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作家去做保姆》 第284章 生理期 夜晚的路漫长而寒冷。 以往我一个人走的时候,很少觉得孤单,反而因为忙碌了一天的工作,这条路变得轻松而愉快。 但现在,因为这些天老沈时常接我回家,让我对这份温暖习惯了,冷不丁地没有了,就觉得孤单,冷清,惆怅。 回到家,进了楼门。 楼门的锁坏了,一拉就开,不用钥匙。 门边第三个邮箱是我的。我从包里摸出一枚拇指大小的银色钥匙,插进邮箱的锁孔。 咔哒一声,邮箱的小铁门开了,从里面滚落出叠了几叠的几份报纸,报纸落地的声音里,还夹杂着一枚钥匙落地的声音。 报纸捡起来,看到水泥地面上躺着我的楼门钥匙。 我弯腰捡起钥匙,忽然一阵疲惫袭击了我,我蹲在地上,真的不想起来。好像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累让我不堪重负。 楼门在身后响了,一个人走上来,是楼上的小孩。 他说:“姨,你咋了?” 我说:“没事,我捡报纸呢。” 他说:“用我帮你吗?” 我说:“不用,你上去吧,忙碌一天了。” 小孩上楼了。 我一个人捡起一堆报纸,一步步地往楼上走。 楼梯怎么这么陡啊,每一步都觉得累,喘不上来气,两只腿也沉重得像拖着两条在淤泥中行走的破船。 终于到家了,鞋都不想换了,就想躺下休息。 大乖摇头晃脑地过来蹭我。我抚摸着他的小脑袋,问他:“晚上谁来了,你对谁热情了?” 大乖叼着一根香肠过来了。我最近没有给他买香肠,我是去肉铺灌的香肠,还没有吃没。 这根香肠是老沈来我家的时候给大乖买的。他够细心的。 在书架的旁边,并列放着两箱水果,一箱苹果,一箱香蕉。 吃苹果需要清洗,需要打皮,香蕉直接扒皮就可以吃。 我打开香蕉箱子。三大串香蕉,还有点微微泛绿,需要再捂上几天才能吃的。 苹果和香蕉放到一起,有催熟香蕉的作用,我就把苹果箱子也打开。 一箱子红苹果,看着很鲜艳。 我拿了一个苹果塞到香蕉箱子里,又把箱子挪到储藏室,用一个旧的羽绒服包裹上,这样香蕉熟的能快一些。 喂了大乖,带他出去玩了一圈,回到家,更是累得不行了。 我感觉腰酸背痛,肚子冰凉,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 去了一趟卫生间,我竟然又来月经了。 之前吃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中药,以为不管用,没想到真管用了。 忽然再次来月经,莫非铁树要开花了?想到这个词,我忍不住笑。 这才明白今晚我的疲惫是有原因了。以前就这样,生理期这几天就会格外的疲惫。 我吃了一个苹果,拿出垫子在地上盘腿静坐了一会儿。 那些从邮箱里被我取回来的报纸,就堆在地面上,我静坐的时候能嗅到报纸的油墨香。 我有多久没有看书?有多久没有看电影?有多久没有内视自己的内心世界? 外界的东西越多,反而觉得越嘈杂,似乎离我想要的生活越来越远。 夜晚,总是让人杂念丛生,浮想联翩。早晨起来,就又是一个生龙活虎的女汉子。 兰姐给我打电话,说师院有读书会,问我周末去不去。 我想去,又嫌累,就说到时候再说。 临睡前,给老沈发去一个信息,说苹果香蕉都看到了,苹果吃了一个很甜,香蕉在催熟当中。 老沈回复了我一条短信,说你喜欢就好。 去许家上班,小蔡已经收拾完房间,离开了许家。 她洗好的衣服被单在阳光里晾着,薄衣服甩干之后,因为房间暖和,干得很快,有些衣服已经干了。 老夫人坐在客厅里跟大姐视频聊天。 大姐回到大连,原本要跟着姐夫去杭州的。但因为疫情的关系,可能要晚些走。 大姐夫有支气管炎,冬天的时候要到南方去过冬,他受不了北方冬天的严寒,那会要了他的命。 他怕冷,怕手冻僵了不能作画,还怕北方的冰,踩上去溜滑,摔倒了轻则骨折躺个半年,重则可能一躺不起。 我在许家做了大半年的保姆,还一次也没有见到过大姐夫呢。 大姐家在海南有房子,每年冬天都要去住几个月。 大姐在视频里对老夫人说:“妈,等我们到了海南,给你往家寄水果。” 看来大姐他们要去海南过年。那么,春节大姐是不能回来了? 老夫人问:“凤子,春节你就不回来了?” 大姐说:“等天气暖和了我再回去。” 大姐声音有些沙哑,似乎感冒了。 视频里也出现小妙,她在客厅拖地。 她笑着和老夫人打招呼,她还问:“我红姐呢?去上班了吗?” 老夫人就叫我过去,跟小妙打招呼。 小妙扎着围裙,客厅很宽敞,房间四壁挂着画轴,有两排巨大的书架,有种书香门第的感觉。 老夫人没让我做午饭,她说小娟中午请我们去羊汤馆喝羊汤吃烤饼。 楼下新开了一家羊汤馆。我问许先生有没有从通辽回来,他说没有,估计下午能到家。 昨晚许夫人跟许先生腻腻歪歪地打电话,许先生没有开车回来吗? 不做饭,我的时间就空闲下来。 我把阳台里晾干的衣服都收起来,需要熨烫的就熨烫一下,叠好。 智博的衣服放到智博房间的桌上。许先生和许夫人的衣服就放到两人的房间。 老夫人的被单就送到老夫人的房间。 许先生的健身器械上落灰了,小蔡没收拾。我拍下照片发给小蔡,小蔡没有回话。 我拿了抹布,将健身房的器械挨个抹了一遍。 又把我和大姐睡过的床铺的床单和被罩枕巾等等都泡在洗衣机里,洗好,甩干,晾出去。 厨房里,棚顶一般我一周清洗一次。 今天不用做饭,我踩着许先生的梯子,用抹布抹掉棚顶的灰尘。 上一次梯子可以抹干净四块棚顶,活儿越干越少,心情也渐渐地明朗。 老夫人看我干活,说:“不让你做饭,你又找到这么多活。红啊,我发现那个小蔡最近不好好干活呢,说了两次她也不听。” 我记下了,准备明天早点来许家跟小蔡聊聊。 快中午了,老夫人穿上漂亮的羽绒服,让我跟她早点下楼,在小区的健身区域溜达溜达,见见老朋友,聊聊天。 我提着助步器,陪着老夫人下楼。来到楼下,老夫人撑着助步器,走到健身区域的亭子间,有几个老人坐在阳光里拉家常。 亭子的几个翘起的飞檐上都挂着鸟笼子。楼上的曹大爷也在,他的脚边趴着巨大的金毛。 金毛一见老夫人过去了,就摇着尾巴走来,用鼻子嗅嗅老夫人的助步器,又过来嗅嗅我。 我伸手摩挲摩挲金毛的脖子,金毛这才傻呵呵地回到曹大爷身边。 曹大爷让老夫人坐在凉亭的木椅子上,我出来的时候给老夫人带了一个沙发上的厚垫子,把厚垫子放到木椅子上,让老夫人坐在垫子上,这样不凉。 这还是跟小妙学的呢。 曹大爷羡慕地看着我,对老夫人说:“你看看你儿子给你雇的保姆,多体贴你呀。” 老夫人跟曹大爷开玩笑:“你的保姆都给你捂被窝了,不更体贴?” 旁边的人一听老夫人的话,都笑起来。 曹大爷问老夫人:“前几天没看见你,听你儿子说你住院了,咋地了?不行了?” 老夫人说:“我啥时候不行过呀?放心吧,你不行了,我也还行,肯定走在你后面,比你活的时间长。” 众人又笑起来。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猫叫。叫的细弱,叫的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隔了一会儿,又传来猫叫声。 小区里总有一些小猫刷刷地跑过,但不是流浪猫,都是有主的家猫。 小猫叫的动静基本就一种,求爱时的叫声,其他时间我很少听过小猫叫。 这次的小猫叫声肯定不是求爱,好像有点求助呢? 等我第三次听到小猫叫,我听出肯定是求助的叫声。 我对众人说:“大爷,大娘,你们仔细听听,有小猫的叫声,叫得有点凄惨,咋回事啊?” 老人们的耳朵都不怎么地,不过,曹大爷耳朵好使,他侧着脑袋听了一会儿,说:“呀,我听见了,是猫叫,不是好动静啊——” 众人开始找猫,车底下看了,没有。树上也没啥。 曹大爷对我说:“姑娘,你腿脚利索,你去楼里看看,把楼道里的二楼三楼四楼的窗户都打开,是不是三楼家的猫进不到楼里了?” 我回到楼上,上到二楼时,妈呀,看到二楼的窗户外面,一只小橘猫在窗台上徘徊,急得要进窗户。 我打开二楼窗户,小橘猫一弓腰,进来了,路过我身边时,冲我喵地叫了一声,跑去三楼了。 二楼的窗户外面有人搭的架子,还有挂的铁框什么的,小橘猫不知道怎么爬到那上面去了,可真厉害呀! 我下楼,小橘猫又蹭蹭地跟下来,估计三楼的楼门锁着呢,没人给它开门。 众人看到小橘猫得救都挺高兴。老夫人对曹大爷说:“你个老不死的,耳朵还挺好使,听见小猫在楼上卡住了。” 曹大爷更逗:“我现在除了耳朵好使,其他啥零件都不好使了。” 曹大爷说着,还冲老夫人抖了两下耳朵。 哎呀,曹大爷的耳朵也会动啊。 大家都笑了起来。 我不禁想起老沈那只会动的耳朵。他现在干啥呢?还在跟大许先生去外面拜访客户联络感情呢? 人的感情是需要联络的。 小橘猫来到亭子间,靠在木椅子上晒太阳,傻金毛走过去,小橘猫理都不理,自有一种特立独行的派头。 许夫人下班回来,直接到了羊汤馆,跟她一起进来的还有智博。 许先生此行去通辽很不顺利,又是无功而返。 第285章 魔爪 老夫人看见智博进来,就问:“老孙子,你爸呢?没一起回来?” 智博脱掉羽绒服挂在架子上,接过许夫人脱下的大衣,也挂在架子上。 他说:“我爸也回来了,我们一起回来的。” 老夫人伸长了脖子,向门外看。 许夫人看到婆婆的模样了,就轻声地对智博说:“你快点告诉你奶奶,说爸爸没在外面,要不然你奶奶该等你爸吃饭。” 智博说:“奶奶,我爸去公司了,让我自己先回来陪你吃饭。” 老夫人纳闷儿地说:“他回来就回家呗,去公司嘎哈?” 智博说:“我爸说了,我大爷没在家,他也出来了,公司不能没人,他就回公司看看。” 老夫人又问智博:“你爸说啥时候回来?” 许夫人眉眼里都是笑,她对我说:“看见了吧,我妈心里最有谁?最惦记谁?” 老夫人听见儿媳妇的话,就对我说:“我是惦记小海生,他不省心啊,一离开我眼睛,他就惹祸呀! “这个孩子呀,就像水浒里那些天罡地煞星,平平常常的走路,一样的鞋,你大哥穿一年没咋地呢。 “可小海生穿出去一个礼拜,就造得破马张飞的,前后都开线了,鞋底子都快掉了。” 智博被逗乐了:“我爸可真不让我奶奶省心。这点我比我爸强多了,妈,我们这次去通辽,一路上也是,净事呀!我爸还差点跟人打起来。” 老夫人没听见智博说啥,因为这时候,热腾腾的羊汤端上来了,服务员又端来两盘烤饼。 老夫人就问智博:“你爸说啥时候回来?” 智博说:“奶奶咱们先吃,我爸可能在公司吃了。” 老夫人没说什么,把烤饼撕开一块一块地,放到羊汤里泡着吃。 羊汤里的羊杂虽然炖得烂,但老夫人还是嚼不动。 许夫人听见智博的话了,她喝了一口羊汤,轻声地问:“发生啥事了?” 智博就说:“别提了,我们这一路不咋顺当——” 许夫人说:“车又出事了?小军开车也十来年了——” 智博说:“开车没事,是别人的车刮我们了。我们在路上去厕所方便,结果一个拉油的大货傻乎乎地就冲过来,把我们车子给刮了。 “刮了还不说,刮完就跑了。我爸从厕所出来,就要开车去追人家,宁可修车费不要了,也非要揍人家一顿不可。” 许夫人说:“人没事就好。” 智博说:“人倒是没事,就是我爸气够呛,没追上对方,气得直跳脚。” 许夫人说:“你爸就那个德行,打架他要是没占到便宜,睡觉都咬牙切齿地琢磨办法呢。” 许夫人的话把我逗乐了,她是太了解许先生了,许先生真是这样的人,无论做啥,他一旦认真了,就非做成不可。 就像这次跟通辽的小蒙古做生意一样,这个合同签不下来,我估摸许先生还会第三次第四次去通辽的。 智博咔咔几口吃掉一张烤饼,呼噜呼噜喝了半碗羊汤,年轻的孩子吃饭吃得真香啊! 智博看着徐芬笑:“妈你太了解我爸了。都说两人是因为吸引而相爱,因为了解而分手。 “妈你这么了解我爸,就凭你这么优秀的一名医生,我爸那么张牙舞爪的一个人,你咋还跟我爸结婚呢?这有点不明智啊。” 许夫人脸上带了笑意,她说:“我要是明智一点,就没有你了。” 智博也笑。 许夫人的一双丹凤眼轻轻地扫了智博一眼,没再说话,用勺子喝了两口羊汤。 智博还是追问许夫人当初为何嫁给了许先生。 许夫人就淡淡地说:“智博呀,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以你爸的脾气,他要是想得到谁,谁还能跑掉吗?” 智博点点头,郑重地说:“妈你说得真对呀,刚才不是说到我爸要开车去追那个大货吗?后来我爸一看时间了来不及了,就不追那辆大货了,还是往通辽去。 “进了通辽,小军叔叔要去修车,我爸说,别修了,修啥呀,吃饭都快没钱了,修啥车呀。 “小军叔叔不明白咋回事,被我爸给踢了一脚,我爸说,跟我混这么久,咋还这么笨呢?他说车不修了,就这么破不呲烂的去我乌云阿姨那里。 “想让阿姨看看,他不远千里去通辽,半路出车祸了,他还是挺着去了通辽,就为了给阿姨道个歉——” 许夫人说:“乌云?” 智博说:“就是通辽公司的那个女老总,我爸偷偷地叫她小蒙古,让我见到她就叫乌云阿姨。” 许夫人说:“你爸对这个女老总挺上心呢。” 智博说:“可不是咋地,我爸为了签合同不顾一切,啥好话都跟人家说了,可人家在外地,去哈尔滨开什么会议去了,三四天才能回来呢。 “车子刮那样了,大灯都瘪肚了,不修的话不让上路啊。我爸可有招了,修车之前,我爸就把车子狼狈的模样拍了照片,发给阿姨。 “他还到诊所把脑袋包扎上,弄得跟伤员似的,也拍了照片发过去。 “后来我爸就把带去的鱼送到她家里去了。我们从白城走到时候,买了两根冬捕的大鱼,老沉了。” 许夫人依然喝着羊汤,淡淡地问:“你爸还知道她的家?” 智博说:“知道也没啥事,以往过年我爸都去通辽,给她送点大鱼,我爸说这是拜访客户,联络感情。 “她家住在在一个三层小楼,家里有个老太太,还有个保姆,老太太是阿姨的妈妈。 “我听我爸说,阿姨是离婚的,以前跟自己的先生一起打拼起来的江山,后来离婚,公司也一人一半。 “现在她前夫的公司早就败祸黄了,阿姨的公司越做越大,比以前两人的公司还大。” 许夫人静静地看了儿子两眼,说:“你挺佩服她呀。” 智博听出许夫人说话的潜台词:“妈,不是我佩服,是我爸佩服她,也不是我爸佩服,是我大爷也佩服人家,在电话里还嘱咐我呢,让我跟人家学学——” 正说着,门外传来叮叮咣咣的声音,随即,门被推开了,许先生进来。 你进来就好好进来呗,不地,叮叮咣咣地,门也响,椅子也响,衣服裤子好像没有不响的地方。 桌子都碰得颤悠,桌子上的羊汤都洒出来。许先生进来,赶上地震了。 许夫人一见许先生,大惊失色,因为许先生浑身湿漉漉的,袖子一拧,哗啦啦,都拧出水来。 许夫人追问:“海生你是回公司了,还是去参加游泳比赛去了?” 许先生笑了,伸手搂了一下许夫人。 许夫人打开许先生的手:“别碰我,整我一身湿漉漉的。” 许先生说:“别提了,媳妇儿呀,幸亏我回公司,不知道咋回事,一个泵坏了,赶紧找人修吧。 “找的修理工还是个二五眼,他还没我懂呢,我就只好跟着修了,就整一身水,怕妈等急了,我也没回去换衣服,就赶紧来饭店。” 老夫人急忙让我去拿一套餐具进来。等我取餐具回来,只见许先生又跟许夫人显摆呢。 许夫人说:“你走哪哪都地动山摇,都出事。你刚才要是不回公司,公司里的泵也不会坏。” 许先生说:“说啥呀?我是救火英雄,知道不?车子从通辽回来,还没进白城呢,我就接到大哥电话,说公司的泵坏了,要我赶紧找人修。 “我在车上呢,就没告诉智博,怕智博回来一学,妈肯定着急,我就回公司说去看看,其实就是回去救火修泵去了。” 然后,许先生两手一张,冲许夫人说:“媳妇儿,你对我这个救火英雄是不是应该奖励奖励?” 许先生就想用自己湿漉漉的一身去拥抱许夫人。 许夫人用筷子夹了一块羊肉,塞到许先生的嘴里:“行了吧,别嘚瑟人来疯啊!” 许先生摇头晃脑地嚼着羊肉,说:“真香啊,还是媳妇给的吃的香啊!” 他又伸手过去,也不问问许夫人,就端起许夫人的汤碗,咚咚咚,把许夫人喝了半天还有半碗的羊汤给喝得见底儿了。 这时候,门外又进来一个人,是小军。手里拿着一套衣服,对许先生说:“二哥,你快换上吧,一会儿冻着。” 许先生接过衣服去卫生间去换,吩咐智博:“跟小军拿套餐具,一起吃吧,都是家里人,没外人。” 小军坐在我旁边。 许夫人把服务员叫进来,又要了两个菜,多要了两碗羊汤和两屉蒸饺。 我听着许先生在卫生间里换衣服,还大着嗓门在跟谁打电话呢。 我忽然想明白了,许先生这又是使用苦肉计呢,明明可以在单位换好衣服再来饭店,但他不—— 他就要在饭店换衣服,好让许夫人心疼他,就不会盘问他的通辽之行。 许先生跟谁都使心眼,就像许夫人说的那样,凡事他要认真了,谁都别想逃出他的魔掌! 第286章 操心 许先生这人不拘小节,他跟小军关系又很好。小军给他叫二哥,不叫小许总。 跟什么人,学什么人,或者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小军和许先生两人有相似的地方,他们都爱逗笑。 小军坐下之后,不好好吃饭了。他拿出手机打电话,打的是视频电话。 不一会儿,电话通了,他看着屏幕说:“师父你干啥去了?这谁的家呀?又去你那个相好的家里去了?” 电话里竟然传出老沈的声音。 老沈说:“你在哪呢?不是回白城了吗?” 小军说:“啊,我跟二哥上午就回来了。师父啊,你咋又去看外面那个相好,家里我红姐呢,人家要知道多伤心呢。” 小军看我一眼,低声地对我说:“姐,你看看我师父可花心了,他是不是不总陪着你?” 我没说话,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小军说的话。 小军又说:“姐,他没陪着你的时候,就是跟相好的走了,你说这样的人你能搭理他吗?你呀,还是趁早把我师父踹了吧,他是三心二意的人呢。” 我不知道小军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也不知道老沈在外地是否有相好的。 小军又跟他师父聊起来。他说:“师父啊,你咋把门锁的密码换了呢?我想进去看看鹦鹉都没看上,你新密码是啥呀,告诉我呗? “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把你外地那个相好家的地址告诉我红姐。” 许先生换好衣服坐下吃饭,他挨着小军,笑嘻嘻地看了一眼小军手机视频里的老沈 “沈哥,你外面有几个相好的,告诉我一下,我谁也不告诉。” 电话里传出老沈的声音:“我要是把什么秘密的事儿告诉你们,就等于告诉全天下了。” 老沈没有反驳。 他到底在外面有没有相好的?我心里不免有点疙疙瘩瘩,不太顺畅。 一旁的老夫人横了许先生一眼:“不许乱开玩笑,有些玩笑不能开,万一你红姐当真了呢?” 智博笑着对奶奶说:“小军自己单身不过瘾,还想让我沈大爷也陪着他一起单身。” 智博又笑着对小军说:“你现在还单着呢,没找个女朋友?” 小军说:“我得为光棍儿代言呢,这都素了半年了。” 许先生笑着怼了小军一杵子:“你那还素着,上半年跟王瑶还嘚瑟了呢。” 老夫人对许先生和小军说:“你们在外面怎么开玩笑,我不管你们,到家了玩笑就能不说就不说吧。 “小军呢,你和你二哥在一起没正经的,你二哥知道你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可你红姐不知道啊,万一哪句她当真了呢,不是给你师父的姻缘拆散了吗? “你师父的姻缘要是散了,我就不让你登我家的门儿了。” 老夫人说话半真半假,她脸上带着笑,有嗔怪,也有宠溺。许先生和小军就不再开玩笑了。 不过,我心里还是有点画魂儿,老沈在外面是否有不干不净的事呢?他怎么没反驳小军? 老夫人说:“海生啊,小沈不容易,给你大哥开了半辈子车,他一个人都过了多少年?这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对眼儿的,你可不许瞎胡闹给搅合黄了。” 老夫人说到“对眼儿的”几个字时,看了我一眼。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 老夫人又数落她儿子:“开车可不是啥好活儿,耽误找对象啊,你看小军都三十好几了,还没个对象,老儿子你给他耽误了吧?” 许先生说:“妈呀,谁能耽误他?我让他去商场给我买俩红包,买盒泡泡糖的工夫,他就泡人家小姑娘。 “出门的时候卖货的小姑娘都送出大老远,我还能耽误他找对象?他就是不找,想找十个也找了——” 许夫人含笑不语,自己吃自己的饭,自得其乐。 小军不再说话,他已经开启了吃饭模式,一心一意地对付桌上的羊汤和烤饼。 等蒸饺上桌,他和许先生一人一屉蒸饺,全包圆了。这两人饭量够大的。 老夫人说,老沈一个人过了很多年,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对眼儿的——这么说,老沈这些年都素着了? 这时候,我手机响了一下,还没等接起来看,小军就冲我看过来,一脸诡秘地笑。 但他眼睛瞟了一眼老夫人,啥也没敢说。 许先生却忍不住对我说:“红姐,我猜肯定是老沈给你发来的信息。我还能猜到他跟你说啥。” 智博忍不住好奇地问他爸:“我沈大爷跟我红姨处对象呢——” 智博又看向我:“我沈大爷眼光可高了,一般人看不上,要不然以他的条件,找三个也找了。” 老夫人不高兴地瞟了智博一眼。 我并没有在饭桌上打开手机,查看是不是老沈发来的信息,我不想满足桌上几个男人的好奇心。 等大家吃完饭回家的时候,我就对许夫人说:“今天楼上没有啥收拾的,我就直接回家了。” 许夫人点头,让我回家了。 回家的路上,我打开手机查看,许先生猜得不错,果然是老沈发来的信息。 他说:“我跟许总在外面拜访客户呢,你别听小军胡说,他就爱开玩笑。” 我回复一句:“你多久能回来?” 等了很久,一直等到我进了家门,老沈也没有回复我的信息。他又是开车吧。 找个司机做男友,还真得有个包容心呢。 回到家,把大乖喂饱,我又吃了个苹果,查看一下香蕉。 那些可爱的香蕉还微微地泛绿呢,不能吃。 我拍下苹果的照片给老沈发过去,半天也没等来老沈的回复。 这个犊子! 傍晚,我去许家做饭。翠花来了。 跟她一起来的还有她的儿子榔头。 榔头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抽烟,翘着二郎腿,斜着眼睛不知道在看啥。 他看到我去了,就轻声地嘀咕:“来这么半天了,也没有人给我端茶倒水。” 榔头是半开玩笑说的,但也是真一半假一半。 我对榔头说:“呦,表姐的公子来了?公子是不是总裁剧看多了?见到总裁,我们做保姆的大气都不敢出,还得下跪呗? “你妈没告诉过你,咱东北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讲究,保姆不给人端茶倒水,保姆只是帮助雇主做饭收拾房间。 “你又不是不能自理,又不是没时间,你自己就倒茶喝呗,这是你姨姥家,你还当自己是客人?” 我也是半开玩笑说的。 榔头见我叮叮当当地说了一通,嘻嘻地笑了:“开个玩笑。” 我在餐厅沏了一壶茶水,端到客厅,对榔头说:“端茶倒水,是对客人的礼貌,但不是保姆分内的事。” 我的意思是说:“我对你是客气的,你要是不客气,下次茶水都没了。” 果然,榔头没客气,一句谢谢都没有,端起茶就喝。 下次他再来,烟灰缸我都收走,让他蹲到楼道上抽烟去! 翠花在老夫人房间聊天,大嗓门在房间都有回声。 翠花说:“姨妈,我是啥能耐没有,只能找你帮忙。” 老夫人说:“花啊,你这辈子操心的命!” 翠花说:“姨妈,我儿子好歹也是个大学毕业生,咋得也能在我大表哥的公司当个小干部。我大表哥最听你的,你就帮我使使劲。” 老夫人说:“你放心吧,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我能看着孩子一天天在家瞎混,混完了吗? “等这个周末家宴的时候,你大表哥回来,我就跟他说榔头的事。” 翠花有些担心地说:“姨妈,我表哥万一不同意呢?” 老夫人说:“有啥不同意的,人家榔头也是大学生,干不了重要的活儿,那就干不重要的呗。” 翠花又说:“我看公司里的主管,一个个的还没有我们家榔头顺眼呢。” 翠花的话把在厨房干活的我逗乐了。我心里说,干工作不是找对象,看着顺眼的未必能干活呀! 我在厨房做饭,心里琢磨着老夫人的话。 现在的大学门槛太低,只要念完高中,就突突突地连锅端到大学里去。 我当年没考上大学,暑假里就出去打工。 现在的孩子可好,大学毕业还有人不去工作,在家里躺平。 有资格躺平吗?我觉得躺平应该是千帆过尽,历经沧桑,积攒了一定的积蓄,才选择躺平。 现在的孩子一分钱没挣,就开始躺平,准备一直躺到棺材里吗?不干一番事业,可惜了年轻一回。 翠花又跟老夫人聊了一会儿,就从老夫人的房间里出来,要跟儿子走了。 翠花穿着许夫人给她定做的那套鲜艳的衣服,这套衣服表姐穿得很是合体,大方,气派。 只是,表姐的脸色不太好,有些憔悴。眼神里也没有精神头,不像她给杨哥做住家保姆时候的鲜活劲儿了。 看来爱情的力量还是巨大的。现在她不跟杨哥相处了,整个人都有点灰扑扑的感觉。 那套靓丽的衣服穿上,反倒显得她更加没有色彩。表姐那点色彩好像都被那身漂亮的衣服给遮掩了。 翠花表姐的身材一直都是丰满的,可几天没见到,我感觉翠花好像瘦了一些。是我看花眼了吗? 我说:“表姐,你脸色不太好啊。” 翠花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又用手揉揉腮帮子,抬头看了我一眼,说:“我呀,没啥事,挺好的,就是胸口最近有些闷。” 榔头正在烟灰缸里用力地拧灭半根烟卷。也不跟老夫人说再见,抿了抿薄薄的嘴唇,抖着两只细长的腿,梗搭着脖子走了。 大冬天的,他就披着一件小棉袄,显俏皮。 翠花表姐,为儿子付出了半辈子。老了老了,还要给儿子找工作。 求催更,求好评。 第287章 有客要来 翠花领着儿子走了之后,我收走了茶桌上的烟灰缸,抹掉桌上洒的烟灰。 许夫人怀孕之后,很讨厌这些味道。但客人自己掏出烟卷抽,我一个保姆也不好把客人撵出去,让他蹲到楼道抽烟。 老夫人撑着助步器来到客厅,她看见我把桌面收拾干净,就说:“真得收拾走,要不然小娟看见该不高兴了。” 老夫人知道儿媳妇不喜欢这个表姐,但她又特别认亲,翠花求到她头上,她又不能看着不管。 老夫人把助步器松开,她缓缓地挪到沙发上坐下,叹口气。 “翠花的命够苦的,男人男人不争气,儿子儿子也败祸她,她这辈子呀,挣不过命。” 我说:“大娘你也别太劳神,当心你自己的身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路,你帮一时帮不了一生,还得他自己走路。” 我能说什么呀?我只能安慰安慰老夫人。家家都有难唱的曲。 元旦那几天我放假,曾经跟一位前辈出去吃饭。 席上有位商人,说到他儿子做生意他拿了100个数,儿子还嫌他拿少了,总用话磕打他。 他说:“挣多少钱都白搭,不如养个自食其力的儿子!哪个尿性的儿子花老子钱呢?那都孝敬老子钱! “现在的儿子基本上都是白养,还不如家里的狗让你高兴呢!” 晚上吃饭时,只有许夫人回来了,许先生今晚陪客户,智博也没在家。 翠花表姐来的时候,智博就没在家。 许夫人进屋后,我发现她脸色就不太好看,一双丹凤眼东看看,西看看,然后目光落在了茶桌上。 我急忙往茶桌上看,担心自己刚才收拾得不干净,让她发现榔头留下的蛛丝马迹。 茶桌上挺干净的,没有什么东西吧? 许夫人在沙发上靠了一会儿,就来到厨房。她已经换了一套亚麻布的衣料,宽松的衣服里若隐若现地露出她隆起的怀孕的腹部。 从后面看,许夫人的身材还像18岁那样窈窕,但从前面看,彻底的孕妇了,还是高龄孕妇。 今天脸她上满是疲惫,坐在椅子上,用手撑着额头。额头上的碎发都落了下来,盖住她光洁饱满的额头。 这要是许先生在家,看到媳妇儿这样,早就伸手替许夫人把额头上的刘海抿在她的耳朵后面。 许夫人这餐饭吃得很慢,也吃得很少,面前的煎鱼只吃了一半,就放下了。 后来,她去了卫生间,虽然关上了门,我还是听到她在里面呕吐的声音。 怀孕又有反应了? 老夫人的耳朵也听到儿媳妇在卫生间呕吐,她问我:“你听小娟是不是吐了?” 我说:“可能是怀孕反应吧。” 老夫人狐疑地说:“这段时间她已经不再吐了,这咋又有反应了?” 我端杯水给许夫人送到卫生间,她已经不吐了,站在暗影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我把水杯递给她,她说:“谢谢。”再没说话,端着水杯,也没有喝。 吃完晚饭,我收拾厨房时,智博回来了,在沙发上跟许夫人说了两句话,就来到厨房。 他低声地问我:“我翠花表姑和我表哥来了?” 我有点好奇,问他:“你咋知道呢?” 智博也笑了,说:“我看见茶桌下面有个烟头,就是我表哥抽的那种烟,那烟挺贵的。” 哎呀,我真不是专业收拾卫生的,打扫的时候忘记查看茶桌下面了。 翠花那个混蛋儿子也真是作妖,烟头就丢在烟灰缸里呗,还非得丢到茶桌下面,没教养的孩子。 智博拿了一盒湿巾走了,肯定是收拾桌上桌下的烟灰味吧。这孩子真细心。 不一会儿,智博又来到厨房,他伸手打开垃圾桶,把里面的垃圾袋系上拿走,丢到楼下去了。 智博回来之后,又到餐厅给他妈妈洗水果。 我说:“垃圾袋你不用丢下去,那是我的工作。” 智博说:“红姨,我妈对烟味太敏感,她一进屋就闻到烟味,烟头放到垃圾桶也不行,我就顺手扔到楼下垃圾箱了。 “红姨,下次客人来抽烟,走了之后,麻烦你把窗户打开晾晾,我妈怀孕之后,有些味儿闻不了,闻了就想吐。” 天呢,许夫人吃饭的时候不舒服,是因为烟味。 看来她也知道翠花表姐和她的儿子来了,但她又不能当着老夫人的面前表示她的嫌弃。 幸好智博懂事,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许夫人是什么情况。 看看人家这孩子,咋养的呢,跟榔头那可真是天壤之别! 一个人的成功,多数还是靠自身的努力和勤奋,智博这孩子应该能成大器。 不过,不一会儿,我心里的这个想法就动摇了。 智博和许夫人在客厅里坐着聊天。只听智博说:“妈,我想去趟大连。” 许夫人淡淡地说:“看你大姑去?前两天你大姑不是刚走吗?” 智博说:“妈,你知道我是去看谁。” 许夫人轻声地笑了:“你爸是不是不同意你去呀,你才来找我说情?” 智博惊奇地问:“妈,你咋知道的呢?” 许夫人淡淡地说:“我和你爸要是有一个同意你去大连,你早就走了。你跟你爸刚从通辽回来,你就来问我这件事,那肯定是你在路上跟你爸说这件事,他不同意,你才回来问我的。” 智博赌气地半天没说话,咕咚咕咚喝着茶水,随即问:“妈,是不是我爸跟你说啥了?” 许夫人说:“你爸哪有时间跟我说话,回来换身衣服就去公司,晚上都没时间回来吃饭呢。” 智博又不说话了,肯定是心里不舒服。 许夫人说:“儿子,我听听你爸咋跟你说的,我看他说得对不对。” 智博说:“我爸说,娜娜从小娇生惯养,吃喝玩乐行,居家过日子不行,到时候我有罪受的。” 许夫人说:“你爸说的对,也不全对。生活不也是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嘛,不过,真要是遇到点什么波折啊,这姑娘就不知道是啥样的了。” 智博说:“我爸说了——小瘪犊子,你在外面交女朋友我不管,但要是往家娶媳妇,那就得娶你妈那样式儿的女人,否则,你奶奶你大爷你大姑你二姑都不会同意的!” 智博是学着许先生的口气说话的。 他又委屈地说:“妈,你说我也太难了,找个女朋友,我奶奶我大爷我两个姑都说了算?找女朋友我自己说了算就行呗。” 许夫人说:“你姓许,你是我生的,你用你爸的钱念书,你奶奶的怀抱里长大的,你就可以不顾及这些人的建议,你自己说了算? “你把这些年大家的爱都还给大家,再说你自己说了算!” 智博撒娇地说:“妈,那也不能因为你们生我养我,我就得全听你们的呀。” 许夫人说:“生你养你干啥的?闹着玩的呀?不听我们的,养你干啥呀?养只狗得了呗,你曹大爷家的金毛都比你听话。” 智博生气了:“那明天我给你抱回一只狗来,金毛。” 许夫人笑了,说:“别生气了,妈跟你开个玩笑,挺大的小子了,还禁不住一个玩笑啊? “你爸也说了,交女友他是不管的,但娶媳妇他是管的。你记住他这句话就行了。 “你爸的脾气我都认栽,你就衡量衡量吧,大连这件事我不拦着你,想干啥你就干去,免得到时候后悔。” …… 后来,许先生回来了,智博已经回房间,没跟许先生照面。 这天晚上,老夫人也没有跟许先生谈论翠花儿子工作的事情,她可能担心许先生不帮她这个忙吧。 她是在等待大儿子回来,帮她这个忙。 翠花的儿子是个雷,安装在哪,埋得多深,都有可能在你意料不到的地方炸开。 智博要去大连,要去会正牌女友娜娜。在白城,这个小家伙估计也有非正牌女友。 许先生呢?跟小蒙古到底交情多深?合同能不能签下来? 这都不是我操心的事。我做好分内事就行了。 许先生回来之后,脱掉羽绒服,他往沙发那边走,想坐在许夫人身边,跟媳妇黏糊一会儿。 这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他也没看电话号码,就接起电话,问:“谁呀?” 对方是个女人,声音很爽朗。 许先生一听这个女人说话,脸色一下子变了—— 第288章 盘问 这天晚上,外面下雪了,许先生从外面回来,披着一肩的雪花。 大头皮鞋上踩着雪片,他也不在外面跺跺脚上的雪,抖抖肩膀上的雪花。 他就把这些雪都带回到客厅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顶风冒雪回来的。 此时,东北室外零下20多度,室内零上25度,屋子里热,雪花一进屋,就立刻浑身酸软拿不成个儿,融化成一汪水。 许先生进屋后,小眯缝眼看见媳妇儿倚靠在沙发上看书,两只腿也搁在沙发上。 此时,客厅的吊灯关了,只留着沙发上面两只壁灯和一只台灯亮着,他明白媳妇儿是在等他呢。 许先生一脸笑容地凑过去,坐在媳妇儿身边,顺手将许夫人的两只腿都放到他的膝盖上。 许夫人怀孕后小腿一直肿胀,只要休息的时候,她就会把腿拿到椅子上,用手轻轻地揉捏。 许先生正准备给许夫人揉揉小腿,手机忽然响了,有个电话打进来了。 许先生是这样的人,平生有几大爱好,好交友,好喝酒,好玩麻将,在外面交友广泛,三教九流,似乎都有朋友。 俗称的社会人儿,有办事能力。 对待亲人呢?他对老妈愚孝,对大哥畏惧,对妻子呵护,对儿子——比较护犊子。 他比较感情用事,理智的时候也就占三分,这个人是优点与缺点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许先生回到家,见到媳妇儿,他的骨头就有点酥,整个人说话的口气也不那么冲了,总是有点贱儿贱儿的感觉。 他凑到媳妇儿跟前打算唠点体己话,这时候手机就很不懂事地响了。许先生顺手接起电话,吆五喝六地说:“谁呀,这都快半夜了,还来打扰我们两口子亲密呀?” 电话里就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先是爽朗地大笑了几声,随后一个轻快的声音从许先生的手机里传了出来。 只听她说:“呦,二哥呀,车祸咋样啊?车报废了?你人报没报废吧?看你骂人的声音这么洪亮,你是故意糊弄我吧?” 许先生一听这个声音,他眼神立刻亮了,有点像夜晚旷野里的饿狼见到食物的那种感觉,冒着贼光。 他撇开许夫人,从沙发前离开了,站到北窗前去打电话。 只听他笑着说:“老妹儿呀,你终于想起你二哥了?我以为你去趟哈尔滨遇到老毛子,就把你二哥忘了呢。 “这不是看到你打来电话我才精神了吗?别提了,这些天日子不好过呀,大哥看我去两趟通辽都没办成事,把我一顿收拾。 “还要把我副总的职位给我撸下去,你说我能不着急吗?自己没本事呀,就仗着脑袋上顶着的副总头衔在外面招摇撞骗,急中出错就出了车祸——” 电话那头的女人声音又传过来,有些幸灾乐祸地说: “二哥你可别给我哭穷了,我还不知道你的能耐?对了,你给我发来的照片,脑袋缠的都是绷带,你也没有脸呢!” 许先生说:“你二哥是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还要脸干啥呀?扔到脚底下当鞋垫子天天踩呢。” 女人又哈哈地笑起来,笑得很爽朗。 她说:“二哥,一听你说话我就开心,更想你了,我买了火车票,明天去白城看你!是直接去医院看你呀?” 许先生连忙说:“上啥医院呢?还得各种扫码,多麻烦,老妹儿既然来白城,二哥能让你这么麻麻烦烦的吗? “我必须亲自开车到火车站接你去。你几点的火车?” 女人说:“我一会儿发给你——” 女人随即挂了电话。 玄关处,许先生身上带回来的雪花已经融化成春水,在地板上淌开了。 许夫人担心老夫人撑着助步器走过去踩上滑倒,就喊智博拿抹布,将玄关的地面抹干净。 智博关在房间里不出来。 我听到了,就拿了抹布走到客厅,把门口地板的水渍擦干净。 收拾卫生本来不是我的活儿,但许家的家务保姆是钟点工,只在上午干两三个小时的活儿就走了。 其他时间客厅里如果脏了,我的眼睛要是看到,就动手拾掇一下。 我有强迫症,就不能看见地面脏。有块纸片,我如果不捡起来,一天都不舒服。 其他房间脏不脏我就不管了,看不见心不烦。 听许先生打电话,还有电话里女人的说话声,猜测这个女人就是传说中的小蒙古。 没想到这个女人性格真挺爽朗的,还要来白城看望许先生。 这么说,许先生和她的合同八九不离十了。 许先生收起电话,一回身想往沙发上坐,却看到许夫人已经把书放下,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许夫人说:“红颜知己要追到白城来了?这二哥叫得这个甜,有点齁挺,去,给我倒杯水去,我齁住了!” 许先生抬眼看见我在抹玄关的地板,就说:“让红姐倒去。” 许夫人说:“妈说的话你忘了,别叫你红姐——我指挥你呢!咋地呀,有个老妹儿要来白城看你这个二哥哥,我就指挥不动你了?” 许先生起身进了餐厅,倒杯水拿给许夫人。 许夫人看着许先生手里的水杯,轻声地说:“放到茶桌上。” 许先生把茶杯放到茶桌上,又问:“贵妃娘娘还需要奴才做点什么?” 许夫人笑了:“不需要了,下去吧。” 许先生啪啪地摔打两下袖子,学清廷太监的模样一条腿屈膝,半跪着低头说:“喳!” 他喜不自胜地凑到许夫人跟前坐下,一边给许夫人揉捏小腿,一边笑着说:“小蒙古要是来白城,咱这合同就板上钉钉,准成!” 许夫人不搭茬,忽然注视着许先生,问道:“你刚才叫我什么?贵妃娘娘?我跟你过了20多年,我还不是东宫,只是个妃子? “那你把东宫的位置准备留给谁?红颜知己呀?我在你心里还不配住东宫呗?” 这两口子说话太逗乐了。没事就撩闲。 我干完活,赶紧离开了许家,让这两口子在沙发上起腻吧! 外面下雪呢,走在雪地上,咯吱咯吱地响。街道两侧的店铺没有关门的,就有人提着扫帚出来扫雪。 他们担心雪下一夜,第二天早晨起来扫雪,雪太厚,扫帚扫不动,就得用铁锹铲雪。 下雪的天气我家大乖就有点遭罪,冻脚啊。 回到家,喂饱大乖儿,我带着他在雪地里奔跑。 奔跑一会儿身上就热乎了,他不至于太冷。 旁边澡堂子干杂务的大哥出门倒垃圾,看见我们着急往家走,他说:“人家小狗穿貂儿呢,冷啥呀?” 我说:“大哥你啥眼神儿啊?那是貂吗?顶多算个毛皮大衣。” 我们俩都笑起来。 小区里的邻居特别友好,小铺,菜店,没钱都可以赊账,走到哪,都有人跟我打招呼。 一晃,我在这片居住超过15年。这是我人生里最辉煌的十五年。 当然,接下去的十五年将正式步入中老年队伍,向老年看齐,向我的晚年前进前进前进了! 回到家,我烧了一盆热水烫脚,拿出手机,看老沈没给我回电话。 这个家伙在干啥呢?一下午都在开车?没工夫跟我说话?忙成这样? 我给他发了个短信:“睡了吗?” 短信刚发过去,又弹回来:“睡了吗?” 啥意思呀?手机出毛病了?我说的话被老天爷给弹回来了?这是弹脑瓜崩呢? 我摸摸我的脑门,再查看手机,哎呀,是老沈发来的信息,竟然跟我发给他的信息一模一样,好像复制粘贴过来的。 我笑了,问他:“在哪呢?还没休息呢?” 老沈回复:“在宾馆呢,冲个澡。” 我说:“就你一个人呀?你不是跟大哥住在一起吗?” 老沈说:“许总住另一个房间。” 我的八卦心起来了,问:“大哥房间里有没有女人?” 老沈先发过来一个锤子咣咣锤脑袋的图片,然后他才回复我:“许总不是那样的人,不许瞎说。” 我笑了,说:“半夜他会不会打小广告上的女人电话?” 老沈说:“许总是正派的人,要不然我不会给他开20多年的车。” 这个老沈太正经了,一点不幽默。 我说:“沈哥,打字累,咱俩视频吧。” 老沈这次很痛快,咔地一下视频就打开了—— 妈呀,这老沈在干嘛呢?啥也没穿?屏幕上都是他的胸脯肩膀—— 他要上天呢,一个人在宾馆晾白条呢? 我诧异地问:“沈哥你干啥呢?不怕冻着哇?” 老沈笑得有点暧昧,又有点抹不开,他把视频往下移—— 我急忙说:“你咋还往下移呢?再往下我关了?” 老沈说:“怨我吗?我说我洗澡呢,你说你要视频——” 视频里,我看到老沈腰里扎着一条白色的大浴巾。 老沈说:“就到这嘎达,不往下了,看给你吓的。” 老沈这么说,我也不能认输啊。我就说:“谁怕了,只不过是没有心理准备。” 老沈说:“那你哪天有心理准备?” 我笑:“咱俩认识没几天,就谈这个,早点了吧?” 老沈也笑:“两个多月了,还早?再往后拖我都老了,不行了。” 我说:“没事,我可能就看中了你不行呢。” 老沈在屏幕对面笑得不行了,说:“别再逗我了——逗急眼了我就动真格的。” 哎,此一时彼一时啊,要是早个十年八年的,老沈这话能吓唬住谁呀? 我不跟他扯闲篇了,开始进入正题。 我问他:“小军说你在外面有好几个相好的,到底有几个呀?” 老沈正经起来:“别听他胡嘞嘞,这孩子不熟悉的时候一句话都没有,跟哑巴似的。一旦熟悉了,那嘴跟漏斗似的,成天胡诌八咧,等我回去看我咋收拾他!” 我说:“沈哥,你到底有没有?” 老沈说:“有!” 哎呀,我心里咯噔一下,啥意思,老沈外面真有相好的? 老沈随即说:“就你一个我还摆弄不明白呢,我要是扯仨拽俩的,那日子还不过得稀碎?” 哦,我刚才悬起的心又咕咚一声,落回肚子里。 想起老沈家的门,又问他:“沈哥,小军说你家密码换了?” 老沈说:“没换,他就是胡说八道。” 哦,我没再说啥。 老沈家的密码没换,那小军不还是走城门一样,说进去就进去吗? 老沈这脑袋肯定是进水了,要不然就被门框夹了,夹扁乎了。 不换密码?那以后我去,再被小军撞上呢?没媳妇儿管着的男人也真是愁人呢,一点没算计。 第289章 保姆学钢琴 第二天去许家,路上都是扫雪的人。各单位又都派人下来清雪。 老许家门前,雪已经清理干净。 进门我问了老夫人,才知道许先生一早就派人过来,在小区里清理出一条通道,让楼道的老人进出方便些,让他的媳妇儿和老妈也进出安全。 智博的门虚掩着,里面没有动静。这孩子真去大连了?许夫人没拦住? 许先生不管孩子了?一门心思去迎接他的红颜知己小蒙古乌云了? 我看是乌云盖顶吧! 做饭的时候,小妙给我发来一个图片,我点开一看,呀,画的一只虾。画得还挺好看。 我跟小妙语音聊天,也不耽误我干活。 小妙说:“我这是临摹齐白石的虾,你能认出是虾吧?” 我说:“太能认出来了,我都馋了,想从纸上薅下来蒸了吃。” 小妙笑了,很开心。被人夸奖,谁都开心呢! 我问小妙:“你每天在大姐家干多长时间的活?我听说住家保姆一天24小时都不休息,随时随地干活,做饭,是这样吗?” 小妙笑了:“你听谁瞎白话的?大姐特别讲究,夏天的时候在二哥家就跟我谈好了,每天早晨六点起来工作,晚上七点休息,午后休息两个小时,一天工作10个小时吧。” 我说:“十个小时也挺累的,要是我就干不下来。” 小妙说:“大姐家的活儿好干,就是收拾一下房间,做三顿饭,每天午睡醒来,我就陪着大姐去会朋友,见识了很多有才华的人。 “晚上基本不在家做饭,来客人了才会做饭,我才有机会显示一下厨艺。” 我逗小妙:“老妹,你这助理是比我们保姆上升了一个层次呀。” 小妙还学会谦虚了:“我心里知道自己是干啥的,但大姐说,不让我把自己当成保姆,就当成她的生活助理,红姐,大姐还让我学钢琴呢。” 小妙这是去做住家保姆啊?还是去当大小姐呀? 我羡慕地说:“小妙啊,你进了天堂了,那是钢琴呢,就算是有钱买钢琴,一般人也交不起钢琴的学费!” 小妙说:“大姐会弹钢琴,大姐教我,可是我笨,手指头干粗活干了这么多年,又粗又短。 “我还记不住音符,那些音符歪七拧八挣的,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呀。” 我们拉拉杂杂地说了半天话,从小妙的话里,我感觉小妙现在很满意自己的生活。 她和大姐在一起挺投缘的,大姐找到一个24小时的陪侍,小妙找到一个疼爱她的姐姐。 她们一个喜欢教人,一个喜欢学习,两人真是绝配。 小妙的单身生活有了质的飞跃,鲤鱼跳龙门了,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老天不会亏待勤奋努力的人。 我问起他们什么时候去海南。 小妙说:“计划没有变化快呀,大姐夫感冒了,在楼上睡一天了,大姐说这个春节就在大连过吧,哪也不去了,大连现在有了新情况,大连人出门都不受欢迎了,大姐说尽量减少外出,免得传染上——” 我想起智博要去大连的事情,就问小妙:“真的吗?我也不看电视啊,不知道大连有疫情的事。智博今天要去大连,看他的女友去。” 小妙的声音立马高了起来:“你赶紧拦住他,别让他来了,躲都躲不及呢,他还来?” 有这么严重吗? 小妙说:“白城可是一例都没有啊,咱家乡虽然穷点,可那是安全的地方,你告诉二哥,赶紧拦住智博。” 我和小妙结束了通话,想想小妙的话,我就给许先生发去一个短信。 但等了两三分钟,许先生也没回话,估计已经接到红颜知己,签合同呢,美得忘了看手机。 我给许夫人发去一个短信,把小妙说的话又转述给许夫人。可许夫人也是半天没回复我。 我琢磨着是否给智博发条消息,让他别去大连了。可是我说的话,这孩子肯定不会听啊。 我有点着急,去找老夫人想办法。 老夫人正在自己的卧室里跟翠花视频聊天呢。 翠花在追问大娘,有没有跟大许先生说榔头工作的事。 老夫人说:“你大哥出差了,没回来呢。” 翠花说:“回来了,我看见给我大哥开车的司机老沈,老沈回来了,我大哥不就回来了吗?” 老沈回到白城了?昨晚聊天他说还要在外面拜访两个客户,估计后天能回来,可今天他就回来了? 也没说给我发个短信? 我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舒服。 想起一句话:两人互相依赖时,要保持独立的一面。一个人独立时,也需要依赖。 那我现在是需要保持独立的一面。 只老夫人对翠花说:“花呀,别着急,我要等到周末家宴的时候你大哥来了,我再跟他说榔头的事。 “我要是现在给他打电话让他来一趟,他就知道我肯定有事找他,他该不来了。” 翠花还想催促老夫人,我说:“大娘,我找你有点急事——” 老夫人就对视频里的翠花说:“花啊,咱下午再聊。” 老夫人挂断了翠花的电话,回头问我:“红啊,咋地了?啥事啊?” 我说:“大娘,智博呢?” 老夫人说:“他跟我说了,要去大连看他女友去。” 我说:“啥时候走的?现在大连好像有人得病了。” 我不敢把事情说实了,担心老夫人担心。 老夫人说:“真的吗?那赶紧给我孙子发短信,让他回来。” 我说:“我给海生和小娟都发过短信了,两人都没有回我。” 老夫人说:“娟儿备不住手术呢,海生那个浑小子呀——” 老夫人拿起手机要给智博发短信,就听到楼门响,有人进来了,竟然是智博。 智博怒气冲冲的,满脸不高兴,身后跟着许夫人。 许夫人一进房间,就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扔到衣架上,把手里的包也扔到鞋架上,她冷着脸对智博说: “今天我不上班,请假了,就在家看着你,你要是敢下楼一步,我就把你腿打折,再给你接上!” 天呢,许夫人生气了! 许夫人很少生气,这次是真生气。 智博跺着脚说:“妈,你啥时候比我爸还不讲理?” 老夫人看到孙子回来了,高兴了:“孙子你可回来了,你红姨刚才还惦记你,担心你妈爸拦不住你,要我给你发短信。” 智博一听这话,冲我来了:“红姨你咋这样式的呢,你做好保姆工作得了,乱掺和我家的事儿嘎哈?多管闲事!” 完,我好容易做件好事,还做坏了。 许夫人对我说:“红姐,你别往心里去,这孩子被他爸惯得没样了,不会说话。” 原来,我给许夫人发去短信之后,许夫人就急忙去火车站拦下智博。 她昨晚又跟智博聊了,不同意他去大连见娜娜,没想到智博今天偷偷地去了火车站。 做个保姆真不容易,遇到事情你不管吧,就我这么有侠义心肠的人,也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儿。 管吧,多数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雇主不领情!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晚上,许先生回来了,一看桌上两菜一汤,不高兴,冲我来了。 “红姐,老许家现在穷得揭不开锅,就做俩菜?” 我说:“刚才我做菜的时候你也没回来呀,现在冷不丁地回来,你要是能等,那我现做去。” 许先生傍晚没给我发信息,说他回来吃饭。 平常他一般都回来吃饭,今天他不是应该在外面陪小蒙古吗? 饭点儿的时候他咋回来了呢?还一脸的不高兴?莫非合同又出岔了? 我开始摘菜,准备快炒两个素菜。 许夫人的一双丹凤眼扫了许先生两眼,忽然笑了。 “许海生,你的红颜知己不是要来吗?你没有亲自开车去火车站接你的红颜啊?你还有时间回来挑三拣四?” 许先生不说话,丧着一张驴脸,小眼睛也不眨吧了,径直坐在餐桌前,咚咚咚,喝了一杯水。 许夫人继续叨欠他:“你到人家地面上去,据说泡澡,玩麻将,一条龙啊,人家到你的地面上来了,你不陪人家一条龙,也得半条龙吧? “我告诉红姐了,家里这几天就不预备你的饭菜,走吧,去陪半条龙吧。” 许先生终于说出心里话:“这个小蒙古真不是东西,明明给我看的火车票,是今天晚上到。 “我到火车站傻柱子一样等了一顿饭的时间,她给我来电话,说有情况,不来了,火车票退了。 “有她这样的吗?这不是涮人玩吗?不来你早点说呀,这大冬天在外面站着,快冻成冰棍儿!她也太不讲究!” 许夫人抿嘴笑:“我明白了,原来是被红颜知己放了鸽子,要不然怎么这么生气呢。” 我炒了两个青菜,端到桌上,又去储藏室的坛子里给许先生拿了两个臭鸡蛋煮熟。 许夫人还在打趣许先生。 智博在一旁闷头吃饭,扒了两口就说饱了,回了房间。 许夫人不放心,就盛了饭菜,给智博端到房间里。 这时候,客厅的座机电话突然响了。 谁打座机电话呀?莫非是娜娜? 娜娜以前打过座机电话,是排查智博是否在家。这次娜娜又打来电话,是因为智博没去大连? 我去客厅接起电话,一个女人的声音传过来:“是许海生家吗?” 这个声音虽然熟悉,但我可以肯定,不是娜娜。 我说:“是老许家,您是哪位?” 女人说:“我是送快递的,这快递上面的地址模糊了,您再说一下地址。” 我当时也没有多想,就把许家的地址突突突地告诉了送快递的女人。 女人说:“谢谢了!” 挂断电话,我忽然有点异样的感觉,也说不上是哪里异样,就是感觉有点隔路。 回到厨房,我就想,刚才电话里的声音怎么有点耳熟呢? 我开始在熟人里搜索,是否有去做快递员的人,难道也有人跟我一样,去体验生活,做快递员? 要不然这声音咋这么熟悉呢?好像这两天我就听过一样。 餐桌上,许夫人还在逗弄许先生,一句一句地用话磕打许先生,许先生运气呢,快被惹毛了。 这时候,门外有人敲门。估计是来送快递的。 许夫人这阵子经常在网上购物,一天给她取快递都得个把小时。 我来到门口,冲门外问:“谁呀?” 对方是个女人,爽朗的声音说:“送快递的。” 我打开门的一刹那,终于想起这个声音是谁。 天呢,是那个传说中买了火车票又退掉火车票不来白城的小蒙古! 求催更。 求好评! 第290章 小蒙古喝酒 小蒙古原本已经退票,说她在哈尔滨的事情还没处理完,不能来白城。 但许先生到家没一会儿,小蒙古竟然敲门进来了。 站在门口的小蒙古个子不高,身材结实丰满,浓眉大眼,满脸是笑。 她肩上披着一件黑色的羊绒大衣,里面穿着一条红色的连衣裙,上身配着一件黑色的薄绒的小坎肩儿,脚上蹬着一双高腰的黑色皮靴。 整个人显得热情又干练,很有一股闯劲儿。 许先生一见到小蒙古,笑逐颜开,奔过去要握手,小蒙古则亲密地叫了一声二哥,直接把手里拎着的礼盒丢到地上,张开双臂拥抱了许先生。 许先生的脸上特别有意思,他应该是很享受这个热情的女人送给他的拥抱。 但他同时又有点担心一旁的许夫人会吃醋,他急忙拽着小蒙古去餐厅。 这样既显示了他的热情好客,又在于无声处中化解了小蒙古的拥抱。 许先生对小蒙古说:“老妹你没吃吧,赶紧上桌吃——” 许夫人站在餐厅门口迎接这位贵宾,许先生把小蒙古介绍给许夫人。 “娟儿,这就是我通辽的合作伙伴,乌云妹妹,这人贼好,贼热情,贼爽朗,办事嘁哧咔嚓,贼侃快!” 许夫人还没等说话呢,小蒙古就已经伸开双臂,一把将许夫人抱住,给了许夫人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许夫人没缓过神儿来,小蒙古就哈哈地笑着,拽着许夫人的手,她退后两步,左一眼右一眼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许夫人。 小蒙古爽朗地说:“哎呀嫂子,你太会长了,你看看你的眼睛,咋长的这么带劲儿呢? “你瞅瞅你的皮肤,白得跟小婴孩一样,你怀孕了,身上反倒还增添了一种美的韵味,我说的嘛——” 小蒙古抹了一眼许先生,对许夫人说:“我说的嘛,二哥每次去我们那里,多好看的姑娘他正眼都不瞅,我当时还想呢,装啥呀,谁在外面不花里胡哨的。 “可现在一看到嫂子你呀,我算明白了,二哥是家里有娇妻,除却巫山不是云呢。” 许先生又把小蒙古带进餐厅,把她介绍给老夫人。 小蒙古照例给了老夫人一个大拥抱,还把她带来的礼物吩咐我拿进房间,一份塞给了老夫人。 她对老夫人说:“大娘,我二哥上次去通辽,误没误了去医院接你出院呢?我这次来白城就是特意来看望大娘。 “”大娘的身体好些了吧?我看着挺硬朗的。大娘你最少还能活20岁。” 小蒙古不是会说,她是敢说,我顶天说老夫人能活到99,小蒙古竟然说老夫人还能活20岁。 老夫人拉着小蒙古的手,亲热地说:“姑娘饿了吧,赶紧上桌,让他们再炒俩菜。” 小蒙古又把另一个礼盒塞给许夫人,她贴近许夫人的耳朵,叨了旗鼓说了半天悄悄话,我在旁边一句都没听见。 许先生也没听见,有点着急地往小蒙古和许夫人那里侧着耳朵。 小蒙古就像一条鲤鱼,在许家的餐厅里活蹦乱跳,把许家的餐厅弄得热火朝天的。 许夫人问她喜欢吃什么菜,好让我去做。 小蒙古的两只黑溜溜的眼睛往餐桌上飞快地看了一眼,说:“我都喜欢,我就喜欢这些家常菜。” 小蒙古又对许先生说:“我刚才下火车找你了,没找到,手机没电了,只好打车去了你们公司,可你没在公司。我见你心切呀,就打听着上门拜访,你们可别嫌我太粗鲁啊!” 我心里话呀,你这理由编得挺匀乎,刚才快递里谁跟我打马虎眼,问我许先生家的地址了? 但既然小蒙古没说破,我就更不会自己暴露问题。我要是说我告诉小蒙古地址的,许夫人还不得生我气。 一家三口陪着小蒙古坐下吃饭,我在灶台上又炒了两个菜,一个是素炒秋葵,一个是酸菜白肉炒粉丝。 酸菜是切好,上次没做完,这次正好用上。 小蒙古坐下吃了一口,就开始自己要酒。 她还回头吩咐我:“大姐,把门口的那个礼盒给我拿来,那是我给二哥带来的酒。” 我就颠颠地赶紧地走到门口,把最后一个大盒子拎到厨房,递给小蒙古。 小蒙古从礼盒里拿出两瓶酒,把两瓶白酒全打开了。 能喝得了吗,都打开? 小蒙古打开白酒之后,就跟许先生喝上了。 小蒙古先端起一杯酒,双手举过头顶,恭敬地敬给老夫人:“大娘,我敬你一杯酒,祝福您高福高寿,高高在上。” 我在一旁看着,心里说:大娘要是喝完你这杯酒,就没法高福高寿高高在上,就躺床上起不来了。这小蒙古明知道大娘80多岁了,还敬大娘酒?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老夫人急忙推辞,对小蒙古说:“孩子,我没有酒量,你们喝吧。” 许先生在一旁对老夫人说:“妈,你接过去,这是蒙古朋友酒桌上的礼貌。” 老夫人茫然失措,但还是听儿子的话,从小蒙古手里把酒杯接了过去。 小蒙古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了,冲着老夫人唱上了:“金杯装满酒,敬给最敬爱的人,朋友欢聚一堂,尽情干一杯。” 小蒙古这嗓子,太透露了,要不是楼上还住着好几家呢,估计房盖都被小蒙古的歌声顶开。 在歌声里,许先生从老夫人的手里接过酒杯,用手指从酒杯里挑了一点酒,上敬天,下敬地,然后他才喝掉了杯中酒。 随后,小蒙古又敬许夫人酒,也是许夫人接过酒杯,在小蒙古浑厚嘹亮的歌声里,许先生从许夫人手里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四人重新落座,开始正常的饮酒吃饭。 智博被家里的客人吸引,从他的房间里探出头,往餐厅溜了一眼。 他虽然没有出来打招呼,但是他的房门虚掩着,留了一道缝,听着餐厅的动静呢。 这一餐饭吃的热热闹闹,小蒙古一个人就能撑起整个场子。 小蒙古和许先生把两瓶白酒都喝掉了,最后小蒙古举杯敬在座的许家人,她亲亲热热地说:“我这次来白城,一是看望大娘,二是拜访嫂子,三是来签协议的。 “就我跟我二哥这关系,就算别人多给我多少好处,我也不能跟他们签呢,我还得跟我二哥签!” 小蒙古深情地说:“以前,我跟我们家那口子打离婚,分开过了,公司也一劈两半,他一半,我一半。 “公司那时候就是个破房子,四处漏风啊,客户基本都被我们家那口子低价给拉过去,唯有我二哥,在我危难的时候鼎力相助,跟我签了一个大单,让我死里逃生。 “我小蒙古最重感情,我能跟别人签合同吗?别人给我一座金山我也不能要,必须跟我二哥签!” 小蒙古干啥都透露,喝酒就是酒到杯干,说话也点到为止。 随即,她没在许家多停留,喝完酒就告辞,一点没有醉的模样,酒量真是了不得! 看来合同的事情是解决了。 小蒙古走了之后,老夫人对许先生说:“这姑娘还不错,就是太有劲儿了,抱我那一下子,勒得我骨头疼。” 老夫人说话把众人逗乐了。 许夫人也说:“没想到小蒙古是这样一个爽快的人,海生啊,看来你的合同能签上了。” 许先生却说:“你们把小蒙古想得太简单,她今晚来咱家干啥呀?是给我打了一张感情牌,没听见她刚才走的时候说的话吗?说别人给她多少好处,她都不跟别人签,就跟我签约——” 许先生的一对小眼睛已经喝红了,他眨巴眨巴眼睛,看看老妈,又看看媳妇,说:“她啥意思你们俩没明白?” 老夫人摇头,许夫人也摇头。 许夫人轻声地对许先生说:“小蒙古刚才不是说,你对她有恩吗?跟她签了一个大单吗?让她死里逃生——她自己说的,这么大的恩情,她不跟你签,还能跟别人签?” 许先生说:“你们呢,真不是做生意的料!听话听音儿,小蒙古摆明了要我给她追加好处,要不然她就跟别人签了。 “媳妇儿呀,这是生意,是利益,不是感情。” 许夫人还比较懵懂:“那她提感情干啥呀?还特意跑来咱家一趟。” 许先生说:“她来白城就是为了跟我签协议的,问题是怎么签?如果给她再让利5个百分点,我们公司的利润就太薄,大哥也不会同意。” 许夫人问:“那你们的老对头怎么要给小蒙古让5个百分点呢?不挣钱他们也签呢?” 许先生说:“就为了把我们的客户抢走啊,把水搅浑!” 许夫人有些担忧:“那合同的事咋办?” 许先生说:“谈呢,一点点地谈呗,要不然咋叫谈判呢!” 做生意真是烧脑啊! 我是一窍不通,听都听不明白,有些术语我都记不住。 看看时间不早了,老夫人回房休息。许家两口子在沙发上喝茶醒酒。许先生已经明显地醉了。许夫人在餐厅给他冲了杯蜂蜜水,又榨了橘子汁,端去给许先生喝。 我在厨房打扫残局。 客厅里,许先生和许夫人轻声细语地说着话,不知道怎么了,两人忽然争执起来。 第291章 小蔡辞职 只听许先生说:“小蒙古来咱家,你就一点不吃醋?” 许夫人说:“以前没见到她的时候,别说,我还有点吃醋,见到她之后,就不吃醋了。” 许先生不高兴了:“为啥呀?人家不能干?不比你的秦医生能干呢?” 许夫人淡淡地说:“她能跟老秦比吗?老秦重感情,她重利益!” 许先生更不乐意:“老秦重啥感情啊,我看他是种花种菜呢!” 智博忽然从房间里出来,到客厅的茶桌上拿水果吃。 智博坐在许先生对面:“许海生你真不是一般的笨呢,小蒙古和秦医生就没有可比性,一个救死扶伤,一个沾满铜臭,你说我妈更喜欢谁?” 许先生这回冲儿子去了,有些恼怒地说:“你的意思是我沾满铜臭呗?小智博,你把那苹果给我撂下,那是我沾满铜臭的手买来的!” 智博一看喝醉的老爸要动怒,拿了水果急忙溜回自己的房间。 我的雇主许先生也挺难伺候,吃醋不行,不吃醋还不行,他想咋地呀? 收拾完厨房,我下楼回家。 一下楼,才感觉忙碌了一天,有些腰酸背痛。 尤其我的右腿,有点麻酥酥酸秧秧的感觉。我知道是腰间盘导致的。这个毛病也没有好的办法治疗,如果挺不住,就只能手术。 我是真不愿意去手术啊,再挺挺吧。 最近不知道咋回事,右腿经常又麻又酥,估计是最近写作时间长,在椅子上坐的吧。 楼下,没有老沈的车,这家伙不是回来了吗? 原本以为他没给我打电话,会在楼下接我,给我个惊喜。这都回来一天了,也没搭理我。 这家伙在忙啥呢? 我主动给老沈打个电话。电话很快接通了。 我说:“沈哥,你回来了?” 老沈说:“啊,回来了。” 我说:“回来也没给我打个电话?” 老沈说:“一直忙,没倒出时间。” 我说:“我腿有点疼——”言外之意,是想让老沈开车来接我。 结果,这个家伙说:“什么原因引起的疼啊?” 我说:“可能是腰间盘。” 他说:“是不是久站久坐,导致的?” 我已经不愿意跟他探讨疾病的问题,看来他没有开车接我的意思。 我又追问了一句:“你还忙呢?” 老沈说:“许总在会客,我走不开——” 老沈的话已经说得很到位。 我理解老沈的工作,但心里还是不舒服。男朋友不能随叫随到,找这样的男友有啥意思? 突然理解保姆赵姐了,她踹了老沈是对的。 回到家,遛狗烫脚,上床睡觉前,给小妙发个短信,说智博已经被许夫人成功拦下,不知道大姐夫的病情好转没有。 小妙很快回复我,说大姐夫在楼上打吊针。 看来小妙也没睡呢。 翌日上午,我到许家遇到了一个大情况,小蔡说她不干了。 我进门的时候,小蔡已经干完活儿,似乎正在等待我去呢。 小蔡一见我进门,就冲我招手,神秘地把我引到厨房,对我说:“红姐,我不能干了,家里有点事。” 我担心地问:“怎么了?家里出啥事了?需不需要帮忙?” 小蔡可能没想到我会说出“帮忙”两个字,她脸上掠过少许的感动。 她说:“你帮不上忙,我婆婆病了,住院了,我得去陪护呀,就不能在老许家干了——” 我问:“你婆婆啥病啊?严不严重?在哪个医院住院?” 小蔡可能没想到我会问这么多的问题,她一时有些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说:“也不是多严重的病,就住在跟前的医院。 “这不是住院了吗,我就得陪护去,就不能在这干活了。红姐,你跟许二哥说说,把工资给我结了。” 我打量着小蔡,觉得事情有些蹊跷,陪护可以,但她没说请假,却说辞工不干。 还马上提到工资,这让我觉得有些异样。 我就诈小蔡一下:“小蔡,我跟你说个事,但凡撒谎说有病的事,可准了,说别的不灵,但如果说有病,那可真灵啊—— “你婆婆到底有没有病?你不会是找到好工作,想辞工不干吧? “辞工也不是多大的事,犯不上拿你婆婆当挡箭牌,你咒她得病,万一她真得病住院呢?你还真得去当陪护了。” 小蔡不好意思的笑,伸手轻轻怼了我一下:“红姐,啥也瞒不过你。” 小蔡被我一诈,说出了实情。 原来,小蔡一个做保姆的朋友过年回乡下,以后也可能不会来城里做保姆了。 