:“云姐姐不想赶快去王城吗?” 纪云舒摊手道:“想啊,可这路走起来也太辛苦了,白日里又这么热,真让人受不了。反正早晚都一样,还不如慢点走。” 柳妍劝道:“云姐姐第一次来,不知道这边的情况,别看这一路走的顺利,那是因为咱们人多,我们柳家也有些名声,一般人不敢来招惹。云姐姐若是自己走,不一定会遇上什么事儿呢。” 纪云舒道:“我知道啊,所以我还是挺想跟你们一起走的。” 柳妍也不知道她是真的没听懂自己话中的意思,还是故意敷衍。 帐子里飘起了鱼汤的鲜香味,柳妍看一眼埋头煮汤的赵慎,再看一眼纪云舒,这两人确实一副不急不忙的样子,大约真的不想顶着烈日赶路吧。 她的心情莫名放松下来,笑道:“咱们能一起走最好,云姐姐不用担心别的。” 纪云舒笑眯眯道:“我不担心啊,我运气一向很好的。你看,刚进漠北就遇到了你们兄妹,这一路都有人护着,你说是不是?” 柳妍道:“云姐姐说的对,但还是要小心,话说云姐姐就带了这么些人来漠北,家里人不担心吗?” 纪云舒道:“这有什么可担心的,你不是也来了。我听说你们柳家是河间大族,这样的人家也要子女自己抛头露面挣前程吗?” 柳妍愣了一下,下意识道:“我们又不是嫡系,族里那么多人,哪能人人安享富贵呢?” “可带商队来漠北这么辛苦又危险的事情,不是有家奴去做吗?怎么还劳动你跟柳公子亲自来?” 柳家跟那些纯粹的商户还不一样,这样的大族,儿子要历练也就罢了,女儿应该娇养在深闺才对。 尤其是柳妍这样貌美的女儿。 可从柳妍的行事就能看的出来,她平日里也在外行走管事。 柳妍道:“我们家的子弟,到了年纪都要出来历练,连女子也不例外。” 纪云舒若有所思,听起来柳家似乎对女子挺好,跟男子有同样的机会。 但若是如此,柳妍怎么会被送给漠北人? 别说什么正常的娶嫁,那是正常的百姓之间。 让柳氏攀附的只能是漠北的权贵。 那样的人怎么会娶个大夏女子? 纪云舒心里想着便问出了口:“女子跟男子享有一样的待遇吗?你们柳家可真好。” 她的语气中有点羡慕。 柳妍却苦笑:“女子想要争取到跟男子一样的待遇,谈何容易。” 纪云舒面露疑惑:“不是这样吗?” 柳妍道:“当然不是……” 说到这里,她突然回神,“云姐姐对我们家很感兴趣吗?” 纪云舒无所谓地道:“这不是闲聊吗?如今这世道,能如柳姑娘这般在外行走的女子不多。” 所以她好奇柳家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这时候赵慎突然道:“汤好了。” 柳妍朝他看过去,见他坐在门口的炉子边,手里端着一碗已经晾好的汤。 纪云舒脸上立马露出笑意:“这么快就好了么?” 赵慎点头:“鱼肉一煮就熟了,煮时间太长就不好吃了。” 柳妍这才发现自己说的太多了,起身告辞。 她走出一段距离后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那还飘着鱼汤香味的帐子看了一眼。 想到刚刚的谈话,心头有些发沉。 她本来是想找纪云舒套套话的,现在将柳家的事情说了不少,对纪云舒却还是一无所知。 帐子里,纪云舒捧着碗喝汤,发现味道竟然意外的好。 她有些怀疑地看着赵慎:“你这不是第一次煮鱼汤?” 赵慎笑:“若是第一次做怎么敢在你面前献丑,万一做不好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锅汤?” “可你哪来的机会练习厨艺?” “以前外出也会有落单的时候,我这个人吃东西又比较挑,自然要自己动手。刚刚不太熟练只是因为有些时日没做过了而已。” 纪云舒夸赞:“你真厉害。” 赵慎自己也盛了碗汤慢慢喝起来。 连续吃了几日的肉,喝点汤水下去,肠胃都熨帖了起来。 纪云舒一连喝了两碗才停下,又问赵慎:“你刚刚干嘛打断我跟柳妍的谈话。” 她专门点了让人放松的香料,混在鱼汤里闻不出什么,她想趁机从柳妍嘴里问点话。 赵慎摇头:“她说的已经不少了,再问下去让她生出警惕或者发现什么就不好了。” 纪云舒想想也是,想到刚才的话,她皱眉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柳家有点不太对。” 她知道的不多,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就是觉得有点违和。 赵慎道:“世家大族自有生存之道,柳家让子女都出来历练倒是不错的做法。” 纪云舒却道:“可按世人的眼光,到了柳妍这个年纪的女子,不是要嫁人吗?历练出来做什么?” 赵慎也想不明白:“总有机会知道的,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搞清楚柳家这次来漠北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柳泽可是柳家嫡子,让这样一个人亲自冒险,想来事情不小。 天气太热了,让人只想昏昏欲睡,用完膳两人便去睡觉。 纪云舒刚刚沉入梦乡,就被外面的打斗声吵醒了。 赵慎也同时睁开了眼睛,两人对视一眼,一起看向外面。 赵慎起身道:“我去看看。” 纪云舒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袖子。 赵慎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你还信不过我吗?” 纪云舒当然是信得过的,但这世上还有一种情况叫意外。 赵慎体内还有不知何时就会被催动的蛊毒。 知道两人要分开几日,纪云舒心中一时千头万绪。 不过她终究还是松开了手:“你自己小心。” 赵慎俯身吻了吻她:“你也是。” 说罢就往外走去。 他知道这些人是冲着他来的,他主动出去将人引走也省的纪云舒麻烦。 他不想给柳泽救纪云舒的机会。 第四百三十章 命比什么都重要 进了漠北他们就没有办法补充新鲜蔬菜了,不仅如此,幽州的大旱也蔓延到了漠北境内,这几日他们路过的地方,草都没长多高。 所以他们大多时候都是吃随身带的干粮,想吃新鲜的,就只能沿途打一些野味。 现杀现烤的肉再加上纪云舒专门携带的佐料确实香。 但吃的多了也就腻了。 如今天气热,更是没什么胃口,纪云舒已经好几日没吃什么了。 赵慎道:“我让人去勘察这一带的地形了,顺便让他们找找有没有菌菇野菜一类的东西,若是有一会儿熬点汤喝。” 纪云舒忍不住扑到赵慎怀中亲了他一口:“你真好。” 赵慎:“……” 他发现纪云舒在外面的时候跟在家里有很明显的不同。 在家中她按部就班的生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跟京城的其他女子似乎没什么不同。 可一旦出来,她便会显露出本性,活泼好动还格外热情。 他顺势将人揽到怀中:“这算什么好?若不是我,你也不用来这种地方受苦。” 纪云吃不知道为什么赵慎总觉得她出来就是在受苦,其实她觉得比在京城在外面比待在侯府后院自在很多。 “你怎么又说这种话?我喜欢这里,一望无际的大草原,看着就心情开阔,比被关在侯府的后院里好多了。何况你知道的,没有你我也会来的。” 不说她来这一趟本身就是皇上的意思,光是为了父兄她也不可能不来。 赵慎见她之前还蔫哒哒的,像被晒枯的花,还担心她会中暑,这才一停下来就煮了清热解暑的酸梅汤。 现在休息了一会儿,她似乎已经恢复了活力,心里松了口气。 这种时候若是病了,不知道要受多大的罪。 两人正说着,被赵慎派出去的人回来一个,手里拎着几条鱼,还有一些野菜,野果回道:“前面的树林里有一条小河,属下捞了几条鱼,挖了些野菜,可能是最近都没有下过雨,里面没有菌菇之类的东西。” 纪云舒想到一会儿能喝到鲜美的鱼汤,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辛苦你了。” 这护卫年纪轻,见她如此客气,反倒不好意思,红着脸道:“这是属下应该做的。” 赵慎问:“柳家人那里可有什么动静?” 护卫低声道:“有两个人离开了,是想着西北的方向。” 纪云舒疑惑,赵慎却在来之前就看了好几遍路过这些地方的舆图。 甚至这一路都在派人勘探地形,修正舆图。 一听到西北方向,就知道对方想做什么了。 “西北方向不到一百里,有一帮马匪,在这一带名声挺响,他们是大夏人,倒是极少到大夏的地盘上作乱,漠北的大部落又懒得管,小部落打不过他们,倒是让他们的势力越来越大了。” 纪云舒蹙眉:“你是说柳家还跟这帮马匪有勾结?” 赵慎道:“也不见得就是勾结,柳家常年走这一条商路,肯定跟马匪打过交道。现在借马匪的手除掉一个穷书生,事后分对方一点利,马匪没有理由拒绝。” 这地方本就没什么人,路过的商队敢从这里过,不是向马匪交了保护费,就是有足够的能力自保。 马匪要养活一帮人,总要有收入。 纪云舒道:“你说的没错,柳泽果然既贪心又狠毒。只是借马匪来除你,他就不怕那些人也起贪念吗?” 赵慎道:“他只说看上了你,马匪也不会真计较。” 纪云舒想到柳泽看她的眼神,有些犯恶心:“那咱们要怎么办?” 他们现在还不能暴露实力,若是被柳家兄妹看出端倪,事情就不好办了。 他们自己去王城虽然不难,但新面孔容易暴露不说,柳家的事也就没了线索。 赵慎道:“他的目标是我,这股马匪的势力不小,我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探探情况。” 纪云舒一听他要独自去冒险,立马道:“我跟你一起。” 赵慎摇头:“我的功夫你知道的,这世上少有人能伤到我,就算真的遇到了危险,脱身总是不难的,带着你反而不便。” 纪云舒:“……” 她眼神幽幽地看着赵慎:“你嫌我是个累赘。” 赵慎摸了摸她气鼓鼓的脸颊:“没有,你要留在这里稳住柳家兄妹,从他们身上探出柳家的事情,这一样不容易。” 纪云舒勉强接受他的说法:“那好吧,你一定要小心,遇到危险就逃,命比什么都重要。” 赵慎笑了笑:“好,我知道了。” 说完这些,赵慎亲自去煮鱼汤,纪云舒坐在一旁看他手法利落地处理鱼,不由叹道:“你真是什么都会啊。” 难怪柳家兄妹总是言语间试探她的出身,却从来没有怀疑过赵慎。 赵慎真是太全能了,一点都不像一个侯门贵公子。 世人都讲究君子远庖厨,他却一点都不在意。 柳妍吃了点干粮来找纪云舒联络感情,一进帐篷正好看到赵慎煮鱼汤的一幕。 她愣了一下才笑道:“天气这么热,明公子怎么亲自动手煮汤?我看你们带的人里有厨子呀。” 纪云舒正要回答,却是赵慎先开了口:“阿舒想喝我做的鱼汤。” 纪云舒:“……” 虽然她一个劲儿的夸赵慎,但也不觉得赵慎煮的汤会比他们这次带来的厨子更好。 毕竟厨子可是专业的,而赵慎,看着他一点点往锅里加盐尝味,纪云舒怀疑他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毕竟在家里他没什么机会接触厨房,出门在外身边也跟着人,不需要他亲自动手。 柳妍听到这话,心里却酸的很。 这个对她不假辞色的男人,却对纪云舒呵护备至,明明是读书人,却连煮汤都不忌讳。 她笑道:“云姑娘真是命好的让人嫉妒。” 这话难得有几分真情实感。 哪怕这书生是对纪云舒有所图,能做到这一步也不容易。 就她所知,柳泽是绝不会为一个女人做这些事的。 纪云舒托着下巴笑呵呵道:“柳姑娘是有什么事儿吗?” 柳妍道:“我看云姐姐刚刚精神不太好,有些担心,便来看看,是我来的不是时候了。” 别人在做饭,她来确实有些不合适。 纪云舒却笑道:“多谢关心,已经没什么事儿了,我闲着也是闲着,你来陪我说说话正好,咱们今日还走吗?” 第四百二十九章 生了杀意 赵慎点头:“八成是,还有你刚得的汗血宝马,那可是万金难求的。” 纪云舒笑道:“难怪我刚得了宝马柳家小姐就来找你了。今日咱们就骑那匹马上路,让他们看得到摸不着。” 她说笑间眼波流转,一点都没有遮掩自己的坏心思,整个人都显得格外生动,赵慎忍不住又亲了亲她的唇。 两人腻歪了一阵,外面再次有人喊的时候才现身。 外面商队已经整装待发,柳泽是风月场上的老手,看到纪云舒微微有些红肿的唇瓣,就知道两人刚刚在做什么,心中不由气闷,忍不住瞪了柳妍一眼,觉得是她成事不足。 柳妍当然也注意到了,低着头没有说话。 等看到赵慎和纪云舒共骑那匹汗血宝马的时候,柳泽的脸都黑了。 在他的心里,这马是他的,马上的美人也是他的。 于是越看越觉得赵慎碍眼,心中不由升起了杀意。 既然柳妍勾搭不到人,那就怪不得他动手了。 在这大草原上,想让一个人死的法子太多了。 马背上的纪云舒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一直注意着柳家兄妹的反应,立马就发现了柳泽对赵慎的不善眼神。 靠在赵慎怀中小声道:“他对你生了杀意。” 赵慎一点都不意外:“很正常,这人贪婪又狠毒,能忍这么久已经不容易了。” 纪云舒叹了口气:“何苦呢?” 好好的生意不做,非要打别人的注意,有些人倒霉真是活该。 赵慎有些好笑:“你同情他?” 就算柳泽不动他,凭他敢打纪云舒的主意,赵慎也不打算放过他。 纪云舒摇头:“怎么会?不过看他的样子是想在到达王庭前动手,可咱们还要利用他进入王城,可别打草惊了蛇。” 赵慎既然怀疑柳家通敌,就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只是这其中还有很多事,柳家是直接和漠北人联系,还是有中间人,他们在边关畅行无阻,又是走了哪些门路,这其中牵扯的人是否干净,都要查清楚。 赵慎道:“放心,不会让他耽误咱们的事。” 纪云舒对他自然是放心的,于是没有再说什么。 这一日天气十分的热,头顶烈日当空,走了一会儿纪云舒就要休息。 柳泽也不着急,很好说话地找了个被阳的山坡扎营,让大家都休息。 纪云舒感激道:“多谢柳公子。” 映着阳光,她笑起来的样子很美,柳泽不禁看的愣了神,还是柳妍在一边回道:“云姑娘不必客气,这样热的天,确实不适合赶路,万一大家中了暑,反而要耽搁行程。” 纪云舒道:“不管怎么样,都谢谢你们了。” 她道完谢就回赵慎搭好的帐篷里了。 柳妍还是很了解柳泽的,知道他不可能单纯为了纪云舒停下来。 便问:“二哥可是有了什么打算?” 柳泽看了她一眼提醒:“你少自作聪明。” 柳妍知道他在防备自己,笑了笑提醒道:“我知道是我办事不利,才劳累二哥亲自出手。但那位明公子跟云姑娘在一起,可能并非为了女色。” 她不觉得是自己魅力不够,才勾不动赵慎,而是认为对赵慎来说,纪云舒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 至于感情,柳妍从来不屑一顾。 这世上的男人只要有了名利权势,还会缺女人吗? 柳泽很认同她的话,在他看来,女人已经到手了,还这么精心呵护,不离不弃,那就只能是这个女人身上还有利用价值。 不过他并不在意:“不过一个穷书生,就算别有所图又如何,他注定走不出这片草原。” 这下柳妍确认了,柳泽是要对赵慎动手,她笑着道:“二哥放心,我会帮你稳住云姑娘的。” 柳泽点头:“小心一些,最好别让她起疑,若是能套出她的出身来历就更好了。” 纪云舒自己未必知道琉璃的配方,想要得到配方,还得从她的家族下手。 柳泽算盘打的很响,但柳妍听到他的话,心里却意外地涌上一股不安。 她毕竟是女孩子,心思要更细腻一些,从打上纪云舒的主意开始就在认真观察对方。 纪云舒的行止做派让她觉得对方的出身不同一般。 他们柳家是河间大族,她祖父这一支虽然经商,但柳家嫡系却是为官的居多,她也曾在宴会上见过那些主支嫡出的子女们。 要她说,若论做派,那些在她眼里已经高高在上的同族姐妹,没有人能比得上纪云舒。 她觉得柳泽想通过纳纪云舒为妾跟她的家族拿到琉璃配方怕是行不通。 甚至可能因此惹上大麻烦。 她有些不放心,便让人盯着纪云舒。 她其实更想盯柳泽,怕他闯下大祸,毕竟她可没忘记她们此行的目的。 但她知道柳泽不会听她的,而她手上也没什么靠得住的人,盯纪云舒的话,就算柳泽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帐篷里,纪云舒悠闲地喝着赵慎亲自煮好晾凉的酸梅汤,眉眼都舒展了许多。 “真好喝,你连酸梅汤都能煮的这么好喝,真厉害。” 她夸的很诚心。 赵慎拿帕子抹了抹额头的汗:“东西都是你身边的人带的,我不过是煮了煮。” 出发前,白泠特意给她装了一大包可能用到的药材,考虑到天气热她胃口可能会不好,还装了各种配好的消暑材料。 都是用纸包包好的,喝的时候到一包加水煮就好,十分的方便。 纪云舒这次身边没有带伺候的人,但有赵慎在,她依旧什么都不用动手。 赵慎十分了解她,总会将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在加上柳家兄妹的刻意纵容,她这一趟漠北之行还不算太遭罪。 不过事情都让赵慎做,她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找到机会就使劲夸对方。 此刻她便认真道:“也不能这么说,这东西想要煮好,水量,水温,煮多长时间,都是有讲究的,就像没有两个人能用相同的材料煮出一样味道的饭菜,你煮的好喝并不全是因为白泠准备的东西好。” 赵慎见她睁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语气真诚,不由笑道:“好,你说的对。” 纪云舒这才满意,不过转念又托着下巴发愁起来:“咱们一会儿吃什么呢,我是真的不想是肉了。” 第四百二十八章 在我心中,你最好 柳妍垂下眼睫掩住了眼底的嘲讽,低声道:“你又不是没看到,那两人成日腻在一起,寸步不分的,我总不能当着云姑娘的面做不合适的举动吧?” 柳泽当然希望她越快越好,但也清楚纪云舒的脾气,一旦发现柳妍有什么不妥,很可能立马发作,到时候他们再想做什么会更难。 只好道:“这样吧,我想法子将他们分开,你再行动,咱们得尽快,再往前走可就要到漠北王庭了。” 柳妍怕再拖下去柳泽会起疑,便点头同意了。 她自幼貌美,一直都很清楚美貌能发挥怎样的作用。 所以从不怀疑自己会勾不到赵慎。 第二日一早,在他们起身出发前,纪云舒去跟赛罕告别,柳妍便找上了赵慎。 赵慎正在收拾东西,柳妍很自然地上前帮忙:“这些小事公子怎么还亲自动手,带来的人是做什么的?” 眼看她的手就要落在赵慎的手上,对方突然往旁边躲了一下,淡声道:“姑娘自重。” 柳妍的笑僵在了脸上,不过她反应很快:“这些日子咱们一路同行,我还以为跟公子算朋友了,公子为何还是这样冷漠?” 赵慎将纪云舒的东西收拾好,才开始收拾自己的,手上动作不停,看都没看柳妍:“在下已有心上人,姑娘不必白费力气。” 柳妍听他将话说的这样直白,有些难堪地咬了咬唇道:“我哪里不如云姑娘吗?” 赵慎道:“在我心中,她最好。” 言下之意,哪里都不如。 柳妍有些不服气,她不否认纪云舒长得很美,可她也不差。 就算家世上差一点,但如今的纪云舒跟人私奔,已经不能再帮赵慎什么。 他们甚至面临着纪云舒家族的追杀。 她不相信赵慎不明白这些。 只是在她正想说什么的时候,纪云舒已经回来了。 她站在门口看着帐子里的两个人狐疑地问:“柳姑娘有什么事儿吗?” 赵慎在低头收拾自己的东西,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妥。 而柳妍,红着脸,眼眶有些湿,一双眼睛看人的时候可怜楚楚的,很容易让人生出怜惜。 柳妍见不好再说什么,摇头道:“我想请明公子帮忙,谁知他直接拒绝了。” 她说话的时候其实有些紧张,赵慎平日里虽然沉默寡言的,但对纪云舒却很温柔耐心。 她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当场拆穿她。 好在赵慎听到她的话,并没有什么反应,没有抬头看她,也没有说什么。 柳妍不由松了口气。 纪云舒笑道:“阿澄是君子,不喜欢跟别的女人有牵扯。这一路上你帮了我不少忙,有什么事儿可以跟我说。” 柳妍看着她明媚的笑容,扯了下嘴角脸上勉强露出一点笑意:“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还是自己想法子吧。” 说着便转身离开。 纪云舒看着她的背影撇撇嘴问赵慎:“她这是来勾引你的?” 看的出来柳妍专门打扮过了,跟路上的风餐露宿不同,换了一身轻薄的衣服,勾勒出诱人的身段。 发髻松松地挽着,妆容精致,雪肤红唇,乍一眼看到十分惊艳。 赵慎点头:“手段不怎么样,也不知道费这个心思做什么?” 他难道看起来是对女人敢兴趣的样子吗? 就算是,已经有了纪云舒,柳妍是怎么觉得她比纪云舒好的? 纪云舒坐在一个小凳子上,一手托着下巴好奇地问:“她做什么了?” 这里的女子都十分矜持,主动的不多,纪云舒还没见过女子主动勾引人的手段。 赵慎眸光幽暗地看着她:“有人勾引我,你倒是不着急。” 纪云舒:“我一早就知道你对她没有兴趣啊。” 赵慎这个人,说好听了是端方稳重,说不好听点就是古板无趣,她就从没见过他对除自己以外的女人有过什么不同。 所以这一点她十分放心。 赵慎无奈道:“也没做什么,就问些她哪里不如你这样的废话。” 纪云舒:“这怎么是废话呢?” 男女之间的感情是怎么来的,不就得找个话题先聊吗? 纪云舒觉得柳妍这话题找的很巧妙,赵慎如果也对她有意思,自然会接住这话好好聊。 赵慎道:“我跟她说了,在我心中,你最好。” 纪云舒觉得听他说句这样的话不容易,起身凑到他身边抱着他的腰道:“我也觉得你最好。” 她觉得赵慎真的符合她对丈夫的所有想象。 而且还长在了她的审美上。 能跟这样一个人成亲确实是她的运气。 她踮脚去亲他,赵慎微一俯身,嘴唇就碰上了她的唇。 两人吻得气息沉重之际,外面有人喊他们该出发了。 两人这才分开,纪云舒腿软地靠在赵慎怀中:“真烦,我们自己走就好了。” 知道柳妍觊觎赵慎之后,她就不想跟对方同行了。 赵慎安抚她:“就当他们不存在,而且我们一路不分开,柳家兄妹想做什么也很难。” 柳妍总不会当着纪云舒的面勾引他。 有他在,柳泽也没脸总往纪云舒这里凑。 他大约知道柳家兄妹在打什么主意了,不过也不担心。 这些日子他已经将柳家商队的情况都摸清楚了,大部分都是普通护卫,有多年行走漠北的经验,身手都不算差。 当然这是相对普通护卫来说的。 还有两个压阵的高手,混在队伍里不起眼,但赵慎是什么人,从简单的日程中也能看出不少端倪。 对付这些人用不了多少功夫。 纪云舒点头,她也发现了柳泽看她的眼神越来越露骨。 “这兄妹俩到底在想什么?” 一个勾搭别人的男人,一个觊觎别人的女人,没有正事可做了吗? 赵慎想了想道:“柳家的人翻过他们带来的东西,应该是看上你的家底了,至于柳妍,她不想嫁去漠北,就必须是一个对家族有用的人。” 只要有价值,柳家想必也不介意换个女儿送来漠北。 纪云舒也反应了过来:“他们是看上玻璃了?” 这时代的琉璃要精致美丽许多,但纪云舒带来的一箱玻璃制品足够漂亮,不细看也看不出其中的差别。 按成本算,那其实是他们这一次带来的东西中最不值钱的,但在别人眼中,那些东西价值千金。 第四百二十七章 交换礼物 能够不嫁给漠北人,柳妍自然是高兴的。 可她心里却打起了自己的主意。 她知道柳泽不是没有办法解决那个书生,只是看云姑娘对他情根深种的样子,若是冒然解决了书生,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如果是书生自己变心了,那柳泽就可以乘虚而入。 顺利达到自己目的的同时还能俘获美人的芳心,何乐不为? 但她为什么要做柳泽手里的工具呢,如果能拿到琉璃的配方,她才是为家族立功的人。 到时候祖父看在她的功劳上,换个人送来漠北就好了。 至于柳泽…… 她眯了眯眼睛。 接下来的路上,柳家兄妹俩都在有意无意的迁就纪云舒。 比如她开口要休息的时候,对方立马就会同意,还会让人给她送水送食物,理由是怕她第一次来漠北,经验不足,没什么准备。 纪云舒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兄妹俩的讨好,好像对方就应该这么对她一样。 柳家兄妹俩见她这副做派,更加确定她出身不错。 纪云舒则在无人的时候跟赵慎嘀咕:“这不对劲吧,柳公子这样疼妹妹的吗?” 如果只是柳妍一个人往她跟前凑,她还能理解。 毕竟对方可能想让自己取代她嫁去漠北。 但柳泽也在有意无意往她身边凑就不正常了。 赵慎自然也注意到了柳泽看纪云舒的目光,他很清楚那目光意味着什么。 听纪云舒说起来,他眼底有冷意一闪而逝,提醒道:“也有可能他是看上你了呢?” 纪云舒的注意力一直在柳妍身上,完全没有关注柳泽,当然也就没有想过这种可能。 毕竟柳家也算名门,柳泽这一支就算不是嫡系,出身也不差,又不是没见过女人,至于这样? 她和赵慎的关系明明白白,不管两人成亲与否,都不是一个大家公子可以觊觎的对象。 她恼怒道:“他好歹是柳家的公子,私底下这么龌龊的吗?” 赵慎笑道:“他若知道你是纪大将军的女儿,自然不敢动这样的心思,可你若只是一个普通富家千金,还做出与人私奔这样的事情,对方自然就不用顾忌了。” 纪云舒也清楚这是实情,瞪了赵慎一眼:“你编的什么破故事,平白让人低看我。” 赵慎将她揽着怀里低声道歉:“是我没考虑周到。” 赵世子的语气很有诚意,纪云舒自然也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何况这也是她自己同意的。 她连歌姬都能做,自然也不在乎什么私奔的小姐。 可能是要扮演浓情蜜意的私奔小情侣,赵慎跟纪云舒几乎成日黏在一起,两人同吃同住,跟真正的夫妻没什么不同。 柳妍不想一开始就得罪纪云舒,不敢轻举妄动。 走了几天后,柳泽见柳妍一直没有动静,便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纪云舒是他看上的人,成日在他眼前跟别的男人厮混,成什么样子? 这一日,商队在一个部落停留歇息,顺便跟部落里的人交换一些生活用品。 纪云舒这次带的虽然都是一些贵族才喜欢的奢侈品,但也有盐和茶叶这些普通牧民喜欢的东西。 纪云舒直接跟他们换了皮毛和药材。 知道部落族长的女儿赛罕快要嫁人了,想要一匹红色的布料做嫁衣,她主动送了一匹红色的织锦缎布。 小姑娘脸颊红扑扑的,高兴之余用不太熟练的大夏语道:“这太贵重了,要多少钱?” 纪云舒道:“你喜欢就好,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不用给钱。” 柳妍是识货的人,看到那匹布就知道是京城时兴的料子,这一匹价值不菲,连她都没有穿过,纪云舒却眼都不眨地随手送人。 她心中不由一紧,觉得自己可能还是低估了纪云舒的身份。 她心里琢磨着,就听赛罕道:“你真好,那我送你一匹马做回礼吧。” 说罢便拉着纪云舒往外跑,跑到一个马厩边上,让纪云舒等她一下,她便去里面牵出一匹头细颈高,体态均匀的枣红马。 赛罕神色温柔地摸了摸马身上泛着金属光泽的鬃毛:“它是我从小养大的,送给你。” 纪云舒不懂马,只是看到这马四肢修长,形体漂亮,应该是匹好马,便笑着收下了。 赛罕笑的真诚又灿烂:“那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 莫名收获一个朋友的纪云舒也很开心,回到住处还向赵慎炫耀新的的马:“这马看着比咱们骑的那匹还漂亮。” 他们为了不暴露身份,骑的马都是市场上买的,虽然也不差,但不算什么极品好马。 赵慎打量了一眼她带回来的枣红马不由笑了:“你眼光倒是好,这是一匹真正的汗血宝马。” 纪云舒诧异:“这世上真有汗血宝马?” 她只在现代听说过这马,以为是传说呢。 赵慎道:“当然有,不过是咱们那边养不好,所以极其罕见。” 纪云舒原本还想着她送赛罕的那匹锦缎也是好料子,换一匹马可以算正常礼尚往来。 但听赵慎这么说,就知道自己占了大便宜,便道:“赛罕要成亲了,要不我再送她几样首饰?” 赵慎摇头道:“漠北的牧民朴实,把你当朋友才跟你互换礼物,你再找补就不合适了,回头再想法子补给她吧。” 纪云舒想了想也是,有些遗憾道:“可惜咱们不是真正的商人,以后可能也不会再来了。” 她还挺喜欢这种环境和淳朴的民风。 赵慎道:“来一趟看看也就是了,成日在这里带着,夏天热冬天冷,春天还要吃沙子,你也不一定受得了。” 纪云舒想想也是,她得了一匹汗血宝马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柳家兄妹的耳中。 柳泽作为男人,自然也是喜欢好马的,何况他们常年来往于大夏和漠北,太知道一匹好马的重要性了。 若是遇上危急之时,甚至能救命。 在打听到部落里只要那一匹赛罕从外面捡回来的汗血宝马之后,他不由问柳妍:“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行动?” 只要没了碍事的人,他就可以趁虚而入,抱得美人归。 到时候不管是宝马还是琉璃配方都会是他的。 柳泽已经迫不及待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 柳家兄妹的算计 赵慎似乎还有顾虑,没有轻易答应下来。 倒是纪云舒坦白:“我们一路都会被人追杀,会给你带来麻烦。” 柳妍笑道:“你们俩是第一次来漠北吧?往漠北的路哪是那么好走的,你们就是不被追杀,也会遇到不少匪帮,他们聚众打劫,又在两国边境,双方都管不着,狡猾的很,咱们这边人越多越安全。” 纪云舒闻言也不再拒绝,只是对柳妍道;“那好吧,不过你不能勾引我相公。 ” 柳妍似乎不解道:“恕我眼拙,竟没看出两位已经成亲了。” 纪云舒明明是一副未出嫁女子的打扮。 她从未想过两人会光明正大承认婚事。 赵慎道:“内子已经答应了,只是在下想要明媒正娶,所以还未成婚。” 纪云舒脱口道:“我们去漠北就成婚,我就不信他们还能追到漠北来。” 柳妍眼睛在两人身上瞟过来又瞟过去,面上却什么也没有显露:“那就预祝两位一切顺利,喜结连理。” 纪云舒似乎终于看她顺眼了一些:“我们会的。” 明知有人在追杀,两支商队便合到了一起,然后继续上路。 纪云舒是个娇气的大小姐,没走一会儿就要歇一歇。 “这么大的太阳,咱们就不能多歇会儿吗?” 赵慎道:“早到地方早安心。” 纪云舒只好点头。 柳妍笑道:“云姑娘真是运气好,碰到这么体贴的夫君。” 纪云舒骄傲道:“我自然是运气好的。” 柳妍道:“只是不知姑娘为何跟未婚夫君一起去漠北?” 她自觉两人的关系已经熟了,偶尔问一两句越线的话,也没什么。 谁知纪云舒立马道:“关你什么事?” 柳妍觉得自己的脾气真是好,此刻她还能笑眯眯道:“不过是担心姑娘的名节罢了。” 纪云舒冷哼:“什么狗屁名节,我才不在意,我就是要跟阿澄在一起。” 赵慎化名是他的字,明澄。 柳妍道:“我看妹妹也是大家出身,怎么会这样想,你不在意,你的家人朋友难道也不在意?” 纪云舒觉得这姑娘有毛病,莫名其妙来跟她讨论这些有的没的。 她直接翻了一个白眼:“这又关你什么事?” 说罢,她转身拉着赵慎救走。 只剩了柳妍一个人立在原地,柳泽悄然出现在她的身后。 “看来妹妹的计划进行的并不顺利。” 柳妍的脸色确实不太好,她觉得纪云舒简直是不知好歹。 她看了柳泽一眼道:“我不知道二哥在说什么。” 柳泽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你我一起长大,妹妹是什么性子我还能不清楚,你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去漠北为家族利益牺牲自己。” 柳妍闻言,后背上的冷汗便冒了出来,不过还是强装镇定道:“哥哥说错了,咱们家好不容易才在漠北站稳脚跟,家族的利益自然是最重要的。为了家里,别说是让我嫁人,就是让我去死我也是甘愿的。” 柳泽轻哼了一声,语气带着嘲讽:“别说这些让人好笑的话了,出发前你还求你的姨娘救你,你以为我不知道?” 柳妍脊背发寒,她跟姨娘说话的时候,屋里屋外都没有什么人,可柳泽却清楚的知道。 显然他在娘亲身边安插了人,忍不住咬牙道;“你想要什么,直说就是。” 柳泽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纪云舒道:“我刚刚让人偷偷看了二人押送的货物,里面确实有一箱琉璃,价值连城。” 柳妍挑眉,似乎在问,那又如何? 柳泽道:“这样的宝贝,我不信妹妹不敢兴趣,想抢这一箱子东西容易,可琉璃的配方……” 柳妍也没想到柳泽好这样贪心,竟然看上了纪云舒手中琉璃的配方。 她摇摇头道:“我不知道,那姑娘不知道为何误会我会勾引她的夫君,看我很不顺眼,而且她的样子,也不像知道琉璃配方的样子。” 纪云舒的样子太单纯了,一副被宠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 就是赵慎,也一味地顺着她。 她几乎从未见过两人脸红。 她心里莫名酸酸的。 柳泽道:“她不知道,她身后的家族肯定知道,不然也弄不来这么多精品,正好她的家族肯定很不满那个穷小子,你觉得我去追求她如何?” 柳妍惊讶:“你想娶她?” 她是知道自家这位二哥有多么心高气傲的。 他年纪不小了,可还没有订下婚事,就是因为眼高于顶,最终高不成低不就。 而他们也打听了纪云舒的来历,确实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富家小姐,跟着一个穷书生跑出来是为了证明给家人看,她的眼光不错。 这是他们私底下从那些护卫口中套出来的。 其实说到底,两人就是私奔出来的。 二哥竟然看得上这种品行的女子? 事实上她确实够了解柳泽,接下来便听他说:“她一个坏了名节的女子,哪还有资格让人求娶,我看在她家资颇丰,又长得不错的份上,让她做个妾也就是了。这样也算是帮他家解决了一个污点,他家自然要感激我的。” 柳妍明白了:“我听说她姓云,但并未听说过有什么姓云的大族,说不准也就是个小门小户出来的。” 柳泽道:“看她的做派,不像,不过不管怎么样,还需要你配合,那个书生,太碍事了。” 柳妍有些难堪地咬牙道;“二哥是不是忘了,我还要嫁到漠北去的。” 她想主动去勾搭赵慎是一回事,可毕竟是个姑娘,被柳泽这样当面说出来,便觉得羞愤。 柳泽道:“你不是说为了家族做什么都愿意吗?那可是琉璃的配方,若是落到咱们柳家手中,咱们柳家何愁不发达?” 柳妍很想嘲讽他一句白日做梦。 若是真有这样的配方,云家也不见得就会为了一个女儿所谓的清誉拿出来。 不过她知道柳泽不会容许她顶撞。 便顺从地应了下来:“好,我回去试试。” 柳泽笑道:“这就对了,咱们是兄妹,我还能害你不成?只要你好好听话,漠北那边,我自然会选个温柔乖顺的献上去,反正他们也没见过咱们家的女儿,你说对不对?” 第四百二十五章 无非嫉妒 纪云舒坐下来随口点了几个菜,幽州今年大旱,很多百姓都食不果腹,她其实一点都不想浪费。 赵慎似乎知道她的想法,劝道:“你胃口不好,咱们点两道菜也就够吃了。” 纪云舒勉强道:“那好吧。” 柳妍将两人的对话神情看的清清楚楚,心里已经判断出赵慎是个穷书生,怕花钱才让纪云舒节省。 她走到纪云舒他们这桌,笑吟吟道:“我一个人用膳也是无趣,不知道能不能跟两位拼个桌?” 纪云舒皱眉看她,不满道:“我们不喜欢被人打扰。” 柳妍仿佛没看到她的不满,继续道:“出门在外靠朋友,相识即是有缘,姑娘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纪云舒懒得理会她一般:“我们素不相识,算哪门子朋友?” 柳妍笑着看向赵慎,她一向自诩美貌,少有男人能抵挡得住她的诱惑,这个勾引大户人家千金私奔的穷书生,一定不会拒绝她。 谁知赵慎看都没有看她,小二上了菜之后,他便一门心思吃东西,还不时给纪云舒夹两筷子,十分的殷勤周到。 柳妍越看越觉得这场景刺眼。 她自负美貌与智慧一样不缺,却因为出身低人一等,便要被家人送去给漠北人。 可眼前这个趾高气扬的蠢女人,却有一个俊俏的书生细心呵护。 她心中有些气不平,面上却越发笑的妩媚:“既然姑娘不欢迎我,那我就不自讨没趣了。” 说着冲赵慎眨了眨眼,转身走了。 “我没看错吧,她是想勾搭你?” 纪云舒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他们原本猜测柳妍不想被送给漠北人,所以应该会打上纪云舒的主意。 毕竟纪云舒有不输于她的美貌,而漠北人只是想要给女人,根本不会在乎这个女人是不是柳家的女儿。 赵慎看着柳妍消失的背影,眼底划过一抹冷意:“无非是嫉妒你罢了。” 纪云舒更不解了:“她心里已经认定我是个没什么脑子的蠢货了,还嫉妒我什么?” 赵慎看着她笑:“嫉妒你能有我这样的夫君,而她却只能被家人送给漠北人。” 纪云舒:“……你说的,似乎有那么点道理。” 纪云舒刚才也才柳妍的眼中看到了一闪而逝的嫉妒。 不过她在很多人的眼中都看到过这样的神情,也就不觉得稀奇了。 不过他们对柳妍的认知好像有些偏差。 “你确定你的计划可行?” 赵慎还像之前那样给她夹菜:“多吃点,去了漠北想吃蔬菜可就不容易了。” 纪云舒见他胸有成竹,也不再问东问西。 明日柳家人就要离开这里,前往漠北。 纪云舒他们没有多少时间来取得对方的信任,只好反其道而行之。 她越表现的对柳妍不善,柳妍越不会怀疑他们。 次日一早,柳家人用了早膳就启程了。 走之前柳妍还不住回头忘了几眼。 柳则注意到她视线的方向,笑问:“在关心那对野鸳鸯?” 柳妍瞪了他一眼:“二哥胡说什么,我不过是好奇他们怎么还没出来用早膳。” 路过的小二听到这一句,笑呵呵地道:“小姐和公子是二楼住的那对男女?他们天不亮就走了。” 柳妍诧异:“去哪儿了?” 小二道:“他们没说,不过看那样子,应该是漠北。” 柳泽也好奇了:“这个时候,他们去漠北?” 城里的人都知道大夏跟漠北快要打起来了。 那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怎么能从漠北人手中护的住一个娇滴滴的姑娘?特别是那个姑娘还拥有出众的美貌。 这岂不是羊入虎口? 小二道:“这小的们就不知道了。” 柳妍眸光转了转道:“既然跟咱们的目的地一致,兴许还会见面。” 而被他们议论的赵慎和纪云舒两人共骑一匹马,慢悠悠的走在通往漠北的大路上。 他们的身后跟着几辆装满货物的马车。 纪云舒懒洋洋地靠在赵慎身上问:“我们这样真的行吗?柳家人再不跟上来,我们自己都能出关了。” 赵慎道:“放心,他们迟早会追上来的。” 今日又是个好天气,路上有不少商队顶着炎炎烈日赶路。 纪云舒感慨:“看了他们,我觉得乌日娜登上王位,确实是一件好事。” 乌日娜想要两国互通有无,这个计划若能真的实现,会造福无数百姓。 两人说话间,有护卫来禀告,柳家的商队已经赶了上来,离他们不远了。 赵慎便吩咐:“按计划行事吧。” 于是柳家的商队赶上来的时候,就看到了纪云舒和赵慎被人追杀的场景。 柳泽原本打算袖手旁观,从大夏去漠北的路就那么几条,每条都危险重重。 这两人既然自己找死,非要往这里凑,他也懒得多费劲。 可柳妍却在他耳边轻声道:“在客栈的时候,我特意让人偷偷查看了两人带的东西,是一批不错的丝绸瓷器,其中有一箱子琉璃器皿,样子美观又实用,只要运到漠北,一点能卖出好价钱。” “琉璃?”柳泽眼底闪过贪婪,“这东西有价无市,他们哪里来的?” 柳妍笑道:“那姑娘看起来出身不凡,说不准是家里搬的。” 柳泽看着不远处的战局目露深思,他能看的出来,纪云舒的护卫身手不差,只是想要截杀他们的人下手狠辣,才让他们束手束脚,发挥失常。 他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咱们既然遇上了,总不好袖手旁观。” 于是让身边的护卫帮纪云舒和赵慎。 来截杀纪云舒和赵慎的人本来就人数不多,很快就败北仓惶逃走。 纪云舒叫自己人收拾东西:“不必去追人了,反正你们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咱们只要平安抵达漠北就好了。到时候我看谁还管笑话我。” 赵慎令人整理散落在地上的箱子,叹声道:“他们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柳妍听到这句话,连忙道:“两位可是还担心有人截杀?不如跟我们一起走。” 纪云舒看向赵慎,赵慎拒绝道:“我们的事,不好麻烦你们。” 柳妍道:“公子说笑了,出了关咱们便是这里仅有的大夏人,唯有一起走,成功到达的机会才更大。” 第四百二十四章 夫妻演戏 她哼了一声道:“我爹当然不会将我送人。” 说完她才回过神来,发现两人的话题有点偏离主题了。 “如今情况特殊,柳家人肯定也十分小心,怎么可能轻易带咱们这两个陌生人去漠北?” 赵慎漫不经心道:“给他们一个我们非去漠北不可的理由就好了。” “什么理由?” 赵慎一本正经道:“你是跟穷书生私奔的官家小姐,家里人为了名声正在派人追杀我们,你家的势力颇大,只有逃到漠北,我们才有活路。” 纪云舒闻言笑道:“你是怎么编出这些东西的?说实话,是不是偷看我的话本了?” 赵慎:“不过随口编个故事,哪里用得着看话本,一会儿到了客栈,你就演好一个娇蛮任性的贵女就好了。越蛮横无理越好。” 这样的女孩子才会不顾家人反对,不管家族的清誉跟人私奔。 纪云舒:我怀疑你在内涵我,但没有证据。 “我平日里娇蛮吗?” 赵慎:“学学萧玥就好了。” 纪云舒笑了:“萧玥在你眼里竟然是这么个印象。不过我没嫁人以前跟萧玥见面就吵,性子跟她也差不多,用不着学。” 赵慎:“哦,那你真色出演就好。” 纪云舒掐了下他腰间的软肉:“你就是在内涵我,是不是?” 赵慎道:“怎么会?我这不是一时想不出更合理的故事了吗?” 纪云舒才不信他胡扯,她觉得只要他想,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能想出十七八个让人听起来天衣无缝的借口。 不过她也懒得计较,这个故事确实很合理。 而且她知道一旦扯上男女关系,人们的注意就会被带偏,更加关心他们之间的私情,从而忽略其他。 “行吧,我也想看看赵世子变成穷书生是什么样子的?” 赵慎这个人自带一身矜贵气质,哪怕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也会让人觉得他不是一般人。 这样一个人要扮演穷书生,还是有点难度的。 赵慎笑了笑,朝她露出一个羞怯又满含爱意的眼神。 纪云舒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快到中午的时候,两人抵达了客栈。 纪云舒逛了半日,已经饿了,声音清脆的让小二上几道这里的特色菜。 大客栈里的小二都是人精,一看她的衣着打扮心里就有了数。 好不容易来头肥羊,不宰白不宰。 立马去厨房吩咐做菜了。 一旁的赵慎看着小二欲言又止,最后终究什么都没说。 很快就上了一桌子菜,小二殷勤道:“二位客官慢用。” 谁知纪云舒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入口中,还没有嚼就吐了出来:“这是什么东西,这么难吃?” 小二连忙道:“这是鲈鱼羹,是咱们这里大厨的拿手菜。” 纪云舒嫌弃道:“用死鱼在鱼羹,便是再拿手也做不出好味来,扫兴。” 说罢,她一摔筷子就要起身离开。 小二是知道做鱼羹的鲈鱼是死鱼的,听她这么一说心里一咯噔,正不知该说什么,赵慎先拦住了纪云舒。 他语气轻柔地哄道:“你这几日都没有好好吃东西,不喜欢鱼羹便尝尝别的,说不准能碰到喜欢吃的。” 纪云舒不满道:“这种穷乡僻壤,连做鱼羹的鱼都是死的,能有什么好吃的?” 她嘴上这么说,终究还是给了赵慎面子,没有离开。 赵慎顺势夹了一筷子青菜给她:“你这几日胃口不好,吃点清爽的,你不是喜欢吃这个吗?尝尝味道怎么样?” 纪云舒就着他的筷子吃了一口,赵慎欣喜地问:“怎么样?喜欢吃吗?” 纪云舒忍耐地皱着眉头将菜咽下去:“炒的时候油放多了,有点老……” 她说到一半,才注意到赵慎有些发白的脸色:“除了这两点,其他还不错。” 赵慎将盘子放到离纪云舒远的那一边去:“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必勉强,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纪云舒只好道:“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不觉得委屈。” 两人情意绵绵的对视一眼,又和好了,赵慎又给纪云舒夹了几道菜:“你这几日吃的少,再这么下去可怎么好?再吃几口好不好?” 纪云舒一副盛情难却的模样,又吃了几口才放下筷子。 两人吃完就回了订好的房间。 他们一走,客栈里仅剩的几个人立马议论纷纷。 尤其是坐在窗户这边将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收入眼中的柳氏兄妹。 柳妍有些羡慕道:“那位公子对他的妹妹可真好。” 柳泽嗤笑:“谁跟你说他们是兄妹了?” 柳妍一愣:“我看两人举止亲密,那位公子又那样关心姑娘,不是兄妹能是什么?” 这年头哪怕是夫妻之间也要讲规矩,更不用说纪云舒梳着少女的发髻。 若是男女关系,两人在外人面前太亲密了些。 柳泽道:“那姑娘一口就能唱出活鱼和死鱼的区别,连一盘炒青菜也十分讲究,想来身份非同一般,最次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千金,那书生嘛,就差的远了,对姑娘一味的纵容和劝解,你说他们是什么关系?” 柳妍睁大了眼睛:“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柳泽笑里带了几分轻佻:“八成是,不过这不关我们的事。” 柳妍眸光闪了闪,最终点头。 纪云舒回到屋子,托着下巴问赵慎:“他们会上钩吗?” 赵慎笑道:“我查过了,柳妍不是个简单的,庶女出身,却能插手柳家的生意。只是她终究是歌姬所出,为嫡系所不容,又长的漂亮,所以她应该不会甘愿被柳家送给漠北人。” 纪云舒道:“这样说来她确实很可能打上我的主意,毕竟我现在在她眼里是个又傻又蠢的富家千金,还长的不错。” 赵慎叹气:“岂止是不错,你比她长的好看多了,他们明日就要出发,她今晚应该就会有所行动。” 纪云舒点头:“我知道。” 晚上去楼下用晚膳的时候,纪云舒果然一眼就在大堂里看到了一身淡粉衣裙,如亭亭荷花一般绽放在众人眼前柳妍。 纪云舒心中只闪过一个念头,基因果然强大,有一个歌姬美人的生母,柳妍的颜值确实在线。 只是现在还没有到漠北,这姑娘打扮成这副模样总不能是为了给她看的吧? 第四百二十三章 赵慎的安排 纪云澜不满地看向他。 赵慎抿了抿唇解释道:“你也知道城里不少漠北人安插的探子,就是你身边也未必没有,我和云舒通过你的人脉去漠北,岂不是有被发现的可能?” 纪云澜:“你们自己去就不会被发现吗?” 赵慎道:“当然也可能被发现,但不会被人联想到纪家,危险也会降低不少。” 纪云澜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 纪云舒却看了赵慎一眼,觉得他对大哥的态度跟之前有些不一样。 不过她没有说什么,而是帮着劝道:“我有事自然会来找大哥帮忙,但这件事还是不经过大哥的手更好。你放心,若是真的遇到麻烦,我一定会用你给我的令牌。” 纪云澜知道他们说的有道理,这才笑道:“好,那你们自己安排吧,有事让人来找我。” 纪云舒立马答应了下来。 纪云澜离开后,纪云舒才问赵慎:“我大哥怎么得罪你了?” 赵慎道:“没有,我就是觉得咱们去漠北的事,大哥没必要掺和。” 纪云舒道;“这确实是出力不讨好的事,咱们若是一切顺利,没人知道大哥的功劳,若是出了事,说不准会怨纪家连累了你。” 赵慎无奈道:“你说什么呢,大哥一心帮忙,就算出了事,也是我们自己不够谨慎,怎么能怪到大哥的头上。” 纪云舒见他不肯说实话,索性道:“你刚才说的那些,不就是担心纪家会牵连到你?” 赵慎将她拉入怀中咬牙道:“真是个没良心的,我说那些是为了谁?” 纪云舒难得听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不由好奇地抬头看他:“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赵慎道:“是你自己提出要大哥帮忙的,可大哥帮忙稍有不慎就会将纪家牵连进来,我只好自己去得罪人,你说这跟你没有关系?” 纪云舒虽然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但还是觉得他刚刚跟哥哥说话的语气,跟昨晚有些不同。 不过她也说不出来具体哪里不一样,只好接受了他的说法。 “那真是委屈你了。” 赵慎也不介意她有些阴阳怪气,拉着她道:“你知道就好,坏人我做了,漠北之行不管怎么样都跟纪家没有关系,这对岳父和大哥来说也是好事。好了,我们出去看看吧。” 纪云舒昨晚请纪云澜帮忙的时候,只想着自己在这边不熟悉,却没有想太多。 现在经赵慎一说,也觉得自己太粗心了,竟然还这些都没有考虑到。 她去漠北万一出点什么事,立马就会有人将跟漠北勾结的罪名扣到父兄头上。 纪云舒松了口气:“还好你想的周到。我已经见过爹爹和哥哥了,之后我们还是小心一点,别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赵慎道:“放心,昨日我已经让人去城东的一家客栈订了房间,那客栈里有一支在这里逗留了几日的商队,应该很快就要出发去漠北了,咱们试试看能不能结交一番,让他们顺便捎上咱们。” 纪云舒很想看赵慎是怎么主动跟人结交的,兴冲冲道:“那我们快走吧。” 赵慎牵着她的手慢慢往外走,同时叮嘱道:“暗中有人跟着,白泠和银叶就别去了,咱们这一行,人越少越好。” 纪云舒虽然不知道他具体想怎么做,但有他在身边,她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日常的事情她自己都能做,也不是一定要白泠和银叶在身边。 便一边让人给父亲和大哥传信,一边让人告诉白泠和银叶,让她们暂时就待在大将军府。 纪云舒则和赵慎去逛街了,即将到来的战事对这座城市还是有影响的。 出门的人很少,街上有些空荡,偶尔有人也是行色匆匆,急着去完成自己要做的事情。 几乎没什么人停留。 纪云舒走了一会儿,有些意兴阑珊:“这些人在这里生活了多年,难道也不信父亲和大哥能守好这座城,不会让漠北人进来吗?” 赵慎好笑道:“让城中的百姓离开本就是父亲的意思,既然这一战迟早要打,百姓早点离开也是好事,不是吗?” 战事一起,很难不祸及边境的百姓。 更不用说今年幽州大旱,百姓本来就过的艰难。 纪云舒心中不舒服,但也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便不再说这个,而是问起赵慎的计划。 “你说那支商队很快就要出发去漠北,我们怎么在短时间内跟对方套近乎?” 她其实不是没有办法,但很想知道赵慎准备怎么做? 赵慎便说起了那商队的情况:“商队主事的是一对兄妹,当然真正拿主意的是哥哥。是河间柳家的人,当然不是嫡系,甚至已经出了五服。他们这一支靠着经商积累下了不少家财,因为跟柳家有些关系,打通了漠北的商路,这些年赚的盆满钵满。” 纪云舒琢磨着他的话:“这个柳家,有问题?” 光是靠着和漠北人做生意赚钱这一点,就很难让人不产生怀疑。 要知道漠北人的钱可不是那么好赚的,要跟漠北的贵族打好关系。 每年去漠北的商队那么多,漠北人为什么选择你而不是其他人? 赵慎道:“目前没有证据,所以我们要亲自去看看。” 纪云舒来了兴趣:“如今咱们跟漠北快要交战了,柳家人应该也知道,为什么派一对兄妹来?” 赵慎看了眼纪云舒才道:“同大夏跟漠北结盟要有人和亲一个道理,如今情况特殊,柳家要取信于漠北人,就要付出诚意。” 纪云舒的脸色难看起来:“你所谓的诚意,就是牺牲无辜的女孩子?” 赵慎不懂她突然的愤怒,不过还是点头:“这是柳家人自己的选择。若是放在你们纪家,你父兄怕是宁愿战死,也不会同意这样的安排。” 不管是谁想要将纪云舒送给漠北人,都要踩着父子二人的尸骨。 当初赵恒因为一时冲动鸡飞蛋打,纪云舒坚持换个人嫁,后来一切顺利,何尝不是纪家纵容的结果。 纪云舒想到萧玥,莫名就有些同情这个要被送给漠北人的柳家姑娘。 第四百二十二章 哥哥给的底牌 纪云舒也知道各方势力都会往军中安插人。 不仅是提防父亲,也是为了探听军中的消息。 有些人甚至明知道有问题也不能动。 她叹气道:“父亲和哥哥还是小心一些,防人之心不可无,再信任的人,也要保持警惕。” 纪云澜不解道:“你和赵慎为什么认定父亲跟我会出事,而且还是被身边信任之人所害。” 纪云舒笑道:“正常人都会这么想吧,漠北王打定主意跟我们开战,若不是脑子进水了,就是有什么人给了他信心,刚好他身边有一个跟雍王府勾结的五王子。雍王府有什么法子对付边关的二十万大军呢?还不是直接对付你和父亲?” 接下来的话就不用说了,父兄都是屈指可数的高手,等闲习武之人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什么人对付他们能有胜算呢? 所以纪云舒认为会动手的一定是他们身边信任的人。 甚至还会像书中一样,在战场上动手。 纪云澜点头:“你说的有理,我跟父亲不会大意的,但你去漠北,也一定要当心。乌日娜是漠北的公主,她这些年装模作样能骗过漠北王,不容小觑。” 纪云舒道:“我知道,说起来,我信任她也不全是因为我们都要对付跟雍王勾结的五王子。而是她虽然有野心,但我能看的出来她在乎漠北。可毕力格那个人,我看不到他的底线。” 五王子毕力格出身低贱,根据乌日娜所说,他的生母似乎是被漠北王弄死的。 虽然是被王后所逼,但纪云舒不觉得毕力格能对漠北王毫不介怀。 哪怕是王子,他也从小被漠北人轻视欺辱,对漠北人能有什么感情? 这样一个人若是做了漠北的王,纪云舒都想象不出他会做什么。 原书中他登上王位后,跟大夏又打了几回。 当时驻守边关的已经是赵恒,也不知道他是真有男主光环,还是确实用兵如神,都将漠北人打了回去。 后来两国就议和了。 当然,这中间还牺牲了一个萧玥。 看书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现在一切变成了现实,纪云舒都不想去想这些糟心的事情。 她只希望父亲和哥哥好好的,毕力格最好也别登上王位。 纪云澜道:“都不是省油的灯,让他们自己去斗吧。” 纪云舒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一直没动毕力格。” 就对方那副随时要断气的样子,赵慎拼尽全力未必杀不了他。 但现在的局面还没到那一步。 他们还需要留着毕力格挑起漠北的内斗,更需要通过他找到雍王勾结漠北的证据。 纪云澜见她心里有数,也不再多说什么,只从怀中拿出一个令牌递给她。 “这些年我在漠北安插了一些人手,你应该能用的上。” 纪云舒连忙推辞:“我这次带了足够的人手,赵慎那边,皇上应该也有安排。” 往漠北安插人手不容易,纪云舒这一次免不了跟乌日娜接触。 说到底她们只是因为暂时的利益结合,乌日娜不可能不防着她。 她不想将哥哥在漠北苦心经营的人脉牵扯进来。 纪云澜却直接将令牌塞到了她手中:“跟哥哥客气什么,赵慎对你是不错,可你也需要有自己的底牌。不用担心皇上会多想,纪家手中有什么,他心里大概有数。” 纪云舒想想也是,皇上总不会无缘无故忌惮自己的母族。 “那就多谢哥哥了。” 纪云澜揉了揉她的脑袋:“我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纪家,太后来信都说了,你救了皇后和小皇子,也救了咱们家跟皇上的关系。如果不是这样,爹跟我现在是什么处境都很难说。” 他这么说,纪云舒也不好再说什么道谢的话,便眨了眨眼睛道:“我就指着你跟爹安享富贵了,你们若是有什么不好,京城那些人首先就要朝着我落井下石,所以你们可一定要好好的。” 纪云澜看着她调皮的样子,觉得妹妹越来越贴心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赵慎从纪长林的书房出来,找了过来。 纪云舒便对纪云澜道:“哥哥,你去忙自己的事吧,我第一次来这里,出去逛逛。” 纪云澜看了看赵慎,知道有他在,妹妹的安危不会有问题。 便交代道:“城里有不少漠北人的探子,你们出去逛的话,最好隐藏身份,别一去漠北,就被人识破。” 赵慎还好,就纪云舒这个纪长林女儿的身份,一旦被漠北人知道,立马就会引来漠北人的追杀。 纪云舒点头:“正好我们来的时候就是扮作商人来的,继续用那些身份就好了。” 纪云澜问:“看来你们早有准备,你们要做贩货的商人,要贩什么货?需不需要我帮你们准备?” 说起这个,纪云舒还真做足了功课:“我在京城结识了岑家的千金,她们家是做丝绸布料起家的。我听说漠北贵族喜欢咱们的丝绸,所以来的时候带了一批。还有瓷器,对了,我跟赵慎的表弟合伙烧出了玻璃,就是看起来跟琉璃差不多的东西,但成本低很多,这次来的时候,也让人带了一些过来,漠北人会喜欢吗?” 纪云澜:“……” 他知道妹妹成婚后在京城开了几家铺子,生意似乎还不错,可却不知道她做起生意来简直如数家珍。 “琉璃这东西漠北人也很稀罕,毕竟稀少,而且就是在咱们大夏能买的起的人也不多,足够贵重。” 纪云舒明白了,物以稀为贵,哪里的贵族都一样。 东西买便宜了都觉得对不起他们的身份。 她笑眯眯道:“那太好了,看来我专门让沈家表弟送来的那一船玻璃器皿,能买个好价钱。” 纪云澜看着她眉眼弯弯的样子,不由笑起来:“你这个样子,倒像是专门来做生意的。” 纪云舒道:“顺便的事,能赚到漠北人的钱也是件高兴的事情嘛。我准备直接将东西换成宝石和皮草,带回京城转手就能赚几倍的差价。” 纪云澜目瞪口呆,妹妹简直是个做生意的天才。 赵慎:“这些事回头再说,今日出去转转,看能不能找到愿意捎咱们一程的商队。咱们去漠北的事,还是别劳动大哥的好。” 第四百二十一章 为了纪家 纪云舒知道东西是一定有的。 原书中姚若兰中毒濒死的时候,是已经成为漠北王的五王子将药拿出来的。 只是不知道现在漠北王有没有将东西的下落告诉毕力格。 不过不着急,只要有,总能找到的。 反正漠北王还没有死,无非在他的身上多下点功夫。 纪云舒只要想到碧灵丹号称可以解百毒,就心头火热。 能不能解百毒她不知道,但既然能救中毒快死的姚若兰,那能解赵慎身上蛊毒的几率也很大。 纪云澜也不忍心让妹妹失望,安慰道:“你说的有道理,这东西应该就在漠北王手中,我让人再打探打探。” 纪云舒点头:“我知道,麻烦哥哥了。” 纪云澜笑道:“这有什么麻烦的,我还希望你多麻烦我呢,若真能找到,我也能见识一下能生死人肉白骨的奇药是什么样的。” 纪云舒知道他是宽慰自己,笑了笑没说什么。 纪云澜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没抱什么希望,转而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出发?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纪云舒见他没有阻止自己去漠北,不由道:“我以为哥哥跟爹一样不希望我去漠北呢?” 纪长林听到这件事还表达了几句不满,纪云澜却从始至终什么都没说。 纪云舒一时弄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纪云澜看着她的神色有些复杂:“在你眼里,哥哥是这么不知好歹的人吗?” 纪云舒抬头去看他。 纪云澜道:“这一年多来,我总是想起你出嫁那晚发生的事,你跟我说你是因为喜欢赵慎才想要嫁给他,其实不是的,对吗?” 纪云舒不防他突然说这个,愣在了那里。 纪云澜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几年浴血沙场练就的冷硬心肠像是被泡在了温水里,瞬间软了下来。 “我早该想到的,你小小年纪就被姑母接到了宫中,总共才见过赵慎几回,怎么就非君不嫁了?若当真如此,以你的脾气,当初也不会让姑母将婚约换给赵恒。” 末了,他语气沉重道,“你决意嫁给赵慎,是因为那是当时对纪家最好的选择,对不对?” 说到最后,他声音都变得凝滞,虽然是问句,却是确定的语气。 纪家因为手握二十万边军的兵权一直都在风口浪尖上,尤其是宫里还有一个姓纪的太后娘娘。 有多少人眼红纪家的权势,就有多少人想要抓纪家的把柄。 他们父子常年不在京城,那些人能拿来做文章的就只有纪云舒了。 当时纪云舒一旦将事情闹大,不管是退婚还是什么,人们都会将矛头对准纪家。 除非纪云舒息事宁人。 纪云澜没有想过委屈妹妹,但他当时也确实没有将姚若兰放在心上。 可赵恒娶了魏元敏后发生的事情,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越是知道,他越是后怕。 如果纪云舒当初嫁给赵恒,她会经历魏元敏所经历的一切,甚至可能会更糟糕。 毕竟魏元敏有一个长公主的母亲和一个国公父亲,他们还都在京城。 幸好他的妹妹足够聪慧,也足够有魄力。 只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找到了一条最好的出路。 当然,这个最好是对纪家而言。 当时的纪云舒不知道赵慎会不会是比赵恒更糟糕的人,不知道他的腿会好,更不知道他会成为皇上的心腹重臣。 妹妹为了纪家,牺牲了自己。 每每想到这些,纪云澜就觉得心痛难言。 纪云舒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当时其实没有功夫考虑纪家,嫁赵慎是对自己而言最好的选择。 但她和纪家从来都是一体的,保全自己,也就是在保全纪家。 想到这里,纪云舒终于明白纪云澜在想什么了。 纪家父子在边关浴血杀敌,将唯一的亲人留在京城,不求别的,只希望她能够幸福快乐。 可她却为了保全自己和纪家,嫁给了一个残废。 诚然赵慎并不是一个真的断了腿,但那时候所有人的眼中,他都是一个没有人愿意嫁的残废。 有侯府的权势,漂亮的脸蛋和出众的才华加持都没用。 所以说这个时候的女子其实也很现实。 纪云舒踌躇了片刻才避重就轻道:“也不算吧,他确实长的好看,每天起来光看那张脸也能心情愉悦。我当初想着嫁给他安安生生过日子挺好。现在看来,我简直是捡了个大漏。如今京城不知道多少人嫉妒我运气好呢。” 才不过一年,当初笑话她的人就都被打了脸。 纪云舒觉得这事儿也挺戏剧的。 纪云澜没好气道:“这算什么好运气?你又来糊弄我,别跟我说这一年来你做的那些事,都是为了好玩儿。” 纪云舒:“是比待在后院好玩儿啊。” 纪云澜抬手敲她的脑袋:“来漠北也是为了好玩?赵慎三番五次来信提醒父亲和我小心漠北,小心身边的人,跟你没有关系?” 赵慎是什么人纪云澜就算不全知道,也清楚那么几分。 外表看起来是个翩翩君子,内里冷漠无情。 在娶纪云舒之前,他跟纪家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如今这样热络,生怕他们父子出事,想也知道是因为纪云舒。 朝中谁不是明哲保身,在涉及他们家的事情上,中立就算是友好的了。 赵慎这样,让他欣慰妹妹没有看错人的同时,却更加的心酸。 拿自己的终身去赌,赌赢了固然可喜,可万一输了赔上的就是妹妹的一生。 之前那些就不说了,妹妹这趟漠北之行,很明显就是为了他们父子,他怎么能不领情? 说起这个,纪云舒立马问:“所以你们身边的人,到底有没有查到有问题的?你不知道,雍王府的人真是无孔不入,在宫中太后皇后甚至皇上身边都安插了人,这一年来都清理好几次了,都没清理干净。” 纪云澜好笑道:“除非身边不用人,否则细作探子是不可能绝迹的,收到赵慎的信之后,父亲跟我将身边的人排查了好几遍,不管是伺候的,还是军营里的,也找出几个有问题的。但剩下这些人有没有问题,那谁都无法打包票。” 第四百二十章 家人的支持 纪云澜看向赵慎:“你们俩想亲自去一趟漠北吗?你们这个长相,跟漠北人还是有差别的,很容易被认出来。” 赵慎道:“我们已经想好了,会扮成商人去,这个还要兄长帮忙。” 纪云澜见两人已经打定了主意,也不再劝:“这倒不是什么难事,这边常有商队去漠北,塞两个人进去不难。” 纪云舒对这个很感兴趣:“这些商队是贩卖什么的?” 纪云澜笑道:“什么都有,粮食,药材盐,布料这些生活用品是大宗,还有漠北的贵族喜欢咱们的丝绸茶叶。” 纪云舒靠近纪云澜小声问:“咱们家是不是也有这样的生意?” 纪云澜看了赵慎一眼:“有,不过金钱交易不多,大多是跟漠北人换马。” 纪云舒睁大了眼:“漠北人不是严禁马匹交易吗?” 漠北对大夏最大的优势就是骑兵。 大夏虽然也有骑兵,但大夏马匹的质量是比不上漠北的。 漠北为了保持这项优势,严禁跟大夏的马匹交易。 纪云澜见她睁大眼睛的样子很可爱,不由摸了摸她的脑袋不以为意道:“朝廷的禁令算什么,只要有利可图,多的是人铤而走险。” 纪云舒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糊涂了,走私是任何时候都禁止不了的。 纪长林也道:“漠北很多大部落对王庭的禁令都不那么当回事。而且这些年咱们都没跟他们好好打一场,他们也不觉得私下卖点马是什么大事。” 纪云舒道:“就跟咱们这边的人卖粮食药材一样?” 纪长林点头:“差不多吧,他们那边穷,普通百姓也买不起粮。” 纪云舒道:“爹您还是卡一卡吧,今年北边大旱,咱们这边的粮也不一定够吃。” 虽然漠北的百姓也是人,但原谅她自私吧,她还是更希望大夏能少死一些人。 纪长林点头没有说话。 几人聊了一会儿,时候不早了才去休息。 纪长林拉着纪云澜回到客厅问:“你有没有觉得你妹妹变化很大?” 纪云澜给父亲倒了杯茶道:“你觉得妹妹哪里变了?” 纪长林有些不可思议道:“她竟然操心粮食够不够吃这种事。” 他的女儿从小金尊玉贵,哪怕没了亲娘,也被养在太后身边,说句不知人间疾苦也不为过,哪里会想起操心这种事情。 纪云澜波澜不惊道:“这不叫变了,这叫长大了。去年在肃州,那样凶险,我接到消息都吓了一跳,但她其实做的很好。这一年多,她在外面的时候不少,很多东西见多了,自然会放在心上。” 纪长林不满道:“都是赵慎,你妹妹就是嫁给他,才了这么多苦。” 纪云澜还不客气地揭穿他:“其实您也是高兴的吧?您不忍心让妹妹受苦,从小就为她选了一条安逸的路,但您心底里也清楚,若她自己立不起来,咱们再护着她也鞭长莫及。” 纪长林其实很矛盾,他希望女儿永远无忧无虑,但他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将领,知道人在关键时刻只能靠自己。 “你说的对,她自己有主见,有本事是好事,但……真让她去漠北?” 他有些迟疑地道。 备战状态的漠北监察会比平时更严格。 这个时候跑过去别说办事了,安全都是个问题。 纪云澜道:“赵慎一起去,问题应该不大,而且他们来之前就打定了主意,显然不是来征求我们意见的。” 如果是儿子,纪长林肯定理直气壮阻止他去。 可女儿不是在身边养大的,本就跟他亲近不足,他自然不好阻止。 想了想道:“那就多派点人,不管怎么样,总要护好他们的安全。” 纪云澜点头:“我知道。” 另一间屋子里,纪云舒回到屋也长长松了口气:“我还以为父亲和哥哥会很难说服呢,没想到他们竟然什么都没说。” 赵慎想看来纪家父子也管不了纪云舒。 “他们大概是看你嫁人了,不好管你。” “嫁人怎么了?我嫁了人也还是父亲的女儿,哥哥的妹妹。” 纪云舒不满道。 她其实也能感觉到父亲对他疼宠有余,亲近却不足。 哥哥还好一点,但看起来也很担心她。 赵慎道:“这是自然。岳父和大哥自然希望你平平安安,但如果你想做一件事,他们也会全力支持。” 纪云舒跟赵慎和纪家父子用了早膳。 吃晚饭纪长林就将赵慎叫走了。 纪云舒知道赵慎的事需要父亲配合帮忙,两人应该有不少事儿,便没有跟上去。 而是跟纪云澜一起去外面散步。 走到一出僻静的地方,纪云舒才问:“去年我刚成婚的时候,摆脱过大哥一件事,不知大哥还记不记得?” 妹妹长这么大,唯一拜托自己办的一件事,纪云澜自然不会忘:“你说碧灵丹?我问过很多人,包括漠北王宫里的一些老人,都说没有见过。” 虽然哥哥一直没有回信,纪云舒便清楚必然是没什么结果的,但真听到了,心中还是忍不住有点失望。 “也就是没人见过?那听说过吗?那东西到底有没有?” 纪云澜道:“听倒是有人听说过,但都是些没影的话。赵慎不是已经好了吗?你还找那东西做什么?” 纪云舒笑道:“救命的东西,谁会不想要?万一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纪云澜揉了揉她的脑袋:“我劝你别想了,那东西八成是没有的,若真有,漠北五王子那样得漠北王看重,又病成那样,为什么不吃?” 纪云舒认真分析:“我觉得说不准是真的有。你想想,五王子病成那个样子,漠北王为什么还要推他上位,难道不是因为确定他的身体不会影响他日后上位?” 连漠北巫医都说毕力格活不了多久,漠北王又怎么保证他的身体会好呢? 如果他的手里有一颗灵丹妙药的话,所有的一切就都能解释的通了。 纪云澜不知道妹妹健健康康的,为什么执着于这个,只好道:“就算真有,这种救命的药,漠北王一定藏在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越是惜命,那药如果有,说不准是漠北王为自己留的。 他们要得到几乎不可能。 第四百一十九章 不合理 “爹,你跟哥哥都在这里,赵慎如今也来了,我与其在京城担心你们,还不如跟着来看看。” 她说的很委婉,但纪长林又不傻,相反他对人的情绪变化很敏锐,更不用说此刻他全部的身心都在女儿身上。 所以他立马就感觉到了女儿的不悦。 当初妻子过世,在将女儿带来幽州和送入宫中托付给妹妹这两个选择中,他选了后者。 除了将女儿交给皇家让皇上放心之外,也是不想让女儿来这里受苦。 女儿一直被娇养在宫里没受过什么苦,可如今嫁人了反而跑到北地来,他怎么可能不心疼。 不过这如果是女儿自己的意思,他也不好再以此针对赵慎。 纪云澜虽然跟妹妹相处的时间不多,但一想到妹妹在新婚夜发现赵恒不妥,立马就当机立断给自己换了个夫婿,就清楚她极有主见。 从肃州的事情更是能看的出来,她还极其大胆。 所以他一点都不觉得妹妹来幽州会是赵慎的主意。 见父亲也明白过来,便打圆场道:“来都来了,说幽州的事情吧。漠北那边早就开始备战了,朝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赵慎道:“皇上让我告诉大将军,漠北只要有异动,就狠狠打回去。” 纪长林想到朝廷前不久才跟南疆那边打了一场,挑眉问:“皇上不是前不久还要跟漠北和亲吗?” 纪云舒听他们说起正事,就不再插嘴,一心一意吃葡萄。 赵慎一边慢条斯理剥葡萄,一边缓缓道:“漠北打什么主意岂能瞒过将军的眼睛。您任由幽州百姓离开,不也在备战吗?” 纪长林被他揭破,也不尴尬,只是道:“这不是皇上突然这么强硬,让人不太习惯嘛。” 其实他不是不理解皇帝之前的想法,围在皇上身边的文臣自然不想武将再立战功,将他们压下去。 对于文臣们来说,只要漠北人不打到京城,他们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赵慎道:“之前皇上也是不得已,他年少登基,这些年很不容易,直到如今还内忧外患,很多事情思虑的不够周全。不过您放心,这次朝廷一定会全力支持跟漠北的一战。” 纪云澜道:“不是我们信不过皇上,你也去了一趟南疆,经历过一场战事,应该清楚,对于武将来说,战死沙场不算什么,最怕的是来自身后的刀子。” 赵慎点头:“大哥放心,皇上不是那样的人。” 纪家父子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纪云舒便道:“行了,信不信皇上,该打的仗不还是要打。皇上也没打算娶漠北的公主,之前的事都是为了拖延时间,漠北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纪云澜道:“漠北提出议和之后,漠北各个部落倒是安分了不少,不过妹夫好几次来信让我们小心漠北,小心身边的人,我和爹就猜测议和是个幌子,所以这些日子时刻防备,漠北那边倒是没什么动静。” 纪云舒疑惑:“你确定漠北没动静吗?我们跟乌日娜公主一同过来的,本来是打算五王子回去用乌日娜的死鼓动漠北各部落出兵后再出面揭穿他,可乌日娜昨日突然很着急的离开了。” 纪云澜诧异道:“乌日娜公主果真没死么?你这样说,我大概清楚了,我也是昨日才收到消息,漠北王后病了。” 纪云舒没想到这个,不由转头去看他:“真病了?” 纪云澜摇头:“真的假的不知道,但漠北王庭那边捂得很严实,这事有点蹊跷。” 纪长林冷笑:“有什么蹊跷的,漠北王忍王后很久了,如今漠北王想出兵,王后不同意,两方势力因为这个闹掰了呗。” 纪云舒眨巴着大眼睛看自家便宜爹:“您还知道什么?” 纪长林立马道:“闺女想知道什么?” “漠北五王子的事儿您知道不?” 五王子的生母是漠北王白月光的话,漠北王想扶持自己最心爱女人的孩子是能解释通的。 可问题是这个孩子体弱多病,注定活不了多久。 纪云舒不管怎么想都觉得不合理。 纪长林哼笑一声:“漠北王之前确实没有表现出想要扶持五王子的意思。不过最近王后针对了五王子几回,他便露出了马脚,太沉不住气了。” 纪云舒:“漠北王到底为什么扶持五王子?他看起来像是随时会死。” 不是她说话不客气,这是事实。 “谁知道他发什么疯?扶持三王子也比五王子强啊。” 纪长林嘟囔了一句。 倒是纪云澜道:“去年我顺着肃州的线查过了,虽然没什么证据,但跟雍王府勾结的应该就是五王子。能将事情做的滴水不漏,他的能耐不小,可惜身子不好。” “哥哥确定他身体不好是真的吗?” 纪云舒怀疑地问。 纪云澜看她:“你怀疑是假的?但我让人打探过了,他从小到大一直身体不好,巫医断言活不了多久,这些都是真的。” “可这说不通啊。” 乌日娜也说毕力格从小身体不好,这应该不是假的。 可且不说漠北王为什么要将王位传给一个命不久矣的人,五王子如果真的活不了多久,他费尽心机夺到王位又有什么意义? 赵慎见纪云舒不吃葡萄了,也就不再剥,洗了手在一旁静静地听几人谈话。 直到这时候才道:“我们对漠北的事还是知道的太少,这对战事至关重要。” 纪云澜道:“漠北人十分排外,尤其是大夏人,很受排挤,最近漠北在备战,很多大夏人无缘无故就会被杀,我安插在那边的探子也不敢轻举妄动。” 纪云舒道:“没事,我答应了乌日娜去找她,看来我应该尽快过去。” 纪长林皱起了眉头:“你有人派人去办就好了,怎么还要亲自冒险?乌日娜公主是漠北王嫡出的公主,虽然一直传的跟仙女似的,但漠北人天生狡诈,她说不定是在骗你。” 纪云舒忍不住笑了出来,大夏人觉得漠北人狡诈,漠北人也觉得大夏人狡诈,不知道双方是怎么得出这结论的。 “这有什么关系,我也在骗她啊,我是大夏人,怎么可能相信一个漠北的公主。但我们现在确实有共同的目的,合作一下也没什么。” 第四百一十八章 父女相见 赵慎笑道:“怎么会?出门嘛,一个人是一个人的走法,跟你一起自然又不一样。” 纪云舒羡慕地摸着他一头乌黑顺滑的头发:“怎么不一样?” 赵慎想了想道:“我一个人出来,就是办事的,有你在,就会有心情看看路上的风景。我不想你以后回忆起来,只记得赶路的辛苦。” 纪云舒早就注意到了,除非情况紧急,赵慎跟她一起的时候,从来不赶路。 “我以前在宫里,总是好奇外面是什么样子。如今看这样子,说不准能跑遍整个大夏。” 也只有南边还没去过了,不过她的海贸计划已经有了雏形,以后肯定有机会去。 赵慎也笑道:“会有机会的。” 两人休息了没多久,天边暗下去的时候,外面有了动静。 纪云舒刚起来,就听到门外的声音:“阿舒来了,你怎么不叫我回来?大营里又没什么事儿,我在不在都一样。” 她立马跑到门口打开门叫道:“爹爹。” 还披散着头发丝的赵慎眼疾手快地找了条发带将头发束起来。 纪云澜跟在后面,没拦得住自家爹,见此情形,无奈道:“爹,妹妹都嫁人了,您好歹顾忌点。” 纪长林见女儿头发也散着,摸了摸鼻子道:“我这不是着急见阿舒吗?” 纪云舒连忙道:“没关系,我也想早点见到爹爹。” 纪云澜斜了她一眼:“你也越发没规矩了,饭菜已经好了,你们收拾一下来用膳。” 说着将自家爹拉走了。 纪云舒回头看赵慎,见他神情淡定,并没觉得尴尬,便笑了起来:“我爹就是这个性子,你别在意。” 赵慎对纪云舒的事情是有过猜测的,但看她对纪家父子相处,纯然一片父女兄妹之情,心中又疑惑起来。 当然现在不是寻思这些的时候,见纪云舒开心,他也笑道:“岳父也是想早点见到你。” 两人将伺候的人叫了进来,很快梳好头,然后一起去了饭厅。 纪家父子已经等在那里了,见他们进来,纪长林连忙道:“阿舒坐了一天马车,饿了吧,快来吃饭。” 都是一家人,纪云舒也不讲什么规矩,挨着父亲坐下来:“来的时候哥哥已经让人送了点心来,我吃了几块。” 纪长林道:“点心能顶什么用?大热天出门遭罪的很,你没什么不舒服吧?” 纪云舒听出了父亲对赵慎的不满,笑道:“没有,我这一年多一直坚持习武,功夫虽然不见得厉害,但身体却好很多,轻易都不生病。” 她今年也就感冒了两回,这在这个时代的女子中,已经很罕见了。 纪长林皱眉:“你一个姑娘家怎么想起习武了,习武多辛苦?” 纪云舒:“……我想着有点自保能力总是好的。” 纪云澜也对自家爹无语了,女儿习武就觉得辛苦,他这个儿子就从小往死里练。 纪长林才没觉得自己偏心,他瞪向赵慎:“又不是没人保护你,要什么自保能力?我听见你自嫁了他,成日东奔西跑的,是怎么回事?” 纪云舒避重就轻道:“我想爹爹才来的,难道爹爹不想见我?” 纪长林:“自然想的,是爹爹对不住你,这些年将你一个人留在京城,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你祖父给你定亲,爹在军中给你找个好男儿,你嫁到这边来,咱们父女也能时常见面了。” 他说完,似乎还不满足,故意看了赵慎一眼,又加了句:“有爹和你大哥保护你,你也就不用辛苦学武了。” 当初阴差阳错的成亲,赵慎就知道纪家父子对这婚事很不满意,只是父子俩在京城没待多久,除了回门那日为难了他一下,其余还好。 如今一年多过去,岳父似乎看他更不顺眼了。 赵慎被挤兑了这么一番话,面不改色地轻声提醒:“听说岳父和大哥每年都要经历好几次刺杀,阿舒嫁到这里也不见得安全。” 纪云舒听他们你来我往,有些无奈,给纪长林夹了一块红烧排骨:“爹,这个好好吃,你也吃。” 纪长林道:“是府里的厨娘做的,你喜欢吃,我明天还让他们做。” “爹真好。” 看着女儿开心的模样,纪长林心里的不满也就淡了。 赵慎千不好万不好,总算对女儿是好的。 朝中的事情他都清楚,别人男人不一定能容的下女儿去做那些事。 一顿饭吃完,纪长林问纪云舒累不累,要不要继续回去休息。 纪云舒摇头:“刚来的时候就洗漱休息了一会儿,现在反而精神了。” 白天一天都很热,这里没有空调,只能物理降温。 只能屋里摆冰盆。 可纪云舒之前中了药,身体怕寒,所以不管多热的天,赵慎都不让她贪凉。 这些日子,她多吃几口冰淇淋都要受限制。 于是几人去院子里一颗大杏树下坐了下来,一边乘凉,一边说些事情。 纪云舒吃着酸甜可口的葡萄,不免又提起之前的问题:“幽州的百姓都去哪里了?” 纪长林道:“今年幽州大旱,过些日子还极有可能打仗,我便让他们该走就走了。” 纪云舒不解:“打仗也打不到这边来吧?” 纪长林道:“这谁说的准,漠北多年没有跟咱们大规模的开战,突然闹腾起来,谁知道肚子里藏着什么坏水?大旱过后,百姓没存粮,想活下去也难,还不如让他们去别的地方,幽州空出来,真打起来也没有后顾之忧。” 纪云舒觉得父亲的安排没什么错,这样确实能将战事对百姓的伤害降到最低。 可她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倒是坐在一边帮纪云舒剥葡萄的赵慎,突然问:“父亲对战事没有信心?” 纪长林:“你放什么屁?” 纪云舒反应过来:“爹,这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纪长林自然不能对女儿爆粗口,扭捏道:“没什么事儿,我收到皇上的密旨了,让你们夫妻处理漠北的事儿,只是赵慎也就罢了,这种事,阿舒你跟着瞎掺和什么?” 纪云舒看出来了,纪长林眼里的女儿是个宠物,捧在手心疼着就好。 既不希望她练武有自保之力,也不想她掺和两国之战。 这倒也不能说他有错,只是现在的纪云舒也不可能退回内宅,什么都不做。 第四百一十七章 到达 乌日娜似乎很担心漠北会出事,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 纪云舒将人送走,有些奇怪地问赵慎:“毕力格还要些日子才能回去,她这么着急做什么?” 赵慎想了想道:“她之前还不着急,昨日来了这里才想赶回漠北,可能确实担心漠北那边生出什么变故吧。” “能有什么变故?”纪云舒琢磨了一下,“百姓中流传的那些话也都是捕风捉影吧,漠北人怎么可能现在就明目张胆的调兵?” 虽然因为乌日娜假死,毕力格匆忙离开,两国最终没有签订合约,但漠北使团回去之前,漠北人应该不可能在明面上调兵。 赵慎也不清楚怎么回事,给纪云舒夹了一个小笼包:“不着急,我们今晚就能到岳父那儿,具体什么情况到时候就知道了。” 漠北那边的情况,怕是没有人比跟漠北人打了一辈子仗的纪大将军清楚。 听她这么说,纪云舒也不再问,吃了两个小包子,喝了一碗粥,很快收拾好继续上路了。 赵慎今日没什么事儿,跟她一起坐在马车里。 早上没那么热的时候纪云舒还有精神看了一会儿话本,等太阳升起来,车厢里便越来越热,哪怕放了冰盆,也不怎么舒服。 她便没什么心思看话本了,很快就靠在赵慎身上昏昏欲睡。 赵慎顺手将她揽进怀里,让她找个舒服的姿势睡着。 自己则顺着车窗看外面。 路过几个村庄的时候,外面几乎没什么人,大片大片的田地因为干旱只稀稀拉拉地长着一些作物。 马上就到收获的季节了,可以预见这边今年几乎不会有什么收成。 他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纪云舒闭着眼睛眯了一会儿,睁开眼便看到了他的神情。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外面的场景。 “这里没什么百姓,也不全是因为漠北人可能会打过来的缘故吧?” 旱灾加可能到来的兵祸,这样的情况下,去哪里也比留在这里活下来的机会大。 赵慎道:“幽州的旱灾比官员们报上去的严重。” 纪云舒望着外面几乎干裂的土地,很难想象没什么收成的百姓要怎么活下去。 她脑子里蓦地闪过史书里记载的那些岁大饥,人相食的惨事。 轻描淡写的六个字,背后是想象不出的惨烈。 她道:“也未必是官员没将情况说清楚,奏章上的字,总不如亲眼目睹来的触目惊心。” 赵慎默了默道:“你说的对。” 他们待在京城,只看地方官员的折子怎么可能真的了解情况。 一路上看到的场景让两人的心情都不太好,后来还是纪云舒打起精神道:“这边旱灾情况这么严重,百姓十不存一,让皇上早点想法子安排吧。” 赵慎笑道:“你以为皇上让我来做什么?漠北的事情有岳父,真打起来也没我什么事儿,我就是来善后的。” 纪云舒哼了一声:“我就说你是来收拾烂摊子的。” 赵慎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帮她顺着散落的发丝:“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你不是也不喜欢总待在京城吗?” 在京城虽然没人会限制纪云舒,但她毕竟不好经常出门。 她跟侯府的其他女眷也没什么来往,一直待在院子也没什么意思。 当然,这本质上是因为纪云舒曾经处在一个相对自由的环境里。 但她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大多数时候,她还是很安于现状的。 “你怎么看出来的?我还不够懒?” 她觉得自己已经躺的很平了。 赵慎手指抚过她的眼睛:“你在外面的时候,眼神不一样。” 纪云舒的眼眸动了动,笑道:“总待在一个地方本来就很无聊啊。” 赵慎的手落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摸了摸,最终没再说什么。 这一天两人心情都不怎么样,便让车夫一直赶路,原以为傍晚能到的路硬是提前了一个时辰。 纪云澜接到信亲自带人来迎接他们。 赵慎躬身行了一礼,客气道:“麻烦大哥了。” 纪云澜也很客气:“也不单是为了你们,最近这边不太平。” 纪云舒:“我们进了幽州之后,都没见到多少百姓,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纪云澜道:“这个三两句说不清,你们一路劳顿,先回去歇会儿。” 说着带他们往这边的将军府走。 纪云舒也清楚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便跟着往里走。 将军府是个三进的院子,里面下人不多,进出巡逻的多是士兵,看上去有些冷清。 纪云舒想到这里虽然只有父兄两个主子,但两人常年不回京,对他们来说,这里比京城的侯府更像一个家。 纪云澜道:“之前接到信知道你们要来,我就让人收拾屋子了,爹在军营,晚上回来,到时候一起用膳,你们先去歇会儿。” 纪云舒点点头,坐了一天车,她现在确实有点累。 纪云澜亲自带着两人在后院安顿下来,就先离开了。 纪云舒看着他的背影,想到上次见面还是在肃州。 她跟这个哥哥虽然没见过几次,但心里就是莫名觉得亲近。 大概是原身留下的感情吧。 不一会儿一个管事嬷嬷带了两个丫头过来,送了洗漱用的热水,还有茶水点心。 张嬷嬷恭敬道:“这些都是少爷吩咐的,夫人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咱们去办。” 纪云舒点头:“已经很好了,你们先去忙吧,有什么事我会让身边的丫鬟找你的。” 张嬷嬷闻言也不多话,带着人退到外面去了。 纪云舒洗漱了一番才觉得身上清爽了些,倚在榻上边晾头发边看着赵慎洗漱。 她觉得赵慎应该是不喜欢出门的,这人有些洁癖,平日里都穿的一尘不染。 晚上不管折腾到多晚,多累,都要清洗干净才睡。 一出门什么都不方便,骑马免不了风吹日晒,坐马车里,哪怕一天什么都不干,也会捂一身的汗味。 赵慎是典型的世家公子,一举一动都十分养眼,纪云舒看他洗了澡,换了一身衣服,有些好奇地问:“你以前,暗中出来办事,都是怎么过的?” 赵慎收拾好自己,挨在她身边躺下,才道:“我又不缺银子,一个人其实很方便。” 纪云舒接过布巾帮他擦头发,不满道:“你嫌弃我是累赘?” 第四百一十六章 把持不住 赵慎笑道:“你这是心疼我?” 纪云舒白他一眼:“我是心疼我爹,你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要办事还不得麻烦我爹?” 赵慎也不恼:“谁让我运气好,娶了大将军的千金呢。” 两人说着话将一顿饭吃完,纪云舒没什么精神,便回屋休息了。 赵慎想了解一下这里的情况,将她送回屋后出门了。 乌日娜不知道是害怕赵慎,还是知道讲究男女大防,反正很刻意地跟赵慎保持着距离。 这些日子一路同行,她尽量不出现在赵慎面前。 今晚吃饭也是自己在屋子里吃的。 等吃完饭闲的无聊便想找纪云舒。 他们已经到了幽州,离漠北不远了。 她先问了问白泠赵慎在不在,得到不在的答案之后才去了纪云舒房间。 纪云舒洗了个澡,还在擦头发,见她进来,好笑道:“你总躲着赵慎做什么?” 乌日娜理直气壮道:“你们大夏不是讲究男女有别吗?更何况他可是你夫君,长得那么好看,我把持不住怎么办?” 纪云舒:“……” 她怀疑过很多人对赵慎有心思,唯独没有乌日娜。 这姑娘虽然聪明伶俐,但能脸不红的说出这种话,显然就没有开窍。 乌日娜还在那里抱怨:“你这么好的姑娘,这么早成亲做什么?害得我想找你都不方便。” 纪云舒:“你找我有什么事儿?” 乌日娜撇撇嘴道:“我们马上就要到了,不应该先商量商量接下来怎么办吗?” 纪云舒:“之前不是已经说好了,等五王子用你的死讯让漠北为你报仇,你现身揭穿他。现在五王子还在路上,不着急。” 乌日娜道:“我着急,现在连雍州的百姓都知道两国要开战了,你们大夏这次又没有打算退让,战事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开始了。” 她心里很着急,这战事如果已经开始,那就不是轻易能停下来的了。 可她很清楚,如今的漠北不是大夏的对手。 那么大夏在战事中的损失,一定会从漠北身上捞回去。 她很想骂父王蠢,竟然相信毕力格能带领漠北打赢大夏。 “你着急也没用啊,不过放心,你父王想借着战事太高毕力格,他没有回来之前,不会开战的。” 乌日娜很难不担心:“那可不一定,毕力格回来又能怎么样?他那身子,又不能上战场。反正都是指使别人,他回不回来也没关系。” 纪云舒想想也是:“那你打算怎么办?” 乌日娜道:“我们的计划可以不变,但我想尽快回漠北,让我母后知道我没事,不然说不准会出什么乱子。” 如果收到她的死讯,她害怕她母后哪怕知道是毕力格的陷阱,也会往里跳。 纪云舒并没有打算留着她:“那你就启程吧,不过我要先去找我爹。” 乌日娜诧异:“你放心我?” 她知道大夏皇帝的意思,是让纪云舒看着她的。 纪云舒笑道:“这有什么不放心的。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不是吗?” 不管乌日娜想要王位是不是真的,纪云舒都相信她清楚漠北和大夏如今的实力差距,和皇上对待漠北的态度。 她若是轻举妄动,很难说后果会是什么样。 纪云舒相信她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做对自己,对漠北最好。 乌日娜笑道:“难怪我第一次见你就很喜欢你。我在漠北等着你。” 说罢,她起身离开。 银叶有些担心:“就这么放她走好吗?” 她对漠北人有种天然的不信任。 这些日子虽然跟这位公主很熟了,但仍然防备着她。 纪云舒笑道:“迟早要放她走的,你以为她真的想做什么,我能拦的住?” 到了漠北,可就是乌日娜的地盘。 银叶道:“您确定她不会坏事吗?” 纪云舒摇头:“我不确定,不过她就算坏事,也不过是原先预料的结果。” 大不了先打一场。 纪云舒隐隐觉得这一仗恐怕是避不开的。 事实上,先打一场,只要他们胜了,接下来可能会更好谈一点。 打个胜仗对她父兄来说不是难事。 当然,得先将军中的隐患解决掉。 这才是纪云舒发愁的事。 赵慎回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 纪云舒确实困了,乌日娜离开不久她就睡了。 不过她睡得不是很熟,赵慎一进门就醒了。 幽州这边气候干,她睡得口干舌燥,想叫人进来倒茶,赵慎已经端了一杯茶给她。 纪云舒一口气喝完,才觉得精神了些,问赵慎:“怎么这么晚?有什么收获吗?” 赵慎摇头:“晚上外面几乎没什么人,这边的百姓甚至说漠北人已经在调兵遣将,很快就会打过来。” 纪云舒道:“这些人的脑子呢,我爹还在,这么多年他可从没有打过败仗。” 赵慎道:“纪将军为了避风头,行事十分低调,这些年没打过败仗,这些年小打小闹,又被圣旨压着……” “所以百姓也不信我爹?” 纪云舒得出结论。 “差不多吧,不过这些也不是什么大事,咱们先去见岳父,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漠北五王子还没有回去,漠北王害怕我们对他动手,必定不会提前发动战事。” 五王子还在大夏,漠北王一旦发动战事,大夏就有理由扣人了。 纪云舒点头:“我让乌日娜先回去了,就看她是不是漠北王和毕力格的对手吧。” 赵慎问:“你不是想跟她一起去漠北吗?” 纪云舒摇头:“漠北我当然会去,但不是现在。我得先见过我爹,确保他和我大哥的安全再去。” “我们明日一早出发,大约傍晚就能到武宁了。” 纪云舒笑道:“我也不想一直跟乌日娜待在一起,我们现在是各取所需,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等她成为漠北王,未必不会生出一统天下的野心。” 赵慎:“我看你一路跟她亲亲蜜蜜,还以为你很信任她呢?” “信任归信任,但我不会忘了她的身份。” 一个想当王的女人,谁知道她的野心有多大。 纪云舒选择跟她合作,不过是因为相信她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对漠北才是好的。 但乌日娜现在是一个想要夺位的公主,考虑问题的角度跟她成为漠北王之后未必一样。 第四百一十五章 收拾烂摊子 纪云舒斜了他一眼:“什么叫舍不得,谁的命不是命呢?” 如果牺牲很多人能杀了毕力格也就罢了,可几率并不高。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让人白白送命呢? 何况他们现在也不是非要杀掉毕力格不可。 说到底有些事情不是死一个人就能解决的。 毕力格死在大夏,漠北王如果揪着不放,也是和麻烦。 赵慎对纪云舒的话并没有意外,只是眸光深沉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纪云舒的脑子里则在考虑他们先赶到漠北要怎么做? 最重要的是父兄。 虽然没有了赵恒,但她觉得雍王的计划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军中一定有一个跟赵恒作用一样的人存在。 甚至书中赵恒能那样轻易得逞,也未必不是军中有人相帮。 不管什么时候,来自身边人捅的刀子都最致命。 所以这个奸细得尽快挖出来。 赵慎见她垂着眸不说话,便知道她在想什么,宽慰道:“岳父那边我好几次在信中提过,要小心身边人,不会有事的。” 纪长林本身功夫很强,只要小心提防,想要害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纪云舒叹息:“就怕那个人是父亲无论如何都不会怀疑的。” 战场跟朝堂不一样,同生共死的情谊很难让人产生怀疑。 赵慎也明白这一点:“我们很快就到漠北了,到时候你不放心就亲自守在岳父身边。” 纪云舒笑了笑:“军营不能有女子吧,父亲虽然疼我,但也绝不会为我破例,到时候他肯定是第一个要赶我的人。” 赵慎无奈道:“你这样子,让我怎么哄呢?” 他这么一说,好像自己不明事理一样,纪云舒恼怒道:“我也没让你哄啊。” 赵慎抱着她,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喜欢哄你。别想那么多,我们已经改变了这么多,没道理岳父过不了这一关。” 他们其实已经占了先机,做了这么多安排,怎么还能赢不了呢。 这话确实让纪云舒的心情舒缓了一些。 “借你吉言吧。” 接连赶了好几天路,又热又累的,纪云舒整个人都没了精神。 这一日他们终于进了幽州,离父兄驻守的地方已经不远。 赵慎接到消息,漠北使团已经被他们远远甩在了身后,便不着急赶路。 当晚便在一个县城里找了家最大的客栈住了下来。 吃完的时候,纪云舒注意到客栈几乎没什么人,有些奇怪地问赵慎:“这里怎么人这么少?” 他们这一行扮成了去北边贩卖货物的商人。 选的路线也是人多的地方。 这个县城不算小,这又是县城里最大的一家客栈。 里面却没什么人,这一点都不合理。 赵慎也觉得奇怪,正好小二来上菜,便问:“你们家是有什么问题吗?怎么人这么少?” 好不容易来了客人,又衣着不俗,小二连忙小声道:“客官是南边来的吧,怕是不知道咱们这边的情况,都说漠北人快要打过来了,不少有钱人都收拾东西逃走了,如今已经没什么人来幽州了。” 纪云舒诧异:“这是怎么说的?纪大将军不是驻守在幽州吗?有他在,漠北人怎么会打的进来?” 纪家在这边就是一块活招牌,百姓一直相信,有纪大将军在,漠北人就进不来。 纪家这么多年从没让人失望过。 这也是纪家遭人忌惮的原因。 小二叹气:“纪大将军是厉害,可朝廷要跟漠北议和,皇上还娶了漠北的公主,漠北人来烧杀抢掠一番又回去,吃亏的还不是咱们这些百姓。” 纪云舒不知道两国议和在百姓眼里原来是这个样子。 “既然是两国议和,漠北人自然也要守规矩,怎么会来烧杀抢掠?纪将军也不可能看着百姓被漠北人欺负什么都不做吧?” 小二道:“漠北人是什么说话算话的人吗?当初不也和咱们签订合约,不再进犯,结果还不是年年进犯咱们的边境,今年眼看着北边要大旱,漠北的情况也不见得好,怎么可能真的议和?” 小二说完就离开了,纪云舒有些不解:“漠北人的信誉差也就罢了,这些人怎么一点都不相信朝廷?” 赵慎脸色有些沉:“前些年朝廷为了限制边军,确实下过一道旨意,轻易不得与漠北起冲突。” 纪云舒立即明白了,这一道旨意捆束住了边军的手脚,漠北人小规模的越境劫掠他们都没办法管。 这种锅,边军当然不能自己背,只能推到朝廷头上。 久而久之,受苦的百姓自然就不相信朝廷了。 “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怕我爹立功,更怕他造反,所以就压着边军,宁愿让漠北在这边作威作福吗?” 赵慎喝了口茶没有说话。 这事实在不好说,那些年皇上为了皇后跟太后闹过不少矛盾。 皇上心底下意识认为太后的底气是纪家,自然要压着纪家父子。 可他们这些在朝中的人,哪里能想到一道旨意会让雍州变成如今的局面。 他不说纪云舒也能猜到怎么回事,冷了一声道:“如今好了,战事还没起,百姓都逃了,不信我爹,更信不过朝廷,雍王怕是做梦都能笑醒。” 她不喜欢皇帝果然是有原因的。 帝王因为自己的喜误,便置边境的百姓于不顾。 赵慎道:“皇上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纪云舒不接受这个解释:“他是皇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知道自己一道旨意会产生的后果,这本身就是个巨大的灾难。” 赵慎也知道如今这情况没法辩解,转而道:“难怪那些人一直想要离间大将军和皇上的关系,仅仅一道旨意,便能演变成这样的结果,皇上也是被人钻了空子。” “这不是有空子可钻吗?” 纪云舒横竖觉得气不顺。 纪家父子这么多年守在这种贫苦的地方,连过年都很少回京,就是为了这里的百姓。 可皇上却全凭自己的心意,完全不顾百姓死活。 赵慎见她这个样子,知道不好跟她讲道理,夹了一筷子菜给她:“这次走的时候,皇上将这边的事情都交给了我,放心,我绝不会让岳父再受委屈。” 纪云舒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不过还是道:“他就会让你收拾烂摊子。” 第四百一十四章 刺杀试探 “那你这次回去打算怎么办?你父王那关不好过吧?” 乌日娜道;“他让人刺杀我,想用我的死鼓动母后为我报仇,然后通过跟大夏的战事,握住兵权,巩固自己的地位。我回去会和三王兄联手,将他谋害我们俩的消息公之于众。” 纪云舒提醒她:“你们没有证据吧?” 五王子行动很利索,那场刺杀没留下半点痕迹。 至于三王子的腿,还真不是五王子干的。 不得不说这人挺狠,让他动手的话,三王子这条命估计都得丢。 乌日娜道:“我们漠北人做事其实不要求确凿的证据。我让他比我先回去,等他公布我死在大夏的消息,鼓动各部落出兵攻打大夏为我报仇的时候,我再露面,揭穿是他杀我的,而大夏救了我,我的族人一定更相信我。” 纪云舒听她的计划似乎很可行,便道:“漠北王呢,他不一定会相信你?” 乌日娜道:“我不需要他的相信,如果他一定要想着五王兄,我母后不会放过他的,漠北还不是他一个人能说了算。” 漠北毕竟不同于大夏,不是一个同统一的中央政权,各个部落虽然臣服于漠北王,但更多时候还是各自为政。 漠北王若是行事不妥,被部落首领推翻也不是不可能。 这也是为什么漠北王明明想扶持五王子,却这么多年都不敢伸张的缘故。 一旦他的心思泄露,五王子真的可能随时病死。 纪云舒一直清楚乌日娜想要登上王位最大的障碍就是漠北王,现在看来她并没有将漠北王当回事,便觉得她成功的几率很大。 人和人,有时候比的就是谁更能豁出去。乌日娜一旦不在乎漠北王,她有漠北大部落支持,赢面自然不小。 马车晃晃悠悠的,两人说着话就有些困了,便睡了过去。 另一边,赵慎确实如纪云舒所言,要给毕力格找麻烦,让漠北使团不能赶在自己之前回到漠北。 虽然乌日娜要等到毕力格回到漠北,将她的死讯公布之后再出来澄清。 但他们要做的准备还有很多。 今年眼见得北方要旱,百姓本就不易,再打起来更是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所以赵慎心里还是希望乌日娜能尽快掌控漠北,将这一战消弭于无形。 毕力格也很着急,他想要尽快回到漠北,用乌日娜的死激起王后和她身后势力的仇恨,一致对大夏开战。 但他的身体不好是真的,他没有办法骑马,哪怕坐马车,时候长了身体也受不了。 他这副身体,现在已经弱到一点都不能劳累。 马车上他捂着帕子咳个不停,伺候在身边的人不得不喊车夫慢点,再慢点。 毕力格咳的撕心裂肺,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喝口茶缓了缓道:“正常走就行了,我的身子就是这样子,不碍事。” 小厮给他添了一杯热茶,才低头道:“慢些您总能舒服些,早知道这样,您将事情交给别人去办也就是了,何必受这个罪。” 五王子的身体根本就承受不了这样的长途出行。 才上路,在大夏好不容易养好了一些的身子,明显比以前更坏了。 也不知吃许多药才能补回来。 “有些事还是我亲自来一趟才放心。” 小厮想说五王子在大夏这些日子其实也没怎么出门,更没办什么大事。 但想到三王子的腿,乌日娜公主的死,又什么都没说。 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吧。 两人正说着,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外面有人慌乱地喊了一声:“有刺客。” 接着就有凌乱的箭射来。 毕力格身边有人护着,射过来的箭全部被挡了下来。 接着一波黑衣人冲了过来,毕力格这边使团的人很快就杀掉几个。 毕力格虽然有人护着,但乌日娜口中那个厉害的人被引开,毕力格还是中了一箭,好在没有伤到要害。 片刻之后,刺客退去,五王子受伤,使团只能停下来就近扎营。 赵慎赶回去的时候,纪云舒已经一觉醒来,乌日娜看到他眼神闪了闪,不过什么都没问,很自觉的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上。 弄得纪云舒有些尴尬:“你做什么了,她怎么有点怕你的样子?” 外面确实热,赵慎上了马车,感受着马车里的凉意,又灌了几杯茶才道:“你怎么不说她做了什么亏心事才怕我?” 纪云舒无言以对,事实就是,凡事跟她接触的人,不管是萧玥还是乌日娜,都表现的很怕赵慎。 所以她觉得原因在赵慎身上。 不过这些不好跟赵慎说,只好转移话题:“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了?我听乌日娜说毕力格身边有一个高手,等闲不出手,连漠北神箭手的箭都能挡下来。你遇到他了吗?” 赵慎喝了茶嗓子舒服了许多:“遇到了,确实厉害,将毕力格护的滴水不漏,好在我将他引开了,毕力格中了一箭。他的病到底怎么回事咱们不清楚,但这一箭是真的。如今天气热,伤口不好愈合,他的行程会被拖慢,这回咱们有足够的时间了。” 纪云舒忽地想起乌日娜的话:“既然能射中他,为什么不……” 干脆将人杀了? 赵慎笑道:“那一箭是个意外,真要杀人很难,那个高手跟我功夫差不多,打个一天一夜都不一定能分出胜负,可惜了这样的高手,却在五王子身边做护卫。” 纪云舒之前听到乌日娜说还不以为意,但挺听到赵慎的后,立马瞪大了眼睛:“真的吗?这到底是个什么人?” 赵慎就是她衡量一个人功夫高低的标准。 在她的印象里,功夫能跟赵慎不相上下的人,似乎没有几个。 赵慎摇头:“脸上带着面具,不过看他的体型,不像漠北人,十有八九是个大夏人。毕力格身边除了这个高手,护卫也都不弱,说不得漠北王动了自己的家底。好在今日只是个试探,真想杀人,怕是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纪云舒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无谓的牺牲。 “那算了,反正看他那样子也活不了多久,别浪费我们的人。” 赵慎就知道她会这样说,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这么舍不得那些人?” 他早就发现了,在纪云舒眼里,这世上的人似乎没有什么高低贵贱的区别。 她平等地尊重每一个人,哪怕杀手和暗卫。 第四百一十三章 什么样的人? 乌日娜原本想骑马的,但她本应该是个死人,现在出去说不准被谁看到就露馅了。 那以前的戏岂不是都白做了? 她又不喜欢搞易容那一套,只能老老实实坐在马车里。 不过即使如此,她还是闲不住,发现赵慎不在后,立马上了纪云舒的马车。 见纪云舒正坐在马车里,看着话本,喝着茶,一派悠闲,抱怨道:“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一路上好吃好喝还坐这么好的马车,让我一个人在后面受苦。” 她坐的那辆马车从外面看跟纪云舒这一辆没什么区别,可坐了才知道,这根本就是两回事。 光是这辆马车没那么颠簸,就比一般的马车舒适很多。 更不用说小桌上还摆着各色干果蜜饯糕点。 简直像是出门来郊游的。 纪云舒见她一口气吃了好几块糕点,奇怪道:“你又不是头一回出门,这算什么受苦,要不是不赶路,咱们直接骑马上路更累。” 乌日娜抽了抽嘴角:“我倒宁愿骑马呢。” 她是在马背上长大的,骑马并不算什么难事。 马车已经走了两个多时辰,纪云舒透过车帘瞅了瞅外面明晃晃的太阳:“你确定?” 如今正是最热的时节,太阳一出来就热的要死。 纪云舒的马车里虽然放了冰,但她还是觉得又热又闷。 这种时候骑马上路,皮都要被晒掉一层。 乌日娜虽然来自草原,觉得风吹日晒是常事,可她终归是个公主,还是被漠北王和王后捧在掌心的嫡出公主,并没有受过什么苦。 “那还是算了,现在太热了,今年这天气,是不是太热了些?” 她之前没来过大夏,不知道大夏往年的天气是什么样的。 但这几日也常听人说今年天气热。 而且她来了这么久,几乎没有下过雨。 纪云舒心中也忧虑会有旱灾,但这种事她肯定不能跟乌日娜说。 他们现在虽然是合作关系,但乌日娜终归是异族公主。 “是有些热,不过这也是常有的事。” 乌日娜见她口风紧,也不再说这些,打趣道:“你家世子呢?我看他很不放心你的样子,怎么又留你一个人在车里?” 纪云舒笑道:“他啊,去处理一些事情。” 乌日娜更好奇了:“有什么事情需要他亲自去处理?” 她知道赵慎十分受大夏的皇帝看重,这一次赵慎会跟他们一起也让她很惊讶。 “你家王兄啊,我们总要比他们先到漠北才好安排。” 乌日娜十分佩服:“你们考虑的是,不过就我五王兄那副病恹恹的身子,骑不了马,同样坐马车,他们不可能比我们快。” 纪云舒道:“这可不好说,你五王兄的身体到底怎么回事咱们都不清楚,也许劳累一点也没事呢。” 五王子对自己的身体肯定是有数的,既然敢来这一趟,说明他的身体根本没有看上去那么糟糕。 听她这么说,乌日娜突然兴冲冲道:“我听说赵世子是个高手,能不能直接将他杀了?” 纪云舒一口茶差点呛进鼻子里:“他那么好杀你还用得着来找我?” 目前五王子在漠北的势力跟乌日娜是没法比的,这样的情况下,乌日娜还需要来大夏求助,可想而知,她奈何不了对方。 乌日娜丧气道:“我母后知道父王打算将王位传给他之后,曾派人去刺杀过他,可他身边有个很厉害的人,杀了我们不少人,他却毫发无损,父王为此还斥责过母后。” 纪云舒觉得漠北王后都派人行刺了,漠北王居然只是斥责,看来漠北王在王后面前确实很没有底气。 不过这么说的话,行刺五王子这条路恐怕确实走不通。 她好奇地问:“保护他的人只有一个吗?有多厉害?” 乌日娜摇头:“当然不止一个,但特别厉害的只有一个,他轻易不出手的,只有一次我外公部落里一个神箭手接连对他射了三箭,他身边的人都没有挡下来,那个人才出现。” 纪云舒心里估摸,能挡下神箭手的箭,看来确实不凡。 当然这种听起来就是被当做杀手锏的人,肯定说保命的底牌。 “你怎么不早说?” 不知道赵慎这次会不会遇上这个人。 乌日娜发现纪云舒的蜜饯十分好吃,甜而不腻,简直停不下来。 “你也没问啊,放心吧,赵世子只要不是去杀我五王兄的,就不会见到他。那个人似乎只有在我五王兄有生命危险的时候才出手。” 纪云舒很确定赵慎只是想让五王子走的慢一点,并没有现在就杀他的打算。 “你说的对,是我之前没仔细问,现在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你说说你们漠北是个什么情况呗。” 乌日娜看了她一眼:“你这问的也太宽了,让我从哪里说起呢?” 纪云舒一副不着急,咱们有的是时间的悠闲样子:“那就才你五王兄说起吧,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父王儿女不少,他应该算是出身最差的一个了吧,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让你父王费这么大功夫,几乎跟整个漠北贵族为敌,也要将他扶上王位?” 漠北人很讲究血统,贵族和奴隶之间隔着天堑。 像五王子这样有女奴所生的孩子,漠北王肯认都是一个奇迹了。 而且身体差成那个样子,能活到现在也不容易。 乌日娜托着下巴有些无聊道:“哎,这个说起来可就话长了。他看起来好像随时都会死的样子,其实命硬的很。小时候好几次巫医都说活不了了,谁知道一直能活到现在呢。从小到大我其实没少帮过他,你知道的,父王希望我是单纯又善良的小公主嘛。” 纪云舒嘴角扬了扬。 这位的演技简直炉火纯青,漠北王这么多年都没看出来呢。 “他对我也很好,我是真的把他当兄长看的,他出身低,身体又不好,我母后从来也没将他看在眼里,所以这些年我们都没有发现他的动作,知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这跟纪云舒之前猜的差不多:“果然成大事者,都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乌日娜说的婉转,但纪云舒能猜到毕力格是怎么长大的。 出身低就意味着会受欺负,漠北王虽然护着他,但之前没有人发现不对,显然明面上他能靠的只有自己。 这是一个极度隐忍的人。 第四百一十二章 出发 在遇到纪云舒,一切发生改变之前,赵慎曾无数次怀疑,自己被困在了一个噩梦里。 在那个梦里,纪将军父子的死是雍王露出端倪的开端。 可即使是那个时候,他跟皇上依旧什么都不知道。 他察觉到事情不对,却在路上被围杀。 之后发生了什么,他一无所知。 这一次,因为纪云舒的提醒,事情已经改变了很多,但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他还是心头发沉。 一旦纪将军那边发生什么,雍王依旧有可能反败为胜。 虽然已经三番五次提醒了纪将军,但他还是放不下心。 只是这次没有了赵恒,跟漠北人里应外合的人会是谁呢? 景明帝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他会对自己的梦感兴趣,认真回想了一下,才笑道:“那可多了,朕梦到阿舒嫁的似乎不是你,而是赵恒那个狗东西竟然苛待阿舒。” 说到这里见赵慎的脸色明显不太好看,又调侃道:“你做什么这副模样,这一听就是个梦嘛,谁敢对阿舒不好,别人不说,太后就先将那人撕了。” 谁知听他这么说,赵慎竟然又问:“那您没有梦到太后吗?” 景明帝的脸色也难看起来:“朕梦到母后死了。” 他的梦里,在纪家父子,纪云舒都死后,太后也死了。 赵慎安慰他:“您也说了,就是个梦,一切都会好好的。” 景明帝连连点头:“对,阿舒根本没有嫁给赵恒,那就是梦,根本不是真的。” 虽然梦中的一切都无比真实,但他还是不停用跟现实不符这一条提醒自己,那就是个梦。 赵慎告退前一再提醒皇上:“千万小心。” 景明帝不着调地调侃:“看你这不放心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有什么关系呢。” 赵慎这才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他离开后,景明帝也没有了之前的嬉皮笑脸,将暗卫首领孤行叫了出来。 “你带两队人跟着赵世子去漠北,到时候派一对人保护纪将军,无论发生什么,朕要纪将军父子,赵慎夫妻平安无事。” 孤行不明白皇上为什么突然这么紧张这几人的安全:“那您呢,属下将人带走,万一有人对您不利?” 景明帝道:“朕身边有人保护,再不济还有禁军,而且朕相信只有他们没事,朕也不会有事。” 梦里的一切都是从舅舅的死开始的,只要舅舅没事,有北地那二十万大军在手,就没人敢动他。 赵慎回到家里还在想皇上的话。 又是梦。 他知道皇上应该没有说谎,却还是觉得像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 纪云舒难得见他这个表情,不由问:“发生什么了吗?” 赵慎回过神来,终究没有将皇上的梦说出来。 那些事情,对皇上来说是梦,对他来说是前世,对纪云舒来说,又是什么呢? 他笑道:“咱们明日就要启程,都收拾好了吗?” 纪云舒点头:“我之前就在准备了,随时都能出发。” 赵慎将她揽入怀中,头搁在她的肩膀上,呼吸着她身上浅淡的香味,心头莫名涌上的慌乱才渐渐平复下来:“辛苦你了。” 纪云舒道:“这有什么辛苦的,事关我爹和大哥,就是让我在京城待着,我也待不住,这次过后,我才能真的放心。” 虽然现实已经跟原书的情节没什么关系了,但毕竟是关键情节,纪云舒还是有些害怕的。 只有跟漠北的这一仗打完,父兄都平安,她才能相信自己彻底摆脱了剧情。 赵慎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这也是他同意让纪云舒去漠北的原因。 皇上派了孤行统领带人保护我们和岳父,不会有事的。” 纪云舒闻言吓了一跳,上次去肃州皇上也是派孤行保护她的。 也是那次她才知道孤行的分量,据说皇上身边的这位暗卫统领,从来都没有离开过皇上。 “这不合适吧,大统领保护我们,皇上怎么办?” 对皇上她也有点担心,一旦皇上这边出了什么事,他们做的一切都会变得没有意义。 赵慎笑道:“你呀,别小瞧了皇上,他看似温和,但这两年想做的事情就没有不成的,朝堂上反对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少,后宫更是皇后娘娘说了算,出不了岔子的。” 纪云舒也知道皇上能坐稳皇位,就不可能是看上去那么简单。 但她的记忆中,皇上让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早些年为了皇后跟太后还有群臣作对的事,一时很难扭转过来。 “没办法,皇上在我的印象中,实在没做过什么让人刮目相看的事情。” 赵慎也知道她一直对皇上没什么好印象,解释道:“他是皇上,并不需要做什么,只要知人善用就好了。单看他能信你,用你,其实就很了不起了。” 雍王有什么毛病他不知道,这世上能不带歧视的看待一个女子,认同她的能力,愿意重用她,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哪怕是他,肃州那一次,都不可能让纪云舒去。 皇上却在一步步试探纪云舒的能力,肯定之后重用她。 这一点纪云舒也不是不佩服:“你说的不错,皇上有时候,确实很有魄力。” 知人善用这四个字,说起来简单,真的实行起来,却没那么容易。 就比如她,一个世人眼中就该安分守己待在后院相夫教子的女人,就算有那么点能力,谁会真的用你呢? 可细想起来却发现,皇上从来没有否定过她。 不仅一次次让她出来做事,甚至她之前提的那些异想天开的事情,皇上也都是支持的。 “行了,不说这个了。咱们要秘密离开,这里要安排好,我留潮青在就行,你身边有合适的人吗?” 纪云舒道:“我去肃州不是假扮了一个歌姬吗?当时选她就是因为她的身材跟我有八九分像,那个歌姬我已经赎了身养在了庄子上,前几天就传信了,明日应该能到。” 赵慎道:“你安排就好,这次说不准有危险,你身边的人最好都能自保。” 纪云舒听他事无巨细的在自己耳边唠叨,也不好打断,只听话的一一应是。 第二日凌晨,天刚亮起来,他们就出发了。 同行的自然还有假死的乌日娜。 第四百一十一章 来自不同世界的人 “搜了,但她好歹是王府小姐,搜查的人也不敢太过分。何况她终究不是死士,谁能想到她会服毒自尽。” 纪云舒也没有想到:“萧婷实在不像是会自尽的人。” 她甚至不是那种会为了雍王府牺牲自己的人。 几次接触下来,萧婷给她的感觉就是个极度的利己主义者。 这世上的女孩子,大部分都是安分守己待在后院的,乌日娜的野心并不是凭空生出来的,而是漠北的环境所致。 但萧婷不一样,她从闺阁中走出来的那一刻,就注定要抛弃很多东西。 所以她做那么多,绝对不可能只是为了让雍王登基。 如果她甘愿做一个普通的女子,雍王登不登基对她都没什么影响。 因为就算雍王登基,她成了公主,也一样要嫁人,到时候反而不一定能比现在嫁的更好。 赵慎也觉得萧婷不会是会自尽的人,可也就是因为这么想,所以他把重点都放在了可能会去救萧婷的萧寻身上,反而忽略的萧婷本身。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现在回过头来,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沉默着想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就听纪云舒突然问:“她有没有可能没死?” 赵慎转头看她:“怎么会这么想?” 纪云舒两手托腮趴在桌子上,望着眼前的灯火,缓缓道:“人抓的太容易了,她既然做了,就不该没有后手。” 萧婷亲自出手,会对结果没有预料吗? 做这样的事情,失败了怎么办本就应该在考虑之中。 她这一句话给了赵慎启发,他笑道:“是我疏忽了,雍王府这次就来了他们兄妹俩,你说主事的人是谁呢?” 正常来说应该是萧寻,可看萧寻应对事情的能力,还比不上萧婷。 而且雍王似乎更喜欢用女子。 纪云舒也想到了:“京城有一个萧昆呢,萧寻怎么看也比萧昆差的远,倒是萧婷,从一开始就很活跃,做的那些事情,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指摘的。” 不管是推萧玥去和亲,还是想杀她,成败其实都对雍王府没什么影响。 赵慎点头:“看来人确实有可能没死。” 说到这里,他蹙了蹙眉:“之前仵作和白泠都确定人死了,尸体已经被萧寻带走了。” 纪云舒叹气:“看来她已经准备好不在人前露面了,还挺有魄力了。” 假死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这意味着世上再没有这个人。 赵慎笑道:“也是好事,以后遇上,可以直接杀。” 身份也是保障,萧婷自己舍弃了身份,以后就不再是雍王的女儿,她可能有新的身份,但那经不起查。 所以萧婷以后行事会麻烦很多。 好处当然也是有的,她可以自由行动,不用再受藩王子女的限制,没事不能轻易出雍州。 “人应该没走远,不去追吗?” 纪云舒想到自己差点得狂犬病,就不甘心让人这么跑掉。 赵慎笑道:“我已经派人盯紧萧寻,萧婷畏罪自杀,她的罪名就会落在萧寻的身上,他们不是想拖延时间吗,那就慢慢来。” 纪云舒看着他有些冷漠的眉眼间流露出来的阴鸷,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慎思虑着怎么借着这次的事情,将雍王府在京城的势力清洗一遍,半晌没有听到纪云舒说话,才回过神来:“怎么了?” 纪云舒摇了摇头,依旧没有说话。 赵慎道:“是生气我就这么放走了萧婷?” 他突然想起之前,纪云舒因为他放了卢凝霜生了好长时间的气。 “没有,我知道你是为了大局考虑,而且她已经付出了代价。” 她毕竟没受什么伤。 只是赵慎刚刚的神情,让她觉得有点陌生。 但细想想,至亲至疏夫妻,赵慎也不见得就很了解她。 他们本就是来自不同世界的人。 她的话明明体贴又善解人意,赵慎心里却不觉得高兴。 他顿了顿才道:“我保证她不会活太久。” 纪云舒好笑道:“别说的我有多希望她死一样,她不来招惹我,我管她是死是活呢。” 她是不喜欢萧婷没错,可也没到了一定要对方死的程度。 如果对方这次假死之后隐姓埋名再不露面,那她真的不在乎她的死活。 用萧玥的话来说,以后都不会见面的人,有什么好在乎的。 可惜对方这一走,八成要去漠北,所以她们应该很快就会见面。 赵慎见她确实不在意的样子,也拿不准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只好道:“她虽然不在了,但漠北人未必不会做什么,接下来你还是要小心一点。” 纪云舒点头:“这个我知道,不过他们也没有多少时间了,五王子应该快行动了吧。” 赵慎点头。 他们预料的不错,萧婷失手之后,五王子就知道事情没办法再拖下去了。 那日的事情他虽然没有出手,但大夏想要往他身上查,未必做不到。 于是隔天漠北人住的地方就闯进了刺客。 乌日娜公主被一剑穿胸,当场身亡。 五王子受了惊吓,一病不起,漠北使团以担心五王子身体为由告辞。 景明帝十分大方地将人送走了。 回到政事堂,他对赵慎笑道:“朕还以为五王子会连三王子一起除掉呢,结果只对一个公主动手。” “他当然巴不得两人都死在大夏,可漠北那些贵族也不是傻子,两个活蹦乱跳的人死了,他一个半死不活的活着回去,恐怕交代不下去。” 景明帝无所谓地点头:“你说的也是,反正三王子已经断了腿,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威胁了。” 赵慎不置可否的点头,要说威胁,他觉得三王子从一开始就没什么威胁。 凭着五王子的脑子,想要弄死三王子实在是一件太容易的事情,哪里需要费什么功夫。 景明帝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罢了,你也该出发了,只希望漠北那边别出大乱子。” 赵慎道:“有纪将军在,出不了什么大乱子的。” 景明帝揉了揉眉心道:“朕不是不相信舅舅,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心神不宁,做了好几次梦,都梦到舅舅和表弟出事了,不像是什么好兆头。” 赵慎闻言心头一跳,不由问:“您梦里还发生了什么?” 第四百一十章 服毒自尽 想到这里,他心头一跳,对着萧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赵慎的目的恐怕不止小姐,这么下去,说不好连您也要被牵连进去。” 萧寻头疼道:“我担心的不就是这个吗?可皇上那里油盐不进,赵慎更难对付,我现在还能做什么?” 他也没有想到,明明计划的好好的,纪云舒没事,他们却落到了这个地步。 “要不,想办法将事情都推到漠北人的头上去?赵慎就是想找到凶手,漠北人在此事中也不无辜。” 说起来,真正打纪云舒主意的从一开始就是漠北人。 他们不过是作为盟友配合行动而已。 虽然他也不明白,小姐为什么一定要纪云舒死,但已经这样了,与其自己承担,不如将事情推到漠北人身上。 反正大夏现在要跟漠北和谈,不可能为了这点小事撕破脸皮。 而纪云舒是纪家人,漠北人想要她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萧寻不赞同:“你别忘了漠北人来京的目的,若是因此坏了父王的部署,我们都没好果子吃。” 那人也想到了王爷素日的手段,不敢再在这件事上纠缠,只好道:“那就只能牺牲小姐了。” 萧寻沉默了下来,私心里,他是不愿意牺牲自己的妹妹的。 可如今这个局面,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纪云舒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内室里没有点灯,她隐约看到床边有一个人影,便知道是赵慎,不由开口问:“什么时辰了?怎么不点灯?” 赵慎沉默地坐在黑暗里的样子让她莫名心生不安。 赵慎将事情安排好回来后就坐在了她的床前,这时候才让人进来点了灯:“已经过了亥时了,你饿了吧,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纪云舒刚睡醒,原本是没什么感觉的,听他这么一说,才想起自己在宴会上也什么都没吃,确实有些饿了。 便吩咐摆膳,又问赵慎:“你是不是也没吃?叫醒我就好了,哪里用得着等到现在?” 她这一觉确实睡的有些沉了,甚至零零碎碎梦到了很多前世的事情。 来了这里之后,她很少做这样的梦。 赵慎见她嘴皮有点干,倒了杯热茶 递给她才道:“我吃了几块点心,也不饿,用膳而已,早点晚点都没什么关系。倒是你,这一觉睡了这么久,可是有什么不适?” 纪云舒这才知道他一边担心自己身体不对劲,一边还怕打扰了自己睡眠。 刚刚坐在那里,想必也很纠结。 “断断续续做了些梦,就怎么都醒不过来,其实你早点叫醒我就好了。” “是吗?梦到了什么?” 刚刚屋子里黑,赵慎也没有看到纪云舒的表情,还以为她睡的香,才没叫她。 纪云舒顿了一下才道:“我也忘了。” 有些事情她跟赵慎心照不宣,尤其是她的来历。 她其实没有刻意隐藏,赵慎应该猜到了她不是原来的纪云舒。 但她从哪里来这个事儿,超出了赵慎的认知,他应该很难想象。 所以这些事她打算永远烂在肚子里。 赵慎凝视了她片刻,知道她有所隐瞒,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饭菜很快就摆了上来,有纪云舒喜欢的莲藕排骨汤,她盛了一碗慢慢地喝着。 赵慎似乎确实没什么胃口,捡几样清淡的菜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两人吃完饭,照例去外面散步消食。 纪云舒这才问起今日的事情:“萧婷怎么样了?有没有招点什么?” 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才抓到一个萧婷,她若是什么都不交代,纪云舒觉得自己这波血亏。 赵慎道:“还没审,萧寻去找皇上要人了,皇上驳了回去,接下来看他怎么做吧。” 纪云舒琢磨他这一句话,萧寻去找皇上要人,那就是笃定他们没有证据,而且她没事。 那皇上坚持不放人,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他就不出萧婷是不是就会杀她灭口?” 萧婷毕竟是雍王府的小姐,这一次来京城也是来办事的,知道的东西怕是不少。 萧寻怎么敢放心这样一个人落在他们手中? 赵慎点头:“八九不离十吧,我就在等着他动手。” 纪云舒有些惊讶:“雍王府这样讲信誉的吗?都到这个地步了,还不肯出卖漠北?” 这个时候说出真正想害她的是漠北人,皇上也不能直接将漠北人杀了。 赵慎笑道:“这跟信誉没有关系,一旦说出漠北,就坐实了他们跟漠北勾结的罪名,整个雍王府都有可能被拉下水,皇上现在巴不得他这么做呢,可惜,萧寻不是那么没脑子的人。” 纪云舒嗤笑:“说到底还是萧婷没那么重要。” 萧婷若是举足轻重,那他们一定会用尽一切办法救人。 赵慎认同她的话,不过还是道:“也是萧婷自己找死,漠北人并没有想要害死你的意思,这是萧婷自己的主意。” 纪云舒很纳闷:“我得罪过她吗?” 她觉得除了跟雍王府的那些交锋,自己跟萧婷并没有什么私仇。 萧婷是脑子进水了还是怎么的,突然想要她死? 赵慎也不清楚萧婷是怎么想的,若是纪云舒出事,他绝对会让雍王府付出惨痛的代价。 她应该明白这点才是。 怎么就突然疯了一样铤而走险呢? 想不明白的事情纪云舒也懒得再想:“所以萧婷现在在你的手上,你打算用她钓萧寻?” 萧寻没有弄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从萧婷被抓的那一刻,他就注定被牵扯其中了。 萧婷若是交代什么,萧寻首当其冲。 萧婷若是不说,那萧寻也会想办法灭口,他一旦有行动,就会落入赵慎准备好的陷阱里。 赵慎点头:“还有漠北人,说他们勾结,也不冤枉他们。” 证据什么的,等萧婷和萧寻都落在他手中,还怕没有证据吗? 这一次,他绝不会让雍王府轻易脱身。 纪云舒想了想,也觉得赵慎的计划很周全。 可惜世事瞬息万变,这一晚,萧婷悄无声息地死在了大牢里。 狱卒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甚至连仵作都查不出萧婷的死因。 还是白泠看过尸体后,确定萧婷是死于宴会上纪云舒被下在纪云舒茶杯里的那种毒。 那毒无色无味,只要一点点就能要人性命。 萧婷在没有接触任何人的情况下中了这种毒,只说明一件事。 那就是她是自己服毒自尽的。 纪云舒疑惑地问赵慎:“她进去的时候没有搜身吗?” 不管在什么时候,坐牢都是没有人权可言的。 哪怕是女子,也会被搜身。 正常情况下萧婷是不可能将毒药带进大牢的。 第四百零九章 请求放人 当然她心里更期盼的是在这之前,兄长能够救她出去。 毕竟事情不是她一个人做的,皇上的目的也不可能是只抓她一个。 她想的没有错,萧寻一定得救她,不是因为两人有多么兄妹情深,而是萧婷一定被定罪,他也有可能被牵连。 萧寻有些烦躁地抱怨:“妹妹也太不小心了,这么点子事儿都办不好。” 身边的人劝道:“赵世子本就非同小可,在他的眼皮底下动他的夫人,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救小姐出来。” 萧寻斜了那人一眼:“怎么救?人在赵慎手里,她确实带了有病的狗去赴宴,那狗还袭击了纪云舒,证据确凿。” “可说到底赵世子的夫人并没有什么事儿,小姐好歹出身王府,是天家子孙,难道要为了这么一点子事给那位夫人赔命不成?这话在哪里都说不过去的。” 因为今日的事情大都是他策划的,萧寻自然心虚,妹妹被抓走了他首先想的就是害怕她在牢里交代出什么,将自己也牵连进去。 现在听身边的人这么说,脑子也就回转了过来:“你说的是,纪云舒又没死,婷儿就算有不对,去给她赔个罪也就是了,哪里犯得着将人关进大牢。” 身边的人松了口气,公子能明白过来就好。 “赵慎既然将小姐关进了大牢,说不准会严刑逼供,公子还是要尽快想法子救人。” 萧寻没什么底气道:“赵慎会轻易放人?” 那人笑道:“公子何必找赵世子?这事儿该做主的不是皇上吗?您直接去找皇上代小姐请罪,说小姐只是无心之失。如今没有其他证据,赵世子的夫人也没事,皇上也不能不给咱们王爷面子。” 萧寻想了想,这还真是个不错的法子。 皇上不是个性子强硬的人,不管暗地里他们谋划了什么,事实就是纪云舒没事。 皇上就算要给纪云舒交代,也不能直接要了婷儿的命。 但凭着赵慎的手段,婷儿在牢里若是交代出什么,就麻烦了。 想到这些,他也不敢耽搁,立马去行宫找皇上请罪去了。 景明帝也在等着雍王府的应对,这次来避暑行宫,雍王府的世子萧昆没有来,所以雍王府明面上的主子,就只有萧寻了。 所以听到萧寻来请罪,他并不觉得意外。 萧寻也不含糊,一进门就跪下道:“舍妹不懂规矩,去赴宴的时候带了一只狗,让长兴侯世子夫人受了惊吓,是她的错,请皇上降罪。” 景明帝笑道:“你说这个事儿啊,阿舒可不止是受了惊吓那么简单,她今日接连遇险,回去就病了,太后吓得不轻,正让人彻查怎么回事儿呢?” 萧寻听这话,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皇上不会是想把纪云舒今日遇到的事儿都扣到妹妹头上吧? 如果说带一只狗去赴宴可以说不知狗有病,可往茶里下毒,派人刺杀就没那么轻易推脱了。 何况他还想用纪云舒没受什么伤狡辩,皇上就先说了纪云舒受惊病了。 想到纪云舒去年冬在肃州的所作所为,他才不信那样大胆的女子会这么容易被吓到。 可这话不能说。 萧寻吸了口气:“是婷儿的错,回头我让她亲自去给阿舒赔罪。但她终归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关在大牢里坏了名声,难免也会影响到皇家的声誉,还请皇上先放她出来。” 景明帝依旧笑吟吟的,他看起来脾气真的很好,语气也温和,只是说出口的话对萧寻来说,实在不那么好听。 “你说的也是个理,可惜来晚了一步,刚刚赵慎已经接手了今日临安郡王府阿舒遇刺的事情。你放心,他做事向来有分寸,婷儿若是无辜的,很快就会放出来,到时候你让她去给阿舒赔个罪就是了。” 萧寻惊道:“那些事跟妹妹有什么关系?” “具体怎么回事儿,朕也不清楚,总之你有什么事儿去问赵慎就是了,如今这事儿他全权负责。” 景明帝十分不负责任地将事情全部推到了赵慎的头上。 萧寻道:“阿舒是赵世子的夫人,他不需要避嫌吗?” 正常情况下,跟自己家眷有关的案子,官员是要避嫌的。 景明帝笑道:“这是太后的意思,你应该听说过太后有多疼阿舒,现在有人想害死她,太后听了着急的不得了,这事交给别人,她老人家不放心。” “可万一赵世子公报私仇呢?” 萧寻觉得事情有些麻烦了,如果赵慎非要将宴会上纪云舒遇到了一系列事情都按到萧婷的身上,那萧婷这一次不死也要脱层皮。 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万一萧婷扛不住刑罚,说出点什么…… 景明帝嗔怪道:“你们兄妹跟阿舒没仇没怨的,他报什么私仇?他不过是想找到想害阿舒的人,只要查清楚跟婷儿没做关系,自然会放人。” 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萧寻若是坚持让赵慎放萧婷,就是胡搅蛮缠了。 他只好说自己一定会配合赵慎的调查,让他尽快放萧婷出来。 等告退回到自己的住所,他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身边的人见他脸色不太对,便知道事情没办成。 事实上,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从萧婷被抓走的那一刻,他就预感事情麻烦了。 萧寻不说话,身边的人也不好开口。 良久,萧寻才缓过来,将景明帝的话说了一遍:“如今想救婷儿,就只能从赵慎那里下手,你觉得他会放人吗?” 身边人斟酌道:“这一年来,赵慎坏了咱们多少事,对咱们多少是有些了解的,就算没有证据,他怕也认定了凶手是小姐。” 赵慎认定的事情,想弄点证据有什么难? 想想这一年的事情,萧寻也不敢小瞧赵慎半分。 他们有多少人折在了赵慎手中,萧婷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萧寻的心头发沉:“他难道不怕得罪了王府吗?他应该清楚,婷儿算是父王最宠爱的女儿了,动了婷儿,父王不会放过他的。” 身边的人对此不抱什么希望:“王爷毕竟离得远,鞭长莫及,况且是咱们先对他的夫人下手的。” 赵慎一直都坚定地站在皇上那边,这一年多下来,他不信赵慎不知道雍王府想做什么。 本就是你死我活的事情,赵慎有什么好顾虑的? 他若是赵慎,只会想办法将他们兄妹都弄死。 第四百零八章 审问萧婷 赵慎知道漠北的事情景明帝都已经安排好了,若是临时换人,不方便不说,换上去的人也不一定能像纪云舒一样完成他们预期的任务。 他沉默了片刻还是道:“不用换人,到时候我陪她一起去。” 景明帝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你当前最要紧的,是找到解你身上蛊毒的办法。” 漠北的事情一时半刻完不了,但他们都不知道赵慎身上的蛊毒什么时候会发作,甚至对方会不会刻意引他身上的蛊毒发作。 自从那天知道赵慎身上的蛊毒也在对方的算计之内时,景明帝的心里就没有一刻放松过。 赵慎笑道:“南疆也去过了,只是没有什么头绪,谁知道有没有解?如果我的日子不多了,我不想将剩下的功夫浪费在这件事上面。” 景明帝明白了:“你想陪着阿舒,也想为朕解决漠北,可真的不会遗憾吗?” 他觉得赵慎自从知道身上的蛊毒会被引发,就一刻不停地忙碌,简直像是在安排后事。 赵慎没什么情绪道:“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解决了漠北的事,雍王府手中就又少一张底牌,皇上也就有底气跟他们抗衡了,将阿舒送到她的亲人身边,她也就不会难过了吧。” 景明帝有些暴躁地打断他的话:“你在说什么胡话,你是她的夫君,你出了事,她怎么可能不难过。” 这些话脱口而出之后,他才反应过来,有些懊恼道,“先别说这些好吗?咱们再想想法子,不行就直接拿你那个继母开刀,她给你母亲下的蛊,说不准有办法解呢?” 赵慎见他着急的都有些口不择言了,从善如流道:“好,我会想办法的,但这事儿皇上别插手。您相信我,我也不想死的。” 景明帝点点头。 他相信的。 以前的赵慎,连站起来的欲望都没有。 明明腿是好的,却一直隐在暗中,办一些见不了光的事。 他无数次提出让对方入仕,可他怎么都不肯。 一切的改变发生在纪云舒嫁给他之后。 他站了起来,也如他所愿出来入仕了。 更开始积极地参与政事,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就帮他解决了很多麻烦。 他还支持纪云舒做了很多事。 他能看出他一日日的改变,他对纪云舒的情意与日俱增。 喜欢上她,爱上她。 作为过来人,他当然知道他会想一直陪着她。 “好,你们一起去漠北。但你要答应朕,好好的回来。” 景明帝想,哪怕为了纪云舒,赵慎也会努力想办法活下去吧。 赵慎点了点头。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但他会尽力。 离开前还要将这里的事情处理好。 皇帝也不客气,直接将事情都交给他。 赵慎没有推辞的理由,那些人想要害死的是他的妻子。 他去大牢的时候,萧婷抱膝坐在牢房的一角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被单独关在一间牢房里,换了囚服,手脚都了锁链。 看到赵慎进来,她抬眼笑了笑,好像不是在大牢里一般打招呼:“赵世子。” 赵慎道:“没什么想说的吗?” 萧婷挑眉:“或许我该叫你一声赵大人,听说你成为京兆府尹之后,京城的治安都好了很多,更没什么冤假错案发生。我相信赵大人明察秋毫,不会冤枉我。” “冤枉?” 赵慎没什么表情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 雍王府的人不好对付,他早就有准备了。 没有在被抓之前自杀,已经很出乎他的意料的。 也是,雍王的女儿跟那些命如草芥般棋子还是不一样的。 萧婷道:“我自然是冤枉的,不过是带了一只狗去赴宴,这算什么罪过,纪云舒不是没事吗?” 这就是她的底气。 人没事,她做了什么都不要紧。 其实她还是有点遗憾的。 纪云舒怎么就那么命大呢? 这样凶险的连环计都能躲过。 赵慎笑了:“也就是说你知道那狗有病,是故意带去宴会的?” 萧婷摇头:“我并不知道狗生病了。 我又不是疯了,宴会上那么多人,我带一只生病的狗去,我自己不怕被咬吗?” 她说的有理有据。 谁知赵慎并不接茬:“你很讨厌阿舒?恨不得她死,为什么?” 表面上来看,纪云舒并没有得罪过萧婷。 最起码没有得罪到让她动杀心的地步。 于雍王府来说,纪云舒现在死了也不见得是好事。 萧婷眼底闪过一抹阴戾,却极快地被笑意取代:“大人说什么呢?我跟阿舒,连话都没有多说过几句,能有什么仇怨?今日之事,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她话音落下,赵慎没有说话,牢房里一片寂静。 赵慎盯着她看着许久之后,才像是没了兴趣一般:“你不说有人会说,萧四小姐,希望你在雍王的心目中是有点价值的。” 说完,他没有再问什么,径直往外走去。 证据还不完善,卷宗他也没有好好看,现在还不是好好问话的时候。 他来这一趟,不过是想给萧婷一点压力。 萧婷确实如他所想,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平静。 若是往常,她根本不可能亲自出手。 可没办法,他们这次的盟友是漠北人。 皇上临时起意来了行宫,漠北人初来乍到,手上根本没有能用的人。 她不想放过这样好的机会,不得不帮着安排布置。 漠北人并不想要纪云舒的命,他们想通过纪云舒拿捏赵慎和纪家。 可她却觉得人死了才省心。 她已经将线索放到漠北三王子身上了,只要一查就能查到。 谁知道赵慎不按常理出牌,第一时间抓了她。 只因为那只狗。 事实上,那只狗才是她的杀手锏。 她想过暴露的后果,但只要纪云舒死了,她可以隐藏起来。 这也是她摆脱嫁人的一个好办法。 父王想用她和萧寻的婚事让景明帝安心。 怎么可能呢? 为了争取那么一点时间,就要牺牲她的终身,她无论如何都不敢心 可惜纪云舒命大地躲过去了。 而她被抓来了这里。 赵慎的话让她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可她什么都不能说,只能等下次的审讯,或者自己最终的结果。 第四百零七章 承担不起风险 “你遇到了危险,我担心你,自然就和好了。” 赵慎淡淡道。 纪云舒不解:“那咱们演这一出戏到底是为了什么?” 好像也没什么用处。 赵慎道:“引蛇出洞,将你放入这样危险的处境,怎么能一无所获?” 说起这个,他的声音变得冰冷。 纪云舒知道他的心情不好,不过她毕竟没什么事儿,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动手的到底是谁?能查出来吗?” 赵慎冷笑:“放心,皇上等了许久了,萧寻,萧婷一个都跑不了,雍雍王府这次不出血都对不起他们这些日子的辛苦。” 所以皇上的目的果然还在雍王府。 纪云舒有种恍然的感觉:“漠北呢,五王子那里?” 赵慎摇头:“漠北人在这里没什么能用的人手,五王子大概只出了个主意,没有证据能证明事情跟他有关。最多能查到三王子,但没有意义,三王子现在不能出事。” 纪云舒明白他的意思,三王子还要留着制衡五王子,不然光是一个乌日娜,对付五王子还是有些困难。 两人回了别院,纪云舒知道赵慎肯定有事要忙,便道:“你去忙你的吧,我有些累了,要睡会儿。” 在宴会上,在一直都绷的很紧,现在回到熟悉的环境,知道自己安全了,放松下来,就觉得累。 赵慎点头:“事情都安排好了,你睡了我再离开。” 纪云舒知道他这么快出现就是为了保护自己,也不反对,自己上了床就睡了。 赵慎坐在床边,不一会儿,听到她的呼吸慢慢均匀,才起身往外走去。 在出去后,见白泠守在外面,便问:“茶水有问题吗?” 白泠神色凝重地点头:“里面不知道放了什么,我泼了一点在蚂蚁窝,不过片刻,蚂蚁都死了。” 她看不出茶水里有什么,但想起今日凶险,又不敢耽搁,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动物试验,刚刚正好看到一窝蚂蚁在乱蹿,便倒了一点茶水。 结果简直让她心肝俱颤。 只是一点茶水,就让一整窝的蚂蚁瞬间没了命。 她不敢想象夫人喝下去一口,会怎么样? 这跟他们一直以为的对方只是想抓夫人,而不是要她的命的猜测完全不同。 赵慎从刚才听到纪云舒的描述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此时白泠的话更证实了他的猜想。 他一言不发地离开,去了行宫。 皇上正在等着他,见他一身的低气压,不由道:“阿舒没事吧?” 下面的人虽然说纪云舒没事,可赵慎这个脸色,很难让人不多想。 赵慎声音冰冷道:“那些人,想要她的命。” 景明帝今日一早就派人盯着宴会,纪云舒身上发生的事情他都知道了,自然不难得上跟赵慎一样的结论。 “一波接着一波,不像是一个人的手笔。” 他很清楚起码漠北那边没有打算要纪云舒的命。 他们只想拿捏赵慎的软肋,而不是跟他彻底结仇。 赵慎也知道这一点:“查的怎么样了?” 景明帝笑了笑:“阿舒牺牲这么大,朕怎么能让你们失望?萧婷已经抓起来了,就是不知道顺着她能牵扯出多少东西?” 赵慎没想到会这么容易抓到萧婷。 没办法,跟雍王府打交道久了就发现,那些人都滑不溜手,谨慎的很,基本上不会留下证据。 景明帝道:“今日的宴会朕让人盯的紧,有人亲眼看到了她的人带着那狗进去,光这一条,她就逃不掉。” 说起狗的事,赵慎的脸色依旧不好:“您知道她带了狗,没有让人提醒阿舒?” 如果不是纪云舒反应快,出手果断,只要被那狗咬一口,赵慎想都不敢去想后果。 景明帝也有些后怕:“朕也是事后才知道,今日她是重点监控对象,暗卫注意到她带了一条狗,可那么小一点,谁能想到她的心思那么毒?” 那么小的狗,正常情况下,就是咬人都咬不到,谁能想到它身上带着致命的病? 赵慎只是心中有些说不出的害怕,才在听到皇上知道萧婷带了那条狗的时候,不自觉的问出了那句话。 此时回过神来,也知道这怪不了皇帝。 他们都知道纪云舒今日会遇到危险,甚至是故意拿她做饵,引蛇出洞的。 皇上自然不可能事先行动暴露自己。 而且暗卫也不可能全程像皇上汇报,他事后知道已经没有用了。 说一千道一万,是他不该让纪云舒去冒险。 “是臣一时心急冲撞了圣上,请您降罪。” 他立马跪下请罪。 景明帝没好气道:“你这是做什么,朕听到那狗有病的时候也吓了一跳,阿舒差点出事,朕难道还能不理解你的心情?” 赵慎感激道:“多谢皇上体谅。” 景明帝叹了口气道:“你可能不相信,朕真的比你还怕阿舒出事,她若是有个好歹,朕怎么去见母后,舅舅,还有你?” 纪云舒对他来说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表妹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一方面觉得纪云舒是个可用之才,可另一方面,却很怕她出事。 赵慎知道皇上说的都是真的。 太后拿纪云舒当亲生女儿一般,甚至真有亲生女儿都不一定能这样疼爱。 纪云舒又是纪大将军唯一的女儿,他将人留在京城,交给赵慎。 自然是相信他们能护的好她。 如果她为了帮他们而出事,无论如何都交代不下去的。 “皇上不必担心,阿舒她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景明帝道:“你什么时候也会说这种话了?不过她确实是吉人自有天相,今日这一出出的,来刺杀朕说不准也成了。” 如果只是开头下了毒的茶水和刺客的刺杀他还有可能躲开,那只狗他肯定不会下死手。 听说当时纪云舒身边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今日她身边跟着的已经是顶尖的暗卫了。 自己身边的人也必然反应不过来。 赵慎笑了笑没说话,他也不知道纪云舒那一刹那是怎么想的。 他知道她其实是个很心软的人,平时动手很少下狠手。 景明帝看着他想了想道:“实在不行,漠北的事情,朕交给其他人去办吧。” 纪云舒固然是最合适的人选,但赵慎对她的在乎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今日的事给他敲了个警钟,这世上没有万无一失的事,他不敢去想纪云舒若是出什么事,赵慎会怎么样? 他承担不起她出事的风险。 第四百零六章 杀人越货必备良器 纪云舒从刚从那一箭射来,就绷紧了神经,她一点都不觉得对方对付她,会用直接下药这么简单粗暴的手段。 尤其是这个婢女,一开始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可要被喂茶突然又松口了。 纪云舒不知道茶里有什么东西,会比死还可怕。 但她下意识觉得茶里的东西一定不是关键。 所以关注点一直在这丫鬟身上。 她张嘴的那一瞬,恍惚有银光一闪,纪云舒迅速躲开了。 也就是那么一眨眼的功夫,丫鬟嘴里一连射出三根银针,却都被纪云舒躲开了。 她练功已经算刻苦了,但这注定是一个需要长时间积累的事情,急不来。 所以她便将功夫下在轻功身法这类努力练习就能效果显著的事情上。 结果显然是不错的,这丫鬟应该知道她会一点功夫,所以没有轻举妄动,耐着性子,等她靠近才出手。 这个距离发射暗器,正常人是不可能躲开的。 丫鬟眼睁睁看着自己行刺失败,不可置信地叫道:“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躲的开?” 暗卫再次卸了她的下巴,从她嘴里取出一个小圆筒,向纪云舒请罪:“是属下失察,竟没有发现这个东西。” 纪云舒看着他手中小巧的暗器,叹为观止,她就说雍王手底下,是有点能人的。 “这么小,她刻意要藏,你哪里能发现?” 虽然对犯人用不着将男女之防,可这毕竟是个姑娘,暗卫一个大小伙子,最多看看对方口里有没有用于自尽的毒囊之类的,哪里会细致的将她嘴里检查一遍? 那丫鬟犹自在叫嚣,纪云舒笑道:“这次可以好好说说了吗?”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丫鬟十分有骨气地说了这么一句,就闭上了嘴,显然不打算再说什么。 纪云舒也不是非得从她口中问出什么。 来执行这种任务的,基本都是死士,无牵无挂,死都不会开口的。 而且还在别人家,也不能严刑逼供。 她对暗卫道:“将人交给世子吧。” 赵慎若是有法子撬开她的嘴,那就问问,若是不行,就算了。 纪云舒心里清楚,会对她动手的,横竖就是那些人。 丫鬟被带下去,白泠检查了那杯茶,对纪云舒摇头:“我也看不出茶里有什么不对。” 她甚至还拿银针试了一下,可银针并没有变黑。 但这并不意味这这茶就没有问题。 反倒是银叶将那三根牛毛一般细的针找了出来,在阳光下,能看到雪白的银针泛着幽蓝的光泽。 白泠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针被淬了剧毒。” 纪云舒让人将针和刚茶杯连同里面的茶水都带回去。 想着事情也就这样了,纪云舒没心情继续待下去,她跟萧玥告辞,正往门外走去。 谁知这个时候,一只小狗冲着纪云舒跑了过来。 银叶下意识去挡,只是那狗跑的飞快,径直往纪云舒身上扑。 电光火石间,纪云舒摸出防身的匕首,丝毫没有犹豫地挥了出去。 小狗凄厉地惨叫一声,随即落到地上,抽搐着挣扎了几下,血流了一摊,很快没了气。 众人面面相觑。 都是女眷,尤其是小姑娘们,大都害怕地捂了眼。 也有人小声议论:“一只小狗而已,又不会咬人,犯得着出手这样狠辣吗?” 那是一只毛色纯白的小狗,看上去还挺漂亮,很讨人喜欢。 纪云舒也不在乎这么一出手,以后她在这些人眼里会变成什么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只让白泠去检查狗。 她觉得这狗谁都不扑故意来扑她,有些不对劲。 白泠蹲在狗的尸体身旁认真检查了几遍,越看脸色越沉:“这狗有病。” 狗能有什么病? 有什么病的狗会致命? 这两个问题一出现在脑海,纪云舒便觉得一股寒意直冲背脊。 幸好她今日准备的周全,幸好她虽然解决了一个刺客,却依然保持警惕。 哪怕疏忽半点,被这只狗咬一口,后果不堪设想。 要知道狂犬病在现代都没有办法治愈。 这回她是真的没心情待着了,来赴宴的宾客也都面面相觑不敢吱声。 纪云舒也不理会众人,留下人查这只狗的事情,然后径直离开了。 她一出大门,就看到不知道在那里等了多久的赵慎。 想起刚刚的惊险,她不由飞扑到了赵慎的怀中。 赵慎见她没有受伤,悬着的心才放下,拍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没事了,别害怕。” 纪云舒原本也觉得没什么好怕的,可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才明白自己没有那么坦然淡定。 她抱着赵慎缓了会儿,心跳才恢复正常。 赵慎一动不动地任由她抱着:“吓到了?” 纪云舒白着脸摇了摇头。 她之前去外面不是没有遇到过危险,但没有一次,像这次这般,让她真正意识到生命的脆弱。 良久,赵慎才问:“怎么回事?” 这里距离他们住的别院不远,两人干脆步走回去。 路上,纪云舒将宴会上碰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赵慎默默地听着,听到直射她面门的细针时,脸色沉的像是要滴水。 纪云舒倒是极有兴致道:“我让人将那暗器带回来了,你一会儿看看能不能自己做出来,很厉害的。” 保命的东西谁会嫌少? 那暗器精致小巧,又能出其不意偷袭敌人,若是射对地方,杀了人都不会被发现。 绝对的杀人越货必备良器。 赵慎应了下来,他这些日子一直在想,拦不住纪云舒涉险的情况下,要怎么才能护她周全? 如果能有这样一件暗器,自然是很好的。 这时纪云舒已经说到了她准备离开时,突然蹿出来的小狗。 “白泠说那狗有病,应该是狂犬病,被咬一口很容易感染,一旦感染,必死无疑。” 听到这里,赵慎面色阴沉:“那狗是怎么来的?” 纪云舒没抱什么希望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已经留了人查,但我觉得不会有什么结果。” 狗不像人,出现过就会有痕迹,比如那个刺杀她的丫鬟,总能查出点来历,哪怕是假的。 那样一只小狗,若是被有心人偷偷带来,完全能避开所有人的耳目。 赵慎没有再说什么,而两人已经快回到自家别院了,这个时候,纪云舒才想起来:“咱俩不是吵架了吗?这就和好了?” 第四百零五章 离我远些 纪云舒没什么表情道:“我们没打架,况且谁说感情好就不能打架了?” 打是亲,骂是爱,多的是夫妻一辈子打打闹闹,感情越打越好。 这么一想,她和赵慎一直和和气气的,似乎缺了点什么。 乌日娜笑道:“我只是有点好奇赵世子那样的人,跟你打架会是什么样子?” 纪云舒:“……” 你这个好奇的点真独特。 不过见周围不少人状似不经意般瞟过来的目光,纪云舒了然,乌日娜不是唯一一个好奇这个的。 不过她也很难想象赵慎那样看起来清风朗月一般的人,真的会跟她打架。 床上打的应该不算。 纪云舒漫不经心地想。 见乌日娜还看着她,她笑盈盈道:“要不下次我们打架,请你围观?” 乌日娜直觉她笑的有些危险,也清楚自己不好拿人家夫妻间的事在大庭广众之下打趣,便道:“那还是算了,我怕赵世子打我。” 每次见到赵慎,她都本能觉得危险。 虽然没有见过他动手,但乌日娜知道,赵慎是个高手。 萧婷笑道:“公主说笑了,赵世子翩翩君子,怎会对你一个女子动手?” 乌日娜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那可不好说。” 赵慎是不是君子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如果有人惹到他,下场一定不会好,不分男女。 萧婷觉得她似乎意有所指,不由心虚,她有些不敢去想动了纪云舒之后赵慎会是什么反应。 心中怀疑这个漠北公主是不是知道什么,但想想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出面参与,应该不会留下什么把柄,也就放心了。 不过终究担心说多了节外生枝,没有再开口。 纪云舒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偃旗息鼓,更加笃定今天的事她知情。 心中不由厌烦起来,雍王府的人当真是无孔不入。 什么事都要掺和一脚。 接下来的时间跟平常没什么不同,关系好的凑到一起说笑。 纪云舒没什么心情,找了个人少的亭子喂鱼。 萧玥陪在她身边,十分殷勤地给她推荐自家厨娘做的点心:“你尝尝嘛,这个绿豆糕真的好吃,甜而不腻,我娘都说不错呢。” 纪云舒趴在栏杆上无奈道:“你知不知道宴会上的饮食最容易被人动手脚?” 萧玥正咬了一口绿豆糕,听她这么说,当下咽下去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愣在那里。 纪云舒好笑道:“吃都吃了,就别担心了,那些人应该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在绿豆糕里下药。” 其实她也不敢保证,不过总归不可能下见血封喉的毒,纪云舒觉得吃一口也不会有事。 萧玥这才将口中的绿豆糕咽下去,瞪着眼睛对纪云舒道:“你吓死我了。” 纪云舒无奈:“你娘没跟你交代过宴会上的东西别乱吃吗?” 不应该啊,萧玥虽然被养的天真了点,但郡王妃该教的应该都会教。 萧玥托着下巴道:“说了,但今日是自己家的宴会嘛。” 纪云舒都有些羡慕她这么心大了:“兰亭有没有跟你说今日里我远些?” 她是真不想牵连萧玥。 谁知萧玥有些不好意思道:“他说了,可我觉得你帮了我那么多忙,你有麻烦的时候我却躲开,有些不仗义。” 纪云舒回头,见她两手托腮,一双眸子澄澈清凉,脸颊还有些婴儿肥,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有什么意外,你在这里能帮上什么忙?” 虽然不知道那些人要做什么,但不外乎就那么几种手段,萧玥在这里她还得分神护着她。 萧玥不满地捂着自己被捏了的脸:“你嫌弃我是累赘?” 纪云舒:“我可没有那么说,好了,你帮我去请乌日娜公主来吧。” “她又能帮上什么忙?” 萧玥没看出来乌日娜哪里比她厉害。 纪云舒道:“以后你自然会知道,今日就听兰亭的话,离我远一些。这不是不讲义气……” 萧玥的眼睛亮了起来。 只听纪云舒接着道:“而是有自知之明。” 萧玥气哼哼地头也不回地跑了。 凉亭里只剩了纪云舒一个人。 不一会儿,一个婢女端着茶盘走了进来,将一壶热茶放在摆了几盘糕果的桌子上,然后又悄无声息地退出了。 纪云舒没有动,等人走了,才自己倒了杯茶,只是拿在手里没喝。 绿如不由问:“这茶有什么问题吗?” 纪云舒摇头:“我也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她觉得自己身边跟着这么多人,就算这茶真有问题,也不碍事。 但谁知道那些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呢? 她看着白瓷茶盏中浅碧色的茶水,觉得自己好像眼花了。 她似乎看到茶水中有什么东西在动。 但细看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她恍神间,一支利箭突然射了过来,守在她身边的暗卫第一时间将箭打落,直直朝着箭射来的方向追去。 出手的暗卫轻功极好,几乎是转瞬之间,已经抓了一个人进了亭子。 竟是刚刚来送茶的丫鬟。 纪云舒觉得诧异,竟然真是下药这么简单的手段吗? 那丫鬟被抓到的第一时间就想自尽,可惜暗卫出手太快,直接卸了她的下巴和四肢。 对方瘫在地上,神情平静地看着纪云舒,面上没有一点情绪。 这种一看就问不出什么的人,纪云舒也懒得多费口舌。 她指了指桌子上那杯茶吩咐暗卫:“给她灌下去。” 那丫鬟的眼底终于露出了点恐惧。 “不,你杀了我吧。” 暗卫也不管她什么反应,严格执行纪云舒的命令,捏着她的下巴就要灌茶。 那丫鬟突然尖叫道:“我不要喝,我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暗卫去看纪云舒,纪云舒冲他做了个退下的手势:“那就说罢,你是谁的人?想做什么?” 那丫鬟看着纪云舒道:“我是三王子的人,至于做什么,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纪云舒细细打量了一番,发现这丫鬟长得确实有几分漠北人的样子,应该是两族混血。 她捏着那杯茶上前:“只说我知道的事,可保不了你的命。” 那丫鬟见她离自己近了几步,突然开口道:“那或许你想知道我在茶里放了什么?” 纪云舒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放了什么?” 两人离的已经很近了,丫鬟张嘴,一根十分细密的针从她口中飞射而出,直冲纪云舒的面门而去。 第四百零四章 你跟世子还打架吗? 现在才想到这些,想必是有人掰开了揉碎了一点点教的。 看的出来,兰亭确实用心了。 她不由问:“兰亭呢?今日没陪在你身边?” 萧玥道:“他说今日有事,要我自己小心。” 说到这里,她又压低了声音问:“今日这里是不是会出事?” 纪云舒:“你问我做什么,这宴会不是你办的吗?” 萧玥道:“宴会上不是最容易发生事情吗?为着和漠北的事情,人们这几日都安分了不少,可今日,不仅你跟萧婷来了,连乌日娜公主也会来,我总觉得要出事。” 纪云舒发现她分析的虽然没什么逻辑,但感觉还挺靠谱。 不过现在也不好多说什么,便一边拉着她的手往里走一边道:“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好好玩儿就行了。当然,小心点儿没错。” 两人说话的功夫,穿过了一条长长的小径,小径的另一头,几个姑娘聚在一起谈笑。 领头的就是萧婷,她似乎人缘不错,走近了纪云舒也听到她在说雍州的一些事情,大家看起来还挺感兴趣的。 “雍州真的这么好吗?不是说那里很荒凉,也没什么人吗?” 萧婷很有耐心地解释:“是比不得京城的繁华,但也有京城没有的热闹,那边有很多西域人,货商也多,对女子要求也没那么严苛,像我,就可以时常跟着兄长们出门。” 纪云舒发现萧婷若是想,确实可以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获得别人的好感。 她这么简单的几句话,就让在场的不少女子对雍州心生向往。 世人恨不能用规矩将女子困在内院,永远不要抛头露面。 可女子也是人,也有自己的想法,京城这些老学究最多,世家大族也习惯了讲规矩。 但小姑娘们谁喜欢天天被关在后院的日子? 萧玥走到近前问:“雍州这么好,萧婷你为什么不在雍州找个人嫁了,跑到京城来做什么?” 她这话纯粹是疑问,听不出一点恶意。 但心里其实是有点别扭的,她的婚事是她自己拖到现在的,怪不得别人。 但萧婷如果在雍州找个人嫁了,没人会说什么,根本没必来京城折腾这么一遭,那和亲的事儿其实原本跟她没什么关系。 萧婷似乎习惯了她心直口快,也大大方方道:“这不是来给皇上贺寿的吗?我生在雍州,自然也向往京城的繁华,来见见世面。日后还是要回雍州去的。” 这话一出,连纪云舒也忍不住看她一眼。 她以为雍王既然说了让皇上给她择亲,那么不管和不和亲,萧婷都是要嫁到京城的。 雍王这其实是在主动给皇上送人质的意思。 皇上不是怀疑我吗? 那就再送一双受宠的儿女来,连俩人的婚事都交到皇上的手中。 这样总该相信了吧? 雍王估计是觉得皇上虽然知道了他不安生,但藩王不安生也是常有的事儿,一般皇上敲打敲打也就完了。 至少本朝甚至历史上没有什么藩王造反成功的先例。 所以雍王大概觉得皇上也未必就会疑心他想谋反。 纪云舒琢磨了一下,觉得雍王原本就没准备好,经过这一年多皇上的削弱,现在能成的几率应该更小。 所以他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她想着这些,忽听萧婷喊她:“夫人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纪云舒笑道:“没什么,我想雍州确实是个好地方,什么时候能去看看就好了。” 她这话一出,当即就有几个人响应,都是被关久了的小姑娘,哪里不想去? 倒是萧婷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纪云舒可不同于一般女子,她去过肃州,也去过南疆。 只是每去一个地方,就会坏王府的事。 如今她说想去雍州,容不得她不多想。 不过想到一会儿要发生的事情,她嘴角扬了扬。 漠北人异想天开,想要利用纪云舒威胁赵慎和纪家。 但她却觉得这计划可行性很低。 一旦赵慎知道是他们对纪云舒动手,谁知道会做什么? 要她说,死了一了百了,只要纪云舒不在了,这锅扣到皇上头上,他们的离间纪家和朝廷关系的目的也就算达到了。 至于赵慎,他的命还捏在他们手上,能翻出什么浪来。 萧婷很感谢父王给她和男子一样的机会读书习武,甚至愿意重用她。 既然漠北有女王,大夏为什么不能有? 只要想到这些,她便心跳的飞快。 她是皇室血脉,若父王登基,她也不是没有机会。 纪云舒若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一定会将她推荐给乌日娜。 两个想当王的女人,肯定有很多共通话题。 也就是这个时候,乌日娜来了,她大大咧咧的进来,也没理会一众小姐们,只抓着纪云舒问:“你怎么来了?你跟世子还打架吗?” 纪云舒刚到的时候,其实众人就在以隐晦的眼神打量她。 她因为漠北三王子送了赵慎女人,跟赵慎吵架的事情已经流传开了。 没办法,这里就这么大,大家又都闲的慌。 还是赵慎这种年轻才俊的香艳事。 谁能不好奇? 不过碍于教养,还有纪云舒的身份,没人敢在她面前直接说什么。 就连萧玥,也只是隐隐觉得夫妻俩应该没什么大事,既然昨日纪云舒没有跟她说什么,今日她也不好再问。 现在来了个不怕得罪人又心直口快的乌日娜,一张嘴就问出了大家都想知道的问题。 众人目光立马往纪云舒身上飘去。 纪云舒却没打算满足大家的好奇心,不咸不淡道:“我怎么不能来?谁说我们打架了?” 开什么玩笑,十个她也打不过赵慎。 她是疯了才会跟赵慎打架。 乌日娜疑惑:“大家都说你们打架了啊,听说还是因为三王兄送给赵慎一个美女。我也正奇怪呢,一个女奴罢了,你不喜欢打杀了就好,生什么气?” 纪云舒叹了口气:“世子喜欢她,我怎么能随便打杀,而且是你们漠北送的,杀了岂不是看不起你们漠北?” 乌日娜直爽道:“女奴罢了,哪里就能代表我们漠北的脸面。哎呀,你别转移话题,你真的跟赵慎打架了?你们夫妻感情不是很好吗?” 第四百零三章 有你在,我一直很安心 赵慎心里有点委屈,却又没法指责她不解风情。 眼神黯淡了下来,顿了顿才道:“听说萧玥来找你了,你们约在了什么时候?” 纪云舒恍然:“你是担心我的安全啊,放心,我都准备好了,准备了不少防身利器不说,身边也有人护着,他们也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八成不敢硬来,只要小心防备,不会有事的。” 都知道会有危险,还防不住,那就是命该如此了。 纪云舒觉得如今形势对他们来说还算有利,自己也不至于那么倒霉。 赵慎却沉默着没有说话。 屋子里一片静谧,鼻尖萦绕着发油的香味。 是纪云舒特意调制的,有点淡淡的桂花味,不算浓郁,但余味悠长。 赵慎慢慢理顺她一头长发,手上的动作轻柔,却始终没有说话。 当然他本身也不是个话多的人,但纪云舒还是觉得他有些不对劲。 其实他会偷偷潜入寝室来看她本身就很不对劲。 等赵慎的动作终于停下来,纪云舒都快睡着了。 见他还是不开口,纪云舒无奈地问:“你到底怎么了?” 赵慎目光幽深地看着她:“我发过誓再不让你身陷险境。” 南疆之行她几次遇到危险,让他刻骨铭心。 他不是没有想过回来以后就让她好好在家里待着,再不出门接触那些危险的事情。 可这才多久,明知道会有危险,还是让她一个人去面对。 纪云舒抚着他的脸笑道:“别这样苦大仇深的,你不是都安排好了吗?不会有危险的。” 赵慎关心她,她也不好说对方婆婆妈妈,可很多事情,她是一定要做的。 赵慎愧疚总是给她带来危险,事实上,没有他帮忙,她只会更危险。 “你应该相信我们都做了万全的准备,不会有事的。” 对上赵慎满是担忧的眼神,纪云舒指尖划过他的眉眼,“我一直都没有跟你说过,我其实很感激你没有将我关到后院,排除在这些事情之外。有你在,我一直很安心。” 如果不是赵慎,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能走到哪一步。 虽然她肯定也会努力,但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顺利。 皇上不会那样轻易相信她,而对于一个已婚女子来说,想要出内宅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赵慎也不想自己的担忧影响到她,只是想想最近的事情,明明还可以有别的法子解决,却偏偏将她牵扯进来,心中有些不舒服。 “要不,用替身吧?反正那些人也认不出你。” 能识破他易容术的人不多,而且他觉得纪云舒没必要亲自涉险。 纪云舒不知道他这次为什么这样紧张,抬头看着他笑道:“赵世子,这么一点事,咱们都等了这么久了,总不能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吧。” 赵慎还想说什么,纪云舒突然双臂环着他的脖子,将他拉低了一些,然后吻了上去。 赵慎皱起了眉头。 纪云舒不满道:“别跟我说你偷偷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 赵慎:“……” 在他心中,她的安危很重要,不是有的没的。 可眼见纪云舒根本不想听他说那些事,只好闭了嘴。 纪云舒这才满意,又亲了亲他的脸:“你都不想我吗?” 赵慎差点被她气笑,自己在太后眼皮底下偷偷摸摸都是为了谁? 来都来了,既然她坚持要亲自去,那他做好防护也就是了。 俯身吻上了她的唇,唇齿交缠间,轻声道:“你说我想不想你?” 纪云舒的声音淹没在他急促的呼吸间。 赵慎今晚格外的凶猛,等一切结束,已经夜半三更了。 纪云舒瘫软在被褥间,动都不想动一下,迷迷糊糊间听到赵慎似乎说了什么,不过她实在睁不开眼,也就没在意。 第二日日上三竿她才睁开眼,绿如和兰茵伺候她洗漱的时候看到她身上的痕迹,同时松了口气。 虽然知道两位主子是在做戏,但他们总担心两人真闹别扭。 那个女人还在别院跟世子住一块儿,也让人不放心。 时候本就不早了,纪云舒跟萧玥约好了,我不好迟到太久,草草用了一顿饭就出发了。 萧玥约她的地方是临安郡王府在附近的别院。 她到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不少人了。 其中竟然还有萧婷。 纪云舒一直以为萧婷不会亲自出面,不过转念一想,今日这里这么多人,露个面算不得什么。 一会儿出了事,反而有不在场证明了。 她就在这里,这么多人看着,纪云舒怎么样跟她没有关系。 她挑了挑眉问萧玥:“你们关系不是不好吗?怎么还请她来?” 萧玥撇撇嘴:“她非要来,我总不能将人赶出去吧?” 纪云舒一听她这口气,就知道其中有事,笑道:“赶人这种事,你又不是没做过。” 萧玥想起自己之前做过的事,有些不好意思:“那都是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我娘如今正拘着我学规矩呢,你可别乱说,是萧婷自己来跟我道歉,说之前的事情是她不对,但她只是不想去和亲,没想过害我。我想着她也算帮了我,便不想计较了。” 纪云舒认真打量她。 萧玥被看的不自在:“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纪云舒道:“看看你是什么级别的圣母,连萧婷的鬼话都信,她不想和亲就推你去?这都不是害你那什么是?” 萧玥也觉得自己耳根子有些软,红着脸道:“事情都过去了嘛,她做都做了,我也不能拿她怎么样。现在我们都不用和亲了,以后她会雍州,我们估计这辈子都不会见了,没必要非得结仇。” 说完,见纪云舒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又凑近了小声道:“当然,我讨厌她这一点不会变的,有机会也可以找补回来,但没必要摆到明面上嘛,让她提防着我就不好了。” 纪云舒大有一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感觉:“几日不见,长进不少啊。这些是兰亭教你的吧?” 萧玥张了张嘴:“你怎么知道?” 就不能是她自己想出来的吗? 这些东西她觉得也不是很难。 纪云舒敲了敲她的脑门:“你的脑子想不出来这些。” 萧玥出身宗室,皇家的事情没少见,她如果能无师自通,早就通了。 第四百零二章 偷偷摸摸才好玩 不过她来找自己出门这事儿,很难说不是被人利用。 不过这正是自己想要的,纪云舒也不点破,直接答应了下来。 “也好,待在行宫实在无聊。出去玩玩也好。” 两人约好了明日见,萧玥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纪云舒回到太后那里,才听宫人禀告说赵慎来了。 她立马沉了脸说不见,就会自己的住处了。 赵慎正在陪太后说话,听到外面的动静往外看了一眼,正好看到纪云舒离开的背影。 他的眼神变得黯淡。 太后训斥道:“你这事儿办的实在荒唐了些,想要纳妾,好好跟阿舒说,她又不是不懂事的人。收个漠北人送的女人算怎么回事?” 赵慎低头道:“您说的是,是我糊涂了。” 太后见他态度良好,便道:“阿舒就在哀家这里住些日子,你公务忙,就先回去吧。” 赵慎连忙道:“我能去见见阿舒吗?” 太后沉了脸:“她说了不想见你,你还是将自己的事情处理好再来吧。” 既然是做戏,就得做个全套。 太后觉得自己考虑的很周到。 反倒是赵慎,盯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脸去了御前。 景明帝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做戏嘛,他这个皇帝都不能幸免的事情,赵慎怎么能例外? 他颇有几分幸灾乐祸地问:“没见着阿舒?” 赵慎幽怨地看着他问:“您以前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真的连皇后娘娘的面都不见?” 前些日子皇帝还将皇后禁足了,真的没见过? 赵慎有些怀疑。 景明帝摸着下巴道:“那是当然,宫里人多眼杂,若是被看出什么来,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赵慎一脸不信的样子。 以前他也觉得没什么,可现在明知道是在演戏,几日不见,他还是有些受不了。 景明帝被他幽怨的眼神看的不自在,想想若真因为这些事儿影响了两人夫妻感情也不好,便凑到他跟前道:“朕的寝宫有条密道,直通皇后寝宫,朕想见皇后的时候见可以见。你功夫那样厉害,找个空子偷偷去不就好了。” 赵慎有些一言难尽,他还以为皇上会有什么厉害的办法呢,没想到是这样偷偷摸摸的。 景明帝了解他,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瞪着他道:“你别不识好歹,这事儿朕可谁都没告诉。而且我跟你说,夫妻过日子,总绷着就没意思了,偶尔也可以另辟蹊径。” 偷偷摸摸什么的,说起来不好听,但好玩啊。 赵慎想起纪云舒总说他冷冷清清的,像天上的神仙,不好亲近。 便觉得这注意似乎也不错。 景明帝见他听进去了,嘴角勾了勾,他才是最了解赵慎的人,还能不知道他骨子里根本不是看上去的那样古板。 他故意转移话题:“我听说萧玥今儿去找阿舒了,是那些人要有动静了吧?” 等了这么久,他也有些不耐烦了。 赵慎点头:“八九不离十。” 景明帝道:“这几日你手上的事情都放一放,把全部的心神都放在阿舒的安危上,无论如何,阿舒不能出事。” 赵慎感激道:“多谢皇上。” 景明帝道:“跟朕说什么谢,说起来,将阿舒陷于这样的险境,还是朕对不住你们。” 赵慎道:“皇上别这么说,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您好,大夏才会安稳,我们也才能好。” 他不会说什么精忠报国,誓死效忠的空话,他和纪云舒跟皇上都是利益相关,死死绑在一起的人。 只有皇上好,他们才会好。 景明帝道:“你们夫妻为朕做了许多,朕都记着呢,阿舒那丫头,朕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告诉她,朕不会辜负纪家的。” 赵慎点头:“她一直知道的。” 他隐隐能感觉到,纪云舒对皇上的不信任,也不是全然因为纪家。 她好像天生就缺乏对皇权的敬畏和信任。 赵慎从皇上这里出来后,就回别院去处理事儿,一直等到天快黑的时候,才又来到行宫。 知道去太后那里光明正大求见一定见不到人,他打算采取皇上的意见。 想到皇上竟然将自己的寝宫和皇后的寝宫有密道这种顶级机密告诉自己,他心中有些复杂。 等特意等时候不早了才去。 纪云舒洗了澡,头发没有干,就晾在一边。 绿如就在一旁帮她做头发护理。 纪云舒原本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睁开眼对绿如道:“你们都出去吧,我要睡了。” 绿如想说她头发还没有干透,但想到什么,立马带着人离开了。 等门被关上,一室寂静中,纪云舒才开口道:“出来吧。” 赵慎出现的时候,纪云舒有些不可置信:“真是你?” 赵慎脸色不好看:“你以为是谁?” 纪云舒看着他那张让人赏心悦目的脸,乐呵呵道:“我以为是你啊,谁能想到真的是你。” 她真是做梦都没有想过,赵慎这样的人,还能做出半夜翻墙来见她的事。 赵慎走到她的身边,接替了绿如继续帮她护发。 将发油涂在手上,然后轻轻的揉搓头发。 一点一点,没有一点不耐烦。 纪云舒有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以前她其实是没不喜欢这么麻烦的。 但来这里之后发现一切不用自己动手,只要躺着就好,她就喜欢上了这项活动。 赵慎问:“在太后这里可觉得习惯?” 纪云舒奇怪地看他:“这有什么不习惯的?行宫我也不是头一次来,这个房间,还是我未出阁之前来的时候住的。” 赵慎很喜欢听她说话,轻音清脆如玉珠落盘,一边帮她揉搓头发,一边笑道:“嗯,自然是习惯的,也只有我不习惯罢了。今日我来求见,你连个眼神都没给我,真让人伤心。” 纪云舒:“……” 她震惊地看着赵慎从没有过的模样,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额头:“你没发烧吧?” 赵慎握住她的双手放在自己脸上:“我想你。” 纪云舒觉得他真的不对劲,手底下的肌肤也确实带着几分灼热,但她清楚那不是因为生病,而是因为她的触碰。 “是发生了什么吗?” 第四百零一章 活着回去 三王子性情残暴不假,但那只是对他不看在眼中的手下和奴仆,并不包括自己的兄弟姐妹。 而且因为出身的缘故,他一直处在高高在上的位置,以为兄弟姐妹中没有人能跟他相争。 漠北王也故意捧着他,给了他王位非他莫属的错觉。 虽然他的母妃总是提醒他乌日娜有母族支持,不可小觑。 但因为乌日娜伪装的太好,而且她是个女子,漠北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女王了。 所以他更多还是将乌日娜当做一个需要自己保护的妹妹看的。 直到此刻,他才惊觉这个妹妹根本不是自己想象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他会连我一起杀。” 可能是这些日子突然得知的事情太多了,震惊过后,他说这话的神情有些麻木。 乌日娜道:“他想登上王位,你我便是最大的障碍,他连我都不肯放过,怎么会放过你?” 在任何人眼中,三王子巴图都比乌日娜这个公主更有威胁。 巴图终于冷静下来,神色复杂地看着乌日娜:“你留在大夏和亲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掺和这些?” 乌日娜嗤笑:“三王兄也来大夏这么些天了,没看到这里的女人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吗?我若进了大夏皇帝的后宫,这一生可能都没有机会再踏出一步。我是漠北的公主,不会受宠,甚至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你觉得这很好吗?” 巴图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他连娶大夏的女子做王妃都不愿意,乌日娜是草原上的明珠,又怎么适合被关在大夏的皇宫里。 乌日娜似乎明白他的顾虑,笑道:“三王兄现在也不必想那么多,咱们如今要考虑的是怎么活着回去。” 如果无法活着回到漠北,考虑的再多都没什么用。 说起这个,巴图有些愤怒:“父王到底是怎么想的?毕力格出生低贱,没有一个部落首领会愿意认一个女奴所生的儿子为主。而且我们若是都死在大夏,他回去怎么交代?” 乌日娜见他到现在还没想明白,提醒道:“你以为父王为什么让我们来大夏?当真是来和谈吗?父王早就已经决心要跟大夏开战了,只要毕力格将我们的死推到大夏人身上,我们身后的人还要被他们驱使着报仇。” 巴图已经呆住了。 乌日娜没有再说话,让他自己去想。 她一直觉得自己这个三哥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是个很适合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人。 但要论起勾心斗角的百本事,比五王兄差远了。 巴图想了半天,才发现乌日娜说的有可能是真的。 一旦认可乌日娜比他聪明,他也不扭捏,直接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性命攸关,他也不敢大意。 乌日娜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巴图点头:“你放心,我会照你说的做。” 他脑子可能不太聪明,但也不会自以为是。 这里是大夏,他的腿断了也白断,若是死了,或许也白死。 哦,也不算白死,他的父王会以此为借口攻打大夏。 可如果他都已经死了,为什么好要去成全毕力格? 那样的话他死都不会瞑目的。 这一日,萧玥一大早就来给太后请安了。 纪云舒有些日子没见她了,当然也有她突然订下婚事,不好出来走动的缘故。 陪着太后说了会儿话,两人去了外面的凉亭。 纪云舒见萧玥脸色红润,笑道:“还没恭喜你呢,喜得良缘。” 萧玥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想到自己的事情纪云舒都清楚,便道:“是我该谢你,要不是你跟赵世子帮忙,事情也不会这么顺利。” 纪云舒道:“是你坚持,才有这个结果,我们做的微不足道。” 其实她也说不上来,这样帮着萧玥成全这段姻缘到底是不是对的。 此时的萧玥固然是开心的,可一辈子那么长,谁知道她跟兰亭是不是真的能一辈子恩爱如初。 萧玥却似乎明白她在想什么一般,笑道:“你不用担心,人是我自己选的,便是日后过得不好,我也不会怪你的。” 纪云舒倒是没想到这姑娘竟然便变聪明了,不由暗中腹诽,难不成智商真的能传染? “没办法,就你这样子,被兰亭卖了说不准还得帮着他数钱,我怎么能不担心?” 萧玥被她说的笑了:“少乌鸦嘴,他好不容易娶到我,对我好都来不及,怎么会卖我?” 纪云舒见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显然对兰亭很有信心,也没说什么煞风景的话。 人生在世,能快活几日是几日。 成天操心有的没的,除了容易老也没别的好处了。 倒是萧玥不知想到什么,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忧心忡忡地问:“你跟赵世子到底怎么了?这几日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 纪云舒没什么兴致地道:“就是你听到的那样,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萧玥道:“不就是漠北人送的一个女奴吗?也没什么大不了吧,你总住在太后这里怎么行?” 纪云舒眯眼看了看她:“若是有人送兰亭一个女子,他还收了,你也觉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吗?” 萧玥立马道:“是我错了,我刚刚不该那么说,咱以后不要赵慎了,你年轻貌美,还有太后娘娘撑腰,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我帮你找。” 纪云舒朝她露出一个这还差不多的笑:“那我以后的幸福可就靠你了。” 萧玥有些好奇:“你真不难过?” 刚刚听纪云舒,她只是想了一下兰亭跟别人女人有瓜葛,她都觉得难受的不行。 纪云舒道:“有点,你打算怎么安慰我?” 萧玥道:“要我说你在行宫里也闷的慌,不如去外面活动活动,散散心。” 纪云舒眸光微闪,狐疑道:“如今天气热,外面也没什么好玩的吧?” 萧玥道:“难得出来嘛,热归热,大家该活动的时候还是会活动的。听说有不少人办过小宴了,可惜我娘一直拘着我,怕我惹事。不如明日我们一起出去转转。” 纪云舒道:“你上次出去就出事了,还不长记性?” 萧玥不以为意:“总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何况如今我的婚事已经订下了,想来没人会再来算计我了。若不是这样,我娘怎么肯放我出来?” 纪云舒想想也是,没有利益冲突,谁会没事去算计郡王府的千金? 第四百章 报复回去 萧寻嗤笑:“这有什么难理解的,如果是三王子将人送过去他就收下了,那确实有可能在做戏,可现在不是他偷偷将人藏起来了吗?若不是我们设计巧妙,纪云舒岂会发现?” 说起这个,他不由暗自得意,为了对付赵慎,他还真是颇费了一番功夫。 好在一切顺利。 他有些看不上毕力格为了这么点事反复揪着他问。 毕力格是在草原上长大的,生来就十分敏锐,这分敏锐救过他无数次。 赵慎给他的感觉十分危险。 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危险。 他不明白为什么曾经败在赵慎手下的萧寻对此毫无感觉。 “可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他觉得这样危险的人就应该直接杀掉,而不是挑拨什么夫妻感情。 更不用说这感情存不存在还两说。 萧寻不耐烦道:“你知道什么,赵慎不仅本身是个高手,身边更是有不少高手守着。想要杀他哪里那么容易,哪怕真的得手了,咱们也落不了什么好。” 皇上本就在千方百计抓他们雍王府的把柄,赵慎如果死了,就算不是他们干的,皇上都得扣到他们头上,别说是了。 到时候人是漠北送的,漠北人必然脱不了干系。 他们雍王府跟漠北勾结,一个都跑不了。 想到这里,萧寻的嘴角勾了勾,事情比想象的顺利,这次他算是立下大功了,到时候父王的子女中他就是第一人。 那个有名无实的世子威胁不到他,那些见不得人的私生子更不行。 虽然知道他说的没错,毕力格仍然觉得遗憾,杀赵慎的机会真的不多。 错过了这次,可能就永远都没有了。 “现在的情况已经按着咱们的计划发发展,他们夫妻闹掰,只是纪云舒去了行宫,那里守卫森严,不好动手。” 萧寻也觉得棘手,其实他们最初的计划是纪云舒一离开别院,就立马派人去将她抓回来。 有纪云舒在手,不管是对付赵慎,还是对付北边纪家那父子俩,甚至对皇上,可能也会起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效果。 可卓玛那边行动太快了,等他们得到消息,纪云舒已经到行宫了。 慢了那么一步,就平添不少麻烦。 他想了想道:“纪云舒跟临安郡王府的萧玥关系不错,我让我妹妹怂恿萧玥将纪云舒叫出来,到时候动手。” 说罢,他又道:“不能用自己的人。” 毕力格点头:“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我三王兄也在试图用纪云舒威胁赵慎说出那个神医的下落,到时候跟他说一声,他一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萧寻点了点头:“那就好,一尘我之前就让人找了,不像在京城,实在找不到,也只能在纪云舒身上做文章了。你瞧,抓她有这么多好处呢。” 毕力格何尝不知道,笑了笑道:“那就让你妹妹尽快行动吧,咱们可没有多少时间了。” 他们俩人这次见面当然是私会,极其小心隐秘。 却没想到三王子那边早就盯上了毕力格。 两人私下会面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三王子那里。 三王子盯着地上的人,手脚冰冷地问:“你确定没看错,跟五王子私会的,是雍王府那个萧寻?” 属下连连点头:“那位公子容貌出色,任谁都不会认错啊。” 皇家出品的人,容貌还是有保证的,起码很有辨识度,一眼就能认出来,轻易不会看错。 他想到自己之前接到的消息,说他的腿其实是毕力格勾结雍王府做的。 那时候他还不相信,可只要认真想想,大夏的人要么不做,要么就该直接弄死他。 废他一条腿算什么呢? 只要想要登上王位的毕力格,才有理由这样做。 更不用说那主意是萧婷出的。 可现在萧婷所在的雍王府,跟毕力格还有关联。 私下会面,想来关系不差。 想通这些的他心里恨的不行,很想不顾一切地冲出去问问毕力格,他到底有没有良心? 凭着他那么卑贱的出身,这些年若不是自己护着他,他早就死了。 便是为了他的病,自己也没少给他珍惜的药材。 现在人没死,反过来对付他了。 断腿这一件事,追究是让他成长了一些。 知道去了除了撕破脸也问不出什么来,他踌躇片刻,决定忍下了那口气,以后再找机会报复回去。 只是刚这么想着,乌日娜就走了进来,看了眼跪在下面的人,知道是他极其信任的心腹,便笑道:“看来你也知道了,你这腿,断的可真冤。” 三王子心情不好,语气很冲地道:“你是跑来幸灾乐祸的?” 乌日娜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不以为意道:“我有什么好幸灾乐祸的,你这些年想方设法对付我,都便宜了别人,现在想起来,是不是觉得挺憋屈的?” 三王子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乌日娜又道:“我也是离开漠北前才知道父王真正看好的王位继承人,其实是他。” 这回这话让三王子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因为他一直以为父王最看重的是自己。 可事到如今,他再傻也无法自欺欺人。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如今就是个废人,父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我继承王位。” 三王子有些心灰意冷道。 乌日娜也不扭捏,直接道:“我知道你还寄希望于自己的腿能好。这样吧,我们先联手除掉五王兄,他的能力你也清楚,父王为他铺路不惜让我死在大夏。有他在,你没机会的。” 三王子却是惊了:“你说什么,让你死在大夏?父王怎么可能……”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喃喃着。 乌日娜哂笑一声:“我知道,父王给你的任务是将我留在大夏就行,所以你选择让我和亲。但对父王来说这根本不够,我回去就意味着我母后一族的势力都在我身上,连父王都要忌惮的势力,他怎么敢给自己的继承人留下这样的隐患。” 三王子张了张嘴,仿佛为了确定什么一般,执着地问:“他想杀你?” 乌日娜没有犹豫地点头:“应该很快就会行动了。而且,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只想杀我?” 她说话的时候,目光落在三王子的身上,让是三王子毛骨悚然。 第三百九十九章 哪辈子欠你的 事件中心的纪云舒正在太后宫里,吃着让绿如新鲜研制出来的冰淇淋,过得十分悠然。 太后不由交代:“那东西凉,你少吃些。” 太后这里材料齐全又新鲜,纪云舒可劲儿的折腾。 这样炎热的天气里,吃一口新鲜牛奶鸡蛋水果做出来的冰淇淋,真是浑身都舒坦。 纪云舒完全停不下来,嘴上还敷衍道:“您放心,我没多吃。” 太后眼见她几口就干掉一小碗,无奈地问:“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纪云舒也没想到人们会这么闲,她才来太后这里待了一日,就有人来找太后,话里话外让她懂事点,别为了一点小事跟赵慎闹脾气。 好像是她犯了什么错一样。 纪云舒吃了一口冰淇淋,脑子里想着如果有巧克力就好了,她还挺怀念那个味道的。 “我能有什么打算?这些人真是闲的慌,等等看还有什么人会跳出来吧。” 她其实也不确定赵慎的计划,但她有种感觉,姚氏这次可能触碰到赵慎的底线了。 所以也没有问那么多,只是配合他的计划罢了。 虽然她心中其实很清楚这其实算不上配合,赵慎让她来太后这里,纯粹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 不过她觉得这种时候,自己能好好在这里待着,不拖后腿就算不错了。 至于损失的那点名声,她从来就没当回事儿。 太后迟疑:“也不见得来哀家这里劝说的人就都是别有用心吧?” 她不是不清楚很多人看不惯纪云舒是因为嫉妒,但这并不是全部,确实有人是为了她的名声着想。 这世上特立独行的人总是要活的艰难一些。 纪云舒道:“我知道姑母想说什么,不过这种事儿,说到底还要看赵慎,他若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对我都不会有多大的影响,他要是当回事,那我这日子才是一天都过不下去。” 太后担忧道:“人都是会变得,你怎知他永远不在乎?” 纪云舒手里的冰淇淋已经化开了,她拿勺子小口小口喝着汤,心中沁凉,不在意道:“姑母,人生在世,哪里能事事周全,我只知道他如今是向着我的就好了。” 太后听明白她话中的意思,知道她并没有全心全意地相信赵慎永远不会变,心中的忧虑便散了,反而同情起赵慎来。 赵慎对纪云舒的好,她是看在眼里的。 即使站在她的角度,也没什么可挑剔的。 不由感慨道:“咱们纪家人出身将门,看着性子糙,其实大都粗中有细,重情重义,你这样没心没肺的倒是少见。” 纪云舒:“……姑母是在骂我?” 她怎么就没心没肺了? 太后嗔怪地斜了她一眼:“赵慎也不知道是哪辈子欠了你的。” 纪云舒:“您是我姑母,怎么向着他说话呢?” 她自觉跟赵慎过得挺好的。 太后道:“只要你不胡闹,哀家自然是向着你的。只是如今是多事之秋,外面多少风雨,赵慎却让你在哀家这里躲着,他也不容易。” 纪云舒很想说谁活着都不容易。 不过想到赵慎要处理的事情那么多,还要担心她的安危,确实有几分心虚。 “他对我的好,我都知道的。” 她也会努力对得起这一份好。 太后见她心里有数,也就不再说什么,转而说起了外面的事:“这事儿应该是有人在推波助澜,不过一件小事,如今倒传的沸沸扬扬,八成是冲着纪家来的。这么多年小打小闹,漠北人不耐烦了吧。” 纪云舒笑道:“您说的是,如今皇上信任父兄,他们在北边儿地位稳固,那些人没办法,可不就只能在我身上下功夫了?” 太后看着自己面前的小姑娘,明明还是个小孩子,却似乎已经有了独自抵御风暴的能力。 她心酸又欣慰,觉得总算没有辜负兄嫂的托付。 也笑着感慨了一句:“哀家还记得当初那些漠北人,野蛮归野蛮,却英勇无畏,如今也开始弄这些阴谋诡计了。” 纪云舒觉得这是正常的事情,漠北人统一北部草原也有些年头了,那些接触不到大夏文化的百姓可能还保持着原来的质朴。 但上层贵族甚至王室,为了权势,大脑早就开始进化了。 这么几代下来,有几个特别突出的也不奇怪。 比如那位五王子毕力格。 不过此刻的毕力格并没有纪云舒以为的那么轻松。 事情发展出乎意料的顺利,他惊喜之余,心中却总有种不安。 萧寻坐在他的对面喝茶,见他眉头紧锁的样子,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安慰道:“不必那么担心,赵慎也是人,不是神,咱们计划了这么久,顺利不是应该的吗?” 肃州的事情对他打击很大,偏偏赵慎发作的突然,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无力返回了。 所以他这次来京城心里是憋了口气的。 上次是他疏忽,让赵慎钻了空子,这次他一定会连本带利讨回来。 合作多年,毕力格对这位雍王府的公子还是了解的,本事是有一些,却极自负,容易刚愎自用。 虽然心里清楚他们想要成功,就一定得重视赵慎,但也怕强调的太多起了反作用。 他想了想还是从最显而易见的事情说起:“不是说赵慎想来不近女色吗?卓玛怎么这样轻易就得逞了?会不会有诈?” 萧寻抿了口茶笑道:“他以前是个残废,十年如一日关在家里不出门。说实话,这种人多少会有些不正常。如今虽然好了,还娶了纪大将军的千金,两人说是夫妻恩爱,琴瑟和鸣,具体如何,谁知道呢?” 毕力格听出了点意思:“你是说他并不是真的爱重纪将军的千金?” 萧寻转了转手中的茶盏:“纪云舒那个女人,以前被太后养在宫里,声名不显,但也传出过性格娇纵跋扈的说法。如今看来嘛,这话应是没错,不仅如此,还不安于室,善妒,赵慎是什么人,怎么会真的喜欢这样一个女子?” 毕力格若有所思。 他知道不是所有男人都喜欢身份尊贵的女人的。 就像漠北的王后,尊贵的出生让漠北王不得不娶她为后,却也注定永远都不会喜欢他。 “如果是这样,他都装了这么久夫妻情深,怎么会突然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暴露自己?” 第三百九十八章 做戏 纪云舒有些感慨,赵慎看起来是个很沉稳的人,但很多时候行事,却带着点赌徒的兴致。 不管是去肃州,还是去南疆,他其实并不是真的算无遗漏,或许也考虑过最坏的结果。 “你想让她做什么?” 赵慎道:“让她按五王子交给她的任务行事。” 半晌,纪云舒才反应过来:“你想将计就计?” 赵慎点头:“只有这样,才能弄清楚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纪云舒也生出了点疑惑,原本以为是漠北王那边要有什么动作,五王子这边只要拖延时间,让他们相信漠北是真心求和的就好。 可现在分明就不是那么回事。 五王子隐藏在暗处,但明显就是要搞事的样子。 “雍王府现在只有那么几个人在京城,还没到逼宫的时候吧?萧昆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纪云舒越想越觉得事情蹊跷,雍王府配合漠北人折腾这么多事,是为了什么? 漠北人又能达到什么目的? 赵慎神色莫测地笑了笑:“谁知道呢,也许雍王府的人觉得这样能出其不意。萧寻和萧婷进京后,萧昆就闭门不出了,想来是受了控制。” 纪云舒一点都不觉得萧寻能控制得了萧昆,不过萧昆不想掺和这些事,隔岸观火也是能理解的。 “算了,想这些脑子疼,先让卓玛行动吧,那接下来咱们是不是还要演戏?” 这个活她熟。 赵慎看她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无奈道:“如果对方打的是离间我们夫妻感情的注意,那我猜蛊毒发作也持续不了多久,起码等你看到的时候,我应该是一切如常的。” 纪云舒道:“我知道,咱们吵一场,我生气离家出走,给他们下手机会。” 赵慎:“……你可以去找太后撑腰,太后身边很安全。” 纪云舒:“不给他们机会抓走我吗?” 赵慎摇头:“你不是要跟乌日娜去漠北吗?这是个脱身的机会,没必要顺着他们的意思演戏。” 哪怕是做戏,他也不想纪云舒有半分危险,所以不愿她落在敌人手中。 纪云舒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行吧,顺便还能陪姑母些日子。” 太后那边安保一流,完全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还什么都不用做,纪云舒其实还蛮喜欢那种有人疼着护着还可以躺平的日子。 赵慎莫名就看懂了她的意思,感叹道:“嫁给我,辛苦你了。” 纪云舒其实并没有觉得辛苦,而且一切都是她自己愿意的。 固然有时候会想要过米虫的生活,但她本质上很是闲不住的。 “说什么呢,我现在过的挺好的,只是偶尔去姑母身边待几日,觉得很放松。事实上,如果不是嫁给你,我现在考虑的就不是怎么享受,而是怎么保命了?” 书里漠北很快就会南侵,她全家都离死不远了。 能将剧情改到这个地步,纪云舒自己固然一直在努力,但贡献最大的还是赵慎。 赵慎才拥有改变朝堂的能力。 很多事如果她自己来办,不知道要费多大的劲儿。 赵慎想了想道:“虽然没有了赵恒,但那些人说不准有别的阴谋,我已经给岳父去了信,让他千万小心,也提醒了大哥注意身边的人。” 只要不被身边的人背叛,暗害,他相信就算漠北南侵,纪家父子也足以应对。 纪云舒很感激他:“谢谢你了。” 赵慎揉了揉她的头发:“跟我客气什么,他们是你的父兄,也就是我的父兄,何况这是关系大夏安危的事情,岂可轻忽?” 两人商量妥当,第二日纪云舒果然去找卓玛。 卓玛听了她的要求十分意外:“你相信我?” 他们只见过几次,她自己都没有指望那些话能获得纪云舒的信任。 纪云舒道:“也谈不上相信,我觉得你不会是永远任人驱使的人,所以愿意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是做到了,以后天高任鸟飞,你妹妹我也会帮你救出来,若是做不到,我这里也没什么损失,只要你自己觉得能承担后果就好。” 纪云舒觉得卓玛这样的人,能活到今日,就不会轻易去寻死。 更不用说她还有牵挂的人。 良久,卓玛目光坚定地盯着纪云舒道:“你发誓,不管我发生什么,一定帮我救出我妹妹,让她去过普通人的生活。” 纪云舒点头:“只要你不背叛我,无论成败,我都一定会救出你妹妹。” 卓玛似乎彻底放下心来,从自己随身的荷包中取出一方小巧的印章,郑重其事地交给纪云舒。 纪云舒这一年来见了不少好东西,鉴赏能力直线上升,一眼就看出那印章材质不凡。 可饶是如此,拿到手从还是吓了一跳。 “这是……” 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卓玛一脸平静地道:“这是霍图国王的私印,也是唯一能证明我身份的东西。” 纪云舒没想到事情还有这样的反转:“所以你是,霍图的公主?” 霍图是西域的一个小国,但这个小国几年前被漠北人灭了。 大夏这些年国力不算强盛,也因为离的远,对西域那边的控制不强,很少插手。 卓玛点头:“是,但漠北人不知道我的身份,只以为我是公主的侍女,不然我也活不到今日了。”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这么大的秘密,她不说完全没有人知道。 卓玛很耿直地道:“就当我是为了取得你的信任吧。漠北人于我有灭国之仇,我所有的亲人都死在他们手中,所以我不会帮他们做事。有这个东西在手,若是我背叛你,你可以告诉毕力格我的身份,他也不会再让我活着。” 纪云舒发现她的语气中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决。 她确定了,卓玛确实是个很聪明的姑娘。 她让自己从主动变成被动,也给了她一个接受她,信任她甚至拿捏控制她的理由。 难怪能在仇人身边活这么久。 她有些疑惑,毕力格当真不知道卓玛的身份吗? 两人谈好之后,一切自然按计划行事。 这一日傍晚,纪云舒看到赵慎跟一个女子在一起,闹了一通后便带着人去行宫找太后做主了。 也是这个时候,人们才知道,漠北三王子大张旗鼓找的人,被赵慎藏了起来。 之前还羡慕嫉妒纪云舒的人不由冷嘲热讽,伸长了脖子等着看好戏。 第三百九十七章 恨死姚氏 她将香囊里的香料认真研究了一遍,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这就是普通的安神香,您说的血腥味我闻不到,或许这就是问题的关键。” 纪云舒道:“卓玛说只要赵慎接触到这香囊,就会失去抵抗能力,任人为所欲为,我闻了半晌并没有感觉到身体有异常,你呢?” 白泠也摇了摇头:“我也没感觉,而且我很确定这里面没有如同软筋散,迷魂香之类的药物。” 能让人失去反抗能力的,也只有这些药物了。 纪云舒看着香囊若有所思:“这香囊是专门针对赵慎的,他跟我们有哪里不一样?” 说完这句话,两人突然心有灵犀地想起什么,对视了一眼。 最终还是白泠开口:“是世子身上的蛊毒,有些蛊以血为引,养蛊人的血能催动蛊毒发作。” 到目前为止,赵慎身上的蛊毒无人能解,如果是有人要催动他身上的蛊毒,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那些人那么确定,这香囊能让赵慎失去抵抗能力了。 纪云舒只觉得浑身发寒。 白泠见她半晌没什么反应,只得问:“夫人,咱们怎么办?” 纪云舒抬眼问她:“这香囊留着有用吗?” 白泠摇头:“这只是普通的安神香里混合了养蛊人的血,对研制解药没有任何用处。” 纪云舒咬牙:“也就是说如果这个人还活着,他的任意一点血就能威胁到世子?” 白泠也觉得事情棘手,不过她还是诚恳地点了点头。 这一刻,纪云舒简直恨死了姚氏。 这事肯定跟她脱不了关系,难怪那么利索的回去了,原来是为了摆脱嫌疑。 想到这里,纪云舒突然心头一跳。 她将香囊交给白泠处理,自己则早早洗了澡换了一身寝衣。 还特意交代兰茵将她今日穿的衣裳处理掉。 至于屋子里,本就是盛夏,窗户都大开着,有什么味道也早就散了。 纪云舒还特意让人用艾草将屋子薰了一遍。 赵慎回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这个时候纪云舒一般已经睡了。 今日却还坐在灯下看书。 赵慎有些意外:“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纪云舒抱怨道:“你还知道晚啊?” 她都不知道赵慎哪里来的那么多事情处理,每日她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赵慎坐到她身边:“这几日事情有些多,不是跟你说了吗?困了就睡,不用等我的。” 纪云舒合上手中的书:“我白天睡了,这会儿并不困,等你是有事。” 说罢,也不等赵慎问,自己将香囊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有些担忧地道:“咱们这边还好,但如果姚氏是用你的命牵制父亲,我怕父亲那边有危险?” 如果赵慎出了事,赵侯爷一定不会放过姚氏,所以她最好的选择是同时除掉这父子俩。 赵慎道:“父亲那边我安排了人,但姚氏想来谨慎,若是突然发难,还真不好说。” 说到这里,他突然叫道:“潮青。” 外面有人走了进来。 纪云舒见潮青一身黑衣,似乎一直在暗处守着。 赵慎没说什么废话,直接道:“你现在就回京,让人盯死姚氏的一举一动,她敢轻举妄动,就直接废了赵恒。” 潮青领命而去。 纪云舒这才松了口气,这个节骨眼上赵侯爷若是出了什么事儿,那还真是个麻烦。 不过想想赵恒的情况,她也能理解姚氏为什么沉不住气了。 她劝赵慎道:“那香囊肯定跟姚氏脱不了关系,不过你这边若是没什么动静,她想必也不会轻易对侯爷下手。” 赵慎冲她笑了笑:“我知道,只是这么长时间了,虽然知道了我身上有蛊毒,但身体没什么反应,我便也没什么感觉,如今突然来这么一遭……” 他没说完,纪云舒却听明白了。 一个人哪怕知道自己得了绝症,但只有身体没什么反应,就会心存侥幸。 但现在,幻想被打破了。 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不由道:“这只是我们的猜测,或许是错的。” 赵慎忍不住将她搂进了怀里:“说什么傻话,其实现在这样,我已经很知足了。” 比起前世,他起码不算死的不明不白。 纪云舒不喜欢他说这样的话,转移话题道:“这也不一定是坏事,起码我们知道你体内的蛊毒是怎么回事了,若是没有人催动,也许永远都不会发作呢。” 她说话的时候,手指百无聊赖地戳赵慎的胸口。 赵慎抓住她乱动的手:“你说的对,还是先解决眼下的事情吧。这个卓玛,你觉得可信吗?” 纪云舒迟疑:“我也说不上来,她好像一开始救是冲着我来的,我什么都没做,,她就将这些都交代了,还说五王子用她妹妹威胁她做事,还让我帮忙就她妹妹,听着像个陷阱。” 赵慎沉吟了片刻道:“从你身上下手,确实有些可疑。” 了解赵慎的人,都会知道他不好对付,从纪云舒身上下手,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也不能因此说卓玛一定有问题。 毕竟她的说辞没有什么漏洞。 纪云舒道:“可不是吗?我又连门都不出,想接触到我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她很可疑,但她是西域人,能看的出来,出身应该不错,这样的人,不见得愿意一辈子受人威胁,我答应她随时可以送她走,也可以救她妹妹出来。” 赵慎明白她的意思,出身不错的人和那些生来就为奴为婢的人是不一样的。 曾站在高处看过这个世界的人,很难永远俯身。 尤其是她有机会逃离的时候。 “这样说来,你看好她?” 纪云舒想了想道:“我觉得,她很聪明。” 聪明人总不会做傻事。 赵慎道:“那就信她一回,让她帮个忙吧。” 纪云舒诧异:“你相信她?” 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光,更别说赵慎似乎只见过卓玛一次。 也不知他有没有好好看过人。 赵慎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不是说她是个聪明人吗?我们输的起,她输不起。” 对他们来说,只要有命在,其他都不算大事。 而想要他们的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可对卓玛来说,她只有一次机会,输了就是死。 如果她当真出身不凡,还有一个妹妹攥在五王子手中,那该小心行事的是她才对。 第三百九十六章 足够的代价 赵慎手指绕在她的发丝间,沉吟了片刻才道:“漠北三王子那边丢了个人,好像是今日送来的那五个女人之一,你小心些。” 纪云舒挑眉看他:“你怀疑那个女人会做什么?” 赵慎不置可否道:“小心一点总没错。” 这些年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最清楚任何人都不能小觑。 哪怕只是一个没有人看在眼中的弱女子。 能被三王子这样看重的人,又岂会寻常? 纪云舒神色没什么变化,她不会后悔帮那个叫卓玛的姑娘,但对方若是想做什么,她也不会手下留情。 两人用了晚膳之后,赵慎去书房处理一些事情。 纪云舒则想起今天救的人,转身去了藏人的房间。 屋子里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纪云舒适应了一会儿才看到地上跪着的人。 她将人都打发出去,找了把椅子坐下道:“不用跪我,过来坐着说话吧。” 卓玛知道纪云舒来找自己应该是有事,便起身在离她不算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纪云舒看着两人不远不近的距离,眸光闪了闪:“你是在漠北长大的吗?知不知道漠北的情况?” 卓玛低头道:“我出生在西域,是被关在笼子里带去漠北的,去了以后就又被关了起来,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 纪云舒定定地看了她半晌才道:“你不必妄自菲薄,我能看的出来,你的出身不差,能在漠北人手中活下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卓玛是西域人,她却会说大夏语,认识大夏的文字。 这当然不可能是漠北人教给她的。 只能是她原本的家庭环境带来的。 西域这色人种混杂,唯独大夏人不算多,懂大夏语言和文字的更是凤毛麟角。 见卓玛不出声,纪云舒又道:“我不会去探究你过去的事情,答应送你离开也一定会做到,所以我希望你行事之前,能够好好考虑清楚。” 良久,卓玛有些不解地看着她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纪云舒道:“这对我来说只是随手的事,就能救你一条命,为什么不做呢?我其实很希望你就是个普通的小姑娘,以后能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卓玛眼底有水光闪过:“你怀疑我,却还独自来见我,不怕我做什么吗?” 纪云舒笑了笑:“你可以试试。” 明知道人有问题,她怎么可能没有准备? 卓玛沉默片刻才道:“我只知道,他们想要利用你对付你的夫君和你的父亲。” 纪云舒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说了,但对听到的答案并不满意:“你是不是该先说说,你的主子是谁?” 三王子没有这样的脑子和能力驱使这样的人。 卓玛明显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纪云舒道:“如果你是一个普通人,我会直接放你离开,可你不是,所以要保住这条命,就要付出足够的代价。” 卓玛似乎更习惯她这样的说话方式:“是五王子。” 她说的太快,反倒让纪云舒有些不可置信:“他靠什么控制你?”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信任,卓玛这么容易就说出了她想要的答案,反倒让纪云舒不放心。 卓玛再一次跪到了地上:“是我的妹妹他用我的妹妹威胁我为他做事,我知道不该麻烦你,可你能帮我救出我的妹妹吗?只要你愿意救她,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纪云舒倒是没什么意外,这世上控制人的法子就那么几种。 “你妹妹被带来大夏了,还是留在漠北?” 卓玛道:“她也被带来了。” 纪云舒听着这很像一个陷阱。 “那你可得说点值你们姐妹两条命的东西。” 说到底,卓玛投降的太快,让她很难相信。 卓玛道:“他们让我离间你和赵世子的感情。” “那你为什么不往他跟前凑?” 她觉得这女人的目标一开始就是自己。 卓玛神色泰然道:“我见过很多男人,知道什么样的男人会为美色所迷。” 赵慎是她见过的少有的心智坚定之人,他看她们的眼神中甚至有杀意。 哪怕只是一个照面,也足够卓玛清楚,落在赵慎手里,自己只有死路一条。 纪云舒点头:“具体说说吧。” 离间他们夫妻,她又不去勾引赵慎,总不会是打算勾引她吧? 卓玛将自己身上的一个香囊拿了出来,递给纪云舒:“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五王子说只要接触到赵世子,他就会失去抵抗能力,任由我做什么。” 纪云舒:“……” 她拿过香囊打开,里面是一些寻常的香料,她认真辨认了一下,似乎是安神用的。 若说有什么不对,就是这香料中似乎隐约有股血腥味。 十分淡,如果不是纪云舒,任何人都不可能闻的出来。 她的面色变得凝重,有些想不通什么样的东西能让赵慎那样的绝顶高手失去反抗的能力? 想了片刻,没有结果,她起身道:“你歇着吧,若你所说是真的,我会让人去救你妹妹。” 说罢,她拿着香囊往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她不由驻足回头问:“你到底为什么这样轻易背叛五王子?” 只看五王子在漠北隐忍多年,连王后都没有发现端倪,就能窥到他的御下手段绝对不凡。 卓玛交代的太快了,她不觉得自己有让人见一面就倒戈的人格魅力。 卓玛神色平静地道:“因为你是我见过的人中,唯一一个真正想要救我的人。” 纪云舒觉得这个帽子有点高。 “我对你也是有所求的。” 卓玛闻言笑了,眼中喊含着一点泪:“我若是个普通人,你就不会有所求了,这是我的错,不是你的。你还答应我帮我救妹妹,不管能不能做到,我都十分感激你。” 纪云舒从她的神情中看到了一丝疲惫:“只要你没有骗我,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 就算是个陷阱又如何? 还是那句话,这里是大夏,他们漠北人行事也有颇多限制。 纪云舒回到屋子里,认真研究手中的香囊。 她对医没什么了解,便叫来白泠一起研究。 白泠甚至闻不到香料中的血腥味儿,只是她很相信纪云舒的鼻子。 第三百九十五章 最好的防御是进攻 赵慎执棋的手顿了顿,落了一子,才道:“我没注意,人已经都送回去了,皇上若是感兴趣,可以帮着找一找。” 景明帝好奇地看着他:“听说阿舒因为这个跟你生气了?” 赵慎的心情看起来不错,事情应该已经解决了。 也是,人都送回去了,纪云舒还有什么理由生气。 不过他很想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如清风明月一般的男子,是怎么哄妻子的? 说实话,他听到纪云舒跟赵慎闹脾气还觉得有些新奇。 赵慎不知道一国之君为什么会关注这种小事,没有理会他八卦的心情,指尖点了点棋盘:“您再不用心,就要输了。” 景明帝看了一眼棋局,将手中的棋子扔回了手边的罐子里,无所谓道:“除非你放水,否则朕用心也赢不了。要不你说说为什么要将人送回去?那可是五个美人啊,现在所有人都在议论阿舒善妒呢。” 这对女子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不过皇帝并不放在心上,他就愿意一心一意守着皇后,自然也不觉得善妒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儿。 赵慎皱眉:“人是我让人送回去的,他们说云舒做什么?” 景明帝吐槽:“羡慕呗,一天闲的没事儿干嚼舌根的,可不就是那些深闺怨妇。大家都三妻四妾的过日子,独你不一样,她们怎么能不嫉妒阿舒?” 这其实不难理解,谁能想到当初谁都不愿意嫁的残废,一转眼成了京城最炙手可热的权贵,还一心一意对妻子好。 一想到这个,谁不说一句纪云舒走了狗屎运。 赵慎对这些并不感兴趣:“皇上有功夫关心深闺怨妇们在想什么,还不如多操心一下漠北的事。依臣看,他们应该等不了多久了。” 景明帝绝不愿意承认自己关心深闺怨妇,听到赵慎的话,揉了揉眉心道:“漠北王的眼光倒是不错,那个五王子,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赵慎没什么意外:“他利用三王子给臣找事,怕是有其他的目的。” 景明帝道:“朕也猜他们是想找到一尘,这个人绝不能被他们得了去,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 泉州那边,不仅有沈家,景明帝也做了安排。 漠北人若是硬去抢人,是绝不可能成功的。 赵慎道:“自然是从我身上下手,正好我身边有一个跟皇上和漠北都有关系的人。” 景明帝目光霍地看向赵慎:“你说他们会对阿舒出手?” 说完他自己也反应了过来,两国一旦开战,纪大将军就是主将。 纪云舒的身份十分敏感,将她捏在手中,能做的事情很多。 赵慎道:“皇上放心,我在阿舒身边放了足够的人手,正常情况不会出什么事情。” 景明帝看了他一眼,虽然看不出他面上有什么情绪,但两人自幼相识,景明帝对赵慎足够了解,很轻易就从细节中发现,他似乎有些焦虑。 “你担心出现不正常的情况?” 赵慎点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漠北五王子不是庸才,他想做的事情,必然会谋划周全。” 景明帝沉吟了片刻道:“你有什么想法?” 他简直不敢想象,纪云舒若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事儿,纪家人,还有眼前的人,会怎么样? 赵慎道:“最好的防御是进攻,臣已经做了安排,皇上就等着看戏吧。” 赵慎从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既然不知道五王子要做什么,就只好先给他找点麻烦了。 不过即使事情都安排好了,他心中也还是有一种难言的不安。 景明帝见他状态明显不佳,只好道:“你若是实在不放心,这些日子就多陪着点阿舒。” 赵慎摇头:“为避免打草惊蛇,还是一切如常的好。” 景明帝打趣道:“朕不是看你心神不宁的吗?” 赵慎也说不上来自己是怎么了,想了想留在这里也没什么重要的事,便道:“那臣就先回去了。” 景明帝比赵慎更担心纪云舒出事,对此自然没有意见。 赵慎今日回来的早,进门就见纪云舒还在院子里乘凉。 她手里还捧着之前看的那本关于漠北的游记,见赵慎回来,连忙招呼他道:“你快来看,这个舆图准不准?” 对于打仗来说,舆图至关重要。 可这年头,有这项技能的人实在是少。 就算是战场上用的图,也不见得精准。 可她竟然从这本名不见经传的书里,找出了几副十分详尽的舆图。 将几副图拼在一起,几乎囊括了整个漠北。 赵慎瞅了一眼,也有些意外:“我只去过一次漠北,对那边的情况了解的不多,你这书是哪里来的?” 他几年前暗中去过一次漠北,不过是去办事,并没有逗留多久,自然也没有专门去研究当地的风土人情地形地貌。 不过只是粗略地看了几眼,他就发现了纪云舒手中这本书的不凡。 里面不仅有漠北大小部落的势力范围,竟然还隐晦地标出了一些矿藏。 纪云舒道:“就从书房里随便找的。” 她也很意外,原以为这别院书房里的书都是摆设,没想到竟然找出这么一本。 赵慎眸光微动,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拿着书认真看了起来。 纪云舒便靠到他怀里一起看。 这书她看了几日了,觉得内容十分详尽,是本不可多得的好书。 最重要的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良久赵慎道:“这里面的内容跟我所知的并没有出入,舆图八成也是准的。” 纪云舒也这样认为:“那真是帮了大忙了,有这本书,我去了漠北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被人牵着鼻子走。” 赵慎道:“还是要谨慎。” 他从不相信什么巧合,这别院常年没人来,书都是随便摆的。 在他们正好需要的时候,出现了这么一本书,本身就不同寻常。 纪云舒明白他的意思:“我知道。” 赵慎将书合上,说起来自己的忧虑:“你这几日小心些,没事别乱跑。” 纪云舒笑道:“放心吧,天气这么热,我才懒得出门。” 她发现赵慎最近好像格外的担心她的安危。 其实她也能猜到漠北人可能会对她动手,所以这几日都闭门不出,甚至没有去行宫给太后请安。 第三百九十四章 你能救救我吗? “你来做什么?” 纪云舒看着来人。 她是很喜欢长的漂亮的人,可这美人如果是有毒的,她就没什么兴致了。 什么东西都没有她的命重要。 卓玛一双眸子清澈的如同紫色宝石一般,看着纪云舒的眼神有几分戒备,也有几分审视,不过这些最后都变成了恭敬。 纪云舒看着她眼底神色变化,有些诧异,本打算叫人进来的她什么都没有做。 因为她在对方身上看不到敌意。 “你找我有事?” 卓玛点了点头,试探地问:“你能救救我吗?” 纪云舒:“……” 眼前的人看起来并不需要她救。 这院子防卫森严,赵慎担心她的安危,派了不少人暗中守着。 这姑娘能不惊动任何人进入她的房间,能耐不言而喻。 似乎看明白她的意思,卓玛又一次道:“我是从漠北三王子那里逃出来的,你若是救我,以后就是我的主人。” 纪云舒不知道这姑娘是不是脑子缺根弦,好不容易从漠北三王子那里逃出来,怎么轻易就又将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上。 还是她这个只见过一面的人。 她也知道这这被送来送去的女人,最后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姑娘既然自己能逃出来,她也没必要非将人弄死。 “我让人送你离开吧,以后你可以过自由的生活。” 这女人看起来是个可怜人,可是敌是友都不清楚,她自然不会留在身边。 不过顺手帮一把也不是难事,好歹也是一条命。 卓玛愣了一下,虽然只见了一面,但她直觉这个大夏的贵妇不像是坏人,所以才跑来碰运气。 她对这里人生地不熟,万一被抓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与其等死,她当然是全力挣扎一下。 谁想到遇到了奇迹。 她眼睛有些湿润:“不,我这样的容貌,去外面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更别提什么自由生活了,你若是愿意,就让我留在你身边吧,我很有用的,不会拖累你。” 这是个有点本事,还很聪明的女人。 纪云舒心中这样想着,不由问:“你应该知道,顶着这样一张脸,打动男人比打动女人更容易,你为什么不去求世子而来求我呢?” 漂亮女人一般都会将男人当做攻略目标,因为容貌就是她们对付男人的利器。 卓玛的直觉非常敏锐:“他会杀了我。” 那个男人虽然好看,但只一眼她就知道,他不会为美色所惑。 今日跟她一起被送来的五个女子无一不是绝色,对方却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她不觉得自己哪里特殊,能让那样的人驻足。 纪云舒对她的话不置可否:“他没有那么残暴。” 在她眼里,赵慎并不是一言不合就杀人的人。 卓玛却坚持自己的判断:“他有。” 她甚至能看的出来,赵慎比他看起来的冷清样子还要冷漠无情。 这样的人,杀人不眨眼的。 纪云舒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出这样的判断的,不过也不欲跟她多说赵慎的事情:“你长相特殊,跟在我身边不方便,我回头给你找个去处吧。” 卓玛眼睫颤了一下:“你要将我送人吗?” 她的语气还算冷静,纪云舒却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绝望。 她不知道自己是这个女人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不过看着那清澈的眼神,终究心软了。 “我不会将你送人,只是送你去其他的地方,不让三王子再见到你,至于做什么,你可以自己选择。” 她确实很缺人手,这个姑娘看起来实力不凡,还这样漂亮,纪云舒觉得留着也没有坏处。 她的神情真挚,卓玛盯着她看了半晌,确定她没有骗人,才点了点头。 纪云舒叫人进来,先带她去收拾,换一身装扮,如今这样太显眼了。 兰茵和绿如进来,见有人在纪云舒的屋子里,都吓了一跳。 卓玛的样子实在太过独特,绿如一眼就认出这是漠北王子送来的美人。 她立马就要叫人。 纪云舒在她开口前抢先道:“这位姑娘是从漠北三王子那里逃出来的。你们先帮着掩藏一下,别被人发现她在这里。” 绿如听命带着卓玛下去了。 兰茵不赞同道:“您心善,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救,这个姑娘,且不说是不是探子,只看那张脸,留着也是个祸害。” 纪云舒知道她是担心自己,笑道:“这世道女子生存不易,她不愿意被当做货物一般送来送去,我随手帮一把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她真有异心,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纪云舒觉得来了这个世界之后,也许是见识多了,她的心也变得硬了,能打动她的人并不多。 就冲着这个女人没有去找赵慎,而是直接选择她,她都觉得应该帮她一把。 兰茵见说不动她,有些无奈,也有些欣慰,她家主子,真的是很好的人。 对任何需要帮助的人,她都不吝搭把手的。 “世子让惊蛰亲自将人退了回去,转头您又将人留了下来,他怕是不会高兴。” 纪云舒眨了眨眼睛:“咱们先将人藏起来,让漠北人找不到,然后找个空子将人偷偷送走,不就好了?”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将人送走之后,她再告诉赵慎,他应该也没什么好不高兴的。 兰茵诧异:“您想将人送到哪里?” 纪云舒想了想道:“最好找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她之前的经历,她也能活的轻松一些。” 兰茵无力吐槽:“您想的可真周到。” 纪云舒道:“别这样子嘛,做这些也费不了咱们多少事,对她来说,却会改变一生的命运。” 兰茵叹气:“这天下的可怜人多了,谁会在乎呢?” 纪云舒望着渺远的蓝天,笑道:“每一个被咱们救了的人都在乎啊。” 兰茵没有再表现出抗拒,只是道:“希望她不要辜负了您的一片好心。” 纪云舒无所谓道:“我只是随手做一件事而已,她以后怎么样,还要靠她自己。” 兰茵按她的吩咐去安排。 外面三王子丢了一个西域美人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三王子甚至找上了景明帝,让大夏配合帮忙找人。 景明帝随口答应了下来,将人都打发了,才问跟他一起下棋的赵慎。 “听说他送你的几个美人中,就有一个西域的,这美人到底有多美,值得这样大动干戈?” 第三百九十三章 对症下药 纪云舒抬眼,见他总是没什么情绪的脸上多了几分兴味,就知道他对这个漠北五王子很感兴趣。 “三王子都成残废了,还被他当枪使,咱们要不要做点什么?” 纪云舒眼底闪着狡黠的光。 五王子这次真的招惹到她了。 赵慎看出了她的想法,但也没有戳破,而是笑道:“三王子很快就会知道五王子跟雍王府有联系的事儿了。” 纪云舒不由朝赵慎竖起了大拇指。 三王子是因为算计萧玥才导致自己残废的。 而他算计萧玥跟萧婷脱不了关系。 他本就已经开始怀疑漠北王想要用他给五王子铺路,再知道了萧婷跟五王子也有关系,怎么可能不将自己变残的事情联系到五王子身上? 这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与其让他们合力对付大夏,不如先去自相残杀。 即使三王子可能不是五王子的对手,也没关系。 这里是大夏,他们可以帮忙啊。 纪云舒觉得赵慎这个主意极好。 漠北人住的地方。 三王子听到下人回禀,自己送给赵慎的美人被退了回来。 他不以为意地问来回话的人:“是他夫人送回来的?” 他将人送去的时候自然是想过结果的。 这几个美人是他精心挑选的,其中有一个还是西域来的,他费了不少功夫才弄到手,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腿,他根本舍不得就这么送人。 他相信没有男人能拒绝这样美的女子。 赵慎也是男人。 这么想着,就听跪在下面的人道:“是赵世子让人送回来的,还说……” 三王子诧异,冷声追问:“还说什么?” “还说他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 三王子一时有些接受不了心中的反差,不由讥讽道;“不敢兴趣?这位赵世子该不会是畏惧妻子吧?” 他当然知道,赵慎的妻子是纪家的千金,有纪大将军那样的岳父,不敢亏待他的女儿很正常。 就像他的父王,明明根本不喜欢王后,却从不敢表露在面上。 跪在下面的人连忙道:“可不是,赵世子一听到您送了他美人,就急匆匆回去了,一见那位夫人生了气,立马就让人将美人送回来了,看都没敢多看一眼。” 三王子闻言嗤笑:“这就是大夏皇帝的宠臣,看来也不怎么样嘛。” 赵慎做的很多事都没有公之于众,所以人们说起他,首先想到的不是他做出过什么功绩,而是受皇上的宠爱。 景明帝为了迷惑一些人,也没有澄清。 所以不少人觉得赵慎沉寂十年,腿一好就能坐上正三品的京兆尹,是因为他是皇上的宠臣。 跪在下面的人不好说什么,但他去送人,亲眼见过赵慎,并不觉得对方是什么畏惧妻子的人。 三王子却意犹未尽:“他长了那样一张脸,难怪大夏皇帝对他好了,听说大夏这边不少贵族男子豢养俊俏的名伶小厮,你说他们的皇帝是不是也好这一口?” 听明白他在说什么,回话的人都快吓死了,这是他该听的话吗? 三王子也就是随口说一句,这几日他想了不少办法接近赵慎,可对方却始终不肯说出他的腿是怎么好的。 哦,也不对,人家说了,是自己慢慢养好的。 可这种鬼话谁会信,他问过很多人,都说赵慎的腿当初伤的很严重,太医都说没办法了。 那么严重的伤,没有神医救治,怎么可能轻易养好? 但赵慎死活不肯说,他能有什么办法? 如今连送人这他以往百试百灵的招数都不管用。 他有些愤怒。 这个赵慎一而再的拒绝他,分明就是看不起他。 他攥紧了拳头狠狠捶了一下桌子:“迟早有一日他会落在我的手里。” 五王子正好这个时候进来,见他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放缓了声音问:“三王兄这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三王子瞪了他一眼:“还能有谁?那个赵慎简直油盐不进,不管怎么样,就是不肯说出神医的下落。” 五王子道:“赵慎也是人,是人就有弱点,王兄要想成事,得抓住他的弱点,对症下药才行。” 三王子眼前一亮:“他好像,很看重他的妻子?” 五王子点头:“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纪大将军的女儿,他总不能亏待的。” 三王子瞬间觉得自己知道怎么对付赵慎了。 五王子见如此,又跟他闲谈了几句,才放心地离开。 三王子没有送人,他依旧在琢磨怎么利用纪云舒对付赵慎。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且不说是在大夏,就是纪云舒的身份,也不是轻易能动的。 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做不来这种算计人的事情,便将陪自己一同出使的自己人叫了来。 来回话的人不由问:“王子,那些女人怎么办?” 三王子斜了他一眼:“除了西域来的那个,其余的都处置了吧。” 那人有些诧异,以往遇上这样的情况,三王子一个都不会留的。 不过想到那个西域女子的容貌,他觉得也能理解。 可是却没有想到去处理人的时候,却发现其余四个都被打晕了,而那个西域女子竟然逃走了。 他吓了一跳,连忙去禀告三王子,三王子也没想到那样一个弱不经风的女子,竟然能从他的手中逃脱,怒道:“连一个女人都看不住,废物。” 回话的人见他发怒,只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请罪。 三王子道:“立马给我去找人,找不到你就不用回来了。” 漠北人这边的事纪云舒自然是不知道的。 用完午膳赵慎就被皇帝叫走了。 她则一个人在屋子里午睡。 外面天气炎热,她的屋子里摆了好几盆冰,凉快的很。 一觉醒来,正要叫人,突然察觉到什么,低声道:“谁?” 没错,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屋子里多了一个人。 身边伺候的人都知道她的习惯,睡觉的时候是不喜欢有人在身边的。 所以绝不是她的人。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一个女子从房梁上跃了下来。 她的动作轻盈,像猫儿一般。 竟然是之前漠北三王子送来的美人中的一个。 纪云舒当时虽然只看了一眼,却印象深刻。 没办法,对方长得实在是美,而且有一双特别漂亮的紫色眸子。 第三百九十二章 闹脾气 “你还是小心点吧,如果只是我三王兄的主意,这法子威力不大,但五王兄,他既然出手,就不会是看上去这么简单。” 纪云舒也觉得这法子有点粗糙了。 不过确实像三王子的手笔。 她有些头疼:“这么大张旗鼓将人送来,我总不能直接送回去吧?” 毕竟是漠北的王子,虽然对方的做法有点恶心人。 但谁让这个世界就是对女子格外苛刻呢。 她若是直接将人送回去,不出一个时辰,妒妇的名声就要传遍了。 乌日娜摊手:“送上门的美人,不要白不要。放着看也赏心悦目啊,我父王宫里的那几个妃子,都没这么好看呢。” 纪云舒:“……” 漠北王也不是好女色的人,身边的女人大部分都是为了平衡势力。 身份太差的,也到不了他的面前。 所以就导致漠北王的后妃都不算什么大美人。 “你这个五王兄,是会膈应人的。” 良久,纪云舒不得不承认道。 乌日娜不怎么在意这事儿,她好奇的是:“你可是大将军的女儿,皇帝是你的亲表哥,这样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做什么这么紧张赵世子?” 纪云舒托着下巴道:“可能是他长得好看吧。” 乌日娜了然:“他那张脸,确实少见,那你以后碰见比他更好看的,会动心吗?” 纪云舒还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赵慎的五官气质都完美地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 她从来没觉得这世上还会有人比他更好看。 不过这话就没必要跟乌日娜说了。 乌日娜也没再问什么,饶有兴致地看了她身后一眼,略带遗憾的离开了。 她是想留下来看戏的,但赵慎这个人,她不敢惹。 见她难得没打算留下来蹭饭,离开的飞快,纪云舒察觉不对,回头才看到赵慎。 “今日怎么这样早就回来了?” 赵慎眸光沉沉地看着她,半晌才道:“听说漠北三王子给我送了美人,便回来看看。” 美人什么的,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回来只是想看看纪云舒的反应。 她倒是当真不负他所望,跟一个漠北公主扯什么看上他的脸。 他一时都有些分辨不出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纪云舒哦了一声,指着窗外道:“那你回来的正好,她们还在那里,我还想着要怎么安置呢?” “安置?”赵慎看着她问,“你打算将人收下?” 纪云舒道:“好歹是三王子送的,总不能还回去吧,也没这样的规矩啊。” 赵慎看着她的眸光冷冷清清的:“我倒是不知道你是个讲规矩的人。” 纪云舒听出他的阴阳怪气,也有些气不顺地道:“横竖人是送给你的,你想怎么安置怎么安置就是了。” 别人给自己的丈夫送女人,她难不成高兴? 这不是不想落人把柄吗?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炎热的缘故,纪云舒觉得心里烦的很。 说罢,她起身往屋里走去。 赵慎看着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人了,才吩咐惊蛰将人给漠北三王子送回去:“就说我对这些东西没兴趣。” 惊蛰意识到自家主子心情不太好,转身就去办事。 世子夫人将人退回去对名声不好,世子自己这样做,就没什么顾虑了。 牛不喝水,谁还能强按头不成? 就是漠北也没有这个规矩。 那几个女子忐忑不安地在院子里站了半晌,听到赵慎的话,下意识就想求情留下来。 她们这样被送人的女子,若是留不下来,回去的下场会很惨。 其中一个女子立马就想跪下给赵慎磕头,求他将自己留下来。 她自视相貌是几人中最好的,从没有男人能拒绝她,却没想到还没有动作,只一双盈盈的秋水眸子望过去,就落入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中。 像是看出了她想做什么,赵慎看她的眼神冷的没有半点情绪,却让她骨子里生出了恐惧。 她马上意识到自己但凡有任何动作,都可能无法活着离开这里。 烈日之下,她硬生生打了个冷颤,僵着身子没敢动。 赵慎回到屋里,见纪云舒没什么精神的倚在窗边的软榻上看书。 凑近了看,才发现是一本关于漠北的游记。 自从知道自己会去漠北之后,纪云舒就开始做准备了。 她看书向来讲究实用主义,什么四书五经,诗词歌赋是看都不会看的。 赵慎看着她手中的书,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久久没有说话。 纪云舒也觉得心口有一股火气,这种时候,说出来的大多没什么好话,便也没有说。 屋子里一片寂静,还是绿如见纪云舒回屋了,端了一盘冰镇过的水果来,才打破了这沉默的气氛。 她也发现了两位主子不太对,交代了一句:“这新鲜的葡萄跟荔枝,是太后专门让人送来的。” 说完就退出了屋子。 纪云舒依旧看着书没有动作,赵慎叹了口气,伸手剥了一颗荔枝,将香甜的果肉喂到纪云舒的嘴边。 “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得罪你了?就这么摆脸色给我看。” 纪云舒毫不客气地一口将嘴边的荔枝吞下去,哼了一声道:“有人给你送女人,我还得给你好脸色不成?” 赵慎没想到是这个理由,眉梢挑了挑,眼底透出几分愉悦来:“竟是为了这个,你吃醋了?” 纪云舒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给自己剥荔枝:“你怕是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惦记着你,我若是都吃醋,岂不是要被淹死在醋缸里?” 赵慎听她嘴上这么说,但显然刚刚生气,确实是为了那些女人,心情便好了很多。 “以后遇到这种事,你只管交给我处理就好。那些人我已经让惊蛰送回去了。” 谁知纪云舒却没有因为他的话开心起来,这世上就是这样不公平。 同样的事情,女人动辄得咎,男人却可以随意。 不过她也没有继续纠结这些事情,因为这不是赵慎的错。 他已经比这世间大部分男人强太多了。 十全十美什么的,就是现代也不存在啊。 “怕是没有那么容易,三王子可能只是个幌子,五王子出手,必然是要达到目的的。” 赵慎骨节匀称的仿佛艺术品的手轻巧地剥了几个荔枝,然后停了下来,拿帕子擦去手上的汁水,才道;“少吃点,容易上火。难得见五王子出手,确实不该大意。” 第三百九十一章 利益动人心 “找了,我说没有。” 赵慎言简意赅道。 纪云舒诧异:“这就完了?” 赵慎笑道:“不然他还能把我怎么样?” 纪云舒细想一下,也是,治好赵慎腿的神医没有人见过,他非说没有,三王子又能怎么样? 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心道:“是五王子怂恿三王子去找你的,你知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纪云舒一直觉得五王子是个劲敌,不仅因为他一直蛰伏在暗处,几乎从不自己出头,也因为在书里,他是胜利者。 他跟雍王合作,确实成功坐稳了漠北的王位。 赵慎难得见她这样关注一个人,想了想才回道:“他跟雍王府有合作,所以极有可能知道一尘的存在。” 他不说纪云舒都快忘记一尘的事儿了。 自从将人送到泉州以后,至少表面上这个人是消失了。 而接触这件事的人并不多,所以一尘的下落现在确实是个秘密。 雍王府的人比她还要先接触一尘,自然清楚一尘研究出来的东西有多厉害。 “雍王府的人想找一尘?”纪云舒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可他们凭什么认为你会为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三王子将人交出来呢?” 赵慎道:“你几次使用一尘弄出来的那些东西,雍王府的人一定都看在眼里,打仗的时候,那些都是利器,怎么可能不动心?” 纪云舒有些心虚,没办法,练功这东西没有捷径,她就算日日不辍,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变成高手。 放在寻常人身上,她这点能耐其实也够自保了。 可她这个身份,注定会对她动手的不会是普通人。 所以她能在危难之时三番五次保住性命,还真多亏了一尘给她的那些东西。 “沈家是你的外家,雍王府的人不见得查不到吧,用得着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纪云舒有些不解。 “雍王府如今处境不好,他们很清楚自己被皇上盯上了,自然不敢明目张胆。而且泉州是沈家的地盘,若是连一个人都护不住,还算什么地头蛇?” 纪云舒对这个世界的地方世族也算有几分了解,泉州天高皇帝远,沈家这样当地数一数二的大世族,跟土皇帝没什么区别,确实有底气说这个话。 “所以他们为什么会认为三王子能让你交出一尘?” 她一直觉得雍王府应该有一个很厉害的人在坐镇,从全盘布局,到具体细节都有明确规划。 就像重用那些手段非凡的女子。 还有就是很注重技术人才。 不管是一尘还是孟天枢,都是雍王府的人先接触的。 赵慎道:“利益动人心,他们应该会拿出我拒绝不了的条件交换。” 对于三王子来说,他残废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只要确定这世上确实有能治好他的腿的神医,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找人。 纪云舒也来了兴致:“我也想知道,这世上究竟有没有你拒绝不了的东西。” 事实上,两人在一起生活一年多了,纪云舒还从没发现赵慎对什么东西有特别的兴趣。 可能是从小生在富贵堆里,他生来就拥有别人追求一生也得不到的。 本身又是天纵奇才,不管是读书还是练武,轻易就能超越别人。 所以她之前说的其实没有错,赵慎就是个没什么七情六欲的人。 赵慎笑了笑:“我也想知道。” 说来他确实是个幸运的人,想要的都已经得到。 连以前最不屑一顾的情爱,也阴差阳错的悄然降临。 两人没将三王子放在心上,三王子却很快给了他们一个惊喜。 其中当然是五王子又出了大力。 他很笃定地告诉三王子赵慎身边一定有神医。 于是三王子在几次找赵慎无果之后,给赵慎送了几个美人。 纪云舒打量着面前环肥燕瘦,甚至还有一个眼眸是紫色的美人,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成亲一年多肚子都没有动静,不是没有人说三道四。 但一来赵慎本人没说什么,二是侯府的长辈没什么意见,其他人自然也就只能说几嘴。 毕竟他们的意见不重要。 纪云舒早就想过了有人会以此为由给赵慎塞女人,却没有想到第一个送人的会是漠北的三王子。 她不由去看乌日娜:“三王子这是什么意思?不会以为这么几个女人就能让赵慎交出一个神医了吧?” 赵慎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女色的名头啊。 三王子怎么会觉得给他送女人有用呢? 乌日娜懒懒地躺在纪云舒的躺椅上,她已经算是注重享受了,可跟纪云舒比还是差了不少。 起码她住处的垫子就没有这么软和。 一躺下去,整个人都陷在里面,舒服。 而且还不那么热,也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乌日娜将思绪拉回来,才漫不经心道:“谁知道呢,他自己好美色,大概就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跟他一眼吧。” 纪云舒依旧看着她。 这些日子她算是发现了,这位公主信口胡说的能力实在非凡。 只有你不认真问,她随口就能扯出一堆不靠谱的说法。 乌日娜被她盯的有些烦,目光落向那几个美人:“三王兄也算下了功夫了,这样美的人,一口气找来五个,总有一款能入了赵世子的眼吧。” 纪云舒:“我看她们都没我家世子好看呢。” 赵慎那样姿容出众的,放在哪里都是独一档的美人。 这几个美则美矣,但在他面前,还是差了点气质的。 乌日娜斜了她一眼:“这么点事儿,你又不是想不明白,做什么非得来问我。想要打动男人,可不就得女人吗?如果能离间一下你们夫妻的关系,那更是意外之喜了。” 事实上,谁也没想到纪云舒和赵慎会成为亲密无间的夫妻。 赵慎本身就够难对付了,如今还加了一个纪家。 实际上乌日娜都想不明白,大夏的皇帝到底为什么会这样信任这夫妻俩人? 她尤其没有想到景明帝会将她的事交给纪云舒,要知道纪家若是跟漠北勾结,后果会相当的可怕。 所以送几个美人离间这夫妻俩,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招式。 想到这里,乌日娜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第三百九十章 殃及池鱼 她斟酌了一下道:“其实三王子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 乌日娜顺手将信泡进茶杯里:“是啊,都以为他鲁莽,可他杀的那个侍妾,是我五王兄的人,所以你猜那侍妾是真惹恼了他被杀的,还是他发现了什么?” 纪云舒:“……” 她是当真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茬。 但三王子确实不像什么心机深沉的人。 何况若真是发现侍妾有什么不妥,不应该审问一番吗? 就这么简单粗暴地将人弄死是怎么想的? 乌日娜见她一脸怀疑的样子,笑道:“是我让人告诉三王兄那个侍妾有问题的,我也没想到他会就那么将人杀掉。” 纪云舒有些同情三王子了。 这简直是乌日娜和五王子隔空斗法,殃及池鱼啊。 这也不是她该操心的事,纪云舒便将话题转回刚刚看到的信息上。 “五王子怂恿三王子来找我们家世子,是为了什么?” 乌日娜笑:“这我就不知道了,说不准真想只好他的腿呢。” 纪云舒给她一个这话你自己信吗的眼神。 乌日娜又咬了一口小甜瓜,耸耸肩道:“你不信也没办法,我五王兄那个人,说实话,我从来就没看明白过。” 纪云舒回想那个看上去就命不久矣的人,不由叹气,五王子弱成那个样子,确实不是一个会吸引人注意的人。 难怪他能隐在幕后那么久不被发现。 想到书中五王子似乎还活了挺久的样子,她眯了眯眼问:“他的身体呢?到底怎么样?” 乌日娜再次耸肩:“跟你夫君有点像,早产体弱是真的,从小被大夫断言活不久也是真的,活到现在也是真的,身体具体怎么样,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吧。” 这就是说他的病有可能是假的。 这确实是最合理的解释,纪云舒有些失望。 乌日娜奇怪地问:“你为什么这样关注他的身体状况?” 纪云舒当然不会告诉她自己在猜测漠北王室是不是真的有能治百病的碧灵丹,只是笑道:“我想着他若是当真活不长,咱们不就省事了吗?” 乌日娜不由笑了起来:“那我劝你别痴心妄想了,我父王必然是确定他的身体不会出问题,才这样为他铺路。” 纪云舒也知道是自己异想天开了,漠北王怎么可能不考虑继承人的身体状况? “所以他到底想干什么?” 纪云舒再次问,她一点都不相信乌日娜会对毕力格的意图全然不知。 她既然在三王子身边安插了人,五王子身边肯定也有。 这本就是对付敌人的常规操作。 乌日娜无奈:“试探,找出治好你们家世子腿的神医,给你们家世子找点事做,无非就是这些,你可以自己选一个。” 纪云舒琢磨了半晌:“也可能这些都有。” 乌日娜:“恭喜,你们家世子被他盯上了。” 纪云舒:“……” 你那么幸灾乐祸做什么? “你要不先想想他会怎么对你动手?” 说起这个,乌日娜只觉得甜瓜都不甜了:“总得等到他要离开的时候,太早了两国交涉麻烦的很,他肯定无论如何都不想自己留下来。” 纪云舒叹气:“哎,三王子真是个倒霉蛋。” 乌日娜想了想笑道:“如果可以,还希望你们到时候对三王兄手下留情。” 纪云舒挑眉:“看不出来你们还真有几分兄妹情谊。” 乌日娜不知想到了什么,望着天有些恍惚道:“小时候他还挺有几分当兄长的样子,时常在外人面前护着我,可惜后来……” 纪云舒明白她的未尽之言,可惜后来漠北王故意抬着素合大妃跟王后相争,两人的关系自然也就越来越疏远了。 但年少时的情谊最真挚,就算平时真的不和,在性命攸关的时候,两人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念旧情。 何况三王子那条腿是不可能好了,对乌日娜来说,就算他回到了漠北,也不会对自己有威胁。 乌日娜蹭了晚膳才离开,她走后纪云舒继续在树下纳凉。 天闷热闷热的,有点要下雨的征兆,除了睡觉的时候,纪云舒半点都不想回屋里。 但外面也有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蚊虫太多了。 哪怕点了驱蚊的熏香,还是有各种不知名的虫子来咬她。 看着自己白皙的肌肤上一个个被蚊虫叮咬的红印,纪云舒烦不胜烦,亲自动手尝试了好多次,才配出一款几乎可以防所有蚊虫的香料。 用了几次效果颇佳,唯一的问题是味道太难闻。 尤其是她的鼻子比较灵,几乎被呛晕。 不过比起蚊虫叮咬,这个就不那么难接受了。 她躺在树下不由闭起了眼,绿如在一旁扇着扇子,将那难闻的味道扇走。 赵慎回来的时候,便看到这副场景。 他在原地站着看了会儿,知道纪云舒没有睡着,才上前接过绿如手中的扇子,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自己扇了起来。 他一靠近,纪云舒就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抱怨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就是赵慎不在,乌日娜才一定要留下来蹭晚膳的。 绿如的手艺太好了,乌日娜已经迷上了她这里的伙食。 恨不能一天三顿都在她这里吃。 赵慎含糊道:“处理了一些事情。” 其实自那天两人说开,纪云舒确定自己要去漠北之后,赵慎就开始忙碌了, 一连几日都回来的很晚,纪云舒忍不住猜测他应该还是不放心自己,打算将手上的事情处理完一起去。 想要说点什么,但看着他静静执扇为自己扇去那熏人气味的样子,又没有开口。 算了,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 她知道南疆一行看似平静,她也好好的,但她被哲别绑架差点弄死,还是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 最重要的是,南疆之行萧昆派了殷恕保护她。 这一次,他应该是不想依靠除他之外的任何人保护她了。 纪云舒也是在回来之后,才意识到跟殷恕结伴同行有多不合规矩。 在外面没觉得有什么,毕竟他们之间清清白白,赵慎也是知道的。 可知道是一回事,纪云舒换位想了想,如果赵慎出去办事,身边跟一个形影不离的女护卫。 她就算知道两人之间没什么,心里也会不舒服。 所以她虽然不想耽误赵慎的事,但他自己如果能安排好,她也不会拒绝。 有赵慎在身边,确实能省不少事。 她的身份就算暴露,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想到这些,她便转了个话题:“乌日娜收到消息,漠北三王子会来找你问神医的事儿,他没有去找你吗?” 第三百八十九章 忽悠三王子 漠北没有什么秘密,这件事儿五王子其实也听说过,但被三王子就这么大大咧咧说出来,他面上总归不好看。 不过他本就是极其能隐忍的人,这些年漠北王为了保护他,明面上不能对他太好,不过是暗地里稍微照拂一些。 实际上,若不是他表现出了自己强于漠北王所有子嗣的能力,漠北王也不会如此费尽心力为他铺路。 所以他完全是靠着自己才活到现在的。 意识到三王子故意想要激怒他之后,他很快压下心中的怒意,捂着胸口咳了几声,才白着脸道:“我不过是担心三王兄的身体,才过来看看,王兄何必说这些话来刺激我,出身低贱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不需要三王兄特意提醒。” 三王子冷笑道:“嘴上说的好听,我看你心里不见得这么想,否则也不会肖想永远不会属于你的东西。” 五王子面不改色道:“我不知道三王兄听谁胡说了什么,才这样误解我,但我可以对天发誓,绝没有肖想过什么不属于我的东西。” 他努力得到的,自然就是该属于他的。 三王子却一时没有转过弯,草原上的人信奉长生天,对天发誓是很郑重的事情。 他一时倒有些怀疑是大夏人在挑拨离间了。 心中这么想,他不自在的哼了一声:“你来做什么?来看我的笑话?”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腿上,外伤已经好了,可依旧无法动弹,让他恼怒的同时不由有些恐慌。 这么多天过去了,所有大夫都说他的腿不可能好起来了,可他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五王子见他神情变得阴翳,便知道他在想什么,轻声道:“我听说大夏长兴侯府的那位世子,也曾因为坠马摔断了腿,做了十多年的残废,却在去年遇上了一位神医,将腿治好了,如今看起来跟常人无二,我想着王兄要不要拜访一下他,问问那位神医。” 三王子没什么兴致道:“这事儿我也听说过,但大夫说他那腿如果当真断了十年,别说神医,就是神仙也不可能治好。” 五王子对他的话不意外,三王子有多想治好自己的腿他是清楚的。 赵慎的是流传极广,几乎是个人就知道,三王子一直没有行动,显然是不相信的。 他眸光微闪,一副为三王子好的语气道:“我打听过了,他的腿断了是真的,当时的大夫都说治不好了也是真的,如今行动自如也是真的,想来是碰到了什么厉害的大夫,三王兄与其这样拖着一日日不见好,为什么不去问问他呢?万一问到了,你这腿不就有希望了?” 三王子听他说的十分有道理,心中不由生出希冀,赵慎的腿断了十年都能好,他不过月余,肯定是能治好的。 想到这里,他又警惕地看了看眼前的人:“你有这么好心?” 他又不是真的傻,心底有了怀疑,就算五王子说的再舌灿莲花,他也不会相信他全然没有那个心思。 五王子有些难过地低头道:“我跟你一起出使大夏,我好好的,你却成了这样,回去怎么跟父王交代?素合大妃也不会放过我的。” 三王子听他语气真诚,神色带着几分愧疚和不安,这样低声下气,应该是真的怕回去被母妃责罚,便也不好再为难他。 勉强道:“我知道了,有空会去找那个世子的。” 五王子这才松了口气一般:“愿王兄能问出神医的下落,治好腿,那咱们这一趟大夏之行也算是完美了。” 三王子点头:“可不是,乌日娜自己愿意留在大夏和亲,当真是让我们省了不少事。” 漠北王说不让乌日娜回漠北的时候,他当真吓了一跳。 他虽然杀过不少人,可这不包括自己的亲妹妹。 如今这个结果他很满意。 五王子看了他一眼,笑道:“是啊,我都没想到,乌日娜竟然会愿意和亲。” 三王子有些意兴阑珊:“她虽然娇纵,但一直都是善良懂事的姑娘。” 五王子有些意外,素合大妃是漠北王专门挑出来对抗王后的,这些年两人以及她们身后的部落斗的你死我活。 三王子跟乌日娜的关系也算不上好。 没想到三王子对这个妹妹竟是有几分怜惜的。 五王子心中想着这些,面上却不动声色:“是啊,她是个好姑娘,可惜了。” 五王子目的达到,跟三王子聊了几句就告辞回了自己的屋子。 却没想到他们的谈话很快就被乌日娜知道了。 乌日娜接到消息的时候,正躺在纪云舒院子里的树荫下乘凉。 她拿小银签一口一口吃着白瓷盘中的甜瓜,不住赞叹:“这个真好吃,可惜我们漠北没有。” 纪云舒调侃:“你少吃点,吃多了容易坏肚子。其实你可以真的和亲,留在大夏这些东西管够。” 这年头水果很稀少,她特意让庄子上的人收集了不少种子种植,有些果树还得等几年,甜瓜就不必了。 今年又日照足,甜瓜比往年的更甜,在冰水里放过之后,吃起来凉丝丝的。 这么热的天里,没有人能拒绝这一口。 乌日娜白了她一眼,很恨道:“等我成了漠北女王,也让人在漠北种这个。” 漠北似乎种不了这个。 纪云舒默默地想,但她没有打击这位公主的积极性。 她其实也不太清楚漠北能种什么。 万一呢? 这时候有人给乌日娜传信,乌日娜毫不避讳地在纪云舒面前打开信笺看了起来。 纪云舒也习惯了,这位公主自从跟皇帝谈好之后,在她面前就懒得装了。 有时候还拉着她分析情报。 纪云舒对此颇有几分受宠若惊。 比如现在,乌日娜看完手中的信,就顺手递了纪云舒。 纪云舒还在迟疑自己要不要看,便听乌日娜道:“我五王兄也不知又在打什么主意,竟然怂恿三王兄来找你家世子。” 纪云舒果断将信接了过去。 乌日娜眼底多了几分笑意,轻哼道:“装的倒是像模像样,三王兄那个傻子怕是真信了。” 纪云舒一目十行将信看完,很想说三王子其实也没有人们看到的那么傻。 不过这个人确实有点难评。 莫名其妙杀自己的侍妾,可见是个残暴之人。 但对乌日娜这个妹妹,倒似乎有几分兄妹知情。 第三百八十八章 长成这样是我的错 她不由苦笑道:“皇上是真看得起我啊。” 赵慎难得迟疑了一下,才道:“如果你不愿意……” 纪云舒摇头,见赵慎神色凝重,不由笑道:“你今日一直心事重重的,该不会是不知道怎么跟我说这事儿吧?” 赵慎没有说话。 纪云舒狐疑地看他:“真是?你在床上说不就好了,你知道的,那种时候我被你迷的神魂颠倒,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的。” 赵慎脸颊红了一片,似乎不知说什么好,最好只咬牙道:“又胡说八道。” 纪云舒就喜欢看他这个样子:“天地良心,我说的可都是真的,不信你试试。” 赵慎有些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有些别扭地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住脚步:“你不是说我像是没有七情六欲的神仙吗?怎么好意思跟我说这个?” 纪云舒歪头打量他,天早就黑了,院子里点了灯,但那光并不明亮,落在赵慎的脸上,甚至看不清他的神情。 但纪云舒就是知道,他害羞了。 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果然烫的很,她不由起了坏心,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因为我就喜欢亵渎神明啊。” 赵慎的吻落下来。 纪云舒毫不犹豫地吻了回去。 她就知道,这人只是看起来像个正人君子。 良久,赵慎的唇才离开她。 她靠着背后的树慢慢平缓呼吸,同时不满地瞪赵慎:“你又勾引我。” 赵慎被倒打一耙依旧心情愉悦。 纪云舒平日里什么都说,喜欢他更是挂在嘴边,但他清楚那些话是不过心的。 他时常觉得她其实很有些没心没肺的意思。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能感觉到她是真的喜欢他。 当然,有可能只是喜欢他这一副皮囊。 但没关系,他会努力让她的心里眼里都是自己。 “长成这样是我的错。”他拉着人继续往前走:“管事的说后面有一片月季,开的正好,要不要去看看?” 纪云舒翻了个白眼,大晚上的,能看见啥? 不过赵慎难得这样高兴,她也不好扫兴。 两人便一起去了中月季的院子。 如纪云舒所料,今晚的月色不大好,灯光忽明忽暗,只是隐约看到花的轮廓。 但一进院子,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花香味。 尤其是有风吹过的时候,花香直往鼻子里钻。 身处这样的环境,纪云舒不由身心都放松的下来。 赵慎从身后抱着她,在她耳边轻声道:“我陪你一起去。” 在这里其实根本用不着纪云舒。 皇上的意思,是让她跟乌日娜一起去漠北,这当然是一件有危险的事情。 赵慎不想将纪云舒关在后院,却也不放心让她去冒险。 理智告诉他皇上的做法是对的,纪云舒是最好的选择,她也一定可以做好。 但感情上,他不想让她离开自己身边一步。 纪云舒笑道:“说什么傻话,我离开都不能让人知道,何况是你,万一漏了陷儿,我们岂不是前功尽弃?” 她毕竟是个内宅女子,不在了也好遮掩,找个人假扮她大多数时候都能糊弄过去。 毕竟十分熟悉她的人也不是那么多。 赵慎抱着他的手紧了紧:“没有那么简单。” 纪云舒笑道:“我知道,万一我被发现了,还可以做诱饵,既然这样,皇上一定会保护好我,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赵慎见他什么都明白,却还欣然接受,不由问:“这世上没有万无一失的保护。是不是因为这样,你才一直……” 一直不喜欢皇上,也一直不能对他敞开心扉。 纪云舒将一根手指竖在了他的嘴唇上,挡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想要活着就得努力,皇上已经做的很好了,我其实很感激他这样信任我。” 信任她的忠心,也信任她的能力。 这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让她去漠北,必然要给她很大的自主权利。 如果她或者纪家有异心,那皇上真的会满盘皆输。 也是在这个时候,纪云舒才发现,那个看起来有些文弱的景明帝,其实很有胸襟和魄力。 面对这样的纪云舒,赵慎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或许他想说的她都清楚。 她不想清楚的他也没必要说。 想要活着就得努力,她一直很清楚自己要什么。 赵慎紧紧地将她抱在怀中,恨不能揉进自己的骨血。 赵慎和纪云舒看的长远,但其实眼下情况还没到那一步。 接下来的几天,五王子依旧没什么动作。 纪云舒则跟乌日娜同进同出,一起骑马打猎,俨然好的能穿一条裤子。 她们俩玩的很尽兴,景明帝也很满意。 三王子却不怎么高兴,或者说自从知道他的腿断了,而且八成无法恢复之后,他的脾气就越来越暴躁。 再加上近日天气炎热,他便更添了几分烦躁。 每日对身边的人,非打即骂。 这些人过得苦不堪言,却也不敢说什么。 这日五王子听到哭声,不得不过去看一眼,才知道三王子失手弄死了一个从漠北带来的侍妾。 哭的是那侍妾身边伺候的人,三王子被那哭哭啼啼的声音吵的烦,正要下令让人将这婢女处死,就见五王子走了进来。 五王子见此情形,不由蹙眉道:“三王兄这是做什么?这丫头可是做错了什么?” 三王子打量了他一眼冷笑道:“我看在大夏待了几日,你也染上了大夏人那些毛病,我处置我的人,谁用你狗拿耗子?” 五王子垂眸道:“不敢管王兄的事,只是这毕竟是在大夏人的地方,王兄还是收敛些的好,真闹出什么事,父王那里也不好交代。” 三王子怒道:“你少吓唬我,父王会为了一个侍妾来找我的麻烦不成?父王自己的侍妾都不知道死了多少,生你的那个女人,不也是吗?我听说是父王亲手掐死的呢?” “你胡说什么,父王怎么可能……咳咳……” 急切之下他话都没说说完,就剧烈地咳了起来。 三王子想到今日得到的消息,不由心中出了口恶气。 就这么一个贱人生的贱种,也想踩着他上位,凭什么? 等五王子好不容易止住了咳,他又道:“怎么就不可能了?当时父王需要娶王后来增强自己的实力,你那个不长眼的生母得罪了王后,父王亲自处置的,这事儿知道的人可不少,我有什么必要说谎?” 第三百八十七章 北边的消息 至于姚氏让她做的事,赵菲眸光扫过纪云舒,心中有些迟疑。 不过她也没有纠结太久,大嫂明显更喜欢赵萱,自己就算现在倒向她,她也不见得会帮自己。 纪云舒跟赵萱和赵菲姐妹俩说了会儿话,就让人回去了。 她自己则去丫鬟们已经收拾好的屋子里休息。 赵慎安顿好别院里的事情回去,就见她已经睡着了。 这两日的天气越发热,饶是这里在山上,比京城凉快不少,正午的阳光也让人受不了。 他用凉水洗了一把脸,才觉得清爽了许多,到了用膳的时候,见纪云舒睡的熟,他也没什么胃口,干脆也挨着纪云舒躺下了。 不知是不是昨晚换了地方没睡好的缘故,纪云舒这一觉睡的很沉,醒过来的时候日已西沉。 赵慎早已醒了,难得没什么事儿,他便靠了个软枕在一旁看书。 见纪云舒有动静了,才放下手中的书问:“饿不饿?要不要让人摆膳?” 还没到用膳的时候,纪云舒刚睡醒,懒懒的不想动,便摇了摇头:“都这时候了,等晚上一起吃吧。” 赵慎对她的话没什么异议,拨弄着她垂散在枕边的发丝问:“还觉得困?” 纪云舒摇头:“偷得浮生半日闲嘛。” 赵慎不由笑了:“你用偷来的闲睡觉?” 纪云舒不由有些感慨:“你也就罢了,身在朝堂,事情多,可我明明就是个闲人,竟也一日日忙的不得空,细想想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 赵慎手指不自觉地帮她将头发一点点捋顺:“这几日事情是有点多,辛苦你了。” 纪云舒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比起赵慎,自己其实也没做什么。 “倒也谈不上辛苦,何况我也没做什么,话说你今日怎么有空?” 赵慎竟然大白天陪着她睡觉,纪云舒觉得这很稀奇。 “确实没什么事儿,天也太热了。” 赵慎垂着眉眼看纪云舒,口中淡淡道。 纪云舒看着他冷冷清清的样子,不由笑了。 “原来你也觉得热呀?” 赵慎不解:“我怎么就不会觉得热了?” 纪云舒笑道:“不是有句话叫心静自然凉吗?” 赵慎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样子,哪怕在炎炎夏日,也让人觉得他身上自带凉意。 赵慎无奈:“你倒是有心情调侃我。” 纪云舒摸了摸鼻子:“你长得太好看了嘛,跟天上的神仙一样,总让人怀疑没有七情六欲。” 赵慎一手放在她的腰上,嘴唇几乎贴在了她的耳廓上:“我有没有七情六欲,你不知道吗?” 他的呼吸灼热,将纪云舒的脸颊染成了一片绯红。 她抬眸便看到了他落在自己身上炽烈又深情的目光。 和他整个人的气质有些割裂,却莫名的诱人。 纪云舒不由地拽住了他的衣襟,吻上了他的唇。 她这么主动,赵慎自然不会客气,放在她腰上的手收紧,反客为主。 两人大白天滚了一回床单,用膳的时候,纪云舒还在懊悔,自己实在太没有定力了。 这么容易就被赵慎勾了魂。 赵慎见她魂不守舍的,给她夹了一筷子青菜问:“想什么呢?” 纪云舒摇了摇头,慢吞吞地啃青菜。 赵慎也没说什么,饭后天已经彻底黑了,外面也凉快了一些。 赵慎便拉着纪云舒去散步。 纪云舒其实不想去的。 不得不说那种活动也很消耗体力,虽然睡了一下午,但她还是觉得累。 赵慎却不肯让她去睡觉:“才吃晚饭就躺着对身体不好,屋子里闷的很,好不容易凉快了一些,出来透透气。” 纪云舒实在不明白这人为什么精力这么好。 两人走了几步,纪云舒见他有些沉默,似乎有什么心思,想了想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漠北……” 赵慎说了两个字,顿了顿才又道,“你对乌日娜的事,有什么想法吗?” 纪云舒这才明白过来:“乌日娜自然不会留在大夏,是北边有什么消息了吗?” 赵慎点头:“皇上今日收到了北边的密报,漠北王已经集结了麾下的精锐骑兵,估计不日就会出兵。” 纪云舒心头一沉:“他在等什么?” 赵慎道:“他本来的打算应该是偷袭,但纪大将军十分警觉,尤其是漠北派人来和谈这些日子,半分都没有松懈,他们之前的计划行不通,我猜他在等一个开战的理由。” 既然偷袭不成,那就要光明正大的开战。 这样的话,确实需要一个合理的由头。 “你觉得这个理由会是什么?” 纪云舒有种不好的预感。 赵慎道:“他本来就不想让乌日娜回去,更不会希望这个女儿身后有了大夏的支持,和亲是不可能的。” 纪云舒仿佛没有听懂一般,有些茫然地看向赵慎。 她自认在这个时代,已经见过了很多,可依旧不敢想象,一个父亲会害死自己的女儿。 可理智上,她很清楚,这在王室争斗中实在很常见。 赵慎安抚地揉了揉她的头顶:“就是你想的那样,乌日娜死在大夏,就可以让跟他不和的那些漠北大部落来打头阵。” 纪云舒只是听着这些话,都觉得脊背生寒。 漠北王为了扶持五王子上位,当真是不惜一切代价。 “所以五王子是掌控全局的人?” 这么大的事,漠北王肯定是信不过三王子的,毕竟他背后也是漠北大贵族。 所以要想确保一切能按自己的想法发展,必须有一个举足轻重的人坐镇。 这才是漠北五王子来大夏的真正原因。 赵慎点了点头,补充道:“当然他可能还有其他的事情,比如跟雍王府联系,不过这些雍王府也清楚皇上如今盯的紧,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京城好歹是皇上的地盘,行宫这边就更是了,皇上突如其来的出行,确实打断了那些人的很多谋划。 毕竟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做什么都不太方便。 纪云舒沉吟了片刻道:“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将计就计,让漠北王以为乌日娜死在了大夏,然后偷偷将她送回漠北,离间那些跟他不是一条心的人?” 说到这里,纪云舒总算明白了皇上今日将乌日娜的事情交给她的意思。 第三百八十六章 听姚氏的话 平心而论,纪云舒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表现出什么特殊的期许。 因为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一个跟自己所生活过的世界截然不同的地方,所以她时时刻刻都提醒自己不要表现出异常。 即使知道赵慎猜到了什么,她也不觉得他能猜到全部。 人都会受自己所处的环境的限制,皇上对女子的看法已经让她很震惊了。 但也仅此而已,到目前为止,皇上并没有将他的想法付诸实践。 甚至可能为了保护皇后,他将人养在了后宫。 说实话,她虽然一直很敬佩皇后的不易,却从来没 觉得对方跟这世间的女子有什么不同。 所以赵慎也绝不可能想到,在她所生活的世界,确实没有什么是男子能做到而女子做不到的,于是女子可以做所有自己能做的事情。 赵慎看着她的侧脸,想起她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的一切,虽然已经极力掩饰,但有些东西深入骨髓,是无法遮掩的。 而且纪云舒似乎自己也不知道,在他眼里,她从一开始就是特别的。 赵慎笑了笑道:“你的期许啊,太大了,或许我们终其一生,都不可能看到。” 纪云舒怔了怔,才道:“我知道的。” 很多东西,需要一代一代的人去努力,需要时间去沉淀。 她一直都知道的,所以从没有抱什么希望。 赵慎揉了揉她的脑袋:“别想那么多,你已经很厉害了,乌日娜的事情皇上想要不惊动朝臣才让你来办,其实并不复杂,你不用有太大的压力。” “怎么可能没有压力,如果出了什么岔子,引发战事,就是成千上万的性命啊。” 赵慎一直觉得纪云舒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 无论什么时候,她首先考虑到的似乎都是普通百姓。 “战事一起,总会有失望,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如果真的有那一日,也一定不会是因为你。” 纪云舒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什么祸国妖姬,何德何能?” 她不过就是怕事情办砸,后果不堪设想。 但真到了那个时候,她也不会往自己身上揽责任。 赵慎发现她真的很矛盾,却偏偏能够自洽。 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强大的能力。 带着纪云舒往另外一处院落走:“离行宫近的地方都有人住了,也不好让人将地方让出来,我便干脆让人搬到了自己的别院,这院子是皇上赏的,离行宫不算远,重要的是地方大,环境也好。” 纪云舒不由感慨,皇上对赵慎是真好。 这种建在避暑行宫附近的别院,简直是有市无价,有钱都没地方买。 皇上手里的估计是哪家犯了罪抄回来的。 好歹要在这里过完这个夏天,纪云舒也不想跟人挤。 便问:“姚氏她们也一起去吗?” 赵慎摇头:“搬家之前,赵恒和姚氏吵了一场,之后姚氏便以身子不舒服为由,跟赵恒和姚若兰一起回府了,只留了三房的两个妹妹在这里。” 纪云舒诧异:“赵恒知道放火的是姚氏了?” 赵慎道:“不仅如此,手上似乎还有证据,姚氏估计是被他胁迫才不得不离开的。” 纪云舒知道姚氏来这一趟的目的,自然不仅仅是害死姚若兰。 这种事在京城也能做,哪里犯得着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生事,无端增加了风险。 但赵恒不配合,她想做什么都没用。 纪云舒觉得自己若是姚氏,都要被气的吐血。 “那泰宁长公主和魏元敏呢?” 她有些看不明白事情的走向了。 姚氏不仅为雍王办事多年,更是雍王的女人。 泰宁长公主注定了跟她是一个阵营的,两人还有几十年的情谊,难不成会为了这么一件事翻脸? 纪云舒觉得这种可能并不大。 长公主再宠爱魏元敏,应该也不会不顾全大局。 魏元敏若是真出了事自然另当别论,可说到底,现在人不是好好的吗? 凭姚氏的手段,这事也不一定不能转圜。 赵慎听她问这个,也摇了摇头:“我也说清楚,泰宁长公主跟魏元敏都没有离开。” 纪云舒点了点头,也就是说,短时间内,这几人应该不会出什么幺蛾子了。 他们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到了别院。 确实是很大的院子,有五进。 而他们一个才几个人,这种地方又一年也不见得来几回,纪云舒不由觉得有些浪费。 一进门,赵萱就迎了上来,看到纪云舒激动地叫道:“大嫂,你可算回来了。” 纪云舒笑道:“我有些事所以来的晚了些,你昨晚也没休息好吧,怎么不回去休息?” 赵萱连忙道:“我才睡起来的,见大嫂一直没来,所以有些担心。” 纪云舒道:“我没事,这里是咱们自己的别院,你缺什么少什么有什么想吃的,都跟管事说,不用客气。” 赵萱笑道:“我们刚来,管事就收拾好了住的地方,吃的东西也是精心准备的,现在什么都不缺。” 纪云舒并不意外,这年头能做到管事的都不是一般人,知道主子要来,自然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安排好一切。 她只是担心下人捧高踩低,知道赵萱是三房的姑娘,平时跟赵慎也不亲近,所以伺候起来不尽心。 看赵萱这个样子,她也就放心了。 “那就好,姚夫人已经回府了,如今这里没有长辈压着,你尽可以松快一些,想玩就出去玩,难得出来一趟,别辜负了好时光。” 赵萱的年纪虽说还不大,但时间过的快,用不了几年就要出嫁了,以后不一定还能有这样自由的日子。 赵萱十分感激地谢过她。 这个时候,赵菲才从后院出来见纪云舒。 她不比赵萱,不想显的太殷勤,等在外面。 得到纪云舒回来的消息才过来。 纪云舒也不介意:“二妹妹不必多礼,咱们是一家人,我也算不得长辈,不用讲究那些虚礼。” 赵菲见她不是跟自己客气,便低头应下。 她也没有想到这一趟出来会这样不顺,不过几日,一场大火烧掉了她们住的地方。 姚氏走的时候她其实是可以跟着一起走的,可她好不容易出来了,怎么甘心就这么回去? 她比赵萱大一岁,已经十四了,婚事拖不了多久,也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出来。 她心中清楚,父亲嫡母姨娘通通指不上,所以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听姚氏的话留下来。 第三百八十五章 按你说的办吧 纪云舒不清楚皇上是真的想问她的意见,还是有别的目的,便笑道:“我觉得皇后娘娘跟世子说的都有道理。” 反正她说什么其实并不重要。 无论如何,最后都要皇上自己做决定。 景明帝似乎觉得她敷衍,不满道:“你倒是不偏不倚。” 纪云舒觉得皇帝就是在故意为难她,这种情况,她该偏向谁? 从心底说她自然希望以后再不打仗,两国和平友好地交往,可谁知道乌日娜有几分可信? 赵慎说的法子虽然不能治本,却能让漠北在短时间内没有实力再跟大夏作对。 她突然心头一动:“也许,咱们该两手准备,一方面扶持乌日娜公主上位,另一方面,以此为由,挑动漠北的夺位之争,从而削弱漠北的实力。” 一旦漠北因为内部争斗消耗了实力,乌日娜就算最后赢得了胜利,也不会再有底气跟大夏对抗。 到时候交易怎么做,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景明帝愣了一下,才道:“这还像句话。” 纪云舒不解:“我说的那句不像话啦?” 她辛辛苦苦,绞尽脑汁都是为了谁? 虽然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活的更好,可因为天然的血缘和立场,她对景明帝也算是掏心掏肺了。 如果不是她,他这皇位现在已经摇摇欲坠了。 当然这些话,是永远都不能说出来的。 景明帝笑道:“谁让朕不多说你一句,你都不给个准话,就按你说的办吧,朕看乌日娜公主是个爽快的人,接下来的事儿,就你跟她谈吧。” 突然被委以重任的纪云舒:“……” 她不由提醒道:“皇上,这是国家大事。” 怎么能如此草率? 而且这也不是她该插手的事情啊。 景明帝却道:“乌日娜公主的话你也听到了,这件事需要保密,她不好来找朕或者皇后,明澄是男子,也不方便,知道这件事的只剩你了。” 纪云舒震惊地看景明帝:“您在开什么玩笑?这么大的事情,不需要跟朝臣商议吗?” 景明帝冷哼道:“朝堂上的那些人,为了一点小事都能吵半个月,这事放到朝堂上,没有三五个月不会有结果。而且朝堂上的人不一定靠得住,不仅乌日娜需要保密,朕也不希望有别人知道。” 纪云舒知道他是担心朝臣中有雍王的人,会走漏消息。 但还是觉得将这样大的事情交给自己,有些儿戏。 “这……我……怕是担不起这样的大任。” 毕竟涉及两国关系,纪云舒顿时觉得压力有点大。 别的不说,乌日娜可不是什么好应付的人。 景明帝笑道:“不需要你做什么,不过是传递些消息之类的,乌日娜近日跟你交好,有这层关系做掩护,你们有往来也不会引人注目。” 纪云舒知道皇帝说的有道理,而且为了父兄,她也不能不管漠北的事情。 只好去看赵慎。 赵慎是知道皇上的用意的,对着她点了点头。 纪云舒便应下了:“那我该怎么做?” 她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景明帝道:“暂时不用做什么,就陪着她吃喝玩乐,也让盯着你们的人放松警惕,这样的话她必然是不能进宫的,回头你问问她自己的意思吧。” 纪云舒知道乌日娜也没有想要进宫的意思,昨晚的举动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还有就是迷惑敌人。 也不知道接下来漠北的两个王子要做什么? 是继续在大夏磨蹭,还是果断离开? 三王子还好说,五王子来这一趟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他们还不知道呢。 纪云舒从皇上那里告退出来,满脑子都是最近发生的事情,竟然没发现赵慎也跟她一起出来了。 顺腿要往原来住的地方走的时候,才听赵慎笑道:“咱们住的院子被烧了,换了住处,不是这个方向。” 纪云舒这才回过神来:“你怎么也出来了?皇上那里没事了。” 赵慎道:“如今就这么点事,无论如何,漠北的事都是排在首位的。” 纪云舒明白了:“皇上将事情交给我,其实还是因为你吧。” 她和赵慎毕竟是夫妻,就算她办事不靠谱,还有赵慎把关,正常情况出不了乱子。 “也不算,不管是肃州的事,还是南疆之行,你都做的很好,皇上如今很看好你。” 其实赵慎也有点意外皇上会将这样重要的事情交给纪云舒,不过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漠北那边跟纪家息息相关,纪云舒确实是最合适办这件事的人。 纪云舒才不信皇上是单纯看重她,这世上的女子千千万,有能力的比比皆是,她不觉得自己就是其中最出色的。 能受到重用,说到底还是因为她姓纪,而且嫁给了赵慎。 她不由吐槽道:“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皇上用人这样不拘一格。” 嘴上这样说,她对景明帝的好感却在上升,她能感觉到对方并没有这世上的男子对女子的歧视。 不管是当初同意她去肃州救人,还是之后对她很多出格的言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说明他并不反感女子对政事发表自己的意见。 这一点,在皇后身上也能看的出来,今日皇后突然开口说自己的看法,景明帝也是持赞同态度的。 这两人平日里私下肯定也没少讨论朝堂上的事。 可能是为了不给皇后招骂,他才没有让任何人知道。 想明白这些,纪云舒心里突然就开阔了许多。 其实认真想想,景明帝当真是个不错的皇帝。 赵慎听到她的话,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笑道:“皇上还小的时候,就曾问过我,这世上有什么是男子能做到而女子做不到的?世人愚昧,将女子困在闺阁,白白浪费了人才。” 纪云舒着实没有想到景明帝竟然还有过这个女权的发言,不由瞪大了眼睛:“那他为什么不……” 话说到一半,她又咽了回去,世人的观念不是能够轻易改变的,就算是皇上也做不到。 赵慎见她明白了,便点头道:“你的期许皇上或许做不到,但他想重用你是真的。” 一来她的身份很好用,二来她也确实有这个能力。 赵慎在发现纪云舒不喜欢在内宅之事上费心之后,也希望她有自己的事情做。 纪云舒不由笑道:“你知道我有什么期许?” 第三百八十四章 第二笔交易 乌日娜显然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一点都不慌乱,直视着景明帝道:“其实我们漠北人并不是不想遵守承诺,可漠北苦寒,百姓饿着肚子的时候,自然不会管王庭的命令。这点你应该清楚,没有人能控制得了活不下去的百姓。” 景明帝点了点头,对乌日娜又高看了几分。 知道关心民生,这个公主显然不是一时兴起想要争夺王位。 乌日娜继续道:“这就关系到我想跟您做的第二笔交易。互市,允许普通百姓交易粮食布匹等基本生活用品,百姓有了这些,就可以活下去,自然不会铤而走险去烧杀掳掠。漠北这些东西十分缺乏,大夏人也能从中获利。” 景明帝沉吟片刻,没有点头。 商人逐利,如此一来,粮食会流入漠北,可大夏的粮食本来就不够用。 而且漠北人本性凶悍,这么多年下来,已经习惯了抢夺,能抢来谁愿意花钱买。 最重要的是,这样一来,漠北人解决了衣食问题,就会慢慢强大起来。 这也是历来讨论互市,朝堂上持反对意见的人提出的最重要的原因。 大夏永远不可能坐视漠北强大起来。 乌日娜见他如此反应,也不失望,又道:“我知道您这顾虑什么,可如今的情况,咱们都不想打仗,何不坐下来好好谈谈?” 景明帝自然是不想打仗的,战事一起,就跟烧银子一样,大夏的国库实在撑不住。 但更承受不起战败的后果,所以只能咬着牙打。 他意有所指道:“公主这话可不代表漠北王的意思?” 他们不想打,漠北王却野心勃勃,恨不能在有生之年搞一把大的,哪怕失败,也不枉做了一回漠北王。 如今他更是要通过战事,为五王子铺路。 乌日娜笑道:“所以我想成为漠北王,到时候,我说的自然就做数了。” 景明帝愣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听人将夺嫡之事说的这样清楚明白。 “可帮你对朕有什么好处?” 乌日娜笑了笑:“我知道漠北人在你们大夏人眼中没什么信用可言,想要达成合作就要表现出诚意,你们怕我们得到粮食布匹,日后变得强大。这样吧,这次互市,我可以同意交易马匹,铁器。” 景明帝震惊她的魄力。 马匹和铁器可以说是漠北的立国之本。 漠北人口不多,这么多年还能够屹立不倒,除了因为地广人稀,打了败仗就跑,茫茫草原无处追踪,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们的骑兵厉害。 马匹和铁器就是骑兵厉害的关键。 “你确定自己可以做主?” 乌日娜仰了仰下巴道:“我登上王位,自然可以做主。” 说罢,见景明帝没有同意的意思,又说了一句,“据我所知,我五王兄答应其他大夏人的条件,也不见得比这个差。” 景明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公主的意思朕清楚了,但朕需要时间考虑。” 乌日娜目光在屋中的几人身上扫了一遍,最后点头:“行,但要尽快,我不希望我五王兄看出什么。” 景明帝道:“朕知道。” 乌日娜提出的条件实在诱人,他不是不想答应。 可事关重大,不是他能轻易下决定的。 而且他也要弄清楚乌日娜这样慷慨,其中到底有没有诈。 没办法,漠北人的前科太多了,实在不是好的合作对象。 乌日娜说完自己的事情,就爽快的离开了。 等她走的没了人影儿,景明帝才问一直沉默的赵慎:“你怎么看?” 赵慎也没想到乌日娜这样大胆,一来就直接跟皇上谈交易。 还是这样大的交易。 他斟酌着道:“一切的前提,是咱们帮她坐上漠北的王位,在这之前,她答应的事情,都是空谈。” 不管是不犯大夏,还是互市,若乌日娜成不了漠北的王,说什么都没用。 景明帝叹气道:“别说她的条件很诱人,其实就算是没有这些,咱们也得帮她,不然漠北王位落到五王子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五王子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且不说,他跟雍王是有勾结的。 谁知道对方答应了雍王什么。 如果五王子成了漠北王,反过来帮着雍王夺位,那就麻烦了。 赵慎摇头:“那倒也不尽然,咱们可以趁着漠北王位更替的这个空隙,利用王子公主们的矛盾,让漠北乱起来,这样他们就没有功夫插手咱们的事情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只是随口一提。 纪云舒却觉得悚然一惊,她知道赵慎的意思,漠北王想要让五王子上位,不符合漠北大部落的利益,他们不会坐视。 五王子勾结雍王对付这些人。 只要运作得当,很容易就可以让他们自相残杀。 皇后突然道:“我还是觉得接受乌日娜公主的提议更好。” 景明帝不由看向皇后。 他的事情几乎没有避着皇后的,今日特意让皇后来这里,除了解决乌日娜公主的事情,自然也不介意皇后知道大夏跟漠北的事情。 皇后见他看过来,便又道:“臣妾觉得,两国一直打下去,大夏固然不会败,却也损失惨重,如果能如公主所言,和平解决两国的关系,那不是很好吗?” 说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对赵慎道,“当然,这只是我的妇人之见,赵世子若是觉得不妥,就当我没说。” 后宫不得议政,皇后很清楚自己的话不合规矩,但皇上其实从来没有禁止她做任何事,尤其是政事。 只是她对这些其实没什么兴趣,往日也是听的多,极少发表自己的意见。 今日突然说话,是因为她在那位漠北公主的身上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她明明是一个金尊玉贵的公主,却选择了本不该由她来走的艰难之路。 皇后突然觉得,这世间的女子,其实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而不是只会依仗男人,争风吃醋。 赵慎对皇后反驳自己的话没什么意见,只是淡淡道:“娘娘言之有理,乌日娜公主所说若是能实现,那自然是最好的局面。” 两国不用打仗,互通有无,边境的人谁不期盼有这么一天呢? 景明帝见两人各抒己见,倒是很高兴,然后便转头问还没说话的纪云舒:“表妹有什么看法吗?” 纪云舒:这关她什么事儿? 第三百八十三章 我想跟你做个交易 纪云舒叹气:“你好歹事先说一声,大家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乌日娜撇嘴:“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我根本就没有时间啊,谁知道你们的皇帝是怎么想的,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问我,那我能说什么?” 纪云舒觉得她在强词夺理:“你不是早知道三王子跟皇上提了要你和亲吗?昨晚皇上当然要问,这不是很合理吗?” 乌日娜道:“可我不应该知道啊,慌忙之下,对那些人都不了解,选皇上也很合理吧。” 大夏的皇帝年纪不算大,长得也不丑,如果一定要选一个人嫁,那正常人都会选他吧。 纪云舒也不知道自己跟她扯这些做什么,她住的院子被烧了,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呢,正要跟乌日娜告辞,突然有小太监过来,说皇上召见她们俩。 纪云舒看了看乌日娜,又看了看那小太监:“是不是弄错了?皇上找我做什么呀?” 小太监笑道:“回夫人的话,皇上听说您跟漠北公主在一块,就说让您也一起去,赵世子也在呢。” 纪云舒不知道皇上这是哪根筋搭错了,但既然赵慎也在,她就没什么顾忌了。 于是跟乌日娜一起去了御前。 让她意外的是,不仅赵慎在,皇后娘娘也在。 她刚行完礼,皇后娘娘就将她拉了起来:“表妹不必多礼,是我想找你说说话,听人说你跟乌日娜公主在一起,便将你一起请来了,还请表妹别介意。” 皇上招了乌日娜来会说什么,纪云舒也能猜到一些,她自然是不想来的。 可这话当然不能说,她笑道:“我也好些日子没见娘娘了,有些想呢。” 皇后便笑了起来。 景明帝原本绷着的脸也缓和了几分,不过还是道:“你倒是会说话,前些日子怎么不见你进宫去看皇后?” 纪云舒不由心中腹诽,客气话听不出来吗?竟然故意找她麻烦。 便哼了一声道:“谁不知道那些日子您心情不好,连皇后娘娘都被禁足了,我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哪里敢跑到宫里来现眼?” 景明帝十分不满:“你还怕朕?母后对你比对朕都好,有母后撑腰,朕能把你怎么样?” 纪云舒道:“皇上这话就说错了,太后娘娘疼我,不过是觉得我生母早逝,父兄又不在身边,能指望的只有她这么一个亲人,皇上您贵为一国之君,又不需要太后撑腰做主,怎么还跟我争风吃醋起来了?” 大概是第一次听人这样跟皇上说话,皇后忍不住笑起来:“表妹说的是,皇上今日是怎么了,故意挑表妹的刺,当心臣妾回头去告诉母后。” 景明帝见皇后心情好,便觉得将纪云舒招来简直是再正确不过了。 “有你跟母后为她做主,朕哪里敢挑她的刺。” 乌日娜从他们开始说话的时候,便知道这开场戏跟自己无关。 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听他们说,直到这时候才忍无可忍地对景明帝道:“昨日突然提出要跟你联姻是我不对,如今你的皇后也哄好了,咱们能谈正事了吧。” 景明帝:“你的胆子确实大,就没想过万一朕拒绝了你,你要怎么收场?” 乌日娜托着下巴表情单纯地道:“你好歹也是个皇帝,脑子又不是摆设,怎么可能直接拒绝我?” 光看景明帝这些年,内忧外患,这皇位还坐的稳稳的,就知道他不是个草包。 这样的情况下,她一点都不觉得皇帝会不考虑跟她联姻的好处,直接拒绝。 景明帝道:“你说的对,朕确实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直接拒绝你,但进朕的后宫,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乌日娜看了皇后一眼,见她依然镇定自若,觉得这夫妻俩倒是有点意思。 皇上似乎生怕皇后误会,可皇后,看起来倒是并不担心。 也是,她在漠北算是出身尊贵,可在大夏,她始终是个异族人。 永远都没有可能登上皇后之位,甚至连孩子都不会有。 对皇后来说,根本没有威胁。 她直截了当道:“你说的对,所以,我想跟你做个交易。” 景明帝诧异地看向她:“不知公主想做什么交易?” 这个公主隐藏的太深,也许是这么多年在漠北王面前做戏做习惯了,她看起来天真单纯,看不出一点伪装的样子。 可现在,她懒洋洋地坐在那里,神色却跟之前截然不同,眼中的光华更是透露出了不应该属于女子的野心。 景明帝终于相信了赵慎的话,这个公主,从没有想过进他的后宫。 乌日娜郑重其事道:“你帮我坐上漠北的王位,我可以跟你签订盟约,有生之年绝不侵犯大夏。” 纪云舒有些震惊地看向乌日娜。 她早知道乌日娜会向皇上提什么要求,却没有想到她的交换条件竟然这样大手笔。 入侵大夏这件事,可是每一个漠北王的目标。 景明帝最初知道乌日娜的野心时,并没有放在心上。 身为皇室子女,他清楚这是每一个皇家人都会有的心思。 乌日娜虽是女子,但漠北的公主有继承王位的权力,乌日娜当然可以有这样的想法。 但有想法是一回事,有没有能力确实另一回事。 皇室里多的是人因为没有匹配野心的能力,而下场凄惨的。 远的不说,那位漠北三王子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 可直到此刻,景明帝才不得不正视乌日娜。 “大夏和漠北之前不是没有签订过盟约,可漠北人从不守信,朕怎么信任你?” 漠北是大大小小的部落组成的,漠北王明面上虽然统一了这些部落,但实际上,漠北人口稀少,大部分都过着游牧的生活,根本不受漠北人控制。 所以真正大规模的骑兵入侵其实并不常见。 大多数情况是那些小部落的人小股入侵,烧杀劫掠一番就会扬长而去。 大夏往往连入侵的是哪个部落的人都搞不清楚,自然也就没法子追究。 而漠北王则有的是借口推脱,大夏想要个交代都做不到。 如果以后这样的事情还持续发生,那乌日娜拿出来的这个条件没有任何意义。 毕竟她可以纵容漠北人劫掠,然后装不知情。 第三百八十二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太后没好气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的脑门:“哀家知道是哀家的事儿,谁知道你心里有没有数?” 纪云舒无所谓道:“昨儿我几乎一日都在外面,事儿也跟我粘不上边儿。” 太后扫了她一眼:“别说什么粘不粘边儿,赵家的事儿都跟你有关。你怎知姚氏不会嫁祸到你身上?” 纪云舒道:“姚氏先前应该有这个意思,不过可能出了什么意外,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她干脆选择了放火。” 要知道想要将她牵扯进去就注定要牵扯很多东西,这就加大了事情的风险。 如果姚若兰出了事儿,自然是魏元敏的嫌疑最大。 可如今魏元敏都没回去,水火无情,怎么也赖不到她身上。 倒是个干脆利落的法子。 她一直觉得姚氏不容小觑,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不管怎样你都不能掉以轻心,这个姚氏是个人物,赵侯爷糊涂,当初就不该让她入门。” 太后这些日子知道了姚氏的不少事,越想越觉得心惊,觉得赵慎有这样一个心如蛇蝎的继母,能活到现在还真不容易。 纪云舒叹气:“侯爷当初怕也是身不由己。” 姚氏有雍王府做后盾,以有心算无心,想要拿捏赵侯爷实在不难。 太后沉默良久:“哀家果真是老了,以后大夏就看你们了。” 最初知道雍王的事时,太后很受打击。 雍王是先皇的弟弟,从不在皇位候选人之列,很早就去了封地。 谁能想到他竟然在那么久之前就一直在谋划篡位? 纪云舒笑道:“姑母做什么总说这样的话,我到了您这个年纪,若是还能像您这样,我求之不得呢。” “你啊,就会哄哀家,这些事你心里有数就行,哀家看姚氏现在有些昏头了,你注意着些,别被她伤到了。” 连自己亲手养大的侄女都能说杀就杀,姚氏的心狠超乎太后的意料。 这让她更单担心纪云舒了。 纪云舒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嘛,她做的这些事,可都是为了赵恒,可惜赵恒半点不会领情。” 太后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父母之爱子,可不就是想将外面风霜雨雪都为他们挡下来。” 纪云舒听出她有些兔死狐悲之意,笑道:“表哥跟赵恒可不一样,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太后哼了一声:“这些年为后宫的事跟我赌气闹别扭不知道多少回。如今我不管了,他倒是一个一个往宫里弄人,那南疆的圣女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如今好了,又来一个漠北的公主。” 纪云舒听了点意思,笑道:“您又不是看不出来,这俩人皇上留着有用,跟皇后娘娘不一样的。” 太后道:“哀家管他有什么用,只是不想后宫一片污遭,瞧瞧前些日子的事儿,怡嫔没了孩子,事情就那么没头没尾的揭过了。哀家若是皇后,不给他一下子都咽不下这口气。” 纪云舒听到这话,就知道太后对怡嫔的事情知道的不多。 这倒也不难理解,皇帝再心大,也不会将自己被人算计戴绿帽子的事告诉别人。 不过这事儿皇后肯定是清楚的,所以她对怡嫔没什么敌意。 “我看皇后娘娘十分大度,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呢。” 太后道:“这些年是我看错了人。咱们这位皇后,外柔内刚,处理起事情来干脆利落。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纪云舒心头一动:“这不是好事儿吗?” 太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笑道:“你说的对,她精明能干,哀家也省心。” 至于感情的事儿,她也管不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纪云舒便退出来了。 正想找惊蛰问问昨夜的情况,便又碰上了乌日娜。 乌日娜似乎一点都没受昨晚之事的影响,还有功夫调侃纪云舒:“你们家这一场火可真会抢风头,如今都没有几个人惦记我要嫁给大夏皇帝的事儿了。” 纪云舒道:“两国和亲是大事,哪是一把火能比的,人们这不是不好议论皇上的事吗?” 皇家之事,本就不能随便议论,若是没人追究也就罢了,谁都能看出皇上今日心情不好,当然不敢去触霉头。 “算了吧,谁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样?话说你们的皇帝,当真只打算守着那一位皇后?” 她有些好奇地问。 纪云舒道:“这种事,不到盖棺定论的那一日,谁能确定?” 谁谈恋爱的时候没说过几句天长地久,唯你一人之类的话,但又有几人能做到? 乌日娜点头:“你这话很有道理。” 纪云舒无奈:“你来找我,就为了说这些?” 乌日娜耸耸肩道:“这不是闲的没事嘛,随便聊聊。” 纪云舒不解:“你还闲的无事?” 婚事不是定下来了嘛? 按理说乌日娜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办才对。 乌日娜只看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无聊地摘了朵儿花在手中把玩着。 “我父王让我来大夏,大约就打定主意让我留在这里了。昨儿皇上一答应,就只需要我在进宫的时候人在就行了。其他的事儿,我三王兄已经让人安排了。” 纪云舒见周围没人,悄悄问她:“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不是要当女王吗?” 乌日娜也悄悄道:“你昨晚应该就看出来了吧?我想跟大夏皇帝做一笔交易,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纪云舒笑道;“你就不怕弄巧成拙?他现在心情似乎不太好。” 乌日娜道:“我其实挺佩服你们的皇帝,在漠北别说我父王,就是那些贵族,也都有无数女人。对男人来说,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纪云舒问:“所以你故意拿这个试探他?结果可满意?” 乌日娜摸着下巴道:“还可以,不过他似乎生气了,今日也没召见我,他是帝王,这样意气用事不太好。” 纪云舒:“……你想多了,他可能不是在生气,而是纯粹想表达自己不满的态度。” “这还不是意气用事?娶我会有多少好处,他难道不知道?不过人在屋檐下,现在是我求人,他想摆摆架子我也能理解。” 她说得自己很善解人意,倒像是皇上在无理取闹了。 纪云舒没觉得皇上是在无理取闹,也不是在摆架子。 而是摆态度给群臣看的,不然之前那些连太后都无法释怀的事儿算什么? 第三百八十一章 绝对不能留 赵萱看了一眼,确定方向之后,不由白了脸:“那不是我们住的院子吗?” 纪云舒也看到了,她转念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姚若兰没有资格参加晚宴,侯府的主子今晚只有她留在住处。 她拉着赵萱的手往回走。 别的不说,白泠银叶都是会武的,总不至于被火烧死。 不等回到大殿,便见赵慎已经出来了。 当然还有姚氏等人,大晚上火势一起,大家便都看的清清楚楚。 赵萱估摸着纪云舒跟赵慎有话要说,十分乖觉地退到了一边。 纪云舒走到赵慎身边小声问:“你有跟赵恒说吗?” 赵慎摇头道:“跟他说了也没什么用,而且还容易打草惊蛇。不用担心,我在院子里留了人手,不会有事的。” 不是他看不上赵恒,姚若兰若是指望他,都不知道死了几回了。 纪云舒这才放下心来,只是看着那熊熊燃烧的大火,心头发沉:“这么大的火,怕是要牵连到别人家了。” 最近本就气候干燥,大火一时扑灭不了,必然会烧到别的地方。 赵慎望着着火的方向,神色也有些冷凝。 这场火哪怕出动了禁军,也足足用了一个多时辰才扑灭。 大火过后,以长兴侯府住的院子为中心,周围的一大片院落都被烧成了灰烬。 索性赵慎留的人手得力,大火一起,就首先将自家的人都救了出来,其中就包括姚若兰。 着火的时候赵恒发疯一般的跑了回去,姚氏拦不住,只好放他回去了。 本想着这么大的火,回去也没用。 谁想姚若兰竟然命大被救了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赵恒死死抱着姚若兰不肯松手。 目睹这一幕的魏元敏恨不能将两人撕了。 在众人怪异地目光中,泰宁长公主看了姚氏一眼,拉着女儿离开了。 又一次计划失败,姚氏心头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看着毫不顾忌旁人目光,跟儿子抱在一起的姚若兰,眼底多了一抹杀意。 姚若兰,是绝对不能留了。 火已熄灭,这地方不能住了。 纪云舒正踌躇今晚住哪里,太后已经派人来接她了。 她便带着赵慎去投奔太后了。 他们到的时候,太后已经让人收拾了一个院子出来,这次跟皇上出来的只有皇后娘娘,赵慎住着也没什么不方便。 时候不早了,太后问了纪云舒两句便让他们去休息了。 到了住的地方,纪云舒洗漱一番,才躺到了床上。 今日事情一出接着一出,尤其是晚上的宴会,她绷的有些紧,这个时候放松下来,便觉得有些累。 赵慎见她脸上少有的染上了些疲倦之色,便道:“累了就睡吧。” 纪云舒点点头,闭上眼却有些睡不着:“这火,是姚氏放的吗?” 赵慎点头:“这种事长公主不可能沾手,只能姚氏自己让人做。” 纪云舒发现自己对姚氏的厌恶已经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 这么大的火,今晚大部分有头有脸的人都不在,烧死了不少下人。 尤其是长兴侯府的下人。 “我看那火势似乎是一下子起来的,应该是有什么助燃的东西,就没什么证据吗?” 赵慎看她有种想要不管不顾的将姚氏揪出来的冲动,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别着急,会有办法对付她的。” 纪云舒也知道自己太急躁了,她只是不能接受姚氏这样为达目的,视人命如草芥。 “惊蛰怎么说?” 将姚若兰救出来的就是惊蛰。 “他发现起火的时候火势已经很大了,应该有助燃之物,不过他只来得及救人,现在一切都烧光了。” 为什么大家喜欢杀人放火呢? 火烧过后,只剩灰烬。 什么证据都不可能有了。 “这样肆无忌惮,姚氏凭的到底是什么?” 纪云舒咬牙道。 赵慎沉默了片刻才道:“或许,是我的命吧。” 纪云舒闻言不由向他看去。 赵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一双眸子幽深:“你其实也猜到了吧,被世上能拿捏我爹的东西不多,而且当初我娘身上的蛊毒,本就是她下的。” 纪云舒心头一动:“所以她真的有解药?” 赵慎摇头:“我不知道。” 纪云舒不由默然,是啊,姚氏藏的那么深,谁知道她到底有没有解药呢? 正常情况有毒药就应该有解药,可赵慎的情况实在特殊。 如果姚氏手中真的捏着那份解药,她确实有恃无恐。 “你打算怎么办?” 姚氏是不可能自己将解药拿出来的,他们难道就这么对她的所作所为视若无睹? 赵慎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现在被动的不是我们,等她自己来找我们吧。” 纪云舒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姚氏如今已不像一开始那样稳坐钓鱼台了,为了赵恒,她一再出手,做过的事就不会没有痕迹。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她迟早会露出破绽的。 “明知道是她放火,却什么都不能做,真是憋屈。” 或许是天干气燥,纪云舒总觉得心气不顺。 赵慎笑道:“放了一把火,想要烧死的人却没有死,她比我们更憋屈。” 这么一想,纪云舒倒也觉得不那么难受了。 “你会将这事儿告诉赵恒吗?” 姚氏那种人,心志极坚。 一般的事情根本打击不到她。 目前来看,她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是为了赵恒。 赵恒跟她反目,或许能让她不那么好过。 赵慎道:“惊蛰已经暗示姚若兰了,她不傻,想要活下去,就知道该怎么做。” 纪云舒忍不住叹息,姚若兰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明明是女主,不应该她选谁谁才是男主吗? 为什么非要在一颗歪脖子树上吊死呢? 赵慎的话让她有些期待姚若兰的反击了。 两人说了会儿话,纪云舒便睡了过去。 这一觉她睡的极沉,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赵慎已经被景明帝叫走了。 纪云舒吃了早膳才去给太后请安。 太后拉着她的手问:“看来你睡的不错,昨晚的火究竟怎么回事?” 纪云舒无奈:“这么点事,姑母不应该早就知道了吗?还用得着来问我?” 太后也在侯府放了人,当然肯定是为了她好。 纪云舒对这个没有意见,她总有顾不到的地方,有太后的人盯着,她反而要放心一些。 第三百八十章 赵萱的提醒 “三妹妹可是知道些什么?” 纪云舒不动声色地问。 赵萱小声道:“我只是觉得慧敏郡主受了那么大的委屈,突然又要回来了,有些不正常。” 纪云舒笑道:“多谢三妹妹提醒,我会注意的。” 她就说嘛,这世上谁是傻的? 连赵萱这样没什么心机的人都能看出不对,何况别人。 姚氏也是被逼急了,才想出这样的蠢招。 纪云舒觉得就赵恒现在那个情况,姚若兰如果出点什么事儿,他也就被毁了。 一个男人,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能做什么? 当然这世上也不乏心性坚韧的人,会想尽办法为姚若兰报仇。 但赵恒并不是那样的人。 之前的二十多年,姚氏将他保护的太好了,以至于他其实明明也有一手好牌,却落到了今日的下场。 她觉得姚氏可能不会拖太久了,要快点让赵恒知道姚氏在谋划什么。 赵萱笑的有些不好意思:“我不过白说一句,大嫂不用谢我的。” “你发现不对愿意跟我说一声,我心里自然是感激的。” 这世上的人大多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赵萱愿意提醒她,已经很不容易了。 毕竟她也只是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在这里没有能依靠的人。 比起她频频对自己示好,赵菲选择投靠姚夫人,看起来才是更明智的选择。 毕竟姑娘年纪大了要说亲,这事儿正常来说她插不上手。 赵萱道:“我就是,希望大哥大嫂都好好的。” 侯府说起来人口简单,侯爷那一辈只有三兄弟,到他们这一辈三房加起来也不过十来人。 府里看似平静,但细想想竟没有一对美满的夫妻。 自从母亲在她面前提起婚事之后,她便时常觉得迷茫。 自小她看到的便是父亲偏宠姨娘,跟母亲话不投机,连带着她堂堂一个嫡女,日子过的还不如庶女出身的赵菲。 她没见过正常的夫妻是什么样子的,也不知道想要嫁一个什么样的人。 直到这几日见了大哥跟大嫂相处,她才发现这一对是她们家难得的恩爱夫妻。 大哥会关心大嫂吃多了,让她喝消食汤,也会在她们出来的时候,担心出事让人跟着。 这些都让她觉得美好。 所以她希望大哥跟大嫂一直好好的。 纪云舒由衷觉得这真是个好姑娘,她笑道:“放心吧,我们会好好的,家里的事儿你不用操心,倒是这几日,有没有什么看得上眼的青年才俊?” 她原本没有打算管三房这一对姐妹的婚事,可现在赵萱明显想着她,姚氏说不准会起什么心思,自己当然不能坐视不管。 赵萱有些害羞地低了头,这里毕竟没有家里管的严,尤其是今日来赴宴,见到了不少人。 但她一来心中装着魏元敏的事儿,二来觉得自己年纪还小,也没有那个心思,便没有太过注意。 纪云舒一看就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便对她道:“这没什么好害羞的,其实我也不是让你现在就跟人相看,你年纪还小,也没到那个时候,只是自己心里得有数,毕竟是关系终身的大事,要好好考虑清楚要找一个什么样的人。” 赵萱听她语气认真,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 而且她娘几乎不出门,爹又指望不上。 她的婚事八成要落在大伯母身上。 可她一点都信不过大伯母,如今纪云舒愿意管她的事儿,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她不敢不识好歹。 仔细想了想她才道:“今日人多,我平日里不出门,一个都不认识,只看脸也看不出什么,怕是还要劳烦大嫂了。” 纪云舒见她一点就通,点头道:“你考虑的是,这是大事,自然要细细查看,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你先说说想找一个什么样的,我让人帮你打探。” 赵萱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要找个什么样的,沉默了片刻才道:“别像我爹就行了。” 纪云舒点了点:“这好说。” 三老爷自诩是个风流才子,其实文墨不通,连个秀才都没有考中,不过据说极擅丹青。 简而言之,就是个艺术家。 爱搞红袖添香,红颜知己到处一大堆。 纪云舒其实也不喜欢这种男人。 她点了点头,就听赵萱又道:“也不要二哥那样的。” 纪云舒:“……你二哥其实对姚姑娘还是挺好的。” 赵恒别的不说,对姚若兰确实是真爱。 小姑娘们都向往爱情,赵恒能做小说男主,身上也是有招小姑娘喜欢的东西的。 谁知赵萱摇头道:“好又有什么用?我爹对每一个女人都很好,但他给不了那些女人想要的。二哥也是,他对姚姑娘或许很好,但姚姑娘所有受到的伤害,也都是因为他。” 凭着姚若兰的姿色,如果好好的嫁人,就算嫁不到侯门公府,嫁个普通男人衣食无忧总是能做到的。 如今呢,为了赵恒的那一点好,得罪了公主府,随时都可能丢掉性命。 就算没有这些事,赵萱也不觉得姚若兰没名没分跟在赵恒身边,真的开心。 如果连让一个人开心都做不到,那算什么好? 纪云舒没想到赵萱一个小姑娘竟然将这些看的这样透彻,只好道:“我知道了,你二哥这样的,其实也不多。” 世家大族的子弟,一般只有两种。 一种是像赵慎一样,自己有能力,能做主,想娶谁娶谁,除非家里早早定下婚事,不然不会有什么波折。 另一种是完全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家里让娶谁娶谁,有喜欢的便纳个妾,这也是正常的。 像赵恒这样自己没本事做不了主,还不愿完全听从父母的意思,折腾成这样的,当真是少之又少。 赵萱笑道:“那就多谢大嫂了。” 婚事她本来就不着急,如今有了纪云舒这话,她便彻底放心了。 只看纪云舒日子越过越好,而姚氏却不得大伯父喜欢,还将二哥纵的不成样子,便觉得纪云舒比姚氏靠谱许多。 两人说着话,突听有喧哗声响起,抬眼便看到有一处地方着了火。 夜色里,那边火光冲天,几乎染红了半边天。 第三百七十九章 乌日娜的选择 纪云舒不由感慨,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萧昱固然是个合适的人选,可也不能不考虑临安郡王府的情况。 让萧玥去和亲,郡王夫妇就算舍不得也不好直接拒绝,可人家这么多年忠心耿耿,总不能将唯一的儿子都赔进去吧。 娶一个漠北公主,可不是简单娶一个女人的事儿,以后的子孙怎么办? 景明帝也只是考虑了一瞬就打消了让萧昱娶乌日娜的念头。 合适归合适,但确实不行。 他对乌日娜道:“临安郡王世子不行,我大夏这么多英才,公主可以另选一个。” 他明确的拒绝让纪云舒松了口气,她其实有点怕皇上真的动了这个心思。 乌日娜不愿意留在大夏,如今让萧昱娶她都不可能,更不用说将萧昱带走了。 到了这个地步,乌日娜自己估计也说不出口。 不过她见乌日娜我拒绝后,神色也没什么变化,好像她选萧昱真的就是随便选的。 心中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而下面的乌日娜笑着问:“皇上,除了萧昱,其他人我选谁都行吗?” 她的语气一派天真,景明帝却有些拿不准她接下来会选谁。 而且已经拒绝过一次,再拒绝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公主是王后嫡出,要嫁的人自然要配得上你才行。” 景明帝避重就轻地含糊了一句。 乌日娜道:“您要是这么说,配得上我的人还真不多,不如,就皇帝陛下吧。” 随着她这一句话落下,大殿里顿时静了下来。 三王子也有些懵。 而五王子则诧异的看向乌日娜。 他其实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毕竟大夏的皇帝年纪也不大,后宫人不算多,妃和贵妃的位置还空着好几个。 漠北公主来大夏和亲,嫁给大夏的皇帝其实才是最合适的。 只是景明帝从来都没有表现出这种意思,他们自然也没有往这个方面想。 现在倒是有些骑虎难下了。 他不由的盘算起乌日娜如果进了大夏皇帝的后宫,对他会有什么影响? 这次的计划如果顺利还好,若是不顺利,那乌日娜嫁给大夏的皇帝,当真不是一件好事。 好在他觉得大夏的皇帝也不想娶乌日娜。 这事儿不一定能成。 景明帝也没有想到乌日娜的目的是自己。 一时没有出声。 他这几年,一直为了皇后跟朝臣对抗,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皇子,压力没有那么大了。 如今又来一个漠北的公主算什么? 心里想着反正也没想真的跟漠北和谈,不如干脆拒绝好了。 正想开口,坐在他身旁的皇后突然道:“嫁给皇上,公主就这辈子都不可能回到漠北了,你真的想好了吗?” 她的神色平静,没有半点为难的意思,说话的语气甚至堪称温柔。 当真有种母仪天下的气度。 纪云舒其实已经猜到乌日娜想做什么了,她觉得皇后也猜到了,所以才这么问。 但即使如此,她也有些佩服皇后的表现。 面对要嫁给自己夫君的女人,还得和颜悦色,当真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事情。 此刻,哪怕是皇帝自己,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乌日娜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也没有一丝女儿家说到要嫁人的害羞,依旧一派天真地道:“我知道啊,就算不嫁大夏的皇上,我来和亲,也没有想过还能回漠北。” 她之前说要将人带回漠北其实才是开玩笑,不说大夏人,他的父王都不会让她这么做。 听她这样说,众人都没了意见。 其实漠北的公主来和亲,进皇上的后宫本就是最合适的。 是他们的皇上这些年不太正常,一心都扑在皇后娘娘身上,恨不能空置后宫,他们才没敢贸然提这事儿。 但现在既然漠北的公主自己提出来了,他们自然也不好反驳。 于是众人都齐齐看向皇帝。 却不知景明帝拒绝的话差点脱口而出,但被皇后阻止了。 皇后一只手拽着皇上的袖子,眼神示意他接受。 景明帝其实也不是不知道皇后的意思,他现在根本没有合理的理由拒绝,一旦意气用事,回头群臣首先攻讦的就会是皇后。 他有些气不顺,皇后在他耳边轻声道:“这位公主不是池中之物,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的好。” 如此,景明帝才道:“公主不觉得委屈就好。” 漠北王的嫡公主,进了后宫也只能是个妃位。 这个位置倒也不算低,但她原本是可以继承漠北王位的人。 乌日娜乐呵呵地道:“能嫁给大夏的皇帝,我当然不委屈。” 事情似乎就这么说定了,太后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皇上的脸色也不太好,拉着皇后也走了。 这三位不在,剩下的人便不那么拘谨了。 熟识的人便凑到一起说笑。 纪云舒则回到赵慎身边吃东西。 今日大家收获了不少猎物,厨房那边烤了不少。 夜晚的气温低了下来,纪云舒闻着烤肉的香味突然觉得饿了,吃了不少。 赵慎不得不让人给她端来消食的汤。 是冰镇过的,里面放了不少山楂,喝起来酸酸甜甜,解腻又消食。 纪云舒一口气喝完,觉得意犹未尽。 赵慎却道:“到底是凉的,喝多了对身体不好,一会儿散散步也就是了。” 纪云舒:“……” 她是多吃了几块烤肉,可也没到吃撑的地步,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 正要说什么,坐在姚氏身边的赵萱往她这边挪了挪:“大嫂。” 纪云舒便道:“三妹妹有什么事儿吗?” 赵萱摇头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些闷,想跟大嫂说说话。” 纪云舒起身道:“咱们去外面转转吧,大殿里人多,确实有些闷。” 赵萱欣然答应。 两人便相携往外走去。 赵慎觉得宴会还没有结束,两人出去未必安全,便让身边的人跟了上去。 走到一处没有人的地方,纪云舒才问:“三妹妹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赵萱犹豫了一下,见四下都没有人,便低声道:“大嫂,你这几日要小心些。” 纪云舒有些诧异,她当然知道自己最近要小心一点,不过姚氏做事向来周全,她的心思,不至于连赵萱都能看出来吧? 第三百七十八章 他不卖身的 “我就知道乌日娜是个好姑娘,愿意为了漠北牺牲自己,不过你放心,你出身高贵,今日这大殿上的大夏青年才俊,你可以随便选。” 乌日娜心里骂了一句蠢话,面上却一派妹妹对哥哥的依赖:“我对这些大夏人不熟,三王兄觉得我嫁给谁合适呢?” 这个三王子还当真没有想过,他对大夏人了解不多,这么做唯一的目的就是将乌日娜留在这里。 嫁给谁都没有关系。 只要她不再回漠北,对王后一系就是致命的打击。 其实如果能将人杀掉更好,但王后身后的部落实在不好惹。 而且他如今已经成了残废,何必去得罪王后,还给别人做嫁衣呢? 想到自己最近得到的消息,他目光不由地看向五王子,他真的会是父王选定的王位继承人吗? 三王子其实并不像乌日娜以为的那么没有脑子,他一瞬间转过这么多念头,面上却还及时地摆出了一副对妹妹愧疚的模样。 “让你来大夏已经委屈了你,还考虑什么合适不合适,你看上谁就是谁。” 他语气宠溺,全然一个好兄长的做派。 乌日娜十分感激地道:“三王兄对我最好了。” 五王子看着这兄妹有爱的一幕,总觉得说不出的怪异。 乌日娜如何且不说,就三王子这做派,他觉得对方完全没有资格说别人虚伪。 乌日娜答应和亲是好事,但和亲人选也不能随便。 他可不想乌日娜的婚事给王后一系拉去强援。 原本大夏的人是没有资格管漠北王位更替的,至少明面上不行。 但乌日娜若是嫁了大夏人,她的驸马要做什么,还是可以的。 他正想说什么,就听上方的景明帝突然道:“漠北三王子今日向朕提出漠北公主乌日娜会留在大夏和亲,不知乌日娜公主意下如何?” 皇上当然也不会随意定下和亲人选。 京城的这些世族怕是没有人家愿意娶一个漠北的公主。 没什么用不说,一旦两国交战,很容易受牵连,一不小心被扣一个通敌的罪名都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这对皇上来说,其实也是个难题。 他总不能强迫别人娶漠北的公主吧。 乌日娜起身笑道:“我自是愿意的,大夏的男子长得好看,我很喜欢。” 景明帝对上她认真诚挚的眼神,一时也判断不出她是说真的,还是在嘲讽大夏男子的长相。 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两国能结姻亲之好,自然是好事,我大夏的年轻才俊大都在这里了,公主可有看的上眼的?” 乌日娜的目光在大殿转了一圈,看到纪云舒的时候,还故意冲她眨了眨眼。 纪云舒不由自主地看向萧昱,有些同情这个倒霉孩子了。 果然下一刻,就听乌日娜道:“我想嫁他。” 她伸出一根手指,指着的正是萧昱。 虽然之前乌日娜就跟萧昱说过这话,但他这个人心大,当时乌日娜表现的太过随意,他便只以为她在开玩笑。 现在见对方的手指指着自己,不由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你说我?” 乌日娜看着他傻愣愣的模样,笑的十分灿烂:“是你。” 萧昱立马去看皇上,他不卖身的。 他的眼神太过明显,景明帝几乎忍不住想笑出来。 可随即就发现一件事,萧昱确实合适。 之前考虑萧玥的理由,放在萧昱身上都适用。 出身宗室,身份够用,还是他十分信任的人。 唯一的麻烦是,漠北公主不能做妾,可若是正室,以后临安郡王府的嫡系就有了漠北王室的血脉,这会是个麻烦。 景明帝一时有些为难。 似乎明白了景明帝的意思,萧昱立马道:“不行的,皇上,臣配不上漠北的公主。” 开玩笑,娶这个位公主回来,得当祖宗供着,他后半辈子还怎么过? 他原本以为皇上应该不会同意。 可随即也想到了,不是他还能是谁呢? 所以他说话的语气有些虚。 萧玥也被这变故震惊了,她一直以为自己去和亲好像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轮到哥哥,就怎么想都不对了。 她不由小声问兰亭:“这里有这么多人,漠北公主为什么偏偏选哥哥?她是不是在报复我?” 兰亭面上虽然没什么情绪,心底却有些复杂,人人都说这位漠北公主是草原上的明珠,被漠北王和王后捧在手心上长大,心性单纯。 果然生在帝王家,就没有真傻的。 “你不用想太多,她选择你哥哥,也许只是因为合适。” “合适?” 萧玥不解。 “是啊,你和他一母同胞,你有的他都有,皇上为什么会考虑让你和亲,就同样会考虑他?” 萧玥有些着急:“这怎么能一样?” 哥哥是父王唯一的嫡子,是要继承王府的啊。 兰亭笑道:“是不一样,可能也是这点不一样,让漠北公主选了他。” 见萧玥依旧不明白自己的意思,面露急色,他只好安慰道:“不用着急,这位漠北公主聪明的很,她不会留在大夏的。” 之前他不确定这位公主的打算,可现在嘛,他突然觉得那位五王子或许不是这位的对手。 乌日娜的身份能做漠北的女王,为什么要留在大夏嫁人生子? 这下萧玥更加疑惑了:“你说那个漠北公主聪明?” 她这些日子可没少听说这个公主的传闻,也见过几面,分明是个跟她性子差不多的姑娘嘛。 她可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聪明过。 兰亭笑着摇了摇头:“岂止是聪明,以后你就明白了。” 扮猪吃老虎,连漠北王和五王子都骗过去了,更别说萧玥。 乌日娜却没有理会众人的议论纷纷,对萧昱:“是我想嫁给你,我觉得你配得上就行,你这样说难不成是因为看不上我?” 纪云舒也觉得自己实在是低估了乌日娜,这样敢想敢做,确实是块做女王的料。 若不是临安郡王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她真想对萧昱说从了她吧。 反正萧昱也不是那种奋发图强的人,有这么个躺平的机会不容易。 萧昱张了张嘴:“我……没有看不上你。” 他这话很没有说服力,临安郡王见势不妙,起身对着景明帝躬身道:“皇上,臣……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啊。” 第三百七十七章 漠北王子的交锋 晚宴快开始的时候,纪云舒才陪着太后起身。 太后叮嘱纪云舒:“今晚怕是不会太平,你就跟在哀家身边吧。” 她关注纪云舒,自然也关注长兴侯府的事情。 知道泰宁长公主跟姚氏关系有了缓和,她就知道这些人怕是又要生事了。 泰宁长公主是什么性子她再清楚不过,从小到大都没吃过什么亏,怎么可能让自己捧在手心的女儿受委屈。 她虽然不知道对方在打纪云舒的主意,但直觉纪云舒离这些人远一些的好。 纪云舒倒是不觉得姚氏敢在今晚做什么,毕竟有漠北人在,若是弄出什么不好的事情,赵恒就这辈子都别想翻身了。 不过待在太后身边确实能省不少事,所以她也没有拒绝。 宴会是在临湖的一座宽敞的宫殿中举办,因为天气热,四面窗户都打开了,傍晚的风从水面吹来,带着丝丝凉意。 让人的心情都变得不那么烦躁了。 她们到的时候,皇上已经在了。 众人随着帝后齐齐起身向太后行礼。 等太后坐下了,皇后才笑盈盈道:“刚刚皇上还说,母后最喜欢这样的晚宴,应该会来凑个热闹。” 这种宴会,太后不是一定回来。 太后笑道:“可不是,哀家年轻的时候也喜欢打猎,一眨眼都老了。” 皇后道:“母后哪里老了,脸上一点皱纹都没有,看着就很年轻呢。” 太后保养的好,确实不显老,尤其是这一年以来,宫里的事儿都交给了皇后,凡是不操心,看起来就更显年轻了。 太后听着皇后的恭维便笑了起来:“你这样哄着哀家,哀家可就当真了。” 婆媳俩说笑着,看起来关系十分的好。 下面的人看着这一幕,有高兴的,也有暗自咬牙的。、 谁也不知道太后怎么就突然变了对皇后的态度? 只是生了一个皇子而已,太后竟然就真的将掌管后宫的权力全部交给了这个一直看不顺眼的儿媳。 而今更是婆媳和睦。 想想前几年宫里还时不时传出太后为难皇后的那些事情,简直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太后放权放的太干脆,实在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以前总听说大夏太后和皇后的关系不太好,原来都是谣传啊。” 漠北那边的席位上,乌日娜坐在首位,看着上面几人说笑,感慨道。 五王子的目光却在太后身边一言未发的纪云舒身上,听到她的话才收回视线。 “你确定她们的关系是真的好吗?” 乌日娜不解地看向她:“不是真的吗?我看太后娘娘实在是个慈和的人呢。” 五王子眸光落在她脸上一瞬,笑道:“你说的是。” 他的语气如同以往一般,带着一个兄长对妹妹的纵容,好像不管乌日娜说什么,他都会这么说。 在漠北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是这样的。 乌日娜一直以为这个身母卑贱的哥哥是真的疼爱她,哪怕这疼爱当中带了几分利用她改善自己处境的想法,她其实也能接受。 谁能想到,竟然都是假的? 坐在一旁的三王子冷笑一声:“虚伪。” 他是被人抬着来的,他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断了的腿却无法复原。 他的眉眼间无端带着几分戾气,也不理会众人,自顾自在那里喝酒。 此时陡然说出这么两个字,每个字都带着说不出的嘲讽。 在漠北王的子女中,他的出身仅次于王后所出乌日娜,可他一直都知道父王忌惮王后母族的势力,并没有想过让乌日娜继承王位。 所以他便一直将王位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 谁想一招失误,竟然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临安郡王府那边的位置。 今晚萧玥也来了,可能是为了她的安全考虑,兰亭也在她的身边。 三王子带着杀意的目光就这么肆无忌惮地看着两人。 那个护卫毁了他的一切,这段日子临安郡王府那边护得紧,他没有找到机会,但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男人的。 原本他对萧玥没什么兴趣,可现在不一样了,等那个护卫死了,萧玥迟早会落在自己的手里。 五王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看到了萧玥和兰亭,兰亭今日虽然还是一副护卫的打扮,但他容貌出众,身形笔挺,很有几分世族公子的气派。 一眼看去,就让他觉得此人非同凡响。 他一点都不相信那日三王子失手是个意外。 萧玥身边有这样的人护着,怎么可能不失手? 此刻,对方明明察觉到了三王子的目光,却仿佛浑然不知。 五王子皱了皱眉提醒三王子:“三王兄,别再去招惹那个人。” 他固然巴不得三王子万劫不复,可他们现在一同出使大夏,若是三王子做出什么事,他还要帮着善后。 他们现在的情况不适合打草惊蛇。 三王子见他如此平静地警告自己,心头那股无名火蓦地燃了起来:“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来说我。你不会以为我成了残废,父王就会看重你吧?” 乌日娜嘴角抽了抽,她这个王兄,受了这样大一个挫折,竟然还这样口无遮拦,那么大一个脑袋,完全是个摆设。 五王子淡淡道:“我只是希望三王兄牢记父王的交代,别坏了父王的计划。” 他的声音浅淡,其实没什么威慑力,但三王子的脑子却陡然清醒了几分。 他可以不将五王子放在眼中,却不敢不将父王的交代忘到脑后。 如果真的坏了父王的安排,那他也不必回漠北了。 想到这里,他终归没有再跟五王子针锋相对,而是转头对乌日娜道:“父王不让你来大夏,你非闹着要来,如今我成了残废,五弟出身卑贱又在身体孱弱,跟大夏和亲实在不合适,所以今日我跟大夏皇帝提了你跟大夏和亲。” 三王子一直瞒着这个消息,乌日娜若不是已经听说了,这个时候不免会表现出异样。 可现在,她笑靥如花道:“我知道三王兄是为了漠北着想,不就是和亲吗,我愿意的。” 三王子暗自松了口气,他先斩后奏,还真的担心乌日娜听了这件事之后闹起来。 可他不说大夏皇帝一会儿估计也会说,还不如自己先说出来,也能让乌日娜有个心理准备。 她果然被父王养的天真又纯善。 第三百七十六章 学着分担 赵慎也明白了纪云舒的顾虑,沉默了片刻才道:“我知道了。” 纪云舒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格外的低沉:“你怎么了?” 她其实想过姚氏手中的这个把柄可能是跟赵慎有关的。 尤其是赵慎身上的蛊毒,本就是姚氏下在沈夫人身上的,也许她的手中有解药。 想到这个可能,她的心头火热起来。 赵慎摇了摇头:“没事,我会办好的。” 见他不肯说,纪云舒便也不再问了。 两人歇了一会儿,就骑马往回走,回去的路上赵慎有些沉默。 纪云舒则是有些困了,不知不觉就靠在他的肩头睡着了。 赵慎见此,便放缓了速度,任由马儿慢悠悠地在林间散步。 等回去的时候,已经不早了。 纪云舒睁开眼睛问赵慎:“你怎么不叫醒我?” 赵慎笑道:“反正也没什么事儿,晚回来一点也没什么。” 纪云舒看他两手空空,调侃道:“今日可是有比赛的,你一个猎物都没有,怎么跟皇上交差?” 好歹是皇上亲自组织的活动,连一个猎物都没有射,岂不是对皇上不敬? 赵慎无所谓道:“我一个文臣,参加这种活动本就是来凑数的。而且你别忘了,今日是要选出乌日娜公主要和亲的驸马的,我已经成婚了,没必要去凑趣。” 纪云舒还真忘了这一茬:“你看这和亲到底会怎么样?” 赵慎想到那位公主的手段,笑道:“最好的结果就是不了了之,若不然,还真有可能让她将萧昱拐走。” 萧昱的皇室子弟中也算是出众的了。 虽然他不怎么靠谱,还总是想看赵慎的笑话,但想到要让他去漠北和亲,赵慎还是有些不忍心的。 纪云舒不解地问:“说起来萧昱年纪也不小了,他又是郡王府的世子,怎么拖到现在还没有定下婚事?” 萧昱虽然没有赵慎年纪大,但她记得似乎也二十出头了。 这个年纪还没有成亲的世家子弟,实在是凤毛麟角。 赵慎道:“他之前订过一门亲事,只是那位姑娘得病没了,后来他就再没什么心思说亲了。” 纪云舒一听就知道其中有隐情。 如果只是订亲,那姑娘生病没了,并不影响萧昱再说亲。 为什么会没有心思? 而这年头,闺阁里的女子但凡出点什么事儿,都会被病逝。 不过现在也不是问这个的时候,她耸了耸肩道:“那最好是不了了之吧。” 反正乌日娜也没有非要和亲的想法。 其实乌日娜作为漠北的嫡公主来和亲,进皇上的后宫也是合适的。 这样她就无论如何也不能胡搅蛮缠,让和亲驸马跟她一起回漠北了。 但纪云舒知道皇上一定不会这么做的,所以这个念头也只是在她脑中一闪而逝。 今晚有晚宴,两人便径直回了行宫。 然后夫妻俩分开,赵慎去找皇上,纪云舒则去了太后那里。 这个时候太后这里没什么人,见她来了,笑着问:“今儿玩的可开心?” 纪云舒行了礼,在太后身边坐下,她有些渴了,喝了一盏茶才回道:“自然是开心的,我都好些日子没有这样活动了。” 虽然还是甩不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但亲近大自然还是比在屋子里闷着要让人身心舒畅的。 太后道:“你以往在宫里也没什么活动的时候,倒是自从嫁了人,隔三差五的出门,心也变野了。” 纪云舒笑道:“这不是好事吗?成天待在后院里有什么意思?好好的人都要发霉了,也难怪女人多的后院争斗就多,要我说,其实就是闲的。” 哪怕天天打麻将呢,大家的心思说不准也会放在怎么赢钱上,而不是成日勾心斗角,相互陷害。 太后无奈:“你就是歪理多,不过也是你运气好,嫁了人比没嫁的时候过的还要畅快。” 纪云舒得意道:“那不就行了,赵慎对我也没什么要求,只要我自己觉得开心就好。掌家的事儿我之前提了,他说现在还不是时候,不然府里出了什么事儿,都得算在我的头上。” 太后见纪云舒成亲这么久了,既不掌家,也不生子,还怀疑赵慎有什么想法。 听她这么说,倒是放心了些。 “他这是护着你,但你既然嫁给了他,也该学着为他分担才是。他年纪轻轻的,在朝堂上也不容易,赵家是武将出身,给不了他多少助力,咱们纪家也是。皇上纵然向着他,很多事情上也无能为力。” 世家盘根错节,背后势力错综复杂。 皇上其实没有办法完全控制朝堂。 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现雍王的事儿。 纪云舒听太后这么一说,觉的赵慎还真挺不容易的。 而他几乎从没有对自己说过这些事。 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帮她解决麻烦。 纪云舒道:“姑母放心,我已经想好了,赵恒的事情虽然麻烦,但该发生的总会发生,姚氏自己教子无方,就是我管家,也没人能说我什么。”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你这么想就对了,别光想着麻烦,管家的权力拿到手中,内宅也就是你的地方了,到时候别人想做什么,也就没那么方便了。” 纪云舒茅塞顿开,她觉得还是要多听听长辈的话的。 即使有原主的记忆,她终究不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人,很多在现代形成的观念根深蒂固。 她一直将管家视作麻烦,却忘了这是义务也是权力。 姚氏掌管中馈,对府中的一切人事都了如指掌。 尤其是她们的院子里,虽然已经筛选过好几次,但那么多人,谁能保证没有漏网之鱼。 这在对方对付她和赵慎的时候,可能会起到很大的作品。 姚氏通过管家也更容易跟外面取得联系。 如果没了管家权,她就会被困在内宅。 自己也能一点点剪去她的羽翼。 纪云舒心中有一种预感,姚氏手中的把柄一定跟赵慎有关。 但底牌这种东西,一旦摆到台面上,就是鱼死网破。 所以只要拿捏好分寸,从姚氏手中拿到管家权应该不难。 她感激地对太后道:“姑母说的真好,听您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会努力的。” 太后松了口气,她是真怕了纪云舒一言不合就往外跑,还都是危险的地方,赵慎显然是管不住她的。 先将内宅的事情管起来也好,这样她就没功夫到处跑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 最好的报复 可五王子那样的人终究更可怕,他可能不会乱来,一旦出手,却会致命。 不过这些事情确实不需要她操心。 皇上和朝中的那些人都不是吃闲饭的。 她便转了话题:“看来你并不担心,皇上是不是也来围场了,你不在他身边跟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她和乌日娜进来已经有些时候了,这个地方位置比较偏僻,周围没什么人。 赵慎道:“皇上身边有的是人保护,我就不去凑热闹了,是三妹跟我说你跟乌日娜公主出来了,我不放心,就来看看。” 纪云舒笑道:“这有什么不放心的,乌日娜总不至于明目张胆对我做什么。至于别人,我们身边跟着这么多人,总不是摆着看的。” 这次出门,赵慎不放心她,在她身边放了好几个暗卫。 乌日娜虽然没有动过手,但纪云舒看得出来她的功夫不弱,她的身边更是跟着好几个高手。 就她们俩这安保配置,刺客就是能刺杀得了皇上都不一定能刺杀她们。 “她都想将你带去漠北了,还要做什么?” 赵慎显然还惦记着乌日娜刚刚的话。 纪云舒觉得乌日娜刚刚的话也不算错,他有的时候真的挺小气的。 “她就是开个玩笑而已,傻子都知道我不可能跟她去吧。其实我是专门躲出来的,魏元敏似乎同意回侯府了,我觉得条件应该是姚氏除掉姚若兰。” 若不是这些人可能会算计到自己身上,纪云舒真是一点都不想管这些烂事。 马儿走到了一片阴凉的地方,赵慎下马将纪云舒也抱了下来,两人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 赵慎这才问:“魏元敏自己跟你说的吗?” 纪云舒点头:“是啊,她还故意在姚若兰面前谢我,应该是想让赵恒知道他给魏元敏下蛊毒的事情是我透露的,其实我觉得姚氏可能早就知道了,毕竟魏元敏知道这事之前,见过我。” 姚氏掌家这么多年,侯府内宅的事情少有她不知道的。 掌家。 纪云舒琢磨着这事儿不能再拖了。 否则谁知道姚氏还能做出什么事情来,若是祸及侯府就麻烦了。 她跟雍王的那点事,也是个大麻烦。 若是被人知道了,赵侯爷戴了这么多年绿帽子,还帮别人养儿子。 整个长兴侯府都会变成一个笑话。 赵慎反应很快:“看来还是以前的路子,想弄死姚若兰栽赃到你的身上?” 纪云舒也觉得这没什么新意,但这其实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姚若兰一个内宅女子,能接触到的人有限,也不可能有什么非要她死的仇人。 赵恒在外面行走,就算得罪了人,对方也不大可能朝着他身边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女人动手。 所以想要找一个想弄死姚若兰的人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而她,有身份,有能力,勉强也能算有那么一点动机,自然就成了最合适的嫁祸人选。 纪云舒觉得跟赵恒这种人沾上边真是晦气。 瞧瞧她,这都过去多久的事儿了,她如今有一个比赵恒强了好几倍的夫君,过的幸福美满,还是要被牵连进这些烂事里。 “她们一定会准备什么天衣无缝的证据,不然这事情很难办成。” 姚若兰一定出事,谁的嫌疑都不会比得过魏元敏。 赵慎道:“那这些日子,你可得小心了。” 纪云舒有些头疼:“暗箭难防啊,我就是待在屋子里不出来,恐怕这黑锅也会从天而降。” 赵慎将她揽在怀中:“不必担心,我会护着你的。” 纪云舒笑道:“我知道啊,大不了就将这件事告诉赵恒,让他自己护着姚若兰,反正姚若兰活着对我没什么影响。” 她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弄死姚若兰。 女主呢,谁知道弄死对方要付出什么代价。 赵慎道:“这倒是个好主意,我会让人跟赵恒说的。” 纪云舒道:“其实我觉得魏元敏做的这么明显,也未必没有敷衍姚氏的意思,她也就是嘴上说谢,其实连谢礼都没有想着准备,还是我自己要的。” 赵慎有些诧异:“你找她要谢礼?” “对啊,她今儿手上戴了一对十分漂亮的赤金嵌红宝石的镯子,一看就很贵,就顺便要了来。” 赵慎有些一言难尽,她自己的首饰不知道有多少,从来没见她看重过,现在倒是看上了别人的手镯。 他一时有些分不清,她是喜欢赤金呢还是喜欢红宝石,更或者只是喜欢坑魏元敏的感觉。 纪云舒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理直气壮道:“不管怎么说,我确实提醒了魏元敏,让她躲过一劫,她给我再贵重的谢礼不都是应该的?而且现在姚氏一心让她回来又是安了什么好心?魏元敏可不傻,我跟她无冤无仇,你说她是更不希望我不好,还是更恨姚氏?” 魏元敏落到现在这样的处境,可不光是赵恒一个人的错。 说到底,赵恒是被姚氏逼着娶的魏元敏。 这一点魏元敏嫁给赵恒这么长时间,应该已经知道了。 所以她恨赵恒的同时,也会恨姚氏。 为什么一定要姚氏除掉姚若兰呢? 这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对姚氏的报复。 纪云舒甚至觉得魏元敏是希望姚氏自己动手的,让赵恒知道他的亲生母亲害死他的心上人。 从此母子离心。 这才是对赵恒和姚氏最好的报复。 想通这些,纪云舒决定看在那对手镯的份上,帮魏元敏一把。 她对赵慎道:“你去提醒赵恒姚氏为了让魏元敏回来,可能要除掉姚若兰,顺便想办法护着姚若兰一点吧。” 不是她看不上赵恒,实在是到目前为止,就没见他做过一件靠谱的事情。 就她所知,这世上只有赵恒能牵制姚氏。 而姚若兰,就是牵制赵恒的那个人。 赵慎觉得有些奇怪:“只要让赵恒知道事情跟咱们没有关系就行了,何必多此一举?” 纪云舒苦笑:“我也不想啊,可赵恒变成现在这样,很大的原因在姚若兰身上,或许在他心中,自己一事无成,只有姚若兰了。” 尤其是发现母亲想要除掉姚若兰之后,赵恒一定会觉得全天下的人都背叛了他。 这种时候,一旦姚若兰死了,他也就彻底毁了。 到时候姚氏怎么办? 纪云舒虽然不知道姚氏靠什么挟制着赵侯爷,但想必也是对侯府很重要的事情。 姚氏一旦鱼死网破,后果会不堪设想。 第三百七十四章 早早出局 他说的太过直白坦荡,让纪云舒都有些反应不过来:“理论上来说,好像是这样。” 尤其萧昱是皇上的心腹,那他娶了乌日娜,皇上确实应该帮乌日娜。 倒是赵慎比较理智:“可帮公主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乌日娜道:“我嫁给他,我们就是夫妻,夫妻之间,还要讲什么好处吗?” 她说着转头对纪云舒道,“你这个夫君,有点小气。我们漠北男儿就不这样,只要自己有的,都可以与妻子共享。” 赵慎冷声道:“漠北王的权利,当真与王后共享了吗?” 乌日娜理直气壮道:“我父王不是一个好丈夫,不过他不愿共享的,我母后打算自己拿。” 赵慎竟无言以对。 他觉得这个公主有点难缠:“这里是大夏,还请公主注意言辞。我和内子,就不叨扰公主了。” 赵慎说话间,一个闪身上了纪云舒的马背,然后纵马而去。 他觉得让纪云舒跟这个公主接触是个很大的错误。 乌日娜冲着他的背影气呼呼喊道:“我果然没看错,你就是个小气的男人。” 纪云舒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赵慎,笑的停不下来。 马跑了一段路,赵慎才放慢速度,见纪云舒还在笑,无奈道:“这有什么好笑的,还在马背上呢,你也不怕笑岔气。” “是很好笑啊,乌日娜真是个可爱的姑娘。” 她来这里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有意思的小姑娘。 “可爱?”赵慎神色有些古怪,“她可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你以后还是离她远一点吧。” 纪云舒当然知道乌日娜不简单,看似简单直白,其实反而让人难以招架。 三王子去皇上面前提让她和亲的事,她事先显然是不知道的。 可听到赵慎的话,也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应对自如,还想出了对策。 三王子不是让她和亲嘛,那就人选她来定,日后还要跟她回漠北。 她甚至直白的提出皇上的人娶了她,日后就得帮她。 这些听着离谱,细想想却并非不可行。 所以若真能成,乌日娜不旦不会因为和亲留在大夏,还能带一个助力回去。 三王子恐怕是又一次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都有些同情三王子了。 脑子不够用好好待着不行吗?非要搞事,坑不到别人说不准还会埋了自己。 “我知道她不简单啊,但这又不妨碍我喜欢她。你不也不简单嘛,我不是一样喜欢你?” 比起傻子,她还是更喜欢聪明人。 像乌日娜这样聪明又有趣的姑娘,自然就更让她喜欢了。 赵慎一言难尽:“你像喜欢我一样喜欢她?” 纪云舒:“这怎么能一样?” 赵慎回想她刚刚的话,似乎就是这个意思。 但看纪云舒的神情,好像又不是这个意思,他突然怀疑起了自己的理解能力。 他不解地问:“你喜欢她什么?” 他原本对乌日娜没什么喜恶,但听到刚刚那一番话,就不喜欢起来。 他听的出来,那个女人是真的想将阿舒拐到漠北去。 “洒脱自在,你没发现她跟大夏所有的姑娘都不一样吗?” 果然在草原上长大的姑娘,身上就是有种像风一样的自由。 赵慎黑着脸道:“每个姑娘都是不一样的。而且你姓纪,漠北人不会欢迎你的。” 纪云舒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还惦记着乌日娜刚刚说过的话,好笑道:“我当然知道 我父兄不知道杀了多少漠北人,他们怎么可能欢迎吗?” “那你还很她说那么多,她分明就是想坑你。” 纪云舒若是去漠北,那很难让人不怀疑纪家通敌。 相信有很多人乐意将这个罪名扣到纪家头上。 “她又不傻,当然知道我不可能答应,不过随口说说而已。” 赵慎还是气不平:“随口就坑你,她的心眼太多了,你还是应该离她远一点。” 纪云舒不想纠缠这个问题:“好了,我知道她得罪你了。不过你说她真的会嫁给萧昱吗?” 萧昱,除了王府世子这个身份,其他其实都是很合适的。 要不然皇上也不会一说起和亲,就盯上萧玥。 得皇上看重就有这么个不好,有好事他固然会第一个想到你,有坏事他首先想到的也是你。 赵慎摇头:“临安郡王只有这么一个嫡子,他将来是一定要继承爵位的,如果乌日娜留在大夏还有可能,让萧昱跟她去漠北,肯定不行。” 纪云舒也觉得是这样:“这些乌日娜应该都知道吧。” 赵慎笑道:“所以说她心眼多呢,她同意和亲,也挑出了人选,其他的问题,就该别人去解决了。” 纪云舒这才领会了其中的意思:“她不想和亲,如果实在办不到,就给别人找麻烦,谈不拢就不是她的责任,反正漠北王也不敢公开让她和亲。” “可不是,这样一来,又能拖延一些时日,一举好几得,她可不是一般的聪明。” 纪云舒有些担忧:“这样看来,她其实比三王子和五王子都厉害,若是她成为漠北女王,岂不是大夏的威胁?” 一国之主的强弱,实在太重要了。 赵慎反而不担心这个:“她是真正的聪明人,聪明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漠北人少,南侵固然能抢夺不少东西,却解决不了漠北的根本问题。” 纪云舒点头:“而且我看她很看重漠北的男儿,也不像是有南侵野心的那种人。” 赵慎道:“不着急,那位五王子还没有动作,等等看吧 。” 纪云舒突然想起之前乌日娜跟她说的一些事:“乌日娜说五王子明知危险还来京城,必然有非来不可的理由,你觉得呢?” 赵慎显然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也许是知道三王子派不上用场,漠北王需要他来压阵呢?” “这样,倒也能说的通。” 三王子真的是成事不足,这么快就废了。 漠北王对这个儿子的能力,应该是有所了解的。 赵慎笑道:“当然也有可能是其他的事,不过不用担心,他这么沉得住气的人,是不会乱来的。” 会乱来的是三王子那样的人,就像误入高端局的一个普通人,每一步都走的格格不入,所以注定早早出局。 第三百七十三章 可曾婚配 魏元敏本来只是随口道谢,按着姚氏的意思让姚若兰知道纪云舒对她并没有什么好心。 可如今既然说了是救命之恩,自然不能含糊。 身上也没有其他有价值的东西,当即便将另一只镯子也给了纪云舒。 纪云舒挑眉,笑道:“我不过是多嘴了一句,便得来这么一对宝贝,二弟妹真是太客气了。” 魏元敏也笑着道:“这是大嫂该得的。” 本来她已经给姚若兰灌了药,只要等下去就能让她死的悄无声息。 可她等不及了,这些日子,每一个她在公主府辗转难眠的晚上,都会想姚若兰跟赵恒这个时候在做什么。 越想她就越恨,那恨像一种毒药钻进她的心肺,让她痛不欲生。 是赵恒要娶她的,如今她活的这样痛苦,他凭什么好过? 她知道姚氏也等不及了,她在公主府住的越久,赵恒的名声就越差。 当然,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拖得久了,一旦她决定不再回去,便不会再为赵恒遮掩他为了一个女人谋害自己嫡妻的事。 那会彻底毁了赵恒,姚氏根本不敢赌。 魏元敏看着阳光下泛着宝石光泽的镯子,眼底划过一抹冷意。 到了这个地步,姚氏母子还想利用她,这样也好,让她看看这些黑心烂肺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不一会儿,乌日娜果然如纪云舒所料,来找她了。 纪云舒抓住时机,直接将几人抛下跟着乌日娜离开了。 她本来想带着赵萱的,可她拒绝了,纪云舒便也没有勉强。 想想萧玥,虽然应该没有人算计赵萱,但真出了什么意外也是麻烦。 跟乌日娜在林中转了一圈,她才将姚氏和魏元敏这些破事甩到脑后。 然后就听乌日娜问:“你家里似乎也不太平?” 纪云舒有点诧异这小公主的敏锐,叹气道:“我们大夏有句话,叫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乌日娜眨了眨眼道:“不然你考虑一下跟我去漠北吧,有我护着你,你可以为所欲为。” 纪云舒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可我去漠北做什么呢?” 乌日娜见她似乎真的有那个意思,十分高兴道:“我们漠北可没有大夏这么多破规矩,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们漠北的男儿高大健壮,比你那个小白脸夫君强多了,你去了漠北,我帮你挑十个八个,日子不知道多开心。” 纪云舒:“……” 确实是她梦寐以求的日子。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一声笑。 然后就见不远处有两个人影。 笑出声的那个是萧昱,而站在他身旁的是……赵慎。 他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乌日娜。 想到乌日娜刚刚的虎狼之词,纪云舒有些头皮发麻。 她脸上挤出一点笑:“你们怎么来了?” 萧昱笑的很有几分幸灾乐祸:“这个,今日大家不是都来围场了吗?” 纪云舒恨不能将自己的问题吞回去。 不过转念一想,那些话又不是她说的,她心虚个什么劲儿。 她看向乌日娜,乌日娜也被赵慎看的不自在:“赵世子,我刚刚是开玩笑的,你可千万别为难纪姐姐。” 纪云舒觉得这话颇有几分挑拨离间的味道。 正想说赵慎不会为难自己,就听乌日娜紧接着道:“你若当真小肚鸡肠,为了这么几句话为难她,那可就别怪我带她回漠北了。” 纪云舒:“……” 这位公主是懂怎么气人的。 萧昱一脸看好戏的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当面挑衅赵慎。 赵慎目光从乌日娜身上收回来,笑道:“话都是公主说的,关阿舒什么事?公主有空关心阿舒,不如先操心一下自己。” 乌日娜不满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慎道:“三王子刚刚跟皇上说,漠北这次来使是带着诚意来的,只是如今他的腿废了,五王子又身体不好,所以和亲的重任便只能落在公主身上了。” 乌日娜显然没有想到巴图竟然搞了这么一出,脸色变了变,不过还是笑着道:“不知大夏皇帝怎么说?” 赵慎看着她虽然含笑,但眼底带着戒备的目光,眸色深沉:“漠北王的嫡出公主来和亲,我皇自然要挑选最优秀的世家子弟来匹配,漠北看重实力,所以今日围场里收获最丰的人,会是公主的驸马。” 虽然事出突然,但最初的震惊过后,乌日娜已经恢复了镇定,她笑道:“这围场里似乎也没有什么猛兽,只能抓点野鸡兔子,你们大夏不会弄个歪瓜裂枣来应付我吧?” 赵慎道:“怎么会?到时公主若是不满意,自可以提出。” 乌日娜的眸光转了转,看向一旁的萧昱:“这位公子,不知可曾婚配?” 萧昱没想到自己看个戏还能惹上事儿,连忙往赵慎身后缩:“我不行的,我没本事,连兔子都射不中。” 乌日娜看他这副样子,却更来了兴致:“没关系,我的箭术很好可以教你。” 萧昱恨不能让赵慎将自己挡严实:“我笨的很,学不会。” 乌日娜似乎觉得逗他很有趣:“那就不学,你娶了我,就是我的驸马,什么都不会也行。” 萧昱实在抵挡不住这样的话,后退了几步,转身就跑:“我……我还有事,公主还是去找别人吧。” 他一跑,乌日娜便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纪云舒扶额问:“公主这是笑什么?” 乌日娜道:“自然是觉得好笑啊,你觉得我去找大夏皇帝说要那位公子做驸马怎么样?” 纪云舒觉得命运是一件很神奇的东西,和亲这事难不成是上天注定要落在临安郡王府? 萧昱看她和赵慎的笑话虽然不厚道,但纪云舒也还是想要救他一下。 “那个,你不是要做女王吗?” 乌日娜不在意道:“我可以将驸马带回漠北啊,和亲嘛,只要起到作用就行,也不是非要我留在大夏吧,我母后可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 纪云舒觉得这个理由十分强大:“那你还是换别人吧,他有一个王府需要继承,不能跟你去漠北。” 乌日娜不以为意:“王府怎能跟漠北的王位相比,他是宗室子弟,等他娶了我,你们大夏是不是该帮我对付那一堆跟我抢王位的人?” 第三百七十二章 谢礼 当事人姚若兰也看到了,她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不太好,不由白了脸。 泰宁长公主跟姚氏说了几句话,便对着其余几人道:“咱们上年纪的人说的话,小姑娘们估计不爱听,难得出来了,让她们自己出去玩吧,别再这里闷着了。” 姚氏忙笑道:“还是公主想的周到,你们都去玩吧,不用在这里守着。让伺候的人跟好了,小心些。” 纪云舒也不知道这两人是要商量什么,还是将他们打发出去有什么阴谋,便笑道:“外面热的很,夫人也知道我不爱动弹,让二弟妹带着两位妹妹出去吧,我便躲个懒。” 魏元敏虽然住在娘家不肯回侯府,但她跟赵恒的关系不变,所以还是侯府的二少夫人。 照顾妹妹们可不是她一个人的责任。 纪云舒觉得自己这个锅推的很好。 现在这个关头,姚氏应该不会算计魏元敏吧。 好歹有长公主看着呢。 至于她,只要不离开这个帐篷,想来姚氏也对她做不了什么。 姚氏开口就给纪云舒安排好了事儿,正常情况她说不会拒绝的。 谁知她关键时刻总是不按常理出牌。 姚氏深吸一口气,依旧笑吟吟的:“你这孩子,怎的这般惫懒?嫌热更应该去外面才是,找个阴凉的地儿,不比在这帐篷里闷着强?” 纪云舒稳坐不动:“儿媳觉得这儿就挺好的。” 姚氏见她打定主意不肯出去,正想着怎么让纪云舒离开,就见魏元敏起身去拉纪云舒:“咱们好些日子没见,大嫂陪我出去逛逛吧。” 说着又使劲拉她。 魏元敏还是头一次对她这样亲热,纪云舒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警报都在滴滴响。 不过再推托下去就不好看了,她只好顺势起身:“行吧,两位妹妹也一起来吧。” 多叫两个人就算发生什么,也有个证人。 虽然赵菲可能不是很靠谱。 出了帐篷是一片宽阔的地方,几人散步期间,倒也有几分闲适。 魏元敏对纪云舒道:“大嫂别嫌我多事将你拉出来,实在是我娘跟婆母有话说。” 她这样坦荡,纪云舒还能说什么:“哦。” 魏元敏:“大嫂不好奇我娘想说什么吗?” 纪云舒好奇地看她:“你知道?” 魏元敏笑道:“不外乎那些,我娘觉得我受了委屈,自是不想让我回去的,可我终究是出嫁了的姑娘,总住在娘家岂不是惹人闲话。” 纪云舒很想说没人会说这些闲话。 反正她没听到。 “那倒也是,所以二弟妹决定回来了吗?” 魏元敏笑了起来:“是啊,不管怎么样,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纪云舒瞥了一眼僵在一旁的姚若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因为魏元敏小产这事儿,赵恒的名声几乎败光了,他似乎也已经认命,打算就守着姚若兰过了。 所以魏元敏不在的这些日子,赵恒的院子里是难得的平静。 这种情况下,不管是赵恒还是姚若兰,应该都不会希望魏元敏回去。 她收回视线笑了一声道:“二弟妹说的是。你肯回来,二弟肯定也是高兴的。” 纪云舒这瞎话说的毫无负担,她对赵恒从来没有友善过,巴不得他过的鸡飞狗跳。 魏元敏的不甘她是理解的,自己受了伤害在娘家黯然神伤,可给了始作俑者双宿双飞的机会。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她大概就在公主府待不下去。 泰宁长公主是大人,经历过事情的大人解决问题的思路完全不同。 她觉得女儿嫁的不好,分开就好了。 这是最直接有效地解决女儿目前困境的方法。 可魏元敏还年轻,她理解不了母亲的良苦用心。 只想实实在在报复回去。 其实也简单,只要她回去,占着正室这个位置,姚若兰就什么都不算。 赵恒无论如何也不敢休了她娶姚若兰。 魏元敏神色黯然了一瞬,攥紧了手指又松开,终究没忍住道:“他怎么会高兴呢?他巴不得我这辈子都不回去。” 纪云舒继续睁着眼睛说瞎话:“弟妹说的什么话?你是二弟的正妻,他怎么会不希望你回去呢?” 魏元敏狠狠剜了一眼一旁低眉顺眼跟在她们身边的人,才道:“大嫂就别安慰我了,细想起来,你在侯府帮了我好几次,我都没好好谢你呢。” “二弟妹言重了,自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 魏元敏郑重地对纪云舒行了一礼才道:“若不是大嫂提点,我生产之时怕是已经没命了,救命之恩,怎能不谢?” 纪云舒听她提这个,心头一跳,抬眼便见姚若兰看了过来。 她知道魏元敏恐怕是故意这么说的。 让姚若兰知道是自己透露了魏元敏蛊毒的事情,才让赵恒的谋划功亏一篑。 她实在不理解,这对魏元敏有什么好处? 不过转念一想,这是不是在告诉赵恒,自己一直在对付他和姚若兰? 如果有一日姚若兰出了事,那她便有了动手的理由。 还真是曲折迂回。 纪云舒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接受这样的条件? 难不成她以为除掉姚若兰,赵恒就会喜欢她? 她深深看了魏元敏一眼,笑道:“弟妹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只是你这道谢,就嘴上说说不成?” 她故意用了调笑的口吻,好像在挟恩图报。 魏元敏大约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不过反应很快地从手腕上摘下一个金灿灿嵌着一颗硕大红宝石的镯子。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对镯子,这一只就当做答谢礼,大嫂可千万别嫌弃。” 纪云舒将镯子拿在手中仔细打量了一番,足金打造,做工精致,那颗宝石看起来晶莹剔透,红的耀眼灼目,的确是件拿得出手的饰品。 “这么好的东西,我怎么会嫌弃。” 她的目光落在魏元敏另一只手腕上,“只有一只,是不是寓意不太好?” 虽然她用心不良,可好歹及时提醒魏元敏,救了她一条命。 她却跑来算计她。 既然这样,让她付点报酬也是应该的。 只看魏元敏送镯子都不舍的送一对,便知道她说这是她最喜欢的一对镯子这话没有掺假。 第三百七十一章 来者不善 手下其实不觉得好笑,他只是不理解:“她不是应该嫁给三王子吗?” 毕力格面上浮起讥诮的笑:“她心高气傲,怎么可能看得上一个残废。” 手下觉得自家主子的嘴是越来越毒了,这样说一个姑娘,真的好吗? 不过眼下还是另一件事更重要一些:“三王子的腿,当真治不好了吗?” 三王子出事后,他也跟着主子去探望过,虽然伤的很重,但这世上的事,谁知道呢? 他家主子从小就被巫医说活不过三年,这都过去不知道几个三年了,不还活着吗? 毕力格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十分笃定道:“他啊,注定只能做个残废了。” 手下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肯定:“说不准能遇上厉害的大夫呢?不是说大夏长兴侯府的世子腿断了十年,他们的太医都说没治了,现在都治好了吗?” 毕力格嗤笑:“这种话你都信?且不说那个世子到底是什么情况,三王兄的事儿,你以为真是意外?” 手下瞪大了眼睛:“不是意外?您是说大夏人谋害三王子?” 毕力格眯了眯眼:“他自己蠢,偷鸡不成蚀把米,也怨不得别人。” “那,就这么算了?” “不算能怎么样?你真当大夏皇帝是吃素的?他残了也好,以后我也能省点心。” 手下对他的话自然没什么意见:“您会娶那位姑娘吗?咱们跟雍王府……” 他们跟雍王府可是有合作关系的,自家主子娶了总比让三王子娶了好吧。 毕力格声音有些清冷道:“本王跟雍王府只是合作,没必要绑在一起,我也没兴趣娶一个自以为是的女人。” 他的出身不好,想要那个位置除了漠北王的支持,也要拉拢漠北的贵族和各部落。 萧婷还不值得他拿出一个正妃的位置。 “您的意思是拒绝?怎么回复?” 毕力格望着外面的天轻声道:“让她证明自己有资格成为我的正妃。” 手下了然,这种东西怎么证明?就是吊着呗。 !!应该要做点什么了。 纪云舒不知道这些,今日是皇上定好的打猎的日子。 原本天气热,纪云舒不想去,但赵慎说可能会有好戏。 想想这几日挺平静的,大家有什么打算也该实施了,便也不再躲懒。 日子过的太无聊,看戏的兴头她还是有的。 用完早膳去给姚氏请安,听到姚氏说她也会去,还要带姚若兰的时候,纪云舒就知道姚氏可能要做点什么了。 姚氏确实是个厉害人物,这几日一有空就往泰宁长公主那边凑,长公主对她的态度明显软和了许多。 纪云舒琢磨着两人应该已经达成了初步和解。 姚氏只需要解决掉姚若兰就可以了。 姚氏还特意叮嘱纪云舒照看好三房的两个妹妹。 赵菲十分反常地对她表现出了友好:“大嫂,劳您看顾了。” 纪云舒笑道:“应该的。” 去围场的路上,赵菲十分亲热地跟在纪云舒身边问:“大嫂,听说今日有许多夫人小姐也会去围场,她们也会骑马打猎吗?” 纪云舒十分得体地回她:“你去了就知道了啊。” 赵萱直接道:“漠北的公主都去呢,咱们这边自然也要有女眷做陪的。” 赵菲似乎很担心赵萱,皱着眉道:“三妹妹,咱们毕竟跟漠北人不一样,你可别乱出风头。” 赵萱烦死她打着为自己好的幌子教训自己了。 抱着纪云舒的胳膊道:“大嫂,听说你跟漠北公主的关系不错,今日是不是也会作陪?” 纪云舒今日还真没有出风头的心思,她只想找个凉快的地方安安静静地看戏。 但想也知道,乌日娜一定会来找她的。 “应该吧。你想去的话也可以一起?” 虽然知道她在故意用自己挡堵赵菲的话,但也不反感。 她还是很喜欢赵萱这样活泼可爱的小姑娘的。 至于赵菲这样恨不能做女德女戒模范的女子,她当真欣赏不来。 而且这姑娘今日的亲近太刻意了,她觉得还是躲开点的好。 果然她的话一说完,赵菲的神色就变的有点僵。 “我看大嫂不大喜欢出门呢,原来也喜欢打猎吗?射中那些猎物,血淋淋的,大嫂不害怕吗?” 虽然极力掩饰,但纪云舒还是看到她眼底的厌恶。 哦,这姑娘还是个动物保护协会。 纪云舒笑眯眯地道:“不会啊,这有什么好怕的,别说射动物了,我跟着你大哥在外面的时候,还射过人呢。” 她实在没兴趣跟小姑娘闹着玩,轻不得,重不得,出了什么事儿还得自己处理。 所以这姑娘最好能听懂她的话外音,别帮着姚氏来招惹她。 不知被她吓到了还是怎么回事,赵菲没有再开口。 反倒是赵萱兴致勃勃地问:“大嫂你还射过人啊,死了吗?” 纪云舒扶额:“有生有死吧,也不是每次射箭都是为了杀人的。” 赵萱十分真诚地夸赞道:“那你岂不是能做到收放自如?好厉害。” 纪云舒:“就那样吧。” 大夏女子讲究温柔贤淑,会骑马射箭的不多,纪云舒的骑射在女子里算是不错的了。 不过跟乌日娜这种马背上长大的还是没法比的。 她很有自知之明。 到围场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不少人了,有女眷的人家为避免抛头露面,大都搭建了帐篷。 赵慎早就安排好了,她们可以直接休息。 几人刚坐定,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听外面通报,泰宁长公主和慧敏郡主来了。 纪云舒下意识去看姚氏,发现她有一瞬间神色复杂地看向了姚若兰。 而姚若兰则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她捏着帕子的指尖有些发白。 纪云舒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也就是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外面的人已经走了进来。 姚氏十分恭敬地起身行礼。 泰宁长公主坐了下来才道:“不必多礼。” 纪云舒起身一抬眼,就看到了慧敏郡主魏元敏看向姚若兰的眼神。 怨恨,狠毒,还有一点高高在上的鄙夷和挑衅。 纪云舒心里瞬间明白,看这样子,来者不善啊。 第三百七十章 好笑的事 其实她能理解这种心情,就像是她努力想要改变萧玥和亲惨死的命运,一旦出现波折,她发现萧玥有去和亲的可能时,就会莫名焦虑。 甚至哪怕她已经改变了很多,现在的一切跟书中的剧情已经出现了很大的偏差,她还是担心父兄会像书中一样死在战场上。 赵慎应该也是一样的。 所以越接近那个时间,接近那些事,他就会忍不住想要将一切都提前安排好,以防那个结局真的到来。 她声音有些发颤地问:“是你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吗?” 赵慎摇头:“别瞎想,没有什么问题,不过是觉得有些事早安排好总比事到临头再去应对的好。你看现在,咱们不就能安稳地看漠北人内斗了吗?” 纪云舒却不信他的话,那么厉害的蛊毒,怎么可能毫无反应? 若是真的没有反应,那发作那一日,也许就是赵慎丧命之时。 她用力抱着赵慎道:“你一定要好好的。” 他也一定会好好的。 纪云舒想,不管用什么办法,她一定要救赵慎。 而得知萧玥要嫁给一个护卫,萧婷忍不住砸了手中的杯子:“巴图这个废物。” 她一向看不上三王子这种看起来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可却没想到他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 她费了多大的力气安排一切,三王子巴图只需要救人而已,却还是将事情办砸了。 萧寻正好回来,听到动静进门,看到地上的碎瓷片皱了皱眉,让丫鬟清理了,才将人都打发出去。 “你这是做什么?生怕临安郡王府的人不知道是你在算计萧玥吗?” 虽然是在屋子里,可谁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们兄妹? 萧婷红着眼咬牙道:“凭什么萧玥的命这么好?” 没错,她一心想将萧玥推出去和亲,除了因为她合适,更重要的是嫉妒。 她嫉妒萧玥生来就是郡王府的嫡女,而临安郡王虽然没有封地,却十分得皇上信任。 萧玥作为郡王府唯一的嫡女,从小被全家人捧在手心宠着长大。 那是她没有也不敢奢望的东西。 萧寻不在意道:“好好的郡王府嫡女要嫁给一个护卫,听说还是个罪人,皇上才下旨特赦了他,这算什么命好?” 萧婷却不这么认为:“能在那样危险的情况下救了萧玥,说明他的反应和身手都极好,这样有能力的人,娶了郡王府的千金,还愁没机会立功,平步青云吗?” 这样的人,不是世家勋贵养出来那样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废物强? 萧寻看了她一眼:“事已至此,你也别盯着萧玥了,父王不会容许你一再忤逆他的意思。” 萧婷明白他的意思,委屈道:“我是你的亲妹妹,你难道就忍心看我去漠北和亲,巴图的腿都断了,以后就是个残废。” 萧寻捏着扇柄的手紧了紧:“这是父王的意思,你若是一意孤行,我也保不了你。” 萧婷的脸上露出一抹惨淡的笑。 这就是她嫉妒萧玥的原因。 临安郡王永远不会将萧玥当做棋子,而她确实自己父亲手中的棋子。 一旦她不受控制或者没有了利用价值,就只有死路一条。 萧寻见她这个样子,也有些不忍,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安慰道:“其实去漠北和亲也没什么不好,父王还要用你,总会护着你的,三王子没什么脑子,你只要拿捏住他,日子就不会难过。” 哪怕漠北要跟大夏开战,有雍王府在,妹妹也不会受什么影响。 “我知道了。” 萧婷垂下眼眸,将所有的不甘掩在眼底,乖顺地道。 她当然知道自己兄长的心思,父王有那么多儿子,他们的母妃虽然受宠,可也不过是父王压制王妃的工具。 他们这么辛苦地为父王办事,不就是想要那个世子的位置吗? 如果她嫁到漠北站稳脚跟,就会是他的助力。 萧寻松了口气,这个妹妹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固执起来很难扭转。 “你想明白就好,既然这样,有空去看看巴图吧,他怎么说也是因为听了你的建议才变成这样的。这个时候,你愿意嫁给他,他应该会高兴。” 萧婷闭了闭眼,他不知道自己的兄长是怎么这么自然地说出让她嫁给一个塞外蛮人,还是残废的。 她使劲压着自己胸口的怒气道:“这不好吧,漠北还没提和亲的事,皇上也什么都没说呢,我凑上去,岂不是引人怀疑?” 萧寻点头:“你说的是,不过时候也差不多了,漠北应该很快会提出和亲。这次,皇上会让你和亲的。” 萧婷眸光微动:“哥哥怎么确定的?” 萧寻含糊道:“这你就别管了,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好好歇着,别出去惹事。” 说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萧婷看着他逃一般仓惶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身边的婢女进来伺候,看到她那阴冷的笑意,不由打了个寒颤。 只听萧婷声音冷漠地问:“你说父王真的能成吗?” 婢女连忙道:“王爷天潢贵胄,自然万事顺遂。” 萧婷讥笑一声:“万事顺遂?从去年开始,父王可是没几件事顺遂呢?” 婢女战战兢兢不敢接话,萧婷也不需要她说什么,轻声自言自语一般:“都将我当棋子,可我是个人啊。” 婢女低低地垂着头假装没听到。 屋里静了下来,片刻之后,萧婷起身到书桌前,写了一封信交给婢女:“送去给毕力格。” 如果一定要嫁,那她也选择嫁更强的那个,她知道五王子毕力格对漠北王位志在必得。 大夏的和亲公主,现在嫁给毕力格必然是正妃,日后有父王的支持,她也能坐上后位。 五王子毕力格默默将萧婷的信看完,顺手在油灯上点燃,等纸烧成了灰烬,才轻笑出声。 他的样子像是看到了什么笑话,身边伺候的人不由问:“那位小姐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吗?” 毕力格长睫轻颤,挡住了眼底的情绪:“她想做我的王妃,你说算不算是一件好笑的事情?” 第三百六十九章 漠北王的计划 乌日娜直直地看着纪云舒,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一般,良久才笑了起来:“夫人果真非同一般。” 纪云舒对她的话不置可否:“现在公主可以说了吧?” 乌日娜点头:“我们出发的时候,父王就已经开始暗中调集精锐部队了。若我猜的没错,使团拖延时间,是在为这个打掩护。” 虽然已经猜到了这种可能,但纪云舒听到这话还是心中一沉。 即使知道漠北并没有和谈的诚意,可现在就调兵也太快了些。 而且很不合常理。 “你不是说你父王很看重五王子吗?他还在大夏,你父王不担心出什么意外?” 漠北王是有多自信他的计划不会被发现? 乌日娜抿唇道;“我父王应该是派了高手护着五王兄,而且他来京城,应该有非来不可的理由。” 背叛漠北王她还有点心理负担,出卖五王子,就很轻松了。 纪云舒甚至明白她一开始就告诉自己五王子是漠北王中意的继承人,未尝没有想借刀杀人的意思。 如今再次提起…… 好吧,她说的应该是事实。 如果不是有非来不可的理由,她也想不出来五王子有什么必要跑这一趟。 纪云舒笑道:“多谢公主告知。” 乌日娜追问:“那和亲的事儿?” 纪云舒道:“如无意外,萧婷会是和亲人选。” 乌日娜脸上的笑意甚。 纪云舒见此不由问:“萧婷怎么得罪公主了?” 萧婷为了不去和亲违背雍王的意思,折腾了这么久,乌日娜不可能看不出来,却还是想要她去和亲。 她看不出来这对乌日娜有什么好处? 所以只能是萧婷得罪了她。 乌日娜扬了扬下巴道:“我看她不顺眼不行吗?” 纪云舒眸光微动:“当然行。” 两人说完话,乌日娜又拉着纪云舒去外面转了一圈才分别。 纪云舒回去的时候脸都晒红了。 绿如一边帮她敷白泠为她特制的面膜,一边抱怨:“这漠北公主是有什么病吗?这么大的太阳拉着主子在外面乱跑?” 纪云舒瘫在躺椅上悠闲道:“她说嫉妒我皮肤白。” 乌日娜是草原上的公主,皮肤不算白,是那种一看就很健康的麦色。 可大夏这些养在深闺的女子的皮肤自然没法比。 纪云舒当然知道她是怕她们一直在凉亭说话惹人怀疑,但嫉妒她的皮肤白也不见得是假的。 她这一身皮肤可是太后下了功夫养出来的,白嫩如凝脂,她自己看着也很满意。 赵慎回来的时候,就看到纪云舒脸上又一脸黏黏糊糊的东西。 他认真打量了一眼忍不住问:“你这又涂的什么?” 看着像鼻涕。 “芦荟里弄出来的,治晒伤效果好。” 纪云舒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绿如不知道是什么的时候也是这么一副表情。 当然比起绿如的夸张,赵慎的表情算是平淡了。 赵慎这才点点头在一旁坐下:“听说你跟乌日娜公主在外面玩了一下午,也不知道找个荫凉的地方吗?” 纪云舒道:“人家说自己是草原上长大的,怕什么晒太阳,我做主人的,也不好不招待吧?” 赵慎笑道:“你也不是会勉强自己的人,平日里又不是没人下帖子约你出去,我看你倒是跟她能玩到一起。” 纪云舒看了赵慎一眼,突然道:“她说漠北使团出发前,漠北王已经开始调兵了。” 赵慎笑道:“这不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吗?” “你果然早就知道了,漠北王后和乌日娜这么早就知道漠北王想要扶五王子上位,也是你透露出去的吧?” 她早该想到了,赵慎知道漠北会南侵,知道结局,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 她庆幸的同时心中又升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赵慎很爽快地点头:“是,在漠北使团来之前,我已经给岳父写信提醒了。” 纪云舒继续后知后觉地问:“漠北三王子的腿,也是你让兰亭做的?”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意外,连乌日娜都怀疑是他们的手笔。 “是,不过三王子很快会查到五王子的身上,毕竟算计萧玥是萧婷让他做的,比起他,萧婷跟五王子的来往也不少。” 纪云舒知道他不是故意瞒着自己,只是有些事顺便就做了,没有必要一一跟自己说明。 不过还是一言难尽道:“你可真能藏的住事儿?” 赵慎看出她的郁闷,笑道:“没什么藏不藏的,都不是什么大事儿,何况夫人聪慧,这不是自己想明白了吗?” 纪云舒瞪了他一眼:“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 赵慎故作深思:“那可多了,不知道夫人问的是哪方面?” 纪云舒看着他云淡风轻的样子,恨不能上去咬他一口。 想到这个有些洁癖的人看到自己脸上敷的面膜时那受不了的表情,她眼珠一转,起身抱着他,将脸上的面膜蹭了他一脸。 赵慎:“……” 纪云舒松开他的瞬间,他立马转身去洗脸。 芦荟那黏黏糊糊的触感让他浑身发麻,洗了好几遍才擦干脸。 回去见纪云舒窝在躺椅上笑成一团,无奈地拿了帕子帮她擦脸:“解气了?” 纪云舒心里舒坦了:“其实也没什么气,你每日那么多事,总不能事事跟我说个明白。只是我一直担心我爹和大哥,你早跟我说你有安排不就好了?” 说完还没等赵慎回应,便又笑了。 “是我关心则乱了,其实我早该想到的,漠北这么多年头一次主动提出议和,这么反常的事情,你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哦,不对,从你娶我的时候,就跟纪家绑在一起,怎么可能不管我父兄的死活。” 赵慎动作轻柔地帮她把脸擦干净,才声音低沉道:“你别担心,我还做了很多部署,会保你父兄平安的,你以后……慢慢就知道了。” 他的声音像是没什么情绪,却又仿佛包含了许多情绪。 纪云舒听到他说以后两个字,心口蓦地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她很早以前就发现,赵慎做事走一步看十步。 固然有他深谋远虑,做事周全的缘故,但更多的其实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 所以他总是习惯性的安排好一切,好像是要将后事都安排好一样。 原本他们刚成婚的那段时日,他发现一切可以改变,已经有了喘息的功夫。 可身中蛊毒的消息又将一切都打破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 没有神医 说起正事,乌日娜也不跟她纠缠要不要去嗮晒太阳的事儿了。 懒懒地倚着凉亭的柱子问:“我三王兄的腿是你们做的吧?” 纪云舒一脸迷茫:“你在说什么,他的腿不是自己摔的?” 乌日娜撇撇嘴:“虽然跟着他的人都说他是救人心切,自己摔的,但我知道他的功夫很好,就算是不小心摔了,也能避开要害,不可能摔的那么严重。” 这个纪云舒也清楚,习武之人对自己身体的控制能力是很强的,轻易不可能摔伤,就算是摔了,也能控制力道。 看兰亭知道了,抱着萧玥坠了崖,也没有伤到要害。 纪云舒甚至怀疑那点皮外伤也是为了做戏和演苦肉计。 不过她并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何况这种事儿怎么能承认呢? 她眨巴着自己的眼睛,无比真诚地看着乌日娜道:“不是说是意外吗?也许当时还发生了什么,让三王子无暇顾及自身,他怎么说?” 凭着三王子的脾气,若是察觉到什么肯定早就闹起来了,如今都两日过去了,还没有动静,显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她才不信乌日娜能说出什么来。 果然乌日娜嗤笑一声:“他就是个蠢货,算计人不成反遭算计,也只会对着大夫发脾气了。” 纪云舒好奇地问:“他的腿,真的治不好了吗?” 乌日娜揶揄地看她;“给他诊治的大都是你们大夏的大夫,什么情况你会不知道?” 纪云舒摇头:“我没灾没病的,去哪里能见得着大夫,他们也不会随便宣扬三王子的病情呀。” 乌日娜才不会相信她的话,不过也不纠结这个,只是问:“听说你夫君的腿断了十年,一朝被治好依旧行动自如,那个大夫?” 这几日漠北人为了这个已经找过赵慎好几次的,但赵慎始终说那大夫是个游医,行踪不定,他也不知道对方在哪里。 不过她清楚乌日娜真正想问的是什么,冲她眨了眨眼笑道:“告诉你一个秘密哦。” 乌日娜不自觉往她身边靠了靠:“什么秘密?” 纪云舒压低声音道:“其实我夫君的腿本来就是好的。偶然遇到神医什么的,都是骗人的。” 其实这也是大众相信的版本,当初赵慎腿好之后就有人议论,能治好残废十年的腿,那不是神医,是神仙。 所以乌日娜毫无障碍地接受了她的说法:“所以根本就没有神医?” 纪云舒点头:“如果真有,他不可能只治过赵慎的腿吧,怎么之前从未有人听说过?” 三王子的腿能不能治好且不说,一尘一旦露面,日后就是数不尽的麻烦。 反正小道士现在对行医也没有多大的兴趣,索性就将他藏好了。 乌日娜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横竖她也不希望三王兄的腿好起来,便笑道:“多谢夫人告知。” 纪云舒笑了笑:“兵不血刃就少了一个竞争对手,恭喜公主了。” 乌日娜笑容灿烂:“还要多谢你,我听说那日出事的那位姑娘被一个护卫所救,要嫁给那个护卫,那是不是意味着和亲的人选要换了?” 纪云舒看向她:“你们真打算和亲?” 乌日娜两手把玩着自己垂在胸前的小辫子,漫不经心道:“父王是要三王兄娶大夏的公主的,不过三王兄不乐意,我不知道他之前为什么算计那位姑娘,但肯定不是真心求娶的。不过现在嘛,他断了腿,说不准就愿意听我父王的话了。” 纪云舒明白了,漠北王让三王子娶大夏的公主,就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他没打算将王位传给三王子,但他有强力的母族,自然不会轻易认输。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成了残废的王子自然就没有继承权了,娶个大夏的公主如果能讨漠北王欢心,让未来的继承人放心,那何乐不为呢? 纪云舒觉得三王子实在是太拘泥了,瞧瞧人家五王子,拖着一副半死不活的身子,还在努力争取那个位置,断了一条腿算什么。 反正漠北王也没有想过将王位传给他,从一开始他就注定要用特殊的手段才能上位。 她脑子里划过这些念头,嘴上却道:“那可真是有些麻烦,我大夏现在并没有多少合合适的宗室女可以嫁给三王子。” 大夏皇族人其实不少,但难就难在合适上。 乌日娜闻言,有些狡黠地笑道:“我听说这次来的,有一个雍王府的姑娘,叫萧婷,她似乎还没有订婚,难道不合适吗?” 纪云舒十分坦诚道:“她什么情况你应该清楚,皇上不放心啊。” 乌日娜十分不解道:“难道将她嫁给你们大夏人,皇上就放心了,要我说,干脆把他们凑一起得了,省心。” 纪云舒现在也转过弯来了,雍王府是无论如何都要防的,萧婷嫁给别人也是麻烦。 虽然不想让雍王的目的达成,但其实也没什么要紧。 雍王跟漠北的勾结日后都会成为他通敌叛国的罪证。 琢磨着这些,她也懒得再跟乌日娜绕圈子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皇上那里自会有决断。公主现在可以告诉我,漠北使臣来了这么久,却不急着谈事,是在打什么主意了吧?” 见纪云舒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乌日娜明白她不容许自己说谎,想了想道:“出门前父王跟我我我这一次出使只要好好玩就行,如果有看上的大夏男子,也可以嫁人。其他事有三王兄和五王兄,无需我操心。” 纪云是觉得漠北王这娇养女儿的父亲扮的还是有几分功力的。 瞧这话说的多体贴。 她笑道:“但我觉得公主不可能真的一无所知。” 说直白点,乌日娜这一趟就是来求助的。 她一定是察觉到了危险,才这样做。 乌日娜深深吸了口气:“如果不是父王把我跟母后逼到了绝境,我是绝不会是接下来的话的,因为这可能意味着我背叛了父王。” 纪云舒能理解她的纠结,举个不恰当的例子,雍王跟漠北勾结,肯定也觉得自己是别无他法。 这种事见仁见智,纪云舒不会去评价。 她只是对乌日娜道:“这世上其实有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就是成王败寇,你若赢了,这点事只是你通往成功之路的垫脚石。你若输了,就算你什么都不做,也一样会被泼一身脏水。” 第三百六十七章 得偿所愿 赵慎不知道这话乌日娜跟多少人说过,不过也不在意。 乌日娜显然很了解大夏的情况,不可能不知道女子能做的其实很有限。 她选择跟纪云舒合作,本意还是在纪云舒身后的大夏皇帝。 不过是她身为女子,还想扮猪吃虎,不能直接找皇上说什么,所以才去找纪云舒。 “皇上想扶持她上位?” 景明帝斜了他一眼:“阿舒不是答应帮她了吗?朕当然是跟阿舒站一边的。” 赵慎道:“阿舒只答应帮她离开大夏,至于回去以后她是做女王还是做阶下囚,都跟我们没有关系。” 景明帝轻哼一声:“都帮她离开了,怎么能让她回去做阶下囚呢?漠北王的儿子虽多,但却没什么出色的。比起做漠北王,我看三王子其实是块打仗的料,当然如果他的腿还能好的话。倒是那个五王子,看着病恹恹的,感觉不怎么好对付。” 赵慎想说皇上你的感觉还真准,五王子来了大夏之后成日足不出户,非必要场合不露面,一露面就一副病的快要死的模样。 就这皇上还能看出人家不好对付,只能说做皇帝的对危险人物有种天生的敏锐直觉。 “漠北王后继无人对咱们来说是好事,不过据乌日娜公主说,五王子是漠北王选定的继承人,可能确实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起码病的没有那么严重。” 漠北王可能因为心爱之人偏疼五王子,但一个王者绝不会选一个体弱短命的人做继承人。 皇帝眨了眨眼:“朕让太医去看过五王子,他的身子确实很弱,张太医说他能活到现在全靠保养的好,用金贵的药物吊着,正常情况下,不可能活过三年。” 赵慎觉得这不合理:“有没有可能是用了什么法子让他的脉看起来虚弱?” 他听说江湖上有这样的法子。 景明帝道:“你就不怀疑乌日娜公主在说谎?” 赵慎摇头:“她没必要说这样的谎,而且漠北那边传来的消息也显示,漠北王确实有扶持五王子的迹象。” 而且他十分确定,最终上位的就是五王子。 景明帝沉吟片刻也没想明白漠北王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做这样的决定。 不过知道结果就好,具体怎么回事其实也无关紧要。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五王子还真是深藏不漏。那我们更应该帮乌日娜公主了。” 赵慎也明白,帮这个公主一是为了让漠北更乱一点,二嘛,五王子跟雍王有关系,他们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臣也是这样想的。” 景明帝冲他露出一副朕就知道的表情:“阿舒要做的事,你就没有反对过。” 他让纪云舒去肃州是逼急了没办法,可赵慎让人去南疆,就完全是纵容了。 他都没想到当初阴差阳错的这门婚事,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看赵慎乐在其中的样子,他也觉得挺好的。 两人说着闲话,外面通报临安郡王来了。 赵慎一想便知道临安郡王是为什么来,当即退了出去。 兰亭的事情临安郡王来解决要好的多,毕竟人家也算受害者,女儿被这么个男人抱了,除了嫁给他还能怎么样? 而且兰家一族都死光了,只剩了一个兰亭,给一个特赦又有什么关系? 至于兰亭跟萧昆的那些事,要看他自己的选择了。 纪云舒听到兰亭被赦免的消息时,已经是两天后了。 太后说话间还有些唏嘘:“玥儿那丫头,自小眼高于顶,专爱跟你过不去,如今却嫁了这么个人,人这一辈子真是时也命也。” 纪云舒啃着上贡的新鲜桃子,心想萧玥这次也算得偿所愿了。 “总比去和亲好吧,前几日外面都传皇上想让她去漠北和亲呢。” 太后道:“外面那些人瞎说的话哪里能信,哀家看皇上压根就没打算和亲,看看漠北来的都是些什么人,三王子腿断了,五王子病歪歪的,看着就晦气。临安郡王两口子将玥丫头当宝似的宠着,皇上怎么会做这个恶人。” 纪云舒不置可否,没到那个地步罢了,真要和亲,哪里用得着皇上做恶人,临安郡王自己就该主动请奏了。 萧玥不是不懂事的人,之前也已经做好了准备,显然是郡王和王妃对她说了什么。 “所以说嘛,这样的结果也不坏,郡王府已经够富贵了,玥儿也嫁谁都是低嫁,这个兰亭起码长的好看。” 太后觉得侄女的择偶标准有问题:“过日子怎么能光看脸呢?” 当初一心要嫁赵慎,该不会就是看上赵慎的脸了吧? 纪云舒很肯定地道:“过日子就是要看脸的呀,每日看着一张好看的脸,多赏心悦目。何况才华人品可能作假,脸却绝对是真的。” 这时代可没什么化妆整容的说法,女子最多涂点胭脂水粉,总的来说长什么样还是一目了然。 太后哭笑不得:“你这都是些什么谬论?” 纪云舒辩解:“怎么是谬论呢,我说的没道理吗?” 这时,外面传来一声笑。 纪云舒抬头一看,原来是皇后来了。 立马起身行礼:“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含笑道:“表妹不必多礼。” 跟皇后一起来的乌日娜给太后行了礼,便冲纪云舒道:“我觉得你说的很对。” 纪云舒:“……” 皇后解释道:“乌日娜公主说闲的无聊,想找表妹玩儿,我猜表妹应该在母后这里,便将她带过来了。” 太后便道:“来者是客,是咱们怠慢公主了,你们年轻孩子才能玩到一起,阿舒你陪公主出去逛逛吧。” 纪云舒只好跟乌日娜一起告退。 外面热的很,纪云舒不耐烦逛,便找了个四面无遮挡的凉亭去歇着。 乌日娜很看不惯她这娇贵的模样:“在我们草原上,比这更烈的太阳,更热的天都有的是,我们照样不耽误干活,你不是会武吗?怎么连这么点日头都受不住?” 纪云舒解释:“这不是受不受得住的问题,而是没必要,这样的天,我们明明能在凉亭里纳凉,为什么非要去外面遭罪?” 这姑娘可是被漠北王捧杀着长大的,她才不信她会在大太阳底下干活。 “你这么着急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第三百六十六章 当真想好了吗? 漠北三王子伤的是腿,兰亭却是在坠崖的时候抱着护住了萧玥。 两个人的重量落下去可想而知,兰亭全身都有伤,因为处理不及时流了不少血,还发起了高热,昏迷不醒。 大夫开了药灌下去有些时候了,却还没有醒。 萧玥只要想到当时的凶险,就吓的浑身发抖,看兰亭这个样子,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郡王妃劝了几次让她去吃饭休息她也不听,只好任她哭了。 跟儿子和丈夫一起回到正房,她有些头疼道:“瞧瞧玥儿那样子,我都不知道该盼着他醒还是……” 后面的话她太过没良心,她终究没说出口。 要是人就这么没了,他们家的麻烦自然也就没了。 只是女儿这个样子,让她很不放心。 临安郡王一张胖胖的脸上却没什么愁绪,笑眯眯道:“自然要盼着人醒,想想若是没有他,玥儿说不准就跟那漠北王子搅合在一起了,还可能是个断了腿的,你乐意?” 郡王妃被他噎了一下,也不气恼,只是道:“我这不是担心那小子家里的事儿牵连到咱们吗?” 说完又问儿子,“漠北三王子的腿,当真断了?” 萧昱神色凝重的点头:“儿子问过太医了,他那腿,可能治不好了。” 那岂不是跟王位无缘了? 郡王妃心里暗自高兴,觉得这简直是报应,让这缺德鬼算计自己的女儿。 她就算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会觉得漠北三王子遇到正好惊马的女儿是巧合。 临安郡王摸着自己下颌的一缕胡须笑的高深莫测:“也不见得,长兴侯府那孩子的腿断了十年,太医都说治不了,如今不也活蹦乱跳?” 萧昱觉得自家父王话中有话,他提醒道:“父王这话了别跟外人说。” 临安郡王不以为意:“这件事京城知道的人也不少,我说不说漠北人都会知道。” 萧昱:“……” 他还不知道赵慎是个什么意思,自然不想将他牵连进来。 郡王妃则觉得这父子俩扯的有些远了:“先说说玥儿怎么办?” 临安郡王笑道:“这不就是天赐的缘分吗?挡都挡不住,府里该张罗着办喜事了。” 郡王妃:“……那人的身份?” 她怎么觉得丈夫有些不靠谱呢? 如珠似宝地养大的女儿,就这么嫁给一个罪人? 临安郡王这才像是想起了什么,起身道:“你说的对,这事儿得尽早解决,我这就去跟皇上说明情况,兰家的案子,是先皇定的,到底也没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儿,我看皇上也不会追究。” 兰妃的事情是隐秘,兰家一族被流放,说什么欺君罔上,其实也没个具体的罪名。 只要皇上愿意抬手,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而此时的皇上,正在为漠北三王子断了腿的事儿头疼。 一大早太医来回禀三王子的腿可能治不好,他就觉得会有麻烦。 果然没一会儿,漠北的使臣便来问赵慎的腿是哪位神医治好的? 幸好赵慎当初为了方便,说是去肃州找游方的神医治好的。 皇上直接将这话告诉了对方。 赵慎到的时候,他正捧着一盏菊花茶喝的欢快。 “朕就知道乍然来行宫,准会有人按捺不住做点什么,果然,这才两日……” 赵慎笑道:“皇上英明。” 景明帝没好气道:“朕英明个鬼,你说说那漠北王子之前一副对和亲没兴趣的样子,怎么就突然想起算计郡王府的小姐了?” 可别跟他说三王子突然看上萧玥了,这俩人加起来都凑不齐一个脑子,真成婚了日子可怎么过? 赵慎给自己倒了一盏菊花茶,尝了一口,发现味道还不错。 这些日子太热了,谁都容易上火。 “臣猜测,跟雍王府那位小姐有关?” “萧婷?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景明帝见他一副不疾不徐的样子,感觉自己也没那么着急上火了。 赵慎不知道皇上是真没想到还是在故意考验自己,一手摩挲着茶杯淡淡道:“自然是不想自己被送去和亲,就算漠北来了两位王子,应该也只会娶一位公主回去。” 景明帝冷笑:“其实朕还真打算让她去和亲的,反正雍王府已经跟漠北勾结了,也不在乎嫁一个女儿过去。” 赵慎虽然也这样考虑过,但打的可不是皇上这破罐子破摔的主意。 皇上对雍王府已经没什么耐心了。 “以前怎么想已经没什么要紧了,重要的是如今,漠北那边会不会用三王子的腿做文章?” “能做什么文章,他是自己跑去山里的,自己功夫不济救人不成反摔断了腿,也能怪朕?漠北要是拿这个来找朕的麻烦,朕也不介意跟他们好好讨论一下为什么他碰巧遇上玥儿惊马?” 赵慎挑眉:“皇上手里有证据?” 景明帝得意道:“做过的事儿,自然会有痕迹,更不用说朕让人专门注意着他呢。” 赵慎也不意外:“那就好。” 景明帝道:“三王子虽然没什么脑子,但他身边的人总不会不明事理,所以这事儿应该就这么过去了。倒是你,他们可一早就来问朕治好你的腿的神医了。” 赵慎面色不变道:“神医啊,自然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臣如今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景明帝指着他笑了笑没有揭穿,而是道:“说起来三王子这断腿简直是神来一笔,漠北不是想拖时间吗?这下正好可以拖着了。” 赵慎的神情忽地郑重起来:“皇上当真想好了吗?” 景明帝哼了一声:“如今种种迹象都表明漠北人没安好心,和谈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朕又不是什么软骨头,非得等他们打上门来,才防备吗?” “可朝中的人很看重这次和谈,并不想动干戈,也不想让纪大将军再立功了。” 景明帝看了赵慎一眼:“扯什么朝中人,你就是不信朕?” 赵慎:“……臣的意思是,大将军有些年纪了,不如及早培养新人。” 景明帝莫名其妙地看他:“还有谁比朕的亲舅舅更可靠?” 你以前不是这么认为的。 赵慎心中暗叹,看来皇上还要继续重用纪家父子。 “也罢,皇上想清楚了就好。漠北的事儿,似乎也没那么简单。” 景明帝笑道:“朕听说那位乌日娜公主想做女王?” 第三百六十五章 盘算落空 赵慎想了片刻才道:“或许是萧玥弄错了,萧婷并不是在挤兑她,而只是想让人知道要去和亲的人是她。” 纪云舒不太懂他的意思,漠北拖拖拉拉没有提和亲的事儿,皇上那边也没有动静,但谁都知道,如如果要和亲,那人选十有八九会是萧玥,这还用萧婷宣扬吗? 赵慎见她没有明白,又道:“你有没有想过,雍王为什么在漠北来使的这个关头送一个女儿来京城,还专门提了一嘴,让皇上给她寻婚事?” 纪云舒之前确实没想过,但经他这么一提,有些诧异道:“你的意思是,雍王想让萧婷和亲?” “这不是很显然的事情吗?雍王想让她和亲,她自己不想去,所以才总在人面前提萧玥会去和亲的事儿。” 纪云舒明白了,先入为主,等大家都以为萧玥是和亲的人选,皇上本就有这个意思,自然不会再做他想。 想通了这些,她的脸色突然一变:“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会对萧玥做什么?” 赵慎的脸色也有点沉:“漠北的三王子下午也进了山里。” “当真是暗箭难防,雍王府的人专会这些不入流的手段吗?” 纪云舒咬牙道。 赵慎拉着她的手安抚道:“若是往常,萧玥那没什么心眼的丫头说不准真会落入别人,但这次嘛,应该没什么事儿。” 纪云舒听他话里有话,挑眉问:“萧玥身边有人护着?兰亭?” 赵慎点头:“兰亭对那丫头当真是用了心,漠北的事儿不了结,他便放不下心,所以这次来行宫,他一直在暗中护着萧玥。” 纪云舒神色这才舒缓了些:“他若不护着,这媳妇儿怕是就要没了。” 萧玥绝不会是萧婷的对手。 赵慎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山色,眉眼间还是露出了几分忧虑:“有兰亭在,应该能护得住萧玥,只是人现在还没有找到,也不知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纪云舒也有些担心,便道:“要不要我们也派人进去找找?” 赵慎在她耳边低声道:“我已经让惊蛰带人跟着萧昱一起进去了,等等看吧。” 这一等就是一晚上,纪云舒担心的一晚上都睡不着,勉强打了个盹儿,天不亮就起床了。 赵慎难得躺在床上不想动,看她望着窗外发呆不解道:“你跟萧玥的关系有这么好吗?做什么这样担心她?” 他其实清楚以纪云舒的性子,跟萧玥本来合不来的,她对萧玥的宽容,大概是因为知道萧玥会和亲漠北然后惨死。 为了避免这样的结局,她做了很多努力,明明不看好兰亭,却还尽力的帮他们。 纪云舒看着外面还有些灰暗的天,回想自己跟萧玥的关系,不由笑了笑:“这京城,难得有一个萧玥,父母捧在掌心长大,憧憬向往爱情,会努力争取,也能认命,她其实是个很好的姑娘,我希望她有个好的结局。” 起码,不要为了家国去和亲而惨死。 赵慎沉默起来。 天亮以后,赵慎起床跟纪云舒用过早膳,惊蛰才回来。 他身上的衣服被林中的露水打湿,还没来得及换,进门就低头回禀:“郡王府的小姐回来了。” 赵慎问:“怎么回事?” 惊蛰道:“萧小姐的马惊了,正好碰到漠北三王子,三王子为了救人受了伤,最后萧小姐被自己的护卫救了。” 纪云舒:“就这样?为什么用了一夜才出来?” 这么点事儿不是很快就解决了吗? 还是惊蛰太不会讲故事,将一个惊险的救人故事说的太过简洁。 惊蛰看了赵慎一眼才道:“由于萧小姐惊马,几人都落了崖,萧世子找到人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漠北三王子伤的有些重,不宜挪动,才拖到天亮。” 纪云舒又问:“萧小姐怎么样?” 惊蛰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迟疑了一瞬才道:“萧小姐落崖的时候,被那护卫抱在怀中,并没有受伤。” “抱在怀中?那护卫是兰亭吗?” 纪云舒觉得事情有些大发了。 兰亭这个护卫可是冒充的,这么一折腾,他的身份岂不是要暴露? 惊蛰点头:“是兰亭公子,为了护着萧小姐,他也受了很重的伤。” 纪云舒怔了片刻才道:“萧玥这边怎么样且不说,萧婷的盘算,好像都落空了。” 三王子受了伤但没有救到萧玥,还眼睁睁看着萧玥被护卫抱在怀里。 她更多关心的是三人的关系,倒是赵慎听出了点不寻常:“漠北三王子伤的怎么样?” 惊蛰道:“似乎摔断了腿,属下离得远,不知道具体情形。” 事情问完了,赵慎便挥手让惊蛰出去。 纪云舒这才回过味来:“你怀疑三王子的伤,是兰亭动了手脚?” 赵慎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纪云舒将前后连在一起想了一遍:“三王子受伤对我们也不一定是坏事。兰亭既然做了,肯定不会留下痕迹,三王子这么做,八成跟萧婷有关系,我还以为只有五王子跟雍王府有勾结呢。” 赵慎揉了揉眉心道:“可萧婷是怎么说动三王子娶一个和亲公主的?” 他并不认为三王子想要一个大夏的正妃。 纪云舒神色有些冷道:“这有什么难的,萧玥去了漠北,若是有个水土不服,病重难治,不是很正常吗?” 这样害一个跟自己无冤无仇的女孩子,萧婷的歹毒简直超出了她的想象。 赵慎起身道:“罢了,我先去皇上那里探探情况,不管怎么样,这对郡王府来说算是丑闻,不知道他们想怎么处理前,你先别上门,实在不放心派个人去问问也就是了。” 纪云舒听他出门还担心这些琐碎的事,不由笑道:“我知道的。” 就算她担心萧玥,也不至于这么不懂事现在就急吼吼上门吧。 救了萧玥的若是一般护卫还好说,可兰亭嘛,纪云舒觉得就算女儿不用去和亲了,郡王府的人估计也很头疼。 她料的不错,郡王府暂住的院子里,兰亭躺在床上昏迷着,萧玥趴在床边哭哭啼啼不愿离开。 郡王妃的面色有些难看,却还不能说什么。 人家毕竟拼死救了自己的女儿。 第三百六十四章 萧玥失踪 纪云舒有些诧异:“她说什么了?” 萧婷性子是有些傲,可也不是口无遮拦的人,怎么会随便得罪萧玥。 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还能说什么,不外乎就是我会去漠北和亲一类的话。皇上都没下旨让我去和亲,她却信口开河,她以为她是谁?” 纪云舒想着萧婷这么做的用意,想来想去,似乎只有一个,那就是离间临安郡王府跟皇上的关系。 虽然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让临安郡王将唯一的女儿送去和亲,这着实有些为难。 嘴上不说,心里怎么会没有芥蒂? 她蹙眉问:“你没有反击吗?” 萧玥刚刚还高涨的情绪变得消极:“皇上本来就有这个意思,我怎么反击?” 纪云舒嗤笑道:“傻,她也是年纪合适的宗室女,怎么知道和亲一定会落到你头上而不是她头上?” 萧玥似乎从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仿佛突然被开了灵智一般拍手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她也可以去和亲的。” 不过一瞬间的喜悦过后,她就考虑到了现实,压低声音道:“雍王叔在雍州这么多年了,皇上不放心她去和亲吧?” 纪云舒猜她并不知道雍王府的事情,也就没有多说,安慰她道:“皇上自有考量,总之你不是皇上唯一的和亲人选,如今甚至没有定下会不会和亲,所以你别担心。” 萧玥耸了耸肩膀道:“你不用担心我做什么不该做的。我已经想明白了,嫁谁不是嫁,就算要我去和亲,那也是我的命,我前半辈子锦衣玉食,已经足够好命。” 如果需要和亲,那就当是她为自己投了个好胎付出的代价吧。 纪云舒见她似乎认命了,也不再说什么,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不说这些扫兴的事儿,我们去打猎。我昨日已经来过一次,里面有不少小动物。” 萧玥问:“听说你昨日是跟漠北公主来的,她人怎么样?” 纪云舒牵了两匹马出来,将其中一匹看上去乖顺一点的交给赵萱才道:“挺好的,她的目标是做漠北的女王,比咱们可有出息多了。” 萧玥面上复杂道:“他们漠北倒是不禁女子上位,可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出过女王了。更不用说漠北王还有那么多王子,我看那个三王子就不是个善茬。” 纪云舒道:“横竖是他们漠北的事,与咱们不相干。” 萧玥骑着一匹红棕色的小马往林子里奔:“也不算全然不相干,不过咱们这些女子用不着操心这些。” 纪云舒怀疑她的话有那么点阴阳怪气,不过也不好跟她谈这个。 “爱怎么样怎么样吧,咱们去打猎。先说好了,输了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件事。” 萧玥仰着下巴自信道:“本姑娘的骑射功夫厉害的很,反倒是你,以前在宫里长大,也不见得就比我强。” 说着一甩马鞭跑了出去。 纪云舒看着她的背影,摇头笑了笑。 刚还想这丫头懂事了,结果就这? 赵萱跟在纪云舒的身边,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马匹。 她虽然学过,但终究不熟练,又是第一次来围场,难免有些紧张,心中便更加忐忑。 “大嫂,我的骑射不太行,慢慢走着就好,你跟萧姑娘打赌,先去吧。” 纪云舒摇头道:“我都嫁人了,还能跟个闺阁姑娘计较。让她先跑一会儿吧。” 赵萱没想到她这么说,有些羡慕道:“大嫂跟萧姑娘的关系真好。” 以前还听说两人一言不合就吵架,如今看来确实没有那个意思。 她看的很清楚,不管是萧玥对大嫂的依赖,还是大嫂对萧玥的爱护,都是真心的。 这俩人的关系应该是真的好。 纪云舒笑道:“这算是吵出来的情分吧,她其实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姑娘。” 赵萱忍不住问:“那她真的会和亲吗?” 这种事纪云舒自然不会随便说,摇头道:“我也不太清楚,这种事当然是皇上和朝廷里的那些大人说了算。” 赵萱不好意思道:“是我问太多了。” 纪云舒觉得她太过拘谨,便道:“不知道便问,这是个好习惯。我是你嫂子,还能挑你的错?” 两人边聊边在林中逛了一圈,纪云舒的箭术不错,等出来的时候已经带了不少猎物。 只是她出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却没想到萧玥还没有出来。 纪云舒便不由问周边的人 有谁见过萧玥。 谁知进过山中的人都说没见过,她便觉得有些不对。 连忙叫护卫去找人。 不一会儿便惊动了临安王世子萧昱,他问过纪云舒事情的经过,然后一言不发地带着人往山中去。 纪云舒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萧婷身上。 萧婷眼中有一种异样的神采,见纪云舒看过来,将嘴角的笑意收了起来。 故作担忧道:“哎呀,玥妹妹的骑射功夫不错,应该不会有事吧?” 纪云舒胡乱点了点头,也没有说什么。 这里虽然是围场,皇上调动了禁军来保证大家的安全。 可真正进到山里的时候,这些人是看顾不到的。 萧玥身边带了人,而且功夫不低,想要算计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琢磨着萧婷应该也不至于为了几句口舌之争,就对萧玥动手。 可她看着萧婷,总觉得不安。 赵慎很快也赶了过来,见到纪云舒没事,他松了口气,然后才问起萧玥失踪的事儿。 纪云舒将过程跟他说了一遍,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她们进山之后就分开了。 萧玥那边什么情况,她全然不知。 不过说完之后,她突然凑到赵慎耳边道:“虽然没什么依据,但我怀疑萧婷。” 赵慎蹙了眉头道:“你说萧婷从进京后,就主动往萧玥跟前凑,还故意用言语挤兑她?” 纪云舒点头:“我也觉得很蹊跷,虽说萧婷是个傲气的人,可不是没脑子,无缘无故给自己惹麻烦做什么?” 萧玥毕竟是临安郡王府的千金,要知道,在京城,临安郡王的势力绝对比雍王强。 她不喜欢萧玥可以不搭理,主动招惹就有些出格了。 所以她更倾向萧婷这么做,是为了达到什么目的。 第三百六十三章 站世子夫人 二日,赵萱一大早就穿着一身骑装来找纪云舒。 只是进门见赵慎还在,有些拘谨地上前行礼。 她跟这位大哥不熟。 三房来了一双姐妹,此刻却只有她一人,赵慎转念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温和地对她道:“既然出来了,就好好的玩儿,不必顾虑太多。” 说罢,他又叮嘱了纪云舒几句要多带些人,注意安全,就出门了。 赵萱大约是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有些冷清寡言的大哥在大嫂面前是这样的,不由好奇地多看了他两眼。 纪云舒笑道:“别听你大哥危言耸听,围场那边有皇上带来的侍卫,不会有危险的。” 赵萱笑眯眯道:“我知道大哥是关心嫂子。” 纪云舒听她这么说,也不扭捏:“他关心我不是应该的吗?倒是你,也到相看的年龄了,想找个什么样的,大嫂帮你注意着?” 赵萱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大嫂,你说什么呢?” 这种事哪有姑娘家自己挑选的。 纪云舒却收了面上调笑的神色:“嫁人是一辈子的事儿,大人能帮你看的只有家世门第。成婚后日子怎么过,却要看你自己,所以你若是有什么想法,尽可以早些说出来,总好过日后悔恨终身。” 赵萱不是不识好歹的人,明白纪云舒的话虽然不合规矩,却是真心为她着想的。 二姐姐赵菲的顾虑的问题她其实不是没有想过。 姚夫人和世子夫人不合,她应该站哪边? 她思虑良久,觉得应该站世子夫人。 看看二哥的婚事就知道了,姚夫人明明知道二哥喜欢的是姚若兰,却还要逼他娶高门贵女,弄得二哥后宅不宁,一桩婚事几乎结成了仇。 若将她的婚事交到姚夫人手上,她会关心她的死活吗? 现在纪云舒的问话,更坚定了她的选择。 “我,”赵萱咬了咬唇道,“我只希望我日后别像我爹娘一般。” 岂止她爹娘,说起来,她身边几乎没有幸福美满的姻缘。 大伯父跟大伯母分居两院,听说大伯父从没踏入过大伯母的屋子。 二伯父和二伯母分居两地,一年到头不见一次,当然二伯母已经过世了。 她爹宠着妾室姨娘,也几乎不到她娘屋里。 想到这些,她不由有些灰心,如果可以,她觉得其实不嫁人也挺好的。 纪云舒愣了一下,三房的事情她也是听说过的,三叔父宠妾灭妻几乎摆在了明面上。 不过长兴侯府一向低调,三叔又没有官职,自然也就没人盯着这点事儿。 只是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为难这小姑娘了。 纪云舒叹口气:“你年纪还小,不着急,咱们慢慢看,总能找到合适的。” 赵萱点了点头:“劳烦大嫂为我操心了。” 纪云舒笑道:“应该的,好了,不是要骑马打猎吗?快走吧。” 说着两人带着人去了围场。 今日人多了不少,她们一进去就碰到了几个人。 萧玥一看到她就立马跑了过来:“阿舒姐姐,你怎么才来?” 说着目光看向她身边的赵萱,“这是?” 纪云舒便介绍道:“这是三叔的女儿,她也喜欢骑射,我便将人带出来了,你可不能欺负她。” 萧玥不满道:“你说的什么话,我是会随便欺负人的人吗?” 纪云舒肯定的点头:“你是。” 这丫头向来娇纵跋扈,以前还总跟她吵架呢。 萧玥气鼓鼓道:“我才不会欺负人,这个妹妹就交给我,我保证不会让她受一点伤。” 纪云舒笑道:“那还是算了,你自己的骑射功夫也不怎么样吧。” 萧玥脸都快绿了:“你怎么总揭我的短啊?” 两人正说着,又有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听说玥儿你以前跟纪大姑娘见面就吵,没想到你们的关系竟这样好。” 纪云舒抬眸看去,发现说话的竟然是雍王府的萧婷。 她来京城有些日子了,纪云舒只在一些大的场合见过几次,并没有说过话。 现在嘛,纪云舒不觉得是碰巧遇到。 她笑了笑道:“我跟玥儿不过是闹着玩儿的,倒是没想到姑娘远在雍州,消息还这样灵通。” 萧婷面上的笑容一滞,她算是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说纪云舒难对付了。 说句话都要给她挖坑,真是让人不容轻视。 “夫人说笑了,我是在雍州长大的,回来这些日子闲来无事,便打听了一些京城这些年发生的事儿。也是为了避免不知事犯了忌讳。” 纪云舒才不信她的鬼话,不过对方说的合情合理,她也不会揪着不放。 “萧姑娘也太小心了,不过在京城待几日,能犯什么忌讳,还是说雍王殿下打算让您在京城择一良婿?” 萧玥终究是个大姑娘,就算脸皮厚说起婚嫁的事也有些不好意思:“哎呀,我不过是跟着兄长来京城给皇上贺寿。父王的意思我哪里知道?” 萧玥在一旁十分耿直道:“可皇上的寿宴过去也有些日子了,你怎么还不回雍州?” 萧婷:“……” 她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勉强挤出一抹笑意:“我自小在雍州长大,当然想多见识见识京城的繁华,正好又赶上皇上来行宫,便想来见识见识。” 萧玥道:“这样啊,我就说京城已经有昆哥哥了,说起来,他才是你们雍王府的世子,身份更尊贵,有他给皇上贺寿也够了,你们来也没必要,原来是想长见识啊。” 看着萧婷僵硬的几乎维持不住的面色,纪云舒不得不承认,自己以往有些小看萧玥了。 她怕萧玥再说下去,萧婷会忍不住弄死她,便拉着萧玥道:“不是要去打猎吗?时候不早了,快走吧。” “哦,对,我刚刚挑了一匹乖巧的马儿,一会儿我们比一比谁打的猎物多。” 萧玥仿佛自己没说过那些让萧婷难堪的话一般,毫无城府的跟对方告别,拉着纪云舒和赵萱往马厩那边去了。 等走远了,纪云舒才问她:“你跟萧婷有什么仇什么怨,做什么这样当面得罪她?” 萧玥撇嘴道:“哪里是我跟她有仇怨,是她非要挑我刺儿的。她回京这些日子,在各种场合碰见过她几次,她次次都往我身边凑,还总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我烦她很久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 是个人都不能忍 赵慎好笑:“我这么说,是基于对当前的人和形势的判断,摆摊算命,来的都是不认识的人,我又不是真的能掐会算,该说什么?” 纪云舒托着下巴趴在桌子的另一边:“我这不是在夸你厉害吗?漠北这几位王子和公主的争斗已经摆在了明面上,我觉得这也是个机会,就答应了她。你不会不同意吧?” 赵慎笑着道:“你都答应了,才想起问我同不同意?” 纪云舒道:“我想着咱们鲜少有意见不一致的时候,这次应该也差不多。漠北这个情况,选一个人支持,便可以让他们内斗的时间更长一点。乌日娜本就是个不错的选择,她又自己找上了门,我没理由拒绝。” 赵慎听她说咱们鲜少有意见不一致的时候,嘴角便扬起了笑,等她说完,直接道:“你说的很是。” 纪云舒见他眉眼舒展,笑道:“她还告诉我关于三王子的计划,应该是想让你和她发生点什么,既破坏了你我的关系,又能将乌日娜留下来。” 赵慎脸上的笑意褪去:“这算盘打的不错,不像是三王子能想出来的?” 纪云舒点头;“乌日娜说应该是五王子想出来的,说来真是任谁都想不到,漠北王竟是一心想扶持五王子上位。” 赵慎想起前世确实是五王子成了继任的漠北王,他以为是五王子手段高明,击败了那一堆兄弟姐妹,却没想到是漠北王的手笔。 “五王子有什么特殊?” 这一点都不合情理。 纪云舒没什么精神道:“有个早死且深得漠北王喜爱的娘算不算?” 早死的白月光杀伤力就是这么大。 赵慎点头:“这件事漠北王隐藏的很好,漠北应该也没几个人知道,起码三王子肯定不知道,乌日娜公主是怎么知道的?” 纪云舒道:“她没说我也没问,不过我觉得她说的应该不是假话。” 赵慎摩挲着手指上的戒指:“如果是这样,能做的文章确实不少,漠北那些部落首领和贵族,可不会想认一个女奴的儿子为主。” 纪云舒很不想用一个人的出身去攻击对方,可想到这位王子早就打上了她的主意,便也没什么意见了。 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手段只有有用和没有用的区别,是不是遵循道义,实在不重要。 她不由问赵慎:“你知不知道漠北王是怎么死的?我一直以为是五王子想要上位做的手脚,可现在看来,他没这个必要。” 漠北王是唯一支持五王子上位的人,弄死他对五王子并没有好处。 赵慎摇头:“我也不清楚,漠北王死的很仓促,他的死讯是突然传出来的,与之一同传出来的,还有五王子上位,还有发兵南侵的消息。” 纪云舒:“这个我知道,说是漠北王是被我们害死的,发兵是为了报仇。” 赵慎蹙眉道:“具体原因是王后勾结我们谋害漠北王,他借此除掉了王后和乌日娜公主一系。” “果真阴险。” 纪云舒不由道。当然她也就是嘴上说说,她很清楚,这种级别的政治斗争,能赢就行,谁都不会在意手段有多难看。 赵慎却道:“这说法也不见得全然无的放矢,王后和乌日娜公主应该确实做了什么。” 纪云舒辩解道:“就是做了什么也可以理解吧。” 好好一个出身尊贵的王后,自家全力支持他上位,他却想将胜利的果实交给女奴所生的孩子,是个人都不能忍。 漠北王后没有直接弄死漠北王,都算她心地良善了。 赵慎:“……在漠北,谋害亲夫是大罪,更不用说他们谋害的还是一国之君。” “”在哪里害死人都是大罪啊。” 纪云舒咕哝道。 她觉得赵慎话里有话。 赵慎无奈:“好吧,不过这一次,不知为什么漠北王后和乌日娜公主提前知道了漠北王的打算,五王子想成事恐怕没有那么容易了。” 纪云舒点头:“眼下也不是关心这些的时候,三王子除掉乌日娜的计划恐怕很快就会提上日程,咱们就这么等着?” 赵慎道:“有合适的时机也可以推他一把,不过三王子虽然容易上当,五王子却不一定。虽说三王子跟乌日娜公主是他登上王位最大的对手,但这两人如果出了什么事,便宜的指不定是谁。” 漠北王的儿子不少,其中任何一个都比五王子机会大。 纪云舒点点头:“那就等着看吧,有机会就推一把,没有就等着看他们打算怎么办,咱们跟漠北的谈判也该开始了吧,他们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嘴上说希望让公主和亲,但不管是三王子还是五王子都没说要娶公主,五王子时时刻刻一副随时会死的样子,又总是强调自己出身低贱,在漠北没有地位,朝廷的大人们就是再不讲究,也不能让他娶和亲公主吧。” 纪云舒好笑,这可是明晃晃的阳谋;“听起来这位五王子确实不同凡响。” 赵慎道:“可不是,跟他比起来,那个三王子就跟没长脑子一样,被他耍的团团转,漠北王安排这两人一起来出使大夏,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让一个儿子给另一个儿子当垫脚石,可见漠北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纪云舒对这样的渣男不感兴趣:“我们要不要提醒一下三王子?” 赵慎摇头:“你以为乌日娜不会想办法让他知道?不过用处不大,他现在做的一切都是符合他自己利益的。” 纪云舒摆手:“真麻烦,随便他吧,我们只要知道他具体要做什么就行了。” 她可不希望对方的阴谋得逞。 找个赵慎这样洁身自好的夫君不容易,除非她不要,否则她绝不容许任何人染指。 赵慎握着她的手道:“嗯,这里好歹是咱们的地盘,而且已经得了先机,我不会任由他们算计的。倒是可以趁机算计他一把。” 纪云舒:“推个女人给他?这不合适吧?” 她不希望任何一个无辜的女子因此受害。 大夏女子普遍柔弱,嫁到漠北,真的没什么活路。 赵慎知道她的顾虑,笑着安抚道:“放心,我不会牵连无辜的。” 有些人不无辜,牵连起来自然就无所谓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达成合作 乌日娜喝了一碗汤,只觉得口齿留香,自己又去锅里捞了块鱼肉,入口嫩滑,没有一点腥味。 她不由地眯了眯眼:“他是没有母族支持,可有我父王的支持啊,这不比什么有用?” 纪云舒有些诧异,她记得书中漠北王死的很蹊跷,还以为五王子是通过特殊手段上位的。 “我看五王子似乎病的很严重,漠北王竟然支持他吗?” 漠北国是由游牧民族建立的,他们的生存环境注定了他们比别处的人更讲究弱肉强食。 所以漠北人天生崇拜强者,而五王子那样的人,在大夏也算是弱的。 一个一眼看上去就活不久的人,在漠北确实很难让人信服,更不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乌日娜嗤笑道:“他生来体弱,巫医都说他活不久。我父王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死了,这些年金尊玉贵的养着,看着像是随时都会断气,可依旧活着。” 纪云舒道:“身体这样弱,不适合做漠北的王吧。” 乌日娜道:“谁知道我父王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窍呢?” 她的语气中没有半点恭敬之一,显然对漠北王不满已久。 纪云舒觉得这也说不通,漠北王要扶这样一位王子上位,就意味着要跟漠北所有的贵族和部落首领对抗。 这样很容易造成漠北政权不稳。 她也听说过一些关于漠北王的事情,对方总体来说算是个合格的君王,并不像是会只凭自己的喜恶做事。 似乎明白她的疑虑,乌日娜笑呵呵道:“据说我五王兄的生母,就是那个女奴,救过我父王的命,是他最心爱的女子,可惜在他登上王位之前就死了,你们大夏不是有句话叫爱屋及乌吗?” “原来是这样啊。” 已逝的心爱之人所生的孩子,确实是会让人偏爱。 这样听起来就合理多了。 乌日娜道:“漠北的情况我可都跟你说了,你到底要不要帮我?” 纪云舒心里琢磨了一下,觉得将这位漠北公主留在大夏没什么意义。 而且比起让她活着嫁人,纪云舒相信漠北人会选择让她死在大夏。 如此一来,漠北便有了用兵的借口。 漠北王想要将一个没什么根基的五王子扶上皇位不容易,但他若是有了战功就不一样了。 想明白这些,她看着乌日娜问:“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乌日娜笑起来:“我就知道你能帮我。放心,我也不会小气,作为交换,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三王兄似乎想对你夫君做什么。” “他想做什么?” 纪云舒不动声色的问。 虽然已经知道了,但纪云舒也清楚,乌日娜作为表诚意说出来的事,定然是不一般的。 乌日娜托着下巴道:“大约是想办法让我跟你夫君发生点什么吧,你夫君如果不愿意娶我,就可以弄死我嫁祸给你们,如果愿意娶就更好了,我们的身份都不可能做妾,他能从中做的文章很多。” 纪云舒感慨,谁说漠北人不擅长搞阴谋? 瞧瞧人家这算盘不是打的很好吗? 乌日娜说的还说委婉了一点,她和赵慎的婚事一旦有变,势必会影响到朝堂。 太后,她的父兄都不可能让她受委屈,换一个角度来说,这都不是她委不委屈的事,而是纪家的脸面问题。 纪云舒啧啧称赞:“都说漠北三王子是个直爽的性子,不喜欢勾心斗角,现在看来传言有误啊。” 乌日娜噗嗤笑出了声:“什么性子直爽,你不就想说他看起来没什么头脑么?传言其实没错,这法子不可能是他想出来的,八成是我那五王兄的主意。” 纪云舒怀疑地问:“三王子会听五王子的话?” “我三王兄就是个傻子,自以为出身高贵,是父王属意的继承人,一味将我当成对手,岂不知我父王在拿他当挡箭牌,给五王兄铺路。” 说到这里,乌日娜敛了笑意,“五王兄嘛,一直给人的印象就是病恹恹的,一副活不久的样子,又没有强劲的母族,三王兄自视甚高,从不将他放在眼里的。” 曾经她也是个傻子,以为父王是真的疼爱她,才舍不得让她习武,让她只要当个看起来尊贵的公主就好了。 纪云舒发现不管是哪里的皇族,都人均八百个心眼子,三王子也不见得就真傻,对他来说,听漠北王的话办事并没有什么坏处。 五王子能活多久都不好说,但乌日娜公主如果回到漠北,确实是他的劲敌。 就冲着这一点,她也要帮乌日娜,漠北人为了王位打破头才好,这样也就没功夫想着打仗了。 她点头应了下来:“这件事我知道了,公主有什么用的上我的地方,尽管说。” 乌日娜道:“你这样爽快,我也不跟你绕弯子,其实我猜这主意是我五王兄出的,还有一个缘故,那就是肃州的是经你的手揭开,让他损失不小,所以他是故意针对你的。” 纪云舒知道她这么说是为了加重说服她的筹码,不过也不讨厌。 “看来我将你们这位五王子得罪狠了,竟然想抢我的夫君。幸好他不是个女人。” 乌日娜哈哈笑道:“你可真有意思,不过别看他一副病的快要死的样子,其实满肚子坏水,阴险的狠,你一定要小心。” 纪云舒点头:“放心,我从不小看自己的敌人。” “和你说话真痛快,你们大夏人说话绕绕玩玩的,我都怕了。” 纪云舒表示自己也不喜欢绕着弯子说话。 两人欢快的达成合作,拎着猎物回去了。 她俩的箭术都不错,收获颇丰。 晚上赵慎就喝到了鲜美的野鸡汤,还有红烧兔肉。 他诧异地道:“我听说你下午跟漠北公主去围场了,真去打猎了?” 纪云舒点头:“对啊,这野鸡兔子都是我打的,还给姑母送去一些呢,我厉害吧。” 赵慎:“嗯,很厉害。” 纪云舒也不在乎他有些敷衍,笑道:“漠北公主还跟我说了一些事儿呢,你要不要猜猜她说了什么?” 天气太热了,赵慎也没什么胃口,喝了一碗汤,便放下了碗,拿着帕子擦了擦嘴,才道:“她不想和亲,但其他两位王子应该是很想将她留在大夏的,所以,她想请你帮忙?” 虽然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纪云舒不由惊叹:“你若是去摆摊算命,生意应该也不会差。” 第三百六十章 留在大夏 乌日娜却兴冲冲的不肯放手:“我们现在就去嘛,围场在山上,其实没有外面这么热。” 纪云舒想着为了保护她的周全,这次出门赵慎在她身边安排了不少人。 再加上乌日娜应该也不至于明目张胆地对她做什么,便同意了。 两人直奔围场,然后便骑马入了山。 山里的路不太好走,乌日娜对纪云舒抱怨道:“我们草原上一望无际,打猎要容易的多,不像这里,一有动静,那些小动物就跑了。” 纪云舒跟在她身后慢悠悠地走着,她可不认为这位公主拉着她来,真的是为了打猎。 不过乌日娜不提,她也不问,笑着回道:“猎物嘛,就是要慢慢找才有意思。” 乌日娜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说的是。” 两人在山林里转悠了一个多时辰,碰到一条小溪,纪云舒便道:“咱们在这里歇一会儿吧,顺便弄点吃的。” 她就早上吃了一顿饭,还有在太后那里吃了几块点心,午上没有吃。 现在已经快傍晚了。 乌日娜也饿了,点头从马上跳下来道:“好。” 她将自己的猎物收拾下来:“我们吃野鸡还是兔子?” 大热天的,纪云舒不想吃油腻的东西。 她指了指眼前的河道:“我们捞几条鱼熬个汤吧。” 乌日娜没什么意见,让跟在身边的护卫去捞鱼。 她的护卫身手很好,很快就捞了两条又大又肥的鱼上来,还顺手在河里处理干净才拿过来。 绿如的骑术不太好,没有跟着来。 纪云舒只好亲自动手。 乌日娜在一旁托着下巴看她熟练地熬汤,忽地道:“你不问我为什么叫你出来吗?” 纪云舒在锅下面添了几根柴,看着锅里咕咚咕咚冒泡的奶白色鱼汤,漫不经心道:“公主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乌日娜闻着空气中浓郁的鱼汤香味,笑道:“你可真沉得住气,我来之前其实没有想好要不要跟你说,不过看在你给我煮汤的份上,就告诉你吧。” 纪云舒抬眼看她。 乌日娜道:“我刚刚说我要当漠北的女王是真的。我的母后是漠北最大部落的公主,没有她的支持,我父王当初根本无法登上王位,我是母后唯一的女儿,本来就是最有资格继承王位的人。” 纪云舒从她的话中听出了点意味,看来漠北王并不希望这个身份最尊贵的嫡女继承王位。 所以关于漠北王十分宠爱这个女儿的传言,八成也是假的。 也或许漠北王确实很宠爱她,只是冲着把她养废去的。 天真善良什么的,对于一个有资格继承王位的王女来说,真的不是什么好品质。 不过,这位公主跟她说这些做什么? 似乎明白她的疑问,乌日娜继续道:“你可能不知道,碍于我母族的势力,我父王不敢直接提出让我和亲,但我三王兄这次有一个任务,就是务必将我留在大夏。” 她说话的时候脸上甚至带着笑意,但最后那句话,却无端让纪云舒心中一凛。 “留在大夏?” 乌日娜弯了弯唇,语气带着讥讽:“不论生死。” 纪云舒不由感慨,都说漠北人生于苦寒之地,性子直爽,做事直来直去,不擅于阴谋诡计。 可现在看来,漠北上层的争权夺势之激烈并不输大夏。 其中残忍冷酷比起大夏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她还是不明白,她跟乌日娜也不过几面之缘,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能让对方如此坦诚相待。 更不用说纪家可是漠北的大敌。 她们本应该是敌人才对。 乌日娜看着她道:“我想你帮我离开大夏。” 纪云舒心里的讶异一闪而过,淡笑道:“公主高看我了,我就是个内宅女子,做不了什么大事。” 乌日娜摇头道:“不,只要你愿意,我相信你能做的的,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在大夏这么多人中选择你呢?” 纪云舒确实很纳闷,这位公主为什么会跟她说这些事儿? 也在心中琢磨她的话是真是假? 乌日娜道:“大夏的男人用各种各样的规矩束缚着女子,这个不能做,那个不合规矩,将好好的人都养废了。可当我知道你在肃州做的那些事时,我就知道你是不一样的。” 纪云舒给两人盛了汤,里面放了她从山里顺手采来的野菜和菌菇,味道十分鲜美。 她轻啜了一口汤,才道:“我没什么不一样,不过是运气好,碰到了从不拘束我的父兄,还有愿意纵容我的夫君。” 乌日娜也捧着汤喝了一口,赞美道:“你的手艺真好,漠北的王宫也有从你们大夏找的厨子,可做出来的菜总不如你们这边的鲜美。” 说完,她又道,“不是你运气好,是你有决断,不然你嫁的就是赵二公子,如今八成也不会比那位什么慧敏郡主好多少。” 纪云舒这回相信了她对自己的事情是真的了如指掌。 连她本该嫁赵恒,甚至赵恒如今的情况都清清楚楚。 看来漠北人在京城放了不少人,才能这样信息灵通。 “即使我有那样的能力,可我为什么要帮你呢?” 她承认对这位公主很有好感,但这事关系重大,她不可能仅凭着这么一点好感,就去帮她。 乌日娜见她终于松了口,脸上露出一点轻松的笑意:“因为帮我就是帮你自己啊。我三王兄性格勇猛好杀,他若是继承王位,一定会南侵。至于五王兄……”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虽然我手上没有证据,但我可以告诉你,肃州那边,跟你们大夏人勾结的就是他。” 肃州的事情,皇上和赵慎当然查过漠北那边的情况。 但一来漠北散落在草原上的部落太多,不好查,二来对方做的很干净。 所以一直没有查到什么结果。 纪云舒在知道最后上位的是五王子的时候,当然也知道跟雍王勾结的是他。 但却没有办法判断两人是后来才勾结,还是早已经狼狈为奸了。 现在答案就这么摆在了她的面前。 “我记得五王子出身卑微,没有母族支持,并没有继承王位的资格。” 漠北人真的很看重血统。女奴所生的孩子,在他们眼里就是奴。 而且跟大夏不同,漠北可不是漠北王的一言堂,尤其是王位的继承,没有实力强劲的部落支持,根本不可能上位。 第三百五十九章 荣安公主的八卦 荣安公主眼底的阴霾一闪而逝,她笑道:“母后说的是,我这不是羡慕纪表妹有人疼嘛。” 太后打趣道:“你还没人疼?这么多年听说驸马房里一直没添人,只疼你一个,还不够?” 众人听到太后的话都笑了起来。 “母后说什么呢?”荣安公主羞红了脸抱怨。 纪云舒也跟着低头捂嘴笑,心里却在琢磨荣安公主是真的看她不顺眼才来挑衅她,还是有什么目的? 等请安的人都散了,纪云舒才问太后:“荣安公主回京城也有些日子了吧?” 怎么还不走? 太后看了她一眼笑道:“她是先帝最宠爱的一个女儿,嫁的也是所有公主中最好的,性子自然娇惯了些,你别跟她计较。” 纪云舒:“她不来找我的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我哪来的胆子跟公主计较啊。” 太后也知道纪云舒不是喜欢主动找事的性子,荣安公主找她的麻烦,多是为着自己的缘故。 想了想道:“别人都说她嫁的好,虞氏在江南也是响当当的人家,但哀家知道,她当时其实是不愿意的。” 纪云舒一听这话就知道有八卦听,连忙端了一盘瓜子坐到太后的跟前。 “她是不愿意离开京城吧,我记得她出嫁的那会儿,惠妃娘娘还活着呢。” 惠妃是荣安公主的生母,先帝时期的宠妃,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跟太后针锋相对,不过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失了宠,一病不起,很快就香消玉殒了。 出于对纪云舒的保护,太后从不让人在她面前提这些宫闱秘事,所以她知道的不多。 太后冷哼了一声道:“什么不愿意离开京城,惠妃那边瞒的紧,哀家却知道她是跟人私相授受被发现了,惠妃不得已才将她嫁到江南的。” 纪云舒瞪大了眼睛,后宫的守卫有多严她是知道的,公主没有什么机会出宫,跟外男见面的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看她就知道了,虽然从小就跟赵慎订了亲,赵慎还做过皇上表哥的伴读,但其实他们见面的机会屈指可数。 “这……怎么做到的?” 她是真的好奇。 太后见她嗑着瓜子兴奋的模样,好笑道:“哀家也不清楚,惠妃将痕迹清理的很干净,哀家跟惠妃虽然不对付,但也没有必要跟一个公主过不去,所以也没有细查。” 纪云舒有些失望:“您总该有些猜测的吧?” 太后见她实在感兴趣,想了想道:“应该是禁军护卫。” 纪云舒了然,深宫的公主能接触的外男,也就只有守卫皇宫的护卫了。 只是这些人中也不乏出身不错的,纪云舒不知道荣安公主看上的那个是为什么入不了惠妃的眼。 不论如何,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纪云舒只当是听了个八卦,并没有多想。 重要的是当下。 “她跟驸马的感情真的很好吗?那为什么待在京城不愿意回去?” 太后轻哼了一声:“荣安是什么性子哀家还能不清楚?自小被惠妃和皇上宠坏了,总觉得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她得不到的,当年在宫里的时候就敢在先皇面前跟哀家抢东西。驸马不是她喜欢的,对她再好也没用。” 纪云舒其实也能看的出来,一个女人幸不幸福都是挂在脸上的。 荣安公主对她的嫉妒不是假的。 对方如果真的过的幸福,怎么会嫉妒自己? 可别说什么因为太后疼她,荣安公主都不见得稀罕太后的疼爱。 “看来就算是公主,也不见得能事事如意。” 纪云舒有些感慨,不过她是不会同情荣安公主的,都有了顶级的投胎能力了,还追求什么爱情,简直是蠢。 不过她也明白,可能就是因为什么都得到的太容易,所以她才对得不到的耿耿于怀。 太后攥着她的手道:“如今先帝和惠妃都不在了,没有人撑腰,她应该也知道分寸。行了,不说她了,难得出来,你也去逛逛,别老是待在哀家这里不动。” 纪云舒只好告退出来,不成想走了没几步,就迎面遇上了漠北的公主乌日娜。 乌日娜还是一身漠北人的打扮,看上去鲜艳俏丽。 两人见了礼,纪云舒就打算走,却被乌日娜拉住了胳膊:“哎呀,你陪我玩一会儿好不好,你们大夏的女子跟木偶一样,实在太无趣了。我听说你是纪大将军的女儿,总不会跟她们一样吧。” 纪云舒:“公主说笑了,我也是大夏的女子,自然是跟让她们一样的。” 乌日娜笑眯眯道:“怎么会?我听说你去年去了一趟肃州,做了不少事儿,如今也刚刚从南疆回来呢,大夏的其他女子可没这个胆量往外跑。” 她可不是一般的公主,和其他王子一样有参与政事的权力,甚至亲自带兵上过战场。 世代镇守北地的纪家是他们漠北重点关注的对象,纪云舒的事情,她知道的比这些大夏人还要多。 纪云舒嘴角弯起一个标准的弧度:“公主过誉了,我其实就是追着夫君去的,您也看到了,他长得实在招人,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 乌日娜笑道:“放心,我喜欢的是我们漠北的勇士,看不上你夫君那样的小白脸。” 她当然知道赵慎不是一个简单的小白脸,但有什么关系,反正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纪云舒的笑意这才真诚了一点:“是吗?我以为公主来我们大夏,是为了找一个如意郎君呢?” 乌日娜不以为意道:“我可是要做漠北女王的,怎么会嫁给大夏的男人?” 纪云舒不想她这么直白,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乌日娜笑哈哈道:“吓到你了?反正我不会嫁给大夏人。现在你可以陪我玩儿了吧?” 纪云舒挺喜欢她这爽直的性子,笑道:“能陪公主,是我的荣幸。您想玩儿什么?” 乌日娜道:“我这些日子总在屋子里待着,无聊死了,听说这里离围场不远,可以去打猎,我们现在就去。” 纪云舒望了望头顶的大太阳,婉拒道:“现在太热了,不如等晚一点再去。” 她其实不太想去,天气热不说,皇上这次来的匆忙,围场都不知道布置好没有,还有那么多居心叵测的人,她跟着公主出去,都担心遭遇不测。 第三百五十八章 三房姐妹的争执 纪云舒敏锐地发现这姐妹俩有些不对付,让她意外的是看起来温婉的赵菲似乎更强势一些。 而赵萱,表面听话,实际却不着痕迹地翻了个小白眼,显然对她的话不以为然。 她笑了笑道:“没人说女子不能去围场,我出身将门,也不讲究那些,三妹会骑马射箭的话,去玩玩也没什么。” 赵萱立马眉开眼笑:“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去吗?” 纪云舒点头:“这是自然,来都来的,整日待在院子里也无聊,出去玩玩也好。” 赵萱开心道:“那太好了,我娘教过我骑马射箭,我的骑射功夫可好了。” 纪云舒看着她脸上明媚的笑,也笑了起来:“如今我们刚来,外面怕是还乱着,我也得先去给太后请安,过两日都安排好了,咱们就去围场玩儿。” 赵萱见纪云舒不是敷衍她,高兴地应了下来。 等姐妹俩回到自己的住处,赵菲才不满道:“三妹,你怎么能跟世子夫人一起去骑射呢,若是被人看到……” 赵萱不耐烦道:“看到就看到,我又不是见不了人,是大伯母让大嫂照看我们的,大嫂带着我们去,谁还会说什么?” 赵菲道:“你别忘了咱们这次来的目的,女子抛头露面,是什么好名声?” 赵萱冷笑:“大嫂不是说了,没人规定女子不能去围场,你若是怕名声不好,别去就是了,我还小呢,又不急着定亲。” 她当然知道母亲特意央求大伯母带自己出门的用意,可她才十三,还有两年才及笄,着什么急。 赵菲见赵萱执意不肯听从自己的话,眼底浮起冷意。 赵萱不着急,她却不能不急。 虽然出身侯府,但父亲身上没有一官半职,她又是庶女,出门的机会极少。 这次能出来,还是姨娘求了父亲,她自然不能浪费机会。 姨娘说过,侯夫人跟世子夫人肯定是不对付的,且不说世子夫人本该嫁给二堂哥,可新婚夜却发生了那样的事儿。 光从大嫂嫁进来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掌家也能看出一二。 姨娘说在侯夫人和世子夫人之间她们若是选一头站,那目前只能站侯夫人。 侯夫人毕竟是长辈,还管着家,她们得罪不起。 至于世子夫人,只要暂时不去招惹就可以了,等到了她掌家的时候,自己估计已经嫁人了。 而且她听姨娘隐隐透露出来的意思,世子能不能顺利继承爵位还不好说。 大伯母不顾二堂哥的意愿也要娶慧敏郡主过门,岂会甘愿将爵位让原配的儿子继承? 想着这些,赵菲觉得侯夫人让世子夫人照看她们姐妹,说不准就是在试探,所以她很坚决地道:“我自然不会去,妹妹若是执意要去,可千万当心,别做出什么败坏名声的事儿。” 赵萱眼底划过一抹嘲笑,说的好像多关心她,实际上还不是怕影响她说门好亲。 “二姐姐就别瞎操心了,难不成还不放心大嫂?” 赵菲咬了咬唇没有再说什么。 赵萱心中讥讽,蠢货。 纪云舒辞别了两个小姑子,赶着去给太后请安。 绿如在她耳边嘀咕:“二小姐性子也太过板正了些,出来玩来顾虑那么多,无趣的很。” 兰茵白她一眼:“你不板正的,都敢编排主子小姐了。” 绿如懊恼地捂了下嘴,小心地看向纪云舒:“奴婢不是故意的。” 纪云舒看她缩着脑袋的模样,不由笑道:“也没别人在,说了就说了,不过隔墙有耳,你确实该好好管管这张嘴了。” 绿如连忙道:“奴婢一定记着,以后只做事,不说话。” 她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这次来的贵人多,还有别国的王子公主,她可不想因为自己说错话给主子惹来麻烦。 纪云舒笑了:“也不用这么紧张。三房的事儿,我之前没有关注,以后你们让人注意着点儿,这两个姑娘的婚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若是嫁错了人,毁了姑娘一辈子不说,家里说不准也得跟着受牵连。” 这年头的姻亲就是这样,他飞黄腾达可能跟你没有关系,若是犯了什么事儿,却会被牵连。 纪家的情况特殊,赵慎如今也有些木秀于林的意思,她不得不小心。 兰茵语气有些冷淡道:“您倒是一片好心,可人家不见得领情,我看那位二姑娘,巴不得离咱们远一些呢。到底是庶出的,没什么眼界。” 赵菲觉得自己掩饰的很好,对纪云舒也算恭敬,可兰茵到底是宫里出来的,怎么可能看不出她肚子里的那点小九九。 纪云舒不在意道:“庶女的婚事确实比嫡女更艰难些,她自己有主意不是坏事。” 兰茵道:“您就是太心软了,她姨娘膝下两女一子,将三夫人都快挤得没地方站了,还想怎样?” 纪云舒摆摆手道:“别跟我提这些事儿,听着烦。倒是三妹妹,性子活泼开朗,年纪也不大,多带她出来玩玩也没什么。二妹妹那里,她想怎么样就随她去吧。” 她确实觉得这年头的小姑娘们不容易,尤其是赵菲这样庶出的身份,也不是她自己能选的。 不过人各有志,她也不打算多管闲事。 说话间,她们到了太后的居所。 是整个行宫最大的一处宫殿,到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一眼望去,各家的命妇穿着五颜六色的绫罗绸缎,珠环翠绕,让人眼花缭乱。 她刚福身行礼,就被太后叫了起来:“哀家想着你也该到了,快过来坐。” 纪云舒便顶着众人嫉妒羡慕的眼神走到太后身边坐下。 坐在距离她们不远的一个女子娇笑着道:“母后果然还是最疼纪家表妹,都嫁出去了,还这么时时惦念着。” 纪云舒抬眼望去,就见说话的是之前见过一面的荣安公主。 先帝在的时候,这位公主十分的得宠,纪云舒记得她嫁去了江南。 说是为了家中子弟科举的事情回来的,如今科举都结束了,怎么还没走? 她的话虽然听起来像是在跟太后撒娇,抱怨太后偏疼自己。 可纪云舒莫名感受到了一点敌意。 她跟这位公主有什么过节吗? 心里想着这些,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太后道:“阿舒是个可怜的,自小就没了亲娘。不像你,你母妃和先皇在的时候,是何等受宠,哀家自然要偏疼她些。” 纪云舒这才想起来,荣安公主的母妃跟姑母争了一辈子宠,她看姑母都不见得顺眼,怎么会看自己顺眼? 第三百五十七章 姚氏的算计 纪云舒挑眉:“皇上的三成是白给的,他拿五成是要办事的,咱们做海贸最初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壮大水师,这件事还有谁能比他做的更好。” 她可没有什么事儿都亲力亲为的兴趣,更何况她也不懂水军的事儿。 如果只是为了赚钱,她靠着嫁妆去可以躺平了。 做这么多还不是为了让皇上更厉害一点,这个国家更强大一点嘛。 她和赵慎都是跟皇上一条船上的人,但凡有个不好,他们一定首当其冲。 赵慎看着纪云舒眸色幽深。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这世上怕是没有几个人能如纪云舒这样,眼都不眨地将那样大一笔钱就这么让出去。 他发现纪云舒是个十分矛盾的人,明明骨子里透露着一种对一切冷眼旁观的漠不关心,却又总是忍不住做点什么,想让这个世间变的更好。 虽然她自己认为这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改变原来的命运,但赵慎知道,不是的。 如果只是想改变她自己的命运,她完全用不着做这么多。 当然他也不会提醒她这些,只是笑道:“你说的对,齐三本就是天生的将才,又是从底层开始历练,他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纪云舒点头:“我相信你看人的眼光,既然你对他的评价这么高,那他一定是堪当大用的。不过我看皇上似乎想将他留在身边。” 景明帝对齐三的看重显而易见,纪云舒不觉得他还会将人放出去。 赵慎道:“他在暗卫营的时候救过皇上的命,皇上对他的情分非比寻常。如今他年纪大了,还孤身一人,家中又指望不上,招他回来也是不想耽误他的意思,放心,他会自己说服皇上的。” 纪云舒有些好奇:“皇上这样体恤你们这些人吗?” 赵慎摇头:“只是担心他一个人无牵无挂,做事太极端罢了。” 纪云舒了然,男人成了家才会有牵挂,齐峥这样的孤家寡人,容易热血上头,跟人拼命。 第二日纪云舒去给姚氏请安的时候,遇到了三房的两位姑娘。 “见过大嫂。” 两人齐齐对着纪云舒福身行礼。 纪云舒趁机细细打量了一番。 作为庶女的赵菲看起来更漂亮,行为举止也更沉稳端庄,而嫡女赵萱像了母亲,算不上多漂亮,眉眼间却带着几分英气,可能是年纪还小,性子也活泼。 她笑着道:“两位妹妹不必多礼” 姚氏也道:“你们大嫂不是外人,不必拘礼,快坐吧。” 两人便在纪云舒的下首坐了下来。 姚氏对纪云舒道:“我听说元敏那孩子也来了,打算去长公主那里看看她。这里不同咱们府里,人多眼杂的,你两个妹妹就劳烦你多看顾些了,你们年轻人在一块儿也自在些。” 这是将两人甩给自己的意思? 纪云舒眸光微闪,不动声色地应了下来:“母亲说的什么话,我做嫂子的,照看妹妹们是应该的。” 姚氏听着纪云舒端庄得体的应对,再想到跟儿子过成了仇人的魏元敏,心中忍不住的遗憾,如果赵恒当初顺利娶到了纪云舒,该有多好。 纪云舒若是知道她这么想,一定会嗤之以鼻。 姚氏应该庆幸她来的及时,没有嫁给赵恒,否则,她一定会用尽一切办法弄死赵恒,绝不给他祸害自己全家的机会。 当然姚氏也不是一味追悔过去的人,她当前最重要的事情,是让魏元敏回来。 赵恒如今的名声是不可能再娶到什么高门贵女的。 因为太后那句懿旨,姚若兰也不能有名分。 事实上,即便可以,她也不会同意让姚若兰做赵恒的正室。 没什么助力就不说了,还会彻底得罪死魏元敏和她背后的长公主和魏国公府。 她知道魏元敏对自己的儿子是有感情的,让她消气并不难,只要除掉姚若兰就行了。 那是她看着长大的侄女,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这么做。 可人有亲疏,谁也不能挡了儿子的路。 姚氏心中盘算着这些,目光又落在纪云舒的身上。 依着赵恒对姚若兰的感情,她若出什么事儿,自己和公主府绝不能沾上半点关系。 她又对纪云舒道:“我知道你是个好的,这次若兰也跟着来了,这些日子因为府中的事,她心里也不好过。你若是得闲,就跟她说说话,算是我这做婆母的求你了。” 她的语气恳切,似乎十分关心姚若兰,甚至不惜放下身段跟纪云舒说软话。 纪云舒立马警觉起来,她抿了口茶有些迟疑道:“这……我听说慧敏郡主就是因为她才跟二弟闹的不可开交,我若是跟她来往过密,岂不是在扎郡主的心?” 姚氏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又笑着道:“我也知道不该跟你说这个,只是若兰,终究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如何能忍心看她整日闷闷不乐。” 说到这里,她有些不忍地叹了口气,“说到底,是我的不对,将她养在跟前,跟恒哥儿朝夕相处,才生出了心思。可有太后的懿旨,她这辈子都只能无名无分跟在恒儿身边,根本不会威胁到郡主的地位,谁知道即使如此,郡主还是容不下她。” 纪云舒不由佩服姚氏这张嘴,赵恒都给魏元敏下蛊毒,算计着让对方一尸两命了,她竟然还能理直气壮的指责魏元敏善妒容不下人。 心中腹诽果然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纪云舒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地应和:“您说的是。” 姚氏也不是第一次知道纪云舒难缠了,见她不接茬,便点到为止,没有再纠缠,扫了一眼三房的两个姑娘,笑道:“你看我,也是糊涂了,当着小姑娘的面说这些糟心事。难得出来一趟,你们好好玩儿要紧。” 纪云舒笑着应是,跟姚氏告退后,三房的两个姑娘也跟着出来了。 几人平日里几乎没什么接触,偶尔在府中碰到也不过是面子情。 赵萱有些向往地问纪云舒:“我听说还要跟漠北人一起围猎,那咱们是不是也可以去围场?” 赵菲蹙眉道:“三妹,围场哪是咱们姑娘家该去的地方,你别给大嫂添乱。” 赵萱被她这么一说,立马蔫儿了:“哦,我知道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 传说中的美强惨 齐峥想到要跟皇上讨价还价,连忙摇头:“还是算了,三成就三成吧,他这个皇帝当的也不容易。” 想发展水师还要用这样的法子,也真是难为皇上了。 赵慎笑道:“那就这样吧,从行宫回去之后,皇上应该会放你回南边,我不仅让人造了船,还有武器,到时候你就尽管放手去做吧。” 齐峥点头:“你这么说我就心里有数了,还是你靠谱,不愧是皇上的心腹。” 赵慎无奈:“你就别给我戴高帽子了,如今内忧外患,还是先想想怎么解决眼前的事情吗?” “眼前的事?”齐峥也意识到自己兴奋过头了,挠了挠头道,“你是说漠北?难得漠北求和,朝廷里的大人们自然不愿意动干戈,可我看漠北没安什么好心。” 赵慎叹气:“皇上也这么认为,所以根本不敢掉以轻心,不是因为如此,又何必大热天搞这么一出。” 齐峥有些感慨:“我这些年没有回来,竟不知皇上的处境这样艰难,去年肃州的事我也听闻了。有句话我一直不敢说,南边如今的情况,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赵慎抬眸看他。 齐峥迟疑了一下,还是道:“很多事情不揭开也就那么回事,我不知道皇上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想知道。” 赵慎看着他道:“皇上不是喜欢自欺欺人的人,你看漠北的事情就知道了,即使漠北人难得的示弱,皇上也已经做好了打的准备。南边,咱们现在确实腾不出手。别急,皇上不缺剜去腐肉的决心和勇气,咱们需要等时机。” 齐峥吃了定心丸,也就不纠结了,临走前叮嘱赵慎:“漠北人来者不善,既然打上了你的主意,怕是很快会行动,你千万小心。” 赵慎点头应下:“皇上的安危重于一切,你也要小心。” 见齐峥离开,纪云舒才回屋,见赵慎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在他的身边坐下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虽然赵慎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一个人看书和下棋,大部分时候都是安静的,但纪云舒还是看出他今日安静的有些不同。 他的神情有些凝重。 赵慎从刚才得谈话中回过神来:“没什么,齐峥说漠北三王子似乎在策划什么针对我的阴谋,我在想他们会做什么?” “针对你?”纪云舒没有想到是这个,不解道,“漠北的王子为什么要针对你?” 赵慎就她揽入怀中:“还能为什么,八成是因为我娶了纪大将军的千金。” 纪云舒手指戳着他的胸口问:“是不是后悔娶我了?” 赵慎轻笑道:“能娶到你,是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我永远都不会后悔的。” “可漠北王子……” “我是皇上的心腹,就算不娶你,漠北人也不见得就不会对我下手。不用担心,这里是行宫,有齐三盯着,他们翻不出浪来。” 纪云舒完全没有被安慰到,可能是天气闷热的缘故,她觉得有点烦。 “那就好,漠北那个三王子看起来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不像是能搞出什么复杂阴谋的人。” 赵慎被她的话逗笑了,细想想还挺贴切:“的确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不过这样的人最容易被人利用。” 纪云舒点头:“倒是那个五王子,虽然看着病恹恹的,却让我有种深不见底的感觉。” 赵慎笑道:“你的感觉没错,他是女奴所生,在漠北,这样的出身极其卑贱,他的生母早逝,没有人庇护,却还能活到现在,绝对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纪云舒倒不是这样判断的,她看到那位五王子的第一时间,脑子里就浮现出三个字:美强惨。 能凑齐这三个字的,一般都不是简单人物。 她怀疑原书中那个在漠北王去世后强势上位,紧接着就出兵南侵,跟赵恒勾结害死她父兄的人,就是这个五王子。 当然这些只是猜测,不过想到赵慎的来历,她立马问:“漠北王死后,上位的是他吧?” 赵慎点头:“漠北王死的蹊跷,他将漠北王的死栽到了大夏的探子身上,以报仇的名义发兵,其实是为了转移漠北人的目光,借着战事除掉了不支持他人。” 跟纪云舒猜的差不多,想到那个面色苍白好像随时会断气的人,纪云舒叹道:“真厉害。” 赵慎不在意道:“这世上从不乏厉害的人,我们也不必妄自菲薄。” 见纪云舒兴致不高,他不再提这个:“我刚刚跟齐三说了海贸的事情,事实上,他回来之前就已经盯上泉州新造出来的船了。” 纪云舒震惊:“不是秘密进行的吗?” 赵慎笑道:“只要有心打探,这世上能有什么秘密?他是皇上放在南边的眼睛,若是这么大的动静都不知道,那还有什么用?” 沈家和他的关系放在那里,齐峥话说的体面,实际何尝不是在提醒他。 所以说纪云舒一开始就让事情都在皇上那里过了明面是十分重要的。 这种事情根本瞒不住,皇上若是从别处知道了,很难不生出猜疑。 纪云舒也明白这些:“那他是什么意思?” 赵慎道:“跟你的目的一样,他想发展水师,需要钱,所以没有理由不同意,分成我还没有跟他说,你怎么打算的?” 纪云舒打量着赵慎:“你跟他很熟?” “算是吧。” 赵慎含糊道。 这事儿他没有跟纪云舒说,不过纪云舒也没问过。 嗯,他不心虚。 纪云舒也不介意他之前没有说过,只是追问:“有多熟?” 赵慎意识到这个问题可能很重要,于是道:“他有一次差点死了,是我救回来的,他不愿意回家,我便将他送到了皇上的暗卫营,他在孤行手下出来后,才隐姓埋名去了南边。” 纪云舒琢磨他这些话:“也就是说他虽然出身靖宁侯府,但跟家里的关系不好,是完全效忠皇上的?” “对,他是侯府二房的人,父亲死的不明不白,孤儿寡母受了不少苦,他想参加武举,还没出头,母亲就病逝了,死的有些蹊跷,只是他那时年纪小,没有找到证据,所以准确来说,他跟侯府有仇。” 纪云舒明白了:“若是如此,那就将一半的利润给他吧,咱们只要两成够维持一尘和孟天枢他们的研究也就够了。” 赵慎奇怪:“给皇上三成你都心疼的不行,怎么舍得给他五成的?” 第三百五十五章 有人在打你的主意 他还不到二十岁,看起来却十分的高大威猛,面部轮廓分明,眼眸锋利,是很英俊的男子。 进来就向着赵慎和纪云舒行了一礼:“叨扰两位了。” 纪云舒一时拿不准他来是为了什么,便福了一礼出去了。 赵慎看着绿如带人上了茶,才对着齐峥让座,口中问:“这么晚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齐峥也不客气,一屁股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喝了口茶,才道:“我没事儿就不能来找你了?” 纪云舒若是在这里,就会发现这两人根本就不是她以为的没什么交情,言行都熟稔的很。 赵慎一只手摩挲着茶杯看他:“你来的这么急,可不像是没事儿的样子。” 齐峥做出一副无趣的样子:“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我负责安排行宫的布防,在各处放了一些暗卫,今日听到些有趣的事,你想不想知道?” “跟我有关?” 这并不难猜,若不是跟他有关,齐三也不会来找他。 “是啊,不仅跟你有关,还跟漠北人有关,你怕是不知道漠北的王子正在打你的主意吧?” 赵慎确实不知道,不过也不算意外,漠北人来京城有些日子了,一直都很安分,也是时候有动静了。 “打我什么主意?漠北王子总不能看上我了吧?” 赵慎淡淡道。 齐峥没想到赵慎会说这样的话,有些一言难尽地道:“这么多年不见,你倒是变了很多,都会调侃自己了。” 以前的赵慎,看似翩翩君子,实际冷的像昆仑山巅积年不化的冰雪,让人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如今却多了几分人气。 这让他觉得很有意思。 赵慎白了他一眼:“你也说了多年不见,谁会一成不变,也看着也不像以前那样苦大仇深了。” 齐峥有些感慨道:“是啊,以前恨不能让那些人都去死,去了外面见过天大地大,才知道当初的自己有多狭隘。” 赵慎有些诧异:“所以你现在不恨他们了?” 他以为齐峥这么多年不愿意回来,是因为还在记恨那些人,原来已经看开了吗? 齐峥咬牙道:“自然是恨的,不过是发现恨也不是活着的唯一目标。” 赵慎点头:“你能这么想就对了,皇上一直希望你回来。” “我知道,只是在外面待惯了,不耐烦回来看那些人的嘴脸。” 说到这里,齐峥有些无趣地摆摆手,“行了,不说这些扫兴的事儿,漠北三王子院子里暗卫今日探听到他似乎想对你做什么。” 赵慎抬眼看他:“对我做什么?” 齐峥摇头:“对方很谨慎,具体没有听到,但确定是跟你有关的。” 赵慎摩挲茶杯的手顿了顿,漠北人会想对他做什么呢? 齐峥道:“我琢磨着他们拖了也有些日子了,想做什么只能在行宫里,暗箭难防,你要小心些。” 赵慎点头:“多谢了。” 齐峥笑道:“跟我客气什么,当年若不是你出手救了我,我现在都是一堆白骨了。知恩图报我还是知道的。” 赵慎斜了他一眼:“救你不过是顺手的事儿,提什么恩不恩的。你这次回京,也不光是因为皇上的谕旨吧?到底有什么打算?” 齐峥望着外面已经沉下来的天空正色道:“还是你了解我,皇上想将禁军交给我,可你知道的,我真是烦透了家里那些人,如果可以,我宁愿一辈子守在海边不回来。” 赵慎看着他脸上复杂的神情,眼眸微动:“南边的情况是不是不太好?” 齐峥看着他道:“如今朝廷的目光都在漠北人身上,这也能理解,漠北一旦长驱直入,攻城掠地,大夏立时便有危机。可南边不一样,那些海贼倭寇,并不会大规模的入侵,了不起就是上岸劫掠一番,然后扬长而去,受害的也都是普通百姓。” 没有人在乎普通百姓的死活。 赵慎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抿着唇道:“朝廷这些年都没有精力管海疆的事儿,所以南方那些官员都在粉饰太平,你直说吧,情况有多糟糕。” 齐峥道:“可能是你想不出来的糟糕吧,朝廷禁海,可海贸的利润极大,官商勾结,甚至官匪勾结比比皆是,从上到下一片糜烂。海贼成群结队的上岸劫掠,官员们的折子里却只字不提。” 赵慎道:“皇上从去年开始,不是给水师拨了好几笔费用吗?就不能提高战力,将这些人收拾掉吗?” 齐峥摇头:“哪有那么容易,那些人神出鬼没,还有人通风报信,轻易抓不到行踪。” 赵慎看齐峥:“这些事儿你该跟皇上说啊,我是个文官不说,手也伸不了那么长。” 齐峥讪讪笑道:“这不是听说泉州沈家在造海船吗?那可是你外祖家。” 赵慎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就算是我外祖家,也不能把船白白送你吧?” 齐峥颇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脸白要,出钱买行不行?沈家捂的严实,但我见过那船试水,简直是海上航行的利器,比水师现有的船强了不是一点半点,你给牵个线呗。” 赵慎也懒得跟他卖关子,直接道:“其实那船是我让人造的,画图的是汝阳孟氏那位公子,你应该听说过,造船的人有不少是从工部出来的。” 齐峥眼前一亮:“这事儿皇上也知道?” 赵慎斜了他一眼:“我又不是要造反,这么大的动静,能瞒着皇上吗?也别说皇上不关心南边百姓的死活,实在是国库里没银子,我们初步的计划,是先让船出海,利用海贸赚钱,用这钱去发展水师,然后肃清那些海寇。” 齐峥不傻,在发现沈家在造船的时候,就暗自猜测这事儿可能跟赵慎有关,所以想要找他问问海船的事情,就算拿不到图,买几艘船也是好的。 却没想到听到这样的消息。 幸福来的太突然,他有些激动地问:“这……这是真的吗?” 赵慎好笑道:“骗你做什么,事实上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的,船造的差不多了,海贸的事儿还需要你帮忙。皇上说了,他要三成利,剩下的咱们看着办。” 齐峥:“他待在宫里衣食无忧的,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赵慎看他跟纪云舒如出一辙的肉疼模样,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要不你再去跟他商量一下?” 第三百五十四章 更合适的人 景明帝顿时不满道:“你那是什么眼神,朕说的不对吗?比起别人家,你家人口简单,后宅安宁,这不是挺好的吗?” 赵慎:我娘是被害死的,我弟不是我爹的儿子,我祖母是南诏亡国公主,随时可能会暴雷。 哪里好了? 他虽然没说,但脸上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景明帝也后知后觉想起长兴侯府那些破事儿,他饶有兴致地问 :“你说,你爹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真的很好奇,赵侯爷明知道戴了绿帽子,也知道在给别人养儿子,却还不拆穿,任由那母子俩折腾。 赵慎:“要不您宣他来问问?” 景明帝:“朕是皇帝,又不是外面那些专爱打听人家八卦的长舌妇?” 赵慎:“您也知道啊。” 景明帝觉得赵慎学坏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不过他觉得眼前的人比以前那个没什么人气的赵慎好多了。 “都会打趣朕了,看来你的心情不错。不说这些了,这次朕突然来行宫,你说那些人会冒头吗?” 赵慎摇头:“不一定,光看雍王谋事布局就知道他有多谨慎了,您行事异常,他怎么会猜不到您的用意?” 景明帝撇嘴:“猜到了又如何,他既然有那个野心,就该知道这世上没有万全的事儿,想成事总是要冒险的,朕给了机会他都不敢抓,那就一辈子藏头藏尾缩着吧。” 赵慎笑道:“现在该急的是他,您急什么,如今要紧的是漠北,臣觉得漠北那边会有异动。” 景明帝道:“朕已经传信给舅舅时刻注意漠北的动向了,就怕他们不敢打,还要使什么上不了台面的伎俩,一群跳梁小丑。” “漠北两位王子一位公主在大夏,这些人离开之前北边明面上应该不会有什么动静,只是他们都来了这些时日了,却拖拖拉拉不肯好好谈,怕是在打什么主意。” 景明帝冷笑:“说要和亲,但朕看看不管是那两个王子还是公主,都没那个意思,打量朕就看得上他们似的。” 赵慎扶额,皇上说话越来越不讲究了。 又不是您和亲,用您看得上? “他们自然不愿意,娶了和亲公主,就要让出正妃的位置,漠北人比我们更注重血统。” 这也是为什么漠北嫡出的公主同样有继承王位的资格。 因为在漠北人眼里,她拥有最高贵的血统。 “随便吧,朕也不想和亲,如今宗室里合适的只有临安王叔家的那个丫头,只是那丫头自小被临安王叔一家当宝似的捧着长大,去漠北,怕是活不下来。” 赵慎想到纪云舒也在为这个烦恼,便道:“其实还有一个更合适的人。” 景明帝有些警惕地看他:“谁?” 他可是知道,赵慎从来就不赞成和亲。 如今竟然主动提和亲的人选,事出反常必有妖。 赵慎:“雍王府送来京城的那个,不是让您帮着择婿吗?” 景明帝打量着赵慎:“萧婷?她得罪你了?” 赵慎:“……一定要说的话,是臣得罪雍王府了,现在他们对臣怕是除之而后快。反正从肃州的事情的看,雍王本就跟漠北有勾结,那嫁不嫁女儿过去有什么关系?” 皇上之前并没有考虑让雍王府的人去和亲,但现在经赵慎一说,发现这确实是个很好的主意。 既然两方已经勾结,那也就无所谓再多一门婚事了。 反倒是他这边不用让临安郡王送女儿去漠北。 宗室里像临安郡王这样没有野心,一心效忠他的人不多,他也不想寒了对方的心。 当然能不和亲最好,但现在漠北明显在拖延时间,他们也需要将计就计。 所以和亲的人选,还是要有的。 解决了一个令他烦心的问题,景明帝的心情好了许多,对赵慎摆摆手道:“海贸的事情你自己去跟齐三谈,不过先说好了,朕要三成利。” 赵慎爽快道:“行。” 用纪云舒的话说,有皇上做靠山,他们能省心不少,只是三层的利而已。 钱太多了,有时候也会烫手。 赵慎回去的时候,纪云舒正在院子里纳凉,见他回来,才回屋让人摆膳。 同时问赵慎:“皇上叫你去做什么?我刚刚看到齐三公子还在外面。” 赵慎道:“齐三负责行宫的防卫,估计是一刻不得闲的。皇上跟我说了些事。” 纪云舒见他脸上有点汗,给他递了一块擦脸的帕子:“什么要紧事,这样着急?” 赵慎接过擦了擦脸道:“就这次出行的一些琐事,海贸的事儿他同意了,要三成利。” “三成?”纪云舒惊呼,“他吃穿用住都不用自己掏腰包,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赵慎好笑道:“你这么心疼做什么,才三成而已。” “什么叫才三成?他一个什么都不干的人就占三成,咱们要拉齐三,少不得送两成出去,再加上杂七杂八的开销,最后落到手里的都不一定有三成。” 赵慎本质上是一个没管过柴米油盐的贵公子,从小到大也没有缺过钱,自然没有计算过这些。 听她这么一说,也觉得三成给的有点多了:“那我再去跟他说说?” 正好这时,绿如带人摆了饭。 赵慎见其中有不少的时鲜菜蔬,便笑道:“是太后让人送来的吧,这些都是行宫附近的皇庄里送上来的,总共也没多少,皇上知道太后这些日子胃口不好,大都给了太后,没想到便宜了我们。” 纪云舒不知道竟然是这样的,吸了口气道:“算了,看在他这么孝顺姑母的份上,三成就三成吧。” 横竖大夏现在内忧外患,花钱的地方着实不少,真到了用钱的时候,皇上也少不得用自己的私库补贴。 赵慎笑道:“皇上一直很孝顺太后的,就是之前太后和皇后不对付的时候,也多是皇后忍让的。” 纪云舒口不对心道:“媳妇让着婆婆不是应该的吗?” 赵慎也不跟她争辩:“你说的对,是应该的。” 两人说着话吃完饭,正打算去外面散散步,外面突然禀报,齐峥来拜访。 纪云舒抬眼去看赵慎:“他来做什么?” 这都已经是晚上了,谈海贸的时候也不用这么急吧。 两人面面相觑间,齐峥已经走了进来。 第三百五十三章 人尽其用 纪云舒挑眉:“你是说有人会算计她们?” 赵慎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且不说有人在背后谋划,如今谁不知道我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想要借两位妹妹的婚事跟侯府攀上关系的大有人在。” 纪云舒也清楚侯府就这么几个人,外人想打主意,也就只能在这些人身上下功夫了。 她想了想问:“那关于两位妹妹的婚事,你有什么想法吗?” 虽然三叔没有官职,但毕竟是侯府的姑娘,还有赵慎这样一个深受皇上器重的堂兄,两个姑娘的行情不会差。 至于赵恒的事情,不乏有人因此质疑侯府的家教,但明白其中实情的人不会将事情牵连到无辜弱女子身上。 隔房的妹妹哪里能管得到堂兄的屋里。 赵慎处理起政务都能游刃有余,但说起这种事,却有点一筹莫展:“两位妹妹我也就年节的时候见过,具体什么性子也不清楚,这事儿不急,先看看再说吧。” 纪云舒笑道:“行吧,横竖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定下来的。” 皇上这次去行宫的旨意虽然来的突然,可因为漠北使臣也在,随行的人不少。 三日后,他们就启程了。 长兴侯府去的人不算多,姚氏母子,姚若兰,赵慎夫妻,还有三房的两位小姐。 纪云舒和赵慎单独坐一辆马车,她有些好奇地问:“我听说皇上点了几人伴驾,没叫你吗?” 赵慎摇头:“皇上这次出来的匆忙,防卫的事情自然是重中之重,还要防着漠北人出什么幺蛾子,所以召见的大多是武将。” 纪云舒眸光微闪:“皇上最近似乎很看重靖宁侯府的那位三公子,可是有什么打算?” 赵慎看向纪云舒:“齐峥虽然是侯府公子,却小小年纪就隐姓埋名去了南边,他的军功都是实打实的,皇上虽然防着勋贵,但也需要这些人制衡世家,对于这种有真本事的,当然看重。” 纪云舒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赵慎笑了一下:“皇上是想培养一批年轻的将领,如今四方边境都不安稳,这么做也是以防万一。” 纪云舒倚着身后的靠垫笑道:“你不必担心我多想,别说齐三公子是自南边出来的,就是去北地,我爹遇上这样的人才,也会好好栽培。这对纪家来说,是好事。” 赵慎怔了一下:“我没有怕你多想,皇上从没有打算动北地的兵权,他曾说过,你哥哥青出于蓝胜于蓝,哪怕你爹……有你哥哥在,他也很放心。” 纪云舒笑了笑:“我知道,做什么又扯这些。我问齐三公子,是想知道南边的情况,上次孟天枢送信来,他的海船已经快造好了,想出海的话,齐三公子能不能帮忙?” 这位可是杀海贼出身的。 赵慎没想到她打的是这个主意,不由道:“你还真是人尽其用,我回头问问。” 这事儿纪云舒早的心里盘算过了:“你跟他也没什么交情,别直接去找人,跟皇上提一嘴,也不要他白帮忙,赚了钱大家一起分。” 赵慎哑然:“你倒是大方。” 自从知道纪云舒的打算之后,赵慎就写信去泉州问了舅舅相关的事宜。 泉州靠海,哪怕朝廷禁止民船出海,那边也有不少人偷偷摸摸的来。 实在是利润太大了。 世居泉州的沈家自然很清楚其中的情况。 纪云舒不以为意道:“这世上的钱是赚不完的,也不可能都进了一个人的口袋,有皇上背书,水军帮忙,能省很多麻烦,只是分一些利出去而已,何乐而不为?” 赵慎笑道:“夫人胸襟开阔,果然是做大事的人。” 纪云舒忍不住掐他一把:“少来嘲笑我,齐三公子是不是个能合作的人,还要你帮着看看。” 赵慎应了下来:“我知道。” 马车走了一日,到傍晚的时候才到了地方。 长兴侯府分了一个院子,纪云舒吩咐人收拾东西的时候,赵慎就被皇上叫走了。 她正考虑晚上要吃什么,就有太后身边的人送了菜蔬来。 纪云舒连忙谢恩,又道:“我正想去给姑母请安呢?这一路劳顿,她老人家的身子可好?” 那小太监回道:“夫人放心,太后一切都好,还叮嘱夫人好好歇着,明日再去请安不迟。” “我知道了。” 送走了人,绿如看着刚送来的一车菜蔬啧舌:“太后娘娘也对夫人真好,就是皇上也不一定有这个待遇。” 兰茵敲了敲她的脑门:“胡说什么。” 然后又转头对纪云舒道:“这么多咱们几天都吃不完,如今天气这样热,怕是放不住。” 纪云舒明白她的意思:“你们看着分一分,给姚夫人还有其他相熟的人家送一些去。” 兰茵点头带着人去忙活了。 绿如则问:“夫人想吃什么?我去做。” 在车上颠簸了一日,纪云舒实在没什么胃口:“弄点清淡的吧。” 而这时候的赵慎,正在跟皇上说海贸的事情。 景明帝没好气道:“齐三回来才几日,你就打上他的主意了?” 赵慎摸了摸鼻子:“赚钱也不是臣一个人的事啊。” 景明帝瞪他:“你是什么人朕还不知道,哪里会想这些,是阿舒那丫头提的吧?” “夫妻一体嘛,臣觉得她的主意很好,有齐三配合,咱们不怕赚不了钱。” 景明帝道:“齐三也到了能成婚的年纪了,朕打算将他调回来呢。” 赵慎不解道:“他那个家里是什么情况您也不是不知道,调回来让那一家子人拖累他吗?他这样的人才,放在外面才是海阔凭鱼跃。” 景明帝还是有些迟疑。 赵慎道:“要不您问问他自己的想法。” 景明帝气不顺道:“这还用问吗?要不是朕的谕旨,他压根儿不想回来,这几日脸板的就跟朕欠他钱没还一样。朕还不是为了他好,总跟家里这么拧巴着来算什么事儿。” 赵慎道:“靖宁侯府长房立不起来,还想压着二房,这本就不厚道,齐三又没有肖想爵位,不过是想做一番事而已。” 说到这个,景明帝也不由叹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满京城像你们家那样省心的也不多。” 赵慎奇怪地看向皇帝,自己家的那点破事他也不是不知道,竟然还觉得省心? 第三百五十二章 三婶的事儿 赵慎将手中的书扬了扬:“你平日里就看这种东西?” 纪云舒定睛一看,发现他竟然在看自己收藏在床头的话本。 想到里面有些少儿不宜的东西,她有些不好意思:“你怎么乱翻我的书?” 赵慎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他自己的东西不喜欢别人碰,也绝不乱碰别人的东西。 哪怕他们是夫妻,住在一个屋子里,他也极少乱动她的东西。 所以她才这样放心地将东西放在床头。 谁知道他这俩日竟然一反常态。 赵慎翻开其中的一页,笑道:“我觉得自己其实很不了解夫人,所以就看看你平日里在看些什么,没想到夫人对这些东西这样感兴趣。” 纪云舒只是扫一眼,就知道那页写了什么,其实比起现代各色各样的小破文,这个已经十分含蓄了。 对上赵慎意有所指的眼神,她努力将心里的那点尴尬抛诸脑后:“这不是闲来无事看着消遣吗?这本写的还是隐晦了些,我都看不明白。” 古人真的很含蓄,就那么点事儿还搞出一堆诗啊词的,要不是实在没的看,她才没那个耐心看这些呢。 赵慎将书摊开在她面前:“哪里不明白?” 纪云舒:“……” 她一把将书夺过,瞪了赵慎一眼:“你是闲的没事儿干了吗?来跟我讨论话本的问题。” 赵慎好脾气地将她拉到怀里,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以为你会喜欢讨论一下呢。” 纪云舒脸有点热,跟他拉开了点距离:“我才没有,你别引诱我。” 赵慎无奈:“你若是这么容易引诱就好了。” 纪云舒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我还不好引诱吗?” 赵慎全身上下都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想引诱她简直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赵慎轻笑了下:“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纪云舒伸手掐了他一把:“赵世子,大白天呢,能不能正经点儿。” 赵慎往后靠了靠,一手在她的腰间摩挲:“我守着自己的夫人,还得当坐怀不乱的真君子?” “君子不都是装出来的?” 纪云舒想起身,却又被他拉了回去:“别乱动,我们好好说说话。” 纪云舒这才靠在他身上:“说什么?对了,姚氏要去行宫,还打算带上二妹妹和三妹妹,三婶留下来管家,你说三婶是怎么想的?” 赵恒跟魏元敏的事儿才闹出来,正新鲜着呢,谁家会在这个关头相看赵家的姑娘? 赵慎顿了下才道:“三婶也是没法子,她的父亲是在战场上为祖父挡了一箭没的,祖父为了报恩,便将人定给了三叔父,三叔父喜欢那种性子温婉的女子,两人脾性不合,见面连话都没有几句。三叔父没有官职,三婶也鲜少在外交际,儿女的婚事,自然要指着姚氏。” 纪云舒没想到三叔三婶的婚事还有这样的故事,不由唏嘘:“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实在有些荒谬,也不应该为此订下儿女姻缘。” 赵慎不解道:“为什么这样说?其实这种事情很多,大部分人家给儿女订亲事,也都是看着年岁合适,家世相当,两人能不能合的来谁也不知道。” 纪云舒道:“所以说盲婚哑嫁要不得嘛,无端造就了许久怨偶。” 赵慎不赞同道:“两人要是想好好过日子,自然是能过到一起去的,像赵恒跟魏元敏,算不得盲婚哑嫁了吧,不照样过的一塌糊涂。” “他俩是例外,那不是中间多出一个人吗?只说三叔和三婶,当初祖父将人认做孙女儿,到了年纪好好择一个年轻才俊嫁出去,不比现在好?” 赵慎道:“也许在祖父眼中,自己的儿子就是最靠谱的年轻才俊呢?三婶虽然不得三叔喜爱,但她也没受过什么委屈。” 纪云舒听出赵慎明显偏向三叔,不满道:“吃饱穿暖就叫不受委屈了?精神需求呢?一个女子被困在后院,跟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过一辈子,怎么可能不委屈?” 赵慎觉得多聊聊果然是有好处的,纪云舒平日里一副懒散的样子,恨不得待在屋里不出门,但骨子里她并不喜欢被关在后院。 而且她看着不开窍,其实对感情有很高的要求。 所以总是看皇上不顺眼。 而对兰亭一边颇有微词,一边又忍不住帮他。 她不信任感情,但也是想择一人终老的吧。 这些让赵慎的心底有淡淡的喜悦浮起:“你说的对,三婶是有委屈的,不过在侯府一辈子衣食无忧,祖父也算是能向她死去的父亲交代了。” 纪云舒这才回过神来,是自己的要求太高了。 这个时代所有人都是这么过的,盲婚哑嫁,然后男的为事业奋斗,女的管家理事生孩子。 只要不谈感情,怎么都能过下去。 而一旦谈感情,那八成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看看魏元敏,姚若兰就知道了。 纪云舒有些怅然,决定趁着赵慎还没有变心,再多喜欢他一点。 毕竟这年头能向他这么洁身自好的男人实在不多见。 就连赵恒,爱姚若兰爱的死去活来,不也跟魏元敏有了一个孩子? “也就是说,三婶为了女儿的婚事,已经向姚氏投诚了?她在府中多年,不至于不知道姚氏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纪云舒觉得事情有些麻烦。 赵萱赵菲可都是赵家的姑娘,谁知道姚氏会给她们安排什么样的婚事? 这时代姻亲是很重要的人脉关系,姚氏的心可不在侯府。 赵慎摇头:“投诚不至于,姚氏名义上是侯府的主母,让她操持两个妹妹的婚事,是件很正常的事儿。她不在的时候三婶帮着管管家,也没什么大不了,三婶不是个有野心的人,不会把持权柄,姚氏自然放心。” “哦,那就好。” 纪云舒其实是担心三婶是个拎不清的人,跟姚氏结盟,到时候处理姚氏,说不准会让侯府伤筋动骨。 赵慎明白她的顾虑:“姚氏未必不是在打这个主意,所以两位妹妹的婚事,你也要上心些。” 纪云舒:“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我成日待在这后院,知道的还不如姚氏多,又不认识什么青年才俊,再上心能怎么着?还是这次出去,能看看……” 赵慎捂上她的嘴:“你看着点两位妹妹,别让她们着了道,其他的不用你管。” 第三百五十一章 不一定看得开 赵慎不怎么在意道:“父亲应该不会去,姚氏嘛,说不准,慧敏郡主回来了吗?” 纪云舒有些讶异地摇头:“难不成你觉得她还会回来?我看长公主并没有那个意思。” 说起来泰宁长公主是真的疼爱魏元敏这个女儿,那日毫不犹豫地将人带走,没有留半分余地。 赵慎道:“依着长公主的性子,自然不会希望女儿再回来,赵恒亲手推了怀孕的魏元敏,害的对方差点一尸两命,如今没了孩子,魏元敏终归是占理的一方,就是不回来也没人能说什么。不过我看她不一定能看得开。” 纪云舒:“看不开可以狠狠报复他啊,回来做什么?” 遇到烂人首先该做的不是跑吗? 跟对方烂在一起是个什么思路? 赵慎想起她新婚夜的做法,不由笑了笑:“你对赵恒没有丝毫的感情,所以首先想的是保全自己和家族,可魏元敏不一样,她从小喜欢赵恒到大,被心爱之人伤害,她那样性子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甘心的。” 纪云舒撇嘴:“明知道对方心有所属还非要嫁过来,现在这个结果本就是可以预料的,有什么好不甘心?” 她觉得女人最傻的想法,就是觉得男人会被自己的爱所感动,最终爱上自己。 魏元敏一开始不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吗? 赵慎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很多时候都觉得纪云舒不开窍。 不过不开窍有不开窍的好处。 纪云舒想了想道:“姚若兰失踪了几日又完好无损的回来了,我怀疑魏元敏可能对她做了什么。” 赵慎点头:“看来她把一切都怪到了姚若兰身上。” 纪云舒不赞同道:“为难女人算什么,一切不都是赵恒做的么?” 赵慎早就发现纪云舒有种奇怪的护短,正常的女人都会恨勾引自己丈夫的女人,她却一直将矛头对准男人。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纪云舒冲他挑眉笑道:“我的孩子若是没了,那肯定要让赵恒这辈子都没有孩子啊。” 赵慎:“……” 好吧,他夫人的想法从来与众不同。 两人在床上腻歪了半日才起来,用过早膳,就听到有人通传皇上下了旨意,要去行宫避暑,顺便行猎。 大热天的,纪云舒不觉得有人会对行猎感兴趣。 若不是为了漠北人,皇上怕是也没什么兴致搞这种活动。 纪云舒去给姚氏请安的时候,姚氏看起来心情不错,还问纪云舒:“慎哥儿可有说皇上怎么突然想起去行宫?” 纪云舒摇头:“他也是刚刚才听到的消息,可能皇上就是嫌京城太热了吧,这才刚进六月,就热成这个样子,皇上每日要处理那么多事情,想来热的难受。” 姚氏怎么可能相信她的鬼话,今年天热是真的,但宫里要冰有冰,要伺候的人有伺候的人,谁难受也轮不到皇上难受。 不过见纪云舒无意多说,她也不再问,而是笑道:“你说的是,这也是便宜了咱们,跟着去行宫总比在府中闷着强。” 纪云舒有些诧异:“夫人也要去吗?既是避暑,这一去的时间应该不短,府中的事儿谁管?” 说起这个,姚氏就有些心梗,魏元敏若是好好的,这个时候还在孕期,肯定不能去行宫,留下正好管家。 可偏偏肚子里的孩子没了,人也不肯回来。 赵恒那个没出息的,竟然想着就这样也好,不肯低头去将人哄回来。 她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才道:“这不是还有你三婶吗?咱们府里本就没几个主子,到时候又大部分都去了行宫,府里有个人看着点儿也就是了。” 纪云舒有些诧异,姚氏竟然愿意将管家权分给三房。 不过转念就明白了,三叔是个富贵闲人,沉迷享乐,一辈子都没有出仕。 三婶薛氏出身不高,据说是曾经跟着赵慎祖父打仗的武将后人。 纪云舒嫁进来后跟对方打过几次交道,感觉是个性情直爽的人。 这些东西在脑子里转了一圈,纪云舒眨了眨眼道:“我记得二妹妹,三妹妹也都到相看的年纪了,三婶不带她们去转转吗?” 对于这种难得可以出门见人的机会,各家夫人心中都有小九九。 尤其是家里有适龄男女的人家,说不得带出去就能入了什么人的眼。 三房算是侯府人最多的一房。 三叔自诩是个风流才子,房中少不了红袖添香的姨娘妾室。 膝下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 其中只有三小姐赵萱是三婶薛氏所出。 二小姐赵菲,四小姐赵蓁和唯一的儿子赵忱都是姨娘林氏所出。 二小姐十四,三小姐十三,都到了说亲的年纪,两人的婚事还都没有定下。 姚氏笑道:“这也没什么,你三婶说她对京城里的人家也不熟悉,让我带着你两位妹妹出去见见人,到时候还要劳烦你这做大嫂的多看顾一下她们。” 纪云舒点头:“夫人言重了,自家姐妹,说什么劳烦不劳烦的。” 姚氏有些感慨道:“咱们府里人少,这一辈的姐妹就那么几个,你大妹妹回了老家,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只剩了你三叔这几个孩子,亲事上少不得要仔细些。” “夫人说的是,不过一家有女百家求,这次去行宫的又都是京城里能排得上号的人家,您到时候怕是要挑花眼了。” 纪云舒捧着道。 姚氏笑道:“若是能让你两位妹妹喜结良缘,我就是挑花了眼也是值得的。” “有夫人这样的大伯母真是她们的福气。” 纪云舒嘴上奉承着,心里却不以为然,如今赵恒对魏元敏做的事情已经在权贵圈子里传开了。 有这个名声在,赵家姑娘说亲都会受影响。 所以现在其实并不是什么相看的好时候。 问清楚姚氏对这次出门的大致安排,纪云舒才告退回到琼华院。 见赵慎正捧着一本书在看,她凑过去问:“怎么不去书房?” 赵慎是很典型的那种极度自律的人,甚至可以说有一点强迫症。 每日什么时候起什么时候睡,吃多少东西,都很有规律。 几乎从不打破自己的习惯。 可今早他没有早起去练武也就罢了,现在竟然没去书房看书。 纪云舒颇觉得有些稀奇。 第三百五十章 占了先机 赵慎摇头:“我不清楚,只是前些日子发现萧昆身边的人有调动。” “你还盯着萧昆?他调动人手做什么?” 纪云舒有些好奇。 谁知赵慎眯了眯眼:“你很关心他?” 纪云舒无辜地眨了眨眼:“没有你关心,我可没有让人盯着他。” 赵慎这才正色回答她的话:“我也不清楚,事实上直到现在我都没弄清楚他到底想做什么。” 身为雍王府的世子,却时不时拖雍王府的后腿。 一开始他以为萧昆是不希望庶出的兄弟们出头,可这回南疆的事让他觉得,萧昆根本就不希望雍王成事。 但同时他也没有向着皇上这边。 最重要的是,他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建立了自己的势力。 光是暗阁为他所用这一点,就让人不寒而栗。 比起崛起没几年,只会杀人敛财,做事还比较粗糙的阎王殿,暗阁才是更趁手的工具。 纪云舒想起宫宴那晚在荷花池边见到的人,他的情绪波动似乎很大。 她突然道:“也许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自保呢,就跟我们一样。” 萧昆生来就是雍王世子,他的父亲要造反,他自小被送来京城做人质,这一切都由不得他选择。 如果他很早就知道了雍王的意图,那就会明白,不管雍王成不成,他都很难有好下场。 所以他发展自己的实力用以自保是很合理的。 赵慎酸了一句:“你倒是了解他。” 纪云舒:“……这不是正常人都能想到的事儿吗?而且他还帮了我们好多次呢,你犯不上一说起来就阴阳怪气的吧?” 赵慎发现纪云舒就是能把别人都不好意思说出口的事情直接挑破。 “他若是你说的这样,自然最好,如今漠北的事情当前,皇上也没功夫关注其他的。” 纪云舒这才想起话题已经被扯远了:“我们在说和亲的事儿呢,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还是要萧玥去吗?” 赵慎道:“皇上觉得漠北和谈就是个幌子,正想法子探查他们的真实目的呢,和亲这事儿漠北人还没提,皇上自然也不会主动提,而且我跟他提了你的意见,他觉得很好。” “我的意见?我有什么意见?” 纪云舒完全不记得自己对和亲的事儿有什么意见。 “你不是说要和亲的话,最好让漠北的王子留下来吗?皇上觉得但凡这两个王子想继承王位,就不可能同意,咱们可以趁机谈条件,试试他们的底线。” 纪云舒这才想起自己之前似乎确实跟赵慎聊过这个,不过她当时就是随口说的。 因为两国之间如果注定要有一战,那么漠北的王子留在京城总比大夏的公主去漠北好。 “也就是说皇上也没什么心思和谈,更没想着要和亲,是吗?” 从这一点来说,纪云舒还是佩服皇帝的,在朝廷一派主和的气氛之中,还坚持自己的想法,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皇上只是比所有人都清楚漠北的狼子野心罢了,能不打自然是不打的好,可漠北若当真有把握,怎么可能不想南下,你也别总是担心皇上会鸟尽弓藏,现在皇上比所有人都怕你父亲和哥哥出事。” 漠北如果想挥兵南下,纪家父子就是越不过去的一道坎。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硬碰硬他们占不了什么上风,最好的法子就是先对纪家父子下手。 就想他前世那样。 前世纪家父子一出事,他们就意识到有问题,所以皇上让他去查明真相,可惜太晚了。 所以重来一次,他没少让皇上多关注漠北。 想到这里,他笑道:“这一次,我们总算是占了点先机的。” 纪云舒也叹气:“是啊,我们占了先机,还知道未来的走向,若是这样都赢不了,那可能就是命该如此吧。” 赵慎这几日确实事多,没有休息好,两人说着话,不一会儿就困了。 纪云舒摸了摸他睡梦中还紧锁的眉头,不由摇了摇头。 起身熄了灯也睡下了。 次日纪云舒睁开眼发现赵慎还在,连忙将人唤醒:“你今日不用上朝吗?要迟到了?” 赵慎没睁眼,而是一把将她揽入怀中,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皇上准我沐休一日,今日不用去上朝。你陪我再睡会儿。” 纪云舒也明白大概是该讨论的事情都讨论好了,朝会上有没有赵慎也没什么影响,这才给他放假的。 她醒来就睡不着了,自然也不会让赵慎继续睡:“皇上难得大方,这么一日的时间就用来睡觉多浪费。” 赵慎很想捂上她的嘴巴:“没说要睡一日啊,算了,你又想做什么?” 他刚睡醒的声音低沉,好听的很,纪云舒摸着他微微滚动的喉结道:“你有什么安排吗?” 赵慎道:“还有些公务没有处理完,算不算安排?” 纪云舒一本正经道:“当然不算,这是沐休时间,怎么能用来处理公务?皇上又不会额外给你加俸禄。” 赵慎闷笑:“你说的是,其实是为了招待漠北使臣,皇上临时决定要去一趟围场,一是为了拖时间,二是向他们展示咱们的武力,三来嘛,眼见得天越来越热了,那里离避暑行宫近,也正好去避个暑。” 纪云舒眼前一亮:“去行宫好,这才六月天气就热成这个样子,后面还不知怎么难熬呢,要去多久?” “一切顺利的话,总归要过完这个夏天吧。” 赵慎也觉得今年热的有些异常。 想到前世后面发生的旱灾,他心里有些发沉,好在这事儿他早跟皇上提过了,所以天气一热起来的时候,皇上就让下面的人注意旱灾了。 有了提前的准备,到时候应该能缓解一二。 “那你还睡懒觉,快起来啊,皇上也是的,这么大的事儿,不早说。” 赵慎笑道:“着什么急?皇上的旨意今天才会下,就是为了打一些人措手不及。” “行了,我知道除了你刚刚说的那一堆,皇上突然闹这么一出肯定还有算计。不过咱们还是先想想自家的事儿吧,府里如今这个情况,就我们俩去吗?” 赵侯爷虽然挂着官职,但不管在府里还是外面,都是个隐形人。 姚氏要管家,如今又跟泰宁长公主闹翻了,不见得会去。 赵恒无官职,当然凭着他侯府公子的身份也是可以去的。 想到这里,她突然想到赵恒文虽然不行,武还是有那么点样子的。 难说姚氏不会抓住这个机会,让赵恒去出头。 第三百四十九章 做了什么亏心事 谁知赵慎打量了她几眼,蹙眉问:“这么殷勤,你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纪云舒:“……” 她是有些亏心没错,可用得着说出来吗? “这不是看你近日有些忙,担心你的身体吃不消吗?” 赵慎继续揭穿她:“我平日里也没多少清闲的时候,还有,你担心我吃不消就只是嘴上说说吗?” 两人说话的功夫,正好绿如端了托盘进来,纪云舒连忙道:“怎么会?我专门让人给你炖了补身子的汤。” 说着也不顾绿如想说什么,就将托盘里的炖盅接过去,亲自递给了赵慎。 赵慎没再说什么,只是揭开炖盅的盖子后手顿在了那里,他意味不明地看向纪云舒:“你确定这是专门给我炖的?” 听他刻意将专门二字咬了重音,纪云舒才察觉不对劲,探头看了看,发现竟然是一盅阿胶桂圆红枣汤。 她尴尬地看向绿如,绿如却装死般垂着头没做声。 若是仔细看,就能看出她的肩膀在抖动,显然是在忍笑。 眼见这丫头指望不上,纪云舒只好咳了一声道:“嗯,这其实是补气血的,你如今事忙,总是劳累过度对身子不好,这个正适合你喝。” 赵慎听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没好气地将炖盅递给她:“还是你喝吧,是来月事了吧?可还是觉得不适?” 那次被下药虽然发现的及时,但对纪云舒的身体到底还是有影响的。 即使一直在调理,大夫也说没什么问题了,纪云舒来月事的时候肚子总是有些疼。 倒也不严重,所以每次来的时候,绿如都会给她炖一些汤。 “只是肚子略微有些疼。”纪云舒摇了摇头接过炖盅拿在手里,又问他,“你用晚膳了吗?我让厨房送点吃食过来?” 已经过了用晚膳的时候,纪云舒也不知道他忙起来有没有时间吃饭。 赵慎摇头:“不用麻烦,我在宫里吃过了。先去洗漱一下。” 纪云舒点头,看他进了浴室,才去瞪绿如:“你端这个来也不说一声?” 绿如很委屈:“奴婢这几日每晚都端这些来的啊。” 纪云舒气结:“你前两天炖的是当归乌鸡汤。” 那个男人也能喝的。 绿如:“我怕您连喝几日嫌腻,就换了这个。” 想起自己刚刚的尴尬,纪云舒无语:“那我真是谢谢你这么为我着想啊。” 她几口将一盅汤喝了个干净,然后将屋里的人都打发出去。 等赵慎出来的时候,就见她一个人趴在床上不知道在看什么。 便凑了过去,谁知她听到动静,将手中的册子收了起来,转头问:“皇上今晚怎么舍得放你回来了?” 赵慎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明明很正常的话,让她这么一问,听着倒像是他跟皇上有什么一般。 “事情商议的差不多了,我一个外臣,总住在宫里也不像话。” 纪云舒撇嘴:“有什么不像话的,皇上就那么几个妃子,还都是摆设,皇后娘娘又被禁足,能出什么事儿?” 赵慎饶是习惯了她时不时胡说八道,还是被这话气的头疼:“你瞎说什么,我怎么可能跟娘娘们有什么牵扯?” “我就是这个意思啊,所以你住宫里也没什么的。” 赵慎见她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深吸了口气:“我以为你会关心皇后娘娘?” “你都说了皇上不会让她出事的,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倒是宁欢怡,听说她醒过来说是自己摔的?” 她倒是有点搞不懂这女人想做什么了。 若说是巧合,她是半点不信的。 赵慎点头:“她说的跟皇后娘娘说的都能对上,当然这是明面上的说法。” 纪云舒挑眉:“还有暗地里的说法?” “暗地里就是,她也是被人叫去宣政殿的,是有人故意弄没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当然,传话的人已经不见了。” 纪云舒托着下巴笑道:“这么说,她还成了受害着?皇宫怎么跟个筛子似的,一个两个都是别人的人。” 赵慎上了床,在她身边躺下才道:“皇宫里被人安插探子是在所难免的事情,皇上也很恼怒,至于怡嫔,皇上暂时还不想动她。” 纪云舒啧了一声:“色欲熏心。” 赵慎:“……说这么难听做什么,你明知道皇上将她留在宫里是有别的用处。” “这算什么难听?我就是为皇后娘娘不值,好好的背了个心狠手辣谋害皇嗣的罪名,怡嫔虽然澄清了,可你猜有没有人信?” 比起有孕妃嫔自己在皇后面前摔了一跤,没了孩子,人们更愿意相信这孩子是皇后弄没的。 反正朝堂上从不乏有人反对皇上专宠皇后,这不就送了一个很好的把柄给这些人? 赵慎见她气呼呼的模样,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戳了戳她的脸颊:“信不信的有什么要紧?那些人心里再不服,也得对皇后娘娘恭恭敬敬地行礼。皇后娘娘自己也习惯了,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纪云舒自然知道这么多年下来,帝后有自己的相处之道。 “我没生气啊,就是觉得皇上将怡嫔放在身边,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宁欢怡的行事她有些看不透,但她不信事情这么巧,每次都是她在受无妄之灾。 她总觉得这个女人不是看起来那样无辜。 赵慎道:“她来自南疆,擅蛊毒,还跟雍王有关系,皇上无论如何都不会对她掉以轻心的。” 纪云舒却觉得这个时代的男人,对女人的轻视是刻在骨子里的。 理智再重视,行事的时候也会下意识将女人看低。 她怀疑雍王就是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格外爱用女人。 不过这些没必要说出口,她就是耳提面命,皇上也不会因为她改变自己的计划。 “算了,宫里的事用不着我操心。倒是萧玥和兰亭今日来找我了,和亲的事皇上到底怎么想的?” 赵慎诧异:“兰亭回京城了?他们俩一起来的?” 纪云舒想起萧玥说她也很久没有见过兰亭了,不由看向赵慎:“他们俩怎么可能一起出现?是萧玥先来的,她走后兰亭才现身,你知道他去哪里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 他说过会娶我 纪云舒无奈道:“罢了,我确实不会眼睁睁看着萧玥去和亲,不过我也只能尽力,结果会怎么样不好说。” 兰亭感激道:“夫人尽力就行,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记这份情。” 纪云舒满不在乎道:“我这么做可跟你没有关系,萧玥的性子太单纯,并不适合和亲。” 萧玥是那种在京城嫁人都不一定能好好活下来的人,更别说去漠北了。 漠北人本就别有用心,怎么可能善待一个弱女子? 兰亭确定纪云舒肯帮忙就告辞离开了。 银叶不满道:“院子里的人还是太疏忽了,竟然让人进了您的屋子。也该好好整顿一下了。” 纪云舒笑道:“我猜他这两日会来,所以专门让人放他进来,他需要听到萧玥的真实想法。” 这件事情上,银叶十分不理解萧玥的做法。 在她眼里,萧玥和兰亭,一个金尊玉贵的郡王府千金,一个暗地里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怎么看都不般配。 “这俩人在一起说什么,一个讲衣服料子首饰,一个说怎么杀人越货吗?” 纪云舒没想到她思路这样清奇,乐不可支道:“下次见了,你可以问问她们。” 她们主仆在这里说笑,郡王府里却一片兵荒马乱。 郡王妃被女儿的坦白打了个措手不及。 如纪云舒所料,她想过女儿心里的人可能不太能拿的出手,所以才一直瞒着家里,却没想到对方会是一个本该在流放地的罪人。 “你们之间到了哪一步?” 郡王妃看着女儿又是害怕又是害羞的样子,眯着眸子问。 萧玥一口气将自己跟兰亭的事情说了出来,只觉得压在心头的巨石被搬开了一样,松快了许多。 听到母亲的问话,也没有多想,有些羞赧道:“他说过会娶我。” 郡王妃一口气哽在心口,没忍住戳了戳她的脑门道:“这话你也信?他一个罪人,出现在人前都是重罪,怎么娶你?” 萧玥辩解道:“母妃,他不是罪人,他说了兰家是被冤枉的,他会想办法让兰家平反的。” 郡王妃觉得自己的女儿简直是脑子里进水了:“兰家是不是冤枉我不知道,但有一件事我可以告诉你,那涉及先帝时期的宫闱秘事,不可能平反的那一日。” 萧玥愣了愣:“怎么会……” 郡王妃叹气:“你天真也该有个限度,皇宫里面的事情,哪里能能拿出来说?兰家的案子是先帝亲口定的,皇上轻易不会推翻。所以兰家是不可能平反的。” 萧玥眼底的光熄灭,但她还是道:“可是母妃,即便如此,我们也可以为他求一道特赦令,他真的是个好人。” 郡王妃摇头:“皇上的特赦令不是那么好求的,玥儿,有些人不合适就是不合适,该放手的时候要学会放手。” “母妃,我也想过放手,可我一想到以后要嫁给别人,就好难过……” 郡王妃看着她这个样子,心中不由有些失望。 她精心养大的女儿竟然瞒着家里跟一个男人生情,还是一个根本就不可能娶她的男人。 她起身道:“你要嫁这个人,是绝对不可能的,长痛不如短痛,玥儿,你好好想想吧。” 郡王妃说完,转身往外走去。 萧玥知道自己这是被软禁了,抱着膝盖哭了起来。 郡王妃径直去了书房,揉着额头将女儿的情况告诉了王爷。 “是我们将她宠坏了,竟然做出这样的事儿,幸好没有被人发现,不然咱们家的脸怕是都要被丢光了。” 临安郡王人到中年,也没什么事儿,养的白白胖胖的,两手抚着自己凸出来的肚子,笑眯眯道:“也不见得没有人知道,事儿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你猜这丫头怎么想到突然跑来跟你坦白?” 郡王妃愣了一下:“她之前去了长兴侯府,难不成是纪家那丫头让她这么做的?她俩不是自小不和吗?” 临安郡王笑的跟个弥勒佛一样:“小姑娘之间拌几句嘴,又不是什么解不开的深仇大恨?我看纪家那丫头嫁了人之后通透多了,可见孩子们大了总会懂事的。” 郡王妃回过神来:“玥儿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怎么不跟我说?” 这人听到女儿做了什么,脸上一点惊讶都没有。 临安郡王温声安抚有些炸毛的妻子:“小姑娘情窦初开,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咱们做大人的,难不成还能跟自己的孩子较劲儿?” “合着全家只瞒着我一个?”郡王妃气不打一处来,“那你打算怎么办,成全她吗?且不说和亲的事儿十有八九会落到她头上,就是那个兰家公子,那是什么良人吗?” 郡王妃被气的脑子都混乱了,一时竟想不清楚女儿是和亲更好,还是嫁一个罪人更好? “哎呀,你别气嘛,气坏了还不是我心疼。” 临安郡王顺着妻子的后背缓缓道,“和亲的事儿还做不得准,至于那个人,等等看吧。” 郡王妃:“等什么?”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外面通报:“王爷,有一位兰公子求见。” 郡王妃刷地起身怒道:“他竟然敢上门来。” 临安郡王笑道:“还算有胆量,听听他怎么说嘛,你难道不想看看女儿的眼光。” 说罢,他扬声吩咐,“让人进来。” 郡王妃:我不想。 只要一想到这小子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暗中引诱了自己的女儿,她就恨不能将人撕了。 眼光,萧玥那单纯到有些蠢的性子,很容易被骗,哪里有什么眼光。 她就这么一个女儿,自小捧着手心里,孩子不知不觉间就长大了,等她发现萧玥的性子想要掰正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胡思乱想间,只见一个容貌俊逸的年轻公子走了进来。 纪云舒让人盯着点郡王府,知道兰亭果然如他自己所说,去见了郡王和郡王妃,也就放心了。 不管什么事儿,大家坐下来谈一谈,总能有解决的办法。 就是不能,也可以有个了结,好过一直拖着。 她相信凭着兰亭的能耐,他既然让萧玥等,那就说明他有解决方法。 赵慎这一日回来的比较晚,但总算是回来了。 纪云舒白日里受萧玥的话启发,做了一番反省,觉得自己之前的做法对赵慎其实有点不公平。 于是她今晚格外的殷勤。 赵慎一进门,她就一改问日的懒散,亲自迎上去:“怎么回来这么晚?” 第三百四十七章 跟家里坦白 萧玥:“可我总不能因为他可能以后会变,就不相信他吧?” 纪云舒看着她迷茫中又带着点儿坚定的眼神,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在棒打鸳鸯。 未来会怎么样谁都不知道,可至少现在,萧玥相信兰亭对她是真心的,他可能也确实是真心的。 萧玥愿意为了这份感情去赌,她又为什么非要阻挡呢? 面前的人不是书中那个纸片人,她有自己的思想和意志,她的结果本都是自己的选择。 纪云舒一直执着地想要改变,但此刻她突然发现能改变的只有自己,其他人的命运,她无权干涉。 脑中一瞬间闪过很多的想法,纪云舒最终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是我着相了。” 她站在结局,回望来时路,想让萧玥避开惨死的结局,可却忘了,对萧玥来说,那就是她自己选择的命运。 萧玥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一副不赞同自己跟兰亭在一起的人,突然就转变了口风,不过纪云舒能这么说,还是让她松了口气。 现在的她,太需要有人支持了。 所以哪怕明知道纪云舒其实并不看好自己和兰亭,她还是忍不住来找对方。 “你真觉得我说的对吗?” 纪云舒听她说话都有些忐忑,这样小心翼翼,却还是坚持心中的那份感情,不由暗骂兰亭真不是个人,竟然来招惹这样单纯的小姑娘。 她嘴角弯了弯道:“你说的是很对,有些真心瞬息万变,也有些真心永远不变。兰亭么,我看他志不在儿女情长,遇到你也算是个意外,变心的几率确实不怎么大。” 萧玥瞬间喜气洋洋:“我就说嘛,兰大哥真的是个好人。” 纪云舒没好气道:“你眼里怕是没有坏人吧。” 萧玥知道她是在说自己天真,但她现在心情好,不想跟她计较。 她打量着纪云舒,半晌忍不住问:“你跟以前比起来变化很大,赵世子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样不相信真心。” 瞬息万变这话算是委婉了,实际上不就是觉得男人都会变心吗? 纪云舒没想到她会问这个,突然发现自己真的不像一个小姑娘,没有半点对真情的向往。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对赵慎不是没有感情,却从未想过天长地久。 她不停地给自己找事情做,除了想要改变原本的悲惨命运,何尝不是为了给自己在这里立足的底气,以及安全感? 心里想着这些,她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笑道:“我没有不相信真心。” 萧玥一副我懂的样子:“我知道,是不相信真心会永远嘛,可人这一辈子,谁也不知道能活多久,若是事事瞻前顾后,岂不是会错过很多快乐?” 纪云舒见她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反而劝起了自己,不由好笑道:“行了,你自己的事儿自己看着办吧,不过我劝你一句,有事儿要跟家里人说,他们总归是希望你好的。” 说到这个,萧玥又苦起了脸:“过年这段时间,我母妃一心想要为我定下亲事,都被我找借口拒绝了。我觉得我母妃可能已经知道什么了。” 纪云舒也觉得郡王妃应该猜到了,萧玥根本不是会藏事儿的人,这么明显的异常,王妃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那不是正好,你干脆说了算了,省的王妃不明就里,急切之下给你定了亲。其实有时候我们觉得天会塌下来的大事,在大人那里并不算什么。” 萧玥迟疑了许久,才下定决心道:“好,我回去就告诉我母妃。”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看天色不早了萧玥才离开。 等她走了,纪云舒才对外面道:“兰公子这墙角还没有听够吗?” 话音落下,兰亭从外面走了进来:“夫人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这院子里的护卫都没有发现他进来,纪云舒却察觉了。 他很想问一句对方是怎么发现的,可想到纪云舒似乎不待见他,便没有开口。 纪云舒笑道:“不敢当,公子才厉害,进我的屋子如入无人之境。” 这可不是什么好话,兰亭想到自己的目的,低头赔罪道:“我的身份不便光明正大的现身,情急之下才出此下策,还请夫人见谅。” 纪云舒道:“你一个男人,不管是什么身份都不应该出现在我的屋子里。” 兰亭苦笑了一声:“我知道,可这件事,除了夫人,我不知道还能找谁?” 纪云舒烦死了他这副模样:“去找你主子啊,你辛辛苦苦为他卖命这么多年,他不至于不管你的死活吧?” 兰亭突然觉得,纪云舒不是光看他一个人不顺眼,她是看所有的男人不顺眼。 “他不会为了我的事破坏两国和亲。” 他没有解释萧昆算不上自己的主子,可他为萧昆办事是事实,也懒得在此刻分辨这个。 纪云舒笑道:“换个和亲的人选而已,有什么做不到的?” 兰亭听她说的轻描淡写,就知道她有办法,连忙道:“和亲人选必然是皇上经过多方考量才会是定下,哪能说换就换,夫人若是能帮忙回转,在下感激不尽。” 纪云舒无所谓道:“我要你的感激做什么?” 兰亭认真道:“夫人若肯帮忙,我欠夫人一个人情,日后夫人旦有吩咐,在下定然在所不辞。” 纪云舒笑眯眯道:“不怕我故意为难你啊?” 兰亭一听这话,心里就觉得不好,眼前的人可不是萧玥那样的天真少女。 不过想到事情紧急,真等皇上下了圣旨,那就再无转圜的余地。 “我知道夫人也不希望玥娘去和亲,不会为了这件事为难我的。” 纪云舒道:“你说的不错,大夏和漠北就算签订了合约,这份和平也持续不了多久,日后战事一起,萧玥必然不会有好下场。所以我不希望她去和亲,但想到她留下来会便宜了你,我又觉得心气不顺。” 兰亭:“只要夫人能让玥娘不去和亲,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纪云舒见他颇有诚意,不由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即便不和亲,婚事也不能再拖下去了。” 兰亭眼神黯了黯:“我……一会儿会亲自去郡王府请罪。” 纪云舒撇嘴,不过萧玥刚说了要跟家里说明,郡王和王妃的反应可想而知。 知道女儿心有所属跟知道女儿喜欢的是个本该在流放的罪人是两回事。 兰亭若是敢去郡王府,还算有担当。 第三百四十六章 你这样的,叫活该 萧玥有些不自在地把玩着手中的帕子:“我娘打听了一下和亲的事,觉得咱们这边要跟漠北和亲的话,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纪云舒暗叹,藩王皇上信不过,京中宗室里年龄和身份都合适的,也就只剩一个萧玥了。 “这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不过我听说跟漠北的和谈还没有开始,你要是实在不想去,还可以想法子。” 萧玥摇头,有些黯然道:“我父王说,两国和谈,关系重大,皇上如果让我和亲,我必须去。” 纪云舒一愣,随即就明白了临安郡王的意思。 郡王府能得皇上信任不是没有理由的。 “你自己的想法呢?还有兰亭,他是什么意思?” 萧玥摇头:“我的想法有什么要紧?他……我也不清楚他是怎么想的,我已经有些日子没见过他了。” 纪云舒听到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 固然在大局面前,个人的想法无关紧要,可她明明可以不去和亲的。 之前她有那么多机会找个人定亲。 纪云舒突然发现,有些事情,也许就是注定的。 她已经劝了萧玥好几次,早点定亲,可她偏偏拖到现在。 “那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萧玥满心的惶惑不安:“我不知道,我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如果我去和亲,可能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纪云舒叹气:“是啊,两国若是能就此和好也就罢了,若是再起战事呢,你想过你会是什么下场吗?” 萧玥:“我以为你会安慰我。” 纪云舒斜了她一眼:“我看你并不需要安慰,后果你不是都想明白了吗?” 萧玥见她神色不太好:“我知道你怪我没有听你的话,可……这大概就是命吧。” 纪云舒白了她一眼:“努力过没有办法改变结果,那是命,你这样的,叫活该。” 萧玥黯然道:“那你就当我活该好了,我生在郡王府,锦衣玉食长到现在,不管为大夏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纪云舒听到这话,真是既心疼又无奈:“行了,别说这些了,和亲的事情还没影儿,漠北那边这几日都没什么动静,还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你也不用自己吓唬自己。” 萧玥眼睛亮了亮:“你是说我可能不用去和亲?” 纪云舒无语,自己说了半天,她就听到这个? “可能吧,漠北人又不是没做过撕毁合约的事情,既然合约对他们没有约束力,那还瞎折腾什么。现在是漠北人主动想和谈,与其相信什么姻亲之好,不如多捞点好处。” 纪云舒觉得皇上骨子里并不是个软弱的人,所以也不一定喜欢和亲这样的手段。 萧玥闻言,脸上的愁云一扫而空:“你说的有道理,我听我父王说,之前咱们大夏派去和亲的公主就死在漠北人的手上,他们根本就没有信用。” 纪云舒道:“这些事大家都知道,但和亲也不是没有用处,最不济也能给大夏争取一点时间备战。” 萧玥:你有毒吧。 “不管怎么样,你该先想清楚自己想要怎么办?就算不和亲,你的亲事也不能拖下去了吧?还是你打定主意要等他,无论结果怎么样?” 萧玥垂着头没有说话。 纪云舒默默哀叹,自己碰到的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人生有很长,有些人有些事可能注定只是路过,你终归要为自己和家里考虑的。就像现在,如果皇上下旨让你和亲,你不能抗旨。同样是身不由己,为什么不选一条让自己好过一点的路呢?” 她觉得萧玥这样单纯天真的小姑娘一点都不适合接触爱情,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人身上,容易产生最纯粹的感情。 萧玥迷茫道:“我也不知道哪一条路更好过?可只要想到要嫁的人不是他,就觉得活着都没了意义。” 纪云舒本想好好劝她,听到这一句实在忍不住了:“你就算嫁给他又能有什么意义?魏元敏的事儿你听说了吧,她以前是多骄傲的一个人,一心嫁给赵恒,觉得自己的爱情能改变一切,可现在呢?命都差点丢了,这就是你所谓的意义?” 萧玥嗫嚅道:“我……他不会这样对我的。” 纪云舒翻了个白眼:“魏元敏当初想必也是这么认为的。” 萧玥还想辩驳,但看纪云舒的脸色,到嘴边的话没敢说出口。 赵恒怎么能跟兰亭比呢? 赵恒是在心有所属的情况下娶的魏元敏,兰亭的心里……应该只有她吧 萧玥想到这里,突然有些不确定。 纪云舒觉得她简直冥顽不灵,难怪人们说陷入爱情的男女智商都是不存在的。 她一开始也不是没有想过撮合萧玥跟兰亭。 可兰亭那个人,背负的太多,也太过飘忽不定。 而且他始终敌我不明。 如果他注定要跟皇上和郡王府作对,那这俩之间能有什么可能? “行了,别想这些了,这几日我们府里出了点事,我也没功夫关注其他,皇后娘娘那里怎么样了?” 两国和谈在即,这几日赵慎也忙的很,好几个晚上都住在宫里没有回来,她也就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萧玥道:“我听我母妃说怡嫔醒过来了,说是她自己不小心摔了,跟皇后娘娘没有关系,不过皇上还没有解凤台宫的禁令,也不知是不是对皇后娘娘生出不满了。” 纪云舒心里琢磨,不接触禁令应该是皇上的一石二鸟之计。 一是为了保护皇后。 二嘛,就是让大家发挥想象力,胡乱猜测。 瞧,就连郡王府这样深受皇上信任的人,不也觉得帝后之间生了嫌隙吗? 毕竟怡嫔是第一个皇上主动册封的妃嫔,她还长了一张说是倾国倾城也不算夸张的脸。 自她进宫后皇上对她的宠爱也有目共睹。 纪云舒发现,其实很多人并不希望皇上是个不近美色的人。 “这样啊。”纪云舒趁机教导萧玥,“你瞧瞧,男人哪里靠得住,皇上当初为了皇后娘娘不惜跟太后和朝臣对抗,恨不能空置六宫,如今呢?” 萧玥目瞪口呆:“你居然非议皇上?” 纪云舒;“你听话能不能听重点?这算什么非议,这不是事实吗?” “可那是皇上啊,谁会相信他会一辈子只守着皇后一个。” 纪云舒冷笑:“你猜皇后娘娘有没有信过?其实会相信也正常,毕竟当初他是真心的,可男人的真心,瞬息万变。” 第三百四十五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魏元敏醒过来知道自己的孩子没有了,以后也不会再有,便心如死灰一般,躺在床上一言不发。 她一向是高傲要强的,这个样子让泰宁长公主十分担忧。 “娘知道你心里难过,你想做什么可以说出来,娘一定会帮你办到的。” 对魏元敏来说,流产是一件身心都伤害极大的事情,她脸上没有一点气色,一片惨白,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只是动一动就会出一身的汗。 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受这样的大罪。 一开始她对母亲的话充耳不闻,说什么呢? 她一开始就知道赵恒心有所属,但她不觉得那是什么大事。 满京城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可谁家的正室地位会因此动摇? 她以为嫁过去时间长了,赵恒总能看到自己的真心。 偏偏赵恒跟那些人不一样,他对姚若兰的情比所有人以为的都要深。 也不是所有人,纪云舒一定一开始就看明白了,所以她干脆的退婚,没有半分犹豫。 可她好歹是赵恒明媒正娶的人,他说过会好好待她,还给了她一个孩子。 赵恒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姚若兰在他心中当真比一切都重要吗? 一想到这个,她就会被心中的不甘和愤怒淹没。 泰宁长公主见她脸上有了表情,继续道:“那个女人如今在我们手里,你想怎么出气都随你,有什么事儿别憋在心里,气坏了自己。” 魏元敏死死捏着被子哑声问:“那个贱人是他的心头肉,他怎么会同意将人交出来?” 泰宁长公主犹豫了一下,见女儿目光直直地看着自己,固执地要知道真相,叹了口气道:“我留了人在侯府,那晚我将你带走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那个女人送走,我让人将她劫了下来。” 魏元敏闻言冷笑了两声:“他为了姚若兰亲手推我,害我没了孩子,事后却只惦记着那个贱人的安危,当真是情深义重。” 泰宁长公主道:“如今你也该看清楚他的真面目了,想不想回侯府都随你,至于那个女人,你想怎么处置都行。” 泰宁长公主是不希望魏元敏再回侯府了,她和赵恒本就没有半点夫妻情分,如今孩子也没有了,再回去后半辈子都相看两相厌吗? 魏元敏过了片刻才道:“我回不回去以后再说吧。那个女人,这个节骨眼儿上失踪,任谁都能猜到是您动的手,这对您不好,还是将人送回去吧。” 泰宁长公主握着她冰凉的手,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好孩子,你不用委屈自己,娘还不至于连这么点事都处理不好。” 魏元敏嘴角动了动,扯出一抹笑:“娘,我不会委屈自己的。我记得您身边的嬷嬷说过您手里有一种药,吃了以后会让人一点点病死。” 泰宁长公主愣了一下,那与其说是药,不如说是毒,会让人受尽病痛的折磨而死,且没有解药。 看着女儿虚弱的样子,她咬牙道:“好,我让人给她灌了那药,然后将人放出去。” 魏元敏点头:“谢谢娘。” 泰宁长公主慈爱地看着她:“咱们是母女,说什么谢不谢,只要你好好的,让娘做什么都可以。” 这次她真是被吓到了,魏元敏失血过多,差点就一尸两命了。 纪云舒听到赵恒找到姚若兰的时候,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你确定人好好的?” 绿如道:“是好好的啊,我还以为她再也回不来了。” 长公主想要让一个人消失,那实在是太容易了。 虽然对魏元敏动手的是赵恒,但归根结底是因为姚若兰。 就这样公主府还能好好的将人放回来,想想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兰茵若有所思:“也许只是看起来好好的。” 纪云舒也这么想,反正她是不相信魏元敏会这么轻易放过姚若兰。 绿如又道:“二公子去公主府吃了个闭门羹,听说连公主府的大门都没进去。” 纪云舒已经对赵恒的智商不抱希望了:“这都过去几日了,找到姚若兰才去公主府,长公主不让人打他一顿都算是好脾气了。” 兰茵道:“二公子应该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毕竟慧敏郡主若是回来,他和姚若兰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纪云舒也看出来了,赵恒拖了这几日才去公主府,除了为了找姚若兰,更重要的是,他根本就不希望魏元敏回来。 “太晚了,有些事不是他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纪云舒叹息。 如果他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守着姚若兰过,不去招惹魏元敏,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但现在,魏元敏失去了孩子,受到了伤害。 凭她的性子,就算不回来,也不会让赵恒和姚若兰好过的。 兰茵点头:“二公子行事还是有些任性,倒是姚夫人那边安静的很,什么都没做。” 纪云舒弯了弯唇:“她是个聪明的,恐怕从长公主带着魏元敏离开的那一刻,就知道这两人不会再复合了。” 兰茵不解:“您是说夫人已经放弃从公主府那边为二公子谋前程了?” 纪云舒嗤笑:“偷鸡不成蚀把米,聪明人也不见得事事顺心,她啊,侯府靠不上,利用赵恒的妻族也不可能了,她只剩最后一条路可以走。” 那就是雍王。 不过这一定是姚氏最不愿意走的路。 主仆几人说着话,外面有人来通传:“临安郡王府的小姐来拜访。” 纪云舒一听是萧玥来了,便想到和亲那一茬。 这几日她一直窝在府中,关注着赵恒的事情,并没有听到漠北使团那边有什么动静。 愣神间萧玥已经走了进来。 纪云舒起身迎她:“真是稀客呀,你怎么想起来我这里?” 萧玥笑道:“你倒是会享受,这才刚进六月,就用起了冰,今年热的很,这一夏还不知怎么难熬。” 纪云舒拉着她坐下,让人上茶:“别人怎么难熬且不说,你们王府还会缺了冰。” 萧玥道:“这玩意儿可不是说有就能有的,看今年这天气,我们府里储备的冰不一定够用。不过太后那么疼你,你这里应该是不会缺的。” 纪云舒脑子里转了转,她好像记得用什么东西能制冰来着,可惜想不起来了,回头问问一尘知不知道吧。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蹭点冰?” 她打趣地问。 第三百四十四章 不该做的事 兰茵也诧异道:“这还用找?不用脑子也能想到谁会在这个时候劫人吧。” 姚若兰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这世上有几个人会对她感兴趣。 纪云舒觉得赵恒真的被养废了,这么点事都想不明白,还能成什么大事。 她都有些同情姚氏了。 泰宁长公主并没有遮掩自己半夜将女儿从侯府接走的事。 于是赵恒亲手推了魏元敏,导致魏元敏流产的事情也很快被众人所知。 京城的人们最热衷这样的八卦,于是赵二公子跟自家表妹之间不可说的事很快被传的沸沸扬扬。 三日过后,赵恒依旧没有找到姚若兰,也就没有去公主府赔罪。 纪云舒去给姚氏请安的时候,姚氏竟然问她:“当初你坚持退婚的时候,是不是就想到了今日?” 纪云舒见她眉宇间虽然有些疲惫,但语气平静,听起来似乎还颇有些感慨。 她迟疑了一下才道:“夫人说笑了,我哪里有这样的远见,不过是觉得二公子太不把我放在眼中,才赌气嫁给世子。” 姚氏有些落寞道:“你们这些小姑娘,都气性大的很。” 说罢兀自笑了一下,“我说错了,你们都是家里父母捧在手心里的人,凭什么委屈自己呢。恒哥儿和他媳妇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如今外面说什么的都有,你觉得咱们该怎么办?” 纪云舒摩挲着手中的茶杯,不解地眨了眨眼睛:“啊,什么怎么办?” 她很想说句这关我什么事儿,不过终归还顾忌着不能直接撕破脸皮。 姚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一笔写不出两个赵字,恒儿好歹是世子的弟弟,他的恶名传出去,对府里其他人都没好处。” 纪云舒道:“二公子为了姚家姑娘行事荒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该知道的早就知道了,夫人不必担心。” 姚氏抿了一口茶道:“我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横竖这侯府日后要交到你跟世子手上。” 纪云舒笑道:“说起这个来,还要多谢夫人,为家中操劳,让我能这样清闲。” 姚氏不可能这个时候就交出管家的权利,只能一口气堵在胸口自己消化。 等纪云舒离了她才忍不住问自己身边的妈妈:“你说她到底是怎么想的?过门一年多了,既不想着管家,肚子也不见动静。” 她就没见过京城哪家夫人是这样的。 她身边的妈妈也想不明白:“听说她院子里的事儿也是太后派来的嬷嬷管着的,可能是不擅长管家吧。” 姚氏摇头:“不可能,她这一年又是开药铺,又是开酒楼,生意火爆的不得了,这哪里是不会管家的人能做到的?” 而且太后娘娘亲自养大的姑娘,怎么会不知庶务? “可能是年纪小,不想操心吧,想想她在宫里,太后当眼珠子似的疼着,嫁进侯府以后,老奴瞧着,世子也是在手心里捧着,这样泡在蜜罐子长大的姑娘,哪里知道权势的重要?” 姚氏觉得自己始终没有看明白过纪云舒,叹气道:“人有时候真是不得不信命啊。” 当初若是娶了纪云舒进门,现在纪家说不准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 可惜…… 妈妈也是知道姚氏的计划的,遗憾地道:“谁说不是呢?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她不接茬,二公子为了找表姑娘,恨不能将整个京城翻过来,公主府那边再不去就说不过去了,咱们怎么办?” 姚氏道:“你以为恒儿到现在还想不明白若兰被谁劫走了吗?他之前行事冲动不过是认准了我会给他收拾烂摊子,现在嘛,我在长公主面前也不一定能说得上话。” 妈妈有些担心:“二公子他不会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吧?” 姚氏道:“我派人盯着他呢,我也想看看他能为若兰做到哪个地步。” 她不是没有想过直接除掉姚若兰,侄女再亲,也得排到儿子后面。 可她不知道赵恒失去姚若兰会怎么样,也不敢冒险。 只能一点点试探。 “可公子的名声?” 说起这个,姚氏不由皱起了眉:“我之前太惯着他了,反正需要用到名声的路他都不可能走得通了。也是时候让他看看外面的人是什么样子,可会看在他是侯府公子的份上,就给他脸面?” 妈妈迟疑:“您是想让公子走王爷那边的路?” 姚氏摸着自己的脸叹道:“眨眼间我都人老珠黄了,也不知在王爷面前还有几分情面?” 妈妈笑道:“瞧您说的,王爷这些年对您的关照可从来没有少过,公子又是……王爷对他有亏欠,怎么也会给他安排好前程的。” “但愿吧,若是一切能按我最初的计划来,多好。” 雍王是什么人她最了解不过,他有很多儿子,不差赵恒这么一个。 她一直认为赵恒最好的选择,是一直做这个侯府二公子。 那么最大的绊脚石,就是侯爷和世子。 纪云舒从姚氏的院子里出来,才问兰茵:“她说那些究竟是什么意思?我看着也不像是想将管家的权利交给我的样子。” 兰茵道:“不想交权,但想您办事,她希望您投鼠忌器,帮着压制外面的流言。” 纪云舒嗤笑:“我有什么好忌的,流言跟我有什么关系,认真论起来,我也是受害者呢。” 当初有多少人觉得她小题大做,为了一个孤女跟赵恒退婚,改嫁赵慎是不明智的选择,现在那些人就有多打脸。 瞧瞧魏元敏的下场,谁还敢说姚若兰无足轻重,可以凭着正室的身份随意拿捏。 “二公子也是昏了头了,他这么做,对姚姑娘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公主府固然不敢直接将人弄死,可让一个人生不如死的法子多的是。” 兰茵是越来越看不上赵恒了。 纪云舒笑道:“魏元敏本来也没打算要姚若兰的命,长公主也不会让她手上沾人命,不过姚若兰不会好过就是了,赵恒应该很快就该去公主府赔罪了。” “公主都不一定会让他进门,慧敏郡主这次受的委屈大了。” 绿如笑呵呵地道。 纪云舒:“……你说的对。这事还看魏元敏的态度。” 不过经此一事,她也说不好魏元敏会怎么做。 第三百四十三章 大不了和离 赵慎神色莫测:“那就要看她的手中有些什么筹码了。” 如纪云舒所料,姚氏此刻确实觉得很糟心。 其实自从魏元敏从公主府回来之后,她就隐隐觉得事情有些失控了。 她也清楚,魏元敏不会忍气吞声,所以这些日子一再叮嘱赵恒不许再轻举妄动。 她觉得只要魏元敏肚子里的孩子还在,两人的关系就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谁知道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今日这一出。 在听到大夫说魏元敏肚子里的孩子没了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一巴掌甩在了赵恒的脸上。 “你是疯了吗?对怀着身孕的女人动手?” 赵恒也知道自己一时冲动之下做错了事,垂着头道:“娘,是我的错,可我是真的受不了了,她跟个疯子一样,每天都想着法子折磨若兰,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姚氏见都这个时候了,儿子还一心只记挂着姚若兰,失望道:“你给她下蛊毒的时候难道没想过她知道了会怎么样?做事连后果都不考虑,我竟然生了你这样一个蠢货。” 她的语气十分平静,让赵恒莫名觉得心慌。 “娘,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没想这样的……” 母子俩说话的功夫,外面已经传来通报,泰宁长公主到了。 因为上次赵恒给魏元敏下蛊毒之事,泰宁长公主虽然选择了息事宁人,但也不再信任姚氏。 所以在魏元敏身边放了不少人,她一出事消息就送去了公主府,姚氏想拦都拦不了。 这才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长公主就来了。 姚氏母子对视一眼,都知道长公主这次来者不善。 赵恒甚至生出了退缩之意,可还没来得及做什么,长公主已经在一众奴仆的簇拥之下走了进来。 她看都没看跪了一地行礼的人,带着太医进了魏元敏的寝室。 当听到太医说魏元敏不仅肚子里的孩子没了,而且伤了身子,以后也会怀胎艰难的时候,泰宁长公主的神色一瞬间变得冰冷。 她已经年纪不小了,只有魏元敏这么一个女儿,捧在手心里养大,嫁了人才多久,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她心中的怒气再也忍不住,直接吩咐人带魏元敏回公主府。 姚氏见此连忙上前道:“公主,敏儿现在身子弱,受不得风,还是让她在这里修养吧。” 泰安长公主冷笑:“上次你是怎么说的,保证不会让她少一根头发丝儿,如今呢,你的好儿子为了个贱人亲手推自己怀孕的妻子,敏儿再在这里待下去,还能有命在?” 姚氏解释道:“他也是一时冲动,并不是有意这么做的,敏儿肚子里是他的孩子,就这么没了,他也难过的很。” 泰安长公主道:“你不用拿这种话来糊弄我,他之前就给敏儿下毒,怕是早就巴不得这个孩子没了的,也怪我,明知道你们母子是什么样的人,还亲手将敏儿送入火坑。” 姚氏一听这话就知道长公主是当真气急了,不打算善了。 吸了口气道:“一码归一码,我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公主如何能说这样的话?” 她一副被长公主的话伤到的样子,显然想打感情牌。 长公主的怒气却丝毫不减:“你说的对,一码归一码,我只有敏儿这么一个女儿,不管为了什么,都不会将她搭进去。” 说完这话,她也不管姚氏母子的反应,直接让人带着魏元敏扬长而去。 姚氏见她态度如此坚决,就知道事情没有了转圜的余地,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 赵恒见泰宁长公主在气头上,一声都没敢坑。 眼见人走了,才松了口气,踌躇了半晌对姚氏道:“娘,既然公主将人带走了,那……”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见母亲目光冰冷地看着自己,不由住了口。 姚氏神情冷漠地道:“公主是什么样的性子我比你清楚,你害她唯一的女儿再不能生育,她不会善罢甘休的。” 赵恒愣了一下,豁出去一般道:“她能将我如何?大不了我跟魏元敏和离。” 姚氏被他气的心口疼:“她是不能将你如何,但若兰呢,你觉得公主也不能拿她如何吗?” 赵恒这才有些慌神了,想到魏元敏那不管不顾的样子,他哀求道:“娘,你救救兰儿吧,她什么都没做。” 姚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良久才叹了口气:“尽快将人送走吧。” 赵恒连连点头:“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办。” 他出去后,姚氏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 她身边的妈妈有些担忧道:“夫人,老奴看二公子对表姑娘情根深种,她若是出了什么事,那二公子……” 姚氏望着外面深沉的夜色,语气也变得深沉:“就算魏元敏再不回来,我们也要给公主一个交代,这件事的起因就是兰儿。我也不想这样,可自从去年的婚事出了岔子,我就一再告诫他,不要再偏宠兰儿,可他偏偏不听。也是时候让他受点教训了。” 她的话中带着冷意,妈妈立马明白,夫人是真的对公子失望了。 不由劝道:“公子还小,您好好教就是了。” 姚氏摇头:“我这些日子时常在想,也许我这些年都做错了,将他护的太好,让他半点不知世事。去年将那样好的婚事弄丢,将我辛苦为他筹谋的局面毁于一旦。一步错步步错,才导致了今日的局面。” 这回连妈妈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为了让二公子娶纪家的姑娘,夫人可没少费功夫,可二公子却在洞房夜跟表姑娘胡来,将一切都毁了。 不然如今说不准连前程都有了,哪至于这样受制于人。 纪云舒不知道姚氏主仆在惋惜赵恒没有娶到她,她一觉醒来,就得到消息,魏元敏被泰宁长公主连夜接走了。 赵恒紧接着送姚若兰出府,人却在离府没多久被劫走了。 赵恒现在不想着怎么去长公主府赔罪,而是急着找姚若兰呢。 纪云舒听到这里,一口茶水差点直接喷出去:“赵恒是猪脑子吗?竟然在这个时候送人走?” 魏元敏就算离开了,府里也不会没有眼线,尤其是姚若兰的身边。 这个时候送人走,岂不是直接送到长公主手上? 第三百四十二章 你其实是个废物 不过他既然这么说,就证明事情还在可控的范围内。 也是,已经出了一个雍王,皇上怎么可能不防着别的藩王。 纪云舒担心长兴侯府的名声的时候,魏元敏正一脸悠然地看着赵恒:“二公子今日怎么想起来看我?” 赵恒死命地压着心中的愤怒:“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再为难阿兰了吗?” 魏元敏笑的有些讥讽:“端茶递水算什么为难,她一个连通房都不算的女人,我让她伺候是看的起她。” 赵恒看着眼前油盐不进的人,心里不由有些后悔,以前的魏元敏虽然也心狠手辣,可她还在乎名声,不会在明面上对姚若兰做什么。 自从知道自己对她下了蛊之后,她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时不时就要折腾姚若兰一番。 自己偏偏拿她没有办法。 他咬牙道:“事情是我做的,跟她没有关系,你有什么可以冲着我来。” 魏元敏笑道:“我就是冲着你来的啊,她不是你的心头肉吗,只有她不好过你才会难受,不是吗?” 赵恒觉得这个女人简直是个疯子:“你身上的蛊毒不是已经解了吗?到底还要怎么样?” 魏元敏道:“我也没把她怎么样呀,不过是端了杯茶,你就心疼的不行了?” “端了杯茶?她的手指都起了泡?那么烫的茶你喝的下去吗?” 魏元敏理所当然道:“就是因为太烫了,才让她多端了会儿啊。” 赵恒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她已经凸起的肚子道:“你何必做这样歹毒的事情,也不怕遭报应。” 魏元敏顺着他的目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你都不怕,我怕什么?在你给我下蛊毒,盼着我生孩子的时候一尸两命的时候,你就没想自己会遭报应?” 赵恒被她怨毒的语气和目光看的有些头皮发麻,他强压着自己的心慌,冷冷道:“是你先害若兰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在相国寺失踪,就是你做的。” 魏元敏勾起了唇:“是我做的,但我为什么这么做呢?是你先招惹的我,你既然这样喜欢她,为什么还要娶我?赵恒,你就是不敢承认,你其实是个废物,想要靠着女人往上爬,所以姚若兰落到今日都是因为你,是你害她的。” 这些日子,她算是彻底看清了赵恒这个人,也明白了他娶自己的原因。 话语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羞辱。 赵恒埋藏在内心深处的隐秘被说破,顿时又羞又怒,不由伸手将身前的人推了一把。 等他回过神来,便是魏元敏尖锐的叫声。 然后是婆子丫鬟们匆匆忙忙跑进来,不过片刻的功夫,魏元敏身下的裙子就被血染湿了。 纪云舒跟赵慎已经要睡了,听到绿如回禀赵恒院子里出了事儿,也有些错愕。 “你说赵恒推了魏元敏?他没问题吧?” 赵恒要不是疯了,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不过想到宫里的事情,纪云舒觉得这也有可能是魏元敏故意陷害。 实际上纪云舒一直疑惑魏元敏都知道赵恒打算在她生产的时候害她一尸两命了,为什么还打算生下那个孩子? 不觉得膈应吗? 绿如摇头:“具体怎么回事奴婢也不知道,二少夫人上次从公主府带了许多人回来,现在已经将院子团团围住了,不好打探消息,不过已经叫了太医,情况似乎不太好。” 能好吗? 纪云舒算了算,魏元敏肚子里的孩子差不多快六个月了,这个时候若是流产,对母体的伤害可想而知。 她跃跃欲试地道:“二弟妹那边出了事,我这个做嫂子的应该去看看吧?” 赵慎将她摁了回去:“你算她哪门子的嫂子?现在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你去凑什么热闹,没的惹一身晦气。” 纪云舒:“……” 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人这么毒舌。 “你说真的是赵恒推的吗?他怎么想的?” 她也听说了这些日子魏元敏在可劲儿的折腾姚若兰,可事情已经这样了,哪怕是再偷偷下一次蛊毒呢,也比直接推人好吧。 赵慎斜了她一眼:“你刚刚还说困呢?现在又精神了?” 纪云舒:“你怎么总是扫兴?听到这样的事情谁还睡得着?” 赵慎简直拿她没办法:“这有什么难猜的,赵恒是个性格冲动的,尤其是在姚若兰的事情上,魏元敏如今疯了一般不管不顾,一定是说了什么刺激他的话,他在冲动之下动了手。反正这个孩子他们都不想要,如此一来也算好事。” 纪云舒:“也不见得吧,魏元敏若是不想要这孩子,早就处理掉了,还能等到现在,孩子越大小产越危险啊。” 赵慎摇头:“之前她只是还没有下定决心,也可能是自己下不了手,这次赵恒怕是要麻烦了。” 上次赵恒给魏元敏下蛊毒,虽然用心险恶,但好在魏元敏发现的早,没有造成损失,即使是那样,姚氏也费了不少劲,才让长公主不计较。 但这次,魏元敏肚子里的孩子没了,长公主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纪云舒看他:“你不就在等这一日吗?” 他一直袖手旁观,不就是在等着赵恒自己出事。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罢了。 赵慎道:“我也没想到他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啊。”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行事冲动,简直可以称得上蠢了。 “我知道,你觉得冲突会出在魏元敏和姚若兰的身上嘛,这样看来,赵恒对姚若兰是真爱啊,只是不知道接下来他还能不能保住这个心上人了?” 男女主啊,总不能这么容易折吧。 “真爱?”赵慎嗤笑,“真爱的话他就不会娶别人了。” 纪云舒觉得事情不能一概而论:“可我觉得不管怎么样,赵恒都没有想过跟姚若兰分开,这也是某种意义上的真爱吧。” 赵慎揉她的脑袋:“少看点话本子吧,不是一直在一起就叫真爱的,赵恒若是真有能耐,就靠自己的本事拼一份前程出来,这样也就不用委屈姚若兰了,可他有吗?从一开始就在了歪路,也幸好……” 他的话没有说完,纪云舒却明白他的意思。 幸好她来了,不然赵恒就能够踩着她的血肉去成全他的爱情。 纪云舒抱着赵慎道:“我确实幸运。你说姚氏这次要怎么善后?” 她由衷觉得生这么个糟心的儿子都不如养条狗。 第三百四十一章 不死不休 纪云舒的话让赵慎一阵心头火热,可随即想到自己体内的蛊毒,他的神情又冷了下来。 他们已经问过南疆最擅蛊毒的几人,都说他身上的蛊毒无解。 赵慎不由生出不甘,难道重来一世,他还是难逃早亡的命运? 纪云舒不知道自己简单的几句话勾起了他这么多的想法,看他神情冷凝,不由问:“怎么了?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赵慎回过神来对她笑道:“没什么不对,不过管家的事儿先不急,再等等吧。” 纪云舒有些诧异地看他,她以为赵慎会希望自己先把家管起来。 赵慎见她没有明白过来,便道:“赵恒的事情如今是个死局,魏元敏和姚若兰眼看着要不死不休,咱们能不沾手还是不沾手的好。姚氏自己种的因,就让她自己去尝这苦果吧。” 如果不是姚氏坚持让赵恒娶一个贵女,事情不会发展到今天。 不管魏元敏有多爱赵恒,知道赵恒想让她一尸两命的那天起,这爱恐怕就变成恨了。 这一点纪云舒也是清楚的,姚若兰从外面回来,不就是因为不甘心吗? 既然不甘心,那就肯定不会什么都不做。 她只是有些担心:“可是侯府的名声?” 太后的顾虑不无道理,她可不想日后出门被人指指点点。 赵慎无所谓道:“你以后还跟以前一样就行,魏元敏都不在乎魏家和公主府的名声,你怕什么?你也不过是嫁过来没两年的媳妇,既不管家也不掌事,还能管到小叔子房里?” 纪云舒没好好气地拍了他一巴掌:“说什么呢?” 她算是白操心了,以前还觉得这人虽然内里黑,但表面上看怎么也算是个翩翩君子。 如今在她面前是装都懒得装了。 赵慎顺势抓住她的手:“这不是近墨者黑吗?” 纪云舒:“……” 果然是魔法才能打败魔法,她以前时常口无遮拦说的赵慎哑口无言,他现在也用这一招来对付自己了。 横竖纪云舒也不想管赵恒的事儿:“行吧,他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 说罢,她有些狐疑地去看赵慎,“你明知可能会出人命,还放任她们闹,是想做什么?” 这事儿她是不好插手,可侯爷不是不能出面,就是赵慎作为长兄也有权力管赵恒。 可奇怪的是,这父子二人齐齐隐身,就这么冷眼旁观。 这明显不太正常。 赵慎笑道:“别人做坏事你都看不出来,我想什么,你倒是一猜一个准儿。也没想做什么,我看父亲的意思,姚氏手上应该还捏着能威胁到侯府的东西,咱们不好做什么,就只能等着她自己出岔子了。” 纪云舒不由叹服:“真高明。” 借刀杀人啊,还是姚氏自己的儿子。 果然儿女都是债。 暂时不用管府里的事儿,还能等着看戏,纪云舒一下子轻松了起来,又问起赵慎宫里的事情。 赵慎意兴阑珊:“怡嫔还没醒过来,皇后娘娘被禁足在了凤仪宫,皇上这么做其实是为了保护她,至于那个给你传话的宫女,什么都不知道。” 跟纪云舒预料的差不多,她有些不解:“搞这么一出是为了什么?给皇上添堵?” 皇上的万寿节宫宴出了这样的事情,确实够闹心的,可那又怎么样? 赵慎道:“这更像是冲着皇后娘娘来的,只是那晚还有人叫了你去宣政殿,所以具体如何,还不清楚。” 纪云舒想了想道:“也许对方原本的目的确实是我,只是没想到我没有按他们的计划走,而皇后娘娘恰巧那个时候进了宣政殿,所以就顺势栽到了皇后娘娘身上,反正比起我推一个身怀有孕的嫔妃,皇后娘娘这么做更合理。” 赵慎点头:“这样倒是能说的通。不过明明这样陷害你并不合理,他们还要做,可见对他们来说,对付纪家已经是当务之急了。” 纪云舒的心沉了沉:“那就是跟漠北有关系了,看来漠北根本就不是诚心求和。” 赵慎握着她的手宽慰:“别担心,岳父在北地这么多年,从没有出过事,你应该相信他和兄长的本事。” 纪云舒叹气,这跟相不相信没有关系,知道亲人身边有未知的危险,是无论如何都忍不住担心的。 何况原书中纪家父子的下场,终究是她心里的一个结。 不过她还是道:“我知道。宫里的事,怡嫔醒没醒过来,其实无关紧要吧?皇上是怎么打算的?” 赵慎道:“将计就计,皇后娘娘被软禁在凤仪宫反而更安全。” 纪云舒想了想将今日萃华楼的事情说了一遍:“对方看样子也在将计就计,没算计到我,算计到皇后也是好的,你瞧这才过去一晚上,就开始打王家人的主意了。” 赵慎蹙眉道:“这些年朝廷中的许多人都对皇后娘娘的专宠不满,这次怕是要借机发作了。今日早朝就有不少人弹劾皇后,皇上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才将那些人压住。” 纪云舒很烦这些非要对皇上睡哪个女人指手画脚的人,知道皇上这次要保住皇后,怕是要跟这些人拉扯一阵子。 她有些烦躁地道:“王家人这些年一直很低调,应该心里有数,但萧旭实在是有些奇怪,他一个王府的公子,掺和这些做什么?” 赵慎也不理解,纪云舒不说,他一时都想不起来庆王府的这位三公子。 “让人去探查一番也好,庆王的封地,可是紧挨着雍州。” 纪云舒心头一跳:“你说庆王和雍王勾结?” 两个藩王勾结谋反,这可不是小事。 赵慎摇头:“我对庆王爷不了解,不知道他会不会跟雍王勾结,但你不是说雍王最后成了么?那其他的藩王呢,没有人反对?” 想坐上皇位,可不是把皇上弄死在京城登基就行,还需要得到地方势力的支持。 不然同是皇室子孙,同是地方藩王,皇位你能坐我为什么不能? 纪云舒怏怏道:“当皇上真累。” 不仅要防外人,还要防自己的亲叔叔,亲兄弟,亲儿子。 赵慎觉得她这副样子很有趣,一边对皇上各种不满,一边还忍不住为皇上操心。 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别担心,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皇上心里应当是有数的。” 纪云舒觉得赵慎的心态是真好,在他那里,藩王勾结造反都不是大事,也不知道什么才是大事。 第三百四十章 能者多劳 纪云舒道:“他信里这么说,应该是真的。” 兰茵有些兴奋:“沈公子说让人给您送了些来,应该很快就到了。” 她不理解纪云舒为什么能这样平静。 那可是琉璃啊。 沈家公子用更低的成本做出了琉璃,那岂不是意味着他们很快就会财源滚滚来? 虽然纪云舒并不缺钱。 但她一直跟在纪云舒的身边,知道纪云舒的很多计划,那都是需要大笔银钱的。 纪云舒不是不兴奋,不过玻璃的方子她都给沈青川了,虽然没有具体的配比,但他手上有的是专业的匠人,她相信迟早都能弄的出来。 预料之中的事情,自然就没有那么激动了。 “嗯,算算日子应该就是这几日,你注意着些。” 玻璃跟书信不同,十分不好运输,所以信已经在这里积压了好几日,玻璃却还在路上。 兰茵连忙应道:“奴婢知道。” 赵慎进来的时候就见主仆俩正高兴地说着什么,不由问:“这是有什么好事发生了?” 纪云舒将沈青川的信递给他:“表弟没给你写信吗?他做出玻璃了。” 赵慎接过信看了一遍,才笑道:“这个臭小子,也不知道先跟我说一声。” 纪云舒给他倒了茶,才道:“方子是我给他的,他做出来先跟我说一声也无可厚非。” 赵慎无奈:“你倒是护着他。” 纪云舒笑道:“他弄出来玻璃啊,这一项技术握着手中,以后就是财神爷,我自然得护着些。” 赵慎道:“他那个性子,说风就是雨,不见得做出来的就是你想要的玻璃。” 他虽然不知道纪云舒为什么执着地将琉璃叫做玻璃,想来是不一样的,便跟着她叫了。 纪云舒道:“你没看他写的吗?应该是差不离的,东西到了我们看看就知道了。” 赵慎不过是给她打个预防针,不过他也清楚沈青川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既然写了信来,还将东西送入了京城,那十有八九就是真的。 “嗯,这个事儿先别声张,看到东西再说。” 纪云嗔道:“还用你说,就算见到了东西,我也不打算声张。这玩意儿现在只有我们能做出来,这意味这巨大的财富,我们是不是得先跟皇上说一声?” 她还是有些不放心皇上,而且有了皇上的背书,她才敢放开手赚钱。 赵慎明白她的顾虑,点头道:“等见过东西,我去跟皇上说一声吧,只是这个事儿最好直接按在沈家头上,甚至说不准这方子要交给朝廷。” 纪云舒早就预料到了,而且这方子交出去也更安全。 背靠朝廷,就没有人敢打他们的主意了。 “就算给了朝廷,也还是要交给人去办,还不如我们和朝廷合作。” 这事儿纪云舒已经想了很久了。 完全交出去是不可能的,她想要靠着这些东西谋利,就必须找到一条可以走的路。 “怎么个合作法?” 纪云舒道:“我们以朝廷的名义制作出售,朝廷什么都不用管,但可分一半利。” “这……你不觉得亏?” 这相当于白白分出一半的利润送给朝廷。 纪云舒摇头:“不亏的,有朝廷做靠山,能省很多的麻烦,何况我们想赚钱的最初原因,不就是因为朝廷没钱吗?” 但凡皇上能拿的出钱养人养兵,发展技术,她也没必要想着赚钱。 赵慎点头:“这法子,朝廷那帮人不一定会同意,但皇上会同意的。” 说到底站在朝廷的那些人,代表的是各方的利益,而皇上才是那个想要平衡好各方利益,同时也想让百姓过好的人。 因为只要这样,才代表着天下太平。 纪云舒摆摆手:“反正东西搞出来了,其他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你看着办吧。” 赵慎:“我以为你很在意这些事儿,怎么就撂挑子了?” 纪云舒笑道:“这怎么是撂挑子呢?这分明是能者多劳,我相信你会做的比我好,自然就都托付给你了。” 赵慎:什么能者多劳,分明就是自己想偷懒。 突然想到什么,他的眸光微深,看着纪云舒一个下午处理好的事情道:“你也能做的很好,怎么总是想着躲懒呢?” 纪云舒一看就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白了他一眼道:“能躲懒谁不想躲懒呢?你是在担心那对母子吧?听说这些日子时不时的闹。长兴侯府的名声快被他们败光了。” 姚氏管家确实是一把好手,一般的消息也传不出府门去。 可架不住魏元敏疯了般不管不顾。 纪云舒虽然也觉得她这行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毁了敌人的同时也毁了自己。 可不得不说,确实很爽。 起码现在赵恒和姚氏都拿她没办法。 也不知道赵侯爷到底是怎么想的,都这个时候了,还是一声不吭。 赵慎忍不住笑道:“管家的事,谁家的媳妇不是争着来的,你倒好,恨不得不沾手。” 纪云舒笑盈盈道:“反正你不会休我,我的地位足够稳固,管家劳心劳力,有什么好?” 赵慎无奈:“罢了,横竖还不到时候,你不想管就先不管吧。” 纪云舒却道:“我原本确实不想管的,不过姑母说,那母子俩折腾到最后,烂摊子还是要我来收拾,所以我觉得与其被他们牵连,坏了名声,日后影响我们儿女的姻缘,不如先管起来。” 赵慎:“……” 他愣了片刻,才道:“你说什么?我们的儿女?” 纪云舒:“呃,现在说这个是有些早,但二房三房的小姐公子都要到适婚年龄了,总要为他们考虑一下吧。” 二房的两个虽然回老家去守孝了,但不过三年而已,又不是不嫁娶了。 还有三房那几个孩子,也快到年纪了。 这年头,说亲说的就是门第名声,让魏元敏再这么折腾下去,赵家的人怕都快没脸出门了。 纪云舒自顾自的考虑着这些事儿,却没有注意到赵慎看着她的眸光黑沉,里面是极尽挣扎之后仍然无法放手的眷恋。 他一直觉得纪云舒不愿意接手侯府的中馈,也不愿意生孩子,除了她自己说的原因之外,更重要的是她根本没想过永远待在这里。 她没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所以不在乎姚氏母子折腾,也不在乎侯府的名声。 就像之前,她只是因为跟自己闹别扭,就打算一走了之,直接去北地。 可现在,却开始考虑管家,考虑他们的孩子…… 第三百三十九章 损人不利己 她的声音瞬间将王序的神智拉了回来,他收回拳头,抬头望向纪云舒:“你都嫁人了,怎么还找大人告状?” 纪云舒笑呵呵道:“嫁人怎么了?哦,你是在提醒我应该找夫君告状?这可真是巧了,我夫君刚好是京兆尹,管你打架也在他的职责。” “京兆府是就管我一个人的吗?”王序气冲冲地指着对面的人道,“他非议皇后娘娘,怎么没人来管管?” 对面那书生模样的人挑着眉看向纪云舒,施施然行了一礼:“原来是长兴侯世子夫人,失敬。” 看这模样,显然身份不一般。 但京城身份不一般的人纪云舒几乎都见过,这却是个生面孔。 看来应该是外地回来的藩王子孙。 她笑问:“恕我眼拙,不知阁下是哪家的公子?” 那人道:“在下萧旭,庆王府行三。” “竟是庆王府的三公子,真是男大十八变,你长得比小时候俊俏了许多,我都没认出来。” 纪云舒脑子里将庆王府的事情捋了一遍,才想起眼前这个人其实是见过的。 庆王是先帝的五皇子,萧旭是庆王的侍妾所出,小时候进宫给太后请过安,她也在场。 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儿了。 萧旭自己不说,纪云舒真的没办法将记忆中那小屁孩跟眼前的俊美男子联系到一起。 萧旭头一次听到男大十八变这种说法,很怀疑纪云舒是在内涵他什么,可看她的神情又不太像。 他笑了笑道:“世子夫人贵人多忘事,我能理解的。” 说罢,他的眸光在纪云舒和王序的身上转了转,又道:“今日夫人是想追究我非议皇后娘娘之罪吗?” 他微微仰着头看她,脸上还带着笑,纪云舒从包间的窗户往下看,不知是不是角度的问题,她莫名就觉得对方的眼中带了几分挑衅。 她直觉这其实有些不对劲,萧旭像是故意的,而且就算认真追究起来,依着他的身份,也不过是被斥责一顿。 两人对视片刻,纪云舒笑道:“我是来这里吃饭的,可没听到你说什么。” 说完就见萧旭的眼底露出错愕,纪云舒眸光微动。 倒是王序听到她的话后,十分不满道:“你是聋的吗?他刚刚说的那么大声,你怎么可能没听到?” 纪云舒觉得这孩子真是缺根筋:“我最近耳朵是不太好使,你说什么,我听不到。” 王序很愤怒,不过想打人的冲动被纪云舒打断,这时候他已经冷静了下来:“哼,你们等着,我一定会将这些事都告诉皇上。” 他说完就跟进来的时候,又一阵风般跑出去了,似乎急着要去。 萧旭神色有些探究地看向纪云舒:“你为什么帮我?” 纪云舒斜了他一眼:“你说什么,我听不到。” 然后直接便将窗户关上了。 萧旭:“……” 他盯着被关上的窗户看了许久,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包间里,岑晞好奇地问纪云舒:“你为什么就这么放过那个庆王府的公子,我记得他好像是个庶子吧,庆王府似乎也不是很看重。” 纪云舒清楚她说不看重还是太委婉了,庆王根本就恨不得没有这个儿子。 庆王和王妃夫妻情深,有一日王爷喝醉跟个丫鬟滚了床单,生出了萧旭。 为了这件事,庆王妃和庆王闹了不知道多久。 据说庆王曾想要亲手掐死这个儿子。 纪云舒笑道:“他再怎样也是皇家子弟,就算追究又能将他如何?” 岑晞了然:“你说的是,非议皇室,对我们这些普通百姓来说是了不起的大罪,可对于这些皇家子孙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纪云舒对她的话不置可否,皇室子弟也有很多,说起来尊贵,但其实不受宠的皇子公主,过的还不一定有他们这些人家的子弟好。 像萧旭这样不受父亲和嫡母喜欢的庶子,能长这么大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两人又聊了些闲话,一起用了午膳,才分别回家。 一回去,纪云舒就看到银叶等在屋子里,便问:“王家那边怎么说?” 王序离开的时候,她怕对方再落入什么圈套,便让银叶跟着他,将人送回王家去。 银叶回道:“奴婢按您的吩咐,将萃华楼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王家大夫人,大夫人说她知道了,还送了很厚的一份谢仪。” 纪云舒点头:“那就好,如今正是多事的时候,宫里的皇后娘娘是什么情况还不好说,王家若是再出事,总归是麻烦。” 兰因问:“那庆王府的公子?” 纪云舒思忖起来,她搞不明白对方故意说那些话是为了什么? 她不由呢喃出声:“坏了皇后娘娘的名声对他有什么好处?” 完全没有啊,就算皇后娘娘被拉下后位,也跟庆王府没有关系。 银叶道:“这位公子在庆王府的处境并不好,这些话被庆王府的人知道,他怕是落不着什么好。” “这样的话,岂不是更加奇怪了?” 萧旭看起来也不傻,为什么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呢? 纪云舒想不明白,就将事情丢到了一边。 离开了许久,她手上也有不少的事情,绿如将积压的一些需要她亲自处理的事情整理了出来。 纪云舒便钻到书房去处理事情了。 她不喜欢管事,能交给别人的就绝不会自己动手。 所以到她手上的事情都是有些麻烦的,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才处理的差不多。 不知不觉间天就黑了,兰茵点上了灯,在一旁劝她:“您好歹歇一会儿,慢慢来,这些事儿都堆了一个月了,也不是非要今日处理完的。” 纪云舒看着手里的一封信,笑道:“都堆了这么久了,当然是早点看完的好,其实也不全是麻烦事,还有好消息,你看这个。” 她说着将一封信递给兰茵。 兰茵伸手结果,见是泉州沈公子来的,有些诧异。 沈公子是世子的表弟,按理说他应该跟世子通信才对,怎么会直接给夫人写信。 这不合规矩。 她虽然面上没什么表露,但毕竟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纪云舒还是很轻易看出她在想什么。 笑道:“你忘了沈青川是为什么回泉州的吗?” 兰茵突然想到什么,立马低头去看信,然后有些不可置信地道:“他真做出来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双面间谍 饶是早就见识过岑晞的胆略与魄力,纪云舒还是不由为这番话震动。 世人行事大多求稳妥,京城的许多勋贵世族便在这样的稳妥中一点点衰落下去。 可岑晞却不仅能清醒地看到自家的处困境,还敢于冒险破局。 不过即使如此,她也不得不提醒:“你确定要将赌注压到我身上吗?蔺回雪那一边也未必就没有可能嬴?” 她当然会竭尽全力阻止雍王上位,可世事无常,不到最后,谁知道结果会怎么样呢? 书中虽然没有蔺回雪这号人物,但雍王都上位了,蔺回雪自然也算嬴了。 岑晞笑道:“我跟蔺回雪的交易是,他助我坐稳家主之位,我为他所用。” 纪云舒瞪大了眼睛:“你……” 这是要做双面间谍? 那可是蔺回雪啊,能操控南疆局势的人物。 这姑娘可真敢想。 岑晞明白她的意思,笑盈盈道:“您这样信任我,我自是不能辜负这份信任。所以我明知道蔺回雪去了南疆,也没有给您去信,就是为了让蔺回雪相信,我不会背叛他。” 纪云舒摇头:“蔺回雪不会轻易信任一个人。” 岑晞点头:“我知道,所以我们在祖父面前拜了堂,已经圆房了。祖父去世的突然,所以这件事只有岑家人知道。这也是那些人没敢再闹腾的原因。” 纪云舒没想到她这么豁得出去,一时荆不知该说什么:“你何必做到这个地步?” 只是利用蔺回雪解决岑家的事,根本用不着真的拜堂。 蔺回雪只要还是她的未婚夫就可以了,横竖老爷子过世要守孝,婚期推到三年后,这么长的时间,足够让岑晞掌控岑家了。 她这么做只有一个原因,就是要尽快获得蔺回雪的信任。 岑晞很真诚地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您从进门到现在,无论我说什么,都未对我起疑心,可哪怕我跟蔺回雪睡在一张床上,他也不会全然相信我。既然注定要下注,那我该选谁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纪云舒很想说自己也不是没有怀疑,只是觉得岑晞没有必要坑自己。 退一万步说,她身后有赵慎,有纪家,有太后和皇帝。 她有的是底气。 眼见岑晞已经打定了主意,她也不好再劝,便问:“南疆的事情差不多了,蔺回雪应该很快会回来,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岑晞道:“他没说我不能跟您来往,估计巴不得我从你这儿得些消息,所以咱们还可以正常往来,至于他那边,他还未能完全信任我,所以短时间内我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纪云舒点头:“蔺回雪不是好糊弄的人,你千万要小心。” 岑晞笑道:“不用担心,只要我有用,他不会对我做什么。” 两人说完重要的事情,便打开了窗户。 正好听到一楼大厅的几个书生在议论昨晚发生的事情。 “皇后娘娘本就好妒,拦着后宫进人也就罢了,这些年除了她膝下那一个皇子,其他妃嫔竟是一无所出,做出那样歹毒之事真是一点都不奇怪。” “可不是,昨日有人亲眼目睹她推了有孕的怡嫔,可见是千真万确的事情,这样蛇蝎心肠的女子怎配做一国之母?” “当然是千真万确的事情,我听说,那怡嫔肚子里的孩子当场就没了,流了许多的血,现在人还没醒呢。” …… 年轻人嘴里藏不住话,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听八卦,也就说的更上头,好像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议论的是谁。 岑晞皱着眉道:“我让人去将他们驱散。” 皇家的事情不是能随便讨论的,更不用说这些人竟然在酒楼公开非议一国之母。 若是有人追究,这酒楼都要受牵连。 纪云舒却摇头:“昨晚宫里的事情就在酒楼里传开了,可见是有人在推波助澜,不必管他们。” 岑晞道:“可这样说下去,皇后娘娘的名声怕是会受影响?” 昨日听过赵慎的话之后,纪云舒就细细想过了,凭着皇上和皇后的关系,两人之间应该没有什么秘密。 尤其是在宁欢怡的事情上。 所以皇上的考量皇后也知道。 “不过是些闲言碎语,哪里能影响得到娘娘分毫?且等着看吧。” 皇后虽然看起来温婉,实则内心坚韧,不然也扛不住这么多年前朝后宫的压力。 只要事后有合理的解释,谁敢继续非议皇后? 岑晞道:“是我多虑了。” 两人正说着,就听下面响起一个少年清脆的声音:“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非议皇后,小心我报官把你们都抓起来。” 纪云舒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往下一看,竟然是皇后的弟弟,王家那个小公子王序。 正在议论的一人笑嘻嘻道:“什么非议?咱们说的那句不是事实?国舅爷若是有异议,可以指出来。” 王序怒道:“哪句都不是,明明是皇上自己不愿意宠幸其他的女人,你凭什么说是皇后娘娘善妒?” 因为皇后独宠,王家这些年没少受攻讦,前些年皇后无子的时候更是成天被御史弹劾。 但这些人就是不肯想想,皇上如果真的想要其他女人,皇后怎么可能拦得住? 王序越想越气:“有本事你们去议论皇上啊,成日就知道拿皇后说事,不过是欺软怕硬。” 那位公子笑道:“国舅爷护着姐姐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可即使这样,也不能将大伙儿的嘴都捂上吧,昨夜的事情,有人亲眼所见,难不成也是假的?” 昨夜王序也去了宫宴,只是后来皇上亲自下旨让人都散了,他也没有见到皇后,自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 但他相信自己的姐姐,家里人也说姐姐又不是傻,怎么可能亲手去推人? 只是他没有任何凭证,自然是不能说服这些人的。 再看那人看笑话的样子,好像他说不出什么来就坐实了姐姐的罪名。 王序顿时怒不可遏,举起拳头就要往对面冲。 纪云舒眼见那人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立马意识到对方是在故意激王序出手,朝楼下喊道:“王序,你怎么又打人?小心我告诉你爹哦。” 第三百三十七章 誓死效忠 心里一直藏着的事儿说开了,赵慎神清气爽:“皇上如今年纪不大,不零不整的,你以为他为什么要大办生辰宴?” 纪云舒早就觉得皇上这生辰宴办的有些反常,他往年的生辰都不喜大办。 “你是说皇上早知道会发生什么?” 赵慎笑道:“皇上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知道要发生什么,不过既然让这么多人齐聚京城,自然不会没有心理准备。” 纪云舒想到受牵连的皇后,有些意兴阑珊道:“我就说皇后怎么会在宣政殿那样的地方轻易被算计,看来皇上也心里有数的。” 赵慎笑道:“皇上身边重要的人就这么些,对方不管是对你下手,还是对皇后娘娘下手,都在意料之中。” 纪云舒觉得自己一晚上的心白操了,她打了个哈欠道:“这样我就安心了,我们早些歇着吧。” 赵慎道:“是该好好休息,接下来怕是会有不少事儿,你也要小心。” 纪云舒点头“嗯,我不比你们浑身都是心眼子,是要小心些。” 赵慎被她阴阳怪气的话逗笑了:“你这是又别扭什么?我刚刚的话得罪你了?” “我哪里别扭了,这不是事实吗?” 听了赵慎的话,想到皇上在自己的生辰宴上放任别人诬陷皇后,还做出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给人看,她就觉得自己的脑子是真的不够用。 这一晚上都不消停,纪云舒确实有些累了,回去就歇下了。 第二日赵慎一早就进宫查案去了,纪云舒给姚氏请过安之后,就听兰茵说岑晞约见她,便换了一身衣裳出去了。 两人还是在萃华楼见面。 纪云舒一进包间,岑晞便立马跪在了她的面前。 纪云舒被吓了一跳,连忙去拉她:“你这是做什么?” 岑晞坚持跪着没有起来:“您让我看好蔺回雪,可我却放他去了南疆,还给您添了麻烦,这是我的错,请夫人责罚。” 纪云舒见她脸上满是愧疚,不由笑道:“你不会以为我是来兴师问罪的吧?蔺回雪是什么人我也有数,他想走,你留不住的,这不是你的错。好了,你快起来吧。” 凭着蔺回雪的手段,岑晞不在他手里吃亏就不错了,哪里真的能看得住人。 岑晞摇头道:“不是这样的,是我跟蔺回雪做了交易,亲自送他离开的。” 纪云舒愣了一下:“你既这样说,想来是有隐情的,说说吧。” 她来这里这么久,因为总觉得自己跟那些大家闺秀格格不入,所以很少跟人交心。 有往来的除了萧玥,也只有岑晞了。 她是当真欣赏她头脑清楚,行事有魄力,拿她当朋友的。 所以即便岑晞亲口说她跟蔺回雪做了交易,她也不愿相信是自己看错了人。 岑晞听她的语气,就知道她没有疑心自己, 一时心绪复杂,目光也变得坦诚坚定:“这事儿要从我祖父的死说起。” 纪云舒将她拉起来道:“三言两语的也说不清楚,你先起来慢慢说。” 岑晞这次没有拒绝,跟纪云舒面对面落了坐,才缓缓开口:“您也知道的,岑家旁支一直不愿意我祖父将家业交到我的手上,为此他们在我祖父的病榻前逼他老人家更换家主。” 说到这些,岑晞的眼眶发红,却忍着没有落泪,“我祖父几乎扛不住。就是那时,蔺回雪提出帮我弹压族人,助我坐上岑家家主之位,我不干涉他的自由,我答应了。” 她垂着头声音低低的。 纪云舒见她强忍着悲痛的样子,知道岑老爷子去世,对她的打击确实很大。 便安慰道:“蔺回雪去南疆虽然给我添了麻烦,可凭着他的手段,便是不去,该发生的也一样都不会少。你的事情紧急,跟他做交易无可厚非,当时那样的情况,你也没别的选择。” 她有些后悔让岑晞跟蔺回雪扯上关系,蔺回雪想算计人,自然不会给你其他路走。 她一点都不觉得岑家族人选择那个时候对岑老爷子发难,是个巧合。 岑晞听她这样说,心中十分感激,继续道:“其实不是没有别的选择,只是我不想放弃岑家,还有,我祖父已经油尽灯枯,我需要让他看到我能撑得起岑家。” 纪云上抬头去看她。 岑晞不躲不避地回视着她:“我知道族里那些人为什么会突然对祖父发难,您当初提醒过我,蔺回雪不简单,后来发生的一切也都证明了这一点,我岂敢掉以轻心?” “那你为什么还要选择跟他交易?” 蔺回雪想要离开京城,其实并不是难事。 而凭他的能力,日后想再回京,也不会没办法。 简言之,这个穷书生的身份对蔺回雪来说没有那么重要,不是什么不可抛弃的东西。 岑晞跟他做生意,一定付出了足够的代价。 岑晞的声音略低了些:“是为了您。” 纪云舒诧异。 岑晞看着她的表情,笑道:“我不否认我自私,一开始确实是为了安祖父的心,让他老人家走的安心,可在发现蔺回雪竟然能够毫不费力的弹压岑家族人的时候,我就知道您为什么那样重视他了,再后来,他去了南疆……” 岑晞顿了顿,“我猜他身后有一股很大的势力,在和您,还有朝廷作对,您和世子既然知道,还隐忍不发,不是在将计就计,就是暂时拿他没办法,不管怎么样,我想我应该帮忙。” 纪云舒心头一震:“你实在没有必要这样做。” 岑晞眼中有泪意,却倔强地不肯落泪,她强忍着悲痛道:“从您对我伸出援手那一日起,我就发誓,会誓死效忠您。如今祖父已经过世,我孑然一身,在这世上再没有什么牵挂。很高兴能为您做事。” 纪云舒叹气:“我当初不过是举手之劳,你祖父让你继承岑家,是希望你能将它发扬光大,让岑家未来更加繁荣昌盛,而不是卷进那些危险的事情中。” 跟蔺回雪打交道实在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岑晞道:“可是怎么才能让岑家繁荣昌盛呢?说到底岑家这样的商户,就是权贵眼中的肥肉,谁不想来咬一口?与其等别人动手,不如我自己赌一把,嬴了自然皆大欢喜,便是输了,我也愿赌服输,没什么好说的。” 第三百三十六章 人之常情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走到了宫门口,上了马车之后,纪云舒依旧皱着眉头。 今晚的事情陷害皇后还算合理。 陷害她,怎么看都有点牵强。 她正想问赵慎,只是还没开口赵慎已经将她揽到了怀中,轻声哄道:“别怕。” 纪云舒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打的有些措手不及,倒也没觉得有多害怕。 被赵慎这么哄着,她心底那一点不安都散了,她笑道:“嗯,有你在,我不害怕。” 赵慎看她神情还算镇定,才放了心:“是我的疏忽,这种日子,宫里本就易出事,我该寸步不离跟着你的。幸好你自己机警。” 纪云舒不觉得他有什么错:“这哪里能怪你,皇后叫我,你难道跟我一起去后宫?” 说起这个,她又想起之前在宴席上赵慎的异常,“更何况你对我爱答不理的,我就算心有疑虑,也不敢跟你说呀。” “我什么时候对你爱答不理了?” 赵慎觉得自己很冤枉,他那时不过情绪不好,不想多开口罢了。 纪云舒直接道:“我跟萧昆见完面回去的时候,你是不是吃醋了?” 赵慎:“……” 沉默了一瞬他才道:“这也是人之常情吧,你若看到我跟别的女子站在一起……” 没等他说完,纪云舒就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你说的对,这是人之常情。” 赵慎见她这样,看到纪云舒跟萧昆站在池边时胸口骤然积聚的那些郁气也就散了。 他吻了吻纪云舒的手心,才将她的手从自己唇上拉开:“你以后离萧昆远一些。” 纪云舒连忙赞同地点头:“我知道,他的心思深不可测,还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我怎么敢往他跟前靠?” 赵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眸色有些幽深地问:“你应该知道他其实帮过你不少忙,尤其这次,他让殷恕保护你,救了你好几次,你不觉得感动吗?” 纪云舒知道这种话绝不能随便回答,想了想道:“我跟他道谢了,他说是为了感谢我之前的提醒,你也付了报酬,话说你给了他什么?” “互惠互利罢了。”赵慎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纪云舒,不容许她避重就轻,“你应该清楚他帮你不是为了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纪云舒也直视着他:“我也是今晚才发现他的心思,认真的想了想,他喜欢的可能是曾经在宫里救过他的那个小姑娘。” 他们都清楚,那不是她。 赵慎看着眼前理智清醒的人,有些恍惚。 他其实是知道的,萧昆对纪云舒那异常的关注很早就开始了。 他帮过他们的,比他们知道的还要多。 纪云舒继续道:“他比谁都清楚,纪家的女儿不可能嫁给藩王世子。所以以前从未表现出来。至于现在,我看他也没有挑明的意思,就当不知道吧。” 纪云舒隐隐有些明白书中萧昆为什么会是最后的赢家了。 雍王为了皇位将年幼的他送到京城做质子,害死了他的母亲,还害了救过他,被他藏在心中的纪云舒。 他失去了那么多,为什么皇位不能是他的? 赵慎点了点头:“你说的是。” 这个话题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两人就这么默契地揭过了。 纪云舒问起之前的事:“你还没说今晚的事儿,那些人为什么要陷害我?” 赵慎喝了口茶道:“大夏跟漠北有些年没有大动干戈了,如今漠北实力并不弱,你觉得他们为什么会主动求和?” 纪云舒一愣:“你说这事跟漠北有关系?” “漠北不管想做什么,都绕不开纪家,他们很难在战场上击败你父兄,自然要想别的办法。” 纪云舒之前没有想到,可现在按着他的思路一想,越想越觉得心惊。 “他们是想利用我离间我爹跟皇上的关系?” 谋害皇嗣,那可是死罪。 哪怕皇上不会下旨给她定罪处死她,对方设了这一个局,就一定会有法子逼她去死。 到时候再点手脚,让皇上不在再信纪家并不难。 赵慎看着她笑道:“这计划虽然称不上万无一失,但其实也算周详了,毕竟宣政殿是皇上办事的地方,皇后宣你去那里很正常,大概谁都没想到你会不去吧?” 纪云舒也忍不住笑了:“他们知道我跟皇后的关系不错,选的又是个绝不会引人怀疑的地方,我自然没理由不去。可惜我今日一直在戒备,有一点疑惑都不想去冒险。” 说到这里,她又叹起了气,“可惜了皇后。” 赵慎揽着她道:“不用可惜,皇上会护着皇后娘娘的。” 纪云舒没好气道:“如果不是他把宁欢怡留在皇宫,也不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了。他若是连皇后都护不住,这皇帝做的也太窝囊了些。” 赵慎笑道:“你也是仗着皇上的好脾气才敢这么口无遮拦。就算皇上不留下宁欢怡,那些人想做什么也还是会做的。” 纪云舒瞪他:“这么说,你觉得今日之事宁欢怡是无辜的?” 赵慎见她神色不善,赶紧哄道:“当然不是,她虽然也是受害者,但既然牵扯其中,就绝对称不上无辜,这事儿肯定是跟她有关系的。” 纪云舒想到之前自己见宁欢怡的时候,她含笑着说横竖就是这条命的样子,不由心头一跳。 “她到底想做什么?” 宁欢怡这个人,真的让人看不明白。 赵慎伸手抚了抚她蹙起的眉宇,宽慰道:“别担心,想不明白就等她醒了去问问吧。” 纪云舒握住他在自己眉间乱动的手:“太医不是说她不一定能醒过来吗?” 马车停了下来,赵慎打开车厢门,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淡声道:“她一定会醒过来的。” 纪云舒也觉得宁欢怡一定会醒过来的。 她那样的人,绝不会真的用自己的命去博什么。 毕竟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若真跟她有关,她不可能会说实话吧。皇上也不能公开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自己的,这事还真是不好办。” 赵慎将她抱下马车:“别操心了,夫人之前不是说今日一回家就睡觉吗?” 纪云舒:“皇上让你去查案,我这不是担心你吗?看你这样子,难不成已经有眉目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宣政殿疑云 太后思忖片刻后起身道:“罢了,哀家去看看吧。” 如今出事的是皇后,后宫总归需要有人管,不能让人看了皇家的笑话。 她对纪云舒道:“都这个时候了,麟德殿那边也该散了,这些事情跟你没有关系,你先跟世子出宫去吧。” 如果没有人叫她去宣政殿,纪云舒自然会置身事外,可她有种直觉,这事有可能是冲着她来的。 只是对方没想到她这样警觉,连皇后娘娘召见都没有去。 她摇头道:“我还是跟姑母去看看吧,省的回去挂心。” 太后想起她每次进宫都能碰上事儿,无奈道:“那就去看看吧,早点弄清楚那些人想做什么,好过事到临头没有防备。” 纪云舒陪着太后到了宣政殿的时候,里面已经没什么人了。 进进出出忙乱的只有太医。 纪云舒眼睁睁看着一盆盆血水被端出来,浓重的血腥气萦绕在鼻端,让她心情莫名沉重。 太后皱了皱眉问:“这是怎么回事?” 皇后立在一旁没有说话,脸色惨白的好像她才是失血过多的那一个。 皇上的神色也不好,不过还是道:“怡嫔不小心滑了一下,肚子里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纪云舒有些意外地看向他,太后身边的嬷嬷既然说皇后推了怡嫔的事情被宫女嚷嚷了出去,那就不可能是假的。 皇上却在这个时候还护着皇后。 太后显然也明白皇上的意思,没好气道:“你也不用跟哀家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事儿蹊跷,该查就去查,别让人以为咱们是傻子,可是随意糊弄。” 太后这么快赶来,皇上真怕她是冲着皇后来的。 虽然这一年来太后对皇后没有再横挑鼻子竖挑眼,但他知道太后从一开始就不喜皇后,更不用说出了这样的事。 却没想到太后会说这样的话。 他神色松缓了几分:“母后的意思是?” 太后心里不耐烦这些事儿,但她不能放任有人算计纪云舒,所以这事不能不管。 “事情得尽快查清楚,如今皇后不方便,哀家不得不出来讨嫌。否则过了今晚,皇后谋害其他妃嫔肚子里的皇嗣这种话传出去,以后她还怎么统帅后宫,母仪天下?” 景明帝原本正一筹莫展,如今听到太后肯肯接手,狠狠地松了口气,连忙道:“母后说的是,那就劳烦您了。” 太后叹气:“你我母子,说这些见外的话做什么,宫里不安生,哀家难道能就这么袖手旁观?” 皇上忏愧道:“是儿子不好,没有处理好后宫的事儿,让母后忧心了。” 太后摆手:“别扯这些没用的,先说说现在是怎么个情况吧。” 皇帝动了动嘴,一时竟不知该从何说起,不由看向皇后。 皇后知道她自己说比皇上来说更合适,直接道道:“我来找皇上,谁知道进门后才发现只有怡嫔在,她说自己不舒服,本宫上去是想扶她的,可我还没有碰到她,她就直直倒了下去……” 她的声音没有什么情绪,纪云舒却听出了几分颤栗。 这话其实并不是很可信,没有人会觉得怡嫔会用肚子里的孩子,甚至自己的命去陷害皇后。 这对她并没有好处。 可纪云舒却相信皇后说的是真的。 她想了想将自己被皇后身边的宫女叫到宣政殿的事情说了出来。 既然要查,这事肯定也会被查到,还不如自己主动说出来。 皇后愣了一下,皇上显然也没有想到还有这么回事,不由问纪云舒:“你说的那个宫女呢?” 纪云舒道:“我叫人跟世子说了,人现在应该在他手上。” 正说着,外面通报赵慎来了。 景明帝让人进来。 赵慎进来看到纪云舒好好的,明显松了口气。 听到皇后娘娘的事情时,他实在有些后怕,毕竟纪云舒就是被皇后叫走的。 幸好绿如找到他将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赵慎刚给太后和皇上皇后请了安,皇帝就问:“叫阿舒来宣政殿的那个宫女在哪里?” 赵慎道:“臣知道关系重大,事情如今还不明朗,便没有将人交出去。” 按规矩这个宫女是应该交给宫里的管事的。 可如今皇后都被算计了,他自然不敢轻易将人交出去。 皇上道:“你做的对,那些人的手都伸到宣政殿和皇后身上了,自然不能掉以轻心,朕身边能信任的人不多,这件事就交给你来查。” 原本赵慎不应该插手后宫的事情,可因为牵扯到了纪云舒,赵慎便顺势应了下来。 有人在自己的生辰宴上兴风作浪,皇帝心中十分恼怒,他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道:“现在怡嫔还在昏迷,人能不能醒过来也不好说,朕已经让人将宣政殿围了起来,不会有人进出,今日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赵慎告退。 随后纪云舒也跟着太后出来了,她不由回头看了一眼,见皇上正牵着皇后的手神情温和的说着什么,莫名就没那么讨厌他了。 太后看见等在一旁的赵慎,便拍了拍纪云舒的手道:“今日不早了,你先跟世子回府去吧,宫里的事儿交给哀家。” 纪云舒点头:“那姑母您小心些。” 太后冷哼道:“不必担心,难道那些人也能给哀家按个谋害谁的罪名不成?” 纪云舒不由笑道:“那自然是不能的。”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实在不敢抱什么乐观的态度,这里可是皇宫,连皇后娘娘都能被算计,何况别人。 只要一想到今日自己若是踏进宣政殿,谋害皇嗣的人说不准就是她,她就全身发凉。 太后离开后,赵慎才走到她的身边,见她魂不守舍的,握了握她的手皱眉到:“怎么这样凉?被吓到了?” 纪云舒望着灯火中格外辉煌的宫殿,仿佛有什么东西自那些阴影中生长而出,她打了个寒颤摇头问:“那个宫女怎么回事?” 赵慎牵着她的手,感受着她手上的凉意,轻声道:“我让惊蛰将人带出宫了,不过我猜应该问不出什么来。” 这一点纪云舒也想到了,她不明白的是:“他们叫我去宣政殿做什么?” 赵慎看着她脸上的疑惑,淡声道:“也许是没想到皇后娘娘会去。” 纪云舒倏地抬眼看他:“你是说他们原本的目标是我?可为什么要栽赃这样的罪名给我?” 皇后谋害其他妃嫔肚子里的孩子还算合理,可她有什么理由这样做? 第三百三十四章 谋害皇嗣 但仔细一想,自己也没做什么,实在没必要心虚。 觑着赵慎的神色,她一时有些拿不准这人是不是吃醋了? 可这是在宫宴上,想也知道她跟萧昆不可能有什么。 不过是说几句话,有什么好醋的? 赵慎对她的目光视而不见:“没什么,最近事多,有些累。” 纪云舒看着他眼底的青影心疼道:“早知道我昨日就回去看着你休息了,今日回去就睡,有天大的事儿也明日再说。” 赵慎其实某种程度上还是一个工作狂,忙起来不眠不休的。 赵慎笑了笑:“没那么夸张,有些事情处理不完我也睡不着。” 两人说着话,宫宴便渐渐到了尾声,纪云舒想着回去得好好跟赵慎说一下萧昆的事情。 突然有一个宫女走到她的身边道:“夫人,皇后娘娘有事找您。” 纪云舒看了那宫女一眼,依稀记得是皇后宫里的,便跟赵慎说了一声,起身跟着出去了。 皇上和皇后中途离开宴席就没有再回去,这也是常有的事儿。 只是那宫女带路的方向却不是凤仪宫,纪云舒不由心上警惕,不由问:“这是要去哪里?” 那宫女神色如常道:“皇后娘娘此时不在凤仪宫,而是在宣政殿。” 纪云舒不由觉得奇怪,宣政殿不是皇上办事的地方吗? 皇后娘娘在那里做什么? 她不由又问:“娘娘找我有什么事儿?” “奴婢不知。”宫女规规矩矩地道。 纪云舒仿佛没看出什么异常,跟着她继续往前走。 走到一处拐角的地方,她抬手直接将人打晕。 跟在她身边的兰茵吓了一跳:“您这是做什么?” 纪云舒将宫女扶到一个不易被人发现的角落放下,才道:“我觉得不太对劲,皇后娘娘这个时候找我做什么?而且还是去宣政殿。” 这让她想起之前来宫里发生的事情。 中了药跟皇上一起被困在宫殿里这种事发生一次就够了。 兰茵也觉得有些蹊跷:“那咱们要怎么做?” 她们所在的地方已经离宣政殿不远了,今晚的皇宫到处灯彩辉煌,宣政殿也不例外。 殿内灯火明亮,殿外有禁卫军巡逻,一切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样。 纪云舒想了想道:“我们去宁寿宫。” 她已经离开了宴席,这段时间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发生,也说不清楚。 去太后那里也算有了人证。 就算是她猜错了,真的是皇后找她有事,看在太后的面上皇后也不会计较她没有来。 想到这些,她抬步就往宁寿宫而去。 太后如今不喜欢吵闹,宴会开席不久就离开了。 纪云舒去的时候,她还有些诧异:“不是说今日要回去吗?” 纪云舒将刚刚的事情发生了一遍,末了道:“也不知是不是我想多了,还要劳烦姑母派人去宣政殿说一声。” 太后在宫中这么长时间,对危险的直觉比纪云舒敏锐的多,立马吩咐身边的嬷嬷道:“你带人去一趟宣政殿,就说我有事跟阿舒说,就将人叫到宁寿宫了,皇后若是有什么事吩咐,你帮她带个话。” 嬷嬷领命而去。 纪云舒道:“是我给姑母添麻烦了。” 太后道:“说的什么话,这么点子事算什么麻烦?你警觉一点是对的,如今皇后跟你的关系好,她也不至于挑你的错。若真是她唤你,你回头给她赔个罪也就是了。就只怕……” 她的话没有说完,纪云舒却清楚,太后也觉得这事蹊跷。 纪云舒只觉得心中惴惴不安,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太后见她一脸忧虑,安慰道:“你不用这么担心,这宫里每逢宴会,总会出点事,横竖是那些上不了台面的阴私伎俩,天塌不了的。” 纪云舒笑道:“我又不像姑母这般,经历过大风大浪。” 太后道:“哀家只盼着你命好一些,一辈子都不用经历那些事。” “姑母才是这世上最尊贵最命好的人。” 纪云舒虽然不喜欢宫里,但不得不承认,太后的命其实是很好的。 太后笑道:“尊贵和命好有什么关系?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你不喜欢这宫里的尊贵。” 纪云舒若是当真喜欢这份尊贵,宫里未必没有她的一席之地。 可哪怕新婚夜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她想的也是立马找一个人嫁掉,而不是回宫里来。 纪云舒知道太后的意思,撒娇道:“那是因为我已经有姑母做靠山了啊,如果我不是有这样的出身,那自然要为费心经营。” 太后摸了摸她的头发:“你现在就很好。” 纪云舒也觉得自己挺好的,虽然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但她已经不想一开始那样总是担心自己会惨死了。 宫宴上实在没什么好吃的,纪云舒只动了几筷子,这时候觉得有些饿了,边跟太后说话边啃点心。 谁知才吃了几口,那去宣政殿的嬷嬷就回来了,她古板的面上虽然看不出什么表情,但回话的语气却有些仓促:“娘娘,宣政殿出事了。” 纪云舒:“……” 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也会有料事如神的一天。 太后问:“出什么事儿了?” 嬷嬷低声回道:“是皇后娘娘不知为何推了怡嫔一把,怡嫔的孩子没了。” 太后怔住了,下意识道:“皇后……怎会做这样的事?” 说着话,她的目光已经落到了纪云舒的身上。 事情明显不简单。 纪云舒也想到了,她虽然不清楚皇后知不知道那孩子不是皇上的,但皇后掌管六宫事务,若真的想对怡嫔肚子里的孩子不利,多的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办法。 怎么会在这样的日子亲自动手推人? 如今担上谋害皇嗣的罪名,事情一旦闹大,后位都岌岌可危。 这些都让纪云舒脊背发凉,她脑子转的飞快,猜测到底是谁叫她去宣政殿,目的又是什么? 太后显然也清楚这些,想到有人胆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算计纪云舒,她的脸色变得阴沉:“到底怎么回事?怡嫔和皇后怎么会都在宣政殿?皇上呢?” 皇后是什么性子她清楚的很,正经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女子,规矩礼仪都是刻在骨子里的,连难听的话都说不出几句,更不用说动手推人。 嬷嬷道:“具体怎么回事奴婢也不清楚,只知道是宣政殿伺候的一个宫女嚷嚷出来的,宴会上的人都听到了,皇上也是事后才到。” 第三百三十三章 萧玥的担忧 萧玥想说根本不是碰巧遇到,萧昆是在纪云舒身后站了一会儿才上前的。 她不是无知的少女,怎么会不明白萧昆看纪云舒的眼神意味着什么。 但看纪云舒坦然的样子,她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嘟囔道:“他是我哥哥,一个姓的。” 纪云舒:“……” 萧玥这是在提醒她,她跟萧昆同出宗室,哪怕被人看到在一起,也不会有什么闲言碎语。 她笑道:“行了,你是专门来找我的吗?有什么事儿?” 现在大家都在麟德殿那边,池水没什么人,萧玥也不是什么喜欢独处的人,恰好跑来碰上她的几率不大。 说起这个,萧玥泫然欲泣:“我,我母妃说,皇上可能会让我跟漠北和亲。” 纪云舒心头一震,郡王妃这样说,必然是有依据的。 萧玥的婚事,是她从一开始就想要改变的。 没想到还是这样的结果。 不过想到赵慎刚刚说的话,她勉强冷静下来:“你母妃为什么这样说?还有,你的婚事为什么还没有定下来?” 萧玥也是刚刚听她母妃说的,憋了这半天心中难受的很,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说话的人,纪云舒几乎知道她所有的事情,也不差这一点了。 她没有半点隐瞒道:“我母妃说漠北这次来了两位王子,肯定有一位是要和亲的,而且十有八九是那位病恹恹的五王子。如今咱们皇室没有公主,宗室里不管是年龄还是身份我都是最合适的。” 纪云舒知道郡王妃的未尽之意。 和亲不是随便选一个姑娘就行了,还要考虑对方的忠诚。 否则宗室若是通过嫁女,跟漠北勾结在一起,也是个大麻烦。 所以即使是雍王恰巧送来了一位年龄合适的待嫁女萧婷,皇上也不会考虑让她和亲。 纪云舒心底有些烦躁:“所以你到底为什么现在还没有订亲?” 临安郡王府忠于皇上,萧玥的父兄都深得皇上信任,如果萧玥订亲了,那皇上就不会考虑让她和亲。 萧玥嗫嚅道:“我……他让我等他。” 纪云舒简直被她气的脑壳疼,她真是脑子进水了才想拯救恋爱脑。 不过想到兰亭,她突然又没那么气了,而且和亲的事到底会怎么样还不好说,犯不着现在就着急。 她眨了眨眼睛道:“既然你愿意将自己的后半生交到他手里,那就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值得托付吧。” 萧玥有些茫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纪云舒叹气,傻成这样怕是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兰亭他既然让你等,那这其中出现的任何意外,都该由他解决,这件事你直接跟他说,让他想办法,你之前不是还想跟他私奔吗?实在不行,这也不失是个好法子。” 纪云舒也想看看这个人到底有多少能耐。 她可没有忘记,兰亭是萧昆的人。 知道萧昆对她有意的那一瞬间,她心中便不自觉生出一股慌乱。 即使目前看来,萧昆并没有对她做什么不好的事情,甚至还在背后帮了她很多次。 但以后如何,谁能知道呢? 如果可以,她当然要尽量探清楚萧昆的底细。 纪云舒的话让萧玥冷静了一些,虽然她也清楚这话其实是不靠谱的。 毕竟如果皇上真的下了圣旨让她和亲漠北,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私奔的。 否则整个郡王府的人都会被她害死。 不过总归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还能想办法。 她有些哀怨地道:“你是太后娘娘的心肝宝贝,又嫁了赵慎,他可是皇上的心腹,就不能跟太后和皇上说说别让我去和亲吗?” 纪云舒睨了她一眼:“你们家跟皇上还是亲戚呢,你父兄都是皇上信重之人,你怎么不让家中人去说?” 萧玥委屈道:“这种事我们自家人怎么好说,当然是有旁人当说客才行。” 纪云舒戳了戳她的脑门:“本来就没多少脑子,就别瞎想了,这事儿除非皇上没那个意思,否则谁说都没用,你有打我主意的功夫,还是去找兰亭吧,他没你想象的那么没用。” 萧玥听她这么说,垂着头道:“我知道他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可是这关上两国和亲,他能做什么呢?” 纪云舒拉着她的手道:“你如果一定要嫁给他,就应该学着信任他,有事要两个人一起商量着解决,不然你们俩是不可能排除万难走到一起的。” 纪云舒虽然别有用心,但这番话也算是发自内心了。 她怀疑书中的萧玥一定没有把这个事情告诉兰亭,或者说兰亭不知道她的真实想法,所以才落到那样的结局。 当然她的猜想是建立在兰亭当真爱萧玥,愿意为了她做任何事的基础上。 纪云舒想着这乱七八糟的事儿回到了宴席上。 赵慎见她心不在焉地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都没有动,也没有如刚刚那般,十分有兴致的观察宴会中的人。 把玩着手中的酒杯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纪云舒随口回道:“我在外面透了会儿气,碰到了萧玥,跟她说了几句话。” 赵慎了然道:“是担心皇上让她去和亲?” 纪云舒抬眸看他:“皇上真的有这个打算?” 赵慎看着自己手中的酒杯,杯中还剩半杯酒,随着他手指轻动微微荡漾,他笑道:“你不是知道吗?” 纪云舒觉得他面上虽然带笑,情绪却不怎么好,蹙了下眉头道:“那是以前,如今我们用不着送人去和亲,不是吗?” 赵慎的目光似乎融入了那浅浅荡漾的酒水中:“你说的对,如果可以,皇上也不想寒了郡王府的心。” 对皇上忠心是一回事,可要付出牺牲就是另一回事了。 临安郡王只有萧玥一个女儿,从小捧在掌心里宠,真要下旨和亲,他是不会抗旨,但心中不可能没有芥蒂。 纪云舒听他没什么情绪的样子,不由问:“你跟萧昱的关系不是不错吗?他肯定也不想妹妹被送去和亲,怎么感觉你对这事儿一点都不上心呢?” 赵慎淡淡道:“说到底,这事儿得看皇上的意思,我上不上心都无关紧要。” 纪云舒觉得他这话有点奇怪:“你到底怎么了?” 明明她出去之前还好好的。 猛地想起刚萧昆在外面站的那一会儿,不由心底嘀咕,不会是被他知道了吧? 第三百三十二章 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赵慎摇了摇头:“根据从漠北使馆探到的消息来看,漠北王并没有让她来大夏,是她自己闹着要来玩儿的。” “听起来像是个任性的小姑娘。” 赵慎笑了笑:“是啊,这样说的话,不管是漠北王,还是她自己,应该都没有和亲的意愿。” 纪云舒明白了,对方可能真的就是来大夏玩儿的,不管是玩什么,总归不太可能留下和亲。 “这么说是那两位王子要和亲?” 赵慎点头:“十有八九。” 纪云舒的目光落在那两个王子的身上,三王子巴图看起来高大壮实,宽肩长腿,很是勇猛的样子。 而那个五王子毕力格,一张脸简直比女子还要精致,隔着老远都能看到对方长而卷翘的睫毛在宫灯的映照下投在眼底的阴影。 只是人看起来有些瘦弱,面色苍白的几近透明,时不时的咳一声,好像随时都会咳断气的样子。 这两人就是两个极端。 她看了半晌,眯了眯眼睛道:“这次是漠北主动求和,和亲的事也是他们自己提出来的吧?” 赵慎闻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眸底划过一抹冷光:“是啊,这还是漠北第一次向我们示弱,放在以前,他们不打到兵尽粮绝,是绝不会低头的。” 纪云舒听出他话中的意思,知道有些话不好说出来,也没有追问,只是笑道:“既然是他们低头,想要跟我们和亲,那我们是不是可以不让咱们的贵女嫁过去,而让他们的王子留在大夏。” 这其实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质子。 这两位不管是哪一位,只要和亲,就会跟王位无缘。 当然那位五王子可能一开始就没什么机会。 但这种事儿,谁知道呢? 漠北王庭的人也不是傻子,一个女奴所生的孩子,弱成那个样子,看着像是随时会死,却还一直活着。 纪云舒从不轻视病患。 在她这里,这毕竟是一个小说的世界,而根据她看小说的经验,美强惨一般都是这类人。 而只要大夏的贵女不用去漠北,哪怕日后漠北撕毁协议,书中发生在萧玥身上的事情也不会再次发生。 想到这里,她突然发现自己有些日子没有见萧玥了,也不知道她的婚事到底有没有订下。 赵慎听了她的话眼前一亮:“皇上本就不想和亲,皇上如今也没有适龄的公主,若是从宗室女之中选,宗室王爷们也不会愿意,你这法子倒是可行。” 反正不是他们想要和亲,为什么要委屈自家的贵女? 漠北人想议和总需要拿出点诚意吧。 皇上的寿宴上,没有人会不要命的惹事,所以一派和睦。 纪云舒喝多了汤,中途起身出去。 这时候已经是五月底接近六月份,气温回暖,到傍晚的时候,有凉风吹拂,外面的空气也很清新。 她便在外面的莲池边待着透会儿气。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不由回头,没想到来人竟然是萧昆。 “世子怎么出来了?” 萧昆走到她的身边才驻足:“出来透透气。” 纪云舒见他的神色淡淡的,黑沉的眸望着池水不知道在想什么,便主动告辞:“那不打扰世子了,我先告辞。” 她下意识觉得自己一个已婚妇女跟一个未婚男子在这里独处不太好。 正要走,却听萧昆问:“你现在,过的开心吗?” 这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纪云舒不由看向他看,只见他依旧笔挺地站在池边,目光落在被已经亮起的宫灯照的仿佛洒了碎金的水面上,神色莫测。 纪云舒心头一动:“殷恕,是你的人?” 萧昆不防她问这个,半晌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纪云舒一时说不出是个什么心情:“你……为什么这么做?” 萧昆这才转头看她:“你以为是为什么呢?” 他说话的时候,面上带了一些惯常有的那种漫不经心的笑,眼底却是一望无际的黑沉。 电光火石间,纪云舒突然明白了什么,仿佛被雷劈中一般,愣在了那里。 萧昆却笑道:“是为了感谢你上次的提醒。” 纪云舒有些木的脑子开始运转,这才想起自己上次提醒萧昆注意他的母亲。 她不由问:“你母亲怎么样了?” 萧昆道:“病了,不过还好。” 他说的轻描淡写,纪云舒却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戾气。 她暗自猜测雍王妃的病或许有隐情。 可惜她只记得雍王妃去世了,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怎么死的。 想想她和萧昆的关系也没有好到能说这种隐私,她一时语塞,只好道:“那个,南疆的事,谢谢你。” 不管是为了什么,殷恕确实保护了她的安全。 萧昆笑出了声:“都说了是感谢你提醒我的,何况殷恕跑那一趟,还有跑的事情,不全是为了保护你。” 纪云舒不是矫情的人,就算萧昆对她有什么,对方话说的这样周全,她也不必钻牛角尖:“不管怎么样,他保护了我是事实。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萧昆摇头:“该付的报酬,赵世子已经付了,我得到的远比付出的多,你不必挂心。” 纪云舒一愣,赵慎什么都没有说。 萧昆看她如此表情,也明白了过来,他嘴角溢出一丝苦笑:“我还想在这里待一会儿,你该回去了。” 说完他又转头去看那一池水。 纪云舒则深吸了一口气往回走。 只是她刚进回廊,就见萧玥眼神怪异地看着她。 “你……你跟昆哥哥……你不会杀我灭口吧?” 纪云舒捂脸,这姑娘是脑补了些什么啊。 所幸她出来的时候带了绿如和兰茵,刚刚两人就守在池水边上,所以萧玥应该只是看到了她跟萧昆站在一起,并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 也是她大意了,今日宫宴人多眼杂,刚刚那一幕也不知落入了多少人的 眼中。 她不由阴谋论起来,也不知萧昆是不是故意的? 她没好气地瞪了萧玥一眼:“你在瞎想什么,我活的不耐烦了,这宫宴上杀你这个郡王府的姑娘灭口?” 萧玥讪讪道:“我这不是不小心看到了不该看的嘛。” 纪云舒忍不住拍了一下她的脑门:“胡说八道什么,当真不该看的能让你看到?我不过是恰好碰到他,就说了几句,咱们都是一起长大的,你看到他难道连个招呼都不打?” 第三百三十一章 漠北的使者 太后却比纪云舒更了解局势:“这不是咱们想不想打的问题,漠北人注定不会安生,皇上早做打算是对的。” 纪云舒笑道:“姑母英明,母子连心,皇上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太后笑了笑没有说话。 纪云舒清楚,太后这么干脆的放权,除了自己想明白了,也有一些心灰意冷。 跟漠北人打,就要依靠纪家。 可皇上不见得想看到纪家继续坐大。 这是个无解的局,纪家人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还要面对朝堂的猜忌,自然是委屈的。 可北地的二十万大军不管交到谁的手上,皇上都很难安心。 纪云舒在宁寿宫住了一晚,第二日便是万寿节的宫宴。 考虑到大型宫宴上最容易出事,纪云舒这一日哪儿都没去,一直跟在太后身边。 有些府中的老夫人来给太后请安,她也不肯离开,就乖乖巧巧地在一旁伺候。 太后忍不住撵她:“这宫里也不是龙潭虎穴,你年纪轻轻的,去逛逛也好,总待在我这个老太婆身边做什么?” 纪云舒抱怨道:“我才在您身边待了不到一日您就嫌弃我了,您以前不是这样的。” 太后好笑道:“说什么小孩子话,哀家是怕你待的无聊,今日宫里热闹的很,你也去见见人。” 纪云舒明白太后是为她好,既然要掌家管事,人情往来是免不了的。 这场宫宴,几乎囊括了京城所有的权贵。 “也不急在这一时,等到时间了我陪您一起去。” 太后只好由着她。 宫宴是在下午,太后身份尊贵,跟皇上一起踩着点出现在麟德殿。 纪云舒这才找到长兴侯府的席位,坐到赵慎身边。 见赵慎面上虽然不显,眼底到底有些青,不由问:“你该不会一直没休息吧?” 赵慎道:“昨晚睡了两个时辰,忙过这几日就好了。” 纪云舒才不信他的话,目光扫过大殿中端坐的人,其中有不少生面孔。 这意味着这些人都不是常住在京城的。 一下子来了这么多藩王子孙,还有漠北人,这些人绝对会给治安管理造成很大的麻烦。 而赵慎,现在是京兆尹。 她叹气道:“皇上就不能给你换个位置吗?” 京兆尹这个位置,真是吃力不讨好啊。 赵慎明白她的意思,笑道:“我在这个位置,这些人还能收敛一些,若是换了旁人,说不准要出大乱子。” 藩地回来的皇子皇孙虽然尊贵,但到底远离了皇权中心,赵慎这样有实权的侯府世子还是能压的住的。 可换了其他的官员就不一样了。 这些祖宗只要不犯什么大事,谁也不能将他们怎么样,轻不得重不得。 两人正说着悄悄话,四周突然安静下来,坐在上面的皇帝起身说了几句场面话,然后宣布开宴。 接着就是群臣的贺寿环节,尤其是各地回来的藩王及其家眷,都一一上前,敬献寿礼。 纪云舒听着这些人把千篇一律的贺词几乎说出花儿来,不由跟赵慎吐槽:“要想出这么多歌功颂德的话真不容易。” 赵慎没好气的瞪她:“别瞎说。” 他一开始只是以为纪云舒对皇上有意见,所以总是有意无意表现出对皇上的不敬,可渐渐地却发现,她是骨子里就没有对皇权的敬畏。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环境能养出这样的人。 想到这里,他眸色微深。 纪云舒对他的话不置可否,百无聊赖地吃着宴席上的菜。 大多都不怎么好吃,倒是有一道汤很合她的胃口,她不由多喝了几口。 突然感觉有一道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 她不由抬头去看,就见对面不远处的席位上坐着一个女子,一副异族的打扮,衣着鲜艳,头上一圈小辫子,坠着珊瑚珠和绿松石,十分醒目。 而那女子在这样艳丽的打扮之下,更显容色娇艳。 见她看过去,对方冲她眨了眨眼,漂亮的脸上露出笑意。 纪云舒猜到这应该就是漠北来的那位公主,虽然不明白对方的意图,不过还是下意识地冲对方笑了笑。 收回目光后,她才问赵慎:“你有没有发现别国的这些公主啊,圣女的都很漂亮?” 景明帝膝下虽然没有公主,但先皇的公主却有好几位,纪云舒也都见过,容貌大都不差,但要说长的特别漂亮的,也没有。 赵慎:“……” 他不知道自家夫人看到漠北的公主,为什么首先关注的是对方的美貌。 随着大殿上各方贺寿结束,表演起了歌舞,气氛也活跃了起来。 见没有人注意他们这边,他直接略过这个问题,对纪云舒道:“咱们回来的太匆忙,大概还没有人跟你说漠北来使的具体情况。” 纪云舒点头。 其实太后跟她说了一些,但太后说的跟赵慎要说的肯定不是一回事。 赵慎扫了一眼对面漠北的席位,细细地给纪云舒解释起来:“这次漠北来了两位王子,三王子巴图和五王子毕力格,三王子的母亲是漠北大部落王公之女,本身也勇武善战,很多人都默认他是下一任的漠北王,五王子是女奴所生,没什么地位,这次来像是凑数的。” 纪云舒却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她印象在原书中,继任的漠北王没有什么背景强硬的母族。 不然也不会和雍王勾结,老漠北王一死,就率兵南侵了。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又问:“那这位公主呢?” 赵慎道:“说起来,她的身份才是这几人中最尊贵的,她是王后所出,是漠北王唯一的嫡出公主,在漠北,她这样的身份,是有继承权的。” 纪云舒还是头一次知道这世间女子能够继承王位,忍不住去看赵慎:“那为什么人们会默认三王子是下一任的漠北王?” 赵慎道:“你看不出来吗?据说这位公主是被漠北王和王后娇宠着长大的,出了名的天真善良,这样的性子怎么能继承王位?” 纪云舒皱眉:“漠北王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让她继承王位?” 赵慎摇头:“不清楚,王后膝下只有这一女,她若不继承王位,对王后并不是什么好事。” 纪云舒看着对面兴致勃勃欣赏歌舞的女子,一时还真看不出什么来。 于是又问:“那她是来和亲的吗?” 若是来和亲的,那就决计不可能是漠北王选好的继承人。 第三百三十章 雍王府的婚配问题 皇后见她这样知情识趣,心中也觉得舒畅。 坐了一会儿便有两拨人来禀事,纪云舒见皇后实在忙,便告退出来了。 回到宁寿宫,太后已经让人摆好了午膳,见她回来,笑道:“哀家就知道皇后那里忙的顾不上留你用膳。” 纪云舒看着面色红润的姑母,再想想皇后满脸疲惫的样子,越发觉得当初劝姑母放权是正确的选择。 “皇后娘娘忙的自己都快顾不上用膳了,那里还有功夫留我用膳,还是姑母这里清静。” 纪云舒坐下见都是自己爱吃的东西,立马眉开眼笑道:“我就说姑母最疼我了。您是不知道外面的东西有多难吃,还是家里好。” 太后听她说家里,笑的愈发慈爱,嗔怪道:“那你还一有空就往外面跑?喜欢就多吃一些,瞧瞧你瘦成什么样子了。” 纪云舒觉得自己现在的身材正好,不过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乐呵呵地吃起了东西。 用完膳歇了个午觉起来,便陪着太后在御花园散步。 纪云舒这才问起:“听说这次皇上的寿诞来了不少人,雍王也来了吗?” 她还挺好奇雍王到底长什么样子的? 太后看着那些开的正绚烂的花儿,心情也好了不少,听到她的问话,淡淡道:“雍王啊,他没来,说是病了,让他的一双子女来了。” 纪云舒想到在肃州见过的那一双兄妹,心中有了预料:“是萧寻和萧婷?” 太后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看来你已经知道了,是他们俩,前几日还来宫里给我请安呢,雍王还给皇上上了折子,说这一双子女年纪大了,希望皇上给他们指两门好亲事呢。” 纪云舒嗤笑:“雍王倒是好算计,嫁给雍王府府的公子,日后说不得要去雍州,京城哪家的小姐愿意,身份低了还不行,可萧寻也不过是个庶子,这不是平白让皇上得罪人吗?” 太后没好气道:“你这心直口快的性子也该改改了,这事儿皇上不答应也不行,所以这兄妹俩还要在京城呆些日子。” 纪云舒笑着撒娇:“我也就在姑母面前这样,皇后娘娘今日还夸我了呢。” “且不说这一年里帮了她多少,前些日子她那幼弟的事情还多亏了你呢,她可不得狠狠夸你?” 太后嘴里这么说,但显然对皇后没有什么成见。 纪云舒也不在意,又说起雍王府的事儿:“雍王爷行事也怪离奇的,世子还在京中,也没有成婚,问都不问一句,倒是着急庶子女的婚事。” 太后看了纪云舒一眼,眼底有一抹复杂的情绪转瞬即逝:“你这样说倒是冤枉雍王了,他两年前就上过折子,说世子萧昆到了年纪,让皇上为他择一个女子成婚,是昆儿那孩子自己不愿意的。” 纪云舒觉得有些奇怪:“雍王世子年纪不小了吧,为什么不愿意成婚?” 这年头年过二十还未成婚的男子多是有这样那样的问题。 可她没看出萧昆有什么问题。 太后道:“那孩子说想娶个自己喜欢的,碰到了会让皇上赐婚,皇上便也没说什么。” 以前皇上并没有心情关心萧昆成不成婚,现在嘛,估计巴不得萧昆永远不成婚。 虽然他很明显已经成了雍王府的弃子,但嫡子嫡孙的身份到底不一样。 这种事纪云舒也不好说什么,又问:“听说漠北也来人了,是些什么人?” 太后道:“漠北这几年一直不太安分,过年那些日子还陆陆续续跟咱们打了几仗,但都没讨到什么便宜。这次来给皇上贺寿似乎也带了求和之意,出使的是两位王子一位公主。” 纪云舒瞪眼:“漠北想送公主进后宫?” 虽然这是常有的事,但纪云舒十分不喜欢。 当然她喜不喜欢也影响不了什么。 太后不知道她为什么反应这么大,笑道:“你这么激动做什么,皇上什么德性你还不知道?恨不得守着皇后过一辈子,之前没有子嗣尚且不肯妥协,如今连皇子都有了,怎么可能弄个漠北公主入宫给皇后添堵。” 虽然说了不再管帝后的事儿,但太后说起这话,还是免不了有些酸。 不过纪云舒却听的心里舒坦:“皇上这样做挺好啊,后宫人少清静,说不得还能给群臣起个表率作用,多做些于国于民有用的事,少纳些姬妾。” 太后笑道:“你啊,还是太天真了些,不过你说的也对,皇上这样,宫里确实比以前清净。” “我还以为姑母会觉得皇上子嗣太少,希望多子多福呢。” 太后叹气:“多子多福说的是普通人家,皇家就未必了,先帝的子嗣也不算少,活到如今的有几个?” 正常人家是兄弟相互帮扶,一起振兴家业,可皇家,为了皇位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太后看多了皇室的人伦惨剧,觉得与其日后你死我活,不如干脆少生几个。 到这里这么久,纪云舒还是头一次发现太后思想挺开明的。 不过这种话题她也不好多说什么,便道:“哎呀,姑母你别东拉西扯的,咱们在说漠北的公主呢?既然皇上不想要,可是有什么打算?” “漠北虽然没有明说,但带个公主来显然是想和亲的。” 说到这里,太后的声音放低了一些,“不过哀家看皇上没有跟漠北和亲的意愿,具体会怎么做,哀家也没看明白。” 纪云舒细细品味着这话:“您的意思是,皇上不想跟漠北议和?” 太后嗤笑:“漠北人议和也不是头一回了,之前那次议和还是十几年前,两国都签好了和约,先皇差点都收回你祖父手中的兵权了,谁知没过几年,新的漠北王上位,直接领兵南下,咱们没有防备间,一连失了三城,你祖父带人拼死抵抗,才不至于让漠北人打到京城。” 说起这事,太后的眼中涌起泪水。 纪云舒知道,她是想起了自己的祖父。 因为祖父就是死在那一战中。 “漠北人毫无信义可言,这几年更是异动连连,皇上自然不会再相信他们,咱们如今也不是打不起,这样看来和不和亲确实没什么意义。” 从这一点来说,纪云舒还是挺佩服皇上的,如今朝中不稳,国库空虚,又刚和南疆打了一仗,很多朝臣其实不赞成再和漠北动干戈。 第三百二十九章 当真命好 纪云舒这才想起来,克桑似乎说过,要来京城带宁欢怡回去。 她不由问:“你是南疆圣女,按理说应该永远不离南疆一步,到底为什么会来宫里?” 就算是被绮云和蔺回雪联手送来的,她自己也该有点想法吧。 宁欢怡的眼底浮起悲哀无奈之色:“是有人用我的家人威胁我,其实即便没有人威胁我,我在南疆也待不下去了,我这张脸太显眼了。” 她这一句话似乎含着无尽的痛苦,纪云舒都不忍心继续问下去。 她很想说美貌不是原罪,可当一个女子拥有这样绝美的容貌,那必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宁欢怡见她不说话了,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由摇头,这位夫人真是心软。 她笑道:“你可能不相信,在宫里的这些日子,是我长这么大以来,过的最安心的日子。可惜……”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没有再说下去。 纪云舒明白她的意思。 可惜这孩子不是皇上的,那个人必然还要借此生事。 一旦生下这个孩子,她这安心的日子怕是就到头了。 纪云舒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了想才道:“你也不用想太多,船到桥头自然直。” 宁欢怡笑道:“我知道,其实也没什么想不开的,大不了就是我这一条命罢了。” 她说的云淡风轻,纪云舒却忍不住心头一震。 只是宁欢怡很快又道:“我开玩笑的,夫人不必当真。” 纪云舒:“……” 说实话,她一点都不觉得她这话听着像是玩笑。 话说的差不多了,纪云舒想起自己的事情还没有问,便直接开口道:“听说你们苗人有法子能令人起死回生,是真的吗?” 宁欢怡眨巴着漂亮的眼睛失笑:“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令人起死回生的法子,夫人这是从哪里听来的?” 纪云舒摇头:“就是这次去南疆听说的,我还以为是真的。” 宁欢怡摇头:“那些人一定是在胡说八道,人死了就死了,如何能再活过来。我还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 “这样啊。我就是随便问一嘴,多谢您了,我还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就先走一步了。” 说着纪云舒告辞离开。 她走后,宁欢怡立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久久没有动。 跟在她身边的宫女笑道:“没想到这位世子夫人是这样心善的人。” 宁欢怡嘴角轻轻勾起:“出身好,有人护着,自然就活的天真一点。” 不过就她知道的关于纪云舒的事情来看,对方也不见得多么天真。 纪云舒往前走了几步,绿如见周围没有人,才忍不住道:“怎么咱们每次进宫都能碰巧见到这位怡嫔娘娘。” 兰茵道:“她不是说了吗,是专门在等咱们夫人的。” 绿如不解道:“不是说宫里消息不灵通吗?她是怎么知道夫人去南疆了?” 纪云舒笑道:“有些人多见见不是坏事,她知道的怕还不仅如此。” 她是心软没错,可又不傻。 上次在宫里见面,她确实没有看出来怡嫔有什么问题,可这次嘛,对方听到克桑战死的消息伤心的太过恰到好处了。 还有最后那个问题,她一点都不相信宁欢怡不知道哲别想做什么。 纪云舒不由感慨,长了那样一张脸还能好好活到现在的人,果然不简单。 皇后今日确实很忙,纪云舒进去的时候,屋子里站了一地负责宫宴的女官。 见她来了,皇后挥手让人退下,拉着纪云舒坐下笑道:“今日我这里事多,你可别嫌怠慢,听说你跟世子去了一趟南疆,辛苦了。” “娘娘说的什么话,您不嫌我叨扰才是,南疆也是我自己想去的,给世子添了不少麻烦,姑母刚刚已经数落了我半日,娘娘就别说我了可好?” 她的语气带了几分撒娇,皇后看她的眼神也更柔和了一些:“母后那是担心你的安危,但我知道,你去肯定帮了不少忙。如今南疆的战事能这么快解决,你们夫妻都功不可没。” 纪云舒谦虚道:“娘娘言重了,这都是镇守南疆的将士们的功劳,我们夫妻并没有做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她一个女子,要功劳除了显眼,没有半点用处。 而赵慎,就朝廷那些重臣的年龄来看,他实在太年轻了,资历不够,有再多功劳,也不能一步登天。 所以还是低调一点吧。 皇后见她的身上没有了半点当初在宫里时的骄矜跋扈,说话做事都通透了许多,脸上的笑意更真诚了一些:“你呀,如今嫁去了外面,怎么还跟我生分了,你是皇上的亲表妹,咱们是一家人,你的功劳,皇上会记得的。” 纪云舒见皇后说的情真意切,便笑盈盈道:“那娘娘可要让皇上多给我一些赏赐,最好能多些金银。” 皇后不由笑道:“哪有你这样直接讨要赏赐的?放心,皇上若敢亏待你,母后那一关都过不去。” 纪云舒得意道:“那是,姑母最疼我了。” 皇后看着她的眼神有些羡慕,以前太后将纪云舒捧在手心疼的时候,她其实没有多少感觉。 谁在家中时不是被千娇百宠的? 可嫁了人就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纪云舒是当真命好,避开了赵二公子那个坑,嫁给了人人都不看好的赵世子。 这才一年,夫君腿脚好了,世子之位做的稳稳的,还得皇上看重,眼见得前途无量。 更重要的是赵慎连去南疆都带着纪云舒,两人夫妻感情可见一斑。 皇后想了想道:“这次万寿节,来了不少人,不仅有各地的藩王,就连漠北也来了人,你这些日子小心些。” 接收到皇后善意的提醒,纪云舒感激道:“多谢娘娘提点。” 且不说雍王府跟她和赵慎的敌对关系已经无法缓解。 对她来说,漠北才是大麻烦。 纪家人世代镇守北地,漠北人平等地恨每一个纪家人。 她这个纪大将军的女儿,一定是对方的眼中钉。 皇后点到为止,就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笑道:“这算什么提点,我不过是怕你刚从南疆回来,诸事还没有理顺,对外面的事情不清楚,便多嘴了几句。” 纪云舒道:“那也是娘娘对我好,这些话可没有别人跟我说。” 第三百二十八章 太后提点 “你嫁的是世子,日后无论如何是要掌管侯府的,一笔写不出两个赵字,二公子的名声不好,影响的是整个侯府,侯夫人若是管不好事,你就该管起来了,你如今看戏,到时候还不是要给他们母子收拾烂摊子。” 纪云舒一怔,说她是逃避也好,躲懒也罢,她确实下意识没有将侯府当成自己的家,也忘了那是她日后要当家做主的地方。 她一直不想管家,觉得只要姚氏在,那就不是她的事儿。 她只要管好琼华院那一亩三分地就好了。 可太后说的没错,如无意外,赵慎是要袭爵的,如果侯府的名声被姚氏母子败坏,以后一定会影响到她。 她有些愧疚道:“多谢姑母提点。” 其实这年头女子一嫁到夫家,就开始争管家权,想要生下子嗣是有道理的。 这两样才是一个女子安身立命,在婆家站稳脚跟的根本。 可她却始终对这两样不上心,赵慎应该也是看在眼里的,难怪总说她没良心。 太后见她明白过来,笑呵呵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只要肯用心,没有什么想不明白做不好的,世子待你好,你也该为他着想才是。” 纪云舒想起赵慎很早之前就提过让她管家,但她不想管姚氏和赵恒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所以拒绝了。 她笑道:“还是姑母心疼我,要不是您提,我也就这么糊里糊涂过下去了,只是管家的事儿我实在没什么头绪,要不您再赐两个管事嬷嬷给我。” 纪云舒就不是喜欢纠结的人,既然迟早都要管事,而且早管早好,那她自然要做好准备。 太后就喜欢她这不跟自己见外的样子,可见即使嫁了人,也还跟以前一样,不过还是嗔怪道:“你出嫁的时候跟出去的宋嬷嬷还闲置着吧,就又来找哀家要人?” 纪云舒撒娇道:“哪里有闲置,如今我那一个院子可都靠宋嬷嬷管着,不然我这隔三差五不在,家里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子。我这不是见宋嬷嬷管事极厉害,才想着再找您要两个人吗?您手底下的人连宫里的事都能管的妥妥当当,更不用说一个侯府了。” 太后被她哄的满面笑意:“你这个小冤家,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你就是想躲懒。” 纪云舒故作害羞道:“哎呀,您知道就成了,做什么还要说出来。” 一屋子人都被她都逗笑了。 陪太后聊了会儿天,纪云舒才从宁寿宫出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谁知走了没几步,就遇上了美若天仙的怡嫔。 纪云舒正要请安,就听对方道:“夫人不必多礼,我是专门在这里等你的。” 纪云舒知道这是有话跟她说,挥了挥手让身边的人站远了一些,才道:“娘娘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饶是早就见过了,看着宁欢怡的这张脸,纪云舒还是觉得自己受到了美颜暴击。 便不由觉得面对这样的美人都能把持的住的皇上,其实挺厉害了。 宁欢怡的眉头轻蹙,没有半点故作可怜忧愁的姿态,却仍旧让人觉得心疼。 纪云舒见她半晌不说话,只好道:“娘娘其实是想问南疆的事吧,我但凡知道的,必定知无不言。” 正好她也有事想问宁欢怡,就当先结个善缘吧。 宁欢怡这才道:“我在宫里,南疆的事情听不到一点消息,所以才来烦扰夫人,不知夫人可能跟我说说,如今南疆是个什么情况。” 纪云舒捡一些能说的事情说了一遍:“南诏国会彻底成为过去,以后南疆就是大夏的领土,这对百姓来说是好事。” 宁欢怡看起来松了口气:“确实是好事,南疆人成了大夏人,就不会再被差别对待,受尽欺凌了吧?” 纪云舒叹气:“按道理来说是这样的,但两族之间的隔阂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消除的,不过你放心,对于皇上来说,以后苗人也是皇上的子民,他会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的。” 宁欢怡笑道:“多谢夫人宽慰我。” 她笑起来实在太好看,纪云舒也跟着笑了起来:“不过是说几句话,没什么的。” 宁欢怡顿了一下,才又期期艾艾地问:“我……我还想问问……洪图部的少族长怎么样了?” 纪云舒回头诧异地道:“你说克桑,你也喜欢他?” 宁欢怡听到她说也,有些慌乱道:“我并不喜欢他,只是……” 她脸颊泛红,一时想不出该怎么说,有些着急。 纪云舒打量着她的神情,见她说克桑的时候,眼中并没有情愫,便明白了。 “你不喜欢他,只是知道他喜欢你,所以关心他是吗?这也是人之常情,你不必这样着急。” 纪云舒在心中叹息,她若是知道自己会被送进宫,就是因为绮云嫉妒克桑喜欢她,不知道还会不会这样关心克桑。 “他战死了。” 纪云舒十分干脆道,“你也知道的,这次的战事就是洪图部发动的,他无论如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宁欢怡怔怔地看着纪云舒,片刻后似乎才反应过来,眼里有一滴泪不自觉地坠落:“哦,是这样,多谢夫人了。” 纪云舒:“……你还好吧?” 她看着宁欢怡有些微微鼓起的肚子,有些担心道。 孕妇不能受刺激,在众人眼中,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皇上的。 南疆的事情都已经结束了,皇上还不揭破这事儿,可见这肚子留着还有用。 若是因为她的几句话让这肚子里的孩子有个好歹,可她可真是造孽了。 她有些后悔直接将克桑身死的事情说了出来。 宁欢怡刚刚说不喜欢不像是假的,既然不喜欢,怎么还难过成这个样子? 宁欢怡很快拿帕子把眼泪擦干净,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纪云舒道:“让夫人见笑了。” 纪云舒道:“怎么会?克桑是个很好的人,心性赤诚,勇武善战,就这么死了确实很可惜。” 宁欢怡似乎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这样评价克桑,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神情自然,可见这一番话全然发自内心。 她忍不住解释道:“我刚刚没有骗夫人,我确实不喜欢他,听到他死的消息这么难过,是因为,他是真心喜欢我,一心一意待我。说起来,他这样执意起兵复国,也是因为我。” 第三百二十七章 进宫见太后 纪云舒笑的十分开怀:“看来我们的二少夫人终于知道怎么掌握主动权了。” 魏元敏有的是强大的靠山,如今性命都受到了威胁,若还是忍气吞声装贤惠,那真是无药可救了。 捏着赵恒给她下毒这样的把柄,她可以为所欲为。 成日的家宅不宁,姚氏确实该愁一愁的。 主仆几个说笑着马车已经驶到了宫门口。 纪云舒一路往宁寿宫走,明日就是万寿节,宫女太监都在忙忙碌碌地收拾打扫,宫里已经装扮一新。 进入宁寿宫,纪云舒就见太后倚在榻上,两个小宫女正在给她捶腿,旁边的桌子上摆放着新鲜的水果糕点。 她不由生出了羡慕,这才是人该过的日子啊。 她刚蹲下身子要行礼,太后已经急忙道:“快过来让哀家看看,你个没良心的,出去这么久,也不知道给哀家来封信。” 纪云舒:“……” 她发现了,太后和赵慎都喜欢说她没良心。 明明她最关心的就是这两人。 她走到太后跟前挨着坐下:“姑母说什么呢,我在外面最记挂的就是姑母了。” 太后摸着她的手道:“哀家知道你这一次出去都是为了皇上,也算是为了哀家吧,又瘦了,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她看着纪云舒的眼中满是心疼,别人家的姑娘都是受家族庇佑,安乐无忧,唯有她纪家的姑娘,明明身份高贵,却仿佛命里注定般不得安生。 纪云舒笑道:“在姑母眼里,我天天都在瘦,其实是在外面活动的多,身子反倒更康健了呢。” 她这话是真的,以前她虽然每日练武,但也就那么点活动量,平日里大多闲适懒散。 这一次在南疆真是一刻不得闲,除了一开始身上酸痛了几日,很快就适应了。 她觉得自己身体好很多。 太后认真地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才点点头道:“看着是精神了些。” 纪云舒开心道:“是吧,外面自在的很,心情都好很多呢。” 太后其实并不赞成她总往外面跑,毕竟已经嫁了人,就算有赵慎在身旁,传出去也难免被人闲话。 正想说她几句,让她以后不能这么大胆任性。 可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神,这话就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心中暗暗想着,罢了,反正赵慎不在意,旁人想说什么就说吧,反正日子是自己过的,自己开心最重要。 这么想着她便笑道:“你啊,就是托生错了,若是个男子,让你父亲带着你去北地,那才是天高地阔,任你驰骋呢。” 她说着,面上露出怀念的神情。 纪云舒想起姑母未出嫁之前也曾跟着祖父在北地纵马扬鞭,可如今却已经被关在这深宫里整整二十多年了。 不由道:“姑母,您如今在后宫也没什么事儿,其实也可以出去走走吧。” 太后也不过四十多岁,若是余生都被关在这宫里,该是多么无趣呀。 太后眼睛亮了一瞬,随即摇头苦笑:“哀家出行,一堆侍卫随从跟着,有那个费劲的功夫,还不如不出去呢。” 纪云舒眨眨眼:“不能偷偷出去吗?反正只要您说不见人,在不在宫里也没什么关系。” 太后敲了她一记脑门:“浑说什么,哀家偷跑出去,出了什么事儿,让人怎么说。” 纪云舒也知道自己的想法不靠谱,闷闷地点头:“我知道了,就是怕您总是这么待着心里不舒坦嘛。” 宫里就这么大个地方,太后又不爱出去逛,时间久了好人都得废了。 也难怪那些妃子喜欢争斗了,纪云舒觉得她们也不见得就是在争皇上的宠爱。 深宫寂寞,总要找点事情做吧。 毕竟这年头,连娱乐活动都少的可怜。 她的话让太后心里涌上一股暖意。 人人都觉得她命好,生来就是侯府嫡女,嫁的是世间最尊贵的男人,一进宫就是皇后,男人死了儿子登基,又成了太后。 看起来实在金尊玉贵,可没有人知道她在宫里这二十多年是怎么过来的。 连她的儿子也不关心。 只有这个小侄女,怕她心里不舒坦。 太后看着纪云舒的神情愈发的慈爱:“哀家都习惯了,何况这些日子也听了你的话,宫里的事儿都没管,还时常出去走动,太医都说哀家的身子比之前好多了。” 管理宫务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十分耗费精力心神,之前太医已经说过她该放宽心,多歇息。 如今都做到了。 她对自己如今的生活已经很满意了。 纪云舒笑道:“那就好,明日就是万寿节,我还担心姑母又要操办宫宴,忙的不行呢。” 太后摇头:“哀家能管得了几时,皇后也该历练起来了。” 说完她又回神,“你别转移话题,这次去南疆,听说凶险的很,你没受伤吧?” “我昨日回来,今日就马不停蹄地进宫了,若是受了伤,我敢来吗?我这次出去,身边跟着不少人,连您给我的那支暗卫,也带上了,更何况谁不知道我是您的心肝宝贝,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来动我?” 太后被她说的笑了:“哀家算什么,倒是赵慎那孩子,为了护着你怕是费了不少功夫。” 纪云舒理直气壮道:“我是他的夫人,他护我不是应该的吗?” 太后见她这个样子,就知道他们夫妻的感情也比以前好多了。 她笑眯眯地道:“是应该的,没想到当初阴差阳错,倒成就了一桩好姻缘,可见一切自有天定。” 纪云舒心想这一切可是自己生生扭转过来的。 不过细想想,她在那样恰当的时机出现在这里,何尝不是天定? “姑母说的是,我们府上如今热闹着呢,以后多的是好戏看,还多亏了您当初那道懿旨。” 长兴侯府的事情太后怎么可能不知道,想到探子送进来的消息,她不由摇了摇头,见纪云舒一副旁观看戏的神色,便正色道:“你到底是世子夫人,都嫁过去一年了,别总是什么都不上心。” 纪云舒眨眨眼,她不过是幸灾乐祸了一下,怎么火就烧到自己身上了? 太后见她一脸不解,有些后悔当初一味宠着她,将她养的有些不知世事。 又嫁了个事事由着她的夫婿,这都一年多了,还是跟做姑娘一样,万事不操心。 她不知道赵慎是怎么想的,但也是时候提点一下纪云舒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宠妾灭妻 纪云舒叹气:“你提醒着点我,等过了万寿节,我去见见她。” 她总觉得老爷子的死另有隐情。 还有蔺回雪,也不知道他是直接离开的,还是跟岑晞做了什么交易。 她觉得蔺回雪如果还想回京城,岑家赘婿这个身份还是可以用的。 两人说着话,绿如已经选好布料回来了。 她将几匹轻薄的料子拿给纪云舒看:“这些都是太后前几日赏下来的,您看看喜欢哪个,先裁了送去针线上做。” 纪云舒见她一口气拿了十几匹布料出来,五颜六色,花色纹样各异,看的眼睛都花了。 随口道:“捡颜色素一点的做几身就行。” 说完又笑着调侃,“现在做是不是已经迟了,两日后可就是万寿节了。” 谁知绿如一脸得意道:“奴婢早料到您不会提前回来,也怕时间来不及,所以早就照着您的尺寸让人做了,如今您只是瘦了一些,改改就好了,等万寿节那日,您一定能穿上新衣裳。” “行啊,都料事如神了。” 纪云舒笑了笑,目光扫到堆了一桌的布料,看到一匹雨过天青色的料子,指着道:“这个颜色好看,给我和世子各做一身。” 马上夏天了,这个颜色清清爽爽的,实在很合适做情侣装。 绿如立马明白了她的意图,笑的十分暧昧:“奴婢知道了,保证给您做好。” 她发现这次出门之后,世子和夫人的感情似乎变得更好了。 瞧瞧,夫人做衣裳都能想到世子了。 不是那种出于贤惠担心世子没衣服穿,而是觉得世子穿这个会好看。 她虽然是个没嫁人的小姑娘,也知道这其中是不一样的。 嗯,这真是件好事。 纪云舒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主仆几人又说了一些京城最近发生的事情。 只是纪云舒不在,两个丫头也没有出门的机会,知道的并不多。 赵慎回府连衣服都没换就进宫了,天快黑了才回来。 纪云舒一边让人摆饭一边抱怨:“要不是宫门要锁了,皇上还不肯放你出来吧?反正已经回京了,有的是时间说话,何必急于一时呢?” 赵慎好笑道:“好歹是打了一仗,信上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皇上急于知道详情,自然要拉着我问个不停了。” 纪云舒撇嘴:“地方官员没有上折子吗?这么点事儿都说不清楚。” 赵慎早就发现她一说到皇上就爱闹别扭,也不提这个,转而道;“太后娘娘专门派了身边的嬷嬷传话,让你明日进宫呢。” 果然他一说太后,纪云舒的注意力立马被转移了:“我也想见姑母呢,只是万寿节马上就到了,这次似乎来了不少人为皇上贺寿,宫里估计在忙着办宫宴,我这个时候进宫会不会不好?” “没什么不好的,太后如今是彻底放了手,宫里的事都是皇后娘娘在办,没人敢拿乱七八糟的事烦扰太后,你什么时候去都方便的。” 赵慎说着想起皇上的抱怨,不由笑了笑。 当初皇上嫌太后管的多,如今太后不管了心里又不得劲儿。 好在皇上不是贪花好色的,后宫没几个人,管起来也不费事。 纪云舒便点了点头:“那我去宫里陪姑母住几日,等万寿节过完再回来怎么样?” 赵慎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幽怨,不过想到自己刚回来,事情积攒了一堆,这几日必然会很忙,便点了点头。 次日一早,纪云舒起了个大早,用了早膳就去给姚氏请安。 她有些诧异地发现,一个多月没见,姚氏好像老了好几岁。 她忍不住问:“夫人怎么憔悴成这样,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 她话音一落,就见屋子里伺候的人都眉目低垂,似乎生怕喘气太大声惊扰了姚氏。 心里不由猜测府里发生了什么? 也是她大意了,昨日回来竟然忘了问府里的事儿。 姚氏扯了扯嘴角,露出些微得笑意:“没什么,就是这些日子没睡好,你不是要进宫吗?早些出发吧,省的太后娘娘惦念着。” 纪云舒也就是随口问那么一句,听到她赶人,便顺势起身告退。 坐到了马车上,她才问兰茵和绿如:“姚氏怎么变化那么大,是发生了什么吗?你们昨日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绿如立马冤枉道:“哎呀,也不怪我们忘了,这些日子二公子院子里几乎没有一日安宁,都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纪云舒听着她幸灾乐祸的语气,瞪了她一眼。 兰茵也笑道:“绿如说的没错,这些日子二公子院子里天天闹腾,我们都习以为常了,竟没想起来跟您说一声。” 纪云舒摆了糕点果盘,倒了茶水,兴冲冲地道:“好好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绿如笑嘻嘻道:“这事儿的从二公子落榜说起。” 纪云舒磕着瓜子问:“赵恒落榜了?” 这事儿她还真不知道。 毕竟没有她关心的人参加这一届的科举。 “可不是,而且这已经不是二公子第一次落榜了,姚夫人估计是发现了他走科举的路走不通,便想让二少夫人走公主府的路子,给二少爷找个差事。” 纪云舒并不意外,赵恒不就是为了这个娶的魏元敏吗? “怎么?二少夫人不愿意?” 绿如笑道:“求人得有求人的态度,二公子落榜后成日跟姚若兰厮混在一处,冷落怀有身孕的二少夫人,二少夫人怎么会无条件的帮忙?” “哦,魏元敏的条件是什么?” 姚夫人那样精明的人,却将赵恒养废了,想要前程还不肯低头,还真以为魏元敏是什么好拿捏的人不成? “二少夫人让二公子自己选,要前程还是要姚姑娘?” 纪云舒嗤笑,看来魏元敏终于明白了,这种事装矜持没用,要撕破脸皮才行。 想必她现在能理解自己当初的选择了。 “姚夫人愁成这个样子,二公子选了什么显而易见了。” 兰茵道:“奴婢倒觉得姚夫人发愁的不仅仅是二公子的前程,而是二少夫人这些日子跟变了个人一样,变着法子折磨姚姑娘,为了这个跟二公子打闹了好几次,有一次还动了胎气,请了御医,二公子宠妾灭妻的名头已经传出去了。” 其实姚若兰连妾都算不上。 魏元敏想折腾她有的是理由。 第三百二十五章 回京 他刻意提起克桑战死,想必这次刺杀跟他的死有关系。 那除了克桑的父亲赞宁,还有谁会关心他的死? 她首先想到的是绮云。 她为了克桑也算是用心良苦了,费了那么大的劲儿将克桑的心上人送走。 这个时候突然收到克桑的死讯,很难说不会做什么。 赵慎肯定了她的想法:“是绮云,她和她的父亲哲别族长都失踪了。” 纪云舒有些不明白:“她想为克桑报仇我能理解,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克桑是死在战场上,又不是我杀的。” “是她亲自陪你来的南疆,可能在她的心里,如果不是我们俩,南疆就不会战败,克桑也就不会死。” 纪云舒觉得好笑:“这也能赖到我头上?他们自己野心勃勃,不自量力想要复国的时候,难道没想过会死?” 打仗都是要死人的,战场上刀剑无眼,谁管你是谁呢? 克桑的命也不见得就比其他人更尊贵。 更何况听赵慎的意思,他是自己寻死的。 也是,那样意气风发的少年,自信满满的起兵,想要恢复南诏往日的荣光,怎么可能看着身边的族人全部战死,自己却苟且偷生呢? 赵慎也叹气:“他虽然做了别人手中的刀,但不得不说,确有几分悍勇,若是没有折在这里,日后说不得会成为一名将才。” 纪云舒也觉得可惜,克桑是她在南疆见过的这么多人中,少有的赤诚之人。 但人已经死了,说什么都没用了。 “之前哲别被救走,如今绮云也失踪,他们父女,现在都在蔺回雪的手中吧?” 虽然是问话,但却是肯定的语气。 “应该是,但蔺回雪也没了踪迹。” 到了现在,很多事情已经清楚了,洪图部从一开始就是炮灰,赞宁父子意气用事地冲在最前面,落得这样的下场一点都不奇怪。 只是哲别父女俩到底想做什么,纪云舒还有些疑惑。 “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哲别难不成还想用我们的命去复活他的妻子?” 虽然听起来不可思议,但哲别根本就不是个正常人,自然也不能用正常人的心思忖度。 赵慎想到自己查到的事情,眸光微深:“不管想做什么,短时间内他们不敢对你动手了。” 今日纪云舒遇刺后他的一系列行径,都是为了震慑对方。 不管是绮云,还是哲别,他们想动纪云舒,就得先动他,不然后果不是他们能承担的。 纪云舒也是第二日才知道,赵慎用实证将她遇刺的事儿扣在了绮云头上。 证据不是真的,但事情是真的。 刚刚打完仗,这个结果很有说服力。 禹奚部的人不得不认,原本他们其实没有参与战事,哲别跟蔺回雪勾结做的事儿也没有办法拿到明面上。 可现在绮云派人刺杀纪云舒,禹奚部就无法置身事外。 偏偏他们连将绮云交出来都做不到。 洪图部几乎全军覆没的血淋淋教训还在眼前,禹奚部自然不可能再跟大夏打。 只好派人来求和。 南疆最大的三个部落都低了头,剩下的事情就用不着赵慎处理了。 眼看离万寿节的日子也不远了,赵慎带着纪云舒启程回京。 殷恕很爽快地跟他们告辞离开,纪云舒看着骑马离开的背影,疑惑地问:“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同意保护我?” 收钱办事什么的,纪云舒半个字都不信。 殷恕可不像是缺钱的人。 而且保护她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最重要的是保护她就意味着牵扯进很多的事情中。 就像这一次,他保护了她,在蔺回雪的眼中难道不是在跟雍王府作对? 她可没忘了殷恕是暗阁的人,而暗阁跟雍王府似乎有关系。 赵慎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阴翳,口中却笑着道:“这个你就不用管了,该付的报酬我会付的。” 他的夫人他会保护好,用不着别人多事。 纪云舒诧异地看向他,其实她隐隐猜到了些,但赵慎不说她也没必要捅破。 回去的路上有赵慎在身边,纪云舒安心了许多,一路边游玩边走,卡着时间在万寿节的前三日回到了京城。 绿如和兰茵见她好好的回来,提着悬着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 绿如边帮她换衣裳边念叨:“夫人出门一趟瘦了许多,如今天气也热了,该裁新衣裳了。” 纪云舒大手一挥,让她开了库房去选夏衣的料子,院子里伺候的人一人赏两身衣裳。 府里本来就有定例,她这些赏赐是额外的,小姑娘们自然开心。 兰茵见绿如兴冲冲地带人去选衣料,笑道:“夫人也太惯着她了。” 纪云舒不在意道:“那些衣料在库房也是白放着,不如拿出来做了衣裳,大家都高兴,何乐而不为呢?” 这话兰茵反驳不了:“您说的是。” 纪云舒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尤其是那些绫罗绸缎,太后娘娘时不时就赏一批出来。 更不用说如今还认识了一个岑晞,岑家是做绸缎发家的,如今虽然也做其他的生意,但她家的绸缎庄几乎开遍大夏。 岑晞如今也喜欢送她家主子各色料子。 说起这个纪云舒不由问:“我走之后岑家那边发生了什么,蔺回雪是怎么离开京城的?” 说起这个,兰茵顿了顿道:“您离开没几日,岑老爷子就过世了,岑小姐要守孝,婚事就不急着办了。蔺公子离开京城的事儿,并没有人知道。” 纪云舒明白,岑家在京城都不见得有人注意,更不用说蔺回雪这样一个即将入赘的落榜考生。 “也就是说岑小姐和蔺回雪的婚事还在?” 纪云舒皱着眉问,“岑老爷子究竟怎么回事,之前不是好些了吗?怎么就突然……” 兰茵有些唏嘘道:“是岑家人,那些人不满老爷子将岑家产业交给岑小姐,在老爷子的汤药里下了毒,想陷害岑小姐毒害祖父,谁知道事后被查出毒药是他们买的,岑老爷子一死,他们都被关进了大牢。” 纪云舒听着觉得哪里不太对,不过想到兰茵恐怕也是听说的,便没有多问,只是有些担心道:“那晞儿怎么样了?” 岑晞在这世上只有老爷子这么一个亲人,原本以为还能多承欢膝下几年,谁想人这么快就没了。 兰茵摇头:“奴婢也不清楚,不过看现如今的情况,岑家应该没有人敢难为她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为了活下去 他这样子其实不太能让纪云舒放心。 纪云舒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这副模样了。 平面的表象下像是藏着深深的暗涌。 她看着赵慎离开,再没有说什么,她想不管怎么样,赵慎总应该有分寸的。 谁想一觉想来,白泠就端了碗药给她。 秉持着长痛不如短痛,咬牙一口灌了下去。 苦涩的味道直冲脑门,嘴里嚼了几颗蜜饯,才觉得好了些。 抬头见白泠欲言又止,她不由问:“怎么了?” 白泠跟银叶对视了一眼,银叶直接道:“您遇刺之后,世子便下令封城,全城搜索那些逃走的杀手。” 纪云舒惊讶:“找到人了吗?” 银叶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算是找到了吧。” “什么叫算是?那到底是找到了还是没找到?” 白泠道;“找到的是尸首,逃走的七名杀手全部被一剑封喉。” 这个纪云舒倒是不意外,执行任务失败的杀手会是什么下场其实并不难想象。 不过这些人这样利索地被人灭口,更证明了他们身后的人确实很厉害。 “幕后的人找到了吗?” 白泠摇头:“世子让人挨家挨户的排查,倒是查出了不少有问题的人,但其中有没有跟您遇刺有关的,还不清楚。” 纪云舒没想到赵慎会这样大动干戈,这样的行径,很难不让人置喙:“湘城的官员们没有人反对吗?” 银叶笑道:“夫人当街遇刺,湘城的官员洗清自己还来不及呢,哪里敢说什么。世子排查刺客也不算全然是为了私事,湘城现在太乱了,世子这么一来将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排除掉,百姓的日子也能好过点。” 纪云舒有些艰难道:“也太急切了。” 而且这不该是赵慎做的事。 湘城的官员有的是时间慢慢来,而不是像赵慎这样一刀斩下去。 以赵慎的性情,如果不是她遇刺,他绝不会这么做的。 银叶还想说什么,白泠冲她摇了摇头,纪云舒看到两人的眉眼官司,不由问:“还有什么,一并说了吧,吞吞吐吐做什么?” 银叶迟疑了下:“那个孩子……是个孤儿,好些日子没吃东西了,刺杀您只是为了一块糕点。” 纪云舒愣了一下,她全然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他怎么样了?” 银叶道:“世子放他离开了。” 纪云舒点头:“也好。” 如果对方是受了胁迫,有其他的理由,她或许还会想一下应不应该就此放过他。 可他只是为了活下去。 这世上大概从未有人善待过他,又凭什么要求他善待别人? 赵慎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纪云舒睡了一个下午,晚上便有些失眠,他回来的时候还醒着。 赵慎脱了外衣躺在床上,才说起今日的事。 “查出几个南疆的细作,还有别人的探子,这些人若不是我,当地这些官员怕是不敢处理的。” 做官的人都深谙自保之道,不会平白无故去得罪人,有几个探子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 纪云舒道:“你又何必去出这个头呢?” 赵慎望着头顶薄如蝉翼的纱帐,声音淡淡道:“反正我得罪的人已经不少了,也不在乎更多一些。” 纪云舒从他的语气中莫名听出一些颓废之意。 “是发生了什么吗?” 她觉得自己遇刺这件事应该不会让他产生这样消极的情绪。 赵慎沉默了半晌才道:“南疆的事,朝中不少人伸了手。” “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吗?朝中那些人,哪个是省油的灯?” 她虽然不是很懂政治,但却清楚真正为国为民的官员终究是少数。 赵慎的话中带了几分讥讽的意味:“是啊,我早知道的,可终究还是有些失望。” “这也是人之常情。”纪云舒抱了抱他,“别难过,你这么厉害,一定能把那些蛀虫都抓出来,朝廷会变好的。” 赵慎听她这样说,心里的郁气便散了一些。 怕她乱动扯到伤口,将她按在自己怀中道:“不问我那些刺客的事?” “不是都死了吗?还有什么好问的。” 他想说自然会说,忙了一天回来,纪云舒也不想提这些扫兴的事。 赵赵慎道:“虽然死了,也不是全无线索,他们都是杀手,跟我们差不多时候进的城,却将你身边的事情探查的一清二楚,你觉得这可能吗?” 纪云舒了然:“他们还有同伙?” 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在知道殷恕可能是被人故意调走的,她便知道是有人在布局要杀掉她了。 杀手只负责杀人,那其他的事情自然是有其他的人在做。 赵慎点头:“湘城鱼龙混杂,暂时还没有查出幕后之人,但应该是南疆人。” “南疆人?他们为什么要杀我?” 纪云舒确实没想到这个答案,她还以为是蔺回雪。 事实上她也清楚蔺回雪其实也没有必要这个时候杀她,彻底得罪赵慎。 赵慎脸色沉了沉:“洪图部来袭击湘城的那一支人马几乎全军覆灭,克桑不肯投降,战死了。” 纪云舒心头一震,想起那个脑子虽然不大灵光,但意气风发的少年。 如果是这样,南疆人想杀她就不奇怪了。 他们此刻怕是恨不得杀了所有的大夏人。 “你心里已经有猜测了是吗?” 对于赵慎这种逻辑满分的人来说,很多事情没有那么难猜。 赵慎点头:“一开始我怀疑是赞宁族长,这一次洪图部损失惨重,他唯一的儿子战死,这必然让他难以接受,一时做点什么失去理智的事情是可以理解的。” “但他已经落在了我的手上,想做什么应该很难,除非提前安排好,他如果真有这样的脑子,也不会一根筋的想要复国了。” 在赵慎眼中,赞宁算不上合格的政客,结果也很明显。 南疆三大部,曜辉族长知道示人以弱,明哲保身,所以成了这一次两族之战最大的赢家。 禹奚族长哪怕脑子不正常,也会挑拨别人顶在前头,自己在幕后运筹帷幄。 只有洪图族长赞宁,最先暴露自己。 从一开始,就走了一条错路。 或者说,这是他为自己选的结局。 “不是他,那会是谁呢?” 纪云舒脑子里浮出一个人,怔怔地看向赵慎。 第三百二十三章 遇刺 纪云舒也说不上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她出于本能的不信任景明帝,但心里也清楚对方其实已经很好了。 赵慎这次能这么顺利,说到底也是因为皇上给了他很大的权限。 处理完洪图部的事情,两人又马不停蹄地往湘城去。 他们赶到的时候,湘城战事已经结束,要安置战俘,要恢复民生,官员们忙的脚不沾地。 赵慎去处理事情,纪云舒便在城里转了转。 好在苗人没有攻进城中,所以街市只是看着比往日萧条一些,百姓实际没有受到太大损伤。 纪云舒见此心里轻快了一些,谁知突然有乞儿跑到她身边来乞讨。 她想到自己随身带着的荷包里装了散碎的银锞子,便伸手去摸。 这时突然有一道冷光晃了一下她的眼。 她察觉到不对,下意识抬手要射出袖中的暗箭,却突然想到面前的是个不足十岁的孩子。 就这么一犹豫的功夫,一把匕首刺了过来,还是银叶反应快,一把将纪云舒推开。 谁知这只是一个开始。 很快有人再次攻了过来,不过片刻间,没什么人的街道上突然现出一群杀手。 纪云舒跟白泠银叶渐渐抵挡的有些吃力。 好在纪云舒知道功夫不是短时间能练好的,所以在收到赵慎送她的暗器之后,在上面下了些功夫。 现在准头极好,出箭几乎从不落空。 很快杀手就倒下一半,剩下的也忌惮她手中的暗器,不敢靠太近。 杀手大白天如此行事,便打着速战速决的主意,久攻不下也有些着急,招式变的凌厉。 很快纪云舒胳膊给划了一剑。 银叶有些着急,她家主子虽然总爱往这些危险的地方跑,但极少受伤。 三人正到了支撑不住的时候,殷恕突然从天而降,一剑扫落攻击纪云舒的几个杀手。 殷恕一出手,杀手们便看出他功夫极高,眼见难以成事,顷刻间都退了个干净。 殷恕本来还有邀功,自己总算是派上了用场。 可看到纪云舒受了伤,到嘴边的话就变成了:“你怎么样?” 白泠帮着纪云舒包扎伤口,银叶不满地问:“你之前不是寸步不离跟着主子吗?这次怎么才来?” 殷恕道:“是我的错,我以为大白天的,这城里不会有什么事儿,便去处理……” 说到这里,他立马意识到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纪云舒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凶手布局周密,也不怪公子没有想到。我没事儿,公子不必自责。” 殷恕幽怨地看着她:“我跟人夸下海口,你来南疆这一趟,连一根头发丝儿都不会掉。” 纪云舒:“公子不必苛求自己,这本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她每天梳头都不知道会掉多少头发。 殷恕:“……” 他还想说什么,赵慎突然跑了过来:“阿舒,你怎么样?” 纪云舒见他没有了素来的稳重淡定,神色都有些慌乱。 连忙道:“我没事儿。” 赵慎检查了一下纪云舒的伤势,见伤的不太严重,才放下心,不过还是脸色铁青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纪云舒将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对方计划周全,似乎是冲着要我的命来的。” 说起来她来南疆之后,每每遇险总能脱身,是因为那些人都没打算要她的命。 她已经很久没有碰到这种直冲着她的命来的人了。 殷恕也脸色难堪道:“这些人行动之前还调开了我,似乎对夫人的身边的人手很了解。” 纪云舒想起自己为了不将纪霖暴露在人前,进城的时候,没有让他带人进来。 因为知道战后官府在严查城中的人口,所以她没有想到大白天会在街市上遇刺。 赵慎没有再纠结这里的事儿,对纪云舒道:“我们回去再说。” 纪云舒也怕这里不安全,虽然凭着赵慎和殷恕的战力,没有多少人是他们的对手。 但万一呢? 这时银叶指着地上被她打晕的小乞儿问:“这孩子怎么办?” 赵慎的神色冷了一瞬,纪云舒清晰地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杀意,但他很快道:“先带回去吧。” 几人很快回到落脚的地方,纪云舒见众人将她当做易碎的娃娃一般护着,不由笑道:“我真的没事,他们才失败了,也不可能立刻就又派人来,你们不必这样紧张。” 赵慎将人都打发了才对纪云舒道:“是我不好,我应该陪在你身边的。” 纪云舒有些头疼:“你是奉旨而来办事的,怎么能一直陪着我,那我岂不是真成了你的累赘?且不说别人怎么想,我自己也不会乐意的。” 赵慎道:“对我来说,那些事都没有你重要。” 纪云舒想到他赶到刺杀现场时那慌乱的神情,有些不忍道:“这只是个意外,谁都不可能预料的到,你别什么事都怪自己。” 赵慎沉默许久,才将心头涌起的那股戾气压下去,目光沉沉地看着纪云舒道:“你很清楚,这不是意外。” 纪云舒不在意道:“我都不知道我得罪了多少人,有人想要我的命,其实也不是一件很让人意外的事情。” 她在遇刺的时候就在想了,到底是谁会这么做? 南疆的事可以说已经尘埃落定,她的死活对大局没有任何影响。 她不觉得有人会做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 除非是为了报仇。 不过要是这么说,对于刺杀她的人,她一时还真没什么头绪。 不过能将她身边的人和事弄得这么清楚,显然是位手眼通天的人物。 “我会查清楚。” 纪云舒:“那你努力。” 她是不敢抱什么期望。 看那些刺杀她的人看到刺杀不成就立马撤退,很明显那些人是杀手,还是拿钱办事那种。 这种人大多自己都不知道雇主是谁。 至于那个孩子。 她叹了口气,还那样小啊。 赵慎揉了揉她的头:“好了,你先休息会儿,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纪云舒点头,她确实有些累了:“你去忙你的,咱们还要在万寿节前赶回京城,没多少日子了,不必为我的事浪费时间。” 赵慎点头。 纪云舒在他离开之前还是没忍住:“那个孩子……可以的话,就放他离开吧 。” 赵慎想说什么,但对上的清澈的眸光,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放心。” 第三百二十二章 情有可原 屋内一片寂静。 纪云舒打量了他半晌才开口:“族长,别来无恙。” 赞宁定了定神道:“可否请夫人告知,小儿……” “这个我也不知道。” 纪云舒摸了摸鼻子看赵慎。 赵慎道:“我们还没有去湘城,不过如果族长这个时候还没有收到消息,那就应该可以想到结果了。” 他早就算好了时间,洪图如果战败有人逃出来,这个时间应该回来了。 赞宁颓败地问:“世子打算怎么处置我?” 赵慎道:“族长将该交代的交代清楚,大家都省心。” 赞宁眼神灰败没有说话。 赵慎眯眼道:“我劝族长不要动轻生的念头,否则不仅你的儿子,就是整个洪图部都会代你受过。” 赞宁道:“是我的错,妄生贪念,世子怎么处置我都无话可说。我知道世子想让我说什么,但我说了也没用,蔺公子做事干净,从未留下任何证据。” 纪云舒叹气:“他把自己摘的这样干净,你也敢听他的话起兵?” 好歹也是一族之长,怎么听起来像是缺心眼儿呢? 赞宁倏地抬头,直视着赵慎道:“事实上,我并非受了蔺公子的挑拨才起兵的。我活着一日,就必然要复国的。” 之前见到这个人被俘后萎靡不振的模样,纪云舒还有些看不上他,但此刻的赞宁突然变了个样子一般。 赵慎也笑了:“这才像个敢起兵谋反的人的样子。” 他找了张椅子拉着纪云舒坐下,接着道:“趁我现在有功夫听,说说吧。” 赞宁明白他的意思,也清楚有朝一日赵慎不想听自己的话,他怕是就离死不远了。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南诏被灭国的时候,我刚刚记事,清楚地记得我的父亲还有族人被大夏人杀害的场景。那是我此生的噩梦。” 赵慎道:“我若没记错,那次战事的起因,是你们苗人用蛊毒谋害我大夏的官员,还故意寻衅。” 赞宁辩解:“那是你们大夏的官员先派人欺凌苗人,苗人忍无可忍才反抗的。” 赵慎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即使如此,也不该轻易开战,当然你们并没有从中吸取教训,这才多少年,你们又挑起了战事,这次也是大夏官员欺凌你们吗?” 赞宁呼吸骤然变得急促:“岂是欺凌可以形容的?你根本不知道南疆人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大夏镇守在此地的官员,根本就不把我们苗人当人看。” 纪云舒一直都知道这种国家民族交界的地方,很容易发生矛盾冲突。 但听到这样的话还是心中发冷。 “所以你就起兵叛乱?可想过一旦战败,会将所有族人拖入怎样的地狱?” 赵慎之前并没有来过苗疆,但战败之地的子民会被怎么样对待,心中还是有数的。 “怎么也不会比之前更坏了。” 赞宁叹气。 赵慎皱了皱眉:“我不会直接处置你,而会将你带回京城由皇上定夺。” 赞宁道:“多谢世子。” 问完话,一言未发的纪云舒被赵慎拉了出去。 白泠和银叶已经收拾出了一个可以暂住的房间。 赵慎将人都打发出去,才问纪云舒:“怎么了?赞宁的话有什么不妥吗?” 纪云舒摇头:“没有,只是觉得苗人起兵,也算情有可原,可惜这一腔热血,沦为了别人的工具。” 赵慎却不赞成道:“有问题可以想办法解决,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这一场仗打下来,无辜死了那么多的人。 苗人的处境只会更糟糕。 纪云舒也觉得应该先想办法解决问题。 她眨了眨眼睛问:“这次之后,苗疆是不是会彻底并入大夏的版图?” 这其实也算开疆拓土的事情,可惜苗人不管是毒术还是蛊术都有些神秘莫测,十分不好相处。 所以之前长兴侯虽然打了胜仗,先帝却没有趁机将这里收归己有。 而是让南诏分裂,各个部落不断冲突厮杀。 赵慎道:“这是自然,就这么放任下去,几年打一仗,对大夏来说也是不小的消耗,只是治理起来麻烦。” 纪云舒道:“其实不管起兵还是归顺,都是族长和贵族们的事,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谁让他们安稳度日,他们的心就会向着谁一些。” 赵慎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从百姓入手?” 纪云舒道:“这次战事,族长和长老们本就要负全责。我的想法是,战事一结束,活下来的都带回京城,找个地方圈起来。然后找几个治世能臣来这里,安抚百姓,最好鼓励大夏人和苗人杂居,平等对待两族百姓。” 赵慎瞬间明白她的意思:“这样一来,两族之间男女婚嫁,子孙后代就会变成一族。” 纪云舒赞道:“你真聪明。” 赵慎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这想法不错,我会写在给皇上的折子里。” 虽然费时费力的一些,却可以永远解决民族问题,总比隔几年就来一场叛乱的好。 赵慎估算的一点错都没有,他们用了一顿饭的功夫,就接到了湘城那边的来信,吴将军以身做引,让苗人尽数出动。 突如其来的援兵将苗人团团围住,他们若投降的晚一点,就被尽数歼灭了。 纪云舒就着赵慎手中的信笺看的津津有味:“这又是哪里来的援兵?” 有援兵其实不是奇怪的事情,毕竟整个大夏还是有很多军队可以调集的。 问题是蔺回雪一直盯着,想瞒过他的耳目调兵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赵慎解释道:“我离开湘城之前就给云贵总督去了信,让他调兵来援。蔺回雪一直盯着北边,并没有注意南面,所以才被瞒了过去,况且湘城的守军并不比攻城的苗人少,他肯定想不到在有兵力优势的情况下,我会从外面调兵。” 纪云舒轻笑:“最让他想不到的,是皇上当真会给你兵符吧?” 难怪殷恕那样震惊,皇上此举,当真是将江山都交到赵慎的手中了。 赵慎笑道:“是啊,所以你别总是对皇上那么大的意见,纵观史书,能做到他这样的皇帝也不多。” 纪云舒嘴硬道:“说起来他还是我表哥,我一家的生死荣辱都在他的身上,我能对他有什么意见?” 却不想赵慎顺势道:“对啊,上次去肃州,他连金牌都给你了,他可能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其实是相信纪家人的。” 第三百二十一章 调虎离山 赵慎安慰她:“岳父在北地这么多年都安然无恙,心中必然有数,我会尽快写一封信送去说明情况,你不必太担心。 ” 纪云舒点头,他们暂时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她细想了想觉得也并非坏事,书中纪家没有被栽赃污名,但赵恒在纪家父子死后能那么快掌握北地的兵马,必然有潜伏在军中许久的人暗中相助。 可惜为了显示赵恒能力出众,书中只以姚若兰的视角夸了赵恒几句,并没有写军中的具体情况。 纪云舒思量了片刻问:“这边的事情算是解决了吧,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赵慎道:“湘城那边应该打的差不多了,顺利的话我们快能回京了。” 纪云舒有些恍惚,来这里不过月余的时间,可似乎已经过了许久。 “之前湘城的战事已经陷入了胶着,如今你调了陈山出来,怎么战事反而更顺利了?” 纪云舒发现自己还挺幸运的,她进入南疆不久之后就起了战乱,可从始至终,都没有直面战争现场。 光是刚刚那种小规模的打斗现场,都让她触目惊心,简直不敢想象真正的战场该有多么惨烈。 赵慎不由看了她一眼,见她嘴上虽然在问话,却没有一点好奇的模样,目光呆呆地望着外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循循善诱:“你以为蔺回雪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引我来这里呢?” 纪云舒放空的大脑开始回神,将事情认真想了一遍,瞪大了眼睛:“他调虎离山,会在湘城的战事上做手脚?” 她这才回过味来,难怪蔺回雪昨晚走的那样干脆。 他嘴上虽然说自己输了,但实际并没有真的认输。 甚至蔺回雪亲自来这里一趟,可能也是在迷惑赵慎,让赵慎觉得他当真将筹码都放在了陷害父亲这件事上。 但就算陷害纪家成功,赵慎也不是不能将自己摘出去。 作为女婿,又不是走武将的路子,赵慎受到的影响也不会很大。 所以想要对付赵慎,得直接冲着他来。 在湘城战事紧急的关口,赵慎如果抽调了人手来剿灭这一支人马,导致湘城失陷,那对赵慎来说才是万劫不复。 赵慎点头:“不必担心,蔺回雪自以为自己算无遗策,也该受点教训了。” 纪云舒笑起来:“你最厉害了。” 她发现只要有赵慎在,自己似乎什么都不用操心。 发生这样的事情,陆迎也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赵慎提议让这些人去投军。 反正现在在打仗,有立功的机会。 陆迎同意了,让愿意投军的去投军,不愿意的自行离开。 一座山寨就这么解散了。 陆迎的伤势严重,想要留在这里养伤,纪云舒便同意了。 这个地方环境优美,其实很适合隐居。 