小蔡就被朋友推荐到她之前做保姆的那家,做住家保姆。 每天做两顿饭,收拾房间洗衣服,一个月3000元工资,雇主也很好相处。 小蔡就动心了,决定跳槽。 小蔡说:“红姐,我把啥事都跟你说了,没拿你当外人,你可得帮我这个忙啊,我家里可困难了,孩子上学成天要钱,没钱啥事都干不了——” 我理解小蔡,她在许家做钟点工,还在另外两家做钟点工,都是每月1000元薪水。 这3000元薪水,她要跑三个地方,还没有个管吃饭的地方,她需要自己回家做饭吃,有时候她就带饭,跟苏平的状况差不多。 现在她找到一个固定的人家干保姆,还能管两顿饭,对她来说算是个好差事。 但她也不能撂下就走,要给许家容个空,找到下一个保姆。 我说:“你走这件事,许先生应该会同意的,工资也不会少,只不过你再干一周,许家找到保姆你再走。” 小蔡说:“红姐呀,等一周黄花菜都凉了,人家就找别的保姆干了。我顶多再干三天!” 小蔡走了之后,我到老夫人的房间,跟她说了小蔡辞工的事。 老夫人同意小蔡离开,她觉得小蔡是雇来的保姆中,干活质量最差的一个。 说到再雇佣新保姆的时候,老夫人首先又想到了翠花。 我知道许夫人许先生都不喜欢翠花,但我也不能把这些话跟老夫人说。 我说:“大娘,家里雇人手干活,最好不请亲戚来干活,不好管理。” 老夫人说:“翠花以前在家里干得好好的,小娟就看她不顺眼。” 老人上了年纪,有些偏执,甚至故意拧歪着说话,不讲理。 我作为一个保姆,也没法跟老人细掰扯这些道理。道理她都懂,她就是不想这么做。 她还是觉得翠花表姐来做保姆,最称心如意。 我说:“大娘,翠花表姐在我大哥公司干得好好的,现在还是干部,到家里做保姆也没有干部编制啊,以后再回去可没这好事了。” 老夫人琢磨半天,终于打消了让翠花来做保姆的意图。 老夫人说:“那把苏平找回来吧,我看苏平干活挺踏实,虽说干活慢点,但她不是偷懒,她就是干活细致。” 苏平都已经离开了,我劝了几次,她都没有回来,现在还找人家?能行吗? 老夫人说:“你给她打电话试试,就说大娘想她了,想跟她唠唠嗑儿。” 哎呀,老夫人也打感情牌呀。 我给苏平打个电话,苏平没接。 下午的时候,苏平给我打回电话。 我说:“你有时间吗,我想去看你,咱俩好长时间没见了吧,我都想你了。” 我也情不自禁地打了感情牌。 苏平很高兴:“姐,我也想你了,怕你工作忙也没敢打扰你。明天下午吧,我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不忙,你来我店里吧,咱俩好好唠唠。” 我在电话里没跟苏平说许家想让她回来做保姆的事情。 这件事电话里聊不太重视,我明天下午去苏平打工的早餐店,去拜访她。 况且,不知道许先生两口子什么意思呢,我要先问问他们的意见。 晚上,许夫人回来了,许先生没回来,之前他来过电话,不回来吃晚饭了。 估计他跟小蒙古的谈判不一定顺利,还在拉锯相持阶段吧。 我把小蔡要辞职的事情跟许夫人说了,也说了老夫人要请苏平回来的事。 许夫人坐在餐桌前正在喝汤,她淡淡地说:“行,听我妈的,小蔡走就走吧,她干活不太彻底。苏平要是同意,就请她回来帮忙。” 许夫人把腿放到一旁的椅子上,一只手轻轻地揉捏着小腿。 她说:“姐,苏平要是愿意来,逢年过节她也上班的话,待遇跟你一样,都是双薪。” 许家人这点真是讲究,透露,没话说! 听说大许先生给小许总加薪了,许夫人说话也不一样。 我心里有底了,明天下午见到苏平,我就知道该怎么说。 来到楼下,没有等待我的男朋友。老沈又去给许总随叫随到了。 大许先生给老沈发薪水,我能给老沈什么呀?就逗哏啊? 薪水是沉甸甸的钞票,是一份固定的工作。 工作在男人心里永远是第一位的。 回到家,把扑过来求抱的大乖抱到怀里。 但这次我没有弯腰去抱他,弯腰的话,我的腰就会更不舒服。 我一条腿跪地,把地上的大乖抄起来抱在怀里,这个习惯性的动作我和大乖已经进行了13年半。 希望我还有力气能抱大乖13年,也希望大乖身体棒棒的,能让我有机会再抱13年。 遛狗回家,我烧了一壶开水灌进暖水袋,贴在后腰上暖和点,舒服一些。 人过五十,真是天过午啊。原本我是多么倔强的一个人呢,现在也不得不服老了。 人老了,腿脚先不利索,有多大的雄心壮志,也需要手脚并用的去干呢。 现在晚上打字眼睛都花了,手指感觉不如过去灵活了呢,文章里的错别字也多了。 这是不是都是老的征兆呢?希望我是错觉吧。 手机忽然响了,是老沈来电。我都到家了,他还打啥电话呀?不需要他了,他才来电话。 我接起老沈的电话,淡淡地说:“有事呀?” 老沈倒是没有在乎我电话里的生硬语气,他说:“你在家呢?” 我说:“这么晚了,我不在还满大街跑去呀?腿都快累折了,还不回家?” 老沈说:“腰间盘又犯了?” 我说:“嗯。” 老沈说:“可疼了?” 我想说:“有事没事?没事撂电话吧!” 但又觉得这样不太礼貌,只好又嗯了一声。 老沈说:“我过去看你呀,给你按摩一下,应该能缓解点。” 我愣住了,深更半夜,老沈说要来我家,理由还是蛮充足的,要给我按摩腰部,缓解我的腰间盘的痛苦。 咋办?让他来,还是不让他来? 我的心里进行了激烈的思想斗争。 让他来我家,这大半夜的,孤男寡女的。请神容易送神难,万一他不走了呢? 可不让他进门,老沈又说是为了给我治病的,我的拒绝会不会伤害了老沈的自尊? 我可真犯愁了!老沈净给我出难题! 第292章 按摩 电话里,老师呢说:“我半个小时之后还有事,在你家只能待半个小时。” 哦?真的假的? 我问:“半个小时之后你还有事要做吗?” 老沈说:“许总要我出趟差,你再拖延一会儿,就剩29分钟了。” 我急忙说:“那你来吧。” 老沈没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老沈只在我家里待半个小时,这我就放心了。 半个小时干不成啥事。再说我家还有狗呢,他要是敢嘚瑟,大乖也不能让他太嘚瑟。 大约也就半分钟的时间,门外有人敲门。莫非老沈来了?他怎么来得这么快? 我走到门边,问:“谁呀?” 老沈说:“我,开门吧。” 哦,看来刚才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在楼下。 我从猫眼往楼里看,看到老沈静静地站在门前,手里应该没有拿电锯什么的,他长相也不像电锯惊魂里的男主角。 打开门,让老沈进来,从鞋架上把一双大号的拖鞋拿下来,放到老沈脚前。 大乖看到老沈,他一半戒备,一半又要上前跟老沈亲热,这孩子不时地扭头看看我,似乎是在征求我的意见。 就在这个小家伙犹豫不决的时候,老沈从他羽绒服的兜里掏出一根香肠递给大乖,大乖就把一切戒备都放下了,伸嘴从老沈手里叼走了香肠。 我们家的狗其实是比较个性的,我带他去小铺买香肠,在同一个小铺买香肠买13年了,但是男店主和女店主给大乖香肠,大乖从来不要。 我让大乖叼走香肠,大乖都不叼走香肠,他就是很着急地看我,必须是我从店主手里拿过香肠给大乖,大乖才能叼走。 但老沈给大乖香肠,大乖竟然叼走了。他啥意思呢?这就放下戒备,准备全身心地迎接这个外来人? 老沈进屋之后,把羽绒服脱了,放到客厅的写字台上。 我过简单生活,家里的衣架都让我扔楼下去了。 一个人的生活,不需要衣架,储藏室的墙上有衣架,足够我用。 给老沈倒杯水,老沈接过茶杯放到写字台上,问我:“你腰疼?哪个部位疼?” 老沈说着,就把手贴在我后背上。 我有些紧张,如实地说:“就是腰部中间和后背中间,相交的那个夹缝处,六七年前我拍过片子,有个增生,坐久了就腰疼,站久了,右腿就麻酥酥的不舒服。” 老沈的手准确地按在我腰上增生的位置上,他说:“你找个地方趴下,我给你按摩一下。” 事情越发地尴尬,我们家客厅没有沙发,之前的沙发在五六年前就让我全部送到楼下,当垃圾扔掉了。 当年医生告诉我,腰间盘突出不要坐柔软的沙发,也不要睡软床,要坐硬的,睡硬的。 所以,我家客厅就一个写字台,一把椅子,外加一个小鞋架和一面墙的书架。 客厅没有能躺的地方,只在卧室有一张单人床。可是半夜,我把男人领到卧室,这有点太暧昧了吧?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如果扭扭捏捏,反倒显得事情更暧昧,不如就大大方方地吧。 我抬眼看着老沈:“我家卧室有张床,你要是不介意,就去卧室吧。” 老沈嘟囔一句:“我不介意。” 他脸上忍着的笑意,就像远处一团篝火在风中被吹得忽明忽暗,在他脸上投下的暗影似的。 让我恍惚觉得那不是他脸上的笑,而是篝火的剪影。 卧室的床上,我已经铺好被子,被窝里我都放上暖水袋了。 要按摩嘛,我就把床上的铺盖卷起来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桌子上有几本书,被我碰到地上。 老沈弯腰捡起书,说:“你们家书挺多呀。” 我家别的东西不多,书的确多,还不算我扔掉的呢。 我敷衍地说:“我儿子爱看书,都是他留下的。” 其实我儿子不看书,一页书都不看。 潜意识里,我不希望老沈认为我是个读书人。我希望他把我当成保姆。 老沈翻了翻书,就把书放到桌上了。 我心里暗叫不好,因为我的书我都签名了,末尾一个红字,说明了书的主人是我,不是我的儿子。 我收拾好床铺,刚要爬到床上去,老沈狐疑地问我:“你们家有点冷,多少度啊?” 老沈四处打量一下,说:“这都要过年了,往年的过年期间供热特别暖和,我们家现在26度,你们家多少度,20度好像都没有。” 老沈走到墙边,他看到墙上挂着一个温度计。我知道温度计上显示房间里的温度是19度左右。 老沈看完温度计,狐疑地看向我:“你们家温度有问题啊,这也不是老楼啊,温度怎么会这么低?” 我把墙边的电暖气推过来,插上电,打开开关,电暖气发出轻微的几声响,随即,房间里的温度慢慢地热起来。 老沈说:“你靠这个取暖吗?” 我不太喜欢老沈看来看去,问来问去。 我说:“这东西挺热乎的,怎么了?” 老沈说:“它不是不能取暖,但你不能一天全开着它吧,一旦关了,房间里就冷,这忽冷忽热的,对你腰部腿部都不好。” 老沈又去客厅看看,估计是在感受客厅的温度呢。 然后,他走进卧室,对我说:“我明天去供热公司找找人,来查查地热,是不是管道哪里堵上了,温度怎么这么低。” 我只好实话实说,说我家里今年没有供热。 老沈恍然大悟:“前两次我来,就感觉房间里有点凉,我也没有多想,你咋不供热啊,你还腰疼腿疼,冬天受凉最要命了。” 我说:“我今年在做一种实验,想看看一个人如果不购物,没有过分的消费,一年最低消费究竟能有多少?所以,就没供热——” 老沈说:“这不是瞎扯淡吗?” 看老沈还要说下去,就我截断了他的想法: “沈哥,你一会儿不还得走吗,那就开始吧,我需要趴在床上吗?” 说完这话,我心里暗笑,难道还有其他姿势吗? 老沈见我不想进行供热的话题,他也没再多说。 幸亏他没再多说。 老沈搓热双手,轻轻地按压着我的腰部,他说:“这个力气行吗?” 我说:“行。” 老沈的力气又大了一些,问我:“这个力气行吗?” 我说:“稍微有点大了。” 老沈找到一个合适的力度,一边揉搓我的腰部,一边按压。 很快,我的后腰上感觉热乎乎的,挺舒服。 我有多久没有和一个男人这么近距离地接触了呢?很久了。 鼻子里嗅到老沈身上的味道,我有一点紧张和尴尬。 为了避免尴尬,我就没话找话:“你学过按摩呀?” 老沈说:“学过一点,年轻时候当兵,训练扭伤过,就跟着战友学的按摩。” 房间里越来越暖和了,因为电暖气打开了,也因为房间里多个人吧,也增加了一些温度。 我也比较放松了,正准备和老沈聊聊家常,大乖却无端地生事,冲着老沈汪汪汪地一个劲地叫,还是大叫。 这大半夜的,大乖这种叫法,明天楼道里的人就该排队质问我。 我急忙吆喝大乖,让他不要叫。 但大乖不是那种纯种狗,他没有受过任何训练,他就是一只普通的杂毛狗,这种狗脾气倔,不服管束,容易翻脸。 我怎么吆喝,大乖都不听。 最后,大乖还一跃,跳到床上,他很凶地冲着老沈吠叫。 老沈哄劝大乖:“你怎么了?小家伙,对我不满意?” 很奇怪,老沈一旦停止给我按摩,大乖就不叫了,但他也戒备地看着老沈。 老沈一旦继续给我按摩,大乖还冲他很凶地叫—— 我明白了,我的大乖呀,这是在保护我呢,他以为老沈给我按摩是在打我,所以他才跳上来冲老沈叫,让他停止对我的“伤害”。 大乖跟我在一起13年了,他把我当成了他最亲的人,他在保护我。 老沈也明白大乖的意思,他稀罕地看着大乖,想伸手去摸大乖的头。 但大乖这回不理他了,嗓子眼里哼哼着,随时准备大声地冲他叫。 老沈自我解嘲地说:“要是对你有点想法,大乖还不得上来给我几口啊?” 我笑笑,没说话。 老沈不得不告辞,他在房间里已经超过半小时。 时间可真快啊,欢乐的时候总是眨眼之间就没了。 送老沈到门口,老沈的两只眼睛注视着我,忽然情不自禁地伸出双臂抱住了我,抱得很用力。 我心里动了动,两只手犹豫着,要不要抱住老沈,脚边的大乖又用力地冲老沈汪汪地叫起来。 老沈急忙松开我,推开门走出去,他见大乖不叫了,就低声地对我说:“你是不是故意的?在我来之前你就跟大乖打好招呼,我有点过格的动作就冲我叫?” 我笑了,不解释,目送老沈下楼。 锁上楼门,从地上抱起大乖,我用头轻轻地蹭着大乖的头,安慰他,也是感激他。 听到楼门响,老沈从楼里走出去了。 我抱着大乖来到南窗前,看到老沈走过楼门前的甬道,向停在远处的车子走去。 小区的路灯下,老沈回头,向我的楼上看来。 我站在窗口,向楼下的老沈摆摆手。老沈又站了有三秒钟,转身走了,消失在暗夜的尽头。 恍惚有种回到年少时的感觉,他没来时,我满怀忐忑。他走了,我满心惆怅。 岁月无痕,将我的容颜从25岁,翻转了个,变成了50岁,不,已经是51岁。 这是一条单行道,没有回程的票。 我的人生如果幸运,还有30年,40年,我也早已进入下半场。 剩下的几十年,是不是应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呢? 第293章 意外撞见 这一夜,我睡得不太踏实,竟然梦到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人。 我在梦里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又似乎是奔跑着,去找什么人?还是被什么人追赶? 弄不明白了。 这个梦很混乱,一点不像我的生活和我的写作,没有来处,也没有去处,就像把一段视频剪去了头尾,只把中间那段没头没尾的图像丢给我,让我越看越糊涂。 听人说,梦里梦到的人,要么是逝去的故人,要么是心心念念之人。 第二天去许家上班,老夫人拄着助步器站在门口,给我开的门。她见到我就说:“红啊,小蔡今天没来。” 什么意思?小蔡就这么辞职不干了? 我给小蔡打电话,小蔡没接,隔了一会儿,她给我发来短信: “红姐,这家雇主病了,不能送孩子上学,我就提前过来,许家你跟雇主说说吧。” 我的火腾地上来了,干活要有始有终,在老许家还没有辞工,你这头就不来了,去别人家干活? 但我也知道,这件事已成事实,小蔡既然走了,就没必要再挽留她。 我回复她:“你这个事干的,秃噜返账的,我没见过你这样式的。你的事情自己跟许先生说吧,这件事到此为止,跟我没关了。” 小蔡又发过来一堆话。我一个字也没看,随即将小蔡拉黑。 这人不仅干活不地道,做人还有问题,不讲究,没诚信,不拉黑她还跟她磨叽啥? 浪费我的时间,还让我的情绪不好,这种人,就得用拉黑对待她。 哎,我就管理这么一个人,还以失败告终。真不是当官的料! 老夫人又来问我:“小蔡不来了?” 我说:“她不来了。” 老夫人说:“那苏平呢?” 我说:“大娘,苏平的事,我下午去跟她谈。但我觉得苏平够呛能来,就算她能来,也不可能马上到位,她怎么也得给雇主时间找人帮工吧。谁能像小蔡这样绝情? “现在咋办,这几天的卫生谁做?您还是让海生或者是小娟,到家政公司招人吧。” 老夫人没说话,撑着助步器,走到智博的房门前,对里面说:“孙子,我进去了。” 智博答应一声,老夫人就撑着助步器,走进孙子房间。 智博躺在床上没起来呢,手里拿着平板,似乎在跟一个女人在视频,大概是女友娜娜吧。 我到厨房摘菜做饭,隐约听到老夫人跟智博商量,让智博打扫一周房间。 这个主意不错,但智博好像不愿意干。 现在的年轻人呢,真是懒的超出想象。将来他们要是成家了,谁干活啊?都雇保姆? 把米饭闷到锅里,把南瓜豆角炖在锅里,我开始摘菜。 许夫人中午会吃鱼,今天我准备蒸鱼。 智博在家,我再炒两个青菜,一个西兰花放点虾仁,一个爆炒大头菜,再放些瘦肉丝。 摘菜的时候,我想着小蔡辞工这件事,觉得应该告诉许先生。 我没有给许先生打电话,怕他在开会,或者是在跟小蒙古谈判,那就不好了,我给许先生发了一条短信。 少顷,我的电话响了,是许先生打来的。 这么快给我打来电话,我有点不好的预感。 果然,电话一接通,许先生的大嗓门就传过来。 他说:“姐,你咋搞的,我把家交给你了,就一个小蔡,你还没管明白,让她跑了?” 我心说:腿长在她的身上,我又不是老天爷,谁的事都能管着?我是个保姆,我的能力是有限的。 但我不能跟许先生硬顶,我说:“那咋办呢?” 许先生气哼哼地说:“她肯定是不来咱家了?” 我说:“嗯。” 然后,我忽然想到一件事:“小蔡的工资咋算呢?你们之前签协议了吗?” 许先生说:“我能吃100个豆子还没豆腥味吗?有过刘畅的事,我后来请的赵姐和小蔡都签协议了。 “小蔡自己提前走的,要扣掉半个月工资的,我要是突然辞人,我会追加半个月工资。 “小蔡要去家里要工资,你知道怎么算账了吧?你就给她结账吧,这样的人留着也没用,不会好好干活了。” 我嗯了一声,小蔡这回可能要吃点亏了。 许先生说:“赶紧去家政招人,马上来到年,家里要忙欢脱了。” 然后,许先生忽然急转直下,用央求的口吻说:“红姐,你得马上找到人,要不然来到年,我们公司放假,我妈那人,肯定要让我表姐去我家帮忙,那就坏菜了。 “我们两口子最膈应我表姐,你一定要马上找到人,那就是帮我大忙了。这几天我忙乎小蒙古的事,红姐,家里你就多照应。” 我说:“放心吧,我帮你尽快找到人,你中午回来吃饭吗?” 许先生那面,好像有人喊“小许总——”,许先生没有回答我,就挂了电话。 他是不能回来吃饭了。 老夫人撑着助步器来到厨房,她在餐桌前的椅子上坐定,就对我说:“我跟智博商量了,他能打扫一个礼拜的卫生。” 我看着老夫人笑眯眯的样子,就问:“大娘,你用啥招儿说服智博的?” 老夫人很得意,笑得眼角的皱纹更多了。 她默默地说出几个字:“有钱能使鬼拖磨。” 我被老夫人逗笑了:“大娘,这一个礼拜,你出多少钱呢?” 老夫人没说话,抿嘴笑,看我一直盯着她看,她就忽然抬起手,把掌心冲我,伸开五指。 我惊讶地说:“哎妈呀,就每天两三个小时打扫卫生,一个礼拜就500块?” 老夫人没说话,又把手掌翻过来,把手背冲我,说:“一个礼拜,我给他10张。” 妈呀,这孩子坐地起价,他不是打工,是打劫呀。一个礼拜,拿走了小蔡一个月的薪水。 老夫人笑眯眯地冲我说:“他比小蔡的工作多了一点——” 多啥了?我好奇地问老夫人。 老夫人说:“我让他每天给我按摩一会儿。” 啊,这个挺好啊。 老夫人低声地对我说:“这段时间智博在家,我要把他的时间占上,要不然他就惦记去大连。” 老人挺有计谋呀! 炒菜的时候,智博终于磨磨蹭蹭地起床。 老夫人跟在智博身后催促:“小祖宗,你快点呀,一会儿你妈回来了,看见地面窗台上的灰,她该难受了——” 终于在许夫人回家前,智博把客厅的地板拖了一遍,窗台抹了一遍。 当然,他把拖布用错了,我告诉他正确的使用三种颜色的拖布时,他嗯了一声,很不高兴的模样。 那拖布上明明写着“客厅”“厨房”“卫生间”,但这孩子闭眼睛干活,拿错了。 中午,许夫人吃完饭,水果都没吃,就回房睡午觉。她有些疲惫,跟儿子和婆婆也没说几句话。 这个女人太能干了,每天要去上班,回家还要照顾到丈夫,孩子,婆婆,肚子里还怀着第三胎,了不起! 午后,去见苏平之前,我先回到家,打开老沈送给我的那箱香蕉。 嘿,别说,苹果的催熟作用还是不错的,香蕉有一串已经黄了。 把这串香蕉放到兜里,去见苏平。 途中接到老沈的电话,问我腰疼不疼了。我说好多了。 我问:“沈哥,你出差回来了吗?” 老沈笑了,说:“你咋那么好糊弄呢。” 我其实也是逗老沈呢,我知道他昨晚说“半小时后要出差”是故意说的,让我放心他没有其他过格的想法。 这点小伎俩还能糊弄我?我就顺水推舟,假装不知情。 苏平就在我们楼下的早餐店打工。 早餐店以前是下午两点关门,后来早餐店延长到晚上六点钟。 我到早餐店的时候,老板正在门口跳绳呢,老板娘在门口笑嘻嘻地给老板查数。 老板最近胖了,据说要减肥。 苏平在早餐店的大厅里抹着桌子,基本已经干完活。 老板娘见我来了,知道是找苏平的,就对苏平说:“别干了,也没啥活,跟你姐妹儿聊天吧。” 老板娘仁义,我也不能太过分,就买了十个包子,每天早晨熥着吃。 在她店里花点小钱,她对苏平也会好一点。 我又要了两杯热豆浆,和苏平坐在桌前一边喝豆浆,一边聊天。 聊了一会儿别的,就聊到苏平的工作。 我说:“你们哪天放假?” 苏平说:“腊月二十三,过小年那天放假,老板他们两口子是浙江的,要回家过年。” 我心里一喜,就问:“那他们两口子过完年啥时候回来开业?” 苏平说:“过了正月十五吧。” 呀,正好。 我说:“姐今天来,想求你个事。” 苏平也不傻,她腼腆地笑着,一双杏核眼柔顺地看着我。 “红姐,你是不是让我过年去老许家帮忙?” 我说:“这段时间你要是不忙,就去挣点外快呗。过年的时候他家双薪,多合适呀。” 苏平笑着,没说话。 我怕她不答应,又说:“我跟你说实话吧,你走之后雇了三四个保姆,一个不如一个,老许家大娘就跟我说,还是苏平老实能干,还不多言多语,就让我来找你回去。” 苏平眼睛里流露出惊喜,半信半疑地说:“真的吗?大娘真这么说的?” 我说:“骗你干啥,真的,大娘说了,就等你回去,雇谁她都不满意。” 苏平犹豫了一下:“那二哥和二嫂呢?” 我说:“他们俩更希望你回去了,你干活谁都能相中,你就回去吧。他们家从来不拖欠工资,那天大娘还跟我说了,在她家要是长期干,还涨工资呢。 “你就回去吧,先帮一个月的忙,等过完年,你要是不愿意干再走呗。要是愿意干就留下,咱姐俩投缘,唠嗑也得劲儿。” 苏平这次没有较劲,她咬了一下嘴唇,终于点头了。 她一双温柔的眼睛怯怯地看着我:“红姐,我也想过了,上次也是我太倔,这脾气也让我吃了不少亏。” 我说:“老妹,我也这脾气,年轻时候比你还倔呢,人老了,就得学得圆润一点,要不然就得撞墙,叮叮咣咣的,撞得脑袋上都是包。” 苏平笑了:“那我腊月二十三放假就去找你,咱俩一起去,行吗?” 我说:“太行了,就等你了,说定了!” 苏平说:“说定了。” 跟苏平告辞,我往家走,心里这个舒坦呢。 我们家的楼后面是美食一条街,这条街的道南道北,道西道东,全是饭店,各种档次的饭店都有,最贵的是一家刺身店。 我从早餐店出来,打算去北面的超市买个火龙果,路过刺身店时,忽然看到从店里涌出几个人,其中拥抱到一起的是一男一女。 无意中往那男女脸上望了一眼,一下子就心惊肉跳了。 天呢,那是许先生和小蒙古。 第294章 女主人的智慧 我以为自己看错了,又回头看看—— 咦,这回画风又变了,不是许先生搂着小蒙古,是小蒙古伸手搂着许先生的脖子。 她脸贴着许先生的耳朵,笑盈盈地说着什么。 许先生个子高出小蒙古一头呢,他就低头笑眯眯地听着小蒙古跟他说话。 不知道两人说着什么,反正样子挺亲密的。 我真想掏出手机把这一幕留在我的相机里,以后许先生要是再敢给我开会,我就把这个镜头给许先生看看。 要是他还嘚瑟,我就把这个镜头给许夫人看看。 但毕竟我还是心地纯良的,就没做这件事。 走出了几步,忍不住好奇,我回头又去看,这回两人已经松开,没再抱着。 但很不巧的是,许先生也正回头向我的方向望过来。 担心许先生看见我,我急忙快步走掉。 许先生和小蒙古都是生意场上的人,尤其小蒙古性格豪爽,两人在大庭广众拥抱,应该是没有什么情况的。 要是躲起来搂抱,那就有问题了。 迎面忽然碰上二姐。 二姐是从另外一家铁锅炖的店里出来,她也看见我了,似乎是想跟我打招呼。 和二姐一起出来的一群女伴里,有个姐妹儿跟她说话,她就没顾上跟我说话。 二姐会不会看见她老弟跟小蒙古拥抱呢?应该没看见吧。 白城这个巴掌大的小地方,吃个饭,都能碰见三个熟人。 开车撞架都能撞上亲戚。城里要出点啥新闻,不用上头条,第二天基本就满城风雨。 回到家,我又带大乖出去散步。时间不早了,我没有午睡,就去许家做晚饭。 去许家的路上,我接到小蔡的电话,她准备明天上午来许家取工资。 想起许先生在电话里跟我说,要扣掉小蔡半个月的工资,我就此事对小蔡说了。 小蔡着急地说:“红姐,我一个打工的懂啥呀?哪会看协议呀?就随便签了。 “红姐你给讲讲情吧,我看你跟他们一家处得挺好,你给说句好话吧,可不能扣我半个月工资呀,那我这个月不是白干了吗?” 我不客气地说:“你提前走了,没给雇主留出雇人的时间,你这是违反协议,这件事我帮不了你。” 小蔡在电话里尿汤汤的。 我有点同情她。但她确实违反协议在先,许先生收拾她也没什么不妥当。 心事重重地去了许家,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替小蔡求情。 今天傍晚,许夫人没有告诉我她晚上要吃什么菜,到许家之后,我给她发短信,她回复我说:“吃什么都行。” 许夫人说话一般都很明确,不会这样模棱两可。 我跟她相处半年多了,知道她要是这么说话,就代表她心情不佳,胃口不好。 老夫人和智博想吃杀猪菜,我开始片酸菜,切五花肉,又下楼买了一根血肠。 担心许夫人今晚不想吃杀猪菜,我又把冰箱里的鱼拿出来用水泡上解冻。 煎了两根鱼,又做了一个凉菜,一个豆腐冬瓜汤。 许夫人下班回来,脸色素寡着,在门口玄关换鞋,又回到卧室换了家居衣服,才懒散地走进卫生间。 她洗手洗脸,又进行了一系列的消毒。 她走进餐厅,脸上带着一份倦意。她看到桌上的三菜一汤,也没说什么。 她坐到餐桌前拿起筷子要吃饭时,才抬起头看着我,淡淡地问:“苏平,你找她谈了?” 我说:“找她谈了,她正好腊月二十三放假,答应过来帮忙。” 许夫人说:“帮忙?她不打算在这儿长干?” 我说:“苏平在早餐店干的是日工,要是在这儿干钟点工,她还要再找一家钟点工干,要不然赚的钱养不了孩子。” 许夫人哦了一声,没再说话,她开始拿起小勺舀着冬瓜汤喝。 喝了两口汤,她忽然问我:“她在早餐店一个月挣多少?” 我说:“2500,还是2200?我忘了,要不然我问问她?” 许夫人没说话,埋头喝汤,不再说这件事。 不知道许夫人问苏平一个月的薪水是为了啥,莫非许夫人有心要让苏平在她家里干全天的工作吗? 那我呢?不能两个人干日工吧?许家没有那么多活,雇两个日工,没那个必要。 其实,许家的活儿一个日工就能应付,只不过我腰间盘突出,干不了拖地擦抹的活儿,我就把家务工作拿出去。 许先生便另外雇了一个钟点工干家务。 要是苏平能干日工,不如我就撤出来吧。也干了七个月了,最近腰部老是不舒服,应该休息休息了。 老夫人听到许夫人问起苏平的事情,她抬起目光,脸上满是笑容,对儿媳说:“小娟,你今天没发现房间里干净了吗?” 许夫人的一双丹凤眼轻轻环顾了一下四周,敷衍着说:“啊,挺干净——” 老夫人没在意儿媳的态度,她还是很有兴致地说:“你知道是谁收拾房间的吗?不是小蔡,小蔡已经不来了。” 许夫人看向我,我摇头。 许夫人的一双丹凤眼打量着自己的婆婆。老夫人也笑着摇头,用眼角扫了一眼一旁的智博。 智博吃着杀猪菜,腰板挺得笔直,耳朵支棱着,就等着他妈妈夸奖他呢。 许夫人故作惊讶地望着智博,忽然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她走到北窗前,用手遮着凉棚,伸着她细长的脖子,往窗外望了望。 她回头看着智博说:“呀,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儿子能收拾房间?这么能干?” 智博得意地笑:“妈,你也太夸张了吧?我也是有偿服务,我奶给我工资了。” 许夫人脸上的笑容还挂着,她淡淡地问:“奶奶给你多少钱啊?” 老夫人连忙说:“没多少,就点零花钱。” 智博却显摆地说:“从今天干到腊月二十三,我奶给了我10张大钞,从今天开始,我也是工薪阶层。” 许夫人轻轻地说:“智博呀,奶奶的钱你都挣?” 智博没发现他妈妈的变化,就笑着说:“谁的钱我都挣,劳动所得呀。” 他又说:“1000块钱,不用上税的。” 许夫人没再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却有了微妙的变化,嘴角明显地不再上翘,甚至有点往下耷拉,那说明她心里有气了。 她跟谁生气?跟智博?为啥呀? 在饭桌上,许夫人倒是没有再提起智博收拾房间的事。 吃完饭,老夫人回她的房间休息,我在厨房收拾卫生,智博也回他自己的房间。 许夫人却走到智博的房门前,抬手敲了敲智博的房门,进了儿子的房间。 虽然许夫人声音轻,但智博的房间正对着厨房,我听得比较清晰。 只听许夫人说:“儿子,有时间吗,妈想跟你聊聊。” 智博挺有意思:“妈,我要是说没时间,你也要跟我聊,是不是?” 许夫人轻声地笑了:“你如果有时间,我们就聊十分钟,你如果没时间,我们就聊三分钟。” 智博说:“妈,折衷一下吧,你可以聊五分钟。” 只听许夫人说:“智博,奶奶对你好不好?” 智博说:“妈,你跟我说话,不用像你跟我爸说话一样兜圈子,多浪费时间呢,咱俩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透,你就直说吧,到底想说啥?” 许夫人说:“奶奶没有工作,奶奶的钱都是你大姑、你二姑、你大爷还有你爸给的钱,她自己不挣钱。 “再说你在家里干点家务,还要我们付工资给你?那妈妈爸爸这些年把你养大,给你做吃的,买穿的,小时候天天接送你上学,你应该给爸爸妈妈付多少工资呢? “奶奶从小把你抱大,你应该付奶奶多少工资?你今天做家务,是值得表扬的,但你收了奶奶的钱,你想想,做得对不对?” 智博半天没说话,后来有些赌气地说:“你就是让我把1000块钱给奶奶送回去呗——” 许夫人说:“事情不是这么简单,你要是从心里没拐过弯来,你把钱给奶奶送回去,奶奶也能看出你不高兴,她不会要的。” 智博已经明显地不高兴了:“妈,你到底要我做啥?你就明说吧。” 隔了一会儿,听到许夫人说:“儿子,这是老妈给你的钱,但不是给你干家务的钱,这个家务我们谁有时间,谁就做一点儿,妈妈现在怀孕了,要不然这点活儿妈妈就干了,你先干一周,一周后钟点工就来了。” 智博好奇地问:“那你给我这个钱是啥意思?” 许夫人说:“是奖励你的孝心。你看到家里脏了,就愿意收拾房间,奶奶说的话,你愿意听从,这都是你的孝顺。 “妈妈奖励给你的钱,因为你现在不挣钱,也需要零花钱,妈妈就奖励你1000——” 智博高兴了,声音也大了:“妈,那我把这1000块还我奶去。” 许夫人说:“这1000 块是我给你的,你要把奶奶给你的钱,原封不动地送回去,知道咋说吧?” 智博说:“知道。” 智博拉开凳子的声音,似乎站起来要去老夫人的房间。 许夫人又叫住了智博:“儿子,还有件事我要跟你说。” 智博欢快地说:“妈,你说吧。” 许夫人说:“咱们家从你大爷开始,到你智勇大哥,小豪哥哥,谁挣钱了,每月都会孝敬奶奶一点。 “妈妈给你的1000元,虽说是奖励,也是工资吧,儿子,这是你的第一份工资,是不是也应该孝敬奶奶一点?” 智博痛快地说:“行,我给奶奶拿五百。” 许夫人说:“儿子,我不建议你拿一半给奶奶——” 智博有些不高兴:“妈,你不会让我把你给我的工资,都给奶奶吧?” 第295章 工资 许夫人轻声地笑了:“妈不是这个意思,妈是告诉你怎么管理自己的钱,你把工资的十分之一孝敬奶奶就可以。” 智博说:“就给我奶一百?” 许夫人说:“对,十分之一,你记住,以后你参加工作,年薪要是10万,孝敬奶奶多少?” 智博说:“1万呗。” 许夫人说:“你年薪要是100万呢?” 智博说:“给我奶10万零花,给你10万零花,再给我爸10万零花,让他打两毛五的麻将,可劲输去,行不?” 许夫人笑了:“不愧是你爸爸的儿子,真孝顺,去吧。” 智博从房间出来了,去了老夫人的房间。 老夫人的房间距离厨房最远,我没听到智博说什么。 但老夫人声音大,她说:“咋不要了呢?我给你的,花吧。” 后来又听到老夫人说:“我的钱收回来就行了,你咋还给我呢?哎呀我的老孙子呀,你可真孝顺呢!” 许夫人说通了儿子,她去客厅的沙发上捧着一本书看,她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在客厅等待许先生的归来。 我现在越来越佩服许夫人,她明明在饭桌上就生儿子智博的气,认为智博不应该收奶奶的钱。 但许夫人很会教育孩子,她没有在众人面前批评儿子做得不对,而是和儿子单独相处时,再指出儿子哪里做得不妥。 保护了儿子的自尊心。这样的话,智博也容易接受父母的教诲。 许夫人还趁机给儿子上了一课,让他以后工作赚钱了,每月要孝敬奶奶。 这个女人不简单,绝对不简单!能降住许先生那样的人,肯定是不简单的女人! 见许夫人心情似乎好了很多,我就到客厅,对许夫人说:“小蔡明天要来取工资——” 许夫人从沙发上抬起目光看着我:“海生没留钱呢?” 我说:“海生的意思是,扣掉小蔡半个月的工资,他说协议上签的,小蔡走了不荣空儿,他要按照协议办事儿。” 许夫人哦了一声,手里拿着的书合上了,她把书放到茶桌上,那是一本厚厚的医学书。 许夫人用手指揉着额头,似乎在琢磨这件事应该怎么处理更妥当。 我说:“小娟,下午的时候,小蔡给我打电话了,说得挺可怜的,她还说她也不懂协议的事,当时来咱家就随便签了,你说咋办? “我担心扣她一半工资,她要是来家里吵起来,吓着大娘——” 许夫人说:“我明白了,明早我让海生把工资放到茶桌上,她来你就给她吧。” 我说:“给她多少?” 许夫人说:“按天给她吧,扣啥扣,都不容易。” 我心里的一块石头咣当一声落地。 真怕小蔡来撒泼,万一吓到大娘呢? 许夫人真是菩萨心肠,人家是医生啊。 厨房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就听见楼门咣当咣当地敲起来。 我敢打赌,这如果不是喝醉的许先生回来了,我脑袋都揪下来当球踢。 智博从房间里出来去开门。 一看门口站着喝得醉醺醺的老爸,就嫌弃地说:“爸,你咋喝这样呢?敲门还这么大动静?邻居该骂你没素质。” 许先生说:“呀,我儿子啥时候回来的?放寒假了?一回家就教训起老子来了。” 许先生两只大胳膊一下子就给了智博一个熊抱,还非常多情地说:“儿子呀,老爸多久没抱你了。” 智博嫌弃地往外推许先生:“我在跟你讲道理,你别打感情牌。你不能抬出老子俩字来压我,那不是以大欺小吗?你让我妈和我奶奶评评理。” 许先生说:“算了,别让她们评了,这两个女评委都向着你,咋评理我都没理。” 许夫人说:“儿子,你爸都喝得栽愣的,让他赶紧洗澡睡觉吧。你去浴室给他放水。” 智博去浴室了。 许先生回头看到沙发上的许夫人,就过去给了许夫人一个拥抱。 “娟儿,都想死你了,我在里面那些日子呀,咋过来的?都是想着你过来的。” 许夫人轻轻地摩挲着许先生的后背:“我知道,我知道,现在回到家就好了。” 老夫人听到儿子回来了,她站在门口,冲许先生说:“儿子你小点动静,别吵吵,快去洗澡吧,孩子去给你放水了。” 许先生又一把抱住老夫人,说:“妈,你儿子想你了——” 许先生喝醉之后,必做三件事,找老妈诉衷肠,找媳妇诉相思,然后再泡个澡,洗掉一身的晦气。 他还以为刚从局子里出来的那个时候呢。 人的记忆挺有意思,许先生一旦喝得酩酊大醉,他的记忆就立刻秃噜回去,回到从前。 智博更逗,站在浴室门口,问许夫人:“妈,放多大温度的水呀?70度?” 许夫人咯咯地笑了:“那就给你爸褪毛了,38度就超过人体温度了。他喝酒了,温度不能高,38度就行。” 许先生却开始耍无赖,他喝多了,在外面还能保持一点头脑的冷静,但回到家之后,就基本丧失了理智,开始耍酒疯。 他对许夫人说:“不行,儿子放水我不洗澡,你给我放水我才洗。” 许夫人说:“我都大着肚子呢,哈腰不得劲,就让儿子给你放水吧。” 许先生说:“万一那个小兔崽子放70度的水呢,我就褪毛了,明个早晨你们就把我煮成猪肉吃了。” 大家都被许先生的话逗笑了。 许夫人只好商量着,把许先生往浴室里领:“谁煮你吃?煮熟了都是酒味,咋吃呀?” 许夫人又走进餐厅,给许先生兑蜂蜜水,解酒护肝。 终于是把许先生弄到浴室洗澡,智博和许夫人才从浴室出来。 智博说:“妈,我爸喝醉可真烦人,也就你吧,还哄着他,要是我,我可受不了。” 许夫人抬手轻轻地刮了一下智博的脑袋:“你爸为啥喝的酒?不是为了这个家吗?为了公司吗?小没良心的!” 智博伸了下舌头,冲许夫人做个鬼脸儿。 许夫人又说:“喝醉的人是最脆弱的,哄哄他,他能睡得安稳点。你爸也不容易。 “那个小蒙古看着挺豪爽,但听你爸昨晚回来跟我学,谈判桌上她锱铢必较,寸土不让,非要让你爸让5个百分点给她。你说你爸容易吗?” 第二天上午,我刚到许家,小蔡就来敲门。 一进门,她把手里提着的好几袋水果都放到门边,热乎地叫我:“红姐我来看你了。大娘呢,我都想大娘了。” 老夫人坐在床上听二人转呢,歌声从门缝里渗出来。 我敲门:“大娘,小蔡来了,给你买了礼物——” 老夫人不太喜欢小蔡,但看小蔡拿了礼物来,就不好意思:“姑娘来了,快坐吧。” 我让小蔡坐在沙发上,要给她沏茶倒水。 小蔡急忙说:“红姐,别忙了,我不能坐,马上也得走。” 我说:“坐一会儿,以后见到你还不容易了呢。” 我到厨房沏茶,小蔡跟进来,拉开她身上挎包的拉链,从里面拿出一个粉色的东西,好像是丝巾,塞到我手里。 她低声地说:“我的一点小意思,你千万得收下,在老许家干活这么长时间,你对我很照顾——” 哎妈呀,小蔡挺会呀,要是我,就傻啦吧唧的,不会来这套。 小蔡送我的东西我绝对不能要。这里面有说道啊,要是小蔡领走工资后,再送我丝巾,那这条丝巾就是感恩的丝巾。 可小蔡是没领到工资之前送我的丝巾,那这条丝巾就是贿赂的丝巾,我可不能要。 何况这丝巾送的颜色不对呀,黑色的,或者白色的哪怕绿色的也行啊,这粉色的,谁能戴? 我忽然想起老夫人有件粉色的羽绒服,戴这条丝巾应该是配的。 我就把丝巾收下:“小蔡你不用客气,也不用担心,许先生两口子人很好,没扣你工资,去客厅,我把工资拿给你。” 小蔡这才放心了:“红姐,你肯定帮忙了。” 我说:“我一个保姆能帮上啥忙,顶多说你两句好话,主要还是你平时干活挺好的,雇主就把工资全额给你了。” 既然小蔡辞职不干,咱就别挑人家毛病了。 夸奖有时候比挑剔管用。 我领着小蔡回到客厅,又把手里的丝巾拿给老夫人。 “大娘,小蔡可有心了,看到你儿媳给你买的粉色的羽绒服,就送给你一条粉色的丝巾,搭配着戴,好看。” 老夫人很感动,要给小蔡拿丝巾钱。她颤巍巍地去掀开助步器下面的兜子,要拿钱给小蔡。 小蔡受不了,急忙说:“大娘,我对不起你,一句话没说就辞职走了,你可别怨我呀——” 老夫人说:“这孩子说啥呢?我咋能怨你呢,大娘祝福你新的雇主对你好,虎年顺顺利利的。” 小蔡眼角湿润了。 求催更! 求好评! 第296章 红包 我把小蔡给我的丝巾,给了老夫人。老夫人要给小蔡丝巾钱,小蔡说啥也不要。 把许先生放在茶桌下面的一个红包拿出来,我交给小蔡让她查一遍,当面点清。 小蔡不好意思数钱,我就从红包里拿出钱,当着小蔡的面,查了一遍,再把钱装进红包里,递给小蔡。 “快去忙吧,不留你了,别耽误了那家雇主的活儿。” 小蔡走到门口,回过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又感激地看了老夫人一眼,这才推门离开许家。 小蔡走后,老夫人才发现门口摆着一堆小蔡拿来的水果,她嗔怪地对我说:“红啊,你刚才咋没提醒我,她给我拿这么多东西,这得多少钱呢?我刚才应该给她钱。” 我说:“大娘,您给她,她也不能要,您就安心地收下吧。您收下了,小蔡心里也舒服。” 老夫人吧嗒着嘴,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小蔡这件事,给我触动很大。 原本以为小蔡会向前保姆刘畅一样,破马张飞地来找许先生要工资,甚至还会吵吵闹闹地索要赔偿金。 但小蔡不是这样,她是用她的温柔,还有那些礼物,打动了老夫人。 假如许先生扣掉小蔡一半工资,老夫人要是知道了,她肯定会臭骂许先生一顿,让许先生把全部工资都给小蔡的。 温柔是女人的通行证。礼物是最好的润滑剂。小蔡这一局完胜! 我要记住这件事啊,以后也要学得温柔一点,会来点事儿! 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够呛能学会小蔡这招儿! 这天晚上,老沈又跟大许先生出差了,不知道是拜访客户,联络感情,还是有其他业务。 对这些我不感兴趣,没啥好奇心。 在晚上九点来钟的时候,老沈给我打来电话,说他在宾馆呢,问我要不要视频。 我问:“你又在洗澡呢?” 老沈轻声地笑了:“没有,我不敢洗澡的时候再给你打电话了。” 我笑着说:“既然你没洗澡,那就没必要视频,就这么闷头聊吧。” 老沈沉默了几秒钟,忽然说:“要不我去洗澡?” 沈哥不要这么实惠吧,我是开个玩笑。 我说:“咱别折腾了,万一你感冒了,眼瞅着快过年,咱们都好好的。” 老沈又沉默了几秒钟。 他这是准备去浴室洗澡,还是折腾啥呢? 我正瞎琢磨呢,突然,手机响了一下,进来一条消息,我打开一看,是老沈给我发来的,发来的是什么? 红彤彤的,一个大红包——这红包太鼓溜了,要是两位数,我就毫不手软地收了。 但是四位数,我就一哆嗦,没敢要,怕将来拿人手软,他万一让我对他负责呢? 我说:“沈哥,咋地了?你中彩票了?开始撒钱。” 老沈说:“明天去把取暖费交上,别挨冻了。” 哦,是这么回事,我心里一阵感动。 我说:“你这么关心我?” 老沈说:“我关心你还不对吗?” 说句实话,取暖费的钱不多,但我很感动。 一个男人,关心我,给我花钱,我怎么能不感动?我又不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儿。 我已经不是窈窕柔软的3o岁少妇了,我是51岁硬邦邦的中老年妇女。 这时候还有人对我好,我特别地感动。 我说:“不是我不收你的钱,我前几天去了一趟热力公司,人家说了,要是现在交取暖费,要交供热期的全部费用。 “供热期已经过去三个月,我还要交全部的?我脑袋被门弓子抽了,我那么傻? “我决定今年春节就这样了,用交取暖费的钱交电费。白天我不在家,一早一晚我在家的时候,就把电暖气、小太阳、电褥子一律打开。 “把房间的温度上升几度,还怕房间不热?” 老沈劝我:“电器取暖干燥,你听我的吧,明天去缴费。” 我说:“咱俩以前说好了,互相不干扰彼此的生活,你对我好,我都记在我心窝里。但这件事你听我的吧。” 我把老沈的红包,退回去了。 老沈沉默了半晌,后来他语调低沉地说:“我知道你的事儿——” 我心里动了动,他知道我的事儿?啥事啊?我好奇地追问。 老沈说:“你不用瞒着我,我知道,你是文化人儿——” 我大意了,不该让老沈进入我的房间,他肯定是从我的书里看出猫腻。 我沉吟的功夫,老沈又说:“那天晚上我在你家看的书,上面都是你的名字收藏的,还有你家书架里,获奖证书都是你的名字。 “我事先说一句,我没翻看,就是无意中往书架里看了一眼,就知道你身份了。” 被老沈识破了身份,怎么办?狡辩,还是承认,还是打马虎眼,敷衍了事? 电话那头的老沈,半天没说话。 既然老沈已经发现了证据,我再狡辩,就显得我太局气,不大方。 要是我打马虎眼,敷衍了事,老沈会觉得我不尊重他。 算了,既然老沈“慧眼识珠”,那我就坦然地承认吧。作家也不是什么低贱的职业。 当然,作家也不是多么高贵的职业,作家就是跟工人、司机、保姆一样。 作家就是一种职业。 正当我要承认的时候,却听电话那头,老沈沉吟着开口了。 老沈说:“农村我有个远房的老叔,他在家里除了种地就是看书。农闲的时候,壮劳力都去城里打工了,赚点外快,手里能有点活泛钱。 “可我老叔哪也不去,除了种地,就是看书,还写文章。 “那些年我老叔没少被别人扒扯,说闲话,我老婶就嫌弃我老叔穷,带着孩子改嫁了。” 我不知道老沈给我讲他老叔是什么意思,就在电话这头默默地听。 老沈说:“我可佩服我老叔了,这辈子能坚持做一件事,我老叔写的文章后来发表了,现在老叔可受村里人尊敬。 “农村里住的多半是老人和孩子,寒假暑假,老人就把孩子都送到我老叔那里学习,认定他是文化人儿了。” 我说:“你老叔坚持了这些年,真了不起。” 老沈犹犹豫豫地说:“我知道你和我老叔都是文化人,还能去许家做保姆补贴家用,又把孩子养大成家,我挺佩服你的,这点钱,是我一点心意。 “跟你交往这么长时间,给你买衣服你不要,给你这点钱让你交取暖费,你也不要,你是不是嫌我没文化呀?” 老沈说着说着,把问题弄复杂了。 我说:“沈哥你想多了,我就是——” 我咋解释呀,我就是一个不喜欢解释的人。 我干脆地说:“沈哥,听你一番话,我明白了你的心意了,你再把取暖费给我发过来吧,这回我肯定收下。” 老沈又是半天无话,不知道琢磨啥呢。 手机响了一下,我一看,老沈把大红包又给我发过来。 这次我没手软,一刀下去,直接点了接收。 有什么不能收的?在本子上记账就行了,将来要是和老沈处不到一起,就把这笔钱还给他! 这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想了很久。 老沈知道我的身份也无所谓,这身份也不是见不得人的。就像他认为的,文化人都是穷的,做保姆补贴家用,那就这样吧,挺好的。 其实,我最近写作又开始赚钱了,而且越赚越多。 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也许是和老沈聊天聊兴奋了吧。 后来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睡着,就跌进浑浑噩噩的梦境里,醒来都不知道做了什么梦,还出了一头汗。 第二天早晨起来,我冲了澡,洗了头发。 脑袋上出汗,头发就有一股馊吧味。 洗完头发,我用吹风机把头发吹干。大冬天,不吹干头发容易感冒。 想起老沈昨天的话,我打开手机看了看,老沈给的钱,我今天要找个时间去交取暖费。 第297章 吃醋 许家。 老夫人开始忙碌起来。她忙碌啥呢?在剪裁布料,她还拿出一些棉絮和白布。 后来,老夫人还跟智博要了一条他不穿的牛仔裤,她从牛仔裤上剪下两片牛仔布来。 只见老夫人从眼镜盒里拿出一副宽腿细框的老花镜,架在耳朵上,右手中指上戴上了一枚银色的顶针儿。 她把这些软的厚的布料摞在一起,用针线把它们纳在一起。针脚密密麻麻的,这是纳鞋底儿? 我年轻时候做过鞋,缝鞋底才需要这样密密麻麻的针脚。 我问:“大娘你做鞋吗?给谁做呀,这么小?一只手都装不进去。” 老夫人笑着,略带炫耀的口气说:“给我小孙女做的,来到年了,做好了摆在柜子里,保佑她平安出生。” 老夫人纳完鞋底,又做鞋帮。 鞋帮的外面一层是黄色的布角。鞋帮鞋底做完了,老夫人又分别给鞋帮鞋底包上口,做得很细致。 隔了两天,我再去许家上班,就看见老夫人又做了一个鞋头,头顶绣了个“王”字,又绣了两只虎视眈眈的虎眼。 我这才明白,这是一双虎头鞋。 今年是虎年,正好讨个吉利。 许夫人回家,看到老夫人做的虎头鞋,她脸上罕见地眉开眼笑: “妈你做得真好看,我还琢磨过了年再买呢,不会太早吧?” 老夫人扫了一眼儿媳隆起的腹部:“不早了,该预备了。不过,孩子一岁之前不会走路,不能穿,做好了就摆在孩子枕头上,摆两天,给孩子压压福。” 智博也看到老夫人做的虎头鞋,凑过来看热闹。 他说:“奶奶,你们太重视这个小孩了吧?没出生就这样,别把她惯坏了。” 老夫人慈爱地看一眼孙子:“你小时候没出生的时候,我也给你做了一双虎头鞋。” 智博说:“是这样啊——”他心里的醋意,似乎淡了一点。 许夫人最近的快递也多了,晚饭后,智博就帮着妈妈拆快递,他发现这些快递都是稀奇古怪的玩意,很多他都不知道是干啥用的。 那都是些奶瓶啊,尿布啊,包婴孩的布啊,尿不湿,背着孩子抱着孩子的布兜儿,零零碎碎的。 反正那些东西有很多我也不认识,我看西洋景似的看着。 有一天晚上,智博拆开一个快递,发现是个奶嘴。 他太逗了,就把奶嘴塞在嘴里,冲许夫人做鬼脸。 他又去逗奶奶,向奶奶做鬼脸。 许夫人笑着喊:“智博,你弄脏奶嘴,放回去吧。” 智博叼着奶嘴,凑到许夫人跟前,问:“妈,我郑重地问你一个问题,我老妹要是出生,我在这个家里就不是独生子,是不是就没啥地位了?” 许夫人用手指刮了一下智博的鼻子:“看看你的小样,都要做大哥,还长不大。” 然后,许夫人郑重地说:“智博,你是这个家里的大哥,你就是有十个八个老妹出生,你也是大哥,她们都得听你的——” 智博一脸向往地说:“妈,就向我爸啥时候都得听我大爷的呗?” 许夫人笑着点点头:“差不多吧,到时候你就说了算。” 智博释然了,高兴地说:“妈,那你就多生两个吧,到时候我管理她们。” 许夫人笑得咳嗽:“你以为你妈是下猪仔呢,想生就生?妈这个年龄是最后一次怀孕了,你就也有这最后一次当大哥的机会。” 许夫人的快递里,还有许多是给大安的父母买的礼物。她跟儿子商量,要在周末开车回大安一次,给父母送年货。 许先生知道许夫人要回大安,他不赞成,小眼睛眨巴两下,不高兴, “小娟,你和儿子商量好就你们俩回去,不用我回去?把我踢出局了?我岳父岳母没有姑爷啊?” 许夫人说:“看你说的话,这么歪歪呢?儿子的醋你也吃?你最近不是忙吗?签合同的事咋样了?小蒙古还没走啊?” 许夫人的话里话外,有了那么一丁点的不耐烦。 这阵子,许先生成天不在家吃饭,都是和小蒙古绑在一起,商谈合同的事。 许夫人嘴里虽然没说,她也照旧对酒醉归来的丈夫温言细语,但偶尔,她也露出一些不快。 许夫人不是完美的女人,这人世间哪有完美的人呢? 完美的人就不是人了,是机器人。 听许夫人这么说,许先生伸手搂住许夫人的肩膀,央求着说:“快了,再等等我。” 不知道许先生说的快了,是指合同快签了,还是说小蒙古快走了。 许先生的意思是让许夫人和智博再等两天,他不忙了,就开车跟她们一起去大安,看望岳父岳母。 在许先生恳求的目光下,许夫人终于同意了,等小蒙古合同签完,送走小蒙古,他们一家三口再回大安看望父母。 这天晚上家宴,大许先生和大嫂来了,二姐也来了。 二姐夫出差了,没来。 智勇一家在元旦过后就去杭州公司上班。二姐的儿子小豪也回了北京。 大许先生穿了一件灰布的中山装,头发的发根露出一些白茬儿,但他剪得整齐的头发根根直立,显出一种稳重与泰然来。 大嫂依然是民族风系列,这天她穿了一套枣红色的长款棉袍,一直拖到脚底,看人时微微地笑着。 大嫂虽然年纪比我大,但她走路婷婷袅袅,优雅,得体。 二姐好像胖了一点,她穿的裙子腰部有些紧。 二姐进屋脱掉大衣,就问客厅里的许夫人:“你看我这腰,是不是又胖了,裙子好像瘦了。” 许夫人说:“二姐,没看你胖啊,你身材正好,裙子估计是你洗的原因吧,洗缩水了。好布料都缩水。” 许夫人可真会说话。 被许夫人这么一说,二姐高兴了,注意力便从裙子腰上挪开。 三个女人都聚在老夫人的房间里,聊着许夫人的预产期,聊着孩子出生的事情。 大许先生和许先生坐在客厅里喝茶。 这天是智博沏的茶水。他坐在客厅陪着大爷和他老爸说话。 大许先生和许先生说了一会儿闲话,就说到和小蒙古的合同。 大许先生说:“海生,这合同要是难办就放弃吧,我们公司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客户。” 许先生却不想放弃,他的优点有一样,那就是死磕到底。 许先生说:“大哥,不是我不想放弃,是放弃了多丢人呢?咱们老对头可就有吹牛皮的资本,在白城传出去,咱们多磕碜呢,我丢不起那人!” 大许先生笑了,一双锐利的眼睛忽然向许先生看过去。 被他大哥这样看着,许先生有点发毛:“哥,你这眼神看我,啥意思啊?我没说错吧?” 许先生回头问一旁的智博,寻找同盟军。 智博先是点头,随即又懵懂地摇头。 许先生瞪了智博一眼:“不懂就上一边玩去,瞎摇头啥呀?” 智博生气了,对大许先生告状:“大爷,你看看我爸,说不过你就回头训我,他还讲不讲理?” 大许先生宠溺地看着智博,笑着说:“你爸呀,最大的本事就是不讲理。” 许先生冲大哥讨好地笑着,背过身,却对智博横了几眼,意思是让智博滚蛋,不让他插话。 老夫人的房间里,陪众人说话的许夫人虽然没在客厅,但她从许先生的话里,已经听明白许先生的意思。 许夫人走到门口,叫智博:“儿子,来陪你二姑和大娘聊天,让你大爷训你爸,别让你爸迁怒你。” 智博嫌恶看了许先生一眼,起身去老夫人的房间,跟四个女人去聊天。 见智博走了,大许先生就看向他的兄弟说:“老弟,你要是不想放弃,就给小蒙古让利5个百分点吧,我们也不是没有赚头。” 许先生一听,立马态度坚决地说:“不行,一点都不能让!” 见老弟态度这么坚决,大许先生不解地问:“你是说真的呀?” 许先生说:“说生意上的事儿呢,我哪句话是飘的?小蒙古这个合同,一点都不能让。这次让了,下次她还想讨便宜。 “既然她来白城,就是有心跟我签协议,要不然她就跟咱们老对头签了,不会来找我。” 大许先生沉吟了一下,又问:“这都好几天了,没动静啊。” 许先生说:“她跟我耗着呢,那就耗着吧,我还怕她耗时间呢?我就好吃好喝地恭敬她,还一个劲地送她礼物,让她不签协议就不好意思走。 “大哥你想想,今年咱们让利的话,就没多少利润可赚,明年她再整幺蛾子呢?我宁可在其他方面补偿她,也不会在合同上让一分一毫! “我就不信,小蒙古想不明白这件事,她宁可另外结交朋友,却跟我们做仇敌?我琢磨她不会这么傻的!” 许先生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又对大哥说:“咱们老对头的公司,就算这次跟小蒙古签了协议,下次不会再有这种便宜,他们会涨价的。 “到时候小蒙古得罪了我们,就不得不跟他们签高价的协议。小蒙古才不傻呢,我都把各种利害摆在桌面上,跟她详细地掰扯了几遍。 “她呀,早琢磨明白了,就跟我耗呢,看谁能耗过谁!大哥你放心吧,就这两天,我肯定拿下小蒙古!” 二姐从房间里出来,听到许先生的话,笑着说:“老弟呀,你要拿下的小蒙古,就是那天我在饭店门口看见你抱着的女人吧? “哎呀,你俩那个亲密呀,贴到一起说话,我都想冲过去问问你,后来我给大哥打电话,才知道你是在陪客户小蒙古呢——” 许夫人正从老夫人的房间走出来,要到厨房看看我的饭菜准备得怎么样。 她恰好听到了二姐对许先生说的这番话,她的一双丹凤眼向许先生看过去,眼神像手术刀一样闪烁着寒光。 许先生看到许夫人的目光,他急忙说:“二姐你胡说啥呀?谁跟她亲密了?” 许先生一边说,还一边冲二姐挤咕眼睛。 许夫人听见许先生的话还好点,又看到许先生冲二姐挤咕眼睛,她脸上的表情就淡了,眼里那股热乎气少了。 只听许夫人笑笑,对二姐,也是对许先生说:“咱们家海生啊,人品可好了,跟女人在一起不会有事的。就算是有事,那也是女人的问题,跟你老弟一点关系都没有!” 许夫人再是大智慧的女人,她也有小女人的嫉妒心,也会像小女人一样吃醋。 许先生这几天和小蒙古打成一片,连陪许夫人去大安看望父母的时间都没有,许夫人内心深处还是很在意的! 第298章 求和 许夫人有柔情似水的一面,也有疾风如火的一面,真要动起气,她抓起杯子就砸许先生,这我都见过。 当着众人的面,许夫人只得把心里的愤懑暂时搁置在一旁,她的一双丹凤眼挑了起来,淡淡地瞄了许先生一眼。 许先生就开始浑身不自在。 许先生在外面吆五喝六,唯一怕的是大许先生,大许先生跺跺脚,许先生心里那只小船就直忽悠。 许先生在家里呛毛呛次的,有时候跟老妈耍赖,跟儿子耍横,跟许夫人也耍臭无赖。 但如果许夫人动真格的,许先生绝对是让媳妇七分的。 在许家做工半年多的时间,我发现这两口子但凡动手,身上挂彩的肯定是许先生。 也就是说,叨欠儿的是许先生,但被家暴的也是许先生。 许先生看到许夫人要动怒,连忙走过去,一手扶着许夫人的肩膀,一手去拉许夫人的手,嘴里对身后的大哥和二姐说: “你们聊着,我们到厨房再整个菜,马上就开席!” 许夫人是被许先生硬带入厨房的。 她一进厨房就变脸,她一手关上厨房的门,一手用力推开拉着她的许先生,忍着气,压低声音说: “你冲二姐挤咕眼睛是啥意思?你到底在外面都干了啥不能说的事,今天不说明白,我就不出去,就在厨房坐着!” 许夫人拉开餐桌前的一把椅子,她坐在椅子上,把两只腿都盘到了椅子上,看样子许先生要是不解释清楚,许夫人这辈子就不准备离开这把椅子。 许先生赔笑地说:“媳妇儿,二姐说话你还不了解?她就是大嘴巴,随意那么一说,我当时是跟小蒙古从饭店喝完酒出来,小蒙古就趴着我肩头,跟我说个笑话。 “那个笑话我以前听过,一点都不好笑,她自己笑得都直不起腰,就这么功夫,被二姐看见,就以为我和她咋地了。” 许夫人一张脸冷落着,淡淡地说:“什么笑话,你再给我说一遍。” 许先生却接着刚才的话茬说:“你说我要和小蒙古有事儿,我能呼啦啦地带着一帮人去喝酒吗?那我们俩就自己闷在屋里全都解决了,还带一帮啦啦队助威呀?” 许先生的话把我逗笑了,但我忍着,没敢笑出声。我紧着忙乎炒菜。 许夫人更不高兴,盯着许先生的眼睛问:“你们闷在屋里都解决啥事了?” 许先生喊冤:“我就是打个比方,你看你,还当真了。” 许夫人抿了两下嘴唇,估计她是口渴了。 我就倒了杯温水端过去。 但许先生却给截胡,他直接把我的水杯接过去,咚咚咚,把水全喝了。 我给许夫人又倒一杯水,结果又被许先生截胡,咚咚咚,又都灌进他的肚子,赶上灌剌剌蛄了。 我第三次倒水,一起倒两杯,端到餐桌上时,许先生这回没截胡,可他生气了——冲我生气。 许先生生气地冲我说:“红姐你要干啥呀,明明看见小娟生气,还给小娟送秘密武器,你非得看见她用杯子浇我,你得劲儿呀?” 我的天呀,你们两口子在我的地盘上打架,我还没翻儿呢,许先生倒是先翻儿了。 再说我是好心好意地送水给他们,还被说成是给许夫人送秘密武器,这要冤枉死人呢? 但这个时候,我不能生气,眼看快要开席了,厨房餐厅打起来,那可有热闹看。 我啥也没说,转身要把两杯水端走,却被许夫人叫停。 许夫人说:“姐,你把水杯给我,我都渴半天了,刚才的水都被对面那个不长眼的给喝了,也不说给我喝一口,净吃独食。 “他指不定背着我,在外面还吃什么狗食猪食呢!” 许先生一再地向媳妇儿表忠心:“我在外面可啥食儿都不吃,装的都是水呀——” 他的一双小眼睛忽然眨巴眨巴看着我:“哎呀,我想起来了,那天饭店门口的事,红姐也看见了,红姐你说说,那天是不是小蒙古搭我的肩膀,我没挨着她吧?” 许先生前脚刚训完我,后脚就找我做同盟军。 我心里说:“我才没看见你那些破事呢,怕闹眼睛。” 但看到许先生可怜巴巴地看着我,连冲我挤咕一下眼睛都不敢了,怕许夫人看见更得怀疑他。 我只好说:“看见了,小蒙古张牙舞爪的,逮谁趴谁肩膀上说话,她就是个豪爽的人,跟谁在一起都是哥们儿。” 我把水杯递给许夫人。 许先生的一双小眼睛就紧盯着许夫人的手,看到许夫人的手把杯子移到嘴边,他这才放心。 但许夫人又忽然把水杯往他面前送,许先生吓得忽悠一下,往旁边闪,嘴里低声地说:“小娟你注意点形象,一家子人呢,等会儿大哥看见,成啥了?” 许夫人淡淡地笑了:“这次我是吓唬吓唬你,下次我就保不准水杯会不会滑手。” 许先生一看危机解除,立马活蹦乱跳起来。 他凑到许夫人跟前说:“娟儿,我在饭店吃到一盘鱼,可好吃了,我就跟饭店的大师傅学会,刚才差点忘了——” 许先生又开始分吩咐我:“红姐,把我收拾好的鱼拿出来。” 下午,我的雇主收拾了一条三文鱼,放在冰箱的冷藏格里——他就不能自己伸手拿出来? 我从冰箱里拿出三文鱼,又听许先生吩咐我:“红姐,你把锅插上电,倒上油,我煎鱼。” 煎鱼谁不会呀? 准备工作都做完了,许先生又拿起许夫人的花围裙递给许夫人,我以为许先生这是要许夫人替他煎鱼呢。 没想,许先生说:“娟儿,你给我扎上围裙。” 天呢,你把许先生收走吧。这家伙干点活儿这个赖叽呀。 许先生在求和,只要许夫人帮他扎围裙,那两口子心里就没啥隔阂。 许夫人一脸的嫌弃,她是不想搭理许先生的,但看许先生提着她的花围裙站在面前,她一把扯过围裙,给许先生扎在腰里。 系腰带儿的时候,许夫人两只手用力地勒了一下,许先生哎呦一声:“你要勒死我呀?” 许夫人说:“我的围裙带子短,谁让你腰粗了?” 许先生一边干活,一边说:“我天天走一万步呢,小娟,不信你看我手机。” 许夫人说:“谁稀罕查看你的手机?” 许先生说:“在你自己手机上也能看,可以远程监控我——” 哎呀,一个男人要是发起贱来,那就所向披靡,谁都得甘拜下风。 许夫人站起来,假装倒水喝,凑到厨房,想看许先生怎么煎鱼。 锅已经烧热,用的是电饼铛,我又往锅里倒橄榄油。 许先生扎着花围裙过来,急忙喊停:“别放那么多油,小娟不爱吃油腻的。” 我心里话呀,你也没告诉我放多少油啊? 其实我本来放得不多,许先生就是爱在许夫人面前咋呼。 他把我放到锅里的那点油又用厨房纸吸掉一半,用木头铲子把油划开,将三文鱼放到锅里小火慢煎。 他回头吩咐我:“红姐,柠檬呢,我让你切片,你切了吗?咋还没切呢?” 我最烦许先生干活咋咋呼呼的样子,没谁了,天老大,他老二,那柠檬能提前一个钟头切片吗?不新鲜了。 我拿了柠檬,洗好,切片,码放在碟子里,递到灶台上。 许先生之前把三文鱼切成厚厚的几片,此时,他已经把三文鱼的一面煎得金黄,开始翻过去煎三文鱼的另一面了。 许夫人看着锅里的三文鱼,忍不住说:“三文鱼不都是吃生鱼吗?煎鱼能行吗?” 许先生说:“你不能用老眼光看三文鱼,三文鱼也是个多面手,它还可以煎着吃。 “我买的那书上不是说了吗,孕妇不要吃生鱼,什么什么高,对孕妇和胎儿都不好。” 三文鱼本尊的鱼香味已经煎出来。 许夫人抽了下鼻子,脸上的笑意多了。她又看看左右,除了柠檬片,再没看到别的佐料了,她又问:“海生,不放黑胡椒吗?” 许先生说:“孕妇不能吃黑胡椒了,黑胡椒属于有刺激性的调味品,等你生完孩子再吃吧。” 许夫人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是比较满意的。 看来许先生下厨为许夫人做鱼,求和的目的是达到了。 许先生把三文鱼煎好,他手上套上了一个保鲜膜,拿过柠檬片用力地攥着,把柠檬汁均匀地挤到煎好的三文鱼上,这盘菜就做好了。 这也太简单了!谁不会做呀? 许先生一手端着鱼盘,一手拿着筷子,夹了一块三文鱼,殷勤地递到许夫人的嘴边,贱特特地说:“尝尝——” 许夫人张嘴刚要吃鱼,许先生又缩回了筷子,把鱼凑到自己嘴边,用力地吹着,要把滚热的鱼吹得凉一点。 他对许夫人说:“别把肚子里的孩子烫着——” 许夫人本来有点要生气了,看到许先生认真地吹鱼,又说的那句话,她脸上就笑出一朵花儿来。 许先生第二次把筷子上夹的鱼肉递到许夫人嘴边,许夫人又要张嘴去吃,许先生又一缩手。 许夫人这回真生气了,张嘴就要训许先生,许先生瞧准机会,把鱼肉塞到许夫人的嘴里。 许夫人嚼着香喷喷的鱼肉,点头笑眯眯地说:“不错,不错,有柠檬的清爽,又有三文鱼的肉香!” 她一边吃鱼,一边用手在许先生的腰里掐了一下,低声地说:“死样!” 两口子已经开始肢体互动,这种“小家暴”还是可以有的。 三文鱼本身就是肉质很香的鱼,完全可以不加多少佐料的大快朵颐。 晚上开席了,众人上桌吃饭。 二姐特别有意思,看到许夫人面前放到煎鱼,就说:“哎呀妈呀,我老弟就煎那么两块鱼呀?这一桌子人呢,够谁吃的呀?” 大嫂一般不主动说话,但别人说话,她瞧准机会就会不失时机地“溜缝儿”。 二姐说完这句话,大嫂往三文鱼的碟子里看了一眼,笑着说:“梅子,海生也没打算给咱们吃呀,人家小娟那是特供。” 