只是他一人住的话,也没有什么大碍。 倒是赵慎临走前提醒陆迎:“你的身份已经暴露,那些人能利用你一次,就能利用第二次,你最好还是去北地找纪大将军。” 陆迎没有说话,出来后纪云舒才不解地问他:“我看陆叔似乎一心想要隐居,你为什么让他去找我父亲?” 赵慎笑道:“你啊,还是不了解男人,他若是当真没有一点野心,怎么会聚拢那么多人,还按着军中的方式将人训练出来,这可不是一夕之功。” 纪云舒恍然:“你是说,他其实很怀念军中的岁月。” 赵慎道:“他当初被逐出军营,并非犯了不可饶恕的过错,只不过是跨不过自己心里的坎,推一把说不定也就成了。” “希望他能想开吧。” 纪云舒觉得陆迎回北地也是好事,父兄如今步步凶险,多一个人在身边便能多一份安全。 “对了,陈山你要怎么处置?” 陈山被罗格的人活捉了,但自从被俘便一言不发。 纪云舒想不明白这个人留着有什么用。 “他定然知道什么,但不肯说我也没办法,带回去交给吴将军吧。” 纪云舒才不信他真的想问会问不出来。 “我们直接去湘城?” 赵慎道:“先绕道去一个地方,这支人马既然已经调出来了,还是发挥些作用的好。” 纪云舒看他。 赵慎道:“洪图部的人都去湘城了,寨子里现在空虚。” 纪云舒:“寨子里现在只剩了些老弱妇孺。” 赵慎揉了揉她的脑袋:“想什么呢,难不成你觉得我会滥杀无辜?不过是先断了洪图部的后路,让他们早点投降罢了。” 纪云舒抱着他的胳膊讨好:“我知道你是好人。” 赵慎早就发现纪云舒心中有一种特别的慈悲。 在她的眼中,每一个人的生命都很珍贵。 他抚着她的脸颊叹道:“以后你会发现,我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的好人。” 纪云舒看着他眼中深沉如雾霭,笑道:“我一直都知道的。” 在肃州见他执剑拼杀的时候,她就知道他不是自己想象中风光霁月的君子。 可那又如何,哪怕他对生活的所有热情都已经被从小到大遭遇的明枪暗箭磨光,他也从未主动伤害过任何人。 见赵慎神情有些呆滞,纪云舒抬手去触摸他的眼睛:“你平时都不照镜子,不知道自己看人的时候有多么冷漠。” 他虽然大部分时候都看起来温文尔雅,但其实眼底并没有什么情绪。 赵慎嘴角的笑意有些僵:“看你的时候也是吗?” “一开始是,但后来就不是了,无论如何,我都知道你是心地很好的人。” 他做的一切,为了皇上,为了朝廷,也为了天下苍生。 赵慎喟叹了一声,什么也没说,沉默地将她揽入了怀中。 洪图部的人也不是毫无准备,在寨子的前面布了一个毒阵,以保护寨子里的人。 不过有曜辉族长的暗中帮忙,那个毒阵很快就破了。 寨子里确实只剩了些没有战斗力的老弱妇孺 所以他们带人进去的时候,几乎没有遇到抵抗。 赵慎和纪云舒在族长的居所找到了赞宁。 他身边的护卫本想拼死抵抗,却被他阻止了。 他正等着湘城那边的消息,看到赵慎出现的那一瞬间,心中所有的期盼在一瞬间破灭。 他知道赵慎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湘城没事。 他的儿子克桑带着族中所有的精锐去了湘城。 他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回来? 第三百二十章 有些牺牲,是无法避免的 她侧耳倾听,却发现周遭一片寂静。 一时也说不清是什么情况。 赵慎上前检查了一下尸首,道:“是山寨里的人,看这伤口,应该是陈山的人做的。” 纪云舒道:“寨子里的人没有防备吗?那陆叔叔是不是出事了?” 赵慎也不确定:“咱们去看看。” 殷恕道:“不怕里面有埋伏吗?” 赵慎道:“陈山才带了多少人,全身而退都未必能做到,怎么可能还有余力埋伏我们?” “世子这么确定那位陆寨主跟曜辉族长靠得住?” 赵慎道:“我在山寨里放了人,至少现在没有收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殷恕:“世子真是思虑周全。” 纪云舒忍不住吐槽:“这不是正常人都能想到的事情吗?就算确定他们可靠,也要留下人传信吧。” 赵慎总不能真的两眼一抹黑就到这里来。 几人一路往里走,死的人越来越多,到了最里面,还有几具南疆人的尸首。 纪云舒叹气;“看来陆叔没有弹压得住那些人。” 赵慎道:“意料之中的人,陆叔太过重情意,对方以有心算无心,他想不中招也难。” “那你还……” 纪云舒正想问他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让陆迎自己处理。 当初若是留点人帮陆迎一把,事情可能会容易很多。 但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赵慎的用意。 他们若是插手,对方可能就不会冒头了,到时候这座寨子清理不干净,还可能留下隐患。 蔺回雪所谓的把柄,未必不在这些人中。 现在为了对付陆迎,他们一定会倾巢而出。 就算陆迎应对不了,还有紧跟着陈山来的罗格补刀。 唯一的坏处,就是会牺牲更多无辜的人。 可有些牺牲,是无法避免的。 望着满地的尸体,纪云舒的心中不可避免地生出了点厌恶。 但她清楚,她左右不了这个世界,不可能让每个人安于现状,与世无争。 很快,她跟着赵慎到了之前来过的那座议事堂。 罗格的人守在门外,看到他们来了,立马去里面禀告。 罗格很快出来,对着赵慎恭敬道:“事情已经处理完了,只是那位姓陆的寨主,伤得有些严重。” 纪云舒立马带着白泠上前:“陆叔叔在哪里?” 罗格看了赵慎一眼,见他没有任何异议,便直接带着纪云舒往议事堂里走。 纪云舒进去就愣住了,宽旷的议事堂里横七竖八躺着不少伤员。 罗格笑着解释:“咱们是在这里拦住的那位带兵而来的将军,伤了不少人,也不好挪动,这里地方大,就都搬进来了。” 纪云舒点头细看,发现其中有几人正忙来忙去帮人看伤。 其中有一个老大夫手脚十分利落,看准了位置,抬手就将一人胸前的箭矢拔了出去,那人胸口的血随着他的动作喷了出来,大夫眼疾手快地将洒了止血药的布捂在了伤口上。 整个过程几乎在眨眼之间。 纪云舒看得心惊肉跳。 白泠显然也看到了,在纪云舒耳边小声道:“这位大夫应该在军中待过。” 军中的大夫格外擅长治外伤,手法和普通的大夫也有所区别。 纪云舒跟着罗格往里走,在一扇屏风后面的矮榻上看到了陆迎。 陆迎脸色白得跟纸一样,气息微弱,可见伤得确实很重。 纪云舒见人总算还清醒着,连忙上前问道:“陆叔叔,你怎么样?” 陆迎张了张嘴:“我……没事。” 罗格见他说话费力,在一旁帮着道:“陆寨主十分神勇,在下赶到的时候,正独自带人抵挡陈将军等人的进攻,身上中了好几箭,流了许多血。好在没有伤到要害,大夫说好好养着就行。” 纪云舒见伤口已经处理好了,让白泠看看。 白泠上前诊了脉:“陆寨主身体底子好,失血过多,补补就好了。” 纪云舒这才放了心。 见陆迎还想说什么,她阻止道:“陆叔叔好好养伤,其余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陆迎点了点头:“辛苦。” “都是我应该做的。” 纪云舒其实有些愧疚,看的出来陆迎确实没什么野心,是想安安分分过日子的。 可因为是出自父亲的手下,所以被人盯上,这才几年的功夫,就被推到了现在的位置。 这也就罢了,那些他真心相待的兄弟,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利用他。 这大概让他很难接受。 纪云舒没有再打扰她,出去找赵慎了。 赵慎没有跟她一起进来,而是在隔壁的一个空房间里听潮青说一夜山寨里发生的事情。 潮青其实比赵慎还早到这里,只是一直没露面。 “陆寨主大约也没有想到,他这个寨主早就被架空了,除了他,其他几个兄弟才是一条心,他动了一个,其他人立马联合了起来。”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若不是罗格族长到的及时,我就算现身,恐怕也救不了他。” 赵慎道:“陆迎好歹训练了这些人多年,不会连一个心腹都没有吧?” 潮青道:“那倒不至于,陆寨主其实也没有那么傻,其他几个当家的那是从一开始就心怀鬼胎。但寨子里收容的那些人可不是,他们很多都是走投无路被陆寨主救了的,对陆寨主的情分跟旁人不一样,更何况这里还有一些跟陆寨主一起从军营中出来的。” 赵慎手指点在桌面上:“这些人,可有什么不妥?” 潮青笑道:“世子英明,是有那么几个不安分的,屋子里藏了一些信件,属下看了看,都是从北地来的。” 说着拿出一叠信递给赵慎。 赵慎翻了翻:“问出信是怎么回事了吗?” 潮青摇头:“都被人灭口了。” 赵慎一点都不意外,蔺回雪做事想来谨慎,能找到信已经不容易了。 纪云舒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他拿着信出神,便探头问:“这是什么?” 赵慎将潮青的话说了一遍,把信递给她,又问:“陆叔叔怎么样了?” 纪云舒翻看着信道:“中了箭,失血过多,但不要紧,你还有什么安排吗?” 赵慎道:“没什么,这些信你怎么看?” 纪云舒看了几封:“这难道就是蔺回雪所谓的证据?” “应该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但这信确实来自北地,为了使你爹难以辩驳,这信一定来自他身边十分信重之人。” 这个纪云舒也想到了,她有些头疼:“看来爹爹身边也不干净,这人怕是不好查。 第三百一十九章 我信不过你 “你在胡说什么,我爹怎么可能跟南疆人勾结?” 纪云舒脱口反驳。 不过她很快明白过来,如果她爹真的跟南疆人勾结,还未必会留下什么证据,可若是被人诬陷,那必然是证据确凿的。 她心中激愤,不由冷言嘲讽道:“诬陷忠臣良将,行事这样卑劣,你若能成事,那可当真是老天不长眼了。” 蔺回雪见她不等别人解释,转瞬间就明白过来,笑道:“夫人是聪明人,应当明白成王败寇的道理,胜者自然会将自己的行径说得冠冕堂皇,谁会在意真相究竟如何呢?” 纪云舒觉得跟这样的人说话简直是在浪费口舌,她转头去看赵慎,赵慎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才对蔺回雪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就算我放过你,你难道就不会诬陷纪将军了吗?” 蔺回雪道:“我这个人,或许没有别的好处,但绝对守信。我能帮着陆迎拉拢起这么一大帮人,自然也有其他的法子将这里的事情跟纪将军扯上关系。我在南疆谋划许久,世子应当知道我不会只有这么点手段。” 纪云舒冷笑:“既然如此,你躲在幕后等着结果就是了,做什么还跑到这里来寻死?” 蔺回雪苦笑:“我以为自己占尽先机,必然能一击即中,谁知到底还是棋差一着。比起其他的,自然还是我的命更为重要。” 纪云舒想想来南疆之后的见闻,突起的战事让百姓受尽了苦楚,除了双方的士兵,死在战乱中的百姓数不胜数,平静美好的生活就这么被毁了。 而此时,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 要将这么一个人放走,纪云舒无论如何都不甘心。 可她又不能不顾父亲甚至整个纪家的安危。 这样两难的抉择,让纪云舒觉得格外煎熬。 赵慎看着她的神情便知道她在想什么,握着她的手道:“放心,我不会让岳父有事的。” 蔺回雪听到这一句话,嘴角露出笑意。 他就知道,赵慎这样的人看似冷漠无情,其实只要找到他的软肋,便很好拿捏。 他笑道:“如此看来,这一局我也不算输的彻底。” 谁知下一瞬,他的笑意就僵在了脸上。 纪云舒抬手,一支暗箭从袖底飞出,直刺他的心脏,他迅速闪躲之下,依旧被划破了肩胛。 纪云舒冷声道:“我最看不惯小人得志,此刻虽然不能杀你,但这世上有的是能让人生不如死的法子,蔺公子不会以为我真的拿你没办法吧?” 蔺回雪低头查看伤口,立马发现了异样,而他身后跟着的人也将那支暗箭捡了回来,火光下,箭尖闪着幽紫的光。 “你在箭上淬了毒?” 纪云舒这才心情舒畅了一些:“是啊,我信不过你,你若毫发无伤地离开,我怎么知道你会信守承诺?” 蔺回雪的脸色终于阴沉下来,他敢来自然是确信无论怎么样都能安稳离开。 他了解赵慎,知道当面给人下毒这样的事他是做不出来的。 可纪云舒做了,他也说不出什么来。 蔺回雪冷笑:“夫人这样行事,就不怕于声名有碍吗?” 纪云舒满不在意道:“对付你这样卑劣的人,还需要在乎什么手段吗?你若是有脸将事情宣扬出去,我也不介意让世人知道你做了什么?” 在发现蔺回雪总爱穿白衣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这个人做尽坏事,还喜欢端着一副高冷清洁的样子。 蔺回雪似乎被纪云舒的这一句话打回了原形,他面色难堪道:“我卑劣?身处这样的泥潭,谁不是用尽手段?难道赵慎就是什么好人吗?” 纪云舒毫不迟疑道:“他或许不算好人,但他做的每件事都问心无愧,你呢?” 蔺回雪这样矛盾,不就是因为他做的事情跟他的价值观相冲突吗? 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能心安理得的做乱臣贼子的。 若当今皇上昏庸也就罢了,可他偏偏不,至少目前为止,他做的一切都让人无可指摘。 这不仅增加了这些人篡位的难度,还让他们无法骗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天下百姓。 蔺回雪直视着纪云舒笑了起来:“说到底各为其主罢了,赵世子处在我的位置上也未必比我做的好。今日我认输,夫人也不必得意,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说完这话,他便带人离开。 赵慎下令让路。 等他走了,纪云舒才转头对赵慎道:“你跟皇上说,人是我放走的,皇上应该不会为难你。” 她为了父亲将人放走,皇上就算生气,也应该能理解。 她相信皇上也不想看到纪家勾结南疆叛乱的证据出现在朝堂。 可赵慎不一样,皇上信任他,是相信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把皇上的嘱托放在第一位。 虽然放蔺回雪走最终也是为了朝廷,但终归掺杂了私人感情。 皇上最终会怎么理解,就很难说了。 在她抢先出手的时候,赵慎就知道她是为了自己,此刻听她这么说,愉悦地笑道:“放心,皇上不是是非不分的人。” 纪云舒对此不抱希望,不过她心里也清楚,自己敢这么做,就是仗着皇上不会将她怎么样。 “好了,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赵慎望了眼已经开始泛白的天道:“山上应该也完事了,你不想去看看?” 纪云舒还是挺担心陆迎的:“那就去看看吧。” 总要有个结果的。 没了蔺回雪插手,事情会简单很多。 几人转了个弯往山上走。 殷恕终是忍不住问纪云舒:“你给蔺回雪下的什么毒?他身边有厉害的大夫,其中不乏擅长毒术的,未必解不了。” 纪云舒也不问他怎么对蔺回雪身边的人这么了解,笑了笑道:“放心吧,我的毒他一定解不了。” 那是一尘特制的毒药,不可能有人能解。 而且纪云舒也不觉得毒药能拿捏的住蔺回雪。 不过是让他受点苦罢了。 赵慎肯定有别的法子让他不敢再轻举妄动。 殷恕没想到赵慎对纪云舒这样纵容,这样的事情,竟然全凭纪云舒做主。 一时间心思有些复杂。 几人走的并不快,到了山上寨子的外围,便看到地上有横七竖八的尸首。 纪云舒蹙了蹙眉:“似乎死了不少人。” 第三百一十八章 别来无恙 纪云舒转而问:“他是带人去拦截陈山了吗?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赵慎摇头道:“不管陆迎能不能搞定山寨里的那些人,有罗格族长的帮忙,陈山那带走的那一支小队应该不在话下,咱们去会会蔺回雪。” 殷恕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会不会是蔺回雪的死期?” 纪云舒听出他语气中的兴奋,不由问:“你跟蔺回雪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殷恕眸光闪了闪道:“这不是怕他活着以后再找你麻烦吗?” 纪云舒笑道:“这么说你不仅要负责我现在的安全,还要担心我以后的安全?” 殷恕道:“对啊,我既然保护了你这一段时日,自然希望你一直好好活着。” 虽然知道他是欲盖弥彰,纪云舒还是道:“那就多谢你啦。” 两人边走边说话,赵慎突然拉了纪云舒一把:“别光顾着说话,小心脚下。” 纪云舒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差点一脚踩进一个泥坑,忍不住戳了戳赵慎的腰:“你是不是故意的?” 她一路都在跟着赵慎走,压根就没有看路。 若不是赵慎故意,她怎么可能刚好走到泥坑边。 赵慎一本正经道:“这里路不好走,为了不打草惊蛇,接下来连火把都得熄了,所以你还是小心些。” 纪云舒:“……” 她发觉赵慎有时候是真的小心眼,明明知道她跟殷恕就是在瞎聊,还故意找事儿。 又走了一段路,纪云舒已经弄不明白东南西北了,赵慎果真让人将火把都熄了继续走。 直到走到一个离寨子不远的山谷,赵慎才让人停下来。 幽幽的月华下,纪云舒又一次见到了群蛇乱舞的场景。 他们还没有靠近,那些蛇已经十分躁动的动了起来。 纪云舒突然觉得赵慎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竟然调来了曜辉部的人。 同是南疆的部落,彼此有些什么底盘,大家都是清楚的。 曜辉部的人就算是遇上了蛇,应该也能应付的了。 隐隐有笛声传来,纪云舒看向赵慎,赵慎显然早有准备,也拿出一支笛子吹了起来。 纪云舒还是第一次听他吹笛子,竖着耳朵想要好好听。 谁知他吹出的音律却是不成调的刺耳之音。 她因为离得近,立马捂住了耳朵。 不过效果很明显,那些蛇很快就表现出了不堪忍受的模样,连连退去。 纪云舒松了口气,虽然之前也遇过一样的险境,但有赵慎在身边,她的心里便十分安稳。 赵慎没有让人往前一步,而是直接让人放火。 纪云舒有些担忧:“这不好吧?” 这里因为人烟稀少,还处于最原始的模样,景色十分的美。 火一起万一停不下来,这一切可就都毁了。 赵慎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揉了揉她的脑袋道:“放心,我看过了,今日没什么风,这里地形低,四周都有遮挡,火势不会蔓延到周边。” 纪云舒这才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她没有想到赵慎的人还没来得及放火,便有人从山谷里走了出来。 蔺回雪一身白衣站在月光下,仿佛羽落的仙人一般。 他看着赵慎的神色复杂,良久才开口道:“赵世子,别来无恙。” 赵慎淡淡道:“蔺公子肯手下留情,我才能无恙。” 蔺回雪望了望自己走出来的山谷:“如今的情形,是我要恳求世子手下留情才对。” 赵慎没什么耐心地道:“公子还有什么底牌就一并拿出来吧,不然我可要动手了。” 蔺回雪笑了一声:“山上还没有结果,赵世子急什么?” 赵慎道:“山上的结果已经不重要了,蔺公子,有什么遗言吗?” 蔺回雪看着赵慎干脆道:“这一次是我输了,我确实没想到你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调来援兵,不过赵世子这个时候跟南疆人勾结,合适吗?” 赵慎毫不在意道:“这是我的事,就不劳蔺公子费心了。” 蔺回雪悠然道:“我原本也不想费心,但赵世子可想过,你是南诏王室后裔的消息如果这个时候传到京城,朝堂上的人会怎么看?” 赵慎丝毫不为他的话所动:“你有什么证据?” 蔺回雪道:“世子不会真以为姚氏在侯府这么多年,还一无所获吧?” 赵慎不在意道:“她可能不是一无所获,但那又怎样?她的儿子现在姓赵,你想栽给我的罪名,会牵连全族,她不会将那所谓的证据交给你们。” 即使痛恨姚氏,赵慎也不得不承认她是他见过的最聪明,最能沉得住气的人。 在无法保证自己和儿子的安全的情况下,她绝不会把这所谓的重要证据拿出来。 要不是这样,蔺回雪也不会这样着急,让绮云绑架纪云舒,然后混进侯府。 蔺回雪叹了口气:“世子这样厉害,真是叫人害怕。只是你有这样的本事,为什么不帮着自己人,你是南诏王室后裔,在南疆振臂一呼,就能引来无数人追随。自立为王不比在大夏做人臣子好吗?” 纪云舒听了他的话,心中十分叹服。 她发现自己实在是低估了蔺回雪,这个人虽然有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用的大多是阳谋。 就像此刻,他简直是在坦坦荡荡地劝说赵慎反叛朝廷。 赵慎几乎毫不迟疑道:“蔺公子太看得起在下了,在下没有自立为王的本事,也没有那个野心。公子也不必拖延时间了,你等的人不会来了。” 蔺回雪怎么可能不清楚以赵慎的心志他说这些根本没用。 他只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但赵慎没有心情大半夜在这里跟他聊理想抱负。 他担心纪云舒着凉。 蔺如雪听到他的话也不意外,只是有些怅然道:“看来这一局我是彻底输了,输给世子这样的对手,我也不冤,不过世子怕是还得留我一命。” 赵慎挑眉:“怎么说?” 蔺回雪咬牙:“我手上有纪大将军跟南疆人勾结的证据,一旦我死在这里,东西就会出现在京城,到时候无论皇上信不信,都包庇不了纪家。” 第三百一十七章 援军来了 纪云舒诧异:“蔺回雪也在这里?” 赵慎拉她坐入自己怀中,轻声道:“如果我所料不错,这里就是蔺回雪为你我选的长眠之地,这么关键的时候,他怎么可能不亲自来看着。” 纪云舒抬眸看他,见他神色淡淡的,只有看着自己的眸光里漾着暖意。 “看起来蔺回雪这次挺有把握能除掉我们,你确定能应付?” 纪云舒有些怀疑,他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蔺回雪却已经经营多年,只待一击毙命。 赵慎笑道:“蔺回雪有把握是因为在他眼中,我们进入南疆之后发生的所有事,都在他的掌控中,他骤然抛出这么一支伏兵,我们落入他的陷阱,一切顺理成章,哪怕我们来到这里之后,发现了不对劲,也来不及做什么。” “难道不是这样吗?” 纪云舒之前也没有听赵慎提过这些事可能会牵扯到她的父兄身上。 赵慎道:“明知道对方心怀叵测,我怎么可能毫无准备来南疆?放心吧,别说我们争取到了陆叔,就算没有,也不会输。” 听他这么说,纪云舒彻底放心了。 她确实有点担心陆迎,这个人能不能信任且不说,这么短的时间万一来不及将山寨里的内应清理干净,他们想要不动声色地拿下陈山这些人怕是不容易。 而且纪云舒有些看不明白陈山,他看起来实在不像是那种会帮着雍王谋逆的乱臣贼子。 接下来的时间,纪云舒果真如赵慎预料的那样,毫无睡意。 赵慎拉着她下棋,无奈她脑子里虽然有点下棋的基础知识,但从来没有实操过,下过两局后赵慎就对她不抱希望了。 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边下边指点她。 纪云舒心不在焉地听他讲解,不过还是下得乱七八糟。 殷恕进来的时候,看到那下了一半的棋局惨不忍睹道:“探花郎的棋艺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纪云舒知道他是故意的,扬了扬手中的棋子道:“你来?” 殷恕往后缩了缩:“山林里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你们俩倒是坐的住。” 纪云舒道:“你这么担心,不如自己去看看。” 殷恕又往后缩了两步:“我觉得现在还是跟你们俩在一起更安全。” 纪云舒对他的行径十分鄙夷:“这样胆小,你来做什么?” 殷恕理直气壮道:“性命攸关的事情,我胆小点不是很正常吗?” 纪云舒懒得揭穿他,真正惜命的人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跑到这里来。 见纪云舒不说话了,殷恕才将目光对准赵慎:“蔺回雪这回思虑周全,陈山和山上那一伙可都是他的人,你到底打算怎么应对?” 赵慎有些意外,殷恕这些日子虽然帮了他不少,但一直处在旁观的位置,从没有主动提醒过他什么。 “你既然知道蔺回雪的打算,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殷恕笑道:“当然是因为我觉得这次赢的依旧会是你。” 赵慎这一派气定神闲的样子,让他更加确定自己的判断。 纪云舒有些奇怪地问:“你这样了解他吗?” 殷恕对她眨了眨眼:“也算不上有多了解,毕竟他之前没有软肋,现在嘛,既然带了你来,就说明他确定这里不会有危险。” 纪云舒呆滞,突然有些庆幸蔺回雪没想到这个。 赵慎正要说什么,惊蛰突然进来道:“世子,外面有动静了。” 赵慎起身道:“我们的援军来了,去看看吧。” 他不疾不徐地为纪云舒穿好披风,才牵着她往外走。 殷恕在一旁酸道:“事情还未尘埃落定,你这就这么将她带出去,不怕有什么意外吗?” 赵慎瞥了他一眼:“她待在我身边,才能最大可能地避开意外 。” 殷恕知道他说的有理,心里还是不得劲儿:“她若是不来南疆,压根儿不会有什么危险。” 这回纪云舒开口了:“这一趟是我自己要来的,世子不过是尊重我的意见罢了。你到底有什么毛病,这么见不得别人夫妻恩爱?” 殷恕气结:“我的任务是保护你,自然要关心你的安危。” 纪云舒笑道:“放心,我夫君一定比你更在乎我的安危。” 三人出去的时候,外面已经一片大乱。 殷恕瞅了一眼就发现了端倪,诧异地看向赵慎:“你从别处借了兵?” 赵慎点头:“陈山跟山匪勾结想要我的命,我当然不能坐以待毙。” 殷恕叹息:“皇上对你是真放心啊。” 就算是各个驻地的将军,也没有权利这样调动手中的兵力。 赵慎道:“若没有这样的信任,皇上怎么会派我来?” 这不是一场简单的叛乱,一般人来就算能以绝对的兵力优势战胜南疆人,也未必能处理好这里的事。 蔺回雪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这一场叛乱,他的意图也不在南疆本身。 如果将纪大将军勾结南疆谋逆的确凿证据送回京城,这皇上才算是彻底输了。 一阵火光冲天的打斗没用多久就结束了。 陈山的人在群龙无首中被全部拿下。 当然对方也最大可能的避免了伤亡。 为首的人来见赵慎,赵慎迎上前道:“辛苦族长了。” 来人赫然是曜辉部的族长罗格。 对方见到赵慎似乎很开心,恭敬地行了一礼:“世子言重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赵慎看了看山上,略顿了一下才道:“事情还没完,还要劳族长带人上山一趟。” 罗格显然早有准备,有些为难道:“咱们接到世子的消息,就派人探查了这座山,山上的那些人实力不弱,我的人怕不是他们的对手。” 赵慎道:“族长放心,在下已经安排好了,山上的人不会出手,必不会让族长的人有太大的伤亡。” 罗格对赵慎十分的信服,当即带人往山上而去。 纪云舒不解地问:“这人为什么这么听你的话?” 赵慎道:“这一战之后,南疆三大部的其他两部都会一蹶不振,他想要保住自己的部族,自然需要我在朝廷为他说话。” 纪云舒一愣,他没有想到仗还没有打完,已经有人在想战后的利益瓜分了。 “这位族长可真是个聪明人。” 赵慎道:“这世上并不缺聪明人,不过像他这样会审时度势的聪明人确实不多。” 身在局中,能看清形势的人并不多。 第三百一十六章 付与信任 赵慎牵着她的手漫步在丛林中,悠悠地道:“栽赃嫁祸这种事,又不是只有他们能做,咱们不是一直抓不到雍王府的把柄吗?这不就是很好的机会?” 听到这话,纪云舒在知道对方打的竟然是将纪家牵连进来的心思后,一直紧绷的心情骤然放松下来。 “你什么时候知道蔺回雪的计划的?” 难怪赵慎那么轻松就答应让她跟着来了,除了不想让她担心,大概也确定这一趟不会有危险。 最重要的是,只要她出现,就能很容易说服陆迎。 赵慎解释道:“这其实是个意外,从知道雍王跟漠北有勾结,我就猜他们迟早要对岳父下手,军营里能动手脚的地方有限,粮草是其一,前些日子,我收到信息说这几年陆续有北地的粮草往这边来,就觉得奇怪。” 纪云舒点头:“北地粮食产量低,正常情况下应该是南边的粮草往北边走才对。” “是啊,不过数目不算大,我原本没有放在心上,直到哲别告诉我蔺回雪手里有一支兵马,蔺回雪有什么理由能名正言顺杀了你我呢?” 纪云舒这回才将事情全部连了起来:“他将你引来南疆,是为了将南疆的这一场叛乱扣在纪家的头上,以此将你牵连进来,养私兵谋逆的罪名,足以将纪家和赵家都连根拔起。确实是个人才。” 她还一直沾沾自喜,觉得进入南疆以来数次有惊无险,是自己应付得当,现在看来,那些不过是铺垫。 蔺回雪压根看不上那些小把戏,要的是一击必中。 赵慎道:“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总算是露出了真实目的,这也算好事。他很快就会发现,有些计划再周详,也未必能如愿发展。” 纪云舒侧头看他,见他神情镇定,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不由自主地便松了口气。 “我若是蔺回雪,绝不会傻到跟你比脑子。” 还不如跟以前一样走刺杀路线呢,虽然也不容易成功,但总比跟赵慎比脑子赢的几率大。 赵慎笑道:“他可不觉得自己傻。” “我知道,傻子都不觉得自己傻。” 两人相视笑了笑,路过一条河的时候,纪云舒见里边有鱼虾,便念叨着要喝鱼汤,赵慎无奈,只好捞了几条鱼。 一回到营地,纪云舒便兴冲冲地让白泠熬鱼汤。 白泠做饭的手艺比不上绿如,但也不算差。 纪云舒很快就喝上了鲜美的鱼汤。 陈山过来的时候,见几人正用膳,便说了一句叨扰了想要告辞。 纪云舒十分热情地招呼:“陈将军还没有用膳吧,若不嫌弃,不如跟我们一起用些。这煮汤的鱼可是世子亲自捞的。” 陈山听她这么说,也不好拒绝,便坐了下来。 赵慎问:“陈将军来是有什么事吗?” 陈山看了一眼纪云舒和白泠几人。 白泠见几人有正事要说,便主动带着其他人离开了。 赵慎道:“我之事没有我夫人不能知道的,将军有什么话就说吧。” 陈山也看的出来赵慎跟纪云舒的感情,他迟疑了一瞬才道:“末将已经让人将里面的人查清楚了,这里表面上是个山寨,实际却藏着六千人马,他们对这里十分熟悉,真打起来,咱们的胜算不大。” 他们有一万人马,但这么大一片山林,这些人洒进去就是任人宰割的下场。 赵慎点头表示赞同他的说法,然后问:“那将军的意思是……” 打了胜算不打,可来都来了,总不能就这么回去吧。 陈山道:“我想带一小队人马潜进去,看能不能偷袭成功。” 赵慎思忖片刻道:“这确实是个主意,可于将军而言,有些危险。” 陈山浩气凌然道:“如今湘城那边情势危机,咱们这里必须速战速决,末将必然全力以赴。” 赵慎道:“本官对这些实在不通,将军觉得合适就行。” 陈山看了他一眼道:“那,属下今晚就出发?” 赵慎点头:“行。” 陈山离开后,纪云舒问:“这么短的时间,陆叔那边能安排好吗?” 赵慎笑道:“陆叔曾是你爹麾下的副将,行兵打仗是他的拿手本事,你不必担心。” “你倒是信任他。” 纪云舒知道赵慎其实很多疑。 这注定了他很难对人付与信任。 赵慎道:“我调查了一些他的事情,他出身平民,却凭着自己的本事,年纪轻轻就成了你爹身边的副将,他们打仗配合的很好。今日他听到自己可能连累你爹,首先想到的是自己去死。这样一个有本事,还重情的人,有什么不能信任的。” 纪云舒知道他绝不会仅凭着这些就信任一个人,必然是还查到了其他的事情。 不过她也没有点破:“这些年我爹一直为他的离开而遗憾,如今他以这样的方式回来,也算不负所望了。” 赵慎笑了笑:“吃完去休息会儿,今晚不一定有时间睡。” 真要睡自然是可以的,但他觉得纪云舒可能会睡不着。 纪云舒爬了半天的山,确实累了,听话地会自己的营帐去睡了。 另一个帐篷里,陈山沉默地坐在一个小凳子上不知在想什么。 他身边坐着一个白衣公子,拿着一个小汤匙姿态优雅,不疾不徐地喝着碗里的鱼汤。 “这鱼汤的味道着实不错。” 陈山有些心神不宁,听到他的话才回过神来对着他神态恭敬道:“蔺公子,赵世子如您所料,对我的话没有任何异议。咱们今晚真的要去那山寨吗?” 不知怎么,他总觉得哪里不妥。 蔺回雪道:“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你带人去就是了。” 陈山有些忧虑道:“赵世子和夫人今日在山林里失踪了一段时间,他们说不准做了什么?” 蔺回雪道:“他们就算发现了什么,也太晚了。陈将军放心,答应你的我绝不会食言。” 陈山仿佛吃了定心丸,面色肃然地点头:“公子放心,在下一定全力以赴。” 纪云舒心里记挂着晚上的事儿,睡了一会儿就醒了。 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她见赵慎在灯下静静地看书,便走过去道:“外面有动静了吗?” 赵慎放下手中的书:“还早呢,他们要动手也该在后半夜。” 偷袭嘛,总要等人睡熟了。 纪云舒不解道:“大半夜的什么都看不见,他们就不怕误伤吗?” 赵慎眸光微动,摸了摸她刚睡醒还带着几分嫣红的脸颊笑道:“在蔺回雪眼里都是自己人,能有什么误伤。” 第三百一十五章 活下来的说了算 赵慎又继续道:“我知道寨主无心争斗,所以才来这深山老林里落脚,可你毕竟聚拢了这一帮人马,便是什么都不做,也不可能置身事外。” 陆迎闭了闭眼,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问:“但我这里并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朝廷为什么会在这个关头派兵来?” 眼下大夏正在跟南疆交战,就算在大夏眼中南疆算不得什么大敌,也没必要这个时候节外生枝。 赵慎有些意外:“你不知道?” 陆迎也知道自己的消息有些不灵通,可这里外出不便,他在外面虽然也有些眼线,但这些日子并没有送回什么消息。 想到刚刚自己那几个兄弟的反应,他清楚寨子里出现了叛徒。 赵慎来之前已经把这里查了一遍,转念一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南疆这次起兵,是有人从中鼓动挑拨,禹奚部的族长告诉我,那人在这里藏了一支伏兵。” 陆迎倏地站了起来:“你是说我……” 赵慎见他这惊讶的样子,不似作伪,神色缓和了些许:“我让人探查过,你这里表面是个山寨,可里面的人手,确实是按军中的方式训练出来的。” 陆迎不傻,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看了眼纪云舒,有些愧疚道:“我是纪大将军手下出来的,他们是不是要以此将南疆的叛乱按在大将军的头上?” 坐在一边喝茶的纪云舒没想到事情还会有这样的转折。 她这才知道赵慎为什么会这么看重这支所谓的伏兵。 蔺回雪这一手,当真毒辣。 他来自雍王府这件事没有人知道,现在他通过这支兵马将自己跟纪家绑在一起。 就能将南疆叛乱跟纪家牵连起来。 重要的是,这个在南疆深山里藏了一支人马的陆迎,确实出自父亲麾下。 想明白这些的纪云舒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背窜上了后脑。 赵慎直接将话挑破:“不仅大将军,还有我,皇上下了密旨,南疆的事情由我负责,这件事若是处理不当,我跟纪家会被一同定罪。” 陆迎显然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他出身行伍,是个义薄云天的人,听到赵慎的话,立马道:“如果我死了,是不是就不会牵连大将军?” 对方一定已经查实了他出自大将军麾下这件事,一时之间他觉得除了自己死,似乎没有别的方法。 赵慎摇头:“没用的,对方布了这样大一个局,怎么可能不考虑到你会死的情况?他们一定有很多方法将这支人马跟纪大将军联系到一起。” 陆迎冷静下来,想起之前赵慎说他会站在他这一边,现在他果然没有选择。 好在他们利益相关,赵慎肯定不会任由自己的岳家被人诬陷。 “我曾是大将军的副将,因为违反军令被开除军籍,本想在这荒山野林里了此残生,谁想到一步步走到今天。我不能害将军背上叛国谋逆的罪名,世子要我做什么,直说吧?” 赵慎本以为需要费些口舌,没想到这人不仅头脑清楚,还重情义。 他看向纪云舒。 纪云舒放下手中的茶盏道:“我听爹爹提过陆叔叔,当年违抗军令是为了救同袍,可您中了一箭,差点丢了命也没将人救回来。爹爹说您是忠义之人,我也信得过您。” 陆迎目露激动:“你,果真是大将军的女儿?” 赵慎不满道:“世所周知我娶了大将军的女儿,难不成会带着别的女子在外行走?” 陆迎嗫嚅道:“男人嘛,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儿。” 说完见赵慎脸色瞬间变冷,他连忙解释:“我在大将军身边多年,知道将军对女儿十分娇惯,日日牵挂都舍不得将小姐带去北地受苦,谁曾想您竟将人带来南疆?” 听他这么一说,赵慎的脸色更不好了。 纪云舒心中好笑,这人故意这样说,好像赵慎不如父亲对她好她,让她吃苦了。 她自然不能让赵慎背这个锅,笑着解释道:“我好歹出身将门,不能堕了父亲的威名。这次是我要来南疆的,世子为了护我周全,费了不少心力,已经很不容易了。” 陆迎赞扬道:“小姐不愧是大将军的女儿。” 赵慎手指敲了敲桌子:“现在是不是该先说正事?” 陆迎确认了纪云舒的身份,心中再没有疑虑,坦率道:“世子直说在下该怎么做就是。” 赵慎问:“你的粮草是什么人负责的?” 陆迎道:“是我二弟,哦,我们寨子里连我在内有六个当家,我们六人是结拜兄弟,老二是个书生,能聚拢这么一帮人马,他功不可没,这些年我只管练兵,外面的事大都是他负责。” 赵慎道:“我查到这里就是因为粮草,那粮草也是来自北地,你们这位二当家,应该来历不凡,你要找叛徒,就从他下手吧。” 陆迎眼底闪过一抹哀痛,二弟的行事他其实并非一无所觉,若是别的,他也不是不能容忍。 可陷害纪大将军,这已经超越了他的底线。 “我知道了,世子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赵慎知道他是重情的人,此时心里不好受,不过还是提醒道:“他在寨子里应该有不少的心腹,你要小心。还有,尽量别打草惊蛇。” 陆迎点头:“可山下那些朝廷的军队?” 赵慎道:“那些人啊,该打还是要打的,不过我会拖延时间,你先把寨子里料理清楚。” 陆迎不解:“跟朝廷的军队打起来,岂不是坐实了这造反的名头?” 赵慎笑道:“造反的是他们还是咱们,活下来的说了算。” 他虽然面上带着笑,语气却带着森冷的杀气。 陆迎立马意识到,山下的那支人马也是有问题的。 听赵慎这意思,他们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我明白世子的意思了,您放心,我会尽快将寨子里的眼线和叛徒都料理干净。” 赵慎点头:“你也放心,我会尽可能保下这个寨子。” “多谢世子。” 两人谈完事情,赵慎便带着纪云舒又偷偷潜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纪云舒忍不住问他:“你到底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 第三百一十四章 站在我这一边 “用一支兵马对付你?他这样看重你吗?” 纪云舒觉得不像是这么回事。 赵慎道:“不,私自养兵这样的罪名蔺回雪背不起,雍王府更是沾都不敢沾,所以我猜这支兵马跟他们的关系不大,应该只是引我入局的棋子。” 纪云舒这才明白过来,所以他们这一趟当真是危险重重。 她握紧了赵慎的手道:“我陪着你。” 赵慎看着她的神情温柔:“嗯,我们一起。” 一开始,他只想保护好她,觉得不管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都要保证她此生无忧。 可她的坚持让他明白,她不喜欢躲在他身后安稳度日,而是想要和他并肩而立。 这让他觉得,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不是一个人。 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两人在这没什么人烟,几乎是原始的山林里穿梭,饶是纪云舒有心里准备,也累的不轻。 直到看到一个寨子,两人才停下来。 两人隐在暗处,看着里面守卫森严,纪云舒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种深山僻壤,等闲也没人来吧,他们防卫的是不是太过严实了些?” 赵慎道:“他们应该已经知道朝廷来了兵马。” “这也不难知道吧,毕竟在自己的地盘上,这么大的动静都不知道的话,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赵慎点头没有说话,而是认真观察里面的人。 最后做出一个决定:“我们进去看看。” 纪云舒:“这里少说有五千人马,你就算是天下第一高手,进去了恐怕也出不来。” 赵慎捏了捏她的手:“不是说要跟我死在一起吗?” 不知是不是怕惊动人,他的声音很轻,仿佛从纪云舒的耳畔拂过。 她不由抬头去看他,淡金色的光落在他精致的眉眼间,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绮丽。 她想他真是长了一张让人心动的脸。 她笑了笑道:“你这张脸我还没看够呢,我还是更希望我们能白头偕老。” 赵慎的眼中满是喜悦,拉着她往寨子里走去:“放心,不会有事的。” 纪云舒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不过还是迅速跟了上去。 他们的轻功进这种地方并不难,两人观察了片刻地形,就摸进了最大也是看守最严的一处院落。 大白天的,这里却屋门紧闭,纪云舒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拉了拉赵慎的袖子。 她习武的时间太短,功夫终究要差一些,想要不惊动人很难。 赵慎揽着她的腰躲过重重护卫,跃上了房梁。 从高处往下看,屋里的情形一目了然。 这屋子十分宽旷,看装饰应该是个议事堂。 五个人分坐在两侧神情各异。 坐在最上首的是个中年男子,相貌并不出众,但他抬眼看众人的时候,一双眸子却格外的锋利。 此时他只是淡淡道:“现在说别的也没用,如今大夏的军队已经到山脚下了,要怎么办,大家拿个主意吧?” 坐在末位的男子立马道:“我都听大哥的。” 他话音一落,另一人也响应道:“对,咱们这支人马本就是大哥一手训练出来的,自然是大哥说了算。” 坐在左侧首位的男子道:“我派人打听过了,大夏的军队并不擅长山林作战,而咱们的人这些年都生活在这里,真打起来,咱们也不是没有胜算? ” 右侧跟他面对面坐着的人听了这话,笑了一声道:“这话虽然没事,但咱们的人只有这些,朝廷这些人败了,却还可以继续派人来。” 几人闻言都沉默了。 其中一人道:“那人不是说了吗,只要配合他们……” “他说的鬼话你还真信啊,那是朝廷命官,皇上亲派的人,若是死在这里,咱们一寨子的人不死光事情完不了。” 几人又陆陆续续嚷嚷了几句,但终究没个结果,坐上上首的人最终不耐烦地挥手道:“行了,那些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攻过来,咱们就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了,大家都说说要不要打吧?” “大哥这是什么意思,不打直接投降吗?” “既然来了这里,咱们兄弟就不怕死,凭什么投降?” “对,大不了就是死,谁怕谁是孬种。” …… 等几人都说完了,上首的人才揉了揉眉心道:“好了,既然大家都想打,那就回去好好想想这仗要怎么打吧。” 几人离开后,坐在上首的人才淡声道:“阁下既然来了,就露个面吧。” 被发现了。 纪云舒不由看向赵慎。 赵慎揽着纪云舒落到地上:“见过陆寨主。” 寨主? 这次纪云舒是真的诧异了,她一直以为这些人是蔺回雪养的私兵,听赵慎这意思,这里是个土匪寨子? 她也是进过军营的人,想想一路来的所见所闻,这里确实更像土匪寨子。 陆迎看着眼前这一对俊美的男女,神色有些复杂:“赵世子?” 赵慎挑眉:“寨主认识我?” 陆迎目光扫过纪云舒,神色有些复杂:“世子这样举世无双的人物,便是不认识也不难猜。不知世子屈尊降贵来这里,有什么事?” 赵慎一时竟有些分不清他实在嘲讽,还是真心赞扬,不过他也不在意:“看来这里并没有那么与世隔绝。如今的情况,寨主能选的路无非两条,看的出来,寨主并不想带着这些人去送死。” 陆迎也很直接:“我是不想,但世子用什么说服我站在你这一边。” “因为我觉得寨主想站在我这一边。” 赵慎笑着说完话,然后拉着纪云舒坐下,给她倒了杯茶,一副要促膝长谈的模样。 纪云舒也不多言,抿了口茶,惊异地发现味道竟然不错。 赵慎帮她把杯子斟满:“这是此地独有的云雾,只生长在山巅,采摘极其困难,等闲是喝不到的,既然运气好碰上了,就多喝一点。” 陆迎看着这夫妻俩旁若无人的喝茶,忍不住讥讽道:“赵世子未免也太自信,我为什么会想站在你这一边?” 赵慎抬眸看他:“我以为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放心地带着我的夫人来这里。陆寨主,如今的情势其实由不得你选,通过刚刚的试探,你应该也发现了,那几个所谓同生共死的兄弟,跟你并非一条心。” 陆迎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半晌没有出声。 第三百一十三章 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既然如此,你们夫妻俩这样殚精竭虑,图什么呢?” 关于纪家人有没有野心这件事,其实很难说。 毕竟纪家的权势地位摆在那里,若说这世上有人起兵谋反能成,那必然首推纪家。 以前纪家人一心镇守边疆也就罢了,如今赵慎所做的一切,早已经超越了他的职责。 在这样的情况下,皇上竟然还亲自将兵符交到他的手里。 殷恕觉得他如果是皇帝,此刻在京城都得寝食难安。 “当然是忠君报国啊。”纪云舒理所当然道,“我们做的多了些就是想谋反啊,朝廷的人哪个不是兢兢业业,难不成大家都想谋反?你这是什么逻辑?” 她的言谈举止坦坦荡荡,让殷恕无言以对。 赵慎在一旁笑着没有说话。 几人就这么边闲聊边赶路,走了两天才到地方。 山下一片平坦的地方,先到达的军队已经扎营。 带队的将领是个身形魁梧,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汗,见赵慎到来,连忙上前行礼:“末将陈山,见过赵大人。” 赵慎道:“陈将军不必多礼,辛苦将军跑这一趟了。” 陈山看起来是个糙汉子,说话却很谦逊:“分内之事,大人言重了。” 赵慎也不多寒暄,直达主题问:“你到这里多久了?可探查到山间有什么动静?” 陈山回道:“末将接到吴将军的命令即刻带人出发,今日午时左右到的这里,已派了斥候查探山林,目前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赵慎道:“本官的人探查到这山林之中有一支装备精良的伏兵,八成是南疆人的底牌,咱们这次务必要将之除掉。本官是文人出身,不懂行军打仗之道,接下来就有劳将军了。” 陈山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两人短暂的沟通之后,赵慎就让人离开了。 纪云舒跟他进了一个专门为两人准备的营帐,才问:“这人可靠吗?” 赵慎倒了杯热茶递给她,反问:“你觉得呢?” 纪云舒回想刚才见到的人:“看起来对你没有什么不满,行动也很配合,是个谨慎的人。” 赵慎笑了笑:“确实谨慎,不着急,先看看吧。” 纪云舒听他这么说,就知道这人有问题了。 只是现在他们本就身处险境,如果连这人都有问题,岂不是更危险? 她不知道赵慎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不过他不说,她便也不问。 晚膳的时候,赵慎大张旗鼓地让人打野味来吃。 那位陈将军不知道在忙什么,再没露面。 这回纪云舒也觉得这人十分违和了。 等回到营帐,她笑盈盈地问赵慎:“你是故意带我来的?你一个不懂阵仗的文官冒然调兵,还带了女子来,又行事张扬,他却没有一点不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慎道:“南疆这一次起事虽仓促了些,但到底准备了多年,表面上看只有洪图一部在叛乱,但事实明显不仅于此。如今两军在湘城陷入胶着,我让吴将军调兵,是他自己请命要来的。” 纪云舒细细琢磨他的话,湘城不容有失,这个时候调兵其实并不妥,但这里有叛军这个理由也算能说的过去。 “主动请命吗?” 纪云舒似笑非笑地看着赵慎。 赵慎见她明白过来,也不多说,揽着她道:“早点休息,明日我们要亲自入山一趟。” 纪云舒不知道赵慎的依仗是什么,但显见的他身边的人没都跟着,应该是被他派去做什么了,便知道他另有安排。 两人一夜好眠,第二日早早起床,陈山便等在了外面,见他们出来,连忙上前道:“大人,依照您的吩咐,斥候已经将这片山林探查了一遍,确实发现了有人活动的痕迹,咱们发兵吗?” 赵慎笑道:“行伍之事并非我所长,将军认为该如何?” 陈山见他神情真挚,不像是在故意推辞,斟酌了片刻道;“这些人不知道在此地驻扎了多久,冒然出兵,怕是会中了对方的埋伏,末将觉得还是再探查一番,掌握对方的具体情况后,再动手。” 赵慎点头道:“将军说的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只是湘城同样危机,将军应该知道,我们没有多少时间。” 陈山道:“末将明白,会让人尽快探查山林中的情况。” 他退出后,纪云舒才问赵慎:“他连山林中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就敢向你建议出兵,这是在试探你?” 赵慎道:“无妨,我们何尝不是在试探他?” 纪云舒觉得赵慎这一把玩儿的有点大:“他如果真的有问题,那岂不是意味着咱们要面临两面夹击?” 赵慎拉着她道:“你不是想出去走走吗?我陪你去山林里看看。” 纪云舒:“……” 她这些日子几乎一直在路上,怎么可能还想出去走走? 不过走了没多远,纪云舒就明白了赵慎的用意。 她被赵慎带着坐在一颗参天大树的树枝上,看着下面的人转来转去找人,忍不住低声笑道:“他们怎么不知道往上面看?” 虽然这里的树枝繁茂,藏人其中不易发现,但她觉得从下往上看,总有角度能看到。 赵慎漫不经心道:“因为在这些人眼中,我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带着你这么一个弱女子,不可能爬到这么高的树上。” 纪云舒诧异:“他们不知道你会功夫?” 赵慎笑道:“并没有多少人见过我动手,知道的人自然不多,他们也不可能到处去说。” “看来这个陈山也不是什么重要角色。” 纪云舒有些失望,赵慎这次下了不少功夫,钓出来的竟然不是什么大鱼。 赵慎笑道:“能被推到明面上的,就是随时能舍弃的棋子,怎么可能是重要角色。” 纪云舒瞬间没了兴致,往下面瞅了瞅:“他们好像要走了,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赵慎牵着她的手道:“我们去看看那支所谓的伏兵。” “你怀疑其中有诈?” 纪云舒不解道。 赵慎见人都走了,揽着她的腰跳下了树:“我们来南疆也有些日子了,蔺回雪手中有些什么牌,我大概都清楚。现在已经是穷图匕见的时候了,突然冒出来的这支兵马,八成是专门为我准备的。” 第三百一十二章 请君入瓮 两人静静躺了一会儿,纪云舒才低声问:“是有人盯着我们吗?” 赵慎指尖把玩着纪云舒的一缕青丝,笑道:“蔺回雪应该很快就会有行动了。” 纪云舒道:“昨晚是他派人来救哲别的?你为什么将人放走了?” 赵慎亲自出马,他如果不愿意,纪云舒不觉得有人能从他手上将人救走。 “哲别说蔺回雪在南疆有一支伏兵,他可以帮忙把那支兵马找出来。” 纪云舒不解:“你相信他?” 赵慎摇头:“我知道他有自己的目的,但我在南疆安插的人手之前就送回过消息,发现有粮草调动的迹象,这些日子我也在查这支伏兵,但这里群山连绵,短时间内想要找出来实在不易。如果不除,又会是个极大的隐患。” 他顿了顿才又道,“而将哲别留在手中,也没什么用处了。” 纪云舒明白他的意思,哲别暂时杀不得,可留着也是个麻烦,这世上似乎没什么他在意的,想从他口中问出点什么来也难。 不如干脆送给蔺回雪,好歹能有点剩余价值。 她掰着手指道:“这里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洪图部连南疆都统一不了,竟然出兵攻打大夏,哲别想要复活一个死了十几年的人,蔺回雪勾结两大部落坐收渔利还不够,不仅惦记着南疆人的宝藏,还藏了一支私兵,你说他到底想做什么?” 赵慎道:“不管他之前想要做什么,现在应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杀了你我。” 纪云舒顿了下:“哲别会将那所谓的天命之事告诉蔺回雪?” 如果蔺回雪知道是因为他们夫妻的存在改变了一切,让雍王没有了问鼎天下的资格。 那蔺回雪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们。 赵慎摇头:“说不说这都是事实,显而易见,我们挡了雍王的路。” 纪云舒笑道:“你说的是。其实这次引我们来南疆,蔺回雪就没想过让我们离开吧。” 说到底就是你死我活的事情,蔺回雪一个无官无职的人,在京城施展不开,已经忍了这么久,大概也不想忍下去了。 赵慎揽着她道:“我会保护好你的。” “我知道。” 纪云舒听出他话语中的困倦,看着他白的有些异样的肤色,不由问:“你身上的蛊毒……” 赵慎握着她的手道:“哲别说既然这么多年都没事,暂时便不会发作,我们还有时间。” 纪云舒的心颤了下,哪怕原本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她还是忍不住失望。 但她知道赵慎一定比她更难过,便没有再追问,只轻声道:“睡吧。” 赵慎这一觉睡到了晚上才醒,惊蛰早已经等在外面了。 见他醒来,连忙上前回道:“世子,跟着哲别族长的人传回了信息,那支伏兵似乎藏在山里。” 他递上了一个纸条,赵慎接过看了片刻,拿出一张地图,圈定了位置。 纪云舒闲来无事瞅了几眼,担忧道:“这地方,咱们便是知道了,也不好剿灭吧?” 人藏在山里,他们进去很容易被埋伏不说,那些人若是打定主意藏起来,他们都不一定能找得到。 赵慎笑道:“打了这么长时间交道,蔺回雪是个什么人你还不清楚?他打定主意要除掉我们,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纪云舒看着那地图上的位置:“请君入瓮吗?可这也太危险了。” 赵慎道:“他让洪图部的人牵制了四周的兵力,我们能调动的兵马不多,这是他最好的机会。我死在这里,还可以直接推给南疆人,半点雍王府的痕迹都没有。” “这也是我们将那支伏兵找出来的最好机会,这是阳谋。” 纪云舒一直看不上蔺回雪背地里出手,躲躲藏藏的样子,没想到他最后会来这么一手。 “他知道我一定会去,所以会严阵以待,你……” 纪云舒连忙道:“我要跟你一起去。” 赵慎踌躇:“会很危险……” “我不管,反正我要跟你在一起,你若是没有把握,我们就一起去死。” 赵慎无奈:“说什么胡话,我既然去,自然是有把握的,可刀剑无言,你若是受了伤怎么办?” “你不是说会保护我吗?” 赵慎其实想让人护送她早点回京,但也清楚这个时候她是不会走的。 当初在京城的时候他没有说服她留下,这一次自然也不能。 “那我们明日一早就出发。” 纪云舒果断应下。 第二日一早,赵慎果然带了纪云舒一起往山那边去。 随行的只有惊蛰几个。 殷恕不解地问:“别告诉我,你们这么几个人,就想对付一支兵马。” 赵慎道:“我已经调了兵马,会在入山前跟我们汇合。” 殷恕诧异道:“你还有调动兵马的权利?” 兵权只掌握在极少数人的手中,赵慎这样的文官极少能有调动兵马的权利。 赵慎无意解释,只是轻描淡写道:“皇上让我来南疆,自然会给我足够的保障。” 殷恕瞪大了眼:“皇上可真够信任你的。” 能调动兵马的唯有兵符,他简直难以想象皇上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赵慎。 要知道赵慎可是科举出身,从未上过一天战场。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是纪家的女婿,皇上此举差不多是将天下的兵马都交到了纪家人的手中。 纪云舒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不满道:“你那是什么眼神,我们纪家是会造反的人家吗?” 殷恕忍不住问:“你们真的不动心吗?” 这可是江山。 纪云舒觉得这人简直脑子不正常:“有什么好动心的?看看皇上,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干的比牛多,动不动就被言官劝谏,御史弹劾,还要防着人谋逆篡位。天天被人喊着万岁,但历朝历代的皇帝,能活到正常寿数的都少。图什么呢?” 殷恕一言难尽地看着她:“当皇上还是有好处的吧?” “好处当然是有的,但比起一辈子被关在皇宫里,每天勤勤恳恳处理政事,我觉得可以忽略不计。” 纪云舒认真思索了一下道。 殷恕觉得这个女人简直有毒,顺着她的说法一想,当皇帝简直是天底下最苦的事情。 偏偏他还越想越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第三百一十一章 你的良心呢 纪云舒不由看向他,烛光照在他冷白的皮肤上,泛起一点温润的光泽,他精致的眉眼带着点不知所措的茫然与不易察觉的害怕。 纪云舒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心中不免愕然。 在她看来,她跟赵慎的关系,一直都是顺其自然。 随着这一年的相处,他们之间有感动,也有心动。 但她从没有想过,赵慎在知道她不是原来的纪云舒之后,首先考虑的会是这个。 她不由笑道:“你这样紧张,我还以为你是在纠结要不要把我当孤魂野鬼烧掉呢?” 赵慎幽沉的目光注视着她,忽地俯身贴上她的唇,然后在她的唇上咬了一下。 见她的嘴唇出了血,他又将唇覆了上去,轻轻地舔舐着血迹,唇齿纠缠间,纪云舒听他叹声道:“你的良心呢,我若是那样想,岂不是应该先将自己烧了。” 纪云舒愣了一下,其实她敢将自己的来历直接说出来,也是因为赵慎并没有在她面前隐瞒他重生的事。 她很清楚,赵慎这样的人如果想要隐瞒什么,是不可能那么轻易让她看出端倪的。 “我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但应该……回不去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遇上这样的事情,但既然来了这里,就代表原来那个世界的她已经死了吧。 赵慎看着她有些失神的样子,不由问:“你想回去吗?” 纪云舒没说话,虽然她很快就接受了自己穿书的事实,也一直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好好生活。 但扪心自问,如果有机会可以回去,她当然是想回去的。 赵慎搂着她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我真害怕,有一日醒来会发现这一切是个梦。” 他仓惶落寞的神情让纪云舒莫名觉得心疼。 她怎么会不了解赵慎的想法呢,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无数次的想过,若是一觉醒来回到原来的世界多好。 那样她就能见到自己的亲人朋友,生活也会恢复正常,不用再时时刻刻为了活下去努力。 可赵慎跟她不一样,前世的他一个人在黑暗中孤军奋战,直到死都是长兴侯府残废的世子。 她都没有办法想象他死的时候有多绝望。 如果回到那样的世界,不,在他重生回来,而她还没有出现的那些年,他一直被困在那个世界里。 纪云舒觉得自己确实挺没有良心的。 他对她明明那样好。 她拽着赵慎的衣襟将他拉到了自己面前,轻轻吻上了他的唇:“有我的梦,你不喜欢吗?” 赵慎漆黑的眼底涌起深沉的欲念,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迫切地想要她。 以此来证明她心里真的有他,永远也不会离开他。 纪云舒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白泠听到动静来伺候她起身,纪云舒边穿衣服边问:“世子去哪里了?” 银叶正端着洗漱的水进来,听到她的问话,顺口回道:“昨晚有杀手闯进了寨子,杀了不少人,族长也不见了,外面乱着呢,世子让您暂时别出去。” “这样啊。”纪云舒问,“那躺着的那个呢?” 银叶摇头:“外面说的是躺着的那个不见了,但实际是关着的那个被救走了,具体怎么回事我们也不清楚。” 白泠也道:“世子天刚亮就起来了,不知去了哪里,现在还没回来。” 纪云舒也没什么头绪,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用完膳就在屋子里待着,正觉得无聊,殷恕就来了。 纪云舒有些意外:“你没有事做?” 殷恕道:“我又不是赵慎的下人,他的事跟我没关系。” 纪云舒懒洋洋地坐在窗前的椅子里晒太阳,听到他的话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殷恕不满道:“你也太懒散了,睡到什么时候了才起,京城哪家夫人是你这样的?” 纪云舒不爱听他的话,翻了个白眼道:“赵慎都没说什么,要你管这么宽?” 殷恕居高临下,一低头就眼尖地看到了她脖颈间的痕迹,冷哼一声道:“赵慎这么连轴转,我都怕他撑不住。” 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的纪云舒笑道:“世子身子好的很,不必公子操心。倒是公子,这样关心别人夫妻间的事儿,也不知是个什么道理?” 殷恕发现这个女人的脸皮简直是城墙做的,跟一个外男说起这些都能面不改色。 这样一来,反倒让他觉得有些尴尬。 欲盖弥彰地解释道:“我可没有关心你们夫妻的事儿,我说了是来保护你的,昨晚那样混乱,自然不敢懈怠。” 纪云舒这才明白昨晚发生的事儿他怕是都看在了眼中。 只是她功夫不济,察觉不到有人在附近也就罢了,赵慎怎么会没发现。 还是…… 纪云舒心中思忖半晌,蓦地抬头问:“让你保护我的人,到底是谁?” 殷恕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原本他不该说那些话的,可是他知道,昨晚赵慎是故意的。 “这不重要。” 他说完有些仓皇地转身,逃一般的离开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碰上赵慎回来,想到自己在纪云舒这里的憋屈,没忍住嘲讽道:“赵世子的身体果真是好,这么快就回来了。” 赵慎是什么人,一看他的脸色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笑着回道:“多谢殷公子关心。” 殷恕没趣地直接离开了。 纪云舒不解地问:“他在发什么疯?” 赵慎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喝了口茶才道:“估计是看着我们夫妻恩爱,心生嫉妒。” 纪云舒听他调侃,不由笑了出来:“你累不累,要不要去歇会儿?” 殷恕虽然是为了嘲讽,话却没错,认真算起来,赵慎昨晚几乎一夜没睡,又忙了一个上午。 这样熬下去,身子还真的撑不住。 赵慎揉了揉眉心道:“是有点累,不过我还没吃东西。” 纪云舒连忙让白泠去看看厨房里还有什么吃的。 白泠很快摆了饭,赵慎很快吃完,拉着纪云舒道:“你陪我睡会儿。” 纪云舒:“……我才刚起来。” 说话间已经被赵慎拽入了床榻间。 第三百一十章 哲别被救走 赵慎道:“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只要将哲别用族人炼蛊的事情公布,他便不会再受拥戴,找一个跟各方没有关系,干净一点的人做族长,稳定局势就行。” 纪云舒叹气:“没有那么容易吧,跟蔺回雪勾结的肯定也不止哲别一个人。” 赵慎揉了揉她的脑袋:“这有什么难的,只要将蔺回雪解决了就行。” 他说的轻描淡写,纪云舒却一点都不觉得蔺回雪是什么好解决的人。 但作为造成此次南疆战事的罪魁祸首,他们必然会对上这个人。 知道赵慎心里有数,纪云舒也不想再提这些,便说起了压在她心头的事:“哲别抓我的原因你知道吗?” “不是为了引我来?” 纪云舒扯了扯嘴角,这事她其实并不想告诉赵慎,可哲别现在就在赵慎的手中,他迟早会知道。 更重要的是她觉得哲别这样一个能看出雍王有真龙之命的人,不会这么轻易落败他的手中应该还有别的底牌。 赵慎若是不知道这些,很有可能疏于防备,给他可趁之机。 她简单地将哲别要用她的身体和赵慎的血复活自己的妻子之事说了一遍。 “复活一个死了十几年的人,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赵慎有些不可思议,但见纪云舒忧心忡忡,不由问,“你觉得他说的是真的?” 纪云舒踌躇道:“我不知道,他说他找上雍王是因为他知道雍王有真龙之命,而我们,是不该存在的人。” 赵慎明白了纪云舒的意思,沉默了一瞬:“你担心他并没有放弃复活妻子的计划?” 纪云舒点头:“根据我跟他接触过的这几次来看,他精神有些不正常,复活妻子,已经成了他的执念,他为了做成这件事,不惜跟雍王合作,挑起战事,将我们引到这里来,怎么可能不计划周全?” 赵慎指尖抚了抚她的眉心:“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放心,我会让人好好去查。” 纪云舒点头:“还有绮云,我总觉得她应该知道什么,但她不肯说。” 赵慎拉着她的手往白泠和银叶临时收拾出来的屋子走:“都交给我,你回去好好休息。” 纪云舒确实有些累了,之前被关在古墓里的时候,她虽然睡过一觉,但心里藏着戒备,睡的并没有那么踏实。 赵慎将她送回房就离开了,白泠见此边铺床边道:“世子似乎心情不太好。” 纪云舒拿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是吗?” 银叶道:“事情这么多,心情不好不是很正常吗?” 白泠很想说世子怎么会因为事情多就心情不好? 不过看到银叶给她使眼色,便没有再说什么。 银叶道:“主子这些日子也累坏了,先休息吧,世子忙完了自然会回来。” 纪云舒确实困了,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赵慎半夜才回来,虽然沐浴梳洗过,但他一靠近纪云舒就闻到了他身上的浓重的血腥味。 她吓了一跳,连忙去拉赵慎的衣衫:“你哪里受伤了,严重吗?” 赵慎一把将她拽入怀中:“我没事,都是别人的血。” 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头靠在纪云舒的脖颈间,有种说不出的脆弱。 纪云舒想要问的话顿时咽了回去,回抱着他轻声道:“你没事就好。” 赵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她,好一会儿才道:“哲别被人救走了。” 纪云舒愣了一下,她很清楚知道她的忧虑之后,赵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审哲别。 从他的手中救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就算哲别被人救走,赵慎也犯不着这样。 “他做了什么?还是跟你说了什么?” 纪云舒思忖片刻问。 赵慎的身体僵了一瞬,很快道:“没什么,是我不小心让人将他救走了。” 纪云舒虽然不想勉强他,但她觉得有些事还是说清楚的好。 她让赵慎抬起头来,双手捧着他的脸,直视着他道:“你从来就不是什么会不小心的人。是他说了什么吧,跟我有关?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 赵慎被她清凌凌的目光看着,有种自己所有想隐藏的东西都无所遁形的感觉。 他有些艰难地开口:“他说你不属于这个世界,你的到来改变了天命,必然会……” “会怎么样?”纪云舒笑道,“你很清楚一切按照原来的轨迹发展会怎么样?我们都会死,还有比那更惨的下场吗?” 赵慎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可是……” 纪云舒直接打断他的话:“没什么可是,如果他所谓的天命真的存在,那你我的出现又何尝不是天命?难不成乱臣贼子谋逆成功,忠臣良将无辜枉死是什么顺应天命的事情?” 赵慎震惊地看着她,哑口无言,良久才道:“你说的是,是我着相了。” 纪云舒又道:“他不止说了这些吧,真正能动摇你心神的,是我的事。” 赵慎顿了一下,但纪云舒已经这么坦诚,他也不再退缩:“他说你的魂来自别的地方……” “害怕了?” 对于赵慎来说,这就是一个孤魂野鬼占据了别人的身体,挺瘆人的。 赵慎摇头:“我知道那晚嫁给我的人是你,这就够了。” 纪云舒见他神情认真,笑道:“其实也没那么吓人,我确实来自另一个地方,因为熬夜看了一个话本子,一睁眼发现自己变成了话本子里面的人。” “话本子?” 赵慎有些呆滞。 纪云舒难得看到他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认真欣赏着点了点头道:“是啊,话本子,主角是赵恒和姚若兰,两人相爱却不能在一起,便使劲儿折腾,我这个挡在他们中间的人自然不得好死。” 赵慎了然:“难怪你抓奸抓了个正着。” 那时候纪云舒刚嫁过去,赵家有些什么人都未必清楚,怎么会那么准确地找到姚若兰院子里去? 纪云舒捂脸:“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就是个话本子,没有什么所谓的天命,而我们如果不尽力改变,下场就是个死,所以你不必听哲别的鬼话。” 赵慎听她如此说,心中那种说不出的害怕也就散了。 不过他还是担心地问:“那你,还会不会离开?” 第三百零九章 别惦记不该惦记的 殷恕的实力当然不差,晚上几人刚用过晚膳,就送来了调查的结果。 赵慎大概看了一遍,跟他知道的差不多,只是其中有一个长老,他以为是向着南疆的。 殷恕的信息里这人是雍王府的人。 见赵慎的目光凝在那里,殷恕凑过去看了一眼:“舍里长老啊,他很早以前就在为雍王府办事了,甚至哲别跟雍王府搭上线都是他的手笔,不过这人藏的很深,连哲别自己都不知道。” 赵慎抬眸看他:“既然如此,你是怎么知道的?” 殷恕漫不经心地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做什么的,暗阁嘛,知道些别人不知道的隐秘不是很正常?” 赵慎将手中的纸扔进了火盆里:“你这次倒是大方,这么重要的消息,不收钱就送我。” 殷恕看着那些纸被烧成灰烬,冲赵慎眨了眨眼睛:“你可真是没良心,我都无偿帮了你这么多了,你还不知道我对你的好?” 赵慎斜了他一眼:“你家主子要什么?” 殷恕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他让我全力配合你。” 赵慎淡声道:“我为什么不信?我跟蔺回雪斗个你死我活,他坐收渔利,如今还能卖我一个人情,当然是好算计。” 殷恕没想到他会这样直白地说出来,顿了顿才道:“世子何必说的这样难听,有没有我们,这些事您都要做,不是吗?” 赵慎面无表情地点头:“你说的对,所以这个叫舍里的长老就交给你了,给你一天时间,弄清楚蔺回雪让他做什么?” 殷恕:“……” 他真是嘴欠,说这些话让赵慎理直气壮地使唤他。 但又不能撂挑子不干,只好起身继续去干活,谁知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听到赵慎带着冷意的声音。 “告诉你主子,别惦记不该惦记的。” 殷恕回头笑道:“世子这么担心,可一定要将人守好了。” 说完,他扬长而去。 赵慎望着他消失的背影,目光冰冷。 纪云舒则去了关押绮云的地方。 为了方便,她让人将绮云关在了之前哲别关她的地方。 里面黑漆漆的,哪怕点了灯也让人觉得莫名阴森。 绮云蜷着身子坐在靠墙的地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动静才抬头,看到纪云舒似乎很意外。 “怎么会是你?” 纪云舒将带的食盒打开在她面前。 “自然是我,你以为是谁?” 绮云没有说话,像是被饿久了,拿起筷子就开始吃东西。 纪云舒打量着她道:“我走之前交代了好好照顾你,他们应该有给你吃饭,怎么一副饿死鬼的样子?” 绮云没有说话,纪云舒也无所谓,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看着她吃。 绮云将饭菜吃了个七七八八才放下筷子,看向纪云舒:“你来找我做什么,直说吧。” 纪云舒笑道:“想问问你,想死还是想活?” 绮云直视着纪云舒:“看来我爹终归还是落在了你的手中。死是怎么个死法?活又是怎么个活法?” 纪云舒道:“姑娘是聪明人,我就不绕弯子了。你爹那个复活死人的计划,到底是怎么回事?” 绮云眉睫微垂,掩住眼底的冷意,淡淡道:“我爹,他私下里对我其实很冷淡,他的事情我并不清楚。” 纪云舒并没指望她会轻易说出来:“你爹跟我说,你是他从山里捡来的,根本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所以他并不在意你的死活,现在你要用自己的命帮他守这秘密吗?” 绮云笑了起来:“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了,可当初是他救了我,还将我养这么大,现在你让我出卖他,你觉得可能吗?” 纪云舒蹙了蹙眉,她发现自己是当真不适合干这种事。 “他现在已经落到了我的手中,那个计划注定失败,你就算说了也算不上出卖。” “既然夫人认定我阿爹的计划威胁不到您,还问这么多做什么?” 纪云舒也说不上来,其实她是想问赵慎身上的蛊毒的,可不知为何,心里总是记挂着哲别那个要复活他夫人的计划。 哲别虽然神神叨叨的,可他是真的知道一些事情。 这让纪云舒心里十分的不安。 “你们父女的命如今都在我的手上,我有的是时间,绮云姑娘,接下来的日子可不会这么好过了。” 纪云舒走到外面,就见赵慎在等她。 便迎上去问:“怎么出来了?” 赵慎回头看了看那监牢:“之前哲别把你关在这里?” 纪云舒点头:“只是关着,他并没有对我做什么,里面就是黑了点,安静了点,很适合睡觉,所以我结结实实睡了几天,并没觉得难受。” 赵慎笑道:“难为你在那种时候还能睡得着。” “我知道他不敢对我怎么样,睡的很安心呢。” 赵慎低头看她:“怪我吗?” 纪云舒奇怪道:“怪你什么?” “怪我没有来救你。” 赵慎的神情有些黯然。 纪云舒笑道:“我来的时候不是向你保证过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吗?纪骞一直在我身边,他能保证我的安全,而且只要你好好的,谁抓了我都不敢动我。我就是依仗着你,才一直平安无事。” 赵慎将她揽入怀中:“我真希望你永远不必经历这些。” 纪云舒靠在他怀中,听着他的心跳,觉得很安心:“你不嫌弃我到处乱跑,惹人闲话,我已经很感激了。”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其实并不适合到处乱跑,落在外人眼里就是不安分。 光是被抓这几次,若是被京城那些人知道,就足以毁了她的名声。 可赵慎却没有在意,担心的始终都是她的安危。 赵慎道:“你帮了我很大的忙,若不是你查到蛊毒的事,那些人出现在战场,咱们的人猝不及防之下,这一仗说不准真会败。” 纪云舒笑道:“哪里有那么夸张,被蛊毒改造过的人我也见过,只是比寻常人厉害一些,也不是真的杀不死,朝廷的大军不会打不过。” 赵慎摇头:“你这里跟他们交手的是专门训练的暗卫,自然看不出太大的差别,战场上的士兵,可没那么厉害。” 纪云舒不太清楚战场上的事情:“好了,可别夸我了,我就是正好碰上了,现在的问题是,禹奚部怎么解决?” 第三百零八章 聪明又厉害的女人 “这可是一件麻烦事。”殷恕啧了一声,见赵慎正看着他,往后退了一步,“你看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你的人,不替你做事。” 赵慎道:“如今南疆的局势你也清楚,你若不是我的人,那我就只能把你当敌人对待了。” 殷恕气愤道:“我好歹护了你夫人一路,你这是过河拆桥啊?” 赵慎笑道:“就是因为感激你,所以我没有将你留在古墓里。” 他这么一说,殷恕更加的愤怒了:“我是为了你才被抓到古墓里的。” 赵慎点头:“我保证了你的安全,将你从古墓你带了出来,所以我们两清了。” 狗屁的两清。 殷恕总觉得自己吃了亏,但又说不出来。 毕竟他保护纪云舒确实不是赵慎的要求。 只能憋屈道:“我去办行了吧,就没见过你这么黑的。” 说着他一个闪身出了屋子,纪云舒看着他消失的背影问:“他到底为什么要来保护我?” 其他的纪云舒不清楚,但殷恕说是接了买卖要保护她这一点,似乎是真的。 赵慎漆黑的眸子里有什么一闪而逝,淡声道:“顺便罢了,都这种时候了还不走,他自然是有目的的。” 纪云舒见他不想说,也没有再追问,殷恕不在,刚刚不好说的话她也就可以问了。 “咱们在这里要待多久,禹奚部的事情怎么处理?” 目前禹奚部除了哲别这个族长提供了蛊毒,其他人并没有参战,纪云舒觉得哲别跟蔺回雪应该有别的交易。 这种情形下,就算洪图部战败了,也不好牵连禹奚部。 可是若说禹奚部的人当真没有复国的野心,纪云舒是不相信的。 赵慎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你倒是不担心咱们会输?” “你不是说都安排好了吗?有你在,怎么可能会输?对了,你还没跟我说你到底安排了什么?” 赵慎只好细细地跟她说自己来南疆之后做的事情。 “我来之前从怡嫔那里得到一些消息,经过查证发现她说的基本都是真的,南疆三大部都禹奚和洪图都不安分,只有曜辉部是真的不想掺和这些。” 纪云舒沉吟道:“我也正疑惑曜辉部没什么动静呢,可是这样夹缝求生的日子不好过吗?他们就算当真没有半点野心,也很难不被其他两个部落裹挟吧?” 赵慎点头:“当然,他们低调不过是因为实力不济,族长是个聪明人,知道即便是复国,他们的日子也不会比现在更好,所以才不动心的。” 纪云舒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你跟曜辉部联手了?” 赵慎道:“是怡嫔,她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了,包括禹奚和洪图两部跟雍王府的合作,条件就是保下曜辉部。” 纪云舒感叹:“真是聪明又厉害的女人。” 比起宁欢怡这样洞悉世事,又敢作敢为,绮云简直像是在过家家。 赵慎笑道:“确实厉害,雍王的眼光不错。” 纪云舒听他这么说也忍不住笑了:“岂止是不错,简直太好了。” 宁欢怡这样的人若当真一心向着雍王,确实是个极强的助力。 “她都上了雍王的船,怀了对方的孩子,按照雍王的计划,来日应该要扶她的孩子上位,到时候她就是大夏的太后。这样的诱惑,正常人都无法拒绝,也难怪雍王会放心她。” 其实也不算放心,毕竟事关重大,所以还是让她给皇上下毒,以此来考验她。 但即使是这样,雍王也已经将很大的主动权交到她的手上了。 毕竟她和肚子里的孩子是整个计划成功的关键。 赵慎:“所以说她聪明,这个问题皇上也问过她,她说她不希望雍王这样祸乱天下,为了达到自己目的,不顾百姓死活的人成功。” 纪云舒赞叹:“听起来还是个心怀大义的女子。” 赵慎道:“这种话听听就行了,她应该是看出了雍王大业难成,所以才选择投诚的。她这样的人,身系一族安危,怎么可能轻易下注?” “那也算得上深明大义了,她有没有跟你说你那个戒指到底有什么用处?” 纪云舒总觉得那个戒指很重要,不然雍王也犯不着在二十几年前就让姚氏潜入长兴侯府找东西了。 赵慎道:“她说是南诏王室身份的象征,戒指能验证王室血脉,当然对雍王来说,这是长兴侯府的把柄。” 纪云舒一言难尽道:“他不会想着用这东西来拿捏你,让你帮他办事吧?” 赵慎道:“他一开始应该确实是这么想的,只是他没有想到,祖母是南诏公主这件事,祖父并没有瞒着先皇,甚至为此交出了兵权,还交代了家里,长兴侯府的子孙日后不能染指兵权,尤其不能接触跟南疆有关的事情。” 纪云舒这才明白,为什么以军功获封的长兴侯府在赵慎父亲那一辈就全部转了文官的路子。 赵慎的这位祖父是真的厉害,用一桩婚事完美解决了自己军功太盛的问题,将烫手的兵权交了出去,还主动送了把柄给帝王,保障了子孙的安稳。 长兴侯的基因也是真好,不管文还是武都能出人才。 她不由感慨:“咱们以后的孩子肯定也会很聪明。” 赵慎:“……” 他似乎在说祖父的事情吧,怎么就跟孩子扯上关系了? 不过既然提起来了,他还是抿了抿唇道:“你不是不想要孩子吗?” “我就是害怕嘛,只是暂时不要,又没说不想要,我怎么会不想生一个跟你一样聪明又漂亮的孩子?” 赵慎简直拿她没办法:“孩子要像你才好。聪明漂亮,不见得是好事。” 纪云舒瞪他:“你什么意思,我不聪明,不漂亮?” 赵慎:“我是说你很好,比我好,绝没有你说的这个意思。” 两人正说着,就见殷恕回来了,显然是听见了他们的话,不满地对赵慎道:“你还是不是人,指使我当牛做马,自己在这里说笑玩乐。” 赵慎挑眉看他:“所以我让你查的事你已经查明白了?” 殷恕坐下来喝了口水:“你做个人吧,这么点时间够做什么的,我让人去查了,应该很快有结果。” 说到这里,他冷笑道:“别跟我说你心里没数。” 赵慎来了这么多天都没露面,总不至于什么都没做。 赵慎也没有否认他的话:“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还是谨慎点好。” 殷恕:我是来帮你兜底的吗? 第三百零七章 以假做真 惊蛰道:“属下担心世子和夫人的安危,只问了那个机关,他说那下面是个深渊,从没有人活着出来。” 纪云舒不由跟赵慎对视了一眼。 不管哲别是不是真的想弄死他们,他既然用了这个机关,应该有把握他们不会轻易逃脱。 看样子他并不知道那下面是什么情况。 但这又说不通,既然知道这个机关,极有可能也不是第一次用,怎么可能不清楚呢? 殷恕也有些奇怪:“所以那下面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们是怎么回来的?” 赵慎言简意赅道:“这陵墓还有一层,我们落下去的地方是个水潭。” 纪云舒不知道赵慎为什么这样说,但殷恕也算不上自己人,宝藏的事情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殷恕吐槽了一句:“你们俩倒是运气好。” 赵慎也觉得自己运气不错,没有反驳他的话,只是道:“我们先离开这里。” 一行人就这样在古墓里绕来绕去,因为赵慎知道路线的缘故,他们一路都没有遇到哲别所谓的机关,走的很顺利。 等到出了古墓,已经是夜半三更。 殷恕问赵慎:“现在我们去哪里?” 赵慎指了指被惊蛰拎在手中的哲别道:“去禹奚部吧。” 殷恕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半夜赶路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赵慎为了照顾纪云舒,速度放的极慢。 殷恕不满地对赵慎道:“你是不是对你家夫人有什么误解?这些日子她一个人风里雨里的跑,也没见走这么慢过。” 赵慎迈着慢悠悠的步子道:“那是我不在她的身边。” 殷恕发现赵慎在纪云舒的面前就跟换了个人一样。 “当真这么关心,为什么还让她来这里,安安稳稳地在京城做侯府世子夫人不好吗?” 赵慎看向纪云舒,眼底有清浅的笑意:“她不是经不起风雨的娇花。” 殷恕琢磨着他的话,心里渐渐明白赵慎为什么会让纪云舒来南疆。 他捧在手心里的人需要呵护,也需要经历风雨。 他没有再说什么。 天亮之后,几人才到了禹奚部。 纪云舒熟门熟路去了哲别住的地方,发现床上还躺着一个哲别。 再次碰到哲别之后,她就一直奇怪为什么她留在这里的人没有报信? 现在看来是对方弄了一个假的躺在这里。 果然,她留下的人看着惊蛰手中的哲别,也吓了一跳:“主子,这……这是怎么回事?” 纪云舒见他一头雾水,只好问:“我走之后,你一直守在这里吗?可有什么异常之事发生?” 那人摇头:“是属下跟十三轮流守在这里,并没有什么异常之事发生。” 纪云舒细细回想了一下之前的事情,觉得那日落在她手中的一定是哲别。 现在换了人,肯定是她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 “你仔细想一想,这几日可有人来过?有没有他不在你们视线之中的情况?” 她这次带来的人实在不多,用人的地方却很多,这里能留两个人已经很不容易了。 正常情况下,两人轮流守卫问题不大,可出现现在这种情况,显然是有了万一。 她也没有追根究底的意思,但哲别是怎么离开的,一定得弄清楚。 听他这么一说,那人似乎想起了什么:“您离开的第二日,有几个人来探望族长,他们身边带了许多人,其中不乏高手,属下怕被发现,就离得远了一些,那些人待了好一会儿才走。” 说着他也反应过来了,应该就是那个时候有人给哲别解了让他昏迷的药,然后用一个假货将真人换走了。 “是属下失职,请主子降罪。” 纪云舒药摇头道:“这里毕竟是别人的地盘,对方思虑周全,布局周密,行动利索,你没发现也在所难免。” 那人还想请罪,纪云舒摆手道:“你先退下吧。” 殷恕看着人离开,若有所思道:“难怪夫人敢只身往这么危险的地方跑,果然是有依仗的。” 纪云舒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身边有护卫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你这么阴阳怪气做什么?” 凭着殷恕的能力,怎么可能一直没有发现她身边有人跟着? 而且不管他来这一趟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保护她应该也不是信口胡说。 那她离开洪图部之后这些时间,他是怎么笃定她不会有事的? “刚刚那位看起来可不像是简单的护卫?” 虽然只是一个照面,但他看的出来,那人的身手不在他之下,纪云舒竟然留这样一个人守着哲别,说明她身边还有更厉害的。 也难怪这一路他都没有发现纪云舒身边跟了人。 纪云舒还没有说什么,赵慎便道:“你管的太宽了。” 殷恕打量了他一眼,笑道:“你倒是放心将自己的夫人交给别人护着。” 赵慎没有搭理他,转头问纪云舒:“这个人你想怎么处置?” 纪云舒知道他指的是哲别,她一时有些为难,杀是暂时不能杀的,可这人活着就难免有意外。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放弃让哲别解赵慎身上的蛊毒。 赵慎见她这个样子,便知道她在想什么,笑道:“既然他自己弄出一个假的来,那就以假做真吧。横竖他也没什么其他的作用,只要躺在这儿就行。” 纪云舒很赞同他的提议,以后哲别就在他们的手里了。 南疆的事情肯定没有那么快完,她有的是时间从他口中问出自己想知道的。 她想了想道:“绮云也在我的手中,要将她放出来吗?” 绮云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但她不知道赵慎接下来要做什么。 赵慎道:“先关着吧,放出来说不准会添什么乱,你若是有空,可以去看看她,她知道的东西应该不少。” 纪云舒点头,绮云确实不是个让人省心的。 殷恕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有商有量,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决定了哲别父女的结果。 他不由道:“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哲别族长是被世子夫人重伤的,你们这样光明正大的来寨子里,禹奚部的人怕是不会放过你们。” 纪云舒差点忘了这件事,倒是赵慎不疾不徐地问:“这些日子哲别昏睡不醒,寨子里主事的是谁?” 殷恕道:“无非是那些长老,这是苗寨的规矩,哪怕族长好好的,寨子里的大事也是跟长老们共同决定。” 赵慎道:“所以我们首先要弄明白的就是长老里哪些是跟哲别沆瀣一气的,哪些是反对他的,哪些是毫不知情的。” 第三百零六章 拖不起了 纪云舒认真思索,宁欢怡是蔺回雪送进宫的无疑,蔺回雪的背后雍王。 而皇上的子嗣少,只有皇后所出的小皇子。 如果宁欢怡的孩子是…… 想到这里,她不由心头乱跳:“不会吧,雍王已经这样大胆了吗?而且他不是想自己上位吗?” 赵慎笑道:“这一年,咱们陆续挫败了雍王府的阴谋,他的实力已经大不如前。之前他的优势是藏在暗处,没有人知道他想做什么,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发展自己的势力。可现在有些事情已经暴露于人前,最重要的是,皇上有了子嗣。而他拖不起了。” 纪云舒恍然,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改变了这么多。 将隐在暗处布局的雍王逼到了明面上。 甚至连南疆这枚本来不该用到的棋子也搬了出来。 皇上有了子嗣,所以即便出了什么事儿,也有了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在这种情况下,他想要上位,简直难如登天。 而皇上也在陆续剪除他的势力。 朝堂上卢相的倒台必然让他大受损失。 再拖下去,他手中的筹码会越来越少。 “那皇上是怎么知道的?怡嫔现在是什么情况?” 之前她对怡嫔确实有些偏见,虽然猜到她可能也是受害者,但对这种跟有妇之夫搅合在一起的女子,还是喜欢不起来。 “是怡嫔自己向皇上投诚的,她说雍王府以族人的性命相逼,而且族中也有人容不下她,她迫于无奈才选择进宫。” 赵慎说起来也忍不住叹气,“她当着皇上的面要喝落胎药,皇上没同意,让她将计就计。” “好聪明的姑娘。” 硬生生从死路中为自己博出一条活路。 赵慎道:“事情大概就是这样,皇上中蛊也是她听从命令下的,是雍王府的人为了拿捏她,绮云入宫解毒也是他们安排好的。” 纪云舒的脑子简直转不过来:“折腾这一堆事儿,是为了什么?” 赵慎道:“要确定怡嫔绝对可靠,她对皇上下蛊,弑君的罪名她整个部落都担不起。” 纪云舒点头:“这样一来她就只能依靠雍王了。雍王似乎格外喜欢在女人身上下功夫?” 不管是姚氏还是卢凝霜,现在又多了一个宁欢怡,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赵慎笑道:“女人用的好的确让人意想不到,但也难免会有意外,宁欢怡不就是?” “也不知道雍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纪云舒对雍王生出了好奇。 指使人做了那么多事,却还连面都没露,甚至这些事儿都跟他沾不上边。 这样的人物,做什么不能成,到底为什么会想不开夺位呢? 赵慎道:“这位王爷很早就去了雍州,我也没见过几次,实在说不上来他是个什么人,不过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他也来南疆了?” “藩王无召不得离开封地,是万寿节要到了,皇上打算趁此机会召藩王入京。” 纪云舒怀疑道:“他会进京吗?不担心皇上对他下手?” 赵慎道:“你小瞧他的胆量了,而且皇上也不可能对他做什么,不然就是自己送把柄给他了。” 皇上无故对自己的亲叔叔下手,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头。 纪云舒不解:“那皇上召他进京做什么?” 赵慎道:“京城总归是皇上的地盘,虽然不能对他做什么,但他想做什么也会不方便。” “所以皇上是想将他圈禁在京城?” 纪云舒觉得这法子倒是不错。 赵慎道:“圈禁怕是做不到,不过总能拖一段时日。” “哦” 纪云舒知道他们是想趁这段时间做些什么,不过她觉得如果雍王当真回去京城的话,事情怕是没那么容易。 瞧瞧现在,雍王也没有来南疆,不还是让一个蔺回雪就将南疆折腾成这个样子。 雍王是有点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本事的。 两人边聊天边走,赵慎还时不时捡点金子银子珠宝,纪云舒都有点不想出去了。 不过赵慎本就知道陵墓的地图,结合这里的地形方向,很快就找到了出口,还是在那个陵墓里边。 所以绕了一圈之后,他们又回到了陵墓里。 本以为应该出去了的惊蛰等人,还在原地。 哲别被用了刑,几乎成了个血人。 白泠看到纪云舒回来,忍不住叫道:“夫人。” 她眼眶有些红肿,很明显哭过了。 纪云舒还是第一次见白泠哭,有些手足无措:“都是我不好,让你们担心了。” 白泠连忙道:“夫人别说这样的话,是奴婢无用,害您涉险。” 纪云舒安慰道:“别瞎说,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没事。” 殷恕靠着墙有些不耐烦道:“你们倒是命大,既然回来了,先说说接下来怎么办吧?这个人实在太不安分,断了手脚还能弄出事来,要我说不如杀了?” 纪云舒有些迟疑,虽然赵慎笃定他身上的蛊毒无解,可万一呢? 哲别毕竟是制出蛊毒的人。 赵慎看着哲别没有说话,他倒没有考虑蛊毒的事,但哲别是禹奚族长,如果死在这里,回头禹奚部的事情就不好处理了。 哲别听到他们在议论自己的生死,抬起一张沾满血迹的脸,冷笑道:“有本事你们便杀了我。” 殷恕闻言,冷冷看了他一眼,手中一把小刀射了出去,直插哲别的肋骨间。 哲别感觉到一股剧痛在身体中蔓延开,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吼叫。 殷恕不屑道:“不杀你,我也有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哲别瞪着他终究没有再说什么自讨苦吃。 纪云舒便道:“还是留着他吧,总要跟禹奚部的人交代清楚他做了什么。” 光是用活人做试验,研究那些蛊虫的效用,就足够让他不容于自己的族人了。 哲别似乎清楚事情没有了回转的余地,口中叫着杀了我吧,昏迷了过去。 密闭的石室里,他身上的血腥味十分明显。 纪云舒知道这不可能是殷恕做的,不由对惊蛰道:“慢慢审就是了,弄得这么血腥做什么?” 惊蛰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是属下有些着急了,夫人恕罪。” 纪云舒摇头,这算什么罪。 “弄成这样,你问出点什么没?” 第三百零五章 意外收获 可如果连制造出蛊毒的苗人都解不了,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纪云舒望向赵慎,他还是那样好看,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看着她的时候,没有平日里的清冷,涌动着说不出的柔情。 她指尖抚过他的眉眼,坚定道:“你说的对,我们一起想办法,一定能解的。” 赵慎吻了吻她的额头:“好,我们一起。” 两人在山洞里烤了一只野鸡,吃饱了才出来找路。 外面植被茂密,却没有一点人活动过的痕迹。 纪云舒不由问:“这里应该是那个陵墓的下方吧,怎么会荒无人烟?” 赵慎饶有兴致地研究周围的植被水土,笑道:“哲别怕是也不知道那机关的下面是这里,咱们这一趟,说不准还能捞点意外之财。” “意外之财?”纪云舒眼睛一亮,打量着这片地方,“你是说那所谓的宝藏在这里?” 赵慎将刚刚从土里抠出来的一颗珠子递给纪云舒:“十有八九,这里应该确实在陵墓的下方,而且只有那一个入口,轻易进不来,所以不管是苗人,还是蔺回雪都没有找到。” 纪云舒用手帕将珠子擦干净,顿时吃了一惊。 这竟然是一颗拇指大的绿宝石,在阳光底下散发着幽绿的光。 “这……”纪云舒不由看向地面,“还有吗?” 赵慎被她的反应逗笑了:“若真是那批宝藏的话,应该还有很多。” 纪云舒顿时来了兴致:“是被埋在地下吗?我们可不可以挖出来?” 赵慎打量着附近的地形:“不着急,我们先出去,等到南疆的事情尘埃落定再来挖。” 纪云舒明白他的意思,现在南疆形势复杂,蔺回雪布局多年,对这一批宝藏势在必得,南疆人也不会轻易让他们将这些东西带走。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这里就是大夏的国土,里面挖出来的东西都该归朝廷所有,他们可以名正言顺的带走。 想到这里她不由怀疑道:“这也太巧了,会不会是哲别族长故意的?” 苗人藏了几百年的宝藏,他们就这么好巧不巧的碰上了。 天下掉馅儿饼也不是这么掉的。 赵慎道:“他没有理由这么做,若是早就知道宝藏在这里,那些苗人也不会等这么多年了。” 纪云舒想想也是:“这么说我们也算因祸得福了。” 她不住激动地抱着赵慎亲了一口,这观察力也太强了,如果是她一个人在这里,肯定发现不了。 赵慎摇头失笑:“这么高兴吗?这些都是要上交朝廷的。” 纪云舒不以为意:“朝廷能有钱也是好事。” 如今的大夏还是太穷了,国库里没有多少钱,很多惠民的政策都施展不开。 接下来百姓的日子会越来越难过,朝廷有钱才好办事。 赵慎揉了揉她的头顶没有说话。 虽然是这么说,继续往前走的时候,纪云舒还是忍不住注意脚下,想看看能不能再捡到什么东西。 可惜她的眼神实在不好,倒是赵慎又捡到几颗拇指大的珍珠和一个金锭。 纪云舒有些嫉妒:“为什么你就能捡到?” 那些东西都在土里,看起来跟石头没什么区别,纪云舒不知道他为什么就能辨别出来。 赵慎笑着解释:“今儿太阳好,珠宝金子被阳光照上去,看着总是有点不一样的。” 纪云舒:“我还以为你有透视眼呢。” 赵慎无奈:“好了,我捡到的都给你。你想要的话,等东西被送回京城,我们跟皇上要一些。” “还能找皇上要?” 纪云舒有些惊讶,这些东西按理都要入国库的。 赵慎笑道:“东西是我们发现的,皇上论功行赏,我就要一点。这样的功劳,比起赏赐其他的,皇上一定更愿意给我们珠宝和金银。” 纪云舒了然,她是个女眷,实在没什么好赏赐的,而赵慎出仕便是三品的京兆尹,短时间内不适合再升官,所以赏金银确实是最合适的。 “这样的话又觉得有点亏。” 赵慎揽着她道:“本就是意外之财,你想想皇上现在的处境,就不觉的亏了。” 南疆就这么打了起来,纪云舒之前就听到漠北也不安分,好在过年的时候,漠北来犯,被父兄打了回去,现在还不敢大规模进犯。 但该有的防备也不能不做。 国库空虚,兵马粮草的消耗却比往年多。 朝廷里虽有大臣们撑着,但也不乏心怀鬼胎之辈。 要搞平衡,也要处处提防。 “皇上真不是人做的。” 纪云舒感叹。 “这么一想是不是好受多了。” 纪云舒听出他偏袒皇帝,哼了一声道:“不管怎么说做皇上也还是好处多吧,别的男人也就三妻四妾,他的后宫可以有七十二妃。” 赵慎捂脸:“皇上到底怎么得罪你了,让你这样编排他?什么七十二妃,他后宫的女人都没京城一般人家后院的多。况且女人多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纪云舒斜眼看他:“是吗?我很以为你们男人都向往那种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的日子。” “你这是从哪儿听来的,若是可以,皇上恨不能只守着皇后娘娘一人,这个你不是很清楚吗?” 纪云舒当然是清楚的,景明帝为了皇后,没少跟太后置气。 “那他还睡了南疆的圣女?” 虽然她也承认宁欢怡长得好看,但这世上美人儿多了,皇上总不能都占了吧。 赵慎发现她好像格外在意这件事,于是解释道:“皇上跟怡嫔没有关系,她怀的也不是皇上的孩子。之前没跟你说,是怕绮云姑娘发现端倪。” 他一早就知道绮云对宁欢怡的敌意。 纪云舒都惊呆了,她虽然早就猜到皇上对宁欢怡不像是表现的那样宠爱,但她以为两人就是被算计中了药,才发生的关系。 谁能想到宁欢怡怀的不是皇上的孩子。 要知道混淆皇室血统,可是个足以抄家灭族的罪名。 “怎么会?那皇上为什么要册封她,她肚子里的孩子又是谁的?” 纪云舒忍不住问。 赵慎卖关子道:“这都猜不到?你对南疆的局势不都了解了吗?想想她是怎么进宫的,生下孩子又有什么用处?” 第三百零四章 宝藏 哲别嗤笑:“这些算什么,跟传说中的比起来,简直是九牛一毛。” 纪云舒好奇:“你怎么知道所谓的宝藏到底有多少?” 哲别道:“我们族内有流传的记载。怎么,夫人也对这个感兴趣?” 纪云舒笑了笑:“宝藏嘛,谁会不感兴趣?” 她心头一动,又问:“蔺回雪该不会也在打这批宝藏的主意吧?” 她就说嘛,那些蛊毒虽然也能当底牌,但苗人到底太少,哪怕发挥出最大的作用,他们也不可能是大夏的对手。 从赵慎这个时候还能脱身跑来救她就能看出来,战场上的形势并不严峻。 南疆的局势已经可以预料,或者说从一开始,蔺回雪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 这一仗虽然同时消耗了大夏和南疆,但他从中能捞到的好处也有限。 现在有了这个宝藏的说法,倒是更靠谱一些。 她看了看身边的赵慎。 这种事她不知道就罢了,赵慎肯定是清楚的。 赵慎对上她询问的目光,轻笑道:“蔺回雪就差把南疆这一片地方掘地三尺了。尤其是这个陵墓,他不知道来过多少遍,我就是从他的手中拿到的地图。” 纪云舒看向哲别:“你们苗人真大方。” 就这么敞开了门放外人进来找祖宗留下来的宝藏。 哲别无奈道:“横竖是找不到的东西。” 虽然确有记载,但他们全族上下已经找了几百年都没有找到,所以已经并不把这宝藏当回事了。 纪云舒想了想也是,这东西有没有还不一定呢,蔺回雪爱找就找呗,反正在苗疆的地盘上,他就是找到也不可能独吞。 哲别的手脚虽然都被废了,但惊蛰还是不敢放松警惕,紧紧盯着他。 休息了一会儿,几人起身的时候,哲别却突然朝着一面墙撞了过去。 随即墓室里一阵震动,赵慎和纪云舒站着的地方突然下陷,露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洞,两人就这么直直地掉了下去。 赵慎猝不及防间下意识地紧紧抓着纪云舒的手。 极速的下坠之后,两人砸落在了一片水潭里。 纪云舒昏迷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就见赵慎在一旁燃着的火堆上烘干衣服。 纪云舒打量了下周围的环境,是个山洞,里面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赵慎见她醒来,松了口气,帮她穿好衣服道:“可还觉得哪里不适?” 纪云舒摇头:“我很好,你呢,有没有受伤?” 赵慎知道她问的不止是刚刚摔下来,还有两人分开的这段时间。 一边帮她理顺凌乱的发丝,一边道:“没事,我这次带足了人手,几乎没有自己动手,而且我是朝廷命官,他们不轻易动手,倒是你,这些日子受苦了。” 纪云舒见他神情愧疚,连忙道:“这算什么委屈,我觉得挺好玩儿的,若是不来,我怎么也想不到,就南疆这么大点儿的地方,竟然有这么多勾心斗角的事情,南疆这大族长,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赵慎一直让人跟着她,她的一举一动都很清楚,不由道:“庙小妖风大。你胆子也太大了,这些人任何一个对你生出歹意,你都得吃亏。” 纪云舒撒娇道:“这不是有你吗?有你在,他们就不敢动我,蔺回雪也不例外。” 蔺回雪虽然一开始就对她喊打喊杀的,但他在这里经营多年,真要杀她,不会只有这么点动静。 不过是一边觉得没必要,一边还忌惮赵慎。 赵慎吻了吻她的额头:“我真怕护不住你。” 纪云舒抱着他笑道:“世子应该对自己有信心。” 赵慎将搂在怀中轻声道:“这些日子我好想你,你想不想我?” 纪云舒极少见到他这样粘人,十分稀罕地捏了捏他的脸:“想。” 不过她到底还是更担心他们目前的处境:“咱们得快点离开这里,我怀疑哲别利用我将你引来,是蔺回雪那边要有什么行动?” 赵慎不满道:“你还能不能再煞风景一点。放放心吧,我说的安排好,就是在等他们行动。” 纪云舒惊奇地问:“你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赵慎看着她瞪得溜圆的大眼睛好笑道:“这有什么难猜的,虽然注定要失败,但不垂死挣扎一下,这些苗人怎么会甘心。蔺回雪折腾了这么久,当然也要将南疆的价值都榨干。” 纪云舒叹气:“苦了百姓了。” 什么复国,恢复过去南诏的荣光。 这些都是几大部落统治者喊出来的口号,普通百姓并不关心统治他们的是谁,也不会有多在乎他们是大夏人还是苗人。 像湘城那样的大城,苗人和大夏人都有,双方偶尔有摩擦,大部分时候也能和平共处。 赵慎道:“这场仗打完南疆应该会被并入大夏,这样也好,以后派几个能做实事的官员来这边,慢慢的两族相互融合就好了。” 纪云舒也希望是那样,这个话题有些沉重,也不是眼下需要关心的,她便很快转移了注意力:“对了,咱们就这么掉下来,白泠他们怎么办?” 赵慎道:“惊蛰他们身上都有那个地宫的地图,哲别算计我们俩也暴露了自己,惊蛰不会再跟着他走,照着地图走也出去。” 纪云舒问:“既然这样,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照着图上的路线走?” 赵慎道:“这跟下棋一样,总要给别人落子的机会,不看看怎么知道他要做什么?” 纪云舒:“你不是能猜到吗?” 赵慎无奈:“我又不是神仙,哪里能什么都猜到。” “那他说能解你身上的蛊毒呢?你觉得是真是假?” 赵慎沉默了下来,纪云舒半晌没有听到他的答复,不由抬眼去看他。 赵慎的神情很平静,仿佛他们讨论的不是关乎他生死的大事。 纪云舒看着他这样的表情,心不由沉了下来:“不能吗?” 赵慎见她固执地望着自己,好像一定要一个答复,抿了抿唇才道:“我已经问过大祭司,他说绝命蛊无解。” 这一句话仿佛利剑般击中纪云舒的心脏,她不知该做什么表情,笑了笑道:“这蛊叫绝命,听着就很不详。” 她笑得比哭还难看,赵慎将她揽入怀中:“别难过,生死有命,何况我身上的毒一时半刻不会发作,我们还可以想办法。” 第三百零三章 见面 纪云舒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陡然落入一个怀抱。 正要出手,却突然闻到对方身上熟悉的香味。 是赵慎。 纪云舒说不清楚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默不做声地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 前方发出一声惨叫。 火把很快又亮了起来。 哲别已经被惊蛰拎在了手中。 他似乎直接废了哲别的手脚,他双手双脚的无力的垂着,一双眼中满意惊恐:“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他已经开启了机关,不可能有人在没有惊动他的情况下进来。 赵慎借着火光细细看了纪云舒一遍,见她没事才淡淡道:“自然是走进来的,倒是哲别族长,这是打算带着我的夫人去哪里?” 他的声音虽然平静,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冷意,也或许是这墓道里本身就冷,哲别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要带着纪云舒他们离开这里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赵慎能悄无声息地进来,说明对这里是有了解的。 他若是撒谎,抓着他的这个人怕是瞬间就能要了他的命。 他盯着赵慎看了半晌,见对方面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隐隐藏着令人心惊的戾气。 便知他根本不是表面看起来的温润公子。 心里清楚纪云舒在赵慎心里必然占着十分重要的位置。 否则他也不会在这样关键的时候放下手中的事,不顾自身安危来到这里。 所以赵慎绝不会容他轻易含糊过去。 幸好他想来奉行做事留一线,从不会做绝,这些日子虽然两度抓了纪云舒,但并没有对她做什么。 他眯了眯眼睛道:“早就听闻世子中了蛊毒,命不久矣。现在看来,果然如此。世子饶我一命,我帮你解除身上的蛊毒,如何?” 纪云舒不知道他是自己看出赵慎中了蛊毒的,还是因为自己之前提过,顺势拿出来谈判,但赵慎体内的蛊毒确实是她的一块心病。 听他如此说,便问:“你确定他身上的蛊毒你能解?” 她可记得之前绮云说这毒很难解。 哲别看了赵慎一眼,见对方似乎没有开口的打算,只好回答纪云舒的话:“这是绝命蛊,下在怀孕的妇人身上,妇人会在生产时命绝,同时将蛊毒过度到孩子身上,随着孩子的长大,蛊毒一点点深入骨髓,无药可救。” 纪云舒听他说的头头是道,便知道这蛊跟他脱不了关系。 “这蛊毒是出自你的手吧?” 哲别察觉到赵慎落在自己身上那冰冷的视线,连忙解释:“这蛊是我研制出来的,可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他们会将蛊下到世子身上。” 纪云舒暗自摇头,她觉得事情恐怕恰好相反,这蛊毒可能是专门针对赵慎这个南诏王室后人的。 不过她没有将这个猜测说出口。 既然哲别敢拿这个换自己的命,那他应该有把握解毒。 只要能解了赵慎身上的蛊毒,饶哲别一命也不是不行。 她有些期待地看向赵慎。 赵慎握了握她的手,对哲别道:“出去再说。” 哲别见他没有立刻否决自己的话,便知道此事可以谈,便点了点头:“好,我立刻带诸位出去。” 纪云舒嗤笑了一声:“族长这回可要好好带路,不然说不好我们谁会先死。” 哲别听着她意有所指的话,眸光闪了闪,道:“夫人放心,我还不想死。” 他们正在一个路口,哲别话落便拐上了另外一条路。 纪云舒看向赵慎,他能进来,还正好找到她,肯定知道这古墓的路。 赵慎对她点了点头,牵着她跟了上去。 虽然赵慎什么都没说,但有了他,纪云舒就格外的心安。 殷恕在一旁见两人见面虽然什么话都没说,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默契。 便忍不住道:“赵世子,我拼死拼活帮你护着你夫人,连句谢都不说吗?” 他本来是故意调侃,谁想赵慎当真道:“多谢了。” 殷恕之前没少跟赵慎打交道,还是头一次见他这样话说话,不由一愣。 反倒是纪云舒不满地问:“你不是说保护我是生意吗?怎么还要道谢?” 殷恕:“你这个女人,能不能知道点好歹?你以为我是那种随便花点钱就能请来的吗?” 纪云舒:“不是吗?” 殷恕被她气了个仰倒。 赵慎突然道:“我倒是不知道还有人出钱请你保护我的夫人。” 殷恕暗道不好,他笑嘻嘻道:“怎么会,我来南疆是有自己的事,但跟你你夫人身边总要有个由头不是?” 纪云舒觉得殷恕说的不像是由头,而且他一直在探究她。 这让她不得不多想。 不过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她拉了拉赵慎的手小声问:“你就这么跑来会不会耽误正事?” 赵慎从见到纪云舒开始,心中就涌动着一股说不出的情绪。 看到她很好,他既高兴又失落。 高兴她过得很好,失落没有他她也能过得很好。 分开的这些日子他总是很想她,无数次后悔没有把她带在身边,可真见到了,又不知该怎样表达自己心中的感情。 “我都安排好了,而且……没有什么事比你更重要。” 他的嗓音低沉,仿佛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纪云舒这些日子一直紧绷的神经便放松了起来。 她笑了笑道:“赵世子越来越会哄人了。” 他们随口聊着最近的见闻,走了不到半个时辰,拐进了一间石室休息。 纪云舒大致看了一眼,是个很普通的石室,里面整整齐齐放着陪葬品。 她忍不住问赵慎:“这是南诏哪个王的墓?” 赵慎道:“看这规模,应该是第一个统一了苗人几十个寨子的那位,苗人不流行土葬,更不会修建如此规模的墓葬。只有那位王十分推崇大夏的文化,死后极尽哀荣。” 哲别道:“世子果真博学多识,连这个都知道。你说的不错,他是第一个统一了苗人的王,给我们苗人的生活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有人说他死后留下了一大批宝藏,但他的陵墓都已经被发现了,那宝藏还下落不明。” 纪云舒看着那些齐齐整整的箱子,随手打开其中一个,差点被亮闪闪的珠宝闪瞎眼。 “这些不是吗?” 第三百零二章 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殷恕沉默了一瞬:“我看他对夫人的情意是真的,筹谋这么多,作假给谁看呢?” 谁会关心一个已经死去多年的女人。 纪云舒嗤笑:“给他自己看啊,他几十年如一日的住着跟妻子在一起时的破屋子,好像有多深情,可不就是给自己看的吗?” 殷恕忍不住道:“就算是装,能装这么多年也不容易,你似乎很看不上这等行径?” 纪云舒道:“我这个人最看不得虚情假意了,他说他夫人是为救他死的,我却觉得对方是为了解脱自己,与其往后余生日日见到他,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殷恕若有所思:“夫人若是被所爱之人背叛,会寻死?” 纪云舒笑出了声:“我不会。我永远不会为了别人伤害自己。” “那你遇上这等事,会怎么做?” “当然是……” 纪云舒说了一半戛然而止,转而道,“你似乎对我的感情很感兴趣?” 这是很隐私的事情。 一个男子问一个已婚女子这些,很奇怪。 殷恕也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了,正想着怎么解释,就听纪云舒又问:“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殷恕脱口道:“我怎会喜欢一个已婚妇人?” 纪云舒点点头:“我也觉得你不能这么没节操。” 殷恕:“……这种话,你怎么好意思问出口的?”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过咱们到底为什么要讨论这些?” 殷恕;“是你要跟我讨论的。” “是吗?” 纪云舒也有些想不起来他们是怎么歪楼成这样的。 殷恕有些不自在地转移话题:“赵慎会来救你吗?” 纪云舒:“你是个男人,要想着自救,别总是指望别人。” 殷恕闭上了眼睛:“算了,我是闲疯了才跟你瞎扯。” 石室里安静下来,一点声音都没有,静的让人心里忍不住发慌。 白泠这才明白那两人有的没的扯那一顿闲话是为了什么。 这一静下来,她的神经瞬间绷了起来。 “夫人,咱们……” 她开了个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们能出去吗?世子会来救她们吗? 这些话除了给人增添压力,让人更加恐慌,起不到任何作用。 纪云舒却明白她的焦虑,握了握她的手安抚:“没事,我们会活着出去的。” 这个古墓确实出乎她的意料,但哲别既然将地点选择在这里,那就必然有一条活路。 她的声音带着笃定,白泠的心莫名就觉得安稳了些。 纪云舒闲来无事,便在墓室里闲逛,在她将整个墓室看了好几遍的时候,哲别又出现了。 纪云舒便问:“子时到了?” 墓里看不出时间,凭感觉纪云舒觉得还没有到。 果然就听哲别道:“没有,不过到现在我都没有接到赵慎来的消息,想来他不会来了,看来人们说你们夫妻情深都是假的。” “嗯,比不得你和你夫人。” 纪云舒随口道。 哲别自然不会再被她刺到:“既然这样你也就没用了,他毁了我的计划,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纪云舒不解道:“他连我的命都不在意,怎么会在意我是不是生不如死?” 哲别冷笑:“在不在意,总要试试才知道。” 说着,他摆了摆手,护在他身边的人走出来两个,要抓纪云舒。 在他们靠近的时候,纪云舒突然将手中的东西一扔,猛地拉着白泠和银叶往墙角退去。 然后便是轰隆一声响,那两人被炸的肢体乱飞。 哲别离的不远,也受到了波及,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子:“这是什么东西?” 纪云舒身上保命的东西很多,这自然是一尘给她的炸药。 她刚刚还在考虑该不该用这个,毕竟这石室一炸很有可能坍塌,现在却眼前一亮,这里真的塌了哲别会等死吗? 被关了这么久,她真的已经很烦了,抬手便照着哲别的位置就又扔了一颗过去。 哲别闪的很及时,但还是被炸伤了胳膊,他身边的人也被炸飞好几个。 哲别捂着受伤的胳膊交叫道:“你要做什么?” 纪云舒把玩着手中的火药球笑道:“试试看你到底会不会死?看起来族长依旧是血肉之躯呀?” 说什么百毒不侵,杀人非得用毒药吗? 蛊毒应该只是改变了那些人的生理功能,让他们不怕疼不怕流血,却并非杀不死,烧或者炸都是可行的。 她说着扬了扬手中的火药球,哲别连忙喊道:“你快停下来,墓室塌了我们都得死。” 纪云舒不以为意道:“你本来不就打算让我死吗?既然如此,我多拉几个人陪葬也很合理吧?” 哲别道:“你别冲动,我刚刚是骗你的。赵慎已经来了,但我的人找不到他,我对你动手只是想逼他出来。” 纪云舒笑道:“让你失望了,他还是没出来,你打算怎么办呢?” 哲别看着她手中的火药球有些为难道:“我送你离开,总行了吧?” 纪云舒满意点头:“行。” 殷恕凑到她身边,好奇地看着火药球道:“有这样的保命符,你怎么不早拿出来?” 纪云舒道:“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动这个,你也看到了,一个不小心,真的会弄塌这里,到时候我们都得被埋。” 殷恕也觉得这玩意儿有点危险,点了点头,冲哲别道:“族长,带路吧。” 若不是忌惮古墓里的机关,他们也不用被关这么久。 哲别一副无奈的样子,走在前面推开门带路。 外面没有夜明珠的照耀,即便哲别的人在前面拿着火把照亮,还是有些暗。 走了不一会儿,纪云舒就发现他们走的不是来时的路。 “这不是我进来时走的路。” 她十分肯定地道。 哲别解释:“我说过了,我已经打开了墓里的机关,你进来时走的路上全是机关,已经不能走了,这一条才能安全出去。” 纪云舒并不相信他的话,但现在两眼一抹黑,只能跟着他走。 又拐了一个弯,纪云舒算了算大致的路程和方位,觉得她们似乎在往墓中心走。 她隐隐闻到一点跟墓里阴冷潮湿不一样的味道。 突然有一个影子袭来,走在最前面的两人手中的火把瞬间熄灭。 安静到了极致的墓道陷入黑暗。 第三百零一章 他怎么不来救你? 殷恕只觉得心头一梗:“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睡得着?” 纪云舒找了一处干净地地方坐下:“反正已经被关在这里了,不睡觉也没别的事情可做。” 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养精蓄锐,保持体力,不然等有机会可以跑出去的时候连跑都跑不动,岂不是 殷恕眯了眯眼睛:“上次被洪图部的人关起来,你睡到半夜把我扔下自己跑了,这回又在打什么主意?” 纪云舒耸了耸肩:“我一个弱女子,能打什么主意?” “弱女子?”殷恕嗤笑,“且不说从京城到南疆一路艰险,光说这些日子,你在两个寨子几方人马手中辗转,还毫发无伤,恕在下孤陋寡闻,长这么大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弱女子。” 纪云舒想了想这些日子的事情,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什么:“不过是求生的本能罢了,殷公子不也好好的。” 殷恕又不是来游玩的,这些日子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那些人杀她可能还需要有所顾忌,但杀殷恕可不需要考虑什么。 这样说起来,殷恕比她危险才对。 殷恕还在仰头看那些夜明珠,闻言笑了笑转而问:“你来这里是为了赵慎吧,万一赔上命,不会后悔吗?” 纪云舒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些夜明珠,在这种幽暗的环境里,莹润的珠光有一种梦幻的美。 让她忍不住怀疑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她想她真的有点累了:“做就做了,有什么好后悔的?” “这样喜欢赵慎吗?你嫁给他也不过一年。” 他查过,虽然两人自小就有婚约,但成婚前其实没有来往过。 纪云舒歪头看他:“喜欢一个人可以是一瞬间的事,跟时间没有关系,而且他是我的夫君,我喜欢他不是应该的吗?” 她很清楚自己其实不全是为了赵慎,但有什么必要跟一个并不熟的人掰扯这些呢? 殷恕转过头继续看头顶的夜明珠:“你在等他来救你吧?他若是不来呢?” “人怎么能总等着让别人来救呢,我们还是自己想法子吧,殷公子。” 殷恕有些诧异地去看纪云舒,却见她已经闭上了眼睛。 似乎真的困极了,一闭眼就睡着了。 殷恕忍不住问白泠:“你家夫人平时也这样?” 白泠很有礼貌地回道:“让公子见笑了。” 纪云舒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最后是被哲别吵醒的。 哲别阴阳怪气地道;“夫人真是好胆色,这个时候还能睡的着。” 纪云舒打量了他几眼,见他颇有几分气急败坏的样子,笑道:“族长这样着急,看来事情的发展并没有如你所愿。” “赵慎一把火毁掉了我半生心血,我一定要他付出代价,原本没想折磨你的,可现在……你想好怎么死了吗?”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纪云舒原本还在担心赵慎要怎么对付那些似乎杀不死的人,看来那些东西怕火。 也是,任什么厉害的东西,一把火也都会被烧成灰。 “如今你为刀俎,我为鱼肉,我怎么死,自然是族长说了算。这种不能自主之事,我一向懒得去想。” 纪云舒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赵慎不是很看重你吗?他怎么不来救你?” 哲别脸色十分难看,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辛苦炼制的蛊毒,发动这场战争的底牌,竟然完全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就被毁了。 纪云舒没什么表情道:“可能在他眼里,这场战争的胜负,战场上数万人的生死比我更重要。” 她这话说的没有一点怨气,固然她希望在赵慎眼中她最重要。 可她终究是个正常人,很清楚如果是她自己,也会和赵慎做同样的选择。 不是她有多大公无私,而是她做不到让那么多人因她而丧命。 她来自一个和平的时代,比这里所有人都更清楚生命的可贵。 哲别讥讽道:“你为他千里迢迢跑到这里,经历无数险阻,现在却因为他不来救你死在这里,不会怨恨他吗?” 纪云舒扯了扯嘴角道:“他来了我就不会死吗?而且他又不是为了别的女人害死我,我为什么要怨恨他?” “你……” 哲别显然不是没有心,他被纪云舒的话刺的胸口疼。 他知道纪云舒是故意的,却还是被戳到了心窝里。 他坚持了这么久,就是不愿意承认他的妻子是带着对他的怨恨死去的。 “伶牙俐齿,你激怒我有什么好处?” 纪云舒眨了眨眼睛:“就当我临死前找点乐子吧,看你不高兴我就高兴。” 哲别冷声道:“我看你就是在拖延时间,想等赵慎来救你,可惜,他现在忙着打仗,收拾残局,根本没有时间来救你。你在他心里什么都不是。” 纪云舒不解道:“怎么是我在拖延时间呢,分明是你自己在等人啊。说起来你复活你的妻子不是要看时机吗,再等下去还来得及?” 哲别觉得自己已经够不按常理出牌了,可眼前这个女子却实在让他琢磨不透。 “你真的不怕死?” “怕啊,我怕就可以不死吗?” 纪云舒的神情十分平静,完全让人看不出半点惧怕。 哲别道:“等到今晚子时,赵慎若是还不来,那你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说完,他再次甩袖离开。 纪云舒看着石门再次合上,转头问殷恕:“他到底来做什么的?” “给你送消息吧。听起来这仗打的差不多了。” 殷恕也没想到,南疆人最大的依仗,被赵慎一把火就解决掉了。 不由叹服:“赵慎倒是胆子大,这里群山环绕,火一起万一烧了山,后果不堪设想。” 火攻听起来简单,但若真的要用在战场上,实施的难度不低。 最重要的是火很难人为控制,极有可能会造成比战争更大的灾难。 纪云舒觉得哲别不至于这么无聊,专门来给他送消息。 “哲别好歹是禹奚部的族长,他难道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谋算失败?” 殷恕道:“他不是一心只想复活他的夫人吗?” 纪云舒忍不住笑了起来:“这话你信吗?他若当真这样爱他的妻子,怎么会对别人动心?” 哲别煽动族人复国,主动拉了雍王府进来,这样的谋算,跟女人有什么关系,一切不过是为了他的野心。 第三百章 杀不死的人 跟疯子真的无法沟通。 哲别显然不论生死都不打算出去了。 这时,顶着赵慎那张脸的人终于开口了:“我说,你们是不是忘了我还在这里?” 纪云舒转头看他:“好久不见,殷公子。” 殷恕一把扯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他那张妖孽一般的脸,不由问纪云舒:“你到底是怎么认出来的?” 他自认自己的易容术很好,这么多年几乎没有被人认出来过。 纪云舒能发现他不是赵慎并不稀奇,毕竟两人是夫妻。 可能认出他就让他觉得惊奇了。 看在两人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的份上,纪云舒告诉他:“公子素日有惯用的香。” 虽然很淡,但她的鼻子很灵,有细微的香味都能闻的出来。 殷恕显然没有想到是这个理由,愣了一下,想说自己来之前泡过专门的药浴,身上不可能有残留的味道,不过纪云舒既然已经闻出来了,也就没必要多言。 只是想到纪云舒竟然是靠他身上的味道认出他的,心中不由有些别扭。 纪云舒没有注意到他细微的情绪变动:“现在这个情况,公子有法子出去吗?” 殷恕冷哼了一声:“当初撇下我跑得快,现在想起我有用了?” 想起从洪图部逃跑的时候,将殷恕留在了那里,纪云舒也不免有些心虚,不过现在两人显然是在同一战线的,她便坦诚道:“当时不知公子是敌是友,所以才出此下策,还请公子见谅。” 殷恕睨了她一眼:“现在确定我不是敌人了?” 纪云舒笑道:“你扮成世子被抓到这里来,自然不会是敌人。” 起码在对哲别的立场上,他们应该不是敌人。 纪云舒其实一开始就对殷恕的来历有过猜测,比起明显站在雍王府那一边的蔺回雪,殷恕此行的用意还有待商榷。 现在这个境况,他们还是可以合作一下的。 殷恕没有出声,而是看向了哲别。 哲别笑道:“你便是有通天的本事,在这里也没用,这座墓里有很多的机关,你们进来之后,我便已经打开了,谁都别想出去了。” 纪云舒不想理会这个神经病,直接问殷恕:“你能不能一掌拍死他?” 这个人活着已经没有任何用处,还不知道会弄出什么幺蛾子。 殷恕没好气道:“你不是有暗器吗?怎么不一箭射死他?” 虽然是一句轻飘飘的话,纪云舒却听的心头发沉。 为什么不,当然是做不到。 她刚刚射出的那一箭正中心脏,箭上还淬了毒。 那么近的距离,她绝不可能射偏,可哲别却没死。 殷恕那一掌显然也没有留情,同样的位置,而哲别只是吐了几口血,现在已经看不出什么异常。 这个人,是没有心还是真的杀不死? 纪云舒跟殷恕对视一眼,她突然抬手,袖中的暗箭对着护在哲别身边的几人射出。 这个底牌既然已经暴露了,自然要发挥最大的价值。 同时殷恕出手,他是被抓来的,没有趁手的兵器,便直接对着几人打了过去。 让他们震惊的一幕出现了,纪云舒的暗器明明都射中了,对方却像是没事人一样,行动自如。 殷恕几掌打下去,那些人甚至连身形都没有动。 这完全是一群杀不死的人。 纪云舒简直没法想象战场上遇到这样一群人,该有多崩溃。 赵慎那边怕是麻烦了。 不过现在她也没功夫操心赵慎了,哲别之前孤身一人应对他们,甚至都懒得捆绑一下,显然是在故意试探。 现在看来他们确实奈何不了对方。 哲别看着两人的行动,得意道:“别白费功夫了,这些人是我花费了多年的时间才研制出来的,你们杀不了的。” 他好像没有受过伤一般,行动利索地起身:“看起来你们二人是旧识,也好,你们就好好在这里待着吧,等赵慎来,你们一起死,或者他不来,你们两个死也不错。” 他说着离开了墓室,那些人也跟着离开了,等他们一走,石室大门被关上。 银叶上前推了一把,门丝毫未动,她冲纪云舒摇了摇头:“咱们被关在这里了。” 纪云舒点头,这本就在意料之中。 她细细地打量着这石室的陈设,屋顶悬着的夜明珠散发的莹润的光泽,她看了半晌问:“你们有没有觉得夜明珠的排布是有规律的?” 白泠和银叶根本没有注意夜明珠,闻言抬头看去,半晌摇了摇头。 倒是殷恕若有所思道:“似乎是按星象排布的。” 纪云舒也觉得是星象,但她对这玩意儿实在不精通,只好问殷恕:“你能看出是什么星象吗?” 殷恕也只是看了个大概,若说具体的,他也看不出来。 纪云舒有些失望,不过随即道:“他一定要在这里复活他的妻子,会不会跟这些星象也有关系?” 殷恕看了她一眼:“你该不会是想……” 纪云舒见他要说出来,连忙拉了他一把,这人是不是傻,这个石室这么大,谁知道有没有藏人? 哲别虽然疯了点,但大多时候还是精明的,如果这个石室当真是事情的关键,对方怎么可能放心让他们待在这里? 殷恕看了眼她抓着自己衣服的手没有说话。 纪云舒却没在意这些细节,而是凑到他身边问:“你敢进来,不会没有一点依仗吧?” 殷恕眼睛瞅着头顶的夜明珠,不知道在想什么,漫不经心道:“赵世子让我只管来,他说会保证我的安全。” 纪云舒:“他说你就信?你们的关系这么好吗?” 殷恕如果是赵慎的人,他不可能不跟自己说一声。 他不是赵慎的人,又凭什么相信赵慎? 殷恕依旧没有看纪云舒,话音带了一点说不出的怅然:“我来也不全是因为赵慎,你知道暗阁是开门做生意的吧?我来这一趟是有人花钱要保你的命,我是收钱办事。” 纪云舒更疑惑了:“谁会花钱保我的命?” 赵慎和家人似乎没有必要这么做。 其余人,纪云舒想破头也想不出来,她认识的人并不多。 殷恕瞥了她一眼:“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想你活着的人很多。” 纪云舒:“不能透露一点吗?我不想欠别人的情。” 殷恕摇头:“暗阁有暗阁的规矩,你与其探究这个,不如想想怎么活着出去。” 纪云舒直接躺平:“你想吧,我太困了,先睡会儿。” 反正赵慎不来,哲别不会将她怎么样,赵慎也不是会傻乎乎来送死的人,他应该有办法救自己。 折腾了这么久,她现在半点脑子都不想动。 第二百九十九章 让赵慎来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人表现的这么深情,本质上就是个渣男,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弥补自己心里的愧疚和悔恨。 哲别死死地盯着纪云舒,眼神凶狠:“你知道什么,她是为了救我才死的,我一定会复活她,到时候我们永远都不会再分开了。” 纪云舒嗤笑:“我当然知道,听说你们苗人爱上一个人就是一生一世,从你背叛她喜欢上别人的那一刻,你们之间就注定有一个人要死,她选择了自己。你确定她想活过来?” “不,我没有背叛她,我没有喜欢过别人,我这一生只爱她一个人……” 哲别跟个疯子一样,口中不停地喃喃着。 纪云舒却继续道:“你就是背叛了她,你比所有人都清楚这件事,所以才会悔恨难当,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弥补自己的过失。别再说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她若是知道怕是死都不得安宁。” “你胡说……胡说,她还在等着我,我一定要让她活过来。” 哲别说着话,往纪云舒这边走过来。 纪云舒计算着距离,骤然抬手,一道暗芒从她的袖中飞射而出,径直没入哲别的胸口。 这是赵慎送给纪云舒的防身之物。 这次南疆之行,处处都是危险,纪云舒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她原本还想等等看哲别到底要怎么做,是否真的能将人复活。 但这个人明显已经疯了,她不能冒险。 现在就将人解决掉才是正经。 哲别猝不及防之下中箭,嘴角溢出一抹血迹,才后知后觉地看向胸前的伤口。 然后纪云舒眼睁睁地看着他亲手将那支细小的箭拔了出来。 胸口像是开了一个洞,鲜血不停往外流,他染了血的手上拿着那支箭端详了片刻才道:“上面有毒?” 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纪云舒差点忍不住吐出来,她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点了点头。 哲别笑道:“果然还是学不乖,我这具身体,早就百毒不侵了,就是箭伤,也要不了我的命。” 他的手捂着伤口,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血已经止住了。 纪云舒瞪大眼睛,跟看大变活人一样。 “这么说,无论如何都杀不了你是吗?” 哲别绕有兴致地看着她:“蔺回雪总说要小心你,我却一直没有当回事,现在看来,我确实是低估了你。刚刚你是故意在激怒我吧,想趁机杀了我?没成功还想套我的话?我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大胆的女子。” 纪云舒没有否认他的话,只是暗想清醒的疯子果然难对付。 “所以,你现在要动手吗?” 哲别见她依旧从容镇定,有些怀疑她还有什么后手,现在他已经无法将她当做一个普通的女子看待了。 不过看看还在地上昏迷的赵慎,他又觉得事情都在掌控之中,纪云舒也不过是会用点毒和暗器,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当然,我等这一日已经等很久了。” 他对着纪云舒伸出手,手心有一个小小的虫子,纪云舒现在看到虫子就觉得膈应,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哲别道:“不用害怕,你很快就会昏迷过去,不会有什么感觉。” 纪云舒问:“若是没有赵慎的血呢?你的法子还能成功吗?” 哲别狐疑地看向赵慎,他其实没有见过赵慎本人,只见过画像。 他脸色变了变,拿出一个小瓷瓶往赵慎那边凑过去,谁知蛊虫刚出来,昏迷过去的赵慎突然抬掌,掌力将蛊虫拍了回去。 随即又是一掌挥出,正对着哲别之前受伤的地方,血顿时又流了出来。 赵慎这一掌没有留力,哲别被拍飞出去,被大殿里一根柱子挡住才停下来。 哲别却顾不得自己受伤,盯着赵慎问:“你到底是谁?” 赵慎冷笑:“看来蔺回雪也没有将所有事都告诉你。” “蔺回雪?他骗了我?” 哲别不可置信道。 纪云舒都觉得他有点可怜了:“你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吗?蔺回雪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怎么可能还留着你呢?” 哲别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哈哈笑了起来:“蔺回雪,他以为没有我他还能赢吗?还有你们,我死了,你们连这里都出不去。” 纪云舒也想到了,这里如果是一座古墓,进来容易,想要出去就未必了。 可已经到了这一步,她也不愿意受制于人:“绮云还在外面,我们出不去她也活不了,你唯一的女儿你也不在乎吗?” 哲别笑道:“我的妻子当年生下的是个死胎,绮云不过是我入山采药的时候抱回来的,算什么女儿,我自己都要死了,还管她活不活得了。” 纪云舒摊了摊手:“那好,大家一起死吧。” 哲别道:“你的夫君,你不想见他了吗?” 纪云舒无所谓道:“我说想,难道你会让我见他?” 哲别道:“你的命现在在我手里,让你的人去传信,他来,我就放过你。” 纪云舒冷笑;“这话你自己信吗?” “你现在没得选。” 哲别拍了拍手,有人从宫殿外走了进来。 大概有十几个人,他们的身子僵硬,面色惨白,脸上甚至能看到清晰的血管纹路,目光空洞,如死人一般。 或者说他们本就是死人。 想到之前查到的信息,纪云舒头皮发麻,这玩意儿竟然真的被弄出来了。 哲别吞了几颗药丸下去,脸色肉眼可见变得红润起来,他得意地看着纪云舒:“让赵慎来。” 纪云舒道:“我从来南疆之后,就一直没有联系过他,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你想必也不会放我出去找人吧。” 哲别冷笑一声:“不着急,我会让人放出你在这里的消息,他听到了自然会来。” “他还不至于自己跑来送死。” 纪云舒笑道。 她不知道赵慎现在在哪里,但既然被抓来的不是他,就说明局势还在他的掌控之中。 哲别打量了纪云舒几眼:“那就看你在他的心中有多重要了,我会让人告诉他,他若不来,你必死无疑。” 纪云舒实在不明白这人是怎么想的:“你不会还想用他的血实施你的计划吗?就算你真成了,难不成还能活着出去?” 为了一己之私将整个南疆拖入战火,纪云舒觉得以后哲别必然不容于自己的族人。 哲别笑道:“谁说我要出去了?我们就待在这里长相厮守,没有人打扰不好吗?” 纪云舒:“……” 第二百九十八章 这就是宿命 纪云舒虽然之前就觉得哲别有些不正常,可他的行事还算是有点逻辑可寻。 现在她才意识到,这就是一个看似清醒的疯子。 难怪之前她觉得这个人很违和,作为一个部落的族长,他守着一间破屋子一住就是几十年。 对唯一的女儿也算不得好。 可这样一个人却跟蔺回雪搅合在一起,谋划什么复国。 他看起来真的一点都不像是那种野心勃勃的人。 现在纪云舒明白了,他做的一切,根本不是为了复国,而只是要复活他的妻子。 这简直已经不是异想天开能形容了。 “我原本想先用魂蛊控制你的魂魄,然后再让她进入你的身体。可你太不听话了,反正时机也没到,我便先放你离开,你不会真的觉得我会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你下药控制吧?” 纪云舒之前也觉得自己太顺利了,不过现在探讨这些已经没有异议了。 她好奇地问:“你的意思是这世上真的有魂魄?如果是这样的话,你的夫人已经去世那么多年了,你怎么保证她的魂魄还在呢?” 虽然觉得这人就是个疯子,纪云舒还是忍不住好奇。 因为他好像却是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哲别的心情似乎很好,耐心地给她解释:“有没有魂魄夫人不是很清楚吗?说实话,如果不是你的出现,我也不能确定这是真的。” 他神情柔和地望向那口棺材,“我用秘法将她的魂魄困在了棺材里,可这些年,无论我做什么,她都没有反应,我本来已经绝望了,可去年的那一夜,我无意间观星,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纪云舒呆呆地摇头。 哲别兴奋道:“有异星临世,取代了一颗本该黯淡下去的星辰,自那以后,很多事情开始发生变化。我知道你的身体就是我想要的,偏偏你那么巧的嫁给了长兴侯的孙子,这就是宿命。” 这人竟然还是个懂天象的。 纪云舒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说他是在胡扯,偏偏他说的有理有据,还十有八九都是真的,可若说他说的是真的,听着就像是在扯淡。 “所以根本不是雍王府找上你,而是你找上了雍王府?起兵谋逆,让南疆血流成河,就是为了引我和世子来?” “当然,雍王本来就是帝王之命,可因为你的出现,一切都变了,你觉得他会放过你吗?” 纪云舒笑道:“说起这个,我应该感谢族长,您没把这些告诉雍王,不是吗?” 哲别被揭穿也没有不好意思,坦然承认道:“那当然,他若是知道,必然不能留你,但在见到你之前,我需要你活着。” 纪云舒点头:“我明白了,所以去京城的是绮云,她是为了确认我就是你要找的人的。你为什么要我的身体我知道了,那赵慎呢,要他的血做什么?” 哲别道:“当年南疆灭国,王室嫡系除了公主,一个都没有活下来,他是公主的后人,拥有最纯净的王室血脉。” “你们禹奚部不是王室后裔吗?你们的血脉不纯净?” 这话有点侮辱人,但已经成了鱼肉,纪云舒觉得自己现在也用不着在意这点小节。 反正哲别不会因为她说话好听就放过她。 哲别果然面色不太好看,不过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跟你们大夏人不一样,我们南诏人重视血脉传承,很多重要的蛊术,只有王室的血脉才能学习使用。” 纪云舒觉得这事儿很神奇,横竖这么久了,她并没有发现赵慎的血有什么不同。 不过现在也不是掰扯这些的时候:“你用完他的血他还能活着吧?” 哲别摇头,看着纪云舒笑的诡异;“我需要他全身的血,何况他本身就中了蛊毒,迟早会死,陪着你一起死,不好吗?” 纪云舒摇头:“不好,不论我怎么样,我都希望他活着。” 哲别的神色变冷:“这可由不得你说了算。” 他掐了掐手指,起身道:“时候差不多了,你准备好了吗?” 纪云舒见他打开棺材,一脸温柔地看着里面的人,还露出了抹笑意,只觉得毛骨悚然。 她连连摇头:“没,我没准备好,你能先让我见到我夫君吗?” 哲别冷冷看了他一眼,吩咐身后的人:“将人带过来。” 纪云舒目光紧紧盯着那个人,他走出石门,不一会儿扛着一个人走了进来,将人放在了地方。 是赵慎。 纪云舒跑过去,见他昏迷着,不由问:“你将他怎么了?” 哲别没什么表情道:“跟你学的,为了以防万一,我将他迷晕了。反正只是用他的血,用不着人醒着。” 纪云舒点了点头:“这样也好,他不会感到痛苦,现在就要开始了吗?” 哲别没想到她这样配合,便道:“你还有什么遗愿,说出来我可以帮你实现?” 纪云舒想了想道:“我想知道你的夫人是怎么死的?” 她觉得正常人哪怕心爱的人死了,也不能疯成这个样子,更不会花这么久执着于让她活过来。 所以这位族长夫人的死可能是事情的关键。 哲别狐疑地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纪云舒叹气:“我多活一天都是赚的,就算死了也没什么遗愿,但即便是死,我也想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而死。你的夫人,英年早逝,肯定不是正常的死亡,我能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哲别听她这么说,望向棺材里的眼神变得沉痛:“她啊,是个傻子,为了我这么个不值得的人,陪上了自己的命。” 跟纪云舒想的差不多,哲别对自己夫人的死不能释怀的原因很简单,是因为他的夫人就是被他害死的。 他的夫人怀孕的时候,他入山采药,救了一个女子。 那女子声称无家可归,他便将人带回了自己家中。 同在一个屋檐下,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很快就产生了情愫。 可那女子并不是真心倾慕他,而是别人派来杀他的。 关键时刻,是他的夫人替他挡了一刀,那一刀刺的很深,就是普通人也活不了。 何况还是一个孕妇。 他的夫人拼尽全力生下了一个女儿就没了气。 “她那样爱我,愿意为了我去死,死前却用那样失望的眼神看着我,我……知道错了。” 哲别的声音有些发颤,纪云舒却笑了:“为了复活你的夫人,你费这么大的劲儿,折腾出这么多的事,难道就没有想过,她根本不想活过来,也根本不想再见到你?” 第二百九十七章 有人等不及了 纪云舒有些意外:“出什么事儿了?” 汪露道:“我祖父怕您着急,便托了人问世子的消息,有人说见过世子在寨子外面跟人交手,然后就不见了。” 纪云舒看着她焦急的样子,忍不住猜测汪家为什么会改了主意? 明明昨晚还说好让她继续在这里等,现在却突然跑来告诉她这个消息。 见她没有反应,汪露忍不住问:“夫人不担心世子吗?” 纪云舒这才刚刚反应过来一般:“当然担心,跟世子交手的是什么人?” 汪露不好意思道:“那些想来不是普通人,寨子里的人怎么可能认识?” 纪云舒点头:“我知道了,麻烦姑娘了。” 汪露道:“不过是传个话,没什么的。” 说完她又有些好奇地问纪云舒:“夫人会去救世子吗?” 纪云舒点头:“当然,只是要先派人查实世子的下落。” 汪露道:“夫人放心,我祖父在寨子里认识的人多,会帮忙打听的。” 纪云舒感激道:“那就多谢了。” 等汪露离开,白泠不解地问:“为什么突然来告诉我们这个?” 世子可能落到了什么人手上,她们一开始就想到了。 藏在暗处的纪骞道:“今早天亮之前,有人往汪家送了一封信。” 纪云舒了然:“看来是有人等不及了。” 外面现在还在打仗,多打一天就会有许多的伤亡。 当然对于上位者来说,更心疼的可能是军需的消耗。 南疆并非什么富庶之地,经不起长期的战事,所以他们肯定会想办法速战速决。 银叶问:“那咱们怎么办?” 纪云舒道:“将计就计吧,都到这个时候了,一直藏着掖着的人也该露头了。” 她虽然担心赵慎,但并不觉得赵慎会应付不了,毕竟凭着他的身手,他若是不愿,没人能带走他。 最重要的是有了上次肃州的经验,赵慎会思虑周全,不会再让自己深陷险境。 所以纪云舒也不介意陪着这些人继续演戏。 到傍晚的时候,汪顺亲自来寻纪云舒。 “是我的不是,泄露了世子的行踪,他一出寨子,就被人带走了。” 纪云舒道:“世子此行,本就引人注目,如何能怪得了您,只是不知带走世子的是什么人?” 汪顺满脸愧疚道:“是什么人还不知道,不过我查到了他们的落脚地。” 纪云舒连忙道:“是吗,那太好了,我现在就去找人。” 汪顺阻止道:“太危险了,夫人去若是出了什么事儿,我以后怎么有脸去见老侯爷,让我去吧,我这把老骨头,总算还能派的上用场。” 纪云舒不赞同:“这是我们的事情,怎么能牵连您,您如今有家人,不能去冒险。放心吧,我来的时候带了人,不会有事的。” 汪顺死活不同意,纪云舒最后只好答应让他带路,他们一起去。 等天黑之后,他们才开始行动。 纪云舒本以为他们想把她带到什么有埋伏的地方,没想到是个十分隐蔽的山洞。 汪顺指着里面道:“这里离世子失踪的地方很近,有人说看到这里有人活动,世子八成应该在这里。” 纪云舒往里瞅了瞅,黑布隆冬的什么都看不到,她想了想道:“既然已经知道是这里了我自己进去就是,您不必去了。” 汪顺为难道:“这怎么行,里面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夫人若是再次遇险……” 纪云舒道:“不会的,想来那些人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杀我。” 杀人其实是最简单省事的做法,可那些人费了这么大的劲儿将她引到这里来,显然不是为了要她的命。 纪云舒也有点好奇那些人到底想做什么。 汪顺见她态度坚决,只好道:“老头子年纪大了,进去也帮不上什么忙,说不准还会拖累夫人。既然如此,就不跟着去了,夫人一定要小心,若是有个什么事儿,记得让人来传个信。” 纪云舒见他说得情真意切,点头答应了下来。 汪顺一定要看着他们进山洞才肯离开,纪云舒也没有再说什么,带着白泠银叶进了山洞。 这山洞超出她想象的大,仿佛把一座山都掏空了一般。 在里面走了许久,前面才有了动静。 纪云舒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正想着要不要找个地方藏起来,就听到前面有人说:“世子夫人,我等你很久了。” 纪云舒:“……” 这声音实在很熟悉,竟然是哲别。 电光火石间,纪云舒突然想明白了一些进南疆之后一直有的疑惑。 可似乎已经晚了。 她抬步走了几步,看到一道石门,便推开走了进去。 是一个巨大的犹如宫殿一般的石室。 里面被夜明珠照的亮如白昼,突如其来的光让纪云舒有些不适应。 她挡了挡眼睛,才看清自己所处的地方是个什么所在。 宽敞恢宏的石殿被装点的奢华无比,而石室的正中央放着一口棺材。 她一路走来就觉得奇怪,什么人有这样的能力,将一座大山挖成这个样子。 “这里难不成是南诏王室的皇陵?” 也只有王室才会有这样的大手笔。 哲别眸子幽深地看着她:“夫人果然聪明。” 纪云舒叹气:“比不得族长,我若是真聪明,也不会一而再的落入你手中了。” 她确实没有想到在这里等着她的会是本该躺在床上的禹奚族长。 哲别笑道:“夫人谦虚了,汪家人的那点把戏,想来还入不了夫人的眼,夫人愿意来,不过是为了赵世子。” 纪云舒顺势问:“那世子可在这里?” 哲别意味深长道:“夫人不先问问我想做什么吗?都自身难保了,还担心男人?世子说不准正在哪里逍遥呢?” 纪云舒觉得他这话有那挑拨离间的嫌疑,笑了笑道:“那族长说说您想做什么吧。” 她只是随口问问,并没有指望对方说实话,却见哲别指了指身后的那口棺材道:“那里面是我的妻子。在我们南疆,有一种起死回生之法,需要世子的血和你的这具身体。” “你在开什么玩笑?” 纪云舒脱口道,可说完才发现,对方是认真的。 哲别看着棺材的眼神虔诚中带着说不出的激动。 他是真的觉里面的人能复活。 第二百九十六章 汪家的异常 汪露笑道:“不会,祖父说了,夫人是贵客,要好好招待。您是爽快的性子,有什么说什么,这样很好。” 纪云舒似松了口气:“你不嫌我话多就好。” 说罢,她又好奇地问:“你祖父是大夏人,还是曾经灭亡南诏的大夏士兵,你们住在这里,会受人欺负吗?” 苗人这样排外,外人想在这里立足应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汪露笑道:“祖父刚来的时候是受过排挤,不过我祖母是大夫,在寨子里本就受人尊重,祖父身手好,人还勤快,以前经常帮大家做事,时间久了,人们也就忘了他是夏人这件事了。” 纪云舒点头,这就是普通百姓的生活,没有那么多家仇国恨,哪怕外面战火纷飞,他们也只希望自己不受波及。 “那我们在这里借住也没关系吗?最近又打仗了。” 汪露言简意赅道:“我们寨子不参与那些。” 纪云舒笑道:“这就好,我真怕因为我的关系,牵连到你们。” 聊了一会儿,见时候不早,汪露便起身告辞,不过临走前还是交代有什么事情只管去找她。 纪云舒很感激地向她道谢。 当小姑娘离开,纪云舒脸上的笑意才渐渐淡下去。 白泠铺好床道:“主子奔波了一日,该歇了,有什么事儿明日再说。” 纪云舒摇头:“我只怕明日会来不及。” 银叶从窗缝中看了一眼外面:“来了很多人。” 白泠也想去看,但想着不能打草惊蛇,便站在原地没动:“咱们被盯上了?” 纪云舒笑道:“自从来了南疆,咱们什么时候没被人盯着?” 银叶道:“看起来都是高手,咱们怎么办?” 纪云舒道:“不怎么办,他们暂时也不会轻举妄动,先找世子。” 银叶不解道:“世子不是已经……” 说到一半,她有些愕然,“这家人不是侯府的人吗?” 纪云舒不在意道:“是老侯爷的部下不错,可老侯爷已经过世多年,天高皇帝远, 这么些年过去,还能剩下多少香火情?” 白泠道:“那姓汪的确实不太对,对咱们的态度太自然了,好像咱们来之前他就已经准备好了。” 这时候银叶也反应了过来:“还有这个汪姑娘,明明一副腼腆害羞的样子,却进退有度,话说的滴水不漏。” 纪云舒笑道:“也不算不漏,她为了拉进关系,说了汪家初来立足时并不容易。这话应该是真的,但一个外来的人,想要融入普通百姓可能容易,族长那里却不会不注意他。” 统治者要考虑的永远比普通百姓更多。 当时南诏战败被分裂,几个大部落的族长即便明争暗斗,也不可能不防范大夏。 大夏人一定是各个寨子重点监控的对象,更不用说汪顺还是南征的士兵。 这样一个人,即使什么都不做,也会被怀疑是探子。 他若想安分的过日子,就只能让族长去相信他是自己人。 银叶不喜欢想这些绕绕玩玩的事情:“总结一下就是,这个汪顺,极有可能早就已经背叛了侯爷。” 白泠:“应该吧,所以世子到底去了哪里?” 纪云舒思忖了半晌才道:“世子留下的记号断在这里,所以人八成还在这里。” “难不成被关起来了?以世子的身手,想要关他不容易吧?” 赵慎可不是纪云舒,用不着假意被抓,将计就计。 而他很身边人的身手,足以当下世上绝大部分刺客。 剩下的,可能都不敢对他出手。 “他应该是去做什么了,没消息就是没事。咱们先在这里等等。” 她觉得接下来的事情可能就没有这么好应付了,蔺回雪憋了这么久,也差不多是时候该行动了。 在发生什么之前,先好好的养精蓄锐是正经。 银叶和白泠对她的决定都没什么意见。 她们其实也感觉到了这一次的不同,但纪云舒既然敢来,想来是有所准备的。 三人早早就睡了。 汪家正房里,一家人却聚在一起议事。 汪露坐在下首低声说着纪云舒跟她的对话,她没有了之前的腼腆,面无表情地将纪云舒的问话说了出来,最后道:“她问的话都很正常,虽然一个人跑到这里说明她有些脑子和勇气,但确实是个被娇养大的千金小姐,没什么心眼。” 汪顺摇头:“蔺公子一再强调不能小看她,且不说苗人对夏人的敌视,那几个部落的族长何尝不想将她抓在手里,给自己多添一层的保障,可她在几个部落辗转还好好的,这份本事不容小觑。” 汪露确实没看出来纪云舒有什么本事,不过她也没有反驳汪顺的话。 倒是她的父亲汪海道:“不如直接将她拿下交给蔺公子,咱们也就省事儿了。” 汪顺摇头:“你以为蔺回雪真想杀她需要拖到这个时候吗?没有处理掉世子之前,他不敢动世子夫人的。” 虽然蔺回雪的意思是两个都要杀,但赵慎本身就很难对付了,更不用说将他激怒。 赵慎那样的人,若是被逼急了跟你鱼死网破,那结果也不是蔺回雪能承担起的。 “那怎么办?族长那边还没有动静。” 汪顺道:“算了,先好吃好喝招待着,蔺公子也不至于等不起三五日。” 几人商量完便各回各屋去睡了,等所有人都离开之后,一个人影才从房梁上跳了下来,回到纪云舒的屋中。 纪云舒听了纪骞的话,便明白了:“看来世子去了曜辉族长那里。” 宁欢怡是曜辉族长的女儿,纪云舒觉得赵慎落到对方手里,应该不是意外。 纪骞道:“如此说来,世子短时间内不会有危险,咱们怎么办?” 纪云舒笑道:“他们不是喜欢装吗?那就当什么都不知道,继续跟他们演戏。你派人去族长那边查看一下。” 纪骞领命而去。 纪云舒一夜好眠,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今日的天气并不好,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雨却一直没有下。 银叶最烦这样的天气,祈祷道:“千万别下雨,不然真是做什么都不方便。” 纪云舒听到念念叨叨,望着外面的天好笑道:“应该不会下雨,而且咱们应该不会外出。” 她正这么说着,汪露走了进了,焦急道:“夫人,世子似乎出事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赵慎的消息 “您还好意思说,这些日子我们都快担心死了。” 虽然纪云舒派人跟她们说了她没事,但她们的任务就是保护纪云舒,纪云舒不在身边,是怎么都无法放心的。 纪云舒连忙安慰:“这次是我不好,我保证下次不会了。” 这次真的是特殊情况,因为身边有纪骞跟着,她行事便大胆了一些。 细想想其实还是有风险的。 好在她运气不错,顺利地搞定哲别从禹奚部脱身了。 她都这么说了,两个丫头能拿她怎么办。 白泠想了想问:“主子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我看赞宁族长不是个简单的,蔺回雪的打算,他之前未必没有想到。” 纪云舒笑了笑:“他怎么可能想不到,而且这些年禹奚洪图两部的争斗已经摆到了明面上,他就算不关注蔺回雪,也不可能不关注哲别族长。” 他也不可能不关注蔺回雪,一个大夏人突然出现在这里,挑拨他起兵,他怎么会不去想对方为什么会选择他? 比起他,明明是拥有王室血脉的禹奚部更有优势。 想到这里,纪云舒突然想起,姚氏早在那么多年前就入侯府找那个戒指了,有没有可能在很久之前,雍王府就跟苗人有了联系。 所以事情的关键可能在赵慎的身上。 这个想法让纪云舒心中有些不安。 正好这时,纪骞来禀告:“主子,有世子的消息了,他确实去了曜辉部,但不知道为什么之后就没了消息。” 纪云舒脑子里将曜辉部的事情转了一圈,这个部落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野心,这些年一直在其他两部的夹缝中生存。 有了圣女宁欢怡之后,比以前更低调了。 看起来好似没什么问题。 但赵慎在那里没了消息就有些不正常。 纪云舒心中怦怦乱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起身道:“我们去一趟曜辉部。” 纪骞不赞成:“世子身边的人都很厉害,若是他们都……您去也无济于事。” 南疆的水很深,他希望纪云舒现在就离开。 再待下去,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护得住。 纪云舒也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有些冲动,但她不能明知赵慎有危险,却什么都不做。 她对纪骞道:“我们现在出发,这里你留点人看着克桑,如果赞宁有什么异动,就将克桑抓起来。” 现在哲别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绮云在她的手里,如果将克桑也抓了,这两部暂时应该翻不出什么大浪。 曜辉部,也是时候去一趟了。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已经安排好了,纪骞也不好说什么。 于是纪云舒带着白泠银叶和纪骞一起离开,往曜辉部而去。 赞宁接到她离开的消息,笑了笑交代身边的人:“到底年轻,给蔺公子去送信吧。” 他不相信蔺回雪是一回事,但他们的合作是另外一回事。 起码现在他十分认同蔺回雪的说法,他们想要成功复国,赵慎和纪云舒这一对夫妻是一定要除去的。 而纪云舒,这次活下来才有资格跟他谈判。 人若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纪云舒这一次直接骑马赶路,一路不停地疾驰,天快黑的时候便到了曜辉部所在的地方。 这里风景优美,若说跟别处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格外的安宁,好像传说中的世外桃源。 纪云舒寻着赵慎留下的记号进了寨子,到一户人家借住。 这户人家会说大夏语,让纪云舒十分的惊喜。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这不是意外,这家人的主人竟然是当年的长兴侯留在这里的人。 也就是赵慎祖父的人。 汪顺是当年南征的兵士,在征战中受了伤,侥幸被一个苗疆女子所救,便听长兴侯的命令,顺势留在这里娶妻生子。 他如今已经六十多岁,见到纪云舒十分的激动,满脸钦佩地夸赞纪云舒:“世子夫人真是巾帼不让须眉,竟然敢来这种地方。” 纪云舒十分谦虚道:“我只是不放心世子,所以跟来看看,听说世子也来了这里,你们可见过了?” 汪顺道:“自然,世子还在我这里住了一宿,两天前便离开了,说是要去找您呢。这南疆就是这一点不好,传信不便,您二位怕是刚好错开了。” 纪云舒点了点头:“是我的不是,到处乱跑,累得他白白奔波一场。” 汪顺笑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世子似乎是听到您被禹奚部的族长关起来了,担心的不得了,才着急赶过去的,您没事就好。” 纪云舒骄傲道;“我当然没事,禹奚族长已经被我重伤,现在连床都下不了呢。” 汪顺欣慰道:“那世子此去必然也不会有危险,夫人要去找他吗?还是在这里等几日。” 纪云舒有些娇气道:“等几日吧,我可不想再跑来跑去了,我让人给赵慎去送信,他若是去了禹奚部,应该很快就能消息。” 汪顺笑道:“夫人说的是,那就在这里住下吧,也让我好好尽尽地主之谊。” 纪云舒道了谢。 汪顺毕竟年纪大了,没什么精力一直陪客,便专门指派了他的小孙女汪露照料纪云舒。 让纪云舒有什么事就找汪姑娘。 用过晚膳后,纪云舒在屋里没什么事儿,便拉着小姑娘聊天。 汪姑娘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她的大夏话也说的很好,声音婉转动听,不过是个温柔腼腆的性子,纪云舒问话她才回答,若不问,便安安静静地自己待着。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曜辉部甚至南疆如今的局势,纪云舒没有问,汪顺也什么都没说。 纪云舒便不着痕迹地跟小姑娘套话:“你祖父说我夫君来这里住了几日,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汪姑娘垂着头道:“只住了一夜,公子担心夫人,第二日一早就离开了。” 纪云舒点点头:“这样啊,他来这里做了什么吗?” 说完,见汪露疑惑地看着她不说话,便又不满道:“我就是想知道他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明知道我有危险,还在这里停留?” 汪露摇了摇头:“公子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估计是赶路赶的太累了,才休息了一晚。” 纪云舒闻言不好意思道:“姑娘别嫌我烦,你也见过世子了,他长的太招人了,出门在外我实在不放心,便忍不住多问几句。” 第二百九十四章 姜还是老的辣 纪云舒没想到又扯上了这件事情,心中疑惑,不过还是点了点头道:“略有耳闻。” 她知道的那点东西都是从绮云口中得来的,可绮云说的未必是真的。 赞宁显然也知道她不清楚真正的内幕,便缓缓道:“当年南诏战败,公主为了所有的苗人,牺牲自己,嫁给了长兴侯,但她其实心中痛恨长兴侯,所以生下孩子不久就自尽了。” 纪云舒心中一惊,她并不知道赵慎的祖母是自尽的。 侯府的人似乎也不知道。 说到这里,赞宁对着纪云舒笑了笑:“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在南诏,血统重于一切,所以真正说起来,哪怕是复国,也只有王室的直系血脉,公主的子嗣才有资格。” 纪云舒悚然一惊;“你该不会是想让赵慎领导你们谋逆吧?” 赞宁笑道:“当然不是,世子出生在侯府,这些年他遭遇不测,也没有人帮过他,我们也没有资格插手他的事,所以想要名正言顺继承曾经南诏的一切,除了王室嫡系血脉,就只能让血玉神戒中的蛊王认主。” “你的意思是,不管是谁,只要拿到那枚戒指,就有机会成为你们南疆的领袖?” 赞宁点头:“是这样的。想要蛊王认主并不难,它被困在戒指中已有许久,或许只要一滴血,就能让它认主。” 这是真不难,纪云舒甚至有些惊讶:“你们就不怕这戒指落入歹人手中?” 赞宁摇头:“夫人有所不知,让蛊王认主虽然容易,但一旦蛊王认主,就会从宿主身上汲取力量,若不能在短时间内炼化蛊王为己所用,很快就会被反噬。” 纪云舒听的目瞪口呆,其实在知道苗人真的有蛊毒之后,她就觉得这个族群的人有些开挂。 现在又听到这些,她觉得自己简直像是在听故事。 什么虫子认主,炼化,她只要想一想就会心肝颤。 她摆摆手道:“好了,我知道这个戒指大概是怎么一回事了,也就是说我夫君若是炼化了戒指里的蛊王,就是你们必须承认的王。” 赞宁点头。 纪云舒:“这么说来,不仅蔺回雪想杀他,你一定也想杀他,既然如此,你找我来是想说什么?” 赞宁摇头:“我没有想杀他,我们苗人不能对王室后裔动手,更不能对手里有神戒的人动手,那是要遭天谴的。” 纪云舒不知道那天谴是不是真的存在,但显然赞宁是相信的。 “那族长要跟我说什么?” 赞宁道:“蔺回雪最初说动我的是他身后的人谋反,需要我们的助力,他帮我们复国,我们会在他需要的时候,帮他身后的人办事,这是公平交易,我想在有生之年看到南诏复国,所以同意了,现在看来我低估了蔺回雪的奸诈狡猾。” 纪云舒不觉得赞宁是这么容易被说动的人,他们之间肯定还有其他的交易,但他不说,纪云舒便也不问。 赞宁便继续道:“他和哲别合作,让我们洪图部的人冲锋陷阵,坐收渔利,我也不能坐以待毙,所以还请夫人不计前嫌,帮我们一把。” 纪云舒:“我只是个弱女子,不一定能帮得上什么忙。” 赞宁笑道:“夫人谦虚了,您来南疆这些日子,在蔺回雪的追杀之下,还能在我们两个部落之间来去自如,还重伤了哲别,这份能耐不容小觑。何况你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跟我们洪图部合作吗?” 姜还是老的辣。 纪云舒笑道:“既然族长都看出来了,我就不绕圈子了,请问您是否知道蔺回雪是哪里来的信心能够拿下湘城?” 湘城是这附近最大的一座城池,人口众多,一旦出了事儿,后果不堪设想。 赞宁摇头:“这个我也曾问过他,但他始终不肯说,只说一定会保证我们能拿到湘城。” 纪云舒大概能猜到蔺回雪应该是对湘城的守将动了手脚,她想到赵慎之前在湘城做了部署,可赵慎并不擅长带兵打仗,似乎也没有对将领做什么,不由有些担心。 赞宁道:“夫人放心,我们敢作敢当,既然起兵,就能输的起,只是如今的局势,不想白白便宜了旁人。” 他这个旁人是谁,想而易见。 可见洪图和禹奚两部虽然准备联姻,但两族关系不睦已经摆到了明面上。 她想了想道:“那湘城那边,就麻烦族长将计就计。” 她不知道赞宁的话是否出自真心,但也无所谓,他若是愿意及时回头,纪云舒不介意他继续做他的部落族长。 南疆这个情况,即便是被并入大夏版图,管理他们的也最好还是原来的族长,专门派其他的官员来,怕是难以立足,很可能引起民族矛盾。 赞宁点头:“夫人若是没事,可以在寨子里休息些日子。” 纪云舒点头应下了,不过她真的没事干,而是她在这里,赞宁父子心中可能还会安心一些。 她也不太相信野心勃勃想要复国的人,就这样被他说服了。 赞宁做了多年的族长,作为部落最大的掌权者,纪云舒觉得他太过好说话了些。 好像一切都是按着她的心意来的。 越是碰上这种顺利的事情的时候,纪云舒就忍不住越加的警惕。 她不确定赞宁留下她,是不是想以她做人质,诱赵慎上钩,不过还是答应了下来。 “那就叨扰族长了。” 赞宁走之前交代了克桑给她安排住的地方,她自然也没有兴趣一直待在克桑的房间里。 不管怎么说,有了父亲的介入,克桑是松了一口气。 他之前其实有些害怕,如果纪云舒说的都是真的,他一个不慎就会成为族中的罪人。 可现在有了阿爹,他就不那么害怕了。 眼看着纪云舒离开,他好像卸下了一副重担。 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跟阿爹一样让他觉得有压力的人。 可纪云舒明明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 他摇了摇头,有些想不明白。 纪云舒到了克桑给她准备的房间,发现还是之前关她的地方。 而且白泠和银叶已经到了。 银叶见到纪云舒便不满地抱怨:“主子怎么撇下我们俩就走了?” 纪云舒没敢说自己是为了赶路,便笑道:“我不是让人去救你们了吗?如今我顶着绮云这张脸,跟你们一路同行,岂不是引人怀疑?” 第二百九十三章 莫为他人做嫁衣 纪云舒翻了个白眼:“屋里就这么一张床,我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睡地上吧?” 克桑:“你不会打算一直在我这里吧?” 纪云舒道:“蔺回雪想要杀我,你这里更安全一点。” 说到蔺回雪,克桑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他的脸色有些难看道:“你说的没错,蔺回雪跟禹奚部确实有来往,他手上的蛊毒出自哲别族长之手。” 纪云舒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克桑能这么快查实她的话,可见在禹奚部也有布置。 “所以你应该明白在蔺回雪那里,洪图部现在就是一枚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 克桑只要一想到蔺回雪一个外人,跑到自己的地盘上,将他耍的团团转,心里就说不出的憋屈。 可现在,出战的都是他洪图部的将士,他已经无法回头了。 “你想让我做什么?” 纪云舒这个时候找上他,肯定有她的意图。 纪云舒不答反问:“蔺回雪承诺了什么,让你们有底气跟大夏开战?” 克桑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道:“他说可以让我们兵不血刃地拿下湘城,只要占据了湘城……” 他没有说完,纪云舒却明白他的未尽之意。 湘城是附近的第一大城,易守难攻,只要拿下湘城,大夏便算失了先机。 洪图部也就有了跟大夏谈判的资本。 果然蔺回雪的后手在湘城吗? 纪云舒按下心中的猜疑问:“现在你还相信他吗?” 这次克桑没有说话。 他终究还是年轻,虽然极力掩饰,但纪云舒一眼就看出了他心中的想法。 他是相信的。 就算禹奚部也插手其中,但蔺回雪背后的人是要谋反的,他需要他们日后的助力。 所以蔺回雪现在一定会信守承诺。 纪云舒定定地看着他半晌笑道:“你好像忘了一件事,如果你洪图部在战争中损失过大,就算你们打赢了,其他部落会臣服吗?而你们又有多少把握能赢?” 克桑深吸了口气道:“我们为了这次战事已经准备了很久,不管输赢,都一定要有一个结果。” 纪云舒叹气,这人当真不够成熟,也不是一个合格的领导人。 到了这个时候,他想的都不是怎么防止最坏的结果发生。 沉没成本太高,让他没有了及时止损的勇气,明知不可为,还是要一意孤行。 纪云舒其实也不着急,她觉得现在这个时候,克桑喊停或许意义也不大。 蔺回雪不会让他停下来。 她好像找错了人。 “那就再等等吧,我也想看看你们怎么兵不血刃拿下湘城。” 纪云舒起身往外走:“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怡嫔的命在皇上手中,他若是听到湘城失陷,未必不会拿怡嫔开刀。” 克桑忍不住道:“对一个女人下手,你们的皇帝这样卑鄙吗?” 纪云舒看着他满脸的气愤,嗤笑道:“少族长光明磊落,难道是靠着自己的本事在打仗?” 如果没有蔺回雪,纪云舒觉得南疆这些人就算是有野心,也不敢这么快动手。 而蔺回雪做的那些事,没有一件能拿的上台面。 纪云舒不知道皇上对怡嫔是什么想法,但南疆若是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复国,那就是在将皇上的脸面往地上踩,怡嫔作为南疆圣女,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当然,皇上真的喜欢上她例外,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种可能性不大。 克桑说不出什么,纪云舒也懒得再跟他废话。 难怪会轻易被绮云骗,这人的脑子确实不太清楚。 说实话,她有些失望,但也仅此而已。 同盟嘛,没有相同的想法很难谈到一起,再找就是了。 反正洪图部现在也不是克桑做主。 这么想着,她推门出去,就看到一个人站在外面。 正是洪图部的族长赞宁。 纪云舒不知道他来了多久,不过她本就想去找对方,刚好碰上了,便省心了。 她笑盈盈地上前行礼:“见过族长大人。” 赞宁凝视着她声音温和:“夫人不必多礼。” 纪云舒正想着要怎么说,就听赞宁又道:“夫人刚刚的话我都听到了,犬子自小长在寨子里,缺少历练,心性不足,让夫人见笑了。” 纪云舒看了一眼屋中脸色沉郁的克桑,笑道:“少族长赤子之心,难能可贵。” 赞宁做了个请的动作:“夫人既然来了,何不跟在下谈谈。” 纪云舒一时拿不准这位族长想要做什么,不过对方看起来没什么恶意,想想自己此行的目的,她点头道:“那就叨扰族长了。” 再次回到屋子里,门关上的时候,克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连忙对他父亲解释:“阿爹,是这个女人自己跑到我这里的,我可没有窝藏她。” 纪云舒知道自己来了南疆之后,蔺回雪的人便一直想要杀了她,肯定也对洪图部的人下了命令。 在洪图部的人眼中,她现在是个见了就要杀掉的通缉犯。 赞宁看着自己的蠢儿子,无奈道:“行了,接下来的事你好好听着,不要说话。” 说完,赞宁转头对纪云舒道:“上午这小子突然去查禹奚部和蔺回雪的事儿,我就猜到他这里应该是发生了什么,没想到是夫人来了,刚刚在外面听到了夫人的话,你的意思我都知道,但不知夫人此来是为何?” 纪云舒笑道:“也没什么,就是提醒一下族长,莫为他人做嫁衣。” 赞宁叹道:“夫人胆大心细,敢孤身闯南疆,还能以旁观者的角度看清我们这些身在局中之人看不清的东西,实在是厉害。” 纪云舒笑道:“族长谬赞了,我只是闲着没事来找我夫君的。” 赞宁不由道:“大夏的皇帝真幸运。” 纪云舒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感慨这个,也不好接口,只好转移话题道:“若说克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信的。可族长,怕是从来就没有真的相信过蔺回雪,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如他所愿,出兵大夏呢?” 好歹是一族之长,怎么会轻易被一个大夏人忽悠了呢? 赞宁看了看克桑,见他也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无奈地摇头:“这在南疆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您是长兴侯府的世子夫人,亲自跑来南疆,想必是已经知道了当初公主和长兴侯的事情?” 第二百九十二章 你怎么睡在我的床上 纪云舒问:“蔺回雪答应了你们什么,让你们心甘情愿做他手中的刀?” 克桑没想到她一开口就直指问题的关键,皱了下眉才道:“这个我不能说。” 纪云舒无所谓道:“你不说也无所谓,横竖并不难猜,无非是他提供的蛊毒让你们有必胜的把握,而他身后的人会确保让你们复国成功。” 克桑道:“他很厉害,说的事都能做到。” 纪云舒笑道:“他身后只是一个连面都不敢露的鼠辈,日后若站出来,也不过是个乱臣贼子,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相信这样的人,但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那个人根本坐不上大夏的皇位,他答应你们的,也不过是一纸空谈。” “不,那个人很有实力,你们的皇帝却对他一无所知。” 克桑反驳道。 他的声音很大,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压下他心中的慌乱。 纪云舒漫不经心道:“你怎么知道皇上对他一无所知,不就是雍王吗?手伸的到处都是,可有什么用呢?他若是真的有那个能耐,还需要跟你们合作?你不会以为自己有颠覆乾坤的能力吧?” 克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比起大夏人,他们苗人实在太少了,全部的人口加起来都没有大夏的士兵多。 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这么多年都不敢妄动。 若不是有蔺回雪提供的蛊毒,他们也不敢轻易发动战争。 可现在想想,那蛊毒虽然能提升人的战力,但一旦用过,就会自绝生路。 而就算他们牺牲那么多人,又真的能成功吗? 纪云舒见他的态度有松动,又继续道:“退一万步讲,就算你们能赢,也会付出不小的代价,到时候,能守得住成功的果实?” 克桑犹豫了片刻还是问:“你确定禹奚部跟蔺回雪也有往来?” 纪云舒摊手:“你不信我可以自己去查,我从禹奚部逃出来的时候弄晕了哲别族长,并且放出了消息,蔺回雪那边应该会有动静。” 克桑:“你找我,到底想做什么?” 纪云舒笑道:“着什么急,反正仗已经打起来了,我现在让你撤兵你也做不到,不如你先去查查看我说的是真是假。等你确定了,再来跟我谈接下来的事情。” 克桑想想也是,抬步要往外走,见纪云舒坐在那里不动,不由问:“你不走?” 纪云舒理直气壮道:“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没有地方可去,以后的几日可能就要麻烦了。” 克桑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你……你们大夏不是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吗?你待在我这里不合适吧?” 纪云舒不在意道:“特殊情况自然要特殊对待,你们苗人现在碰到一个大夏人就恨不得杀了泄愤,我出去太危险了。” 克桑才不信她会怕普通的百姓:“你不怕我将你的下落告诉蔺回雪?他可是让人到处找你呢。” 纪云舒冲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怡嫔娘娘还在宫里呢,我见过她几次,当真是有倾国倾城的容貌,我相信少族长也不想她早早就香消玉殒。” 克桑咬了咬牙:“你藏好了,别被人发现。” 纪云舒点头:“放心,只要少族长不说,没人会知道我在这里。” 克桑见她有恃无恐,心中憋屈,但又不敢将她赶出去。 只好快步往外走。 门被关上后,纪骞蓦地出现在屋子里。 纪云舒挑眉:“不是让你在外面守着吗?怎么进来了?” 纪骞道:“外面没什么异动,洪图部的人大都参与了战事,寨子只剩了些老弱妇孺。” 纪云舒凝眉道:“苗人擅蛊毒,就是老弱妇孺也不能小瞧。” 纪骞后怕道:“幸好您之前送出了信息,不然谁能想到他们会这么快发动战事?如今咱们的守军装作溃败,很快就会把人引到湘城,那里早就在世子的吩咐下在备战。这一次,苗人会输的很彻底。” 说到这些,纪云舒不安地蹙了下眉:“还没有世子的消息吗?” 纪骞摇头:“属下已经让人往曜辉部去查了,应该很快会有回信。” 纪云舒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到目前为止,蔺回雪其实还没有出手。 他已经鼓动了苗人起兵,不应该没有其他的谋算。 折腾出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只是为了她和赵慎的命。 他们还没有那么重要。 纪云舒一时想不明白蔺回雪要做什么,便懒得再想,伸手打了个哈欠,对纪骞道:“不管了,先休息会儿,你也找个地方去睡会儿。” 这些日子纪骞跟着她提心吊胆,生怕有什么意外,来不及救她,一直都是困了就打个盹儿,没好好休息。 虽然他的身体素质很好,但这么个熬法,纪云舒担心他熬不住。 纪骞道:“主子一夜未眠,先去睡吧,我守着您。” 纪云舒十分无奈:“你不也一夜未眠,不对,我在那牢里没事儿做,都用来睡觉了,倒是你,好几夜未眠了,你若是实在不放心,再找个人来轮流守着我也行,你一个人这么熬怎么行?” 纪骞道:“我先守一会儿,白泠和银叶很快过来。” 纪云舒知道他的顾虑,即使是为了她的安全,弄太多男人在她身边也不方便。 让人知道了更是会影响她的名声。 “行吧,你实在熬不住就去睡,克桑不敢对我做什么的。” 纪骞道:“您倒是信得过他。” 纪云舒笑道:“对啊,我觉得他虽然不够聪明,但还是有点底线的,这样的人,坏不到哪里去。” 纪骞不知道一个野心勃勃发动战争的少族长,怎么在她眼里是这样的印象,但也没有反驳她的话,点了点头又消失在了房间里。 纪云舒知道他是隐藏在暗处了,便径直去床上睡了。 一晚上做了那么多事,她觉得自己迟早要被累死。 克桑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屋子里静悄悄的,他以为纪云舒已经离开了,暗自松了口气。 他只要一想到这个女人在他的房里,他就忍不住心头发虚。 谁知一进寝室,就看到了床上睡着的人。 他被吓了一跳,不由叫出了声。 纪云舒蹙着眉头醒过来,一脸不耐烦地道:“你鬼叫什么?” 克桑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睡在我的床上?” 第二百九十一章 长点脑子吧 纪云舒暗自摇头,他这样的态度,难怪绮云会觉得只要没了宁欢怡,她跟克桑就能在一起。 心里这么想着,她面上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疑惑:“这两个女人,你到底更关心哪一个呢?” 克桑:“……” 他觉得这个女人有病。 大早上跑来问他这样莫名其妙的问题。 纪云舒摆摆手道:“算了,我其实也不是很想知道。但有一件事,你需要知道,那就是绮云姑娘是喜欢你的。” 克桑忍不住道:“你在胡说什么,她亲口跟我说她不喜欢我。” 纪云舒歪头看他,这人竟然是真的觉得绮云不喜欢他,可真是好骗。 她笑道:“她是在什么情况下这么跟你说的呢?你告诉她自己有了心上人想退婚的时候?” 克桑:“她告诉你的?” “少年,长点脑子吧,这还需要人告诉?那种情况,她该说什么,我猜她不仅告诉你她不喜欢你,还说你们的婚事是两个部落联姻,乍然提出退婚长辈肯定不会同意,让你日后找一个好时机再提,是不是?” 克桑听她说的好像当时在场一样,想问她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又觉得问出来显得自己很傻,便没有开口。 但被纪云舒这么一说,他也反应过来了,绮云是在拖延。 于是他干脆问:“迟早都是要退婚了,就算拖延一段时间又有什么用?” 难得碰到这么一个傻白甜,纪云舒都有点不忍心忽悠他了:“用处很大啊,她可以用这段时间让宁欢怡永远也嫁不了你,这样你们的婚约不是就可以继续了?” 克桑瞪大了眼睛:“我会想办法将欢怡从你们大夏带回来的。” 见他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有怀疑绮云,纪云舒有些同情道:“我知道,你说服你父亲发动战争,除了想要复国,也想要拿到跟大夏谈判的筹码,让皇上将怡嫔送回来,对吗?” 克桑见自己隐秘的心思被她说破,心中莫名升起一丝畏惧。 上次他没有听蔺回雪的话,直接杀了纪云舒,给了她机会从自己手中逃脱,他就对纪云舒生出了一种莫名的畏惧。 纪云舒摇了摇头:“你弄错了一件事,怡嫔,其实是被蔺回雪送入宫中的。” 说到这里,她冲克桑眨了眨眼睛,“你要不要猜猜蔺回雪为什么这么做?” 克桑没有怀疑绮云,并不是因为他真的傻,而是因为自小长大的情谊。 且绮云是个很懂得伪装的人,她在克桑面前应该一直都是她最初见她时那副天真单纯的模样。 克桑知道纪云舒跟自己说了这么多,肯定不是在闲聊,所以这句话一出口,他几乎脱口道:“你说是绮云?不,她跟蔺回雪并不认识。” 纪云舒道:“据我所知,他们很熟,而且禹奚部也跟蔺回雪有来往,你们在战场上还有底牌没用出来,别跟我说,你没有探究过那蛊毒是怎么来的?” 现在看来,哲别和蔺回雪是把洪图部当成了探路的刀。 所以战争由洪图部发起,如果失败,可以将洪图部推出去。 就算成了,洪图部的实力也会大减。 纪云舒都有些想不明白这样明显的事情,洪图部的人怎么会不明白。 为什么还会同意来做这个出头鸟? “是哲别族长,他要做什么?” 纪云舒无语地看着他:“你问我?” 克桑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怀疑地打量了纪云舒半晌,纪云舒面不改色的吃饭。 克桑并不是什么喜好奢靡的人,早膳只备了他一个人的量。 当然分量不算小,但纪云舒是真的饿了,说话的功夫,她已经吃了个七七八八。 克桑眼见着自己的早膳没了,忍不住道:“你不怕我下毒?” 纪云舒喝完最后一碗汤,抬头看他:“你又不知道我会来,难道平时会给自己的饭菜里下毒?” 克桑见她笃定的模样,莫名觉得生气:“蔺回雪说了,你就是个狡诈的女人,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你别想挑拨我们洪图部跟禹奚部的关系,我跟绮云从小一起长大,我比你更了解她。” 纪云舒笑道:“你这么听蔺回雪的话,当初为什么没有直接杀掉我呢?怡嫔是被迫进宫的,皇上并不喜欢她,说不准她还在等着你救她出来,若是知道你更相信害她的人,也不知道该有多伤心。” 可桑的脸上出现了纠结的神情,纪云舒见时候差不多了,拿出一封信递给他:“这是我离京前怡嫔给我的,你看完若是还不相信我,我立马走人。” 原本她并没打算拿出这封信,但现在看来,只怕要靠这封信来说动克桑了。 赵慎大概跟她说了一点怡嫔的事情,她是被蔺回雪以族人的性命逼迫入宫的。 纪云舒没来南疆之前,也不敢彻底相信她的话,哪怕是到了现在,她其实也不确定,但她相信怡嫔是个聪明的女子,知道怎么做对自己和族人更好。 克桑看完信手都在抖,眼里也落下泪来,纪云舒忍不住好奇地问:“她在信里写了什么?” 那信她瞅过一眼,用的是!是苗人自己的文字,她一个字都不认识。 克桑恶狠狠地瞪着她:“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就是你刚刚说的那些。这信是不是你们逼她写的?” 纪云舒了然,宁欢怡果然是个聪明人。 “那上面的字,我半个都不认识,怎么逼她?还有,是你们将我引来南疆的,这边的事情,我之前可半点不知道,为什么要逼她?” 克桑其实看到信的时候,就知道是真的,那是宁欢怡的一贯的语气。 他只是不愿相信上面说的东西。 纪云舒很清楚他在想什么,冷笑道;“宁欢怡说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定会知道该怎么做,所以我才来找你,可你这个样子,当真让人失望,我想,她可能看错了人。” 她已经不想再磨叽了,一个大男人这样优柔寡断能成什么事? 若克桑的父亲也是这么个性子,纪云舒觉得洪图部这次全军覆没都有可能。 克桑呆呆地看着手中的信,半晌才抬头问:“你来找我做什么?” 纪云舒诧异地发现,只这么一点时间,他就收敛了自己的情绪,面色虽然还是难看,眼神却透出一点狠厉。 果然一个部落的继承人不可能真的是什么傻白甜。 第二百九十章 你到底是谁? 纪骞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呃……一般女子,会等着夫君来救。” 纪云舒更加不解了:“能自救不是更好?若是等不来怎么办?就像今日的情况,我若是等着人来救,岂不是已经变成傀儡了?” 她觉得哲别的这个想法当真十分阴毒,且不说赵慎到时候能不能发现她变了一个人,就是发现了,也不可能对她下得去手。 一旦投鼠忌器,就会失去主动权。 她虽然没有什么大无畏的牺牲精神,但永远都不会希望赵慎在大局面前为了她做什么退让和牺牲。 纪骞也说不出此刻自己是什么心情,他这样的人其实在很小的时候,就懂得想要活下去,无论什么时候,都只能依靠自己。 可纪云舒不一样,她是大将军的女儿,被家里人众星捧月一般捧在手心中长大。 大将军将儿子小小年纪就带到了北地,让他在一场场战事的历练中成长,可这个女儿,却是连北地的风沙都没有吹过。 他不知道这样一个自小被人护着长大的姑娘,是怎么生出这种自救的想法的。 但他突然觉得这样的夫人,很好。 “夫人说的对,是我狭隘了。” 来南疆的这一路上,他一直守在暗处,其实看的出来,她在武学上是下过功夫的。 所以她跑这一趟,当真不是一时兴起的任性之举。 纪云舒笑了笑没有说话,回到之前的话题:“我的事儿,世子都很清楚,他不会为了这个生气,没有回信,会不会是出事了?” 表面上她是因为赵慎不肯带她,所以在赵慎离京后偷偷跑出来的。 但实际上,这是他们商量好的。 京城不仅有皇上在,还有很多对皇上绝对忠心的人,一时半会儿不会出什么问题。 但南疆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连当地和附近的官员都不一定可靠,更不用说还有一个不知道在谋划什么的蔺回雪。 所以这一趟,其实十分的危险。 纪云舒说过不希望赵慎死在外边都没有人知道,所以她努力说服了赵慎。 纪骞摇了摇头:“世子身边的人功夫十分的了得,可以说当世难逢敌手,就算真的落入了什么陷阱,也不至于全军覆没,一点消息都送不出来。” 纪云舒点头,惊蛰几个的功夫确实厉害,更不用说赵慎本人其实也是个大杀器。 不过经过阎王殿和肃州之事,雍王府的人对赵慎的功夫应该也有了了解。 她有些不放心:“世子那边如果有什么消息,你第一时间跟我说。” 纪骞应声:“我让人去查查,南疆就这么大,如果有什么动静,应该不难查。” 纪云舒想了想道:“说不准世子跟我们想到一处去了,往曜辉部查吧。” 南疆三大部落,禹奚,洪图和曜辉。 现在其他两部是个什么情况她都知道了,只有曜辉部一点消息都没有。 不管是真的与世无争,还是在等其他两部鹬蚌相争,都得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探个究竟。 若是曜辉部也有哲别那样精通蛊术的人,谁知道他们会搞出什么来? 而且圣女宁欢怡,就出自曜辉部。 纪云舒相信宁欢怡既然进了宫,身份也已经被揭破,哪怕只是为了保命,她应该也向皇上透露了一些南疆的消息。 这其中她最熟悉的应该就是曜辉部。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洪图部。 纪云舒让纪骞还跟之前一样躲在暗处,自己则大摇大摆进去找克桑。 上次被关在这里的时候,她已经知道克桑住在哪里。 所以直接往克桑的住处走。 一路上碰到人都恭敬地向她行礼,说着什么。 纪云舒听不懂就笑着点点头,大家也不在意,都对她露出和善的笑。 看起来绮云在这里的人缘不错。 纪云舒很快到了克桑的住处,他似乎刚起床,正在洗漱。 看到她没什么表情地说了句什么,纪云舒听不懂,只结合他的神情大概猜测是你来做什么之类的。 纪云舒之前是在骗绮云,她一来这里就被克桑抓了,当时很多事情都不清楚,不知道绮云是喜欢克桑的,自然也就没有想明白宁欢怡入宫,跟她有关系。 所以克桑并不知道绮云对自己的心上人做了什么,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即便没有心动,也说不上讨厌。 纪云舒有些遗憾,她若是会点苗语该多好,说不准能从克桑嘴里套点话。 她见桌子上已经摆好了早膳,想到自己被哲别关在牢里之后,就再没有好好吃顿饭。 这一晚更是严重消耗了体力。 便坐下学着绮云的语气道:“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说,让你的人都出去。” 毕竟是青梅竹马,苗人又没有大夏人那些男女大防,克桑对绮云十分了解,纪云舒一开口,对方就察觉道不对劲了。 克桑眉眼瞬间变得凌厉,正要说什么,纪云舒已经再次开口:“圣女的事情,你确定不想知道?” 克桑有些迟疑地看了看身边的人,好在身边都是他的心腹,有些能听得懂大夏语的,已经对纪云舒露出了敌意。 纪云舒没有再说话,而是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她是真的饿了。 克桑见她这个样子,觉得这好歹是在自己的地盘,这样一个弱女子也不可能对他有什么威胁。 便挥手让人都退了出去。 等最后一个人离开,关上了门,克桑才走到餐桌前坐下:“你到底是谁?” 纪云舒夹了一筷子菜吃的神清气爽,这才是人该吃的东西。 “纪云舒。” “纪云舒?”克桑闻言差点跳起来,“你扮成绮云的样子来找我做什么?” 还没等纪云舒回答,他又焦急地问:“你把绮云怎么样了?” 纪云舒不疾不徐地喝了一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熬的汤,觉得味道十分鲜美,有些意犹未尽。 “你很关心她?” 克桑道:“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纪云舒挑眉:“不是未婚夫妻?” 说到这个,克桑似乎有些愧疚,不过还是道:“那是长辈订下的婚事,但我有了自己的心上人,她也不喜欢我,我会去找哲别族长退婚的。” 纪云舒带着几分调笑意味地拖着调子道:“哦,心上人,圣女宁欢怡?” 克桑这才反应过来,她刚刚说知道圣女的事情,于是又急问:“欢怡怎么样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找个盟友 纪云舒显然早就想好了,看着地上昏迷不动的两人,眸光闪过寒意:“认识这么久了,咱们也该好好会会蔺公子了。” 在京城的时候,为了将计就计,她没有戳破蔺回雪的伪装。 那晚看到蔺回雪的时候,纪云舒就有些后悔没有趁早将蔺回雪除掉。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她清楚没有蔺回雪也会有别人,哲别这样丧心病狂,就算没有人怂恿,也迟早会有这一天。 现在南疆人的底牌她大概弄清楚了,唯独蔺回雪,萧昆既然说他是个厉害的人物,就不该只有这么点手段。 至少目前为止,她还没有看清楚蔺回雪在南疆的事情中真正做了什么,或者说他的目的是什么。 南疆叛乱只是一个开始,雍王府的谋划绝不会止步于此。 纪骞对纪云舒的话没有异议,只是看了看地上的两人:“他们怎么办?” 这里毕竟是禹奚部,族长和他的女儿突然消失,会有不小的麻烦。 纪云舒笑道:“让人放出消息,我伤了禹奚族的族长逃走了,他被重伤昏迷不醒,绮云去追杀我了。” 纪骞立马明白她的意思:“这样我们只要将族长放回他的床上就可以了。但绮云姑娘怎么办?” 纪云舒问:“我出发之前交给你的东西你放哪里了?” 纪骞道:“就在寨子外面。” “现在去取。”纪云舒指了指哲别带来的箱子,里面陈列着各种瓶瓶罐罐,“我先将里面的东西处理掉。” 这些瓶子里面装的显然都是蛊虫,纪云舒觉得留着终究是祸患。 纪骞离开之后,纪云舒点了个火盆,将瓶子里的蛊虫都倒进了火里。 一个个颜色各异的虫子就这样在火中被烧成了灰烬。 纪云舒不知道哲别的手中是不是还有备用的蛊虫,不过短时间内,他也做不了什么了。 纪骞很快回来,手里拿着一个包袱,他有些诧异地发现纪云舒已经将自己的衣服和绮云的衣服换了,她还给自己整了一个跟绮云一模一样的发型。 两人的身量差不多,不看脸的话很真有那么几分相似。 他好像明白纪云舒想做什么了。 纪云舒接过他手中的包袱打开,从里面的一沓面具中,取出其中的一张,然后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地贴在自己的脸上,捣鼓了一会儿才弄好。 她转头笑着问:“怎么样?像不像?” 纪骞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人,他是知道易容术的,可从没有见过这样惟妙惟肖的易容术。 纪云舒此时活脱脱就是一个绮云,两个人放在一起,他都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很像。” 纪云舒也觉得很满意,唯一遗憾的就是这里情况特殊,苗人的日常习惯和风俗都和大夏有很大的区别,最重要的是他们平日里交流都是用苗语。 这些自己都不了解。 不然她或许还能做到更多。 她收拾好之后,将装迷药的那个小瓷瓶交给纪骞带来的一个属下,让他守着哲别,一定要保证他一直处在昏迷状态。 这也是吸取了她自己的教训,哲别以为把人关起来就可以了,所以见她在牢房里,便放松了警惕。 但人只要醒着,哪怕一动不动,也未必不能做什么。 尤其是哲别还是个蛊师的情况下。 天亮之前,纪云舒和纪骞带着绮云离开了寨子。 外面有人接应,就方便了很多, 纪云舒让人将绮云带走,这样做虽然麻烦了一点,但有绮云在手中,哲别那边就算出了什么意外,也会顾及女儿的性命,不会轻举妄动。 然后她带着纪骞往洪图部的方向而去。 纪骞不由问:“不是要去找蔺公子吗?” 据他所知,蔺如雪现在还在那个山谷里。 纪云舒道:“战事已起,蔺回雪若此时还留在南疆,那必然是还要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完,你觉得会是什么呢?” 纪骞想了想道:“其他的属下不知道,但他这次似乎是冲着世子和您的命来的。” 纪云舒点头:“他想要我们的命,肯定知道我们也想要他的命,所以肯定不会坐以待毙,我们现在去是自投罗网。” 她带来的人手不多,对南疆这地方又不熟悉,纪云舒不想做无谓的牺牲,所以没有让人盯着蔺回雪。 这也导致蔺回雪那边是什么情况,她一点都不知道。 “那我们现在是去?” 苗人十分的排外,而且会大夏官话的极少,他们一开口就会被发现。 现在他们正在跟大夏交战,不管是谁起头的,他们都不会认为是自己的错。 普通的百姓并没有辨别这些的能力。 他们只知道自己上了战场的亲人会死在大夏人的手中,所以对大夏人尤其的敌视。 如果可以,纪骞很希望纪云舒现在就离开这里。 纪云舒被关在黑暗中好几日,此刻呼吸着新鲜空气,只觉得浑身都舒坦。 而且从哲别那里套到的话,也让她觉得自己这一年来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她口气轻松道:“我们先去找个盟友。” “盟友?” 纪骞不解,他们的方向是往洪图部去的,他们现在已经跟大夏开战了,还会有什么他们的盟友吗? 纪云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卖了个关子:“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而且我现在是绮云,只要不开口,不会有什么麻烦的。” 绮云是三大部落之一的禹奚族长的女儿,在苗人中算是最顶尖的贵族了。 这个身份还是好用的。 纪骞见她胸有成竹,也没有再问什么。 倒是纪云舒想起什么一般,蹙眉问:“我之前让你给世子传的信,你送到了吗?” 按路程算,赵慎现在应该已经进了南疆,纪云舒在能确保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并不想让赵慎为了她的安危操心。 如果是这样,那就违背了她跑一趟的初衷,让自己变成了累赘。 纪骞有些迟疑:“信是送出去了,可是一直没有收到世子那边的回信,世子会不会是生气了?” 赵慎本来就不同意纪云舒来,现在人跑来南疆不说,还发生了这么多事,还不要赵慎来救她。 纪骞觉得自己若是赵世子,都会觉得憋屈。 这个夫人真的太能折腾了。 纪云舒不解地问:“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第二百八十八章 满盘皆输 突然的惊变让他的神色变冷,盯着纪云舒目光阴森道:“看来是我对你太仁慈了,才让你觉得能反抗我。” 纪云舒对上他冷厉的脸,只觉得面前的人面目狰狞。 她好笑道:“难不成你觉得我会乖乖等着被你变成傀儡?族长大人,你不会以为我孤身一人,就敢来这里吧?” 哲别听到她的话,面色变了变,其实他也怀疑过纪云舒一介女子,是怎么敢带着两个丫鬟就跑到南疆来的? 但绮云一路都跟着纪云舒,蔺回雪也一直暗中派人监视,他们都确定纪云舒一路上没有跟任何人接触过,所以他才信了。 而且寨子里早就被他把持的密不透风,不可能有人进来他没有察觉。 他的怀疑只是一瞬间,便很快恢复了镇定:“虚张声势没用,我有的是功夫跟你周旋。” 他回到箱子旁边拿出一个瓶子打开,纪云舒立马闻到了一股浓郁的味道。 说不出来的恶心。 可哲别却好像一点都闻不到,只专心致志地看着地面,很快刚刚掉落的蛊虫就蹿到了他的面前。 纪云舒了然,这香是用来控制蛊虫的。 她刚想到这里,就见哲别又拿出一个瓶子,笑呵呵道:“我本来是想让你清醒地看着蛊虫入体的,可是你太不乖了,罢了,这样也许效果会更好。” 意识到哲别要做什么的纪云舒立马喊了一声:“纪骞。” 哲别刚听到这一声,一把剑已经横到了他的脖颈之上。 纪云舒在他面前慢条斯理的打开铐着自己手脚的链子,才起身道:“我这样惜命的人,族长怎么会以为我会带着两个丫鬟就来这里呢?” 哲别确实没有想到这里竟然还藏了一个人,他不解地问纪骞:“你是怎么进来的?” 纪骞手持着剑一动不动,并没有开口。 暗卫从小接受训练,可不只是杀人那么点用处。 只要他想,他能悄无声息潜入任何他想去的地方。 这个苗寨的防守虽然算是高明了,但对连皇宫都能不惊动任何人进去来说,还不是太难。 纪云舒也无意为哲别解惑,只是道:“族长与其问这个,不如好好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办?” 哲别道:“蔺回雪说千万不能小看你,我还是大意了,有此一败,并不算冤,可现在战乱已起,不打出个结果之前是不会停下的,就算我死了,也改变不了局势。” 纪云舒好笑道:“你要不好好想想我这些日子为什么会在这里陪你演戏?你以为你是谁,能决定南疆的局势?” 哲别脸色这才变了,他情不自禁之下动了动,便被紧贴着脖子的剑划破了皮。 疼痛让他不敢再轻举妄动,同时他也意识到纪云舒是真的会杀了他:“你做了什么?” 纪云舒道:“也没什么,让人找了找你还在哪里试验那些蛊毒。” “你之前不是已经找到了吗?” “你说那个山谷啊,我自然不会放过,但那里实在算不得隐秘,既然已经被我发现了,想必也不会留下真正重要的东西。而且我始终觉得,你这样的人,不会全心全意相信蔺回雪,毕竟你已经知道,他的主子可能不会成事了。” 哲别道:“是我失算了,竟然遇上你这样的女子,你留到现在,其实是为了吸引我的目光,让其他人好办事吧?” 纪云舒正要说什么,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 很快绮云跑了进来 她看到里面的场景,一时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一下,才叫道:“阿爹,这是怎么回事?” 哲别没有说话,纪云舒挑了挑眉:“这不是很明显吗?” 绮云怒道:“纪云舒,你快放了我阿爹。” 纪云舒失笑:“你觉得可能吗?” 绮云道:“蔺回雪追杀你,是我阿爹救了你,你不能恩将仇报?” “绮云姑娘难不成是记性不大好,忘了是你父亲将我关在这里吗?别告诉我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道他想对我做什么?他现在还活着已经是我仁慈了。” 绮云被她说的白了脸,她也知道自己的说法站不住脚,可是阿爹的命就握在纪云舒的手中,她总不能什么都不说。 “杀了我阿爹,你也休想活着离开南疆。” 绮云气急道。 纪云舒笑了笑:“反正已经开战了,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我暂时还不想离开南疆,我的人发现一些很有趣的事情,相信所有的苗人都会感兴趣。” 哲别面色一变:“你到底要做什么?” 纪云舒道:“你用来做试验养蛊的那些人,都是附近的苗人吧,不知道他们是更希望自己的亲人变成战无不胜的活死人帮着你们复国呢,还是更希望他们好好活着?” 绮云显然是知道这些事的,她尖叫出声:“不,你不能这么做。” 纪云舒笑道:“我可以,我还会告诉他们,是你们父女将圣女送到了大夏的皇宫,让她给大夏皇帝下毒,真正发动战争,害的他们亲人惨死的,是你们。” 哲别没想到自己一招走错,满盘皆输。 “你到底怎么样才肯放过我们父女?” 纪云舒看着他道:“你应该听说过,我夫君中了蛊毒,你若是能帮他解毒,我自然可以放了你们父女。” 绮云连忙道:“我阿爹可以的,他是苗疆最厉害的蛊师。” 纪云舒对纪骞点了点头,纪骞持剑的手不动,另一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纪云舒。 纪云舒从里面倒出两颗褐色的药丸,一颗递给哲别,一颗递给绮云:“这是两颗软筋散,你们吃下去,我暂时不会动你们。” 剑在脖子上,哲别知道自己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直接将药丸拿在手里吞了下去。 绮云迟疑片刻,见父亲已经吃了,只好也将药丸放进了口中。 纪云舒满意地点头。 两人很快晕了过去。 纪骞看着倒在地上的人,收回手中的剑不由问:“这到底是什么药?” 他身上的药都是临出发前纪云舒给他的,还特地交代其中几种一定要随时带在身上。 刚才这一瓶就是其中的一种。 纪云舒摇了摇头:“是一个朋友给我的,他也是做着玩儿的,这种药的功效嘛,就是能让人昏睡个几天几夜。” 这些药都是一尘给她的,虽然已经有了主攻方向,但他似乎很喜欢研究各种药物,尤其发现她用得着之后,隔一段时间就会让人送一大盒给她。 其中什么稀奇古怪效果的都有,这一种还算正常的。 她出门觉得能用的上,就带了。 纪骞也不纠结这个,反正这对父女现在不能杀,睡个几天也好。 “那咱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第二百八十七章 哲别的目的 “你在等人救你?”他笑的诡异,“我已经在寨子里布下了天罗地网,不管谁来,都无法活着离开。” 纪云舒对此早有预料,不动声色地问:“朝廷的大军也没用吗?千军万马难道也踏不平这个寨子?” 哲别面上依旧带着笑意:“那就要看赵慎有没有那个魄力调动千军万马来救你了?而且到那时候,你不一定还是你。” 纪云舒明白了,他的底气在自己身上:“你想对我做什么?” 哲别笑道:“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纪云舒松了口气,看来还没到时候,但这个很快应该用不了多久了。 等哲别离开,牢里恢复了之前的安静。 在这样的死寂之中,哪怕有一点动静,都能被听的清清楚楚。 就是这个时候,牢里响起了一个声音:“主子,您再待下去会有危险,我立刻带您离开。” 是纪骞,他一直盯着绮云父女,没几天就无声无息潜入了这里跟纪云舒联系上了。 哲别以为寻找纪云舒的暗卫已经离开,不过是他让人故布疑阵罢了。 他的职责是保护纪云舒,怎么可能在纪云舒下落不明的情况下离开这里。 也幸好哲别是南疆人,对大夏的暗卫不太了解。 或者说他对自己很自信,根本不相信有人能在他的地盘上逃过他的眼睛。 纪云舒摇头:“你没发现他这几日来的很频繁吗?我现在离开,他很快就会发现,我们的计划都会被打乱。” 纪骞难得有些焦急:“属下已经派人去探查那个山谷,如无意外,那里就是他们培养研制蛊毒的地方,世子很快就会来,到时候我们人手充足,将那个地方毁了就是,您已经没必要留在这里了。” 纪云舒依旧拒绝:“蔺回雪住在那个山谷里,可你觉得哲别这样的人,会真的将自己的底牌都交给蔺如雪吗?南疆已经发动了战争,再无退路,这一次他们若是输了,苗疆毫无疑问会被纳入大夏的版图,可蔺回雪会损失什么?” 不过是雍王府的又一个计划失败了而已。 雍王布局多年,到现在还这样沉得住气,南疆又不是什么重要地方,还不到这一步走错,就满盘皆输的地步。 “您是说他还有其他的后手?” 纪骞也明白过来。 纪云舒点头,事实上这是一定的,因为哲别已经说了,因为她和赵慎的存在,雍王所谓的真龙之命已经散了,所以他不可能全心相信蔺回雪能帮着他赢这一局。 虽然这么说有些玄乎,但这是哲别的本事。 而纪云舒相信是因为雍王的实力确实在被一步步削弱,这一年来皇上和赵慎一刻不停地布局,盘查,效果已经初步显现。 当然这些事不能跟纪骞说,她只是道:“我在这里能暂时迷惑他,让他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外面的人行事也方便一些,我们必须将他的底牌都翻出来,毁去,才不会留下后患。” 纪骞虽然不想纪云舒冒险,但也清楚她说的对,只好点头:“这些事我会传信出去让其他人去办,我必须守着您。” 纪云舒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算无遗漏的人,而哲别又明显精神不太正常,为免发生什么意外,觉得纪骞守在这里也好。 纪云舒还是低估了哲别的心急程度,第二日晚上,他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这一次他随身携带了一个箱子,跟大夫出诊背的那种箱子差不多。 纪云舒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哲别在纪云舒的面前打开箱子,里面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上面贴着标签,不过写的是她不认识的字,应该是苗语。 他的手抚过一个个小瓷瓶,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会在你的身体里种蛊,直到这些蛊虫压制你的魂魄,你会成为我最完美的工具。” 纪云舒看着他的手划过那些瓶子,心也在跟着颤,不过越是这种时候,她越是能稳的住。 “你想让我成为你的傀儡?” 原来这才是哲别的杀手锏,如果她没有了自我意识,变成了被蛊虫控制的傀儡,那倒是当真能利用她做很多事。 哲别打开一个瓶子,将瓶口对准自己的掌心,一个肉眼可见的白色小虫跑了出来:“就从它开始吧。” 纪云舒眼看着他捧着那条小虫走到自己家面前,不由往后退了退:“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哲别嗤笑,“你一直表现的很淡定,原来也会害怕吗?” 纪云舒道:“你知道我来之前往外面传了信的吧?” 哲别不在意道:“那又如何,你们中原有句话,叫远水解不了近渴,等那些人收到信,你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 纪云舒认同地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是,那我能不能问问这些虫子放到我的身体里,还能出来吗?” 哲别了然道:“你是想问变成傀儡之后自己还能不能变回来吧?这个我也不清楚,我之前做过很多次试验,但人的身体对魂蛊总会排斥,坚持不了多久人就会死,你这具身体却不一样,我相信魂蛊一定能跟你一样活下来。” 纪云舒:“万一失败了呢?” 哲别:“本来蔺回雪就是要杀你的。” 纪云舒扯了扯嘴角:“这么说我还该感激你?” 哲别摇头:“他动手不一定能杀了你,我却不一样,你本就不该存在,死了正好,这是顺应天命。” 纪云舒冷笑:“没看出来你还挺相信天命的,为了这所谓的天命堵上自己全族的命运,那你就没有想过,你觉得不应该存在的我出现在这里,也是天命吗?” 哲别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道:“你倒是伶牙俐齿,但到了这个时候,拖延时间也没有用,今晚我一定会动手。” “哪怕赔上寨子里所有人的命?” 纪云舒的话音很冷,带着一种异常的冷酷。 哲别道:“这就不劳你操心了,你若死了,我会将事情推到蔺回雪的身上,若成功了,你以后就会是寨子的保护神。” 说罢,他将手掌一摊,就要靠近纪云舒。 纪云舒猛地抬起双手,将手上铐着的铁链甩到了哲别身上。 哲别研制蛊毒是很厉害,但他其实并不会功夫,猝不及防之下被铁链扫中了拿着蛊虫的那只胳膊。 手一扬,掌中的蛊虫也飞了出去。 第二百八十六章 开战 绮云得意道:“我爹是这世上最厉害的蛊师,他能制出你意想不到的蛊毒。如果不是这样,你以为蔺回雪看重南疆什么?” 纪云舒抬眼看她:“即便是这样,你们也仍然是蔺回雪手中的棋子,你们赢不赢我不知道,但不论结果如何,蔺回雪都不算输。” “那又如何,我们本就是互惠互利,蔺回雪说了,他身后的人对南疆不感兴趣。只要我们能够复国,以后便不会有后顾之忧。” 纪云舒挑眉:“你们倒是对蔺回雪身后的人很有信心。” 如果大夏还是景明帝在位,南疆就算赢了一次,也谈不上没有后顾之忧。 只有跟南疆有了约定的雍王府上位,这约定才能生效。 绮云道:“你们连一个蔺回雪都摆不平,我自然有信心。” 纪云舒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当初放任蔺回雪未尝没有放长线,钓大鱼的意思。 可在南疆人眼中,蔺回雪去京城跑了一趟,折腾了一堆事出来,却毫发无损,可不是皇上无能吗? 何况雍王筹谋多年,到处伸手,皇上却一无所知,也很难让人信服。 见纪云舒不说话,绮云好像扳回了一局,得意洋洋地离开了。 纪云舒有些搞不明白她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总不会是一个人待的无聊,来找她说话的吧? 不过倒是帮她确定了很多事情,哲别果然就是那个隐藏在幕后的蛊师。 这样看来真正跟蔺回雪合作的是哲别,洪图部不仅是个幌子,还是枚随时会被放弃的棋子。 更重要的是那蛊毒已经炼好了。 所以接下来,就该是南疆发动战争的时候了。 纪云舒猜的没错,这一晚镇守在南疆的大夏守军突然跟洪图部附近一个寨子的人发生了冲突,两方直接打了起来。 然后洪图部举起了反旗。 守军猝不及防之下,被打的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赵慎如纪云舒所想,并不在南疆,他察觉到苗人的意图之后,就知道战争不可避免,第一时间去了湘城。 并且让湘城不着痕迹的部署备战。 所以接到战报的他并不意外。 湘城是南疆附近的第一大城,本就肩负着镇守南疆的职责。 这里的军事部署是整个西南之最。 守将吴鹏镇守南疆多年,是久经沙场的战将。 赵慎没上过战场,对南疆也不甚了解,便不在战事上指手画脚。 只是一味收集南疆的信息,在收到纪骞手下送过来的消息时,也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他都能重活一次,这世上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只是他立马觉得发现了这个秘密的纪云舒恐怕有危险。 便将手上的事情安排好,往南疆赶。 哲别将两国开战的消息告诉纪云舒的时候,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纪云舒这几日已经习惯了这个黑暗寂静的地方。 觉得就这样养精蓄锐也不错。 没办法,哲别将她关的很严不仅手脚上了铁链,连牢门都是铁铸,根本逃不出去。 “这一仗且有的打,时间长了,也就没人关心你的去向了。” 纪云舒轻笑:“这话你也就骗骗自己,关心我的人不管过多久都会关心我。” 哲别道:“寨子里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不能逃过我的眼睛,实话告诉你吧,之前一直在找你的暗卫今日离开了。” 纪云舒眸光闪了闪:“既然这样,您是不是该说留我在这里到底想做什么了?” 哲别看着她的脸,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原本时机还不到,不过我确实等不及了。” 纪云舒却被他看的毛骨悚然。 这人褪去那层和善的伪装,十足就是个变态。 她没有说话,哲别却继续道:“你不知道吧,你的这具身体,是个完美的容器,它能容的下你的魂,一定也能容下别的东西,我会把它做成这世上最完美的工具。” “容器是什么意思?” 纪云舒头一次听说把身体当容器,不由问。 哲别嘿嘿笑了一声:“你不是很清楚吗?这具身体不属于你,可你却跟它无比契合。” 这话若是被别人听到,一定会认为这人在说疯话,但纪云舒隐隐觉得他说的是真的。 哪怕她穿的是个纸片人,也是这个世界真实存在的。 这个身体不是她自己的。 “你到底要做什么?” 哲别笑道:“我们的蛊术其实来自巫族,真正厉害的巫师有沟通天地之能。我跟蔺回雪合作,是因为我知道他身后的人是有真龙之命的。而你和你的丈夫,是你们的出现打乱了他的命盘,你们本就不该存在。” 纪云舒心中骇然,她来到这里,一路走来,拼尽一切也想努力活下去。 为此将这本书的剧情改的面目全非,现在男女主的身上已经看不到什么主角光环了。 可突然来了这么一个人,告诉她,她和赵慎都是不该存在的。 凭什么? 纪云舒想起清虚道长,那是真正能看破天命的隐士道长,他都没有说什么,她为什么要相信这个帮着乱臣贼子造反的人的话。 她的存在固然改变了很多东西,但她没有主动害人,甚至还帮了很多人。 如果她这样的人都不该存在,那这些动辄用人命去满足自己需要的人不是早该去死了吗? 纪云舒面上的恍惚在一瞬间褪去:“族长这样说,是因为如今的雍王不是真龙天子了,对吗?” 哲别喃喃:“只要你们夫妻死了,一切都会回到正轨。” 纪云舒笑了起来:“族长既然能看破人的命途,就该知道,该变的已经变了,回不去了,雍王拿南疆动手,是因为他还没有把握,也是,这一年他的势力被剪除了不少,以后他只会越来越弱,他不会再有机会问鼎那个位置了。” 哲别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摇头道:“到底如何,要试了才知道,赵慎应该也快来了,我会让你们一起死,也算成全你们俩一片深情。” 纪云舒懒得搭理他,这种事竟然用来试验,毋庸置疑,这人已经离疯不远了。 也不知道蔺回雪是怎么放心跟这人合作的。 哲别也不在乎她的沉默,纪云舒比他预想的平静太多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老天的礼物 纪云舒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一个地牢里。 四周漆黑一片,也静的听不到任何声音。 这样静谧的环境让她的脑子变得清明起来。 她之前在疑惑明明哲别也跟蔺回雪有关系,为什么不将她交出去? 现在她终于想明白了,哲别留着她怕是另有用途。 纪云舒闭了闭眼,她大概猜到那个研制蛊毒的人是谁了。 可惜晚了一步,没有将这个消息告诉纪骞。 好在纪骞知道的已经够多了,而且他留了人在这里,一旦发现联系不上她,肯定能猜到禹奚部也有问题。 事实上,纪骞发现纪云舒出事比她想的还要早。 她临别的话让纪骞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于是走出去没多远就转了回来,同时派了手下得力的人去找赵慎报信。 他的职责是保护纪云舒,不管发生什么,他都应该将纪云舒放在第一位。 可是他潜入寨子的时候,纪云舒连同跟她一起的两个丫鬟已经不见了。 寨子里一切如常,她们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他摸黑将整个寨子排查了一遍,都没有找到半点线索。 最后只好将目光放在族长父女身上。 纪云舒的消失一定跟这对父女有关。 他不觉得哲别父女敢真的杀了纪云舒,如果只是将人关了起来,那盯着两人必然会有结果。 他盯着哲别好几日,对方却没有任何动静。 就在他越来越焦躁不安的时候,哲别动了。 纪云舒不知道自己在这个黑漆漆的牢房里待了多久,这样的环境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恍惚。 听到有动静她立马抬起了头,见哲别拿着灯走进来,她无趣地撇撇嘴。 倒是哲别有些意外:“夫人的状态看起来不错。” 一般人在这种地方关几日就会受不了。 纪云舒道:“我这辈子都没受过这样的罪,你竟觉得我看起来还不错?” 哲别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说起来,被关在这里的人中,你确实是唯一一个没受过刑的,我们苗疆的蛊刑想必你也不想试试。” 纪云舒眨眨眼睛:“族长想问什么直接说就是。” 哲别也没有拐弯抹角:“你的夫君在哪里?” 纪云舒笑道:“我离京后一举一动就都在你们的眼底,你们应该知道我从来没有跟赵慎联系过,怎么可能知道他在哪里?” 哲别摇头:“你的能耐不容小觑,是不是真的没有联系可不好说。人人都说他十分看重你,明知你来了南疆,怎么可能不担心你?” 纪云舒一副你爱信不信的样子。 哲别看她这副样子,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道:“夫人其实更好奇我留着你做什么吧?” 纪云舒眸光微动,但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哲别到底想做什么,但他自从露出真面目之后,就给纪云舒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哲别笑道:“不必害怕,我不会伤害夫人的。” 他看着纪云舒的眼神变的怪异,“我也没有想到,在我已经绝望的时候,老天会送来这样好的一个礼物。” “你到底要说什么?” 哲别收回自己的目光:“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在那之前,我希望你能安安分分的待在这里,我真的不想动你。” 他意有所指地说完,又离开了。 纪云舒觉得这人像是个神经病,她就说正常理智的人做不出这样的事。 只是哲别的话终究在她心中留下了印记,她虽然疑惑不解,但也知道对方不会无的放矢。 他看她的眼神很奇怪,像是在透过她看什么能让他满意的东西。 纪云舒想了半天没想出个结果,却又听到外面传来动静。 这次进来的是绮云。 她的神情跟之前有了很大的不同,褪去了天真无邪,十分平静,看着纪云舒的眼神看成淡漠。 “你还好吗?” 纪云舒向她展示自己手脚上的锁链:“如你所见。” 绮云扯了扯嘴角道:“其实最开始我们只是想用你将赵慎引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见了你之后,我阿爹就改变了主意。” 纪云舒眸光一闪:“所以,这还要怪我自己咯?” 绮云道:“何必阴阳怪气,你也从没相信过我,不是吗?” 纪云舒笑道:“因为你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值得让人相信的地方。” 绮云身子僵了僵,随即苦笑:“我还以为自己装的很好呢,最起码克桑就从来没有发现我其实喜欢他。” 纪云舒道:“现在他知道了。” 绮云愣了片刻才质问:“你在说什么?” 纪云舒笑道:“我说他现在知道了,我将你通过蔺回雪的手将圣女送入皇宫的事情告诉了他。”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绮云简直要疯了,她知道克桑不喜欢她,但只要没有了宁欢怡,她会陪着他,帮他建功立业,实现心中的理想和抱负,她总有办法让他回心转意。 可纪云舒毁了她所有的谋划。 克桑知道了她做的事情,不会再信任她,原谅她。 纪云舒歪头看着她一瞬间破防的神情轻笑道:“那当然是我不好过,大家就都别好过啊。” 绮云气急道:“你现在在我手里,你以为我真的拿你没办法吗?” 纪云舒不在意道:“对啊,我就是以为你拿我没办法,你敢违逆你阿爹吗?” 绮云身子缩了缩,阿爹虽然宠她,但已经提醒过她不许动纪云舒,那她就绝不能动人。 否则后果不是她能承受的。 纪云舒看她的反应就知道自己又猜对了。 真正被宠着长大的小姑娘绝不会是绮云这样的。 她心思深沉,却喜欢上一个没什么心眼的克桑可见一斑。 绮云深吸了口气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纪云舒见她这么快就冷静下来,有些失望,再次展示自己的手脚链:“我这样子能做什么?倒是你们父女,跟蔺回雪狼狈为奸,不怕拖着所有族人去死吗?” 绮云笑道:“你根本不知道我们手上有什么,这次我们一定会赢的。” 纪云舒见她这样笃定,心头发沉。 她怀疑纪骞说的东西,哲别可能已经搞出来了,只是作为底牌还没有拿给蔺回雪。 第二百八十四章 最初的计划 “他们不是还没成功吗?我短时间内不会有危险,我必须想办法弄清楚是谁在研制那些东西,将人找到以绝后患。” “可万一……” “没有万一。”纪云舒抬眸看向对面的人,“我们知道了这件事,就不能置之不理,一旦让对方研制成功,后果将不堪设想。” 纪骞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张了张嘴,劝说的话终究没有出口。 “我会尽快联系世子,也会留人在这里保护您,您千万小心。” 如果说他之前所做的一切是因为纪云舒手上有那块令牌,那么现在便是心甘情愿。 他真切的认识到眼前的女子跟京城里那些养尊处优娇生惯养的女子不同。 纪云舒点了点头:“你也千万小心。” 说完,纪云舒转身要走,走了几步,回头看到纪骞还站在原地,便又道:“我会尽力保全自己,但不管我这边发生什么,都要以大局为重,这句话,也请帮我转告世子。” 这回纪骞没有回应,因为他的职责就是保护纪云舒。 太后将令牌交给纪云舒之后,传信给他,要他不管在任何时候,都要先保护好纪云舒。 所以他只能期望事情不要发展到那一步。 纪云舒也没有等他的回应,事实上,南疆的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料。 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方,雍王竟然做了这这么多,甚至不惜挑起战争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她都不敢想象这个人究竟有多疯狂。 纪云舒跟纪骞说那句话,是因为她的心中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事实证明她的预感是正确的。 她回到自己的屋子,就见到屋里亮着灯,族长哲别坐在桌边,似乎在等她。 纪云舒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白泠和银叶,见她们胸前有轻微的起伏,才松了口气。 哲别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笑道:“没想到夫人倒是关心这两个丫鬟,放心吧,她们没事。” 纪云舒不置可否:“不知族长深夜前来,有何指教?” 哲别打量着她道:“难怪蔺回雪一定要弄死你才能放心,果真是个让人不能掉以轻心的人。” 纪云舒脸上端着笑道:“族长过奖了。” 哲别摇头:“一点都不过,我原以为自己已经够看重你了,没想到还是低估了你,这才几日,你的人已经潜入了那个山谷,想来那里的秘密你已经知道了,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回来?” 纪云舒道:“还不知道东西是谁弄出来的,我不想看到不久的以后,大夏的将士在战场上跟一群活死人拼杀。” 哲别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目光中有赞叹,有欣赏,还有惋惜和遗憾:“你竟是这样的人,不愧是纪长霖的女儿。” 这话纪云舒听过很多遍了,这世上的人对她最大的夸赞,似乎就是这一句不愧是纪家的女儿。 她有些不耐烦:“绮云姑娘也不差,族长既然出现在这里,想来是有话要跟我说,不如干脆些,少扯这些没用的。” 哲别却摇了摇头:“我原想着只要你安安分分的待在这屋子里,暂时就这样吧,可你实在太不乖了,这个时候还往外跑,实在危险,所以我不得不帮你换个地方住了。” 纪云舒笑道:“族长想把我关起来?” 哲别道:“我也是为了你好,你这么乱跑,万一落在蔺回雪的手上可怎么好?” 纪云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族长都已经坐在这里了,还说这样换冕堂皇的话做什么?这里是南疆,蔺回雪做事能绕得开您?” “真聪明,你应该知道,这世上的聪明人总是活不长。” 纪云舒不以为意道:“你是在说自己吗?” 哲别起身:“我原本没想这么做的,但遇到你,当真是个意外,别怪我。” 说话间,他挥了挥手,纪云舒觉得有什么东西飞快地在她面前闪过,随即她便晕了过去。 有人走进屋子,将主仆三人带了出去。 绮云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这时候才进来问:“阿爹,大不了我加派一些人手看着她也就是了,有必要这样做吗?” 哲别宠溺的抚了抚她的头顶:“你呀,还是太天真。长兴侯府倒是好运气,娶了这样厉害的一个女子,我们的人看不住她的。我们寨子的守卫不算严吗,她还不是随意进出?” 绮云不解道:“对哦,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我这一路都跟她在一起,没有发现她有什么特别之处啊。” 哲别道:“这就是她的厉害了,她怕是早就怀疑你了,所以防备着你。山谷那边的事情已经被她知道了,这消息还可能被送出去,咱们得加快速度了。” 说起这个,绮云也来了兴致:“她在我们手里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赵世子会来吗?” 哲别道:“你不是说他很看重这个妻子吗?那就应该会来,还有他身上的蛊毒,最厉害的蛊师都在我们这里,哪怕为了活命,他也会来。” 绮云想起赵慎,有些害怕:“可他,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上次她绑架纪云舒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事后她很庆幸那只是个试探,她 并没有做任何伤害纪云舒的事情。 哲别笑道:“他若好对付,我们哪里还用得着费这么大的劲儿筹谋,而且蔺公子不是说了,他是大夏皇帝最忠实的走狗。不除掉他,我们要做的事永远不可能有成功的一日。” 绮云总觉得这样招惹赵慎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但父亲显然不会听她的话。 他等这一日等太久了。 “在除掉赵慎之前,先别动纪云舒。” 她想了想还是道。 哲别明白女儿的意思:“放心,只要她安分一点,我不会为难她。而且她对我还有大用。” 绮云见父亲眼底有一抹奇异的光,不由问:“什么大用?” 哲别道:“你不用管这个。不管是她,还是赵慎,这次都不可能活着走出南疆,别忘了这是我们最初的计划。” 绮云见父亲不肯说,只好压下心头的疑惑,抱着他的胳膊撒娇道;“我这不是担心您嘛,您不知道,赵慎是个很可怕的人,他跟蔺回雪有些像,生气的时候哪怕一句话都不说,也会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哲别显然已经调查过赵慎:“他自然是厉害的,不然也活不到现在,不过不用担心,他再厉害也是肉体凡胎,总有办法让他死的。” 第二百八十三章 蔺回雪在等的时机 看着纪云舒一脸我是在帮你的样子,绮云简直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她深吸了几口气才道:“洪图部还没有成事,就已经对我们步步紧逼,我只有嫁过去,才能弄清楚他们的机密,这对你们大夏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纪云舒道:“可你也说了,克桑不会娶你,想要探到洪图部的秘密有的是法子,何必委屈自己呢?” 绮云垂下了眸子:“你有什么法子?” 纪云舒问:“你说他们研制出了新的蛊毒,知道是什么人弄出来的吗?” 绮云摇头:“这是洪图部的机密,他们藏的很严,外人无法知道,所以我才想嫁过去。” 纪云舒点头:“我知道了,这事我会想法子,不必你嫁过去。” 绮云诧异地问:“洪图部的人还在找你,你连这里都出不去,能有什么办法?” 纪云舒笑道:“日后你就知道了。” 绮云不满道:“神神秘秘的,我不管你想做什么,都小心点,别被洪图部的人抓到把柄牵连我们寨子。” “放心,不会的。” 等她离开,银叶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绮云姑娘似乎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样生气。” 纪云舒道:“她当然不是那么容易生气的人,这事对她来说影响也不大。” “您之前不是说她是喜欢克桑的吗?族长不同意她嫁过去,影响还不大吗?” 纪云舒摇头:“你没弄明白一件事,现在南疆这个局势,根本不适合谈婚论嫁,只要绮云保证自己最后是赢的那一方,你觉得克桑能逃得出她的手掌心?” “这……怕是不能。” 银叶到现在都没有看清楚这位绮云姑娘的真面目。 白泠担心的却是另一件事。 “咱们现在被关在这里,您到底要怎么查洪图部的事情?” 纪云舒看着她忧虑的样子,笑道:“我们现在就是活靶子,只要将那些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就好了,难不成你以为我真的只带了你们两个就敢来南疆?” 她又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就算南疆人顾忌着她的身份不敢杀她,可这不是还有一个蔺回雪吗? 白泠这才松了口气:“还有别人就好,主子也不早说,害得我这一路都担惊受怕的。” 纪云舒从京城离开的很匆忙,又只带了她们两个上路,她一直都担心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 好在一路有惊无险,到了南疆之后除了有绮云这个土生土长的苗人带路,还有一个死皮赖脸跟着来的殷恕,倒也没有遇上什么危险。 纪云舒道:“别说我们身边还跟着一个绮云,一路上明里暗里盯着我们的眼睛不知道我多少,暗中保护我们的人,自然是不暴露的好。” 白泠道:“您说的是,不过这回我可放心了。” 纪云舒也知道她这一路时刻提着心,笑道:“嗯,该吃吃,该睡睡,不必担心,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 从绮云的话中纪云舒大约知道洪图部的依仗是那些新研制的蛊毒。 作为底牌,这东西肯定不会是在寨子里研制的,纪云舒马上就想到了蔺回雪住的那个山谷。 那里地形偏僻,周围没有人烟,又离洪图部不算太远,很适合作为独立研究东西的地方。 而且养着许多蛇,一般人根本无法靠近。 所以她已经让人去探查那个山谷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纪云舒没有等太久,这天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收到信号,便偷偷潜出了寨子。 一个一身黑衣的人等在寨子外面。 纪云舒看着身形笔挺,眉目俊郎的少年问:“纪骞?” 这次出门,她动用了太后给她的那一支暗卫,虽然还没有见过人,但如果没猜错的话,眼前这人应该是暗卫首领纪骞。 据说是个学武天才,年纪轻轻就打败了一众暗卫,成了首领。 纪骞躬身行礼:“见过主子。” 纪云舒道:“不必多礼,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纪骞似乎不习惯这样的说话方式,沉默了片刻才道:“不辛苦,是属下应该做的。您让探查的事情……”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皱着眉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 纪云舒道:“查到什么直接说就是。” 纪骞道:“那个山谷里,确实有人在研制蛊毒,那是一种很奇特的蛊毒,中了毒的人,会变得力大无穷,不惧疼痛,属下亲眼看到有两个人交手,身上的伤口无数,却不受任何影响,直到血流干了才死。” 纪云舒悚然一惊,这已经不是兴奋剂可以比拟了。 “中了这毒的人,有什么弱点吗?” 纪骞道:“如果一定要说弱点的话,那属下觉得他们还是人,也会受伤流血,会死。但属下听闻,他们正在用死人做试验,似乎快要成功了。” “死人?” 纪云舒震惊地看着纪骞,没从他严肃的脸上看不出半点玩笑的意思。 她立马明白过来对方的意思,死人就不会再死了,若是能控住死人,那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这才是蔺回雪在等的时机。 如果南疆人弄出了这样的东西,那大夏还真不一定有胜算。 战乱一起,雍王趁机能做的事情就多了。 她面色不由凝重起来:“到底是什么人在研制这种东西?” 纪骞摇头:“那人并不在山谷里,只有几个下人守着几具活死人一般的尸体,还有就是蔺回雪也派人看着,他很看重那些东西。” 纪云舒也觉得这种机密知道的人应该很少,她想了想吩咐道:“你想办法联系世子,将这件事情告诉他。” “那您呢?这里太危险了,您应该尽快离开。” 纪骞是在纪云舒离京之后才收到信息暗中保护的,他原本以为纪云舒是来找赵慎的。 可没想到她一路上并没有联系赵慎,反而走的慢悠悠,跟出来游玩一般。 他觉得这样也不错,好歹没什么危险。 谁知她真的带着两个丫鬟就进了南疆,这也就不说了,自从那夜被克桑截杀,这几日简直过得惊心动魄。 他都害怕一个不小心护不了她周全,她却不慌不忙的在南疆两大部落之间周旋,还探查到了这样重要的事情。 他是纪家的暗卫,也在战场上磨炼过,自然清楚那些东西意味着什么。 一旦对方研制成功,南疆人必将主动发起战争,到时候纪云舒留在这里就会很危险。 第二百八十二章 挑拨离间 银叶一头雾水:“这些南疆人到底想做什么呀?” 纪云舒手指轻轻地敲着桌面笑道:“还真是有意思,这些人各怀鬼胎,也不知道他们相互有没有通气?” 白泠问:“您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纪云舒笑道:“不是很明显吗?洪图部被蔺回雪鼓动着想要复国,克桑是为了娶自己的心上人圣女宁欢怡,但有人将宁欢怡送到了皇宫里,你觉得这是谁的手笔?” 白泠脑子也成了浆糊,她甚至没有弄明白纪云舒是怎么猜到克桑的心上人是宁欢怡的。 “蔺回雪?”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只有蔺回雪背后的雍王府有能力将人不着痕迹的送进宫。 她记得当初怡嫔只是个宫女,怎么跟皇上发生关系的,到现在都没弄清楚。 纪云舒笑道:“十有八九是蔺回雪所为,可他其实没有理由这样做,克桑脑子不够灵活,这种人容易认死理,得罪克桑对他掌控洪图部并没有好处。” “也有可能克桑并不知道这件事,您不是说了吗,他之前并不知道圣女进了宫。” 纪云舒叹气:“这是能说的通,但我猜蔺回雪这样做是为了更大的利益。苗人想要复国,仅仅一个洪图部是不够的。” 银叶不知道纪云舒怎么想到这些的:“所以到底还有谁在跟洪图部一起谋划造反?” 纪云舒故作高深道:“我也只是猜测,再等些日子看看吧。” 银叶:“咱们还要等多久?真的任由他们软禁吗?” 纪云舒道:“用不了多久,世子也来了南疆,他们只会比我们更着急。” 赵慎不可能一直没有动静,而一旦赵慎行动起来,这些人就没有时间了。 “说起来世子肯定早就收到您离开京城的消息了,却一点都不担心。” 银叶抱怨道。 纪云舒笑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担心呢?说不准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蔺回雪因为忌惮想杀她,可禹奚部留着她有什么用? 纪云舒猜测说把隐在暗处的赵慎钓出来。 所以明知她被洪图部追杀,族长还是留下了她。 毕竟赵慎手里还有他们想要的戒指。 纪云舒能感觉的出来,那戒指对苗人有着非凡的意义。 用完晚膳纪云舒特意去找族长聊天。 一直待在屋子里是不可能的,若是一直被关起来,那她来这地方做什么? 族长看起来很意外,不过还是温和地问:“夫人可是有什么事儿?” 纪云舒笑道:“听绮云姑娘说,我来这里给族长添了麻烦,实在有些不好意思,您帮了我的忙,甚至可以说救了我的命,我想着来向您道个谢。” 哲别道:“夫人太客气了,绮云在京城的时候冒犯了您,您不但没有计较,还帮了她。现在我帮您是应该的,我们苗人虽然不懂什么忠义礼智信,但也知道感恩的。” 纪云舒摇头道:“这不一样,我当时帮她,不过是觉得她是个好姑娘,那只是顺便的事,族长帮我隐藏行踪,却是冒了风险的。” 哲别道:“若是为了这个原因,那就更不必了,我们禹奚部和洪图部矛盾由来已久,也不差这一件事儿了。” 纪云舒顺势问道:“既然两个部落的关系如此不好,为何还要定下婚约,我看族长很疼绮云,难道不担心她嫁到洪图部会受委屈?” 哲别苦笑道;“这婚事虽然说一早就定下的,但绮云长大后我问过她的意见,是她自己同意的。” 纪云舒眸光微动,果然跟她猜的差不多。 “是这样啊,没想到绮云看起来大大咧咧,竟然会为族人牺牲自己的幸福,真不愧是族长的女儿。” 哲别皱了下眉头问:“什么牺牲自己的幸福?她是喜欢克桑才愿意嫁的。” 纪云舒十分惊讶地道:“可克桑少族长有其他的心上人啊,这还是绮云告诉我的,她说她知道克桑不喜欢她,但她愿意为了两个部落的合作嫁过去。” 哲别眉头皱的更紧了,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纪云舒也不多打扰,告辞回去了。 她就觉得哲别这样情深的人不可能会明知克桑心有所属,还让绮云嫁过去。 果然绮云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他。 也就是说京城的事情跟哲别并没有关系。 这让纪云舒多少觉得安心了一些。 怡嫔背后有什么人在支持很重要。 目前来看,似乎只有蔺回雪。 回到屋里,银叶才忍不住道:“您刚刚是在挑拨族长和绮云父女的关系吗?这有什么用?” 纪云舒百无聊赖地挑了挑灯芯:“用处多了,首先确定了绮云是喜欢克桑的,那送圣女进宫的主意就可能是她出的。其次,知道了这件事的族长不会同意绮云嫁给克桑,父女俩为此或许会发生矛盾。第三嘛,这也算是在离间禹奚和洪图两部吧,虽然不一定能有什么作用。” 如果绮云在她父亲和克桑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能借蔺回雪的手将宁欢怡送进宫,那说明她跟蔺回雪的关系并不是她说的那样简单。 而族长若真的因为她的话不同意绮云嫁给克桑,那他可能也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弱。 洪图部在谋划些什么哲别显然是清楚的,除非他想好了日后要对洪图部俯首称臣,否则他必然要想办法克制洪图部。 纪云舒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比起洪图部那对父子野心勃勃,已经路人皆知,禹奚部这对父女似乎才是藏的深的人。 纪云舒好好的睡了一个晚上,第二日一早,绮云便气冲冲的来了。 “你跟我阿爹胡说八道了什么?” 纪云舒慢条斯理地咽下口中的早膳,不解地问:“我跟伯父很投缘,相谈甚欢,说了很多,你问哪句?” 绮云:“我跟克桑婚事的那些。” “哦,那个啊,我听你父亲好像不知道克桑心有所属的事情,还想将你嫁过去,怕他日后知道了后悔,所以提醒了一句。” 绮云怒道:“谁用你提醒,我本来是瞒着他的,现在他知道了,不同意我嫁过去,怎么办?” 纪云舒笑道:“反正克桑不愿意娶,你不愿意嫁,现在你阿爹也同意你不嫁了,这不是好事吗?” 第二百八十一章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绮云不满道:“你还好意思问,你知不知道你给我们部落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纪云舒看着她面色不变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绮云挫败道:“你肯定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来找我了。你来没多久,洪图部的人就来找我阿爹要人了,你是没看到那人有多嚣张。洪图部这些年实力大涨,是越来越不把我阿爹放在眼中了。” 纪云舒对此并不意外,她第一次来南疆,人生地不熟,唯一认识的人就只有绮云,所以蔺回雪不用脑子都能猜到她会去哪里。 “你阿爹怎么说?” 绮云道:“他当然说你没来啊,反正洪图部的人也不能来寨子里搜查。” 纪云舒挑眉:“洪图部的人这么好打发吗?” 绮云道:“自然没那么好打发,我阿爹说寨子里肯定有他们的眼线,你们暂时最好在屋子里待着,别乱跑。” 纪云舒点头表示知道了。 绮云托着下巴不解地问:“你说你好好在京城待着不好吗?做什么非要跑到南疆来,万一出个什么事儿,还会连累我们?” 纪云舒瞪她:“我帮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话,现在知道嫌弃我了?” “我这不是担心你吗?洪图部来的是族长的人,我看他们那个架势,是一定要找到你的。” 纪云舒眸子转了转道:“你之前说你是在外面认识蔺回雪的,那你知不知道他跟洪图部有什么关系?” 绮云顿了片刻才道:“其实我以前在克桑那里见过他,他似乎跟克桑的阿爹很熟。” “这样啊,你说洪图部这些年实力大涨,你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吗?” 原本实力相当的三个部落,其中一个突然实力大涨,这应该不能不引起其他两个部落的注意。 绮云的面色有些难看道:“这些事情我阿爹不让我知道,他说等我嫁给克桑,两个部落的关系说不定就会缓和一些。可现在,克桑一门心思都扑在宁欢怡的身上,他不会娶我的。” 纪云舒有些诧异,哲别族长看起来是个很睿智的人。 他这样的人怎么会相信一门婚事就能解决两族的矛盾? 如果两族观念一致,那联姻最好的结果是两族联合,但为了话语权迟早还是会发生分歧。 如果洪图部野心勃勃一心想要复国,但禹奚部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那两族的矛盾将是不可调和的。 无论哪一种联姻都解决不了问题,更不用说克桑根本不愿意娶绮云。 就冲哲别那疼爱女儿的劲儿,他怎么可能明知克桑心有所属,还让绮云嫁过去。 纪云舒直觉这其中有问题,但她对南疆的了解不算多,一时也想不明白这些人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反而是绮云好奇地问她:“来南疆这么长时间了,一点你夫君的消息都没有,你不担心他吗?” “我担心有什么用?难不成你知道他的消息?” 绮云道:“他比你厉害多了,人们只知道他进了南疆,但谁都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洪图部的人也在到处找他呢。”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纪云舒甚至怀疑赵慎可能根本就没有进南疆。 不然凭着洪图部对南疆的掌控,想避开他们的眼睛怕是很难。 “我还以为你知道点什么呢?你们禹奚部好歹也是王室后裔,怎么被洪图部压制成这样?” 绮云不服道:“你知道什么?洪图部这些年蛊术突飞猛进,研制出了许多新的蛊毒,我阿爹都解不了,只能被他们压一头。” “新的蛊毒?” 纪云舒闻言眸光一凝,她一直在想南疆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让蔺回雪在这里经营多年。 洪图部一共才多少人,就敢妄想复国。 绮云的话让她醍醐灌顶。 可不就是蛊毒吗? “什么样的蛊毒,你见过吗?” 绮云点了点头:“之前我们寨子里有人跟洪图部发生了冲突,对方突然变的很厉害,受了伤都还能不受影响的打架,我阿爹说那是蛊毒的作用。” 纪云舒心头发沉,暗自猜测可能是类似于兴奋剂之类的东西。 如果军队里的士兵用了这样的东西,那的确能大大提升战力。 但就算是这样,仅凭洪图一个五万多人的部落,就有把握能够打败大夏镇守南疆的军队,成功复国吗? 而蔺回雪说时机还没有到,是在等什么时机? 心里想着这些,纪云舒嘴上却道:“那还挺厉害的,既然你阿爹知道对方的蛊毒厉害,就没想过对策吗?” 绮云道:“当然想过,我爹跟长老们研究了很久,也没有弄清楚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所以现在只能避其锋芒。” 两人说话间,外面有人喊绮云,她连忙起身往外走去,同时叮嘱纪云舒:“洪图部的人可能盯着这里,你千万别乱跑。” “我知道。” 纪云舒应声的时候,绮云已经跑出去了。 她坐在那里细细想着刚刚的谈话没有动。 白泠烧了开水给她倒了一杯道:“这里不安全,主子还是喝现烧的水比较好。” 纪云舒知道她是在担心蛊虫,笑问:“这样戒备,你是发现这里有什么异样了吗?” 白泠摇头:“那倒没有,可虽然合情合理,但我们不能出去,跟被软禁了有什么区别?” 纪云舒也有这种感觉,一开始族长还让绮云带她在寨子里玩儿,才睡了一觉的功夫就改了口。 如果哲别在自己的寨子里都护不住一个人,那他们怕是早就没有资格跟洪图部一较高下了。 银叶也道:“绮云姑娘的话也很奇怪,她好像是故意让我们知道洪图部的情况的。听着像是禹奚部想要借大夏打压洪图部,可这不合理。” 纪云舒笑道:“这当然不合理,不管两个部落之间怎么斗,那都是苗人自己的事,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希望大夏插手。” 可现实是洪图部接受了大夏人蔺回雪的指手画脚,看克桑在蔺回雪面前的表现就知道,他在洪图部很受礼遇,连少族长在它面前都只有挨训的份儿。 而绮云之前逃出南疆直接跑到了京城,也是想借大夏达成自己的目的。 虽然纪云舒还没想明白她到底想做什么。 但其实引自己和赵慎来这里她也算出了力。 只是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了。 第二百八十章 强龙不压地头蛇 纪云舒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没想到禹奚部的族长就住在这样一间小屋子里。 绮云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这是我阿娘长大的地方,我阿娘过世后,我阿爹就带着我住在这里,他说这里才是家。” 纪云舒不由心生敬佩:“你阿爹真是个好男人。” 绮云笑道:“其实克桑说的不错,我们苗人认准一个人就是一生一世,不会始乱终弃,我们这里像我阿爹这样的男人很多,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纪云舒羡慕道:“你们这里真好。” 许多人追求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啊,在这里竟然唾手可得。 绮云见她这样子,打趣道:“别人也就算了,你都有赵慎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纪云舒抬眸望去只见远处轻纱般的薄雾里藏着青山隐隐,屋后便是流水迢迢。 跟心爱的人相守在这样美好的地方,方不负来人间一趟。 她忧伤道:“你不懂。” 绮云懒得搭理她,走到屋门前敲了敲,里面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绮云推开门带着她们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他跟绮云长得很像,只是面部轮廓更加硬挺。 这自然就是绮云的阿爹,苗疆最大的部落禹奚部的族长,哲别。 对方看到她们,起身道:“原来是有贵客前来,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竟是一口流利的大夏语。 比起绮云和克桑他们明显带着口音的大夏语,这位禹奚族长说的流畅自然,完全没有一点口音。 纪云舒连忙道:“族长客气了,是我们打扰了。” 这人身上有一种沉静的气质,竟真让人觉得他就像绮云说的那样,没有任何野心,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哲别道:“绮云之前在京城给你添麻烦了,现在你们是好朋友,你来了我们寨子,理应好好招待的。” 绮云跳到他面前撒娇道:“阿爹,道谢的话我都说了很多遍了,你就不用说了。她们是从洪图部逃出来的,我看克桑是被人蛊惑了,竟然不顾我们所有苗人的安危,想要杀掉长兴侯世子夫妇。” 哲别笑道:“这些不用你操心,闲的没事可以带你的朋友在寨子里好好玩玩。” 绮云不满道:“总把我当孩子。” 哲别不好意思地对纪云舒道:“这丫头被我宠坏了,劳夫人多担待一些了。” 纪云舒笑道:“绮云性格开朗,活泼可爱,我很喜欢她。” 她的话显然说在了哲别的心坎上,他欣慰地笑道:“几位连日奔波,想必累了,在寨子里安心歇下便是,洪图部那边,我会处理。” 纪云舒连忙道谢。 哲别当即便吩咐人给纪云舒几人收拾了屋子。 绮云大概也觉得她们连夜逃生,需要好好休息,没来打扰。 回到屋子里的纪云舒先是用了一顿早膳,才躺到了床上。 这是一张十分宽广的竹床,躺三个人绰绰有余,纪云舒便招呼白泠和银叶跟她一起睡。 如果是以前,两人必然不会同意跟纪云舒睡在一张床上,可这些日子几人一起风餐露宿,她们也就习惯了。 何况纪云舒一点都不娇气,也不看重这些小节,是个很好说话的主子。 三人并排躺到床上,银叶才道:“这个族长是真的对我们友好吗?外面守着的人比之前在洪图部只多不少。” 纪云舒道:“他友不友好目前不好判断,但那些人应该是真的用来保护我们的。不管他到底是怎么想的,都绝对不敢让我死在他的地盘上。” 说起来这件事其实是纪云舒做的不地道,她来禹奚部就是打着让禹奚部保护她的主意。 她逃走的事儿克桑肯定已经知道了,那蔺回雪必然也知道了。 禹奚部要从蔺回雪的手中护住她,说不定要付出一些代价。 这事她相信哲别肯定是清楚的,却还是接受了她的到来,自动派人来保护她。 纪云舒一时都有些说不清,这人是不是真的没有野心,只想守护自己的族人。 他若是当真这么想的话,纪云舒不是不能帮他一把。 白泠道:“主子利用他想要保护族人的心理,让他跟蔺回雪碰上固然是个好主意,可万一他不是蔺回雪的对手呢?” 蔺回雪的背后可是雍王,雍王这些年背后不知做了多少谋划,羽翼已丰,连皇上明知他要谋反,都只能徐徐图之。 哲别一个苗族族长,哪里能对抗得了雍王府出来的蔺回雪。 纪云舒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哲别能当族长,必然有其过人之处,蔺回雪不是说时机还没成熟吗?不管他指的时机是什么,不能动大夏的同时,他也不会破坏三大部落的平衡,不然苗疆早就不是现在的局面了。” 白泠也对蔺回雪对克桑说的话记忆犹新,她不由问:“他到底在等什么时机?” 纪云舒摇头:“我也不知道,但这一定很重要,关系着蔺回雪整个计划的成败,我们接下来的首要任务就是先将这件事查清。” “可我们现在在禹奚部,这里的人也未必就是他们表现出来的样子,若是打草惊蛇,说不得主子会陷入危险。” 纪云舒笑道:“这个好办,族长不是让绮云带我们玩儿吗?接下来我们就好好玩儿。蔺回雪既然选择了在南疆布局,那就一定是此处有而别处没有的东西,我们顺势查探一下。” 银叶见她考虑的很周到,保证自己安全的同时,还想要弄清楚蔺回雪的谋划,便笑道:“这些事情我想不明白,不过主子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吩咐便是。” 说起来她一开始跟了纪云舒还以为这辈子都要在内宅里打转,最大的事情就是看后院的女人争奇斗艳,然一起衰败。 谁知道竟是完全不同的体验。 她家主子真是比平常男子都能往外跑,做的还都是大事。 她心里十分骄傲。 三人折腾了一夜确实累了,很快就睡了过去。 直到下午才醒过来。 纪云舒睁开眼就听绮云抱怨:“你可真能睡,我都等你好久了。” 纪云舒觉得这一觉睡得口干舌燥,起身走到桌边,自己倒了一盏茶喝了才问:“你等我做什么?” 第二百七十九章 连夜出逃 纪云舒摇头:“对南疆人来说,留着我比杀了用处更大,所以想杀我的,只会是咱们大夏人。” 纪云舒回想刚刚见到的蔺回雪,言谈举止肆意张狂,跟在京城见到的那个书生简直像是两个人。 看来将她和赵慎引到南疆来杀掉,是对方一早就定好的计划。 只要她和赵慎死在南疆,不管是不是南疆人所为,朝廷都不能善罢甘休,南疆人也就没有了回头的余地。 想到这里,纪云舒不由有些后悔,这样祸乱天下的人,就不应该让他活着离开京城。 银叶不太懂其中的差别,她只是不相信绮云,听纪云舒这样说,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样说来,如果禹奚部也跟洪图部一样,那他们就该留着您挟制世子。若是禹奚部真的如绮云姑娘说的那样,并不想做什么,那更要保护好您。” 绮云亲自绑架了纪云舒一次,又在侯府待了些日子,她很清楚纪云舒在赵慎心中的分量。 不到万不得已,她一定会想办法保全纪云舒。 白泠也明白过来:“看来昨晚那位少族长突然改变主意,放过我们,跟绮云姑娘有关。” 纪云舒点了点头。 她确实怀疑过殷恕,但克桑年轻气盛,不是个会遮掩自己情绪的人,纪云舒从他的神情中完全看不出跟殷恕相识的样子。 倒是绮云,她和克桑有婚约,但她一再强调克桑不喜欢她。 也就是克桑喜欢的另有其人。 纪云舒用这个试探了一下,克桑果然露了马脚。 想到皇宫里见过的那个女子,她不由轻叹,那样的美貌,哪个男子会不喜欢。 难怪圣女不能离开南疆,那位怡嫔却走的悄无声息,看来是克桑帮了她。 圣女进了皇宫的事情克桑一开始肯定是不知道的,那晚黑暗中绮云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将这件事告诉了他,所以他立马放弃了杀她的计划。 这才是蔺回雪为什么说他在为了一己之私犯蠢。 想通这些的纪云舒行动起来就没有多少顾忌了。 因为这样算起来,现在真正想要她命的只有蔺回雪。 也不知道他的人发现自己已经逃离洪图部会是什么反应? 脑子里想着这些,纪云舒加快了脚步,蔺回雪发现她不见了之后,说不准会派人追杀她。 她们三个的身手应付专门的杀手还是有些勉强。 所以她最好尽快赶到禹奚部才能安全。 她虽然不识路,但绮云的身上也有她的追踪香,只要跟着走就是了。 她们的运气不错,一路走的十分顺利,在天边开始泛白的时候,她们到达了禹奚部。 苗人果然如之前探查到的那般十分排外,她们在寨子外面碰到一个年轻男子,对方十分戒备地看着她们,半晌大概是看她们三个女子,没有什么威胁,才上前问话。 可对方说的是苗人的方言,她们一句都听不懂。 纪云舒只好道:“我们找绮云,族长的女儿。” 对方同样一头雾水,不过听出她们说的是大夏人的语言后,对方径直转身跑了。 银叶:“他这是什么意思?” 纪云舒也不懂,只好继续在外面等着,看能不能遇到一个懂大夏语言的。 纪云舒其实考虑过语言问题,但绮云和克桑对大夏的语言都很精通,她便以为问题不大。 接触到这些普通的苗人她才知道,绮云和克桑那样的是少数。 苗寨不欢迎外人,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没有熟人带着根本进不去。 纪云舒正踌躇怎么混进去,绮云突然从里面出来了。 她的身后还跟着刚刚那个跟她们说了一句话就离开的年轻男子。 绮云看到她们十分意外:“你们怎么来了,我表兄说有大夏人来找我,我还以为是谁。” 纪云舒笑嘻嘻地问:“你以为是谁?你的情郎吗?” 绮云看出她调侃自己,没好气道:“你们是从洪图部逃出来的吧?你倒是真能耐,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都能从克桑的手里逃脱。” 纪云舒道:“这还不是托了你的福,他不敢杀我,我自然就能找到机会逃出来。” 绮云诧异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杀你跟我有关系?” 纪云舒道:“那晚他原本就是冲着我的命去的,可后来却放弃了杀我,我跟他素不相识。当时的情况,能让他改变主意的自然就只有你了。” 绮云笑道:“你可真聪明,难怪让人这样忌惮,克桑肯定后悔放过你了。” “所以我来投奔你了啊,你会保护我吧?” 绮云叹气:“你都来了,我能把你赶出去吗?你如果在我们这里出了事,我们就完了。” 说罢,她拉着纪云舒往寨子里走去:“我带你去见我阿爹,他知道我去京城发生的事儿后,很感激你呢。” 纪云舒跟着她往里走,不由问:“克桑不是要用族规处置你吗?怎么这么轻易就放你回来了?” 绮云道:“当然是因为他本来该娶我,却喜欢上了别人,不然你以为我那晚为什么要强调他喜欢的人不是我。” 纪云舒:“我以为你是在提醒我他喜欢的是别人。” 绮云脚步顿了顿:“你该不会是已经猜到他喜欢的人是谁了吧?” 纪云舒笑了笑:“这也不难猜吧,我认识的苗人也就这么几个,说到有人离开寨子,他那么生气的打断,必然是因为那个人身份比普通人还不能离开,不是吗?” 绮云赞叹:“你真可怕,连这都能想到。其实我觉得他一心想要复国,可能也是为了宁欢怡,毕竟圣女终身不能嫁人,但他若是能掌握至高的权利,一切另当别论。” 纪云舒觉得她说的挺有道理,只看克桑明知道事关重大,还是为了圣女没有杀她,就可以看出,他确实是个恋爱脑。 “那你呢,他不是你的未婚夫吗?他喜欢别人你都不在意?” 绮云双手把玩着垂在胸前的小辫子淡声道:“不过是长辈订的婚事,他不喜欢我,我做什么一定要嫁给他,洪图部如今所图不小,我们两族以后如何还不好说。” 纪云舒听出她话中的惆怅,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就算不成亲,他们也是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朋友,若是最后走向对立,确实是件让人遗憾的事情。 两人说着话,便走到了一座小屋前。 绮云一扫面上的郁色,笑道:“到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不眠的夜 此时的纪云舒还在路上,下了雨过后的夜路极其难走,为了不惊动人,她们还不能点火把照明。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今夜的月色很好,月华照在地上,尤其是那些水洼里,便不那么伸手不见五指了。 慢慢习惯了之后也就能看清楚一些了。 三人朝着一个方向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到了一个山谷。 一到地方纪云舒就果断停下了脚步。 银叶正想问什么,突然听到一些声响。 若是以前她可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经历了昨晚那可怕的场面,她立马有些嫌恶地道:“有蛇。” 纪云舒点头:“很多,可能咱们昨晚见到的那些就来源于此。” 豢养那么多蛇,肯定不能在到处都是人的寨子里。 这个山谷离寨子有一定距离,既不会打扰到普通百姓的生活,有什么事情还能及时救援,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 “那怎么办?” 且不说她们一有动静这些蛇就会攻击,就算她们能对付得了这些东西,也会惊动里面的人。 纪云舒拿出一个香炉,扔了块香料进去,然后将香炉放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紧着拉着两人上了不远处的一棵树。 坐在树枝上悠闲道:“就是知道要来南疆,我才调了这款迷香,不仅对人有用,对蛇鼠虫这些东西的效果更好。” 白泠这才想起之前纪云舒调香的时候,时常放一条蛇在屋里,她实在没想到纪云舒那个时候就已经在为来南疆做准备了。 “那您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纪云舒一路目标明确,好像她知道这里有一个山谷似的。 可她们都很清楚,纪云舒跟她们一样,都是第一次来南疆,对这里根本不熟。 纪云舒抬手,只见她的手心里有一只胖胖的虫子:“是它告诉我的,我白天在屋子里点的其实是用于追踪的香料,克桑进过屋子,身上便沾染了香味,这只虫子是老嬷嬷送我的,对香味最是敏感。” 银叶叹为观止:“主子当真是思虑周全。” 难怪敢来跑这一趟,原来早就做了充足的准备。 一会儿过后,银叶细细地听周围的动静,已经听不到之前那些细微的响动了,只余一片死寂。 三人跳下树往谷里去,因为不得不小心脚底的蛇,她们走的很小心。 但其实蛇群只分布在最外围,进了里面,反而安全了一些。 当然是有人守着的,但此时夜深人静,外面又有蛇,这些人并不觉得有人能进来,守卫不算森严。 所以方便了纪云舒的潜入。 她径直朝着里面的一间房走去,深更半夜的,里面还燃着烛火。 显然对于住在这里的人来说,这是个不眠的夜。 三人避开守卫,身形灵巧地跃上了屋顶,纪云舒小心地掀开一片瓦,便看到了两张不算陌生的面孔。 其中一个自然是克桑。 而另一个人,是蔺回雪。 纪云舒看到人的瞬间,不由地眯了眯眼,她这一趟出来的匆忙,这些日子也没有关注京城的事情。 不知道蔺回雪是怎么摆脱岑晞的。 只希望岑晞没事。 她收回思绪,就见下面两人正对着面前的一张图指画。 两人似乎有什么分歧,不能统一意见。 纪云舒凝神细听。 屋里的蔺回雪有些不耐烦地对克桑道:“你说的法子根本不现实,即便靠地利和对方措手不及攻破了湘城,也很快会陷入大夏军队的包围,赵慎已经来了南疆,你以为他是吃素的吗?” 克桑执拗道:“他不过是个文人,知道什么打仗?便是他真的会出来阻挠我们也不要紧,他的妻子还在我们手上呢。” 蔺回雪嗤笑:“别天真了,且不说赵慎会不会真的为了一个女人让步。便是他真的会,纪云舒也不会给你那样的机会,我说过你没有在第一时间杀了纪云舒,日后一定会后悔的。” 克桑明显不信他的话:“你不是很忌惮赵慎吗?杀了他的妻子我们就彻底跟他结仇了,还不如留着人,将来说不准能派上用场。一个女子而已,我派了寨中功夫最好的几人守着,她绝不会有机会逃脱。” 蔺回雪懒得跟他争论,只是道:“时机还未成熟,我不赞成奇袭湘城,你若是执意如此,我会尽快离开这里,以后你做的事情与我无关。” 克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威胁我?” 他们是盟友,利益相关,关键时刻,蔺回雪却说这样的话,不是威胁是什么? 蔺回雪不以为意道:“不是威胁,是通知,我为你筹谋多年,是为了一击即中,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不是看你为了一己之私犯蠢,毁了我的全盘计划。” 克桑被他当面揭破心思,涨红了脸争辩道:“我并不认为我在犯蠢,我的计划明明十分可行。湘城是南疆附近最大的城池,一旦拿下,大夏也会陷入被动,我们会开一个很好的头。” 蔺回雪毫不客气道:“蠢货都不觉得自己蠢,我对你的愚蠢计划没兴趣,你想自毁长城,随便,但不要拖累我。” 他气人的功力显然比纪云舒强多了。 克桑被气的当即摔门而去。 不过到底是晚上,他也没有连夜离开,而是去另外一个房间歇下了。 纪云舒不由松了口气,她的迷香还在生效中,克桑现在出去,一定能发现那些蛇的不对劲之处。 克桑离开之后,蔺回雪望着他的背影,面上露出了一个竖子不堪与谋的表情。 他叫了一个人进来吩咐:“去跟赞宁族长说一声,立马杀掉纪云舒,还有这些日子看着点克桑,别让他轻举妄动。” 那人领命离开。 蔺回雪站在书桌前,看着那张图,不知想到什么,脸上露出愉悦的神情。 纪云舒见没什么好看的,便将瓦片放回去,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等到出了山谷,纪云舒收起自己留下的香炉,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银叶问:“咱们这回去哪里?” 纪云舒道:“克桑不是说将绮云送回禹奚部了吗?我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咱们按原计划去禹奚部投靠绮云。” 银叶不由道:“可是绮云姑娘说的也不一定是实话,万一禹奚部跟洪图部一样,咱们岂不是羊入虎口?” 纪云舒笑道:“怕什么,难道绮云还能像蔺回雪一样,直接让人将我杀了?” “为什么不能?南疆人都在谋划攻打大夏了,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第二百七十七章 我不想当寡妇 “没有么?”纪云舒冷笑,“引赵慎和我来南疆的人不是你们吧,他们的目的是要我们的命,而你们推波助澜,也未尝没有想看看他们能不能成功的想法吧?” 和上次一样,将赵慎引到肃州,赵慎死在肃州跟他们无关,没死也不要紧。 殷恕看着纪云舒笑了:“果然聪明,难怪……” 他话说了一半停了下来顿了顿才又道,“是这样没错,但这也称不上恶意吧,有没有我们,你和赵世子都必然要来一趟南疆的,这一路上我可帮了你不少忙。” 纪云舒见他虽然说的坦然,但关键的东西一点没透露,也懒得再问。 横竖他们就算不是敌人,也算不得朋友。 只是她有些担心赵慎。 对方连她都如此郑重以待,一路派人跟踪监控,更不用说赵慎那边,处境肯定更加糟糕。 她觉得如果对方的目的是把她拖在这里,那等下去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四人就这么在屋里待了一天,用完晚膳后天黑了下来,外面的雨也渐渐停了。 殷恕见纪云舒一直观察外面,不由问:“你不会是想做什么吧?” 纪云舒睨了他一眼,笑道:“放心,你睡着的时候我都没做什么,醒着的时候就更不会了。” 殷恕:“……” 他深吸了口气才道:“我看过了,外面守着的人不少,我们几个是绝对闯不出去的,而且我们对这里不熟悉,出去可能也找不着回去的路。” “谁说我要回去了?若是现在回去,那还来这里做什么?” 殷恕眉头一蹙:“那你想做什么?” 纪云舒道:“南疆三大部,洪图部意图不轨是确定的了,我想弄清楚另外两个部落是怎么想的。” 殷恕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说到底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赵慎是朝廷命官,还勉强能说这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但你有什么必要冒着送命的风险,去做这些?” 纪云舒笑道:“怎么能说跟我没关系呢,赵慎若是出了什么事儿,我就要当寡妇了。” 她皱眉认真道:“我不想当寡妇。” 殷恕:“……” 他真是疯了,才想劝这个脑子有病的女人不要去冒险。 他算是看出来了,对方虽然面上不显,但其实对他的防备极深,跟他连一句实话都没有说过。 他赌气不再问什么。 纪云舒也懒得理他,转身去床上睡觉了,同时招呼白泠银叶:“好好歇一会儿。” 天才刚黑,明明有一晚上的时间睡觉,她却说歇一会儿,明显晚上要做什么。 殷恕看着主仆三人睡下,眼神闪了闪,也将几张长凳拼在一起躺下了。 外面守着的人见屋里熄了灯,也松了口气。 少族长说了里面的人很重要,让他们看好了。 他们一开始还很担心出什么岔子,现在看来就是几个普通人。 月上中天的时候,纪云舒睁开了眼睛。 她一动白泠和银叶便同时醒了过来。 白泠正要说话,纪云舒手指竖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将两粒药丸塞进了她们二人的嘴里。 然后她轻手轻脚地起身,推开窗户,见外面还有人守着。 她将随身带着的一块香料放了香炉里点燃,然后把香炉放在了窗边。 很快外面接连传来人倒地的声音。 纪云舒估摸着差不多了,才推开门,果然见外面的人都晕了过去。 白泠目瞪口呆:“夫人的迷香好厉害。” 最重要的是,这迷香跟市面上常见的迷香味道不一样,就连她都没有闻出来。 纪云舒本就是带着目的学调香的,她为此还专门请教了宫里的一位老嬷嬷,从老人家手里学到了不少效用独特的香方。 这迷香不过是其中一种,闻起来很舒服,却会让人在短时间内就昏睡过去,没有几个时辰绝对醒不来。 也是纪云舒运气好,今夜雨停之后,就一直有风,帮她把迷香的味道吹了很远。 她们一路出来遇到的人几乎都晕过去了,倒是省了一些麻烦。 等出了寨子,银叶才问:“那位殷公子,咱们就不管了吗?” 纪云舒不在意道:“他有自保的本事,用不着咱们管。” 虽然殷恕在进南疆之后帮了不少忙,但纪云舒并不喜欢一个不明意图的人跟在身边。 银叶也不纠结,她对那个长得跟妖孽一样的男人也没什么好感,为了夫人的名声,他不在也是一件好事。 “那咱们接下来去哪里?” 这里的环境很原始,白日里下了雨,地上到处都是积水,泥泞难行,根本辨不出哪里是路。 纪云舒却像是早有目标,指着一个方向道:“往那边走。” 说着便当先一步走了出去。 白泠和银叶二话没说就跟了上去。 而此时,她们之前待的小屋里,殷恕缓缓睁开了眼睛,却看到自己本该隐在暗处的下属正眼神焦急地看着他。 殷恕揉了揉眉心问:“你怎么出来了?” 说完他就意识到这是一句废话,他知道纪云舒今晚会有所行动,所以一直保持警惕,谁知道还是中了对方的迷药昏了过去。 让他震惊的是他一直用的解迷药的解药竟然失效了。 那下属却知道他想问什么,连忙道:“我去探查了洪图部少族长的动向,没想到回来就见这里守着的人全部都被迷晕了,赵夫人和她的两个丫鬟也不见了。公子,咱们现在怎么办?” 殷恕望着外面漆黑一片,眼底闪着幽光:“好的很,能从我的眼皮子底下走掉,果然能耐,在洪图部坐镇的人到底是谁?” 纪云舒都能看出的事情他当然也能看的出来。 在这里吃了两顿饭,饭菜都是地道的中原菜式,而且大厨的手艺很好。 这里应该有一个身份不低的大夏人坐镇。 属下摇了摇头:“洪图部少族长确实是去见了一个人,但对方十分谨慎,我不敢靠近,没查出来他见的人是谁。 殷恕道:“对方让他杀了纪云舒,他却擅自做主将人关了起来,自然要向对方好好解释一番。” 看了一眼这么久过去外面仍然昏迷不醒的人,他饶有兴致地道:“我们也去看看吧。” 属下有些惊讶:“您是说,赵夫人也去查洪图少族长的去向了?” 殷恕出了门,脚底用力,掠了出去:“是与不是,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我对你没有任何想法 纪云舒摆摆手道:“你随便。” 这个人跟着她目的不明,虽然目前没有做过什么对她不利的事情,但谁知道他到底是来干嘛的? 殷恕道:“真无情,刚刚还说有我在才安心。” 纪云舒的目光一直盯着窗外,不知想到了什么困惑的事情,完全没有在意殷恕的话。 殷恕不由问:“你在想什么?” 纪云舒道:“你不觉得这寨子太安静了一些吗?” “安静?下雨天人们一般都不会在外活动,自然安静一些。” 纪云舒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你对这些苗寨有多少了解?” “我知道的都在给你的消息里,再多的就没有了,你也知道,这些苗人排外,尤其是南诏灭国之后,他们极其讨厌大夏人。我平日里就算来这里,也进不了他们的寨子。” 这个纪云舒是知道的,所以对于之前拿到那么详尽的资料,她还有些惊讶。 “那你知道洪图部有多少人吗?” 殷恕不知道她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如实回道:“我之前让人买通了一些苗人,虽不是重要的人,但也能提供一些信息,洪图部是南疆三大部落之一,事实上,虽然被禹奚部压着,但它实际上已经是南疆最大的部落了,人口应该不下五万。” 纪云舒点头,苗人本就不多,洪图部有这么多人口,确实不小了。 “那你有没有发现,这寨子里几乎没有什么人?” 殷恕迟疑道:“我们被带回来的时候,天才刚亮,紧接着就下起了雨,没有人出来也不奇怪。” 殷恕自然也注意到了外面没什么人,但今日情况特殊,他便没有多想。 纪云舒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殷恕见她不再说话,便去睡觉了,他也不是什么娇贵人,平日里风里来雨里去的,没床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纪云舒仍旧望着外面,脑子里想着来南疆一路上发生的事情。 白泠和银叶睡了一会儿就醒来了,反倒是殷恕,一直在沉睡中。 银叶见他睡的香甜,郁闷道:“这人可真心大,也不怕我们对他做什么。” 说到底她们跟他并不相熟。 纪云舒轻笑:“要不你去试试?” “试试什么?” 纪云舒道:“你不是想对他做点什么吗?趁他睡着,去亲他一口,看他会不会醒来?” 银叶虽然是个性子直爽的,也不防她说这样的话,羞红了脸,等着她道:“都什么时候了,主子怎么还是这般不正经?” 纪云舒道:“我怎么不正经了?这么一个美男子,亲他一口你又不亏。” 银叶无语。 纪云舒叹道:“你怎么这样不开窍,多好的机会。” 说话间,殷恕睁开了眼睛,眼底澄澈清明,哪里有半点睡意。 他也没起身,头枕着胳膊悠悠道:“夫人既然有这个想法,何须怂恿别人,自己来岂不是更好?” 纪云舒连忙摇头后退:“我没有,你别瞎说,我夫君比你更美貌,我对你没有任何想法。” 殷恕道:“夫人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纪云舒摸摸鼻子:“偷听别人的话可不是君子所为。” 殷恕笑了一声,没有再纠结这个话题,只是问:“闲来无事,夫人不如说说自己的计划,我相信您不会任由自己被关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 纪云舒笑道:“为什么不呢?有吃有喝,还有美男相伴,不比去外面淋雨强?殷公子到底是为什么笃定我来此一定要做什么,我一个弱女子能做什么?” “弱女子?”殷恕意味深长地嗤笑了一声,“夫人一个弱女子敢独自带人进肃州,还能安然无恙离开,如今又来南疆,您觉得在南疆部署了许久的人会相信您是个人畜无害的弱女子吗?” 纪云舒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问:“为什么不相信?我不过是担心我夫君来跑了一趟肃州,那些事情都是我夫君做的,跟我没有关系,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若不是知道肃州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殷恕都要相信她的话了。 “夫人,您别忘了我是暗阁的人,这世上的事情,少有能够瞒得过暗阁眼睛的。” 纪云舒眼前一亮:“真的吗?那你肯定知道洪图部是怎么回事对不对?” 殷恕冷眼看她:“想从我手里拿消息,你知道规矩的。” 纪云舒撇嘴:“咱们都这么熟了,你怎么还这样不近人情?银子死的时候又带不走,够花不就行了?” 殷恕:“夫人不到一年的时间,在京城又是开医馆又是开酒楼,敛财的手段并不比在下差,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觉悟。” 纪云舒认真打量着他道:“你们暗阁是吃饱了撑的吗?竟然将我这样一个深闺妇人查的一清二楚。” 殷恕摇头:“夫人可不是一般的深闺妇人,我从未见过一个深闺妇人北地南疆到处跑。” 这年头纪云舒这样身份的女子,在正常的情况下一辈子都不应该离开京城半步。 纪云舒了然:“哦,这样关注我,还觉得我不一般,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殷恕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恼怒地瞪了纪云舒一眼。 这个女人,永远不按常理出牌。 纪云舒见他如此,又道:“你不用这么激动,我知道你的心意了,但我已经有了夫君,不打算红杏出墙,所以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吧。” 殷恕不想再听她胡言乱语,只好道:“我承认我隐瞒了你一些消息,但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南疆想复国想疯了,多年前起就跟外人勾结,族内开始积极备战,这个寨子里的人应该都被抽调出去执行什么计划了。” 纪云舒见他总算肯吐口,伸出两根手指问:“第一,外人是指谁?第二,他们有什么计划?” 不知出于什么样的考量,殷恕这次说的很爽快:“谁会跟南疆勾结危害大夏,你不是很清楚吗?只有计划,这是南疆的绝密,我探查了许久都没有查出来。” 纪云舒点头:“跟肃州一样,看来我和世子又被当枪使了,我们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你们?” 她烦透了被人牵着鼻子走,可不得不承认,这次她和赵慎明知是坑,还是毫不犹豫地跳了。 因为他们都清楚,若是处理的不及时,让南疆发生叛乱,后果将不堪设想。 殷恕点头:“夫人是个聪明人,当知我并没有什么恶意。” 第二百七十五章 你最好安分一点 虽然有她们俩在,算不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但有殷恕在总归是不方便的。 殷恕见两人的目光看过来,也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我出不去。” 纪云舒对他的说法不置可否,之前对付蛇的时候,他看起来游刃有余,显然没有尽全力。 可即使是如此,纪云舒也看出了他的功夫很强。 而且敢来这种地方,岂会没有一点依仗? 她嗤笑了一声,无所谓道:“你别跟我抢床就行。” 说完这句话,她径直上了床,然后一把拉过被子闭上了眼睛。 这些日子吃住条件都不是很好,尤其是进了南疆之后,经常风餐露宿。 她需要时刻警惕,神经绷的也有些紧,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殷恕见她当自己不存在一般,眸光闪了闪没有说话。 白泠和银叶有些无奈,她家主子一出门就跟换了个人一样,完全不拘小节。 不过想到上次她假扮歌姬去肃州,世子也没有在意,便也不好再说什么。 而且她们不知道还要被关多久,总不能一直不休息。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殷恕并没有什么逾矩的行为,想来也不会做什么。 纪云舒这一觉睡到下午才醒来,一睁眼就见外面正在下雨,便问:“这雨下多久了?” 白泠回道:“您睡下没一会儿就开始下了,这会儿已经小很多了。” 纪云舒走到窗边往外看了一眼,见地上的水已经汇聚成溪,朝着地势低的地方流去。 便笑道:“看起来我们的运气不错,若是不被关在这里,怕是要淋雨了。” 虽然他们随身带了药,但纪云舒之前在京城才因为受寒病了一场,现在回想起那个汤药的味道,她都忍不住想吐。 因此虽然被关起来了,但她的心情还算不错。 白泠有些担忧道:“也不知那个少族长将咱们关起来到底想做什么?” 纪云舒道:“或许只是为了让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对方一开始就想要她的命这件事实在很奇怪。 不管她是谁的女儿,谁的妻子,说到底她只是一个女子。 这个时代的人会下意识的轻视女子。 一般人都不会认为她能做出什么影响局势的事情。 所以她对那些人最大的用处,应该是做人质。 无论对赵慎还是纪家,哪怕是皇上,只要不过分,想用她这条命换点什么,都是能做到的。 纪云舒琢磨了许久,觉得这些苗人的背后,应该有一个很了解她的人。 这个人知道她来南疆不仅仅是为了赵慎,也清楚不能轻视她。 所以一开始就决定杀掉她。 克桑作为执行者,一开始也是同意这样做的,直到控蛇杀她的计划失败。 其实归根到底,不管是杀她,还是将她关起来,都只有一个作用,就是让她什么都做不了。 可真看得起她。 白泠也在转瞬间明白了纪云舒的意思,她有些迟疑道:“那我们……” 纪云舒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先看看情况。” 事情如果真的如她所猜想的这样,那可就有趣了。 这说明有人在专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郑重其事地将她当成了对手。 纪云舒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人这样看重。 坐在一旁的殷恕不知道两人在打什么哑谜,望着外面飘散的水汽,皱着眉问:“咱们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纪云舒笑道:“谁知道,他们不会一直没有送饭菜过来吧?” 白泠摇了摇头。 纪云舒诧异:“真没有?难不成打算将咱们饿死?” 她的话刚说完,外面便有了动静,克桑撑着伞带人走了进来。 跟在他身后的人手脚利索地手中的食盒打开,将里面的饭菜摆上了桌。 纪云舒扫了一眼有些诧异,竟然都是她爱吃的。 克桑对她依旧没有好脸色:“守在外面的人说你一直在睡觉,就没有让人送饭来。” 殷恕不满道:“少族长,除了她这里还有三个大活人呢。” 克桑却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依旧对着纪云舒道:“夫人,我族没有想要为难你的意思,过些日子,一定会送你离开,在这之前,你最好安分一点。” 纪云舒没有接他的话,反而问:“绮云姑娘呢?” 克桑脸上的神情难辨,淡淡道:“自然是送回她阿爹那里。” 纪云舒点了点头,又好奇地问:“听闻少族长跟绮云姑娘是未婚夫妻,你们会成亲吗?还是少族长会娶自己心爱的姑娘?” 克桑没想到她问这个,反应过来之后神色难看地道:“我劝夫人不要多管闲事。”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纪云舒对着他的背影耸了耸肩,招呼白泠银叶和殷恕吃饭。 殷恕探究地看向纪云舒:“你激怒他做什么?” 纪云舒夹了一筷子菜吃的欢快:“你看他的样子,像是被我激怒了吗?” 殷恕对自己的判断很笃定:“他很生气。” 纪云舒笑道:“少年人嘛,娶不到自己喜欢的姑娘,还要被迫娶不喜欢的,总是会生气的。” 殷恕听她如此说,不由问:“你知道他的心上人是谁?” 纪云舒摇头:“我跟你一同进南疆,昨夜也是头一次见他,去哪里知道这些事情。” 殷恕并不相信她的话,但她不肯说,他也没办法。 便转而道:“看样子他并没有打算对你不利,只是想关你几天,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让他换个地方关我,咱们同处一室,实在不妥。” 纪云舒眨眨眼,见他说话的同时有些不自在的把玩着手中的筷子,便笑道:“那当然是因为有你在身边,我才能安心啊。” 殷恕闻言,猛地咳了一声,差点岔气。 纪云舒却没有再说什么,认真的吃起饭来。 这寨子里显然有中原的大厨,这些菜做的很正宗,比起侯府大厨做的也不差什么。 纪云舒因此对自己的猜测更确定了几分。 她不动声色地将饭吃完,然后对白泠和银叶道:“你们也去睡一觉。” 她们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总不能一直熬着不睡。 白泠和银叶见外面的雨虽然小了很多,但不像要停的样子,整个寨子都弥漫在了水雾中,稍远一点便什么都看不到。 这样的天气着实不适合做什么,她们也需要养精蓄锐,便没推辞。 殷恕眼见那唯一的一张床没有自己的份,便问:“那我呢?” 第二百七十四章 既来之,则安之 克桑当然也想到了这些,他的脸色不太好看,不过还是镇定道:“夫人想从这里走出去也不容易,不如我们各退一步。” 纪云舒饶有兴致地问:“怎么个退法?” 克桑道:“你跟我回我们寨子里,我暂且不要你的性命。” 纪云舒知道他之前往这边吹了迷药,又操控蛇来袭击,是打定了主意要她的命。 其实就算短时间内杀不了她,也可以熬下去。 这里是他的地盘,耗的时间越长对她越不利。 可他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改变了主意。 纪云舒压下心头的疑惑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本就是要去苗寨的,公子想请我去,早说不就好了。” 克桑斜了绮云一眼,凉飕飕道:“我们那里跟禹奚部可不一样,若是慢待了夫人,还请夫人见谅。” 纪云舒一副害怕的模样:“你不会再用那些蛇招呼我吧?” 克桑冷哼道:“自然不会,那些蛇也奈何不了夫人,不是吗?” 要想成群的蛇攻击纪云舒,就一定要吹笛来控制,但纪云舒已经将他们控蛇的法子破了。 而纪云舒身边跟着的都是高手,一两条蛇根本近不了她的身。 他养那些蛇也不容易,今晚目的没有达成,死了不少,已经让他很心疼了,他不会再做没用的牺牲。 克桑很有风度地做了个请的动作,并没有让人控制纪云舒,就直接在前面带路。 纪云舒很识趣地跟着走,见绮云也跟了上来,便问:“你不回家,跟着来干嘛?他连你都不肯放过吗?” 绮云垂头丧气道:“我偷偷跑出去,违背了族规,他有权利将我带回去处置。” 纪云舒调笑:“好歹也未婚夫妻一场,就不能手下留情?天这么黑,当没看见你不就行了?” 绮云吐槽:“他不喜欢我,不会对我手下留情的。” 纪云舒听她两次强调对方不喜欢她,不由问:“你这么好的姑娘他都不喜欢,那他喜欢谁?” 绮云正要说话,走在前面的克桑好似终于忍无可忍地回头道:“废话这么多做什么,小心我毒哑你们。” 纪云舒不满道:“长了嘴就是要说话的呀,还是你心虚,怕别人知道你对未婚妻始乱终弃,才恼羞成怒的?” 绮云见她又将始乱终弃的罪名扣在了克桑的头上,有些想笑。 不过克桑却被惹怒了:“你胡说什么,我们苗人认准一个人就是一生一世,绝不会始乱终弃。” 纪云舒闻言倒是看他顺眼了点,能说出这样的话,这人起码是有点原则的。 于是继续激怒他:“你不喜欢自己的未婚妻,跟别的女人勾搭,不是始乱终弃是什么?” 谁知这人不上当,只是冷冷地瞪了她一眼:“关你什么事?” 纪云舒耸了耸肩笑道:“这不是闲的嘛,就这么走路多无聊。你就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让我知道一下哪个姑娘瞎了眼,会喜欢你这样脾气暴躁的男人?” 情绪不稳定是男人的硬伤啊。 克桑冷酷道:“你的好奇心关我什么事?” 纪云舒摸着下巴道:“看来那姑娘不喜欢你。也是,你这样无趣,不被姑娘喜欢很正常。不过既然你有心上人,还抓绮云姑娘回去做什么?” 克桑冷声道:“她偷偷跑出寨子,我自然要将她带回去,禀告长老,按寨子里的规矩处置。” 纪云舒不解地问:“你们都不是一个寨子的人,你们寨子有权利处置她?” “当然,不许私自离开寨子是所有苗人都必须遵守的族规。” 绮云见纪云舒揪着问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在一旁解释道:“被灭国之后,所有苗寨都添了这一条族规。” 纪云舒眸光转了转问:“意思是你们寨子里的人离开这里,就是违背了族规,会有什么样的惩罚?” 克桑狐疑地看向她:“你问这个做什么?” 纪云舒笑眯眯道:“我突然想起来,在京城似乎见过另外一个苗族的姑娘,她长得极美……” “你这个满口谎言的女人,再乱说话,我就毒哑你。” 她回音还未落,就被克桑语气冷厉地打断了。 纪云舒日有所思地打量了他好几眼,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殷恕看着这几日除了捉弄他,其余时候都懒得多话的纪云舒喋喋不休地跟克桑说话,不过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套出了许多信息,不由刮目相看。 当真是能屈能伸啊。 而这些苗人还是太单纯了。 之后纪云舒总算是安静了下来,他们回到洪图部所在的寨子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克桑显然对纪云舒没有好感,但又很忌惮她,冷着脸吩咐人将她带到一间屋子里关起来。 大概为了省事,他倒是没有将几人分开。 于是纪云舒,白泠,银叶和殷恕都被关在了一起。 绮云被另外带走了。 银叶四处走了一圈,对纪云舒低声道;“外面埋伏了不少人手。” 纪云舒点头:“不用着急,咱们暂时不离开。” 银叶怎么可能不急,这里是苗人的地盘,那些人擅毒擅蛊,手段防不胜防,他们就这么几个人,无论如何都不是对手。 主子又一路都没有跟世子联系,连个来救援的人都没有。 “咱们不离开待在这里做什么?我看那个克桑似乎对您有敌意,万一他做点什么……” 纪云舒笑道:“岂止是有敌意,别忘了他本来就是来要我命的。一定有什么原因让他突然改了主意,既然如此,短时间内他不会动我。” 这里边的问题就多了。 首先为什么要杀她? 这一次她没有刻意隐藏身份,想知道的人都能知道她是谁。 克桑显然也是知道的,知道她是谁还要杀她,这就有点奇怪了。 其次,明明已经下定决心,却在见到她之后突然改了主意,将她活着带了回来。 当然是活着的她更有价值,但克桑明显不是因为这一点才暂时放她一条生路。 纪云舒相信在这里多待几日,这些问题总能问明白的。 根据之前谈话得到的信息,她已经知道该怎么拿捏克桑了。 见银叶还想问,她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既来之则安之,一夜没睡,困死了,有什么事儿先睡个觉再说。” 她话音一落,银叶和白泠齐齐看向屋中仅有的那一张床,然后又看向殷恕。 第二百七十三章 我们怕是走不了了 这一夜纪云舒刻意让人们警醒一些,却没想到半夜的时候他们还是中了迷烟。 纪云舒的嗅觉敏锐,意识到不对的时候,立马捂了口鼻,喊了几声,除了白泠和殷恕,其他人已经都晕了过去。 白泠是大夫,知道迷药的味道,而殷恕,显然经验丰富。 眨眼的功夫,他已经将解药喂到了众人的口中。 绮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问:“ 我这是怎么了?” 纪云舒朝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殷恕见人都醒了过来,低声道:“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深更半夜,那些人总不会是担心他们睡不着才给他们下迷药的。 众人正要起身,却听纪云舒沉声道:“我们怕是走不了了。” 这时候银叶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什么声音?” 绮云毕竟是在这里长大,反应比别人快:“是蛇,有很多的蛇向着我们来了。” 殷恕闻言立马将已经熄灭的火堆重新燃了起来。 白泠也将随身携带的雄黄在周围洒了一圈。 南疆多虫蛇,他们来的时候,准备了很多。 最先爬过来的一群蛇果然探了探脑袋就退了回去。 可是很快那些蛇就开始忍着不适继续向前。 银叶挥剑斩断几条靠近他们的蛇,忍不住道:“怎么会有这么多蛇?” 她有生以来头一次见到了这么多的蛇。 绮云白着脸解释;“是有御蛇人在操控这些蛇。” 纪云舒也隐隐听到了断断续续不成调的笛声。 她看着密密麻麻爬过来的蛇,只觉得密集恐怖症都要范了。 “你也是南疆人,不知道怎么控蛇吗?” 绮云摇头:“我们南疆的御蛇人都是世代相传,只有极少数人才会,我专修蛊毒,对这个并不了解。” 纪云舒不知道她的话是不是真的,但不管怎么样,绮云是指望不上了。 只好转头去看殷恕,他已经出手杀了还多蛇。 这一路风平浪静的,纪云舒还是第一次见他出手。 身法很轻巧,辗转腾挪间所有靠近这边的蛇都被他的剑扫了出去,只留一股淡淡的腥味飘散在空中。 见纪云舒看他,无奈道:“我虽来过南疆多次,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蛇,说不好我们今日就要交代在这里。” 纪云舒被几人护在身后,看着他身形灵巧地避开袭来的蛇,干净利落地出剑,笑道:“我们有可能交代在这里,但公子功夫不俗,也不是对方的目标,想要离开并非难事。” 殷恕配合着白泠和银叶挥剑斩蛇的同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一袭红衣的女子言笑晏晏地立在那里,火光映在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恐怖害怕,只有说不出的从容镇定。 这一刻,殷恕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的确是与众不同的。 他想起那人的描述:“她是世间最耀眼的光。” 果真恰如其分。 他分神的功夫,白泠一剑扫掉蹿到他面前的一条蛇,忍不住道:“你想什么呢,不要命了吗?” 殷恕连忙笑嘻嘻地说了声多谢,然后向纪云舒道:“这些蛇有毒,夫人有什么法子快点使出来吧,不然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纪云舒已经听了一会儿那断断续续的笛声,大概明白了其中的音律,于是摘了一片树叶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殷恕忍不住揉了揉耳朵:“你这是什么曲子,怎么这么难听?” 纪云舒懒得理他。 银叶很快道:“有用,那些蛇在往后退了。” 殷恕一瞧,见那些不顾一切往这边爬的蛇行动果然慢了下来,甚至开始往后退了。 等纪云舒听下来吹奏,才神色复杂地问:“你竟会控蛇?” 这可不是什么大家女子应该会的东西。 事实上京城的很多人听都没有听说过这种东西。 纪云舒没有想到他将自己家脑补的这样厉害,抽了抽嘴角道:“其实控蛇的原理很简单,就是让他们习惯某些音律,我做的,不过是打乱他们的习惯罢了。” 扰乱了那个控蛇的笛声,蛇不知道该怎么办,它天然不喜欢火和雄黄的味道,自然就退了回去。 殷恕是个聪明人,立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不过还是很佩服纪云舒能够想到这样的法子。 “夫人心思当真灵巧。” 纪云舒对他的夸赞不置可否,这些自然不是她想出来的,而是前世看视频的时候知道的。 但这肯定不能让人知道,她只好转移目光,看着不远处蛇退去的方向道:“阁下既然来了,不出来相见吗?” 对方其实是没有准备出来见她的。 纪云舒若是死在蛇口中,就只能自认倒霉,以后赵慎也不能说什么。 毕竟南疆这地方遍地毒虫毒蛇,谁让纪云舒自己跑来呢。 可现在她人没事,还显然有办法克制蛇的攻击。 他就不得不出现了。 绮云看到对面出现的人,惊叫道:“克桑,你要做什么?” 纪云舒挑眉问她:“你认识?” 绮云苦笑道:“他是洪图部的少族长。” 洪图部,南疆三大部落之一。 纪云舒看她如此神情,便问:“你跟他的关系不一般吧?” 绮云也不隐瞒:“他是我的未婚夫。” “他知道你在这里吧?看样子并没打算放过你呀。” 纪云舒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心中猜测这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绮云道:“洪图部这些年实力变大,已经不服我们禹奚部很久了,而且他,不喜欢我。” 纪云舒点了点头,安慰了她一句:“好男人多的是,这种污秽之人,还是离远一些的好省的沾了晦气。” 克桑的汉语也很好,听她旁若无人的骂自己,忍不住道:“夫人临危不乱,果真是女中豪杰,只是这里是南疆,你的丈夫来了都不一定能走出去,你既然自己送上门来,可别怪我。” 纪云舒笑道:“我既然来了,自然想过会发生什么,你能让我死在这里,是你的本事,我有什么可怪的。” 说到这里,她扫了扫一地的蛇尸,“只是你确定能要得了我的命?” 至少短时间内,蛇是拿她没有办法的。 而这个克桑已经露了面。 他若是不能将这里所有人都杀了,将后患无穷。 第二百七十二章 谁让你自己送上门来呢? 她发现自家主子真的是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上次去肃州是扮歌姬,这次又是什么跟人私奔的女子。 她都不敢想象世子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纪云舒不在意道:“我们碰上他的几率不大,而且只要编的离谱些,那些人才不会怀疑我的身份。” 白泠听她说的也在理,便不再多言。 银叶则是疑惑纪云舒为什么一定要带上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 但上次肃州的事情让她清楚,纪云舒做事并没有看起来的这么随心,总是有她自己的用意的。 于是什么也没问,就同意了纪云舒的决定。 几人安顿了一晚,第二日纪云舒果然让人加快了速度。 殷恕见她一派悠然,仿佛一点都不担忧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不由问:“夫人知道如今南疆是什么情况吗?” “知道啊,你给的消息里都写了。” “那些只是谁都能打探到的,实际形势可能要复杂许多。” 纪云舒笑道:“圣女已经离开这事儿不是谁都能打探到的吧,我猜他们自己人知道的也不多。” 殷恕道:“这事南疆知道的人确实不多,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纪云舒挑眉,这些日子她也渐渐了解到了,南疆圣女在南疆人心目中就是神明一样的存在,不仅地位高,还因为能得到蛊王的认可,蛊术也很厉害。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不重要? “不知在殷公子心里什么才是重要的事儿?” 殷恕道:“夫人既然看了那些消息,就应该能看出,南疆暗地里那股复国的潮流已经快要涌到明面上了,各个部落的人都蠢蠢欲动,稍有不慎,就会酿成大祸。” 大夏这几年本就不太稳定,去年肃州的事情爆发,几乎是骇人听闻。 如今南疆再出什么乱子,皇上的面子当真不会好看。 当然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战事一起,这一带的百姓都要受牵连。 纪云舒没见过真正的战争场面,她也不想见。 她不知道殷恕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于是直接问:“殷公子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意?” 殷恕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纪云舒,半晌才道:“没什么,就是提醒夫人,这一次行事一定要谨慎。” 虽然知道纪云舒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样子,但从这两日的相处来看,她实在不是个靠谱的人。 纪云舒笑着问:“你这样担心,为什么不跟着赵慎进南疆,你知道,我就是不放心夫君独自冒险才跟来的弱女子,做不了什么。” 殷恕也很直接道:“赵世子不会留我在身边。” 纪云舒眸光闪了闪,这人对他们果然很了解。 赵慎是个十分谨慎的人,他身边的人基本都固定不变,从不会用不信任的人。 而她不一样,肃州的时候,她用了突然冒出来的金家人。 这次更是直接带了绮云上路。 比起赵慎,显然是个更容易接近的对象。 “那殷公子可一定要小心,咱俩现在的关系若是让世子知道,他不会放过你的。” 殷恕苦笑:“夫人难道不是故意的?” 他们现在可是私奔男女的关系。 他都不知道这个女人是怎么敢的? 她可是侯府的世子夫人,这事一旦被人知道,长兴侯府的人以后都没脸见人了。 可他知道纪云舒现在不信任他,他也不能不按对方的想法来。 纪云舒笑得恶劣:“我就是故意的啊,谁让他出门不带我的,谁让你自己送上门来呢?” 事实上,她根本没想那么多,只是这些人的心眼子太多了,她越是天马行空,让人摸不着痕迹,他们越是能脑补出不少东西。 纪云舒决定自己随心所欲一点,让他们慢慢猜。 果然殷恕听了她的话,又陷入了沉思。 相信是不可能相信的。 谁会信纪云舒牺牲自己的名声,就是为了跟赵慎赌气? 接下来的几日,路越来越难走,纪云舒将他们的行程之事都交给了殷恕,殷恕成日忙得团团转。 绮云见此脸色好了很多,还忍不住夸纪云舒:“还是你有先见之明,我们省了很多事儿。” 他们沿路不是都能遇上寨子,露宿荒野的时候,殷恕的用处就格外大。 捡柴烧火打猎,殷恕显然野外生存经验丰富,几乎无所不能。 纪云舒笑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嘛。” 殷恕正将几条鱼处理干净回来,听到这话忍不住道:“这话是这么用的吗?你的夫君可是探花。” 纪云舒摊摊手道:“我的父兄都是武将,我们一家都是大老粗。” 殷恕第一次见人将不学无术说得这样理直气壮。 “纪云澜虽然是武将,但论谋略,也未必输给赵慎,怎么也算不上大老粗吧?” 纪云舒眸光微动,这人果真消息灵通,知道的事儿不少。 “我哥哥是我哥哥,我是我,我自小就不喜欢琴棋书画,女红刺绣,不通诗书很正常。” 殷恕:“赵慎看上你什么?” 纪云舒:“大概是我的脸吧,我这么好看,他当然喜欢了。” 殷恕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且不说赵慎是不是只看脸那么肤浅的人,即便他真的是,身为长兴侯府世子,又是年少成名的天才,他什么样美貌的女人没见过。 但根据他们的消息,赵慎对这位夫人绝对是真心爱护。 上次绮云绑架纪云舒的事情他们当然也知道,赵慎的反应实在出乎了许多人的例外。 殷恕想着这些有些出神,就听纪云舒吩咐:“这个鱼烤几条,留一条熬个汤吧。” 说着,她瞅了瞅四周,遗憾道,“要是有菌菇就好了。” 新鲜的菌菇熬汤绝对是美味。 但这几日都没有下雨,菌菇应该不好找。 殷恕这几日被纪云舒指使的已经没有力气反驳了。 还是绮云道:“这里好多菌菇都是有毒的,晚上也不安全,我们还是将就一些吧。” 纪云舒只好点头。 银叶熬汤,殷恕烤鱼和肉,不一会儿晚饭就好了。 绮云喝着鲜香的鱼汤提醒:“快到我们寨子了,我也不知道附近有没有人盯着,咱们今晚千万要小心。” 纪云舒也知道,他们不可能一直这么顺利的,越是接近目的地,越是容易出幺蛾子。 她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四周,心里涌上不安,如果有人想对她做什么,在到禹奚部之前确实是个不错的机会。 第二百七十一章 暗阁的售后 拿到了想要的东西,纪云舒便没有继续在外面闲逛,而是直接回了客栈。 吃完饭就回房间查看那一盒子的消息。 出乎纪云舒意料的是里面的记载十分详细,而且大部分跟绮云说的差不多,甚至还有一些她没有提到的事情。 纪云舒将自己所知道的关于南疆的事情汇总了一遍,最后忍不住去想,暗阁为什么要帮自己? 暗阁跟雍王府有关系已经不言而喻,所以,这是暗阁自己的意思,还是雍王府的意思? 纪云舒想了半天都没有头绪,最后只能放弃。 这一夜她睡的不是很好,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醒来的时候却又都记不清了。 好在天色已经亮了起来,她直接起了床。 银叶和白泠早就收拾好了,吃饭的时候,绮云还有些忧心地问:“我们真的就这样去南疆吗?你也不找赵世子,去做什么?” 纪云舒理所当然地道:“他都不带我,我为什么要去找他。你不是说担心家里的情况吗?我们去看看。” 绮云不明白事情怎么又回到她身上了:“我阿爹好不容易将我送出来,再回去不是在自投罗网吗?” 纪云舒挑眉看她:“那你就不管你爹了?” 绮云眸光闪了闪,低声嗫嚅:“我只是有些害怕。” 纪云舒底气十足道:“跟我在一起你怕什么,我已经得到了消息,你们寨子没事,你爹也好好的,你回去就说自己偷跑出来玩,认识我这个朋友,就带我一起回去。” 绮云无奈道:“你是个女子,身边还有婢女,就这么跟我回去,会引人怀疑的。” 纪云舒道:“你告诉她们我是大户人家的夫人,被夫君始乱终弃,逃出来碰上你的,你同情我所以才将我带回去。” 绮云没想到纪云舒眨眼的功夫就给自己编了这么个可怜的身世。 “你这么编排你们家世子真的好吗?” 即使她在京城待的时间不长,也已经从人们口中知道了,长兴侯世子是个怎样完美的男人。 当然,她见过赵慎是怎么对纪云舒的,只能说他比人们认为的还要好。 也难怪纪云舒这样肆意妄为,敢偷偷从京城跑到这里来。 纪云舒眨眨眼:“也不算编排吧,他可不就是抛下我自己跑了?” 绮云无语,始乱终弃是这么用的吗? 眼看纪云舒赖上她的,她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好答应下来。 谁知道几人吃完饭正准备启程,迎面被一个年轻的公子拦了下来。 那人长了一张好看的有些张扬的妖孽脸,对纪云舒道:“听闻几位要去南疆,不知可否跟在下结伴同行。” 纪云舒听到这个声音,顿了一下。 倒是绮云十分戒备地看着这男人皱眉道:“这不方便。” 纪云舒带的人不少,但好多她都派出去打探消息了,剩下的那些,也隐藏在了暗处。 现在明面上只有她们四个女子。 那人笑道:“几位就算厉害,总归是姑娘家,有些时候不方便出面,带上我,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绮云依旧不同意:“麻烦我们能解决,不劳你费心。” 那人还想说什么,纪云舒却突然道:“这位公子说的不错,我们几个女子太引人注目了,是需要一个男人。” 绮云不可思议地看向纪云舒:“你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就敢带他一起上路?” 那人连忙道:“在下殷恕。” 纪云舒向绮云道:“这不就知道了吗?” 绮云完全不知道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但也清楚他们这一行里,纪云舒才是能做主的人。 于是扭头不再说话。 纪云舒哄她道:“好啦,别生气嘛。你不是说回你们寨子的路不好走,还有好几天的路程,多一个人多一分力嘛。” 绮云见纪云舒打定了主意,知道自己反驳也没用,便独自骑马在前面带路。 纪云舒则和殷恕坐了一辆马车。 等到上了马车,两人坐定,纪云舒打量了一会儿坐在对面的人,才道:“没想到暗阁还包售后,我那一千两银子花的可真值。” 她一开始就听出来了,这是昨日她去买消息时,躲在后面的那个人。 殷恕收起自己的探究神色笑道:“夫人好眼光,好胆量。” “不及你,你跟着我究竟想做什么?” “夫人昨日说,那些消息是要保命的,如今南疆形势复杂,在下自然得亲自来,不然夫人若是出点事,暗阁说不好就是下一个阎王殿。” 纪云舒不知道他是真的将自己昨日的话当成了威胁,还是有其他的目的。 不过她也不在意,笑了笑道:“那就劳烦殷公子了。” 殷恕见她点到即止,没有再问什么,忍不住道:“夫人的胆量,实在是在下平生仅见。” 纪云舒觉得这人在暗阁的地位不算低,知道那么多的秘密,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跟她扯什么平生仅见。 “我就当你在夸赞我了。” 进入南疆的路果然很不好走,风景却极美,这个时节已经到处能看到野花了。 纪云舒也不着急,让车夫放慢速度,一路欣赏沿途风景,好像是出门来游玩一般。 导致他们这一天没走多少路,晚上在一个边缘的寨子里歇了。 这边的人很排外,尤其是对大夏人并不友好,还是看在绮云的份上才留了他们。 吃完饭,绮云忍不住问纪云舒接下来的打算。 “这样走太慢,几天都不一定能走到我们寨子,我担心我阿爹。” 纪云舒无所谓道:“那我们接下来加快点速度。” 绮云不满地看了殷恕一眼:“带上他,你之前的那个说法就行不通了。别说会引人怀疑,就是我们寨子中的人,也不欢迎陌生人。” 纪云舒托着下巴想了想道:“那你就说我们是两情相悦但家里不同意的苦命鸳鸯,一起私奔来的,你同情我们所以就将我们带回来了。” 绮云:“……我不同情你们。” 纪云舒道:“你之前不也装着喜欢蔺公子,还跑去破坏人家的婚事,如今又不会伤害到任何人,只是做做样子嘛。” 绮云想着带这个男人回去已经不可避免,这说法对她又没什么影响,她有什么好反对的。 于是板着脸道:“我没意见,你随便。” 可白泠却有些忐忑道:“世子也在南疆,这样说是不是不太好?” 第二百七十章 我不介意被侮辱 几人坐着马车慢悠悠地走,路过一些风景漂亮的地方,纪云舒还会让人停下来游玩一番。 绮云不解道:“我们不快点走吗?” “快点走做什么,万一赵慎发现了,他让人将我送回京城怎么办?” 银叶忍不住道:“那庄子本就是世子的,您一离开,那些人肯定就给世子送信了。” 她都搞不明白自家主子到底要做什么。 纪云舒道:“能逍遥一日是一日,你们别担心了,我有分寸,不会有事的。” 绮云吐槽道:“你能有什么分寸,怕是连南疆是个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纪云舒笑呵呵道;“我是不知道,但绮云姑娘你知道啊。这一路上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姑娘你好好跟我说说南疆的事儿。” 绮云见她一脸无知无畏的样子,已经后悔跟她来了。 但她也实在忧心父亲的情况。 只好大概跟纪云舒讲了讲南疆的势力分布。 他们禹奚部因为是王室后人,算是最正统的一支。 但另外两个部落的实力其实更强大一些。 还有其他一些小的部落,依附三大部落而生。 纪云舒一直以为三足鼎立,三族的实力应该是差不多的。 “王室在实力不敌的情况下,还能跟其他两族平起平坐,甚至略高一筹,是有什么依仗吗?” 纪云舒不相信一个王室后人的名头,能换来实际的利益。 绮云道:“你倒是会问,这些都是族中的秘密,不过告诉你也无妨,王室遗留了许多独特的驯养蛊虫的秘籍,只有我们一族的人才能用。” 纪云舒更不解了:“如果是这样,你们的实力不应该是最强的吗?” 绮云气恼道:“哎呀,你懂什么,那些秘术不是谁都能修习的。” 纪云舒见她就重避轻,想着大约确实是他们族里的秘密,不好跟人说,也就没有追问。 不过她下意识觉得这些听起来对修习之人要求很高的秘法有问题。 不然哪怕修习的人少,禹奚部也应该是最厉害的。 有些东西在精不再多。 就这么边聊天边欣赏风景地走了几日,纪云舒从绮云那里将南疆的事情了解了个大概。 当然她不肯说的,她也没有追问。 比如那枚戒指的用处。 但纪云舒清楚那一定是一件至关重要的东西。 这日他们到了进南疆前的最后一个大城。 进城后纪云舒找了最大的一家客栈住下来,然后让人去采购接下来的物资。 然后带着人出了门。 绮云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一路上寸步不离的跟着纪云舒。 见她在街上闲逛,不由问:“赵慎说不准已经进了南疆好几日了,我们不追上去吗?都到了这里,他总不能还让人送你回去吧?” 纪云舒随意道:“没有他我们不也好端端地走到这里了吗?接下来是回你家,你应该很熟才对,怕什么?” 绮云黯然道:“如今我家是什么情况,我还真不知道,这么久都没有收到寨子里的消息,我很害怕回去听到我阿爹出事的消息。” 纪云舒眸光一闪,安慰道:“不用担心,我们早点去,说不准还能帮上你爹呢。” 说着话,路过一间药铺,纪云舒看了一眼招牌右下角那一个小小的标志,抬脚走了进去。 药铺的掌柜听到有人来了,手里扒拉着算盘头也没抬地问:“客官,需要些什么?” 纪云舒打量了下收拾的干干净净,很有正经做生意模样的店铺,笑道:“要南疆的消息,掌柜出个价。” 掌柜这才抬头,见说话的是纪云舒这样一个小姑娘,面色不变道:“偌大一个南疆,不知姑娘要哪方面的消息?” 纪云舒想了想:“方方面面,我进南疆,要靠这份消息保命,掌柜明白的吧。” 掌柜迟疑了一下:“姑娘稍等。” 然后走进了里间,不一会儿,又走了出来。 对着纪云舒竖起一根手指。 纪云舒明白这是接了她的生意,笑问:“一千两?” 掌柜摇头:“姑娘都说了是用来保命的,您的命又怎么可能只值一千两,那不是在侮辱您吗?” 这么快就知道她的身份了,纪云舒有些好奇躲在里间的是个什么人。 她从袖中掏出一千两的银票递到柜台上:“我不介意被侮辱,只有这么多,消息你看着给吧。” 掌柜似乎没有见过她这样的客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 跟他要的价格差十倍啊。 纪云舒眨眨眼:“我的命就托付给您啦。” 掌柜正想拒绝,就听里面响起一个字:“给。” 于是言听计从地让人去拿资料。 不一会儿一个小厮取来一个盒子。 掌柜接过亲自交到纪云舒的手上:“您看看,银货两讫。” 纪云舒打开盒子,出乎意料地看到里面装了满满一盒子的纸笺,大致扫一眼,上面记载着南疆的各种事情,远近都有。 最上面的一条,写着十七日,长兴侯世子入南疆。 也就是说赵慎三日前已经进南疆了。 果然很齐全。 正常情况,一千两银子应该是买不来这一盒子东西的。 纪云舒扫了眼里面房间的门,满意地点头致谢。 然后拿着盒子离开。 出了门银叶才松了口气:“里边的那个人很厉害。” 纪云舒扬了扬手中的盒子:“不厉害也做不了这样的主。” 她原本是打算公平做生意的,但见那掌柜知道了她的身份还肯将东西卖给她,便忍不住试探了一下。 结果果然如她所料,不管她出多少钱,他们都会将东西卖给她。 银叶觉得事情有些蹊跷:“暗阁从不做亏本生意,这里面的东西靠不靠谱?” 纪云舒道:“他们不会砸自己的招牌。那么短的时间就拿了过来,也没有时间作假,而且你怎么知道他们亏了?” “不亏吗?暗阁的消息,从来都贵的离谱。” 纪云舒手指敲了敲手中的盒子:“有些东西的价值,你不一定能看得到。” 那些人想方设法将赵慎引来了南疆,现在她也来了。 有些事情自然是早就准备好了。 纪云舒莫名对接下来的行程期待起来。 比起在京城看那些人勾心斗角,她果然还是更喜欢外面的世界。 只希望老天保佑,赵慎这一次能解掉他身上的蛊毒。 第二百六十九章 卢相完了 卢相闭了闭眼,从卢凝霜暴露的时候,他就知道他这条路快走到头了。 可他终究不甘心,这些年他行事谨慎,就是女儿的事情都不能牵连到他。 这些日子一切风平浪静,他一直在想皇上打算怎么对付他,原来是这样。 内宅,果然是个极好的突破口。 夏家人当着众人的面将事情揭开,就不可能善了。 卢相也想让自己落幕的体面一些,以家中突然出事为由解散了宾客。 赵慎作为京兆尹被留了下来。 纪云舒没有理由待着,只好跟着姚氏回了侯府。 赵慎直到晚上才回来,纪云舒忍不住问:“到底怎么回事?” 赵慎道:“卢夫人身边的丫鬟指证卢相毒杀夫人,证据确凿。” 纪云舒瞪大了眼:“卢夫人……真的死了吗?” 赵慎点了点头:“卢夫人应该是知道了什么致命的东西,卢凝霜死后,她就被卢相软禁了,卢相在她的食物和香料里都动了手脚,脉象显示会让人缠绵病榻,郁郁而终。” “卢相疯了吗?” 毒害自己的夫人,这是直接的罪证。 卢相背后做的那一堆事情都不一定能让刑部给他定刑,但这个可以。 赵慎道:“他没疯,在卢家,他是一手遮天的存在,家里人都以为卢夫人是真的病了,卢夫人身边的人不是被收买了就是被控制了,什么都不敢说。若不是卢夫人之前就对卢凝霜起了怀疑,根本不会发现卢相对她做了什么。” “卢夫人怀疑卢凝霜什么?” 赵慎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这么健忘得,之前还恨卢凝霜恨的要死,现在人一死,便把卢凝霜的事情忘的干干净净。 不过他还是很耐心地解释:“卢凝霜给卢夫人下过药,还利用夏淑妃往宫里伸手,甚至害过皇上,这些可都是会牵连到整个夏家的,你当时不还说卢凝霜像是跟夏家有仇吗?” “对哦,所以她们母女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慎摇头:“卢相已经被刑部关押了,但还没有审问,卢家其他人都不知情。” 纪云舒总结了一下:“所以是卢相想害卢夫人,卢夫人发现后用自己的命将他拉下水?” “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纪云舒唏嘘:“卢相会赔命吗?” 赵慎道:“这事儿还有的审,不管怎么样卢相完了。” 纪云舒迟疑了一瞬,还是问:“卢夫人的死,跟你有关吗?” 如赵慎所说,卢相为官多年,行事谨慎,做了那么多事都没有留下任何把柄。 既然对自己的夫人下了手,怎么可能不将事情处理干净,还被抓了个证据确凿。 别的不说,今日那个丫鬟又是怎么在卢相的严防死守之下,出现在众人面前的? 她想起之前赵慎说快有证据了,那时候他应该就打上卢夫人的主意了吧。 赵慎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解释道:“卢夫人跟卢相夫妻多年,即便卢相一直防备着她,也不可能真的做到毫无破绽,卢夫人确实知道一些事,但那不能作为证据,还需要查,但卢夫人等不了了,她的身子已经油尽灯枯。” 纪云舒明白了,卢夫人选了今日,在赵慎的暗中帮助下,死在了众人眼前。 卢相杀妻的罪名难以逃脱。 她一死,卢相不管做过什么,都不会牵连到夏家了。 这些事情让纪云舒的心头发闷:“卢相不愧是做大事的人,连自己的妻子都能下得了手。” 赵慎抱了抱她:“别难过,这些都跟我们没关系,卢家也就这么回事了。京城应该能安稳一阵子,我很快就要启程去南疆。” 纪云舒闻言,果然立马将卢家的事情抛到了脑后:“怎么这么急?” “南疆使臣失踪的事压不住了,到现在我们还不知道南疆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万一发生什么,会很被动。” 说起这个纪云舒就满肚子怨气:“皇上身边不是有个南疆圣女吗?都给人家睡了,连点消息都打听不出来?” 赵慎哭笑不得:“你把皇上当什么了?如今还不是跟怡嫔撕破脸的时候。” 纪云舒就是不满皇上那么轻易就被一个心怀叵测的女人给算计了。 不过认真想想,在这个时代的男人眼中,睡一个女人实在不是什么大事,何况怡嫔那样称得上倾国倾城的美人,睡了又不亏。 “你走了我怎么办?” 她发现自己现在很烦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赵慎道:“你若是觉得在府中无聊,可以去庄子上住些日子。” 纪云舒眼珠转了转:“庄子上有什么意思,要不你带我去南疆吧?” 赵慎下意识道:“不行,我都不知道那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怎能带你去冒险?” “若是有危险,我就更不能让你一个人去了,还是你怕我拖累你?” 她的话让赵慎神色缓和了一些,软声哄道:“南疆跟肃州不一样,那里虫蛇遍地,盛行蛊毒,对大夏人并不友好。你乖乖在京城待着,我很快就回来,好不好?” 纪云舒见他打定主意不带自己,只好道:“那好吧,你一定得好好回来。” 赵慎连忙答应下来。 在人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卢相杀妻一事上时,赵慎悄然出了京。 他前脚走,纪云舒后脚就带人去了庄子上,然后从庄子上悄悄溜了出去。 除了暗卫,她身边只带了白泠和银叶,顺便捎带了绮云。 绮云十分不理解她为什么要偷偷跑出来:“你想去南疆跟着赵世子不好吗?这样偷偷跑出来,万一……万一有个什么,都没人知道。” “他不愿意带我啊,更何况我有手有脚的,为什么不能自己去?” 绮云苦口婆心地劝:“可你一个女子在路上会很危险。” 纪云舒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我带足了人,白泠和银叶的功夫也很好。” 她是一定要去南疆的,不仅为了目前的局势,更为了赵慎身上的蛊毒。 绮云却放不下心,她带人来京城,一路上遇到不少的事儿,若不是遇上蔺回雪,都不一定能到京城。 更不用说纪云舒这种一看就没什么出门经验的侯府夫人。 第二百六十八章 卢府宴会 赵慎道:“卢相的事情快有结果了。” 纪云舒愣了一下,最近杂七杂八的事情太多,她差点把这位大人物给忘了。 由此可见那些人搞出这么多事情,也没有真正转移赵慎的注意力。 该做的事情他都做了。 “卢凝霜的事情,跟他有关系?” 赵慎道:“不然呢,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连自己的女儿在做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他之前一直藏得太深,没有半点证据。” “现在有了?” 赵慎道:“会有的,你等着看吧。” 今年从年初开始,朝中就一直事情不断,京中这些权贵都缩着脖子不敢出头。 是以卢相的这一场生辰宴算是这段时日最盛大的一场宴会了。 宴会聚集了整个京城的官宦权贵,纪云舒跟着姚氏到的时候,卢家已经宾客盈门。 跟着姚氏进去给长辈们请了安,纪云舒便跟着卢少夫人出来去了会客厅。 卢少夫人也是名门出身,虽然往日跟纪云舒并没有什么往来,但也不拘束,轻声软语地问好,夸赞纪云舒的衣服首饰漂亮。 说话间,有一个年轻女子走了进来,目光肆意地在纪云舒身上打量了几眼问:“这是哪家的媳妇,我竟不曾见过?” 卢少夫人连忙上前回道:“回公主,这位是长兴侯府的世子夫人。” 纪云舒听她称呼公主,转念想起这应该是先帝的大公主荣安公主,皇上的姐姐。 她还是小时候见过一面,后来姑母把她接入宫中的时候,这位公主已经被嫁去江南了,这些年一直没有回京。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只好跟着卢少夫人行礼:“见过公主。” 荣安公主等她行完了礼,才笑道:“快起来,竟是我眼拙,没认出纪家表妹。” “谢公主。” 纪云舒起身。 京城这些人姻亲关系盘根错节,说起长兴侯世子夫人,纪云舒自己都得反应一下,这位离京多年的公主却一眨眼就明白过来。 显然对京城的事情很熟悉。 这可一点都不像是眼拙的样子,显然是冲着她来的。 念及这些,纪云舒便在脑子里琢磨起了荣安公主的事。 她是宫女所出,生母早逝,死后才被追封了嫔位。 在皇子公主中,这个身份着实不算高,但运气却不错。 当时先帝需要拉拢各地世族,将她嫁进了江南最大的世族虞家。 她的丈夫,如今似乎已经成了虞家的当家人。 看着张扬的气势,这些年的日子应该过得很顺遂。 荣安公主拉了纪云舒的手感慨:“我当年离京的时候,还是个小丫头呢,如今都嫁人了,” 纪云舒假装害羞地低头没有说话。 荣安公主笑着打趣:“都嫁人了,怎么还这般脸皮薄?我记得你当初可是连父皇都不怕的。” “公主说笑了,是先皇仁慈。” 纪云舒不知道她突如其来的亲近到底是什么意思,便装出一副温婉柔顺的样子回话。 “父皇对你们纪家人,可不是仁慈吗?” 荣安公主幽幽地道。 纪云舒听着这话不对,正不知该怎么接。 外面进来几个丫鬟,请客人们去宴会厅。 纪云舒趁机离荣安公主远了点。 萧玥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凑到纪云舒身边问:“我怎么不知道你跟荣安公主有什么交情?” 纪云舒斜了她一眼:“你不知道的多了,还有功夫操心我的事,你自己的事解决了?” 他们有些日子没见了,纪云舒也没有刻意关注,不知道她跟兰亭怎么样了? 不过她没有听太后说起哥哥的婚事,想来萧玥还没有放下兰亭。 其实她当时也就随口那么说,虽然两人身份挺合适,但萧玥心里藏着一个人,纪云舒并不赞成她嫁给别人。 萧玥眼神黯了下来:“我也不知道如今算是解决了还是没解决……” 见她要跟自己说心事,纪云舒连忙打住:“这事儿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我们还是说说荣安公主吧,你知不知道她是何时回京的,回来做什么?” 她觉得眼下这事儿对她来说比较重要。 萧玥收起脸上的黯然,白了她一眼:“前些日子吧,我听我娘说似乎是为了虞家几位公子科考来的。” 这就是萧玥才能知道的消息,荣安公主回京,走动的人家不多,除了几家王府郡王府公主府,也就虞家在京城的亲戚了。 纪云舒觉得奇怪:“她如今不是虞家的当家主母吗?虞家公子科考,用得着她来?” 萧玥也不解:“谁知道呢?大约离京久了,想回来看看吧,她回来以后就住在虞家在京城的宅子里。” 纪云舒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两人到宴会厅的时候,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 纪云舒见姚氏跟泰宁长公主坐在一起,两人说着话,神态亲近,仿佛之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走过去挨着姚氏坐下。 姚氏顺口问了一句:“去哪里了,怎么才来?” 纪云舒便回道:“碰上了荣安公主,说了几句话。” 姚氏点了点头,倒是泰宁长公主问:“荣安跟你说什么了?” 纪云舒笑着回道:“也没什么,就是说一眨眼我都长大嫁人了。” 泰宁长公主笑道:“你别理她,年纪轻轻的,就说这些,我们这些人都该埋土里了。” 说话间,纪云舒见一个中年男子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应该就是卢相了。 卢相长得儒雅俊秀,脸上带着几分笑意,是个和气的大叔。 出身寒门,四十多岁就做到了一国丞相。 纪云舒觉得就算放到现代,这也是一件相当难的事情。 他没说几句废话,便公布宴会开始。 纪云舒知道这宴会不会平静,但突然有丫鬟闯进来说死了人的时候,她还是不自觉的心头一跳。 出事的是卢夫人。 她今日称病没有出现在宴会上,整个宴会女眷都是大少夫人接待。 众人看着那满手是血的丫鬟面面相觑。 卢相正想让人将那丫鬟拉出去,夏家的人却站了出来。 夏大老爷厉声喝退想要拉人的下人,盯着卢相道:“这些日子卢相一直说我妹妹病了需要静养,连家里人都不让探望,如今人死了都不让我夏家人见一面吗?” 第二百六十七章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绮云面露挣扎,抿了抿唇,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纪云舒见她如此,便道:“是怡嫔吧?她是你们南疆人?你不说也可以,但你要知道,你现在护着她,来日她所做的一切,都会算到你们南疆人身上。” 良久,绮云才下定决心道:“她是我南疆的圣女。” “圣女?那是什么玩意儿?” 这名头一听就知道不一般。 绮云瞪了她一眼:“是从小选出来的能够被蛊王接纳的女子,在族内地位很高,受族人尊敬。” “那她怎么不认识你?” 纪云舒记得兰茵说怡嫔看起来并不认识绮云。 “圣女从小就住在圣殿,不能见外人,她当然没有见过我,但我偷偷跑去看过她。” 圣女地位尊崇,绮云小的时候当然也幻想过能够被蛊王接受,成为圣女,可惜她爹连蛊王都不让她接触。 后来宁欢怡成了圣女,她心中不服气,便偷偷跑去圣殿看她。 那么漂亮的人,只要见一次,便永远不会忘记。 “连外人都不能见,那她自己跑出来进宫当妃嫔是怎么回事?” 绮云摇头:“没有人知道她已经离开了南疆,我也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纪云舒对她的话不置可否,怡嫔的身份一暴露,那皇上身上的蛊毒是谁下的就不言而喻了。 这些日子她没有问赵慎皇上对怡嫔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也就懒得去想了。 从绮云这里出来,纪云舒觉得脑子有点乱,就去园子里转了会儿。 她想着事情,也没有看路,迎面就跟也在园子里散心的姚若兰碰了个正着。 姚若兰看起来比以前更瘦了,一双眼睛显得格外大。 魏元敏知道赵恒的打算之后,便开始针对姚若兰,就算有赵恒护着,她这些日子也不好过。 纪云舒觉得自己跟她没什么好说的,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便继续往前走。 谁知姚若兰叫住了她:“世子夫人能跟我说说话吗?” 纪云舒诧异地看向她:“姚姑娘想跟我说什么?” 姚若兰顿了顿才道:“我知道世子夫人看不上我,可我只是想好好活着而已。” 纪云舒觉得这话有些好笑:“外面天大地大不让你好好活着吗?” 魏元敏的做法固然让人不齿,但她姚若兰又是什么善人吗? 她不信姚若兰半点不知道赵恒的计划。 事情发展到现在,谁都不无辜,最后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都是他们自找的。 姚若兰的脸色白了白:“表哥他,怎么都不肯放过我。” 纪云舒笑了笑:“是二公子不愿放过你,还是你自己不甘心,姚姑娘自己心里有数。你们的事情也跟我无关,不需要向我说明。” 纪云舒觉得姚若兰跟她说这些实在是毫无意义。 若说以前她还期盼过姚若兰能够离开赵恒,离开侯府好好去过自己的生活,现在她已经放下了助人情节。 很多人的想法根深蒂固,不是她说几句话就能改变的。 姚若兰也看出纪云舒不想跟她说话,终究还是忍不住道:“相国寺那次,你们都清楚是她要害死我。” 纪云舒淡淡道:“不然呢,她不对你动手,你就能接受赵恒好好待她?” “她可以不嫁给表哥。” 姚若兰脱口而出。 纪云舒笑了:“你怎么不说赵恒可以不娶她?” 说到底问题一直出在赵恒身上,姚若兰只是不愿意承认这一点而已。 说完这句,纪云舒不再理会姚若兰的反应,直接转身离开了。 等走远了些,绿如才忍不住道:“主子难得出来散散心,怎么就刚好碰上了她,真是晦气。” 小丫头一直嫉恨着纪云舒新婚那夜的事情,对姚若兰从没有好脸色。 纪云舒叹气:“她也是个可怜人。” 兰茵接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纪云舒笑了笑没再说什么,魏元敏到现在都没有动静,必然酝酿着一场极大的阴谋。 她也不知道魏元敏现在是更恨赵恒还是更恨姚若兰,但不管怎样,这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回到院子里发现赵慎已经回来了,她望了望天色有些诧异:“今日怎么回来的这样早?” 自从她被绑架,赵慎可是忙得很,每天不到天黑绝对不会回来。 赵慎擦了把脸才道:“京城明面上的南疆人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根据那些人的口供,南疆如今局势不明,我怕是得亲自去一趟。” 纪云舒将从绮云口中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末了不满道:“你是京兆尹,还能管到南疆去?皇上又不是没有别人可用了?” 她发现赵慎就是皇上手里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赵慎笑道:“皇上又怎么惹你了,让你对他这样不满?这事儿本来确实轮不到我,但你忘了我身上的蛊毒吗?迟早都得去一趟,这是个好时机。” 纪云舒也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只是终究气不顺:“绮云告诉我宫里的怡嫔是南疆的圣女,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睡这样一个女人,还让她怀了孕,他是不要命了吗?” 赵慎解释道:“你都知道怡嫔的身份了,还怪皇上,她的手段防不胜防,皇上也是一时大意,中了招,不过你放心,他不是会为了女人昏头的人。” 纪云舒一点都不放心:“那样漂亮的女人,哪个男人看到能不昏头?” 赵慎忍不住敲了下她的脑门:“相信我,在皇上的心里,很多事都比女人重要。” 纪云舒知道比起赵慎,自己实在算不得了解皇上,听赵慎的话音,怡嫔应该在皇上的掌控之中,也就不好再继续这个话题。 于是眼珠转了转问:“那你呢?在你心里,是不是也有许多事比我重要?” 赵慎一把将她搂入怀中:“我又不是皇上,不需要对江山社稷负责。我的命是你救的,在我心里,自然是你最重要。” 纪云舒望着他深情的仿佛能把人溺毙的眼眸,不由叹气:“世子爷果然无所不能,连说情话的技能都是顶级。” 赵慎吻了吻她的唇:“你还想听什么,我都说给你听。” 纪云舒道:“一次说太多会腻。” 赵慎笑了起来:“那我以后天天说给你听。” 纪云舒见他神情愉悦,便问:“看样子你今日心情很好,是有什么喜事吗?” 第二百六十六章 你是否可信? “你们做了什么?” 绮云闻言也顾不得跟纪云舒瞎扯了,惊声问。 虽然大夏的局势看起来也不是很稳,但她更清楚南疆经不起战争了。 纪云舒道:“你比我更清楚幕后的人想做什么,我若是你,就不会继续浪费时间。” 绮云迟疑:“可我不知道你是否可信?” 纪云舒摇头:“在配合那些人的行动绑架我的时候,你应该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绮云深吸一口气:“你比我想的还要厉害,我不是自己做了选择,而是已经没有选择了,我其实是从族里逃出来的。” 纪云舒倏然看向她。 她想过南疆可能出了什么事,但没有想到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绮云这个禹奚族族长的女儿都是逃出来的,那南疆现在在谁的手中? “发生了什么?” 绮云道:“皇上,甚至你的夫君都不是这京城最先中蛊毒的人。” 纪云舒点头:“是我的婆母,沈夫人。” “其实按照常理,那蛊毒入体必死无疑,沈夫人当时应该一尸两命的,可你夫君身上有我南疆王室血脉,还是最纯正的一支,所以他活了下来。” “那时候,我爹意识到族中出了叛徒,可那人藏的太深,怎么都抓不到。” “等等,说到这个血脉,你们的公主为什么会嫁给灭了她国家的仇人?你们似乎对这个事儿也没有意见。” 这事儿现在对侯府来说就是个大雷,显然有人已经攥着这个把柄准备对付赵慎了。 她总要在爆发之前,将当年的事情弄清楚。 绮云想想也没什么好瞒的:“我也是听我爹说的,当年长兴侯领命去攻打南疆,在潜入九黎城的时候,被人下了蛊毒,是公主救了他,两人产生了感情,公主在无意中向他泄露了守城的兵力分布,他以此为突破口攻破九黎。长兴侯带人进入王宫的时候,公主才知道自己的情郎竟然是灭了南诏的人,而自己还在无意间做了帮凶。气急之下,差点自尽。” 说到这里,她有些唏嘘:“谁想长兴侯竟然是真的喜欢公主的,他用尽全力让人救了公主,还以放过王室的人为条件,让公主活下去并嫁给他。公主答应了,所以才有现在的禹奚部。” 纪云舒没想到是谈恋爱吗?灭你国这样的狗血剧情,听的津津有味,见她几句话就说完了,才回过神来:“所以你们禹奚部不但不恨长兴侯,还挺感激他?” 绮云道:“我爹说,那一场战争的起源也是我们南疆人自己挑起的,大夏皇帝选了长兴侯来平乱,他将军队约束的很好,也没有滥杀无辜。不是他也会是别人,如果是别人,我们的死伤只会更严重。” “你爹还怪明事理的,但有人不这么想吧?” 不然也不会跟雍王的人勾搭成奸,到处搞事。 绮云点点头:“其他部落的人都觉得是公主泄密,才导致九黎城被攻破,他们怨恨公主和长兴侯,所以知道有人要害长兴侯府的人时,便献出了蛊毒。” 沈夫人竟是这样遇害。 “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儿了,为什么这么多年,那些人又没了动静?” 绮云道:“因为我们苗人不能对拿着圣物的人出手,但这么多年过去,那些人太想复国了,他们等不到你夫君自己过世,所以想要勾结外人害死他。” 原来赵慎的死还有这一层原因。 纪云舒心中了然:“他身上的蛊毒,你真的解不了吗?” 绮云摇头:“我那日的话不是在骗你,就是大祭司在,也没有办法,事实上,他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 纪云舒的心随着这句话沉到了底,她强作镇定地问:“说说你们南疆到底怎么样了,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吧?” “是我爹发现有人在跟外面的人勾结,暗中密谋复国,他偷偷让人将我送了出来。可我出了寨子没多久,就遇到了那个蔺回雪,他……是个很可怕的人。” 纪云舒笑道:“看出来了,你很害怕他,他做了什么?” 绮云缩了缩身子:“我用尽了办法都没有摆脱他,他还让暗中保护我的人都消失了。我们的相识确实是起源于他救我,所以我便装作喜欢他,但他估计一早就看出来了。我跟他说我来京城是为了找回落在长兴侯的的圣物,他便提议绑架你,我觉得这是我能接触到长兴侯府的人的一个好机会,就做了。” 她苦笑道:“我有自知之明,没想过能成功,却没想到真做到了。我观察过你几日,自然知道你身边跟了多少人,因此也就更忌惮他了。” 能在京城成功绑架一位侯府世子夫人,还是纪云舒这样的,她当然清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可蔺回雪就是将事情办的无比容易。 她只是用一辆马车就没有引起任何人怀疑地将纪云舒接走了。 “当然,你很快就被你家夫君找到了,你们似乎也没什么损失。说实话,我到现在都没有弄明白,他折腾这一出是为了什么?” 纪云舒清楚,这是蔺回雪的试探,也是为了转移赵慎的注意力。 当然,这些没有必要告诉绮云。 “现在说说你进京城是为了什么吧?求救?” 绮云叹气:“原本是要求救的,可来了京城才发现,你们大夏也不太平,皇上住在宫里都能被人下蛊毒,还有蔺回雪那样的人,时时刻刻盯着你们所有人,也不知道打算做什么。这些都让我看的心惊动魄。” 纪云舒笑道:“你也不用这样悲观,蔺回雪这样的人,也不过就是能在暗中玩点上不了台面的阴谋诡计。皇上的蛊毒你不是解了吗?他没有事,大夏就能稳的住。” 说起这个,绮云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蛊毒解了还可以再下,皇上的身体却不一定能承受的住折腾。” 纪云舒的脸色沉了下来:“你的意思是皇上身边有随时能给他下蛊毒的人?” 绮云捂着嘴道:“我可没有这么说。” 纪云舒冷笑:“你还想护着她,当真不在乎你族人的生死了吗?” 第二百六十五章 愿赌服输 岑晞毫不在意蔺回雪的怒气,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还能是什么,男人呗。我也不想这样,但让这姑娘这么闹下去,我的酒楼还开不开了,你们不要脸我还要呢。” 蔺回雪深吸了几口气才将自己的怒气压回去,在众人都没有注意的时候,不着痕迹地对绮云使了个眼色。 绮云连忙跳出来道:“不行,我是我爹唯一的女儿,以后要接替我爹成为禹奚部的族长,绝不能做妾。” 纪云舒也感慨岑晞是真敢说,若是南诏没有亡国,绮云大小也是个公主。 就是现在,也是部落族长之女,怎么可能做妾? 岑晞笑道:“是你说无论如何都要跟他在一起的,现在我提出解决方法你又不同意。那你问问他愿不愿意跟你走,若是愿意,我也不拦着。” 绮云看向蔺回雪,蔺回雪沉着一张脸道:“岑姑娘对我有恩,我不会离开她的。” 岑晞嘴角勾了勾,没有说话。 蔺回雪的话在她的意料之中,他就是不想跟她撕破脸,才找了这么个女人来闹腾,现在她将选择权交回了他的手上。 他当然不会当着众人的面悔婚。 绮云似乎被伤透了心,哭着跑了出去。 一场戏就这么落幕,纪云舒不知道蔺回雪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有些担心地看向岑晞。 岑晞却对她笑了笑:“我祖父的意思是要我尽早成亲,日子应该很快就会定下,到时候你一定要来喝喜酒哦。” 纪云舒见蔺回雪对她的话没有异议,便道:“好,我一定去。”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岑晞便跟纪云舒告辞,拉着蔺回雪离开了。 纪云舒望着两人的背影,心中总觉得岑晞在玩火。 兰茵看她一副忧心的模样,笑道:“您就别担心了,我看岑姑娘也不是没有胜算。” 纪云舒也清楚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蔺回雪刚刚的样子,分明对岑晞也不是没有感情。 “可感情这种事情,最怕的是三分真七分假,到了关键时候,这三分的感情怕是派不上什么用场。” 兰茵道:“管他几分真呢,总比没有的好,倒是岑姑娘,看样子一分都没有。就算最后输了,也没什么损失。” 纪云舒看着兰茵笑了起来:“你说的是。” 入了局玩不过,那就愿赌服输。 只要不动心,确实算不得什么损失。 她真是在瞎操心,岑晞是岑老爷子当做继承人培养的,从小到大见的人,遇的事不知凡几,若是栽在一个男人手里,那可真是贻笑大方了。 纪云舒没什么事,逛了会儿街便回府了。 伺候绮云的人却来回她说绮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肯吃东西。 兰茵好笑道:“这南疆的姑娘还知道做戏做全套。” 纪云舒只好起身:“罢了,我去看看她。” 绮云的身份特殊,被单独安置在一个院子里。 纪云舒到的时候,正好遇上几个丫鬟被赶出来。 绮云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我说过了,别来打扰我,我才不要吃东西,反正没人喜欢我,让我饿死算了。” 纪云舒摆摆手让丫鬟们都退下去,然后一脚踏进房门,见里面杯盘被扫在地上,一片狼藉。 她找了把椅子坐下来,才看向缩在墙脚的绮云。 “人都走了,地上凉,你要不要起来?” 绮云捂着脸闷声道:“我送上门都没人要,丢死人了,你不会是来笑话我的吧?” 纪云舒道:“怎么会?你明知道是这么个结果,还去酒楼闹,我以为你并不在乎脸面呢?” 绮云道:“我以为他会愿意娶我。” 纪云舒打量着她,想想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已经不想再跟她继续演戏了。 挑破了大家都省心。 “绮云姑娘没有真正喜欢过一个人吧?” 绮云抬眼看她:“你这是什么意思?” 纪云舒笑道:“你若是真的喜欢过一个人,就会知道看一个喜欢的人会是什么眼神,你看那位蔺公子的眼神,太干净了,最多有一点惧怕,唯独没有情意。” 绮云沉默了片刻才问:“你是今日才看出来的,还是从一开始就知道?” “这有什么区别吗?” “有的吧,起码让我知道自己暴露在哪里,下次也好改进。” 纪云舒见她好奇地看着自己,似乎真的很想知道答案,只好道:“你的汉话说的很好,我们中原有句话,叫做过犹不及,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绮云似乎当真认真思索了一会儿才道:“你是说我装过头了?” 纪云舒点头:“聪明,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认定你不一般。虽然你表现的很天真,好像真的是个不知世事的小姑娘,但绑架我这种事,根本就不是一个一时冲动的小姑娘能做出来的。” 一出现就被识破了,这个女人还夸自己聪明,绮云觉得她就是在嘲讽自己。 “你们不是查到有人在帮我了吗?” 纪云舒摇头:“不在于有没有人帮你,而是你本身表现出来的那种镇定,已经超越常人了。不管发生什么,你都没有慌过神,这意味着不管发生什么,你都有信心能保全自己。” 一个人能为自己兜底所表现出来的那种自信,跟因为有人保护才不害怕的那种自信,是不一样的。 不管有多少人在暗中保护,绮云敢离开苗疆,出现在大夏,就意味着她不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 而她也必然有自保的能力,家里人才敢放心让她来京城。 绮云没想到自己暴露在这种细节上,有些挫败道:“那岂不是我不管怎么伪装,只要我出现在你眼前,你都会怀疑我?” “这不重要,说说你到底为什么来京城吧?” 绮云苦着脸道:“你不是知道了吗?我要拿回族中圣物。” “那个戒指?若是之前,我或许会信你的话,但现在,恐怕不仅如此吧?” 绮云叹气:“你们大夏人都像你这么聪明吗?” 纪云舒摇头:“我就是一般水准吧,你见过我夫君,还有那位蔺公子,甚至岑姑娘,你觉得他们怎么样?” 绮云听她这么一说,又想到了今天那场闹剧,捂着脸道:“你们都这么聪明,让别人怎么活啊。” “别转移话题了,皇上中蛊,苗疆至今没有说法,你们的人还在路上失踪了,你不会以为,朝廷会什么都不做吧?” 第二百六十四章 一出好戏 绮云有些难过道:“我喜欢的人说他要跟别人定亲了,我该怎么办?” 纪云舒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问我?” 绮云道:“是啊,夫人的事情我也听说过,你是个很有勇气的女子。他们还没有成亲,我不想放弃。” 这话本身就已经说明了她的想法,纪云舒也不含糊:“你是苗疆人,也不用在意自己的名声,喜欢将人抢回去就是。” 绮云得意地对蔺回雪道:“你听到了吗?” 蔺回雪有些恼怒道:“夫人,我不过是在来京的路上,见这姑娘孤身一人,差点遇害,动了恻隐之心,救了她一回,这实在不是什么大事,我也没有放在心上。怎能因此成就姻缘?” 绮云也有些生气了:“你怎么不说你还看了我的身子,你们中原人素来看重女子的清白,你看了我还不想对我负责?” 纪云舒摆摆手道:“清官难断家务事,要不你们自己先吵出一个结果再来跟我说?” “夫人说的是,你们先好好商量一下。” 岑晞这时候也道,说完不等那两人反应过来,就连忙拉着纪云舒离开了。 到了雅间,她喝了一口茶才问纪云舒:“这戏好看吗?” 纪云舒打量着她,见她没有任何不高兴的样子,才道:“就那样吧,你这么不配合,比我预期的差太多了。” 岑晞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那姑娘不是在你府上吗?怎么突然跑出来了?” 纪云舒摊手道:“人家说想心上人了,要出来看看,我怎么好拦着?” “别打岔,你明知道过几日我就要跟蔺回雪定亲了。” 纪云舒笑道:“你这是嫌我坏了你的好姻缘?” 岑晞简直拿她没办法,只好先将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蔺回雪确实不是个简单人,不过当了这么几日账房,他似乎已经将这家酒楼的情况研究清楚了。” 纪云舒不解:“这酒楼有什么情况?” 岑晞叹气:“这酒楼文人墨客汇集,他们每日高谈阔论,无意间就会透露出很多的东西,是个十分适合收集情报之处。在这酒楼里待着,他能不留痕迹地接触到他想接触的人,知道他想知道的事情。” 纪云舒也有些感慨:“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有些人不管放到哪里,你都拦不住他做自己想做的事。” “那这婚事?” 岑晞也是有些心累,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还能折腾出事儿来。 纪云舒摇头:“算了吧,看这样子,他也想摆脱你,不然也不会有今日这一出。” “你是说那个姑娘来闹腾是他的意思?” 岑晞诧异。 “不然呢,正好在你们订婚前夕来闹,还是在这人多眼杂的酒楼里。” 岑晞嗤笑:“他以为他是谁,想娶就娶,不想娶就不娶?我还非嫁不可了。” 纪云舒蹙眉,不赞同道:“你冷静些,别一时冲动赔上自己的终身。” 岑晞漫不经心地笑道:“你看我像是冲动的人吗?我祖父的身子不知道还能撑多久,我没时间再物色一个合适的男人了,只要成了亲生个孩子继承岑家,我管他去死呢。” 纪云舒:“……成了亲你就是他的妻子,他若是真的作死,会牵连你和孩子。” 关键是纪云舒觉得这个男人没那么好掌控。 岑晞不在意地笑道:“实在不行我就想办法将他弄死。” 纪云舒有些怀疑自己的眼光,以前她可没看出来岑晞竟然这样彪悍。 “杀人是不对的,其实男人有很多,你要不再看看?” 岑晞冲她摇头:“不,是他先来招惹我的,而且像他这么聪明漂亮的可不好找,为了我的孩子,我也得嫁给他。” 纪云舒发现这事儿听起来虽然有点荒唐,可细想想,还确实有点道理。 岑晞自己有钱,她的身份注定了不可能嫁给什么有权势的人,以后要自己当家做主,能选择的范围便小了很多。 “可人家不想娶你,而且那姑娘是苗疆来的,不在乎什么脸面名声,我看你不一定经得住她折腾。” 岑晞似乎早有准备,笑道:“这些你就不用管了,等着看好戏就是。” 纪云舒见她主意已定,也不再劝。 事实上,她也想看看蔺回雪到底要做什么。 两人聊了一会儿,外面有人敲门。 纪云舒冲岑晞眨眨眼,喊了一声:“进来。” 门被打开,绮云和蔺回雪一起走了进来。 岑晞看着两人问:“有结果了?” 绮云黯然低头:“这位姐姐,反正你们还没有成婚,你能不能……能不能把他让给我?” 岑晞打量了她半晌,才问蔺回雪:“你怎么说?” 绮云不满道:“你问他做什么?” 岑晞道:“你让我把他让给你,我自然要问问他本人的意见,若是他不喜欢你,我让了他也不愿意跟你在一起,那我岂不是白让了?” 她刻意说了好几次让字,蔺回雪的脸色也变得不好看,他淡漠道:“我已经答应了要娶岑姑娘,自然不会食言。” “你听到了吗?”岑晞对绮云笑道。 绮云难过地对蔺回雪道:“明明是我先遇见你的,你还看了我,怎么可以不负责?” 蔺回雪面无表情道:“姑娘,我已经解释过了,我当时闭了眼睛,并没有看。” 绮云依旧不依不饶,岑晞有些不耐烦道:“这位姑娘,你可想好了,不论如何,都想要跟他在一起是吗?” 绮云看向岑晞,却见对方笑盈盈的,看不出什么情绪,只好点头:“是。” 岑晞等的就是这一句,当即道:“那好,蔺公子已经见过我祖父,我们的婚事绝不会更改,你若是一定要跟他在一起,那就给他做个妾吧。你放心,我是个大度的人,绝不会做什么拈酸吃醋的事儿,我们岑家是商户,没有那么多规矩,你跟他一起进岑家也可以。” 绮云觉得自己好似听明白了她的话,又好似没有听明白,她左右看了看周围的人。 发现纪云舒似乎也很惊讶。 而蔺回雪,身上的怒气犹如实质,死死盯着岑晞问:“你当我是什么?” 绮云还是第一次见温文尔雅的蔺回雪这么生气,她不由缩了缩脖子,没敢再出声。 纪云舒看着眼前这一幕,目光落在蔺回雪紧攥着拳头那凸起的几道青筋上。 心道果真是一出好戏。 第二百六十三章 人心难测 赵慎见纪云舒想明白了,笑道:“别紧张,那些人折腾了这么多事儿,总算露出了点真实目的,也省了我们猜来猜去。” 纪云舒道:“这事处理不好,说不准要起战乱,苗疆根本不是大夏的对手,他们到底图什么?” 能达成现在这个局面,必然有南疆人自己的配合。 纪云舒实在想不明白,南疆人掺和这些事,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赵慎道:“那可就多了,有人想复国,有人想要权利,还有人想浑水摸鱼,只要能达到目的,什么事情不能做呢?” 纪云舒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果真兴亡皆是百姓苦啊。” 那些人但凡考虑一下普通百姓,便不会轻启战端。 赵慎揉了揉她的脑门:“放心吧,没那么容易打起来,自从京城出现蛊毒起,皇上就开始注意南疆了。” 纪云舒眼前一亮:“你们有安排?” 赵慎道:“好好准备去参加卢家的宴会,其他的事儿,先不用操心。” 知道朝廷对南疆的事有所准备,纪云舒也就没那么担心了,不过她还是将南疆来京城的长老半路上失踪的事情告诉了绮云。 绮云显然对此也一无所知,惊讶道:“长老那么厉害,怎么会失踪?” 纪云舒耸了耸肩:“我怎么知道?也许他们根本就不想来。” 绮云怒道:“你胡说,我们的长老光明磊落,又不是我们给皇帝下的蛊毒,怎么会不敢来?” 纪云舒笑道:“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事实就是他们已经失踪了,而且你一直强调皇上身上的蛊毒不是你们下的,可除了你们苗人,还有谁会给人下蛊毒?” 绮云被她说的哑口无言,半晌才支支吾吾道:“是……叛徒。” 纪云舒之前其实就已经有预料,南疆出现如今的局面,必然是人心不齐所致。 那些人在京城肆意用蛊毒害人,显然已经违背了苗人自己的族规。 “什么样的叛徒?” 绮云现在孤身一人在侯府,也没个人可以商量,她这几日也对纪云舒有了一些了解,知道她对自己确实没有什么恶意。 想了想便道:“这事儿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当年南诏被灭国,王室虽然保留了下来,但也让其他两个大族趁机崛起,三大部落相互制衡,才能安稳这么些年。可不知什么时候,有人打着复国的名义,笼络人心,勾结外人,我阿爹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说到这里,绮云神色变得黯淡:“所以我一定得在那些人之前拿回神戒。” 纪云舒好奇地问:“那个戒指到底有什么用?还有你不想复国吗?” “这个我真的不能说,我出生的时候南诏就已经没了,其实我觉得守着寨子生活也很好,我阿爹也说南疆人太少,不可能战胜得了大夏。” 纪云舒叹气,人人都有不同的想法,有人想过安稳的日子,有人却想要争权夺利。 “你之前绑架我,到底是谁的主意?” 见绮云有些为难,她循循善诱,“我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你知道我们大夏的女子十分看重名节的。他让你来做这件事,显然也对我没有恶意。我只是好奇,并不会对他做什么。” 绮云想了想道:“其实他只是个书生,是我进京的途中遇到的,他帮了我很多的忙。” 纪云舒听她这么一说,心里大概有数了:“这样啊,我听你说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喜欢他是吗?” 绮云红了脸,不过还是道:“他对我很好,你们大夏人不是说什么救命之恩该以身相许吗?我喜欢他难道不应该?” 纪云舒眼珠一转,笑道:“当然应该。” 说到这里,绮云有些害羞地问:“我可以出门去看看他吗?” 纪云舒打量着她害羞的样子,半晌才道:“其实皇上让你在侯府,不过是为了保证你在京城的安全。你若是想出去,带些人便是。” “真的吗?”绮云高兴地问。 她还是懂点规矩的,自从皇上说让她待在侯府,她便默认被软禁在这里,乖乖待着,一步都没有离开过。 纪云舒点了点头:“你说的那些叛徒可能也在京城,他们若是知道你给皇上解了蛊毒,可能会对你不利,所以要小心。” 绮云高兴地答应下来,便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兰茵不由感慨:“还是第一次见这样单纯的姑娘,也不知她的家人怎么放心让她出来。” 纪云舒望着人离开的方向笑道:“自然是确定她能保住自己的小命,或者是做了足够的安排。” “您是说,她不是看起来这个样子?” 兰茵有些不敢相信,绮云在府上也有几日了,在她眼中,完全就是个简单可爱的小姑娘。 纪云舒摇头:“人心难测,谁知道呢?” “那您就这么放她出去好吗?” 纪云舒道:“原本以为南疆的人来了,蛊毒的事儿也算能有个结果,现在看来,那些人连来一趟京城的勇气都没有。只能从这个小姑娘身上下手了,把她关起来有什么用,总要看看她要做什么。” 不一会儿,下面的人就送了信回来,绮云去了萃华楼。 纪云舒起身道:“走,咱们也去看看。” 他们到的时候,萃华楼正上演着一出好戏。 绮云拽着蔺回雪的袖子不松手:“你救过我的命,我说过会对你以身相许的。” 蔺回雪想抽回自己的袖子,可绮云不肯松手,两人拉拉扯扯也不像话,他便十分无奈地道:“姑娘,那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值得什么。” 绮云不悦道:“我不管,你当时跟我说过你没有娶亲,我认定你了。” “可在下如今已经要定亲了。” 科考已经结束,蔺回雪便要按事先说好的,跟岑晞订婚。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求助看向一旁一言未发,仿佛在看热闹的岑晞。 岑晞却看都没有看他,而是对刚来的纪云舒挑了下眉道:“来的很是时候。” 纪云舒冲她笑了笑,两人没有再说什么,却有十足的默契。 绮云看到纪云舒来,也松开了手:“夫人,你怎么来了?” 纪云舒道:“我在家里闲的无聊,你知道的,我跟岑大姑娘关系不错,便找她来聊聊天。” 说完,她故意看了一眼蔺回雪,又转头对绮云笑道,“我就不耽误你的事儿了,继续。” 第二百六十二章 我猜对了 纪云舒摇头:“这事儿你看着办就好。” 赵慎的目光看进了她的眼里:“如果我想放过赵恪呢?” 纪云舒不在意道:“放过就放过吧,反正他也不是主谋,不过是被人利用了而已。” 赵慎一把将她拽入怀中,目光浓郁深邃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你从不相信我,是不是?” 纪云舒不知道他这话从何说起,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赵慎无奈地提醒:“我说过会保护你,不会放过任何伤害你的人。” “可我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啊。” 她明白赵慎的意思,但能怎么处理赵恪呢? 赵慎的手指抚过她的眉眼:“他做的事情,证据确凿,我会派人将他送回老家守孝,终身不得出。” “这……是不是有点过了?” 纪云舒虽然跟赵恪不熟,但也听说过一些关于他的事情。 赵家人是有点读书的基因在身上的,不管是侯爷还是二叔,都是科举出身,据说赵恪也是个有才学的,如果不是秦氏突然过世,需要为母守孝,他这次下场十有八九是能中的。 赵慎这样做就等于斩断了他的前程。 “你这样心善可怎么好?他是非不明,不管落到什么下场都是咎由自取。” 纪云舒倒是不在乎赵恪会有什么下场:“我只是不希望你为难,他毕竟是二叔的儿子。” 赵慎吻了吻她:“不为难,二叔若是知道他做了什么,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他已经看出来了,纪云舒是真的不在乎这件事。 不过他想要给她一个交代。 第二日,赵芙来向纪云舒道别,说她要陪着兄长一起回安阳老家。 纪云舒还有些意外,赵芙守孝就已经耽误婚事了,如果回了老家没有人张罗,以后婚配会是个问题。 赵芙却很看得开:“昨日我情急之下来找大嫂,让大嫂为难了,我知道大哥已经对我哥哥留情了,以后我会看着他,不会让他再做错事。” 纪云舒知道赵芙已经没有了母亲,父亲也自小不在身边,她最亲的亲人就只有赵恪了,自然不希望赵恪再出什么事。 而且她是个聪明的姑娘,估计已经看出府中的形势,避回老家也是明智之举。 “那就祝你们一路顺风,回去后有什么事儿也可以来信跟我说,你的亲事,若是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告诉我。” 赵芙听的眼眶有些湿,她一直都知道大嫂是个极好的人。 二房一向低调,兄妹俩的离开在侯府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这日纪云舒去给姚氏请安的时候,姚氏拿了张帖子出来跟纪云舒交代:“过几日就是卢相的生辰,给咱们家送了帖子,元敏怀着身子不方便,你跟我一起去吧。” 以前姚氏极少提出让纪云舒跟她一起出门应酬,她也懒得自己找事儿,但姚氏开口了,她自然得去。 回去跟赵慎说的时候,赵慎道:“还有半个月,要放榜之后了,到时候我也要去,咱们一起去便是了。” 纪云舒不由问:“你们不是要对付卢相吗?科举都考完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赵慎笑道:“卢相往年都不大办生辰的,他今年四十七,也不是什么特别的生辰,你猜为什么要大办?” 帖子是下给侯府的,而不是光赵慎一个人。 要知道卢相贵为左相,平日里并不跟他们这些勋贵往来。 连他家都请了,可想而知这生辰宴规模有多大。 “难不成是想借着宴会,将整个京城的权贵一网打尽?” 在这个时代生活了这么久,纪云舒才认识到,在宫宴上搞事其实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不说进出宫门查的很严,宫里举办宴会的时候,宫里的防卫和巡逻也会比往日严格,这种情况下,能搞事的可能性被大大降低。 反而是这种权贵之间的大型宴会,几乎将整个京城有权有势的人都请了去,要想搞点什么事,没准还真能成。 赵慎神秘地笑了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不能先说说?” 左相的事情已经拖了许久,纪云舒不知道皇上和赵慎到底准备了什么杀手锏。 “现在说了到时候岂不是就没有惊喜了?而且事情还没有安排妥当,到时候是个什么情况现在还不好说。” 纪云舒只好不再追问这件事,转而问:“信已经送出去这么久了,苗疆的人为什么还没来?” 比起其他的事情,她更关心赵慎的身体,蛊毒一日不解,她便一日难安。 说起这个,赵慎皱了下眉头:“按路程来算,早该到了,可直到现在还没有消息,我怕他们是出什么事儿了。” 纪云舒早就听绮云说了,这一次苗疆来的人中,有他们族中最擅长蛊毒的长老,他说不定能解赵慎身上的蛊毒。 可人若是来不了京城…… 两人正说着,惊蛰匆忙进来,递给了赵慎一个小纸卷。 纪云舒认得出那是飞鸽传书的信。 赵慎展开信看了一眼,便将信交给了纪云舒:“我猜对了。” 纪云舒将信看了一遍,心头涌上不好的预感。 是赵慎派到南疆的人发回来的,上面说南疆来京的使臣失踪了。 “好端端的人怎么会失踪?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赵慎将蛊毒出现在京城之后的事情想了一遍,很快就将事情都联系在了一起。 “原来是这样。” 纪云舒不解地问:“是什么样?” 赵慎道:“萧昆说这次来了一个厉害人物,果真厉害。又是科举,又是怡嫔,还有蛊毒,再绑架你,这一件又一件的事情,转移了我们的注意力,掩盖了他真实的意图。” “真实的意图?跟南疆有关?” 纪云舒还是不明白。 赵慎道:“我们以皇上中了蛊毒的名义问责南疆,可随后绮云就将那蛊毒解了,现在南疆使臣来京的路上失踪,你觉得南疆人会怎么想?” 纪云舒顺着他的话想了一下,很快打了个寒颤:“南疆人是不是会觉得我们是在故意挑衅,甚至借机害死了他们的长老?” 原来他们都觉得南疆现在四分五裂,根本不敢对抗大夏。 可如果大夏先挑衅呢? 布局的人意在挑起南疆和大夏的战事,现在对来京城的使臣动了手脚,一定还有后手。 南疆他们鞭尘莫及,对方这个时候想做手脚实在很容易。 第二百六十一章 兰茵提醒 纪云舒有些奇怪地看向兰茵:“你似乎对世子很不满?为什么?” 在她被绑架这件事上,赵慎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了她,也没有让消息泄露出去,保全了她的名声。 对她更是比以前更好。 她并没有觉得赵慎有什么不妥。 兰茵见她是真的不明白,便认真道:“主子,这次是您幸运,绑架您的人是绮云那样一个不通世事的小姑娘,但凡有一个男人参与其中,您可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纪云舒愣了一下,她不大愿意去设想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可只要顺着兰茵的话想一想,就明白了她在害怕什么。 在被绑架的时候,她全程没有自主权,若是卢凝霜还活着,趁这个机会毁了她简直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纪云舒甚至有些感激幕后的人让绮云来实施这个计划。 兰茵?见她听懂了自己的话,又道:“在您决定嫁给世子的时候,我就知道您和世间的大部分女子都是不一样的,您有足够的勇气面对流言蜚语,所以能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可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世子不会在意吗?您自己呢,能当没发生过吗?” 兰茵的话将纪云舒一直不愿面对的现实撕开了一个口子,她知道不管自己怎么回避,有些事情还是不得不面对。 事实上,兰茵还是高看她了,身在这个世间,她当真能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吗? 她叹了口气道:“你说的对,我足够幸运,或者说,这只是个试探,幕后的人并不想彻底跟世子和我撕破脸,所以才让绮云来做这件事。” 兰茵松了口气,刚刚那些话并不是她该说的,但她怕自己不说,纪云舒就一直这样下去。 直到遇到真正的危机而不自知。 “那三公子……” 纪云舒依旧摇了摇头:“先看看世子怎么处置吧,我赞同你的话,但也没必要因此对世子和侯府的人有什么怨怼。兰茵,我这次被绑架也许是因为世子,因为三公子与外人勾结,但归根结底,更是因为我自己不够小心,不够强大。” 她知道兰茵对赵慎的不满,有一部分原因在于觉得赵慎没有保护好她。 兰茵道:“主子已经够努力了,您只是一个女子。” 世人对女子有许多要求,希望她们温良贤淑,希望她们知书识礼,却从不会有人要求她们有自保之力。 她亲眼看着纪云舒一日不辍的习武,看着她认真钻研以前并不感兴趣的香料。 她以前觉得一个女子嫁了人之后,能够掌家理事就已经很厉害了。 现在却发现不用掌家理事的纪云舒其实更累。 纪云舒笑道:“我不能永远指望遇到危险的时候有人来救我,更不能指望别人不来害我,所以只有不断强大自己,才能好好活下去。” 说完这话,纪云舒自己都有些恍然。 来到这里的最初,她不过是想好好活下去罢了。 可能是现在拥有的多了,反而生出了贪欲。 兰茵明白了纪云舒的意思:“主子心里有数就好,是奴婢多话了。” 纪云舒摇头:“我很庆幸,身边有你。是你提醒了我。” 兰茵想了想又道:“今日我陪着绮云姑娘逛御花园的时候,遇到了怡嫔娘娘,我看绮云姑娘的样子,似乎认识怡嫔。” 这倒是纪云舒没有想到的事情,她蹙着眉道:“怡嫔似乎很喜欢逛御花园。” 上回她也是在御花园碰到的怡嫔。 关键是,这个时节,御花园也没什么花儿啊。 兰茵不知道纪云舒的注意力为什么都在怡嫔身上,只好问:“绮云姑娘那边……” 纪云舒问:“当时是个什么场景?” 兰茵道:“正好迎面碰上的,怡嫔娘娘问绮云姑娘是否是帮皇上解了蛊毒的人,绮云姑娘只是看着人不说话,奴婢便帮着答了,怡嫔娘娘也没在意,还道了声谢。依奴婢看,她似乎不认识绮云姑娘。” 纪云舒一时也想不明白这是个什么情况:“回头我问问绮云吧,她背后的人……估计很快会有动作。” 绮云这一把明显被人利用了,只是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她也不知道那姑娘到底有没有想清楚。 赵慎是在傍晚的时候回来的,他进门跟纪云舒打了个招呼就去沐浴了。 虽然只是一个照面,纪云舒还是闻到了他身上有一股浓重的血腥之气。 等他从浴房出来,纪云舒亲自拿了布巾擦头发,同时轻声问:“想吃点什么,我让人去做?” 赵慎一点胃口都没有,但纪云舒这么问,他也不好拂她的好意,便道:“清淡些就好。” 纪云舒打发绿如去厨房盯着,将赵慎的头发慢慢擦干,又给他抹了护发的油,轻轻的揉搓。 赵慎有一头浓黑厚实的头发,摸上去如同绸缎一般的光滑。 纪云舒很喜欢帮他护理头发。 赵慎的神情也渐渐松缓下来,见纪云舒不打算问什么,便主动开口道:“听说今日大妹妹来找你了?” 纪云舒点头淡淡道:“她来求我救三弟,我连三弟做了什么都不清楚,自然也无从救起。” 赵慎拉住她抚摸自己头发的手:“不怨我吗?” 纪云舒笑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没有三弟也会有别人,别人可未必会对我这样手下留情了。” 赵恪勾结外人想要害她,可她平安回来的这两日,却守口如瓶,没有在外面说出她被绑架的事。 哪怕只是为了侯府的声誉,也算是保全了她的名声。 赵慎叹气:“二叔并没有将二婶的真正死因说出来,再加上有心人的诱导,他便以为二婶是你我害死的,他动不了我,便跟外人联合来害你。今日大妹妹去大牢里说明了真相,他也很震惊,看起来确实是被人骗了。” 纪云舒并不意外,赵芙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她这里行不通,便只能硬着头皮去找赵慎。 赵慎哪怕看在二叔的份上,也不会将他们兄妹如何。 这也是兰茵心中不满的缘故。 纪云舒也没指望赵慎会将赵恪如何,毕竟她没什么事,如果重罚赵恪,族中也无法交代。 于是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赵慎没想到她会是这么个反应,眸光幽深地看着她问:“你没有什么要说吗?” 第二百六十章 你应该相信他 纪云舒托着下巴沉思:“是有人想要在京城做什么,嫌你碍事?可你没有离京,他们怎么也没个动静?” 赵慎道:“他们的目的也不算没有达成,经过这一遭,他们让我知道了祖父的事儿。且不说那戒指到底有什么用处,就是我身上的蛊毒,如果连绮云都没有办法,那我想解毒,八成还是要去一趟南疆的。” 纪云舒愣了一下:“这样啊。” 她总觉得他们似乎遗漏了什么线索,可一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马车回到侯府,赵慎有事情去忙了,纪云舒则回到琼华院。 绮云对暂住在这里没有任何异议,她虽然害怕赵慎,却能感觉到纪云舒对她没有恶意。 而赵慎,听纪云舒的。 于是她很开心地让白泠帮她布置屋子去了。 纪云舒让白泠跟着她自然是有用意的,白泠的医术不错,若是能从绮云那里了解一些蛊毒的东西,再好不过。 在屋子里刚歇了一会儿,外面便有人来通报,说大姑娘来了。 纪云舒风寒还没好彻底,喝了药便犯困,脑子还有点迟钝,半天才反应过来大姑娘说的是赵芙。 赵芙自从秦氏过世后,便闭门不出,已经有些时候没见了。 这个时候来显然说有事。 想了想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纪云舒脸上的笑意淡了些。 兰茵见她迟疑,便道:“主子不想见就不见。” 纪云舒看了她一眼,叹气道:“罢了,让她进来吧。” 赵芙一进来就跪在了地上,磕着头道:“大嫂,我求你,让大哥饶过我兄长这一次吧。” 纪云舒其实之前就已经想过了,绮云绑架她这件事,虽然十分粗糙,却环环相扣,一点错都不容出。 所以那些人在侯府一定有内应。 这个人不会是姚氏,因为姚氏小心谨慎,从不做会落人把柄的事情。 而侯府的下人被赵慎梳理了许多遍,轻易也不敢妄动。 那会是谁呢? 才从外面回府,对他们态度敌视的赵恪自然十分可疑。 只是纪云舒也不愿相信真的是他。 她回来之后一直病着,这些事由赵慎处理,她也没有过问。 没想到这么快就查到了赵恪的头上。 “大姑娘快起来吧,你兄长怎么了?我这两日病着,也不知道府中发生了什么事儿,有事你可以直接去找你大哥。” 赵慎是为了查明真相,给她一个公道,她自然不会拆台。 至于赵芙,能帮她的自己都已经帮了。 秦氏的事情虽然遗憾,但她也敢说一句自己问心无愧。 不管赵恪为什么要勾结外人来害她,她都不想原谅。 赵芙哭着道:“大哥刚刚让人带走了兄长,我知道兄长这次可能犯了大错,但他可能只是受人蒙骗,大嫂,求求你,劝劝大哥吧。” 纪云舒道:“你大哥是个明辨是非,重情重义的人,他会查清真相,你兄长若真的只是受人蒙骗,你大哥定会还他一个公道,你是了解你大哥的,应该相信他。” 赵芙像是没有想到纪云舒会直接拒绝她,一时间怔怔地看着纪云舒没有说话。 纪云舒十分镇定地坐在椅子上,任由她打量。 良久,赵芙才又道:“大嫂,我知道兄长做了什么,可他只是不知母亲去世的实情,才会对你心生怨恨,被人利用了。你毕竟没有出事,能不能,放过他一次?我代他向您道歉,也会告诉他母亲做了什么,他的仇恨不该向着您。” 纪云舒认真打量了她几眼,她知道对于赵芙来说,这一年发生了很多的事情。 秦氏的去世可能还不是对她影响最大的事情。 她对母亲的信任依赖被秦氏亲手打碎,她的人生观可能都坍塌了。 那时候她是欣赏这姑娘的,尽管艰难,但她终归挺了过来,还保重了自己。 纪云舒望着她静静道:“你也是女孩子,你应该知道一个女子被人绑架失踪两日意味着什么。京城的流言没有传开,那是你大哥用尽一切办法压制的结果。大妹妹,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你能轻描淡写说出原谅吗?” 赵芙眼泪流了出来,她重重地对着纪云舒磕了一个头:“是我打扰大嫂了。” 说完她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绿如不满道:“她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好像主子对不起她一般,主子帮她的还少吗?” 兰茵敲了敲她的脑袋:“你这个脑子想不了复杂的事情,厨房里的乌骨鸡汤应该炖的差不多了,你去看看吧。” 绿如闻言,连忙去厨房了。 等她离开,兰茵才问:“如果跟那些人勾结的是三少爷,世子怕是不好处置,咱们用不用……” 赵芙有句话说的不错,纪云舒毕竟没有受到什么实质的伤害。 京城在赵慎的掌控之中,她被绑架的消息一点都没有透出去。 所以太后才对赵慎这么满意。 如果是别人,赵慎必然会给纪云舒一个公道,就是为了不留后患,也一定会将人处理掉。 可赵恪,哪怕隔了房,也算是手足。 纪云舒摇头道:“这事交给世子处置,我们不必过问。如果世子留情,放过他这一次,那也必定有他的道理。” 她是相信赵慎的,如果赵慎打算掩埋真相,那查到赵恪身上就应该停手了。 他既然将人带走,就是打算处置的。 如果这其中有什么意外发生,那也不是赵慎的错。 兰茵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她一开始见赵慎对纪云舒极好,还庆幸主子嫁对了人,可现在看来这侯府就是个火坑。 主子当初最好的做法应该是退婚。 赵家人自己乱七八糟,主子帮了忙反而落不是。 当初若不是为了帮大姑娘,也不会牵扯出那些事,秦氏可能就不会死,就算死了也跟他们没有关系。 纪云舒知道她在想什么,摇了摇头笑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管嫁给谁麻烦事都是免不了的,就算是不嫁人,纪家也不见得能长久。如今的情况,已经不错了。” 兰茵面无表情道:“您说的是,隔壁还有一位郡主比着,世子好歹没想方设法要您的命,咱们该知足了。” 纪云舒:“……” 一向温柔体贴的兰茵什么时候学会阴阳怪气的? 第二百五十九章 烫手山芋 她可是听说大夏的皇帝有很多女人,万一没有听懂她的话,不知节制,身体出了问题,又怪到她们苗人的头上可怎么办? 纪云舒忍着笑道:“你没有说错,皇上肯定明白了。而且他没有发脾气,说明毒已经解了,让兰茵带你去玩儿吧。” 绮云第一次来皇宫,心中十分的好奇:“我可以随便逛吗?” 她如此痛快地解了皇上身上的蛊毒,太后心中对她的成见也就没有了,便吩咐身边的人:“带这位姑娘去园子里逛逛,别让人冲撞了。” 等她离开后,纪云舒便开心道:“皇上身上的蛊毒解了,这回姑母放心了吧。” 太后看她的眼神宠溺:“自你嫁人之后,宫里几次祸事都因你而解,你就是哀家的福星。” 纪云舒抱着太后撒娇:“只要姑母好好的,我做什么都开心。” 她刚来的时候,从心底里觉得这些都是纸片人。 可太后和纪家父子的疼爱和支持,给了她改变一切的底气。 现在,她已经真心接纳了这些家人,愿意拼尽全力,让他们平安活下来。 太后道:“你这样,哀家都舍不得放你出宫了。” 纪云舒立马道:“那我就留在宫里陪姑母住些日子。” 反正自从这次她被劫持之后,赵慎就又在她身边加派了人手,看样子轻易不会让她出门。 虽然府里现在风平浪静,但不管是姚氏,还是魏元敏,亦或者是姚若兰都蓄势待发。 如今又被绮云爆出侯府这么大一个雷。 皇上看在赵慎的情面上可能不会追究,甚至还可能会帮着遮掩。 但如今不知道多少人盯着赵慎,这样足够抄家灭族的把柄万一落在敌人的手中,皇上也不一定能保得住侯府。 想起这些,纪云舒就觉得头疼。 太后嗔怪道:“都嫁人了,还说孩子话,可见世子平日里纵着你,你过得好,哀家也就放心了。” 纪云舒不满:“姑母不喜欢我陪着您吗?” 太后拉着她的手笑道:“你性子疏懒,哪里适合在宫里待着,若非如此,哀家怎么会将你嫁到宫外去。如今你一切都好,哀家也就放心了。宫里的事儿,有皇上和哀家呢,你不用挂心。” 纪云舒一听这话,就知道太后心中有数,点头道:“姑母也不用担心我,赵慎对我很好,侯府也人口简单清静,我如今什么都好。” 说到这里,太后有些担忧:“哀家看出来了。赵慎那孩子,的确是个好的,可他身上那毒……” 她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无知妇人,虽然南诏在她小的时候已经被灭国,苗疆这些年一直在沉寂,很少有什么消息传到她的耳中,但她很清楚苗疆的蛊毒是什么样的存在。 这些日子因为皇上中了蛊毒,她更是专门询问了太医,因此对赵慎那从娘胎中带出来的蛊毒能被解并不抱希望。 今日给皇上解毒的是苗族三大部落之一的禹奚部族长的女儿,她自小钻研蛊毒,是这一辈的佼佼者,连她都解不了的毒,世上还有谁能解? 纪云舒握着太后的手笑道:“姑母不必担心,二十多年他都活过来了,不会以后就活不下去,一定会有办法的。” 不知是为了安慰太后还是安慰自己,她这话说得异常坚定。 太后看着她这样的神情,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拿了一块小小的令牌给她:“哀家知道你父兄肯定给你留了人,但手下能用的人多点总没有坏处。这是哀家出嫁的时候,你祖父给我的一支暗卫,有什么事儿,吩咐他们就是。” 纪云舒看着手心那精巧的令牌,只觉得心中酸涩,将令牌还给太后道:“姑母,我手上的人够用,倒是您,要保护好自己。” 太后又将令牌塞回了她的手中:“姑母在宫中,重重护卫之下,能有什么事?至于宫里的明枪暗箭,那也不是他们能挡住的,这些人世代效忠纪氏,你可以放心的用。” 纪云舒见太后执意如此,便将令牌收下了。 两人又聊了会儿天,纪云舒才告辞出宫。 回府的马车上,赵慎异常的沉默。 纪云舒知道他跟皇上坦白了祖父的事情,便问:“皇上怎么说?” 赵慎没什么表情地道:“皇上让我想办法将事情抹掉,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这跟纪云舒预料的一样,不管是为了跟赵慎的情分,还是如今的局势,都不容皇上抓着这件事不放。 “那你想好怎么做了吗?” 现在的问题是已经有人知道这件事了。 姚氏固然不敢玉石俱焚,但苗疆那边可就不好说了。 赵慎清楚她的担忧,笑道:“他们要的东西还在我手上,在拿到那枚戒指之前,不会轻举妄动。” 纪云舒好奇地问:“你知道那枚戒指到底有什么用处了吗?” 赵慎摇头:“我已经派人去南疆了,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 “那绮云你打算怎么办?” 纪云舒觉得皇上也是个心机深沉的。 他自己中蛊毒中的莫名其妙,如今绮云解了他的毒,不定被什么人盯上了,他不将人留在宫里保护着,反而交给赵慎。 这姑娘的身份还不简单,若是在赵慎手中出了什么事,等南疆的人来也无法交代。 更不用说她绑架自己显然是受人指使。 这简直就是个烫手山芋。 赵慎道:“她是个麻烦,但用好了,也是个极好的诱饵。就安置在府中吧,等等看会不会有什么人上钩。” 纪云舒闻言也来了兴致,悄悄跟赵慎道:“岑晞跟我说她碰到过蔺回雪见过一个女子,你说有没有可能是绮云?” “你怀疑指使她绑架你的人是蔺回雪?” 赵慎倒是从未想过这事会跟蔺回雪有什么关系。 有岑晞盯着,蔺回雪也十分安分,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他手上的事情也多,便没有过多关注这个人。 “只是有这么个念头,并没有根据。我只知道绮云有个心上人,救过她的命,这次的事情八成就是这个人指使她的,当然也有可能只是怂恿。” 绮云那个小傻妞,估计只要有人跟她说,绑架了自己,就能从赵慎手中换回戒指,她就会相信。 赵慎点头:“她不是那种心思深沉,能够悄无声息将你绑走的人,这件事必然有人在背后策划,目的似乎是将我调离京城?” 第二百五十八章 解毒 纪云舒连忙问:“那是什么样子?” 太后摇头:“我也说不上来,这都过去好几十年了,你不说我都记不起来还有这么回事儿。” 纪云舒也清楚现在让太后回想一个几十年前的人,确实有些为难。 据她跟赵慎的调查,当年的事长兴侯处理得十分干净,几乎没有知情人。 就连伺候过赵慎祖父和祖母的人,都不知情。 纪云舒试探地问:“这个事儿,算是欺君了吧?您说皇上会怎么处置侯府?” 太后见她有些紧张,笑了笑道:“如果是在先帝的时候,或者老侯爷还活着的时候被翻出来,那必然是欺君之罪,但现在,事过境迁,凭皇上对赵慎的信任,只要不被旁人知道,皇上应该也会装聋作哑。” 纪云舒虽然也觉得皇上不会为了老侯爷做的事降罪到赵慎的身上,但终究还是有些忐忑。 现在听了太后的话才放心:“皇上英明,皇上最好了。” 她话音落下,便有一道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朕怎么好了?” 纪云舒看着皇帝走进来,心中十分庆幸自己刚刚在说皇帝的好话。 太后也道:“皇上来了怎么不让人通报一声?” 景明帝笑道:“通报了朕岂不是听到表妹在背后夸朕了。” 纪云舒连忙狗腿道:“就是我不夸皇上也是好的。” 景明帝看了身后的赵慎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赵慎对纪云舒道:“皇上的时间不多,让绮云来吧。” 纪云舒吩咐人将绮云叫来。 太后也是这才知道纪云舒竟然将一个苗女带进了宫。 不由斥责她:“你胆子也太大了,什么人都敢往宫里带,若是个居心叵测的,可怎么好?” 皇上连忙解释:“是朕让她将人带进来的,苗人如今实力不济,这个姑娘是部落族长之女,为了族人,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太后本就是为了维护纪云舒,听他这么说,也就罢了:“皇上心中有数就好,可别纵着阿舒胡闹。” 皇上道:“母后放心,阿舒如今已经懂事许多。” 等到绮云进来,太后问了几句,便相信了纪云舒的判断。 这姑娘单纯的一眼能看到底。 跟给赵慎诊断一样,绮云要了皇上的一滴血,用她的蛊虫一试,便诊断出皇上确实中了蛊毒。 不过皇上中毒的时间短,她能解毒。 听到这个结论,纪云舒心里总算踏实了一些。 皇上好好的对他们来说真的很重要。 只要皇上在,朝堂就不会乱,雍王也就没有借口谋反。 在这种情况下,他若还是要逼宫,那付出的代价便要大很多。 如今雍王已经浮出了水面,这样拖下去对他有害无利。 此消彼长,他们的优势也就越来越大。 绮云解毒很快,给皇上吃了一个药丸,不过片刻的功夫,皇上的手臂上便有虫子一样的东西在蠕动,然后一直移动到了指尖。 绮云眼疾手快的用一根针挑破了皇上的指尖,拿一个小瓶子接了几滴黑血,顺着血液流出来的,还有一个针尖大小的虫子。 一直到血液的颜色变成正常的红色,绮云才为皇帝的手止血。 纪云舒看的头皮发麻:“这就好了?皇上不会随便发脾气了吧?” 绮云将瓶子用瓶塞封好收了起来,才道:“这蛊虫是会影响人的情绪,如果他有欲念,就会变得无法忍受,如果他有一点恼怒,就会变成生气,但他中毒时间短,一切应该还在可控范围内,如果他自己想发脾气,跟蛊毒可没有关系。” 她说到这里,被景明帝瞪了一眼,只好乖乖闭嘴。 纪云舒也明白了,皇上之前的行径,有些说不准是故意的。 便又问:“给皇上下这样的蛊毒有什么用?” 绮云想了想道:“短时间内影响不大,可中蛊时间长的话,就会变的偏执,甚至会变成疯子,你们朝廷里的那些大人们,能接受皇上是个疯子吗?” 纪云舒无言以对,硬生生将一个好人变疯,这真是一个无比歹毒的做法。 到时候或许还能将给皇上下蛊毒的事情栽赃给太后或者皇后。 宫里一乱,自然就有了乘虚而入的机会。 她见皇上的脸色铁青,显然也想到了这些,便又看向赵慎。 赵慎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对绮云道:“辛苦姑娘了,多谢姑娘为皇上解毒。” 绮云还是有些怕他,怯怯道:“这是我该做的,反正你们迟早会找上我们苗人。” 说完,她偷偷看了皇帝一眼,鼓着勇气道:“这个毒,真不是我的族人下的,看在我帮忙解毒的份上,皇上能不能不要迁怒我的族人?” 景明帝看向赵慎,赵慎道:“会下蛊毒的只有你们苗人,若想不牵连无辜,除非你们找出真的下毒之人。” “这……” 绮云十分为难,她从小到大只负责钻研蛊毒,对其他的事情都不擅长。 若不是大祭司说她是最适合来京城拿回族中遗失的宝物的人,父亲是绝对不会让她出来的。 谁知道事情比她想象的难多了。 她怕赵慎怕的要死,根本不敢指望他会将戒指还给自己。 纪云舒见赵慎像一个恶人一般,把小姑娘吓的话都不敢说,只好道:“皇上中蛊毒的事情已经传信去了苗疆,你们族里应该很快就会有人来,到时候你们一起查吧。” 绮云犹豫了一下问:“大牢里关的那些苗人……” 赵慎笑道:“姑娘能保证那些人绝对不会是凶手吗?” 绮云自然不敢保证,她只知道那些人是苗人,却并不认识他们,给大夏皇帝下毒的人确实极有可能藏在其中。 于是她老实地摇了摇头。 皇帝也看出这姑娘缺一根筋了,对赵慎道:“在苗疆其他人到京之前,她就交给你了。朕不想再听到这期间京城还有谁中了蛊毒。” 赵慎领命,之后又道:“臣还有事要跟皇上说。” 太后见皇上的毒解了,摆摆手道:“你们有事就去忙吧,让阿舒再陪哀家一会儿。” 绮云见皇帝要走,不由补充了一句:“皇上中的蛊毒虽然解了,但身体有点弱,需要好好补一补,近期最好……嗯,你们大夏人怎么说的来着,戒色?” “朕知道了。” 景明帝黑着脸带着赵慎离开。 绮云一头雾水地问纪云舒:“我说了吗?皇上到底有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啊?”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主动坦白 绮云却理所当然道:“那时候南疆战败,公主哪里有选择?” 听着像是个巧取豪夺的故事。 纪云舒看了看赵慎,见他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说话的意思,便又问:“你们费尽心思,冒这么大的风险找那枚戒指,不仅仅是因为所谓的王族象征吧?” 有问必答的绮云这次却没有回答,她抬头看着纪云舒很坦率地道:“这是个机密,关系重大,你们就是杀了我,我也不能说。” 纪云舒闻言也没有逼迫,这姑娘是个一根筋的,她认为不能说的东西,就一定不会说。 横竖戒指在他们的手中,以后有的是时间弄清楚真相。 赵慎这时也回过神来,对绮云道:“我身上的蛊毒你没有办法,那皇上呢?他身上的蛊毒你能不能解?” 绮云原本自信满满,她自小苦练蛊术,在苗疆已经难逢敌手,却没想到碰上了赵慎。 她迟疑了一下才道:“我得先看看,如果解不了,你们不会杀了我吧?” 赵慎道:“反正这毒一定是你们苗人下的,朝廷已经往南疆各大部族送了信,如果解不了,不仅是你,你们所有苗人都要承担谋害大夏皇帝的后果。” 绮云连忙保证:“我一定尽力解毒。” 等绮云被人带走,纪云舒才道:“她就是个单纯的小姑娘,你吓唬她做什么?” 赵慎眸光深邃地看着纪云舒:“她的话你都听到了,不怕吗?” 按照绮云的说法,他的身上竟然流着南诏王室的血。 纪云舒握着他的手道:“有什么好怕的,且不说她的话未必可信,就算是真的,皇上难道会为了过去这么久的事情治侯府欺君之罪?” 绮云所说的南诏王室血脉的鉴定之法,南疆人或许深信不疑,但大夏人却不一定能接受。 赵慎道:“姚氏捏着这样的底牌,迟早有一日要翻出来的。就算没有证据,但三人成虎……” 纪云舒笑道:“赵恒现在也是侯府的人,将这件事捅出去对她没有任何好处,难道她敢跟人说赵恒是她跟别的男人生的?” 曾经的姚氏或许在一心一意地为雍王办事,但现在,她做的很多事其实都是在为赵恒筹谋。 毁了侯府也意味着毁掉赵恒,姚氏不会这么做的。 这大约也是赵侯爷明知道赵恒的身世,却没有揭穿的缘故。 赵慎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笑道:“是我关心则乱了,她现在怕是自顾不暇。” 魏元敏虽然回来了,但并不意味着赵恒后院的事情解决了。 姚氏让赵恒娶魏元敏想想要达到的目的恐怕也不可能了。 现在魏元敏和泰宁长公主都知道赵恒想害死魏元敏,根本不会再提携他。 这次科举若是不中,赵恒的前途确实是个问题。 就算姚氏在雍王的心里是不一样的存在,但他有那么多的儿子,又怎么会在乎一个养在别人名下,一事无成的? 纪云舒的身子好的很快,第二日赵慎进宫的时候,她也跟了去。 她知道侯府跟南诏有关的事赵慎不会瞒着景明帝,不过现在皇上中了蛊毒,脾气不受控制,所以纪云舒提议给皇上解毒之后再说。 绮云跟着纪云舒去了太后的宫里。 太后有些日子没见她了,拉着她的手担忧地问:“听说你前几日出了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到底怎么样?” 赵慎找人的阵势有点大,虽然没有明言是在找她,但还是传出了不少流言。 若不是她病了,精神不济,昨日赵慎就想带她出门辟谣。 纪云舒连忙解释:“我没事儿,京城这些人您还不知道吗?听风就是雨的。” 太后道:“你别忽悠我,外面的话虽然不靠谱,但你身边又不是没有我的人。” 纪云舒也清楚太后在自己身边放了人,不仅太后,皇上,还有父亲和哥哥肯定也都在她身边明里暗里放了人。 倒不是为了监视她,更多的是为了保证她的安全。 她只好避重就轻地将自己被一个苗族小姑娘绑架的事情说了一遍:“其实就是一场误会,那戒指对我没什么用,她想要其实不用费那么大功夫的。” 太后听出她维护绮云的意思,不赞同道:“不管是什么缘故,她也不该绑架你,女人的名声多要紧,一着不慎,你就可能身败名裂。” 纪云舒道:“世子是相信我的,有他在没人敢说什么。” 太后瞪了她一眼,终归没忍心再说什么,只是问:“苗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也中了苗人的毒,这些日子太医院的人守着皇上,想尽了办法,还是没办法解毒,这些人到底想做什么?” 纪云舒见不得太后着急的样子,索性将侯府跟南诏的事儿都说了出来。 反正这事儿已经被人知道了,谁知道那些人会用怎样的手段来对付赵慎,与其让太后从别的地方知道,还不如她自己说。 太后总会向着她的。 纪云舒说完之后,太后也有些震惊,不过这些年经过的大风大浪多了,这样的事情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 “难怪当年的长兴侯灭了南诏之后便主动交出了兵权,还娶了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子为妻,人们都以为他是怕功高盖主,惹来祸端,没想到却是为了避祸。” 纪云舒见太后没有生气,便好奇地问:“您见过那位南诏公主吗?是不是长的很美?她跟长兴侯的关系怎么样?他们可是仇人啊。” 太后拿她没办法,戳了戳她的脑门道:“你啊,怎么什么都打听,这可是长辈的事情。” 纪云舒抱着她的胳膊使劲儿撒娇:“姑母,这里又没有外人,您就跟我说说嘛。” 太后无奈,想了想才道:“当时我还小呢,那位长兴侯夫人据说出身低贱,是长兴侯在战场上救回来的,并不爱与人往来,我也只见过几次,长得是很美的,至于和长兴侯的关系,人家夫妻的事儿,我就不清楚了。” “就这样啊。” 纪云舒有些失望,这个时代的人真的太不会讲故事了,什么曲折离奇的事情,他们也能用三两句话说完。 太后见她这个样子,便又道:“我印象深刻的是一次宫宴,长兴侯带着夫人来赴宴,除非必须,夫妻俩几乎寸步不离,人们都说长兴侯疼爱夫人。我当时也看了他们一眼,感觉……如今想来,不像是恩爱的样子。” 第二百五十六章 长兴侯府的秘密 纪云舒将戒指拿到手中细细端详:“这戒指除了看起来漂亮,难不成还有什么用处?” 赵慎无奈地看着她:“父亲说这是祖父当年从苗疆带回来的,如今苗人这样费神想将它带回去,怎么可能只是因为漂亮。” “那就是有什么特殊的寓意了?父亲有跟你说吗?” 赵慎摇头:“没有,或许牢里那个小姑娘会告诉你。” 被她这么一说,纪云舒几乎立刻就想去牢里找人了。 赵慎早就发现她是个急性子,想起什么做什么,一刻都不愿等。 干脆让人将绮云带回了府中。 绮云到的时候,纪云舒刚喝完一碗银耳雪梨汤,见她进来,将人都打发出去,才问:“要不要吃点东西?” 绮云见她仿佛招待客人一般招待自己,有些愧疚地问:“我吃不下,你的病好了吗?” “好的差不多了,只是今日天气不好,便没有出门,劳你过来一趟了。” 绮云很想吐槽,好像她有选择一样。 不过对上纪云舒那一双清澈的眸子,还是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我绑架了你,你为什么还要救我?” “你并没有伤害我,我之前就说了,咱们之间没有深仇大恨。” 事实上,纪云舒觉得这场绑架实在有点儿戏。 绮云怕是都没有搞明白绑架自己的目的。 她似乎对京城的形势一点都不了解,甚至连对赵慎,也不了解。 绮云垂眸:“可是你的夫君因为这件事,抓了很多在京城的苗人,他们都是无辜的。” 纪云舒并不觉得赵慎会随意抓一些无辜的人泄愤。 这并不是一个人口可以随意流动的时代,苗疆距京城上千里,一般的苗人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 “我难道不无辜吗?我以为姑娘在绑架我的时候,就已经想明白会牵连到无辜的人了。” 绮云对此无话可说,只好道:“你们要怎样才能将那些无辜的人放了?” 纪云舒道:“我说了,我的丈夫没有冤枉人,他确实被你们苗人下了蛊毒,除非他身上的蛊毒被解,或者你们能证明那些人的清白。” 绮云闻言,眼睛一亮:“我可以给他解蛊毒。” 纪云舒有些诧异,她没有跟这姑娘结怨,确实是存在想让她帮忙找苗人帮赵慎解毒的。 可没想到对方竟然主动提出来了。 绮云见她迟疑,连忙道:“我是禹奚部族长的女儿,是我们这一辈里最擅长蛊毒的,连大祭司都夸赞过我呢。” 纪云舒原本没什么指望,不过听了这话,还是忍不住生出了希望,便让人将赵慎叫了过来。 绮云有些害怕赵慎,不敢上前把脉,只是怯怯地问:“能给我你的一滴血吗?” 赵慎也不喜欢纪云舒之外的女子靠近自己,很利落地拿茶杯接了一滴血递给她。 绮云从自己身上拿出一个小瓷瓶,打开瓶塞,一个白的几近透明的虫子从里面爬了出来。 进入茶杯后,虫子立马钻进了那一滴血里,很快又钻了出来。 绮云将它收进瓶子里,脸色惨白地对赵慎道:“你确实是中了蛊毒,但我发誓,不是我们的人下的。” 纪云舒看她的脸色不对,急忙问:“这毒能解吗?” 绮云摇头:“他的毒由母胎中带来,太久了,就是大祭司来也解不了。” “怎么会这样?” 赵慎却并不失望,平静道:“既然这样,你也没什么筹码跟我谈条件了,至于你说我的毒不是你们下的,这话怕是没什么用?” 她已经承认了赵慎所中是蛊毒,那就一定是苗人所为。 苗人虽然在南诏被灭国之后分裂,但不管他们内部怎么明争暗斗,在外人眼中,他们还是一体的。 绮云也明白这个道理,着急解释道:“你的毒不可能是我们的人下的,你的身上也有我们禹奚人的血,我们怎么可能对你下手。” 赵慎听到这一句,蓦地抬眼:“你说什么?” 绮云被他吓得连连后退:“我我我……我什么都没说。” 赵慎却已经一步上前,目光死死地盯着她问:“什么叫我身上有你们禹奚人的血?” 他的目光太过凌厉冰冷,绮云被吓的舌头都打了结:“你……不知道吗?你你的祖母,是曾经南诏的公主,我们禹奚部就是南诏王族的后人。” 纪云舒都被这消息吓了一跳,她从不知道赵慎的祖母竟然是南诏的公主。 或者说,没有人知道。 长兴侯府竟然藏着这样大的一个秘密。 电光火石间,她的脑子里闪过很多的事情。 姚氏能给赵慎的母亲下下蛊毒,可见认识苗疆的人。 她用来拿捏赵侯爷的,可能根本就不是赵慎的命,而是整个长兴侯府的命。 但凡有人知道当年的长兴侯灭了南诏之后,娶了南诏的公主,还保下了王室的血脉,让他们发展成为如今苗疆三大部族之一,那就是欺君之罪。 更别说长兴侯府的嫡系有南诏王室的血脉。 赵慎冷着脸问:“这事,还有谁知道?” 绮云摇头:“这是族中的机密,我也是偷听来的,从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纪云舒觉得不能对这个丫头抱太大的希望,很显然姚氏是知道的,那雍王很可能也知道。 唯一不知道的是皇帝。 万一被人揭出来,可真是个大麻烦。 “你们苗人,有什么办法检验血统吗?总不能你说是就是吧?” 绮云道:“蛊虫可以检验出来,我刚才用蛊虫检验他的血,我的蛊虫很喜欢他的血。” 纪云舒深吸口气:“这有什么依据吗?” 绮云认真解释:“蛊虫是认主的,我们手中最厉害的蛊虫都是当年王室遗留下来的,他们最喜欢王室后人的血。” 纪云舒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这个说法听起来很有道理,但也不是没有反驳的余地。 她看着一言不发的赵慎,又问:“你要找的那个戒指是怎么回事?” 绮云道:“那是王族的象征,当年南诏灭国后跟着公主一起消失,后来我们族人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发现神戒在长兴侯府,也是因为这样,才查出公主当年并没有死,而是嫁给了长兴侯。” 纪云舒听着都觉得离谱:“你们为什么觉得你们的公主会嫁给灭了她国家的仇人?” 第二百五十五章 找到 确定京城的情况对苗人不利,绮云便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她不知道自己该往前走还是停下来更或者回到京城。 为了躲避追兵,他们甚至没敢去沿途的人家借宿。 三月里的天还有些冷,野外露宿一晚,纪云舒一大早睁开眼便觉得头重脚轻。 绮云一摸她的头便知道想走也走不成了,不由抱怨:“你们大夏女子,真是娇气。” 纪云舒也不好反驳,虽然她身子底子不错,也一直坚持习武,但终归是娇生惯养长大的。 绮云嘴上嫌弃,但她懂一点医术,清楚要尽快让纪云舒退烧。 于是写了方子让人去临近的城里买药。 却不知道赵慎在这一晚上的时间里,在临近的城镇布下了天罗地网,她的人一现身就被发现了。 于是她的人买药回来之后,这里就被赵慎带人包围了。 绮云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俊美男子,想要挟持纪云舒,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赵慎煎熬了两天,终是找到了人,却发现纪云舒发了热,冷冷地看了绮云一眼,吩咐带来的人:“格杀勿论。” 绮云被那一眼看得浑身冰冷,僵在了原地。 还是纪云舒拉了拉赵慎的衣袖道:“别杀人,他们没有伤害我。” 赵慎这才道:“都带回去。” 纪云舒也没有想到赵慎会这么快找到自己,上了马车之后,见赵慎眼底乌青,眼中满是红血丝,便知道他可能从自己失踪之后就再没有休息。 便反手抱住赵慎的腰,窝在了他的怀中道:“我没事了。” 赵慎双手搂着她轻声道:“是我不好,明知道……” 纪云舒抬手捂住了他的嘴:“跟你没有关系,是我到处乱跑的,要怪也只能怪我。” 赵慎抱着她的手紧了紧,没有再说话,纪云舒浑身难受,因为发热,裹了厚厚的毯子还是觉得冷。 就这么在赵慎的怀中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自己屋中的床上了。 赵慎坐在床边守着她,见她醒来,柔声问:“可觉得哪里不适?饿吗?要不要吃东西?” 纪云舒摇头,并不觉得饿,只是嗓子疼,便道:“想喝水。” 赵慎立马倒了一杯白开水给她。 纪云舒将一整杯都喝下去才觉得喉咙舒服了一点。 “什么时候了?” “亥时。” 说着话听到两人动静的兰茵便端着药走了进来。 “这是刚熬好的药,夫人趁热喝了吧。” 纪云舒眼看着那被飘散着刺鼻味道的汤药被赵慎端到了她的面前,忍不住想往后缩。 “我都好了,不用喝这个了吧?” 赵慎无奈:“只是退了烧,去风寒的药还是要喝的。” 纪云舒见推不过,索性忍着恶心一口气将那碗药都喝了下去。 兰茵拿了空碗出去。 赵慎见纪云舒一副要吐出来的样子,不由道:“也没那么难喝吧?” 纪云舒瞥了他一眼:“又不是你喝,你当然不会觉得难喝。” 话音刚落,赵慎便俯身吻住了她的唇:“我陪你一起。” 纪云舒瞪了他一眼,但看着他眼底的疲倦,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将他拉到床上:“我没事儿了,你也歇会儿。” 赵慎确实很累,这几日他几乎是一刻未停地在找人,虽然清楚那些人的目的是拿纪云舒跟他换戒指。 但还是怕出什么意外。 直到真正看到人,他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 “那天发现你不见了,我真的很害怕。” 他在纪云舒耳边轻声道。 纪云舒轻声安抚道:“我没事了,别害怕。” 赵慎点头,闻着她身上熟悉的气息,闭上了双眼。 纪云舒听着他渐渐均匀的呼吸,也安心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纪云舒醒来的时候就觉得神清气爽,显然病已经好了。 赵慎还睡在身侧,他确实累坏了,这个时候还没有醒。 纪云舒便也没有动,直到日上三竿,赵慎才睁开眼睛。 他见纪云舒正侧着头看自己,不由笑道:“还没看够?我睡着的样子不好看吧?” “你这样一张脸,什么时候都好看,怎么都看不够的。” 赵慎捏了捏她的脸颊:“又来忽悠我。” 纪云舒抱着他的脖子道:“夫君英明神武,救我于危难之际,我这些话都是真心实意的。” 赵慎吻了吻她的脸颊,果断起床。 用了膳纪云舒见赵慎没打算出门,有些奇怪道:“你今日没事吗?” 赵慎道:“今日春闱,该安排的事儿我都安排好了。” 纪云舒愣了一下,这些日子被乱七八糟的事情转移了目光,她差点将这件大事儿给忘了。 “那些人利用我将你引出京城,难不成是为了这个?” 赵慎摇头:“我只是京兆尹,跟科考没有关系,那些人没有必要为了这个引我出城。” “那是为了什么?” 赵慎揉了揉她的脑袋:“过些日子你就知道了。” “故弄玄虚。” 纪云舒不满地嘟囔。 赵慎笑了笑问:“绑架你的那几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纪云舒的注意力瞬间就被转移了:“可以随我处置?” 赵慎点头:“你不是不让杀了他们吗?直接放了也不妥,让他们以为可以在京城随便绑人不需要付出代价。” 纪云舒想了想道:“领头的那个姑娘叫绮云,身份似乎不一般,人也很单纯,她根本不知道你和皇上被下蛊毒的事情,应该是被人利用了,我想见见她。” 赵慎点头:“可以,我将她关到京兆府的大牢,那里这几日关了不少苗人,那些人想必能让她的脑子清醒一些。” 纪云舒道:“不怕她脑子不清醒,只怕她脑子里什么都没有,这姑娘简直可以说是我见过的最单纯的一个了,也不知道怎么会有人放心让她来京城。” 赵慎若有所思道:“那想必是有什么非她不可的事情。” 纪云舒也是这么想的:“她似乎很着急的想要拿到侯府的一样东西,哦不,她说那东西本就是他们苗人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赵慎摸出那枚血红色的戒指:“父亲说可能是这个。” 纪云舒:“……” 她的眼光可真好,从库房那成堆的宝贝中挑出了这一枚戒指送给了赵慎。 这竟然是苗人费尽心机要找的东西。 第二百五十四章 调虎离山 她大概已经明白这些人想要做什么,知道他们不会杀自己。 甚至从昨日到现在,对她还算恭敬,看起来也不想得罪她,便有了试探的底气。 果然,绮云的怒气一闪而逝,有些冷淡地问:“那你想吃什么?” 纪云舒想了想道:“嘴里淡的很,我想吃萃华楼的水晶肘子。” 绮云狐疑地看她:“大早上你要吃这个?” 纪云舒理直气壮道:“我爱吃肘子怎么了?昨日你也只给了我一碗粥,我饿了,要吃肉。” 绮云看了她半晌摇头道:“你想吃我可以让人去做,萃华楼的就别想了,我知道你跟萃华楼的人很熟。” 他们行动之前调查过纪云舒,也派人盯了她一些时日,跟她相熟的人有哪些,还是清楚的。 纪云舒道:“你爱怎么做都行,但我要萃华楼的味道,不然我不吃。” 绮云这才明白她的意图,正想说什么,外面有人敲了下门。 她立马转身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再次进来的绮云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对着纪云舒问:“你知道你的夫君做了什么吗?” 纪云舒浑身无力地瘫着,不在意道:“看你这样子,就知道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了。” 绮云怒道:“他诬蔑我们给他下蛊毒,以此为名,在大肆搜捕苗人。” 纪云舒也有惊讶赵慎会做这样的事,不过更让她惊讶的是,这个女人说他们是被诬蔑的。 “他确实中了蛊毒,不是污蔑。” 她平静地道。 “你在胡说什么,我们怎么可能给他下蛊毒?” 绮云下意识地反驳,只是看着纪云舒的神色她突然意识到纪云舒可能不是在说谎。 只是想到外面的形势,她现在已经没有时间问清楚了,上前一步,一掌将纪云舒打昏,带着她进了密道。 于是赵慎赶到的时候,刚好来迟了一步。 不过赵慎让人将这宅子翻了个底朝天,总算找到了他们逃走的密道。 只是密道很长,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到了出口。 而密道的出口,在京郊。 也就是说人已经离开了京城。 赵慎只找到对方留下的一封信,让他带着戒指去九黎交换纪云舒。 纪云舒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行驶的马车上,她问一旁的绮云:“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绮云的脸色不太好看,不过还是道:“京城是赵慎的地盘,我们的行动处处受制,自然是要回南疆。” 纪云舒简直想骂人,这明显就是调虎离山之计,有人利用苗人,想将赵慎调离京城。 “你不会真以为这样能将赵慎引离京城吧?” 绮云道:“原本是不确定的,但现在看来,他很看重你这个妻子,如果可以,我们也不想伤害你。” 纪云舒很无奈,她能看出绮云说的是真的,她也确实没有做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情。 “我不建议你这样做,你可能不知道,他确实中了蛊毒,并没有诬陷你们,不仅如此,据我所知,皇上也中了蛊毒。他如果真的会去南疆,那一定是带着大夏的军队一起,你们能承受的起这样的后果吗?” 绮云瞬间白了脸:“不可能,我们怎么可能对大夏的皇帝下蛊?” 蛊毒太有标志性了,但凡有人认出来,苗人就逃脱不了关系。 他们如今四分五裂,根本没有实力跟大夏抗衡。 给大夏的皇帝下蛊毒,无疑是在自取灭亡。 “我没有必要拿这样的事情骗你,你不信可以让人去打听。京城离九黎相隔十万八千里,这一路我若是出了意外,你手里便不但没有了筹码,还多给了大夏一个对付苗人的理由。” 见绮云还在犹疑,纪云舒便继续道:“我不知道是谁给你出的主意,但这真的对苗人百害而无一利。” 绮云被她说的心里七上八下,她知道大夏人狡猾,但也清楚,万一纪云舒说的是真的,她今日的行为,就是在将所有的苗人推向万劫不复之地。 她叫停了马车,打算在这里停留几日,让人去京城打探消息。 谁知京城果然如纪云舒所言,传出了皇上中了苗人蛊毒的消息。 “朝廷里的大人们很生气,已经有人提出出兵南疆,灭了苗人。” 绮云忍不住抱着希望问:“那边呢?可有来信?” 手下的人摇了摇头。 纪云舒正在一个火堆旁烤火,见绮云垂头丧气地回来,便问道:“被我说中了?你背后的到底是什么人,这样明显在利用你,你都看不出来?” 这姑娘看起来凶巴巴的,但其实是个心思简单的人。 从她口中套话实在是件很简单的事。 这样的人,也难怪会被人利用了。 绮云抱着双腿坐在火堆边,百无聊赖的拨了拨火:“他救过我,我不会出卖他的。” 火光映照着她的侧脸,轮廓分明,脸上的黯然神伤让人看了都会不忍。 纪云舒还是问:“他的救命之恩值得你赔上所有族人的性命?你的身份不一般吧?” 一个心思单纯的小姑娘为什么会派出来做事? 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些事非她不可。 绮云没有说话,纪云舒继续道:“你虽然劫持了我,但并没有伤害我。说到底,我们也没有什么仇怨。如果放我回去,我可以说服我的夫君不追究。” 绮云看了她片刻,依旧摇头:“比起你,我还是更相信他。” 纪云舒也没想着三言两语就能说服她,能让她停下脚步滞留在这里,已经够了。 她能看得出来绮云也很迷茫,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扒拉着火堆里的地瓜翻了个面儿,语气轻柔像是跟人随意聊天一般道:“你这样的信任,不仅仅因为他是你的救命恩人吧?” 绮云怔怔地看着她,随即像是逃一般起身躲远了。 纪云舒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 唯有动了情,才能让一个女子这样盲目。 她想起岑晞说的蔺回雪见了一个姑娘。 蔺回雪那样小心仔细的人,轻易是不会露出马脚的。 除非这个人不受他的控制。 一个喜欢他时不时想要见她的小姑娘。 自己去萃华楼是临时起意,蔺回雪也有条件得到她的行踪并临时安排这样一场绑架。 可是他利用自己将赵慎调离京城到底想做什么? 第二百五十三章 我们的账,且有的算 赵慎离开很久之后,赵侯爷都无法回神。 这么多年了,他不是没有想过真相会有被揭开的一天。 但若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一切都只会向最糟糕的方向发展。 可他不能阻拦赵慎。 他清楚以前他的无所作为可能会让赵慎心生芥蒂,但他终归还会认他这个父亲。 但这件事,一旦纪云舒有个好歹,他会恨他。 赵侯爷闭了闭眼,只让身边的心腹将赵慎的话传给姚氏,再什么都没做。 姚氏听了赵侯爷让人传来的话,隐忍着怒气对躲在自己房间的人道:“你听到了吗?你们当真已经做好准备让大夏再来一次南征?” 那人也没想到赵慎会为了一个女人做到这种地步,他梗着脖子道:“这也是无奈之举,你在长兴侯府待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东西,三十年之期很快就到,我们没有时间了。” “赵慎身上的蛊毒一旦发作,必死无疑,到时候,整个侯府都会落到我手里,只要东西还在府中,无论如何都会找到。可你现在打草惊蛇,万一赵慎宁愿将东西毁了都不拿出来,你当如何?” 男人闻言,眸光变得狠厉:“那他就别想要他夫人的命了。” 姚氏见他还没明白事情的严重,气得牙痒:“你的目的是要纪云舒的命吗?” 纪云舒从嫁给赵慎开始,坏了她多少事,她难道不想要对方死吗? 可她很清楚,弄死纪云舒的代价,她承受不起。 男人沉默了片刻,才道:“人已经劫了,难不成现在还回来就能当没事发生?” 姚氏知道对方越过她做这件事,已经表明了不信任自己,也不再多言:“那你就去试试看能不能用纪云舒换回你想要的东西吧。” 那人点头:“赵慎有什么动静,还需你帮忙盯着点。” 姚氏很想说自己若是能盯得住赵慎,也不会连他的腿什么时候好了都不知道,让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了那么多。 想到这里,她突然起身:“不好。” 那人也被她吓得站了起来:“怎么了?” 姚氏目光望向外面,天已经亮了,可院子里却没有一点动静。 她因为交代了身边伺候的人不许进来,所以一开始也没有起疑心。 可现在…… 赵慎将门推开带着人进来的时候,姚氏已经恢复了冷静。 是她这些年过得太顺了,竟然忘了防备。 纪云舒被劫,赵慎早就怀疑上了自己,还让侯爷给她带了话,怎么可能不盯着她。 这里是长兴侯府,即使她掌管内宅多年,费尽心力地经营自己的势力,也没有办法真正完全掌控。 因为不仅赵慎敌视她,赵侯爷也从没放松过对她的防备。 姚氏深吸了一口气对赵慎道:“世子这个时候来,可是有什么事?” 赵慎的目光落在那男人的身上,轻笑道:“这不是很明显吗?” 他冲着姚氏满是恶意地吐出三个字:“捉奸啊。” 姚氏震惊地看着他,眼前的人一袭月白锦袍,分明一派的风光霁月,她却从他带着笑意的眼底看到了仇恨。 那不仅仅是对她的仇恨。 姚氏心头一凉,她意识到这些苗人这次真的触碰到了赵慎的逆鳞。 那苗人却并不了解赵慎,听到这话,立马跳了起来:“你在胡说什么?” 赵慎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死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怎么是我在胡说?” 苗人是个暴脾气,只觉得他在诬蔑自己,便想要对赵慎动手。 可惜他刚出手,就被赵慎身边的惊蛰拿下了。 赵慎直接吩咐:“将他的四肢废掉,扔进京兆府大牢,务必让所有苗人都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被关起来。” 惊蛰领命而去。 姚氏听到他的话,心头有了不好的预感:“你做了什么?” 赵慎觉得他跟姚氏可能会有很多话要说,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才道:“大夫说我中了蛊毒,难道不该找在京城的苗人算账?” 姚氏心头升起一抹无力,她就知道,蛊毒用的太多,迟早会出事。 “可这不足以……” “当然,我不过是一个侯府世子,可皇上呢,对一国之君用蛊毒,苗人想好要付出什么代价了吗?” 姚氏强作镇定道:“难不成你还想对苗疆用兵?” 赵慎笑道:“那就看苗人怎么做了,用蛊毒谋害一国之君和朝廷重臣,总要拿出一个交代吧,发现皇上中蛊毒之后,朝廷已经给苗人三大部落去了信,相信很快就会有回音。” 姚氏立马就明白了赵慎的用意。 苗人现在根本没有底气跟大夏硬拼,不管在京城这些苗人的行动跟三大部落有没有关系,他们都不敢承认。 这些人唯一能做的就是清理门户。 姚氏觉得可能以前赵慎根本没有把她当回事,所以才放任她活到现在。 “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赵慎定定地看了她半晌才道:“你说出云舒的下落,这事就当跟你没关系。” 他在外面听到了两人的话,纪云舒被劫的事姚氏一开始确实不知情。 姚氏不解道:“你不该是会对我心慈手软的人。” 赵慎道:“不必着急,我们的账,且有的算。” 姚氏挑了挑眉,说了一个地址。 赵慎没有质疑,带着人直奔她所说的地方而去。 纪云舒天不亮就醒来了,因为睡得太难受了,浑身酸痛。 那个叫绮云的丫鬟像照顾一个残废一般,十分体贴地伺候她梳洗。 她便道:“你何必这样费劲,我不过是个弱女子,让我自由活动也逃不出去。” 绮云道:“夫人出身将门,怎么会没有一点自保的功夫?” 这年头闺中女子的事情极难探查,而纪云舒学武主要是在嫁给赵慎之后。 琼华院又被赵慎护得滴水不漏,纪云舒也几乎没有在外人面前动过手,所以她估摸这些人应该不知道她会武的事情。 却没想到对方竟这样谨慎。 她撇嘴道:“我们大夏的姑娘,不喜欢舞刀弄剑,我在宫里长大,有的是人保护我,哪里需要自己动手。” 绮云端了粥喂她:“别白费劲了,你们大夏人都狡猾得很,我不会上当的。” 纪云舒当即皱眉:“怎么又是粥?我不想吃粥。” 第二百五十二章 侯府藏了什么? 果然有这么个东西吗? 纪云舒又道:“姑娘此言差矣,东西既然在长兴侯府,那就是我长兴侯府的东西,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那是你们的。” “那上面有……” 绮云脱口而出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你想套我的话,做梦。” 只差一点。 纪云舒有些遗憾:“你不说就算了,我本来还想着给你也不是不行,毕竟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东西,对侯府来说,并没有什么用。” 她猜测应该是赵慎的祖父当年从南疆带回来的战利品。 谁知绮云却冷冷地看着她道:“我不会相信你的,你好好待着吧,别耍花招。” 纪云舒从不知道自己的信誉这样差:“宁愿给别人当狗也不相信我吗?你知不知道你们这样在京城肆意用蛊毒害人,会给所有苗人带来灾难,灭国的教训都不能让你们清醒一点吗?” 绮云脸色白了白,但她已经打定了主意不再跟纪云舒说话,瞪了她一眼摔门走了出去。 纪云舒叹气,这姑娘说好骗也好骗,但太固执了。 不过她得到的信息也不少。 看来是苗人私下和雍王府的人合作了。 难怪从不出现在南疆之外的蛊毒出现在了京城。 现在的问题是,他们在找什么东西,这东西又有什么用处? 想到这里,纪云舒突然觉得,也许绑架她只是苗人私下的决定。 毕竟这事太过冒险也太过粗糙,雍王府那帮老谋深算的人应该做不出这样的事。 凭着姚氏能用二十几年的功夫待在侯府找东西,可见他们并不急切。 着急的是苗人。 这样看来,她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 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了,现在浑身能动的地方大概只有眼睛和嘴,靠着自己逃出去的可能性不大。 也不知道赵慎发现她不见了会怎么样? 赵慎很平静,他向岑晞确认了纪云舒离开酒楼的时候没有任何异样。 人是在离开酒楼之后不见的。 马车停在一个偏僻的巷子里,巷子里的几家人都声称没有见到里面的人。 车夫还有跟着纪云舒的人都不见了。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线索。 夜已经深了,赵慎还在灯下汇总不断被送回来的信息。 终于在天快亮的时候,他抬起头,露出那一双泛着红血丝的眼睛:“传令下去,从即日起,让巡防营的人抓捕所有在京城的苗人。” 惊蛰听着这话心头一跳,世子虽然看起来理智又冷静,可说出的话嗜血又冰冷,他觉得再找不到夫人,世子怕是要疯了。 “这……以什么理由呢?” 赵慎道:“以蛊毒谋害本世子。” 惊蛰觉得不太妥:“这样会不会激怒他们,让他们伤害夫人。” 赵慎冷笑:“他们不敢。” 说罢,他起身去了赵侯爷的院子。 赵侯爷这个时候还没有起床,听到他来了,直接从床上爬了起来。 看到他一夜未眠的样子,不由问:“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赵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接问:“除了我的命,你,或者说我们家,有什么把柄在姚氏手里?” 他仔细想过了,仅仅是他这一条命,应该并不足以让赵侯爷对姚氏这样没有底线的忍让。 赵侯爷脸色微变:“你在胡说什么?为父……” 赵慎今日势要问出个究竟,也不同他废话,直接打断道:“祖父灭了南诏回来之后,咱们家就一直很低调,那样大的功劳确实有镇主之嫌,放下兵权低调度日是应该的。父亲弃武从文也能理解,可您一身才华却从不外露,只在朝中领了个闲职度日,是为了什么?” 赵侯爷张了张嘴,半晌才道:“这些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母亲死后,我无心仕途。” “这话您自己信吗?您心中若当真有母亲,为什么明知害她的人是姚氏,还是让她取代的母亲的位置,这么多年,您连为她报仇都没有想过,有什么资格打着她的名义装深情?” 赵侯爷听着他的话,有些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捂了捂脸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这样不管不顾?” 赵慎道:“苗人劫走了云舒。” 赵侯爷不解道:“他们劫云舒做什么?” 赵慎冷眼盯着赵侯爷道:“那就要问父亲了,咱们侯府到底藏着什么东西,让苗人冒着风险劫持她?” “你是说,他们在找东西?” “不然呢?姚氏当年在京城一众男子中选了您,难不成是因为对您情根深种?绿帽子非您不可?” 他的话尖酸又刻薄。 赵侯爷被刺得脸色苍白:“苗人若是在找东西,那应该是……上次你来问我的那个戒指,那是你祖父从南诏带回来的。” 赵慎得到这个答案,也不意外。 那个戒指明显不凡,上次父亲又提醒他不能让人知道那戒指在他的手里,显然非同一般。 只是到了这个时候,赵侯爷还是不肯说姚氏的事,让他有些失望。 他起身道:“我身上的蛊毒,父亲也不用指望姚氏了,您可以帮我问问她,我不怕死,她和赵恒怕不怕,那些苗人怕不怕?” 赵侯爷面色猝然一变:“你到底要做什么?” 赵慎已走了到门口,听到他的问话,回头轻笑道:“当年祖父能做的事情,如今我也能。祖父能让世上再无南诏,我能让世上再无苗人。” 自从知道自己中了蛊毒,他的心里就憋着一口气。 世人皆知他的母亲死于难产,无人知道是蛊毒做的孽。 他费了那么多的心力,想要改变前世的一切。 明明所有的事情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他答应了纪云舒会永远陪着她。 可他却中了无法解的蛊毒。 他从不是个幸运的人,所以不敢去抱不切实际的希望。 在知道纪云舒被人掳走的那一刻,他想拉所有人下地狱。 赵侯爷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的儿子,他那个永远温润如玉的儿子,在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惊愕地道:“不,你不能这么做?” 赵慎笑出了声:“父亲这么惊讶做什么?您以为我这些年是怎么活下来的?是靠什么赢得皇上的信任的?” 第二百五十一章 被劫 岑晞托着下巴不在意地摇头:“我也不清楚,不过他这些日子似乎很忙。” “马上就要科考了,忙一点不是很正常吗?” “不是那种忙,我无意间碰到过他跟人见面,是个女子。” 纪云舒笑道:“难不成你吃醋了?” 岑晞简直拿她没办法:“我在跟你说正经事儿,你却取笑我。” 纪云舒连忙收敛笑意:“是我的错,你说他跟一个女子见面,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岑晞道:“看装扮像是大户人家的丫鬟,但我认不出来是哪家的。” 纪云舒也知道京城的人家实在太多了,大多数都极少出门,想要找出这么一个丫鬟,无异于大海捞针。 她不由问:“他怎么说?” 岑晞面无表情道:“说对方认错人了。” 纪云舒:“这也太敷衍了吧?” 岑晞笑道:“对,所以我很生气,这些日子都没理他。” “他什么反应?” “当然是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还一心要求得我原谅。” 纪云舒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两人不会是演戏上瘾了吧。 最关键的是明明知道对方也在演,还兴致勃勃的配合。 沉默了片刻,岑晞突然道:“我一开始以为他接近我,是因为我跟你的关系,但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我有种感觉,他似乎想从岑家得到什么?” 纪云舒一愣。 只听岑晞继续道:“岑家只是个商户,虽然有钱,但也没有有钱到让这些有权势的人趋之若鹜的地步,不知他到底在图谋什么?” 纪云舒也想不明白:“实在想不明白就等等看吧,他不可能一直陪你这样演下去,也许很快就会真相大白。” 岑晞点点头:“这都是我的揣测,你不用担心,目前来看他不会撕破脸,还有得玩儿。” 纪云舒见她这样,便笑道:“你当心些,可别玩儿过火。” 她总觉得蔺回雪是个很危险的人。 跟岑晞辞别,纪云舒从酒楼出来,一上马车就闻到了一个特别的味道。 她立马屏住呼吸,可终究还是吸入了那些香料,很快就没了知觉。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浑身没有一点力气,连指尖都无法动弹,不由暗怪自己大意。 其实也算不上大意,谁能想到有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在她的马车里动手脚。 动手的人想来已经谋划已久,才能够这样轻易得手。 “夫人既然醒来,就吃点东西吧。” 一个丫鬟拿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纪云舒看着这个颇为貌美的丫鬟,眨了眨自己全身只能动弹的眼皮子笑问:“我这个样子,不知要怎么吃东西?” 还来给她送饭,看来并不会要她的命。 纪云舒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也就有功夫想别的事情了。 那丫鬟从食盒中端了一碗粥出来,坐到床边:“自然是我喂夫人。” 纪云舒也不拒绝:“那就多谢姑娘了,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丫鬟喂了纪云舒一口粥才道:“夫人叫我绮云就好。” “绮云,天边绮丽的云霞吗?真是个美好的名字。” 纪云舒赞道。 两人就这么聊着天一个喂一个吃,不一会儿,一碗粥就见了底。 绮云似乎也没有想到纪云舒会不哭不闹乖乖配合,便道:“夫人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我。” 短时间的相处,纪云舒已经看了出来,在伺候人这件事上,她确实很周到,应该是做了多年的丫鬟。 不过能被派来伺候她,看起来还有一定的主动权,那就肯定不只是个丫鬟那么简单了。 她便问:“我只能这么躺着吗?” 绮云点头,有些歉意地道:“委屈夫人了。” 纪云舒也不生气:“这样躺着太无聊了,我也睡不着,不如我们聊聊天。” 绮云已经准备好了她会发脾气,却没想到她是这样的反应。 眼里闪过一抹趣味:“不知夫人想要聊什么?” 纪云舒道:“我们都是女孩子,能聊的很多啊,比如你一个苗族的小姑娘,怎么会背井离乡来京城?” 绮云脸色变了变:“我不知夫人在说什么,我是大夏人。” 纪云舒笑道:“不是在大夏待久了就叫大夏人的,姑娘想念自己的家乡吗?还是有家回不去只能当别人的走狗?” 绮云一直装出来的温婉被打破,她眼底露出怨恨的光:“你才是走狗,你们纪家人都是大夏皇帝的走狗?” 纪云舒心里有了数,看来并不喜欢听命于人啊。 “姑娘这话说得奇怪,我们纪家守的是北疆,跟你们苗人没什么纠葛才对。” 说到这里,纪云舒突然想到,长兴侯府的先人,似乎跟苗人打过仗。 不过那都是赵慎祖父时候的事情了。 那时候苗疆有一个统一的国家南诏,南诏王是个有野心的君主,出兵侵略大夏。 皇上便指了当时的长兴侯去迎战。 那一战打了很多年,最后南诏战败投降,南诏王室死伤殆尽,几个大的部落趁机分裂了苗疆,自那之后,世上再无南诏。 这些还是知道赵慎中的是苗人的蛊毒之后,纪云舒专门问赵慎才知道的。 绮云显然是个厉害的角色,在意识到纪云舒在故意激怒她,想要从她口中套话的时候,冷笑道:“夫人别白费心思了,你现在动都动不了,绝无可能从我手中逃出去,就算知道什么也没用?” 纪云舒无所谓道:“既然如此,你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有何不可?你抓我应该是为了长兴侯府的什么东西吧,你说出来,或许我知道呢。” 很多事情联结起来,她的心中渐渐有了一个清晰的思路。 姚氏当年从京城那么多男子中选中赵侯爷,不惜害死沈夫人也要嫁侯府,一定是有理由的。 这些年过去,她一直不动声色,除了想要为自己的儿子拿到侯府的爵位,那个目的也一直没有达到。 纪云舒琢磨了许久,在知道赵慎从出生起就中了蛊毒,而赵家跟苗人有灭国之仇的时候,她才想到,当年的长兴侯在苗疆或许发生了什么。 长兴侯府可能藏着一件对苗人很重要的东西。 “什么长兴侯府的东西,那原本就是属于南诏的,我们只是想拿回自己的东西。” 绮云听到纪云舒的话,忍不住脱口怒道。 第二百五十章 得一人才 纪云舒看着面前侃侃而谈的人,虽然他说的话,自己大部分都听不懂,但并没有打断询问。 她望着湛蓝的天,第一次觉得,自己也是有点运气在身上的。 毫无疑问,耿季就是她想要找的人。 耿季说到口干舌燥才停下来,见纪云舒一直静静地听着,没有一点不耐烦,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话太多了。” 纪云舒摇头:“不,我很高兴,先生是有真才实学的。” 耿季神色有些黯然道:“可这些,不是科举所需要的,我写不出花团锦绣的文章,这些东西也可能永远派不上用场。” 纪云舒笑道:“可先生的才能是我需要的,也是全天下百姓需要的,先生若是愿意,可以到我的庄子上继续您的研究。若有所成,必将福泽天下百姓。” 耿季见她神色坦然,当即一口应下,末了才道:“只是在下妻子早逝,还有小女需要照顾……” 纪云舒道:“先生不用操心,您以后只管研究您的,生活起居,还有小姐,我会让人照料。” 耿季没想到自己因祸得福,竟然就这么找了一个靠山,以后还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当即让纪云舒送他去庄子上。 纪云舒来的时候就问过大夫了,他的伤势没有大碍,蛊毒解了也就没什么事儿了。 便没有阻止,直接让人将父女俩送到庄子上。 当然为了保险起见,除了丫鬟小厮,还送了一个大夫过去。 等人走了,一尘才从外面进来,笑呵呵道:“恭喜世子夫人,又得一人才。” 刚刚看着纪云舒忽悠耿季,他又想到了当初自己被忽悠下山的场景。 下山的这些日子,简直一言难尽。 不仅要制造火药火器,还要治病救人。 他活了这么大都没这么忙过。 纪云舒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我这也是为了天下百姓着想,若是粮食产量能高一点,被饿死的人就能少一点。” 哪怕没有天灾人祸,这世上的粮食也不够吃,大多数百姓长期都处在饥饿状态。 这对在现代长大的纪云舒来说,简直无法想象。 “夫人大善。” 一尘看着她真心实意的表情,便知道自己一辈子都要被这个女人套牢了。 她不是在装模作样,不是为了被人歌功颂德,只是真的看不下去百姓挨饿。 作为一个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侯府小姐,她有这样的仁善之心,是难能可贵的品质。 纪云舒笑道:“我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真正做事的还是道长这样心怀天下的人。” 一尘道:“可我这样的人其实有很多,就像刚刚那个书生,如果不是遇到夫人,他死了也就死了,可能唯一的用处,便是陷害王家的小公子一把。” “看不出来,道长这样愤世嫉俗。” 世道如此,纪云舒不想去抨击什么,毕竟起不到什么作用。 当然她也无法心安理得的享受一切,所以除了自救,她也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一些事情。 她不知道自己做的会不会起到什么作用,但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一尘笑了笑:“夫人当真是我见过的最独特之人。” “每个人都是独特的,道长不也一样吗?” 纪云舒觉得比起自己,一尘才是那种独特的天才。 一尘笑了一下,转而道:“夫人说的是,夫人来医馆,除了找那个书生,也有话要问我吧?” 纪云舒有些忧虑道:“世子身上的蛊毒,道长当真没有办法吗?” “我早知夫人要问这个,其实蛊毒我了解的也不太多,毕竟这是苗人从不外传之术,但就我知道的来看,世子身上的毒能解的可能性并不大。” 纪云舒只觉得心口钝钝的疼:“为什么?不是说只要是毒,就一定有解药吗?” 一尘看向她的表情有些怜悯:“一般来说,确实有毒就会有解药,但蛊毒不同。苗人的蛊毒有成千上万种,不是下毒者,几乎没有可能配置出解药。而世子的毒极有可能是从母胎中带来,连是什么毒都搞不清楚,更别说配置解药。” “苗人也没有办法吗?” 纪云舒不放弃一点希望地问。 一尘道:“我已经给认识的一位苗人去信说明情况了,他是苗族最大的三个部落首领之一,说不定能有办法。” 纪云舒这才松了口气:“多谢道长。” 一尘摇头;“世子和夫人所做的一切,都是利在当代,功在千秋之事,我自然希望两位长命百岁。” 他遍观朝野,发现皇上被人掣肘,政令大都无法通行,雍王暗中搅风搅雨,导致朝政不稳。 这半年来朝中风声鹤唳,这样的环境,忠臣良将都恨不能缩起脖子度日。 为天下百姓着想的官员不是没有,可他们就算想做什么,也得先保住自己的命。 只有纪云舒,可能因为她是个已婚的妇人,所以并不受人关注,但她做的都是确确实实利国利民的事情。 就为了这一点,他也愿意帮着她。 纪云舒从医馆出来,正好到了中午,便去了萃华楼用膳。 这里的人出乎意料的多。 纪云舒去雅间用膳的功夫,岑晞就来了。 “你怎么有空来这里?” 她进门笑盈盈地问。 纪云舒见她来了,便让人收拾餐桌,上茶,然后才道:“我闲人一个,什么时候都有空来呀?” 岑晞在她对面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笑道:“你可是有些日子不来了,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纪云舒:“……你这话让我觉得自己像是个始乱终弃的渣男。” 岑晞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这个渣男,倒是很形象。” 想想她爹,可不就是个渣吗? 纪云舒见她笑得开怀:“看样子,你这些日子也很闲。” 岑晞眨眨眼:“还行吧,蔺回雪已经见了我祖父,我祖父对他很满意,已经了我们同意婚事,不过他说想参加春闱试试,不管中不中都会娶我。” 纪云舒:“这是在拖延时间?” 岑晞摇头:“看不出来,毕竟他本就是来参加春闱的,不能因为觉得人家考不中就不让人考吧?而且这婚事等春闱后订也算仓促了。” 纪云舒一时也想不明白蔺回雪在打什么主意? “难不成咱们猜错了,他真的想娶你?” 第二百四十九章 你看上他什么了? “真的吗?” 赵慎点头:“他已经解了书生所中蛊毒,人很快就会醒。” 纪云舒不由问:“一尘道长不是一开始就说书生的蛊毒能解吗?” 赵慎笑道:“自然不止如此,他通过书生身上的蛊毒,找到了下毒的人。” “是谁?跟姚氏有关吗?” 赵慎摇头:“人已经抓起来了,但是严刑之下什么都没说,不过王序的冤屈总算是洗清了。” 纪云舒叹气:“可即使这样,王大老爷也不好再当这次的主考官了。” 这不仅是皇上的愿望,对王家来说也是个机会。 皇后的娘家太过弱势,并不是一件好事。 皇上肯定也是考虑到了这一层,才想让王大人做这一次春闱的主考官。 赵慎道:“没什么好可惜的,做主考官看似能够名利双收,可雍王府的人虎视眈眈,一盆墨兰花就差点折了王家一个嫡子,这个形势,还是作壁上观的好。” 纪云舒听他这么说,便也不再纠结:“算了,我有空去看看那个书生吧,他也算受了一场无妄之灾,也不知他还要不要参加科考?” 赵慎打量了她一眼,也没看出什么,抿了抿唇问:“怎么突然对书生感兴趣了?” 纪云舒奇怪道:“什么叫感兴趣?” 她不过是突然想起来,书中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姚若兰救了一个擅长养花的书生。 而是事实上,比起养花,那书生更擅长种植农作物,后来研究出了高产耐旱的小麦品种,在旱灾的时候粮食不至于减产,救了无数的百姓。 她想找这个人已经很久了,可惜不知道名字。 如今这个书生很像书中那个人,所以她想再去见见。 赵慎见说起书生,她的神思都不知飘到了哪里,便又道:“你不是说负心最是读书人吗?他都有女儿了。” 纪云舒看着他明显有些不悦的样子,哭笑不得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找他是有别的事儿?” “你跟他素不相识,能有什么事儿?” 赵慎不解,别看纪云舒成天喜欢问东问西,但她其实极少关心旁人。 所以他总是忍不住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将自己放在心上。 纪云舒伸手捏了捏他的俊脸:“赵世子,有你这样的夫君,难不成你还觉得我会红杏出墙?” 赵慎垂眸道:“你只是喜欢我的脸,那要是有人比我好看呢?” 纪云舒简直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你好歹先找出一个比你好看的,再吃醋啊,那个书生顶多也就是能看,还有一个女儿,显然已经成亲了,我跟他能有什么?” 赵慎幽怨地看着纪云舒:“你很关心他。” 纪云舒无言以对,说起来,她确实因为那个小姑娘对书生多有照顾。 “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小姑娘不容易,是个人都会想搭把手吧。” 赵慎对此心中有数,他从没觉得纪云舒对那个书生有意,不过是不喜欢她的目光落在别人身上。 “你看上他什么了?” 他不觉得纪云舒会无缘无故关注一个书生。 纪云舒无奈道:“我看他擅长侍弄花草,想必对种植之事颇有所得,不知能不能试着改良一下现有的粮种。往后几年的天气,你知道的。” 赵慎沉默了一瞬,抬眼看纪云舒:“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烦人?”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不希望纪云舒去关心别的人,别的事。 恨不得她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 可她似乎注定不会是那种全心全意为丈夫而活的女子。 他知道自己可能会死,但在死之前他想得到她全部的爱。 也因为他可能会死,他又希望她不要那么在意他。 这样,他死以后,她还能好好的活下去。 他想这些的时候,眸中有无法抑制的哀伤流露出来。 “赵慎,你在想什么?” 纪云舒的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这个问题,赵慎曾经问过纪云舒很多次,因为她经常在他的面前走神。 可这一刻,纪云舒只是看着他的眼睛,就莫名觉得难过。 她不等赵慎回答,便扑到他的怀中紧紧抱着他道:“你不会有事的。” 赵慎将她抱在怀中:“嗯,我不会有事。” 哪怕为了她,他也会拼尽全力活下去。 第二日,纪云舒一大早就去了医馆。 书生果然已经醒了过来,而且已经能下床了。 见到纪云舒来,连忙行礼道谢:“世子夫人的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纪云舒道:“先生不必多礼,不知怎么称呼?” “在下耿季。” 纪云舒点头:“耿先生大病初愈,坐下说话吧。” 说罢,她先坐了下来,耿季虽然不知道这位夫人要跟自己谈什么,但屋子里还有丫鬟守着,倒也不怕有人闲言,便坐了下来。 “夫人可是有什么事要跟在下说。” 纪云舒说话不爱绕弯子,便直接问道:“公子可是要参加今年的春闱?” 耿季摇头道:“原本是有这个打算的,可这一趟飞来横祸,跟夫人没有任何关系,这些日子在医馆的花费,在下会还给夫人的。” 纪云舒没有想到他担心的是这个,便道:“你若是有什么需要……”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耿季打断了:“夫人宅心仁厚,但我总不能靠着别人的施舍过活,何况我知道自己的能力,这一科,是中不了的。” 纪云舒闻言,本想着先资助他考完这一科再说的话就没有说出口,而是直接道:“先生误会了,我并没有施舍的意思,实在是看先生的花培育的极好,便想问问先生对农作物的种植有没有兴趣?” 耿季诧异地问:“你怎知我喜欢舞弄那些东西?” 纪云舒听他这么说,就知道自己没有猜错,立马道:“我想着都是种东西吗,总有想通之处,不瞒先生,我想要在北地干旱少雨之地种植农作物,可结果总不理想,不知先生可有法子?” 耿季已经知道她的身份,对她的话并没有什么怀疑。 纪家人世代镇守北地,可北地苦寒,粮食产量极低。 他仿佛遇到了知己一般,激动道:“在下就是凉州人,不瞒夫人,这个问题在下已经研究了很多年,颇有些心得。” 第二百四十八章 相互拿捏 “公主,既然事情说开了,我也不隐瞒你。恒儿的性子若是能由了我,也不会失了先前纪家那一门亲事,害我几年的谋划毁于一旦。这次又是敏儿先对若兰下了狠手,他心中难免不忿,若不让他把这怨恨发泄出来,不知道他还会做什么。” 泰宁长公主怒道:“他发泄怨恨,就是要我女儿的命吗?且不说敏儿并没有将姚若兰怎样,就算真的弄死了她,难不成要堂堂一个郡主给那个贱人抵命?” 姚氏看着她愤怒的样子,眸子微垂,平静道:“你误会了,敏儿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如何会伤及她的性命,更不用说她肚子里还有我的孙子。那蛊毒种下,在生产之前不会有任何伤害,等敏儿生产的时候,我将毒解了就是,到时候有了孩子,我自然会劝恒儿好好跟敏儿过日子。若兰你也知道的,只要太后在,那句懿旨就永远有效。” 见长公主不说话,她又道:“王爷的事不容有失,我在侯府是个什么处境你也知道,侯爷和世子对我百般防备,恒儿又什么都不知道。若不是万般无奈,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泰宁长公主叹了口气:“你为了兄长的付出我自然是感念的。便是我自己,也愿意倾尽所能,但不能赔上我的敏儿。我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 姚氏想了想道:“马上就要春闱了,这么做原本也是为了安恒儿的心,他并不懂蛊毒,我也跟他说过,这毒在生产的时候才会发作。现在就给敏儿将毒解了也无妨。” 说着她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放在桌子上。 然后不等泰宁长公主有回应,便起身道:“他们夫妻住的院子被烧掉了,也要修缮一番,公主若是不放心,就留敏儿在府上住一些日子。回头我让恒儿亲自来接。” 泰宁长公主看向她,姚氏十分镇定道:“这么做也是为了敏儿好。这些日子京城可不会平静。” 姚氏说完就离开了,徒留长公主一人在椅子上发愣。 她知道自己和雍王府都离不开姚氏。 但敏儿并没有参与其中,所以她想让姚氏看在多年的情分上放了敏儿。 她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哪怕是和离也能接受。 可姚氏却显然没有这个意思。 甚至最后那句话她隐隐听出了威胁的意思。 姚氏真是让她越想越心惊。 这时候知道姚氏离开的魏元敏从外面走了进来。 “娘,她怎么说?” 泰宁长公主有些无力地将姚氏的意思说了一遍,然后又将那个瓷瓶递给她:“她希望你回去,解药应该是真的。但具体要怎么做,你自己拿主意吧。” 她不会逼迫自己的女儿,从心里她不希望魏元敏回侯府了,姚氏能拿捏她,她未必不能拿捏姚氏。 她不信姚氏真的敢撕破脸皮。 魏元敏沉默良久,终究觉得心有不甘:“我若不回去,岂不是成全了那对狗男女?” 泰宁长公主摇头道:“傻孩子,你还这么年轻,以后的日子长着呢,何必为了跟人置气搭上自己?” 魏元敏坚定道:“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母亲不必劝我了,人是我要嫁的,有什么后果我都会自己担着。” 泰宁长公主不知道女儿这执拗的性子像了谁,若不是如此,当初她就不会同意这门婚事。 当时赵恒有心上人就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她并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去蹚浑水。 可惜,劝不住 现在,也一样劝不住。 她闭了闭眼:“罢了,你既然决定了就随你吧。但你要记得,不管发生什么,娘总会帮着你的。” 魏元敏忍不住上前抱住了长公主:“我知道,娘亲,放心吧,我会好好的。” 赵恒以前能对她下手,不过是以有心算无心,现在她有了防备,不会再轻易中招了。 她的眼底闪过蚀骨的怨恨,不过转瞬即逝。 纪云舒等着看好戏,随之等了几日,姚氏那里毫无动静。 赵魏元敏住的屋子被烧了大半,姚氏派了人修缮,倒是修的比以前更好了。 赵恒在屋子修好之后亲自去公主府将魏元敏接了回来。 纪云舒没想到魏元敏竟然还真的回来了。 她只要想到这个就觉得毛骨悚然。 不由问赵慎:“你说魏元敏是怎么想的?好好活着不好吗?” 死亡都治不好恋爱脑吗? 赵恒恨不得她死,姚氏更是手段阴险毒辣,就这样还敢回来,是有多嫌自己命长? 赵慎看着她好奇又觉得惊悚的模样,好笑道:“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知道赵恒会对你不利,明明已经拜过堂,还能果断离开他。大多数人都会被恨意蒙蔽双眼,想要报复回去。” 其实纪云舒在洞房夜捉奸之后的正常操作应该是将计就计的嫁给赵恒,然后想办法弄死赵恒和姚若兰。 纪云舒明白他的意思,若是那样的话,她拿的也许是个复仇剧本。 可惜她不是原主,对赵恒没有那么多的怨恨。 首先想的是保全自身,而不是什么报复。 “所以,你的意思是,魏元敏是回来报仇的,就跟姚若兰一样?” 姚若兰失踪那么久之后回来,又何尝不是为了报复魏元敏。 “不然你以为魏元敏是什么善男信女?都被下了蛊毒,还想着回来让赵恒回心转意?” 纪云舒叹气:“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这两个女人,她看的都累,明明只要离开,就能够安度余生,却偏偏想不开,要把自己困在这后院里争斗不休。 赵慎知道她心软,没有再说什么。 心里却清楚,这两个女人总要死一个事情才算了。 纪云舒突然问:“这些事赵恒还不知道吧?” 赵恒要参加春闱,年后便去了书院,这些日子极少回家。 哪怕是他亲自去接的魏元敏,姚氏应该也不会把真相告诉他。 赵慎道:“马上就要考了,姚氏肯定不会告诉他,咱们也不必多事。” 纪云舒点头:“随他们闹腾吧,只是蛊毒的事情,要怎么解决?” 除了赵慎,他们身边还有三个人中了蛊毒。 魏元敏既然愿意回来,身上的蛊毒应该是解了。 另外两个,现在都很麻烦。 尤其是皇上,最近发脾气的次数明显增加,情绪显然不受控制。 赵慎笑道:“这一番折腾也没白费,一尘道长那里已经有头绪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魏元敏的反应 “提醒我什么?” 魏元敏的话脱口而出之后,才明白过来,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咬牙道,“不可能的,她就是嫉妒我比她更早怀了孕。” 翠萝心中着急,却知道要说服郡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徐徐道:“郡主好好想想就能知道,世子夫人并没有什么好嫉妒的,她入门的时候侯爷就说了,世子没有子嗣可以过继,您这个孩子对她没有任何威胁。” 这话侯爷当时虽然是私下说的,可后来却当着所有赵氏族人的面说了一遍,姚夫人也没有任何异议。 这就说明在侯爷和赵家人眼中,未来的爵位继承人一定得出自世子一脉,二公子都不会有继承权,更别说二公子的孩子。 她是魏元敏的婢女,当然知道公主另有打算。 但这事儿纪云舒又不知道。 魏元敏冷声道:“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三番两次的提醒我,这府里除了她还有谁会不希望我生下这个孩子?” 翠萝有些不忍心道:“郡主,您难道从没想过二公子为什么突然就对您转变了态度吗?若说他突然想通了,那又是怎么想通的?他这些日子虽然对您不错,可依旧把姚姑娘捧在手心,护的周全。” 魏元敏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不会的,这也是他的孩子,他怎么可能这样做?” 翠萝有些心疼自家主子,但想到纪云舒的话,郡主可能在不知不觉中被下了什么蛊毒,会难产而亡,她就不寒而栗。 “您清醒一点,成婚几个月他都不愿意碰您一下,怎么可能突然就想通,愿意好好跟您过了,还是在他那心肝的眼皮子底下,您不觉得姚若兰这些日子安静的过分了吗?” 这些日子魏元敏怀了孕心里高兴,赵恒护姚若兰护的紧,她暂时也不敢做什么,便想着眼不见心不烦,让姚若兰少来她跟前。 姚若兰也十分乖觉,只安分地待在自己的屋子里。 她怀了孕身子不便,也不好拦着赵恒不让他去姚若兰那里。 因此这些日子他们这院子里分外的和谐。 魏元敏不是傻子,赵恒对姚若兰什么样子,对她什么样子,对比实在太鲜明。 她心里其实一直都明白,赵恒心里从来就没有她。 他早就知道姚若兰在相国寺失踪是她所为。 为了给姚若兰报仇,他有什么做不出来? 想通这些的魏元敏只觉得浑身冰冷,她伸手想要拿手炉,却一个手抖,将那精巧的铜手炉摔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翠萝连忙墩身收拾撒落在地上,还迸着火星的炭。 魏元敏却将她拉到了一边:“别收拾了。” 翠萝见火星已经烧到了一个垫子:“可是……” 魏元敏的罕见的平静理智道:“你说纪云舒说的是真的,那姚氏知不知道呢?如果她知道,纪云舒这么当面提醒我,她会怎么做?” 翠萝一下子僵在了原地:“郡主,我们怎么办?” 魏元敏看着地上还燃着的木炭:“放一把火,我们趁机回公主府。” 翠萝见魏元敏头脑清醒,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击的一蹶不振,心里也松了口气:“奴婢这就去安排。” 纪云舒听到魏元敏的房间突然着了火,魏元敏从火场里出来直接带人回了公主府之后。赞叹道:“反应真够快的,看来也不是全然的恋爱脑嘛。” 兰茵已经习惯了纪云舒的说话习惯,知道恋爱脑是什么意思。 在她看来,魏元敏从一开始就清醒的很,完全算不上什么恋爱脑。 但她家主子显然不这么认为。 “泰宁长公主和魏国公夫妇看着不温不火,可不管是宗室还是京城的权贵,谁能忽略他们,作为他们唯一的女儿,慧敏郡主自然不容小觑。” 纪云舒倚在一张躺椅上懒洋洋地道:“她若是真聪明,就不该嫁给赵恒来蹚这一摊浑水。” 明明有一手好牌,满京城的公子任她挑,却偏偏要来跳火坑。 说起这个,兰茵也有些感慨:“出身太好了,没遇见过什么挫折,便觉得自己与众不同,能用一腔真心感化男人。” 纪云舒发现兰茵年纪不大,看事情却极有见地。 “男人啊,爱与不爱,明显的很。好在她没有辜负我的一片苦心。” 当着姚氏的面提醒,她也是费了心思的。 魏元敏只要回到公主府,就一定有办法检查出来自己是不是中了蛊毒。 她都有些期待姚氏要如何应对了。 姚氏这一次果然坐不住,魏元敏前脚离开,她后脚就跟着去了公主府。 这一次泰宁长公主对她没了往日的亲近,冷着一张脸将人迎进了厅堂。 姚氏见长公主脸色不会,便主动开口道:“是我不好,没管好下人,竟让他们疏忽至此,差点将院子烧了,元敏没事儿吧?” 泰宁长公主认真地打量着她,半晌才道:“这些年因着兄长的缘故,我为你大开方便之门,你托我的事情,我没有不费心去办的,我以为咱们之间是有情分的。恒儿若不愿娶敏儿,我也不会强求,是你口口声声说会善待她,我才答应了这婚事,你就是这么善待她的吗?” 姚氏跟长公主相交多年,还是头一次听她用这样失望的口气跟自己说话,心里知道不好,当即道:“这话是怎么说的,不过是下人们照看不当,着了火,难不成伤着了敏儿?” 泰宁长公主目光犀利地看向她:“你当初是怎么对付沈氏的我也知道一些,那时候我才知道这世上还有蛊毒这样的东西,这些年我专门派人去苗人那里了解了蛊毒,虽然只是皮毛,但一个人有没有中蛊毒,还是能看出来的。” 姚氏闻言心头一沉,秦氏死后她就知道赵慎不会善罢甘休。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等赵慎发难,可对方却异乎寻常的沉得住气,一直没有动静。 后来见他被外面的事情缠住了手脚,她总算松了口气。 却没想到这个时候,给她来了一击。 想到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她的眼眸幽深。 她就知道蛊毒用的太多会引起怀疑,那个该死的书生没有死,果然引来了麻烦。 第二百四十六章 意外的收获 纪云舒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她的心里像是被突然被豁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冷风灌进来。 疼的同时还有些麻木。 赵慎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要知道就算是在肃州,他们九死一生的时候,纪云舒也没有哭过。 他有些手足无措地帮她擦着眼泪:“你别哭,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生死都不是大事,在你眼里,什么才是大事?” 赵慎拿帕子擦干她脸上的泪迹,很认真地道:“你,你才是我的大事,我知道自己要死都不及看到你哭心里难受。” 纪云舒的眼泪流得更厉害:“不许胡说,你不会死。” 赵慎耐心地哄她:“好,我不死,只要有可能,我都会尽力的活。” 纪云舒得了这句话,心中才好受了一些。 她知道自己无理取闹也改变不了什么,抱着赵慎没有说话。 第二日纪云舒去给姚氏请安的时候,正好碰上了魏元敏。 赵恒最近对她很好,她怀孕两个月,还没有显怀,面色红润,看起来精神不错。 跟姚氏的关系也同亲母女一般。 还撒着娇说姚氏这里的点心好吃。 倒是纪云舒,终究惦记着赵慎的身体,晚上没有睡好。 魏元敏注意到她眼底的青影,便好奇地问:“大嫂这是怎么了?没睡好吗?” 纪云舒看了她一眼,点头道:“可不是,前两日王序不是在街上为了一盆花打伤了一个书生吗?正好我和世子路过,将那书生带到了我的医馆里,可是这都过去两日了,那书生还没有醒过来,我自然着急。” 魏元敏就是随口问一句,没想到纪云舒还真的说了出来。 王家公子在大街上当众伤人的事情她自然也听说了。 “人们不是说王序将人打死了吗?那应该伤的很重,就算醒不过来,也不能怪大嫂你的医馆。” 魏元敏实事求是地说。 这时候,姚氏在上首道:“我早就说过,你个世子夫人开医馆不合适,能救多少人且不说,只要出了事,便会影响到咱们侯府的名誉。这事儿又跟王家有关系,若是人救不回来,王家人岂能不埋怨?” 纪云舒抬眼看她:“夫人说的是,只是我担忧的并不是这个。医馆的大夫查了,那书生昏迷不醒,并不是因为受伤,而是中了苗人特有的蛊毒,这毒咱们这里的大夫无人能解。” 说这些话的时候,纪云舒眼都不眨的看着姚氏,她以为姚氏要么会心虚,要么会像以前一样装的若无其事,让人看不出一点痕迹。 却没想到她的视线往魏元敏那边瞥了过去。 虽然只是转瞬即逝的一眼,但纪云舒立马明白,那是下意识的。 她听到蛊毒的事,为什么会先看向魏元敏? 纪云舒想到这些日子赵恒的异常,心砰砰地跳了起来。 魏元敏却毫无所觉地奇怪道:“蛊毒?有这样一种毒吗?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姚氏也笑道:“我活了这么久,也没听说过有这样的毒,说不准是你们医馆里的大夫救不了人,胡编乱造出来的。” 纪云舒摇头道:“医馆里的大夫医术十分高超,人品也信得过,不会撒这样的谎。她还跟我说,这蛊毒是苗人特有的毒,效果各异,有些下到怀孕的妇人身上,能让人悄无声息的难产而亡,连最高明的大夫都难以查验出来,而且那毒还能延续到孩子的身上。” 这话自然是说给姚氏听的,可这个女人的心理素质确实过硬,也可能是有了前面那句铺垫,她听到这话再未露出什么马脚。 而是诧异道:“还有这样的事?真是闻所未闻。” 纪云舒也不在意,若不是有了意外的收获,她也不会多嘴这一句。 但魏元敏仿佛是个缺根筋的,纪云舒刻意说了怀孕的妇人,她依旧没有往自己身上想。 而是好奇地问:“这是真的吗?你说的这个大夫亲自见过?” 纪云舒漫不经心道:“应该是见过吧,不然也不能说的这样头头是道,我听了都被吓了一跳。咱们这些人,成日待在后院消息闭塞,实在是太容易被暗害了。” 魏元敏得意道:“能被用这样隐秘的手法残害,还祸及子孙,那想来是得罪了人,可见这人啊,还是该多多积德行善。” 她说话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露出幸福的笑。 纪云舒意味深长地道:“弟妹说的是。可千万不能做坏事,不然谁知道会不会得罪什么人,暗地里就害了你呢。” 魏元敏听她意有所指一般,心里有些不舒服,不过终究还是没有放在心上。 她并不觉得自己得罪了谁。 跟在她身边的翠萝看着姚氏虽然带笑,眼底却明显有些阴沉的样子,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她自小就进了公主府,能得公主信任,成为郡主的贴身侍女,自然是有些能耐的。 她最大的本事就是察言观色。 跟着郡主嫁进侯府,侯府的这些主子是什么脾性,她早就了解的清清楚楚。 尤其是纪云舒,虽然没有郡主的封号,但这位太后亲自抚养长大的纪家姑娘身份尊贵并不亚于郡主。 她是个直爽的性子,没用的话从来不会多说。 这些日子除了上次郡主怀孕的消息传出亲自去看郡主,就是今日说的话最多了。 而且两次的话内容都一样。 有人会对郡主动手。 她不是郡主,对赵恒没有什么感情。 所以不止一次地看到过,赵恒在陪着郡主的时候,眼底露出的跟脸上的笑意并不相称的冷意。 婆媳几人聊了一会儿,姚氏便以有些累为由让她们离开了。 出来后纪云舒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她相信就算魏元敏是个恋爱脑,对赵恒没有一点怀疑。 她身边的人也不傻。 纪云舒猜的没错,翠萝扶着魏元敏一回到屋,就将伺候的人打发了出去。 跪在了地上道:“郡主,我们去世子夫人的医馆看看吧。” 魏元敏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你生病了吗?府中也不是没有大夫,何必那么麻烦?” 翠萝有些着急道:“郡主,世子夫人说的话,您没有听明白吗?她分明在提醒您啊。” 她也不想这么直接的挑破,可郡主一颗心都扑在二公子的身上。 不说明白,她是怎么也不会去怀疑二公子的。 第二百四十五章 我会陪着你 如若不然,就是南疆苗人谋害大夏皇帝,所有苗人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一尘抬头望着天叹息:“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我随你入宫一趟吧。” 赵慎道:“不着急,那些人也不至于一时半刻就对皇上怎么样?现在要先把那个给人下蛊的人找出来。道长有办法吗?” 一尘看了眼书生病房的方向:“我会尽力一试,但对方应该有所准备,成功的可能性不大。” 赵慎点头:“那就先试试吧。” 纪云舒不知道赵慎是怎么做到这样冷静地跟一尘谈话的。 直到回到府中,她还沉浸在赵慎可能很快会死这件事中无法回神。 在她发现自己能够改变一些事情的时候,她就想着要用尽一切办法改变他们会走向死亡的命运。 这些日子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她救回了岑老爷子和岑晞,她以为他们也能一直好好的。 纪云舒的心头被一股无力感覆盖。 为什么她已经做了这么多,却还救不了赵慎? 赵慎看着她的样子有些心疼,握着她冰冷的手安慰道:“一尘道长只是说他解不了我身上的毒,又没说一定不能解,姚氏手上说不准就有解药,就算没有,大不了我们亲自去一趟南疆,总会有办法的。” 纪云舒深深地吸了口气,她不想这个时候还让赵慎来安慰她,伸手抱着他的腰靠进他的怀中:“嗯,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 赵慎想起上一世,他孤身一人死在暗杀中,没有人知道。 如今这个世上有人牵挂他,担心他,愿意一直陪着他。 重活一世,他已经赚了。 “好,我们一起。” 两人静静地抱了一会儿,纪云舒才又问:“你为什么不先带一尘道长入宫,确定皇上是不是真的中了蛊毒?” 赵慎将她拥在怀中轻声回答她的问题:“依皇上的状况看,十有八九是了,但一尘道长也说了,他解不了这毒,控制的话还会被对方发觉,所以先等等吧。” “你可是有了打算?” 赵慎点头:“事关皇上,自然不能大意,所幸对方还没有准备好,给了我们时间。” 纪云舒想了想谋反需要准备什么,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兵权,他们还没有将兵权拿到手。” 书中赵恒在北地害死了自己的父兄,掌控了北地二十万大军。 这虽然是除了一个大的隐患,但远水救不了近火。 他们能成功一定还对拱卫京师的兵马动了手脚。 赵慎赞赏地看了她一眼:“这些日子他们动作频繁,春闱是摆在明面上的,宫里多了一个嫔也不至于立马就能改天换地,这些不过都是为了吸引我们目光的障眼法。” 纪云舒接着道:“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他们想成事,还得有兵权。尤其是拱卫京师的这几支兵马,一定得是自己人。” “你打算怎么办?” 赵慎道:“拱卫京师的主力是神武军,神武军的主将卫大将军,是先皇托孤的重臣,我和皇上都曾在他手下训练过,老将军的忠心毋庸置疑。” 皇上曾去过军中的事纪云舒倒是听太后提过一嘴,卫铮将军她也见过,确实是个正气凛然的大将军。 她想了想才道:“卫将军不会背叛皇上,那他们会怎么办?” 赵慎的目光落在纪云舒的身上:“其实在知道雍王会谋反的时候,我就已经派人彻查了神武军。” 纪云舒知道,就算是没有人谋反,神武军也是皇上重点监控的对象。 所以并不算意外。 “有什么发现吗?” 赵慎摇头:“卫老将军没有任何异样。” “所以是他身边的人?”纪云舒皱眉,“可我听说将军夫人早逝,再没续娶,膝下只有一女,已经出嫁了……” 说到这里,纪云舒蓦地停了下来,她已经明白赵慎刚刚为什么会看向她。 就像书中的她嫁给赵恒是那些人对付纪家的一场阴谋一样,想要牵制卫老将军,恐怕只有在他这唯一的女儿身上下功夫了。 “他们做了什么?” 她看向赵慎。 赵慎摇头:“目前还没有,但我查了卫老将军的女婿,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如今任飞羽营主将,是个不择手段向上爬的人。” 纪云舒皱眉,权欲重的人确实很容易被引诱做出错事。 更不用说赵慎说他不择手段,那就意味着这人可能本身就有把柄。 纪云舒有些暴躁:“难道我们只能等着他犯错?” 赵慎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怎么这样急躁起来,不是万无一失,那些人怎么敢轻举妄动?若是提前暴露,卫将军那样的人物不会舍不得一个女婿,但他们想要再找机会就难了。” 纪云舒确实不擅长做这些揣摩人心的事情,而赵慎的身体情况又让她心情沉重,自然就没了耐心。 “别跟我说这些了,先说说你体内的毒,你打算怎么办吧?” 她知道赵慎说那么多是为了转移话题,但终究还是忍不住道。 赵慎无奈地扶了扶她的头顶笑的温柔:“这么担心我啊?” 纪云舒不满道:“你是我的夫君,我自然担心你了。” 其实并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她的夫君。 赵慎是她来到这里之后对她最好,也陪伴她时间最长的人。 她不愿意去想如果他不在了,自己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 而且面对层出不穷的阴谋诡计,纪云舒觉得如果赵慎都会死,那她更不可能从这些人的算计中全身而退。 赵慎用自己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柔声道:“不必这样焦虑,我们先试探一下姚氏,如果她手上没有解药,就去一趟南疆。” 他的声音轻柔,事情也安排的条理清晰,确实缓解了纪云舒心中的焦虑。 不过她很快就听到了赵慎接下来的话:“阿舒,如果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也不用难过。你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我会死吗?能够重来一回,这一次有你相伴,我已经很知足了。” 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纪云舒僵在了那里。 所以赵慎也没有把握解掉他身上的毒。 他这么平静,不是因为有办法,而是早就接受了自己会死的事实。 在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每日忙个不停,连过年期间都没有闲功夫,就是为了在死之前尽可能的多做一些。 第二百四十四章 并非我能解 一尘点头道:“自然是有的,苗族有些部落养蛊虫十分盛行,当然他们也有自己的规矩,不会滥用,更不用平白无故地用在外人身上,这个人做了什么?” 纪云舒将昨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解释道:“大概就是这个样子,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接触过什么苗疆的人,但可能性应该不大,暂时不解毒,会对他的身体有影响吗?” 一尘摇头:“不会,只是让他沉睡而已,他的后脑有伤,沉睡反而有利于恢复。唯一的麻烦是对方随时可能催动蛊毒发作。” 纪云舒想了想问:“有没有不让对方发现的解毒方法?” 一尘道:“没有,母蛊在对方手中,一旦他体内的蛊有动静,对方就会发现。” 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那就先不解毒。” 纪云舒抬头一看,是王大老爷和赵慎一起来了。 开口说话的是王淳。 他进屋看了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人,对问一尘:“不知道长可有办法在对方催动蛊毒的时候,保住他的命。” 一尘点了点头:“这自然是可以的。” 王淳松了口气:“那就麻烦道长了。” 他同时转头对赵慎道:“也多谢世子了。” 虽然这书生真死了他也不是没有法子应对,可人活着自然是最好的。 赵慎道:“王大人不必客气,现在情况已经明了,大人可以放心了。” 王淳心中清楚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但赵慎已经帮到了这个份上,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便笑着客套了几句告辞了。 等他离开,一尘重新给书生开了药,才出了外面。 今日天气不错,几人便在院中的亭子里坐了下来。 赵慎在请一尘回来的信中便已说明了情况,一尘原本还不信京城有人会中蛊毒,毕竟这东西按道理是不应该出现在苗疆以外的地方的。 但既然那个书生都中了蛊毒,赵慎也未必不会中。 他也没废话,直接执起赵慎的手腕把脉。 良久才面色凝重道:“世子确实中了蛊毒,而且时间久远,极有可能是从娘胎里带来的。” 赵慎早有心理准备,听到这话语气平静地问:“这是不是说明我娘也有可能死于蛊毒?” 一尘点头:“有这种可能。” 纪云舒忍不住问:“能解吗?” 不是她不关心赵慎的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但在之前就已经知道人不是死于难产,她便有所猜测。 横竖是被害死的,对一个生产的夫人能动什么手脚,纪云舒大概也是清楚的。 而且据说沈夫人死后侯爷彻查过这件事,仍旧没有找出任何线索。 所以对方一定做的很隐秘。 可她没想到,竟然是蛊毒。 而且这毒还延续到了赵慎的身上。 难怪姚氏明明对侯府的爵位势在必得,却一点都不着急对付赵慎。 在赵慎锋芒毕露的时候也只是弄残了他,而不是直接除掉他。 因为赵慎是威胁赵侯爷最好的把柄,赵慎还活着,赵侯爷就不得不投鼠忌器。 真是个厉害的女人,能狠的下心,亦能掌握好动手的分寸。 想到这些,纪云舒真是恨死了姚氏,可现在,她最关心的是赵慎的身体。 一尘的神态很明显,这毒,怕是不好解。 也果然如她所料,一尘皱着眉头道:“苗疆人研制的蛊毒,种类繁多,功效各异,在下对此的研究也很粗浅,只能解一些常见的蛊毒,世子身上这个,并非我能解。” 他话说的婉转,但事实上,这毒可能是胎里带来的,母蛊已不在,赵慎中毒二十多年,已入肺腑,十有八九无解。 纪云舒闻言一颗心沉到了底:“没有别的办法吗?” 一尘迟疑了一下:“或许可去苗疆碰碰运气。” “碰运气?” 纪云舒白着脸看向赵慎。 一个大夫说出碰运气,那就意味着没救了。 赵慎握住纪云舒的手安抚她:“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别怕,姚氏敢用我的命拿捏父亲,总不会没有依仗。” 一尘点头道:“你这种情况,确实可能有解药,我认识苗疆一个部落的族长,回头会找他问问有没有办法。” 赵慎神态平和道:“多谢。” 面对生死还能泰然自若,一尘有些敬佩他。 “不必,毕竟你们夫妻给我的足够多,我希望你好好活着。” 如果赵慎就这么死了,他也会觉得遗憾。 纪云舒不由问:“中了蛊毒没有任何症状吗?之前你也给他治过腿,为什么没有发现?” 一尘解释道:“那时候别说蛊毒,我对毒也没有太多了解。这几年我云游过一些地方,去西南采药的时候,误入一个苗族部落,帮着救了人,才被他们接纳,知道了一些蛊毒的事。” 他喝了一口茶才接着道:“蛊毒不发作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光从脉象上很难看出来。” 他说的很清楚,纪云舒听完后,心里乱糟糟的,也没有再问什么。 倒是赵慎沉默了片刻问:“有没有蛊毒,会改变人的性情?” 一尘蓦地看向他,神色凝重道:“还有人中了蛊毒?” 赵慎道:“我也不清楚,但他只在短时间内就变得很以前不一样了,也没有大夫发现异常。” “是有这种蛊,但很难炼制,是谁中了这个蛊毒?” 赵慎抬眼看向他:“皇上。” 一尘愣了一下:“那些人疯了吗?怎么敢对一国之君下手?” 赵慎道:“你有办法解毒吗?” 一尘摇头:“操控人的情绪,得保证蛊是活的,除了下蛊的人怕是无人能解。” 纪云舒想果然是个厉害人物,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直接将手伸到了皇上身上。 这次赵慎沉默了半晌才问:“那有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控制?” 一尘道:“这个倒是不难,但对方同样会知道。” 赵慎面无表情道:“无妨,对方就是知道又能怎样?他们敢直接害死皇上吗?” 一尘诧异:“毒都下了,为什么不敢?要知道这种控制情绪的蛊毒最终会让一个人变疯。” 赵慎冷笑:“你也说了苗疆蛊术从不外传,除非这个下蛊的人跟苗疆人有深仇大恨,恨不得所有苗疆人都去死。” 苗族的蛊毒就算是知道的人少,也不是完全没人知道,皇上若死于蛊毒,但凡被人看出来,苗疆人都势必要给出一个说法。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不是受伤是中毒 纪云舒抿了口茶道:“那你可得小心,他若当真是我以为的那个人,毁了你岑家恐怕也就是动动手指的事。” 岑晞点头:“我知道,你不是怀疑昨日的事儿是他干的吗?一出手对付的就是王家,还能把自己撇清,这自然不是一般人的手笔。” “所以我觉得你应该再慎重考虑一下。” 纪云舒有些愧对眼前的女子,若不是跟她扯上关系,蔺回雪也不会把目光放在岑晞的身上。 岑晞却笑道:“没什么好考虑的,我在向你求援的时候,就知道日后要面对什么。我连你可能会造反都想过了,现在的情况比我想象中好很多。” 她相信纪云舒,纪家不会造反,那和她作对的人想要干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更何况对方出手对付的是王家。 皇后娘娘的母族。 岑晞隐隐觉得她接触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纪云舒一直知道岑晞是个聪明的姑娘,但没想到她从一开始就将事情想得这样通透。 岑晞这样洒脱大方,她也不好再说什么扭捏的话,便道:“跟蔺回雪接触,你千万小心,有什么事一定记得跟我说。” 岑晞笑道:“放心吧,他也是一个鼻子两只眼得人,只要不直接来杀我,我自有法子应对,我已经让他做萃华楼的账房了,当真算的一手好账。” 纪云舒好奇地问:“他没有以马上就要春闱拒绝?” “没,他还一副很感激的样子,装得跟真的一样,怪有意思的。” 行吧,听起来像是个热衷于角色扮演的大佬。 “那你就陪他好好玩儿吧,最好注意一下他身边出没的人。” 蔺回雪选择了扮演一个穷书生,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但他办事总要有人手,运气好的话说不准能找出几个。 岑晞点头:“正好我的婚事也拖不得了,我打算过些日子就带他回家见祖父,到时候让他住进家里,他的行踪自然就好掌控了。” 纪云舒有些犹豫:“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而且他也不见得……” 岑晞知道她是关心自己,不由笑道:“我总是要嫁人的,目前也没有合适的人选,随便抓一个未必就比他好多少。我知道他不见得想娶我,但没关系,他不是为了你才来接近我的吗?最近我们见面他都是知道的,我跟你的关系越亲近,他就越会觉得从我下手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这都是我们的猜测,也有可能我们猜错了,他就是一个正常的书生。” 虽然这种可能性并不大。 “那不更好,我本来就想找一个这样的夫君,嫁了就嫁了。” 岑晞见遇到这样的事情,纪云舒首先考虑的不是怎么利用她对付蔺回雪,而是担心她会受伤,迟疑不决,更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纪云舒会给她选择,但那些背后谋划着争权夺利的人可不会顾及一个小小的岑家。 “你不用担心我,我原本就想好了最坏的结果,在这个前提下,不管发生什么,都在我能接受的范围,如果出了意外,那也是命,跟你没有关系,人生在世,总是要选一条路走的。” 纪云舒见她方方面面都想得很清楚,只好点了头。 她终归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很难做到心安理得地利用岑晞这样一个小姑娘去达到自己的目的。 但她也清楚,在岑晞接受了她的帮助,她们就绑在一起了。 现在的形势也不是岑晞不搭理蔺回雪,对方就能不打她主意的。 从酒楼出来,她又去了医馆。 书生依旧昏迷不醒,王家派了人一步不离地守着他。 小姑娘也守在床边不肯离开。 纪云舒问了大夫病人的情况怎么样? 大夫摇头道:“如今能做的都做了,人什么时候醒来就看天意了。” 纪云舒听这话就知道人能醒过来的几率不大了。 她看着床上的人,还有乖乖守在床边的小姑娘。 心中惋惜的同时还隐隐有些愤怒。 那些人,为了达到目的简直不择手段。 这书生无辜被卷入其中,若不是她和赵慎昨日碰巧遇上,说不准已经没命了。 这样不把人命当回事,就算坐上了那个位置,也不可能会善待百姓。 纪云舒越想越觉得憋屈的时候,兰茵突然进来对她小声回禀:“主子,一尘道长回来了。” 纪云舒一听这话,立马跳了起来:“在哪呢?” 她的话音落下,外面有人走了进来,一身道袍的人对纪云舒简单行了一礼:“世子夫人,许久不见。” 纪云舒见着他眼睛都亮了起来,抓着他便道:“你可真是个及时雨,快去救人。” 一尘无奈地被她拉到了书生的房间里:“他昨日后脑受了伤,昏迷了一日夜还没醒。” 一尘见此,也顾不得其他,上前把了脉,过了片刻才蹙眉道:“他昏迷不醒并非因为后脑的伤,而是中了毒。” 纪云舒张了张,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看向一旁之前为书生诊治的大夫。 那大夫就是一尘教出来的,不解地问:“师父,从昨日起我为他把过好几次脉,并没有什么中毒的迹象。” 一尘扒拉着书生的眼皮认真观察了片刻才道:“这毒不同凡响,也不怪你看不出来。” 大夫对毒确实不怎么精通,便好奇地问:“是什么毒,能当得起师父这样的称赞?” 没错,在他眼里,能让一尘说上一句不同凡响,这是十分了不得的称赞。 一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沉吟了片刻,问纪云舒:“需要现在解毒吗?” 纪云舒脱口就要说当然要解,但转念便明白了一尘专门问这一句的缘故:“现在解毒有什么不妥吗?” 一尘笑道:“这是蛊毒,现在解毒,会打草惊蛇。” 纪云舒听到蛊毒两个字,脑子都有一瞬宕机。 良久,她才反应过来:“这世上当真有蛊毒这种东西?” 其实她是相信卢凝霜的,对方没有必要在死前还编一个谎话骗她。 可这些日子她翻阅了大量的资料,也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据说蛊毒来自西南苗疆的一些部落。 那些人从不外出,也极少将蛊毒用在外人的身上。 同时他们极其排外,从不会跟外人接触。 所以即便有云游的大夫听说有这么一种毒,也没有见过。 总而言之,蛊毒这玩意儿,只存在于传说中。 第二百四十二章 我会盯着他 纪云舒也轻声道:“如果不是皇上突然移情别恋,你觉得他到底是怎么了?” 正常人是不可能性情突变的。 皇上的言行落在别人的眼中,便是有了新欢,便忘了旧爱。 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这种事在宫里一点都不稀奇。 赵慎道:“我之前就已经暗中传信,让一尘道长回京了,他应该快到了。” 这个纪云舒也是知道的,卢凝霜临死前说的话终究让她心中不安。 京城的大夫甚至太医都查不出来赵慎到底有没有如卢凝霜所说中了蛊毒。 在不能惊动姚氏的前提下,也只好请一尘回来了。 毕竟他的毒术世上少有人能及。 “你怀疑皇上被人下了药?太医那边怎么说?” 赵慎知道纪云舒一向对皇上有偏见,趁机解释道:“皇上这个人,最让人放心的其实不是他有多雄才大略,而是他骨子里是个念旧也心软的人。” 纪云舒缩到赵慎的怀里,听他继续道:“所以他哪怕真的喜欢上了别人,也不可能就这样断了对皇后娘娘的情分。” 这一点纪云舒倒是认同的。 皇上确实不是什么雄才大略的皇帝,但他哪怕猜忌纪家,也没有动过什么心思。 以前哪怕不喜欢她,也从没有为难过她。 对太后更是,这些年夹在太后和皇后之间并不好过。 “你说的有道理,可什么样的药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赵慎道:“你忘了对方手中还有一个善于用香料害人的人,更不用说倘若真有什么蛊毒,改变一个人的性情未必办不到。” 纪云舒抱着赵慎的腰:“我今日应该去见见皇上的,若他用的香料有什么异常,我说不准能闻出来。” 赵慎却摇头:“最近你都别进宫了,连皇上身边伺候的人和太医院都没有发现什么,想来对方的手段很隐秘。咱们先别打草惊蛇。他们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对皇上做什么,我们还有时间。” 纪云舒觉得宫中的形势不太好:“那个怡嫔不是怀孕了吗?如果生下皇子,不对,皇后娘娘跟小皇子会不会有危险?” 有皇后嫡出的幌皇子,怡嫔的儿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登上皇位的。 纪云舒一瞬间想了很多。 赵慎却揽着她笑道:“那也得怡嫔能确定她生的会是个皇子才行,所以她生产之前不会做什么的,万一露出马脚,岂不是功亏一篑。” 纪云舒想想也是,跟赵慎越聊事情仿佛越复杂,她直接放弃了聊天,闭上眼睛道:“困了,快睡吧。” 赵慎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他也知道纪云舒其实不喜欢这些,跟她说只是希望她心里有数。 次日赵慎去忙自己的公务,纪云舒又约了岑晞。 不过因为前两次跟岑晞见面聊天都被人偷听,这次她约在了自己的酒楼。 这里的私密环境更好,而且是自己的地方,绝对不用担心谈话的内容被人偷听。 岑晞打量着雅间里的环境,赞叹道:“难怪这酒楼才开了这么些日子,还贵的离谱,依然宾客源源不绝。” 纪云舒请她坐下,倒了茶才道:“哪里能跟你的萃华楼比,那可是文人墨客聚集的地方。” 岑晞不在意道:“在商言商,文人墨客的特点是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一个个爱装清高,哪里会敞开了吃喝玩乐,你这里就不同了,贵的别出心裁,人们心甘情愿花银子。” 纪云舒笑了笑:“谁让我穷呢,这也是无奈之举。” 岑晞听了这话是真无奈:“你一个贵女,嫁的又是侯府世子,照理说光嫁妆就几辈子都花不完,怎么还哭穷呢?” 纪云舒笑道:“你之前不就看出我缺钱了吗?没有猜猜我为什么缺钱?” 岑晞眨了眨眼直接道:“我一开始以为你是为了做善事,养那样一个医馆确实费银子,但我算了算,那点银子对你来说应该只是九牛一毛。你应该是有一项很大的开销。” 纪云舒听她如此说,也坦诚道:“你猜的没错,我想可能别人也猜到了,以为我结交你是为了钱,所以盯上了你。” 岑晞是个很大胆的人,几乎是在纪云舒话音落下的一瞬她便道:“你们纪家,该不会是想要造反吧?” 能让纪云舒这样的人缺钱,岑晞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个。 纪云舒差点被她的话呛到:“你觉得我们家要造反,还敢跟我来往?” 岑晞认真道:“我也没得选啊,如果没有你,我和祖父可能都已经死了,我说以后岑家听你差遣,你以为是开玩笑的?” 纪云舒确实没把这话放进心里:“行了,我就直接跟你说吧,纪家没有谋反的心思,但别人有。我手里的钱去向多的很,这些皇上都知道,你以后也会知道。现在要先解决眼前的问题,那盆墨兰,到底怎么回事?” 岑晞没想到纪云舒真会跟自己交底,她心里虽然隐隐猜测纪云舒大笔钱财的去向,造反自然是最费钱的,但她觉得纪家不会。 纪家世代守卫边关,所有的人脉都在军中,可靠着这些造反怕是难以成功。 况且如今的太后是纪家的女儿,皇帝身上也流着纪家的血。 知道纪家不会造反,她心里狠狠松了口气,她对纪云舒是真心的感谢,也是真的将岑家跟纪云舒绑在了一起。 最重要的是,她是真心喜欢纪云舒,将她当做朋友的。 纪云舒能够好好的,那自然最好。 “我就猜你是来问那盆墨兰的事的,不过昨日我已经跟京兆府的人说过了,没有一点隐瞒。” 知道京兆府尹是纪云舒的夫君,所以昨日赵慎派人去问话的时候,岑晞便没有丝毫隐瞒地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因为赵慎说过这件事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不管是岑晞,还是书生,还是王序,都不知情。 纪云舒听她这么说也不意外,转而问:“你和蔺回雪怎么样了?” 岑晞惊讶地问:“你怀疑他?” 纪云舒摇头:“说不上怀疑,毕竟毫无根据,但昨日的事儿,牵扯甚大,是有个厉害人物在布局。” 岑晞对朝堂之事虽然了解不多,但昨天的事大概还是知道一些的,王家公子为了一盆花当街杀人,对方还是有功名的学子,这确实算的上大事了。 “这事儿昨日就已经传遍了全京城,确实不对劲。蔺回雪嘛,他跟这事儿半点扯不上关系。但这反而让我觉得他有嫌疑。” 说到这里,她兴致勃勃道,“他不是盯上我了吗?你放心,接下来,我也会盯着他,看看他到底想打什么主意?” 第二百四十一章 天衣无缝的局 “生气也解决不了问题,皇上是什么意思?” 纪云舒一想到皇上可能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就觉得心头发寒。 赵慎道:“皇上同意了我之前的建议,让卢相做主考官,不过这个消息要临近春闱才公布。” 纪云舒明白,他们可能想利用这个时间差看看还有哪些人会跳出来。 “那王家的事呢?” 赵慎见她一脸担忧的样子笑道:“难不成你还指望皇上帮忙出主意?王家底蕴深厚,若不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这点事并不难解决。” “可现在就是碰到了这个节骨眼儿。” 不是关键时候,谁会闲的没事去动王家嫡子。 赵慎见她很担心的样子,笑道:“你等着看就是了,大约是王家这些年太低调了,让人忘了王家人的手段。” 能做帝师的人,岂会教不好自家的子孙? 两人说话间,绿如端了面进来,还有几样小菜。 赵慎是真的饿了,动作优雅却快速地吃了一碗面。 纪云舒一边看着他洗漱一边问:“那书生到底怎么回事?王序说没有用力推他,应该不是在说谎。” 赵慎道:“是有人暗地里动了手脚,不过应该查不到证据了,那书生我们也见过,不是什么奸恶之人,极有可能也不知情。” 这才是最麻烦的,王序和那个书生素不相识,无仇无怨,就在路上碰到,为了一盆花起了冲突。 王序也不过是逞一时之气,并没有想要做什么。 “这一个局当真是天衣无缝。” 赵慎摇头:“这世上哪有什么天衣无缝的布局,不过是我们没有找到突破口。” 纪云舒趴在床上点头:“今日也是赶巧了,正好被我们碰到,救了那个书生,不然等王序那个傻子反应过来,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赵慎换了寝衣上床,见她百无聊赖地在床上乱滚,眼眸深沉。 “我听王序叫你姐姐,我怎么不知道你们关系这么好。” 纪云舒在宫里的时候,太后和皇后的关系不太好,纪云舒自然是向着自己的姑母,也对皇后不假辞色。 按理她跟王家人不应该有什么交集才对。 纪云舒两手托着下巴道:“也没多熟,就是有一次皇后娘娘的生辰,他跟着王大夫人进宫给娘娘贺寿。寿宴上,他自己一个人跑到湖边玩,被人推进了湖里,我正好看到,就让人将他救了起来。” 听她这么一说,赵慎也记起来有这么回事了。 当时皇上震怒,对王序下手之人还是他查出来的。 “你以前,很喜欢救人吗?” 纪云舒不解地望向赵慎:“我也不知道王序怎么就认准了是我救的他,但我其实就是正好路过,顺口喊了人而已。” 原主的记忆就是这样,她压根没有当回事,甚至叫了人就走了,连一秒都没有多停留。 还是时候皇后来跟她道谢,她才知道落水的是王家的公子。 赵慎也明白她的意思,他在意的也不是王序那个小傻子。 只是萧昆的事儿,纪云舒显然也没有放在心上,他自然也不会主动去提醒她。 于是问:“你还救过谁?” 纪云舒不知道赵慎怎么想起问这个,但是看着赵慎深沉的眼眸,她下意识觉得应该立马结束这个话题。 于是摇头道:“没有了,我大多数时候都在宁寿宫,也没见过什么人。” 赵慎也没有抓着这个问题不放,转而道:“今日之事,起因是那一盆墨兰,我找人问过,那个书生家境贫寒,但一手侍弄花草的功夫十分了得,那一盆墨兰是被人订好的,是以不肯松口另卖王序。” “跟他订花的是谁?” 赵慎看着她道:“岑晞。” 纪云舒瞪大了眼睛:“你说谁?” “你没听错,就是你认识的那个岑晞,明日你可以去见她,问问她是怎么想起找一个书生订花的?” 纪云舒挑眉:“这是你们京兆府的活儿吧?” 赵慎摇头:“今日我已经让人去问过岑晞了,她说是无意间见到了那书生养的花,得知对方手上还有一盆墨兰,而她祖父喜爱墨兰,她便重金订下了。” 纪云舒道:“这听起来很合理,而且岑晞是个聪明的姑娘,应该不会主动将自己卷进这些事情中。” 生意人,最是讲和气生财,绝对不会想跟人起冲突。 更不用说得罪王家的公子。 如果是岑晞在场,说不准会主动将花送给王序。 不是说岑晞没有骨气,而是她清楚什么最重要,没有必要为了一盆花跟王家的公子争。 哪怕争赢了,对她也没什么好处。 赵慎道:“是啊,不管是岑晞,书生,还是王序,这个事件中的每一个人,都在不自觉中做了别人的棋子,这才是幕后之人的厉害之处。” 纪云舒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她猛地抬头问:“有没有可能,是那个蔺回雪?” 萧昆已经给他们透了底,雍王这次派了一个厉害的人来。 但到现在为止,那个人还没有浮出水面。 明面上的那个严宁默赵慎一直让人盯着,而且他已经把自己架了起来,行动都在人们的注意中。 蔺回雪这个人明显不对劲,一开始就顶上盯上了岑晞,现在这件事又跟岑晞扯上了关系。 虽然从表面上看,这些事跟蔺回雪没有半点关系,但纪云舒脑海中不自觉就想到了他。 赵慎摩挲着手指上的戒指道:“不管是不是蔺如雪,涉及到科考的主考官,跟雍王府应该脱不了关系。不过好戏还在后头,不必急着下结论。” 纪云舒抚了抚他的眉心:“你既然不担心这个,怎么还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王序的事情有王家解决,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让卢相当主考官,这跟他最初的想法一致。 说到底他们没有什么损失,可她却觉得赵慎明显心事重重。 赵慎将她的手攥紧,轻声叹道:“我在担心皇上,他今日几乎对皇后娘娘都发了火,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 纪云舒闻言心头也有些发沉,皇帝以前对皇后有多好她也是知道的。 可如今,明知道王序是被人陷害,这事儿也跟皇后娘娘没关系,却迁怒皇后。 如赵慎所说,皇上如今的言行,当真已经越过了他的底线。 第二百四十章 王序的冤屈 王序呆呆地眨巴眼睛:“做什么?” 他一点都不担心赵慎和纪云舒坑他。 他早就知道赵慎是姐夫的心腹,纪云舒如今跟姐姐的关系也很好,这对夫妻哪怕看在皇上的面子上,也会帮他。 纪云舒叹气,这孩子的脑子是摆设吗? “自然是将你当众杀人的事宣扬的人尽皆知。” “杀人?”王序慌忙道,“我什么时候杀人了?” 纪云舒朝着病房努嘴:“他若是醒不过来呢?” 王序也朝那边看去,大夫已经满头大汗,手上却依旧不停地在书生的后脑下针。 这么一会儿功夫,书生的后脑已经如刺猬一般被扎满了针。 王序见此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出声。 纪云舒道:“这已经不是你能解决的事儿了,尽快通知家里。” 王序连忙吩咐自己身边的小厮去通知家里。 他觉得自己是真的冤,若当真是打架斗殴伤了对方也就罢了,今日他明明没想动手的。 王家得知消息的时候,王小公子当街杀人的消息已经传的满城皆知了。 王家大老爷亲自来了医馆,向赵慎和纪云舒道谢。 这可是皇后娘娘的亲爹,当朝国舅,赵慎连忙道:“王大人不必言谢,这本就是京兆府的事儿,是在下的职责所在。” 王大老爷道:“这逆子是什么德性我清楚的很,若不是世子和夫人在场,怕是不好收场。” 他已经听下人说了经过,若不是赵慎和纪云舒及时将人送医馆,再耽误一时半刻,人死在当场都是有可能的。 如果真是那样,他不仅保不住自己的小儿子,连王家说不准都要被牵连进去。 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王序,自然清楚若有人在背后谋算,就不可能只是为了折他王家一个纨绔子。 赵慎道:“王大人现在该想想这些人究竟想做什么,还会有什么后手?” 王淳苦笑:“我不信事到如今世子还不知道这些人想做什么,王家看起来显赫,但任职的都是清闲的地方,没什么实权,唯一能拿的出手的,也就老夫这个国子监祭酒的位置了。世子今日入宫,是为了此次会试的主考官吧?” 跟聪明人说话,不用拐弯抹角,赵慎点了点头。 皇上为了将此次会试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不同意他的提议,让卢相做主考官。 朝中余下适合主考官这个位置,还能得皇上信任的人,就只有王淳这个老丈人了。 可圣旨还未下达,王家就出了事。 只要受伤的人醒不来,或者醒来也无法参加会试,王淳做主考官的资格就会受到质疑。 赵慎已经能想到皇上会怎样愤怒了。 “大人打算怎么解决这事儿?” 王淳目光望向还昏迷不醒的书生:“他的情况究竟怎样?” 如今这书生是事情的关键。 刚刚施针的大夫回道:“我已尽力疏散他脑中的淤血,但人什么时候会醒,醒来又是个什么情形,实在难说,可能醒来就好了,也可能变得瘫痪痴傻。” 王淳闭了闭眼:“麻烦大夫全力救治,需要什么药材尽管说。” 随后起身又对赵慎道谢:“今日之事,多谢世子援手,王家欠你一个人情,世子日后随时可上门讨。” 世家大族的人情可不是随便欠的。 赵慎郑重地问:“大人可是要入宫?” 王淳点头:“此事得尽早向皇上说明。” 赵慎想了想道:“我同大人一道进宫。” 说完他交代了纪云舒几句,便跟王淳一起进宫了。 纪云舒看着还没有醒过来的人,莫名头疼。 今日之事,看起来真是极其简单,谁能想到这样简单的一件事,竟然意在王家,会试的主考官,甚至可能还有宫中的皇后娘娘。 在这些大事面前,王序被忽视的彻底,他爹来了一趟,却从始至终都没有顾得上跟他说句话。 他忐忑不安地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纪云舒:“云舒姐姐,我是不是给家里惹祸了?” 纪云舒摇头:“对方的目标是你们家,不是你也会是别人。” 王序虽然是家里娇宠着长大的,但他的姐姐是皇后,荣耀加身的同时,家里也一直约束小辈们谨言慎行。 别看他平时嚣张跋扈,但从没有做过什么欺男霸女的事儿。 现在不过推了人一把,就成了杀人的罪过,他简直满腹冤屈。 “那我该怎么办?” 纪云舒也一筹莫展:“要不你好好拜拜佛,祈祷这人没事。” 她清楚这书生的死活是问题的关键。 可王家总不能将希望都寄托在这人会好起来上。 大夫都说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即便能好起来,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王序无语,但他也实在不知道做什么了,当真问:“那我现在就去寺院给他上香祈福。” 纪云舒已经很久没遇到这么老实的孩子了:“心里祈祷几句得了,心诚则灵。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守好这个人,别让任何人靠近他。” 如果幕后的人要万无一失,那最好的法子就是直接弄死这个书生。 眼看天色不早,纪云舒没等到赵慎,便打算回府。 她原本打算将那小姑娘一起带回去,但小丫头守着自己亲爹不肯挪窝。 纪云舒也不忍心,便留了人照顾父女俩,自己回府了。 父女俩的安危她是不担心的,她都能想到的事情王家和赵慎怎么可能想不到,他们一定会保护好两人的。 赵慎一直在纪云舒有了困意,已经进了被窝才回来。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纪云舒也看不出事情到底怎么样了,起身先问:“用晚膳了吗?” 赵慎摇头。 纪云舒又问;“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做。” 赵慎道:“来碗面吧。” 纪云舒吩咐绿如去做,给赵慎倒了杯茶,才问:“皇上怎么说?” 赵慎沉默了半晌才道:“皇上大怒,若不是我求情,几乎立马就要处决王序。” 他顿了一下,声音有些沉,“我从未见过皇上这样生气。” 纪云舒琢磨着这句话,脑海有什么念头浮了出来。 皇上这些年遇上的事情不计其数,尤其是去年,知道雍王在密谋造反,肃州已经失去掌控,甚至赵慎差点死在肃州。 这些事情哪一件不比今日王家的事儿大? 可赵慎却说从未见过皇上这样生气。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皇上真的变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你最好祈祷他是装的 纪云舒不由探头去看,只见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扒着倒在地上的一个人在哭。 “爹爹,你快醒醒。” 而一旁一个穿着华贵的男子嚣张道:“碰瓷碰到小爷头上了,什么金贵人,碰一下就倒?难不成是纸做的?” 纪云舒皱了皱眉,赵慎拉着她下了马车,走到近前,看到陈佑竟然在人群里看热闹,便问:“怎么回事?” 陈佑看到他就有些发怵,这事儿也在京兆府尹的管辖范围,便回道:“似乎是王家公子跟那书生起了冲突,然后王家公子推了那书生一把,人就一头栽倒起不来了。我也是刚来,不清楚具体怎么回事。” 纪云舒不由看了陈佑一眼,他的话听起来是在陈述事实,但显然是向着那跋扈的王公子的。 被推了一下就晕过去,听着就像是在碰瓷。 但这书生纪云舒也见过,应当不是这样的人。 是年前去西市碰到的那一对父女,她送了小姑娘一串糖葫芦,那父亲等了许久,在他们折返的时候给了她钱。 连一串糖葫芦的便宜都不肯占的人,怎么可能跑来碰瓷? 此刻人晕倒在地上,后脑勺还出了血。 纪云舒对白泠道:“你去看看。” 这么多人看着,其中有不少人都觉得书生是在碰瓷,还有一些人心里嘀咕,毕竟脑袋出了血,看起来挺严重,但碍于王公子在谁也不敢多管闲事。 见她的丫鬟去看人,王序嘟囔道:“云舒姐姐,我就轻轻推了他一下,根本没用力,怎么可能把人推倒,他就是想讹我。” 他虽然叫着纪云舒,眼神却在往赵慎的方向看,显然话是说给赵慎听的。 纪云舒扶额,京城这些差不多年纪的人,就没有不怂赵慎的,尤其是不学无术的那一波。 这位王公子也不是别人,他是皇后的亲弟弟,王氏的嫡幼子。 王家是书香门第,王老太爷是先帝的老师,真正的帝师,王家清贵显赫,王小公子自小就是在京城横着走的人物。 纪云舒不由阴谋论起来,宫里刚出了一个怡嫔,皇后娘娘的弟弟就摊上事儿了,这其中当真没有关系吗? 白泠把了脉脸色不太好:“这位公子的脉象不太好,先送医馆吧。” 见她没有详细说,纪云舒就知道事情怕是有些麻烦,她看了一眼赵慎。 赵慎转头看王序,王序平日里是嚣张跋扈,但他并不傻,知道事情不太对,连忙让身边跟着的人将人送到医馆。 可那小姑娘抱着父亲不松手,哭喊道:“你们这些坏人,不许碰我爹爹。” 纪云舒见此走到小姑娘面前蹲下:“你还记得我吗?” 小姑娘哭花了脸,红着眼睛点头。 西市那样的地方,极少有什么权贵出没,纪云舒和赵慎又容貌出众,极其引人注目,还送了她一串糖葫芦,她怎么可能忘记? 小丫头哽咽道:“是送我糖葫芦的姐姐。” 纪云舒道:“你爹爹受伤了,要尽快送到医馆,你也希望你爹爹醒过来,对吗?” 小丫头泪眼朦胧地点头。 纪云舒牵着她的手道:“我陪你一起去。” 几人一起往医馆去,路上王序才将事情的全部经过说了出来。 “我从城外回来,见这书生抱着一盆珍稀的墨兰花,便想送到宫里给我姐看看,谁知道不管怎么说这人都不肯卖,我一时生气,就推了他一把,人倒在了地上再没起来。” “我真的没用力,赵世子,你也知道,我又不是习武之人,能有多大力气,哪里能一下子就将一个男人推倒?你可不能帮着他讹我。” 赵慎斜了他一眼:“皇后娘娘喜欢墨兰?” 王序愣了一下,像是明白了什么,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道:“这事儿知道的人很少,我也是听我祖母说的,姐姐最喜欢的花就是墨兰,可自从进了宫,她再没有养过墨兰。” 纪云舒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宫里也有专门培育珍稀品种花卉的花匠,但这么多年了,她确实没有听说过皇后娘娘喜欢墨兰。 这件事儿,恐怕连皇上都不知道。 赵慎点了点头:“先去医馆看看他到底伤的怎么样。” 王序抓了抓后脑勺:“不是装的?” 赵慎淡淡道:“你最好祈祷他是装的。” 王序听到他的话,只觉得脊背发凉。 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事情好像不那么简单。 等到了医馆,听到大夫诊断,这人后脑着地,受了重伤的时候,王序立马对着赵慎喊起冤来:“这不可能,我就那么轻轻一推,怎么会这么严重?” 纪云舒见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不由有些同情,这傻孩子到现在还没明白过来自己被人坑了。 只是坑他的人,当真是这个书生吗? 她吩咐大夫尽力把人治好,然后将小姑娘带到了另一个房间:“你跟你爹抱着花来这里做什么?” 小姑娘哭着摇头:“我不知道。” 纪云舒叹气,这姑娘太小了,大人的事儿应该不会跟她说。 “你乖乖待在这里,姐姐会让大夫好好为你爹治伤的,别担心。” 大夫正好处理伤口,血淋淋的,纪云舒不想让小孩子看那种场面。 小姑娘本来就被吓到了,见到纪云舒之后,她的情绪才安稳了一些。 她听话地点了点头。 纪云舒将绿如留下来照顾她。 再出去的时候,看到大夫已经处理了那书生后脑勺上的血迹,在施针。 纪云舒问白泠:“到底怎么样?” 白泠摇头:“脑子跟其他地方不一样,尤其是后脑勺,轻一点养些日子可能就没事了,重一点也可能要命。” 王序此刻已经被吓呆了,他没想到自己只是推了一把,就会有这样的后果。 这是个书生,极有可能还是要参加春闱的举子,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人推倒,这人要是死了…… 他简直不敢想象后果。 纪云舒见他吓的小脸煞白,问道:“给家里送信了吗?” 自从赵慎来了,王序的脑子就处于停摆状态,哪里想得到这一茬? 纪云舒无奈:“这事儿若是个巧合也就罢了,若是有人推动,你猜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第二百三十八章 皇上怕是有麻烦了 “怎么个不一样法?” 纪云舒这次进宫没有见到皇帝,一时也摸不清他这话是指哪个方面。 赵慎想了想道:“那种变化很细微,我也说不清楚。” 纪云舒点头,如果皇上身上真的有赵慎说的这种变化,那必然很难发现。 起码连太后和皇后都没有看出来。 她道:“早知道我也去见见皇上了。” 她毕竟从小跟皇帝一起长大,也算熟悉,如果真有什么异样,说不准能看出来。 赵慎摇头:“这事我来处理,接下来你少进宫为好。” 纪云舒听到他的话,蓦地想起姑母刚刚赶她出宫,也让她接下来少进宫。 她有些不安地问:“宫里会出什么事儿吗?” 赵慎摇头:“不至于,皇上和太后没那么好动,太后这么说应该是不想你卷入宫里的事。对了,你有没有跟太后打听那个女人?” 纪云舒道:“我见到了人,你都想象不出来她有多美,连你都比不上。别说男人了,我觉得女人爱上她都很正常。” 拿他跟女人比,赵慎闻言不由黑了脸:“美不美的先不说,人怎么样?” 纪云舒摇头:“我看不出来,她看起来像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清冷高洁,好像没有半点世俗欲望。” 赵慎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一个美的超凡脱俗的女子,皇上怕是有麻烦了。” 纪云舒笑道:“这么美的女子投怀送抱,皇上都不知道有多高兴,你操那么多心做什么?” 赵慎不解地问:“你为什么这样不相信皇上?” 这个问题他其实一直很不解,就算皇上曾对纪家有过猜疑,可终究什么都没做。 哪怕在他的前世,皇上跟太后的关系糟糕到了那样的地步,他也没对纪家人做过什么。 不管是纪云舒还是纪家父子,都死于赵恒或者说雍王的算计。 那样大一个局甚至本身就是针对皇上的。 纪云舒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她对皇上的不信任似乎出于本能。 哪怕皇上其实对她很好,她提出的要求,不管为不为难他都答应了。 她也清楚,当初她要改嫁赵慎,如果没有皇上的赐婚圣旨,事情并没有那么容易解决,哪怕那是为了赵慎和长兴侯府。 可她终究是受益者。 明知道她是纪家的女儿,他还是在她去肃州的时候给了她那块令牌。 后来她才从赵慎口中知道那块令牌的含义。 如朕亲临四个字,每一个都作数。 如果她或者纪家真的有异心,就算派了人跟着她其实也用处不大。 这些事都能证明皇上作为一个帝王,已经给了她和纪家最大的信任。 可她就是无法真正的相信皇上,甚至早就已经在为纪家人考虑退路。 她总觉得皇上除掉雍王后,也不会留一个对他来说后患无穷的纪家。 “这很正常吧,他是皇帝,需要的是忠心,而不是信任。” 赵慎摇头:“他是皇帝,你对他设防没错,可我觉得你对他的态度有点偏颇,就像这次,明明清楚不对劲,可就因为那个女人,你就认为男人都拒绝不了那样的美色,所以认为皇上就算中了美人计,也是自己活该。” 纪云舒下意识想反驳,可却说不出话来。 因为赵慎说的没错。 这件事其实从一开始就透着诡异。 皇上那样的体质,本不该中药,可他偏偏中了。 那个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美的所有男人都无法拒绝的女人。 偏偏这个女人身份来历都清楚明白,没有一点可怀疑之处。 皇上当时将事情按了下去,并没有声张,想来是没打算给对方名分的,可这个女人偏偏怀孕了。 纪云舒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凉:“如果那个女人真的有问题,那她怀的是皇上的孩子吗?” 这真的很难说,虽然后宫没有任何男人可以进去,但事实如何谁知道呢? 毕竟先帝时期也不是没有闹出过兰妃跟侍卫私通的事。 事关后宫妃嫔,赵慎也不好抓着皇上问详细情况,所以也说不准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毫无疑问,这个怡嫔定然是有问题的。 “我有种预感,这个怡嫔,会是我们遇到的人中,最难对付的一个。” 纪云舒诧异:“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这样夸赞一个女人。” 要知道他对卢凝霜和姚氏都没有这样的评价。 那两人女人已经称得上了不得了。 当然她也觉得怡嫔不简单,若不是像看上去那样纯洁无瑕,那必然就是深不见底。 美貌加智慧,妥妥的王炸。 赵慎道:“我从不会小看女人。你可能不太了解皇上,不知道他这些年为了皇后娘娘做到了什么地步。他绝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或者孩子让皇后娘娘难堪,他如今的行为,已经越过了他自己的界限。” 纪云舒想起皇后娘娘洒脱的言行,笑道:“皇上对皇后娘娘也许是有过真心,可真心瞬息万变。你会这样说,大约是你没有见过怡嫔,不明白她的美有多么震撼。” 赵慎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听到纪云舒真正的心声。 真心瞬息万变。 所以她是相信自己对她的感情的,却觉得这感情不会持久。 他一时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心情,不过很快收敛情绪坚定道:“皇上不是那样的人,不若我们打个赌。” 纪云舒固然清楚自己没有赵慎了解皇帝,不过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打什么赌?” 赵慎道:“我赌怡嫔这事定然有隐情在其中,而不是皇上见色起意,移情别恋。” 纪云舒不知道他为什么纠结这个,不管皇上怎么想的,事实就是他睡了一个女人,让她怀孕了,还直接封这个女人为嫔。 她撇嘴道:“赌就赌,你输了怎么办?” 赵慎笑道:“我输了自然是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纪云舒也很爽快道:“行,我若输了,也任你处置。” 随着她这句话,赵慎之前微微蹙起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 纪云舒不再理会他,顺着车窗往外看,就见街上人来人往,马上就进三月了,各地赴考的学子基本都已经到了京城。 街上比平日热闹了许多。 赵慎也看向了车外,见到这样的情景,心情也放松了许多,不过没一会,就见前方围了一群人,似乎为什么起了争执。 第二百三十七章 尽人事,听天命 “可能图钱吧,毕竟他出身寒门。” 皇后摇头:“你也说了,他是个有才华的,迟早能高中,而他此刻又孑然一身,只要熬过去这几年,他不愁娶不到家世更好的女子。” 纪云舒一愣,这样说来,蔺回雪娶岑晞最合理的理由其实也经不起推敲。 “也可能是真心喜欢,至少他表现出来的是这样。” 皇后笑道:“你若是相信,也就不会问我了。” “所以说是个难题嘛,娘娘觉得她该怎么办?” 皇后摇头:“这位姑娘应该是被盯上了,不管对方是为了什么,不达目的想来不会罢休,听你的意思她自己是个有主意的,现在唯一能做的,其实也只有将计就计了。” 纪云舒也觉得这样至少还能拿到几分主动权。 “有了娘娘的话我就放心了,我总怕自己鼓励她走这样一条路会害了她。” 皇后笑道:“你是个心善的,才会这样为别人着想,可这世上人各有命,我们能做的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她虽然是笑着的,但纪云舒还是听出了话中的无奈。 认真想想也是,总算岑晞是个特别的姑娘,她有勇气抗争,也有勇气承担后果。 见皇后神情无恙,她也不好说扫兴的话,逗着小皇子玩了一会儿就告退了。 她本以为这一趟进宫不会有什么收获了,却没想到在回宁寿宫的路上,碰到了一个大美人。 两人迎面碰上的时候,几乎是一眼,纪云舒就确定她是皇上新封的怡嫔。 因为实在是太美了,而且美的清新脱俗,简直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如今天气还有些冷,她身上披着一件雪白的狐裘披风,整个人看上去仿佛随时会羽化登仙一般。 纪云舒也算见过不少美人了,可眼前的人还是美的让她震撼。 对方仿佛没什么情绪,被她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神色依旧淡淡的。 还是兰茵拽了纪云舒一把:“夫人,这是怡嫔娘娘。” 兰茵知道自家主子进宫的目的,没想到她见了人却发起呆来。 纪云舒这才回过神来:“见过怡嫔娘娘。” 怡嫔淡淡地点了点头:“世子夫人何以这样看着我?” 纪云舒笑道:“娘娘长得太美了,我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人,便忍不住多看几眼,望娘娘见谅。” 怡嫔愣了一下,她自小被人看惯了,可男人大多不怀好意,女人又多是嫉妒。 从没有人用这样欣赏的眼神看她,还直白的夸赞她的美貌。 她不由笑了:“世子夫人真是个独特的人。” 这不笑的时候就已经很美了,这么一笑,简直如同昙花绽放,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纪云舒忍不住道:“你笑起来真好看。” 怡嫔脸上的笑意一闪而逝,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清:“夫人说笑了,您是要去太后宫里吧,我就不耽搁您的时间了。” 说着便带人离开了。 纪云舒望着她的背影意犹未尽:“真是个美人啊。” 兰茵看她这副样子简直想捂脸。 自家主子喜好美色这个毛病,她之前就已经看出来了。 可这是个男人也就罢了,偏偏是个女人,还是皇上的嫔妃。 她忍不住提醒:“快收收您的目光吧,都要黏到怡嫔娘娘身上了。” 纪云舒奇怪地问:“这么漂亮的人,你不喜欢看吗?” 兰茵:“奴婢不敢看。” 这可是皇上的人。 幸好您是个女的,不然恐怕沉溺美色不可自拔。 纪云舒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转身继续往宁寿宫走,只是终究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做皇上可真好。” 兰茵:“……” 还说皇上碰上这个女人变得跟往常不一样了,要她说,她家主子也不太正常了。 纪云舒到了宁寿宫就拉着太后絮叨:“我见到怡嫔娘娘了,她长得真漂亮,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长的这么好看的人,她要是有个兄弟就好了,一准是个倾国倾城的美男子。” 太后:“……你这是在说什么胡话?” 纪云舒眨眼:“姑母喜欢她吗?” 太后叹气:“皇上是被人下了药才跟她牵扯到一起的,哀家对她自然喜欢不起来,可她终究怀了孕,而且她那个样子,也不像什么心机深沉的,倒也让人讨厌不起来。” 纪云舒笑道:“我就说嘛,那样的美人谁会不喜欢,连皇后娘娘都不讨厌她呢。” 皇后对这件事表现的十分豁达,更多的是对命运的无奈,而不是怨怼皇上和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 太后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倒是怔忡了一会儿,然后便拉着纪云舒的手道:“宫里的事儿,有哀家呢,你不用操心,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 纪云舒还是第一次被太后赶着走,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太后,但终究什么都没看出来,只好听话的出宫了。 马车等在宫门外,纪云舒推开车门,意外地看到赵慎也在车上,她随即了然:“皇上招你议事了?” 赵慎点头:“春闱在即,主考官还没有定下,皇上问我的意见。” “然后呢,有结果了吗?” 春闱主考官,会是这届进士的座师,重要性不言而喻。 这个人一定得是皇上的人,至少也不能是别人的人。 可朝堂上那些人到底在效忠谁,皇上恐怕自己都在心里没数。 赵慎摇头:“卢相在朝中多年,影响不容小觑,重要的是,他身上真的没有任何能拿来做文章的地方。皇上对此很恼怒,我的意思是,不如将科举的事交给他,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便有了发作的理由,皇上有些不甘心。” 不得不用自己一心想要扳倒的人,怎么能甘心呢? 纪云舒也觉得皇上憋屈:“那皇上是什么意思?” 赵慎揉了揉眉心道:“他觉得卢相既然在朝中这么多年了,也不至于一时半会儿就会做什么,这次科举重要,不容有失,更不能跟卢相扯上关系。” 纪云舒挑眉:“看不出来皇上还是个爱憎分明的人。” 赵慎发现她真的对皇上的意见很大,逮着机会就会冷嘲热讽几句。 他解释了一句:“我觉得皇上真的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不可能是巧合 说到一半,纪云舒就意识到了什么,“她怀孕了?” 赵慎面色凝重地点头。 纪云舒忍不住笑道:“难怪人们都爱用这一招,果然是百试百灵。” 皇上那样的体质都能中招,纪云舒觉得他八成是自愿。 “皇上睡一个宫女算什么大事?这怎么让你觉得棘手了?” 纪云舒一点都不愿意赵慎插手太多景明帝的事情。 不可否认他跟景明帝有很深的情分,可跟皇帝讲情分,实在是一件很傻的事情。 赵慎蹙眉道:“皇上此次的行事实在和以往大不相同。” 纪云舒道:“说不准是个让他一见倾心的美人儿呢?” 爱情这东西,可不是会让人变的冲动吗? 赵慎听她调侃皇帝,摇了摇头:“皇上不是这样的人,他并不好女色,刚登基那会儿,有不少人给他送美人,他都不曾动过心。” 纪云舒想起除夕那晚,明明中了一样的药,她浑身难受地恨不能扑倒他,可皇上却平静地躺在那里,看不出一丝异样。 所以这事儿确实有点不太对。 “你怀疑是美人计?可这女人被封嫔位之前,一定被查过吧?” 事实上能进宫做宫女本身就是身家清白的,更不用说封嫔,那这女人的祖宗十八代都要被查个底朝天的。 赵慎道:“皇上亲自派人查的,身家清白。出身京郊的农户,因为长得太好被人觊觎,家里无奈之下才想法子送进了宫,给皇上下药的事也跟她没有关系,她上了皇上的床就是个意外。” 纪云舒是不相信这种意外的:“所以确实长得很美?” 赵慎不明白她关注的为什么是这个:“终究是皇上的嫔妃,我并未见过,但据说很美。” 纪云舒抚了抚他的眉心道:“你怎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这终归是皇上的私事儿,他自己都不在意,你这么担心有什么用?” 赵慎道:“我总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可她又没有哪里不对。” 纪云舒笑道:“你不轻看女子是个好习惯,但她也不是没有哪里不对,起码出现的时机就不对,一个绝色女子正好出现在中了药的皇上的床上,整件事都是被人算计好的,那她就不可能是巧合。” 赵慎道:“你说得对,可皇上……” 纪云舒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便道:“明日我就进宫,看看是什么绝世美人,能将皇上迷住。” 赵慎叮嘱道:“我怕她来者不善,哪怕在太后和皇后那里,你也要小心一些。” 纪云舒头一次见赵慎这样郑重,不过想想雍王府似乎很喜欢用女人,而且用的每一个女人都是厉害的角色,便也认真点头:“我会小心的。” 纪云舒第二日一早就进了宫,她先去太后宫里请安。 太后一见她就拉着抱怨:“你个小没良心的,这么些日子没有来瞧瞧哀家。” 纪云舒这些日子都在忙自己手上那些零零碎碎的事,确实没想着进宫,撒娇讨饶道:“姑母,是我的错。” 太后戳了戳她的脑门:“哀家还不知道你,压根儿就不想进宫,今儿怕是有什么事儿吧?” 纪云舒笑道:“还是姑母了解我,这不是听说皇上刚封了一位怡嫔娘娘嘛,也不知是什么样的绝色,就来见识见识。” 说起这个,太后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当初哀家让他广纳后宫开枝散叶,他死活不愿意,说什么此生只钟情皇后。如今皇后生了皇子,哀家也不管他了,他倒好,自己弄了个美人给皇后添堵。” 纪云舒诧异:“不过是封个嫔,还到不了给皇后娘娘添堵的程度吧?” 这么多年,皇后恐怕已经习惯皇上有别的女人了,多一个也不多。 太后冷哼:“这个女人不一样,你等着看就是了。” 纪云舒见太后这个样子,也就明白了赵慎为什么这么看重这个女人。 可见皇上对她一定很不一般。 她跟太后聊了一会儿天,便起身道:“我去看看皇后娘娘和小皇子。” 太后点头道:“你如今跟她关系好,好好劝劝她,想开点,这后宫本就是这个样子的,不管谁得宠,她始终是中宫皇后。” 纪云舒听了这话,心情莫名沉重起来,连太后都这样说,可见皇上有多宠那个女人。 她到了皇后宫中的时候,意外地发现里面并没有什么异样。 皇后正哄着小皇子玩儿,没等她行礼连忙道:“也没外人在,表妹不必客气。” 纪云舒在一旁坐下,认真看了看皇后娘娘,发现她神色如常,也放了心。 果然能当皇后的不是一般人。 皇后见她不说话,便主动道:“表妹有些日子没进宫了,今儿怎么有空来?” 纪云舒笑道:“瞧皇后娘娘说的,我闲人一个,哪日没空,想姑母了就来看看,就这姑母还说我没良心呢。” 皇后笑道:“那是母后疼你,我们这些天天杵在她跟前,她都不见得待见。” 纪云舒道:“我也不想离开啊,谁让她这么着急把我嫁出去呢,现在后悔也来不了。” 皇后忍不住笑出了声:“你啊,也难怪太后想你。” 她笑完便轻叹道:“多谢你来开解我,但这么多年了,我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如今有了安安,我已经知足了,皇上喜欢谁,就去喜欢吧。” 她说的洒脱,纪云舒却听出了这话里的悲哀。 细想起来皇后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这么多年姑母对她苛刻,她也从未心生怨恨。 对皇上更是一心一意。 哪怕皇上另有了新欢,她也能坦然接受。 这样好的女子都能辜负,纪云舒觉得皇上真不是个东西。 皇后自己想的开,纪云舒也就不用劝解了,她想了想道:“说什么开解,其实我是遇到了难事,来找娘娘讨教的。” 皇后意外地问:“什么难事,连你都解决不了吗?” 纪云舒摇头,将岑晞的事情隐姓埋名说了一遍,最后总结:“现在她明知道那个男人可能有问题,可迫于无奈,打算接受他,我实在是担心这男人对她不利,娘娘觉得她该怎么办?” 皇后本以为她是哄自己的,没想到她还真的提了一个难题。 想了想才道:“你说这个男人的底细连赵世子都查不出来,这样的人,图一个商户女什么呢?” 第二百三十五章 皇上中招 纪云舒发现,这姑娘是真能豁得出去。 而只要挣脱了世人对女子的束缚,她便能看到一片新的天地。 岑晞有这样的勇气和魄力,她也不想打击她。 万一成了,她就能走出一条新的路。 即便是败了,只要她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和看法,那些人便也伤不到她。 “那你加油。” 岑晞看似淡定,其实说那一番话心里是有些忐忑的。 在她眼中,纪云舒是真正的贵女,在规矩礼仪最严格的宫中长大,所以一开始见面的时候,她也装得温婉守礼。 可这几次的接触和试探,让她认识到纪云舒并不是她以为的样子。 所以她试着敞开心扉,渐渐暴露出了自己的本性。 没想到纪云舒竟然这样轻易地接受了。 不过想起她知道的关于纪云舒的事,她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纪云舒并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女子,否则她嫁的就该是赵恒而不是赵慎,现在可能还在后院跟姚若兰争斗,根本没有功夫管她的闲事。 “我们若是能早点相识就好了。” 她有些遗憾道。 纪云舒当然也明白她的意思:“现在也不晚,蔺回雪的事儿,就按你想的办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让人跟我说一声。” 两人聊完天开开心心地吃了一顿饭,纪云舒才告辞离开。 没想到在门口遇上了也刚刚回府的赵恪。 她跟赵恪不太熟,两人满打满算见面的次数也不超过一只手。 还是赵恪先上前恭敬地对着她行礼:“见过大嫂。” 纪云舒只好道:“三弟不必多礼。” 她跟赵恪实在没话可说,便问候了几句,分开各自回了住处。 她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倒是兰茵提了一嘴:“三公子最近好像常出府。” 纪云舒没什么迁怒的习惯,赵恪并不知道秦氏做了什么,回府这些日子一直深居简出,低调的很。 “他虽然要守孝,不能参加今年的春闱,但总归在学院准备了许久,说不定有什么朋友同窗要下场,有些应酬也是正常。” 兰茵点了点头:“说起来三公子跟二夫人还有点像,总是悄无声息的,府中就跟没这么个人一样。” 她这话蓦地让纪云舒心头一跳。 以前秦氏也确实跟现在的赵恪一样,可该做的她一件都没少做。 秦氏的死对侯府的人来说已经成了过去,甚至因为她的死牵扯到了不光彩的往事,所以成了禁忌,姚氏甚至专门下了封口令不让人提起。 但对赵恪来说,生母就这么死了,他真的像面上表现的那样平静吗? 纪云舒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她发现自己现在有点阴谋论,见到一个人不自觉就会把人家往不好的方向想。 不管是蔺回雪,还是赵恪。 “三公子的事儿,轮不到咱们操心。这些日子大姑娘怎么样?” 比起这些男子,她还是更关心小姑娘。 眼睁睁看着生母在自己面前服毒自尽,赵芙说不准会被留下心理阴影。 兰茵道:“大姑娘也一样,二夫人的丧事过后,就一直待在自己院子里,除了偶尔去夫人那里请个安,几乎没出过门。” 纪云舒道:“总待在屋子里也不行,若是心里存了事容易郁结于心,有空请她过来坐坐。” 兰茵笑道:“主子总喜欢操这些心,大姑娘的事儿,您已经帮了大忙了。” 虽然结果不太好,让大姑娘失了生母,可这也是秦氏自找的,跟主子没有关系。 她发现纪云舒对小姑娘的事分外上心,不管是临安郡王府的小姐,还是府里的大姑娘,现在还多了一个岑家的姑娘。 纪云舒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这世道女孩子不容易,能帮就帮一些。” 兰茵想想也是:“您说的是。” 纪云舒回到屋里,闲来无事,便根据赵慎这些日子的睡眠情况,试着改进香料。 赵慎虽然比以前更忙碌,但心结解了很多,再加上她的香料,已经极少失眠。 很快她便全神贯注地沉浸在了香料的调配中,将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抛开了。 赵慎回来地时候,就看到纪云舒坐在香案前专心致志的调香。 闻着那淡雅的香味,他满身的疲倦都在瞬间一扫而空。 纪云舒也已经到了收尾的时候,冲他招招手道:“过来闻闻,看喜不喜欢。” 赵慎到她的身边坐下,闻了闻香炉中的香料:“跟之前不一样了?” 纪云舒点头:“你近日失眠的情况已经很少了,所以我减了安神香的量换了其他的东西,你能闻出来吗?” 赵慎摇头:“我的鼻子可没那么灵,不过这个味道闻起来很舒服。” 纪云舒笑道:“舒服就对了,我觉得你绷得有些紧,所以放了一些能让人放松的香料,以后用这个你也能轻松一些。” “那就多谢夫人了。” 赵慎喜欢纪云舒这样为自己用心,神情愉悦地道。 纪云舒将香料放好,起身发现外面天已经黑了。 绿如见赵慎回来,也飞快地带人摆好了晚膳。 两人在餐桌前坐下来,纪云舒不由问:“这几日怎么回来的这样晚,是有什么棘手的问题吗?” 过年之后朝中的事情便一直很多,尤其是这些日子,皇上和赵慎想要扳倒卢相,这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更不用说眼看科举就要到了,因着皇上的态度,这一次科举所有人都很重视。 但那么多举子在京城,赵慎这个京兆尹的压力自然不小。 所以这些日子纪云舒都在忙自己的事,没有打扰赵慎。 但没想到她随口问的一句话,却让赵慎沉默了。 她诧异地看向赵慎:“真有连你都觉得棘手的事情?” 赵慎的能力非凡,能难倒大部分人的事情到了他的手上,也会顺利解决。 她实在难以想象什么事会连他都觉得为难。 赵慎顿了一下才道:“是皇上,十五的时候被人下了药,跟一个宫女……” 纪云舒听他欲言又止,有些奇怪:“皇上真中招了?他那个身体不是能抗药吗?” 赵慎摇头:“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只是皇上今日下旨封那宫女为怡嫔。” 纪云舒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一个宫女直接封嫔,这简直是一步登天了。 “这都过去一个多月了,怎么才想起……” 第二百三十四章 将计就计 岑晞倒是没有什么害羞的样子,又认真将手中的资料看了一遍,若有所思道:“是太干净了些。” 纪云舒见她漂亮的眉头都要打结了,便笑道:“其实就算他有问题,也没什么关系,正好在你需要一个男人的时候,他送上门,你不如将计就计,收了他。” 岑晞有些迟疑:“其实我也不是没这么想过,但他在我面前虽然表现的谨小慎微,但我总觉得他身上有种东西,跟你家世子很像。” 纪云舒睁大了眼:“你也这么觉得吗?” 人不管怎么伪装,有些东西是藏不住的。 她刚刚仔细观察了蔺回雪,很确定自己一开始的感觉没错。 岑晞:“所以我怕自己引狼入室。” 她很确定蔺回雪跟赵慎像的不是长相,那就是气质。 赵慎是个什么样的人,虽然只见了一两面,岑晞也能揣摩出一二。 如果不是有纪云舒,她是绝不敢跟那样的人打交道的。 赵慎让她骨子里觉得畏惧。 弄明白蔺回雪哪里让她觉得眼熟之后,纪云舒也觉得这人不好招惹,哪怕有她给岑晞托底,也未必能托得住。 “那就离他远点,他一副害羞的模样,想必做不出对你死缠烂打的事。” 岑晞苦笑:“那你真是小看他了,这几日我但凡出门,就会跟他偶遇,虽然他很守礼,没有做过什么让人误会的事,但已经有不少闲言碎语了。” 纪云舒叹气,这年头想毁掉一个女子的清名实在是太容易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以后都不出门?” 蔺回雪毕竟是外男,只要岑晞不出门,他一个书生,也不可能闯进岑家去做什么。 岑晞摇头:“恐怕不行,你以为我这些日子为什么总出门?家里的生意总会无缘无故出一些需要我亲自去才能解决的小问题。” 纪云舒:“都这样了,你还觉得他没问题?” 岑晞无奈道:“我很希望这一切都是巧合,因为我真的一点都不想惹上这样麻烦的人物。” 可惜理想很少能照进现实。 蔺回雪看起来不仅有问题,还是个大麻烦。 岑晞沉默了一会儿,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对纪云舒道:“我没什么时间了,你说的对,他既然自己送上门了,我不如将人收了,他好歹聪明漂亮,比其他那些打我主意的人强多了。” 纪云舒听她似乎被逼急了才说这话,便问:“是发生什么了吗?” 岑晞耸耸肩道:“还能有什么事儿,岑章被判了流放,岑易跟我们家就没关系了。岑家嫡系就剩了我一个,即便祖父没说,人们也心里有数,知道祖父打算给我招婿继承岑家,各路牛鬼蛇神自然也就开始出现了。” 纪云舒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事儿,岑家是京城有名的富商,家产是一笔巨额的财富。 哪怕只从其中分一杯羹,也是寻常人几辈子都赚不来的。 她知道岑晞一个小姑娘应付这样着实艰难,便问:“要不我想法子帮你敲打一下那些人。” 她的身份还是好用的,再不济还有赵慎,他对付岑家人简直绰绰有余。 岑晞摇头道:“现在的局面我还应付的来,祖父还在,那些人也不敢光明正大欺负到我头上,不过就是想将我嫁出去。” 说到这里,她笑了笑才又继续,“前儿我远房的一个婶子来给我说媒,想让我嫁一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做续弦,说对方是什么地方的一个知州,好像对方愿意娶我是我几世修来的福分,不愿意就是不知好歹。人直接被我轰出去了。” 纪云舒觉得这姑娘真的太难了,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识到现代社会男女平等地享有继承权是一件多么可贵的事情。 虽然现代社会也有很多重男轻女的人,但岑晞这样的情况却好解决的多。 “有什么需要你直接跟我说,不必跟我客气。” 岑晞道:“真有需要我自然会麻烦你,但现在,还没到那个地步,我总要靠自己撑起岑家的,若是连眼前这点事都解决不了,还谈什么以后。” 纪云舒有些敬佩地看着她:“我当初就觉得你非同一般,现在看来,果然不错,你放手去做,我帮你撑腰。” 岑晞听着她的豪言壮语,心中也生出一股豪气,多大不了的事儿,不就是一个男人吗? “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个蔺回雪,不管是什么来路,我都收了。如果有你兜底我最后还是会输,那我也认了。” 纪云舒身后有太后和两座侯府,更不用说她的夫君赵慎是皇上的心腹重臣,就算在权贵中也是最顶尖的那几个。 连她都对付不了的人,那她真输了也不冤。 纪云舒发现自己真是越来越欣赏她:“放心,我一定会尽力帮你的。” 这个承诺也不全是为了岑晞。 因为意识到蔺回雪可能是个厉害人物之后,她隐隐觉得岑晞这株烂桃花,可能跟她有关。 岑晞摸着下巴道:“如果往最坏的地方想,我这些日子遇到的事都不是巧合,而是他在以此逼迫我,那我是不是也该逗弄他一下?” 纪云舒来了兴致:“你想怎么逗弄他?” 不管蔺回雪怎么厉害,他现在还处于伪装状态,很多事情不能明面上做,这就很吃亏。 岑晞道:“先找他要个孩子怎么样?他聪明漂亮,我们俩生个孩子,若是能青出于蓝,那我后半辈子都能省心了。” 纪云舒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她现在深刻体会到岑晞刚刚说她害羞不起来绝对是真的。 这姑娘是真猛,这样的话都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口。 见纪云舒半晌没说话,岑晞才意识到自己的话过于出格了。 她看着纪云舒的脸色试探:“吓到你了?” 纪云舒摇头:“没有,我觉得你这个想法很好。” 岑晞的笑意格外真诚:“我就知道姐姐不是一般的庸脂俗粉,不会将那些臭男人给咱们女人立的规矩往自己身上套。” 纪云舒眼前一亮,这个时代的女权主义啊。 这是多么可贵的思想。 “你说的对,不过还是要小心一些,这世道终究对女子不公,若是有个什么差池,他可能不会有什么事,你却难说。” 岑晞点头,凑到纪云舒身边,神秘地跟她说:“其实我早就想好了,招个赘婿不就是为了传宗接代吗?我直接搞个孩子出来,纵然不好听,可只要是我生的,他就有资格继承岑家,谁也说不出不是来。” 第二百三十三章 非分之想 “哪里不妥?” 纪家人世代镇守边关,赵慎不明白纪云舒为什么对纪云澜承袭父业反应这样大。 “哪里都不妥。”纪云舒叹气道,“就算是表哥都不能完全放心纪家,何况别人,我不希望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再发生一次,父兄也一样……” 赵慎道:“皇上也是被人蒙蔽,现在他很信任纪家。” 纪云舒摇头,她不相信赵慎不清楚皇上曾经对纪家的猜忌,这一次有真正想要谋朝篡位的人先暴露在了皇上眼前,纪家自然就看起来更忠诚可靠些。 但从始到终,除了她这个异数,纪家人什么都没做。 这还是景明帝跟纪家有血缘关系的情况下。 “他如今信任,以后也可能不信任,我不能用家人的安危赌皇上的信任。” 听她毫不避讳地跟自己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赵慎心情莫名有些复杂。 他一直觉得纪云舒不够喜欢他,可现在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她最信任的人。 为了这份信任,他也不好再劝什么,毕竟她的顾虑并非没有道理。 “这些事以后再说,我们要先将眼下的事情解决,而且这关乎大哥的前途,总要问问他的想法。” 纪云舒知道他说的有道理,纪云澜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父亲去了北地,这些年一直在征战沙场,怕是从没想过人生还有别的可能。 说罢这些,纪云舒对兄长又打了胜仗的喜悦已经消散了,只是边关鞭长莫及,她考虑的事情也为时尚早。 她想起岑晞的事情,便跟赵慎说了一遍,让他帮忙查查那个叫蔺回雪的书生。 赵慎听完她的话,不由问:“你说他长的很好看?” “当然没你好看。”纪云舒听出他话中的酸意,连忙道。 不过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说起来,我觉得他似乎有哪里跟你很像。” 赵慎挑眉:“像我?怎么个像法?” 纪云舒摇了摇头:“我也说不上来。” 纪云舒也觉得十分奇怪,蔺回雪跟赵慎是完全不同的人,长的更是没有半点相似的地方,可不知为何,她就是莫名觉得两人有点像。 赵慎眸光深邃,也没有再问什么,只是对纪云舒道:“不用担心,事情就交给我吧,保证把他给你查的清清楚楚。” 纪云舒点头。 赵慎说到做到,蔺回雪也不难查,毕竟是要科举的考生,出身来历都清楚明白。 没过几日,赵慎就将蔺回雪从小到大的事情都整理出来交到了纪云舒手上。 纪云舒一目十行地翻了一遍:“看起来似乎没有问题。” 赵慎点头:“出身也算富贵,年幼时家道中落,他和母亲相依为命。三年前,他的母亲已经去世,是个孑然一身的人,倒是很适合岑家姑娘。” 纪云舒看着那几页纸摇头:“我现在也有了岑晞的那种感觉,这人的确像是为她量身打造的。” 赵慎若有所思:“确实太清白了一些。” 人都有这样那样的隐秘,这个蔺回雪却一切都清楚明白。 纪云舒对赵慎笑道:“要么是真的清白,要么是连你都查不出来,你觉得是哪个?” 赵慎看出她眼中的兴味,也笑了起来:“你觉得是哪个,就是哪个。” 纪云舒觉得事情似乎有意思起来了,他们正没头绪,便有人送上了门。 “要跟岑晞说吗?” 赵慎指着她手中的几页纸道:“将这些交给她就是,她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 纪云舒有些犹豫:“将她牵扯进来好吗?” 赵慎道:“且不说人本就冲着她去的,就算没有我们,你以为岑家就能置身事外?” 没有他们,岑家会落在岑章和岑易的手中,跟赵恒扯上关系。 当然如果是这样,就跟岑晞没什么关系了。 纪云舒瞬间就想明白了,感慨道:“在这京城,想过点安生日子可真难。” 哪怕你没什么野心,也会在不知不觉落入别人的陷阱。 赵慎将她揽入怀中:“你不用管这些,这些日子不是在调香吗?我看你挺有天赋的。” 他发现纪云舒是一个很有恒心和毅力的人。 她想做一样事情,就绝不会浅尝辄止。 这些日子她已经能识别大部分的香料,自己更是能调出想要的香。 要知道一般人想要达到这样的水平,怎么也要接触香料一年以上。 纪云舒没有告诉他自己进步这么快不仅因为本身鼻子灵,更是因为心中有一种紧迫感。 那个擅长用香料给人下毒的人现在还没有露头,她这点水平在对方面前完全不够看。 “调香是好玩,但也不能天天折腾这些,闻多了鼻子都要失灵。” 赵慎道:“你喜欢什么就做什么,不用操心别的。” 纪云舒点头。 除了自家人的生死,她其实也不想操心那么多。 第二日一早,她便约了岑晞在萃华楼谈话。 再一次见到蔺回雪,她目光审视地盯着人看了半天。 蔺回雪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红了脸有些害羞地问:“这位夫人何以这样看着在下?” 纪云舒很直接道:“我看你总是对着岑姑娘献殷勤,不会是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蔺回雪被她一句话说的脸红到了脖子根,吭哧了半天才道:“在下……不敢肖想岑姑娘。” 纪云舒这才满意道:“最好是这样,你这样的小白脸我见多了,一点都靠不住。” 说着她被已经羞红了脸的岑晞拉进了包厢。 只是一进包厢,在外面一副羞涩模样的岑晞立马就恢复了正常。 纪云舒不由挑眉:“这男人有什么问题?” 岑晞给她倒了一杯茶,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抿了一口才道:“没问题,但刚才那场面,我不就应该害羞吗?” “对呀,”纪云舒拍了下自己的额头,“你怎么不害羞呢?” 岑晞十分淡定地看了她一眼:“害羞不起来,倒是你,一上来就将话挑明,是查到什么了吗?” 纪云舒将自己带来的关于蔺回雪的资料递给岑晞:“我家世子亲自出马,什么都没查到,是个人物。” 岑晞快速将她递过来的东西翻了一遍,蹙眉问:“有没有可能他确实没什么问题?” 纪云舒两手托腮趴在桌子上笑道:“当然有可能啊,看来你对他的印象不错?” 第二百三十二章 你这样对我不公平 她笑道:“其实你不用绕这么远的路来接我,我自己也能回去的。” 赵慎看了她一眼淡声道:“男人嘛,没点用怎么能行?” 纪云舒心中哀嚎,这人果然听到了。 她发现自己跟萃华楼似乎犯冲,每次来这里说话都会被听到。 她抱着赵慎的胳膊撒娇:“我又不是在说你,岑家的情况你也清楚,嫡系虽然没什么人,但旁支那么多,哪个不觊觎家产?岑晞若是不当机立断把婚事订下,以后少不了麻烦。” 赵慎没什么表情道:“论当机立断,谁能比得上夫人?” 纪云舒原本还有点心虚,但细想想自己其实也没说什么,顿时不满地道:“我不过是怕岑姑娘想不开,劝了几句,你这么阴阳怪气做什么?” 赵慎很难形容听到纪云舒那些话时的心情。 他一直都知道当初纪云舒换嫁他是为了摆脱赵恒的无奈之举。 但那时候他在她眼里就是个残废,她还知道他以后会死。 若是没有一点喜欢,她何以能下定决心嫁给他? 何况现在回头去看,当初的她其实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她已经知道会发生什么,对付赵恒和姚若兰并不是难事。 姚氏再厉害,也只会在暗中使些鬼蜮伎俩,不敢直接去对抗纪家和太后。 可纪云舒跟岑晞的那一番话,让他认识到,她其实并没有想那么多。 她不喜欢赵恒,便当机立断嫁了他。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对她来说根本不重要。 只要他在当时能帮她脱困就够了。 一想到这些,赵慎就觉得心气难平,他不想说话,纪云舒却讨厌冷战,抓着他问:“你到底在生什么气,你不说出来我怎么会知道?” 即便她说了几句不太合规矩的话,他也犯不着气成这样吧。 赵慎看着她茫然的样子,深吸了口气问:“你嫁我就因为我当时对你有用?” 纪云舒眨了眨眼:“我们当时不是说好了合作吗?” 合作说白了不就是相互利用? 赵慎气得起身就想下车,终于搞明白怎么回事的纪云舒直接扑进他怀里将他摁了回去。 她跟个八爪鱼一样手脚并用,扒在赵慎的身上不松手。 赵慎虽然气狠了,但还是担心伤到她,便没有动,任由她为所欲为。 纪云舒理直气壮道:“你这样对我不公平。” 赵慎问:“怎么不公平?” 纪云舒道:“你难道是因为喜欢我才娶我的?” 赵慎:“可你骗了我。” “你怎么不说你还装残废骗我呢?” “我那也不是专门为了骗你。” “但你就是骗了我,你还瞒着我去做危险的事情。” 想起肃州的事,赵慎也觉得自己理亏,心中的气就这么被她一通胡搅蛮缠搅散了。 “你松开,我们好好说话。” 纪云舒清楚他生气的真正原因是意识到自己当初满嘴跑火车,其实心里根本不爱他。 但这事儿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她紧紧地抱着赵慎,在他绷着的冷脸上亲了一口道:“我不,你别想抛弃我。” 说起来她还是第一次见赵慎闹别扭,这样子怪可爱的。 赵慎别开脸:“你别胡说。” 纪云舒又凑过去亲他:“我哪里胡说了,你刚刚不就是想抛弃我?” “我没有,还在外面呢,别胡闹。” 赵慎咬牙将她在自己身上乱摸的手抓住。 纪云舒笑:“不是说男人不能没用吗?男人最大的用处是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 “非得现在撩拨我?” 赵慎狠狠吻上她的唇,不过终归顾忌隔着一层车厢外面全是人,没有进一步动作。 马车停下来后,纪云舒被赵慎直接抱回了屋里。 被送上云端之时,她抱着赵慎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喜欢你。” 赵慎知道这一次,她不再是有口无心。 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过后,纪云舒瘫在床上嘲笑身旁的人:“白日宣淫啊,赵世子。” 赵慎脸上瓷白的肌肤透出淡淡的绯色,美得令人移不开眼。 听到她的话伸手将她揽进怀中:“看来是我没有满足夫人,让你还有力气嘲笑我。” 纪云舒连忙道:“是我错了,世子你饶了我吧。” 赵慎无奈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别乱动,我们好好说会儿话。” 纪云舒在他怀里胡乱点了点头,便听赵慎又问:“所以你当时嫁我是看中了我以后会死,到时候你就能省心了?” 毕竟谁都不会为难一个寡妇。 纪云舒见他还在纠结之前的事儿,知道赵慎就是这样究根究底的性子。 不说清楚这会是他的一个心结。 便道:“当时我也不知道以后的事能不能改变,但嫁给你之后,我就不希望你死了,肃州那次,我真的很害怕。” 赵慎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别怕。” 纪云舒点了点头道:“你能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死的吗?” 她现在是真的不希望赵慎死,甚至不想他受一点儿伤。 她不想让赵慎记忆中的事情再发生一遍,她至少要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赵慎的手顿了顿才道:“你父兄死后,赵恒接掌了北地的大军,我意识到不对,去追查这件事,路上遇到了截杀,阎王殿几乎倾巢而出,我重伤不治而亡。” 难怪书中赵慎死在她父兄亡故后不久,而且一笔带过,并没有详细说明。 这应该是姚氏的手笔。 赵恒因此成功得到了爵位。 纪云舒抓着赵慎的手道:“现在阎王殿已经没有了,赵恒也不可能设计得到我父兄,一切都不一样了。” 赵慎笑道:“你说的没错,今日朝中收到边关的捷报,正月里漠北骑兵南下,被大哥堵了个正着,将一万骑兵全歼了。漠北短时间应该不会再有大动作了。” 纪云舒想了想,书中好像没有提到这个时候漠北有什么动作,看来因为大夏局势的改变,漠北那边也跟着变了。 南侵提前了,却因为父兄早已有了准备而惨败。 纪云舒担忧地问:“大哥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赵慎道:“战报里没提,应该是没事,皇上已经下令犒赏大军。” 这对纪云舒来说,着实是个好消息。 “那他打完了仗,是不是可以回京了?” 赵慎看着她雀跃的样子,笑道:“边军将领无召不得回京。” “表哥不能下旨让哥哥回来待些日子吗?” 赵慎摇头:“恐怕不能,皇上的意思,是要大哥来日接替岳父,掌管二十万大军,自然要好好磨砺他。” 纪云舒的心沉了下来:“这事儿不妥。” 第二百三十一章 男人嘛,能用就行 岑晞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神色淡然道:“是有些巧,春闱的日子不远的,公子不需要好好温习功课吗?” 那位公子闻言,脸上的喜色褪去,有些落寞道:“我的功课不太好……夫子说这一次应该没什么希望。” 岑晞道:“既然如此,公子岂不是更应该努力?” “姑娘说的是,我打扰了。” 少年说完有些失落地转身离开。 纪云舒正围观得津津有味,却被岑晞一把拉着进了雅间。 她仿佛没有看到纪云舒打趣的眼神,将菜单递给她道:“你看看喜欢吃什么?” 纪云舒上次跟赵慎来只吃了糕点,味道很好,便知道这家酒楼能够吸引那么多文人墨客,除了名气,在饭菜上也是下了功夫的。 她扫了菜单一眼,见常见的菜基本都有,便道:“我没什么忌口,酒楼的拿手菜是什么?” 岑晞便推荐了两道,纪云舒又点了几道菜。 等小二离开,纪云舒才八卦地问:“刚刚那位……” 她开口之后,突然又有些后悔。 她问了出来,岑晞不好意思不说,但这毕竟关乎女儿家的清誉。 谁知岑晞却很大方道:“是赴京赶考的学子,叫蔺回雪,出身寒门,学问还行,但今年想要上榜恐怕有些困难,说是身无分文,偶尔在酒楼里打杂赚点钱。” 纪云舒回想着刚刚的人:“穿着确实寒酸,但那一身的气质,倒不像是穷苦出身。” 岑晞没想到自己说了这么多,她只看到了这个,无奈道:“你还记得十五那夜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纪云舒一回想,顿时眼前一亮:“他完全符合你的要求啊。” 岑晞要找一个有才学,但这一届中不了的学子,既能为自己争取时间,也不用跟别人争抢。 最重要的是,那书生显然是对她有意的。 岑晞叹气:“是啊,我刚跟你说想找一个这样的人,他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方方面面都符合我的要求,简直像是为我量身打造的一般。” 纪云舒从这话中听出了些意思:“你是觉得他有问题?” 岑晞摇头:“我不知道,他一出现,我就让人去查了,并没有什么异样,但祖父年纪大了,以后岑家要靠着我撑起来,我实在不敢大意。” 纪云舒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不由有些心疼。 放在前世,她还是个没有成年的高中生,却要扛起这样的重担。 遇到心仪自己的男子,首先考虑的不是情爱,而是对方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这样的理智和警觉,实在让人敬佩。 “他出现的时机是有些巧合,但刚好碰上会试嘛,也能说的通,你若是觉得他合适,我可以帮你查查。” 岑晞笑道:“我正要跟你说这个呢,你也知道,我们这些商户,虽说消息灵通,但能查到的终归有限,他若是没有问题也就罢了,若是有,只怕没那么好解决。” 纪云舒也想到了,如果这人只是冲着岑家的财产来的还好说,若是另有所图,那还真是个麻烦。 “放心,这事儿交给我。” 纪云舒一口答应了下来。 因为她突然想到,岑晞想找个什么样的人这件事,她自己肯定不会随便跟别人说起,而她们那日的谈话,被萧昆听到了。 她虽然不觉得萧昆会对岑晞做什么,但谁知道呢? 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弄明白萧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想要做什么? 岑晞也不客气,大大方方道:“那就麻烦你了。” 纪云舒笑道:“你现在可是我的人,打你主意就是在打我的主意,我岂能坐视不管?” 岑晞忍不住笑了。 两人说笑间,饭菜已经被端了上来。 纪云舒尝了尝,味道果然很好,是别处没有吃过的美味。 她一顿饭吃得赞不绝口,岑晞便道:“你若喜欢,常来便是。” 纪云舒看着她笑道:“这里有美食,又有美人,我自然是要常来的。” 被一个比自己还美的女子的调戏,岑晞觉得自己这经历也是全天下独一份了。 “你这样子,你家世子都不管管吗?” 在她眼里,赵慎虽然长得俊美,却时常冷清着一张脸。 而熟悉之后发现,纪云舒是个性子活泼的,这样的两个人,也不知怎么处的来? 纪云舒托着下巴道:“他就喜欢我这个样子,为什么要管我?” 猝不及防被喂了狗粮的岑晞:“……那世子的喜好还挺独特的。” 纪云舒无意谈论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转而道:“其实你也没有必要因为你爹,就觉得全天下的男子都不可靠。就算真的靠不住,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有家业要继承,男人嘛,能用就行,找个聪明漂亮的生个孩子,先把眼下的问题解决了要紧。” 岑晞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要解决自己的婚事。 不然她将继承岑家的消息一旦传出去,她的婚事便再难自主。 今日岑氏父子的判决出来,怕是已经有人打上了她的主意。 如果是一般女子,纪云舒是不会说这种话的。 但岑晞不一样,她意志坚定,果敢决绝,连对自己的父亲也能毫不留情。 所以纪云舒相信,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岑晞果然听懂了:“你说的对,只要我成了亲,生下孩子,就没人能逼迫我做什么了。至于孩子的父亲,能过就过,不能过也不难处理。” 纪云舒不由地竖起大拇指:“你能这样想,还怕什么阴谋诡计。” 正好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岑晞扬声让人进来,没想到来人竟然是赵慎。 “你怎么来了?” 纪云舒想想自己刚刚跟岑晞说的话,有些心虚。 赵慎的脸上跟往常没什么不同,也看不出来听没听到她们的话,淡淡道:“我来接夫人回家。” 纪云舒便跟岑晞告辞出来,不死心地悄悄问守在门外的兰茵:“世子什么时候来的,你怎么不通传一声?” 兰茵不曾习武,耳力比不上赵慎,自然不知道她跟岑晞说了什么,回道:“世子来了有一会儿了,说您跟岑姑娘有事商量,不必打扰。” 纪云舒:“……” 上了马车之后,她装作若无其事地问赵慎:“你怎么有空来接我?府衙里没事了吗?” 赵慎道:“本来也没什么大事儿,回家顺路来接你。” 纪云舒也不知道从京兆府回长兴侯府是怎么跟萃华楼顺路的。 第二百三十章 赎罪 纪云舒想想自己在府中也没什么事,便欣然同意。 “岑家父子会是什么结果,你心里应该有了吧?” 赵慎道:“岑章作为赘婿,谋害岑老太爷,虽然证据确凿,但老太爷终究没死,给他判刑有很大的操作空间。至于岑易,岑章将事情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表面上岑易什么都没做,也没有证据显示他参与了岑章的计划,所以他可能不会有什么事儿。” 纪云舒没研究过这里的律法,没想到会是这样,她诧异地问:“你的意思是那对父子预谋杀人,就因为人没死,他们就不用付出代价?” 赵慎看着她睁大的双眸,眸光清亮,一片纯然。 他笑道:“相信我,他们谋夺岑家家产的计划失败,如无意外,以后也不会有翻身的机会,这会让他们以后活得生不如死,已经是最大的代价了。” 穷人意识不到自己穷的时候,其实未必过得不开心,但岑家父子见识过富裕的生活,眼睁睁跟那么多财富失之交臂,此后余生,或许都会活在遗憾之中。 纪云舒接受了他这个说法,又问:“那岑章,会怎么样?” “八成是流放吧,你可以帮他选个地方。” 纪云舒无语:“这是我说了算的吗?” 赵慎笑道:“流放犯人而已,你若有什么想法,自然可以说出来。” 纪云舒想想也是,岑章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他的生死都未必有人关注,更不用说去向了。 “要不我回头问问岑晞?好歹是她亲爹。” 赵慎没什么意见:“到时候她应该会到场。” 既然纪云舒有意跟岑晞交好,他也不介意卖一个顺水人情。 横竖岑章被流放去哪里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第二日纪云舒果然早早起床用了早膳,然后跟着赵慎去了京兆府。 她到的时候,就看到岑家的马车已经等在外面了。 进了京兆府她让赵慎先去忙,自己则派人请了岑晞进来叙话。 岑晞进来对着纪云舒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纪云舒连忙叫她起身,笑道:“不过几日不见,你便跟我生分了。” 岑晞这才走到她身边坐下:“府衙里人多眼杂,今日要庭审的又是跟我岑家有关之人,还是小心些,不落人话柄的好。” 纪云舒叫她行事周全,也没有纠结这些,而是问:“你祖父的身体怎么样了?” 岑晞笑道:“多谢你的记挂,我请了你们家医馆的大夫,医术果然好,我祖父这些日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纪云舒知道京城这些大家族都有用惯了的大夫,岑晞请她开的医馆的大夫,也算是投桃报李了。 便笑道:“那就好,我的医馆没有老大夫坐镇,不过几个刚出师的年轻人,别耽误了老人家的身体才是。” 岑晞诧异道:“那位小大夫竟是刚出师吗?我他给我祖父开的调理身子的经方,连我们家惯用的大夫都说好呢。” 纪云舒知道她说的是一尘教出来的最有学医天赋的那个,便道:“他的师父医术十分高明,他又是从小跟着学的,确实得了几分真传。” 岑晞道:“难怪他年纪轻轻医术就这样高明,其实我请他就是冲着他的名声去的,近半年他在京城的名声极好,救了好几个别的医馆都说没救了的病人。” 纪云舒是个甩手掌柜,医馆走上正轨之后她就没有再关注了,没想到她的医馆已经扬名了。 她笑道:“这些我倒是不知道,他是喜欢研究一些疑难杂症,可能也是运气好,碰上了。咱们先说说今日的正事,你想必也是为岑家父子的庭审来的,你希望那父子两人是个什么下场?” 岑晞也不扭捏,直接道:“说句不孝的话,我很希望以后都不要再见到那对父子,但这应该是不可能的,我祖父没事,他们也不用赔命。尤其是岑易,我听说岑章将罪名都揽了下来,他更不会有事。” 说起来岑易还是她的兄长,可她对这个人没有半点感情。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冷血,但对方差一点就害死了祖父,还想将她送去给人做妾,凭什么要求她宽容? 纪云舒点头道:“岑易确实不好定罪,但岑章,谋杀未遂,应该会被流放,你希望他被流放去哪里?” 岑晞有些惊喜,她知道纪云舒跟赵慎两人的感情很好,没想到连这种事都能说的上话。 “如果可以,就去南边吧,听说南边天气湿热难耐,还有蛮夷部落林立,咱们这边的人去了不仅言语不通,饮食也很难习惯,我希望他以后每一日都在为曾经做过的事赎罪。” 纪云舒点了点头:“好。” 她不知道岑章会不会真心忏悔赎罪,但他的余生都不会好过就是了。 庭审的结果确如赵慎所说,岑章流放岭南,岑易无罪释放。 纪云舒亲眼看到姚若兰身边的一个丫鬟接走了岑易。 岑晞也看到了,这些日子她大概了解了长兴侯府的一些事情。 比如世子跟二公子并不是同母所生,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也不太好。 比如纪云舒原本要嫁的是赵恒,最后却嫁给了赵慎。 还比如因为纪云舒的缘故,太后专门下了一道懿旨,让姚若兰在赵恒身边永远都不能有名分。 她是个聪明的女子,从这些事很轻易就能分析出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甚至也隐隐猜到了纪云舒帮自己的原因。 不过她并不担心什么,别说纪云舒夫妻恩爱,赵慎明显对她很好,就算没有夫君的扶持,她身后也有纪家和太后。 岑晞对审判的结果十分满意,她的父亲岑章被流放,无法拿孝道逼迫她,岑易在她这里什么都不是,根本造不成任何的威胁。 她开心地对纪云舒道:“今日是个好日子,我们一起吃顿饭好好庆贺一番?” “好啊。” 赵慎还有公事要办,纪云舒让人跟他说了一声,便跟岑晞去了酒楼。 还是萃华楼,今日没有十五那日人多热闹,但也有几个学子凑在一起,似乎在品评什么文章。 纪云舒扫了一眼,没什么兴趣地移开了目光。 却见一个书生走到她们面前,对着岑晞惊喜道:“岑姑娘,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书生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粗布衣裳,身材略微瘦削,肌肤冷白,面容清隽,乍看之下,便让纪云舒觉得有些惊艳。 不过他神情激动中带着几分羞涩,似乎完全没有看到纪云舒这个大活人一样,目光一直凝在岑晞身上。 这是有情况啊,纪云舒默默地站在一旁围观。 第二百二十九章 提醒 纪云舒十分谦逊道:“我给你带了些补品,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吃,你让身边的人看看,终归是怀了身子,入口的东西还是小心些。” 魏元敏对她这自相矛盾的话十分无语,等她走了便忍不住跟身边的人吐槽:“她不懂她身边伺候的人也不懂吗?说这话是想让我吃还是不想?她拿了些什么来?” 丫鬟翠萝回道:“我刚刚看了,都是上好的补品,有一盒血燕我瞧着像是上贡的,没什么问题。” 公主府虽然也不缺好东西,但上贡的却少,也就宫里逢年过节的赏一些。 不像纪云舒,有太后时时惦记着,吃的穿的用的流水一样往琼华院送。 魏元敏笑道:“你也太小心了,就算她不希望我比她更早生出孩子,也不会用这样明显的手段。” 她和纪云舒虽然成了妯娌,但两人的相处并不多,她对纪云舒的印象还停留在以前。 性子耿直娇蛮,但并没什么坏心。 翠萝同意她的看法,不过还是道:“奴婢觉得世子夫人应该是想提醒咱们小心入口的东西,年前不是说世子夫人被人下了什么药,世子还兴师动众的彻查了全府呢,不过后来又没了动静,可能也没查出什么来。” 魏元敏闻言,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压低声音道道:“也不见得什么都没查到吧,你不觉得二房那位死的蹊跷吗?” 说什么急症而亡,同在一个府里住着,她也不是半点消息都听不到,若是二房夫人得了急症,难道不该先请大夫吗? 再不济也该先找侯爷和姚夫人才对。 可她却听说那晚是赵慎和纪云舒先过去的。 翠萝心里也明白这事儿蹊跷,但她清楚家家都有难念的经,这高门大户的,谁家没点不能说的隐秘。 不管二夫人是怎么死的,侯府已经统一的口径,她们也不好再去探查。 “您别忘了,公主叮嘱过您好几次,别掺和府里的事,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经。” 魏元敏撇撇嘴道:“我就是说说,二房的人怎么死,关我什么事儿?倒是纪云舒,你说她当真会有这样的好心提醒我?” 翠萝也不明白纪云舒的用意,但总归没有什么害人的意思,便道:“说到底她跟您没仇没怨的,她是个直爽的人,这些日子奴婢冷眼看着,她像是打定了主意要好好跟世子过日子的。” 说起这个,魏元敏都忍不住酸道:“她的命可真是好,这一波年岁相差不大的贵女,论出身也不是没有比她强的,可谁的日子有她舒心,上头有太后罩着,就连赌气换了人嫁,都嫁了个更好的。” 就算她一心爱慕赵恒,也不得不承认赵慎更优秀出众。 翠萝叹气:“可不是,世子那样出众,以后这侯府怎么样还真说不好,咱们就听公主的,好好过日子就是,其他的,自有人解决。” 魏元敏虽然心有不甘,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也就满足起来:“你说的对,如今最重要的,是将他好好生出来,若是个男孩儿,到时候要什么没有。” 纪云舒进门这么久都没动静,看那夫妻二人也不像是感情不好的,所以府中不少人都猜测赵慎的腿虽然好了,但那方面可能不行。 纪云舒听到这个传言的时候,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自从上次和赵慎说开了,这事儿就没用她再操心。 他们的夫妻生活也算频繁,但赵慎显然说到做到,一直在用药,没有让她怀孕。 晚上赵慎回来,两人一起用晚膳,纪云舒随口说起了魏元敏怀孕的事:“我总觉得不太对,赵恒就这么消停了,那他当初折腾个什么劲儿?” 而且书中赵恒可一直都为姚若兰守身如玉,并没有碰过纪云舒。 现在魏元敏怀孕,说明赵恒已经打破了自己的原则。 赵慎慢条斯理地喝着一碗汤,听到她的话,眼底闪过阴霾,声音低沉道:“我娘就是生产的时候没的。女人怀孕生产的时候最脆弱,能动的手脚很多。” 纪云舒只是觉得赵恒让魏元敏怀孕这事儿不同寻常,却没往这上头想,被他说得脊背发凉:“你是说,他想要魏元敏的命?不能吧。” 泰宁长公主只有魏元敏这么一个女儿,捧在手心都疼不过来,若不是魏元敏坚持,长公主不见得会让她嫁给赵恒。 如果赵恒敢对魏元敏做什么,长公主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赵慎唇角牵起一抹讥诮的笑:“那就是赵恒想通了,打算以后娇妻宠妾好好过日子。看你更相信哪个。” 纪云舒相不相信都改变不了什么。 从一开始,魏元敏和姚若兰就注定了不能和平共处。 而赵恒也不会让魏元敏有了孩子之后在府里站稳脚跟,顺理成章的对付姚若兰甚至他们以后的孩子。 所以赵慎的话虽然残忍,却是事实。 她今日虽然提醒了魏元敏,但看她的样子,并没有放在心上。 也是,她被赵恒冷落了这么久,两人的关系终于和缓,眼下还怀了孕,她怎么可能相信赵恒会对她不利。 从魏元敏明知道赵恒心有所属还一定要嫁给他就能看出,她是个标准的恋爱脑。 赵慎见她沉默下来,叹了口气:“你还是太心软了,就算魏元敏傻,她身边的人也不傻,赵恒想下手没那么容易。” 他没说的是,赵恒自己作死,他们看着就行,没必要这样操心。 纪云舒也不是什么圣母,不管是魏元敏还是姚若兰,路都是她们自己选的。 只是想到魏元敏会遭遇的是书中的自己遭遇过的事情,心中就有些说不出的压抑。 当然,她出言提醒魏元敏已经仁至义尽了,不可能再做什么去破坏赵恒的计划。 府里这么多人,魏元敏的肚子想必很多人都盯着,赵恒的计划会不会成功也意味着很多东西。 纪云舒不会轻易打破现在的平衡。 赵慎知道她能想得明白,但也清楚有时候理智并不能完全控制情绪。 他果断地转移话题:“你不是很喜欢岑家那个姑娘吗?岑家的案子一两日就要判决了,你有没有兴趣去看看?” 纪云舒诧异:“我能去看?” 赵慎成为京兆尹之后,也带她去过几回京兆府,但从没有让她看过他升堂审案。 赵慎笑道:“又不是什么大事儿,这案子本来就在京兆府的管辖范围,你夫君可是京兆尹。” 第二百二十八章 二少夫人怀孕 纪云舒看着赵慎掌心那对绯红的戒指,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没想到赵慎会记得她随口说的一句话,还给了她这样大的惊喜。 这对戒指虽然没有她送赵慎那一枚花纹繁复精致,但无论是玉料还是做工都很好。 赵慎将那枚小一点的戒指戴到纪云舒的无名指上,大小正合适。 他笑道:“竟然刚刚好,看来我的眼力还是不错的。” 纪云舒也将剩下的一枚戒指戴到他的手上,把自己的手跟他的手并排放在一起。 两只手都白皙修长,骨节匀称,手上的戒指更是颜色艳丽,极其显眼。 纪云舒满意道:“真好看。” 赵慎道:“你喜欢就好。” 纪云舒当然是喜欢的,现代人结婚都会互换戒指,她跟赵慎却连个正常的仪式都没有。 好在赵慎真的很贴心,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竟然用这样的方式弥补了她心中的遗憾。 她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喜欢,攀着赵慎的脖子亲了他一口。 赵慎能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纪云舒虽然在这种事上向来不会扭捏,但也极少主动,他自然乐得美人享受美人的投怀送抱。 秦氏的葬礼就在这样一片风平浪静中办完,秦氏的长子赵恪在秦氏下葬前一日终于赶了回来。 他原本在外求学,打算参加今年的春闱,只是生母突然去世,自然要守孝。 纪云舒见到赵恪的时候是在灵堂上,赵恪沉默地跪在灵前,不管别人怎么说都不肯离开。 最后还是二叔说明日就要下葬了,赵恪作为儿子守一夜灵也是应该的。 最后是赵芙陪着赵恪守了一夜。 这些日子赵芙仿佛一下子懂事了起来,不管母亲生前怎么对待她,人死如灯灭,母亲总归生养了她。 是以她的心中并没有什么怨怼,心平气和地陪着哥哥跪在灵前。 谁知等到夜深人静,所有人都离开之后,赵恪突然问:“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他的声音阴森森的,突然在耳畔响起,吓得赵芙打了个哆嗦,抬头见哥哥盯着自己,她垂眸道:“父亲没跟你说吗?” 赵恪眯眼看着她道:“母亲死的时候父亲又不在,当时只有你在,到底怎么回事你应该是最清楚的吧?” 赵芙敏感地听出了赵恪的怀疑,不由问:“哥哥是在怀疑什么吗?” 赵恪道:“没什么,只是母亲之前给我去信,还说自己身体健康,万事都好,让我不必挂念,这才过了多久,人就没了,父亲只说母亲得了急症,可我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厉害的急症,而且我问了府中的人,母亲竟是连大夫都没请。” 赵芙心头一跳,她有些迟疑是不是该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哥哥,可想起之前父亲跟她说那些事要永远烂在肚子里,谁都不能说。 她便下意识道:“我不知道哥哥在怀疑什么,但母亲的确是得急症走的。” “这样啊。” 赵恪叹气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赵芙的心却怦怦乱跳个不停,这一晚她都绷紧了神经。 直到第二日母亲顺利安葬,赵恪看起来一切正常,什么都没有再问,她才放心下来。 二叔在丧事办完之后就又去任上了,留了一双子女在家守孝。 有三年的孝要守,赵芙的婚事彻底搁置,她自己也不着急,安安分分地待在自己的屋子里极少出来。 赵恪也一样,只是他到底是男子,偶尔也会外出。 府中平静了下来,以至于日子过得飞快,听到魏元敏怀了身孕的消息时,纪云舒还有些恍惚。 出了正月天气还冷的很,绿如从外面进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一股凉意,但她都等不及烤火,就去了纪云舒身边,跟她说了刚刚在大厨房听到的爆炸性新闻。 “你说什么?” 纪云舒果然没反应过来。 绿如道:“二少夫人这些日子胃口不好,吃什么吐什么,今日请了大夫,说是有身孕了。厨房里正卯这劲儿做能让二少夫人入口的吃食呢。” 这些日子府中太过平静,让纪云舒几乎忘了赵恒这颗雷。 她直觉魏元敏突然怀孕不是什么好事。 “赵恒什么反应?” 绿如撇撇嘴道:“这些日子二公子对二少夫人挺好的,听到二少夫人怀孕的消息,二公子很高兴,不仅赏了下人,还让他们好好伺候二少夫人。” 纪云舒听了这话更觉得怪异:“那姚姑娘呢?” “就那样啊,虽然二公子宠她,可连个名分都没有,对二少夫人也算不得什么威胁,想来是认清了自己的身份,比以前安分多了。” 听到这些,纪云舒十分确定事情不对劲儿。 赵恒和姚若兰太安静了。 他们若是能认清自己的身份不折腾,那就不是他们了。 她起身道:“咱们去看看二少夫人。” 魏元敏嫁过来之后,跟纪云舒并没有起过冲突,两人明面上的关系还算不错。 看到纪云舒的时候,魏元敏心中甚至隐隐有些得意。 纪云舒比她还早几个月嫁给赵慎,肚子却一直没动静。 自己现在怀的可是侯府的长孙。 赵恒虽然还是宠着姚若兰那个贱人,但如今对她也好了很多。 她娘已经答应今年春闱之后,不管赵恒能不能榜上有名,都会为他谋一个官职。 赵恒迟早会明白她才是那个能给他带来更好前途的人。 如今她又怀了孕,以后有了孩子,他们的情分自然也会更深。 她迟早会想法子除掉姚若兰那个贱人。 “劳烦大嫂亲自来看我,快坐。” 不管心里怎么想,魏元敏如今确实成长了不少,褪去了以前的稚嫩,行事更成熟大方起来。 纪云舒在离她不远的椅子上坐下,打量她的神色,可能是孕早期的反应有些大,她面上看着有些疲惫,人也瘦了一些,但精神不错。 看来赵恒这次确实下了功夫稳住她。 甚至用一个孩子给了她定心丸。 要说赵恒突然移情别恋,看到了魏元敏的好,纪云舒是不相信的。 她开口恭喜道:“听说二弟妹有了身孕,我这做嫂子的自然该来看看,顺便也沾沾喜气。” 她主动示弱,魏元敏也就不好意思再炫耀,便道:“大嫂客气了,你和世子的身子都很好,想来用不了多久也会有的。” 纪云舒笑道:“那就借你吉言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不同寻常的戒指 纪云舒靠着装傻充愣成功将赵慎糊弄了过去,回过神来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赵慎什么时候这么好糊弄了? 她趴在床上看着赵慎从外面端了一盏燕窝羹进来,甜白釉的瓷碗都比不上他的手指白皙莹润,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她心头一动,突然想起自己给赵慎准备的礼物,回来有些日子了,但她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候送出去。 她起身接过燕窝羹,对赵慎道:“我梳妆盒最下面一层里面有个小盒子,你帮我拿过来。” 赵慎走到她的梳妆台边打开最下面的一层,果然看到一个小盒子。 纪云舒几口将燕窝羹吃掉,接过那个小盒子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只绯红的翡翠戒指。 赵慎挑眉:“给我的?” 他记得纪云舒说过他的手指戴戒指好看。 纪云舒点头,从盒子里将戒指拿出来,戴到了赵慎的手上。 白皙的手指更衬得那只戒指色泽艳丽,跟心头血一般。 纪云舒忍不住摸了摸:“真漂亮,我看到它的第一眼,就觉得它合适你。” 赵慎也打量起了那只戒指,饶是他见过不少宝贝,也不得不承认这只戒指是少见的珍品。 颜色殷红如血,纯净的几乎透明,没有一点杂质。 上面还雕刻着繁复的花纹。 他看了半晌,确定自己从未见过那些花纹,不由问:“这花纹是有什么寓意吗?” 纪云舒摇头:“我也不知道。” “这戒指你从哪儿得来的?” 赵慎原本以为是太后给她的陪嫁,这样的珍品翡翠别的地方可能不好找,但宫里却不一定。 谁知纪云舒道:“是从你的库房里找到的啊,我本来想找一块好点的料子让人打一对儿戒指的,到时候我们一人一只。不成想看到了它,我觉得它很适合你,就干脆将它送给你了。” 赵慎十分的意外,他对这只戒指没有一点印象,当然他的库房里东西太多了,他也不是样样都见过的。 只是他觉得这样一只戒指,他就算没有见过,也应该知道来历的。 戒指这样的首饰绝不会是日常跟各府往来的礼品,除此之外,他的库房堆着的就是母亲的陪嫁和祖母留给他的一些东西。 可那些他都看过单子,并没有一个红色翡翠戒指。 纪云舒见他不知道在想什么,抓着他的手认真打量他的手上戒指的花纹:“这是不是什么花?” 赵慎摇头:“我也不清楚。” 纪云舒无所谓道:“管它呢,好看就行了,你喜欢吗?” 赵慎笑道:“你送的,自然喜欢。” 他之前就惦记着纪云舒给自己准备的礼物了,却没想到是这个。 她刚刚还说想做一对两人一人一个的,赵慎暗自将这件事记在了心上。 至于这个红翡戒指,他总觉得有点不太一般。 第二日赵慎让身边的人查这个戒指,最后总算找到了来源,是祖母留给他的。 他便去找赵侯爷想要问个究竟。 谁知赵侯爷看着那只戒指皱起了眉头问:“你一个男人,戴这个做什么?” 这戒指的指圈不小,明显是男子戴的,赵慎戴起来也很合适。 可男子平日里更喜欢戴扳指,也极少戴这样显眼的颜色。 赵慎见他的态度有些不同寻常,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道:“我看着戒指上的花纹不常见,便想问问您这戒指的来历。” 赵侯爷摇头道:“这是你祖母的东西,我哪里清楚。” 赵慎见问不出什么来,便没有再说什么,倒是赵侯爷道:“你这些日子是怎么了,这样冒失,若是让外人知道你二婶是你逼死的,你的名声还要不要?” 这么多天赵侯爷都没有找自己谈话,赵慎还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 “二婶怎么死的父亲不清楚吗?分明是被人灭了口,怎么是我逼死的呢?” 赵侯爷见他依旧执着,不免叹气:“无论如何,死者为大,过去的都过去了,现在翻出来还有什么意义?你二叔大度不跟你计较,但你最近的行事也着实激进了些,别忘了,你二婶终究有儿有女,你日后怎么面对他们?” 赵慎定定地打量了赵侯爷才道:“我以为你爱过我娘,原来你连她是怎么死的都不在乎吗?” 赵侯爷愣了一下,他神情复杂地看着赵慎半晌才道:“你娘已经死了,我知道再多,她也活不过来,如今我只希望你好好活着。” 赵慎忍不住追问:“你到底在忌惮什么?” 赵侯爷摆摆手道:“别问了,你现在的日子不是很好吗?我看的出来,你很喜欢纪家丫头,你们好好过日子吧。” 赵慎有些失望:“日子是我想好好过就能好好过的吗?难道我娘当初不想好好的?她死不瞑目,你却一再纵容害死她的人,哪怕是死,我也一定要查清楚真相。”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赵侯爷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 终究在赵慎离开房门前没忍住提醒道:“那个戒指,你最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在你的手上。” 赵慎回到书房,指尖摩挲着艳红如血的戒指,陷入了沉思。 按照赵侯爷的性子,如果不是事关重大,绝不会多提醒他那一句的。 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在他手上。 所以这戒指果然非同寻常吗? 他认真的将戒指上的花纹拓印到了纸上,发现看起来确实像是一朵花,但他却从未见过这样形状的花。 而且他猜测这花应该是红色的。 赵慎没有弄明白这戒指背后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便听从了父亲的话,收了起来没有任何人看到。 纪云舒隔了几日才发现他没有戴戒指,不由问他:“我送你的戒指呢,为什么不戴?” 赵慎的手戴上那枚戒指简直美的无法形容,她怎么看都看不够。 赵慎笑道:“你第一次送我礼物,我自然得好好收藏起来,留作纪念。” 纪云舒:“……倒也不必这么郑重,送给你就是让你戴的,收起来有什么用?” 赵慎还是头一次见她对一个东西这么执着,不过他也很喜欢她的目光黏在他身上。 便从随身带着的荷包里取出一对戒指。 “我之前听你说要打一对儿的,便找了块差不多的料子照着那个样子打了一对,只是那个花纹有点复杂,我想着说不准有特殊的含义,便没有刻。咱们一人一个,你觉得怎么样?” 第二百二十六章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说起来,她和赵慎从来都没有小看过姚氏,可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还是都发生了。 直到现在,他们对姚氏的底牌还是一无所知。 虽然清楚姚氏的软肋是赵恒。 可除非要撕破脸,否则这根逆鳞根本不能动。 萧昆脸上的笑意莫测:“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你们的敌人,怎么可能什么都告诉你们?” 纪云舒一怔,刚刚的气氛太好,她还真的忘了这一茬,她撇了撇嘴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我们既然都不喜欢姚氏,为什么不能合作?” 萧昆摇头:“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姚氏也没有那么好对付。” 说完,他起身告辞往外走去。 只是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又驻足回头道:“下面那群人也没什么好看的,他从来不会把真正重要的人放在明面上。” 这才是萧昆今晚真正要说的话。 很显然,赵慎猜对了,雍王当真派了人来,应该还是一个相当厉害的人。 但那人还在暗处。 这也不难理解,严宁默这样高调,确实很适合吸引人的目光。 只是科举甚至出仕为官看的远远不只是才华。 在赵慎来看,严宁默只能算是一个极具天赋的读书人,但距离一个真正的政客,还有很大的差距。 纪云舒不知为何,从萧昆的话中听出了心酸。 他说雍王从不会把真正重要的人放在明面上。 可他却被放在了明面上。 所以在雍王心中,这个世子一点都不重要吗? 想起小时候在宫里受人欺凌的萧昆,还有他教她弹他母妃教给他的曲子。 而且他嘴上说着他们是敌人,还是会亲自来提醒他们小心姚氏。 纪云舒没忍住,在萧昆踏出房门的时候出声道:“派人去看看你的母亲吧。” 自从萧昆被送到京城,雍王妃在雍王府就成了一个隐形人。 但雍王侯爷各色女子争奇斗艳,雍王妃难免被波及。 便是古井无波,她的日子也不好过。 纪云舒印象书中雍王妃就是在这次科举前后去世的。 她知道雍王妃对萧昆而言很重要,所以如果雍王妃活着,或许萧昆也会不一样。 萧昆听到她的话,脚步顿了一下,拼命忍住回头看她一眼的冲动,大步离开了酒楼。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良久,赵慎才道:“我们该回去了。” 纪云舒还沉浸在苦苦思索剧情中,因为她想起来了,这一次科举的状元,确实是严宁默,他也的的确确是雍王府的人。 他从小父母双亡,是雍王无意间从夫子那里知道他很有读书的天赋,便一直资助他。 他读了一肚子仁义礼智信,对雍王感恩戴德,却不知道雍王要谋反。 科举高中状元后被雍王利用着做了很多的事情。 最后在雍王逼宫的时候守在宫门前被乱刀砍死。 想到这一段纪云舒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书中严宁默是被当作叛徒来写的。 他的背叛造成了雍王名声上的损失。 可纪云舒却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读书人的风骨。 夫妻俩各怀心事出了酒楼,纪云舒想要看的热闹终究没有看到,但此刻她也没什么心情看了。 他们径直坐上了回程的马车。 却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酒楼里,一群书生的后面,站着一个极不起眼的年轻男子,正盯着他们出神。 他的眸中闪现出一种与容貌不相称的异样神采。 回到侯府的时候已经不早了,纪云舒吃了一肚子的糕点和茶水也不饿,便将人都打发出去了。 一路上她已经注意到了赵慎格外的沉默。 等人都出去了她才问:“你怎么了?在担心姚氏?” 赵慎看着她关心自己的神色不由有些气闷。 他知道纪云舒虽然时常嘴上说喜欢自己,但那并不可信。 至少在去肃州之前他不相信。 可纪云舒这样一个弱女子,不顾自身的安危跑去肃州救了他。 他这一辈子,身在侯门,看似富贵,可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极少。 意识到自己喜欢上纪云舒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抓住她。 所幸她也是喜欢他的。 所以他同她圆了房。 他满心以为他们会是一对恩爱夫妻。 可现在看来,纪云舒哪里懂什么喜欢,难怪成天挂在嘴边,她分明就不开窍。 赵慎垂眸掩住眼底的失落,拉着她坐下问:“你为什么提醒萧昆雍王妃的事?” 他也记得的,雍王妃命不久矣。 对他们来说,萧昆是敌非友,他以为纪云舒清楚这一点的。 纪云舒这才反应过来赵慎好像在生她的气。 没办法,这个人生气也多是和自己较劲,外表什么都看不出来。 若不是纪云舒觉得他太过沉默了,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她当然不敢说自己突然心软,有些同情萧昆,便问道:“如果雍王妃因此活下来,那萧昆算不算欠我们一个人情?” 赵慎有些意外:“你想让萧昆欠你一个人情?为什么?你救过他,他已经欠了你救命之恩,也不见得有什么用。” 纪云舒想起萧昆那张欠扁的嘴,也觉得那家伙不是什么会记恩的人。 “算了,我也就是一时冲动,横竖雍王妃活着对我们没什么坏处。” 赵慎凝眸看了她片刻,点出了她心中真正的想法:“你在同情萧昆?” 同时赵慎意识到自己心里不舒服的真正原因,他在介意纪云舒同情萧昆。 因为在最初,纪云舒愿意嫁给他,帮他,除了为了摆脱赵恒,又何尝不是出于同情。 同情他是个残废,同情他会早死。 他一直都知道,她是个心软的姑娘。 纪云舒点了一炉香笑道:“他虽然倒霉了一点,遇上了一个不把他当回事的爹,但好歹也是王府世子,能力手段都不弱,他那一堆弟弟妹妹加起来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哪里用得着我同情?” 她对萧昆说出这件事,未尝没有让雍王府后院起火的意思。 萧昆的杀伤力到底有多大,看看就知道了。 赵慎闻着熟悉的香味,压在胸口的郁气便散了一些。 他将纪云舒拉进怀里道:“以后不要再给别人调香,好吗?” 纪云舒瞪大了眼:“那怎么行?我还打算给姑母调一种香,她这些年过得太紧绷了,要放松一些,还有……唔……” 赵慎直接堵上了她的嘴,认命地想,算了,她不开窍总比喜欢上别人的好。 第二百二十五章 因为我也不喜欢姚氏 赵慎无奈,转头对萧昆道:“世子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他们才来不久,萧昆就来了,为了什么显而易见。 萧昆也不客气:“那就叨扰赵世子了。” 赵慎牵着纪云舒的手进了雅间,萧昆一点不客气地在他们的对面坐了下来:“你们俩倒是清闲,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功夫出来看灯。” 赵慎给他倒了杯茶淡淡道:“论清闲谁能及得上世子。” 说起来,萧昆才是这京城最无所事事的人。 不管是雍王还是皇帝都希望他什么都不做。 “论戳人心,也没人及得上赵世子。” 萧昆抿了一口茶淡笑道。 他的处境无人不知,但从没有人会在他的面前说这样的话。 纪云舒不耐烦听他们俩个打机锋,便望向下面大堂。 那里有一群人正簇拥着一个年轻男子,男子眉目俊秀,身上有明显的书卷气。 她好奇地问:“那个人是谁?看起来大家都很敬仰他。”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一个读书人能得这么多人的认可,必然是有真本事的。 赵慎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便道:“是肃州来的举子,叫严宁默,才华出众,已经得了不少人的夸赞。” 纪云舒托着下巴道:“就是他啊,没想到竟然这么年轻,还挺好看的。” 她发现了,古人其实也是颜控,这些出名的才子大都长的很俊俏。 萧昆不知想到什么,笑了一声:“我刚刚听到你跟那位姑娘在谈婚事,你不会觉得他合适吧?” 纪云舒翻了个白眼,这人偷听了自己跟岑晞的谈话,还一点都不遮掩,真是让人讨厌。 也不知道赵慎叫他进来做什么。 “晞儿是要接管岑家家业的,她要的是能入赘岑家的夫婿。” 这个严宁默一进京城,就已经是这般的阵仗,应该是个好名的,而且既然这样为人称道,金榜题名问题不大,并不符合岑晞的要求。 萧昆虽然表面看起来是个什么都不管的闲人,但纪云舒觉得这人对京城局势的了解,也许不亚于皇上和赵慎。 所以岑家的事情他定然也是清楚的。 萧昆道:“入赘吗?这个严宁默出身寒门,也许正缺这么一个有财力的岳家?” 纪云舒白了她一眼:“别出馊主意,别跟我说你不清楚这人什么来历?” 肃州人,寒门出身,才华横溢,这样的人实在太适合做棋子了。 这人还一进京城就声名鹊起,说背后没有人推波助澜谁会信? 萧昆听纪云舒这么说,莫名笑了一下,语气轻柔道:“好,听你的,我知道你不喜欢读书人。” 纪云舒被他笑的头皮发麻:“我什么时候说自己不喜欢读书人了?” 用世人的眼光来看,年少就中了探花的赵慎可是一个标标准准的读书人。 萧昆道:“刚刚你不是还跟那位姑娘说负心最是读书人吗?” 明显感觉到赵慎的身上冷气飙升,纪云舒暗骂萧昆就是故意来坑她的,嘴上却道:“读书人跟读书人也是不一样的,我说的是那种一无所有,靠着读书中举出仕做官的人。穷人乍富,升官发财死老婆,都是喜事。但作为女人,谁碰上谁倒霉。” 萧昆忍不住又笑出了声:“说的头头是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见过这样的人呢?” 纪云舒的成长经历清清楚楚,不是在武安侯府,就是在宫里。 总而言之,她见到的人非富即贵,压根没有什么穷书生。 纪云舒明白他的意思,立马道:“我怎么就没见过了,这种人话本子里多的是。” 萧昆奇道:“我怎么没见过这样的话本子,话本子里说的不是富家小姐和穷书生私奔的事儿吗?” 纪云舒听他把话题扯了十万八千里远,本不想搭理他,但见楼下大堂里气氛正好,一时也没什么事儿。 赵慎的目的她虽然不清楚,但肯定要多观察楼下那群人的。 于是也跟他瞎扯起来:“事实上有几个富家小姐会跟穷书生私奔,脑子进水了么?再说你看看下面那一群书生,有几个没娶妻的?” 读书科举比后世高考独木桥更难,年纪轻轻就能高中的简直是凤毛麟角,那样的人才大多出自世家大族。 穷书生若真能高中,还用得着富家小姐跟着私奔? 萧昆笑道:“你说的有理,我还以为看话本子是为了消遣,没想到你还能看出这些道理。” 赵慎见两人相谈甚欢,咳了一声问:“世子今日来此,不会就是为了跟拙荆讨论话本子吧?” 萧昆的目光从下面大堂的人群中扫过,收起脸上的笑意道:“听闻府上这几日在办丧事,但没有其他的动静,想来秦夫人死的利索,什么都没有交代。” 赵慎没想到他会直接说起这个,但也没有隐瞒:“她当着我的面毒发,七窍流血而亡。” 萧昆摇了摇头道:“你就没有让人验一下是什么毒吗?” 赵慎道:“自然验了,但没有结果,你既然这么说,想来知道是怎么回事?” 秦氏毒发的太快,自然引起了赵慎的怀疑。 她中的药毒性那样强烈,怎么可能过了那么长时间才毒发? 而秦氏绝没有可能当着他的面服毒。 萧昆摇头:“我只是提醒你小心姚氏,她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赵慎奇怪:“你为什么要提醒我?” 不管萧昆到底是怎么想的,他终究是雍王的儿子,而且是唯一的嫡子。 雍王事成,他就是最大的受益人,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 而萧昆也不是没有帮着雍王做事。 之前京城那些事,有不少便是萧昆的手笔。 可他又明里暗里向自己泄露了不少信息。 赵慎有些摸不准这个人到底想做什么? 萧昆很光棍的摊了摊手:“这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因为我也不喜欢姚氏啊。” 说完见赵慎还是怀疑地看着他,有道,“难道你爹跟外面的女人有一腿,还生了个野种,你会喜欢那个女人?” 他这话说的太直白,也太难听了,赵慎看着他有些一言难尽道:“你好歹也是王府世子,这种话是怎么信口就说出来的?” 萧昆无所谓道:“这是事实,有什么不能说的。” 纪云舒这才想起,赵恒其实是萧昆同父异母的弟弟。 她不由问:“姚氏在侯府二十多年,没有一点破绽,如今好不容易查到一个秦夫人,人却这么快就死了,你让我们小心她,总该说说要小心什么吧?” 第二百二十四章 状元之才 纪云舒道:“行,我比你大,就叫你晞儿了。” 岑晞点头,随即问道:“姐姐跟世子今夜来这里可是有什么事儿?若有什么用得上的,尽管跟我说。” 若是之前,她是绝对不会说这话的,赵世子是京兆府尹,谁知道他来此只是一时兴起,还是有什么公务在身? 而京兆府的公务不是他们这些商户能插手的。 可如今纪云舒对她言辞亲切,显然是将她当朋友的,她自然也不好有所保留。 纪云舒也听出了她话中的亲近之意,便笑道:“我们是临时想起来这里的,不过是凑个热闹,没什么事儿。” 虽然直觉今晚可能会发生什么,但不过是一群书生,想来也闹不出什么大事儿。 她往下面望去,只见大堂里比先前更热闹了几分,又问:“你的消息灵通,可知道这一届考生中有没有特别出众的?” 才刚过了年,没到科举的时候,若不是赵慎提起,她都没有注意过这方面的事儿。 虽然赵慎肯定是清楚的,但问问别人也没什么不好。 岑晞十分聪明,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想了想道:“倒是有一人,叫严宁默,是肃州的举子,据说才华横溢,连上届的状元,如今的翰林院学士都夸赞过。” “肃州人?” 不怪纪云舒对肃州敏感,实在是肃州的事情太让她记忆深刻了。 岑晞点头:“是,肃州的官员今年换了好多,那边的举子比往年少了一些,据说这个严宁默在当地就很出名,从小就被誉为神童。他去年年底入京,这些日子拜访了不少大儒,都对他赞赏有加。这几日甚至传出了今年的状元非他莫属的话。” “这样高调吗?” 这个时代的读书人还是很讲究谦虚的,就是像赵慎那样傲气的人,平素也很低调,以至于如果不是刻意提起,纪云舒都会忘了他曾是名震天下的大才子。 岑晞笑道:“高调是高调,但有才华也是真的,这些书生隔几日就在萃华楼举办文会,嘴上说什么以文会友,但谁不是卯足了劲儿想出头,目前为止,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没有别人什么事儿。” 纪云舒一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听起来果真很有实力啊。” 岑晞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也就不再多言。 不一会儿,又听纪云舒问:“晞儿对这些举子似乎了解颇多。” 岑晞笑了下坦然道:“不瞒姐姐,我年纪不小了,祖父一直记挂我的亲事,但我的情况你也知道,是不可能嫁给权贵人家的,一般人家,大多是为了贪图岑家的财产,是以打算挑个寒门出身的读书人。” “有看上的吗?” 纪云舒一听就知道她是被逼无奈,婚事不好找,还不得不找。 如今人人都知道岑家的产业日后都会落入她一个弱女子手中,自然都将她当成一块肥肉。 她的婚事若不尽快订下,若是有什么权贵强娶,也是麻烦。 别说权贵之家不娶商户女,那是真正的权贵,如今京城的破落户可不少。 若是娶一个岑晞,就能尽数得到岑家的家产,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所以找个家世简单的寒门学子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纪云舒问得直接,岑晞也不做什么小女儿的害羞模样,大方道:“还在看,我想着考完后再说,最好找一个有点才华,但这一届考不中的。” 榜下捉婿不是说说而已。 如果是还没有成亲的人这次考中了,想必有的是人抢。 说到底她没什么竞争力,不如找个这次考不中的,有岑家的帮扶,等三年再考也不耽误什么。 重要的是这三年她可以把岑家完全收服在自己手中。 纪云舒笑道:“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你可要擦亮眼睛好好看。” 岑晞头一次听这样的话,忍不住笑出了声:“姐姐放心,我这人从不相信什么情爱。在我眼里,成亲跟做生意没什么区别,我需要一个男人帮我打消掉那些觊觎岑家的目光,为此付出一点可以接受的代价也无妨。” 纪云舒见她头脑清楚,忍不住道:“我若是个男人就好了。” 娶了岑晞,然后直接躺平。 她梦寐以求的生活啊。 岑晞被她说得红了脸,正想说什么,纪云舒突然将一根手指竖在嘴唇上,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然后飞快地向门边而去,啪地一声推开了房门。 门外,一个人正站在那里,似乎想走,但看到纪云舒,又停住了脚步:“纪大姑娘,好久不见。” 这人竟然是雍王世子萧昆。 纪云舒一愣,她来到这里就嫁了人,大家都称呼她世子夫人,这似乎是第一次有人叫她纪大姑娘。 她竟有些分不清这人是故意的,还是之前叫顺了口,一时没改过来。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萧昆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了多少。 虽然她和岑晞没有说什么机密的事情,但总归提到了岑晞的亲事。 想到这里,她黑着脸道:“世子什么时候添了偷听墙角的毛病?” 萧昆没有半点偷听被抓住的尴尬,他笑道:“阿舒你这就冤枉我了,我不过是路过这里,听到你的声音便在门外驻足了片刻,怎么能叫偷听?” 纪云舒没好气道:“别叫我阿舒,我们不熟。” 萧昆一双眸子落在纪云舒身上,看了她片刻才道:“咱们自小一起在宫里长大,你是皇上的表妹,我跟皇上是堂兄弟,这样算起来我还是你的哥哥,怎么能说不熟呢?” 纪云舒都快被他气笑了,虽然他这么强拉硬扯也能说的通,但皇家跟一般人家的亲戚关系能一样吗? “我纪家诛九族都诛不到你的身上,你算我哪门子的哥哥?” 重要的雍王府被诛灭的时候,可别牵连到她。 她觉得自己反击的很到位,谁知萧昆只是笑了笑道:“你倒也不必这样诅咒自己。” 纪云舒:“……” 她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隔壁雅间的门突然开了,赵慎从里面走出来,对纪云舒道:“世子说的其实也没错,以他和皇上的关系,你叫他一声哥哥也是应该的。” 原本萧昆说的确实没错,他们小时候一起玩原主也不是没有叫过萧昆哥哥,但想到他偷听自己和岑晞的谈话还说这么欠扁的话,纪云舒就怎么也叫不出来。 她摸了摸赵慎的脑门问:“你不是吃错药了吧?” 不是让她离萧昆远点吗? 怎么还认起亲戚来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救命恩人 纪云舒就喜欢他这副好像天下间的事都在掌控中的自信。 “我的眼光,自然是没有错的。” 她甚至有点感激作者,可能是在创作的最初就设定好了他会死,不会影响男主的光环,所以将他写得几近完美。 所以,只要他不死,就是无人能超越的存在。 赵慎牵着她的手笑道:“走吧,去看看让雍王寄予厚望的才子,是不是真的那么厉害。” 纪云舒跟着他穿过人群:“你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 “萃华楼,京城最雅致的酒楼,是文人墨客喜欢聚集的地方。” “我们就这样易容去吗?那些人不知道你的身份,怎么挑战你?” 赵慎听她巴不得他被人挑战,好笑道:“咱们就当是去看热闹,放心,一般人到不了我跟前,能到我跟前的人自然知道我是谁。” 纪云舒不明白这其中的区别,不过对她来说,有热闹看就够了。 他们到了萃华楼的时候,里面已经挤了不少人。 被小二告知没有雅间的时候,纪云舒挑眉看向赵慎。 她知道这种酒楼是不可能真的没有雅间的,尤其是今天这样的日子,总要留几间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端看赵慎的身份够不够得上让酒楼将留好的雅间给他。 赵慎正要说话,突然有一个丫鬟过来不知道跟小二说了一句什么,那小二立马对赵慎恭敬道:“雅间空出来了,两位请随我来。” 赵慎看了那丫鬟一眼,什么都没说,跟着小二上了楼。 小二将他们带到了三楼才在一个房门口停下,将两人领了进去,然后利落地让人送来糕点果品上来,说了一句两位慢用,又带着人退了出去。 纪云舒这才问赵慎:“这家酒楼是岑家的?” 刚刚那个丫鬟她在岑晞身边见过。 要不说还得是家中世代行商积累的资源厉害。 她也算有钱有势了,开的酒楼生意也不差,但跟这家萃华楼相比,显然还差得远。 “应该是,我记得有一年十五萧昱临时过来想要个雅间,都没有要到。” 岑家不至于比郡王府还能耐,这个时候能空出雅间,最大的可能就是这酒楼是岑家人开的。 纪云舒打开窗户往下面看,只见大堂里人们都凑在一处猜灯谜,时不时爆发出一阵喝彩声,便道:“就算有热闹应该也还早,我先去跟岑姑娘道个谢。” 上次见岑晞还是年前,她对这个勇敢果决的姑娘印象很好,既然碰到了,总该去打个招呼。 赵慎点点头道:“外面混乱,你多带些人,小心些。” 纪云舒答应着出去了,问了一声在外面伺候的小二,才知道岑晞就在他们的隔壁。 岑晞开门的时候还有些意外,将纪云舒迎了进去,等她落了座才道:“该我去拜访夫人的,只是我见夫人是跟世子一起来的,便没有去打扰。” 纪云舒道:“我们闲着无事,便出来逛逛,这里人多热闹,只是没有提前预订雅间,给你添麻烦了。” 岑晞亲自给纪云舒倒了一杯茶道:“夫人言重了,这酒楼是岑家的产业,本就有空着的雅间,能帮到夫人才是我的荣幸。” 纪云舒见她有些拘谨,便喝了口茶笑问:“说起来你是怎么认出我们来的?” 她和赵慎都是易了容的,虽然动的地方不多,熟识的人还是能认的出来,但岑晞跟她也不过见了一面。 岑晞愣了一下才道:“两位的容貌如此出众,在人群中显眼的很,并不难认出来。” 纪云舒:“……” 好吧,她大概明白赵慎的用意了。 谁都能知道是他们,但只要他们不承认,也不会有人非揪着不放,有些事不想承认就可以不认。 岑晞有些不好意思道:“可是我冒昧了?” 她也刚来不久,正好开窗的时候看到纪云舒和赵慎进来,雅间的预订情况她知道,并没有长兴侯府的人,这两人显然是临时来的,便叫小二将人带到了空的雅间。 她竟然没有想到对方可能是有事而来。 纪云舒笑道:“你说这话就生分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呢,今晚想在萃华楼找个雅间可不容易。” 岑晞见她语气轻松,可知不是在骗自己,这才放了心:“夫人对我和岑家有天大的恩情,这点小事,不足挂齿。” 纪云舒笑道:“好了,我帮你也是有私心的,你应该明白,对我来说,岑家在你手里比在岑易手里更有利,而且我实在没有做什么。” 岑家的事情她虽然插了一手,但也不过是让赵恒有所忌惮,没有帮着岑易罢了,这对她来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岑晞却认真道:“不管夫人的初衷是什么,帮了我是真的,您可能不知道,若不是您派人护着,我和祖父可能都活不到现在。” 岑章是真的狠,他已经在暗地里掌控了岑家绝大部分的产业,连家里的下人也在不知不觉中被他收买了大半。 剩下的明知他想要做什么,也不敢说什么。 毕竟祖父年纪大了,她只是一个女孩子,岑家迟早是要落入岑章父子手中的。 所以他根本没有想过要留下祖父的命,连她的去处也安排好了。 哪怕到现在,只要一想到岑章竟然打算悄悄地将她送出京给人做妾,心中便不寒而栗。 纪云舒对她而言,是实打实的救命恩人。 她早已在心中发誓,只要逃过这一劫,日后自己这条命就是纪云舒的。 纪云舒自然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只是见她对自己当真十分感激,便道:“你没事就好,咱们也是认识了,你不必一口一个夫人的叫我,以后唤我一声姐姐吧。” 她很喜欢这个姑娘,长相英气大方又不失美貌,性格也爽快果敢。 她来这里这么久了,一直在后院打转,认识的女孩子有限,能交到这么一个朋友也不错。 岑晞意外地看向她,见她神情坦然,眼中满是对自己的赞赏,便叫道:“纪姐姐。” 纪云舒笑道:“这才对,你一口一个夫人,平白把我叫老了。” 夫人这个称呼听起来就很老气,她还不满二十岁呢。 岑晞也发现她一点都不像人们说的那样脾气不好,难相处,也开心地笑道:“不过是个称呼,您看起来比我还年轻,哪里老了?那我以后就叫你纪姐姐。” 第二百二十二章 扬名的机会 等两人起床,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绿如干脆让人上了午膳。 纪云舒早就饿了,吃了一碗饭才停下筷子。 赵慎今日像是吸足了精气的妖精,整个人都格外精神。 纪云舒则有些没什么神采,虽然才起床,但她很想再回床上补个觉。 吃完饭赵慎道:“今儿是十五,晚上有灯会,要不要去看看?” 纪云舒这才恍然想起已经到正月十五了。 她母亲去世后就进了宫里,宫里十五自然也是有宫宴的,热闹的很,但她一般都坐在太后身边,只听和看,没什么意思。 “府里正在办丧事,还是长辈,咱们出去好吗?” 她记得这好像不合规矩。 赵慎道:“待在府中也没什么事儿,稍微易个容就好。” 纪云舒还没有见过京城的元宵灯会,闻言十分心动地点了点头。 这一日府中果然没有什么事儿,到傍晚的时候,赵慎和纪云舒易容后偷偷出了府。 这个时候天还没有彻底暗下来,热闹一些的街市上已经亮起了各式各样的花灯。 纪云舒发现这些灯虽然也新巧漂亮,但并没有像她在肃州拿到的那盏水晶灯那样让人一眼惊艳的,不由问:“京城这些富户的手笔总不至于还比不上肃州吧?” 赵慎笑道:“京城虽然是权贵聚集之地,但要说富裕,跟地方上那些有几百年积淀的世家比还是差远了,何况咱们那次也是运气好,碰上了孟天枢用那盏灯钓鱼,不然你以为那样的宝贝,能那么轻易得来?” 纪云舒耸耸肩,她就明白了一件事,有钱人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没有好处是不会拿什么宝贝出来的。 “这么说今晚没什么热闹看?” 光是看灯的话,说实话,看多了也就那么回事,她逛了一条街已经腻了。 赵慎见她没什么耐性,不由笑道:“要出来的是你,嫌没意思的还是你,灯会就是这个样子,能有什么热闹看?” 纪云舒狐疑地看他:“你带我出来,当真只是为了看灯?” 她怎么那么不信呢? 现在应该有不少人都在专门盯着他们,他们易容糊弄一下普通人或许够了,但绝对瞒不过有心人。 这种时候被识破,也会有不小的麻烦。 赵慎摸了摸她的脑袋:“想那么多做什么,既然出来了就好好的玩儿,遇到事情再说。” 纪云舒眨眨眼:“会遇到什么事情?” 见她对可能发生的事情比灯会更感兴趣,赵慎只好无奈地道:“我也不清楚,不过很快就到会试时间了,今年要参加会试的人大都已经到了京城。根据往年惯例,元宵灯会,是个很适合扬名的时候。” “扬名?怎么扬?会试看的不是科考成绩吗?跟有没有名也有关系?”纪云舒果真来了兴致。 她知道皇上很看重这次科举,肃州的事从爆发到现在,肃州官场从上到下几乎被换了个遍。 京城官场这些日子的变动也很大,虽然皇上没敢大刀阔斧,但眼见要动多年在朝堂屹立不倒的左相,想来也会牵连很多人,空出很多位置。 皇上对现有的官员已经失去了信任,可想而知他会从这届新科中选人。 这样一来,这一届的科举就变得举足轻重。 赵慎很喜欢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发问,眸光中满是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崇拜。 仿佛在纪云舒心中,他是无所不知的。 摸了摸她的头顶解释道:“科举跟有没有名关系不大,可科举之后考生的前途却跟名声有很大的关系,不然你以为为什么那么多人费尽心思也要给自己谋划一个好名声?” 纪云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是不是就像萧寻那样,在肃州的时候你若是输给了他,他就可以踩着你将自己捧起来。” 赵慎是大夏立国以来最年轻的探花,公认的天才。 哪怕因为身体原因沉寂了十年,他再次站起来的时候,皇上直接任命他做了京兆尹,一般人一辈子也爬不到的正三品,却是他的起点。 这样的独一无二,自然是有人不服的,却没有人敢公开质疑。 所以如果有人想扬名,赵慎就是一块非常合适的垫脚石。 赵慎知道她其实不喜欢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见她一点就通,赞赏道:“没错,宗室不同于旁人,不能参加科举,一般来说有点才名其实也没什么用,但特别出色的另当别论。她妹妹跟你争那个灯,未必不是抱着赢了我就能借此扬名,日后可招揽有用之才。” 读书人大多清高有傲骨,就算一身学问是用来待价而沽的,那也必然要选择一个能让自己折服的人。 萧寻若是有能赢得了赵慎的才华,自然当得起读书人的刮目相看。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了下来,抬眸往远处望去。 纪云舒见他如此,便问:“怎么了?” 赵慎眯了眯眼道:“应该是有人盯上了我。” 纪云舒诧异:“这么快?” 他们是偷偷出来的,还易了容,今夜虽然灯火通明,但不细看也很难看清一个人的脸。 赵慎漫不经心道:“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事实上从我中了探花那一年开始就总有人来挑战,其中有光明正大的,也有心怀鬼胎的,就是我残废了的这十几年,都没有中断过。” “所以这才是你出来的真正目的?你不怕真的被人踩下去?” 纪云舒觉得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赵慎固然是个天才,焉知这世上就没有其他的天才? 赵慎见她眸子里有种兴奋的光,似乎很期待有人把他踩下去,无奈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皇上注重这届科举,你我知道,雍王那边的人怎会不知?他们必然会在里面安插人,可这么多的人,就算考中了,大部分也只会被放在不起眼的位置,这样的人,成不了皇上的心腹,也发挥不出最大的用处。” “哦,这么说来,雍王应该会派一个厉害的人来。之前萧寻接触过你,算是清楚一点你的底细。雍王不可能不参考他的意见,那么来的定然是个足以当你对手的人。世子爷,有信心吗?” 赵慎见有灯光落入她漆黑的眼底,仿佛天幕上亮起的星子,光辉耀眼。 他心中蓦地升起无限豪情,此生有幸与她相伴,还有什么是他不能做到的呢? “放心,你的夫君,一定是最厉害的那个。” 第二百二十一章 该着急的不是我们 赵慎当然会查下去,他怎么可能让自己的母亲死得不明不白。 现在更要弄清楚姚氏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赵晖当然也清楚侄子的性格,没等赵慎回答便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让人来跟我说一声。” 赵慎点头。 赵晖离开之后,他又去地牢里详细问了夏妈妈当时扔簪子的那两个丫鬟的事情,才回了屋。 时候已经不早了,纪云舒却还没有睡,她正坐在一盏灯下面调香。 赵慎走到她的身边坐下看了半晌,等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才问:“怎么想起弄这个?” “闲来无事,总要做点什么,我自己调的安神香,你闻闻。” 其实也不算是找事情打发时间,纪云舒在知道卢凝霜身边有一个很擅长用香料害人的人之后,就打定主意要学习调香了。 自己懂就不至于在不知不觉中被人害了。 当然有这个想法也是因为她的鼻子本身就很灵,很适合学这个。 还有就是原主是学过的,她现在捡起来并不难。 这不,不过接触了一段时间,她已经能根据自己的需求调出合适的香料了。 她知道赵慎的睡眠一直都不太好,所以试着调了一款安神香。 赵慎闻着袅袅升起的烟雾道:“很好闻。” 纪云舒将香炉盖上:“你喜欢就好,这款安神香是专门为你调的,希望你今晚能睡个好觉。” 赵慎愣了一下,这些年他一直睡的不好,大夫也曾开过一些安神的方子。 一开始能管点用,过一段时间就没什么效果了。 渐渐地他也就习惯了,睡不着的时候一个人看书下棋,没什么不好。 不过跟纪云舒成亲之后,尤其是这段时日两人睡在一起,他哪怕睡不着,也会在床上躺着。 为了不打扰到身边的人,这种时候,他都会一动不动的。 这对他来说也不难做到。 所以此刻他有些意外:“我夜里打扰到你了?” 纪云舒看着他眉眼间藏不住的疲倦摇头道:“我们同床共枕,我岂会连这个都看不出来。” 赵慎看出她的担忧,柔声道:“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没事的。” 纪云舒闻言却更加心疼,很多事情不是习惯了就可以视若无睹,她很清楚长期失眠是件多煎熬的事情。 赵慎现在还能神志清晰,情绪稳定,可以想象他的意志有多强。 “嗯,先试试这个香,说不准有用。” 失眠大多是心理原因,而赵慎会心理出问题的地方,纪云舒大概能猜到一点。 如今困扰赵慎的问题虽然不能说已经完全解决,但局势总归在向好的方面发展。 她觉得配合香料,赵慎的失眠应该能得到缓解。 赵慎点了点头:“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就寝了。” 说着他抱着纪云舒上了床。 纪云舒早就换了寝衣,直接钻进了被子,她觉得今晚的赵慎同往常有点不太一样,不由问:“二叔找你说了什么?” 赵慎沉默了片刻才将二叔和二婶彼此误会了这么多年的事说了一遍,最后道:“事情过去太久,可能查不出什么了。” 纪云舒也觉得不可能查得到什么,姚氏那样谨慎的人,不可能留下痕迹等着他们查。 她倒是更关心赵慎说的姚氏为什么会选择赵侯爷? 她直觉这是个很关键的问题。 “二婶就这么白死了吗?你对姚氏是怎么打算的?” 秦氏果断的自尽,丝毫没有提及姚氏,现在想往她身上牵连也不可能了。 对他们来说,又断了一条线索。 “不管她是为了什么嫁给我爹,目前来看她的目的还没有达到,现在该着急的不是我们。爹不让我动姚氏,那就先不动。” 纪云舒不觉得他是会听赵侯爷话的人,这些日子他虽然没有直接对姚氏做什么,但秦氏的事,怕是赵侯爷也不会相信他不是冲姚氏去的。 想起这个,她不由又问:“二婶自尽那晚之后,父亲都没有找你问过什么吗?” 赵侯爷不是自诩对沈夫人十分深情吗? 乍然得知沈夫人之死另有隐情,都没有一点情绪波动? “没有,他这些日子跟往常一样闭门不出,秦氏的丧事一应都交给了姚氏去办。” 纪云舒觉得这种反应只能说明两点,要么是赵侯爷早就知道真相,所以不意外。 要么就是赵侯爷有自己的打算,不想惊动任何人。 纪云舒觉得不管是哪个,赵侯爷目前的状态都有些危险,她想问问赵慎要不要跟侯爷好好聊聊,却发现他睡着了。 寝室里弥漫着浅淡的香味,纪云舒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嘴角翘了翘也闭上了眼睛。 这一晚赵慎难得睡了一个好觉,他醒来的时候还有些恍惚,他昨晚似乎真的很快就睡着了,而且睡的很沉,也没有做梦。 抬眼见纪云舒正趴在一边托着下巴看他,不由问:“什么时候了?” “巳时吧。” 纪云舒笑眯眯道。 赵慎没想到自己竟然一觉睡到了这个时候:“怎么不叫醒我?” “起来也没什么事儿啊,二婶的丧事有人主持,刚过完年,除夕夜的事牵扯了不少人家,现在各家都安分的很,京兆府也没什么大事,你完全可以睡个懒觉。” 她说的是事实,但赵慎还是觉得睡懒觉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有些不可思议。 纪云舒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怎么样?我的安神香管用吧?” 赵慎抚额道:“简直比太医的药还管用。” 纪云舒道:“别这样嘛,你能好好睡一觉,这不是值得高兴的事儿吗?” 她说着两手捏着他的脸颊笑:“开心点。” 赵慎其实很开心,纪云舒这样将他放在心上,为他费心调香,让他比什么都高兴。 他的肌肤白皙细腻,纪云舒哪怕只是轻轻地捏了一下,也还是有些红。 纪云舒没忍住又摸了下:“你的皮肤可真好。” 赵慎任由她对自己上下其手,也不恼,两人离的极近,他亲了亲她的脸颊,凑在她耳旁低声道:“你的皮肤也很好。”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说话间吐出的热气喷洒在耳畔,纪云舒人都要麻了。 一把将他拽进被子里咬牙道:“大早上就来勾引我。” 赵慎闷声笑起来:“难道不是你先勾引我的?” 纪云舒:“……” 她什么时候勾引他了? 第二百二十章 都是误会 赵二叔十分了解他的性子,简直拿他没有办法,叹气道:“哪怕这背后是一桩天大的丑闻,会让侯府名誉扫地,你也坚持如此吗?” 赵慎蓦地想起秦氏临死前说的那句,你不敢的,赵慎,你以为我为什么会那么做? 那时候他就知道,这事可能也牵扯到自己的母亲。 但不管怎么样,他都做不到明知母亲是被人害死的,却不去查明真相。 更不用说他已经认定这事跟姚氏脱不了关系。 “对,我一定要查清楚真相,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 赵二叔看着固执的侄子,只好道:“那我去见见吧。” 夏妈妈被关在琼华院的地牢里,赵二叔也没有想到侄儿的院子里会有这样的地方,不过想起赵慎这半年来做的事情,他便觉得这也不算什么。 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赵慎不忌讳他知道这种事情是对他的信任,他也不会追根究底。 夏妈妈自从秦氏自尽之后,就浑浑噩噩的,她半辈子都跟在秦氏身边,秦氏就是她的一切。 如今秦氏突然去世,她也没了存活下去的目标。 但她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赵慎想问什么她当然知道,所以她顺势提出了要见二爷。 她知道二夫人也是不甘心的,可是到了那个时候,她已经不得不死了。 见到赵二叔的时候,她情绪有些激动道:“二叔,你终于回来了。” 赵二叔看着她的神色也有些复杂:“你不是非要见了我才肯说吗?说吧。” 夏妈妈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蓦地清醒了过来,她笑了笑:“要从哪里开始说呢?” 赵二叔皱了皱眉头,没等他说什么,就听夏妈妈继续道:“就从您送给二夫人的那支珍珠发簪开始吧。” 赵二叔神色恍惚,他的记忆力十分的好,自然是记得送发簪这事儿的,可却不明白这跟他们要问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夏妈妈有些悲哀道:“您不知道收到那支发簪夫人有多高兴。” 赵二叔不解道:“可后来我从未见过她戴那支发簪,还以为她并不喜欢。” 夏妈妈看着他半点不知情的样子,忍不住问:“二爷当真不知道夫人为什么从来不用那个簪子吗?” 赵二叔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那簪子,是有什么不妥吗?” 夏妈妈看他的神情不似作伪,一时竟有些不知说什么好,过了半晌才缓缓道:“那日二夫人去找侯夫人,却见她身边的丫鬟将一支一模一样的发簪扔到了后院的园子里,还说什么二爷怎么送这样的东西给咱们夫人,若是让人误会了可怎么好?” 簪子,是男女的定亲之物,他怎么可能会送给大嫂? 听明白她在说什么的赵二叔如遭雷击:“我……我从未送过嫂子东西。她当时为什么不来找我问明白?” 夏妈妈见赵二爷如此反应,也明白了过来。 时过境迁,今时今日的赵晖根本没有必要说谎。 她苦笑道:“这种事,怎么问的出口?” 二夫人难道要问自己的夫君你是不是喜欢你大嫂,所以送了她跟我一样的簪子? 赵晖不可思议道:“就算问不出口,难道就凭这么一件事,她就去害大嫂?” 夏妈妈道:“当然不是,夫人知道这事后心中不自在,便对老爷有些冷淡,老爷便一直宿在书房。有一日,老爷不在府中,夫人去书房找几本书,却在里面看到了一幅沈夫人的画像。” 事已至此,也就没什么好问的了。 两人若是从一开始就形同陌路,秦氏或许也不会那样难过。 可他们分明是有过一段恩爱时光的。 这让秦氏觉得赵晖从一开始就在欺骗她。 心中的恨意就那样慢慢的滋长,到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赵晖回到赵慎的书房,许久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 赵慎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想必二叔从没有送过我娘发簪,也没有在书房放我娘的画像。” 他的声音笃定,赵晖都有些意外:“你怎么这么确定?” “如果二叔真的做过这样的事情,那您一定会对二婶心怀愧疚,可您并没有,反而觉得您不回来,家里才能跟以前一样,所以,您的身上也发生了些什么吧?” 赵二叔这一晚受到的冲击已经不少了,也不在乎再多一点,他捂着脸有些疲惫道:“是有人用同样的方式让我误以为秦氏对你父亲有意。” 多年前的事情,以这样意外的方式摊开在眼前,赵晖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被撕裂了。 二十多年过去,他的妻子已经过世。 他才终于明白这些年的一切,都是误会。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喃喃道, 直到这里,赵慎才将当年的事情拼出了个大概,他倒是很冷静:“因为有人要嫁给我父亲,我母亲必须死。” 这才是一切的根源。 姚氏当真是布了好大一个局。 将赵家的每一个人都算在了其中。 自己不用沾手就坐享其成。 难怪这些年从她身上查不到一点痕迹。 赵晖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痛苦道:“姚氏,世上的男人又不是死光了,她为什么就一定要嫁给大哥?” 赵慎一怔,他知道姚氏并不是喜欢上了他爹,才一定要嫁过来。 而是为了给自己腹中的孩子一个名分。 可为什么一定得是他爹? 二叔说的没错,这世上的男人又不是死光了,京城这么多人,比他爹有权有势的也不少。 其中也有很多没有成亲的青年才俊。 嫁这些人哪一个不比嫁给他爹省事? 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劲儿布局,害死他娘,再嫁过来? 还留下了他这个嫡长子? “是啊,为什么呢?” 赵慎也不由地问了一句。 脑子里快速地整理着自己这些日子知道的信息,可是他想了半日也想不出来,赵侯爷有什么值得姚氏一定要嫁的地方? 他看着眼前跟他一样茫然,还有些痛苦神色的二叔问:“咱们家,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赵晖摇了摇头:“我这些年极少回府,哪里会知道什么?这种问题,你应该问你爹,他才是侯爷。” 如果侯府真有什么秘密,那也只有爵位的继承者才可能知道。 他这样的,两代以后就是旁支了,谁会将重要的事情告诉他。 赵慎点了点头:“二叔舟车劳顿,回去歇着吧,二婶的丧事,还要靠您操持。” 赵晖叹气:“想到你二婶临死都在误会我,我哪里还能闭得上眼。” 他看着赵慎问:“这件事,你还会查下去的,对吗?” 第二百一十九章 二叔归来 纪云舒没有再说什么,她抱着赵慎,听着他的心跳,心里渐渐安定下来。 如今他们的境况比起书中已经好了太多,就算真的中了什么蛊毒,也一定会有办法的。 次日府上就操办起了二夫人的丧事,对外的说法是突发疾病。 最近虽然有不少关于侯府和陈家突然退亲的谣言,但二夫人平日里十分低调,很少跟人接触,所以关注她的人也不多,倒是没有人怀疑什么。 二夫人的兄嫂是最先得了消息上门的,赵慎亲自接待了秦家大爷,也不知说了什么,秦家人对秦氏的死没做提出任何疑问。 姚氏则表现出了一个合格的当家主母该有的样子,不管是待客,还是处理事情,都井井有条,引来不少人的称赞。 纪云舒不由感慨,姚氏这样的人,做戏能做到自己都以为是真的,更遑论别人。 几日之后,接到家中书信的赵二叔终于从任上赶了回来。 纪云舒也是第一次见到赵二叔,是个温文尔雅的中年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外面风水没有京城养人,他看起来并不比赵侯爷小多少。 一本正经地对着赵侯爷和姚氏行礼,神色有些严肃,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只是看到赵芙的时候,神色温和了一些道:“这些日子的事,我都知道了,委屈你了。” 纪云舒知道给赵二叔报丧的信是赵慎亲手写的,虽然她没有看到具体内容,不清楚他写了什么,但听二叔的口音,赵芙的婚事是说了的。 她看了半晌也没有看明白二叔对秦氏是什么样的感情。 两人夫妻二十多年,却聚少离多,夫妻感情淡薄的好像跟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赵芙跟自己的父亲也不熟,毕竟她从小到大见到对方的次数屈指可数。 以往就算父亲回来,母亲也不让她去跟前,总说她是姑娘家,不好往父亲跟前凑。 此刻听到这一句,强撑了好几日的情绪在一瞬间崩溃,她的眼泪夺眶而出:“爹爹……” 二叔见女儿这个样子,也有些撑不住,湿了眼眶踌躇半晌,才挤出一句:“别哭。” 纪云舒觉得父女两人虽然不善于表达,但感情确实真挚的。 有这个父亲在,赵芙以后的前途应该不会差。 赵二叔跟家里的众人见过之后,便带着赵芙回了二房住的地方。 这天晚上,赵二叔来琼华院找赵慎。 赵慎在自己的书房里接待了人。 赵二叔在赵慎面前没有了在外人面前的严肃,随意地在棋盘边上坐了下来。 看着赵慎下了一半的棋道:“你的棋艺进步了不少。” 赵慎把玩着手中的棋子久久没有落子,淡声道:“闲来无事的消遣而已。” 赵二叔道:“过去这一年,你娶了妻,站了起来,还出仕做了官,竟还有闲来无事的时候吗?” 赵慎抬头看他:“二叔想问什么就问吧。” 赵二叔在棋盘上落了一子,才摇了摇头道:“是你有事要问我吧。” 赵慎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个二叔是个十分聪明的人,也不绕弯子:“二叔这么多年在外做官,政绩不俗,为什么不想办法调回京城?” 赵二叔也是科举出身,能力资历背景一样不差,他若想回京,并非办不到。 赵二叔笑道:“我自小在京城长大,从不觉得京城是什么好地方?外面天高海阔,做什么要回到这小小的一方天地?” 京城是个巨大的牢笼,只是将人困住的是看不见的名利。 赵二爷却清醒的很。 赵慎见这话问不出结果,便果断转了话题:“那二婶呢,为什么不带二婶一起上任?” “这你不是知道吗?你二婶不愿意。” 赵二叔目光还在棋局上,随口说道。 赵慎一子落在棋局上,便定了输赢。 赵二叔诧异地抬头看他:“你早就能赢了,为什么让着我?” 赵慎定定地看着他:“二叔知道我想问什么?” 赵二叔的面色没什么变化,顿了顿才道:“我们夫妻感情不好在这府里也不是什么秘密,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赵慎确实不相信。 赵二叔看他这个样子,无奈地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认定她跟你母亲的死有关,但我确实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隐情。说起来当初刚成婚的时候,我们也跟所有的新婚夫妻一样有过一段举案齐眉的日子,可是后来……” 他不知想起了什么,皱了皱眉,“好像就是你母亲去世前不久的时候,她突然对我不理不睬的,我当时忙得很,也没在意,后来你母亲去世,她也跟变了个人一样,这样说起来,你母亲的死,可能确实跟她有关系。” 赵慎还是不信他的话:“这么多年,你的夫人不愿意跟你在一起,你从来没有问过原因?” 赵二叔苦笑:“自然是问过的,可她不说我又能怎么样?一开始我也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她总是对我冷冷淡淡的,分开的时间长了,我也就没什么兴趣弄明白了。” 赵慎看着他一针见血道:“真的是这样吗?还是二叔心中其实隐隐猜到了什么,却没有勇气揭破。” 这次赵二叔也直视着赵慎道:“是,我后来是知道了一些事情,但太晚了,而且没有任何证据,我便想着就这样吧,以后我不回来,家里还能跟以前一样。” 赵慎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可能触碰到了真相的一角:“您知道了什么?” 赵二叔捂了捂脸道:“阿慎,事情都过去了,别问了。” “如何能过去?二叔,我至今都没有弄明白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赵二叔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沉默着没有开口。 赵慎便又道:“二婶死后,我秘密关押了她生前贴身伺候的妈妈,这位妈妈是她的乳母,对她的所有事情都了如指掌。我问了她当年的事,她不肯说,说除非见到您,您要不要去见见?” 赵二叔似乎很不想将当年的事情闹出来,犹豫了片刻,看着赵慎执着的模样,不由问:“这是我们这些长辈的事情,她就算真的做了什么,这些年一直吃斋念佛,如今更是没了命,这还不够吗?” 赵慎斩钉截铁道:“对我来说,弄不明白母亲死亡的真相,就不够。”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世间终究有公道 良久他才颤着唇道:“当时你二婶确实是在产房里的,连你都是她亲自抱出来的,她到底做了什么?” 他丝毫没有怀疑赵慎在骗他。 还是那句话,有些事不知道也就罢了,但凡有一点端倪,都会越想越不对劲。 赵慎摇头:“我也不知道,听二婶临死前的意思,似乎是原因还在我娘身上。 连赵侯爷也愣住了,他实在想不明白沈氏身上能有什么让秦氏动手的理由。 父子俩沉默了下来。 纪云舒觉得赵芙还在,有些话实在不适合说,只好道:“时候不早了,让大妹妹去歇着吧。” 赵侯爷这才想起,他们还在侄女的房间。 他跟赵慎安抚了赵芙几句先后走了出去。 纪云舒将赵芙拉起来道:“别想太多,这是你娘自己的选择,跟你没有关系。” 秦氏无疑是服毒自尽,她不想面对真相被揭破的局面,就只有这么一条路可以走。 纪云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做错了事,也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还留了一堆谜团。 赵慎面上虽然看不出什么,但她知道眼睁睁看着秦氏在自己面前自尽,却什么都没有问出来,该有多懊恼。 赵芙比纪云舒想象的更加冷静:“我知道,大哥哥说的一定是真的,就算我娘宁死都不肯说出口,也改变不了她这半辈子都在守着佛堂忏悔。” 纪云舒安抚她:“都过去了。” 赵芙却摇头道:“过不去的,我了解大哥哥,他一定会查出伯母被害死的真相。” 她死死憋着眼泪看着纪云舒,“大嫂不用担心我,我不觉得这是坏事,伯母不该死不瞑目,所有被隐藏起来的真相都该大白于天下,这才是世间终究有公道。” 纪云舒握着赵芙的手道:“你说的对。” 她觉得不管秦氏做了什么,她总归将赵芙教的很好。 安顿好赵芙,她才离开。 没想到刚出屋子,就看到赵慎等在外面。 纪云舒有点意外,她还以为赵慎跟赵侯爷有话要说。 赵慎帮她将身上的大氅重新拢好才牵着她往琼华院走,同时问:“冷不冷?” 纪云舒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又想起大晚上的,他也看不见,又道:“不冷。” 赵慎笑了一声:“手凉成这样,还说谎。” 纪云舒没好气道:“你知道还问。” 上次被下了药之后,她有很长一段时间,身子有点寒,后来虽然调理好了,但遇上天气冷的时候,手脚还是容易变得冰凉。 白泠说这是体质的缘故,得慢慢调理。 纪云舒是不担心的,据说这样除了不容易怀上孩子,没什么其他的影响,她一两年内是不打算要孩子的,所以觉得约等于对她没有影响。 可赵慎却很在意这个事儿,时时刻刻都提醒她注意保暖。 时常叮嘱丫鬟们,一定要将屋子里烧热,不能让她着凉。 导致她住的屋子里炭火不断,有时候穿着多一些都热的不行。 赵慎自己更是睡的好好的都能被热醒。 纪云舒说了几次不用这么热,他也不听,现在已经懒得说了。 赵慎也知道她对自己不满,但他专门问过太医,女孩子受了寒不仅于子嗣不利,身子也会受影响。 他只要想起以前纪云舒的身体那么健康,现在却动不动就手脚冰凉,心里就忍不住自责。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卢凝霜还是死的太轻松了。” 以前纪云舒不爱听他提这个人,他也就尽量避开,但现在人已经死了,没什么不能提的了。 纪云舒不知道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脑子里就想了那么多,只是道:“轻不轻松且不说,幸好死了,否则不知道还要生出多少事来。” 说到底这事儿还是卢凝霜先揭开的,只是不知道她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当时看是吸引了他们的目光,可现在看起来,这简直像是潘多拉的魔盒。 如今秦氏死了,又给他们留下了谜团。 纪云舒简直不知道该佩服姚氏还是卢凝霜。 两人说着话已经回了房,暖气扑面而来,纪云舒脱了外面的衣裳,觉得浑身都舒展了。 热有热的好处,她确实是怕冷的。 迅速地钻回被窝,她舒服地叹了口气,才问躺在她身边的赵慎:“爹没有跟你说什么吗?” 她觉得赵侯爷的反应有点奇怪。 知道秦氏跟沈夫人的死有关后,除了一开始有点懵,之后的表现就很…… 纪云舒想了一会儿,才想到一个词来形容。 她觉得,是平淡。 赵侯爷这么多年都表现的忘不了沈夫人,对赵慎也是千好万好。 但如果他之前真的一点都不知道沈氏去世的真相,今日初次听闻,这个表现也太平淡了些。 他甚至没有问秦氏一句关于当年的事情。 赵慎当时刚出生,什么都不知道。 但赵侯爷不是,就算姚氏当年做的天衣无缝,他这么多年从未怀疑过沈夫人的死有异,现在听闻了,难道没有什么疑问? 他怎么可能只在那里发呆? 还在发呆中看着秦氏自尽。 这简直匪夷所思。 纪云舒从来不觉得赵侯爷的脑子不好使。 赵慎嗤笑了一声:“他说自己的脑子有点乱,需要冷静一下。” 纪云舒不想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像是在挑拨他们父子的关系,斟酌了一下才道:“那你没什么要跟他说的吗?” 黑暗中,赵慎指间缠绕着纪云舒的一缕发丝,淡淡道:“你也看出他不对劲了吧?他不想说,我也不会多问,反正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纪云舒总觉得这不是个好现象:“如果父亲跟你的想法一样,那你查你的,他查他的,不是白白浪费资源吗?你们俩好好沟通一下不是更好?” 其实她害怕的是,这父子二人的方向是相反的。 赵慎在查,而赵侯爷因为某种原因,比如因为赵慎身上的毒受人胁迫,掩盖线索。 那就可以解释赵慎这么多年为什么一点线索都查不到了。 赵慎显然也清楚她在担心什么:“父亲有他自己的打算,目前来看,他并不准备让我知道。你也不用总担心我身上的毒,有没有还不清楚呢。” 他们已经找太医和医馆里的大夫给赵慎把过脉了。 太医和绝大部分大夫都说赵慎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 只有一尘教出来的一个大夫说他的脉有些不大对,但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不是中毒。 至于蛊毒,那是苗疆那些部落的秘术,他们只听说过,没见过。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他们连赵慎到底有没有中毒都没法确定。 第二百一十七章 人算不如天算 赵芙已经彻底看清了母亲的真面目,听了这话,并没有辩解什么,而是重新跪到了秦氏面前。 “母亲教训女儿自是应该的,当初订婚的时候,我不愿意,您说我的得听从父母之命,如今陈家退了婚,您说我给赵家丢了人,不该活在这个世上,母亲说的都是对的,如今,我是该死还是该活,请母亲赐教。” 赵芙这一番话不由让纪云舒刮目相看。 她没有说一句对秦氏的不满,却句句都是不满。 更重要的是,这些话都是事实。 秦氏捂着胸口气道:“你这是什么话,我何时要你去死了?” 赵芙垂着头道:“母亲若是不想要我的命,半夜来我屋里做什么,教训我白日里的时间还不够用吗?” 秦氏仿佛被气的说不出话来,捂着胸口直喘气。 纪云舒道:“二婶也不必着急,你到底是不是真心实意为大妹妹着想,也不难分辨。你可以先说说为什么订下陈家这门婚事,当真是觉得陈世子是举世无双的好男儿,跟大妹妹十分般配?” 秦氏怒道:“我好歹是你的长辈,你这是在审问我吗?” 赵慎觉得纪云舒的话还是说的太客气了,才让人这样蹬鼻子上脸,他冷声道:“二婶也不用拿长辈的身份来压人,陈家世子年前在京兆府大牢待了几日,该说的都说了。您现在可以选择自己说还是让人来审?” 秦氏这些日子其实一直处在恐慌中,她知道陈佑是什么德性,根本不可能守得住秘密。 除非他什么都不知道。 但显然她的祈祷落了空。 她沉着脸道:“陈佑那种人的话,怎么能信?” 赵慎挑眉笑道:“看来陈世子是什么人,二婶也不是不清楚,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订婚呢?” 秦氏见问题又回到了最初,抿了抿唇道:“陈家跟我们家也算门当户对,就算人不是十全十美,也能将就。这世上去哪找样样都好的男子呢?” 赵慎见她不见棺材不掉泪,也懒得再磨蹭下去:“陈佑可不是这么说的。他说是因为陈家人知道一个秘密,以此威胁你,你才答应的婚事。” 秦氏抬眼看向他:“看来世子宁愿相信陈家人也不愿相信我?” 赵慎道:“我也想相信二婶,所以这些日子没有将事情说出来,让家里安稳地过了个年。” 秦氏没有说话,她原本觉得陈家虽然知道点什么,但肯定没有证据。 但赵慎不是寻常人,他不会信口开河,既然这么说,就一定是查到了什么。 有些事不知道就罢了,知道点端倪再去查证,并不是件难事。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就算她不说话,赵慎也不会放过她:“关于我娘的死,二婶不想说点什么吗?” 赵侯爷从进门之后就一直沉默,他大概能明白二房母女在闹腾什么,但不知道一向不爱管闲事的儿子为什么会插手。 直到听到这句话,他震惊地看着赵慎问:“你说什么?” 赵慎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一个人怎么会糊涂成这个样子,连自己的妻子是怎么死的都不清楚。 “我说什么不重要,二婶,你若是不说,就别怪我不留情面,让天下人都知道你做了什么。” 秦氏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笑着道:“你不敢的,赵慎,你以为我为什么会那么做?” 赵慎还想问什么,却见秦氏的嘴角突然溢出了黑色的血。 赵芙一直看着自己的母亲,想知道她能说出什么来,骤然看到这一幕,吓的面色惨白,失声叫道:“娘……” 秦氏嘴里的血不停地涌出来,她对着赵芙道:“我就知道,你我之间总要死一个,这件事才能完。人算不如天算啊,这样也好,我不欠你们赵家人……” “娘……”赵芙哭喊着将倒下的秦氏抱起来,“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宁愿死都不愿意说出真相? 秦氏七窍都有血往外涌,很快就没了声息,自然也不能再回答她的问题。 赵慎也皱起了眉头。 唯有姚氏一脸忧心地问:“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让人知道了,该怎么说咱们家?还有二弟那里,怎么说?” 虽然夫妻感情不怎么好,但那也不意味着不在乎自己妻子的死活。 赵慎冷冷看了她一眼道:“二叔那里我会去信说明,就不劳夫人操心了。” 姚氏道:“这事世子来处理也好,只是二弟妹娘家肯定要来人的,咱们该怎么交代?” 京城的秦氏是一个大家族,二夫人虽然是旁支,家里没有嫡系那样显赫,但也不是什么没名没姓的人家。 好好的人死的这么突然,还明显是中毒而亡的,秦家人不可能不追究。 赵慎道:“照正常的丧事办就行,秦家人来了就交给我,正好我也想找他们要给交代呢。” 姚氏被他噎的无话可说,也不生气:“那就辛苦世子了,今儿也晚了,都回去歇着吧,有什么事儿明日起来再说。” 说完,她率先告辞就带人离开了。 竟也没有问侯爷的意思。 纪云舒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姚氏当真是无比棘手。 她很清楚,赵慎手上根本没有什么证据。 可见姚氏有多谨慎,当年的事情处理的有多干净。 赵慎想引蛇出洞,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听到赵慎说自己母亲的事之后,赵侯爷就一直不在状态。 等姚氏离开了,他似乎才回过神来,问赵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慎本不想说,但见赵芙也看着他。 不管秦氏生前对赵芙做了什么,她终归是赵芙的母亲,今日若是不说个明白,赵芙说不准会认为是他逼死了她娘。 “二婶答应将大妹妹许给陈家,是因为陈家拿一件陈年往事威胁她。陈佑说,我娘的死是二婶动了手脚,爹可记得当时的情景?” 赵侯爷像是遭了重创一般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恍惚地回想着当年的事情。 哪怕过去了这么多年,妻子的死也依旧是他最不愿触碰的噩梦。 第二百一十六章 半夜出事 但转念一想,她就明白了赵慎的用意。 “爹不让你动姚氏?” 赵慎冷笑:“难道因为姚氏拿捏着我的命,就一直纵容她?凭什么。这一次,我不会放过她,我倒要看看她有没有那个魄力直接弄死我。” 既然姚氏早就下了毒,还让他活了这么多年,那就说明她也有不得不顾忌的理由。 这其实也不难猜,他一死,姚氏就没有办法牵制父亲,到时候她自己和赵恒都不可能有好下场。 经过他之前的努力,雍王在京城的势力已经大打折扣,姚氏也不敢鱼死网破。 所以现在其实是个极好的时机。 纪云舒看着他眉眼间不自觉浮起的戾气,有些心疼地抱了抱他:“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的。” 她不相信他们努力了这么久,还是无法改变必死的结局。 事情也没有到最坏的地步。 首先要做的是弄清楚赵慎身上中的是什么毒? 卢凝霜说什么蛊毒,她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要是一尘道长在就好了。” 赵慎想到姚氏害死了自己的亲生母亲,还给他下了毒要挟父亲,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但纪云舒的话及时地安抚了他。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能遇见她,真是再幸运不过。 “不必担心,我查过一些关于蛊毒的事情,一般中蛊的人不催动,蛊毒是不会发作的。” 上辈子他直到死都没有发作,显而易见,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姚氏也不会动他。 纪云舒虽然不懂,还是点了点头:“嗯,你一定会好好的。” 她没有想到,这天晚上,秦氏就有了动作。 接到银叶的信时,赵慎和纪云舒已经睡了。 两人二话没说,穿戴好赶到了赵芙的房中。 赵芙头发披散地倒在地上,捂着脸低低地哭着。 秦氏则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她的面色十分难看,但显然已经平静下来,盯着赵慎道:“世子大半夜的跑到这里来做什么?你毕竟是兄长,这个时候来妹妹的闺房不妥吧?” 没等赵慎说话,纪云舒便道:“二婶别着急,原本世子也不想来的,是我听了下人的话,太害怕了,才拉着世子来壮胆子的。我已经派人去叫了父亲和母亲来,到底怎么样,一会儿自然会有个说法。” 说罢,她吩咐赵芙的贴身丫鬟腊梅:“还不快扶你们姑娘起来,这样的天气,着了凉可不是闹着玩的。” 秦氏听到纪云舒还叫了侯爷和姚氏,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她也没掩饰自己的怒气:“难不成世子夫人是觉得我没有资格管教自己的女儿?” 纪云舒见她一意孤行,丝毫不顾念母女之情,也没什么心情跟她虚与委蛇:“大妹妹做错了什么需要你管教?陈家的婚事是怎么来的,又为什么退婚,二婶心里没数?” 秦氏没想到她会这样不客气,心里咯噔一声,不过还是勉强镇定道:“世子夫人真是好规矩,竟然这样跟长辈说话。” 纪云舒最烦她拿辈分说事:“二婶省省吧,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难不成您还以为能轻轻揭过去?” 秦氏冷声道:“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但你对长辈不敬,我定会去找侯爷要个交代。” 一直没有出声的赵慎突然道:“比起二婶想要杀女,云舒一时情急之下的不敬也就不算什么了,父亲一会儿就来,希望二婶能交代的清楚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秦氏也看出今晚的事情不能善了了,最初的慌乱过后,她反而更加镇定了:“这个孽障,因为对婚事不满,就让世子找陈家的麻烦,逼着陈家退婚,我不过是担心她走了歪路,教训她一下,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赵芙又没有死,谁也证明不了她做了什么,还不是随便怎么说。 赵慎盯着她看了半晌,看到她都有些撑不住的时候,外面终于有了动静。 赵侯爷和姚氏到了。 纪云舒有些意外,这两人并不在一起住,姚氏住在主院,离二房这里偏远一些,而赵侯爷住的地方则是离这边更近一点。 现在这个时候,两人应该已经睡了,为什么会一起来呢? 赵慎显然也想到了这个,看着赵侯爷没有说话。 去传话的人只说大姑娘这里出事了,并没有详细说明出了什么事,赵侯爷此刻还是一头雾水。 至于姚氏,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反正装的挺像那么回事。 她甚至笑的十分和气地问:“大半夜的,这是怎么了,这样兴师动众的?” 秦氏冷笑了一声:“这就要问世子和世子夫人了,我好好的管教自己的女儿,二位却突然跑来,不知是想做什么?不如我二房的家以后交给你们来当?” 赵慎十分爽快地道:“行啊,我至少不会不顾大妹妹的意愿给她订婚,更不会因为一些流言蜚语就逼她去死。” “世子别太过分了,我不过是说了两句气话,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逼人去死?芙儿可是我亲生的,我怎么会这么做?” 纪云舒道:“既然这样,不如让大妹妹自己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芙已经止住了哭声,她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如雕塑一般坐在一旁一动不动。 听到纪云舒的话,她下意识地看向秦氏,正好看到了对方眼中一闪而逝的冷意。 在她开口之前,秦氏便先冷着脸道:“我养了你这么大,也不指望你有什么回报。不过是觉得作为女儿家,你应该安分守己,听从父母之命,陈家这门婚事不说有多好,也是我费了心思寻来的,你偏不满意折腾成这样,我说你几句难不成还说不得了?” 纪云舒在心中暗暗叹气,一路走来,他们遇到的当真都是极厉害的人物。 哪怕是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秦氏,做起戏来也毫无痕迹,一派自然。 瞧瞧这恨铁不成钢的慈母扮的简直手到擒来。 她若是不知实情,听到这样的话怕是也会相信几分。 谁会觉得母亲会害自己亲生的女儿? 更不用说秦氏平时装的极好,根本没有一点端倪。 若不是这次的婚事,连赵芙自己都觉得母亲是疼爱她的。 赵芙此时就算说出真相,听起来也像是对母亲怨恨不满的发泄。 第二百一十五章 秦氏的应对之法 纪云舒被折腾到半夜,困的连眼睛都睁不开了,自然也就没有功夫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第二天上了回程的马车时,她还有些恍惚,望着外面的一片梅林,想起昨日自己就是在那里见到了卢凝霜。 那个女人真的就这么死了。 赵慎见她望着外面出神,便知道她在想什么,将车窗关严:“这几日还是有些冷,少吹些冷风。” 纪云舒也不是什么悲春伤秋的性子,虽然卢凝霜突然死在他们手上,可能会有一些麻烦,但赵慎说的对,她死了也省心。 反正有些事情是他们必须要面对的。 “我知道,不过我的身子好的很,倒是兰因,这次遭了大罪。” 兰因除了脸,身上也伤的不轻,以后都得好好养着。 纪云舒只要想到兰因的伤,就觉得卢凝霜死都不能让她消气。 赵慎幽深的眸子看着她:“你对身边这几个丫头倒是好。” “她们对我也很好。”纪云舒笑道,“认真算起来,她们才是这世上陪伴我最久的人。” 赵慎本想说那都是她们应该做的,但又想到纪云舒对身边的人一直很好,怕是心里把她们当亲人的。 “你说的对,只希望她们对得住你的这份诚信相待。” 纪云舒没有说话,谁都没有办法保证人心不变,可也不能因噎废食,觉得有一日她们会变,就开始猜疑。 若那样想,活着该有多累。 “说到底我愿意怎样待她们都是我自己的事情。” 她有些惆怅道。 眼看进了城门,她转头问赵慎:“姚氏不比卢凝霜好对付,你打算怎么做?” 赵慎道:“大妹妹的婚事不是还没解决吗?就从这个开始吧。” 纪云舒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想先查生母的死因。 “可你的身体……” 赵慎笑道:“这么多年都没事,也不至于这一时半会儿就不行了。” 纪云舒还是有些担忧:“万一打草惊蛇怎么办?” 赵慎看着她担忧的样子,抚摸着她的脸柔声道:“有些事是迟早都要面对的,姚氏其实比卢凝霜好对付,她有一个致命的弱点,赵恒。” 纪云舒见他似乎早有安排,也就放下了心。 赵慎也十分的雷厉风行,他们回侯府的第二日,陈家就上门退亲了。 陈家上门的时候一点都不低调,秦氏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二话没说同意了。 两家年前才订了婚,细数起来也不过半月的时间,陈家连正月都没过,就急着上门退亲,实在让人不得不多想。 于是关于侯府的各种流言蜚语传的到处都是。 赵芙来找纪云舒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因为外面的流言,不免心怀愧疚。 谁知赵芙却跪在她面前哭着道:“大嫂,我娘要逼我去死。” 纪云舒吓了一跳:“你说什么?” 赵芙道:“我娘说我被退婚,还引来那么多闲言碎语,给侯府丢了人,有什么脸面继续活着?” 纪云舒松了口气:“这应该是气话,你是她亲生的,她怎么可能为了这么一点事就逼你去死?” 赵芙摇头:“不是这样的,你没有看到我娘看我的眼神,她是真的想让我去死。” 纪云舒看着赵芙惨白的脸色,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赵慎这一招就是要逼秦氏先行动,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秦氏的应对之法竟然会是逼死自己的女儿。 “你是怎么想的?” 赵芙早已哭红了眼,她来找纪云舒的时候其实已经打定了主意:“大嫂,我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会这样对我,但我不想死。” 她并不傻,之前纪云舒承诺过她跟陈家的婚事不会成,她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大约是跟大哥大嫂有关的。 纪云舒点了点头:“说不准是你自己想多了,你娘说不准只是说几句气话,你若实在不放心,我让人盯着点儿,这样行吗?” 赵芙是信任纪云舒的,且不说纪云舒答应她的事情从来没有失约,她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 一个好端端的大家闺秀遇上这种事想不开实在太正常了。 她悄无声息的死在后院都不会有人怀疑什么。 赵芙离开的时候,纪云舒让银叶暗中保护她。 赵慎回来的时候,她将事情说了一遍:“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这到底对家里姑娘的名声都会有影响。” 赵慎在外面忙了一天,喝了一杯茶才道:“没事,陈佑的癖好一旦说出去,就没人会觉得咱们家的姑娘有什么问题了。” 纪云舒怔住了:“这样一来,陈佑以后还怎么娶妻?” 赵慎看着她呆呆的样子有些好笑:“你之前不是还说,陈佑这样的人,就别祸害人家的姑娘了吗?怎么又担心起他的亲事来了?这是陈佑自己提出来的,他说他已经心有所属,这辈子都不想娶亲。” “陈夫人会被气死吧?” 陈夫人还打算借着儿子的婚事往上走,他却要干脆绝了母亲的心思。 赵慎道:“这就不关我们的事儿了。” “那大妹妹的事儿呢,二婶不会真的对二妹妹做什么吧?族里还没说什么呢。” 一般姑娘家遇上这样的事,都是家族的人容不下,才会被送到庄子上或者庙里,等风声过去也就好了。 可秦氏看起来并没有将赵芙送走的打算。 赵慎道:“秦氏比谁都清楚,这谣言是有人操纵,不会轻易平息,你派银叶去护着大妹妹是对的,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了。” 纪云舒只觉得毛骨悚然:“这也太……” 太残忍了一些。 赵慎淡漠的脸上浮起一抹轻笑:“这说明她真的很心虚,拼了命也要将自己的秘密掩盖住。” 也就是说秦氏一定做过什么非常害怕让人知道的事情。 纪云舒只是听着赵慎的话,都觉得有一股冷意游走遍全身。 很难想象姚氏当年的计划有多周全,牵扯到了多少人。 “你身上的毒,你有去问爹吗?” 她觉得卢凝霜既然说了,一定确有其事,赵侯爷知道的,肯定比他们多。 谁知赵慎却摇了摇头:“没有,眼下这也不是最重要的,时候到了,他自然会说的。” 纪云舒:“……”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算是时候到了,但那可是毒啊,难道他们一直拖延下去,就一直不会毒发? 第二百一十四章 死了省心 赵慎转过身子面对着纪云舒道:“别瞎想,她只要活着,就是个变数,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来,不如死了省心。” 纪云舒:“……” 她觉得幸好卢凝霜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喜欢赵慎,起码她到死的时候都十分清醒,没有提什么感情。 “她说的应该是真的,侯爷什么都没跟你说过吗?” 赵慎的声音有些淡:“父母总会以自己的方式保护子女,爹也是这样,这些年他其实为我做了很多,但从来都没有跟我提过。” 如果不是父亲的倾力相护,他根本不可能平安长大。 姚氏不可能让他一直挡着赵恒的路。 有他在,赵恒不仅继承不了爵位,也出不了头。 若不是如此,她也不会把主意打到纪云舒的头上。 纪云舒突然明白了赵慎的心结。 他其实是怨恨赵侯爷的,毕竟如果不是他跟姚氏有了牵扯,也不会害死自己的母亲,更不会让姚氏进了侯府,对他下手。 可同时赵侯爷也真的是无辜的,他从始至终都是被算计的那个,这些年也在竭尽全力对赵慎好。 她伸手抱着赵慎道:“都过去了,你说的对,卢凝霜死了更省心,真相总会有大白的一日。” 赵慎也知道自己今日冲动了,但想到卢凝霜做过的事情,她死的还是太轻松了。 但也只能如此了,他并不喜欢折磨人,更不用说当着纪云舒的面。 “不说这些了,我明日怕是就得回京,你想在庄子上住几日吗?” 赵慎询问道。 纪云舒知道他的意思,是希望自己住在庄子上,等他把京城的事情料理完之后再回去。 但她想起今日卢凝霜的死,知道赵慎也不是时时都能保持冷静,而他要查的事情关系到沈夫人的死,还有他自己被下了毒。 她不看着点实在不放心。 便道:“咱们虽然发现了这庄子上的密道,但谁知还有没有遗漏的,你不在身边我不安心,还是一起回吧。” 赵慎笑了笑道:“也行,我也没想到这庄子早就被人盯上了,还在下面打了那么多洞,不过没关系,卢家也快倒了,到时候咱们将隔壁的庄子也拿下,这块地方就都是我们的了。” 纪云舒原本心情也有些沉重,听了他的话,不由笑了:“人家卢相还好好的,你怎么就打上他的主意了?” 赵慎道:“那可真是个老狐狸,卢凝霜的事情一点都牵连不到他的身上,这些日子更是不动如山,真是能沉得住气。” 纪云舒不解道:“卢凝霜不是他的女儿吗?她做的事情怎么还牵连不到卢相身上。” 赵慎耐心地解释:“卢凝霜之前做的事情都没留下任何痕迹,别说卢相,连卢凝霜自己都能撇清,最近这几次嘛,名义上她已经死了。” 卢家当然不会承认一个死人做的事,而且这些事确实没有动用卢家的资源。 卢相说不知情也毫不为过。 纪云舒觉得冷,便将手脚都贴着赵慎:“卢相身上也什么都没查出来吗?卢凝霜的行事实在太奇怪了。” 卢凝霜不可能是自己长成这样的,那卢相为什么会将女儿培养成这个样子? 走的完全不是名门闺秀的路子,倒像是专门用来做探子的。 “皇上已经专门让人查了,卢相从小到大所有的经历,都没有什么问题,这样干净,反而证明这人确实是有问题的,只是没到把谜底揭开的那一日,很难猜到真相罢了。” 赵慎的身上暖洋洋的,纪云舒紧紧地贴着他,说着话便有些困了,不过还是道:“你心里也不是完全没有猜测吧?” 赵慎揉了揉她的脑袋:“为别人办事,无非那么几种理由,不是为了名利权势,就是为人所胁迫,再或者是为了感情。卢相位高权重,就算换个皇帝上位,他也不可能更进一步了。剩下的两个理由各一半吧,也或者两者皆有。” 听他这么一说,纪云舒头脑也清楚了起来:“你这么一说,雍王还挺会用人的,不管他用了什么手段,这些人都几乎不会背叛,而且能力也说的上出众。” 雍王目前表现出来的能力其实已经很可怕了。 他擅长用人,甚至不拘男女,这些人全都对他忠心耿耿,死都不会吐露自己知道的任何事。 当然大部分人可能也并不知道他们幕后的主子是谁。 但能做到这一点也很厉害。 他还擅于谋划布局,也能隐忍,这么多年,仿佛下棋一般,一步步走下去,耐心十足。 他很重视技术,在她之前就找上了一尘和孟天枢,纪云舒可以想象,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他一定收罗了很多人才为自己所用。 这样一个人,除了没有底线地跟外族勾结,很难说出什么他有不配为君的缺点。 事实上,在原书中,他也成功地登上了那个位置。 赵慎道:“他经营雍州多年,确实是个人才,可惜野心太大了。” “你对他有什么了解吗?” 她虽然一直都知道幕后的人是雍王,但对这个人却没有过多关注。 没办法,隔得太远了,雍王甚至还没有出手,她自然也注意不到。 “雍王离开京城已经二十多年了,雍州也隔得太远,现在京城怕是也没有多少人记得雍王这个人了。当然,他在京城的时候,其实也不怎么起眼。” “他是先皇的兄弟,年岁跟先皇差不多吧,和泰宁长公主一样都是梁淑妃所出,梁家当年也是京城大族,但很早就因为犯了事被贬,淑妃因此自缢,后来泰宁长公主和雍王便十分低调。” 纪云舒有些唏嘘,生为皇子,会有夺嫡之心其实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那可是皇位啊。 可雍王却被母族所累,一开始就出了局。 难怪这么多年都不肯死心。 “一谈起来就是这些陈年往事,显得我们太年轻幼稚,什么都不知道。卢凝霜在雍王那里恐怕也不算是个无名小卒,也不知道咱们就这么将人弄死会不会惹来什么麻烦?” 赵慎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他们都不担心惹到我们会有麻烦,我们为什么要担心他们?有本事就冒头试试,我正愁没什么线索可查呢?” 这些人有一个十分麻烦的特点,就是所有的行动都是精心计划好的,很少留下痕迹。 温香软玉在怀的赵慎已经不愿意再想这些事了,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接下来的事,他有足够的信心去应对。 在纪云舒再次开口前,他果断地堵住了她的嘴:“睡不着我们做点别的。” 第二百一十三章 我也不打算放过他们 “你讲讲道理好不好,她害了我多少次了,你却一次次放过她,我怀疑你很合理吧?” 其实纪云舒不是不知道赵慎做的一切都是在为大局考虑,但她心里不舒服也是真的。 赵慎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道:“对不起,是我不好。” 纪云舒知道他在为什么道歉,但她不喜欢这样。 赵慎没有错,即便他对自己有歉意,也改变不了什么,上一次在宫里她和皇上没有真的发生什么,不意味着她真的不介怀。 这一次卢凝霜更是毁了兰因的脸。 她毫不客气道:“我不管你留着她到底有什么用,这一次你如果还放她离开,那我绝不会原谅你。” 赵慎闻言愣了一下,然后松开她转身就往外走去。 纪云舒忍不住问:“你要去哪里?” “我现在就去杀了她。” 他能感觉到纪云舒说的是真的,正好他也不想拖下去了,上次宫里的事情也让他对卢凝霜动了杀心。 有什么大不了的,不管她隐瞒的是什么,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赵慎径直朝着暗牢而去。 纪云舒反应过来之后,也跟了上去。 暗牢那边的打斗已经结束了。 原本卢凝霜的计划是很好的,暗牢这边虽然防卫森严,但卢凝霜的人如果猝不及防从密道中出来袭击,还真有可能将她救走。 可惜纪云舒和赵慎早一步发现了密道,将里面的人堵了个正着。 赵慎一走进暗牢,卢凝霜立马就抬起了头,见是赵慎,眼底闪过一丝意外,不过还是笑道:“怎么?世子又想我了?” 她受了重伤,虽然大夫已经看过,也给她灌了药,但被绑在这里,得不到休养,她的脸色白的像纸一样,唇边有殷红的血迹。 衬得脸上的笑意阴气森森,看起来像鬼一样。 赵慎走到她面前:“我来是为了告诉你,来救你的人已经全部伏诛,现在轮到你了。” 卢凝霜嗤笑:“你不想知道你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吗?不想知道你父亲为什么明知道戴了绿帽子为别人养儿子还忍气吞声吗?我若死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蓦地瞪大了眼睛,嘴角有猩红的血涌出。 她低头,正好看到赵慎从她的腹部拔出了匕首:“你死了,这些事我也能查的清楚。” 卢凝霜痴痴地看着他:“为什么?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做过伤害你的事情?” 赵慎道:“上次在宫里,你想毁了她。你应该庆幸自己没有成功,否则我不会让你这样轻易去死的。” “果然是为了纪云舒那个贱人。”卢凝霜愤恨道,“她除了给你带来麻烦,还有什么用处。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 赵慎毫不犹疑地又一刀捅了过去:“你想多了,她是我的妻子,不需要有什么用处。” 她只要一直陪着他就好了。 卢凝霜疼的面目狰狞,见他眼神淡漠地看着自己,毫不在意她的生死,知道他是真的想要杀她。 “你会后悔的,我爹和王爷都不会放过你。” 赵慎蓦地笑了:“卢相果然是知情的,那正好,我也不打算放过他们。” 卢凝霜感受着血从自己的伤口流出去,她的身子越来越冷,她知道,自己真的快要死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不怕的,可现在,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心中的恐慌。 她从小那么辛苦,别的小姑娘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学东西。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骑马射箭,她无一不精。 她经历了那么多才走到今天,难道就为了这么悄无声息的死在这里? “不,我不能死,你不能就这么杀了我。不然你也会死的,赵慎,你真的以为我会不给自己留后路吗?” 赵慎看都没有看她,拿一张帕子认认真真地擦着自己的匕首,淡淡道:“谁都会死,没有谁不能死,我以为你在做那些事的时候,就想好自己的下场了。” 说完,他转身往外走去,卢凝霜中了两刀,很快就会血尽而亡。 却见纪云舒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进来,她看着赵慎没有说话。 赵慎冲她笑了笑:“别听她胡言乱语,我们回去吧。” 卢凝霜却拼命喊道:“我没有说谎,赵慎,你身中蛊毒,随时都会没命。这就是你父亲不敢揭穿姚氏的原因。” 赵慎脚步顿了顿,纪云舒则走到卢凝霜面前问:“什么蛊毒?到底是怎么回事?” 卢凝霜死死地盯着纪云舒,气息急促:“救我。” 纪云舒脱口喊:“叫大夫来。” 赵慎却走到纪云舒的身后,在卢凝霜身上又补了一刀,卢凝霜怎么也没想到他一心要自己死,瞪大眼睛很快没了气。 纪云舒也没想到赵慎会这样做,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问:“为什么不听她说完?” 