一旁的智博也是个神助攻,他说:“我爸就是这么偏心眼儿,这么多年我一直是家里那个被冷落的人,将来我小妹出生,我总算有个队友。 “到时候我们兄妹联手,跟我爸妈作战,你们吃三文鱼,不给我们煎,我们就自己去厨房煎鱼,谁还不会煎鱼啊?” 许夫人不好意思,她把三文鱼的盘子端起来,放到中间:“大家都尝尝,尝尝。” 二姐说:“人这么多,一人都捞不着一块。” 许先生的大脸上则带着豁达的笑,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 他对智博说:“你妈为家里付出最多,我不疼媳妇儿,我还疼你一个大小伙子呀?以后不许惹妈妈生气,别说我揍你!” 智博说:“那你要是惹妈妈生气呢?” 许先生小眼睛没敢眨巴,偷偷地在眼皮子底下溜着大许先生,说:“你大爷揍我呗。” 众人都笑起来,一顿饭吃得很尽兴。 求催更! 求好评! 第299章 打赌输了 晚上,我在厨房收拾卫生。 众人陆续告辞回去。 临出门前,大许先生又叮嘱许先生:“海生啊,我再给你两天时间,两天后,要是合同没签,我就找个人替你,你就不出面了——” 许先生着急地问:“大哥你啥意思啊,不用我了,你打算用别人接手这个项目?” 大许先生说:“你有更重要的事——” 许先生摸着后脑勺,有些委屈又有些不解地看着大许先生。 大许先生说:“两天后就是小年儿,你陪着小娟回大安吧,陪你岳父岳母过个小年儿。给大安的年货都准备好了?” 大许先生一双眼睛看看许先生,又看看许先生身旁站着的许夫人。 许夫人很感动大哥说的话,她说:“大哥,海生把年货早都准备好了,就等这合同签了陪我回去,我其实也不着急。” 大许先生说:“你不着急,大安那面的老人早着急了,看不到你们过去,该惦记你们了。 “小年那天回去吧,公司这面有我呢,对待老人礼数不能缺。” 老夫人撑着助步器到门口送大儿子:“海生,你大哥说得对,小年那天无论如何都得回大安。” 许先生彻底明白了大许先生对他的一片苦心,他从衣架上摘下大哥的大衣。 大哥也不客气,直接就着兄弟的手,把手臂伸进袖子。 他又穿上另一只袖子,肩头微微一耸,把大衣穿好。 许先生又把挂钩上驼色的围脖摘下来,递给大哥。 大哥手里拿着围脖,并没有戴在脖子上,他回头看向众人身后的老夫人,提高了声音说:“妈,我回家了,小年儿那天我和小婷再来看你。” 随后,大许先生又加了一句:“妈,多包点酸菜馅饺子。” 老夫人笑着答应:“知道了,我给你包点冻饺子。” 二姐连忙:“妈,你们多包点,别忘了我那份儿。” 众人下楼了。 我有点不解,大许先生家里有保姆,自己包饺子呗。 二姐家里以前有保姆,后来二姐二姐夫都不怎么在家吃饭,二姐就把保姆辞了,只雇了一个钟点工。 但这种事情我也不能问,让我干啥我就干吧。 客人走了之后,我继续回到厨房收拾卫生。 每次家里宴请客人,许夫人都会到厨房帮厨,饭后她都会到厨房帮我收拾卫生。 许先生担心媳妇儿累着,也跟到厨房干活。两口子就有一搭无一搭地说话。 许夫人说:“我以前看过一个电影,外国的,说是国王娶了王后,过上幸福生活,后来王后怀孕。 “王后就在民间选了十个女人,国王每个月选一个女人同房,同房之后,王后再把国王接回寝宫——” 许夫人说到这里,看着许先生说:“海生,我怀孕还得有三个多月呢,要不然我去民间给你选三个民女,三个够吗?” 许先生正色地说:“别开玩笑了,红姐还在呢,你正经点。” 许先生啥时候正经过呀? 不过,这次许先生却没谈论这个话题,连忙从厨房退出去,差点没跟老夫人撞个满怀。 老夫人嗔怪地说:“海生你干啥呀?把家里当运动会场,尥蹶子跑?” 许先生笑了:“妈,你要拿啥,我给你拿。” 老夫人走进餐厅,拉开椅子坐下了:“老儿子,我忘了个事,你翠花表姐前几天来了,要给她儿子找个工作。 “她想让榔头到你们公司上班,你看看我这个记性啊,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我一高兴把这事给忘了——” 许先生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消失了,他皱着眉头说:“老妈,我表姐那儿子,你还没看出来呀,那是个啥活都不能干的秧子,你还把他往我们公司安排?那是要把公司折腾黄了?” 老夫人不高兴:“榔头咋就是秧子了?还没到你们公司干活呢,你咋就乱说话?” 许先生说:“妈,你笨寻思吧,一个公司,今天安排进一个亲戚,明天又安排一个亲戚,公司里的干部咋管理这些皇亲国戚呀? “犯了错误不能说,职员之间说话也得背着这些亲戚,公司最后不得被这些亲戚折腾得稀碎吗?” 老夫人特别可爱:“咋还让别人管咱家亲戚?你给榔头安排个干部的头衔,他好歹也是大学生啊,还不比翠花的官儿大吗? “你让榔头管别人,不就没这些事儿了吗?” 许先生被老夫人的话气笑了,他说:“老妈呀,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呀?你是不是故意的,等我大哥走了,专门来找我说榔头的事儿,你怕我大哥不同意,就捡软柿子捏。 “我明白儿地告诉你吧,老妈呀,我大哥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榔头进公司的。 “公司有明文规定,一家只允许一个人在公司里上班,不许沾亲带故。 “公司里小年轻的要有处对象的,立马开除,这都沾亲带故的,怎么工作呀?” 老夫人要生气了,训斥小儿子:“这怎么地?处对象都不让,这做点买卖,一点没人情味了?” 许夫人看到婆婆生气了,急忙给许先生使眼色。 许先生也明白这件事犟不过老妈,他改变了策略。 “妈,你看这样行吗?我在朋友的公司给他找个工作,这不就行了吗?” 老夫人叹口气:“也行吧,你们都大了,翅膀硬了,也不听我的。” 许先生说:“妈,谁敢不听你的,你老人家一声令下,我就得为我表姐一家跑断腿,这还不行吗? “自己公司无法安排,我还得为了他去求别人,这还不听你的?” 老夫人终于转怒为喜:“那也得给安排个干部啊。” 许先生说:“干部,肯定安排干部。” 许先生护送着老夫人回房间。 许夫人冲我耸了下肩膀,低声地说:“这个榔头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不定还出啥乱子呢!” 晚上,我下楼回家,老沈的车子在下面等我。 不知道他等多久了,我有点过意不去。 上车之后,我端详老沈:“你等半天了吧?” 老沈嘴角上带着笑,没说什么,就发动车子。 夜已经深了,街道上白天的喧嚣已经被浓重的夜色所化解,只剩下零星的人散落在街道各处。 街道上的车也明显地少多了,夜色显出优雅娴静的一面。 要过年了,街道两侧的树木上已经被装饰上了小灯儿,那些小灯儿依照着树枝的形状挂上去的。 夜色一旦覆盖了东北这座叫白城的小城镇,树上的灯依次地亮起来,一直亮到深夜。 白城每条街道上,树枝上装饰的灯光都不是一样的,有的街道树枝上的灯光是紫色的,有的灯光是粉色的,还有蓝色的,黄色的,我就没看到红色的。 我问老沈:“咋没看见红灯呢?” 老沈嘴边的笑意更浓了:“你猜——” 我上哪猜去?市里的干部估计也跟我一样过节俭生活,不买红色的灯,红的灯贵吧? 我问老沈:“是脑筋急转弯呢?还是有现成的答案?” 老沈答非所问:“你随便猜,允许你猜三次。” 此时,车子已经开到十字路口,前方是红灯,老沈就把车子停在路口。 我说:“要是我一次就猜到了,你咋办?” 老沈没说话,侧过头,一双眼睛在幽暗的车厢里看向我。 车窗的正前方,一马平川的马路上,能看到东方遥远的地平线上挂着的一只硕大的月亮。 月亮已经不怎么圆了,颜色也不是金黄色的,有点像鸡蛋糕的颜色。月亮明亮的时候,就不容易发现天空里的星星。 但车厢里,老沈的两只眼睛就像月亮下面的星星,冲着我笑呢。 我被老沈看得不好意思。“我要是一次就猜中了,你就得答应我一件事,行不行?” 老沈脸上的肌肉又向外扩展,说明他在笑。 他说:“那你要猜错了呢?” 我干脆地说:“我也答应你一件事,行不?都不许反悔的!” 老沈点头同意。 我说:“树上不挂红灯,是怕开车的司机把红灯当成十字路口的红灯,瞎停车,对不对?” 老沈沉默了。 咋沉默了呢?输得憋屈了?输得自卑了?输得怀疑人生了? 我大度地说:“沈哥,你别哭,输了就输了,没事,我也不会让你干出格的事。” 老沈不说话,还是保持沉默。 我伤他的自尊了?我不就是聪明一回吗,有啥的,他也太大男子主义了吧? 前方,红灯灭了,绿灯亮起。 老沈把车子开起来,转入另外一条街道—— 呀,这是啥意思呀,这条街道两侧的树枝上,咋挂的都是红灯呢?这是谁呀,非要灭我的威风? 第300章 想错了 我和老沈打赌,不管谁赢了,对方都要无条件地答应赢家一件事。 我以为我会赢。 以前跟我儿子打赌,我就从来没输过,字典里的“输”字早被我扣掉。 后来我儿子干脆就不跟我打赌,望风而逃,被我赢怕了。 但凡打赌,有十足的把握,我才会打赌。这次我以为也是有十足的把握,结果我却输了。 两侧的树枝上都挂着密密麻麻的红灯,赶上红蚂蚁爬树了,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我只好弱弱地看着老沈:“你赢了——你咋赢了呢?” 我还是有些不服气。 老沈忍着笑:“我天天开车在街上溜,哪条街上的树挂的是红灯,我能不知道吗?” 老沈是胸有成竹,人家这才是十足的把握跟我打赌。 我这次是靠猜,所以才输的。这回输惨了,输得怀疑人生了。 最可恨的还是老沈,他赢了之后也不说让我干啥事,我的心就一直提溜着,他一直不说,我的心就放不下来,在空中悬着。 过了半天,我实在忍不住问:“沈哥,你打算让我做啥事呀?” 我心里说,这家伙不会让我带他回大安见我父母吧? 万一他要这么说,我该怎么对付他? 老沈的车子却开上一条陌生的街道。 这条街道的树上挂的是紫色的小灯,老沈特意把车子拐上这条街道是什么意思? 哎呀,我想起来了,这条街好像是老沈家居住的那条街。 他不会是要把我领回家里去吧?到了他家,他肯定不是请我欣赏他家的小鹦鹉飞翔的技术有多高。 我心里是千回百转,九曲十八弯,这回我估计要够呛。 我不是没有过男友,单身这么多年,我也不是一直素着,问题是我现在没那想法啊,这个是真气人。 我都生自己的气,为啥我过了50之后就没想法了呢?难不成为了老沈,我还买点这方面的药吃? 我忽然万分地感慨:“沈哥,我要是早十年遇到你就好了,到时候躲着的就不是我了,是你了。” 老沈正专心地开车呢,眼睛还往道边撒摸,好像寻找啥。他寻找啥呀?自己家的小区不认识了? 老沈把车停在一个路边的停车位上,他招呼我下车。 我跟着老沈下了车,看着老沈往一家店铺里走。 他要干嘛?给我买礼物,还是买那种药? 一抬头,不是药铺,门楣上的牌匾写着“按摩”俩字。 这老沈要上天呢?不在自己家里做这件事,还要大张旗鼓地跑到这里来? 我生气,站在台阶下不上去。 老沈在门口叫我:“上来呀。” 我不高兴地说:“这是啥地方啊?” 老沈说:“老兵按摩。” 我还不知道老沈是个老兵啊? 我就说:“啥按摩啊?” 老沈说:“你不是腰间盘吗,这是我一个战友开的按摩理疗,让他给你按按。” 天呢,我整拧歪了,差点理解错了老沈的一片丹心! 我在心里忍着笑,不好意思了。 我说:“沈哥,你还没说让我答应你啥事呢?你不说,我心里一直——” 老沈一拽我的手,把我往店里领:“我还没想好呢,想好了告诉你,这么着急吗?” 这家伙挺有心眼儿的!是啊,这个世上都像我这么傻,世界就和平了。 我想耍臭无赖,低声地说:“沈哥,要不然我答应你来这儿,就算答应你一件事了——” 老沈不说话,脸上带着笑,一把将我推进店里,顺势在我耳边低声地说:“美的你!” 完了,这件事我算是输定了! 这家店是老沈的一个战友开的。 我们一进店里,门口就有个招财猫自动自觉地冲我们打招呼:“欢迎光临,身体棒棒的。” 谁家的招财猫呀,这么会唠嗑呢?我琢磨着这家的老板,老沈的战友也是个爱逗屁的人。 迎面走来一个胖乎乎的男人,年纪有五十多岁了,他冲老沈走过来,但他眼睛却一直盯着我看。 他当地一拳打在老沈的肩膀上:“多长时间没来了?我以为你给大老板开车,把我们这些穷战友都忘了呢!” 老沈也用拳头捣了那个胖子的肩头一下:“胡说八道,你才忘了呢!” 老沈向我介绍他的战友:“这是陈哥,当时在部队睡在我上铺。” 我叫了一声陈哥。 陈哥一双眼睛还盯着我看,他又怼了老沈一拳:“你的小蜜呀?” 老沈也给了陈哥一拳:“什么小蜜?我女朋友。” 陈哥说:“那带这来干啥呀?眼馋你的战友们?” 老沈笑:“她腰间盘犯了,你找个好点的按摩师,给按按。” 陈哥乐了:“我就是最好的按摩师。” 老沈一拨拉陈哥,陈哥就在地上转个圈。像不倒翁似的。 老沈笑着说:“你不行,换一个。对了,德子回来了吗,让德子给她按摩。” 陈哥把我们往店铺的里面领。这家店铺门脸小,像个肠子,越往里面走越宽敞。 里面是个大厅,一字排开,有六七张按摩床。有几张按摩床上趴着顾客,按摩师正在给顾客按摩呢。 噼里啪啦地,按摩的动静可大了,顾客被揍得直哎呦。 我头一个反应就是掉头就走,不想按摩。这不是花钱雇人揍自己吗?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按摩师都是五六十岁的人,见老沈来了,都跟老沈打招呼,他们都是战友。 一个跟我年龄差不多的男人走过来,腼腆地看我一眼: “沈哥,你来了?” 老沈向我介绍:“这是我们班最小的小兄弟,叫德子,可腼腆了,外号大姑娘。” 德子恭敬地叫了我一声:“嫂子——” 啥意思?嫂子? 我是谁的嫂子呀?叫我姐行不行? 这孩子缺心眼儿,还腼腆?心眼更多呀! 我也跟其他顾客一样,趴在一张按摩床上,德子给我后背上铺了一块白毛巾,就开始噼噼啪啪地揍我。 我扭头冲德子喊:“停停停,你能不能小点力气?” 旁边有一个按摩师战友下活儿了,就过来笑着对德子说:“你要是不行,那我来!” 德子就笑,也不吭声,依旧那么用力地按摩。 我说:“你要是再使这么大的劲儿,我就不按摩了。” 德子满脸通红,终于憋出一句话:“劲小了不当事。” 我疼得哎呦哎呦地叫,老沈却和几个战友唱上了。 “我的老班长,你现在过得怎么样?好久没有收到你的信,我时常还会想念你——” 男人唱歌,声音本来就大,当过兵的人唱歌,能把房盖震塌了。 这店铺还开不开了?这么个唱法,顾客不都被唱走了吗? 我扭头一看,嘿,两个趴着按摩的顾客也扯着喉咙也唱起歌。 连给我按摩的德子也唱上了。 后来他们又唱:“离开部队的那一天,天空并没有下着雨。离开部队的那一天,说好你要来送行…… 这一晚上,我挨了顿揍,又听了一晚上的军歌。 夜深了,才从店里出来。德子跟我们告辞:“沈哥,嫂子,过两天记得来。” 这个臭德子,告诉他几遍了,不让他叫我嫂子,他还叫。 老沈开车送我回家,到家门口了,他把一张卡递给我。 “给你办张卡,能去三十次,隔个一两天去一次就行,不用天天去。” 我说:“这卡多少钱呢?” 老沈说:“战友都打折,没花啥钱。” 我感激地看着老沈:“谢谢你。” 老沈攥住我的手,用力地捏了一下:“你不是还得遛狗吗?我在下面等你俩,陪你遛个狗。” 我实在过意不去,说:“你回吧,明天还得起早上班呢。” 老沈一双眼睛无比温柔地看着我,半晌才说:“小区里太黑,我陪你吧,要不然有点不放心。” 他又低声地说:“我和你家大乖联络联络感情。” 我忍不住笑。 回到楼上,喂完大乖,就带他下楼。 大乖一溜小跑下楼了,好像知道有人在楼下等他。 到了门口,他看见门关着,着急地用两只前爪挠门。 老沈就在门外站着,他给大乖打开门,大乖冲老沈摇头摆尾,老沈手里拿着什么,给了大乖。 大乖就更兴奋了,跑到我身边来,炫耀他嘴里叼着的东西。 哦,是香肠。 老沈有心,每次来都会给大乖带吃的。 狗就是小孩,带点吃的,他就很高兴。 遛完狗,老沈看着我们上楼,才开车走。 这一夜,我没有做梦,噩梦没做,好梦也没做。 早晨起来,感觉腰部舒服多了,没疼。 坐在写字台前写作,大约后半场的时候,才感觉后背有点麻酥酥的,腿疼倒是减轻了许多。 想起昨晚老沈带着我去按摩理疗,想起他在车上讳莫如深的样子,还有我打赌输了事儿。 老沈这个家伙将来会让我答应他啥事呢?我敢肯定,不是好事! 第301章 许夫人醉了 又是一个上午,我到许家。智博正拿着拖布在拖地板。 这次他还不错,拖客厅地板的拖布没有拿错。这孩子见我去了,就眯缝眼睛笑着说:“红姨来了。” 他跟许先生一样,见人眯缝眼睛先笑。 我在厨房忙碌,把饭菜做到锅里。 智博已经收工了。我去南阳台取我的厨房拖布,看到客厅拖布洗得还可以。 等我从走廊走过时,看到客厅的地板上有浮尘。阳光打在地板上,那些浮尘看得非常清晰。 客厅的地板就是这个房子的一张脸呢,脸不干净,咋见人呢? 我又拿着拖布把客厅不干净的地方都拖了一遍。 智博去厨房拿水果吃,看到我拿着拖布在拖地板,他诧异地说:“红姨,我都拖完地板了。” 我说:“啊,我刚才走路,给走埋汰了,再拖一下。” 智博很聪明,知道是他的地板没拖干净,不好意思地伸手挠挠后脑勺。 他这个动作也随许先生。 智博拿了一堆水果进屋去吃,在餐桌上放了一个橘子和一个苹果。 他说:“红姨,我家里的活儿没那么多,差不多就行了,你歇歇吧,吃个水果。” 他挺懂事的。 智博回到房间,他的房门没关严,手机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刚才干啥去了,这么半天没回来呢?” 智博说:“我去厨房洗水果了,娜娜,你吃吗?” 只听娜娜说:“谁吃你们家的破苹果?我们家的水果全吃进口的,都是我爸派司机从飞机场直接拉到家里,那我都不稀罕吃呢。” 智博说:“外国的月亮都是圆的,是不?我们家的苹果不咋地,我们家的人还是不错的吧?” 娜娜笑起来:“你奶奶挺好,你爸也行,你妈挺厉害,你们家的保姆有点烦人,一个保姆牛哄哄的,傲了吧唧的——” 智博房间的门被悄悄地关上了,智博怕我听见娜娜数落我吧。 我咋傲了?我不是跟苏平小蔡一样闷头干活吗? 平常我也不多言多语的,就是心理活动多一点。可我心里活动娜娜也知道?她有透视眼呢? 这个死丫头!她跟智博的姻缘要是修成正果,那就是她上辈子和大上辈子拯救了两次银河系! 中午。许夫人回来,弯腰在玄关换鞋时,看到地板锃亮,就喜悦地说:“大儿子,你这地板收拾得挺干净啊!” 智博从房间出来,没拿手机,依着他房间的门框说:“妈,我干一半,红姨干一半。” 人家这孩子,一点不贪功。 我从厨房出来,说:“小娟,智博收拾得挺好,我给弄脏了,就简单地拾掇了一下。” 许夫人怀孕有五六个月了,肚子已经很大,弯腰换鞋不太方便。 第302章 计策 当晚,许先生要开车接许夫人去饭店吃饭,许夫人没同意,她对许先生说: “你不用来接我,你照顾好小蒙古才是最重要的,晚饭结束前,你的身份是公司的副总,陪好客人才是第一位,回到家你才是我的先生。” 许先生对许夫人这段话有点不解,但也没有过多的琢磨,他就想让小军开车去接许夫人,许夫人也没让。 “今晚你就听我的吧,你们忙乎公司的事情,我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饭店的地址我已经发给你,我们分头去饭店,不要迟到!” 两人约定5点半到饭店。 许先生是个比较守时的人,五点半整,许先生开车带着小蒙古来到饭店,进入许夫人定的包间。 但房间里空空的,许夫人还没有来。 许夫人是个十分守时的人,她要是说她五点半到场,就绝不会超过三分钟。 许先生和小蒙古在包间里说了一会儿话,发现已经过去五六分钟,可许夫人还没有来。 许先生略微有点着急了,就给许夫人打电话,许夫人那边却一直不接电话。 这时候,服务员进来了,端着热气腾腾的菜肴,还把酒也打开,给许先生和小蒙古斟满酒。 许先生看着酒杯里溢出来的白酒,顺着玻璃杯一直滑下来,滑到桌子上,又顺着桌子的木质纹理缓缓流淌—— 许先生忽然有点心惊肉跳,他急忙拿块餐巾纸将桌上洒的酒抹掉。 又过了几分钟,许夫人还没有出现。 许先生打电话,她也不接,许先生这回是真有点急了。 坐在对面的小蒙古说:“二哥,你有点心神不宁,嫂子还不接电话?” 许先生说:“没事,一会儿就来了。” 许先生着急,有几方面的原因,一是担心许夫人在路上出车祸,二是担心东道主迟迟不出现,小蒙古会不高兴。 三是担心小蒙古要是不高兴,签合同的事情就可能泡汤,他这几天的努力就付之东流…… 正闹心的时候,许夫人推门进来。 她一进门,就热情洋溢地奔小蒙古过去了,伸开双臂给了小蒙古一个熊抱,笑着说: “让你们久等了,真是抱歉,可医院附近的出租车太紧缺,我担心会迟到,特意提前半个小时请假出来。 “可我在雪地里足足站了半个小时也没打上车,哎,还是搭了同事的顺风车我才赶来的。抱歉,抱歉——” 许夫人连连说着抱歉,一边往下脱大衣。 许先生像往常一样,要帮许夫人脱大衣挂大衣,他还埋怨许夫人:“我说要开车接你,你还不让。” 许夫人没让许先生帮忙挂大衣,她自己把大衣费劲地挂在衣架上。因为怀孕,她隆起的肚子就顶在衣架上,显得笨拙又吃力。 许夫人横了许先生一眼:“我敢打扰你吗?大哥都给我下命令了,你这些天的任务就是陪好妹子,其他的事情都不许打扰到你。 “再说我虽然怀孕了,但打个车还不是啥事,我也不那么娇气,你陪好妹子就行——” 许先生一愣,心说大哥是说过这话,但也没说不让我去接你下班,你这是吃醋啊,还是不吃醋? 却听许夫人又说:“海生,今晚你们俩都是客人,你照顾好妹子就行,我的事我自己来!” 第303章 生气 等我走出小区,往街道上拐时,路边一辆车子冲我鸣笛,老沈在车里呢。 我上了车,老沈问我:“我看到小许总上去半天了,你咋才下来呢?” 我说:“听他讲故事了,他说小蒙古的合同明天能签。” 老沈听说这事,很高兴:“这回可以准备过年,许总也就放心了。” 老沈想到的是大许先生。 老沈要带我去按摩,我不去,我嫌按摩太疼了,也嫌那帮人开玩笑。 他们荤素不忌,什么玩笑都开,我有点招架不住。 老沈说:“那就再休息一天,明天可一定要去,理疗不接着做,效果就不明显。” 我敷衍着,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老沈开车送我回家,路上,又遇到一片挂着小红灯的树木。 老沈忽然伸手攥住我的手,轻声地说:“你回你父母家过年吗?” 我有点心惊,老沈终于谈到这个问题。 我要说回父母家过年,老沈万一跟我回去呢? 我就说:“不回去了,过年火车上人多,不安全,怕传染,我在家过年。” 老沈倒没有什么失望,他说:“那除夕我来接你,到我家过年。” 老沈的口气很笃定,不是跟我商量的口气,是把他的决定通知我。 我有点牙疼,嘶了一声:“除夕啊,我儿子白天给我打电话,说除夕来我这里吃饭。” 我怕老沈不信,就说:“我儿子今年夏天结的婚,头一年过年,都在婆家过。” 老沈没说话,车子很快驶进我家居住的小区。 我家居住的小区是平民区,我买的楼房属于商品楼,挨着我们楼的左右都是回迁楼,楼与楼之间的距离不宽。 一楼没有车库,附近也没有车库,小区里的居民把车辆就停在楼前。 最近几年,私家车跟蚂蚁一样遍布楼区前后,我遛狗,狗都没有地方玩。 在我们小区来回过车,比司机考票的路线都难,小区里不时地冒出一两个行人,或者窜出一两条狗来,司机就得赶紧刹车。 老沈把车子往我家门前开时,路上忽然穿过一只猫,老沈一个急刹车,嘴里突然冒出一句脏话—— 我意外地不是老沈会说脏话,东北男人说话都带啷当,不说脏话的反倒显得奇葩。 但老沈这句话脏话说得有点意思—— 他之前从来没说过脏话,脏话不是他的口头禅。 一个人如果突然飙脏话,要么是很兴奋,要么就是很生气。 老沈被我拒绝,他不可能很兴奋。他飙出脏话说明他很生气。 车子开到我家门口,他说:“你还用我陪你遛狗吗?” 第304章 告白 老沈粗暴地挂断电话,跟他之前表现的谦谦君子反差太大。 老沈想让我除夕去他家里过年,这个事我已经想好了,我可以去,但不能是除夕,因为除夕那天我儿子儿媳回家跟我过年,这个不能更改。 初一以后,我可以跟老沈一起过年。 但老沈昨晚一听我说除夕不能去他家,他就板着脸生气,还飙了一句脏话,我的心就咔哒一声锁上了。 我就没有了跟他聊天的想法。 今天晚上,我忘记了跟老沈约定去理疗的事情,跟女友们去聚会,让老沈在楼下空等了半天,我想跟老沈说声对不起,但他挂断了电话。 老沈并不是固定地天天去许家楼下接我回家,他是在不出差的时候,是在大许先生不需要他的时候,他才可能去许家楼下接我。 他在楼下等我时,基本不会给我打电话,他就是担心万一大许先生再找他,他就要去办事。 他的等待不是固定的模式,我也就忘记了这个约定。 晚上十点,我们几个女人的聚会才结束。 我穿过幽暗的小区走到家门口,旁边一辆车里,有人打开车门冲我吹口哨。 看到老沈那一刻,我心里还是感动的。 我笑了,回头看着车里的老沈:“沈哥,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老沈说:“电话没电了,想说的话还没说完呢,只能到这儿等你。” 我没有跟他深究电话到底是不是没电了,他能来,代表了他的诚意。 我脑筋一转:“你不会是认为我跟男人喝酒去了吧,想看看是不是有男人送我回家?” 老沈笑了,沉吟了一下,才说:“你心里一天都在想啥呀,我猜不透。” 我笑了,默默地看着他。“打算聊聊吗?” 老沈说:“进车里吧,外面冷。” 我说:“我先遛狗,遛完狗咱俩上楼去聊。” 我回到家,把打包拿回来的鸡肉和玉米面饼子喂给大乖,然后带着大乖出门。 我和老沈带着大乖在小区里溜达一圈,上楼时,老沈站在楼门口。 黑夜里,他的两只眼睛像两朵小火苗,在夜空里忽闪着。 我说:“上楼哇,不敢呢?” 老沈笑了,在身后捏了我手一下,低声地说:“我有啥不敢的。” 回到家里,我想烧水沏茶,忽然看到橱柜里摆放的一瓶红酒,那是我前两天买回来准备除夕夜喝的。 干脆,别喝茶了,喝酒吧。 我把红酒和启瓶器交给老沈:“沈哥,夜里喝点酒行吗?” 老沈说:“我一会儿还开车呢。” 我说:“喝完酒还开啥车呀,留下吧,别走了。” 第305章 苏平归来 老沈倒是痛快,他说:“你看到的就是我的全部。” 我叭叭地说了一晚上,老沈就几个字,总结了他的前半生。 我盯着他的眼睛问:“那你现在了解我了,还愿意跟我处吗?” 老沈也抬起目光,看向我:“你呢?” 我说:“你要是不着急动真格的,我还是挺想见到你的,但男人跟女人想的不一样。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你给我打电话,说你到许家楼下接我,你要是没给我电话,我就知道你的答案了。” 老沈笑了,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天晚上,我们把一瓶红酒喝掉了。他没开车,走回去的。 这一夜,我睡得竟然异常地安稳,一个梦也没做,半夜也没有醒,一觉睡到闹钟定时的时间。 起来洗脸,烧水,榨豆浆,这边打开电脑,坐在写字台前,把手机静音,静心地写作。 等把文章发出去,已经快九点钟,昨晚我跟二姐说好了,今天我要早点去许家收拾厨房呢。 赶紧带着大乖溜达一圈,就匆匆忙忙赶往许家。 这时候,我才记起来手机静音。 天呢,手机里有五六个未接来电,一半是许先生打来的,一半是苏平打来的。 今天是小年,许先生一家三口回大安给岳父岳母送年货,他给我打什么电话呢?应该不是着急的事情。 苏平给我打电话,是约我一起去许先生家里干活。这个电话比许先生的电话着急,就先给苏平打电话。 苏平说她正准备出发去许家。我让她快点来,我快到许家了。 我又给许先生打电话。 许先生接了电话,大着嗓门说:“红姐,节日快乐。我刚才给你打电话,你一直不接,早晨给你打电话也没打通。” 我心里说,早晨的时间是我自己的,你打不通电话就对了。 我问:“您有什么事情,就吩咐吧。” 许先生说:“今天不是小年吗,晚上我大哥去我家,辛苦你要做一顿家宴了。” 我说:“好的,你也帮我给赵老师一家带个好,我祝福她小年快乐。” 许先生谢过我,又说:“红姐,你之前说苏平的事,她是不是今天去我家干活?” 我说:“是啊,刚才跟苏平打过电话,她一会儿就到。” 许先生说:“你跟苏平交代一下,工作时间还是三个小时,一个月两天假日,月薪1000元,她工作一个月后的最后一天,我给她发工资。” 我说:“好的,我会转告给苏平的。” 想起许夫人说的节日如果上班,要发双薪的事情。 但还没等我问呢,许先生就说:“其他待遇也跟你一样,节假日如果我需要她帮忙,也是双薪。” 我替苏平高兴:“还有别的要求吗?” 许先生说:“我没啥要求了,看苏平有什么条件,我后天回去再商量。” 第306章 ?油梭子 老夫人说:“包饺子吧,直接把冻饺子包出来,你二姐没走,就是留下来包饺子的。” 妈呀,二姐是留下来吃饺子的,还是包饺子的呀? 我忍着笑,看着二姐:“那咱们开始包吧。” 二姐拍着我的肩膀,一边往厨房走,一边笑着说:“我实话跟你说吧,我包饺子不内行,我吃饺子内行。” 二姐的话把我逗笑了。 我从酸菜缸里捞酸菜,切酸菜,二姐开始和面。 二姐干活跟许先生有一拼,就是特别爱指挥别人。她让我找出面盆,就冲客厅喊:“妈,和多少面?” 老夫人说:“先和一盆面吧。” 二姐把面舀到面盆里,又开始扯着喉咙冲客厅喊:“妈,和面用多少水呀?” 老夫人撑着助步器来到厨房,坐在餐桌前,对她的二丫头说:“把面和水拿来,我和面。” 老夫人又嗔怪二姐,说:“前一阵子不是说要学厨艺吗?这也没啥长进呢?” 二姐说:“妈,楼下就是饭店,小区里都是饭店,我还学啥厨艺?我记性不好,都记不住做菜的步骤。” 二姐把面盆和水都放到餐桌上,就等着老夫人和面了。二姐呢,撒娇地在老夫人身后,轻轻地用拳头给老夫人捶背。 苏平已经干完活儿要走了。 她看到我切了好几颗酸菜,不时地用手捶着后背,就说:“我帮你切吧,你去帮大娘和面。” 苏平就是我的天使啊! 剁酸菜不能在灶台上,灶台上承受力不足,我要在凳子上放个菜板剁酸菜。这要弯腰,太累腰了。 苏平走过来,把我手里的菜刀接了过去。 苏平踏实,肯干,敦厚,善良,乐于助人。 在苏平身上,看到劳动者优秀的品质,我也学到很多。 我发现苏平一个特点,她尊敬长辈,孝顺老人。 她看到老夫人的手根本拿不动面盆,在桌面上拖拽着面盆,苏平不忍心。 她可以过去帮老夫人和面,但她没有,因为她发现我切酸菜有点累腰,不时地用手捶着后背,所以她就接过我的活儿,让我去干轻松点的和面的活儿。 正好我也帮了老夫人的忙。 苏平的这件事,看似很随意,却让我心里很感慨。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和苏平分开这段时间,苏平成熟了不少,人也开朗了一点。 虽然跟不熟悉的人还是不太愿意说话,但是她愿意主动和人沟通了。 甚至还在瞬间把看到的事情归纳、总结、分析,随即做出了决定: 她帮我干活,让我去帮老夫人干活。 这个苏平,变得能干,贴心了。 第307章 清洁工 想起老沈帮我办的那张卡,不禁想起老沈。 酸菜馅饺子是真香啊,二姐又捣了一碗蒜泥,酸菜馅饺子蘸点蒜泥吃,那更是没比的。 吃完午饭,老夫人回房休息,二姐也陪老妈躺着去了。 我和苏平收拾完碗筷,继续包饺子,一边说说笑笑的,干活也没觉得累。 老夫人和二姐睡完午觉,也到厨房帮我们包饺子。 傍晚,翠花表姐来了,她手里提着两兜水果来看望老夫人。 翠花一看到苏平,就笑着大嗓门地打招呼:“哎呀,这不是苏平吗?你咋来了呢?你干啥来了?” 苏平一笑,不说话。 我替苏平解释,说苏平是来许家做家务保姆的。 翠花走进厨房,看着苏平和我在包饺子,她脸上的笑容有些不自在。 翠花是觉得许家一直在雇不同的保姆,但就是不请她来做保姆,她有些不高兴吧。 但翠花很快又高兴了,她说:“苏平,你知道我现在干啥活儿吗?那工作老好了,在我大哥的公司管理办公室,活儿又轻巧,赚的又比保姆多,可自在了。” 苏平闷闷地说了一句:“我没有你那么好的大哥呀!” 翠花被苏平羡慕着,心里感到满足,她见老夫人和二姐也在帮着包饺子,她也二话不说,洗了手,撸胳膊挽袖子包饺子。 翠花也是个能干的人,就是嘴不太好,做事有时候欠妥。 翠花一加入干活,包饺子的进度就更加快了。 翠花愿意聊天:“姨妈,我这两天回乡下,要不然早来看你。你说我这次回去干啥去了?” 老夫人热切地打听着:“干啥去了?看你满脸是笑,有啥好事啊?谁给你介绍对象了?” 翠花脸上的笑容更多了:“姨妈你别打岔,我这次回去签字去了,房子占了,那几亩地也占了,要修路,估计能给我100多万呢。” 二姐笑:“翠花,你行啊,抖起来了!立马从保姆变成了富婆。这回,年轻帅气的小伙儿还不得在你身后排一溜,跟你求婚呢?” 我们都笑起来。 翠花这些年没什么存款,出来打工还要养活不工作的儿子,今天听说她很快就要有100多万,都为翠花高兴。 翠花终于可以直直腰板,不用那么紧张地生活了。 100万放在谁的手里,都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翠花说:“结婚的事我是不惦记了,现在我就惦记我儿子。” 二姐说:“榔头都三十岁了,你还惦记他干啥?他应该惦记你才对。” 翠花的脸有点抽抽:“梅子,我没有你那好命啊,看你儿子小豪多出息,在大城市大公司当主管。 “你看我儿子,成天蹲在家里玩游戏,我能咋办,只好出来挣钱,不养活他还能让他饿死?” 二姐说:“要是我,我就一脚把榔头踹出去,爱哪去哪去,他没有你给他吃的,自然就找活儿干。” 老夫人瞪了二姐一眼,二姐耸耸肩,不说话了。 第308章 挑优点 翠花表姐的脸“腾地”红了,她眼里又是愤怒又是委屈,又有说不出来的东西。 我在一旁看着翠花的模样,一时之间明白了,翠花表姐也许之前就知道自己是清洁工。 但她好面子,爱虚荣,不想把自己说成是清洁工。 可女人有几个不好面子爱虚荣的呢?二姐当众揭翠花表姐的短,有点过分。 老夫人生气地瞪着她的二女儿:“梅子呀,吃香的喝辣的都堵不住你的嘴,你是非要把我惹生气,是不是?” 二姐似乎还没说过瘾呢,看翠花表姐被她说败了,她很得意,还欲张嘴说什么。 一直没说话的大许先生威严地咳嗽一声,他扫了二姐一眼,沉声地问:“你吃饱了?” 二姐的眼睛扫一眼大哥,没敢接茬,默默地夹个饺子,却转手放到她身边的大嫂碗里。 大嫂忍不住笑,为了掩饰自己的笑,不好意思地说:“咱们吃饭吧,再说话儿妈就吃不好饭了。” 翠花脸上的神情很纠结,她似乎想离开,但儿子工作的事,又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心里最惦记的事,她还有求于大哥。 她只能忍住所有不快,坐在椅子上继续吃饭。 她如坐针毡,如芒在背,万分煎熬,我看着她,心里都跟着难过。 人是有同情心的,虽然翠花平时的所作所为有些不妥。 苏平也同情地看着翠花。翠花栽赃过苏平,按理苏平看到翠花被二姐揭短,她应该是最高兴的人。 但苏平没有,苏平同情地看着翠花。 也许我们都是做母亲的人吧,同情翠花为了儿子那颗历经沧桑的心。 大哥把手里的筷子“啪地”一声,放到桌上。这声音虽然轻,但桌上的所有人估计心里都一震吧。 大许先生抬起目光扫了眼翠花,又看向他的二妹妹梅子,最后眼角又刮了一下大嫂小婷。 小婷有一点不自然了,但她没有看大哥,她垂着目光吃着碗里二姐夹给她的饺子。 大许先生说:“梅子,你是我妹妹,刚才的事我就事论事,不偏向表妹,也不偏向你这个亲妹妹,我要说你两句——” 二姐一听大哥要说她,她有些受不了,想生气,但又没敢。 大许先生在家里向来有威严,虽然是大哥,但一直行使着父亲的权利。 二姐虽然不高兴,也没敢发作。 大许先生说:“梅子,我知道你不高兴,那我也得说。我要是说得不对,我说完了,我给你反驳我的机会。” 二姐不说话,求助地看了老夫人一眼。 老夫人没看二姐,她正有些担心地看着身旁的翠花。 翠花一直没再抬头看任何人,她只是僵直地坐在桌前,手里的筷子机械地捣着碗里的饺子。 饺子都捣碎了,她也没有吃。 大许先生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梅子,你没去过我们公司,根本不知道公司里的清洁工具体都干什么工作。 “翠花到公司,我派她管理办公室,这是我亲口跟她说的。管理办公室的人有几个,翠花负责管理办公楼的清洁卫生。 “但她不是清洁工,公司里的清洁工都归翠花管,你说,她是不是管理办公室的?” 二姐嘟着嘴,有些不服气地说:“我老弟说的,说表姐是清洁工,看见她打扫卫生了。” “你老弟——”大许先生一提许先生,太阳穴那里的青筋都蹦了起来。 饭桌上我们都不说话了,有点怕大许先生生气。 大许先生说:“海生看到翠花打扫卫生,也是真的。翠花想多挣一份工资,就跟我商量,把一个不好好工作的清洁工辞退了,她干了两份工作。” 二姐找到了反驳大哥的话茬:“你看,她不还是清洁工吗?” 大许先生冷冷地看着二姐:“梅子,翠花是管理者,也是清洁工,可你不说她是管理者,你专挑你认为的弱项说,说她是清洁工。 “我今天跟你掰扯掰扯,清洁工怎么了?” “清洁工是靠本事吃饭的,是靠双手吃饭的,有什么可耻的?有什么地方能被人嘲笑的? “现在来说说你,你这些年都干了什么?当年你下岗,是我托关系,把你送到现在的单位。 “你又不好好干,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请病假就请一个月,就冲干工作这点,你跟翠花比谁胜谁输,你心里有数吧?” 二姐忍不住说:“破工作我还想辞掉呢,我不差钱——” 大许先生说:“你是不差钱,因为啥?因为你有个好丈夫,要不是大祥这些年养着你。 “说句不怕你生气的话,你到我公司当清洁工都也不合格,就更别说管理办公室。” 二姐的脸一下子涨红,大哥从来没对这个妹妹说这么重的话吧,她冷嘲热讽地说:“谁让我运气好,找个好丈夫呢?” 大许先生还想训梅子几句,老夫人则说:“梅子呀,姻缘这个事可不能乱说的,万一老天听见,把你运气收走了,你哭都找不着调儿。” 二姐嘟着嘴,扫了一眼翠花,看到翠花眼睫毛上粘着一排亮晶晶的泪珠。 二姐有些不忍,脸上出现愧疚的神色,大许先生就没再说话。 老夫人慈爱地看着桌边的人:“今天是小年,再过一周就是大年了,从今天开始,就算是过年了,我们一家人要好好的。 “一家人,就要一颗心,都要高高兴兴的,要专拣别人高兴的话来说,不许说不高兴的话—— “我家里过去有个令,过年了,大家要挑对方的好儿来说话,越说别人的好儿,别人越高兴。 “她反过来也会说你的好儿,你也高兴,大家都高高兴兴的,日子就越过越顺心,今天咱们也玩一个,我先来——” 老夫人看向大儿子,笑眯眯地说:“海龙吧,自从你爸离开之后,他就把自己当成一个大哥。 “这些年照顾弟弟妹妹,什么事都担起来,把父亲的责任也担起来了,海龙上大学的时候,就在外面勤工俭学。 “凤子上大学,一半的学费是海龙的工资。梅子就不用说了,换好几回工作,哪个工作都是海龙给找的。 “海龙对海生就更别说了,把海生归拢到自己身边管束着,前一阵还要给海生一套房子,对了,海龙,房子的事儿咋样了?最近没动静了呢?” 大许先生笑了:“妈,你故意的吧,说玩这个游戏,最后说到房子,你就是替你老儿子来要房子的吧?” 老夫人哈哈大笑:“我咋是要呢,你不是说给吗?” 大许先生脸上还带着笑容:“妈你放心,这件事黄不了。可来到年了,哪哪都忙,对方欠我一笔钱,说是用房子顶账。 “可他们没给我呢,大过年的我去催要?那像话吗?出了正月,我肯定把房子送到您跟前儿。” 老夫人看着大儿子:“那我就放心了,该你了,海龙,你说说别人的优点——” 大许先生看了一眼二姐,眼里是又爱又恨,他忽然说:“梅子吧——” 二姐一听大哥点她的名,嘴就撅起来,担心大哥说她的坏话。 大许先生说:“梅子的优点很多,嘴甜,哄得老妈可高兴了,哄得大祥也挺滋润——” 二姐的眼睛白了大哥一眼。 大许先生假装没看见,接着说:“梅子是我最喜欢的妹妹,凤子就是在跟前,我也这么说。” 二姐有点吃惊地看了大哥一眼。 大许先生说:“梅子心直口快,不记仇,再就是热情似火,跟梅子在一起玩,啥不开心的都忘了。 “我二妹吧,就是家里的开心果,谁见谁想咬一口——” 二姐“扑哧”乐了,夹了一个饺子,眼睛瞥到对面的翠花,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饺子丢到翠花碗里。 “我来玩这个游戏吧,翠花吧,优点也很多——” 翠花抬起目光,不相信地看了二小姐一眼。 二姐在翠花的眼光里看到了自卑,看到了胆怯,看到了无奈和无助。二姐脸上的愧疚就越发地多了。她就这么真性情地说起来。 二姐说:“翠花对我老妈是真心的好,有一次我来看老妈,表姐正给老妈捶腿呢,我这么多年,都没照顾过老妈,我其实挺感激你的。” 翠花的厚嘴唇蠕动了一下,喃喃地说:“那算啥——” 二姐说:“表姐对儿子更是没说的,表姐的母爱是无私的,对儿子有多少钱就给多少。” 大许先生接过二姐的话:“翠花对儿子没说的,但是我劝表妹一句,对儿子好,没错,但不能惯着他。 “老话说得好,惯子如杀子,要把握好爱和溺爱的分寸。” 翠花的心情已经好了一些,她看着大哥连忙说:“大哥,我记住你说的了,我不会惯着榔头的。” 第309章 突然出现 晚饭后,我和苏平到厨房收拾卫生。翠花回家了。 大嫂也走了,老年舞蹈队过年还要到市里拜年演出呢,紧要关头,今天要不是小年,大嫂是肯定不会来许家的。 二姐则留在许家,许先生一家没在家,二姐就在许家陪着老妈。 客厅里,就剩下大许先生和二姐梅子,陪着老夫人坐着说话。 老夫人说:“海龙啊,榔头的事你就多费点心,这个孩子也怪可怜的,从小没爸,在农村没爸的孩子净受人欺负。 “他又长的单薄,打仗也打不过人家,他大学刚毕业那几年,在外面打工总受人欺负,啥不好的活儿都让他干,没干好就扣工资。 “后来我听翠花说一件事,有一次他开了全额的工资,同事聚餐叫他去,他就乐颠颠地去了。 “可最后吃完大家一抹嘴都走了,饭店就把他扣下了,他只能花钱结账,一个月的工资都没够……” 老夫人的话让我感触很多。看着身旁闷头干活的苏平,我想,她心里也一定很有感触。 在任何一个年龄段,在任何岗位,我都看到各种欺负人的现象:贫穷,被人欺负。丑陋,被人欺凌。老实,被人欺侮。 身体弱或者是残疾,被人欺辱。功课不好,或者工作没干好,也会被人欺压,甚至连你穿得普通一点,都被人轻视。 你50岁,决定不再染发,都有人嘲笑你,用你穷你花不起钱染头发来打击你。 我和苏平,我们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受到过各种欺负,坚强的人,遇到的压力越大,反弹也越大。 但弱小的人就可能一蹶不振,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打击,就再也没有勇气面对这个世界了。 老夫人絮絮叨叨地跟大许先生聊了很多,大许先生也答应会酌情地帮榔头选个工作。 大许先生要回家时,老夫人要我把冻饺子拿出来,大许先生要自己拎下去。 老夫人说:“你拿不动,冻饺子可沉了,你让小沈帮你把冻饺子拿下去。” 老沈不一会儿来敲门,是大哥开的门。 老沈走进厨房,我已经打开冰柜,把冻在里面的饺子一个个地装到兜里,要递给老沈。 老沈说:“我来吧,我来吧。” 老沈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但也没有跟我互动,提着饺子就走了。 二姐不知道啥时候溜到厨房,扳着我的肩膀问:“你和老沈咋地了?生气了?不处了?” 我尴尬地笑笑。 二姐笑着说:“刚才你俩都不看对方的脸说话,那肯定是生气了。我是过来人,一眼就看明白。 “处对象就这样,分分合合,好好坏坏,没事,过一天就又和好了,要是总也不吵架,也没意思呀。” 二姐这没心没肺呀,太乐观了! 苏平在一旁拖地,她看了我一眼,笑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之前我还想撮合老沈和苏平结姻缘。 收拾完卫生,我和苏平离开许家。 老夫人要给苏平钱,说苏平今天干了一天活儿,这也不是钟点工了。 我说:“大娘,我给苏平记着工时呢,按她三个小时一天算,她今天干了九个小时,我就给她记三天工资。” 老夫人连连说:“好,好,你这个办法好,红啊,你是当领导的料儿哇。” 我笑了:“大娘,我就是识数,十以内的加减法我行,别的都不行。” 老夫人又对苏平说:“平啊,明天要大扫除啊——” 苏平说:“大娘,你放心,我早点来,还干一天。” 老夫人笑着,送我和苏平出门。 二姐已经呱唧呱唧地吃着水果,看电视呢。 我和苏平下楼,没看到楼前有车。我也没往旁边张望。 老沈没给我打电话,就是结束了这段感情。也好,趁着我们入戏不深,好聚散散。 虽然有点惆怅,但被夜晚的风一吹,心头的烦躁就也渐渐地消散在风里。 北方的女人要是不坚强点,怎么在这恶劣的气候里活着呀。 苏平忽然用胳膊挽起我的胳膊:“谢谢你给我算了三天工资。” 苏平美滋滋地笑着。 我说:“这是你应得的——” 苏平说:“沈哥这人不错,你们咋生气了呢?上次他帮你到早餐店取包子,我就觉得他对你挺好,要不然一个大男人谁给你当小支使呀?” 苏平话少,但也有心眼儿。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也就不瞒着苏平,把我和老沈的事情简单地说了说。 苏平笑着推了我一把:“你可真是的,你外星人呢,还不要男人的钱?你不要他钱,他心里更没底了,认为你瞧不起他。” 我没说话,心里有些事情自己也觉得不太清晰了。 苏平说:“你说你不花男人的钱,这要是换做别的男人,早扑上来了,还备不住花你钱呢。你看人家沈哥,你说不要他的钱,人家就离开你。这就是好人,不占你便宜。” 我说:“我也不想占他的便宜。” 苏平说:“处对象男的不就是给女的花钱吗?男人不就是用钱来表示对你的好吗?要不然找男人干啥呀?家里缺个爹呀?” 我笑着推开苏平:“你啥时候成情感专家了,说得一套一套的。” 苏平不好意思,笑着说:“我说得对不对吧?反正我就是觉得你挺隔路的,跟我们不太一样。” 我格鲁了半辈子,我不愿意被这个世界改变。 苏平用肩膀靠了我一下:“你别做仙女儿了,都是凡人。” 我笑:“对,我是烦人,烦人的烦。” 我拉起苏平的手:“走吧,我这个烦人精带你去一个地方潇洒潇洒。” 拉着苏平上了一辆出租车,苏平有些好奇“你要带我去哪呀?” 我说:“我准备把你卖了——” 苏平说:“卖到大山里给人生孩子?” 我说:“卖到山上当压寨夫人。” 苏平笑了。这一次笑得不腼腆,笑得很开心。 我把苏平带去了按摩店。 在吧台,陈哥问我:“老沈呢,没开车送你们?” 我敷衍着说:“他忙呢。” 到了里面的按摩大厅,德子正好休息,他笑着走过来:“嫂子来了,我沈哥呢?” 嫂子这俩字,让我心里一哆嗦,我说:“他忙呢。” 我指着苏平,对德子说:“给我老妹找个手法轻的吧,她也按摩。” 苏平连连摆手,说:“我不用。” 德子笑了:“我们这里的按摩都是正规的,有病治病,没病也解乏。” 德子给苏平找个按摩师。 我们姐妹俩趴在按摩床上享受着被虐打的待遇。苏平比我还有意思,疼得想叫又不敢叫,就硬憋着。把我逗乐了。 “你轻点,手法别那么重。” 我对苏平的按摩师傅说。那家伙嘴里答应着,下手还那么狠。 我正笑呢,忽然发现眼皮子底下出现一双皮鞋,上面是一条黑色的灯芯绒裤子。 再往上是灰色的棉布衬衫,外面披着一件半大的羽绒服。 哎呀,这不是老沈吗? 我抬头看着老沈:“你咋来了?” 老沈看看我,又看看苏平,说:“来接你们俩呀。” 老沈挺能装啊,装得没事人似的。 苏平向我挤咕一下眼睛,意思是你看,沈哥来了,你们俩就可以和好了。 事情哪那么简单呢! 我估计老沈是陈哥给他打电话,他才抹不开来的,他肯定是不想让他的战友知道他跟我分了。 我和苏平坐上老沈的车,老沈问苏平:“老妹,你家在哪?” 苏平说了地址,老沈就开动了车子。 一路上,他跟苏平拉拉杂杂地说着。“老妹,你是第一次去按摩?” 苏平说:“我从来没去过,红姐让我跟她去我就去了,要是早知道按摩这么遭罪,我才不来呢。这不是花钱买罪受吗?” 老沈笑:“头一次按摩都这样,按摩几次就好了,按摩挺治病的。颈椎,腰椎要是不好,都能治。 “我开车,腰椎肩膀都不好,我就常年去那里,隔两天就按摩按摩,身体松快不少。” 苏平回头看看我:“红姐,你腰咋样,还疼不?” 我说:“好多了,按摩管点用。” 老沈没接我的话茬。 苏平说:“我的腰没事,就是干活时间长,肩膀不太舒服,不过睡一觉也就没事了。” 老沈对苏平说:“肩膀不好平常要常运动运动,做做太极拳,云手这招,最治疗肩膀。” 苏平对老沈的话很感兴趣:“沈哥,你会打太极拳?” 老沈说:“练过一点,清早公园里有太极拳队,好多人练呢,一早去那儿练练,锻炼身体有好处。” 苏平到家下车了。 老沈把车拐过来,开车送我回家。 我说:“沈哥,你这是送我回家呀?” 老沈也没看我,就说:“不送你回家,这么晚了,送你去哪?” 我说:“我看你一路上没搭理我,我以为你会送完苏平,把我扔在半路,让我走回去呢。” 老沈没说话。 在暗影里,我打量老沈,看他脸上的肌肉往一边抻,他在笑呢。 笑个啥呢,笑! 我在等待老沈给我一个结果,他要是不说,就是有结果了,我们各奔东西。 车子缓缓地行驶在公路上,公路两侧的树木披红挂彩,树上的小灯亮得分外璀璨耀眼。 我想起跟老沈打赌输了的事,回头看看老沈,这家伙目视前方,一直在专注地开车。 右耳朵看见我看它,就轻微地抖动了两下。 车子拐进我们的小区,来到我家的门口。 我打开车门要下车了,老沈这才扭头看着我说:“期限还没到呢。” 老沈什么意思?我没明白。 我狐疑地问:“啥期限没到呢?” 老沈说:“你给我的三天期限才过去一天,没到三天呢。” 老沈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大喘气? 我点点头,忽然有些感慨。 我最初是这么想的,老沈考虑一夜,早就应该考虑明白,今天应该给我消息。 但现在听他这么一说,他其实很重视这段感情,他要考虑明白。 跟我相处,好处是我独立,不会太粘着他。坏处是,他可能感觉把控不住我。 第310章 实诚人 我进了楼道,踩着楼梯上楼。 大乖没有听到我上楼的脚步声,我开门时,他从我的卧室里走出来,两只眼睛懵懂地看着我。 他13岁半了,他的听力已经不如过去的一半。 我喂了大乖,带他下楼散步。大乖飞快地跑下楼梯,又嗖嗖嗖地跑到楼门口,扭着小屁股,出去了。 我还在想,刚才没把楼道的门关严吗?等我快走到门口了,才发现老沈把着门,在黑暗的夜色里看着我。 原来他没有开车离开,是要陪着我遛狗的。 我心里有些感动。老沈在男人堆里,是能称得上一个好字的。 是我自己的问题,我畏惧和一个男人靠得太近,担心这个男人影响我的生活,引起我情绪上的波动。 我也担心太投入一段感情,将来一旦分开,我会很难过。 我走到楼外,问老沈:“你没走啊?” 老沈没说话,跟我并肩走在大乖的后面。 我抬头看向老沈。老沈沉吟了一下,才说:“我想走了,后来一想,来都来了,你一个人这么晚在楼区里遛狗,有点不安全,就陪你吧。” 我说:“沈哥,两天后咱俩不处了,我以后遛狗你就不陪我了,你担不担心我?” 老沈说:“那还担心啥?也不是自己的女友。大街上都会发生各种事,我要是对每个人都担心,那我脑袋早就累两瓣了。” 我被老沈的话逗笑了。夜色里,老沈也在笑着。 大乖叼着老沈给的香肠,走着走着,他嘴里的香肠丢了。 我回头按照大乖走的路径,去寻找他丢失的香肠。 小区路灯好像坏了,附近几盏路灯都不亮,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在雪地里照着。 老沈一哈腰,捡起什么递给我。 还是司机的眼睛好使啊。我接过老沈递过来的香肠,他的指尖在我的手掌里碰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简单地碰了一下,我心里忽然掠过一丝悸动。 也许是黑夜的关系吧。 夜色给一切都披上一层温柔的纱,让一切都朦朦胧胧,反而生出一些温柔的情愫。 带着大乖在小区里溜达一圈,上楼时,我打开楼门,大乖却不往楼里迈步,他站到楼门口,回头巴巴地看着老沈,一个劲地摇尾巴。 这孩子太贱了,冲老沈摇尾巴,这不是明显地邀请他进屋叙话吗? 大乖竟然自作主张,谁是家里的大王他心里没数啊?一点不长心呢! 老沈看出大乖的心思,他低头弯腰,伸手摸了摸大乖的头,夸奖大乖是好孩子呢! 我伸手就把大乖抱起来,强行地抱到楼上。 大乖在门口贱儿贱儿的小样,想想我就笑了。 我给老沈发一条信息:“沈哥,谢谢你送我回家,大乖让我代表他,谢谢你!” 老沈发过来一个笑脸,然后,然后就没了。 我等了半天,一个字也没等来,就等来一个笑脸?他可真够简洁的呀。 我把手机放在床下,不是在等一个人的消息,只是放在离我近的地方,让我触手可及。 要过年了,最近几天楼上的温度已经到了零上20度,楼外的温度也降了下来,在零下19度以内。 室内室外的温度差距小了。 第二天,我到许家,苏平已经来了。 她扎着围裙,戴着套袖,手里拿着一把笤帚,正踩着梯子扫棚呢。 她脑袋上还带着一个报纸卷成的卷儿,那样子可逗乐了。 我说:“苏平,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苏平说:“厨房的棚顶我已经扫完,你在厨房做饭吧,这点活儿我自己行。” 厨房的棚顶扫完之后,还需要再用抹布抹一遍。我前两天已经抹出来一半,这两天没事我就把棚顶都抹干净。 正在厨房焖饭,手机收到许先生的一条信息:“我们从大安出发了,中午能到家。” 我问:“你们想吃点什么菜?” 许先生回复:“啥都行,你掂对整吧,我妈吃啥就整啥。” 为了确认一下,我又问许先生:“智博有没有特别想吃的菜?小娟呢?吃鱼吗,还是喝汤?” 许先生半天回复我一句:“她说吃啥都行。” 我心里一动,感觉许家这三口人有点问题。 许夫人要是说吃啥都行,那就是吃啥都不行。 许夫人吃饭挑剔,尤其现在她怀孕了,想吃什么就得吃到嘴,不想吃什么菜,那她看见那盘菜就不舒服。 她怎么忽然“吃啥都行了呢?” 她不是刚从大安娘家出来吗?跟父母分别让她心情不好了?不太可能。 我去问老夫人。 老夫人在房间里看电视呢,看一个农村的爱情片。老夫人喜欢看的剧还挺多的,有一天我还看见她在看战争片。 老夫人还是老三样,南瓜豆角炖排骨,她让我再炒俩菜,熬个鸡汤。 冰箱里的鸡肉都在冷冻里,我拿出鸡肉泡在水盆里,自然解冻。 这小鸡是翠花昨天送来的,她从乡下背回来,特意要我给怀孕的许夫人炖汤喝。 摘菜,改刀,切葱姜蒜等小料,许夫人不吃葱,我就切了一段葱,只放在老夫人的豆角里,其他菜不放葱,放其他小料。 小鸡终于化开了,是一只整鸡,我需要分解开,再留一半下次再炖。一只鸡炖汤太多了。 鸡肉剁成块,先在热水里焯两分钟,在锅里干炒一下,把鸡肉里的水分炒干,最后放到砂锅里,放入调料慢慢地熬。 许夫人喜欢清汤,不放盐。 饭菜差不多的时候,苏平也把房间扫干净了,灰尘也都抹干净,整个房间亮堂了不少。 阳台里,是苏平洗的被罩床单,有的干了,苏平就到阳台收起来,叠好,放到许夫人房间的床上。 卫生间,苏平也收拾得干干净净。 之前小蔡收拾得不彻底。现在苏平来了,我不用事前叮嘱事后检查,省心多了。 苏平下午决定擦玻璃,老夫人就留苏平在家吃午饭。 苏平知道中午许先生夫妇要回来吃饭,她就摇头拒绝:“大娘,我回家还有事,等下午我再来干活。” 老夫人执意要留苏平吃饭,问苏平:“你回家有啥事啊?外面大冷的天,别来回跑了,在这儿吃一口吧。” 苏平的脸都涨红了:“大娘,我回家取点工具,擦玻璃需要专业的工具。” 老夫人抬头望望客厅北侧的一大面玻璃,就点头说:“去年我雇人擦的玻璃,花300块钱。你能擦玻璃吗?不用给专业擦玻璃的打电话呀?” 苏平说:“我能擦玻璃,我有专业的工具。” 老夫人终于放苏平走了。 她撑着助步器走近厨房,对我说:“苏平这姑娘太仁义,留她吃饭都不吃。 “红啊,你说苏平要是把咱家这前后几面玻璃都擦了,我应该给人家300块钱,这活儿危险,可不好干呢。” 我说:“行,大娘,您就看着办吧,苏平要是擦玻璃擦得干净,你就不用再请专业的家政来擦玻璃。” 老夫人坐在餐桌前,絮絮叨叨地跟我聊起来。 她说:“这些保姆吧,跟我心贴得最近的,是我的外甥女翠花。这我不是向着她说话,我说的是真事儿,我们娘俩不隔心呢。她啥事都找我出主意啊。 “做饭最好吃的保姆吧,是小妙,虽说我不爱吃她做的菜,可海生和他大姐都爱吃。 “嘴最甜的吧,是那个小刘,刘畅。 “做事方方面面都照顾到的吧,是小赵,最老实最能干的就是苏平。” 我嗯啊地答应着老夫人,我在等着她的下文,这些保姆差不多她都说完了,就差小蔡和我。 可我等了半天,老夫人没说话。 她忘了小蔡行啊,可我就在她眼前站着呢,就不说夸我两句? 老夫人刚才把夸人的话都说尽了,轮到我,也没啥夸人的话了。 我故意问老夫人:“大娘,我呢,我做保姆及不及格?” 老夫人笑了,她看到鸡汤的砂锅里飘出热气。 他了抽鼻子,拄着助步器来到灶台前,一一地打量着我准备的食材。 老夫人说:“红吧,你呀,及格,要是不及格就不用你了。” 我笑着说:“大娘,我就是及格的分数?我就不能比及格还多一点分儿?” 我心里说,你刚才夸这个,夸那个,就不能再想出个词来夸我一句呀? 今天大娘要是不夸我,我就准备跟她生气五分钟。 老夫人笑着说:“红啊,你吧,跟苏平比,你没有苏平老实能干。” 这点我倒是认同。 老夫人又说:“你跟小妙比吧,你做的菜没有小妙的好看。” 这点,我也认同。这是有目共睹的,是事实。 老夫人看我一直点头,笑着说:“你和刘畅比吧,没有她嘴甜。你跟小赵比,方方面面的你考虑没有她周全。” 完蛋了,我是一点优点都没了。 老夫人啥意思啊,今天她是打算把我说抑郁了? 我问道:“大娘,我哪哪都不如别人,你咋把我留下做保姆呢?” 大娘掀开助步器下面的小兜,从兜里掏出一瓶水,拧开盖,喝了一口,才笑眯眯地看着我。 “这些保姆吧,全家人要是投票表决,单拿出哪方面来,你可能都会输。可是最后看总分,你最多,那就留你呗。” 我没太听明白:“大娘,总分,啥意思?” 老夫人笑着说:“你比翠花懂事,你比刘畅实诚,你比小赵有人情味,你比小蔡勤快,你还比苏平聪明。 “红啊,你别挑我们的理,我和海生、小娟在家里议论过这些前前后后请来的保姆。 “海生说,做保姆必须实诚,还要懂事,还要聪明一点,还要听我妈的。 “这么一算,其他人就都拨拉掉了,就剩你了,实诚,懂事,跟我还挺贴心,不嫌弃我。 “有时候我听你说话傻乎乎的,可是看你办事也不傻,挺尖的,就拿小沈这件事说吧——” 我正被老夫人夸得晕乎乎的呢,老夫人急转直下,谈到老沈了。 求催更! 求好评! 第311章 双簧 老夫人说:“我问你大哥,说小沈这两天咋不来接小红下班了?你大哥说,两人闹意见了,小红嫌弃老沈,不愿意给他做媳妇儿。” 老夫人叹息一声,苦笑着说:“我后来也想了,给老沈做媳妇也有一点不好,他成天不着家,那跟没嫁给他有啥区别呀? “还不如自己过日子省心烙印儿的。我就想啊,你心眼还挺多,一点不傻。” 老夫人的话把我逗乐了。从这件事上就看出我不傻了? 我正准备问老夫人,大哥是怎么知道老沈和我闹意见了?谁告诉他的?不会是老沈吧? 不应该呀,老沈那人,能把私事告诉大哥吗? 这时候,楼门开了,智博冲冲地走进来,身后跟着他爸爸和妈妈。 许先生进屋按照惯例是打开鞋柜,给许夫人拿拖鞋,但今天他却有点反常,直接就进屋了,没给许夫人拿拖鞋。 这是什么情况?两口子路上吵架了? 却看到许先生径直奔智博去了。 但智博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把门关上,门差点夹到许先生的手。 许先生气得脸都白了,一双眼睛眨巴眨巴满地找呢。 找啥呢?找笤帚疙瘩要揍儿子? 他一眼看到许夫人的脚。许夫人光着两只脚,往厨房走呢。 许先生对许夫人吆喝一声:“你给我站住!” 许夫人看到许先生这么跟她说话,她心里不太舒服,淡淡地说:“你要干啥呀,呜嗷喊叫的?就你这嗓门要是半夜,把狼都招来。” 许先生生气地说:“我说你说不听了?都不听我的是不是?” 许夫人说:“你要我听啥?你在公司发号施令还不过瘾?还得在家让我们都听你的,你就得劲儿?” 许先生说:“别扯没用的,把拖鞋穿上,光脚干啥呀?显你脚丫子长得好看呢?” 许夫人又气又笑:“我弯腰拿拖鞋不得劲,压着肚子,你没看我怀孕的肚子多大了?你每天都给我拿拖鞋,今天不给我拿,我就不穿了呗。” 许夫人最后两句话,说得娇滴滴的。她边说边走进餐厅。 许先生还大声地训许夫人:“我这些年可把你惯坏了,还得天天让我给你拿拖鞋,不给你拿拖鞋就不穿了?” 许夫人这次真要生气了,但许先生直冲她挤咕眼睛。 老夫人瞪了儿子一眼:“老儿子你这又是发的哪股邪气啊?谁又惹着你了,你冲小娟发啥脾气呀?” 许先生说:“妈,跟你没关系,你就别管了,谁让小娟生的那个败家儿子——” 老夫人更生气了:“小海生,你骂我孙子干啥?这一回家就发火,看我不顺眼呢?” 许先生说:“妈,我生气跟你没关,是小娟生的那个儿子,一点力借不上不说,还惹我一肚子气。 “那个小祖宗开车来了,住在宾馆,叫智博去呢。你说她刚从大连来,万一带点啥病毒呢?那咱家不都遭殃了?” 老夫人听明白了,问:“娜娜来了?” 许先生气呼呼地说:“那个死丫头,你说你来白城干啥,我们家就没有欢迎她的人。” 突然,许先生质问许夫人:“小娟,你是不是背地里答应智博,允许他让娜娜来?” 许夫人生气地打了许先生一杵子:“孩子的事儿我能管了吗?你当爸的都管不了,我有啥能力管他?” 许先生说:“别跟我打马虎眼,你们母子肯定通光了,要不然这个小瘪犊子不敢自己做主,让娜娜来白城。” 许夫人生气地说:“咋地,你还想冤枉死我呀?” 正在这时,智博的门开了,智博气冲冲地走到餐厅,看着他爸说: “你别说我妈,跟我妈一点关系没有。我也没让娜娜来,是她自己非要来,我也拦不住啊。” 智博忽然伸手搂住老夫人的脖子,撒娇地说: “奶奶,你说说,人家娜娜不远千里开车来看我,我不接她来家里就挺那啥的了,我还不去宾馆看看她? “那我也太无情无义了吧?奶奶,你说你这么有情有义的人,你孙子能这么无情无义吗?” 老夫人看看智博,看看许先生,又看看许夫人:“智博啊,先坐下吃饭,吃完饭,大家投票表决。” 我在灶台上炒菜,差点没乐出声。老夫人也跟她儿子学呢,要投票表决智博是否去宾馆看娜娜。 许先生为了把关在房间里的智博引出来,假装跟许夫人吵架,吵得还挺像真的,我都有点当真了。 现在,智博已经来到餐厅,许夫人就像根本没吵过架一样,给每个人盛了一碗鸡汤。 她把自己的汤碗端到面前,拿着小勺,稳稳当当地喝上了。 这两口子呀,估计是经常在儿子面前演双簧啊! 智博不太情愿,他看着奶奶严肃的一张脸,只好委屈地坐下。 这顿饭吃的呀,别别扭扭的。 智博没怎么吃,只喝了半碗汤。许夫人心疼儿子,给智博盛了一碗饭:“把饭先吃了,有事情解决事情,总会有办法的。” 智博从许夫人的话里得到一线希望,他惊喜地看了眼老。 许夫人假装没看见智博投来的示好的目光,兀自吃自己的。 一旁的许先生板着脸,冲许夫人咳嗽一声,动静挺威严。给许夫人示警呢,反对她感情用事。 只有老夫人慢条斯理地吃饭,吃完了,她拿起餐巾纸,擦拭嘴角。 她看着桌前的众人:“投票吧,同意智博去宾馆的举手,不同意的就不举手。” 我把餐桌上的残羹剩饭往灶台收拾,这件事跟咱没关。 只见餐桌上,智博把两只手都举起来。 对面的许先生将智博的一只手扒拉下去:“再嘚瑟,投票结果就作废。” 智博不高兴,板着脸,举着一只手。 老夫人也举起一只手。 许先生狐疑地看着老夫人,不解地问:“妈,智博不懂事,你还不知道轻重吗?” 智博感激地看了老夫人一眼,他又连忙阻拦许先生:“爸,你要是再捣乱,投票的事就跟你没关了,你就算是自动放弃。” 许先生憋了一肚子气,转头去看许夫人,只见许夫人也缓慢地举起一只手。 智博乐坏了,一个高蹿起来,兴奋地说:“谢谢妈!