赵慎握着她有些颤抖的手道:“别害怕,没什么好听的,真正重要的东西她不会说,不过就是抛出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吊着我们,好保住她的命。” 纪云舒当然知道卢凝霜的用意,可她那一句话已经足够让她惊心动魄了:“你的身体……” “没什么异样,就是……上一次,我也是死在刀剑之下,而不是什么蛊毒。” 纪云舒却依旧心神不宁:“可她这么说,必然不是空穴来风……” 卢凝霜为了保命才说出来的东西,不可能是假的。 赵慎轻笑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回头问问父亲不就清楚了?没必要留着她。” 纪云舒还想说什么,赵慎却拉着她道:“走吧,该回去了。” 主屋门窗都被打坏,里面的尸体血迹也不是一时半会儿都收拾干净的。 绿如带着人另外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 纪云舒跟赵慎回去的时候,屋子已经烧暖和了,两人的身上都沾了血迹,便先洗漱了一番。 这一日真是折腾的不轻,纪云舒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只要一想到卢凝霜说的赵慎身上有什么蛊毒,她就难以心安。 赵慎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格外的安静。 纪云舒知道他没有睡着,便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因为我的那些话才这么快杀了卢凝霜?” 她很清楚,赵慎原本没打算立马杀掉卢凝霜的。 而卢凝霜也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才有恃无恐,最后猝不及防之下说出了她觉得对赵慎来说最重要的事情。 这件事说出来,不管赵慎还是纪云舒都不可能不在乎。 可惜,她终究还是没有算准赵慎的心思。 他没有她想象的那样在乎自己的死活。 第二百一十二章 卢凝霜到底盯了你多久? “没有。”纪云舒很快道,“你不会做伤害我的事。” 他们换了兰因不过是为了将她引出去,赵慎若想对她不利,根本不需要这么做。 她会怀疑赵慎隐瞒了她什么,毕竟他有前科,但不觉得赵慎会伤害她。 赵慎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一些:“知道兰因被带走后,我就一直在查,但护卫们都说没见到什么异常。” “除了卢凝霜之外,不是还抓到了其他的活口吗?他们也没有说?” 赵慎点头:“确实都是硬骨头,而且我让人查了,这些人都没有被药物控制,你觉得他们靠什么被信任呢?” 纪云舒一时也没有头绪:“不管是什么,那必然是比药物更厉害的存在。” 至于忠心,不是纪云舒不相信,而是任何一个上位者都不会相信什么绝对的忠心。 两人直到回到屋中,都没有得出一个结论。 绿如已经准备好了晚膳,纪云舒一点胃口都没有,边用汤匙搅动一碗汤边问:“兰因怎么样,有醒过来吗?吃东西没有?” 绿如回道:“醒过来一次,吃了一碗粥,又睡了,您放心吧,有人看着呢,不会有事的。” 纪云舒却怎么也不放心,能被换一次,就能被换第二次。 这样想着,她的脑子突然有什么闪过,那些人不止换了兰因出去,还带了一个人进来。 是怎么做到不被发现的? 要知道她来了之后,这个院子比别处防守更严密。 别说带一个人,就是绝顶高手进出,也很难不被发现。 她胡乱扒拉了几口菜,突然起身:“我们去兰因被打晕的地方看看。” 赵慎无奈,只好放下筷子跟她一起过去。 那些人神出鬼没,既然能带走兰因,谁知道会不会对纪云舒做什么? 两人找了厢房,四处查看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任何不妥。 纪云舒想到卢家的庄子就在隔壁,从空间上看起来好像很远,但若论直线距离,其实很近。 她想到自己看过的各种密室杀人,为什么一定是从外面进出的呢? “你找找这屋子里有没有什么密道?” 她是不懂,可赵慎一定懂。 果然听了她的话,赵慎立马动了起来。 这屋子是给下人住的,里面陈设十分的简单,他四处打量了一遍,最后一块块地敲过地砖。 最后终于发现床下面的一块砖不对劲。 他让人将床移开,将那块砖连着周边的几块都翘了起来,就看到了下面有一个黑漆漆的洞。 惊蛰见此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会这样?” 这庄子里藏着不少东西,他们一直守的很严。 可现在这个洞简直是在赤裸裸地嘲笑他们,有人能够在他们毫无所觉的情况下在这庄子上来去自如。 赵慎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潮青道:“我去看看这密道通向哪里?” 说着跳下了密道。 赵慎则吩咐身边的人:“让剩下的人都去找,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密道。” 他不信只有这么一条,卢凝霜或许就是想要靠着这些密道保命。 “尤其是暗牢那边,给我好好查。” 纪云舒也没有想到竟然真的有密道,她有些毛骨悚然道:“卢凝霜到底盯了你多久?” 这密道可不是一日两日能挖好的。 只要一想到在他们都不知道的时候,卢凝霜可能已经来过这庄子无数次,她就说不出的反胃。 这个女人,真是恶心人的好手。 她都有些同情赵慎了。 赵慎的脸阴的都快滴出水来了,不一会儿,外面传来吵闹声。 纪云舒正要出去看看怎么回事,一个护卫跑了进来回道:“暗牢那边突然出现一批杀手,身手都不弱,咱们的人有些不敌。” 赵慎冷笑:“怪不得那么不怕死,让沈钦带人去,全部格杀勿论。” 卢凝霜的人什么德性他也算是看明白了,要么战死,要么自尽,即使抓了活口,也个个都是硬骨头撬不开嘴。 既然这样,那就都去死吧。 下面的人很快去传令了。 赵慎则牵着纪云舒回了主屋,纪云舒不由问他:“你不去看看吗?” 赵慎道:“如果他们的目的是救卢凝霜,那沈钦足够应对,如果还有你我,我守在你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纪云舒觉得应该两者都有,卢凝霜以身赴险,自然不可能是为了被她划两刀。 所以来救她的人也必然会对自己出手。 果然两人说话间,屋外就传来了打斗的声音。 有人破窗而入,赵慎将纪云舒推到墙角,迎了上去。 纪云舒看着一旁的护卫,不明白赵慎为什么会亲自动手。 不过她还没想明白,就有更多的人闯了进来,朝着赵慎挥剑而去。 赵慎的剑舞的密不透风,手起剑落间有鲜血飞溅,看上去竟有种别样的美感。 纪云舒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赵慎,恍惚间,似乎又看到了肃州周府那个眼底猩红杀人如麻的赵慎。 那时候他身受重伤,倒在她的怀中,让她心中产生了一种格外想要保护他的冲动。 现在也是,虽然他并不需要。 不过这么一晃神,赵慎已经将闯进来的人都杀了个干净。 他走到纪云舒的面前,神情平静地问:“做什么这样看着我?害怕吗?” 纪云舒摇了摇头,用帕子小心地擦拭着他眼尾被溅落的一点血渍。 他的皮肤太过白皙,血渍擦干净了,眼尾却被蹭的有点红。 “为什么要自己动手?” 赵慎一向将她护的周全,加上知道了密道的事,知道今晚可能会有人来,主屋被护卫围的密不透风。 如果他不愿意,没有人能闯到他的面前。 赵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看着他的眼睛又问了一遍:“害怕吗?” 纪云舒仿佛窥见了他内心深处的一角,不是那个永远温声和气的赵慎,而是连他自己都厌恶的充满戾气的赵慎。 其实想想他这些年是怎么活下来的,又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她没有说话,踮脚捧着他的脸轻轻吻上了他的唇。 “我永远都不会害怕你。” 赵慎将她拥进怀中加深了这个吻,喘息的间隙,他有些委屈道:“可你怀疑我。” 纪云舒:“……” 这人这么敏锐做什么,日子不就得糊里糊涂的过吗? 第二百一十一章 谁比得上你贱? 她身边护卫森严,兰因又几乎跟她寸步不离。 如果兰因离开的时间久了,她一定能看出什么来。 但她很确定,在今天离开侯府前,兰因都没有问题。 那就只能是路上和到了庄子之后被换的。 可路上他们带了不少护卫,还有赵慎在,兰因也跟绿如坐在一个马车里,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那就是来到庄子之后了。 兰因的回答也证实了她的猜想:“来了庄子之后,绿如去了膳房,我就去收拾东西,突然就被人从身后打晕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地牢了。” 纪云舒点了点头:“我们已经抓住了卢凝霜,你好好养伤,不用想其他的。” 兰因一直担心卢凝霜会做什么对纪云舒不利的事情,听她这么说,才放了心。 她喝了药之后,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纪云舒派了两个丫鬟守着她,才回了屋。 她想着今日发生的事情,坐在椅子上半晌没有动。 绿如一直跟在她身边,见她如此,便劝道:“您别担心,大夫说了兰因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养一养就好了。” 纪云舒捂着脸难过道:“可她的脸再也无法恢复如初了。” 她心里清楚,卢凝霜下了狠手,就算是玉雪膏,也无法让兰因的脸不留疤。 她才十几岁,还没有成亲生子,难道真的一辈子不嫁人留在自己的身边吗? 绿如其实也很难过,但她知道这不是纪云舒的错:“您别这样,落在那些人手里,还能活着回来已经是幸运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脸好不好看有什么要紧?” 听她这样说,纪云舒更加抑制不住心中的悲愤,自从到了这里,就是兰因和绿如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在她心中,她们就是她的亲人。 她霍地起身道:“我去找卢凝霜。” 她走到关押卢凝霜的暗牢前,只见外面好几个护卫守着。 看到她过来,为首的一个带头行礼道:“见过夫人。” 纪云舒点了点头:“世子在里面吧,我去看看。” 这个时候赵慎还没有回房,八成是在这里。 为首的人有些为难,不过还是道:“世子说了不让任何人进来。” 纪云舒淡淡道:“那就麻烦你进去通报一声了。” 那人也不敢耽误,立马转身进了暗牢。 没一会儿,里面有了动静,竟是赵慎自己出来了,他走到纪云舒面前道:“你怎么来了?” 纪云舒道:“来看看卢凝霜,她交代了什么吗?” 赵慎摇头:“我已经让人用了刑,但她的嘴很紧。” 纪云舒听出他不想让自己进去,侧头看向他:“我能去看看吗?” 赵慎看着她沉静的面色,能够感觉的到她表面的平静之下隐藏的愤怒。 他点了点头。 暗牢里很冷,纪云舒却并不在意,她被赵慎牵着手走过一条长廊,最后进了一个相对宽敞的大厅。 卢凝霜被绑在刑架上,她白色的衣衫染了血,在昏黄的灯光下看起来格外的触目惊心。 她的眼睛原本闭着,听到动静睁开一看,就看到了携手而来的二人。 赵慎没什么表情地问:“你确定什么都不说吗?” 卢凝霜目光落在两人牵着的手上,嘴角扯出一个恶劣的笑:“有本事你杀了我啊,能死在你的手里,我也算死得其所了。” 赵慎皱了下眉,纪云舒笑道:“既然她不愿意说,那就先让我报个仇吧。” 卢凝霜还没有反应过来,纪云舒已经拿着一把匕首,直接在她脸上划了一刀。 当然,这一刀划的很轻。 但卢凝霜还是能感觉到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意识到纪云舒要做什么,她嘶声道:“贱人,你怎么敢?” 纪云舒二话没说,在她的另一边脸上又划了一刀:“谁比得上你贱,觊觎别人的男人也就罢了,还三番五次对我下手。你若是什么都不说,那就去死吧。” 卢凝霜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盯着赵慎道:“你就眼睁睁看着她毁了我的脸吗?” 赵慎毫不在意道:“这是你应得的。” 他也没有想到纪云舒竟然会亲自动手,他其实知道,纪云舒虽然一直在习武,也不是一般闺阁中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但她其实很不喜欢血腥。 能不动手的时候她都不会动手。 看来卢凝霜动了她的丫鬟确实是触到了她的逆鳞。 这种时候,他自然不会阻止。 她这口气不在卢凝霜身上发作出来,说不定就要落到自己身上。 卢凝霜哈哈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我喜欢了你这么多年,赵慎,你是没有心吗?” 赵慎见她的样子有些疯癫,沉声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卢凝霜愣了一下,然后喃喃自语道:“是啊,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你只喜欢纪云舒这个贱人,第一次见到你们在一起,我就知道你喜欢她,不过没关系,她死了就好。” 她这个样子,纪云舒一时也分不清她是真疯还是假疯。 不过她是真的没有多少耐心了:“既然什么有用的都不说,不如直接弄死吧。” 赵慎点了点头拽着她往外走:“不用管就行了,她的伤势不轻,很难撑过这一晚。” 两人出了暗牢,纪云舒还觉得身上发冷,她转头问赵慎:“她是不是什么都没说,只一味的纠缠她喜欢你,你为什么不喜欢她?” 赵慎有些头疼道:“你怎么知道?” 纪云舒笑了一声:“没发现自己被她牵着走了吗?不过这法子也只能拖延一时,她到底是真的不怕死,还是有什么依仗,觉得你不会杀她?” 赵慎听出了她话中的冷意,不由驻足,他看着纪云舒清亮的双眸,眼神幽暗:“你在想什么?” 纪云舒转过头没有看他:“我问了兰因,她是在厢房收拾东西的时候被人打晕带走的,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庄子护卫森严,那人是怎么做到不惊动任何人将她带走的?” 这个庄子上的护卫不是一般的护卫,就算是守卫皇宫的禁军,也不一定敌得过。 大白天的,在这样一群人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一个大活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赵慎攥紧她的手:“你怀疑我?” 第二百一十章 找到兰因 说完,他就带着纪云舒转身离开。 身后卢凝霜声嘶力竭地喊道:“赵慎,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那口气,好像赵慎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的负心汉一样。 纪云舒听着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赵慎抱着她的手紧了紧:“这么怕冷,还跑出来凑什么热闹。” 纪云舒笑道:“没想到卢凝霜的功夫这样厉害,幸好你送了我护身的武器。” 赵慎道:“我将东西给你是为了以防万一,不是为了让你冒险。” 这事他一个字都没有对纪云舒说,就是不希望她被牵连。 纪云舒笑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你也看到了,卢凝霜根本就是冲着我来的,自然是我这个诱饵比较好用,不然凭她这么能藏,谁知道你得花多少时间才能抓到她?你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吧?” 赵慎无奈:“我既然已经来了,自然有把握能很快抓到她。你的胆子也太大了,万一她不按常理出牌,对你做什么,可怎么得了?” “我想过了,她虽然疯了点,但也不至于理智全无,甚至头脑清醒的很,肯定不会直接弄死我,只要不死,别的都好说。” 听她说的有理有据,赵慎觉得她还是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卢凝霜想必也是这样想的,才这样肆无忌惮,但你要知道,这世上多的是能让人生不如死的法子。” 纪云舒当然清楚卢凝霜有多恨她,她若是落到对方手里,生不如死都是好的。 她抱着赵慎的胳膊撒娇:“我们这不是心有灵犀吗?我知道你一定会保护我,不会让我落到她的手中的。” 赵慎简直不知道拿她怎么办,半晌也只能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以后别这样冒险。想抓人我有的是办法,不需要你用自己当诱饵。” 反正事情已经办完了,纪云舒也不想听他一直念叨,连连点头十分乖巧道:“我知道啦。” 赵慎也不是多话的人,见她如此,就将事情揭了过去。 “今日的事情是该感谢你,不然也不会这么轻易抓到卢凝霜。” 纪云舒有些担忧道:“嗯,你先帮我把兰因找到。” 赵慎道:“已经去找了,卢凝霜这些日子就藏在庄子上,兰因八成也被藏在庄子里。” 纪云舒这才想起,赵慎这个庄子的隔壁,就是卢家的庄子。 卢凝霜之前虽然放出她离开了京城的线索,但他们猜测她人没有离开。 只是没想到,这个时候她竟然会住在卢家的庄子上。 “人都有灯下黑的时候,卢凝霜也是真的狠心,竟然一点都不顾及卢家。” 赵慎道:“这也算个契机,皇上已经打算换掉卢相了,之前没有好的理由,现在卢凝霜自己撞了上来,她虽然算是个死人了,但也还是卢家的嫡女。” 纪云舒沉默了片刻,还是没忍住问道:“卢凝霜的事,卢相到底知不知道?” 赵慎笑道:“卢相若是真的被一个女儿蒙在鼓里,那他这相位丢的也不冤,何况凭卢凝霜做的那些事情,诛九族也够了。” 纪云舒也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她当然不会同情卢凝霜和卢相。 “我觉得,卢夫人应该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差点被害死不说,卢夫人的娘家也被祸害的不轻。 赵慎道:“皇上不是喜欢牵连无辜的人,夏家虽然被卢凝霜算计,但也让皇上确认夏家人没有问题,夏修竹已经去了雍州,只要他好好办事,夏家不会受卢凝霜的牵连。” 夏修竹的事情纪云舒也知道一些,夏家好好的嫡长子,下一代家主被放到了雍州那种偏僻的地方,还说没有受牵连? 不过她也清楚只要夏家的诚意足够,皇上以后不会亏待他们。 如今虽然已经不是世家把控皇权的时候,但世家的能量无疑还是巨大的。 两人回去没一会儿,沈钦就来回禀找到了兰因。 纪云舒见他神色不太好看,欲言又止的,心中便知不好,连忙问:“她怎么样了?” 沈钦看了赵慎一眼,赵慎点头:“说吧。” 沈钦只好道:“她被用了刑,伤的不轻。” “人在哪里?” 沈钦道:“送回房里了,也叫了大夫。” 纪云舒听完这一句,已经跑了出去。 为了方便,兰因就住在她隔壁的厢房。 她进去的时候,已经有一个大夫在诊脉了。 纪云舒只看了一眼,浑身的血便都冲上了头顶。 兰因盖了被子,身上怎么样暂且看不到,可那张原本清秀的脸,却被横七竖八地划了很多道口子。 血迹没有清理,就那么干涸在脸上,整张脸看上去狰狞恐怖。 纪云舒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她知道卢凝霜为什么这样做,她恨的人是她,想要毁掉的也是她的脸。 兰因这罪完全就是替她受的。 “兰因……”她抹了一把眼泪看向大夫,“她怎么样?” 大夫摇了摇头惋惜道:“其他的还好,但脸上这伤,以后定然会留疤。” 纪云舒也看到了,那些伤口很深,就是冲着毁掉兰因的脸去的。 她咬了咬牙道:“我知道了,麻烦您先帮她处理伤口。” 大夫连忙道:“这是在下应该做的。” 大夫费力地为兰因将伤口清理干净,又开了一张药方才离开。 纪云舒坐在床前,一直等到兰因醒来。 兰因睁开眼看到纪云舒的时候,喜极而泣道:“主子,我就知道您会救我的。” 纪云舒见她眼角有眼泪流出,连忙拿帕子帮她擦了擦:“别哭,你没事了。” 兰因也很快想起自己昏迷之前发生的事,她伸手想要摸自己的脸,又没敢动,见纪云舒红着眼眶,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跟自己说,便安慰道:“主子不必难过,不过就是这张脸而已,毁就毁了,横竖奴婢没有想过嫁人,只要您不嫌弃我就好。” 纪云舒忍着眼泪道:“我怎么会嫌弃你?你放心,我已经让人去宫里找姑母要玉雪膏了,你的脸会好的。” 兰因倒吸一口凉气,玉雪膏是宫中祛疤养颜的秘药,因为所需药材十分稀少难得,一年也就那么几瓶,宫中的高位嫔妃手中都不见得有。 主子竟要将那样珍贵的东西给她用。 饶是兰因知道纪云舒一向拿她当亲人待,也有些受宠若惊:“主子,那样的好东西,怎么能给奴婢用?奴婢的脸不要紧的。何况也是奴婢不谨慎,才被人抓了去。” 纪云舒摇头:“不用说了,你这伤是为我受的,我一定要想办法将它治好。你且说说卢凝霜是怎么将你带走的?” 第二百零九章 卢凝霜落网 “到什么时候?” 赵慎确实没有想到自己还有礼物。 纪云舒道:“回府的时候吧,突然出门,我怎么可能随身带着?” 赵慎想想也是,心中便忍不住有了期待。 这辆马车确实比之前的好很多,就算在城外的路上,也很平稳,纪云舒靠在赵慎的怀中,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地方。 还是赵慎之前带她来过的庄子。 沈钦将他们迎了进去,同时道:“屋子已经收拾好了,炭火早就烧上了,很暖和。” 纪云舒听他这么说,就知道是赵慎提前交代的。 等回了屋才问:“你早就打算过来了?” 她还以为对方是一时兴起呢。 赵慎道:“除夕那晚虽然没有抓到什么重要的人,但也不是一无所获。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视死如归,一被抓住就自尽的。刑讯之下,那些人攀扯出不少。这个年,很多人家都过不好了。” “你这是故意带我躲清闲来了,皇上同意吗?” 她虽然没怎么过问,但也清楚这件事赵慎从始至终都参与其中,他还是京兆府尹,处理这些事情也可以说在职责之内。 “我先陪你在这里住几日,有事再回去。” 他一直惦记着纪云舒之前就想出来住,只是那段日子他太忙了,没有时间。 纪云舒确实不喜欢一直在侯府里待着,但想了想她在庄子上也没什么事情。 “住几天就好了,你回的时候我们一起回去。” 赵慎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 纪云舒觉得他好像瞒了自己什么事儿,但他不说,她也懒得问。 用了午膳后,赵慎去处理庄子上的一些事情,她自己就靠着熏笼看话本子打发时间。 兰因见她似乎没有出去的打算,便道:“总算是出来一趟,要不您出去转转?” 纪云舒望了一眼外面,天气虽然晴好,但这几日气温并不高,她没什么兴趣:“怪冷的。” 兰因笑道:“今儿天气还好,也没什么风,刚刚来的时候,我见外面有一片梅林,梅花开的正好,过了这几日可就没了,咱们去看看吧。” 纪云舒目光凝在手中的话本子上,沉默片刻才道:“那就去看看。” 外面有太阳照着,正是暖和的时候,纪云舒穿着厚厚的狐皮大氅,确实不冷。 兰因说的那片梅林就在离庄子不远的地方,走了没多久就到了,满树红梅绽放,确实是美不胜收的风景。 这一片都是权贵的庄子,但如今也没什么人来庄子上住,所以周围几乎没有什么人。 兰因笑道:“夫人一向喜欢安静,这里应该很合您的心意。” 纪云舒正站在一棵梅树下仰头望着上面,闻言淡淡道:“是安静,一个人都没有,很适合做点什么。” 兰因一愣:“做点什么?” 纪云舒偏头看向她:“费这么大的劲儿让我出来,不是为了做点什么?” 兰因动了动嘴,还想说什么,纪云舒已经对着梅林的另一边道:“来都来了,不出来吗?” 下一刻,梅林里缓缓走出一个人。 纪云舒没什么意外地道:“卢凝霜,果然是你。” 卢凝霜跟之前有了很大的不同,以前的她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言行举止都优雅有礼。 现在的她穿着一身男装,如果不是那张脸,纪云舒几乎认不出她。 她好整以暇地看着纪云舒道:“听你这话,难不成早就知道我会来找你?” “你那么恨我,暴露了那么多人设局都没有毁了我,又怎么会甘心就此一走了之呢?” 卢凝霜嗤笑道:“我是不甘心,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才创造出的大好局面,就这么阴差阳错毁在你的手上。不过没关系,你现在不就落到了我的手中?” 纪云舒一直盯着她,发现她的语气虽然得意,面上却没有一点得意的神色。 “兰因呢?” 想起之前卢凝霜的行径,知道她疯起来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纪云舒也不好说什么刺激她的话,便转而问。 从一个劲儿怂恿她出来开始,她就知道那不是兰因。 因为兰因从来不是多事的人。 “告诉你也无妨,那个丫鬟被我关起来了,你若是想要她活着,最好乖乖听话。” 纪云舒心里松了口气,还活着就好。 她倒是不担心卢凝霜说假话。 卢凝霜骨子里有股高傲,如今胜券在握,是不屑说谎的。 她笑道:“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为了一个丫鬟乖乖听你的话?” 卢凝霜冷笑:“无所谓,反正你今日逃不了了。” 她显然很明白反派死于话多这件事,说话的功夫,已经向纪云舒冲了过去。 纪云舒之前虽然没有见过她动手,但也一直猜测她应该会功夫。 却没想到她的功夫竟然这样高。 只是眨眼之间,人就到了面前。 眼看着纪云舒像是被吓得呆住了,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 卢凝霜嘴角划过一抹笑,但很快她的笑意就凝固在了嘴角。 “你……怎么可能?” 一支箭穿胸而过,钉在了身后的树干上。 卢凝霜的胸口出现一个血洞,鲜红的血液涌出,她踉跄着上前想要抓住纪云舒。 纪云舒一箭射出去,见卢凝霜不退反进,她正要出手,突然被往后一拉,落入了一个怀抱。 抬眼便看到赵慎将她抱入怀中的同时,还对卢凝霜挥出一掌。 卢凝霜当即吐出一口血,跌落在了地上。 而跟着她一起来的人,也都被沈钦带人收拾了。 有一些见抵抗不过,很利索地自尽了。 但也抓了几个活口。 纪云舒琢磨着可能是死忠的那一拨人死的差不多了。 假扮兰因的女子也被抓了。 纪云舒正想问兰因在哪里,就见卢凝霜捂着不断流血的伤口,目光盯着紧紧将她护在怀中的赵慎道:“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赵慎面无表情对沈钦道:“将她带回去关起来。” 沈钦有些为难:“她的伤?” 他看的出来赵慎没有手下留情,那一掌下手极重,只给人留了一口气。 更不用说卢凝霜还中了一箭。 这伤势,有些麻烦。 他们还指着从这个女人的嘴里问出点东西来呢。 赵慎淡淡道:“让人给她治,死不了就行。” 至于卢凝霜本人会不会自杀,赵慎是不担心的。 只有下面的人会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卢凝霜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舍得死的。 第二百零八章 新年礼物 纪云舒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虽然她一直都很关注姚若兰,但认真算起来,两人其实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她想了想道:“来都来了,就见见吧,看看她想做什么?” 她确实不太明白姚若兰来找她做什么。 她甚至想不明白既然姚若兰如今已经没有那么爱赵恒了,相国寺遇害之后,她为什么还要回来? 姚若兰进来的时候,就见纪云舒出神地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过世子夫人。” 她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纪云舒打量着她,见她面色有些苍白,一双眼睛又大又黑,让人莫名觉得有些渗人。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姚若兰没有之前那么漂亮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 两人没什么交情,纪云舒便开门见山地问。 姚若兰突然跪到地上道:“之前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世子夫人,但岑大哥跟这些事情没有关系,求您放过他。” 纪云舒没想到她竟然是为岑易来的。 她一时有些无语:“你该不会是以为我是因为你,才插手岑家的事情吧?” 姚若兰垂头道:“我知道世子夫人并没有将我放在眼中,如今岑家想必已经在您的手中的,岑大哥,他并不影响大局,您放他一马吧。” 纪云舒看了她许久,突然笑了起来:“岑易做了什么你想必也是清楚的,难不成姚姑娘觉得他不是罪有应得?” 姚若兰当然知道岑易做了什么,但她从小到大,经历了那么多,早就明白这世界奉行的是成王败寇,而不是什么罪有应得。 但被纪云舒澄澈的眼眸看着,她还是涨红了脸:“他终归没有铸成大错……” 岑家的老爷子还活着,至于骗婚的事情,那是他的父亲做的,牵扯不到他的身上。 纪云舒笑道:“岑家会把他们父子送官,如何判决,是官府的事情,只要别人不插手,我也不会插手。” 她的意思很明白,岑易在她这里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只要赵恒不再插手,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她就不会再管。 姚若兰也明白了她的意思,起身道:“那就多谢夫人了。” 岑易罪不至死,最多不过是流放,她总能想办法保住他的命。 她说完这句话,就准备告辞离开。 纪云舒有些奇怪地问:“你为什么不去求赵恒?保岑易一条命而已,他也能做到的。” 赵恒是没什么能力,但终归是侯府公子,还娶了长公主的女儿,在外面行走,少有人敢不给他面子。 姚若兰低声道:“他不喜欢易哥。” 纪云舒明白了,赵恒现在没什么野心,对钱财也没有太大的需求。 比起岑家的财产,他更忌惮能给姚若兰光明正大身份的岑易。 “那你呢?不是很爱他吗?明知他不喜欢还要救人?” 姚若兰大概是很久没有跟人谈过心了,而现在的纪云舒跟她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便坦白道:“易哥是这世上除了表哥之外对我最好的人。至于表哥,他也知道我不喜欢他娶魏元敏,不也还是娶了吗?” 姚若兰只要想起自己生死未卜的时候,赵恒在娶想要害死她的仇人,就怎么也无法控制心中的恨意。 纪云舒明白了,果然男配女配的用途清楚明白。 她很想问问姚若兰究竟想要做什么,但似乎已经不需要问了。 姚若兰离开后,纪云舒叹了口气。 赵慎正好进来听到了:“这是怎么了?” 纪云舒将刚刚的事情说了一遍:“她看起来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其实何必呢?” 赵慎觉得她就是闲的,才会想这些有的没的。 便道:“管她打什么主意,反正不关我们的事儿。你之前不是想去庄子上吗?现在正好有时间,要不要去玩几日?” 纪云舒的确觉得日日待在屋里有些无聊:“我们就这样去玩好吗?” 赵慎笑道:“有什么不好的,趁着你现在不用掌家理事,也不用管家里的人情往来,再过几年,说不定就没有这样的空闲时候了。” 纪云舒想起姑母好几次催她接手管家的事情,而且姚氏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想到这里,她立马点头:“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人生得意须尽欢。 说话间赵慎已经吩咐人准备车马出行,等纪云舒换好衣裳,外面已经妥当了。 一上马车纪云舒就感受到了不同,这辆马车比之前的宽敞了不少,坐起来还格外的舒服。 在城里行驶的时候,几乎感受不到颠簸。 她不由惊叹:“这是你改装过的?这么快就做好了?” 对赵慎来说,重新打造一辆马车当然费不了多少功夫,但减震问题也算是个技术壁垒吧,这么快就攻克了? 赵慎笑着点头:“每次出门你都要念叨坐车难受,我怎么敢不快点改好,你觉得还有哪里不舒服?” 纪云舒感受了一会儿,比起之前真是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能坐上这样平稳的车,她已经很满足了。 不由扑到赵慎身上亲了他一口:“你真厉害。” 赵慎将她拉到怀里:“好好坐着。” 纪云舒:“……” 紧接着赵慎从暗格里拿出一样给纪云舒:“我根据孟天枢的弓弩构造,给你打造了一件护身的武器,你看看喜不喜欢?” 纪云舒将东西拿在手中认真观察了一下,竟然是一个十分小巧的弓弩,可以戴在手腕上当袖箭用。 只一眼她知道这何止是护身的武器,关键时刻也可以当暗器使用,是真正的杀人利器。 如果不是在车上,她现在就想试试了。 “这是可以连发的吗?射程怎么样?力道呢?” 赵慎见她爱不释手,也很高兴,笑道:“可以连发三支箭,射程能有三百多步吧,力道很强,一会儿到庄子上你试试就知道了。” 纪云舒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你怎么这么厉害?” 有他在还要什么孟天枢,虽然他说是参考了孟天枢的弓弩结构,但她也曾见过孟天枢造出来的弓弩,确实是战场上杀敌的利器。 但跟这个比,其实根本看不出两者有什么关系。 赵慎被她连连夸赞,笑着道:“这是送给你的新年礼物,你喜欢就好。” 纪云舒突然想起什么,歪着头道:“你不说我差点就忘了,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赵慎没听她说起过:“是什么?” 纪云舒才不告诉他:“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第二百零七章 圆房 姚若兰倒是没有兰因说的那么自顾不暇,从赵恒娶了魏元敏的那一刻,她就清楚有些事情必然会发生的。 她这次回来也不全是为了赵恒。 所以在知道赵恒又一次因为不愿去魏元敏房而被姚氏训了之后,她便主动对赵恒道:“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她毕竟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 赵恒阴沉着脸道:“你也要劝我去她房里吗?” 姚若兰咬着牙泪水接连滚落:“我有什么办法?再这样下去别说郡主,就是姑母也会容不下我的。到时候你真的能护的住我吗?” 这次回来,姚氏对她的态度就远不如从前了。 她心里清楚,在姚氏心中,最重要的就是赵恒,她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害的赵恒夫妻失和,失去长公主的助力。 她的话让赵恒清醒了一点,上前帮她擦了擦眼泪道:“你别哭,我们一定会有别的办法的。” “没有办法了,表哥,我们总不能永远像现在这样,连易哥这样小的事情都帮不上忙。” 赵恒想到今日收到的信,攥紧了拳头,他也没有想到岑家竟然敢临时反水。 “下面的人说是纪云舒插了手,实在不行我去找大哥。” 虽然觉得屈辱,但赵慎的优秀全京城有目共睹,又是他的大哥,真的低个头也没什么。 姚若兰却摇头道:“恐怕没有用,你觉得世子夫人做了什么世子会不知道吗?说不准他们也想要岑家呢?” 赵恒盯着她问:“那你就真的忍心将我推给别人?” “不忍心又怎么样,我总不能不顾你的前途。而且下次姑母怕是就不会只训你一顿这么简单了。” 赵恒也清楚,母亲的忍耐已经快到极限了。 他沉默了片刻才下定了决心一般道:“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心里永远都只有你一个。” 姚若兰长长的睫毛低垂:“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魏元敏的屋子里。 贴身丫鬟翠萝端了一盏燕窝羹进来:“少夫人先吃点吧。” 魏元敏接过来拿汤匙搅动着,却没什么胃口:“二公子还在那个贱人那里?” 翠萝低声道:“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您不必放在心上,明日就要回公主府,二公子怎么也得顾着公主的脸面。” 魏元敏冷笑:“我嫁过来都这么久了,连房都没有圆,他哪里在乎过我的脸面。” 翠萝道:“今日夫人训斥了二公子,一会儿他应该会过来。” 魏元敏点头:“他若是不过来,我明日回了公主府就不回来了,以后就让他守着那个贱人过吧。” 翠萝知道她是在说气话,又劝了两句,不一会儿,果然赵恒来了。 魏元敏板着脸道:“你来做什么?” 赵恒看着她笑了下:“是我不好,这些日子冷落你了,你别生气。” 魏元敏已经准备好了他来做个样子,一会儿就走。 却没想到他这样好声好气地跟自己说话。 要知道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她不由低了头:“你何曾在乎过我生不生气。” 赵恒走到她身边:“我知道这些日子你受委屈了,是我混账,你若是气不过,就打我两下。” 说着,他抓起了魏元敏的手。 魏元敏第一次被他主动触碰,心跳的飞快,这些日子积攒的怒气都瞬间消散无踪。 赵恒顺势将她抱到了床上。 纪云舒一直让人关注着赵恒的院子,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 虽然屋子里的具体情况探不到,但她在睡觉前得到了赵恒跟魏元敏圆房的消息。 纪云舒挑了挑眉问:“这么容易就妥协了?姚若兰什么反应?” 兰因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关心姚若兰:“成亲这么多日了才圆房,二公子也不容易了,姚姑娘那里没什么动静,说不准还是她劝的二公子去郡主那里。” 纪云舒意兴阑珊地点点头:“她不傻,再这么下去,魏元敏不动手,姚氏也容不下她了,凭姚氏的手腕,真对她动手,她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遗憾,小说里为了在一起害死那么多人的男女主,原来也不是那么相爱。 那原主的死又算什么? 赵慎回房的时候,就见纪云舒一个人坐在灯下一手托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连他走到了跟前都没有发现。 不由问:“在想什么?” 纪云舒脱口道:“赵恒和魏元敏圆房了。” 赵慎:“……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哪有嫂子关心小叔子房里事的? 更不用说纪云舒之前跟赵恒订过婚,两人更是差一点就成婚了。 纪云舒这才回过神来,想到自己说了什么,她不由捂脸道:“我只是以为除了姚若兰,他不会碰别人。” 赵慎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想,嗤笑一声道:“他若真有这个心,当初就不会娶魏元敏了。” 这一点纪云舒当然也清楚,她只是有些说不出的怅然:“也不知道这三人以后会是个什么结果。” 会不会跟原书中一样? 赵慎一听就知道她想到了什么,笑道:“魏元敏可不是你,放心吧,他们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就凭赵恒那个身世,他就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不管萧昆说的是不是真的,他现在也能腾出手查姚氏的事了。 纪云舒也不爱纠结,反正这些现在跟她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她只要好好的看戏就行。 赵恒这一次是真的下了功夫,将魏元敏哄的很开心,嫁过来这么多日,第一次露了笑脸。 姚氏看着两人夫妻恩爱的样子,表面上十分欣慰,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性子,短短一日的时间就移情别恋是不可能的。 他定然是在打什么主意。 不过只要他能拎得清,把眼前应付过去,以后怎么样,她也不想逼的太紧。 于是乐呵呵将夫妻二人送出了门。 纪云舒父兄都不在京城,进宫又怕姑母发现受伤的事情,便以养伤为由待在屋里没出门。 只是没想到,赵恒夫妻刚出门,就迎来了一个意外的客人。 听到绿如通报的时候,她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谁?” 绿如撇着嘴重复:“二公子院子里的姚姑娘。” 纪云舒实在想不出来这个时候姚若兰来找她做什么? 绿如便道:“主子不想见就不见,她有什么脸来见您?” 第二百零六章 让人意外的人选 萧昆无奈:“真是理智到无情啊,要说你这样的人会喜欢上谁,我真是一点都不信,小阿舒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吗?” 赵慎很不喜欢他这么称呼纪云舒,但也清楚,萧昆就是故意的。 他轻描淡写道:“我们是夫妻,她比你更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 萧昆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显然并不怎么相信。 赵慎也不在意,漫不经心地跟他下着棋问:“你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些?” 萧昆往后倚了倚,懒散道:“都说了,我孤家寡人一个,待着无聊。” 赵慎打量了他一眼:“你年纪也不小了,不然跟皇上说说,给你赐门婚事。” “我活着就够让人碍眼了,何必牵连人家好好的姑娘。” 他说的好像毫不在意,但这种心情,赵慎也有过,他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下了一局棋,残局不是那么好破的,最后依然没有结果。 见天色不早了,萧昆才伸了个懒腰起身道:“不妨给你透个底,姚氏的事我虽然有私心,但也并非为了坑你。如今卢凝霜走了,你觉得这京城里谁最得我父王信任?” “你确定?” 赵慎知道卢凝霜离开之后,就在想这个问题,却没想到萧昆会直接告诉他答案。 姚氏,真是让人意外的人选。 “短时间内她不会有什么动作,也可能会安排人混淆视听,吸引你的注意力,但相信我,这京城没有一个人比姚氏更让他信任。” 赵慎觉得很奇怪:“雍王似乎格外信任女人?” 当然他总能找到厉害的女人为自己所用,也是一种本事。 萧昆已经走到了门口,听到他的话,扯了扯嘴角回头道:“或许是因为他觉得女人更好拿捏,尤其是对他情根深种的女人。” 赵慎诧异:“卢凝霜……” 一个十几岁的少女会对一个能当自己爹的人情根深种? 萧昆:“……我以为我们在说姚氏。” 赵慎点头:“所以按名分,她也算是你的庶母。” 萧昆发现赵慎是会恶心人的,他毫不迟疑道:“现在她是你名正言顺的继母。”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一脚踏出门槛径直离开了。 惊蛰见他跳墙出去没了踪影才奇怪地问:“这位雍王世子到底想做什么?” 时不时会透露一些信息给他们,但有时候也会添乱,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赵慎看着两人的残局,沉吟了片刻才道:“看热闹吧。” 冬至瞪大了眼睛:“热闹,有什么热闹?” 赵慎琢磨着萧昆这个人,半晌才笑道:“在他眼里,这京城,天下,都是一盘棋,处处都有热闹可看,如果没有,他就自己折腾一些出来。” 惊蛰明白过来,这是疯了吧? 他也不知道自家世子为什么会这么想,只是小心翼翼地问:“那他说的话,可信吗?” “应当是真的,咱们府上的这位夫人,当真是个角色。” 赵慎之前就知道姚氏不简单,但他没想到对方还能让他更意外。 新的一年,新的惊喜啊。 纪云舒醒过来的时候,时候还早,只是天阴沉沉的,看着像是要下雪。 绿如给她端了一碗汤来要喂她,纪云舒没受伤的那一只手端过来仰头喝了。 “以后该怎么样怎么样,别搞的我像是残废了一样。” 可能是劲儿已经过去了,不动的时候纪云舒已经感觉不到什么疼了。 绿如却抱怨道:“您还伤着呢,大夫都说要好好休养,世子竟然还大白天的胡来。” 纪云舒:“……” 她也没那个厚脸皮解释不是赵慎要胡来,是她拉着对方来的。 她咳了两声才道:“闲着也是闲着,对了,今日府中没什么事儿吧?” 兰因道:“今日本应祭祖的,但侯爷以身体不适为由取消了,连面都没有露。姚夫人也没功夫关心这个,据说二公子昨晚一直在姚姑娘房里,慧敏郡主虽然没说什么,但夫人一大早就将二公子叫到主院教训了一顿。” 纪云舒一听就知道赵侯爷是怎么想的,祭祖这种事,赵慎这个世子不参与,难不成让赵恒参与? 以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明知道赵恒不是他的儿子,还让他进赵家的祠堂,赵侯爷怕是连自己心里那关都过不了。 至于姚氏,恐怕从来就没有在乎过这些虚名。 比起没什么用的祭祖,她更担心的是,赵恒再这么下去,公主府那边没法交代。 明日初二,魏元敏可是要回娘家的。 除非赵恒打定了主意,这辈子都不要什么前途了,只守着姚若兰在后院厮混,不然长公主想要拿捏他是件很容易的事。 她笑了笑:“二公子那里有热闹瞧了。” 如今姚若兰已经被困在了后院,赵恒还会为她牺牲前途吗? 想要从魏元敏那里得到什么,难道不需要付出代价? 兰因道:“可不是?刚刚岑姑娘让人送了信来,昨晚岑老爷子在本应该将岑易记上族谱的时候,当着岑家所有人的面拿出了岑章在有妻有子的情况下骗婚,还为了岑家的财产谋害他的证据。岑章和岑易这对父子已经被关了起来,只等年后报官处理。” 纪云舒点头:“老爷子好魄力,难怪会有岑晞那样的孙女,有老人家出面,事情就好解决的多,只是他的身体如何?” 兰因道:“之前的大夫确实动了手脚,但他们也知道自己来路不正,就是岑易进了岑家,也不能让老爷子立马出事。太医已经看了,说没什么大碍,换了药方好好吃药养着就行。” “这就好,赵恒那边没动静吗?” 已经过去一天了,按理说赵恒也跟收到岑家的消息了。 兰因笑道:“二公子自然是得了消息,但岑老太爷拿出的证据都是真的,二公子又能如何?原本岑家忌惮的是他跟世子打个招呼,京兆尹那边会向着岑易,也担心他以后打击岑家的生意,可他有那个本事吗?” 纪云舒不得不承认,就算赵慎和赵恒的关系跟陌生人没什么区别,甚至连陌生人都不如。 但在外人眼里,他们就是亲兄弟。 赵恒在外面能代表整个侯府。 别说一个商户,就是等闲的权贵,也不敢轻易得罪他。 可惜有这么好的资源和环境,他还是一事无成,跟个纸老虎一样,一戳就破。 “岑易不是姚若兰认的义兄吗?她也没反应?” 不说书里,就是现在,岑易也帮了姚若兰好几次了。 兰因笑了笑:“二公子都没办法,她能怎么样?何况您忘了刚刚说的热闹了?二公子明日得陪着郡主回公主府,她现在自顾不暇呢。” 第二百零五章 她很喜欢我 “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赵慎垂眸看着她问。 纪云舒一头雾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以前说过,我若是跟别的女人扯上关系,你就不要我了。” 被赵慎目光沉沉地看着,纪云舒不由反省自己刚刚不该说那样的话逗他。 “我只是随口说说,并没有那个意思。”纪云舒有些心虚,便强作镇定地问,“你该不会真的想过吧?” 赵慎咬牙:“我有没有想过你不清楚?你有没有良心?” 纪云舒抱着他软声哄:“好啦,别生气嘛,是我没良心还不行吗?” 她突然意识到从她醒来到现在,赵慎都没有提她被袭击下药的事。 不管怎么说,赵慎可是亲眼看到她跟皇帝躺在一张床上。 两人还都中了那种药。 就算他清楚什么都没有发生,但纪云舒扪心自问,如果易地而处,她也无法做到心里真的一点都不介意。 赵慎一向拿她没办法,听她这么柔声细语地哄自己,心都要化了,堵在胸口的那股郁气不知不觉就消散了。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俯身轻轻地吻了吻纪云舒。 却没想到纪云舒反手推倒了他,吻了回去。 她的唇那么软,还带着温热的气息,面颊上晕开了淡淡的胭脂色,眸中含着水色,像是个勾人魂魄的妖精。 赵慎惦记着她胳膊上的伤,没敢乱动,喘着气问:“难不成那药效还没有过去?” 纪云舒拽开他的衣襟道:“或许你才是那个药呢。” 在皇帝面前,她划伤自己把药力压了下去,但现在面对赵慎,她一刻都不想忍。 纪云舒想,管那么多做什么,今宵有酒今宵醉吧。 虽然没有中药,但赵慎却感觉她比昨日中了药还要热情。 结束之后,她手臂上的伤口果然又渗了血。 赵慎边帮她包扎伤口边道:“你这么急做什么,大夫说了你的伤虽然不严重,但那个药对身体终归不好,要养一养的。” 纪云舒躺在床上,浑身酸软,一动都不想动,只斜了他一眼:“说什么我急,难道你不喜欢?” 赵慎的脸红到了脖子根,还是一本正经道:“那也该保重身子,这种事儿什么时候做不成。” 纪云舒无奈:“行了,我知道了,你别念叨了。” 明明做的时候他也很爽,现在却来指责她。 她想了想还是换个话题比较好:“今儿初一,我们就这样待在屋子里行吗?” 初一本该祭祖的。 纪云舒记得以前在宫里的时候,初一一大早就要起来,各种祭祀礼仪几乎要持续一天。 赵慎道:“宫里进了刺客的事大家都知道,昨晚我带你回来的时候,就让人跟父亲说了,你受了伤。这几日都不会有人来打扰你,你也不用管其他的” “那你呢?也没事吗?” 这都一上午过去了,赵慎一直守在她跟前没离开过。 但她知道,昨晚的事情还需要收尾。 赵慎笑道:“皇上手中又不是只有我一个能用的人,何况皇上说了,事情是处理不完的,反正已经这样了,干脆好好过个年。” 纪云舒放下心来,不一会儿困意上涌,又睡了过去。 赵慎见她睡着了,才去书房处理自己的事情。 谁知书房竟然来了一个意外的人,萧昆。 他坐在棋盘前,上面是赵慎之前自己左右手下棋时摆的一个残局。 萧昆也不知来了多久,一手撑着下巴看的入神。 赵慎在他对面坐了下来,让人上了茶,才问:“你来做什么?” 萧昆目光仍在棋局上,淡淡道:“大年初一,我不想一个人待着,也不知能去哪儿,想想在这京城,也就跟你还算熟,便来找你坐坐。” 赵慎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将茶盏放在桌子上,才道:“我跟你不熟。” 萧昆毫不在意:“多来往几次不就熟了?我之前可帮了你不少忙,你该不会毫无感激之情吧?” 赵慎没什么情绪道:“我之前道谢了。” 萧昆抬眼看了看他,笑道:“你可真是无趣,也不知道小阿舒怎么会愿意嫁给你的?” 这话萧昆之前也说过,但赵慎并没有当回事,那时候他跟纪云舒刚成亲,两人虽然达成了一些默契,但谈不上什么感情。 可现在,赵慎觉得这话有点刺耳,他想起之前萧昆说的救命之恩,眸色幽沉道:“她很喜欢我。” 萧昆怔了下很快道:“是吗?听说她昨晚中了药跟皇上躺在一起,你也不在意?” 赵慎手中捏了一颗棋子平静道:“嗯,是我帮她解的药,退一步说,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那也不是她的错,我不会让亲者痛仇者快的。” 萧昆沉默了片刻才道:“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情种,你们长兴侯府,倒是代代出情种,但你爹的事情还没让你明白吗?再深的情,也是禁不住算计的。” 赵侯爷一辈子都只爱赵慎的生母一人,可那又如何? 沈夫人早逝,这些年侯府的夫人是姚氏。 别说什么赵侯爷根本不爱姚氏,姚氏稀罕吗? 赵慎坚定地道:“我们不一样。” 萧昆没有理会他的话,这世上人人都觉得自己不一样,但有什么不一样呢? 他转了话题道:“我送了那么好的由头让你查姚氏,你为什么不动手?很喜欢她给你当继母?” 赵慎深吸了口气,他觉得纪云舒说的对,这个人真是一如既往的惹人讨厌。 “我说了,我不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姚氏做了什么,让你这么迫不及待想要她和赵恒身败名裂?” 萧昆看着棋盘良久,动手移动了一枚棋子,摇头轻笑道:“自己跟自己下棋有什么意思,我看你连谁是亲谁是仇都没有弄明白。” 赵慎也跟着下了一步:“我知道你不是亲就够了。” 萧昆掂着手中的棋子,半晌没有落子:“你可真是难缠,姚氏如果早知今日,她一定会后悔当初只是让你坠马,而不是直接弄死你。” “我查过了,没有证据显示当年的事情是她做的,连我娘的事情,她也没有沾手,查到最后,罪名落在二房头上,侯府分崩离析,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萧昆盯着眼前的棋局:“所以你打算为了一家和睦,忍气吞声,让你娘死不瞑目吗?” 赵慎摇头:“不,无论我做什么,我娘都活不过来了,所以我也不必急在这一时,掉到你的圈套里。” 第二百零四章 不许怀疑我 纪云舒醒过来的时候,脑子还是晕乎乎的。 她抬手揉了揉额头,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整个人都不好了。 赵慎正倚在床头坐着,看到她有动静,便低头问:“感觉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 纪云舒有气无力道:“哪里都不舒服。” 赵慎顿了下才又道:“先吃点东西吧。” 说着他起身叫人,不一会儿,绿如拿了一个食盒进来,直接在床榻上放了小几摆了饭。 纪云舒原本没什么胃口,但闻着乌鸡汤的香味,便觉得饿了。 伸手就想自己端碗吃饭,谁知道胳膊一动,就钻心的疼。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为了抵抗药效,在右手和胳膊上划了好几道伤口。 最后那几下尤其用了狠劲儿。 纪云舒怕疼的很,瞬间觉得自己亏大了,一定要找皇上要点补偿才行。 她正想着,赵慎已经上前端起了汤碗,舀了一勺汤喂到她的嘴边:“大夫说你那只胳膊要好好养着。” 纪云舒就这么被他一口一口喂着吃了一顿饭,只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残废,浑身都难受。 “这事儿姑母不知道吧?宫里怎么样了?” 赵慎挨着她坐下才缓缓道:“除夕夜宫里进了刺客,皇上调动了禁军,没有引起什么慌乱,宫宴也取消了。太后,不知道你受伤的事儿。” 纪云舒松了口气,这事儿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 若真要解释,赵慎和皇帝一个也逃不了。 纪云舒既不想让姑母担心自己,也不想她因此迁怒别人,所以还是不知道的好。 她看了看自己的胳膊道:“这点儿伤用不了几日就能好,就别跟姑母她老人家说了。” 赵慎点头:“皇上巴不得你这一声,我带你出宫的时候他还在头疼要怎么跟太后交代。” 纪云舒笑了起来:“姑母再疼我,还能越过皇上去,他自己也中了药,还用担心这个?” 赵慎道:“那可不见得,受伤还是其次,他更不敢让太后知道你们一起被下药的事。” 纪云舒捂着脸道:“我也不敢说,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过去了大家都当没有发生就好了。” 赵慎有些心疼:“我一直陪着你就好了。” 纪云舒白了他一眼:“说什么傻话,且不说那是后宫,你不能去。这些日子你忙了这么久,难道在收网的时候前功尽弃?” 赵慎虽然没说,但她又不傻,自然能猜到他这些日子在忙什么。 赵慎小心地避开她的胳膊将人揽到怀中:“不觉得委屈吗?” 纪云舒抬头看着他,见他眸色深沉,眼底沉淀着明显的不悦,便抬起没受伤的一只手捏了捏他俊俏的脸蛋:“连皇上都被下药算计,我还有什么好委屈的,好在我们都没事。” 身处局中,她享受了荣华富贵,怎么可能什么都不付出? 只是受点伤已经很幸运了。 她不知道赵慎在不高兴什么,便转移话题道:“会使出这种伎俩的,是卢凝霜吧?你抓到她没有?” 这世上没有比卢凝霜更想毁掉她的人了,更不用说还可以借此离间赵慎和皇上。 想明白这些的时候,她其实是有些佩服卢凝霜的。 对卢凝霜来说,一门心思针对她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如果她不这么做,也不会被自己注意到,这么快就暴露。 但她又不是纯粹的恋爱脑,做的每件事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对自己的布局有利。 就像这一次,虽然她的根本目的可能就是毁掉自己,但也不妨碍同时将皇帝,赵慎和纪家都算计进去。 赵慎知道她一定会问这个,也没有隐瞒:“没有。” 纪云舒狐疑地看着他:“她竟能从你的手中逃脱?” 她的神情就差明说你是不是故意放走了人。 赵慎忍不住俯身狠狠封住了她的嘴,直到她快喘不过气,才移开嘴唇。 额头顶着纪云舒的额头轻声道:“不许怀疑我。” 纪云舒倒也不是真的怀疑赵慎,之前那一次她生气也只是因为赵慎隐瞒了他跟卢凝霜的交易,而不是怀疑他跟卢凝霜有什么。 他靠的太近,纪云舒能从他漆黑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她挑了下眉:“那你倒是说说,她是怎么逃走的?” “她早就准备好了,也清楚昨晚的计划不管成不成,我都不会放过她,所以提前就离开了京城。” 纪云舒讶然,一般人做好计划总要看着顺利实施才能放心。 卢凝霜竟然把一切安排好直接离开了。 “你们有没有弄明白她到底为什么效忠雍王府?” 纪云舒突然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 赵慎道:“查过了,她的身份没有问题,就是卢家的千金,只是卢相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为雍王府做事。” 纪云舒嗤笑:“若说卢夫人不知道,我信,但卢相,问题说不准出在他身上。” “我查过了,卢凝霜做的事确实都是背着家里的,卢相并不知情。” “别告诉我你真的相信这话,卢凝霜的动作可不小,怎么可能真的将卢相那样的人瞒的严严实实。” 赵慎看着她笑了起来:“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卢相在朝中多年,势力根深蒂固,一时半会儿不能动,皇上的意思是先扶一个人上来,这几个月朝中的局势变动很大,明眼人应该都能看出是怎么回事,在名正言顺这件事上,雍王毕竟差了一筹。” 雍王谋划多年,也不过是暗中勾结一些人,当然谋逆这种事情,正常人轻易不会去做。 所以他本来就没什么优势。 书中之所以能赢,是有主角的帮忙,还藏在暗中让人不设防。 现在赵恒还在两个女人之间挣扎。 姚若兰更是没表现出什么独特之处,也没有跟雍王府扯上关系。 纪云舒想了一圈,觉得事情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这么说来,雍王其实没有多少赢面,你觉得卢凝霜离开京城会去哪里?” 纪云舒觉得自己之前还是低估了卢凝霜,她就算是一枚棋子,那应该也是一枚十分重要的棋子。 甚至很有可能是执棋者。 她不可能就此沉寂,所以接下来的行踪就变得很重要。 纪云舒有种预感,卢凝霜以后会是一个很大的麻烦。 想到这些,她有些不满地看向赵慎。 赵慎立马就看出了她在想什么,无奈道:“这跟我真的没有关系,有没有我她的立场都不会改变。” 纪云云勾唇笑道:“她那么喜欢你,你就没想过使个美男计,让她为你改变立场?” 第二百零三章 真是个祸害 赵慎才不信他的鬼话,黑着脸道:“你说你对她没意思我信,但你确定你不知道他们想算计的人是谁?” 卢凝霜恨死纪云舒了,今晚的这一局,她是打定了主意要毁掉纪云舒的。 景明帝也很快反应过来:“你还好意思说朕,还不是你自己招蜂引蝶,给表妹惹来了麻烦?今晚就算没有朕,卢凝霜也会对她下手的。” 眼见他甩锅甩的这么快,赵慎都要被气笑了:“这里是皇宫,别跟我说你没办法阻止他们的行动。” “朕当然可以阻止,但咱们为了今晚的行动等了这么久,做了那么多的准备,难道就这么提前打草惊蛇,让那些人再次逃脱?” 景明帝说着话认真地看向赵慎,他觉得赵慎变了很多。 以前的他绝对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这个行动是赵慎一手策划的,他花费了最多的心血,没有人比他更希望不出岔子。 可现在,他为了纪云舒差点功亏一篑。 想到这里,皇上又忍不住问:“别告诉朕,你的事情没有做完就跑过来了。” 赵慎在看到纪云舒跟皇上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 直到现在,他才恢复了理智,张了张嘴道:“我的事都做完了,皇上有没有想过,如果出了什么意外,要怎么办?” 景明帝笑了一声:“朕原本自然是担心的,可知道被下了什么药之后,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这种药其实没有那么厉害,只要朕不想,就不会有什么意外。” 他看了赵慎一眼,“是难熬一些,但比起收获,朕相信让表妹自己选,她也会同意这么做的。” 他做的一切都是认真衡量过的,纪云舒并不像赵慎以为的那么脆弱。 事实上,赵慎也不是不知道纪云舒是什么性子,但他更愿意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下。 赵慎皱了皱眉:“她是直来直去的性子,不喜欢被人算计。” 景明帝觉得赵慎是真的栽了,他以前只会考虑一个人有没有用,在什么时候能发挥什么样的作用,而不是什么喜不喜欢。 “大好的日子折腾这些事,你以为朕就很喜欢?她是朕的表妹,你的妻子,你知道看到她出现的时候,朕是什么心情吗?不管你信不信,朕比你更害怕她出事。” 卢凝霜的这一招的确够狠毒。 他都不敢想象如果他和纪云舒真的发生了什么,会是什么后果? 赵慎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垂首道:“是臣一时心急僭越了,请皇上降罪。” 景明帝没好气道:“你少给朕来这一套,表妹是个聪慧的,今晚的事她应该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朕也跟她解释了你不知情。” 看着赵慎如今的样子,他就忍不住想起当初他为了皇后对抗整个朝堂和后宫的时候,赵慎那不赞同的模样。 当时赵慎甚至还说,不就是后宫多养几个女人,至于闹成这样? 他很想试试现在给赵慎赐几个女人,让他看看至不至于。 “多谢皇上。” 事情都已经解决了,纪云舒也没事儿了,赵慎心里平静下来,也知道这事儿怪不了皇帝。 卢凝霜想对纪云舒动手已经很久了,就算不是利用皇上,想要顺便毁掉他跟皇上的关系,也会有别人。 反而因为是皇上,情况还要好一些。 景明帝道:“行了,别扯这些了,你那边怎么样?抓住什么要紧的人没有?” 赵慎道:“他们这一次的计划,确实暴露了不少人,我已经让禁军和巡防营联手一起抓人了,但没什么能称得上要紧的人。” 景明帝愣了一下问:“你不会连卢凝霜都没有抓到吧?” 说起这个,赵慎面无表情的脸上浮出一抹厉色:“是,抓到一个她身边的人说,她昨日就出城了,现在最后一击失败,我猜她已经离开京城了。” 景明帝不由拍了下桌子:“真是个祸害,早知如此,上次就不应该跟她做交易,直接将人除了是正经。” 赵慎摇了摇头道:“是我们轻敌了,她既然掌握了那么多的秘密,身边必然有高手相护,就算我们不做交易,也杀不了她,不过是让她更早在京城待不下去罢了。” 景明帝不是不清楚这一点,只是心有不甘:“你说她会去哪里?雍州?” 赵慎也没有头绪,说起来,最初如果不是纪云舒对卢凝霜格外关注,他都不会注意到卢凝霜这个相府千金。 谁能想到,她会是雍王府放在京中的探子,而且手中掌握的势力还不小。 “她既然已经离开了京城,去哪里我们可以慢慢探查。现在的问题是,她走之后,接替她掌管雍王府在京中势力的人是谁?接下来会做什么?” 不管怎么说,京城才是重中之重。 景明帝闻言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他之前忍耐着没有除掉卢凝霜,就是为了这个。 卢凝霜暴露,就成了明面上的人,总好过被人暗中算计。 可惜卢凝霜实在是个厉害角色,恐怕在刚暴露的那会儿,就一边吊着他们,一边在谋划离开。 “有没有可能……是卢相?” 景明帝觉得自己说不准还是低估了能养出卢凝霜这样一个女儿的卢相。 赵慎呻吟片刻道:“不太可能,卢相位高权重,盯着他的人太多了,更不用说卢凝霜暴露,有这样一个女儿,他必然会成为怀疑对象。” “之前你也说过没有查到任何卢相跟雍王有关系的证据。这么说,卢相没什么问题?” “这也不见得,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您相信这么多年,卢相对自己女儿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 景明帝觉得自己这些日子接受能力真是越来越好了,听到这样的话也能心无波澜。 横竖他已经不知道满朝文武哪个还能信得过了,也不差一个卢相。 “将卢凝霜的事情告诉卢相,看看他接下来的反应吧,不行就换人,正好马上就要科举了,不用担心没有人用。” 他说话的声音疲惫中带着一丝冷厉,赵慎点了下头道:“今晚也不算一无所获,抓了那么多的人,我已经让人注意不让他们自尽了,总能审出点什么。您刚刚也中了药,去歇着吧。” 景明帝听着他关心自己的话,笑道:“总算你也不是完全的重色轻友。罢了,事已至此,干脆好好过个年吧,有什么事儿等年后再说。” 赵慎也笑了:“多谢皇上。” 第二百零二章 以身入局 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异常的烫人。 纪云舒咬牙问:“你怎么会在这里?身边跟着的人呢?” 她是因为进宫不能带太多的人,可皇上身边的护卫呢? 景明帝也有些迷糊,揉了揉额头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知道自己处境的纪云舒也懒得较劲了,瘫在床上道:“我从太后宫中出来去麟德殿,中途被人袭击了,醒来就在这里了。” 景明帝道:“朕,有宫人传话说母后要见朕,也是中途被人袭击。” 纪云舒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皇帝在皇宫被袭击,这听起来像一个笑话,却当真发生了。 “你身边的人呢?” 景明帝道:“朕去见母后,不过带了几个太监。” 纪云舒捂着自己热得发烫的脑门问:“现在怎么办?我快撑不住了。” 景明帝也有些崩溃:“朕也是。” “皇上,快点想办法出去啊。” 纪云舒有些着急道。 可说完话她就呆住了,她的喘息有些重,嗓音听起来像是带着丝丝的媚意。 景明帝也听出来了,看了她一眼:“这里像是冷宫,一般没有人来,门应该朝外锁了,朕也没办法。” 纪云舒也被自己的声音吓到了,在皇上面前,她难免觉得不自在,感受着身体内部一股比一股猛烈地席卷而来的热潮,她从头上拔下一支簪子狠狠地朝自己掌心划了一道。 刺痛袭来的瞬间,她清醒了不少,对景明帝道:“皇上放心,我就是死在这里,也不会让您为难。” 景明帝望着床顶的床帐,不由道:“你若是死在这里,朕一样解释不清楚。” 赵慎和纪家就算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一样会埋怨他的。 纪云舒在胳膊上又划了一簪子:“皇上不难受吗?还有功夫想这些。” 景明帝道:“难受,但还能忍。朕自小就是太子,后来又当了皇帝,皇家有一些专门的秘方对抗这些药。” 纪云舒心里有些不平衡:“我虽不是皇家人,也是在宫里长大的,表哥这样见外,有这样的秘药都不给我吃。” 景明帝哭笑不得:“你以为那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平时服用一些类似的药物,让身体自己习惯,难受起来比这个还严重。” 纪云舒在现代也听说过特殊职业的人有专门的抗药训练,景明帝说的秘药估计就是那种类型的吧。 纪云舒:“……这样啊,你就当我烧糊涂了再瞎说。” 她觉得自己是真的快要被烧糊涂了,又在手臂上划了一道。 有血不停地从手臂上涌出来,可药效还是压不下去。 景明帝看着她手臂上的伤痕,忍不住问:“你会怪我吗?” 纪云舒不傻,一开始就觉得这个局不太对劲。 这些日子宫里明明戒备森严,皇上身边更是防护重重。 赵慎每日忙的两眼发青,就是在防备宫宴上出岔子。 都做到这个地步了,还是中计,那他们就真的别混了。 “没什么好怪的,皇上自己都能以身入局,我难不成还能比您尊贵?” 景明帝闭了闭眼:“朕对不住你,以后你要什么补偿,可以随便提。” 虽然之前景明帝也说过类似的话,但纪云舒知道这次不一样。 他是真的在内疚牵连了自己。 也是在认真的做出承诺。 她笑了笑道:“这是您自己说的,以后可别反悔。” 景明帝松了口气:“不反悔。” 纪云舒是真的撑不住了,她咬着舌尖问:“什么时候才会有人来?” 景明帝心里计算了一下时间道:“应该快了。” 纪云舒难耐地道:“我真的不行了,要不你打晕我?” 景明帝看着她不断有血渗出的胳膊,也在考虑要不要将她打晕。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是先认真解释了一句:“为了看起来真实,今日宫里的事明澄不插手,他不知道这件事。” 纪云舒原本也在想这个,景明帝用自己布局,她能够理解,但赵慎若是知情,她心里终究会有疙瘩。 这句话让她心里舒服了许多。 她笑道:“打晕我吧。” 她真的忍不住了,这种药一般都没有解药,非得自己扛过去不可。 纪云舒能感觉的到,药效已经攀升到了顶点。 她真的受不了了。 景明帝正要动手,外面突然传来响动。 门突然被一脚踹开。 黑着脸的赵慎出现在了门口。 景明帝眼前一亮:“明澄,你总算来了。” 赵慎冷着脸道:“皇上好气魄,竟然以身入局,也不怕对方一刀捅了您了事。” 要他说都要谋反了,还费什么劲搞什么阴谋。 这么好的机会直接干掉皇帝不就好了。 景明帝理亏,连忙叫道:“朕被点了穴道,你快点过来。” 赵慎走到床边看到床上并排躺着的两个人,脸色更加阴沉。 只是在看到纪云舒手臂上的血迹后,骤然冷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景明帝也知道这情景容易惹人误会,他正要解释什么,纪云舒已经先开口了。 “怎么回事你自己看不出来吗?我中了药,需要个男人,你能不能别磨磨唧唧了?” 景明帝:“……” 他真的不知道自家表妹私下是这么个画风。 赵慎:“……” 纪云舒的语气虽然有几分不耐烦,但声音却是床笫之间才有的柔媚。 他来不及多想,立马解开了皇帝的穴道。 景明帝连忙下床,被人扶着退了出去。 房门被关上的瞬间,纪云舒一把将赵慎拉上了床,吻上了他的唇,委屈道:“你怎么才来?” 赵慎避着她的伤口,动作轻柔:“是我来迟了。” 纪云舒压抑了许久的冲动涌了上来,她也不再克制自己,死死地缠上了赵慎。 床上的帐子落了下来,里面的动静一直都半夜才停。 纪云舒晕晕乎乎地睡了过去。 赵慎起身细心地将她身上的伤口都上了药包扎起来,又让人多生了几个炭盆。 久不住人的屋子里被烘的没有了一点寒意,他才起身去隔壁找景明帝。 景明帝看着他阴郁的面色,心头也有些发麻。 赵慎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生气了。 他连忙解释:“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想算计的人是表妹,我对表妹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第二百零一章 疯狂的计划 年三十眨眼就到了,侯府上上下下都收拾一新,很有种新年新气象。 因为晚上要参加除夕宫宴,纪云舒干脆在早上给姚氏请安之后就进了宫。 今日太后的宫里也比往常热闹,纪云舒到的时候,皇后正带着几个后妃在太后跟前说笑。 看到纪云舒来,皇后没等她行礼就笑盈盈地将人拉到了身边:“母后刚刚还在念叨你呢,你就来了,可见你们娘俩心有灵犀。” 纪云舒笑道:“家里用不着我张罗,就想着早点来看看姑母。” 太后也很高兴:“我刚还跟皇后说往年这个时候都是你陪着我,眨眼就成了别人家的人了。” 纪云舒故意撒娇道:“什么别人家的人?我嫁了人姑母就不疼我了不成?” 太后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丫头,哀家眼看着你长了这么大,不疼你疼谁去。” 见太后高兴,皇后和其他人也跟着说笑了几句。 今日后宫一大摊子事都等着皇后主持,她坐了一会儿便带着人离开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纪云舒这才喝了口茶赞叹:“还是姑母这里的茶好。” 太后瞟了她一眼:“这茶叶是前些日子才贡上来的,哀家这里还有不少,你尝着好出宫的时候带一罐子。” 纪云舒笑嘻嘻道:“那就多谢姑母了。” 太后无奈摇头:“你呀,还怕哀家不适应这冷清不成?这么早进来,你不怕你婆婆说闲话。” 纪云舒确实是考虑到了太后今年将管理后宫的大权都交给了皇后,往年该来宁寿宫请安的各府命妇们都会去给皇后请安。 太后这里自然要冷清许多。 不过她当然不会承认:“哪里冷清了,我觉得正好呢,倒是往年人多,吵吵嚷嚷的惹人烦。咱们今年可算能过个安静的年了。我婆婆聪明的很,哪里会说什么闲话。何况她如今也没那个功夫。” 赵恒这些日子独宠姚若兰,冷落魏元敏的事闹得满府皆知,过了年新婚夫妻是要回公主府拜年的。 魏元敏就是不说什么,她身边的人敢在公主面前隐瞒。 姚氏现在怕是头疼的很。 太后道:“她不说是她的事,你也没必要总做这些落人话柄的事,更何况你好歹是侯府的世子夫人,不管家也就罢了,怎么连年节的大事也不学着张罗?” 纪云舒不在意道:“我公公婆婆看样子还能活个几十年,我着什么急?别人说点闲话有什么要紧,他们就是嫉妒您疼爱我。” “你呀,”太后戳了戳她的脑门,“也就是世子惯着你,你满京城打听打听谁家出嫁了的姑娘过的像你这么自在。” 纪云舒笑道:“谁让我眼光好呢,当初她们都嫌弃世子是残废,可不是让我捡了漏。” 她嗑着瓜子给太后讲赵恒姚若兰和魏元敏的事情,太后听得直皱眉:“这赵二公子闹的也着实不像话了,元敏可是皇上亲封的郡主,他竟然连皇家的颜面都不给。你当初的决定真是再正确不过。” 她简直不敢想象纪云舒若是嫁给了赵恒,被这样冷待,她的心该有多疼。 纪云舒道:“魏元敏不是什么忍气吞声的性子,这事儿怕是瞒不住了,长公主若是出面干预,赵恒也不得不妥协。” 太后摇头:“夫妻之间的事情,哪里能靠着权势一味弹压,慧敏当初就不该嫁过去。” 纪云舒垂头剥着山核桃道:“我当初为什么退亲,公主府一清二楚,这是魏元敏自己的选择,而且这些年长公主跟姚氏好的和亲姐妹一般。” 太后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深闺妇人,相反她身处皇室,比任何人都要敏锐。 这一年来前朝后宫风起云涌,她心里也是有数的。 听到纪云舒的话,她想了片刻道:“我记得,当年姚氏曾做过泰宁的伴读,难不成她跟雍王府……” 她的话没有说完,纪云舒却能明白,点了点头笑道:“所以说她忙的很,没功夫找我的麻烦。” 太后叹气:“也不知你这运气是好是坏了。” 没嫁给赵恒自然是好的,可有姚氏这样的婆母,她若真的和雍王府有关系,那将来,难保不会受牵连。 纪云舒将自己剥好的核桃仁给太后,笑了笑道:“自然是好的,她的事虽有点复杂,但侯爷和世子都不是糊涂人,总会解决的。” 纪云舒觉得若不是临近年关,赵慎手上的事情多,还要预防雍王府的人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生事,怕是早就去查生母沈夫人去世的真相了。 不过这事情可能被推迟,但绝不会放过。 所以过完这个年,侯府怕是安静不了了。 “你心里有数就好。” 两人聊了一会儿天,太后这里虽然没有往年人多,但来拜年的也不是没有。 纪云舒便去暖阁里躲清闲。 等天快到傍晚的时候,晚宴也就到了时候。 太后有事,她便自己去麟德殿赴宴。 谁知走到半路,突然有一队护卫拦住了她的路,说赵慎有事找她。 纪云舒心中觉得奇怪,便警戒了起来,可没等她多问几句,对面的人陡然动起手来。 来人功夫极高,突然发难,纪云舒猝不及防之下,还没来得及开口求救,就被对方直接打晕了。 她身后跟着的人也一并被打晕喂了药拖走了。 纪云舒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躺在一张床上,她浑身像是被点了一把火,热流涌动。 作为一个有正常婚姻生活的人,她立马明白过来自己被下了什么药。 而她的旁边还躺着一个人。 看清楚那人的脸之后,纪云舒脊背发凉,热的几乎没有理智的脑子瞬间明白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躺在她身边的人,竟然是皇上。 难怪那些人大胆到在宫中对她动手。 这整个计划都透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 一旦成功,她会彻底被毁。 皇上没法向太后和纪家交代。 赵慎和皇上的关系也将不复从前。 药效越来越强,纪云舒觉得自己的脑浆像是咕咕冒泡的浆糊。 她使劲咬了下自己的舌头,疼的龇牙咧嘴,效果却不大。 只能使劲摇身边的人:“皇上,醒醒。” 她眼前罢了,这可是皇上,怎么这么轻易就被算计了? 好在景明帝很快便醒了过来。 只是在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纪云舒看着他泛红的眼珠,心中暗叫不好。 第二百章 我愿鼎力支持 她斟酌了下道:“能关起门来解决自然最好,但我爹他,这些日子几乎把岑家的下人都攥在了手中,不肯听他话的都被打发了。我想做什么,很难。” 纪云舒看了她一眼,笑道:“可岑家毕竟还姓岑,那些人若真的都对他唯命是从,你现在应该出不来了吧。” 岑晞有些不好意思道:“是有些家里的老人对他阳奉阴违,但仅凭这些人,怕是不够。” 纪云舒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索性直接道:“我知道,你最忌惮的其实是岑易出事后,赵恒会插手。这点我可以保证,他没那个本事。” 说到底,赵恒手上没有半点实权,也就能扯着侯府的大旗吓吓那些不知内情的人。 说罢,她觉得这话很难取信于人,便道:“罢了,我给你个人,到时候,他能帮着你一点。” 纪云舒现在出门,身边跟着的人不少,她便指了一个护卫,让他保护岑晞。 “剩下的,你自己能解决吧?” 岑晞是真的没想到纪云舒这样好说话,她连忙点头,感激道:“多谢夫人。” 纪云舒道:“我并没有做什么,不必言谢。” “夫人放心,等我将那对父子处理掉,拿回落在他们手中的岑家家产,就将答应您的给您。” 纪云舒摇头:“我不要岑家一半的家产。” 岑晞一愣:“那……您想要什么?” 纪云舒道:“这对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实在当不起如此重谢。你若是当真想谢我,以后在我需要的时候,也帮我一把吧。” 她相信书中岑易能做到了,眼前这个姑娘也能做到。 岑晞想不出来纪云舒这样的人,什么时候会需要她的帮忙,不过还是很快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郑重其事地交给纪云舒:“这是代表岑家家主身份的,拿着它能调动整个岑家为您做任何事。” 这东西她原本没打算拿出来的,但纪云舒跟她预想的不一样。 她真诚爽快,愿意出手帮忙还不是为了岑家的财产。 但岑晞清楚,她是自己现在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若是能成功将那对父子压下去,掌握岑家,那她就欠了纪云舒天大的人情。 纪云舒看着那枚莹润的玉佩,觉得岑晞这礼有些重。 一个经营了好几代的商户,最重要的其实不是钱,而是他们手中的资源。 她拒绝岑家一半的家产,也是为了以后能用人情换合作。 谁想到岑晞会直接拿出这样的东西。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她将玉佩推了回去。 岑晞没有接,反而眸光灼灼地看着纪云舒坦荡道:“夫人收着吧,这其实也不只是为了谢您这次出手相帮。更重要的是,以后若我掌家,会比祖父更加艰难,说不准还会麻烦夫人。” 纪云舒挑眉看她,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这姑娘已经想好了以后,还打算把她拉下水。 她指尖拨弄着那枚被推回来的玉佩:“你不怕我拿这东西搬空你岑家?你知道的,我很缺钱。” “若是没有您,我和祖父都活不下来,那这偌大的家业也不过是便宜了别人。” 岑晞笑道:“夫人的医馆开了不过半年,惠及京城不少穷苦百姓,您要钱做什么,我大概能猜到。若是为了这些,我愿鼎力支持。” 纪云舒听她这么说,也忍不住笑了:“那你可一定要赢。” 岑晞点头:“我会的。” 之前祖父一直不想让她一个女孩子太过辛苦,才不得不培养父亲岑章。 岑章以为他掌握了岑家明面上的绝大部分产业,就开始猖狂了起来。 岑易攀上长兴侯的二公子之后,父子俩更是狼狈为奸,想要害死祖父彻底掌控岑家。 可惜他忘了,他不过是个赘婿,根本就不姓岑。 祖父怎么可能将岑家最重要的东西交给他。 有了纪云舒撑腰,她便再没有任何顾忌。 纪云舒也很看好她,干脆道:“你有事情若是不方便去侯府,也可以传信给这家酒楼的掌柜。” 岑晞再三道谢之后才离开。 兰因看着纪云舒指尖的玉佩,赞叹道:“岑家这位姑娘真是厉害。我看她的样子,怕是不会放过她的父亲。” 大义灭亲这种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尤其是这个孝道大于一切的时代。 纪云舒一开始让她将证据送到衙门,也是想看看她对自己的亲爹是个什么态度。 没想到对方几乎没有犹豫。 若不是衙门这几日真的都封了,她相信岑晞真的会将证据送去。 只要赵恒不干预,这样的案子几乎没有悬念。 “嗯,是个能狠的下心的,她一定会赢。” 兰因觉得自家主子今日有些异常,毕竟她平时并不喜欢插手别人的事,不由问:“您很喜欢她吗?” 纪云舒笑道:“嗯,反应快,能力强,勇敢果决,还心存仁善,这样的姑娘谁会不喜欢?” 她当然不会说,真正让她开心的是,她改变了书中重要的男配岑易的命运。 书中他在赵恒的支持下成功地被认回了岑家,不久岑家老爷子就死了,岑家这位姑娘应该也被害死了,根本没有出场。 之后岑易掌控了岑家,成了姚若兰坚实的后盾,也帮了赵恒不少忙。 想到这些情节都不会有了,纪云舒就觉得高兴。 她心情很好的用了一顿午膳才回府。 在屋子里闲的没事,她便问绿如:“这几日二公子院子里有什么动静?” 说起这个,绿如可就来精神了:“您不知道,姚姑娘回来后,二公子只要在家,就在姚姑娘屋里。郡主成了个摆设,表面上还对姚姑娘很好,但我看,她快装不下去了。” 纪云舒笑问:“你怎么知道人家是装的?” “这还用说吗?她若是对二公子没那个心思,怎么可能明知道二公子心有所属还坚持嫁进来,还不是觉得自己魅力无边,迟早能让二公子将她放在心上,可惜,这么久了,二公子只愿跟姚姑娘腻歪,看都不肯看她一眼。” 纪云舒想起前几日去给姚氏请安时碰上魏元敏,魏元敏那状态,也觉得她装不了多久了。 她叹了口气:“希望别大过年的闹出什么事儿来吧。” 马上就要过年了,纪云舒却觉得不管是府中还是外面,都有种风雨欲来的架势。 第一百九十九章 岑家的事 纪云舒看着信上那笔走龙蛇的字迹,笑的意味深长:“赵恒是长兴侯府的二公子,他发了话,这京城有谁愿意为了岑家得罪长兴侯府?能找上我,可见这位岑姑娘心思玲珑。” 兰因一想也就明白了:“怕是还考虑到了您跟二公子那场婚事,确实是个聪慧的,那您要帮她吗?” 虽然纪云舒新婚夜改嫁赵慎的原因被姚氏瞒了下去,而岑家也不是能接触到这样隐秘的人家,但岑家知道了赵恒和姚若兰的事,也就不难猜到内情了。 纪云舒笑道:“送上门的钱,为什么不要?” 兰因笑道:“做什么将自己说的这样市侩,我看您就是想给二公子添堵。” 事情虽然过去了,纪云舒作为嫂子,跟赵恒也没什么接触,但兰因清楚自家主子有多讨厌赵恒。 纪云舒笑了笑没有说话,给赵恒添堵是一方面,她其实是对岑家的这个姑娘有兴趣。 一个女孩子,要阻止自己的父亲认回儿子,还有信心能自己撑起家业,需要很大的勇气。 这样的姑娘,她不介意帮一把。 她吩咐兰因道:“你去让人去查查岑家的事,若当真如她信中所说,就给她回个信,找个时间见见。” 兰因道:“那可得快一点了,马上就到春节了。” 等岑家将岑易认回去,她们再做什么就晚了。 纪云舒道:“嗯,尽快吧,这应该也不是什么秘密。” 兰因的行动果然很快,到了晚上,就收到了外面递进来的消息。 跟纪云舒说的时候,她的面色有些发沉:“岑家的情况不容乐观,岑姑娘那个爹将岑老爷子气病之后,请的大夫应该是动了手脚,这些日子老人家的病情越来越严重,老爷子大概是受了威胁,为了保住岑姑娘,才答应让岑易入族谱。” 纪云舒记得书中岑易的身份就是个私生子,却没有想到背后还有这么恶心的事儿。 明目张胆的吃绝户也就罢了,竟然还要害人性命。 等岑易进了岑家,老爷子就没用了,而书中这位勇敢果决的岑姑娘连面都没露。 纪云舒对兰因道:“你现在就让人去送信,约岑姑娘明日酒楼见。” 兰因知道事不宜迟,答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第二日,纪云舒一改往日的懒散,起了个大早不说,连早膳都没有用就要出门。 赵慎奇怪地问:“你这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 纪云舒道:“救命的事情,当然十万火急。” 赵慎不放心道:“我跟你一起去?” 纪云舒摇头:“你这几日不是忙的很吗?不是什么大事,况且我要去见一个姑娘。” 赵慎心里盘算了一下,这几日也没什么大事,更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对纪云舒做什么,便没有坚持。 纪云舒和岑家姑娘约的地方就是自己的酒楼。 她去的时候,岑姑娘已经在了。 岑晞写那封信不过是病急乱投医,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没想到竟然能见到纪云舒。 她压下心头的激动,沉稳地对着纪云舒行了一礼:“见过世子夫人。” 纪云舒笑道:“不必多礼,坐吧。” 岑晞有些忐忑地看着她没有动。 纪云舒无奈道:“你不会是打算就这么站着跟我谈吧?你不嫌累,我也不想一直仰着脖子看你。” 岑晞见她是真的不拘礼,才坐了下来。 纪云舒忍不住打量了她几眼,漂亮是不必说的,她的眉眼还带着几分英气,是那种从长相上就能看出是爽朗大方的性子。 她不由问:“我们素不相识,你是怎么想起找我的?” 岑晞毕竟出身商户,察言观色是本能,她看纪云舒这个样子,就知道自己找对人了。 便很实话实说道:“因为只有您能帮我,而且您缺钱,只要您帮了我,我可以给您足够的钱。” 这京城不是没有能压得住长兴侯府二公子的人,可人家好好的为什么要去招惹长兴侯府? 想要说动那些人,她又得付出什么代价? 纪云舒却不一样,她本身身份尊贵,还是长兴侯府的世子夫人。 更重要的是,她本身就跟赵恒有过节。 所以是她最好的选择。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纪云舒笑了:“你从哪里看出我缺钱的?” 岑晞道:“不过半年的时间,您在京城开了好几家店,医馆也就罢了,应该不赚什么钱,但这个酒楼,一开始就是冲着京城那些权贵的钱袋子来的。” 一针见血。 纪云舒欣赏地看着她:“既然能看出这些,那你就应该知道,我缺的不是个小数目。” 岑晞看着纪云舒的目光坚定:“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祖父被害死,也不甘心岑家的家业落入外人手中。只要您帮我,我会按照信中承诺,将岑家一半的家业送给您。” 纪云舒叹了口气:“好像有点趁人之危。” 岑晞苦笑:“这算什么趁人之危,您若是不肯出手,一旦岑易进了岑家,祖父和我都只有死路一条,您就当我是在拿钱买命吧。” 她的语气还算沉稳,但眼中还是控制不住的涌上了泪水。 纪云舒也有些不忍心,其实她今天来,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帮忙。 别说这事跟赵恒有关,就光是那狗男人骗婚还要害死岳父吃绝户,就让人看不下去。 便道:“这事你想怎么解决?只是拦住岑易进岑家就可以,还是彻底把那对父子解决了?” 岑晞眼睛一亮:“可以把他们解决掉吗?” 纪云舒道:“自然可以,你祖父的病是他们动了手脚吧,这可是谋杀。别告诉我你没有证据?” 这姑娘这么豁得出去,怎么可能是个善茬? 岑晞立马道:“我有,那大夫开的药方,熬完药剩的药渣,还有经手过的人,我都留着。” 纪云舒点头:“那就将证据直接送到衙门去吧。” 岑晞为难:“可是已经到了年底,衙门都封了印,有什么事也得年后再处理。” 她不说纪云舒都忘了这一茬,她觉得这个时候给赵慎找事似乎不太好,但岑家的事,又确实拖不得。 她想了想这事也不一定要经过衙门才能解决:“他是你的亲生父亲,你告他也不太好,要不你们自己关起门来解决?” 但凡还有别的办法,岑晞也不想闹到官府,女儿状告父亲本就是不孝,不管结果如何,她的名声都会荡然无存。 第一百九十八章 以后离他远一点 纪云舒见赵慎目光有些古怪,不由问:“怎么了?我那时候是不是不应该帮他?” 可惜那时候帮萧昆的并不是她。 她如果能那么早就穿过来,肯定要早早地把雍王解决掉。 不过想想这可是皇权时代,难道只有雍王有谋权篡位的野心吗? 赵慎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只是嘱咐纪云舒:“以后离他远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赵慎一说这话,纪云舒就有种感觉,以后少不了会碰到萧昆。 不过她还是认真的点头:“我知道。” 两人说了半天话,正好惊蛰进来回禀,昨晚果然有人潜进京兆府大牢去杀陈佑。 不过人被抓了个正着之后就自尽了。 惊蛰一脸愧疚的请罪。 赵慎一点都不意外:“这些人的行事风格咱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没有伤到人就好。” 惊蛰道:“这倒是没有,刚刚咱们的人亲自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陈世子送回了伯府,以后他有什么事,都跟咱们没关系。” 赵慎点了点头。 纪云舒觉得卢凝霜的人一被抓就自尽这一点实在让人烦:“这些人也太猖狂了,京兆府大牢说进就进,真的没有办法吗?” 赵慎笑着安抚她:“还没到鱼死网破的时候,人没事就行了,放心,他们猖狂不了多久了。” 纪云舒知道他这几日看似在休息,实际忙的很,明显是在做什么不能放到明面上的事情,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倒是赵慎问她:“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纪云舒这才想起自己是来找惊蛰问事的,便把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遍。 惊蛰听了她的话,让人将一个小册子拿了过来交给纪云舒,解释道:“我按您的吩咐,让姚夫人院子里一个扫洒的丫鬟将她每日见的人都记了下来。这些日子我还让人盯了盯夫人常见的那些人,她们见了什么人,去了哪些地方,也记在了上面。” 纪云舒翻了一下小册子,里面详细记载了那一日姚氏见了哪些人。 她满意地点头:“多谢了。” 惊蛰连忙道:“不敢当。” 纪云舒坐下来翻起了册子,起先还看不出什么,可越往后翻越觉得不同寻常。 最后她勾出几个名字告诉惊蛰:“以后好好盯着这几人。” 惊蛰看了一下,不解道:“这几人并不怎么受重视。” 纪云舒笑道:“传个消息而已,哪里用得着什么重要的人去做。” 她用手指点了点其中一个名字,“像这个,看似不起眼,可跑腿这种事,能接触到的人很多。” 惊蛰点了点头:“属下知道了。” 赵慎见纪云舒自有章法,便没有插手。 这些年他一直觉得姚氏心怀不轨,可却一直都查不到实证。 时间久了,他也就不急了。 “你想将姚氏埋在府中的探子都查出来?” 纪云舒摇头:“她掌家多年,那些管事婆子丫鬟哪个不是她的人,她让做点事,传个消息,谁能说不?这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我要的是切断她跟雍王府的联系,仅凭她自己,在这内宅里翻不出什么大浪。” 说到这里,她看向赵慎,“当然这也可能是个很长的过程,之前的事情,她很有可能真的没有沾手,我们也找不到那些所谓的证据。” 姚氏的厉害之处就在这里,赵慎母子出事她是最大的受益者,你知道是她,但她没有亲自动手,所以没有证据。 纪云舒冷笑:“她跟雍王倒是天生一对。” 皇上已经知道雍王要做什么了,他的动作也不少,可没有线索指向雍王。 这真是是一件让人憋屈的事情。 赵慎道:“也不是真的没办法,不过还没到那个地步,再等等看吧。” 他不知道父亲为什么坚持不让他动姚氏母子,但想来是有原因的。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他不急。 纪云舒也不想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总想着这些事,跟赵慎说了几句就自己回屋了。 兰因见她回来,边帮纪云舒脱去外面的衣裳,边说着一些琐事,末了道:“刚刚外面的人送了一封信来,说是什么岑家姑娘递的,我想了半天才想起那个富商岑家,只是您跟她们家从来没有打过交道,也不知给您送信做什么?” 纪云舒笑问:“你既知道我跟他们家没有交情,还提这事做什么?” 她的身份在这里,便是不爱出门交际,每日送来的帖子和信也不少。 一般像这种没打过交道的人送来的,她身边的人就处理了,根本不会送到她的面前。 兰因道:“我好像记得您之前说过,二公子房里那位姚姑娘认了个姓岑的义兄,便想着不过是看封信而已,总好过错过什么事儿。” 纪云舒刚才是故意问的,没想到兰因这样心细,她随口说的话都记在心上。 便问:“信里说了什么?” 兰因道:“刚送进来,是给您的。” 说着,她将一封信递给纪云舒。 纪云舒也没有犹豫,将信打开看了一遍,才笑道:“岑家这个姑娘,倒是个能豁得出去的。” 兰因不解地问:“怎么了?” 纪云舒将信递给了她,兰因看完后也有些惊异:“这是岑家的家事吧,岑姑娘为什么会找上您?” 岑家姑娘在信中将岑家的事写的清清楚楚。 岑家是京城排的上号的富商,可却人丁单薄。 上一代的岑家家主只有一个女儿,便招了个赘婿。 谁知这位岑姑娘成婚后也只生了一个姑娘,没几年就过世了。 岑老太爷没法子,只能培养女婿,这些年岑家偌大的家业不少都落入女婿手中。 可今年岑老太爷才发现,自己的好女婿岑章不仅在外面养着个女人,两人的儿子都快二十岁了。 而他的孙女才十七。 也就是说岑章在入赘岑家之前早已娶妻生子。 岑老太爷被气的病了一场,指着孙女能够撑起门户。 谁想岑章却要将自己的儿子光明正大认回岑家,继承岑家的家业。 岑老太爷自然不肯,原本这事已经陷入了僵局。 但赵恒插了一手,岑家得罪不起侯府,岑老太爷无奈,已经答应了过年祭祖的时候,正式开祠堂将岑易认回并记上族谱。 岑姑娘被逼急了,便写了这封信。 信中,岑姑娘承诺,纪云舒帮她阻止岑易进岑家,作为回报,她将献上岑家一半家产。 第一百九十七章 是敌非友 赵慎修长的指尖摩挲着一枚白玉棋子,他的手指比白玉还要莹润透亮。 “不管是冲着谁来的,对我们来说都不算坏事。” 对他来说,只要能查出母亲死亡的真相,就足够了。 不管是秦氏还是姚氏,都别想逃脱。 他不介意有人借他的手收拾赵恒。 纪云舒也是这么想的,她两手托腮笑眯眯道:“我今日的话说的十分直白,连二婶也问到了,如果她们之间真的有关系,那她应该有所行动了。” 赵慎摇头:“她那么聪明,一定能猜到我们的用意,她知道我们手上没有证据,不会轻举妄动的。” “我知道啊,我们是没有证据,但突然有人说这种话,她难道不会疑惑是谁想对付她吗?更甚至那人想对付的是赵恒,想到这些,她也还能坐的住吗?” 姚氏是厉害,但她有一个太明显的软肋,赵恒。 能知道那么久远的事情,还知道赵恒的身世,那个人显然对姚氏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被这样的人盯上,姚氏还能沉得住气安枕无忧吗? 纪云舒也有些想不通:“好好的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赵恒就算是雍王的儿子,也不过是个私生子,目前看来,根本没什么威胁,怎么就突然……” 赵慎嘴角勾了一点笑,声音却很冷:“或许有的人,只要活着,就让人觉得恶心。” 纪云舒:“……” 她还从来没有听过赵慎说这样的话。 但想想当初姚氏就是用肚子里的赵恒,害的赵慎生母受惊难产。 纪云舒就觉得这话真的恰如其分。 她心头一动,终于忍不住说出了她在心中猜测了许久的事:“是萧昆吗?” 自小被送进京城当质子的雍王府世子,他怎么可能会喜欢自己父亲的私生子? 还有之前的那些事,有人用雪葵花提醒她香料的事,还有他们被引到肃州,拔除了雍王府的那些势力。 更准确的说那些是掌握在雍王庶子萧寻手中的势力。 “兰亭是萧昆的人对不对?你们早就勾搭上了?” 他们从肃州回来之后,宫里宫外的动静其实都不小。 皇上再无能,也不至于连京城都掌控不了,任由一个卢凝霜四处蹦跶。 现在看来,卢凝霜不过是个为萧昆打掩护的幌子。 赵慎刚喝了一口茶,听到她的话差点把自己呛到:“什么勾搭……” 纪云舒时不时的胡言乱语简直让他一言难尽。 纪云舒皱眉:“这不是重点,到底是不是萧昆,他不支持雍王?” 赵慎顺了口气才道:“他这个人,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虽然故意给我们透露了不少信息,但……”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道,“是敌非友。” 纪云舒觉得他这话有些奇怪:“他是雍王的儿子,就算暗中帮过我们,那也不过是在利用我们排除异己,否则雍王就算上位,得益的也不一定是他,我们跟他怎么可能是友呢?” 分明从一开始就是敌人啊。 赵慎点头笑道:“你说的对。” 纪云舒认真地想了想萧昆的事情,书里虽然没有仔细写,但却提过姚氏是雍王心中的白月光,雍王登基之后,两人还有联系。 而萧昆的亲生母亲雍王妃形同虚设,死在了封地。 萧昆自小在京中长大,跟雍王之间并没有什么父子之情,可雍王登基之后却封了萧昆为太子。 书中没有提雍王的其他儿子,赵恒又是个私生子,这么看封萧昆为太子确实名正言顺。 但她现在已经知道了雍王府那一堆烂事,雍王身边有名分的女人就有好几个,儿子更是有七八个。 而且都是精心栽培过的,像萧寻那样,早早就放在外面历练管事了。 这样看来,萧昆怎么看都不占优势。 所以要么他被立为太子是个幌子,要么就是他做了什么,让雍王不得不立他为太子。 这个人似乎有点可怕。 这些念头在纪云舒的脑子里一闪而过,她不由问:“他也不是头一天知道赵恒的身世,怎么早不搞事晚不搞事,偏偏这会儿折腾?” 赵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笑了下:“可能闲得无聊吧,他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纪云舒这才想起来,原主和萧昆是有交情的。 萧昆小时候被送到京城,虽然明眼人都知道是人质,但好歹也是皇家子孙,自然也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 雍王送人来的理由是世子身子不好,京城更适合养病。 所以萧昆就被养在后宫,那时候纪云舒也被太后养在后宫。 小时候的纪云舒是个心地很软的姑娘。 她曾帮着萧昆告过状,让太后处理了那些慢待他的宫人。 也在其他皇子和公主欺负萧昆的时候护着他。 甚至有一次萧昆不知怎么受了伤,差点死了,也是她叫了太医将人救活的。 不过那时候萧昆的性子实在太恶劣了,总是想法设法的惹纪云舒哭。 后来纪云舒见到他都要躲着走。 而萧昆年纪大一点后就出宫住进了京城的雍王府。 两人除了年节宫宴几乎再没怎么见过,纪云舒长大后也就将这些事情忘到了脑后。 “他如今也大了,还是那个讨人嫌的性子吗?” 赵慎道:“他是个什么性子,我也说不上来,今年的除夕年宴上应该能见到。” 除夕年宴,皇亲贵戚都是要进宫赴宴的。 今日已经二十七了。 “那还有三日。” 想到躲藏在暗处不知在谋划什么的卢凝霜,纪云舒就觉得今年的宫宴平静不了。 赵慎捏了捏她的手:“这么盼着见到他?” 纪云舒哭笑不得:“我躲他都来不及,你不知道他小时候有多爱欺负我。” 赵慎笑道:“那他怎么跟我说,帮我是因为你对他有救命之恩。” 纪云舒不在意道:“就是看他病了给他叫了一下太医,算什么救命之恩?” 赵慎的眸光却沉了一瞬。 他给皇上做过好几年的伴读,对宫里的事情也清楚一些。 谁都知道纪云舒是太后的心头肉,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拱月,没人敢怠慢她。 可其他人不是这样的,不受宠的皇子公主甚至要看宫女太监的脸色。 更不用说萧昆这样的人质。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人质,也是雍王的弃子。 宫中没有人在意他的死活。 可纪云舒身后就是太后,她帮萧昆请太医,就是在告诉所有人,太后娘娘是将这个人的生死记挂在心上的。 赵慎想起那日萧昆漫不经心地说什么救命之恩,他原本以为是对方随口而出的敷衍。 原来竟然不是吗? 第一百九十六章 偏偏有人要拿这事做文章 沈夫人难产的时候,姚氏就跪在院子外面。 虽然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使的手段,但总归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这些年姚氏一手掌控侯府内宅,日子过的顺风顺水,已经很久没有受过那种屈辱了。 不过她确实能稳得住自己的情绪,只是略微抬头看了纪云舒一眼:“怎么想起问这个?” 纪云舒迟疑了一下才道:“今日听了些传闻,说母亲似乎并不是难产死的,而是生产的时候被人动了手脚,我想着您当时就在场,应该清楚怎么回事。” 姚氏攥了攥手中的帕子垂眸道:“好端端的怎么会有这样的传言?我当时在院子外面,并不知道产房里什么情况?” 纪云舒道:“是陈家人说的,就是跟大妹妹定亲的成安伯府。那您总知道当时产房里有什么人吧?二婶在吗?” 姚氏神色终于有了些微的变化,她抿了一口茶水,才开口道:“陈家跟咱们家素日并没有什么往来,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纪云舒打量着她的神色笑道:“我也奇怪呢,陈家跟咱们家素日并无来往,二婶怎么突然就给大妹妹订了这么一门亲事?” 姚氏叹了口气道:“咱们家虽说没有分家,但这毕竟是二房的事情,你二婶不说,我也不好过问。” “您说的也是。”纪云舒不太在意地点了点头,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那母亲生产的时候,二婶到底在不在?” 姚氏看了她一眼,见她正眼巴巴的望着自己,似乎一定要问到一个答案。 她想了想道:“事发突然,当时府里乱糟糟的,我心里既愧疚又不安,也只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并没有注意在场的还有哪些人。” 这回答可谓滴水不漏了。 纪云舒本也没打算真的问出什么,不过是想传达自己已经知道的信息。 姚氏确实很能沉得住气。 纪云舒跟她告辞的时候,她还叮嘱:“这不是小事,世子若是有什么疑虑,就好好的查一查,咱们也能心安。” 纪云舒笑着应下了。 回了自己的屋子,纪云舒才感慨道:“这样厉害的人,若是进宫,说不准能干掉皇后自己坐上后位,竟然在侯府后院蹉跎了几十年,真是屈才了。” 兰因笑道:“您也太高看她了,她若是真聪明,也不会走这样一条路了。” 纪云舒不置可否,若不是她直接掀了底牌,很难说真的能对付的了姚氏。 毕竟在书中,她的计划都成功了。 等雍王上位之后,赵恒注定前途坦荡。 赵恒的身世…… 纪云舒想到这里,突然发现赵慎生母是被人害死这件事,查到最后未必不能查到姚氏身上。 她跟雍王府的那些人不是一伙儿的吗? 还是有人故意想要揭开赵恒的身世? 她想了一会儿也没个头绪,便懒得再想,吩咐兰因道:“我记得之前让人盯着姚氏院子里来往的人,可有什么发现?” 兰因道:“咱们在府中没有可用的人手,这事儿是世子身边的惊蛰办的,要叫来问问吗?” 纪云舒问:“世子今日没出门?” “好像要处理什么事儿,在书房呢。” 纪云舒起身道:“我去看看吧,顺便也有事要问问世子。” 她到了书房的时候,发现赵慎并没有在忙什么事情,而是正坐在窗边的矮榻上,自己跟自己下棋。 他一手执黑一手执白,似乎陷入了僵局,正注视着棋盘一动不动。 纪云舒也没打扰他,在他对面坐下。 她是看不懂棋的,便托着下巴看赵慎。 他的眉眼清隽,只是眼底有淡淡的青影。 果然面对生母之死这样的事情,赵慎不可能真的像表现出来的那样风轻云淡。 可偏偏有人要拿这事做文章。 纪云舒回过神的时候,赵慎已经收了棋子,便笑问:“黑棋赢了还是白棋赢了?” 赵慎摇头:“平局。” “自己跟自己下棋,不无聊吗?” “我的腿断了之后,觉得自己成了个废人,什么都做不了了,有很长一段时间就是靠着下棋熬时间的,后来我才发现,不过是腿不能动,其实还可以做许多事。” 纪云舒听着他淡然平静的话,莫名有点心酸。 一个人要怎样接受自己变成残废的事实? 她看着他的眼睛道:“你真厉害。” 纪云舒觉得他真的是个很厉害的人,不管是不是残废,都不影响他是个才华横溢,努力向上的人。 赵慎看着她眼底的倾慕,心情也好了起来:“来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纪云舒笑道:“我刚去给姚氏请安了,顺便问了她母亲的事情,她也没说什么,看样子对陈家的事情并不知情。” 赵慎诧异:“你直接问的她?” “这种事还需要什么拐弯抹角,她还说你既然心有疑虑,就好好查查,十分坦然呢,厉不厉害?” 赵慎道:“你也太大胆了,直接问出来,她若是有心遮掩,怕是会对你不利?” 纪云舒道:“那正好,我们也不用费神去查她以前做了什么,只要她对我不利,就可以直接处置她。” 明知有这样一条毒蛇在身边,还得每日装模作样的和睦相处。 姚氏累不累纪云舒不知道,反正她是累了。 赵慎目光沉凝:“这些日子我试过了,还是动不了赵恒。” 纪云舒眸光一动,其实从姚若兰在相国寺死里逃生,她就知道,主角光环还是在的。 “不着急,现在的局面已经好多了不是吗?我们动不了赵恒不是还有别人吗?老天不会一直庇佑他的。” 至少现在赵恒还一事无成,姚若兰回来后后院随时都会起火,主角光环难道会一直护着这样一个废物? 赵慎听她说的坚定,便笑道:“你说的对,姚氏还指望他明年参加科考,我看他现在连书都没功夫看。” 纪云舒闻言眸光轻闪,书中赵恒科举没中,觉得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就去了军中。 说起来,比起读书,赵恒确实更擅长武一些。 “这些日子的事,你看有没有可能是冲着赵恒来的?” 纪云舒突然问。 沈夫人的死直接受益人就是赵恒母子。 所以不管是不是秦氏动的手,这事都跟姚氏脱不了关系。 可这个时候对付姚氏一个内宅妇人有什么意义? 第一百九十五章 到底在顾虑什么? 纪云舒没有说话,实际上,她对卢凝霜的事情这样敏感,并不仅仅是因为赵慎。 而是卢凝霜本身有让人重视的实力。 就像现在,她藏在暗处,并不仅仅在盯着她和赵慎。 纪云舒觉得对方这时候抛出赵慎生母的死有隐情这一点,像是在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这点赵慎应该也清楚。 想到他突然知道了自己母亲的去世是为人所害,却还要为了顾全大局,隐忍不发。 纪云舒就莫名有点心疼。 他并不是能够随心所欲的人,身上背负的其实比她以为的还要多。 可却从不在她的面前表现出这些,而是尽可能的护她安乐无忧。 纪云舒抱着赵慎的脖子亲了他一口:“我相信你,不过不着急,你按着自己的计划来就好。” 赵慎听着她这贴心的话,将人拥在怀中轻轻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纪云舒靠着他道:“明日陈佑就能出来了吧,他和大妹妹的婚事怎么说?” “陈佑不傻,他知道怎么做。” 虽然人都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但真正能做到的人却并不多。 从陈佑在牢中的表现来看,这人相当的识时务。 他在认识到陈家抗衡不了赵慎之后,果断选择回答了赵慎的问题。 而且最后说出来的是权衡利弊之后,对陈家最有利的答案。 可细想想,秦氏在二十年前做过的,那样隐蔽的事情,陈夫人是怎么知道的? 陈佑未必不知道,但他一个字都没有提。 赵慎在得到了最重要的消息之后,其他的自然也可以先放一放。 不管最初陈家为什么要结这门亲,但现在陈佑肯定已经意识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赵慎也不是陈家能应对的了的人。 为了自己和陈家好,他自然知道怎么办。 纪云舒也觉得陈佑不是完全没有心眼的人,她犹豫了一下问:“二婶那边,你要不要去问问?” 赵慎笑了一下:“这种事情,没有证据,她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纪云舒闻言心头有些发闷:“难道就这样算了?” 赵慎看着她说话时不满地蹙起眉头,知道生母被害的消息后,一直堵在胸口的郁气突然就散了些。 他手指轻轻抚着纪云舒的眉心道:“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凡是对我娘动过手的人,我都不会放过。但不是现在,眼下到了年底,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蠢蠢欲动,我们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纪云舒心中有些难过,抱着赵慎的腰靠在他怀里:“不管你想怎么做,我都会帮着你的。” 认真想想她和赵慎还真是一对倒霉蛋。 可她好歹还有家人可以依靠,但赵慎,她实在想不明白,赵侯爷到底在顾虑什么? 明面上很疼赵慎这个嫡长子,但事实上,赵慎在这侯府,从来都孤立无援。 赵慎见她满眼都是对自己的心疼,突然觉得心底那个不知空了多久的洞,正在渐渐被填满。 他没有骗纪云舒,如果是以前知道这样的消息,他就算不得不顾全大局,也一定无法做到像现在这样理智冷静。 因为那时候,他知道自己很快就会死。 所以会争分夺秒地把死前该处理的事情都处理好。 但自从有了纪云舒,他发现了很多事情都可以改变,便觉得自己有了未来。 他心中没有那么急切了,也就有了耐心慢慢的布局。 “是有事情需要你帮忙,母亲的事情,既然有人推到了我们面前,也不能全当不知道,你没事可以套套姚氏和秦氏的话,就当是好奇,不需要说透。” 纪云舒秒懂:“就是故意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让她们怀疑我知道了什么,心中忐忑不安,疑神疑鬼,最好再因此有所行动。” 赵慎捏了捏她的鼻子:“聪明。” 纪云舒忍不住笑:“你可真坏,不过这法子对姚氏怕是没什么用。” 她觉得姚氏可能是背后出谋划策的那个,但绝没有亲自参与动手,所以不管怎么查都查不到她身上。 而且姚氏的心理素质太好了,她穿来这么长时间,府里其实也发生了不少事。 她新婚夜改嫁,彻底破坏了姚氏给赵恒安排好的青云路。 之后赵恒因为姚若兰各种折腾,姚氏费尽心力为儿子订下跟魏元敏的婚事。 还有赵慎的腿突然好起来,受皇上重用,出仕。 这些都不算小事,可她从来没有见过姚氏失态。 她好像是那种认准了目标就会一直走下去的人,不管路上有多少崎岖险阻,都不会回头。 想到这些,纪云舒不由感慨:“幸好她有赵恒那样一个儿子拖后腿,不然还真是个大麻烦。” 赵慎笑道:“也不指望能有多大的作用,一是让背后的人知道我们确实上钩了,在查我娘的事,二么,姚氏能坐的稳,秦氏可不一定。” 说到这里,他冷笑了一声,“成日吃斋念佛,心里没鬼才怪。” 纪云舒拉了拉他的手:“别气,我知道怎么做了,一定折腾的她们坐立难安。马上就年底了,二叔也该回来了吧。” 就秦氏这样隐隐对赵芙流露出的恨意来看,纪云舒觉得跟二叔是有关系的。 女人为什么会恨自己的孩子,最大的可能就是她恨孩子的父亲。 谁知赵慎却摇头道:“今年冬天各地都不好过,二叔所在的地方也遭了雪灾,南边遇上这种情况,灾情只会比北边更严重,二叔之前就写信回来说今年不回来了。” 见纪云舒有些不解,赵慎又解释起来:“外任的官员本就极少归家,二叔往常也是三五年才回来一次,这种情况,正常应该是秦氏跟着去任上。” 纪云舒道:“算了,不回来就不回来吧。” 一个常年不归家的男人,也未必跟秦氏还能有多少情分。 纪云舒说到做到,第二日去给姚氏请安的时候,就直截了当地问起了赵慎的生母沈夫人的事。 “近日我看世子颇为思念亡母,夫人您既然见过母亲,不知可否跟我说说,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姚氏面上的笑意僵在了脸上,深吸了一口气才像是在回想起什么,怅然道:“容貌是极美的,世子便是像了她。我也只见过姐姐一面,其他的并不清楚。” 沈氏是个美人的事儿,纪云舒早就心里有数,儿子一般都像母亲,看赵慎长成那个样子就能知道他的母亲容貌不俗了。 只是姚氏这话看似回答了她的问题,实际却什么都没说。 仿佛听不出来姚氏的推脱,纪云舒追问道:“我听说母亲难产的时候,您就在外面,当时到底是怎么个情形?” 第一百九十四章 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纪云舒道:“确实差不多了,我们回吧。” 到了之前买糖葫芦的地方,等在那里的一个年轻男子立马跑了过来。 赵慎上前一步将纪云舒挡在了身后。 那男子连忙道:“我是来还钱的。” 他说着双手捧着两枚铜钱递到了赵慎面前。 赵慎不解地看着他:“你并不欠我钱。” 一个小姑娘从他身后探出一个脑袋,垂着头不好意思道:“是之前帮我买糖葫芦的钱,谢谢叔叔。” 赵慎这才想起来,这是刚刚他送了一串糖葫芦的那个小姑娘。 见赵慎显然不擅长处理这种事,纪云舒上前笑道:“给孩子的,公子不必这样客气。” 那年轻男子摇头:“小孩子不懂事,让她以为可以不付任何代价从别人手里拿到东西,并不是好事。” 纪云舒原本并没当回事,这世道确实不好过,但人性却比后世人淳朴的多。 拿了东西要给钱是人们普遍奉行的规则。 没想到这人看起来年轻,思虑却深远。 她笑着接过两枚铜钱:“公子说的极是,是我浅薄了。” 年轻男子已经做好了被她白眼,认为自己不识趣的准备,听到她这么说,有些意外。 眼前的一对男女一看就身份不凡,他知道权贵是什么样子的,偶尔发发善心并不稀奇,却并不一定能接受别人的拒绝。 他垂着眼眸道:“夫人言重了。” 纪云舒还想说什么,赵慎已经率先开口道:“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了。” 说着他跟年轻男子告别,拉着纪云舒离开了。 走出了很远,纪云舒才奇怪道:“你走这么快做什么,这样不喜欢那个人吗?” 赵慎脚步慢了一些:“你很喜欢他?” 纪云舒这才听出他是在吃醋,好笑道:“我都不认识他,喜欢他做什么,只是觉得他很会教孩子。” 赵慎道:“也就那样吧,有功夫坚持这些有的没的,不如想办法多赚点钱。 纪云舒发现赵慎也有幼稚的时候,她叹气:“生活有时候是很艰难的事情,钱哪里是想赚就能赚到的。” 这话由纪云舒这样从来没有经历过生活疾苦的人说出来,赵慎觉得很奇怪。 但纪云舒身上奇怪的事情也不是一件两件。 他并不想认真去追究。 走了这么久,纪云舒有点累,便后悔起没有坐马车过来,因为这意味着他们还要走回去。 赵慎看她走的有气无力的,笑着在她耳边道:“我背你吧。” 纪云舒看着满大街的人:“这……不好吧。” 赵慎发现她有时候撩拨自己的时候没皮没脸的,但有时候又格外容易害羞。 “这有什么?我们是夫妻,而且你不是想气死那谁吗?” 纪云舒听了这话,眼睛一亮,立马同意。 于是剩下的路,赵慎便背着纪云舒回了侯府。 如他们所愿,身后不远处,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纪云舒。 如果眼神能杀人,那纪云舒大概已经被凌迟了。 可惜不能,所以卢凝霜气炸了肺,也无法对纪云舒造成任何实质伤害。 她身边还跟着在相府时的丫鬟芙蓉。 芙蓉见此,连忙劝道:“小姐不必放在心上,她得意不了太久了。” 卢凝霜这才回过神来:“总有一日,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芙蓉见她没有被愤怒冲昏头,松了口气:“只要咱们的计划顺利,那一日很快就会到了。” 卢凝霜想着纪云舒身败名裂,被人唾弃的样子,心里才稍稍舒坦了一点:“都安排好了吗?” 芙蓉回道:“赵世子可不是什么庸才,才做了这么几天京兆尹,就拔除了不少咱们的人,现在想要做什么不容易,宫里那边更是看的严,大家轻易都不敢动。” 卢凝霜点头:“离大年还有几日,慢慢来,宁愿小心一点,也别让人看出端倪。给赵慎找点儿事做吧,陈佑不必出来了。” 芙蓉道:“已经派人去了,只是大牢看管的严,咱们的人没敢轻举妄动,听说赵世子今日亲自去牢里审了陈佑,也不知他说了什么没有。” 卢凝霜冷笑:“陈佑什么德性你不知道吗?他哪里能扛得住赵慎,知道了也好,侯府乱起来,他也就没空关注别的事了。” 芙蓉道:“小姐神机妙算,这回定会得偿所愿的。” 卢凝霜道:“我自然会得偿所愿,纪云舒那个贱人,哪里配待在他的身边。” 想到刚刚被赵慎背在背上的纪云舒,卢凝霜嫉妒的发狂。 那个贱人,可真是好运气。 赵慎一直将纪云舒背到了府门口,才在纪云舒的强烈要求下,将她放下来。 两人一起回了屋,纪云舒才觉得暖和起来,去炭盆旁烤着火道:“还是屋子里舒服。” 外面好玩是好玩,冷也是真的冷。 她穿着狐裘都冷。 赵慎也坐到她边上烤火:“今天玩好了吧?” 纪云舒点点头:“辛苦你背我回来了。” 赵慎笑道:“你还是该多吃点,太轻了。” 纪云舒瞪他一眼:“你有人跟着我们吧,就没发现什么人?” 赵慎:“非要在这个时候说这些吗?你也太煞风景了。” 纪云舒冷眼看他:“我总觉得你在护着她,不然凭你的本事,想抓人真的抓不到吗?” 她早就怀疑了,别说赵慎已经是京兆尹,整个京城都应该在他的掌控中,就算他不是,想要在京城找个人,应该也不是难事。 更不用说卢凝霜这些日子可没有消停。 赵慎道:“有人帮她隐藏了行踪,而且她似乎知道不少事,你看,现在不就把我娘的死摊开在我们面前了吗?” 纪云舒沉默,赵慎的母亲死去太久了,一切都已经盖棺定论。 如果不是这样被人揭开,赵慎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怀疑其中还有隐情。 她发现自己实在有些情绪化,明明心里清楚赵慎想将雍王府在京城的人清理干净,绕不开卢凝霜。 只有她活着,继续有动作,才能顺藤摸瓜。 赵慎从全局考虑,并没有错。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 赵慎凑到她跟前,亲了亲她的唇角:“你说什么都是应该的,是我不好,答应你会杀了她,却拖到现在还没有结果,还让她给你下了药。” 纪云舒恨恨道:“我就是讨厌她。” 赵慎笑道:“我知道,因为她惦记我,我想到这事儿也觉得恶心,放心,用不了太久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他们一个都逃不了 纪云舒没有把自己之前的猜测告诉赵慎,只是道:“这后面肯定还有人,二婶捂了这么多年的秘密,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翻出来呢?说到底那些人真正想要对付的还是你我,陈佑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关起来没关系,但如果死在里面呢?” 陈佑死在里面,赵慎这个新上任的京兆尹就有了让人诟病和攻讦的地方。 赵慎摸了摸她的头:“你想的很周到。” 纪云舒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早就猜到了,难怪陈佑在牢里待了几天了,还活的好好的。 “也是我白说一句,这种事你怎么可能想不到?” 赵慎道:“我当上京兆尹对他们确实是个麻烦,碰上这么好的机会,他们应该有点动静,留一日是个法子,他们若要有所行动,只能今晚动手。” 纪云舒见他有所准备,也就不再多言。 她不知道赵慎听了陈佑的话,心里是怎么想的,但肯定不那么好受,便转而道:“都出来了,不如晚一点再回去吧。” 马上就要过年了,家家户户都在备年货,街上人来人往,比平日里热闹很多。 赵慎点了点头:“想去哪里?” 纪云舒想起那香料,就觉得卢凝霜一定在某个地方盯着她。 她笑道:“平时去的地方都没什么意思,我听说京城西边有普通百姓爱逛的集市,很是热闹,我们去看看?” 西边住的多是普通百姓,他们这些人一般不会去那边。 赵慎不知她在打什么主意,便道:“那就去看看。” “那边人多路窄,马车不好进去,咱们走着去吧。” 纪云舒说着就喊停了马车,拉着赵慎跳了下去。 赵慎站稳后扶了她一把:“小心些,急什么。” 两人也不着急,不紧不慢地在街上逛着。 一路上纪云舒都在逗赵慎开心,赵慎笑过之后道:“不用担心我,若是之前,我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立马想要弄清楚到底是这么回事,但现在,无论如何母亲都活不过来了,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日,我不着急。” 纪云舒就是觉得他平静的有些过了头,心里才觉得不安,听他这么说,还是有些不放心,但赵慎显然比她想象的更为理智。 “你能这么想就好,虽然我想不明白这事儿怎么会跟二婶有关,但母亲死,获利的终归还是姚氏。” 赵慎笑了笑道:“我知道,放心,他们一个都逃不了。” 见赵慎头脑清醒,显然已经有了打算,纪云舒也就不再多言了。 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东市,里面果然热闹非凡。 对普通百姓来说,大年是一年最重要的日子。 男女老少面上都洋溢着过节的喜气。 赵慎也不由被这样的气氛感染:“我从未来过这里,没想到普通百姓是这样的。” 贫穷会限制人的想象,其实富裕也是。 赵慎这样的人,从小锦衣玉食,很难想象底层百姓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纪云舒拉着他花了两文钱买了一串糖葫芦笑道:“所以我带京兆尹大人来体察一下民情。” 她将糖葫芦递到赵慎嘴边:“有没有发现这里的糖葫芦有什么不同?” 赵慎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街边小吃,但看着她弯弯的眉眼,忍不住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意外的好。 “我以前没有吃过这个,不知道有什么不同?” 纪云舒自己也吃了一口,山楂比她想象的酸:“这都不知道吗?这里的糖葫芦比内城里便宜三文钱。” 赵慎一愣,纪云舒刚刚在街边的给中小摊子上问价,看到喜欢的东西也会买一点。 没想到她竟然在对比价格。 纪云舒又咬了一个山楂,牙酸的打了个颤,一把将剩下的糖葫芦塞到了赵慎手中:“你别小看三文钱,普通百姓一日也赚不了多少。” 赵慎看了看手中的糖葫芦:“我没小看三文钱,只是你为什么会关注这些?” 纪云舒笑道:“不然你以为我该关心什么?” 她说完这句话就督促赵慎:“快点吃掉,别浪费,你看那个小姑娘想吃都买不起呢。” 赵慎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就见不远处的墙角,站着一个看起来不到五岁的小姑娘,瘦弱的一张小脸,显得眼睛格外大,正眼巴巴看着他手里的糖葫芦。 赵慎:“……我能送给她吗?” 纪云舒看着莫名其妙对视的一大一小,差点笑弯了腰:“当然可以,但你自己吃过了,你好意思给人家小姑娘吗?” 赵慎无奈,让惊蛰回去再买一串糖葫芦送给小姑娘,自己将手中剩的两个山楂吃掉了。 纪云舒拉着赵慎继续往前走,赵慎见她格外的放松,不由问:“你很喜欢这里?”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吧,只是觉得这里很有烟火气,你不喜欢吗?” “没有不喜欢,你说的对,普通百姓的日子更有烟火味。” 两人牵着手逛了大半个集市,纪云舒买了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其中有很多都是街边的食物,还顺便投喂了赵慎不少。 赵慎一开始不习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吃东西,但吃着吃着也就无所谓了。 反正这里没有人认识他。 在所有人眼中,两人就是十分恩爱的一对眷侣。 眼看天色不早了,赵慎对纪云舒道:“差不多了吧,该看到的人也该看到了。” 纪云舒:“……你知道?” 赵慎敲了下她的脑门:“你都这么刻意了,我若还看不出来,岂不是傻?” 纪云舒觉得自己并没有很刻意,但赵慎不傻是真的。 “什么都瞒不过你,那你肯定也猜到香料的事儿跟卢凝霜有关,为什么不跟我说?” 纪云舒觉得一碰上卢凝霜的事情,赵慎就格外反常。 赵慎无奈道:“我也是知道香料的事儿之后猜的,没有真凭实据,说出来有什么用?” 纪云舒哼了一声:“她不想让我怀孕,想必还在觊觎你,若不是现在不合适,我一定怀个孩子气死她。” 赵慎听着她孩子气的话,哭笑不得,将她揽在怀中道:“不用在意她,她若敢再露面,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纪云舒闻言,才又高兴起来:“她这么能躲,谁知道什么时候露面?” 赵慎笑道:“用不了多久了。” 卢凝霜逃了,而且并没有离开京城,甚至还在暗中搅风搅雨,赵慎早就已经不耐烦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秦氏的秘密 赵慎知道她在这些事儿从来都有自己的主意,便依了她。 陈佑被关在一个单间的牢房里,虽然穿着棉衣,但显然不管什么用。 他可怜兮兮地缩在墙脚的干草堆里,听见有人进来,立马抬起了头。 只是在看到赵慎的时候,眼底闪过一抹怨恨,不过很快换上谄媚的笑意:“赵世子,该放我走了吧。” 纪云舒如她说的那样,并不多事,自己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一个炭盆边取暖。 赵慎让人打开牢门走了进去,直视着陈佑的眼睛道:“我今日来,就一个问题,你说明白了,我就放你离开。” 陈佑连忙笑着点头:“说说,我一定说,世子只管问就是。” 赵慎果真就直接问了:“你们陈家是怎么让我二婶同意亲事的?” 陈佑面上的笑意停顿了一瞬:“瞧世子说的,两家觉得合适就可以结亲。我是伯府世子,娶你们侯府二房的姑娘,也算般配吧。” 赵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是不是觉得我除了把你关在这里,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陈佑笑道:“赵世子说笑了,亲事已经订下了,咱们两家以后就是亲家,你真把我怎么样了,也不好吧。” 赵慎看着他这副有恃无恐的模样,轻声笑了出来:“我确实不好对你用刑,但……你那个小厮,你猜我能不能把他怎么样?” 赵慎来审人,当然不会不做任何准备。 他查过陈佑这个人,在外面胡来是常有的事,但他真正放在心上的,是一个跟在他身边多年的小厮。 萧昱那日就是调戏这个小厮,惹怒了陈佑,两人动了手。 他说话间,惊蛰已经拎了一个人进来。 陈佑看到那张脸,惊惧地叫道:“别动他。” 赵慎给惊蛰使了个眼色,惊蛰直接将人挂在了外面的刑架上,正对着陈佑。 他淡淡道:“想好要说什么了吗?” 陈佑咬了咬牙没有出声。 赵慎冲惊蛰道:“往他脸上划一刀。” 他话音落下,惊蛰已经手起刀落,那小厮一声尖叫,脸上多了一道血痕。 陈佑目眦欲裂:“别动他,有本事冲着我来。” 赵慎轻笑:“你不说也无妨,想娶我侯府的姑娘,身边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总要清理干净。” 陈佑看着他脸上的笑意,只觉得毛骨悚然。 他其实不太了解这个长兴侯世子,他曾是让所有人仰慕的天才,可沉寂太久,已经没有人记得了。 这些日子京城的风起云涌也波及不到一个已经退出权力中心的伯府。 所以他并不知道赵慎是怎么做上这个京兆尹。 也想象不到一个科举出仕的文人,会有怎样狠戾的手段。 但他不傻,眼前的这个人并没有想象中的文弱,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冷的没有一丝情绪,跟看一个死人没什么区别。 此刻他或许还顾忌着在大牢里不能对自己用刑。 但以后呢? 陈佑被自己的想法下吓了一跳,眼看惊蛰已经又在小厮的脸上划了一刀。 这一刀明显比之前那一刀划的更深,脸上的皮肉都翻了起来。 陈佑心头一颤:“我说。” 赵慎让惊蛰停下:“别想随便说点什么糊弄我,现在我只是不想浪费功夫,但真要把你陈家查个底朝天,也不是做不到。那你就该祈祷陈家没做过什么不该做的。” 京城这些勋贵,没有敢说自己是干干净净的,更不用说陈家这样专门出纨绔的家族,几代都培养不出一个人才来,必然是有原因的。 陈佑被他的话吓的打了个冷颤,连忙道:“我若是说了,你能答应不再为难陈家吗?” 赵慎笑了一声:“陈世子不会以为自己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吧?” 陈佑咽了咽口水,他现在已经清楚了,自己跟赵慎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人。 赵慎想要对付他,实在是太容易了。 如果是这样,将赵家的姑娘娶回去又能怎么样? 母亲想的根本就不可能。 他深深吸了口气道:“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我只听我娘提过一嘴,好像……”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赵慎一眼,见他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只能继续道,“好像跟先侯夫人的死有关。” 赵慎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他怎么也没想到问出来的竟然是这么个结果。 “你是说……我娘的死,跟秦氏有关?” 之前就已经够冷了,但这一瞬间陈佑还是被赵慎身上的冷气吓得缩了缩身子。 最关键的已经说了出来,剩下的也就没有那么难开口了:“我娘的意思,沈夫人的难产是被人做了手脚。” 眼见赵慎虽然面无表情,可周身的气息却越来越让人害怕。 陈佑连忙解释:“这些跟我们家可没有关系,我也不知道我娘是怎么知道的,但她根本没有证据。所以只是试着威胁秦夫人嫁女儿给我,其实我娘也没想到她竟然真的会答应。” 赵慎静静了站了一会儿,才道:“你可以出去了。” 这时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牢门口的纪云舒却上前拉住赵慎的手道:“先别着急放人,给他换个地方再待一日吧。” 赵慎看了纪云舒一眼,没有问什么,直接吩咐惊蛰:“将人放下来,换个地方让他们两人待一日再放人。” 陈佑见赵慎还算守信,虽然不知道这位世子夫人为什么要多关他一日,但明日就能离开,他也没什么意见。 赵慎和纪云舒离开大牢,让了马车,赵慎才问纪云舒:“为什么要多关一日?” 纪云舒见他还有心情问这些无关紧要的事,稍稍放了点心。 刚刚陈佑的话把她都吓了一跳。 所有人都以为赵慎的母亲是难产而死,可现在却有人说难产是因为有人动了手脚。 这话乍听起来不可思议,但细想想其实很合理。 当初姚氏的计划环环相扣,给侯爷下药,上床,在沈夫人临产时上门,沈夫人受惊难产死亡,她凭着肚子里的孩子进门。 整个计划里最关键的一步,就是沈夫人必须死。 可怎么保证这一点呢,当然不能寄希望于老天。 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怀疑过沈夫人的死,可想而知当时做的隐秘。 而且有什么问题人们首先会怀疑的都是姚氏。 可这么多年了,赵侯爷查过,赵慎也查过,姚氏身上查不到任何破绽。 现在看来,动手的根本就不是她。 秦氏,真是让人意外。 这样的秘密,难怪要死死捂着。 第一百九十一章 要紧的是香料 白泠斟酌了下道:“越早调理对大姑娘的身体越好,不吃药是不行的,不如我搓些药丸子,放在瓷瓶里,大姑娘按时吃就行。” 关系到自己的身体,赵芙也不敢大意,感激道:“多谢姑娘。” 白泠没什么表情道:“大姑娘客气了。” 纪云舒也道:“这不是什么大事儿,你的身体要紧。” 赵芙来对纪云舒坦白也是心怀忐忑的,毕竟想要害纪云舒的那个人是她的亲生母亲。 可没想到纪云舒首先关心的却是她的身体。 她羞愧地低着头道:“大嫂,我娘的事儿……” 纪云舒道:“你就当来求我跟你大哥说情,我没答应。其他的事情不用担心,陈家那边也不用管,这婚事成不了的。” 赵芙连道了好几次谢才离开。 银叶将人送出去,回来笑道:“这大姑娘还挺会演戏的,一出咱们院门就拉下了脸,跟夫人欠了她几百两银子没还一样。” 兰因摇头:“大姑娘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柔弱,你别看她哭的那么惨,决断狠心一样不少。” 真正柔弱的小姑娘哪里敢跟自己的母亲,以及未来夫家作对? 而且一上来就坦诚交代了之前夫人被下药是因为她的关系。 没点魄力的人当真做不到。 纪云舒也对赵芙有点刮目相看,不过她更觉得是秦氏吓到了赵芙。 突然看到了最亲近信任的母亲的另一副面孔,不仅借着自己的手害人,还想要害自己。 赵芙怎么可能不惊慌失措? 而她同样是那个被害的人,所以赵芙潜意识里会觉得她们同病相怜。 白泠沉思了片刻道:“要紧的是她说的那香料,我并没有听说过有这样厉害的东西,只要闻那么一小会儿,就能起到作用。” 纪云舒闻言,认真回想之前见到赵芙的时候,闻到的味道。 她的鼻子很灵,只是之前没有往香料上想,因为他们确实没有想到会有这样厉害的香料。 白泠觉得因为是有什么东西入了口,所以查的时候也偏重饮食。 纪云舒细细地想了一遍,才缓缓道:“是有那么一股香味,跟普通的香料区别不大,味道很淡,并没什么特别。” 白泠了然:“那一定是个很懂香料的人配的。” 那将特殊效用的香配的味道泯然众人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说到这个,纪云舒蓦地想起了卢凝霜,之前利用淑妃给皇帝下毒的香也不是一般的香。 这一次又是。 最重要的是,她很有动机不想让自己生孩子啊。 看来人还在京城,而且还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正这么想着,就见赵慎走了进来。 她眯眼,如果自己都被卢凝霜盯着,那赵慎呢? 赵慎见她盯着自己看,有些不习惯:“怎么这样看着我?” 纪云舒冷哼:“看世子长得国色天香,赏心悦目。” 赵慎:“……你那个表情可不是这样说的。” 他觉得纪云舒的表情,更像是想在他的脸上划两刀。 纪云舒被他说破也不尴尬,笑道:“这不是世子这张脸太能招蜂引蝶了吗?” 赵慎认真回想了一下,自己最近好像没跟什么女人打过交道:“我听说大妹妹刚刚来过,可是她说了什么?” 纪云舒捧着一杯热茶将赵芙的话说了一遍,笑嘻嘻地看着赵慎道:“二婶藏的这个秘密显然很重要,为了守住秘密连女儿都不顾了,当然也可能一开始就不想顾。我想破了脑子都想不出来,一个当娘的,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对自己的亲生女儿?” 赵慎闻言也蹙起了眉头,他对二房的事实在没什么印象。 在他装残废闭门不出的这些年,几乎没有跟二房的人打过交道。 甚至在这之前,二房的人就很低调。 二叔在外任职,几年才会回来一次,二婶成天守在屋子里,非必要不出来。 以前没觉得有什么,可现在想想,或许从一开始,这就是不正常的。 他正想着二房到底是哪里不对,就听纪云舒问:“有没有可能,大妹妹不是二婶亲生的啊?” 否则二夫人的行为根本就无法解释。 虎毒还不食子,她倒好,又是订一门坑人的亲事,又是下药,生怕赵芙以后的日子过的不够惨一样。 赵慎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我还记得大妹妹出生时候的事,当时没有发生任何意外,确实二婶亲生无疑。” 纪云舒原本也就是随口一说,在侯府这样的深宅大院,丫头婆子护卫重重,想要像小说里那样换孩子什么的,简直难如登天。 她懒洋洋的趴在小案几上,双手托腮问赵慎:“反正不管怎么样,我答应大妹妹这婚事不会成,你打算怎么办?” 赵慎笑道:“你答应大妹妹的事儿,怎么问我呢?” 纪云舒挑眉看他:“你确定要我自己去办?” 解决一个纨绔子弟也不是多麻烦的事儿。 至于陈家背后有什么猫腻,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赵慎连忙道:“怎么会?夫人的事就是我的事。现在已经可以确定陈家确实是捏着二婶的把柄要挟了她。既然二婶咬死了不肯说,那就从陈家下手吧。刚好陈佑在牢里。” 陈佑这次栽的很彻底,只要萧昱不松口,赵慎想关他多久都行。 成安伯府是真的破落的可以,面对这样的局面,一点办法都没有。 或者说他们就算是有,也无法拿到明面上来。 所以这亏是吃定了。 纪云舒笑道:“事不宜迟,不如咱们现在就去审问吧。” “咱们?” 赵慎见她说话间已经起身,不由问:“你不是嫌天冷不爱出门吗?” 纪云舒一边换出门的衣裳一边道:“总待在屋子里也没意思,出去透个气嘛,而且我可太好奇二婶的秘密了,当然要去听热乎的。” 赵慎本无意让她沾审讯刑罚,但难得见她这么兴致勃勃,想想她也不是什么弱不禁风的女子,便没有阻止。 没一会儿的功夫,两人换好衣服出门去了京兆府的大牢。 这个时节的大牢里,有种透骨的冷意。 哪怕穿着厚厚的大氅,纪云舒依旧觉得寒气逼人。 赵慎见她打了个哆嗦,想将自己身上的大氅给她,纪云舒连忙按住他脱衣服的手:“你也不是铁打了,我没事儿,只是一进来不太适应。” 赵慎道:“要不你去屋里等着,我问完回去告诉你。” 来都来了,纪云舒当然不会中途放弃:“不用麻烦,我看狱卒烧了炭盆,你审你的,不用管我。” 第一百九十章 坦白 赵芙看着突然的母亲,吓的嘴唇都在抖。 腊梅一把扶住她回道:“姑娘说今儿是小年夜,一个人待着怪无趣的,想去您那里坐坐,谁知您正好就来了。果真是母女连心。” 秦氏狐疑地看着主仆两人:“是这样吗?” 赵芙连忙点头:“是这样。” 她知道自己脸色难看,幸好外面的灯没那么亮,即使面对面站着,也看不清脸。 秦氏平时很少来她这儿,她竭力压下自己的心跳,问:“娘怎么来了?大晚上的,有什么事儿让人叫我过去也就是了。” 秦氏道:“没什么大事,就是陈家的事儿,我刚刚亲自去找你大嫂了,她不同意帮忙说情。这么下去,陈世子这个年怕是要在大牢里过,你们刚订亲,就出了这样的事儿,以后嫁过去难免被迁怒,你心里要有个准备。” 赵芙闻言心头一动,着急道:“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大嫂为什么不同意帮忙?我去求她行吗?” 秦氏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是不愿意这婚事吗?你大嫂说你之前还为这个找她去哭了。” 赵芙紧张不已,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不自在道:“我愿不愿意您不都订下了吗?我难道还能退婚不成?” 秦氏点了点头:“你自己看着办吧,实在不行也就算了,是陈世子自己做错了事儿,也怪不到你头上。” 赵芙连忙道:“我知道,我现在就去找大嫂。” 秦氏笑道:“急什么,都这个时候了,琼华院怕是都关了院门了,你一个大姑娘跑去兄长的院子像什么话,明日再去也不迟。” 赵芙心中焦急,但也明白不在这一晚上,便道:“是我太性急了,多谢母亲提醒,这时候真跑去怕是要闹笑话了。” 秦氏摇了摇头,也没再说什么,就离开了。 赵芙虚脱一般被扶回了自己的屋子里。 她也意识到自己太情急了,便趁着这一晚的功夫跟腊梅商量着怎么跟纪云舒说这些事。 第二日一早,纪云舒刚用完早膳,就听下人禀报赵芙来了。 绿如不满道:“她怎么还有脸来?” 夫人身边的人事被查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是哪里出了问题。 现在大家都心照不宣药是赵芙下的。 只是没有证据,空口白牙的像是在冤枉人。 纪云舒想着昨日秦氏铩羽而归,估摸着赵芙也是为了陈佑的事。 她本不想见赵芙,但想了想还是道:“让她进来吧。” 都在一个府中,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躲着不见也不是个事儿。 何况她一直不太愿意相信自己看错了人。 毕竟赵芙真的不像是那种心机深沉的人。 大不了拒绝她的请求也就是了。 谁知赵芙进门站的远远的朝纪云舒行了个礼,没等纪云舒说什么便道:“我今日来是有事跟大嫂说,但在这之前,大嫂先让人看看我身上可有什么不妥?别再冲撞了您。” 纪云舒抬眸看她,见她虽然有点紧张,但不像是在说赌气的话,便对白泠点了点头。 白泠上前检查了一遍,对纪云舒摇了摇头。 赵芙这才上前,但还是没有坐离纪云舒太靠近的位置。 她虽然打定了主意要跟纪云舒坦白,但话到了嘴边还是有些局促。 纪云舒见此便先开口道:“大妹妹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赵芙咬了咬牙将昨晚在母亲屋外偷听到的话全部说了出来。 这是她跟腊梅商量好的,既然要寻求帮助,就不能有所隐瞒。 而且她要摆脱这门婚事,注定要和母亲对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最后她满面愧悔道:“是我对不住大嫂,贸然带着那香囊过来,差点害了您。” 纪云舒听完这一席话,面上虽然没露出什么,心里却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实在是这番话信息含量太大了。 陈家果然是拿捏住了秦氏的把柄,才结成了这门亲。 她是因为赵芙才被下药没错,但香料…… 白泠之前一直以为是有什么东西入了口,才会有那样大的效用。 可现在赵芙说只是香料? 她闻了有半个时辰吗? “那香料你还有吗?” 纪云舒忍不住问。 赵芙摇头:“我及笄宴过后,我娘就要走了,说这个不适合小姑娘,让我还用我常用的香料。” 纪云舒已经忍不住同情赵芙了,她只是闻了那么一会儿,就弄得月事提前来了好几天不说,还痛经。 赵芙带了那香囊好几天,也不知会怎么样? “你这几日身子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赵芙苦笑着摇头,就是没觉出什么不对,她才一直被蒙在鼓里。 若不是昨晚偷听到母亲的那一番话,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大哥差点掀翻了侯府,要找的想害大嫂的人,竟然会是她。 母亲丝毫不顾及母女之情,甚至连她的身体都不关心,只想着利用她害大嫂。 大嫂却在知道真相后首先问她的身体。 她的眼泪又忍不住流了出来。 纪云舒叹气道:“让白泠先给你把个脉看看吧,你还小,现在觉不出什么,以后说不准会有什么妨碍。” 白泠上前给赵芙把了下脉,皱着眉头道:“大姑娘比夫人严重一些,药太寒了,您的身子不好好调理以后怕是难以有孕。” 赵芙自然知道这是多严重的事情,她脸色煞白,但终归没脸让纪云舒的人帮她调理身体,只垂着头不说话。 纪云舒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刚刚她已经从赵芙的话中听出了秦氏对这个女儿有多狠了。 可那都不及亲自听到赵芙可能因为那些香料不能有孕。 为了试探她是否有孕需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吗? 这一瞬间,纪云舒几乎要以为那药本来就是为了对付赵芙的,她只是个捎带。 她很想问问你娘跟你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但看着赵芙那张惨白的脸,以及脸上怎么也擦不尽的泪痕,她终究还是没忍心问出口。 她温声道:“你若是信得过我,我让白泠给你开个方子先吃着,还好发现的早,你也还小,能调理好的。” 赵芙摇头:“我若是吃药,我娘就会发现我知道了这些事,我不知道她还会对我做什么。” 纪云舒看向白泠:“有什么办法吗?” 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可现在,事情到了跟前,这时代一个姑娘不能怀孕,以后无论如何都会过的艰难。 秦氏明知如此,还没有及时请大夫给赵芙调理。 她隐隐觉得,秦氏不仅仅是不喜欢这个女儿,甚至是有点恨她的。 什么样的母亲会恨自己的女儿? 纪云舒觉得秦氏越来越让人难以捉摸了。 以前还觉得她是个头脑清醒的正常人,可现在看来,这分明就是个疯子。 第一百八十九章 这是她自找的 夏妈妈正在收拾地上的被摔碎的茶盏,听到这一句,手陡然一顿,被锋利的碎瓷划了一道口子。 血瞬间涌了出来。 秦氏见此,莫名觉得心慌:“你怎么不小心些?让那些小丫头子来收拾也就是了。” 夏妈妈捂着自己的伤口,也觉得有些不吉利,但还是勉强笑道:“是我不中用,这么点事都办不好,夫人别生气。” 被她这么一打岔,秦氏的心情也就平复了下来,她叹气道:“我不生气,要为了这么点子事就生气,我哪里还能活到现在。” 夏妈妈看着自己手上的血有些担心地问:“那您打算怎么办?要不大小姐的婚事就算了,当年那事儿处理的干净,陈家手上肯定也没什么证据。” 秦氏淡漠的眼底露出一抹痛色:“芙儿是我亲生的,我难道不疼她吗?可我怎么敢赌?” 夏妈妈是秦氏的奶妈妈,对秦氏的事情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自然也明白她心中的煎熬。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怎么就没个完呢?您刚刚说世子知道那事儿,他是怎么知道的?” 秦氏嗤笑一声:“将府里弄的鸡飞狗跳,这两日又没了动静,想必是没找到什么证据,只是那两口子向来谨慎,能接触到世子夫人的人就那么多,猜也猜到了。” 夏妈妈叹气:“可不是太过谨慎了,原本也不过是试探,那药的剂量并不重,只要没怀孕就不会有什么反应,谁知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秦氏冷笑:“两人好的蜜里调油一般,竟这么久了还没有动静,可别是身子有什么毛病。” “不管怎么样,没子嗣就好,只是被猜到了,咱们会不会有麻烦?” 秦氏不在意道:“能有什么麻烦,且不说没有证据,就是有,那香料是芙儿带到琼华院的,世子夫人终究什么事都没有,世子能将芙儿怎么样?” 夏妈妈有些不忍道:“大姑娘,她什么都不知道。夫人,跟陈家的婚事,真的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吗?陈世子这事儿解决不好,陈家焉能善待咱们姑娘?” 秦氏冷声道:“世子想用这事逼我说出跟陈家结亲的原因,我能说吗?若不是芙儿去找世子夫人,他们也不会多事,这也是她自找的。” 夏妈妈听她这么说,不敢再劝。 他们独自说话,便将屋子里的人都打发出去了。 如今天冷,今晚又是小年夜,有家的都回家了,独身一人在侯府的,也回自己屋里了。 外面没有人守着,赵芙也听到了陈家今日来信,让母亲帮忙去赵慎那里说情。 知道秦氏回来了,便过来打探消息,正巧把主仆俩的这一番话听的清清楚楚。 赵芙站在屋檐下,被冷风吹的浑身都没了知觉。 屋里母亲的话更是让她心底凉透。 泪顺着眼角蜿蜒而下,她死死捂着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在贴身大丫鬟腊梅的搀扶下悄无声息地回了自己的屋。 屋子里烧着炭,一进门就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赵芙却仍觉得浑身发冷,怎么也暖不过来。 她将人都打发出去,捂着脸哭了半天才停下来,拉着腊梅的手痛苦地哽咽:“你也听到了,对吧?我娘,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腊梅也不知道,夫人的性子冷淡,平日里只吃斋念佛,母女俩的关系不算特别亲近。 但姑娘总归是夫人唯一的女儿。 谁能想到背地里,夫人竟然比平日面上表现出来的还要冷漠,全然不顾大姑娘的死活。 腊梅比赵芙大两岁,又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被卖进府中的时候已经懂事了,自然比赵芙考虑的更多。 别说她伺候赵芙这么多年,已经有了感情,就光说她是赵芙的贴身大丫鬟,赵芙嫁的不好,她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那成安伯世子就不说了,成安伯夫人是个什么德性,见了两次她也大概有了数。 她紧张地抓着赵芙的手道:“现在的关键不是夫人为何这样对您,而是夫人指望不上了。姑娘,您得给自己找条活路。” 赵芙茫然地看着她:“我……婚事由母亲做主,我能有什么法子?” 腊梅道:“不管夫人是为了什么,她都不打算取消这门婚事,那陈夫人您也见过,哪里是什么好相与的,您嫁过去,就是吃不尽的苦头。” 听到这话,赵芙的眼泪忍不住的往下流:“这就是我的命吧。” 腊梅简直恨铁不成钢:“什么是命?像奴婢这样生来卑贱,家里连口饭都吃不上的才叫命,您是侯府的姑娘,金尊玉贵的养到这么大,难道明知是火坑,还要嫁过去任人糟践吗?” “好姐姐,你快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赵芙听了这话,也顾不得别的了,急忙问。 腊梅道:“去找世子夫人,这府中能帮得上忙,也愿意帮您的,恐怕也只有她了。” 赵芙有些惊慌地垂下了眸子捂着脸道:“母亲刚刚的话你也听到了,大嫂前些日子被下药,竟然是我做的。是母亲给我的那些香料,我闻着好闻,就戴在了身上,可后来母亲又要走了。我哪还有脸去见大嫂?” 腊梅道:“说起来那香囊您也在身上带了几日,听说是寒凉之物,这种东西有孕的妇人闻了会落胎,没孕的小姑娘闻多了以后可能会不孕。姑娘,夫人要对付世子夫人,对您也没有手下留情,您还想为了护着她赔上自己的终身吗?” 腊梅小小年纪就被自己的父母卖了,辗转被卖了好几次才到了侯府,她对亲人没什么感情,只知道自己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赵芙犹豫良久,咬了咬唇终于下定决心:“我们现在就去找大嫂。” 腊梅见她总算想通了,宽慰道:“您这么做是对的,夫人做的那些事,桩桩件件都要往您身上推,您不趁早跟世子夫人说明,以后怕是想说都说不清。” 赵芙只要一想到母亲让她带着有寒凉之物的香料去见大嫂,心底就一片冰凉。 幸好大嫂没有怀孕,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凭着大哥对大嫂的爱护,不管她是不是有心,都不会放过她。 想着这些,赵芙加快了脚步。 谁知她刚走出自己的屋子,迎面就碰上一个人:“大晚上的,你这是要去哪里?” 第一百八十八章 这婚事成不了 秦氏果真聪慧,听她这口气是打定主意不肯帮忙,也就没再拿亲戚情分说话,直接问:“世子要怎么才肯放过陈世子?” 纪云舒挑眉,这么快就要掀底牌了? 她笑道:“大妹妹来我这里哭了两回,看样子对这婚事无论如何都不满意。世子关心妹妹,也就上了心,查了查这陈世子果然不是个好的,咱们家的姑娘还犯不着上赶着嫁这样的破落户,二婶您说可是这么个道理?” 听到她竟然用赵芙做幌子,秦氏眸光变冷:“这是我二房的事儿,世子插手怕是不妥吧?” 纪云舒叹了口气:“我也跟世子这样说,但世子说一笔写不出两个赵字,咱们怎么说都是一家人,大妹妹还没有过门,陈家出了事就来找世子,谁知道以后还会做出什么牵连咱们家的事儿呢?” 一句话,既然婚事不用我们插手,那有事也别来找我们。 纪云舒之前没有注意过秦氏,秦氏却从她嫁进来就一直在关注她。 光从新婚夜这件事上就能看得出纪云舒不是什么好拿捏的性子。 但赵芙来哭求,她还是答应了帮忙,可以看出是个良善的。 秦氏来找纪云舒也是看准了这一点。 她既然心疼赵芙,那一定不会希望赵芙现在就得罪以后的夫家。 谁知道她竟然是打着让赵芙退婚的主意。 秦氏忍不住想果然是被太后宠坏了,以为自己能做的事其他的姑娘也行吗? 当初若不是有个赵慎,她自己这婚事还不知会闹到什么地步呢。 秦氏咬牙道:“婚事既然已经订下,不能说退就退,跟陈家这亲家,咱们是做定了,人在大牢里过年,咱们两家都没面子,世子到底要怎样才能放人?” 纪云舒眸光清澈地看着秦氏问:“那不如二婶说说到底为什么一定要订这门婚事?” 秦氏猛地看向她。 纪云舒不在意地笑了笑:“二婶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不过是好奇,二婶一个当娘的,就大妹妹这么一个女儿,怎么就能狠得下心,不顾她的死活要将她往火坑里推呢?” 秦氏的心就算是再冷硬,也不由得被这话戳到了痛处。 她拽着帕子的手都在发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门婚事没什么不好,陈世子纵然有些小毛病,但谁又是十全十美的?” 纪云舒笑着送客:“这话您骗得过自己就行。既然二婶不愿说实话,也就不用在这里浪费功夫了。” 她面上虽然笑着,话却说的毫不客气。 秦氏来的时候以为看在自己这个长辈开口的份上,事情应该不难办。 谁想这对夫妻竟怀疑起了这婚事。 她心乱如麻,也怕一不小心暴露出什么,便告辞离开了。 纪云舒看着她走到门口,才又开口道:“世子的性子二婶应该清楚,他想要知道的事情,就一定要弄清楚。在这之前,这婚事,它成不了。” 秦氏脚步顿了一下,头都没回的离开了。 纪云舒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半晌没有回神。 秦氏刚刚的慌乱她看的清清楚楚。 这实在太奇怪了,一个十年如一日的吃斋念佛,一年到头连院门都不会迈出几回的人。 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让她连自己亲生女儿都不顾了。 赵慎从里间走出来,坐到她旁边问:“看出什么了吗?” 纪云舒回神道:“藏的很深,轻易怕是不会说。我们俩的话你应该都听到了,有什么想法?” 赵慎的脑子比她好使,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赵慎摇头:“怕是关系身家性命的大事,但自我出事后,府里的平静的很,没有出过什么事儿,所以这秘密,怕是很久以前的事儿。” 纪云舒更不明白了:“什么样的事儿隐藏十几年还能对她起到威胁作用?” 赵慎笑道:“别着急,既然已经露出了端倪,总有水落石出的一日,你不是说了吗,我想要知道的事情,总要弄清楚的。” 说到这个,纪云舒突然道:“我最后说那句话的时候,她看起来十分慌乱,连回应都没有就连忙出去了。有没有可能,她隐藏的这个秘密,跟你有关系?” 这一点赵慎早就想到了:“很显然是跟我有关的,不然给你下药做什么。” 说到这里,他有些意兴阑珊:“这侯府里的事儿,横竖就那么几件,爵位,子嗣,财产。目前咱们跟二房财物上没有纠葛,也就剩其他两件了。” 纪云舒叹气,岂止是侯府,这满京城哪家不是围着这几件事转。 她笑道:“这也不对,二婶是女人,还应该加上一件,情爱。” 虽然这世上的姻缘讲的是门当户对,父母之命,但情爱是人天性的一部分,不是世人不提倡,它就能不存在。 二叔和二婶这对夫妻成婚将近二十年,怕是就没在一起待过几天。 这明显是不正常的。 “嗯,你说的对。不过事情过去太久了,想要查出点什么怕是不容易,就看她接下来怎么做吧。” 一动不如一静,赵慎觉得只要创造机会,秦氏迟早会自己露出马脚。 这样也能省了自己费劲查。 他不想再说这些事,便抱着纪云舒道:“你怎么还说我不是好说话的人,我怎么不好说话了?” 纪云舒丝毫没有说人坏话被抓了现行的觉悟,笑眯眯道:“我这不是为了堵二婶的嘴吗?” 赵慎笑道:“你倒是滑头,将事情都推到了我身上。” 纪云舒理直气壮道:“关陈世子本来就是你的主意。” 赵慎很喜欢她这个样子,忍不住亲了亲她的脸颊:“你说的是,都是我的主意,以后有事都交给我,好不好?” 纪云舒懒得跟他腻歪:“该用晚膳了,我都饿了。” 赵慎这才松开她,摸着她的手不是很热乎,便道:“外面没有里间暖和,让人将晚膳摆到里边去吧。” 纪云舒自然同意。 两人挤在里间的小桌上用了一顿饭。 另一边,秦氏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将人都打发出去,才狠狠将丫鬟刚端上来的茶盏摔了出去。 她身边贴身伺候的夏妈妈被吓了一跳:“夫人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世子夫人这么点小事都说不上话?” 秦氏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才冷静下来:“话自然是能说的上的,可人家凭什么帮我呢?” “这……您好歹是长辈,何况关乎大小姐的婚事……” 夏妈妈有些忐忑道。 秦氏闭了闭眼:“那事儿,他们怕是知道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二夫人来访 赵慎笑道:“乱了也没事儿,我帮你重梳。” “不要,从现在开始不许你碰我的头发。” 出个门重梳了发髻,别人得怎么想? 纪云舒可没那么厚的脸皮。 “你做的这么明显,二婶真找上来你怎么说?” 赵慎手指轻轻捻着她肩头散落的一缕发丝,慢悠悠道:“不明显我怕他们不明白,白耽误功夫。二婶来了正好,我也想知道大妹妹怎么就非嫁去陈家不可?她若是说不明白,那就先把这亲家得罪彻底吧。” 也就是说赵慎弄不明白二夫人跟陈家结亲的缘由,就不会放陈佑。 赵芙人还没嫁过去,先害未婚夫婿进了大牢。 这种情况下二夫人若还坚持要结亲,那就真是把女儿往火炕里推了。 纪云舒知道赵慎这些日子一直在查她被下药的事,虽然没有证据,但下药的人基本可以锁定在赵芙身上了。 她跟赵芙没有任何过节,也没有利益冲突。 赵芙去找她就是为了亲事。 所以一切恶根源应该都在二夫人身上。 两人回府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绿如伺候纪云舒换衣裳的功夫跟她说起了她离开后府里的事。 “下午二公子和二少夫人突然回来,还带回了一个人,夫人猜猜是谁?” 纪云舒看着她亮闪闪的眼睛,很给面子的没有说破真相,而是装作不知情地问:“是谁?” “姚若兰,她竟然还活着,二少夫人亲自将她带到夫人面前过了明路,还让人收拾了屋子给她住,据说要不是姚姑娘不愿意,二少夫人差点将正房让出来呢,现在满府上下都在夸二少夫人贤惠。” 纪云舒想到魏元敏在酒楼说的那一番话,笑道:“二公子真是好福气。” 一切都回到了姚氏最初预期的那样,赵恒娶了高门贵女为妻,私下还能跟姚若兰在一起。 简直再完美不过。 绿如闻言撇嘴道:“二少夫人若是真贤惠,姚姑娘之前就不会出事了,以后二公子这院子里,怕是少不了热闹。” 兰因带着人进来摆膳,听到她的话瞪了她一眼:“你就不能盼点好?” 都是一个府里住着,赵恒院子里不安生,很难说不会牵连到他们这里来。 绿如吐了吐舌头道:“我再盼着他们好,他们自己不做人事,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绿如虽然心思简单,但好歹在宫里待过,又不是没见过魏元敏这种心口不一的人。 魏元敏的演技,比起宫里的嫔妃还差的远呢。 凭着赵恒对姚若兰的宠爱,绿如不觉得魏元敏能忍多久。 兰因心知她说的是实情,无法反驳,便道:“心里知道就行了,什么都往外说,没得给主子招祸。” 绿如这才捂了下自己的嘴,有些心虚道:“我就在主子面前说说。” 纪云舒笑了笑道:“好了,咱们在自己屋里,不用这么小心,多说两句没什么,在外面的时候注意些就是了。” 说着话赵慎也进来了,见他已经换了一身家常的衣服,纪云舒不由问:“怎么换衣裳了,不是还要见客吗?” 赵慎到软榻边坐下:“谁知道什么时候来,咱们该做什么做什么就是。” 没想到刚说完这句话,外面有人通报:“二夫人来了。” 纪云舒看了赵慎一眼,赵慎起身道:“你先听听她要说什么。” 二夫人是长辈,大晚上到侄儿院子里本就不妥。 见已经成年的侄子自然更不合适。 赵慎说完就进了里间。 纪云舒在厅堂招待了二夫人。 她进侯府半年多了,见过秦氏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 以前也没有注意过,这次细细打量,发现二夫人不到四十岁的年纪,看起来却很显苍老。 大概是因为成日吃斋念佛,她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气质淡然出尘。 纪云舒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客气地让坐让茶,然后道:“二婶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儿?” 秦氏似乎有些为难,顿了一下才道:“听说你今日跟世子去了京兆府,我那亲家的事儿想必也知道了。二婶也不瞒你,陈世子跟你大妹妹的婚事已经订下了,自家亲戚,世子当真不能网开一面吗?” 纪云舒倒是没想到她会开门见山,不过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秦氏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这事大家都心知肚明,绕弯子是没用的。 她笑道:“二婶也知道,这些日子为了我被下药的事儿,世子实在不放心,便让我在屋里待着。今日他才得空带我出门透气,谁知衙门里又有了事儿,便去看了看。我就是顺带的,世子的公事,我哪里说的上话。” 她说下药的事儿时,刻意盯着秦氏看了两眼,谁知对方面不改色,竟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府里还真是藏龙卧虎,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秦氏抿了口茶道:“这就是你自谦了,府里谁不知道世子将你当眼珠子一般疼,你说话他还是肯听的。” 纪云舒叹气:“二婶可真是高看我了,您是看着世子长大的,难道不知道他的脾气,看着温和,哪里是什么好说话的人?何况我跟陈家非亲非故,何必拿这事去自讨没趣?” 说到这里,她才看到秦氏的面色变了变,不等对方说什么她又继续道:“说起来,陈家这位世子,大街上为了个小厮跟郡王府的世子动手,这样胆大妄为,也该有此一遭。大妹妹之前几次来我这里,哭着说不愿意这婚事,二婶何不趁这个机会再重新考虑一下?” 她的话让秦氏温婉的面色有些绷不住,秦氏端着茶盏的指尖有些泛白,声音冷淡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轮得到她一个闺阁里的姑娘自己做主。婚约已经订下,此时退婚,你大妹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纪云舒很厌烦这种什么事都往女方头上怪的社会潜规则。 但无奈这个世界就是这个样子,但凡退婚,不管是什么缘故,女方的名誉总会受损,再想找亲事也会变得艰难。 “二婶要这样说,那我也没法子,陈世子打的可是郡王府的世子,要不您去临安郡王府说说情?” 她本来是想帮赵芙一把的,可现在看来,人善被人欺,善心就不能乱发。 她一个当娘的都不担心女儿的终身,自己一个外人,犯得上咸吃萝卜淡操心? 第一百八十六章 藏着什么秘密 纪云舒这些日子没有想好怎么面对赵芙,也就理所当然地将她的事情搁置了。 没想到赵慎竟然上了心。 赵慎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笑着解释道:“成安伯府这些年还是低调,当然也有可能是高调不起来。伯府已经两代没出过什么人才了,陈佑这一辈,反正他这个世子也就是这样了。” 纪云舒静静地听他说话。 “这一辈之后伯府的爵位就没了,他们家会沦为庶民,自己家的子孙不争气,就只能打姻亲的主意了,所以陈家这个世子夫人,相看了很久,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打上大妹妹的主意的,但凭二婶的眼光,不可能看得上这样一个破落的伯府,更不用说陈佑还有那等癖好。” 纪云舒听明白了,二婶会答应这婚事一定是有隐情的。 这或许还跟赵芙给自己下药有关。 想到这些,她也不由生出了几分好奇,这位在侯府跟隐形人没什么区别的二房夫人,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半晌纪云舒才问:“陈佑犯了什么事儿?” 赵慎漫不经心道:“跟萧昱打了一架,算是当街斗殴吧。” 纪云舒:“……你确定不是萧世子先动手的?” 赵慎道:“萧昱不过是调戏了他身边的那个小厮几句,是陈佑先动的手,下手还挺狠,现在郡王府揪着不放,我只好将人关起来了。” 纪云舒虽然没见过萧昱动手,但也知道萧昱的功夫不弱,而那个陈佑,若是能打得过萧昱,凭着家里的荫庇,也不至于出不了头。 可见这就是名副其实的钓鱼执法。 两人一到京兆府,就有一个衙役看到了救星一般迎了上来:“大人,您可算来了。” 纪云舒第一次听人叫赵慎大人,还挺新奇的。 赵慎牵着纪云舒的手不紧不慢地往里走,同时问:“有什么事儿吗?” 衙役苦笑道:“还不是那位成安伯夫人,非闹着要放了她儿子,郡王府那边不松口,咱们哪里做得了主?” 赵慎点头:“你没让她去找郡王府吗?” “怎么没有?但……”衙役压低了声音道,“她连郡王府的门都进不去,也就能在咱们这里耍耍威风了。” 赵慎冷笑:“咱们这里,可不是让人耍威风的。” 衙役连忙笑道:“大人说的是,有您在,谁还能威风的起来。” 这位可是侯府的世子,皇上的心腹,还是科举一甲探花。 这任何一样拿出来,也能压住一群人了。 赵慎瞟了他一眼淡淡道:“慎言。” 衙役一时激动,拍马屁拍的有些过了头,自己也反应了过来,红着脸道:“是我失言,大人饶恕这个。” 说话间已经走进了大堂,赵慎听着里面的吵闹声,让衙役退下。 对纪云舒道:“我先去处理,你去我平日办事的屋子里待一会儿。” 纪云舒摇头:“来都来了,一起去吧。” 赵慎也没再说什么,牵着她的手走了进去。 里面一个尖利的女声正嚷嚷道:“眼看着过年了,将人扣在牢里算怎么回事?不过是欺我们伯府没人罢了,今日我便是拼上这条命,也要讨个公道。” 纪云舒来了这里之后,见的都是有教养的闺秀贵妇,说个话都恨不能绕十八个弯,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种泼妇了。 里面有一个中年男子,一个略微年轻一点的,看到赵慎也是眼前一亮,连忙上前行礼:“大人。” 赵慎冲两人点了点头道:“不是说了今日开始封衙,事情一律年后处理吗?怎么还任人在这里聒噪?” 这话让纪云舒差点笑出声来,她发现赵慎嘴毒起来也够人受的。 那位刚刚还振振有词的伯夫人此刻已经涨红了脸。 不过也难怪她着急了,年后再处理,岂不是说陈世子这个年要在大牢里过了? 成安伯夫人果然忍不下去,也顾不上难堪,盯着赵慎道:“这位就是新任的京兆府尹,长兴侯府的世子?咱们两府已经订了亲,马上就是姻亲了,佑哥儿不好看,府上的大姑娘也没面子不是?” 纪云舒目瞪口呆,这就攀上亲戚了? 赵慎却毫不在意道:“陈世子举止不当,退婚也不是不行,夫人有功夫在我这里歪缠,不如去郡王府,只要萧世子发话,我这里立马放人。” 成安伯夫人冷笑:“这不会是你们侯府想退婚故意弄出来的吧?我告诉你,做梦,你们家的大姑娘,若是不嫁我儿子,就等着身败名裂吧。” 赵慎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好,我等着。” 言罢,他对随侍的人道:“送伯夫人出去,她若是不肯,就让她跟陈世子去做伴。” 赵慎身边伺候的可不是京兆府那些普通的衙役,对赵慎的话更是言听计从。 成安伯夫人一看这阵势,就知道赵慎不是在吓唬她。 狠狠地瞪了赵慎一眼道:“我自己会走。” 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纪云舒:“这就完了?” 泼妇都不好对付,尤其是这种有点身份,还不讲理的。 她实在没有想到赵慎三言两语就将人打发了。 赵慎见她满脸遗憾,便知道她在想什么,无奈地揉了揉她头顶软软的头发:“你还想怎么样?看我跟她吵一架?” 纪云舒被说中了心中的想法,有些心虚。 她真的无法想象赵慎跟一个女人吵架会是什么样子。 周围的人也对赵慎一脸叹服,不愧是他家大人,那泼妇在府衙里闹腾了一个时辰了,他们说说不过,打不能打,赶又赶不出去,憋屈的要死。 他家大人几句话就解决了。 赵慎吩咐道:“手上的事情尽快处理好回家,再有人找上门不必理会,推不过的就让他们来找我。” 几人对着赵慎感激地作揖道谢。 京兆府跟别的地方衙门不一样,管辖的这片地方有太多得罪不起的人。 赵慎这句话看似简单,对他们来说却格外重要。 赵慎牵着纪云舒又上了马车,还有人在外面道谢告别。 纪云舒笑道:“世子高明,收买人心简直手到擒来。” 她说这种话的时候,格外调皮可爱,赵慎没忍住又揉了揉她的头发:“这算什么收买人心,不过是顺口说句话,有几个人敢来找我,该为难他们还是为难他们。” 成安伯夫人不知道那些人做不了主吗? 不还是撒泼耍赖了半晌,她怎么不直接找赵慎? 不过有了赵慎今日这番话…… 纪云舒摸了摸自己的发顶瞪赵慎:“我的发髻都乱了。你是故意激成安伯夫人去找二婶的?” 这事办的实在太明显了,萧昱故意挑衅,让陈佑打人,他直接将人关进大牢。 再加上赵慎今天的态度,成安伯夫人想捞儿子,就只能找秦氏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一出好戏 魏元敏带着一群婆子丫鬟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人,眼底的怒意升腾。 而赵恒在发现门口的人是她时,飞快地将姚若兰护到了身后。 看到他这举动的魏元敏心里恨的滴血,可终归还是明白自己目前的处境,出门前奶妈的忠告也字字刻在心头。 她不能再往外推赵恒了。 她忍着想要活撕了姚若兰的冲动,一步步走进包间,对赵恒笑道:“早上母亲还说起,二爷这些日子越发连的影踪都没了,原来是在这里私会佳人。” 赵恒虽然对魏元敏冷淡,但也不敢真的撕破脸,只是皱着眉问:“你怎么来了?” 魏元敏道:“快过年了,我想亲自置办些东西,就出来逛逛,路过这里,想起以前……” 说到这里,她看了看垂头被赵恒护在身后的姚若兰,笑了笑,“就进来看看,没想到这么巧二爷也在这里。” 虽然知道是姚若兰,但赵恒护的太快,魏元敏便装作不知:“不知是哪位姑娘,得二爷如此爱护?” 她笑着对赵恒道:“您也真是的,有喜欢的人就跟我说一声,名正言顺的带回府中岂不好?如此作为,坏了姑娘家的名声可怎么好?” 赵恒脸色沉了下来,正想说什么。 被他护在身后的姚若兰突然上前一步,对着魏元敏行了一礼:“见过二少夫人。” 魏元敏看到她喜极而泣,上前握着她的手激动道:“姚妹妹,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吓死我了,这些日子我愧疚的很,二爷将你交给我,我却没护好你,你若真有个好歹,我真是万死难赎,可见老天有眼,你又好好的回来了。” 她开心地对赵恒道:“姚妹妹好好的二爷怎么不告诉我,害我这些日子还苦苦地派人寻?” 赵恒心里确定姚若兰之前出事是她的手笔,见她这副做派,冷笑道:“告诉你让你继续害她吗?” 魏元敏委屈道:“二爷这是什么话,您将人交给我,姚妹妹出了什么事,您第一个怀疑的可不就是我?我有这么傻吗?难不成二爷这些日子冷落我,就是怀疑姚妹妹失踪的事跟我有关?” 她说完见赵恒还是冷眼看自己,便又道:“您好好想想,害了姚妹妹对我有什么好处?您还能一辈子守着我过不成?既然迟早要有屋里人,那个人是谁于我而言有什么区别?” 她笃定赵恒不过是心里怀疑,必然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证据。 不然冲他对姚若兰这份情意,怕是早不管不顾将证据拿出来将自己的名声毁了。 赵恒听了她这一通狡辩,面上也看不出信没信,只冷着脸道:“是不是你,你自己心里清楚,如今我娶了你,便不会动你的地位,但若兰的事,不用你管。” 魏元敏狠狠掐了掐自己的手心,红着眼眶道:“二爷这是什么话,我是您的妻子,怎么能不管您的事?再说您就不为了自己着想,也该替姚妹妹想想,好好的姑娘,没名没分的在外面,让人知道了怎么说?” 这话说到了赵恒的心里,他最对不起姚若兰的地方,就是没法给她一个名分。 他也想让姚若兰回侯府,可是之前姚若兰就不愿意,后来以为跟着魏元敏回去是个万全的法子,谁知又出了事。 失而复得的这些日子,他恨不得日日守在姚若兰身边。 他怀疑相国寺的事是魏元敏动的手脚,如今又娶了魏元敏过门,自然也就不敢提让姚若兰回侯府的话。 这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他不在乎魏元敏在打什么主意,只想着若是能趁这个机会让姚若兰回到侯府就好。 他迟疑着没有说话,姚若兰就明白他的意思了,垂着头道:“让夫人操心了,但我原本也没什么名声了,也不在乎别人说什么。” 魏元敏握着她的手亲昵道:“好妹妹,你就当是为了我,我才嫁给二爷,就让人说我是个不容人的,我以后还怎么见人?你跟我回府,太后虽然说了不给你名分,但我只当你是亲妹妹,一应吃穿用住都跟我一样的份例,可好?” 姚若兰看了赵恒一眼,见他眼底隐隐流露出期待,便垂眸答应了下来:“那以后就劳烦夫人了。” 魏元敏拉着她的手道:“这才好,你肯回去是我的福分,说什么劳烦不劳烦的,现在就跟我回去,娘知道了定然也会高兴。” 姚若兰就这么被她拉着走了,赵恒也立马跟了上去。 纪云舒从墙壁转到窗户旁,直到魏元敏的马车走远,才算将这一出好戏看完。 赵慎见人都走了,她还站在窗边半晌没动静,将窗户关上,把她拉了回去。 “有什么好看的,平时不是最怕冷吗?还在窗边吹着半天的冷风。” 纪云舒倒了一杯热茶,抱着茶盏在手中暖手:“咱们府中以后怕是要热闹了。” 赵慎对她的话不置可否,他并不认为姚若兰能掀起什么风浪。 纪云舒也懒得跟他分析这些男女之间的爱恨情仇。 她不信赵慎看不出来,姚若兰跟以前不一样了。 赵恒想着姚若兰回府两人就能好好厮守,怕是要失望了。 魏元敏今日这一出更是炉火纯青,比以前更能沉得住气。 纪云舒不禁感慨,每个人都在成长。 赵慎见她不知又在想什么,笑道:“带你出来就是想让你看看戏,不必多想。” 纪云舒摇头:“我没多想,想多了也没用。” 两人顺便在酒楼用了午膳才出去,纪云舒见马车走的不是回府的路,便问:“还要去哪里?” 赵慎道:“京兆府。” 纪云舒诧异:“不是今日起就不用去了吗?你的公事没办完?” “公事办完了,不过还有一点私事,你不是催我查成安伯府的事情吗?最近陈佑犯了点儿事,被关在了京兆府的大牢,刚刚有府衙的人来报,说成安伯夫人亲自去探监了。” 纪云舒闻言愣了一下。 她被下药的事赵慎查遍了整个侯府也没有找到痕迹。 她不得不考虑,当所有的可能都被排除,剩下的那个,再不可能,也是真相。 所有接触过她的人都已经被排除,那就只有赵芙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她本有机会离开的 “到底怎么回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赵慎蛊惑地道。 纪云舒看出来了,这人今日是打定了主意要把她带出去,只好点头。 她确实很好奇。 赵慎就是知道纪云舒对姚若兰和赵恒格外关注,才故意引诱她。 决定了出去,纪云舒便不再迟疑,利索地换了一身衣裳,披了厚厚的狐皮大氅,上了马车。 赵慎早有准备,马车里连炭盆都烧好了,一进去暖融融的,不比在屋子里差。 纪云舒也懒得抱手炉,抓着赵慎的手取暖:“你怎么知道魏元敏今日会去找赵恒?难不成这事儿跟你有关系?” 这世上很少有真正巧合的事情,赵慎若是一无所知,怎么会在进门的时候看到魏元敏出去就知道她要做什么? 赵慎将她揽在怀中,用自己宽大的手掌包裹着她纤细的两只小手,暖意从他的掌心传到她的手上。 他笑道:“我们太被动了,总是等着被害,还什么都查不到。不如主动出击,姚氏不是能沉得住气吗?那就从赵恒身上下手吧。” 姚氏那样厉害的人,掌家多年,对府中的事情了如指掌。 赵慎笃定就算给纪云舒下药的不是她,她也一定知道是谁。 既然她打定主意袖手旁观,那他就只能从赵恒的身上下手了。 纪云舒点头,虽然她并不想插手男女主的感情,可已经改变了这么多,也不在乎这个了。 两人很快到了沈青川开的那边酒楼。 进了包间之后,纪云舒忍不住道:“赵恒这么久了还不知道这酒楼是沈家的?” 私会佳人,也不找个隐秘的地方。 赵慎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想法,笑道:“你那个酒楼倒是隐秘,可他知道是你开的,你觉得他敢去?这里虽然不怎么出名,但也没传出过什么宾客的隐私。” 纪云舒明白了,她那个酒楼太出名了,反而不如这种杂七杂八的地方更让人心安。 她气闷了一瞬,想到酒楼源源不断进账的银子,也就不在意了。 赵恒不去有的是人去。 他们去的还是上次的包间,纪云舒又忍不住问赵慎:“赵恒还在隔壁的包间?他怎么每次都来这里?不怕被人发现吗?” 赵慎坐下给她倒了杯热茶:“他将那个包间包下了,至少目前没有人发现。” 其实也不是没有人发现,不过是知道的人都没当回事罢了。 就像赵慎,一直都知道,但他之前什么都没做。 纪云舒还是不解:“赵恒不是将姚若兰养在外面了,还用得着来酒楼私会?” 赵慎道:“不是私会,今日小年,赵恒晚上无论如何都是要回府的,所以这时候请姚若兰和她的义兄岑易吃饭。” 纪云舒愣了一下:“你说什么,姚若兰认了岑易做义兄?” 书中也是有这情节的。 岑易本是私生子,就是认了姚若兰做义妹,才攀上了赵恒和长兴侯府,成功被认回了岑家。 后来拿着岑家的财富帮姚若兰济世救民,积攒了名声,成了京城首富。 赵慎不知道她为什么反应这么大:“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岑易将姚若兰从太清观接回京城的,不然赵恒都不知道姚若兰还活着。” 纪云舒实在不明白姚若兰到底是怎么想的,死里逃生,还不跑的远远的,回来做什么? 亲眼看着赵恒娶害她的人吗? “魏元敏不是比我们先出门吗?怎么还没来?” 不管姚若兰回来想做什么,纪云舒都对她同情不起来了。 她本有机会离开的,现在自愿入局,结果如何都要自己承受。 “早就来了,她估计觉得现在还不是出场的时候。” 赵慎淡淡地道。 纪云舒便到了那可以偷窥的画面前。 隔壁包间里,赵恒跟姚若兰坐在一起,岑易坐在他们的对面。 姚若兰安安静静地坐着。 赵恒和岑易喝了酒,说话也就少了几分顾忌。 赵恒感激地对岑易道:“若兰既然认了岑兄做义兄,你以后就是我的兄长,多谢你这些日子照顾她。” 岑易眼神有些黯然,不过还是道:“阿兰既然认了我这个兄长,照顾她自然是我应该做的。” 都说女人的直觉很准,男人其实也不遑多让。 赵恒听到阿兰两个字,眼神陡然变得锐利,不过也没戳破岑易的心思,毕竟两人已经认了亲。 他笑道:“兄长说的是,但若兰是我的人,她承了你的照顾,我总归知恩图报,听说兄长如今有些麻烦,不知是否需要帮忙?” 纪云舒觉得赵恒对赵慎也没有这样亲热地叫过兄长。 他这话明显戳中了岑易的隐痛,岑易的脸上有屈辱闪过,但还是道:“我的事情自己会解决,不敢劳烦二公子。” 一直没有出声的姚若兰这时候却突然开了口:“易哥,如今你跟表哥都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亲人,你的事情就跟表哥说说吧,别不好意思。” 岑易抬头看去,见姚若兰在给自己使眼色,也知道这是难得的机会,有些难堪道:“我的身世二公子想必也是知道的,是岑家如今家主的外室所出,如今老夫人不愿认我回去也就罢了,还想对我赶尽杀绝。是我无能,因此差点连累到阿兰。” 赵恒没有错过姚若兰跟岑易的眉眼官司,但终归是岑易要低头求自己,他心里舒坦了些:“岑家不过一介商户,这不是什么大事,回头我让人跟岑家说一声,将兄长认回去也就是了。” 岑易虽然觉得自己的身份难以启齿,但有了赵恒这句话,他也就顾不上难堪了。 岑家主只有一个嫡女,迟早是要嫁出去的。 只要他能够被认回去,岑家迟早都是他的。 比起以后的身份前程,这一时的屈辱又算得了什么。 至于姚若兰,他心底哂笑,人虽然回来了,但对娶了杀害自己的仇人的赵恒,还能有多少感情? 岑易得到了想要的答复,便很识趣的告辞离开,将空间留给了剩下的一对男女。 他一走,赵恒便忍不住一手捏起姚若兰的下巴:“这么撺掇着我帮他,难不成你喜欢上了他?” 姚若兰泪眼盈盈地看着他:“表哥既然怀疑我,为什么还要答应帮忙?” 赵恒抬手轻轻地擦掉她的眼泪,软声道:“你别哭,是我不好,你想做的,我都会帮你。” 姚若兰扑到了他怀里哽咽:“我就知道表哥对我最好了。” 两人刚抱到一起,门突然啪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第一百八十三章 清者自清 良久,赵侯爷叹了口气道:“你想查就查吧,但答应我,先别动姚氏母子。” 他这话让赵慎心中莫名升起股怒气。 都到了这个时候,他竟然还护着那对母子。 赵慎看着赵侯爷的目光森然:“那你就祈祷这事儿跟她们没有关系吧。” 但凡让他查到一点,姚氏母子这次别想脱身。 说完这话,赵慎也没有等父亲再说什么就转身离开了。 赵侯爷望着他的背影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都没说。 只是目光中有说不出的悲哀与难过。 赵慎大张旗鼓地让人查纪云舒被人下药的事情,一时间搅的侯府人心惶惶。 可几日过后,竟然没有找到一点线索。 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三小年,纪云舒好几日没有去给姚氏请安,这一日却是不好不去的。 她去主院给姚氏请安的时候,发现姚氏的神色明显不大好,便随口问了一句:“母亲可是昨晚没歇好,脸色这样难看?” 姚氏勉强扯出一抹笑:“还不是你二弟这个孽障,这些日子也不知忙什么,时常不回家,可怜了元敏那孩子,刚进门就受冷落。” 这事儿府里早就传遍了,纪云舒自然也知道。 赵恒从成婚之后,就几乎不在府里住。 魏元敏似乎也闹过几回,后来就息事宁人了。 纪云舒觉得以魏元敏的性格,不可能一直忍气吞声。 她笑道:“母亲多虑了,二弟妹是个宽厚大方的,定然不会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你就放心吧。” 听出她话中的嘲讽,姚氏勉强挤出的那一点笑意僵在脸上,不过她很快道:“你说的对,做人就该大方一些。我听说你前几日被人下了药,身子可好些了?” 纪云舒心中不由感慨,姚氏是真的厉害,自己不过嘲讽了一句,眨眼的工夫就能找回场子。 看来这回她被下药的事情确实跟姚氏没有关系,即便有,对方这样有恃无恐,必然是笃定他们查不到任何证据。 “本来也没什么事儿,不过是我这些日子没出过府,还被人下了药,吓到了世子,咱们府中藏着这样心如蛇蝎的人,不查出来,总是不能让人安心,你说是不是?” 姚氏叹息道:“可不是这么个理儿,我管家这么多年,还从没出过这样的事儿,也是我的过失,你们要查就查吧。” 说罢,她看着纪云舒神色真诚中带了几分恳求又道,“只是到底给我留几分脸面,我这些年对慎哥儿怎么样,有目共睹。我巴不得你们夫妻和睦,早些诞下子嗣,怎么会做那等下作的事?如今人们都在传是我见不得世子有子嗣,我真是有嘴都说不清。” 纪云舒看着她笑了笑:“母亲是什么人我自是知道的。清者自清,您不必将那些闲话放在心上。” 姚氏还没说什么,就听纪云舒又道,“您到底是管家的人,若是能将这真正下药的人抓出来,谣言自然会不攻而破。” 意思很明显,只要找不到真凶,姚氏就得背这个锅。 姚氏早知道纪云舒难对付,但还是被这话气的不轻。 她顿了顿才扯着嘴角道:“家里有这样包藏祸心的人,我作为当家主母,自然是要查出来的。” 不是为了自证清白,只是履行当家主母之责。 纪云舒都不由地佩服姚氏,说话做事当真滴水不漏,不给人留半点话柄。 她笑道:“那就有劳母亲了。” 年下事情多,尤其今日是小年,有不少管事在外面等着回话,纪云舒坐了一会儿也就离开了。 等她回到自己的屋子,才问绿如:“赵恒那边怎么回事?” 她是知道赵恒时常不在府里的,在外面做什么大约也清楚,所以这些日子也没有仔细过问。 绿如笑道:“还能怎么回事儿?二公子自从成婚后,就没在府里过过几夜,二少夫人才新婚就日日独守空房,不闹腾才怪。这才多久,就跟夫人闹了好几回了。” 纪云舒了然,难怪姚氏脸色那么差,而且小年这样的日子,也没有见到魏元敏去请安。 原来是这对婆媳闹翻了。 兰因没好气地戳了戳她的脑门:“你这不知羞的丫头,听听满嘴里说的都是些什么。” 绿如跟在纪云舒的身边久了,跟她学的很有些口无遮拦。 尤其是在自家屋子里,也没有外人,说话就更没有个忌讳了。 她听到兰因的话也不害羞,笑吟吟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夫人跟长公主好的跟什么似的,如今这样亏待人家的女儿,也不知日后怎么见人。” 纪云舒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除非长公主不疼女儿,否则确实很难不计较这事儿。 主仆几人正说笑着,赵慎从外面走了进来:“说什么呢,这样高兴?” 纪云舒诧异:“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赵慎道:“都小年了,你还盼着我在外面当牛做马啊?今日起就没什么事儿了,你不是早想出去玩儿吗?我带你去。” 纪云舒望望外面的天缩了缩身子:“怪冷的。” 我这些日子是在屋子里闷的够呛,但待着待着似乎也就习惯了。 赵慎将屋里的人都打发出去,走到她身边握了握她的手:“是暖和的,你身子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总待在屋子里也不行,我带你出去透透气儿。” 白泠的诊断倒是没有错,纪云舒喝了几服药之后,身子就好转了起来。 月事完了之后,就没什么问题了。 不过赵慎将府中的人事都查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有找到半点线索,便对她很不放心。 纪云舒很不想动弹:“我刚去主院请安回来呢。” 赵慎笑道:“虽然没有查到给你下药的人,但这些日子府中的流言沸沸扬扬的,姚氏是不是没给你好脸色?” “她一向沉的住气,没有好脸色倒也不全是流言的缘故。赵恒总算如她所愿娶了郡主,这些日子却连家都不回,她心情能好才怪。” 说起这个,纪云舒笑的眉眼弯弯。 赵慎道:“我刚回来的时候,见到魏元敏带着人出府了,想不想去看好戏?” “她出府算什么……” 纪云舒话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赵慎的意思,连忙转了口气,“难不成她是去捉奸了?可赵恒现在还在乎这个吗?” 成了亲的女子本就处在弱势,魏元敏就是不想过了,也不可能因为捉个奸就合离。 赵恒现在明显有恃无恐,不然也不会丝毫不给新婚妻子脸面。 第一百八十二章 有了软肋 她这话带了几分嘲讽,赵慎的脸色也变的难看:“爹跟我聊过,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纪云舒瞪大了眼睛:“你确定侯爷脑子没出问题?” 赵慎顿了下道:“我觉得姚氏应该是用什么东西威胁他了。” 正常情况侯爷不能这样安安静静给别人养儿子,还让赵恒顺顺利利的娶了魏元敏。 纪云舒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她能威胁你爹一次,就能威胁两次,你爹应该也不会没有底线的妥协,这个时候她不应该对我动手脚才对。” 赵慎压下心中的怒气,揉了揉她的脑袋道:“是我不好,连累你了,我会去查个清楚,给你个交代。” 纪云舒点头:“别把什么事都怪在自己身上,也说不定对方就是冲着我来的呢。” 赵慎没有说话,只是俯身吻了吻她的眉心。 这明显就是冲着他的子嗣来的,怎么可能跟他没有关系? 捂了好一会儿纪云舒的手才暖和过来,赵慎想到她这些日子坚持习武,身体本来很好,手也很少这样凉,心里更加难受。 直到白泠熬好了药端进来,赵慎亲自看着纪云舒将药喝了,确定她的身体没什么问题,才离开。 等他离开,纪云舒才问兰因:“你一般都在我跟前,看能想起有哪里不对?” 兰因也被吓坏了,她没有想到这么多人看着,夫人竟然还会被下药。 认真的想了片刻才迟疑道:“说起来,夫人最近饮食起居都没有异常,尤其是主院那边,每次去都很小心,若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对,那就是大姑娘来过这么几次。” 纪云舒平时接触到的人和物都是有数的,身边也没有离开过人,想要给她下药,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听了兰因的话,愣了一下才道:“你怀疑大姑娘?可她有什么理由这么做呢?” 这时一直安静守在一边的银叶突然道:“也不是没有动机,侯爷不是说过,世子和夫人如果无子,可过继子嗣继承爵位吗?” 以前不知道赵恒的身世也就罢了,现在正常情况下赵恒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继承爵位的。 那么只要赵慎没有子嗣,他们二房的子嗣就可以过继,然后继承爵位。 这说法让纪云舒的心口突突乱跳:“若是这样说,岂不是赵氏族人都有理由对我下手?” 之前她还觉得侯爷的那句话帮她狠狠地打了赵恒的脸,心中很爽快,可现在看来,这根本就是催命符。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整个侯府的人怕都在盯着她的肚子。 兰因见她还是不愿意怀疑赵芙,有些不忍心道:“别人可接触不到您。” 这话实在很强大,纪云舒再不愿意相信,也不得不承认,赵芙来找她的这几次,确实是有机会对她下药的。 她闭了闭眼:“罢了,咱们能想到的,世子总不至于想不到吧,看他能查出个什么结果来。” 银叶对赵慎十分的不满:“谁知道这背后牵扯着什么腌臜事,这次是下药,下次若是直接下毒,您能躲过吗?” 纪云舒笑道:“生活不就是这样,总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反正她这些日子几乎没有出府一步,对她下手的,总归就是侯府这些人。 另一边,赵慎并没有出府,而是直接去了赵侯爷的院子。 赵侯爷不在主院住,而是住在府中一处偏远僻静的院落。 见赵慎来的时候,还有些意外。 一看到他的脸色,就知道出什么事儿了。 他也没有废话,让赵慎坐下之后就直接问:“怎么了?” 赵慎冷眼看着他道:“赵恒这个便宜儿子,你打算养到什么时候?” 赵侯爷沉默着注视了他片刻才道:“我一直盯着他,除了跟外面那个女人厮混,他并没有做什么。” 赵慎也没有怀疑赵恒,毕竟他现在除了姚若兰没有功夫管别人。 “有人对阿舒下了药,寒凉之物。” 说完这一句,见赵侯爷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他又道,“有人不想我们有子嗣。” 赵侯爷这才明白他的意思,下意识地解释道:“这不仅跟赵恒无关,跟姚氏也不可能有关系,我的人时时刻刻都盯着他们娘儿俩。” 赵慎其实也一直让人盯着这两人,知道是他们动手的可能性不大。 但他想起以前自己坠马,也找不到任何证据,还有许多次自己对赵恒和姚氏下手,他们都能莫名其妙的躲开。 所以即使没有任何根据,他还是会怀疑他们。 “除了他们,还会有谁?” 赵慎冷笑了一声。 赵侯爷想了想,叹了口气道:“也说不准是当初我说的那句你们没有子嗣可以过继子嗣继承爵位惹的祸。” 赵慎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所以这侯府看似平静,其实有不少人包藏祸心?” 赵侯爷没有说话,赵慎装了太久的残废,让府中很多人都心思浮动。 之前还有个赵恒,可他亲口断绝了赵恒继承爵位的可能。 剩下的人,未必不会铤而走险。 他这些年心恢意懒,对府中的人事也没有太多的关注。 人心易变。 见赵慎誓要追究到底,他想了想道:“这事交给我吧,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如何?” 赵慎锋利的眸子盯着他看了片刻,才摇头道:“不敢劳动父亲,我自己查,但我希望不管查到什么样的结果,您都别出来息事宁人。” 赵侯爷听着他这仿佛要嗜血的话,心头一跳:“你心里有怀疑的对象了,是不是?” 赵慎收敛了眸中的冷意,平静地看着他:“这府中满打满算就这么几个人,一个一个查也用不了多少功夫。我倒是要看看,咱们赵家究竟藏着些什么牛鬼蛇神。” 赵侯爷心中涌上不好的预感:“你别冲动,你媳妇儿不是没事吗?对方也没有下狠手,说不定只是试探一下。” 赵慎冷笑:“真出事就晚了,我不知道您竭力想要隐藏的是什么,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能永远保守的秘密。” 只要他想查,就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赵侯爷看着明明温文尔雅,却满身戾气的儿子,知道他是真的动了怒。 谁能想到呢,他竟然真的对那个当初硬塞给他的女子上了心。 只是被下了一点寒凉之物,就像是被触了逆鳞一般。 以前他总担心儿子无心无情,活的没有一丝人气。 可现在有了这样的软肋,也不知对他是好是坏? 第一百八十一章 被下了药 赵慎回想了一下道:“似乎是那时候三弟的身子不太好,二婶怕换了地方对孩子不好,就留了下来。后来这些年,二婶又说孩子慢慢大了,外面怎么也比不上京城,为此还特意给二叔纳了个妾。这些年就是那个妾室一直跟着二叔,照料起居。” 纪云舒问:“那妾室一直都没生孩子?” “没,说是怀过,但没生下来,还伤了身子。二叔说自己已经有儿有女,也不在意这个。” 纪云舒笑了一下:“这样说起来,你们家的男人还挺深情的。” 这话一出口纪云舒就意识到了不对,倘若真的深情,怎么会十几年如一日的夫妻两地分居呢? 除非二叔深情的不是自己的妻子。 那估计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纪云舒好奇地问赵慎:“你见过二叔那个侍妾吗?她长得很好看吗?二叔是不是很喜欢她?” 赵慎见她刚刚还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说起这个一下就来了精神,无奈地敲了敲她的脑门:“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关注二叔的侍妾?” 纪云舒捂着自己的脑门讪讪道:“我就问问,你做什么这样古板,真无趣。” 赵慎简直拿她没有办法:“好了,这事儿我会去查,你就别盯着二叔的侍妾了,她多年不在京城,应该扯不上关系。” 纪云舒也知道整件事里问题最大的二夫人秦氏,而赵慎之前也没有注意过秦氏,便也没有抓着他继续问。 第二日纪云舒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昨日隐隐作痛的肚子好了许多,不过还是没什么精神。 用早膳的时候发现赵慎还没有出门,奇怪地问他:“你怎么还没走?” 到了年底,京兆府的事情也不少,赵慎这些日子起早贪黑的,比现代朝九晚五的社畜还忙。 赵慎道:“不急,我让人叫了大夫,一会儿帮你把个脉。” 纪云舒听他这话就明白了,他是不放心自己,打算盯着大夫把完脉才走。 虽然这身体之前来大姨妈的时候没什么不舒服,但对纪云舒来说偶尔腰酸背痛,没有精神,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她今日就好了很多,若不是赵慎坚持,她压根不会叫大夫。 说话间大夫就来了,是纪云舒自己医馆的大夫,还有白泠也一起来了,这些日子她都在医馆帮忙。 白泠是知道纪云舒的身体状况的,听到纪云舒来了月事身体不适,也有些诧异,一般女子是出嫁前来月事不舒服,出嫁后尤其生完孩子会好一些。 他们家夫人怎么反过来了? 白泠先给纪云舒把了脉,奇怪道:“夫人是什么时候受了寒,还是用过什么寒凉之物?” 纪云舒没想到会诊出这样一个结果,茫然道:“没有啊。” 自从天冷了,她恨不能天天待在屋里不出门,入口的东西都是经过仔细检查的,怎么会有寒凉之物? 绿如和兰因也摇头:“夫人这些日子几乎没怎么出过门,吃的东西我们都仔细验看过,并没有什么寒凉之物。” 白泠让开位置,让与她同来的另一位大夫给纪云舒诊脉。 这位大夫是一尘一手教导出来的,本身也颇有天赋,这些日子已经成了医馆的主治大夫。 他给纪云舒把了脉,得出了跟白泠一样的结论:“若不是受寒,就是吃了寒凉之物,不过问题不大,先吃几副药看看。” 赵慎听到这个结果,脸色沉了下来,让大夫去开药。 纪云舒见他气压低的仿佛要杀人,便将身边的人都打发了出去,凑到他身边道:“别这样,大夫不是说没事儿吗?喝几服药就能好。” 嘴上这么说,但纪云舒也清楚,这算得上大事了,她很确定自己没有受过寒,也就是说她在这么多人的重重保护之下,被人下了药。 赵慎神色凝重:“以后让白泠在你身边伺候,入口的东西都先让她检查一遍。” 纪云舒点头:“好的。” 他不说她也会这么做,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命更重要。 有人能在她吃的东西里放寒凉之物,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放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药呢? 想到这里,她不解地问:“既然都下药了,为什么不放点毒药,费这么大劲就为了让我来月事的时候难受一点?” 赵慎摸了摸她的脸颊,面上的寒意化了一些,语气却森冷:“你没怀孕,才没事的。” 刚怀孕的妇人如果碰了寒凉之物,那孩子大抵是保不住的。 赵慎只要一想到这个,眼底便一片冰冷。 对方是冲着他们的孩子来的。 纪云舒见他身上嗖嗖冒冷气,抓着他的手安慰:“我这不是没怀孕吗?这东西对我也造不成什么影响,以后小心些就是了,你别这么吓人。” 赵慎发觉她的手有些凉,反握回去帮她捂着手道:“那也要查清楚的,这样的隐患不除,谁知道什么时候又会中招。” 纪云舒也是这个意思,她想了想没什么头绪道:“之前都没什么异样,应该就是最近的事儿,我最近几乎没有出过门,吃食也都是经过验看的,实在想不出来是怎么中招的。” 她的日常起居赵慎都是清楚的,身边伺候的基本都是太后亲自挑选的。 赵慎一时也想不出来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他蹙着眉问:“你不是隔三差五的会去主院请安吗?没有什么异常?” 纪云舒摇头:“去主院的时候,我都会格外小心,尤其是魏元敏嫁进来的这些日子。” 魏元敏虽然有点心计,但还是被长公主宠的有些头脑不清醒。 在她面前总会不自觉流露出迟早会将她踩在脚底的那种优越感和高高在上。 如果是以前赵慎装残的时候,她有这种想法还能说的过去。 可现在,眼看着赵慎前途无量,魏元敏哪里来的这种底气? 光凭这一点,纪云舒就能断定,长公主一定跟她说过什么,比如保证长兴侯府的爵位一定会是赵恒的。 在这样的前提下,纪云舒去主院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可除了姚氏,还有谁会不希望你怀孕?” 纪云舒反倒觉得不太可能是姚氏:“她一向谨慎,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动手脚?” 说起这个,纪云舒想起了另外一件事,“父亲不是已经知道赵恒的身世了吗?为什么这么久都没个动静?难不成觉得反正儿子已经养大了,闹出来大家都没脸,不如继续捂着?” 第一百八十章 背后有阴谋 她实在没什么力气。 这身体在宫里的时候被太后养的极好,月事一向准时,而且不怎么肚子疼。 之前几次来她也没觉得什么,可这一次,不仅提前,还腰酸腹痛。 赵慎看她实在难受,便问:“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这月事好好的怎么会提前?” 纪云舒摇头:“月事提前推后都是有的,现在也晚了,明日再说吧。” 赵慎点头出去了,过了一会儿,端了一碗酒酿小汤圆进来道:“绿如专门为你做的,说是对身体好,你吃点儿。” 他说这就舀了一勺小汤圆递到了她嘴边。 纪云舒原本没什么胃口,见此只好张嘴,在赵慎的投喂下吃了小半碗汤圆。 赵慎这才放心,出去草草用了晚膳,又过来陪她。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小半碗酒酿下肚,纪云舒觉得身上暖和了起来,肚子也没那么疼了。 她刚睡醒,也睡不着,就拉着赵慎说起了话。 “你知不知道二婶到底怎么回事?明知这婚事不妥,还这样迫不及待的订下?” 赵慎摇头道:“今日的事情太突然了,我也没有想到二婶会突然就将婚事订下,连父亲和姚氏好像也不知情。” 纪云舒闻言皱紧了眉头,这就更奇怪了,侯府没有分家,赵芙的婚事大房就是不插手,也该有知情权的。 赵慎伸手抚了抚她的眉心道:“你也不用太操心,反正婚事已经订下了,二房的事情,咱们也不好管太多。” 纪云舒靠在他怀里叹气:“我是心疼大妹妹,好好的一个姑娘,也不知二婶是怎么想的?” 赵慎一手覆上她的小腹,轻轻地帮她推揉,同时道:“你不用想太多,人各有命,二婶执意如此,谁也没办法。” 他的手掌温热,随着他的推揉,她腹部的酸痛好了许多,有些不解道:“到底是赵家的姑娘,如果可以,你还是好好查查吧,我总觉得这事儿透着股诡异。” 赵慎道:“我知道,成安伯府那边还在查,现在看来二婶这里也有问题,一时半会儿怕是不会有什么结果,不过这婚事虽然订下了,也不是立马就要娶过门,还有时间。” 纪云舒点头,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赵慎不太想提这事儿,转了话题道:“皇上已经让人送了圣旨去北地,今年元旦岳父和大哥都不会回来了。” 这事儿赵慎之前就说过,纪云舒心里也有准备,只是听到确实的消息,还是不免有些失落。 “是漠北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赵慎道:“根据咱们在漠北的探子送回来的信息,漠北今冬格外寒冷,还下了几场大雪,不少人和牛羊都被冻死了。遇上这种情况,他们一般都不会安生。让岳父和大哥留在边境,也是保险起见。” 纪云舒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一尘道长那边有信送回来吗?有没有什么新的进展?” 在父兄那里她帮不上什么忙,只希望有办法改进武器,这样打起仗来胜算也更大一些。 赵慎笑道:“一尘道长那边没什么消息,倒是孟天枢,叫了几个跟他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到了泉州,几人合力改进了他那张弓弩图,并做出了成品,已经呈到了御前,皇上让人秘密打造了一批,很快就会送到北地。” 听赵慎这样说,纪云舒就知道这弓弩的威力一定极强。 总算听到一点好消息,她心情也好了起来:“皇上有心了。” 赵慎道:“如今朝堂是什么局势你也清楚,皇上真的已经尽力了。” 纪云舒抬眼看了看他:“你不会觉得我会怪皇上吧?其实我也清楚,他坐在那个位置上,有很多的身不由己,自己都活的那样憋屈,哪里还有心情顾及别人?” 这半年她也能看到,皇上是真的不容易。 随时面临各种刺杀,毒杀和各种阴谋算计,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戴着面具,很难看清楚哪个能信,哪个不能。 赵慎是真的同情皇帝:“你说的不对,皇上是不管自己怎么憋屈,都得顾及别人。” 纪云舒细想了一下,发现确实是如此,心头的那点郁气也就散了。 她转而问:“最近是不是太平静了点?那些人都没什么动静了吗?” 好像自从卢凝霜离开之后,京城就安稳了许多。 宫里最近也没什么动静了。 赵慎不知在想什么,淡淡地嗯了一声:“我顺着卢凝霜清除了一批探子,宫里皇上和皇后都很谨慎,淑妃也送出了宫,那些人藏着还来不及,哪里敢露头。” 纪云舒笑了笑:“突然没了动静,还怪不习惯的。” 赵慎道:“也说不准在背后谋划什么大事呢,大妹妹的婚事,不就是一桩?” 纪云舒诧异地看他:“你之前不是还说不知道怎么回事吗?这就认定背后有阴谋了?” 赵慎见她懒洋洋地靠在自己怀里,一副不爱动脑子的样子,却还是很敏锐,捏了捏她的鼻子:“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这事儿明显有点古怪,说到底问题只在二婶一个人身上。” “能让她不顾女儿的终身也要将人嫁到陈家,最大的可能,是她有什么把柄落在了陈家人手中。” 纪云舒想起赵芙说前几日陈家有人来跟秦氏单独见了面。 这样一来,赵慎的这个猜测很合理。 赵慎道:“这其中有两个问题,一是陈家用威逼的手段娶大妹妹,是为了什么?二嘛,就是二婶的这个把柄,我想不管是什么,那八成是桩极大的丑闻。” 经赵慎这么一说,纪云舒的思路陡然清晰了起来。 她之前其实也隐隐有些猜测,毕竟二夫人实在有些奇怪,成天诵经念佛,却丝毫不顾及自己女儿的意愿,明知男方有问题,还坚持订下婚事。 赵芙说她这些日子的异样,就是花更长的时间在佛前。 这很有可能是在愧疚,甚至忏悔。 想到她已经在府里守着青灯古佛过了很多年,纪云舒忍不住问:“侯府没有老夫人,二叔去外地任职,为什么不带二婶一起去?” 一般人家出现这种情况,是家里有老人需要照料,或者需要管家。 可秦氏一不需要奉养老人,二不需要管家理事。 不跟着丈夫去任上,反而留在家里吃斋念佛,这就很奇怪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公布婚事 赵慎奇怪地道:“又不是我嫁,我赞不赞成有什么关系?他就是什么都好,大妹妹不喜欢也算不得良缘。” 他虽然避开了纪云舒的问题,但这个回答,也没什么毛病。 但这个世上,有多少姻缘是出于两情相悦呢? 不过纪云舒也明白,她最多也就能帮忙排下雷,这婚事成不成终归要看二夫人和赵芙自己。 纪云舒以为对赵慎来说,查个伯府世子并不是什么难事,却不成想,到了赵芙及笄那日,也没有消息。 赵芙的及笄宴纪云舒自然也得盛装出席,兰因一大早就将她叫了起来。 用早膳的时候绿如进来回话:“大姑娘那边打发了个丫鬟的问话。” 她抬头看赵慎:“你该不会是忘了吧?” 赵慎扶额:“怎么会?只是这事儿……有点麻烦。” “怎么麻烦?” 纪云舒有些意外,赵慎在她眼里是个很靠谱的人,但凡他答应的事情,一般都能做到。 能让他说出麻烦两个字的,可想事儿确实不顺利。 赵慎沉吟了片刻才道:“陈佑这个人确实好男风,不仅跟身边的小厮不干净,就是在外面也多有胡来。之前秦奉唯在相国寺抓兰亭,就抓到了他身边的小厮易容,那其实是清风馆的一个小倌。” 纪云舒之前也疑惑陈佑身边的小厮为什么会易容,没想到这人去寺院相亲竟然还随身带着小倌。 “既然如此,将事情告诉二婶和大妹妹也就是了,有什么麻烦的?” 如果秦氏真的疼爱女儿,那肯定不能答应这婚事。 这事儿也就跟他们没有关系了。 赵慎摇头道:“陈佑不足为虑,但我查了成安伯府,有些不对劲。” 纪云舒睁大了眼:“果真是冲着你来的?” “目前还没有查明白,不过将陈佑的事情告诉二婶也就够了,这婚事能不结就不结吧。” 纪云舒点了点头,任何一个当母亲的,知道这种事都不可能将女儿嫁过去的。 纪云舒让绿如去给赵芙送信。 本以为事情就到此为止了,却没想到及笄礼办完后,二夫人秦氏当着众宾客的面公布了赵芙跟成安伯世子订亲的事。 纪云舒看着秦氏略显淡漠的神情和赵芙强忍着没有哭出来的样子,心中莫名觉得荒谬。 可她什么都不能做。 等到一切结束,宾客散尽,纪云舒才找到机会独自见赵芙。 没有了外人在场,赵芙再也忍不住,扑到纪云舒的怀中就哭了起来。 纪云舒没有办法,只好先将赵芙带回了琼华院。 等赵芙哭完,让她洗了脸,收拾妥当,才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人给你传话了吗?你没将陈佑的事情告诉你娘?” 听她说起这个,赵芙又忍不住哽咽了起来:“我说了,可我娘说……说那些不过是男子取乐的玩意儿,以后成了婚,自然就改了。就算不改也没什么,横竖那些人也生不出子嗣来,对我没什么威胁。” “这是什么话?” 纪云舒一般就是对长辈有什么不满,也不会直接表现出来,以免落人话柄,可秦氏这话说的实在让人心头起火。 明明知道男方有不良嗜好,还非要将女儿嫁过去,这是脑子里进水了吗? 赵芙又不是嫁不出去,凭着侯府现在的局面,就是再往上找也不是不行。 纪云舒琢磨了半晌,直觉这其中不太对劲。 她问赵芙:“我记得咱们家跟成安伯府并不亲厚,往常也没什么交情,你娘怎么会想起跟他家结亲的?” 赵芙摇头:“我也不知道,去相国寺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是去相亲的,我娘跟我说的时候,我就不乐意,但我娘说她都是为了我好。” 见赵芙哭过之后便一副认命的样子,纪云舒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但她还是觉得事情有些奇怪。 “你好好想想,你娘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尤其是跟陈家交往的时候。” 婚事已经订下,赵芙心里没了指望,一时也有些茫然,听到纪云舒的问话,便认真的想了会儿。 半晌才道:“我娘平日里没什么事儿,就在自己屋子里抄经念佛。若说有什么异常,就是这些日子礼佛的时间更长了,除了一日三餐,几乎什么都不做。” 纪云舒眯了眯眸子,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会整日抄经念佛呢? “至于陈家那边,前几日派了个老妈妈来,我娘独自接见的,我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可能跟今日交换庚帖,公布婚事有关。” 赵芙说完这些,有些期待地看着纪云舒:“大嫂,我该怎么办?” 纪云舒也觉得事情有些棘手,关系到赵芙的一生,她不知道自己插手是不是对的。 但对上她充满期待的眼神,只好道:“想办法从你娘那里套套话,弄清楚为什么一定要跟陈家订亲。” 赵芙的眼底闪出希望的光:“我知道了,多谢大嫂。” 她离开后,纪云舒才有些疲倦地坐到了软榻上。 宴会虽然是魏元敏操办的,可今日来的女眷多,她自然也得热情接待。 对着长辈平辈晚辈都得笑,她的脸差点僵掉。 脑子里虽然想着事儿,但靠着暖融融的熏笼,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屋里点起了灯。 赵慎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坐在她边上看书。 纪云舒揉了揉眼睛问:“什么时候了?” 赵慎给她倒了一杯水:“已经过了酉时,我听兰因说你回来没一会儿就睡了,怎么困成这样?” 纪云舒刚醒过来,脑子还有点懵,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水,又躺了回去:“迎来送往的折腾了一天,能不累吗?” 赵慎已经习惯了她时不时的胡说八道,听到这话笑了下:“什么迎来送往,又瞎说。” 纪云舒撇了撇嘴没说话。 赵慎看她这个样子,拉了拉她道:“起来活动一下,该用晚膳了。” 纪云舒不想动,推了推他道:“我不饿,不想吃,你去吃吧。” 赵慎刚还以为她不爱动弹是刚睡醒的缘故,现在看她懒懒的,没什么精神,不由伸手摸了摸她的脑门:“没发热,是哪里不舒服吗?” 纪云舒见他一定要问到底,没好气道:“是来月事了。” “你的月事不是还要几天才来吗?” 赵慎的记性好,纪云舒的月事也一向规律,他记得日子还没到。 纪云舒翻着白眼道:“我也不知道怎么突然提前来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快去用晚膳吧,别在这里跟我歪缠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你赞成这婚事吗? 赵慎顿了一下才道:“今年情况特殊,边境也不安稳,你父兄……可能不能一同回来。” 纪云舒这些日子没有关注朝堂的事情,自然也不知道边境的事,听到他这么说,不由问:“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赵慎见她主动问起,便温声道:“今年天冷,北地的日子不好过,漠北那边也异动频频,皇上的意思是,岳父和大哥最好守在北地。” 其实记忆中父兄也不是年年都回来的,只是现在的局势特殊,尤其是雍王在京城的很多行动受挫,她便更担心北地那边。 她愣了片刻,才道:“我知道了。” 赵慎知道她不放心,便道:“岳父和大哥都很厉害,如今皇上信任他们,那些人也没有机会可趁,不会有事的。” 纪云舒知道自己担心也没什么用,有了肃州的事情,父兄对漠北一定会警惕起来,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用完晚膳,赵慎也没有去书房,而是将公文带到了暖阁里,边看边陪着纪云舒。 这是他最近才养成的习惯。 纪云舒折腾胭脂水粉遇到了大难题,那就是没有足够的鲜花。 侯府倒是也有暖房,专门培育鲜花,但就那么几盆,成本高还精贵,根本不够她祸害。 所以她只好先研究护肤品,需要用到鲜花的先搁置。 反正已经到了年底,这铺子一时半会儿也开不起来,怎么也要等到明年春暖花开了。 所以她这些日子都在倒腾护肤品。 冬天嘛,天气冷,面霜护手霜都用得着,不卖也可以自己用。 她现在用的香膏还是宫里带出来的,就是觉得不够滋润,还有点腻,味道也不合她的心意,就想办法改良了一下。 今日刚做好两盒,她洗漱过后,先在自己脸上和手上用了,觉得效果还不错。 转头见赵慎修长白皙的手指握着书卷,在屋里灯光的映照下,如釉色莹润的白瓷。 她忍不住凑到赵慎跟前,给他的手也抹了香膏。 越看越觉得赵慎的手好看,她笑问:“你怎么不戴戒指?” 他的手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但纪云舒却莫名觉得如果戴一个碧玉戒指,一定很好看。 赵慎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手被她抓着摸来摸去,还痴迷地看着,不由心猿意马起来:“戴着东西累赘,你喜欢的话可以找一个给我?” 纪云舒闻言当真琢磨起来:“我那些你应该都不合适,回头我找块好看的玉料,专门让人给你打一只戒指,你的手这样漂亮,戴上一定好看。” 赵慎柔声道:“好。” 纪云舒兴致勃勃地就想去找玉料,但被赵慎拉了回来:“急什么,你现在找出来,也得明日才能拿去给师傅做。” 纪云舒:“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嘛。” 她本来还打算等父兄回来,但听到赵慎说父兄可能不会回来了,又觉得在京城没什么意思。 便问赵慎:“我能去庄子上住一些日子吗?” 赵慎将她抱到怀中:“再等几日好吗?马上就到年底了,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 纪云舒本是打算一个人去庄子上住些日子的,但听他这么说,也就没说什么。 笑了笑道:“也行,过几日就是大妹妹的及笄宴了,我不在也不好。让二婶以为我对二房有什么意见就不好了。” 说起这个,纪云舒又想起了赵芙的事。 索性将赵芙今日的来意说了一遍:“二妹妹是怀疑成安伯世子是个好男风的,但没有证据,而且这也不是什么正经不能结亲的理由,你觉得呢?” 赵慎看了她一眼道:“她不愿意让二婶拒了便是,横竖也没订下来,费那个劲儿做什么?” 纪云舒:她虽然也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儿,但没想到在赵慎这里,根本就不是个事儿。 “大妹妹好歹是二叔的嫡女,你做哥哥的,怎么这样不上心,就不怕她错失良缘?” 赵慎漫不经心道:“她不愿意,算什么良缘,你应该直接问她是不是心里有人了,然后跟二婶说明,是好是坏让他们自己拿主意。” 纪云舒明白了,赵慎跟兰因一样的想法,不想插手这种事。 她想了想道:“不管怎么样,大妹妹跟我张口了,我总不好什么都不做,你好歹让人查查成安伯世子是不是有什么不妥?对方突然着急订下婚事,说不准还是冲着你来的呢。” 毕竟赵芙说了成安伯府是最近才突然催着要订亲的,最近侯府最大的变化,就在赵慎身上。 赵慎想了一下,觉得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不过还是对纪云舒道:“你倒是对她好,我记得你们的关系也没有多好。” 纪云舒的态度一开始就明明白白,跟府上所有人都只维持面子情就行了。 连对他,也似乎随时都能抛弃离开。 想到这些,赵慎有些堵心。 纪云舒笑道:“她是个挺好的姑娘,有自己的主意,也能付诸行动,就算改变不了什么,至少努力过了。” 赵慎应道:“行,我明日就让人去查,其实也是你们想多了,二叔常年在外任职,二婶将这一双子女视若珍宝,哪怕没有证据,大妹妹不愿意的话,她也不会勉强的,不然她的婚事早订下了,何至于拖到现在。” 纪云舒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可想到赵芙连提都不敢跟母亲提,又觉得不太对劲:“二婶平日对大妹妹很严厉吗?” 赵慎摇头:“我对二婶其实没什么印象,二叔总是不在,二婶不爱露面,小时候也只有在年节的时候能见一两次,后来我出了事,也躲在院子不出去,见的就更少了。” 纪云舒有些诧异,他这意思是两人在一个府里住着,却愣是好几年都见不着一次? 纪云舒想起自己嫁进侯府半年多了,也没见过这位二婶几次,不由生出了好奇。 “那大妹妹的事儿,我要不要去跟二婶说一声?”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管怎么样,最后的决定权都在秦氏手上。 赵慎沉吟了一下道:“不着急,大妹妹不是说及笄宴之后才会订亲吗?还有几日的功夫,我先派人去查一个成安伯府和陈世子。你现在就听大妹妹说了几句,连真假都不知道,空口白牙的跟二婶说,她能信吗?” 纪云舒忽而眯着眼问:“若他除了跟小厮厮混,没有其他问题,你赞成这婚事吗?” 第一百七十七章 赵芙的来意 见赵芙吞吞吐吐,纪云舒只好道:“大妹妹有什么事儿可以直说,能帮的我定然会帮。” 赵芙来的时候原本就打定了主意要跟纪云舒说,话到了嘴边也就不再迟疑:“大嫂还记得之前我们去相国寺吗?” 纪云舒当然记得,还颇为记忆深刻,就是在相国寺里,她救了兰亭,拿到了那个账本,惹出了后来的一堆麻烦事。 姚若兰也是那个时候失踪的。 现在看来二房夫人带赵芙去是为了相看。 她点了点头。 只听赵芙继续道:“那次我娘带我去相看了成安伯的世子,后来我一个人闲着在后山逛时,看到了他……” 说到这里,她满脸羞红,见纪云舒不解地看过来,低声道,“看到了他跟身边的一个小厮举止亲密。” 纪云舒突然想起他们下山的时候,不知谁提了一嘴,成安伯世子身边的一个小厮易容被抓了出来。 小厮。 纪云舒顿了下问:“这样的事情你怎么不告诉二婶?她那样疼你,知道后一定不会让你嫁的。” 赵芙摇头:“口说无凭,何况只是跟小厮举止亲密,并不难解释,我难道能咬死了他们就是那种关系?就算是,这种事在京城世家子弟中也不少见,哪里能影响到娶妻生子?” 纪云舒知道她说的是对的,一时无言。 赵芙苦笑:“我只是自己心中憋闷的慌,想着大嫂是女中豪杰,必不会嘲笑我一个闺中女子操心自己的婚事,所以才来找您说说,您听过就算了,不必放在心上。” 纪云舒知道她是说自己当初果断换婚的事儿,难怪她后来看自己的眼神总是不免崇拜,便笑道:“我算什么豪杰,不过是被逼无奈罢了。妹妹既觉得成安伯世子不妥,横竖婚事也还没有定下,未必就没有转圜的余地,回头让世子去查查,说不定能发现他其他不妥的地方。” 这世道对女子过于严苛,嫁人相当于二次投胎,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了,纪云舒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小姑娘被推入火坑。 她对好男风没什么意见,但既然如此,就别祸害小姑娘了。 赵芙知道纪云舒无意跟侯府的人亲近,自嫁进来从没有到各处去走动,只维持着面子情。 今日来实在是走投无路,纪云舒便是不肯帮她,她也是能理解的。 毕竟她连自己的母亲都不敢指望。 却没想到会峰回路转,不由喜的流出了泪:“多谢大嫂。” 纪云舒帮她擦了擦眼泪,安抚道:“你既叫我一声大嫂,你的事我自然不能不管。放心吧,只要成安伯世子有不妥,别说是我,就是你大哥也不会同意这婚事的。” 赵芙眼泪止不住,面上却是带着笑。 纪云舒见她如此,也不多劝。 这一看就是憋的太狠了,好好发泄一下就好。 良久赵芙才擦干眼泪不好意思道:“让大嫂见笑了。” 纪云舒道:“你可是咱们家这辈里头一个姑娘,金贵的很,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总要挑个满意的才行。你说出来是对的,回去跟你娘也说说吧,她那样疼你,总是希望你以后过的好的。” 小姑娘被教的太板正了并不是好事,心里有事不敢跟大人说,最后委屈的还是自己。 赵芙想了想觉得纪云舒说的对,她跟大嫂都能说的事,跟母亲有什么不能说的? 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母亲不信她的话,已经要给她订这门亲事。 但……万一呢? 想到这里,她皱了下眉道:“其实去相国寺那会儿也才刚相看,我娘原本不着急的,可最近这些日子,成安伯府却频频催促,想要尽快将这婚事订下。” 听到这个,纪云舒看向赵芙:“你是觉得对方这样着急,是有什么蹊跷?” 赵芙看着纪云舒道:“大嫂怕是不知道,您和二嫂相继嫁入咱们家,已经够引人侧目了,如今大哥的腿好了,还做了京兆尹,咱们家更是水涨船高。不只是我的婚事,就连三房的几位妹妹也有不少人打听呢。” 纪云舒了然,长兴侯府本身在勋贵圈中的口碑就不错,府里人口简单,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她和魏元敏的出身都算是贵女圈里顶尖的那一拨。 再加上赵慎显然是皇上的心腹,未来要得重用。 长兴侯府的姑娘可不就比以前行情好了吗? 她笑道:“这是好事,哪怕对方是看中了咱们家的权势呢,只要你父兄屹立不倒,你就不用担心自己受委屈。” 赵芙却没有那么乐观:“我看的出来,成安伯世子眼里根本没有我,对这婚事也不热衷,突然这么着急要定亲,我觉得没那么简单?” 纪云舒没见过人,不好妄下评论,便道:“放心,这事交给你大哥,不管有什么猫腻,保管给你查出来。” 赵芙羞涩地低下了头,想说谢又想起自己已经说了好几遍了,有些不好意思。 等她告辞离开了,兰因才道:“这是二房的事,连姚夫人那边都没有插手,夫人真的要管吗?” 毕竟是隔了房的,又是关系终身的大事,若是有个不好,出了力说不准还要落埋怨。 姚氏就聪明的很,除了自己儿子的婚事,别的一概不管。 纪云舒叹了口气:“她一个小姑娘不容易,能对我张口想必也是鼓足了勇气,说到底也不用我做什么,跟世子说一声就行了。” 兰因觉得自家主子就是太善良了,这种事一般人都不会沾手的。 不过想想纪云舒说的也对,她便没有再劝。 倒是绿如拿着一个精致的荷包道:“大姑娘也算有心了,这应该是她自己绣的。” 纪云舒接过去看了看,发现是个十分漂亮的荷包,一看就知道下足了功夫。 赵慎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外面下了点雪沫子,他将大氅脱掉,在外间烤了会儿火,等身上的寒气散了,才进暖阁。 纪云舒见他回来,收拾起自己手上的事情,叫绿如摆饭。 赵慎道:“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这几日的事多,回来的晚,你不用等我。” 纪云舒道:“每日待在屋子里不动弹,都不觉得饿,一个人吃饭也没意思。” 赵慎走到她的身边道:“虽说天冷,但你也该出去走走,总待在屋子里不闷吗?” 纪云舒道:“我这几日有事,等忙完父亲和哥哥也就该回来了,到时候我能回家住些日子吗?” 第一百七十六章 透过现象看本质 她拿姚氏继室的身份说事,魏元敏虽然心中不忿,但也终究没敢说什么。 在京城一众继室里,姚氏算是出了名的温良贤淑,就是赵慎娶了媳妇之后,也是人人称赞的好婆母。 看纪云舒的日子过的多舒坦就知道了。 但她不是傻子,哪有继母真的会对原配留下来的嫡子比自己的儿子好? 她不清楚赵慎的腿是怎么在残了十几年之后突然好起来的,可这其中一定有隐情。 她刚嫁进来,对府上众人的关系都一知半解,多说多错。 于是笑道:“大嫂说的是,在母亲身边尽孝是我应该做的。” 纪云舒没有想到她会服软,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见她一副新媳妇刚进门那种低眉顺眼的样子。 心道难怪这两日她跟赵恒那里没有动静。 看样子是出嫁前长公主找人好好教导过。 她也懒得一直说闲话,便问:“弟妹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魏元敏道:“是这样的,我今日去请安的时候,母亲说起大妹妹的及笄日快要到了,毕竟是侯府的大姑娘,及笄礼不能寒酸了。只是眼下到了年底,家里事情多,母亲有些忙不过来,就将事情交代给了我,我一时没个主意,想问问大嫂的意思。” 纪云舒了然,这是试探她对管家的态度。 她没有半分迟疑地道:“弟妹是长公主亲自教导的,什么大事没见过,办个及笄宴还不是手到擒来?母亲既交给了你,你好好办就是,有什么为难的,母亲想必会不吝赐教,我就不瞎掺和了。” 魏元敏见她没有丝毫不满,一时也想不明白她是真的对管家的事没兴趣还是装的。 毕竟嫁过来半年多的世子夫人不管家,她这个刚进门的二少夫人已经开始管事,怎么看都有些打脸。 纪云舒不在乎她怎么想,管家是不可能管家的。 赵侯爷才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看起来身体康健,再活个几十年没有问题。 这爵位暂时落不到赵慎头上,她着什么急管家。 出力不讨好,就是个免费的劳动力。 魏元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又闲话了几句就离开了。 听出她来意的兰因笑道:“这侯府的爵位以后是世子的,二少夫人争着管家做什么?” 纪云舒闻言看着她愣了愣。 兰因不解道:“您做什么这样看着我?” 纪云舒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很聪明。” 能够一眼透过现象看到本质。 魏元敏这样做,自然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才会是这府中日后的女主人。 兰因被她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不过纪云舒说的没错,她的确聪慧,所以也想到了魏元敏这样做的理由。 她压低了声音问:“是不是长公主会帮着二公子夺取爵位?” 纪云舒看着她警醒的样子,好笑道:“在咱们自己的屋子里,你这样小心做什么,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不然你以为姚氏费心让赵恒娶魏元敏是为了什么?” 兰因一开始还真没想这么深:“我还以为是咽不下被您退婚的气,想找个身份尊贵的压您一头呢。” 纪云舒道:“这个原因肯定也是有的,不过姚氏那样的人,能安安稳稳走到今日,全靠算计。对她来说,那口气没那么重要。” 说起这个,纪云舒倒是有点好奇姚氏是怎么让侯爷闭嘴的了? 被算计的死了心爱的妻子,被戴了绿帽子,给别人养了十几年的儿子。 侯爷竟然还能安然接受。 这侯府的人可真有意思。 魏元敏是长公主唯一的女儿,自然是经过精心教导的,回门过后,很快就操办起了赵芙的及笄宴。 府上的人虽然奇怪既然夫人要放手中的权力,为什么不是交给世子夫人? 但姚氏管家有方,些微的流言很快消弭。 魏元敏有夫人的支持,本身手段也不弱,很快就将手下的人事理顺。 所以听到赵芙来找自己,纪云舒还有些奇怪。 天气冷,她懒得动弹,就将人请进了暖阁。 赵芙见她穿着一身家常衣裳,正坐在桌前画什么东西,上前行了一礼道:“可是我打扰大嫂了?” 纪云舒让人将桌子上的东西收了,上了茶点道:“我也是闲来无事,找点事做好消磨时间,大妹妹来跟我说说话正好,可是有什么事儿?” 赵芙在她对面坐下道:“也没什么事儿,就是闷的慌,想着大嫂这里清闲,来坐坐。” 纪云舒清楚她肯定是心里有事才来找自己的,但她不说,纪云舒便装不知道,随口跟她闲聊。 赵芙是个典型的大家闺秀,跟纪云舒其实也不算太熟,自然没有多少话说,几盏茶过后,渐渐不好意思地说出了来意。 “我母亲帮我相看好了,及笄宴之后就要定下,我这心里总是不安。” 纪云舒心里估摸着也跟亲事有关。 其实之前赵芙就隐隐在她面前透露过对婚事的不满。 但纪云舒不太想多管闲事。 也不知赵芙怎么就认准了自己,非要将这种事跟自己说。 她直白地问:“我看妹妹的意思是不情愿二婶相看好的人,可是心里有人了?” 赵芙被吓了一跳,良久还是嗫嚅道:“没有的,我只是……心里有些害怕。” 纪云舒知道她没有说实话,但这个时代姑娘的名声何其重要,她不敢将心事和盘托出也能理解。 她仔细观察之下发现,这姑娘穿着冬日的厚衣裳,看起来却还比之前单薄,不过几日没见,瘦了不少。 眼底有些乌青,脸色也略显憔悴,可见心中煎熬。 想到自己刚嫁进来的时候,她是第一个向自己流露善意的人。 一时心中有些不忍,便柔声道:“大姑娘觉得这婚事哪里不妥,可以跟我说说,我说不准能帮上什么忙?” 赵芙迟疑了一下才又开口道:“我娘帮我相看的,是成安伯世子陈佑,我见过他一次,觉得……” 纪云舒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人,不过京城就这么大,就这么些人,听过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抛过这一茬,她脑子里琢磨了一下这婚事,侯府二房嫡女配伯府世子,也算合适。 但也称不上是高嫁,成安伯府的爵位也就到这一代了,赵芙却父兄得力。 二叔在外任职多年,现在是四品知府,颇有政绩,升迁是迟早的事。 赵芙的亲哥哥已有功名在身,明年科举就要下场,高中的几率很大。 而赵慎,明显是皇上的心腹,前途无量。 赵芙家里有人撑腰,二婶选这门婚事眼见得是下了功夫的,并没有用女儿攀附权贵的意思。 赵芙却这样焦虑不安,到底是为什么? 就算有心上人,不能跟家里好好商量吗? 第一百七十五章 我答应你不会放过她 但认真想的话,生活很多时候其实谈不上喜不喜欢,她现在的日子比预期已经好上太多。 赵慎对她简直称得上纵容,从不干涉她的事情,还能在需要的时候提供帮助。 纪云舒抱着赵慎的脖子亲了一口道:“我做的事情,都是喜欢的。” 她眉眼带笑,肌肤白皙润泽,在灯火下仿佛在发光。 赵慎被她这么一勾,也没有功夫想什么共同兴趣了,揽着她的腰狠狠地亲了回去。 两人在榻上闹了一会儿,绿如已经带人摆好了饭。 纪云舒见桌上有一道乌骨鸡汤,汤色清亮,放了桂圆、红枣和枸杞,看起来就很好喝。 她尝了一口,味道鲜美中透着清甜,一点都不腻,不由眼前一亮:“这道汤不错,比往常那些味道不一样。” 绿如笑道:“这不是咱们府里的厨子做的,是世子刚刚带回来的,味道自然不一样。” 纪云舒没想到赵慎竟然会给她带汤回来,不由看过去。 赵慎这会儿不饿,没有动筷子,只盛了一碗汤慢条斯理的喝着,见她看自己,便道:“今日跟人去吃饭,觉得这个汤不错,就多要了一份。” “多谢你惦记,确实很好喝。” 纪云舒笑的眉眼弯弯,又盛了一碗汤喝起来。 反正已经晚上了,她也不想吃太多,喝这个鸡汤正好。 赵慎想起以往她从不避讳自己的公事,总会多问几句。 可现在,似乎对那些事都没了兴趣。 之前他说有事她一句都没有问,现在他已经说了跟人去吃饭,她也不好奇跟谁去的,有什么事? 他眼眸暗了一瞬,便主动说了起来:“还记得肃州知府周庆邦吗?” 纪云舒忙着喝汤,点了点头。 赵慎继续道:“他临终前写了休书,我答应保他的一双儿女,已经让人送回秦家了,秦家大爷今日设宴,是为了感谢我。” 纪云舒脑子里灵光一动,他们回来也有些日子了,秦家这个时候才设宴感谢,很难说没有其他的理由。 不过这也不关她的事。 纪云舒点头表示知道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些遗憾喝不下去了。 赵慎见此道:“你喜欢喝我回头再给你带。” 纪云舒笑眯眯地应下:“嗯,挺好喝的,咱们府里的厨子也不知能不能做出这个味儿?” 绿如兴致勃勃道:“奴婢研究一下,应该不难。” 不就是一个汤吗?多试几回总能做出来的。 纪云舒道:“那你试试吧,实在不行也可以去问问酒楼的厨子。” 一般厨子的这种拿手绝活是不会告诉别人,但她们可以买,或者用别的菜谱换。 赵慎见她的注意力从始至终都在那道汤上,也不知说什么好。 等将屋子里的人都打发出去了,他才问:“你怎么不问卢凝霜的事儿?” 纪云舒诧异道:“才不过一日的工夫,她就有动静了?” 赵慎嘴唇微抿道:“她出京了。” 纪云舒并不意外,卢凝霜的身份暴露了,一把大火之后,成了一个死人,她留在京城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她离开了也好。” 纪云舒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见赵慎盯着她看,便干巴巴道。 赵慎将她拽到自己的腿上:“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纪云舒奇怪地看向他:“这有什么好气的?” 她只是想通了而已,劳心劳力操心那些事情对她并没有什么好处。 皇上甚至不能容忍太后插手朝政,难道就能容忍她吗? 之前她为了保命,几次插手后宫的事,其实已经算出格了。 现在趁这个机会退回内宅,安安心心赚钱才是正经。 她不能让自己养成依靠皇帝和赵慎的习惯。 赵慎目光幽深地看着她:“我答应过你不会放过她。” 纪云舒笑了笑:“她只是暂时离开,你不会放过她的,不是吗?” 她通情达理,善解人意,赵慎心里却很不舒服,但他又说不出什么来,只好点头:“是,我不会放过她。” 纪云舒笑道:“这样就好了。” 赵慎眸光深沉地看着她,纪云舒推了推他道:“要睡了吗?还是你还想去书房看一会儿书?” 现在时候还早,纪云舒白天睡了一觉,其实也不困,但她发现除了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她和赵慎好像没什么好说的。 两人大眼瞪小眼也是无趣,不如该干嘛干嘛。 以前赵慎也不像现在这样一回来就黏着她。 赵慎却委屈道:“你赶我?” 纪云舒无奈:“这不是怕耽误你的事儿吗?” “我没事。” 纪云舒摸着他腹部紧实的肌肉笑的勾人:“那我们就早点歇着吧。” 赵慎:他怀疑纪云舒只是馋他的身子。 第二日起床赵慎还有些恍惚,他就这么让纪云舒糊弄过去了。 他要上朝,走的早,也就没有惊动纪云舒。 纪云舒起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 她也没有每日都去给姚氏请安的习惯,所以慢吞吞地起床,收拾好自己,从让人摆膳。 却没想到饭吃一半,魏元敏来了。 纪云舒只好放下筷子招待客人。 魏元敏也没有想到纪云舒的日子过的这样懒散,面上露出几分诧异:“大嫂这是在用早膳还是午膳?” 纪云舒:“……饿了就吃,谁规定非得分出个早午?” 魏元敏也觉得自己的话说的有些直白了,有些不好意思道:“大嫂说的是,您过的这样洒脱,真是让人羡慕。” 她这话是真心实意的,就是闺阁里的姑娘,也要早晚晨昏定省,到长辈身边尽孝的。 可纪云舒一个嫁了人的小媳妇,婆母是继室,还宽厚,隔三差五去请个安就行,这生活,简直是所有女子梦寐以求的。 纪云舒笑道:“弟妹不用羡慕我,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你自然也是跟我一样的。” 魏元敏听到这话,有些害羞地低头道:“我嫁过来的时候母亲交代了,不准我仗着身份胡来,婆母自然是体贴的,可做媳妇的,该有的礼数也要尽到。” 纪云舒看着她扭捏的样子,心里腻歪,便笑道:“瞧弟妹这话说的,我怎么会拦着你尽孝?世子终究不是母亲亲生的,连我也隔着一层,亲近不起来,以后有弟妹在母亲身边尽孝,我也放心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我们都喜欢赚钱 赵慎这种天生丽质的人很难理解女人对美的追求,闻言道:“你的皮肤不是很好吗?” 纪云舒是跟着太后在后宫长大的,太后从小就很注重她身体的保养。 那身皮肤养的雪白细腻,很容易留下印子。 这点他深有体会。 想到这里,他看着纪云舒的眼神幽暗。 纪云舒仰面朝天躺在软榻上,自然没有注意他的神情,口中抱怨道:“这些日子,我的皮肤都没有以前那么水灵了,还是要好好养养。” 赵慎走到她身边,有些好奇地看着那一层面糊:“我记得宫中有些养肤的方子,不比这个效果好?” 纪云舒道:“各是各的效用,养肤的方子得长期吃,效果也不明显,我这个只要敷一会儿,效果立竿见影。” 听她这么说,赵慎更不解了:“你皮肤本就不差,要立竿见影的效果做什么?” 纪云舒这才解释自己想开个美容馆,卖点胭脂水粉什么的。 她已经想好了,京城这么多贵妇千金,他们一定会不惜成本地在自己的脸上下功夫。 变美谁不喜欢呢? 所以一步到位,搞个美容院一定能赚钱。 赵慎:半日不见,他媳妇又搞出了赚钱的项目。 他已经见识到了酒楼日进斗金的赚钱能力,自然不会怀疑这美容馆不能赚钱。 他只是不解:“你赚这么多钱做什么?” 纪云舒脸上还敷着面膜,不好乱动,便咧了咧嘴道:“谁会嫌钱多呀?而且一尘他们的研究现在还只是初期,以后只会越来越费钱,皇上那里,想来是指望不上多少的。” 国库的钱没有正当的理由不好动,皇上也不可能掏空了自己的私库支持她。 就算他肯,他的私库又能有多少钱呢? 纪云舒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赵慎已经不是第一次感觉到纪云舒在为钱焦虑了。 可事实是,除了偶尔找他要几个人,他的产业她一分都没有动过。 她连侯府管家的事都不愿接手。 似乎从一开始,她就和自己分的清清楚楚。 他心头有些发沉:“我的产业都填进去也不够吗?” 纪云舒奇怪地看着他:“坐吃山空怎么行?以后不过日子了吗?” 赵慎确实有钱,不仅有他母亲的全部嫁妆,这些年赵侯爷也没少贴补他。 他自己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 不知不觉就积累了一大笔财富。 但对于一尘他们的研究来说,真的不太够。 而且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们真的能研究出什么。 也就是说钱投进去极有可能打水漂。 所以纪云舒想要开点赚钱的铺子,这样钱才能流动起来。 而不是一味的往里填自己的积蓄。 赵慎听她话音不像是跟自己划清界限,语气又和缓了一些:“你说的对,不过那些东西也没有你想的那样费钱吧?” 炸药的原料都不难找,沈家那边的山头随便炸。 海船难的是技术,养几个人用不了多少钱,大不了就是造船的时候费点钱。 有个百十万两也就差不多了。 可纪云舒这个样子,像是几百上千万银子都不够。 纪云舒没有解释搞研究是个多费钱的东西,她想做的也不止目前这点东西。 只是笑道:“有备无患嘛,多准备点,总比到时候没钱的好。” 赵慎想想她说的也对,便不再纠结:“你想做就做,有什么我能做的就跟我说一声。” 纪云舒点头:“我自然不会跟你客气。” 她知道自己跟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人还是有区别的,不敢自视甚高,将自己的计划认真跟赵慎说了一遍。 赵慎也帮她分析她计划里的可取之处,并对不合理之处提了建议。 纪云舒觉得问赵慎简直是个再正确不过的建议。 他对京城十分熟悉,现在又是京兆尹,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有了解,提出的建议十分中肯,很有参考价值。 “有你真好。” 最后她乐颠颠地夸着赵慎。 赵慎很想亲她一下,但看着她脸上的面膜实在下不去嘴,不自在地问:“你脸上这个,还要留多久?” 纪云舒这才想起,其实早就好了,只是她跟赵慎聊的投入,给忘了。 于是连忙让人打热水洗脸。 兰因和绿如对这东西也十分好奇。 夫人为了这一脸糊糊,可是祸害了好几颗顶级的珍珠。 不过看到纪云舒洗了脸后,那白的有些发光的肌肤,还是忍不住感慨:“效果竟这样好。” 真称得上立竿见影变白了。 纪云舒笑道:“那是自然的。回头我写几个方子,你们也试试。” 绿如连忙摆手:“那么好的珍珠,奴婢可用不起。” 纪云舒:“……说什么呢,今日只是珍珠不凑手,回头找一些普通的珍珠,甚至是品相不好的也可以。” 反正最后都磨成粉了,什么样的珍珠并不重要。 绿如这才放心:“吓死我了,您要一直用这样的珍珠,我都害怕您的店开不起来。” 纪云舒没好气道:“行了,快去摆膳吧。” 她不过偶尔奢侈一把,这丫头倒是有意见了。 好不容易把绿如打发走了,却听赵慎在一旁幽幽道:“珍珠库房里有很多,外祖家每年送来的礼品中都有,我从来没动过。” 泉州靠海,自然是不缺珍珠的。 纪云舒还真没有翻赵慎库房的习惯。 她随口道:“是吗?那我回头去找找。” 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琢磨能不能让沈青川给她找个珍珠的货源。 毕竟要开店铺,这东西的用量会很大。 这时候没有人工养殖,也只有靠海的地方能有大量的天然珍珠。 赵慎一看就知道她在胡乱敷衍自己,思绪都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将人抱到怀里不满道:“在想什么?” 纪云舒将自己的想法如实地说了出来。 赵慎酸溜溜地道:“你跟他的关系倒是好?” 纪云舒笑道:“这不是我们都喜欢赚钱吗?” 她这么一说,赵慎突然发现,他和纪云舒似乎没什么共同兴趣。 这么久的时间相处下来,已经足够他认识到,纪云舒其实并不喜欢看书。 她看的除了能够用到的书,其余都是一些解闷的话本子。 她也不喜欢练武,每日不辍的练武是为了自保。 他不由问:“除了赚钱,你还喜欢做什么?” 纪云舒闻言愣了一下,来了这里之后,她似乎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作为一个会惨死的炮灰女配,她所思所想只有一个中心,那就是要活下去。 第一百七十三章 放长线钓大鱼 纪云舒一听就知道,卢凝霜利用这场火逃走了。 还以为卢凝霜真的喜欢赵慎喜欢到发疯,现在看来,还是挺清醒的嘛。 赵慎还在问萧昱:“卢家怎么说?” 萧昱见赵慎对这局面似乎早有预料,心中便安定了下来。 “卢相那种老狐狸你还不知道吗?面子活自然做的无可挑剔,我也看不出什么来,倒是卢夫人,我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只是说不出来具体哪里不对。” 纪云舒闻言心中一动,其实她之前就觉得卢夫人和卢凝霜的关系有些奇怪。 卢夫人好歹是卢凝霜的亲生母亲,卢凝霜对卢夫人和夏家却丝毫不手软。 而且卢凝霜一个相府千金,为什么会变成雍王府的探子? 赵慎显然也想到了这些,对萧昱道:“卢凝霜的逃跑肯定是计划好的,现在八成找不到人了,卢相既然说不知情,就按兵不动吧。你先去查查卢凝霜的事儿。” 萧昱不解:“咱们这些日子不是一直在查吗?说来也是怪了,她这些日子动作这么多,咱们的人却什么都查不到。” 赵慎道:“那自然是因为有人帮她清理的痕迹,不用查这些日子的事了,往十几年前查。” “十几年前?”萧昱这才反应过来,“你是怀疑卢凝霜的身世?” 赵慎道:“不管卢相到底知不知道她做的事情,你觉得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雍王府又凭什么信她?” 虽然赵慎说的有些让人不可思议,但卢凝霜的事情本身就很离谱。 有了方向,萧昱也就不在乎卢凝霜的事情了,他立马告辞离开了。 纪云舒看着萧昱的背影若有所思。 赵慎回头见她盯着萧昱的背影看,抿了抿唇道:“萧昱已经定亲了。” 纪云舒无语地收回视线:“我还成亲了呢,他定不定亲跟我有什么关系?” 赵慎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你说的对,所以以后别看他了。” 纪云舒翻了个白眼,这人真是越来越幼稚了。 她没有理会他的插科打诨,直接问:“卢凝霜到底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你真的让她在眼皮子底下跑了。” 既然卢凝霜已经成了他们的重点关注对象,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逃走? 赵慎的表情太平静了,显然是有所预料。 赵慎笑道:“看出来了啊?卢凝霜藏的太好了,从小到大的事情都明明白白,身后还有人帮着善后,想查到什么很难,索性将她逼到绝境,看看她会做什么?” 纪云舒明白了,现在就算是弄死卢凝霜,也没什么用处。 但将她放走,却可以顺藤摸瓜。 “你们这是想用卢凝霜钓大鱼?也不怕这鱼饵被叼走?” 就目前卢凝霜表现出来的能力看,她确实很厉害。 至少在书中,她做的这些事都成了。 而现在失败,不过是因为从某种程度来说,她和赵慎开了挂。 赵慎道:“叼走也没有关系,至少能知道是谁叼的。” 纪云舒懒得动脑子想这些,推了他一把道:“行了,你也该出门了。” 赵慎确实有事,只好道:“嗯,等我回来。” 纪云舒随口应了一声,就送他出门了。 兰因见两人和好了,也松了口气,这些日子她真是提心吊胆的。 “世子如今对夫人越发好了。” 纪云舒笑了笑没有出声。 绿如端了一盏燕窝羹从外面进来,显然也听到了兰因的话,笑嘻嘻道:“可不是,夫人今日的发髻可是世子亲自绾的,我看到的时候都惊呆了。” 纪云舒接过燕窝羹吃了起来,她原本是不喜欢这些汤汤水水的。 但绿如的手艺好不说,这些东西也确实对身体好。 她边吃边问:“新房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绿如喜欢八卦,跟府里的下人们关系都不错,消息十分的灵通。 之前她也不大关心府中的事。 侯府人口简单,大部分时候也没什么事。 但现在魏元敏嫁进来了。 跟书中剧情有关的事情,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关注一下。 绿如摇头:“昨日到现在都没什么事儿,我早上还听到那边院子里的丫鬟说二公子和郡主夫妻恩爱,昨晚要了好几回水呢。” 说到这里,她有些鄙夷,“二公子之前还为了姚姑娘要死要活的,现在姚姑娘生死不明,他却跟别人夫妻恩爱,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纪云舒皱了皱眉头,也觉得不太对劲。 赵恒太安分了,她总觉得他在憋什么大招。 她忍不住又问:“还有吗?关于二公子跟郡主的?” 绿如不知道她为什么对那两人这样关注,疑惑道:“这郡主过门才一夜,能有什么?” 纪云舒也觉得自己太过着急了,她想了想道:“不管怎么样,二公子院子里的事,你多打听着点,最好事无巨细。” 绿如见她这样郑重,立马答应了下来。 倒是一旁的兰因道:“夫人既然想打听消息,为什么不直接接手管家的事?您是世子夫人,管家名正言顺,到时候不管是安插人手还是打听消息,都方便的多。” 纪云舒摇头道:“管家太麻烦了,先这么着吧。” 她当然知道拿了管家权能更好的掌控长兴侯府的内宅。 但从目前来看,意义不大。 而且赵侯爷这样悄无声息地接受了绿帽子和别人的儿子,显然这侯府还藏着大秘密。 纪云舒半点都不想沾手。 兰因见她拿定了主意,也没有再劝。 前些日子她有种夫人随时要离开这侯府的感觉,刚刚问那一句也只是个试探。 现在看来,虽然跟世子和好了,但夫人心底还是没有彻底打消以后可能离开的念头。 纪云舒自然不知道兰因在想什么,她昨晚被赵慎折腾到半夜,现在有些困,反正也没什么事儿,便回床上补觉去了。 等到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了。 绿如给她摆了午膳,吃完她想起皮肤的事儿,便吩咐人去准备一些材料。 这些日子她对这里的胭脂水粉也有过了解,里面大多含铅,长时间用下来对皮肤并不好。 搞点护肤的东西对她来说并不难。 等赵慎回来的时候,就见纪云舒脸上糊了一层面糊一样的东西,吓了一跳问:“你的脸怎么了?” 纪云舒解释道:“这是用上好的珍珠粉制成的,对皮肤好,能美容养颜。” 第一百七十二章 卢府失火 说起这个,纪云舒可来了精神。 昨日的婚事太顺利,倒是让她忘了赵恒和魏元敏的龃龉。 她抓过一旁的里衣套在身上起身道:“快点起,我们去看热闹。” 被窝里的温香暖玉没有了,赵慎也没兴趣继续睡下去。 他很快洗漱换好衣服,听纪云舒催绿如快点梳妆,在一旁道:“别着急,迟不了。” 纪云舒瞥了他一眼:“你知道什么?” 吃瓜当然要在第一线。 最近赵恒安安分分的,但时常不在府里。 纪云舒觉得他已经找到姚若兰了。 姚若兰还活着固然能减少一点他对魏元敏的恨意,但他应该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她很好奇那对夫妻昨晚到底有没有圆房? 她这么想着就随口问了出来。 赵慎让绿如去准备早膳,自己动手帮纪云舒梳头。 指了指她的脖颈间笑道:“管他们有没有圆房呢,反正我们是圆了。” 纪云舒自然也看到了他留下的痕迹,她的皮肤白,那一点点的印记格外显眼,不由瞪着赵慎道:“你还有脸说,留了这些印子让我怎么见人?” 赵慎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脖子后的一点红痕道:“这有什么不能见人的,谁还会来指点我们的房事不成?” 纪云舒发现果然只要脸皮厚,就能无所畏惧。 但她是没有这样的厚脸皮的,幸好现在是冬天,衣服大多领子高,能遮的住。 他们去主院的时候,赵恒和魏元敏果然还没有到。 不过赵侯爷和姚氏还有二房三房的人差不多都到了。 纪云舒跟赵慎上前行礼,赵侯爷略显严肃的面色缓和了许多,还跟赵慎寒暄了几句。 姚氏笑的温柔得体:“来了就坐吧,你二弟他们应该也快来了。” 两人便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纪云舒目光扫视了一圈,也没从这些人脸上看出什么来,看来赵恒这个婚成的很顺利。 她正这么想着,外面有小丫鬟通报,赵恒和魏元敏来了。 纪云舒看着两人走近,赵恒身高腿长步子迈的很大,走在前面。 魏元敏勉勉强强跟在后头。 两人行了礼,魏元敏便开口道:“是我们来晚了,竟让长辈们等。” 姚氏笑道:“你大哥大嫂也刚来,你昨日劳累了,晚一会儿也是正常。” 魏元敏羞涩地看了赵恒一眼道:“多谢母亲体谅。” 赵侯爷道:“行了,先敬茶吧。” 于是魏元敏一一给屋里的人敬茶。 纪云舒也喝了一杯,同时将兰因早就帮她准备好的礼物送了出去。 赵恒从始至终面无表情,似乎什么情绪都没有。 回到琼华院的时候,纪云舒有些不解地问赵慎:“他们俩就这么和和美美过日子了?” 赵慎好笑:“不然呢,姚氏不会允许赵恒再出什么岔子了,你没发现他比以前沉稳了许多?” 纪云舒想想赵恒现在的样子,摇摇头:“没觉得沉稳,倒是看着有些阴沉,怪吓人的。” 赵恒现在真的特别像那种黑化的反派,平静的外表下好像蕴藏着想要毁灭天地的恨意。 纪云舒甚至有点庆幸姚若兰还活着,不然他真的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赵慎道:“不必害怕。他做不了什么。” “哦” 纪云舒也不知道赵恒的男主光环还有多少,不过目前来看,他确实不足为惧。 不过这婚事还是顺利的有点诡异,她看向赵慎:“你早上不是还说赵恒不会老老实实跟魏元敏成亲洞房吗?” “日子还长呢,你着什么急?”赵慎忍不住揉了一把她的脑袋:“我的事不见你问一句,别人夫妻的事你倒是上心。” “你的事哪里用得着我关心呀?” 纪云舒翻了个白眼,略带嘲讽道。 赵慎叹气:“你不会打算时常跟我翻旧账吧?” “是呀,我记仇的很,你欺负我的事儿我都会记着,想起来就跟你翻旧账。” 赵慎将她抱在怀里:“嗯,那你可千万要记得。” 纪云舒发现闹了这一场之后,他比以前更黏糊了,不由问:“你怎么还不出门,今日没事吗?” 自从成了京兆尹,他这些日子都是早出晚归。 赵慎道:“我是京兆府最大的官,不需要时刻守在府衙。” “哦” 赵慎不满:“你不喜欢我陪着你?” 纪云舒:“……喜欢。” 都老夫老妻了,她觉得成日待在一起怪腻歪的。 赵慎却亲了亲她的脸颊柔声道:“我们好好的,以后都不吵架,好吗?” 他的声音低沉中带着一点若有似无的委屈,纪云舒莫名心软:“好。” 赵慎听到这个字,心中才算真的安定下来。 想起两人矛盾的开端,他认真承诺道:“我不会放过卢凝霜的,原本她安安分分的嫁人,还能留她一阵子,但既然她自寻死路,也就不用顾忌那么多了。” 纪云舒道:“那她答应给的消息呢?” 赵慎摇头:“她谨慎的很,只说了一些不太重要的事,真正攸关大局的,要成亲之后才肯说。” 纪云舒叹气:“你们也知道她在拖延时间吧?” 她就说凭着雍王府的御下手段,连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喽喽都宁肯死都不会被抓。 更不用说手中真正掌握秘密的人。 卢凝霜在宫里的事情败露,也被夏家发现了给亲生母亲下毒,看起来是被逼入了绝境。 但她那样的人,会不给自己安排后路吗? 赵慎道:“我和皇上讨论过了,她应该不会说出真正有用的东西,不过我们也需要从她的身上去查明一些东西,雍王府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在京城经营多年,总得想办法一点点拔起。” 纪云舒点了点头,其实她对跟卢凝霜做交易这件事没什么意见。 比起憋屈,皇上比她更憋屈,堂堂九五之尊,被一个女子拿捏到这种地步,真是想想就糟心。 两人正说着话,有人来回说萧昱来了。 赵慎也没挪地方,直接让人进来。 萧昱进来的时候,脸色阴沉的好像能滴出水来,看到纪云舒在,也不在意。 直接对赵慎道:“卢府昨夜失火,卢凝霜葬身火海。” 赵慎并不意外,平静地问:“怎么回事?人真的死了吗?” 萧昱摇头:“盯着卢府的人说,卢凝霜回去之后,就被家里人关了起来。又哭又喊地闹了一通之后就没了动静,谁知道半夜的时候她的住所突然起了火,火势很大,等救火的人进去,里面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第一百七十一章 我们谈谈 一室静谧中,赵慎动作轻柔地帮纪云舒擦干头发,顺便在一旁的暖炉上烘烤。 纪云舒懒洋洋地闭上眼。 忙碌了一天,她有些累。 就在快要睡着的时候,耳边响起赵慎的声音:“我们谈谈。” 纪云舒眼皮都没抬,无所谓地嗯了一声。 赵慎怀疑她都懒得听自己说话,于是一把将她拽了起来。 纪云舒坐了起来,一头乌发披散在后背,还带着微微的潮气,有些不悦地望向赵慎。 只见他眉眼微沉,像是压着火气。 纪云舒不由嗤笑:“怎么?要找我兴师问罪?” 这些日子积压在心底的情绪让她早就烦透了。 不就是谈话吗? 干脆来个痛快。 大不了闹掰,年后她就跟父兄一起去北地。 纪云舒知道自己现在不太理智,但这是她自己选的,不管什么样的结果她都认。 赵慎突然一把揽住了她的腰,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俯身吻上了她的唇。 他的动作并不像往常那么轻柔,甚至带了点粗鲁的意味,在她的唇上狠狠地碾压。 纪云舒有些不适的挣扎了一下,他箍在她腰上的手却收的更紧。 压在心底的愤怒像被点燃了一般,纪云舒伸出手臂攀上了赵慎的脖颈,然后……狠狠地去撕咬他的嘴唇。 赵慎猛地清醒过来,他看着纪云舒发丝披散地倒在自己怀中,唇瓣染了血,绮靡又秾丽,像是吸了人血复活过来的精怪。 感受着心脏的剧烈跳动,赵慎觉得自己第一次真正认识到了惊心动魄这个词。 何止魂魄,他全身都为她吸引,牵动。 “解气了吗?” 良久,他低声问。 纪云舒看着他被自己咬破的唇还在往外渗血,有些不自在的移开视线,哼了一声道:“没有。” “气性怎么这么大?”赵慎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道:“要不你也打我一巴掌?” 纪云舒瞪了他一眼,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赵慎却不肯放,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道:“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不许想着一个人去北地,听到了吗?” 纪云舒不满道:“凭什么要我听你的?” 赵慎翻身将她压在榻上,手滑入衣衫内游走。 纪云舒屈膝就冲他下身而去,赵慎反应极快的躲过,纪云舒一掌已经到了眼前。 赵慎无奈地跟她过起了招。 纪云舒当然不是他的对手,很快就被压制的动弹不得,恼怒地瞪着他道:“赵慎,你混蛋。” 她含着怒火的眼眸生动明亮,像是一把火,烧的赵慎理智全无。 “是我混蛋,”他伏在纪云舒耳畔,嗓音暗哑道:“别生气了,以后我听你的,好不好?” 他说完话,也不等纪云舒的回应,便轻柔的吻上了她的眉眼,然后一路向下…… 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过后,纪云舒这些日子烦躁的心情渐渐平息。 赵慎亲自帮她擦洗,看着他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样子。 她突然想不起来为什么这样生气? 好像她讨厌死了赵慎,再也不想跟他在一起。 “喝点水。” 纪云舒回过神来,见赵慎端了一杯水递到了自己嘴边,便顺势喝了一口。 赵慎熄了灯再次躺到床上的时候,纪云舒已经昏昏欲睡了。 但他知道事情总要说清楚,便主动开口道:“卢凝霜是雍王府的人,她用自己知道的所有雍王府消息,换皇上不追究她之前做的事。” 跟纪云舒猜测的差不多,不过她还是有点心气不顺:“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赵慎沉默了片刻才道:“是她让人刺杀太后的。” 纪云舒立马就明白了:“你觉得我会因为这个不同意放过她?” 她冷笑道,“你想太多了,她还害过皇后,害过皇子,让人给皇上下过毒,皇上都能宽宏大量地放过她,我算什么?” 赵慎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别气,这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 纪云舒掐了一把他腰间的软肉:“你少跟哄孩子似的哄我,卢凝霜又不傻,她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没数吗?会看不穿你们的权宜之计?” 赵慎的手一顿:“你觉得她会怎么做?” 纪云舒一把推开他,翻了个身面朝里边睡下道:“她会怎么做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要睡觉,你自己想吧。” 她话刚说完,身后一具微热的身体覆了上来:“你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 “我生气怎么样,不生气又怎么样?” 赵慎有些苦闷道:“你冷了我这么些日子,我心里难受。” 纪云舒:“……” 这人真是出息了,竟然还跟她装可怜卖惨。 她愤然转过身去,拿一根手指戳着他的胸口道:“你答应过我有事要跟我说,不骗我,不背叛我的。” 赵慎被她戳的心都要化了,埋首在她的脖颈吻着她轻喘道:“都是我的错,我保证改。” 纪云舒哼声道:“你下次再这样,我就直接去北地找我父兄……” 她话说了一半,就被赵慎的嘴堵了回去,炙热的呼吸让她脑子空了一瞬。 感觉的赵慎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纪云舒推了推他:“我困了,要睡觉。” 黑暗中很快传来赵慎低哑的喘息声:“睡吧,不用你动。” 纪云舒:“……” 迷迷糊糊中,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去的,第二日醒来时天已大亮。 惦记着今日魏元敏要敬茶,她推了推睡在身旁的人:“该起了。” 赵慎将她搂入怀中:“不着急,二弟他们也早不了。” 纪云舒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昨晚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赵慎笑道:“昨晚是二弟跟郡主的洞房夜,可不是该发生点什么事儿。” 纪云舒听着这话,愈发觉得事情不太对。 她踹了赵慎一脚问:“到底怎么回事?” 赵慎无奈:“我从昨晚到现在,一直都跟你在这张床上,怎么会知道他们会发生什么?” “那你为什么这么说?” 赵慎道:“赵恒就是个傻子,现在也该反应过来姚若兰失踪是怎么回事儿了,就他那性子,怎么可能老老实实跟魏元敏成亲洞房?” 第一百七十章 她在乎的是你,不是卢凝霜 她还想说什么,赵慎指尖一弹,一个小石子打在卢凝霜的穴位上,她瞬间昏死过去。 卢夫人很快派人来跟纪云舒道歉,然后将卢凝霜带走了。 纪云舒全程言行得体,没有任何不悦的样子。 等人都散了,赵慎想跟她说什么,纪云舒却道:“世子先去招待宾客吧。别让侯府再一次沦为笑柄。” 赵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终转身离去。 围观了全程的萧玥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她忍不住打量着纪云舒道:“你太厉害了,今日之后,又是癔症,又是肖想赵世子,卢凝霜怕是没法嫁人了。” 纪云舒笑道:“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反正名声已经没有了,以后她可以随意勾搭任何人。” 萧玥神情黯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不对,她的目标是赵世子,以后她如果缠着赵世子,你怎么办?” 纪云舒望着远处的天轻笑:“我不是说了吗?她要有那个本事,我这个位置让给她。” 这些日子她估摸了一下,书中的情节已经改变的七零八落了。 赵恒沾不上她的边,也不可能再害父兄,如果父兄身边还有其他阴谋,那也是北地的事。 京城有皇帝和赵慎在,基本稳了。 若有这么多优势他们还是会输,那她在大约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所以,这个世子夫人,她不是非做不可的。 赵慎敢让卢凝霜来恶心她,她就敢撂挑子。 今日她亲自捅破这层窗户纸,想必很快就会有个结果。 萧玥被她的话惊得生生打了个寒颤:“你……你可别想不开啊。” 纪云舒被她逗笑了,摸摸她的小脸:“你要努力,争取早日成为我的嫂子,到时候咱们一起去北地。” 萧玥有些纠结:“那赵世子怎么办?” 你是有夫君的人啊。 纪云舒哼了一声道:“他怎么办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话间,有人来请,说新娘马上要到了,要纪云舒过去张罗。 纪云舒便辞了萧玥离开。 她没想到自己一走,萧玥就被人带到了琼华院。 知道带自己离开的人是谁,萧玥并没有惊慌失措。 直到兰亭放开她,萧玥看清自己在哪里之后,她才猛地明白过来:“难怪云舒姐姐对赵世子失望,你,他,还有卢凝霜果然是有关系的。” 兰亭将她带来这里,说明在他心里,这里绝对安全。 但她知道纪云舒现在对兰亭没有一丝好感,刚还怂恿自己嫁给她的哥哥,绝不可能帮兰亭。 那帮他的就只能是赵慎了。 事情牵扯太多,兰亭一时不知从哪儿开口。 两人四目相对,就这么沉默起来。 最后还是萧玥道:“我该走了,你既然没什么说的,以后也别再做这样的事了。” 说着她就要往外走去,兰亭急忙拉住她的手:“你别走。” 他有些着急慌乱的嗓音落在萧玥耳中,她费力强装的镇定一瞬间的崩塌。 她猛地回身,狠狠瞪着兰亭问:“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兰亭心中苦涩,咬牙道:“我想娶你,玥娘,我跟卢凝霜没有关系。” 萧玥眼睛睁的大大的,仿佛这样眼泪就不会落下来。 从看到兰亭跟卢凝霜在一起之后,她一直不甘心,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就希望他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告诉她一切都是误会。 可她等了那么久,他一直都没有出现。 今日纪云舒的话,让她有了新的方向。 换一个人喜欢,她日后不必再担心哪里被人发现她的清誉和郡王府的名声就毁于一旦。 也不必被困在这座从小没有离开过的京城。 她可以有更广阔的天地。 这些念头无形中化成了一股力量支撑着她,哪怕难过的心痛欲绝,她还是道:“可我不想嫁给你了。” 兰亭的脸色瞬间变的苍白:“玥娘,你说的会永远跟我在一起的。” 萧玥泪流满面道:“你也说过永远不会骗我,是你先违背了承诺。” 她控制不住流泪,索性边哭边道:“你骗了我,跟卢凝霜在一起还说我认错人,任由卢凝霜拿着我们的私情威胁我为她做事,你还想利用我对付郡王府,是不是?” 兰亭想要解释的话都被堵在了嘴边。 萧玥看着他这个样子,彻底死心:“你以后不要再来搅合我的婚事,否则我会恨你一辈子。” 她跑出去时正好看到绿如,就让她帮自己倒了热水洗脸,又重新上了妆才去前面参加宴会。 兰亭一身颓废的去了书房。 之前在琼华院养了一段时间伤,他对这里也算熟悉。 只是没想到原本应该在外面待客的赵慎也在书房里。 两人面面相觑,兰亭也没在意,随意地在一把椅子上坐下来,才道:“刚刚的话,你都听到了?” 赵慎点了下头,没有出声。 兰亭苦笑:“我以为能解释清楚的。” 赵慎道:“郡王府是她的底线。” 兰亭一开始接触萧玥,确实是为了对付郡王府。 “可我终究什么都没做。” 赵慎没什么心思理会他的事,此刻他自己脑子里也是一团乱麻。 他听到了纪云舒跟萧玥说要去北地的话。 当初她可以毫不犹豫地放弃赵恒,现在又怎么不会放弃自己呢? 兰亭没有得到他的回应,也不在意,继续喃喃道:“我说了我跟卢凝霜没有关系,她为什么不信?” 赵慎脑中灵光一动。 纪云舒不知道他跟卢凝霜没有关系吗? 她知道的。 那她为什么还会说出将自己的位置让给卢凝霜? 他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起身道:“她在乎的是你,而不是卢凝霜。” 外面像是另一个世界,所有人面上挂着喜气洋洋的笑,嘴里说着恭喜的话。 赵恒这一次的婚事格外顺遂,没有出一点岔子。 等到新郎新娘都进了洞房,纪云舒才有些疲惫地回了自己的屋。 绿如伺候她泡澡,顺便将萧玥的事说了一嘴。 她其实是听到动静才过去的,但她没有见到兰亭,倒是后来看到了世子从书房出去。 犹豫了一瞬,就一并说了。 纪云舒看着她满脸纠结的样子,笑了笑道:“我知道了。” 绿如知道这些日子世子和夫人在闹矛盾,她还想说什么,就见赵慎走了进来。 纪云舒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只是从浴桶中出来,换了衣服。 绿如正要拿布巾帮她擦头发,赵慎已经接了过去道:“我来吧,你带人出去。” 绿如看了纪云舒一眼,见纪云舒点了点头,便一言不发地带着人出去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我不想要他了 萧玥缩了缩脖子道:“我哥说赵世子这些日子可怕的很,肯定是你惹他了。” 纪云舒看她可可爱爱的样子,没有跟她说他们夫妻之间的那些破事,而是捏了捏她的小脸问:“你不是说要找人定亲吗?我怎么没听到动静?” 萧玥拍开她的手,揉着自己的脸有些幽怨道:“可别提了,我娘看好的几家,不是有这个问题,就是有那个问题,最离谱的一个在去跟我相看的路上滑了一下,摔骨折了,你说我是不是命中注定姻缘不顺?” 纪云舒闻言眸光轻闪:“一个都没有相看成?” 萧玥道:“可不是?这么下去都没人敢跟我相看了,我娘生怕有人说我命硬克那些人,所以这几日消停了些。” 纪云舒问:“你哥没说什么?” 萧玥鼓着脸道:“最可气的就是他了,他说我还小,不用着急说亲。好像我有多恨嫁似的,我这不是想着早些嫁出去也能让家里省点心吗?” 纪云舒笑道:“你在家也不过是多一双筷子的事,也不至于让家里怎么费心。” 萧玥垂着头低声道:“其实我知道,他的事不简单,那些跟我相看的人也不是意外。” 说到这里,她话音有些哽咽:“他到底想做什么呀?” 纪云舒揉了揉她的脑袋道:“想必你也听说了卢凝霜已经定亲的事,他们之间应该确实没什么。” 萧玥摇头道:“跟卢凝霜没有关系,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有功夫搞砸我的相亲,没功夫来跟我解释一句吗?可见他并不在乎我,所以我也不想要他了。” 纪云舒正要说话,突然往某处瞥了一眼,然后笑道:“你若是真的下定了决心想嫁人,我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你可以考虑一下。” 萧玥连忙问:“谁?” 纪云舒道:“我哥哥呀,你也见过的,他跟你门当户对,长的不比兰亭差,功夫也好,我们家人口简单清静。唯一的毛病是他不常回京,不过你可以去北地陪他,北地天高云阔,连风都是自由的,你去了后就再不必受京城这些规矩的束缚。” 纪云舒越说越觉得自己失误了,当初想那么多干什么,就应该拿捏着赵恒的把柄直接把婚退了,然后跟着父兄去北地。 那里没有人认识她,她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父亲手下那么多帅哥自己可以随便挑,有合心合意地就嫁,没有就自己过。 管京城这些成日勾心斗角的人去死。 萧玥也听的眼睛亮闪闪,纪云舒的哥哥她是见过的,如她所说的那样,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在京城同样年纪的纨绔子弟还在走鸡斗狗的时候,他已经是名震北地的少年将军了。 没有一点不好,不用在京城待着更是好上加好。 她现在就想去北地吹自由的风。 “可纪世子现在不在京城,他什么时候回来啊?还有他的婚事由谁做主?他会喜欢我吗?” 纪云舒看她激动又忐忑的样子,似乎真的对哥哥很满意。 笑盈盈道:“过年的时候肯定会回来,现在已经进了腊月,用不了多久了。你要是真愿意,回去跟家里商量一下,家里若是没意见,就让郡王妃给太后递个话,我哥哥的婚事,太后一直惦记着呢,保准一说就成。” 萧玥虽然被家里宠的有些骄纵天真,但关键时候能拎得清,拿得起放得下,这已经比大多数女孩子强了。 闲散宗室之女,身份尊贵,家里却没什么实权,身份上跟哥哥也很合适。 纪云舒虽然是刚刚灵机一动随口说的,可认真思量一番,这婚事还真挺好的。 就看郡王府能不能接受哥哥是个武将这一点了。 两人聊着离开了,不远处转出来两个人。 赵慎望着纪云舒离开的方向目光幽深。 旁边的人咬牙道:“你夫人这一招,可真狠。” 跟赵慎在一起的,竟然是兰亭。 赵慎收回目光漫不经心道:“纪世子过年肯定会回来,我看这婚事能成。” 兰亭道:“我这些日子可没少帮你,你至于这样落井下石?” “我没落井下石。” 赵慎淡淡道。 兰亭看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就心塞:“我说你这些日子到底怎么了?跟你夫人吵架了?” 赵慎懒得理他,拔腿往前走。 兰亭追上去问:“我猜对了是不是?你夫人太聪明了,知道一点蛛丝马迹就能将事情猜的八九不离十,瞧瞧她刚刚跟玥娘不过说了几句话,她挖了多少坑。” 赵慎道:“她不会坑萧玥。你若真的在乎,就想办法挽回,否则等这婚事定下,你可以试试能不能抢得过纪云澜。” 兰亭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他不知道怎么挽回,甚至连去见萧玥的勇气都没有。 他能感觉得到,她刚刚说不要他了是真的。 这样的他,拿什么跟纪云澜抢呢? 两人走了几步,就听见前面有争执的声音传来。 原来是纪云舒和萧玥碰上了卢凝霜。 赵慎看了兰亭一眼,兰亭立马飞身跃上了一棵树。 前面纪云舒也觉得晦气,碰到卢凝霜的时候,本来想着打个招呼就走。 结果卢凝霜跟她擦肩而过的时候在她耳边低声道:“你猜,是谁保下我的?” 纪云舒直接一个耳光甩了过去:“你要是不想要脸,我不介意帮你撕下来。” 这动静引得不少人看了过来。 卢凝霜柔弱地捂着脸委屈道:“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纪云舒笑道:“你这样自甘下贱的算哪门子客?” 见人们都好奇地看过来,她扬声道:“你想做世子的妾不用跟我说啊,世子若是同意,别说是妾,我这个位置也可以让给你。” 卢凝霜大约没有想到纪云舒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跟她撕破脸皮,又羞又气:“你在胡说什么?” 纪云舒冷笑:“我哪句话在胡说?你没有觊觎我的夫君?没有害过我?一再推迟婚事不是因为心属世子?” 众人听纪云舒说的有理有据,再看卢凝霜的眼神就有些变了。 有些事不是无迹可寻的,纪云舒不可能无缘无故说这些话,卢凝霜也没有理由平白凑上去找打。 这种事嚷出来,卢凝霜固然颜面尽失,赵慎也不见得干净。 卢凝霜羞愤欲尽地看着纪云舒,心里陡然生出一个念头。 用自己的名声跟赵慎赌一个名分。 他总不能看着自己被逼死吧。 谁知刚这么想,就见赵慎从不远处走来,看都没有看她一眼,神色冰冷地吩咐下人道:“去请卢家人来,就说卢小姐突发癔症,惊扰了客人,请他们将人带回去。” 卢凝霜惊恐地叫道:“不,赵慎,你不能这样对我。” 第一百六十八章 真心是要用真心来换的 骤然想明白一些事情的纪云舒确实丧了那么一瞬,但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对她来说,赵慎是不是全心全意对她并没有那么重要。 最初她也只是把他当自己的合作伙伴而已。 在这样一个男主可以合法三妻四妾的时代,她本就不该奢求什么感情。 纪云舒甚至有些庆幸,及时遇上了这些事情,让她清醒过来。 所以她很快端正了心态,该怎么对赵慎还是怎么对赵慎。 这一顿烤肉两人吃的还算开怀。 晚上一起滚了床单,事后将她拥在怀中,赵慎悬着的心总算彻底放了下来。 次日,赵慎任京兆尹的圣旨下达。 他开始忙了起来,纪云舒也没有闲着,酒楼的生意很好,毫不夸张地说日进斗金。 她听了掌柜的意见,又腾出几个嫁妆铺子,开了火锅店和烤肉店。 等忙过这一阵,时间已经进了腊月。 赵恒和魏元敏的婚期到了。 关于赵恒身世的问题,姚氏那边一直很平静。 纪云舒只知道赵侯爷找赵慎聊过一次,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至于父子俩到底聊了什么,赵慎没有说,纪云舒也没有多问。 她隐隐猜测,能让赵侯爷心甘情愿地给别人养儿子,姚氏手里应该有什么把柄。 总之侯府依旧平静,纪云舒一头扎在自己的事情里,懒得理会其他。 赵慎提过让她从姚氏手中接过府中的中馈,但她拒绝了。 这些日子过去,赵慎终于回过味来,察觉到了纪云舒在不知不觉中疏远自己。 但他不知道该怎么挽回? 眼看着府里挂满了红绸,处处喜气洋洋,绿如十分不满:“当初娶夫人的时候,也没见这么张扬。” 纪云舒笑道:“你这话就有些偏颇了,当初的婚事,谁也没想过会出意外,姚夫人其实还是用心办了的。而且那时候天气好,春暖花开的,不比现在天寒地冻的好?” 绿如更加不满了:“您倒是大度,以后多了个妯娌,身份还比您高,脾气也不见得好,说不准会来找您的麻烦呢。” 纪云舒望着外面神色平静道:“那也不错,这府中太无聊了些。不过你说错了,她虽是郡主,但出嫁从夫,我是长嫂,身份要高她一头。” 绿如看起来憨憨的,但这些日子她也感觉到自家夫人有些不一样了。 她平静说话的时候,总是让绿如心惊胆战的。 她没有再对即将到来的婚事发表什么意见,见时候不早了,便问:“世子还没回来,要留盏灯吗?” 纪云舒毫不迟疑道:“不用,我困了。” 绿如没有揭破她从来不会这么早睡,伺候她睡下了。 绿如轻手轻脚走出屋子,就见赵慎站在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 正要躬身行礼,就见赵慎摇了摇头:“去忙你的吧。” 赵慎走进屋里,里面漆黑一片,静悄悄的。 这些日子,他但凡回来的晚一点,她就睡了。 而且睡的越来越早。 赵慎心里有些恼怒,动静不由大了些。 纪云舒本就刚进被窝,没有睡着,不由问:“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赵慎:“……不早了。” 纪云舒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赵慎躺进被窝,也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便解释道:“这些日子事情有些多,京城接连下了几场雪,有不少百姓受冻,要妥善安置,但京兆府的人手不够用。” 纪云舒静静地听着,这些她之前就知道了,这个时代的普通百姓没有任何抗灾害的能力,任何一点天灾都可能要他们的命。 赵慎是个负责任的官员,这些日子他极力调动手上的资源,对受灾的百姓施救。 情况比往年要好很多。 她轻声道:“辛苦你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 纪云舒笑了笑:“你是个好官。” 赵慎听着她夸赞的话,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也没有多好,很多百姓连吃饱穿暖都做不到,这还是京城。” 纪云舒不想听他说这些:“嗯,明日二弟娶亲,早些睡吧。” 赵慎想如果他们不曾心意相通过,他现在也不会这样难受。 她明明知道他想说什么,想听她说什么,却这样敷衍了事。 好像她根本不关心他在想什么,做什么。 “为什么?” 良久,他终是忍不住问道。 纪云舒愣了一下,才道:“真心是要用真心来换的,你没有,就不要奢望从我这里得到。” “我是真心……” 赵慎脱口而出的话被纪云舒直接打断:“我们要不要好好聊聊卢凝霜的事?” 赵慎骤然沉默了下来。 纪云舒笑了起来:“你看,问什么为什么呢,你自己不是很清楚吗?咱们都做傻子,糊里糊涂过下去不是很好。” 次日一早,兰因给纪云舒梳妆的时候,发现她眼底这些青。 不由问:“夫人昨晚没有睡好吗?” 纪云舒叹了口气,人果然不能碰感情,脑子里再理智心情还是会受影响。 她认真打量镜子里的自己,不仅眼底有些青,连皮肤也不像以往那样水灵灵了。 要知道她还是个十八岁的少女啊。 她吩咐道:“上些粉盖一盖吧。” 她之前仗着自己皮肤好,不喜欢涂脂抹粉,现在看来是个女人就逃不过这些东西。 化妆品。 纪云舒的脑子里闪过各种手工皂,香水,面霜的制作视频,觉得这个生意可以做。 她是该给自己找点事了,不然迟早变成深闺怨妇。 男人哪有赚钱香。 打定主意的她心情一瞬间明朗起来,连去给姚氏请安都积极了些。 今日的姚氏格外的喜气,穿着大红缠枝莲纹的锦服,一张脸也笑意盈盈,纪云舒刚行完礼就让她坐下。 满脸和气地道:“今日怎么来的这样早?” 纪云舒也笑着道:“二弟娶亲的大好日子,我自然得早些过来照看着些,母亲放心,我会好好招待女客。” 姚夫人道:“有你在,我自然是放心的。” 她确实担心纪云舒会因为心中不平搞事,但看她这个样子,也知道她是真的没把赵恒当回事。 放心的同时,又有一些怨恨。 如果赵恒当初娶了纪云舒,哪里轮得到赵慎那个残废现在这么风光。 纪云舒懒得理会她想什么,等有客人开始上门,也忙了起来。 萧玥来的很早,一来就黏在了她的身边。 上下打量着她。 纪云舒奇怪道:“又不是没见过,做什么这样看我?” 第一百六十七章 没有证据 赵慎道:“被软禁在家中了,卢相亲自出面给她订下了亲事,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亲。” 这消息来的有些突然,纪云舒有些疑惑地问:“夏家呢?她下毒害卢夫人的事儿,就这么算了?” “她咬死了说那是安神香,那香也确实有安神之效。毕竟是卢夫人的亲生女儿,没有证据,谁能说她是蓄意谋害生母?” 他们推测的那个理由太疯癫了,正常人想都不会想。 “真厉害啊。”都这样了还能逃脱,她不由问:“她的婚事订的是哪家?” 赵慎道:“还是齐家,两家本就已经谈的差不多了,齐家公子也对卢凝霜一往情深,之前以卢夫人病重为由搁置了,现在卢夫人的病因发现了,很快就会好起来,倒也不算突兀。” 纪云舒笑道:“将这样歹毒的一个女儿嫁过去,卢相跟齐家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赵慎摇头:“我之前去查过了,齐家目前没什么问题。” 这也在纪云舒的意料之中:“所以卢凝霜的婚事意在拉拢齐家?那卢相?” 左相,国之重臣啊。 他若是雍王的人,事情真的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严峻。 赵慎摇头道:“目前没有任何线索显示他跟雍王府有关联,就是卢凝霜,也只是我们的猜测。” 纪云舒往后一靠,整个身子陷在了身后的软枕里,望着屋梁懒洋洋道:“你说的对。” 她似乎一下子全然没有了兴趣,再没开口。 沉默中,赵慎看着她问:“你生气了?” 纪云舒依旧仰着头,也没有看他,只是笑道:“这也不关我的事儿啊,我生什么气?” 她只是觉得有些憋屈,卢凝霜做了这么多,当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吗? 卢凝霜给卢夫人用的香料真的查不到来历吗? 她记得白泠说过,雪葵花是稀有之物,有心探查的话还是能查到蛛丝马迹的。 卢凝霜跟别的男人私会,卢家,齐家,夏家都视若无睹吗? 兰亭去过肃州,从他入手难道会什么都查不出来? 还有宫中夏淑妃做的那些事,其中明显有卢凝霜的手笔。 可现在,赵慎跟她说,没有证据。 她一直都以为,赵慎和皇上一定是站在她这边的。 可现在想想,一定吗? 她觉得皇上跟纪家绑在一起,其实是纪家需要皇上。 没有纪家,依旧会有无数的忠臣名将会效忠他。 而赵慎,他是重生归来,可以逆天改命的人,怎么可能动不了一个卢凝霜? 不过是有其他的权衡考量罢了。 而这些,他从未跟她提起。 也是,这些长在权力中心的人跟她想的怎么可能一样呢? “纪云舒,你在想什么?” 赵慎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她的身边,他清冷的声音就响在耳畔。 声音里似乎还有些微不可察的慌张。 这还是纪云舒第一次听他连名带姓地喊自己,她收回了思绪笑道:“没什么,突然觉得我操心的太多了。” 她最初的目的,不过就是扭转自己的炮灰命运,活下去而已。 现在却想着兼济天下,她可真是吃饱了撑得。 天下,那是皇上和那些所谓的朝廷栋梁之臣该操心的。 她没理会赵慎再说什么,将绿如叫进来问:“厨房里有什么食材?晚上咱们弄点好吃的。” 绿如道:“有北边的庄子送来的新鲜鹿肉,您想怎么吃?” 纪云舒见外还在下雪,想了想道:“烤着吃吧,你再准备点可以烤着吃的蔬菜,另外熬个清热去火的汤。” 烧烤本就容易上火,更不用说还是滋补的鹿肉。 她起身写了个烤肉蘸料的配方给绿如:“大概就是这些调料,具体什么东西放多少,你自己琢磨一下。” 她前世看视频刷到过烤肉料的方子,但只知道大概有些什么东西,具体的配比是记不住的。 好在有绿如,这丫头在吃上真的有天赋,很多她只能说出个轮廓的东西,绿如都能做出来,味道一点不比前世吃过的差。 所以有这么好的条件,她不好好享受,成天劳心劳力的,简直脑子有坑。 纪云舒在这一瞬间想摆烂。 绿如答应着去准备了。 赵慎见纪云舒似乎消沉了一瞬,然后又兴致勃勃的跟丫鬟研究起了晚上吃什么。 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不同,但他有种感觉,她不一样了。 他认真回想着刚刚的话,隐隐猜测跟卢凝霜有关。 想起皇上的话,他从后背拥着纪云舒低低承诺道:“卢凝霜的事,我会尽快解决的。” 这样心虚啊。 纪云舒轻笑着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明显感觉到纪云舒拒绝跟自己沟通,赵慎发现事情麻烦了。 他还想说什么,外面传来丫鬟走动的声音。 纪云舒顺势离开他的怀抱,往外间走去。 绿如让人拿了炭盆来,上面放了铁丝网。 新鲜的菜肉已经准备好了。 绿如手里捧着一个调料罐子笑道:“我按夫人的方子随便调了调,已经很香了,不过还是有几味调料府中没有,等以后找齐了,这味道一定更好。” 纪云舒尝了尝眼睛一亮:“嗯,确实很香。” 绿如得到了夸赞很开心:“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 纪云舒看了看,觉得需要的东西都齐活了,便道:“你跟银叶也都喜欢吃,你们也备一份去吃,我跟世子自己来就好。” 烤肉就是自己动手才有趣。 绿如更开心了:“夫人真好。” 纪云舒看着她灿烂的笑脸,心里的郁闷突然就散去了。 真心还是能换来真心的。 她揉了揉绿如的头笑道:“去吧。” 兰因看着屋子里的两位主子,莫名觉得气氛有些不太对,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奴婢不怎么爱吃这些,就留在这里伺候吧。” 纪云舒道:“不喜欢吃去玩一会儿也是好的,留两个小丫鬟就行了。” 兰因还想说什么,已经被兴冲冲的绿如拉出去了。 她有些无奈地看着这只知道吃的丫头叹了口气。 罢了,她留着也做不了什么。 屋里纪云舒神色如常地招呼赵慎烤肉。 她夹了块烤好的鹿肉尝了尝,觉得这里的野生鹿肉果然口感更好。 见赵慎一脸犹豫,似乎不知道从哪儿下筷子,便夹了一块肉递到他嘴边:“就是要这样烤焦一点,沾了烟火气才好吃。” 赵慎看着她言笑晏晏的样子,心中突然松了口气,刚刚的一切,或许是他的错觉吧。 第一百六十六章 那就当我眼瞎,认错了人吧 萧玥摇头道:“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一直没来找我。” 纪云舒:“……” 这姑娘真是个名副其实的恋爱脑。 萧昱就算之前什么都不知道,看到那个情形也该明白什么了。 他怎么可能毫无防备? 兰亭若是敢这个时候去找她,那就是自投罗网。 她问道:“你希望他去找你?” 萧玥嗫嚅道:“我……我也不知道。” 纪云舒斟酌了一下又问:“你希望他跟你说一切都是误会,他跟卢凝霜没有任何关系?” 其实凭卢凝霜对赵慎的执着和疯狂,纪云舒觉得他们之间没有什么男女之情。 但那又如何? 昨天太后在宫里遇刺,他们都猜测跟卢凝霜有关,晚上她就跟兰亭见面了。 纪云舒不相信这之间没有关联。 萧玥此刻已经冷静了下来,她似乎认真考虑了一下才道:“以前我一直奇怪卢凝霜是怎么知道我跟他之间的事情的,现在我明白了。卢凝霜拿那件事威胁我,让我做了不少错事,我还怕他担心,没有跟他说,现在想来,我真是这天底下最大的傻子。” 纪云舒道:“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盼着他来找你?” 萧玥打开了话匣子也就没什么顾忌了,直接道:“我还是抱了一点希望吧,希望他告诉我他有苦衷,但这只是自欺欺人罢了。他没有时间见我,却有时间跟卢凝霜私会,当着我的面说我认错人了,那就当我眼瞎,认错人了吧。” 她说罢,拿帕子使劲擦了一把眼泪,对纪云舒道:“谢谢你,之前跟我说了他的事,不然我昨日没有心理准备,不定会做出什么样的丑事。” 纪云舒见自己还没有劝,这姑娘就自己想通了,便笑道:“你不嫌我多嘴就行,其实我一直觉得你跟他在一起太委屈了。你是郡王府的小姐,王爷和王妃的掌上明珠,只要你想,满京城的男子还不是随你挑,何必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呢?” 萧玥顺着她的话一想,觉得她说的十分有道理:“你说的对,我要找一个比他强十倍的男人。” 纪云舒:“你加油。” 刚刚还哭着稀里哗啦的小姑娘,就这么一会儿就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纪云舒看着她豪情壮志的模样,不由笑了笑。 书房里,萧昱听完赵慎说的关于自家妹妹和兰亭之间不得不说的事儿。 差点儿暴起去杀人。 “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赵慎道:“我也是前几日才知道,阿舒说她答应了你妹妹不告诉别人,不让我说。” 萧昱:“她不让你说你就不说,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样听话了?” 赵慎这人他还不知道? 不想听的时候皇上的话都未必会听。 现在竟然对自家夫人的话言听计从。 萧昱觉得这像是个笑话。 赵慎轻飘飘道:“成亲以后吧。” 萧昱:“……” 他很想打人,可惜打不过。 只好深吸一口气问:“所以这个兰亭,到底怎么回事?” 赵慎道:“他和你妹妹的事我也不清楚,他的身世,也疑雾重重。他说自己是剑南兰氏的人,我让人去查了,剑南兰氏的人都死光了,所以他是真是假,没有人知道。” “还有呢?”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在肃州见过的那个戴面具的黑衣人吧?阿舒怀疑那个人是他。” 萧昱的面色凝重起来:“有什么依据吗?” 赵慎道:“在肃州驻兵营地的时候,黑衣人被围困,却不翼而飞,但阿舒看到兰亭混在矿工中。当然,这也可能是个巧合。但现在,他跟卢凝霜混在一起,就很可疑了。” “有没有可能,确实是玥儿认错人了?” 萧昱觉得自家妹妹其实不是那么可靠,她昨晚口口声声叫的那个人,根本不承认认识她。 赵慎漫不经心道:“那我就不清楚了,但不管怎么样,你最近小心些。” 萧昱还在为妹妹感情的事情头疼,听到这一句,猛地看向赵慎:“你的意思是,他是冲着郡王府来的。” 赵慎笑道:“不然呢,他那样的身份,有可能娶你妹妹吗?折腾半天为了什么?” 萧昱这回是真的想杀人了。 他起身道:“我回去就跟母妃说尽快定下妹妹的婚事。不管他想做什么,我都不会让他得逞的。” 他说着匆匆出了门,赵慎也没有拦,起身陪他一起出去。 这边萧玥已经跟纪云舒说起了她藏在心里很久的秘密。 “知道你嫁给赵世子的时候,卢凝霜特别特别生气,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那样可怕的样子。” 萧玥有些怕怕的道。 不过随即又愤怒起来:“她是长得好看了不起吗?不好好嫁人,成日勾三搭四的,真不要脸。” 纪云舒有些奇怪地问她:“你知道她这么多的把柄,不是可以随意拿捏她吗?” 萧玥憋着嘴直摇头:“我不敢,你不知道,她真的特别可怕,昨天要不是我哥哥拉我跑的快,我都怀疑她想用眼神杀死我。” 纪云舒问:“你当时嚷的很多人都知道了吗?” 萧玥不好意思道:“也不算很多人吧,当时酒楼的客人也不是很多。” 纪云舒:“……” 你该庆幸酒楼里有人,不然卢凝霜说不准真的会杀了你灭口。 萧昱来接人的时候,发现自家来的时候还一副伤心欲绝的妹妹已经跟没事人一样了。 他有些诧异地问:“你这就好了?” 萧玥道:“对啊,我回去就让母妃给我订婚事。” 萧昱愣了一瞬,对纪云舒恭敬地行了一礼:“多谢夫人。” 纪云舒笑道:“不必多礼,其实也没我什么事儿,玥儿很聪明,自己想明白的。” 那份感情对萧玥来说固然很珍贵,可在黑暗中太久,她战战兢兢提心吊胆了太久,也就变味了。 兰亭给不了她安全感,给不了她未来。 现在甚至被她发现连感情都有可能是假的。 放弃起来也就没那么难了。 她当然会难过,可难过之后就能放下了。 事实上,萧玥比她以为的更洒脱。 送萧昱兄妹俩离开,纪云舒拉着赵慎问:“卢凝霜现在怎么样了?” 萧玥认没认错人且不说,卢凝霜大晚上的和男人在酒楼私会被撞破,听起来就很刺激。 难怪赵慎说她蹦跶不了多久了,恐怕说的不只是夏家吧。 第一百六十五章 他化成灰我也不会认错的 嘴上这么应着,但她觉得能偷懒的时候不偷懒,以后不定怎么后悔。 不管怎么样,纪云舒还是被太后毫不留情地赶出了宫。 上了等在宫门口的马车,纪云舒难得见赵慎的精神不太好,想到太后宫里的人说他跟皇上在奉宸殿喝了半夜的酒,不由问:“你这是喝了多少酒,把自己喝成这个样子?” 赵慎已经很久没有喝这么多了,现在还有些难受,他揉了揉眉心道:“皇上盛情,不好拒绝。” 纪云舒想这世上能跟皇上把酒言欢的人怕是没有几个,他跟皇上的关系是真铁。 于是笑道:“皇上这是怎么了,竟然拉着你喝酒?” 赵慎看了她一眼道:“皇上觉得最近好事频发,值得庆贺。” “好事?”纪云舒奇怪道,“最近发生了什么好事?” 她怎么不知道? 赵慎道:“皇后娘娘平安产子,他和太后的关系改善,肃州的事也平稳地解决了。” 纪云舒愣了一下,发现从结果来看,这些可不都是好事吗? “皇上倒是想得开。” 赵慎道:“坐在那个位置上,明里暗里不知道被多少人盯着,若是想不开,恐怕日夜难安。” 纪云舒想想也是,皇上的性格其实已经算好的了。 她觉得这是姑母的功劳。 “对了,昨日姑母遇刺到底怎么回事?又是卢凝霜?” 说到这个,纪云舒的脸色也冷了下来。 赵慎道:“没有证据,但八九不离十吧。” 纪云舒心中不由烦躁起来:“她到底想做什么?姑母出事对她有什么好处?” 赵慎抓着她的手安抚她的情绪:“别担心,她蹦跶不了太久了。” 纪云舒看他。 赵慎便又道:“夏家。” “夏家管得了卢家的事?” 卢凝霜可是卢家的女儿,只要卢相护着,夏家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赵慎道:“起码能给她找点事情做,省的她成日盯着我们。” 纪云舒嗤笑:“是盯着你才对,她现在怕是恨不得弄死我,好跟你双宿双栖。” 之前她就觉得卢凝霜不太对劲,但她又不是没见过现代那些为爱豆发疯的粉丝。 可昨晚听了夏淑妃的话,她才惊觉,卢凝霜比她以为的还要疯。 赵慎不喜欢她说这样的话,手指压在她嘴唇上道:“别胡说,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也不会让她伤害你。” 纪云舒对他的话不以为意,赵慎不可能时时刻刻都保护她,谁知道卢凝霜那种疯批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不过感觉到赵慎身上的气压明显有些低,纪云舒很识趣地没有说出心中的想法。 马车很快回到了侯府。 纪云舒见赵慎的脸色实在不好,便道:“你要不要去歇会儿?” 赵慎拉着她道:“你陪我。” 纪云舒:“……行吧。” 反正她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 两人回去补了个觉,醒来的时候屋子里暗沉沉的,纪云舒有些疑惑地揉了揉眼睛:“我们睡了一整天吗?” 赵慎往外望了一眼:“不是天黑了,是天阴了。” 纪云舒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由问:“怎么了?” 赵慎道:“看这天说不准要下雪。” 纪云舒忍不住又缩回了被子:“我就说怎么这样冷。” 赵慎的手摸过去,她刚睡醒,身上还是暖和的。 纪云舒有些痒,忍不住想躲开他的手:“你干嘛?” 赵慎道:“你不是冷吗?帮你暖暖。” 纪云舒没好气地推开他起身:“我饿了,要吃饭。” 看她几乎有些落荒而逃的样子,赵慎忍不住笑出了声。 纪云舒去外面叫人进来,绿如先端了几碟点心给她垫肚子:“厨房里备着膳食呢,已经让人去拿了,马上就送来。” 纪云舒见她的袖子上似乎沾了水,便问:“外面下雪了吗?” 绿如道:“嗯,下了有一会儿了,好在不太大。” 纪云舒点点头,吃了两块糕点的功夫,午膳已经摆好了。 赵慎跟她一起用了膳。 纪云舒正琢磨下午要做什么的时候,外面突然有人通报:“临安郡王府的世子和小姐来拜访世子和夫人。” 赵慎和纪云舒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若没什么事儿,兄妹俩也不能大雪天跑来做客。 何况现在已经下午了。 很快萧昱跟萧玥进来。 几人见礼后,赵慎带着萧昱去了书房。 走之前,萧昱有些担心地看了萧玥一眼。 纪云舒注意到他的神情,也看向萧玥,她像是哭过,眼尾带着点红。 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纪云舒看这样子,心里大概有了数。 她将屋子里的人都打发出去,才轻声问:“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萧玥愣愣地看着她,还没说话,泪已经先流了下来。 纪云舒叹了口气道:“你难过就先发泄出来。” 萧玥听她如此说,忍了许久的眼泪便再也止不住,哭声大了起来,许久之后,才渐渐变成抽咽,最后安静下来。 纪云舒递了块帕子让她擦脸,然后问:“你到底怎么了?” 萧玥用帕子捂着脸道:“我看到他们了。” 虽是没头没尾的话,但纪云舒立马就懂了。 其实看到萧玥这个样子的时候,她就猜到了跟兰亭有关。 她没有说话,只听萧玥继续道:“我看到了他和卢凝霜在一起。” 纪云舒觉得有点不对劲,那两人已经光明正大在一起逛街了吗? 上次她碰到的时候,两人还是在酒楼的包厢,而且很晚才出来,看样子还相当的神秘。 “什么时候的事?你确定是兰亭?” 萧玥道:“是昨晚,我临时有事去酒楼找我哥哥,看到了他跟卢凝霜在酒楼的包间私会,他的脸虽然不是我熟悉的样子,但我确定是他。” 纪云舒蹙眉:“他们在包间私会,你怎么看到的?” 萧玥揉着手中的帕子道:“我……我看到是他,就追了进去,看到卢凝霜也在里面,他没有承认,说我认错人了……” 说到这里,她抬起头,一双眸子里乘满了眼泪,“他化成灰我也不会认错的。” “你跟他们纠缠了?” 纪云舒有点头疼的问。 萧玥道:“没有,哥哥跟他们道了歉,说我认错了,就把我拉走了。” 纪云舒在心里将事情捋了一遍:“事情发生在昨晚,到现在差不多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兰亭她不知道,卢凝霜就是个疯子。 不管她跟兰亭是怎么回事,两人在酒楼见面被萧玥撞破,很难说她会做什么? 第一百六十四章 栽了的人竟然是赵慎 夜色中,君臣二人一起走出冷宫。 回到奉宸殿,伺候的人送了宵夜来,景明帝心血来潮道:“要不咱们来一杯?” 赵慎摇头道:“不早了,该歇着了,皇上还是要保重身体。” 皇帝心中觉得奇怪,这些时日,赵慎时常提醒他要保重身体,尤其是这次中毒之前,好像知道他的身体会出问题一样。 他不由问:“这好端端的,你怎么生怕朕的身体有什么不好?” 赵慎顿了一下才道:“宫里这些日子出了太多事,让臣……心中不安。” 景明帝回想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也觉得事儿有点多。 而且灾祸平等地降临在了太后,皇后,皇子和他的身上,一个都没有躲过。 他摸着下巴喃喃道:“朕是不是该去好好烧个香啊?” 赵慎:“……臣困了,要去歇着了。” 景明帝拉着他道:“别走呀,反正阿舒在母后那里,你回去也是孤枕难眠,不如跟朕秉烛夜谈,你都好久没跟朕好好说说话了。” 赵慎想想也是,便道:“那就让人准备点酒菜吧。” 景明帝乐呵呵地让人送酒菜来,给赵慎倒了一杯酒道:“今儿咱们不醉不归。” 赵慎不解道:“今日有什么喜事,皇上这样高兴?” 皇上道:“这半年虽然发生了不少事儿,但朕跟母后的关系缓和了,皇后好好的生下了皇子,朕虽然中毒但也有惊无险,母后今日遇刺也没事,这不都是喜事?说起来朕该好好感谢你跟阿舒。” 赵慎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这半年来发生的都是好事,仰头将一杯酒都干了,笑道:“您说的是。” 景明帝连忙又给他满上:“当初你说要娶阿舒的时候,朕真是怕委屈了你,现在看来,还是你有先见之明,如今你们这样恩爱,朕也能跟母后和舅舅交代了。” “恩爱?”赵慎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皇上觉得我们恩爱?” 景明帝道:“难道不是吗?得知你在肃州失踪的消息时,阿舒急的不得了,当场就提出要去找你,朕其实没想让她去的,可她愣是说服了朕,还有母后,你知道母后有多疼她,事实上,朕当时其实是希望母后能拦住她的。” 赵慎听到这些话,神情有些恍惚:“我当时见到她,也以为……” 也以为她是因为爱他,害怕失去他才会冒着生命危险跑那一趟的。 可这些日子他渐渐明白过来,其实不是。 不管嫁给谁她或许都会这么做。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想,可他忍不住。 皇上见他话说了一半又住了口,不过这半句,也透露出了不少东西。 其实刚刚在冷宫他就感觉到了,这两人的感情出了问题,或者说一开始就有问题。 令他奇怪的是,栽了的人竟然是赵慎。 他不动声色地问:“难道你觉得表妹对你不是真心?” 赵慎心里有事,皇上又故意灌酒,他不知不觉间已经喝了好几杯,白皙的脸泛起了红,低头轻喃了一声:“我不知道。” 皇上不由佩服纪云舒心智坚定,面对这样的绝色美男也能不动心。 纪云舒:她其实很动心,当然是色心。 皇上本想灌醉了赵慎套话的,但赵慎这个样子让他难得生出了点良心。 觉得自己不太厚道。 他自己喝了一杯酒,往后一靠道:“哎,你都不知道朕有多羡慕你,你可以想娶谁娶谁,朕却连睡谁都不得自由,皇后……朕对不住她。” 猝不及防听到皇上心事的赵慎,他一开始有些不自在,其实以前皇上也跟他抱怨过后宫的事。 但那时候他怎么想的来着? 他觉得皇上就是在无病呻吟,比起生死,睡个女人算多大的事儿? 可现在,他忍不住问:“你去别人宫里的时候,皇后娘娘会生气吗?” 说完他就愣住了,他是疯了吧,竟然过问帝后的事。 景明帝却不在意,淡淡道:“一开始也会跟朕闹别扭,后来就什么都不说了,但其实,朕更希望她跟朕闹。” 赵慎听了这话,立马就想到了纪云舒新婚那夜,见到赵恒和姚若兰在一起,果断地决定要嫁给自己。 她也说过,自己若是背叛,她会离开。 那不是玩笑话。 现在想想,纪云舒那样懒惫的性子,却一日不辍地练武,开医馆,开酒楼,有条不紊地计划着赚钱,出海,何尝不是在给自己谋划后路。 她不相信任何人,也不想依靠任何人。 赵慎觉得口中的酒有些苦涩,他又问:“阿舒是在宫中长大,她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皇帝睨了他一眼道:“你不知道吗?就是人们说的那样,被母后娇惯的不知天高地厚,后宫里别说妃嫔,就是皇后也不放在眼里,当然,也没人敢惹她就是了。” 赵慎道:“听起来挺惹人烦的。” 皇帝笑道:“谁说不是呢?嫁了你之后倒是跟变了个人一样,一下子懂事了许多,你不知道,一开始母后担心的不得了,觉得是你让她受了什么委屈,毕竟人不可能在一夜之间长大。” 赵慎抬头看皇上:“您不怀疑吗?” 皇上愣了一下,随即爽朗地笑了:“怀疑什么?她是变了没错,可却是变好了,这对所有人都好,不是吗?” 良久,赵慎点头:“是。” 这一夜,君臣两个当真喝了个不醉不归,最后人事不知地歇在了养心殿。 纪云舒第二日跟太后用了早膳,便听太后赶人道:“哀家没什么事儿,你住一晚也行了,该回去了。” 纪云舒不满道:“你是说好我可以多住几日的吗?您还要装病,我就这么走了岂不是让人说我不孝?” 太后道:“一开始是不知道幕后之人还会不会动手,现在到底怎么回事,皇上也知道的差不多了,还费那个事儿做什么?你都嫁人了,总凑到哀家这个老太婆跟前做什么,回去好好过日子是正经。” 纪云舒:“您这是真把我当泼出去的水了?我多陪您几日就赶我。” 太后没好气地戳了戳她的脑门:“你个小没良心的,哀家这是为了谁?皇上封赵慎做京兆尹的圣旨不日就会下达,你也该有所准备了。哀家听说你这半年,连各家的宴会都没参加几次,你是世子夫人,以后会是侯夫人,该走动的人家就走动起来,别总想着偷懒。” 说到这些,纪云舒不由心虚,捂着额头泪汪汪:“我知道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她太蠢了 “哥哥……” 来的人脸映入眼帘时,夏淑妃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隔壁一间屋子里,景明帝想到刚刚纪云舒的话有些想笑,但看赵慎面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却明显心情不太好的样子,也不好幸灾乐祸。 清咳了一声说起了正经事:“你说淑妃会跟修竹说实话吗?” 赵慎听着隔壁嘤嘤啼哭不止的声音,有些不耐烦地揉了揉眉心:“她说不说已经不重要了。” 纪云舒虽然没有问出来,但事实已经很明显了。 夏淑妃没那个脑子也没那个胆量给皇上下毒,一看就是被人利用了。 而夏家对此事一无所知。 皇上难得见他情绪外露,看了他一眼问:“卢相的千金,朕记得是个才貌双全的温婉闺秀,怎么会跟这些事情扯上关系?” 目前为止,他们甚至没有发现卢相有什么异常。 赵慎声音有些沉:“臣也不知。” 皇帝忍不住问:“朕听淑妃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你跟她……当真没有关系?” 纪云舒没有多问,而且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听那口气,只要赵慎人是她的,心里爱装着谁都无所谓。 饶是皇帝听着也觉得有点没心没肺,看赵慎这样子显然听进心里去了。 皇上觉得纪云舒毕竟是自己的表妹,怎么也该帮着描补一二。 赵慎的眸光晦暗,淡淡道:“皇上觉得臣能和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有什么关系?” 景明帝也觉得淑妃的话有些离谱,赵慎是什么人他比谁都清楚,他若是心里有卢凝霜就不会娶纪云舒。 他摆摆手道:“朕自然是相信你的,可阿舒说不准会胡思乱想,如果今日母后遇刺也跟卢相千金有关的话,那她对你还真是情根深种。” 卢凝霜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让人刺杀太后。 放在以前,皇上或许会阴谋论。 但现在,他首先想到的就是纪云舒。 因为太后就是纪云舒最大的底气和靠山。 也许在卢凝霜眼中,没有了太后和纪家,纪云舒就不足为惧了。 赵慎心中一动:“你是说阿舒在生我的气?” 说起来很多人都觉得纪云舒脾气不好,做事任性,可赵慎发现,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他好像从来没有见过纪云舒真的生气。 他们俩遇事都是有商有量的解决。 景明帝听到这话有些懵,随即明白了什么,眯着眼睛打量了赵慎几眼,笑道:“如果卢凝霜折腾出这么多事儿是因为你,那她很难不迁怒吧,毕竟你也清楚母后在她心里的位置。” 赵慎点了点头:“我会尽快解决的。” 两人说话的工夫,夏修竹走了进来,朝着皇上跪下请罪道:“是臣妹无知,受人蒙蔽,做下了错事,夏家任皇上处置。” 景明帝问:“淑妃是怎么说的?” 夏修竹道:“她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只说上次小皇子乳母的事,是卢凝霜给她出的主意,这次那个自尽的宫女,也跟卢凝霜的关系不错。” 跟他们猜测的差不多,但景明帝不觉得卢凝霜在宫里搅风搅雨,全都是为了赵慎。 他又问:“卢凝霜也是你的表妹,你可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 夏修竹苦笑道:“若是知道,也不会放任她如此了,若不是皇上提醒,我们甚至没有察觉姑母的病情有异。” 皇帝挑了挑眉:“卢夫人病情有异?” 夏修竹不知道皇上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故意套他的话。 此刻他也没有功夫想太多,便实话实说道:“看症状,跟皇上您中的毒一样,只是太医还没有诊出来。” 皇上笑道:“是不是请济世堂的大夫一看便知。但你那个表妹,怕是不好对付,毕竟她姓卢。” 哪怕是姻亲,夏家也是不好替卢家管教女儿的。 这是在怀疑卢相? 夏修竹心中惊跳,面上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疑惑:“皇上的意思是?” 景明帝道:“先别打草惊蛇了,卢小姐那边能解决就解决,不能就先放着。” 夏修竹大概明白皇上想做什么了,放长线钓大鱼吗? 表妹的身后到底是什么人,让皇上这样小心? 他点头:“臣知道了。” 景明帝道:“夏家虽然不知情,但事关重大,不能不罚,朕贬你去雍州任职,你可愿意?” 夏修竹瞪大了眼睛,一时不明白皇上怎么会突然做这样的安排。 他不记得雍州官员有缺啊。 景明帝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很快就有了,你先在家休息一些时日,把家事理清,时候到了自会有圣旨下达。” 夏修竹只好道:“臣遵旨。” 皇上点头:“行了,你该回去了。” 夏修竹沉默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家妹?” 景明帝看着他眼中的希冀道:“你们将她教养的太单纯了,不适合皇宫,你带她离开吧,以后宫里再没有淑妃。” 夏修竹松了一大口气,十分诚恳地感激道:“谢皇上隆恩。” 景明帝摆摆手:“去吧。” 夏修竹离开后,赵慎才道:“我以为您会留淑妃在宫中为质?” 皇上嫌弃道:“她太蠢了,朕怕她一不小心被人弄死,到时候弄巧成拙,反而让夏家人离心。” “您放心就这样让夏修竹去雍州?怎么确定他不会投靠雍王?目前看来,雍王的御下之术十分高明。” 但凡能抓到的活口都会自尽。 虽然那些小喽喽不太可能知道太多的事情,但一个两个都自尽,也让人十分糟心。 皇上道:“雍州那种地方,一般人去没有用,不投靠雍王恐怕就是死路一条,夏修竹这样的世族子弟不一样,雍王既想谋位,想必也不会给自己树夏家这样的大敌,而夏修竹本身也不是庸才,朕相信他知道怎么选。” 如果不是赵慎跟他说雍王所图不小,他还没有发现雍州已经没有可信任之人了。 一个肃州已经够让他心惊了,现在看来,雍州的情况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赵慎也是白问那么一句,他也清楚,夏家的根基在京城,皇上也不是昏庸的君主,夏修竹只要脑子没抽,就不会去依附雍王。 皇上被下毒一事就这么解决了,赵慎还有些唏嘘,前世皇上没有这么早中毒,但他死的时候,皇上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 后来发生什么,他也从纪云舒那里知道了个大概。 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被洗脑的傻白甜 纪云舒连忙道:“我是真的喜欢他啊,当时那种情况也只能非他不嫁,没有说谎。” 太后点了点她的额头:“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之前看她不要命的往肃州跑,太后还有些担心,现在看来,是她想太多了。 用晚膳之前,皇上身边的人来传话,说赵慎已经出宫了,纪云舒可以在宫里多陪太后几日。 这正符合纪云舒的心思,便谢了恩。 等传话的太监走了,纪云舒还有心情打趣太后:“如今皇上对您越来越好了,还专门派人护着您,不然您今日真有些悬。” 太后嗤笑:“哀家好歹是她的亲生母亲,出了事对他有什么好处。” 纪云舒笑笑没有说话,这世上多的是人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姑母今日这一遭,何尝不是无妄之灾? 两人用过晚膳,纪云舒跟太后说了一声,便带着白泠和银叶去了关着夏淑妃的冷宫。 皇宫实在是个很极端的地方。 有其富丽堂皇威严奢华的一面,也有其腐朽颓败荒凉冷清的一面。 冷宫就是皇宫让人不忍猝目的一面。 纪云舒进去的时候,曾经高贵艳丽的夏淑妃不施粉黛,发丝凌乱地抱着一床薄被蜷缩在床脚。 听到动静,猛地抬头叫道:“皇上,是你来看臣妾了吗?臣妾好害怕……” 这场景让纪云舒莫名觉得心酸,她是夏家嫡出的千金,备受娇宠的长大,若没有进宫,也会嫁给门当户对的世族公子,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银叶点燃了一盏油灯。 夏淑妃看到来人是纪云舒,不由愣了一下:“怎么是你?” 不过她进了冷宫这几日,没有任何人来看过她。 眼前的人显然是她唯一能抓住的那根救命稻草。 她急切地道:“纪大姑娘,你帮我告诉皇上,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没有让人给皇上下毒。” 纪云舒十分冷静地问:“下毒的是你身边的宫女,你真的一无所知吗?” 夏淑妃眸光闪了一下,使劲摇头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好好的为什么要给皇上下毒?那会牵连夏氏全族啊。” 纪云舒笑道:“你难道以为自己喊冤,皇上就会相信你?现在夏家没有受牵连,不过是因为皇上没有证据证明夏家也参与了此事,不想牵连无辜,但证据这种东西,有时候也不是那么重要,你说是不是?” 夏淑妃惊恐道:“皇上想动夏家?” 纪云舒耐心地为她答疑解惑:“原本是不想的,但如果夏家并没有那么忠君爱国,皇上应该也不介意动一动。” 给皇上下毒,这个罪名本身就是可以诛九族的。 夏淑妃流着泪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夏家更是无辜,皇上英明,不会这样草菅人命的。” “娘娘应该庆幸,皇上是明君,想要知道真相,您就算之前什么都不知道,这些日子也该想起些可疑的事情了吧?” 夏淑妃睁大眼睛看着纪云舒没有说话。 纪云舒叹气道:“如果正是你护着的人,将你害成了如此模样,你还坚持不说吗?” 夏淑妃缩了缩身子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如今天气已经冷了起来,夜晚越发寒凉,这冷宫里连个炭盆都没有。 窗户纸破了的地方还漏风,偶尔有风吹进来,纪云舒裹着厚厚的披风依旧觉得冷。 她也没了耐心慢慢套话,而且夏淑妃其实也不是什么心机深沉的人。 她直接道:“你跟卢凝霜关系很好吗?她值得你赔上自己的命和整个夏家?” 夏淑妃猛地抬头:“你想让我攀扯霜儿姐,你果然嫉妒她。” 纪云舒:“……我嫉妒她什么?” 夏淑妃道:“当然是嫉妒赵世子真正喜欢的人是她,他们两情相悦,如果不是你从中作梗,赵世子本应该娶她的。” 她的口气如此肯定,如果不是知道赵慎跟卢凝霜根本没有瓜葛,她都要相信了。 她笑问:“这是卢凝霜跟你说的?” 夏淑妃道:“当然,我们从小就关系好,表姐什么都跟我说,我是不会相信你的话的。” 纪云舒扶额,夏家是怎么养出这样的傻白甜的? 卢凝霜果然是个神经病,竟然臆想自己跟赵慎两情相悦,想想就觉得膈应。 纪云舒眯眼道:“你爱信不信,我不知道卢小姐为什么对我有这样深的敌意,说什么我嫉妒她,但我才是赵慎的正妻,每日跟他朝夕相处,同床共枕的人可是我,这样说起来,应该是她嫉妒我才对吧?” 夏淑妃想了片刻才又道:“你是赵世子的正妻又如何,他喜欢的人是霜儿表姐,你迟早要为表姐让位的。” 纪云舒觉得这女人的脑子果然不太好使,难怪被卢凝霜卖了还帮她数钱呢。 她耸耸肩道:“你是在说什么笑话吗?我好好的,不犯七出之条,卢凝霜凭什么要我让位?凭她不要脸吗?” 夏淑妃愣了一下:“可世子心里的人是表姐,你这样不会难受吗?” 纪云舒笑道:“他心里的人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吃他的,穿他的,用他的,还能睡他,吃亏的又不是我。” 夏淑妃红着脸羞愤道:“你……你不知廉耻。” 纪云舒好笑:“照你这么说,你明知道皇上喜欢的是皇后,对你没有半分情义,为什么还要入宫为妃?你不难受?” 夏淑妃立即道:“我是为了家族。” 纪云舒明白了,这人就是典型的双标。 同样的事情,可以理直气壮地讨伐别人,却能给自己找身不由己的借口。 对这样的人,她也懒的废话了:“那你要不要说说你那宫女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说,那就是夏家人意图弑君,这样的罪,诛九族不为过吧?” 夏淑妃激动道:“霜儿表姐是对的,你果然是个恶毒的女人,你想利用我陷害表姐,做梦。” 纪云舒:来这里这么久,她还是头一次见这样的脑残。 看来这一趟注定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她转头就往外走去。 其实来这一趟也不过是个试探,现在看来,夏淑妃应该是被卢凝霜洗脑了。 夏淑妃见她真的就这样走了,心中蓦地升起一丝害怕。 正犹豫要不要叫住纪云舒,却见又有人走了进来。 第一百六十一章 装病 赵慎握着她的手道:“别急,只是生病,说不准是天冷着凉了,不会有事的。” 纪云舒很冷静:“你觉得这是意外?” 赵慎也有预感这不是意外。 他知道安慰并不能让纪云舒放心,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温和道:“先换衣服,我陪你进宫。” 进宫的路上,纪云舒格外的沉默,她知道这个时候突发疾病大多不好治。 若不严重,消息也不会传到宫外。 赵慎握着她冰冷的手道:“别自己吓自己,说不定没有那么严重。” 他的话并不能让纪云舒安心,但她也没说什么。 两人到了宁寿宫,发现里面鸦雀无声,宫女太监屏气凝息,一丝儿动静都不敢发出。 听到有人通报他们俩来了,里面传来景明帝的声音:“进来。” 纪云舒和赵慎进去,发现太后躺在床上,景明帝守在床边,皇后立在他身旁。 两人躬身行礼,皇上还没来得及说话,太后已经道:“快起来吧。” 纪云舒抬头,正对上太后那一双清明的眼睛,对方还冲她眨了眨眼睛。 纪云舒:“……” 皇后见此,让纪云舒和赵慎坐下,才笑着解释道:“表妹着急坏了吧,其实母后生病是装的,只是今日实在凶险,不知背后的凶手是什么目的。” “凶险?” 纪云舒刚刚才有所缓和的神色又凝重起来。 太后见她这么快赶来,脸色也不好看,就知道自己生病的消息吓到她了,笑着招手道:“阿舒快过来,不过就是有人想刺杀哀家,这样的事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不必担心。” 景明帝见太后想跟纪云舒说话,便起身叫赵慎一起出去了。 纪云舒坐到床边细细打量太后的脸色,见她气色红润,确实不像生病的样子,才真正放了心。 然后问起:“姑母,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后见她十分关心自己,便详细说了起来:“这些日子天气冷,哀家便一直在屋里待着,今日见外面阳光不错,就去园子里逛了会儿,谁知道一个洒扫的太监突然扑了上来,幸好哀家身边的宫女及时挡了一下。 ” 纪云舒明白了,不过还是有些疑惑:“那您为什么要装病?” 太后笑道:“那太监当场就自尽了,也没有留下其他线索,皇上说背后的人如果知道哀家没事,说不定还会动手,就让哀家先装一装,看看会有什么动静?” 纪云舒听到自尽两个字,心头蓦地一跳。 她十分后怕地道:“幸好姑母没事。” 皇后笑道:“母后吉人自有天相,自然是不会有事的,表妹安心就是。” 纪云舒点头,陪太后待了一会儿,皇后要走,她便送了出去。 “表妹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皇后见纪云舒神色迟疑,半晌没有开口,便问道。 纪云舒咬了咬牙问:“我可以去见见淑妃娘娘吗?” 淑妃被打入冷宫之前,已经被废除了封号,但皇后也没有在意这点称呼上的小事,点头道:“当然可以,不过如今这宫里也说不上安全,你多带些人去。” 纪云舒点头:“多谢娘娘。” 皇后知道纪云舒跟太后说一声,也一样能见到夏氏,跟她说一声不过是因为如今她掌管后宫,为了给她面子。 便笑道:“母后今日虽然躲过一劫,但总归是受了惊,表妹可以在宁寿宫多陪她几日。” 纪云舒又道了谢,等皇后离开,才回到太后的宫殿。 太后见她回来,便问:“跟皇后说了什么?” 纪云舒也没有隐瞒:“我想见见夏淑妃。” 太后一时没想明白这其中的关联,不过她知道夏淑妃被打入冷宫,是因为给皇上下毒。 有些唏嘘道:“她当年还是哀家亲自点了进宫的,谁成想不过几年,就变了个人似的,皇上说前些日子小皇子乳母那事,也跟她有关系,大人们争来斗去也就算了,怎么狠的下心对付那么小的孩子的?” 纪云舒一点都不赞成皇上纳那么多妃子,趁机道:“女人多了本就容易生事,后宫的女人全靠着皇上活,自然是要争宠的,姑母不喜欢,何必让她们进宫呢?” 太后道:“哀家就知道,一说起这个你就要说哀家的不是,罢了,横竖以后哀家不会再管这些事了。” 纪云舒笑道:“这样多好,大家都省心。” 太后睨了她一眼:“你也别光管别人的事,你自己呢,成亲这么久了,也没个动静。” 纪云舒见她看自己的肚子,一时有些尴尬,不过还是道:“我听大夫说年纪小生孩子容易出事,所以跟世子商量了一下,打算晚几年再要孩子。” 这种事早些说明白早好,她可不想总是被人盯着肚子。 纵然心中知道姑母是为自己好,也还是会反感。 太后叹了口气:“你的年纪也不算小了,不过世子愿意纵着你,也是你的福气。只是以前世子是个残废,你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也不算打眼。可以后,皇上很快就会重用世子,盯着你们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你心里也该有个准备才好。” 纪云舒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准备。 这个问题,她其实也不是没有想过。 笑了笑道:“人生在世,活一日算一日,想那么多做什么,眼下他愿意只守着我,我就跟他好好过,若有一日他不愿意了,那我也自会有自己的活法,姑母不必为我操心,我有您和纪家做靠山,手上还有几辈子都花不完的嫁妆,无论如何都能活的很好的。” 太后从她的话中莫名听出了一股决绝。 想起当初她大婚的时候,宁愿嫁给残废的赵慎,也不要跟别的女人有染的赵二,心中便明白,她是容不下自己的夫君有别的女人的。 赵慎腿好的消息传出去之后,虽然没有人敢到她的面前来说三道四,但她如何不明白京城这些权贵们的心思。 知道赵慎是皇上的心腹,而且会得到重用,现在怕是有不少人在打他的主意。 偏这个侄女还是个不开窍的。 说什么没有男人也能好好过,还不是因为没有那么上心。 不过不开窍有不开窍的好处,太后笑道:“之前还说怎么喜欢赵慎,非他不嫁,果然是骗哀家的。” 第一百六十章 太后生病 一边装孝子贤孙,一边下毒,纪云舒想想都觉得心惊。 她问赵慎:“皇上打算怎么处置夏淑妃?” 赵慎摇头:“据夏淑妃交代,那毒香料是因为她睡眠不好,她身边的一个宫女专门调制出来的,她并不知道香料有毒,而那宫女……”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纪云舒已经猜到了:“自尽了?” 赵慎点头。 纪云舒抓狂:“所以一点线索都没有,那宫女哪里来的雪葵花,也查不到吗?” 赵慎摇头:“那宫女死前处理掉了所有痕迹,没有留一点线索,至于雪葵花,女眷入宫虽然也会搜查,但毕竟不会搜身,夹带一点东西并不难做到,宫女太监私下更是有自己的渠道可以捎带东西出入宫,这种事,没有办法杜绝。” 纪云舒也清楚,这要是真查起来,牵连太大了。 她叹气:“所以皇上折腾了半天,就抓住一个无辜的夏淑妃,还没有证据?这皇帝当的也太憋屈了。” 赵慎笑道:“难不成你以为皇帝就可以为所欲为?这次没有让对方得逞,已经不错了。” 纪云舒道:“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就这么等着下次再被害?” 赵慎道:“当然不会,虽然没有证据,但夏淑妃宫里的香料有毒,害的皇上中毒,她身边的宫女自尽,证明确实与此有关,淑妃已经被打入冷宫,夏家不会善罢甘休的。” 纪云舒知道夏家是京城数的上来的几大世族之一,他们若是出手,应该能查出些什么来。 “是不是应该把卢夫人也中了雪葵花之毒的事告诉夏家,卢夫人用的香料,想来经过卢凝霜的手吧?” “不必咱们出手,卢夫人不傻,等夏淑妃的消息传到她那里,她就会对自己中毒之事有所知觉了。” 纪云舒见他胸有成竹的,有些怀疑道:“卢夫人病弱已有半年,怎么会突然怀疑自己的女儿呢?” 赵慎道:“你不也一直疑惑卢凝霜的婚事一拖再拖吗?卢夫人自己又怎么会不怀疑?只要有了可怀疑的点,那再不可思议,也是事实。” 纪云舒:“所以你也觉得卢凝霜是想害死卢夫人,以守孝之名躲婚事,但只是不想成亲而已,可用的借口多的很,需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赵慎也觉得这有些匪夷所思,可卢凝霜确实就是这么做的,他沉吟道:“说不定也不全是为了躲避婚事,你刚刚不是说了吗?她好像跟夏家有什么深仇大恨。” 纪云舒想了又想,也没想出什么合理的解释,只好摇了摇头道:“算了,只要她不来祸害我们,随便吧。” 纪云舒觉得自己是个正常人,很难搞懂这种明显不正常的人在想什么。 赵慎见她如此,也没有继续跟她说这些,转而道:“皇上让我任职京兆尹的圣旨这两日应该会送到府里来,刚上任事情会有些多,可能就没什么时间陪你了。” 纪云舒摆摆手道:“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大冷天的,她压根不想出门,这些日子围炉煮茶,跟丫鬟们一起打牌玩游戏,日子过的不知道有多舒坦。 赵慎在不在也不影响什么。 赵慎早就发现她有些没心没肺,情浓时什么肉麻的话都能说的出来,一用完就把他甩脑后了。 伺候的丫鬟们已经都退出去了,赵慎突然伸手,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 纪云舒不满道:“大白天的,你做什么呢?” 赵慎俯身在她唇上轻轻咬了一下,恨恨道:“你是不是早盼着我去做官了?” 纪云舒无辜道:“这是怎么说的?我倒是盼着你成日陪我呢,那也不现实啊。” 而且两人其实志趣不太相同,赵慎看书都能看上一整日,她却宁愿睡觉。 整天腻腻歪歪有什么意思? 不知道距离产生美吗? 赵慎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眼眸黯了下来,不过他很清楚感情的事情不能着急。 一手慢慢地顺着纪云舒的腰身往下探,面上却又一本正经地说起了正事:“暗阁那边来了信,赵恒的身世没有问题。” 纪云舒原本被他弄得心猿意马,听到这一句,立马回神:“是我们的猜测错了,还是暗阁有问题?” 赵慎的手不停:“你觉得是我们猜错了?” 纪云舒有些难耐地轻喘道:“那应该是暗阁有问题了。” 时隔这么多年,肯定是找不到什么证据了。 接下来就看姚氏怎么应对了,但纪云舒觉得凭着姚氏那沉得住气的性子,肯定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 赵慎轻轻地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屋子里静了下来,能清晰地听到两人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她突然就没有了心思想这些,双手陡然攀上赵慎的脖子,将他压在身下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别勾引我?” 她真的受不了赵慎顶着这张谪仙一般的脸,做这种事。 赵慎看着她没有说话,纪云舒也没有追问,她知道赵慎就是故意的。 好像每次他觉得自己没那么喜欢他的时候,就会用这样的方式来让自己安心。 纪云舒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的不自信,纵然她说过他若是背叛自己,那她一定会离开。 可赵慎又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担心什么? 两人在软榻上滚了一回,精疲力竭之际,纪云舒仿佛听到赵慎说了什么,但他的声音太小了,她没有听清:“你说什么?” 赵慎摇头:“没什么,要不要去床上睡一会儿?” 纪云舒瞪了他一眼:“午不午,晚不晚的,睡什么觉,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做了什么?” 赵慎不在意道:“知道就知道,我们是夫妻,谁还能说什么不成?” 纪云舒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把自己活成这个矛盾的样子的,表面上看起来比谁都像个正人君子,内里却漠视任何的规矩。 “白日宣淫啊,赵世子。”她笑道,“那些人若是知道你是这副模样,也不知会怎么想?” 起码她的滤镜就碎了一地。 赵慎毫不在意:“别人怎么想关我什么事?” 说话间,他指尖轻柔地抚着纪云舒晕染着胭脂色的脸颊,笑道:“还是夫人不喜欢?” 纪云舒:“……” 这人真是越来越没脸没皮了。 不过她不讨厌,抱着他的腰身笑嘻嘻道:“喜欢,我最喜欢你了。” 两人正玩闹着,外面突然传来兰因的通报:“夫人,宫里刚刚传出消息,太后娘娘病了。” 纪云舒闻言,猛地起身,脸上的笑意在一瞬间褪尽。 第一百五十九章 京城多的是有钱人 芙蓉见她神态有些癫狂,不似往日冷静,心头一跳。 正想劝解,就听卢凝霜又道:“放心,我不会再用直接派杀手那样的蠢法子了。她碰了我的人,就那么死了,岂不是便宜她了?” 芙蓉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小姐肯从长计议自然是好事,可若是依旧将矛头对准纪大姑娘,说不准就会出什么岔子。 