谢谢奶奶!” 智博说着就往餐厅外走。看起来这孩子是要马上出门,去宾馆见娜娜。 许先生站起来就要拦截智博,不想,许夫人忽然伸了个懒腰,腿也伸出来,差点绊了许先生一个前趴子。 许先生气坏了,用手指着许夫人说:“你咋当叛徒呢?刚才车上不是给你发短信商量好了吗?你忘了? “不是咱俩一起拦住智博吗?这一出场你就倒戈,跟你儿子站一排了,你是成心气我的吧?” 智博已经跑了,怕他爸追上去,他连自己的房间都没有回,直接在玄关的衣架上摘下羽绒服,冲出了家门。 许先生听到楼门咣当一声关上,他长叹一口气,知道追不上儿子,就把所有郁闷都发泄在许夫人身上。 他气呼呼地说:“前两天不是你跟我说的,娜娜不适合智博,不能让智博跟娜娜处。 “这咋地呀,娜娜一来,你咋就同意了呢?你让我不同意,你背后却同意,好人都你做了,是不是?” 许夫人看着许先生暴跳如雷的样子,淡淡地说: “我没说我同意他们俩相处,可既然娜娜来了,我们是拦不住智博的。 “这时候硬拦着智博,可能会起到相反的作用,不如先放他出去,咱们再想别的对策。” 许先生一听许夫人的话,更生气:“你自己想对策吧,我啥都不管了,就让你的宝贝儿子跟那个刁蛮的小公主处吧,有你儿子难受那天!” 许先生生气地走了,两只小眼睛都气红了。看起来他这次生气的级别挺大呀。 老夫人啥闲事都不管,吃饱喝足,撑着助步器,回到她自己的房间,放上音乐,慢悠悠地听上了。 许夫人在餐厅里吃完饭喝完汤,开始洗水果。 她光着那双脚,我都替她的脚凉。 许先生家的楼是老楼,不是地热,地面不暖和。 许先生忽然在客厅里叫我:“红姐,给我倒杯水。” 看在许先生生气的份上,我就倒杯水吧。 我把温水拿到客厅,放到茶桌上。 沙发上坐着的许先生眨巴着小眼睛,低声地说:“给小娟拿双拖鞋。” 妈呀,这许二阎王也太逗了,生气了也不忘给媳妇儿送拖鞋。 我也低声地说:“你自己送呗。” 许先生眼睛冲我一立,更低声地说:“我能惯着她这毛病吗?” 我心里憋着笑,正犹豫着,是不是给许夫人拿拖鞋。 只听许先生轻声地说:“你帮我这个忙,一会儿我告诉你个秘密。” 啥秘密的事儿啊?我半信半疑地看着许先生。只听许先生诡秘地说:“跟老沈有关。” 我的好奇心实在是大,我要听听许先生说的有关老沈的秘密。 我把拖鞋给许夫人送到厨房。 等我收拾完厨房,要离开许家时,坐在沙发上的许先生冲我招手: “你是不是和老沈闹意见了?” 啥意思,老许家人咋都知道我和老沈闹意见了呢? 只听许先生说:“老沈是不是要三天给你答复?” 天呢,许先生说的有根儿有蔓儿,看起来他真知道一些秘密。 我就问:“你说吧,他啥秘密呀?” 许先生说:“红姐你呀,太虎了,别跟老沈处了,老沈可不是东西了,他有啥话都跟我大哥说。 “就你跟他处对象这点事,他转脸儿都跟我大哥说了,我大哥就告诉他,让他先淡淡你,别着急给你答案。 “要等三天后,再给你答案。让你着急着急。这是小军听见告诉我的。 “你说说,这老沈是不是东西?处对象还带找人出谋划策的?有他这样的吗? “姐,你把他踹了,踹干净的,我肯定给你找个比他好十倍的!” 第312章 挑拨 听到许先生的话,我第一反应是:老沈可太不是东西,我们俩的私密事,他怎么叨叨叨地跟大哥说了呢? 第二个反应是:老沈这点事还用别人出谋划策?他自己还想不明白?他也太没有主见了! 第三个反应是:老沈这人,让他哪来哪去,土豆搬家滚球子! 我站在门口换上皮鞋,面无表情地对坐在沙发上的许先生说:“好,我知道了。” 许先生还意犹未尽:“红姐,把老沈踹了之后,我保证,保证给你找个有钱的,人好的!” 我点点头,没说话,出门离开了许家。 这件事我不愿意许先生掺和太多。我处对象还是他处对象啊,瞎掺和啥呀? 我噌噌噌地下楼,满腹怨气,讨厌老沈,讨厌许先生,也讨厌自己。这么一件事我都没处理明白,再晾几天,满城皆知了。 我往家里快速地走。 我发现一旦生气,我就特别有力量,走路像风一样,说话像刀子一样。 如果现在谁敢惹我,我一巴掌掴上去,估计能把对方拍个四仰八叉,五体投地,六六大顺,八方求财,十面埋伏! 在十字路口等红灯时,心情慢慢地平静下来,我忽然想起我还跟苏平聊了老沈这件事呢。 那么,老沈跟大许先生聊聊这件事,也无可厚非。 这么一冷静下来,我心里那团纠缠在一起的乱麻,啪啦一下打开了。 许先生说这话的目的就一个,他不让我和老沈相处,他的目的是让老沈不开心。 老沈要是不开心,许先生就比较开心了。 许先生和老沈的关系向来不和。有几个原因,我分析第一个原因是: 许先生跟保安在公司的仓库玩牌,被老沈告诉大许先生了,大许先生就揍了许先生一顿,许先生就把这笔账记在老沈头上。 许先生后来为了报复老沈,还把老沈关在冷库里,差点把老沈冻死。 大许先生又揍了许先生一顿,许先生就把这笔账也记在老沈头上。 我分析许先生说老沈坏话,还有第二个原因: 许先生不希望我和老沈处朋友,他担心我把他家的秘密都告诉老沈。 老沈跟大许先生无话不谈,那许先生家里的事情就都被大许先生知道了,许先生就可能随时会被他大哥收拾! 所以,自打我和老沈交往,许先生就没少说老沈的坏话。 也就是说,许先生说的话,别太当真。 就算当真了,老沈也没做错什么,我就别吹毛求疵了。 我想明白了,心情愉悦起来,看着街道两侧的店铺张灯结彩,准备迎接新春,我心里也高兴起来。 回到家,我这天没睡午觉,把家里需要清洗的衣物扔进洗衣机,洗了一遍。 我又开始擦抹厨房的壁砖,清洗抽油烟机,干了一下午,快到上班时间,我才停下手里的活儿。 临上班前,我又拿出瑜伽垫,铺在客厅。 我实行断舍离之后,客厅里只有一个书架和一个写作台、一把椅子,其他的东西都送到楼下。 客厅就显得宽敞起来。 我盘腿坐在客厅,缓慢地呼吸,悠长地呼吸,感觉楼下街道上车水马龙,喧嚣,又遥远。 我像鸟一样展翅飞翔在碧蓝的天空,像鱼一样自由自在遨游在碧波荡漾的海洋—— 风,在轻轻地吹,花,在静静地开放,谁在吹着辽阔的口哨,赶着羊群一样的云层来去自如? 世间万物如同浮云,缓缓地在大幕上开启,又渐渐地消失在夕阳西下的幕后…… 傍晚,我来到许家,苏平正在许家擦玻璃。 哎呀,我忘记苏平要来擦玻璃的事情了。擦玻璃的活儿最好是两个人一起干,里外的玻璃都能照顾到。 我放下包,换好拖鞋,要帮苏平擦玻璃。 苏平笑着说:“你忙你的活儿吧,这点活儿我自己一会儿就干完了。” 苏平擦玻璃是强项,她手里有各种擦玻璃的工具,有的工具能伸出去老远,有的还带拐弯的。 站在屋里,她拿着工具就能擦到外面远处的玻璃。这让我很佩服。 苏平笑着说:“红姐,我没干保姆之前,跟一些姐妹专门收拾房间,有的户主买完楼之后,就会雇我们去打扫,我还会刮大白呢。” 苏平笑起来,杏核眼水灵灵的。真的像二姐说的那样,苏平身上最动人的就是她的一双杏核眼。 如果她绷着脸不笑,这双杏核眼就像两尾被冰封的鱼,一动不动。 但如果苏平笑了,苏平杏核眼里的那两尾鱼就是活的,在她那琥珀色的瞳仁里游来游去,让她的一张脸平添了很多湖光山色。 让平庸的女人,忽然就焕发了不一样的神采。 苏平擦完玻璃,老夫人准好300块钱,递给苏平,但苏平说啥也不要。 她说:“大娘,我来做钟点工的,不能要你两份工资啊。” 苏平这人特别憨厚,她其实是很需要钱的,一个女人又要还房贷,又要供孩子念书,跟十年前的我差不多。 可经济窘迫的苏平却不贪财。 老夫人说:“平啊,我有钱,我又不花钱,你干这么多活儿,要是不收我的钱,我心里过意不去。 “每年过年我找专业的工人来擦玻璃,都得花300块。” 可苏平无论如何都不要,一张脸都急红了。 我把老夫人哄进她的房间,关上门说:“大娘,你看这样行吗?快过年了,你把这300块包成红包,过年的时候给苏平不就行了吗?” 老夫人笑了,连连点头。 我后来又一琢磨,不对,我今天会给苏平记三个工作日的。 我说:“大娘,你包红包的时候不用包300块,包200块就行。” 老夫人冲我挥挥手,撵我滚蛋:“我知道包多少钱了。” 下午,许先生夫妇都在家。 许先生在厨房忙碌着,许夫人则在卧室里睡觉。听到我们在客厅说话了,她打开门,小声地说:“红姐,你来一下。” 我进了许夫人的房间。 许夫人睡得披头散发,她歪在床上,一件浅色的家居服裹着隆起的孕肚,她的肚子已经快像皮球了。 我问许夫人:“小娟,晚上你想吃点啥,我去做。” 许夫人慵懒地撩了撩头发:“海生在厨房忙乎呢,让他忙去,我跟你唠唠嗑儿。” 我心里咯噔一下,最近我也没干啥坏事啊,许夫人要跟我聊啥呀?她莫非也要给我开个会? 许夫人说:“中午海生在客厅跟你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你可别听海生瞎胡说。” 哦,是这事啊。 我说:“我明白。” 许夫人又说:“老沈大哥这个人吧,挺好,要不然我妈也不会张罗把你介绍给他。老沈是我们家的恩人……” 我点点头,这些事后来老夫人都跟我说过。 许夫人说:“咱们女人处对象,就得找个知根知底的,性格好的,没有不良习气的,人家老沈大哥就是这样的人。 “谁像海生这样啊,横踢马槽的,说打就捞!也就我吧,捡破烂的,跟他了。要换别人早打散了。” 我忍不住笑。 许夫人也笑:“当然,海生也有优点——” 我说:“他优点挺多的。” 许夫人说:“老沈大哥吧,就是人太老实了,我妈是看你老实,才给老沈介绍的你,要是偷奸耍滑的那种女人,我妈不可能给老沈介绍。 “老沈工资高,大哥隔两年就给他涨工资,你看他好像就是司机,可他的待遇不低。 “再说他有劳保,有房子,这都是处对象的硬件条件,他都有了,就是不能长期在家。 “他跟我大哥天南海北地出差,这点是有点闹心。不过,我真是觉得你们俩挺般配的,一般人老沈还看不上呢——” 我说:“我明白你说的这些——” 许夫人一双丹凤眼往上挑了挑,看着我,若有所思地说: “我就是给你提个醒儿,旁观者清吧。当然了,两人交往还得看你们自己怎么相处。 “相处好了,就结婚,要是不放心,再多处一段时间。 “咱俩结婚都属于二婚,慢慢来,别着急,多了解了解沈哥,时间长了,你就会慢慢发现沈哥的好,到时候你就离不开他了。” 许夫人的话把我逗笑了。 许夫人这个女人吧,有缺点,但优点更多。 她担心我因为许先生的话,而不跟老沈处了,那我有可能错过一段好姻缘,老沈也可能错过一段好姻缘。 还有,她婆婆的心愿就落空了。所以,热心的许夫人就特意跟我聊了半天,开解我,让我多了解了解老沈。 我很感激许夫人,觉得她说的话有一定道理。 第313章 要求 厨房里,许先生在收拾鱼。他从大安带回两箱鱼。 他岳父一早去江边,跟凿冰钓鱼的人买的鱼。 许先生让小军给大哥送去一箱鱼,他自己留下一箱。 盆子里放着两条收拾好的鱼。 许先生干活,就爱叨叨叨地吩咐别人给他拿这拿那。 一见我进了厨房,就说:“红姐,给我扒棵葱。红姐,给我拍瓣儿蒜。红姐,把料酒拿来,还有老抽,生抽。 “红姐,还用我说吗?做鱼用的佐料都拿出来!” 啥都准备齐了,我还用你做鱼啊? 可我也不能说许先生啊,只能把心里对他的嫌恶忍耐下来,还得好好地听人家吩咐。 他一边干活,我还得一边收拾卫生。他就做这一个菜,把厨房造祸得皮儿片儿,满地狼藉,这模式跟翠花有一拼。 我只能是默默地拖地,收拾干净地面,要不然许先生的拖鞋踩脏了,他再不管不顾地去客厅走一圈,那客厅也让他踩脏了。 晚上,苏平干完活就走了,说啥也不留下来吃饭。 智博也没回来,餐桌前,就许先生两口子和老夫人,还有我。 老夫人没看到智博,就问:“智博咋还不回来吃饭呢?” 许夫人说:“他肯定跟娜娜在外面吃了,妈,别等他了,咱们吃吧。” 许先生忽然走了,往客厅走去。 我以为他去客厅取手机了,结果,这位先生躺在沙发上撂片儿,手里攥着遥控器,打开电视看上了。 他不吃饭,这是整的啥幺蛾子呀? 我是保姆,男主人没上桌吃饭,我也不好意思自己坐下吃呀。 我就小声地问许夫人:“海生咋不吃饭了呢?” 许夫人也发现许先生有些异常,她起身去了客厅。 只听许夫人柔声地问:“怎么了?哪不舒服吗?用不用我给你整点药吃。” 许先生说:“就是胸口有点闷。” 许夫人说:“先吃饭,要不然空腹吃药你的胃受不了。” 许先生说:“不吃,啥也不吃,你不是说胸口闷不能吃饭吗,吃饭该做病了。” 许夫人沉吟了一下:“那你先躺一会儿,我吃完饭就过来陪你。” 客厅里一些动静,不知道是不是许先生向许夫人撒娇耍赖。 许夫人回到餐厅,坐下拿起筷子吃饭。看到老夫人和我探寻的眼神,她就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饭后,老夫人回她的房间休息,许夫人站起身,走到餐厅门口,轻轻关上房门,拿起手机打电话。 许夫人的电话通了,传来智博的声音:“妈,找我有事?” 许夫人轻声地说:“儿子,你回来一趟吧,你爸病了——” 智博有些惊讶:“我爸中午不是好好的,这咋就病了呢?” 许夫人说:“就是因为你走了,我们都支持你,没人支持他,他上了一股急火,憋得胸口闷,晚上一口饭都没吃。 “你奶奶脸色也不太好,心疼她儿子没吃饭。” 智博为难地说:“妈,我爸这不就是耍赖吗?” 许夫人说:“儿子,你最了解他,你都知道他耍赖,你要不回来,谁能整了他呀?你跟娜娜请个假,回来把你爸哄好,你再去。” 智博说:“妈,我要是回家,我爸万一要揍我呢,他肯定不会让我再出来。” 许夫人继续劝解着智博:“有妈在,妈永远是跟你一伙的。再说你爸就是要个面子,你回来了,他就有面子,不会再跟你生气。 “好儿子,赶紧回来吧,要不然妈妈一个人整不了你爸,你爸不开晴,奶奶也不说话。 “你跟娜娜请个假,娜娜是个懂事的好姑娘,我明天请她吃饭,饭店都订好了。快回来吧,妈就等你回来解围了。” 不一会儿,智博真回来了。 他手里抱着一箱水果,估计是娜娜带来的进口水果。 他手里还提着一个包,他从包里掏出几袋鱼片放到茶桌上,对躺在沙发上的许先生说: “老爸,我回来了,给你带好吃的。这是娜娜特意给你带的,知道你喜欢吃鱼片——” 许先生还躺在沙发上耍赖,装熊:“我胸口不舒服,啥也吃不下,让你妈给我找点药片。” 许夫人端着一杯水进来了,手掌里又托了两片药片,递给许先生。 许先生贼牛,伸手接过水杯,但不接药片,直接伸嘴,许夫人就把药片倒进许先生的嘴里。 许先生吃了药,喝了水,这才坐直身体。 许夫人把空水杯拿进厨房,我忍不住低声地问:“小娟,那药能乱吃吗?” 许夫人笑了,小声地说:“是钙片,没事。” 我忍不住乐了,这两口子演戏还得演全套的。 不知道客厅里父子俩都聊了什么,反正是有说有笑的,已经和好。 夜深了,我到玄关换鞋时,听见许先生对智博说:“那你得陪我打三次羽毛球。” 智博大方地说:“行,三次,没问题。” 许先生又说:“你还得让我三个球。” 智博眉头皱了起来,一脸嫌弃地说:“三个球?净想美事呢?” 许先生忽然说:“那我不玩了!” 然后他就咕咚一声,身体向后一仰,直挺挺地躺在沙发上。 智博只好央求他:“我让你三个球,让你三个球还不行吗?” 许先生一听,乐了,又坐起来,伸手接过智博递给他的鱼片: “真的呀?不许骗我。” 他就把鱼片塞进嘴里,呱唧呱唧地嚼起来。 嘴里还说呢:“娜娜这丫头拿来的鱼片味道是挺好。” 这样的爹真是少见,一旦他不高兴了,还得孩子哄他! 我忍着笑,离开了许家。 走出许家的小区,刚要往马路上走,一辆车子横着拦住了我。 这谁呀,咋开车的,长眼睛了吗? 我抬头一看,嘿,老沈坐在车里,正往车窗外看着我呢。 我坐进老沈的车,问:“路过呀?” 老沈无声地笑了:“有这么碰巧路过的吗?” 我说:“三天期限不是还没到吗?” 老沈说:“我等不及了行吧?” 我笑了,不好意思地说:“那你怎么想的?” 老沈把车子开上公路:“咱俩找个地方吃点啥?你想吃啥?” 我说:“晚上我吃了不少东西,你呢,吃了吗?” 他说:“我也吃了,可总得找个地方聊天啊,不能总在车里。” 我看了一眼车窗外,发现车子已经开到北环,再走两条街,就是广场。 我说:“沈哥,咱俩去广场溜达溜达,听说冰灯都挂上了。” 老沈没说话,车子径直往广场开去。 我闻到车里有很重的酒味,疑惑地看向老沈:“你喝酒了?” 老沈笑着说:“你猜。” 我说:“我才不猜呢,上次我就输了,这次我也得输,肯定不是你喝的酒,你开车呢。” 老沈笑:“我让你猜三次,你还有两次机会。” 我说:“你要是让我猜,就应该不是大哥,对不?” 老沈说:“还有一次了。” 我说:“能坐大哥的车,除了我,还有一个女人,那就是大嫂,肯定是大嫂喝酒。” 老沈笑着点点头。 还真让我猜中了。别看我比较笨,但我也有聪明的时候。 我有些好奇:“大哥没喝酒,大嫂咋喝酒了?” 老沈说:“大嫂的舞蹈队比赛赢了第一,得了证书,许总请大嫂那些老年舞蹈队的人吃个饭。” 哦,没想到那么严肃的大哥,还能请大嫂舞蹈队的老年人吃饭。 老沈说:“你赢了,罚我啥呀?” 我说:“上次你不是赢了吗?一比一,这回咱俩平了。” 老沈说:“美的你,你赢了就是你赢了,我赢了就是我赢了。” 这人呢,真是的! 我笑了,说:“行,那就先算这次的,我赢了,就罚你说实话吧。” 老沈把车子开到广场,找到停车位,他停好车,我们下车,进了广场。 晚上七点多钟,广场里这个时间段特别热闹。 跳广场舞的,扭秧歌的,跳健身操的,还有舞剑的,打太极拳的,练功夫的。 树枝上都挂上了五颜六色的灯,照得广场分外妖娆。 我和老沈路过一排单杠时,老沈忽然窜上单杠。 那是个最高的单杠,我都不知道他咋窜上去的。 他的两只手攥着单杠,用力地一耸身,嘿,他的身体就直直地上去了,刷刷刷,他一连做了十来个引体向上。 然后轻松地跳到地上,一点不呼哧带喘的。 他说:“单杠这个运动挺好,你应该常练练,对你的腰啊颈椎呀,都有好处,有那个牵引抻拉的作用。” 老沈这么一怂恿,我也想试试。 我站到单杠下面,仰头望着单杠。 有三个单杠,一个比一个高,老沈刚才玩的那个单杠是最高的。 我站在最低的单杠下面,可我踮起脚尖,伸手去摸,手指尖也就刚刚摸到单杠。 这上哪去抓住单杠啊,我够不着! 忽然,我的身体忽悠悠地腾空!我还以为做梦了!这什么情况啊? 哦,是老沈这个混蛋,他在我身后抱住我的腰,往上一送,我急忙双手抓住了单杠。 还没等我的手攥牢单杠呢,老沈就在后面松手了。 我妈呀妈呀地叫着,老沈也不管我,我只能用自己的双手牢牢地攥住单杠。 这单杠也太凉了,拔凉拔凉的,冰手啊,我这一百多斤的体重全部吊在两只手下。 我的手没劲儿,根本承受不住,我就咣当一下,从单杠上掉下来。 好在老沈一直在我身后站着,扶了我一下,我就墩了一下,倒是没有摔着。 我生气地回手给了老沈两拳:“这么烦人呢,谁让你给我抱到单杠上去的?” 老沈却趁机攥住我的手,半天没松开。 我也没挣扎,任由老沈攥着我的手,我们俩往广场的冰灯处走去。 老沈半天没说话,这家伙可真是能沉住气,不会是大许先生又给他出的招儿吧? 我说:“沈哥,刚才不是你输了吗,我说罚你说真话,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必须是真话,假话我能听出来!” 老沈沉吟了一下:“你那天跟我说的话,我都明白了,我接受。” 我说:“都接受,是吧?” 老沈说:“你希望我做到的,我都接受,那我希望你做到的,你能不能接受?” 老沈歪头看着我,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 他的两只眼睛很深邃,两只耳朵轻微地抖动了两下。 哎呀,老沈将了我一军。 我心里一动,问道:“你希望我都做到什么呀?贤妻良母我可不行。 “事先跟你说好,我好不容易等到儿子结婚出去单过,我就想清静一下。 “你要让我生孩子的话,我更不行,过年龄了。 “有个男友对我来说也挺好,我心里还是喜欢的。可万一要七大姑八大姨都来,那就麻烦了,我处理不好——” 老沈笑了,露出两排白牙。 他用力捏了下我的手:“没那么严重,只不过,我答应了你的要求,你也考虑考虑我的要求,是不是?两人相处不就是商商量量的吗?” 老沈这话说得没毛病,可我总是觉得他笑得有点狡黠,他会向我提出什么要求呢? 求催更! 求好评! 第314章 盼十五 广场上矗立着很多高大的路灯,广场里的树木上也披着五颜六色的小灯,将广场里照得通亮。 健身大楼前面装饰的冰灯回廊,那里人很多,笑语喧哗,很热闹。 远远地看到那些点亮的冰灯,真是太漂亮。 老沈没有往冰灯那边人多的地方走,他选择了一条幽静的树林带,拐过桥上的假山,有一段僻静的石子砌成的小路。 小路两侧的树木上挂着水粉色和幽蓝色的小灯,将小路辉映得像仙境一样。 宁静的小路,让我的心也渐渐地安静下来。我没有再着急询问老沈要说什么。 老沈走在我身边,侧脸在暗影里看不出什么,再往上看,本来我是想看老沈的耳朵。 因为老沈的脸上有时候平静如水,看不出他心里想什么。可老沈的耳朵会暴露他的情绪,我就抬眼准备瞄一眼他的耳朵。 但我的眼睛一抬,就对上了一双温柔的眸子。 原来老沈感觉到了我在看他,他就老早用眼睛在那里等我呢。 老沈的耳朵可能是老沈的第三只眼睛,只不过不是用看的方式接触这个世界,而是用听的和感觉的方式跟这个世界接触。 我冲老沈微微地笑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好像做贼被人抓到了似的。 老沈的脸上露出宽容的微笑。 我们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小路是静静的,远处的喧嚣反倒显得这里更加安静,只能听到彼此的脚步声在石子路上回荡,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在夜色的浓雾里胶着。 耳边忽然听到老沈轻轻地咳嗽一声。 这是要说话的序曲了,我洗耳恭听。 老沈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让我听到。 老沈说:“两个人在一起,不像你说的那样,事先是分不了那么清的,就像螺丝和螺丝帽,可有的螺丝帽往螺丝上拧的时候,拧了几扣就拧不动——” 老沈说着,很自然地伸手拉住我的手,在我手上抚摸了一下,好像我的手就是螺丝一样。 他正说话呢,我也不好把手从他的大手里拽出来,就当螺丝吧。 老沈说:“拧不动咋办?都是按照规格车出来的件,那标准不标准?那么标准的东西,也有合不上牙的。 “我说的意思是,我们不用事先计划那么多规矩,两个人就慢慢地相处,遇到磕磕碰碰的,咱们就想办法解决。” 我心里一动,老沈这是啥意思呢?他说答应我的要求,但他为何说出这样一段绕来绕去的话?他想把我绕哪儿去? 我也不问,听他继续跟我“绕”。 老沈低头看了我一眼,眼里似乎有笑,他问我:“你听我说呢?” 我说:“啊,你说吧。” 我心里话,这么冷的天,我不听你说话,我跑到这里来挨冻啊? 老沈说:“每次你都说得多,今天怎么没话了?” 我说:“今天是准备听你说话。” 老沈嘴角的笑纹又开始扩散,一直扩散到无边的夜雾里。 他继续说:“这些年,别人也给我介绍了几个对象,有的见了两面,提到结婚后,要求我把房子过户到她的名下。 “有的说,要我供她的孩子念大学,还有的让我出钱给老家的父母盖房子,给孩子开店拿钱。 “总之吧,都是先跟我谈钱。我不是不想出钱,就是觉得有点太,太那啥了——” 我说:“太直截了当,太直奔主题。” 老沈轻声地笑了。 我们已经走到小路的尽头,远处就是锣鼓喧天地扭秧歌的一支队伍。 老沈和我不约而同地转身,沿着这条僻静的小路往回走。显然,老沈还有话要说。 但走了半天,老沈却没开口。 我忍不住问:“后来呢?” 老沈却反问我,说:“什么后来?” 我说:“那些介绍的对象,后来呢——” 老沈哦了一声,说:“后来都因为各种原因,没再见面。别人再介绍对象,我就不看了。看了闹心。 “我打算一个人过,像你说的,简单。老许家大娘跟我提到你,我就琢磨,可能这个跟以前介绍的那些不同。” 我很想听听在老沈心目中,我是啥样的,就问:“我有啥不同?” 老沈说:“我也说不准,说错了,你就当我瞎说。” 他看了我一眼,看到我也看向他,他脸上的笑意就浓了一些。 老沈说:“你吧,傻乎乎的,有时候挺憨厚,有时候脑袋好像短路了,跟正常人想得不太一样——” 我抬头看老沈,看他一脸狡黠的笑,这才知道他在跟我开玩笑呢。 我怼了他一杵子:“你脑袋才短路呢!好好说呀,我听着你说呢!” 老沈不笑了,认真地说:“你跟我相处三个多月,是唯一没跟我提钱的。人吧,有时候也贱,你不提,我反而愿意给你买东西。 “那天晚上在你家喝完酒,我走回去的,没有打车,我走一路,想了一路,其实吧,男人愿意给女人花钱,就是因为对她有好感。 “男人嘛,大老爷们,不像你们女人心里那么多的弯儿,一道一道的弯儿,我也整不清啊,也想不到你说的那些。 “老爷们就知道一个理儿,对谁好,就可劲儿给谁花钱,人家要不收,那就是对你没意思,看不上你。 “人家要是要了你的钱,还对你不好,那就是来骗你的。人家要是收了钱,对你好,那就是真心碰上真心的。 “男人差不多都这样吧,都是用钱表达对女人的好坏——这个世上,还有不爱钱的人吗?” 我忍不住接了一句,说:“我也不是不爱钱,我是——” 后面的话我忍住了,压在舌头底下,没说出去。 我不是不爱钱,我是怕花了老沈的钱,将来跟老沈处不到一起。 我想离开的时候,撤退的路可能就被他那些钱给封住,我走不脱—— 看着老沈期待地看着我的眼神,我只好说:“我也不是不爱钱,就是觉得跟你还没处到那么亲密的地步,就不太好意思收。” 老沈攥住我的手,我感觉他的力气用得有点大。 他忽然问:“过年你怎么过呀?回你娘家,还是跟儿子过?” 老沈又绕到过年的问题。 我说:“我父母家,前两天我去看过了,初二之前不能回去,这是我们老家的规矩。 “再说我儿子去年夏天结婚的,儿子儿媳三十儿和初一都要跟我一起过。你姑娘在外地工作,过年也回来吧?” 老沈说:“腊月二十八到初二,我回乡下陪父母家过年,初二我姑娘和姑爷从外地回来,初五的火车票他们回去。” 这就对了,各自回家,双方不掺和彼此庞大的家族关系。 这样,两个人的关系相对简单,也就容易相处。 外面实在太冷,我们往回走。 老沈开车送我回家,路上,他忽然又问我:“十五行吗?” 啥呀,十五啊? 老沈说:“正月十五闹元宵,十五,咱俩一起过吧,那时候孩子们都走了。” 老沈握住我的手,这次,他脸上没有笑容,一脸的郑重。 我说:“你开车要两只手——”我把老沈的右手拿起来,轻轻地放到方向盘上。 老沈询问地目光看向我。 我笑了,向他点点头。 老沈又用力地攥了一下我的手。 “那我就盼着十五了——” 第315章 一鸣的压岁钱 腊月二十六这天,老夫人穿好许夫人给她买的那件粉色的羽绒服,让我陪她下楼。我拎着助步器先下楼,在楼下等老夫人慢慢地扶着楼梯走下来。 万一她有什么闪失,我也能在下面接住她。 出了楼门,老夫人像放出笼子里的鸟,撑着助步器走在前面,走得还挺快。 看到院子里健身区那儿跟狗戏耍的曹大爷,她也没搭理曹大爷,径直往小区的大门外走。 我以为老夫人只是想在小区里溜达溜达,没想到她是要上街。 出门时她没跟我说上街,怕我不陪她出来。 我担心她累着,又怕她冻着:“大娘,你要去哪啊?我叫车吧。” 老夫人依然撑着助步器往前走,头也不回地对我说:“不用,几步路,就是花店,买束花就回来,要过年了,添点喜气儿。” 这几天室外的气温在零下19度到零下9度之间,东北这个温度已经很不错了,穿着羽绒服上街,不会太冷。 去了花店,买了一束玫瑰。 老夫人平生就喜欢玫瑰,其他花朵看都不看。 天气晴朗,老夫人走走停停,脸上带着舒心的笑容。 看着大街上张灯结彩,她的眼神也特别有神采。眼角密密麻麻的皱纹不仅没显得衰老,反倒显得她神采奕奕,很有韵味。 回到许家居住的小区,凉亭里逗狗玩的曹大爷走来跟老夫人打招呼。 今天,曹大爷的保姆也陪着他。保姆比我大个三五岁,细高挑的个头,白净的脸,眼睛黑亮亮的,很精明的样子。 曹大爷的保姆看到曹大爷和许大娘在一起聊天,她就把我拉到一旁,跟我聊起来。 先是聊了一些家常,后来她抱怨曹大爷的一些不好的习惯。 她羡慕地说:“我看老许家人不错,比我伺候一个老头的活儿好干吧?” 我不太愿意跟其他保姆谈论各自雇主的事情,就笑着没说话。 保姆忽然低声地问我:“哎,过年他们家给你包多少钱的红包?” 我说:“还有这事儿吗?” 之前国庆节,许先生给过我红包,但当时是大姐回来了,二姐一家也到许家吃饭。 但过年不一样,我腊月28就放假,初二再回许家上班。 我过年不在许家帮厨,跟红包搭不上关系。 她说:“别傻了,在不在他家过年,都应该给保姆包个红包,是巴结我们的意思,好让我来年好好照顾他家老人。” 我还是笑笑,没说话。 有没有红包无所谓,工资是当时彼此谈妥的,做保姆期间,我跟雇主相处也融洽,那我就继续接茬做我的保姆。 如果跟雇主相处不好,就算给我包十个红包,我也不会继续在许家做保姆。 世界这么大,找份如意的工作不会太难,工资也差不到哪去,何苦为难自己? 我怕老夫人在外面待的时间长,会冻着她,就提醒她早点回去。 老夫人的围巾松了,我给老夫人系上围巾,要不然冷风灌进脖子,老人很容易感冒。 曹大爷在一旁对他的保姆说:“你看看人家小红,对雇主多好。” 保姆怼了曹大爷一下,低声地撒娇:“死样!” 老夫人跟曹大爷告辞了,我们俩往楼上走。 老夫人一边走,一边叹气:“刚才听老曹说,翠花以前伺候的那个雇主杨哥又找个保姆,那保姆比翠花还年轻呢,也是全天都在老杨家,这是什么事呀!” 曹大爷的孩子跟杨哥在一个楼里住着,对杨哥家的情况知道得一些。 翠花跟杨哥家不仅是雇主和保姆的关系, 还有一层夫妻关系。 老夫人上了楼,她叮嘱我:“翠花以后来了,别说杨哥又找了一个小年轻的做住家保姆,她听见心里该难受了。” 我点点头。 老夫人感慨地说:“男人老了,咋还更花心了呢?哎呀,这周围的男人呢,要么就是可有脾气了,不好相处,要么就是可花心。 “我就看小沈不错,人好,身体好,这就够了。” 我笑着,又点点头。 老夫人也没再多问我和老沈的关系处得咋样。 她真是睿智的老人,从来不多言多语,点到为止,让你们自己寻思去吧。 腊月二十七,晚饭后,翠花来了。 她不是自己来的,是跟她的儿子一起来的。 榔头有个大名叫崔一鸣,一鸣惊人的意思。 翠花进门时,我给她开的门。 翠花左手提着一兜香蕉,右手抱着一箱火龙果。 翠花一进门,把水果放到门口,在玄关处换鞋。 她身后的一鸣双手插在羽绒服里,嘴里还叼根烟。 我忍不住对一鸣说:“你妈拎这么多的东西,你怎么不帮你妈拿着呢?” 一鸣用眼角斜了我一眼,没搭理我。 翠花穿着一件厚厚的红色羽绒服,把她裹得像只熟透的大苹果,她脸上挂着兴奋的笑容,很高兴地跟我打招呼。 掉羽绒服,她里面穿着的是许夫人给她定做的那套衣服。 这套衣服是不错,翠花穿着可得体了。 老夫人从房间里出来,看到翠花,脸上满是笑容。 翠花说:“姨妈,我们放假了,明天我和一鸣要回老家,今天晚上就来看看姨妈,提前给你拜个年!” 老夫人问翠花吃没吃饭呢,翠花说吃过了。 老夫人和翠花坐在沙发上,招呼一鸣也坐下。 一鸣就坐在一旁,一直低着头刷手机玩,脸上漠不关心的样子。 瘦削的脸没有巴掌大,有些蜡黄色,就像营养不良,天天熬夜加班似的。 老夫人拿起茶桌上的桔子,递给翠花:“放几天假?” 翠花接过桔子:“放到初六,初七上班。我初六就从老家回来了,回来我就来看你。” 老夫人说:“房子的事咋样了?” 翠花剥开桔子,掰开一半递到老夫人手里。 “这次是回乡下的老房子过最后一个年了,夏天的时候,钱就能到手——” 翠花说着,眼睛瞥了一眼身旁的一鸣。 一鸣还是默不作声地低头玩游戏。 许先生和许夫人这天饭后出去散步了,智博没回来吃饭,去宾馆陪娜娜。 翠花坐下不久,许先生两口子散步回来,两人手拉手进门的,许先生低头弯腰,他从鞋柜里拿出拖鞋。 许夫人的手扶着许先生的肩膀,让许先生给她穿上拖鞋。 一旁的翠花从沙发上站起来,笑着迎过去:“啊呀,你们这两口结婚这么多年,还跟过蜜月似的,这个粘糊啊,海生这么多年还对小娟这么好。” 许夫人冲翠花笑了笑,打了声招呼。她不稀罕翠花,但她脸上不会表现出来。 许先生说:“表姐,娶个媳妇儿不就是要对她好吗?” 许先生坐在沙发里跟翠花聊天,看到一鸣他就问:“最近忙啥呢?” 一鸣头也不抬,还在刷手机。 翠花有些不好意思,用手怼了一鸣一下:“你舅问你呢,咋不说话呢?” 一鸣飞快地抬起目光看了许先生一眼:“啥也没干,待着呢。” 许先生说:“呀,你还是有钱呢,能待住。我都四十好几的人,还天天去公司蹦跶,我可不敢待着,待着就没人给开支,家里就得乱了——” 老夫人宠溺地看了一眼许先生。 许先生笑:“我要是不上班,在家待一天,我妈就不给我好脸子,我要是敢在家躺两天,我妈那笤帚疙瘩都得把我削飞!” 一鸣斜着眼睛翻了老夫人一眼。 许先生看到一鸣敷衍的样子,就说:“一鸣啊,你也就是摊上一个好说话的妈,你要是摊上你姨姥这样的妈,三天就得把你揍个半死!” 许夫人来到厨房,要去储藏室。 储藏室里阴冷,许夫人只穿着一件薄的家居服,去储藏室容易冻着。 我说:“你要拿啥?我给你拿。” 许夫人轻声地说:“储藏室好像还有大嫂送来的葡萄,还有什么水果,你挑着拿出来两箱。” 我好奇地问:“小娟,拿两箱水果干嘛?” 许夫人往客厅看了一眼:“表姐来了,给她拿两箱水果回去,过年了,一点意思吧。” 许夫人讲究礼节,她不喜欢翠花,但还想到给翠花回礼。 她的心胸不像小女人那么狭隘,她外表柔弱,内心却是博大的。 我打开储藏室,从里面抱出一箱苹果和一箱葡萄。 许夫人坐在餐桌前喝水,看着我抱出两箱水果,想了想,摇摇头,也没说什么,就回她自己的房间了。 等一会儿,翠花要告辞时,许夫人从房间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红包,递到一鸣的手上。 一鸣显然没料到会收到红包,他有些手忙脚乱,跟许夫人说:“谢谢舅妈,我不要——” 一鸣倒是真的不要,把红包往许夫人手里塞,许夫人硬要往一鸣手里放。两人撕扯起来。 许先生把红包接过去,对一鸣说:“你舅妈怀孕了,你还跟她撕吧。给你就拿着。” 一鸣不好意思的笑了,眼神里露出一点男生特有的羞涩。 许先生说:“舅妈给你的就收着,你还没结婚呢,在我们眼里就还是孩子。过年了给孩子一点压岁钱,是祝福你来年吉星高照,财源滚滚。” 许先生把红包塞进一鸣的羽绒服兜里。 一鸣还想掏出红包还给许夫人,许先生则顺势一手提着一鸣的手臂,把他提到门外。 一鸣的体重估计也就一百多斤吧。 翠花没想到一向不喜欢她的许夫人还能给她的儿子压岁钱,她有些感动,又有些不自然。 她不由得伸手抚摸着自己衣服上那些暗色的花纹,这件衣服是许夫人给她定做的。 她喃喃说:“小娟,你对我,对我们娘俩,真是没说的。” 许夫人拍拍翠花的肩膀:“都是一家人,别说两家话,这就是个美好的祝福,过完年回来,来这儿吃饭。” 翠花感激地冲许夫人点点头。 翠花走了之后,老夫人说:“娟啊,你说我是不是老了,咋记性这么不好,人家一鸣大过年的来给我拜年,我忘记给孩子压岁钱。” 许夫人说:“妈,我不是给了吗,跟您给一鸣是一样的。” 老夫人微笑着说:“娟儿,幸亏你给压岁钱,要不然孩子空落落的回去了,成啥了,咱老许家又不是没那个钱。过年了,要给孩子一个祝福,不在于压岁钱是多是少。” 许夫人摩挲着婆婆的后背:“妈,别想了,都给完了,放心吧,你想不到的,我替你想着呢,再说你平常对我表姐够好的,她也不在乎这个。” 许先生有点不太高兴,坐在沙发上喝茶,茶杯被他弄得叮咣地响。老 夫人耳背,没听见,回房间看二人转去了。 许夫人听见许先生整出的动静了,她转过身,看着许先生问:“你要干啥呀?五马长枪的,大半夜的,你还想把茶杯砸了?” 许先生说:“你不是膈应翠花吗?再说了,你看看他那儿子,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咱俩进屋,他一个小辈儿就坐在沙发上低头玩手机,没站起来,太没礼貌!” 许夫人笑了:“还有比你没礼貌的?大过年的,当着翠花的面,损人家儿子,有你这样的表弟吗?” 许先生忍不住笑,伸手挠挠光头:“我损他了吗?” 许夫人说:“难道你说他那些话是夸他的呀?” 许先生说:“你说他都多大了,有三十了吧,还给他压岁钱?不是惯着他吗?” 许先生不是在乎钱,是真的不喜欢一鸣。 许夫人说:“妈刚才不是说了吗,三十了没结婚也是孩子,要多鼓励多祝福,像你这样的,叮当两脚把孩子踢出去呀?” 许夫人推着许先生的后背,把他往浴室推:“洗澡去吧,别什么闲事都管——” 许夫人把许先生关进浴室,忽然想起一件事,对浴室里的许先生说: “明天晚上,娜娜来咱家吃饭,注意点你的态度,要不然不仅得罪了娜娜,你会把儿子也得罪的。” 许先生一听这话,哗啦一声,把浴室的门拉开。 他在浴室脱得差不多了,因为我还在厨房拖地呢,许先生就把门开了一道缝。 他在门缝里伸出光头,不高兴地问:“谁让她来咱家的?我同意了吗?” 第316章 处心积虑 许先生很不高兴,他不喜欢娜娜,连他的儿子智博要去宾馆看望娜娜,他都不高兴,更别提要请娜娜来家里吃饭。 许先生板着脸训媳妇:“你啥意思?又跟你儿子一伙的?这家你们娘俩说了算,没我啥事了?” 许夫人笑着劝慰:“请娜娜吃饭,跟我没关系——” 许先生根本不听许夫人说话,一提起儿子,他就火大,他埋怨许夫人。 “你瞅瞅你生的儿子,一点都不听我的话,现在那个丫头一挥手,他就跟人家走了,大过年的,跑到宾馆不回来,那丫头有啥好的?” 许夫人低声地说:“你这么大嗓门干啥?” 许先生一脸的嫌弃:“你说说,大过年的,一个女孩子跑到男孩子的城市来找他,这也太疯张了,这两家都过不好年了,她家能不着急吗? “女儿跑了,这当爸的更是个废物,就让女儿大过年的去男孩子的城市过年?不往家找啊? “要是我,早开车把孩子追回去!” 许夫人见她怎么劝许先生,许先生都无法停止他的愤怒和牢骚。 她也生气地说:“现在的男孩女孩都够呛,有几个听父母的?再说咱妈也是,不知道她咋想的,非要请娜娜来吃饭。 “我昨天都跟红姐说了,腊月28给她放假,可妈却忽然要请娜娜来家里吃饭。 “娜娜来了,谁做饭呢?我这身板可不敢做饭,那谁做饭?妈今年86岁,腿脚还不好,也不能做饭,这咋办呢? “海生,我看呢,弄不好咱妈还不得让你做饭呢?” 许先生忽然不吭声了,随后闷闷地丢出一句:“我明天晚上有饭局!” 许先生咣当一声拉上浴室的门,浴室里传来叮叮咣咣的一些动静。 知道的是许先生在洗澡呢,不知道的还以为许先生要把浴室刨了,重新装修。 许夫人无声地笑了,走进浴室,悄声地对我说:“红姐,你明天再上半天班行吗?” 我呲牙咧嘴。说不行吧,许夫人的话我听见了,看来家里请娜娜吃饭,是小范围的吃饭。 不请二姐大哥他们两家,不算我,五个人吃饭,也得弄六个菜。 六个菜对我来说不是问题,问题是我明天打算好好歇一天,后天就过年了,家里还需要办一些年货。 之前我打算自己在家,一个人潇洒地过年,就没准备多少年货。 但前两天儿子又跟我打电话,确认了一下,除夕他们小两口要来我这里过年。那我就需要重新安排过年的食谱。 许夫人没说要我工作一天,她说是工作半天,这个要求不是非常过分,我犹豫了一下,问:“半天班?” 许夫人低声地说:“我妈明天中午请娜娜吃饭,你做六个菜就行,我给你打下手,保证让你下午一点前回家,红姐你看行吗?” 我说:“你刚才不是跟他说,明天晚上请娜娜吃饭吗?” 许夫人急忙摆手,不让我说。 她压低声音说:“是中午,是中午请娜娜吃饭,下午娜娜就开车回大连。我故意说是晚上,担心海生晚上找借口不回来。 “他不知道是中午请娜娜吃饭,他中午就会回来的,公司已经放假,没什么事了。” 我看着许夫人,这个女人脑袋里一天都在想着啥呀? 我猜测她到医院上班,她的心思肯定全用在工作上。可她回到家里,那她的脑子里全是怎么跟她的先生斗智斗勇。 我只好点头答应了,问她还需要买什么菜。 许家过年的菜买得差不多,许夫人说什么都不用买,我明天上午按时上班就行。 晚上七点钟,我从许家出来,到了楼下,眼睛就四处看,没看到老沈的车。 今晚老沈给我打过电话,说他来接我回家,他明天就回乡下陪父母过年。 但我却没在楼下发现老沈。他有什么事情缠住了吧。 想给老沈打个电话,但想想算了,老沈是个说话实诚的男人,他没来,肯定是有事情,就别打扰他。 我沿着小区的人行道往小区外面走,一直走到小区门口的马路上,也没看到老沈的车。 我沿着马路往前噌噌地走。 忽然,身后有人轻声而短促地按了两下车笛,我笑了,是老沈。 一回头,果真是老沈的车开上来。 我打开车门坐进去:“今天你忙吧?” 老沈说:“还行。” 我问:“明天回家啊?” 老沈说:“嗯呐。” 我说:“明天几点走?” 老沈说:“一早吧。” 我说:“给你父母带个好。” 老沈说:“好。” 我问老沈一堆话,老沈只回答几个字,真是惜字如金呢。 等我不问老沈,他忽然问我:“你刚才下楼没看见我,咋没给我打个电话?” 我说:“你没来,肯定是忙。” 老沈说:“忙不忙是我的事,你总得打电话问一句吧?” 妈呀,我不打电话给他,还有问题了。 我说:“沈哥,你这不是不讲理吗?我善解人意理解你,还错了呗?” 老沈无声地笑了:“我看别的女人吧,总给自己的男人打电话,一时三刻离了眼都不行,有点太黏人。 “你吧,一天也不给我打个电话,有点太不黏人。” 我笑:“女人要是一天总给男人打电话,那不是想念,那是监管。” 老沈在暗夜里微笑着,他没再说什么。 老沈老早就来到许家,悄悄地把车子停在一边,想看看我出来之后没看见他,会不会着急,会不会给他打电话。 这么大的人了,还玩! 我静静地靠在座椅上,享受着轿车在马路上平稳地行驶。 车子就是人的两只脚,不,是四只脚,在路上飞快地奔驰。 车身很少有颠簸,让我感受到来自司机和车主的温厚的款待。 我轻轻地闭上眼睛,让自己的身体随着车子飘荡在夜色浓重的街道上。 有那么一刻,我甚至想,有一天我跟老沈开着车子去游荡四方,也是种不错的生活呀。 路在脚下,心里有远方,身边有个朋友,这样的人生很惬意吧。 老沈把我送到家里,他找了一个停车位,把车子准确地停进去。 他下了车,绕到车子的后面,从后备箱里提出一桶油,一块牛肉,还有一兜东西。 老沈说:“公司发的,我帮你拿到楼上去吧?” 老沈用了一个问号。这挺好,一个问号,代表他尊重我的意见。 我说:“拿你父母家去吧,我家里的年货都预备得差不多了。” 老沈说:“父母家的年货我都准备好了,这些都是食物,你每天要吃的,留着慢慢吃吧。” 我谢过老沈,想接过老沈手里的一桶油。 老沈说:“油桶沉,你腰不好,别拿了,你拿这兜鱼吧,这个轻。” 老沈把手里的一兜鱼递给我,我伸手刚要接过来,兜里的鱼就突然跳了几下。 天呢,我的嘴巴就是不大,要是大点,心脏就从我的嘴里蹦出来! 我都要吓死了,老沈送我的是活鱼! 我给了老沈一拳:“沈哥你太膈应人了,我不敢收拾活鱼!” 老沈一脸抱歉地说:“哎呀,我忘了你不敢剋鱼了,那我上去帮你把鱼剋好,我再回家。” 老沈一手提着一个油桶,一手提着牛肉和一兜鱼,噌噌地在我前面上楼了。 他的脚步迈得很有力,却又静悄悄的,没发出什么声响。 我上楼却声音很重,好像是我提着重物上楼似的。 进了楼里,乖宝热情地扑上来迎接老沈。 老沈把手里的东西放在门口,伸手就从羽绒服的兜里掏出一根香肠递给大乖宝。 大乖叼着香肠,心满意足地回他自己的垫子。 老沈可真细心。 我给老沈拿出拖鞋,老沈换上拖鞋,把东西都拎到厨房。 他把那兜鱼放到灶台上,让我找盆子和剪子,他要剋鱼。 “再给我找个围裙。” 我家里就一条围裙,我把枣红色的围裙递给老沈。 老沈两只手上都是鱼鳞,他吩咐我:“帮我扎上吧。” 老沈说得很自然。 我也很随意地把围裙贴在老沈腰上,想绕到他身后,给他系上围裙带儿。 老沈一抬胳膊,把我让到他身后。他的胳膊碰了我的脸一下,我的手也贴着他的腰。 和老沈贴得这么近,我忽然感觉厨房有点狭窄了,有一点紧张,就急忙系上围裙带,退开两步。 看着老沈在灶台上剋鱼,看着大乖叼着香肠来找我,再联想到老沈刚才在楼下找停车位,我有点恍然大悟。 老沈以前送我回家不找停车位,直接把我送到门口,等我进了楼里,他就开车走了。 但今天他却把车停在停车位,这说明他早就知道今天我会请他上楼来。什么他忘记了我不敢剋鱼啊?这家伙挺有心眼儿,他是故意的,就想今晚上楼来! 给大乖的香肠他都准备好了! 看着老沈忙碌的背影,我忍不住笑。既然他处心积虑想上楼,我就别识破他,假装不知道吧。 第二天上午,我又去许家忙碌做菜。苏平今天已经放假了。 许夫人跟我在厨房忙碌,做了六个菜。 娜娜已经被智博接来,在奶奶房间里聊天。 老夫人虽然也不太喜欢娜娜,但看着娜娜娇俏的模样,美丽的脸庞,也不禁心生爱意。 她的眼睛注视着娜娜,眼神里都是怜爱。 娜娜这次来许家,这个姑娘变化挺大,头发在脑后梳成了一条松松的麻花辫,一件豆绿色的羊毛裙子一直拖到脚踝。 里面是条白色的衬衫,领口和袖口都绣着可爱的花边。 那花边是隐隐地透着淡淡的绿色丝线,和她脑后辫子上的浅绿色的绸带遥相呼应。 使得她看起来就像一棵亭亭玉立的小白桦树,风一吹过,就飒飒作响,翩翩起舞…… 年轻的女孩真是美好,脸蛋上满满的胶原蛋白,掐一下都冒浆。 还有那嘴唇,厚嘟嘟的,粉粉的,不用涂口红,那颜色就让人心动。 智博给娜娜拿了盒酸奶,他把吸管体贴地插到酸奶里,娜娜轻启朱唇,慢慢地吸了几下,就放下了。 我喝酸奶,总要听到吸管吸到盒子的最下面,发出吱吱啦啦的声音。 我害怕没喝完,还要撕掉酸奶盒的盖子,用小勺细心地把盒子底部的酸奶都舀出来吃掉。 富人家的孩子和穷人家的孩子,养成的习惯是不一样的,娜娜可能酸奶喝到一半就扔掉了。 我和身边长大的邻居呢,是要用吸管吸到盒子的底部,发出吱吱啦啦的声音还不罢手。 听见老夫人问娜娜:“你来我家看智博,爸爸妈妈知道吗?” 娜娜笑了,笑声倒是还跟从前一样咯咯的,像山间奔流的溪水,无所顾忌。 “我能让他们知道吗?他们知道就该不让我来了。” 老夫人担心地说:“哎呀,那你爸妈知道你来了,不得担心吗?” 娜娜说:“担心就担心吧,反正我不会有事。” 智博接过娜娜的话:“奶奶,娜娜的爸爸来过电话,要开车来接她,娜娜就不敢待下去,她下午就回大连。” 老夫人说:“一个姑娘家开车自己回家,我不放心呢。” 娜娜低声地笑:“你要是不放心,就让智博送我回去。” 老人可不想让孙子送娜娜回大连。明天就是除夕,她想一家人团团圆圆地过大年呢。 快到中午的时候,许先生果然回来了。 许夫人笑吟吟地弯腰给许先生拿拖鞋。 许先生哪舍得让媳妇儿给自己拿拖鞋?他疼惜地把许夫人拉到一旁,自己拿了拖鞋换上。 许夫人接过先生手里的皮包,挂在墙壁上,低声地说:“娜娜来了。” 许先生一听这话,脸色立刻变了,刚才他看许夫人,脸上还花朵一样呢,现在一听许夫人这话,他脸上的花朵全飞走,变成一块荒地。 他转身就要往外走,许夫人用力一推,将他推到老夫人的门口,房间里的三个人都回头看向许先生。 求催更,求好评! 第317章 剑拔弩张 娜娜看到许先生,她礼貌地站起来,轻声地说:“叔叔好——” 老夫人冲许先生笑着说:“儿子,娜娜来看咱们,这孩子太懂事。” 智博也站起来,看着许先生,有点胆怯,不太敢看许先生的眼睛,他说:“爸,娜娜下午就回大连——” 许先生的嗓子眼里嗯了一声,要是房间里只有娜娜,许先生肯定是掉头就走,可房间里还有他的老母亲呢,他不能走。 但他又实在不想参加这个聚会,就随意地敷衍了两句娜娜,他就推开自己房间的门,走了进去。 进去你就进去吧,他还随手把门咔哒一声反锁。 这个男人呢,那么大岁数了,还情绪化,不理智。 女孩子都来了,他还耍小脸子,这让智博多下不来台! 智博一脸为难地看着许夫人,嘟着嘴,很委屈。 许夫人冲智博打了个手势,让智博回奶奶的房间陪娜娜聊天,许夫人跟我进了厨房,对我说:“姐,炒菜吧,马上开饭。” 我担心地问:“小娟,海生看来很生气,他能出来吃吗?” 许夫人丹凤眼一挑,淡淡地说:“你按时开饭,我去收拾他!” 许夫人走出厨房,走到她房门前,站了片刻。她推了推门,但是没推开。 许先生不开门,许夫人在门外又不好出声劝解。 娜娜就在旁边老夫人的房间,许夫人站在门口跟许先生说什么,娜娜都能听见。 这个许二阎王,真恨人!他不仅生智博的气,还生许夫人的气。 他认为许夫人明知道娜娜中午来,故意跟他说是晚上来,骗他中午回家的。他现在连许夫人也不见。 许夫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忽然一转身,她进了儿子智博的房间。径直从智博的房间去了南侧的阳台。 智博房间南窗户旁边有个小门,从这个小门出去,就是南阳台。 这个南阳台跟许夫人的房间紧挨着,许夫人莫非是要去南阳台? 智博的门开着,她探头看过去,许夫人打开南阳台东侧的一扇窗户,她要往窗户上爬! 这个女人平常看起来文质彬彬,可遇到事情她要是疯起来,男人都得甘拜下风。 许夫人这是要从阳台里爬进她自己的房间去。 就算是好身板的女人,也不敢做这么危险的动作。 虽然两个窗户挨得很近,但摔个跟头也危险。 何况许夫人现在身怀六甲,走路都困难,她还敢爬高! 许先生房间的窗口前,站着怒气冲冲的许先生,他打开窗户,用手指着许夫人,低声地喝道:“你也太能作人了!赶紧给我回去!” 许夫人不说话,就是费力地要往窗口上爬。 许先生连忙告饶:“娟儿你别爬了,我出去还不行吗?” 许先生边说边冲到房门口,打开门奔出去了。 我低声地说:“小娟,你也太吓人了,这要是出点啥事,这个年还过不过了?” 许夫人淡淡地笑了,低声地说:“我知道深浅,吓唬许海生的。” 你吓唬许海生,都事先给我打个招呼呀,把我也吓够呛! 我还没等回到厨房呢,许先生就已经怒气冲冲地走过来,把许夫人堵在智博的房间。 我去了厨房,开始炒菜。 许先生在房间里收拾许夫人,他压低了嗓门,冲许夫人低吼: “你要作死啊?你要我许海生的命你就拿走,别一天天的吓唬人!” 许夫人忽然弱弱地说:“海生,我肚子好像有点疼。” 许先生依然怒气冲冲地低吼:“少来这套!我还不知道你,一惹祸你就整这出,今天别想用这招蒙混过关!” 许夫人哎呦了一声,两手捂住肚子,乞求地看着许先生,半委屈半央求地说: “真有点疼,这孩子现在开始踢我,不好好待着,今天都踢我两脚了——” 许先生这回信了,搀扶住许夫人,满脸关切地问:“那咋办?” 许夫人说:“你搀我回房里躺一会儿,看看行不行?” 许先生急忙搀扶着许夫人往他们房间走。许夫人也装作蹒跚的模样,跟着许先生回房间了。 刚才的一幕,真是太玄了。 我算看明白了,啥人找啥人呢,许夫人的骨子里,是跟许先生一样疯的! 只不过她是用优雅遮盖了豪放,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可一旦遇到事情,她就锋芒毕露,快剑立马出鞘,寒光闪闪,杀气凛凛呢! 六个菜做好,我端到餐桌上时,许先生已经被许夫人说服,端坐在餐桌前,像个绅士一样,跟娜娜正经地聊家常。 真担心许先生耍脾气,这会让娜娜很难堪,也会让智博难堪。 其实,娜娜这个女孩还是不错的。抛开她那些富家大小姐的刁蛮脾气,就单看她不远千里,一个人驱车来到白城,看望日思夜想的男友。 就这个痴情的劲儿,也让人钦佩。 谁没有过少男少女思念一个人的时候?当年许先生为了许夫人,冲动之下还把人打成重伤呢。 少年时代的感情是最真挚的。 看着娜娜跟智博依偎在一起,男生帅,女生美,真是金童玉女的感觉。 智博给娜娜夹菜,娜娜也给智博夹菜,那种恋人才有的亲昵举动,让我这个外人看了都觉得美好。 这餐饭吃得比较融洽,智博是颜值担当,许夫人和老夫人是气氛担当。 许先生没怎么说话,可一点不影响进餐的愉快。 由于许先生没怎么开口,反倒显得他有了一丝威严。这是父亲最妥当的标签,那就贴在他脑门上吧。 饭后,智博送娜娜下楼。 我在厨房收拾卫生,打算快点收拾,好回家去办年货。 老沈昨天给我送了鱼和牛肉,我今天再买个肘子,家里还有几样蔬菜,就可以过年了。 智博一直没上楼,他下楼送娜娜,送别的时间有点太长。在楼下依依惜别呢。 许夫人放在茶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她接起电话问:“儿子,你不上楼,给我打啥电话呀?” 智博说话的声音我没听见,就听许夫人大惊失色: “什么,你送娜娜去大连?你别挂电话,喂,咋没声了呢?智博,儿子——” 许夫人气得脸都白了,捏着手机,像要把手机捏出水来。 许先生的一双眼睛气得瞪圆了! 坏了,智博不是到楼下送娜娜,她是直接送娜娜回大连了! 第318章 追儿子 许先生也在沙发上坐着,听到智博打来的电话,他这次是真生气,抓起自己的手机,就给智博挂电话。 但是吗,智博关机了,许先生打不过去电话。 许先生就更加生气。他不说话了,满地转磨磨。 许先生在地上转了几圈之后,就奔老夫人的房间。 他要让老妈给孙子打电话,12道金牌招智博回家? 许先生走到老夫人的房门口,只见他伸出手,轻轻地将老夫人的房门关严。然后他转过身,一脸严肃地从门口离开。 许先生是担心他自己发脾气的声音太大,惊扰了老妈吧。 许先生径直走到门口,蹲在地上,开始穿他的大头皮鞋。 刷拉将脚蹬进鞋里,刷刷两下将鞋带系上,随后他直起腰,伸手摘下大衣,哗啦一下披在肩上,抬手就去开门。 但门把手却被一只白皙柔软的手给捂住了。是许夫人。 许夫人挡在门前,用后背靠着门把手,两眼直视着许先生,轻声地说:“干啥去呀,这么着急?” 许先生没说他要干啥去,他只是沉声地说:“躲开!” 许夫人的两只丹凤眼没有离开许先生的脸,她依然好脾气地问:“我想知道你要干啥去——” 许先生收敛了一点胸中的怒气,他看着许夫人,尽量用和缓的声音,说:“我下楼转转——” 许夫人无奈地叹口气:“海生,别去追了,他走就走吧,又不是不回来,你追回来,你也生气,他也赌气,明天就过年了,这个年咱们还咋过?” 许先生一直忍耐着,压抑着心里的愤怒,说:“小娟,我刚才吃午饭的时候是不是听你的了? “你让我平心静气地坐在桌前陪娜娜吃个饭,你说这样老妈高兴,儿子高兴,你也高兴—— “好吧,我就为了你们的高兴,装了一回王八,可这个小瘪犊子蹬鼻子上脸,我刚给他点好脸,他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他竟然送人家姑娘回家。 “他这是要新姑爷不请自来,大过年的要给老丈人拜年去?我老许家的脸都被他给丢尽了!” 许先生一开始说话还尽量地压着火,可他的话越说越快,他也越气恼,他伸手又去拉门。 许夫人却挡在门口,不让他开门。 许夫人说:“儿子去送娜娜,我们也不用大惊小怪,他女友自己开车来看他,智博送女友回家,礼尚往来,等明天就回来。 “你别去追了,你们爷俩话赶话再吵起来,你要是万一再当着娜娜的面把智博打了——” 许先生已经忍无可忍,他的眼睛都眯缝起来了,满脸杀气地说:“你起开不起开?你不起开我踹门了!我今天非把这个小瘪犊子逮回来不可!” 许夫人没办法,只好说:“那我跟你一起去,万一你和智博吵起来,我也能在中间缓冲一下——” 许先生生气地瞪着许夫人:“你去干啥?你肚子都这样了,你消停地在家等着,等我把儿子给你抓回来。” 许夫人很焦急,她无论如何不敢让许先生开车去追智博。 许先生盛怒之下,容易动手打智博,她才不顾自己怀孕的身体,极力要跟许先生同行。 她见许先生不答应她,伸手把她扯到一旁,她只好使出杀手锏。 她低声地说:“海生,你要不让我跟你去,我就告诉妈!” 这几个字很有分量。已经伸手开门的许先生不由得停下脚步,两只眼睛生气地眯着许夫人:“你再说一遍?你想让妈知道这事?” 许夫人的一双丹凤眼毫不畏惧地迎着许先生,一字一句地说:“要么我跟你去,要么我告诉妈,两样你选一样吧!” 许先生回头,眼睛向老夫人的房间里瞟了一眼。 老夫人的房间里此时传来花为媒里,张五可的唱腔:“春季里风吹万物生,花红叶绿草青青——” 许夫人不等许先生回答,她已经伸手去摘衣架上的大衣。 她脸上毫无表情,看起来,她必须要跟许先生同行。 她披上大衣,弯腰穿皮靴。但她弯腰实在是费力气,只能一条腿半跪在地上穿鞋。 许先生高大的身躯伫立在门口,低头看着许夫人吃力地穿鞋,他的一张气得紫褐色的脸膛终于恢复了一点白色。 他喘了几声粗气,不耐烦地说:“你呀,跟去干啥,不知道多坠脚!” 许夫人不说话,依旧半跪在地板上穿靴子。 许先生在门口静站了一会儿,他终于蹲下,伸手接过许夫人手里的棉靴,说:“我给你穿!” 他语气虽然不悦,但他说出的话里已经有了体贴。 许夫人站起身,两只手扒着许先生的肩膀,让许先生给她穿上棉靴。 许夫人回头看到我站在厨房门口,就叮嘱我:“红姐,我们两口子去追智博,你在家里等我们一会儿,陪陪我妈,我们回来你再走。” 也不等我回答,许先生两口子就下楼了。 少顷,楼门“咣当”一声打开,又关上,房间里渐渐地安静下来。 老夫人房间里的唱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她房间的门“吱呀”一声打开。 先是助步器的铁柱腿露出来,然后是老夫人撑着助步器的枯瘦的手指。 老夫人从房间里走出来,抬眼问我:“他俩走了?” 我不知道老夫人在房间里,听没听见儿子儿媳的争执,只好敷衍地说:“啊,走了,让我留下陪你一会儿——” 老夫人脸上的笑容缓缓地荡漾开,她看着我说:“让他们闹去吧,红啊,你来帮大娘个忙。” 我走到老夫人跟前,问道:“大娘,你想让我做啥?” 老夫人说:“来,跟我进屋。” 老夫人转身,撑着助步器回她房间,我跟着老夫人走了进去。 不知道何时,老夫人的床上竟然铺满了画,红艳艳的,铺了一床。 有《盗仙草》的白娘子,有《千里走单骑》的关公,还有《蒋干盗信》里的曹孟德。 床上还铺了几张相同的画,是一个小胖娃娃穿着肚兜骑着大红鲤鱼,你说这个小胖墩也不嫌鲤鱼的鱼鳞扎他肉乎乎的大腿? 哎呀,老夫人床上铺的全是年画呀! 这些喜庆的年画,我已经多年没看到了。 年前市场上铺开的年画越来越少,就是这点很少的年画,也都变成了薄薄的透明的玻璃丝的纸。 不再是过去那种厚墩墩的年画纸张。 那种薄的纸张上的年画色彩太耀眼,看着不舒服,还是这些老年画看着舒服可亲。 一时间,这些年画勾起我许多温暖的回忆。 我惊喜地问老夫人:“大娘,你咋有这么多年画啊,还是新鲜的,不是过去保存的吧?” 我爸喜欢在过年时贴年画。最近这些年,厚纸的年画很少有了。 每年贴完年画,等过了二月二,父亲就把年画从墙上小心翼翼地摘下来。 卷成纸筒,系好,用报纸再包上,收进柜子里。 等明年的除夕前夜,他再把年画稀罕地打开,郑重地贴在墙上。 老夫人用手稀罕地摩挲着床上的年画,看着年画,她眉眼里都是笑。 老夫人说:“这不是吗,前些日子你大哥海龙出差去南边,看见有卖年画的,他知道我喜欢年画,就给我买回来了。” 老夫人指着《盗仙草》这张年画,说:“你看,白娘子都怀孕了,还为了救夫君许仙的命,驾着白云来到昆仑山盗仙草,后来南极仙翁被白娘子感动,把灵芝给了白娘子,让她回去救许仙——” 老夫人对我说:“把这张画拿出来,挂到海生的房间。” 呀,老夫人是用白娘子来赞美她的儿媳妇小娟吗? 可白蛇和许先后来分开了,这寓意可以吗? 我听老夫人的吩咐,把《盗仙草》从床上拿下来,放到一旁的沙发上。 老夫人又指着《千里走单骑》:“你看看这张,关公得像多威风啊,关公护送大哥刘备的妻子,可被曹操的兵马包围。 “要按照关公的为人,脑袋掉了也不会投降曹操!可他为了保住嫂子和侄子的性命,不怕被人痛骂他是贪生怕死,跟了曹操。 “曹操这个人呢不咋地,可他对关公是没说的,好得不得了,三天一小请,五天一大请,还把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赤兔马送给了关公。 “关公也记着曹操的恩情,可大哥刘备的恩情他更忘不了。 “当他终于知道大哥的消息,他就手持丈八蛇矛,护送嫂子侄儿千里走单骑,过五关斩六将,与大哥会合——” 我想起关公的用得好像不是丈八蛇矛,丈八蛇矛是张飞的吧?关公的兵器好像是青龙偃月刀。 但我没有打扰老夫人的思路,她记得模糊了。 老夫人让我把《千里走单骑》的年画拿下来,也让我贴到她儿子的房间。 后来,老夫人又让我把一张胖娃娃的年画也贴到许先生的房间。 老夫人这心里啊,不是在贴年画,是对儿子儿媳的美好期许。 第319章 蘸牙 老夫人让我把透明胶拿出来,又拿出剪刀,我们两个人开始贴年画。 往墙上贴年画的时候,老夫人在地上给我看贴得正不正当。 她说正当了,我再剪下透明胶布,粘在年画的四个角上,再把年画贴在墙上。 房间里贴上年画,立马就不一样了,过年的味道就浓了很多。 厨房里,上午就开始炖肉皮,老夫人要熬肉焖子。 我下午不回家,就把锅插上电,肉焖子又熬了会儿。 厨房里的香气飘出来,年的意思更厚重了几分。 老夫人在房间里来回地走着,欣赏着每个房间的年画,她脸上带着喜气,喃喃地说: “过年了,人马都该回来了。咋还没回来呢?估计是路途太远,还得走一会儿,大孙子现在是到哪了?坐火车走的,还是开车走的? “小海生能不能追上我大孙子呀,要是追上,没有小娟,两父子肯定得吵起来,闹个半红脸——” 妈呀,这老太太絮絮叨叨地说啥呢?她说的不就是午后许先生和许夫人去追智博的事吗?原来她都知道啊? 我不知道老夫人是听见的,还是猜到的,反正她知道孙子去送娜娜。 我看不出老人的着急,因为老人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是带着温柔的笑意的,眼睛里还散发着狡黠的光彩。 我甚至有一度都怀疑,智博是不是老夫人怂恿去送去娜娜的呢? 谁知道啊,这老人的心海底针,摸不透啊。 看老人悠闲地在房间里溜溜达达,我的心情也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下来。 看着墙上的年画,闻着厨房里的香味,我想,过年是过啥呀? 就是过一种感觉,一种团圆亲近的感觉,一种满足幸福的感觉。 许夫人临走时,让我陪着老夫人,她没给二姐打电话,是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家里的变故。 我只能耐心地陪着老夫人,等待许夫人回来。 我家里的年货也办得差不多了,少一样两样的无所谓。 下午,快到三点,许先生和许夫人回来了,他们进门后,我发现他们身后没有跟着智博。 许先生一脸的怒气,许夫人表情淡淡的。 老夫人坐在沙发上,望着她的老儿子,兴致勃勃地问:“咋样啊?追回来了?” 许先生立刻看向我,他以为是我告诉老夫人的。 我急忙冲他摇头。 老夫人笑了:“不用谁告诉我,你们俩一起走的,让小红留下陪我,那肯定是有大事啊。 “要不然明天就过年了,还留人家小红在咱家帮忙?有这一说吗?谁过年不回家啊。” 许先生见老妈已经知道智博的事,就气咻咻地说: “妈,你看看你孙子,被惯成啥样,明天就过年,他却送娜娜去大连。 “这个小瘪犊子,我跟小娟追了一路,都快追到大安了,也没摸到他的影儿。” 许夫人有些累了,疲倦地靠在沙发上,将两只腿也蜷缩到沙发上。 老夫人看了一眼儿子,淡淡地说:“你们开车去追的?” 许夫人冲老夫人点点头。 许先生余怒未息,他坐在沙发上,倒了一杯凉茶,咕咚咕咚喝了两口。 我回到厨房,把熬着肉焖子的锅关了,伸手解下腰里的围裙,回家。 客厅里,许先生说:“妈,这个小瘪犊子根本就没开车走,我回家之后查了小区的摄像头,智博和娜娜是走着走的。 “他们在小区门口坐上一辆出租车,应该是去火车站了。” 老夫人抿嘴笑:“我孙子还挺聪明的,怕开车走被你给逮回来。” 许先生看着老夫人,不悦地说:“妈,你还夸智博?这小子回来我得扒他一层皮!” 老夫人说:“你扒谁皮呀?你当年刚从局子里出来,在家没呆上一天,你就没影了。还把你大哥的车给开走。 “把你大哥气得呀,撒下人马找你,小沈开车都找到城门口,也没看到你的影儿。 “后来你大哥也是托了关系,查了收费站旁边的摄像头,发现你出城了。你大哥回来跟我说,要等你回来扒你一层皮。 “我就跟海龙说,别管你弟弟了,他肯定是找小娟去了,那都能为小娟进局子,还啥不能干的? “你说说,你年轻的时候,是不是也得扒一层皮!” 许先生伸手挠着光头,咔吧着一对小眼睛,尴尬地看看许夫人,又看看老妈。 许夫人笑了:“你年轻的时候做的事比你儿子做得大扯,还舔脸问呢。” 许先生说:“那明天过年咋整啊?他不回来,晚上大哥过来,看到智博走了,你说智勇一家也都走了,这年过的,不团圆呢,我闹心!” 许先生又上来那股犟劲。 老夫人说:“他早晚会回来的,别管儿孙的事了——” 我在门口换鞋,准备离开许家。 许先生回他自己的房间,看到了房间里贴的年画,他高兴了,高声大嗓地问老夫人:“妈,这年画搁哪儿淘腾来的?这年画太喜庆了!” 许夫人也起身去看年画。 老夫人到门口送我,将一个红包塞到我羽绒服兜里,笑眯眯地说:“红啊,年年有余啊!” 我心里升起一股暖流,想把红包掏出来还给老夫人。 老夫人的手按住我的羽绒服兜儿,笑着说:“大娘对你们小辈的一点心意,你要是不收就嫌少。” 我就收下了。老人送给我的不仅是红包,还有温暖的祝福。 下午3:06分,我开门出来。 彻底放假了,从许家出来,心里很雀跃。 许家的事情就暂时放到一旁,初二再来上班。 没有回家,我直接去市场买菜,买了几样蔬菜,又买了肘子和小鸡。 路过一家超市,看到门口摆着一些糖果,我就买了一斤糖。 已经很久不吃糖了,明天儿子儿媳来过年,他们可能会吃糖吧? 下午3:40分,我回到家里,又累又饿。 一边开始炖牛肉,一边吃了两块糖。 牛肉昨晚我已经腌制上,直接就可以放到锅里炖。 第二颗糖是软糖,当时把糖往嘴里放的时候,我就觉得似乎不太妥当。 我的牙齿有一半是烤瓷牙,但我已经把糖扔进嘴里了。刚咬了一口,就觉得不对劲,完了,牙被软糖蘸掉。 我的老天爷呀,这种传说中的事情,咋让我摊上了呢? 这也太幸运了吧?卖彩票的开不开门儿了?我应该买张彩票去,不中五百万,也能中250。 怎么办?没法吃东西了。大过年的,这不行啊。 还能怎么办?赶紧去诊所把牙粘上。 我先给以前我修牙的诊所打电话,但电话接不通,这是除夕的前一天下午了,都放假了吧。 我有些不甘心,穿上大衣下楼,准备坐上出租车去诊所。 年前最后一天了,街道上的出租车里都有乘客,来去匆匆,很忙碌。 我在楼下等了半天,终于过来一辆出租车,上了车直奔诊所而去。 下午4:00多了,出租车司机听说我去诊所,他狐疑地问:“这都几点了,四点多了,诊所还能有人吗?” 我说:“诊所没有人,我也得去一趟,要不然我心里没法安静,最起码我到诊所一趟,也能知道诊所过年后哪天上班。” 司机载着我到了诊所。 隔着街道,我看到诊所的卷帘门已经拉下来,锁上了。 不过,司机看到墙上写着几个大字:“初七上班。” 初七,还有七天呢,我这七天吃粥喝汤?我就要这么过一个年吗? 越想越不甘心。 司机说:“找个诊所就蘸上。不一定非得这个诊所吧?” 司机的话说得对,我有时候遇事脑子有点短路。 谁最近说过我脑子短路了?老沈说过—— 老沈的嘴开过光吗?一语成谶! 司机载着我回家的途中,路过好几个诊所,但人家都关门了。 明天就是除夕了,这个时间,所有单位都下班了吧? 下午4:30分,出租车送我到报社门口,这里还有两家诊所,可也都是关门落锁。 老天爷就准备让我过一个特别有纪念意义的年吗? 就这么对我不厚道吗? 别人大鱼大肉地大快朵颐,我过年就只能喝点粥,咽点汤啊? 越往家走,我心里越有点憋屈,我忙碌了一年,过年就这么过? 走到楼下,心里也渐渐地释然。 喝粥就喝粥吧,最起码还能喝粥喝肉汤,那些有严重疾病的人,有的连吃东西都无法下咽。 那人家咋活呀?不也得活吗? 我把自己哄好之后,脑子忽然不短路了,想到我儿子。 儿子儿媳最近一直在修牙,我就给他打电话,问他修牙的诊所现在还能不能开门? 我儿子说:“他们五点下班。” 这可太好了。 得知我的牙掉了,儿子就开车来接我,送我去诊所粘牙。 还得是自己的儿子,老沈这个时候就是个配搭,一点用也没有。 他已经开车回乡下,我这件事他帮不上忙。 我也不能打扰他,让他消停地过年吧。 下午4:50分,儿子开车带我到诊所。 我和儿子往台阶上走的时候,我心里直打鼓,担心前面这道玻璃门推不开。 只见儿子伸手用力一推门,嘿,门开了,幸运的大门就这么冲我敞开。 医院里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儿子大声地询问:“有人吗?” 远处,走廊里走出两个护士,问我们啥事。 其中一个年纪大点的女护士认识我儿子,最近这段时间儿子一直在这里修牙。 女护士得知我的牙需要粘上,她就吩咐旁边的小护士:“快给院长打电话,看他下班回家了没有,咋也不能让大姐过年没有牙吃饭呢。” 打更的中年男人走过来,告诉我们:“院长在楼上,正要下班呢。” 我来得还算及时,这时候,院长从楼上下来,已经穿上羽绒服,准备回家。 他把羽绒服脱下来,换上了白大褂,他让我躺在铺了白床单的治疗椅上。 打开头顶的灯,他非常温柔地细致地为我蘸上牙。 万分感激,万分幸运呢! 晚上5:50分,儿子开车送我回到家里。 他从后备箱里抱出一箱红彤彤的草莓,给我送到楼上。 我埋怨他:“儿子,这草莓多贵呀,你咋买这么贵的水果!” 儿子:“妈,你的牙都那样了,就吃点软的好的水果吧!” 好吧,我借了牙齿的光,在冬季,在东北,吃了一回红艳艳的草莓! 求催更。 求好评。 第320章 除夕饺子 其实也不是累,就是觉得时间不够用。上班,写作,遛狗,这些就把我看书和追剧的时间挤没了。 除夕前夜,我到家没吃饭,牙医叮嘱我7个小时之内别吃饭,我就没敢吃,准备去澡堂子洗澡。 清水洗尘,明天就过年了,要干干净净的呀。 我洗澡的时候,喜欢一个人静静地洗澡,不会找搓澡工搓澡。 但自己搓澡是需要力气的,我晚上不吃饭,洗澡会没力气。咋办呢? 橱柜里前两天买的酸奶,就拿过来喝了两盒,喝酸奶没用牙齿咀嚼,不算违反医生的规定。 到了小区的澡堂子,老板看我进去,热情地说:“大姐来了,里面正热闹的时候。” 我接过她递过来的手牌上楼了。 一进浴区,嗬,每个花洒下面都有个白条条的人影。 我扫了一下,还有个花洒下面是空的,我就站过去,拧开水,妈呀,喷头有点问题,不好好地喷,是四外喷。 无所谓了,洗吧,享受洗澡这一个小时的美妙时光。 搓澡的两个大姐都已经累得搓澡不那么飒了。 我问胖姐:“今天搓多少个了?” 胖姐向我比了个手势,三根手指,应该是30个吧。真是重体力活呀! 晚上回到家,各种忙碌,又把明天要写的故事简单地列了一个提纲,又遛狗。 终于到上床睡觉的时间,躺在床上这一刻,真是轻松啊! 除夕这天清早,我没有休息,写完文章,才到厨房准备年夜饭。 儿子儿媳都打来电话,要过来帮忙,我都婉拒。 后来儿子又打来电话,我就生气了,告诉他下午一点之前不能来,会打扰我做菜。 他说要帮我做菜,我说不用! 我一到过年这天,心情就不太好,身体也特别累,伤风感冒的模样。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几年,有心理原因吧。 不知道为何,好像一年的劳累在这一天就都散发出来,一直忍耐的事情,到这一天也不想忍耐了。 一旦有个导火索,我就很容易发泄。 我尽量让孩子们晚点来,免得受不了我的坏脾气,把他们也弄得不开心。 其实,之前我是打算一个人过年的,但儿子结婚了,我升级做了婆婆,又多了个称呼。我的家庭责任好像又多了一层。 明年吧,我一定一个人过年,简单,轻松。 饭菜做得差不多了,两个孩子来了,他们带来两个熟食,饭桌上更丰盛了。 儿子要帮我炒菜,我没用,他要是炒完菜,我收拾厨房会比我炒菜还累。 他看到门上还没贴对联呢,就要帮我贴。 我说我自己写春联,还没倒出时间呢。儿子就自告奋勇地,要帮我写春联。 但他说:“妈,我字不好看,行吗?” 我说:“要找字写得好看的,我还用你写啊?我在外面买现成的就行了,钢板印的,一个模子的,我不喜欢,我就喜欢自己写的。” 儿子拿起毛笔,还是有点不敢落笔。 我说:“儿子,千万别写好看了,就往难看了写。写得越拙朴越好,说明咱们的春联是自己写的。 “你要写得太好看,跟外面买的春联一样,那我就没必要自己写了。” 儿子笑了。 他攥着毛笔蘸满了墨汁,在红纸上写春联。 儿媳在一旁拍视频,后来写到福字时,儿媳从网上找到好多种福字。 我以为儿子不会写的,没想到晚上他们离开之后,我发现门上贴的一个个的小福字,都不是一个字体。 他能听进媳妇的话,是个不小的进步。 饭后,得知两个孩子去儿媳爷爷家,我松了一口气。 儿媳要帮我收拾厨房,我婉拒,我喜欢一个人在厨房里干活。 等他们走了,我收拾厨房,发现洗水池要堵住了。这是我儿子的杰作。 幸亏没让他们给我收拾厨房,要不然我今晚就得通下水道。 收拾完厨房,到床上睡了一觉。乖宝也蜷在我的脚边,睡得安逸。 有时候我想,我的内心就是一个世界,不需要别人的进入,我就能自己运作整个世界。 有时候,我又感觉到孤单,好像一个人在山顶,只有山风吹过,飒飒作响。 我宁愿享受这孤单,不愿意坠落红尘。 红尘万丈,有点累。 出去工作,我享受工作的成就感,回家休息,我享受独处的自在。 有个朋友在远方给我打个电话,好像就填满了我人生里的空白,再多,就挤了。 假如,将来我和老沈好到一定的时候,生活到一起,时间长了,老沈会膈应我的脾气吧。 除夕之夜,我制定了虎年一年的计划,每天写长篇连载,再写点小作文。能赚点就赚点。 剩下的计划,我就是爱护身体,保持好心情,让自己愉快地健康地度过虎年。 外面的鞭炮声越来越响,过年的感觉,让人心里莫名地喜悦。 听说大都市都不放鞭炮了?我们这里还有小城市的好处。 晚上,八点钟的时候,儿子儿媳回来了。 儿媳懂事,到厨房帮我择韭菜。 过一会儿,她忽然问我:“妈,韭菜不是应该一刀切掉根儿吗?” 我笑:“今年的韭菜实在是贵,12块钱一斤,就没舍得切。” 儿子也说:“韭菜根儿营养最高,你切掉了韭菜根,咱们吃啥?” 晚上,一边看春晚,我们一边包饺子。 儿媳说她不会擀皮,我说我来。我还真信不着他们擀皮。 等我来到客厅开始包饺子,忽然发现儿媳在拍视频。 我也是有偶像包袱的,急忙问她:“开美颜了吗?” 儿媳说:“美颜没意思,都太假了,我就喜欢真实的生活原样。” 我说:“那你可别拍我的脸呢。” 儿媳说:“拍到你的腰了,腰挺细。” 我往镜头里一看,嘿,我腰里扎了一条枣红色的围裙,腰部还算细吧。 我又走出镜头——没有人能猜到,此时的我去干嘛了? 我躲在旁边,又把围裙好好系了一下,让腰显得更细点。哈哈。 我和儿媳在客厅包饺子,儿子在厨房炒菜。 饺子快包完的时候,我想起来了,还没包钱饺子和糖饺子呢。 老家有个习俗,除夕晚上这顿饺子,要有两个饺子很特殊,一个饺子皮里面包一枚钱,一个饺子皮里面要包一块糖。 吃到糖饺子的人,就预示着接下来的一年,生活甜甜美美,万事如意。 吃到钱饺子的人,就预示着新的一年能日进斗金,财源滚滚。 我忽然想起家里的糖块。昨天下午我因为吃一块软糖,把牙蘸掉了,晚上饿去澡堂子洗澡时,就把那兜糖块送给澡堂子的人。 要是家里还放着糖,我可不敢高估我的自制力,万一我没控制住,再嘚瑟地吃块糖,我的牙要是再掉了,大正月的,上哪粘牙去? 儿媳吃惊地问:“糖都送人了?” 我点点头。 儿媳喜欢吃糖,她的牙坏了几颗。儿子看着她,不让她吃糖。 昨晚把糖送走的时候,我把里面的水果糖抓出一把,放到书架最下面的抽屉里。 吃水果糖都含着,不会蘸掉牙的。这糖块倒是留对了。 外面夜色渐浓,鞭炮声此起彼伏,有点震耳欲聋。 小时候喜欢鞭炮,喜欢鞭炮炸开的一种火药味,我特别迷恋那种味道。 忽然想起老沈,他在家乡放鞭炮吗?应该是放鞭炮的。 家里的大乖惧怕鞭炮声。外面鞭炮声一大,他吓得往我们身边躲避。 晚上九点多钟,手机忽然响了,是谁在给我发视频通话? 会是老沈吗? 第321章 被罚 屏幕里,老夫人坐在沙发上,穿着红花的偏襟棉袄,满头银发,正笑吟吟地看春晚呢。 她旁边坐着的人,竟然是智博。 智博笑着说:“红姨,给你拜年了,新年好,来年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我惊讶地问:“智博,你啥时候回到家的?你没去大连吗?” 智博咧嘴笑:“我和娜娜开车走的,夜里在路上睡了一觉,今天早晨到大连的。下午我又坐飞机赶回白城。” 我有些诧异地问:“你爸说,你和娜娜是坐出租车走的,他开车去追你,没追上。” 智博说:“娜娜来的时候车刮了一下,去修了,我们俩昨天中午先去修车厂取车,然后开车走的。 “娜娜的妈妈是赛车手,娜娜开车比他妈妈还猛呢,我爸的车技差远了,扣他俩来回。就算是小军开车,也追不上——” 我笑着问:“要是你沈大爷开车呢?” 智博也笑:“沈大爷开车呀,也够呛。” 我说:“智博呀,幸亏你回来了,要不然你奶奶和你妈该担心你,你爸都要气疯了——” 智博还没说完呢,一只大手忽然伸过来,啪叽一下,拍了智博的脑袋一下。 随即,我听到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从屏幕里传来:“赶紧回屋!谁让你出来的?” 这是许先生的声音,他这是质问儿子智博呢。 只见智博委屈地抬头看着面前的人:“奶奶让我出来的,让我陪她看春晚。” 许先生说:“禁足三个小时,时间到了吗,你就敢出屋?要是你再不回屋呆着去,我就多罚你三个小时,让你明天早晨都不能出屋!” 智博立刻从屏幕上消失了。 这个许先生,孩子能大老远地从大连坐飞机飞回来,他咋还净事儿呢。智博多懂事,女友来看他,他把女友送回去。对待父母,智博到大连都没睡上一觉,连忙坐飞机回到白城。 老夫人询问我父母身体是否可好,我是否给父母拜年了。 我都一一作答。我又问老夫人,是不是家里人都回来过年了? 老夫人说:“小娟和梅子还有你大嫂,在厨房忙碌呢,包饺子呢。你大哥去公司了,要跟值班的一起过年,要过了十点钟他才能来这。” 我说:“二姐的儿子回来过年了吗?” 老夫人说:“他们没回来,就地过年了。” 我忽然跟老夫人提了一个要求:“大娘,我初三上班行吗?” 原计划,我是初二上班。 老夫人说:“行,行,初二你要回娘家吧,去吧,给你父母带个好。” 我不回娘家,初二我已经养成了自己过节的习惯。 我想一个人在家呆着,享受一下独处的美妙时光。 和老夫人挂断电话,想起老沈。这个家伙回到家里之后,就把我忘到脑后了吧,也没说给我来个电话。 想了想,给他打去一个电话,但电话被他掐断了。 什么情况呢?他打电话不方便? 如果他给我打电话不方便,那就是说,他身边有女人吧。他和这个女人的关系还挺近的吧? 我心里不舒服,后来一想,也无所谓吧,谁在外面还没有两个异性的朋友呢? 儿子晚上来的时候,带来一大盘鞭炮,一万响的,我煮饺子的时候,儿子去放鞭。 我让他把鞭炮摆成8字再点燃,不知道他是否这样做了。 煮饺子的时候,老沈打来电话。 我本来想不接他的电话了,也报复他一下,后来一想算了,有点累,没有年轻时候谈恋爱的那种兴致了。 我就接起电话。 老沈带点磁性的声音,从手机里传过来:“干啥呢,是不是煮饺子呢?” 我说:“正煮着呢——对了,刚才给你打电话,你拒接,旁边有人不方便接电话呀?” 老沈呵呵地笑:“我想接了,手指一滑,没接起来。” 老沈的这个理由,我一点都不相信,但我也没有再问他。 为什么我不相信老沈的话呢?原因是老沈此时给我打电话,是在室外,不是在室内。 室外传来各种鞭炮的响动,我都有点听不清老沈的说话了。 老沈也一样听不太清我的说话。 要是换做我的话,给女友打电话,听不清对方的声音,就一定要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但老沈没有。 我故意跟老沈聊了半天,老沈就一直在外面跟我说话。 外面多冷啊,他都不肯进入室内给我打电话,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房间里有女人,老沈不方便在房间里给我打电话。 这个女人是谁呢?肯定不是亲戚。 煮饺子的时候,发生一点意外。 家里的大勺不是很大,这些年我和儿子生活,包饺子从来没有超过四十个。 今晚包的饺子60多个,完蛋了,我当时脑子里没多想,就把饺子都扔到锅里。 饺子下锅之后,一直不开锅,坏菜了,肯定要成片汤。 还好,煮熟的饺子囫囵个的,够我们娘三个吃的。 可我们一直没吃到糖饺子和钱饺子。 我在煮坏的饺子里查看,没看到硬币,也看不到糖块。 正有点发愁呢,儿媳说吃到糖饺子。她太爱吃糖了,她把糖吃掉了。 接下来的一年,她会是快乐的一年。 我希望儿子吃到钱饺子,希望他虎年赚到钱。 结果,一直到吃完饺子,我和儿子都没吃到钱饺子。钱饺子不会是煮漏了吧? 夜里11点,外面的鞭炮声越来越响,爆豆一样密集。 远处近处的楼里,不时地有烟花屡屡升到空中,绽放成五颜六色的巨大花团,煞是好看。 这是年味最浓烈的时候。大人孩子都在小区里放烟花。 我从抽屉里拿出两个红包,递给两个孩子。 儿媳惊喜地说:“还有红包啊?” 我说:“当然得有了,红包是家长给孩子的一个压岁钱,是一个美好的祝福,你们在我这里永远是孩子。” 儿子问我:“给现金呢?” 红包里是现金,我特意跑了一趟银行,全部要的10元的簇新的钞票。 给孩子们现金红包,我有两个想法,第一,看到现金的喜悦,是超过网上红包的喜悦的。 第二,我希望他们以后尽量多用现金付账,不要在网上直接支付。因为在网上付账,你花钱的感觉不是那么太真切,容易花钱如流水,你会控制不住花钱的冲动。 过了12点,小区里鞭炮声渐渐地弱下去。 我和大乖下楼,送儿子一家回家。 这一夜,我睡得很安稳,很舒服。前后屋的灯光一直亮着,驱赶一个叫“年”的兽,兽是不敢靠近灯火的。 接下来的一年,我都会健健康康的,快快乐乐的。 大年初一,我醒来之后,先做了几个瑜伽动作,对我的腰部有保护作用。 我对自己说:“接下来的365天,我会快乐,我会健康,我会感恩,我会努力生活,也会学习享受生活。” 把昨晚的剩饺子在锅里熥了一下,我和大乖坐在一起吃早饭。 忽然,我听到牙齿“咯吱”一声,心说:坏了,牙又掉了。 大年初一掉牙,我不会这么“幸运”吧? 我把嘴里的饺子吐出来,妈呀,太幸运了,我吃到了钱饺子。 饺子里有一枚亮晶晶的铜板。 2022年,我会发财的! 第322章 前妻 我正在客厅健身呢,照着视频里的健身操跟着运动。 我一点回家的想法都没有。 “妈,你希望我回去,还是不希望我回去呀?” 我妈说:“你说呢?我不希望你回来,给你打啥电话?费这唾沫星子?” 我说:“妈,家里的亲戚这几天来得多吗?” 我担心父母家亲戚来拜年的太多,我回到家,连跟我妈单独相处的机会都没有,那我回去干嘛? 我妈有点不耐烦:“亲戚都来过了,有的年前就来,年后没啥人儿了。” 我说:“我老弟他们呢,他去岳母家了还是在你这儿呀?我就不喜欢人多,你们家里人一多,我就闹挺。” 我妈不高兴:“你老弟你都不想见?你也太独根调儿,越大越回旋儿,你过死门子得了!” 我也不太高兴,因为我不喜欢别人打扰我的计划,亲妈也不行。 我就想初二自己呆着,咋自在咋过。 可老妈这一通电话,让我的心里顿时波涛汹涌。 我不悦地说:“妈,这么多年我不都是这样过的吗?你自己生的隔路孩子,你跟谁生气呀?你不能跟我生气,你要是想生气,你得找对人生气——你得找我爸生气去!” 我妈被我气笑了:“个二呢鬼,这么大了还气你妈,明天赶紧回来吧!要不是你爸要我给你打电话,我才不搭理你!” 我妈说完,不等我回话,呱嗒,把电话挂断了。 我爸耳朵背,不用手机。 年前我已经回去过,红包也给了父母,我是准备正月十五再回去。 但我妈的电话追过来,那就回去一趟吧。 我想给老妈买点柿子饼,她爱吃这个。但她丧失了味觉,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出甜味。 我家里米和油多。打算给父母提两桶油去。 其中一桶还是老沈送我的呢。还有牛肉,除夕那天只吃了一半。我不爱吃牛肉,我妈喜欢吃牛肉。 可这么多食物,咋拿回去呢?来回上下火车,我不太敢提这么重的物品,怕把腰累伤。 只拿一块牛肉吧,油呢,快递回去?快递费太贵。 晚上,许先生给我打来电话。 我当时正趴在床上看电影《绿皮书》,很享受晚上这个美好时光。 看到手机里许先生的电话,不打算接。 雇主给我打电话,肯定都跟工作有关,莫不是他让我明天提前上班? 可我已经跟老夫人请假了,初二不上了。这个许二阎王还给我打啥电话? 犹豫了足有十秒钟,我才磨磨蹭蹭地接起电话。 已经想好借口,他要是让我上班,我就说有事,去不了。 电话里,传来许先生的大嗓门:“红姐,在家呢?” 这大冷天的,我不在家待着,跑外面滑冰玩呀? 我说:“啊——有事儿吗?” 许先生说:“听我妈说,你明天回大安,看你老妈老爸去?” 我说:“嗯呐。” 许先生说:“我明天和小娟也回大安,有没有需要捎的东西,要是有的话,明天一早我就开车去接你,咱们一起回大安吧。” 我的雇主很细心,让我感动了。解决了我的大问题。 约好明天上午九点钟,从家里出发去大安。 第二天上午不到九点呢,许先生打来电话,我正遛狗,走到家门口,看到许先生的车已经停在我家楼下。 许先生从车窗里探出他的大光头:“都有啥东西,沉不沉?让小军帮你拎下来。” 开车的是小军,许先生和许夫人坐在后排坐,智博坐在副驾驶。 我说楼上有点东西,比较沉。 小军就从车里下来,智博也从车里下来了,要帮我上楼拎东西。 小军对智博说:“你回车上吧,我一个人就行。” 许先生也从车里下来了,蹲在地上,逗弄着我家的大乖。 大乖这个贱孩子见到许先生和小军,摇头摆尾。狗对人的记性是非常好的,见过一面就记住。 我们上了楼,牛肉和那桶油我都放在客厅门口。小军拎起这两样东西就走,什么也没说。 可我暗叫不好,因为这些东西小军认识,是他们公司发的年货,他肯定认为这些东西是老沈送给我的。 小军平时沉默寡言,但那是跟陌生人,或者是在重要的扬合。 如果是跟他师父老沈在一起,那他就特别贫嘴,用各种办法挑战老沈的底线…… 我在家里跟大乖告别,让他好好在家待着,别祸祸人,等我晚上就回来。 我背着包下楼,包里还装了一个红包,准备给智博的。 不能白搭雇主的顺风车呀,再说今天是正月初二,给孩子一个红包是应该的。 老夫人还给我红包呢。 来到楼下,看到许先生满脸的笑,笑得有点诡秘。 我上了许先生的车,坐在后排。 后排坐三个人,比较挤。许先生觉得自己的坨比较大,就坐到副驾驶上,智博坐在后排座。 两天没见,智博和许夫人都没有什么变化,只有许先生,变化挺大。 只见他耳朵下面跟脖子挨着的地方,有道划伤的痕迹,还有他的手,他的手竟然用白色的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 这是什么情况?他跟人打架了? 大过年的他跟谁打架去呀?但我没敢问,只是探寻地看了一眼许夫人。 许夫人明白我啥意思,笑着说:“姐你问我呀?我不知道,让海生跟你说吧,他咋光荣负伤的。” 许先生一听我们谈到他的手伤了,来了兴趣,他从前排座位上回过身,兴致勃勃地说开了。 原来,许先生除夕晚上带着智博到楼下放烟花,智博要把烟花插在雪堆里,再点燃烟花。 但许先生不同意:“那是雪堆在放烟花,我放烟花还往雪堆里插,传出去我可丢不起那人!” 许先生从小就是用手放鞭炮的,二踢脚都是捏在手里点燃了药捻。 他的胆子晒干了,都比窝瓜大。智博拧不过他,只好任由许先生把烟花拿在手里点燃。 没想到,许先生出了意外,一个烟花从烟花棒的后堵头窜出来,幸亏他眼疾手快,把儿子拽到一旁,智博才没受伤。 但许先生的耳朵下面烧伤了一块,手掌也烧伤了。 许先生说:“我打算找卖烟花的商店赔偿我,小娟不让,说大过年的别打官司了,吵吵嚷嚷的不好。 “可这件事的确是他们的错,还有厂家,产品不过关,我也得告他们!” 许夫人淡淡地说:“你都多大了,还计较对错?” 一旁的智博溜缝:“老爸,我妈说的意思是,计较对错的人,永远长不大。” 许先生举手要揍智博,但他弄疼了手,嘴里嘶嘶哈哈地,表示他的疼痛。 许夫人看向我:“红姐,他都这样了,也没挡住玩麻将,昨天玩了一宿,要不是我和智博去找他,今天早晨他还在麻将桌上玩呢!” 许先生听许夫人说这话,他又来了兴致:“哎呀,一只手玩麻将,更兴啊,昨晚玩一宿,一直赢,我都赢得有点不好意思,咋下来呀?输家没张罗散局,我就没法撤梯子走人。” 许夫人淡淡地说了一句:“许海生,那就把你另一只手剁下去,剩下一只手,也不耽误玩麻将!” 许先生哈哈大笑:“我才不剁手呢,两只手肯定比一只手方便,帮我媳妇穿鞋得两只手,将来抱我闺女儿,还得两只手——” 随后,许先生又说:“跟媳妇儿打架也得两只手,要不然一只手多吃亏呀!” 许夫人嫌恶地瞥了许先生一眼,却看到许先生回头,正讨好地冲她笑呢,她摇头苦笑,跟许先生没法认真! 许夫人在车子的颠簸中,闭目养神。许先生靠着椅子后背,睡得鼾声如雷。 许夫人看到许先生睡着了,伸手拿过身后的大衣,让智博给许先生披上大衣,以防他睡熟了着凉。 看着这两个人,我在想,夫妻之间要相互迁就,谅解,宽容,接纳,否则,两个人很难在婚姻里走下去。 就许先生好赌这一个缺点,我一天都容不下。 美好的婚姻关系,不是你想美好就能美好的,要夫妻双方互相努力靠近彼此,互相努力温暖彼此,宽容对方的缺点。 给彼此更多的理解和爱,婚姻才会稳固,才会美好。 白城到大安,一个半小时就到了。车子进了大安的地界,许先生醒了,他问我妈家在哪,让小军开车送过去。 小军开车往我妈家走时,许先生开我玩笑。 许先生说:“红姐,你和老沈还处着呢?” 我嗯了一声,怕说多话,许先生就更有开玩笑的话题。 许先生说:“我前几天跟你说的话,你得往心里去呀。老沈这个家伙,有啥意思啊,初二这天他都不陪你回来给丈母娘拜年,要他这样的姑爷有啥劲儿?” 我说:“沈哥要来了,我没让,关系没处到那步呢。” 许先生呵呵地笑:“我可不是故意挑坏你俩关系,据可靠人士透露,老沈的那个前妻,今年过年也回乡下老家。 “那个败家娘们可不是个物,老沈没人要的时候,她也不要老沈。老沈要是有人要了,这个娘们肯定抢。” 一旁的许夫人说:“红姐,你别听海生瞎说,沈哥不是啥人都收的。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 许先生一撇嘴:“老沈这个人意志不坚定,你看看,红姐不让他初二来他就不来,人家红姐能上赶着说,你来吧,来吧——来啥呀?不都得男人主动点吗? “红姐是抹不开说,老沈这个家伙就不来了,趁机回乡下约会他的前妻!” 许先生的话我倒不是很相信,但是老沈对于他的前妻,应该还是有感情的吧。他们还有一个女儿。 想起除夕晚上跟老沈打电话,他不肯在房间里接电话,宁可在外面挨冻。 难道真被许先生说中,房间里有他的前妻?老沈不想让他的前妻知道他有我这个女友? 第323章 苦难的妹妹 我笑笑,干脆啥也不说,免得许先生还继续这个话题。 许夫人抬手打了许先生一下:“红姐都当真了,你别乱说,再乱说我告诉大哥了?让大哥收拾你!” 智博也说:“老爸,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你说的这话我红姨要是当真了,那我沈大爷的好事不又吹了吗?” 许先生却兴致不减:“你看看你沈大爷都给你红姨拿啥了,就单位分那点破牛肉,一桶油,糊弄谁呀? “这要是在他们老家乡下,给女人过彩礼,没个几十万别想娶媳妇,就拿这点看老丈人?太拿红姐不识数!” 我知道许先生跟老沈不对付,尽量不把许先生的话放在心上。 车子到了我妈家楼下,小军帮我把牛肉和油往楼上拎。 我从包里掏出红包,塞给智博:“过年了,红姨给你的压岁钱,祝你前程似锦,鹏程万里。” 智博不想收红包,许先生笑着对我说:“红姐呀,你还要祝他鹏程万里?他最远就走到大连了,他再敢走远,我把他俩腿掐折!” 这是个啥爹呢! 我到家了,叮叮当当地敲门,敲得肆无忌惮,堪比许先生敲门。 我妈给我开的门,抬头看见我,笑着说:“一听这敲门动静,不是你就没旁人了。” 我妈的头发全白了,白得特别耀眼。 女人头发半黑半白不好看,全白了之后,满头银发,反倒显得我妈雍容了一些,和蔼了一些。 我妈整个人看起来不像年轻时候那么凶神恶煞的,现在容易接近了。 我爸正坐在沙发上看书,戴着老花镜,他根本就没听到门响,也不往门口看。 我就冲他大声地喊:“爸,爸,爸——” 我每叫一声爸,就往我爸身边走一步。 快走到我爸跟前了,我爸才一抬头,看到我,惊喜地说:“呀,红回来了,你妈没告诉我你要回来呀。” 我心里话,我妈极有可能告诉你了,但你没听见。 我说:“爸,过年好呀!” 我爸说:“你说啥?” 哎呀,我往我爸脸上一看,人家耳朵上根本就没戴助听器。 用我老妹的话说:“耳朵背的,又不戴助听器的人,都是不尊重别人。” 我喊了半天,快把嗓子喊坏了,我爸也没听明白,他转身就往卧室走,说:“等一会儿再说,我回屋去戴助听器。” 我问老妹:“爸平常不戴助听器呀?” 老妹说:“他要节省电池!” 我爸的节俭,那家伙,堪称骨灰级的,我如果是节俭界的小巫,我爸就是节俭界的大神! 连助听器的电池他都要节省。我给他卖了一盒电池,我爸就是不用,节省。 看见我爸耳朵上戴上助听器,我说:“爸,我给你买的一盒电池,你要是长时间不用,电池就老化,没啥用了,电池过了保质期。” 我爸根本就不相信“保质期”三个字,在他的思维里,他认为什么物品都是长寿的,跟他一样长生不老! 谁要是能把我爸说动了,我敢说,这个人就是世界级别的谈判专家! 到家之后,我打算跟我爸妈玩扑克。家里这次人挺清净,就我们四个人。 我妈说:“先别玩扑克,先唠唠嗑——” 我妈眼睛看向我,接着说:“你对象处得咋样了?没说跟你一起回来? “你们白城跟大安的规矩不是一样的?初二了,对象不都是跟着女方到丈母娘家吗?你对象不知道这事?还是不敢跟你来见我们呢? “红啊,他是不是有啥缺陷?腿不好啊?还是有别的毛病啊?赶上过年了,不过来看看我们,趁机大家见见面,要是处得好,就把日子定下来——” 哎呀,我妈不是得过脑梗吗?这记性咋还这么好呢?上次我回家说的事,她咋没忘呢? 我说:“妈,啥日子定下来?” 我妈说:“结婚的日子啊!红啊,你头婚不听大人的话,结婚当天就下雨,你自己定的日子吧?这回你找对象可得听父母的,再不能犯年轻时候的错误!” 我这个后悔呀,就不该跟我妈说我处对象的事。 我说:“妈,还玩不玩扑克了?不玩扑克我就跟文友喝酒去了?一帮文友等我呢——” 我妈说:“那玩吧,谁说不玩了,你对象啥时候来呀,下午开饭时能不能来?” 玩扑克,我爸我妈还是输。我和老妹都故意放水了,两个老人就是赢不了。 也怪我和老妹的水平太差,无法让父母赢一局。 最后我和老妹累坏了,老妹说:“哎妈呀,这玩扑克这个累,想输都这么难。” 老妹的话把我逗乐了。 老妹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我咧开腮帮子,山吃海嚼,老妹却吃得不多。她在减肥呢。 老妹10年前做了大手术,切除了子宫。病愈后,她突然开始发胖。一米五六的个头,体重是120斤,当时她就比较丰满。 后来,她就在丰满的路上大刀阔斧地走,一去不回头。 老妹的前半生,比我苦。 我是啥人呢,性格刚强,坚韧,年轻时候,我是越挫越勇,我敢于反抗封建家长作风,我敢于反抗一切不平等的事情。 我遇到不平的事情,我就会做出决定,要么退学,要么离婚,要么离家出走。 我把父母不让我做的事情,挨个都做了一遍。 老妹跟我性格不同,她温柔,性格绵软,没有太多主见。 她心里有苦不说出来,不像我,能写在本子里。 她把苦压在心里…… 老妹一见人先笑,再说话,两只漂亮的杏核眼,总是胆怯地看着旁人,总有讨好别人的嫌疑。跟许家的保姆苏平很相像。 我跟老妹完全相反,要是不高兴我就怼回去。 我是一把刀,哪怕把刀刃砍得豁牙漏齿,我也会一刀砍下去,及时止损,我不能憋了巴屈的生活。 老妹是一朵花,还是夏花,不是严寒里开放的腊梅。 她那朵花啊,开了一季就蔫吧了,再也没有绽放过。 我呢,挥舞着我这把钝刀,一路披荆斩棘,一路花开。 每次回到家,看到老妹,我心里就不是滋味。少女时期的苦,婚姻的不幸,压了她一辈子。 大概是五六年前吧,我用她的故事做原型,写了一部中篇小说,这篇小说发表在杂志上之后,我把杂志拿给老妹看。 老妹看哭了。 我不知道是这篇小说给了她震撼,还是她自己决定应该觉醒了。 这几年,她开始每天晚上出去快走一两个小时,最近我发现她瘦了一些,比过去好看多了。 如果,我们发现自己的生活在走下铺路,那就及时止损,再制定计划,从头来过。 只要活着,就要努力奔向自己想过的生活。 求催更。 求好评! 第324章 接站 我在娘家玩扑克的时候,手机响了,我就让我妈替我抓牌,我去接电话。 屏幕上显示是老沈的来电。 我妈耳朵好使,我怕她听见男人的声音,到时候我妈又要该盘问我了。 我拿着手机到阳台接电话。 电话里,传来老沈略微有些磁性的声音。他说:“你在哪呢?”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别撒谎了,就说:“在我妈家呢。” 老沈说:“你回大安了?” 我说:“嗯呐。” 老沈沉吟了一下,说:“你不是说,你过年不回娘家了吗?” 我说:“这不是那啥吗,我妈昨晚给我打的电话,让我回来,后来你们小许总给我打个电话,说他今天回大安看望岳母,让我搭他的顺风车。 “我一想,既然大家都希望我回去,那我就回来了。” 电话里,老沈半天没说话。 估计他是生气了吧?可我真不是故意忽悠他的。我回头看看正在玩扑克的三个人,我妈已经替我抓完牌了,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地盯着我,都等我回去玩扑克呢。 我说:“妈,你们先玩这把,我等下一把再玩。” 老妹开始出牌了。我爸听不见我说话,就对我老妹说:“先别出牌呀,你姐还没来呢。” 老妹说:“别管我姐了,她打电话呢,她要是打电话没个时候,咱们先玩两把牌。” 客厅里太吵闹,我穿过客厅,在我妈狐疑的目光里,走进我老妹的房间,把门关上了,把玩扑克的三个人关在房外。 我老沈说:“你咋知道我回大安了?” 老沈说:“小军跟我说的。” 我想起给许先生开车的小军。这个小混蛋跟许先生一样,都是希望看到老沈难受。 许先生是真不喜欢老沈,他膈应老沈太讲规矩,不讲兄弟感情。他挑拨离间,希望我跟老沈分开。 小军重视师徒之间这份感情。但他喜欢他师父的方式就是挑战他师父的底线。 他就是逗他师父玩,半真半假,开玩笑的成分多。 既然老沈问我了,我也问老沈“沈哥,我听小许总说,你前妻也回乡下了?” 老沈忽然不说话,停顿了片刻,才说:“我不关心她的事儿。” 我这好奇心还没满足了,就又问:“听说她家跟你家住一个屯子?” 老沈这次很快地回答我:“我们现在一点关系都没有。” 老沈一说到他前妻,声音里一点感情色彩都没有,带着一种冷冰冰的感觉。我就不再问了。 这是老沈的死穴,他不高兴别人提到他的前妻。 老沈说:“你在老家待多久啊?” 我说:“晚上就回去了。” 老沈有点惊讶:“不多待两天?要是没人遛狗,我帮你遛。” 老沈真是个好人,对我没说的。我心里一阵感动。 我其实出门最不放心的就是我家的乖宝,太惦记他了。 我说:“沈哥,我在外面住不惯,这些年我自己住独了,每次回家都这样,当晚就回去了。” 其实,我还有一个原因必须回家,就是上厕所的问题,在外面住,我下水道不通。 有一次,我姐姐回大安看望父母,我实在想我姐姐,想跟我姐姐多待两天,就干脆租了一个房子。 正好把乖宝也带去,我也解决了自身下水道的通畅问题。 老沈的声音又传过来:“晚上你回来是几点的火车?” 我说:“七点半吧。” 老沈说:“那我开车去接你。” 我愣怔了一下,问:“你不是回乡下了吗?” 老沈说:“刚开车回来。” 哦,原来如此。 我跟老沈就这么约定了,晚上他去候车站接我。 话都说完了,老沈却一直没挂电话,我也不好意思先挂电话。 电话里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只听老沈说:“你咋不挂电话呢?” 我说:“看你没挂电话。” 老沈说:“我这不是在等你挂电话吗?” 我笑了,想起那次跟老沈在我家喝红酒,我对他的约法三章,希望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不要先挂电话。 我心里很暖,先挂了电话。 我去桌边跟我父母一起玩扑克的时候,我的耳朵上好像还有老沈说话的余温。 我妈抬头打量我几眼,问:“你对象给你来电话了?” 我笑:“妈,不是对象,是男友。” 我妈说:“那不是一个意思吗?” 我说:“那能是一个意思吗?对象是要结婚的,男友只是恋人。” 我妈说:“行,就你说的恋人!那恋人处好了不就是结婚吗?” 我笑着点头,不跟我妈抬杠了。抬不过我妈。 晚上,老妹送我去火车站。她健步如飞,我都有点走不过她。 我们在路上边走边聊,到长白路时,老妹往回走,我坐出租车赶往火车站。 老妹的身影让我很感慨。她是一只燕子,也曾经飞过,但最后是她守在父母身边。 我们都是苍鹰,飞走就不再飞回去,只是偶尔回去一趟。 对家的惦念,老妹比我们更深切。 上了火车,想给老沈打个电话,告诉他我上火车了。 手机拿出来一看,不会这么寸吧,怎么拨拉都是黑屏,手机没电了。 我的充电器没带来。咋办呢? 只能看缘分了,看看我出站台时,能不能跟老沈碰上。 碰上,就说明我们俩有缘,要是没碰上,那就说明我们不合适。 我在心里默默地叨叨了半天,女人的心思呀,真烦人呢。 火车快到白城的时候,我想起下车要用手机扫码,我手机没电怎么办? 我急忙找乘务员,乘务员看我的手机,说:“有你这种手机的充电器。” 我还是幸运的,竟然有充电器借给我用。 乘务员给我拿来两根充电器,我试用了一个,挺好使,能充上电。紧急关头,手机竟然还充上电。 动车的座椅下面都有插排。 手机充上电了,但我发现充电很慢,一个小时过去了,就充上20来个电。 火车很快到了白城。我的手机就充上几个电量,我不敢给老沈打电话,怕把手机的电量用光,我就没法扫码了。 没法扫码,还不得被车站扣留? 可是不给老沈打电话,又担心老沈跟我走两岔去,在车站碰不到。 第325章 师娘 下了火车,穿过地下通道,手机还比较给力,各种扫码,最后我奔向出站口。 还没到出站口呢,就看见老沈穿着一件藏蓝色的羽绒服,双手插兜,站在出站口的正中间。 你都往旁边站呢,站到正中也太显眼了吧? 我走过去,用手怼了老沈一下:“你站到正中干啥呀?多挡路啊?” 老沈笑了,低声地说:“怕你看不着我。你手机没电了?还是故意把手机玩没电,就怕我来接你。” 我也笑:“瞎说,这么多年我还头一次享受被人接站的感觉。” 老沈接过我手里提着的包,手指碰了我的掌心一下,麻酥酥的感觉。 包里是我妈给我带回的香肠,她们自己灌的香肠,有猪肉肠,有松花蛋肠,还有蒜肠。 老沈的车停在火车站对面的宾馆下面。 我们上了车,他慢悠悠地开着车:“大叔大婶身体都挺好啊?” 我说:“都挺好。你父母身体咋样?” 老沈说:“我爸身体挺好,我妈身体不如我爸。” 老沈的父母跟他的弟弟生活在农村,自己有地,生活不错。 听许先生说过,老沈和他前妻都是一个屯子的人,老沈当兵的时候,跟前妻处的对象。 我没问老沈前妻的事情,他不愿意谈论。 车子开在灯火辉煌的街道上,夜色里,远处近处,不时地传来鞭炮声。 我在幽暗的车厢里,注视着老沈开车的侧脸,想起他在火车站,站在门口的模样,想起他接过我手里的包,手指划过我的掌心…… 我的心里涌上一层温暖。 老沈注意到我在注视他,他的耳朵不动声色地抖动了几下。 他还是忍不住侧过头看着我:“别看我了,你那眼神,一会儿给我看化了。” 我有点不好意思:“你是雪糕呀,看就能看化?” 老沈无声地笑了:“我不是雪糕,我是冰棍儿。” 我被逗笑。 我伸手捅咕他,他一把攥住我的手,在他掌心里握着。 前方红灯亮了,老沈的方向盘一拐,车子就驶进一条幽暗的胡同。 老沈忽然轻声地说:“要不然,别回家了。” 啊,我有点愣怔了,问:“不回家干啥呀?” 老沈笑而不语。 看到老沈笑的有些古怪,我明白了,就没有再问,而是轻声地说:“我得回家,有点累。” 老沈嘴边带着笑,眼神里都是柔情蜜意:“我给你按摩按摩,你就不累了。” 我笑着摇头。见老沈不好好开车,不时地盯着我看,我就说:“好好开车,不还没到正月十五吗?” 老沈没说话,只是无声地笑着。 夜色正浓,风轻云淡,远处鞭炮声声,预示着虎年已经拉开帷幕,蓦然回首,2022年已经过去一个月。 在新的一年里,我希望留下更多快乐的符号,留下深深地足迹。 初三上午去许家上班,苏平也是来干活。 我请假一天,她得知我请假了,她初二也没去,非要初三跟我一起上班。 苏平不太愿意单独面对许先生和许夫人。苏平对老夫人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我和苏平相约着一起来到许家,在楼下超市,我给老夫人买了水果,提到楼上。 苏平也买了一兜水果。大过年的,不兴空手串门。 许先生和许夫人还有他们的儿子智博还在大安,没回来呢。 二姐和二姐夫昨天白天在许家,晚上二姐夫回家了,二姐在家里住的。 差不多是四天没来许家吧,虽然我和苏平在年前把房间打扫得特别干净。 但这四天里,估计没有人彻底地打扫过,客厅地面都能看到谁掉的头发了。 厨房的壁砖上,溅的油渍也没有擦下去,灶台上也油渍麻花的。 昨天许夫人回娘家了,这一天的饭菜都是二姐做的。 二姐干活,那就别提多狼狈了,还不如翠花干活呢。 翠花厨艺不错,就是干活埋汰,但二姐厨艺不咋地,干活比翠花还邋遢。 垃圾桶里外发烧,大葱的须子一半挂在垃圾桶的外面,一半挂在垃圾桶的里面,垃圾桶的盖子上还有油渍。 我都纳闷儿,二姐接着垃圾桶喝汤了?要不然咋能把油渍滴到垃圾桶的盖子上? 我和苏平先给老夫人拜了年,但没看见二姐。 老夫人冲健身房努努嘴:“梅子在那屋睡呢,你们俩干活轻点,昨晚她贪黑玩麻将了。” 我和苏平开始轻手轻脚地干活。 我干脆把所有的碗盆都拿出来清洗一遍,然后把地面拖干净,再到客厅询问老夫人中午做什么饭。 冰箱里还有一点剩饭剩菜,但不够中午吃的。 老夫人说:“小娟他们中午不回来,晚上回来,你二姐中午也不能吃饭了,你就把剩饭剩菜热一下就行。免得小娟回来看到剩菜就扔了。” 老夫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脸上带着微笑。 我很欣赏老夫人和许夫人之间的相处模式,老夫人节俭,剩饭剩菜都会留着,下顿吃。 小娟跟婆婆正相反,剩菜剩饭只要她看到了,就全部进了垃圾桶,要不然也会送给我和苏平。 婆媳两人也知道彼此的习惯,老夫人留着剩菜剩饭,被儿媳妇倒掉了,老夫人也不生气。 中午不用做饭,我省事了。 把剩菜剩饭都熥一下。 苏平把房间的地板拖得干干净净,把鞋柜里的拖鞋全部清洗,尤其是鞋底,苏平用刷子很认真地刷着。 她额头上的刘海散下来,一下下地敲击着她那饱满的额头。 我和苏平边干活边聊天,因为二姐在健身房睡觉,我们俩就小声聊天。 苏平说:“大娘过年给我发红包了,给你发了吗?” 我说:“给了。” 苏平说:“我有点不好意思收,我就干这几天,到正月十五我就不干了,我还收人家红包?” 我说:“大娘给你的,你就收下吧,你要是退回去,她心里得咋想?” 我趁机对她说:“老许家人不错,上次的事情是个误会,再说都是翠花在一旁叨叨,否则你二哥也不会问你戒指的事。你就把那件事放下吧。” 苏平没说话,把清洗干净的拖鞋用抹布抹干净水,整齐地摆放到鞋柜里。 鞋柜里,她也用抹布上下里外地抹了一遍,收拾得通亮。 我喜欢看苏平干活,那家伙,她是真干活呀,一点不偷奸耍滑。 拖地的时候,两只手攥着拖把,刷刷刷,一顿干呢,大冬天的,她能把自己累得汗沫流水的。 我希望苏平留下,一直在许家干活。 我说:“小娟四五月份就生孩子,他们家肯定需要人手。 “听说大哥还要给你二哥一套房子,据说那房子是跃层的,二百多平,你就留下在这干吧,咱俩也是个伴儿。” 苏平这次没有正面回答我,而是说:“别提了,我年后差点去南方啊。” 啊?为啥呀? 苏平说:“我妈给我介绍个对象,附近农村的,他这些年一直在南方打工,只有过年的时候回来看望父母。 “据说他在南方的工厂里都混到小工头了,要是我跟他处对象,我就得跟他去南方打工。” 苏平这个年过得挺丰富啊。我这个八卦心又泛滥,追问苏平细节。 苏平抿嘴笑,一双大大的杏核眼不好意思地瞥了我一眼,讷讷地说:“我不像你,找对象还那么挑,我是差不多就行,可就是差不多都遇不到。” 我说:“这个小工头不是挺好吗,他多大呀?结过婚吗?有孩子吗?” 苏平腼腆地说:“他条件还行,可我离不开白城,我得照顾孩子呀,再说还有我妈呢,我舍不得离开家。” 我开苏平的玩笑:“为了爱情,家算啥呀?” 苏平笑了:“到了南方,我抛家舍业的,他万一要是对我不好呢?我哭都找不着调儿。” 别说,苏平头脑挺冷清,说得也有道理呀。 婚姻这个事情,还是要慎重再慎重。 晚上,许夫人一家回来,她给我发短信,让我做四个菜。 干煸牛肉丝,瘦肉炒蒜苔。用菠菜豆芽和黄瓜拌了一个凉菜,又做了一个老夫人爱吃的豆角炖排骨。 今天没有做鱼,许夫人说她中午在大安,老妈给她做鱼吃了。 这两口子一进门,二姐就打趣弟弟和弟媳:“凯旋归来了?还挂彩了?” 许先生说:“你不知道我咋负伤的?” 二姐说:“你多牛啊,放个鞭炮还把自己炸残了。” 二姐看着许夫人笑着说:“小娟,他到大安之后,是不是又找他那些狐朋狗友玩一宿?” 许夫人笑而不答。 一旁的智博说:“二姑,你太了解我爸了,我们就在吃饭的时候能见到我爸的影儿,平常看不到他,一直战斗在麻将桌的第一线。我爸说了,那叫轻伤不下火线。” 许夫人横了智博一眼:“对你爸爸尊重点。” 智博吐了下舌头。 许先生乐呵呵地坐在桌前,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他炸伤的是右手,他左手不会使筷子,就赖叽地对智博说:“儿子,给我夹点菜。” 智博嫌恶地看着许先生,扭头向老夫人告状。 “奶奶,你儿子许海生太烦人,玩麻将的时候他的手咋好使呢,一到吃饭就让我和我妈伺候他,这是啥人呢?” 老夫人更逗:“我儿子自从给你当了爸之后,就开始耍臭无赖,你说这跟我有关吗?跟你这个当儿子的有关吧?” 许夫人淡淡地笑着,给许先生夹菜。 我起身想拿一副筷子当公筷,许先生说:“红姐,你不用再拿筷子,使小娟的筷子就行。哎呀,我不嫌她,她的洗脚水我都——” 许先生说到这里,众人都抬头盯着许先生。 智博嫌恶地看着许先生:“我妈洗脚水你都喝,你得渴成啥样啊?” 我忍不住地笑。 许先生也笑了,他冲许夫人挤咕一下小眼睛:“你的洗脚水,归我倒。” 众人都笑了。 饭桌上要是有许先生,基本就是笑声一片。 吃完饭,许夫人拿着药箱来到客厅,要给许先生换药。 许先生不想换药,他想溜出去玩麻将,饭桌上他的手机就一个劲地响。“不用换药了,多大事儿呀。” 许夫人解下许先生手上缠着的绷带,用棉签蘸了消毒水,涂抹着许先生手掌上的伤痕。 许夫人又给他耳朵后面那块伤痕也上了药。 许先生的虎口处已经结疤了,许夫人给他上完药,没再用纱布缠上手掌。 许先生举着伤残的手,不解的地问:“小娟,你都给我包上点呀。” 许夫人说:“回家就别用纱布包了,伤口好的会快点。” 许先生举着手追许夫人:“你给我包上吧,包严实点,显得我病情很严重,打麻将的时候,另外三家就会麻痹大意,我赢的几率就多。” 许夫人苦笑地看着许先生,半央求半责备地说:“今晚你还去玩通宵?” 许先生说:“媳妇儿呀,平常在家里你不让我玩,到公司大哥看着我,我偷摸跟保安在地下室打两把扑克,都让大哥胖揍一顿。 “就过年这几天可以随便玩,你还不让我玩个痛快?你也太无情无义了!” 许夫人被气笑了,剪下一块新纱布,给先生包上手掌。 “去玩吧,玩个痛快!” 许先生临出门前,拐进厨房,他那两只熬夜熬红的小眼睛,咔吧咔吧地对我说:“红姐,把所有的锅盖都打开,千万别盖上!” 许先生每次玩麻将,都要我把家里的锅盖都打开。 他说这样的话,就是进财的意思,他打麻将就会赢,赢个透儿! 许先生临出门前,却忽然回过身,倚着门框:“红姐我告诉你个秘密。” 一听许先生要说“秘密”,我就不想听。 他的“秘密”,肯定跟老沈有关,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许先生也不管我爱听不爱听他的秘密,他就主动把秘密交代了。 “你还蒙在鼓里吧?老沈这次回老家跟他父母过年,顺便会他前妻去了——” 我说:“我知道,沈哥跟我说了,他跟前妻啥关系都没有了。” 许先生听了我的话,他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 “你也太老实了,老沈说啥你就信啥?小军跟我说,他师娘这次是跟师父坐车,一起从乡下回来的!” 我的心咕咚一下,好像什么东西炸开了。 当着许先生的面,我得把场子硬撑下来。 我淡淡地笑笑,看着许先生:“你不去玩麻将了?” 许先生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向门口,开门走掉了。 许家人对许先生熬夜去玩麻将,都不太满意,二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边喝着茶水,边抱怨: “小娟,你也太惯着海生了,他说玩麻将就让他去玩?” 智博也说:“妈,你应该给我爸配点药,让我爸一下子睡到明天晚上,他睁开眼睛一看,天还黑着呢,他就得接茬再睡。” 听着客厅里的议论声,我心里很安静,安静得出奇。 很奇怪,我咋这么镇静,很有大家风范呢。 抬起手,把刚才我打开的一个个的锅盖,我又一个一个地全部盖上。 就让许先生一次输个够!谁让他跟我说老沈的秘密? 第326章 一家四口 晚上,下楼回家,我感觉很累很累,好像干了一个世纪的活儿,两条腿拖着千斤的大石头,走一步都觉得困难。 幸亏是下楼,要是上楼,我就得坐在台阶上歇歇了。 我从楼里出来,外面的冷风一下子灌进来,差点把我吹倒。 白城这个瘪地方,气温刚有一点暖和起来,就开始刮起春风。一年两场风,一场风刮半年。 楼对面的一个方便袋被大风刮得在地面上打转,又被风调戏着,在垃圾桶附近转了几圈,转到半空。 又被那厚颜无耻的风摁在角落里,一顿蹂躏。 我的强迫症犯了,立马上去,一脚将风踩在脚下,从脚下拎起方便袋,两手用力一扯,呲啦,将方便袋扯成两半扔进垃圾桶。 垃圾桶的盖子咣当一声合上了。 从小区出来后,看到老沈的车子停在大门西侧,跟出租车似的,停在旁边的站点。 上了老沈的车,老沈说:“老陈的按摩院开业了,我们去他那儿吧。” 我没说话,点点头。 老沈把车子开上路,脸上带着一副悠闲的表情,眼神专注地看着前方。 他一侧鬓角的头发下面,露出几根参差的白发。 老沈眼角的皱纹有些深,我忽然有种冲动,用我的指尖将他眼角的皱纹抚平。 看到老沈,听着老沈说的话,我心里虽然生气,可又感动他对我的这份感情。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公路上,道路两侧树木上的小灯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好像在悄悄地对我说:“别生气了,气坏了身体怎么办?老沈肯定是有苦衷的。” 可是我心里还是有点不过来这个劲。 我终于没扛住心里的好奇,想验证一下许先生对我说的那个“秘密”,我又不好意思直截了当地问,只能旁敲侧击。 我说:“沈哥,你从乡下回白城,是自己回来的呀?” 老沈半天没说话,等拐过十字路口,他还不说话。 我说:“你开车回来路上没个人说话,不寂寞吗?” 老沈这人有个特点,开车基本不会等红灯。老远看见前面的十字路口红灯亮了,他就把车放慢速度。 否则他就拐进附近的小区里,从另一条街道上重新开上公路。 此时,前方的红灯亮了,老沈的把车子猛地拐进陌生的小区里。他专注地开车,似乎没听见我说话。 我决定再问一句:“沈哥,你这一路上,就没捎个顺脚的人?” 车子重新回到公路上,老沈侧头看着我,两只眼睛里竟然还带着笑。 “你想问啥?就直说吧。” 我说:“我还用直说啊?那显得我多小气啊。” 老沈笑着说:“是不是小许总跟你说啥了?” 我翻了老沈一个白眼:“你说呢?” 老沈说:“听说我要回白城,她就夹个包坐车里了,你说我能撵她下去吗?” 我心里还像吞个苍蝇那样不舒服。 我说:“她在白城有家吗?” 我其实想问的是:“她昨晚是不是住在你家里?” 老沈说:“她有家。” 随后,老沈唇边的微笑消失了,他淡淡地说:“不是我没主动告诉你,是我实在不愿意提起她。” 我就此打住,不再问了。 翻看着手机,等待自己的别扭心情恢复到原点。 手机收到一条信息,显示我给老沈年前买的衣服都被签收了。 老沈这件事怎么没跟我说呢? 我问:“沈哥,给你买的衣服,合身吗?” 老沈的表情不太自然,说:“还行。” 我心里不痛快:“什么是还行啊?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你要是不喜欢那几件衣服,你就把它们退了。” 老沈说:“我姑娘和姑爷回来了,我姑娘签收的衣服,她说那些衣服颜色太浅,样式太时髦,不适合我穿,我姑爷回来穿爹少,就把那衣服给我姑爷穿了。” 我这个火“腾地”就从脑瓜顶上窜了出去。 我打量着老沈,忍着心里的气:“我给你买的衣服,给你姑爷穿?” 老沈说:“他不是穿得少吗?” 我说:“他是光着回来的呀?外面服装店都开门营业,你姑娘不会带着她丈夫去服装店买呀?” 老沈伸手攥住我的手,安慰我说:“几件衣服,多少钱的玩意,他们要穿就穿吧。” 我搡开老沈的手:“你就不会说句话呀?你说衣服是你女朋友给买的,她就不会动你的衣服。” 老沈脸上带着笑,看着我,说:“这点事,真生气了?” 什么这点事啊?老沈这人也太不拿我送给他的东西当回事! 车子已经开到老兵按摩的门口了。老沈停了车子,我推开车门下车,头也不回地对老沈说:“别跟我进去,我看见你就生气!” 老沈没说话,眼睛透过车窗向外面看着,寻找停车位呢。 我进了按摩院,陈哥正和两个客人在走廊里说话。 陈哥看到我进去,就往我身后一个劲地看。他是看老沈来没来。我跟陈哥打了个招呼,就径直往里走。 德子正在给一个顾客按摩,看到我来了,就腼腆地笑着,跟我打招呼。 这家伙真不会说话,他说:“嫂子,我沈哥呢?在后面呢?” 我现在听“嫂子”这两个字,咋这么刺耳呢? 我说:“以后别给我叫嫂子,你沈哥被别人给拐走了。” 身后有人扶了我的腰一下。 不用回头,我就闻到老沈的气息。 这个混蛋,他是用这样的动作在他的战友面前,来表示他和我的亲密关系。 我讨厌他当众碰我,尤其是碰我的腰。 德子的顾客走了之后,德子给我按摩。 老沈和他的其他战友们在另一个角落说话。老沈嘻嘻哈哈的,我生这么大的气,一点不影响他的开心。 德子正给我按摩呢,忽然憋出一句话:“嫂子,我那个嫂子下午来了。” 一开始没听明白德子是什么意思,我就问:“还有哪个嫂子?” 德子往老沈的方向瞥了一眼,低声地说:“沈哥原来那个媳妇儿,下午来了。” 我一下子清醒了,低声地问:“她自己来的?” 德子摇头:“和她姑娘和姑爷一起来的。” 哎呀。人家这是一家四口团聚了! 我瞪了远处的老沈一眼,你们一家四口团聚就团聚呗,也没谁拦着你,你还招惹我干啥? 往家走的路上,我反倒不生气了,我说:“沈哥,以后你别来接我了。” 老沈说:“咋地?还生气呢?” 我说:“你的车里除了坐你的上司和上司的夫人,再坐别的乱七八糟的女人,我挺膈应这事的。你就外面的女人先断利索了,再来找我!” 晚上,老沈陪我遛狗,我也没跟老沈说话。 他前妻的事情,我挺膈应的,还有他的女儿,让他的女婿穿走了我给老沈买的衣服,我心里更膈应。 我觉得他们就是故意的。还有老沈,不在乎我给他买的衣服,他也不肯在女儿面前承认有我这个女友! 咋地呀?我是捡破烂捡来的呀?见不得人呢?配不上你个司机呀?我越想越生气! 求催更。 求好评。 第327章 突然事故 晚上,睡觉前,我跟老沈的一幕又浮现在脑海里。 我换位思考,如果是我,我的车子里会拉我的前夫吗? 这个人曾经背叛了我,带给我很多年的羞辱和伤害,我的车里会拉着他? 去个屁的吧,我拉他——直接把他拉河里我都不解恨! 还有,老沈要是给我买的衣服,我会让我的儿子穿吗?绝对不会,我会直截了当地告诉我儿子: “这是我男朋友给我买的,给我放那儿,你那上完厕所不洗手的脏手爪子别动我东西!” 可老沈呢,这个烂好人,用车拉着他的前妻,招摇地从乡下一直回到城里。 他还任凭他的女婿穿我给他买的衣服,这是什么人呢?我咋认识这么个肉粘筋? 我决定跟老沈的关系先淡淡,等他处理完前妻还有女儿的事情,再作打算吧。 第二天,到许家上班,我没有买菜,直接去的许家。 我看到许家冰箱里和储藏室里还有些菜,够一天吃的。 苏平已经来了,正在用拖把拖地呢。 老夫人在她房间里看电视,智博在自己房间打电话,好像是跟娜娜聊天。 许夫人去上班了,不知道医院放几天假。许先生没在家,又出去玩麻将了,听翠花说,他们公司初七上班。 我去老夫人的房间,问中午做什么菜。 老夫人说:“随便做吧,海生不知道回不回来吃饭。” 老夫人的神色不太高兴。 我就问:“咋地了,大娘,有啥事吗?” 老夫人犹豫了一下:“红啊,你说说,有没有海生这样的?” 啊?许先生咋地了? 想起昨晚许先生出去玩麻将之前,我把锅盖都盖上的事情。我就问:“海生咋地了?玩麻将输了?” 老夫人用手重重地拍了一下大腿:“他一宿没回来,一直到现在,我都没见着他的人影。 “我昨晚一直开着灯,等他回来。小瘪犊子这是玩红眼了!小娟给他打电话都不接,后来他干脆关机了!等他回来我扒他一层皮!” 我心里有点惴惴不安,许先生输红眼,玩个通宵? 我安慰老夫人:“大娘,他不能玩一宿,那不得累死,肯定是玩完之后看看夜太深了,就没回来惊动你,估计是跟朋友睡在酒店了。” 老夫人说:“你可别替他说好话了,我自己的儿子我还能不了解他?我看他这几天是玩疯了,收不回心,我昨天忍了好几气儿。 “没给他大哥打电话,要是他大哥知道他这几天输了多少钱,非揍他一顿不可!” 苏平闷头在客厅拖地,两只手攥着拖把,认真细致地拖地。 她似乎两耳不闻窗外事,就是一心一意地干活,对于雇主家的事,她从来不多说一句话。 就是雇主问她,问她两句,她能回答一句就不错了。 我其实跟苏平差不多吧,只不过我跟雇主一家太熟悉了,雇主一家对我也不错,我的热心肠就时而泛滥一下。 不过,许先生打一宿麻将这件事,十恶不赦,不可饶恕。 我只能安慰老夫人:“别担心,他都四十好几的人,能不知道深浅吗?您看电视吧,我去做饭。” 来到厨房,看到灶台上的锅盖一个个地盖得挺严实。 我想象着许先生可能输得很惨,不禁有点后悔。 做了四个菜,豆角南瓜炖排骨,是老夫人爱吃的。蒜苗炒鸡蛋,智博爱吃,凉拌茄子,许夫人爱吃。 我又煎个鱼。 许夫人下班回来,她身后没有跟着她那个护妻狂魔许先生。 许夫人自己蹲在门口穿拖鞋。 老夫人撑着助步器出来,看到儿媳妇笨拙地在门口换鞋,就大声地冲智博的房间喊:“老孙子,你出来一下,给你妈拿拖鞋。” 许夫人有些疲惫,淡淡地说:“不用,我穿上拖鞋了。” 智博拎着手机从房间里出来,看到许夫人问:“妈,我爸还没回来呀?” 许夫人的脸色看不出什么来,只是寡淡着。她轻声地说:“咱们吃咱们的,没他在家吃饭更消停!” 许先生不在家吃饭,饭桌上就不热闹。 况且许先生是玩了一宿麻将,夜不归宿,这许家的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心里能痛快吗? 我也屏息静气地小声说话。 苏平一直忙碌着,她发现浴室的瓷砖脏了,就用刷子蘸着洗洁精一点点地刷。 老夫人叫苏平吃饭,苏平没答应。她是想快点干完活,马上离开许家。 大家往餐厅走,准备坐下吃饭,我忽然听见哪里传来一些古怪的动静。 我的耳朵特别地好使,更年期之后,我的记性不怎么好,但我的耳朵反而更冷敏。 夜里谁在楼下吵架,我听得一清二楚,厨房里的水龙头滴答半滴答水,我都觉得非常刺耳。 我的耳朵捕捉到了一种古怪的声音,等我的耳朵分辨出发出声响的方位时,我侧头在厨房里寻找。 还没等我的眼睛找到那个声音,就听见“咔吧”一声响,天呢,只见厨房西北角,接近棚顶的橱柜里,哗啦啦地流下很多水。 这是什么意思啊? 许夫人有些惊了,急忙站起来往厨房看去。 智博也张大了嘴,有些惊愕地看着厨房流水的地方。 老夫人没听见,拿起筷子要吃饭呢。 我急忙对许夫人说:“你别动,我过去看看。” 我快步走进厨房。 这时候,西北角棚顶的橱柜里,依然哗啦啦地往下流水。 我伸手过去打开橱柜—— 这是咋地了?这个最靠近棚顶的橱柜里,安装着洗碗池的上下水管,那个水管竟然从中间爆裂开。 楼上的水就哗啦啦地,都从这个爆裂的出口流进了许家的厨房。 许夫人已经走过来,她也看到水管爆了,她镇静地回头吩咐智博:“赶紧给修下水道的师傅打电话,再给你爸打电话。” 许夫人快步走到餐桌前拿起她的手机,大概是给许先生打电话吧,但是她打了半天,电话也没接通。 许夫人的脸色变了,眼里含满怒气。 一旁的智博也拿起手机,却不知所措地问我:“红姨,修下水道的师傅电话是多少?” 我手机里储存了两个修下水道的师傅的电话,我就打了一个,但没有通。 我打另一个电话,电话通了,对方听明白我的讲述,立刻说:“你说地址,我马上去!” 我把许家的地址告诉对方。 挂断电话,我看着棚顶水管里哗哗哗漏下的脏水——这不是干净的水,都是洗碗池里漏下的脏水。 就算是干净的水,那也难办呢。 此时,厨房的地面已经铺满了水管里漏下的脏水,老夫人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她撑着助步器站起来,蹒跚地要往我这里走。 我吩咐智博:“赶紧把奶奶送回房间,地上滑,奶奶要是滑倒,那可是天大的事!” 智博正手足无措,他听见我的吩咐,连忙抓着老夫人的手,要把老夫人送回房间。 老夫人却说:“没事,我看看,到底咋回事,你们能整好吗? “这老房子年头太长了,你大爷说给你们的房子,咋还没给呢? “这房子挺不过去了?智博啊,给你爸打电话了吗?” 智博气急败坏地说:“我爸的手机都关机了,打不通!” 我说:“智博,快送奶奶回屋,然后赶紧回来,把厨房地面上的水收走,要不然一会儿把米面都淹了。” 智博急忙将老夫人送回房间。 苏平恰好还没走呢,她涨红了脸站在门口,焦急地看向我。 我说:“苏平,拿盆过来,收水,把水收走!” 苏平拿个盆进来,还是一脸懵逼,看着地上汪洋一片,水还越来越多,她慌乱地看着我。 “红姐,用盆子舀水呀?” 我从架子上扯下两条抹布,扔给苏平: “用抹布蘸水,拧到盆子里,再把盆子里的水倒进马桶,要快!别滑倒了!” 棚顶的水管还在哗啦哗啦地漏着,好像天塌了,一直不停地下着瓢泼大雨。 我一边吩咐苏平干活,一边想用抹布堵上水管上裂开的大洞。但是堵不住,那个裂开的口子太大。 上面的水迸溅下来,溅了我一身 我也顾不上这些了,伸手拿个盆子,就用抹布蘸了地上的水,拧到盆子里。 再把盆子里的水倒进身边的垃圾桶。 许夫人一开始还想给许先生打电话,但是她一直没打通电话。 她是个轻易不会在众人面前发火的女人,此时,她的一张脸已经气白了,手指捏着手机,最后把手机当啷一声,丢在餐桌上,。 她坐在椅子上蹙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估计是在心里暗暗地咒骂着许先生。 但许夫人很快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也来拿抹布,要收拾地面上的水。 地面上的水都已经没脚脖子,我担心许夫人滑倒,她可是怀着孕呢,可不能让她有什么闪失。 我说:“小娟你也回屋吧,这里用不上你,我和苏平就够了。” 此时,智博也把老夫人安置在房间,他快步走回来,也拿起盆子和抹布,像苏平一样收拾地上的水。 许夫人还是想帮忙,他去接智博手里的水盆:“智博,你再去拿个盆,妈用这个盆。” 许夫人也不管架子上挂的抹布是收拾灶台的,还是擦抹厨具的,她把抹布拿到手里,就开始蹲下身体,把抹布浸到地面上的水里。 抹布立刻被水淹没,她把抹布里的水拧到水盆里。 