这些日子她看的明白,纪大姑娘并不像这京城其他那些大家闺秀好对付。 也是,新婚夜因为夫君跟别的女子有染,就敢直接换新郎的女人,能是什么省油的灯。 只希望小姐能冷静一些,别一碰到赵世子的事,就不管不顾起来。 进了十月份,天气明显一日日凉了下来。 纪云舒是受不得冷的,这几日轻易不肯出门。 在软榻上守着暖炉不肯挪窝,一旁的几案上摆着茶水瓜果册子。 她翻看这酒楼的账册,眉开眼笑地对兰因道:“没想到不过短短几日,咱们的酒楼就开始盈利了。” 兰因想到酒楼那昂贵的定价,不由抽了抽嘴角:“您把价给定的那么高,随便来个人,一顿饭都得几十上百两,能不盈利吗?” 纪云舒笑道:“我定的价高,也不妨碍有人去啊,可见京城多的是有钱人。” 绿如给纪云舒泡了一杯菊花茶道:“您别光吃干果,这些日子天气干,您还总守着炉子,容易上火。” 纪云舒惬意地抿了一口菊花茶,问她:“如果你有钱,愿意去咱们的酒楼吗?” 绿如道:“那自然是愿意的,酒楼的东西贵是贵,但大厨是宫里出来的不说,手艺也是真的好,更何况去的都是有头有脸的贵人,不定就能跟哪位搭上话呢。说出去也有脸面,怎么也不亏啊。” 纪云舒没想到这丫头平日里看起来憨憨的,这种事情倒是看的通透。 兰因也明白过来:“咱们用酒楼搭了个台子,有钱有势的人会自己往上站,是这么个意思吗?” 纪云舒笑道:“这么一想,你还觉得贵吗?” 兰因摇头:“那自然是不贵的。” 原来夫人开的就不是个纯粹的酒楼。 说起这个,绿如又在一旁问:“还有夫人您提出的那什么会员制,一次充值一万两能得一张金卡,五千两一张银卡,一共准备了五百张卡,已经不剩多少了,还要再做一些吗?” 纪云舒摇头:“京城的有钱人是多,但也不可能一下子都网罗到咱们这里,这些已经不少了。” 那些金银卡可是真金白银打造的,持卡的人可以在酒楼享受各种特权,这些人以后会明白提前花钱的好处的。 正说着,赵慎走了进来,听到她们的话,笑道:“看来酒楼的生意很不错?” 纪云舒要起身,赵慎已经在她对面坐了下来,见她倚在软榻上看账本,手边的几案上瓜果点心茶水应有尽有,不禁笑了笑。 她是会享受的。 纪云舒给他也倒了杯菊花茶道:“你尝尝,绿如刚泡的,只放了一点点蜂蜜,很好喝。” 赵慎听到蜂蜜就没什么兴致,不过还是喝了一口,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甜腻,反而有种独特的清香,便道:“这个茶不错。” 纪云舒得意道:“是吧,最近天变冷了,气候干,人们还总是烤火,容易上火,我打算让酒楼泡一些给客人们喝。” 赵慎想到她算账的时候一脸财迷的样子,笑问:“你打算一壶茶要多少银子?” 纪云舒斜了他一眼:“我是那么见钱眼开的人吗?这茶我打算回馈老客户,有会员卡的人免费送,你觉得怎么样?” 这倒是令赵慎没有想到,他若有所思地看着纪云舒道:“这主意不错。” 一壶茶不值什么,但免费送,充了钱拿到卡的人心里总会觉得有所值。 “那当然,我的主意什么时候不好了?” 她说着看向赵慎问,“你这个时候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赵慎白天大多时候都在书房看书兼处理自己的事情,不会总跟她凑在一处。 这一点纪云舒没什么意见,毕竟她一个人更自在。 赵慎将手中的几张纸递给纪云舒:“你的猜测似乎是对的。” 手下的人效率很高,不过几日,就将关于跟卢凝霜议亲的齐家公子和卢母病情的消息送到了他的手上。 纪云舒一目十行地看完手中的消息,啧啧道:“看起来齐公子没什么问题,倒是卢夫人,她知道自己的女儿是这样的蛇蝎吗?” 赵慎指尖点了点纸上的一行字道:“卢凝霜给卢夫人用的是雪葵花制成的香料。 这一句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纪云舒没有说什么,只是认真的打量着赵慎。 赵慎:“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纪云舒两手托着下巴笑道:“看看你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卢凝霜这样丧心病狂。” 对自己的亲生母亲下手,纪云舒觉得卢凝霜已经不太正常了。 赵慎无奈道:“我跟她都没见过几次,这些年我更是闭门不出,她的这些行径不见得就跟我有关。” 纪云舒耸了耸肩,没有跟他纠缠这个问题,男人和女人看问题的角度本就不一样,她也不想一再地提醒赵慎,卢凝霜有多爱他。 “那卢凝霜为什么给卢夫人下毒,而且还是雪葵花的毒,看来皇上中毒也跟她脱不了关系。” 赵慎道:“皇上那边已经查出来了,他身上的毒,在夏淑妃宫里中的,但夏淑妃什么都不知道,而且她自己也闻了那有毒的香料。” 纪云舒想了想,夏淑妃她是有点印象的,皇上因为没有子嗣被逼着广纳后宫时进宫的。 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因为家世好,入宫分位不低,几年下来,已经是四妃之一了。 重要的是,这个女人,跟卢凝霜有关系。 她是卢凝霜亲舅舅的女儿,算起来,是卢凝霜的亲表姐。 倒是可以对的上。 不过她有些疑惑道:“卢凝霜跟她的母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又是给亲生母亲下毒,又是利用舅舅家的表姐给皇上下毒,这是恨不得将夏家人都弄死啊。 赵慎摇头:“比起才貌双全,卢凝霜的孝顺之名也是满京城皆知,卢夫人这半年来身子不好,卢凝霜亲自侍候在床前,从没听说过她跟夏家有什么龃龉。” 第一百五十八章 我要纪云舒的命 赵慎不解她的意思,摇头道:“内宅女眷的事情,我怎么会清楚?不过前些日子你说卢凝霜不对劲的时候,我让人查了下,卢夫人确实卧病在床。” 纪云舒道:“这已经是卢凝霜第二次借着卢夫人的病情行事了。上一次,是卢夫人身体需要修养,她跟着我们去了庄子上,那时候,她似乎已经在议亲了。” 赵慎不明白这又跟卢凝霜的婚事有什么关系。 只听纪云舒继续道:“卢凝霜的年纪不小了,卢夫人身体不好,应该很着急卢凝霜的婚事,为什么会任由她一拖就是半年?” 赵慎:“难不成是齐家的公子有什么问题?” “你听说过他有问题?” 纪云舒是不知道的,书中卢凝霜嫁给对方,似乎过的很好,是京中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 赵慎摇头:“没有,不过可以让人查查?” 纪云舒凝眉道:“那我建议你尽快,我有一个不太好的想法。” 她没有直说,但赵慎立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你觉得卢夫人的病情有异?” 纪云舒也不知道卢凝霜为了赵慎能疯狂到什么地步,但她觉得这是个突破口。 “去查查卢夫人的情况吧,或许会有意外的收获。” 赵慎对她的话没有异议,他承认自己之前轻视了卢凝霜,如果纪云舒的猜测是正确的,那对卢凝霜再小心也不为过。 卢府。 卢凝霜端着一碗汤药,十分耐心地一口口喂入卢夫人的口中。 然后十分仔细地用帕子将卢夫人嘴角残留的药渍擦去。 卢夫人叹气道:“娘知道你孝顺,只是这些事儿,交给下人去做也就是了。” 她的面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看起来虚弱至极,连说话都有些喘。 卢凝霜道:“女儿在娘跟前尽孝是应该的,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卢夫人看着她忧心道:“我的身子我清楚,怕是撑不了多少时日了,你的婚事,不能再拖下去了。跟齐家的婚事,你究竟哪里不满意,不妨跟娘说说,娘也希望你能嫁得如意郎君。” 卢凝霜垂眸,掩住眼底的暗芒:“女儿没什么不满的,若是齐公子都算不得如意郎君,这京城还有谁算?女儿不过是担心娘的身体,在您好起来之前,不想考虑婚事。” 卢夫人听女儿一番说辞合情合理,嘴上说不出什么,心里却越发觉得怪异。 亲事定下可以晚几年再成婚。 即便担心她的身体,也没有必要死拖着不定亲。 可不管她怎么问,卢凝霜都只说是担忧她的身体,不想出嫁。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女儿已经越来越让她觉得陌生了。 不仅心机深沉,连她都看不出端倪。 更是不知因为什么样的原因,打定主意,不想嫁人。 或者说是不想嫁给她看好的人。 卢夫人没有把自己心中的情绪表现出来,只是笑着道:“我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福气,竟生了你这样孝顺的女儿。听说你今日出门了,可是有什么事?” 卢凝霜笑了笑的:“女儿听说长兴侯府赵世子突然得遇名医,治好了腿,便想请那位大夫来给娘亲看看,谁知道世子夫人说那大夫已经离开京城了。” 她这一番话更是没有一点破绽,卢夫人也挑不出不是,便叹息道:“赵家那孩子的腿竟好了吗?这可真是件好事,想当初那孩子惊才绝艳,全京城无人能及,耽误了这些年,可惜了。” 卢凝霜道:“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娘竟然还记得?” 卢夫人看了她一眼笑道:“长的好看的少年郎,自然让人印象深刻。至于你说的那大夫,既然已经离开,那就是我的命,也不必勉强。” 卢凝霜蹙眉道:“娘别说这样的丧气话,女儿不会放弃的。” 娘俩说了会儿话,时候不早了,卢夫人才催卢凝霜回去歇息。 卢凝霜临走前,还满是不放心的叮嘱屋子里伺候的嬷嬷丫鬟:“值夜的人都警醒着些,夫人屋里燃了炭,要小心通风。还有娘若是睡的不安稳,就点些我送来的安神香。娘有什么不适,要及时唤大夫。” 嬷嬷丫鬟们都连连应是。 等她走了,卢夫人身边的贴身嬷嬷还笑道:“这世上怕是再没有比咱们家大小姐再孝顺的了,夫人屋里大大小小的事都体贴周到,奴婢们想不到的,大小姐都能想到。” 卢夫人脸上却不见什么笑意,女儿事事周全,却让她莫名觉得不安。 那嬷嬷见此,小心地问:“夫人可是在操心小姐的婚事?小姐孝心可嘉,其实晚一些订亲也没什么。” 卢夫人却不敢像她这么乐观:“她若只是不想订亲也没什么,只怕是有了别的念头。” 她不是傻子,好好一个姑娘到了年纪为什么会不想订婚? 若是看上了不在家里考虑范围内的,说出来也不是不能商量。 她是高门贵女,当年也嫁了出身寒门的卢相,自认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女儿瞒的这样滴水不漏,事情怕是不简单。 卢夫人猜测着女儿的心事,卢凝霜回到自己的屋中,却没有休息。 而是在窗前坐了下来。 丫鬟芙蓉给她倒了一杯热水道:“时候不早了,小姐忙碌了一日,也该歇着了。” 卢凝霜目光痴痴地望着一个方向问:“你说他现在在做什么?” 芙蓉不用看也知道她在看长兴侯府的方向,不由觉得自家小姐实在是太苦了:“您不是今日才见了世子吗?” 卢凝霜冷声道:“他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 芙蓉安慰道:“世子是守礼之人,自不会做逾矩之事。” “不会么?”卢凝霜喃喃道。 可她却无法忘记纪云舒耳后的痕迹。 只要一想到那痕迹是怎么来的,她就控制不住地想要发疯。 她想尽办法拖延自己的婚事,为此不惜在母亲的身上动手脚,赵慎怎么可以碰别的女人? 她突然道:“我要纪云舒的命。” 芙蓉被她狠戾的语气吓了一跳,连忙劝道:“小姐,咱们最近损失惨重,上边说了不许再轻举妄动。” 当初出动了阎王殿都没有杀掉纪云舒,现在她身边的防护更加周全,哪怕派最厉害的杀手去,也未必能杀得掉人,一不小心还会暴露自己。 卢凝霜闻言一把捏碎了手中的茶杯,热水混合着鲜血流淌在下来。 芙蓉看着她伤了的手,心疼道:“小姐何苦这样折磨自己呢?世子总有一日会明白小姐的心意。” 卢凝霜蓦地笑了起来:“你说的对,他会明白只有我才是一心一意对他的,纪云舒算什么?她迟早要死的。”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不会是补贴男人了吧? 赵慎轻飘飘道:“抓住这次的事,将今日懈怠渎职的人都革职处理,敲山震虎,然后亲自点人去查路上设埋伏的人,查不出来就按失职处理。” 萧昱:“这……牵连这么广,巡防营得发生暴动吧?” 赵慎冷声道:“你先跟禁卫军统领打个招呼,谁敢暴动按谋反论处。这里还是京城,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就敢这么无法无天,不是想谋反是什么?” 萧昱:果然是大招。 看得出来,那些人这次是彻底将赵慎惹恼了。 “行,我现在就去办。” 萧昱本来以为一尘没事儿,事情就算过去了,所以来找赵慎来八卦。 没想到又给自己找了事。 不过这些日子他这个代京兆府尹确实做的太憋屈了,赵慎这个主意他喜欢。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赵慎在身后道:“辛苦你了,我上任之前,你尽量把京兆府清理干净,哪怕留个空壳子,也不要乱七八糟的人。” 萧昱猛地转头,不解地问:“我把人都处理了,你怎么办事?累死你自己吗?” 赵慎笑道:“别怕得罪人,你一个郡王世子,他们都敢得罪你,你怕什么?至于人,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人。” 萧昱见他已经拿定了主意,显然胸有成竹,便笑道:“行,都听你的。我早就看那些人不顺眼了,一个个装模作样把我当傻子似的糊弄,回头我就让他们都卷铺盖滚蛋。” 赵慎笑着看他骂骂咧咧的出门。 另一个包间里,纪云舒正跟萧玥在一起用膳。 萧玥尝了一口啧啧道:“你竟然真从宫里要来了御厨,这味道我也好多年我没有尝过了。” 纪云舒道:“你喜欢可以常来啊。” 萧玥吃的津津有味,听到她的话却摇头道:“听说你这里的菜贵的很,我一个月才十两银子的月钱,连一顿都不够吃吧。” 纪云舒顿时反省自己是不是定价太贵了,连郡王府的小姐都吃不起。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瞥着萧玥道:“别告诉我你是靠月钱过活的,而且你明面上只有十两银子,你爹你娘你哥哥私下不贴补你?” 萧玥理直气壮道:“那也不能都吃掉啊,我的钱用处多着呢。” 纪云舒狐疑地看着她:“你吃穿用度都有份例,行动用不着自己出钱,有什么用钱的地方?” 说着,她眼睛一转道,“不会是贴补男人了吧?” 萧玥被她的话吓了一跳,恨不能上前去捂住她的嘴。 “你胡说什么,兰大哥才不是那样的人。”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你怕什么?” 纪云舒眯眼看她,见她说起兰亭,眼神有些黯淡,便故意道:“我可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不过他明知道自己配不上你,还非要往你跟前凑,谁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萧玥竭力反驳道:“兰大哥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他是真的喜欢我的。” 纪云舒道:“他是真心还是假意我看不出来,但我知道,真的喜欢一个人,是不会让对方担惊受怕的。他有本事就名正言顺娶了你,不然我就看不起他。” 萧玥有些难过道:“可我父王母妃是不会同意他娶我的。” 纪云舒觉得这事不能怪萧玥,她被养的太好,不知道人心险恶,喜欢一个人就是全身心的投入。 她只好委婉道:“难道就这么拖下去?事情总要解决的吧。” 萧玥拧着手帕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他说自己的身份不能见光,或许我们的感情也是如此,等哪一日家里为我订下亲事,一切也就结束了。” 纪云舒听的有点心酸,这小姑娘其实挺懂事的,没有想过为了感情要死要活为难家里人。 随即又琢磨起她说很久没有见过兰亭,不由心头一动问:“他没有跟你交代一下要去做什么吗?” 萧玥摇头:“他只说不想牵连我。” 纪云舒眯着眼又问:“你知道易容术吧?如果他换了一张脸出现在你的面前,你能认出他来吗?” 萧玥眼前一亮道:“你是说他可能易容来看我?当然能认出来,在我眼里,他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纪云舒笑问:“你确定?我之前碰见一个人,有点像兰亭,但他戴了面具,我不太能确定。下次碰到,我叫你来认,你确定自己能认出来吗?” 萧玥道:“你放心吧,我一定可以,我们还一起养了一只小狗,就是我认不出来,狗狗也可以。” 纪云舒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之喜,笑呵呵道:“那好,下次见到他,我就叫你去,给他一个惊喜。” 萧玥也开心起来:“你真好。” 纪云舒适时地给她泼冷水:“虽然我很希望你们能有情人终成眷属,但你没事的时候,也好好想想,他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萧玥有些迷茫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实话跟你说吧,我之前见到他的时候,他跟一个姑娘在一起待了一天一夜。” 虽然不确定那个黑衣人就是兰亭,但纪云舒觉得预防针还是要打的,省的到时候萧玥一时接受不了,出什么意外。 见萧玥果然很激动,她又连忙道,“当然,那个人可能并不是兰亭,我只是给你提个醒,无论对谁都留个心眼,别傻傻的被人骗了。” 萧玥心里觉得兰大哥不是那样的人,但她也知道纪云舒是为自己着想,便点头道:“我知道了。” 纪云舒道:“我今日跟你说的话你别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兰亭,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萧玥道:“我知道。” 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她和兰亭的事情,已经憋在心中很久了。 她一直都很害怕被人知道,因为她清楚,一旦有人知道了,她就会万劫不复。 可纪云舒知道了,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有嘲笑她不知廉耻。 甚至没有说任何反对的话。 可这次突然转变态度,应该是真的看到了像兰亭的人跟别的姑娘在一起。 萧玥的心一时间有些发沉。 直到离开的时候,萧玥都有些心不在焉。 纪云舒也没有再说什么,不管怎么样,她的话能让萧玥有个心理准备,若是误会最好,若不是,那她也会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这一日过的很快,到傍晚的时候,纪云舒和赵慎坐马车回府。 路上纪云舒认真复盘了一遍今日跟卢凝霜的谈话,突然抓着赵慎的衣袖问:“你知不知道卢夫人的病情究竟如何?” 第一百五十六章 将人送走 赵慎看向纪云舒:“你怎么看?” 纪云舒道:“其实上次我直接将一尘带回那个庄子,咱们就暴露了。那些人无孔不入,他们已经见识到了炸药,一定会想尽办法让一尘为他们所用。”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道:“先给一尘换个地方吧。” 赵慎想了想道:“我名下倒是还有庄子,只是他们未必找不到。” 纪云舒道:“我名下的产业也是一样。” 她有些头疼,这世上想藏一个人并不难,可一尘是要继续搞炸药的,动静不会小,有心人只要探查,很难不会发现。 纪云舒看着赵慎,突然灵光一闪:“能不能将人送到泉州呢?那里地处东南,雍王的势力应该控制不到。沈家是当地大族,护个人,应该问题不大吧。” 沈钦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夫人说的是,沈家是泉州最大的世族,名下产业数不胜数,可以给一尘道长一座山头让他随便折腾。” 纪云舒:“……” 果然是财大气粗。 赵慎听他们两人都这样说,也觉得没有反对的理由,当即对沈钦道:“事不宜迟,我写封信给外祖父,你亲自去送人。” 沈钦道:“世子放心,属下一定会将道长平安送达。” 纪云舒道:“将孟天枢也一起送过去吧,泉州靠海,当地应该有懂造船的人,给他找点帮手,希望能尽快造出海船,到时候去海外找个岛,想怎么折腾都行。” 赵慎突然有种感觉,他家夫人这么热心造海船,除了想赚钱,打海寇之外,更像是在给自己找退路。 他将这个猜测埋在了心里,走到书桌前,很快写了一封信交给了沈钦。 沈钦也没有再耽搁,拿着信就离开了。 纪云舒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赵慎从身后抱着她问:“怎么了?” 纪云舒摇了摇头:“希望他们一路顺风吧。” 赵慎道:“会的,沈钦的功夫你也见识过,他手下的人也都很厉害。就是以前阎王殿还在的时候,顶尖杀手都出动,也有一敌之力。” 纪云舒仰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虽然这事隐秘,但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你怪不怪我将危险引到沈家?” 她注意到刚刚提出将人送到沈家的主意的时候,赵慎一开始并没有出言同意。 赵慎亲了亲她的脸颊,将她搂的更紧:“你在乱想些什么?你不提我也要提的,京城是是非之地,藏不住秘密,将人送走是最好的办法。” 说着他笑了笑道,“你也别小看沈家,泉州第一世家不是说说的,雍王的手轻易也不敢伸到泉州去。” 纪云舒问:“你可是有什么顾虑?” 赵慎道:“也不算什么顾虑,我只是不想将沈家卷入这些事中,不过仔细想想,世家都是不进则退,沈家在泉州固然天高皇帝远,但也远离权力中心,再不出头,怕是就要走下坡路了。” 纪云舒点头:“之前表弟来京城,虽说是离家出走,可家里未必就全然不知情。” 这个赵慎清楚:“就算一开始不知道,舅舅也不难在他离开泉州之前将他拦下。应该是有意让他来京城看看情况的。” 纪云舒顺便将自己让沈青川回泉州烧玻璃的事情说了出来,满怀期待道:“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成功?” 赵慎好笑道:“他就算路上赶的再急,满打满算回去也就一个来月,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弄出来?” 纪云舒也觉得自己太着急了:“这不是眼看冬季就到了吗?这些日子天阴沉沉的,大白天屋子里都光线昏暗,我好怀念玻璃窗啊。” 怀念? 前世他死的时候,并没有听说过有人烧出了玻璃。 她给沈青川的玻璃方子,若真是书上记载的,以前怎么没见有人烧出来? 看来夫人身上藏着不小的秘密。 这些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赵慎提醒她道:“玻璃方子这事儿,以后就说沈家自己发现的,夫人只要等着拿钱就行。” 纪云舒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她侧头去看赵慎,对上他乌黑的眸子,里面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脸。 她心里突然松了口气。 他肯定不止一次发现自己身上不对劲之处了。 倒是挺能忍的。 她笑问:“没什么想问的吗?” 赵慎紧紧将她抱在怀里:“你不想说就不说,以后小心些,别让别人看出不对就行。” “这世上也只有你会让我这么不设防。” 纪云舒捏了捏他的脸,“真的不好奇吗?” 就是在最宠爱她的太后和父兄面前,她都是很小心的。 唯有赵慎。 一是她觉得自己跟赵慎没有利益冲突,二是他们朝夕相伴,同床共枕,赵慎又是个十分敏锐的人,想要瞒过他真的很难。 她也不想时刻都活的小心翼翼。 更何况赵慎自己就是重生的,她的情况虽然不一样,但他应该不会太在意。 赵慎白皙的脸颊被她捏的有些泛红,抓住她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在她耳边轻声道:“好奇,那你要不要告诉我?” 纪云舒:这人的嗓音好犯规。 她挣脱赵慎的怀抱道:“好好说话。” 赵慎笑道:“我怎么没有好好说话了?” 纪云舒瞪了他一眼:“我才不要告诉你。” 说完转身往外面去了,赵慎看着她炸毛的样子,好笑地摇了摇头。 萧昱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他这副模样,笑呵呵道:“你怎么惹到嫂子了,让她跑的那么快?” 赵慎摇了摇头没说他们夫妻的事,而是道:“你来是为了城郊的事?” 萧昱道:“你这消息还怪灵通的。刚发生没一会儿的事就知道了?” 赵慎瞥了他一眼:“别跟我说你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一尘。” 萧昱道:“我也是听下面的人说听到好几声巨响,尸体被炸的血肉横飞,才猜到是一尘,话说那什么炸药的动静也太大了。” 赵慎抬头看他:“这么大的动静都惊动不了巡防营的人?人都死了不知道多久了,才赶过去收尸?” 萧昱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巡防营在秦奉唯手中多年,我不过是临时代理京兆尹一职,怎么可能将那些人收服?话说你到底什么时候上任啊?” 赵慎道:“别总想着把烂摊子丢给我。你小心的过了头,众人不服又如何,你出身宗室,还有皇上做靠山,本可以为所欲为,做什么非要把自己框起来?” 萧昱一听他这话,就知道他要出大招。 两眼放光地问:“你说我该怎么办?” 第一百五十五章 求医 赵慎将她的话捋了一遍,才道:“你觉的她是雍王府的人?” 纪云舒明白他的疑惑,卢凝霜一个未出阁的闺秀,是怎么跟雍王府搭上关系的? 事实上,这也是她一直没有想明白的事:“我不知道,但很明显她是可以独立主事的人。你了解左相吗?他是不是会把这样关系家族命运的事情交给女儿去做的人?” 赵慎道:“卢相出身寒门,是先帝时的进士,皇上登基后才一步步崭露头角,登上相位。他行事素来谨慎,我实在想不出来,他让女儿这样做的理由。” “有没有可能,这只是卢凝霜自己的主意?” 赵慎蹙眉道:“照你的说法,她的动作不小,卢相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全然不知?” 纪云舒也觉得这样说不通,一时也想不到其他合理的解释。 正好这时候,守在外面的人通报:“夫人,卢小姐求见。” 纪云舒看了赵慎一眼,站起来扬声道:“请进来吧。” 赵慎明白她的意思,卢凝霜抓着机会就往他们身边凑,确实不同寻常。 他起身道:“我去外面看看。” 卢凝霜是未出阁的千金,他在不合适。 纪云舒点点头,赵慎走了出去。 卢凝霜跟他擦肩而过,走了进来。 正要行礼,赵慎已经目不斜视地出门了。 卢凝霜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目光痴迷地追逐着赵慎那挺拔如修竹的背影,久久无法回神。 纪云舒上前几步伸手在卢凝霜眼前晃了晃:“卢小姐,看什么呢?” 卢凝霜收回目光,笑吟吟道:“之前就听说世子的腿好了,没想到是真的,恭喜姐姐了。” 纪云舒被她这一声姐姐叫的膈应的慌,不过还是端起笑脸道:“也是运气好,碰到了一位医术极好的大夫。” 卢凝霜笑问:“可是姐姐从太清观请来的那位一尘道长?” 纪云舒道:“确实是那位小道长,别看他年纪不大,医术却着实不凡。没想到卢小姐还记得他。” “怎么隔了些日子不见,纪姐姐又跟我客套起来了,咱们不是说好姐妹相称的吗?” 卢凝霜美丽的眸子有些哀怨地看着纪云舒,嗔怪道。 纪云舒忍着一身的鸡皮疙瘩道:“这可不能怪我,我之前跟世子说了这事,世子说我娘也没有给我生别的妹妹,如今又嫁了人,这么称呼你,岂不是在占你的便宜?让别人听了生出什么误会就不好了。” 卢凝霜脸上的笑有一瞬间的僵硬,不过转瞬即逝,很快道:“是我思虑不周,还请夫人见谅。” 纪云舒摆手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卢小姐不介意就好。” 卢凝霜沉默了片刻,才又道:“说起来,我那次去太清观也是为了我娘的病去求符的,没想到舍本逐末,错过了一位好大夫。这次我来找姐姐,实在是有事相求。” 纪云舒挑眉看她:“卢小姐有话直说就是。” 卢凝霜道:“最近这半年,我娘的身子一直不太好,所以想让姐姐帮忙介绍一下,请一尘道长帮我娘去看看。” 纪云舒听她是来找一尘的,心中立马升起来戒备,面上不动声色道:“卢妹妹怎么不早说?你来晚了一步,一尘道长今日一早离开了京城,说是去云游,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说到这里,纪云舒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卢凝霜盯上一尘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她虽然派了人保护,但对方若是出其不意的拦截,未必不会得逞。 卢凝霜听她这么说,苦笑道:“一次两次的错过,看来我果然跟道长没缘分。” 纪云舒也看不出来她这模样是真的还是装的,便问道:“卢夫人病的很严重吗?我还以为好了呢,可请了御医?” 卢凝霜垂眸道:“之前在庄子上养了些时日,是好了些。最近大约是天气变凉,又复发了。请过好几位御医,也用了药,但怎么都不见好。要不是实在没法子,我也不好意思求到夫人面前来。” 纪云舒听她这么说,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不过她还没来得及抓住,就不见了。 眼下也没工夫细细思索,她看着卢凝霜道:“卢小姐的孝心天地可鉴,卢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好起来的。” 说完就见卢凝霜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勉强笑道:“借夫人吉言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卢凝霜才告辞。 等她出了酒楼,躲在隔壁的赵慎才又回来问纪云舒:“她来做什么?” 纪云舒坐在窗口看着卢凝霜的马车走远,若有所思道:“说是她母亲病了,想请一尘道长看病。” 说完,她连忙问赵慎:“城外有没有什么消息?” 赵慎立马就反应了过来:“你是说她会对一尘下手?” 两人说话间,有人在外面禀告道:“世子,沈钦求见。” 赵慎和纪云舒对视一眼,连忙将人叫进来。 沈钦一身黑衣,神色肃穆,一进门见里面的两人面露忧色,便直接道:“请世子和夫人放心,一尘道长已经平安到了庄子上。” 纪云舒松了口气。 人没事就好。 赵慎知道沈钦亲自跑一趟,肯定不是专门来报平安的,便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沈钦道:“道长出京后遇到了埋伏,若不是夫人派了人保护,道长身上也有保命的东西,怕是凶多吉少。” 赵慎的脸色沉了下来:“在京郊埋伏,这些人好大的胆子。” 显然肃州的事,没有让他们得到该有的教训。 沈钦道:“去往庄子那一路也不算偏僻,一尘道长用了炸药,那么大的动静,却没惊动什么人,那些人大胆是有理由的。” 赵慎叹气:“看来京兆府的问题很大。” 沈钦关心的却不是这个:“咱们那个庄子,恐怕不安全了。” 他们虽然一直防守严密,但那些人连护卫重重的皇宫都能渗透,何况是个庄子。 庄子上人多眼杂,未必就没有可乘之机。 其实如果是以前,沈钦也不担心,可知道一尘道长在做什么之后,他就不得不谨慎了。 那些东西绝不能落入外人手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第一百五十四章 你觉得她是为了我? 纪云舒靠在他怀里道:“今日开业,有些事情需要我张罗,以后就不用管了。” 赵慎道:“别着急,有些事得慢慢来。” 他发现这次从肃州回来之后,纪云舒有一种跟以前不一样的焦虑。 之前可能是因为知道她和纪家人的死跟赵恒有关,所以目光一直盯在赵恒身上。 可现在,她好像不太关心赵恒的事了,最起码没有以前那么关心。 纪云舒点了点头:“皇上那边确实不急,反正那香料的毒是慢性的,他活的比姑母还长。” 书中皇帝中毒之后身体日渐虚弱,却一直活着。 这个赵慎倒是不知道,他死的比较早。 “那你知不知道,雍王谋逆过程中,还有谁帮了他?” 纪云舒歪着头想了想:“我知道的不多,大都是围绕着赵恒和姚若兰,不过赵恒是在害死我父兄,掌握了北地的兵权之后,才投靠的雍王。” 现在赵恒已经不可能通过她害死父兄掌握北地兵权了。 赵慎觉得她的视角有些奇怪,为什么只知道跟赵恒和姚若兰的事情呢? 而且她还知道自己死后的事情。 显然跟他的情况不一样。 但见她不打算说,便也没有追问,沉吟了片刻道:“没有兵权,雍王就不敢轻举妄动,这一方面是个好消息,但另一方面,雍王谋划多年,绝不会让岳父一直挡着他的路。” 纪云舒担心的也是这个,从肃州之事就可以看出,雍王手中的棋子很多。 书中赵恒娶了她,正好变成了一枚重要的棋子,所以发挥出了格外重要的作用。 现在赵恒这步棋走错了位,那必然还有别人顶上。 雍王又跟漠北人有勾结。 纪云舒越想越担心,只希望她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哥哥多注意漠北,能起点作用。 她有些烦躁道:“就不能直接弄死雍王吗?明知道他图谋不轨,却只能被动防守。” 这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赵慎笑道:“你那么讨厌赵恒,不也没办法直接杀了他吗?放心,我们总能抓到他的把柄的。” 做了那么多事,怎么可能不留下痕迹。 比起以前两眼一抹黑,现在知道幕后的人是雍王,他觉得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这些日子,他和皇上一直在派人查,也不是没有一点收获。 纪云舒当然知道想要处置一个在封地的王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只是随口抱怨一句。 望着外面人来人往,她突然咦了一声。 赵慎问:“怎么了?” 纪云舒撇嘴道:“卢凝霜来了。” 赵慎挑眉:“她来给你送钱,你有什么不高兴的?” 他都不知道纪云舒怎么敢的,一盘青菜豆腐敢定价二两银子。 一般酒楼,二两银子都够办一桌差不多的席面了。 纪云舒听他这么一说,豁然开朗道:“你说的对,我去迎接一下她。” 卢凝霜之前还跟她套近乎,假装塑料姐妹来着,见到了自然要打个招呼。 赵慎不知道她又想玩哪一出,拉住她道:“她哪里来的这么大面子,让你亲自迎接?” 皇上刚刚来她都没有亲自迎接。 相府嫡女算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被纪云舒念叨的多了,他现在也有种卢凝霜只要出现在他们面前,就是不怀好意的感觉。 纪云舒道:“皇后娘娘跟我说她之前在议亲,这些日子又没动静了,你觉得是为了什么?” 赵慎:“……总不能是为了我吧?” 纪云舒看着他没有说话。 赵慎:“你真觉得她是为了我?不可能吧?” 他已经娶妻了,卢凝霜好歹是相府嫡女,就算脑子里全是水也不可能想着给他做妾。 纪云舒见他满脸都是不可思议,提醒道:“你还记不记得姚氏是怎么一步步成了你爹正妻的?当初你娘好好的,还怀着你,你爹对你娘也称得上情深义重。” 这话让赵慎蓦地脊背发凉,他虽然鄙夷他爹被一个女人算计玩弄于股掌之间。 可细想想,姚氏的计策落到他的身上,他也未必能好多少。 毕竟前世他到死都没有怀疑过姚氏。 就目前的线索来看,卢凝霜的手段比姚氏还要高明几分。 他抓着纪云舒的手不满道:“你明知道她心怀不轨,还往她跟前凑?” 纪云舒道:“谁都知道这酒楼是我的,今日开业你我都在,她还是来了,难道是想尝尝二两银子一盘的白菜豆腐?” 说到这里,纪云舒又道:“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雍王登基后,卢相的地位没有受影响,还有卢凝霜的丈夫,就是她之前议亲的对象,齐家公子,很得重用。” 赵慎被她突如其来的话惊了一跳,难怪雍王逼宫后能成功登上皇位。 武有掌握了北地二十万兵马的赵恒。 文有朝廷文官之首左相。 还有掌握着户部的齐家。 他简直不敢想象,这样的人还有多少? 纪云舒见他脸色凝重,反过来安慰他:“现在的形势好很多,起码卢凝霜没有嫁人,而且她看起来转换了目标,我们或许可以试试从她身上找突破口。” 赵慎皱眉问:“你似乎一开始就觉得她是个重要人物,为什么?” 总不能也像姚若兰一样,是什么上天的宠儿吧? 说实话,他到现在也没看出姚若兰的重要之处,听说失踪了,是死是活都不一定。 纪云舒觉得,这个时代的男人,下意识瞧不起女人是个大忌。 哪怕赵慎没有从心底里瞧不上女人,也不够重视。 她认真解释道:“一开始是直觉,我觉得她喜欢你,事实证明我的直觉是对的,当然这也没什么,凭你的容貌才华,京城喜欢你的女子数不胜数。” 赵慎想要解释,自己成了残废之后,就没有那么受欢迎了。 纪云舒知道他想说什么,将一根手指压在他的唇上堵住了他的嘴,继续道:“她第一次露出马脚,是去太清观上香,那一次,我遇到了刺杀,还是几乎不在京城活动的阎王殿动的手。” “虽然没有证据,但我很确定幕后指使之人就是她。有了这个结论,就能推断出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 “比如,她是怎么能指使的动阎王殿的杀手的?还有那一次他们暴露了秦奉唯。这说明她是比秦奉唯更重要的人。” “其他的我就懒得说了,最近的一次,是那日我们去见萧昱,我觉得有人在看我,后来银叶在酒楼守了很久,出来的人是她,还有,我们在肃州遇到的那个戴面具的人。” 赵慎听完她的话,良久没有出声。 纪云舒抬头问他:“没有什么感想要说吗?” 第一百五十三章 酒楼开业 一尘道:“没有,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医馆。之前教那些孩子的时候,我教的大多是医术,没有让他们接触毒。可现在我发现他们应该了解毒。” 纪云舒明白了,之前他希望那些孩子们学好医术悬壶济世,可这一次有人来闹事让他认识到,不管救多少人也挽救不了一个人被毒死在医馆的声誉损失。 如果这次不是他刚好会解毒,那个人在医馆中毒不治,又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这医馆能不能开下去真的不好说。 纪云舒对他的决定没有意见,京城是个是非之地,比起救人,自保也一样重要。 医馆里的那些人自然是会的越多越好。 她笑道:“辛苦道长了。” 一尘道:“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这些日子教他们的也差不多了,今日过后我便回庄子上。” 对他来说,还是庄子上更安全一些。 纪云舒点头同意,顺口又道:“我看今冬气候异常,似乎比往年冷一些,肃州前些日子已经降了雪。若是可以,还请道长写几个治普通风寒发热的方子,最好能直接制成丸药。” 一尘道:“这自然是可以,只是药材……” 他们医馆的药材紧缺,这些日子甚至是开了方子让病人去其他地方抓药。 纪云舒道:“药材的事情已经解决了,用不了多久,肃州金家就会送来药材,正常情况下,以后也不会再缺。” 一尘这才放心,写个方子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说话的工夫,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纪云舒抬头就见皇上迎头走了进来,赵慎跟在他身后。 于是跟一尘一起上前行礼。 皇上摆了摆手道:“在外面就不必多礼了。” 他在主位上坐下,同时招呼几人道:“都坐吧,不必拘谨,朕今日是来求医的。” 他这样直接,赵慎也不客气,拉着纪云舒在一旁坐了下来。 一尘则上前给皇上诊脉。 片刻后,他放开皇上的手腕道:“确实是雪葵花的香料之毒。” 虽然之前就觉得八九不离十,但听到一尘的话,纪云舒还是有些着急地问:“严重吗?怎么解?” 一尘道:“皇上闻的不多,中毒轻微,不算严重,喝两剂解毒散也就好了,对身子是有损的,不过等解毒之后好好养养也能养回来,问题不大。” 纪云舒:皇上中毒,你说问题不大。 皇上听到自己果然是中毒,面色有些发沉,不过还是很看的开:“能解毒就好,那就劳烦道长开个方子吧。” 赵慎叫了笔墨进来,一尘提笔写了经方,然后就离去了。 纪云舒想起他要回庄子上,有点不放心,叫了人来护送他。 回去的时候,包间里静悄悄的,气氛不太好。 赵慎不赞同地看着皇帝,但没有说话。 这静默的环境让纪云舒觉得沉闷,她忍不住开口道:“既然已经看了诊,解药方子也有了,要不咱们各回各家?” 皇上没好气道:“你酒楼开业请朕来镇场子,菜都不给朕吃一口?” 纪云舒见他似乎有些怒气,缩了缩脖子道:“您这样金贵,我怎么敢给您乱吃?” 皇上吃的东西,要经过好几道检验程序才能入口。 即使是这样,若是一不小心哪里吃的不合适了,也还是她的锅。 所以纪云舒希望皇上只做个招财进宝的吉祥物,最好连茶水都别喝一口。 皇上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简直被她气笑了:“你还怕朕吃口东西连累你?” 纪云舒连忙道:“外面的东西难免不干净,我这是为了您的身体着想。” 皇上故意道:“别人能吃,朕也能吃,快给朕上菜。” 纪云舒第一次见皇帝这样任性,有些心累。 只好去问跟着皇上贴身伺候的大太监他的饮食禁忌,然后亲自去厨房交代。 赵慎看着纪云舒被指使的忙来忙去,忍不住道:“咱们不是说好了转一圈儿就走吗?您捉弄她做什么?” 皇帝喝了口茶道:“你怎么不说是她先气我的?说起来,你这么个无趣的性子,平日里跟她是怎么相处的?” 赵慎在他眼里就是一个看起来温文尔雅,其实说话做事古板无聊,背地里还有点冷酷无情的人。 所以他其实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跟一个性子活泼的小姑娘在一起是什么样子。 赵慎黑着脸道:“我们夫妻之间的事,皇上就不必知道了吧。” 皇上也觉得自己这话问的太私密了,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道:“朕出来一趟不容易,吃顿饭怎么了?你们这酒楼不是用朕的御厨打名头吗?朕亲自吃过不是更好。” 见赵慎还是一副不赞同的模样,他只好道:“行了,朕知道你的意思,但若是连你和云舒朕都信不过,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信?那朕得活的多累?” 赵慎被他的话说的有些心软,不过还是道:“臣和阿舒自然不会对您不利,可酒楼人多眼杂,说不准就会有人趁机下手,您还是谨慎些的好。” 皇上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到底听进去没有。 等纪云舒再进来的时候,两人的气氛已经缓和了不少。 纪云舒带着人上菜,看的出来很小心,都是宫里常见的,不会出什么错的菜式。 皇上也没挑剔,随便吃了几口,才离开。 赵慎亲自把人送回皇宫,才又回到酒楼。 他们来的早,这时候酒楼还没有正式开业。 不过纪云舒故意将声势弄的很大,其中有人认出了皇上,不一会儿这消息就传了出去。 这会儿来酒楼的人才真正多了起来。 赵慎回来的时候,纪云舒还坐在刚刚的包间看外面。 他也往外瞅了一眼,笑道:“看这样子,酒楼以后的生意应该不会差。” 纪云舒点头:“有皇上做靠山,自然谁都得给几分面子。” 赵慎见她依旧望着外面,神色淡淡的,便走到她跟前仔细打量了她一下问:“怎么不高兴了?” 纪云舒笑了下道:“没有不高兴啊,就是今日起的早,有点累。你刚刚跟皇上怎么了?我看你们俩不太愉快的样子?” 赵慎蹙眉道:“皇上对给他下毒的人有了怀疑对象,他想以身犯险,将人引出来,我不赞同。” 说着,他坐到纪云舒身后,帮她揉着肩膀道:“累了就歇着,有事交给下人去办,什么都要你亲力亲为,还要他们做什么。皇上的事儿你也不用担心,他自己有分寸。” 第一百五十二章 在我眼里,你最厉害 纪云舒蓦地看向她:“你看到了他的脸?” 银叶摇头:“没有,之前晚上太黑,我不敢确认,但昨日是白天,他依旧戴着面具,身形没有错。” 纪云舒沉吟了片刻问:“你是说他在相府待了一天一夜?” 银叶点头:“看他的样子,跟卢凝霜的关系不一般。” 纪云舒忍不住问:“你见过他好几次了,有没有觉得他像谁?” 银叶不明白她的意思,认真想了想才道:“您的意思是,他可能是我们认识的人?” 纪云舒道:“一个人为什么会戴面具,除了极丑极美之外,最大的原因是为了挡住自己的脸,他的脸有什么不能见人的?” 银叶了然:“他怕被人认出来,这样说我们确实可能认识他,但我想不起来他像谁。” 纪云舒只是随口问问,并不指望她真的能猜到。 她见识过赵慎的易容术,很清楚对方戴了面具,必然会改变言行,不会让人往自己身上想。 她琢磨了半晌,也没个头绪,便对银叶道:“你继续让人盯着卢凝霜,他们一定还会见面的。” 银叶点头退了出去。 赵慎回来的时候,就见纪云舒坐在窗边的矮榻上发呆。 他走过去问:“在想什么?” 纪云舒心中千头万绪,最后只将去给姚氏请安的事说了一遍:“你的腿好了这事似乎对姚氏没有任何影响,她还在一门心思给赵恒办婚事。” 赵慎道:“她是个聪明人,或许早就想到了。而且这些年过来,她应该已经知道,只要我不死,爵位就落不到赵恒的头上,现在就算我死了,你还可以过继子嗣继承爵位。她这样不动声色,除了要找时机除掉我们,怕也是在等雍王成事。” 纪云舒顿时明白过来,雍王一旦上位,纪家必然败落,赵慎肯定也会受牵连。 到时候,赵恒想要爵位轻而易举。 难怪姚氏现在一点都不急,她只要让赵恒娶了魏元敏,表达了自己坚定地站在雍王那一边,剩下的,交给时间就可以了。 “这样目光长远,又善于忍耐,真是厉害啊。” 纪云舒不由感慨。 赵慎笑道:“只会躲在背地里耍阴招,算什么厉害,比起你来差远了。” 纪云舒笑的眉眼都弯了起来:“在你眼里我这样厉害吗?” 她觉得自己其实就是占了知道剧情的优势,跟姚氏这样凭着一己之力,将自己的私生子推上爵位的人根本没法比。 赵慎看她这样高兴,也不由扬起了嘴角:“嗯,在我眼里,你最厉害。” 纪云舒发现跟这人谈恋爱真是件身心都很愉悦的事情。 忍不住抱着他亲了一口,还故意舔了下他的唇:“你的嘴真甜。” 赵慎怕她摔下去,干脆将她抱到了怀里:“听说你准备开酒楼,准备的怎么样了?” 纪云舒道:“差不多了,就是厨子可能不够用,不过刚开业的时候可能也不会有太多人。” 赵慎道:“我看了你的计划,很不错,开业宣传一下,问题不大,皇上近日不是要出宫见一尘吗?我想着你要不要选在皇上出宫的日子开业,让他去坐一坐。” 纪云舒是打算请几个身份高贵的人去给自己撑场子,但皇上,她还真没有想过。 “你之前不是还担心皇上的安危吗?” 赵慎道:“皇上在的时候不要声张,等日后再宣扬效果不也一样,我看你的意思,这酒楼就是向着达官显贵的,这些人什么山珍海味没有吃过,所以皇上去坐坐,能起到不小的用处。” 纪云舒听的眼前一亮,她没有想到赵慎只是看了一下她写的那个简单计划,就明白了自己的用意,而且想出了拉皇上来帮忙站台。 没错,她想把酒楼搞成现代高档会所的模式,专门赚有钱人的钱,普通人连门都进不去的那种。 原本她也不确定能不能成,但赵慎的话却给了她信心。 “如果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我让人加快速度去弄,争取一两日内开业,皇上什么时候出来?” 赵慎道:“也不必着急,既然是开业,好歹找人看个日子。” 纪云舒问:“皇上的身体能等吗?还有,皇上能同意帮我们吗?” 虽然最近皇上对她的态度好了还多,但她可没忘记对方以前对她有多嫌弃,不敢得意忘形。 赵慎笑道:“你忘了他说出钱让你搞那些东西,但他也拿不出多少钱,让他帮忙赚点钱不是应该的?” 纪云舒:“……你说的对。” 这回她看出赵慎和皇帝的关系是真好了。 让皇上帮忙赚钱,一般人别说做了,怕是想都不敢想。 有了这个主意,纪云舒果断行动起来。 她之前储备的人手,这时候就派上了用场。 掌柜,厨师,服务人员,很快就都准备好了。 三日后,酒楼开业。 赵慎直接带着皇上过去。 纪云舒则跟一尘等在了包间了。 一尘从跟着纪云舒离开太清观,就知道以后免不了要跟朝廷的人打交道。 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见到皇帝了。 不过他心里知道这是好事。 之前他帮着纪云舒搞炸药,心里还是捏着一把汗的。 纪家人已经掌控了北地二十万兵马,手中若是还有这样的利器,谁知道会不会头脑一热,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权势动人心,尤其是伸手就可以拿到的时候,谁会不想要? 现在纪云舒告诉他,他所做的一切皇上都知道,也支持他继续搞下去,他真的是松了好大一口气。 纪云舒见他坐着一言不发,以为他是紧张,便笑道:“还没跟道长道一声谢,这次多亏你给了我的东西,我才平安从杀手堆里救出世子。” 一尘发现她的面相又不一样了,之前还有晦暗遮挡了生机和福禄,现在却有种云开月明之感。 虽然前路坎坷,但师父说的对,她确有福泽天下之相。 听到她的话,一尘道:“那些东西本就是夫人花钱让我弄出来的,自然归夫人所有。” 纪云舒道:“那也要多谢道长,炸药这东西,愿意花钱的人多了,但道长未必愿意帮他们。只是这次我在肃州用了那东西,道长以后怕是要不得安宁。” 一尘道:“近日确实有人来找我了,不过对方想要拉拢我,还算客气,以后就不一定了,我的安全,夫人能保证吧?” 纪云舒蹙眉:“有人找到庄子上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听说男子也可以吃药 他的语气中有说不出的失落与难过,纪云舒也不知道他自己脑补了些什么。 但见他总算是问出来了。 便表明立场道:“其实这事儿我昨晚就想跟你说来着,但是后来实在太累了,就忘了。” 避孕的事情她从来都没想要瞒着赵慎。 赵慎听了这话,神色果然和缓了许多。 纪云舒抓着他的手继续道:“皇后娘娘生小皇子的时候,我就在跟前,她流了好多的血,你知道吗?我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害怕。” 赵慎搂着她的肩安慰道:“别怕,那样的事不会发生在你的身上。” 纪云舒知道他是说皇后生产的时候被人下了药才会那样凶险。 她摇了摇头道:“我觉得自己年纪还小,不想面对生产那样的危险,听说年纪大了生的时候就会好一些,所以想着过两年再说。” 赵慎的母亲就是死于难产,所以听到纪云舒这样说,他的心里也有些害怕,干脆道:“既然这样,咱们就不要孩子。我有你就足够了。” 纪云舒故意把生产说的很危险,想要以此来说服赵慎晚点要孩子,却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 她笑道:“你是世子,怎么能没有孩子?咱们晚两年再要好吗?到时候,说不定很多事情也就尘埃落定了。” 现在的形势,也不适合要孩子。 有了孩子就有了软肋。 赵慎道:“世子怎么就不能没有孩子了?没遇到你之前,我都没想过要娶妻。” 虽然知道赵慎之前不娶妻只是因为前途未卜,跟自己没有关系,但这话还是让纪云舒觉得感动。 就……挺浪漫的。 她靠着赵慎笑道:“那怎么能一样,现在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我们都会好好的。我想生一个像你一样聪明又漂亮的宝宝。” 她说的很美好,赵慎也不禁想了一下,如果纪云舒生一个孩子,会是什么样子。 但只一瞬间,他就回到了现实:“都听你的,但避子药对身子不好,你别吃。” 纪云舒抬头看他:“所以你打算跟我分开睡?” 说话间,她故意将手伸进赵慎的衣襟里,摸了一把他的腹肌。 赵慎看起来清瘦,却因为常年习武,身材却很好,腹部肌肉紧实,摸起来手感极佳。 她本来是想撩拨人的,但忍不住就摸上了瘾。 赵慎有些受不了地抓住她乱动的手:“听说男子也可以吃药,回头让大夫给我配点药吃就可以了。” 纪云舒闻言,抱着他的脖子直接亲了上去:“你真好。” 赵慎抱着她吻了吻,努力压制着自己身体的反应,将她摁回被窝里:“先睡吧,明日我去找大夫配药。以后有什么事你直接跟我说,别自己一个人瞎想。” 纪云舒没好气道:“到底是谁瞎想了,你今天听到我和白泠的话,当时怎么不问我?” 赵慎想到自己白白纠结了半日,也笑了:“是我的错,以后有事我会先问你。” 纪云舒这才满意。 赵慎虽然很想,但想到可能会让纪云舒怀孕,便歇了心思,抱着她睡了。 第二日,赵慎早早起床就去找一尘了。 纪云舒用了早膳,便去给姚氏去请安。 姚氏看着纪云舒的神色有些复杂,不过很快就恢复了之前的慈母模样,笑着让纪云舒坐下道:“外面风言风语的,都说慎哥儿的腿好了,我有好些日子没见着他了,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 纪云舒也不隐瞒,将之前就准备好的话说了出来:“是真的,本来他也该来给您请安的,只是受了伤,身子不舒服,就没过来。” 姚氏好歹是侯府的掌家主母,怎么会不知道赵慎这两日不仅进了一趟宫,今日一大早就又出了门。 但她看着纪云舒睁着眼睛说瞎话,也没有说什么,而是笑着道:“伤了就好好养着,来不来请安有什么要紧,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纪云舒知道赵慎以后也不会来给姚氏请安,而且姚氏很快就会知道赵慎怀疑赵恒的身世,不知道那时候她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沉的住气? 反正现在的姚氏挺能沉得住气,没有为难纪云舒,也没有问她不想回答的问题,而是絮絮叨叨跟她说起了府中的事。 “恒哥儿的婚期就快到了,我这些日子也忙,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要你多体谅。” 纪云舒笑道:“您这样说就见外了,二弟的婚事,我做嫂子的不能帮忙也就算了,哪里还好意思劳烦母亲为我们操心。” 姚氏确实很忙,纪云舒坐了那么一会儿的工夫,就有几个管事的妈妈进来回话。 纪云舒也不好坐着碍事,就起身告辞了。 回到琼华院,才问一直留在院子里的李妈妈这些日子府中的动静。 李妈妈道:“也没什么事,姚夫人一直在忙二公子的婚事,倒是二公子,时常不在府中,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纪云舒想起离京前一尘告诉自己的消息,姚若兰没死,被清虚道长救回了太清观,也不知道赵恒知不知道这件事。 她没打算干预这两人的事,所以想了一下就抛到了脑后。 李妈妈退出去后,白泠进来回事。 首先说到的就是她昨日要的避子药。 “我去找一尘道长问了一下,不伤身子的避子药他能配出来,不过手上的药材不齐全,要等些日子。” 纪云舒笑道:“这事我跟世子说了,他不同意我吃避子药,以后这事你不用管了。” 白泠松了口气,她就说世子都这个年纪了,肯定着急要孩子,不会任由夫人乱来。 不过听到世子不同意,夫人就不吃药的,她又有些意外:“您不是不想要孩子吗?” 纪云舒道:“嗯,世子怕我吃避子药对身子不好,他打算自己吃。” 白泠:“……” 她是大夫,自然知道男子也可以服药避孕,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有男子会主动吃药。 纪云舒看着她震惊的样子,也不好意思再秀恩爱,便故作矜持地问:“还有什么事儿吗?” 白泠还没回过神来,有些呆滞地摇了摇头。 倒是银叶,觉得这也不算什么大事,生孩子这么危险的事女人都能做,男人吃点药不应该吗? 她回道:“我看清楚那个跟相府卢小姐在酒楼私会的男子了,是我们在肃州见到的那个戴面具的人。” 第一百五十章 不想要孩子 “……” 纪云舒倒是忘了还有这样的说法,她迟疑道:“没有不伤身体的吗?” 她其实是有些害怕,她和赵慎的身体都没有问题,就他们俩这个滚床单的频率,很难不怀孕。 选择了赵慎成亲,谈恋爱,她都是愿意的。 不管以后会是什么结果,她也该珍惜当下,好好生活。 可这并不包括生孩子。 现在这个医疗水平,生孩子当真是要从鬼门关里走一遭。 她怕自己出身未捷身先死。 白泠见她态度坚决,也不好再劝,点头道:“我去问问一尘道长,说不定他知道什么不伤身的方子。” 纪云舒点头。 她去厅堂用膳的时候,赵慎已经在了,只是里面静悄悄的。 她不由道:“你饿了就先吃,不用专门等我的。” 赵慎眸光深沉地看了她一眼才道:“我也是刚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纪云舒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奇怪。 她打量着赵慎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赵慎摇头:“没有。” 他说着给纪云舒夹了一筷子菜,笑道:“这是你昨日从宫里带出来的那两个厨子做的,尝尝看喜不喜欢?” 是跟往日一般无二的温柔。 纪云舒垂眸尝了一口,是简单的醋熘白菜,却做的爽口又不寡淡,味道很好。 她笑道:“这两个厨子是给酒楼准备的,你也尝尝,提点意见。” 赵慎吃了一口道:“御厨的手艺,自然是好的。” 接下来两人都没怎么说话,虽然他们这样的人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 但纪云舒和赵慎向来不拘束自己,边吃饭边谈论事情是常有的事。 今日这样倒显得有些冷清了。 赵慎吃完就说自己有事要处理,纪云舒看着他的背影,觉得这人很不对劲。 她问一旁伺候的丫鬟:“世子什么时候来的?” 丫鬟有些奇怪道:“不是跟您一起来的吗?” 纪云舒立马明白了过来:“他去叫我用膳了?” 丫鬟点头。 这么一说,纪云舒就知道赵慎是怎么回事了。 显然是听到了她和白泠的话,知道她要喝避子药心里不舒服。 她只是不明白,这么简单一件事,问问她不就好了,犯得着自己瞎琢磨? 她觉得这不张嘴的毛病得好好治治,就没有去找赵慎,而是忙起了自己的事情。 医馆内有医术高超的一尘,外有萧昱帮忙看着,现在连药材的问题也解决了,运作良好。 酒楼这些日子也装修好了,现在御厨也要来了,但一个老一个少,显然挑不起大梁,她吩咐兰因:“你找几个擅长做饭的,去跟御厨好好学学,过些日子看有没有能出师的。” 兰因点头。 两人将酒楼开业需要做的准备又捋了一遍,兰因出去办事。 另一边赵慎去了书房,面前的桌案上堆满了卷宗,信件还有知道他的腿完好无损又是皇上的心腹,各家迫不及待想要结交送来的帖子。 当然大部分是萧昱一大早派人送来的。 有人愿意帮忙处理,萧昱自然乐的清闲,恨不能把京兆府的卷宗都搬过来。 可惜赵慎却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抬抬手指就将这些事情处理好。 他今日罕见的晚起不说,好不容易坐在书房,却整个人都不在状态,手里拿着一封拆开的信,半晌也没个动静。 伺候在身边的冬至忍不住问:“世子这是怎么了?” 怎么感觉像是丢了魂一样? 赵慎放下了手中的信,揉了揉眉头问:“我不在的那些日子,夫人有没有受什么委屈?” 他们在外面的时候明明感情很好,怎么一回来就不愿要孩子? 赵慎怀疑是姚氏母子做了什么,让她心里不舒服,又不好说,才出此下策的。 冬至莫名其妙道:“没有啊,夫人平常就在院子里待着,没听说跟人有什么冲突。” 他很想说夫人也不是会吃亏的性子啊。 赵慎也觉得姚氏没事不会来招惹纪云舒。 他想了半天也没有个结果,心里更加气闷了。 他本来想早点处理完事情去陪纪云舒的,但想到她不想要孩子,为此还要吃有损身体的避子药,便硬是将桌案上的一大堆卷宗都看完,拖到估摸着纪云舒睡着了才回房。 他回到屋里的时候,纪云舒果然已经睡了,不过还给他留了灯。 他一时心情有些复杂。 换好寝衣上了床,规规矩矩躺在自己的位置闭眼准备睡觉。 一具温软的身子却靠了过来。 赵慎僵了一瞬,没有动作,只是温声道:“我吵醒你了?” 纪云舒抱怨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赵慎道:“刚回来,事情有点多。” 纪云舒才不相信他的鬼话:“你不是说先不上任是为了陪我吗?一天连个影子都见不着算什么陪?” 她说话的时候,又往赵慎身上靠了靠。 赵慎想要不着痕迹地移开一点,可他刚动,就被纪云舒摁住了:“你躲我做什么?” 赵慎深吸了口气:“你不是怕肾虚?” 纪云舒眨了眨眼睛道:“我问了白泠,她说我们这样算正常,不会肾虚。” 她故意撩拨赵慎,想看看他能憋到什么时候。 谁知道赵慎起身道:“我觉得会,要不咱们分开睡?” 他虽然不知道纪云舒为什么不愿意要孩子,但避子药对身子不好,他不想让她吃。 纪云舒:“……” 这男人是真能忍。 她干脆挑明:“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赵慎没有说话。 纪云舒又道:“还是你刚得到我,就不喜欢我了?” 赵慎没想到她还能这样倒打一耙,叹气道:“我听到你跟白泠的话了,你不是不想要孩子?” 纪云舒:“所以你打算以后都不碰我?” 赵慎愣了一下,他发现自己现在的行为有点幼稚,并没有经过理智的思考。 这本不该发生在他的身上。 他们这几日的感情太好了,好的像是一场梦,他沉迷在那种跟她心意相通共赴云巅的欢愉里无法自拔。 今日突然听到她的话,好像美梦被打碎了一般,无法接受。 所以他下意识想要逃避。 但纪云舒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他也觉得夫妻之间有事应该说清楚。 他终于将在心里憋了一天的话问了出来:“为什么不想要孩子?” 第一百四十九章 私会 纪云舒的耳朵十分敏感,她估摸着赵慎就是发现了这一点,所以使劲在自己的耳朵上下功夫。 反正屋子里也没有其他人,她干脆整个人都靠到了赵慎的怀中:“嗯,很累。” 赵慎将她抱了起来:“那我们去歇息。” 纪云舒已经感到了他身体的变化,刚开荤的男人有点吓人。 她一拳捶在了赵慎的肩头:“还没有沐浴呢。” 累了一天,要泡个澡才舒服,她一进门就叫了热水。 赵慎闻言,往床榻那边走的脚步顿了下,直接转了个弯,抱着纪云舒进了浴室。 “我陪你洗。” 纪云舒直觉不好,可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嘴就被赵慎的唇堵住了。 她的直觉果然没错,等到一切结束,已经是半夜三更。 赵慎收拾好将纪云舒抱回床上,她浑身没有一点力气,懒懒地将自己裹在锦被中,一头乌黑浓密的青丝披散在被褥间。 烛火摇曳中,她的容色秾丽,透出不同于平日里的娇媚。 赵慎修长的脖颈间喉结微滚,没忍住又凑过去亲了亲她。 纪云舒整个人都要麻了,她立马求饶道:“我真不行了,这样下去会肾亏的。” 赵慎好笑道:“胡说些什么。” 说话间,他轻轻帮纪云舒揉按身上的穴位,“感觉好点没?” 他的力道不轻不重,按的很舒服,纪云舒连忙点头。 赵慎见她困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柔声道:“睡吧。” 纪云舒觉得自己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但她实在太累了,想着明日说也是一样,便睡了过去。 赵慎等她睡着,才停下手中的动作,熄灯上床,将人抱在怀中才阖上双眼。 纪云舒次日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发现自己还在赵慎的怀中,她有些惊讶。 赵慎这个人自律的令人发指,每日早早起床,习武看书,生活十分规律。 这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晚了还在床上。 她不由好奇地问:“你今日怎么不早起了?” 赵慎早就醒了,但温香软玉在怀,任何男人都不会想起床。 他很轻易就屈从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手指摩挲着纪云舒肩头嫩滑的肌肤,懒洋洋道:“不想起。” 纪云舒被他摸的有些痒,抓住他在自己肩头乱动的手道:“幸好你不是皇帝,不然我怕是要被骂祸国妖姬了。” 从此君王不早朝什么的,纪云舒想想就有些吓人。 赵慎笑道:“嗯,反正我不是皇帝,就不用在乎别人说什么了。” 说着,他翻身将纪云舒压在了身下。 他微凉的唇落在她的耳畔,纪云舒顿觉头皮发麻,无力招架,咬牙道:“……你这样真的会肾虚。” 赵慎咬了咬她红的仿佛要滴血的耳垂,在她耳畔轻声道:“夫人放心,为夫身体好的很。” 这一折腾又是半个多时辰,两人起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巳时。 纪云舒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眉眼浓艳娇媚,仿佛吸足了精气的妖精。 床榻间赵慎虽然会顾虑她的感受,但并不怎么克制,她的皮肤又白皙娇嫩,被留下了不少痕迹。 绿如帮纪云舒梳头,看到自家主子身上的痕迹,不免抱怨道:“世子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 她和兰因这些日子都在宫里,昨日才跟着纪云舒一起回侯府。 不知道两个主子这些日子感情突飞猛进。 本来知道夫人跟世子圆了房,还挺高兴的,但看到纪云舒身上的痕迹,又忍不住抱怨赵慎。 银叶正好进来,听了这话,笑着调侃道:“世子就是太怜香惜玉了,才会这样对夫人的。” 纪云舒斜了她一眼:“你闲的没事做吗?” 银叶笑道:“我的任务不就是保护您的安全?好不容易回了家,还不让我歇几天?” 纪云舒:“那你不好好歇着跑来做什么?” 银叶道:“你昨日去酒楼不是说有人盯着你看吗?我怕有什么人想对你不利,就在酒楼蹲了半夜,你知道最后从那个房间出来的是谁吗?” 纪云舒想了想,她之所以注意到那视线,不仅仅是对方盯着她看,还因为那视线让她觉得不舒服,似乎蕴含着无尽的恨意。 这京城有谁恨她入骨呢? 想到当时正好是赵慎抱着她下车,纪云舒的脑子里很自然就浮出一个人:“卢凝霜?” 银叶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纪云舒没有说自己的推测,而是问她:“你说你在酒楼蹲了半夜,她一个大家闺秀,一个人在酒楼待到半夜做什么?酒楼都不打烊吗?” 银叶表情有些怪异道:“她不是一个人,而是跟一个男人一起,两人走的后门,那男人功夫不弱,带着卢凝霜翻墙回的相府。” 纪云舒十分惊讶:“卢凝霜跟别的男人私会?那男人是谁?” 银叶摇头:“他带着面具,我看不到。” 纪云舒听到面具两个字,心底有些发沉。 肃州见过的那个戴面具的男人像是石沉大海一般,后来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一丝踪迹。 现在京城里出现了一个戴着面具的人,还私下里跟卢凝霜见面。 会是他吗? 她无意识地抓紧了手中的发簪,又问:“那人呢?进了相府再没出来?” 银叶摇头:“嗯,我回来之前让人守着了,但还没有消息。” 纪云舒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心里没抱多大的希望。 如果真是那人,连孤行的人都会跟丢,更不用说银叶了。 刚回来很多事情千头万绪,也不在这一时,她肚子早就饿了,起身要去用膳。 白泠见她脖子上的痕迹还很明显,便将一个小瓷盒递给她:“世子他特意叮嘱我制的药膏,夫人身上的印子,能看到的涂点,很快就能消下去,看不到的就算了,也碍不着什么。” 纪云舒觉得虽然是在自家院子里,下人看到了也显得不尊重,便让绿如给自己涂一下。 同时她也终于想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你能不能帮我配点避子药?” 白泠吓了一跳:“夫人要避子药做什么?” 世子和夫人成亲半年了才圆房,世子的年纪也不小了,又是侯府的继承人,肯定是想早点要子嗣的。 纪云舒觉得这身体还是太小了,不适合生孩子。 但她知道,这个时代大部分姑娘十五岁及笄就出嫁,平均的生育年龄在十五六岁左右。 在人们眼中,她的年龄不算小了。 所以她也没有认真解释,只是道:“你帮我配就是了。” 白泠不太赞同她这样的做法:“避子药很伤身体,用久了以后还可能会怀不上。” 第一百四十八章 他的目的是什么? 纪云舒如今习武渐有所成,感官十分敏锐,不由往楼上看去。 却见那位置是一扇关着的窗户。 赵慎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怎么了?” 纪云舒摇头:“没什么,就是刚刚好像有人在看我,可能是我的错觉吧。” 赵慎若有所思地看了那紧闭的窗户一眼道:“先进去吧。” 说完牵着她的手往里走去。 萧昱到了已经有一会儿了,见他们夫妻一起来,愣了一下,随即将对赵慎的抱怨咽了回去,笑着迎上来道:“嫂子怎么也来了?” 赵慎道:“阿舒也不是外人,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用客气。” 萧昱立马明白,赵慎这是专门带纪云舒来告诉他,纪云舒以后就是自己人。 其实赵慎不说,清楚肃州之事真相的他,也不敢轻视纪云舒。 不过赵慎这样行事,明显是真的将纪云舒当成了妻子。 萧昱打量着两人的神态,心里有了数,笑道:“你要这样说,那我可就真的不客气了。” 赵慎闻言,立马眼含警告地看向他。 他却笑嘻嘻地对纪云舒道:“嫂子,你可要给我做主,他都回来了,还想偷懒,我本来就不是个做官的料,你是不知道我这些日子暂代这个京兆尹有多难。” 纪云舒其实可以想象的。 她以前只是跟萧昱不熟,又不是不认识他。 大体也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是个有耐心处理京兆府那些鸡毛蒜皮小事的人。 更不用说他除了背景什么都没有,无法服众,八成还有秦奉唯留下的人给他使绊子。 不过赵慎都说了是想多陪陪她,她自然不会拆对方的台,便笑道:“辛苦你了,只是夫君这次受的伤有些重,还得养些日子。” 赵慎双眸含笑地看着纪云舒,声音里有显而易见的愉悦:“阿舒是我的妻子,难道还能向着你不成?行了,有什么为难事,你就说出来吧。” 他说话间已经拉着纪云舒坐下:“饿了吗?先点几个菜吃。” 然后叫了小二来。 萧昱眼睁睁地看着赵慎连他的意见都没有问,便定下了菜单,等小二离开后,才酸道:“赵世子,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赵慎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是不挑食也没什么忌口吗?” 萧昱:“那也有个偏好吧。” 赵慎点头:“我知道了,你想吃什么自己让小二加上。” 萧昱觉得这人已经变得无法沟通,见纪云舒聚精会神地看茶杯的漂浮的茶叶,仿佛没有听到他们两人的对话。 心中暗暗叹气,赵慎这厮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阴差阳错的竟然娶了这么个好媳妇。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赵慎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赵慎在人前温文尔雅,跟神仙下了凡似的,实则冷心冷情,说得上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可现在,莫名多了那么点儿人气。 他觉得这并不是坏事,也从心里为赵慎高兴。 便坐到赵慎的对面道:“你知道我一个宗室子弟突然空降京兆府是不能服众的,我其实也没想做什么,只要把这些日子应付过去,等你接手就好了。但那些人,似乎在刻意针对我,或者说我们家?” 赵慎跟纪云舒对视了一眼,他们的来的路上还在讨论兰亭的事。 两人刻意回避了一点,如果兰亭是故意接近萧玥的,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皇上让萧昱暂代京兆府尹一职,算是公开表明了萧昱是他信任的人。 可在这之前,起码兰亭认识萧玥的时候,萧昱跟其他的宗室子弟没有什么区别。 一直以来,皇上对临安郡王府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同。 赵慎斟酌了片刻道:“可能有人早就知道了你跟皇上的关系,想要对付皇上,自然要将他身边可靠的人都除掉,以后我们都得小心了。” 因为以后,他们都由暗转明,谁都知道他们是皇上的心腹了。 萧昱听到这话,脊背都在发凉,忍不住道:“雍王叔到底是怎么想的?好端端的嫌自己命太长?” 纵观史书,他就没见过几个宗室谋逆能成功的。 赵慎面色凝重道:“雍王是经过深思熟虑,精心谋划的,他用了很多年的时间,才走到今日这一步,不可能停下了。咱们现在讨论这个也没有意义,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弄清楚他们在京城的势力。你说有人在针对你和郡王府,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昱摇头:“只是我的感觉,跟以前一样,没有任何证据,也没有任何线索,京兆府以前是秦奉唯的地盘,这些日子我费尽心力清理了一批人,才能保证一切正常运转,但你也知道,真正重要的棋子,不可能这样轻易被揪出来。”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想骂人,“秦奉唯是怎么回事?他也是世家大族出身,皇上又那样信任他,他是脑子里进水了吗?竟然帮着雍王做事。” 赵慎倒是心平气和:“可惜查不到雍王身上,甚至连雍王的边都沾不到,幸好你没去肃州,不然你就能看到,那些人眼里,早就没有皇上了。” 萧昱:“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就你敢说,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赵慎道:“我跟皇上说了,暂时不宣布我会成为新任京兆尹的事,你先在京兆府混日子,把处理不了的,觉得可疑的事都交给我。” 萧昱明白了他的意思,两人也打过不少这样的配合,立马道:“行,我明日就让人把卷宗给你送去。” 赵慎一出手,他立马觉得自己轻松了许多。 他最会混日子了。 纪云舒坐在一旁听着两人交谈,全程没有开口,安安静静地做个花瓶。 离开的时候,才问萧昱:“阿玥这些日子在做什么?” 萧昱知道妹妹跟纪云舒的关系有所缓和,心里也高兴,笑道:“我母妃想给她说亲,提了好几家她都不乐意,正跟我母妃赌气呢,你有空的话帮忙劝劝她。” 纪云舒点头:“有些日子没见了,我回头去看看她。” 萧昱道:“那敢情好,欢迎你来我们家。” 回到自己院子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纪云舒坐在梳妆台前拆发髻首饰的时候,蓦地发现自己竟然一整日都没有休息,难怪这么累。 她打了个哈欠,一具充满暖意的身体忽地覆了上来,赵慎的手轻轻按揉着她腰部有些酸痛的地方,咬着她的耳朵问:“累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不许再勾引我 “你怎么想起自己开酒楼了?之前还开了一家医馆,你到底要做什么?” 纪云舒知道太后虽然宠自己,平日里那些小事不会计较,大事上却不含糊。 但她缺钱这事儿不太好说,姑母应该不会愿意她参与到那些事里去,只好道:“闲着也是闲着,我这不是想找点事儿做吗?” 太后怀疑道:“这样吗?不是缺钱?” 纪云舒不得不感慨太后的敏锐,连忙笑道:“怎么会?我的嫁妆有多少,您又不是不清楚,谁缺钱我也不能缺钱呀。” 太后想想觉得她说的也对,心里还是疑惑:“那你好端端的折腾什么?” 纪云舒抱着太后的胳膊使劲儿撒娇:“我都嫁人了,总不能整日只会吃喝玩乐吧,侯府上面有侯夫人,也不用我管家。我就想自己赚点钱,谁还嫌钱多呀?” 太后听她这么说,笑道:“行,你个小财迷,要御厨是吧?回头你自己去挑两个。” 纪云舒原本是打算随便要两个,没想到还能自己挑,抱着太后开心道:“姑母你真好。” 太后见她只是要了两个厨子就这么开心,心里的疑虑也就散了。 京城里开酒楼的人家不少,一年大概能赚多少钱,她心中也清楚。 那点钱对纪云舒来说,不值一提。 这丫头可能就是闲的无聊,想找点事儿做。 纪云舒跟太后聊了一下午的天,眼见天色不早才出宫,出宫前还不忘去御膳房要了两个厨子。 她也没挑厨艺最好的,甚至还问了御厨自己的意愿,最后带走的是一个年轻的学徒,一个年岁大了想要找个地方养老的。 赵慎在宫门口等着她,等她上了马车,便塞了杯热茶给她。 今日的天气还好,只是这个时候太阳快下山了,风一吹,就凉飕飕的。 一杯热茶喝下去,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 她顺着车帘往外扫了一眼,发现竟然不是回家的路,不由问:“咱们这是去哪里?” 不过一会儿没见,赵慎却觉得像是过了很久,很想她。 将她的手握在掌心,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行人,漫不经心道:“萧昱之前给我传信,说京城的事情有些棘手,我想歇几日再上任京兆尹一职,先去听听有些什么事儿。” 纪云舒明白了,反正不管上不上任,萧昱解决不了的事情,迟早都会落到他的身上。 她不解的是:“你的伤不是好了吗?为什么要歇几日?” 赵慎揉了揉她的脑袋:“不希望我多陪你几日?” 纪云舒扒拉掉他的手,瞪他一眼:“一会儿还要见人呢,别弄乱我的头发。” 车厢里光线昏暗,她瞪人没有一点杀伤力,眸光流转间整个人都变得生动可爱。 赵慎一把将人拽入怀中,俯首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才轻声道:“我们不去见他了,先回府吧。” 他靠的太近,微热的吐息喷洒在纪云舒的脸颊耳畔,熏的她白皙的肌肤浮起一层胭脂色。 瑰丽动人,秀色可餐。 赵慎一向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在这一瞬间失控,一手扣住她的后颈,炙热的吻再次落了下来。 纪云舒手臂下意识地攀上了他的脖子,听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声,紧张又刺激的感觉让她的身子有些紧绷。 赵慎感觉到了她的异样,手顺着她的腰肢往下滑,轻轻咬了咬她的耳垂低声道:“想不想我?” 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听的纪云舒浑身酥麻。 她看着赵慎神仙一般清冷的眉眼染上情欲,很想跟着他一起沉沦。 但想到这还是在街上,车厢外面都是人,她便觉得太荒唐了。 用尽自己平生的自控力摁住赵慎的手,喘息着道:“别这样。” 赵慎深吸了口气,将她圈进怀中,头埋进她的颈窝里,片刻后呼吸才平复下来。 他勾唇笑道:“真不想我?” 他本就长的眉目如画,现在脸颊染了红霞,笑起来便有一种勾魂夺魄的美。 纪云舒简直要被他晃花眼,掐了下他腰间的软肉,恶狠狠道:“不许再勾引我。” 赵慎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这笑声实在是太容易让人浮想联翩了,纪云舒捂住他的嘴道:“别笑了。” 赵慎估摸着差不多快到他跟萧昱约好的地方了,便不再逗她,伸手帮她整理了一下有些散乱的发髻:“一会儿你吃东西就行,不用管我们。” 纪云舒这才意识到两人要谈的是公事,她一个女眷去不合适:“要不你自己去吧,我先回府。” 赵慎揽着她的腰收紧了些:“一起去。” 纪云舒翻了个白眼:“你们男人谈事,我去算怎么回事?” 赵慎道:“以后少不了跟阿昱打交道,你早该见见他的。” 纪云舒忍不住在心中腹诽,她又不是没有见过萧昱。 不过想到之前他不在,医馆有人闹事的时候,还是萧昱帮忙处理的。 她便问:“你跟临安郡王世子的关系很好?” 这一点她倒是不知道,书中也没有提。 不过雍王登基后,便将萧昱的妹妹萧玥送去和亲,显然临安郡王府跟雍王府的关系不好。 赵慎道:“嗯,小时候一起玩儿过。” 纪云舒头疼起来:“那兰亭和萧玥的事,要不要告诉他?” 之前,她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甚至觉得如果萧玥能避免和亲惨死,跟兰亭在一起也不错。 可现在,兰亭身上的事情扑朔迷离,虽然没有证据,但她隐隐有种感觉,兰亭的事没有那么简单。 只是她答应了萧玥会保密,现在将事情告诉她的兄长,好像有些不好。 赵慎不知道纪云舒的顾虑,直接道:“当然要说,你也说了,那个兰亭不简单,萧玥跟他扯上关系,日后若是坏了清誉,更或者沾上不该沾的事,将临安郡王府拉下水,就麻烦了。” 纪云舒叹气:“可我答应过她会保密,就这么说出去,岂不是言而无信?” 她想起知道这事儿的还有一个卢凝霜,更头疼了。 赵慎想了想道:“那就先不说,你抽空找萧玥说清楚,这件事再瞒下去对郡王府没有好处,我回头让人查一下兰亭。” 纪云舒觉得这样最合适,也能给萧玥自己思考的时间。 说话间,马车停在了一家酒楼门前,赵慎先下了马车,纪云舒从车厢里出来,正要自己下去,就被赵慎一把抱了下去。 众目睽睽之下,她红着脸:“我自己可以的。” 赵慎帮她把披风拢好,顺手摸了摸她有些烫的脸颊,在她耳旁轻笑道:“怎么这样容易害羞?” 纪云舒:有人耍流氓。 她正要说什么,突然感觉一道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第一百四十六章 你娶了媳妇就忘了朕 皇上无奈道:“也可以这样说吧,但更多的是朕想让你活着回来。清虚道长以前就给你批过命,说你是短命之相,所以朕同意你暗中蛰伏装残废。这一次,他的信中说,你的一线生机,在阿舒身上。” 赵慎:“……”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竟是这样的理由。 若是以前,他是绝不会相信什么道士批命的,可有前一世的记忆,他很清楚,他和纪云舒确实都会短命。 他忍不住问:“道长有没有说,她的命劫是怎么回事?又是如何过的?” 皇上摇头:“道长说天机不可泄露,他推测不出更多了。” 说完,他有些揶揄道,“朕之前没跟你说,是觉得你不会相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说。” 赵慎淡然道:“事实如此,由不得我不信,何况皇上也不会拿这种事来骗我,不是吗?” 景明帝道:“你相信就好,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那个帮着阿舒搞炸药的一尘,是清虚道长的徒弟,朕清楚他们的为人,不会做对天下百姓不利的事情。” 赵慎虽然还觉得哪里不太对,但皇上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他也不好继续追着不放。 于是道:“您刚刚说了,研究那些东西,您出钱?” 皇帝没好气道:“你们夫妇又不缺钱,贴点银子怎么了?阿舒出嫁的时候,母后塞了半个私库给她,舅父和表弟更是恨不得把纪家都陪嫁给她。她的嫁妆,整个京城都没有几个女子能比吧?” 赵慎:“您竟然打臣媳妇嫁妆的主意?” 皇帝:“你娶了媳妇就忘了朕,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赵慎看着他不说话。 皇帝只好收起自己脸上的幽怨,取了一个黑色的令牌给他:“凭这个可以动用朕的一些私产,钱应该能支撑一阵子,剩下的,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赵慎接过来道:“阿舒的想法大概跟我说过一些,炸药我不太清楚,海船那一块,前期耗费巨大,我跟阿舒手里的钱都扔进去,也不一定够,咱们得想来钱的法子。” 皇帝摆手道:“我看阿舒的想法挺多的,你跟她去商量吧,随便你们做什么,朕都支持。” 他一副朕就是这么大度的好皇帝。 赵慎只好道:“这可是您说的。” 皇帝道:“当然,朕跟你从小一起长大,什么时候骗过你?” 赵慎认真想了想,皇上有时候是不太靠谱,但因为从小就是储君,被夫子们在耳边念叨金口玉言,所以说话格外小心,确实没有骗过他。 两人谈妥了事情,又说了一些肃州的事,还有京城目前的情况。 另一边,纪云舒去给皇后请安,同时献上了自己带来的礼物。 都是纪云舒在路上看到有趣随便买的小玩意儿,不值什么钱。 但皇后很喜欢,尤其是见小皇子抓着一个五颜六色的小花猫玩偶不松手,满脸慈爱地笑道:“难为表妹惦记着他。” 纪云舒道:“娘娘不嫌弃就好。” 她一开始没想拿这个进宫的,但空手来总归不好,宫里又什么都不缺,便挑了几件有趣的带了来。 皇后笑道:“这些东西一看就是表妹用心挑的,我喜欢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 她是皇后,一般人送礼都是挑贵重的,极少有人会送她真正需要的。 纪云舒这样的礼物,反倒能显出心意。 “娘娘喜欢就好。” 纪云舒边说话边拿玩具逗小皇子,小家伙很给面子,咯咯笑个不停。 皇后调笑道:“安安很喜欢你呢。这样招孩子喜欢,什么时候自己也生一个?” 纪云舒闻言怔了一下,她跟赵慎已经圆房了,但她竟然把孩子的事儿忘了。 这个身体才十八岁啊,这么小的年纪生孩子,是件很危险的事。 皇后见她出神,不由问:“怎么了?” 纪云舒摇头道:“没什么,就是觉得自己还小呢,竟然就要生孩子了。” 皇后娘娘笑道:“你这是运气好,侯夫人是继母管不着你房里的事,世子之前又装残废,一时半会儿没孩子,也不会有人说你什么。” 纪云舒想起之前皇后因为无子的事情,在太后那里受了不少委屈。 皇家又有皇位要继承,皇后这些年受的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可想而知。 她本以为皇后是在表达对姑母的不满,但又听她提到赵慎,才反应过来,皇后是在提醒她,赵慎以后不是残废了,她若是不生,人们只会觉得是她的问题。 陡然间清晰的意识到,这是一个女人的命运完全取决于父亲,丈夫和儿子的时代。 纪云舒心情有些复杂,不过还是认真道谢:“多谢娘娘跟我说这些。” 她亲娘早逝,太后对她疼爱到了溺爱的地步,根本不会主动提这种事情。 身边的人也都以她为主。 除了皇后,似乎还真没有人会跟她说这些。 皇后本来也就是顺口说一句,毕竟纪云舒对她和孩子都有恩,没想到对方这样知情识趣,语气便更多了几分真诚:“你不嫌我多嘴多舌就好。” 纪云舒感激道:“我知道娘娘是为我好。” 皇后觉得她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聪明又通透,挺讨人喜欢,便又道:“卢相的千金之前已经在议亲了,但这些日子又没了动静。” 纪云舒看向皇后。 皇后一见她这个表情,就知道她听懂了,又加了一句:“卢相的这位千金可不是省油的灯,你小心些。” 纪云舒从皇后宫里出来还有些恍惚,卢凝霜到底想做什么? 她的心思连深居宫中的皇后都知道了,显然在京城里已经不是秘密。 到了宁寿宫,正好是午膳的时候。 太后专门让人张罗了一桌子她爱吃的菜。 纪云舒早上吃的少,这时候正饿了,便将一腔心事化作食欲,专心致志的吃起东西来。 宫里御厨的手艺当然是好的,纪云舒一不小心就吃多了。 太后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地戳着脑门骂她:“侯府是不给你吃饭不成?” 纪云舒笑道:“这不是姑母这里的饭菜太好吃了嘛。” 说到这个,她倒是想起一件事,在太后还要骂她之前抢着道:“姑母,您能不能给我几个御厨?” 太后狐疑地问:“侯府的饭菜你吃不惯吗?之前怎么不说?” 纪云舒连忙道:“没有的事,世子院子里有自己的小厨房,厨娘的手艺还不错,我这不是开了个酒楼吗,想要两个御厨去撑场子。” 太后更觉得奇怪了,这个侄女是什么性子,她最清楚。 从小被娇养着,就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主儿。 对那些庄子铺子就没上过心,现在竟然要自己开酒楼? 第一百四十五章 你怕朕鸟尽弓藏? 虽然知道皇上是装的,但他确实向自己袒露出了脆弱的一面。 赵慎自然无法拒绝。 见他终于点头,皇帝满意了,不过他也确实担心赵慎的身体:“倒也没那么急,你的身体要紧,晚几天上任也行。就是阿昱那里,你可能需要帮把手,有些事,他真的应付不来,更不用说还有人刻意为难。” 赵慎知道那些迟早都是自己的事,萧昱处理不好,回头还得自己收拾烂摊子,便应了下来。 纪云舒见没她什么事了,便提出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帝笑道:“你是该去给皇后请个安,你离开的这些日子,她担心坏了。” 之前纪云舒就感觉到了,皇后对自己的态度有了很大的改变。 她开心道:“那我现在就去,娘娘看到我好好的就能放心了。我还给娘娘和小皇子带了礼物。” 说着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皇帝看着她的背影,也不由笑了。 他发现这个表妹真的变了很多,看着骄纵天真,却在有意无意间帮他解决了许多麻烦。 现在又指出了他身体出问题的原因,也算是解决了他心头的大患。 只要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这些日子压在心头的郁气不知不觉便消散了不少。 正出神间,赵慎的嗓音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皇上怎么会将金牌给云舒?您之前不是还很忌惮纪家吗?” 皇上眯眼打量了他片刻,才笑道:“朕也不想啊,这不是没办法吗?你下落不明,别人朕又信不过,只能赌一赌了,所幸结果是好的,看来朕的运气还不错。” 赵慎才不信他的鬼话:“您身边还不至于一个可信的人都没有,她只是一个弱女子,若是出了什么事,您怎么跟太后和纪将军交代?” 皇帝摊手道:“你这就冤枉朕了,是她听了你失踪的消息,就着急的不行,非要去的。她自小被太后宠的无法无天,朕哪里管得了?若是不同意,她能自己偷偷跑去肃州,那不是更危险?还不如让她名正言顺去,朕还派了孤行保护她呢。” 赵慎也知道皇上确实尽力了,孤行是皇室暗卫统领,到了皇上身边之后,几乎没有离开过。 而且,他还给出了如朕亲临的金牌令箭。 想到金牌,他突然发现皇上在不知不觉中转移了话题:“你还没说,为什么给云舒金牌?你不怕纪家拿着金牌造反吗?” 皇上摸着下巴笑眯眯道:“那是朕的舅父和表弟,有什么好怕的?倒是你,不是一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吗?怎么关心起什么弱女子了?朕不信你看不出来,这一趟去肃州,阿舒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一开始确实没对纪云舒抱多大的希望,有孤行在,他相信事情不会脱离掌控。 可没有想到纪云舒会给他这样大的惊喜。 赵慎看到孤行的时候,就知道暗卫统领随行,不只是为了保护纪云舒那么简单。 不过纪云舒比他想的还要通透,所做的一切都没有避着孤行。 甚至趁着这次的机会,将手上的所有事情都跟皇上坦白了。 他不知道纪云舒是真的相信皇上,还是迫于形势不得不如此,但纪云舒所谋所想太大了,他必须知道皇上的真实想法。 赵慎目光幽深地望着皇上,似乎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您让她自己折腾炸药和海船,甚至可能还有别的,真的放心吗?” 皇上叹了口气:“你怕朕日后鸟尽弓藏?” 赵慎道:“她现在有的也不过是一些不成熟的想法,您完全可以自己找人去研究。” 皇上道:“比起别人,她才更值得朕信任不是吗?她是朕的血亲,你以前也说过,永远不必担心纪家的忠诚。最重要的是,朕能看的出来,她有很多的想法,想做很多的事,却没有野心。而且她都这样坦白了,朕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赵慎迟疑了一下,还是道:“她说她希望大夏更强盛一些,百姓的日子过的更好一些,您的皇位更稳固一些。这话不管您信不信,我是信的。” 皇上断言:“你喜欢上了她。” 赵慎也毫不犹豫地承认了:“是,所以我希望皇上想清楚再做决定。” 皇上笑道:“她敢豁出性命去肃州找你,你喜欢上她,朕不意外。这些日子,朕想了很多事。” 说到这里,皇上的语气变得怅然,“关于纪家,关于太后,还有雍王,有时候朕在想朕坐在这个位置上,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如果朕是一个明君,如果百姓安居乐业,那些人的阴谋是不是就不会轻易得逞。” 最后,他坚定道:“阿舒让朕看到了一种可能,朕想试试。” 他这一番话算是推心置腹了,但赵慎却更加警觉了起来:“她只是一个弱女子,是什么让您觉得她能有这样大的作用?” 景明帝:跟心眼子多的人说话就是这样心累。 他知道自己不说清楚,赵慎肯定不会配合,说不定还会拉着纪云舒一起罢工。 纪云舒这些日子虽然没少做事,但在皇上看来,还是有些懒散,没个计划不说,想起一出是一出,这可不行。 他只好坦诚道:“你还记得太清观的清虚道长吗?” 赵慎点头:“当然,当年还是您建议臣去太清观碰碰运气的。” 皇上道:“清虚道长跟那些装神弄鬼的道士不同,是真有些能耐的,他之前给朕来了一封信,说阿舒是短命之相,但如今命劫已过,会为朕和大夏带来福泽。这些日子,她救了皇后腹中的皇子,挽回了朕和母后的关系,如今又救了你,还稳定了肃州的局势,朕觉得道长说的对。” 皇上对纪云舒态度的改变,以及对她能力莫名其妙的信任,赵慎其实早就察觉了。 尤其是在肃州看到纪云舒,还有她手中的金牌时,他百思不得其解。 虽然纪云舒认为金牌其实是给他的,也在两人会合之后就将金牌给了他。 但他却觉得不是的。 抛开忠诚不谈,纪云舒在太后身边长大,有几斤几两皇上会不清楚? 他怎么敢将这样大的事情交给她? 虽然有孤行随行,但很明显,皇上给了纪云舒极大的自主权,孤行全程都在配合她。 “所以肃州之行,是您对她的试探?” 第一百四十四章 授官 道士炼丹的时候会爆炸,他也是听说过的。 可他只听说过那些道士想尽办法让炉子不要炸,没想到有人反其道而行之,专门研究爆炸。 纪云舒道:“他既是炼丹的道士也是大夫,医术还挺好的,更是擅长毒术,所以才会知道雪葵花这样稀奇古怪的用法。” 她说完,见皇上眸子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干脆从自己袖袋里取了几颗剩的小黑球交给皇上。 “就是这个,其实我一开始也没想到他真的能做出来,当然这也只能算半成品,它的威力还可以更强,皇上可以试试。” 景明帝拿起一颗认真看了看,半晌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同,但他知道孤行不会跟自己说谎,便问纪云舒:“你的意思是?” 纪云舒坦言道:“这东西关系重大,我希望皇上从工部拨点人手和钱财,专门研究。” 景明帝立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样的东西把持在纪家女儿手中确实不合适。 可他更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朝堂上有多少可靠的人都不清楚,他若是将东西放到工部去研究,研究出来的配方怕是随时都会泄露出去。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问赵慎:“这事儿你怎么看?” 赵慎道:“这东西威力巨大,研究出来不管是战场上,还是其他地方,都有极大的用处,但云舒这次用了它,估计已经引起了注意,所以一定要注意隐秘。” 景明帝道:“朕这里盯着的人太多了,这样吧,朕出钱,你们自己想办法去做。” 他很清楚,关键时刻,这东西可能就是自己的底牌。 纪云舒有些错愕,皇上竟然让他们自己搞? 景明帝看着她诧异的样子,好笑道:“你之前不是跟朕说,纪家跟朕是血亲,永远不会背叛吗?” 纪云舒连忙道:“那当然,可皇上突然把这样重要的事情交给我,我还是有些受宠若惊。” 景明帝听她说受宠若惊,不由好笑起来,随即又想到,之前他对纪云舒这个表妹其实只是维持着面子情,并没有真心宠过她。 可她却实实在在地在操心他和太后的母子关系,他的身体。 这次更是冒着生命危险跑了一趟肃州,虽然她最初只是为了救赵慎。 可结果是她帮自己稳定了肃州。 “这是你该得的。”说完皇上又想起什么,问:“朕听说你还想造海船?” 纪云舒也不隐瞒,十分坦荡道:“一开始是因为缺钱,但研究了一下发现,东南的那些海寇,这些年是不是太猖獗了些?” 说起这个,景明帝也皱起了眉头:“这事儿朕已经派人去处理了,只是那些人上岸抢完就跑,茫茫大海,也不好追。” 纪云舒道:“总不能任由他们一直这样抢下去,咱们现在开始造船,建一支海军,迟早能把他们都灭掉。” 肃州的事情,给了景明帝迎头一击,让他认识到自己对边境的掌控有多弱。 有些地方甚至已经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京城也不太平,他最近身体又总觉得疲惫。 所以最近景明帝很有几分深陷在泥潭里,危机四伏,却不知从何处着手的感觉。 但现在看到纪云舒这样信心十足,朝气蓬勃的样子,他突然觉得事情没有糟糕到自己想象的地步。 他笑道:“罢了,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去吧,有明澄看着,朕也不怕你翻了天。” 纪云舒不由欢呼:“皇上,你真好。” 景明帝:“……行了,朕的身边不知多少人盯着,你的事情朕就不参与了,缺什么跟朕说一声就行。” 纪云舒知道他这么说不仅是为了保密,也有点不相信自己能折腾出什么来。 不过她不在意,只要将那些东西都过了明路,她也就不用担心皇上日后会因此猜疑纪家。 更重要的是,有皇帝的支持,她做事情就能方便很多。 再想招揽像孟天枢那样的人才,就容易多了。 赵慎听他们把事情谈妥,才将话题转了回去:“这些事情以后再说,现在重要的是让一尘给皇上看看,到底是不是雪葵花的香料?” 景明帝道:“让一个道士进宫难免招人口舌,不如朕找个时间出宫一趟吧。” 赵慎不赞同道:“如今京城鱼龙混杂,皇上出宫太危险了,而且这期间若还有人继续给您下毒呢?” 景明帝道:“朕堂堂一个皇帝,难道要被他们吓成缩头乌龟连宫门都不敢踏出去吗?放心,朕不傻,这些日子几乎没有去后宫,目前应该还没有人能把毒下到乾清宫里。” 赵慎听他这话,便明白被下毒的事他应该是心中有数了。 也不再多说什么。 景明帝笑道:“倒是你,既然不装残废了,也该领个官职了吧,京兆尹怎么样?” 赵慎皱眉道:“不怎么样,我一出仕就是正三品的官,皇上觉得能服众?” 景明帝似乎知道他会这么说,不疾不徐道:“你这些年做的事儿,朕都让人记着呢,那些功绩一旦为人所知,没人会说你担不起正三品的官。” 这话让纪云舒有些刮目相看,她以为皇上让赵慎装残废,暗地里做他手中的刀,是为了更好的掌控赵慎。 现在看来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皇上虽然多疑,但胸襟很宽广。 见赵慎还有些迟疑,景明帝又道:“你也知道,朕实在没什么信得过的人,现在暂代京兆尹一职的还是阿昱,他是个什么德行,你比朕清楚,隔三差五就进宫来跟朕哭诉他有多难,只有你能帮朕了。” 看着皇帝装可怜博同情,只为了让赵慎做官,纪云舒只觉得叹为观止。 看的出来,景明帝传口谕让他们尽快回京,根本不是因为生病,而是想要赶快让赵慎接手前任京兆尹秦奉唯留下的烂摊子。 赵慎思虑了片刻,又听他这么说,只能答应下来,不过还是道:“我才刚回京,任命的圣旨你过几日再宣吧。” 景明帝不满道:“你还有什么事情?” 赵慎面不改色道:“我在肃州受了伤,还得养养。” 景明帝:以前舍生忘死的人现在竟然学会偷懒了。 他一脸幽怨地对赵慎道:“那你尽快,早点上任将京城的事情理顺,朕这些日子看谁都像细作和叛徒,上朝的时候心惊胆战的,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中毒 纪云舒:好吧,看出你有多讨厌姚氏了。 不过和姚氏闹翻是迟早的事,她也想知道提前揭开赵恒的身世,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她转了话题问:“你今日是不是要进宫?” 赵慎笑着看向她道:“嗯,皇上传了口谕,让你也一起去。我在等你呢。” 纪云舒瞪了他一眼:“那你不早点叫我起来?” 说着她便起身穿衣梳洗。 赵慎在一旁帮忙:“别着急,还早呢,这个时候皇上还在上朝,没功夫见咱们。” 纪云舒没好气道:“我要先去看姑母。” 她这些日子在外面,姑母一定担心坏了。 纪云舒利落地将自己收拾好,草草用了早膳就上了进宫的马车。 赵慎陪她先去了太后的宁寿宫。 一进门太后身边的温嬷嬷就迎了上来:“夫人可算来了。” 纪云舒跟赵慎上前给太后请安。 太后虽然之前就从纪云舒这里知道赵慎的腿早就好了,可此时看着他行动自如,还是为侄女感到高兴。 “阿舒,快过来让姑母看看。” 纪云舒走到太后面前,有些歉意道:“是我不好,让姑母担心了。” 太后拉着她的手不满道:“明知道哀家担心你还非要去。” 纪云舒笑道:“我亲自去才能安心嘛,而且我长这么大都没有离开过京城,当然想出去看看,肃州还挺好玩的。” 太后没好气道:“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你这一趟有多危险。” 她说话的时候,还瞪了赵慎一眼。 赵慎行礼过后,就立在旁边,一直关注着纪云舒,自然也看到了太后的神情。 他请罪道:“是我连累云舒受苦了,还请太后降罪。” 太后正想说什么,感觉到纪云舒在一旁拉了拉她的衣袖,到嘴边的话便换成了:“罢了,你也是为皇上办事,我听说你受了重伤,要不要叫御医来看看?” 赵慎道:“多谢太后,我的伤已经好了。” 纪云舒也道:“姑母不必担心,他身体好的很,那点伤早好了。” 听他们都这样说,赵慎看起来也确实没什么不妥,太后懒得多事。 正好皇上下朝,听到他们夫妻进宫了,便让人来请。 纪云舒只好跟太后告辞,临走前还不忘道:“姑母,我一会儿再来找您。” 太后虽然还有很多话要问她,但知道皇上叫他们去应该是有重要的事,便挥挥手道:“知道了,哀家让人给你准备你爱吃的。” 赵慎跟纪云舒进了御书房的时候,里面已经被清场了。 除了景明帝一个人都没有。 赵慎跟纪云舒刚要行礼,皇上已经道:“不必多礼。” 赵慎还是坚持将礼行完:“礼不可废。” 纪云舒本来打算起身的,不过觉得赵慎这样做也有道理,就算他们刚为皇上出生入死回来,也不能让皇上觉得他们对他有半点不敬。 景明帝见两人如此,无奈地对赵慎道:“又没有外人在,做什么这样古板?” 赵慎没有回应这话,而是从袖中拿出一块令牌,交给了皇上:“臣幸不辱命。” 皇上接过那块金牌,叹了口气道:“肃州的事儿朕都知道了,这次真是辛苦你们了。” 赵慎道:“都是臣该做的。” 皇上没好气道:“行了,坐下慢慢说吧。” 纪云舒还是第一次见景明帝和赵慎相处,还以为两人兄弟情深,没有到是这么个风格。 也是,谁能真的跟皇帝称兄道弟呢,那不是找死吗? 赵慎这样虽然显得有些古板,但自己知道自己的位置,安全。 她从进门就在打量皇上了,没看出来有什么毛病,见这两人都没有先开口,便问道:“皇上不是生病了吗?到底怎么回事?” 皇上也不避讳,直接道:“朕叫你们来就是为了这事,之前明澄一再提醒朕要注意身体,所以朕觉得这事应该跟你们说一声。” 纪云舒和赵慎都看向皇帝。 景明帝继续道:“就是阿舒离开不久之后,朕时常觉得精神不济,一开始以为是事情太多,有些累,太医诊过脉说没事之后,朕便没有放在心上。可是从那之后,朕总觉得浑身乏力,太医也看不出来有什么毛病。” 纪云舒一听这症状,心中就有数了,只是她没有想到宫中这样严防死守,皇上竟然还是中了招。 她有些后悔自己走之前没有将雪葵花的事情告诉他,让他提防香料。 “您那段时间接触过什么特别的香料吗?” “香料?”景明帝有些奇怪地问,“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纪云舒便将她离开京城前,有人去医馆闹事的事儿说了一遍。 “医馆的大夫告诉我,这雪葵花毒性轻微,并不足以致命,但有人用它配置香料,却能在不知不觉中使人身体虚弱而亡,大夫也查不出来,我听皇上的症状,跟中了雪葵花香料之毒十分相似。” 有人去纪云舒的医馆闹事这事儿皇上也是知道的,当时赵慎不在,他自然要看顾着点儿纪云舒。 他记得事情还是萧昱处理的。 皇帝的脑子也不是摆设,他仔细琢磨了一下这件事,立马就察觉了其中不对劲儿的地方:“一个普通人中了这么罕见又不会死人的毒去你的医馆闹事,你觉得是为了什么?” 纪云舒发现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她直接道:“当时因为我的医馆受到排挤,我以为是有人故意找麻烦,想让我的医馆开不下去。但皇上的身体真跟雪葵花有关的话,那应该是有人在提醒我。” 景明帝道:“朕的身体御医都查过了,没有人诊断出中毒。” 这次赵慎终于开口:“那么这些御医,要么医术有问题,要么人品有问题。” 虽然不愿意相信,但景明帝并不是什么天真的人,知道真相肯定是赵慎说的其中一种。 当然也有可能是两者兼有。 斟酌了一瞬,他便对纪云舒道:“那就让你医馆里的大夫有空进宫一趟给朕看看吧。” 纪云舒发现皇上对他们夫妻的信任似乎有些过了头。 但就目前的情况来说,这不是什么坏事。 她便顺便将一尘的事情交代了出来:“想必大统领也告诉您了,我在周府救赵慎那次,用了点特殊的东西,那就是他炼丹的时候发现的。” 皇帝:“那他到底是大夫还是炼丹的道士?” 孤行回来确实说了纪云舒手上有一种杀伤力极大的东西,等闲高手也能在一瞬间被炸死,没想到是这么个来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圆房 “啊?”纪云舒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这只是我们的猜测,没有半点证据,侯爷会相信吗?” 赵慎道:“反正我都告诉他了,他自己爱信不信。” 纪云舒:“这……有点不厚道吧?” “他自己蠢成这样,被一个女人骗的团团转,还指望我怎么厚道?” 赵慎毫不客气道。 纪云舒无奈:“你嘴下留点情吧,他好歹是你的亲爹。” 赵慎听到她这话,身子僵了一下,才道:“无论如何,我娘活不过来了,我跟他的关系,也注定无法像一般的父子一般。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孝?” 他不会否认父亲对他很好,别人家都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可他爹从小亲自抚养他,他知道母亲过世的真实原因后对他的怨恨,疏离,他全部视而不见。 哪怕他变成了残废,也坚持立他为世子,让他继承侯府。 纪云舒靠在他的怀里笑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寻常人家也未必就是父慈子孝。你过不了心里的那个坎很正常,慢慢来吧,或许有一日,你会理解他。” 遗憾才是人生的常态吧,他们都是世俗的凡人,何必拿这些无法改变的事折磨自己呢。 她希望赵慎有一日能够自己想开,而不是迫于孝道或者其他的原因原谅赵侯爷。 赵慎下巴隔在纪云舒的肩膀上点了点头。 两人说话的工夫,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纪云舒抬头问他:“饿了吗?要不要摆膳?” 赵慎不情不愿地松开她:“摆吧。” 纪云舒觉得他这个样子莫名有些可爱,捧着他的俊脸亲了一口。 她亲完就想下床去吃饭。 赵慎却被她这轻轻的一吻勾起了心底的火,这些日子他们的感情突飞猛进,搂搂抱抱是常有的事,纪云舒更是有事没事就喜欢亲他一下。 勾的他心头火起,转头又跟没事人一样去忙别的事去了。 赵慎心里憋屈,但在外面总归不方便,如今好歹回家了,他也不想继续忍着。 于是一把将纪云舒拉回了自己怀中。 纪云舒反应过来的时候,赵慎已经把她圈在怀中,吻住了她的唇。 他的唇有点软,又有点凉,但喷在她脸上的呼吸却是灼热的。 他没有一吻即止,而是一手扣上了她的后颈,用力的吮吸舔舐她的唇。 纪云舒渐渐喘不过气来,不由伸手推了他一把。 赵慎停了下来,喘息着松开她,摸了摸她潮红的脸颊,在她耳畔哑声道:“总是撩完就跑,哪里来的毛病?” 纪云舒一头雾水:“我什么时候撩你了?” 最近一直在外面,她觉得自己的言行很注意,并没有专门撩拨过他。 “你总摸我,还亲我。” 赵慎理直气壮。 纪云舒没有想到现代恋爱的常规操作在他眼里是故意在撩他。 若非要这样说,那她确实无话可说。 她倒在赵慎的怀中,发髻有些凌乱,一派绮丽的模样。 眸子带了一点水雾,亮晶晶的。 赵慎突然伸手挡住了她的眼睛:“别这样看我。” 感受到他有些紧绷的身体,纪云舒觉得这样下去,要出事。 连忙一把推开他,起身道:“先用晚膳吧,我饿了。” 纪云舒叫人进来点了灯,很快丫鬟们摆上了晚膳。 赵慎将人都打发了出去,亲自给纪云舒斟了一杯酒,轻声道:“是果酒,味道很好,你尝尝。” 纪云舒觉得他现在像是哄骗小红帽的大灰狼,不过两人成亲这么久了,现在感情也很好。 有些事水到渠成。 她并不抗拒。 不过还是笑嘻嘻道:“你该不会是故意想要灌醉我吧?” 赵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坐到她身边道:“新婚夜的合卺酒没有喝,今日补上,好不好?” 他漆黑的眼眸深沉如墨,纪云舒能清晰地从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她仿佛受到了蛊惑,开口道:“好。” 果酒的味道甜丝丝的,还带着淡淡的花香,进入肺腑之后便带起丝丝暖意。 纪云舒还是第一次喝这种酒,不由问:“这是什么酒?” 赵慎见她喜欢,又给她倒了一杯,才道:“梨花白,据说酿酒的人已经不在世了,我手上也只有三坛,埋了十多年了。” 纪云舒看着杯中清亮的酒液,没想到竟然是绝版的酒。 她忍不住又喝了一杯问:“还有两坛呢?” 赵慎给她碗里夹了菜道:“先吃点东西再喝,剩下的两坛,还在后院的树下埋着,你以后想喝可以自己去挖。” 纪云舒听话的吃了菜,然后跟赵慎将一坛酒都喝了。 她不记得丫鬟什么时候进来收拾了碗筷杯盏,只记得赵慎将她抱到床上的时候,身上像是着了火一样的热。 “你确定给我喝的是正经酒?” 她忍不住咕哝。 赵慎吻着她的唇轻喘着笑:“哪里不正经了?” 纪云舒两只胳膊攀着他的脖子,咬了下他的唇:“哪里都不正经。” 赵慎拉着她滚进了被子里。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纪云舒瘫软在锦被里,只觉得浑身酸软,一动都不想动。 可想到今日得去给姚氏请安,便挣扎着要起身。 赵慎早就起了,见她迷迷糊糊的要起床,便道:“困就再睡会儿,我让人去姚氏那里说了,你不舒服,今天不去请安。” 纪云舒:“这不太好吧,我也不是起不来。” 赵慎将她摁回被窝:“这种面子上的事儿以后不必勉强做,反正以后咱们跟她的关系好不了。” 纪云舒想起他已经将姚氏的事和赵恒的身世告诉了赵侯爷,便问:“你准备对付她了?”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家里有这么条毒蛇,确实是个大麻烦,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咬一口。 赵慎道:“我猜她会先来对付我。” 纪云舒笑道:“那我们应该还能维持一段时间表面的和平,毕竟她那样沉得住气。而且以现在赵恒的情况,即便你有事,爵位也未必就能落到他头上。” 书中,赵恒踩着纪家父子的尸骨建功立业之后,赵慎才死。 赵恒顺理成章继承了爵位。 可现在,赵恒还什么都不是,又没有侯爷的支持,赵慎的腿好的消息刚传出去。 依仗姚氏的谨慎,她不会轻举妄动的。 毕竟以后有的是时间,何必争这一时。 赵慎道:“我已经让人去暗阁买赵恒的身世了,暗阁若是真的跟雍王府有关,那姚氏很快就会知道,我在怀疑赵恒不是我爹亲生的,她可就没有时间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有些事情不需要证据 赵侯爷见他神色认真,不似在故意挑刺,便努力回想当初的事情:“是我中了药,将她拉上了床,后来我也查过,那药是给别人下的,被我误服了,她也是无意间经过那里的。” “这么巧?” 赵慎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家爹了,平时也不是这么笨的人,这么多巧合碰在一起,竟然就这么相信了。 赵侯爷听出他话中的怀疑,只好又解释道:“我当时既觉得对不住你娘,又觉得对不住她,她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子,发生这样的事情也没哭闹,自己跟我说她不会做妾,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好了。” 赵慎明白了,姚氏这样的反应,确实很容易给人留下好印象。 他不置可否道:“后来呢,她怀了孕上门找我娘,你也没怀疑她?” 赵侯爷回想着当时的场景,脸色难看:“我知道的时候,你娘难产,已经去了,她怀着身孕在你娘产房外跪了许久,差点也没了孩子,她说自己查出身孕吓坏了,没想到会害死你娘。” 这一次,赵慎有些忍不了了:“所以你就相信了她的话?” 哪怕过去了二十多年,如今回忆起这些事依然让赵侯爷十分痛苦:“我查过,一切都如她所说,她没有要求我娶她,被家里人知道未婚先孕,发落到了庄子上,后来还是她的丫鬟找到了我,求我救她,我才知道她在庄子上差点被磋磨死。” 赵慎对这些不感兴趣,知道了结果去推过程,这些听起来都像是姚氏在步步为营,最后让父亲娶了她。 “我听说赵恒是早产?” 赵慎直接问。 赵侯爷听他说这个,不知怎么心中突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点头道:“是这样,姚氏孕期过的不好,又是受惊早产,恒儿生出来的时候瘦瘦小小的,差点养不活,还是泰宁长公主送了宫里的秘药才保住了他。” 赵慎:“如果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姚氏的算计,那你还觉得她孕期过的不好,为了一点小事就会受惊吗?而且你想过没有,长公主到底为什么跟她这样交好呢?” 赵侯爷有些明白他在说什么,却不愿意相信,但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他也曾怀疑过这些,不是吗? 他沉默了许久,才有些艰难地吐出一句话:“你没有证据?” 赵慎笑了一声,声音有些凉薄:“爹,你比我更清楚,有些事情不需要证据。您没有查到证据,也觉得她一个弱女子做不到这些,但如果她的身后有人呢?” 赵侯爷对姚氏并没有什么感情,沈氏的难产去世,让他们之间永远隔了一条人命。 最难过的时候,他也曾怨恨过姚氏,但很快就被自责淹没。 他很清楚归根结底是自己犯了错,才害死了妻子。 姚氏也是受害者。 所以他担起了自己该担的责任,娶了姚氏,给了他们母子名分。 可现在,儿子告诉他,从一开始,这一切就都是姚氏的算计? 赵侯爷闭了闭眼:“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赵慎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真相都已经摆到面前了,还不愿承认,他冷漠道:“赵恒应该不是你的儿子。” 终于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赵侯爷意外的平静。 赵慎突然就明白了:“你其实也怀疑过吧?那为什么不去查证?” “我查过,你母亲去世的时候查过,你坠马的时候也查过,可没有一点痕迹。那时候我就明白了,要么是我疑心生暗鬼,要么背后的人不是我能触碰的。” 赵侯爷的嗓音有些沙哑,“所以这些年我没有再查,我想只要你好好活着就好,那些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你突然不想再伪装,还跟我说这些,是发生了什么吗?” 赵慎道:“看来你还没有彻底糊涂。跟你说这些,是给你提个醒,以后的日子怕是不会那么安宁了。” 赵侯爷了然,其实这半年来京城的暗流涌动他不是毫无知觉。 赵慎见他没什么话要说,便起身离开。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坐在书案后的人突然问:“姚氏……和谁?” 他说的没头没尾 ,赵慎却是明白的,他淡声道:“不出意外的话,是雍王。” 赵侯爷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赵慎问:“父亲打算怎么处置?” 赵侯爷清楚赵慎的性格,若是与他无关,他是不会多问这一句的。 “你有什么意见?” 赵慎道:“我的腿好了,他们应该还会动手,先别打草惊蛇。” 赵侯爷没有反对:“我知道了。” 赵慎回到院子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 纪云舒赶了好几天路,累的很,正在床上睡的香。 赵慎坐在床边,他的目光就着昏暗的光线认真描摹她的眉眼。 有些不敢想象如果没有娶她,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知道真相会和父亲闹到什么样的地步? 可刚刚跟父亲说起一切的时候,他心中意外的平静。 好像这些年埋藏在心底的愤怒,怨恨都真的消散了一般。 纪云舒睁开眼,就见屋子里暗沉沉的,赵慎坐在床边,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 她坐了起来问:“什么时候了?怎么不点灯?” 她睡的有些迷糊,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一觉睡到了这个时候,晚上睡不着怎么办? 赵慎笑道:“酉时吧,没什么事,用不着点灯。” 纪云舒打量了他一眼,没看出什么情绪,便问:“侯爷这么着急叫你什么事?” 说话间她想起身,却被赵慎拉进了怀里,她有些莫名地抬头看他,他却没有继续做什么,只是静静地抱着她道:“问我的腿是怎么回事。” 纪云舒其实也预料到了,赵慎的腿已经好了这件事,除了帮他治好腿的一尘道长,还有就只有皇上和他身边的几个心腹知道了。 赵侯爷是一点都不知道的。 纪云舒想想赵侯爷对赵慎的疼爱,想想也替他心塞。 她觉得赵慎的情绪似乎不是太好,斟酌着问:“你瞒了父亲这么久,他是不是生气了?” 其实这也可以理解,最心爱的儿子瞒着自己这么重要的事情,甚至还可能怀疑自己,很难不破防啊。 赵慎听出她安慰自己的意思,心中的郁气也就没有了,轻笑道:“他没那个工夫生气,我想着既然我腿好了的消息已经公开了,以后少不了麻烦,所以将姚氏算计他,和赵恒的身世都告诉他了。” 第一百四十章 回京 黑衣人笑道:“墙头草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我提醒你一句,赵慎的妻子是纪长林的女儿,他知道你跟漠北的事绝对不会放过你,所以你这次最好弄死他。” 骆魁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门外已经有人回禀:“老爷,管家请您去见客。” 骆魁看了黑衣人一眼,见对方没打算再说什么,只好硬着头皮往外走去。 赵慎跟纪云舒在骆家的客厅坐下来,两人都没有碰丫鬟送上来的茶水。 纪云舒打量着厅内的陈设,对赵慎道:“没想到这位骆先生还挺文雅的。” 大堂里挂了几幅字画,青铜香炉里有香味袅袅升起,还养了几盆开的正艳的花,看起来像是文人的做派。 赵慎口里毫不留情道:“附庸风雅罢了,字画是赝品,这几幅加起来也就值个几两银子吧。香料闻起来也劣质的很,呛鼻子。” 骆魁正在这时候走了进来,听到这话脸色僵了一下,不过还是很快道:“在下是江湖中人,难登大雅之堂,让世子见笑了。” 赵慎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看了一会儿才道:“既然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还折腾什么?” 骆魁面上的笑意有些维持不住:“世子,我悬赏你的命虽然不对,但那也是因为你先杀了我义弟。” 赵慎走到他的面前,神色冷淡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我都心知肚明,我若是你,就不会说这些废话。” 骆魁张口正要说什么,突然觉得脖颈间一凉。 他甚至没有看清对面的人是怎么动手的。 疼痛到来之前,他先看到了自己颈间的血喷涌而出。 “你……你……” 他捂着自己的喉咙一句话都说不出。 赵慎却再不理会他,牵起纪云舒的手道:“走吧。” 两人漫步走到庭院,没走几步,就被人包围了。 骆家的管家指着赵慎愤怒道:“我家老爷好心邀请你进来做客,你却行凶杀人。你还有没有王法?” 赵慎笑道:“你家老爷在暗阁悬赏我和我夫人的命,你跟我讲王法?” 管家哑然。 围着赵慎的人还想说什么,有人已经开始动手。 赵慎手一挥,沈钦带人跟他们交起手来。 赵慎将纪云舒护在自己身后,扬声道:“骆魁与漠北人勾结,通敌叛国,其罪当诛,今日出手的,与他同罪。” 他话音落下,几乎没有人停手,攻势更加猛烈。 打斗间,外面传来喊叫声,很快有人嚷嚷道:“官府的人来了。” 纪云舒望着外面被火把映红了一片的天,问赵慎:“你什么时候叫的人?” 赵慎看着领着人进来的孤行道:“应该是皇上派来的人。” 虽然来的不少都是亡命之徒,但骆魁已死,孤行带来的人身手都不弱,这些人很快败下阵来。 赵慎还在疑惑骆魁的底牌到底是什么,纪云舒已经闻到了空气中传来的火油味。 连忙叫人退出去。 他们刚离开,骆家就陷入了一片火海。 虽然他们这边几乎没什么伤亡,赵慎的脸还是沉了下来。 如果不是纪云舒闻到了火油的味道,只差一点,他们就被困在火海里了。 纪云舒看着不过片刻便熊熊燃起的大火,叹气道:“这一场火过后,怕是什么都不会留下来,咱们没办法指证他通敌了。” 孤行不太在意道:“反正人已经死了,有没有证据有什么关系。” 纪云舒摇头道:“话不是这样说的,如果我们没有证据,却杀了骆魁,有人追究的话,恐怕会说不清。” 赵慎揉了揉她的脑袋道:“别担心,他聚集这么多江湖中人来杀我,我杀他算是自卫,有人出来追究更好,我也想知道,他身后还有些什么人。” 事情就这么解决了,纪云舒都有些恍惚。 他们回到客栈,孤行向赵慎回禀:“皇上不放心您的安全,除了暗卫之外,派了一百玄羽营的人来护送您回京,让您收到旨意,立马启程。” 这一点赵慎已经预料到了,也没说什么,跟纪云舒商量了一下明日一早就启程。 这一次,纪云舒甚至没有坐马车,而是选择了跟所有人一样骑马,行程快了许多。 有了玄羽营的护卫,也没有人敢招惹他们。 几日之后,一行人就回到了京城。 这些日子,肃州的事情已经陆陆续续传回了京城。 赵慎一回府,就被赵侯爷叫到了书房。 赵侯爷目光在儿子直立的双腿上看了许久,终是问道:“你的腿什么时候好的?” 要说一开始就没事是不可能的,当时出事的时候,他几乎请遍了全京城的大夫,都说治不好。 赵慎在椅子坐下来,淡淡道:“去玉泉山的那一年。” 赵侯爷当然记得那些年,他嫌府中待的闷,一年有多半年是住在庄子上,甚至有一年还去山上的道观待了很长时间。 “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既然好了,怎么不跟我说?” 他的语气中没有责备,只是有些落寞。 赵慎目光望向窗外:“我坠马的事一直没有查清楚,不想节外生枝。” “你是说那不是意外?”赵侯爷惊道,随即他的面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你怀疑我?” 赵慎摇头:“我知道不是你,但这府里不干净。” 赵侯爷冷静下来,也就明白他好了之后继续装残废的用意,其实这些年赵慎将自己的院子护的滴水不漏,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想法。 “你怀疑姚氏?我当年就查过了,没有任何痕迹。” 赵慎听他没有为姚氏辩解,突然发现,以前心中的那些怨恨,不满似乎都消散了。 他觉得纪云舒说的是对的。 他的父亲,其实也是一个受害者。 这些年,不管是面对自己,还是面对姚氏和赵恒,他都满心愧疚。 或许是时候说清楚了。 他开口道:“我从来没有问过,你和姚氏,究竟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赵侯爷诧异,儿子自从知道他母亲的死因之后,连多一句话都不愿意跟他说。 现在竟然主动问起了姚氏。 赵慎语气平淡地问:“就是当年,你究竟是怎么跟她上了一张床的?” 赵侯爷老脸一红:“你这孩子,问这个做什么?” 赵慎:“这很重要,我听娘亲身边的老嬷嬷说你是中了药才跟她滚在一起的,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三十九章 皇上传信 “所以这里到底有什么特殊?” “可能这里确实藏着什么对付我们的底牌。”赵慎笑了笑道,“也说不准不是什么坏事。” 纪云舒想起之前被引到肃州的事情。 沈钦看了看两人,不解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纪云舒将肃州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沈钦总结:“意思是有人在利用你们对付萧寻?” 赵慎道:“起码来肃州善后的人是萧寻,这是雍王府第一个真正浮出水面的人,他敢出现在我面前,就说明有足够的底气。” 沈钦:“好吧,这么说也有道理,其实之前的京城的事情也有些不对劲,现在看来确实有人在搅局。” 赵慎点头:“所以现在该着急的不是我们,探查不到消息就等着吧,既然是冲着我们来的,他们总不会什么都不做的。” 沈钦听着这话有些头疼,他发现赵慎真的变了,以前出来办事,他都是干脆利落,从不会这样拖拖拉拉。 赵慎见他这副模样,蹙眉道:“你还有什么事儿吗?” 沈钦看了看纪云舒,又看了看他,最终只好道:“皇上传信,让您尽快回京。” 纪云舒这才明白,沈钦之前说的那一堆就是临场发挥,这一句才是重点。 “是京城出什么事儿了吗?” 皇上总不会无缘无故催着赵慎回京。 沈钦道:“具体信中没说,不过临安郡王世子来信隐晦地提了一句,似乎是皇上生了病。” “什么?” 纪云舒被这话吓了一跳,手上的茶杯打翻,热茶烫到了她的手,她才一下子清醒过来。 明明书中的这个时候,皇上的身体还好好的。 又在提前。 到底是因为她干预改变了剧情,还是有别的原因? 沈钦没有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不解地看向赵慎。 赵慎却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而是抓着纪云舒的手安抚:“你放心,皇上不会有事的,我们尽快回京。” 沈钦见没有自己的事情,便退了出去。 赵慎给纪云舒被烫起水泡的手背涂药:“还疼吗?” 纪云舒有些心不在焉道:“不疼,怎么会这样?皇上身边伺候的人不是已经查过很多遍了吗?” “细作探子是除不尽的,之前的去了,谁又能保证换上去的就是干净的,你也别吓自己,说不准就是最近天气变冷,皇上着凉了。” 纪云舒才不信他的话:“如果只是普通的毛病,皇上怎么会着急让你回京?” 赵慎小心地将她的手包好,笑道:“我们已经改变了很多,皇后娘娘生下了嫡皇子,皇上打算明年就立太子,你好好的,你的父兄也好好的,就算那些人想做什么,也不会轻易得逞。” 最初听到皇上生病的时候,纪云舒确实有种书中发生的一切可能还会重新上演的恐慌。 但现在,她已经回过神来,认真分析道:“你说有没有可能,有人将我们引来这里,是为了在京城行事方便?” 赵慎道:“当然有可能,你在京城,可是破坏了他们不少计划。”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现在就回京吗?” 赵慎道:“来都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我们直接去找骆魁。” “不是说不是熟人进不去骆家吗?” 赵慎道:“亮明身份去,他不敢拒之门外,何况办葬礼怎么能没有尸体呢?卓仁的尸体可还在我们这里?” 纪云舒:“……” 你这是打算直接上门砸场子? 赵慎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骆魁跟漠北人勾结大家都心照不宣,我杀他名正言顺。他敢悬赏你我的性命,就该有死的觉悟。” “你不是说他可能是被人拿了把柄要挟的吗?不查查?” “我们先将骆魁解决了回京城,这里的事就给沈钦慢慢查。” 纪云舒没什么意见,她确实很担心皇帝的身体。 书中他中的是慢性毒药,身体虚弱了很长时间才死的。 甚至比自己这个身体和赵慎死的还晚。 这次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我们什么时候去骆家?” “今夜吧。” 赵慎手指轻轻抚过纪云舒被烫伤的位置,轻声问:“会不会害怕?” 纪云舒抓住他在自己手背乱动的指尖:“你娶我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我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胆子没有那么小。” “嗯,我知道。”赵慎的嗓音低低的,“是我害怕,怕会真的让你落入险境。” 纪云舒发现自己越来越受不了他的温柔攻势了,不过还是很快觉醒:“你这样说,该不会是不想带我去吧?” 赵慎笑起来:“被你发现了啊。” 纪云舒没好气道:“不行,我要去。” 赵慎道:“嗯,将你留在这里我也不放心,我们一起去。” 天擦黑的时候,赵慎跟纪云舒人人带着卓仁的尸体出了门。 骆家离他们住的客栈不远,两人步走着没一会儿的工夫就到了。 守门的小厮看到一双容貌俊美的男女来自己门前,以为是来吊唁的宾客,正要上前迎接,就看到跟在他们身后的人抬着一具棺材。 不由问:“两位这是什么意思?” 赵慎道:“骆魁不是悬赏我们夫妇的命吗?让他自己来取。” 小厮:“……” 他知道老爷花钱悬赏了杀死自己义弟的凶手。 所以这人的意思,是自己来送死了? 赵慎见小厮没有动,又道:“哦,你顺便告诉他,我还给他送来了卓仁的尸体。” 小厮终于反应过来,卓仁的功夫有多高他是知道的,江湖上几乎无敌手。 这人能杀了卓仁,岂不是意味着比卓仁还厉害? 他不敢将人邀请入内,正迟疑间,一个中年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道:“我家主子请赵世子和夫人入内。” 赵慎和纪云舒被请了进去。 骆魁正在自己的卧房里,他焦躁地转着圈道:“这个赵世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上门来送死?” 客厅的椅子上坐着一个黑衣男子,他脸上戴着面具,说话的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你都说了他是来送死的,还怕什么?” 骆魁被他不咸不淡的语气激起了火气:“他是长兴侯府世子,如果真的死在这里,我全家死光都不够赔。” “现在才害怕?当初做什么去了?” “上面下了命令,我有什么办法?我跟漠北人的交易若是让人知道,只会死的更惨。” 第一百三十八章 试探暗阁 纪云舒白了他一眼道:“你不说就算了,别玩过火就好。” 她总觉得赵慎这次不声不响,要搞点大事出来。 赵慎揽着她笑的温和:“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纪云舒:我担心别人有事。 他们一路走的慢悠悠,吃喝住宿条件都很好,赵慎的内伤基本已经痊愈了。 再加上沈钦和他带来的人。 纪云舒倒是不怎么担心他们的安全。 “骆魁费这么大功夫将我们引来,怕是没那么好对付。” 赵慎漫不经心道:“我知道,但我们不着急,且看看他打算怎么出牌吧?” 纪云舒注意到赵慎说了好几次不着急,想到他说不回去的话,不由问:“你该不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吧?” “你不是喜欢外面的世界吗?” 两人坐在窗前看着窗外人来人往。 纪云舒突然心头一动:“你之前的话是认真的?想跟我私奔?” 赵慎叹气:“这次回京之后,我们怕是很难再有这样悠闲的时候了。那些人在我十几岁的时候就惦记着毁了我,知道我的腿好了之后,肯定会继续动手。” 纪云舒明白了,他在害怕,怕记忆中的事情再次上演。 她眸子转了转问:“你说只要有钱,任何消息都可以在暗阁买到,是真的吗?” 赵慎点头:“当然,只要你出得起价,他们不知道也可以帮你查到。” 纪云舒道:“那能不能买你当年坠马的真相?” 赵慎摇头:“我试过,暗阁没接。” “还可以不接?他们是不知道还是不能说?” 赵慎道:“我猜是不能说。” 纪云舒道:“这样说来,他们也不见得真的跟雍王没有关系。” 赵慎当时坠马,只有一个人获利,那就是赵恒。 而赵恒…… 纪云舒笑道:“那我们可以去暗阁买赵恒的身世,看看对方的反应。” 如果暗阁还是不接,那就八成跟雍王有关。 这样庞大的一个组织如果有了立场,还不是向着朝廷,那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赵慎听出她话中的意思,蹙眉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纪云舒:“那个……你不知道?” 赵慎:“……你怎么知道的?” 纪云舒硬着头皮道:“梦到的。” 赵慎的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很多的东西,最后一切终于豁然开朗。 难怪有人在暗中帮赵恒,自己却怎么也查不到端倪。 因为赵恒本人可能都不知道。 良久,他淡声问:“是雍王?” 姚氏跟泰宁长公主的关系很好,以前他以为是因为姚氏做过长公主的伴读。 可现在看来,两人的关系分明好的不正常。 尤其是长公主竟然愿意将自己的掌上明珠嫁给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侯府二公子。 赵恒自己没什么出息,以后也不会继承爵位。 这样的人本不应该入公主的眼。 现在看来,确是亲上加亲。 而且他们早就将主意打到了自己的头上,分明笃定了爵位是赵恒的。 纪云舒很佩服他的接受能力和推理能力,她就说了一句话,他就推断出了正确答案。 “你不怀疑我的话?” “早有端倪的事情,有什么好怀疑的?你说的不错,是该探探暗阁的虚实了。” 纪云舒:“你对你弟弟可能不是你弟弟这件事,就没有任何感想?” 赵慎道:“我跟他从未亲近过,小的时候,但凡我们两人发生冲突,不管是姚氏还是父亲都是向着我的,我的学业比他好,武艺比他好,他什么都比不上我。虽然没有证据,但我一直都知道,他是最可能对我下手的人。” 纪云舒忍不住为赵恒说一句公道话:“他要是真有那个本事,也就不用嫉妒你了。他应该什么都不知道。” 男主怎么能做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呢,只要根据剧情的安排,让赵慎在该死的时候死了就可以。 所以做一切的可能是姚氏,甚至连姚氏都可能没有沾手。 纪云舒羡慕,背后有靠山就是好。 赵慎冷笑道:“这种事姚氏自然不敢让他知道。” 纪云舒见他抓着茶杯的指尖泛白,想到他的母亲因此难产去世,不由有些心疼。 这世上的人就是这样,有时候什么都没有做,就因为这样莫名其妙的理由丢了性命。 赵慎以前一直怪他的父亲。 可现在看来赵侯爷也是受害者。 他被一个女人算计,失去了自己的妻子,跟儿子生出了嫌隙,还帮别人养了一个儿子、 纪云舒将赵慎的手指掰开,取出他手中的茶杯,安慰他:“他们会付出代价的。” 以前没有,以后一定会。 赵慎一向风轻云淡的脸上难得露出苦笑:“无论如何,我娘都活不过来了。” 这才是最悲哀的。 纪云舒抱了抱他道:“你好好的,娘就能瞑目了。” “嗯。” 赵慎的情绪不太好,不过还是低低地回应了一声。 两人安静地相拥了一会儿,直到外面有人敲门,纪云舒才推开了他。 沈钦一进来,就觉得屋里的气氛有点古怪。 见赵慎看他的眼神十分不善,更是莫名其妙。 不由道:“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纪云舒笑道:“怎么会?可是有什么急事?” 沈钦道:“倒也不算什么急事,我这不是怕你们待在屋里觉得无聊,就来看看。” 纪云舒一听就知道他在瞎扯,赵慎在家的时候,能一个人在书房看一整天书,哪里会觉得无聊。 赵慎自然也听出来了,冷眼看着他道:“有什么就直接说?” 沈钦只好道:“骆魁的家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一般人根本进不去,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探查不到。” 纪云舒不解:“不是说大办丧事吗?前来吊唁的人也不让进?” 沈钦道:“必须得是熟人,有人引荐都不行。” 纪云舒疑惑:“既然这样惜命,为什么还作死?” 为了一个拦路抢劫而死的义弟,花钱悬赏侯府世子和夫人两条命,听着就不像怕死的人会做的事? 赵慎道:“应是有把柄落在了别人手里,从来就不是他自己能做主的。” 纪云舒觉得莫名其妙:“这些人是有病吧,想杀我们哪里不能杀,为什么非要将我们引到这里来?” 她话音落下,两人便齐齐看向了她。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不得不来 赵慎摇头道:“洛魁这个人不好对付,还是别给岳父添麻烦了,他既然敢通过暗阁下悬赏令,咱们也可以通过朝廷通缉他,私通漠北这种事,江湖中人也不见得能容得下他。” “暗阁是什么?江湖组织?” 敢对他们下悬赏,显然是不归朝廷管的。 “是一个情报组织,任何人只要付钱,都可以去暗阁买消息,没有人知道暗阁幕后的人是谁。” “怎么听起来跟阎王殿有些像?” 这种组织,感觉最大的用处就是敛财。 赵慎愣了一下,不过还是道:“暗阁在前朝就已经存在了,目前没有迹象显示它跟雍王有关。” 纪云舒点头:“也就是说它只是一个中介,自身没有立场。” “可以这么说。” 如果是这样,纪云舒觉得就没什么好纠结的了。 江湖上各种各样的组织很多,尤其这种存在时间长的,自有自己的运行规则,她并无意打破。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走?” 像现在这样肯定是不行的,纪云舒没兴趣做靶子等着别人来攻击。 赵慎道:“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反正悬赏的目标只有我们两个,就分开走吧,让孤行派人送孟天枢先离开,我们单独走。” 纪云舒不赞同道:“分开走,我们的人也会分散,万一遇上棘手的人物怎么办?而且你的内伤还没有好全。” 赵慎道:“放心,孟天枢是孟家嫡子,又不在悬赏令上,没有人会刻意针对他,他跟着我们反而危险。我惜命的很,轻易不会动手,我之前已经传信给沈钦,他很快就会带人来接应。” 纪云舒这才想起赵慎那个庄子上似乎还养着一批高手。 “你早就知道他们会这么做?” 赵慎笑道:“我又不是神仙,哪里能什么都算到,不过是为了保险起见。” 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路不会太平,他怎么会不做万全的准备。 纪云舒见他什么都安排好了,也就不再操心。 分开走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他们两个人想隐藏行踪并不是难事。 坐马车赶路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她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去睡了。 这一夜果然如赵慎预料的那样,没什么大的动静,偶尔有几个图谋不轨的人靠近客栈,也被轮值的护卫处理掉了。 孤行接到赵慎的命令,一大早就让人带着孟天枢离开了。 纪云舒和赵慎则易容,换了江湖中人的装扮混迹在人群中。 纪云舒跟赵慎骑马慢悠悠地在路上晃悠,走了一上午才到了下一个城镇。 两人进了一家酒楼,纪云舒发现他不仅不着急赶路,还在往北走,忍不住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赵慎笑道:“你不是不喜欢京城吗?我们不回去了好不好?” “你说我们去私奔?” 纪云舒见他竟然还有心思逗自己,也就不着急了,笑眯眯地道。 赵慎敲了下她的脑门:“胡说什么,我们可是夫妻。” 哪有夫妻私奔的? 纪云舒笑道:“我听你的话像是这个意思嘛。” 赵慎拿她没办法,只好道:“暗阁交易有个规矩,就是先交订金,事成之后才会付全款,骆魁若是现在死了,这个悬赏令也就只能不了了之了。” 纪云舒:“你是想去杀骆魁?” “嗯,与其一路上应付那些零零碎碎的人,不如釜底抽薪。而且骆魁敢悬赏我们的命,他不死,朝廷的威信何在。” 虽然以前也不是没有人悬赏过朝廷中人的命,但这种情况极其少见,也比较隐秘。 从不会像这次这般大张旗鼓。 他们两人不仅仅是自己,还有身后的家族。 这次更是代表着皇上。 悬赏的事不管成败,都会给朝廷的声誉带来不可估量的影响。 所以骆魁必须死。 纪云舒听他这么一说也就明白了,她有些担忧道:“这个人既然敢做这样的事,想必是清楚后果的,怕是不好杀吧。” 赵慎笑道:“看情况吧,我们不着急。” 纪云舒发现赵慎似乎很喜欢这样的独处,并不急着回京。 反正她出来这一趟也已经不是秘密,不怕京城那边出问题,纪云舒也很享受这样自由自在的时光,便道:“好,都听你的。” 两人就像一对普通的小夫妻一般悠闲地到处逛,甚至在一个镇子上游玩了两日,成功地摆脱了众多的眼线。 然后启程往北而去,赵慎有自己的消息渠道,骆魁的下落不难知道。 他对赵慎和纪云舒下了悬赏令,这个时候不管是漠北还是雍王都不敢跟他沾上关系。 倒是方便了赵慎的行动。 两人在骆魁所在的东柳郡一家客栈跟沈钦会合。 沈钦看着悠闲自在地走进客栈大厅的夫妻俩,忍不住酸道:“两位总算是到了。” 赵慎先让小二给纪云舒的手炉里换了炭,才道:“我算着日子来的,你应该也刚到吧?” 沈钦:“你和夫人被人悬赏性命,我岂敢大意,收到信便马不停蹄地往这边赶,谁知道来了两日才摸到你的影子,你不是从肃州那边来的吗?怎么用了这么久?” 赵慎面不改色道:“嗯,一路上遇到不少麻烦,就耽误了些时间。” 沈钦怀疑道:“你们易容成这个样子,还有人能认出来?” 赵慎蹙着眉头道:“我也觉得奇怪,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认出来的。好在能认出来的人不多。” 说到这里,他果断转移了话题,“对了,你既已来了两日,可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沈钦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骆魁为卓仁大办丧事,这两日镇上聚集了不少参加葬礼的江湖中人。” 赵慎道:“看来是冲着我来的。” 纪云舒心头不由一沉,这其实是个阳谋,悬赏令就是为了钓他们上钩的饵。 但他们不得不来。 沈钦道:“光是这些江湖中人,倒也不足为惧,他应该还有底牌。” 赵慎点头:“咱们不着急,先搞清楚他的底牌是什么。” 沈钦道:“嗯,我已经派人去探查了,只是还没什么结果,你既然不着急,就先在客栈歇着吧。” 两人商量完事,赵慎带着纪云舒回房间休息。 纪云舒问赵慎:“你有什么打算?” 赵慎道:“我们刚到这里,还什么都不清楚,能有什么打算?” 纪云舒才不相信他的话,这人最近看似悠闲,该处理的事情可没有耽误。 虽然今日才到,但东柳郡和骆魁的情况,他已经摸得一清二楚了。 而且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怎么会明知道是个陷阱还带着自己往里跳。 第一百三十六章 咱们怕是麻烦了 纪云舒道:“安静会儿好好养精蓄锐吧,今日才是个开始,接下来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儿呢。” 对方不是只能派大队的人马来,反正真正的目标是他们三个人。 那么暗杀,下毒,只要能弄死他们三人的手段都可以用。 所以刚刚这个试探已经算是温和了。 孟天枢满肚子的疑问,但他直觉敏锐,知道不能惹赵慎,便乖乖闭上了嘴。 坐在马车里赶路是一件无聊又疲倦的事,纪云舒真的累了,连话本子都不再能勾起她的兴趣。 赵慎将她揽进怀中道:“困了就睡会儿,还要走些时候才能够停下来。” 纪云舒靠进他怀里,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接下来的一路十分平静,纪云舒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暮时分。 他们按照预期的计划,到了一个镇上。 白泠和银叶已经安排好了客栈。 孟天枢也在车上睡了一觉,这时候又满血复活,用膳的时候问赵慎:“今晚他们会来吗?” 赵慎给纪云舒夹了一筷子菜,眼都没抬地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孟天枢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纪云舒刚想问他想到了什么,就见孤行脸色难看地走了进来,回禀道:“世子,咱们怕是麻烦了。” 赵慎问:“怎么了?” 孤行道:“那个土匪头子,是江湖上有名的侠客卓仁,他有个结义的兄长叫骆魁,不知怎么听说卓仁被咱们害死了,在暗阁悬赏黄金一万两,要买您和夫人的命。” 纪云舒:“我的命才值五千两黄金?” 虽然五千两黄金确实不是个小数目,但她现在好歹也算是个皇亲国戚。 孤行:这是重点吗? 他解释道:“江湖中人大多不富裕,尤其是那些亡命之徒,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对于他们来说,干这么一票,足够他们后半辈子潇洒度日了,所以这个悬赏令会引来很多江湖高手。” 孟天枢目瞪口呆:“蚂蚁咬死象啊,我就说那个凤来谷过的太容易了些,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赵慎神色未变:“我知道了,还照常安排就行。” 孤行对他很是信服,听了他的话就出去了。 赵慎又给纪云舒碗里夹了点菜:“多吃点,接下来的路可能不太好走。” 纪云舒本来没什么胃口,但这种时候,她也不能拖后腿,便多吃了些。 孟天枢还想问什么,但看着赵慎那张平静的脸,他就莫名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于是乖乖回屋休息了。 纪云舒跟赵慎回到屋中,才笑道:“难得孟公子也能这么安静。” 赵慎道:“他机灵的很。” 纪云舒伸手揉了揉他的脸:“早就预料到的事,你也不用摆出这么一张脸吓人。” 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路不会平静。 雍王这次在肃州损失惨重,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他们回京城? 更不用说,赵慎的身份已经公开,他回京必然会受到重用,想也知道以后会给他们带来多大的麻烦。 赵慎拉着她的手问:“真的很吓人吗?” 纪云舒点头:“真的很吓人,孟天枢都不敢说话了。” 这对一个话痨来说,真的是个很大的折磨。 赵慎笑道:“他还是安静些的好,吵的人头疼。” 客栈的屋子里烧了炭盆,很暖和,纪云舒将窗户打开了点缝隙,坐在窗边往外面看。 赵慎提醒她:“你离窗户远点,外面冷,小心着凉。” 纪云舒道:“屋子里太闷了,而且我想看看有没有人来。” 赵慎无奈道:“悬赏令才刚发出,那些江湖人怎么可能来的这么快?何况真正的聪明人是不会趟这种浑水的。” 如果赵慎和纪云舒是无名小卒也就罢了,但现在他们的身份是公开的。 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为了点银子惹上朝廷。 当然那些本就被朝廷通缉的亡命之徒不算。 纪云舒好奇地问:“你知道那个卓仁吗?一个土匪头子,竟然被称作侠客?” 她对江湖的了解仅限于武侠小说,但来到这里这么长时间,已经足够让她认识到,小说真的只是小说。 赵慎见她感兴趣,将她从窗边拉到榻上,才缓缓道:“江湖中人没那么多讲究,真正的名门正派其实并不多,所以也不会歧视土匪,尤其是像卓仁这样武艺高强,还劫富济贫的。” “劫富济贫?这不还是抢劫吗?” 纪云舒其实很不理解,富是什么原罪吗?人家有钱就活该被抢? “有人觉得这是在做好事,卓仁虽然落草为寇,但他确实没有危害这一带的百姓。大多数时候都是抢路过的商队。以他的功夫,出手从不落空,所以在这一带以侠著称。” 纪云舒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有商队的商人自然是有钱的,可他们的钱也是冒着风险赚来的。 “他那个义兄是怎么回事?这么半天的工夫就知道了他的死讯,还发布了那什么悬赏令,能一下子拿出一万两黄金,看样子很有钱啊。” 赵慎道:“骆魁这个人我也听说过,马贼出身,近几年都在做马匹交易,手上有不少漠北的好马,肯定跟漠北人关系不浅,应该是暗中投靠了雍王。” 纪云舒撇嘴:“雍王真是不挑啊。” 赵慎也看不上这种通敌的人,但他看事情比较客观:“这个人白手起家,能走到这一步,本事是有的,功夫也很高,就是没什么底线。” “这还用说,有底限的人会拿自己结义兄弟的命布局吗?” 显然凤来谷发生的一切就是个局,卓仁如果能凭借自己的高强武功伤到他们更好,如果不能,也不要紧,只要他死了就行。 他这个义兄以为义弟报仇的名义来这么一出,还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 想到这里,赵慎笑道:“可惜,朝堂和江湖的规则不一样,江湖讲究兄弟情义,朝廷却讲律法,凭他敢来拦截我们,死一百次都活该。” 他面上带着笑,语气却已经冷下来。 纪云舒抓着他的手道:“好了,别想这些了,这个人既然在边境活动,那就交给我爹去处理,他的行径,说一句通敌总不为过吧。” 这些年漠北严厉禁止马匹进入大夏,漠北的好马在大夏十分稀缺,想弄到漠北的马是件十分不容易的事。 说这个人没有勾结漠北人都没有人相信。 第一百三十五章 输了就得认 “越靠近肃州才越好动手,这里地势险要,适合埋伏,山上还有一群可以背锅的土匪,是个杀人的好地方。” 赵慎透过车窗观察外面。 这里离肃州很近,也下了雪,不过今日天晴,出了太阳,地上已经不见积雪,只有山间背阴的地方隐隐露出一点雪色。 山谷空旷,四周一片寂静。 纪云舒扒着车窗往外看:“藏的挺好,一点动静都没有。” 赵慎道:“我们进谷之前是不会有动静的。” 孟天枢听着这夫妻俩人的对话,心里有些不踏实:“咱们不会有事吧?” 纪云舒笑道:“你这时候才问,是不是有点迟了?” 孟天枢道:“我现在跑应该还来得及。” “你现在跑出去还真不一定能活下来。” 说话间,马车驶入了山谷,安静的谷内也终于有了声响。 纪云舒看着骑马朝这边奔来的一群人,笑道:“来的真快。” 马车被拦了下来,对面领头的人道:“咱们这凤来谷可不是那么好过的,劳烦公子夫人下来吧。” “废什么话?” 孤行二话没说,朝那人袭了过去。 那人的身手显然不错,跟孤行打的旗鼓相当。 其他人见此,也打了起来。 两方打的难舍难分,赵慎看了一会儿,见孤行迟迟拿不下领头那人,对纪云舒道:“你在车里别出去。” 说完便要起身下马车。 纪云舒一把摁住他:“你的内伤还没有好全,不许再动手。” 赵慎皱眉:“这么拖下去,天黑前咱们可能到不了下一个地方。” 现在天已经冷了,更别说晚上,野外露宿绝不是什么好选择。 纪云舒看了会儿那个领头的人,对守在车厢边的银叶道:“你去帮大统领。” 赵慎看向她,他大概清楚银叶的身手,绝不是那个人的对手。 纪云舒解释道:“从京城出发的时候,我带了些东西,能派得上用场。” 一尘给她的那一堆保命的东西,还都没用呢,她也想看看效果。 银叶果然很明白她的意思,没有正面出手,而是瞅着机会上去给了那人一刀。 虽然没有划到要害,但那人很快行动迟缓起来。 孤行终于占了上风,和银叶联手将人拿下。 他带来的人见他被俘,都纷纷停手。 纪云舒这些诧异:“可算不是一被俘就自杀了,这些是真的土匪?” 赵慎点头:“土匪是真的,背后有人也是真的,不然他们没那个胆子来招惹我们。” “土匪的身手这么好?” 孤行都拿不下的人,在这世上可以说的屈指可数。 赵慎目露沉思:“这个头领应该有些来历。” 交战这么一会儿,两方各有伤亡,但总体而言,还是土匪那一方的伤亡更大。 看得出,除了那个领头的,其他人并没什么突出。 土匪头子只觉得头重脚轻,怒骂道:“竟然在武器上涂毒,卑鄙。” 银叶直接一耳光抽了过去:“你一个拦路的土匪,也有脸说别人卑鄙?” 土匪头子被她一巴掌打的眼前发黑,还是辩解道:“我是凭着自己的 实力抢劫。” 银叶冷笑:“我也是凭着自己的实力下毒。既然出来混,那输了就得认。” 土匪头子冷笑:“你以为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就能赢?” 银叶抬眼看了看四周,笑眯眯道:“你是想说你们还设了埋伏?” 土匪头子看她似乎早就知道自己的打算,而打斗已经停了下来,四周却还没有动静,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银叶见他不说话,似乎是默认,又道:“我实在是有些好奇,我下点毒,你觉得是下三滥,你自己又是拦路,又是埋伏,难不成就觉得自己很上得了台面?” 土匪头子被她说的脸色发青,不过他本来就中了毒,脸色不好看,所以也就不太明显。 孤行在一旁道:“跟他浪费什么口舌,咱们还要赶路呢。” 银叶耸了耸肩:“我是真的很好奇嘛。” 孤行道:“他这样的人能懂什么仁义道德,不过是栽在你手里不甘心罢了。” 他也是高手,对高手的想法是有几分了解的。 他们往往更依赖自己的功夫,看不上下毒偷袭这些手段。 就像这个土匪头子,明明已经做了埋伏,却还是因为对自己身手的足够自信,选择自己率人来打头阵。 要他说,这种做法简直愚蠢至极。 他去马车便请示赵慎:“这些人怎么处置?” 赵慎随口道:“领头的那个留下,其他的就送去官府吧。” 孤行看着那个土匪头子问银叶:“这个毒,有解吗?” 银叶摇头:“我不知道,药是夫人给我的。” 马车里的纪云舒听到他们的话,扬声道:“这个毒是专门对付内功高手的,会让他暂时内力全失,浑身无力,先就这么着吧。” 孤行也觉得这个毒药恰到好处,跟江湖上传说的软筋散有些像,但一般的软筋散可对付不了高手。 他正要吩咐将其余的人带着,其中一个土匪突然暴起,一刀抹了那个土匪头子的脖子。 惊变发生在一瞬间,孤行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人已经横刀自尽。 眼睁睁看到这一幕发生的纪云舒:这熟悉的味道。 赵慎蹙了蹙眉道:“收拾了上路吧。” 很快马车再次行驶起来。 孟天枢像是在做梦一般:“这就完了?那些人就把希望寄托在这么一个高手身上?” 赵慎看了他一眼道:“当然不是,我提前派了人来探路,山里埋伏的人已经被解决了。” 孟天枢立马明白过来,难怪他们明知道有埋伏还敢就这么入谷。 原来危机早就解除了。 他不由问:“这群土匪是怎么回事?” 好像有点傻。 “应该是被用来探路的。” 赵慎目露沉思道。 孟天枢见他没什么兴致跟自己聊天,又把目标转向了纪云舒:“你那个是什么毒,竟然能让这样的高手功力全失?” 纪云舒道:“我也不知道,出门的时候别人送的。” 在一尘给她的一堆毒里,这个还算温和的。 还有几瓶上面写着没有解药慎用的毒,她都没敢拿出来。 孟天枢瞬间来了兴趣:“什么人?用毒高手吗?” “算是吧。” 纪云舒揉了揉额头,这人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 赵慎见纪云舒有些累,直接看向孟天枢:“闭嘴,不然就下去。” 孟天枢被他带着冷意的眼神看的心肝儿颤,委屈地道:“你好凶。” 他也知道自己非要挤到这辆马车上有点碍眼,但这里安全呀。 第一百三十四章 人没事就要多做做梦 纪云舒笑盈盈道:“在想你真厉害。” “没你厉害。” 赵慎并不觉得自己能算出那些东西有什么厉害的。 纪云舒都将思路说出来了,他若是还不懂才是蠢笨。 纪云舒眼睛转了转问他:“你最喜欢做什么?” 她突然想起来,这人似乎什么都会,不管读书还是练武都能做到最好,可她还不知道他真正的兴趣在哪里? 若是他将自己的兴趣发挥到极致,那有没有可能发现什么划时代的东西? 赵慎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想法,敲了敲她的脑袋道:“夫人想要什么样的人,我帮你找,别总想着压榨我。” 纪云舒摸着自己的脑门,见对面的孟天枢还在神游天外,撇嘴道:“我这不是看他还不如你吗?” 赵慎道:“术业有专攻,他画的那个弓弩我就做不出来,夫人的那些想法,还是找他更靠谱。” 孟天枢突然回神,听到这一句,很有兴趣的问纪云舒:“夫人有什么想法?现在就可以告诉我啊,反正这一路闲着也是闲着。” 纪云舒笑靥如花道:“回京之路危险重重,孟公子不如先把你那弓弩做几把出来,咱们保住命再谈其他。” 孟天枢缩了缩脖子:“不是我不想做,我当时画图的时候,其实就是脑子里突发奇想,觉得可以利用技巧让弓弩更省劲儿,精准,最好还能连发,但这些年我试过了,这很难,目前我见过的最精致的暗器都做不到。” 他说这一番交底的话,已经准备好了对面的人会失望甚至觉得被自己骗了。 谁知纪云舒却笑道:“你很有想法嘛,既然能想的出来,就一定能做到的,放心,咱们有时间,可以慢慢研究。” 赵慎看了纪云舒一眼,没有说话。 她找一尘制炸药时的那种感觉又来了,她似乎很确信孟天枢画的弓弩一定能做出来。 为什么呢? 孟天枢:“……多谢你没有说我是痴人说梦。” 纪云舒鼓励他:“人没事就是要多做做梦,万一实现了呢。” 孟天枢这样的人,只要敢想敢做,谁又能说他的梦一定不能成真? 他那个弓弩的思路,能不能做出那样的弓弩纪云舒不知道,但是用来做手枪八成能行。 可惜技术掣肘太多了。 最基本的火药配方还没有稳定。 哎,任重道远啊。 她的话听在孟天枢的耳中,就像是讥讽。 不过孟天枢因为想法与众不同,从小受过无数人的质疑和鄙薄,所以他并不放在心上。 倒是赵慎提醒道:“她是在说真的,你没事多想想,弓弩做不出来,可能是材料不对,也可能是其中的结构不合理,不要轻易怀疑自己的想法。” 孟天枢听他语气认真,再看看纪云舒满脸的赞同,张了张嘴还是忍不住道:“你们说真的?” 纪云舒笑道:“当然,人总要有想法,才能实现,连想都不敢想,永远原地踏步吗?看看我们现在的生活跟古籍中记载的人有多大的区别,这不都是想出来的?” 孟天枢终于意识到眼前的人真的不是在说笑。 他有一瞬间的恍惚,然后很快回过神来,警惕道:“你们找我不是为了弓弩,到底要我做什么?” 纪云舒道:“最初确实不是,不过你若是能做得出弓弩,我也是很高兴的。” 她父兄可都在前线,孟天枢的弓弩若是能做出来,那可真是太有用了。 孟天枢有种不好的预感:“所以最初是为了什么?” 纪云舒也不隐瞒:“造船,出海。” 孟天枢几乎脱口道:“你们纪家想干什么?” 谁不知道海贸有多赚钱,纪家要钱做什么? 他不会是出了龙潭又跳入虎穴了吧? 纪云舒没好气道:“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出海除了能赚外族人的钱,用处多了,比如沿海的倭寇,如果咱们有强大的海军,他们还敢来吗?沿海的百姓还会受侵扰吗?” 孟天枢的神色几变,最终问:“这事皇上知道吗?” 纪云舒翻了个白眼:“放心,我会跟他说的,这事儿会由朝廷出面去做。” 纪家已经够让人忌惮了,她当然不会再做什么犯忌讳的事儿。 何况她劳心费力图个啥? 就连一尘造出来的火药,她也打算回去给皇上交个底,后续的研究若是朝廷能接手更好,她还能省点钱。 经过这半年的接触,她也看出来了,皇上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也能听的进去劝。 之前在有心之人的挑拨下虽然有些忌惮纪家,但终究没有做什么。 哪怕书中那些人挑拨离间成功,太后和皇上的关系恶化,他也没有动纪家。 而且作者让雍王谋逆成功,却没有将皇帝写成昏君,他只是运气不好,在位的时候遇上了天灾人祸,最后被下了毒,体弱而亡。 这样一个皇帝,不是扶不起来。 甚至他自己也有励精图治的想法。 孟天枢彻底松了口气:“有这句话,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纪云舒没好气道:“我们纪家世代忠良,我的夫婿是皇上的亲信,我是吃饱了撑得,想那些有的没的?” 孟天枢难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不是你的想法太吓人了吗?” “这有什么吓人的?我不过是希望大夏再强盛一些,百姓过的好一些,皇上的位置再稳固一些,不给那些乱臣贼子任何可乘之机而已。” 只要雍王成不了,赵恒就没可能爬到她的头上。 孟天枢却听的十分激动,他从小被家中人斥责不务正业,当年画弓弩图,也未尝没有让人刮目相看的意思。 可惜东西没做出来,反而差点给家中带来麻烦。 现在看来,他这些年的兴趣和研究,也是可以为国效力的。 赵慎早就从纪云舒的行动中看出了她的目的,听她这样坦白的说出来,心中还是有些震动。 车内一时安静了下来,外面马车也行驶到了一处山谷。 赵慎顺着车帘的缝隙看了一眼,提醒两人:“到凤来谷了。” 他们走的时候是研究过路线的,凤来谷是出了肃州后第一个适合埋伏的地方。 孟天枢也瞅了一眼:“他们应该不会这么快动手吧?” 这也太明显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孟家准备好了上雍王的船吗 这个问题果然吸引了孟天枢的注意力,他当即闭嘴垂眸思考了起来。 车厢安静下来,纪云舒又翻起了自己手中的话本。 赵慎眼底浮起一抹笑意。 一个多时辰之后,孟天枢才两眼发晕地问纪云舒:“多少人?” 纪云舒正看话本子看的津津有味,听到他的话茫然的抬头:“什么多少人?” 孟天枢眼见她早就将自己刚刚提出的问题忘在了脑后,只好重复道:“一百个人里面有多少人可能是同一日出生的?” 他琢磨了一个时辰,都没有想出答案。 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被难住。 “我怎么知道?” 纪云舒揉了揉有些泛酸的脖子道,“我听说孟公子天资聪颖,还以为您知道呢。” 孟天枢看向赵慎。 赵慎摇头:“我也不知。” 孟天枢抓心挠肺地想知道答案,直接对纪云舒道:“你别糊弄我,你肯定知道答案。” 纪云舒有些无奈,她提出这个问题本来是想让孟天枢安静一点,谁知道这人竟然不自己想。 “孟公子,你不觉得自己想出答案才有成就感吗?” 孟天枢理直气壮道:“人贵有自知之明。对我而言,超过一个时辰都没有头绪的东西,就意味着再想下去也是浪费时间。” 纪云舒见他一副不弄清楚誓不罢休的模样,想到有些事情还没有说明白,干脆合上手中的话本问:“我告诉你有什么好处?” 孟天枢道:“你们夫妇找我来也是为了那个弓弩图吧,我可以帮你们把东西做出来。” 这事儿其实他一开始就考虑清楚了,雍王府的人盯上了那图,说不准哪天就会拿孟家来逼他,还不如现在就交给赵慎和纪云舒。 看这一对夫妻在肃州的手段,他觉得雍王能成的几率不大。 纪云舒笑道:“孟公子这么说就不厚道了,你之前不是说将你带出肃州,你就帮我们吗?我们可是从雍王府二公子的眼皮底下将你带出来的,冒了多大的风险,你清楚的吧?” 孟天枢见她满脸你占了我们便宜的样子,心中不由暗想:女人果然会说话。 “你们在肃州做了什么自己没点数吗?便是没有我,雍王府也不会就这么放你们离开的。” 纪云舒道:“但我们确实帮了你呀,你不将图交给萧寻,他不会放你活着离开。交出去,孟家准备好了上雍王的船吗?” 孟天枢的眸子猛地缩了一下,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纪云舒接下来的话震的心头乱跳。 “你知道雍王要那图是想干什么吧?” 马车里一片寂静,孟天枢能清晰的听到自己喘息的声音。 良久他又听纪云舒淡淡道:“我们不止帮了你,也帮了整个孟家呢。” 这么大的人情,孟天枢下半辈子做牛做马来还才行。 孟天枢少年天才,孟家又是汝阳第一世家,他是二房幼子,也不用继承家业,家中对他的管束不算太严。 所以他从来都是肆意的性子。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这样被人拿捏。 但又不得不承认,现在确实他需要对方更多。 而且这对夫妻是皇上的人,赵慎能用最短的时候解出他的难题,纪云舒随口就能说出难倒他的问题。 他觉得跟着这两人混,应该挺有意思的。 想通这些,他脸上挂着笑意道:“这人情我自然是认的,以后夫人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总行了吧。” 话说到这个地步,赵慎都没有开口,孟天枢觉得这人八成惧内,指望不上。 “当然行,我相信孟家的公子不会言而无信。” 纪云舒也笑了起来,果然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谈妥条件,孟天枢迫不及待问:“那个,到底是多少人?” 纪云舒:“……也许,大概,至少有两个吧。” 孟天枢:“……你这是在瞎蒙?” 纪云舒托着下巴道:“也不能这么说,这是个概率问题,你知道吧?” “概率?” 纪云舒想想这个时代可能还没有概率这个概念,但孟天枢显然对这东西很感兴趣,而且他以后会为自己干活,自然是会的越多越好。 于是解释道:“就比如扔铜钱,扔到正面和反面的几率都是一半。” 孟天枢不愧是专门研究这些的,立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100个人里有多少人同一天出生,跟扔铜钱一样,可以估算出来?” 纪云舒点头,给他简单说了一下生日悖论。 这还是她无意中看到的,具体怎么算,其实她也不是很清楚。 但以孟天枢的脑子,也不需要她说的太清楚,听明白了大概的原理,便自己去想了。 纪云舒松了口气,赵慎给她倒了一杯热茶,笑道:“夫人似乎很喜欢研究这些?” 刚成婚的那会儿他就发现了,他家夫人算账的速度极快,而且从不用算盘。 纪云舒连忙摇头:“不,我一点都不喜欢。” 需要动脑子的事她都不喜欢。 赵慎被她这样子逗笑了:“不喜欢就不喜欢吧。” 纪云舒看他:“这个问题你不会已经想明白了吧?” 赵慎漫不经心道:“差不多吧。” 纪云舒:“……” 果然不能小看古人的脑子。 她有些疑惑为什么赵恒那样明显缺脑子的人是男主呢? 赵慎明明才是一个完美的天才。 赵慎见她这样,不由问:“在想什么?” 他发现纪云舒真的很喜欢出神,而且大多数时候,他完全猜不到她在想些什么? 每当这种时候,他就会觉得她其实离自己很远。 纪家姑娘的成长经历其实很简单,小时候在武安侯府,母亲去世后就被太后接入了宫中。 除了格外被娇宠,跟京城其他的贵女没有区别。 但眼前的人,显然跟任何一个贵女都不同。 她知道的,考虑的东西远远超过了那些高门贵女。 以前赵慎并不想深究她身上的怪异之处,可这些日子,他总是忍不住想,她到底是什么人? 纪云舒不知道自己在赵慎面前已经漏了底,当然她其实也没有认真掩藏自己。 赵慎这样的人,想在他面前不露任何痕迹几乎是不可能的。 纪云舒也不想费那个劲儿。 她跟赵慎再不济也能算同盟,赵慎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来揭穿她。 何况她有原主的身体和记忆,谁又能说她不是纪云舒? 第一百三十二章 赵慎不是想要我吗? 孟天枢连连点头应下。 萧寻眯眼道:“你既然答应了,做出来之前就先待在这里,别乱跑了,如今外面也不安全。” 孟天枢毫不犹豫地道:“好的。” 萧寻这才满意地带着萧婷离开了。 萧婷离开前还笑嘻嘻地对孟天枢道:“天枢哥哥,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孟天枢:“表妹好走。” 等外面走的看不到人影了,掌柜才对孟天枢道:“公子,这……” 他刚开口,孟天枢就冲他摇了摇头:“回我的房间再说。” 掌柜这才意识到什么,走出这个雅间,跟着孟天枢去了顶楼给自己留的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是孟天枢亲自设计的,里面有一间密室。 两人在密室里站定,掌柜才气愤道:“雍王府这位二公子到底想做什么,他怎么能这样对您?” 孟天枢一改刚才的懵懂,冷笑道:“雍州天高皇帝远,雍王说了算,世子又不在府中,他这个得宠的二公子自然就水涨船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呗。” 这话掌柜有些不好接,便道:“看他的意思,是想软禁您,他让您做的那东西?” 这次孟天枢的一双眼中如同覆了寒霜:“前几日,漠北人差点打进肃州你知道吗?” 掌柜吓了一跳:“这是怎么说?不是小股部队袭击,被镇边军拦下了吗?” 肃州地处边境,本就不太安稳,漠北那些小部落经常来劫掠,不过通常都是抢了东西就跑。 所以他们也习惯了。 听闻前几日漠北人半夜突袭,跟镇边军打了一仗就退走了,普通百姓也就没当回事。 可看公子这样子,似乎不是这么回事。 孟天枢看了他一眼道:“大伯让你来开酒楼,你就真当自己是个酒楼掌柜了?最近肃州这样大的变动都不知道?” 掌柜:“府衙那边出事自然是知道的,听说镇边军的刘将军还亲自带兵来过,只是事发突然,之前又没有一点征兆,也就不知道内情。公子可是知道些什么?” 孟天枢道:“我也不知道,但你刚刚也听见了,赢了花灯的那男子是长兴侯府世子,你觉得一个侯府世子好端端会出现在这里?还有,他的夫人,是纪大将军的女儿。” 掌柜显然也不是不知世事的,立马就想起一件事:“长兴侯府的世子,不是个残废吗?” 孟天枢似乎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显然他不仅不是个残废,还能到处跑。” 掌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天枢是世间少有的聪明人,所以哪怕之前什么都不知道,从肃州出事,赵慎,萧寻齐聚在这里,便将事情猜出了个大概。 “还能是怎么事情?雍州太小,放不下雍王了,他将手伸到了肃州,皇上让人将他的爪子剁了。” 孟天枢神色冷然道,“若只是为了皇位之争,他们姓萧的各凭本事,我也懒得理会,可他敢勾结漠北人……”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完,掌柜却能明白他的意思。 孟家不在乎谁做皇帝,但绝不能容忍有人通敌叛国。 “那公子打算怎么办?” 孟天枢笑了一下道:“赵慎不是想要我吗?给他送个信,让他想办法悄无声息把我弄出肃州,我可以帮他。” 掌柜:公子您要不要听听自己说了什么? 什么叫赵世子想要你? 人家可是有夫人的,还是大将军的女儿,您抗揍吗? 掌柜的行动十分迅速,赵慎带着纪云舒回去的时候,就已经收到了他的信。 赵慎捏着信笑了一下。 纪云舒问:“谁写的信让你这样高兴?” 赵慎看着她笑道:“你怎么知道让我高兴的是写信的人而不是信的内容?” 纪云舒重新问:“信里写了什么让你这样高兴?” “是孟天枢,他被萧寻盯上了,说我把他弄出肃州他就帮我们的忙。” 纪云舒挑眉:“他竟然知道你的意图?” 赵慎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他是世家子弟,又是出了名的聪慧,怎么可能是表面上看到的样子,从我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就知道我要做什么了,甚至他这样快下决断,应该是知道萧寻做了什么。” 正经的世家大族是绝对不能容忍有人勾结外族的。 纪云舒倒也不是很意外:“萧寻在肃州的势力不小,即便现在不敢轻举妄动,想要困住一个人也轻而易举,尤其是孟天枢这样的人,若是不能为他所用,他怕是宁愿杀了,也不会放对方离开吧。” 赵慎道:“你忘了一个前提,他不管做什么,都只能在暗中,就像我们的身份一旦公开,他就不敢轻易动手,他也不敢公开杀孟家的嫡子。” “所以你打算光明正大带着孟天枢走吗?人家可是说了,要悄悄将他 弄出去。” 显然孟天枢不想跟萧寻彻底撕破脸皮。 “弄个易容就是了,其实只要他离开,萧寻就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我们回去的这一路也不会太平,无所谓再多一个人。” 纪云舒没什么意见。 接下来的两日一切平静,然后新任肃州知府终于到了。 赵慎将手中的事情交出去之后,果断带着纪云舒离开。 孤行在他们离开之前的夜里跑了一趟酒楼,将孟天枢带了出来。 于是孟天枢就坐上了赵慎和纪云舒回程的马车。 这次马车走的是官道,而且纪云舒专门在车上垫了好几层垫子,平稳舒服了许多。 孟天枢见对面的夫妻两人一个看书,一个看话本,只觉得分外无聊。 他望着外面道:“这一路应该不会平静,一点都不担心吗?” 赵慎道:“担不担心,该来的总会来。” 孟天枢扭头问纪云舒:“他这么古板又无趣,你怎么能忍受跟他过日子的?” 纪云舒的目光都没有从手中的话本子上移开:“只要看他的脸就好了。” 孟天枢:这个理由实在强大。 他其实一开始就想跟纪云舒说话的,只是觉得不好意思。 但现在看纪云舒似乎不是那种一举一动都讲究规矩的女人,便好奇地问:“那日那个题,其实是你告诉他怎么解的吧?” 他看的出自己说出题的时候,赵慎也没什么想法,纪云舒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什么之后,他突然就开窍了一样。 纪云舒觉得这人真是吵,目光从手中的话本子上移开:“我这里也有个难题,你如果能解开,我就告诉你。” 孟天枢瞬间来了兴趣:“什么难题?我跟你讲,这世上少有能难得住我的题。” 纪云舒觉得他敢说这种话,完全是因为见识太少。 她轻飘飘地问:“一百个人里面有多少人可能是同一日出生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他们的目的都是孟天枢 这话让纪云舒的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她几乎立刻就想起了肃州之事的诡异之处。 一方面有人在故意引他们来肃州。 另一方面,肃州这边其实也没设多大的圈套等他们钻,几次的围杀更像是匆忙应对,尤其是在驻军小镇对赵慎的围杀,看起来声势浩大,实际上并没有下死手。 漠北突袭一事更是,漠北人失败之后立即退了回去,显然并没有真正准备好南侵。 她一直没有想明白是怎么回事,现在倒是从赵慎的这句话中窥到了一点端倪。 雍王肯定不会亲自沾手肃州的事,那么干活的人是谁显而易见。 反正不会是远在京城的雍王世子萧昆。 “看来我们这次占了大便宜。” 想清楚这一切的纪云舒笑道。 赵慎发现她真是一点就通:“确实是占了便宜,萧寻能在朝廷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将肃州经营到这个地步,能力不容小觑。” 至少在前世,肃州的事情一直都没有被发现。 直到纪将军父子战死,他才从赵恒的身上看出些不对。 只是那个时候已经太晚了。 想到这些,他牵着纪云舒的手不自觉收紧。 幸好有她,这次一切都不同了。 知道雍王府也不是父子兄弟齐心,纪云舒心中豁然开朗,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她没有再说这个,而是转而道:“你的目的不是他们俩吧,是那个天枢公子?” 她刚病愈,又是下雪天,赵慎明明不乐意,还是带她出了门。 她早该想到赵慎根本不可能是单纯带她来看灯的。 赵慎似乎听出了她的怨念,笑道:“天枢公子,汝阳孟家二房的嫡幼子,自幼便以才思敏捷出名,但他最擅长的其实不是诗文。” 纪云舒想到刚刚那位天枢公子眼巴巴看着赵慎离开,恨不能直接跟来的样子,已经无力吐槽:“看出来了。” 赵慎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猜出了他所有的灯谜,不见他有什么情绪波动,反倒是答出了那道题,立即被他引为知己。 可见他真正感兴趣的是什么。 赵慎见她对孟天枢似乎没什么兴趣,又道:“你不是想找人做海船还有改良司南什么的吗?” 纪云舒倏地看向他:“你是说他可以?可他不是孟家的公子吗?能为我们所用?” 赵慎道:“他是二房幼子,不需要继承家业,虽然有点才名,家族不会轻易放弃,但也不会太过干预。只要有足够的诱饵,让他办事就行了。” 纪云舒狐疑道:“老实说,你是不是早就盯上他了?” 赵慎也不瞒她:“你说了要找合用的人之后,我就在物色了。我在几年前曾见过孟天枢画的一副弓弩改良图,工部的人赞叹不已,可惜试着做了几次,一直没有做出来。他擅数术机巧,或许能做出你想要的东西。” 纪云舒发现赵慎真是个靠谱的人。 她说的话他都记得,哪怕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也会努力帮她实现。 “那样的话就太好了,只是他怎么会这个时候来肃州?雍王府那兄妹俩也在找他,而且他们看起来挺熟的。” 尤其是周婷看孟天枢的那个眼神,纪云舒觉得两人的关系可能不那么简单。 赵慎道:“孟家二夫人姓周,跟雍王的周侧妃是同族,论起来,周婷应该叫孟天枢一声表哥,但你也看到了,孟天枢对他们兄妹没什么好感。” 纪云舒好奇道:“这是为什么?” “你觉得他们兄妹找孟天枢做什么?”赵慎嘴角的笑意带了点讥诮,“孟氏也是百年大族,跟雍王府算是拐着弯的姻亲,雍王府暗地里的谋划他们能全然不知?他们会愿意跟雍王绑在一起?” 纪云舒明白了,百年大族自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在雍王没有绝对的胜算之前,他们不会站队。 孟家或许不会介意在雍王需要的时候暗中帮一把,但绝不会让自家的嫡子现在就成了雍王府二公子的人。 从穿书发现自己是个恶毒女配开始,纪云舒就一直对推翻男女主有很大的压力。 可现在她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是站在朝廷正统的一方。 萧寻不敢公开招揽人才,她和赵慎却可以。 孟天枢帮他们,甚至可以说是效忠朝廷。 她的皇帝表哥也没有昏庸到需要推翻的地步。 她不由感慨:“这么说,我们运气还挺好的。” 赵慎笑道:“确实,娶了你之后,我的运气就变好了。” 以前他不是没有查过,可对方就像是能清理掉全部痕迹,让他一点线索都摸不着。 现在却仿佛处处都是破绽。 本该危险重重的肃州之行,不仅人没事,还收获颇丰。 他觉得光是能把孟天枢勾到他们这边,也不虚此行了。 纪云舒就是他的福星。 目的已经达成,纪云舒也逛够了,两人牵着手高高兴兴地回了周府。 酒楼里,看着两人走远,萧婷对孟天枢不满道:“天枢哥哥,你知道那两人是谁吗?就往人家跟前凑。” 孟天枢还在想刚刚赵慎提的解题思路,他发现自己即便按赵慎说的方法想,也不可能比赵慎更快得出结论,正十分兴奋地遇到了厉害的人。 听到萧婷的话,才收回思绪,皱着眉头想道:“赵慎这个名字,我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萧婷真是不知道这个自己该叫表哥的人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她咬牙提醒道:“长兴侯府世子,十年前轰动一时的探花郎。” “哦,是他呀,果然是个天才。” 孟天枢像是全然看不到萧婷难看的脸色,兴奋道。 一副恨不能找赵慎去讨教一番的样子。 萧婷:“……” 萧寻早就知道这人看起来聪明,其实在某些方面根本就不开窍,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表哥,我要你做的事情对你而言并不难,你帮帮我好吗?” 孟天枢眼底闪过一丝冷意,面上却还是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我都跟你说过了,那个弓弩我就是照着一本古籍随手画的,真的不知道怎么做?” 萧寻的面色冷了下来:“我们好歹是亲戚,帮我对你没什么坏处不是吗?” 孟天枢看着他的脸色,心中直觉不好,换了语气商量道:“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要不你给我点时间,我再研究一下?” 萧寻也知道一点他的脾气,怕逼的太急,鸡飞蛋打,只好道:“那你尽快,这东西我有大用。” 第一百三十章 这次他不会赢了 纪云舒才不惯着她,直接道:“这灯既然拿出来做彩头,就不属于公子了吧?” 赵慎凭实力猜的灯谜,若是遇上个可爱的小姑娘,纪云舒未必不能相让。 可这兄妹俩明显心怀鬼胎。 天枢公子无奈地耸了耸肩道:“这位夫人说的对,灯已经拿出来做了彩头,谁赢了就是谁的。” 周婷不满道:“可现在我哥哥跟这位赵公子都猜对了,难不成把灯劈成两瓣,一人一半?” 纪云舒觉得也不是不行,这么大一块粉水晶呢,就算只有一半也可以重新打磨了镶首饰。 天枢公子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开口道:“这样吧,我再出一题,两位谁对了灯就是谁的。” 劈成两半是不可能的,太暴殄天物了。 周婷迟疑道:“若还是两人都猜对了呢,你之前的那些灯谜已经够难了,我哥跟赵公子都能猜对,再猜说不定还是一样的结果。” 天枢公子对她道:“你们兄妹这次为了什么来找我,我大概也清楚,这次我会出个难题,若是你们不会,以后就别来烦我了。” 他面上还带着笑,说出的话却十分不客气。 周婷愣了一下,下意识去看周寻。 周寻也没想到天枢会直接挑明,心中升起一股怒意,暗恨对方不识抬举,面上却不动声色道:“行,我倒要看看公子打算怎么难住我。” 纪云舒敏锐地听出了什么,眼珠一转道:“若是我们能猜出你的难题,以后就能来找你。” 能让这明显身份不凡的兄妹两个找上,她觉得这个天枢,可能不仅仅是个才子那么简单。 天枢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淡淡道:“那就等你们猜对了再说吧。” 赵慎没有意见:“请出题吧。” 天枢似乎真是临时起意,想了片刻才道:“有甲乙丙三个装了铜板的箱子,甲箱子里的铜板是乙和丙加起来的两倍,乙箱子的铜板是甲和丙加起来的一半,丙箱子的铜板比甲和乙加起来的三分之一还多一百个。请问,每个箱子里各有多少铜板?” 纪云舒心想:她上高中的时候似乎听老师讲过类似的玩意儿。 过程没搞懂,毕竟复杂的让人想撞墙,但这种题的答案是有规律的。 她没有出声,而是看向这个天枢公子,这个时代能随口说出这么一道题的人,可见他平日里在研究些什么。 难怪周婷说他很有才名,却没有参加科考。 天枢似乎对自己出的题很满意,对上纪云舒探究的目光,笑道:“夫人有什么问题?” 纪云舒不耻下问:“只要说出结果就行,还是需要说得出结果的过程?” 天枢有些意外地看着她道:“这有什么区别吗?还是夫人已经有答案了?” 对别人来说可能没区别,但对纪云舒来说,区别大了。 “没有,我随便问问。” 她转头去看赵慎,赵慎冲她摇了摇头,这显然不是他熟悉的领域。 纪云舒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解题思路。 赵慎眼前一亮,立马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他说出了答案。 “三个箱子里都装着三百个铜板。” 纪云舒:“……” 我知道你的脑子好使,不知道这么好使啊。 周寻兄妹还是一头雾水。 天枢已经上前一把抓住赵慎,激动地问:“你是怎么得出答案的?” 纪云舒觉得幸好自己明智,没有直接说出答案。 怎么得出的,她是真的不知道。 赵慎看了她一眼,也没有点破,不疾不徐地解释了起来。 等他说完,天枢一改刚才的态度,热情道:“今日能得见你这样的天才,我真是三生有幸。” 赵慎将自己的袖子从他手中抽出来,谦逊道:“公子过奖了。” 天枢丝毫没有注意到周氏兄妹难看的脸色,高兴道:“怎么是过奖呢?这个问题我自己都想了好几日。不知公子尊姓大名,以后若是得空,不知可否登门请教?” 赵慎:“我叫赵慎,京城人氏。” 天枢公子立马道:“真是巧了,我明年要去京城科考,到时候去找你啊。” 赵慎应了下来,跟他和周氏兄妹一起告辞,带着纪云舒离开了。 纪云舒手里拿着那盏精致的水晶灯,走出酒楼不远,回头望了一眼,正好看到站在三楼雅间窗口的周寻。 虽然隔的不太远,但灯火辉映中,看不清他的神色。 她问赵慎:“这一对兄妹是什么人?” 赵慎看着他手里的灯道:“你觉得呢?” 纪云舒想着刚刚那俩人:“身份尊贵,却没有在京城见过,又这个时候来肃州,跟雍王有关?” 赵慎看着她的眸光满含赞赏:“雍王周侧妃所出的一双子女。” 纪云舒诧异:“直接让自己的子女来收尾?” 雍王派人来她是理解的,毕竟事情不小,赵慎目前做的也不过是维稳,显而易见,皇上新派的官员到来之后,还会进行一波清洗。 在这之前,雍王府那边当然得来个有分量的人收尾。 只是雍王一向藏的深,怎么这次直接让自己的儿女出面了? 赵慎笑道:“正常情况下,现在应该没有人知道幕后之人是雍王才对,雍州离肃州又不远,他们兄妹来看个灯会,这不是很平常的事情吗?” “看来他们很自信没有留下任何把柄,不然也不敢这么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我们面前,难怪你要自爆身份了。” 赵慎看了眼她手中的灯道:“迟早要爆,今日是个好时机,若是不说身份,就算我们赢了,也不一定能拿到这灯。雍王的这个庶女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纪云舒挑眉:“怎么说?” “雍王只有一个嫡子,就是世子萧昆,自小在京中长大,王妃成日吃斋念佛,不问世事,王府中最受宠的就是萧寻和萧婷的生母周侧妃。雍王的子嗣不少,女儿差不多有七八个,萧婷能跟着兄长出来处理肃州这样的大事,你觉得呢?” 纪云舒回想刚刚见到的萧婷,身上确实没有京城里那些庶出子女身上常见的怯弱,反而自信大方,甚至隐隐有些骄傲。 明知道她和赵慎的真实身份,还敢故意挑衅。 胆子不小。 看起来脾气骄纵,但真到输了的时候,也没有闹。 能屈能伸。 纪云舒感慨:“难怪雍王能赢,他的子女都挺厉害的。” 哪怕远在京城,雍王没有亲自教导的世子萧昆,也是个深藏不露的。 “这次他不会赢了。”赵慎勾了勾唇道:“儿子都厉害,也不见得是好事。” 第一百二十九章 核桃可以补脑子 纪云舒随口道:“京城,听说兴庆的中秋灯会很热闹,便来看看。” 周婷眸光闪了闪,羡慕道:“赵公子可真是疼夫人,跑这么远竟然只是为了看个灯会。” 纪云舒道:“嗯,他是我夫君,不疼我还能疼谁?” “夫人说的是。” 两句话就聊死了天,显然纪云舒并不想搭理她,意识到这一点的周婷心中不快,不过还是没话找话问:“夫人很喜欢那盏灯?” “是啊。” 纪云舒嗑瓜子的间隙回了她一句,眼睛还看着赵慎下笔如飞,就这么几句话的工夫,赵慎已经快将灯谜的谜底写完了。 周婷还想说话,赵慎已经将写好谜底的纸条交给了等在一旁的小二。 这时周寻也写好了,一并交给了小二。 等小二离开了,周寻才道:“赵兄这样快,想来是胸有成竹。” 赵慎微微点头道:“嗯,不过是几个灯谜,没什么难的。” 纪云舒不由看了他一眼,赵慎可不是什么恃才傲物的性子,怎么突然高调起来了? 周婷似乎觉得他在说大话,不满道:“什么叫没什么难的?这灯谜可是天枢公子亲自作的,若是不难,怎么会到现在都没有人全猜对?” 赵慎没有理会她,而是倒了一杯茶水给纪云舒,温声道:“瓜子嗑多了容易上火,吃点别的。” 肃州的天气本就比京城干燥,纪云舒不太适应,这几日每到半夜总要起来喝水,赵慎便格外关注她的饮食。 纪云舒没胃口吃那些甜腻腻的糕点和月饼,看桌上还有几碟干果,她蹙着眉道:“我想吃那个山核桃,但剥起来太麻烦了。” 赵慎也没说什么,直接将那盘核桃拿到自己面前剥了起来。 周婷看着这夫妻俩旁若无人的样子,掐了掐手心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长这么大还没有被这样忽视过,终是忍不住道:“赵公子,我在跟你说话呢。” 赵慎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捏,就捏碎了一个核桃,他用的劲儿巧,核桃皮碎了,里面的核桃仁却完好无损。 他细心的将核桃仁挑出来递给纪云舒才道:“你说的那什么天枢公子我没听过,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东西那些人猜不对。” 周婷本来是很想保持自己淑女风范的,可实在没忍住:“这么说赵公子是觉得自己比天枢公子强了?” 明白赵慎要做什么的纪云舒不悦道:“我家夫君十几年前就中了一甲探花,在整个大夏不敢说绝后,也属空前了。那什么天枢公子,凭什么跟他比?” 周婷:“什么探花,不过是个……” 她的话脱口而出,纪云舒眯眼等着她把话说完。 却陡然被周寻打断了:“婷儿,住口。” 赵慎成为残废之后沉寂了太久,几乎让人忘记了他曾经有多么光芒万丈。 他也没有想到赵慎会在这个时候直接将自己的身份捅破,起身恭敬地行礼道:“舍妹无礼,还请世子见谅。是我有眼无珠,竟没有认出来阁下竟是十年前的探花郎。” 若论才华,这世上确实少有人有资格跟赵慎相提并论。 他是大夏立朝以来最年轻的探花,高中之时尚未及冠。 而且有人曾说他是探花不是因为他的文章比前面两人差,而是因为他长的太好。 而点最俊美之人做探花,也是历来科举之中的一桩美谈。 赵慎继续剥着核桃,不在意道:“我这些年不出来走动,你们认不出来也正常。” 纪云舒乐呵呵地吃着核桃:“不知那位天枢公子是周姑娘的什么人,让周姑娘这样维护?” 周婷也意识到自己差点闯祸,垂着头道:“他并不是我的什么人,只是这些年很有些才名。” “这样啊。”纪云舒似乎很有兴趣的样子,“那不知他长的怎么样?有我家夫君好看吗?” 周婷睁大了眼,有些不明白纪云舒这是怎么回事,当着自家夫君的面问旁的男人。 不过她还是道:“那自然是没有的。” 即使她并不喜欢这个赵慎,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容貌是她见过的男人中最好的。 纪云舒还想问什么,赵慎塞了颗核桃给她,然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核桃也不能多吃。” 纪云舒:“为什么?核桃可以补脑子的。” 赵慎嘴角抽了抽:“你的脑子不用补。” “我比你差远了,怎么就不需要补?” 谁还嫌自己的脑子好呢? 赵慎道:“就那么几颗,留给比你更需要的人吧。” 周家兄妹:“……” 总觉得是在内涵他们。 掌柜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他身后的小二手中拿着一个托盘。 纪云舒开心道:“看来你都猜对了。” 赵慎看了对面的周寻一眼道:“说不准是周公子呢。” 纪云舒不解:“你不是很有信心吗?” 赵慎意味深长地看着周寻一眼没有说话,而是看向掌柜。 掌柜一上来便满是歉意道:“这灯谜两位公子都答对了。” “所以这灯归谁?” 纪云舒只关心灯的归属。 掌柜道:“只有这么一盏灯,但两位都猜对了灯谜,所以你们或许可以商量一下,让出灯的一位,我们酒楼可以补偿其他的东西。” 纪云舒很喜欢这盏灯,有点舍不得,赵慎见她如此,便直接开口问周寻:“内子很喜欢这灯,不知可否相让?” 眼看到手的东西,周婷自然不愿相让,而且她实在看眼前这一对夫妻不顺眼,急忙道:“我也喜欢这灯,不让。” 赵慎也不在意,回头看向掌柜。 掌柜见两方都不肯相让,十分为难,这时一个十几岁的公子走了进来。 这人披着一件雪白的狐裘,却半点不显臃肿,身姿玉立。 掌柜看到他像是看到了救星,躬身行礼道:“公子,您怎么来了?” 那公子道:“听说有两人同时猜对了我的灯谜,便过来看看。” 纪云舒了然,这就是那什么天枢公子。 掌柜道:“这两位都猜对了灯谜,可咱们只有一盏灯,这怎么办?” 天枢公子的目光落在四人身上,一边一个女人,看样子是没得商量。 周婷显然是认识这位天枢公子的,上前一步笑盈盈道:“天枢哥哥,我真的很喜欢这盏灯,你就把它送给我吧,好吗?” 第一百二十八章 你这张脸也太招人了 赵慎看了看天道:“兴庆的灯会规模这样大,不可能因为下雪就停办。这雪看样子一会儿就会停,等停了我们就出去。” 纪云舒也望向外面,天色已经昏暗下来,不远处的天空却被灯火映的通红。 “谁知道雪什么时候停,反正下的也不大,我们现在就去吧。” 已经说好了要出去,赵慎也不想打扰她的兴致,只好让白泠拿厚衣服给她穿上。 白泠取了一件红色缎面的狐皮鹤氅,穿起来十分暖和,而且大红的颜色衬得纪云舒小脸精致又漂亮。 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孤行,纪云舒便邀请孤行一起。 孤行这几日累坏了,本来并不想去,但看到赵慎给他使眼色,知道他是担心有人趁乱对他们下手,便跟了上去。 兴庆城的灯会果然很隆重,哪怕天气这样冷,还下着雪,人们也不减热情。 纪云舒还是第一次逛古代的街市,见什么都很新奇。 她一路买了不少吃的玩的,赵慎就跟在一边拿东西。 孤行觉得他这个样子简直没眼看,以前的赵慎在他眼中就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谁能想到神仙下了凡竟然是这副模样呢? 他抱着胳膊看纪云舒拉着赵慎往演杂技的人堆里钻,忍不住啧啧称奇。 银叶知道赵慎功夫高,护住纪云舒绰绰有余,也不凑上去碍眼,便不远不近的坠在两人后面。 正好看到孤行这个样子,在他旁边站定问:“你怎么这个表情?” 孤行感慨道:“我认识赵世子也有些十来年了,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银叶也望向不远处的一对璧人,好奇地问:“什么样子?” 孤行想了一下,才找到一个准确的词汇来形容:“有人气的样子。” 银叶笑了笑没有再问。 她还记得最初见到赵慎的模样,即使坐在轮椅上,也不掩风华,温文尔雅的贵公子。 孤行说的对,那个时候的世子,确实没什么人气。 纪云舒不知道两人在议论什么,她拉着赵慎去看杂技,意外地发现这个时代的杂技水平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 而且现场观看,比起现代在电视和手机视频里看到的更加震撼。 于是兴奋地给出去一锭银子。 银锭子在一堆铜钱里格外显眼,那收钱的小姑娘不住地向纪云舒道谢。 只是在偏头看到赵慎的时候,不由红了脸。 她长这么大都没有见过这么美的男人呢。 纪云舒见此连忙拉着赵慎挤出了人群,抱怨道:“还不如易容呢,你这张脸也太招人了。” 赵慎好笑道:“这也怪我?” 远远近近的灯光将他如玉的脸颊染上了一层绯色,更增了三分容色。 纪云舒像被蛊惑了一般,踮着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道:“怪我,不该将你带出来。” 赵慎被她亲的心尖都在发痒,也想亲她一下,到底顾忌着在外面。 即便如此,两人这样显眼的容貌和亲密的举动,已经引起围观了。 只好心不在焉地继续逛灯会。 不知不觉走到一家酒楼门前,纪云舒一眼就看上了挂在酒楼最中间的一盏水晶灯。 灯罩是一整块粉水晶雕成的一朵含苞欲放的月季花,灯芯在花的正中央,莹莹火光中,美的不可方物。 站在店门口的伙计介绍道:“这盏灯是我们酒楼今年的镇店之宝,猜对所有的灯谜,方可带走。” 纪云舒眼巴巴地看向赵慎,赵慎想起这还是两人成亲这么久,她第一次明确想要一样东西。 便道:“我来猜。” 小二便将两人迎进了酒楼。 酒楼的大厅里到处都是人,赵慎不习惯这样的人生嘈杂,只好问:“还有没有雅间?” 小二不好意思道:“实在抱歉,今日来酒楼的人太多了,雅间早几日就都被订走了。” 纪云舒问:“中秋都过了,怎么人反倒这样多?” 小二的脸上带着笑道:“两位是从外地来的吧?咱们兴庆的灯会向来都是三日,不分主次。本来今日确实应该人少一些,但喜欢那盏灯的人太多了,今年的灯谜又是东家专门请人下了功夫作的,有些难,所以到现在还没有人拿走灯,便有更多的人来尝试。” 纪云舒扫了一眼大厅里的密密麻麻的人,正想拉着赵慎找个僻静的角落,突然有个小厮过来十分客气道:“我家公子请两位去雅间一叙。” 纪云舒见这小厮眼生,确定自己没有见过,便问:“你家公子是?” 那小厮道:“我家公子姓周。” 纪云舒看向赵慎,赵慎点头道:“带路吧。” 那小厮也不多话,扭头在前面带路。 在三楼最大的一个包间里,纪云舒和赵慎见到了那所谓的周公子。 身着一袭白衣,面容俊逸,是一副儒雅风流的书生模样,看着很年轻,纪云舒觉得应该还不满二十岁。 跟他一起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紫色缂丝襦裙,娇俏漂亮。 从两人的衣着来看,显然身份不凡。 但对方绝口不提身份,对纪云舒和赵慎笑道:“在下周寻,萍水相逢即是缘,我看二位来的晚,下面没位置了,便请上来一叙,还望不要嫌弃。” 赵慎对他回了一礼道:“在下赵慎,这是内子。” 纪云舒看到对方听到赵慎说出自己名字的那一瞬间,很明显的挑了一下眉,似乎有些意外。 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他神色如常地指着身边的少女介绍道:“这是我妹妹,周婷。” 周婷盈盈行了一礼:“见过两位。” 纪云舒笑道:“周姑娘不必客气。” 寒暄过后,周寻请两人落座。 见小厮送了灯谜进来,便问:“赵公子也是冲着门外那盏灯来的?” “是。” 纪云舒要的东西,赵慎自然要拿到。 他简单地答了一个字,已经开始将猜到的谜底往纸上写。 周婷一看他这个样子,连忙催促自己的哥哥:“赵公子一看就很厉害。哥,你快点猜,一会儿拿不到灯我可不依的。” 周寻似乎很疼这个妹妹,宠溺地道:“我尽力。” 于是也开始全神贯注猜灯谜。 纪云舒对灯谜这种东西是半点不懂,她虽然对这一双兄妹心有疑虑,但也不会主动问什么,便坐在赵慎的边上嗑起了瓜子。 倒是周婷打量了她一会儿,开口问:“姐姐是哪里人啊,怎么会这个时候来兴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夫人喜欢大统领那样的? 纪云舒两手托腮,笑眯眯地看着他道:“因为有你陪着我呀。” 她穿到这里,虽然开局不太好,但总算这些日子的努力没有白费。 这次肃州之行也是有惊无险。 她相信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赵慎也笑了:“我以后会一直陪着你的,也愿你以后一直这样心情好。” 纪云舒愉悦的心情一直持续到第二日早上。 她起床的时候嘴角还挂着笑,甚至连喝药的时候都没有皱一下眉头。 银叶取笑道:“果然美色误人啊,也不知道世子昨日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高兴成这样。” 纪云舒斜了她一眼:“美男在怀的感觉,你这个孤家寡人怎么会懂?” 银叶叹气:“这世上怕是再也找不出世子这样的美男了,你的感觉,我估计这辈子也没法懂。” 哪怕她不喜欢小白脸,也不得不承认,论颜值,满京城也没有比赵慎长的好看的。 纪云舒发现银叶的思想很开放,不过自己一个嫁了人的小媳妇,还能说不过她一个大姑娘? 她笑呵呵道:“各花入各眼嘛,你也到了年纪了,可以自己挑个夫婿,我看大统领就不错,长的好,身材也好,你最近跟他不是配合的挺好?” 从京城出发后,孤行一直在暗中保护她。 一路行来,自然不可能事事都跟纪云舒商量,大部分时候都是银叶在接洽。 银叶还没来得及回应,赵慎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将纪云舒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笑着道:“我倒是不知道,原来夫人喜欢大统领那样的。” 他虽然是笑着的,但银叶和白泠还是觉得语气有些凉飕飕,两人丢给纪云舒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果断退出去了。 纪云舒无奈道:“你这么吓人做什么?我这不是在给银叶牵红线吗?总不能说他不好吧。” 赵慎走到她身边坐下:“夫人夸别的男人长得好,身材好,我还不能吃醋?” 纪云舒:“……” 你平时的温文尔雅,稳重大方呢? 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突然变的这么幼稚? 不过她还是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笑嘻嘻道:“你比他好看,身材也比他好。” 赵慎这才满意。 纪云舒见他用的是自己的脸,不由问起:“怎么不易容了?” 这些日子他们一直住在周府的后院,该打发的人早就打发了,倒是也没有什么外人,不过谨慎起见,大部分时候还是会易容。 她是这两日病了在屋子里歇着,不会见到什么人,便懒的鼓捣自己的脸。 赵慎偶尔会见外面的官员,所以一直都是易容的。 今日却不知为何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赵慎道:“咱们的身份既然已经暴露了,就不必再欲盖弥彰了。” 纪云舒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些人费尽心思将他们引来,想必不会善罢甘休。 如果赵慎只是一个暗中为皇上办事的人,她只是一个歌姬,只要对方有那个本事,就可以杀了他们。 但他们是长兴侯府的世子和世子夫人,那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们回京的路上,可以动用一切能动用的官方力量来保护自己。 他们的身后有皇上,太后,长兴侯府和武安侯府,谁敢动他们,都要掂量清楚后果。 “我们是不是,该回京了?” 纪云舒知道肃州的事情都在渐渐走上正轨,他们留在这里的意义不太大了。 赵慎见她少有的露出一丝惆怅,有些疑惑地问:“你不想回京城吗?” 纪云舒摇头:“没有,就是觉得回了京城就没这么自在了。” 赵慎想起她在侯府的时候,似乎一直都很紧绷。 心里猜测可能在侯府总是会见到姚氏和赵恒,让她想到自己会死,所以心里不舒服。 便安慰道:“咱们回去看情况,如果你实在不喜欢,就想个法子让皇上将我外放。” 纪云舒瞪大了眼睛:“可以这样吗?” 赵慎道:“当然,我是进士出身,本来就可以派官。不过因为腿的缘故才被闲置了这么多年。现在身份暴露,以后便不用再伪装,凭我这些年的功劳,谋个外放的官职还是可以的。” 他说的理所当然,纪云舒都被说动了,不过很快清醒过来:“皇上怕是不会让你离京。” 赵慎笑道:“事在人为,这次肃州的事情也算是给皇上提了个醒,他对地方的掌控还是太弱了,需要自己的耳目。” 他说的虽然很有道理,但纪云舒清楚,短时间内皇上不会同意。 不过她也没有故意说出来扫兴,而是道:“回去再说吧,其实走远了我也不放心姑母。” 如今京城的局势错综复杂,那些人的阴谋诡计防不胜防,纪云舒很担心太后。 两人一起用了午膳,纪云舒又喝了一碗药,觉得自己的身体没什么问题了,便准备和赵慎晚上一起去看灯会。 谁知道傍晚的时候,天色突变,竟然下起了雪。 纪云舒看着不一会儿的工夫,院子里的地砖上便盖了一层薄薄的雪,诧异地问:“这才刚过中秋,肃州的雪落的这样早吗?” 赵慎皱着眉头道:“我看了卷宗,往年并没有这样早,事实上,这可能是肃州近十年来下的最早的一场雪。” 纪云舒终于觉出了点不对:“这样反常,不是好事吧?” 现代的冬天有暖气有空调,原身是个贵族大小姐,又自小养在太后的宫里,只要天一冷,屋子就会烧炭,冻着谁也不会冻着她。 所以她其实不太了解这个时代的人冬天是怎么过的。 但想来是不好过的。 更不用说碰上这样异常的天气。 赵慎见她似乎连出去看灯的兴致都没有了,便捏了捏她的脸笑道:“不过落了一层薄雪,还算不上什么大事,今年气候异常早有端倪,府衙自有应对之策,再不济还有从山中抄出来的那些东西,正好能派上用场。放心,不会有事的。” 纪云舒拍开他的手也笑了,不知怎么回事,她竟然开始忧国忧民了。 “那我们今晚还能去看灯会吗?” 第一百二十六章 我今天心情好 孤行闻言,挠了挠头,有些挫败道:“那个人啊,我们的人跟丢了。” 赵慎的目光从折子上移开,看向他。 孤行有些头皮发麻:“真不是我没把夫人的话当回事,我派了手底下最得力的人去盯着他的,谁知道没一会儿的工夫,人就不见了。” 赵慎想到纪云舒说兰亭的事,摇头道:“也怪不了你,那个人,本来就不简单。” 不管兰亭是不是那个戴面具的人,他本身的实力都不容小觑。 照纪云舒说的,他能摆脱阎王殿的追杀,自然也能摆脱暗卫的跟踪。 到底如何,也用不着现在就下定论。 孤行离开后,赵慎很有效率地处理起了自己手中的事。 不过一个下午的功夫,就处理的差不多了。 肃州知府衙门总归是要正常运转的,孤行很快将没什么嫌疑的人放了出来。 赵慎果断将事情都交代了下去。 晚膳的时候,他便再次出现在了纪云舒的面前。 纪云舒喝了药,睡了一天,精神好了很多。 她有些遗憾地道:“听说肃州中秋有灯会,可惜昨晚我睡的早,没能去。” 赵慎帮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道:“灯会有三日呢,明日你若是身子好些了,我便陪你去。” 纪云舒的屋子里还燃着炭盆,其实有点热,她不满道:“可别裹着了,我都出了一身汗了。” 赵慎见她脸蛋红扑扑的,笑道:“出点汗好的快。” 说话间,白泠带人进来送晚膳。 只见一个小丫头端了个小小的炭盆放在桌子上,然后放了一锅汤在上面。 其他人则将一些装盘的生肉和菜放在了桌子上。 赵慎见此问:“这是肃州的吃法吗?夫人的肠胃能吃肉?” 白泠道:“这是夫人要吃的。我在汤里加了生姜,当归等药材,肉是肃州本地的羊肉,温中补下,益气补虚,对夫人的身子有好处的。” 她话音刚落,纪云舒便摆摆手道:“我们自己吃就行了,你也带人下去用膳吧。” 白泠又嘱咐了一声:“您记得晚上还要喝药,少吃点儿。” “我知道了。” 下午睡起来出了一身汗之后,纪云舒觉得自己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她嘴里淡的很,便突发奇想地想吃火锅。 红油做底,辣味十足的那种。 只是这个时代辣椒还没有那么流行,肃州这地方也不产辣椒,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那么多辣椒炒制底料。 更不用说她现在还吃着药,是个病号,白泠也不可能允许她吃油腻辛辣的东西。 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的要一个清汤锅底了。 好在羊是现杀的,十分新鲜,厨娘的手艺也好,肉切的薄如蝉翼,放在咕咚咕咚沸腾着的汤里一涮,瞬间就卷了起来。 再蘸点她特意交代的芝麻酱,鲜香四溢。 纪云舒尝了一口,十分满意,对赵慎道:“你想吃什么就自己往锅里放,熟了就能吃。” 大夏其实也有锅子,不过是将东西都放在锅里,边煮边吃,像这样边往锅里下东西边吃的,赵慎还没有见过。 但他很聪明,看一遍纪云舒的做法就明白了,也照着涮了一片羊肉,果然味道鲜美。 他笑道:“这肃州的羊肉倒是不错,没有腥膻味儿。” 纪云舒也吃的开心:“那是当然,可惜肃州苦寒,吃得起羊肉的人家不多,往外运也不方便,百姓养羊的并不多。” 赵慎见她神情有些遗憾,又似乎在想什么,不由问:“你有什么主意吗?” 纪云舒道:“我来肃州之前,张罗着要开一个酒楼呢,倒是可以添几个羊肉的菜,不过用量应该不会太大。” 赵慎道:“你不打算将这个汤锅添进去吗?这样的吃法京城似乎没有,还挺有趣的。” 他从来都是厨房送什么吃什么,偶尔自己想吃什么了提前交代添个菜。 像这样自己动手,想吃什么煮什么,确实很新鲜。 纪云舒思虑道:“这个不太符合酒楼的定位。” “定位?” “呃,我这不是为了赚银子才开酒楼的吗?所以打算走高端路线,找皇上要两个御厨,然后请几个身份尊贵的人宣传一下,价位定的高一些,反正就是有钱人才能吃的起的那种。” 赵慎听她的意思,似乎已经计划好了,笑道:“那就按你的想法做,这样汤锅,咱们完全可以再开一家。” 纪云舒见他对这个似乎很感兴趣,忍不住问:“你觉得京城的人会喜欢这个?” 赵慎点头:“天热的时候不好说,大冬天的吃这个,暖暖和和的,人们应该会喜欢。” “可是这个,并没什么难做的,谁都能学会。” 纪云舒一开始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开火锅店,但这玩意儿真的没什么技术含量,她不想京城很快就大街小巷都开遍了火锅店。 赵慎却道:“咱们最先开,而且身份在那里,大部分人都要给面子,生意总是能做下去的。没有人能做完所有的买卖,别人学去了也没什么,别忘了,咱们最初的目的,是想让肃州的羊肉能有渠道卖出去。” 纪云舒眼前一亮:“你真聪明。” 赵慎隔着汤锅里升腾而起的白雾,只见她笑的眉眼弯弯,眼中满是崇拜。 心里也觉得有种异样的暖。 他笑道:“这吃法是你想出来的,你才聪明。” 纪云舒也不谦虚,要说起开火锅店,那她的想法就多了,要知道在现代,人们吃这玩意儿是不分季节的。 哪怕是大夏天,也喜欢来一锅热辣辣的牛油汤。 一定要吃的满头大汗,妆都花了才痛快。 纪云舒今日听了赵慎的表白,本就心情很好,这一顿饭吃下来,发现他还真的在考虑赚钱的事情,甚至还顺便能帮肃州的百姓解决一点民生问题。 瞬间觉得自己更喜欢他了。 赵慎见她吃的开心,一盘肉不一会儿就见了底,连忙阻止道:“白泠不是让你少吃点儿吗?你喜欢的话等身体好了再吃。” 纪云舒也怕自己吃撑了,索性把刚煮到锅里的都捞到了赵慎碗中:“便宜你了,这个羊肉真的好吃。” 赵慎来者不拒,将她夹到自己碗里的肉都吃了,还安慰她道:“等你的酒楼开起来,想吃多少都行。” 纪云舒怅然道:“你不懂,吃东西是要讲氛围的,我今天心情好。” 在异地他乡,赵慎陪着她,她很明确地知道自己喜欢他。 纪云舒觉得,以后时过境迁,自己可能都不会再有这样的心情了。 赵慎怔了一下,一股喜意在心尖蔓延,口中忍不住问:“心情好?为什么?” 第一百二十五章 我喜欢你 赵慎还想说什么,纪云舒直接对白泠道:“你去跟他谈吧,我的意思你也知道,咱们可能不日就要离开肃州,在这之前,和金家的交易要谈好,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赵慎的反应这样明显,她再看不出来就是傻子了。 难怪刚刚说到跟金家的交易,他提议换人合作。 还费了半天口舌绕到了别的话题上,让她都差点忘记这回事儿了。 白泠:“我……我行吗?” 她不是没有信心的人,只是夫人的计划她也大致看过,以后药材的需求量不会少,这么大一笔生意,万一谈砸了怎么办? 赵慎翘着嘴角道:“没什么不行的,你该怎么谈怎么谈,有你家主子在,他不敢坑你。” 突然就接了一个大任务的白泠:“……” 见纪云舒没打算改口,她只好领命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夫妻两人,纪云舒看着赵慎不说话,气氛有些凝滞。 赵慎回想起刚刚听到金石来拜访纪云舒的时候,他有些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由道:“我没有想要干涉你的事,只是不想你病着还操那么多心。” 长时间相处下来,纪云舒的性子他也了解一些,知道她并不喜欢别人插手她的事情。 纪云舒听他说的冠冕堂皇,心中不由好笑。 如果他平白干预她的事,她当然不会高兴。 可现在她还没有生气,他已经意识到了问题,不知道是不是心态改变的缘故,纪云舒莫名觉得这男人还挺可爱的。 她看了赵慎半晌,看的他都有点不自在了,才笑着问:“赵慎,你是不是喜欢我?” 赵慎怔了一下,才目光幽深地看着她道:“是,我喜欢你,所以不想让别的男人靠近你。” 纪云舒嘴角勾了起来,冲赵慎招招手道:“你过来。” 赵慎走到床边问:“怎么了?” 纪云舒看着两人隔着老远的距离,不满道:“你离那么远做什么?再过来点。” 赵慎只好又往前挪了两步,纪云舒看他磨磨蹭蹭的,直接伸手一把将他拽了过去,然后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赵慎:“……” 他在床边坐了下来,一向清明的眸子透出几分懵懂。 纪云舒越看越觉得心动,古代的纯情男人真的很好撩。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良久,赵慎超速跃动的心跳才平稳下来,他有些不确定地问纪云舒。 纪云舒歪头笑道:“就是喜欢你的意思啊。” 赵慎垂眸看着她,忍不住道:“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也喜欢你。” 纪云舒重复了一遍,又道:“不过我对喜欢的人是有要求的,那就是绝不能跟其他女人有瓜葛,你若是做不到,我会离开你。” 一直以来她的目标都很明确,就是要活下去。 为了达到这个目标,她嫁给了赵慎,并和他合作。 他们俩男才女貌,还是合法的夫妻,朝夕相处之下生出情愫,是意外,但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纪云舒不喜欢纠结,既然已经这样了,那顺便谈个恋爱也没什么不好。 不过丑话还是说在前边的好。 此刻的赵慎却是脑子一片空白,他心里眼里都只有纪云舒一个人,一把将她拽进自己怀里,声音重重道:“我能做到的。” 纪云舒靠在他怀里,听着他如鼓点一般的心跳,想到这人在书里至死也没娶妻,似乎确实跟任何女人都没有关系。 她笑道:“从你这么大年纪还没有过女人来看,这话倒是挺可信的。” 京城跟他一样的世家公子,成年之后即便不娶亲,屋里也会放人。 赵慎却已经二十多岁了,身边还干干净净的,连个贴身伺候的婢女都没有。 她运气还真不错。 赵慎听出她话中调笑的意味,颇有些窘,不过还是认真道:“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亲。” 在将近十年的时间里,他一直都在黑暗中挣扎,想着自己迟早有一日会死,他就对成婚生子没有半点兴趣。 纪云舒能理解他的心情,安慰道:“你已经娶了我,以后我们会越来越好的。”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纪云舒喝的药里有安神的成分,困劲儿上来,又睡着了。 赵慎这才让银叶好好照顾她,自己去了书房。 孤行已经等在书房里了,看着书桌上那厚厚的两堆没动的折子,他抽了抽嘴角道:“夫人不过是吹了风发热,喝几副药就好了,您也不用时刻不离的陪着吧。” 赵慎心情好,没有搭理他的调笑,顺手翻了一本折子,见上面也没写什么有用的,不由有些烦躁道:“这些东西你不能处理吗?” 孤行:“……你这说的是人话吗?我要负责你们的安全,要查事情,还要管审讯那一摊子,都好久没睡个好觉了,你是想累死我吗?” 赵慎这才注意到他那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只好道:“我的意思是,你手下有没有擅长处理这些的?” 孤行十分无情地道:“我手下都是武夫,只会打打杀杀。” 赵慎:“我一个无官无职的,按理说这些事也轮不到我来处理,要不然等新的肃州知府来了再说?” 孤行一听这祖宗要撂挑子,连忙道:“那不知道还要多久,有些事拖不得的,就比如我看有人提今年的天气比往年冷,百姓会受寒的问题,再过些日子人都要冻死了。” 赵慎这才道:“那就再找点人来,我一个人累死也管不了这么多事。” 孤行道:“肃州府衙的人都查的差不多了,有些没问题的可以继续用。” 赵慎点头:“他们最了解肃州的民生,处理起来也顺手。” 他嘴上那么说,当然不可能真的撂挑子不干,坐下来看起了折子。 孤行也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向他道:“肃州的事情,也差不多能收尾了,你之前不是猜那些人是故意将你引到肃州的吗?他们偷鸡不成还蚀了把米,咱们回京的路上怕是不会太平。” 之前不管是在周府的围杀,还是在军营周边小镇上的埋伏,对方都没少下血本。 看的出来,是存着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除掉赵慎的想法的。 那些人虽然在计划失败之后撤出了肃州,但很明显是蛰伏了起来,手上的势力还是不容小觑。 赵慎沉吟道:“这事儿我会好好考虑的。” 他脑子里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夫人让你注意的那个矿工,可有什么异动?” 第一百二十四章 那是给你的,跟我没关系 纪云舒笑了笑道:“我知道了。” 赵慎经历过什么呢,被人害死又活了过来,重新经历发生的一切,明知自己会有怎样的结局,却在十年的时间里,什么都改变不了。 想到刚穿来这里,知道自己会惨死时,她心中的焦虑。 纪云舒想,赵慎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了。 而且他骨子里可能冷厉狠辣,对她却一直很好。 不管那种好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 一个长的好看的男人还对自己好,纪云舒觉得她动心也不是不能理解。 至于银叶说的危险,对一个人付诸感情本来就是危险的事情。 自己这条命都是白来的,还不至于承担不起这点风险。 白泠拎着一个食盒来的时候,赵慎也换了衣服过来了。 为了方便,他直接在纪云舒的床榻上放了个小案几,然后很自然地接过白泠手中的食盒打开,将饭菜摆了上来。 白泠听了昨日银叶的话,也不跟他抢活,在一旁道:“世子今日也还没有用膳,我便多准备了一份,您陪着夫人一起用些吧。” 赵慎点头盛了两份粥,将一碗放在纪云舒面前:“感觉怎么样,还恶心吗?” 刚刚的尴尬已经被纪云舒抛到了九霄云外,她闻言笑道:“怎么,怕我再吐你一身?” 赵慎脸色僵了一瞬,随即深深看了她一眼道:“没什么可怕的,不过是换洗一下的事。” 纪云舒觉得对一个平时爱干净到近乎有洁癖的人来说,被吐到身上是件不可饶恕的事情。 赵慎对自己的容忍度还挺高的。 她乐呵呵道:“那就好,我还怕你以后都不想看到我了。” 她昨日没吃多少东西,刚刚又吐了一回,现在真的有点饿了,闻着白粥的味儿都觉得香。 不过她知道自己的肠胃虚弱,只吃了半碗就停下了。 倒是赵慎,似乎胃口不错,不但喝了一碗粥,还吃了点儿菜。 等饭桌撤下去,纪云舒见赵慎还没有离开的意思,不由问:“你没有事情做吗?” 这人这几日可是没有一刻得闲。 他将整个肃州官员的资料都整理了一遍,根据已经掌握的证据,把有问题的先抓了一批下狱。 他原来带来的人和孤行的人汇合,也在轮着班的审讯。 这一审,又陆陆续续审出了不少事儿。 赵慎应该忙的不可开交才是。 “大统领说漠北突袭失败后,那些人就都撤了,剩下的,不过都是些弃子,晚些处理也是一样的。我无官无职,不好将事情都做了,等皇上的人来了再说吧,应该也用不了几日了。” 纪云舒:“……皇上将金牌令箭都给你了,还有什么事你不能处理的?” 她严重怀疑这人在借口没有官职偷懒。 赵慎淡淡道:“那是给你的,跟我没有关系。” 纪云舒已经不想说什么了,细想想赵慎说的也没错。 皇上一个铜板的俸禄都没出,凭什么要他们两个卖命? 她想起自己的事,又问:“金家那边,大统领查的怎么样了?” 肃州的事情盘根错节,纪云舒想跟金家合作,但又实在不敢不谨慎。 赵慎道:“他说金家这几日没什么异动,对漠北的事应该确实不知情。” 他说完这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好像还有什么话,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纪云舒不由问:“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直接说。” 赵慎摩挲着自己袖口的花纹道:“你若是信不过金家,也可以选其他的药材商合作,咱们在驻军营地那边缴获了一大批药材,也可以支撑一阵子。” 纪云舒睁大了眼睛看他:“那些东西,不是应该收归朝廷所有吗?” 那么大一批东西,他们可以私人占有? 赵慎笑道:“是孤行接手了那一批东西,你想要的话跟皇上说一声就是了,你要这些,原本也是为了百姓。” 纪云舒没想到还能这样,不过她思虑了半晌,还是摇了摇头:“那么多东西运回京城也麻烦,肃州即将来上任的官员不容易,还是留给他们吧,皇上估计也是这个意思。” 她想囤积药材也是为了救助百姓,可肃州的百姓跟京城的百姓有什么不同呢? 赵慎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才道:“你说的是,不过你这次算是立了大功,可以好好想想找皇上要个什么赏赐?” 纪云舒其实没什么想要的,不过皇上嘛,肯定是给她点什么才能安心,她笑着问:“我能要金银吗?可以花用的那种?” 她觉得自己现在最缺的就是钱了。 皇家赏赐的金银也分类别。 有的是用专门的模子打出来赏人的,这一类金银上面有皇家的印记,收到赏赐的人家得供起来,不能随便动。 纪云舒的库房里已经有不少这样中看不中用的东西了,所以一点都不想要。 赵慎轻笑了一声道:“你可以跟他提。” 笑完他又问:“钱不够花吗?” 说起这个,纪云舒的怨念就大了:“钱哪有够花的?” 赵慎道:“我手上还有一些积蓄,回去都给你。” 之前知道纪云舒要做什么的时候,他就说过这话,只是不到万不得已,纪云舒不想动他的钱。 不过现在嘛,她觉得不要白不要。 她白了赵慎一眼,理直气壮道:“你的钱当然要给我,只是也不能坐吃山空,还是要想办法赚钱才行。” 赵慎听她这么说,似乎很开心,伸手揉了揉她的脑门:“你还病着,先好好休息,赚钱的事情,交给我来。” 两人说这话,白泠又端了一碗刚熬好的药进来,赵慎接过药要喂纪云舒。 纪云舒连忙抢了过来:“你还是离远些的话,别一会儿又吐你一身。” 赵慎身子僵在原地一瞬,见她盯着自己,好像自己不走开,她就不喝了。 只好挪到离床远一些的地方。 纪云舒还是一口气将药灌了下去,这次没吐。 等她喝完药,白泠又回道:“金公子来拜访夫人。” 赵慎面色肉眼可见的冷淡下来:“你没跟他说夫人病了?” 白泠顶着他淡漠的目光,声音有点发颤:“金公子说他正好可以探个病。” 她想,世子果然是介意夫人跟金公子一路同行来肃州的。 她就说嘛,这种事怎么可能有男人不在乎。 偏偏夫人不听,觉得自己跟世子的关系还没到那个份儿上。 这是夫妻关系好不好的事儿吗?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我会保护好她 这半年接触下来,纪云舒觉得皇上也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 “我给皇上面子有什么用,你瞧瞧肃州这上上下下,谁把皇上当回事了?简直只有你想不出的,没有他们不敢做的。” 纪云澜黑着脸没有说话。 肃州的事情实在太大了,朝廷的旨意一旦下来,相关的人怕是要被杀的血流成河。 大夏如今终究还算太平盛世,这怎么看不是什么好兆头。 赵慎看出纪云澜的顾虑,笑道:“大哥不必担心,肃州的事爆发出来不算坏事,真让那些人一直藏在暗处算计才是麻烦。这次他们损失不小,能安分些日子。” 再往深的话他不好说,纪云澜也没有多问,只是道:“我远在边关,有些事担心也没用,你们破坏了对方的计划,以后怕是要不得安生。” 赵慎道:“如今这样的局势,原本也安生不了。” 纪云澜笑了笑:“你心里有数就好。” 两人互敬了几杯。 纪云舒也跟着喝了几杯,她本就困的很,几杯酒入腹,便晕晕乎乎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赵慎见此,将她抱到了床上去睡。 纪云澜看着他动作轻柔小心的样子,来这里之前心中的不满也就渐渐散了。 他本不该离开军营,只是实在不放心纪云舒,才抽空跑了这么一趟。 如今亲眼见她一切都好,便该离开了。 赵慎将他送到了门口,笑道:“云舒明日醒来知道你走了,一定会难过。” 纪云澜道:“她早该习惯了。” 他和父亲,都像是京城的过客,边关才是他们的归宿。 从小到大,纪云舒无数次哭着送他们离开。 赵慎郑重地承诺道:“大哥放心,我会保护好她的。” 纪云澜欣慰道:“还好她嫁给了你。” 这句话让赵慎略显冷淡的眼底都漾出了柔和的笑。 纪云澜彻底放了心,他起身上马,带着一队人绝尘而去。 纪云舒一觉醒来,只觉得头重脚轻,小肚子一阵一阵的抽痛,听到白泠说哥哥已经离开了,不由拍着脑门懊悔道:“我怎么就睡着了?” 白泠道:“世子本就是偷空悄悄来的,见您没事儿也就放心了,倒是您自己,受了风都不知道,昨儿夜里发了热,吓我一跳。” 纪云舒其实昨天回来的路上就觉得不太舒服,但这年头,出门就没个舒服的时候,她又奔波了一个日夜,还以为是太累了,也就没当回事。 事实上,她自从来了这里,便勤于习武,身体一直很健康,自然不会往生病的事情上想。 她庆幸道:“还好哥哥走的早,不然知道我生病了,他走也不能安心。” 两人正说着话,赵慎端着药走了进来。 纪云舒远远地闻着味儿就皱起了眉头。 当真是天道好轮回,前几天她还在同情赵慎喝药呢,现在就轮到她了。 赵慎面上没什么表情地将药端到她嘴边:“趁热喝吧。” 纪云舒:“……还冒热气呢,晾一下吧。” 赵慎:“我尝了,温度刚刚好,再晾就凉了。” 纪云舒见他一脸不容拒绝的样子,也觉得自己有点矫情了,喝个药而已,又不会要命。 她接过药碗,仰起脖子屏着气咕咚咕咚一口气将一碗药都喝了下去。 谁知道她喝的太急,刚喝下去,那苦涩辛辣的味道就一股脑儿的涌了上来。 哗啦一声全吐了出来。 离她最近的赵慎被吐了一身,纪云舒目瞪口呆:“我……我不是故意的。” 赵慎看着自己满身的污秽,再看看她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最终还是温声道:“没事,吐出来也能舒服点,不行你就先吃点东西再喝药。” 纪云舒一点胃口都没有,不过白泠很快道:“我让厨房的人煮了粥,药还得再煎一碗。” 说着连忙走了出去,赵慎让人进来收拾了屋子,才去洗漱换衣服。 银叶陪在纪云舒的身边端茶递水,闲着没事干的时候,就坐在床头跟她说话解闷。 想到刚刚的场景,忍不住笑道:“世子那样爱干净的一个人,竟然被你吐了一身,我都不敢想象你以后要怎么面对他。” 纪云舒尴尬的恨不能钻到地缝里去,却还是嘴硬道:“他活该,我才刚醒就来逼我喝药。” 银叶打量着她的神色,斟酌了片刻才道:“你有没有发现,世子对你似乎不一样了?” 纪云舒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瘫在床上,目光没有焦距地看着头顶的床帐,听到她的话,愣了一下才平淡如常问:“有什么不一样的?” 银叶不知道她是真没察觉还是不愿意说,但世子将她送到姑娘身边的时候就说了,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姑娘。 所以有些事她既然知道了就不能不提醒。 银叶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道:“在侯府的时候,世子对您也好,但您应该也能看的出来,按世子表现出来的性子,他娶谁都会对对方好。” 按他表现出来的性子。 纪云舒脑子里琢磨着这句话,心想银叶果然敏锐,一句话就戳破了赵慎的伪装。 她对之前的赵慎其实没什么意见,当初发现自己穿了这么个破身份,她连如果改变不了剧情就跟赵恒同归于尽都想过。 赵慎做的,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 只是此刻听到银叶说他娶谁都会对对方好,她心里竟然莫名生出一点不快。 她有些迟钝的脑子终于反应过来。 两人成亲半年,朝夕相处,她对赵慎,似乎也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 她看向银叶,等着对方接下来的话。 银叶见她将自己的话听在了耳中,便接着道:“这次来肃州,我才发现,世子功夫极高,跟人交手的时候,出手狠辣,毫不留情。这样的人,很危险。” 她忍住了没说昨日赵慎在纪云舒飞奔去找哥哥的时候,有一刹那杀气外泄的事儿。 但她知道,夫人是聪明人,说到这个地步,她应该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果然,下一刻,她就听纪云舒问:“你觉得他会伤害我吗?” 银叶虽然年纪不大,却因为自小的环境,见识过很多的人和事。 她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不知道世子经历过什么,但他那样的人,很容易伤人伤己。” 她现在回想起赵慎在侯府时的温文尔雅,和善可亲便觉得脊背发凉。 一个本身冷酷狠辣的人,究竟是怎么把自己伪装的那样天衣无缝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世子有些吓人 还是跟他们一起回来的银叶道:“世子要不要去看看?” 赵慎这才抬步追了上去。 等他走的背影都看不到了,白泠才忍不住跟银叶嘀咕:“你有没有觉得,刚刚世子有些吓人?” 银叶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对危险的直觉比白泠更敏锐。 纪云舒跑着离开的那一瞬间,她甚至在世子的身上感受到了杀气。 她沉吟了片刻道:“以后离世子远些。” 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离夫人也远些。” 白泠:“那还怎么伺候夫人?” 银叶笑道:“看到夫人那个发髻了吗?世子说不准比我们伺候的好。” 白泠当然看到了,夫人之前的发髻还是她挽的呢,回来就变了个样子,看起来比她挽的那个还精致些。 她张了张嘴不可置信道:“你是说,那个发髻是世子挽的?世子怎么会挽女子的发髻?” 银叶耸了耸道:“我怎么知道?世子十几岁就科举中了探花,连武功也少有人能及,看起来好像这世上似乎少有他不会的事情。” 白泠:“……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纪云舒一进客院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直接扑了过去:“哥哥。” 纪云澜及时出手,将她挡在几步之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才皱眉道:“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 纪云舒摸了摸自己的脸讪讪道:“不好看吗?” 男人不都喜欢这种妖艳妩媚的类型? 怎么到她哥嘴里,就成了鬼样子? 赵慎都没说什么呢,哥哥一定是常年待在军营,身边全是糙汉,审美出了问题。 纪云澜不知道她在心里吐槽自己,忍不住道:“好看什么好看,你见哪个正经女子长这副模样?” 这话纪云舒就不爱听了:“长相是天生父母给的,也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啊。” 纪云澜没好气道:“我是问你为什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纪云舒眨眨眼:“这不是为了出门方便吗?” 说起这个,纪云澜的面色更难看了:“你一个侯府世子夫人,不好好在京城待着,跑到这种地方来做什么?” “这个嘛……有点说来话长。” 纪云舒觉得自己真不该一时得意忘形,一回来就跑到这里找骂挨。 好歹拉着赵慎也能分散一点火力。 她正想着赵慎,赵慎就出现了。 他歉意地对纪云澜道:“云舒是来找的我,这事是我不好,连累了她。” 纪云澜眯着眼睛打量了他半晌,见他一双腿没有任何异样,冷哼道:“当然是你的错,好端端的残废不当,跑到这种地方来逞什么能?” 纪云舒飞鸽传去的信里只说漠北人要在昨夜突袭肃州,她在兴庆。 父亲收到信连查证的时间都没有,就匆忙让他带兵来援。 也幸好他来的及时,和镇边军联手挡下了漠北人的进攻。 他匆忙赶来兴庆,纪云舒虽然不在,却将白泠留在了这里。 白泠便将纪云舒为什么会来肃州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纪云澜只要一想到他们纪家千娇百宠的妹妹为了这个男人,跑到这样危险的地方来,心中就忍不住后怕。 如果赵慎是外人,知道他这些年做的事情,纪云澜也会敬佩他。 可他娶了自己的妹妹,他便宁愿他真的是个残废。 纪云舒忍不住道:“哥,你这样对他不公平,如果不是他来了,肃州现在还是不是大夏的都不好说。” 纪云澜瞪了她一眼:“嫁了人出息了是吧?知道胳膊肘往外拐了。” “他是我的夫君,怎么能是外呢?” 纪云澜被她气笑了:“你们是夫妻,合着我是外人是吧?” 纪云舒笑嘻嘻地道:“哥,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就别生气了,气坏了我会心疼的。” 纪云澜看到她好好的,确实也没有那么生气了,忍不住抬手敲了下她的脑门:“都嫁人了还这么不省心。” 纪云舒捂着脑门道:“我这么傻都是被你敲的。” 纪云澜看着她耍宝的样子,终于还是没绷住笑了出来。 “总算是笑了,今日是中秋,能跟哥哥团聚是好事,厨房备了席面,咱们先去用膳吧。” 纪云澜知道她必然是奔波了一整日,也有些心疼,点头应了下来。 纪云舒知道这一关算是过了,便带他去客厅。 天一黑,气温就降了下来,今日又有风,冷的很。 客厅已经燃了炭盆,一进去便觉暖融融的。 三人坐了下来,纪云澜怎么也看不习惯纪云舒那一张脸,不过知道她的考量,终究没说什么。 看了一会儿,他倒是来了兴趣:“你们这个易容术不错,我都看不出破绽。” 如果不是白泠说了纪云舒是易容来的,她又自己跑到他面前叫哥哥,他怕是当面碰到也认不出来。 赵慎给纪云澜倒了杯酒:“雕虫小技罢了,大哥若是能用到,我回头可以教您。这次的事,是我的错。我敬大哥一杯,望您见谅。” 他的语气谦卑,纪云澜也不好再为难他,接过酒一口干了才道:“你这些年辛苦了,也多亏你来了,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想到自己若是晚到一会儿,漠北人便能突破肃州的门户长驱直入,他便不寒而栗。 又怎么可能真的怪力挽狂澜的赵慎和纪云舒。 纪云舒闻言忍不住问他:“咱们在漠北没有探子吗?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会一点都不知道?” 说起这个,纪云澜的神色也不太好看:“漠北如今内部不稳,这次突袭也不是王庭的意思,所以我们才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不过他们如今没有成功,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轻举妄动了。” 纪云舒却不这么觉得:“肃州上下内外勾结,才酿成今日之祸,哥哥觉得那些人就不会在其他地方动手脚吗?” 纪云澜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晌,才道:“听说你这半年在京城做了不少事,你是怎么认为的?” 纪云舒摊手:“我怎么认为有什么用?哥哥难道看不出来?这内忧外患的,表哥这个皇帝,当真是惨。” 纪云澜被她的话吓得呛了一口酒,咳了几声道:“怎么越来越口无遮拦了?皇上是你能随便说的?” 纪云舒不满:“这里也没别人,您就说我说的对不对吧?” 纪云澜握拳咳了一声道:“是这么回事儿没错,但你用不着说的这么直白啊,皇上不要面子的吗?” 第一百二十一章 那人不该出现在这里 赵慎细细地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 他当时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那些人身上,自然也就没有看出她说的那人有什么不妥。 因为关系到萧玥的隐私,纪云舒并没有跟赵慎说过兰亭的事。 可现在,似乎不得不说了。 赵慎见她望着炭盆怔怔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由问:“你认识那人?” 纪云舒不会无缘无故关注一个人,除非那人不该出现在这里。 纪云舒将她认识兰亭的经过以及之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凝眉道:“他受了重伤,在琼华院养了一段时间,如果从一开始就是故意接近我,那……” 那就很有可能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 听出她话中的自责,赵慎安慰道:“我们的身份本就不可能一直瞒着,他知道就知道吧,并不影响什么。”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纪云舒倒也不在意身份暴不暴露的事情了。 “我有些担心萧玥。” 难怪书里萧玥拖到雍王登基都没有定下亲事,最后被送去了和亲,现在看来兰亭并非她的良配。 赵慎不解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们本来也没什么可能在一起。” 兰氏一族已经被流放,兰亭的身份根本就配不上郡王府的千金。 纪云舒想到他前世没有活到雍王登基,自然也不知道萧玥和亲的事。 不过她也没打算说这些,只是有些遗憾道:“我原本觉得虽然艰难,他们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赵慎笑道:“也许是我们想多了,你不是说他一直被阎王殿追杀吗?说不准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查到这里来的。” 纪云舒点了点头,却不敢心存侥幸。 现在回想起来,兰亭出现的也很巧合,尤其是自己救他的那一次。 赵慎见她还是不放心,便道:“这次回京,我就让皇上给萧玥指一门婚事,这事儿不就解决了吗?” 纪云舒:“……这样不好吧。” 感情的事情,能这样简单粗暴的解决吗? 赵慎道:“是你想太多了,皇上赐婚,是多少人求不到的恩典,萧玥还能为了一个男人抗旨不成?” “可你不也说了,咱们有可能猜错了吗?” 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没有弄清楚,就这么棒打鸳鸯真的好吗? 赵慎心中觉得奇怪,据他所知,纪云舒跟萧玥的关系并不好,现在兰亭的事重点明明并不在萧玥身上,她却只关心萧玥。 他笑了笑道:“那就先让皇上透出口风,看看他如何应对。他若无心,你想什么都没用。” 纪云舒勉强接受这个做法。 她关心萧玥,是因为萧玥跟她一样,都是书中结局悲惨的人。 炭盆里飘散出烤地瓜的香味。 赵慎拿着火钳子扒拉了几下,看着那一团团跟木炭一般黑糊糊的东西,他的眉心都蹙了起来:“你确定这东西……能吃?” 他们其实带了路上吃的东西。 但纪云舒坚持这么冷的天就应该吃点热乎的。 “当然了,你尝尝就知道了。” 纪云舒从他手中将火钳子接过,直接将几个看起来熟了的地瓜都扒拉出来。 见赵慎一直盯着她,她用帕子垫着手,拿起一个掰开,香甜的味道瞬间盈满整个车厢。 她递到赵慎唇边道:“小心烫。” 赵慎看着外面那层黑色的皮,一点都不想尝,但纪云舒已经送到了他的嘴边,他也不好拒绝,只好张嘴吃了一小口。 纪云舒笑着问:“怎么样?” 赵慎将东西咽下去才道:“还行。” 他虽然没有表现出勉强,但也看不出喜欢的意思。 想到他并不喜欢吃甜的东西,纪云舒也不再硬塞,自己吃了起来。 赵慎见她丝毫不嫌弃自己咬过,甚至就着他咬过的位置继续吃着。 心中一瞬间涌上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脸不自觉的红了起来。 纪云舒吃完地瓜,见他耳垂红的滴血,奇怪道:“你怎么了?很热吗?” 赵慎咳了一声道:“嗯,是有点热。” 纪云舒更奇怪了:“怎么还咳起来了,回去让白泠给你看看,这边天气这么冷,生了病就不好了。” 赵慎道:“我没事。” 纪云舒才不信他的话,这次他本来就受了重伤,现在又带着伤来回折腾了一个日夜。 昨晚她累的不行,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但好歹也算睡了一觉。 赵慎却一直抱着她,估计就算睡了也没睡好。 她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这次回去一定要按着他好好养伤。 她望着外面问:“今日马车怎么走这么慢?” 坐马车实在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走的慢不说,还什么也做不了。 赵慎道:“你不是嫌马车颠簸吗?我想着赶回去也没什么急事,就让他们慢点走。” 他陪着纪云舒坐了几次马车,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她吐槽马车颠簸。 纪云舒叹气:“慢也颠啊。” 如果能搞出橡胶轮胎就好了。 这个念头在她脑子里一晃而过。 却听赵慎道:“暂时只能这样,不过我之前研究了一下马车的结构,发现你说的减震也不是做不到,已经画图让人去做了,这次回去他们说不定就能做出来。” 纪云舒:“……不是,你没事研究马车做什么?” 而且才多久的工夫,就研究出了结果,这人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赵慎道:“闲着也是闲着,改造一下以后出门也能舒服点。” 纪云舒忍不住感慨,自己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才能遇到这样一个人。 他们回到兴庆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 接连两天都没有休息好,纪云舒恨不能直接去床上睡觉。 可白泠见她回来,开心道:“主子回来的刚好,今日是中秋,厨房备了席面,就等着您呢。” 纪云舒只好道:“那就一起吃吧。” 白泠笑道:“中秋是团圆日,还来了一个人,主子见了一定高兴。” 纪云舒眼前一亮:“是父亲还是哥哥来了?他们能随意离开边境吗?” “主子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纪云舒一阵风般往白泠说的客院而去。 留赵慎一个人站在大门口。 白泠看着他瞬间冷下来的脸色,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第一百二十章 没有输就算赢了 她在京城玩的那一出金蝉脱壳瞒一般人的耳目是足够了,但对那些人来说,还是有些粗糙。 “那怕是只有将人抓到,才能知道他到底是谁了。” 赵慎觉得她说的也对,他们身边日常伺候的那些人,别的不说,忠诚应该还是能保证的。 纪云舒望着不远处的山峰,不抱什么希望:“这么大一座山,想找人谈何容易。” 赵慎道:“也不见得,那人似乎很喜欢往我跟前凑。” 纪云舒沉吟道:“他戴着面具,必然是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你这么多年伪装成残废,暗地里却做了那么多事,这么说来,你跟他倒是有点异曲同工之处,他说不定是因为这个对你感兴趣。” 赵慎不懂这是什么心理,但他觉得纪云舒说的有点道理。 “对了,你是怎么发现他们要勾结漠北人突袭肃州的?” 昨晚纪云舒出现的那一刻,当真是让他松了口气。 “我在京城的时候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直到昨天。我突然发现一切都太顺利了,那些线索像是故意送到我面前的。” 她说着见赵慎有些懊恼,便安慰他道:“你也不用觉得自己早应该想到,以有心算无心,那些人为了这事不知道精心谋划了多久,哪是那么容易想到的?” 赵慎道:“看来我们确实碍了事,这些人才这样大费周章将我们引来,为此还提前暴露了他们勾结漠北的事。” “也不算是坏事,边境那里有我爹和大哥,不会有事。这里,收获也不少,这一次,咱们也算是大获全胜了。” 赵慎笑道:“你说的对,之后皇上会派人来将肃州好好整顿一番,那些人也算是自断一臂了。” 两人说着话,顺便吃了顿饭。 外面太阳也升起来了,纪云舒提议:“咱们去看看刘小将军那边抓了些什么人,有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赵慎自然没有异议。 刘戎为了省事,就让人在驻军营地安顿了下来。 驻军那些人都知道自己犯了大错,虽然拿天子令牌的人说不会追究,心心里到底还是不安,对刘戎带来的人都很殷勤。 不仅帮着在山里搜人,还帮着安抚那些被抓来做工的百姓。 赵慎和纪云舒一进去,刘戎立马就迎了出来。 见赵慎带着一个姑娘来营地,心里有些不得劲儿,不过想到对方是皇上的心腹,终究没说什么。 他的脸色实在不太好看,对着赵慎跪了下来请罪道:“是属下失职,还没审出有用的东西,倒是又被那些人抓着机会自尽了好几个。” 纪云舒早就发现了,阎王殿的那些人跟有病一样,一言不合就自尽。 她忍不住问赵慎:“这些人难不成都是一次性用品,被抓就自杀,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多人可用?” 赵慎没听过什么一次性用品,不过听字面也能大概猜到意思。 他轻笑着道:“他们是被毒药控制了,你不是策反了一个杀手吗?他在兴庆帮了不少忙,你是不是有那毒的解药?” 纪云舒摊手道:“是一尘研制出了解药,但我出来的太急了,没有带。” 一旁的银叶插嘴道:“夫人怕是忘了,道长走的时候给您写了解药的方子,我塞在了咱们随身带的行李里,应该还在。” 纪云舒笑道:“那太好了。” 一旁的刘戎听到几人的话目瞪口呆,这姑娘到底什么来历,竟然知道这么多? 这时赵慎对他道:“接下来你审问的时候,直接告诉他们你有解药,谁想活着,把知道的都交代了就可以拿解药走人。” 刘戎正头疼怎么阻止那些人自尽,并撬开他们的嘴,得了这一声,立马去办了。 纪云舒看着他的背影笑道:“刘叔叔这个小儿子倒是有点意思。” 赵慎看了一眼那欢快地蹦跶着离开的少年,抿唇问:“哪里有意思?” 纪云舒道:“我记得小时候刘叔叔带着他到我家拜年,他还拽我的头发来着,这才几年都这么大了,明明看不惯你带姑娘来军营,却什么都没说。” 赵慎斜了她一眼:“什么姑娘,别胡说。” 纪云舒顶着烟岚这张脸,看着就不像什么良家女子。 她不在意道:“随口说说有什么关系,反正也没有人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 她和赵慎随便逛了逛,顺便将这里的事情了解了一遍,才知道那些人盘踞在这里已经三年多了。 三年前有人无意在山里发现了铁矿,那些人便勾结驻军指挥使,将这座山圈进了驻军营地的范围。 然后就开始冶铁铸造兵器。 肃州驻军指挥使被发现死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其余相关的人也都是死的死,伤的伤。 他们知道的仅限于这座山里的事,对背后的主谋一问三不知。 自从知道肃州只是对方抛出来的一个诱饵,赵慎就做好了抓不住什么重要之人的准备。 其实这趟对他们来说,没有输就算是赢了。 他只是遗憾没有抓到那个戴面具的人。 这时候,孤行从山里回来了,他带回不少衣衫褴褛的人。 都是昨晚发现有变,逃到山中的矿工。 其中也夹杂着几个管事。 孤行垂头丧气地对赵慎摇了摇头。 还是没有找到人。 赵慎清楚不可能找得到了,那人说不准躲到了哪个山洞里了。 他们不可能为了找一个人,一直围着这座山。 这时纪云舒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竟然是兰亭。 他跟所有矿工一样,衣衫破旧,脸上不知涂抹了什么,将他俊美的容颜遮了起来,他虽然比别人高一点,但此刻垂着头,缩着身子,并不显眼。 对方似乎没有认出她,躲在人后,跟所有人一样,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演技还挺好。 纪云舒在心中想。 她没有说话,只是离开的时候,交代孤行在不惊动对方的前提下特别关注一下。 这里的事情都有人处理,赵慎记挂着边境的事情,便带着纪云舒上了回兴庆城的马车。 等马车走开了,赵慎才问:“那个人有什么不妥吗?” 纪云舒翻了翻炭盆里的火炭,将从营地里顺的几个地瓜扔了进去,笑着道:“你有没有觉得他不妥?” 第一百一十九章 赵慎的道歉 两匹马转瞬到了近前,孤行这才认出来,快马飞奔而来的竟是纪云舒和银叶。 他连忙迎上去问:“夫人,您怎么来了?” 纪云舒在他面前下马,打量着他道:“让我猜猜,大统领这是要去找我爹?” 孤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马车里已经传出了赵慎的声音:“看来大统领不必走这一趟了。” 孤行不解:“可是漠北人……” 纪云舒笑道:“等你去请救兵,黄花菜都凉了。放心,我来之前,已经让人飞鸽给我爹传信了,也去信让镇边军戒备,这里一切按原计划就行。” 孤行顿时松了一口气:“还好有夫人。” 纪云舒拉长了调子道:“见我有用就这样说,有的人不知道怎么嫌弃我是个累赘呢。” 孤行知道她是故意说给赵慎听的,也不好接话,连忙借口有事离开了。 纪云舒让银叶找个地方去休息,自己上了赵慎的马车,发现里面竟然还燃着炭盆,暖意融融。 她一上车便靠到火盆边去烤火。 赵慎见此连忙将自己的大氅给她披上。 车厢里安安静静的,赵慎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便轻声道:“对不起。” 纪云舒其实没有生气,她奔波了一夜,又冷又累,整个人都快僵了。 脑子也木木的,听到他的话,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他是在为什么道歉。 赵慎见她没有反应,又继续道:“我从来没有觉得你是累赘,我也知道你有自保之力,不是需要躲在人身后的弱女子……” 听到这里,纪云舒没忍住抬眼看了看他。 她不过是太累了不想说话,没想到不过是这么会儿时间,他就反省出了这么多。 赵慎见纪云舒看过来,目光温柔地和她对视,低声道:“这些我都知道,但我还是不想你涉险,害怕你出事。” 纪云舒怔怔地看着他,他的眼神深邃地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仿佛多看一眼都能将人吸进去,再也出不来。 她发现深夜真的能轻易勾出人心底的脆弱。 如果在平时,有一个人跟她说我知道你很厉害,能自保,但我还是害怕你出事。 她觉得自己会感动,却不会像现在这样,迷失在他眼底的柔情中,任由自己的心脏飞速跳跃。 耳边又响起赵慎低沉的声音:“这些年,我知道很多事情会发生,却无论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当你出现在周府的时候,我很欣喜,可欣喜之余,更多的却是害怕,我怕发生在你身上的事,也会再次发生。” 纪云舒听到重复提到害怕两个字,心想在这样的深夜,果然人都会变得脆弱。 连赵慎这样平日里看起来无坚不摧的人也不例外。 她喝了一杯热茶,等自己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才开口道:“所以你也应该知道,当我在京城听到你失踪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在他的前世,她看过的那本书里,他们都会死。 所以赵慎的害怕她也有。 良久,赵慎又一次道:“对不起。” 他的声音低低的,在这午夜的车厢里却格外清晰。 纪云舒凑到他身边抱着他道:“没关系,我没有嫁给赵恒,你现在也好好的,我们已经改变了很多,以后也一定能改变更多。” 赵慎大约没有想到纪云舒会抱他,浑身僵硬了一瞬,才伸手将她抱住,坚定道:“你说的对,我们不会死的。” 车厢里安静下来,纪云舒真的太累了,在赵慎怀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赵慎用大氅将她裹严实,紧紧抱着她没有松手。 纪云舒是被外面的马蹄声吵醒的。 她醒来的时候,还在赵慎怀里,不由问:“你不会是一夜没睡吧?” 赵慎道:“你睡着后眯了会儿。” 车厢外,刘戎骑马带着一队人过来,见孤行守在马车边上,便小声问孤行:“公子还没醒吗?” 孤行还没有说话,便听赵慎问:“什么事儿?” 刘戎神色振奋道:“在山里发现大量的物资,有粮食,药材,还有兵器,这山里似乎有铁矿,那些人就地取材,在冶炼铁矿私铸兵器。” 孤行已经麻了,他知道那些人大胆,却不知道这样大胆。 干的每一件,都是足以抄家灭族的大事。 赵慎似乎并不意外,只是问:“人呢?抓住多少?” 说到这个,刘戎的神色就不太好了,他有些愤怒地道:“那些人简直丧尽天良,将附近镇子上的百姓抓来做工,简直像是对待奴隶。” 孤行提醒他:“有没有找到管事的人?” 刘戎道:“大部分死在了咱们攻进去的时候,剩下的好多都自杀了,倒是抓了几个活口,还没来得及审。” 赵慎道:“辛苦小将军了。” 顿了下又问:“大统领,那个戴面具的人可有抓住?” 孤行气闷道:“目前没有找到,咱们的人还在搜山,说不定一会儿会有消息,那厮八成是属兔子的,跑的倒是快。” 刘戎也知道他在找人,不乐观道:“这里山势陡峭,那人若是真躲到哪个犄角旮旯里,怕是不好找。” 孤行自然也知道,但那个人明显身份不同,还知道了他们世子和夫人的真实身份,留不得。 “我再去找找,横竖就在这山上,还能插翅飞了不成。” 说罢,他又带人离开了。 刘戎报告完了也去忙了。 马车上,赵慎听着两人离开,没有说话。 纪云舒想了想问:“那个戴面具的人又出现了?” 赵慎这才将昨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他顺手帮纪云舒梳理她睡的有些凌乱的发髻。 最后总结道:“这人只那天见过我们一面便确定了我们的身份,可见对我们很熟悉。” 纪云舒从怀里摸出一面小镜子,照着她的头发。 出门在外,她自然不会弄多复杂的发髻,但也不算简单,起码她自己就弄不来。 她本以为赵慎一个男子也不见得比她强,没想到对方手指灵巧地在她发间穿梭,很快就弄好了。 她对着镜子仔细看了看,发现竟然不比原来差,稀奇道:“你竟然连这个都会。” 赵慎觉得这是有手就能会的事情:“在家的时候,看过你那个小丫鬟给你梳头。这个还没有她挽的那些发髻繁琐。” 纪云舒:“……” 是她冒犯了,学霸的大脑结构怎么会跟她这种凡人的一样。 刚才说什么来着? 她回想了一下转回刚才的话题上:“也不见得就是我们身边的人,这半年京城发生了不少事,你还好说,我可是确确实实破坏了他们不少计划,估计早就被盯上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调虎离山 火把的映照下,赵慎手中雕着金龙的令牌金光闪闪。 陆续有人放下了手中的武器选择投降。 黑衣人不是孤行的对手,混乱中,被身边的杀手护着逃走了。 孤行想要追上去,被赵慎阻止了。 “穷寇莫追,咱们不熟悉这里的情况,小心中了埋伏。” 孤行有些不甘心:“就这么让他跑了?” 赵慎道:“看他逃走的方向,应该是进山里了,说明山里还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让人将这里围好。” 来救援的人虽然不知道赵慎的身份,但看到了他手里的令牌。 于是纷纷跪地行礼。 领头的是个年纪尚轻的小将,行事却很有章法,不过片刻的功夫,就让人将驻军投降的人清点了出来。 还让人将受了伤的带下去治疗。 他对着赵慎行礼的时候仪态也格外周正。 赵慎转念便猜到了他的身份:“这位刘将军的公子吧,辛苦了。” 刘戎诧异地问:“你怎么知道?” 赵慎笑道:“公子跟将军长的很像。” 刘戎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自己比老爹好看多了,不过听他这么说,还是高兴的。 他也没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一本正经道:“将军让我一切都听公子的吩咐,不知接下来要做什么?” 赵慎问:“山中的情况怎么样?” 刘戎回道:“现在乌漆嘛黑的什么都看不见,不过您将最厉害的一批人都吸引到了这里,山中防卫松懈,咱们的人没有遇到厉害的抵抗,已经摸进去了。” 赵慎望了望黑沉的夜色,晚上实在不是行动的好时候。 可那些人占着地利的优势,天亮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人。 “驻军的人对这里熟悉,让他们带路,千万小心,实在不行就拖到天亮再说。” 刘戎原本并不服气父亲让他听这样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年轻人的话。 但听到他这句话,心中却生出了好感。 这些高居庙堂之上的人,往往不将他们这些边疆的士卒当人看。 朝廷派来的人,经常动辄对他们呼来喝去,出来办事,更是不把人命当回事。 这人虽然看起来像个读书人,却没有读书人身上特有的那种高高在上。 更是宁愿放过抓住那些人的最好时机,也不希望折损他带来的人。 刘戎感激道:“公子放心,咱们这些人,打夜战也是常有的事,驻地离这边也不算远,对地形也有了解,不会耽误事的。” 赵慎却摇头道:“守在山里的人知道这里的秘密,跟外面这些驻军不一样,而且还要谨防他们设伏。所以千万要小心。” 刘戎也听父亲提起,肃州的人跟漠北人勾结,怕是要造反。 那这山里的人就能算是反贼。 敢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可想而知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刘戎心头一震,刚刚顺利解决驻军的成就感一下子就消散了。 他连忙道:“我知道了,多谢公子提醒。” 赵慎又上了马车,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孤行以为他被冻着了,找了件厚毛大氅披到他身上:“这才八月,肃州就这样冷了。” 赵慎不在意道:“肃州本就比京城冷,又是在午夜的山中,自然更冷。” 孤行见他依旧心不在焉,不解道:“你怎么还皱着眉头?事情不是挺顺利吗?这次刘小将军带来的人多,将这山围的水泄不通,他们插翅难飞,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顺利?”赵慎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轻声道:“你不觉得我们太顺利了吗?” 孤行挠了挠头:“也不算太顺利吧,若不是你神机妙算,让刘将军在明面上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暗地里又从边军调兵来这边,咱们已经被围杀了好吗?今日那些杀手,专门针对我的人,确确实实是冲着你的命来的。” 赵慎的眉头皱的更紧:“他们上次就知道咱们能从镇边军调人,怎么会只盯着刘将军?凭着他们在肃州的经营,你觉得刘小将军带这么多人来,他们真的一无所知?” 孤行终于察觉到了不对:“你……你是什么意思?” 他脑子里忽地冒出了一个念头,但那太可怕了,他怎么也不敢说出口。 赵慎闭了闭眼:“调虎离山。” 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让孤行瞬间头皮发麻,他的声音甚至都有些发颤:“刘将军,不能没有准备吧?” 赵慎凝眉道:“他驻守肃州多年,在这之前,甚至半点没有察觉到这里的不对,漠北那边毫无征兆,你觉得他会有什么准备?” 孤行心中生出了无力感,他连忙道:“我们现在就将你的推测告诉刘小将军,让他们立马带人赶回边境。” 赵慎摇头:“来不及了,对方计划周全,环环相扣,将每一步都算计的恰到好处,他们必然会在今夜突袭。别说刘小将军,就是刘将军回去,也无法力挽狂澜。” 他之前猜到了肃州事发,对方只能孤注一掷。 却没想到对方的孤注一掷不是在这里设伏将他围杀,而是跟漠北勾结,直接让漠北人占领肃州。 当真是……好大的手笔。 马车里昏黄的烛光落在赵慎的脸上,打出了明灭不定的阴影。 孤行看着他前所未有的阴沉脸色,不由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如果漠北人真的突袭,他们该怎么办? 或者说肃州百姓该怎么办? 赵慎这个时候已经冷静了下来,这一会儿的功夫,他的脑子里转过了无数的念头,最终道:“我现在就让刘小将军带人赶回边境,你即刻带着皇上的令牌去找纪大将军。” 他好像又回到了之前的那些年,明明知道一切会发生,却无力阻止。 这一次,因为肃州的事情被发现,漠北的入侵也提前了。 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孤行有些不甘心道:“那这里?” 赵慎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能挡住漠北人进肃州的脚步,这些人放过就放过吧,以后总有机会抓到他们的。” 孤行知道他向来行事果决,听到他这么说,也不再迟疑。 只是他刚跳下马车要离开,就听路的那头传来马蹄声。 他抬头望去,只见昏暗的夜色中,两匹马朝这边飞奔而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一切都太顺利了 其实她来肃州之前就有这种感觉,只是成功地找到了赵慎,便没有多想。 但这两日她闲下来的时候琢磨了一下最近的事,发现一切都太顺利了。 好像是从她开医馆开始。 因为受人排挤发现药材价格不对,赵慎便亲自来肃州查。 而那个时候正好出现一个兰亭,送了她一本账册。 紧接着赵慎失踪,她想来肃州,就冒出一个金石。 凭着那些人对肃州的掌控,他们如果不放心金石,他真的能出现在京城吗? 来肃州之后,虽然也有一些波折,但还是太顺当了些。 本来应该是对方手里重要筹码的周庆邦跟她打了个照面就死了,路彦霖这个对方安插在周庆邦身边十几年的探子,说被放弃就被放弃了。 发生的时候好像一切都顺理成章,但纪云舒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现在所有的线索又都指向了肃州驻军的营地。 纪云舒有种直觉,有人在故意引他们去那里。 她想,也许赵慎那日说的是对的,他的身份早就暴露了。 不只是他为皇上暗中办事的身份,还有他长兴侯世子的这个身份。 赵慎这些年的优势不过就是没有人会想到他一个残废会暗中做什么。 可他并非全无破绽。 很多事情想不到也就罢了,只要有了怀疑,总能找出蛛丝马迹。 纪云舒只要想到这些就觉得心惊,所以这一次,她一定要弄清楚那些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赵慎的伤势不适合骑马,而且他也不赶路,所以是坐着马车出发的。 天色昏暗下来,马车里点了一盏灯,赵慎在灯下看先前派去探查的人送回来的消息。 他将消息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莫名有些神情不属。 孤行跟他一起坐在马车里,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由笑道:“还在担心夫人?” 赵慎眉眼不动,声音冷淡道:“你很关心我们夫妻的事?” 一个暗卫这么八卦作什么? 孤行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过他很清楚赵慎是什么性子,知道他在外人面前虽然总是表现的温文尔雅,但实际是个清冷的性子。 此时他心情明显不大好,又是在自己面前,便没了遮掩。 因此不大在意,只是道:“我倒不是关心这个,只是你现在这个状态,我有些不放心。” “不用不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赵慎顿了顿,才又道,“我还答应她明日回去陪她过中秋呢。” 孤行听他说到纪云舒的时候,声音都柔和的几分,心下不由觉得唏嘘。 谁能想到,这两人当初阴差阳错成了亲,竟然还能有今日。 赵慎这样子显然是动心了。 也是,一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敢跑到肃州这种地方来找人,谁能不动心呢? 只希望这一趟能够顺利吧。 赵慎带着人赶到离驻军营地最近的一个小镇时,立即就发现了不对。 夜已经深了,小镇出奇的安静。 好似没有半点人烟。 赵慎让车夫将马车停下来,等了会儿,外面还是没有动静,他有些不耐烦地揉了揉眉心道:“阁下费尽心思把我引来,不打算出来吗?” 裹挟了内力的嗓音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着。 片刻之后,街道的尽头终于有了人影。 一行人拿着火把走了出来。 为首的正是那日出现在周府黑衣人。 他依旧戴着面具,哪怕是在这黑灯瞎火的地方也把自己的脸遮的严严实实。 “世子这样聪明,为什么还要来自投罗网呢?” 赵慎嗤笑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是在自投罗网呢?” 他的声音隔着车帘稳稳地传了出来,黑衣人突然对自己的计划不确定起来。 “这么说世子对此行是胸有成竹了,那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后手。” 赵慎道:“必不负公子所望,希望公子别像上次一般落荒而逃才好。” 黑衣人冷哼了一声,一挥手身后的黑衣人朝着赵慎所坐的马车涌了过来。 孤行吹了个口哨,他们带的人便迎了上去。 两方人手就这么打斗了起来。 孤行在马车里护着赵慎,看着外面的场景脸色越来越凝重:“你说对了,这些人是专门针对皇室暗卫来的。” 说完见赵慎没有反应,便朝他看去,只见赵慎的目光正盯着远处同样没有参战的那道黑衣身影。 “他到底是什么人?” 赵慎道:“对我,或者说云舒很熟悉的人。看来他那晚去周府,确实是去确认我们的身份的。” 孤行不解:“真是邪门了,你这个样子,连你爹都认不出来,他是怎么确认的?” 赵慎没有说话,外面的混战已经快要结束了,他们的人果然不是对方的对手。 剩下的人将马车团团护住。 黑衣人走进几步,扬声笑道:“世子不会是在等刘将军吧,很遗憾,他怕是来不了了。” 赵慎从马车上下来,站在他对面,认真地打量着他道:“我知道你是故意引我来此,又怎会不知道你会派人阻挠刘将军?” “难怪世子能将京城那么多人骗的团团转,果然厉害,只是现在这个镇子已经被围死了,不知世子在没有救兵的情况下要怎么逃出生天?” 赵慎笑了一声道:“我的事情不劳费心,我若是公子,现在该考虑的是,将人都调到镇子里,山中怎么办?” 他的话音落下,远处山的上空突然升起一簇巨大的焰火。 黑衣人面具下的脸色突变,他咬牙道:“这次我将你身边的人手都算进去了,你哪里来的人手去山中围剿?” 赵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现在公子是要执意杀了我,还是去保山里的东西?” 黑衣人迟疑了起来,只是看着眼前临危不乱,运筹帷幄的人,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这半年来,你坏了我多少事,你活着,我们的损失只会更多。” 他说着抽出了腰悬的剑。 赵慎后退一步,孤行迎了上去。 两人刚交手,镇子边缘便骚乱起来,赵慎安排的人赶到,跟围了镇子的驻军又打了起来。 赵慎手中举着皇上的令牌,用内力将自己的声音清晰的传了出去:“肃州驻军听令,放下武器,否则按谋逆论处。” 普通的士兵不过是听从上级的命令,即使知道不妥也不敢抗命。 现在拿着天子令牌的人出现,他们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家人,都不可能愿意继续当逆贼。 第一百一十六章 搞的好像我强迫你一样 纪云舒的笑意凝在了脸上,还能是什么地方? 她把白泠招到一边问:“世子的身体怎么样?能动武吗?” 白泠道:“外伤看着吓人,但其实都是皮肉伤,没什么大碍,但那内伤着实有些严重,若是现在就动武,恐怕于身体有损。” 纪云舒点头:“我知道了。” 她回到厨房,厨娘已经将做好的月饼端了出来。 纪云舒尝了尝,味道竟然出乎意料的好。 她用碟子装了几个去找赵慎,赵慎竟然还在院子里看东西。 见她端来月饼,笑道:“你不是说亲自做吗?这么快就做好了?” 他便是没有做过月饼,也知道这东西不可能这么快就做好。 “你尝尝,这是肃州本地的月饼,我吃着比宫里味道还好一些。” 赵慎其实不怎么喜欢吃这种又甜又油腻的东西,不过闻言还是拿了一小块吃了起来。 纪云舒看他慢条斯理地把一小块月饼吃掉,笑问:“好吃吗?” 赵慎:“还行。” 纪云舒给他倒了杯茶,没好气道:“不爱吃可以不吃,做什么搞的好像我强迫你一样。” “你没有强迫我,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 赵慎忽然低低道。 纪云舒心头一动,她其实能感觉到这次找到赵慎以后,他对自己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虽然说不清这种不一样是因为对自己救了他的感激,还是其他的。 但她现在也没有工夫想那些。 纪云舒扯了扯嘴角道:“既然你不爱吃月饼,我就不做什么,反正你也不一定有时间吃。” 赵慎顿了一下才道:“你知道了?” 纪云舒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在你眼里我是有多傻?” 赵慎道:“我怕你担心……” “你偷偷走我就不会担心了吗?明日是中秋,我本以为我的运气好,能跟你一起过中秋,可是你却想抛弃我。” “别一生气就胡说八道,我怎么会抛弃你?” “你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吗?你能保证不出事吗?” 赵慎还没有说话,就听她又道:“你不能,还说你不是想抛弃我?” 赵慎觉得自己理亏,也没有跟她辩解,而是温声解释:“你应该清楚,那个地方是不得不去的。而且我会带足够的人手,没打算自己动手。” 纪云舒当然知道,她自己其实也动过心思要去,既然已经这样了,她也不再拐弯抹角:“我也要去。” 赵慎下意识反对:“太危险了,你就在兴庆府中,等我一日,顺利的话,我明日就回来了。” 纪云舒见他执意不带自己,眼珠转了转没有坚持:“那好吧。” 说完她就起身离开了。 围观了全程的孤行:“夫人好像很生气。” 赵慎:“你闲的没事干了吗?藏在肃州的人都找出来了?” 孤行:“……我已经让人查遍了全城,都没有找到你说的那个戴面具的黑衣人,这种遮头盖脸的人最难找了。” “还有人能躲过你的眼睛?” 孤行作为皇室的暗卫统领,自然是有本事的。 “这些人都是专门训练的,而且对皇室的暗卫似乎很了解,我一出现,他们就能认出来,如果刻意隐藏,自然能躲过我。” 赵慎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皇室暗卫按理说应该在皇上手中,但皇上也需要保护自己的子嗣。 几代下来,不少宗室王爷手中也有。 他们想要训练一支专门针对皇室暗卫的人,完全可以做的到。 “那人身份应该不简单,我总觉得抓不到人,我们要有大麻烦。” 孤行道:“夫人给的那个人倒是派上了用场,他对那些人的行为习惯很了解,指出的几个地方都抓到了人,可惜都死了。” 赵慎蹙眉,这些人培养的与其说是杀手,不如说是死士。 很难抓到活口,抓到了也会想办法自尽,基本问不出什么来。 孤行一脸不解:“这些人咱们这些年陆续处理了不少,上次剿灭阎王殿死了一批,最近零零碎碎也没少死,还自杀了那么多,你说他们手上哪里来的这么多人?” 赵慎道:“应该是用的皇室培养暗卫的方式,还有毒药控制。抓不出幕后之人,这些人是杀不光的。” 他们随时可以把任何一个人培养成杀手和探子。 可惜背后的人藏的太深,即便他们已经知道是谁,也不能轻易动手。 这半年,他和皇上都在想办法找雍王的把柄,可对方实在是太谨慎了。 所有的事情都查不到他的身上。 而想要扳倒一个有封地的宗室王爷,没有足够的证据是不行的。 孤行也是皇上的心腹,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宽慰道:“只要一步一步的查,总能查到他身上的。说起来,这半年来,咱们进展顺利了许多,连背后的人是谁都知道了,这次肃州的事情若是处理的好,就又铲除了他的一部分势力。” 他本来是为了安慰赵慎,可越说越发现,这半年他们的进展不是一般的大。 京城里拉下来一个京兆尹,江湖上搞掉一个阎王殿,现在又发现了肃州的不对。 他相信只要将肃州的事情处理好,那些人在巨大的损失之下,应该能安分一些时候。 赵慎的脸上终于露出点笑意:“可不是吗?我们终究还是有点运气的。” 倒霉了这么多年,他觉得纪云舒简直是他的福星。 “好了,别扯这些了,你去安排一下,我们在天黑之前出发。” 孤行应声去办事。 他的效率很快,天黑之前,赵慎坐着马车出了城,往驻军营地而去。 走之前他专门去找纪云舒,白泠却拦在门口,直愣愣地说:“夫人说了不想见您。” 赵慎以为纪云舒在赌气,也没有在意,笑了笑道:“你跟她说,我明日一定回来陪她过中秋。” 白泠没说话。 事实上,纪云舒在赵慎之前就带着银叶出了城。 银叶有些不安:“咱们就这么走,是不是不太妥当,真的不跟世子说一声吗?” 纪云舒道:“他担心我的安全,不愿意带我。我也不能在他身边添乱。” 银叶诧异:“我以为夫人生气了,其实您好好跟世子说,他未必不会答应带您,您现在的身手足够自保,怎么也说不上是添乱吧?” 纪云舒驱马往前:“这么点事有什么好生气的,我是那么不知好歹的人吗?他不带我我可以自己去。我一定要走这一趟,是因为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第一百一十五章 他们只能孤注一掷了 纪云舒极有耐心地边喝茶边等他做决定。 金石迟疑地问:“我能知道肃州以后会是什么情况吗?” 纪云舒知道他的顾虑,耐心道:“肃州官场会被清理,不敢说以后一定能干干净净,但那些人应该不会像以前那么猖狂。” 金石听了她的话,倒吸一口凉气。 “那些躲藏在暗处的人,皇上也会派人一点点拔除,当然谁也不知道那些人狗急跳墙会做什么,你不敢拿金家赌,我也能理解。” 纪云舒嘴上这么说,但她知道金石其实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他和自己合作的事情很快就会被人知道,那时候谁会在乎他说了多少。 很多时候,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金石也如纪云舒所料,很快做了决定:“没有送去漠北的那些,还在肃州,本来最近应该有人来运走,但是那些人没有来。” 纪云舒笑道:“也许已经来了,只是你并不知道。” 金石愣了一下,想到这两日肃州的突变,苦笑道:“你说的对,金家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趁手的工具,一枚出事的时候随时能抛弃的棋子,能知道什么重要的事情。” 纪云舒点头:“所以东西到底在哪里?” 金石道:“在肃州驻军军营附近的一座山里,那里地势险要,说实话,也是在驻军眼皮子底下,一开始我们才没有想到跟漠北有关系。” “山里?”纪云舒灵机一动,“你可去过?” 金石道:“去过一次,那里位置偏僻,因为是驻军的营地,附近没什么百姓,进出都看守的很严。” 纪云舒问:“那里有没有什么异常?” 金石想了想道:“若一定要说有什么异常的话,那就是看守的格外严,我跟着自家的商队去过边境,感觉边城的出入都没有那里严格。” 纪云舒心里大致有了数。 金石离开后,纪云舒回到后院,见赵慎还是她离开时的样子,躺在一把椅子上看书信。 她上前去将他手中的东西拿开:“说了养伤的,脑子一刻都不歇息,怎么养的好?” 赵慎见她心情似乎不错,便道:“看来你跟金家的公子谈的不错。” 纪云舒在他身边的小凳子上坐下:“嗯,他是聪明人,知道有些事情瞒着没有意义,知道的应该都说了,得到一个意外的消息,你猜猜是什么?” 赵慎沉吟了片刻道:“漠北的事情他应该不知道多少,也不敢乱说,剩下的,就是药材和兵器的事儿了,他告诉了你那些人囤积在肃州的药材在哪里?” 纪云舒觉得这人简直要成精了:“这都能猜到?” 赵慎笑了笑:“这恐怕不是你说的意外消息。” 纪云舒故意卖关子问:“你这么厉害,能不能猜到意外的消息是什么?” 赵慎歪头看着她笑问:“我猜到了有什么好处?” 纪云舒看他眼底都漾着笑意,想了想道:“明日是中秋,你若是猜对了,我做月饼给你吃。” 赵慎没想到她会说这个,有些怀疑道:“你会做月饼?” 纪云舒:“你小看谁呢?快说。” “这也不难猜,肃州虽然大,但他们选择藏东西的地方有一个必要条件,就是一定得安全,这世上还有什么地方比驻军的营地更安全呢。” 竟然真的能猜到。 纪云舒睁大了眼。 赵慎被她貌似崇拜的目光看着,不自觉的扭开了脸。 他觉得这个歌姬的脸很不适合纪云舒。 妩媚的有些过了头,眸光流转间都是勾人的风情。 纪云舒却还在一本正经地跟他说:“你猜对了,而且金公子说驻地看守的十分严,我怀疑他们在那里私铸兵器。” “我也这么想,所以已经让人去探查了,不久应该就会有消息。” 纪云舒忍不住看他。 这才多久的工夫,他就把肃州的事情都理清楚了。 察觉到她的目光有些奇怪,赵慎问:“怎么这样看我?” 纪云舒道:“跟你一比,我觉得自己像是没长脑子。” 赵慎无奈道:“胡说什么,你还没来肃州,就已经猜到我在周府,这不是很聪明吗?” 纪云舒笑道:“我平时也觉得自己挺聪明的,可惜一碰上你,就嫌弃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赵慎:“都是我的错。” 纪云舒觉得纠结这个没有意义:“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就放心了。” 她起身道:“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做月饼的材料。” 哎,要是绿如在就好了,自己只要动动嘴就能吃到美味的月饼。 不知不觉,她竟然已经来这里半年了。 她满怀感慨的去了厨房。 赵慎则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发呆。 孤行从墙外跳进来,见他这个样子,不由问:“世子,咱们真的要瞒着夫人吗?” 赵慎沉默了片刻才道:“回头我会跟她说。” 事情都做完了才说还有什么意义? 孤行迟疑道:“您身上的伤还没好,再到处乱跑夫人怕是会生气,不如属下带人去吧。” 赵慎摇头:“那个地方可能比咱们原来想象的还要危险,我亲自走一趟才能放心。” 周庆邦死了,路彦霖被抓了,派来的五百士卒没了消息,是个人都知道肃州出了事。 驻军营地储藏了大量的物资,短时间怕是转移不了的。 那些人很清楚自己做了什么,一旦被发现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他们只能孤注一掷了。 纪云舒带着白泠在厨房里转悠。 今日她让白泠将周府的大部分仆人都放走了,但厨房的人都留了下来。 没办法,他们带来的人不少,都要吃饭的。 厨娘有些局促地问:“姑娘想吃什么?” 对于他们这些下人来说,一切都很莫名其妙。 昨日夫人的院子好好的就打起来了,接着外面就来了军队攻打,最后又来了一波人把那些人都拿下了。 现在老爷和夫人都死了。 府里住了两个不知道什么人,每日还让他们照常做饭。 好在给的银子多,他们也没地方去,就留着了。 纪云舒道:“明日就是中秋了,我想做些月饼吃。” 厨娘道:“中秋节府上本来是要跟各处走礼的,夫人早就交代做了月饼送人,如今……怕是也用不着了,都放着呢,您要不要尝尝?” 纪云舒见她有点紧张,便笑着问:“那我尝尝,兴庆这边中秋有什么特别的活动吗?” 厨娘见她脸上挂着笑,说话也和气,便放松了些:“每年中秋兴庆府都有灯会,附近州府的人都会来看呢,很热闹。” 说完,她又不好意思道,“兴许也不算特别,我是肃州本地人,并不知道别处的中秋是怎么过的。” 纪云舒正想说这已经很特别了,自己从没看过中秋灯会,银叶便走了进来。附在她耳边小声道:“世子好像打算跟孤行同行去什么危险的地方。” 第一百一十四章 我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赵慎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你想到哪里去了,难不成你觉得我会误解她?” 银叶没有说话,但显然她是这么想的。 也不怪她这么想,实在是赵慎刚刚的那个表情让她觉得很不对劲。 而且她知道男人很难对自己的妻子跟别的男人朝夕相处过不介意。 赵慎神色淡淡道道:“你想多了,我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不会误解她。” 说完见银叶仍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只好又道:“我介怀的是自己无能,不能让她安安稳稳的在侯府做世子夫人,而要千里迢迢跑到这种地方来救我。” 他的声音带着股清冷的味道,却莫名真诚。 银叶觉得这是他真实的想法,便没有再提让人不开心的事:“世子也不必这样想,其实我觉得比起待在侯府后院,夫人更喜欢在外面做点什么。” 她觉得自家主子不是养在后院的娇花,她在外面更自由,也能做更多的事。 就像这一次,皇上虽然同意她来,但未必真的指望她能找到人。 但事实就是,皇上精心培养的那一堆人找了这么久都没有结果,她却凭着自己的推断找到了世子。 赵慎笑道:“不必担心,我不会束缚她,不管她喜欢做什么,我都会支持她。” 这话银叶是相信的。 她觉得世子对夫人真的很纵容。 夫人要做的事,不管是什么,他都没有拒绝过。 这边纪云舒去客厅会客。 金石坐在里面,有些忐忑不安。 直到看到纪云舒,他才笑道:“夫人没事就好,昨日听说这边打起来了,我吓的一夜没睡着。” 这位可是他带来肃州的,若是在兴庆出了事,将整个金家都搭进去也赔不起。 纪云舒笑道:“辛苦公子了,昨日虽然凶险了一些,但好在结果不错。” 金石见她脸上笑意盈盈,便知道她确实没什么事,便问:“那您要找的人?” “已经找到了。” 也就是说人失踪确实跟周知府有关。 “周大人怎么样了?” 金石提着的心也不知是该继续提着还是放下。 纪云舒轻声吐出两个字:“死了。” 金石:“这……怎么会这样?” 就算真的犯了什么滔天的大罪,也该将案子送到三司去审,而不是这样轻率地将人弄死。 “跟我没关系,不过他怎么死的我估计你不会想要知道,现在来谈谈你们送去漠北的那些东西吧,到底送到了什么地方?谁手上?” 金石也清楚有些事情不是他该知道的,商人信息灵通,他已经知道昨晚打起来的双方都是军队。 一方是本地驻军,一方是镇边军。 肃州怕是要变天了。 很幸运他没有投错人,纪云舒作为获胜的一方,让他心中更加的恭敬。 “这个我之前已经查过了,但对方很谨慎,从没有露过面,经手的是常年待在漠北的大夏商人。” “查不到他们背后的人?” 金石道:“漠北跟咱们大夏不一样,他们是大大小小的部落结合在一起的,虽然名义上漠北王庭统一了整个漠北,但各部落为了草场为了人口牛羊,经常会打起来,整个一盘散沙,具体的信息很难探查到。” 因为父兄的缘故,纪云舒对漠北也有一些了解,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这个时代,不是经验丰富的斥候,在草原上极容易迷路,探查个地形都麻烦的很,更别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了。 纪云舒问:“那有什么办法混入漠北不被发现吗?” 金石被她吓了一跳:“夫人不会想自己去漠北吧?” 纪云舒眨眨眼:“怎么可能?我又不是活的不耐烦了,就是好奇,随口问问,当然也说不准日后派人去。” 这种事情金石可不敢随便说,眼前的人可是纪大将军的女儿。 若是真头脑一热跑去漠北,后果不堪设想。 他连忙道:“咱们大夏人跟漠北人长的不一样,很容易被发现,而且大夏人一般不会去漠北,大部分都是被抓去的俘虏和奴隶,地位极低。” 祖宗,那种苦可不是你能受得了的,千万别去。 “这样啊。”纪云舒点了点头道,“那商人呢?听说肃州这边有很多专门跑漠北的商队?” 金石见她非要弄个清楚,只好无奈道:“您知道的,漠北人其实不喜欢做生意,他们只喜欢抢,只有实力雄厚有背景的大商队才敢去漠北,他们贩卖的大贵族才会喜欢的丝绸瓷器茶叶香料,这些东西利润丰厚,但即使带足了人手,他们也不是次次都能平安回来。” 纪云舒沉吟了片刻问:“也就是说进了漠北的东西,就不可能再拿回来了?” “拿回来?” 金石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她在说什么,“您想将那些东西抢回来?” 纪云舒完全没有在赵慎那里听到这话的尴尬,理直气壮道:“那本来就是我们的东西,如果是正常的交易也就罢了,可今年那样大的量,别跟我说你没想过他们要做什么?” 能做什么? 金家是商户,对很多东西比朝廷的那些人还要敏感。 朝廷的人觉得漠北王庭安安静静,各部落也没有调兵的迹象,就完全没有去想他们会发动战争。 可商人不一样,什么东西有多少,多少钱,他们都清清楚楚。 一旦出现细微的变化,他们就能推测出很多东西。 就像此刻,金石听到纪云舒的话,就没有多少震惊。 反而是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敬佩:“夫人不愧是纪大将军的女儿。说实话,这几年漠北看上去风平浪静,但暗地里的动作其实不少,就说这粮食和药材,光肃州送去的这些,就是往常的好几倍,漠北不可能一下子多出那么多人,这些东西会用在什么地方,其实也不难猜。” 纪云舒听他总算说了点有用的,笑道:“漠北的事且先不谈,我在京城拿到过一个账本,跟你之前给我的账本可对不上,所以除了送去漠北的,他们在大夏还囤积了大量的粮食和药材,这才造成价格的大幅上涨。关于这个,你知道些什么吗?” 金石:“……” 跟聪明人谈话就是这样,随时都可能掉到坑里。 “我若说不知道……” “我不信,粮食你不知道情有可原,药材你若也不知道,那你金家这个肃州最大的药材商,可就值得商榷了。” 金石从没有觉得自己这样难过。 他是决定要投靠纪云舒,可纪云舒到底只是个侯府世子夫人,金家却要在肃州生存下去。 哪怕看着周庆邦的下场,他也不得不慎重。 第一百一十三章 睁着眼睛说瞎话 “驻军那个领头的小将招供了,声称是周府有人去求助,说有人害死了周知府,他们才带人来的。” 刘启将手中的供词交给纪云舒。 纪云舒接过看了一眼:“这些人倒是会睁着眼睛说瞎话,昨晚跟他们一起来的,可还有杀手。” 刘启摊手:“那些人众口一词,都说不知道那些杀手是怎么回事。” 纪云舒问:“刘叔叔怎么看?” 刘启道:“确实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但他们手上真的有盖着周知府印鉴的求援信,其余的,咱们没有证据。” 纪云舒算了算驻军离兴庆城的距离,脑海里不由想起那个黑衣人。 周庆邦不可能派人去驻军那边求助,路彦霖也不会觉得他解决不了一个身受重伤的赵慎,所以调动驻军的行动应该出于那个黑衣人之手。 而驻军来兴庆怎么也要半日的路程,也就是说,在周庆邦还没有死的时候,他就已经派人去求援了。 赵慎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周庆邦一开始就是个弃子,肃州一旦出事,他就会被推出来顶罪。” 刘启十分震惊:“这到底是些什么人,这样猖狂,竟敢拿一州知府顶罪?” 赵慎笑道:“凭他们做的事,没点身份的人还真顶不下来。” 刘启想到那些人还私通漠北,不得不认同赵慎的话。 他有些发愁地问赵慎:“可这些人不招,没证据咱们能怎么办?” 赵慎道:“将军稍安勿躁,事情做了就不可能不留痕迹,我已经派人去查了,朝廷那边会尽快选派一批官员来肃州,咱们现在只要稳住局面就好。” 刘启本来见赵慎这样年轻,担心他考虑的不周全,引起肃州动荡。 现在听他虽然雷厉风行,却安排的有条有理,内心不由佩服,不愧是皇上钦派的人,果然是有些能耐的。 他笑道:“你们心里有数就好。对了,刚才我进来的时候,听你们说要我帮什么忙?” 纪云舒看了看赵慎,抢劫漠北什么的,她不太好意思说。 赵慎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无奈道:“是这样的,据我们所知,肃州这边最近给漠北送了不少的东西,其中包括粮食药材和兵器,数量之大,甚至引起了我大夏境内粮食和药材涨价,所以想请将军帮忙查查这些东西都送到哪里去了。” 刘启闻言神色凝重道:“漠北囤积这么多东西,是想要做什么?” “将军认为呢?” 刘启皱眉道:“漠北人这些年时不时就会有小股的队伍来侵扰我边境百姓,今年当然也不例外,但就我所知,他们没有大举南侵的迹象。” 可想也知道,能引起大夏粮价波动会是多少粮食。 如果不是为了备战,有什么必要囤积那么多东西? 纪云舒叹气,就是没有迹象,谁都没有准备,一切到来的时候才会那样猝不及防。 “到底是怎么回事?查一查就知道了,只是我们在漠北没有什么可用之人,还要麻烦将军相助。” 刘启笑道;“你这丫头小时候还缠着我教你射箭呢,怎么嫁了人就跟我这样见外了?这事关系肃州甚至整个大夏的安危,就是你不说,我也得查个清楚。” 刘启离开后,纪云舒问赵慎:“你说刘叔叔到底有没有领会你的意思?” 赵慎好笑道:“刘将军出身不高,是硬生生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你不会以为他光有武力没有脑子吧?” 纪云舒想想也觉得刘将军不至于那样迟钝。 “那就好。有他帮忙咱们也不至于两眼一摸瞎。” 说到这个,她突然想起自己这次来还带了一个人。 “你要查那些藏在暗中的人,我这里有个人你应该能用的上。” 赵慎不解:“什么人?” 纪云舒将黑风的事说了一遍:“他是原来阎王殿的杀手,为那些人办事多年,对他们的习性和行事风格都多有了解。虽然不一定可靠,但……看你怎么用了。” “那就多谢夫人了,夫人可真厉害,竟然能策反杀手。” 阎王殿的杀手别说策反了,大部分时候抓个活口都不容易。 就像昨日的那些,在被俘之前就都自尽了。 纪云舒听他一本正经的跟自己道谢,白了他一眼,正要说什么。 白泠进来回禀:“夫人,金七公子来拜访。” 纪云舒笑道:“我正要去找他呢,可巧他就来了。” 赵慎看着她喜笑颜开的样子,不由问:“你找他做什么?” 纪云舒奇怪道:“昨日不是你说让我问问他送去漠北那些东西的事儿吗?” 赵慎还真忘了这一茬,转头对白泠道:“那就让他进来吧。” 纪云舒道:“你的身份不宜见人,还是我去见他吧。” 赵慎还顶着潮青的脸,跟她的关系也不好解释。 金石知道她的身份,又是个人精,不定会看出什么来。 赵慎没来得及拒绝,纪云舒已经带着白泠出去了。 银叶留在院子里伺候,看到自家主子离开后,世子明显有些阴郁的神情,心中不由发颤。 她觉得夫人在某些方面实在有些迟钝,世子再怎么样也是个男人,怎么会不在意自己的妻子跟别的男人接触。 果然,她心里正这么想着,就听赵慎问:“夫人是扮成金公子买的歌姬来的肃州,他们二人的关系很好吗?” 银叶:“……” 这种要命的问题让人怎么回答? 她总不能说为了不引人怀疑两人一路同吃同住吧。 她斟酌了片刻才道:“夫人一路上都很担心世子,生怕世子出了什么事,并没有心情理会金公子。” 赵慎抬眸看了她一眼:“你倒是会说话。” 银叶咬了咬牙终究没忍住道:“世子,夫人性子直爽大方,并不是会计较小节的人,有些事她并不放在心上,也不会专门跟您解释,可奴婢不能不说。” “你说。” 银叶看着他看不出情绪的脸,越发觉得眼前的人深不可测。 想也知道,一个装了十几年残废,却在暗地里为皇上办事的人,怎么可能简单。 人前温文尔雅的贵公子不过是伪装。 当然银叶觉得,他在纪云舒面前会分外的温和。 “夫人听到您出事的消息,当即就入宫说服皇上和太后要来肃州,她这一辈子都没来过这么远的地方,更别说要谋划周全,不让人发现端倪,给您惹来麻烦。跟着金公子是最好的选择,夫人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这个主意我喜欢 刘将军走时看他的眼神极其怪异,就好像他绿了自己一样。 这种事情不解释清楚,对纪云舒也不好。 “刘叔叔虽然信的过,但谁知道他身边都有些什么人,你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纪云舒当然也注意到了刘将军的眼神,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以他们现在的处境,宁愿让人误会,也好过身份泄露被追杀。 “……你说的是。” 纪云舒想了想问:“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周庆邦死的时候用他手上的一些东西换他一双儿女的性命,我答应了。明天让人将东西取来看看他留了什么吧。” 纪云舒点头:“也行,你抽空给皇上写封信,报个平安,顺便让他尽快派个靠得住的肃州知府来。” 赵慎见她一副生怕皇上把他们留在肃州处理这烂摊子的模样,好笑道:“放心,皇上会尽快派人来的。” 他还好,纪云舒离开的时间太长肯定不行。 太后那里也不好交代。 折腾了一天,危险解除,纪云舒有点困了,她打了个哈欠道:“那就好,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她离开后,赵慎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一直在回想她今日冲向自己的那一幕。 他想,他确实该庆幸娶了她。 找到了活的赵慎,纪云舒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这一夜她睡的极好。 第二日日上三竿才睁开眼,外面的暖阳照进来,她在被子里舒服地打了个滚才起身。 白泠道:“出门在外,您也这样懒惫,世子早醒了,问了您好几回呢。” 纪云舒边梳妆边道:“那你怎么不叫醒我?” 白泠捂着嘴笑道:“是世子说您这些日子累坏了,不让吵您。” 纪云舒点头:“嗯,世子还是跟以前一样贴心。” 赵慎一直都是个周到细致的人,从不会对她指手画脚。 纪云舒对此很满意,所以才这么努力地来捞他。 能不当寡妇还是不当的好。 银叶进来,听到她的话也笑了:“分明比以前更贴心了。” 纪云舒听出她调侃的意味,瞪了她一眼道:“闲的没事儿干是吧?” “我哪有您这样的好命,才帮世子取了东西回来,世子让我来看看您起来没?” 纪云舒问:“找我有事?” “等着您用早膳呢。” 纪云舒用了一刻钟将自己收拾好,就去找赵慎了。 经过一夜的休养,赵慎的精神好了很多,正倚在床头看东西。 纪云舒直接让人将一个小案几摆到床上,端了早膳来。 “你怎么不先吃?等我做什么?” 赵慎看着碗里的白粥道:“刚喝了药,没什么胃口。” 纪云舒想起昨晚那碗药的味道,也觉得那样一碗下去,不会有什么胃口吃饭。 不过她还是劝道:“那也得吃,不然身体好的慢。” 赵慎点头:“我知道。” 纪云舒看他慢悠悠地喝了一碗粥,还吃了几口菜才放心。 吃完饭,她看天气不错,便拉着赵慎去院子里晒太阳。 顺便说起对后续事情的处理。 “你已经让银叶将周庆邦留的东西取回来了吗?” 赵慎将几页纸递给她:“东西都是路彦霖经手的,周庆邦知道的不多,不过他提供了一个很有用的线索,兵器的来源。” 纪云舒将手中的东西看完才皱眉道:“他推测是有人在私铸兵器,而且就在肃州境内。这么大的事,一点风声都没有露出去,这肃州上上下下的官员怕是没几个干净的了。” 这就有些难办了,总不能把一整个州府的官员都换掉吧。 赵慎蹙了下眉,神色却很坚决:“那些人藏在暗处,搅弄风云,便以为自己真的无所不能,也该让他们知道,这天下还是皇上的天下,就从肃州开始吧。” 纪云舒笑道:“我还以为你会选择徐徐图之呢。” 赵慎一直以来给她的印象,就是那种性格温和,行事稳妥的人。 不过想到他昨日在一群杀手的围攻之下,那杀神一般的样子,又觉得自己或许并没有那么了解他。 “那些人,就像是肃州身上的一块块烂肉,徐徐图之只会让好的地方也跟着腐烂,不如快刀斩乱麻,一并剜了去。” 他的语气依旧温和,出口的话却含着锋芒。 纪云舒道:“嗯,你想怎么做?我帮你。” 赵慎笑道:“你已经帮了大忙了,现在有刘将军在,人手也够用,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就好,你可以做点自己想做的?” 纪云舒眨眼:“比如?” 她来肃州就是为了找赵慎,现在任务完成,若不是顾着赵慎的伤势,还有肃州这个烂摊子,她都想回京了。 赵慎见她一脸自己无所事事的样子,眼底浮起一抹笑意:“我听说你是跟着金家的公子来兴庆的,你之前不是一直头疼药材的事儿吗,可以跟金家谈谈。” 纪云舒眼前一亮:“他们家是肃州最大的药材商,如果能合作,那我以后就不用为这事发愁了。” 不过很快她就觉得自己高兴的太快了:“这事儿得你动手之后吧,他家到底在肃州地界上,怕是不敢做这个出头鸟。” 赵慎提醒她:“先不谈以后的供应,就算他愿意合作,现在手上怕是也没多少存货了,你可以想办法查查经他手送到漠北的那些,具体都送到了哪里?” 纪云舒蓦地看向他:“你想打漠北人的主意?” 赵慎唇角笑意温和:“你不是想囤积一批粮食和药材以备不时之需吗?且不说咱们手里那点钱是杯水车薪,就是真有钱,这天下的粮食和药材也是有数的,不是有钱就能买到。与其让漠北人囤积物资备战,何不取来自用?” 纪云舒:“……” 取来自用? 你是怎么把抢劫说的这么清新脱俗的? 赵慎见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满是不可置信,不解地问:“你觉得哪里不妥吗?” 纪云舒咳了一声连忙道:“妥,简直不能再妥了,这个主意我喜欢。” 赵慎轻笑了一声:“那就这么办吧,正好刘将军也在,他在这里多年,对肃州和漠北都了解,有什么事儿可以请他帮忙。” “什么事儿需要我帮忙?” 两人正说着,刘启走了进来,正好听到这一句,便笑着问。 纪云舒起身行了一礼问:“刘叔叔怎么来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你该庆幸娶了我 纪云舒收回思绪问:“什么时候了?” “刚到亥时。” 纪云舒脑子里计算了一下时间和距离:“应该差不多了。” 她话音刚落,孤行便进来道:“有援兵来了。” 纪云舒问:“打的怎么样?伤亡大吗?” 孤行道:“咱们占据地利,我交代了不必硬拼,拖着就行,只是刚刚对方进攻猛了些,伤了几个。” 纪云舒点头:“受了伤的先去处理伤口,今晚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了。” 孤行问:“来支援的是?” 纪云舒道:“镇边军。” 孤行有些意外,边军的调动,可不是小事。 但他知道这次来肃州,皇上给了世子夫人很大的权限,所以也没有多问,出去处理事情了。 赵慎也很奇怪:“你怎么能调动的了镇边军?” 纪云舒对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皇上给了我一块令牌。” 赵慎愣了一下,他知道皇上虽然嘴上不说,心中其实是有些忌惮纪家的。 却没想到会这样信任纪云舒。 纪云舒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叹气道:“皇上虽然忌惮纪家,但他也清楚,纪家跟他血脉相连,不会背叛他。更重要的是,他希望你活着回去。” 皇上也是人,对从小被选为伴读陪他一起读书写字,倾力支持他的兄弟,也会有几分真心。 她觉得在皇上的心中,自己这个表妹恐怕都比不上赵慎重要。 那块金牌与其说是给她的,不如说是给赵慎的。 赵慎突然笑了笑:“今日我从这间屋子走出去,真的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现在看来,是我命不该绝。” 纪云舒也笑了:“可不是,你该庆幸娶了我。” 两人说笑间,外面的打斗声渐渐停了下来。 不一会儿,银叶带着一个身穿甲胄的男子走了进来。 “夫人,这是刘启将军。” 纪云舒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行礼:“见过将军,怎么敢劳动将军亲自来。” 皇上给她的那块令牌可以调动周边所有的军队,但纪云舒考虑到肃州本地的驻军可能跟那些人一样,便选择了从驻扎在兴庆不远的边军。 结果也确实如她所料,本地驻军直接听命于那些人,包围了他们。 但刘启,可是肃州这一带镇边军的将领,正三品的镇西将军。 刘启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身形魁梧,一把络腮胡子,看着就很有武将的威风。 他笑道:“不敢受夫人的礼,这位姑娘突然拿着皇上的令牌前来,我怕这边出了什么大事,所以才亲自前来。” 他看着粗鲁,心思却细腻,银叶拿了令牌调兵,却没有透露半点身份信息。 刘启亲自前来一是担心真的有大事,二是怕有什么诈,自己也好临时应变。 现在,驻军攻打肃州知府的府邸算不算大事他不知道。 屋子里的这一对男女,却让他有些看不出个究竟。 男的有点弱不禁风,但显然是个练家子,还受了重伤。 女的,长得便不像什么正经人家的姑娘,但看言行举止,又落落大方。 他心中不由纳闷,这到底是哪家的夫人啊? 京城能上得了台面的人物,他大多也都见过,这两人却全然没有印象。 纪云舒知他心中疑虑,对银叶使了个眼色,银叶立马退了出去。 等门关上,纪云舒才对刘启行了个晚辈礼:“刘叔叔,我是云舒。” 她让银叶去调动镇边军还有一个理由,就是刘启曾在她爹手下待过,跟她家的关系很好。 刘启的功夫不错,还教过小时候的纪云舒射箭。 是绝对能信得过的人。 “云……云舒?”刘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有些怀疑地道:“大将军家的云舒?” 他觉得自己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年纪,大将军的女儿长这个样子吗? 纪云舒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不好意思道:“这不是出门在外,为了方便嘛。我用自己的脸容易被认出来,到时候说不定会给爹爹惹什么麻烦。” 刘启:“……” 你也知道自己出来会惹麻烦啊。 不过想到那块金牌令箭,他也没有责备小姑娘胡闹,而是神色凝重地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纪云舒只好将事情从头说了一遍。 刘启听完,面色也沉了下来:“你是说这肃州知州私通漠北人,还给他们提供兵器?” 他是镇边军的将领,常年跟漠北人打仗,手下不知有多少人死在漠北人手里,现在发现漠北人的兵器竟然是自己人提供的,心里怎么能不恨? 纪云舒道:“目前看来是这样,但这事还需要查,朝廷对兵器的管控向来严格,不管他们是怎么得到的,这背后的事情都不简单。” 最初的震惊过后,刘启很快冷静下来:“连驻军都能调动,那些人怕不是想造反?这里不安全,我立刻派人送你回京。” 纪云舒摇头:“多谢刘叔叔关心,只是肃州知府周庆邦死了,那些人还潜伏在暗处,就算不能抓到幕后主使,也得等新任肃州知府平稳上任。” “可你一个小姑娘……” 刘启当然知道肃州这个时候缺一个主事的人,但纪云舒一个小姑娘,能料理的来这些? 而且她似乎已经嫁了人,扮成这副样子长时间留在外面,夫家没意见吗? 纪云舒指了指床上的赵慎道:“他才是皇上派来处理此事的人,刘叔叔放心,时候到了我自会回去的,只是在离开之前,还真的要麻烦您护着了。” 她始终没有说出赵慎的身份,但刘启也不是没脑子的人,肃州这事显然不简单,皇上私下派来的必然是心腹中的心腹。 而纪云舒手里还有皇上的令牌。 他爽朗的笑道:“这算什么麻烦,你对肃州不熟,有什么事儿尽管跟我说。是我该感谢你,若不是你发现,肃州这边不定什么时候给我捅刀子呢。” 他们镇守边关,肃州知府却通敌,平常时候还好说,若遇上战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见时候不早,刘启和纪云舒又聊了几句就告辞了。 离去前忍不住瞅了赵慎几眼,都这个时候了,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他记得纪家这侄女嫁的是长兴侯府的世子,听说那孩子是个残废来着。 估计那方面也不太行,纪侄女这样,也不算过分……吧。 而且这也不是他一个外四路的叔叔该管的。 就当不知道好了。 这么想着,刘将军果断转身离开了。 银叶进来将自己去镇边军调兵的经过说了一遍,又将金牌还给了纪云舒。 纪云舒知道她一刻都没有停歇地从肃州到镇边军的驻地跑了一个来回,便让她快去休息。 等屋里没有人了,赵慎才问:“刘将军是从你父亲手下出来的,听说跟你们纪家关系极好,也算是自家人了,你怎么不告诉他我的身份?” 第一百一十章 哪里跑出来的祸害? 赵慎见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腿上,点头道:“嗯,听你的。” 纪云舒:“……” 总觉得这人哪里不太对劲。 一顿饭的工夫,外面的打斗声渐渐停了下来。 孤行再次进来的时候,脸色冷凝:“有人要见世子和夫人。” 纪云舒看向赵慎,他刚刚说有人要进来,还真有人来了。 “什么人?不会是脑子有什么毛病吧?不趁现在人多势众将我们杀了,见我们做什么?” 赵慎笑道:“当然是来确定我们的身份,看来这次来的是个挺有分量的人。” 孤行不知道这对夫妻到底在打什么算盘,只能说出自己的顾虑:“对方现在虽然人数占优势,但一时攻不进来,若是将人放进来……” 赵慎道:“只放一人进来,没这个胆子,就不必跟他说废话了。” 他也想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暗地里交了这么多年手,他也不过是拔掉了一颗又一颗随时可以替换的棋子。 能调动军队的人,应该不是周庆邦之流。 孤行有些迟疑,世子受了伤,夫人和她身边的那个丫鬟的功夫并不足以抵抗顶尖高手。 纪云舒看出了他的顾虑道:“不用担心,这人自视甚高,不会趁机偷袭。” 孤行不解:“夫人怎么知道?” 纪云舒笑道:“我若是他,带了这么多人,肯定直接杀人,他却不急不忙的,还要来见我们,这不是吃饱了撑的?” 见孤行还是不放心,她又道:“我身上有保命的东西,他若敢偷袭,死的不一定是谁呢。” 孤行这才想起今日自己来的时候,听到的那声巨响,以及院子里那些杀手被炸的血肉四溅的样子。 他蓦地发现确实是自己想多了。 孤行出去不一会儿,就带了一个人进来。 来人一身黑衣,身形挺拔,面上戴着一张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进来后也不急于说什么,而是仔细地打量着赵慎和纪云舒。 这两人一个顶着潮青的脸,一个顶着歌姬烟岚的脸,十分坦然的任他看。 良久,黑衣人开口道:“两位没什么想问的吗?” 纪云舒也打量着他,嘴角勾了勾道:“有啊,你是谁?叫什么名字?年方几何?可曾婚配?高堂在否?” 黑衣人面具下的嘴角抽了抽:“我若问同样的问题,姑娘可愿回答?” 纪云舒耸了耸肩道:“是你让我问的啊,而且我们可没有戴面具。” 她说着转头问赵慎:“你认不认识他?” 赵慎眼底闪过笑意:“他戴着面具我认不出来,为什么这么问?” 纪云舒理所当然道:“他戴着面具啊,如果不认识,有什么必要遮脸呢?” 黑衣人眸光微闪:“姑娘与其想这个,不如说说今日打算如何脱险?” 纪云舒轻笑:“我还以为你会直接让我留遗言呢。” “怎么会?我原本以为胜券在握,来了之后才知道,那群蠢货竟然让姑娘的一个婢女在眼皮子底下溜了,可见夫人到了此刻,还能如此气定神闲,定然是足够的底气。” 纪云舒挑眉,她没有带银叶来周府,而是派她去了别的地方。 这一点连孤行都没有注意,没想到这个人竟然这样细心谨慎。 她眸光一转,摸了摸自己的脸道:“连我身边的婢女都查的这样仔细,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黑衣人似乎忍无可忍,突然对赵慎道:“世子,夫人这样你也不管管吗?” 纪云舒眯了眯眼,这人真知道他们的身份还是在试探? 赵慎屈膝靠在床边,闻言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什么世子?这屋里有鬼?” 黑衣人道:“大约是我看错了,公子和夫人很像我见过的一对夫妻。” 赵慎满不在乎道:“哦,我看你也很像我见过的一个人,要不你拿下面具让我看看?” 黑衣人笑的有些勉强:“公子说笑了。” 屋子里沉默下来,黑衣人见他们俩都气定神闲,没有一点着急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安。 虽然没有试探出什么,但他确定自己的判断。 不管付出多少代价,只要能将这两人杀死都是值得的。 他决定不再浪费时间。 他望着外面沉沉的夜幕道:“两位准备好了吗?” 纪云舒笑道:“这话应该我问公子才对。” “那我等着领教两位的手段,告辞。” 黑衣人说完话,转头走了出去。 纪云舒看着他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撇嘴:“所以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故意帮我们拖延时间吗?” “确定我们的身份,以及试探我们的底牌。” “那看来他已经有结果了,这样敏锐,也不知是哪里跑出来的祸害?你说今晚能不能弄死他?” 赵慎摇头:“有点身份的人,都不会以身犯险。” 纪云舒瞅着他浑身被包扎的伤口翻了个白眼道:“你说的对,咱们都是无名小卒。” 赵慎无奈:“这人能猜到我们的身份,肯定见过我们,以后总能把他揪出来。” 纪云舒摆手:“平安过了今晚再说吧。” 这次外面的攻势果然更猛了起来,甚至有不少杀手想要往里闯。 纪云舒打开窗户望外面,闻着空气中飘荡的血腥味,忍不住问:“你说他们图什么呢?” 死这么多的人,就为了杀他们。 “不喜欢可以不看。很多人都是随波逐流,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更遑论谈图什么。” 纪云舒确实不喜欢,但她是一定要看的。 只有看着这些,她才能不断地提醒自己,这不是在书里,这些人也不是纸片人。 他们流的血是真的,死了也是真的死了。 所以她不敢有任何的疏忽大意。 否则她也会死。 她发现死亡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生活在太平盛世的时候,她也知道自己会死,会出车祸意外,会得各种疾病,甚至会猝死。 可她从来都没有认真考虑过自己会死这件事。 但自从来了这个地方,知道有一个预定的结局等在那里,她就时时刻刻都在想,她什么都不做是不是会像书中那样死,她做错了什么是不是也会死? 在京城的时候,她偶尔也会恍惚觉得这可能就是一个梦,或许她醒来还会回到原来的世界。 可在这个夜里,亲眼看着这么多人死去。 她便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就是一个现实世界。 赵慎看着纪云舒望着外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有种错觉。 好像近在咫尺的人,远隔天涯。 他莫名不喜欢这种感觉,开口问:“打的差不多了,我们的援兵,什么时候到?” 第一百零九章 我们的身份可能暴露了 天色黯淡下来,屋内已经燃起了烛火。 赵慎的目光落在纪云舒的脸上。 她顶着一张令他陌生的脸,一双杏眸却是熟悉的模样。 乌黑透亮,漾着丝丝喜意。 他心中有很多的疑问,她为什么会来,是怎么找到他的? 可最终他只是温和地笑着道:“你看起来心情很好。” 自从知道赵慎失踪之后,纪云舒的心里始终绷着一根弦,直到现在,看着赵慎好好的活着,她才放松下来。 “我从京城跑到肃州,总算是找到你了,自然心情好。” 她趴在床边,两手托腮,神态轻松。 赵慎一愣,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之前自己被围杀的一幕。 腥风血雨中,他以为自己真的会死在这里。 可纪云舒却出现了。 现在想来,还像是在做梦一样。 “是啊,幸好你来了。” 纪云舒听了他的话,脸上忍不住绽开笑意。 她觉得跟赵慎相处,真的很舒服。 比如现在,他不会跟其他人一样煞风景地说什么你不该来,这里太危险云云。 她有些好奇地问:“你到底做了什么,让周庆邦这样不顾一切也要杀了你?” 赵慎也不隐瞒,语气轻缓道:“发现了他不仅给漠北提供粮食药物,还有兵器。” 这跟纪云舒知道的差不多。 “兵器的来源?” 拔出萝卜带出泥,想也知道这背后又是一个大案子。 赵慎摇头:“我主要是来查药材的,兵器这事是无意中发现的,想知道具体如何,还得接着往下查。” 纪云舒皱眉:“这么大的事,不用你查吧,你这伤得养些日子不说。连个官职都没有,名不正言不顺的。” 赵慎笑道:“放心,皇上会派其他人来查。” “这还差不多,朝廷这么多人,他要是什么都指着你,还做什么皇帝。” 赵慎无奈地道:“慎言。” 这话着实有些大逆不道,纪云舒吐了吐舌头没有反驳他。 两人说话间,白泠送了煎好的药进来。 纪云舒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那药汤怪异的苦涩味道,赵慎却眼都没眨,仰着脖子一口将药都喝了下去。 她忍不住塞了块桂花糖到他的嘴里。 赵慎口中浓烈的药味还没散,就被她猝不及防地塞了块糖。 一时哭笑不得。 这时候,孤行从外面进来回禀:“有人来了。” 纪云舒点头笑道:“大统领应该都安排好了吧?” 孤行看向赵慎,见他只是静静地躺着,没有说话的意思,便道:“我们虽然设了埋伏,但来的人似乎不一般。” 纪云舒挑眉:“怎么个不一般?” 孤行道:“在前面开路的,是肃州驻军。” 纪云舒留下确实是想钓鱼来着,没想到竟然能钓来这样的大鳄。 “肃州的驻军可以随意出兵?” “当然不行,但现在,肃州未必还是朝廷的肃州。” 孤行的脸色很难看,肃州不仅周庆邦这个知府私通漠北,就连武将也叛变了。 纪云舒笑道:“没这么夸张,他们不过是背地里谋算,明面上,肃州自然还是朝廷的。” 现在的形势实在不容乐观,孤行不知道她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去探查的人说他们来了有五百多人,咱们这点人,守不了多久。” 纪云舒诧异:“咱们不过几十人,用得着这样大的阵仗?” 孤行也觉得奇怪:“好像在忌惮什么。” 一直静静听着两人谈话的赵慎突然道:“不是忌惮,而是……我们的身份可能暴露了。” 纪云舒猛地看向他:“你说我们……都暴露了?” 赵慎道:“来人的目的很清楚,就是要让我们死在肃州。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为什么一定是因为我们的身份?难道就不能因为我们知道了他们的秘密?” “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该清理的东西他们应该都清理了,剩下的,可以推到周庆邦这个死人头上。有些秘密,之所以叫做秘密,就是因为见不了光,拿不到台面上,所以光是这一点,还没有让他们出动军队的地步。” “可我们的身份,也没有重要到这种地步吧?” 赵慎有些歉意地道:“我说的不是我们的真实身份,而是……有人意识到了,我是在暗处为皇上办事的那个人。” 纪云舒有些恍惚地听他缓缓地说着。 “这些年,我破坏了他们不少计划,还有前些日子阎王殿的覆灭,再加上这次,一旦我活着回去,他们这些年在肃州的经营就全都白费了。” “是因为我。” 听着他的话,孤行立马想到今日那人一交手就认出了自己是皇室暗卫。 皇家暗卫护着的人,自然举足轻重。 如果那些人真的下定决心要杀他们,五百多人足够将他们杀好几次了。 更不用说,这其中必然还有那些人精心培养的杀手。 “既然如此,一会儿我先带人突围,世子和夫人一定得活着离开。” 纪云舒笑道:“先看看情况吧,尽量想办法拖时间,不必拼命。” 赵慎道:“看来夫人早有安排。” “我又不傻,留在这里等人杀吗?就是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赵慎对孤行道:“那就等着吧,如果有人要进来,尽管放进来。” 孤行见两人都胸有成竹,心里也安定了下来。 他退出去后,纪云舒问赵慎:“这么相信我?不问问我安排的后手是什么吗?” 赵慎躺着没动,眼睛却一直看着纪云舒:“如果连你都不能相信,我还能信谁呢?” 这种时候能得到别人性命交托的信任,当然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纪云舒趴在床边笑盈盈地看着他道:“果然吃了糖嘴会变甜,看来以后应该多给你吃点糖。” 赵慎眸光温柔地看着她:“看来夫人确实很有信心,那我就等着看好戏了。” 外面很快传来打斗声,白泠也正好从厨房端了晚膳来。 是白粥和几样小菜。 白泠解释道:“今日府里一团乱,厨房也没人管,就让人随便做了点,世子和夫人将就着吃点吧。” “已经很不错了。” 纪云舒今日就没有好好吃饭,早就饿了,她给赵慎盛了一碗白粥,想要喂他。 赵慎却坐了起来:“我自己来吧。” 纪云舒见他虽然受了伤,双腿却可以自由动弹的样子,跟在京城行动都要惊蛰抱着的样子,完全不同。 “你的身份若是真的暴露了,以后就别装残废了。” 第一百零八章 我应该早点来的 孤行苦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他一直护在皇上身边,不出来走这一遭,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小小的肃州知府,竟这样胆大包天。 路彦霖的目光在几人身上转了一圈,终于确定,这个等级不低的皇家暗卫,对那女人的恭敬是真的。 他忍不住问纪云舒:“你到底是谁?” 纪云舒好整以暇地道:“问别人之前不应该先好好介绍一下自己么?” 路彦霖道:“我这样的小人物,不值一提,姑娘是皇上的人?” 纪云舒摸着下巴道:“不回答我的问题还想套我的话,你这样可不厚道。” 路彦霖发现跟这个女人绕圈子毫无用处,心下有些着急,又笑道:“能让皇家暗卫亲自护卫,姑娘的身份必然不一般,这城里还有我们的人,我一个无名小卒,死不足惜,姑娘真打算死在这里吗?” 纪云舒道:“我若说不想死在这里,难不成你会帮我?” “你放我离开,我可以帮你。” 纪云舒打量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你中的毒解了么?就敢背叛你的主子?” 路彦霖眼神突然一变:“你知道什么?” 纪云舒笑道:“你不会以为我是头一天跟你们打交道了吧?说实话,比起那些被抓到就自尽的杀手,你还挺让我失望的。” 其实不难理解,虽然一样都是做杀人害人的勾当,但杀手每次出任务都要做好自己可能会死的准备。 路彦霖这一类人就不一样了,花十几年的时间潜伏在一个人身边,哪怕心底清楚自己被发现了会死,心智也远远没有那么坚定。 路彦霖冷笑:“你觉得我落在你手里就该跟那些杀手一样自尽?凭什么?” 纪云舒摇了摇头:“这话你不该来问我,你想活也可以,说说你知道些什么吧。” 路彦霖沉默下来。 孤行有些着急:“咱们得离开了。” 若只是他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 但这小姑奶奶,但凡破点皮,皇上和太后都不会饶了他。 纪云舒道:“着什么急,你难道不想知道来的是什么人吗?” 孤行:“我只想您好好活着。” “你不是很厉害吗?连这点信心都没有?何况咱们离开又能去哪里呢?” 这可是对方经营了多年的地方,他们人生地不熟,在这里和去外面,差别真的不大。 这里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一旦打起来,不会殃及无辜。 孤行算是看明白了,这位刚刚才经历围杀,半点害怕都没有,还打算拿自己当诱饵,再钓几条鱼上来。 路彦霖也反应了过来,他匪夷所思地问:“你故意留在这里,想引那些人出来?你这点人,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纪云舒斜了他一眼:“你有功夫关心我,不如好好想想自己,反正我就算死在这里,也一定会先杀了你。” 她对孤行吩咐道:“你现在就让人去审他,如果不肯说,就让他去死吧。” 纪云舒说完这话,转身让人将赵慎扶到了房间里。 她也跟着进了屋,这才发现周氏夫妇已经中毒死了。 白泠检查了一下两人道:“是中的同一种毒。” 纪云舒点头,让人将尸体抬出去先好好放着。 两个暗卫手脚利落地将尸体抬了出去。 纪云舒这才走到床边,见被放在床上的赵慎还没有醒,便问:“世子怎么样了?” 白泠的眉头蹙了起来:“世子伤的很重,外伤都已经处理好了,内伤却得好好养一些日子。” 纪云舒叹了口气:“人活着就好。” 白泠觉得她这话有些奇怪,不过这些日子她也担心世子已经死了,夫人白跑一趟,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 孤行见纪云舒执意要留下钓鱼,只好让人将这个主院守好。 自己亲自去审路彦霖。 路彦霖跟着周庆邦养尊处优了十多年,连死的勇气都没有,自然也扛不住重刑,不过片刻的功夫就招了。 纪云舒守在赵慎的床前,听孤行回禀:“他说他和妹妹相依为命长大,妹妹跟周庆邦订有婚约,却在周庆邦中举之后病逝了,那时候突然有人找上他。” “一开始只是让他去挑拨周庆邦和秦氏的关系,后来周庆邦被调到了肃州。这里地处边境,挨着漠北,将大夏的东西送去漠北,便能获得几倍的利,他便做起了这门生意,以至于胆子越来越大。” 纪云舒听着他的话,思索片刻:“不对,他肯定不只做了这些,不过现在这些不是最要紧的,问问他昨日进城的是什么人?给周庆邦送了什么信?” 孤行望了望外面的天色道:“可能来不及了。” 时候已经不早了,那些人要行动,应该就是今晚。 纪云舒也向外面望去,夕阳已经沉了下去,西边一片橙红色,亮的有些晃眼。 已经入了秋,天黑的早。 纪云舒知道很快夜晚就会降临。 “放心,来得及的。” 孤行不知道纪云舒为什么这样笃定,不过还是听话地转身出去了。 一开始,他确实觉得这是一趟苦差事,皇上让他无论如何都要护好人,可这位却着实不是一个省心的主。 从隐藏身份伪装成歌姬出京,就让他操碎了心。 金尊玉贵的大小姐知道歌姬是什么样子吗? 他没想到的是,纪云舒竟然在金家那位公子的指导下装的像模像样。 来了肃州之后,更是雷厉风行,不过一日,就住进了知府大人的府邸。 更让他惊讶的是,她还真的在这里找到了世子。 他们到兴庆才几天? 现在回想她来肃州之前搜集的那些信息,分明一开始就猜到世子的失踪跟周知府有关。 孤行是暗卫出身,他不在乎男女,只在乎跟的人有没有本事。 就凭纪云舒能在这么大一个兴庆府找到人,他就愿意听她的。 孤行离开之后,纪云舒再次陷入了沉思。 她突然听到耳边有人问:“你还安排了什么后手?” 纪云舒顺着声音看去,才发现赵慎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 一双漆黑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她笑道:“你总算醒了,可觉得哪里不舒服?” 赵慎动了一下身子,蹙眉道:“浑身疼。” “这个就没办法了,白泠说你伤的太重,尤其是内伤,要养些日子才能好。” 纪云舒有些愧疚,“我应该早点来的。” 之前的伤是没办法,但今日她若是能早点来,赵慎就不会伤这么重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周庆邦就那么死了,而路彦霖竟然青天白日的带着杀手在知府大人的府邸行凶。 第一百零七章 你今日注定要死在这里 伸手推开门,外面天光正亮。 赵慎在密室里待久了,颇有些不适应,抬手挡了挡刺目的光。 然后他看到一个人正站在门口。 赵慎淡声道:“路彦霖?” 疑问的语气,却莫名笃定。 路彦霖来了有些时候了,他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将里面几人的话都听的一清二楚。 他的脸色苍白的像是生了一场大病,看向赵慎的时候,露出几分没来得及收敛的怨恨:“你自己走出来,看来是准备好送死了。” 赵慎的目光在院墙四周转了一圈:“阎王殿的杀手?你家主子倒是当真看的起我。” “你这样的高手,谁敢掉以轻心呢?” 路彦霖见他神色淡然,没有任何的意外,心中蓦地升起一股不安。 只要一想到这个人那日单枪匹马从几十名高手的围攻之下脱身,他就觉得不寒而栗。 好在他今日准备充分。 赵慎点头:“那就动手吧。” 对他来说,拖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那日事发突然,之后他被周夫人救了,便一直被困在那个密室里。 周庆邦不是个蠢人,这些日子他虽然没有搜自家的府邸,周府也密不透风,连周夫人都没有办法递消息出去。 当然赵慎知道二人夫妻关系不好,便没有让周夫人冒那个险。 所以,没有人知道他在这里,也不会有人来救他。 赵慎果断地对路彦霖出手。 路彦霖虽然从一开始就是在利用周庆邦,但十几年的相处,很难说真的没有一点感情。 他没有走进去亲眼看着周氏夫妇身死,此刻心中却并不好受。 几乎在赵慎出手的瞬间,他也挥出了手中的匕首。 不过眨眼间,两人已经过了招。 院子已经被路彦霖的人团团围住,但没有他的命令,那些人都一动不动地观战。 赵慎重伤未愈,本就勉强,所以招式格外凌厉。 片刻后他拼着自己被刺中一刀,打了路彦霖一掌。 路彦霖退开几步,抬手抹掉唇角的血迹:“确实厉害,不过你今日注定要死在这里了。” 他挥了挥手,围着院子的人立马蜂拥而入,朝赵慎扑去。 此时,周府偏远的院落里,白泠望着主院的方向道:“似乎打起来了。” 纪云舒也朝那边望了过去,大白天的,府里却异常的安静,她住的这个地方离主院很远,却还是能隐隐听到那边的打斗声。 “不太对劲,我先去看看,你发信号,让孤行尽快带人来。” 纪云舒丢下这一句,就飞快地跑了出去。 她有种十分不好的感觉,好像慢一步,就会失去什么。 路彦霖将人都放在了主院,以至于纪云舒路上一个人都没有碰到。 而越靠近主院,打斗声也越大,她甚至能闻到空气中飘荡着一股血腥味。 会是赵慎吗? 纪云舒只觉得自己心跳飞速,终于跨过那道院门的时候,看到了让她心惊的一幕。 院子里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具尸体,还有十几人在围攻一个男子。 那人一身黑衣,看不出受了多少伤,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一双眼睛却透着嗜血的寒芒,哪怕步伐已经不稳,手起刀落间,依旧招式狠辣,没有丝毫的迟缓。 这是不要命的打法。 如果不是看到那张潮青的脸,纪云舒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人会是赵慎。 那个一贯坐在轮椅上温文尔雅的贵公子。 总是一身月白长袍在树下看书,对她笑意温和的侯府世子。 跟眼前这个仿佛要将所有人拉着一起下地狱的人,截然不同。 可看着这一幕,纪云舒却觉得自己的心像是失控了一般在胸腔跃动。 眼看着赵慎要撑不住,她从地上捡了把刀冲进了乱战的人群中,一刀砍在了一个偷袭赵慎的人身上。 前世今生,纪云舒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景,心中恍惚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温热的血溅在她的脸上,她立马清醒过来,将赵慎护在身后,紧紧握着手中的刀,沉稳应敌。 自从来到这里以后,不间断的练武终于派上了用场。 但这些人是阎王殿的杀手,杀人还是比她更熟练拿手。 所以纪云舒并没有打算硬拼。 她趁挥刀的空隙,朝着几个杀手聚集而来的方向,使劲丢出一枚出发前一尘给她的新发明。 然后拉着赵慎飞快往后退去。 只听轰隆一声,院子里宛若响起一声炸雷,四五个人在眨眼间被炸的血肉横飞。 路彦霖站在一旁,没有被波及,只是在看清纪云舒的时候,冷笑道:“你果然是来找他的。” 纪云舒揽着摇摇欲坠的赵慎,见杀手们只是远远围着,不敢再上前,才看向路彦霖:“不然呢,来找你吗?” 路彦霖:“……现在整个兴庆府都在我的手里,你带着他逃不出去的,乖乖束手就擒,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纪云舒冲他扬了扬手中的黑色小球:“逃不出去我可以选择跟你同归于尽啊。我既然敢来这里,就不怕死,你呢?准备好去死了吗?” 路彦霖眼皮一跳,刚刚领会过她手中那东西的厉害,他当然不会以身犯险。 两方就这么僵持了起来。 这时候白泠从外面闯了进来,挡在门口的杀手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她抹了脖子。 她的轻功不错,边打边闪到了纪云舒面前,冲她点了点头。 纪云舒知道信号已经发出去了,援兵很快就会到,心里松了口气。 她看着已经力竭昏过去的赵慎对白泠道:“你先给他止血疗伤。” 白泠懂医术,身上还带着药,有她在,赵慎一定不会有事。 路彦霖见这两人旁若无人的救人,似乎全然不在乎还身处险境,心中涌上不好的预感。 果然,不一会儿,守在外面的人来报,说有人闯了进来。 路彦霖再顾不上犹豫,当机立断的朝纪云舒扑去。 纪云舒自知不是他的对手,正要将手中的东西扔出去,突然有一个人闪了进来。 是孤行。 他总算是带着人及时赶到了。 交手不过片刻,路彦霖就败下阵来。 剩下的几个杀手在被俘之前就全部自尽。 只有路彦霖被卸了胳膊扔在了地上。 他显然身份不一般,简单的交手就认出了孤行的身份:“皇家暗卫?” 孤行没有搭理他,而是走到纪云舒身边恭敬道:“昨夜有一批来历不明的人进了兴庆府,还给知府周大人送了封信,恐怕是他们的同伙,咱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纪云舒笑道:“还有人?这些人这样嚣张,是完全不将你家主子放在眼里啊。”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些人却完全没有把皇帝陛下当回事。 第一百零六章 真相竟是这样可笑 “我不清楚,这些年,你自己冷待我也就罢了,还让路彦霖对我冷嘲热讽,你今日倒是说个清楚,我做错了什么?” 周庆邦冷声道:“事已至此,那我们就说个明白,彦霖是绮儿的哥哥,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了吧。” 秦氏更觉莫名其妙:“绮儿是谁?你的姘头?” 周庆邦怒不可遏:“秦氏,我没想到你这样恶毒,害死了她,还这样侮辱她。” 他第一次露出这样愤怒的样子,饶是秦氏这样伶俐的人,也用了一会儿时间,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你认为我害死了一个叫绮儿的人,所以这些年这样对我?” 周庆邦被她这云淡风轻的语气激怒:“你害死了她,我却让你多活了这么久,是你赚了。” 秦氏跟丈夫婚后,也曾有一段恩爱的日子,可路彦霖出现后,一切都变了。 她一直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总算是从周庆邦的话中窥探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不管你信不信,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绮儿是谁,也没有害过她。