我看到许夫人手脚麻利,也就没再管她,我开始给修下水道的师傅打电话,看看他走到哪儿了。 对方很快接了电话。 我急忙问:“师傅,你到哪儿了?” 师傅在电话里说:“到你们小区了,找你们楼门洞,没找到呢。” 我就跑到窗前,哗啦一下拽开窗户,往楼下看。 只见两个男人骑着一辆橘红色的电瓶车从小区门口驶进来。其中一个男人手里拿着手机,正在打电话。 我就冲着电话里问:“师傅,你是不是和一个男人骑着红色的电瓶车进小区了。” 男人说:“啊,是啊,你在楼上看到我了?” 我说:“对,你们别往南面骑了,就是进门第二栋楼,往西拐进来,二楼窗口,我趴着窗户看你呢。” 两个男人的电瓶车已经骑到南边去了,很快,两人骑着电瓶车又骑回来了。 拿手机的男人仰着头往楼上看,找到我,他就告诉骑车的同伴:“停停停,就这个楼上。” 电瓶车停在楼下,两个男人下了车,进了楼里。老楼,门铃不好使了,直接就能推门进来。 我准备到门口开门去,往外走时,路过许夫人身边,忽然发现许夫人的脸色不好看。 起初,我以为她还是在生许先生的气呢,也就没多想,可走到厨房门口了,不由得又回头盯了许夫人一眼。 却看到许夫人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撑着腰,极其不舒服的样子。 我连忙搀扶许夫人:“小娟,你不舒服啊?” 许夫人的身体很沉,我一个人都有些搀扶不起来她。 她就像一个湿淋淋的麻袋,挂在我的手臂上。我暗叫不好。 许夫人轻声地说:“肚子有点疼——” 我紧张地盯着许夫人的脸:“你说啥?肚子疼?你可别吓唬我。” 许夫人颤抖着声音说:“肚子疼,拧紧地疼,我不敢使劲,可能刚才抻着了——” 这可不是好事!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我说:“智博,去开门,修水的师傅来了!” 智博有点担心地看着他妈妈。 许夫人已经顾不得智博,她抓着我的手,想站起来,但站了两次都没站起来。 我用力抱着许夫人往起站,但我的腰不能吃力,忽然也拧紧地疼了一下。 我不敢用力了,结果,我和许夫人都跌坐在地上。 地面上都是水,许夫人的脸色也苍白得厉害。 智博正好带着两个师傅进来。 我急忙对两个师傅说:“你们先帮个忙吧,她是孕妇,起不来了,先送她去医院!” 两个师傅有点没反应过来,不是修水管吗,怎么变成抬孕妇了? 智博看到许夫人坐倒在水里,忽然就哭了,慌乱地拉着许夫人的手,说:“妈,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我说:“智博小点声,别惊动奶奶,她心脏不好。你赶紧的,下去叫车,让两位叔叔搀扶你妈下楼,立刻去医院!” 第328章 送医院 老许家发大水了,两个修水管的师傅上楼之后,看到厨房的水管里,还哗啦哗啦地往下漏水,就急忙对我说: “赶紧告诉楼上各家,别用水了,再用水就把你家给淹了!” 我一着急,刚才忽略了这点。 我让师傅们先搀扶许夫人下楼。苏平也过去帮着搀扶许夫人下楼了。 我跑到楼上,挨家挨户地敲门。 楼里出来人,我就告诉他们:“我家厨房管道裂开,哇哇地漏水,请你家暂时先别用水,等能用水的时候我再上来通知你。” 楼上的邻居都不错,都说暂时不用水。 许家是西侧,我就只去楼上西侧的四户人家通知一下就可以了。 等我下楼来到许家门口,看见许家老夫人撑着助步器站在门口,焦急地往楼下看着。 我说:“大娘,你咋出来了,楼道冷,赶紧进屋吧。” 我伸手拽门,妈呀,没拽开门,门已经锁上了。 我说:“大娘,你带门钥匙了吗?” 老夫人用一只手默默地掏兜,茫然地说:“没带呀,你不是也有钥匙吗?” 我有老许家的门钥匙,可是,我连手机都没拿出来,就跑楼上通知各家去了,别说包里的门钥匙,更没拿了。 老夫人愁眉苦脸地站在门口。 我急忙问:“大娘,你家钥匙还有谁的手里有?” 老夫人说:“海生,小娟,智博,都有。” 许先生关机了,找不到人。许夫人和智博刚刚去医院,他们三个人手里有钥匙也白扯。 我问:“还有别人吗?” 老夫人犹豫着,说:“你大哥海龙也有一把钥匙。” 我说:“那就赶紧给我大哥打电话,快把钥匙送来,房间里的水还在漏呢,地面上的水不擦掉,都渗到楼下了。” 老夫人磨蹭半天,也没打电话。 我的手机没带出来,但老夫人的手机成天放在她助步器下面的小兜子里,可她不拿手机。 在我的催问下,老夫人才说:“我担心你大哥来看见这样,会收拾他老弟。” 这当妈的呀,家里都淹了,还惦记这个惦记那个。 我也不好强迫老夫人给大许先生打电话,我说:“那就给开锁师傅打电话吧。” 可我和老夫人都没有开锁师傅的电话。 正在我和老夫人急得团团转的时候,有人从楼下上来了,我以为是苏平和两个修水管的师傅。 低头往楼梯下一看,我的老天爷呀,上来的人竟然是老沈。 我惊诧地问:“沈哥?你咋来了?” 老沈跟老夫人打过招呼:“小许总在吗?公司今天干部都上班了,要开会呢,找小许总找不到,打电话关机了,许总就让我来家里找他。” 这下子,想瞒着大许先生也瞒不住了。我就简单地把家里的情况说了一遍。 老沈着急地说:“你们在门口站着干啥,咋不进屋呢,大娘,你穿这么点,站门口别冻着。” 老夫人说:“钥匙落在房间里了。” 老沈伸手就从他自己的兜里摸出一串钥匙,捅进钥匙孔里,咔哒,门就开了。 我惊喜地看着老沈,说:“哎呀,沈哥,你是神偷啊?有万能钥匙?” 老沈脸上带着笑,低声地说:“夏天农场里蔬菜多,我经常来给大娘送菜,许总就给我一把钥匙。 “担心我敲门大娘听不见,我就直接进屋,把菜放到门口就行。” 老沈是老天爷派下来拯救人类的吗? 我把昨天老沈惹我生气的事,都忘干净了。 这时候,苏平和两个修水管的师傅也进来了,两个师傅的手里这次都提着沉重的工具箱。 老夫人着急地问苏平:“小娟咋样了?” 苏平说:“大娘别着急了,智博打车送她妈去医院了。小娟让我告诉你,没事儿,她检查一下就回来,让你别惦记她。” 老夫人能不惦记吗,她坐在客厅里,不时地伸着脖子往厨房看,一会儿,她又站起来,撑着助步器,蹒跚地走到窗口,往楼下看。 看她老儿子回没回来。 厨房里,我和苏平收水,老沈跟两个师傅研究裂开的水管。 高个子的师傅拿着一个小锤子,当当当地轻轻敲击着管道,他说管道堵了和没堵着的地方,敲击的声音是不一样的。 高个子师傅用小锤子敲击了水管半天,对我说:“你家的水管堵了很长一块,这些,这些,都堵了,要锯下来,重新换一个新管儿。” 我说:“好的,堵了就锯掉吧!” 老沈却说:“师傅,修修能不能通?” 高个子师傅说:“修啥呀?要能通,这水管能堵裂吗?” 高个子发现我们一男一女意见不统一,就问我们:“锯还是不锯掉啊?” 我说:“锯吧,赶紧锯掉,新的水管还要去买吧?” 师傅说:“咱自己家里也不种管儿,可不得买吗?” 老沈还想说啥,最后看了我一眼,他选择了沉默。 我心里说,你和你前妻又修复关系呢?还跟师傅说修修!能修的话,当年就不会离婚! 高个子师傅又从工具箱里拿出尺子,量好了水管的尺寸,他说:“以前的水管是铸铁的,里面有气泡,质量不过关,这回要换一个塑料管——” 师傅说了一个专业术语,我也没记住,反正请人来修,就信着他了,讲好价钱,高个子师傅就下楼去买管子。 矮个子师傅从工具箱里拿出锯子,锯掉了一米来长的水管。 水管里面那家伙堵的,都是垃圾。 老沈一直没走,也许是担心家里都是女人,来两个膀大腰圆的的修理工,他有点不放心吧,他就在一旁帮着忙乎。 他把羽绒服脱下来挂在架子上,身上穿了一件浅灰色的衬衫。 这件衬衫我有点眼熟,后来想起来了,好像是我在过年前给他买的衬衫。 他不是说都让他姑爷给穿去了吗?莫非他要回来一件? 正忙碌呢,老沈的手机响了,是大许先生打来的电话。 老沈到北阳台里去接电话,他肯定把家里的情况向大许先生汇报了一遍。 这种时候,他也只能实话实说,谁也别想替许先生遮掩。 老沈打完电话,没有离开,又回到厨房,跟修水管的师傅研究着水管。 客厅里,老夫人给智博发语音呢,询问儿媳的情况怎么样。 智博说:“奶,没啥事,就是检查检查,我妈说一会儿就回去,你放心吧,——” 智博这孩子挺懂事,安慰他奶奶呢,怕他奶奶着急上火。 这种时候,缺席的许先生就显得尤其可恨!罪不可恕! 厨房棚顶的水管已经不漏水,我和苏平也把地面上的水收拾干净。 餐桌上,中午饭还一口没动呢,我用罩子把餐桌上的饭菜扣上。 下楼去买水管的师傅上来了,手里拿着一米多长的管子。 他上来之后,又用尺子量了一番水管,然后好像是用一种热熔器,把塑料管的一头烫一下,烫软,扣到之前家里那种铸铁的水管上。 外面再打上一层胶,粘结实了。 塑料管烫化的味道,就跟我过去把炉钩子烧红了烫塑料凉鞋是一个味道,太难闻了。 我到客厅,让老夫人回她卧室里休息。老夫人不去,她自己在房间更担心吧。 我好说歹说,把老夫人哄到卧室。这种化学原料的味道,是伤人的。 老夫人体质弱,年纪大,别再得病,那老许家可就热闹了! 我到厨房把老沈叫出来。“沈哥,刚才小娟有点动了胎气,被智博送医院。大娘有点心慌,你陪她聊天吧。” 老沈很生气:“你来之后就没见到小许总?” 我说:“没有,昨晚他没回来,玩一宿麻将。” 老沈皱着眉头:“这么不靠谱呢,大娘那么大岁数,媳妇又要生了!” 老沈去了老夫人的房间,陪老夫人聊天,我也就放心了一些。 苏平一直没走,跟我收拾厨房。两个师傅其间用了卫生间,也没换鞋。 苏平等他们用完卫生间,又把卫生间收拾了一遍。 师傅安装好水管,叮嘱我,两个小时之内不能用水管,需要胶水凝固一下。 我这个脑袋又短路,问师傅:“那就不能用水了?还要等两个小时?” 高个子师傅笑着说:“可以用水,脏水别倒就行,用个盆接着。” 我谢过师傅,用手机给师傅转了400块钱,手工费加上水管的钱,一起付了。 师傅要370元,我给了400块,两个师傅也好对半分钱。人家还帮着把许夫人搀扶到楼下了。 这种帮助人的行为,应该得到现金鼓励。 两个师傅走了之后,苏平也离开了。 我拿账本记账,给苏平当天记了两个工作日,并标记了两个工作日的原因。 我又把今天修水管的费用也记在账本里。 老沈一直在老夫人的房间,陪着老人聊天。 苏平刚走,外面有人敲门,我心里一阵欢喜,可能是许先生回来了。 我急忙来到门口,趴着猫眼向外一看—— 不是许先生,是大许先生板着一张扑克牌的脸,出现在猫眼里。 第329章 大哥来了 大许先生低垂着目光,似乎知道有人在猫眼后面偷看他。 我打开门,说:“大哥,来了。” 大许先生走进来。 他穿着一身藏蓝色的西装,里面是件浅白色的衬衫,衬衫上扎着一条浅褐色的领带。 一张脸板着,没有一点表情,一双深邃的眼睛炯炯有神,令我不敢直视。 我从鞋柜里拿出拖鞋,放到大许先生面前。 大许先生一边换拖鞋,一边沉声地问:“我妈呢?” 我说:“大娘在她自己房间,沈哥陪她聊天。” 大许先生一双威严的眼睛在我的脸上扫了一下,又问:“我老弟回来了吗?” 我摇摇头,说:“没有。” 大许先生换好鞋,老夫人的房门也开了,老沈走出来说:“许总,你来了。” 大许先生看了一眼老沈:“厨房水管都没事了?” 老沈看着我说:“小红他们找人修好了。” 大许先生有些担心地看着房间里的老夫人。 老夫人撑着助步器走到门口。大许先生搀扶着老妈坐在沙发上。 他又不放心,站起身走到厨房,四外查看。他应该不知道具体是哪里漏水了。 我跟进厨房,用手指给大学先生:“大哥,已经修好,不漏水了,但两个小时之内还不能用水。师傅说等胶水干了再用水。” 我走到厨房的西北角,上面的橱柜开着门,晾晒呢,里面都是湿漉漉的。 大许先生走过来,仔细地查看了一遍,一张脸越发严肃,一双眼睛里藏满了怒气。 我不禁暗暗地为小许先生担心。 大许先生去了客厅,跟老夫人说话。 我在厨房拿起手机智博发信息:“你妈怎么样?有没有危险?” 智博很快回复:“在里面检查呢,我也不知道啥情况,等我妈一会儿出来就知道了。” 智博又问我:“我爸回来了吗?” 我回复:“你爸还没回来。你大爷来了,在客厅跟你奶奶说话呢。” 智博说:“谁告诉我大爷的,他咋知道了呢?那我爸回来不得挨收拾?” 许先生摊上智博这样的好儿子,烧高香了!这种时候还担心他爸爸挨收拾呢。 我说:“你沈大爷来了,他告诉你大爷的。” 智博说:“我沈大爷咋去咱家了?红姨你告诉他的呀?” 我说:“傻孩子,我是跟他处对象,可我是你们家的保姆,有啥事我也不带告诉他的。 “是他自己来的,你爸手机不是关机了吗?公司开会,你大爷找你爸找不到,就让你沈大爷来家里找他了,你沈大爷就啥都知道了。” 智博随后又问:“那我沈大爷知不知道我妈进医院的事?” 我沉吟了一下,发过去一条信息:“你沈大爷应该知道了,我们和你奶奶说话的时候,也没背着他。” 智博说:“那完了,我爸回家肯定挨揍。” 我说:“你妈现在还没检查完呢?” 智博说:“应该快了,我在走廊里等着呢。” 我说:“一有消息你给我发个短信,你奶奶也惦记呢。” 大许先生在客厅里跟老夫人说话。 我沏了茶水,端到客厅,发现老沈不见了,衣架上,老沈的羽绒服也不见了。 他是什么时候下楼的? 老夫人还没吃中午饭呢,我也没吃呢,刚才忙忙乎乎的,没感觉到饿。现在忙完了,忽然感觉到疲惫和饥饿。 我问老夫人:“大娘,你午饭没吃,我给您热点饭?” 老夫人说:“没心思吃了——” 她抬头看着我,说:“哎呀,你们也都没吃吧。苏平也没吃,忙了一天,让人家姑娘空肚子走的——” 老夫人说着,就开始骂许先生,她愤愤地说:“这个小瘪犊子还把手机关了,玩疯了!” 大许先生一张脸铁青着,他沉声地说:“等我老弟回来的,我好好数数他的皮子! “在公司我不让他玩麻将,在家里你们就惯着他,还让他玩麻将,玩到一宿不回家。 “这心都玩野了,我的电话都不接了,还关机,再不修理他就上房揭瓦!” 老夫人自己骂她老儿子可以,但别人骂她的老儿子,她就开始护犊子。 她忽然调转了枪口,开始骂大许先生。 “你看看你,说给我们房子到现在连个房框子也没看着,这要是换了新房子,能出这事儿吗? “这不就是老房子东西都老化,水管子才裂的吗?你说话还有没有点谱儿,八百年前就说给我们一套房子。 “我过生日,没看到你的房子,过大年也没看到你的房子,这都出正月了,过完年,还没看到房子的影儿。 “你说了两年,你不想给就直说,别拿话填乎我,你以为我老糊涂了?” 大许先生默然地注视着老妈片刻,脸上忽然露出无奈的笑容: “妈,你生你老儿子的气,就骂我撒气?” 老夫人说:“我说的对不对?要是早一天搬走,能出这事?” 大许先生说:“以前你不是不同意搬家吗?你要是早说搬家,我不早就给你掂对房子?” 老夫人说:“我早说啥呀?谁不想住大房子?可我敢说吗?你们公司最近几年效益不咋好,我还让你给买房子?” 大许先生沉默了片刻,忽然站起身,走到厨房门口,对我说:“给我妈热口饭,你也吃一口吧。” 我打开炉灶热饭。把豆角南瓜炖排骨热了一下,又热了一碗饭,用托盘装了,送到客厅的茶桌上。 回到厨房,我快速地扒了一碗饭,把厨房又收拾一下。老夫人在客厅也吃完饭,我把碗筷收到厨房洗干净。 我本来想回家歇歇,但已经两点多,回到家我也歇不了几分钟,又得急忙赶回来做晚上饭。 干脆就不回去了。 我走到窗前,查看西北角橱柜里晾晒得咋样了,无意中扭头向窗外看去,看到楼下许先生的停车位上停着一辆车。 我心里一喜,以为是许先生回来了,再一看车的颜色,那是大许先生的车,是老沈把车停在许先生的停车位上了。 看来,老沈是在楼下等待大许先生。 对面楼里,有些人家的阳台上,挂着的红灯笼还没有收回去,楼前的杨树,光秃秃的伸展着没有一片叶子的枝杈。 穿过楼宇的空隙,我看到天空湛蓝湛蓝的,没有一丝儿杂色,煞是好看。 远处的蓝天上,飘荡着几只游丝一样的风筝,因为距离太远,看不清风筝的颜色。 那是在广场放的风筝吧? 我打算晚上回家到广场跑跑步。 慢跑是最能放松身体的,也能让心里的一些挤压的块垒消散在空气里。 我进了许先生的健身房。在单人床上睡一觉,休息休息。 隐约地听到客厅里,大许先生陪着老夫人在聊天,母子两人这次好像是齐心协力地骂许先生呢。 躺在床上,我打开手机刷了一下,没看到智博的留言。不知道许夫人什么情况。 我也不好再催问,担心智博心焦。但愿许夫人平安无事。 恍惚地好像睡着了,但又忽悠一下子醒来,听见客厅的门响了一下,有人进来。 是许先生回来了吗? 我从健身房走出来,看到从门外走进客厅的是许夫人和智博。 大许先生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看到智博搀扶着许夫人,狐疑地目光看过去。 智博说:“大爷,我妈没啥大事,医生已经检查过,就是动了胎气,干活拧着了,休息两天就没事。” 大许先生的一双目光看看许夫人,回头看看沙发上坐着的老夫人,他又扫了一眼厨房门口的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担心地看着许夫人:“真没事啊?要不然我明天开车送你到省城去查查?” 许夫人淡淡地说:“没事儿,大哥,已经打了安胎针了,我休息两天就行了。” 大许先生说:“小娟,海生啊,真对不起你——” 许夫人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苦笑,有些无力地说:“大哥,他就是这样的人,你也别怪他了。 “你陪妈坐坐,我回房躺一会儿,晚上别走了,让红姐做点饭,在这吃吧。” 许夫人正要往房间里走,门外忽然有动静,有人叮叮咣咣地敲门。 这么狂野的敲门方式,除了许家的二哥,还能有谁呀? 我都不用趴猫眼去看,直接伸手开门。 一身酒气的许先生跌跌撞撞地扑进了房间,他笑嘻嘻地睁着两只被酒精浸泡红了的小眼睛。 他看着我说:“红姐,你还没走呢?我老妈呢?我媳妇儿呢?” 许先生喝多了,就秒回十八岁,18岁的许先生心里只有老妈,只有小娟。 他心里没有儿子,那时候他还没有儿子呢。 许先生一双小眼睛咔吧咔吧地巡视着客厅里的人,看到许夫人,他呲牙一乐,比哭都难看。 他看到沙发上坐着的老夫人,他也呲牙一乐。 老夫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还知道回来!” 许先生张开双臂,就想到沙发上拥抱老妈,结果,半路上,他被大哥挡住了去路。 他就伸开双臂,无比热情地拥抱了大哥:“哎呀,你是谁呀?你咋长得跟我大哥一个样呢,连生气都像,是不是我妈当年生的双胞胎,丢的孩子找来了?” 大许先生的脸都气青了! 求催更! 求好评! 第330章 挨揍 大许先生一动不动,任由他老弟许先生拥抱着他,太阳穴两侧的青筋都蹦了起来。 许先生还在用手拍打着大哥,顺嘴胡嘞嘞。 站在客厅要回房间休息的许夫人,看着自己丈夫醉醺醺的模样,她没有生气,而是平静地对智博说:“搀你爸回屋睡一觉吧。” 看许夫人的镇静,我猜测要么是以前这种情况出现过,许夫人已经习以为常了。 要么是许夫人也是护夫的人,她不希望大许先生当着她的面,训斥她的丈夫。 智博听了她妈的话,有些不情愿地看着他老爸,一脸的嫌弃。 他磨蹭地走到许先生面前:“爸,你喝多了,回屋睡觉吧。” 许先生却一把将智博扒拉到一边。他力气大,智博又没防备,差点被许先生扒拉一个跟头。 许先生眯缝一对小眼睛,咔吧咔吧地看着智博,抬起手指,指点着智博的鼻子,惊讶地说: “你是谁呀?你咋长得跟我小时候差不多呢?小鼻子小眼睛的,谁给你生的,真难看!” 我看着许先生的模样,哭笑不得。 沙发上坐着的老夫人看着她的老儿子,也是哭笑不得。 就连大许先生,一张脸虽然阴沉得能拧出水来,两只眼睛喷着怒气,但他的嘴角已经禁不住往上斜,好像有人拿着一根钩子,把他的一边嘴角往上钩似的。 显然,他的心里也是又恨又气,又被他弟弟的模样气得抓狂。 大许先生一把将许先生搡到沙发上,他吩咐智博:“跟你妈回房休息,我收拾你爸!” 大许先生又对老夫人说:“妈,你也回房间吧,你老儿子喝的这个熊样,他手脚乱动,万一碰着你。” 许先生刚才被大哥用力搡到沙发上时,他差点坐到老夫人的腿上。 他倒不是喝得完全丧失了理智,他还知道用手撑了一下沙发,把他的老妈让了过去。 要是他实实成成的坐在老夫人的腿上,就许先生200来斤的大坨,还不得把老夫人的那条腿坐骨折? 老夫人却说:“海龙啊,你老弟都喝糊涂了,你还咋说他?说他啥也听不进去了——” 大许先生忽然转过身,威严的目光扫了我一眼:“把我妈扶到房间——” 我看大许先生真生气了,啥也没敢说,把助步器往老夫人的面前靠了靠:“大娘,你休息一会儿吧,忙乎一下午,看你累着——” 老夫人向许夫人望过去,许夫人无奈地站在门口。 许夫人说:“妈,我们别管了,让大哥跟他好好聊吧。” 许夫人说完,就回身打开自己的房门走了进去,随手关严了门。 智博犹豫了一下,回了他自己房间。关门的时候,却留了一条缝儿。 老夫人见儿媳和孙子都回房间,她无奈地叹口气,也不看大许先生,也不看我,撑着助步器站起来,蹒跚地回房间。 老夫人进房之后,房门却没关。 大许先生向我看了一眼,我会意,走到老夫人的房门前轻轻关上门。 从房门的缝隙里,我看到老夫人靠在房间里的单人沙发上,脸冲着外面,神态有些落寞和苍凉。 客厅里就剩下大许先生和小许先生,我也知趣地走回厨房。 进了厨房,我想喝杯水,一眼看到橱柜里放着半罐蜂蜜。 许先生每次喝醉酒回来,许夫人都会冲一杯蜂蜜水给许先生喝,解酒养胃,但今天许先生享受不到这样的待遇。 我倒了一杯水,握着水杯来到北窗。 只见楼下许先生的停车位上,还是停着老沈的车,旁边也没有看到许先生的车,也没看到小军的身影。 许先生的司机小军跟老沈不同,小军不会一直坐在车里等待许先生,他会在附近找好玩的东西解闷。 我往楼下不远处的健身区望去,那里有天桥,以前小军在那里玩过,但这次,健身区里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只有碧蓝的天空,和远处斜坠的夕阳。 客厅里,传来许先生和大许先生的说话声。 只听许先生说:“你别拉我,要拉我去哪?我还没洗澡呢。” 许先生喝醉之后有个三部曲,找老妈诉衷肠,找媳妇诉相思,然后就是泡个澡,把一身的晦气洗掉。 客厅里传来大哥的声音:“我把水给你放好了,你去洗澡吧。” 我有些纳闷儿,大许先生也没去浴室放水呀? 许先生醉醺醺的声音传过来:“哎呀,这不是我大哥吗?别以为我没认出来你,你把妈支走了啥意思,想偷摸打我? “这次我可喝醉了,啥也不管了,你打我一下试试?你看我还不还手——哎呀,你真打呀?我是你老弟,你别真打呀,我去洗澡还不行吗?” 许先生是真喝多,还是假喝多了? 我猜测他是半醉半醒之间,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随即,客厅里传来拉扯的声音,两个人的脚步声往浴室走来。浴室挨着厨房,我听得比较清晰。 透过厨房的磨砂玻璃,我隐约看到大许先生将许先生搡进浴室,浴室的门“哗啦”一声拉上了。 没听见大哥训斥许先生的声音,却听到水龙头拧开的动静,随即传来水流“哗哗”流淌的声音。 我心里还琢磨,大许先生看来还是比较心疼他老弟的,真的给他老弟洗澡。 可浴室里传出的动静却有些不对劲,只听里面传来许先生杀猪一样的叫声:“哥,你别浇了,你要憋死我呀?” 大许先生的声音:“你不是喝醉了吗,我给你醒醒酒。” 许先生讨饶的声音:“哥,别醒了,我都醒酒了。” 大许先生说:“那你还装糊涂?” 许先生说:“我是一会儿明白,一会儿糊涂。” 我在厨房里本来有点替许先生担心,担心大哥揍他,可一听许先生这话,真气人呢,神仙也绷不住,也得被他气笑。 大许先生生气地说:“说说吧,你玩了两天一宿,你就长个玩心呢?你都眼瞅快50岁的人,媳妇儿又怀孕了,老妈86了,哪个都不能有一点闪失。 “你就敢放大眼汤,出去一夜没回来,还玩了两天,你长心了吗?” 许先生不服气地争辩着:“这不是放假吗?放假的事你也管呢?” 大许先生说:“我是你大哥,你要是不好好走正路,你放个屁我也得管!” 许先生争辩道:“智博不是回来了吗?他在家我就放心呗,再说家里能有啥事,我就过年玩两把麻将,你就是看我干啥都不顺眼。” 许先生说出这样的话,他这个时候应该是醒酒了。 大许先生忿忿地说:“智博还是个孩子,他要是什么都行,要你这个爹干啥?你知不知道你去玩麻将,家里出啥大事了?” 许先生说:“能出啥大事,房子又没着火?” 大许先生说:“你还跟我顶嘴,是不是?” 水管子又哗啦啦地放水的声音,许先生的叫声也传过来:“本来吗,又没失火,能有啥大事?” 大许先生说:“我就用水浇醒你,家里是没失火,可发大水了。水火不容情。 “家里一个怀孕的,一个80多岁的老妈,一个还在念书的孩子,厨房发大水了,你不在家,把家扔给他们了,他们咋办? “给你打电话,你还关机了,你长没长心?” 许先生赖叽的声音传来:“我看厨房没啥事啊,水也没出来——” 大许先生说:“幸亏家里雇了两个保姆,人家找人给修好了。” 许先生说:“那修好不就得了吗,你还揍我干啥,你就是挺长时间没揍我,找茬揍我一顿,过过手瘾——” 大许先生气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发大水你还说没事儿!小娟帮着收拾满屋的水滑倒了,肚子疼,被送到医院!” 许先生还要争辩:“我看见她好好的,大哥你净瞎说。” 大许先生没说话,浴室里传来叮咣的声音,估计是大许先生用什么东西把许先生揍了。 第331章 发誓 这回许先生半天没说话。但很快,又传来他的说话声。 许先生说:“我手机没关机,是没电了,不信你看看我手机。” 大许先生说:“你手机没电,你不会用别人的充电器充电呢?你的手爪子除了抓麻将牌,就不会抓别的是不是? “要是这样,我就把你的两只手爪子给你剁下来!” 许先生急忙说:“哥,你别剁手啊,剁掉就长不出来,再说这事都赖我一个人?水管以前就漏过一次,这老房子啥都老化了。 “你不是说给我房子吗?房子呢,两年了,我也没看到房子影儿啊,要是你早点给我房子,我搬到新家去,哪能有这事啊?” 大许先生说:“我答应给你,就不会失言,这不是刚过完年吗?正月十五之前,房子肯定到位,要是没给整来房子,我的房子让给你!那你呢?你咋说?” 许先生犹豫了半晌:“我,我正月十五之前,再也不玩麻将。” 大许先生冷哼一声:“正月十五之后呢?” 许先生说:“正月十五之后也不玩了。” 大许先生说:“再玩咋办?” 许先生声音弱了下去:“认打认罚,随你。” 大许先生说:“我打不动你了,下次我再发现你玩麻将,我就把妈接我那去,你哪凉快哪呆着去!” 许先生半天没吭声。 许先生是个非常孝顺的人,但孝顺不等于什么都听话,他孝顺是骨子里的,他不着调的脾气秉性也是骨子里的。 大许先生忽然拉长了声音,长长的叹息一声: “老弟呀,你都快50岁的人了,咋玩心还这么重呢?智博放假在家,你给孩子树立个什么榜样? “你是智博的爸爸,你这个爸爸夜不归宿,将来智博要是跟你学呢,这婚姻能稳定吗? “你以为他也像你这么幸运,找个小娟那样的好媳妇儿?” 没听见许先生说话。 又听大许先生说:“我也老了,说不听你,打不动你,将来公司大哥要交给你的。 “可你一夜不回家,一玩就玩两天麻将,手机还打不通,你这样怎么起带头作用?底下人能服气吗? “刘备在世,诸葛亮好使,刘备走了,阿斗能行吗?诸葛亮就是累吐血,阿斗还不是葬送了父辈拼死打下的江山?” 许先生尿汤汤的声音传来:“哥,我这不是随便让你打吗,你还没打动?你打我一顿,赶上踢半场足球赛了吧——” 哎呀我的天呢,有这么说大哥的吗? 随即,许先生忽然兴奋地说:“大哥,你看男足那个熊样,跟谁踢,就让谁给踢趴下,有这样的足球队吗? “你看看人家女足,那跟小日本子打的,实力不如人家,可就是敢拼,那家伙,比分两次落后,两次扳平,那个拼命的劲,楞把小日本子干掉了! “打得太艰难了,拼到最后一滴汗!男足那些大老爷们大小伙子不知道丢人吗?踢球一点劲儿没有,力气全使在娘们身上——” 这许先生说啥呢?大哥不是在教育他吗,他咋评论上男足女足了? 男足还能挂在嘴上吗?那就是中国男人的耻辱,干脆解散算了,把养着男足的钱都奖励给女足,你看女足能踢成啥样?能踢到太空去! 浴室里,许先生还没停嘴,他叭叭叭地还在说:“大哥,你别看我快50了,让我现在下场踢足球,我绝对能比这些臭脚踢得好,不至于让人家刷个光秃,丢死人了,脑袋插进裤裆里憋死得了——” 我在厨房差点被许先生说乐了,他说得还头头是道呢! 大许先生威严的声音传过来:“你酒醒了?” 许先生半天没说话。 大许先生说:“我问你话呢?” 许先生闷闷地说:“醒了。” 大许先生说:“刚才咱俩说的约定,你记住了吧?以后再看你玩麻将,我就把妈接走,你自己过日子去吧。 “明天一早,把保证书给我写好,放到我办公桌上,要是有一个错别字,我就踹你一脚!” 许先生规规矩矩地说:“知道了。” 浴室门哗啦一声拉开了,大许先生走出来,走到门口,似乎没有跟老夫人告辞,随即,就听到楼门响。 又传来许先生的声音:“大哥,你吃了晚饭再走呗——” 没听见大哥说话,楼门又关上了。 少顷,单元楼的楼门响了一声,又关上了。 我从窗口望出去,只见大许先生走出楼,肩膀上披着大衣。 老沈从车里立刻出来了,他从车前绕到另一侧的车门,为大许先生打开车门。 大许先生上了车,老沈关上车门,随即他也上了车,车子向小区外驶去。 想起老沈下午来许家找许先生,说公司里开会,大许先生这是回公司了吧。 客厅里,许先生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直接往里走。 以为他是要回自己的房间,看看许夫人,却没料到脚步声一直来到厨房门口。 随即,许先生在门外对我说:“红姐,给我整点吃的,我饿了。” 天呢,刚被大哥收拾完,还知道饿。 许先生离开厨房,往客厅走了,听到他推门的声音,是推他自己房间的门,但没推开。许先生就进了老夫人的房间。 我把餐桌上的剩菜剩饭热了一下,这个时间可以做晚饭了,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许先生说饿了,他是急性子,马上就要吃到嘴。 果然,不一会儿,许先生从老夫人的房间里出来,往厨房走来。 正在这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许先生就折回去开门。 我也走出厨房,看到房门口站的一个中年女人,她问:“你们家的水管修好了吗?楼上想做饭呢,现在能用水了吗?” 哎呀,我忘了上楼告诉大家。两个小时已经过去了,可以用水了。 我对女人说:“可以用了,你家是几楼的?” 女人说是顶楼的。 许先生站在门口,低声地问我:“咱家真发大水了?” 许先生还不太相信大哥说的话。也是,我们都把房间收拾好了,许先生当然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 我简单地把水管崩裂的事情告诉了许先生,我又抓起我包里的钥匙,出门上楼,告诉楼上几家,洗菜池的水管可以用了。 回到许家,客厅里静悄悄的,老夫人房间里没有动静,要是平时午后,老夫人会打开电视看电视剧的。 但她今天没看电视,可能心情不好,也可能是电视声音太大,怕吵了隔壁许夫人睡觉吧。 许夫人的房间也没有动静。一旁智博的房间,门缝已经合上。 餐厅里,许先生坐在椅子前,正拿着筷子扒饭吃呢。 他的右手之前放鞭炮炸伤了,手上缠着纱布,但现在手上啥也没有,纱布不知道哪去了。 刚才他回家的时候,就没看到他手上的纱布。 现在他右手拿着筷子,吃得正起劲。 许先生这身打扮挺搞笑,下面是条长裤,上面是件大花外套,好像是老夫人的外套。 许先生的脑袋上还湿漉漉的。他是光头,脑袋没啥毛。 我忽然想起来了,刚才大许先生在浴室,肯定是用水管浇许先生。许先生这是在老夫人房间里换了老妈的衣服,穿出来了。 这要是一般人,早被水管浇感冒了,人家许先生啥事不当,照样吃喝。 他吃饱喝足了,问我:“水管崩裂啥样?我没看着啊?” 我在灶台前摘菜,就啥也没说,伸手打开头顶的橱柜门,让许先生自己看。 许先生走过来,把他用过的碗筷顺手丢进水池里,他走到我身后,去看橱柜里的水管。 他挠了挠后脑勺:“红姐,多亏你了。” 我说:“苏平当时也在,帮了大忙。” 许先生在厨房转了两圈,随后出去了。 许先生走到他房间门前,伸手握住了门把手,但是,他没有推开门。 他在门口沉吟了半晌。他是想到许夫人需要休息吧,轻手轻脚地走开了。 许先生走到智博的房门口,站在门口犹豫着。 我在厨房摘菜,一抬头,就能看到许先生高大的身影站在智博门前。 他站了半天,没敲门,他可能还没想好怎么跟儿子智博谈他这次出去玩的事情,他这个做老爸的,还有点抹不开面子? 许先生左右看看,没人,又略微回头瞥了厨房的我一眼。 我正在掰西蓝花,假装没看见他,目不斜视地盯着手里的西蓝花。 许先生的脸色有些为难,在智博房门口抽筋拔骨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 房门忽然开了,智博站在门口,小声地说:“爸,你要进来呀?进来吧。” 智博把门全部打开,他也把身体让到一旁。 许先生有些不好意思地用他那大巴掌想摸儿子的脑袋:“小嘎豆子,啥时候长这么高了?” 智博脑袋一躲:“别摸我脑袋,跟你说几遍了,记不住呢!” 许先生进了房间,智博的门关上了。 隐约听见许先生的说:“我刚才被你大爷给收拾了,你都不帮我?” 天呢,以为许先生要跟儿子道个歉,没想到他去埋怨儿子,他咋腆脸说出这样的话呢? 许先生又说:“我知道你不帮我是对的,爸爸这不是犯错误了吗,以后我再不去玩麻将,放假就在家里陪着奶奶和妈妈。 “你就放心吧,你在学校别惹祸,我在家里就也不惹祸——” 许先生这是道歉吗? 智博房间里的声音淡了,不知道两父子在小声地聊着什么。 我去老夫人的房间,问她晚上想吃点什么,老夫人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我想走开,但她已经睁开眼睛。 我问:“大娘,你晚上想吃点啥?” 老夫人说:“做小娟爱吃的吧,我呀,软和点的,淡点的就行。” 老夫人从床上坐起来,轻声地问我:“小娟睡觉呢?” 我点点头:“应该是睡着呢。” 老夫人撑着助步器,跟我往厨房走,走到智博门口,忽然里面传出呼噜声,巨大的呼噜声。 老夫人皱着眉头,把智博的门推开:“你捅咕你爸一下,呼噜声太大了,你妈该睡不好觉了。” 房间里,智博倚在床头看书,许先生躺在智博的身边,盖着智博的被子,睡得正香。 智博听见老夫人的话,就伸手捅了捅许先生的秃脑袋,许先生一下子惊醒,睁着惺忪的眼睛望望智博:“小瘪犊子别捅咕我,让我睡一觉,起来咱们再玩八圈。” 老夫人很生气,跟我走进厨房,咬牙切齿地说:“我咋生了这么个浑小子,大哥刚教训完他,没脸呢,做梦还要再玩八圈!” 晚上,做好饭,许夫人也睡醒了,从房间里出来,到卫生间洗手。 许先生也睡醒了,从智博房间里出来,一路跟着许夫人进了卫生间,又一路跟在许夫人的身后进了餐厅。 他小心翼翼地用眼角标着许夫人,见许夫人坐下了,他也要挨着许夫人坐下。 许夫人看也不看他,淡淡地说:“离我远点!” 许先生绕到智博身边:“智博,你妈要挨着你坐,你过去坐,爸坐你的椅子。” 智博看看他老爸,无奈地站起来,走到许夫人身边的椅子坐下了。 饭菜上桌,每个人的碗里都盛了饭,大家正要开动时,许先生突然说:“在吃饭前,我宣布一件事——” 许先生的一对小眼睛咔吧咔吧地,看看桌子前围坐着的几个人,最后,他的目光落在许夫人的脸上: “我宣布一件事,我闺女出生之前,我戒赌了,我要是再玩麻将,就把手剁掉!” 第332章 缺点 许夫人脸上淡淡的表情,跟许先生说这话之前没什么区别。 她夹了一条鱼,默默地用筷子剔着鱼刺。 许先生有些不满地看着许夫人:“我发誓呢,你咋没个反应呢?” 许夫人一双丹凤眼漠然地扫了许先生一眼:“你说啥?我没听清。” 许先生有些无奈,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许夫人还是没说话,依然吃着碟子里的鱼。 一旁的老夫人忽然说话:“孙子,拿刀去!” 智博一愣,看着老夫人问:“拿刀干啥呀?” 老夫人冷哼:“让你爸剁手!” 许先生不高兴地看着老夫人:“妈,这刚发完誓,咋就剁手呢?还讲不讲理呀?” 老夫人慢慢地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才缓缓地看着智博说:“你爸呀,刚才发的誓,这些年说过不下十回,我和你妈都不信,就当他狗放屁,没说!” 我在旁边想笑,但没敢笑。 许先生一点也不尴尬,连吃带喝,比往日吃得更多。下午被大哥收拾一段,晚饭桌上被媳妇和老妈一起呲打,可一点都不影响人家的食欲。 是他内心强大,还是脸皮厚呢?还是而知兼而有之? 智博的两只黑亮亮的眼睛转了转,看看奶奶,看看妈妈,最后他的两只眼睛对上了许先生的两只眼睛。 父子二人对视了两眼,智博忽然笑了。 智博说:“爸,你这都是惯犯了,没人信你咋办呢?要不然我拿刀去?” 许先生这种情况,看起来在许夫人跟他生活的二十来年的长河里,时不时地就会出现一次。 智博不知道这事也正常,夫妻两人以前可能都瞒着孩子,觉得孩子小,不让他知道大人之间的矛盾。 现在智博已经大二,夫妻之间的矛盾也就摆在桌面上。 许先生瞪了智博一眼:“你听说我以前发过誓吗?” 智博想了想:“没有——” 许先生又问我:“红姐你听见我发过誓吗?” 我不吭声,怕多嘴出事。 许先生看着媳妇儿和老妈说:“你看看,他们都没听见过,这次都听见了,就从这次开始!” 许先生这不是无赖吗! 半天没说话的许夫人看了许先生一眼,忽然说:“行,我信你。” 许夫人又对智博说:“儿子,拿笔和纸去。” 智博这次啥都没问,两只腿用力往后一怼身后的椅子,整个人就立刻走出餐厅,回他的房间了。 少顷,这孩子一手拿着纸,一手拿着笔走进餐厅,把手里的两样东西往许先生的面前一放:“爸,给你准备好了——” 许先生有点不太是心思,看着许夫人问:“拿这个给我干啥呀?” 许夫人说:“你不是发誓吗,怕大家没听见,给你拿纸和笔,让你记下来,这回凡是听见你发誓的人,都在你的誓言下面签个名。 “下次再有这事,菜刀就准备好,我们四个人就观战,看着你自己把手剁下来!” 智博还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着许先生:“爸你放心吧,手剁下来,有我妈在,马上给你止疼止血。” 许先生没搭理他的儿子,而是琢磨面前的纸和笔。 众目睽睽之下,他刚刚说出来的话,再吞下去,好像不可能。 事已至此,他只能推车往前走。他磨蹭着,嘴里咀嚼饭菜的速度明显地慢了下来。 看着大家大眼瞪小眼地都盯着他,他只好“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拿起纸和笔: “还非得逼着我吃饭时候写,就不能让我吃完饭写呀?” 许夫人没说话。 老夫人则说:“快写,写完吃饭!” 许先生的大手捏着那只圆珠笔,看着面前的白纸,不知道怎么落笔。 许夫人说:“把刚才你说的那句话写上就行。” 许先生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孩子出生之前,我再也不玩麻将了,再玩麻将我就剁自己手。” 智博听完许先生的话,有些疑惑:“爸,我小妹出生之前,你不玩麻将,那我小妹出生之后,你还去玩麻将啊?” 许先生的脚在桌子下面踢了智博一下:“你妈都没说啥,你管啥呀?” 一旁的许夫人却说:“智博,就让你爸把刚才那句话写下来就行,咱们四人签字。” 智博还想说什么,但看许夫人不计较,他只好把心里的疑问先放下。 我和智博一个想法,这许先生是个老家贼,用话绕大家呢,孩子出生之后,他就没打算不玩麻将。 许先生见许夫人同意了,又扭头看看老夫人。 老夫人没看他,嘴里慢慢地嚼着食物。 许先生就捏着圆珠笔,使劲地在纸上写了起来。 这家伙,力透纸背,圆珠笔把那张白纸都划破了。他写完,递给老夫人看。 老夫人瞪了许先生一眼:“你成心的呀?知道我不识字,就给我看,糊弄人呢?” 许先生笑了,把他的保证书递给许夫人。 许夫人拿过许先生递过去的纸,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就从许先生手里拿过圆珠笔,在下面龙飞凤舞地签了自己的名字。 随后,智博也签了名字。许先生也让我在纸上签了名字。 老夫人也歪歪斜斜地签了她自己的名字。老夫人不识字,但自己的名字会写。 许先生见众人签完字,他就把这张纸收回去,想再看一遍。 许夫人已经伸手把纸拽了过去,叠了几下,揣进兜里:“吃饭吧。” 许先生咔吧咔吧小眼睛,看看许夫人,没说话,抓起筷子开始吃饭。 许夫人忽然说:“再加一条,从明天开始,充电器天天放在包里,打不通你电话妈很着急,担心你出事。要不是大哥来了,我就满街去贴寻人启事了!” 许先生有点动容:“行,我一会儿就把充电器放包里。” 大家开始吃饭,谁也没再谈论这张纸条的事情,似乎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只不过,智博似乎有疑问,看了许夫人两眼。 但许夫人默默地吃饭,没有回应他。 饭后,许夫人到浴室给许先生放水,让他洗个澡。 许先生说:“下午大哥都给我洗澡了。” 许夫人说:“你两天没回家了,自己好好洗个澡,再刮刮胡子,要不然别进屋,埋汰死了!” 许先生看到许夫人没有笑的模样,就只好把自己关在浴室,噼里啪啦地洗上了。 许夫人到厨房拿水果吃,看到智博还坐在餐桌前,她说:“给妈拿几样水果。” 智博洗了几样水果,端到餐桌上。 这时候,我已经把餐桌上的残羹剩菜都收拾到厨房,餐桌已经收拾干净了。 又铺上了许夫人年前买回来的枣红色的桌布。 智博陪着许夫人吃水果,忍不住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 他说:“妈,我爸发誓,说小妹出生前他戒赌,出生后他照样玩呀?这誓言发的一点诚意都没有,你和我奶可真好糊弄。” 许夫人淡淡地笑了,一双眼睛温柔地注视着智博:“你希望你爸咋发誓?” 智博说:“一辈子不玩呗!” 许夫人吃着水果,脸上的笑意更浓。面对儿子,许夫人的脸上总是带着一种母性的温柔和甜蜜。 许夫人说:“你爸这个人,他要是说他一辈子不玩麻将,我根本就不信,他还发个啥誓?” 智博说:“你和我奶奶看着他点呗。” 许夫人说:“他想干啥,谁能看住?上趟厕所的工夫,都能顺着尿道跑去玩,你能看住吗?” 智博挠着后脑勺,笑了。 许夫人说:“你爸说我生孩子之前,他不玩麻将,这个距离短点,我反而更相信。” 智博说:“那我爸以后再去玩麻将,怎么办?” 许夫人放低了声音:“再想招儿吧,比如,再定个短期的戒赌计划,孩子满月之内不能玩麻将,孩子百天之内不能玩麻将,我给孩子喂奶这个阶段,也不能玩麻将,一点点地规劝他吧。” 许夫人把双腿蜷在椅子上,用手轻轻揉捏着肿胀的小腿。 智博看着许夫人挺着肚子的模样,心疼地说:“妈,你跟我爸在一起过日子真委屈。” 许夫人眼睛里满含笑意地看着儿子:“这人呢,没有完美的,都是有缺点的,就拿你大爷来说吧——” 智博惊诧地问:“我大爷也有缺点?” 许夫人说:“在你眼里,你大爷是完美的男人形象,可那是你看到的。在你大娘眼里呢,你大爷就是有缺点的,抽烟抽得太凶,回家的时间太少——” 智博打断许夫人的话:“妈,我没看到我大爷抽烟呢?” 许夫人说:“你大爷很少在人前抽烟,可我听你大娘说,在家里要是考虑事情,他一晚上能抽一盒烟。” 智博伸了下舌头。 许夫人又接着说:“你爸这个人虽然不完美,但是他的优点也比缺点多,他孝顺,对奶奶姥姥,对他大哥大嫂都孝顺。 “他对我也好,他又能赚钱,能供你上学,这都是他的优点。” 智博点点头,他爸爸许先生这些优点都是有目共睹的。 智博说:“那我爸的缺点呢?好打架,吃醋,玩麻将不回家——” 智博用手指头数着许先生的缺点。 许夫人笑了,抬手打掉智博勾起的三根手指。 “你爸的孝顺,对我好,供你念书,这些优点他是一直这么做的,不是今天做了明天就不做了。 “可他的缺点呢,吃醋这件事吧,一年也就吃两回醋; “打架呢,两年能打一次架。玩麻将不回家,也就是逢年过节吧,平常他也知道深浅,不怎么玩麻将。 “一年365天,你爸爸有300天不玩麻将,他的缺点和优点,三七吧,缺点是3,优点是7,你说我还跟他离婚吗?” 智博咔嚓咔嚓地啃着一个梨:“那还是别离了,妈你这么说,好像挺有道理。” 许夫人说:“儿子,将来你也要成家的,无论你娶谁做媳妇,妈都没意见。 “但你自己要知道一件事,你的优点肯定哪个姑娘都喜欢,可你要娶一个能包容你缺点的姑娘,那才能过到一起去。” 智博咔吧咔吧眼睛,郑重地点点头。 他的女友娜娜会包容他的缺点吗? 求催更! 求好评! 第333章 检讨书 我在一旁收拾灶台,听见许夫人的话,心里很有感触。 以前听过一个笑话,说给孩子洗澡,水洗脏了,无法包容的人,就会连同孩子一起把洗澡水都倒掉。 能包容的人,就把孩子从澡盆里抱出来,再把脏了的洗澡水倒掉。 许夫人吃完水果,和智博回他们自己的房间了,但她很快又拿出一套干净的睡衣走出来,放到浴室门口的小凳子上。 我收拾完厨房,正在烫洗抹布呢,许先生洗完澡,换上许夫人给他拿去的睡衣,走进厨房。 他挠着后脑勺,冲我走过来。 我不知道许先生有啥事,就问:“找我有事儿?” 许先生说:“红姐,下午我大哥在浴室收拾我,你在厨房吧?” 我点点头,担心许先生要埋怨我偷听他们哥俩的谈话。 我也不是偷听,两人说话那么大的动静,他们也没背着人呢。 许先生低声地说:“我问你点事,我大哥收拾我的时候,我是不是跟他顶嘴了?” 天呢,我咋也没想到,许先生问我的是这么一句话。 看起来他当时还是没太醒酒,他跟大哥说过的话,都忘得差不多了。 我冲许先生点点头。 许先生牙疼似的用手摩挲着腮帮子,两天没回来,腮帮子都是黑乎乎的胡茬。 许先生又低声地问我:“我跟我大哥,说没说啥过头的话吧?” 我摇摇头。 许先生的一对小眼睛咔吧咔吧,自己琢磨半天,转身要往门外走。 他又停下脚步,回头问我:“我答没答应大哥啥事?” 我心里话呀,你答应大哥,要写个检讨书,明天一早放在大哥的办公桌上,嘿,你竟然忘了。 我也不是你的秘书,也没提醒你的责任。 我就说:“我当时一心一意地做饭,只听见你们哥俩在浴室吵吵,但具体说啥,我一句也没听清。” 许先生说:“我吵吵的大声吗?” 我说:“还行。” 许先生有点犯愁,自言自语地说:“我好像答应大哥啥事了,可当时醉呼呼的,忘了——” 我怕许先生想起检讨书的事,就问:“这两天玩麻将赢了还是输了?” 许先生一听我提麻将,两只小眼睛就散发出耗子眼睛的光芒。他兴奋地压低声音说: “赢了,那赢的,稀里哗啦的!我也不傻,输了的话,我早就不玩了,就是因为赢了,才一直玩的。” 许先生又对我说:“掀锅盖这招儿太好使了,进财呀!以后我在外面玩麻将,给你发短信,你就把锅盖都掀开。” 这个混球,还挺有命的,摊个好老婆不说,玩麻将手还挺幸,我把锅盖都盖上了,他咋还赢了呢? 我觉得可能是许先生的心理暗示作用太强大了,吸引力法则呀,就让他彻底地赢了一回! 看着许先生离开厨房的背影,我心里话,明天去公司,就有你哭的了,刚跟小娟发誓不玩麻将,屁大工夫,就又惦记玩麻将。 让大哥削他一顿就好了! 想到明天早晨,许先生到了公司,大哥没看到他的检讨书,要收拾他的样,我想想就乐。 活该,让你还玩麻将,两天不回家,有没有正事啊? 夜深了,我下楼回家。 这一天可真累呀,腰酸背痛腿抽筋,比以往任何一天都累。 中午收拾厨房地面的那些水,把我的腰累到了。 跪倒爬起地用抹布收拾地面的水,又拧到盆子里,这个动作太累腰。 到了楼下,我捶了捶后腰,在晚风里往家走。出了小区,我禁不住往道边看,还真看到老沈的车了。 心里一阵喜悦,我上了车,问:“沈哥,你也没给我打电话呀。” 老沈说:“我怕给你打电话,你说你已经回家了。” 我笑了:“今晚你不用回家陪你女儿呀?” 老沈想要说话,这时候,他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看了下屏幕,脸上有些不自然,眼角扫了我一眼。 我说:“用不用我回避?” 老沈说:“我姑娘打来的。” 我说:“你接电话吧,我保证不说话。” 老沈也笑了,接起他女儿的电话。 老沈女儿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爸,你咋还没过来呢?我妈等你吃饭呢。” 老沈飞快地扫了我一眼,他对女儿说:“我在外面还有事,你们吃吧,我不去了。” 女儿的声音有些撒娇地说:“爸,你不是说来吗?我都要了你爱吃的菜,你快来吧,你不来我就不吃了,就等你来。” 老沈说:“我吃过了,不去了,我办完事回家等你。” 老沈说完,就挂了电话。 他还挺果断,挂了女儿的电话? 我试探地问:“沈哥,女儿的电话能挂吗?” 老沈说:“我给许总开车都这样,要是再多说两句,反倒露馅了,说明我没事。” 哎呀,老沈心眼挺多呀。 我假惺惺地说:“你都答应你女儿了,就去吧,把我送回家里就行。” 老沈说:“我不知道她去,她去我就不去了。” 我知道,老沈嘴里的“她”,是他的前妻。 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老沈对于他的前妻,应该是没有多少旧情了。 对于老沈的前妻,我已经不吃醋。甚至对于这个人的生与死,我都没啥想法。 我想开了,我跟老沈是谈恋爱,我们不是结婚,我们也不是搭伙过日子,我跟老沈相处到多好的地步,也不会跟他搬到一起居住。 我们是相对独立的两个人,高兴了,我就和他聚到一起开心,忙起来,他干他的工作,我过我的生活,互不干扰,互不干涉内政。 这样的关系,我和他都会轻松一些。不会给彼此任何压力。 都这个年龄了,年轻时候想不开的事情,我就渐渐地放下,我和老沈在50岁以后相遇,不是为了责任聚到一起的。 是为了晚年快乐轻松地生活,才碰上的,两个人就开开心心地在一起,遇到什么问题了,就两个人齐心协力地解决。 解决不了的,那也好办,各自退回到自己的生活里,不就完了吗? 多简单的事情呀,我没必要把我和老沈的关系往复杂了处。 简单,才能快乐。复杂,是痛苦的源头。 老沈的车里暖和,他的羽绒服敞着怀,里面露出新衬衫。 我就问:“这衬衫咋样?合适吗?” 老沈说:“你给我买的衬衫,能不合适吗?” 我笑了:“你不是说我给你买的衣服,都让你姑爷穿走了吗?” 老沈说:“我还偷偷地摁下一件。” 老沈的话把我逗笑。 父亲在女儿面前,基本是有求必应,别说拿走他新买的衣服,就是要他半条命,老沈也不会犹豫的。 老沈忽然说:“以后我给你买东西,你也好好收着,别给我倒回来了,我很没面子的。” 我笑着,点点头。 我在椅子上挺了挺腰,觉得后背疼,不禁哎呦了一声。 老沈说:“腰疼了?” 我说:“今天收拾地面上的水,累着了。” 老沈说:“那去按摩一下吧。” 我说:“不去了,就想跟你在车里多待一会儿。” 老沈不说话了,伸手攥住我的手,握在他的掌心里。 车子缓缓地行驶在街道上,节日的气氛已经淡了很多,许多商店都已经开门营业了。 有雪花轻轻地从天空摇摇欲坠,像天女散花一样。哎呀,真好看呢! 我坐着老沈的车,慢悠悠地看着外面的夜景。 雪中的夜景别有一番风情。雪花在空中袅娜着,姿态优雅又娴静。 置身在夜色里,周围这些白色的小精灵在翩翩起舞,真是神仙一样的日子啊! 不知不觉中,我发现老沈把车子开到了道口,他把车子停下了,把副驾驶的座位放低。 他让我转过去,后背冲着他,他要给我按摩。 我说:“早知道你给我按摩,就去我家了,我躺在床上舒服点。” 老沈说:“你家大乖不让我靠近你,别说按摩了,跟你多说一句话,他都要冲我使厉害。” 我笑了。 老沈的两只大手给我揉捏着肩膀,真是太舒服。 我跟老沈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我们俩聊着白天许家发大水的事。然后我就提到大哥让许先生写的检讨书。 我说:“我没提醒许先生,明早他忘记写检讨书了,就让大许先生胖揍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 老沈却不愿意了:“你咋能这么做呢?” 我看老沈绷起脸,就狐疑地问:“咋地了?我哪做得不对啊?” 老沈说:“他是你的雇主,你要对雇主全心全意的工作,就是他忘记检讨书的事,你也要提醒他,可你咋还故意不提这件事?” 我也生气,一把打掉老沈按摩我肩膀的手,不客气地说:“就你是好人,我是坏人,行了吧?赶紧送我回家,别让我这个坏人把你的车坐坏了!” 正这时候,街道上又过来一辆车,开过我们身边时,车子行驶得很缓慢,车里的人还特意探头往我们车里瞅。 我不客气地冲他们说:“瞅啥瞅啊,不怕闹眼睛!” 幸好车门都关着,我说啥,对方听不见。 老沈开车送我回家,两人都不说话。 中途,老沈忽然对我说:“我发现你身上有股戾气——” 我说:“咋地呀?你还要搜身呢?看我带没带刀啊?我是来跟你约会的,不是来跟你决斗的!” 第334章 劝诫 老沈板着脸训我,我自尊心受不了,急脾气也上来,跟他翻脸,吵了起来。 他生气地说:“你不告诉他,我就告诉他!” 我瞪着老沈:“你要是告诉他写检讨书,那不是把我装下了,他不得训我吗?” 老沈的眼睛不看我,他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开着车。 他说:“那你就告诉他,我就不告诉了。” 老沈这是逼着我给许先生打电话啊! 我心里过不来这个劲儿,同时,我也感到委屈。跟老沈相处了三个多月,这个家伙心里有我吗? 在许家和我之间,他的天平是倾向许家的,就连一直说他坏话的许先生,在老沈的心里分量都比我沉,我心里不是滋味。 我这性格叛逆,他要是好言好语地跟我商量,我还有可能改变自己的决定。 可如果他是硬逼着我去做这件事,那我死活不会去做。 我一定要自己想通了,才会去做。 我说:“我不告诉他,谁愿意告诉谁告诉!” 我心里是这么想的,老沈这个混蛋要是告诉了许先生,说明我在他心里连只蚂蚁都不是,就是比他前妻多一分吧。 那我就和老沈分道扬镳,桥归桥,路归路,老死不相往来。 老沈脱口而出:“你这不是不讲理吗?没想到你是个胡搅蛮缠的人?” 谁是胡搅蛮缠的人?老沈这不是骂我吗? 我实在忍不住了,伸手打了老沈手臂一下:“你骂谁呀?” 老沈不悦地说:“别动手啊,我开车呢,别伤着你自己!” 我又打了他一下:“就动手了,咋地?你骂我就行啊?不行我动手呀?” 老沈半天没说话,忽然憋出几个字:“别跟我嘚瑟!” 我忍不住,伸手到老沈胳膊上拧了一下:“就嘚瑟了咋地?” 老沈不说话了,一张脸沉得跟阴天里的乌云密布似的。 我忽然发现老沈的神情,神态,怎么这么眼熟的?跟谁很像呢? 想起来了,老沈跟今天下午发怒的大许先生很像。 这两个人不会是猫在哪个山洞里一起修炼过吧,太一样了。 我忍不住叨叨起来:“你是不是给领导开车,你的脑子就被领导洗脑了?你已经不会用自己的脑子思考问题了? “我不把检讨书这件事告诉许先生,有很多原因,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许先生在家总是说你的坏话,还说让我不跟你处了,要给我介绍个更好的。 “我觉得许先生对你不好,我就不把检讨书的事告诉他,算是替你出个气。 “可没想到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还反而说我胡搅蛮缠,你还想贱贱地去告诉许先生,你是不是脑子绣死了?只知道服从命令? “你现在不是当兵的,你现在也不是领导的司机,不用听任何人的,你就自己用脑子做一回主不行吗?” 老沈忽然把车停在了路边,他身体倾斜在方向盘上,侧过脸看着我,眼神不太友好。 我心里不舒服,不再说话。 老沈忽然伸手过来,往我脸上拍过来。 我一把抓住老沈的手:“你要干啥?你还要动手打我?” 老沈没绷住,咧嘴乐了:“我看你嘴角好像有皱纹——” 我伸手揉搓着我的嘴角,说:“有皱纹不正常吗?50多岁的女人没皱纹才不正常!” 我们俩都不说话,车厢里一时安静下来。 远处,铁轨上传来轰隆轰隆的响声,一辆夜行的火车,穿过夜色里的迷雾和朦胧的雪花,穿行在风中。 火车头凌厉地穿过风声,带动得大地都震动起来。 我坐在车里,感觉身下都忽悠忽悠地震动着。 一霎时,忽然觉得天地之间,人类才是最渺小的,你看车窗外飞旋的雪花,那么自由自在,旁若无人,无所顾忌地跳着飞舞着。 只有人类才会考虑这个考虑那个,只有人类才是最累的那个。 我的心忽然软了下来。在萌萌的雪花面前,我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我在想,老沈要是说句软话,我就听他的吧。 老沈没说话,侧着头,看了我半天,然后一言不发地发动了车子。 我说:“这件事是不是过去了,咱们聊点别的吧——” 老沈说:“你说能过去吗?小许总明天要是没有交上检讨书,许总肯定得收拾他。哥俩因为这件事吵吵把火的,不是耽误时间耽误工作吗……” 老沈叭叭地说起没完。他目视前方开车,眼睛也不看我,嘴巴一个劲地开开合合。 老沈接着说:“既然不能做雇主,那就辅佐雇主做到最好。都像你这样,看着雇主出事你在旁边拍手笑,那像话吗?要是我,我就不用你这样的保姆!” 看老沈喘气换挡的功夫,我问:“沈哥,你累不累?” 老沈冷不丁听见我这么问他,就狐疑地说:“不累呀?” 我说:“你说这么半天还不累?我都听累了。你送我回家吧,我困了,想睡觉!” 老沈这回真闭嘴了,但车子没走多远,老沈又叨叨上。 他说:“你是不是不拿我当男人呢?” 我愣住了,疑惑地问:“我咋不拿你当男人?” 老沈说:“你刚才对我动手动脚,我没搭理你,现在你又在我面前说“睡觉”,你是不是认为我不是男人呢?” 老沈的话,我没反应过来,就问:“你啥意思呀?” 老沈说:“你是不是要我证明给你看,我是个男的呀?” 终于明白老沈说的是什么意思了。我没绷住,笑了。 看着老沈,我挑衅地说:“你想咋证明啊。” 前方是一个岔路口,老沈忽然把车子拐了进去,停在一棵巨大的古树下。 风吹落叶,雪花飘飘。 老沈把脸凑过来,手也探过来。他要干啥? 我连忙说:“沈哥,还没到正月十五呢,这车里空间太小了,不够折腾的——” 老沈气乐了:“非得等到正月十五啊?” 我说:“虽然不用你明媒正娶,可既然定了日子,那就按照日子来吧,我今天真有点累,想回家,那啥,想一个人睡觉,不是两个人。” 老沈忍着笑,咬着后槽牙,伸手在我脸上轻轻地刮了一下,在夜色里笑了。 整个世界,也在老沈的笑容里,变得妖娆起来。 夜里,老沈陪我遛狗。 在小区里散步的时候,老沈又想劝说我。 我说:“别破坏这美好的夜晚,你说的话我都刻在脑袋里了,我回去会好好想想的,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老沈这次不再说了。 回家后,我琢磨老沈说的这件事。检讨书到底告诉不告诉许先生呢? 老沈说得对。 我到许家做保姆八个月了,许先生对我不错,给我升职加薪,和我平等相处,我不应该看他笑话。 我给许先生打电话。但是电话响了半天,也没人接。 再一看时间,妈呀,都快十点。许先生昨天喝了酒,又睡死过去了。 我只好给许夫人打个电话。 幸好许夫人还没睡,她接起我的电话,问:“红姐,有事吗?” 我说:“小娟,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昨天下午,大哥不是在浴室里收拾海生吗?当时我在厨房做饭,就听到大哥让海生写个检讨书,明天早上交到大哥的办公桌上。 “我刚才在你家干活忙乎忘了,忘记告诉海生一声,我担心他那时候喝得醉醺醺的,怕他忘记这事,明天早晨他要是交不上检讨书,该被大哥收拾了。” 许夫人连忙说:“谢谢你,我提醒他。” 把这件事告诉许夫人,我就彻底放心了。 许夫人没有挂断电话,她轻声地说:“白天水管的事,多谢你了,要不是你和苏平帮忙,家里不定啥样呢。” 我说:“小娟,这算个啥,谁都会帮忙的。早点睡吧。” 和许夫人挂断电话,我又拿起手机,给老沈发了个短信,说我已经给许先生打过电话了,让他放心。 老沈回复我一个笑脸。再没有多余的一个字。 这个家伙,刚才还要跟我耍流氓呢,这会儿工夫他回到家里,在女儿面前就扮演一个慈父! 连一个字都不多敲。他可真省事啊! 第335章 雇主发怒 第二天一早,我去了超市,按照许夫人给发的单子买菜。 过年这几天,蔬菜贼拉地贵呀,韭菜12元一斤,大白菜3块钱一斤,卷心菜4块钱一斤。 蒜苔、蒜苗都17、8块钱一斤,一根破黄瓜,就十块钱一斤,太贵了。 我家里过年这两天,我就买一棵大白菜,一棵卷心菜。 平常在雇主家里吃中午饭和晚饭,早晨我在家里做菜粥吃,把白菜或者是卷心菜切碎,放到粥里煮。 再放两朵木耳,放几滴油,香喷喷的菜粥就做好了。 家里有煮熟的肘子肉,每餐我会切一点,切碎了,拌在菜粥里,给大乖吃。 大乖吃得可香了。 我对肉不是很感兴趣,长时间不吃,可能馋,要是天天吃,我宁愿喝点菜粥。 尤其是瘦肉硬,塞牙。 家里的冰箱去年夏天扔掉了,简单生活,冰箱也不用了,冬天买回肉,我就放到窗外冻上。 夏天的话,我每次就买一点肉,够大乖吃两天就可以了。没冰箱一点不影响我的生活,房子的空间大了不少! 提着蔬菜打车来到许家,智博正从楼里下来,他手里提着滑板。 门口有个男生也提着一个滑板,等智博,两人见面,嘻嘻哈哈的。 我问智博午饭是否回来吃,他说不回来了,跟同学在外面吃。 我进了许家,苏平正在收拾房间洗衣服。 许夫人和老夫人都不在。不知道干啥去了。 我问苏平,苏平说:“两人去外面溜达了,今天天气好。” 苏平一边收拾房间,一边用洗衣机洗衣服。 苏平洗衣服有个特点,她从洗衣机里拿出洗好的衣服和被单时,她不把衣服和被单上的褶皱抖落开,她只是把衣服抖落几下,就挂在阳台里。 有一次许夫人看着褶皱的衣服,把我叫到跟前:“你下次跟苏平说一声,衣服洗完晾晒时,要把褶子抖干净,要不然就用熨斗熨平。” 我把这件事跟苏平说了,苏平当时没说话,我以为她记在心里。 看后来她晾衣服还是如此,没抖落开褶子,衣服干了之后,她也没有拿熨斗熨平。 我有必要跟苏平说一下这件事—— 但我还没等说这件事呢,我的手机响了。 是许先生来的电话。他是要谢谢我提醒他写检讨书吗? 一接起电话,许先生的大嗓门就劈头盖脸地砸过来了。 “红姐,你这不是坑我吗?昨晚我还现到厨房问你,说我答没答应我大哥啥事,你说没答应,结果咋样? “我今天早晨一到单位,就让我大哥揍了,说我没写检讨书!” 啊?我告诉他检讨书的事了,昨晚给他打电话,他没接着,是许夫人接的电话。 难道许夫人没告诉许先生? 许夫人啥意思?想让大哥收拾自己的男人?! 我刚要向许先生分辩,但他根本不给我说话的空隙,他继续在电话里咆哮着:“这次我大哥真急眼了,说我没拿他的话当回事!要不是老沈拦着,非让大哥揍瘫吧不可。 “要不是老沈说,你没把检讨书这事告诉我,我大哥还得揍我,非要打断我一条腿,不让我再出去玩了! “红姐,你对老弟也太不够意思!老弟对你够不够意思?整个家都交给你了,单位分啥东西,我都惦记给你弄一份,我对别的保姆是这样吗? “我对你多用心呢,我这么信任你,你就这么对待我的信任?你这不是看我笑话吗? “你让我的心里拔凉拔凉的!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铁石心肠的女人!” 许先生话音一落,就“咔地”挂断电话了。 好嘛,他咚咚咚地发泄完了,给我造蒙圈了,他却把电话挂了,意思就是他不想听我的解释呗。 我气得在厨房转磨磨。什么意思啊?许夫人没把我的电话告诉许先生,已经让我很恼火了,现在又蹦出个老沈。 你拉仗就拉仗呗,你把我交出去干啥呀?这下好了,许先生把一切责任都推到我身上了,他肯定恨死我了。 哎,不对呀,我昨晚给老沈发信息,说我已经给许先生打过电话,这个家伙怎么还出卖我呢?这不是典型的卖友求荣吗! 个瘪犊子!