你到底为什么觉得我会害她?” “她是我的未婚妻,我答应她中举后会娶她,可我中举后,你父亲看上了我,要将你许配给我,我一开始明明拒绝了,她却死了,你敢说不是你们秦家做的?” 秦氏回想当年自己定亲的过程,一开始似乎确实听父亲很遗憾地说周庆邦有个未婚妻,拒绝了婚事。 只是后来他的未婚妻去世了,才又跟她定下了婚事。 她从来都没有打听过那未婚妻是谁,更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现在看来,周庆邦竟然将一切安在了自己和秦家头上。 这些年,她想过无数的可能,却没想到真相竟是这样可笑。 “我们秦家,簪缨世族,累世清贵,你觉得我们家的姑娘是嫁不出去吗?会为了与你结亲背上一条人命?” 她笑的流出了眼泪,声音却如金玉相撞般清脆,“你也配?” 周庆邦看着她那一张挂着泪珠的笑脸,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中有什么东西在缓慢地坍塌。 他很清楚,到了这个时候,秦氏没有必要说谎。 可这么多年,真的是他错怪了她吗? 他想要说什么,却觉得胸口一痛,一口血便吐了出来。 他眼前发晕,却见秦氏脸上丝毫没有意外的表情。 “你……你做了什么?” 他一手扶着椅子滑坐到了地上。 “为了一个谎言,你把自己弄到这个地步,亲自向我证明了,我父亲的眼光确实不好。嫁给你,是我的命,我认了。” 秦氏走到香炉前,将一杯茶泼了进去,然后对着周庆邦道:“今日,我跟你一起死。” 然后她一动佛前的烛台,打开了密室的门。 短短的几步路,似乎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她的身子顺着桌案滑了下去。 赵慎出来的时候,她清冷的脸上有一种超脱生死的释然:“你走吧。” 赵慎一看两人这个样子,就知道秦氏做了什么。 他连忙走到秦氏面前道:“不必这样,你救了我,我可以保你一命。解药。” 秦氏摇头:“不必了,我等这一日已经很久了。这药是我从西域的商人手里买的,没有解药。” 她说话的气息十分微弱,身体里的生机在肉眼可见的流逝。 周庆邦总算见到了自己翻遍全城也要找到的人。 可现在他浑身没有一点力气的地倒在地上。 对方看着他的眸光冷厉,仿佛是看死人一般。 他知道,只要自己敢发出一点声响,这个人就能立马要了他的命。 而现在这个时候,他也没有心思再做什么了。 他看着秦氏奄奄一息的模样,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悲恸。 他指了指自己的头顶道:“有人来了,你逃不了的。” 赵慎并不意外,周庆邦突然搜府,他就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周庆邦继续道:“我们夫妻死在这里,他们正好可以把罪名按在你的身上。” 赵慎大概知道他的意思了:“你想我做什么?” 周庆邦忍着胸口的剧痛费劲地喘息着道:“救我的孩子,我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室内一片寂静,他这句话虽然声音很轻,却很清晰地落在了在场两个人的耳朵里。 秦氏蓦地轻笑出声,讥讽道:“我还以为你巴不得自己断子绝孙呢。” 周庆邦没有理会她的嘲讽,一双眼睛只是盯着赵慎。 赵慎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秦氏没有再出声。 赵慎知道她恨周庆邦,但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死。 他爽快地点头:“可以,你签和离书,孩子我会送回秦家。” 他说话间,已经去书案前利落地写了一封和离书拿给周庆邦。 周庆邦签了自己的名字,摁了手印,告诉赵慎一个地址。 “我将自己做的事情,都记录下来藏在了那里,你若是有本事逃出生天,就自己去拿吧。”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何况周庆邦似乎本就有所准备。 赵慎并不怕他会欺骗自己。 见周庆邦还能喘气,他又问:“周大人可否说说为什么要做那些?” 周庆邦出身寒门,起点却不算低,科举出身,还是秦家的女婿。 如今才不过四十来岁,就已经是一州知府。 他若是好好做官,必然前途无量。 周庆邦闻言有些恍惚,为什么呢? “我们夫妻刚刚的话你不是都听到了吗?一开始,我觉得自己幸运,中了举,死了未婚妻,却娶了秦家的女儿。直到有一日,路彦霖出现了,他告诉我绮儿是秦家人害死的,我竟就那么信了。” “他一步步的挑唆我恨秦氏,报仇,然后说自己要做一些生意,我便利用职务之便,给他大开方便之门,后来我才知道他做的生意是给漠北送东西。” “那时候想和他断绝关系已经没有用了,这些年他经常出入府衙,整个肃州没有人不知道他是我的至交好友。而且他告诉我,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绮儿报仇,凭我们的能力,根本无法扳倒秦家,但将通敌叛国的罪名扣到秦氏的头上,却并非办不到。” “我那时候鬼迷了心窍一般,觉得只要能扳倒秦家,做什么都愿意……” 赵慎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 他看着已经绝了气息的秦氏,有些庆幸她比周庆邦早闻了一会儿那香。 否则听到这番话,怕是死都无法安心。 他迈步往外走去。 身后,周庆邦的声音气若游丝:“你要小心路彦霖……还有他身后的人……” 第一百零五章 我一定会将她活着带回去 周庆邦看着他笑的停不下来的样子,心头的烦闷一股脑的涌了上来:“那你呢,你又为什么不提搜查我的后院?” 路彦霖的笑终于停了下来。 两人对视半晌,在那剑拔弩张的气氛就要一触即发的时候,外面突然有管事来回。 “老爷,有人送了一封信来。” 周庆邦眉头皱了起来:“什么信?” 管事进来将信放在周庆邦面前的书桌上,回禀道:“老爷之前交代过,有这个标记的信要立马交给您。” 周庆邦垂眸看过去,便见信封的右下角,画了一柄小小的刀。 他拿起信打开看完,脸色不由变了。 路彦霖见他如此,也顾不得其他,开口问:“怎么了?” 周庆邦将手中的信递给他:“上头来人了,你不知道吗?” 路彦霖一目十行地将信看完:“没有人通知过我,说会配合我们竭尽全力将那人找出来留在兴庆。这样重视,看来那人的身份不简单。” 周庆邦闭了闭眼:“能被派来肃州,会是什么简单的人,咱们那些事,朝廷恐怕已经知道了。” 路彦霖冷笑:“你后悔了?不嫌太晚了吗?” 周庆邦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理会他的嘲讽。 路彦霖又将那封简短的信看了一遍:“都这个时候了,就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这些日子,咱们将所有的证据和线索都清理干净了,只要能不知不觉地将那人杀掉,就没人能查到咱们头上来。” 周庆邦却没有他这么乐观:“如果真是什么重要的人,就这么没了踪影,派他来的人怎么会善罢甘休?” 他没敢说,如果是朝廷,是皇上派来的人呢? 死了这一个还会有下一个。 路彦霖盯着他道:“你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周庆邦也回视着他:“什么意思都不重要了,这次如果真的逃不过,那我欠你的,也算能还清了。” 他说完这话,也不管路彦霖什么反应,就扬声将管事的叫进来:“将府衙封锁,一寸一寸给我搜。” 管事的知道自家老爷这些日子找的人一直没找到,一听这话立马就明白了,只是有些迟疑地问:“后院也搜吗?” 他们家老夫人去的早,大人又不是那贪恋女色的,除了昨日带回来的那个歌姬,整个后院只住着夫人一个主子。 周庆邦顿了顿,还是道:“搜。” 管事心下诧异,大人这样子,竟像是怀疑夫人。 他面上没敢露出任何情绪,应了一声便退出去了。 纪云舒和白泠住的比较偏,但因为一直在关注府中的动静,一听到周庆邦搜府,便明白了他的用意。 白泠有些着急:“看样子周知府也怀疑世子就藏在这府里。” 纪云舒坐在一把椅子里,手指下意识地轻轻敲击了下桌面,面色沉静道:“兴庆府就这么大,当所有的地方都找过了,剩下的这个,再怎么不可能,也不得不怀疑。” 白泠有些紧张道:“那咱们怎么办?” 纪云舒听着外面喧喧嚷嚷的声音,突然笑了一下:“别害怕,周庆邦应该比我们更害怕。我只怕找不到赵慎,只要他真的在这里,我一定会将他活着带回去。” 白泠看着自家主子镇定自若的模样,心突然就安定了下来。 “那咱们,就什么都不做?” “先让他搜,我也想看看他能搜出个什么结果来。”纪云舒气定神闲地喝了口茶,“放心吧,我已经安排好了,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能全身而退。” 而此时的主院门口,秦氏的奶妈妈拦在门口,义愤填膺地对着想要带人进去搜查的管事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夫人住的院子,也轮得到你们放肆?” 管事满脸为难地解释:“您应该也听说了,前些日子咱们兴庆府走脱了一个盗匪,大人封锁了城门,这些日子将整个府城都翻遍了,也没找到人,这不是担心夫人的安全吗?” 奶妈妈被这话气的不轻:“你是说老爷怀疑夫人窝藏了盗匪?” “当然不是,老爷只是怕那盗匪藏在了咱们府里,毕竟其他地方都找过了,搜一搜,咱们也安心不是。” 奶妈妈还想说什么,秦氏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门口,冷声道:“想搜我的院子也行,让周庆邦亲自来。” 管事的对上秦氏那双冷凝的眸子,嘴边的话顿时咽了下去。 他心中不由暗暗叫苦,大人和夫人感情不和已经很长时间了,平日里两人井水不犯河水也就罢了,这种时候置气,难做的是他们这些下人。 他只得亲自去回禀大人。 秦氏见他离开,让奶娘守在门口,自己则回到了屋子里。 她环视了自己的屋子一圈,最后从自己梳妆盒子的最下面拿出一个小纸包。 她将纸包里的东西倒进香炉里,拿着香箸慢慢地将粉末压实。 周庆邦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的夫人如往常那般,静静地跪在佛前。 案几上的香炉里,清净淡雅的香烟袅袅升起,让人闻着格外安心。 他看了一会儿,才道:“我一直想知道,这些年你在佛前祈祷什么?” 秦氏道:“我出身富贵,婚姻顺遂,子女双全,没什么好祈祷的。” 周庆邦仿佛路彦霖上身一般,嗤笑道:“我们有多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你管这叫婚姻顺遂?” 秦氏眼皮都没有动一下:“你也没有跟别的女人好好说话,我就当你死了,也算过的顺遂。” 周庆邦:“……你这样盼着我死吗?” 秦氏道:“以前不,我以为你纵然没有将我当回事,可为这一方百姓兢兢业业,能称得上是个好官,可如今看来,你现在才死,当真是有些晚。” 周庆邦的面色抽动了一下:“看来,确实是你窝藏了那人。” 秦氏这才转头看向他:“所以,你也要杀了我灭口吗?” 周庆邦走到她的面前,认认真真地看着她:“你真的想要我死吗?” 秦氏定定地盯着他:“是你想要我死,你做那些抄家灭族的事情,我,还有我的孩子,都会跟你一起死,我也想知道,你到底为什么这样恨我?恨到宁愿断子绝孙,也要我们都跟你一起下地狱。” 周庆邦已经想不起上一次秦氏跟他说这样多的话,是什么时候了。 她那凝了寒霜一般的眸子,凌冽又锋利,好像势必要问出一个真相不可。 “为什么?你不是应该最清楚吗?” 第一百零四章 有没有可能,她是来找你的 周夫人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发现先走一步的丈夫竟然来了。 她的心头不自觉地跳了一下,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冷淡道:“有什么事吗?” 周庆邦看了她半晌,也没有从她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看出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只得开口道:“那个女人,我并没有想要将她收房的意思。” 周夫人一点都不意外地道:“我知道了。” 周庆邦见她完全没有想要跟自己沟通的样子,深吸一口气,又叮嘱了一句:“她可能有点问题,你离她远点。” 他说完就要走,却听一向对自己的事漠不关心的秦氏问:“有什么问题?” 周庆邦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才道:“我还没查清楚,但她是从京城来的。” 秦氏冷笑了一声:“果然自己心里有鬼的人,看谁都有问题。” 周庆邦:“……” 他什么都没说,走出了院子。 秦氏身边的大丫鬟劝她:“老爷难得来一趟,夫人何必这样甩脸子?” 秦氏看了她一眼道:“我累了,想休息会儿,你出去吧。” 丫鬟暗自咬了咬牙,对上她冷淡的目光,只能带着人出去了。 秦氏的房间里供着一尊佛像,等房间没人之后,她走到佛像面前,移动了一下佛前的烛台,供着佛像的墙缓缓移开,露出一间密室。 秦氏走进去,入口立马又变回了原样。 密室里,身形颀长的男子躺在一张窄小简易的床上,他听到动静,抬头看向秦氏。 如果纪云舒在这里,就能认出,这是易容成了潮青的赵慎。 秦氏在他的注视下,莫名有些局促,不过还是走到他的面前,将偷偷准备好的伤药放在了一旁的小案几上。 赵慎见她踌躇着想要说什么,却又迟迟不开口,于是道:“夫人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说。” 秦氏想了想还是道:“周庆邦昨晚带了一个女子回来。” 赵慎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跟自己说这个做什么。 秦氏只得又道:“那女子来自京城,周庆邦怀疑她有问题,所以我在想,有没有可能,她是来找你的。”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这话,赵慎脑海里首先想到的就是纪云舒。 但随即他就摇了摇头,想要将这个念头晃出自己的脑海。 他大概是疯了,才会觉得纪家人的掌上明珠,会为了自己离开京城,跑到这种地方冒险。 不过他还是神使鬼差地问:“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秦氏想了想道:“路彦霖大约是为了试探,羞辱了她一番,她闹腾着上吊了,不过一点事儿都没有。我去看了看,年纪不大,长得很漂亮。” 见赵慎没什么反应,她又补充了一句:“是男子会喜欢的那种漂亮。” 赵慎看了她一眼:“不见得吧,起码周大人应该就不会喜欢她。” 不然也不会觉得人有问题了。 秦氏冷淡的脸上浮出一点笑意,她突然觉得自己跟一个比她的儿子大不了多少的男子讨论这种事情很好笑。 “你这伤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周庆邦似乎找不到你誓不罢休,没有一刻放松搜查你,你到底做了什么?” 说到这个,赵慎看着她的目光中有些怜悯:“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秦氏觉得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被人这样看着了,她紧紧盯着赵慎问:“你活着离开,他是不是就会死?” 赵慎到现在都没有弄明白她为什么救自己,但显然这位周夫人对周庆邦的所为并不是一无所知。 甚至,她好像在等着事情败露的一日。 所以他只是略微迟疑了一瞬,就点了头。 秦氏唇边浮起一抹讥讽的笑意:“那就好。” 她转身往外走的时候,对赵慎道:“他在兴庆掘地三尺都没有找到你,可能很快就会怀疑到我这里了,你如果伤势无碍,还是早些离开吧。” 密室的门关上,秦氏悄无声息走到门边的时候,就见刚刚劝自己的丫鬟正探头探脑地往里张望。 看到她出来,连忙缩回了脖子,笑吟吟道:“夫人不是要休息吗?” 秦氏冷冷看了她一眼:“我做什么需要跟你说。” 丫鬟垂头道:“不敢。” 秦氏很早就知道这个丫头是周庆邦放在她身边的,为的就是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想到刚刚那个人看自己的怜悯眼神,她突然就不想这么虚与委蛇下去了。 直接叫了内院的管事,将人发卖了。 看着丫鬟被拉走时不可置信拼命求饶的样子,她心里突然觉得很痛快。 她的奶妈妈十分诧异。 虽然夫人看着跟以往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但自己一手照顾大的人,怎么可能不了解。 “夫人,您这是为了大人带回来的那个女人不高兴吗?” 秦氏忍不住笑出了声:“时至今日,你以为我还在意这个吗?” 不过等她笑完了,又道:“既然连你都这样想,那周庆邦说不准也会这样认为。” 奶妈妈看着她满是笑意的脸,心一突一突的跳:“您到底怎么了?” 秦氏望着外面的天,恍然道:“没什么,就是不想再这样过下去了。” 奶妈妈:“……您可别胡来。” 秦氏处置丫鬟的事情很快传到了书房。 周庆邦诧异地问管事:“那丫头做了什么?” 管事摇头:“说是劝了夫人两句,让她别总是给您脸色看。” 周庆邦默然片刻,摆了摆手让管事退下。 路彦霖正在一旁处理公务,见周庆邦听了内院的事心不在焉,便讥讽道:“怎么?觉得她是吃醋心情不好?” 周庆邦冷眼看他:“她对我是个什么态度,你不是最清楚吗?” “那可不见得,女人嘛,都喜欢口是心非,嘴上一套心里一套,她跟你同床共枕那么多年,怎么可能说断就断?” 周庆邦不耐烦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路彦霖看了他一眼,难得没有继续讥讽,而是认真道:“我觉得,她不对劲。” 秦氏是个什么人,这些年下来,他简直清楚的不能再清楚。 看起来柔弱,内心却十分坚韧。 周庆邦看向他。 路彦霖有些不自在的扭头看外面:“你心里也不是没有怀疑吧?你已经将整个兴庆翻了好几遍,为什么还找不到那个人?” “她一直待在后院没有出门,身边也没有离过人。何况……” “何况你总归是她的夫君,她有什么理由背叛你?”路彦霖笑的像是快要喘不上气,“你就是这样说服自己,按捺着没有搜查自家后院?” 第一百零三章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纪云舒眸光微动,周夫人这话听着像是在为她鸣不平,但细想想,更像是在挑拨离间。 路彦霖是周庆邦的好友,但纪云舒并不清楚这两人好到什么程度。 看样子周夫人很不喜欢路彦霖。 周庆邦还没有说话,走在后面的路彦霖已经笑了起来:“一个女人而已,谈什么折辱不折辱的,夫人这话言重了。” 周夫人到底顾着颜面,没有搭理他,而是对周庆邦道:“这么多年了,夫君身边也没个人伺候,确实不太妥当。我看这位姑娘就很好,既然已经带回来了,就收到房里吧。” 周庆邦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夫人:“你真这样觉得?” 周夫人语气清淡,听不出什么情绪:“自然。” “夫人如此贤惠大度,周兄真是好福气。” 路彦霖突然笑着插嘴道。 纪云舒觉得再亲密的朋友,插手人家夫妻之事,也有些过界了。 何况路彦霖这话比起夸赞,更像是讥讽。 这三人的关系,有点意思。 周庆邦看看周夫人,又扫了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纪云舒,突然就觉得没有了解释的必要。 他有些疲惫道:“那就按夫人的意思办吧。” 说完,他转身走了出去。 从始至终,连看都没有看纪云舒一眼。 走到路彦霖身边的时候,还将他拉着一起离开了。 路彦霖被他拉的有些踉跄,却还笑嘻嘻地在他耳边道:“恭喜大人,喜得佳人。” 周庆邦拽着他的手陡然发紧,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等两人离开了,周夫人才对纪云舒道:“以后路彦霖不会再对你做什么,你好好养着,别再做傻事了。” 她的神色平静淡定,没有一点为自己丈夫收女人的勉强。 纪云舒缩了缩身子,有些为难道:“夫人,我……” 周夫人以为她是不好意思面对自己,脸色柔和了一些:“我知道你身不由己,不用愧疚。” 谁知纪云舒咬了咬唇,突然鼓起勇气道:“夫人,我不想做妾,我以后给您为奴为婢,伺候您,行吗?” 周夫人愣了一下,看着她半晌才道:“这事儿回头再说,你先把身子养好吧。” 周夫人见她有人伺候,也没有多事地派人过来。 她走后,白泠坐在纪云舒床边嘀咕:“这三人怎么奇奇怪怪的?” 明明谁都能看出小姐是故意闹这一出的,上吊的人没有一点损伤,连嗓子都好好的,可愣是没有人提。 反而周夫人三言两语就要为自己的丈夫收女人。 纪云舒也在琢磨这三人的关系,闻言歪头问白泠:“你觉得哪里奇怪?” 白泠想了想道:“我虽然没有见过多少夫妻之间的相处,可周大人和夫人,好像很生疏。” 这一点纪云舒也发现了,尤其是周夫人,看着周庆邦的时候眼底的疏离简直不要太明显。 要知道这两人至少做了十几年的夫妻。 膝下有一双儿女。 “还有呢?” “周夫人看起来很讨厌那个路公子。”说起这个,白泠忍不住道,“他确实惹人厌,人家夫妻说话,他插什么嘴,听着阴阳怪气的,简直有病。” 岂止是讨厌,周夫人对路彦霖的厌恶几乎溢于言表。 纪云舒觉得她连看都不看路彦霖一眼。 最有意思的是路彦霖,连周庆邦夫妻之间的事也能插手,跟周庆邦的关系好的有些过了头,但他对周夫人的态度又有些奇怪。 白泠的话很贴切,就像是有病。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白泠不解道:“您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不,你说的很对,我想我这一步走对了。” “对什么对?您都要被人收房做小妾了。” 白泠觉得自己从没有这样心惊胆颤过。 她被指给纪云舒的时候,还想着伺候一个内宅的年轻夫人,应该没有什么麻烦事。 可现在她已经深刻的认识到,会不会有麻烦,要看人。 她的这位主子,真是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都能做出来。 纪云舒却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放心吧,周大人对我没那个意思,周夫人……或许是个突破口。” “突破口?她在后院,跟周大人的关系又不好,未必清楚那些事儿吧?” 纪云舒眯眼道:“你还记不记得昨日路公子说周大人洁身自好,身边除了夫人,没有别的女人,现在看来他对夫人也没什么感情,你说他洁身自好是为了谁?” 白泠恍然大悟般张大了嘴:“难不成……是为了路公子?难怪他跟周大人形影不离的,还对周夫人冷嘲热讽。” 纪云舒:“……” 怎么想到这里的? 细想想还挺像那么回事。 但她见过真正有猫腻的男人是什么样子。 周庆邦和路彦霖之间,不像是那种关系。 “不管怎么样,周夫人跟周大人夫妻关系不好,对我们来说是好事。她出身秦氏,兄长是御史,若是知道自己的夫君涉嫌通敌叛国,应该不会无动无衷。” 白泠回过神来:“您冒险来周府,就是为了这个。” “这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吗?皇上那些人一点有用信息都没有找到,兴庆府这么大,咱们总不能大海捞针吧。周夫人好歹是周庆邦的枕边人,说不准知道些什么呢?” 白泠觉得自家主子简直是异想天开:“您也说了,周夫人出身清贵,周大人做那些事,怎么会让她知道?” 纪云舒却道:“你不懂,有时候女人的直觉很厉害,而且周庆邦在……他失踪的当夜就封锁了兴庆城,紧接着就全城搜索,到现在连一具尸体都没有找到。那就说明,有很大可能人还活着,你说他一个重伤的人躲在哪里才能避开搜查?” 白泠觉得自己的心跳有点快:“您是说……周府?” 这是个很大胆的设想,但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难怪主子在知道那个阿湄的来历之后,就故意去招惹她,让她来找周知府告状。 分明是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要进周府,故意在惹对方怀疑。 纪云舒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原本我只是想了那么一下,毕竟就算藏在周府,他受了重伤也很难撑得住。但今日见了夫人,我又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她的嗅觉很好,在周夫人给她擦泪的时候,隐隐在帕子上闻到了药味儿。 虽然不清楚是什么药,但并没有听说周府有谁生了病。 第一百零二章 上个吊 纪云舒仿佛受了极大的屈辱,冷声道:“既然是大人要了我回来,那我就是大人的人,公子请自重。” “自重?” 路彦霖往前走了几步,到了纪云舒的面前,一手抬起她的下巴道,“烟岚姑娘,你怕是还没有弄清楚自己的处境,周大人不会收你,他会将你调教好了,再送给别人,就像阿湄一样。” 他边说边用手指摩挲着纪云舒的脸,白泠在一旁看的心惊肉跳,却一动都不敢动,生怕暴露了什么给纪云舒惹来麻烦。 纪云舒也没动,她只是用冷淡厌恶地眼神看着路彦霖。 路彦霖饶有趣味地看着她笑道:“你看不上阿湄是不是,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你会变得跟她一样?” 纪云舒淡淡道:“那又如何?” 路彦霖松手,当着纪云舒的面用帕子仔细擦了擦自己的手指:“不如何,我很想看看到那时候,你是否还能保持现在的傲气。” 纪云舒没有说话,路彦霖转身出去,出门的时候,又驻足回头道:“再会。” 等他离开有一会儿了,纪云舒才到椅子上坐下来。 白泠在她耳边小声问:“他是不是在怀疑咱们?” 纪云舒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就是因为怀疑,才将我们带回来啊。” 她知道那人在怀疑她的脸,但这张面具是潮青花了很大的功夫做的,真正薄如蝉翼,根本摸不出来。 白泠不解:“他到底想做什么呀?” 纪云舒喝着茶悠悠道:“还能做什么,试探呗,不用担心,只要咱们自己不露马脚,他就拿我没办法。” “可咱们也不能一直这么耗下去吧。” 被困在这个院子里,她们可什么都做不了。 纪云舒托着下巴笑眯眯道:“周知府这样小心谨慎,连金石从京城带回来的一个歌姬都如此不放心,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心虚?” “是啊,他这样心虚,怀疑我却又不直接杀掉我,显然也在顾忌着什么,比我更害怕节外生枝。 ” “好像确实是这样,您是想?” “他怕出事,那就搞点事出来。” 白泠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她就听纪云舒又道:“如果我确实是个沦落风尘的歌姬,受到刚刚那样的羞辱,会怎么样?” “不想活了?” 纪云舒点头:“我上个吊,看看情况。” 白泠:“……不至于吧,他们那样的人,又怎么会在乎一个歌姬的死活?” “我知道他们不会在乎歌姬的死活,但他们一定不想府上这个时候死人。何况把我带回来,又不过明路,我怎么能忍?” “过明路?您难不成还想见周夫人?这不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吗?” 白泠怎么想都觉得这事不靠谱,但纪云舒表示闲着也是闲着,不过是做个样子,又不是真死。 路彦霖回到周庆邦的书房,见周庆邦望着窗外知道在想什么,也没说话,自己坐在椅子上喝起了茶。 周庆邦将目光收回来问他:“怎么样?” 路彦霖摇头:“脸是真的,没看出什么不对。” 周庆邦没有说话。 路彦霖看着他那张不辨神色的脸问:“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先放着吧。” 路彦霖脸上又露出讥讽的笑:“看来还是不放心,不过就这么放着,不怕你夫人知道?” 周庆邦脸上露出警告的神色:“那个院子偏,我已经吩咐过下人了,你别多事。” “这么担心你夫人知道那些事啊,要不要把我杀了灭口呢?” 路彦霖笑嘻嘻道。 “阿霖……” 周庆邦有些痛苦的制止他道。 路彦霖哼了一声,没有再出声。 这时候,管事的急匆匆进来禀告:“大人,您昨晚带回来的那位姑娘,自尽了。” 周庆邦蓦地抬眼问:“怎么回事?” 管事的站在地上喘匀了气才回道:“路公子走后,那姑娘上了吊,好在她那丫鬟发现的及时。人没死。” 周庆邦皱着眉路彦霖:“你到底做了什么?” 路彦霖感受到他的不悦,冷笑道:“男人对女人能做什么?一个歌姬而已,死了拉出去埋了就是,做什么这样大惊小怪的?” 周庆邦被他气的说不出话,半晌才道:“你还嫌我的麻烦不够多吗?” 两人争执之间,管事的又道:“大人,伺候的人被吓到了,来回我的时候撞上了夫人那边的人,夫人应该知道了。” 随着这句话落下,两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周庆邦的怒气终于再也压不住:“你怎么不早说?我不是说了不让夫人知道,你们拿我的话当耳旁风吗?” 管事缩着脖子道:“这……是个意外。” 周庆邦被气的要死,路彦霖却心情很好的样子:“哎呀,这可怎么办?夫人知道了,不知道要怎么伤心难过呢?” 周庆邦冷冷扫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出去了。 路彦霖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晦暗,终于还是起身跟了上去。 纪云舒住的院子。 如她所愿,上吊的事情将周庆邦的夫人秦氏引了来。 秦氏长的非常漂亮,瓜子脸,柳叶眉,一双眼睛眸光清澈。 仪态端庄优雅,一看就知道出身不差。 纪云舒来之前就对周庆邦做了了解,知道秦氏出身书香门第,亲兄长是朝中的三品御史。 说起来,她跟另一位秦家姑娘还有过些交集。 秦氏的神色有些冷淡,却还是在白泠添油加醋说了路彦霖羞辱自己姑娘的事后,坐在床边对纪云舒说:“他就是那个性子,你不搭理就是了。年纪轻轻的,何必这样想不开呢?” 纪云舒见她面色冷凝,说话的时候露出一丝悲戚,不像是因为丈夫带了别的女人回来,倒像是……兔死狐悲。 她觉得自己有一日也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也就是说秦氏可能知道自己的丈夫做了什么,而且并不看好他。 纪云舒哭着道:“年纪轻又怎么样,不过是多受点罪,还不如早些死了干净。” 秦氏见她如此,不由拿帕子帮她擦眼泪:“别这样说,人生无常,也许有一天就……” “夫人。” 她的话说了一半,周庆邦便从外面走了进来:“夫人怎么来了?” 秦氏恢复了之前的冷淡神色:“我听说这里出了事,就过来看看,夫君既然将人带回来了,就该好好对她。路公子折辱她跟折辱夫君有什么区别?” 第一百零一章 我帮你试试那个女人 好在金石不是不知变通的人,虽然来之前没有预料到周知府会开口要人,但他清楚自己这个时候该怎么做。 所以只是迟疑了一瞬,他便脸上又堆起笑道:“对一个歌姬,谈什么情深义重,大人这是在故意笑话我了,大人若觉得她能入眼,就让她去伺候大人吧。” 周大人挑眉看着他,客气道:“这怎么好意思?” 金石连忙道:“能跟着大人,是她的福分。” 周大人点了头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就这么三言两语决定了纪云舒的去向。 饶是纪云舒知道这个世道女子活的艰难,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像物品一样被男人们相互转手,没有一点作为人的尊严。 接下来几个男人吃菜喝酒,一切都很平静。 离开的时候,金石只交代了一句:“以后好好伺候大人。” 然后就带着阿湄离开了。 周大人和他的同伴走在前面,纪云舒则被人扶上了随后跟来的一辆马车。 白泠跟着她来伺候,上了马车才放松了些,正要开口,就见纪云舒给她使了个眼色。 到嘴边的话就变成了:“姑娘,这里的天气比京城冷,您要不要加件衣裳?” 纪云舒摇头,语气有些惆怅道:“我不冷。” 白泠抱怨道:“金公子真是的,还说会一直对您好,这才多久,就将您送人了,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纪云舒叹了口气,轻声道:“也不是什么坏事,金家不过一介商贾,哪里比得上知府大人位高权重。” 白泠不知道纪云舒是怎么说出一个从四品的知府位高权重的,不过她还是很配合地道:“您说的是,只是在金公子那里,您努力一下说不准还能有个名分,可知府大人……” 纪云舒语气高傲道:“知府大人怎么了,不也是个男人?他既然开口要了我,想必是喜欢我的。” 两人就这样一路说着话,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发现竟然到了周府的后门。 纪云舒也不由诧异,这位周大人竟然真的将她带回家了。 她十分镇定地在管事的安排下住进了一个偏僻的院子。 见管事要离开,还问了一句:“大人呢?” 管事面上没什么表情,冷淡道:“你安分待着就是,大人的行踪也是你能打探的?” 说完转身就走了。 白泠想说什么,纪云舒拉了她一把道:“我累了,咱们梳洗了睡吧。” 她能看的出来,这个周大人并不是什么酒色之徒,看她的眼神有打量探究,却没有淫邪之意。 今晚不来,说明对她也没有那个意思。 这样也好,不然就只能先拿他开刀了。 而此时的周府书房。 刚刚为纪云舒赶车的车夫,正在向周庆邦禀告马车上纪云舒和白泠的谈话。 他身形挺直,耳力也好,将车中主仆二人并不高声的谈话听的一清二楚。 显然不是普通的车夫。 等他说完,周庆邦便挥挥手让人退下了。 书房里只剩了两个人的时候。 周庆邦才问今晚做陪客的路彦霖:“你怎么看?” 纪云舒猜的没错,路彦霖虽然不是什么官员,却是周庆邦的私交好友。 周庆邦的事情,几乎没有他不知道的。 他皱着眉头道:“京城来的,心气高点也正常,似乎没什么问题,金家就在兴庆府,上赶着巴结你还来不及,怎么敢出幺蛾子?会不会是咱们太谨慎了?” “我总觉得心里不安,这个节骨眼儿上,金石去了京城一趟,就只带回这么一个女人,阿湄还说,这女人身边的丫鬟似乎有身手。” 路彦霖道:“金石去京城不是去看生病的姐姐了吗?他在京城的时候也有人看着,那就是个浪荡子,成日不过吃喝嫖赌,并没做什么。” 周庆邦沉默了下来,在原地转了几圈才又道:“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对。那人跟凭空消失了一般,这都过去多久了,京城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动静?” “没动静不是好事吗?那人说不准是谁家豢养的暗卫死士,受了那么重的伤,说不准早就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路彦霖整个人都倚在椅子里,十分悠闲的模样,“你若实在不放心,我帮你去试试那个女人?” 周庆邦思量了片刻点头道:“你去试试吧,那女人虽然看着恭顺,但那一身气质,可不像是什么歌姬。” 路彦霖嗤笑:“是有些傲气,但这年头,家道中落沦落风尘的女子不知凡几,也不算稀奇。” 周庆邦叹了口气:“这倒是,咱们若是败了,我的妻女下场也不会比她好。” 路彦霖有些讥讽道:“怎么?不舍得?” 周庆邦没有说话,路彦霖笑了一声,起身出去了。 纪云舒的心理素质十分好,洗漱完见还没有人来,便安心睡下了。 一夜好眠,醒来见白泠眼底有些青,便知道她没有睡好,笑着道:“不用这么担心,既然来了,好吃好喝待着就是。” 白泠有些无奈,她怎么可能不担心。 长兴侯府的世子夫人不但扮做歌姬,还被男人转送,这若是让人知道了…… 她简直不敢想象后果。 这也就罢了,她们是来找世子的,世子若真出了事也就罢了,若是好好回来,以后会怎么看待夫人? 虽然夫人清清白白的,可谁会信? 夫人怎么就不明白,这世上没有男人会不在乎这个。 一想到这些,她就有些说不清楚,自己是希望世子好好的,还是希望他干脆别回来了。 其实细想想,夫人嫁入长兴侯府不过几个月,跟世子有什么深厚的感情。 与其后半辈子被自己的夫君瞧不上,还不如做寡妇呢。 当然她的这些盘算是不能说出口的,只是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周大人把您带回来也没个影儿,不知是怎么个章程。” 她话音落下,只听外面有男声笑道:“怎么?才来就这么耐不住?” 纪云舒抬头看去,见是昨晚那个跟周大人一起的男子,她记得姓路来着。 起身行了一礼:“见过路公子。” 路彦霖没有进来,靠着一扇门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见她虽然生的妩媚,却举止优雅,可见教养不差。 眸光闪了闪轻佻道:“想周兄了?想做他的妾?” 纪云舒拽紧了手中的帕子咬牙道:“妾自知出身低贱,不敢做此想。” 路彦霖似乎觉得她这副模样很有趣,欣赏了一会儿才道:“有自知之明就好,兴庆人人皆知周大人洁身自好,身边除了夫人,没有别的女人,你与其在他身上白费功夫,不如跟了我?” 第一百章赴宴 纪云舒将手中的账本合上,郑重地对金石承诺:“只要这件事能妥善解决,我保证金家不会受牵连。” 金家就在肃州,直接归兴庆府管辖。 知府想要拿捏这一家人,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不管出于什么样的考量,金石总归是赌上了整个家族在帮她。 金石松了口气:“多谢夫人。” 他一点都不怀疑纪云舒会做不到她的承诺,但也不是随便来一个人,就能让他心甘情愿的信服。 为了做戏,金石待到用了午膳才离开。 不过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有管事来跟纪云舒说七公子要带她去赴知府大人的晚宴。 纪云舒多问了一句:“湄姨娘回来了吗?” 管事的摇头。 他离开后,银叶道:“她还真去告状了,看来晚宴是冲着您来的,要去吗?” “当然要去,这个知府是一定有问题的,从他那里,咱们或许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女子的身份本就不方便,更不用说现在兴庆城里的形势这样紧张,她得时刻小心。 接触敌人的机会不多,自然要抓住。 她正想着要怎么打扮一下,才符合这个身份,管事已经送来了一个丫鬟,说是伺候她梳妆的。 纪云舒觉得金石还挺贴心的。 等她梳妆打扮好,看着时候差不多了,才出了院子。 金石的马车已经等在门口了,她上车发现并没有其他人,不由问:“只有我们俩个?” 金石一向嬉笑的面色有些冷沉,看向她的时候,才缓和了几分:“对,知府大人特意让人传话,一定要带你去。” 马车走了起来,纪云舒望着外面宽阔的街道行人寥寥,蹙眉道:“该不会是真的被他发现了什么吧?那个阿湄……” “知府大人把她送来没几日我就去了京城,听院子里的管事说,脾气不大好,挑吃拣穿的,成日生事,像是故意的。当然,肯定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蠢。” 他的结论跟纪云舒想的差不多。 认真回想了下,自己有什么会暴露的地方,便道:“那就顺其自然,看知府大人是什么意思吧。” 她这一趟出行准备的很充分,无论如何也能全身而退。 马车走了将近半个多时辰才到达知府设宴的地方。 并不在府衙和知府自己的宅邸,而是一个叫倚华阁的酒楼。 据金石说,它名义上是一个酒楼,实际却是兴庆府最有名的风月场所,里面布置极其精巧雅致。 有各地搜罗来的珍馐,美酒,最美的舞姬和曲子唱的最好的歌姬。 反正只要有钱,这里能让人得到最好的享受。 一进大门,纪云舒就发现了,这里跟外面简直像是截然不同的世界。 知府大人在一个单独的小院里宴客。 纪云舒和金石进去的时候,人还没有到。 但两人也没敢有什么异动,规规矩矩地等人。 大概过了一刻钟,才有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这就是肃州知府周庆邦了。 看上去四十来岁的样子,身形消瘦,身上有一种儒雅的书生气。 跟纪云舒想象中不太一样。 他身边还有一个略年轻一些的男子,两人并肩而行,像是关系很好的样子。 纪云舒猜测应该是朋友,毕竟肃州这地界身份上能跟知府相提并论的人并不多。 这人看着也不像是个官员。 最后走进来的,是阿湄。 不比在金家的闹腾,此刻她安安静静,低眉顺眼的。 一进来就主动凑到了金石面前,有些委屈地小声道:“公子。” 金石笑道:“你这气性也忒大了,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非要来麻烦周大人?” “我……公子有了新人就忘了我,我怎么敢在您跟前放肆?” 已经在主位上坐下来的周大人笑道:“是我的错,将没有调教好的人送给你,给你添麻烦了。” 金石忙道:“大人说笑了,这男女之间嘛,吵吵闹闹是情趣,谈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周大人对阿湄道:“听到了吗?以后别这么不懂事,一点小事都来找我。” 阿湄轻声道:“是,大人。” 纪云舒听她这句话说的有种服从的意味,不像女人对男人,也不像晚辈对长辈,更像是奴仆对主子,不由偏头去看。 阿湄却低着头,看不出神情。 这时,周大人看了眼纪云舒,问金石:“这就是你从京城带回来的人?果然好颜色,难怪连阿湄都嫉妒。” 他话说的风轻云淡,金石却心里狂跳了起来,嘴上还不得不应付:“多谢大人夸赞。” 周大人意味不明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倒是跟他一起来的人道:“听说是个歌姬,那就唱首曲子来听听吧。” 纪云舒之前也猜这宴会是冲着她来的,只是没想到这两人一来,就将矛头对准了自己。 不过也不难理解,金家不过一介商贾,知府大人亲自邀请,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 想要怎么样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根本用不着拐弯抹角。 就像阿湄的事,随便一句话就应付过去了,金石也不敢为此说什么。 幸好她早有准备,这一路学了几首京城当下时行的曲子。 金石也知道自己不能拒绝,当即点头道:“既然大人想听,烟岚你就唱一曲吧。” 说完,他还对周大人笑了笑:“这可是京城怡红院的歌姬,当真是一把好嗓子。” 周庆邦点了点头。 纪云舒也算是误打误撞,嗓音条件确实不错,这段时间的练习小有成效。 唱了一首曲子,不能跟顶级的歌者比,但也挑不出什么错,能算一个歌姬的正常水平。 周大人跟那男子对视了一眼,又道:“唱的不错。” 纪云舒面露欣喜福身行了一礼:“多谢大人夸奖。” 却听周大人又对金石道:“你的眼光着实不错,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子,可不多见,尤其是咱们兴庆这个地方,难得有这么水灵的人。” 金石是常年在这种场合混的,自然不会听不出这话的意思。 若是寻常女子,他定然没有二话,可纪云舒…… 他就说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他正迟疑着该怎么办,周大人已经眯起了眼:“看来阿湄说金公子对这姑娘情深义重是真的。” 纪云舒知道金石不敢让自己犯险,才咬着牙不答应。 可周知府亲自开口,他根本就没有拒绝的余地,越是拖着,越是会引起对方怀疑。 麻烦的是,在场的另外三个人六只眼睛现在都在他们俩身上,她连个示意都不敢做。 第九十九章那你去告状吧 阿湄被她气的咬牙,她来金府也有一段时间了,还没伺候过公子呢。 这个女人还偏偏来戳她的心窝。 “贱人……” 她可不是什么名门闺秀,上前两步就要去打纪云舒。 却被银叶一把拽住了后领,动弹不得。 纪云舒没想到这女人是这么个路数,笑道:“我劝你别乱动,不然我让人把你扒光了扔出去。” 阿湄感觉抓着自己后衣领的手紧了紧,似乎她敢再动一下,就真的会被扒光。 心下有些害怕,却不肯就这么服输,嘴硬道:“你敢,我可是知府大人送给公子的。就算是公子也不敢得罪知府大人。” 纪云舒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是吗,好大的来头,知府大人是你爹,还是你能代表知府大人?” 认不清自己地位的人,下场一般都不会太好。 但纪云舒觉得能被专门培养出来送人的女子,不该这么没脑子。 阿湄瞪着她道:“就算知府大人不是我爹,你也得罪不起我。” 纪云舒对银叶使了个眼色:“那你去告状吧。” 说罢,银叶手上一用力,直接将阿湄拎到门口扔了出去。 院子里婆子丫鬟来来往往,众目睽睽之下,阿湄摔坐在地上,面色涨红,对这屋里破口大骂:“贱人,你给我等着。” 白泠在窗边看着人走远,忍不住问:“这样有用吗?这样容易被激怒……” 看着就不像什么会被重用的人。 纪云舒道:“金家说重要不算重要,说不重要却也已经身在局中,那些人不可能不当回事,你别小看她。” 银叶也笑道:“我抓她的时候,她是能躲开的,却愣是没动,有身手,还懂隐忍,也算是个合格的探子了。” 白泠有些不敢相信她说的是刚刚那个虚张声势的女人,张了张嘴道:“那她装的还挺好。” 她是真没看出来。 纪云舒笑道:“原本她还能装的更好,只是我的到来,让她有了危机感,有些着急了。” 白泠不解:“着急什么,您也不是正妻,对金公子来说,多一个歌姬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儿?” 纪云舒摇头:“是很正常,可问题是我比她受宠啊,我一来就住的离公子最近,吃穿用度都明显比她好。她不管要达到什么目的,总要先得宠吧?还有,如果你是知府大人,将她送来的时候,会许诺她什么?” “什么?” 白泠顺着她的话脱口问。 纪云舒还没来得及说,年轻男子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当然是以后的荣华富贵,她成了我的妾室,那以后的生死荣辱就都在我的身上,总而言之,她得在我这里站稳脚跟。” 金石从外面走了进来,笑眯眯地对纪云舒道:“看来你进展不错,一个照面就将人气到去找靠山告状了。” 纪云舒可不觉得这全是自己的功劳:“你从京城带回我这么个人,她自然要找个借口去跟自己的主子说明情况。” 金石在她对面坐下,认真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她顶着烟岚那一张妩媚惑人的脸,一双杏眸却乌黑清透,有种说不出的纯然。 他头一次知道,世上竟有这样的女子。 胆子这样大,还敢想敢做,亲手将自己推到敌人面前。 “不怕吗?万一被发现……” 哪怕有着金尊玉贵的身份,也真的会死在这里。 纪云舒慢条斯理地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望着他道:“你呢?赌上整个金家,怕不怕一招不慎,就是满盘皆输?” 她的目光太过纯粹,让金石一时有些分不清这话是单纯的好奇,还是试探。 他不自在的移开视线,注视着茶杯中澄碧的茶水,想了想才道:“怕不怕的,总要有个选择,其余的,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纪云舒笑了笑道:“我还以为你们商户人家不会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天命之说。” 金石也笑了:“那是你没接触过商户,我们这些人家,其实最信命,生意能不能成,很多时候都是天说了算。” “这话听起来新鲜,不过细想想还挺有道理的,这么说,你已经准备好了。” 纪云舒抬头看他。 金石道:“没什么好准备的,夫人尽管放心,金家一定会竭尽全力。” 说着,他敛去了脸上的笑意,从怀中掏出一本账册递给纪云舒正色道:“这是走金家的路子运到漠北的东西,除了药材,还有兵器和粮食。” “兵器?” 这个纪云舒并不知道。 如果还有人资助了漠北兵器,就难怪后来的漠北会变得那样厉害。 哪怕雍王登基之后,也只能跟漠北议和。 还送了萧玥去和亲。 纪云舒攥紧了手中的账册。 金石看着她捏着账册发白的指尖,心里想自己做的是对的。 “本来那些箱子都是封好的,一开始我们以为运的都是药材,虽然是给漠北人,但人家付了钱,这就是买卖。直到有一次一个跟着车队的老人偷偷回我说,他觉得东西的重量不对,那时我还没有当回事……” 他停顿了一下,才又道,“没多久,那人就死了,那是我家的老仆,我整理他的遗物,找到他留下的信,才知道他私自开了一个箱子,发现了里面装的都是漠北人用的兵器。” 肃州地处两国边境,平常跟漠北人的交易不少。 不少人用粮食药材等漠北百姓亟需的东西跟漠北人换牛羊马匹。 他们送的那些东西量虽然大了一些,但还在可以交易的范围内。 但走私兵器就是通敌叛国。 他们金家一个小小商户,怎么敢沾这样的事? “这也是我进京城最主要的原因,虽然可能打草惊蛇,但金家的根在肃州,如果漠北南侵,肃州将民不聊生。” 纪云舒自从穿书,就觉得自己知道未来的剧情,所以笃信很多事情一定可以改变。 但她着实没有想到,这世上总有意外等着她。 走私兵器给漠北人,那这些兵器首先要对准的就是她的父亲和兄长。 难怪知府将整个兴庆府掘地三尺都要找到赵慎,只是药材走私而已,那算什么要命的事,真正让他们下杀手的,是兵器吧。 眨眼的工夫,纪云舒就将前因后果理了个清楚明白。 她知道手中账册的分量,金石拿这个给她,是彻底的投诚。 毕竟东西是金家送到漠北的,不管知不知情,都难逃罪责。 第九十八章夫人这一招,走的有些险 纪云舒心头有些发沉,看样子那些人在兴庆府已经只手遮天了。 赵慎若是受了重伤,还被搜捕,会躲到哪里去呢? 金石觑着她的脸色,小心道:“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再想办法打听一下那人的事吧。” 金石心不在焉地点头起身离开。 他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听纪云舒声音清冷道:“我不知道这肃州兴庆府还是不是皇上的,但那个人若真折在这里,我保证所有参与其中的人,都要陪葬。” 金石的身子僵硬了一瞬,转头笑道:“夫人放心,金家定会竭尽全力将人活着找到。” 纪云舒轻笑道:“我自然是相信金公子的,还要多谢公子一路照拂。” 眼见金石出了院子,银叶才道:“你怀疑他会出卖你?” 纪云舒坐在窗边望着外面的沉沉夜色轻叹道:“他是聪明人,不会这么做,但这金家,未必人人如他。” 金石的上头还有长辈,若是金家长辈觉得肃州天高皇帝远,与其相信她一个女人,不如投靠那些人,那她的身份立马就会暴露。 白泠有些担忧道:“夫人这一招,走的有些险。” 纪云舒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要那些人不敢立马谋朝篡位,我在这里出事,金家就要陪葬,他们的生意能做的这么大,不会拎不清的。” 她猜的没有错,金石从纪云舒这里离开,直接去了父亲的书房。 他的父亲金原还不到四十岁,这些日子忧思过甚,两鬓都生出了白发。 见儿子进来,他也没什么意外,抬眼问:“怎么样?” 金石行过礼后,肃立在一旁回道:“我把消息告诉她了,看样子,她跟府衙找的是同一个人。” 金原合上手中的书册:“这么说,府衙搜捕的是皇上派来的人?” 金石点头:“不仅如此,我怀疑那人跟武安侯府或是长兴侯府有关系,不然无论如何来的都不可能是她。” 纪家的姑娘,长兴侯府的世子夫人,这样贵重的身份,还是一个女眷,若不是休戚相关,怎会来肃州。 金原道:“可纪家人口简单,大将军父子都在边关,而长兴侯府,她才嫁过去,什么人值得她犯险?” 金石也百思不得其解,但对他们来说这个已经不重要了。 “她警告我,若是那个人折在这里,所有参与其中的人都要陪葬。” 金原倒吸一口凉气:“这……好大的口气。” 金石苦笑:“口气大,胆子更大,她一个女子,明知危险,还敢来这里,不会没有准备,从她上了我的船那一刻,咱们家就别无选择了。” 金原沉吟了许久才道:“皇上既然之前就派了人来肃州,说明朝廷已经知道了那些事情,你说他们还有多大的几率能成?” 金石神色轻松了一些:“这种事,原本成的几率也不大。” 金原道:“那就照着世子夫人的吩咐办吧。” “府衙那边?” 金原道:“都应着,做个内应也不错,离得远了怎么知道他们的行动。” 金石彻底松了口气,父亲的性格他了解,一旦下定了决心,就不会随意更改。 纪云舒第二日一早起来,发现外面在下雨,天气仿佛一下子就变冷了。 用过早膳之后,有一个小管事让人抬了两个箱子进来道:“七公子吩咐给姑娘这里送些东西,姑娘看看,还缺什么,尽管吩咐小的。” 纪云舒见他话虽然说的客气,但眼底的不屑之色并没有遮掩,心中清楚金石没有泄露自己的身份,满意道:“先放着吧。” 那管事也没多说什么,留下东西直接带人退了出去。 白泠打开箱子,见里面都是日常起居用的东西,还有几套厚衣服。 “金公子这衣服送的及时,这里的天冷的这样快,咱们的衣服穿着已经有些凉了。” 纪云舒有些忧虑道:“一场秋雨一场寒,以后怕是没什么暖和日子了。” 白泠知道她是担心世子,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夫人还要放宽心才是。” 纪云舒知道担心也没有用,她笑了笑道:“府衙要找的人八成是他,只要人没死,总能找到的。” 说着话外面就有脚步声走了进来,竟然是昨日进门就来挑衅她的那个女子。 纪云舒记得金石唤她阿湄来着。 阿湄一进门就看到了地上箱子里的东西,冷哼一声道:“有什么可炫耀的,七公子出手大方,我来的时候,赏的比这个还多呢。” 银叶觉得这女人简直有毛病,东西在她们自己屋子里放着,她上赶着来看,怎么就是炫耀了? 纪云舒刚刚就已经看出来了,金石送来的东西都不错,给歌姬用稍微有些打眼,又恰到好处,显然是故意的。 而且他也没有跟这个女人说不要来惹自己。 跟聪明人合作就是省心。 如果真如他所说,这个女人确实是个不错的突破口。 她这里配合一下,金石的美男计,或许效果会更好。 脑子里千回百转,纪云舒有些挑剔地挑着眉道:“这些东西是不太好,比起京城里的差远了,不过公子说了让我先将就着用,等他寻着好的再给我送来。” 阿湄冷着脸道:“你算什么东西,不过一个歌姬,配用什么好东西?” 纪云舒朝她妩媚一笑:“我也这么说,可公子非要给,我有什么办法?” 她起身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刚刚白泠打开过的小匣子,当着阿湄的面再次打开。 镶着红宝的赤金头面,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色泽莹润的珍珠耳坠子…… 看着这样满满当当的一匣子首饰,阿湄的眼神都变了。 她出身不好,但因为是知府大人送给金七公子的,进门就做了妾。 金七公子待她也一直很好,只是除了金家妾室分例里有的东西,并不会额外给她东西。 她的首饰衣裳远远比不上这个新来的歌姬。 阿湄心里恼怒,想着这女人昨日进门自己来找茬,七公子也没说什么,想来并没多放在心上。 便道:“你得意个什么劲儿,公子昨晚可没有在你这里留夜,可见也没有多喜欢你。” “哦,那是因为公子心疼我连日舟车劳顿,让我好好歇着呢。”纪云舒眨眨眼问,“难不成他去你那里过夜了?” 阿湄被噎的说不出话,半晌才道:“公子年纪还小,怎能沉迷女色,我若是你,就懂事些,不这样恃宠而骄,平白让公子落人口舌。” 纪云舒拿了个金步摇在自己的发间比划着,在镜子前照了照:“哎呀,这个可真好看,我戴着公子一定喜欢。” 说着她回头笑道,“湄姨娘说什么,我恃宠而骄?公子这样宠我,我也有些苦恼呢,要不回头你劝劝公子?” 第九十七章你还想让我卖身? 女子看着纪云舒那张笑起来便妩媚生春的脸,眼中的戒备变成了嫉妒。 她一向自诩容貌出众,可眼前的女子,显然比她更漂亮。 “这就是七公子这次带回来的人?一个歌姬,有什么资格问我。” 纪云舒知道,有的人越缺什么就越在乎什么。 这女子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闺秀,还来这里跟她讲资格,可见对身份十分敏感。 她无意惹麻烦,但也清楚,在争宠这件事上,示弱无济于事。 只是心中觉得有些好笑,赵慎身边干净,连个婢女都没有,她嫁进长兴侯府这么久,还真没见识过后宅的争风吃醋。 没想到借着歌姬的身份来金家,事情还没有办,倒先撞上了这种事。 “哦。” 她神情没有一点变化,口中淡淡地吐出一个字,好似完全不在意面前的是什么人。 女子被她漫不经心的态度惹恼了:“你懂不懂规矩?我好歹比你先进门,不知道起身见礼?” 纪云舒眉眼微抬:“见什么礼?你是正房太太?” “你……我不是太太,也好过你这没名没分的。” 纪云舒有些意外,这女子难不成还是有名分的妾室? 金石竟是这样的品味吗? 不过仔细看这女子虽然没有烟岚漂亮,倒确实是一样的风格。 她弯着唇笑道:“我虽然没名没分,却是金公子亲自请回来的。也算是金公子的客人吧,姨娘是这样待客的?” 她这话说的有些戳人的心窝,一般人家的姨娘,可没有见客的资格。 那女子估计是被宠坏了,听了纪云舒的话,脑子都没有过,嗤笑道:“客?你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一个歌姬,算哪门子的客?” 纪云舒皱了皱眉,赶了这么多天路,她有些累,这女人的声音尖利,吵的她耳朵疼。 “你既不是太太,我是哪门子客便轮不到你来操心,银叶,送她出去。” 那女人还想说什么,已经被银叶捂了嘴拉出去了。 白泠端了一杯热茶给纪云舒,笑道:“没想到金公子家是这样的,您可是觉得烦?” 高门大户的妾室其实是不敢这样的,不过宠妾灭妻的事情也不少见。 这种事其实没什么好说的。 纪云舒手里捧着热茶,叹道:“现在想想我运气还真是不错。” 白泠道:“您出身高贵,跟她们自然不一样。” 纪云舒摇了摇头,出身高贵又如何,原主的下场可是惨的不能再惨。 银叶从外面回来道:“我直接把她扔出去了,还警告了一番,她应该不敢再来找咱们的麻烦。” 纪云舒点头,都去歇着吧,咱们接下来要忙了。 主仆三人自去安歇,纪云舒这一觉睡的极沉,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 白泠见她醒来,便将早就准备好的晚膳端了上来。 金石早就回来了,听到她这边有动静,便进来。 纪云舒喝了一碗羊肉汤,浑身舒畅,笑问:“公子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 这些日子一路同行,金石也算了解了她的脾气,在她面前自在了许多。 坐下道:“在我祖母那里吃了一点,不过没吃饱。” 白泠立马又上了一副碗筷,金石自己盛了一碗汤喝着:“听说阿湄来找你的麻烦了,以后遇到这种事不必客气。” 纪云舒一觉起来,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笑道:“我没有客气,直接将人扔出去了,公子别心疼才好。” 金石有些无奈地解释:“她是前些日子别人送来的,我拒绝不了,只能收了,真是一日都不得安生。” 纪云舒听着他意有所指的话,挑眉看他。 金石冲她点了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 纪云舒还以为那女子是因为得宠才有恃无恐,原来并不是吗? 她知道欢场上送女人是很常见的事情,但听金石这意思,那女子来历不一般。 “你之前怎么不说?” 要是早知道有这么回事,她刚刚就不把人丢出去了。 金石揉着脑门道:“忘了,一开始我也没有当回事。” 对他来说,带一个女人回来不是什么大事,当然不会记挂在心上。 就算她真的有问题,在后院也做不了什么。 但现在来了纪云舒这么个大麻烦,若是被人发现,他都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死。 纪云舒见他十分头疼的模样,笑道:“我看她挺在意你的,要不你使使美男计,看能不能从她嘴里套点什么出来?” 金石目瞪口呆:“你还想让我卖身?” “她那样美,你还不愿意?你又不吃亏?” 纪云舒说的理直气壮。 金石头一次觉得喝汤也噎人,但他也清楚那些人送这么个女人来,没安好心。 若是能有所利用,也不是坏事。 他撇撇嘴道:“我会尽力,但卖身不行,我还小呢。” 纪云舒才想起他不过十几岁,也不强求:“你看着办就好。” 她又问起:“肃州最近可发生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我正要说这个呢,”金石放下碗,语气有些复杂道,“你要找的人,可能确实是失踪了。” 纪云舒抬眸看他:“什么意思?” 金石道:“我父亲说这些日子,府衙那边也在找人,如果他们找的跟你要找的是同一个人的话。” 纪云舒思忖着他的话,觉得他们也在找赵慎的可能性很大。 这样说来,他还活着。 纪云舒认为这算是一个好消息,仔细地问:“关于他们要找的人,你知道些什么吗?” 金石摇头:“这种事,哪里轮得到我们这种人家知道,不过那人应该很重要,官兵快把兴庆府翻过来了,这几日城门上进出都查的很严。” 纪云舒想起进城门的时候,他们的马车都被翻了个遍:“这么兴师动众,难道没说要找什么人?” “说是盗匪,这种理由听听就行了,官府其实从来都没有这样下功夫抓过那些真正为祸一方的盗匪。” “总要说说长什么样,或者有什么特征吧?不然怎么找?” 金石迟疑了一下才道:“说是受了重伤,所以医馆药铺都是被搜查的重点,你知道我们家最多的就是药铺,这些日子天天被上门查。” “连你们家都不放过?” 金家对那些人来说,已经被拉下了水,也能算是自己人了。 即使这样都信不过吗? 金石苦笑:“那人若真是你要找的人,说不准是查到了什么才打草惊蛇的、性命攸关的事情,我们家算什么?” 第九十六章你看我现在学还来得及吗? 船走的不疾不徐,几日之后,他们上岸,换乘马车。 纪云舒作为歌姬,跟金石坐了一辆车。 马车里,金石坐在主位上,泡了一壶菊花茶,给纪云舒倒了一杯递过去道:“你尝尝,这是今年的新茶,越往北走越干燥,容易上火,喝这个清热。” 纪云舒喝了一口,淡淡的花香夹杂着一点点清苦,确实不错。 “好喝,比宫里的还要强些。” 金石差点被茶水呛到,咳了一声才道:“祖宗,咱能不说这样吓人的话吗?” 他一个商贾之子,喝的茶比皇宫里的还好。 这话若是传出去,他们金家也就到头了。 纪云舒不以为意:“怕什么,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你想喝菊花茶,将菊花处理好晾干,三五天就能喝上最新鲜的。皇上想喝,要等进贡,经过层层筛选,其实最后选出来的,也不一定是最好的。” 金石:“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也没必要说出来。” 纪云舒抿着茶水道:“我就是随口一说,你不必这样大的反应,回了家,你就拿出对歌姬的态度来对我,千万别让人看出不对。” 金石:“这有点难。” 这几日相处下来,他发现,纪云舒其实并没有那些贵女身上的优越感,从没表现出对他这样一个商户子的歧视,甚至吃喝用度都不挑拣,好伺候的很。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更让他不敢怠慢。 纪云舒挑眉:“你之前的戏不是演得挺好吗?” 从来没有人质疑他这个纨绔是装的。 白泠派人查了好几遍都没查出破绽。 金石简直有苦难言:“我其实也不全是装的。” 从小生活在那个环境里,有些事是自然而然的。 但这并不包括将一个侯府世子夫人当歌姬对待。 纪云舒倚着软垫笑呵呵道:“也不是什么难事,把我的身份忘掉就好了,放心,赵家和纪家都不会做出恩将仇报的事。” 金石不是不放心,但纪云舒的身份放在那里,他怎么忘得掉? 他知道纪云舒这一趟的真正目的是来找人。 能让她亲自来找,失踪的这人,不仅是皇上的心腹,还是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 若不是知道纪家父子都在边关,他都要怀疑是这两人中的一个了。 但不管是谁,这人都举足轻重,他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 他郑重道:“我会尽力。” 纪云舒笑道:“我们就快到肃州了,公子应该早早习惯。这个身份有好处也有局限,还要全靠公子呢。” 金石见她一路上都十分沉稳镇定,没有表现出半分焦急,心里隐隐明白她走这一趟的底气何来。 不愧是出身将门的女子。 他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只是夫人到了肃州,想必也需要经常出门,您……需不需要学点东西?” 他这话说的婉转,纪云舒愣了下才反应过来。 歌姬,可不得会唱歌吗?最好应该还得会一点乐器。 在这方面,原主确实算得上不学无术,她出身好,又母亲早逝,父兄常年不在身边,太后恨不能把她宠上天。 没人会逼着她学不感兴趣的东西。 唱歌这种消遣的玩意儿,可不是贵女的必修课。 现代的时候她倒是挺爱听歌,也能唱几句,但这显然不足以成为一个专业的歌姬。 她眨巴着眼睛看金石:“就不能……你只是觉得我长得好看?” 她已经易容成了烟岚的脸,这张脸其实没有纪云舒本人好看,但却有一种纪云舒没有的妩媚,是天生就很撩人的长相。 纪云舒觉得光有这张脸其实也能撑得住。 金石认真给她解释:“并不是我有意为难夫人,只是出门应酬,难免会有意外。我们金家现在又被盯着,您突然出现,被看出一点问题都可能前功尽弃。” 他更想说的是,一旦纪云舒被发现有问题,就是死路一条。 那些人干的是抄家灭族的事,必定十分谨慎,不会容许任何意外发生。 纪云舒只好道:“那你找个人把该学的都教教我吧。” 她也不是五音不全,这身体还有一把好嗓子,学起来应该不难。 而且她觉得自己主要该学的还不是专业技能。 生活环境会在人身上留下痕迹,体现在言行里。 礼仪规矩才是重点。 她去了肃州肯定不能闭门不出,如果什么都不会,跟着金石出去混,的确容易出事。 金石点头:“唱歌还好说,乐器您会哪样?” 贵女们都爱学琴棋书画,这位听说是太后教养的,应该也会吧? 纪云舒扬起笑脸:“你看我现在学还来得及吗?” 金石:“……那还是算了。” 很多人的琴都是从小就学的,如果只是入个门,也上不了台面,还不如不会。 至于其他,短时间内速成的乐器并不多。 纪云舒给他支招:“你就跟人说是看上我长的好。” 金石一言难尽:“也只能这样了。” 两人一路都坐一辆马车,金石就顺便给纪云舒做了个紧急的培训。 重点是欢场上的男女们是什么样的。 让金石意外的是,纪云舒接受良好,学的很快。 对一些约定俗成的规矩,她只问怎么回事,从不多言。 金石心里更加安定了一些。 几日后,他们抵达了肃州的州城兴庆。 这里确实没有京城繁华,但也是西北这边最繁华的一座城了。 金石回家先去见长辈,纪云舒则被他的随从带到了他的院子里。 西北的建筑跟京城很不一样,院子都是用青石建的,金家的院子更是宽阔高旷。 看上去就让人觉得舒展。 纪云舒被安置在了正房旁边的耳房里。 白泠伺候她洗漱。 银叶打量着屋里的摆设,感叹道:“都说商人有钱,日子过的不比勋贵差,这话果然有理。” 纪云舒笑道:“没落的勋贵也就只剩个空架子,吃穿用度哪里比得上有钱的富商?” 说句实在话,不管在哪里,有钱才是硬道理。 银叶道:“确实,咱们这一路吃的用的,都不比在家里差。” 纪云舒笑了笑没有出声,她猜金石怕她再说什么比宫里强,一路上怕是收敛了不少,没有将最好的东西拿出来。 主仆正说着,外面传来一声嗤笑:“真是大言不惭,一个歌姬,也敢跟金府比用度。” 纪云舒抬眼,见一个举手投足都摇曳生姿、风情万种的女子走了进来。 见对方一双漂亮的眼中含着戒备打量她,纪云舒笑了起来。 “你是?” 第九十五章我们的生意一定能成 不过转念想想,反正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造反跟通敌叛国差别也不是很大。 “那夫人这一趟是去?” 纪云舒淡然道:“找人,查案。” 金石很清楚能被皇上暗中派去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 他让纪云舒上了船,已经参与其中,便想问清楚一点,却又知道,有些事不是他该知道的。 踌躇半晌,他也没想明白自己该不该开口。 纪云舒打量着他,这小公子实在是生了一副好面相,跟赵慎的俊美不一样,他肌肤白皙,一双眼睛溜圆透亮,笑的时候脸上还有一对酒窝。 或许是年纪不大的缘故,很讨人喜欢。 此时他纤长的睫毛微垂,好像有什么烦心事,露出一些苦恼的样子。 纪云舒笑道:“要将那么多药材送去漠北,是绕不开你们金家的,既然这样,没有人跟你们打招呼?” 金石发现事情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复杂,正陷在自己的思绪里。 听到纪云舒的话,不由被吓了一跳。 这回他相信这位夫人来这一趟不是擅作主张了,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她。 “是有人打过招呼,甚至给了不少好处封口,但这……” 纪云舒了然:“这不足以让金家参与这样抄家灭族的事。” 金石不由出了一身的冷汗:“夫人说的没错。” 纪云舒却又笑了:“金公子,首鼠两端是没有用的,你既然去了京城,想必清楚金家的处境,对方没把你们当自己人。一旦出事,你们必然会被推出来当替罪羊,但不出事,你们也会被灭口。” 这才是金家真正惧怕的,如果只是赌一把,赌皇上还是背后那个人,都有五成的胜率。 可事实上,金家连上赌桌的资格都没有。 这年头,治安其实没那么好,死几个人很常见。 金石起身对纪云舒恭敬行了一礼道:“我既来这一趟京城,便是已经做了选择。夫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金家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纪云舒闻言挑眉:“你能代表得了整个金家?” 不是说只是一个混吃等死的二世祖吗? 金石道:“金家是商户,嫡枝旁系人多,若非如此,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但在下是长房嫡子。” 他抬头看着纪云舒道:“长房只有我这么一个嫡子。” 来了这么长时间,纪云舒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也没有停留在原主脑子里的那点记忆。 她知道商户跟世家贵族不一样,因为时常要出门,为了行事方便,妻妾地位不那么分明。 有的妾甚至能掌家主事。 听金石这么一说,她便知道金家内部意见怕是不一致。 金石不愿意拖着金家去死,别人未必不想趁机巴结什么人把金石压下去。 真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不过金石这个人,看着年幼,才不过十五六岁,就懂得藏锋。 成天装出一副混吃等死的样子。 但谋略胆量决断无一不缺。 这样的人,真的很难不让人忌惮。 彻底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纪云舒对他倒是没有忌惮,她笑道:“若是如此,看来我们的生意一定能成。” 她一语双关,金石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夫人放心。” 纪云舒起身要回自己的舱房,走到门边的时候,突然驻足回眸:“我现在不是什么夫人,而是你买的歌姬……” “对了,”她眨了眨眼问,“她叫什么来着?” 金石:“……烟岚。” 纪云舒点头:“还挺诗意,以后记得叫我这个名字。” 她一离开,金石便跟累坏了一样,瘫在了椅子上。 守在外面的小厮阿福进来,见他这个样子,担心道:“公子,那位夫人是不是又为难您了?” 金石有气无力地瞥了他一眼:“你就不能盼你家公子点好?” 纪云舒倒是没有为难他,可她还不如为难一下呢? 一个侯府世子夫人做他的歌姬,怕不是嫌他的命太长了。 他忍不住在脑子里想自己知道的关于长兴侯府世子的传闻。 除了众所周知的残废,还有就是十几岁中的探花。 读书人,应该是讲理的吧。 这边回到房间的纪云舒,正靠在窗边望外面的风景。 江水澄澈,阳光落在上面,宛如碎金一般闪着粼粼波光,让人的心情也变得敞亮了起来。 站在一旁的银叶忍不住抱怨:“夫人扮什么不好,非要扮做歌姬,若是让人知道了可怎么好?” 夫人可是侯府的世子夫人啊。 虽然是为了找世子,可世子当真不会介意吗? 纪云舒将绿如和兰因送进了宫,身边留了白泠和银叶。 两人也是上船后才知道世子竟然失踪了。 她们俩不同于绿如和兰因,不是府里培养出来专门伺候小姐的丫鬟,对纪云舒跑出来找人倒是没什么意见。 只是纪云舒这个身份实在尴尬。 歌姬。 万一让人知道,她们都不用活了。 纪云舒摸摸自己的脸:“京城见过我的人也没多少,更别说肃州了,何况我易了容呢。这个身份,谁都不会想到我身上,这不是很好?” 银叶一点都不觉得好,但事已至此,她说什么都没用了。 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护主子周全。 纪云舒倒是不太担心自己的安全,她练武一直都没有松懈,等闲的人自己也能应付。 身边的白泠和银叶身手都不错。 皇上还给了她一队暗卫。 这个防护,在这个时代算是顶级了。 若还是出事,那就是她命该如此。 白泠没有纠结这些,等两人都不说话了,她才问:“世子到底是怎么失踪的?咱们要去哪里找?” 跟着纪云舒离京,她们受到的惊吓不比金石小。 在长兴侯府待了这么久,她们都不知道世子竟然是暗地里为皇上办事的。 纪云舒出京之前就想好了:“既然世子是去查有人囤积药材的事情失踪的,那咱们顺着他留下的线索查就可以了。” 肃州那边传来的信并没有说具体情况,要去了才知道。 白泠道:“这样说来,咱们的运气倒是不错,现在那些人在肃州的防备一定很严,咱们跟着金公子去,不容易引人注意。” 纪云舒道:“也不一定,金家也是关注的重点,不过确实好过我们自己去。” 那些人肯定会盯着金家的,不过他们应该不会注意到金石身边的一个歌姬。 纪云舒是真心觉得这个身份很好。 第九十四章孤男寡女的,不方便 虽然这些日子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但现在是大中午,太阳还是很毒辣。 纪云舒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做到天天晒太阳还不变黑的。 大约是没有现代的工业污染,这里的人皮肤都挺好。 她走到树荫下的椅子上坐下来,漫不经心地想着,随口道:“是啊,我姑母病了,看上去不太好。” 兰亭有些诧异:“太后的身体不是一向很好吗?” 纪云舒白了他一眼:“身体好就不会生病了吗?你身手那么好还不是一样会受伤?” 兰亭再次确定,她的心情真的很不好。 他不再废话:“我今晚就离开,放心,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纪云舒想着自己的事情也处理的差不多了,明日出发,他今晚离开也好。 不然院子里只剩了潮青他们,说不准会被他发现什么。 她回到房间,兰因向她回禀:“一尘道长说,那个人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只是解毒的过程很痛苦,所以给他用了迷药,他现在还在昏睡。” “什么时候能醒?” “道长说他用的药量很轻,是那人自己太累了,随时都可以叫醒。” 纪云舒点头:“其他事情安排好了吗?咱们进宫要待一阵子。” “您吩咐的事都安排好了。” 说着,她将一个木匣子递到纪云舒面前:“这是一尘大师走的时候留下的,说您可能会用得着。” 纪云舒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是几个小瓷瓶,上面还很贴心的标着用途。 有毒药迷药不说,还有市面上常见毒药的解药。 纪云舒嘴角弯了弯:“一尘道长真是个好人。” 她这趟出门,最需要的就是这些。 纪云舒将一切收拾妥当,第二日一早,一辆马车从长兴侯府入了宫。 宫里的一切自有皇上和太后安排。 而纪云舒则上了往西的船。 船已经被急于回家的金石小公子包了下来。 船舱里,金石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神色十分复杂:“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听你的话?” 为了不引人注意,纪云舒易容成了一个被金石赎身的歌姬。 她笑眯眯道:“公子若不听我的话,来京城这一趟做什么?” 金石忍不住再次问:“你们京城的贵夫人们,都这样厉害吗?” 他这一趟确实是别有所图,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怎么说呢? 情况比他想象的好,皇城里的帝王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可又完全出乎他的想象,来解决事情的,竟然是一个侯府的世子夫人。 就算侯府世子是个残废,也不能直接弄个女人来吧。 虽然这个女人很聪明。 可他们孤男寡女的,不方便。 即使长兴侯府的世子是个残废,也不会全然不在意自己的妻子跟别的男人同行吧。 纪云舒看出了他在想什么,笑道:“你这些日子在京城,没有见过别的夫人吗?不知道她们什么样子。” 其实若让纪云舒说,京城里的女人比她厉害的也不在少数。 金石虽说是个纨绔,但其实还是要脸的,没有继续点评京城的贵夫人们。 纪云舒也不在意,转了话题:“说说吧,你来京城到底是为了什么?” 金石诧异:“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纪云舒白皙的手指摩挲着茶杯上突起的花纹,淡淡道:“知道的不多。” 金石听她说话这样谨慎,原本的漫不经心也收了几分。 他来京城,不过是病急乱投医,没有指望当真能有什么收获。 可他的运气似乎不错。 虽然纪云舒是个女子,但她的身份背景都不容忽视。 若是平时,这样的人物根本不是他们金家能够到的。 现在却自己跑到了他的船上。 他心里琢磨着,若是能维持好关系,他们金家说不定不仅能从祸事中脱身,还能更上一层楼。 这可是纪家的姑娘啊。 “您也知道,我们金家世代都是做药材行当的,时间久了,每年市场上有多少东西,会流向哪里,大概都有数。” “今年哪里不一样了?” “有人在恶意压低价格,大肆收购,一开始我们家也没有当回事,毕竟这种事情,时常会出现。可后来才发现,那些人竟然一个地方挨着一个地方的收购,虽然他们有控制收购的量,不会让大部分药材紧缺。但总数,有些吓人。” 纪云舒听的很认真,她也明白了金石的顾虑。 那样多的药材,已经超出了正常收购的量,很难让人不去怀疑去向。 “看来,你知道东西都去哪里了?” 金石语气有些冷:“漠北。” 当意识到有人在为漠北筹集大量药材的时候,金家的人都吓了一跳。 这可是叛国。 谁都知道敢做这种事情,背后的人一定不一般。 所以金家即使发现了端倪,也不敢捅出去。 尤其是在发现整个肃州的官府都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任由对方作为,他们就更加什么都不敢说了。 但大量的药材从肃州往漠北流去,金家人都坐立不安。 事情一旦被发现,背后那些人不一定会有事,可金家,首当其冲。 金家想要破局,却不知什么人可以信任,只能让金石去京城碰碰运气。 金石在京城明里每天吃喝玩乐,暗地里却注意着每一个医馆药铺。 在发现新开的医馆情况特殊,被排挤不说,还是纪家的女儿开的。 他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谁都可能私通漠北,但世代守卫北疆,跟漠北有血海深仇的纪家绝对不会。 他本来以为会有些波折,想接触的也是长兴侯世子或者纪家管事的男子。 谁知道纪云舒直接找上了门,给了他一个惊喜。 见纪云舒听到漠北两个字,脸上半点意外都没有,他就知道眼前的人口中的知道的不多,绝对是在谦虚。 他也不介意,只要这事儿有人接手,他们金家以后不被扣上通敌叛国的帽子就行。 “我知道的就是这些。” 纪云舒叹气:“你离开肃州有些日子了吧?” 金石不明所以:“有半个月了,夫人何出此言?” 纪云舒道:“这事儿皇上已经派人去肃州查了,但领头的人,前些日子失踪了。” 肃州送信到京城最快也要四五天,就算赵慎一失踪,跟他一起的人就传信回京城,到现在起码也过去了一周。 事实上,他失踪的时间可能更久。 一想到这个,纪云舒就心急如焚。 失踪的越久,赵慎活着的希望越渺茫。 金石也愣住了,皇上派去的人在肃州失踪,那些人是要造反吗? 第九十三章我就难为你了,你打算怎么办? “好。” 黑风没有犹豫太久。 这些年,他见过太多一起执行任务的同伴死去。 从被抓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想过自己还能活着。 可蝼蚁尚且偷生,能活着谁想死呢? 他这一生从不曾为自己而活,所以纪云舒答应找到人后放他自由的承诺让他很心动。 纪云舒并不意外。 她让一尘尽快解毒。 回到屋子坐下来,才发现自己有些累,脑子里却还在想离开前需要做哪些准备。 绿如将炖好的燕窝端上来的时候,纪云舒已经在软榻上睡着了。 兰因将她拉到了外间轻声道:“让主子歇会儿吧,今儿忙了一天。” 绿如道:“太后病了,主子自然着急。” 纪云舒还没有告诉她们具体的情况,虽然琼华院是自己的地方,但她也不敢确定这里的人绝对没有问题。 身边的人若是不小心露出什么异样,难保不被有心人看在眼里。 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赵慎的身份被发现,让那些人痛下杀手。 兰因隐隐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但主子不说,她就装不知道。 “夫人手中的事不少,进宫前要安排妥当才行。” 绿如埋怨道:“果然这嫁了人的日子不好过,放在以前,夫人哪里用得着操心这么多。” 兰因斜了她一眼:“成天说什么胡话,夫人难不成还能不嫁人?” 绿如就是随口抱怨一句,其实她也清楚,对于出嫁的女人来说,夫人过的已经算不错了。 “听说今日厨房送了新鲜的螃蟹来,夫人喜欢吃蟹黄面,我这去给她做。” 说着又兴冲冲的出去了。 兰因:“……” 有时候不长脑子其实挺好的。 纪云舒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看着绿如端到眼前的蟹黄面,她恍然想起过几日就是中秋了。 一开始她觉得度日如年,如今回首,日子竟过的这样快。 第二日一早,白泠来向她禀告金家公子的事情。 “我让人查了,他成日出入青楼楚馆,没什么异样。” 纪云舒沉吟了片刻起身道:“咱们去找他。” 兰因伺候她换了一身衣裳,跟姚氏说了一声,便出门了。 金小公子住在京城最大的客栈里。 纪云舒大大方方地进去将正要出门的人堵在了门口。 金石小公子长的十分漂亮,他的皮肤白皙细腻,一点都不像是在肃州那种日照时间长,还有风沙大的地方长大的。 纪云舒目光肆意地将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勾唇笑问:“你这皮肤是怎么保养的?” 金石长的好,从小到大没少被人盯着看,可没有一个女子敢这样看她。 她的目光赤裸裸的,却又像是单纯欣赏他。 欣赏。 这两个字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金石瞪眼:“你是谁?” 纪云舒笑眯眯地自我介绍:“我姓纪,长兴侯府的世子夫人。” 金石眼睛眨了眨:“京城的侯门世子夫人竟是这个样子。” 纪云舒不在意的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冲他道:“要来喝杯茶吗?” 金石犹豫:“你不会是为了那笔药材订单来的吧?” 纪云舒吩咐伙计上茶,然后才笑问:“怎么?没得谈?” 金石不解:“这么点事,也能劳动世子夫人亲自来?” 纪云舒耸肩:“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金公子连皇上的御赐牌匾都不看在眼里。” 金石听到这话,果然不敢再迟疑,乖乖地坐到了纪云舒的对面。 “夫人,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刚来京城,实在不知道那块牌匾是皇上御赐的。” 小二上了茶,纪云舒亲自倒了两杯,将其中一杯递给金石:“那你现在知道了,订单的事情怎么说?” 金石为难:“这世上也不是就我一家卖药材的,夫人何必来为难我?” 纪云舒脸上的笑容不减:“我就为难你了,你打算怎么办?” 金石:“……我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夫人吗?” 纪云舒一本正经道:“你言而无信,出尔反尔,毁约在先,难道还觉得没有得罪我?” 饶是金石早有准备,也没有想到会遇上这样的场景。 这女人说话不疾不徐,却半点不讲理。 “夫人误会了,在下只是个混吃等死的,并不得家中看重,说话做不了数。” “所以你一开始就是在故意戏耍我?” “怎么会?我当时真不知道那家医馆是您的产业。” 金石十分懊恼地道。 “那你现在知道了,要么金公子跟家里商量一下,将这买卖做成,要么……”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金石心头跳了一下,连忙道:“我……我明日就回家去商量。” 纪云舒将杯中茶一饮而尽,起身道:“那我就等着金公子的好消息。” 金石看着纪云舒的马车离开,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跟在他身边的小厮目睹了刚刚的一切,愁眉苦脸道:“这长兴侯府怎么让世子夫人抛头露面的,女人就是难打交道,咱们可怎么办?” 金石站在窗边,白皙漂亮的脸上全然没有在外人面前的纨绔模样,表情淡淡的。 “咱们该回了。” 小厮:“这……回去怎么跟老爷夫人交代?” 金石转身,拿手中的折扇敲了敲他的头,笑道:“要什么交代?肃州天高皇帝远,咱们回去就再不来了,长兴侯府难不成还能为了这么一点事追到肃州去?” 小厮忐忑道:“那可说不准,京城这些贵人,小心眼的很。” 金石觉得好笑:“你既然说她小心眼,还敢这样编排她,不怕她听到来找你算账?” 小厮闻言眼神一个劲儿往门外瞅:“公子你可别吓我。” 金石看着他这傻乎乎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纪云舒回到自己的院子,就见兰亭正懒洋洋地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晒太阳。 他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纪云舒也不客气,直接道:“你该离开了。” 兰亭抬起眼皮打量了她一眼:“听说太后病了,你心情不好?” 赵慎生死不明,纪云舒的心情确实不好。 “你在我这里呆的够久了。” 兰亭是个聪明人,琼华院这么点地方,待久了纪云舒怕他发现什么。 虽然觉得他应该不会出卖自己和赵慎,但人心难测,还是小心为上。 兰亭啧了一声:“看来你的心情确实很不好。” 第九十二章还想不想活? “怎么说?” 纪云舒一开始只知道交易没有做成,所以也没有问具体的过程。 可现在,越想越觉得其中有蹊跷。 白泠道:“这人从来京城起就出手十分豪爽,在怡红院和赌坊银子如流水一般的花,大概是钱流的太快,就跟京城几个医馆做起了生意,签了订单他就能拿到订金。他自己找上咱们医馆问要不要药材,在这一行,肃州金家名声很大,掌柜觉得是个机会,就下了订,谁知道他隔天就反悔了。” 纪云舒琢磨她的话,听起来就是金家公子一开始不知道她的医馆怎么回事,所以随口应下了一个订单,可回去估计被什么人告知了情况,他就毁约了。 一个纨绔做这样的事情,似乎也没什么奇怪。 但有一点不对劲,医馆挂的是皇上亲赐的牌匾,只要细细打听一下,就能知道那医馆是她的。 一个肃州的药材商人,凭什么觉得他能得罪的起自己? “他姐姐嫁的是什么人?情况怎么样?” 白泠这几日都在调查这个金家,对他家的事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张口便道:“是周御医家的一个庶子,他家有的是大夫,不必外面请人,事关内宅女眷,很难探到情况。” “那你怎么知道她的病情没有好转?” 白泠不好意思道:“我让人买通一个婆子,带了点药渣出来,这些天熬的都是同一副药,看起来像是治风寒的。” 纪云舒想了想问:“人们都说是药三分毒,治风寒的药喝多了会怎么样?” 白泠愣了一下:“会……会没精神,您是说……她没病?” 纪云舒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你再去查查这个金小公子这些日子都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要事无巨细。” 白泠不太明白主子为什么这样看重这个金公子,不过见纪云舒不打算说,也没有多问,利索地出去办事了。 纪云舒自己则又去了暗牢。 黑风虽然睡了觉,但整个人跟一开始进来的时候已经有了天壤之别。 他的神情恍惚,看到纪云舒的时候,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连动都没有动,似乎浑身都没有什么力气。 纪云舒瞅着他轻笑道:“这么快就不行了?” 黑风略微抬了抬眼皮,声音沙哑道:“我已经将我知道的都说了,你杀了我吧。” 他只是个杀手,并不知道什么真正重要的事情。 纪云舒问:“你真的不想活了吗?” 黑风冷笑:“别跟我说你想放了我?” “你也说了,你将知道的都说了,对我而言,你已经没有任何价值,将你放了也不是不行。” 黑风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我已经背叛了主子,你放了我我也活不下去。” “我只问你,你还想不想活?” 黑风打量了片刻,发现眼前的人竟不是在开玩笑。 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人,这一刻却突然灵机一动:“你想用我?” 纪云舒笑道:“你这些年一直为他们杀人,其实也想过自己的结局吧?” 杀手,不是杀人,就是为人所杀。 他的结局其实早已注定。 纪云舒又问:“他们都是怎么控制你的?不仅仅是靠着忠诚吧?” 对方干的可是抄家灭族的大事,怎么会相信忠诚就能令人不背叛? 而且上次她明明已经说动了这人,他却还是死咬着没有说实话。 黑风嗤笑了一声:“怎么控制人你会不知道?” 纪云舒点头,看来是药物。 她起身道:“我会找个人来看看能不能配置出解药?如果可以,我们再来谈接下来的事情。” 这个人别的不说,身手是不错的。 当然纪云舒看上他,并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身手。 阎王殿明面上是不存在了,但只要背后的人在,他们就可以持续不断地培养杀手。 这个人是阎王殿的人,为对方办事多年,就算不知道太重要的事情,但对方内部的人事,行为习惯,据点什么的,总能知道一点。 赵慎的失踪八成跟他们有关,将这个人带上,找到人的希望也会多一点。 纪云舒让惊蛰将人带到了书房。 她来之前已经让银叶去请一尘了。 等了不一会儿的功夫,一尘就到了。 黑风如同认命了一般,安安静静地待着。 一尘的毒术确实很厉害,把了脉便道:“好厉害的毒。” 纪云舒对毒不感兴趣,她只想知道:“能不能解?” 一尘沉吟道:“这毒的厉害之处在于,解药本身就是毒药,一旦中毒,需要每隔一段时间就服用一次,才能压制毒性,但时间长了,毒素堆积在体内,药石无救。” 纪云舒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黑风猛然抬头道:“你是说我每个月吃的根本就不是解药?” 一尘点头:“当然,你是习武之人,难道感觉不到身体经脉日渐滞涩,那是时日无多的象征。” “怎么会这样?” 也就是说即使纪云舒不派人抓他,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到底能不能解?” 那些人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纪云舒都不会觉得意外,她现在只关心这个。 一尘道:“他吃这个毒药已经十来年了,我倒是可以试试帮他拔毒,但那个过程,相当于要重塑经脉骨骼,会很痛苦,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纪云舒再次问黑风:“你想活吗?” 其实她觉得这人既然能扛过之前惊蛰他们的刑讯,解毒的痛应该也不是问题。 现在的问题是,他还想不想活? 她并不会同情一个手上沾满鲜血的杀手,可说到底,他只是一个杀人的工具,没有半点自由意志。 黑风沉默了许久,才问:“你想让我做什么?” “有人在肃州失踪了,你若能帮忙找到人,我就放你自由。” “肃州?” 黑风的眼底有什么一闪而逝。 就那么一瞬间的事情,却没有瞒过纪云舒的眼,她勾了下唇笑道:“看来,你知道什么?” 她倒不怀疑对方是故意没说,人的大脑会储存很多东西,没有目标的话,谁也不知道哪一件是有用的。 黑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问:“如果我不同意呢?” “我现在就放你离开。” 留着他已经没用了,杀他还没什么必要。 纪云舒并不怕他回去说什么,在对方的眼中,他已经是个叛徒。 在一个严密的杀手组织里,叛徒只有一个下场。 何况现在他已经清楚,不管他背不背叛,他都活不了多久了。 第九十一章你想去就去吧 他确实能派心腹去找赵慎,可对他们来说,那只是执行任务。 纪云舒却会拼尽全力。 他希望赵慎活着回来。 纪云舒到了太后的宁寿宫,太后已经备下了她最爱吃的糕点等着她了。 见她进来,笑呵呵道:“怎么进宫里来,还先去皇上那里了?有什么事儿不能来找哀家?” “这个……说来话长。” 这一路上,她想了很多话来说服太后,可现在,对上太后关切的眼神,她一句都说不出来。 这事儿怎么说呢,为了一个男人去犯险,听起来都有点傻。 可她想走这一趟,其实不全是为了赵慎。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足够让她明白,赵恒和姚若兰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中心。 起码现在不是。 他们没有发挥在书中的作用,但那些人的计划并不会因此改变。 谋逆篡位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她不能一直被困在内宅里,只有走出去,才能真正见识到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 太后见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也意识到了什么:“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纪云舒知道迟早都得说,皇上既然让她来说服太后,就是不介意太后知道赵慎的事情。 索性让太后将伺候的人都打发出去,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出来。 太后愣了良久才恍然道:“难怪你成亲的时候出了岔子,换了个新郎,他竟然没有在我面前说你胡闹,还一个劲儿地给赵慎说好话。” 纪云舒歉疚道:“这个我也是后来知道的,只是这事牵涉颇多,就没告诉您。” 连儿子都瞒着自己,太后怎么会怪纪云舒,她现在在意的是:“你说他一直在暗中为皇上办事,那他的腿,是不是没事?” 皇上再缺人,也不能让一个残废总往外面跑吧? “一开始他的腿确实是断了,不过后来找到了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治好了。” 太后唏嘘:“他竟为了皇上放弃了大好前程。” 纪云舒觉得赵慎倒也不全是为了皇上,他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隐藏在暗处更好。 只有活下去,才能谈前程。 不过这些就没有必要告诉太后了。 “都是为了皇上做事,只要皇上好好的,他还怕没有前程?只是现在……” 太后抓着她的手道:“不是说只是失踪吗?皇上是个重情的人,他们有这么多年的情谊,皇上一定不会让他出事的。” “可是姑母,皇上也不容易,那些人处心积虑,光这些日子,宫里发生了多少事,我怕有个万一,我就得做寡妇了。” “呸呸呸,你这丫头,说什么胡话呢?” 太后怒道,“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他们男人的事情,你一个小姑娘,去了能做什么?” “姑母,我是您亲手养大的,小时候,也曾听过您指导皇上处理政事,这些年,一直都看着您处理宫务。我还练过武,有自保的能力。您应该相信,咱们纪家的姑娘,不是只能躲在男人身后的娇花。” 太后看着她坚定的神情,恍惚中想起自己也像她这么大的时候。 她跟着父亲去过边关,上过战场。 接到赐婚圣旨之前,她从没想过自己会进宫,也不曾觉得能做好一个皇后。 眨眼间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啊,她做到了许多自己都以为做不到的事情。 又怎么能因为担心,就将自己的侄女束缚在后宅。 她其实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后宫前朝紧密相连,后宫前些日子不平静,前朝京兆尹下台,她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皇上如今的处境,恐怕比她想象的还糟糕。 良久她叹了口气道:“我若是不让你走这一遭,你心里怕是无法安宁,赵慎如果真的回不来,于你而言,也会是一生的遗憾。” “姑母……” 太后摸着她的鬓发爱怜道:“罢了,你想去就去吧。” 纪云舒没想到会这样容易,但想想其实她说服太后一直都很容易。 这些日子,不管她说什么,姑母都好好的听了。 她扑到太后怀中轻声道:“您放心,我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境的。” 太后搂着她道:“哀家知道,你如今是真的长大了,很多事情自己有分寸。这些事,哀家就不管了,不过你肯定不能以自己的身份去。这些天就说哀家病了吧,你进宫侍疾。” “还是姑母想的周到,谢谢您。” 成功说服太后的纪云舒出宫的时候,心里并不轻松。 毕竟她进宫的时候,可不知道赵慎失踪的事情。 在离开之前,她还要将事情安排妥当,一定不能离开后被人发现异常。 她回去将事情告诉了潮青,潮青立马表示他也要跟着去。 纪云舒摇头:“他的身份应该还没有暴露,你不能离开。”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潮青已经知道纪云舒不是一般的贵女。 可连世子都失踪了,若是夫人去再出点什么事儿…… “要不我派人去?夫人去太危险了。” “不用这么担心,皇上已经答应让我去了,他会派人保护我,其他的我会量力而为。” 潮青听她这么说,也不好再劝。 纪云舒让兰因和绿如收拾行装,跟所有人说太后身体不舒服,她要进宫侍疾。 同时向白泠了解那个西北药材商人。 皇上派来保护她的暗卫孤行,已经将赵慎失踪前后的详情告诉她了。 他失踪的地点就在西北肃州。 巧的是,这药材商人家就是肃州的。 “金家是肃州最大的药材商,那个金小公子这次来京,是来探望重病的长姐的。” 说到这里,她有些不屑道,“他姐姐的病情还没好转呢,他倒好,成日花天酒地,吃喝嫖赌无所不为。” 听上去似乎就是一个花花公子,但纪云舒总觉得哪里不对:“如果他当真半点都不关心自己的姐姐,又为什么要千里迢迢从肃州跑来京城探望呢?” 白泠道:“说不定是被家里逼着来的,也或许,想来见识京城的繁华。” 纪云舒却不这么觉得,京城是比肃州繁华,可京城的权贵也比肃州多的多。 商人的地位虽然低,但有钱到一定程度的就另当别论了。 像金家这样的,在肃州地面上,肯定也算地头蛇了。 可京城不一样,随便一个权贵都是他们得罪不起的。 金家能将生意做的那么大,当真会放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来吗? 纪云舒思忖良久,才道:“你好好想想,一开始是怎么认识他,并跟他谈好交易的?” 白泠的记性十分好,很快便道:“说起来,还是他自己找上来的。” 第九十章我想去找他 虽然她一开始选择跟赵慎成亲,就是看中了他会早死。 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已经将赵慎当成了同伙,而且是一个对她帮助很大的同伙。 所以现在,她一点都不希望赵慎出事。 皇上看着她焦急的神情,沉默了一瞬才道:“他那边有好几日没有消息了,下面的人说,他失踪了。” “失踪?” 纪云舒重复了一遍,心里莫名松了口气。 只是失踪的话,还不算是最坏的消息。 她等了一会儿,皇上也没有说别的,便忍不住问:“他到底去了哪里?怎么失踪的?” “这些,你知道了也没有用。” 景明帝看了她半晌,沉声道。 纪云舒这才回过神来,皇上大概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告诉她真相,只是她正好碰上了,不得不说。 也是,在所有人眼中,她就是一个太后娇宠着长大的小姑娘,这种关系朝政的大事,怎么能对她说? 如果是别的事情,她自然不会多问,可赵慎…… 纪云舒将事情在脑海中捋了一遍,才又开口:“表哥,我想去找他。” 景明帝的脸上沉了下来:“胡闹,朕会派人去找他。” 纪云舒十分平静地道:“我没有胡闹,表哥,你好好看看手中的东西,这样大的动静,地方官府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有人给您上奏吗?” 那里面记载的是这两个月各地收集的药材。 而这只是其中的一本。 景明帝之前的注意力都在纪云舒身上,闻言这才低头看手中的账册,饶是心里已经有了准备,还是被吓了一跳。 翻了几页之后,控制不住地怒道:“他们这是想做什么?造反吗?” “也许是备战呢,您没有发现吗?前些日子宫里发生的事情,若是成了,您现在已经跟太后和纪家生出嫌隙了吧。” 景明帝怔怔地看着她,想起之前皇后在太后宫里差点出事。 如果他和皇后期盼了许久的那个孩子没有平安降世,他或许真的会对太后心怀芥蒂吧。 他审视着纪云舒,想到她一次又一次地劝太后放权善待皇后的那些话,心中止不住的后怕。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的心中对太后,对纪家其实是有忌惮的。 “你不怪朕吗?” 纪云舒笑道:“如果不是您,纪家的处境只会更糟糕。表哥,不管怎么样,纪家是和您绑在一起的。” “朕知道。”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纪家是他的母族,母后进宫就是皇后,他一出生就是太子,这一切都是因为纪家。 纪家的长辈也对他疼爱有加。 那都是他血脉相连的亲人。 景明帝突然有些恍惚,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对自己的母后,对纪家生出了戒备,觉得他们会对自己不利? 好像是,总有人会在他耳边有意无意的提起纪家手握的兵权,提起太后不应该在他亲政这么久了还插手朝政,管东管西。 是哪些人呢? 景明帝在心中默默地想着,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竟然有人想在无形中操控他的想法。 想明白这些,他笑了笑道:“你成婚之后,确实变了很多,不再是以前那个骄纵不讲理的小姑娘了,可即使是这样,朕也不能让你去冒险,不说别的,母后那一关朕就过不了。” 纪云舒见他不再一副女子不能干政的模样,认真说服他:“连秦奉唯这样您一手提拔的心腹都有问题,您手上还有多少人是可靠的?如果出了什么差错,他真的死了,表哥,您不会难过吗?” 景明帝被她说的心中发紧。 赵慎对他来说,跟别人不同,从小就被选做他的伴读,之后更是凭借自己的实力科考中了探花。 这样一个本可以有大好前程的人,在摔断腿之后,明明治好了,却为了他隐到了暗处。 他一点都不愿意去想赵慎会死这种事。 纪云舒见他的神色有些松动,继续道:“我跟别人不一样,但凡有一点可能,我都会找到他,将他带回来。表哥,我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我是纪家的女儿,练过武,挽过弓,不是你想象的那么没用。” 景明帝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账本,他将东西交给她,确实也有试探的意思。 现在,她交了一份让他满意的答卷。 她说的对,这世上如果有谁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找到赵慎,那一定是她。 景明帝思忖了良久,打开书桌下的一个暗格,从里面拿出一个金黄色的令牌,亲手递给她道:“明澄的安危,朕就交给你了。” 纪云舒接过那面令牌,只见正面雕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龙,背后则是如朕亲临四个字。 竟然是传说中的金牌令箭。 “皇上,这……” 景明帝见刚刚还伶牙俐齿想要说服他的人此刻有些呆的模样,好笑道:“你一定要去,朕自然得保证你的安全,这东西,不仅能命令各地的官府办事,还能调动军队。”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不过你也说了,那么大的动静都没有人上奏,朕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能信任,所以,你一切小心。” 纪云舒郑重地行了一礼:“多谢皇上。” 景明帝摆手道:“朕是答应你了,但太后那里,你自己去说。” 听他说这个,纪云舒也有些头疼:“那个……就不能先瞒着姑母吗?” 景明帝没好气道:“不能,你若是好好回来还罢了,万一磕了碰了,少了一根毫毛,母后不得骂死朕。” “皇上说什么呢,您才是她的亲生儿子,不至于。” “很至于,反正你得像说服朕一样说服母后,不然朕不能让你走。” 纪云舒无奈,只得跟他告退垂头丧气地去找太后了。 她离开后,御书房里安静了下来。 景明帝将纪云舒拿来的那本账册认认真真的翻看了一遍。 攥着账册的手渐渐凸起了青筋。 良久,他才深深地吸了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 “孤行。”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御书房。 “属下在。” 景明帝道:“从今日起,你亲自带一队人保护阿舒,不管发生什么,都一定要将她好好的带回来。” 孤行有些迟疑:“那您呢?” 他是皇室暗卫首领,首要任务是保护皇上的安全。 景明帝道:“朕在宫里,有御林军和御前侍卫保护,能出什么事?她一个小姑娘,为了朕的私心参与到这样的事情中,若是出了事,朕以后还有什么脸去见母后和明澄。” 纪云舒说的那些话,确实戳进了他的心里。 第八十九章树欲静而风不止 听到去给沈青川送东西的人来回禀说他已经坐船离开了,纪云舒放了心。 白泠进来禀告医馆的事。 那闹事的妇人和年轻男子昨天就被萧昱放了,现在已经去医馆将中毒的人接走了。 据说走的时候还对医馆的大夫道了歉,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 经此一事,医馆的名声非但没有受损,反而比以前出名了些。 因为纪云舒开业的时候没有刻意宣传,一开始只是附近一些重病的人图一个看诊不要钱,才去的。 这回被人这么一闹,不少人都知道了找这家医馆大夫看诊不用花钱,药也比别的医馆药铺便宜许多。 而且昨日那人病的那个模样,眼看就没气了,医馆的大夫愣是看好了。 可见医术不精纯属污蔑。 “今儿一大早就有好多人排着队来看诊,咱们医馆也算出名了。” 白泠清冷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 纪云舒听她说完,托着下巴道:“人怕出名猪怕壮啊,出了名可不见得是好事。” 白泠想到那男人中的那莫名其妙的毒,心有余悸道:“夫人说的是,那些人目的没有达到,以后怕还会有什么动作。” 纪云舒望着外面这些阴沉沉的天,叹了口气道:“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那就这么……等着别人来算计咱们?” 白泠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憋屈,她能看的出来,主子开这个医馆,并不求名利,是真心想为百姓做点什么的。 可偏偏有人要暗中生事。 纪云舒见她心情不畅,笑道:“他们的目的没有达到,要不开心,也该是他们不开心才对。你有功夫帮我好好查查那个药材商人,如果没有什么问题,咱们该想办法接触那小公子了。” 白泠知道她说的是之前答应卖她药材又反悔的药材商人家的纨绔。 她点了点头。 纪云舒道:“你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话,就跟惊蛰说一声。” 白泠再能干也是一个姑娘,跟纨绔子弟打交道这种事,不一定能做的来。 谁知白泠摇头道:“跟那人接触的事情,之前就是医馆里的一个伙计做的,他是太清观收养的,医术凑合,倒是人很机灵,能说会道的,我就将事情交代给了他。” 纪云舒点头:“你心里有数就好。” 白泠离开后,纪云舒也忙了起来。 她手中的产业已经都整理出来了,正考虑将其中几家收益不太好的铺子关门,换点别的生意做。 潮青见她坐在书桌后面写写算算,似乎真的对赚钱的事情上了心,不由道:“其实世子这些年的积蓄真的不少。” 纪云舒头也不抬道:“我知道。” 可她不能完全依靠赵慎,再说她需要花钱的地方还有很多,一尘那边现在也只是个开始。 “您到底想做什么?” 潮青实在有些好奇,别说世子的产业不少,就是夫人的嫁妆,那也是一笔很大的财富。 有这么多钱在手,夫人竟然还觉得钱不够花。 这是想起兵谋反吗? 潮青被自己脑子里的想法吓到,忍不住问。 纪云舒将手中的东西扬了扬,道:“先开间酒楼吧。” 潮青:“表少爷的那间酒楼,似乎并不是很赚钱。” 夫人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呢。 纪云舒当然知道,那酒楼她也去过几次,在京城的众多酒楼中并没有什么特色,不温不火的。 她知道京城的大多数酒楼,都是凭着一两个独家的特色菜出名,吸引顾客。 “我要开一个跟他不一样的。” 潮青想着一间铺子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夫人自己的事,也轮不到他来置喙。 不过几日的工夫,纪云舒就找人将开酒楼的事情做了一个策划书出来。 她知道自己的短板,专门让兰因找了好几个在酒楼当过差的人来,一起商量讨论,最后定下了方案。 这天傍晚的时候,潮青突然来跟她说,地牢里的人招了。 纪云舒恍然间数了数日子,才发现距将那人关起来,已经是第五日了。 “能撑这么久,也算是厉害了,他都招了些什么?” 潮青道:“他说那本账册的暗码,是周易。” “哦,这么容易就将这样重要的事情说出来了?” 纪云舒有些诧异。 潮青想起自己刚刚看到那人的样子,心里有些发颤。 这几日他让两个人轮流看着那人,不让他睡觉。 一开始他也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厉害之处,可从第三日开始,那人就撑不住了。 到今日,更是神智都不太清楚了。 问什么就说什么。 “现在只要让他睡觉,他什么都愿意说。” 纪云舒点头:“让他睡一刻钟,然后再问,尽量将他知道的都掏出来。” 潮青迟疑:“让他睡了之后,他还会说吗?” 纪云舒笑道:“相信我,睡一会儿之后,他才更能体会到缺觉的难受。还有,反正已经背叛了,多说一点少说一点有什么区别?” 潮青应了一声出去了。 纪云舒则找了一本周易,去破译那本账册。 这回那人倒是没有说谎,纪云舒用了一上午的时间将那账册的东西译了出来。 看着最后的结果,脸色铁青。 她即便一开始就知道明年将要爆发的战争不简单,也没想到那些人原来很早之前就开始谋划了。 她拿着东西一刻都没有耽搁的进了宫,这回甚至没有先去给太后请安,直接去了皇上的御书房。 谁知道她进去的时候,皇上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 在她还没有开口说话之前便道:“看来你也得到消息了。” 纪云舒:“什么消息?” 景明帝诧异:“你不是来找朕兴师问罪的?” 纪云舒原本还一头雾水,她哪里来的狗胆敢找皇上兴师问罪? 只是下一瞬就想到了那账册记载的内容,脑子里有什么东西闪过,她霍然抬头:“赵慎是不是出事了?” 皇上见她是真的不知道,疑惑地问:“那你这么着急来找朕做什么?” 女眷进宫一般都是去给太后和皇后请安的,纪云舒一般会直接去太后那里。 有空会去皇后那里坐坐,但绝不会跑到御书房。 纪云舒将自己译出来的东西递给皇上,有些着急地问:“赵慎到底怎么了?” 从这些东西来看,赵慎这一趟比她想象中还要危险。 她更不会忘记,书中的很多情节都提前发生了。 那赵慎的死,会不会也提前呢? 第八十八章搞点赚钱的东西 纪云舒见他顶着赵慎那一张脸,好像眉毛都要纠结起来的小表情,莫名觉得好笑。 “那倒是没有,不过那点钱,也用不了多久,咱们总不能坐吃山空吧。” 她手上的庄子铺子虽然都在正常运行中,但那点钱,不够一尘炸几回的。 潮青谨慎地问:“夫人是想做什么?” 纪云舒叹气:“想赚点快钱,你有什么法子吗?” “快钱?” 潮青觉得她有点异想天开。 这世上的人谁不爱钱,但来钱快的法子,十有八九都是违法乱纪的。 纪云舒一个侯府世子夫人,若是为了点钱,做什么违背律法的事情,毁了声誉,可不值当。 “其实,世子手上不仅有先夫人的嫁妆,您二人成婚后,侯爷还将老夫人留下的东西也都送了过来,世子能养得起您的。” 虽然他家夫人格外费钱了些,但世子很有钱的,不至于养不起。 纪云舒倒是不知道赵侯爷这么给力,不过她还打算囤粮,囤药,钱是怎么都不嫌多的。 她早就想好做什么了,也不再跟潮青磨叽,直接问:“你家世子手下,有瓷器烧的好的匠人吗?” 她是没什么经商的天赋,但她能搞点赚钱的东西出来啊。 这时代还没有玻璃,家家户户窗户都是用纸糊的,天冷了不保暖不说,屋子里还十分的昏暗。 遇上个没太阳的天,大白天的点灯也不见得多亮,不点灯又黑布隆冬的啥也看不清。 电灯什么的她是不敢想,但这些人能搞出五颜六色精美绝伦的瓷器,好好研究一下,烧点玻璃出来应该问题不大。 前世她看穿越小说的时候,出于好奇,专门在网上搜了一下玻璃是怎么烧的。 大概能记得主要原料和温度啥的。 到时候她手握制作玻璃的秘方,还会没有钱? 潮青懵懂地看着她,也不知道正说钱的事儿,怎么扯到瓷器上去了?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不过见纪云舒眼巴巴地看着他,还是尽职尽责:“世子手上倒是有一家瓷器铺子,不过是先夫人的嫁妆,货物似乎是从泉州那边来的,夫人想知道的话,可以去问问沈家表少爷。” 纪云舒这才想起来,她也不是完全没人可用,沈青川不就是个现成的劳动力吗? 刚好他还对经商感兴趣。 “那你给他传个信,让他有空来侯府一趟。” 其实是她去找人更好,毕竟是她有事要劳烦别人。 可她一个女眷,就是有赵慎的陪同,天天出门也难免被说闲话。 现在是特殊时候,能省事还是省点事的好。 潮青让人传了话,第二日沈青川就来了。 需要谈事情,纪云舒直接让人将他带到了书房。 沈青川进门就对着潮青抱怨:“哥,有事给我传个信不行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来侯府?” 就算不是正式拜访,既然来了就不得不去给侯爷和姚氏问安。 长辈的事情他不太清楚,但他记得祖母说过,姑母的死跟姚氏有关。 若不是有表哥在,沈家根本就不会再跟侯府有来往。 他自然也不想去见赵侯爷这个姑父还有他的继室。 潮青知道其中缘故,歉意道:“麻烦你了,只是你嫂子找你有事,她也不好总出门。” 沈青川坐到椅子上悻悻然道:“罢了,反正我闲人一个,跑一趟也不费什么事。表嫂找我有什么事?” 纪云舒问:“我见母亲留下的铺子有做瓷器生意的,想问问表弟手上有没有瓷器烧的好的匠人?” 沈青川笑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咱们泉州可是出产贡瓷的地方,会烧瓷的匠人多的是,就是咱们家也有自己的窑口,表嫂是想烧什么瓷器吗?” 纪云舒十分惊喜,把自己想让人烧制玻璃的事情说了一遍。 还将她能记起的关于烧制玻璃的原料温度之类的告诉了沈青川。 大夏本身就有琉璃制品,只是工艺复杂,材料成本很高,少数极为显贵的人家会有几件做摆设的工艺品。 当然泉州靠海,不时有其他国家的商船停靠,沈青川见过国外成本相对较低的琉璃制品,当然进了大夏,便能高价卖出。 就这也是有市无价。 他确实有点做生意的头脑,听纪云舒一说,就嗅到了商机。 “这玩意儿要是真能做出来,那我们就发财了。” “前提是我们得做出来。” 纪云舒虽然也觉得应该能做出来,但话还是不能说太满,万一被打脸呢。 沈青川笑道:“嫂子你不是已经把方子都给我了,这要是还烧不出来,那些人岂不成废物了?” “这也是我偶然在一本书上看到了,当时也没有留意,就瞅了那么一眼,还不知道靠不靠谱。” 沈青川却很积极道:“靠谱,必须靠谱,就算不靠谱,我们沈家还有烧了几辈子瓷器的匠人,多下点功夫,肯定能弄出来。” 纪云舒:“那就借表弟吉言了。” 沈青川迫不及待道:“表嫂放心地将事情交给我就好,我今日就启程回泉州,你们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今日……不用这么急吧。” 纪云舒瞅了瞅外面的天,虽说还早,但出门这么久,回家不需要收拾东西,准备一下吗? 沈青川是个说风就是雨的性子,起身便道:“很急,嫂子也说了,这玩意做出来成本很低,用处却极广,光是这满京城的窗户换一波,就能给咱们赚一座银山。” 他已经可以想象到这东西以后会多受欢迎了。 纪云舒也不打击他的热情:“你总归来了京城一趟,就这么回去算怎么回事?我让人给你收拾点路上吃的用的,给家人带点礼。让长辈们放心,你表哥和我都很好。” 沈青川这才想起来自己是离家出走来的京城,虽然他走的时候,表哥成婚的消息还没有传到泉州,现在家里应该都知道了。 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脑门:“还是表嫂考虑的周到,祖父和祖母虽然嘴上不说,但一直都很担心表哥会过得不好,尤其是表哥的腿出了事之后。我回去跟他们说一声,他们也能安心些。” 虽然赵慎很少跟自己提及沈家的事,但纪云舒看过他的私人账册。 沈家每年都会千里迢迢给他送东西,吃的喝的用的,甚至一些新奇的玩意儿,二十几年从没有间断。 沈家的长辈对这个没见过几次的外甥很记挂。 所以沈青川一离开,纪云舒就让兰因和绿如一起帮他打点行装,还开了自己的私库,让他们挑一些贵重的东西给沈家的长辈。 第二日一早送过去,刚好赶上沈青川离开,顺便帮他将东西一并送上了船。 第八十七章如今的当务之急,是赚钱 来这里这么长时间了,纪云舒看到的爱情,赵恒和姚若兰已经是特例了。 其他人,大都是门当户对,不温不火的过日子。 甚至像皇帝那样,对皇后好,也不耽误时常宠幸后宫的那些妃嫔。 不得不说,萧玥和兰亭就像是救赎文里的男女主,天真善良的郡王府小姐,和含冤被反派追杀的落魄世族公子…… 想到这里,纪云舒连忙将自己脑子里的念头甩出去,不过跟兰亭说话的语气终究是缓和了几分。 “萧世子怕妹妹嫁到别人家里受委屈,正考虑给萧玥招个女婿呢,你嘛,现在虽然不行,但以后若是能查明真相,为兰家平反,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她这话一说完,就感觉满院子的人目光瞬间都落到了自己身上。 纪云舒看看左右,又看向兰亭:“我说错什么了吗?” 兰亭嘴角抽搐了一下,见她一脸无辜,眼神茫然,当真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最终只道:“没什么,你说的很对。” 他也没有闲心再操心侯府的事儿了,说完转身又回屋里去了。 见他就这么走了,纪云舒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又问潮青:“我是不是哪里说的不对?” 潮青:“……” 这让他怎么说? 他斟酌了下才道:“你知不知道,兰家只剩兰公子这一条血脉了?” 让兰氏一族仅剩的血脉去做郡王府的上门女婿,潮青觉得兰亭脾气真好,竟然能忍住没有动手。 纪云舒脑子里根本就没有对这个世界基本规则的认知。 原主可以说是在宫里长大的,该学的是都学了,但有些社会上约定俗成的潜规则,她并不知道。 赘婿这种事,也没有人会闲着没事儿专门在她面前提。 纪云舒也是听了潮青的话,才反应过来,做上门女婿,怕是不止脸面问题,还涉及到这个时代人们最看重的传承问题。 不过她很能想的开:“我看临安郡王府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家,到时候他们的孩子可以挑一个继承兰氏。” 这很好解决的嘛。 潮青张了张嘴,决定这个问题还是等世子回来自己跟夫人去讨论吧,他回到之前的问题上:“这也不关咱们的事,你还没说,姚氏怎么了?” 纪云舒趴在桌子上两手托着下巴道:“还能怎么了?消息灵通呗,医馆发生的事情,要说街上的贩夫走卒知道,也不足为怪,可夫人一个内宅妇人,这才半天时间就知道的一清二楚,还明里暗里的想让我将医馆关门,做别的买卖呢。” 潮青道:“没听说她见了什么人啊。” “那就是她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消息通道,或者是专门派人盯着我呗。” 纪云舒觉得是两者都有。 她猜的没错的话,姚氏这些年不见得什么都没做,她手上肯定是有些人手的。 而且这些日子,她的功夫有了进展,明显能感觉到每次出门,都是有人跟着她的。 只是她不太确定,盯着她的到底是什么人。 潮青沉默着没有说话。 纪云舒纳闷:“你家主子到底都在做些什么?怎么这么多年了,连姚氏的底细都没有查清楚?” 好歹是个重生的。 难不成炮灰注定是炮灰,即使重生了也无法逆天改命? 潮青道:“姚氏谨慎的很,这些年一点破绽都没有,主子事情多的很,哪里有功夫一直围着她转。” 纪云舒无语,这样看不上姚氏,难怪连怎么栽在对方手中的都不知道。 不过想想也是,赵慎怎么着也是个男子,成年后跟姚氏接触的机会确实不多。 更不用说他残废之后,据说常年将自己关在院子里。 她想了想,觉得不能一直这样被动,等姚氏出手他们才去应对。 “姚氏藏的确实很好,可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就像今日,我们就可以查查她到底是怎么得到消息的?” 最重要的不是姚氏知道了医馆发生的事情,这种事哪个出过门的人随口提一句都是有可能的。 纪云舒觉得姚氏想让她的医馆关门大吉,应该不是她自己的主意。 她一开始要开医馆的时候,也跟姚氏说过,那时候姚氏并没有什么意见,还夸她贤淑良善,心系百姓。 今天也提出让她关了医馆,做别的生意。 可见姚氏对她做生意并没有什么意见。 那为什么突然想让她关医馆呢? 纪云舒可不信姚氏是真的关心她的名誉,或者是担心她一着不慎,毁了侯府的清誉。 潮青对她的意见却不看好:“咱们之前也不是没有查过,姚氏跟其他府上的女眷一样,极少出门,可她掌家管事,每日见的丫鬟婆子甚至小厮,几乎涵盖全府,这怎么查?” 总不能满府的下人挨个儿查吧。 纪云舒瞥他一眼:“这府上满打满算也就几百人,抛开主子们身边伺候的,杂七杂八不露脸的,能经常到姚氏跟前的有几个?” 对于搞过大数据的纪云舒来说,几百个人,根本不是什么事儿。 她一定要在姚氏做什么之前,把藏在她身边传消息的人找出来。 “你们既然已经查过了,说明她身边没有暗中跟着人,那就是明面上的,你们在姚氏院子里有人吧,从今天开始,把姚氏每天见过的人都记下来,不管是管事还是扫洒的小丫头,或者是哪个门上不起眼的小厮。” 想到姚氏的警惕,她又补充道,“连她身边的婆子丫头见过什么人,也一并记下来。” 时间长了,总能看出端倪。 潮青虽然不解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但也没说什么就吩咐人去办了。 这种事情急不得,看到潮青吩咐了下去,纪云舒就抛到脑后了。 她可没忘记,如今的当务之急,是赚钱。 她问潮青:“你家世子手上有多少钱?” 潮青:“……这个属下也不知道。” 纪云舒笑眯眯地问:“真不知道?” 她怎么那么不信呢,潮青可不止是跟在赵慎身边长大的,这些年赵慎时常不在,他都是赵慎的替身。 这样的人,不应该对赵慎的一切都了解的了如指掌才对吗? 潮青咽了咽口水,觉得这话有些不好回答:“夫人,您想做什么?” 纪云舒也不为难他:“就是觉得有些缺钱。” 潮青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为了在他假扮赵慎的时候不出意外,赵慎的事情确实没有瞒着他的。 他虽然不是很清楚那个一尘道长带着人在庄子上做什么,但那花钱的速度他却是知道的。 潮青觉得他家世子已经算有钱了,但养庄子上的那些人,还是有些费力。 想起世子走之前,才给庄子上送去一万两,他不由问:“一尘道长那里,又没钱了?” 这才多久啊。 第八十六章感觉这男主要黑化了 纪云舒只是随口这么说,谁知道萧昱竟然还真的在考虑。 “这确实是个好法子,玥儿那个性子,嫁到谁家都不免要受委屈,我回头跟我父王和母妃商量一下。” 有这样疼爱妹妹的大舅子,纪云舒默默为兰亭默哀。 萧昱见没他什么事儿了,便告辞离去。 纪云舒见时候不早,也打算回侯府。 一尘出来送她,在她上马车的时候,突然道:“还有件事跟夫人说一声,我师父来信,说前些日子在护国寺那边的山上采药时,救了一个人,应该跟长兴侯府有些关系。” 纪云舒闻言倏地回头看他,一尘像是只传个话,冲她笑了笑转身回医馆去了。 上了马车,纪云舒还在思忖他的话。 虽然没有明说,但如无意外的话,清虚道长救了的,应该就是姚若兰了。 书中是有这么一段的,但不是发生在这个时候。 看样子也提前了。 纪云舒想到赵恒这些日子明面上不动声色,还在配合姚氏筹办跟魏元敏的婚事,暗地里疯狂找人的行径。 看样子即使没有证据,赵恒也已经想明白害姚若兰的是魏元敏了。 明明对魏元敏恨之入骨,却还要将人娶回家。 纪云舒心中不由打了个哆嗦。 感觉这男主要黑化了。 她不太明白一尘为什么不将姚若兰还活着的消息递到侯府,而是单单告诉了她。 但她没打算多管闲事。 回到侯府,先去跟姚夫人说一声。 嫁了人就这点不好,只要她离开侯府一步,都得跟姚氏报备,回来自然也要说一声。 好在姚氏面子功夫做的极好,从不在这些事情上为难她。 见她来,还十分担忧地问:“我听说有人去医馆闹事了,没出什么事儿吧?” 纪云舒道:“多谢母亲关心,事情已经解决了。” 姚氏抚着胸口道:“解决了就好,原本你的事情,我不该多管,只是这医馆,要长久开下去,终究是个麻烦,咱们家也不指着一间医馆过日子,你若是想找些事做,我手上还有几个铺子,你挑一个去做点其他生意也行,你觉得呢?” 纪云舒抬眸看向她,见她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一副为她好的样子,不由笑道:“母亲说的是,只是这医馆我不是用来赚钱的,大夫是免费看诊的,药材价格也比其他家低一些。咱们家是不指着这医馆过日子,可京中好多人病了都买不起药,要靠着医馆活命呢。” 姚氏被噎的半晌才道:“原来是这样,你有这样的心固然是好事,可那些老百姓,并不见得领情,你看今日不就有人故意来找事儿了吗?” 纪云舒眯眼看她:“母亲怎么知道是有人故意找事儿的?怎见得就不是有人得了病家里人担心才闹的?这种事,京城中的各家医馆都不少见呀。” 姚氏听到这话,面上的笑意几不可见的僵了一下,然后很快道:“我一个内宅妇人,哪里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怎么也该想着自家人不是。” 纪云舒笑道:“母亲说的是。” 似乎看出她不会因此放弃开医馆,姚氏也没有再劝,甚至还夸了她几句为百姓着想。 纪云舒离开之后,回头看了一眼,笑着离开了。 等回了琼华院,兰因才问:“夫人刚刚笑什么,可是姚夫人有什么不对吗?” 纪云舒摇头:“没有,像足了一个慈母,就是亲婆母也不过如此了,我运气可真好。” 潮青正坐在树下的轮椅上看书,听到她的话,抬头问:“姚氏怎么了?” 纪云舒走到他对面的桌边坐下,吃了块糕点才道:“跟你一样,人在家中坐,遍知天下事。” 潮青还没说什么,听到纪云舒回来从屋里出来的兰亭已经笑道:“你们长兴侯府果然是藏龙卧虎。” 他一开始觉得纪云舒这个世子夫人不一般,这几日接触下来,发现世子赵慎更非常人,如今看来,那位名不见传的侯夫人,也不容小觑。 这侯府可真有意思。 兰亭这样的人精,几日下来,这侯府是个什么情况就已经心知肚明了。 这话说的轻飘飘,不免有几分幸灾乐祸。 纪云舒斜了他一眼,笑眯眯道:“秦奉唯被罢免,你知道现在的京兆府尹是谁吗?” 见她这话题转的风马牛不相及,兰亭来了兴致:“秦奉唯才遭罢免,新的京兆府尹就上任了?看来皇上果然早就想换掉秦奉唯了。” “那倒是没这么快,不过京兆府的事情总要有人管,所以皇上让临安郡王世子暂代京兆尹之职。” 兰亭算是明白纪云舒为什么突然提这事儿了。 “所以呢?” “也没什么,今日医馆有人闹事,就是萧世子去处理的,他还顺便跟我提了一嘴玥儿妹妹的婚事。” 纪云舒其实不太了解兰亭这个人,尤其不是很清楚他对萧玥的真实态度。 说完这话,她就眨巴着眼盯着兰亭看。 只见兰亭脸上嬉笑的神色瞬间敛了起来,他正色问:“萧世子说了什么?” 纪云舒歪头笑道:“你应该知道,不管怎么说你也不会在郡王府的考虑范围内吧,难不成你真打算带她私奔?” 兰亭沉默了片刻,才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不再追问,而是黯然道:“你说的对,她认识我,本来就是一个错误,她身份高贵,应该嫁一个门当户对的如意郎君。” 纪云舒冷笑:“懦夫。” 这个时代,女子的名声大于天,纪云舒其实并不赞成什么私相授受。 但萧玥是个例外。 与其落得书中那样的结局,还不如博一把。 只是兰亭这个人,看似不羁,其实骨子里还藏着世家公子的傲气。 所以成了如今这个样子,他又会觉得自己配不上萧玥。 兰亭没想到她会这样说自己,有些痛苦道:“不然呢,我自己都朝不保夕,还要拖累她吗?” 他现在虽然保住了一条命,但行踪一旦暴露,还会引来追杀。 除此之外,他只要活着,就一定要查清楚真相,为家人报仇。 这样的他,什么都给不了萧玥。 纪云舒不是不理解他的想法,叹了口气问:“你既然从来没想过跟她有未来,为什么还要招惹她呢?” 兰亭仰头望着天道:“那时候我受了重伤,她那样单纯,明知道我不是好人,还救了我。一个人在黑暗中待久了,就会忍不住想要抓住能看到的那一点光吧。” 哪怕明知道是痴心妄想。 第八十五章考虑招个婿 一尘又恢复了之前那副无所谓的模样:“东西给你了就是你的,你爱怎么用就怎么用吧。” 纪云舒没有戳穿他的口是心非:“多谢道长。” 一尘笑道:“谢我做什么,你花了那么多钱,总不能连个响都听不到吧。” 纪云舒听到这话,就觉得胸口一滞。 一尘说的没错,这些日子各种材料源源不断的往庄子上送,她当真花钱如流水一般。 当然研究的不止是火药,还有化肥。 她甚至异想天开的想让一尘搞青霉素出来。 毕竟他还是个大夫。 这么下去,她不知道自己嫁妆里的那点钱能支撑多久。 虽然赵慎也有往里投钱。 但这样下去,他们俩迟早会变成穷光蛋。 赚钱对她来说,已经是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了。 想到那么多的钱就这么没了,她忍不住问:“其他东西有什么进展吗?” 一尘摊了摊手:“夫人觉得呢?您说的那些东西,闻所未闻,在下一时半会儿也只能试探着来。” 纪云舒也没抱多大希望:“是我太心急了。” 别的还好说,她急于弄出青霉素,是因为明年战争一旦爆发,这玩意儿就能派上用场。 书中父亲并不是直接死在战场的,而是受伤之后,伤口感染而亡。 就是因为这样,父亲才有时间为赵恒铺路,让赵恒接替了他的位置。 这一次,她会尽力阻止父亲受伤,但如果一定阻止不了,有青霉素也能多一层保障。 一尘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宽慰道:“我虽然不知道夫人想做什么,但你说的这些东西如果做出来,会有无数人受益,我会尽力的。” 他以前窝在太清观里,没事试着炼炼丹,偶尔收留几个无家可归的孤儿,过的虽然闲云野鹤,但他清楚那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这些日子,待在纪云舒的庄子上,不管做什么,纪云舒都支持他。 要人给人,要钱给钱,还不会干预他做任何事。 只要想到他搞出的这些东西会对这个天下产生多大的影响,他就干劲儿十足。 在医馆吃了一顿午膳,萧昱才从宫里出来,他将一个盒子交给一尘道:“御药房也只有这么一朵。皇上大方,直接给我了。” 纪云舒笑道:“多谢。” 不管皇上给的是谁的面子,总归东西是萧昱拿来的。 一尘拿着花去配解药,纪云舒坐在一旁看着,心中忍不住觉得奇怪。 如果是幕后的人为了让她的医馆关门,找来这么一个人下毒,那为什么会下这种只有用罕见的雪葵花入药才能解的毒? 她问白泠:“雪葵花这样稀有,除了皇宫这一朵,还有哪里有?” 白泠摇了摇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夫人如果想知道,我可以去查。” 纪云舒心中的怪异更甚:“你是说,只要想查,就能查的出来?” 白泠道:“雪葵花只生在雪山,也只有在雪山才能存活,产量十分的稀少,想要查的话,应该不难。” “那你就查查京城里谁有这东西吧。” 如果书中皇上真的是闻了雪葵花制的香料渐渐病弱死去的,那个制香料的人肯定在京城。 纪云舒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给她找麻烦的人,似乎在提醒她。 这个念头一升起,她就觉得是自己想多了,谁会知道她看过书,知道皇上的死因呢? 而且现在皇上可还什么事都没有呢。 有了雪葵花入药,那人的毒果然很快就解了,只是看起来像是生了一场大病,看起来格外的虚弱。 一尘解释道:“这就是雪葵花入药的后果,它虽然毒性轻微,但对人的身体伤害很大,要养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好起来。” 纪云舒谢了他,让他给病人开调养的药方。 一尘笑着问:“你明知道他这毒蹊跷,可能是专门为了对付你的,为了医馆的声誉,去皇宫找雪葵花给他解毒也就算了,为什么还帮他调养身体?” 说到底,只要人活着,纪云舒的麻烦就算解决了,根本没有必要浪费功夫给这人养身体。 纪云舒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眼皮却不受控制乱颤的人,笑道:“不管他是为了什么,人既然进了我的医馆,自然要治好才算。” 说罢,她起身出去,京兆府来了人。 是之前带走那妇人和年轻男子的那几个护卫。 纪云舒出来的时候,领头的一人正在对萧昱回话。 萧昱看到她,挥了挥手让人退下,走到她的面前道:“那妇人招供了,是有人给了他们二十两银子让他们来医馆闹的,不过她说那人蒙着脸,她根本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这都在纪云舒的意料之中,花钱找人做这么点事,几乎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回头将人放了吧。” 萧昱问:“就这么算了?” 纪云舒笑道:“不算了能怎么样?找不到幕后的人,拿什么都不知道的老百姓出气?” 她心中不是没有气,可迁怒几个一无所知的人,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事情。 萧昱神色有些复杂地道:“玥儿总说你脾气不好,跟她吵架半点都不让着她,看来这些年都是她自己在无理取闹,还故意败坏你的名声,我这个做兄长的,代她向你道歉。” 对几个故意找事的小老百姓都能这样宽宏大量,要不是自己妹妹太过分,纪云舒怎么可能跟她吵的起来。 纪云舒:“……” 她没想到名声还能这样挽救回来。 原主和萧玥半斤八两,两人吵架是真吵来着。 “谁都有年纪小不懂事的时候,玥儿的性子,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这话其实是真心的,这京城不缺喜欢勾心斗角的人,就是后宅的那些女眷,也没几个省心的。 萌蠢可爱的萧玥在这些人中,简直是一股清流。 说起妹妹,萧昱有些头疼:“家里人将她宠的太过了,以后嫁了人可怎么好?” 他其实不觉得妹妹的性子有什么不好,可姑娘家终究是要嫁人的。 谁家能像父母和他这般纵着妹妹。 纪云舒想起兰亭,觉得这一对若是真成了也没什么不好。 起码,比让萧玥和亲,惨死漠北的好。 她笑道:“既然这样宠爱她,世子或许可以考虑给她招个婿。” 上门女婿,要求没有那么高,兰妃的事情若是能查出真相,兰氏一族就能平反。 到时候兰亭的身份就能够得上郡王府的小姐。 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为萧玥舍的下脸面。 第八十四章一尘的成果 那年轻男子扶着自己的母亲,对纪云舒怒道:“你……这样仗势欺人,不会有好下场的。” 纪云舒好笑:“我怎么欺负你了,是你们仗病欺人才对吧?怎么,随便抬个人来我就得治?治不好就是我们医术不精?我还没听说过这京城哪家医馆能保证妙手回春,药到病除的。如果有,你们直接将人抬去不就行了,来我这里做什么?” 开什么玩笑,医馆就该治病救人? 纪云舒觉得只要她没有道德,就没人能绑架她。 年轻男子哑口无言,妇人还想说什么,之前跑去报官的小伙计已经飞快的跑回来了。 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穿锦衣的年轻公子。 纪云舒抬眼:“世子怎么来了?” 来人竟然是临安郡王府的世子,萧玥的哥哥萧昱。 萧昱虽然赶路赶得急,却还保持着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听到纪云舒的话,笑眯眯道:“这个,京兆府尹不是被罢免了嘛,在新的京兆府尹上任之前,皇上让我暂代府尹之职。” 纪云舒倒是没有想到皇上会让宗室的人来暂代京兆府尹,看样子临安郡王府很得皇上信任。 不过临安郡王和王妃那样宠爱萧玥,雍王上位后却将萧玥送去和亲,由此可见,他们家跟雍王府确实没有关系。 纪云舒觉得这个时候,能在京城找出一个靠谱的人不容易,皇上还是有点眼光的。 她点头道:“这一家子在我的医馆门口闹事,不知世子打算怎么处置?” 萧昱显然已经知道事情的经过了,半点不含糊地指挥身后的护卫:“将人带回京兆府大牢。” 妇人和年轻男子还想说什么,瞬间被人捂了嘴带走了。 显然跟着萧昱来的人不是什么普通的衙役。 这时候纪云舒才有了自己在仗势欺人的感觉。 不过事情还没有完,病人还在医馆里躺着呢。 萧昱没有同那些人一起离开,而是问:“那病人夫人准备怎么办?” 纪云舒叹了口气:“能怎么办?尽力让人治吧,不然不管怎么样,我这医馆的名声,就算是毁了。” 她可以将那个妇人怼回去,也可以将官府的人介入,但她没办法堵住所有人的嘴。 不管怎么不愿意承认,事实就是,人们总是更愿意同情弱者。 如果这个病人最后真的死了,那不管跟她有没有关系,人们都会觉得是她这里的大夫医术不精。 口碑这种东西,建起来不容易,要想毁掉,却是轻而易举。 背后的人恐怕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让她的医馆开不下去。 看来他们不想让她知道药材的事情。 萧昱也明白她的话,十分热心道:“你这里的大夫行吗?要不我去请个太医来?” 纪云舒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跟他这样熟了,不过想到也可能是皇上让他照顾自己,笑道:“不用了,我已经请了人。” 萧昱以为她是不想麻烦自己,笑道:“我们府上有常用的太医,一句话的事儿。” 纪云舒还真不是怕麻烦他,凭着她救了萧玥的心上人这件事,她就能理直气壮的使唤萧昱。 她只是觉得既然是有人故意来找她的麻烦,那太医不一定能靠得住。 万一真的搞出人命,那些人连京兆尹都能放弃,一个太医算什么? 只是这些话不能跟萧昱说,介于她对萧玥的认知,这位,虽然立场没问题,但其他还存疑。 正想着怎么拒绝,去城外接人的马车在医馆门口停下了,纪云舒还没反应过来,医馆里已经有人窜了出去。 “师父。” 一尘下了马车,一双眸子亮晶晶地看着纪云舒行了一礼:“世子夫人。” “这位是?” 萧昱含笑问,只是眸子里却有那么几分戒备。 纪云舒介绍道:“这位是一尘道长,他的医术很好,我特意请他来给那位病人看诊。” 萧昱也是听说过一尘的,只是没想到他这样的年轻。 纪云舒也不想耽误时间,直接请一尘进去看病。 只是没想到萧昱也跟了进去,她心中觉得更加奇怪了。 萧昱对上她的目光,解释道:“我来都来了,总要看到问题解决才能离开。如果你请的人治不了病,我也能及时应对。” 纪云舒点头:“那就辛苦世子了。” 一尘给病人诊了脉,扒着眼皮嘴巴看了半天,才确定道:“是中了毒,这毒倒是不难解,只是其中有一味药不常见。” 纪云舒问:“什么药?” “雪葵花,这种花只有雪山上才有,产量稀少,一般的药铺都不卖。” 纪云舒去看白泠,白泠道:“确实少见,不说咱们的医馆没有,就是这全京城的医馆药铺里也不见得能找着。” 萧昱道:“既然是珍惜药材,说不定御药房里有。” 纪云舒问一尘:“这个雪葵花除了解毒,还有其他的作用吗?” 一尘道:“这个东西能解毒,是因为它本身就有轻微的毒性,平常接触倒也不会死人,但雪葵花味道清新淡雅,我听说有人用它制作香料,闻的时间长了,会使人身体逐渐虚弱,最后死去,这样死去的人大夫诊脉是看不出死因的。” 纪云舒闻言心头一跳,书中的皇帝就是这样死的。 一瞬间她的脑海有很多念头闪过,最后,她只是平淡地对萧昱道:“既然是这样,那就麻烦你去御药房看看有没有这味药了。” 萧昱一时没想这么多,应了一声就往皇宫去了。 一尘等他离开之后,跟纪云舒到院子里,才道:“对一个普通人下这样的毒,事情恐怕不简单。” 纪云舒笑道:“不管怎么样,人总是要救的,就麻烦道长在这里待几日了。” 一尘捧着一盏茶抿了一口,不在意道:“我在哪里待着都一样。” 说着,他像是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包,抛给纪云舒:“这些日子做出来的,没有夫人说的能开山裂地的威力,但……” 他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郑重,“慎用。” 纪云舒抬手接住小包,打开见里面有十来枚黑色的小圆球。 她有些惊喜:“这么快就有成果了?” 一尘撇撇嘴道:“这算什么成果,我还弄出了威力更大的,不过一是配比还没有调好,二是做不到这么小巧,便于携带。这个适合你用来防身。” 纪云舒有些感激,从他刚刚郑重的神色可以看出,一开始他恐怕没有下定决心将东西给她,只是发现这人被下的毒不简单之后,从意识到她可能不那么安全,需要一些杀手锏。 纪云舒承诺道:“道长放心,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将这东西拿出来的。” 这相当于现代的微型炸药了,虽然可能威力没有那么大,但这才多久,一尘就搞了出来。 这简直就是个搞炸药的天才。 第八十三章医闹 从被秦奉唯盯上,纪云舒就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不会那么平静。 可没想到那些人会从医馆下手。 细想想,倒也不是很难理解,毕竟她是个内宅女眷,平日里连门都不会出。 想要直接对她做什么也很难。 更何况,目前的局势还没到鱼死网破的地步,谁又能真的对她做什么呢? 坐在去医馆的马车上,白泠向纪云舒说明了情况。 “是一个得了重病的男人,不知怎么半夜倒在了咱们医馆的门前,天亮的时候被伙计发现。伙计一时心软,将人带了回去,谁知道不一会儿就有个妇人和年轻男人来闹了,说咱们的大夫医术不精,害了他们的家人。” “现在怎么样了?” 白泠脸色难看地道:“不太好,我和咱们医馆里的几个大夫都诊了脉,没看出来是什么病,倒像是中了什么毒。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敢确定是有人故意找麻烦。” 看病的事情纪云舒不太懂,不过她想起一尘小道长似乎精通毒术,便问:“派人去找一尘道长了吗?” 白泠点头:“一早就让人去城门口等着了,只要城门一开,就会去庄子上接人,但那人的情况,不一定能等那么久。” 纪云舒叹气:“咱们只能尽人事,剩下的,就听天命吧。” 白泠有些不甘心:“我看那家人的德行,咱们就算尽力救人,他们也不会善罢甘休。” “不要紧,这个时候对医馆出手有些奇怪,你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白泠这些日子可不止是管着医馆的事,还在暗中查大量的药材流向。 “我以咱们医馆的名义,接触到了一个西北大药材商人的幼子,对方一开始应该是不知道咱们的背景,很爽快地答应卖给咱们一批药材,可隔天就反悔了,就是这几日的事情。” 纪云舒思量了一下:“一般的商人做买卖之前,肯定会先调查清楚对方的背景,这种愣头青倒是少见。” 白泠点头:“可不是,估计是因为我一开始为了试探,要的不多,他也就没有放在心上。而且那一看就是个二世祖,跟我的交易说不准是瞒着家里的。” 不谙世事的公子哥瞒着家里做笔小买卖倒是有可能的事。 但纪云舒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世上真正的蠢人可不多,即便有,家里也不会轻易放出来。 京城最不缺的就是纨绔二世祖,但谁敢说这些人就真的什么都不懂? 她沉吟了片刻道:“看来问题出在这笔买卖上,西北的大药材商人,不应该对大批药材流向没有知觉,你先让人盯着这位公子,回头我们还得再接触他。” 捋清楚了事情的脉络,纪云舒对医馆的事情也就有了数。 等她到医馆的时候,发现里里外外已经围了好几圈看热闹的人。 掌柜正满头大汗地跟一个中年妇人解释什么,但老妇人满面怒气,显然听不进去。 掌柜说话间眼角余光瞥见她,连忙上前行礼:“夫人。” 他神色间有些愧疚,纪云舒明白不是他不想解决问题,而是对方本就是故意来找茬的,当然不会被轻易打发。 这么多人的围观之下,一旦他处理不当,就会影响到长兴侯府甚至武安侯府的名声。 难为他一个大男人被一个中年女人堵在门口,打不得,骂不得,当真有些束手无策。 那中年女人看到纪云舒来,也丝毫不露怯,上前便道:“你就是这医馆的东家?你们医馆是怎么回事?我夫君来了好几个时辰了,连得了什么病都没有诊出来,要是有个好歹,你们怎么赔?” 纪云舒冷眼看着她,见她话虽然说的理直气壮,手指却不停地拽着衣襟的一角,看来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害怕嘛。 她言笑晏晏道:“不如你先说说你夫君喝了什么药?我们再想办法解毒。” 白泠和这医馆中的人的医术她是清楚的,尤其是一尘教出来的那几个,对毒术虽然不精深,但也有几分造诣。 他们觉得是中了什么毒,那应该八九不离十。 中年夫人神情有一瞬的慌乱,很快否认道:“什么毒药,我不知道,我夫君就是病了才来医馆的,你们的大夫看不出来得了什么病,还不让人说?我告诉你,今日我夫君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一家子都不活了,就死在你家医馆门前。” 纪云舒又不是没有见识过医闹,这种级别的无理取闹她还不看在眼里。 她笑了笑道:“既然没法沟通,那就……” 说着,转头吩咐站在一边不知所措的伙计:“去报官吧。” 伙计愣了下,一溜烟跑了出去。 中年妇人脸上出现慌乱,放声哭嚎道:“我知道你们有官府做靠山,就不把我们小老百姓的命看在眼里,我的夫君命好苦啊……” 纪云舒压根懒得理会她,回头对掌柜说:“既然说咱们的大夫医术不精,那人也别治了,让他们将人带走,没收他们的钱吧?” 掌柜回道:“没有。” 伙计好心办坏事,人刚抬进医馆,这家人就不分青红皂白来闹了。 怎么可能给钱? 纪云舒对那中年妇人道:“我的医馆没有收你们一分钱,也没有义务治病救人,我们的大夫医术如何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将人抬走,否则人出现任何问题,我会报官,告你们讹诈。” 妇人怒不可遏地冲纪云舒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开医馆的不救病人,别以为我不知道……” 纪云舒冷声打断她的话:“你知道什么都没用,现在将人抬走,之前的事我不跟你计较,否则后果自负。” 正说着话,一个年轻男子从医馆里面跑了出来,叫道:“吐血了,我爹吐了血,大夫,快救命啊。” 大夫之前被那对母子嫌弃医术不精赶了出来,现在听到男子的话,下意识动了下脚步。 他是大夫,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病人吐血什么都不做吧。 只是在他迈开脚步之前,纪云舒已经开口了:“第一,医馆没有收钱,病人的死活跟我们没有关系。第二,我家的大夫医术不精,两位另请高明吧。” 说着就要往里走,那夫人还在哭嚎,纪云舒盯着她看了一眼道:“你若是继续在这里闹,影响了我的生意,就赔钱。” 妇人的脖子仿佛被什么东西掐住了一般,哭声卡在了嗓子里。 第八十二章我也很想知道,你能撑多久? 纪云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账本本来是要交给谁的?” “秦大人,我到京后唯一接触过的人,只有秦大人。” 纪云舒挑眉看他:“都开口了,何必还说谎呢?你说如果我现在放了你,那些人还会相信你吗?” 黑风是见过叛徒的下场的。 自然知道,就算他一个字不说,从这里出去那些人也不会放过他。 不过眼前的人也不可能放过他,他只是有些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说谎?” “我虽然不知道那账本记的是什么?但秦奉唯也不过是一枚棋子,为什么要将东西交给他呢?” 如果是重要的东西,那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纪云舒猜测,这人一定是在账册丢失之后,才找上秦奉唯的。 “我不知道要交给谁,上面只说让我等着,有人会去取。谁知道我刚进京城安顿下来,账册就丢了,情急之下,我才去找了秦奉唯。” 听了他的话,纪云舒的心情有些沉重,能放在明面上的都不会是什么重要人物。 秦奉唯这样的三品大员,在对方眼中似乎都是随时可以抛弃的弃子。 那秦奉唯到底为什么会愿意为对方所用呢? “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京城我还是第一次来,看在我说了这么多的份上,你给我个痛快吧。” 纪云舒并不相信他的话,人都是有好奇心的,眼前这个人也不像是被彻底驯化成杀人机器的样子。 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都不探究背后指挥控制他们的是什么人? 何况这人说了半天,其实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透露。 她笑了笑:“没看出来你还挺聪明的,真的准备好了带着那些秘密去死吗?” 黑风看向她:“这有什么好准备的吗?” 纪云舒摇了摇头:“你再想想吧,什么时候真的想说了,就叫人。” 说罢,她起身往外走去。 黑风叫住她:“你不杀我?” 纪云舒已经走到门边的脚步顿住:“在你真正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之前,我不会杀你的。不过接下来的日子,就不会这么好过了,说实话,我也很想知道,你能撑多久?” 黑风愣神的功夫,纪云舒已经出去了。 惊蛰有些好奇地看着神态平静地从里面走出来的纪云舒。 他以为纪云舒是来逼供的,可守在门口这半天,里面一丝动静都没有听到。 他不知道夫人究竟做了什么? 往回走的路上,他忍不住问:“夫人,问出什么了吗?” 纪云舒笑道:“他说他什么都不知道。” 惊蛰撇嘴:“这怎么可能?” 人性都是相通的,他们执行任务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探究一下,黑风就算是杀手,这么多年下来,也肯定会知道点东西。 纪云舒赞同道:“我也觉得不可能,不过他总算愿意开口,这是个好现象,接下来,就需要你继续努力了。” 惊蛰这才想起来,自己刑讯了一个晚上,那人硬是连嘴都没有张。 夫人这一来,不管他说了什么吧,总算是开口了。 他脸色有些不太好看道:“杀手都会做好随时去死的准备,一般的刑讯对他们很难起作用。” 纪云舒之前大概有过了解,这个时代的刑讯还停留在对肉体的折磨。 总有那么些人确实骨头硬,就算你把他的骨头一寸寸折断,他也能咬紧牙关。 她想起前世看的一些相关的电视电影,笑道:“那就别做那些无用功了,弄的怪血腥了。从现在开始,让人守着他,不管用什么办法,别让他睡觉。” 据说人连续三四天不睡觉,就会出现严重的生理和心理问题,记忆力和认知力都会下降,甚至会出现幻觉和精神错乱。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但试试又不要钱。 惊蛰有些疑虑:“不睡觉?这能有用吗?” 他虽然是赵慎的贴身护卫,但也经常训练和执行任务,几天不睡觉也是有的,他并不觉得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纪云舒问:“你最长试过多久不闭眼?” 惊蛰回想了一下:“两天?最多三天吧。” 世子并不是什么严苛的主子,对他自己有时候都比对他们这些下属严厉。 认真算起来,训练的时候虽然苦,但其实没有吃不饱睡不好的时候。 就是执行任务,也会安排搭档,并不会让一个人一直熬着。 纪云舒道:“等着看吧,最多五天,他会将知道的都说出来的。” 惊蛰无法想象五天不睡觉是什么感觉,觉得试试也没什么。 能不用动手就将口供拿到,自然是最好的。 纪云舒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兰亭在外面晒太阳。 这人似乎长了个狗鼻子,一下子就闻到了她身上独属于地牢那种阴冷潮湿还带着点血腥的味道。 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道:“看来我还是小看了你们夫妻俩。” 谁能想到一个残废,一对刚成婚不久的小夫妻,院子里竟然还藏着这么大的秘密呢。 纪云舒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看破不说破不知道吗?嘴这么碎,小心哪天被人灭了口。” 兰亭叹气:“我也没想到京城这样藏龙卧虎,连夫人这样一个弱女子都深藏不露。” “真是没见识,我算什么深藏不露。” 纪云舒觉得比起卢凝霜,自己正常多了。 她到现在都没有搞明白卢凝霜唱的到底是哪一出。 就连魏元敏,都敢直接对姚若兰出手。 比起这些人,纪云舒觉得自己简直是朵出淤泥而不染的小白莲。 她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了自保,可从来没有害人的心思。 兰亭显然也想到了什么,没有反驳她的话,只是笑着问:“问出什么了吗?” 纪云舒坐下喝了一杯热茶才道:“哪那么容易?那可是杀手,身无牵挂又不怕死。” 兰亭也知道这样几乎没有弱点的人,确实很难对付。 “那夫人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纪云舒漫不经心道:“耗着呗,看谁能耗的过谁?反正丢人丢东西的不是我,我着什么急?” 她觉得对方应该很快就会坐不住了。 正说着话,白泠突然进来道:“夫人,医馆出事了。” 第八十一章那个账本,是在你手里吧? 黑风觉得自己已经够小心了,可还是在回自己住处的路上,连还手都没来得及,就被人暗算了。 纪云舒第二日一大早,从潮青那里知道人已经抓到的时候,还颇有几分惊讶。 “不说是阎王殿的顶尖高手吗?这么容易就抓住了?” 惊蛰道:“确实是高手,不过还算不上顶尖。更何况咱们趁其不备。” 纪云舒转头去看他:“难不成是你亲自去的?” 惊蛰点了点头:“咱们现在能用的人也不多。” 纪云舒瞬间对惊蛰刮目相看,她一直知道这人的功夫很厉害,但没想到这么厉害。 想起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的赵慎,不由道:“你应该跟着他去的。” 惊蛰当然也想跟着赵慎,但世子是假的就算了,如果他们这些人也都是假的,万一有个什么事儿就不好应对了。 不过听出纪云舒话中的担忧,他低声道:“夫人不必担心,跟着世子的人功夫都不比我差的。” 纪云舒点头,她现在担心也没什么用,还不如把自己的事情做好。 “问出什么了吗?” 这种级别的杀手应该不会太好对付。 话一问出口,果然就见惊蛰的脸垮了下来:“试了不少法子,什么都没问出来,还差点让他自尽了。” 纪云舒想了想问:“人关在哪里?” 惊蛰有些迟疑地看向潮青没有说话。 潮青也皱起了眉头:“受过刑的人样子有些难看。” 岂止是难看,为了逼供,他们几乎什么法子都用了,那人现在鲜血淋漓的,夫人看了怕是会做噩梦。 纪云舒一看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没好气道:“上次在庄子上我也不是没有见过沈钦对人用刑,怎么会被吓到?而且你们若是问不出来,难不成就一直这么拖着?” 这个人失踪的事情一旦被发现,谁知道那些人会有什么反应? 他们的时间并没有那么充裕。 所以还是快刀斩乱麻的好。 潮青想起世子的交代,最终还是点了头。 纪云舒也是第一次知道,琼华院的下面竟然有一间地牢。 她跟着惊蛰进了赵慎书房的密室里,只见他伸手摁了下其中的一块砖,看起来严丝合缝的墙壁上竟然出现一扇门。 门后是一条长长的通道,估摸着走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前方出现向下的台阶。 下面就是地牢了。 惊蛰点燃了一盏油灯,纪云舒才看到,里面竟然出乎意料的很宽广。 那个人被关在一间牢房里,浑身是血的缩成一团,看起来全身似乎没有半点力气。 惊蛰解释道:“这人自从被抓就一心求死,只好给他下了软筋散,他现在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纪云舒表示理解,虽然咬舌自尽什么的不太靠谱,但真咬坏了舌头可就没法说话了。 她对惊蛰道:“你先出去吧,我跟他说说话。” 惊蛰不明白她跟一个杀手有什么好说的? 纪云舒见他一脸的不放心,好笑道:“你不是说他现在动都动不了吗?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惊蛰想了想也是:“那夫人有什么事尽管叫我。” 说着退出外面去了。 牢房里的人在他们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睁开了眼睛。 此时他看着纪云舒的眼中有愤怒和怨恨。 纪云舒自己到不远处搬了个小凳子,在牢门前坐下,打量了他片刻才歪着头道:“你当真不打算说什么吗?” 黑风怎么也没有想到打脸会来的这样快,之前虽然秦奉唯一再强调阎王殿的事情跟长兴侯世子和夫人有关,他心底却不怎么相信。 一个残废,一个刚嫁过去的娇小姐。 这样两个人,能有什么本事端掉阎王殿总部? 可现在他落到了对方的手中,还怎么敢不相信秦奉唯的判断? 纪云舒见他瞪着眼看自己,执意不肯开口,只好继续道:“你知道自己出不去了吧?反正都要死了,说点东西让自己死的痛快一点,有什么不好?” 之前黑风确实不知道抓了自己的人是谁,心里还有一丝希望,可自从看到纪云舒,他就清楚,对方不可能放过他了。 他铆足了劲儿,出口的声音还是有气无力:“别做梦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纪云舒十分不解:“为什么呢?” 她有些好奇,那些人是怎么让这些杀手保持忠诚,死都不背叛的。 黑风像是看一个白痴一样看着纪云舒反问:“我为什么要说?” 纪云舒道:“说了你可以死的痛快一点啊。” 她的目光在那些刑具上扫过,能看到有些刑具上还有残留的血迹。 “哪怕受这么多的苦,也咬着牙不说,是为了什么呢?” 纪云舒的声音轻缓,好像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你活着没有人知道,死了也悄无声息,并没有人真的在意你的死活,不是吗?” 阎王殿存在这么多年,像他这样的杀手不知道死了多少,谁会记得他们呢? 背后的人至多不过是可惜损失了这些人手,接着就会培养下一批人。 “你承受那么多的痛苦,也不肯背叛,可你效忠的人,会为了你的死流一滴泪吗?甚至,他记得你是谁吗?” 黑风在她清淡的嗓音中,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变得有些恍惚。 他被捡回去培养成杀手之前,是个无父无母的乞丐。 在那之前,他唯一的愿望就是每天能有饭吃。 那之后,他的每天都只希望自己能活下来。 可活下来做什么呢,杀人吗? 一开始他确实很感激那些人让他不用再饿肚子,但杀手不是那么好做的。 他们不仅在训练中要自相残杀,还要杀各种各样的人。 只要接了任务,不管老弱妇孺,他都要下手。 而现在,终于轮到他自己了。 黑风突然有些意兴阑珊:“你想知道什么?” 纪云舒没有想到这样容易就说动了他,谨慎地问:“你幕后的主子是谁?” 黑风不知为什么眼角流出了泪水,笑了一声道:“你觉得我这样一个死了都不会有人关心的人,会知道什么真正重要的人吗?” 纪云舒也不意外:“那就说说你知道什么吗?” 黑风沉默了片刻,才又开口:“这些年,我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奉命杀人,杀了的那些是什么人,为什么杀我一律不知道。这次是阎王殿的总部被人端了,我才被委以重任,带着那个账本来京城。” 说到这里,他费力地抬头看了纪云舒一眼:“那个账本,是在你手里吧?” 第八十章你有什么可图谋的? 兰亭被追杀了这么多年,连阎王殿背后的人是谁都没有查到,自然不敢像她这样乐观。 他转头去看赵慎,却发现这位世子还在悠闲的煮茶。 似乎当真如他之前说的那般,对自家夫人的话没有任何意见。 他心中不由觉得怪异。 长兴侯府原本是没有必要参与这些的,犯得着为了一个妻子,将整个侯府拉下水吗? 还是说赵慎本身就是个有野心的人? 他的目光落在赵慎的腿上,又觉得不太可能。 潮青注意到他的目光,温和地笑了笑,端了杯茶给他:“京城的形势瞬息万变,秦奉唯做了这么多年的京兆尹,还不是说下台就下台。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就行了,不用想那么多。” 兰亭接过他手中的茶杯,也笑了:“世子说的是。” 管他到底想做什么呢,反正目前看来,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再不济,还有一个纪云舒。 兰亭相信,纪云舒永远不会做对皇上和朝廷不利的事情。 只要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纪云舒也坐下跟他们一起喝茶,她突然想起自己问太后的事情。 对兰亭道:“我问了太后一些关于兰妃的事情,太后说她是自尽的。” “你说什么?”兰亭的脸一瞬间变色,他有些不可置信地道,“姑母不是被先帝赐死的吗?” 纪云舒见他这么多年都没查出个所以然,就猜他可能根本不知道兰妃真正的死因。 毕竟这是先帝后宫的丑闻,兰妃死后,先帝不仅将当时在场的人都处理掉了,还下了封口令。 就连贵为皇后的姑母都没敢探究,更不用说别人了。 “太后说兰妃有喊冤,先帝也没有当场处置,可没过多久,兰妃就自尽了。” 最初的震惊过后,兰亭的情绪总算是平复了一些,立马就听出了纪云舒的意思:“姑母是被人灭了口?” “我是这样猜测的,具体如何连太后都不知道,如今时隔多年,想要查清楚恐怕不容易。” 兰亭沉默了片刻,才咬牙道:“不管有多难,我一定要查清楚真相。” 如果姑母不仅被冤枉,还为人所害,那他兰家那么多人,死的何其冤枉。 纪云舒无所谓道:“你随便,但我劝你最近别轻举妄动,先将身上的伤养好再说。” 兰亭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还专门去问太后,就算太后宠爱她,也不会随便就将这样的隐秘之事告诉她吧。 纪云舒斜了他一眼:“不过是顺口的事儿,你不必多想,就你现在这样子,除了给我找麻烦,还有什么可图谋的?” 自己什么都没有,不知道成天瞎担心什么? 兰亭:“我……你救了我的命,还帮了我这么多,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可以直说。” 纪云舒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呵呵道:“你就说你能做什么吧?” 不管兰妃到底是怎么回事,兰氏一族还在流放中,兰亭本质上是个见不了人的。 她收留他都是犯罪,还能指望他做什么? 兰亭看着她眼中明明白白的嫌弃,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纪云舒突然想起皇上交代的事情,又将那本账册拿了出来:“你要是实在闲的无聊,就想想看能不能弄明白这上面记的是什么?” 总感觉是很重要的东西。 而且秦奉唯哪怕不是京兆尹了,估计也不会放过他们。 兰亭想了想道:“你们记不记得咱们从护国寺下山的时候,跟在秦奉唯身边的那个人?” 纪云舒的记性很好,立马就想起当时跟秦奉唯一起盯着他们的人。 那人身上的气质很特别,看着他们的眼神中透着一股杀意。 “那人是个杀手?” 兰亭道:“虽然易了容,但我能认出他的身形,账册就是从他那里拿的。” 纪云舒挑眉:“阎王殿的杀手?你是说从他的身上想办法?” 兰亭点头:“他一定会想办法拿回账册的,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 是个不错的主意。 不管那人知不知道账册上的暗码,但肯定能提供点线索。 只是纪云舒手上可没有人能对付这种级别的杀手。 她转头去看潮青。 潮青显然将他们两人的话都听在了耳中。 见纪云舒看过来,点头道:“我来办。” 兰亭:“……” 总觉得这对夫妻哪里不对劲。 与此同时,秦家。 收到免职圣旨的秦奉唯将家中来问情况的人都打发走,神色阴沉地回到了书房。 他知道自己这次的行为会引起皇上的怀疑,但他也想好了应对方法。 毕竟在京兆尹这个位置上这么多年,他几乎从没有出过差错,他觉得皇上对自己还是很信任的。 可谁知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纪云舒进了一趟宫,皇上就直接下旨将他免职了。 黑风坐在下首,见他这副样子,心中也有点发憷,这些年他们在京城的一些行动少不了秦奉唯的帮忙。 他见识过秦奉唯的狠辣手段。 秦奉唯一直没有说话,黑风终于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沉默,忍不住问:“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秦奉唯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道:“之前是我们轻敌了,接下来别轻举妄动。” 黑风有些焦急道:“可那账册……” 若是让主子知道他将那么重要的东西丢了,他还能有命在吗? 秦奉唯冷哼了一声道:“我丢了官职都不着急,你急什么?就算有人拿到了账册,也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有什么关系?” 他这话让黑风安心了一些,不过还是忧虑道:“不在自己手中,总是不放心嘛。” 秦奉唯道:“不放心也没办法,东西如果真的落到了长兴侯世子夫人手中,怕是不那么容易拿回来,不过一个内宅女子不该有这么大的胆子,敢随便救一个男子回去,你先去查查长兴侯世子要紧。” 黑风愣了一下:“你是说救人的是那个残废?他的事情咱们不是很清楚吗?他的腿还是……” 他接下来的话在秦奉唯越来越冷的目光中咽了下去。 秦奉唯冷声道:“你若是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就早些将自己毒哑,省的将来泄露了主子的秘密,死都不知道会怎么死。” 他冷飕飕的话让黑风脊背都窜起一股凉意,连忙道:“是我的错,秦大人见谅。” 秦奉唯道:“先去查赵慎,小心一点。” 第七十九章京城的天,怕是要变了 纪云舒转头,就发现太后已经到了跟前,她看向守在不远处的兰因。 兰因对她做了个刚来的手势。 纪云舒心中松了口气,笑道:“姑母怎么来的这样巧?我跟皇后娘娘商量着要给您一个惊喜呢,竟让您听到了。” 皇后要行礼,太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坐着别动了,看你们聊的挺好,有什么惊喜要给哀家?” 纪云舒眨了眨眼睛道:“这个,到时候姑母就知道了,提前说了怎么还能叫惊喜。” 太后笑道:“就你鬼主意多,皇后那里一摊子事儿呢,哪有功夫陪着你胡闹?” 纪云舒不满道:“哄您高兴是天大的事儿,怎么就是我胡闹了?” 皇后也道:“表妹说的不错。” 太后发现只要换一个角度看事情,好像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了。 现在皇后也成了孝顺媳妇了。 她笑道:“你们都好好的我就高兴了,哪还需要费什么事儿?” 皇后道:“咱们做小辈的,孝敬母后是应当的。” 三人说了一会儿话,皇后便告退离开了。 纪云舒等她走了,才想起自己还想问太后关于兰妃的事情。 只是这是长辈的事情不说,还关系先皇,她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 倒是太后看出了她有心思,笑着问:“你一向心直口快,倒是难得这个样子,有什么事儿就说,跟姑母还藏什么心思。” 纪云舒这才开口:“您知道兰妃……的事儿吗?” 太后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愣了片刻才道:“怎么想起问她?” 其实兰妃出事的时候纪云舒也在宫里,只是她那个时候还小,这种事也没有人会跟她说。 所以原主的记忆里对这事完全没有印象。 纪云舒笑道:“就……在外头听到有人说兰妃可能是冤枉的,所以想问问您。” 太后当年执掌后宫,不管知不知道兰妃是不是冤枉的,但一定知道别人不知道的内情。 太后当然听出她是在胡扯,不过也没有在意,见她眼巴巴望着自己,显然真的想知道,便道:“这个事儿,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兰妃是不是冤枉的我不知道,但她在先皇下旨赐死之前,就自尽了。” 反正都是死,纪云舒一时没想明白其中的差别。 太后回想着当时的情况,恍惚道:“事情发生的很突然,那时候先皇确实很喜欢兰妃,即使看到她和其他男子在一起十分震怒,也没有立即处置,可没一会儿功夫,兰妃就自尽了。” 纪云舒总算听出了点异样:“不是当场自尽?那她有没有说什么?” 如果不是当场自尽,那就说明她当时并没有想死。 又怎么会在先帝还没有决定怎么处置的时候,就自杀呢? 太后点头:“我那些日子身子不舒服,并不在场,但有个小太监后来跟我说,兰妃确实喊过冤,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觉得,她不像是自杀的。” 所以兰亭猜的不错,兰妃很有可能是被人灭了口。 纪云舒怔怔地问:“姑母知道不对劲,也没有探查吗?” 太后脸上露出了一个无奈地苦笑:“她一死,先皇就立马下了封口令,不让人再议论她的事儿。那段时间,宫里风声鹤唳,不少人都在怀疑我。在那样的情况下,我怎么敢轻举妄动?” 纪云舒抱歉道:“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些陈年旧事的。” 姑母现在成了太后,看起来高高在上,可先皇后宫里人不少,其中不乏受宠的。 兰妃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姑母怎么可能会想提起这些事。 太后不在意的摇了摇头:“我出身纪家,被父母当做珍宝宠着长大,进宫后就是皇后,那些人再受宠,也得对我屈膝行礼,后来成了太后,更是没有人敢对我不敬,这一辈子都没有真正受过什么委屈,已经足够幸运。” 纪云舒发现太后其实是个很豁达的人,后宫的那些明争暗斗,她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 眼看着天色不早,她便告退出宫了。 回到院子里,潮青在树底下看书,惊蛰伺候在一旁。 纪云舒一抬头,就对上了兰亭打量她的目光。 她有些奇怪地问:“你这样看我做什么?没见过吗?” 兰亭的心情真是说不出的复杂,纪云舒在太后那里受宠他是知道的,可不知道皇上竟然也这样宠着她。 难怪她敢毫不犹豫地救自己,丝毫不怕惹上麻烦呢? “皇上已经下了圣旨,京兆尹秦奉唯被以渎职的名义罢免了。” “这样快?” 纪云舒也有些惊讶,皇上的效率这样高吗? 看来确实是早就想要收拾秦奉唯了。 “你到底是怎么说动皇上这样快下圣旨处置秦奉唯的?” 那可是京兆尹,皇上的心腹啊。 纪云舒白了他一眼:“是什么让你觉得我说两句话就能让皇上处置朝廷官员?” 兰亭意味深长道:“我怎么觉得不要紧,你前脚进宫,皇上的圣旨后脚就出宫了,你觉得秦奉唯会怎么觉得?” 纪云舒:“……” 无论如何,这笔账秦奉唯也会算在她头上了。 不过纪云舒也清楚,皇上虽然利用了她,让秦奉唯觉得是因为得罪了她才被罢免。 但同时也是在为她造势,让人知道她不仅是太后的心头肉,在皇上面前也一样得宠,这样那些人就不敢轻易动她。 潮青显然也想清楚了这些,望着天叹气:“京城的天,怕是要变了。” 今日过后,世子夫人必然会被推上风口浪尖。 潮青莫名觉得压力巨大。 也不知道世子现在在哪里?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纪云舒却不太在意,那些人筹谋了这么多年,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却一直藏头露尾不肯现身。 现在有了她这个诱饵,或许能钓出几条大鱼呢。 兰亭却没有她这么乐观:“那些人的实力深不可测,就算有皇上的支持,你也未必能应付的来。” “他们若真有颠覆乾坤的能力,又何至于一直躲在暗处呢?说到底还不是见不了光。只会躲在阴沟里暗中算计,能成什么大事?” 虽然在书中,他们确实成功了。 但那有很大程度是因为作者赋予了男女主光环。 现在姚若兰生死不明,赵恒……也没表现出什么特别之处。 纪云舒甚至觉得,他身上的主角光环在慢慢消退。 似乎自从她嫁给赵慎之后,赵恒的事情就没有一件顺利的。 这些都让纪云舒觉得,只要她努力改变,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第七十八章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纪云舒一听就知道他肯定清楚自己进宫的目的。 也不绕弯子,直接道:“表哥消息灵通,想来是知道护国寺发生的事情了。” 赵慎既然是暗中为皇上办事的,那赵慎不在,皇上自然要对她的安全负责。 所以纪云舒猜测,她的身边应该有皇上的人。 景明帝发现自己这个表妹真是越看越顺眼。 他就是知道护国寺的事情,所以一听到她入宫,就立马跟皇后一起过来。 刚刚纪云舒跟太后的对话他也听到了。 他这些年心里跟太后别着一口气,不止是因为太后总是为难皇后,还因为他觉得太后揽权是为了纪家。 可太后刚刚的话让他明白,那只是因为母亲还将他当成孩子。 而且太后这段时间放权放的干脆,也说明她的话是真的。 皇帝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对解开自己心结的纪云舒态度也十分的温和。 更不用说他这些日子琢磨着换掉秦奉唯,纪云舒就给他找了理由。 不过他还没忘记赵慎正在外面帮他办事,表妹却在护国寺救了个男人。 所以首先问的就是:“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纪云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皇上说的是兰亭,连忙回道:“他是剑南兰家的人,先帝兰妃的亲侄子。” 兰亭的事情,她并不打算瞒着皇帝。 虽然兰亭确实是个逃犯,但对皇帝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更何况兰妃当年可能是被人陷害的。 皇帝也没有想到,她救的男人竟然还是这样的来历。 “朕记得,兰家人,似乎都被流放了,你怎么会救他?” 纪云舒见他没有直接怪罪自己,心里有了底气:“他说兰家人在流放地不过几年,就都死光了。” 皇帝显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神色也凝重了起来:“还有这回事?他知道为什么吗?” “他说这些年他一直在被阎王殿的人追杀。” 纪云舒只说了这么一句,但她相信皇上一定能想明白。 果然,景明帝沉默了片刻,才又问:“秦奉唯为什么追捕他?” “因为他偷了阎王殿一本账册。” 纪云舒说着,将自己带进宫的账册交给了景明帝。 景明帝连忙接过,翻开看了看,又无奈地合上:“解不开暗码,谁知道上面记的是什么?” 他还以为可以拿到秦奉唯私通江湖杀手组织的证据,结果就这样? 这玩意儿拿出去也没人会认啊。 纪云舒觉得总算有人可以体会她看到账册时的心情了。 她笑道:“虽然看不懂,但也不是完全没用,秦奉唯为了这本账册,不惜围了护国寺好几天,可见这东西还是很重要的。” 景明帝斜眼看她:“护国寺那把火,是你让人放的?” 纪云舒有些心虚道:“这不是没有办法吗?夫君也在车上呢。” 景明帝无奈道:“你倒是会找理由,罢了,秦奉唯确实不能留了,只是现在还没查出来,他到底是谁的人。” 纪云舒道:“先将他弄下去,以后慢慢查嘛。不然他总是找我麻烦,我这日子还怎么过?” 景明帝扬了扬手中的账册没好气道:“你不多管闲事,他找你麻烦做什么,那个人,你不会打算一直留在府里吧?” “怎么会?不过是现在有人盯着,我不敢让他随意离开。” 皇上点头:“朕不管他想做什么,让他安分些。” 说完见纪云舒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又添了一句,“你也一样。” 纪云舒:“我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还要怎么安分?” 皇上瞪了她一眼,又将手中的账册还给了她:“你要是闲的没事儿干,就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弄清楚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纪云舒:“……” 不愧是皇上,您可真会使唤人,连她一个弱女子都不放过。 皇帝说完话就离开了,皇后见纪云舒一脸憋屈的样子,好笑道:“皇上就是逗你的,表妹不必当真。” 纪云舒却觉得景明帝是认真的,认真给她找事儿做,也在认真试探她的能力和底线。 好消息是,皇帝似乎并不介意她干涉朝堂之事。 坏消息是,皇上手中能信任能用的人恐怕不多。 当然,更大的原因是,皇上察觉到了危机。 纪云舒一方面觉得自己这些日子做了事情总算看到了成果,另一方面也发现,前路艰难啊。 她感慨道:“我知道,皇上不会把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我会尽力去查的。” 皇后闻言脸上的笑意越发真诚:“表妹还是要小心些,你上次遇刺的事情还没有查清楚幕后之人,这次又救了人,拿到了这个账册,那些人怕是更不会放过你了。” 纪云舒听她这话说的坦诚,笑着道:“娘娘不用担心我,总不能怕死就什么都不做了,何况我就是什么都不做,也未必就能有什么好下场。” 皇后当然明白她的意思,有些人的身份和地位,只要活着就是别人的绊脚石。 她这个皇后是,纪家这唯一一个姑娘又何尝不是。 她以前羡慕纪云舒有太后的庇佑,活的洒脱肆意,可现在却忍不住有点心疼她。 若不是纪云舒机警,自己拿得定主意,现在恐怕已经落入了旁人的算计。 赵恒跟姚若兰的事情,她也看明白了。 赵恒有姚若兰那样一块心头肉,还非要娶别的贵女做正妻,分明就是娶来做垫脚石的。 她不明白泰宁公主那样精明的人,怎么会同意这样一门婚事? 不过想到皇上之前跟她说的,泰宁可能跟在封地的雍王勾结,图谋不轨,她的心情也变的沉重。 她怀孕生子这段时间宫里出了不少事,一开始她以为是太后为了给她使绊子。 可现在看来分明就是有人不想让她生下皇子,同时还在设法离间她和太后的关系。 甚至是在离间皇上和纪家的关系。 她简直不敢想象对方的目的若是达成,一切会变成什么样。 后怕的同时,她对纪云舒也更加的感激:“表妹要做什么就尽管去做吧,皇上和我总是支持你的。” 她很明白,纪云舒和赵慎,完全就是跟皇上绑在一起的。 赵慎就不必说了,这些年一直在暗中为皇上办事。 而纪云舒,不管是作为赵慎的妻子,还是纪家的嫡女,都跟皇上扯不开关系。 只有皇上好,她和纪家才会好。 所以皇上会放心地让她知道那些事情。 纪云舒觉得果然真心需要真心来换。 皇后也是人,她帮了对方,对方也不介意投桃报李。 “多谢娘娘,不过这些事情,还是别让姑母知道。” 皇后正要点头,就听身后传来一句:“什么事不让哀家知道?” 第七十七章夫人的话就是我的意思 黑风跃跃欲试:“那咱们……” 秦奉唯摇头:“人已经撤走了,咱们没有证据,不能搜。” 权贵之家不是那么好说话的,更不用说长兴侯世子夫人那个脾气,直接被他们骂一顿也不是不可能。 “难道就这么放他们走?” 秦奉唯冷静下来,面上反而露出了一点笑意:“就算真的搜出来,对咱们也没什么好处,毕竟那东西不能放到明面上,不如先让他们离开。” 黑风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咱们回头动手?” “不着急,先将事情查清楚再说,长兴侯的世子和夫人费这么大的功夫救人,总有个理由吧。” “或许,那本就是他们的人,你不是说之前的事情可能跟那个世子夫人有关吗?” 说起这些,秦奉唯的脸色变得凝重:“所以要查清楚。” 如果阎王殿的事情是纪家人动的手也就罢了。 若不是,那他们就得重新估量长兴侯府世子了。 他们关注的马车里,潮青皱眉道:“这两人好像盯上咱们了。” 纪云舒也发现了那两人的目光:“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他们也不是傻了,怎么会相信护国寺这个节骨眼着火是巧合。” 不过纪云舒觉得秦奉唯那样的聪明人,就算知道他们要找的人就在马车上,也不会让人来搜了。 果然马车驶过的时候,秦奉唯和他身后的人只是朝着这边看了一眼,并没有其他的动作。 直到顺利回府,冬至才松了口气:“京兆府就这样放过咱们啦?” 纪云舒扫了兰亭一眼道:“想什么好事呢,这次会让他们将目光彻底锁定在我们身上,以后要小心了。” 兰亭被她的眼风扫的缩了缩脖子:“我也不知道会这样。” 冬至怒瞪他一眼,世子还在外面,他们的麻烦已经够多了,这人还来添乱。 纪云舒倒是没什么不满,既然已经决定了救人,也没什么可后悔的。 她淡淡道:“这些日子,你就安安分分的在侯府养伤,别出去折腾了。” 兰亭意外地看着她问:“我的身份你是知道的,不怕京兆尹来搜吗?” 且不说他做了什么,光是窝藏他这样的流放犯人,就是大罪。 纪云舒不在意道:“我明日就进宫,京兆尹很快会换人,到时候秦奉唯就没有权力管这些了,至于背地里……”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眼底浮起一抹冷厉,“我也想看看他们有多大的本事。” 兰亭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 他一开始并不相信纪云舒能够将秦奉唯拉下马。 毕竟秦奉唯可以说的上是皇上的心腹,背后还有一个秦家。 可现在,纪云舒这个人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对一般后宅女子的认知。 良久,他转头看向坐在轮椅上沉默寡言的人:“世子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潮青淡然道:“夫人的话就是我的意思。” 兰亭:“……” 你家夫人这模样,怕不是想要翻天,你真的不管管吗? 潮青表示就算要管,也轮不到他,他只有听命的份。 纪云舒果然第二日一早就进宫了。 进宫的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先去给太后请安。 太后见她来的突然,不放心地问:“出什么事儿了?” 纪云舒笑着道:“姑母怎么就不盼着我好呢?” 太后听她这口气,就知道没什么事儿,才笑道:“还不是你这丫头不让人省心。” 纪云舒知道太后肯定是担心自己过的不好,才会这样,心里十分感动,抱着太后的胳膊撒娇道:“我就是想姑母了。” 太后将她搂在怀中高兴道:“你个小没良心的,总算还知道惦记我。” 纪云舒看太后的心情不错,笑呵呵地道:“姑母的气色比之前好多了,可见没有想我。” 太后笑道:“可不是,我照着你的话,皇后一出月子,就将手里的事儿都交了出去,这些日子每日吃的好,睡的好,没事还出去遛个弯儿,身子比以前轻快多了。” 纪云舒听了这话也觉得高兴,在她看来,太后跟宫妃不一样,宫妃不争这宫里谁都能踩一脚,可太后的地位在那里放着,就是不管事,谁又敢苛待她。 她不在乎太后手中有多少权势,只要这位真心疼爱她的姑母好好活着就好了。 “有空再找太医要几个养生的方子吃着,身子好比什么都强。” 太后摸着她的鬓发道:“你说的是,以前是哀家看不开,总当皇上还是那个需要我护着,帮扶着的孩子,谁知……他是真的长大了,不需要我了。” 这些日子随着她的放权,皇上对她的态度也越来越亲近。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皇家本就不是什么讲情分的地方,幸好她醒悟的及时,没有将母子之情都消磨光。 至于皇后的事,阿舒说的对,皇后是皇上的妻子,她既然进了宫想来就有了准备。 自己实在没什么必要做个恶婆婆。 如今连皇子都生了,她也没什么好挑剔的了。 纪云舒听出太后语气中淡淡的惆怅,心中不免觉得酸涩,笑道:“表哥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姑母以后只管疼我就好了,我不嫌您管束。” 太后没好气道:“你个没皮没脸的,还嫌哀家不够疼你?” 纪云舒道:“我娘没的早,姑母跟我的亲娘没什么分别,您对我的好,我都记着呢。” 太后忍不住湿了眼眶:“你是个好孩子,哀家只盼着你以后都平平顺顺的,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纪云舒逗着太后说了会儿话,等太后休息了,才去了外面。 见皇上和皇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只是没有让人通报。 纪云舒正要行礼,皇后就连忙上前将她拉住了:“表妹不必多礼。” 以前王皇后跟纪云舒虽然都在宫里,也经常见面,两人却没什么交情,只是维持着面上的礼仪。 可经过这几次的事,王皇后是真心将纪云舒当表妹来对待的。 刚刚太后和纪云舒的对话她也听到了,知道太后的改变都是因为纪云舒,她的心中更是感激。 这些日子她不仅生下了皇上唯一的子嗣,还将管理后宫的权柄拿到了手中。 皇后这个位置是彻底坐稳了。 此时对纪云舒也更加的亲切,拉着她道:“表妹快坐。” 纪云舒看着一边坐着的皇帝,心中不免有些局促,进宫这么多次了,她还是第一次拥有跟皇帝平起平坐的待遇。 景明帝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冲她笑了笑示意她坐下。 只是纪云舒刚坐下,就听他道:“表妹进宫,不是只为了看母后吧?” 第七十六章我看他不顺眼 纪云舒叹气:“咱们的法子也不是没有一点漏洞,这么几日过去,那些人应该是回过神了。” 重伤的人是不可能逃脱的,那逃脱的肯定不是他们要抓的人。 但那晚确实逃了一个人出去。 剩下的也就不难猜了。 兰亭摸了摸自己的脸道:“这个易容术这样高明,应该不会被发现吧,而且赵世子这些年很少在人前出现,更不用说他身边的小厮了。” 问题是连你面前的这个赵世子也是假的啊。 纪云舒不敢抱什么侥幸:“我们本来就是重点怀疑对象,他们又盯上了易容的人,很难说不会被看出来,还是得想个法子。” 兰亭被发现了不要紧,要是赵慎被看出什么,就麻烦了。 “能有什么法子不被看出来?” 兰亭不由问。 他当然不希望被看出来,到时候他自己会落得什么下场不说,还会连累长兴侯府。 纪云舒想了想道:“给巡防营找点事情,让他们没功夫搜查。” 对方手上有阎王殿这样的杀手组织,其中说不定就有精通易容术的人,他们绝不能冒险。 潮青道:“巡防营消停了这几日,今日同意让人们下山,肯定是有所准备的,一般的事情怕是拦不住他们。” 纪云舒也有些一筹莫展。 马车还在缓慢的往前移动,他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最后还是兰亭望着不远处的护国寺道:“实在不行,就去护国寺点一把火吧。” 护国寺不同于一般的寺庙,在百姓中颇有声望,朝廷也十分看重,权贵们更是经常来这里上香,祈福。 这个时候若是起了火,巡防营的人近在咫尺,没有理由不去救火。 冬至看着他的眼神都变得异样:“那可是护国寺,这样做不会冒犯佛祖吗?” 兰亭冷笑:“人都活不下去了,你还有功夫操心佛祖,佛祖若是真有灵,怎么不去惩罚那些恶人?” 冬至听出他话中的激愤,不由一愣。 倒是潮青看着前面缓慢移动的车马行人,点头道:“查的这样仔细,咱们确实不该侥幸,冬至你去点把火吧。” 冬至看了看潮青,点头应了一声出去了。 他不在乎兰亭会不会被看出什么来,但世子,绝不能被发现。 等人走了,兰亭才又道:“你们不是想将京兆尹拉下来吗?之前的那些,我手上的东西,再加上护国寺的一把火,想来够了。” 潮青盯着他问:“你跟秦奉唯有什么深仇大恨?” 京兆尹这个职位,官不过三品,却是这京城的父母官,要管京城里大大小小的事情。 偏偏京城这个地方特殊,遍地都是皇亲国戚,勋贵豪族。 十个案子八个就得牵涉这些人。 想做京兆尹,能力背景缺一不可。 秦奉唯出身秦氏,又是科举进士出身,在这个位置上多年来几乎没有出过什么差错,皇上一直都十分信任他。 可惜上次纪云舒遇刺的事情露出了端倪。 纪云舒觉得皇上这些日子没有动静,未必是还信任他,不过是没有合适的理由。 秦奉唯如果有问题,那他背后的秦家,大概也不干净。 想到这些,纪云舒就忍不住叹气,还真是麻烦啊。 兰亭一点都没有惹了麻烦的自觉,笑眯眯道:“这话应该是我问二位吧,秦奉唯到底是怎么得罪了你们,让你们想要把他拉下来?” 一开始他可什么都没说,是这两人一言不合就要对付秦奉唯。 他才不信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他。 纪云舒发现这人真是长了一身的心眼子,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呢,就又开始套话了。 她眯了眯眼笑道:“我看他不顺眼。” 兰亭:“……” 真是个强大的理由。 他摸了摸鼻子道:“我的事儿你既然都知道了,也不差这个,我这些年虽然一直被阎王殿追杀,但也掌握了不少阎王殿的事情,比如他们有些杀手常驻京城,偶尔也会出手,却一直都没事,你们觉得这是为什么?” 京城里每天都有人死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但杀手出手还是不一样的,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如果这些人次次都能全身而退,那就不寻常了。 而京兆尹是他们一定要过的一关。 兰亭都这么坦诚了,纪云舒自然也不好什么都不说:“上次我遇刺,就是阎王殿的人做的,但秦奉唯前前后后表现的都很异样。” 兰亭诧异:“就因为这个?” 纪云舒想了想问:“你既然了解阎王殿的事情,那知不知道他们背后是谁?” 说到这个,兰亭沉默了下来。 查了这么多年,他已经无限接近真相了,可事情关系太大,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就这样说出来。 或者说,眼前的这两个人,真的值得信任吗? 纪云舒也没有追问,眼看他们的马车就快走到路口了。 这时候,冬至飞快的掠了回来。 纪云舒抬头望去,正好看到护国寺的上空腾起了一团浓烟。 她有些担忧道:“这样的大火,不会伤及人命吧?” 冬至摇头:“夫人放心,现在是白天,里面的僧人都醒着,能跑的出来。” 兰亭有些好奇地问:“你回来火才烧起来,而且一下子烧成这样,是怎么做到的?” 冬至戒备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兰亭识趣的没有再问,心中却更加的奇怪了。 不是说长兴侯府的世子是个躲在府中连门都不出的残废吗? 怎么身边的人都是高手不说,还有些奇奇怪怪的技能。 比如易容,又比如这放火。 这些可不是一般侯门公子的护卫该有的能力。 说话间,外面的人也都看到了护国寺的大火。 不少人急忙叫人回去救火,也有人担心烧到自己,催促下人赶路。 秦奉唯看到着火的时候,就知道对方的目的了,可他不能不管护国寺。 护国寺在巡防营的包围下失火,他本就负有责任。 若是救火不及时,造成什么损失,更是难辞其咎。 他一面组织人手救火,一面想要拦住下山的马车。 可这些日子他一直没有抓到那所谓的逃犯,现在山上都着火了,还让人拦着下山的路。 这些人哪里有这么好说话,立刻就闹了起来。 眼看山上的火越来越大,秦奉唯只能先带人去救火。 黑风看着不远处赵家的马车,不甘心道:“马上就要检查到了。” 秦奉唯冷笑:“这种伎俩都使出来了,看来确实有问题。” 第七十五章姚氏试探 纪云舒白了他一眼:“你哪只眼睛看到事情跟我有关了,我今日可是连门都没有出。” 兰亭才不信她的话。 关于纪云舒和赵家两位公子的纠葛,他从萧玥那里听过一些。 再结合赵二公子那副着急的样子,他大概能知道出事的是谁。 “我可没说是夫人动的手,不过夫人知道是谁做的吧?” “你不知道?” 这事儿其实一点都不复杂,不过是拉着逃犯做幌子有些蒙蔽视听。 兰亭当然能猜的出来,他只是有些不解:“那位郡主怎么回事?既然动手了,怎么不直接将人杀掉,搞绑架这一套不嫌麻烦吗?” 还容易留下把柄。 纪云舒漫不经心道:“郡主一个姑娘家,想来是不敢杀人吧。” 虽然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在这个时代基本是一句空话,但人命还是能不沾就不沾的好。 兰亭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将一个姑娘劫走,比杀了她好多少。慧敏郡主倒是狠的下心。” 即使姚若兰已经没有什么清白可言了,但和一个男人有染,跟被人劫走,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纪云舒却觉得这未必是魏元敏愿意看到的结果。 他们都认为将人杀了更省心,魏元敏会想不到吗? 她觉得更大的可能是,魏元敏派去杀人的时候出了什么意外。 毕竟女主不是那么好杀的,书中姚若兰中了必死的毒,作者都给她创造出能解毒的药。 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死了。 纪云舒虽然觉得有些遗憾,但想到姚若兰这一出事,不仅搅浑了水,还给京兆府找了点儿。 对他们来说也不算坏事。 如她所想,这确实不是魏元敏预期的效果。 翠萝回去的时候,魏元敏正在自己的屋子里大发雷霆。 见人进来,她怒气冲冲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人怎么就不见了,我不是说,让她死吗?” 翠萝小声道:“咱们派出去的人说出了些意外,姚若兰从后山掉下去了。” “掉下后山?”魏元敏是知道后山的,那里十分的陡峭,“那她会不会已经死了?” 翠萝摇头:“已经让人悄悄去找了,可是现在还没有找到。” 魏元敏咬着牙道:“那个贱人倒是命大,不行,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不信她能就这么失踪了。” 翠萝发现自家郡主自从和赵二公子订婚之后,做事越来越没有了章法,脑子里似乎只剩下了一个赵二公子。 她迟疑了片刻,还是劝道:“郡主,现在二公子正催着巡防营找人,咱们还是不动的好,不然万一被发现什么……” 这事若不是跟逃犯扯上了关系,其实正常人都会想到,她们家郡主的嫌疑最大。 魏元敏也不是完全被嫉妒冲昏了脑子,拽紧了手中的帕子沉默了片刻才道:“把人都叫回来吧,她死了最好,没死也不关咱们的事。” 翠萝这才松了口气:“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应该是没命了,等巡防营找到她的尸体,这事儿也就算结了,咱们实在没必要画蛇添足。” 郡主解决了这个心腹大患,以后能安安生生过日子也好。 魏元敏冷哼道:“最好是这样。” 赵恒催着巡防营的人找了两日都没有找到人,眼见越来越暴躁,连姚氏都有些坐不住了,将儿子叫去狠狠地骂了一顿。 但赵恒一想到姚若兰可能会死,就跟疯了一样,说什么都听不进去,姚氏干脆将儿子关了起来。 纪云舒给姚氏问安的时候,看到她眼底乌青,一脸憔悴,显然晚上睡的不好。 看到纪云舒,她才收敛去脸上的愁容道:“谁知道这佛门圣地,竟然还能出这样的事情,如今慎哥儿受了伤,兰儿那丫头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纪云舒安慰道:“夫人不必担心,夫君的伤已经好了很多,有佛祖保佑,表妹也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姚夫人勉强笑道:“你是个宽厚的,她当初做了那样对不起你的事儿,你竟还盼着她好。” 纪云舒觉得这话意有所指,毕竟她做的事怎么也称不上宽厚。 “瞧夫人说的,过去的事情还提它做什么,我当初不懂事,夫人不怪我就好了,如今我嫁给世子,一切都好,自然也就不会跟姚姑娘计较了。” 姚氏也就是试探一句,其实平日里纪云舒的做派也能看的出来,她确实是在跟赵慎好好过日子。 这样的她实在没有必要动姚若兰出手。 排除了跟姚若兰有过节的纪云舒之后,还有谁会动姚若兰,就不难猜了。 毕竟姚若兰只是一个小姑娘,得罪的人并不多。 至于什么逃犯劫人,她是半点不信的。 巡防营的人已经围住了护国寺,逃犯逃命还来不及,劫个女子做什么? 姚氏心中有些恼怒,可想到儿子为了姚若兰那疯魔了一般的样子,也知道怪不得魏元敏。 儿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他越是这样,姚若兰就越危险。 没有一个正室能忍受自己的夫君这样喜爱别的女人。 魏元敏郡主之尊,想对姚若兰做点什么,实在是太容易了。 姚氏想着这些,面上没有露出分毫,而是跟纪云舒继续聊着天:“我想着咱们出来这几日,便接连出事,护国寺这样的不安生,不如早些回去。” “儿媳也这样想呢,只是巡防营那边……” 她们原本就只预备住两三日,只是因为巡防营的人围了护国寺,说逃犯没有抓到,不让人离开,所以才住到了现在。 姚氏道:“这两日也没听到有什么动静,总不能他们抓不到人,咱们就一直住在这里吧。” 纪云舒笑道:“您说的是,那咱们明日就走?” 姚氏点头:“你回去收拾吧,好好照看慎哥儿。” “儿媳知道。” 纪云舒不知道姚氏怎么跟赵恒说的,反正他们回程的时候,赵恒虽然看起来不怎么乐意,但也没闹腾。 唯一麻烦的是,巡防营的人守在下山的路口,经过的人都要严格检查。 因此马车走的特别缓慢,几乎堵了一路。 纪云舒坐在马车上望着外面发呆,就见去前面探路回来的冬至上了马车,然后小声道:“巡防营的人好像知道了什么,除了查各府的车上有没有藏人,还专门盯着人看,成安伯府世子身边有一个易容的小厮被抓了出来。” 第七十四章魏元敏的打算 没错,劫持赵慎逃出去的人是惊蛰。 黑风说的不错,兰亭确实伤的很重,根本不可能在巡防营的包围下逃出去。 所以纪云舒让他易容成了惊蛰在潮青身边伺候。 凭惊蛰的身手,逃出去易如反掌。 现在他们这里有两个伪装的人。 “那也可以伤别的地方啊,干嘛非要划脖子。” 纪云舒总觉得这种行为很危险。 潮青学着赵慎的样子,也不多话,只是笑了笑。 兰亭看着两人的相处,觉得有点古怪,却又说不出来,这好像确实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今日多谢两位的救命之恩。” 潮青道:“兰公子不必客气,你已经给出了足够的筹码。” 他家世子既然端了阎王殿,那他们跟阎王殿背后的人就是不死不休的仇敌。 现在对方的把柄送上门来,自然不能放过。 兰亭笑道:“我以为长兴侯府并不参与这些事。” 长兴侯府向来低调,侯爷担任的是个闲职,世子因为是个残废,更是赋闲在家。 侯府唯一一个大一点的官是二老爷,不过二老爷已经外放很多年了。 底下的小辈还没有成长起来。 所以长兴侯府并不在权力的中心。 潮青道:“长兴侯府确实不喜欢参与这些,但上次阿舒遇刺的事情还没有结果。” 兰亭闻言嘴角抽了抽,阎王殿都没了,你还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不过他也看出来了,这夫妻俩都不简单。 纪云舒出身将门,身边的丫鬟会功夫也就罢了,赵慎身边假扮他逃出去的护卫可是个高手。 更不用说这两人一出手就想搞掉京兆尹。 兰亭忍不住好奇地问:“世子觉得怎样才算有结果?” 潮青好像没有发现他的探究,不在意道:“杀手总不会无缘无故的出手,起码要知道想杀阿舒的人是谁吧。” 兰亭不信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们会没有一点头绪。 不过他知道这不是他该问的,转而道:“就我所知,这些人十分的多疑,就算是这个计划没什么破绽,他们可能也还会盯着两位,两位有什么打算吗?” 潮青道:“爱盯着就盯着吧,我们一切如常就是。” 现在他不仅是个残废,还是个伤员,只要好好待在屋子里休息就行了,那些人就算怀疑又怎么样,只要没有证据,谁都不能把他怎么样。 纪云舒也是这样想的。 第二日一早,魏元敏来找她的时候,被她果断用世子受了伤,她要照顾世子为由拒绝出去了。 而且她还特意提醒巡防营还没有抓到逃犯,出去不安全。 魏元敏笑吟吟地应下,回去就发了一大通脾气。 她计划的好好的,只要纪云舒跟她一起出去,就让人对姚若兰动手,到时候直接将事情推到纪云舒身上。 可纪云舒却好像知道什么一样,死活都不肯跟她一起走。 她身边的大丫鬟翠萝本来并不赞成她对姚若兰动手,但想到刚刚纪云舒的话,心中不由生出一个主意。 “郡主,其实您的主要目的是对付姚姑娘,嫁祸世子夫人不过是顺便,现在如果能不引人怀疑的除掉姚姑娘何必节外生枝呢?” 魏元敏看向她:“你说的不错,可是要怎么做才会不引人怀疑呢?你知道的,我不能冒一丝被发现的风险。” 她如果一开始就不答应让姚若兰做自己的丫鬟,赵恒就算不满也不能说什么。 但现在对姚若兰动手,一旦被发现,不仅赵恒会恨死她,她的名声也会被彻底毁掉。 翠萝其实比魏元敏还要小心谨慎,她是郡主的人,郡主好她不一定好,郡主不好,她是一定不会好的。 如果要她说,何必这么着急呢,太后的那道懿旨已经注定了姚若兰不可能有名分。 就算跟着郡主嫁过去,也不过是一个通房,再受宠又能翻出什么浪来? 但她清楚郡主的脾气,现在赵二公子不过表现的关心了一点姚若兰,郡主就受不了,起了将人除掉的念头。 以后嫁过去,日日看着夫君宠爱别人,很难说郡主会做出什么事来。 与其到时候出事,还不如现在将人解决掉。 她镇定道:“刚刚赵世子夫人不是说了吗?巡防营要抓的逃犯还没有抓到。” 魏元敏眼前一亮:“你是说,将事情栽到逃犯身上?” 翠萝道:“那逃犯既然能伤到赵世子,伤一个女人又有什么稀奇?” 魏元敏思索了片刻,虽然遗憾便宜了纪云舒,但这确实是个好机会。 想到昨日刚来,赵恒便迫不及待跟姚若兰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私会,她心中愤恨,语气也冷了几分:“今晚他们二人必定还会偷偷私会,就等他们分开之后动手吧。” 既然赵恒这样不给她面子,也就别怪她心狠了。 于是,护国寺法会继第一晚赵世子被伤之后,这个晚上,慧敏郡主身边的丫鬟被劫了。 赵恒得到消息之后急的发疯,直接就冲到了还没有离开的京兆尹面前。 “你手下的巡防营是干什么吃的,都两天了还没有抓到人,反而让他一再伤人。” 秦奉唯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慧敏郡主的丫鬟丢了,郡主都不着急,你急成这个样子是什么意思? 昨晚你亲大哥脖子上被划了一道口子,也没见你出来问一句啊。 而且别人不清楚,他却很清楚,那人既然已经通过劫持赵世子逃走了,就不可能去动什么丫鬟。 可他没抓到人是事实。 秦奉唯心里估摸着,看赵二公子这样子,那丫鬟的失踪八成跟慧敏郡主有关。 把一个丫鬟看的比未婚妻还重要,这丫鬟不出事才怪。 心里这么想着,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道:“二公子,实在抱歉,这逃犯太狡猾了,巡防营昨日将护国寺围的水泄不通都没有抓到人,昨晚还挟持令兄长逃了,现在实在是不知道对方逃到哪里去了?” 赵恒怒气冲冲道:“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丢失的丫鬟必须尽快找到。” 秦奉唯心中冷笑,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侯府公子,有什么资格命令他,垂着眼眸道:“本官自会尽力。” 赵恒对他的态度十分不满,不过还要靠他找人,便不好再说什么。 纪云舒听到姚若兰遇到逃犯被劫的消息,心里觉得果然如此。 兰亭也没有想到,他好好的待在这里,竟然还有人用他的名头在外面生事。 看着纪云舒的表情,不由问:“夫人看起来并不意外,这事难不成跟夫人有关?” 第七十三章世子受伤 那人却丝毫无法体会他的心情:“你总是这么畏畏缩缩能成什么事。纪家父子远在北地,鞭长莫及,太后一个深宫妇人能做什么,至于长兴侯府,他们岂会为了一个刚过门的媳妇大动干戈?” 他其实并不相信阎王殿的事情跟纪云舒有关。 虽然巧合了一点,但纪家人能主事的人不在京城,长兴侯府这几代走的是文官的路子,怎么可能藏有覆灭一个杀手组织的实力? 秦奉唯觉得自己跟这种莽夫说不通,他只能低声道:“黑风,你别忘了主子交代的事情,抛开别的不说,长兴侯世子夫人一旦出了什么事,皇上一定会下令彻查,到时候,你怎么确定不会打草惊蛇?” 黑风正是被兰亭顺手偷了账本的杀手,听到秦奉唯提起自己的主子,才收敛了一些嚣张气焰问:“那你说怎么办?那账册绝对不能落到别人手里。” 秦奉唯想了想道:“一个大活人,总不能凭空消失,只要盯紧了护国寺,肯定能找到他。” 两人正讨论着,一个人匆匆跑了进来道:“大人,那逃犯出现了。” “在哪里?” 秦奉唯急忙问道。 来报信的人喘匀了气才道:“在客院,那人突然出现,伤了长兴侯府世子,又逃走了。” “你说什么?伤了谁?” “又逃走了?” 屋里的两人同时出声问。 报信的人面露惭愧的重复道:“那人劫持长兴侯世子,脱离我们的包围后逃下山了。” “那长兴侯世子到底有没有受伤?” 秦奉唯追问。 “脖子上被划了一道口子,流了好多血,刚让人请了大夫。” 秦奉唯听到这话,心都凉了,被抹了脖子,该不会死了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不管抓不抓的到人,他都要有大麻烦了。 他急匆匆地往外走去,到了侯府暂住的院子,果然见里面丫鬟小厮忙进忙出。 有一个丫鬟甚至端出了一盆子血水。 他上前正要问情况怎么样了,就有一个丫鬟眼尖地看到了他,叫道:“京兆尹秦大人来了。” 纪云舒原本在屋里看着大夫包扎,听到银叶的话,起身便走了出来。 对着秦奉唯不客气道:“秦大人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 秦奉唯见她这个架势,心里有些发苦,连忙上前问:“不知赵世子现在怎么样了?” “让大人失望了,还活着。” 秦奉唯做京兆尹已经很多年了,极少被人顶撞,更不用说这样接二连三的呛声。 纪云舒说到底不是官场中人,身上也没有诰封,根本就没有资格对他指手画脚。 压下心中的不快,他和气道:“世子夫人这是什么话?世子没事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失望?” 纪云舒冷笑:“我倒是不知道巡防营的人什么时候这样没用了,抓了一天的人没有抓到,还让对方跑出来伤了世子。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 秦奉唯即使早就知道女人不讲理起来是个什么样,还是被这话气的不轻。 他又不是有病,故意放个逃犯出来伤侯府的世子。 “夫人说笑了,白日里巡防营抓人的时候,是夫人拦着不让搜,怎么现在世子受了伤,又成下官故意的了?” 纪云舒盯着他道:“这样说,你是笃定那人就在我房里了?” “下官不敢。” “我看你敢的很,巡防营的人没有抓到人,就想往我头上推,难不成我会窝藏一个逃犯,让他跑出来伤我的夫君?” 纪云舒的语气冷厉。 秦奉唯心里觉得未必不可能,毕竟那逃犯确实借着劫持世子的机会跑了,嘴上却道:“是下官失职,下官一定会抓到人,给侯府一个交代。” “如此最好。” 纪云舒像是担心赵慎的情况,没有继续难为他,转身回了屋里。 秦奉唯知道赵慎只是脖子被划了一下,现在已经止了血,没什么大碍,便告辞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住处,见黑风没有离开,没好气道:“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黑风脸上的神情十分难看:“我出去看过,那人已经逃的没影踪了。” 秦奉唯大惊:“怎么会这样?你不是说他受了重伤吗?怎么可能逃的这样快?” 他刚刚听到人跑了不着急,是因为在护国寺的外围还留了一批人手。 而且那人白天就受了重伤,就算逃了,也不可能跑远。 黑风皱眉道:“白天我亲自动的手,那人绝对伤的不轻,谁知道他身上是不是有什么治伤灵药,现在人跑了,咱们该怎么办?” 秦奉唯思忖片刻道:“什么样的治伤灵药能让人恢复的这么快?我看这事儿有蹊跷。” 他其实有些怀疑是纪云舒做了什么手脚,但没有任何证据不说,也不合理。 除非那人就是纪云舒的人,否则她为什么要冒这样大的风险救人? 至于那人是纪云舒的人,他就觉得更不可能了。 纪云舒终究是一个内宅女子,怎么可能参与进这些事情中。 秦奉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最终道:“我可以借侯府世子受伤的事情大张旗鼓的抓人,你趁此机会看能不能找到人吧。” 黑风担心的是账本,将这么重要的东西弄丢,主子查问起来,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可他既不知道偷走账本的是什么人,也没看清那人长什么样,想要找人,何其容易。 “谁知道那人下了山会去哪里?咱们连个方向都没有,怎么找?” 秦奉唯道:“你不是说他受了伤吗?往医馆药铺里好好查查。” “也只能如此了。” 黑风正要离开,只听秦奉唯又道:“你的人留几个给我,继续盯着长兴侯世子夫人。” 黑风狐疑地看着他:“你总盯着一个女子做什么?” 他记得那个世子夫人似乎长得很漂亮。 秦奉唯白了他一眼道:“虽然没有理由,但我总觉得她有些不对劲,还是盯着些吧。” 黑风觉得他神神叨叨的,不过他是杀手,遇到危险的时候也会有本能的直觉,所以并不觉得秦奉唯靠感觉办事有什么问题,爽快地留了几个人离开了。 这边纪云舒看着潮青脖子上包扎的一圈绷带,责怪道:“做做样子就行了,怎么还真的弄伤了自己,还是在脖子这样危险的位置。” 抹脖子真的是件十分危险的事情,万一出什么差错,是真的会死人。 潮青笑道:“夫人不用担心,惊蛰有分寸,不会真的伤到我。” 第七十二章打的一手好算盘 潮青见她确实是思虑周全才决定救人的,心中的那点芥蒂也就没有了。 纪云舒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你不会以为我做这些是因为兰亭吧?” 潮青沉默了片刻,才道:“听说夫人是因为世子长得好看才愿意嫁给他的。” 纪云舒:“……你觉得兰亭长得比你家世子好看?” 能让萧玥姑娘心甘情愿放弃一切跟着私奔的男人,容貌自然是极其出色的。 不过在纪云舒眼中,单论容貌,兰亭还是比不上赵慎的。 潮青当然也不觉得兰亭比自家世子长的好,但夫人私自救了一个男人。 这实在很难让人不多想。 他不能将自己的怀疑说出来,有些事又不能不问清楚,不然世子那边该怎么交代? 他委婉道:“那位兰公子的身份事关重大,怎么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直接告诉夫人?” 在这里待了这么长时间,纪云舒也清楚作为一个已经嫁了人的女子,突然救一个陌生男子,其实并不合适。 放在一般人家,这完全可以用来质疑她的清白了。 她笑道:“你是想问他为什么这样信任我?” 潮青有些不好意思:“按理这不是属下该问的,但世子不在,夫人若是出了什么事,回头属下怕是无法跟世子交代。” 虽然他也不清楚世子跟夫人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但两人毕竟是夫妻,看起来也没有感情不好,更重要的是,夫人知道了世子很多的秘密,这其中有些是连侯爷都不知道的。 所以,夫人这边绝不能出任何的情况。 纪云舒明白他的顾虑,也不再逗他:“我救兰亭确实有一些其他的原因,但这事关别人的隐私,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他愿意信任我,也跟这个有关,但我跟他没有任何的私情,你不必担心。” 潮青听她说的这样坦荡,心里松了口气。 两人遛着身后的人转了一圈儿,便各自回屋了。 回去的时候正好碰上魏元敏,魏元敏迎上来道:“我一个人闷得慌,本想找世子夫人一起逛逛呢,没想到夫人竟然跟世子先出来了。” 纪云舒道:“世子难得出门,我便陪他去逛逛。” 魏元敏笑道:“两位真是恩爱的让人羡慕。” 纪云舒扫了她身后的姚若兰一眼,若无其事道:“不过是一起逛逛而已,郡主跟二公子日后一定会比我们更恩爱的。” 魏元敏娇羞地掩着帕子道:“那就借世子夫人吉言了。” 她当然是希望日后能跟赵恒夫妻恩爱和睦的。 但这想法能实现的前提是,没有姚若兰。 现在赵恒的眼中除了姚若兰根本没有其他人,怎么可能跟她夫妻恩爱。 想到这些,魏元敏的眼底闪过一抹狠戾,不过转瞬即逝,她又娇笑着道:“我也是难得出来一趟呢,一个人太无聊了,明日纪姐姐一定要腾点时间出来陪我,好不好?” 纪云舒的目光本就一直落在她的脸上,自然不会错过她眼中的狠戾,面上依旧笑盈盈道:“当然可以。” 反正过了今夜,她肯定不会有时间出来逛了。 魏元敏高兴地离去了。 潮青不解地问:“夫人跟慧敏郡主的关系很好吗?” “你觉得呢?” 她发现魏元敏其实是个挺能沉得住气的人,因为她跟赵恒有婚约的缘故,魏元敏没少暗地里给她使绊子。 她跟萧玥吵架,十次里边有八次是魏元敏从中挑拨的。 可魏元敏从来没有自己出过头。 所以在原主的记忆里,她跟魏元敏的关系不算好,也不算坏。 那么这次,她故意带着姚若兰来,还屡次来找她,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 潮青虽然一点都不了解女人,但他直觉那位郡主对自家夫人并不像面上看起来这般友善。 “应该不太好吧。” 纪云舒瞥了他一眼,发现这人还挺敏锐:“赵恒跟姚若兰的那点事你也清楚,你觉得她带姚若兰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潮青不懂感情的事,但后宅里的那些事儿他可没少听说:“您是说她想对姚姑娘做什么?” “不然呢?专门给那两人制造见面的机会吗?这世上就是真有这样贤惠大方的正室,也不可能是魏元敏。估计还想将我拉下水,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潮青笑道:“夫人既然知道她不安好心,为什么还要答应?” “我现在就拒绝了谁知道她会不会又想其他的鬼主意,还不如答应下来,反正我明日肯定不会有功夫陪她。” 眼看两人聊着天各自回房,暗中跟着他们的人才离开。 京兆尹秦奉唯在一间屋子里转来转去,一旁坐在椅子上的人道:“你消停会儿吧,转的我头都晕了。护国寺已经被我们围死了,那人绝对逃不出去,你在担心什么?” 秦奉唯没好气道:“你说我担心什么?那东西一旦落入别人手中,你想过后果吗?” 坐在椅子上的人掀了掀眼帘笑了一声:“落在别人手中又如何,谁能看得懂上面记得是什么?你们何必这样杞人忧天。” “万一呢,这些年咱们的人也不是没有落入对方手中的,你怎么敢肯定没有人会吐露出去。” “你说的也是,所以一定得将人抓到。” 秦奉唯对这事却没有那么乐观:“那人若真的被长兴侯世子夫人藏了起来,怕是不容易抓到。” 他觉得那位世子夫人简直就是他的克星。 上次的刺杀,出动那么多杀手,本来是万无一失的事情,可对方偏偏半点事没有,而他们却损失了阎王殿。 他这个京兆府尹更是因为没查出真凶,引起了皇上的不满。 这次抓偷走账册的人,又碰上了那位夫人。 他隐隐有种感觉,这次的事情也不会顺利。 椅子上的人却不在意道:“那就连她一起除掉,正好连上次的账跟她一起算。” 秦奉唯简直要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上次的事情一点都没让你长记性吗?她是纪家人的掌上明珠,太后的心头肉,如今还是长兴侯世子的夫人,信不信你但凡敢动她一根手指,这些人能把你的祖宗十八代都翻出来?” 大概是这些年他们的计划进行的太顺利了,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挫折,让这些躲在暗处的人都没了顾忌,开口就是打打杀杀,以为把人杀掉就能解决问题了。 如果真这样简单,主子还暗中谋划那么多做什么,直接把皇帝杀了不就行了。 第七十一章搞点事情 兰亭显然没有想到纪云舒这样敏锐,自己不过是透露了一点东西,她就猜到了全部。 “不敢隐瞒夫人,我也不知道他们在找什么,不过根据我这些年的调查,应该是我姑母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 纪云舒点头,她也觉得一个宠妃私通护卫还被抓个正着这种事有点扯。 不过现在看来,害兰妃的人跟阎王殿有关。 也就是说,阎王殿背后的人确实跟宫廷和皇室有关。 那这本账册就很有价值了。 知道兰亭跟自己有共同的敌人,纪云舒也不客气,伸手接过那本册子,打开一看,却发现根本看不懂。 里面记载的全部都是数字。 她怒视兰亭。 兰亭摸了摸鼻子:“我也不知道里面全是暗码,不过这样重要的东西,对方谨慎一点很正常,这也说明我拿到的是真的。” 纪云舒不解:“既然知道别人偷了也看不懂,为什么还要这样兴师动众的追杀你?” 兰亭道:“大概是以防万一吧,也或者这其中还藏着别的秘密。” 纪云舒忍不住又将手中的书翻了一遍,倒是挺厚的一本,里面字体不大,还密密麻麻的,看来记了不少东西。 “这玩意儿,你是怎么拿到的?” 纪云舒边翻边问。 兰亭道:“阎王殿总部虽然被端掉了,但还有不少杀手散落在外面,我前些日子碰到一个,便去他的住处转了一圈,看他将这东西藏的小心翼翼的,就顺了出来。” 一个世家公子将偷东西说的这么理直气壮,也是没谁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纪云舒想了想道:“别的地方都搜了,只剩我这里,对方想必已经盯上你了,你有什么办法脱身吗?” 兰亭很光棍地摇头:“那些人的势力不小,还能调动巡防营,这东西如果真的很重要的话,对方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拿回去。” 眼看纪云舒的眼色变得不好,他顿了顿不好意思地道:“实在抱歉,给夫人添麻烦了。” 不怪纪云舒的脸色难看,因为赵慎的缘故,她这次出来一点都不想引人注意。 可现在天降麻烦,就算她能仗着身份不让对方搜查,那些人肯定也在暗中盯着她了。 正想着,外面又有人敲门,纪云舒不耐烦地问:“谁?” 很快外面响起一个声音:“是我。” 原来是潮青。 兰亭看向纪云舒,纪云舒觉得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事也没有必要瞒着,便看了银叶一眼,示意她去开门。 银叶这半天也听懵了,知道给自己夫人惹了麻烦,她心中懊恼的要死,看兰亭也很不顺眼。 为了不露出马脚,纪云舒并没有告诉身边的人赵慎是假的这件事。 所以这会儿银叶听到外面是赵慎,本能的有点紧张。 不过见纪云舒神色如常,提着的心又放了下来。 她打开门让赵慎进来,又立马将门关好。 潮青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兰亭,他抬眼看向纪云舒:“听闻巡防营的人在外面抓捕逃犯,想必就是这位了?” 纪云舒将事情大概跟他说了一遍,然后将手中的账本也递给了他。 潮青自然知道这账本代表着什么,只是眼下确实有些麻烦,他沉吟了片刻问:“夫人想好怎么办了吗?” “巡防营不是在抓捕逃犯吗?那就弄个逃犯出来吧。” 反正她现在肯定已经被怀疑了,不如干脆搞点事情。 潮青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夫人是想……” 纪云舒道:“这个京兆尹显而易见的有问题,不如趁这个机会,帮皇上换个京兆尹。” 上次她遇刺,京兆尹查了这么长时间了,还是没有结果。 当然事情涉及江湖杀手组织,官府无能为力,人们也可以理解。 但这次自己如果在巡防营的眼皮子底下出事,京兆尹就难辞其咎了。 京兆尹这个职位,掌管整个京城的人事,还有调动巡防营的权力。 这样的官职,被敌人掌控在手中,那真是太危险了。 半天没有吭声的兰亭听到她的话,饶有兴致地开口:“你若是想将京兆尹拉下马,我手上有些东西或许能帮得上忙。” 他发现自己的运气是真好,恰巧碰到这位夫人救他一命也就算了。 就这么眨眼的功夫,她竟然已经想到要对付秦奉唯。 纪云舒并不意外,这人估计盯着京兆尹很久了。 潮青沉吟了片刻道:“夫人已经引起了对方的怀疑,现在出事就有些明显了,不如我来吧。” 纪云舒皱眉:“你跟我有什么区别?” 她并不希望有人将目光放在潮青的身上。 万一被人发现他是假的,会很麻烦。 潮青道:“当然是有区别的,如果我出了什么事儿,人们就不会往其他的事上想了。” 纪云舒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想法,有句话叫做灯下黑,如果赵慎出了什么事,人们大概只会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受了伤,伤的重不重,而不是怀疑他是真的还是假的。 当着兰亭的面,她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看着潮青的目光不由露出了担心。 潮青发现自家夫人身上并没有千金贵女身上的高高在上,她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随时可以牺牲的护卫。 不由开口安慰道:“别担心,做个戏而已,不会有事的。” 纪云舒终归没有说什么,潮青的任务不仅是要扮好赵慎,也要保护她。 所以他不可能让自己去冒险,哪怕这件事的风险并不大。 商议好事情,纪云舒让兰亭去养伤,自己跟潮青一起吃了顿饭,然后两人一起去散步。 推着轮椅走在后山的小路上,纪云舒很快就发现有人在暗中跟着。 她不由笑道:“这些人现在已经这样明目张胆了吗?” 潮青自然也发现了:“我以为夫人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我是不喜欢多管闲事,但这事儿,其实也不算是闲事,而且将人交出去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不是吗?” “那夫人可曾想过,万一他被从你的屋子里搜出来,会怎么样?” 纪云舒嗤笑一声:“且不说巡防营的那些人敢不敢跟我硬抗,就算他们敢,又拿什么证明兰亭就是他们追捕的逃犯,丢东西的人敢说自己丢了什么吗?” 那本账册一旦面世,不知道会牵扯多少人。 京兆尹怎么敢让人知道它的存在? 第七十章这就是我被追杀的原因 那人道:“我们的人查到,人消失的地方只有长兴侯府的世子夫人和大小姐去过,大小姐那里已经搜过了。” 想到上次刺杀的事情,京兆尹秦奉唯半点都不想沾上纪云舒。 可今日那人事关重大,他也无法推脱,想了想道:“那就盯紧这位世子夫人,这次不能再轻举妄动了。” 那人点头。 纪云舒这边也在发愁,像那个婆子说的,如果巡防营很确定人在护国寺,其他地方都搜过了,她这里自然就嫌疑最大。 兰亭的伤势不轻,独自离开是办不到的。 继续待在她这里,迟早被发现。 兰亭在人走后,又回椅子里瘫着了。 他之前中了迷药,现在虽然药效过了,浑身还是没什么力气。 见纪云舒什么都不问自己,一个人在那里发呆,眼里多了一些兴味。 良久,见对方真的没有打算搭理自己,他终是忍不住道:“在下兰亭,见过世子夫人。” 兰亭,倒是个好名字。 纪云舒暗暗想,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冷淡地问:“不知兰公子打算怎么办?” 兰亭意外道:“夫人不想知道京兆府为什么要抓我?” 纪云舒皮笑肉不笑地道:“跟我没关系的事,我为什么会想要知道?公子有试探我的功夫,不如想想怎么才能活下去。” 在护国寺这样的地方兴师动众的抓人,显然事情不简单。 兰亭看了她片刻,见她是真的对自己没兴趣,笑道:“原本我确实没有想过将事情告诉夫人,现在看来,之前是我浅薄了,夫人这样的人,想必不会怕事。” “不,我怕,你什么都别告诉我。看在萧玥的面子上,我会想办法送你离开,行吗?” 纪云舒觉得自己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一点都不想再牵扯进别人的事情里。 兰亭也不知是觉得她这样子很有趣,还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突然笑了起来:“我实在没有想到京城的贵女中,竟然还有夫人这样有意思的人。” 纪云舒提醒道:“别忘了,你有心上人,还是一个愿意为你抛弃一切的贵女。” 她很难将眼前这个有些桀骜的男子,与那日见到的跟萧玥在侯府宴会的时候私会的人联系到一起。 他在萧玥面前的时候是不一样的。 纪云舒不清楚这是因为他喜欢萧玥,还是在萧玥面前是在故意装模作样。 如果是个欺骗感情的渣男…… 兰亭听她说起萧玥,调笑的神色收敛了起来,一本正经地道:“我的事情,希望夫人不要告诉玥娘。” 纪云舒觉得有些气闷,自从见了这个人,她似乎就一直被对方牵着走。 不得不替他和萧玥遮掩,不得不救他,不得不替他保守秘密。 兰亭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情,笑道:“欠夫人的人情,我自然会还的。” 纪云舒摆摆手道:“我本来就是看在萧玥的面子上,只要你不做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我顺手帮你一把也不是什么大事。” 兰亭觉得很奇怪:“据我所知,夫人未出阁的时候,跟玥娘的关系并不好,为什么会帮她呢?” 上次他很确定纪云舒不会将他跟萧玥的事情说出去,是因为他一眼就看出,这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不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 可这并不代表萧玥的面子能让她帮忙救自己。 为什么呢? 因为在书里,萧玥会被送去和亲,惨死漠北。 书里没有写过兰亭的事,所以她也不知道那里的萧玥有没有这样一个心上人。 但她不希望那个单纯的小姑娘,还落到跟书里一样的结局。 纪云舒翻了个白眼:“你以为的关系不好是什么样?今天因为我的发簪好看她嫉妒,明天她来炫耀新作的衣服,被我扬了一把灰,这是什么解不了的血海深仇吗?” 兰亭的嘴角抽了抽,小姑娘的那些事他也不是不知道,但听这位这么一说,好像两人的仇怨只是她在拿着萧玥解闷逗乐子一般。 但也能看的出来,这位夫人,确实胸襟豁达。 他终于下定决心,从身上拿出一个本子递给纪云舒:“这就是我被追杀的原因。” 话题转的太快,纪云舒愣了一下,没有接他手中的东西:“既然是你拼了命才拿到的东西,给我做什么。” 兰亭道:“我不知道阎王殿的事跟夫人有没有关系,但这个……是阎王殿的账本。” 之前他确实不太肯定阎王殿的覆灭跟纪云舒有关系,但现在,纪云舒能毫不犹豫地救下他,丝毫不担心他可能会带来的麻烦。 可见对方有足够的底气。 京城的势力盘根错节,如果连丞相府的小姐都不是一般人,那眼前这个太后一手养大的姑娘,又会是什么简单角色? 阎王殿在她遇刺之后突然被人端了,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巧合。 而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将账本交给她,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纪云舒不由抬眼:“阎王殿的账本?怎么会在你手里?” 兰亭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笑道:“我还没有好好向夫人介绍自己,我出自剑南兰氏。” 听到这句话,纪云舒的面色也不由变了:“先帝的兰妃那个兰?” “对,她是我的亲姑母。” 纪云舒深吸了口气,为了更快的融入这个世界,她这些日子看的最多的就是世家谱系。 也因此了解了不少事情。 兰家的事便是其中之一。 兰妃是先帝时十分受宠的妃子,后来不知怎么回事,被指跟侍卫私通,被赐死。 剑南兰氏也因此满门被牵连。 兰亭既然特地指出兰妃是他的亲姑母,那他就是兰家嫡系。 而兰家人,她记得是被流放了。 所以这人应该是个流放犯人,难怪说没有资格登郡王府的门。 “难道兰妃是被冤枉的?” 关系到先帝的后宫,纪云舒仔细想着自己知道的相关事情,猜测会不会跟姑母有关。 不过想到兰亭敢在自己面前说出身份,那就应该没有姑母的事儿。 果然,下一刻,就听他道:“姑母确实是遭人诬陷,不过事情还不止如此,圣上虽然只是让兰家流放,可我兰家嫡系,除我之外,全部死在了流放地。” 纪云舒一下子就明白了:“阎王殿?” 兰亭点头:“那时候还不是阎王殿,只是一群被人豢养的杀手,下手狠辣无情,妇孺皆不放过。这些年我一直被追杀。” 纪云舒简直想骂人,你自己都活的朝不保夕,竟然还敢招惹郡王府的小姐。 “他们为什么追杀你?或者说,你们兰家手上有什么他们想要的?” 第六十九章搜查逃犯 她不动声色地拉着赵芙转身就走。 只是在走之前给跟着的银叶使了个眼色。 银叶是习武之人,对血腥味十分的敏感,自然也闻到了。 在纪云舒离开之后,悄然往前而去。 纪云舒跟赵芙到了人多的地方,才放松了下来。 两人回到住处,正好碰到来给姚夫人问安的魏元敏。 魏元敏满面笑容地迎上来道:“纪姐姐这是去哪里了?” 纪云舒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姚若兰,也笑道:“闲着没事,跟大妹妹出去逛了逛。” 魏元敏道:“这么快就逛完了吗?我一个人也无聊,还想来请姐姐陪我去玩会儿呢。” “有时间吧,想必郡主也不会今日就走。” 这次的法会持续七日,姚氏打算在这里住三日的。 魏元敏既然来了,肯定也不会今天就走。 “纪姐姐说的是,那我回头来叨扰纪姐姐,姐姐可别嫌我烦。” “怎么会,我也无聊的很呢。” 两人寒暄了几句,魏元敏便离开了。 等她走了,赵芙才悄声在她耳边道:“我刚刚没看错吧,她身后跟着的人是姚若兰?” 纪云舒这才想起,对侯府的人来说,姚若兰离开就没有下文了。 赵芙自然不会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见纪云舒没有说话,赵芙有些一言难尽:“这……郡主要让她当陪嫁丫头?” “这样不是很好吗?郡主跟我不一样,是个宽厚大方的人。” 赵芙:“……” 同在一个府中,即使姚氏下了封口令,纪云舒新婚夜发生的事情赵芙也不可能不知道。 比起纪云舒的所作所为,魏元敏可不是宽厚大方吗? 其实赵芙自己并不赞成纪云舒的做法,跟大哥相比,二哥或许没有那么出众,但起码是个健康人啊。 嫁给一个残废,日子可怎么过呢? 但赵芙记得母亲说大嫂是个聪明人,让她多跟大嫂走动。 赵芙一时也想不明白这些,母亲总不会害她的。 不过相处过几次,她便发现大嫂性子直爽,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两人说了几句,便各自回房了。 纪云舒回到屋中,便闻到一股血腥味,然后扫了一圈屋内,就看到昏迷在椅子里的黑衣人。 在外面耽搁了一会儿,银叶不仅比她先回来,还带回一个人。 纪云舒目光在银叶身上扫了一眼,见她没有受伤,才问:“怎么回事?” 银叶回道:“这人是二公子订婚宴那天,在咱们府里跟郡王府小姐私会的那个男人。” 萧玥的心上人? 纪云舒盯着椅子里跟那天见到的并不相似的人,半晌才意识到对方可能用了易容术,她不由问:“你怎么将人带回来了?” 说起这个,银叶也有些懊恼:“我本来没打算多管闲事的,可他说他有事要找夫人。” 纪云舒无奈地看了银叶一眼,这傻丫头很明显被人坑了。 性命攸关的时候,他不管碰到谁都会抓住吧。 她转头问白泠:“人怎么样了?” 白泠回道:“伤的有些重,还中了迷药,我已经给他处理过伤口,很快就能醒。” 纪云舒皱了下眉。 银叶意识到自己给主子惹麻烦了,低声道:“要不,我现在把人扔出去?” 纪云舒摇头:“等他醒来再说吧。” 只是人还没醒过来,外面便吵吵嚷嚷起来。 白泠出去看了看,回头脸色不好道:“是京畿巡防营的人,说是抓什么逃犯。” 说罢,她的目光也落在了椅子里的黑衣人身上。 这个逃犯是谁,不言而喻。 纪云舒也看着那人道:“公子打算装昏装到什么时候?” 椅子上的人闻言缓缓睁开了眼:“夫人不打算把我交出去?” 纪云舒揉了揉眉心,这人明显不是个省油的灯,谁知道他做了什么? 既然带回来了,就算现在交出去,也未必能脱开干系。 巡防营,好像是京兆府管的。 上次她遇刺的事情到现在还没结果呢。 不过是因为阎王殿突然覆灭,没有人继续追究罢了。 她笑道:“公子不必试探我,现在将你交出去对我并没有好处。” 兰亭挑了挑眉道:“第一次见夫人,我就知道夫人跟传言中的不一样。” “哦,传言中的我是什么样的?” 两人说话间,外面已经有人拍门,纪云舒看了兰亭一眼,问:“什么人?” 兰亭识趣地自己跃上了房梁。 银叶打开门道:“吵吵嚷嚷的做什么?” 姚氏身边的一个婆子上前解释:“是巡防营的人在追捕逃犯。” 她刚说完,一个穿着铠甲像是领头的人便问:“你们这里可见过什么可疑之人?” 纪云舒走到门边,漫不经心道:“可疑之人?你看我像不像?” 那人显然是认识纪云舒的,低头道:“下官不敢。” 纪云舒冷笑:“你有什么不敢的?莫名其妙来我这里说什么追捕逃犯,怎么,你看到逃犯进我屋了?” 这话那人当然不敢认,若是找不到人,他平白无故污长兴侯世子夫人的清白,怕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没有,小的只是奉命搜查。” “所以还是要搜我这里?那就说说是奉谁的命?抓的是什么样的逃犯?做了什么?” “这……” 小头目不由暗中叫苦,他们也是倒霉,正好碰上了护国寺的法会,今日来了不少高官权贵家的女眷,他能得罪的起哪一个? 纪云舒没什么耐性地道:“要么拿出搜查的手令,要么给我滚蛋。” 那人沉吟片刻,到底是带着人离开了。 倒是姚氏身边的那个婆子道:“这里住的几家女眷都被搜查了,唯独世子夫人这里没搜,是不是有些不太妥?” 纪云舒扫了她一眼:“嬷嬷是怀疑我窝藏了逃犯?” “怎么会?奴婢只是担心京兆府回头说咱们妨碍公事。” 纪云舒无所谓道:“他们若有证据,就来治我的罪名,若没有,爱说什么说什么去。” 说完她就关上了门。 她这样的态度自然让人十分不悦,那婆子回去跟姚氏汇报,免不了添了几句:“世子夫人拦着人没让搜查,不会是心虚吧?” 姚氏扫了她一眼:“这些日子她安分了些,你便觉得她是个好脾气。” 想到纪云舒嫁到侯府当晚发生的事,婆子心头一颤,连忙道:“是奴婢多嘴。” 姚氏道:“这事跟咱们不相干,不必多事。” 另一边那小头目也在向自己的上级诉苦:“大人,长兴侯府的世子夫人不配合,属下实在是没办法啊。” 京兆府尹对他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见周围没人了,才对身后一个不怎么起眼的人问:“你确定人在长兴侯世子夫人那里?” 第六十八章希望你别辜负他的信任 初一一大早,纪云舒就起来梳洗收拾好准备出发。 考虑到这次可能会遇到什么事,她干脆没有带绿如和兰因,而是带了白泠和银叶。 绿如对此颇为不满:“夫人还是带我去吧,您身边缺了我怎么成呢?她们两个梳头都不利索。” 白泠和银叶本就不是作为伺候人的丫鬟培养的,这方面自然差些,但也不至于连头都梳不好。 纪云舒笑道:“这次情况特殊,她们至少能自保,我保证下次有这样的机会,我一定带着你。” 绿如听纪云舒这么说,也不坚持,细心地将出门可能用到的东西都收拾好,还装了好几样刚做好的点心。 本来坐马车的时候,纪云舒应该和姚氏一起,男人们都是独自骑马的。 但赵慎情况特殊,姚氏便笑道:“你们小夫妻坐一辆马车吧。” 纪云舒觉得抛开立场不是,姚氏真的是个很体贴的长辈。 马车一出城,纪云舒就觉得自己不喜欢古代的出行果然是有理由的。 这年头大凡有名的佛寺都建在山里,护国寺同样如此。 去护国寺的路并不好走,马车颠簸,走路又太远。 饶是纪云舒已经让人改造过马车,坐久了还是浑身难受。 潮青跟赵慎一样,自从上了车就一直在看书,纪云舒也不打扰他,自己百无聊赖地看外面的风景。 如今正是盛夏,外面天空是一望无际的湛蓝,树木郁郁葱葱,有风吹过的时候,林间划拉作响,阳光穿过枝叶落下来,一切美的像一幅画。 纪云舒沉浸在这样的风景中,渐渐睡了过去。 听着她均匀的呼吸,潮青的目光从书上移开,落到了纪云舒的脸上。 他们这些自小跟着世子的人一开始其实都不喜欢纪云舒。 只要一想到她曾因为世子的断腿而抛弃世子,就很难对她生出好感来。 可人的缘分,有时候就是那么奇怪。 谁都没有想到,她真的会有嫁给世子的一天。 也大概没有人能想到,传闻中被纪家娇宠着长大的姑娘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想到世子临行前的交代,潮青认真地打量着纪云舒,似乎想要看透她。 纪云舒在外面本就格外的警觉,被这样的目光盯着,怎么可能睡的安稳。 她突然睁开眼睛笑道:“想知道什么就问,做什么这样看着我?” 潮青有些意外她竟然这样警觉,不过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你当初那样嫌弃世子,为什么还会嫁给他?” 纪云舒简直难以想象他竟然在纠结这种事情,好笑道:“我从来没有嫌弃过他,十年前我不过七八岁,你不会以为那时的我对婚事有发言权吧。” 事实就是,那时候根本没有人告诉她婚事的变更。 太后是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才跟她说的。 纪云舒刚睡醒,整个人还透着一股慵懒,缓缓地继续:“别说是我,就是他,对自己的婚事又能表达什么意见?” 她望着天边远远飘着的云笑了笑:“当然,这一次他是有权利拒绝娶我的。” 说到这里,纪云舒将目光收了回来,看向潮青:“你是从小就伺候在他身边的,可知道他为什么没有拒绝?” 书中的赵慎,是没有娶妻的。 而以赵慎的情况,也确实不适合娶妻。 他有要保守的秘密,要探查的真相,要做的事情。 这些都不应该让外人知道。 赵慎却异乎寻常的信任她,甚至让她知道了他最大的秘密。 这些日子她一直没有认真探究过,这到底是为什么? 潮青摇头:“世子从不会跟人诉说自己的心事。他不说的事情,没有人知道。” 纪云舒对他的答案不意外,如果潮青是个心思敏锐的人,能探查到赵慎的心思,大概就不会问出那样的问题了。 “所以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她并不认为潮青会无故问这样无聊的问题。 潮青深深地看了她良久,方才道:“这话原本我不该说,但……世子很信任你,希望你别辜负他的信任。” 他的话让纪云舒心中莫名的沉重。 赵慎做了什么会让他这样认为? 马车在山间的小路上驶了两个多时辰才到地方,纪云舒下车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麻的。 姚氏的精神也有些萎靡,吩咐人将他们一行人都安顿好便去休息了。 护国寺招待客人的房间是男女分开的,惊蛰推着赵慎离开后,赵芙才过来打趣道:“大哥跟大嫂真是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待在一起。” 纪云舒好歹是个嫁了人的小媳妇,还怕个大姑娘:“你大哥情况特殊嘛,更何况我们才成婚多久,自然新鲜着呢,等你成了婚就知道了。” 赵芙果然红了脸没再接话。 倒是二夫人意外地看了纪云舒一眼,笑道:“可不是,这新婚夫妻,大都是这样的。不过芙儿日后跟夫婿若能如世子夫妇一般,我就烧高香了。” 纪云舒注意到赵芙闻言,脸色僵了一瞬,便再也笑不出来。 心中叹气,这姑娘对自己的婚事怕是很不满意。 只是她平日跟二房也就维持着面上的情分,这个时候自然也不好多问。 二老爷常年在外任职,秦夫人一个人在家,日常便喜欢读佛经。 来了寺庙,自然不想错过大师讲经。 赵芙对那些却着实没什么兴趣,怕秦夫人不放心,拉着纪云舒陪她出门去逛逛。 三房来的两个姑娘都跟在三夫人身边。 既然出门了,纪云舒也不想在屋中闷着,于是跟赵芙一起出门了。 今日来的人着实不少,赵芙一个闺阁里的姑娘未免被冲撞了,两人便去了人少的后山。 赵芙看着漫山遍野的花心情似乎也变好了:“我小时候跟着我娘来过一次护国寺,那时候傻乎乎的,竟然跟佛祖许愿想要快点长大。” 纪云舒笑道:“大概小孩子都盼着快点长大吧。” 赵芙有些怅然:“是啊,小时候以为长大了就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其实,人只有小时候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纪云舒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这么感慨,但总觉得这话苗头有些不太对,便没有接话。 两人不知不觉走的远了些,赵芙见周围没有了人,有些害怕:“咱们快回去吧。” 纪云舒点头,正要走,却突然嗅到空气中有隐隐约约的血腥味。 第六十七章总有人要动的 他脚下跪着一个黑衣人。 听到问话,黑衣人战战兢兢地回道:“那丫头在被发现之前就自尽了,一个字都没有交代。” “蠢货,不打自招。” 在这个关头自尽,谁能看不出来有问题。 他说的黑衣人何尝不知道,但他有什么办法,那丫鬟已经暴露了,若是落到对方手中,谁知道会吐露什么。 死了一了百了,活着才是麻烦。 才刚动手,就打草惊蛇了,萧昆心情很不好,不过他也清楚,总要走出这一步的,如果赵慎真的是他想的那个人,那这点牺牲就是值得的。 他吐出胸中的那口闷气,依旧懒洋洋地问:“那丫头可有发现什么?” 黑衣人见主子没有怪罪,心中松了口气:“主子之前让打探赵世子是否受过伤,那丫鬟说世子院子里是请过大夫,不过说是世子着了凉。她进不了屋,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萧昆冷哼:“所以还是没有结果?” 黑衣人低着头道:“是属下无能。” 萧昆也知道赵慎的消息不是那么好打探的,似乎自从十来年前他摔断了腿,就变的异常谨慎,把个院子守的铁桶一般,谁都插不进去手。 以前他以为是赵慎怕死,现在看来根本就别有所图。 “一个残废了十年的人,谁能想到呢?” 萧昆沉吟片刻,低声道。 黑衣人不解:“主子,那咱们?” 萧昆斜了他一眼:“这一次引起了对方的警觉,先消停些时候吧。” “是。” 黑衣人应下之后,突然想起什么:“可卢小姐那边……” 萧昆笑道:“不用管,咱们不动,对方也不动,总要有人动的。不然这京城该有多无趣啊。” 纪云舒一忙起来,便感觉日子过的飞快,医馆有皇上的牌匾,果然没有人找麻烦,很快就步上了正轨。 甚至因为医药费便宜,客人还不少,白泠整日忙的不见人影。 但很快她们就面临一个大问题,药材供应不足。 纪云舒不解的问白泠:“是那些药材商人不肯卖给我们,还是市场上的药材本身就不足?” “两者都有吧,常年做药材生意的商人都有固定的主顾,咱们突然插手,那些人不使绊子已经不错了,怎么可能主动帮忙牵线?二来今年的药材确实比往年要贵上一些。” 第一种情况纪云舒早就想到了,也不觉得惊讶。 第二种情况却引起了她的注意,今年到目前为止,各地还算风调雨顺,并没有听说哪个地方有大的灾难,这样的情况下,药材怎么会突然涨价? 她们讨论着,就听不知什么时候来的赵慎突然道:“是有人在暗中大量囤积药材。” 纪云舒心头一惊,得囤积多少才能引起全国药材的涨价? 她还在想这个问题,就听赵慎又道:“事实上,不仅是药材,那些人还在大量收购粮食。不过新粮马上就下来了,很多人都在出售陈粮,所以价格涨幅不太明显。” 听到粮食药材这两样东西,纪云舒心头一动:“你是说明年的……” 战争。 他们都知道明年漠北会和大夏开战。 其实纪云舒也在打算多囤一些粮食和药材。 赵慎点了点头。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纪云舒将屋子里的人都打发出去,才又问:“是漠北人吗?” 除了他俩这种特殊情况,也只有发动战争的人,会提前准备。 “说不好,即便是,光凭漠北人也做不到这个地步,他们没有那么多的钱。” 说到这里,他揉了揉眉心,显然这些日子也没闲着。 纪云舒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事实上,她也觉得漠北人没这个本事。 而且明年的战争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还没有弄清楚,反正就目前的情况,漠北那边没有任何的迹象。 纪云舒笑道:“起码有了头绪,囤积大量的粮食和药材,不会没有痕迹吧。” 说完,她意识到什么,看向赵慎:“你要出门?” 赵慎点头:“有人大量囤积粮食,这事儿本就非同寻常,皇上刚下了密旨。” 纪云舒一听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已经有人盯上你了,你还去自投罗网?皇上手里又不是只有你一个能用的人?” “此事关系甚大,又跟明年的战事有关,是我自己想去的。” 望着赵慎坚定的眼神,纪云舒明白他势在必行。 没好气道:“我是不是还要夸你这次没有不告而别?” 赵慎知道她是担心自己,温和地笑道:“放心,我不会有事。” 他都这么说了,纪云舒难道还能拦着? 虽然这一次可能会有危险,但他们要想活下去,很多事情是一定要做的。 赵慎当夜便离开了,纪云舒吩咐白泠去查药材的事。 自己为了不引人注意,便安分的待在院子里。 转眼到了月底,这天去给姚氏请安的时候,姚氏突然说起初一要去护国寺上香。 见纪云舒似乎没什么兴趣,姚氏笑道:“初一护国寺有法会,不少女眷都会去,你还年轻,有机会去看看也好,总闷在屋子里做什么。” 纪云舒听她这么说,也不好拒绝,只好应了下来。 回去将这个消息告诉扮成赵慎的潮青,潮青蹙眉道:“该不会是有人发现了世子不在,想要试探吧?” 纪云舒发现他连神情和下意识的反应都能做到跟赵慎一模一样。 “未必是发现他不在,但肯定免不了被试探。你别的地方没什么破绽,但跟我相处起来还是不自在,这一点要注意。” 潮青觉得这很难:“我不去不行吗?找个生病什么的理由。” 纪云舒摇头:“如果对方的目标真的是你,躲是没有用的,与其被怀疑,不如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前。” 潮青叹气:“我尽量吧。” 纪云舒道:“从现在开始,你吃住都跟我一起。” 这个时代男女界限分明,潮青跟女人都没怎么相处过,更不用说她还是女主人。 纪云舒觉得两人待在一起时间长了,习惯了就好。 潮青却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道:“住……就不必了吧。” 纪云舒觉得很有必要:“屋子里有张软榻,你家世子在的时候就睡在那里,你就当自己是个护卫,我总觉得这些日子不会太平静。” 这意思是世子和夫人平时根本不睡一起? 潮青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 第六十六章有人盯上你了 大丫鬟翠萝让人将碎茶盏收拾了,上前劝道:“大好的日子,郡主别为了那没皮没脸的贱人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没皮没脸的贱人?”魏元敏气恼道,“可就是这样的贱人才招男人喜欢,你看到了吗?赵恒急匆匆的赶来,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心里眼里全都是那个贱人。” 翠萝心里发苦,这事她们一开始就知道,赵二公子甚至为了那个女人丢了和纪家的婚事,可想而知那女人在赵二公子心中的分量。 是郡主不信那个邪,非要同意婚事的,如今婚都订了,再生气又能怎么样呢? “姚姑娘是赵二公子的表妹,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自然不一般,不过有太后的懿旨在,她连个妾都做不得,等您嫁给二公子,日久天长的,二公子总会看到您的好。” 一开始魏元敏也是这么想的,她是身份尊贵的郡主,怎么会跟一个没名没分的贱人争风吃醋,这也是她看不上姚若兰的原因。 可现在,只要一想到赵恒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她就满心都是愤怒。 本以为将姚若兰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总好过让他们在外面胡来。 但今日侯府为他们两人办订婚宴,赵恒却毫不顾及她的感受,专门跑来看姚若兰。 魏元敏很难想象这样的事情,自己要一直忍下去。 “不,不该是这样,他要娶的人是我,怎么能这样对我?” 她抓着翠萝的手道,“我后悔了,我不要将那个女人带到侯府去。” 翠萝闻言心头一跳:“郡主是想……” 除掉姚若兰吗? 那可是赵二公子心尖上的人,要是在郡主的手中出了事,赵二公子怎么会不怨恨郡主? 魏元敏显然也知道这些,她思忖了片刻问:“今日给她下毒的是什么人?查出来了吗?” 翠萝迟疑道:“那毒虽然不致命,但十分的罕见,大夫说只有北地才有。” “你说纪云舒?”魏元敏摇头,“不,不会是她,她那个性子谁不知道,既然当时没有做什么,便不会事后找补,况且她若是真想对付姚若兰,犯得着这么费劲?” 纪云舒的身份在那里,只要不是将人弄死,不管她做什么,都没人能把她怎么样,根本没必要大费周章下这种不会死人的药。 翠萝道:“奴婢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一提到这毒,很难不想到纪家身上去,看样子是有人想要栽赃给赵世子夫人。” 魏元敏笑道:“应该是这样,看来有人见不得纪云舒好过。今日赵恒没有怀疑我,看来他心里已经有定数了。你说我们若是做点什么,是不是也能推到纪云舒的头上?” 翠萝蹙眉:“姚姑娘若是在咱们府上出事,郡主怎么跟赵二公子交代?” 魏元敏冷笑:“他凭什么找我要交代?只要没有证据是我做的,他也怪不到我身上。” 翠萝心里觉得这么做不够稳妥,但看郡主的样子就知道劝不动,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纪云舒没有想到事情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她的身上,甚至魏元敏还准备把更大的锅扣到她身上。 不过这个时候,她也没有功夫关注那些了。 赵慎提供的铺子十分合适,位置好,也够大,后面还带着院子,安置几十个人都不成问题,白泠一眼就看上了。 纪云舒也觉得好,医馆就这么定下来了。 接下来要操心的事情就多了。 不过纪云舒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个外行,大部分事情全部交给了白泠和赵慎送来的一个掌柜。 即使是这样,这些日子她也肉眼可见的忙了起来。 赵慎也没有闲着,赵恒的态度让他觉得事情有些奇怪。 虽然他一直都认为赵恒的脑子不好使,但也不觉得他能傻到只凭着千丝草就认定姚若兰中毒的事情跟纪云舒有关。 若不留意也就罢了,细查起来,赵恒都能查到的事情,他当然更容易找到线索。 更何况本来就是有人想要陷害纪云舒,自然要留下明显的痕迹。 于是院子里负责洒扫的一个小丫鬟就进入了赵慎的视野。 只是那丫鬟相当警觉,赵慎还没有抓人,对方就发现不对服毒自尽了。 纪云舒知道之后被吓了一跳,不解地问赵慎:“姚若兰的毒已经解了,这么点儿事也值得赔上一条命?” 赵慎也没想到会这样,蹙着眉心道:“这丫头在府上好几年了,看来是从小被培养的。” 纪云舒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一丝沉重:“你的意思是,有人专门培养一些小姑娘,送进达官显贵之家做丫鬟。” 如果是这样的话,简直很难想象背后的人铺了一张多大的网。 赵慎道:“一般人不会这样不怕死,琼华院这样的防护之下,她还能有所动作,可见不是一般的探子。” 纪云舒一点都不意外,连皇宫都有那么多人前赴后继的安插探子,他们院子里有几个这样的人不是很正常吗? 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就为了陷害我,就牺牲一条人命,这是不是有点太小题大做了?” 赵慎沉默了片刻道:“这并不是什么小事,这丫头只是买过千丝草,她绝不可能跑到魏国公府去下毒,你想下毒的又是什么人?” “所以魏国公府也有他们的人,很好,我知道他们的势力很大了,但动用这么大的势力,就为了陷害我?别说只是陷害,就真是我做的,谁又能为了这么点事把我怎么样?” 姚若兰又没死。 赵慎指尖点着轮椅的扶手道:“你不是一直觉得姚若兰不一般吗?或许有人跟你一样,也看到了她身上的价值。” 姚若兰的价值? 纪云舒蓦地回神:“赵恒。” 姚若兰唯一的价值就是对赵恒的影响力。 而现在的赵恒又能有什么用呢? 纪云舒看着赵慎道:“有人盯上了你。” 赵慎点头,见纪云舒有些紧张,轻笑道:“别担心,可能就是个试探,赵恒现在那模样,能做什么?” 纪云舒却轻松不起来,赵恒是男主啊,说句这世界是围着他转都不为过。 虽然她改变了一部分,但男女主的感情线还在原定的轨道上。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用,她笑了笑道:“我倒是不担心,只要你好好的,就算真有人陷害我,赵恒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赵慎郑重道:“我会好好的。” 与此同时,怡红院三楼的一个包间里。 一身锦衣的男子靠在座椅里,懒洋洋地问:“长兴侯府的事情处理妥当了吗?” 第六十五章纪云舒是这么无聊的人吗? 但说到底她能跟卢凝霜有什么过节呢? 她们以前根本就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也就是她嫁给赵慎之后,卢凝霜才开始跟她亲近的。 让纪云舒哭笑不得的是,赵慎回忆了半晌,最后竟然说:“我没有注意过她看我是什么眼神。” 纪云舒有一种自己半天在对牛弹琴的感觉:“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不是要查吗?先查查看吧。” 虽然不一定会有结果,但有时候,没有结果本身也是一种结果。 他们这边讨论着,赵恒却已经行色匆匆地赶去了魏国公府。 魏元敏听到丫鬟的通报十分高兴,贴身伺候的大丫鬟更是笑道:“看来侯府那边的宴会一散姑爷就来了,果然很看重姑娘呢。” 魏元敏红着脸嗔道:“还没成婚呢,瞎叫什么?” 丫鬟道:“婚都定了,听说侯夫人还专门来找公主商议,想让您早些过门呢。” 这件事魏元敏当然也知道,而且母亲还跟她说过,侯府想在今年就娶她过门。 虽然急了些,但迟早都要嫁,嫁的还是自己心上那个人,她当然是愿意的。 魏元敏边跟丫鬟说话边往客厅走,想到赵恒会在订婚宴结束后专门来看她,她的心情就很好。 可惜她的好心情只持续到踏进客厅的那一刻。 她一进门,赵恒便迎上来迫不及待地问:“兰儿现在怎么样了?” 魏元敏的笑意僵在了脸上,看着赵恒焦急的神色,她十分忏愧道:“是我的错,没有照顾好兰表妹,竟然让她在我的身边被人下了毒。” 赵恒情急之下,没有注意她神色的变化,只摆摆手道:“有人要害她,怎么能怪你,我能去看看她吗?” 姚若兰在姚夫人的劝说下同意了做魏元敏的陪嫁丫鬟,自然就搬到了魏国公府。 只是她跟着魏元敏住在后院,赵恒一个外男并不方便见她。 魏元敏很爽快道:“当然可以。” 然后便亲自带路,将赵恒带到了姚若兰住的地方。 魏元敏并不傻,在这件事上,不管心里怎么想,但答应了会好好对姚若兰,就至少能做到表面上挑不出错。 作为丫鬟,姚若兰的待遇十分不错,一个人住着一间屋子,虽然不大,但该有的陈设也都有,看起来并不寒酸。 赵恒只略扫了一眼,就知道魏元敏没有苛待姚若兰。 心中放了心。 姚若兰躺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看到赵恒,眼泪便流了下来。 赵恒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见过她了,看到她这副模样,立马心疼的不行。 魏元敏十分有眼色地道:“千丝草的毒已经解了,大夫说表妹的身子没什么大碍,不必担心,两位说会儿话,我先出去了。” 说完也不管两人的反应,当真带着人出去了。 赵恒对她的得体大方很满意,等屋里的人都走了,立马走到床边一把将姚若兰抱在了怀中:“兰儿,你受苦了。” 姚若兰在他怀中哭了一会儿,才道:“今日侯府不是在办定亲宴吗?表哥怎么会来?” 赵恒道:“我听到你中毒的消息,恨不能立马飞过来,哪里顾得上的订婚宴。” 姚若兰轻声道:“是我不好,耽误了表哥的事,我已经没事了,表哥还是早些回去吧。” 赵恒抱着她不肯放手:“我刚来你就赶我?放心,订婚宴已经办完了,这婚事板上钉钉,母亲也不会再说什么了。” 姚若兰眸光闪了一下道:“之前连堂都拜了呢,不还是没成吗?这里到底是魏国公府,表哥也该收敛些,不然魏小姐面上不好看。” “她嫁过去当正妻,有什么不好看的,到底是委屈了你,你不生我的气就好。” 姚若兰垂眸道:“怎么会?我已经是表哥的人了。” 赵恒手在她身上抚过:“你知道就好,以后别胡思乱想了,魏元敏知道你的事,她既然同意了,就不会做多余的事情。至于纪云舒,她敢对你动手,我不会让她好过的。” 姚若兰抓着他的手道:“你说什么?毒是纪……世子夫人给我下的?你怎么知道?” 赵恒冷笑:“除了她还有谁?那千丝草可不是什么常见的毒药,一般人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只有北地才有。” 姚若兰跟赵恒不一样,她是女人,比赵恒更敏感,她觉得纪云舒其实没有她们以为的那么恨她。 倒是那位看起来端庄大方的慧敏郡主,好几次看她的眼神,都充满了敌意。 事到如今,她是好是坏跟成为世子夫人的纪云舒其实已经没有了半点关系,但魏元敏不一样。 她真的像她表现的那么大方,能容得下自己吗? 可这一次,也确实是魏元敏及时叫大夫给她解了毒,让她少受了不少苦。 “如果真是世子夫人的话,她为什么要用千丝草这样的毒?既不致命,还能很快制出解药?难不成世子夫人只是想跟我开个玩笑?” 纪云舒是这么无聊的人吗? 赵恒道:“她那样的人做事还需要为什么吗?只要别人不好过,她心里大概就舒服了。” 姚若兰有些奇怪地看着赵恒:“表哥,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你该不会没有任何证据就怀疑世子夫人吧?” 在她眼里纪云舒固然不是什么好人,可也没听说她行事荒唐。 赵恒冷声道:“并不是没有证据,我查到她院子里的人找北地商人买过千丝草。” 姚若兰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你找她问过吗?” 如果有证据,不是可以直接对质吗? “给人下毒这种事,她怎么可能承认,不过我当着大哥的面说了,大哥若是对她有戒心,自然会查清楚。” 他没说的是,中毒的是姚若兰,而且人还没事,就算指证了纪云舒又能怎么样? 说不定事情闹大了,还会影响他们的计划。 姚若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直觉这事跟纪云舒没有关系,但也不能确定纪云舒就一定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她怀疑是魏元敏做的。 但表哥不会相信,说出来反而让表哥觉得是她心胸狭窄,吃醋嫉妒。 她沉默着没有说话。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赵恒见姚若兰精神还好,并没什么大事,便放心地离去了。 却不知道送他离开的魏元敏一回屋子,就将桌上赵恒连碰都没有碰的茶盏砸了出去。 第六十四章他怀疑你很合理 赵恒看到两人,脚步顿了顿,神情阴鸷地瞪了纪云舒一眼,转身就要走。 赵慎沉声道:“二弟,这就是你对长兄长嫂的态度?” 赵恒回头,冷声道:“我自问没有做过对不起大哥的事情,大哥大嫂为什么要屡屡插手我的事?” 纪云舒一直觉得赵恒今天对自己的态度有点奇怪,他虽然以前对自己也没个好脸,但也不至于露出那种像是恨不得一把掐死她的表情。 看样子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赵慎蹙眉道:“何出此言?” 赵恒冷笑了一声道:“大哥与其问我,不如问问大嫂做了什么好事。” 然后他又转头对纪云舒道:“大嫂当初既然赌气嫁给了大哥,就应该安安分分地跟大哥过日子,难不成以为兰儿出了什么事,我就会多看你一眼?” 他怒气冲冲地说完这话,也不理会两人的反应,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纪云舒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道:“这个智障。” 她稀罕他看自己不成,简直有病。 赵慎虽然没听说过智障这种话,不过看她的样子,也大概清楚不是什么好话。 拉着她的手安抚道:“你不是一早就说他脑子不好使吗?别跟他计较。” 纪云舒气闷道:“这是我想跟他计较吗?明明是他自己跟个神经病似的非要自作多情。” 赵慎看她气鼓鼓的样子好笑道:“听他的意思,应该是姚若兰出什么事了?回头我让人去查查。” 纪云舒问:“沈青川不是让人盯着姚若兰吗?也没什么动静啊。” 两人说着回到了琼华院。 一进院子,冬至便将一封信递给赵慎:“是表少爷让人送来的。” 赵慎接过信,一目十行的看完,才递给纪云舒道:“确实是姚若兰那边出事了。” 纪云舒看到信上写的是姚若兰被人投了毒,不过她吃的东西少,又发现的及时,所以没出事。 纪云舒不解:“怎么姚若兰中了毒就是我干的呢?她现在跟我半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我有必要下毒去害她?” 赵慎指了指信纸上的几个字道:“这里不是写了吗?姚若兰中的是千丝草的毒,这种草十分罕见,只生长在北地。” 一听北地两个字,纪云舒就明白了,纪家人世代驻守北地,手中有这种罕见的毒草并不稀奇。 “所以是有人在栽赃我?”纪云舒恨恨道,“赵恒果然是个猪脑子。” 如果真的是她想害姚若兰,直接给她一刀也比用这种明显会指向自己的毒药好吧。 到底是什么样的作者才会写出这种智商堪忧的男主角? 赵慎看着她道:“你确实异乎寻常的关注姚若兰,我想这一点赵恒肯定也发现了,而且在他心里,现在跟姚若兰有过节的人也就只有你了,再加上这种毒,他怀疑你很合理。” 他到现在也没有弄清楚纪云舒格外关注姚若兰的原因,但即使不是为了赵恒,新婚夜姚若兰做的事情,也足以让任何一个女子嫉恨。 纪云舒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对姚若兰的关注跟赵恒无关,其实从剧情发展的角度看,男女主确实是很难分割的。 她扯了扯嘴角道:“我就是想知道她跟赵恒会怎么样?爱情到底能不能战胜一切,或者说他们其实本身也没有那么相爱?所以现在,姚若兰是个什么情况?” 赵恒既然认定了是她派人下的毒,却还没有找她拼命,就说明人至少还活着。 赵慎道:“千丝草并不致命,只是会让人活的很痛苦。” 纪云舒摸着下巴道:“这么一说,倒确实像是我做的。” 下这种会让人痛苦却不要命的,听起来就是专门为了折磨人的。 其实她刚刚还想说现在魏元敏比她更有理由对姚若兰动手。 但如果是魏元敏的话,将人弄死比折磨她更有意义。 赵慎笑道:“别瞎说。” 纪云舒问:“你觉得是谁在陷害我?” 赵慎垂眸思索了片刻道:“很难说,可能是魏元敏,也可能是姚若兰自己,还有可能暗中藏着别的什么人想让侯府不安生。” “为什么会是姚若兰自己?” 魏元敏很好理解,她是最有理由对姚若兰下手的人,下这么个药,既能折磨姚若兰,又能栽赃给她,那简直两全其美。 姚若兰若是这么做,就有些让人费解了。 赵慎道:“她虽然答应了姚氏会跟着魏元敏回来,可这些日子待在魏元敏身边,看着对方备嫁,今日更是举办定亲宴,她心里会没有一点想法?” “如果是这样,那她栽赃魏元敏不就好了?栽赃我做什么?而且你也说了这毒罕见,她怎么能弄的到?” 赵慎笑道:“栽赃魏元敏太明显了,而且在她没有下定决心离开赵恒之前,她是不敢彻底得罪魏元敏的。栽赃你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最重要的是,现在只是表面看起来像你。” 纪云舒了然,再查一查说不定能查到别人。 不过事情发生若是发生在魏元敏身上,还可能有人费心去查,发生在姚若兰身上嘛,注定是件无头公案了。 “所以第三种可能最大,有人想让侯府不安生,当然更大可能是跟我有仇,希望我不安生。你要是这么说,那我觉得我知道是谁了。” 赵慎挑眉:“卢凝霜。” “你觉得不是?” 赵慎看她瞪着自己,仿佛只要他说一句不是,她就要与自己翻脸,好笑道:“回头我让人查一查,不过如果真是她的话,未必会有什么结果。” 如果纪云舒的感觉没有错,这些事情都跟卢凝霜有关,那她身后一定有一股势力,不可能轻易被查出来。 姚若兰中毒这事儿,唯一好入手的地方就是毒药的来源,姚若兰要想弄到这东西不容易,卢凝霜却不一定。 纪云舒道:“先查查吧,跟这事儿有关的也就是我,魏元敏,姚若兰,如果我们都排除掉,那就只剩她了。” 赵慎百思不得其解:“可姚若兰跟她没有半点关系,你跟她有这么深的过节吗?” 纪云舒打量着赵慎冷笑道:“她都能找杀手杀我了,做其他事情有什么不可能理解的,我不信你没发现她看你的眼神不对劲?” 卢凝霜就算藏的深也是个少女,今日在她面前都能露出破绽,连萧玥那个傻姑娘都看出来不对,她不信赵慎这样敏锐的人会没有丝毫没有知觉。 他不过就是觉得一个小姑娘,不至于为了这么一点情愫,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 第六十三章她让我觉得害怕 纪云舒一直都知道赵恒讨厌她,以前看她的目光也偶尔会流露出憎恶,可这样的仇恨还是第一次。 是发生了什么吗? 她心中琢磨着赵恒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就没了功夫关注其他,便没有注意到卢凝霜唇边泛起的一丝冷笑。 因为是中午举办的宴会,下午人们便都散了。 萧玥磨磨蹭蹭一直留到最后,纪云舒以为她还是不放心自己,便亲自送她出去。 走到没人的地方,纪云舒笑道:“我虽然不是什么驷马难追的君子,但言出必行还是能做到的,你实在不必如此担心。” 萧玥垂着头道:“我知道。” “你知道?”纪云舒看她这副受气小媳笑道,“我怎么那么不信呢?你以前在我面前可不是这个样子。” 萧玥这才抬起头来有些羞愧道:“上次在公主府是我不对,我不应该那样说世子,也不该嘲笑你。” 纪云舒稀奇地打量着她,发现她虽然扭扭捏捏,有些不好意思,但确实是发自内心:“难得你竟然会有这样的觉悟。” 说起这个萧玥脸上的神色也不太好:“回去后我被大哥狠狠地斥责了一顿,我大哥以前从来没有那样说过我。” 纪云舒对她的大哥,临安郡王府世子萧昱也算有点印象,毕竟是宗室,在宫宴上总会碰到。 那好像是个纨绔来着。 纪云舒突然觉得临安郡王府这一家也怪有意思的。 她笑道:“既然你已经认识到错误了,那我就不怪了。” 反正这姑娘也是个有口无心的主儿。 比起那些因为赵慎是个残废,从心底里看不起他的人,她这样嘴上说出来的反而不算什么了。 萧玥轻声道:“以前,是我不懂事,总跟你过不去,今日才知道,人们说你性子直爽,宽宏大度竟是真的。” 纪云舒觉得有人说她性子直爽是有可能,但宽宏大度嘛,肯定是萧玥自己加的。 她其实不是什么宽大的人,不过是萧玥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害她的事情,不愿跟一个小姑娘斤斤计较罢了。 两人说着话就走到了门口,萧玥上马车前,迟疑了一下,终归还是凑到纪云舒耳边小声道:“你要小心卢家姐姐。” 纪云舒的眸光变的锐利,不过只是一瞬,她又轻笑地问:“怎么这么说?我看你跟她的关系挺好的啊。” 萧玥打量了周围一眼,像是害怕被什么看到一般,声音压得极低:“今日秦姐姐扑向你的时候,我看到她手上弹了个东西出去。” 其实是她觉得卢凝霜跟纪云舒说话的时候,跟平常有些不太一样,便忍不住多关注了卢凝霜几分,正好看到卢凝霜对秦妍出手的那一幕。 甚至后来在宴席上,她也注意到卢凝霜有时候看纪云舒的眼神十分不善。 也是在那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上次找纪云舒的茬,是被卢凝霜挑拨的。 难怪回去后哥哥毫不留情的骂她蠢。 她以前也忌惮卢凝霜,但今日却是从心底里觉得恐惧。 纪云舒感受到了她的害怕,握住她有些冰冷的手问:“你跟她走的那么近,是不是因为她知道了你的事?” 萧玥现在心中十分的不安,又不知该找谁倾诉,想着反正纪云舒已经知道了,便索性说了出来:“我也不清楚她是怎么知道的,但她说她不会告诉别人,以前我是相信的,但今日……” 她顿了顿才又道:“她让我觉得害怕。” 纪云舒能理解这种感觉,毕竟卢凝霜一直是个温柔和善的大家闺秀,很值得信任的那种。 现在却突然变了一副面孔。 她想了想安慰道:“你也不用太担心,你跟她没有什么冲突,那件事说出来对她也没什么好处,她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的。” 萧玥还是很担心:“那你又是怎么得罪她了呢?她看你那眼神……” 简直恨不得纪云舒去死。 这话萧玥都不敢说出口,她在最讨厌纪云舒的时候,也从没想过让她死。 纪云舒道:“这是我跟她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卢凝霜的事,你没跟……那谁说过吧?” 萧玥喜欢的那个男人,她从来都没有见过,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不过纪云舒觉得以那男人的能耐,若是知道了,必然不会让萧玥这样胆战心惊。 萧玥羞涩地低下了头:“我不想让他为我担心。” 纪云舒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她的脑门:“他是个男人,若是什么事都躲在你背后,你跟他在一起还要成天提心吊胆,那你图什么?” 这是谈的哪门子恋爱? 萧玥本以为纪云舒会劝她跟那人分开,没想到她竟然会说这样的话,不解地问:“可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纪云舒想到那个男人给自己找的麻烦,笑呵呵道:“你告诉他不就知道了?就算他解决不了,你说出来也总能轻松一点吧。” 萧玥疑惑道:“是这样吗?” “当然,而且你要相信自己的眼光,你看上的男人怎么会连这么一点小事都解决不了呢?” 萧玥开心道:“对哦,兰大哥其实很厉害的。” 原来那人姓兰,难怪玉佩上雕着兰花。 纪云舒笑容满面地将萧玥送走。 转头发现赵慎竟然一直等在不远的地方。 她走过去问:“怎么不先回去?” 赵慎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道:“你不是让我对你好吗?” 纪云舒:“……” 被赵恒那一眼打断,她都忘了这一茬了。 不过从萧玥那一番话来看,她的目的应该已经达到了。 她以前只是觉得卢凝霜喜欢赵慎,现在看来,那感情恐怕还有些不正常。 是发现她有可能怀孕就迫不及待动手的程度。 她突然觉得赵慎还挺贴心的,连她想要做什么都不知道,就能配合到这种程度。 她俯身在赵慎脸上亲了一口道:“夫君真好。” 赵慎被她这一口亲的有点懵,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脸一直红到脖子根:“边上有人呢。” 纪云舒每次看到他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脸红,就很有成就感。 她不在意地推着轮椅往前走:“我们是夫妻,谁还会说三道四不成?” 管天管地还能管到别人夫妻之间的私事? 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刚好是傍晚时分,太阳将落未落,天已经不那么热了。 纪云舒不想回去闷在屋子里,便推着赵慎去园子里散步。 谁知刚走上一条小路,迎面就碰到了从里面走出来的赵恒。 第六十二章我确定是她 卢凝月听了她的话,神情一怔,不过很快笑了起来:“是我太担心纪姐姐了,一时失言,还望姐姐见谅。” 纪云舒看着她攥着帕子有些发白的指尖道:“你这样关心我,我感激还来不及。” 萧玥坐在一边,看着两人亲亲热热的说话,却莫名觉得有些冷。 不一会儿,有丫头过来说要开宴了,请众位小姐们去宴客厅。 纪云舒起身招呼众人一起过去。 一群人走上湖中的一座桥时,一个小姑娘探头往下看,指着湖中道:“这湖中的锦鲤真漂亮。” 众人闻言,都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湖中翠绿的荷叶之下,一群红白锦鲤游弋其中,十分好看。 纪云舒也朝着湖中看去,她站在桥边,那栏杆也不过膝盖那么高,后面一个小姑娘突然脚下一滑,猛地朝她扑来。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纪云舒已经闪到了旁边,扑过来的少女直直坠入了湖中。 纪云舒下意识看向卢凝霜,正好看到对方笑意僵在嘴角的模样。 下一秒,只听一个少女着急地唤道:“是秦姐姐落水了,快救人。” 伺候在周边的下人们听到呼救声连忙赶了过来,纪云舒吩咐道:“谁会水,快下去救人。” 两个婆子立马下了水。 那位秦小姐在水中挣扎了片刻,就被救了上来。 这种日子本来不应该请大夫的,但现在出了这种事,自然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纪云舒让人去请大夫,同时让其他人先去参加宴会,自己亲自把秦小姐送到了客房。 秦小姐就是呛了几口水,进了客房就已经清醒了。 只有身上被水中的石头磕了一下,据说有些疼,其他地方都还好。 大夫把完脉说没有事后,小姑娘十分愧疚地对纪云舒道:“都是我不好,差点连累了夫人。” 她看的很清楚,若不是世子夫人躲的快,她扑过去的时候一定会将对方推入湖中。 纪云舒看着她脸上真诚的歉意,也觉得有些对不起对方,刚刚的事分明就是冲着她来的。 “你不怪我躲开了就好。” 秦妍摇摇头道:“夫人若是不躲开,也不过是跟我一样落入湖中。” 纪云舒听她的话,就知道她很清楚自己刚刚遭了无妄之灾,却对自己没有一丝怨怼,不由对她生出了一些好感,本来不准备问的话也就问出了口:“秦小姐不是突然脚滑才落水的吧?” 秦妍知道一般人家遇到这种事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要没有人出事,就不会追根究底,没有想到纪云舒竟然会想要弄个究竟。 不过想到刚刚对方的目的可能本来就是这位夫人,她又能理解了。 回想了片刻才道:“我本来站的好好的,是被人挤到前头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腿突然一麻,就往前扑了过去。” 纪云舒点了点头。 秦妍不好意思道:“当时我身边是我的表妹,挤我的不是她,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 对纪云舒来说,只要知道这不是意外就够了。 卢凝霜离的很远,其他人显然都是工具人。 她笑道:“没关系,秦小姐没事就好。” 这时候,外面有人来通报,说世子来了。 纪云舒吩咐丫鬟好好照顾秦小姐,就告辞出去了。 一出门,就见赵慎坐在门口的轮椅上。 “你怎么来了?” 赵慎打量了她一眼才道:“我听说有人落水了,就过来看看。” 纪云舒见他打量自己,笑道:“你该不会以为是我落水了吧?” 赵慎道:“我见你没到席上。” 还真是。 纪云舒觉得好笑:“怎么一听说有人出事你就觉得是我呢?” 赵慎无奈道:“我跟别人也不熟啊,到底怎么回事?” 他其实不太明白,怎么好好的会有人落水,那湖也不深啊。 纪云舒将刚刚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秦小姐应该确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反正也没什么事儿,就只能当她是失足落水了。” 赵慎凝眸看了她一会儿道:“你的意思是说,秦小姐是朝着你的方向扑过去的,若不是你躲得快,也会一起落水?” 纪云舒点头。 赵慎思忖着道:“你怀疑卢凝霜?可那湖并不深,你就是真落水了,也不会有什么事儿。” 看秦小姐就知道了,虽然被水中的石头磕了一下,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纪云舒想到自己之前跟卢凝霜说的话,忍不住笑了笑:“这次我不是怀疑她,而是确定是她。” 赵慎不解地看着她。 纪云舒没有给他解惑,而是道:“一会儿到了席上,你要对我好一点。” 赵慎更加不解了:“我平时对你不好吗?” 纪云舒给他讲怎么秀恩爱:“不是平时那种好,而是让所有人都能看出你很喜欢我,把我捧在手心的那种好。” 赵慎:“……” 他好像有点明白但又不太明白。 纪云舒:“反正就是使劲儿对我好。” 于是两人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纪云舒正一脸娇羞地低着头跟赵慎说话。 让人一看就觉得夫妻恩爱的那种。 赵慎其实不太习惯在人前跟纪云舒亲近,偏偏纪云舒凑的很近,看他脸有点红还故意取笑他。 纪云舒无所顾忌,反正他们是夫妻,不怕人说闲话。 直到赵慎去了男宾那一边,纪云舒还一脸不舍的样子。 赵芙笑道:“大嫂天天跟大哥在一起,怎么还这么难舍难分的?” 纪云舒笑的十分甜蜜:“这不是你大哥听到我刚刚差点落水不放心我吗?等你以后成亲了自然就知道了。” 赵芙脸色黯淡了一瞬,才又笑道:“只怕我没有大嫂这样的福气。” 纪云舒道:“小姑娘家家瞎说什么,你的夫婿自然要比你大哥强才是。” 两人说笑着,众人也跟着调笑起来,就连姚氏也道:“你们夫妻感情好是好事,只盼着恒哥儿跟郡主日后也这样琴瑟和鸣才好。” 纪云舒心中暗道,你若是让赵恒娶了姚若兰,保管夫妻俩天天蜜里调油。 至于魏元敏嘛,赵恒能有个好脸色就不错了。 纪云舒也不知道姚氏是怎么想的,明知道儿子什么情况,还想这些有的没的。 让姚若兰跟着魏元敏回来,以后这侯府不知道会有多少热闹好看呢? 纪云舒心中千回百转,面上却笑语嫣然:“母亲说的是,二弟跟郡主,自然会是恩爱夫妻。” 面不改色说完这违心的话,纪云舒就忍不住去看赵恒,却正好看到赵恒也朝她望了过来。 幽深的眸中是一眼望不到底的仇恨。 纪云舒被那刻骨的恨意一激,心中不由打了个哆嗦。 第六十一章惹了个麻烦 纪云舒十分后悔自己停下来,拉着兰因转身就要走。 谁知道她刚走出几步,那男子便十分敏锐地盯着这边道:“什么人?” 这么容易就被发现了,纪云舒暗叫倒霉,却不能不露面。 萧玥看到是她,连忙上前一步,将那男人护在了身后,冲纪云舒道:“有什么你冲着我来?” 纪云舒无奈地耸了耸肩:“我就是路过,你们当我没来过行么?” 她能对萧玥做什么,跟她吵一架吗? 那男人耳力不凡,显然不是个简单角色,她躲还来不及呢。 听到纪云舒无意理会自己的事情,萧玥惊疑不定。 凭着她和纪云舒见面就吵架的交情,她不确定纪云舒会不会把看到的事情说出去。 她咬牙道:“我的事情你不能告诉任何人。” 纪云舒看着她眼中的戒备和惧怕,点点头道:“我发誓,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这是个女子清誉大于天的时代,这种事只要传出一星半点,萧玥就没有活路了。 纪云舒觉得自己跟萧玥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也不想多管闲事。 大约是她答应的太快,萧玥一时有些犹豫,似乎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 这时萧玥身后的男人站了出来,对纪云舒道:“世子夫人出自纪家,我相信纪家人会一言九鼎。” 萧玥拉着他的袖子小声道:“你不知道,我跟她……” 男子握着她的手安抚道:“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纪云舒看着两人手拉着手说悄悄话,无语望天:“我能走了吗?” 男子迟疑了一下又道:“夫人既然来了,一事不烦二主,玥娘这个样子没法出去见人,还要麻烦夫人帮忙照料一下。” 萧玥脸上的妆都哭花了,脖子上还有伤痕,她穿着一件淡粉的襦裙,领口处沾了血迹。 这个样子若是被人看到,不定会传出什么流言。 纪云舒有些惊讶这男人的细心和镇定:“我凭什么帮这个忙?” 男子道:“夫人是这侯府的主人。” 所以照顾客人是应该的吗? 纪云舒有些气结,这男人是吃准了她不会拿萧玥的名声开玩笑吧? 仿佛看出她的不满,男人拿出一块玉佩,看了一瞬,才道:“自然不会让夫人白帮忙,以这块玉佩为证,我欠夫人一个人情,以后夫人有事来找,在下万死不辞。” 萧玥知道那块玉佩的分量,慌忙想要将玉佩塞回男人怀中:“欠她的人情算我的,我会还。” 男人将玉佩放到她的手中,温声道:“把它给世子夫人吧,我们的事情她不会说的,你别害怕。” 说完那人深深看了纪云舒一眼,告辞离开了。 萧玥望着他的背影,迟迟不肯收回目光。 纪云舒走到她面前叹了口气:“怎么,还想跟他私奔?” 萧玥红着脸垂头道:“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要答应不说出去?” 纪云舒觉得这姑娘的脑子是真不好使,也不知怎么就看上了一个心眼多的跟筛子似的男人。 就这么一照面的功夫,那男人就妥善安抚好了萧玥,还将她跟两人绑在了一起。 她拿了玉佩,接了人情,不仅不能将这事说出去,还得帮着他们遮掩。 最重要的是,她觉得那男人的目的不止于此。 眼力,手腕,决断无一不缺。 她好像在不知不觉中惹了个麻烦。 纪云舒看着眼前羞涩中明显不安害怕的小姑娘,认命地安抚道:“这事儿说出去对我有什么好处?” 萧玥明显不理解她的意思:“你不讨厌我吗?” 看着讨厌的人倒霉不就是最大的好处? 纪云舒摸了摸她还能看的到泪痕的脸道:“你讨厌我讨厌到了想让我身败名裂,巴不得我去死吗?” 萧玥似乎被她的话吓了一跳:“怎么会?我……才没有那么恶毒呢?” 纪云舒道:“我也是啊,咱们不过是吵过几次嘴,至于闹到那个地步吗?何况我还会因此得罪郡王府。” 见萧玥似乎还想说什么,她摇摇头道:“行了,宴会快要开始了,你先去跟我收拾一下。” 她知道萧玥心里还是不信任她,也就什么都没问。 直接带着萧玥回了琼华院。 萧玥的身形跟纪云舒差不多,纪云舒让绿如找了一件颜色相同的衣服出来给她换上。 又让人伺候她洗脸上妆。 在这个过程中,纪云舒一句话都没有问。 萧玥忐忑的心情渐渐安定了下来。 临走前,她将男子给她的那枚玉佩交到了纪云舒的手上道:“这枚玉佩对他很重要,你千万别弄丢了。” 纪云舒调侃道:“这可是你心上人的玉佩,真要给我?你若是舍不得,就自己留着吧,我不会说话不算数的。” 萧玥却道:“我知道你不会说出去了,但这是他的意思。” 她离开后,纪云舒将那枚小小的玉佩拿在手中认真打量。 有脑海中的记忆,再加上这些日子见的多了,她对古玩玉器也有了基本的鉴赏能力。 这一枚白玉触手温润,质地细腻,显然是玉中极品,上面还雕着一朵栩栩如生的兰花。 能拿出这种东西的人,应该身份不一般才对,为什么那人说自己连进郡王府的门都没有资格? 纪云舒心头的疑惑一闪而逝,顺手将东西放到了梳妆盒里,那里有一盒子各式各样的玉佩,放进去也不显眼。 再次回到院子里的时候,萧玥已经跟卢凝霜坐在了一起,看到她眼神有些闪躲,不过终归没有说话。 纪云舒也明白了她为什么会以卢凝霜马首是瞻。 应该是卢凝霜发现了她的秘密。 卢凝霜笑着向纪云舒道:“纪姐姐这是去哪里了?刚刚赵大姑娘还找你呢?” 纪云舒见萧玥紧张地看着她,仿佛生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心中好笑,就这么点胆子,也敢跟人私奔? 她淡淡道:“没什么,我刚刚有些头昏,就找了个地方歇了会儿。” “头昏?”卢凝霜眸光在纪云舒身上扫了一遍,担心道,“可还有其他不适既然不舒服,怎么不请大夫看看呢?” 纪云舒感觉到她的目光在自己肚子停了一瞬,猛地反应过来,她和赵慎成婚都快三个月了,如果他们一开始就圆了房,现在有可能已经怀孕了。 卢凝霜是在担心这个? 她眼珠子转了转道:“不过是这些日子嗜吃嗜睡容易困了些,想来不是什么大毛病,哪里用得着劳烦大夫。何况今日是二弟的好日子,我叫大夫来算怎么回事?” 第六十章你今日若是敢走,我就死在这里 她着急地拉了拉纪云舒的袖子。 纪云舒明白她的意思,笑呵呵道:“放心,我不会跟她吵的。” 萧玥闻言顿时就不满了:“你以为我想跟你吵。” 纪云舒笑着没有说话,果然践行自己的话。 卢凝霜见此,劝着萧玥道:“好了,世子夫人已经让着你了,你就别胡闹了。” 萧玥在卢凝霜面前果然没有那么嚣张,只是嘟嘴气道:“谁用她让着了,我才没有胡闹。” 她竟然这样就偃旗息鼓,卢凝霜也有些意外。 她眼底的异色一闪而逝,随即对纪云舒道:“玥妹妹就这么个脾气,世子夫人别跟她计较。” 纪云舒见萧玥明明不服气,却还是强忍着没有开口,心中觉得有些奇怪。 她走到卢凝霜身边笑道:“我跟她也算是一起长大的,哪里不知道她是什么脾气,如今我已经嫁人了,自然不会跟以前一样,卢家妹妹不用担心。” 亭子里的几人听了她的话,纷纷称赞起她来。 纪云舒以前在宫里,也只有在宫宴上才能见到这些小姑娘。 不过那毕竟是在宫里,这些人一言一行都十分谨慎,大都跟在自家长辈身边,很少单独行动。 她倒是没有发现这一群小姑娘,竟然隐隐都是以卢凝霜为首的。 还有萧玥,明明身份在卢凝霜之上,却颇有种看卢凝霜眼色行事的模样。 这是什么情况? 卢凝霜对她一副亲切友好的模样:“那就好,今日终归是慧敏郡主的好日子,若当真吵起来,大家都不好看。” 这话听起来确实是为了提醒纪云舒,萧玥反正就是这么个性子,偶尔与别人发生口角,大家也习惯了。 可她纪云舒不一样,今日她是主人,若是跟客人起了冲突,那是真的不好看。 纪云舒十分感激地笑道:“多谢卢妹妹为我着想。” 眼看她们俩聊的投机,似乎关系很好的样子,萧玥忍不住问:“卢姐姐,你什么时候跟她这么好了?” 明明以前这两人都没有什么交集啊。 卢凝霜道:“前些日子我娘身子不好,我陪她去庄子上休养,我们家的庄子跟长兴侯府的庄子是隔壁,因此跟纪姐姐遇到了几次。纪姐姐性子直爽大方,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呢。” 纪云舒道:“卢妹妹过誉了,我就是个粗人,大家不嫌弃我就好。” 萧玥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转,最终没说什么。 她是被家里宠的有点天真骄纵,但毕竟出身郡王府,有些东西耳濡目染,并非完全不懂。 虽然不知道这两个以前素无交集的人为什么见了两面就能坐在一起谈笑风生,但她能看的出来,她们都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亲热友好。 可这样一来,她就发现,纪云舒跟以前真的不一样了。 她心中莫名觉得烦闷,起身自己在院子里逛了起来。 赵芙见她走了,才真的放了心。 见纪云舒竟然能跟出了名的才女卢凝霜聊到一起,有些羡慕。 不过今日是侯府的定亲宴,只要不出事就好。 于是也找自己的小姐妹去了。 卢凝霜当然不可能当着众人的面说什么,纪云舒陪着她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去招呼别人了。 走到没人的地方,跟在纪云舒身边的兰因才道:“这位卢小姐当真是滴水不漏。”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她跟纪云舒一样,仍然坚持认为纪云舒的遇刺跟卢凝霜有关。 纪云舒指尖摘了朵开的正艳的鲜花把玩着,若有所思道:“怎么说?” 兰因道:“看起来确实没有任何问题,但就是觉得不对劲。而且奴婢觉得萧小姐对她的态度很奇怪。” 萧玥的身份在这一波贵女中也算拔尖的,性子更是称得上天不怕地不怕。 这样一个人,为什么独独会听卢凝霜的话? 要说敬服卢凝霜的人品才华,可萧玥也不是喜欢舞文弄墨的人啊。 纪云舒道:“这确实是件奇怪的事情,可能其中有什么缘故吧。” 兰因道:“奴婢怀疑上次公主府寿宴的时,是卢小姐挑唆萧小姐对您出言不敬的。” 纪云舒也这样觉得,那是她嫁给赵慎后第一次出席宴会,因为原主以前就跟萧玥一见面就吵,所以没有想到这上头。 现在想来,那些字字句句嘲讽赵慎是个残废的话,确实不像是萧玥的为人会说的。 更像是在提醒她嫁了个残废,想要引导她厌恶赵慎的。 想明白这些,纪云舒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笑道:“到底是不是我们想的那样,今日或许可以试试。” 宴会已经进入正轨,该见的人也都见了,纪云舒嫌人多吵闹,便挑了一条僻静的路走。 谁知两人刚停下谈话往前走了几步,就隐隐听到前面似乎有争吵的声音。 她跟兰因四目相对,不约而同的放轻了脚步。 纪云舒没什么听墙脚的癖好,正要拉着兰因离开。 突然听到女子怒气匆匆的声音:“你今日若是敢走,我就死在这里。” 纪云舒一下就听了出来,竟然是她们刚刚还在讨论的萧玥。 紧接着是一个男子害怕到有些颤抖的声音:“玥娘,是我不好,我不该说那些话,你……你千万别做傻事。” 只听这么两句,纪云舒就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往前凑了凑,蹲在一片花丛遮掩的隐蔽位置往前看去,就见萧玥正手里拿着一只金簪。 簪子的一头正对着自己的脖子,因为用力,尖端已经刺破了皮肤,鲜血缓缓地渗了出来。 显然那句要死在这里不是一句空话。 纪云舒没想到,原书中和亲漠北惨死的这个小姑娘,竟然还有这样一段感情经历。 萧玥泪流满面道:“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着想,怎么就不顾虑我的感受?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身份低微,一事无成,那时候你敢与我在一起,为何今日又拿这些借口来挡我?你若不说清楚,我绝不会放手。” 那男子满面痛苦:“玥娘,我这样的身份,连进郡王府的门都没有资格,要怎么样才能娶你?” 萧玥显然也没有想好该怎么办,她愣了一瞬,才仿佛下定决心一般道:“你带我走,我们一起离开京城,这天下之大,总有能容身之处。” 纪云舒闻言瞠目结舌,穿书一趟,没有见到本该爱的死去活来却不能在一起的男女主私奔。 却在男主的订婚宴上,听到了郡王府的小姐要跟人私奔。 听到这种要命的事情,她是该当没有听到呢,还是该当没有听到呢? 第五十九章小姑娘都喜欢俏郎君 赵慎不以为意道:“他看到我坐在轮椅上,心里就平衡了。” 纪云舒知道赵恒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是嫉妒赵慎的,若是知道他连残废都是装的,怕是得疯。 今日虽然只是订婚,但来的宾客却不算少。 纪云舒推着赵慎出现在花厅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宾客都来了。 看着群花环绕中被布置的典雅大方的花厅,纪云舒不由道:“说起来赵恒的运气还真好,瞧这日子选的。” 这个时候天气虽然热,但也是各种花卉盛开的时候,一眼望过去,满目的姹紫嫣红。 赵慎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暗了暗。 姚氏今日穿着一身绛红色绣祥云灵芝纹样的华服,看起来明艳大气中又不失这个年纪女子该有的风韵。 看到他们两个来了,笑的十分和蔼:“我就说慎哥儿娶了亲是好事,看起来精神多了。” 纪云舒心中十分佩服姚氏的镇定,赵慎岂止是精神,简直将立在姚氏身旁同样穿着一身红色锦袍的赵恒衬的黯淡无光。 赵恒倒也不是不好看,毕竟美貌是言情男主的标配。 只是此刻他的脸上没有一点喜意,细看的话神色还有那么一点阴沉。 也不知是因为风头被赵慎压了下去,还是本就心情不畅。 纪云舒不由吐槽,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多不情愿这亲事呢。 也不怕泰宁长公主看到反悔。 赵侯爷却没有过多关注赵恒,赵慎一进来,他的目光就在赵慎身上没有移开。 听到姚氏的话,面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意:“慎哥儿成亲之后,精神确实好多了,这些日子还出了几次门,这是好事。” 赵慎自从残废之后就把自己关在院子里,几乎从不踏出半步。 赵侯爷当然不希望他自暴自弃,也想过很多的法子让他走出来,可都没有办到。 没想到纪云舒一进门他就变了,不是去宫门口接人,就是陪着去庄子上,甚至还去了几趟茶楼。 赵慎是个闲人,这个出门的频率已经跟正常人差不多了。 可见他对自己的断腿已经没有那么介怀了。 因此,赵侯爷看着纪云舒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感激:“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纪云舒不明白为什么人们会觉得嫁给赵慎是一件辛苦的事情。 别说他好好的,就是真的成了残废,也不用她亲自照顾啊。 琼华院里就他们两个主子,伺候的丫鬟小厮婆子加起来却足有三四十个。 纪云舒顶着众人同情的目光,笑的温婉大方:“这是我应该做的。” 赵侯爷对她更满意了。 当初还担心这姑娘被家里宠的性格骄纵跋扈,不好好跟慎哥儿过日子,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 小姑娘都是喜欢俏郎君的。 若论脸,满京城也没有比他家慎哥儿更好看的了。 跟今日来的各位长辈见了礼,纪云舒就推着赵慎出去了。 作为侯府的世子夫人的责任是招待年轻女眷们。 刚出门就碰到了二房嫡女赵芙。 赵芙看到纪云舒亲自推着赵慎,恭敬地上前行礼道:“大哥,大嫂,你们可算来了。” 纪云舒见她似乎专门等在这里,不解道:“我们来晚了吗?可是有什么事儿?” 赵芙摇头道:“当然不晚,只是夫人让我接待各府来的小姐们,我自己没个章程,全仰仗着大嫂呢。” 纪云舒一想就明白了,今日客人多,而且大都身份尊贵,赵芙估计是怕自己一个人,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不好交代。 她也懒得计较小姑娘这点小心思,问赵慎道:“你一个人可以吗?” 赵慎既然来了,自然也是要去招待男宾的。 这大概还是赵慎残废以后第一次在公开场合露面,纪云舒不太放心。 赵慎知道她在担忧什么,笑道:“不用担心,没人敢当着我的面对我不敬,至于背后,大不了也就是说我是个残废,这点事,我能应付得来。” 纪云舒想想也是,凭着赵慎的心性,就算真是残废,这点流言碎语也伤不到他,更不用说他不是。 惊蛰从纪云舒手中接过赵慎离开后,赵芙笑道:“大哥大嫂的感情可真好。” 纪云舒带着赵芙往园子里去。 最近的天气好,招待女客的地方就直接放在了侯府的园子里。 纪云舒一路赏着花,心情很好地回道:“夫妻不都是这样吗?” 赵芙道:“大嫂是运气好,碰上了大哥,这世上的夫妻,能相敬如宾已经不易,怎么可能都这么恩爱呢?” 纪云舒侧头看向她,十五岁的小姑娘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一种莫名的忧郁。 “大妹妹还没有出嫁,怎么就感慨起了这个?” 纪云舒是不怎么关心侯府的这些小姑娘,不过她记得嫁过来之前,身边人给她科普过,二房这位姑娘似乎已经定亲了,只等及笄后就会出嫁。 赵芙道:“没什么,就是有些羡慕大嫂,可以嫁给自己想嫁的人。” 纪云舒一愣,这话信息量可就有点丰富了,难不成赵芙已经有心上人了,还不是她要嫁的那个? 不过这时代盲婚哑嫁是常态,赵芙或许只是不知道自己嫁的人会是什么样的。 她心中琢磨着这些,笑了笑没有说话。 两人很快到了年轻女眷们聚集的地方,姚氏安排的很好,丫鬟婆子们举止有礼地在其中穿梭。 里面已经有几位小姐聚在一起玩儿了。 萧玥围在卢凝霜的身边,两人看起来关系很好的样子。 纪云舒想起上次在公主府,萧玥似乎也在卢凝霜的身边。 她和萧玥有过节是他们两人的事情,可萧玥若是被人当了枪才来找她麻烦,那就另当别论了。 谁知这一次,萧玥看到她非但没有上前,还往后缩了缩。 卢凝霜见她如此,笑道:“玥妹妹这是怎么了,怎么见了世子夫人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萧玥梗着脖子道:“谁说我怕她啦?我就是……嗯,不想坏了慧敏姐姐大好的日子。” 纪云舒看着她色厉内荏的样子心中好笑,这姑娘以前在宫里的宴会上都跟她照吵不误。 今日不过是魏元敏的订婚宴而已。 她笑道:“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跟魏元敏的关系这么好了?” 萧玥有些扭捏道:“要你管,我跟慧敏姐姐的关系比跟你好多了。” “这个不用你说,全京城都知道咱俩的关系不好。” 纪云舒似笑非笑道。 赵芙见她一进来就跟萧玥对上了,生怕她俩又跟以前似的吵起来。 主人和客人吵架,那侯府可就成笑话了。 第五十八章你想要的我都有 纪云舒依旧望着远处的天,她没有转头看赵慎,也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听到他的话高兴地笑了起来:“我也觉得,我还为医馆找皇上要了一块匾呢,有了这个,估计没有人敢找我的麻烦。” 赵慎也笑道:“就是没有皇上的匾,这京城也没有几个人敢找你的麻烦。” 纪云舒对他的话不置可否,明面上没有,背地里就说不好了。 毕竟连找杀手来杀她的人都有,找点麻烦算什么。 “那你到底有没有人啊?除了大夫,懂经商的掌柜什么的也需要,我手上那点人,真的不够用啊。” 医馆不是可以赚钱的项目,而且按照她的想法,短时间内还得投不少钱进去才能走上正轨。 她还有一些其他的想法,也需要不少的钱。 所以她现在亟需做点赚钱的生意,来维持运转。 赵慎也想到了她让一尘研究的东西,显然不仅仅是用来自保那么简单。 他笑道:“有,你想要的我都有。” 纪云舒听着这话有些奇怪,转头去看他,赵慎脸上却跟平时没什么两样,似乎一点都没觉得自己说的话容易引人遐思。 还又添了一句:“你需要什么,只管来找我。” 纪云舒想到他的背后是皇帝,不由问:“若是我想让人出海呢?” 她查阅过这里的书籍,虽然小说是架空,但跟现实世界差别不是太大,海外也有很多国家。 只是现在的航海技术不是很发达,沿海又有很多海寇。 所以出海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 但危险,也意味着无比诱人的利益。 赵慎也没有想到她胆子这么大:“你想做海贸?” 海贸赚钱他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朝廷虽然没有明令禁止出海,也不支持。 甚至因为沿海海寇的袭扰,经常封海。 纪云舒道:“目前只是想想,毕竟条件还不具备。” 赵慎见她似乎真的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不由问:“需要什么条件?” 纪云舒现在对他并没有什么隐瞒,听到他问,就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首先要造出足够结实的海船,这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到的。还有指南针,现在的司南不够实用,需要改进的地方还有很多。再就是人了,得训练一批海军,沿海的海寇太多了,总不能刚出海就被人截了胡吧。” 朝廷可管不到海上去,一旦出去,发生了什么都只能自认倒霉。 所以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赵慎听她考虑的很周全,便问:“所以还是缺人?” 纪云舒发现他这个探花果然不是白来的,这理解能力简直满分,连连点头:“对,要能造船的人,改进司南的人,能收拾得了海寇的人……” 她越说越心虚,自己似乎一下子铺的太大了。 不说别的,光是这些人才,就十分的难找,更不用说是养这么一群人,也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而养一支海军,估计是掉脑袋的事情。 赵慎笑道:“怎么不说了?” 纪云舒望着天道:“我还是做点别的吧。” 赵慎道:“你也说了,目前只是想想,这些事情都急不来,光是准备也得好几年,不影响你做别的事。你要的人我会给你找来,至于其他的,也可以慢慢来。” 纪云舒心里很高兴,只是还有些不解:“你支持我?” 赵慎道:“你想做的都是有益于社稷、有益于百姓的事情,我为什么不支持?” “可你不觉得我是异想天开吗?” 那些事情说起来简单,可事实上,并不那么容易办到。 事实上,像火药,指南针这些东西,甚至连先例都没有。 赵慎要投入大量的金钱时间和精力来支持她,却不一定真的会有什么回报。 赵慎笑道:“这世上总是先有异想天开,才会有异想天开的事出现,如果连想都不敢想,试都不敢试,那我们岂不是要一直停在原地?” 纪云舒不由地伸出大拇指:“你真厉害。” 不管怎么说,有了赵慎的支持,纪云舒的很多想法就都能落到实地了。 赵慎让纪云舒将自己的计划写下来,他看过后,将其中不切实际的部分修改删除。 然后打算将东西呈给景明帝。 纪云舒并不想出头,而且她在宫中长大,有几斤几两皇帝清楚的很,若说这些东西是自己想出来的,必然会引起怀疑。 所以让赵慎说那是他自己想的。 赵慎很明白那些东西的分量,不想占她的功劳。 纪云舒笑道:“我们是夫妻,你的不就是我的,就算说那些东西是我想出来的,皇上难道会封我做官?” 按皇帝的的尿性,也就会象征性的赏点布料首饰金银。 说不准还会因此怀疑她。 倒不如一开始就省点事。 这些赵慎自然也能想到,最后道:“你说的对,我的就是你的。” 为了这些事情,两人成天黏在一起商量策划,感情倒是比以前好了很多。 时间过的飞快,赵恒订婚宴的日子就这么到了。 这日大早上起来,长兴侯府上上下下便忙了起来。 绿如特意给纪云舒打扮了一番,最后给她戴了一对红珊瑚的耳坠子,满意道:“果然红珊瑚跟这绯色的霞光锦最配,夫人今日必定能艳压全场。” 纪云舒对着镜子照了照,也发现一身红衣将自己衬的明艳照人,容貌比平日更胜,倒有那么几分做祸水的潜质。 她好笑道:“我又不是今日的主角,艳压全场做什么?” 绿如道:“自然是让人知道,夫人一点都不比郡主差,没有娶您,是二公子瞎了眼。” 纪云舒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知道她还在记恨赵恒在新婚夜做的事情。 “过去的就过去了,我还要感谢他的不娶之恩,若不是如此,我怎么能嫁给世子呢?” 这些日子她已经知道,赵恒被关起来后,姚氏亲自出马了,不知道她跟姚若兰说了什么,总之姚若兰妥协了。 她会作为陪嫁丫鬟跟着魏元敏来侯府。 赵恒明知道姚若兰不愿意,还配合姚氏逼迫她。 连心爱的女人都这般算计,能算什么良人呢? 对姚若兰都如此,更何况旁人。 只要想到这些,纪云舒就觉得这人恶心。 她无比庆幸自己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这个人渣踹掉。 赵慎收拾好进来,就听到了她的话,转动轮椅到了她身后,看着镜子里比花还娇美的人,道:“你说的对,是该谢谢二弟。” 纪云舒见他也穿了一件鲜艳夺目的绯色霞光锦外罩,面如冠玉,容貌昳丽,仿佛光是看一眼,就能让人失了心魂。 他若出场,必然会把赵恒秒的渣都不剩。 纪云舒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不禁笑道:“你就是这样感谢他的?” 第五十七章她想让更多人活下来 纪云舒一手托着下巴道:“刺杀我的事情应该跟萧昆没有关系,但阎王殿就不好说了。” 那样一个突然崛起的杀手组织,若说背后没有人谁都不会相信。 如果是雍王府的话,倒也不让人意外。 赵慎望着外面人群熙熙攘攘,目光变得幽深:“我这些年的动作不可能没有留下一点痕迹,要查总是能查到蛛丝马迹的,不过这也不要紧,我们不也知道他们的底细吗?” 上一世,他在明对方在暗,他直到死都没有弄明白很多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可现在,对他来说,雍王府已经摆到了明面上。 纪云舒看着赵慎,突然觉得有些庆幸。 这条路不是她一个人在走。 回到府中的时候,纪云舒就从下人的口中知道了赵恒被姚氏罚了禁足。 她不由问赵慎:“你不是说她想要妥善解决这事儿吗?把赵恒关起来算什么妥善解决?” 赵慎嘴角的笑意带着说不出的讥讽:“你觉得赵恒如果不愿意,姚氏真能关的住他?” 纪云舒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赵恒不是小孩子了,身上还有功夫,他若不愿意,姚氏根本关不住他。 “你的意思是,姚氏会亲自出马?” “你不是觉得姚若兰不会同意跟在魏元敏身边做通房丫鬟吗?若是姚氏出面用赵恒的前途来劝说她,并且承诺她想要的未来呢?” 想到书中原主的遭遇,纪云舒心底发寒,所以现在炮灰原配变成魏元敏了吗? 赵慎似乎看出她心有不忍,安慰道:“不必同情魏元敏,比起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嫁过来,她至少是有选择的。就算你现在去告诉魏元敏姚氏母子的计划,魏元敏也不会相信你。况且魏元敏可不是你,你怎知她没有自己的打算?” 纪云舒猛地清醒过来,是啊,书中的魏元敏对赵恒爱的疯狂,可没少给原主找麻烦,后来下场凄惨也是因为谋害姚若兰。 她嫁不嫁给赵恒都不会改变什么。 既然这样,自己还同情她做什么? 赵慎早就发现纪云舒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就像所有人都觉得多一个通房丫鬟不是什么大事,可她却怎么都无法接受。 而人们都觉得姚若兰跟着魏元敏进侯府是这事最好的解决方法,可纪云舒似乎就是不想让姚若兰这么做。 这并不是因为她讨厌姚若兰,而是她真心觉得姚若兰就是没名没分在外面,也比进侯府当通房丫鬟好。 甚至如果可以的话,她可能更希望姚若兰离开赵恒。 可她似乎又很确定姚若兰不会离开赵恒。 赵慎觉得她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样矛盾。 摸了摸她的脑袋道:“想不明白就别想了,横竖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听说你想开一间医馆安顿太清观那些人,找好地方了吗?” 纪云舒也不是纠结的性子,这些事终归跟她没什么关系,等着看戏就好了,没必要自己进去掺和。 倒是赵慎说的事,让她有些苦恼:“还没有,我的嫁妆铺子一时半会儿腾不出来,现买又没有合适的。白泠看了好几家了,都不满意。” 赵慎道:“京城本就寸土寸金,好的铺面几乎不会在市面上流转,一时半会想买铺面自然不容易,我手里倒是有一间铺子还空着,你要不要看看?” 纪云舒不解地看着他:“你怎么会正好有空铺面?” 赵慎道:“是我娘的嫁妆,之前的掌柜看我是个残废,便中饱私囊,这些年经营的也不行,我前些日子查账,发现没什么必要开下去,就将人处理了,铺子便空置了下来。” 这种事情并不少见,纪云舒查嫁妆的时候,也查出不少问题,不过管事的不是纪家的家生子,就是签了死契卖身进来的。 虽然有些小心思,但也不敢做的太过分,纪云舒现在手上缺人,没有替换人选,就敲打了一番,继续用着了。 这些日子,她对这个世界也有了大致的了解。 心中渐渐有了构思,自己手上的产业要怎么用起来。 “那我让白泠有空去看看吧,你手上若是有懂医药的人,也可以给我推荐几个。” 赵慎不解:“开一个医馆罢了,要那么多人做什么?” 京城到底跟别的地方不一样,有很多御医都出自医药世家,这些家族大都开着医馆,有好几辈人积攒下来的名声和人脉,自然是不缺顾客。 白泠和太清观那些人,医术确实没得说,可没名没姓,年纪都还不大,估计不会有多少人光顾。 纪云舒靠在椅子上望着头顶那片湛蓝的天,第一次将自己的想法吐露给赵慎:“我知道一开始不会有多少病患,我开医馆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赚钱。” 她从后世来,知道千百种赚钱的法子,开医馆并不是好的选择。 “不为了赚钱?那为了什么?” 他知道纪云舒最初要开医馆,就是为了安置那些被太清观收养的孤儿。 他也觉得这个想法很好,既能让那些人有事做,还能有收益,若能运转下去,以后会有更多的人受益。 纪云舒抬手挡了挡天边晃眼的阳光道:“我听大哥说,军中缺大夫,很多战士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死于受伤后救治不及时,我想培养一批大夫送入军中。若是可以,就多收购一些药材,军中的药材一直都很缺。” “还有京城里虽然有很多医馆,但却有很多百姓根本看不起病,我想让医馆的医药价格都低一些,让更多的百姓能看的起病。” 纪云舒觉得自己来这里一趟,不能光待在后宅,为了怎么活下去殚精竭虑,她总是要做些什么的。 她说的很简单,但赵慎却明白了她这一间医馆所要承载的东西。 因为他们都明白未来一两年后这片土地上会发生什么。 她想让更多人活下来。 纪云舒说完话,见赵慎半天都没有反应,不由道:“你是不是在心中笑话我痴人说梦?” 她说的这些,这世上未必没有人想过,不过是因为出力不讨好,所以没有人愿意去做罢了。 毕竟这可能会动到许多人的利益。 赵慎抬眸看向躺在椅子里的纪云舒,阳光落在她的身上,她整个人都好像在发光一样。 他的目光被那一团光吸引,哪怕刺痛了双眼也不想离开。 周围一片静谧,赵慎在自己不受控制的心跳中缓缓开口:“怎么会?我觉得你会做的很好。” 第五十六章怀疑赵慎 纪云舒见他要拍的是赵慎受伤的肩膀,眼疾手快地将赵慎的轮椅往后一拉,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萧昆看着纪云舒的动作眯了眯眼:“纪妹妹这是做什么?” 纪云舒不满道:“你说话就说话,做什么动手动脚的?” 萧昆笑道:“赵兄都没说什么,你倒有意见了。你这丫头,嫁了人也还是这个脾气,你以前见了我可都叫我一声昆哥哥的。” 他特意把昆哥哥三个字拉长了调子,莫名显得有些暧昧。 纪云舒翻了个白眼道:“你也知道我嫁了人啊,还说这种话,我那时候才多大。” 这人还好意思说,小时候故意把原主养的小兔子放跑,惹得原主哭个不停。 非要原主叫他昆哥哥才帮忙找兔子。 真是从小就讨厌。 萧昆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哼了一声道:“真是个没良心的丫头。” 纪云舒懒得理会他,赵慎蹙了蹙眉开口道:“不知雍王世子有何见教?” “见教什么见教,几年不见,你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烦人。” 萧昆往外面瞅了一眼道,“我就是看看今日是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竟然会出门。我记得上次见你出门,还是……” 还是赵慎的腿没断的时候。 这话他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在场的人都知道他的意思。 纪云舒瞪着他道:“你才烦人,我夫君想什么时候出门,就什么时候出门,关你什么事?” 萧昆自己就近找了张椅子坐下才道:“这确实不关我的事,我只是好奇,你这样不通文墨的人,是怎么跟咱们的探花郎过到一起的?” 纪云舒笑嘻嘻道:“夫君长得好看啊,只要看着这张脸,我就能多吃几碗饭。他声音也好听,就是对着我念经我也爱听。每天睁开眼看到他,我就觉得开心。” 萧昆抚额道:“这话你也能说的出来,看来是年纪越大越没皮没脸了。” “我夸自己的夫君怎么就没皮没脸了?” 纪云舒眼珠转了转道:“你好奇这个做什么?难不成你看上了哪个才女,想找我取取经?” 萧昆嗤笑道:“我就是个浪荡子,哪里消受得起什么才女?要说才女,这京城里有谁能比怡红院的花魁楚楚姑娘有才?” “世子慎言。” 他话音刚落,赵慎便冷声开口道。 萧昆朝纪云舒露出一个无趣的表情,撇嘴道:“也不知道你怎么会喜欢这样的老古板。” 赵慎摩挲着自己的手指,语气淡淡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世子若是没什么事,我们夫妇就先走了。” 萧昆惊奇地瞅了赵慎几眼:“你这是不高兴了?你竟然会不高兴,我还以为你是不沾七情六欲的神仙呢?” “世子说笑了。” 赵慎嘴上这么说,面上却毫无波澜,不见悲喜之色。 仿佛真的是纤尘不染的谪仙下凡。 不知是不是装久了的缘故,萧昆的一言一行都确实很像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但知道剧情的纪云舒在他面前半点都不敢掉以轻心。 认真算起来,这位其实才是这本书最大的赢家。 雍王谋逆成功后,这位被立为皇太子。 不出意外,皇位最后应该是他的。 纪云舒笑道:“看样子夫君跟世子一点都不熟啊,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咱们是该走了。” 萧昆这回倒是没拦,对赵慎热情道:“有空常来找我玩儿啊,多玩几次咱们不就熟了。” 纪云舒没好气道:“你这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青楼的姐儿招呼嫖客呢。夫君才不要跟你玩儿,没得学一身坏毛病。” 萧昆不以为意道:“你也忒善妒了些,我跟你说,这男人啊,看的越紧越不老实,在家的时候还好说,谁知道在外面做了什么?” “我夫君天天都在家里,谁跟你似的。” 纪云舒说着十分气恼地推着赵慎就走。 而赵慎从始至终都对她的话没有任何异议。 等他们到了楼下,萧昆站在窗边,望着赵慎被惊蛰抱着上了马车,马车缓缓行驶而去。 才若有所思地问身边的属下:“看出什么来了吗?” 身边的人一脸不解道:“赵世子看着没什么不对啊,他的腿都不能动,您为什么会怀疑他呢?” 萧昆转着手中的扇子眸光深邃道:“我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就是觉得有些奇怪。” “主子觉得哪里奇怪?” “纪大姑娘是个什么性子,我也清楚一二,你说她那样的人,真的能看上一个残废?” 这京城有许多的贵女,出身宗室的,勋贵的,家中手握实权的,关系盘根错节。 但真正论起来,很少有人真的能比得上纪云舒。 别看姚氏一心要给赵恒娶魏元敏,想要拿郡主的身份压过纪云舒。 但也只是听起来像那么回事儿罢了。 魏元敏的父亲,如今的魏国公自从尚了公主之后,手中就没有了实权,本身也没什么才干,家中更是连着两辈都没出现什么人才。 泰宁长公主也就是有个公主的名头,虽然是皇上的姑母,但因为跟雍王是一母所生,跟当今皇帝的关系也只是维持在表面上。 这样的魏元敏拿什么跟父兄手握兵权,宫里有太后撑腰的纪云舒比。 属下道:“长兴侯府的事儿,咱们不是查过了吗?纪大姑娘善妒这一点肯定是真的,赵世子腿脚不便,能不能圆房还是个未知数,自然也就不可能有别的女人了。” 萧昆闻言嗤笑道:“你倒是会想,但纪家既然接受了这样的结果,赵慎就不可能有问题,纪家怎么可能让自家的姑娘守活寡。” 属下也跟着笑了起来:“那赵世子那边?” 说起这个,萧昆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继续让人盯着。” 那属下点头应声。 纪云舒坐到马车里还觉得浑身发毛,萧昆表现的越完美,就越让她觉得危险。 她忍不住问赵慎:“他是不是怀疑你了?” 萧昆一进门那一巴掌若是真的拍下去,正好会拍到赵慎的伤处。 他的伤口还没有长好,哪怕是手劲儿不重,也容易让伤口裂开。 到时候血流出来,可就露馅儿了。 赵慎不知在想什么,听到她的话才回神,看着纪云舒笑道:“你不也在怀疑他?” 之前纪云舒可没有将阎王殿跟雍王一家联系在一起。 她没有觉得雍王或者是雍王世子有刺杀她的必要。 第五十五章两全其美的好法子 赵慎不在意道:“他怎么以为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虽然知道赵恒身上似乎有些蹊跷,但赵慎并不把他放在眼里。 毕竟现在的赵恒,就是一个文不成武不就,脑子似乎也不怎么清楚的人。 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能影响到大局的能力。 纪云舒想想也是,反正他们跟赵恒的关系已经这样了,何必在乎他会不会再多记恨他们一点呢? 他们离开后,小院里一片沉寂。 良久,姚若兰才深吸了一口气道:“人都走了,二公子也该离开了。” 赵恒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你叫我什么?” 姚若兰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又唤了一声:“二公子。” 赵恒有些慌张地问:“魏元敏跟你胡说了什么?” “胡说?”他这一句话让姚若兰强装的坚强瞬间绷不住了:“你们马上就要定亲是她胡说?” 虽然心中清楚魏元敏既然已经将话说出来了,这就一定是事实。 姚若兰还是忍不住抱了一丝期待。 这些日子她虽然没有在侯府,跟表哥的关系却比在侯府的时候还要亲密。 这让她差点忘了两人身份的差距,以为用不了多久,表哥就会娶她。 今日魏元敏的话却击碎了她的美梦。 见赵恒沉默着没有说话,姚若兰彻底死心,她强忍着眼泪道:“你是侯府的公子,有门当户对的贵女要娶,何必跟我这样的人纠缠不清呢?” 赵恒一把将她拉入怀中道:“你知道的,我只爱你,可我没有办法娶你。” 姚若兰挣扎着想要将他推开:“我知道,是我痴心妄想,竟想要高攀你……” “别这样说,兰儿,我说过,我会想办法的,总有一日,我一定会明媒正娶让你入侯府的。” 这话赵恒之前确实说过,就是因为相信了这些话,姚若兰才会跟赵恒和好。 可现在,赵恒已经和郡主定亲,她没有办法再自欺欺人。 “娶我?太后的懿旨说的明明白白,你这辈子都不会娶我的,赵恒,你马上就要娶别人了,还来骗我。” 这些话说出口的时候,愤怒让姚若兰陡然生出一股力气,将赵恒推开,然后飞快跑回了自己的房间插上了门。 赵恒使劲敲门,姚若兰却只是坐在门后面哭泣,再也没有出声。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赵恒身边的人跑进来回道:“二公子,夫人派人去书院找您,说有事让您立刻回去。” 赵恒见姚若兰执意不肯开门,只好道:“兰儿,我的话并不是在骗你,你相信我。” 他的语气诚恳而真挚。 等他走了,姚若兰才站起身来打开门,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十分茫然。 纪云舒三人从绸缎庄出来,又回到了茶楼。 见没一会儿功夫,赵恒就匆匆从里面出来了,纪云舒诧异道:“这就走了?” 两人的关系怎么样了啊? 总不能这么快就哄好了吧? 赵慎看了楼下一眼道:“应该是这里的事情被姚氏知道了。” 纪云舒惊讶道:“你做的?” 赵慎不像是这种人啊,何况这种事告诉姚氏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我哪有这个闲工夫,你真以为赵恒这些日子往这里跑姚氏不知道?” 赵慎声音淡淡道,“赵恒可是他的命根子,她不会允许上次的事情再发生了。” 纪云舒不解:“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让赵恒跟姚若兰纠缠不清?” 赵慎笑道:“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姚若兰的事情魏元敏本来就知道,眼看赵恒又放不下人,她当然要想办法把这事儿完美解决。” “完美解决?”纪云舒想到刚刚魏元敏的话,“她该不会真是来找姚若兰做绣娘的吧?” 她这么一说,土生土长在这里的沈青川笑呵呵道:“倒是个两全其美的好法子,魏元敏先将人带回魏国公府,然后出嫁的时候以丫鬟的名义带到侯府,以后就能名正言顺做个通房丫头了。这样总比养在外面强。也算顾全了两家的脸面。” 纪云舒这才发现,自己又陷入了思维误区。 这个时代,女方嫁人的时候带过去的贴身丫鬟,是默认可以做通房伺候男主人的。 而魏元敏也不认为赵恒会一辈子只有她一个,既然一定会有妾室通房,那这个人是姚若兰又有什么关系。 正好还可以趁此机会讨好一下赵恒,让赵恒看到她的贤惠大方。 难怪刚刚他们进去的时候,魏元敏不仅没有抓奸的意思,看她的眼神还带了点莫名的优越感。 是觉得在这件事情上,她比自己处理的好? 现在才反应过来的纪云舒呵呵笑了两声:“我看这事儿未必能成,姚姑娘似乎并没有做通房的意思?” 姚若兰如果不是心高气傲,也不至于从侯府跑出来了。 在侯府当了十来年金尊玉贵的表小姐,跟在魏元敏身边作为丫头回去,还要参与赵恒娶魏元敏的全过程。 对姚若兰来说,这怕是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沈清川十分不解:“魏小姐身为郡主,能同意这样的事已经是十分大方了,她还不同意?” 纪云舒笑了笑道:“你不是让人盯着姚若兰吗?过些日子不就知道她会怎么做了?” 她其实也不敢笃定姚若兰一定不会同意这么做。 毕竟书中原主嫁给赵恒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两人也是私下里偷偷摸摸在一起的。 姚若兰有可能真的不在意名分,只要觉得赵恒爱她就行呢? 三人喝完茶正要离开,突然有人惊喜地叫了一声:“赵世子……” 纪云舒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靛青色锦袍的公子从楼梯口走了过来。 他身形高大,容貌俊朗,此时看着赵慎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 这人,纪云舒记忆里也有印象。 竟是雍王世子,萧昆。 作为藩王世子,他自小就待在京城里。 在封地的藩王留一个儿子在京城是惯例,但像雍王这般直接将世子送来的还是少见。 而且雍王世子因为母妃早逝,又一个人在京城,没有人能管得了他,长成了个纨绔。 这些年在京城没少闯祸。 不过因为他身份特殊,只要不是雍王谋反,谁也不能将他如何。 他大长腿迈开,几步就到了赵慎面前,居高临下对赵慎道:“赵世子,真是许久不见啊。” 说完他便哥俩好似的伸手去拍赵慎的肩膀。 第五十四章二公子可真是个好表哥 慧敏郡主进门就说要找赵二公子,显然是有备而来。 现在后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又来了一个找慧敏郡主的人。 也没听说过刚嫁到长兴侯府的这位纪大姑娘,跟慧敏郡主有什么交情啊。 不过坐在轮椅上的这位,应该是长兴侯府世子,赵二公子的兄长。 这些贵人之间的事情不是她能管得了的。 眨眼间这些念头在掌柜的脑海中划过,她笑盈盈道:“郡主说来找我们这里的一个绣娘,去了后面,世子和夫人可要去看看?” 纪云舒眨眨眼道:“什么绣娘?绣活儿做的很好吗?郡主跟我们府上的二公子已经定下来了,该不会是找人绣嫁妆吧?我们去看看。” 掌柜听到她的话,差点忍不住笑出来。 这位世子夫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赵二公子跟他们这里那个新来没多久的绣娘的事情,虽然捂得严实,但日日出入,哪里真能瞒得过人? 她刚知道这事儿的事情,就想赶那个绣娘走,他们这里可是绸缎庄,光顾的大多是各府的夫人小姐们,若是让人发现了还了得? 但负责绸缎庄的易公子却一意孤行非要将人留下来。 可这些日子,赵二公子几乎将这里当成了自家的后院,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根本没个避讳。 她心里厌烦的不行。 现在赵二公子的未婚妻来了,还刚好挑在那两人私会的时候。 不扒了那绣娘的皮都算是脾气好了,还请她绣嫁妆? 那不是自找晦气吗? 她给纪云舒指了个方向,恭敬道:“既如此,几位自己过去吧。” 纪云舒知道掌柜的顾虑,她若是领路过去,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可就不好了。 于是也不为难,推着赵慎往里边走去。 出了后门是个三进的大院子,按掌柜的话到了姚若兰的住处,发现里面竟然没什么声响。 姚若兰的待遇还挺好的,一个人住着一个单独的院子。 地方虽然不大,里面也只有一间房,但到底不用跟别人挤。 守在院子外面的是赵恒身边的小厮,看到他们来,结结巴巴道:“世世……世子……您怎么来了?” “我看慧敏郡主的马车在外面,以后就是二弟妹了,看见了不好不来打声招呼。” 纪云舒解释完,一副十分诧异的模样问:“你不是二弟身边的人吗?” 说完她又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是二弟跟郡主在这里,早知如此,我们就不来打扰了。” 她话音刚落,院子里出来一个丫鬟,对着纪云舒躬身行了一礼,道:“我们郡主请世子和夫人进去。” 说罢,她目光落在沈青川的身上,显然是没有想到除了世子夫妇,竟然还有外男。 “这位公子是?” 沈青川摸了摸鼻子道:“我是世子的表弟。” 丫鬟脑子里转了个圈,大概明白他是沈家人了,不过脸上的表情还是很明显,并不欢迎沈青川进去。 沈青川已经厚着脸皮跟到这里了,怎么可能放弃? 眼睛往里面瞅了瞅问:“郡主不是请我们进去?” 丫鬟大概没见过这样不识趣的人,脸上的笑意凝固了一瞬,才干笑道:“里面请。” 然后眼睁睁看着沈青川大喇喇跟在赵世子和世子夫人的身后进去了。 魏元敏,赵恒和姚若兰都在。 但没有纪云舒想象中的剑拔弩张。 魏元敏甚至笑吟吟地起身来迎接两人。 “世子和世子夫人怎么来了?” 纪云舒道:“我闲的无聊,让世子陪我出门逛逛,没想到正好看到郡主的马车,想着以后我们就是妯娌了,碰见了总该打个招呼。” 说完,她扫了一旁的赵恒一眼,状似调笑地道:“早知道二弟也在,我们就不进来了,可是打扰你们了?” 魏元敏有些娇羞地低头道:“怎么会?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二公子。” 纪云舒有些搞不懂这是个什么情况了? 这时候赵慎开口问:“二弟来这里做什么?” 赵恒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异样,只是深深地看了纪云舒一眼,才答道:“表妹觉得年纪大了,住在咱们府里不方便,就来这里做了绣娘,我不放心,过来看看她。” 他说这话时的神情十分坦荡,若不知道这两人的关系,怕还真会以为这就是表哥关心表妹。 纪云舒心中呵呵了两声,嘴上不由道:“咱们二公子可真是个感天动地的好表哥。” 赵恒闻言,脸上好不容易装出来的温和差点破功,看向纪云舒的目光有些阴冷。 魏元敏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般,笑道:“是啊,二公子可真是个好表哥,我表哥什么时候这样关心我就好了。” 说着她指了指垂着头一言不发的姚若兰道:“我听说这家绸缎庄新来了个绣娘,绣活儿做的很好,就想过来看看能不能请她帮我绣些东西,没想到她竟然是二公子的表妹。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她刚说完,沈青川就好像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一般,猛地咳了好几声。 魏元敏不解地问:“这位公子怎么了?” 纪云舒淡定地解释:“这是世子母家的表弟,刚来京城,有些水土不服,嗓子不舒服。” 沈青川连忙捂着嘴道:“对对对,我嗓子难受。” 魏元敏见他们在这里,知道事情没有办法再谈下去,回头对姚若兰道:“我说的事情,姚姑娘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她的态度端正大方,好像真的是来找绣娘的。 姚若兰这些日子显然也成长了不少,脸上没什么表情道:“我会考虑的。” 只是纪云舒注意到她说话的时候,攥着帕子的手有些发白,显然内心并不像她表现的这么平静。 魏元敏十分干脆地带着人离开。 赵恒眸光森然地看着赵慎和纪云舒问:“大哥大嫂还有什么事儿吗?” 纪云舒觉得接下来男女主的对手戏才是高潮,可她没有理由也没有那么厚的脸皮继续待下去。 况且赵恒和姚若兰也不可能当着她和赵慎的面说什么。 她正想告辞,却听赵慎端着兄长的派头道:“你已经跟郡主定亲了,就别再做什么有辱侯府门楣的事情,这次可没有人帮你收拾烂摊子了。” 赵恒咬着牙道:“我知道。” 纪云舒推着轮椅走出去的时候,仿佛很能感觉到赵恒盯着她的目光。 她不由问赵慎:“他不会真以为郡主来这里跟我们有关系吧?” 第五十三章出门看热闹 之前她和赵恒的婚事办的晚,是因为太后不舍得她出嫁,想多留些日子,而赵恒有姚若兰,也不着急。 现在赵恒年纪大了,又有一个姚若兰在中间,姚氏自然担心夜长梦多。 姚氏笑眯眯道:“日子是定的急了些,不过公主府那边没有意见。这点事情我还能忙的过来,慎哥儿腿脚不好,我听说昨日还叫了大夫,你好好照顾他就是,不用操心。” 纪云舒原本也是客气一句,给赵恒操持订婚宴,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跟姚氏告辞出来,她直接回了琼华院。 赵慎在树荫凉下看书。 他穿着一件月白的锦袍,面如冠玉,容貌俊美,远远看着好像一幅画。 纪云舒对绿如道:“我记得昨日的那些布料里有一匹月白色的,给世子也做一身。” 绿如笑吟吟道:“有一整匹呢,给世子和夫人一人做一身,肯定好看。” 纪云舒赞许的看了她一眼。 情侣装这个主意不错。 做好她就拉着赵慎去卢凝霜面前秀恩爱,说不准就能有什么收获呢。 赵慎显然也听到了她们主仆两人的话,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昨日坦诚之后,他和纪云舒之间的关系有了明显的变化。 好像之前的隔阂疏离都消失了。 纪云舒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道:“赵恒和魏元敏订婚的日子定了,夫人说年底就要将人娶回来。” 赵慎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并不关心赵恒什么时候娶妻。 纪云舒托着下巴念叨:“也不知道姚姑娘怎么样了?” 她知道赵慎跟沈青川有联系。 沈青川盯着赵恒和姚若兰。 总不至于赵恒都要跟人定亲了,姚若兰还没有动静吧? 赵慎拿着书的手一顿,转头看向她问:“想不想看热闹?” 纪云舒的眼睛亮了起来:“有什么热闹?” 赵慎见她这样,索性将手中的书放下:“去换衣服,我们出门。” 纪云舒看着他的肩膀迟疑道:“你的伤……” 赵慎笑道:“反正我坐在轮椅上,连走都不需要,能影响到什么。” 说完见纪云舒还是有点担心,便又补充道:“而且这个时候,我出现在人前反而是好事。” 纪云舒一想也是,赵慎这次应该杀了阎王殿不少人,那些人现在肯定也在找他。 但他们一定想不到受了重伤的人还会去街上晃悠。 纪云舒很快换了一身衣服出来,两人一起去了一间茶楼二楼的包间。 到的时候,沈青川已经在那里了。 纪云舒不解地看向赵慎,赵慎示意她稍安勿躁。 然后问沈青川:“你信里不是说有热闹吗?” 纪云舒无语,原来他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沈青川正站在窗边,从窗口往外面望了一眼道:“你们来的正好,快来看。” 惦记着赵慎肩头的伤,纪云舒推着赵慎到了窗边,往外一看,正好看到一辆马车驶来。 打量了一眼车厢上的标志,纪云舒不太确定地问:“那是……魏国公府的马车?” 沈青川笑道:“没错,里面坐着的,就是慧敏郡主。” “她来这里做什么?” 这年头未出嫁的姑娘几乎不怎么出门,尤其是魏元敏这样子,像是一个人出来的。 沈青川的语气里有掩不住的幸灾乐祸:“表嫂没看到对面的绸缎庄吗?赵二公子在里面。” 纪云舒闻言往对面看去,果然看到斜对面有一个绸缎庄。 “姚若兰是在这个绸缎庄吗?” 她记得赵慎说过,姚若兰离开侯府之后,就是去了一个绸缎庄做工。 她好像知道沈青川说的热闹是什么了。 沈青川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笑容可掬道:“可不是,要我说,她还不如让赵二买个院子养起来呢,如今赵二三天两头来这里,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纪云舒觉得沈青川这种直男,根本就不懂女主的骨气。 “那怎么能一样呢?现在这样姚姑娘还是可以嫁给别人当正妻,但要是住进赵恒的院子,可就没的选了。” 沈青川十分不解:“两人都那样了,她还想嫁给别人?” 纪云舒耸肩:“那谁知道呢。” 从剧情来说,姚若兰确实只会嫁给赵恒。 但姚若兰从没有想过做妾,更不用说现在她连妾都做不成了。 毕竟是言情小说的女主,姚若兰可能不那么在乎名分,但她真的很爱赵恒。 爱到明明知道赵恒现在没有办法娶她,也舍不得离开。 两人说话的功夫,外面的马车已经在绸缎庄门口停了下来,魏元敏扶着侍女的手下了马车,往里面走去。 纪云舒很想看里面三人碰面的修罗场,不由将头探出了窗外。 赵慎看着她这副模样,无奈道:“你脖子伸的再长,也不可能看到里面的场景。而且姚若兰只是绣娘,又跟赵恒在一起,怎么可能在前堂?” 纪云舒遗憾道:“好想看啊。” 赵慎实在不理解她这急切想要吃瓜的心情,不过还是道:“那就去看看吧。” “啊?” 纪云舒正想问他什么意思,沈青川已经跳了起来:“表哥,这不妥吧?万一赵恒怀疑是你将魏元敏引来的怎么办?” 别说恶意揣测了,光围观这种事情,也会让赵恒记恨吧。 赵慎道:“是他自己先行事不妥,有什么资格怪别人。” 纪云舒却觉得反正他们夫妻跟赵恒已经结了梁子,也不差多一件。 这样的热闹不看白不看。 于是推着赵慎的轮椅乐呵呵地往外走去。 沈青川嘴上说着担心,却在两人出门的瞬间,毫不犹豫地抬脚跟了上去。 几人进来绸缎庄的时候,里面倒是没有什么异样。 果然如赵慎所说,姚若兰和赵恒都不在这里。 立在柜台后面的女子应该是这里的掌柜,她看起来三十多岁,梳着一个发髻,穿着一身青色的衣裙,款式修身,让整个人都显得干净利落。 见他们进来,掌柜立马端起笑脸迎上来嘴皮子十分利索道:“欢迎贵客,不知夫人想看些什么?咱们这里有南边新来的料子,要不要看看?” 纪云舒扫了一眼大堂,连魏元敏都不在。 “我看到魏国公府的马车在外面,可是元敏妹妹在这里,怎么不见人?” 掌柜的脸色僵了一瞬,她在绸缎庄当掌柜多年,见识不凡,虽然没有见过纪云舒,一看她的装扮也知道她出身不低。 更何况开口就唤慧敏郡主的名字,还推着一位坐在轮椅上的公子。 转念一想就知道了她的身份。 不由心中叫苦。 第五十二章我想要查出真相 赵慎微微别开脸,轻声道:“你不是猜到了吗?” 纪云舒给他的伤口重新上了药,又把绷带包扎好,才道:“你是长兴侯府的世子,又是科举探花出身,入朝才是更好的选择,何必走这样一条路呢?” 他这样的人,应该做朝堂上翻云覆雨的权臣,而不是躲在暗处杀人的刀。 赵慎看着自己的腿道:“那些事总要有人做的,我现在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没有人会怀疑我。” 毕竟他已经残废了十多年,谁会把怀疑的目光放在一个残废身上呢? 见纪云舒十分担忧的样子,他轻笑道:“皇上说过,我随时可以抽身,是我自己想找出真相的。” 前世他被害的真相。 一开始他以为是姚氏为了侯府的爵位才出手除掉他的。 可这些年渐渐查到的东西却让他越来越心惊。 也越来越难以抽身。 “总要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然怎么能活的安心,你放心,会有水落石出那一日的。” 纪云舒握着他的手道:“好,我们一起,有事你不能瞒着我。” 赵慎答应了下来。 他们是夫妻,本就已经命运一体。 他也不希望自己有一日死在外面,她却毫不知情。 想到她遇刺的事情,赵慎道:“这次阎王殿的总部虽然已经被灭了,但有几个高手逃了出去,主事的人也没有抓到,你以后出门要小心。” 纪云舒诧异:“他们不会还敢来招惹我吧?” 赵慎摇头:“阎王殿有个规矩,接了任务就一定会完成,一次不行就两次,直到目标被杀死为止。” 这也是他急着除掉阎王殿的原因。 可现在因为他的突然出手和朝廷的围剿,那些没死的杀手彻底隐藏在了暗处。 这些人以后若是继续追杀纪云舒,会很麻烦。 纪云舒想了想道:“我觉得对方最近不会有什么针对我的行动了。你没发现他们这次的刺杀本来就很仓促吗?” 赵慎道:“确实很仓促,像是有人突然决定的。我问过一尘,那些杀手被他一瓶药就放倒了,这不合理。” 他所见的阎王殿的杀手随便一个放到江湖上都能算是顶尖高手,可纪云舒碰到的那些,最多也就能算个二流的水准。 “会不会那些人根本就不是阎王殿的人?” 赵慎摇头:“不大可能,谁敢冒着阎王殿的名头来刺杀你?那不是找死吗?可能对方根本没有将你看在眼中,所以没有派高手来吧。” “所以想杀我的到底是谁?” 纪云舒托着下巴疑惑道。 赵慎好笑道:“你不是有怀疑的人了吗?这些日子沈钦已经派人盯着卢小姐了,只是还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哦,你觉得我怀疑错了?那卢凝霜这些日子在干什么?” 纪云舒斜眼看过去,只听赵慎道:“她突然想要跟你亲近,你怀疑她很合理,不过她这些日子在相亲。” “相亲?和谁?” 书里卢凝霜嫁给了谁来着? “好像是户部侍郎齐大人的嫡子。” 纪云舒突然想起来了,卢凝霜嫁的人确实姓齐。 看来这婚事是能成的。 纪云舒也对自己的猜测产生了怀疑:“难道真的不是她?” 赵慎道:“我会让人继续查的,不管是谁,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至于卢凝霜,你既然觉得她不对劲,继续让人盯着就是了。” 纪云舒点了点头。 其实细说起来,卢凝霜才貌双全,名声很好,虽然最近跟她亲近显的急切了些,但实际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卢凝霜就会不自觉的产生抵触。 总觉得她用心不良。 两人说着话时候就不早了,绿如进来问要不要摆饭,纪云舒才发现已经到中午了。 两人吃了饭,纪云舒休息,赵慎则去了书房,处理这些日子积压的事情。 潮青已经等在书房里了,见他进来,回禀道:“夫人身边的暗卫已经安排妥当了,这一次,就算是阎王殿那几个漏网之鱼亲自来,也绝不可能伤到夫人的半根汗毛。” 赵慎点头:“幕后之人查的怎么样了?” 潮青道:“咱们这边确实没什么进展,不过那日夫人交代表少爷查流言的出处,倒是有了一点头绪。” “沈青川?他查到什么了?” 潮青道:“表少爷刚刚传了信来,说大部分流言似乎是从怡红院出来的。” 赵慎沉吟了片刻突然笑道:“青楼,确实是个散播流言的好地方。” 潮青却有些头疼:“可不是,那种地方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每天都有各种乱七八糟的流言传出来,真的假的也无从分辨,更难找到源头。” 赵慎道:“这家青楼背后的主子是谁?” “已经查了,只是京兆尹登记的只是一个普通富商,京城这种事情很多。” 朝廷不允许官员从商,但官员们不可能只靠着俸禄活,自然会有各种产业,只要不登记在自己名下就可以了。 但在京城这种地方,一个没有背景的普通富商怎么可能开得起来青楼。 看上去越普通,背后只会越复杂。 赵慎也清楚这些,揉了揉眉头道:“看来确实有问题,那就慢慢查,总会有结果的。” 他也想知道对方究竟铺了一张多大的网,能够将皇位网在其中。 第二日一早,纪云舒去给姚夫人请安。 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姚夫人正在跟身边的人商量赵恒订婚宴的事情,脸上喜气洋洋的。 看到纪云舒来,才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关心道:“听说你在庄子上遇到了刺客,可有受伤?” 纪云舒摇头:“我没事儿,多谢母亲送过去的补品。” 她虽然第二日就被太后接入了宫中,但姚氏也让身边的人送了补品药材去庄子上。 姚氏道:“那一点子东西不值得什么,你没事就好。昨儿你让人送来的料子我很喜欢,难为你惦记。” 纪云舒看着桌子上的准备好的帖子问:“二弟订婚的日子看好了吗?定了哪日?” 姚氏笑道:“已经定下了,就这个月的二十八。” “这没几日了呀,母亲可忙的过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纪云舒惊讶道。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二弟的年纪不小了,房里也没个人,我的意思是今年就将人娶回来,最近几个月,就这个日子最好,就这么定下来了。” 纪云舒这才想起赵恒似乎只比赵慎小半年,在这个时代,确实算得上大龄男青年了。 第五十一章你要杀我灭口吗? 可赵慎这样的人,除非他愿意,否则极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 反倒是听出了她话中的不安:“你在害怕什么?” 纪云舒虽然面上表现的淡定,但只要一想到这两次进宫发生的事情,她就忍不住后怕。 不得不承认,她怕太后出事,怕皇上出事,也怕赵慎出事。 现在面对赵慎,她也不想再压抑自己的情绪,直视着他道:“我怕你什么时候死在外面我都不知道。” 赵慎闻言,心头猛地一颤,他能感觉的到,这不是一句气话,她是真的在害怕。 他的喉头动了动,想说自己不会有事,可又很明白,这样的话其实没有任何意义。 在黑暗中行事,谁能保证自己万无一失? 但他也无法告诉纪云舒自己在做什么,有些事她不知道才更安全。 纪云舒见他还是不打算说,突然问道:“阎王殿的覆灭,是不是你做的?” 她其实一早就怀疑过赵慎跟皇帝的关系。 他们一个是皇帝,一个是侯府双腿残废的世子。 唯一的交集是赵慎曾经做过景明帝的伴读。 后来随着赵慎的出事,退居侯府,两人明面上就再没什么联系了。 可她觉得年少时的友谊最为真挚。 景明帝年少登基,在朝堂上举步维艰,手上能用的人少之又少。 赵慎作为他的伴读,能力出众,还是科举探花出身,皇上会放着他不用吗? 后来他的腿出了事,明明已经治好,为什么还要故意装残废? 他想查出害他的幕后之人,这么多年,岂会发现不了一点蛛丝马迹? 景明帝这些日子的行事也很奇怪。 她遇刺后莫名其妙让她住到宫里,明明想查证之后再对付阎王殿,为此连刑部大理寺堆积的陈年案件都翻了出来,却又突然雷厉风行地铲除了阎王殿。 今日还专门提醒她出宫。 而赵慎在这个时候回来了,还受了伤。 纪云舒话音落下,眼见赵慎漂亮的桃花眸微微缩了缩,冷笑道:“看来我猜对了,现在你要杀我灭口吗?” 赵慎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只是不想让你卷入这些事情中来?” 纪云舒一点都不想体谅他的良苦用心:“我生来就是纪家的姑娘,我的父亲是手握二十万兵马的大将军,姑母是太后,现在又嫁给了你,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不在这些事情中?” 她从来就没有脱离那些人的算计,不然赵恒为什么要娶她? 父兄和姑母还有赵慎若是出事,她难道能置身事外? 见赵慎不出声,她又继续道:“我上次进宫,打破了他们在宁寿宫谋害皇后和皇子的计划,这次进宫,又发现了小皇子身边的乳母有问题,你说他们下次会做什么?” 有人在锲而不舍地谋害宫中的皇后皇子甚至太后皇帝。 谁知道哪一次他们就成功了呢? 毕竟在书中这些人确实得逞了。 赵慎听着她的话,眉心蹙了起来,他知道纪云舒跟他一样,有些奇遇,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会更加的忧虑。 他觉得自己可以保护好她,可事实是,他很多时候都无能为力。 没有人知道,在听到她遇刺的消息时,他心中那突如其来的惊恐和害怕。 他蓦地开口道:“阎王殿的事情,是我做的。” 纪云舒本以为他不会说,突然听到这句话,不由看向他。 赵慎笑了笑道:“我出去是有别的事情,回来的途中听到你遇刺的事情,正好路过阎王殿的总部,就顺便去处理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处理一个杀手组织,肯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对上她担忧的眼神,赵慎又补充道:“我带了人的,只受了一点小伤,不碍事。” 纪云舒才不相信他的话,直接起身去拉他的衣襟。 赵慎转动轮椅就想后退,纪云舒早就知道他会如此,一把将他按在了原地。 “不是说伤的不重吗,我看看怎么了?” 赵慎想说男女授受不亲,但见她已经眼疾手快地拉开了自己的衣襟,便识趣的没有开口。 纪云舒下手已经很轻了,却还是扯动了伤口,绷带上顿时有血渗了出来。 这样子,怎么可能只是一点小伤? 纪云舒干脆去拆他肩头的绷带。 赵慎握住了她的手道:“真的没事。” 纪云舒正要说反正也该换药了,一偏头却看到赵慎的耳垂红的像是要滴血。 她这才发现自己因为心急想要看他的伤口,不知不觉间跟他离的有些近。 他白皙的面颊不知什么时候变得绯红,眼神飘忽似乎不知道该看哪里。 纪云舒不由笑道:“你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赵慎抿了下唇:“这样对你不好。” 不知是因为伤重失血过多的缘故,还是本来如此,赵慎那形状十分漂亮的薄唇,呈现出一种浅淡的粉色,很好看。 纪云舒盯着他的唇色,心里有些明白他这些日子一直跟自己保持距离,大概是怕他日后真的死了,不想拖累她。 她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愤怒,这个人会因为有人刺杀她,冒着暴露自己的风险亲自去铲除一个杀手组织。 却因为知道自己可能会死去,不敢对未来抱有幻想。 这样畏畏缩缩,是为什么? 纪云舒身体猛地前倾,嘴唇轻轻地落在了赵慎的唇上。 一触即分,然后抬头问:“哪里不好?你娶了我,还不想对我负责,是不是?” 赵慎愣在了那里张了张嘴,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纪云舒也不理会他,直接上手拆了他肩上的绷带,只见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从肩头一直延伸到胸口。 动手的人怕是冲着他那一条胳膊来的。 纪云舒恨恨地拿手指在伤口边缘戳了戳:“这就是你说的一点小伤?” 赵慎像是个没感觉的铁人,脸色都没有变地点头道:“嗯。” 显然他真的是这么认为的。 纪云舒气得想骂人,不过她也看到了,赵慎露出来的胸口上有很多深深浅浅的疤痕,尤其是离心脏很近的位置,有一个很深的伤疤。 只看这伤痕,就知道他受伤的时候有多凶险。 她不由伸手去抚摸那道疤痕。 被她微热的手指触碰,赵慎仿佛被烫到了一般想要躲,但看着纪云舒眼底的心疼,他到底没有动。 纪云舒忍不住又问了一次:“你这些年,究竟在做什么?” 怎么会受这样多的伤? 第五十章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你受伤了? 纪云舒翻了个白眼:“如果有人假扮我,你会认错吗?” 赵慎觉得自己应该不会认错,但据说最高明的易容术能挫骨削皮,把一个人完全变成另一个人。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也没有把握自己一定不会认错。 纪云舒冷笑:“气味,每个人身上的气味都不一样。” 不知道能不能算个金手指,这具身体的鼻子格外灵敏。 有一点异常的气味她都能闻的出来。 发现潮青身上的气味不一样之后,只要再认真观察,自然就不难发现别的破绽了。 尤其是潮青在她面前表现的很不自在。 赵慎松了口气,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就是纪云舒天赋异禀,别人不可能用同样的方式发现端倪。 他沉吟了片刻才又开口道:“我见过一尘了,他跟我说了你的意思。”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才又有些探究地看向纪云舒,“你似乎很确定他能弄出你想要的东西。” 纪云舒漫不经心道:“他不是已经弄出来了吗?不过是还没有达到我想要的威力而已,不过既然已经有了方向,总可以试试,不是吗?” 赵慎点头:“你说的是。” 车厢里再次沉默了下来,赵慎其实并不是一个喜欢多话的人。 以往总是纪云舒先找他说话,现在他发现纪云舒不说话的时候,自己竟然不知道要怎么跟她交谈。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长兴侯府便到了。 想到赵慎之前匆匆忙忙去庄子上,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掩人耳目。 纪云舒更气了。 她率先跳下马车,便吩咐李妈妈和丫鬟们收拾自己从宫里带出来的东西。 太后照例又给她带了一堆东西。 等赵慎坐着轮椅回到屋子里的时候,就见纪云舒正让绿如和兰因将几匹新得的布料拿出来做衣裳。 绿如拿着一批浅粉色的布料对着阳光一照,惊叹道:“这可是今年新上贡的霞光锦,听说宫里的娘娘都不够分呢,太后娘娘竟然给了夫人五匹。” 纪云舒觉得自己大概是心理年龄有些大,并不喜欢这种粉嫩嫩的颜色。 但这么好的料子,白放着可惜了,索性大方道:“这匹粉色的正好给你们四个一人做一身夏装。” 四个丫头虽然长得各有千秋,但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正适合穿这种少女的颜色。 绿如咽了咽口水:“这不好吧,若是让别人知道了,少不得说您奢靡浪费。” 夫人本来就够惹眼了,再给丫鬟穿这么好的料子,岂不是更要惹人非议? 纪云舒觉得布料穿在人身上就不叫浪费,但她也知道别人不会这么想。 只好道:“那就不穿出去,在家里穿总没人说闲话吧。” 反正她们出门的机会也不多,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待在这个院子里。 兰因心里虽然感动,还是觉得不妥:“府里人多眼杂,这是上用的料子,奴婢们穿着总归是不尊重,夫人何必落人话柄?” 纪云舒有些可惜:“那就这么白放着?” 绿如道:“可以给夫人做成衣裳啊,您想做多少都成。” 纪云舒指着那一箱子的布料道:“这么多我能穿的过来吗?” 兰因犹豫了一下道:“说起来夫人嫁过来也有些时日了,跟府上其他几房还没有过来往,这说出去也不像样子。用不了多久府上就要办二公子的订婚宴了,不如将这些料子送几匹给二房和三房的几位小姐,也是您做大嫂的心意。” 府里的人际关系本来一开始就该打点起来的,只是出了洞房夜那档子事,夫人直接换了个夫君。 世子又因为双腿不便的缘故不大跟府中的人来往。 夫人不提,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好为主子拿主意。 只是她这些日子冷眼旁观下来,发现夫人似乎并不是因为世子的缘故故意要跟其他两房疏远,而是根本没想起来有这回事。 果然听她这么一说,纪云舒恍然大悟。 难怪那个对她示好过的二房嫡女赵芙后来没有再来。 她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道:“这些日子事多,我都没想起来,幸好你提醒我,你捡几匹适合二房三房夫人和小姐的料子送过去吧,当然,也别落了姚夫人。” 不管怎么说,姚氏明面上挑不出什么错。 兰因应了一声,纪云舒又道:“你们几个也挑几匹,都做几身夏天穿的。” 绿如问:“夫人呢?” 纪云舒本就没什么兴致,随便道:“你们看着做吧。” 等商量完了,丫鬟们将箱子都抬了出去,纪云舒便到窗边的软榻上休息。 赵慎拿着一本书看了一会儿,听着纪云舒的呼吸似乎还没有睡着。 转着轮椅到了她面前,端详地看了她半晌问:“你在生我的气?” 纪云舒心中有些烦躁,没好气地瞪着他道:“你才看出来啊。” 赵慎面上露出疑惑:“为什么生气?” 纪云舒坐了起来,恼怒道:“那可就多了,你问哪一桩呢?” “那就一桩一桩的说。” 纪云舒一板一眼地掰着手指头道:“第一,你的腿是怎么回事?第二,你暗地里在做些什么?第三……” 她说着目光从赵慎的身上扫过,“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你受了伤?” 其实她一上马车就闻到了赵慎身上的药味儿,他又不是大夫,那就只能是受伤了。 赵慎的功夫连自己的父亲纪大将军都要夸赞一声,什么样的人能伤得了他呢? 他到底在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赵慎听到她说自己的腿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幽光,不过很快便如波过无痕,又恢复了之前的幽静。 他抬手抚了抚自己的肩头道:“只是不小心擦伤了,过几日就会好。” 纪云舒半点都不相信他的鬼话,他这样一个高手要怎么样才会擦伤自己的肩头? 而且他明显在回避前面两个问题。 但这一次,纪云舒一定要追根究底。 因为她突然想到书中赵慎的死。 如果他是私底下做什么危险的事情,那有没有可能根本就不是病逝,而是在外面出了什么事? “你既然准备周全,还专门培养了一个替身,那想来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我以后要配合你,总该知道你在做些什么吧?” 她说话的时候目光紧紧地盯着赵慎,想从他的面上看出些什么。 第四十九章我回来了 她靠在太后怀中撒娇道:“是我以前太不懂事了,只知道仗着您和家里的势胡作非为,现在才明白家中的一切都是父兄在战场上拼命得来的。我担心父兄会受伤,也担心姑母在宫里会出什么事,不过这些都是我自己瞎想,姑母别笑话我就好。” 太后抚摸着她鬓边的碎发,声音轻柔道:“你啊,是真的长大了,才会担心这些事,不过没什么好担心的,你父兄在战场上拼杀,是为了保家卫国,哀家当年进宫,也是自己愿意的,你安心过自己的日子就是,若当真有一日……那也是命。” 不知道为什么,纪云舒从她的话中嗅到了一丝不祥的气息。 只是不等她再次开口,外面便有人通报皇上驾到。 纪云舒抬头看去,皇上已经在门槛外了,也不知道是刚到还是已经在外面站了许久? 景明帝的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在纪云舒俯身行礼的时候,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复杂。 纪云舒没有看到,坐在上首的太后却看到了。 想着现在也不是请安的时候,皇上极少这样不早不晚地来宁寿宫,她不由担忧地问:“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景明帝摇头道:“没有,朕怕母后担心,特意过来说一声,安安已经没事了,孩子喝了药,也不哭了,现在睡着了。” 太后松了口气:“没事儿就好,哀家刚刚过去的时候一直哭,哭的哀家都有些揪心。” 景明帝道:“朕该好好谢谢表妹,又救了安安一回。” 纪云舒笑道:“皇上说这话就是拿我当外人了,安安是我的侄子,我救他不是应该的吗?何况我也没做什么,是我身边的丫鬟发现那奶娘不妥的。” 以前纪云舒一拿她跟自己的亲戚关系说事,景明帝心中就十分厌烦。 现在听她这么说,却莫名觉得亲近。 他笑道:“不管怎么说,这次确实多亏了你,你有什么想要的,朕可以满足你。” 若是从前,他是不敢说这话的,谁知道这姑娘会不会狮子大开口,要什么他不能给的。 可经过这几次的相处,他清楚纪云舒是个有分寸的。 纪云舒心里自然有数,皇上给赏赐她不能不要,也不能提过分的要求。 她一时还真想不出什么想要的,不过眼角的余光正好瞥见了不远处的白泠,突然有了想法。 她指着白泠道:“说起来,这次真正立功的是我这丫鬟,我正打算开个医馆让她去坐堂,只是担心她年纪轻又是个姑娘,人们不信她的医术,要不表哥赐块匾给我?有您赐的牌匾,以后我的医馆必然能财源广进。” 景明帝本来想着给她个许诺,她以后随时可以找自己兑现,没想到她这样不当一回事,随便想了件事就说出来了。 不过这样也好。 景明帝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你这丫鬟既然能看出太医都没看出来的问题,说明医术确实不错,这匾朕亲自给你写,就当庆贺你开业大吉了。” 纪云舒很开心:“谢圣上。” 景明帝看着她脸上的笑意,蓦地想起什么,又道:“你上次提的阎王殿的事情,朕已经让人处理了,阎王殿除了少数几个高手以外,其他人已经全部伏诛。” 纪云舒震惊地抬头去看景明帝,对方也目光幽深地看着她:“如你所言,这世上再没有阎王殿了。” 纪云舒:“……这么快吗?” 这才几日啊,就剿灭了一个杀手组织? 朝廷的人什么时候这么有效率了? 景明帝避开她的目光道:“你不是说了吗?敢刺杀朕的亲表妹,就是没有将朕放在眼中,这样的组织自然要早早除掉。以后估计没有人再敢刺杀你了,你进宫也有些日子了,该回去了。” 好像当初只是担心纪云舒的安危,才让她住在宫里的。 纪云舒心中觉得有些怪异,不过有些事皇上不说她自然也就不能问。 只低头道:“是。” 景明帝又跟太后说了几句话才离开,纪云舒却一直心不在焉的。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太后吩咐人为她打点行礼,拉着她的手叮嘱:“你到底是出嫁了的姑娘,哀家也不好久留你,不过什么时候想哀家了就进宫来,受了什么委屈也别忍着,哀家总会为你做主的。” 纪云舒笑道:“只要您好好的,就没人敢给我委屈受,您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少操心,宫里的事情那么多,您一个人哪里能管的过来?还是交给后宫的其他妃嫔吧,您有时间好好歇着养好身体要紧。” 太后点头:“哀家知道。” 见纪云舒还想说什么,没好气道:“放心,哀家不会吃饱了撑的跟皇后过不去。” 纪云舒抱着她道:“姑母对我真好,我不能常伴在您身边,但她是您的儿媳,您就将她当成我。皇后性子温和,定能理解您的慈爱之心的。” 皇后是一国之母,很得皇帝看重和喜爱,现在又生下了宫中唯一的皇子,如果不出意外,她以后的地位稳如泰山。 能多结一份善缘也是好的。 纪云舒坐着马车出宫,正思量着不知该直接去京郊的庄子上,还是回侯府一趟,就见宫门外跟上次一样停了一辆马车。 惊蛰守在马车边上,看到她出来,上前行了一礼道:“世子来接夫人回家。” 纪云舒:“……” 她也不知道这个世子是真的还是假的,只能上了另外一辆马车。 马车里,跟上次一样,一个穿着月白色锦袍的男子坐在里面,手里正拿着一本书。 见纪云舒进来,对方将手中的书放了下来,朝她看过去。 只一眼,纪云舒就确定了:“你回来了?” 赵慎漆黑的眸子看了她一瞬,才点头:“嗯,我回来了。” 纪云舒坐好,马车缓缓走了起来。 外面人来人往,马车里一片安静。 纪云舒虽然确定眼前的人是真的赵慎,但不知是不是许久不见的缘故,她莫名觉得有些生疏。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反倒是赵慎见她不出声,忍不住问:“你是怎么分辨出我和潮青的?” 潮青自小就在他的身边伺候,他的一举一动都能扮的一模一样,在父亲面前都能不被发现。 可潮青说纪云舒只跟他说了几句话,就揭穿了他。 刚刚她也是一眼就很笃定自己回来了。 赵慎很好奇,她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第四十八章劝说太后 纪云舒本就在太后的身边,见她如此动作,直接一掌拍了出去。 她的功夫是不太行,不过对付一个弱女子已经足够了。 奶娘被她一掌拍的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皇后身边的人反应很快,不过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有两个嬷嬷上前将人摁住了。 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渔莲惊怒地问:“你对小皇子做了什么?” 谁知她话音才落,就见那奶娘的嘴角有血流了出来。 纪云舒疑惑地看着自己刚刚拍出的手掌,疑惑自己那一掌有这样的威力吗? 她刚这么想,就见那奶娘整个人蜷缩了起来,呜咽了几声,然后七窍流血,没了声息。 她的血色发黑,很明显是中毒了。 白泠上前查看了对方的脉息,对纪云舒摇了摇头。 人死的这样干脆利索,死状还这样凄惨,纪云舒不由觉得头皮发麻。 太后见此扬声道:“都死了吗?还不快将人拉出去。” 几个嬷嬷连忙上前将人拖了出去。 纪云舒眼看着那具尸体没了影儿,心中的寒意却越来越甚,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小皇子是皇后的命根子也不为过,却还是有人能在她的严防死守之下动手脚。 那皇上和姑母身边呢?会不会也有这样的人? 一旦这两个人出了事,无论是谁上位,都不可能容的下手握二十万北地兵马的纪家。 太后见她愣愣地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反应,以为她被吓坏了,拉着她安抚道:“阿舒不怕,没事了。” 纪云舒这才回过神来:“姑母,我没事。” 太后握着她的手,发现她的手指冰凉,皱眉道:“你没见过这样的事,吓着了吧?” 纪云舒摇摇头,看着一旁还在温嬷嬷怀中哭的小皇子,对白泠道:“你去看看小皇子。” 白泠应声上前,小皇子完全没有被刚刚突然发生的事情影响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脸色都涨紫了。 白泠小心翼翼地看了一下孩子的面色和呼吸情况,对纪云舒道:“小皇子确实不像有什么问题,不过一直这么哭,还总吐奶的话就不好说了。” 对付一个还在吃奶的孩子其实并不是一件难事,只要他吃不下睡不好,自然会出问题。 这时皇后也从刚刚的惊变中反应了过来,意识到是纪云舒身边的这个丫头发现了奶娘有问题,不由问:“那奶娘有什么不妥?” 小皇子刚生病的时候,她就将伺候的人都排查过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可现在人在她们面前服毒自尽了,那问题必然就出在她的身上。 白泠回道:“她的指甲有些泛青,应该是中了什么毒,不过中毒不深,大人没什么事,过几日说不准就好了,但小孩子……” 小孩子是受不了的,所以才会吐奶哭闹。 可通过奶水摄入的那一点点毒剂量太小,太医自然查不出来。 如果不是刚好见到了奶娘,光看孩子,白泠也发现不了有什么问题。 皇后只要一想到儿子差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害,就浑身发冷,她咬牙问:“小皇子可有大碍?” 白泠道:“没什么事,喝几副清肠胃的汤药就好了。” 皇后闻言,这才放下了心,转头对纪云舒道:“多亏了表妹,你又救了安安一命。” 小皇子出生的时候就颇为波折,皇后给他取了乳名叫安安,希望他以后能够平安顺遂。 纪云舒笑道:“皇后娘娘言重了,孩子没事就好。” 知道皇后有事要处理,纪云舒让白泠给小皇子开了药方就随太后一同回了宁寿宫。 太后还在后悔:“你这么着急回来做什么?皇后那里兵荒马乱的,谁知道会不会还有什么不妥当的人?就应该把安安抱过来的。” 纪云舒笑道:“皇后那里有事,咱们还待着不是添乱吗?有那个奶娘的例子在,其他人就算有问题现在也不敢随意出手,其他的皇后娘娘肯定会处置好的。” 说完见太后还是一脸不满地看着她,纪云舒只好继续道:“皇后娘娘那样小心,她身边都能出现奶娘那样的人,姑母就能保证这宁寿宫是干净的吗?别忘了皇后娘娘上次在这里也中了招。” 小皇子在皇后宫里出了事,只要把伺候的人处理了就可以。 但若是在宁寿宫出事,那就不一样了。 太后也知道她是为了自己着想,只是心里到底还是不大舒服,想了想吩咐温嬷嬷道:“你让人好好配合皇后,将宫里的人再查一遍,哀家不信这世上有这么多不怕死的人。” 纪云舒见姑母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没有再说什么。 倒是太后等温嬷嬷出去之后问她:“你这两次进宫,总是帮着皇后说话,是在担心什么吗?” 纪云舒认真道:“上次皇后在您的宫里差点出事,我仔细想了一下,觉得那些人怕是一开始就是冲着离间您和帝后的关系来的,您想想如果他们的阴谋得逞,后果会怎么样?” 太后不服气道:“就算皇上会怪哀家,那又怎么样?哀家毕竟是他的亲生母亲。” 纪云舒觉得姑母就是一辈子过的太顺遂了,出生就是纪家嫡女,被父兄捧在手心长大,长大后直接入宫为后,其他的宫妃哪怕斗的头破血流也没有人敢动她。 她不是没有见过阴暗的事情,只是很多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就很难感同身受。 所以她觉得自己对皇后就是一个正常的婆婆对媳妇儿的要求。 一般人家婆媳有点矛盾其实不算什么,可这里是皇宫,一点点的事情都会被放大。 婆媳矛盾被人利用,在特定的时候就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 “不是皇上能怎么样,您想想,如果安安真的出事,您难道不会难过吗?既然如此,何必留这样的空子让人钻呢?您跟皇后娘娘一样在这深宫里一生不得自由,其实也不是不能体谅她吧?” 想起曾经太后跟她说过的受宠的皇后不好做,她笑嘻嘻道:“虽然受宠的皇后可能不好做,但有您护着在这后宫的日子总能好过些吧。” 太后抚了抚她的眉心良久才道:“哀家总是觉得你嫁人后就跟以前不一样了,看着是比以前懂事了,但总是担心什么似的。罢了,哀家知道你都是为了哀家和皇上好。” 纪云舒被她的话说的心头一跳,心里明白,再怎么毫无破绽,换了一个人总还是有差别的,太后那么宠爱原主,又怎么会一点都察觉不到? 第四十七章小皇子生病 景明帝的动作很快,当天就给京兆尹下了命令彻查纪云舒遇刺一事。 同时暗地里让身边的心腹去查阎王殿的事。 纪云舒都能想到的事情,皇帝只会想的更多。 其实阎王殿敢在京郊对纪云舒出手这件事已经很不寻常了。 朝廷是不宜直接对江湖组织动手,但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长兴侯府世子夫人在京郊遇刺的消息不过几日就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了,再加上皇上下令让京兆尹大理寺和刑部一起查案,一时间很多跟阎王殿有关的旧案都被翻了出来。 人们惊愕的发现,过去几年里竟然有几个三品以上的朝廷大员,死在了阎王殿的杀手手中。 阎王殿这种杀手组织本就不招人待见,这下更成了人人喊打喊杀的存在。 不管外面怎么沸沸扬扬,宫里的日子却还是很无聊的。 皇后还在坐月子,太后管着宫中的大小事不得闲。 纪云舒只好自己找事情做。 遇到刺杀这件事终究还是给了她警醒。 她身边就算有再多的高手,关键时候也得靠自己。 她将练武的时间从以前的一个时辰加到了两个时辰。 绿如见她每天早早就起来练武,心疼的不行,便更加卯着劲儿折腾好吃的。 纪云舒的伙食直接提升了一个档次,每天练武都没有瘦下来,反倒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让原本对她练武颇为不满的太后也没什么说辞了。 这天纪云舒吃完早膳后,去找太后,就听太后身边的人说小皇子这两日身子不适。 太后神色间有些不满道:“我就说她年轻,又没有养过孩子,哪里照顾的周到?” 纪云舒进去笑道:“小孩子本就身体娇弱,生病是难免的,皇后娘娘作为亲娘,哪里会不周到?” 太后道:“年轻人总是容易疏忽,岂能让哀家的孙子白白遭罪?还不如抱到哀家这里来。” 虽然能理解太后心疼孙子的心情,但真的将皇子抱过来,皇后必然不会同意。 到时候小皇子好好的还罢,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太后跟皇后甚至皇帝的关系就得完。 虽然因为上次的事情,宫里被清理出去不少人,但皇宫这种地方,最不缺的就是各方安插的探子。 太后宫里也无法保证绝对的安全。 想到这些纪云舒就觉得脊背发凉,劝慰道:“如今皇后不能理事,您这里事又多,我进宫几日了您都没有功夫好好陪我,哪来的时间照顾孩子啊?让嬷嬷们照料还不如让小皇子在亲娘跟前呢。” 她实在搞不懂太后怎么这么喜欢给自己找事情做? 如果她是太后,有这样高高在上的身份,绝对能躺多平躺多平。 宫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谁爱管谁管去。 太后看了她一眼埋怨道:“你如今倒是帮着她说话。” 纪云舒苦口婆心地劝:“我是心疼您,您看看您,一天到晚都没个闲时候,整个后宫的事儿都得操心,累不累啊,就这还想着照顾孩子,一旦将孩子抱过来,好不好的先就落一顿埋怨,何必呢?” 太后想了想也是:“但小皇子在皇后那里总是生病,这两日都叫了好几回太医了,这么下去可怎么好?” 纪云舒知道太后其实只是想看孙子,又拉不下脸来自己去找皇后。 于是笑道:“我们去看看不就是了?我进宫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想着她坐月子见不得人就没去,现在顺便去看看生病的小皇子。” 太后点头,她清楚自己若是真提出要将孩子抱来,皇上碍着孝道表面上不好说什么,心里肯定也不愿意。 自己没必要去惹那个嫌。 两人刚到凤仪宫的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太后顿时什么也顾不得了,飞快的走了进去,见皇后正坐在床上抱着孩子哄。 孩子却哭的怎么也停不下来。 太后连忙上前将孩子接过来,可孩子哭得更厉害了。 她连忙抱着孩子哄道:“哀家的小乖乖,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这个样子?” 皇后也十分的心急,想要给太后请安,纪云舒上前将她按回床上:“娘娘好好歇着,姑母听说小皇子病了,过来看看。” 皇后的面色比生产那日还要难看,十分的憔悴,忍着眼泪道:“小皇子这几日身子不好,一吃奶就吐,还总是哭,太医看了说没什么毛病,再这么下去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纪云舒怕太后冲动之下说出要将小皇子带回宁寿宫照顾的话,连忙安慰道:“娘娘别急,小孩子生病是常事,会好起来的。” 太后哄孩子哄的出了一身汗,却没有半点效果。 纪云舒见那小小的孩子哭的脸上通红,声音都哑了,不由问:“该不会是饿了吧?吃了奶多久了?” 皇后身边的宫女回道:“小皇子刚刚才吃了奶,只是全吐了。” 太后闻言道:“小孩子容易饿,这么哭更是累,让奶娘过来喂。” 那宫女欲言又止,皇后冲她摇了摇头,宫女只好去叫奶娘来。 纪云舒看到两人的眉眼官司,心里思量了一番问:“小皇子每次吃奶都会吐吗?” 皇后道:“从三天前开始,一吃奶就吐。太医院的太医都来看过了,也没发现有什么毛病。” 纪云舒觉得这就有点稀奇了,小孩子总不会无缘无故哭闹的,更不用说吐奶。 说话的功夫,宫女领着一个奶娘进来了。 那是个年轻的女子,看上去身材丰腴,很是白净。 她微微垂着头神情恭敬地上前给太后和皇后行礼。 站在纪云舒身后的白泠突然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夫人,这奶娘有问题。” 纪云舒吃惊地回头看她。 她其实不是没有想过可能是伺候的人有问题。 但皇后好不容易才生下这么一个皇子,自然是千万分小心的。 小孩子出了问题,首先要怀疑的肯定就是身边伺候的人,尤其是奶娘。 既然皇后都没有发现人有问题,她也不好贸然开口。 白泠道:“您看她的指甲。” 纪云舒抬眼看过去,只见奶娘垂在身侧的一双手白皙如玉,细看却发现,她的指甲白的有些发青。 眼看她要从太后怀中接过孩子抱下去喂奶,纪云舒连忙叫住:“等一下。” 她一开口,那奶娘不知紧张还是怎么的,猛地伸手要去抱太后怀里的孩子。 第四十六章说服皇帝 他话音刚落,太后便不满道:“这怎么能怪阿舒?她好好的遇到刺杀,难道不是京兆尹的失职?阿舒让他查凶手有什么不对?” 纪云舒见皇上当着太后的面说这件事,就知道他不是真的在向自己问罪。 便睁大了眼睛望着皇帝委屈道:“表哥,我可是差点被那些人杀死。” 被她一双乌黑透亮的大眼睛看着,景明帝有些不自在,移开目光道:“朕不是说不追究这件事,只是朝廷向来不管那些江湖组织的事情。” 纪云舒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让京兆尹查案可以,但想要动阎王殿就有些越界了。 她一早就知道想要动阎王殿,光一个京兆尹根本不顶用,必须经过皇帝的同意。 毕竟谁知道这个组织到底在哪里? 京兆府又管不到京城以外的地界。 所以这事儿最好皇帝下令,各州府一起配合。 当然朝廷和江湖向来相安无事,想要突然对付一个江湖组织,打破这份平衡,自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前提是他们也不能跟朝廷作对吧?” 纪云舒眨眨眼睛道,“我可是您的亲表妹,那些人都敢来刺杀我,可见根本没有把您放在眼中,这样胆大包天的杀手组织,不除掉还留着过年吗?” 景明帝更加诧异,这姑娘这次竟然不是仗母后的势,而是他的。 不过怎么说呢,听她一口一个表哥,他竟然莫名觉得亲切,好像自己就该给她做主一样。 他揉了揉额头,觉得自己脑子出问题了:“一个杀手组织不是那么好拔掉的,你不如好好想想你得罪了什么人,才引来杀手的刺杀。” “瞧您这话说的,别人要杀我,怎么还是我有问题了?” 纪云舒是一点都不爱听这种受害者有罪论。 “我生的好,嫁的也好,一辈子顺风顺水,谁看了不羡慕?万一有人见不得我好,嫉妒我呢?” 皇帝失笑:“只是因为嫉妒就杀人,至于吗?” 纪云舒觉得很至于:“您是皇帝,出身尊贵,什么都有,自然体会不到嫉妒的滋味。” 皇帝拿她没辙,只好道:“这事儿呢,也不着急,先让京兆尹查着,有了结果再说。在这之前,你不许轻举妄动,再去招惹那些江湖中人。” “我没事儿招惹他们做什么,若他们非要来招惹我怎么办?” 知道跟皇帝插科打诨没有用,这里也没有外人,纪云舒正色道:“其实如果只是有人想杀我,我也犯不着这样大动干戈。但是表哥,这个阎王殿出现没几年,杀的人不少,收的酬金更是天价,您难道不想知道他们的钱都用到什么地方去了吗?” 这种通过非法手段短时间内聚集的大笔金钱会流到什么地方去? 景明帝听到这一句,面色不再像之前那么从容:“这是你的猜测?” 其实想要证明对方居心叵测,将杀手的目标可能还有一尘小道长的事情说出来会更有说服力。 可研究现在还没有成果,她空口白牙的皇帝不一定相信。 纪云舒只好道:“昨日其实捉了几个活口,但那些人什么都不肯说,我觉得一般江湖杀手组织养的杀手应该没有这个素质。” 就是皇家的暗卫也不能保证在刑讯之下能挺得住。 而且不过是那么点事,有什么必要死不开口呢? 除非他们确实有重要的秘密要保守。 景明帝眸光一闪,突然问:“你昨日在庄子上,审人的是明澄的人?” “是。” 纪云舒嘴上答着,心中却有一些疑惑。 明澄是赵慎的字,皇上这么叫他,是不是太亲近了些? 景明帝却没有理会她的疑惑,这次神色认真了起来:“你说的朕都知道了,这件事朕会好好处理的。” 有了他这句话,纪云舒的心就放回了肚子里。 说完正事,皇帝起身准备离开,又想起什么似的道:“你一来,太后就高兴的很,回去也没什么事儿,你就在宫里陪太后一些日子吧。” 纪云舒迟疑:“这……不好吧?” 谁说她回去也没有什么事儿,赵慎还不知道在哪里呢,留一个假的在庄子上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怎么办? “这有什么不好的?你也是太后养大的,难道不该多在她身边尽尽孝?你在宫里也安全,总没有刺客敢跑到宫里来刺杀你。再说了……” 说到这里,皇帝忍不住笑道:“你不是还想假装重伤给京兆府施压吗?现在不用装了,住在宫里,让他们知道你有多受宠,没人敢不尽心查案。” 纪云舒:“……” 她记忆中的皇上是个高冷的人,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这么多话。 太后却很是赞同:“皇上说的没错,你就在宫里好好住着,哀家不信有人敢来宫里刺杀。” 纪云舒只好应了下来。 皇帝走的时候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可纪云舒心中升起了疑虑,她虽然是在宫中长大的,可终究已经嫁人了。 出嫁的公主也很少会回宫里住,更别说是她了。 景明帝故意将她留在宫里,是有什么用意吗? 直到走的看不见人影了,纪云舒还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发呆。 太后见她这样子好笑,拿手在她面前挥了挥:“看什么呢?你又不是没见过他。” 纪云舒感慨:“没见过这么温和的皇上,以前我惹了事儿皇上虽然碍着您不好训我,也总是板着脸,可今日他竟然跟我说了这么多话,还要帮我撑腰。” 太后笑道:“以前你总是胡闹,他自然不满,如今是你受了委屈,他做哥哥的,怎么能不帮你?” 说完又忍不住哼了一声:“而且你上次进宫救了他的心肝儿,现在他是有子万事足,恨不得天天守着那娘儿俩,比以前好说话多了。” 纪云舒哭笑不得:“皇上和皇后娘娘感情好,又疼爱刚出生的小皇子,这不是好事儿吗?” 太后闻言,也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不由笑道:“你说的也是,你现在是真的懂事了。” 以前只会跟着她一起说皇后的不是。 她看向纪云舒的目光十分欣慰:“你能从刺杀的事情想到朝廷大事上去,可见是真长进了,只要你好好的,哀家便知足了。” 纪云舒心里暖暖的:“我会一直好好的。” 她会努力救自己,救家人,绝不成为书中的炮灰。 第四十五章更大的麻烦在等着她们 芙蓉道:“世子夫人身边有高手,这一次不成,咱们下次再派高手去就是了。” 卢凝霜摇头:“不会有下一次了,这一次没有得手,她只会更加警惕。” 芙蓉见自家小姐的脸色实在不好,只能劝道:“其实也不一定非要这样的法子,横竖她已经嫁给世子了,小姐不如稳着点,慢慢来。” 卢凝霜听到她说嫁给世子几个字的时候,眼底浮起一缕寒意。 纪云舒明明要嫁的是赵恒,她还跟着母亲去长兴侯府参加了喜宴。 可转眼就成了对方就成了赵慎的夫人。 赵慎…… 卢凝霜恍惚间回忆起那个才华容貌皆举世无双的少年郎。 良久之后,她才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缓缓道:“你说的对,事情已经这样,我不能再冲动了。” 虽然纪云舒现在并不信任她,但没有关系,她有的是耐心。 只是想起自己的烦心事,她又问:“我娘今日怎么样了?提了要回京吗?” 芙蓉点头:“夫人今日还出来走了走,看样子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已经让身边的人打点回京的行李了。” 卢凝霜沉吟了片刻道:“罢了,迟早都得回去。” 芙蓉也松了一口气,小姐肯回京就好,若是继续跟长兴侯府的世子夫人硬碰硬,怕是会出事。 这时候她们都不知道后面有更大的麻烦在等着她们。 这边纪云舒虽然想一直在庄子上住下去,却一大早起来就接到了太后的懿旨,让她立马回京。 甚至还专门派了贴身的温嬷嬷来,要将她直接带入宫中。 面对一脸担心的温嬷嬷,纪云舒脸都皱了起来:“嬷嬷,您也看到了,我真的一点事儿都没有。” 温嬷嬷和颜悦色道:“奴婢看到了,可太后娘娘看不到啊,您不知道昨日接到您遇刺的消息,太后有多担心,您就回去一趟安安她老人家的心。” 纪云舒无奈,说起来,她来庄子上的第二日就去了太清观,昨日才回来,连头带尾在这里都没住满两日。 不过太后的心情她也能够理解。 太后把她当亲生女儿一般的养大,乍然听到她遇刺,自然是担心的。 而且京兆尹那边,确实还需要宫里施加压力。 于是吩咐人收拾东西回京了。 至于赵慎,她想着反正是个假的,不方便在人前露面,也不能跟自己去后宫,就干脆找了个理由让他继续在庄子上住着了。 于是,回京的路上,她再一次碰上了卢家的马车。 卢家比她出发早,走在前面。 绿如嘀咕道:“怎么最近总是碰到卢家小姐啊?” 兰因笑道:“听说是为了卢夫人养病来了,这都快半个月了,卢夫人的病好了,自然就该回去了。” 纪云舒这次倒是没有怀疑卢凝霜是故意跟她一起走的。 只是有些好奇卢凝霜知道自己让京兆府除掉阎王殿后会是怎样的反应? “你说什么?” 卢凝霜回到家中,刚给祖母请了安,安顿好母亲回到屋中,就接到了纪云舒传给京兆府的话。 她一把捏碎了手中的茶杯怒道:“纪云舒她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对京兆府指手画脚?” 芙蓉在她的怒气之下瑟缩了一下,还是上前道:“小姐息怒,此事需要从长计议,您没有必要因此损伤自己。” 卢凝霜手中的茶杯碎裂,瓷片划伤了她的手,血渐渐从白皙纤细的指缝中流出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才没让怒气继续控制自己的情绪,伸开手掌,将碎瓷抖落。 芙蓉连忙找了伤药过来帮她处理伤口。 用小夹子将碎瓷夹出来的时候,卢凝霜面不改色地问:“秦大人怎么说?” 现在在任的京兆府尹叫秦奉唯。 芙蓉摇头:“秦大人怎么说都不要紧,赵世子夫人刚刚一路在咱们后面,随行护卫的是羽林卫。” 后面的话不用她说,卢凝霜也知道了,有太后撑腰,京兆府尹怎么敢不配合? “宫里……” 卢凝霜沉吟着道。 芙蓉摇头:“因为皇后生产的事情,宫里已经清理了不少人,咱们的损失不小,剩下的那些人……” 得用到关键时候。 卢凝霜如何不知道往宫里安插人不容易,可是那些人现在不用以后或许就没机会用了。 她发现纪云舒简直就是她的克星,自从她嫁给赵慎,自己这边就没有一件事是顺利的。 “纪云舒进宫了,你猜她会做什么?她的话秦大人或许可以不当回事,但皇上一旦下旨,事情就麻烦了。” 卢凝霜望着自己缠着绷带的手掌,里面还隐隐透着血色,神情冰冷:“与其这样,还是先让宫里出点事情吧。” 芙蓉心里虽然不赞同这个时候把手伸进宫里,但她没有资格质疑小姐的话:“小姐是打算?” 卢凝霜道:“表姐不是对皇后成功生下皇子很不满吗?那就帮她一把。” 纪云舒在羽林卫的护送下,直接进来宫。 太后将她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才放下心来:“没事就好,听到你被刺杀,吓了哀家一跳。” 纪云舒无奈道:“我不是派人来跟姑母说了没事吗?” 太后拉着她坐下才道:“外面都说你被刺伤了,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连皇上都惊动了,哀家不亲眼看到怎么放心的下?” 纪云舒故意抱怨道:“我还想趁这个机会装病,在庄子上好好歇些日子,如今可好,被您一往宫里接,谁都知道我没受伤了。” 太后戳了戳她的脑门道:“你个懒丫头,听说那日你一出宫就被赵世子接去庄子上了,这些日子不是一直歇着,还没歇够?” 纪云舒眼珠子一转,笑呵呵道:“您不知道庄子上的日子有多舒服,每日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什么事情都不用操心,还没京里这么热。” 太后笑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么个懒惫性子,也就是嫁给了赵世子,他不挑你的不是。” 纪云舒抱着太后的胳膊撒娇:“还不是因为有姑母给我撑腰,连侯府都没有人敢说什么,我自然过的畅快了。” 两人说着,就听到外面通传皇上驾到。 纪云舒还没来得及动,景明帝已经进来了。 见纪云舒要起身行礼,笑着阻止道:“表妹不必多礼,朕在外面就听到你逗得太后开怀,可见是真没什么事儿。” 纪云舒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惊动这个表哥,心中有些惊讶,面上依旧笑吟吟道:“姑母哪里是开怀,分明是笑话我呢。” 景明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前这个表妹总是仗着太后的宠爱,谁都不放在眼里,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可现在似乎还是这个样子,他却觉得比以前讨喜多了。 他想大概是因为她上次救了皇后的缘故吧。 心里这么想着,他面上却板起脸道:“朕听说你让人给京兆尹传话,找不出刺杀你的幕后主使,就让人把阎王殿端掉?你一个内宅女眷竟敢指使京兆府官员做事,可知该当何罪?” 第四十四章让这个世上再也没有阎王殿 纪云舒没有想到这个庄子上竟然有一个暗牢。 她找沈钦的时候,对方正在暗牢里审人。 听到纪云舒已经到了门外,沈钦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用帕子擦了擦手才出来。 “夫人,您怎么来这里了?” 一照面纪云舒就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 她也不废话:“审出什么了吗?” 沈钦摇了摇头:“说是江湖上的杀手,拿钱办事,从不问雇主的信息,什么也不知道。” “他们也不问目标的信息吗?什么都不知道就敢下手?” 这里可是京城啊。 随便扔一块砖头就能砸到高官勋贵的地方,江湖上的杀手敢这么猖狂? 沈钦疏朗的眉眼也染上了几分阴郁:“接任务的人肯定是知道的,但他们这些来送死的,八成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纪云舒却不相信:“我去看看。” “夫人……” 沈钦不赞同地叫了一声。 他们的夫人虽然出身将门,但毕竟是在深闺中养大的,从没接触过这些东西。 世子既然没有跟夫人说自己的事情,必然也是有这方面的顾虑的。 纪云舒知道他想说什么,神色淡定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这些东西我迟早都是要接触的。” 她比任何人都希望自己能躺平,可事实是,不努力改变命运就会死啊。 跟死比起来,这些事情又算的了什么呢? 沈钦想起她遇刺到现在的反应,终于不再阻拦,转身在前面带路。 纪云舒跟在他身后,没有任何迟疑地踏入了暗牢。 这里仿佛密不透风一般,空气都有一种凝滞感。 血腥味混杂着长时间空气不流通的那种阴潮的霉味扑面而来。 纪云舒强忍着想要呕吐的感觉往前走。 里面没有一点光线,只有墙角挂着一盏盏油灯闪着晕黄的火光。 幽幽的如同鬼火一般。 从外面的通道进去,是一个又大又宽敞的厅堂,墙边的角落里堆满了各种刑具。 靠着一面墙的地方,几个人被手脚绑着吊了起来,身上已经是血迹淋漓。 这自然就是那几个被活捉的刺客了。 纪云舒认真观察,发现这地方明显不是新修的,也不像是搁置许久的样子。 里面经常会关着人吗? 她心中更加疑惑,赵慎暗地里到底在做什么? 沈钦见她看到这场景没有露出害怕的表情,心中松了口气。 若是吓坏了这娇滴滴的夫人,世子回来怕是不好交代。 纪云舒没有理会他的目光,只是走到其中一个刺客面前。 这人身形格外高大,当时一直冲在最前面。 像是个领头的。 看她走过来,面上露出不屑的神情。 纪云舒并不在意,平静地问:“说说吧,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刺杀我?” 男子轻蔑地看着她,没有出声,那模样仿佛在说我就不说,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纪云舒有些为难道:“不怕死啊,那还真有些麻烦。” 沈钦有些好笑,怕死谁会做杀手啊? 他轻咳了一声补充道:“该用的法子都用了,这些人都是硬骨头,不肯开口。” “硬骨头?” 审了一下午什么都没有审出来,沈钦的脸色也不好看,想起纪云舒坚持要来,他不由问:“夫人有什么办法吗?” 听说军营里能人众多,有不少特殊的法子让人开口,夫人说不定听说过呢。 纪云舒摇头:“你们都审不出来,我能有什么办法?” 她可是成长在阳光下的社会主义好青年,以前连血腥都没怎么见过。 沈钦原本也就是多嘴一句,听她这么说也不失望。 纪云舒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他们的来历查出来了吗?” 沈钦道:“来自一个叫阎王殿的杀手组织,前几年突然出现的,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总部在哪里?背后的人是谁?只要收了钱,鲜少有完不成的任务,因此口碑很好。不过他们以前从来没有在京城附近出现过。” 纪云舒问:“这种组织官府都不管吗?” 沈钦摇头:“他们一般不跟朝廷的人打交道,官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纪云舒点头:“难怪这样有恃无恐?既然他们不说,那就处理掉吧,将杀手来自阎王殿的消息递给京兆尹,告诉他要么把幕后雇凶想要杀我的人找出来,要么……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对着那个杀手一字一句道:“让这世上再也没有阎王殿。” 沈钦还没来得及反应,那杀手已经变了脸色:“你不能,京兆尹也不敢这么做。” “我能。” 纪云舒对着他微微笑道:“我是武安侯府嫡女,我爹是掌管北地二十万兵马的大将军,我姑母是皇太后,表哥是皇上,夫君是长兴侯府世子,你们敢来刺杀我,就该想好后果。” 随着她这一句句话说出来,那人的脸色也越来越灰白,纪云舒却还在继续:“现在的京兆尹若是做不到,那就换一个,我相信总有人能做到的,你说是不是?” 那人的神情变得绝望,却还是咬着牙没有说话。 纪云舒也没有再说什么,待在这个地方实在太难受了。 她转身出了暗牢。 沈钦跟在她身后出来,有些不确定地问:“真要这么做吗?” 出动官府的人对付一个江湖杀手组织,这并不是明智的做法。 纪云舒转头问他:“你觉得那些人建立这样一个组织的目的是什么?” 沈钦脱口道:“杀人。” 纪云舒一脸无语地看着他。 沈钦心念一动:“是为了钱?” 一个专门为了杀人而存在的组织,能为了什么呢? 据他所知,阎王殿的收费并不低。 等闲出手一次就要上千两的酬金。 这些年下来怕是积攒了一笔巨大的财富。 纪云舒莫名觉得这背后牵扯很大,她吩咐道:“不用管京兆府那头,咱们一定得弄清楚这些人的钱都用来做什么了?” 虽然没有人会嫌弃钱多,但正常人都生财有道,这种来路不正的钱,去路大多也不会正。 沈钦也想到了这些,没有半点质疑地去办事了。 天渐渐黑了下来,屋子里静悄悄的。 卢凝霜坐在一张书桌后面一言不发。 一个丫鬟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屋里光线昏暗,便轻手轻脚的点起了灯。 卢凝霜的声音骤然响起:“查的怎么样了?” 芙蓉走到她身边低声回道:“一个都没有回来,京兆尹那边带回去的尸首对不上数。” 卢凝霜脸上露出一抹冷色:“被抓了活口?”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芙蓉的声音更低了:“那些人……什么都不知道,不会供出小姐的。” 卢凝霜轻叹了口气:“是我轻敌了,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 其实也不算是她轻敌,她是知道纪家给纪云舒配置的那些护卫的实力的,所以今日派出去的人身手都不弱。 原以为是万无一失的,谁知道竟然功败垂成。 想到自己要面对的后果,卢凝霜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头。 第四十三章你家世子可没有这样冷落我 谁知沈青川却道:“京城里不少人都这么说啊,本来赵二公子原来要娶的人是你,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婚后却换成了表哥,有人说魏小姐这个年纪了一直没有定下婚事,就是因为赵二公子。” 纪云舒:“……”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不过她倒是听懂了。 总而言之就是,魏元敏嫉恨她,所以想要杀她。 可实际上这根本就说不通,魏元敏若当真为了赵恒杀她,那应该在她嫁给赵恒之前动手啊,现在她都嫁给赵慎了,还杀她做什么? 最重要的是,魏元敏很清楚赵恒心里的人不是她。 所以更没有理由动手。 她不解地问:“这话也有人信?” 沈青川道:“大家就是闲磕牙罢了,像那么回事儿不就行了?信不信有什么关系?” 纪云舒了然。 有人在故意搅浑水,想要将泰宁长公主甚至魏国公府拉下水。 纪云舒皱眉,她以为左相背后的人是雍王,那跟雍王的胞妹泰宁长公主是一伙的才对。 怎么反而在往对方头上泼脏水呢? 难不成刺杀这事儿是卢凝霜自己的主意? 或者是她猜错了? 纪云舒觉得这事情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她不由问:“关于我遇刺的事儿,京城里还有什么说法吗?” 沈青川道:“那自然,还有人说你是纪大将军的女儿,说不准这事儿是漠北人做的。” 要说谁最有理由杀纪家的人,那自然是漠北人了。 纪云舒点点头:“要真说起来,这个还更靠谱一点。” 不过如果是漠北人的话,拿她去要挟父兄比直接杀了她更有价值吧? “但若真是如此,那京兆尹怕是要头疼了。” 纪云舒突然心头一动,这些人该不会是想将事情扣到漠北人的头上吧? 假扮赵慎的潮青显然也想到了,他开口对沈青川道:“你既然闲的没事,就回去好好查查这些流言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沈青川懒洋洋地靠在椅子里,脑子都没过的脱口道:“我才来你就赶我走?能从哪儿来?从嘴里说出来的呗。” 说完就发现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 他抬头就见自家表哥神色冷凝地看着他,后知后觉地问:“这事儿,是不是很重要?” 纪云舒忍着笑道:“对,真正想杀我的凶手可能就藏在这些人背后。” 谋杀案啊。 沈青川没想到自己还能得到这样的重任,一下子蹦了起来:“我这就去查。” 说完话就告辞跑了出去。 独留两人在此。 潮青转动轮椅想要离开,纪云舒叫住他道:“既然要装就装的像点,你家世子可没有这样冷落我。” 潮青摊了摊手扬眉笑道:“夫人既然已经知道了,属下还装什么?” 纪云舒道:“在外人面前总是要装一下子的,就像刚刚表公子来,难不成你就一直不跟我说话?” 潮青点头:“多谢夫人提点。” 纪云舒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的脸,忍住伸手想要去摸的冲动。 光看脸的话,哪怕这样近距离观察,也很难发现他跟赵慎有什么不同之处。 神态和说话的语气也很像。 她好奇地问:“这脸是怎么回事?你总不会是天生就长这个样子吧?” 潮青老实道:“当然不是,这是人皮面具。” “竟然真有人皮面具这东西。” 纪舒云被惊到了。 潮青有些得意道:“那自然,不过这东西一般人可弄不来,世子也是费了好大功夫才做成这么一张。” 纪云舒凑近了潮青的脸,认真观察那皮肤的肌理问:“这是真的人皮做的?” 潮青忍不住往后仰了仰:“是。” 纪云舒退回自己的座位上笑道:“不用这么不自在,你既然要假扮世子,咱们总要多接触。现在我受伤的事情传出去,一两日上门探病的人也不会少,其中还可能有侯府的人,你不想在他们面前露出马脚吧?” 潮青郁闷地摸了摸鼻子,他也不想这样啊。 可别说他没跟小姑娘相处过,就是有,眼前这个也不一样啊。 这可是世子的夫人,他们的主母。 他以前从未觉得假扮世子是这样艰难的一件事情。 纪云舒见他明白过来,问:“还不知你是什么人?怎么称呼?” “属下潮青,是世子的护卫。” 纪云舒点头:“你的身形,面相都跟世子相似,看来是早有准备,或者说世子经常自己出去?” 潮青:“……” 世子都没说的事情,他怎么敢说? 他不说,纪云舒也不强求:“罢了,你去吧。” 等他离开,纪云舒一个人托着下巴坐在那里陷入了沉思。 赵慎的腿应该是真的好了,还经常留一个替身在府里,独自跑到外面去。 他出去干什么呢? 纪云舒觉得肯定不会是游山玩水。 她正出神,兰因来禀告:“夫人,卢小姐来了。” 纪云舒笑道:“我刚刚还在想她什么时候来呢?” 绿如不解:“夫人怎么知道她一定会来?” “前几日才跟我交了朋友,我遇刺受伤连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她在庄子上离的这么近,怎么能不来看看我。” 兰因问:“那夫人要见她吗?” 纪云舒摇头:“跟她说我伤的很重,刚歇下,顺便看看她的反应。” 兰因应了一声出去了。 绿如将新出锅的绿豆糕端了过来:“这是我跟太清观的厨子新学的方子做的,减了糖的用量,加了蜂蜜和牛乳,特别香,夫人尝尝。” 她一端过来,纪云舒就闻到香味了,吃了一块,果然美味非常。 笑道:“等下次进宫的时候,一定要做给姑母吃。” 太后听到她遇刺的消息一定很担心。 她转头吩咐银叶道:“你进一趟宫跟太后说说我的情况,再要一个靠谱的太医来。” 既然消息已经放出去了,该做的戏还是要做。 兰因没一会儿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盒子道:“卢小姐走了,这是她带来的东西。” 纪云舒接过打开一看,竟是手指头粗的一根人参。 她撇了撇嘴道:“拿去送给一尘道长吧。” 虽然她知道卢凝霜不可能在送给她的东西上做手脚,但万一呢? 一尘是个精通毒术的神医,不管这东西有没有问题都没关系。 兰因将盒子盖上,继续道:“卢小姐看上去很关心您,还说过几日再来看望您。” “没说其他的吗?” “着重问了您的伤势,其他的倒是没有说什么。” 纪云舒点头表示知道了。 不管今日这场刺杀跟卢凝霜有没有关系,她这个时候都不宜有什么动作。 看着天色不早了,她想了想起身道:“咱们去看看那些被抓的刺客。” 第四十二章表弟来访 “来的人是谁?怎么说的?” 沈钦回道:“是京兆尹亲自来了,说是他失职,要给您请罪。” 纪云舒抬眼看他:“就这些?” 沈钦被这一眼看的有些发憷。 心想夫人的心情果然很不好。 他迟疑着道:“听那口气,似乎想要您抓的那些活口。” 纪云舒冷笑:“那些可都是杀手,活口是那么好抓的吗?告诉他,我被刺伤了,现在下不了床,让他自己看着办吧。” 沈钦原本还担心夫人一个小姑娘家突然遇到刺杀会应付不来,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 长兴侯府的世子夫人在京郊遇刺受伤。 京兆府若是查不出个结果,太后那关就过不去。 “是。” 见他转身离去,兰因才担忧地道:“京兆府该不会跟这件事有关系吧?” 她显然也察觉到了什么。 纪云舒意味深长道:“也或许是有人打了招呼,谁知道呢?看他们接下来怎么做吧。” 对方虽然是猝不及防地出手,但背后未必没有谋划周全。 纪云舒对官府的调查并没有抱多大的期望。 只是想借这个案子看看能钓出点什么。 京城的水,太平静了。 只有打破了水面,才能看到底下汹涌的暗流。 大早上起床赶路,纪云舒这会儿困了,便去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日暮已经西斜,她听到外面有人说话,出去一看,竟然是赵慎那个离家出走的表弟沈青川。 他正在院子门口被人拦着。 沈青川见她出来,忙朝着她挥手:“表嫂,是我,快让他们放我进去。” 她对着护卫挥了挥手,将他放了进来,有些诧异地问:“你怎么来了?” 沈青川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诧异道:“表嫂你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儿?” 纪云舒见太阳虽然已经快落山了,但余温还很厉害,屋子里也热的很。 于是干脆请沈青川在院中的亭子里坐了下来。 亲手给沈青川倒了杯茶,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沈青川果然渴的厉害,一口气将茶喝完才道:“你遇刺受伤的事情在京城都传遍了,原来是人们瞎说的。” 纪云舒挑眉,沈钦果然是个办事利索的。 “倒也不是瞎说,我今日确实遇刺了,只是没受伤而已。” 沈青川顿了一下,似乎也反应了过来,没继续问,只是连连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说完他才发现只有表嫂出来待客,一时有些不自在,眼睛在四周扫了扫问:“我表哥呢?难不成真正受伤的是他?” 纪云舒又给他添了一杯茶,指了指不远处道:“那不是?” 沈青川转头一看,果然表哥正在不远处的院门口朝这边来。 假扮赵慎的潮青其实很不想来,他辛苦装扮了几日,被少夫人一个照面就揭破了,谁知道这位表少爷会不会也一眼看出来? 但让妻子独自一人招待表弟,更不合适。 只能硬着头皮过来。 他一进亭子就板着脸问沈青川:“你来干什么?” 潮青是赵慎的贴身护卫,自小就在他身边伺候,其实扮起赵慎来还是很像的。 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纪云舒相处,在纪云舒面前难免有些尴尬。 而沈青川其实对赵慎也不是很熟,这时候自然看不出什么来。 见表哥脸色不是很好的样子,他解释道:“我听说表嫂遇刺受伤了,所以来探望。” 赵慎:“哦。” 沈青川:“……” 这就完了? 纪云舒觉得这孩子也是有点倒霉,指望一个假表哥跟他说什么呢? 她笑道:“我跟你表哥都没事,不必担心。你从京城来,京城这几日可有什么新奇事儿?” 说起这个,沈青川可就不拘谨了:“最大的事儿自然是长兴侯府赵二公子跟泰宁长公主的掌上明珠魏家姑娘的婚事。” “侯爷去提亲了?” 虽然一早就知道这婚事应该没跑,但纪云舒还真不知道侯爷是什么时候去提亲的。 沈青川点头:“前日赵侯爷和夫人亲自去公主府提的亲,两家已经交换了庚帖,我听说用不了多久侯府就要办订婚宴了。”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不住地瞥向赵慎,想着表哥的婚事那样潦草,作为弟弟的赵二公子婚事却一次比一次隆重,结亲的对象的身份也更贵重,不知表哥会不会不开心。 谁知赵慎并没有什么表情,而是两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青川只好再次看向纪云舒。 纪云舒却对这婚事没什么兴趣,而是问:“你不是盯着赵恒吗?他最近在做什么?跟姚姑娘怎么样了?” 沈青川听她问到了重点,眼眸一亮:“两人时常在酒楼私会,看那样子蜜里调油的。不过侯府提亲的那日,吵了一架,这两日倒是没什么动静了。” 跟纪云舒想的差不多。 两人好起来是真好,三天一吵两天一闹也是常事。 只是不知道魏元敏会怎么做? 沈青川发现她对这两人格外关注,不由放低声音问:“要不要将这消息透给魏小姐?” 纪云舒嗤笑:“你以为魏元敏不知道?他们俩的事儿,看着就行,千万不要插手。” 这才哪儿跟哪儿啊,她为什么会嫁给赵慎,别人不清楚,魏元敏却不会不知道。 就算一开始不知道,两家都议亲了,这种明显有蹊跷的事儿,会不打听清楚? 不过是没有把姚若兰放在眼里罢了。 在她心里,姚若兰一个被流放的罪官之女,哪里能跟她这身份尊贵的郡主相提并论? 说不定还会笑话自己小题大做,为了那么一点子破事,失了一个如意郎君。 她又不是吃饱了撑得,去插手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沈青川十分听话的点点头:“我知道,我就是怕那个郡主过门之后欺负你。” 他们沈家也是高门大户,自然清楚像赵慎这样生母早逝又残废的人,在家里日子不好过。 以前表哥才华出众还好,现在成了残废,他觉得这个世子之位随时都会被赵恒取而代之。 纪云舒好笑道:“我是那么好欺负的人吗?更何况我是长嫂,魏元敏有什么理由欺负到我的头上?” 再说不是还有一个姚姑娘吗? 她倒是有点期待魏元敏嫁进侯府的日子了。 沈青川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还是不放心道:“可这两人刚订婚,表嫂就遇到了刺杀,该不会跟他们有关系吧?” “啊?你怎么会这么想?” 纪云舒没想到这孩子的脑洞这么大,这么两件毫不相干的事情都能联系起来。 第四十一章该不会是脑子出问题了吧? 纪云舒自然不可能真的让人住在她的隔壁,想了想道:“找个偏僻安静一点的院子将人安顿下来。” 说完她又觉得以后肯定还要找一些技术人才一起研究,于是又道:“地方要大一点,他们要弄的东西有点危险,最好离人越远越好。” “危险?” 纪云舒道:“你也知道,他是道士嘛,炼丹容易炸炉。哦,以后他需要什么材料,你都给他。” 她终究是要回侯府的,既然将人带回了这个庄子,沈钦肯定要知道的。 既然这样,干脆将事情都交给沈钦好了。 反正她手里现在也没什么能信得过的管理人才。 沈钦一看就是赵慎的心腹,既有能力,又信得过,不用白不用。 沈钦一向沉稳的脸难得有些绷不住:“炼丹?” 世子不是说夫人身体无恙,也没想要吃丹药吗? 怎么突然要养一个道士炼丹? 他的目光不由看向纪云舒的头,该不会是脑子出了问题吧? 纪云舒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没想什么好东西,没好气道:“你想什么呢?我不是说了吗?炼丹会炸炉,我想让他研究能爆炸的东西。” “爆炸?” 沈钦有点回不过神来。 不过他是聪明人,很快就明白了纪云舒的意图:“您是说,用炸炉的东西炸人?” 该说不愧是纪大将军的女儿吗? 看个炼丹而已,竟然会产生这样凶残的想法。 纪云舒点头:“目前只是个想法,能不能实现就看一尘小道长能做到哪一步了。” 沈钦很清楚这想法若是能实现,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立马反应过来:“今日的那些刺客,是冲着一尘道长来的?” “不全是,看样子也想顺便杀了我。” 纪云舒漫不经心道。 她其实隐隐能猜到凶手是谁,只是没想到对方这样粗糙又急切。 “夫人知道是谁想杀您?” 沈钦见她不急不慌的样子,实在看不出刚经历了一场刺杀,不由佩服她的镇定。 纪云舒道:“我在去太清观的路上碰到了卢家大小姐。” “您是怀疑卢家大小姐?您跟她有什么过节吗?” 左相府的小姐派人杀长兴侯府世子夫人,她是疯了吗? 纪云舒似笑非笑道:“过节?我觉得她喜欢你们家世子算不算?” 沈钦嘴角抽了抽,为了争风吃醋杀人,现在的千金小姐都玩这么大? 纪云舒不再逗他:“我们没什么过节,她最近还对我颇为友好,但我怀疑她不简单,或者说她背后有什么人,你若是找不到其他线索,可以查查她。” 沈钦应了下来。 然后推着假的赵慎退了出去。 两人回了书房,轮椅上的人才松了口气,见沈钦朝他看来,连忙道:“我真的什么都没做,不过说了两句话,就被夫人发现了。” 沈钦道:“夫人比我们想的要聪明,这是好事。” 他刚刚也怕对方揪着问世子去了哪里,或者直接闹起来,那会很麻烦。 可对方在确定他不想说之后,就没有再问,也省了他们想办法应对。 潮青坐在轮椅上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你有没有觉得,夫人其实也不是很关心世子?” 他觉得这完全不是聪不聪明的事儿,真正将一个人放在心上,自然会关心则乱。 夫人的反应太平淡了,分明就一副有没有世子都没有区别的样子啊。 沈钦瞪了他一眼:“别胡说八道,这么容易就被看出来,你该好好反省自己。” 潮青却笑道:“这有什么好反省的,夫人若是看不出来,才不正常吧。而且夫人发现了是好事,有了她的配合,我扮的不够像也没什么关系。” 沈钦突然怀疑让这人扮世子真的合适吗? 他有些担忧道:“世子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不是他不想跟纪云舒说,而是世子那边真的很危险,纪云舒知道了也帮不上忙,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潮青闻言,也收起了脸上的嬉笑,正色道:“但愿世子一切都顺利吧。” 不然,他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收尾了。 纪云舒也在猜测赵慎到底做什么去了,不过说到底她跟赵慎成亲也不过月余,她其实并不了解对方。 尤其是知道赵慎的腿可能已经好了之后,她之前的一些想法就全部被推翻了。 既然赵慎的腿早就好了,那他这些年一直装残废是为了什么? 就算是为了避开有人暗中害他,那他也不可能什么都没有做吧? 这么一想,赵慎偷偷跑出去做点什么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绿如见自家夫人满面忧思,以为她被刺客吓到了,安慰道:“夫人不必担心,这庄子应该没有人能闯的进来。” 纪云舒其实并不担心,回到庄子她就知道自己安全了。 何况她也不是全无准备,今日就是没有一尘的那瓶药,她也不会有事。 见几个丫头都很担心自己,她决定先把这些令人烦心的事放一放。 赵慎既然瞒着她,那她还担心他做什么。 她就是太闲了,才会想这些有的没的。 有这功夫还不如尽快处理手上的事情。 首先医馆要开起来,这件事她直接交给了白泠。 然后要找一个庄子安置人,纪云舒大致将自己的想法说了说,问几个婢女意见。 兰因立马就明白了:“夫人打算收养一些无家可归的女孩子,让人教她们读书识字女红厨艺,以后好安身立命?” 纪云舒点头:“这只是我的初步想法,光我自己出钱肯定养不起太多人,所以最好是能多置办一些产业,形成良性循环,你们觉得怎么样?” 银叶对纪云舒有些刮目相看,她觉得金尊玉贵的侯府千金能想到要做这样的事,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她跃跃欲试道:“夫人的想法很好啊,我也可以教她们武功,这样她们以后还可以做护卫。” 她觉得其实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很需要女护卫。 纪云舒认真点头:“这个想法不错。” 兰因思虑了一会儿才道:“这事儿不难,宫里每年都有到了年纪被放出宫的宫女和老嬷嬷,这些人大都是被家人卖了的,出宫也没什么去处。找一些去教女孩子正好。” 纪云舒觉得果然是众人拾柴火焰高,她干脆让几个丫头一起商量着写个方案出来。 沈钦来的时候,几人还围在一起兴奋地讨论。 沈钦有些好奇问:“夫人这是要做什么?” 纪云舒觉得这事儿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直接道:“你以后就知道了,有什么事儿吗?” 刚刚才离开,这会儿又过来,总不会是来关心她的吧? 沈钦回道:“京兆府的人来了,想要问一下夫人遇刺的事情。” 纪云舒愣了一下,她回来还不到一个时辰,抛去她的人回京报案的时间,这些人来的是不是有些快? 第四十章回程遇刺 马车缓缓驶在山路上,纪云舒脑子里想着事情,没有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周围越来越安静了。 “夫人。” 银叶的马突然停在了车厢旁,透过车窗小声叫了纪云舒一声。 纪云舒抬头看了她一眼,只听银叶又道:“有些不对劲。” 纪云舒这才注意到,四周静的连鸟叫声都没有。 她低声吩咐:“一会儿保护好小道长。” 一尘好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 说话的功夫,林间突然蹿出一群黑衣人。 这些人二话不说,就冲纪云舒和后面的马车而来。 银叶反应迅速,挡下了来人的一击,呼叫道:“保护夫人。” 纪云舒这一次出行,虽然没有听赵慎的带上沈钦,但为了安全,还是带了一队护卫。 这些人并不是一般京城高门大户看家护院的那种护卫,而是跟着纪长林上过战场的。 有几人的身手颇为不弱,一交上手,就砍翻了对方好几人。 但那些黑衣人身手显然也很强,而且大多都是不要命的打法。 不一会儿功夫,纪云舒这边的人就被伤了几个。 银叶被好几人缠住没工夫顾及其他,白泠则护在纪云舒身边不敢离开。 纪云舒没有动手,她有自知之明,对上这样的杀手,她那点身手根本不够看,上去也只能添乱。 一尘小道士不知什么时候从后面的马车下来,到了纪云舒面前问:“这都是些什么人?” 白泠眼疾手快地挡下了射来的一箭,有些不满地看了一尘一眼。 这种时候,不好好在马车里待着,乱跑什么? 纪云舒目光紧紧盯着打斗中的黑衣人道:“那要问道长招惹了什么人?”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纪云舒知道这些人其实不全是冲着一尘来的。 毕竟杀一尘的机会多的是,实在没必要非等到对方跟她在一起的时候。 想要将她和一尘一锅端的人,能有谁呢? 眼看护卫抵挡的艰难,纪云舒正要让白泠出手。 就听一尘问:“这些人都是杀手,你的人就是能敌过怕是也会损失惨重,让他们屏息。” 纪云舒正想问他什么意思,就见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 陡然间想起白泠说过他是个用毒高手,连忙叫道:“屏息。” 军队出来的人有一个很好的习惯,就是听从命令。 那些护卫听到纪云舒的话,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就这么一息间的功夫,一尘将手中的瓷瓶朝打斗的人群扔了过去。 那些黑衣人慢了一步,将弥散的气体吸入了鼻子。 片刻之后,接二连三地倒了下去。 见纪云舒好奇地看着自己扔出去已经碎了一地的小瓷瓶,一尘解释:“就是一般的迷药,不会伤人性命。” 纪云舒无语,她像是在担心这些人性命的样子吗? 银叶走过来问:“夫人,这些人怎么处理?” 纪云舒看着自己这边重伤的几个护卫,脸色难看道:“报官,就说我遇到了刺杀,尸体留给官府,活着的带回去审问。” 银叶点头,转身利索地跟护卫一起办事。 接下来的行程,纪云舒不知道后面还会不会有人追杀他们,所以吩咐加快速度赶路。 不到一个时辰之后,他们回到了庄子。 沈钦迎接上来发现跟着纪云舒的护卫有不少受了伤,脸色一变:“夫人,这是怎么回事?” 纪云舒见赵慎竟然没有出来,心中有些奇怪,不过也没多问,边往里走边道:“路上有人刺杀,我已经让人报官了。” 沈钦是知道纪云舒的护卫的水准的。 看那些人的样子就知道来刺杀的人不一般。 他实在有些不明白,夫人不过是去个道观,怎么会招来刺客? 什么人敢对她动手呢? 纪云舒也没打算为他解惑,只是吩咐道:“我身边的人有几个伤的不轻,先让大夫去给他们治伤。” 沈钦连忙让人去办。 纪云舒回到屋子里换了一身衣服,赵慎才转着轮椅缓缓而来。 他十分担忧地问:“我听说你遇到了刺杀,可有受伤?” 纪云舒摇头:“没有。” 赵慎沉默了一瞬,似乎想找什么话题,但看纪云舒根本没有交谈的意愿,只好道:“既然没事,那你好好歇着,其他交给我处理就好。” 纪云舒打量了他几眼,突然上前伸手去摸他的脸。 赵慎倏地转动轮椅往后退去,口中道:“夫人这是做什么?” 纪云舒笑道:“几日不见,怪想夫君的,夫君难道不想我吗?” 赵慎看着纪云舒,过了片刻,才道:“自然是想的。” 纪云舒的脸冷了下来:“你是谁?赵慎呢?” 赵慎:“……夫人在说什么?我不是在这里吗?” 纪云舒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时间久了,赵慎有点招架不住。 正好这时候,沈钦走了进来。 他似乎有什么心思,并没有注意到屋内的气氛有些不对,对纪云舒行了个礼问:“夫人,您带回来的那些人,要怎么安置?” 纪云舒在窗边坐了下来,欣赏着赵慎勉强的神色,笑道:“刺客关起来好好审问,小道长嘛,安排在我隔壁的院子住下来。” 沈钦皱了下眉:“这……不太好吧。” 虽说道士是方外之人,可到底是男人,住在夫人隔壁,难免瓜田李下。 纪云舒斜了他一眼,目光落在赵慎身上:“有什么不好的?你家世子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 沈钦:“……” 他也看向赵慎,赵慎低头,在纪云舒笑眯眯的目光中,对沈钦道:“夫人发现了。” 沈钦顿时觉得头皮一炸,他就说这主意不靠谱吧。 谁家的夫人会连自己的丈夫换了人都不知道? 他连忙道:“夫人恕罪。” “赵慎去哪儿了?” 纪云舒也觉得糟心,她这几日一直在想赵慎到底瞒着她要做什么? 没想到对方胆子倒是大,干脆留了个替身自己离开了。 沈钦道:“世子离开的时候并没有说,咱们做属下的也不敢问。” 纪云舒才不信他的鬼话,但既然一个两个都不想说,她也懒得问。 “我知道了,你们都出去吧。” 沈钦有些无奈,夫人看起来很生气,也不知道世子回来能不能应付得了。 但世子交代不让说的事,杀了他他也不敢说啊。 何况夫人就是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 他正要告辞,又想起来此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只好又问了一遍:“那位小道长?” 第三十九章她还想要更多 纪云舒又在山上住了几日,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她原本以为那些暗中打一尘小道士主意的人,知道自己要将人带走,或许会有什么动作。 但山上一切如常。 卢凝霜在第三日一早就跟她告辞离开了,走的很是干脆,对她似乎没了之前那股黏糊的劲儿。 这之后,再没有人来后山住,也没有人离开。 纪云舒甚至让人盯着上下山的人,也没发现有人送消息出去。 纪云舒觉得再住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便让人通知一尘明日离开。 白泠去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一尘也跟了过来。 纪云舒有些诧异:“道长可是还有什么事儿?” 既然之前就说定了要离开,那不是应该早就准备好了吗? 这时候还来找她做什么? 一尘挠着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道:“是有事情想跟夫人商量一下。” 纪云舒点头示意他有什么事尽管说。 一尘道:“这些年我陆续收养了不少孩子在观里,平日里会教他们读书识字,也会教些医术,如今我若是离开,他们……” 纪云舒想起这些日子在后山见到的那些孩子,她还以为是附近山里人家的。 没想到是道观里收养的,她不由问:“你想带着他们?” 一尘摇头:“人太多了,我都带着自然是不合适,只是夫人要的东西,光我一个人也不一定能弄的出来,其中有几个孩子颇有天分,能帮得上忙。至于剩下的人,夫人能不能派人来接手?” 纪云舒一听就明白了,这人哪里是怕他走了那些孩子没人教,分明是把她当成了一个出钱的冤大头。 她这一接手,那些人的衣食住行自然就都由她负责了。 不过凭她现在的能力,救助一些孩子并不是什么大事。 而且她这一趟把一尘带回去就是赚了,现在对方还附赠一个团队。 那简直再好不过。 至于其他人,纪云舒想了想问:“我明白道长的意思了,不过是养一些孩子,这没什么问题,不知一共有多少人?道长说他们都读书识字,还从小学医,水平怎么样?” “大概有二三十个吧,年纪从五六岁到十几岁不等,夫人是想?” 纪云舒大概构想了一下:“我的意思是,干脆开个医馆,只需要前期投入一些,以后他们可以自食其力,医术不好的也没关系,可以教他们一些其他的东西,再不济我名下还有一些产业,可以让他们去做工,这样的话以后继续收养无家可归的孩子,也不会有太大的压力。” 道观里收养孩子是常例,只是这些孩子长大之后要么留在道观,要么自己离开,不会创造收益,自然不是长久之计。 纪云舒陪嫁的庄子铺子很多,即便是现在不缺人,也可以多培养一些储备人才。 这样以后可以多发展一些产业。 谁也不会嫌钱多不是? 一尘听了眼睛一亮,他只是想让纪云舒将那些孩子养大,没想到这么一眨眼的功夫,纪云舒连他们的出路都安排好了。 甚至还有继续收养孩子的计划。 这位夫人当真是个好人。 投靠她简直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其中确实有两个医术非常不错的,开医馆没有问题,那些年纪小的,也可以做学徒帮忙,其他的夫人看着安排就好。” 太清观香火不盛,这些年养这些孩子其实还是有些吃力的。 师父平日里也没少想法子搞钱,但只出不入,再多的钱也禁不住花。 世子夫人这法子才是长久之计。 师父知道了一定也会高兴。 一尘很快让那些孩子来见纪云舒。 纪云舒一眼望过去,发现都是男孩子,心中清楚,这里是道观,没有女人,女孩子照顾起来不方便,所以干脆没有收养。 但其实这个世道,被丢弃的女孩子只会更多。 纪云舒让兰因和绿如去安排这些孩子,跟一尘道:“我会让人收拾一个庄子出来,以后如果碰到女孩子,也留下吧。” 一尘道:“小道代那些孩子,谢过夫人。” 纪云舒摇头:“道长不必如此,对我来说,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她能衣食无忧,也不过是运气好,穿了个身份高的人罢了。 她所在的时代人只要努力就能活下去。 可这里不一样,这些自小被抛弃的孩子,真的很难有生路。 一个人来到世上,生死都不由己,这才是最大的悲哀。 一尘一直在认真观察她,听她的语气中有种说不出的悲悯,心中更觉得安稳。 他见多了京城里那些成日吃斋念佛,却对别人的苦难视而不见的贵妇人。 比起那些人,眼前这位却是真的同情这些孩子,而不是为了做戏,或者是利用他们。 一尘为自己找了个靠谱的人投靠而高兴。 纪云舒也为自己收获了一群人才高兴。 两人都很满意。 第二日一早,纪云舒用了早膳便启程下山。 当然她地方还没收拾好,没有带那些孩子一起。 今日是个好天气,大清早太阳已经到了头顶。 纪云舒依旧让车夫放缓速度慢慢走。 没办法,路不好走,慢一点还没那么颠簸。 反正她也不着急。 纪云舒坐在马车上,脑子里在想赵慎这几日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她在道观里住了几日,他连个信也没有送来。 兰因见她歪着头也不看外面,两眼无神,不由问:“夫人是在想世子?” 纪云舒瞪了她一眼:“他又不关心我,我想他做什么?我才不想他。” 兰因一听这话就知道她在别扭什么,好笑道:“夫人怎么知道世子不关心您呢?” “这么长时间不闻不问的叫什么关心?” 也不怕她一个人待在道观里红杏出墙。 纪云舒恨恨地想。 兰因道:“前两日世子还让人送东西上山了呢,说起来,您连人都没见,也没带句话下山,这才叫不闻不问吧。而且您自从嫁给世子之后,不管想做什么,世子都支持您,对您还不够好吗?” 纪云舒一愣,其实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有些行为是有些出格的,但赵慎却从没有指责过。 甚至会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悄悄帮她善后。 赵慎对她确实是无可指摘。 她想,人心果然是会得寸进尺的。 最初她找上赵慎不过是想跟对方合作,可这些日子下来,赵慎做的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 她却还想要更多。 发现自己在想什么的纪云舒猛地回过神来,连忙在心中警告自己,这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第三十八章最好的选择 纪云舒面色也凝重了起来:“是什么人?” 一尘摇头:“对方没有表明身份,但看上去不像是普通人。” 这不是废话吗,普通人怎么会对炸药感兴趣? 纪云舒沉默了片刻问:“看样子道长已经被人盯上了,继续在这里,怕是会有所不便,道长可愿意跟我离开?” 其实山中比庄子上更方便研究炸药。 但这东西小打小闹还好,动静一大,很难不引人注意。 一尘的研究一旦被人知道,就会有数不清的麻烦。 而赵慎的庄子有沈钦那样的高手坐镇,防护的也十分严密,一般人的手是插不进去的。 就算是不一般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一尘想了想道:“我需要问过师父。” 纪云舒道:“这是自然。” 纪云舒离开后,一尘见已是中午,师父应该回去了,便去了清虚道长住的地方。 他奇怪地发现清虚道长竟然没有在补觉,而是埋头在书案上不知在写什么。 他过去看了看,发现还是早上看到的那些东西。 不由问:“师父在算什么,还没有算完吗?” 清虚抬头看了他半晌问:“你想要离开?” 一尘挠了挠后脑勺道:“什么都瞒不了师父。当初我研究出炸药的时候,师父说那东西用不好就是祸害,后来果然有人闻讯而来,我也因此再没折腾。可世子夫人,她是为了纪大将军,也是为了北边的百姓,我觉得,或许可以再试试。” 清虚皱着眉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稿纸,从早上见到纪云舒开始,他已经算了一个多时辰,还是没有算出她的命格。 一个连他都看不到未来的人。 却会影响天下大势。 清虚想到自己月前看到的星象异变,叹了口气道:“世子夫人的面相平和,确实不是什么心怀恶念之人,你身怀这项本事,遭人觊觎是必然的,能得她庇护也好。” “师父……” 一尘还想说什么,却被清虚打断了:“我观天象,这世间平静不了太久了,到时候太清观又岂能置身事外?长兴侯世子和夫人都是异数,你跟在他们身边,也能看着点。” 清虚说罢,有些疲惫地将桌上的稿纸付之一炬,摆摆手道:“你去了,山上还能再清静些日子。” 一尘也知道那些人虽然再没来过,但一定还在暗中盯着他。 他想要继续,就必须离开太清观。 于是下定了决心。 纪云舒得到他的答案并不意外。 清虚和一尘这师徒俩明显不是简单的人,有他们在,这太清观依然声名不显。 很显然他们不想过多的涉足尘世。 可怀璧其罪,一尘既然已经被人注意上了,就很危险。 她不仅能庇护他的性命,还能任由他发展自己的兴趣爱好,而且不会用那些东西危害世人。 是他目前最好的选择。 来了不过一日,目的就已经达到,纪云舒也觉得自己顺利的有些过头。 本来该离开了,但她住了一夜,发现这里比庄子上凉快多了,而且一想到赵慎瞒着自己不知道在干什么,心里就有些烦躁,不想回去见他。 一尘突然要离开也很舍不得,于是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多住几日再走。 一尘前脚离开,卢凝霜后脚进了纪云舒的院子。 卢凝霜手里拿着一个食盒道:“我听说姐姐中午嫌热,没有吃东西,所以让丫头做了些吃食,姐姐可千万别嫌弃。” 纪云舒让白泠接了过来道:“多谢妹妹了。” 卢凝霜很自来熟的坐了下来,状似不经意地问:“我刚刚看到一个小道长从姐姐这里出去,是有什么事情吗?” 纪云舒在一边懒洋洋道:“没什么事,我听说那个小道长的医术不错,想请他去看看世子的腿。” 卢凝霜笑道:“看来姐姐还是很关心世子的。” 纪云舒烦恼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我嫁给他了呢?我可不想总被人笑话嫁了个残废。” 卢凝霜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面上笑意却依旧,甚至同情地道:“真是辛苦纪姐姐了。” 纪云舒像是不想提这些,转而问:“卢妹妹求到符了吗?什么时候回去?” 卢凝霜道:“我正想问纪姐姐呢,咱们既然是一起来的,便一起回去可好?” 纪云舒无所谓道:“能跟卢妹妹结伴同行自然是好的,但那位小道长说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我想等他一起离开,估计还要几日吧,不知卢妹妹可等得?” 卢凝霜遗憾道:“这样啊,我担心母亲的身体,怕是等不了几日了。” 纪云舒也做出一副遗憾的模样。 卢凝霜离开后,纪云舒让白泠将她带了的饭菜检查一下。 白泠打开食盒认真检查,银叶在一旁不耐烦道:“这女人到底想做什么?” 兰因也奇怪:“是啊,时不时就黏上来,不过她又没有坚持跟咱们一起走。” 纪云舒看着那几道菜,看着还挺香的,估计没有问题。 从卢凝霜目前的表现来看,她手段直接是因为看不上自己,觉得用不着遮掩,而不是傻。 应该不会用下毒这样简单粗暴的法子。 她笑道:“或许这次她的目标是一尘小道长呢。” 她只是突然想起来,太清观并不是一个很出名的道观。 卢凝霜一个未出阁的相府千金,在没有长辈带领的情况下,自己一个人跑来,实在很不合情理。 一开始她以为对方冲着她来的。 毕竟卢凝霜的表现很明显。 但仔细想想,她们都在京城,想结交什么时候不行? 非得跑到这深山的道观里来。 况且卢凝霜就算跟着她来,又能做什么? 白泠将所有的饭菜认真检查了一遍,对纪云舒摇了摇头:“我没看出有什么问题。” 纪云舒并不意外,不过她也没打算吃。 这可是小说的世界,谁知道有没有什么无色无味的毒? 她惜命的很。 卢凝霜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在纪云舒面前面具一样的笑容瞬间落了下来。 身边的大丫头芙蓉瑟缩了一下问:“小姐,长兴侯世子夫人可是有什么不妥?” 卢凝霜冷声道:“你觉得她哪里不妥?” 看着像是个没脑子的蠢货,但话说的滴水不漏。 她套了几次话,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得到。 听刚刚那话的意思,纪云舒竟然也是冲着那个小道士来的。 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对方就要将人带走了。 她深吸了口气,还是无法平息自己的怒火:“既然都这么不识趣,那就别怪我了。” 第三十七章天作之合 这些日子,她渐渐总结出一个规律。 跟赵恒和姚若兰有关的事情很难改变,就算改变了,剧情也会以别的方式回到原来的轨迹。 就像她没有嫁给赵恒,魏元敏就立马补了上来。 书中男女主的感情线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但其他的支线边缘剧情就好改变多了,起码皇后娘娘平安生下了皇子。 纪云舒决定先从这些书中的边缘人物入手,如果关于这些人的剧情都变了,那主线自然就不得不变。 不然这个世界该崩了。 兰因觉得自家主子是吃饱了撑得给自己找事儿,纪云舒却觉得自己真聪明,这么快就想到了曲线救国的方法。 她干劲十足地道:“走,咱们去一尘小道长那里看看。” 兰因想劝一句,那小道长再小也是个成年男人了,主子应该避讳,但想想主子来这里似乎就是为了这个道长,世子也是知道的,便没有多言。 不过知道那个卢小姐在一旁虎视眈眈,兰因还是提起了精神,不敢有一丝的懈怠。 纪云舒知道一尘去了大殿里解签,自然不指望这个时候能找到他,想着随便看看就好。 谁知道根据小道士的指点,到了一尘那个隐在半山腰里十分偏僻难找的院子后,竟然看到一尘道长正在里面弯着腰烧火。 纪云舒见他雪白的脸上落了灰,又被汗水冲刷出了好几道印子,灰白交错,还目不转睛地盯着炉子里的火。 不由有些敬佩。 大热天的烧炉点火,还要不间断的坐在炉边观察温度,时不时添几把火,这真是件苦差事。 纪云舒凑到跟前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一尘被吓了一跳,转头见是她才松了口气。 拿过一旁的帕子擦了把脸道:“夫人离远些看着就行,我马上就好。” 纪云舒依言退出了屋子,自己搬了把椅子在外面的树荫下的小石桌旁坐下。 看着里面一个人忙活的热火朝天的小道士若有所思。 兰因见她如此,一时有些摸不准她到底是对炼丹感兴趣还是对这个小道士感兴趣。 “夫人,这火烧火燎的,有什么好看的?” 夫人不是很怕热吗? 天气才热起来那会儿,就开始抱怨了。 纪云舒悠然道:“你说一尘小师傅为什么要让我们离远一点?” 兰因从没有接触过炼丹,自然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猜测道:“怕夫人嫌热?” 纪云舒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 一尘说马上就好,果然没用一会儿的功夫,就一手端着茶盘,一手拎了个茶壶走了出来。 “招待不周,还望夫人见谅。” 他说着给纪云舒倒了一杯茶。 纪云舒不在意道:“是我打扰小道长了。” 一尘在纪云舒的对面坐下,一口气喝了好几杯茶才道:“夫人也看到了,炼丹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夫人有什么需求告诉我,或许我能帮到您。” 这小道士竟然以为她想自己炼丹吗? 纪云舒好笑道:“是有件事想问小道长,听说炼丹的时候会发生爆炸?” 一尘有些窘迫地摸了下鼻子解释道:“是有这么回事,但我这些年来陆续调整了配方和火候,炸炉的事情已经极少发生了。” 纪云舒道:“我听说炼丹的时候,将硝石,硫磺,木炭混合在一起,会令其猛烈燃烧,发生爆炸,是这样吗?” 一尘看着纪云舒的眼神变了变:“夫人的意思是?” 纪云舒一看他这戒备的样子,心里就有数了。 难怪作为观主的亲传弟子,他会一个人住在这种偏僻的地方。 炼丹这种事,虽然是个技术活儿,但也相当辛苦,他这里却连一个帮忙的人都没有。 纪云舒心中十分惊喜,她对炸药是一窍不通的,仅知道的那一点东西也是从小说里看来的,还不知道靠不靠谱。 而这位一尘道长显然是个专业人才。 这就好办多了。 她有钱有势还有研究方向,一尘有技术。 简直是天作之合。 她笑眯眯道:“我是什么意思,道长不是已经清楚了吗?” “小道并不清楚。” 一尘缩了缩脖子,赵世子究竟知不知道他的夫人是来做什么的? 纪云舒努力劝说:“道长一人终究力短,有我帮忙岂不是事半功倍?” 一尘不敢接她的话:“不过是炼点药物,小道一个人就足以。” 纪云舒懒得跟他绕圈子,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道长既然研究出了炸药,就应该知道这东西的作用有多大,何必藏着掖着呢?” 一尘谨慎地问:“夫人到底想做什么?” 纪云舒笑了:“道长的顾虑我清楚,您应该知道,我的父兄都在边境,常年跟漠北人打仗,我只是想保证他们的安全罢了。” 书里的清虚道长是个忧国忧民的人,所以他明明隐居山中道观,并不想入世,却还是暗地里帮着姚若兰济世救民。 纪云舒觉得自己也可以赌一赌,这位一尘道长和他的师父一样是个心怀天下的人。 果然一尘听到她的初衷是保家卫国,神色也坦然了起来:“我也曾想过将这东西用在战场上,但一是威力不够,发挥不了多大作用。二是这玩意儿烧起来太厉害,北部边境大都是草场,火势一起,会殃及无辜百姓。” 纪云舒:“……” 好吧,他确实如她所期盼的那般心怀天下。 “我觉得我们可以先试着提高它的威力。至于其他的问题,小道长既然有此忧虑,我相信也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而且纪家世代守卫北疆,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让无辜百姓受害。” 听到提高威力这话,一尘的眼睛亮了亮:“夫人对这炸药似乎了解颇多,不知可有什么想法?” “没有。” 纪云舒摇头。 一尘正觉得有些失望,就听她又道:“但我有钱,也有能力帮你弄到你需要的东西。” 一尘顿时看纪云舒的眼神都像是在看财神爷。 这东西到目前为止都是他一个人在琢磨,需要的材料都得自己掏腰包,很多东西还不是花钱就能买到的。 一月炸上那么几回已经是极限了。 照这个进度,还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达到理想的效果。 眼前这位背靠两座侯府,还有宫里的太后,想要什么没有。 最重要的是,她是纪家的姑娘,长兴侯府的媳妇。 不会用那东西为非作歹。 是个绝好的合作对象。 想到这个,一尘突然想到什么,提醒纪云舒道:“不敢瞒夫人,在您之前,其实已经有人为了这个找过我,我见对方不像什么好人,所以没有接茬。” 第三十六章天机不可泄露 书中姚若兰有一段时间跟赵恒闹别扭,离家出走,就是来了太清观。 清虚道长不仅收留了她,还帮了她不少。 后来女主做的那些济世救民的事情,也有不少是出于清虚道长的建议。 只是书中为了突出女主的能力,清虚道长的事情都一笔带过了。 纪云舒看书的时候,又喜欢跳着看,那一段里没有什么感情纠葛,她当时只关心男女主什么时候和好,其他的细枝末节自然就忽略过去了。 她就说听赵慎说到太清观的时候,怎么觉得有些熟悉? 只是道观的名字都差不多,便没放在心上。 一尘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惊讶,只是点头道:“是啊,我们道观里人不多,解签都是大家轮着来,师父不喜欢解签,总喜欢推给我。” 纪云舒想到老道士那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有点同情一尘:“那你快去吧。” 一尘告辞离开。 绿如看着他慢悠悠踱步的背影,笑道:“这道观里的道士怪有趣的。” 纪云舒点头:“可不是。” 说完往前走去。 兰因问:“我们现在回去吗?” 纪云舒摇头:“回去做什么?卢小姐不是说观里的斋饭很好吃吗?咱们去尝尝。” 兰因有些无奈,她家夫人嫁人之后,真是越来越任性了。 这边一尘来到大殿。 刚刚还一副睡不够的老道士正坐在桌边,手里拿着笔埋头疾书。 一尘头一次见自家师父这样勤快,有些惊讶。 他走过去看了一眼师父在写的东西,顿时有些头疼,他实在不精通天文数算。 “师父你今日怎么不睡觉了?这是在算什么?” 清虚听到他的话才抬头问:“你见过那位长兴侯府世子夫人了?她有没有说来做什么?” 说起这个,一尘也十分纳闷:“说是对炼丹之道感兴趣,师父您说说,这谁家的女眷会对炼丹感兴趣啊?赵世子竟然还纵着她,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清虚笑呵呵道:“权贵之家的人嘛,说不定是想长生不老呢?” 一尘一愣,有些犹豫道:“师父应该也看出来了,这对夫妻明明都是短命之相,尤其是世子夫人,我学艺不精,竟有些看不透她的命格。” 清虚摸了摸自己下颌的胡子笑道:“不是你学艺不精,是她的命格确实有异。好在,不是什么坏事。” 一尘好奇地问:“那她还会早死吗?” 清虚一脸的高深莫测:“几年前我见到世子的时候,曾说过,他还有一线生机,现在看来,这一线生机就在世子夫人身上,至于结果如何,天机不可泄露啊。” 一尘面上恭恭敬敬,心里却怀疑师父自己也不知道,才拿这话来糊弄人。 见有人进来,他正打算接过师父手中的活儿,却听他那平时懒得要命,能把活儿推到他的身上就绝不会自己干的师父道:“既然那位夫人对炼丹有兴趣,今日开始,你就好好去给她介绍一下炼丹的事情,别的事就不用操心了。” 一尘一直到回了自己的院子,还忍不住盯着头顶的太阳看。 真的不是从西面出来的吗? 不过能偷懒是好事儿,他也不喜欢解签。 不说求官求财求子这些了,那些人做缺德事都想求个顺心如意的签。 也不怕神明怪罪。 真是不可理喻。 纪云舒悠哉悠哉地逛到了饭堂,却被通知过了饭点斋饭没有了。 绿如见自家姑娘一脸遗憾,自告奋勇道:“夫人反正要在这观里住些日子,不如奴婢找他们的大厨学学,学会了您什么时候想吃都能吃的着。” 纪云舒眼前一亮:“这法子不错。” 绿如这丫头喜欢吃,在做饭上也很有天分,这些日子,她时不时想吃的一些东西她总能做的八九不离十。 技多不压身嘛,多学点没什么不好。 于是纪云舒直接跟厨房管事的说了一声,对方同意之后,她便将绿如留在这里了。 回程的途中,兰因无奈地道:“夫人,这也不是咱们自己府上,您还是收敛些的好。” 纪云舒欣赏着路旁的野花,心情很好道:“现在你知道卢小姐是怎么回事了吗?” 兰因斟酌着道:“您跟她,说句志趣不同也不为过,以前她虽然也会维持礼数跟您打招呼,其实奴婢能看的出来,她打心眼儿里是瞧不上您的。现在……我琢磨着,像是冲着世子来的。” 这其实并不难猜,卢凝霜对纪云舒态度的改变就是在她嫁给赵慎之后。 纪云舒之前就觉得,卢凝霜应该喜欢赵慎。 以前的赵慎才貌双全,本就是名门贵女心中的完美男人。 真爱他的人,自然不会因为他断了腿就不再爱他。 这也不是现代社会,需要考虑各种现实问题。 赵慎是侯府世子,名下的产业几辈子都用不完。 身边有奴仆小厮伺候。 残了废了的,生活其实也没什么影响。 哦,这还是考虑赵慎真的残废了的情况。 纪云舒想起这些日子自己被骗的团团转的事,忍不住磨牙。 “如果她心中仰慕世子,发现世子娶了个根本不将他放在心上,成日只会吃喝玩乐的女人,你觉得她会怎么样?” “这……”兰因觉得这很难说,“若是奴婢,管他娶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只要不是奴婢,那他的事就跟奴婢没有任何关系。” 纪云舒向她投去赞赏的目光,她一直觉得这四个丫头里,兰因是最聪慧通透的一个,现在看来果然不错。 “可显然卢小姐不是这么想的,在她心里,世子也未必是心甘情愿娶我的,不过清虚道长不是说了吗?她有良缘,就看她自己怎么选择了。” 兰因看着自家夫人简直一言难尽:“那您故意做出一副贪吃爱玩的样子,还专门说那些话,让她觉得您配不上世子是想做什么?” 纪云舒笑道:“为她的选择添点砝码,我觉得执念之所以叫执念,就是因为它没有那么容易被放下。” 原书中虽然没有提卢家在雍王谋逆中发挥了什么作用,但雍王上位后,卢家仍旧屹立不倒总不会是没有缘故的。 卢凝霜的夫婿后来似乎还身居高位。 所以她很想知道,自己能不能影响卢凝霜的选择,以及一切会发生什么样的改变? 第三十五章抽签算卦 这姑娘不会以为自己的表现很正常吧? 她就是傻,也不至于分不出来别人是真想跟她结交还是虚情假意啊。 其实卢凝霜若不是这么着急,也不至于这么明显。 着急…… 这两个字在纪云舒的脑海划过,她突然明白了什么。 但卢凝霜在急什么呢? 两人一起上完香,卢凝霜拉着纪云舒往大殿一旁走。 那里有一张桌案,上面摆着笔墨纸砚,还有抽签算卦的工具。 桌案后的椅子上,一个穿着一身灰扑扑道袍的老道士,正身形懒散地仰头靠在椅背上睡觉。 纪云舒认真打量了一眼,觉得这老道士很像活佛济公里的济公。 卢凝霜走到近前才恭敬地道:“道长,求个签。” 那老道迷迷糊糊地伸了个懒腰,眼睛掀开一条缝瞅了她俩一眼,指着桌上的签筒道:“自己抽。” 卢凝霜拿起签筒摇了几下,里面掉出一支签,她捡起来双手拿着递到了老道面前。 “请道长解签。” 老道士将签拿在手中瞅了一眼抬头道:“问什么?” 卢凝霜飞快地看了纪云舒一眼,有些羞赧道:“姻缘。” 老道士用一根手指敲了敲手中的竹签道:“姻缘是能成的,姑娘若能放下心中执念,倒也算是良缘。” 卢凝霜脸色白了一下,追问道:“那若是放不下呢?” 老道士笑了一声:“再好的缘分,也是需要珍惜的。姑娘是聪明人,何须老道多言?” 卢凝霜垂着头没有说话,纪云舒见她再没有什么话说,便道:“签已经解完了,那我们走吧。” 只是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卢凝霜已经收敛了脸上的失落,拉住纪云舒道:“难得来一次,今日又正好碰上了老道长解签,纪姐姐也抽一个吧。” 纪云舒摆摆手道:“我没什么想问的。” 看卢凝霜的态度就知道,这老道不是个简单的神棍,身上应该是有点东西的。 若这老道真的能看出所谓的命运,那她其实已经知道了。 她穿书之后,唯一要做的,就是跟原来的命运对抗,逆天改命。 谁知老道打量了她几眼笑嘻嘻道:“几年前老道曾见过赵世子一面,发现他命宫晦暗,一副短命相。” 纪云舒猛地看向老道士,老道士已经又靠回了椅子上闭起了眼睛:“事在人为,夫人沿着自己认定的路走就是了,结果再坏又能怎么样呢?” 是啊,结果再坏又能怎么样呢? 不过就是一死罢了。 这老道长竟当真知道她想问什么。 纪云舒躬身行了一礼:“多谢道长指教。” 两人出了大殿之后,卢凝霜才问:“道长说的是什么意思啊,赵世子会……” 死这个字她终究没有说出口。 纪云舒不在意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谁都会死啊。道长既然说他是短命相,那大约会比别人死的早一些吧。” 卢凝霜匪夷所思地看着纪云舒问:“纪姐姐不担心吗?” “生死有命,我担心有什么用?” 纪云舒摊手,一副完全不关心赵慎死活的样子。 卢凝霜眼底闪过一抹厉色,语气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纪姐姐不是因为喜欢赵世子才嫁给他的吗?” 纪云舒正侧头看着她,并没有错过她眼底那一闪而逝的厌恶与狠戾。 突然觉得自己大概明白卢凝霜亲近自己是为了什么了。 老道士似乎也看出什么了,专门说卢凝霜有良缘,让她放下执念。 不过纪云舒觉得自己可能要辜负老道士的好意了。 她笑吟吟道:“你怎么会这么认为?他以前还成吧,现在不过就是个废物,我能喜欢他什么,不过是不想嫁给赵恒,才找他将就一下罢了。” 卢凝霜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迟疑道:“赵世子知道纪姐姐是这样想的吗?” 纪云舒一副我又不傻的表情:“我怎么会告诉他这些?我是拿卢妹妹当朋友才跟你说的,你不会告诉别人吧?” 卢凝霜勉强地笑了笑道:“当然不会。” 纪云舒似乎不想提这些,转而问:“老道长说卢妹妹有良缘,看来卢妹妹喜事将近了?” 她来之前还在想卢凝霜在急什么,现在看来是家里要给她说亲事了。 卢凝霜做出一个害羞的模样,不好意思道:“我年纪不小了,家里自然着急。不过也未必能成。” “老道长说能成,那自然是能成的,我先恭喜妹妹了,说不准用不了多久就能喝到妹妹的喜酒了。” 纪云舒像是没有看到卢凝霜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一脸为她高兴的样子。 卢凝霜最终找了个理由独自回去了。 纪云舒望着她的背影觉得好笑,到底是个小姑娘,藏得再深也不过这么回事。 她突然觉得没意思,还以为卢凝霜憋着什么大招呢。 兰因迟疑了片刻,终究忍不住道:“我看这卢姑娘不简单,夫人为什么要故意在她面前说那些话呢?” 这些日子她看的清清楚楚,夫人并不嫌弃世子是个残废。 纪云舒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冲一旁的墙角道:“道长还没听够?” 兰因转头,就见不远处的墙角后面走出一个人来。 正是昨日见过的一尘小道长。 这位道长像是头一次见一般打量着纪云舒问:“夫人怎么发现我的?” 他觉得自己藏得很好,轻易不应该被发现。 更不用说这位夫人看起来内功平平。 “你身上有股药味儿。” 她的鼻子很灵,昨日就发现这道长身上有一股苦涩的药味。 应该是常年跟药材打交道的缘故。 这山里的空气清新,有点不一样的味道实在是很容易闻出来。 一尘连忙道:“我就是路过,什么都没有听到。” 这位夫人明显就不是个省油的灯,也不知道那相府的小姐为什么会觉得她好糊弄。 哎,希望这两位别在太清观里折腾出什么事儿来。 纪云舒也不在意,她对卢凝霜的兴趣远不及这小道士,转而问:“小道长这是来做什么?” 一尘对上她的目光,有种被什么东西盯上的感觉:“我……呃,我要去大殿替师父解挂签。” 纪云舒诧异:“大殿里的那位老道长,是你的师父?” 她可是听赵慎说了,这个一尘是太清观观主的亲传弟子。 所以刚刚那位,竟然就是太清观的观主清虚道长? 这位在书中可不是无名之人。 第三十四章找对人了 他整了整面色问:“不知道夫人来此有何贵干?” 纪云舒顿了顿,炸药是不能直接提的,炼丹她也一窍不通。 所以想个什么借口跟这小道士搭话呢? 她眼睛转了转道:“听夫君说道长是神医,夫君的腿多亏了道长才能有今日,妾身特来向道长道一声谢。” 说起这个一尘小道长肃然道:“赵世子能忍碎骨重生之痛,实非常人所能比,就是没有小道,也会好的。” 碎骨重生? 也会好的? 所以赵慎的腿已经好了吗?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纪云舒不自觉回想起,赵慎这些日子在她面前泰然自若的被惊蛰和冬至抱来抱去的样子。 她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不管怎样,总归要谢道长的。听说道长精通炼丹,妾身想问问这世上可真有能解百毒的丹药?” 一尘大概没想到她是为了这个来,愣了一下才道:“夫人说笑了,世上万物相生相克,怎么可能有丹药能解百毒?” 纪云舒闻言失落地问:“当真没有吗?我听说漠北的巫师曾炼出一种叫碧灵丹的药物,号称能生死人肉白骨,难道是漠北人骗人的?” 一尘闻言倒像是想起了什么,过了片刻才道:“小道也为碧灵丹去过一趟漠北,但终究不曾有缘得见,所以传说是真是假也不得而知。” 纪云舒执着地问:“漠北人总不会空穴来风吧?” 一尘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真有什么小道不知道的灵丹妙药也未可知,但夫人若是为此而来,恕小道无能为力。” 纪云舒点点头,也不勉强,只是道:“我就是好奇,没有也就罢了,我最近对炼丹一事颇感兴趣,不知可否打扰道长一些日子?” 一尘点头:“夫人是贵客,小道自然欢迎。” 嘴上这么说着,心中却忍不住腹诽,也不知道那位赵世子是怎么想的,竟然让新婚的妻子跑到道观里来研究炼丹之术。 他虽然是一个道士,却既不喜欢打坐也不爱清修。 常年研究医术和炼丹。 在道观的师父和一众师兄弟眼中,简直就是行事荒诞,不务正业。 事实上,知道他医术的人也不多,毕竟他医术最大的用处,也就是帮道观里的师兄弟们治治伤寒中暑头疼脑热。 几年前,那位赵世子也不知道怎么知道他会医术,竟然力排众议,让他治腿。 那其实是他第一次在人的身上动刀子,将断腿处的碎骨一点点取出来,他都直冒冷汗,赵世子却始终没有吭声。 那样能忍,当真不是凡人。 所幸结果是好的。 这次也不知道这个世子夫人究竟想做什么? 解百毒的丹药? 那玩意不少人听说过,却从没有人见过。 真的存在吗? 一尘眼中闪过异样的光芒。 颇有趣味地看着纪云舒的护卫随从们利落地从马车上搬东西。 看这架势,是真打算常住。 他告辞离去后,绿如和兰因带着人收拾屋子。 纪云舒在院中挑了一处阴凉的地方坐下来。 白泠守在她的身边没有出声, 纪云舒问:“你觉得这个道长怎么样?” 白泠可不只是功夫好,医术也很拿得出手。 只是跟在她身边,实在没什么用武之地。 她一个内宅的女眷,正常情况下划破一下手指就是能受的最大伤了。 白泠想了想道:“医术不太清楚,但毒术应该很厉害。” “啊?”纪云舒没有想到会得出这样一个答案,“怎么说?” 白泠秀气的眉头微微蹙了蹙:“夫人注意到他的肤色了吗?” “很白。” 白泠点头:“那应该不是正常的肤色,而是什么毒素留下的后遗症。” 纪云舒:“什么毒素能有这样的效果?会有其他副作用吗?” 如果只是变白的话,那她也想要啊。 白泠莫名就看懂了她眼中的羡慕,连忙打消她的念头:“那应该是一种很霸道的毒,一般人中了怕是会一命呜呼,就连那位道长估计也无法驾驭,才会留下这样的痕迹。” 纪云舒也是想想而已,她对变白其实没有什么执念。 她现在这具身体的皮肤也只是没有一尘小道长那样白的发亮而已,在一般人中已经够白了。 “竟然是个用毒高手吗?” 纪云舒喃喃道。 虽然刚刚表现的很正常,但她能看的出来这个小道士跟平常人是不一样的。 说起炼丹,碧灵丹,他的眼中有种异乎寻常的光。 况且一个年纪不大的小道士,竟然为了一个传说亲自跑去漠北。 看来对这些东西真的很感兴趣啊。 纪云舒隐隐觉得她可能找对人了。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银叶在外面逛了一圈,跑回来禀告道:“那位卢小姐住在了咱们隔壁的院子里。” 纪云舒点头,卢凝霜果然是冲着她来的。 “还有没有其他的发现?” 银叶摇头:“这后山似乎住的人不少,我还看到了许多的小孩子,也不知是什么人家的,一时也看不出个究竟。” 纪云舒不在意道:“路上折腾了这么长时间,你们也累了,先去休息吧。咱们只是客人,不相干的事情不必管。” 想必主人家也不会喜欢她们事事探究。 纪云舒第二天一早起来,出门打算四处转转。 谁知刚出门就碰到了隔壁院子里出来的卢凝霜。 卢凝霜一看到她,便笑着道:“看来我跟纪姐姐果然很有缘,纪姐姐这么早要去做什么?” 纪云舒嘴角扯出一抹笑:“这不是闲的没事儿干嘛,我第一次来这里,打算四处逛逛,卢妹妹要去做什么?” 她说着话扫了眼卢凝霜身边的丫头,对方手里拿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着香烛黄纸,一看就是要去上香的。 卢凝霜道:“我要去观里上个香,向道长求几张符纸,纪姐姐要一起去吗?” 纪云舒摇头:“我什么都没有准备,还是下次吧。” 卢凝霜拉着她道:“没事,我备了很多,反正也用不了,分一些给纪姐姐就是了。” 于是两人相携往前院去。 “纪姐姐,这太清观里的饭菜也是一绝,一会儿我们一起去尝尝好不好?” 果然是个敏锐的人,怕是从昨天的那顿烤肉就看出她喜欢吃了。 纪云舒点头:“好呀,我最喜欢吃了。” 卢凝霜笑道:“纪姐姐果真直率,若是其他的闺秀,就是喜欢也不会说出来的。” 纪云舒看着热情地拉着自己说话的卢凝霜,实在搞不明白她到底想做什么? 第三十三章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记忆里,这位跟原主可没什么交情。 这也不奇怪,两人虽都是京城长大的,年纪大了之后也时常会在一些宴会上碰到。 但家里一个是文官,一个是武将。 纪云舒不学无术,琴棋书画不通,诗词歌赋不懂。 卢凝霜却是出了名的才女。 这样的两个人,就是凑在一起也没什么聊的。 现在卢凝霜却硬生生给两人找出了共同的兴趣。 纪云舒看着那坛酒笑呵呵道:“卢妹妹说的对,相逢即是有缘,咱们今日既然碰上了,就一起吧。” 送上门的酒不喝白不喝。 卢凝霜见她没有拒绝,脸上的笑意真实了一些,当即让人拿了酒杯过来,倒了两杯酒,亲自将其中一杯端给纪云舒。 然后举杯道:“以前我就觉得纪姐姐是个性子爽快的人,心中好生羡慕,可惜咱们两家没什么走动,一直没能结交,今日趁着这个机会,我敬姐姐一杯,希望姐姐不要嫌弃,以后认我这个朋友。” 纪云舒听她一口一个姐姐叫的亲热,心中觉得好笑。 这样直接的上来跟她拉近关系,难道这位卢小姐当她傻不成? 但人家都这么卖力了,她自然也不能不给面子,于是端起酒杯道:“卢小姐是京城人尽皆知的大才女,我却是个胸无点墨的,是卢小姐不要嫌弃我才是。” 说毕,仰头便将那杯酒一口喝了。 卢凝霜也将自己杯中的酒喝了,笑道:“怎么会?纪姐姐是性情直爽大方的人,我很喜欢你呢。叫卢小姐太生分,以后唤我霜儿便是。” 纪云舒从善如流:“霜儿妹妹。” 这一顿饭吃的主宾都很尽兴。 玉泉河里的鱼肉质嫩滑鲜美,刺又少,没有一点腥味。 卢凝霜的酒也不愧是左相的私藏,入口清冽而醇香,让人回味无穷。 酒足饭饱,卢凝霜才告辞离开。 上了自家马车的纪云舒倚着车厢吩咐车夫不着急,慢慢走就行了。 绿如给她泡了一杯茶念叨道:“夫人真是的,跟卢家姑娘也不熟,跟她喝什么酒啊?” 纪云舒小口抿着那杯据说能清心去火的苦茶,漫不经心道:“那你说,卢家小姐跟我又不熟,为什么会跑来请我喝酒?” 绿如也觉得奇怪:“说起来也是奇了,卢大小姐以前跟您也不是没见过,不过点个头打个招呼也就完事儿了,这次怎么这样亲热的主动来跟您结交呢?” 兰因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绿如虽有些疑惑,但对卢凝霜的印象很好,虽然是千金小姐,却举止大方,温柔和善,刚刚还劝了她一杯酒呢。 她实在想不出来那样高贵美丽的小姐会有什么坏心思,忍不住辩驳道:“说不定就是喜欢咱们夫人性子爽利,想交个朋友。卢小姐可是左相千金,才貌双全,要什么没有,能图咱们夫人什么?” 兰因拿这个傻丫头没辙,翻了个白眼道:“夫人是今天才性子爽利吗?以前怎么没见她来结交?知人知面不知心。你长点脑子吧。” 纪云舒听着两个丫头的议论,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俩丫头都是纪家的家生子,明明生长环境差不多,也是一起选到她身边来伺候的,可不知怎么回事,一个像是没长脑子,一个像是长了俩。 绿如不服道:“夫人,你还笑,倒是评评理啊。” 纪云舒摸了摸她的脑袋:“口说无凭,你们俩各执一词,我能评出个什么来?她若真有什么目的,总会露出来的,不用着急。” 不过是喝了一顿酒,卢凝霜就是傻也不会一上来就暴露自己吧。 马车静静地驶着,纪云舒酒劲儿上来,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太清观虽然在山上,大概是灵验之名远扬,里面的人倒是不少。 纪云舒被丫头护卫簇拥着进了后山。 那里修了不少院落,专门用来招待客人。 纪云舒还是从赵慎口中才听到,那位一尘道长医术不凡。 当年他的腿断了之后,曾来求医,在这里住过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在这里有一座自己的院子。 纪云舒直接住了进去。 院落不是很大,但应有尽有,难得的是布置的很雅致。 院中养着花草,门外还有一小片菜地。 给纪云舒带路的小道士十分热情的介绍:“这片菜地还是当年赵世子来养伤的时候开垦出来的。” 纪云舒诧异:“他不是断了腿吗?还能种地?” 而且赵慎当时连跟她的婚事都懒得搭理,竟然还有闲情逸致种菜? 道士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道:“世子身体康健,只是双腿不能动而已,很多事情其实坐在轮椅上也是可以做的。” 纪云舒听出了点意思。 这世上多的是肢体健全的人,可这些人也未必能做出什么有用的事。 赵慎只是断了腿,能做的事情还是很多的。 她不由看向在门口迎接并一路领着她们进来的小道士。 这小道士穿着一件灰扑扑的道袍,倒不是脏,而是就那么个颜色,应该是穿的太久了,被洗的发了灰,上面还打着几块颜色不太一样十分显眼的补丁。 身材瘦高,眉眼说不上多好看,但细看也不丑,皮肤却是现代人都想要的那种冷白皮,在阳光下不仅白的晃眼,还白的几近透明。 夏日炽烈的日光似乎没有在他皮肤上留下任何痕迹。 纪云舒心中觉得有些奇怪,不过这么一打量,她就知道自己有眼不识泰山了,眼前这个看着不起眼的道士,怕是不简单。 于是开口问道:“是我失礼,还没问道长怎么称呼?” 那小道长被纪云舒打量了半天,也没有半点不自在,听到她的问话,白净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小道一尘。” 纪云舒:“……是够小的。” 看这样子,也就十几岁吧。 赵慎没有跟她提一尘道长的年龄,只说他医术高超,擅长炼丹,她便自己脑补了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 谁料这人竟这样年轻。 一尘对她的反应也不在意,而是道:“这院子还保持着世子走时的样子,夫人看看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只管跟小道说。” 纪云舒看着他身上那件不知道穿了多少年没有换的道袍,很怀疑他能给自己添置得起什么。 不过突然想起什么,纪云舒眸光闪了闪点头道:“好啊,那就麻烦道长了。” 一尘:“……” 真傻还是假傻,客气话都听不出来? 第三十二章再次巧遇 赵慎摇头:“我让沈钦带人保护你。” 纪云舒见他仍旧不打算跟自己说什么,心中有些烦躁,不过还是道:“沈管事保护我岂不是大材小用,我身边的绿如和兰因虽然身手不济事,但白泠和银叶都是军中出来的,出嫁的时候哥哥特意将她们给了我,护我周全是不成问题的。” 见赵慎蹙了下眉,还想劝自己,纪云舒又道:“我只是个女眷,身后还有太后,武安侯府,长兴侯府,谁会想不开对我不利呢?若真有那样的人,多一个沈钦也没用,不是吗?” 她这样的身份,一般人轻易不会动,但凡下定了决心,那就是鱼死网破。 沈钦一个人能起多大的用处? 赵慎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道理,只得叮嘱道:“那你自己要小心,有什么事给我传信。” 说完教了她几种传信的方式。 纪云舒不知道赵慎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出门会有危险,不过还是点头应下了。 第二日,纪云舒难得起了个大早,用了早膳就坐马车往赵慎说的玉泉山而去。 比起坐马车,她更想走路,但步行太慢不说,十几里路也太远了。 于是心中暗暗将学骑马提上了日程。 原身其实是会骑马的,有身体记忆在,想来学起来应该不难。 她不可能待在后院不出门,所以学会骑马还是很有必要的。 赵慎坐在轮椅上看着马车离开,神情晦暗。 沈钦想不通纪云舒去太清观做什么,他不解地问:“您是用什么理由说服夫人去太清观的?” 这就是世子说的要给夫人找的事儿? 把人调离确实是个省事法子。 赵慎神情冷淡道:“我没有说,是她自己要去的。” “啊,夫人去太清观做什么?” 那里可是道士们聚集的地方。 道士说到底也是男人不是? “她说要找会炼丹的道士。” 沈钦:“夫人身子不好?” 没看出来啊。 赵慎有些不耐烦道:“她很好,也没想吃丹药。” 沈钦打量了他一眼,见他难得情绪低沉,奇怪地问:“世子为什么不高兴?您想给夫人找点儿事做,让她没有功夫关心您,夫人就自己离开了,这不是好事儿吗?” 赵慎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自己转着轮椅回去了。 沈钦看着他孤零零的背影,后知后觉想,该不会是夫人根本没有告诉世子要去太清观做什么吧? 回想刚刚的情景,他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心中不由纳罕,这夫妻俩可真奇怪,也不像关系不好的样子,但却各行其是,互不干涉。 世子要做的事情有危险,不告诉夫人还情有可原,可夫人要做什么却不告诉世子,这是为了什么? 纪云舒若是知道他的疑问,一定会理直气壮的告诉他,为了公平。 她不是不知道应该跟赵慎说一声,自己要炼丹的道士做什么。 但一来还没有什么头绪,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结果。 二来,凭什么呢? 赵慎既然喜欢憋着,自己的事情不说,也不问。 那她为什么要上赶着事无巨细的告诉他? 纪云舒没发现自己心里其实也憋着一股气,往玉泉山的一路风景秀丽,她欣赏着风景慢慢的也就把这些事抛在脑后了。 看到林中有小动物出没,她兴致勃勃的吩咐银叶:“你顺路打些兔子野鸡什么的,咱们中午烤着吃。” 山中不像外面那么热,纪云舒觉得野外吃顿烧烤也挺好。 银叶自小在北地长大,可能因为是混血,长得身材高挑,眉眼深邃,眼瞳是茶褐色的,在阳光底下格外漂亮。 她野惯了,自从到了姑娘的身边,不是在宫中,就是在侯府中,简直跟坐牢一样。 现在好不容易出门一趟,自然开心,听到纪云舒的吩咐,立马笑道:“好的。” 说着骑着马往远处去了。 白泠不得不喊她:“咱们还得保护夫人,你别跑太远。” 这山林中的路不好走,纪云舒也不着急,就让车夫放慢速度走。 横竖今日能到太清观就行。 绿如也探头往外面看,不一会儿,指着不远处的一条河兴奋道:“夫人快看,那是玉泉河,是从山上流下来的,听说里面的鱼极好吃,除了这里,其他地方都没有呢。” 兰因没好气道:“你就知道惦记吃。” 绿如对她做了个鬼脸:“你不惦记一会儿别吃。” 看着两人开玩笑打闹,纪云舒也笑道:“那就多捞几条鱼,一起烤了吃。” 中午,她们果然在林中吃了顿烧烤。 银叶打了几只兔子和野鸡,又捞了鱼。 绿如随身的香包里带着各种调料,食材新鲜,绿如的手艺也好,烤出来的肉格外香。 纪云舒的食欲大动,遗憾道:“可惜没有酒。” 话音刚落,不远处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夫人想喝酒,这有何难?” 纪云舒转头看去,发现一辆马车不知什么时候驶了过来,一个小姑娘正从里面探出头来看她。 竟然是昨天在路上就遇到的卢家大小姐卢凝霜。 她颇感意外地道:“卢小姐?” 卢凝霜被丫鬟扶着下了马车,然后又从马车里拿出一坛酒冲纪云舒晃了晃,“看来咱们有缘,昨日一同出城去庄子上,今日又碰到了。” 纪云舒诧异地问:“卢小姐怎么会在这里?” 卢凝霜抱着酒坛走到她的身边,丫鬟拿了一个垫子放在纪云舒的边上,她才坐下道:“我娘这些日子身子不太好,特意来庄子上休养。我想着人们都说太清观的符纸灵验,就来帮她求一个。” “这样啊。” 纪云舒对她自来熟的行为没说什么,口中道。 卢凝霜问:“世子夫人来这里做什么呢?” 她说着扫了一眼周围,“赵世子没有陪您来?” 纪云舒笑道:“他腿脚不方便,就没来,我也是听说这里的符纸灵验,想给家人求几个。” 卢凝霜自悔失言一般道:“瞧我这话问的,夫人娘家父兄都是武将,世子又身有残疾,自然是来祈求家人平安的。” 纪云舒毫不在意地点点头。 卢凝霜很豪爽地道:“不说这些了,相逢即是有缘,我拿酒换夫人的烤肉怎么样?” 说着她就将酒打开了,醇香的酒味飘了出来。 纪云舒不禁道:“好酒。” 她来了这里这么久,能接触到的酒就只有供女眷喝的果酒。 根本没有多少酒精味儿,口感甜丝丝的跟现代的饮料差不多。 眼前这一坛确实是货真价实的酒。 卢凝霜眨了眨眼睛得意道:“那当然,这可是我爹爹私藏了好几年的美酒,我费了好大功夫才偷出来的呢。” 纪云舒心中不由想,京城有名的才女竟然是这个画风吗? 若说这接二连三的相遇是巧合她是不信的。 可相府千金凑到她跟前来是图什么呢? 第三十一章有没有炼丹的道士 赵慎沉默了片刻才道:“给她找点事情就好了。” 虽然纪云舒时常把喜欢他挂在嘴上,但说的多了就显得不是很走心。 所以直到现在,他也没有看明白对方是真的喜欢他才嫁给他的,还是因为形势所迫,为了不嫁给赵恒,顺势选择了他。 在弄清楚这些之前,他不想轻率地跟她有了夫妻之实。 更何况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纪云舒心大的很,赵慎有事瞒着她,但她也有事瞒着对方,她觉得这很公平。 所以无忧无虑睡到了下午。 她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落山了,天气也就没有那么热了。 绿如一边帮她重新挽头发,一边无奈道:“大白天的,姑娘怎么睡这么久?也不怕庄子上的人笑话。” 纪云舒伸了个懒腰道:“庄子上也没外人,谁管我睡到什么时候?” 她自己拿梳子将掉下来的一缕发丝梳上去:“你随便挽一下就好了,不必多费事,反正一会儿天就该黑了。” 天黑了就又到睡觉的时候了。 若不是担心那全家惨死的破剧情,纪云舒现在过的简直是神仙日子。 绿如也发现自己主子很矛盾。 勤奋起来是真勤奋,不管是读书还是习武,都比以前勤快多了。 出嫁这才多少日子,就将嫁妆理了一遍,连里面那些庄子铺子的账册都查的清清楚楚。 太后赐下来的管事嬷嬷都感慨,没想到主子这样厉害,让她都无用武之地了。 可懒起来也是真的懒,每天最爱干的事情就是在躺椅上发呆。 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纪云舒头发梳好的时候,赵慎正好过来了。 他笑道:“我想着你也该起来了。” 纪云舒睨了他一眼道:“你倒挺会想的,该不会是让人盯着我吧?” 别以为她没看出来,这个庄子上的守卫,比琼华院只强不差。 赵慎是真的很惜命。 赵慎笑道:“我怕你刚来不适应,所以让人看着点儿,谁知道你能一觉睡这么久。饿不饿?下面的人送了些应季的时鲜过来,我让他们做了菜,一会儿送过来。” 纪云舒确实饿了,她看了眼院子里,见院墙上都是爬藤植物,还开着花儿。 院子里有一个小亭子,亭子里摆了一张石桌。 现在已经没有太阳了,看着很阴凉。 她笑道:“这地方很好,我没什么不适应的。” 赵慎见她果然没有因为自己另居别处的事情生气,甚至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心里一时说不出是个什么心情。 一时间外面有人来摆膳,纪云舒嫌屋子里闷,干脆让人摆在了廊檐下。 有风一阵阵吹过,倒是很凉爽。 今日的菜色也很清爽。 一盘绿油油的青菜,一个凉拌时蔬,还有一个莲藕排骨汤。 他们出来没带厨子,做菜的是庄子上的厨娘。 手艺很好,那排骨汤炖的清淡却鲜美,一点都不油腻。 纪云舒一口气喝了两碗汤。 吃的差不多了,才听赵慎道:“这几日我有些事,可能没办法多陪你,庄子上吃喝用度应有尽有,书房里有很多藏书,后面有个大演武场,你想看书还是练武都可以。” 纪云舒听他的口气郑重,也没有多问他有什么事。 既然他不说,那想必是不方便说。 他们的关系说亲近是亲近,但纪云舒有自知之明,知道他们还没有到了交心的程度。 于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正好在庄子四处逛一逛。” 几年后可能会有各种天灾人祸,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流离失所,实在活不下去就会揭竿而起。 还有北边西边的几个国家,也会趁机入侵。 没办法,天灾又不挑地方,大夏不好过,其他国家也不好过,大家只能抢来抢去,打来打去。 最后乱成一锅粥,然后男女主横空出世,济世救民。 纪云舒觉得男女主的这些活,她也不是不能干。 比起男女主靠运气,靠主角光环,她可是多了几千年的见识。 她忍不住想,如果自己能取代书中男女主的作用,那改变命运是不是会更容易一些? 当然,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得一步步来。 首先想要安民,得让百姓吃饱。 她对这个时代了解太少,连这里主要的农作物是什么都不清楚,所以也不敢贸然行动。 现在倒是可以趁在庄子上的机会好好折腾一下。 赵慎的这个庄子很大,外面还连带着上百亩的良田。 她虽然是个五谷不分的废材,但总可以试试找几个农业人才研究点高产耐寒耐涝的作物品种吧。 她记得姚若兰似乎就是救了一个种地的人才,后来那人研究出了高产作物。 只是这人叫什么来着? 她十分后悔自己当初看书为什么只盯着男女主,现在看来明明这些背景人物才更重要。 纪云舒吃完饭坐在廊檐下发呆。 顺便想着怎么挖男女主的墙角。 赵慎见她也不知道想什么,一会儿眉开眼笑,一会儿愁眉紧锁,忍不住问:“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吗?” 见赵慎没有走,纪云舒欣然转头问:“你认不认识那种……嗯,会炼丹的道士?” 农业要发展,武力也要发展。 冶铁炼钢是个漫长的发展过程,还是先把火药搞出来吧。 关键时刻能当救命的底牌。 实在没办法了也能跟敌人同归于尽。 据说这玩意儿最初就是那些炼丹的道士搞出来的。 这些人可是最初的化学家。 哦,对了,说不定还能弄出化肥,那样的话粮食增产就能实现了。 还有什么来着? 纪云舒觉得她现在有钱有权还有时间。 想搞什么都可以。 赵慎闻言奇怪地打量了她半晌,才语重心长道:“你身体不舒服要去看大夫,丹药不能乱吃。” 纪云舒瞪了他一眼:“我没有不舒服,也不想吃丹药,找炼丹的道士有用,你就说你有没有吧?” 赵慎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炼丹的道士能有什么用,难不成想跟着修道? 屋檐下,灯笼的微光晃在纪云舒的脸上,小姑娘明眸善睐,眼巴巴望着他。 没有半点看透红尘的样子。 他放了心:“出了庄子十几里的玉泉山上有一个太清观,里面的一尘道长以炼丹之术闻名,你若是有兴趣,可以去拜访。” 纪云舒点头:“那我明日就去,你要一起吗?” 第三十章我们也可以做点别的 管事沈钦看了赵慎一眼,只听赵慎认真给夫人解释道:“沈兄单名一个钦字,是我奶妈妈的儿子,一家子都是跟着我娘从沈家陪嫁过来的,自小跟我一起读书习武,功夫十分了得。” 纪云舒听到这管事姓沈,就明白了,这是被赐了姓的家生子,心腹中的心腹。 沈钦见世子对这位夫人似乎很看重,也恭敬道:“世子言重了,小的不过会那么几下子,哪里算得上了得,跟世子比差远了。” 纪云舒闻言看向他的目光带了点同情。 从爹爹试探那一次,她就知道赵慎的功夫不弱,可那都不及这些日子自己真正跟赵慎交手得来的教训惨痛。 她为了保命真的将自己平生所有的毅力和自律都用在了习武上,用赵慎的话说也算有些样子了。 可对上赵慎顶多也就能过个十来招。 这还是赵慎让着她的情况下。 她很怀疑赵慎如果不让着她,她是不是根本近不了对方的身。 可想而知,从小跟赵慎这样的妖孽一起读书习武,得有多大的心理阴影了。 不过赵慎说话向来不爱夸张,他既然说沈钦的功夫了得,那想必是不差的。 这样一来,纪云舒心中对赵慎的疑虑更大了。 他一个侯府世子,从小读书习武都很出色也就算了,为什么连身边伺候的小厮管事也都是高手? 用得着这么惜命吗? 而且这个沈钦看起来在赵慎心中的地位不低,为什么不留在身边伺候,反而年纪轻轻放到了庄子上做管事? “想什么呢?” 纪云舒思虑间就见赵慎转头看她。 她摇了摇头随口道:“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位沈管事长的真好看。” 这倒不是胡说,沈钦的相貌虽然跟赵慎的精致没法比,但也生的浓眉大眼,睫毛纤长浓密,十分英俊。 身材就更不用说了,宽肩细腰大长腿。 古铜色的皮肤看起来就健康性感。 用现代的话来说,简直性张力拉满。 赵慎闻言幽幽地瞥了沈钦一眼,声音清冷道:“是吗?” 沈钦莫名从那一眼中觉出了危险,想着世子不会因为嫉妒杀了他吧? 他很有求生欲地道:“夫人说笑了,世子才是京城公认的第一美男子。” 想他们世子腿没断之前,那是走到哪里都有闻讯跑来围观的小姑娘。 可惜小小年纪就订了婚,让人扼腕不已。 沈钦话音刚落,就听自家世子又叹气道:“我早就是个残废了,哪里还算得上什么美男子?” 沈钦:“……” 他家世子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 这幽怨的模样,能看吗? 纪云舒一点也没有不该在丈夫面前夸别的男人好看的觉悟。 笑眯眯道:“残废又不影响脸,夫君自然是最好看的。” 沈钦觉得这对夫妻都不怎么正常,擦了擦脑门上的汗道:“这里太热了,两位主子还是进去再聊吧。” 你们夫妻关起门来爱说什么说什么去,可别拉着我作伐子。 他自小跟在世子身边,很清楚对方可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端方君子。 让夫人再说下去,他怕自己这张脸会保不住。 纪云舒欣然同意,现在正是下午热的时候,今日又是个大晴天,太阳火辣辣的照在人身上。 纪云舒觉得再待一会儿,自己的皮肤会被晒伤。 她催促着惊蛰推赵慎进去。 这个庄子是沈夫人的陪嫁庄子,现在在赵慎的名下。 纪云舒跟着赵慎进了正中间最大的一个院落。 见里面屋舍齐整,花草被打理的井井有条。 心里十分满意。 赵慎问她:“先用膳还是休息一会儿?” 颠簸了一路,纪云舒现在没什么胃口,便道:“先休息吧。” 说完见赵慎点头,转着轮椅就要出去,她忙问:“你不休息会儿吗?” 她在车上垫了好几层垫子还觉得难受,赵慎一路坐的端端正正,肯定更累。 赵慎顿了一下,才道:“我有些事情要做,怕打扰到你,让人另外收拾了一间屋子。” 纪云舒脸上露出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惊叫道:“你要跟我分房住?” 眼见窗外收拾安置东西的丫鬟往这边看,赵慎难得有些局促:“只是在庄子上的这段时间,反正我们住一起也是各睡各的。” 纪云舒不满道:“我们也可以做些别的,反正成亲都这么久了。” 大热天的她其实并不想贴贴,但赵慎这个样子明显不对劲。 赵慎有些羞恼地道:“别胡说八道,你好好休息,回头我陪你一起用膳。” 眼见他轮椅转的飞快,落荒而逃,纪云舒抱着双臂倚在窗边挑了下眉。 先是急着要来庄子上住,然后又想甩开她。 她觉得自己之前可能猜错了。 赵慎根本就不是为了避开府上的事,而是他自己有事想要避开别人。 和她忧虑事情会不会照着书中的轨迹发展一样,她能感觉到赵慎也有一种急迫。 她突然怀疑起来,赵慎到底是什么时候重生的? 重生后他又为改变自己早逝的命运做了什么? 赵慎离开纪云舒的视线才松了口气。 现在他觉得像父亲和姚氏那样的夫妻也挺好。 起码父亲出门的时候姚氏不会多问,父亲也不会向她交代自己的行踪。 他其实也想不明白自己和纪云舒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他说不清自己对纪云舒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一开始只是因为前世纪家全家惨死,有些同情这个小姑娘。 可他努力了十几年,却发现自己改变不了任何跟二弟有关的人和事。 就在他想要放弃的时候,纪云舒出现了。 她成功地改变了嫁给二弟的命运,转而嫁给了自己。 到现在他都想不明白,自己那个时候答应婚事,到底是因为小姑娘说喜欢自己,还是因为他在对方身上,看到了生的希望? 这些日子,看着平日里娇气的小姑娘一日不辍的练武,他就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 不管那一切是他的前世还是她的梦,他都不会让事情再一次发生。 沈钦看着离开夫人的院子后,褪去了温润和气模样,神情变得冷肃的世子,有些唏嘘。 自从世子断腿后,性子变的一日比一日冷。 他从来没有想过,对方还会有把一个女人放在心上的时候。 他迟疑了半晌,见世子仍旧没有动静,只得先开口道:“您真的要这么做吗?我看夫人很聪明,不一定能瞒的过去。” 第二十九章我们都是会死的人 赵慎迟疑了一下才道:“他似乎跟你父兄的死有关,你没有梦到吗?” 纪云舒猛地僵了一下,书里根本就没有提过这个人。 她越来越发现,那其实只是一本以男女主的感情为主线的小说,姚若兰和赵恒两个人爱的要死要活才是重点,其他的人和事都只是配角和背景。 在书中,哪怕姚若兰心情不好少吃一顿饭,都比她的父兄是怎么死的写的更详细。 但现在,她已经活在其中。 这个世界是真实的,不是以那两个人为中心的,她的眼睛不能只盯着那两人。 从她这一趟进宫发生的事情来看,赵恒也只是适逢其会,很多针对纪家,针对皇室的阴谋,早就已经开始了。 纪云舒心中豁然开朗,赵慎这个有真实前世记忆的人,或许都比她脑子里那点只跟男女主情情爱爱有关的东西有用。 她十分坦然道:“我没梦到过他,我只梦到父兄死了,过了不久你也死了,后来我也死了。” 一句话,我们都是会死的人。 赵慎嘴角抽了抽,转回了正题:“所以太后会怎么处置陈楠?” 纪云舒道:“先审问,没有问题就按规矩革职查办。” 赵慎蹙了下眉头,没有说话。 纪云舒打量着他的神情,发现他虽然没什么表情,却明显有些不赞成这样的做法。 她又补充道:“不过我跟姑母提议,如果查不出问题,就杖责三十,让他继续留任,明面上好歹是纪家的人,总要保一保的。” 赵慎挑眉看她:“你想用他引出背后的人?” 纪云舒耸耸肩:“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对方手段太过干脆狠辣,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若是处理了他,一时还真没地方下手,不如留着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 赵慎赞赏地点头道:“这一招不错,宫里的探子层出不穷,不是他也会是别人,留着他至少还能有个防备。” 纪云舒忍不住叹气:“这些人都是闲的没事干吗?怎么就不能好好过日子呢?” 赵慎给她扇着扇子没有说话,纪云舒靠着垫子坐了一会儿又觉得难受,转头往车窗外看去。 他们已经到了京郊,这一片都是城里豪门勋贵的庄子和地。 此时正值六月天热的时候,一眼望去,明晃晃的阳光照在绿油油的庄稼上,说不出的生机勃勃。 她听到后面似乎有什么动静,朝后望去,就见不远处有一队车马行着,似乎也往这一片庄子而来。 她问赵慎:“那是哪家?” 赵慎往外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道:“看下人的装扮,应该是左相府的人,他们家的庄子似乎离咱们家不远,最近京城也没什么事,可能是家中的女眷来避暑吧。” 纪云舒想起泰宁长公主寿宴上那个当众作画,据说才貌双全的相府嫡女卢凝霜。 虽然对方跟她没有什么交情,当时见面也只是打了个招呼,但怎么说呢,她总觉得对方看向她的那一眼别有深意。 她忽然歪头问赵慎:“你这样才貌双全的大才子,心目中理想的妻子是什么样的?” 赵慎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你我自小就有婚约。” 他不说纪云舒差点忘了,赵慎小的时候,自家祖父就看上了人家,硬是拉着赵侯爷定下了婚事。 纪云舒不依不饶道:“你就没有幻想过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 赵慎抬眼:“比如……” “比如跟你一样才华横溢,出口成章,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的。” 赵慎若有所思:“你在说卢家小姐?” 纪云舒:“你果然知道卢凝霜,你喜欢她是不是?” 赵慎面对突然无理取闹的小姑娘,无奈道:“你这是又唱哪一出呢?卢小姐才貌双全,名满京城,谁能不知道?” “可你不是待在府中多年不出门了吗?怎么还这么关心一个姑娘?我自小就是你的未婚妻,可姚氏提出换婚你都没有尝试挽救一下我们的婚事。” 纪云舒眨巴着大眼睛控诉道。 赵慎无言以对,他当时断了腿,又发现自己无法改变以后会发生的一切,满心颓废,连命都会保不住,又哪里有心思操心什么婚事? 但他发现小姑娘不想讲理的时候,说什么都没用。 于是颓然地垂下头道:“你说的对,我当时觉得自己都是个废人了,怎么还能配得上武安侯府的姑娘,二弟再怎么样,也是个健全的人,谁知道他……” 说到这里,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自责道,“都怪我。” 纪云舒:“……” 他说的虽然可能都是真的,但这时候说起,未免没有故意的成分。 但看着赵慎那黯然伤神的模样,纪云舒还是忍不住反省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这些事过去就算了,姑母当初也是为我好,谁能想到后来会发生那些事儿呢,我只是想跟你说,你以后不许以为我好的名义擅自为我做决定。” 赵慎早就发现,这姑娘是个嘴硬心软的,点头道:“我知道。” 他指了指前面的路口道:“过了这个庄子,再往前不远我们就到了。” 纪云舒指着前面的那个看起来精致整齐的院子问:“这是谁家的?” 这一片的地好,里面还有温泉,大都是豪强勋贵的产业。 以后就是邻居了,心里总要有个数才好。 赵慎随意道:“哦,这个啊,就是卢家的。” 纪云舒这才反应过来,被他一顿装可怜,竟然把卢凝霜的话题给岔过去了。 马车路过卢家的庄子后又走了不久,才停了下来。 终于到了。 纪云舒欢呼着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回头见惊蛰将赵慎抱上了轮椅,推着轮椅到了她身旁。 庄子上的管事接到自家世子要来的消息,早就等在了外面。 看到人来了,连忙迎上来道:“小的见过世子,夫人,主子们住的地方已经收拾好了。” 赵慎点头道:“辛苦了。” 管事忙道:“不辛苦,世子难得来一次,小的们岂敢偷懒。” 纪云舒见这管事跟侯府中那个白白胖胖的管事很不一样。 他的年纪不大,皮肤被阳光晒得黝黑,因为生的十分高大,看起来有些瘦,但其实肌肉紧实,显然是个习武之人。 不由好奇地问:“管事会功夫?” 她不由打量了一眼这庄子,依山傍水,风景确实不错,但也看不出来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需要派一个高手做管事? 第二十八章他真的只是个富贵闲人吗? 说起这个,纪云舒也有些忧心,魏元敏还好说,要防着姚氏背地里下黑手,当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她并不打算跟太后说这些,只是笑道:“只要您和纪家好好的,她们不敢对我怎么样,我也不会白白让自己受委屈的。我进宫之前世子说天气越来越热了,打算带我去京郊的庄子上住些日子,她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太后闻言眉头也舒展了开来:“世子知道心疼你就好。” 纪云舒跟太后说了一会儿话才离开。 一出宫门,就见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 惊蛰从车上下来,走到她面前恭敬道:“夫人,世子来接您了。” 纪云舒有些意外,她并没有让人去跟赵慎说自己今日出宫。 上了马车,就见赵慎坐在里面,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见她进来,抬眸看了她一眼,将手中的书放下道:“辛苦夫人了。” 纪云舒听他一本正经的语气,有些好笑地问:“等多久了?你怎么知道我今日出宫?” 赵慎给她倒了一杯茶,又拿出几碟她平日里爱吃的点心摆在案几上,才缓缓道:“没多久。皇后娘娘平安生下了皇子,宫里该处理的也差不多处理完了,我估摸着夫人该出来了。” 纪云舒看他这一副要在马车里不知道待多久的架势,疑惑地问:“回府用不了多久,你这是做什么?” 赵慎道:“父亲打算这两日要去公主府为二弟提亲,用不了多久,府上就要办定亲宴了,我们想要去庄子上住,只能趁这几日了。” 纪云舒狐疑地看着他:“这几日提亲的话,定亲宴怎么也要一个月以后才办吧,这么长时间还不够用吗?” 赵慎被说破了也不尴尬,面不改色的道:“府里要提前准备起来,吵的很,咱们也帮不上忙,还是先在庄子里住些日子的好。” 纪云舒觉得比起时间紧,这个借口更不走心:“琼华院偏僻的很,筹办个宴会而已,能有多大动静,会吵到你?” 赵慎接连被她戳穿,懒得再胡扯:“你不是嫌热吗?我看这天气,过些日子怕是会更热,府里现在还没有开始用冰……” “我知道了,时候不早了,我们快出发吧。” 看这样子,像是想躲出去。 难不成赵恒的婚事还会有什么变故? 纪云舒心中猜测着,不过见他打定主意不肯说出真实目的,也懒得再问。 反正比起待在琼华院,她更喜欢去庄子上。 赵慎敲了敲车厢,马车很快走了起来。 纪云舒来这个地方这么长时间了,虽然每次出门都是坐马车,但一般距离不会很长,而且京城里的路都修的很平整。 马车一出城门,上了小路,就开始颠簸起来。 她忍不住问:“还要多久才到啊?” 赵慎眼睛从手中的书上移开,顺着车窗往外面瞅了一眼道:“还得半个时辰吧,你若是闲的无聊,可以看会儿书。” 纪云舒很佩服他在这么颠簸的车上还能看得进去书,也不嫌费眼睛。 但她可没这个兴趣。 这些日子,她需要快速了解融入这个书中的世界,所以才得空就看书。 赵慎该不会以为她跟他一样是个会用看书当消遣的人吧? 马车里空间小,又热又憋屈,还颠来颠去的,纪云舒只觉得浑身难受,只好找点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她的目光看向赵慎,见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书,对周遭的一切都没有感觉一般。 他穿着一身月白长袍,虽然是很轻薄的料子,但全身上下裹的严严实实,跟现代大热天里动辄光着膀子大裤衩的男人们全然不同。 过了一会儿,似乎终于被她的目光打扰到了,才又抬眼问:“你看我做什么?” 纪云舒托着下巴道:“你好看啊。” 赵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纪云舒不时就说这样的话,他已经习惯了。 没了一开始逗他时的反应,纪云舒也觉得无趣,转了话题问:“你似乎一点都不好奇宫里发生了什么?” 虽然赵慎一直就这么一副沉稳的性子,但自从她出宫一句话都没有多问还是不怎么正常。 纪云舒并不觉得他是认为自己不该过问后宫的事,更像是…… 他什么都知道。 但这不应该啊。 皇后在太后宫里被下药,不管其中细节如何,这种话说出去还是不好听的。 所以太后当机立断地封锁宁寿宫,也不全是为了查真正的凶手,更是为了封锁消息。 这几日后宫动静虽然大,但都被皇后生下皇子的消息掩盖了。 这样的喜事当前,聪明人也不会去探究后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赵慎,似乎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纪云舒不由怀疑,他真的只是个富贵闲人吗? 赵慎一手握着书卷气定神闲道:“太后没跟你说宫里的事情不能跟外人说吗?” 纪云舒笑嘻嘻道:“你怎么能算外人呢?若不是你,我不一定能那么及时入宫,皇后这一胎怕是悬。” 毕竟书里皇后没能成功生下孩子。 赵慎看着她的目光带了几分审视,他发现纪云舒好像知道会发生什么,但又不知道细节。 这跟她说的做梦似乎正好相反。 一般做梦梦到的只能是细节,而不是事情大概的走向。 但不管怎么说,她嫁给自己之后,许多事情确实不一样了。 皇后生下了皇子,皇上也趁机清理了身边不怀好意的人。 还发现了…… 总之,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那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知道纪云舒被马车颠的难受,想要找他说说话,赵慎顺从她的意思问。 纪云舒是真的觉得难受,多垫几个垫子热,不垫又颠簸的难受。 她都不知道出个门要受这样的罪。 赵慎见她皱着眉头,一副不舒服的样子,心里感叹这小姑娘也太娇气了些。 认命地拿起了扇子帮她扇风:“你还是多垫几个垫子吧。” 感受着扇面传来的丝丝凉意,纪云舒总算舒坦了几分,将宫里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当说到慎刑司里的人被灭口,而本该值夜的人擅离职守时。 纪云舒还没说是谁,就听赵慎问:“是陈楠?” 虽然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纪云舒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赵慎道:“我猜的。” 纪云舒也觉得赵慎不能消息灵通到这个地步,而如果他是事先就知道,那就应该在她入宫前提醒她。 就像皇后生产的事情一样。 所以应该是……“这个人后来还做了什么?” 起码是做了能让赵慎牢牢记住他的事。 第二十七章放长线钓大鱼 有皇帝和皇后的配合,太后手段雷厉风行,不过三天,就查出不少有问题的人。 慎刑司里人满为患。 宫里一时间人人自危。 纪云舒一大早去请安,就见太后神色疲惫,她有些担忧道:“姑母没睡好吗?可是觉得哪里不适?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 太后揉了揉额头道:“这几日事情多了些,有些累罢了,到底上了年纪,不比以往了。” 纪云舒倒了一杯茶端给太后,轻轻帮她揉着太阳穴道:“这跟上了年纪有什么关系,是您太劳累了些,这宫里这么多人,每天不知多少事儿,要我说,您操这个心做什么,有这功夫好好歇着,保养好身子,活它个长命百岁不好吗?” 太后闻言有些怔神,她出身将门,当年凭着家世入宫直接做了皇后,没几年就生了儿子,地位稳固,娘家得力,后宫的争斗并没有多少能波及到她的身上。 所以即使到了这个年纪,她的性格还保留了当初的直爽。 她不喜欢皇后就会在面上表现出来,但也仅此而已,她从来没有真正做过什么伤害皇后的事情。 但那日,皇后发现茶水有问题就怀疑她,让她着实有些心寒。 纪云舒说的对,她固然是一心为了儿子,但儿子这些年眼见得离她越来越远了。 这次如果皇后和腹中的孩子出了什么事儿,他们之间的母子情分怕是也剩不了多少。 想明白这些,太后也有些意兴阑珊:“哀家这些年,是管的太多了,自己累不说,还会遭人不满。过些日子,我就将宫里的事情都交到皇后的手中,以后在这宁寿宫里做个安享富贵的闲人也没什么不好。” 她说着这话,眼神漫不经心地扫过了不远处立着的几个宫女。 若不是这次大动干戈,她还不知道自己宫里竟然藏龙卧虎。 纪云舒笑道:“那敢情好,我以后有空就进宫来看您。” 太后斜了她一眼:“你个小滑头,就知道骗哀家高兴,当哀家不知道你这几日都熬不住,早想出宫去了。” 纪云舒当然不肯承认,啃着宫廷御制的美味点心道:“我哪有?姑母这里,要什么有什么,我恨不能一辈子陪着您呢。” 她是不喜欢宫里的明争暗斗,可太后宫里到底能清静一些。 而且有太后护着,也没人敢对她不敬。 混吃等死简直是她梦寐以求的日子。 太后无奈道:“都是出嫁的人了,怎么还总是说孩子话?” 两人说着话,温嬷嬷进来回话,她一向板着的脸更冷硬了几分。 纪云舒一看就知道事情怕是不那么顺利。 果然温嬷嬷直接跪到了太后面前道:“老奴有罪,查出的几个可能有关系的,一个字还都没交代,都死在慎刑司里了。” 太后闻言勃然大怒:“人进了慎刑司还能死了?慎刑司如今这样不中用了吗?” 纪云舒连忙扶着太后的背安抚:“姑母别生气,先听温嬷嬷说说是怎么回事。” 敢在太后的宫里对皇后下手,对方的势力不小。 能在慎刑司里灭口,也没什么奇怪的。 温嬷嬷躬身道:“老奴已经查过了,昨晚慎刑司值夜的是,陈楠。” 太后愣了一下才问:“他怎么说?” 纪云舒也想起来了,陈楠,是纪家的人。 陈楠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因为作战勇猛,很得纪大将军的看重。 后来娶了纪家旁支的一个姑娘,就留在了京城。 如今在羽林卫里当差。 温嬷嬷道:“他一大早就来请罪了,说昨晚薇姐儿身子不适,他回了一趟家,没想到竟给人钻了空子。” 薇姐儿,名叫纪云薇,是纪云舒远房堂叔的女儿,陈楠的妻子。 擅离职守是大罪,更不用说这期间出了事情。 太后直接道:“先关起来审,若是与他无关,就按规矩革职。” 纪云舒摇头:“姑母,看看这几日死的人就知道背后的人何其周密狠毒了,真有什么关系,估计也未必查的出来,不如审完没事,就杖责三十,让他留任。总归是咱们纪家的人,要留几分情面。” 太后皱眉:“因为他的关系,有嫌疑的人都死在了慎刑司,这案子的线索就断了,放过他,皇上那里恐怕难以交代。” 纪云舒道:“姑母,我的意思是,放长线钓大鱼,皇上那边您自然是要通气的,而且要把这个人交给他,日后由他来监管。不过明面上,您最好为保他跟皇上吵一架。” 事情太巧了,纪云舒并不相信这样的巧合,所以她觉得陈楠并不无辜。 目前是皇后被下药一案唯一摆在明面上的线索了。 依着对方的谨慎,她觉得现在查只有两个结果。 对方想保陈楠,那肯定什么都查不出来。 不想保,那陈楠就跟其他人一样,死路一条。 但这个人若是能利用好了,说不定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太后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斟酌片刻道:“就按你说的办吧,有人敢大着胆子打皇后和她肚子里皇子的主意,如今都牵扯到纪家的头上来了,总不能糊里糊涂的放过。” 纪云舒见太后听劝,也放了心。 这事其实也不是一无所获,太后彻底梳理了一遍后宫,去除了不少隐患。 听说皇帝也趁机将身边的人清理了不少。 想也知道这其中有不少是别人派来的探子。 纪云舒一直惦记皇帝会被下毒的事情,如此一来,皇帝暂时应该安全了。 皇后也生了嫡子。 宫中的一切都跟书里不一样了。 等事情告一段落,纪云舒已经在宫中住了五六日,她提出要出宫的时候,太后也没有强留,给她收拾了一堆吃的用的让她带出宫。 纪云舒心中感动,抱着太后的胳膊撒娇:“姑母,我出宫了会想你的。” 太后怜爱地抚着她的鬓角,帮她将额前的碎发拢了拢,叮嘱道:“姑母什么都好,不用你惦记,你好好过自己的日子,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就跟姑母说,知道吗?” 纪云舒笑道:“谁不知道我有姑母做主,哪里敢让我受委屈?姑母就放心吧,我也会好好的。” 太后道:“过些日子长兴侯就该去魏国公府为赵二公子提亲了,元敏那丫头是个性子骄纵的,又有郡主的封号,身份上高你一头,你那婆母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哀家怎么能放心的下?” 第二十六章皇子降生 太后听了纪云舒的话,愣了会儿神,才道:“是啊,我也是女人,而且也曾在那个皇后的位置上,才会比所有人都知道,皇帝没有子嗣,人们不会怪皇帝,只会怪皇后不生,还拦着不让其他女人生。” 她看着纪云舒苦笑:“这是皇宫,她的丈夫是皇帝,你以为被皇帝独宠是什么好事吗?” 纪云舒听着她的话只觉得心头发沉。 她想她不喜欢皇宫果然是有理由的。 她笑道:“那也是皇后的事儿,姑母何必管那么多,我知道您是为了皇上,为了江山社稷好。可这对人好,也得对方觉得好才行,您看您支持我嫁给赵慎,我就很感激。” 而对皇帝和皇后来说,太后的好就有些多余。 太后无奈地戳了戳她的脑门:“没羞没燥的,你倒是什么都敢说。” 纪云舒见太后似乎听进去了自己的话,也高兴起来:“这不是姑母惯的吗?” 门外,景明帝听着两人的对话,也松了一口气。 听到宫人来报说皇后在宁寿宫出事时,他也心急如焚,以为是母后又在为难皇后。 现在看来,是他小人之心了。 倒是纪家这个小表妹,这些日子似乎变了不少。 她以前对皇后的态度,可算不得恭敬。 见两人不说话了,而后殿里传出皇后的惨叫,他心头一颤,大步走了进去。 匆匆给太后行了礼,急切地问道:“母后,皇后怎么样了?” 太后也不隐瞒,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道:“这次是哀家对不住你,让皇后在哀家的眼皮子底下着了道,哀家已经让人封锁了宁寿宫,总会给你给个交代的。” 皇帝若是没有听到刚刚太后跟纪云舒的话,必然会因为对太后有疑虑而亲自查才能放心。 可现在,他相信太后不会放过动手的人。 皇后的惨叫声还在持续,皇帝直接往后殿而去。 太后想开口叫住他,女人生产不吉利,男人怎么能去跟前呢? 不过她还没有开口,就被纪云舒拉了一把:“姑母,都这个时候了,还讲什么规矩,皇后娘娘平安生下孩子是正经。” 太后没好气道:“皇帝又不是大夫,进去除了添乱能有什么用?” 她是怕女人生产污秽吗?皇帝自己都不在意,她有什么好在意的? 纪云舒道:“怎么没用?知道皇帝在身边,皇后娘娘才能安心生产啊。而且让皇帝看看生产有多危险,以后才会对皇后娘娘更好。” 太后哼声道:“女人生产的时候,除了疼什么都顾不得,难看的很,皇帝看了,以后不失宠就不错了。” 纪云舒发现姑母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便没有再说什么。 没过多久,温嬷嬷来回话,刚刚给皇后娘娘端茶的宫女自尽了。 太后怒极反笑:“宫女自尽?这宫里有些时候没出过这样的事儿了,是哀家这些年太心慈手软,让这些人敢算计到哀家的头上来了。” 她说罢看了纪云舒一眼,本想让她先回去休息,但想想她终究要经历一些事情的,看着点也没什么不好。 于是直接道:“把宁寿宫从上到下所有人都梳理一遍,尤其是那个宫女,跟谁接触过,药是哪里来的?给哀家查清楚。实在找不到线索,就将后宫整个清理一遍,哀家就不信,有人能做事不留痕迹。” 温嬷嬷知道这样一来,整个后宫将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不过想到竟然有人在宁寿宫里对皇后动手脚,栽赃给太后,她就觉得不寒而栗。 这宫里,确实平静太久了。 温嬷嬷离开后,纪云舒让人送了些吃的来,让太后用了一些。 也给皇后送了参汤补充体能。 生产的过程注定是煎熬的。 皇后挣扎了一夜,终于在天快亮的时候,生下了一位小皇子。 幸运的是,母子平安。 小皇子虽然是早产,但在肚子里的时候长的好,没什么问题。 皇后看着自己拼命生出来的孩子,也忍不住后怕,听皇帝说太后要彻查宫中,交代自己身边的人配合太后调查。 还对皇帝道:“这次真是要感谢纪家表妹,不然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皇帝有了儿子,也很开心:“可不是,朕还听到她劝母后别为难你呢。果然嫁了人就懂事了。” 皇后也觉得唏嘘,以前的纪云舒就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对她无礼她也不会放在心上。 但也没对她抱过什么希望。 今日被纪云舒叫住的时候,她其实是有些心慌的。 却没想到峰回路转,救了她和腹中的孩子。 “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通透了许多,也难怪会选择嫁给赵世子。” 皇帝笑道:“朕这个表妹,从小被母后护的太好了,不学无术不说,还性子跋扈,朕之前还怕委屈了明澄,现在看来,倒是朕小瞧她了。” 皇后道:“是陛下多虑了,好歹是后宫长大的,就算被保护的好,也不可能真的不知世事。不过这次的事情,怕是有人想借臣妾腹中的孩子作伐子,离间您和太后的关系,不可等闲视之。” 皇帝点头:“朕知道,有些人藏太久了,自然要出来活动活动。你好好坐月子,这事放心交给母后就是,朕看母后有心彻底清理一遍后宫,这是好事。” 皇后生下了皇子,心里安定了许多,以前太后的为难,如今想起来也觉得不算什么了。 只是皇上以前分明对太后不时插手前朝后宫的事有些不满,这次怎么突然要放手了? 她疑惑道:“这样是不是动静有些大?臣妾总归没有事,孩子也好好的,会不会让人觉得小题大做?” “这次是你运气好,有人在公然谋害皇后和皇子,怎么查都不为过,朕也想看看能查出点什么来?” 皇后听这话,总觉得皇帝心里似乎有什么怀疑的人,但他不说,她便也没问。 皇子平安降生,帝后都对纪云舒有了改观。 纪云舒完成了进宫的任务,便一日都不想在宫里待了。 但太后为了查案,将宁寿宫封锁了,她也不好在这个时候提出宫的事。 而且她也想知道能查出什么来,于是就在宫里住了下来。 第二十五章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她竟然刚进宫就赶上了皇后出事的时候。 如果不是赵慎的记忆有误的话,那就是发生了什么变故,让那些藏在暗地里的人将计划提前了。 因为她导致的变故,一是赵恒要娶魏元敏,二是她进宫来看太后。 不知道跟这两件事有没有关系。 纪云舒暗自忖度。 皇后的脚步顿住,转头看纪云舒的时候神色有些勉强:“纪表妹还有什么事?” 腹部传来的疼痛让她说话的时候嘴唇都在颤。 纪云舒深吸了一口气,上前扶住她:“娘娘腹中的孩子要紧。” “可是……” 皇后仍有迟疑,太医说了孩子还要几日才会生,她也很确定自己来太后宫中之前并没有任何不妥。 可在殿内待了一会儿,她的肚子就开始疼了。 太后对她不满已久,就算真的做了什么,皇上又能拿自己的亲生母亲怎么样? 她嫁给皇上七八年了才怀上这个孩子,怎么敢赌? 纪云舒有些着急:“娘娘相信我,太后比谁都希望这个孩子好好的。” 眼见皇后疼的额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她再顾不上其他,对跟随皇后一起来的人道:“还不去请太医。” 这时太后也反应了过来,对上皇后白的纸一般的脸,责备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立刻吩咐身边的人:“去请太医。” 又让人扶着皇后去里间歇着。 说完见皇后似乎还是不放心,只好又加了一句:“让人去请皇上。” 皇上亲自来,她总不会疑心自己会对她不利了吧。 皇后闻言果然松了口气。 纪云舒一手扶着皇后往里间走,还不忘提醒太后:“姑母,让人查一下娘娘刚才碰过的东西。” 皇后突然发作,而且对太后表现出了极大的不信任,忍着痛,冒着腹中孩子出事的风险也要先离开宁寿宫,肯定不是没有理由的。 而书中皇后就是在离开宁寿宫之后难产,孩子没有活下来,皇后身体受损,再也没了怀孕的可能。 纪云舒隐隐觉得自己大概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有人在故意设法离间太后和皇后甚至是皇帝的关系。 这一局成了,皇帝的母族和后族结怨。 能很大的削弱皇上的势力。 更是让皇上不再信任自己的母亲,甚至纪家。 纪云舒心里打了个冷颤,原来针对纪家的阴谋这么早就开始了。 难怪后来赵恒能那样轻而易举的取父兄而代之。 太后终究在宫中多年,一听她的话就知道她在怀疑什么。 目光立即落到了皇后刚刚喝的一杯茶上。 虽然后宫中的人更喜欢用不着痕迹的手段,但皇后发作的太快了,必然是有什么东西入了口。 温嬷嬷端起茶杯放在鼻端闻了闻,对太后道:“似乎是什么寒凉之物。” 她毕竟不是大夫,这里面也不是常见的东西。 太后想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立马封锁宁寿宫,没有哀家的允许任何人不准出去,给哀家好好的查,哀家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敢将手伸进宁寿宫里来。” 温嬷嬷领命而去。 纪云舒搀扶着皇后到里间的床上躺下。 皇后疼的整个人都在抽搐,一只手死死攥着纪云舒不放。 纪云舒正想安慰她几句,就听一个宫女惊恐地叫道:“血,娘娘出血了。” 纪云舒低头一看,果然见皇后身下的床褥被血洇湿了一片。 她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拼命的告诉自己不能慌。 皇后疼的人都有些恍惚了,口中喃喃地念着:“我的孩子,保孩子。” 纪云舒握着她的手轻声道:“娘娘,太医马上就来,孩子没事,您也要好好的。” 这是来到这里之后,她第一次感到自己无能为力。 她不像小说里的那些穿越女,不会医术,不能救人,甚至明明知道剧情,还是让皇后落入了这样的危险之中。 好在这样的煎熬没过多久,太医就来了。 事关皇后娘娘和腹中皇子的安危,太医院不敢怠慢,一口气来了三位太医。 人一进来,太后就让人将那茶杯给太医检查了。 三位太医查出杯中之物后倒吸一口凉气,也来不及多说什么,连忙上手给皇后开药诊治。 直到太医宣布皇后娘娘的情况稳住了,纪云舒这才得空来到太后身边。 她下意识去握太后的手时,发现太后的手竟然比她的还要凉。 连忙安慰道:“姑母,太医说皇后娘娘情况已经好转,不会有事的,您别担心。” 太后确实有些后怕,她简直无法想象纪云舒若是没有发现皇后的不对,让皇后硬撑着离开宁寿宫,事情会怎么样? 她纵然不喜欢皇后,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害她,更不用说她腹中怀的是自己的孙子。 太后回握着她的手叹气:“今日多亏了你,不然哀家都不知该怎么向皇帝交代,他盼这个嫡子盼了好多年了。” 纪云舒这些年一直在宫中,当然知道皇帝有多喜欢皇后。 那真是恨不得后宫无妃,独宠一人的架势。 姑母也是因为这个,才不喜欢皇后的。 这个时代的女人,真的很矛盾。 作为女人,都希望能得到丈夫的独宠,但等成了婆母,又不希望自己的儿子独宠一个女人。 纪云舒试着劝道:“姑母,其实后宫女人少一些是好事,日子也安生。” 太后横了她一眼:“皇上这些年为了她不肯宠幸后宫的其他女人,弄得这么大年纪了,连个子嗣都没有,这是什么好事?” 虽然真的有皇位继承,但纪云舒还是有些同情皇后,见太后没有因为她的话生气,她便又道:“怀不上孩子也不是皇后娘娘的错啊,她肯定比谁都着急,您也是女人……”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而且皇帝虽然宠爱皇后,但迫于子嗣的压力,后宫中这些年其实也没少进人。 有太后和群臣压着,皇帝也不是没有宠幸别人。 但愣是没有人怀孕。 纪云舒很怀疑有问题的是她的皇帝表哥。 但这话她不敢说。 若不是看太后真的疼爱她,先前的话她其实也不会说。 但她是真的希望太后能想明白些,不要再插手皇帝和皇后的事了。 这些年边境安定,纪家父子掌兵,已经让朝中颇有微词了。 若太后还要插手后宫甚至前朝的事情,那对纪家并没有什么好处。 不仅会消耗掉太后和皇帝的母子情分,更会给人可乘之机。 就像这次,皇后但凡对太后有一点信任,也不会硬撑着要离开。 第二十四章人终归会长大的 既然很多事情已经不一样了,那就算赵慎能记得皇后发动的准确日子,她也应该早做准备。 皇后出自书香世家,跟皇帝是少年夫妻,两人的关系很好。 唯一的遗憾就是一直没有孩子。 太后对此颇为不满,平日里没少给皇后添堵。 这一次皇后是在太后宫里受了惊吓,所以难产。 皇帝为此跟太后生了嫌隙。 太后虽然知道事有蹊跷,可也拉不下面子跟儿子媳妇儿解释,后来关系越来越僵。 纪云舒想起原主在宫里的时候,也仗着太后的宠爱对皇后不怎么恭敬,心里压力有点大。 可惜赵慎不能陪她去后宫。 赵慎明白她的想法,点头道:“当然,你去好好劝劝太后也好。” 最好让太后没什么功夫搞事情。 赵慎不知道皇后出事到底跟太后有没有关系,但皇后这一次伤了身体,再也不能有孕是事实。 两人商议定,纪云舒也没有心思再理会赵恒的婚事,第二日就进宫去看太后了。 太后听到她来很高兴,拉着她的手抱怨:“你个小没良心的,这么久才想起来看哀家?” “哎呀,最近事情有点多嘛,昨儿还去了泰宁长公主的寿宴。” 纪云舒说话的时候其实有些心虚。 她母亲过世后就被太后接进了宫中,已经有十来年了。 太后对她怕是比对皇上还好。 才出嫁几天,还惦记着送她爱吃的樱桃出宫。 可见是真的时时刻刻想着她的。 只是她毕竟不是原身,对宫中总有种莫名的敬畏。 能不进宫那是一点儿都不想进来的。 太后哼了一声道:“当我不知道,你就是嫌宫里拘束,不想来?” 纪云舒抱着她的胳膊撒娇:“哪有?我这次都准备好了,陪姑母好好住几日才走,到时候您可别嫌我烦,赶我走。” 太后认真打量了她半天,才问:“你该不会是和赵世子吵架了吧?” 纪云舒哭笑不得:“您说什么呢?我这么脾气好的人,怎么会跟夫君吵架?” 太后见她面色红润,神情大方,确实不像是跟人闹了矛盾的样子,才放心下来:“没事就好,有事也别瞒着,你父兄虽不在京城,娘家也不是没人,姑母好歹还能为你做主。” 纪云舒心底涌过暖流,她好喜欢这种不讲道理的偏爱。 “您放心吧,世子对我很好,不会跟我吵架的。” 太后点点头:“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受了委屈的。不过听说昨日玥丫头笑话你了,你嫁了人倒是比以前像样了,没跟她闹起来。” 太后殿里这个时候已经摆了冰盆,外面热气腾腾,殿内却十分清凉。 纪云舒啃着新鲜的水蜜桃漫不经心道:“不过是两句闲话,有什么好闹的,不过她也到了议亲的年纪,还这么不长脑子,以后也不知要怎么办?” 太后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十分意外道:“以前你跟她见一次吵一次,我也很担心你以后要怎么办,现在看来到时候了自然就好了。” 纪云舒没有出声。 她这样的意外情况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的。 太后也转了话题:“你时常进宫来看看我就好,终究是嫁了人的,听说你们府上又快办喜事了?” “姑母的消息好灵通。” 纪云舒感叹。 昨日长公主府上的事情并没有外人知道。 两家虽然议定了亲事,但为了避免人们多想,姚夫人决定过些日子再上门提亲。 但不管怎么说,这婚事是板上钉钉了。 纪云舒突然有些好奇赵恒和姚若兰这次会怎么样? 太后对她的夸赞不以为意:“那可是长公主府,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哪里能真的密不透风。你以后也要自己当家做主,该学的手段早些学起来,别只顾着自己关起门来过日子,京城里发生的事情一问三不知。” “我知道的,这些日子世子也教了我不少。” 纪云舒十分诚恳道。 太后点点头:“看来你执意要选他,是个正确的决定。” 两人聊了半天,太后对她婚后的生活大概有了了解,知道她确实过的不错,也就放心了。 用了午膳就要赶她走,纪云舒死皮赖脸道:“我嫁了人姑母就不疼我了,我住几日怎么了?” 太后无奈,只好让人给她收拾她原来住的偏殿。 等她去午休了,太后才将跟她一起进宫的李妈妈叫到了跟前问:“姑娘怎么想起来宫里住?是不是受了委屈?” 李妈妈连忙回道:“姑娘说好久没见您,想您了。府里一切都好,世子对姑娘也好,并没有受什么委屈。” 太后道:“姚氏怎么样?可有为难她?” 李妈妈摇头:“那姚氏是个聪明的,这些日子对姑娘极好,还几次叮嘱让姑娘好好养身子,不用每日早晚请安,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会往琼华院里送。” 太后听了沉默了片刻才道:“姚氏不是个简单的,阿舒又是个没有心机的,你好好看着她点儿,别让她着了别人的道。” 李妈妈应道:“奴婢知道。” 李妈妈退下后,太后身边的温嬷嬷才上前笑道:“您也太操心了,姑娘都说了一切都好,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太后揉了揉额头:“你没觉得她比以前懂事了许多吗?人哪里会平白无故成长呢?” 温嬷嬷其实比太后感觉更明显,纪云舒以前被太后护的太好,性格虽然骄横,但其实有些不知世事的天真。 这次进宫却明显蜕变了许多。 尤其是跟太后说话的时候,只报喜不报忧,也难怪太后会忧心了。 “人终归要长大的,姑娘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您不是也派了人盯着侯府,确实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太后点头:“大概是我想多了吧。” 纪云舒一觉醒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太后的正殿里有动静。 只听太后恼怒道:“你是正宫皇后,理应宽厚大方,大着肚子还霸占着皇帝像什么样子?” 原来是皇后来请安了。 看来这个时候,太后跟皇后的关系已经很紧张了。 想到这些,纪云舒连忙进了正殿。 只见皇后娘娘扶着大肚子颤巍巍站在那里。 纪云舒吓的心惊胆颤。 她给皇后请了安起来的时候,发现太后板着脸,一点都没有跟她说话的时候亲切。 不过总算没有当着她的面数落皇后什么,而是沉声道:“你身子重,先回去吧。” 皇后告退扶着宫女的手往外走去。 纪云舒看到皇后转身的时候,脸色似乎有一瞬间的扭曲,她扶着宫女的手指用力到几乎掐进了手臂。 电光火石间,纪云舒明白发生了什么,连忙喊道:“等一下。” 第二十三章世子是不是不行? 纪云舒想了想又觉得不至于。 婚事不能自己做主确实是一件憋屈的事情,尤其是在已经有了心上人的情况下。 但这其实是这个时代的常态。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说说而已。 很多人连面都没有见过就被家里定下了亲事。 赵恒跟魏元敏门当户对,在所有人眼中这都是一门不错的亲事。 赵恒也未必全然没有准备。 一回到府里,姚夫人就叫了赵恒去屋里。 纪云舒也没有凑上去讨嫌,直接回了琼华院。 她回屋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将头上的发髻拆了,头发披散下来,才觉得松快了许多。 李妈妈见此在一旁念叨:“您还没有用晚膳呢,就拆了头发,一会儿怎么见世子?” 她发现自从成婚后,自家姑娘是越来越懒散了。 这一院子下人看着呢,也不注意些仪表。 纪云舒不以为意道:“这有什么?我们是夫妻,我什么样子他没见过?” 她以为这么说李妈妈肯定不会再抓着她的仪容不放了,谁知李妈妈听了这话,神色僵硬了一瞬。 然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纪云舒见此只好道:“我知道妈妈都是为了我好,您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李妈妈走到她的跟前,悄声问:“世子……是不是不行?” “啊?” 话题转的有些快,纪云舒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只听李妈妈继续道:“这成婚也有些日子了,你们还没有圆房……” 纪云舒诧异地问:“你怎么知道?” 她其实并不介意跟赵慎滚床单,能睡到赵慎这样的美男子,说起来还是她赚了。 可赵慎却说还不到时候。 也不知道要等什么黄道吉日? 不过为了避免被人发现他们这对夫妻还是纯洁的男女关系,两人这些日子都是睡在同一张床上的。 也不知李妈妈是怎么知道他们还没有圆房的? 李妈妈看着自家的傻姑娘叹气:“你们夜里没有叫过水不说,床铺上也没有一点痕迹,况且,这成了婚的妇人和小姑娘总是不一样的。” 看过无数小电影却没有实操过的纪云舒惊叹:“这都能看出来?” 现代人要有这能力,谁还做那什么修复手术? 李妈妈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忍不住替她发愁:“世子都二十六了,寻常这个年纪的男人,孩子都好几个人,可他屋里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该不会是真的有什么问题吧?” 虽然李妈妈的怀疑合情合理,但纪云舒觉得就自己之前的试探结果来看,赵慎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妈妈说什么呢,世子有没有问题我能不知道?” 李妈妈狐疑道:“可你……” 真的懂吗? 纪云舒听到门口传来轮椅转动的声音,连忙打断了李妈妈的话:“哎呀,您别操心了,这事儿我心里有数。” 说完就见赵慎已经从外面进来了。 李妈妈大概是因为刚刚聊的话题有些不好意思,匆匆对着赵慎行了一礼出去了。 赵慎看着她慌忙的背影问:“李妈妈这是怎么了?我打扰你们了?” 纪云舒也觉得有些好笑:“没,她刚刚问我为什么咱俩还没有圆房,我说你不愿意,她就怀疑……” 她说着目光落向赵慎的下身,意有所指道,“你知道的。” 赵慎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扬起,眸光却变得有些幽深:“你真的想跟我圆房,要知道圆房后就容不得你后悔了?” 纪云舒道:“我才不会后悔。” 不过是圆个房而已,哪里就能真的将两个人绑在一起? 赵慎也看出了她的不在意,眼眸微垂:“不着急,我会等你的。” 等谁? 不知怎么,纪云舒觉得自己似乎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点莫名的惆怅。 也就没再追问。 正好这个时候绿如带着人进来传膳。 纪云舒看着一桌子菜瞬间把刚才的尴尬气氛抛在了脑后。 没办法,今日去参加宴会,却因为赵恒的事情没有吃到席,她早就饿了。 她喝了一碗汤才想起来问:“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魏元敏算计了赵恒?” 从长公主和魏国公的态度就能看的出来,今日理亏的是他们。 不然也不会全然不追究事情的经过,直接定婚事。 赵慎帮纪云舒夹了一筷子她爱吃的菜,才道:“姚氏和长公主有意结亲,赵恒不想娶魏元敏,打算趁今日将人推给我。我让人将事情告诉了魏元敏,剩下的都是她自己做的。” 纪云舒目瞪口呆:“推给你?他是怎么想出这么恶毒的主意的?” 不得不说,人果然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 在她的眼里,赵恒还是一个为了爱情不管不顾的恋爱脑,人家已经在暗地里出这么损的招算计她了。 如果这事成了,赵慎的名声就不用说了,不管他娶不娶魏元敏,都会同时得罪长公主府和纪家。 纪家和长公主府更是会因此结怨。 最重要的是,这是对她明晃晃的报复。 当初不是因为姚若兰不愿意嫁给他吗? 那如果赵慎也有了别的女人呢? 赵慎道:“这次不管他想做什么,都不会成的。” 他其实能看出纪云舒对赵恒和姚若兰的忌惮。 但不管如何,他都会护着她的。 纪云舒道:“我知道。” 剧情虽然还在继续,但跟原书毕竟不一样了。 这次赵恒要娶的是魏元敏。 泰宁长公主和魏国公的嫡女。 雍王的外甥女。 也不知道他要怎么从魏元敏的手中护住姚若兰? 想到这里,她笑道:“看来以后我们府里的日子不会无聊了。” 这时代真的没有什么娱乐活动。 每天天黑了睡觉,天亮了起床。 她每日除了看书,就是练武。 纪云舒觉得自己的作息从来没有这样规律过。 赵慎道:“你觉得无聊的话我们可以去庄子上住些日子,这些日子天越来越热了,庄子上还凉快些。” 纪云舒闻言眼睛一亮:“可以吗?” 赵慎笑道:“我一个残废,在哪儿待着都一样,你刚嫁进来,不管家不管事的,有什么走不得的?” “那我们明日就出发?” 赵慎见她说风就是雨,摇了摇头道:“你不是想进宫看看太后吗?那就等从宫里出来再去吧。” 纪云舒这才想起自己还有要紧事要做。 想到宫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她也不清楚,她迟疑道:“我能去宫里住几日吗?” 第二十二章该不会是黑化了吧? 纪云舒跟着走过去才发现里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正围着一个姑娘不知在做什么。 魏元敏探头一看,便笑问:“你们已经开始了吗?怎么也没人叫纪姐姐一起?” 被人们围在中间的那个姑娘抬头,露出一张仙女下凡一般的面容,竟是左相府的千金卢凝霜。 她认真道:“郡主说这话就该罚,纪姑娘如今已经出阁了,该称世子夫人才是。” 魏元敏连忙道:“是我不对,忘了这一茬,不过我们的世子夫人肯定不会跟我计较,是不是?” 纪云舒笑道:“少贫嘴,你拉我来这里做什么?你知道的,吟诗作画什么的,我可都不会。” 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卢凝霜正在作画,纪云舒十分感激原身不喜欢这些东西,太后也没有逼着她学。 所以现在她可以光明正大的说自己不会。 只是不知道魏元敏明知道她不擅长这些还把她拉来,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魏元敏道:“我当然知道,其实我也不喜欢这些,咱们去那边投壶怎么样?” 今日来的人多,有喜欢诗词歌赋的,就有不喜欢的。 魏元敏也不是第一次做东道主了,这点事情自然还是能安排妥当的。 纪云舒点头:“这个好。” 她惜命的很,这些日子一日都没有间断的苦练,效果还是不错的。 赵慎也说她很有学武的天赋,可惜以前没有下苦功。 现在她的功夫固然不能跟赵慎比,但投个壶而已,论准劲儿,这里估计没有人是她的对手。 魏元敏果然带着几个对书画不感兴趣的小姑娘来投壶了。 这种带有比赛性质的游戏很容易活跃气氛。 一直觉得纪云舒不好相处的几个姑娘也主动提出要跟她比。 几局过去,纪云舒有输有赢,不过很快她发现这些人的目的似乎就是把她留在这里。 抬眼扫了一圈,果然魏元敏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她像是全然没有发觉一般,陪着所有人比了一圈,一直到宴会快开席的时候才离开。 兰因在她耳边悄声道:“魏姑娘去了男宾那边。” 纪云舒点头,这个时候她是不能去男宾那边的。 不过来之前她反复交代过赵慎要小心,让他身边的人绝不能离开一步。 赵慎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应该不会出事。 虽然这么想着,她还是有些心神不宁。 尤其是宴会开席的时候,她在男宾的席位上没有看到赵慎。 赵芙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在纪云舒身边轻声问:“大哥怎么不在?” 纪云舒摇头,她发现不仅赵慎不在,连赵恒也不在。 姚氏的警觉性也很高,立马就发现了儿子不在,派了身边的一个嬷嬷去问是怎么回事? 不一会儿,身边的嬷嬷回来了,脸色却有些不好看,附在姚氏的耳边说了句话。 姚氏脸色也变了变,深吸了口气对纪云舒道:“你跟我出去一下。” 纪云舒一看这个样子就知道出事了,而且出事的八成还是赵恒。 她跟着姚氏悄然退席,刚走出去,就听姚氏问她:“慎哥儿是怎么回事?” “啊,什么怎么回事?夫君怎么了?” 这么明显的套话纪云舒怎么会听不出来,她一脸茫然的问。 这倒不是装的,她是真的不知道赵慎现在什么情况。 姚氏的语气中带了几分冷意道:“你倒是不担心他出事。” 纪云舒无辜道:“瞧母亲说的,这是公主府,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能出什么事?” 姚氏见从她这里问不出什么,不再废话,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纪云舒也快步跟上。 两人很快走到招待男宾的一间厢房,里面传来呜呜咽咽的哭声。 长公主和魏国公坐在上首,都脸色铁青。 赵恒跪在下面,面色也十分难看。 赵慎在一旁坐在轮椅上,一副虚弱的模样。 怎么回事? 纪云舒眼神看向赵慎。 赵慎冲她笑了下以示没事。 但这实在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不过出事的不是赵慎,对她来说确实是没事。 她跟在姚氏身后对长公主和驸马行了礼。 长公主可能真的跟姚氏关系很好,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恶言相向,只是让身边的嬷嬷将事情说了一遍。 事情也很简单,赵慎突然不舒服,魏元敏听了消息不放心,便自己跑来看望。 谁知道房间里的是赵恒,他不知怎么突然对魏元敏无礼,然后就引来了丫鬟。 所幸这个时候大家都去了宴席,这个院子里没什么人,这才没有闹得人尽皆知。 纪云舒听得目瞪口呆,若说是个计谋,这也太粗糙了。 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关心地问赵慎:“你不舒服?” 赵慎指了指屋子里的香炉:“是香有问题,我一闻到就觉得难受,所以出去了,不知道二弟什么时候进来的?” 赵恒沉着脸道:“我听大哥身边的人说他不舒服,所以进来看看,谁知道他人不在,然后魏姑娘不知怎么也来了?” 纪云舒还是一头雾水。 如果是赵恒要陷害赵慎,那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香有问题? 如果是赵慎要陷害赵恒,也不该这样明目张胆。 整件事听着简单粗暴,处处破绽,细想还真有点东西。 起码赵恒是真的栽了。 魏元敏哭哭啼啼的,也不知是真无辜还是假装的? 长公主似乎也不想掰扯清楚,没让这两兄弟继续说下去,只是对姚氏道:“事情已经发生了,追究怎么回事也没什么用处,你看这事要怎么处理?” 台阶都递到这个地步了,姚氏这样知情识趣的人岂会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一改之前的阴沉脸色笑道:“咱们关系好,我一直想着亲上加亲,就怕这个孽障配不上郡主,如今正好,也是我们该有这做亲家的缘分。” 长公主点头:“我是看好二公子的,年轻人嘛,偶尔荒唐一下也在所难免,但敏儿是我的心头肉,可不能委屈了她。” 姚氏连连应是。 长公主都这么说了,魏国公自然不会反对。 而且琢磨着亲上加亲这四个字,纪云舒觉得这婚事怕是姚氏早就跟长公主通过气了。 如今虽然面上不好看,但不是没有人知道么? 两家完全可以正常议亲。 她斜眼看跪在地上的赵恒。 发现他的拳头攥得紧紧的,指缝里甚至有血迹渗出。 但终归没有出言反驳。 这样子,该不会是黑化了吧? 第二十一章纪大姑娘真的很喜欢你 萧玥本是来嘲笑纪云舒的。 京城的贵女有很多,但像纪云舒这样出身侯府,父兄掌着兵权,宫中还有一个太后姑母的却独此一份。 风头之盛,就是她们这些宗室的公主郡主也要避让三分。 以前的纪云舒确实无可挑剔,但现在不一样了。 纪家这尊贵的嫡女竟然嫁给了一个残废。 萧玥最近一想到这件事心情就好的不得了。 今日她专门早早的来,就是想看纪云舒失意落魄的样子。 身份高贵又怎么样? 在赵家二公子的眼中,还不是不如家道中落的表妹? 纪云舒大婚当夜发生的事情,姚氏虽然下了封口令,但事有蹊跷,人们怎么可能不探究? 不过几日的功夫,该知道的就都知道了。 在人们眼中,赵恒新婚夜跟别的女人厮混固然有些荒唐,纪云舒当场换夫却也谈不上是什么明智之举。 男人嘛,哪个能安安分分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 嫁给一个残废,才是真正毁了自己的一辈子。 面对纪云舒毫不示弱的反问,萧玥只觉得她是在逞强,讥笑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装什么?嫁个人也能闹出事来,你家里不是疼你吗?这次怎么不出面为你做主?” 纪云舒其实不想搭理这脑壳里明显缺点东西的姑娘,毕竟书里这姑娘的下场也不怎么好。 可这么多人看着,她不说话好像认输了一般。 “我家里已经为我出头了啊,赵二公子从身份地位到容貌才华,没有一点能比的上世子,我嫁的人从二公子变成了世子,难道不是我占了便宜?” 萧玥嗤笑:“这算什么便宜,赵世子再怎么好也是一个残废,我若是你,怕是都没脸出来见人了。” 纪云舒实在是烦这种拎不清的人,语气微冷道:“萧姑娘慎言,世子虽然腿脚不便,但没有做过任何不好的事情,也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我嫁给他为什么会没脸见人?” 人生在世,谁敢笃定自己会一辈子平安顺遂? 萧玥出身宗室,身份尊贵,可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雍王上位后,跟漠北议和,萧玥被封为公主和亲。 后来两国再度开战,萧玥在阵前被漠北人杀了祭旗。 萧玥看着纪云舒眉眼间的冷厉,一时回不过神来。 纪云舒想到这些,心中并不觉得快意,反而有些意兴阑珊:“赵世子是我自己愿意嫁的,在我心里,他纵然是个残废,也活的堂堂正正,没有什么不好的。你看不上我的婚事,那就祝你以后得偿所愿,嫁个如意郎君。” 萧玥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纪云舒,以前她们一见面就能掐起来,那是因为两人半斤八两。 现在纪云舒身上的那股气势,却彻底将她比了下去。 好像她才是上不了台面的那一个。 纪云舒懒得再搭理她,说完话转身就走。 留下萧玥一个人在原地,她瞪了一眼围在边上看热闹的人,恼怒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说完一甩帕子也走了。 等这里的人都散了,不远处的花丛后面。 一个穿着宝蓝色锦袍的男子对坐在轮椅上的赵慎笑道:“看来纪大姑娘是真的很喜欢你。” 赵慎面上虽然没什么表情,眼底却浮起几分浅淡的笑意:“心疼你妹妹了?” 跟赵慎在一起的,正是临安郡王府的世子萧昱。 他手中挥着一把折扇,一副风流公子的模样,摇头道:“不过小姑娘之间的口角罢了,有什么好心疼的?玥儿这丫头被我父王和母妃宠得不知天高地厚,什么话都敢乱说,也该受些教训了。” 赵慎听出他给妹妹说情的意思,无所谓道:“我这些年什么难听话没有听过,还不至于跟个小姑娘计较。不过你这个妹妹,是该好好教导一下了,这么容易就被人当枪使,吃亏的是她自己。” “你是说……” 萧昱面色凝重了起来。 赵慎笑道:“你妹妹跟云舒有什么本质上的矛盾吗?今日跑来嘲笑羞辱云舒,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 固然小姑娘之前的意气之争很多时候都没有理由,也不需要有什么好处,但在赵慎看来,萧玥这损人不利己的举动着实有些莫名其妙。 萧昱点头:“你说的是,以前家里说起你,母妃还觉得可惜,妹妹不是会用你的腿疾这一点来羞辱纪云舒的人。” 说罢,萧昱又笑道:“这回你放心了,纪大姑娘可不是会吃亏的主儿。” 赵慎不理会他的取笑,推动轮椅往前去。 萧昱连忙跟上去帮他推轮椅:“你今日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总不会是担心纪大姑娘自己应付不来吧?” 赵慎发现这兄妹俩有一个共同点,话多。 他漫不经心道:“你没事做了吗?跟着我干什么?” 萧昱随手摘了朵花,一边揪花瓣一边道:“来这种宴会,能有什么事?若不是知道你要来,我才懒得来呢,你今日让人盯着赵恒和魏元敏做什么?他们俩有什么关系吗?” 赵慎瞥了他一眼:“这俩人都不知道私会过多少回了,你竟然还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关系?你的人都是吃白饭的吗?” 萧昱一把攥紧了手中的花,染了一手的花汁都顾不上擦:“赵恒和魏元敏?你确定?” 赵慎一脸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吗? 萧昱也清楚,赵慎虽然跟赵恒兄弟关系不好,但也不至于乱说这样的话。 他看着自己手上红色的鲜花汁液,仿佛鲜血一般,脸上的笑意已经彻底不见了:“之前你突然让我查雍王,我才发现雍州跟京城的联系频繁的不正常,尤其是和泰宁公主府,其他的虽然还没有头绪,但……赵恒毕竟是你的弟弟。” 赵慎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如果雍王真的有异心,泰宁公主也参与其中的话,赵恒跟魏元敏扯上关系,会把长兴侯府也牵扯进去。 赵慎唇边泛起一抹冷笑:“你查你的,不用担心这些。” 纪云舒走出去没几步,就遇上了公主府的主人之一,本该一开始就出来待客的魏元敏。 魏元敏似乎并不知道她刚跟萧玥吵了一场,笑盈盈地上来拉着纪云舒道:“好久不见纪家姐姐了,这是要去哪里?可是怪我招待不周?” 纪云舒吸了口气,深觉与其应付眼前这个笑里藏刀的,还不如跟萧玥吵架呢。 “怎么会?我就是闲的无聊四处走走。” 魏元敏道:“让纪姐姐觉得无聊,果然还是我招待不周了,我让人准备了玩的,快来一起玩。” 说着便拉着纪云舒往前面的亭子走去。 第二十章就是因为有你,我才不放心 好不容易收拾好,纪云舒已经快麻木了。 她穿了一件绯红色织金撒花裙,配着一整套红翡首饰,更衬得颜若朝华,灼目生辉。 李妈妈十分满意:“咱们夫人一定是客人里最美的,须得让那些人知道,有些人没娶到您,是他自己眼瞎。” 可见李妈妈平日里嘴上不说,心里对赵恒的行径十分记恨。 纪云舒笑嘻嘻道:“您说的对,是他没有福气。” 赵恒不娶她若是能好好跟姚若兰过日子也就罢了,现在看来,可不是没福气吗? 也不知道折腾到最后,会是个什么结果? 纪云舒好不容易说动赵慎一起去,赵慎本来不愿意,他这些年偶尔也会出府,却从来没有出席过别家的宴会。 但纪云舒坚持,她觉得赵慎一直待在院子里,很不利于身心健康。 赵慎见她真的一点都不介意自己去会让她丢脸,便同意了。 反正他不去人们也会嘲讽她嫁了个残废,还不如光明正大的出现。 姚夫人听到赵慎也要去宴会,便知道他想给纪云舒撑腰,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赵侯爷却是十分高兴,他觉得这个媳妇娶的真对,儿子终于能迈出这一步了。 二房三房的夫人和几个姑娘,也都一起去。 公主府的宴会,几乎聚集了全京城的权贵。 对小姑娘们来说不仅是难得的一次出门机会,更是向众人展示自己的好时机。 说不定就被哪家的主母看上,婚事就有着落了。 二房的嫡女赵芙今年及笄,三房的嫡女赵菲十三岁,庶女赵萱十四岁,都还没有定下婚事。 所以两房的夫人都格外上心,将小姑娘们打扮的漂漂亮亮。 赵芙看到纪云舒就热情地打招呼:“大嫂来了,这一身真漂亮。” 因为之前她专门上门提醒自己去给姚氏探病,纪云舒记着她的好,何况和小姑子打好关系也不是什么坏事。 她故意道:“难不成我平日里不漂亮?” “大嫂什么时候都漂亮,今日格外漂亮。” 赵芙眨了眨眼睛调皮道。 纪云舒笑了起来:“咱们家大姑娘嘴真甜。” 两人这么一闹,剩下的两个小姑娘对纪云舒也就没有那么生疏了。 侯府离公主府不算远,乘马车一刻多钟就到了。 纪云舒担心赵慎在人多的场所会不习惯,便亲自去帮他推轮椅。 谁想赵恒居然主动接过了这差事,将赵慎照顾的十分周到。 还对纪云舒道:“嫂子放心,我会照看好大哥的。” 神色平和,没有半点怨怼,好像之前他们之间的冲突都没有发生过。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男主的成长速度实在超乎寻常。 纪云舒总不能说就是因为有你,我才不放心。 她落落大方地道:“那就多谢二弟了。” 说完又叮嘱跟在赵慎身边的惊蛰:“宴会上人多眼杂,你也多上点心,别什么事都指着二公子。” 惊蛰连忙应声。 赵慎见姚夫人在一旁等着她,催促道:“好了,你快去吧,我不会有事的。” 纪云舒这才往姚夫人这边来。 姚夫人当着众人的面,自然是个极好的婆母。 等了这半天,也没有一点儿不满,打趣地对纪云舒道:“显见得慎哥儿这媳妇娶的好,总算是有人疼了。” 纪云舒佯装害羞道:“母亲瞎说什么,他平日里不爱出门,我多叮嘱几句罢了。” 她话音落下,就听一旁有人道:“小媳妇子脸皮薄,哪里经得起打趣,既然来了堵在门口做什么,还不快点进去。” 纪云舒抬头,就见一个衣饰华美的中年女子立在门口,笑着向她们打招呼。 竟然是泰宁长公主亲自来迎接。 瞥见姚氏拿着帕子的手紧了紧,纪云舒眯起了眼。 说起来,泰宁长公主跟雍王是一母同胞。 所以这份面子给的是长兴侯府还是姚氏本人,还真不好说。 姚氏反应极快,几乎是立马就松开了手中的帕子,上前行礼恭敬道:“怎么当得起公主亲迎,您今日是寿星,该我们进去拜见才是。” 长公主亲自将她扶了起来,语气亲热道:“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了,叫什么寿星,今年也不是整寿,不过是闲来无事,办个宴会让大家都热闹热闹罢了。” 两人边说边走了进去。 纪云舒等人跟在后面。 见她看着长公主和姚氏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赵芙在一旁悄声道:“大嫂不知道吧,夫人未出阁的时候做过公主殿下的伴读,后来姚家虽然出了事,但长公主跟夫人的关系一直很好。” 这事儿纪云舒还真不知道。 不过这也就能解释姚氏和雍王是怎么认识的了。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长公主这样的人,怎么会亲自去迎接咱们?” 赵芙笑道:“我们也就罢了,嫂子你是太后身边长大的,什么样的阵势没有见过,这算什么?” 纪云舒不动声色道:“那不一样,长公主对太后是恭敬,但也不见得这样亲热。” 赵芙不以为意:“手帕交嘛,情谊自然不是旁人能比的,我听我娘说当初夫人生二哥的时候,长公主曾亲自去咱们府里探望,担心的不得了呢。” 纪云舒感叹,赵侯爷真是个老实人。 进了公主府,纪云舒跟几个姑娘去给公主请了安,拜见了一圈长辈,便退出来了。 小姑娘们都有自己的闺蜜,不一会儿三三两两亲亲热热地聊起了天。 纪云舒坐到一旁赏花。 正百无聊赖的时候,只听一个声音在耳旁响起:“这不是纪大姑娘吗?哦,不对,如今是长兴侯府的世子夫人了,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是不好意思见人了?” 纪云舒抬眼,就见一个身穿鹅黄襦裙的姑娘站在不远处,说完话后正拿着帕子掩唇轻笑。 “我为什么不好意思见人?” 纪云舒想过今日宴会上会有人说自己的闲话,但她确实没有想到会有人直接舞到她的面前。 不过想到来人的身份,她又觉得正常了。 说话的是临安郡王府的嫡女,萧玥。 原身的死对头。 两人从小就相互看不惯对方,萧玥不喜欢纪云舒娇纵跋扈,仗着太后的宠爱不将她这个宗室贵女放在眼里。 纪云舒则看不惯她自以为身份尊贵,眼睛长在头顶上。 两人几乎一见面就吵。 后来萧玥进宫少了,两人不见面才相安无事。 如今一见两人碰到一起,众人都有意无意朝这边聚拢而来,就等着看热闹。 第十九章赵恒会趁机做点什么? 纪云舒刚喝进口中的茶差点喷出来。 一天约两个女子,还是在同一个地方。 这渣男操作怎么看都不像赵恒会做的事情。 她不禁问:“确定没有看错?” 沈青川极力证明自己的眼神很好:“赵恒那张脸,那个身材,在整个京城也很难找的出第二个,我怎么可能看错?而且他上午穿的也是那身衣服。” 赵慎很了解自己这个表弟,知道他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直接问:“那女子是谁?” 说起这个,沈青川就不怎么确定了:“我看到她的马车上有魏国公府的标记,不知道是国公府的哪位小姐。” 赵慎和纪云舒对视了一眼,两人心里都有了数。 只是不知道赵恒这个时候跟魏元敏见面,是为了什么? 赵慎继续问沈青川:“他们说了什么?” 沈青川一脸为难:“表哥,我在包间动手脚,不是为了偷看公子小姐们私会的。” 纪云舒震惊:“你说他们……” “没有,没有。”沈青川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连连摆手否认,“他们没有做那种事,只是说了会儿话。但我是在他们走的时候才看到的,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他一个开酒楼的,怎么敢说魏国公府小姐的闲话? 若不是表哥问他,他一个字都不会往外说的。 纪云舒狐疑道:“你既然没有偷看,怎么会知道他们没做什么?” 沈青川解释:“我特意问过小二,那位小姐身边一直有丫鬟伺候着。” 两人终究未婚,总不好当着丫鬟的面做那种事吧。 赵慎点头表示知道了,又交代了沈青川几句,便跟纪云舒一起回府了。 因为沈青川的出现,两人耽搁了不少时间,没想到回去的时候,竟在大门口碰到了早就离开的赵恒。 “大哥,你怎么出门了?” 赵恒看到赵慎的时候也很诧异,毕竟在他的印象中赵慎已经很多年没有出门了。 赵慎看了眼身边的纪云舒随口道:“陪你大嫂出去逛了逛。” 他这个大嫂说的十分顺口,赵恒的面色却僵了一瞬,他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爹总担心大哥待在院子里闷坏了,是该多出来走走。” 赵慎点头,反口问:“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是去哪里了?” 赵恒还在书院读书,但他的功课其实算不上出色。 考过一次科举但没有中。 也可能是头上压着一个好像永远也不可能超越的兄长,让他对读书这件事生出了抵触。 相比之下,他更喜欢练武,只要一想到兄长这辈子都只能坐在椅子上当个残废,而他却可以随心所欲的练武,他就浑身都是力量。 今日他为了赴两场约,特意跟书院请了假。 跟姚若兰从酒楼出来后,她执意要回绸缎庄,他没有办法,只能将人送了回去。 只是心里终究不放心,特意去敲打了一番岑易。 一个商户的私生子而已,想来也不敢动他的人。 看时候不早了,就直接回家了。 没想到会在门口碰到不怎么出门的大哥。 不过他并没有多想,想起母亲说让他对大哥和大嫂恭敬一些,日后有好处,他便将对两人的怨恨收了起来。 “是有点事,我去处理了一下,时候不早了,就没有回书院。” 赵慎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回到院子里,天色还亮着,纪云舒便坐在院子里乘凉。 她喝了碗凉茶口中抱怨:“才刚六月,天气就这么热,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她真的好怀念现代的空调啊。 绿如给她洗了一盘樱桃端过来:“您少喝点凉茶吧,当心闹肚子,这是太后让人送来的,在凉水里浸了好一会儿了,您尝尝。” 纪云舒不明白,同样是凉的,怎么吃樱桃就不会闹肚子? 她捡了个樱桃扔嘴里,只觉满口凉丝丝甜津津的,满足地叹了口气。 一口气吃了好几个,赵慎又看不下去了:“这个也凉,你少吃点。” 纪云舒转身往他的嘴里塞了一个樱桃,然后问:“你说今年热的这么早,会不会气候有异?” 她一直担心书里的天灾人祸,只是书中提起的时候各地已经民乱四起了。 并没有详细说那些旱涝灾害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原主是个侯门千金,更是在宫里长大的,记忆里对外面百姓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根本没有概念。 她来的这些日子,也一直待在侯府,没有跟普通的百姓接触过。 今日出门,看到的也是京城里繁华热闹的样子。 可京城毕竟是天子脚下,如果连这里的百姓都没有办法安居乐业,那怕是就离亡国不远了。 赵慎不喜欢吃甜的,平日里稍微带点甜味的糕点都不碰一下,现在口中被塞了个樱桃,又不好吐出去,皱着眉头咽了下去,才道:“今年没事。” 纪云舒听他这么说,心里松了口气,只要不是今年,她还有时间做一些事。 “那就好。” 天灾没来之前,朝局还算稳定。 “皇后娘娘是不是快生了?” 纪云舒吃着樱桃突然想起书中她成婚一个多月后宫中发生的一件事。 皇后生产的时候似乎出了事,导致太后和皇帝的关系发生了转变。 赵慎显然也知道这件事,眉头皱的更紧了:“应该在长公主的生辰宴之后。” 这件事只是书中姚氏提过一嘴,连具体的日子都没有说,这个时候赵慎的用处就凸显出来了:“到时候你提醒我一句,我去宫中看看姑母。” 赵慎眉头总算舒展了一些:“嗯。” 纪云舒看着赵慎,心中陡然生出了一股信心。 他们两人合力,一定能改变命运。 不然老天让她来这里做什么呢? 重新经历一遍原主的悲惨命运吗? 纪云舒以为赵恒会为了姚若兰的事跟侯夫人闹别扭。 没想到直到泰宁长公主寿辰这一日,主院依旧没什么动静。 比起新婚夜闹出的那些事,现在的赵恒似乎更能沉得住气了。 纪云舒一大早起来就被李奶妈按着梳妆打扮,恨不能将梳妆盒里的首饰都给她试一遍。 纪云舒还没有出发已经觉得累的慌了:“奶妈,不用这样隆重吧,今日的主角是长公主,我去出什么风头?” 李奶妈将一套嵌红宝石的头面在她头上比划了半晌,还是觉得不满意:“这是您出嫁后第一次出现在人前,自然要装扮的漂漂亮亮,否则别人不知道要怎么笑话您呢。” 纪云舒想说她并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反正应该没有人敢当着她的面说闲话。 她担心的是赵恒。 他跟魏云敏私下见面,总不会是两情相悦。 宴会又是事故的高发地点。 她总觉得赵恒会趁机做点什么。 第十八章人尽其用 赵慎瞥了她一眼:“我不是他,不会让事情变成这个样子。” 纪云舒明白他的意思,如果赵恒当初不是既当又要,坚定地娶姚若兰,那事情当然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只是如果那样的话,他怕是首先就过不了姚夫人那一关。 比起旗帜鲜明的跟母亲对抗,娶一个贵女回来做摆设,借助岳家的势力平步青云,同时还能跟姚若兰你侬我侬,自然是两全其美的法子。 他曾经也确实成功了。 可惜现在遇上了穿书来的纪云舒。 两人说话的功夫,那边已经风停雨歇。 等听不到动静了,纪云舒又起身去看,发现两人已经离开了。 纪云舒不解:“这就走了?也不说说以后打算怎么办?” 赵慎无语:“两人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种事他们俩之前又不是没有做过,姚若兰不还是离家出走了吗?” 纪云舒觉得男女主就不能用常理揣度。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纪云舒不由看向赵慎,眼底有明显的心虚,不会是偷窥被发现了吧? 赵慎无奈地冲她摇了摇头,开口道:“进来吧。” 很快门外走进来一个风度翩翩的绯衣公子。 来人十七八岁的样子,样貌精致,唇红齿白,长得虽不如赵慎好看,却自有一种高傲矜贵的气质。 一看就是那种高门大户养出来的小公子。 对方十分好奇地打量了她几眼,才笑呵呵道:“这位就是表嫂吧,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纪云舒:“……” 她对这位小公子没有任何印象,也不知道这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一个表弟。 于是转头去看赵慎。 赵慎介绍道:“这是大舅舅家的幺子,沈青川。” 纪云舒知道赵慎的母族姓沈,只是书中赵慎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又死的早,沈家人更是连提都没有提过。 第一次见到书中没有出场的人物,纪云舒有种脱离了那本书的错觉。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些日子眼睛只盯着赵恒和姚若兰,一心想要通过他们改变自己和家人在书中惨死的命运,或许有些本末倒置了。 她穿过来本身就已经改变了剧情。 而她身边的这些人,书中有的,没有的,都真实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们有自己的情绪,想法,不仅仅只是书中围着男女主打转,推动剧情的纸片人。 只要她不再是原来的纪云舒,那一切本身就不一样了。 想通了这一点,她笑着跟沈青川打招呼:“表弟好。” 沈青川是个自来熟,见纪云舒笑语嫣然,并不像传说中的那样脾气不好,立马凑到她跟前道:“表嫂你真厉害,慎表哥这些年待在自己那个院子里,比那些大家闺秀还怕见人,你怎么让他出门的?” 纪云舒诧异,她只是听人说赵慎这些年不怎么出门,但想着出门那或许是出门没什么事情。 她听到赵恒和姚若兰约会想要出来看热闹的时候,赵慎只是问她确定要自己一起,见她点头就答应了,并没有费什么劲。 她看向赵慎。 赵慎问沈青川:“你怎么来京城了?家里人知道吗?怎么也没有来信说一声?” 沈青川没什么底气道:“我这不是听说你娶亲了吗?就来看看。” 赵慎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照理他成亲沈家是该来人的,可他跟纪云舒的婚事是个意外,事先没有任何人知道。 事后父亲虽然去信沈家说明了原委,但沈家原籍所在的泉州离京城千里之遥,信现在说不定还在路上。 沈青川不可能是接了信来的。 “你是偷偷跑出来的吧?” 赵慎沉着脸道。 沈青川很怵这个表哥,下意识往纪云舒身后缩了缩身子,小声解释:“我走的时候留了信的,我爹死活要送我去书院,可是表哥,你知道我读不进去书的。” 赵慎自己是个天才,读书习武都不费劲,十五岁便考中了探花,是大夏朝有史以来年纪最小的探花郎。 所以他其实不太理解,为什么那么简单的东西,有的人就是怎么学都学不会? 沈家是书香世家,家中子弟走的都是科举的路子,哪怕不入仕,也会考个举人的名头。 像沈青川这样都十七八岁了,连书院都不愿意去的,简直是个异类。 不过明白人各有志的道理,他没有反驳沈青川的话,而是问:“你自己跑出来是有什么打算吗?” 因为不喜欢读书,注定要走跟家里人不一样的路,沈青川其实也没有想好:“我也不知道,所以来投奔表哥啊。” 赵慎揉了揉眉心:“你说说你能做什么?” 说起这个,沈青川眼睛亮了起来:“我生意做的很好啊,你看我当初来京城开的这个酒楼,你们都说我胡闹,现在不是派上用场了?” 他说话间还朝纪云舒挤眉弄眼,显然是在说她们刚刚偷窥的事情。 纪云舒虽然脸皮厚,不介意赵慎知道自己什么德行,但对上这个小少年晶亮的眼睛,她难得有些不好意思。 难怪进来的时候小二对他们格外客气。 赵慎对这里也很熟,知道墙上的画后面有可以偷窥的洞。 她还以为这酒楼是赵慎的产业,怎么说也是侯府世子,有一些自己的产业很正常。 她记得她的嫁妆里也有一个酒楼,有专门的掌柜打理,她这些日子光顾着纠结剧情,还没来得及过问。 纪云舒眸光微转,做生意,这个想法不错呀。 赵慎却觉得头更疼了:“舅舅怎么可能同意你做生意?” 士农工商,商排在最后。 沈家的子弟哪怕不读书混吃等死,也不能沦落成商人。 这说出去都会遭人耻笑。 沈青川也知道这一点,垂下了头道:“我以为表哥会支持我的。” “你倒会给我找事,若是支持你,我以后怎么去见舅舅和舅母?” 赵慎没好气道。 沈青川垂着头不说话,但赵慎看得出来他不服。 赵慎觉得自己不是不通情理的人,相反,他对纪云舒各种出格的言行都接受良好。 现在也不是管教孩子的时候,他想了想道:“罢了,你来都来了,先在酒楼待着吧,闲着没事顺便帮我盯一盯赵恒。” 纪云舒:你可真会人尽其用。 沈青川高兴的差点跳起来,立马就提供了一份有用的情报:“表哥,你这个弟弟可真忙,今日上午还约见了另一位小姐,也是在那个包间里。” 第十七章酒楼偷窥 赵慎道:“姚若兰不肯回来,他去绸缎庄闹了一场。” 纪云舒忍不住扶额。 好吧,男主在面对女主的事情上,很难保持什么理智。 她眨了眨眼问:“事情还没完吧?” 惊蛰看了赵慎一眼,见赵慎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便详细道:“咱们派去跟着二公子的人说,二公子发现姚姑娘在绸缎庄之后,让人买了个院子,似乎想将姚姑娘安置在那里,姚姑娘不愿意,两人这次不欢而散。”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微妙:“今日看到姚姑娘跟一个陌生男子在一起,这才闹起来的。姚姑娘很生气,让二公子不要再打扰她的生活。” 果然是男配出场了。 “二弟这是打算将姚姑娘金屋藏娇,养在外面?”纪云舒眨巴着眼睛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惊蛰有些无语,自家夫人这是说真的吗? 被男人养在外面的,说好听点是个外室,说不好听那就是个玩物。 谁知赵慎也跟着点了点头:“确实是个好主意,可惜姚姑娘不会愿意。” 惊蛰:这种事情是个正常姑娘都不会愿意吧。 姚若兰目前还是正常的,她当然不愿意。 她曾经以为跟赵恒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感情能战胜一切。 如果表哥没有婚约一定会娶她。 所以纪云舒嫁给赵慎之后,她哪怕被当众捉奸丢尽了脸,心底还是有些欢喜。 以后表哥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可残酷的现实终究让她认识到了自己和侯门公子的差距。 纪云舒的那一番话更是让她明白,赵恒或许是爱她的,但却绝不会为她放弃自己的身份地位还有名声。 所以哪怕没有了纪云舒,他还是会娶别的高门贵女。 而她因为太后的那道懿旨,连做妾的资格都没有了。 这么多年待在侯府里,每天出入只有侯府后院那么点地方,她的眼里心里只有表哥。 但其实她也曾小小年纪跟着家人被流放西北,见识过更广阔的天地。 家人在流放地接二连三的去世更让她明白,这个世上没有谁离了谁会活不下去。 当听到表哥说让她住到外面的院子里时,她心痛欲绝,反而清醒过来。 表哥只想让她做个金丝雀,可那不是她想要的。 酒楼的包间里。 姚若兰看着坐在对面的赵恒,眼底一片决绝:“表哥,岑公子大度,今日没有计较你的失礼,但我希望你别再来了。” 赵恒一听这话,立马变了脸色,站起身来激动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愿意跟我回去是为了那个姓岑的?他不过是岑家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 “表哥,”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姚若兰打断了,“你看不上私生子,可你把我养在外面,我算什么?以后我们的孩子又算什么?” 赵恒的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一般,没了声响。 包间里沉寂了片刻,赵恒才又道:“这只是暂时的,你知道我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你。” 姚若兰直视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知道,可你这样待我,注定不管谁嫁给你,都不能容下我。表哥,是我配不上你,这是我的命,我认了。” “我不认。” 赵恒断然道。 姚若兰决绝的话让他明白,对方是真的不想要他了。 但这怎么可以呢? 从小到大,父亲一门心思都在兄长身上,对他毫不关心。 母亲表面温和,私底下却对他极其严厉,他因为什么都不如兄长,动辄得咎。 长这么大,只有表妹是真的关心他,爱慕他,会在他被母亲斥责的时候哄他开心,他被父亲漠视的时候宽慰他。 他想要照着母亲说的,娶一个能够助他一臂之力的高门贵女得到侯府的爵位,甚至更大的权势。 可这都是为了能光明正大的跟表妹在一起,好好保护她。 如果失去了她,那他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赵恒眼底猩红,几步走到姚若兰面前,两手扣着她的双肩道:“是我错了,兰儿,我想娶的人只有你,你再等等我,可好?” 听着他恳求的话,姚若兰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心防瞬间坍塌。 她终究是爱他的。 她哭着扑到赵恒怀里哽咽道:“你就会仗着我喜欢你欺负我。” 赵恒紧紧地抱着她,柔声道:“是我对不起你,你别生我的气,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表哥,我也舍不得你。” 姚若兰低声道。 两人说着说着吻到了一起。 隔壁的包间里,纪云舒透过墙上的洞正看的起劲,突然被人拽着后退了一步,然后一幅画落了下来,挡住了那个用来偷窥的洞。 纪云舒对坐在身后轮椅上的人十分不满:“你做什么?” 赵慎见她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黑着脸道:“非礼勿视。” 纪云舒当然知道偷窥是不对的,可难得碰上这么一次现场直播,当事人都不怕被人撞破,她不看白不看。 “又不是没有见过,还不如新婚那晚激烈……” 纪云舒嘴里吐槽,不过终归没好意思当着赵慎的面继续偷看。 于是走到桌子旁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 在得知姚若兰约了赵恒来酒楼相聚,纪云舒就忍不住鼓动赵慎一起出来围观。 这些日子总待在府中实在是太无聊了,而且她也想知道这两人会是个什么发展。 “怎么这么容易就和好了,姚若兰也太没出息了。” 这是重点吗? 赵慎简直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只能转到正题:“看来你说的不错,姚若兰在赵恒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他应该不打算娶别人了。” 纪云舒不赞同:“可他和姚若兰之间的问题并没有解决啊。他只是让姚若兰等他,等什么?” 她还以为姚若兰能清醒一点呢,结果赵恒不过说了几句好话,什么都没有承诺,她就被哄好了。 果然不能对虐文女主抱太大希望。 也是,挖心挖肾灭全家都能原谅,小小的名分算什么? 她还是不懂这些恋爱脑的真实想法。 赵慎也不懂这两人这么纠缠下去有什么意义,只听纪云舒突然问他:“如果你是赵恒,一边是心爱的表妹,一边是身份前程,你怎么选?” 第十六章找到姚若兰 比起姚若兰,他倒觉得作为纪家嫡女,自小得全家宠爱长大的纪云舒更像是她口中的上天宠儿。 纪云舒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有些感慨:“人不能光看出身啊,孟子不是说了吗,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赵慎听了她的话,表情更怪异了:“天会降什么大任给她?” 不是他看不起姚若兰,而是真的想不出来老天有什么大任需要降到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女人身上。 纪云舒也理解赵慎的想法,毕竟书中他死的时候,姚若兰还是一个无名无分跟在赵恒身边的女人。 但虐文女主也是女主嘛,虽然会活的惨一些,但人家能让男主,甚至男配们喜欢上,不是没有理由的。 文中的姚若兰能坚持到最后,让赵恒在功成名就之后明媒正娶,并不全是因为爱情。 她在后来天灾人祸,百姓流离失所之际,做了不少有益于百姓的事,还帮赵恒拉拢了很多得力的人手,是赵恒不可或缺的坚实后盾和贤内助。 所以纪云舒毫无心理负担地道:“拯救苍生。” 赵慎:“……” 你在开什么玩笑? 两日后,纪云舒去姚氏那里请安的时候,姚氏告诉纪云舒泰宁长公主的生辰要到了,公主府送了帖子来,到时候纪云舒要跟她一起去。 纪云舒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比先前更确定剧情还在发展,甚至有些部分直接提前了。 因为泰宁长公主的女儿,慧敏郡主魏元敏,是原著中她死后取代她在文中的作用,跟女主作对的另一个下场凄惨的女配。 不过和她一无所知嫁过来,被迫成为炮灰不同。 魏元敏是小时候遇险被赵恒路过救了一次,然后情根深种的。 在原文中,她不仅是后期三番五次出手暗害姚若兰的主力,在前期也一直明里暗里跟纪云舒过不去。 是一个心理扭曲,见不得赵恒身边有任何女人的狠角色。 姚若兰若不是有女主光环,几个都被她害死了。 脑子里想着这些,躺在院中躺椅上的纪云舒叹了口气。 赵慎在一旁的树荫下看书,听到她的叹息,不由问:“怎么了?” 经过这半个多月的相处,他发现纪云舒实在是个很矛盾的人。 一开始他以为纪云舒说要练武不过是一时兴起,毕竟练武的苦很多大男人都受不了,更不要说她这样被娇宠着长大的小姑娘。 谁知她竟真的一日不辍坚持到了今日。 而且还听了他的建议,放弃了已经有些功底的纪家功夫,从头开始练他给的那套更适合女子的功法。 这些日子已经把轻身功夫练得有模有样了。 但要说她极度自律,勤奋刻苦吧,她平日里能坐着绝不站着,大多数时候更喜欢躺着。 甚至连躺椅都嫌硌得慌,专门让人做了个厚实的垫子铺在上面才算满意。 简直懒散的不行。 没事的时候更是能一躺就躺半天。 比他这个残废还像个残废。 他哪里知道纪云舒在现代的时候就是个社畜,成天996,加班熬夜都是家常便饭,别说生活了,生存都是问题。 突然来到这里,除了未来的结局可能不好,其他时候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她已经想好了,如果努力过后也没法改变那个结局,那她至少要好好珍惜活着的时光,不给自己留下遗憾。 她将姚氏让她一起去泰宁长公主生辰宴的事情说了一遍:“你之前猜的没错,姚氏怕是打上慧敏郡主的主意了。” 剧情当真强大,少了她,这么快就无缝衔接,将另一个具有相同剧情作用的人物推了出来。 赵慎蹙眉:“长公主和魏国公唯一的嫡女,姚氏的野心倒是不小。” 这对他们不是好事。 “你第一天知道她有野心吗?之前的事情虽然是赵恒先做错了事,但你父亲同意我嫁给你,未尝没有私心。赵恒也是他的儿子,为了补偿,他会同意的。” 赵侯爷虽然因为当初被姚氏算计,这些年一直厌恶她。 但在他心里,儿子总是自己的。 赵恒纵然不能跟赵慎比,也不至于全然不关心。 他既然决定了要将爵位给赵慎,那赵恒娶一个身份高贵的妻子帮衬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赵慎沉默了起来。 纪云舒知道他对赵侯爷的感情十分复杂,父亲是间接害死母亲的凶手,可他也是被算计的,但他事后又将算计他的女人娶了回来,取代了母亲的地位。 这种事,真是想想都觉得恶心。 也难怪不管赵侯爷怎么疼爱赵慎,他都没法跟他好好相处。 纪云舒笑道:“看来这婚事能不能成,还得看姚若兰,赵恒找到人了吗?” 赵慎虽然不解纪云舒为什么这么看重姚若兰,但从纪云舒的态度,他也明白,姚若兰或许确实是个关键。 他点头道:“找是找到了,但姚若兰不肯回来。” 纪云舒当然知道姚若兰不会轻易回来。 “她去了哪里?” 姚若兰在这世上只剩姚氏这么一个亲人了,出了侯府,并没有可去的地方。 “她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所以去了一个招女工的绸缎庄,她的绣活似乎做的不错。” 赵慎对这种能放得下身段,自谋生路的做法还是很赞赏的。 纪云舒却想起了书中后来给姚若兰雄厚财力支持的男配,京城富商岑氏的私生子岑易。 “绸缎庄是岑家的产业?” 赵慎有些诧异,不过没有问她怎么知道,而是点了点头。 纪云舒心里大概有数了,男女主感情一出问题,男配女配就纷纷登场了。 她没有打算自己出手去破坏赵恒的婚事,成功的几率不大不说,也没什么意义。 毕竟赵恒就算不娶妻,也不影响他是男主。 还不如顺着剧情走。 倒是岑家,想起岑易的身世,纪云舒不由皱起了眉。 正好这时,赵慎的贴身侍从惊蛰从外面回来,贴在赵慎耳边悄悄说了几句。 赵慎听了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二弟这些年怕是过的太顺了,才会这样不知进退。” 纪云舒好奇地问:“赵恒又做什么了?” 第十五章有些人生来就是老天的宠儿 纪云舒以为赵恒找不到人会发疯,谁知道接下来的几日,府里一切都风平浪静。 这让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于是这几日她每天都很勤快地去主院给姚氏请安。 赵恒和姚若兰若是有什么动静,姚氏应该是最先知道的。 然后她就惊讶地发现,姚氏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几天前还卧病不起的人,现在已经能坐在椅子上跟她谈笑了。 姚氏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两人即使注定敌对,也用不着弄的面上剑拔弩张。 所以很快转变了对纪云舒的态度。 心里怎么想的不说,面上是越来越和善。 甚至还很善解人意地跟纪云舒说不必每日都来请安。 想到这些,纪云舒忍不住觉得真是人生如戏,全拼演技。 眼下她一脸高兴地道:“母亲的身体看上去已经好了,真是病去如抽丝。” 好像真的为姚氏病愈而开心。 姚氏脸上的笑意也比往日真实:“是啊,也多亏了你日日来看我。” 纪云舒连忙道:“儿媳什么都没做,可不敢揽功。” 姚氏叹了口气突然语重心长道:“你是个好的,可惜恒哥儿没福分,如今你成了慎哥儿的媳妇,咱们还是一家人,娘为恒哥儿之前的不懂事跟你道歉,你别跟他计较。” 纪云舒没有想到姚氏会跟她打亲情牌,心里的警戒一下子升了起来,面上笑盈盈道:“过去的事情,母亲还提它做什么,您不怪我当时行事鲁莽就好。” 姚氏情真意切道:“我想着一家人有事儿说开了才好。你不知道,慎哥儿一直跟我不亲近,尤其是出了事这些年,更是把自己关在院子里,一年到头也不出来几回,我这心里担心,可总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如今总算是有了你,日后你可要好好劝着他些。” 她说这话的时候,态度诚恳,眉目间还有淡淡的忧心。 这炉火纯青的演技,让纪云舒叹为观止。 回到琼华院跟赵慎说起的时候,她还心有余悸:“你不知道,她说话的时候,活脱脱一个慈母,看的我鸡皮疙瘩都快出来了。” 赵慎靠在轮椅上,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半晌后才轻声道:“小时候她对我很好,几乎比对赵恒还好,我生病了她会整夜不睡守着我,我挑食她会亲自下厨做我喜欢吃的菜,我刚启蒙那会儿她还手把手教我写字……” 纪云舒第一次听赵慎说起小时候,还跟姚氏有关,便竖起了耳朵认真听着。 赵慎见小姑娘好奇地睁大眼睛,不由失笑:“姚氏这个人啊,怎么说呢,她不像一般的继母,会做样子给别人看,或者干脆捧杀,她能演戏演到自己都相信是真的,所以我也从来没有怀疑过她。” 纪云舒不信:“可她说你跟她不亲近。” “等我大了一点,知道母亲是因她而死的时候,就怎么都跟她亲近不起来了,可她曾对着父亲哭诉,说她只是突然查出身孕被吓坏了,才会来找母亲,没想到会因此害死母亲,她会用自己的余生来忏悔赎罪。” 纪云舒发现,姚氏有一个好处,做错了事从不吝啬道歉,这让她显得格外真诚。 她觉得自己若是赵慎,应该也不会怀疑姚氏。 作为一个女子,不小心跟一个有妇之夫发生了关系,还被查出了身孕。 一时不知所措做错了事是很正常的。 事后能够虔心忏悔好好对赵慎,比对自己的儿子都好,还不是做戏。 这都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赵慎的声音还在耳边:“曾经我相信了她的话,哪怕断了腿,变成残废。” 纪云舒都忍不住同情赵慎了,这究竟是倒了什么霉,才会遇上姚氏这样的继母。 不过想想书中自己的遭遇,好端端嫁个人,却成了别人的垫脚石,家破人亡,似乎也没好多少。 “那后来你是怎么怀疑上她的?” “我……回来以后,重新将所有的人和事推演了一遍,她没有任何破绽。但我出事,她和赵恒是最直接的受益者。而赵恒,没有那个心机和城府能够做到这些还不露一丝痕迹。” 纪云舒十分佩服赵慎,虽然推论有些武断,但结论大抵是对的。 “她的病好了,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做什么?好在她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 纪云舒觉得这种看着对方演戏的感觉还挺好玩的。 虽然事实证明弄死主角很难,但知道剧情的优势起码让她知道所有藏在暗中的人。 赵慎看她饶有兴致的样子,笑道:“她的病能好的这么快,那就说明她已经说服了赵恒,估计很快就会帮赵恒重新相看婚事了。” 纪云舒诧异:“赵恒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吗?那姚若兰呢?” 赵慎不解地问:“你怎么会觉得姚若兰能阻止赵恒的婚事?” 如果能阻止,之前怎么会有跟纪云舒的婚事? 事实上,如果不是纪云舒在洞房夜闹起来,执意换婚,姚若兰再得赵恒喜欢也只能做个妾。 他发现纪云舒对姚若兰的态度很奇怪。 没有对抢了自己未婚夫的女子的嫉妒和怨恨。 反而格外的看重。 这种看重又不仅仅是因为赵恒,而是好像姚若兰本身有什么值得重视的东西。 可姚若兰只是一个寄居在侯府的孤女,姚家早年因为犯了事男丁被斩首,女犯全部流放北地。 后来遇上大赦,她才被姚氏接回来。 这样一个女子,没有任何独特之处。 唯一能值得一提的,就是赵恒鬼迷了心窍一般的喜欢她。 而赵慎并不想提及两人之间的感情。 他觉得赵恒在纪云舒新婚之夜还跟姚若兰在一起,是对纪云舒的侮辱。 而现在纪云舒是他的妻子。 纪云舒当然不能明白赵慎的想法,在她这里,赵恒和姚若兰是这个世界的男女主。 因为这是一本以女主为视角的书,所以姚若兰的重要性还在赵恒之上。 “怎么说呢?”纪云舒托着下巴想了想才道,“你可以理解为有些人生来就是老天的宠儿。” 赵慎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解释,一言难尽地问:“你说姚若兰?” 不是他想质疑纪云舒的话,可姚若兰…… 她出生的时候姚家已经过了最风光的时候,从小因为家里获罪被流放。好不容易遇到大赦,父母已经都过世了。被姚氏接回侯府,也不过是寄人篱下。 这样的身世注定了她连个好人家都找不到,赵恒不论多喜欢她,也很难娶她做正妻。 这样的人,也好意思说是上天的宠儿? 第十四章有些东西,是要自己争取的 赵恒捂着剧痛的手腕转头,就见赵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 他端坐在轮椅上,一如往日的温润儒雅,声音却带了几分冷清:“二弟,你失礼了。” 赵恒失神地看着他。 这个兄长一直是压在他头上的噩梦,从小到大,他什么都比不过对方。 如今对方已经是一个废人了,也依然高他一头。 有他在,父亲永远都看不到自己。 赵恒努力将心中的怨恨压下去,良久才哑声道:“是我一时冲动,还请大哥见谅。” 赵慎自己转着轮椅到了纪云舒的面前,温声问:“你没事吧?” 纪云舒才不是让自己受委屈的人,立马控诉道:“二弟吓死我了,莫名其妙闯进来,说我赶走了姚姑娘。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的,赶她做什么?说起来,我能嫁给你,还要感谢她呢,你说是不是?” 赵慎闻言脸上浮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你说的对。” 说完,他又转头对赵恒道:“跟你大嫂道歉。” 赵恒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你为了这么一点小事让我跟她道歉?” 赵慎冷声道:“不敬长嫂不是小事,还是你想让我跟父亲去说。” 赵恒知道父亲无论如何都不会向着自己的,到时候他会受到更严厉的责罚,只得含恨低头,对纪云舒躬身道:“是我的错,请大嫂见谅。” 纪云舒撇嘴,她不见谅能怎样,道歉都没有诚意。 不过想到赵恒这几日虐身又虐心,已经够倒霉了,她也懒得计较:“算了,姚姑娘失踪,二弟着急我能理解,她一个姑娘家孤身在外不安全,二弟有找我麻烦的功夫,还是先去找人吧。” 赵恒觉得以她的脾气,一定会抓住机会为难自己,没想到她这样好说话,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告辞离开了。 赵慎见纪云舒看着赵恒的背影发呆,不知道又在想什么,不由问:“我以为你很讨厌姚姑娘。” 跟他摊牌的时候,开口就要弄死赵恒,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不去弄死姚若兰呢? 纪云舒听出他的意思,收回目光道:“我是很讨厌她。但照你的说法,她怕是没有那么容易死。” 凭着女主的光环,姚若兰不仅不会死,还会遇难成祥。 想到这个,纪云舒道:“你不妨派人去看着点,她说不定会有什么奇遇。” 赵慎眸光微动,纪云舒似乎不只是做了个梦那么简单。 不过他终究什么都没问,而是吩咐手下的人去盯着赵恒和姚若兰。 姚若兰失踪,赵恒心急如焚,虽然不敢大张旗鼓的找人,还是立即将手里能用的人都派了出去。 姚夫人病着,府里的下人难免懈怠,流言传的飞快。 姚氏知道后病的更严重了。 次日一早,赵恒来请安,不过说了几句话,就急匆匆地要走。 姚氏一把拽住他,气喘吁吁道:“你究竟要闹到什么时候?是要我闭了眼你才满意吗?” 赵恒见母亲病成这个样子,也不敢说重话刺激她,只是道:“娘,若兰一个姑娘家只身在外,若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不管怎么样,先将人找到是正经。” 姚氏抚着胸口喘匀了气才道:“她六岁就来了咱们家,我亲手养到这么大,难道我不心疼她吗?可是事到如今,将人找回来你准备怎么办?让她一直没名没分的跟着你吗?她若愿意又岂会离开?” 赵恒沉默了下来。 姚氏见他的情绪平复了许多,不像之前那么激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这才语重心长道:“我早就告诉过你,只有拥有足够的权势地位,才有随心所欲的资格,你偏偏不听。我当初费尽心思为你争取到纪家的婚事,就因为你一时冲动,让事情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太后一句懿旨,就断了你跟若兰的可能,你可后悔?” 赵恒揣摩着母亲的口吻,事情似乎还有转圜的余地,垂头道:“是儿子一时心急,做错了事,还请母亲指点。” 姚氏缓缓道:“你还年轻,一时想不通也是有的。若兰已经是你的人了,还有什么好着急的,找到后先安置在外面吧,她也能少受些风言风语,你终归是要正经娶妻的。” “母亲……” 说到这里,赵恒又急了起来。 姚氏叹了口气:“你这性子,什么时候才能稳重些?你看看世子,比你才大半年,这些年将个琼华院护的滴水不漏。” 赵恒抱怨道:“大哥自然是什么都好,爹爹喜欢他,您也觉得他比我强。” 姚氏见儿子还是不开窍,戳了下他的脑门道:“他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能指望的还不是你?你听我的话,定一门好婚事,日后将侯府的爵位拿到手,你和若兰,也不是没有可能。” 赵恒不解:“可父亲说了爵位是兄长的,就算兄长没有子嗣,也可以过继。” 姚氏看了赵恒良久,决定将话说的更明白些:“你也大了,应当知晓,天上不会掉馅饼,有些东西,是要自己争取的。” 赵恒第一次看到母亲平静的眸底仿佛燃着名为野心的火焰。 而这火焰,似乎也在这一瞬,点燃了埋藏在他心底深处的东西。 他也是父亲的儿子,为什么不能继承爵位? 如果他继承了爵位,纪家甚至是宫中的太后是不是也得给他几分面子? 况且太后还能活多久? 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出现什么变故? 总有一日,他能光明正大地将若兰娶进门。 赵恒越想心头越热:“娘,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姚氏欣慰道:“我是你娘,做什么不是为了你好,你若能早些明白,现在那纪氏已经是你的媳妇儿了,有纪家做靠山,你想要什么没有?” 赵恒连忙道:“是儿子不对,没能及早明白娘的良苦用心。” 儿子这熨帖的话让姚氏觉得堵在自己心口的闷气都散了,她笑道:“等娘的身子好了,就为你相看一个高门贵女,身份不能比纪云舒差,到时候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姚氏对儿子有信心,赵恒实在长了一副好相貌,从小到大从来不缺对他倾心的姑娘。 赵恒这次没有让她失望:“娘放心吧,这一次我不会再搞砸了。” 其实并不完全是姚氏的话激起了他的野心。 而是那日父亲毫不留情地对他行家法,面对太后的懿旨他只能无力地抱着心上人痛哭,还有被兄长逼着给纪云舒道歉这些事,都让他深刻认识到权势的重要性。 总有一日,他要把他们都踩在脚底。 第十三章没有我,他依然不会娶你 他们是夫人身边的人,大多亲眼目睹了大婚那日发生的事。 这位世子夫人新婚夜当众换夫的言行震惊了所有人。 现在谁不知道世子夫人跟侯夫人的关系不好。 过门之后除了第一日敬茶,之后便再没有来主院给夫人请安问好。 这样的人今日竟然会突然来给夫人探病,还做出这样一副关心的模样? 连赵芙都有些意外,她以为纪云舒能来已经不错了。 没想到还能这样情真意切的探病。 于是也跟着道:“是啊,怎么突然就病的这个样子,大夫怎么说?” 姚氏苍白的纸一般的面上僵了一瞬,心里也觉得梗得慌。 纪氏这几日的言行她都看在眼里,传出去一个不敬婆母,不孝顺长辈的罪名是逃不了的。 哪怕大婚当日赵恒的行为有些荒唐,可如果纪云舒本身名声有碍,那就影响不大了。 谁知这个时候,纪云舒又来给她探病了。 不过终归是大家主母,面子功夫自然是信手拈来,姚氏虚弱道:“大约是前些日子事多累着了,歇几日就好,劳烦你们来看我。” 纪云舒一副孝子贤孙的模样:“母亲说的什么话,我们作为晚辈,来看您不是应该的。我刚嫁过来,这几日手忙脚乱的忘了规矩,还多亏了大妹妹提醒,才知道您病了,多亏母亲宽厚,不跟我计较。” 她都这么说了,姚氏还能怎么计较:“我终究是长辈,怎么会跟孩子们计较。” 那晚她就觉得纪云舒不好对付,毕竟出身高贵还能豁得出去脸面的小姑娘不多。 可眼见纪云舒开心道:“母亲不怪我就好。” 她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被纪家人捧在手心长大的姑娘。 姚氏心中忍不住遗憾,若她当日能安安分分地嫁给恒哥儿。 恒哥儿又怎么会为了姚若兰跟自己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 想想这几日恒哥儿拖着被家法打到重伤的身体,为了姚若兰要死要活的样子,她就被气的心梗。 这病来的突然,何尝不是被气的。 可她怎么敢让儿子违背太后的懿旨,娶姚若兰为妻。 见姚氏确实身体孱弱,支撑不住,纪云舒跟赵芙便找机会告退了。 出了主院赵芙也跟纪云舒告辞自己回去了。 纪云舒边往回走边琢磨,赵芙的行为是二房在向自己释放善意,还是她自己的主意? 这时迎面有人走了过来,纪云舒抬眼一看,竟是姚若兰。 这还是新婚那夜之后,她第一次见到女主。 姚若兰的脸色比病重的姚夫人没好多少,穿着一件素白的长裙,没带几件首饰,却如出水芙蓉一般,清新脱俗。 这一刻,纪云舒觉得书中关于女主容貌气质的描写,并不夸张。 不过两人能称一句素不相识,又不跟姚夫人一般有孝道压着,纪云舒觉得自己跟姚若兰没什么好说的。 于是略微扫了一眼就错身走了过去。 谁知刚走了没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你看不起我是吗?” 纪云舒四周看了一圈,发现除了自己没有别人,回头疑惑地问:“你在跟我说话?” 姚若兰早已停住了脚步,就立在她身后几步远,听到她的话,脸上的神色有些难堪。 纪云舒毫不客气道:“姚姑娘觉得自己的行为很让人看得起吗?” 姚若兰的神情还算平静,嗓音清淡道:“我自小来到侯府,跟恒表哥一处吃,一处住,他从小就说长大后要娶我,我并非有意插足你们的婚事。” 纪云舒被这话气的不轻:“所以你想说是我插足了你们的感情?” 姚若兰固执道:“若是没有跟你的婚约,他一定会娶我的。” 纪云舒冷笑:“可这婚事是他自己答应的,我没有强迫他,况且现在我已经嫁了别人,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怎么还不娶你呢?” 姚若兰皱眉:“太后的懿旨……” 纪云舒简直懒得听她说,直接打断道:“那有什么关系,他不是真心爱你吗?不是可以为了你去死吗?为什么不能放弃身份地位,跟你远走高飞?只要他不再是侯府公子,太后难道有那个功夫关心他娶了谁?” 姚若兰下意识地反驳道:“那怎么可以?还有姑母……我们走了姑母该怎么办?” 纪云舒摊了摊手:“你看到了吗?阻拦你们在一起的人从来就不是我。没有我,他依然不会娶你。” 姚若兰愣在了当地。 纪云舒不再理会她,直接转身离开了。 姚若兰在原地站了许久之后,似乎想通了什么,没有再去看姚夫人,而是原路返了回去。 纪云舒没想到自己多嘴说了几句话,就惹了个大麻烦。 傍晚的时候,她正跟绿如商量晚膳吃什么,赵恒突然闯了进来。 赵恒比起几日前仿佛瘦了一圈,行动还不利索,看着纪云舒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你把若兰怎么样了?” 纪云舒满头雾水:“你在说什么?什么叫我把她怎么样了?我能把她怎么样啊?” 赵恒恶狠狠道:“你这个恶毒的女人,装什么无辜?今日你跟她说完话之后她就不见了,说跟你没有关系谁信?” 不见了。 纪云舒一听这话便想起了书中的情节,所以她没有嫁给赵恒,反而让男女主那你追我逃的虐恋情节更早上演了? 只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翻了个白眼道:“什么叫我跟她说完话之后她就不见了?首先,是她要跟我说话的。其次,说完话后我就回来了,并没有对她做过什么,院子里的下人都能作证,你又有什么证据说她不见了跟我有关系,我会变戏法把人变没不成?” 赵恒情绪这才缓和了一点,只是看着纪云舒的眼神依旧充满恨意:“她是自己离开的,可好端端的她为什么要走?是你嫉恨她,所以赶她走的,是不是?” 纪云舒忍着想要骂人的冲动冷笑道:“我嫉恨她什么?嫉恨她婚前跟人苟且,被捉奸在床?一个姑娘没名没分的跟着你,受人鄙夷唾弃,你管这叫好端端的?” 赵恒瞬间红了眼:“若不是你让太后下了懿旨,我们本来能成亲的。” “那能怪我吗?那要怪你自己啊,你心有所属为什么还要答应跟我的婚事?为什么要娶我?你若是一开始就娶她,太后会闲的没事下那样的懿旨吗?” 对于这种遇事从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的人,纪云舒一点都不想惯着,直接开怼。 “你这个巧言令色的贱人……” 赵恒说不过纪云舒,被气的面色狰狞,甩手就想给纪云舒一个耳光。 只是他刚抬起手,手腕就被一枚飞来的石子砸了个正着。 第十二章这个赵慎,怕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 好在她已经想好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了。 她抬起一双乌黑透亮的眸子直视着赵慎,目光中没有一丝躲闪:“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做了一个梦。” 这显然不是赵慎预想中的答案,他面上惊讶一闪而逝,然后问:“梦?你梦到了什么?” “我嫁给赵恒后发生的一切,父兄惨死,赵恒却拿到了北疆的兵权,帮着雍王谋朝篡位,靠着从龙之功位极人臣。” 也不管赵慎相不相信,纪云舒索性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反正赵慎跟她的立场并不对立。 而她接下来不管要做什么,都很难避开赵慎。 更何况想要对付赵恒,扭转整个剧情,救姑母和皇帝,需要有能够影响朝堂的力量。 这些她一个人很难办到。 赵慎愣了片刻,才从她的话中回过神来:“你说雍王谋逆?” 只关心这个? 对其他的事情没有任何质疑,也没有惊讶。 纪云舒理了理自己刚刚说的话,发现只有雍王谋逆这件事,是在赵慎死后发生的。 电光火石间,她的脑中涌上一个念头。 而顺着这个念头一想,赵慎那些不对劲的地方就都能说的通了。 纪云舒想自己都能穿书了,还有什么不能发生的。 她盯着赵慎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哦,我刚刚忘了说,在我的梦里,你也死了。” 话毕,只见对方蓦地抬眸看向她。 两人目光对上的那一刹那,纪云舒清楚地看到了赵慎深不见底的瞳孔中那幽森的冷意。 果然,一个生来尊贵的天之骄子从风光正盛之时跌落尘埃,见识了世态炎凉和人性冷漠,怎么可能还是一个光风霁月的君子? 而眼前的这个赵慎,怕是从地狱里爬回来的。 纪云舒却不觉得害怕,她长舒了一口气,坦然道:“我不想死,也不想让我的家人死。” 赵慎定定看了她半晌,才开口道:“我也不想。” 两人对视片刻,紧绷的气氛渐渐缓和下来。 赵慎知道纪云舒说这番话的用意,直接问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 纪云舒果断道:“能弄死赵恒或者雍王吗?” 既然注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那还玩什么宅斗宫斗? 最好能够一劳永逸。 谁知赵慎摇头道:“不行,我甚至动不了姚氏和姚若兰。” “动不了是什么意思?” “我坠马那件事,虽然没有证据,但有些事其实不需要证据,可我无论做什么,姚氏母子都能躲过去,有时候他们甚至能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化解危机。像是……” 赵慎蹙着眉头说出他自己都不愿意相信的话,“当真有上天庇佑。” 果然有主角光环吗? 纪云舒的心头有些发沉。 不过随即就听赵慎道:“但你嫁给了我。” 纪云舒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他们不能直接解决赵恒,但也不意味着什么都做不了。 她笑道:“你说的对,我嫁给了你,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将压在心头的事分享出去后,纪云舒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她一夜好眠。 第二日一大早就起来练武。 活着的每一天都不容易,她决定好好增强实力。 早膳的时候,赵慎就看到纪云舒拿筷子的手都有些抖。 不由问:“怎么想起练武了?” 他刚刚看到了,纪云舒的样子有些生疏,应该是很久没有练了。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她的功夫底子竟然不错,而且颇有天赋。 倒不愧将门出身。 纪云舒揉着手腕道:“当然是为了自保啊。” 赵慎沉默了一瞬,也没有说自己能保护她的话,而是认真道:“你的天赋不错,而且底子也好,只是纪家的功夫走的是刚猛的路子,你练起来应该很费劲,我这里有一套功夫可能更适合你,你要不要试一试?” 纪云舒连忙点头:“当然要。” 原身就是小时候对练武感兴趣,跟着哥哥练了一段时日,后来哥哥去了军营,她也进了宫,太后看她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哪里肯让她舞刀弄剑,所以就放下了。 纪云舒觉得事不宜迟,用完早膳就打算找赵慎请教功夫。 谁知这时候二房的嫡女赵芙突然来拜访。 看着那明显精心装扮过,穿着一身绣蝶恋花纹样的粉色襦裙,模样清秀温婉的少女。 纪云舒有些不明白这姑娘是来做什么的。 姑嫂关系向来是个麻烦,好在赵慎没有亲姐妹,隔房的这些用不着她来应付。 生存危机面前,纪云舒也不打算跟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培养感情。 心里这样想着,她客客气气地将人迎了进去:“大妹妹怎么来了?” 赵芙的声音如她的人一般柔婉:“大哥大嫂新婚燕尔,我知道自己不该这个时候来打扰,只是听主院的人说大娘病了,我想着让大嫂陪我去探探病。” 纪云舒还真不知道姚氏病了,她转念便明白了赵芙的用意。 大概是怕她初来乍到,不知道主院的事,婆母病了不闻不问落人话柄。 说起来还真是一番好意。 纪云舒笑道:“多亏了大妹妹提醒,那我们就一起去看看吧。” 入乡就得随俗,这个时代孝道大于天。 她就是心里想弄死姚氏,也不能在明面上不孝顺婆母。 赵芙像是没想到纪云舒这样爽快,说走就走。 愣了一下跟着出了门才问:“大哥不去吗?” 按理赵慎也该去的,不过纪云舒觉得两人既然关系不好,就别做那个面子功夫了。 她随口道:“你大哥身子也不舒服,可能是昨日跟我回门累着了,今日早膳都没有多用。” 赵芙闻言急道:“大哥又病了?大夫怎么说?” 纪云舒看着她脸上真切的关心和忧虑,有些恍惚,竟真是兄妹情深吗? 不过怎么说又呢? 她不动声色道:“你大哥说歇两日就好了,不用请大夫。我刚来不知道,世子经常病吗?” 赵芙像是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找补道:“没有,大哥的身子其实很好,他只是待在院子里不爱出来,人们便说他体弱,大嫂不必听信那些谣言。” “是这样啊。” 纪云舒突然想起在原书中,赵慎是有些病弱的,所以后来他的死理所当然,没有任何疑点。 可现在他除了断了腿,身体好好的,为什么还会有这种谣言? 两人说话间就到了主院,一个老妈妈将两人迎了进去。 姚氏听见她们来了,让人扶着坐了起来。 她似乎病的很严重,身上没什么力气,歪在靠枕上。 纪云舒是当真没有想到姚夫人病的这样严重,她发挥出自己十二分的演技上前关切道:“母亲这是怎么了,怎么几日不见就病成了这个样子?” 她话一出口,一屋子人像看怪物一般看向她。 第十一章你看到了,可还满意? “你不会是想用来治赵慎的腿吧?”纪云澜没好气道,“传言中的东西你也信,漠北王都死了好几个了,真有这种东西他们不知道吃?” 纪云舒当然知道传言不靠谱,而且按她的想法,这玩意儿不知道放了多久,就算有也早过期了。 可小说里就是会有些东西不合常理,后面姚若兰不知道中了什么毒快死的时候,赵恒发疯差点屠了漠北王庭,漠北王逼不得已才拿出了碧灵丹保命,姚若兰真的被救了回来。 她想过了,既然要和男女主硬刚,碧灵丹这种保命的东西,最好能拿到手。 父兄用不用得上且不说,后面如果防不住皇帝表哥中毒,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再不济也能让女主需要的时候拿不到。 “我这不是好奇嘛,传言总不会空穴来风吧,万一真能救命呢,你帮忙找找看行吗?” 纪云舒毫无压力地对便宜哥哥撒娇。 心里算盘珠子打的啪啦响。 碧灵丹这种宝贝漠北人肯定藏的很隐秘,纪云澜想找就得去漠北王庭细细探查。 她记得书中明年漠北王突然病逝,新的漠北王上位后毫无预兆地发兵越过边境南侵。 纪家父子猝不及防之下仓皇出兵,中了埋伏。 如果纪云澜能够早早关注漠北王庭的动向,发现其中的端倪,或许能够躲过一劫。 “好,你想要,我就帮你去找,不过这东西可能并不存在,而且赵慎的腿……” 他顿了顿才又道,“能用的法子长兴侯怕是都用过了,时间又过了这么久,总之你别抱太大的希望。” 纪云舒想解释自己找这东西真的不是为了给赵慎治腿,但仔细想想赵慎也有性命之忧,书里又没有详细说他是怎么死的,说不定也能用上呢。 何况让哥哥这么以为也没什么坏处,她干脆承认了下来:“有希望总是好的,哥哥尽力就是了,实在找不到也没什么。” 纪云澜点头应了下来。 纪云舒一直待到傍晚才跟赵慎一起回了长兴侯府。 回去后她便懒散地趴在窗边望外面的风景。 如今正值五月,窗外有一丛芍药开的如火如荼,跟天边渐渐消褪的晚霞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纪云舒却没什么心情欣赏。 她本该对纪家父子没什么感情的,可成了书里的纪云舒,他们便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更不用说纪家人的疼爱真实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一想到书中他们这一去再也没有回来,纪云舒就很难不觉得难过。 赵慎见她少有的这样情绪低落,轻声道:“是在担心岳父和大哥吗?漠北王年纪大了,也没什么南侵的雄心壮志,北疆局势安定,他们不会有事的。” “可若是漠北王死了,换个人上位呢?” 或许是赵慎的语气太过温和,让纪云舒在不知不觉间卸下了戒备,将心里的忧虑说了出来。 她说话时犹自望着天边发呆,没有注意到赵慎抓着轮椅扶手的指尖陡然用力,变得发白。 不过只是瞬间,等纪云舒转过头来的时候,他已经悄然松了手:“怎么这么说?漠北王虽然年事已高,但身体似乎还好。况且就算新王上位,也是稳固自己的地位要紧,不一定就会有战事。” 纪云舒知道人们都是这样想的,就连守在北疆的父兄也没有预料到漠北会突然出兵,所以才会那样猝不及防。 不过她既然能改变自己嫁给赵恒的命运,那也一定能救父兄的命。 “你说的对,是我杞人忧天了。” 心头的伤感情绪退去,纪云舒又来了精神,“我爹跟你说了什么?他没有再为难你吧?” “自然是叮嘱我好好照顾你。”赵慎眼看着她情绪的变化,突然意味深长道,“你以后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 纪云舒知道他在说父亲今日出手试探的事,不由瞪大了眼睛:“我爹告诉你的?” 不能吧,她爹是那样碎嘴的人? 赵慎被她的样子逗笑了:“纪大将军不是一个会对残废出手的人。” 纪云舒被他当面说破自己的小心思,心虚道:“我就是想看看你有多厉害。” 赵慎戏谑道:“你看到了,可还满意?” 纪云舒看出他在调侃自己,也就没什么不好意思了:“我一直都对你很满意,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赵慎:“……” 纪云舒觉得对付这样的古代纯情小美男,自己简直是降维打击。 短短几日,她就发现跟赵慎相处实在是件很轻松的事情。 他确如书中所描述的那样,从言谈举止到品性修养都无可指摘。 说话做事永远谦和有礼温文尔雅。 哪怕面对她的调戏,也能害羞的恰如其分。 完美的有些不真实。 纪云舒记得以前听人说过,一件事如果完美的不像是真的,那它大概率就不是真的。 现在,她觉得人也一样。 只是不知道赵慎这完美的面具之下藏着怎样一副面孔? 她突然来了兴致:“我真的问什么都可以吗?” 赵慎见她跃跃欲试,失笑道:“看来夫人有很多疑问。” “倒也没有多少,我只是想知道,这院子守的滴水不漏,在防着谁?” 她不会因为赵慎看上去脾气好,就认为他当真是个和善的人。 他们说到底才刚成亲几日,赵慎对她根本谈不上信任,怎么可能知无不言。 但她只知道书中的大致情节,对细枝末节的事情两眼一抹黑。 而赵慎身处其中,又聪慧敏锐,很可能知道些书里没提及的东西。 总是要找突破口的,就算因此揭开赵慎伪装的一角,有一点冒险,也比日后要面对触不及防的危险好。 赵慎愣了一下才道:“你可以认为是我惜命。” 纪云舒挑眉:“平白无故的,犯得着这样惜命?” 赵慎沉默,纪云舒叹气:“我并不是想要探听你的隐私,但我已经嫁给了你,夫妻一体,我不希望自己有一天连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赵慎幽深的目光注视着纪云舒,随后缓缓开口:“你当真不知道吗?那为什么会知道二弟和姚姑娘的事情?为什么会选择嫁给我?又为什么会认定我当初摔下马不是意外呢?” 纪云舒听着他一句比一句紧逼的问话,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安定下来。 她就说嘛,这么明显的破绽,太后能看出来,赵慎又怎么会毫无所觉? 第十章回门试探 纪云澜有些头疼老爹的任性,妹妹以后还要跟赵慎过日子,将人得罪的太过了不好可怎么好? 于是他落后一步,跟赵慎的轮椅并行,找补道:“我们家就阿舒这么一个女孩儿,我爹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里宠,知道那晚洞房发生的事后,差点亲自上门去收拾你家二公子,我好不容易才拦住。” 赵慎:“多谢兄长了。” 纪云澜脸上的笑僵了一瞬,赵慎比他还大五岁,也不知怎么做到这样毫无心理障碍的叫他兄长。 他顿了一顿继续道:“嫁你是阿舒自己的选择,我们都会尊重她的意愿。只是我爹心气不顺,若是对你有什么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赵慎一点都不介怀:“岳父疼女儿是全京城都出名的,如今不得已嫁给我这么个残废,心气不顺也是应该的,我自不会多心。” 纪云澜:“赵世子不必这样自谦,阿舒性子骄纵,以后还请你多多包涵。” 他发现眼前的人不愧是十五岁就能中探花的天才,几句话说的滴水不漏。 让他明白自己想说什么对方都清楚。 也是,赵慎摔的是腿又不是脑子。 聪明人点到为止即可。 此时走在前面的纪云舒也在给自家亲爹做心理工作:“爹,赵慎又没做错什么,这几日他对我很好,你别对他爱搭不理的。” 纪长林不满:“你才嫁给他几日,就这么帮着他说话?他是不是说什么花言巧语骗你了?” 纪云舒一点都不害羞道:“他有那张脸就够了,还用说什么花言巧语。” 纪长林更不满了:“你哥说你看上了他的脸我还不信,你说说你什么眼光,看上这么个小白脸?中看不中用。” 纪云舒眨了眨眼:“他可不光脸好看,手上功夫也不弱呢,爹爹要不要试试?” 经过这几日观察,她发现赵慎日常起居防护的滴水不漏。 小厨房把控的严也就算了,身边的小厮不仅是高手还会医。 院中护卫的防守也是整个侯府最严密的。 暗中甚至还有人守着。 这让她确信赵慎在防备着谁,但不像是姚氏母子。 毕竟以赵慎的身份和心计,真要对付姚氏母子也不会这么多年没有动静。 所以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凭着这一点,纪云舒决定捞他一把。 反正有赵恒在,她想过无忧无虑的寡妇生活也不大可能。 还不如找个同盟。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她现在很好奇赵慎手上有多少能活命的底牌。 纪长林狐疑:“你确定?打坏了你可别心疼。” 纪云舒笑道:“您打不打得过他还不一定呢,不过您可别太明目张胆了,不好看。” 纪长林冷哼一声:“我是那种没分寸的人吗?” 纪云舒笑笑没有说话。 于是赵慎被推着轮椅进门的时候,一只茶盏便猝不及防地迎面朝他袭来。 走在他身边的纪云澜下意识地出手去挡的时候,就见那只茶盏已经稳稳地落在了赵慎的掌中。 里面的茶水一滴都没有洒出来。 纪长林这一击虽未尽全力,但他自信这世上能接下的人不多,若不是儿子在旁边,他都不敢这么放心地出手。 可赵慎就这般轻描淡写的化解了。 他甚至看不出对方真正的实力。 女儿这是看上个什么怪物? 他下意识去看纪云舒,只见她迅速地跑到赵慎面前,将那盏茶端了回来,义愤填膺地控诉道:“爹,赵慎腿脚不便,你怎么能欺负他?” 纪长林:“我没有欺负他,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不小心失手了。” 纪云舒:“……” 您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赵慎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温文有礼道:“小婿拜见岳父。” 纪长林看着他云淡风轻的模样,半晌摆了摆手:“罢了,我听到你家老二做的那些破事,本来一肚子气,但阿舒说的对,那些都跟你没有关系,甚至之前换婚的事,也是我纪家愧对你。” 赵慎道:“岳父言重了,阿舒是您的掌上明珠,您希望她嫁的好无可厚非。” 纪长林叹气:“人算终究不如天算,我昨日去钦天监问过了,你和阿舒确是天作之合。她母亲早逝,我这个做父亲的,又自小不在她身边,如今我将她交给你,希望你以后好好待她。” 赵慎郑重道:“小婿定会尽力待她好。” 纪长林点点头,赵慎其实没有什么不好,唯一的遗憾就是那双腿。 但儿子的分析也对,纪家不需要更进一步了。 赵慎不能入朝,正好可以避开朝堂那些风波。 女儿跟着他,日子也会过的安稳一些。 纪云舒听着父亲像是托孤的话,心中说不出的酸涩。 她知道上战场的人都会有随时赴死的准备,可小说中这位保家卫国的大将军死在了别人的算计里。 只因为她的女儿嫁给了不该嫁的人。 只因为纪家挡了别人的道。 纪云舒有些决绝地想,若用尽一切办法也无法扭转剧情,那她拼死也要一刀直接将赵恒送到地狱。 原主出身将门,这个身子是有功夫底子的,纪云舒觉得自己再练一练杀个人不在话下。 反正书中的赵恒也不是什么绝世高手,大部分时候只是因为男主的光环,运气好罢了。 纪家人世代上战场,大都不长命,祖父早早战死,只留下父亲和姑母两个孩子。 其他人都是旁系了,只是武安侯府人少,所以一直没有分家。 午膳的时候,大家齐聚一堂,热热闹闹吃了顿饭。 饭后纪长林拉着赵慎去了演武场。 纪云舒便找上了纪云澜。 “父亲和哥哥准备什么时候启程?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两人是为了她的婚事回来的,如今她已经成了亲,自然该走了。 纪云澜有些意外,笑道:“嫁了人就是不一样,都知道关心人了。我和父亲明日一早动身,不必担心,边境稳着呢。” 纪云舒却放不下心,虽然书里两人出事是她出嫁的一年后,可现在她嫁的人都换了,谁知道还会不会有其他的变故? 可这些事情她没法说,只能叮嘱道:“战场上多的是意外,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哥哥千万不可大意。” 纪云澜见妹妹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被战场磨砺冷硬的心肠软了下来,揉了揉她的脑袋道:“我听你的,一定小心。” 纪云舒也不知道这样的提醒能起到多少作用,她想了想又道:“我听说漠北巫医曾研制出一种可生死人肉白骨解百毒的碧灵丹,现被当做至宝收在漠北王庭里,哥哥能不能拿到?” 第九章真是一对苦命鸳鸯 就在纪云舒琢磨要不要干脆想个法子将赵恒干掉,男女主亡,小说完结的时候。 就听绿如又道:“死是没死,但割了手腕,血流了一地,听说二公子被家法打的重伤,都下不了床了,还硬撑着让人扶去了兰香院,看到那情景,差点就疯了。当场让人杖责了几个丫头,抬出去的时候身上血淋淋的,怕是活不了了。” 纪云舒:“……” 是她想多了,女主怎么会死? 男女主折腾的时候,死的只会是旁人。 绿如的八卦还没有完:“大夫说姚姑娘没事后,二少爷还拿着刀以命相逼,让夫人同意他娶姚姑娘。” 说到这里,小姑娘不自觉打了个哆嗦,十分后怕道:“幸好姑娘没有嫁给他,不然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夫人答应了吗?” 你倒是把话说完再感慨啊。 “二少爷刀都比到脖子上了,夫人就这么一个儿子,怎么敢不答应?” 纪云舒觉得绿如先前没有说,大概是认为事情没有悬念。 所以坚持让赵恒娶高门贵女的是姚夫人。 怎么说呢,仔细想想还挺合理,毕竟男主怎么可能为了权势放弃女主? 那肯定是身不由己啊。 难怪今天敬茶的时候,姚夫人的脸色难看成那个样子。 纪云舒嗤笑了一声,觉得姚若兰这自杀的时机还挑的挺好,若不是太后那道口谕,她的心愿就达成了。 “今日宫里来赐婚圣旨的时候,没有传太后的口谕吗?” 绿如似乎想到了什么,笑出了声:“怎么没有呢?夫人倒是还好,只是听说二公子听到口谕,当场晕了过去,醒来后跟姚姑娘抱着痛哭了一场。” 纪云舒叹息:“真是一对苦命鸳鸯啊。” 绿如很想说,姑娘你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把嘴角的笑意收一收。 纪云舒幸灾乐祸完就将事情抛到了脑后。 她不是纠结的性子,既然改嫁了他人,不再掺和赵恒和姚若兰的感情,也改变不了跟男女主对立的立场,那就硬刚到底吧。 反正她绝不会让自己和亲人落到书中那样惨烈的结局。 想到这些,纪云舒又有些头疼,小说中的所有情节都是围绕男女主设计的。 比如接下来父兄会身死的北疆战事。 还有为了动摇姑母和皇上地位的那些天灾人祸。 好在这些事情暂时不会发生,她还有时间。 日暮时分赵慎从书房出来,到正堂用晚膳的时候,便见纪云舒托着下巴坐在窗前的矮榻上蹙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发现自己这位夫人格外喜欢发呆。 转着轮椅到了她的跟前,才轻声问:“在想什么?” 纪云舒看了眼他的腿,迟疑了一下,还是将心底的疑惑说了出来:“我在想你那时候摔下马,当真是个意外吗?” 赵慎眸底掠过一抹阴翳,挑眉问:“怎么会这样想?” 纪云舒敏锐地察觉到他没有当即否认,追问:“不是意外,对不对?” 赵慎沉默了一瞬才答道:“没有任何线索能证明那不是个意外。” “连侯府都查不到线索吗?” 纪云舒并不怀疑赵侯爷对这个从小寄予厚望的嫡长子的看重。 她直视着赵慎问:“可你心里清楚不是意外对不对?” 赵慎低头看着自己的腿苦笑:“已经过去了十多年,结果如此,当年的真相已经不重要了。” 纪云舒怔怔地看着他垂眸苦笑的样子:“怎么会不重要呢?有人想要毁了你,焉知他们今后不会再动手?” 赵慎的面上依旧一派云淡风轻:“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放心吧,我已经不是十年前的赵慎,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弱。” 可你真的会死啊。 纪云舒心里的这句话没有说出口,不过知道赵慎是有所防备的,还是松了口气。 眼见丫鬟们已经摆好了晚膳,赵慎一边招呼纪云舒用膳,一边交代:“我行动不便,为了省事,在院子里设了小厨房,所用的食材都是自己人采买的,你想吃什么可以跟他们说,院子里的人手你看着增减,不必过问夫人。” 纪云舒惊讶:“你是说咱们院子里的事都由我做主,夫人管不着?” 整个琼华院就他一个主子,设小厨房说是为了方便,怕更多的是防着有人在吃食上动手脚。 而且他叫姚氏一口一个夫人,显然连维持表面功夫都懒得做,那她夫唱妇随,以后岂不是也不用去姚氏跟前立规矩? 真是比她想的还要自在。 赵慎听她顺嘴说出咱们两个字,脸上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意:“没错,关起门来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纪云舒觉得他平时已经够好看了,可这一笑起来,简直让她的心脏控制不住的怦怦乱跳。 遭受美颜暴击的纪云舒:“你别对我笑。” 赵慎疑惑:“怎么了?” 纪云舒:“我怕我会把持不住。” 赵慎:“……又胡说八道。” 说完亲自动手盛了一碗鱼羹递给她:“这是用今日送来的新鲜鲈鱼做的,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纪云舒被食物的香气吸引,也没有拆穿他害羞转移话题的行径,吃起了东西。 厨子的手艺不凡,这道鱼羹鲜香嫩滑,入口便化在了唇齿之间,滋味非比寻常。 赵慎在一旁又道:“张妈的手艺不错,当然,你若是吃不惯,也可以按自己的口味再找几个厨子。” 纪云舒闻言连连点头。 人生大事,不过吃喝二字。 自己这一波,嫁的一点都不亏。 赵恒和姚若兰双双受伤卧床,长兴侯府里这几日难得清静。 转眼就到了回门的日子。 武安侯府和长兴侯府都是开国高祖皇帝赐下的府邸,两家离的不远。 纪云舒和赵慎坐着马车不过一刻钟就到了。 纪云舒一下马车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等着她的父亲纪长林和哥哥纪云澜。 原主对两人的记忆其实不是很深刻,毕竟从她能记事起,父兄就一直驻守北疆,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回京。 也因此对她心怀歉疚,每次回来,都会给她带很多东西。 她的嫁妆不敢说比京城所有贵女厚重,但绝对数一数二。 这次两人是为了她的婚事特地从北疆赶回来的。 “父亲,大哥,我回来了。” 纪长林看着女儿笑的开心的样子,憋了很久的话总算说了出来:“乖女儿,让你受委屈了。” 他说话间就拽着女儿进了府,理都没理后面坐在轮椅上的赵慎。 第八章名分这玩意儿,它挡不住爱情啊 纪云舒倒不担心自己的行为引人怀疑,毕竟原主是被这个世上最有权势的人娇宠着长大的小姑娘。 性格骄纵肆意是出了名的。 她穿过来既承袭了原主的记忆,言行也会受到点影响。 所以那些贴身伺候的人都没有察觉到异常。 现在她只需好好思量编个什么借口能听起来合理一些。 太后见她垂着头不作声,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也不为难,只是问:“赵恒和那个女人的事情,你是之前就知道,还是昨晚才知道的?其中有赵慎的手笔吗?” 纪云舒这才明白,太后并不在乎她是怎么知道赵恒和姚若兰的关系的,而是想知道她临时换婚是蓄谋已久,还是不得已的权宜之计? 更或者是不是被赵慎算计了? 她想了想道:“是昨晚才知道的,我想着赵恒有心上人还要娶我,一定是有所图谋,所以不想让他得逞。” 太后点了点头:“赵慎又是怎么回事?” 纪云舒虽然看不出太后脸上的情绪,却觉得她似乎没有那么生气,也就大着胆子撒娇道:“跟他没有关系,纪家权势鼎盛,我觉得自己用不着嫁什么有本事的夫婿,找个合心意的就好,赵慎出身才华相貌都出类拔萃,只是断了腿,其实不影响什么,您说是不是?” 赵慎断了腿,说到底只是断了他入朝当官的路。 这京城里斗鸡走狗一辈子没出息的勋贵子弟多了,赵慎跟他们比,强了不知道多少。 而且有世袭的爵位在,不入朝为官也没什么。 纪云舒觉得反正赵慎也活不了多久了,根本没必要考虑那些。 太后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脑门问:“不怕日后别人笑话你嫁了个残废?” 纪云舒捂着额头笑道:“既然那些人不是笑话我嫁了个残废还过得不好,那就一定是嫉妒我。” 除了嫁给残废没有其他可攻击的,只能说明她哪哪都好。 太后点头:“你这一趟出宫备嫁,倒是懂事了不少。” 纪云舒没想到太后这关这么容易就过了:“姑母不生我的气?” 太后看着她惊喜的模样,无奈地笑了笑:“你若昨晚被那姚氏母子忽悠过去,糊里糊涂跟赵恒成就姻缘,或者为了名声忍气吞声息事宁人,我才会生气。” “您不怪我自作主张就好,我就是仗着有您撑腰,才这么肆意妄为的。” 太后很喜欢纪云舒这个样子,拉着她的手温和道:“你遇事能有自己的主张,这很好。至于赵慎那孩子,当初你祖父便十分看好他,哀家还亲自将他选为皇上的伴读,可惜……” 她顿了顿才继续道:“你既也觉得他好,那就他吧,做个远离朝堂的侯府世子夫人,也没什么不好。皇上会颁下赐婚圣旨,以后没人敢对这婚事说三道四,你回去安心过你的日子就是。” 这一锤定音的话,让纪云舒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可想到这样疼爱她的姑母在书中的结局,她又不由心头发沉。 她是炮灰女配,身后的这些靠山自然也都是为男主事业添砖加瓦的炮灰。 书中为了剧情需要,皇帝被下毒身体病弱,太后掌权,连年天灾导致民不聊生,朝局动荡。 赵恒害死父兄之后,掌控了北地的兵权,暗中投靠雍王。 雍王以清君侧的名义发动政变。 姑母最后自尽于宁寿宫。 “怎么了?不舒服吗?” 太后见她不复刚才高兴的样子,关切地问。 “昨晚没睡好,有些困。”纪云舒回过神来灵机一动,“姑母,赵恒……能不能让皇上顺便下旨,给他和那个女人也赐婚?” 她既然穿来了,就一定不能让亲人落到书中那样的下场。 赵恒和姚若兰不是相爱吗? 那就早早锁死,不要再去祸害别人了。 太后冷哼一声:“你倒是大方,他们是什么东西,也配圣旨赐婚,长宁侯为你和世子请旨的时候,哀家已经下了懿旨,那个贱婢,此生不得有名分。” 纪云舒:“……” 果然是虐文女主会有的待遇。 可名分这玩意儿,它挡不住爱情啊。 纪云舒陪太后吃了顿饭,从宁寿宫出来的时候还恍恍惚惚。 她以为自己改变了书中的情节,可现在看来,嫁给赵慎,挡了赵恒继承爵位的路。 太后这神来一笔,让姚若兰在短时间内无法光明正大嫁给赵恒。 原文的主线剧情根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赵慎见纪云舒一直魂不守舍的,轻声问:“太后为难你了?” 纪云舒收回思绪哼了一声:“你不是说会站在我身后吗?跑的倒是快。” 赵慎无奈道:“太后跟你说体己话,我待在那里不方便。” “你倒是放心,也不怕太后一怒之下将你我的婚事作废。” 纪云舒抱怨了一句,随即想起太后说赵慎是皇帝的伴读,今日去的时候,皇帝也在那里,她心头一动:“你是不是让皇上帮忙说话了?” 她进宫的时候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才能说服太后,现在想来那么容易过关实在有些不同寻常。 赵慎眸中露出一丝讶然:“看出来了?” “姑母的性子我还是了解的,她疼我,对我的婚事自然看重。除非她真的觉得你不错,否则没那么好说动。想必皇上没少说你的好话,你跟他的关系很好吗?” 赵慎含糊道:“能说的上话吧。” 纪云舒觉得哪里不对,但也没有细想。 回到长兴侯府的时候,一进门就碰上了等在门口的章管家。 章管家一张白胖的脸上满是笑意地迎了上来:“世子和世子夫人总算回来了,刚刚宫里来了圣旨,给二位赐婚,侯爷已经接了旨。世子夫人的东西也都搬到了琼华院,两位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人去办。” 赵慎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带着纪云舒回到了琼华院。 下人们已经将东西都收拾妥当了,李奶妈甚至带着几个丫鬟将她要住的屋子布置了出来。 纪云舒对这些人的工作效率十分满意。 等赵慎离开之后,绿如便凑到纪云舒跟前八卦:“姑娘,我今日去大厨房取午膳的时候,听人说那位姚姑娘昨夜寻了短见。” “咳咳……”纪云舒差点被刚喝到口中的茶水呛到:“她死了?” 姚若兰若是因为被她揭破和赵恒的奸情而死。 那赵恒肯定不会觉得是自己不知检点害死了心上人,而会将这笔账算到她头上。 很好,她依旧是男主的报仇对象,原文中那个不得好死的炮灰女配。 第七章只要你不后悔,我总会站在你身后 书中姚氏是趁赵侯爷在外面应酬的时候,给赵侯爷下药爬上了床。 侯爷的原配沈夫人临产之际,姚氏查出身孕,找上门跟沈夫人说自己怀了侯爷的孩子。 沈夫人惊怒之下难产,生下赵慎就去世了。 半年后,姚氏生下了赵恒。 赵侯爷迫于舆论的压力和名声续娶姚氏入门。 这也是赵慎知道了母亲早逝的真相后,就跟父亲关系一直不好的缘故。 只是姚氏作为男主的母亲,这段不光彩的上位经历被写的很隐晦。 甚至后来因为男主的身世浮出水面而洗白。 可纪云舒身处书中,知道姚氏这一系列操作要成功有多难。 若侯爷没有中计,或者沈夫人没有死,那一切都会不一样。 作为男主的亲生母亲,有这样的心机和手段不奇怪。 纪云舒忍不住去想,赵慎的摔断腿和后来的死真是意外吗? 这两件事在书中都是一笔带过。 可前一件让赵恒得了本该属于赵慎的婚事,有了武安侯府这个助力。 后一件,则扫清了赵恒继承爵位的障碍。 纪云舒被自己的想法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正奇怪没有看到赵恒,就听坐在上首的侯爷道:“恒哥儿做错了事,我昨晚对他行了家法,罚他闭门思过三月。” 虽然不知道赵家的家法是什么,但看姚氏这模样就知道赵恒被罚的不轻。 纪云舒知道这是给她的交代,感激道:“多谢爹爹。” 侯爷点了点头:“你是个懂事的,以后好好跟慎哥儿过日子吧。” 纪云舒收了一堆礼物回到屋里的时候,仍然觉得一切顺利的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果然她只是个恶毒女配,小说中女主敬茶各种被刁难的情节,根本不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赵慎自己转着轮椅进门,一看就知道纪云舒在想什么:“侯府人少,也没有人会这样不开眼,今日就来得罪你。哪怕是夫人,众目睽睽之下,也不会做落人话柄的事,不过你将她得罪的不轻,以后要小心些。” 纪云舒哼道:“她还得罪了我呢,你怎么不让她小心些?” 赵慎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失笑道:“还在气昨晚的事儿?你怕是不知道侯府的家法有多重,父亲说罚赵恒闭门思过三个月,那他这三个月都不可能下得了床。” 纪云舒也没有想到侯爷竟然会罚的这样重,不过赵恒倒霉她就高兴。 今日姚氏对她显露出的恨意让她知道,即便没有嫁给赵恒,她也依旧成了这对母子的眼中钉。 也是,侯爷的那个承诺让赵恒袭爵一事彻底化为了泡影。 还有姚若兰。 也不知道她的身上是不是真的有主角光环? 她不由问:“那个女人呢?侯爷会怎么处置?” “你说姚小姐?”赵慎想了想道,“她自小在府中长大,姚氏当亲生女儿一般,原本赵恒有婚约也就罢了,如今既然两情相悦,又有了首尾,父亲说不定会成全他们。” 这是侯爷会做出的事,也是最好的结果。 但纪云舒知道,赵恒不会在这个时候娶姚若兰。 书中男女主虐的死去活来,也不光是因为有她这么一个恶毒女配吧? “你在想什么?觉得这样不够解气?” 赵慎见她托着下巴不知在想什么,又问。 “他们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纪云舒当然不可能说自己的想法,果断换了个话题:“这新房是给赵恒准备的吧,咱们住着会不会不方便?我们搬到你的院子去住行吗?” 她早上就注意到了,赵慎换的衣服甚至用的东西都是身边伺候的小厮临时拿来的,他腿脚不方便,突然换了住处,应该很不习惯。 而且住在跟赵恒成亲的新房里,她觉得膈应。 赵慎看了她一眼道:“当然行,不过这个院子是刚翻新过的,位置也好,我住的琼华院虽比这里大些,却很偏僻,你确定要搬过去?” “再好也是别人的地方,当然要搬。” 纪云舒并不纠结这个问题,她知道赵侯爷对赵慎很好,要星星不给月亮的程度。 他住的地方就算比不上这个新翻修的院子,也绝对不差。 赵慎这些年都住自己的院子,现在临时被拉来当新郎,当然不习惯,见她执意要搬,当即拍板,叫人来收拾搬家。 纪云舒身边的人都动了起来,赵慎的小厮也跟着帮忙。 两人正张罗着,外面突然有人来通传,说太后召见。 纪云舒一听这话就觉得头疼。 她的婚事出现变故,太后姑母是不可能不过问的,但她以为怎么也要等到回门之后。 凭着姑母对她的疼爱,想也知道听了昨晚的事会有多恼怒了。 最重要的是,她觉得太后可能不会让她嫁给赵慎。 赵慎见她这个样子,垂眸道:“担心太后不同意我们的婚事?其实你确实应该再慎重考虑一下,毕竟是终身大事,不能一时赌气草率决定。” “谁说我是在赌气?”纪云舒斜了他一眼,“我只是后悔昨晚没有圆房。” 虽然已经算是成了亲,但有没有圆房终归是不一样的。 姑母这样着急招她入宫,恐怕也有这方面的考量。 赵慎听她语出惊人,哭笑不得:“别说胡话,我陪你一起去,你有什么想法要好好跟太后说,实在说不通就推给我,只要你不后悔,我总会站在你身后的。” “你这样好,我为什么要后悔?” 赵慎包容又有责任感的话,让纪云舒觉得自己的选择再正确不过。 跟姚若兰爱的死去活来却不肯光明正大娶她的赵恒,是绝对没有底气说这种话的。 两人来到太后的宁寿宫,发现皇帝竟然也在。 纪云舒躬身行礼的时候,错过了这位皇帝表哥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等她起身后,皇帝已经将赵慎叫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太后和她。 太后板着一张脸沉声道:“你说说,昨晚究竟是怎么回事?” 纪云舒坐在下首乖乖答话:“我发现赵恒跟她的表妹……那个,就不想嫁给他了,我本来就想嫁赵慎的,所以提出将婚事换回来,赵侯爷也答应了。” 殿内安静了一瞬,紧接着响起太后的声音:“那个时候,你应该在新房,为什么会跑出去?或者说,你怎么知道他们正在一起?” 纪云舒心中一紧,不愧是太后,这么快就从那短短的几句话中找到了最大的漏洞。 这整件事中,她最难解释的东西。 第六章你不跟我一起睡吗? 她思量了下,觉得今晚就把话说明白也好,于是收了收脸上的笑,眼睛直视着赵慎,让自己看起来无比真诚。 “你也知道,我算是姑母养大的,姑母人前看着尊贵,但日子其实不好过。” “宫里的女人太多了,多的让人烦。”她的目光落在赵慎的腿上,“你这样的,应该能让我省心一点吧。” 赵慎:“……所以你图我是个残废?” 他从未想过自己这双废腿竟然还能有这样的优势。 也难怪她发现赵恒和姚若兰的事,会当机立断换人。 就这样明晃晃地将善妒说出来,真是坦荡的让人意外。 纪云舒:“……” 这种事心里清楚就行了,有必要说出来吗? “其实我说图你好看也是真的,你这么漂亮的人,谁会不喜欢呢?” 赵慎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授你诗书的夫子是哪位?教你用漂亮形容男人?” “这不是重点。”纪云舒强调。 但对上赵慎一本正经的脸,她实在没勇气将那不走心的表白再说一遍,只能讪笑着道:“算了,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早点睡吧。” 赵慎也不计较她的口无遮拦,点了点头。 然后转动轮椅往窗边的矮榻而去。 纪云舒:“你不跟我一起睡吗?” 赵慎听到她这一句,蓦地就想起她跟纪云澜说今晚就圆房,回头郑重地问:“你确定真要跟我圆房?” 纪云舒对上他的眼神,觉得对方似乎想给她后悔的机会,笑了笑道:“洞房夜嘛,不圆房做什么,咱们若是一直没动静,别人怕是会说……” 她难得露出羞涩的表情,赵慎疑惑地问:“说什么?” “你不行。” 赵慎:“……” 他突然饶有兴致地问:“若我真的不行,你打算怎么办?” 纪云舒下意识地往他的下身瞥了一眼,又立刻收回目光,看向他的眼睛。 发现他的神情虽然有点……尴尬,但确实没有半点被冒犯的不悦,忽而笑道:“你这样问,那想必是行的。” 这次赵慎也跟着笑了:“咱们既然成了亲,以后有的是时间,你不是早就累了吗?早点睡吧。” 说完也不理会纪云舒的反应,直接转动轮椅到了榻边。 他娶了个有趣的小姑娘,虽然不是真心喜欢他,但也不讨厌他。 而且他隐隐有种直觉,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纪云舒见他一只手撑着榻,眨眼的功夫,人就移到了榻上。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看起来很熟练。 这是残废? 她眨巴眨巴眼睛,将自己裹进了被子里。 通过刚刚的试探,她对嫁给赵慎的疑虑都已经消散了。 这个男人虽然断了腿,成了人们眼中的残废,却没有怨天尤人,也没有自暴自弃,甚至连功夫都没有落下。 内心强大,情绪稳定。 看起来脾气很不错,刚刚她故意言谈出格,昨日哥哥听到差不多的话还说了她几句呢。 可赵慎对她的态度却十分包容,甚至有几分纵容的意味。 当然这其中可能有年龄的缘故,赵慎今年二十六,比她这个身体的年龄足足大了七八岁。 但不管怎么样,赵慎比她预想的好相处。 第二日早上,纪云舒听到门外的动静时,天才刚刚亮起来。 她迷迷糊糊中想让人别吵,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大红色绣着石榴花纹样的床帐。 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穿书了,昨晚是洞房花烛夜。 兰因见她醒来,连忙上前,带着几个丫鬟手脚利落地伺候她洗漱梳妆。 李奶妈亲自动手帮纪云舒绾了一个繁复又好看的发髻,同时在她耳边念叨一会儿敬茶该注意的礼节。 纪云舒心不在焉地听着,不由自主想起书中的情节。 赵恒娶了她,姚若兰还是养在姚夫人膝下的表小姐。 赵恒为了博取纪家的信任,明面上跟她秀恩爱,背地里还要哄吃醋的姚若兰。 两人三天一吵,两天一闹,拉拉扯扯日子过的又甜又虐。 现在赵恒没有娶到她,却将跟姚若兰的关系先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他会放弃踩着高门贵女上位,娶姚若兰为妻吗? 纪云舒觉得不会。 那接下来她是不是可以围观男女主的虐恋情深? 想到这里,她对着镜子开心地笑了起来。 谁让她是恶毒反派呢,男女主过的不好,她就高兴。 赵慎在惊蛰和冬至的服侍下换了衣服收拾妥当,坐着轮椅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她对着镜子笑的灿烂。 一般姑娘遇上昨晚的事情,不知道得难过成什么样呢。 她倒好,果断的换了个夫婿,然后继续开开心心地过日子。 赵慎一时思绪纷杂,还没来得及理出个头绪,只见纪云舒突然转过头来问:“我好看吗?” 赵慎这才发现自己竟盯着她看了许久。 自然是好看的。 十七岁的少女杏眼桃腮,颊边带着明媚的笑意,像枝头初绽的栀子花,有种纯粹又灵动的美好。 见她盯着自己不放,赵慎只好实事求是道:“好看。” 他长这么大从没这样夸过一个姑娘,说话的时候虽然绷着脸,没什么表情,耳垂却悄悄染上了红晕。 纪云舒见此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古代的纯情帅哥,以后就是她的夫君。 一想到以后可以随意撩他的日子,就让人很期待。 两人吃了点东西才起身去主院敬茶。 进门就发现里面已经坐满了人,长兴侯府老侯爷虽然已经过世了,但侯爷这一辈只有兄弟三人,且都是嫡出,所以还没有分家。 纪云舒出嫁前自然是专门了解过侯府的情况的,略一思索,就将这里的人都对上了号。 长房侯爷只有赵慎和赵恒两个儿子。 二房老爷在外地任官不在场,今日来的是二夫人秦氏和一双子女。 三房夫妻俩都在,膝下一个嫡女,和两个庶女,一个庶子。 姨娘侍妾之类的都没有来。 这样说起来,长兴侯府的人丁着实不算兴旺。 毕竟这可是一妻多妾和不计划生育的时代。 纪云舒心里琢磨着这些,面上恭恭敬敬地给所有长辈敬茶。 大家都是体面人,即使新郎换了个人,也没表现出什么异样。 人人都一脸喜气地喝了茶,说着恭喜的话。 好像一切原本就该是这样。 唯有姚氏,大概是一夜未眠,脸色极差,脸上不知道扑了多少粉,都没盖住眼底的青影。 纪云舒敬茶的时候,她虽没有刻意为难,但眼中一闪而过的怨恨让人心惊。 想起书中姚氏的性格和手段,觉得自己已经跳出火坑的纪云舒瞬间意识到,姚氏怕是没那么容易放过自己。 第五章嫁给我这样一个残废,你图什么呢? 书中的赵慎,是男主赵恒的兄长,长兴侯用尽心血培养出的继承人,大夏最年轻的探花郎。 为人风光霁月,才华举世无双。 没出事的时候,是这京城里最负盛名的贵公子。 赵恒哪怕日后仕途顺遂,风光无限,心底深处也依旧藏着对这位早逝兄长的嫉妒。 纪云舒想着这些遗憾地叹息:“我知道奶娘是为了我叫屈,可对不起我的是二爷,提出要嫁世子的人是我,世子从始至终什么都没有做。说起来,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愿意娶我,实在算得上心胸宽广了。” 当初嫌弃人家断了腿,换了婚事,如今出了事,又要换回来。 赵慎也是天之骄子,凭什么被这样挑来拣去? 李奶妈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何况此时一切已成定局,主子的决定,不是她能够质疑的。 而且她隐隐觉得今日的姑娘似乎与往常有些不太一样,虽然以前姑娘也是这样说一不二的性子,可毕竟是被娇宠着长大的,没经过什么事,少了这份遇事不惊的沉稳。 不过她想着姑娘总归是嫁人了,性子变得沉稳些也是好事。 而且看着纪云舒镇定从容的模样,她的心也跟着安定了下来。 “是我多嘴了,姑娘打小就跟世子有婚约,如今虽然波折了些,终究还是成就了姻缘,可见您二人合该有这做夫妻的缘分。” 纪云舒笑道:“奶娘说的是。” 细究起来,她穿进书里,为了避开惨死的命运,选择嫁给赵慎,怎么不是缘分呢? 两人说着话,绿如提着一盒食盒走了进来:“大厨房为了置办宴席,准备了不少吃食,奴婢让他们用现成的鸡汤煮了面条,还捡了几样姑娘平日里爱吃的小菜。” 纪云舒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一口气吃完一碗面,连汤都喝的一滴不剩,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想到身边伺候的人也忙了一天,只会比她更累,便道:“我这里没什么事儿了,你们都去歇着吧。” 李妈妈犹豫了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疑虑:“这……姑爷还没来,不会是对这婚事有什么意见吧?” 纪云舒其实也想到了这种可能,赵慎就是泥人也该有几分气性,她说嫁,人家就一定要娶吗? 不过她已经想好了,就是赖也要赖上赵慎。 反正他用不了多久就会死,多她一个夫人有什么关系? 于是她理直气壮道:“若是有意见,侯爷肯定早就派人来通知了。难不成过了今晚,长兴侯府还能把我退回去?” 李妈妈觉得她说的在理,只好道:“那应该是有什么事耽搁了,要不要派人去问问?” 纪云舒摇头:“今日本不是世子娶亲,突然被拉出来做新郎,总需要时间准备一下。不必担心,你们都去好好歇着,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李奶妈见她胸有成竹,似乎并不担心这婚事还会有什么变动,只好听她的吩咐,带着人退了出去。 纪云舒见人都走了,立马起身脱去身上厚重的嫁衣,直接钻进了被窝。 她才不管赵慎会不会来呢,只要过了今晚,赵慎就算不愿意这婚事,也别想甩掉她。 屋子里安静下来,只有红烛烛心不时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在这样的静寂中,纪云舒睡不着,便琢磨起了赵慎这个人。 在小说里,赵慎是个完美无瑕的纸片人,出身尊贵,年少成名。 因为死的早,成了不少人心中的白月光。 可这毕竟是现实生活。 风光无限的天之骄子骤然间跌落尘埃,成为世人眼中的残废。 这样的落差足以让一个人的性情变的消沉甚至偏激。 赵慎若是记恨自己之前毁约改嫁赵恒,脾气不好相处,都是很正常的。 这么想着,门外突然有了动静。 然后轮椅滚轮由远及近的声音,停在了床前。 穿着一身喜庆红袍的赵慎就这样出现在了纪云舒的面前。 能将红色穿的好看的男人很少,而赵慎显然和这个颜色相得益彰。 暖黄的烛光落在他身上,将他精致到有些秾艳的眉眼映衬的温润如玉。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销魂。 纪云舒目不转睛地欣赏着那张漂亮的脸。 心中暗暗忏悔,她不该因为穿成一个炮灰就骂老天爷的。 能睡到这样的极品,老天爷待她当真不薄了。 “你还要看多久?” 赵慎虽然自小就因长得好备受瞩目,却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那毫不掩饰色心的眼神简直像是要将他扒光,让他浑身都不自在,只得咳了两声先开口。 纪云舒当面就这么肆无忌惮地盯着人看,也没有不好意思,坐起来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淡定道:“我太累就先睡了,你不会介意吧?” 赵慎看着她人畜无害的模样,眼底的探究一闪而逝,唇边笑意温和:“当然不会。” 纪云舒眉开眼笑:“我就知道你不会介意,我记得你小时候性子就很好,如今也没变,嫁给你真好。” 她这高高兴兴的模样,倒真像是个嫁了心上人的单纯小姑娘。 但赵慎不会因此就忘记,这个小姑娘在洞房夜发现赵恒有心上人,立马当机立断,抓着赵恒的软肋威胁,将新郎换成了他。 这样的决断,只能说不愧是太后膝下长大的姑娘。 可嫁给他这样一个残废,又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不是他妄自菲薄,而是现实如此。 他很清楚,将现如今的他和赵恒放在一起,没有人会放弃赵恒选择他。 除了眼前这个心思让人捉摸不透的小姑娘。 难不成她当真如口中所说的那样喜欢自己? 想到她对哥哥纪云澜说的那番话,赵慎心头漫上一股莫名的情绪。 一时间他竟有些说不清,自己是希望她真的因为喜欢他才嫁给他,还是为了摆脱赵恒而利用他? 脑海中转过这些念头,他开口的语气难免淡了几分:“嫁给我这样一个残废,你会受人白眼,遭人嘲笑,讥讽,我这辈子也不可能给你带来什么荣耀,图什么呢?” 纪云舒认真打量着他那张俊美的脸,发现他嘴里说着自厌自弃的话,面上却看不出什么情绪。 “当然是图你有钱有势,还长的好。”纪云舒一手托着下巴,笑意盈盈道,“你竟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可让人图谋的吗?” 赵慎对她这一看就不走心的回答蹙了下眉:“武安侯府还不够有钱有势?” “那你就当我图你长的好吧。” 纪云舒更不走心地道。 说完见赵慎的脸上竟然有了情绪波动,似乎有些不高兴。 想想自己敷衍的回答,纪云舒难得有点心虚。 第四章我喜欢他 “难怪之前赵慎出事,两家重新商议婚事的时候,你死活不同意赵家换人。不过那次你没能拗得过姑母,这次……姑母那一关估计也不好过。” 纪云舒听着他自圆其说,没有解释小姑娘当时不同意换人,并不是因为对赵慎有什么心思,而是因为道德水准高,觉得未婚夫成了残废就抛弃对方,有点良心不安。 看哥哥已经被她说服了,纪云舒知道两人的谈话该结束了。 她边往外走边笑吟吟道:“放心吧,我会告诉姑母,我喜欢他,非他不嫁,而且我们今晚就圆房,生米煮成熟饭,这样姑母就不能拆散我们了。” 纪云澜跟上去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口无遮拦,姑母就是太惯着你了,纵得你什么都敢说。” “我只在哥哥面前说说嘛……”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假山后面却有一个人推着轮椅缓缓走了出来。 轮椅上的人确如纪云舒记忆中那般,有一张极好看的脸。 面部轮廓精致,漂亮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扬,睫毛纤长浓密,鼻梁挺拔,薄唇轻抿。 近处灯笼的红光落在他漆黑的眼底,让他眼底的冷漠疏离更显深不可测。 良久,有人急匆匆跑过来,喘着气道:“世子,可算找到您了,侯爷找您有急事。” 赵慎微微点了下头道:“我知道了,你去跟侯爷说一声,我马上就回去。” 那小厮应了声,又匆匆往回跑。 惊蛰推动轮椅往世子的琼华院走,半路遇到被侯爷派遣出来,装模作样找人的冬至。 冬至惊讶地问:“世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不成真要帮二爷收拾烂摊子?” 今晚发生的那些破事儿,他们一早就知道了。 得知纪家姑娘闹到最后,竟然要嫁世子,侯爷也同意了。 他们都十分生气。 冬至愤愤道:“当初纪家对世子那样无情,现在凭什么让世子娶她,当咱们世子是收破烂的吗?就该晾着她,看她怎么收场?” 赵慎没有理会他,让惊蛰将自己推回了屋。 侯爷正等在屋里,他本来觉得自己总算为儿子做了一件好事,可对上赵慎淡漠的眉眼,口里的话突然不知该怎么说。 他想起那年太医宣布儿子的腿永远都不可能再站起来,姚氏便说太后肯定不会让最疼爱的侄女嫁给这样一个废人。 后来太后那里果然透出消息,说要退婚。 姚氏跟纪家商量了很久,将婚事保住了,可对象却换成了恒哥儿。 他还记得听到消息的时候,儿子一脸漠然,满不在乎道:“正好,我这样子,何必连累人家好好的姑娘。” 见侯爷恍惚地看着他不知回忆起了什么,半晌不出声,赵慎冷淡道:“父亲不是已经替我做了决定,又有什么不好说的?” 侯爷这才回过神来:“看来你都知道了,我想说的是,让你娶云舒,跟恒哥儿的事没有关系,咱们家不差这点脸面,我只是觉得,她是个好姑娘。” 赵慎冷漠的脸上浮起一抹讥讽的笑意,毫不留情地戳穿他的自私:“好姑娘就活该嫁给我这个残废吗?有太后和武安侯府在,就算退了婚,她也不愁嫁。” 他很清楚父亲那么爽快地答应纪云舒的要求,不过是因为错过这个傻姑娘,不会再有门第相当的高门贵女愿意嫁他。 侯爷脸色变了变,还是道:“你的情况,她都清楚,是她自己愿意嫁给你的。” 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赵慎,见他听了自己的话,紧绷的面上依旧带着嘲讽,仿佛在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一个姑娘在洞房夜遇上夫君跟别的女人厮混,换个人嫁只能算是逼不得已的选择,有什么愿不愿意可言? 赵昀叹气:“我只是不想你孤独终老,身边连个贴心的人都没有。” 赵慎抬起没有任何感情的眸子看过去,声音冷得像含着霜雪:“父亲身边倒是有姚氏,可觉得贴心?” 侯爷被他的话刺痛,颤抖着后退了一步。 他闭了闭眼,片刻后有些疲惫道:“是我的错,这婚事你若是不愿意,就算了。” 说罢,他对这婚事不再抱希望,转身往外走去。 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谁说我不愿意?” 赵侯爷猛地回头,见儿子面色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但到底没有说拒绝的话,不由惊喜地向他确认:“你同意这婚事?” 赵慎将头扭到一边:“不然呢,等着纪家人打上门来吗?你打得过纪家叔父?” 听出儿子话里的意思,赵昀连忙道:“你说得对,你纪叔父是出了名的疼女儿,知道云舒受了委屈,他定然要打上门来的。现在她想嫁你,你也愿意娶她,真是皆大欢喜。” 赵慎:“……” 知道儿子对这门婚事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抗拒,赵昀心中有了数,一鼓作气道:“既然你同意这婚事,就快点去新房吧,今晚发生了这么多,云舒一个人怕会多想,你好好安慰一下她。” 纪云舒辞别了哥哥回到新房,只觉得饥肠辘辘,眼冒金星。 没办法,为了婚礼上不出岔子,原主从早上起床到现在滴水未进。 她坐到梳妆台前,边动手拆头上那顶沉重的凤冠,边吩咐身边的人:“去给我煮碗面来。” 丫鬟绿如闻言应了一声出去了。 兰因则端了杯热茶给纪云舒,接过她手中的簪子,帮她拆发冠。 奶妈李氏在一旁忧心忡忡道:“二爷大婚当日纵着妾室让您没脸,您生气是应该的,可哪里就至于换个新郎呢?赵世子可是个……” 残废两个字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纪云舒打断了:“奶娘,以后世子就是我的夫君。” 纪云舒知道这个时代的人很难理解她宁愿嫁个残废,也不能接受一个妾室的做法。 毕竟世子哪怕是个残废,也不能保证日后不会纳妾。 她也没有办法解释赵恒不仅仅是宠妾灭妻那么简单。 想到书中自己和家人那悲惨的下场,纪云舒闭了闭眼。 她绝不会让那些事情真的发生。 而嫁给赵慎是她成功扭转剧情的第一步。 她身边陪嫁过来的人不少,光屋里伺候的就有四个大丫鬟,一个奶妈,还有太后姑母赐的一个管事嬷嬷。 这些人若是因为今晚的事,对赵慎不敬,绝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第三章改嫁世子 姚氏没想到纪云舒一步不让,竟然打着这个主意。 她的儿子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废物吗? 她心中一瞬间燃起滔天的怒火,尖声道:“荒唐,你已经跟恒哥儿拜了堂,怎么还能嫁给他的兄长?这要是传出去,我们长兴侯府岂不是会成为整个京城的笑话?” 纪云舒冷笑:“新婚夜我的夫君却在跟青梅竹马的表妹洞房,我已经是个笑话了。” “你如此善妒……” “够了。” 姚夫人的话说到一半,突然被一直没有出声的侯爷打断。 赵昀目光沉沉地看着姚夫人,神色冷淡道:“结亲不是结仇。” 然后他直视着纪云舒问:“慎哥儿的情况你应该清楚,连太医都说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站起来了,你说愿意嫁他,可是真的?”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姑娘根本看不上恒哥儿,从一开始就目标明确。 发现新婚夫婿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她半点没有生气,而是步步为营,掐着恒哥儿的软肋不停地激怒他,让他失去理智般地回护姚若兰。 闹到要退婚的地步,再提出嫁给慎哥儿。 他没有理由不答应。 虽然自私了点儿,但慎哥儿的年纪不小了,错过纪云舒,不可能再娶到什么门第相当的贵女。 而且他知道,这个姑娘,有能力帮着慎哥儿撑起侯府。 纪云舒听到侯爷的问话,就知道这一波稳了。 书里说长兴侯十分疼爱自己嫡妻所生的长子,哪怕残废了也坚持让他继承侯府。 所以比起赵恒,他一定更希望自己嫁给赵慎。 纪云舒坚定地点头:“我愿意嫁给世子。” 侯爷果然如她所料,十分爽快地应了下来:“好,是我赵家亏欠了你,我答应你,以后无论如何侯府的爵位都会传给慎哥儿,你们日后若是没有子嗣,可从族中过继。” “多谢父亲。” 纪云舒很喜欢这个承诺,这意味着赵恒这辈子都没有机会爬到她的头上了。 除非他能靠着自己的能力挣到更高的爵位。 可没有了纪家给他做垫脚石,他再也不可能像小说中那样轻易地建功立业。 这样也好,他以后可以好好守着姚若兰过日子。 这两人之间没有了自己这个恶毒女配,虐文说不好能变成甜宠文呢。 在场的几人听到侯爷的话都呆住了。 赵恒心中恨意上涌,他一直都知道父亲偏心兄长,可没想到父亲竟能为兄长做到这个地步。 没有子嗣便从族中过继,这是彻底断绝了他继承爵位的可能。 他阴沉着脸不甘道:“爹,你不能这样偏心兄长,我也是你的儿子。” “你不满意我的决定?行啊,那就将姚家丫头交给纪家处置。” 侯爷瞥了他一眼,轻描淡写道,“生死不论。” 赵恒看着父亲冷漠的眼神,浑身的力气仿佛一瞬间被抽光。 他看的出来,自己若是答应,兰儿都不用往纪家送,父亲就会直接要了她的命。 侯爷冷声道:“这世上不可能什么好事都让你占了,以后云舒就是你的嫂子,记得对她要恭敬。” 他说完又转身对纪云澜歉意道:“是我没有教养好这个孽障,让云舒受委屈了。不过两家订亲之时,原本订的也是慎哥儿,他腿脚不好,今日就当是弟弟代他拜的堂,明日我亲自进宫去跟太后和皇上说明,绝不会让半点不是落到纪家的头上。” 纪云澜拱手道:“劳烦侯爷了。” 侯爷见纪云澜没有半点嫌弃慎哥儿的意思,心里也高兴:“世子送云舒回新房吧,我这就派人去跟慎哥儿说一声。” 毕竟事发突然,纪云舒知道这是让他们兄妹说说话,于是两人告退出去了。 姚夫人攥紧了手里的帕子,白着脸没敢开口。 她没想到自己一念之差,纵容了儿子跟侄女,竟然会带来这样的后果。 爵位没有了,出身高贵的儿媳也没有了。 她之前给儿子规划好的前程都毁了。 纪云舒。 她垂着头,将仿佛淬了毒一般的森冷目光敛在眼底。 纪云舒不知道姚氏心中恨死了她,不过即使知道,她也不会在意。 她穿的这个身份注定了她们是敌人。 她跟纪云澜并肩走在院中,灯笼里火红的光映照着周围,不算亮,但也能看的清楚。 纪云舒解决了心头大患,心里一片轻松。 这个穿书的开局虽然有点烂,但好在她来的及时,没有嫁给赵恒。 还给自己换了门好婚事。 对方不仅残废,还短命。 只要一想到以后没有男人,只有房子,银子,铺子的美好人生,她就满意得不得了。 纪云澜踌躇半晌,走到一座假山下,才将跟着的人打发远一点,问:“阿舒,你……真的要嫁给赵慎吗?” 纪云舒明白他想说什么,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哥哥,你也看到了,那个女人是赵恒的心头肉,他怎么可能委屈对方一直做妾,我和纪家,在他心里,都不过是垫脚石罢了。” 纪云澜当然也明白这一点,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更心疼自家妹妹:“他要护着那个女人,咱们就有理由退婚,你又何必委屈自己,就是父亲和姑母,也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纪云舒歪头看着他笑了笑:“哥哥,我是真的喜欢赵慎,才想嫁给他的。” 她知道除了这个理由,不管她说什么,在纪云澜眼里,她嫁赵慎都是委曲求全。 但她真的觉得赵慎是个很好的人选。 “他以前是很好,祖父曾说他是天纵奇才,文韬武略,无不出众,可现在……你喜欢他什么?” “他长的好看啊,我前年在京郊别院见过他一次,那张脸,全京城别说男人,就是女子也没有一个比的上。” 原主的记忆里,那惊鸿一瞥,让人永生难忘。 纪云澜深吸一口气:“嫁人怎么能光看脸呢?” “那看什么?他要家世有家世,要能力有能力,还人品才华相貌俱佳,虽然腿废了,但其实并不影响什么,最多同房的时候我多出些力?” 她总不能说喜欢他短命,以后可以自由自在地当寡妇吧。 纪云澜还没有成亲,反应过来妹妹说了什么,脸一直红到脖子,板着一张俊脸怒斥:“你一个姑娘家,胡说八道什么?” 纪云舒觉得他这个样子很有意思,故意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展示着自己的大红嫁衣:“哥哥,我嫁人了,不是小姑娘了。” 纪云澜:“……” 映着灯笼的红光,他看到了妹妹眼底晶亮,是之前备嫁时没有的开心。 他悬着的心突然放了下来,如果真的是妹妹喜欢的,那嫁了也未尝不可。 第二章 送去军营 姚氏大约没有想到纪云舒还叫了纪家的人来,目光隐晦的瞥了纪云舒一眼,连忙解释。 “这浑小子酒后失言,纪世子千万别误会,咱们家对这门婚事有多看重,你是清楚的,三书六礼一样不差,怎么能是骗婚呢?” 她边说边走到纪云舒面前,拉着她的手口吻亲热道:“你这丫头气性也忒大了些,哪个爷们身边没几个伺候的,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值得这样兴师动众?” 纪云舒不禁心中感慨,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就这么几句话,将赵恒的言行大事化小不说,还反手给她扣了个善妒的帽子。 纪云舒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夫人言重了,我刚刚过来的时候,听到二爷跟这位姑娘说这是他们俩人的洞房花烛夜,还以为二爷今日娶的是别人,所以才想着请长辈们过来问个明白,二爷刚刚也说我这正室之位是这姑娘让的,听着可不像是酒后失言。” 姚氏脸色僵了一瞬,很快又扯出一抹笑意:“小儿女私下说的浑话,哪里能当真?” 说着,她冲赵恒招了招手,“恒哥儿,还不快过来给你媳妇赔罪,大喜的日子,你竟做出这样的荒唐事,看你父亲回头怎么收拾你。” 赵恒虽然不情愿,可也知道照母亲的话,给纪云舒一个台阶下,将事情快些揭过去要紧。 于是上前对着纪云舒躬身行了一礼:“今日是我言行失当,还请见谅。” 纪云舒结结实实受了他一礼,才笑道:“二爷不必多礼,夫人说的对,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只是这位姑娘大婚夜里就爬床,留着岂不是让人说长兴侯府没有规矩?” 赵恒见自己低声下气赔了罪,纪云舒依旧不肯放过姚若兰,怒气上涌,正要说什么,姚氏一把拉住他,在他耳边低声道:“日后等你得了爵位,想怎样不成?” 赵恒攥紧了拳头忍着没有出声。 赵慎虽然是个残废,但终归还顶着世子的名头,是侯府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和武安侯府的这门婚事,原本也是赵慎的,母亲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谋来。 太后和武安侯府不会委屈自家姑娘,所以只有娶了她,自己才能顺利继承爵位。 姚氏安抚好了儿子,又对纪云舒道:“说起来是我不好,兰儿是我娘家的侄女,自小养在我跟前,跟恒哥儿如同亲兄妹一般,谁知竟让她起了这样的心思。如今你既然容不下她,我将她送走就是了。” 送走? 送到哪里去? 让赵恒养在外面,一步步害她家破人亡,等他大权在握,再将人娶回来吗? 做什么美梦呢? 意识到自己表现的还是太温和,让这母子俩觉得这样就能敷衍过去,纪云舒笑吟吟道:“母亲这话我可不敢当,不过您既然说了是我容不下她,那便将人交给我吧,我给她找寻个好去处。” 赵恒警觉道:“你要对她做什么?” 纪云舒打量着恨不得钻到地缝里的姚若兰道:“这样的容貌身段,白放着可惜了,她这么喜欢勾搭男人……” 说着,纪云舒冲着纪云澜笑语嫣然,“大哥,军营里是不是缺这样的?” 众人都惊呆了。 这是高门贵女能说的话? 纪云澜也被妹妹的话吓了一跳,皱了皱眉,不理解她的用意。 不过一个女人罢了,别说要被送走,就算留在屋里,以后也有的是法子收拾。 何必这样当众落人话柄,坏了自己的名声? 姚若兰也没有想到因为自己一时心中难过,拉着表哥没让他去洞房,竟然让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她楚楚可怜地拽着赵恒的衣角,惊慌中透着绝望地叫了一声:“表哥……” 声音凄婉,让人闻之便心生怜惜。 赵恒听到这一声,顿时什么都顾不得了,将姚若兰护在身后眼神凶狠地看着纪云舒:“你做梦,这绝不可能。” 纪云舒心里松了口气,还是恋爱脑就好。 她委屈道:“是夫人说要将人送走的,你对着我发什么脾气?谁知道她干不干净,送到军营我还怕将士们染病呢。” 姚夫人:“……” 她只说了将人送走,可没说要送到那种地方。 这下纪云澜看出来了,妹妹在故意激怒赵恒。 而赵恒也如纪云舒所愿,被彻底激怒了:“兰儿是我的女人,你若敢动她,我绝不会放过你。” 他神色狰狞,语气狠戾。 纪云澜将妹妹护到自己身后:“我纪家的姑娘不受这份折辱,既如此,这婚事作罢。” 之前他没弄明白妹妹的心思,想着妹妹以后要在侯府过日子,投鼠忌器,才没有出声。 现在看来,她分明是不想要这婚事了。 姚夫人听到纪云澜的话,心中暗道不好,不过她倒不觉得纪家真会退婚。 人都八抬大轿进侯府了,婚是那么好退的么? “世子息怒,云舒已经嫁过来了,此时婚事作罢,她以后怎么见人?纪家其他的姑娘还嫁人吗?” 纪云澜却半点不受威胁,板着一张清冷的面孔道:“夫人不必忧心,纪家养的起姑娘。” 纪云舒看着立在自己身前那道挺拔的身影,心中不由感动。 她做的事会连累整个家族的名声,在这个时代算得上惊世骇俗。 可她的哥哥却毫不犹豫地挡在了她的前面。 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差不多了,纪云舒拽了拽哥哥的袖子说出自己的最终目的。 “我记得祖父当初订下婚事,对象是长兴侯世子赵慎,我想嫁给他,行吗?” 纪云澜震惊地看着她,不知她怎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阿舒,赵慎……”他摇了摇头,“你不愿意嫁给赵恒,咱们就退婚,哥哥养你一辈子。” 纪云舒笑道:“我知道,可是我想嫁给世子,他长得那么好看,我记得小时候他还给我买糖葫芦吃呢。” 她努力想着赵慎的好处,装出喜欢赵慎的模样,想要说服纪云澜。 退婚牵扯太大了,而且明面上看起来只是为了赵恒一时荒唐的行径。 没有人会认为姚若兰能威胁到她的地位,这更像是她在仗势欺人。 善妒的名声,会让以后纪家所有姑娘的亲事都变得艰难。 因为母亲早逝,她算是在太后的教养下长大的。 所以这还会让人质疑太后的品行。 纪云澜没有说话,比起赵恒,赵慎无论出身,相貌,还是能力品性,都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可赵慎如今只是个废人。 他怎么能让妹妹为了家里的名声,忍气吞声,嫁给一个残废? 第一章 穿书成恶毒原配 “恒哥,轻一些……” “这不是你要的?今晚便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可你终究还是娶了别人。” “还说这话,看来是我不够疼你……” “啊……” 纪云舒穿着一身耀眼的大红嫁衣,隔着一扇门听到里面的动静,脑子嗡嗡作响。 她不知道自己是做了什么孽,竟然在闺蜜的安利下,通宵看了一本古早狗血虐文。 然后一个恍惚,就穿成了书里跟自己同名的炮灰女配。 男主是长兴侯府二公子赵恒,跟自小寄养在府上的表妹姚若兰青梅竹马。 而她是赵恒的恶毒原配。 因为嫉妒不择手段地打压陷害女主姚若兰。 成为男女主矛盾的制造者,感情的催化剂,剧情的推动工具。 男女主你追我逃,上演虐恋情深,最后扫除一切障碍幸福地在一起。 而作为两人之间最大障碍的她,家破人亡,声名尽毁,死的凄惨。 她穿书的这个时间点,正是跟赵恒成婚的洞房花烛夜。 根据书中情节,赵恒虽然迫于形势娶了她,但一颗心都扑在姚若兰身上。 怕心上人难过,拜完堂连洞房都没有进,就去哄人了。 哄着哄着就哄到了床上。 纪云舒想到这个,不顾满屋子人的劝阻,从新房里直接跑了出来。 既然已经回不去了,那她就得尽力改变自己那在书中既定的悲惨命运。 而一切的一切,从嫁给男主赵恒开始。 所以目前最紧要的,就是赶快想办法解决这门婚事,绝不能搅和进男女主的关系里。 她转头对身后跟来的人吩咐道:“去请侯爷,夫人和我大哥来。” 两个丫鬟应声离去。 纪云舒守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不急不忙地在心中琢磨,这事怎么处理最稳妥? 退婚不大可能,这个时代的婚事个人意愿实在不算什么,关乎的是两个家族。 而她跟赵家的婚事,是祖父还在世的时候定下的。 想到这里,纪云舒心头一动,祖父最初看上的,是长兴侯原配生的世子,赵慎。 可赵慎在十五岁的时候出了意外,坠马摔断了腿。 太医断言无法治愈。 于是婚事落到了继室生的赵恒身上。 赵慎至今还没有娶妻。 世子身份压着赵恒一头,断了腿不会招花惹草。 生母早逝,姚氏一个继母怕是管不到她头上来。 而且小说里,赵慎过不了多久就会死。 那她岂不是很快就能成为一个有钱有势,夫君早逝的寡妇? 这个念头一起,纪云舒立刻就下了决定,把婚事换回来。 正好这个时候,外面传来脚步声。 走在最前头便是长兴侯赵昀和侯夫人姚氏。 古代的门板不隔音,几人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里面激烈的动静。 赵侯爷怒不可遏地上前一脚将门踹开。 姚夫人脸色微变,想拦却没来得及。 跟在后面的丫鬟婆子好奇地探头去看,很快又尴尬害羞地低下了头。 纪云舒头一次见这样活色生香的现场,不由往前凑了凑,完全没有注意到不远处赵侯爷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紧紧搂在一起的两人惊慌失措地分开。 赵恒脑子里一片空白,慌乱地将身上的衣服穿好,还眼疾手快地捞了件外衫将姚若兰的身子裹住。 “孽障,你在做什么?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侯爷看到这场景,连忙背转过身怒不可遏地喊道。 赵恒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时候父母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有自己的新婚妻子。 他晦暗的眸光有一瞬落在纪云舒的身上,心中略微安定了一些。 人已经娶回来了,刚刚才拜完堂,她就算心有不满又如何? 想通这些,赵恒跪在地上低头请罪:“父亲,是我喝多了一时失态,请您责罚。” 侯爷沉着脸没有说话。 姚夫人见此情形,斟酌着对纪云舒道:“这事儿是恒哥儿的错,让你受委屈了,只是事情已经这样了,兰丫头的身份也越不过你去,过几日将她收到房里也就是了,你不必将她放在心上。” 她语气虽然和缓,但却一派做主的模样。 心中笃定虽然新人一进门夫君就纳妾确实有些难堪,但人都嫁过来了,纪家姑娘为了名声和以后的日子,也不可能为了一个迟早都会有的妾室跟自己这个婆母作对。 纪云舒看着默默攥紧拳头却一言不发的赵恒,心里发冷。 这就是对方有恃无恐的依仗。 对赵恒来说,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如此。 在他心里,兄长赵慎即使还占着世子之位,也早就是个废人了。 作为侯府日后的继承人,没有人会为了这点事对他怎么样。 他甚至可以借此名正言顺地将姚若兰收到房中。 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纪云舒眸光一转,答应了下来:“行啊,不过我有个条件,这位姑娘要签卖身契,以后要打要卖都随我。” 妾嘛,本来就是主母可以随意处置的玩意儿。 一旦签了卖身契,姚若兰的命就被捏在了自己手中。 纪云舒不信赵恒敢这么做。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故意挑衅地看了赵恒一眼。 赵恒眸色阴冷脱口道:“兰儿已经将正室之位让给了你,你别太过分。” 纪云舒冷笑,但凡赵恒敢说一句非姚若兰不娶,她还敬他是一条好汉。 什么虐恋情深,不过是既要又要,身份地位权势哪个都舍不得放弃,才会去牺牲感情。 反正女人最好哄,事后多花点功夫就能搞定。 她正想说什么,一个冷清的声音响了过来:“赵二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妹妹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坐着八抬大轿嫁过来,怎么正室之位还是别人让的?难不成你之前便和这位姑娘订了亲?若是如此,你赵家骗婚一事怕是要给我武安侯府一个交代。” 纪云舒看着走进来的翩翩公子,眼睛一亮。 这就是原主的大哥纪云澜。 书中对他的着墨不多,但结局很清楚,名震北疆的少年将军被男主算计,死在了战场上。 赵恒委屈他的心头肉也要娶自己,当然是有原因的。 她是武安侯府长房嫡出的姑娘,父亲手握兵权,姑母是太后,可以说是京城首屈一指的贵女。 小说里,一开始赵恒也很小心地掩饰他和姚若兰的关系。 后来他去了边境,在战场上设计父兄战死。 然后接替父亲在军中的位置,踩着纪家人的尸骨平步青云。 看书的时候不觉得什么,恶毒女配么,自然是越悲惨越好。 可站在这个位置上,纪云舒才发现,原主就是不够恶毒,才被害的那么惨。 有家人护着的感觉真好,而且大哥也是真厉害。 一句话就给赵恒扣了个罪名。 大婚夜跟别的女人厮混这种事,说出去是不好听,可说破天也就这么点儿事。 骗婚就不一样了,这是实实在在触犯律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