还正月十五呢,我让你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圆你个大脑袋! 我在心里骂完老沈,又开始琢磨许先生。 许先生回家会怎么对待我?他会听我的解释吗?我解释个屁呀?老沈都把我出卖了,我就是解释,他也未必信。 我说他媳妇接到电话了,特意没告诉他,他能信吗? 他宁愿相信我想看他笑话,也不会相信他媳妇想看他笑话。 苏平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我身后,看我一脑门的官司,就问:“二哥训你了。” 她咋啥都听见了呢? 我正心里一肚子气,就把这件事的前前后后跟苏平说了一遍。 苏平说:“是你做得不对,你应该告诉许先生。” 我生气地对苏平说:“我后来不是告诉了吗?” 苏平说:“你打电话,二哥不是没接吗?二嫂可能忘了呢。” 苏平说得有道理,就怪我。可事已至此,只能想办法应对许先生。 苏平干完活,收拾包要回家。 从我站在厨房的位置向外看,穿过一段过道,能看到阳台里挂着的那些衣服。 我叫住苏平:“衣服上的褶子你抖开了吗?要是没抖开,许夫人会说的,你就拿熨斗熨平。” 苏平不太高兴,嘟囔了一句:“你跟许先生生气了,别拿我发火呀。” 嘿,这个老实的苏平,这么死心眼呢。 等我做好饭,一回头,看到苏平已经走了,根本就没拿熨斗熨衣服。 这个家伙,跟老沈一样可气! 许先生会不会因此辞掉我? 要是他辞掉我,那今天就是最后一顿饭。 我决定用心地做饭,给老夫人做最后一顿饭。 这次我没有做豆角南瓜炖排骨,我做了一个蜂蜜蒸南瓜,把南瓜切片,上面撒两勺蜂蜜,放在笼屉上蒸,蒸熟了,又甜又香。 排骨我做了红烧排骨,豆角我做了干煸豆角,这次火候老一点,干煸豆角外酥里嫩,尝一口,特别好吃。 又给许夫人煎了两条鱼,又做了一个冬瓜虾仁汤。 午饭焖的是二米饭,小米和大米混在一起,蒸出来的饭特别有饭味。 中午,许先生先回来的,回到家,他就闷声不响地把脚上的皮鞋踢到一旁,咕咚一声,坐在沙发上。 我没敢进客厅,透过对面浴室的玻璃门,看到许先生躺在沙发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从玻璃里,我看不到许先生脸上是否挂彩了。大哥也是的,许先生都奔五的人了,他咋还说揍就揍呢? 揍也行,总往脸上招呼干啥? 我觉得许先生不可能在沙发上一直坐着,他是个急脾气,一定会当面质问我的。 果然,许先生没坐两分钟,就站起来,往厨房走。 正在这时候,房门开了,许夫人和老夫人回来了。 老夫人撑着助步器走进客厅,许夫人在后面拿着一束玫瑰,看来这婆媳俩是到附近花店买花去了。 许夫人每天回家,许先生都会在门口给许夫人穿拖鞋,这次许先生也不例外,气呼呼地过来,弯腰给许夫人拿拖鞋。 许夫人把手里的玫瑰递给许先生,许先生伸手去接,被玫瑰花刺扎到手指了,他更生气了,气急败坏地说: “你们这是要干啥?这家里的女人都反天了,一个背地里坏我,一个用玫瑰扎我,我还得像个三孙子一样给你拿拖鞋,你们都是祖宗啊!” 许夫人惊诧地看着许先生的脖子,妈呀,我也从厨房那里看到许先生的后脖子了,一大条红肿的伤痕。 这是用啥打的呀?大许先生咋这么膈应人呢?动手就动手吧,还动皮带了? 许夫人也看到许先生脖子上的伤痕,她惊讶地问:“谁给你打的呀?” 许先生说:“还能有谁?咱家的保姆呗!” 妈呀,是我打的吗? 许夫人气笑了,看了站在门口的我一眼,说:“红姐还能打你?到底咋回事啊?” 许先生气哼哼地坐在沙发上:“昨天下午大哥让我写检讨书,可我喝得醉成那样,我能记住吗? “后来我还到厨房问红姐了,说我答没答应大哥啥事,她说没有。反过来红姐就跟老沈说,大哥让我写检讨书,她故意没告诉我。 “你说说吧,咱家的保姆这都啥样了,谁能雇得起她!” 许夫人回头看看我,回头再看看许先生,她笑了,讨好地伸手抚摸着许先生的脸: “海生,我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 许先生的脸一下子煞白,他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许夫人隆起的肚子,有点心惊胆战地说:“娟儿,你可别吓唬我呀,咱孩子有事儿了?” 许夫人说:“不是孩子有事儿,是孩子的妈妈摊事儿了。” 许先生的小眼睛瞪圆了:“咋地了?单位出啥事了?是不是有那胡搅蛮缠的患者找你麻烦,我去跟他评理去,敢欺负儿我媳妇儿——” 许夫人说:“海生呢,不是别人欺负我,是你要欺负我——” 许先生半天才回过神:“你啥意思?你一气儿说完,别绕我!” 许夫人说:“昨晚半夜,红姐打来电话,说大哥让你写检讨书。我看你睡得挺香,就没叫醒你,打算早晨告诉你。 “可早晨我起来晚了,你着急上班,我就把这个事给忘了。 “海生,你要赖就赖我吧,跟红姐没关,我最近记性不太好,我们院里的同事都说,一孕傻三年,估计接下来的三年,我的记性都够呛了。 “你说咋办吧?要孩子,你还是要我?” 求催更。 求五星好评! 第336章 借刀杀人 他再往厨房门口扫了一眼,有些气馁,又有些不甘心地说了一句话: “闹了归齐,你们都有理,我挨顿胖揍,我还没理,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许先生手里拿着老夫人刚上花店买回来的那束玫瑰。 刚刚这束玫瑰上的刺还扎了他一下,让他心里火烧火燎地窝火,他就把手里的玫瑰甩来甩去。 老夫人撑着助步器,看着儿子甩着玫瑰,就说:“海生,把玫瑰给我,一会儿你把花骨朵都甩下来了。” 老夫人又吩咐厨房门口站着的我:“红啊,帮我把花瓶灌点水,把玫瑰插上。” 许先生没有把玫瑰交给老夫人,她说:“妈,我帮你插上吧,玫瑰上的刺别把你的手再扎了。” 许先生一转身,犀利地目光冲我看过来,。 我避开许先生的眼神,快步走进老夫人的房间。 窗台上的花瓶里,年前买的那只玫瑰已经枯萎,厚嘟嘟的花朵低垂下头,粉紫色的花边颜色已经深了,花瓣一碰就掉。 拿着花瓶走到厨房,路过许先生跟前时,许先生用眼皮底下的那双眼睛在身后盯着我,让我如芒在背。 我清洗了花瓶,又给花瓶里灌了半下水,捏着花瓶走进客厅,伸手跟许先生要他手里的玫瑰。 许先生赌气地不理睬我的举动,他看也不看我,把手里的玫瑰啪地插进我手里的花瓶里。 许先生心里有气,舍不得跟媳妇生气,他看我就格外来气。 我也不敢看许先生,把插好玫瑰的花瓶放到老夫人房间的窗台上。 走回客厅,我对众人说:“饭菜做好了,现在开饭吗?” 许夫人说:“红姐,听海生的吧,咱们做错了,等待男主人发话,是现在吃饭呢?还是罚我们到墙根儿站着反省去呀?还是——” 许夫人说到这里,把许先生的手拉起来:“我看看,刚才玫瑰花刺儿扎到哪了?疼不疼?用不用我拿针帮你挑出来?” 许夫人对许先生嘘寒问暖,一副殷勤讨好的模样。 许先生叹口气,目光里的杀气也渐渐地收敛回去,隐在了眼底。 他一把揽住许夫人的腰,说:“吃饭去吧,吃完饭再收拾你!” 许先生又对老妈说:“妈,吃饭吧。” 许先生走在老夫人的身后,让老夫人先进了餐厅,等老夫人坐在椅子上,他才和媳妇往餐桌里面走。 在许家,老夫人坐在餐桌的最外面,她放助步器方便,她站起来也顺当,她一直坐在餐桌的外面。 许先生路过老夫人,往餐桌里面走时,老夫人一抬头,正看到许先生的后脖子上有好几道红肿的伤痕,老夫人心疼了。 她伸手拿起桌上的筷子,不满地嘀咕一句:“海龙也是的,昨天下午不都收拾你一顿了吗,这咋还揍你呢?” 许夫人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 我也不好意思,在灶台上磨蹭着,不想到餐桌前吃饭。 老夫人还没说过瘾,她看了儿媳一眼:“小娟啊,我不是说你,检讨书这么大的事你咋能给忘了呢? “你看看海生,让他大哥给揍的,要是你大哥使错手,把海生打坏了呢?” 许夫人的脸色越发难看,手里握着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什么也没说,一双眼睛默默地看了身旁的许先生一眼。 许先生急忙说:“妈,都过去了,别埋怨小娟了,她也不是故意的,她刚才不是说了吗,她怀孕了,一孕傻——傻几年?” 许先生说到这里,扭头问许夫人。 许夫人说:“三年。” 许先生说:“妈,这才头一年呢,还得傻两年呢,你不也是想抱孙女吗?就担待点吧。” 老夫人的眼睛看着对面坐着的儿子和儿媳,没说话。 我把最后一道汤端上桌。 许夫人看着我说:“别忙乎了,快坐下吃饭吧。” 我坐下要吃饭,老夫人看着我腰里的围裙,说:“扎着围裙咋吃饭呢,一看就是个干活的,把围裙摘了,吃完饭干活时候再扎上。” 我被老夫人说了个大红脸。 老夫人很少说我,就是想指出我的哪里做得不对,她也不会当着儿子和儿媳的面说我的。 但今天却大声地说我。 她是心疼儿子被揍,她看谁都不顺眼。 我正伸手要解围裙,一旁的许先生说:“妈,你咋地了?生气了?说我红姐干啥呀?人家四个菜一个汤给你端上来,咋还不乐意了? “昨天水管爆了,我听小娟说,都是红姐楼上楼下地跑,里里外外地张罗,要不然厨房发大水,还不把咱楼房泡塌了?” 老夫人的眼皮抬起来,抹了许先生一眼,不再说话,拿起筷子夹菜。 她忽然发现今天的饭菜不太一样,没有她天天吃的那个豆角南瓜炖排骨,她脸色又开始阴。 她的筷子夹了一块蜂蜜南瓜,小心翼翼地送到嘴里,慢慢地咀嚼着,脸上的神色就渐渐地开朗了,点头说:“不错,南瓜挺甜。” 许夫人已经吃了一根豆角,觉得好吃,就给老夫人夹了一根豆角。 “妈,你尝尝豆角。” 老夫人不情不愿地说:“能好吃吗?炒的豆角我怕我咬不动。” 老夫人说是这么说,但还是把儿媳妇夹给她的豆角放到嘴里。 她边嚼着豆角,边点头说:“能咬动,好吃。” 我算是明白了,老夫人什么食物入嘴,第一感觉是能不能咬动,能咬动,才是好的食物。 咬不动的食物,再好吃,再有营养,对老夫人来说都是味同嚼蜡。 大家坐下吃饭,静悄悄的,谁也不说话,只听见饭桌上一片咀嚼声。 许先生吃了一会儿饭,忽然把筷子撂下,眨巴着小眼睛,看着桌前围着的三个女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我算想明白了,你们仨都在绕我呢,我吧,在公司挨了我大哥一顿胖揍,回来我还得哄你们仨,你说说我,可怜不可怜?” 许夫人咬着嘴唇,尽量把笑咬在嘴里,她给许先生夹菜。 “我真不是故意的,要不然下午我跟你去公司,跟大哥解释一下?” 许先生说:“你可拉倒吧,下午大哥就把这事忘了,你要是去公司,让大哥再想起这事,还不得再揍我一顿?” 老夫人说:“你大哥也是的,手爪子这么欠呢,我老儿子哪不好啊,总揍他呢,成他垫手的了。” 许先生说:“我大哥也是教育我呗,怕我玩心太重,误入歧途,耽误正经事——” 许先生刚抓起筷子吃了一口饭,又生气了,瞪着老夫人,说:“妈,你还来这套,是不? “我算看明白了,你们都在使苦肉计啊,我挨大哥一顿胖揍,我还得给我大哥找揍我的理由,你说我贱不贱!” 许夫人又给许先生夹菜:“多吃点,就不生气了。” 许先生说:“别给我夹了,你给我夹菜哪回有好事?” 许夫人憋着笑,淡淡地说:“那不给你夹了,你慢慢吃。” 许先生边吃边用眼睛打量许夫人,慢吞吞地说:“小娟,我咋觉得这事有蹊跷呢?” 许夫人淡淡地说:“啥七巧啊?这是正月,七巧节要到夏天呢。” 许先生说:“别打岔!我相信红姐昨晚给我打电话,我看到手机上有红姐的未接来电。就我们姐俩处的这么铁,她能不提醒我检讨书的事吗? “我不用查手机都能知道,红姐跟我一样,是个实诚人,小娟,你吧,我可不敢打包票。 “你是不是心里憋着坏呢,故意不告诉我检讨书的事,就想借刀杀人,想借大哥的手胖揍我一顿,你就解气,是不是?” 许夫人这回真生气了,她忽然抬手,啪地打了许先生一拳,正色地说: “你有完没完?刚才我不是解释了吗?我真忘了。我要想收拾你,还用借大哥的手吗?自己揍你我多解气呀!” 许夫人又抬手给了许先生一拳:“你两天没回家,家里发大水,咱妈80多岁的高龄,我又怀孕肚子又疼,去医院检查—— “你不反省自己,还说我们算计你,使苦肉计!你刚才自己都说了,当时水管爆裂那个吓人呢,妈要是一着急摔一跤呢?我要是摔趴下呢。 “我告诉你许海生,你今天就没机会坐这吃饭了,你就得天天夹着铺盖到医院做陪护去!” 许先生这回终于消停了,一声不吭,安静地吃完了这顿饭。 第337章 沉重的翅膀 忽然,许先生又走进厨房。 他要单独训斥我?我只好梗着脖子,等待他的疾风暴雨。 只听许先生轻声地说:“哄姐,这回还多亏老沈了,要不是老沈跟进办公室,从我大哥手里夺下皮带,我就彻底完犊子,今天中午回不来了,就得被我大哥抽个半死!” 没想到许先生会跟我说起老沈。 我看着许先生问道:“你不是说老沈不好吗?” 许先生说:“老沈这个人呢,也不是不好,他吧,就是太讲规矩,啥玩意都讲规矩。 “这回他还跟我大哥讲规矩,说我大哥——他说你昨天都收拾海生一顿,这咋还收拾呢,一件事不能收拾两顿,这破了规矩!” 许先生边说边笑,他比比划划地对我说:“我大气都不敢出,哪敢跟我大哥顶嘴,老沈这傻帽,跟大哥讲规矩。 “嘿,我大哥没生气,还让我滚蛋,就是让我检讨书写到2000字,妈呀,还不如再揍我一顿。” 许先生的话,在我面前描述了一个我所陌生的老沈,但似乎这个陌生的老沈也是我所熟悉的那个老沈。 讲规矩,讲到大许先生头上去了。他可真有种! 可他在许先生面前把我交代出去,还是令我恼火。 许先生似乎知道我的想法,他说:“你就别怨老沈了,老沈当时要是不说出你是知道检讨书的,忘记告诉我的事,我大哥还得揍我。” 许先生走进储藏室,拿了两个苹果,拧开水龙头,在花洒下哗哗地洗苹果,洗好苹果,一个苹果他张嘴咬了一口,另一个红苹果递给我。 “吃个苹果,别生气了,啊——” 一个苹果我就能不生气了? 我把苹果接过来,放到灶台上,哪有心思吃苹果啊? 下午,老沈给我发来一条短信,解释他因为什么把我知道检讨书的事情告诉了许先生。 老沈是了解许先生的,他猜测许先生回到家,会冲我发火。 我没有给老沈回话。我在想,我跟你说的私密的话,你却转脸说给别人听,这让我无法接受。 我现在倒是不在乎许先生知道这件事了,我更在乎老沈没把我当回事。 老沈后来又给我发来一条信息:“晚上别在大娘家吃饭了,我请你吃饭,给你赔礼道歉。 “我家附近新开个小饭馆,我带你去尝尝。我听说电影院上映《长津湖之水门桥》,晚上带你去看电影。” 我看着老沈的这条信息,心里很不舒服。我就那么爱吃啊?我想吃我自己不会去饭店吃啊,非得用你请啊? 我是爱看电影,可那也分和谁看电影呢,身旁坐着一个我膈应的人,我看电影看得下去吗? 一旦想到老沈对我的不好,老沈之前的种种不好就凸显出来,比如,他不能当着他女儿的面,承认我这个女友。 他也没有当着前妻的面前,说有我这个女朋友吧?我就那么拿不出手吗? 越想,心里就越不太顺当。后来干脆不想老沈的事。 有他没他,我的生活都挺好。他要是给我的生活锦上添花,我就留着他。 他要是让我的生活不快乐,那我就让他土豆子搬家,哪儿来滚哪儿去! 我没有给老沈回复。 老沈也再没有给我发信息。 一直到傍晚,我到许家做晚饭,老沈也没再给我发信息。 这个老沈,就给我发两条信息,算是道歉了? 咋也得10条信息吧—— 正在许家厨房做饭,门外有人敲门。我看看时间,不到下班的时间呢,可能是智博跟同学玩滑板回来了。 我走到门口从猫眼往外看,没看到人。智博这个孩子多大了,还跟我玩捉迷藏? 我在门里大声地说:“谁呀,不露脸我就不开门。” 门外有人低声地说:“是我!” 听声音,竟然是老沈。 你多了啥呀?我隔着门板,问:“有事啊?” 老沈在门外说:“给大娘送点吃的。” 我不情不愿地打开门。老沈想开门,人家有钥匙,我是拦不住的。 老沈的手里提着一兜鱼,还有一个果盒,他把鱼递给我,特意对我说:“鱼都收拾好了,你不用收拾了。” 老沈知道我不敢收拾鱼,这些鱼他是在哪收拾的呢? 我什么也没说,眼睛也不看老沈,就看老沈手里的鱼。我漠然地从他手里提过鱼回到厨房,准备晚上给许夫人煎鱼。 老沈提着手里的果盒,去了老夫人的房间,跟老夫人聊了半天。 老夫人询问老沈的父母身体咋样,又询问老沈的女儿女婿工作怎么样,春节后回去上班了等等。 老沈都一一地回答了,中规中矩,没啥特别的。 后来,老夫人又询问老沈:“她过年又到你哪儿搅和去了?” 我听到这句话,心里一动,干活的手不由得减慢了速度。 只听老沈说:“这不是闺女回来了吗,她要去看闺女,我也不能撵她走,孩子心里肯定不舒服。” 我心里窝了一口气,把厨房的门关上,不想听老沈说话。我开始琢磨我自己的事。晚上我要干啥去呢?晚上下班,我自己到广扬玩去,然后回家追剧。 手机忽然叮地一声,是谁发来的一条信息。会是老沈吗?他在老夫人的房间,给我发什么信息呢? 我还是忍不住打开手机,查看这条信息,原来是邵姐给我发来的信息,她的信息让我震惊。 她说:“女作家张洁去世了,她的作品《沉重的翅膀》值得一读——” 我心里一沉。很多年前我就知道作家张洁,还有她写的《爱是不能忘记的》,但我阅读她的作品并不多,看过两个短篇。 我姐姐喜欢张洁的作品。我知道张洁两次获得茅盾文学奖。她婚姻不幸,遇人不淑,经历很坎坷。 我也想,如果生活不那么坎坷,张洁也许写不出那么有分量的直击人心的作品吧。 窗外,不知道何时,天空飘下细碎的雪花,雪花是跟我一样想起这位让人敬重的女作家吗? 特地来人间一趟,把这个消息告诉我。 一代女作家,竟然悄无声息在国外去世了。这让我心里感触颇多。 女作家的一生,总是伴随着诸多的非议,她的成功也是带着很重的压力,就像她的书名《沉重的翅膀》 成功对于别人不重要,对于自己,也没那么重要吧? 我想象着女作家临终前躺在病榻上,在朦胧的目光里回望自己所走的一生。 她念念不忘的,还是她写作的一生,甚至可能是年少的她安静地坐在洒满阳光的书桌前,奋笔疾书,抒写自己心里的故事。 那些在她生命中,如流星一样划过的男人,对她来说重要吗?在某一时刻可能是重要的。 但在她人生的长河里,在她的精神世界的抒写里,那些男人并不重要,因为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活在自己创造的世界里。 我的神思正在恍惚之间,忽然有人伸手拉了我一下。 我一下子被拉到红尘里,定睛一看,身边的人是老沈。 不知道为什么,我刚才的一转念间,好像灵魂被净化一次,好像所有事情都看开了。 再看老沈,也不那么膈应人。 老沈说:“想啥呢?” 我说:“想你呢。” 老沈没忍住,笑了,低声地问:“真的假的?” 我说:“真的。我在想,你来老许家除了看望大娘,还有啥事?” 老沈说:“我跟大娘替你请假了,饭做完你就跟我走吧,我请你吃饭。” 我想对老沈说:“你想请我吃饭?那你得排队,请我吃饭的人都排到胡同口,你得等!” 可不知道为啥,看着老沈亲亲热热的样子,我嘴里那些字就忽然拐弯了,从嘴里吐出来之后,就变成了这样一句话: “好啊,你去客厅等我一会儿,煎完鱼就可以走了。” 我把饭菜做好,到老夫人房间说了一声,提前下班了。 许夫人在她房间里睡觉呢,最近她好像很疲惫,总是睡不醒的样子。 老沈开车带我去了他家楼下的火锅店,没什么特别的。 吃完火锅,老沈开车带我去看电影。电影是晚上7点半的。 去电影院的路上,老沈说:“白天的事,向你道个歉。” 我说:“好,我知道了。” 老沈说:“当时情况有点特殊,许总真生气了,小军担心许总把小许总打坏了,就跑去叫我,我能不拦着点吗? “许总收拾小许总,每次都气得血压升高,我就只好那么一说,小许总回家,跟你发脾气了吗?” 我说:“发了一阵脾气,后来大娘和小娟都劝他了,他就放了我一马。” 老沈看了我一眼:“生我气了吧?” 我说:“我主要是生自己的气,怪我自己多嘴,以后许家的事情我不跟你说就是了。” 老沈说:“看,你还是生气了。” 我说:“这个事情已经过去,就过去吧,以后也没这事了。咱俩到一起是为了高兴的,总说这不高兴的事,那还有见面的必要吗?” 老沈不知道我是大彻大悟。 他自动地坦白:“我跟闺女说了,我交了女友。闺女没反对,就是说她妈挺可怜的,过年的时候没地方去。 “闺女让我答应她,在初二到初五这几天,让她妈过来跟她聚聚,孩子的要求也不过分,我就答应了。” 老沈说到这里,回头看着我,认真地说:“你放心,我跟那位一点瓜葛都没有。 “她要是回家跟我闺女住一起,我不在家待着,我去小军家,要不然我就去住旅店。” 听着老沈的话,一霎时,什么也不想说。我得到了我要的答案,心里似乎也没什么感觉。 车子停在电影院门前的停车位,我和老沈进了电影院。老沈已经买好电影票。 这次看电影挺热闹,大厅里都是买票的人,不像上两次看电影,就我们俩。 看电影包扬没意思,还是一大帮人看电影有意思。 7点半,电影开演,老沈坐在我身边,忽然把什么东西披在我的肩膀上。 他没说话,我也没说话。我只是拉一拉肩膀上的东西——是一条羊绒披肩,裹住肩膀,很暖和。 老沈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他是当兵的出身,特别喜欢看战争片。这点我们倒是不谋而合。 我在黑暗中看着屏幕上那血与火的年代,感受着坐在我身边的男人他的一腔热情…… 第338章 吭哧瘪肚 我有个特点,看电影的时候止不住地冷,不知道别人有没有这个特点。 后来,我就冷得浑身打颤。 《长津湖之水门桥》电影里全是冬天,全是大雪弥漫,我就更加地冷。 就像以前在家看权利的游戏,我也是。太冷了,夏天看这部剧,我都得披个衣服看,这有点奇葩吧? 电影越看越冷,最后实在挺不住,我把头靠在老沈的肩膀上,把一只手伸向老沈的手,在他耳边轻声地说:“给我捂捂手。” 老沈正看电影呢,眼睛都没看我,只是一只手伸过来,把我的手攥进他的掌心里。 他的大手贼热乎,赶上一张刚烙好的油饼,都有点烫手。一瞬间,我暖和了不少。 老沈则被我凉到了,他扭头诧异地看着我,低声地说:“你的手咋这么凉呢,刚从冰窟窿里爬出来?” 我怼了老沈一下,不满他的话:“你才从冰窟窿里爬出来的呢。” 老沈冲我大手一伸:“那只手也拿过来,都给你捂捂。” 我把右手也伸给老沈。老沈把我两只手都握在他的两只大手里。 他说:“这两只手,赶上两个冰块儿——” 他把我的两只手掌来回地搓起来,搓得我两只手掌火烧火燎的。 我低声地说:“你搓麻绳呢?小点劲儿呀,一会儿把我两只手搓成一只手了。” 老沈嘴角咧到耳朵根了,笑着,没说话,但他不搓我的手了,把我的手攥在手心里,又开始看电影。 我的手掌热乎了一会儿,我也开始认真地看电影了。可看到钢七连最后全军覆没,我又不行了,浑身都冷。 后来我想明白了,我是实在太紧张电影里的人物了,又加上电影里是雪天,电影院又不怎么暖和,我才开始冷的。 人呢,越感觉冷,就越冷。 十年前,我看过兰晓龙的电视剧《士兵突击》,说的就是钢七连的现代故事。《长津湖之水门桥》是钢七连在战争年代的故事。 当年我迷恋《士兵突击》,看了两三遍,现在看到钢七连的兄弟们全阵亡了,我心里真是承受不了。 我拽了老沈一下,嘀咕道:“咋都牺牲了,不看了,走吧。” 老沈低声地说:“不能都牺牲,都牺牲的话,钢七连后来就不会再有编制。” 哎呀,老沈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呢,我也转过磨。 钢七连肯定不能都牺牲,要不然现代版的《士兵突击》的故事怎么会有呢? 等我接着往下看,看到易烊千玺饰演的伍万里活了,我的心才一点点地暖和过来。 老沈看完电影,对我说了一句话:“哎呀,这小冰块子,还没捂热乎呢。” 他拉起我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在人群里。 我看着这个男人,心里一时涌起很多情绪。有多少年,没有人拉着我的手走路了呢? 从记事起,拉着我手走路的是姐姐,后来是我拉着弟弟的手走路,再后来,是娶了我的男人。 然后,是我拉着儿子的手走路。 感情不到一定的时候,男人不会拉女人的手,女人也不会让男人拉着自己的手。 有个词叫牵手,想起这个词,我不禁笑了。 坐上老沈的车,老沈才松开我的手。我坐在座位上,看着身上披着的羊绒披肩,在电影院里,我没看清披肩的颜色。 披肩是两种颜色,一面是浅灰色,另一面竟然是枣红色。 我喜欢枣红色的热烈,也喜欢浅灰色的深沉,这两种颜色我都喜欢。 看着目视前方开车的老沈,他的侧脸线条硬朗,下颏上没有一点赘肉,都是棱角分明的骨头,还有那只警觉的耳朵—— 当我放下心里的执念,不再耿耿于怀得到还是失去时,我反而得到了,得到了温暖,得到了关心,也得到了我心里要的那种安宁。 第二天,在许家楼下,我又看到智博的同学在门口等智博。 这回等智博的是三个年轻人,两男一女。 其中一个女孩子我感觉很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个女孩子20出头,个子高挑,长发垂腰,鹅蛋脸,下巴圆润,不是那种锥子脸,是鹅蛋脸。 她脸蛋不是多么漂亮,就是满脸的英姿勃勃,神态特别带劲。 她腰板挺直,穿高跟鞋走路好像在跳芭蕾舞一样。 这个姑娘学过舞蹈吧。她看人的时候也不低头,是从又长又密的眼睫毛下转动一下眼珠,就把你全身上下都打量过。 这个女孩子可不简单。 娜娜如果跟这个女孩子过招,多半会输。 娜娜没什么心机,刁蛮任性。这个长发女孩却有心计,那眼神,那姿态,给我的感觉就是: “我想要啥,我就努力得到它!” 三个人当中的那个男生,是昨天在楼下等智博的男孩子,他认出了我,腼腆地笑着,和我打招呼:“阿姨好!” 另一个女孩子也打量我一眼,跟着男孩子嘻嘻哈哈地打招呼:“阿姨好!” 长发女孩却对我说:“阿姨,你让智博快点下来,要不然我们不等他就走了。” 上楼的时候,我还想,这个女孩在哪里见过?莫非是夏天跟智博在楼下说话的女孩子?想不起来了。 智博匆匆地从楼里跑出来,见我上楼了,他连楼门也没关,就往楼下冲。 一件天蓝色的羽绒服敞着怀,没有拉上拉锁,里面是件加厚的棉布衬衫,下面是条蓝色的牛仔裤,脚下是双洁白的运动鞋,整个人看上去朝气蓬勃。 他没走两步楼梯,竟然伸腿跨上楼梯扶手,顺着扶手滑下去了。 年轻可真好啊,脚下像按了弹簧,轻轻一跃,就能飞到天上去。 不,脚下踩着两只风火轮,嗖地一下,就是十万八千里呀—— 娜娜一走,智博这是要放飞自我? 年轻人呢,真好,充满了力量,充满了无限的可能! 楼上很安静,苏平在洗手间干活,许先生在家,没去上班。 许先生坐在沙发上,嘴里叼着一支圆珠笔,两只小眼睛无神地瞪着茶桌上的一个本子,百无聊赖的模样。 我跟许先生打招呼:“今天放假?” 许先生没说话,冲我摇摇头。 我说:“今天中午想吃什么?” 许先生还是没说话,把屁股深深地坐进沙发里,愁眉苦脸地又冲我摇头。 他嗓子病了?不能说话了?别人都是神话,他就是个话神呢,现在怎么突然一声不吭呢? 我打开鞋柜,想拿我的拖鞋。我的拖鞋每天都放在鞋柜的一角。 今天鞋柜里却没有发现我的拖鞋。抬眼打量一下四周,也没看到我的拖鞋。 我看向许先生:“看见我的拖鞋了吗?” 许先生的两只小眼睛这次看都不看我,只是听到我的话,他漠然地摇摇头。 我的雇主到底怎么了? 苏平在洗衣服,她听见我的话,走出来对我说:“你的拖鞋我给你洗了,马上拿给你。” 苏平用抹布将我拖鞋的鞋底擦干,走到门口递给我。 苏平的能干让我佩服。 就是她的拧劲儿,我有点吃不消。 我走到厨房门口,回头顺着过道儿向阳台里看,嘿,那些被单衣服还是没有抖落开褶子,皱皱巴巴的,这个苏平啊! 我忍住了,没说苏平,要是说了,她就不高兴,可不说她的话,她不会改正的。 就是我说了,如果方法不得当,她也不会改正的。 这个问题,我得想个招儿!又不伤我们姐妹的情谊,又得让苏平改正这个小毛病! 苏平拿着拖布去拖客厅,拖到许先生脚下时,她说:“抬抬脚。” 许先生还是不说话,他把两只脚往空中抬起来。 苏平拖完许先生的脚下,她又开始拖茶桌周围,她还对许先生说:“脚别放下,等地板干了你再放下。” 许先生突然爆发:“能不能让我消停地待一会儿,总是打断我的思路!” 许先生口气不太好,我担心苏平脸皮薄,会生气。不能说她,一说她,她就容易翻脸,弄不好就辞工不干了。 我从厨房走出来,想把苏平叫到厨房,没想到苏平快步地走进厨房,回手就把门飞快地关上,她回头看着我—— 我以为苏平的一张脸肯定是怒气冲冲的,没想到,苏平的一张脸上全是憋不住的笑。 苏平小声地说:“红姐,二哥写检讨书呢,憋了一个早晨,比拉屎都费劲!纸上就吭哧瘪肚地写了三个字——检讨书。 “他抓邪歪气呢,刚才把大娘都训了,把小娟也训得上班去了,你别跟他说话,这咕噜谁跟他说话,他就找茬跟谁打架!” 我忍不住笑了:“那你就别拖客厅,干完活儿回家吧,等下午他不在客厅坐着,我帮你把客厅拖一下吧。” 苏平腼腆地笑了:“那能行吗?二哥会不会不高兴?” 我说:“啥都可他高兴啊?难道你晚上再来老许家给他拖地?美得他!我们保姆也是有自己规矩的,上午你不让我干活,我下午就没时间干了!” 我冲苏平开了个玩笑,说:“没事,你放心走吧,我把客厅拖干净就行。” 苏平洗好衣服,收拾完房间的角角落落,把所有家具都抹干净,就回家了。 当然,客厅的地板她没有拖,她怕许先生再吼她。 求催更。 求好评。 第339章 检讨过关 老夫人的房间里,这天一点动静都没有,她没有听二人转,也没有听评剧,也没看电视剧,这是咋回事呢? 我轻手轻脚地去了老夫人的房间,从门缝里,看到老人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浅蓝色的天空发呆。 昨晚的雪下得有点大,地面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空中连褐色的麻雀都不见了踪影。 许是天气太冷了,它们躲避在巢穴里睡懒觉吧。 没有敲门,怕敲门声又会引起许先生的不满,我就推门走进房间,回手关上房门。 “大娘,你干啥呢?” 大娘向窗外努努嘴:“你看看,放点粮食,小鸟一直没来吃。” 顺着老夫人的目光向窗外望去,只见窗台上撒着一把小米,小米已经被风吹散了,有的吹到楼下去了。 我说:“大娘,你别担心了,听人说小鸟的嗅觉特别敏锐,就是米粒吹到雪地里,小鸟也能在雪里觅食,找到米粒。” 老夫人一双浑浊的眼睛此时天真地看着我。 我问:“大娘你今天咋没听戏呢?” 老夫人往客厅看了一眼,说:“小瘪犊子写检讨书呢,不让我听,说声音太大,影响他了。” 我差点笑了,说:“大娘,你一个人要是在房间里闷,就跟我到厨房聊天,也不耽误我干活。” 老夫人说:“你不嫌我磨叨啊?” 我说:“你说话多有意思呀,不磨叨,我愿意跟你说话。” 老夫人高兴了,眼睛里跳跃着亮晶晶的小星星,她说:“可苏平不愿意跟我聊天。” 我笑了:“苏平就是个闷嘴葫芦,说到她感兴趣的话题,她就有话了。” 老夫人拄着助步器,尽量放低声音地走路,还贴着墙根走,我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就想笑。 坐在沙发上的许先生一脸不高兴地瞥着我和老夫人。 我假装没看见,跟老夫人进了厨房,就把门关严。 这回我们说话,就打扰不到许先生的思路了。 老夫人让我做玉米面粥。我以前在家做过,但不太好吃,还把锅弄得里外发烧,脏了吧唧的,不好刷锅。 老夫人说:“你别用锅,你用小电饭锅,我有个小电饭锅,咱们就用那个小锅做玉米面粥。” 做玉米面粥很简单,先把半碗玉米面里兑上水,搅成稀糊状。 在另一个碗里打两个鸡蛋,搅成蛋液,备用。 这边电饭锅里放上一碗水,烧开,倒点油,扔掉葱花,再把玉米糊倒进滚开的锅里,用铲子不停地搅动,以防糊锅。 锅里的玉米糊成粘状时,就把打好的蛋液放进锅里,再搅动,这时候香味就飘出来了。 老夫人让我往锅里倒了一勺白糖,她爱吃甜的。 三碗玉米糊,香喷喷地端到桌子上。 老夫人说:“红啊,坐下,先喝一碗再干活。” 妈呀,做好的玉米糊不是午饭呢? 老夫人笑着说:“小海生一早晨就呜嗷喊叫的,给我整的没心思吃早饭,小娟也没吃,就上班了。 “你说你大哥,让他写啥检讨书?揍一顿就得了呗,揍一顿不是比写检讨书更好使?” 我忍不住笑,谁知道老许家哥俩这是唱的哪出啊。 老夫人说:“他回回写检讨书,都比我生孩子费劲!” 我被逗笑了。 老夫人用小勺舀了一勺玉米糊,眼睛轻轻地闭上了,用鼻子用力地嗅了嗅玉米糊。 她脸上的笑纹多了起来,睁开眼睛,说:“好些日子没喝了,真香啊!” 我也舀起一勺玉米糊放到嘴里,又甜又香,我准备以后早晨,也这么做玉米糊喝。 我们正边吃边说呢,厨房的门被推开,但只开了一道缝,从缝隙里探出许先生的大光头。 他愁眉苦脸地对我说:“你们干啥呢?又吃又喝,太幸福了,我写不出来咋整啊?” 老夫人回头看见儿子在门口,就招呼他:“坐下喝碗玉米糊,就能写出来了。” 许先生正等老夫人这句话呢,连忙凑到餐桌前坐下。 我起身去给许先生拿勺子,一回头,他竟然端起我的玉米糊的碗喝上了。那是我的碗,这么不讲究呢—— 我也没法说了,他都喝上了,我只好坐在一旁,喝另一碗。 许先生一口气就喝了一大碗玉米糊,喝完,打个饱嗝,看着老夫人说: “妈,你下午给我大哥打个电话,就说我感冒发烧,不能上班了。” 老夫人不高兴地瞪了许先生一眼:“我早晨都给你大哥打一个电话,下午你还不上班?” 许先生说:“这不是检讨书没写出来吗?两千字啊,我就写出三个字。” 老夫人说:“别跟我念叨,谁让你在外面玩了两天一宿呢?” 许先生两只手在空中挠了几下,一脸的绝望啊。 我忍不住说:“海生,你以前写过检讨书吗?要是写过,就照以前的检讨书扒呗。” 许先生说:“红姐,你这不是坑我吗?我大哥那是谁呀,过目不忘!我上次写检讨书用的词,他都能记住。 “看见我这次还用那些词,他又该揍我了!” 我的妈呀,那可咋整啊? 许先生说:“小娟帮我写过一次检讨书,大哥给撕了,让我重写,原先是一千字,后来规定必须两千字,我也不敢找小娟写了。” 看着许先生那绝望的样子,有点不落忍,我就说: “我小时候犯错误也经常写检讨书,其实检讨书也好写,你就是把当天发生的情况写出来,然后再深刻地自我反省一下。 “挖掘自己内心的缺点,挑挑自己的毛病,最后再写个承诺,就是小娟生孩子之前,你肯定不完了,玩麻将就剁手什么的。 “反正,就是保证呗,保证再也不犯同样的错误。” 许先生说:“你说的这些,写到纸上,就百八十字啊。” 我说:“你多写点细节,字数不就多了吗?” 许先生疑惑地看着我:“写文章还有细节?” 我简单地讲了一下什么是细节。 我说:“比如,你正玩麻将呢,又和了一把牌,你想走,这时候,就有人拉住你的手臂,阻拦你,说:二哥,赢了就想走啊?太抠了吧?不给兄弟翻盘的机会呀? “一听这话,你要面子呀,就不能走了。” 许先生笑:“这就是细节呀?” 我说:“小娟让你写保证书,前前后后小娟说的那些话,你说的那些话,都写上,这都是细节。” 许先生若有所思地点头:“行,行,我明白了,那我的缺点呢?我也没有缺点呢?” 老夫人坐在许先生的对面,伸手指点着许先生的鼻子:“你还没有缺点?你贪玩,一玩起来媳妇生孩子都忘了,这还不是缺点呢?” 许先生有些不高兴,但也没说什么,在纸上哗啦哗啦地写着,把老夫人说的缺点记下来了。 他又抬头看向我,问:“红姐,你再说一条我的缺点。” 我心里话呀,一条?能够吗? 我就说:“你脾气不好,说话不好好说,人家苏平要拖地,拖到你跟前,你就吼人家,把苏平吓唬走了。 “还有,你愿意替别人做主,也不管人家想不想干,你就非让人家去干,好强迫人。还有,你吃饭不讲究,吧唧出声——” 我还没说完呢,许先生的眼睛斜楞我,满脸的不高兴。 我急忙停住,不说了,说别人的缺点,那真是越说越爽啊,容易刹不住闸。 万一许先生秋后算账,那可毁了我的职业前途。 许先生说:“红姐,老弟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好啊?” 我刚才说秃噜嘴了,急忙说:“我说的都是你的小毛病,瑕不掩瑜,你豪爽好客,热情奔放,义薄云天,侠肝义胆! “你对工作矜矜业业,为了签单,喝吐血都喝。你还知恩图报,老沈帮了你一回,你就不再说老沈坏话,还撺掇我和老沈和好。 “你还孝顺,不记仇,大哥咋揍你,你都不说大哥不好。 “你对媳妇好,你对儿子好,对保姆也不错,总之,如果白城评选十大优秀青年,你就是十大优秀青年的天花板,没有人能比过你!” 许先生笑得哈哈的,老夫人也笑了:“我老儿子确实,你说的都是他的优点,他就是好玩,玩心太重,有时候耽误事了。” 许先生被我们两个女人说高兴了,回客厅去写检讨书。 但他也不好好写,一会让我给洗个苹果,一会洗个梨,这写个检讨书啊,吃了好几斤水果。 等他下午上班去了,我看到茶桌下面的那个零食盒子里,也吃得溜干净。 盒子里原来有半下子核桃,他都吃了,也不怕吃串稀喽! 中午,许夫人没回来吃饭,晚上,许先生去接许夫人下班,两口子一起进家门的。 许先生照例给许夫人拿拖鞋,穿拖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跟着许夫人一起往厨房走,他把手里的一兜东西递给我。 “我买的熟食,你切一下,再把酒烫上。” 把酒烫上——许先生说的就是白酒,红酒是醒上。 我从酒柜里拿出一瓶已经喝了一半的白酒,倒在小酒壶里,把小酒壶坐进装了热水的汤碗里烫上了。 又把一只小酒盅用热水洗了两遍,放到许先生的桌前。 这天晚上,许先生很高兴,兴致勃勃地冲我和老夫人说:“检讨书过关了,大哥还夸我呢,说我这回认识深刻,反省得挺好,过关了,不用再写二遍了。” 许夫人从洗手间出来,手上还沾着水珠呢,她把手指往许先生的脖颈子滴答水,笑着说: “头一回呀,检讨书没返工,这回谁帮你写的呀?” 许先生回头冲媳妇笑着说:“我自己呗,你爷们的优点挺多呀,我有时候太谦虚了,都忽略了我的优点。” 我和老夫人忍着笑,检讨书总算是过关。 我把切好的熟食端上桌,许夫人也捏起酒壶,给许先生倒酒。 她说了一句话,她说:“庆祝我的先生两天没玩麻将了,喝一杯吧!” 许先生笑了,我和老夫人也忍不住笑了。 晚上,我收拾完厨房,看到客厅的地面有点脏,想起来了,苏平上午没有拖完客厅就走了。 我说帮她拖地,却忘记了。就到阳台拿拖布要拖地。 许先生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看到我拿着拖布要拖地,他就站起来。 “姐,今天我拖地,你忙乎一天怪累的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笑了:“海生,你还有一个优点,助人为乐。” 许先生说:“行了,不能再夸我了,再夸我,我就容易飘,飘出天花板了。” 这一飘,许先生不一定又飘出啥事呢! 第340章 正常女人 踏着夜色往家走。 脚下的雪地像一条白色的地毯,一直从脚下铺向远方。 近处的灯火,远处的灯光,将这条白色的地毯一直送到看不见的地方。 每天晚上下班回家,我心里都很轻松,干了一天活,也很有成就感,再想到还能赚一份工资,心里更是有点小小的自信和骄傲。 我50多岁了,还有一份工作可以提供给我,还有一份工作我能胜任。 除了写作,我还可以用其他方式养活自己,这让我的心里积累了越来越多的满足和喜悦,人也仿佛自信了不少。 老沈的车子在暗夜中停在小区的门口,远远看去,他的车就像一个静静的小屋。 老沈则在屋子的玻璃窗后面,透过窗子远远地注视着我。 我心里感觉暖洋洋的,像老沈送我的那条披肩。 对我来说,我要的感情已经不是年少时的心有灵犀,也不是青年时的志同道合,更不是人之将死前的守望,我只要一份岁月沉淀后的陪伴。 生与死,我渐渐地看淡了。生的时候,我接受一切美好的给予,大限来临,我不再惧怕一个人上路。 如果有勇气踏上来时路,我还有什么不能惧怕的呢? 生活于我,都是一种特殊的体验,无论我是做保姆,还是做一个作家,无论我是捡破烂的,还是去流浪,我都是我,我只是选择不同的职业体验而已。 我可以尽情地享受体验的快乐,和不快乐。我可以接受一切给予,也有拒绝的能力。 现在,此刻,是不是我的美好时光呢?是我的黄金时代吧!想到这个词,我禁不住笑了。 坐上老沈的车,看到老沈在暗夜里微笑。 他笑的时候一般不会像我一样有声音,他的笑多半是无声的,在暗夜里,在我们乘坐的车里,他的笑就悄悄地融进了暗夜里。 仿佛这夜色也在微微地笑了。 忽听,身旁的老沈开口说:“是你帮小许总写的检讨书吧?” 这个老沈呢,真是破坏了美好的夜色。 我说:“先别说话,让我享受一下这么美好的时刻。” 老沈就真的没有再追问我,他把什么东西放到我手里,是用牛皮纸包着的糖炒栗子。 温热的栗子透过厚厚的牛皮纸,温暖了我的掌心。 我说:“要是不忙,就兜一会儿风吧。” 老沈没说话,车子从红灯的一侧拐弯,朝南侧一条笔直的马路开去。 我剥了一颗栗子,送到老沈嘴边,老沈的舌尖碰到了我的手指。 他的舌尖很柔软,让人有些浮想联翩…… 我吃着栗子,问老沈:“你怎么会认为是我帮他写的?” 老沈说:“我刚才送许总回家,许总说,我老弟今天的检讨书写的不一样,有高人指点呢——我就猜到是你写的。” 老沈去过我家,看到我家的书架,以及书架里我写的书,还有我获奖的证书。 我忍不住笑了:“你没跟大许先生说破吧?” 老沈说:“你没让我说呀。” 我捅了老沈一下,说:“这还差不多。” 然后我又说:“其实不是我帮海生写的,是我告诉他一个窍门,他天赋异禀,很聪明,一点就透,他就会写了。” 老沈说:“那是名师出高徒。” 我忍不住笑:“掌握一项技术很容易,把这项技术发展到什么程度,就看个人的造化和努力了。” 人生走过50载,看到身边人的起起伏伏,沟沟坎坎,真的是如此。 我忽然问老沈:“沈哥,我们从小到现在,真正工作的时间也就是从20多岁到50多岁,女人工作也就30年。 “你们男人可能肩负的责任多一些,你会工作到60岁吧?” 老沈说:“许总要是一直工作,我就会为他一直开车。” 我羡慕地看着老沈:“沈哥,要是老天还给我们30年,你打算做什么?” 老沈沉吟一下,说:“还是给许总开车。” 这个家伙! 老沈说:“你呢,你用这30年做啥?” 我说:“前30年,我结婚,生孩子,四处奔跑找工作,心里积满了怨气,觉得社会对我不公平。 “现在我想开了,如果再给我30年,我会把过去30年做过的事情,再重新做一次,但我不会那么急火火地去做了。 “我要慢慢地,一样一样地做,享受生活带给我的所有体验,认真地生活一次……” 我沉浸在自己设想的蓝图里。 老沈忽然在暗夜里攥住我的手,轻声地说:“那就跟我结婚吧,生孩子这事儿随你,你负责生,我负责养——” 我一把推开老沈,笑着说:“结婚生孩子就免了——沈哥,我一直拖着不去你家,其实也是因为这件事,我担心——” 下面的话我没说。 老沈也没问,只是唇边带着笑。 夜色是最好的遮羞布,能让我在暗夜里窥破人心,也能让我把自己白天不能说的话,在夜色里由着性子,都说出来。 我把我的想法对老沈和盘托出:“很抱歉,跟你说出这样的话,我担心,去你家,我怕无法满足你的想法——” 老沈用力地攥了一下我的手:“我家不那么可怕,我也不那么可怕,我就是想请你过去坐坐,尝尝我的手艺——” 老沈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也许他说的和他心里想的,是一个意思。 假如岁月再给我30年的时间,30年后,我才会摧枯拉朽地老去——也许我太贪了,再给我20年吧,我会用这20年,都做什么呢? 谈一场恋爱?写一本书?一个人去旅行?学会一项技能? 或者一年打一份工,从事一份职业?20年体验20种不同的工作? 我是不是可以列一个清单呢,把我的愿望都写下来,写下20个,每年完成一个,是不是很有意思呢? 晚上,老沈陪我遛完狗,就开车回家了。 我上楼之后,烫脚的时候,我就把自己的想法写下来,发给老沈,要他帮我想想我能列下的20个愿望。 老沈说:“谈恋爱这件事,我帮你完成,其他的,你就要自己完成了,你说你一个人旅行,你也没打算带我呀!” 老沈挺幽默。 这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中,我跟一个男人抱得很紧…… 梦里,我好像变成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人在旁边看着,着急,想阻止,却动不了。 不过,跟老沈在一起的感觉挺好的。我好像很放得开…… 醒来之后,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怎么会做这样一个绮梦呢?我这个年龄,按理说不应该啊,都更年期了,好长时间没来那个—— 突然,我感觉身体不太舒服,肚子有点疼。 赶紧去上卫生间,可一回头,猛然发现褥子上有几块血渍! 我吓了一跳,但同时心里好像涌起一股暖流,我又正常了? 去了卫生间,确认我确实正常了。 去遛狗,在小铺买了卫生巾。 我多久没买卫生巾了?很感慨,以为再也用不上了呢。 医生给我开的药还不错。 一个到小铺买货的女人,跟我年纪差不多,她看我买卫生巾,羡慕地说:“你还买卫生巾,哎,我早都没了,开始老了——” 我没说话,匆匆地回家,冲个澡,换一身衣服。 冲澡的时候,我想起老沈,想起梦里的情景,脸颊有点发烫。 这回,我应该不再惧怕去老沈家了吧? 第341章 一鸣要上班 许先生的公司上班的前一天,翠花来到许家。她从乡下回来了,带着儿子一鸣一起来的。 翠花表姐一家来的时候,我和苏平都在许家。苏平在收拾房间,我在厨房做饭。 听见门响,苏平正在客厅扫地,但是她不去开门,她是那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 她攥着拖把反身走进厨房,来告诉我。“红姐,外面有人敲门。” 我说:“你去开门。” 苏平说:“我不去——” 这个人呢,我只好去开门。 翠花进门,脸上带着笑,嘴里却叨叨着:“我敲这么半天门,你也没听见?” 翠花是说给我听的,也是说给苏平听的。 苏平已经拿着拖把来到客厅拖地了,没搭理翠花。 苏平就像没听见翠花说话一样,她只是埋头干着自己的活儿。 她不喜欢翠花,因为翠花以前诬陷苏平拿了许夫人的戒指。 苏平这个人不怕干活,就怕雇主训她,尤其翠花把屎盆子扣在她头上,她恨上翠花。 老夫人从房间里出来,把翠花让到客厅的沙发上。 “红啊,给一鸣拿点好吃的。” 昨天,许先生把茶桌下面的零食盒子都吃空了,我拿走零食盒子回到厨房。 零食盒子是个圆形的盒子,盒子里有个九宫格,可以放九样零食,我往零食盒子里放了核桃,松子,榛子,花生,瓜子,还有几样干果。 我又洗了一盘水果,端到客厅的茶桌上。 一鸣这次比较礼貌,看了我一眼,马上垂下了:“谢谢阿姨。” 我猜测,这孩子心里比较自卑。 翠花这次来许家,是催促老夫人帮一鸣安排工作。 翠花从零食盒子里抓了一把瓜子,放到老夫人的手里。 “姨妈,明天就上班了,你帮我问问我表哥,给一鸣安排啥工作了?” 老夫人把手里的瓜子放回盒子里:“明天就上班了,这么快呀,年就过完了。” 翠花说:“姨妈,一鸣可是大学生,不能分配到装卸组吧,他从小有病,身体不好,干不动累活儿——” 老夫人答非所问:“你们这次回乡下咋样?老邻居都见到谁了?” 翠花说:“老王太太去年阳历年之前,她就一蹬腿走了,后院的老秦大嫂,也是去年冬天下头一场雪走的。 “这回可好,她当年五马长枪地跟婆婆吵架分房子,分到手能咋样,她那套房子比我的房子大。 “她的庄稼地也比我多,能分100多万呢,能咋地啊?两眼一闭,啥都不是自己的了,两个儿子平分了,跟她啥事没有。 “你说当年她跟婆婆那仗打的,骂的那个花花呀,白争白抢了!” 老夫人陷入对往事的回忆里。一旁的一鸣一直斜倚着沙发,翘着二郎腿坐着,他手里掐着手机,一直低头玩手机。 一鸣对两个人的对话不感兴趣。他来许家,多半是翠花表姐硬拉着他来的。 我在厨房做四菜一汤,中午许先生两口子会回来吃饭,但智博又出去跟同学玩了,他一走就是一天,午饭不用带出智博的份儿。 翠花中午会留下吃饭,但一鸣是不会留下吃饭的,他不愿意面对许先生夫妇。 我做四菜一汤差不多够了。 苏平每天的工作是拖地,擦拭家具,擦拭房间里的玻璃,还包括洗衣服洗被单。 许家的工作不是很多,每天两个小时就差不多完成。 苏平这人讲究,许先生跟她说好了是干三个小时,她就要在许家干满三个小时才离开。 她自己的工作干完了,她就到厨房帮我干活,我让她早点下班,她也不回去。 好像多走十分钟,她就不好意思拿三个小时的工资似的。 苏平到厨房帮我干活,我也高兴,可以和苏平拉拉杂杂地聊天,就像跟我妹妹聊天一样。 我想起跟老沈说过的愿望清单,就对苏平说了,问苏平接下来的20年,都有什么愿望。 苏平没说话,先笑了,一双杏核眼水汪汪的。 提起愿望和梦想,每个人的眼睛里都会闪烁着小星星。 苏平说:“我的愿望吧,也没啥,就是先供孩子念书,念到大学毕业,她的翅膀就长硬,可以自己飞,我就不用管她。” 我说:“还有呢?你自己的愿望。” 苏平不好意思的抿下嘴唇:“我自己,那就是把房贷还上,将来再挣一份养老的钱。我不能让孩子养活我,那孩子负担多重啊。” 我点点头,苏平是个了不起的单身妈妈。 “苏平,除了孩子和房子,你还有其他的愿望吗?” 苏平的一双杏核眼转动了两下,想了想:“那就是旅行?去外地看看,看看别人是怎么活的。” 我和苏平旅行的目的是一样的,不是看风景,我们是看人。 我说:“苏平,你也列个愿望清单,我也列个愿望清单,你不用马上就列好,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咱俩再交换愿望清单。 “你帮我想想我怎么实现我的愿望,我再帮你想想,你怎么实行你的愿望。 “我们互相给对方想办法,我们的角度不同,可能想的办法会帮到彼此。” 苏平有些为难地说:“我也不会写呀,咋写呀?” 我说:“简单,第一个愿望,供孩子念到大学毕业。第二个愿望,还上房贷。第三个愿望,去旅行一次。 “第四个愿望,你再接茬想——想你最想干的又没干的事儿!” 苏平忽然眼圈一红,讷讷地说:“这么多年,我也没想过自己还有啥愿望,我,我都想不起来,自己还有啥愿望了——” 苏平咬着嘴唇不说话了,她背过头,用手背擦拭了一下眼角。 这个女人呢,忙碌了半生,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忽然瞥到苏平的头发里竟然有白发,是不少的白发。她四十出头,就有这么多白发? 我轻轻地拍了拍苏平的肩膀:“下回开支,去染个头发,白发不少了,你呀,太辛苦。” 苏平说:“哪舍得花钱染发——” 我说:“你还年轻,还要找个对象谈恋爱呢——” 苏平说:“红姐,你呢,你咋不染头发?” 我嘛,我说:“我是老了,我选择自然老去,岁月让我走到哪天,我就走到哪天,不让我走了,我就停下,歇着。” 苏平被我说笑了,她用手打了我一下,撒娇地说:“你还不老——” 透过客厅的过道儿,我看到阳台里晾着的衣服和被单,那上面还是有没抖落开的褶子。 想趁机跟苏平说,可我还没等说呢,翠花忽然走进了阳台,她用手拽了拽挂着的衣服和被单,回头对苏平喊: “苏平,你过来一下,这褶子没抖落开,你这活儿咋干的?” 苏平的倔脾气上来了,她转身就出了厨房。 以为她要去阳台跟翠花干仗,没想到苏平径直走进客厅,走到玄关,动作迅速地换好鞋,穿上她的大衣推门而去。 翠花气得在阳台里骂苏平。骂了两句不解恨,就走进厨房对我说: “小红,苏平太不像话了,这衣服让她洗的,跟粑粑戒子似的,抽抽巴巴的。 “你不是管着家务保姆吗,她活儿干得那样,你也不说说她?” 我说:“表姐,我明天就说她。” 翠花还要指点我,要我怎么管理苏平。 我说:“你中午在这吃饭吗?” 翠花说:“我不在这吃,回去吃。” 我说:“表姐,那你就赶紧去催你姨妈,给大哥打电话呀,安排一鸣上班的事,要不然明天就上班了。” 翠花一听我提起她儿子,她立马转身回客厅了。 一鸣一直坐在沙发上刷手机玩。后来,他接了个电话,他是到南阳台去接电话的。 这个电话,他不想让翠花知道。他绕到阳台里晾晒的被单后面,去接电话。 被单下面,露出他的两条细长的腿。 半天,一鸣才从被单后面出来。他走进客厅,跟翠花说:“妈,我有点事,出去一下。” 翠花不高兴地说:“你昨晚玩了一宿,还去玩?” 一鸣不悦地说:“我出去办点事,谁说去玩了?” 翠花说:“明天就要上班了,你今晚还要出去玩一宿,能休息好吗?明天上班能有精神头吗?” 一鸣不说话,转身就往外走,在门口换了鞋,推门走了出去。 翠花没再拦阻,她拦阻也是没有用的,她拦不住儿子。 谁又能拦住谁呢?现在的孩子个性太强。我儿子也是这样。 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 脚底板的泡,也是自己踩出来的。爹妈不能跟着孩子一辈子。 饭菜做得差不多了,我到阳台,想把衣服上的褶子抖落开,一进阳台,就闻到一股烟味。 我推开挂着的衣服,发现阳台的窗户开了一道缝,窗台上还有散落的烟灰。 这是一鸣刚才在阳台里抽烟。 许先生都不在房间里抽烟,他要是烟瘾犯了,就披着大衣到楼下去抽烟,顺便在健身区的天桥下走一会儿。 我取了抹布,擦干净窗台上的烟灰,没把这件事对翠花说,说了,翠花会不高兴的。 隐约听到客厅里传来翠花的啜泣声。她哭了。 一个多么彪悍的女人呢,谁把她伤了? 只听翠花说:“这个年啊,这么多天的假日,他一天都没在家陪我,天天出去玩,也不知道玩啥,就是不回家,昨晚他竟然在外面玩了一宿没回来。” 老夫人安慰翠花:“孩子大了,做爹妈的也管不了那么多,前两天海生也在外面玩了一宿。 “把你大哥气得呀,胖揍了他一顿,这两天他消停了,不出去嘚瑟了。” 翠花说:“我表弟玩麻将是有时有晌的,一鸣玩游戏是天天玩呀,我就心思我大哥帮帮我,把一鸣弄到公司去。 “让我大哥归拢归拢他,他也许就上路了。姨妈呀,一鸣要是这么混下去,我,我下辈子靠谁呀?” 翠花的哭泣声很无助,很绝望。 苏平的愿望清单,她会写出自己想要做的事。 翠花的愿望清单呢?她会写儿子的工作,儿子的房子,儿子的婚姻,儿子的将来。 她有没有想过,她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情呢? 客厅里,老夫人给大许先生发语音: “海龙啊,翠花来了,一鸣的工作安排咋样了,明天你们公司就上班,让翠花带着一鸣去公司找你啊?” 大许先生回复了一个语音,老夫人把语音点开,只听大许先生说:“行,让表妹明天领他来找我吧。” 翠花惊喜万分,直接用老夫人的手机,给大许先生发了一个感谢的语音。 满天的乌云都散了,翠花一扫刚才的绝望,她兴高采烈地拿出手机给一鸣打电话。 但是,一鸣一直不接电话。 翠花很焦急,给一鸣发短信,她担心一鸣还会玩一夜,耽误明天的上班。 一鸣后来回复了短信,说他晚上会回家的。翠花这才放心。 午饭前,翠花离开了许家。 许先生两口子回来。 在餐桌上,老夫人把翠花的事情跟儿子和儿媳说了。 末了她说:“你大哥答应了,让翠花明天带着一鸣去找他。” 许先生没说话,低头吃饭。许夫人也没说话,低头吃鱼。 老夫人望望儿子:“咋不说话呢?不高兴了?我知道你不愿意让一鸣去你们公司。 “可你表姐就这么一个儿子,你们不归拢归拢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可能就报废了。” 许先生说:“妈,我不惦记别人的儿子,我是在想我的儿子,他这几天在干啥? “我发现小智博不怎么回家呀,那天,我在阳台里看到他跟一帮姑娘小子去玩了。 “这两天,我看见来找他的姑娘多了。这个小瘪犊子,娜娜刚走,他就嘚瑟上了。” 许夫人轻声地说:“你不是不喜欢娜娜吗?” 许先生一双小眼睛眨了眨,盯着许夫人说: “喜欢不喜欢,是另一回事,可你这头跟娜娜处对象呢,另一头还跟别的姑娘打情骂俏,那是我儿子干的事吗?那也不讲究啊!” 许先生说的有道理,做人得讲究信用。许先生说完,还用那双小眼睛盯着许夫人。 许夫人一双丹凤眼扫了许先生一眼,淡淡地说: “你的眼睛盯着我半天了,还让不让我吃饭呢?你别盯着我,想干啥你就直说!” 许先生说:“刚才妈提到一鸣,明天去大哥那里报到,这个事儿提醒了我,干脆,让智博也去公司锻炼锻炼。” 许夫人依然淡淡地说:“你们父子的事情,不用告诉我,你想咋做就咋做。” 许先生很高兴:“你同意就行了。我打算让他到销售部锻炼锻炼——” 许夫人说:“他能愿意去吗?” 许先生笑了,用暧昧的小眼睛打量许夫人。 许夫人也笑了,用手推许先生:“别看我,看饭菜!” 许先生说:“你是不相信你爷们呀,我擅长啥你忘了?我是谈判专家,多难的单子我都签下来,还说服不了一个小毛孩子?” 老夫人在旁边插话说:“海生啊,那可是你的孩子,要是皮起来,够你呛啊。” 许先生笑了,看看老夫人,又看看许夫人。 “我想好了,就让智博去实习半个月,半个月的薪水是1500元,最近你们俩没给他零花钱吧?” 许夫人说:“他没跟我要,不过,大姐二姐给的压岁钱,还有大哥给他的,咱妈给他的,够他花一年的,你那1500还能打动他吗?” 许先生说:“你咋总是瞧不起你爷们呢?你就看着吧,我怎么用1500元雇他到公司,给我打半个月的杂儿!” 求催更! 求好评! 第342章 女主人输了 许夫人不太相信许先生能说动儿子去公司实习。 许先生说:“咱俩打个赌,我要是能说动智博去公司上班呢?” 许夫人不说话,慢慢地吃着饭。 许先生就跟老夫人说:“妈,咱俩打赌,小娟胆小,怕输,妈,你跟我打赌。” 老夫人笑眯眯地看着老儿子,说:“咋地,老儿子,你又惦记我箱子里那点钱呢?你想都给我赢去,让我这个老太太两手攥空拳?” 许夫人给老夫人夹了一块鱼肉——不,是鱼肚子里的鱼籽。 “妈,鱼籽里没刺,放心吃吧。” 许夫人又瞟了丈夫一眼:“你跟妈打赌算啥英雄?我跟你打赌!你说吧,赌多少?” 许先生的激将法得逞了,他得意洋洋地用小眼睛咔吧着许夫人,说:“你可别输哭了,每年你都不少输我钱呢。” 许夫人用胳膊肘顶着许先生的手臂:“谁怕你呀,这次再来,说不定我就赢了!” 许先生撂下筷子,把右手冲许夫人伸过去。 许夫人白了许先生一眼,说:“你要干嘛?” 许先生右手的大拇指忽然竖起来,他说:“娟儿,这才是我媳妇呢!” 许夫人伸手打掉许先生的手,说:“打不打赌了?不玩就赶紧吃饭。” 许先生说:“咋不打赌呢?智博明天要是去公司,你就给我1500元。” 许夫人的一双丹凤眼向许先生挑了过去,说:“呀,智博上班的工资要我出啊?” 许先生连忙说:“智博要是没去公司上班,我就给你3000,咋样,你爷们有力度吧?吐口唾沫都是个钉子,我输了给你双倍,讲不讲究?” 许夫人脸上有了笑容,但她没有点头。 许先生就又说:“要不然这样,你输了给我3000,我输了给你6000,这行吧?” 许夫人打量许先生:“你有多少私房钱呢?” 许先生笑:“打赌呢,说那个干啥呀?有能耐你把我的私房钱都赢走啊!” 许夫人想了想,终于点了点头,说:“行,就打赌了。我输你3000,你输我6000.” 许先生是个急性子,他要是想干啥,半夜都得起来干,他是个行动派。他跟许夫人打赌之后,不等吃完饭,他就给儿子智博打电话。 在电话里,他尿汤汤地跟儿子说:“儿子你快回来吧,回来看看你老爸吧,你不回来我就啥意思都没有了,对生活彻底失去了信心。” 智博在电话里跟许先生开玩笑,说:“爸,你又耍赖,我跟同学吃饭呢。” 许先生说:“你们在哪吃饭呢?我去找你。” 智博惊了,说:“你来干啥呀?我们都是小孩子。” 许先生说:“那吃完饭赶紧回来,我就不去找你了,我在客厅等你。” 许先生说完,不等智博回话,就咔地掐了电话。 许夫人瞄了一眼许先生,说:“还用这种招儿?” 许先生说:“百试百灵啊。” 别说,许先生这招还真挺灵,刚吃完饭,智博就推门进屋了。 许先生此时已经穿戴好衣服,直接把智博往门外一推。 “爸有点心事,要跟你单独说,咱爷俩外面说去,不能让你妈和你奶知道。” 许先生没让我们听他是怎么游说智博的,他直接把智博领到楼下说话。 我在厨房收拾碗筷,抹桌子拖地,偶然间一抬头,看到窗外楼下,小区里的路灯下,许先生和智博在单杠区坐着呢。 单杠上挂了一个秋千,有人坐在秋千上荡来荡去。 我仔细一看,坐秋千的是许先生,推秋千的是智博。 许先生可真有能耐,他自己玩上了,让孩子推他。两人好像玩得还挺好的。 厨房快收拾完的时候,许先生和智博回来了。许夫人靠在客厅里的沙发里,正吃水果呢。 许先生说:“儿子,你跟你妈说,你明天要干啥去?” 智博对许夫人说:“妈,我明天跟我爸去上班,实习半个月。” 许夫人愣怔了一下,半天才说:“行啊,许海生,打赌你就没输过,我真是不服气!” 许夫人又问智博:“儿子,你爸都跟你说啥了,你就同意去公司实习?” 智博抓起桌上的一个苹果,咔嚓咬了一口,坐在沙发上,一边吃,一边说: “我爸说,年轻人要早点立志,不能荒废时间,想让我到公司实习半个月,跟着我大爷学点东西。” 许夫人不太相信地看着智博:“你爸就说这些,你就同意去实习?” 智博有点受伤地说:“妈,我也是五好青年呢,我爸一说,跟我心里的想法不谋而合,我就决定去了。” 许先生打赌赢了,他跟许夫人要钱。许夫人说明天智博下班回来,再兑现承诺。 其实,我也不相信智博,许先生说的那几句话,智博就能同意去实习吗? 当然,智博挺懂事。但我还是觉得许先生打赌,肯定搞鬼儿了。 他究竟是搞的什么小动作,我就猜不到了。 许先生给大哥打了电话,说让智博到公司实习半个月。 大许先生很高兴,让许先生明天一早领智博去公司。 大许先生还在电话里提到了房子,说给许先生的房子差不多了,这两天就安排他去看房子。 许先生也很高兴,俗话说福不双至,祸不单行,但许先生这天晚上接连有喜讯。 他高兴得有点张牙舞爪,告诉许夫人,可能最近就去看房子。 夫妻两人在客厅商讨着看房子的事情,智博回到房间,准备明天要去公司上班的衣服裤子。 老夫人在自己房间里看戏。 我也收拾好厨房,摘下围裙,准备下班了。 当我走到客厅,要去玄关换鞋时,沙发上坐着的许夫人叫住我:“红姐,你先等一会儿再走,海生要跟你说点事。” 我向许先生走过去。 许先生正端着茶水倒茶呢,他粗手粗脚地倒茶,把茶水都倒在茶杯外面了。 他放下手里的茶壶时,手倾斜着,茶壶里的水都溅到外面,茶桌上都是水。 许夫人嗔怪地扫了一眼许先生,但她什么也没说。 她伸手从旁边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巾,抹掉桌上的水渍。 许先生拿起刚刚倒满茶水的杯子,放到我这边的茶桌上,看着我说:“喝口茶,坐下说话。” 这么正式吗?有啥大事? 我有点忐忑地坐下。许先生要跟我说啥事呢?是开会的大事,还是私下商量的小事呢? 许先生不紧不慢地喝口茶,才开口说:“苏平说没说过完年还在我家里干活?” 哦,许先生是问这件事的。 我就实话实说:“我跟苏平聊过一回,她说只做钟点工赚得少,她还得到外面另外找一份工作,她嫌麻烦。 “她要是回到早餐店打工,就不用找两份活儿了。” 许先生点点头,歪过头来看着我,问:“她没说在我家干活有其他不满吧?” 我回忆了一下,说:“那倒没有,你们两口子还有大娘,对我们保姆挺好的,没啥不满的。” 许先生说:“那就好。” 许先生说那就好,好啥呀?我等着许先生说下文。 许先生不着急,继续一边喝茶,一边跟我说话。 许夫人则把茶桌上的零食盒子推向我这边,让我吃零食,看我没吃,她就抓了一把核桃,放到我这边的茶桌。 “红姐,边吃边聊。” 许先生终于说到了这次谈话的重点,他说:“苏平在早餐店一个月挣多少钱?” 我说:“好像是2500.” 许先生说:“姐,是这么回事,我大哥刚才在电话里跟我说了,这两天我们就去看房子。 “房子是跃层,200多平,估计比这边的房子大一倍,收拾房间得雇个人呢——” 我心里一喜,看来许先生是想长期地雇苏平做家务保姆呢? 许先生说:“卫生比这边多了不少,不过,洗衣服的活儿还那些。 “还有,要是搬到新房子,小娟也得生了,需要一个打杂的,就想看看,苏平能不能留下长期干。” 我就替苏平问许先生:“一天工作几个小时?一个月有几天的假日?月薪是多少?逢年过节是否双薪? “打杂的和家务保姆差不多,具体都是什么工作,还是要说清楚。 “苏平这人朴实能干,不愿意说话,要是总有人支使她干活,她就比较恼火,要是把什么工作都写在明面上,不用人支使,她自己就坑坑坑地一样样地都干完了。” 许先生笑了,看着我说:“姐你说话挺溜啊,你跟苏平处得是挺好的,这就帮她说话了。” 我也笑了:“我也是为你们考虑,苏平要是干得顺心,大家也都顺心,她要是干活赌气冒烟的,咱们也都不得劲儿呀。 “苏平不爱说话,她可能想不到这么多,但您是雇主,应该把所有事情考虑清楚,这样我们保姆干起活来,心里舒畅。” 许先生说:“行,你说得对,工资薪酬这块我和小娟再商量商量,你也跟苏平过过话。 “看她要是能干全天的,就留在我家吧,我就不另外雇人了。 “她干活我们全家都比较认可,没啥太大的说道儿。工资吧,肯定能比早餐店高。” 谈话就此结束了,许先生已经端起他面前的杯子,开始喝茶送客。 我就站起身,准备告辞。 我在玄关换鞋的时候,许夫人忽然走过: “苏平就一个毛病,她要是做错了什么事,怎么说她,她都不改正,过两天还是那样做,就像洗衣服,洗被单,总是有褶子,她没抖落开褶子,这点我有点闹心。” 我说:“行,这个我负责跟苏平沟通,她要是能改正,你们就用她,她要是不能改正,你们再考虑。” 第343章 社保 这天晚上,老沈没来接我。事情没忙完吧。 我一个人走路回家,其实挺得劲儿,就当散步了。 散步的时候,我还能思考问题。 一边走路,我一边琢磨明天怎么跟苏平谈,能让她留在许家跟我做同事呢? 还有,怎么让苏平改正错误,她是个比较拧的姑娘,就是不喜欢别人对她指手画脚。 可前提是你要都做对了,别人就插不上手脚指挥你了。 怎么游说苏平留在许家,我想个七七八八,没有绝对的把握,到时候临场发挥吧。 怎么让苏平能把洗完的衣服的褶子抖落开呢?这是个问题。 我以前看见苏平洗完被单,我就主动过去,要和苏平抻被单,把被单的褶子都抖开。 但是苏平很反感我过去帮忙。我帮她,她都不高兴,就别说指点她干活了。 临睡前,我忽然想起我爸说过的一句话:以身作则,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我决定试试这招。 第二天,我比平常早去许家一个多小时,苏平还没来呢。 许先生一家正要出门,许夫人穿着宽大的羽绒服,身子已经有点笨拙了,转身不那么灵巧。 智博在门口换衣服,他今天穿得比较正式,外面还是那件蓝色羽绒服,里面是一套黑色的西装。 西装的领口露出白色的衬衫,枣红色的领带,整个一个白领啊。 许先生看见我去了,他狐疑地问我:“你今天咋来这么早?” 我说:“今天有点事,不是要跟苏平谈吗,我提前先把活儿干完,再跟苏平谈。” 许先生对身边的智博说:“儿子,你看看你红姨,人家做保姆,都是最敬业的保姆。” 智博笑了。他们一家三口下楼去上班。 我很好奇,许先生昨晚究竟是用了什么办法,游说智博去他公司呢? 阳台里,还有没收回来的衣服和被单,上面都没抖开的褶子。密密麻麻的,尤其是衬衫,穿出去实在不好看。 我把衣服和被单都拿到餐厅,打开熨板,一点点地用熨斗熨衣服。 苏平来的时候,我正在餐厅熨衣服。 苏平看到我熨衣服,她脸上有点木:“红姐,你干啥呢。” 我说:“别提了,小娟上班要穿这件衣服,发现上面有褶子,就让我熨一下。” 苏平没说话。 我继续说:“晾衣架上其他的衣服被单也有褶子,我就都拿下来熨一下吧,免得雇主再说咱们。” 苏平半天吭哧出一句话:“是不是翠花对许夫人瞎嚼舌头?” 翠花昨天来了,她挑剔苏平洗完衣服没抖落开褶子。苏平就想到是翠花打的小报告。 我笑了:“小平,衣服要是早点抖开褶子,翠花想嚼舌头也嚼不了,她只有干咽唾沫的份儿。” 苏平笑了。她伸手要接过我手里的熨斗:“红姐,我来熨吧,别耽误你做饭。” 我说:“我特意提前来的,耽误不了做饭。” 我没把熨斗给苏平,担心她敷衍了事,衣服上的褶子熨不平。 在苏平面前,我故意放慢速度,先熨平衬衫肩膀上的褶子,又熨平衬衫后背上的褶子。 再熨平衣服两个前襟的褶子,最后再分别熨平两个袖子。 苏平一直在旁边看着。 我说:“熨衣服费事不?” 苏平说:“挺费事。” 我说:“抖落衣服肯定比熨衣服省事。下次你洗完衣服,都把褶子抖落开,要是你不愿意干,就叫我一声,我替你抖落褶子。” 苏平有些不好意思,她沉吟了一下,才说:“我不是不愿意抖落褶子,我是一条胳膊抬不起来,以前干活摔了,这条胳膊就能抬到这个高度。” 苏平说着,把左臂抬起来。 妈呀,她的左臂就能抬到比耳朵高点,却高不过头。 我理解苏平了,谁都有难以诉说的疼痛。 我说:“那就这样,你每次洗完衣服,我跟你一起抖落褶子。” 苏平高兴了:“行,衬衫我能抖落,等洗被单的时候,你跟我一起抖落吧。” 这件事算是成功了。 我开始做饭,苏平收拾房间的卫生。 干得差不多了,我沏了两杯茶,跟苏平坐在餐桌前喝茶聊天。 我想把许先生交给我的任务,跟苏平聊聊。 还没等我说话呢,苏平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用手在餐桌上把纸摩挲平,递给我,两眼里闪烁着期待的神采。 “红姐,你看看,我列的行吗?” 我接过苏平递过来的纸,是苏平列的愿望清单! 昨天跟苏平说完,我就忘记这件事,没想到苏平却当真,列了密密麻麻的一张纸,20条!牛啊! 我惊喜地从纸上抬起目光,看着苏平:“你太厉害了,20个愿望全都列完了?” 苏平笑着,冲我点点头,说:“你看我列的对不对?” 这有啥对不对的呀?能列出来的就都是对的。 只见苏平的纸上写着:第一个愿望:挣钱供孩子到大学毕业。 第二个愿望:十年之内还上房贷。 第三个愿望,买社保,将来干不动了有退休金。 第四个愿望—— 我没看第四个愿望,我就看到第三个愿望,心里咯噔一下。 我抬头看着苏平问:“你没买社保呢?” 苏平点点头,这次她没有回避我的目光,她的眼睛看着我的眼睛: “以前我没啥钱,又买房子,又供孩子念书,没钱买社保。 “现在我想好了,趁着年轻,每天多工作一会儿,多赚点钱,就把社保的钱交了。 “将来我50多岁了,干不动那天也有退休金呢。” 我赞许地说:“苏平,你这个想法太对了,买社保吧,别等明年了,今年就去办理,早买社保早获利,也解决了你的后顾之忧。” 苏平说:“怎么也得明年后年才能办,现在手里太紧。” 我说:“开源节流啊,就是一边多挣钱,一边再省钱,这个社保的钱不就出来了吗?” 苏平说:“我就是一天打三份工,一个月也就挣3000块,还累个贼死! “钟点工不供吃饭,我每天在家吃饭也得十块二十块的,水电煤气,哪都需要钱呢。 “我就够省的了,手机套餐是19元的,连带网费呢。” 我知道苏平节省,身上穿的衣服基本总是那两套。过年了,她还是穿着年前那套衣服。 我不买衣服,我是想体验节俭生活。 苏平不买衣服,她是不得不节俭度日。 我想起许先生交给我的任务了。 我说:“苏平,现在有个工作,是全天的,最少能管你两顿饭,工资在3000元左右,不会低于2500元,你干不干?” 苏平眼睛一亮,期待地看着我,问:“都干啥活呀?” 我说:“海生昨晚跟我说了,他家要雇个全天的保姆,他家新房子快到位了,据说跃层,200多平。 “小娟也要生孩子,家里得有个人帮衬着,要不然小娟自己忙不过来,大娘那么大的岁数了,抱孩子都抱不动了。 “他们挺看好你的,就让我先问问你,有没有这个打算,要是你同意留下来干,他们就不去外面雇人了。” 苏平笑了,又叹口气:“我怕我干活他们相不中,你看,衣服的褶子都没抖开——” 我说:“干不好咱就学,往好了干呗。以前我也不是干保姆的,现在在老许家这不也干半年多了吗? “不会咱就学,你现在才四十出头,将来要是活到八十岁。之前学的四十年能够咱们用吗?所以咱姐俩就边干边学。 “苏平,工作赚钱是一方面,工作环境也是一方面,许家为人都不错,比你以往的雇主都强吧,从来不拖欠工资,都是提前一天给咱们发工资。 “逢年过节还给红包,是不?多好的人家呀?再说咱俩在一起干活也合手,反正我是舍不得你走。” 苏平笑了:“我也愿意跟你在一起干活。那,多少钱一个月?” 我心里一喜,苏平看来愿意留下了。 我说:“你要是同意了,我就帮你跟许先生讨价还价,尽量给你多要点工资。” 苏平同意了。 这天中午,许先生没回来,智博没回来,许夫人也没回来。 他们都分别给我发来短信,说不回来吃饭了。 他们一家三口是在外面吃饭了? 晚上,一家三口一起回来的,智博一进门,就哼哼呀呀地唱歌,说明心情很好。 许夫人脸上也挂着淡淡的笑。许先生更是大嗓门地跟老夫人打招呼,跟我打招呼。 看来智博的实习之路还挺顺当。 吃晚饭的时候,老夫人询问孙子智博,工作怎么样。 智博说:“我大爷让我到销售部去锻炼,我就被分到白城市内区的销售部了,我今天还跟着销售部的经理去走访了一下客户。” 老夫人又问:“那一鸣呢?他干啥活儿呀?” 智博说:“一鸣哥也分到销售部了,不过,他是正式员工,他要先培训一个月,我是实习的,我大爷说就不用培训了,直接跟着经理跑片儿吧。” 老夫人说:“那就好,那就好。” 看智博的模样,今天他对自己的工作还挺满意。这孩子挺上道。 翠花表姐的儿子一鸣,也能满意自己的工作吧。 只有对自己的工作满意,才能工作得舒心,才能做出成绩呀! 许先生和许夫人的打赌,他赢了,就跟许夫人要钱。 许夫人虽然是女人,但她说话算数,直接就在手机里给许先生转过去3000. 许先生也不瞒着许夫人,他也直接在手机上操作,把钱都转给了智博。 许夫人看着身边两父子的神操作,说:“你们俩搞什么鬼呢?” 老夫人虽然不会在手机上花钱,但她看明白了。 她说:“小娟,让他们俩给你蒙去3000块。” 许夫人还没明白呢,老夫人笑着说:“小海生向来使诈,他能有啥办法,说服智博去公司实习呀? “有钱能使诡推磨,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呀,肯定把跟你打赌的3000块,提前答应给智博了。” 听了老夫人的话,我忍不住笑。 许夫人也气笑。 智博也笑:“奶奶,你说得太对了,我只要实习半个月,我就挣3000元,一天200块呀。” 许夫人气得用手指着丈夫:“你就这么打赌啊?用我的钱贿赂儿子?” 许先生说:“我挣的钱不都给妈了吗,妈又把钱都给你了,我就赢你3000块,还多吗?” 许夫人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私房钱,有小金库。” 许先生小眼睛咔吧咔吧地看着许夫人,笑着说: “我一个老爷们,手里没钱咋出门呢?那点小钱,你财大气粗,也看不上。再说我也不给别人花,我就是玩两把麻将——” 许夫人脸上的笑容忽然就消失了。 她蹙着眉头望着许先生,问道:“你还想去玩麻将?” 许先生倒是笑了,说:“我说玩麻将了,但我玩了吗?我这些天不都是按时回家吗? “别一惊一乍了,你看把妈吓的,半天都没敢夹菜。” 老夫人瞪了许先生一眼:“我半天没夹菜,是我嘴里的菜还没嚼烂呢。 “别用我打掩护,你写的保证书我们可都签字了,就等着你犯错误剁手呢!” 许先生急忙把手背到身后,伸着嘴去够碗里的饭吃。他的样子把许夫人逗笑了。 第344章 做媒 饭后,我在厨房洗碗,许先生去储藏室拿水果,许夫人饭后必须吃水果。 许先生从储藏室取出一盘水果,在水池旁洗水果,他问我:“红姐,苏平的事你俩谈了吗?” 我说:“苏平想问问,她每月的薪水是多少?” 许先生说:“如果按照钟点工的时薪,一个小时10元,她如果在我家工作7个小时,一天70元,一个月2100元。 “但我不这么算,一个月给她开2500,休息两天,中午在咱家吃顿饭,行吧?” 这个工资,在我居住的白城就算不错。 普通服务员在饭店工作12个小时,工资也就2500到3000元。 白城打工者的工资不高,比不了其他职业,更比不了其他城市的保姆工资。 许先生说:“你在我家上午工作3个小时,下午工作3个小时,外加买菜,帮我盯一下家里,我也给你开2500块。 “在咱白城,一个家里雇两个保姆,这就属于高消费了。” 许先生洗好了水果,把水果拿到餐桌上,推到许夫人面前。 许夫人吃着水果,她不管家里雇佣保姆的事情,凡是保姆工资啊放假啊等等事情,许夫人一概不管。 许夫人有自己的工作,她的心思不在家事上面。 许先生又说:“你跟苏平说,这是前两个月的工资,如果第三个月她决定留下来,工资会提高,那时候小娟也该生了。” 我说:“几点上班,几点下班?” 许先生说:“早晨8点半到晚上5点半。中午吃完饭休息一个半小时,她可以在健身房睡一觉,一天工作7个小时。” 我琢磨着还应该询问什么,不知道苏平对此是否满意。 我又问:“那要是你们家有活儿,午后的休息时间占上了呢?” 许先生说:“肯定要让她休息,要不然连轴干9个小时,铁人也扛不住,时间长了就会消极怠工,没啥工作效率。” 哦,许先生这是计算到骨头里了。真是商人呢。 许先生给的工资不算高,但也不低。这就相当于苏平打了两份钟点工,不知道苏平能否同意。 许先生和许夫人坐在餐桌前吃水果,一边说着明天去看新房子的事情。 我想了想,还是把苏平的情况对许先生说了。 我说:“苏平想趁着年轻多干两份活,多赚点钱,她经济负担挺重的,她要供孩子念书,要还房贷,还没买社保呢。 “我白天劝她把社保办下来,她也四十多了,再干个十多年,干不动那天,也有个退休工资。 “一个月2500元的工资,跟其他地方给苏平的差不多——” 许先生说:“你不能那么算工资,别的地方给她2500元,她最低要实打实地工作10个小时,她在我家工作,每天工作时长可能达不到7个小时,不会太累。” 我说:“苏平不怕累,就是怕赚不到钱。她原计划打算去找三份钟点工去做呢。 “要不然,孩子教育费,房贷,社保,她无法同时完成,可不交哪个费用,都会耽误苏平的生活。” 许先生还想说什么,一旁吃水果的许夫人说:“我和海生商量一下,明天再跟苏平谈吧。” 许夫人的脸上看不出是高兴了,还是生气呢,她是不是嫌我为苏平要得多呢? 我还想问问,苏平在许家具体做什么工作。 看见许家两口子已经不准备谈这件事了,我就没再说话。 许家不是干慈善的,他们也是工薪阶层。能为我和苏平提供一份工作,已经很不错了。 我决定先和苏平说说,也许苏平能同意呢。 晚上,从许家出来,老沈开车来接我,去他战友的按摩店治疗。 在车里,我就把苏平要留在许家工作的事情跟老沈说了,也把苏平家里的经济情况和她的压力也都说了。 老沈很认真地听着,听完,他想了想说:“她要是还想干活,可以再找份钟点工干着。” 我说:“老许家的工作时间其实是全天的,苏平白天没法找活儿了。” 老沈说:“打个时间差吧,中午她可以不在许家吃饭,这样的话,中午晚上她可以到别人家做两顿饭。” 我听老沈的话,觉得他话里有话。 老沈正慢悠悠地开车呢,他也不看我,但脸上的笑容在扩展,右侧的耳朵也轻而快地抖动了两下。 我说:“沈哥,你是不是给苏平找到活儿了?” 老沈沉吟了一下,说:“德子的老爸一个人在家,也80岁了,前年得过一次脑梗,住院半个多月呢,德子不放心老爸自己做饭,怕他摔倒。 “德子每天中午和晚上,都骑着自行车回去给老爸做饭,这挺耽误他干活儿的,大家都让德子雇个保姆做饭,但德子出不起太多的钱,这事就撂下了。 “要是苏平愿意,可以试试。德子一家没挑的,就是一菜一饭,土豆白菜酸菜,是个女的就会做。” 说起德子,我对这个人印象不错,为人有点腼腆,他按摩的时候,舍得用力气,不是油嘴滑舌之辈。 我问:“他家里就一个老爸呀,他媳妇和孩子呢?” 老沈说:“媳妇生病去世了,为给她治病,家里的钱花得溜溜空。孩子在南方上大学呢,家里就他和老爸两口人。” 我觉得这个工作挺不会太累。 我问:“德子能出多少工资?” 老沈说:“1000左右吧,多了,德子也拿不出来。” 1000块,太少了,一般做一顿饭就是1000块。要是做两顿饭,不收拾房间,不洗衣服,也得1800元。 我跟老沈说了。老沈说,他跟德子商量一下,也让我跟苏平商量一下。 商量啥呀,工资太少了。 这天晚上,在老兵按摩店,还是德子给我按摩。 老沈就把苏平找工作的事情对德子说了,问德子愿不愿意雇苏平去给老爸做两顿饭。 德子腼腆地笑:“人家能愿意给老人做饭吗?我出的工资太低了。” 我就笑着说:“德子,你不会再多拿800元?多拿800元也不多啊,钟点工一个小时是10元工资。 “你们家只做饭,不收拾房间,但也要收拾厨房,每次干活也得两个小时,两顿饭就是四个小时,按时间算也得1200元。 “可这是做保姆, 是去你家里干活,跟外面打工是不一样的,上门服务,还有路上耽搁的时间呢。 工资最低也得1800,少了肯定没人去。” 德子笑笑,不说话了。看他的表情,是觉得工资高了。 老沈就跟德子分析:“德子,你回家给老爸做饭的时间,要是多干两个活儿,1800元的工资不就挣出来了?” 德子说:“午饭和晚饭的时间,店里基本没啥客人——” 老沈就说:“要不然工资降点,1500,德子你看行不?再让你红姐问问苏平,1500愿不愿意干。” 德子也有不老实的时候,他调皮地斜着眼睛问老沈: “前些天你不是都让我们叫嫂子吗?咋今个改口叫姐了?咋地,你们俩闹意见,掰了?” 德子的话把我逗乐了。 老沈不高兴地瞥了德子一眼:“掰什么掰?我看你像掰了。” 我看着德子,心里忽然一动,他妻子过世了,苏平离婚了,都是单着。 这两人性格差不多,我要是能撮合成一对,帮了苏平,那我可积德了。 德子没有立刻答应老沈,说他回去跟老爸商量一下。 我忽然想起苏平受伤的左臂,就问德子:“德子,胳膊的筋挫了,受伤抬不起来了,你们按摩能治吗?” 德子说:“这要先检查,按摩理疗也不是万能的——” 我一听,看来苏平的左臂是够呛。 德子却又说:“不过,按摩也能治大病,谁手臂受伤了?你让他来一趟,我给他看看能不能治。” 我说:“苏平的手臂干活受伤过,就能抬到肩膀这么高,再高就抬不起来了。” 德子说:“嫂子,你让她明天跟你一起来吧,我给她看看,想办法给她治好。这样的例子治好的不少。” 啊,我终于放心了。 夜里,老沈开车送我回家,我把当红娘的想法对老沈说。 老沈笑着说:“你呀,贼心不死,上次要把我介绍给苏平,现在又要把我的战友介绍给苏平,苏平就那么好啊?” 我郑重地说:“苏平比我好,比我实诚,比我能干,比我性格好,居家过日子她没问题。” 老沈说:“要是两人真成了朋友,那德子就不用付这份保姆工资了。” 我抬手打了老沈一下:“你们男人都想啥美事呢?当我们女人不识数啊?嫁给你,做饭的工资就没了,还得给男人当媳妇,多累啊,谁愿意? 老沈说:“那你见到哪个媳妇儿做完两顿饭,还跟丈夫要钱的?” 我说:“沈哥,你就说两岔去了,做夫妻,男人到月要把工资卡交给媳妇管理,房子也有媳妇的一半。 “可二婚夫妻,有几个男人把工资卡交给媳妇的?房子有媳妇一半吗? “再说了,男人真要这么做了,他的孩子能同意吗?因为他爸的媳妇不是他妈,孩子能同意吗?” 老沈哈哈大笑:“你的脑袋都想啥呀?这乱七八糟的,给我绕迷糊了。” 深夜,老沈陪我在小区里遛狗。老沈忽然低声说:“咱俩要是结婚,我的工资卡和房子,都有你一半。” 这咋说到我身上了? 我笑了:“你别误会,我说苏平的事,不是影射咱俩的关系,咱俩这样挺好的。” 我可不给你管理工资卡,责任太大,麻烦太多,我是无福消受。 老沈也没再继续说这个话题。 求催更 求好评! 第345章 装修矛盾 第二天,我去超市买了菜,打车去了许家。苏平已经来了,正在拖地。 我在厨房一边摘菜,一边跟苏平说话,把昨天许先生的话转述给了苏平。 苏平说:“要是按7个小时算的话,肯定不低了。可这也是我出来工作一天呢,我还想多挣点。” 我说:“昨晚你二哥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替你想的。你看这样行吗?今天或者明天,你二哥就会跟你谈工作的事,你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跟他聊——” 苏平蠕动了一下嘴唇,有些欲言又止。 我说:“你是不是怕他,不敢说呀?” 苏平咬着嘴唇,一双杏核眼不好意思地看了我一眼,笑了。 苏平干活可舍得力气了,攥着拖布,咔咔地用力拖地,额头上的刘海一甩一甩地—— 我发现苏平干活的时候最漂亮。 为啥这么说呢? 因为苏平干活的时候很专注,她脸上身上那种自卑的感觉就隐退了。 苏平干活又舍得力气,大开大合,虽然干活速度不快,但干活细致。 她干活的动作也优美,谁说过一句话,劳动的人是最美的,这话一点不假。 我说:“那这样,他跟你谈这件事的时候,我也在旁边,给你仗胆。你自己的利益要自己争取,你争来之后就越来越自信。 “就像你夏天的时候,去跟那个孙科长要工资,你当时没想到能要回工资吧?可你就是要回来了,你要相信自己的力量!” 苏平笑笑,还是没说话。 苏平拖地的时候,左臂的力量是有点弱。 我忽然想起昨晚德子说的话:“我昨晚去按摩理疗了,德子说你手臂受伤那事,有希望能治好,你今晚跟我一起去爸,他说给你看看。” 苏平却扭捏起来:“我不去。” 我诧异地问:“这多好的事啊,咋不去呢?” 苏平又不说话了。 啊,苏平大概怕花钱吧。 我说:“用我的卡消费,你不用花钱。” 苏平看了我一眼:“你的卡不也是钱吗?” 我说:“卡是沈哥办的,我也没花钱。” 苏平咧嘴笑了。 我俩就这么说定,晚上一起去德子那里。 我没跟苏平说德子家里可能雇佣保姆的事情,万一德子老爸觉得保姆费用高,不雇保姆了,苏平会失望的。 苏平又洗了一些被单,洗衣机一停,看见她从洗衣机里往外拿被单。我就快步走过去: “我帮你抻被单,把褶子拽开。” 我俩拽着被单,不由得相视一笑。干活其实有意思,挺好玩的。 苏平看着我,忽然说:“你老这么帮我,为啥呀,你为啥对我这么好?” 我说:“为我自己呗。” 苏平笑了:“你净逗我玩。” 我说:“真的是为自己,因为我看见你好,我心里就高兴,这不就是为了我自己多高兴一会儿吗?” 苏平用拳头打了我一下,笑了。 我发现苏平的脸上笑容多了,人也好看了。 就像二姐说的,苏平长相普通,可她一旦笑了,那她立即就从普通档次,飞跃到美女级别了。 我说:“苏平,你要多笑,你笑特别好看。” 苏平却反而不笑了。 我纳闷:“你咋不笑了?” 苏平讷讷地说:“总笑,好像讨好别人——” 这苏平啥观念呢? 我望着苏平说:“你笑的时候你自己开不开心?” 苏平咬着嘴唇,想想,点点头。 我说:“你自己开心就够了,再说你照镜子看看,你一笑起来,多美呀,你自己心里也美呀,别人,当然也愿意看你笑脸了。 “那你就多笑笑呗,利己利他,多好的事!” 苏平笑笑,没说话。 苏平干完活,午饭前回家了。 许先生和许夫人中午没回来,说去看新房子了。 智博也没回来吃饭,说是跟销售部的同事去外面办事,不回来吃。 我和老夫人两个人吃的午饭。 收拾完厨房,我没回家,在健身房睡了一个午觉。醒来后,用手机写了一会儿。 晚上,许家三口人一起回来了。 许夫人有些疲惫,走路有点蹒跚,但是她脸上却罕见地出现笑容。 她去洗手间洗了手和脸,坐到餐桌前,一双丹凤眼看着老夫人说: “妈,让你儿子说说新房子的事吧,这一路上都跟我和智博说半天了,不让说都不行。” 许先生笑了,站在餐桌前,不坐下,就站着,美滋滋地歪头看着老夫人说:“妈,你问我呀?” 老夫人笑了,抬头看着高大的儿子,说:“问你啥呀?” 许先生说:“你问我,房子多少平?几层?楼里有几个房间?几个厕所?楼下有几个车库?问吧?” 老夫人说:“还用我问吗?就告诉我吧。” 许先生撒娇地说:“妈,你问不问呢?” 那么大的男人撒娇,我可看了眼了。 老夫人疼惜地看着老儿子,说:“问,问,房子多少平啊?比咱家的房子大吧?” 许先生兴奋地说:“200多平,比咱家差不多大一倍。” 老夫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问:“大这么多呀?那冬天交取暖费,不得多花一倍钱呢?” 许先生笑着说:“妈,取暖费我交,不跟你要钱——” 许夫人也在一旁微笑。 许先生侧头看着许夫人:“也不跟你要钱,我用自己的小金库交取暖费,行了吧?” 许夫人笑着点头,说:“太行了,不会有人反对的。” 许先生又歪头看老夫人:“妈,你接茬问,别问别的。” 老夫人笑着说:“几个房间呢?” 许先生说:“下面三个房间,上面三个房间,一共六个房间。外加开放式的厨房,还有一张巨大的餐桌。 “等搬过去,妈你住在楼下,你到外面去溜达方便,我和小娟住楼上一间,楼上剩下的两个房间,可智博先选——” 许先生看着儿子,说:“你挑剩下的,给你老妹住。” 智博说:“这还差不多,要不然我就天天欺负我老妹,让他给我当小丫鬟。” 智博的话把大家逗笑了。 老夫人又问许先生:“楼下的两个房间呢?” 许先生说:“一个房间当客房,给我大姐回来住。另一个房间可以当保姆房,红姐和苏平午后如果不回家,可以在那个房间休息。” 听见许先生这么说,我对新房子有了更多的兴趣。 老夫人问:“楼里有几个厕所呀?” 许先生更得意了:“跟大哥家一样,你住的房间里有厕所,我住的房间里有厕所,楼下走廊里还有个厕所。 “妈,你还没问楼房有几层呢?” 老夫人说:“不是两层吗?” 许先生说:“还有地下室呢,算三层。” 老夫人笑:“这么大的房子啊,那交取暖费得交多少哇?” 老夫人又开始担心取暖费太多。 晚上吃完饭,许先生就把餐桌上的碗筷捡到灶台上,他把餐桌收拾干净,就铺上一张大纸。 纸上画了一些竖线和横线,原来是他新房子的结构图。 许先生用手指点着图纸:“小娟,地面得动一下,瓷砖太滑,也太凉,都换成地板。” 许夫人说:“新房子的地砖就是防滑的地砖,下面铺了地热,不凉。 “地板吧,时间长了容易潮,一旦潮了就起鼓,到时候还得换。别来回折腾了,现在装修的就挺好。” 许先生却不同意许夫人的想法:“我就喜欢地板,大哥家的地板我都喜欢多少年了。 “再说地板摔一跤也不会咋样,咱妈那么大的年纪了,是不?” 许夫人说:“你知道换地板需要多少钱吗?” 许先生说:“大姐二姐不都说给装修费吗?我明天就给她俩打电话告诉他们,房子到手了,装修费啥时候到位?” 许夫人眉头微微地皱了一下:“我不想要大姐二姐的钱——” 许先生说:“没让你要,我要。再说也不是要啊,她们俩不是主动给的吗?这事不用你管了,我来搞定。” 许夫人犹豫了一下:“海生,换地面很麻烦的,那是已经装修好的房子,你要把瓷砖刨掉,费工费钱,得不偿失。 “我看,干脆简单地收拾一下就行了。” 许先生说:“那能行吗?别墅泡汤了,给你换个跃层,我就够亏欠你的,再不好好装修一下,我也对不起自己呀。” 许夫人说:“我是无所谓,有个大房子就很知足,钱别乱花了,咱们还要养孩子呢。” 许先生不耐烦地说:“行了,你别管了,我搞定!” 许夫人说:“你不用我管,还跟我说干啥?” 我在灶台前干活,听见许夫人的说话声明显地不高兴了。 我一回头,看见许夫人已经披着衣服回房间了。 许先生看见我回头了,就对我抱怨地说:“你看看小娟,我都是为了她好,她却生气,一甩剂子走了,啥人呢!” 我忍不住说:“你既然说是为了小娟好,那小娟想咋地就让她咋地呗,那小娟不就高兴了吗?” 许先生不高兴地说:“你们女人真是啥也不懂,新房子虽然是精装房,可里面装修的东西都不太合我心意。” 我一时没忍住,由着性子说:“哦,是不合你心意,那你装修就别说是为了小娟好,那是为了你自己好!” 许先生彻底不高兴,板着脸说:“你说现在的保姆地位都这么高了吗?跟雇主说话都这样式儿的了?” 我不再跟他说话,他说不过我,就摆雇主架子,啥人呢! 许先生唰啦一声,卷起了餐桌上的图纸,卷成一个卷,背到身后,大步走出了餐厅。 许先生生气了!下次我也别这么虎吵吵的,下次他再让我说啥,我啥也不说! 晚上和苏平约定去德子那里,老沈开车来接我。 我上车之后,他问我用不用开车去接苏平。 我说:“苏平不敢麻烦你,她自己走着去了,到门口汇合。” 老沈夸苏平:“苏平真不错,不爱占别人的便宜。” 我笑了,问老沈:“沈哥,那我呢?为人咋样?” 老沈笑而不答。 我用手去捅咕老沈:“快说呀,笑啥呀?” 老沈说:“我开车呢,别瞎捅咕,捅咕出事呢?” 我说:“那你说不说呀?” 老沈说:“拿你跟别人比,怕你生气。” 老沈这话啥意思呀?我脑子笨,关键时刻又短路了。 我说:“到底是比别人好还是不好啊?” 老沈说:“当然是好了。” 我笑了,满足了。我就是这么个小心眼的女人呢。 苏平在门前等着我呢,没想到德子也在门口站着。 他穿得少,就穿着工作服,脑袋上也没戴帽子,两只耳朵冻得通红。 他抄着袖,不知道跟苏平聊啥呢,两人似乎还聊得挺融洽。 苏平看到我和老沈来了,就走过来说:“红姐,沈哥,你们来了。” 我开苏平的玩笑:“你们聊啥呢,聊得这么热乎?” 苏平惊喜地说:“德子大哥说,他家雇保姆做两顿饭,很简单,就是一个人的饭菜,做完饭就可以走。 “在他家吃就收拾厨房,不在那吃就不用收拾厨房。这个活儿我能干,正好是老许家休息的时间。” 我说:“德子说多少钱一个月?” 苏平很兴奋,压低了声音说:“他说1500,挺好吧?”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苏平开心的样子,我心里特别酸楚。 苏平太难了,多找了一份工作,她竟然这么高兴,这样的话,她一天要干10个多小时的活儿。 再加上来回走路的时间,那就超过12个小时。她会很累的。 可是她却很爱开心很开心。 20多年前,我要是能拥有这么多的工作机会,我也会很开心的,我也会不在乎累不累。 女人呢,天生就这么能干! 第346章 两份工作 没想到德子自己跟苏平提起雇保姆的事情了,也没想到德子能出1500元的工资。 苏平得到这份工作,她高兴得像个孩子,兴奋地跟我比比划划地说着。 我问她:“你什么时候去德子家做饭?” 苏平说:“明天中午就去,德子大哥说不用太赶时间,中午12点半能吃饭就行,这个时间没问题。 “我在老许家11点能离开,到德子大哥家不到11点半,做饭炒菜时间够了——” 苏平这一气儿说了不少话,说话的时候,她也不躲避对方的眼睛了。 连我旁边站着的老沈,苏平的目光也直视着老沈看了两眼,没再畏怯。 东北的正月,这两天外面又冷了,因为最近下雪的关系吧。嘴里哈出的气,一团团的,像莲花一样。 苏平对着我叭叭地说着,每说一句话,她嘴里就吐出一团莲花,口吐莲花啊! 我笑着推苏平进店里:“进去说,外面太冷了,你要冻死我呀?” 德子很高兴,脸上带着喜气,跟老沈说:“我爸同意了——” 老沈说:“你家老爷子还挺开明——” 德子说:“开明啥呀,我爸不知道我拿1500块雇保姆,他以为我出1000块呢。就拿1000块,他还嫌贵呢。” 老沈说:“也是,你爸节俭一辈子,一件衬衫穿十年——那万一露馅儿了呢?” 德子说:“我跟苏平说了,就说1000块,她不说漏嘴就行。” 德子比老沈高半头,人也比老沈壮实一些,不过,他没有老沈有主见,跟老沈走在一起,他低头跟老沈说话,笑得模样挺憨厚。 老沈不太同意工资的事情瞒着老爷子,但老爷子一生节俭,舍不得花钱雇人做饭,老沈最后也就没再说什么。 老沈这人做事,一般不会藏着掖着,他会把事情讲出来,你同意就同意,不同意,他再说服你同意。 就像许先生喜欢玩两把牌,被老沈看见,就告诉大哥,致使许先生被大哥胖揍了一顿。 许先生忘记写检讨书,被大哥暴揍的时候,老沈却拦住大许先生,他觉得这次错不在许先生,而是没人提醒喝醉的许先生写检讨书。 他就是个实诚的人,讲原则,不肯说谎。 德子给苏平检查了左臂,认为她的左臂是干活挫住了,力气没使对,才受伤的。 他用手揉捏着苏平的左臂,一点点地往上抬,抬到跟肩膀一般高时,苏平就喊疼。 德子说:“治疗三分靠医生,七分靠自己。我实话告诉你,这条手臂你要勤着点练习。 “要不然再过个一年半载的,你想练习都没有机会,错过了能恢复治疗的时间。” 德子声音不大,但说的话却有些道理。 苏平听进去了,就问德子:“我在家也能练习呀?” 德子说:“能啊,我给你示范一下——” 德子说笔直地站起来,把左臂向一侧伸开,然后左臂向上举,举过头顶,与肩膀成90度角。 苏平看着德子给她做示范,有些为难地就说:“我左臂抬不到那么高——” 苏平脸上已经挂上泄气的表情,看起来她要打退堂鼓。 德子说:“就是因为抬不高才练习呢,你在家里的墙上画一个高度,每次你的左臂爬墙的时候,都超过第一次的高度。 “一开始,画线别画高了,高过你肩膀一厘米就行,每次练习,都让自己疼一点。 “等坚持一周,你就把墙上画的高度往上移动一厘米,再向之前那么爬墙。 “不出两月,你的手臂肯定能恢复原样!” 苏平漠然地看着德子,她的心里没想着德子的话,她在想用什么办法,让她逃离这么尴尬的场地。 德子却说得很起劲,这是他的专业,他还兴奋地拉着苏平的手去练习爬墙, 被苏平不客气地甩开。 旁边有的顾客在向苏平这面张望,还有没活儿的按摩师也凑过来看热闹。 苏平的心理素质扛不住了,一张脸已经涨得跟红布差不多。 我猜测苏平是学新东西慢,她渐渐地就放弃了学习新东西。 她和老许家以前的保姆小妙正相反,小妙和苏平年龄差不多,都是四十出头,但小妙就是个人精子。 小妙每天都把自己打扮得利利整整的,穿衣戴帽很讲究,为了做保姆,她还特意报了烹饪班,学习厨艺。 自从跟了许家大姐到大连去做保姆,整个人从内到外都变了,开始学画画了,还成了大姐离不开的生活助理。 人要不断地学习,做保姆也要学习。 苏平恰恰不爱学习,她学新东西慢,人又自卑,怕学习的过程出笑话,怕被人瞧不起,她就干脆不学了,就坚持那套守旧的想法。 甚至,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会越来越固执。 好在德子特别热心地教苏平。他又给苏平做示范,他站到墙根儿,伸出左手臂一点点地沿着墙壁往上爬。 他做完示范,还拉着苏平到墙根儿练习。 不知道苏平是被德子的热心感染,还是什么原因,反正苏平这次没有撂脸子走。 她站到墙根看着德子练习。虽然她红着脸,不情不愿地看着德子,没有照着德子练习的模样,用左臂去练习“爬墙”。 但她也没有离开,她用眼睛瞥着德子的示范。 苏平这次应该能学习这个“爬墙”练习。 晚上,老沈开车送我和苏平回家。 路上,老沈说:“小平,我以前开车出过一次事故,两只手臂都抬不起来,就是跟德子练习手臂爬墙,不到三个月,啥事没有了。” 苏平半信半疑地看着老沈:“真的呀?这动作没啥出奇的,这么好使?” 老沈目视前方地开车,他轻声地说:“动作确实没啥出奇的,出奇的是坚持,水滴石穿。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长年累月,水能把石头穿透。” 老沈挺会做思想工作的。他也说到我心里去了。 水滴石穿,多简单的动作,长年累月地坚持下去,你就成为经典。 苏平没说话,但她的眼神散发出光彩。 晚风习习,春风虽然料峭凛冽,但是春风还是把冻僵的土地吹得一点点地复苏。 白天我带着大乖在小区里溜达,看到光秃秃的树杈上,竟然鼓出许多小米粒大小的芽胞,虽然那芽胞还是褐色的,跟干枯的树枝一个颜色。 但几场春风之后,这芽胞就会神奇地泛出绿色,在某一天的夜里,悄悄地顶出一片翡翠一样的嫩芽来。 那带给人的希望像春雷一样响亮! 老沈把苏平送到家,他开车送我回家。 在车上,我问:“沈哥,还给苏平和德子撮合吗?” 老沈沉吟了半晌:“慢慢来吧,我们还是不说破,让他们两人慢慢地相处,处到那个份上,就自然地到一起了。” 我说:“看他们俩说话唠嗑那个劲儿,我也这么想的。我担心万一给他们俩介绍,苏平这个倔人,可能一甩剂子不去德子家做保姆了。” 老沈笑了,说:“她是倔,这点可比你倔多了。” 我说:“我的倔吧,是十分,撞到南墙才知道怎么拐弯才能到对岸去。 “苏平吧,倔的是100分,撞到南墙她都不回头,她就用脑袋撞南墙,撞得满脑袋都是包,她还撞,非要把南墙撞个大窟窿不可。” 老沈被我说笑了。 街道两侧的树林里,披挂的那些彩灯又亮了起来。 正月里,树枝上的彩灯不是一直亮着的,正月初六到正月十二,都不亮,从正月13才又亮起来。 老沈忽然说:“哎,我想起一件事,你打赌输了我一次。” 我说:“你别忘了,你打赌也输了我一次。” 老沈笑:“说吧,你想让我办啥事?” 我说:“先记着,等我想起来再告诉你。你呢,你打算让我干啥?” 老沈说:“等我想起来再告诉你。” 我笑,忽然想起明天是14日,我提醒他:“知道明天是几号吗?” 老沈说:“知道啊,明天是正月十四,后天是正月十五,你答应去我家,别忘了,我好好给你炒几个菜。” 我说:“明天14号,2月14号是情人节。” 老沈说:“外国人的节日,咱过那个干啥,咱过中国人的节日。” 我有些不满:“不是提倡与时俱进,与世界接轨吗?外国人的节日好玩,咱就过呗?” 老沈说:“外国人过咱们的除夕吗?不过吧?那中国人就坚决不过外国人的节。” 老沈的犟劲上来,跟苏平有一拼呢! 晚上我们两人遛狗,我又提起14号,老沈却忽然说,他有工作,要看大许先生的安排。 我就不信了,大许先生2月14日他跟客户去过情人节,不陪大嫂?老沈想蒙谁呀? 为了不生气,我也没再跟老沈继续这个话题。 他不想过就不过,我自己过。 第347章 大肆装修 再去许家上班。发现苏平干活的速度明显地快了,整个人也精神了。 更有意思的是,苏平换了件上衣。 以前干活,苏平多数穿着一件孩子不穿的旧运动服。 今天苏平穿了一件套头的卫衣,黑色的,虽然颜色有点暗,不过,苏平穿着挺合身。 我问苏平回家有没有练习“手臂爬墙”,苏平点点头。 我问她:“中午你去德子家?” 苏平又点点头,悄声地说:“红姐,我打算快点干活,干完活,我想早点走——行吗?” 我低声地说:“行,老妹你把活儿干好,可以提前15分钟离开,再早就不太好了。” 苏平连连点头,兴奋地说:“你放心吧,我不会耽误活儿的。” 15分钟,我应该能说了算。 苏平干活特别带劲,擦拭沙发下面的灰尘时,跪倒爬起,上衣都沾了一块灰尘。 上午,大约十点来钟,许先生忽然回家。 他从门外走进来,站在玄关里,没有换鞋,冲我招呼着:“红姐,你来一趟。” 我从厨房里走出来,问许先生:“怎么了?” 许先生说:“快点,穿上衣服,跟我去看新房子,还有苏平,一起去——” 许先生又对我说:“我妈也去——” 许先生话音未落,只见老夫人的房门打开了,老夫人撑着助步器走了出来。 哎呀,人家老太太已经把羽绒服穿好,棉鞋都穿上。她精神抖擞,就要往楼下走。 许先生说:“妈,我给你拉上拉锁再下楼。” 许先生半跪在老夫人面前,把羽绒服的拉锁拉上。 老夫人爱怜地伸手掐了一下许先生的脸蛋,许先生很受用,咧嘴笑。 “别掐了,妈,我的脸都是被你掐胖的,小娟最近老说我胖了,老说我走路的步数不够,这一天天把她闲的,总数落我——” 老夫人的眼睛打量许先生:“这个年过得,你确实胖点了。” 许先生急忙说:“别当着小娟的面说,要不然她又该逼我天天晚上,到跑步机上去跑步。” 老夫人说:“你那跑步机买来,不就是为了跑步吗,我没见你跑几回。” 母女两人说着话,先下楼了。 我穿上羽绒服,但苏平却没有换衣服。 她焦急地看着我,问道:“姐,我不用去看新房子吧?” 我说:“雇主让你去,你就去吧。” 苏平看看桌上的挂钟:“我一会儿该去德子家,怕迟到。” 我说:“先去新房子看看,应该不会迟到,要是不去,你怎么跟你二哥解释?” 苏平很为难,她还是穿上大衣,跟我一起下楼。 许先生开车回来的,车里还拉着许夫人,我和老夫人还有苏平坐在后排座。 许先生沿着公路一直地向北开去。 我以为很快就会到地方,车子开出北环,一直向北。 路两侧的楼房渐渐地变了,变得阳台大了,楼下有院子。 这时候,许先生的车子才停在一栋靠道边的楼房前。 许先生搀扶着老夫人下车,我把助步器从后备箱里拿出来,放到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撑着助步器,站在门口,打量着院子。 这里的楼房一楼都有个小院子,院子能有20平米左右,穿过甬道,进入正门,是一个宽敞的大厅。 大厅东侧是一个主卧,里面有卫生间。大厅的西侧有个次卧。 正对着门口的里侧,靠着北窗,是一个窄窄的楼梯,楼梯的东侧是开放式的厨房,楼梯的西侧是个小卧室。 楼梯下面还有个小小的储藏室。 众人顺着楼梯往上走,到了二楼。 楼上跟楼下没有区别,一样大的平方,三个房间,东南角、西南角和西北角,各有三个房间。 许先生的这栋楼房西侧没有人家,靠道边,西侧有两扇窗户,南侧北侧都有两扇大窗户,通明瓦亮。 屋子里的采光非常好,像一个玻璃房一样亮堂。 这个房子地址不错,南侧靠道边,西侧也靠道边。出入很方便。 老夫人到楼上看了看,很满意。 她又走进在楼下东南角的屋子,很喜欢里面的卫生间。 老夫人赞叹着:“这也太享福了,厕所就在房间里,过去做梦都梦不到啊,咱东北冬天冷,过去在外面上厕所都冻屁股。 “这下可好了,我自己的屋里就有厕所了。” 许夫人已经来过一次了,这次她没再上楼。 她靠着西窗向外望着,若有所思的模样,好像有心事。 我观察厨房。开放式的厨房,看着就眼亮。 厨房旁边还有一张巨大的长方形的餐桌。 这张桌子能坐十几个人,许家周末的家宴,这张餐桌完全能胜任。 开放式的厨房,给我稀罕得不得了,大呀,做饭能施展开。 餐具都是新的,有的没打开,都是进口的吧。 抽油烟机打开,没啥动静,油烟都从后面走了。炉灶有四个,老许家这是准备天天摆宴席?预备四个炉灶? 光滑的灶台太大了,干起活来顺手多了。 这套跃层是一楼和二楼。三楼四楼是另一家,五楼六楼又是一户人家。 大许先生特意要了一套一楼二楼的跃层,这是为了老夫人到外面散步方便。 楼里是装修完交工的,地面铺了,光洁透亮,墙壁粉刷一新,窗户都擦得锃亮。 我看得心里很喜悦,大房子有大房子的长处,宽敞的客厅可以打羽毛球。 一旁的苏平没心思参观许先生的新房子,她皱着眉头,脸上显出焦急的表情。 我冲苏平使了个眼色,让她别着急。 许先生让老夫人看地面:“妈,这地面咋样,是不是有点滑?” 地面是洁白的瓷砖,看上去确实有点滑。但走在上面,却一点没有滑的感觉。 老夫人两只眼睛看着地面,说:“还行吧。” 许夫人一直没说话。她不想换地面。 许先生回头,向窗前站着的许夫人说:“娟,妈都说了,地面滑,必须得换,换地板。” 许夫人淡淡地说:“我现在说不换地面,没有用呗?” 许先生说:“这方面你不懂。” 许先生招呼苏平:“小平,我给你带到这来,你以后就在这工作。” 许先生的话,把我和苏平都弄愣住了。 苏平明显地很抗拒许先生的话,她说:“我在这干啥呀?不跟红姐在一起干活?” 许先生兴奋地说:“马上我就动工装修,这边要换地面,可能还要重新装一下地热,还有楼梯扶手——” 许先生指点着靠着北窗的楼梯扶手,说:“那扶手是铁的,冬天凉,我妈上楼不方便——” 我回头瞥了一眼老夫人,心里话,大娘多长时间能上一次楼?她上楼干嘛呀? 住一楼不就是为了让老夫人到外面去方便吗?不就是为了不让老人再爬楼梯吗? 但许先生振振有词:“楼梯扶手换成实木的,将来孩子在房间里乱跑乱撞,磕到楼梯扶手也没事。” 许夫人一直站在窗前,没有过来。 许先生交代苏平:“这边动工之后,你每天下午就到这边干活,你不干别的,就帮着收拾卫生。 “工人在楼下干活,你就收拾楼上,工人在楼上干活,你就收拾楼下。” 我好奇地问:“楼上还重新装修吗?” 许先生说:“要动的地方多了去了,他们装修的都不太合我心意,我打算都扒掉,重新装修。” 苏平已经很焦急了,她是担心第一天去德子家做饭就迟到,不太好。 我也觉得时间够长了,可许先生还没说尽兴,我也不敢打断许先生的话。 一直没说话的许夫人,忽然从窗前走向门口: “海生,没我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许先生看拦不住许夫人了,就张罗大家一起坐车回去。 路上,许先生一个人在说话,谈论他的装修大计,许夫人一言不发。 老夫人发现儿媳妇有些反常,就问:“小娟,你是不是不同意装修?” 许夫人淡淡地说:“这家里三口人,我一个人说不同意装修,也没用。” 许夫人的话里,明显得不高兴。 老夫人说:“海生,小娟不想装修,就别装了,我看那房子挺好的,让苏平再收拾收拾,选个好日子,就能搬家。 “到时候小娟生孩子,就生在新楼。” 许先生却不高兴了:“妈,你别听小娟的,她一个女的,装修房子她不懂!” 我忍不住问了许先生一句:“要是按照你说的重新装修,这可是大工程,没个十几二十万,下不来吧?” 苏平低声地说:“红姐,这装修材料老贵了,我以前跟家政的姐妹收拾过新房子,打听过,没有五十万下不来。” 啊?我吓了一跳。 我的房子68平,十年前装修的,花了2万块,我都嫌浪费。 没必要啊,房子都有了,里面的软包装竟然花这么多钱?这不是有钱烧的吗? 我心里说,这纯属浪费。当然,有钱人愁的是有钱没处花,那装修就可劲往里扔钱吧。 却听许先生说:“小平,你说的50万不够,我预计是80万,不超过100万就行。” 老夫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100万,那都够买另一套房子了。咱家的老房子都卖不上这个价钱——” 许夫人再也没有说话。 回到许家,已经11点多,快11点半。 苏平没上楼,她骑着自行车,匆匆地走了。 这天午饭,许夫人吃了两口,就回她自己的房间。 老夫人担心地看着儿媳的背影,问:“就吃这点,不饿啊?” 许夫人说:“妈,我累了,想睡一觉,下午还有个手术呢。” 许夫人回房间睡觉,我听见门锁的动静,她把房门反锁。 她是真不想看见许先生。 许先生也不满意:“妈,你看看小娟,净事儿,要新房子的是她,想搬家的也是她,可要装修房子,她却不高兴!” 老夫人说:“她不想装修就不装修呗,装修还得花那么多钱,你有一个为你省钱的媳妇儿,就偷着乐吧。” 许先生说:“妈,我大姐二姐都答应我,说装修的费用她们俩包圆了,那我还不好好装修一下?” 老夫人说:“哦,你大姐二姐出钱,你就可劲造祸花呀?” 许先生说:“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原来就准备30万装修,我大姐二姐给我拿钱,我就好好装修一次呗。 “咱们这辈子也就这套房子,谁没事老换房子玩啊,我大哥给我整的这套房子,我一看就相中了。 “那就好好装修,装修的可心点,能住一辈子。” 老夫人忽然抬头,往许夫人的卧室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 “我听智博前两天说,他姐姐雪莹考上研究生,要去外地念研究生,要花不少钱呢。 “我记得夏天那个时候,雪莹要出国去念研究生,好像需要几十万,你没给出这个钱,惹得小娟要卖车。 “你现在要拿这么多钱扔到装修里,她能高兴吗?” 许先生说:“她有啥不高兴的,雪莹是老秦的孩子,她都跟我过20年了,还惦记老秦呢? “就是这些年我给她惯的,惯得没边儿了。这次就不依着她,我非要重新装修不可!” 老夫人说:“老儿子呀,凡事要多考虑对方,家里的钱都是小娟拿着,可小娟却从来不控制你花钱。 “人家也从来不擅自动你的存折,这样的媳妇你打着灯笼也找不着——” 许先生虎着脸,一句话也不说了。 老夫人也不再说话,默默地吃饭。 这顿饭,吃得有点噎,好像饭都从后脖颈子咽下去的。 求催更。 求好评。 第348章 被拒 饭后,许先生在厨房转了几圈,就拿着托盘开门去了储藏室,在里面待了半天。 等他从储藏室出来时,我看见他用托盘装着几样水果,桔子,葡萄,香蕉、火龙果。 都是许夫人喜欢吃的。 许先生捧着托盘来到水池边,开始洗水果,他回头看了看在灶台上洗刷碗筷的我,忽然问: “红姐,你要是得到了新房子,你装不装修?盼星星盼月亮得来的新房子——” 我低头刷碗,没回答他。我的回答肯定不是许先生想要的答案。 许先生有些不高兴,他一直盯着我,等我的回答。 水管里的水哗哗啦啦地冲在水果上,他也不洗水果,任凭水淌到水池里。 这要是被老夫人看见,非说他浪费败家不可。 我只好说:“我说的话,肯定不是你要的,你别听了,听了你还得生我气。” 许先生板着脸,却固执起来:“那你就不能说点让我高兴的话?大房子到手,比咱家大一倍呀,多高兴的事啊。 “可这一天天的,谁谁都不高兴,就我一个人高兴,那有啥意思啊?” 我没说话。 许先生现在正在气头上,我说话一旦没说对,非被他训斥几句不可。 许先生干脆不洗水果,就靠着水池问我。 他一米八几的个子,长得膀大腰圆的,站在谁跟前,谁都有压力 我只好硬着头皮说:“要是我得到一个大房子,我就卖掉,或者租着,反正我都不住。” 许先生看着我,嘴唇蠕动了几下,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最后蹦出几个字:“你嘎哈呀?虎啊?” 我心里话,我可不虎嘛,这个世上要是都是聪明人,那日子可咋过呀?都互相算计着过日子?人与人之间还有点感情没有啊? 世界之所以美丽,就是因为有聪明人,有虎人,有撒谎的,有实诚的人。 要是都一样,那就是机器人的世界了。 许先生见我不说话,又问我:“你为啥要卖掉,你还要租出去?大房子不住?” 我说:“我给你算笔账,就上午看那跃层,取暖费要交一万块,物业费也得好几千,电费水费都要成倍,我觉得太可惜——” 见许先生的脸越来越黑,我就说:“咱俩的经济情况不同,我每月薪水3000左右,你每月的薪水是我的10倍。 “我们对生活的想法也不同,你喜欢奢华的生活,什么都想用最好的,最贵的,我是什么都想用最简单,最便宜的。能简单的生活,我绝对不往复杂了过。 “我要是真的得到一套大房子,一是卖出去,二是租出去,绝对不住。 “那么大的房子,我收拾起来最少俩小时,累个半死。要是雇个保姆收拾,我还得给保姆开工资,我得多虎啊?” 许先生的两只小眼睛咔吧咔吧地盯着我,我就不说了。 他爱咋想咋想,我就是实话实说的人,谁让他要我说了。 许先生在我这里没有得到认同感,生气地走了,走到门口,发现把水果忘在水池里,他又走回来,伸手从水池里取出水果。 走到门口又不走了,好像抽风了,最后他拿着小刀坐在餐桌前,切水果。 他把桔子扒皮,把葡萄一颗颗地摘下来,放到果盘里,又用水果刀切了香蕉和火龙果。 他端着果盘走出餐厅,回自己房间了。 但许先生没进去屋,许夫人把房门反锁。许先生气呼呼地把水果端走了。 我琢磨许先生可能把水果端到老夫人的房间去?他把老妈和媳妇都整生气了,怎么也得哄好一个吧? 等我收拾完厨房,到玄关换鞋回家的时候,看到许先生躺在沙发上已经睡着,桌子上那一大盘的水果沙拉已经光盘,都被他一个人吃掉了。 那么一大盘子啊,也不怕吃坏肚子! 午后,我和苏平相约一起来到许家。 在门口换鞋的时候,我嗅到苏平身上的一股味道,是炒土豆丝的味道。 我笑着问:“苏平,中午你给德子的老爸炒土豆丝了?” 苏平有点慌乱地用手揪起衣领来闻:“我身上有味呀?” 我笑:“我闻到炒土豆丝的味道。” 苏平说:“我下次炒菜做饭都戴上帽子,像你一样——” 我以前做饭只戴围裙,不戴帽子,这还是跟赵姐学的呢,赵姐让我做饭换一套衣服,下班之后,身上炒菜的味道能少很多。 头上戴着帽子是最好的了,要不然头发下班就得洗。 自己时间长了就闻不到了,但别人打你身边一过,就知道你是厨师还是美容师。 我把这话跟苏平说了,苏平不好意思地笑。 我说:“咱俩互相监督,看身上是不是炒菜的味道太大,我今天到网上买两套厨师的衣服,网上的衣服便宜,布料还好洗。” 苏平笑着同意了。 苏平这个人,我不问她,她很少主动说话。但今天苏平却主动说起德子家的事。 苏平说:“大爷人挺好,对我还挺热情。他还偷偷地问我,说他儿子一个月给我开多少工资。我能说漏嘴嘛,我就说1000块。 “德子大哥家比我家强点,也强不到哪去,老爷子就是怕我浪费,跟在我身后看我炒菜放油,不让多放。 “还有,我用土豆挠子打土豆片,他让我轻点使劲,说我削掉的土豆皮太厚!” 我说:“老人都是从苦日子里过来的,节俭惯了,舍不得浪费——” 苏平说:“我知道,我就尽量节省吧,让我浪费我不会。我这些年过日子,就是节省着过来的。” 我理解苏平的话,在我和苏平心里,浪费就等于犯罪,节俭就是美德。 苏平上午洗的衣服已经晾干,她把衣服收起来,有的衬衫有褶子。 她把衣服拿到餐厅,打开熨衣板,一边熨衣服,一边跟我说话。 苏平忽然看我一眼:“姐,新房子那块的活,我不想干——” 我一愣:“为啥呀?你嫌路远呢?” 苏平说:“不是,我骑车多踩两脚的事儿——” 苏平脸上挺为难的表情。 我更好奇了:“那你为啥不想干呢?嫌工资低呀?” 苏平说:“工资确实低,但我也不是因为工资的事——” 这个苏平啊,有啥话就一起说完呢,还非得我一句句地追问。 我说:“工资低吗?你每天在新房子干3、4个小时,加上在老房子收拾卫生3个小时,一个月2500,还低吗?” 苏平说:“打扫新房子,跟打扫旧房子不是一个价格,新房子一般都是装修后的活儿,又累又脏。 “在旧房子里干活,就是拖地擦窗洗衣服,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我其实不是因为工资,二哥给我这些工资,我没嫌低,我是因为——” 苏平说到关键的地方,又不说话。 我停下手里的活儿,着急地问:“到底为什么?” 苏平嘟着嘴,不情不愿地说:“那么多男人,就我一个女的,我不去。” 我忍不住笑:“你是害怕呀!” 苏平垂下目光,不好意思地笑:“那么多人,我说啥呀?” 苏平不善交流。许先生可能没想到。 我说:“没事,慢慢来,也不用你说话,你干活就行。 “别傻乎乎地去干装修的活儿,你就拿个笤帚,拿个抹布就行,除了擦窗扫地,别的活儿干不动就千万别逞强,别把身体累坏了。” 苏平还有些为难的情绪。 我说:“苏平,你先放宽心,中午许家两口子吵架了,装修这件事还不一定呢,你就先应承着。 “再说小娟马上要生孩子了,早晚都得雇一个人帮她照应孩子。” 苏平点点头。 苏平拿着熨斗,一开始有点别扭,但我看她熨衣服熨得挺认真,这是好事。 我们只要愿意学习,就永远年轻。 老夫人今天没有看电视,她房间里一直静悄悄的,我也没敢去打扰她。 她一个人可能有点寂寞吧,后来她撑着助步器来到餐厅,听我和苏平说话,她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桌前,像什么呢? 她像一株水分蒸发的玫瑰,虽然在渐渐地老去,但老得从容,淡定。 有关新房子的装修问题,她是不在意的,装修也行,不装修也行。 在儿子和媳妇面前,小两口的意见如果一致,她多数时候是不会有其他意见的,除了翠花的事情。 如果两口子的意见不统一,她百分百是站在媳妇这边。 第349章 我都没有保姆吃得好 老夫人撑着助步器,走到冰箱跟前,打开冰箱看了一遍里面的食材,让我做了四个菜: 清蒸鱼,凉拌菜花,酸菜白肉血肠,冬瓜虾仁汤。 晚上,许先生夫妇一进门,我就能分辨出这两口子是生气呢,还是和好了。 只见许先生进门之后,自己先蹬掉皮鞋,换了拖鞋,再弯腰去给许夫人拿拖鞋。 许夫人呢,她忽然伸手推开许先生,并从许先生手里夺过拖鞋,自己费力地穿上了。 许先生面沉似水,一双小眼睛这回不咔吧了,死死地盯着许夫人。 许夫人看也不看许先生,径直走进卫生间洗手洗脸。 她看到许先生没洗手,就坐在餐桌前,她就对许先生淡淡地说:“这是儿子的座位,你上一边坐去。” 许先生已经拿起筷子,听见许夫人的话,就生气地把筷子啪地撂在桌上,打算不吃饭。 但他抬头看到老夫人坐在餐桌的一头,只好忍住怒火,坐到老夫人的身旁,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智博也回来了,洗手洗脸,走进餐桌,一看许夫人身旁的椅子是空着的,他就笑着说: “怎么回事呀,说说吧,你们俩这是生气了?” 许夫人说:“跟你没关系!” 许先生也说:“跟你没关系!” 智博自我解嘲地哈哈一笑:“我就知道是这个下场,你们俩要是好起来,眼里就看见我了. “你们俩要是吵架了,我只要一说话,你们就全冲我来了,就都是我的错。 “这回你们又因为啥吵架啊?来,儿子给你们断断官司。” 许先生说:“你问你妈——” 许夫人说:“你问你爸——” 我忍不住想笑,偷眼看看一旁坐着的老夫人,老夫人正襟危坐,脸上没啥表情。 智博歪头看看老妈,看看老爸,他咧嘴笑了:“因为房子装修的事吧?” 许先生说:“你妈不同意装修。可那新房子有很多问题,装修的东西都不合我心意。” 许夫人看着许先生,尽量心平气和地说:“新房子,比老房子是不是好太多了? “尤其是一楼,咱妈要住的房间里有卫生间,这是咱们以前就设想的,目的都达到了,你还不知足?” 许先生冲着许夫人气呼呼地说:“那不是知足不知足的事,你说的是一方面,其他的呢?楼梯材料,地面材料,墙壁刷的材料. “还有楼上那几个房间,我都要动一动——” 许夫人一听许先生要把房间里的所有物件都要动一动,她一张脸明显地生气了. 但她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婆婆,便再也不说话,拿起筷子开始吃东西。 老夫人说:“海生,好好吃饭吧。” 许先生却说:“妈,你也不能老是装糊涂,和稀泥呀,你说说新房子装修还是不装修?” 老夫人说:“想装修就装修,不想装修就不装修,我看那房子挺好的,搬进去就能住,我啥意见都没有。 “凭空得个大房子,我还不高高兴兴地搬家?” 许先生说:“妈,我问你也是白问,家里一有啥事,你都和小娟一个想法,你就是向着她,不向着我,我可是你亲儿子!” 老夫人没说话,默默地吃饭。 许先生发起牢骚:“大哥给的房子,咱们没花钱,装修费大姐二姐给出,也不花钱,我装修一下,符合自己心意,咋就不行啊?” 许夫人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装修的房子要晾一年半载才能入住。” 许先生说:“我买环保的材料!” 许夫人说:“说是环保的,万一对人体造成伤害,怎么办?” 许先生说:“你啥事都往坏处想,就不能往好处想?” 许夫人冷冷地说:“我不同意装修。” 许先生说:“你不同意拉倒,我自己装修。” 许夫人说:“我不同意装修,我就不出钱。” 许先生说:“没让你出钱,大姐二姐给的钱要是不够,我自己有小金库!” 许先生说的时候,声调还往上挑,两只小耗子眼睛咔吧咔吧地瞄着许夫人,气她。 许夫人终于说出了她的心里话:“房子是大哥给的,我住着,心里就不太舒服,装修要是大姐二姐拿钱,这房子我住着就更不舒服。 “我不是没工作,我不是挣不到钱,我丈夫也不是挣不到钱,为啥要接受别人施舍的房子? “为啥接受别人拿钱给我装修房子?花别人的钱我不舒服!” 许先生生气地说:“你就是毛病太多,这个不舒服,那个不舒服,不花自己的钱你还不舒服,你是不是有病?” 许夫人看都不看许先生,一句话都不再说了。她似乎想站起来就走,但犹豫了一下,碍于婆婆在吧,不想把脸撕破。 可她又实在觉得委屈。 正在她纠结的时候,老夫人忽然说话。 老夫人是对我说话的:“红啊,把垃圾桶拿来。” 我有点蒙圈,不知道老夫人是啥意思,以为她是喉咙里有痰,她站起来去垃圾桶吐痰不方便,就让我给她拿来垃圾桶。 我走到厨房,把垃圾桶拿到老夫人的椅子旁。 老夫人又吩咐我:“把桌上的菜,四盘菜,都倒进垃圾桶,没人吃了,就都倒了吧。” 许夫人说:“妈,我和海生吵吵,跟你没关。” 许先生也说:“妈,我跟小娟吵吵,不是跟你生气。” 智博也说:“奶奶,我妈爸吵架从来不是因为咱俩的事,都是他俩没整明白,自己跟自己吵架呢!” 许先生扬起手要打智博,智博急忙说:“爸,我可是你的同盟军呢,你这就要过河拆桥?” 老夫人板着脸,指着餐桌上的清蒸鱼:“清蒸鱼,这是小娟教我做的。她说做鱼,最有营养的一种吃法就是清蒸,为啥呢?当时我就问你了——” 老夫人看着许夫人说:“你说啥了?你说清蒸,是用热气把鱼蒸熟的,一点没破坏鱼本身的营养。” 老夫人又指着凉拌菜花:“两口子遇到麻烦事,就要用清蒸、凉拌的办法解决,不能爆炒。” 老夫人又指着酸菜白肉血肠:“东北人脾气躁,尤其海生,脾气更不好,蘸火就着,可东北最有名的菜,全是一堆蔬菜放到一起炖,越炖越有味。 “酸菜白肉血肠,你放一宿,明天早晨再回锅,妈呀,更入味了,更好吃了。 “这说明啥?说明一个道理,两口子打打闹闹没关系,打是亲骂是爱呀,可也不能打起来没头啊。 “你们俩上午就开始叽咕,现在还没消气,还要往大了吵架,咋地,好日子过几天,烧得呀?” 许夫人面有愧色,许先生还是有些不服气。 一旁的智博却津津有味地听着奶奶讲解。 老夫人指着冬瓜虾仁汤:“你看这道菜,小娟最爱吃。你们看看,冬瓜是土里长的,虾仁是水里长的,一起做汤好喝,我也愿意喝。 “这就像你们两口子,一个脾气火爆,一个性格温和。一个活蹦乱跳的,一个安安静静的,可你们俩组成的家庭,是咱们老许家最和美的一对。 “你大哥大嫂虽然不吵架,可没有你们甜蜜。 “你大姐大姐夫,两人性格相像,一旦吵架就闹分居,别以为离得远我就不知道。他们没有你们俩拧在一起的那股劲儿。 “你二姐二姐夫就更别提了,大祥那个小瘪犊子在外面不太干净,哪有你们俩呀,两颗心往一起贴。 “就因为装修房子这点事,就闹意见?这合适吗?就像我把这四盘菜都倒进垃圾桶,合适吗?” 许夫人连忙说:“妈,别生气了,咱们不聊这件事。” 许先生却说:“妈,这是两件事,装修房子是我一辈子的心愿——” 老夫人用手一指许先生:“赶紧滚犊子,上外屋去,我不愿意看见你!” 许先生生气地端起饭碗就走了。走出餐厅,又回头吩咐我:“红姐,把酸菜血肠给我端客厅来!” 我差点被许先生逗乐了。 我也不敢擅自做主给许先生端菜呀,只好看着老夫人,征求她的意见。 但老夫人没发话,我也不敢动手。 许夫人则站起来,从橱柜里拿出一个盘子,把酸菜血肠倒出一半,递给我。 我端着菜去了客厅,把菜放到茶桌上。 许先生还不满意,冲我说:“我让你拿一个菜,你就真拿一个?” 妈呀,你犯错误了,知不知道?有一个菜就不错了,还要四个菜?我再给你烫壶酒呗? 我只好说:“这还是小娟给你倒的菜呢——” 老夫人这次听见他儿子胡搅蛮缠的话,她大声地说:“不爱吃给我端回来,别吃饭时候气我!” 许先生嘟囔着说:“你就是个没原则的老太太,啥时候都向着小娟,婆媳关系要处好,我也理解。 “反正我就不是你亲生的,大哥随便揍我,儿子也不帮我,咱家保姆也这样式儿的,就整半盘菜,我都没有保姆吃得好,我多失败呀!” 我也不敢说话,许先生真生气了。 第350章 前妻和男友 我有点纳闷儿了,是许夫人撵许先生去健身房睡的? 还是许先生自己不愿意跟许夫人一个房间了呢?这个问题有点严重了。 我下楼的时候,想起老沈。 昨晚老沈说他不过情人节,不过外国人的节日。 可我就想过节,我是世界人,啥好玩的节日都不想错过,我就想快快乐乐地过节。 下午的时候,我给老沈发过短信:“我今天不想一个人过节,你要是没时间,我就约别人了。” 老沈挺硬气:“我真没时间,许总有事儿。” 我说:“行,我等你到下午三点半,四点也行,到了四点如果你还没有时间,我再约别人。反正我不会一个人过节。” 老沈终于发给我一个短信:“我今天晚上真有事,不过,我保证晚上七点过去接你。” 这还差不多。 晚上,在许家我没打算吃什么,尤其是许先生两口子吵架,我就更没有吃什么,就等着老沈请我吃大餐呢。 走出许家居住的小区,看到老沈车子前面的灯一亮一亮地闪呢,像老沈的耳朵,在表达他的情感。 坐进老沈的车,老沈忽然从旁边拿过一个东西递给我。 是一个报纸卷着的纸筒,我接到手里,打开报纸,呀,报纸里是一枝玫瑰! 我忍不住笑:“沈哥,还有用报纸卷着的玫瑰花吗?你这是送我玫瑰吗?这像特务接头。” 老沈笑了,开动了车子。 这可能是老沈送出的第一支玫瑰 老沈把车子往北环开,停在广扬的停车扬,他带着我步行了几百米,去了红茶小厨。 这家饭店的饭菜倒是挺精致,就是太贵,不值,用南瓜装半下米饭焖熟就99元。 一条鲤鱼炖熟,就129元。我就吃过一次,再也不去了。 我说:“沈哥,换一家吧,这家太贵。” 老沈说:“你不是想过节吗?过节就郑重点,平常咱们去小饭店,今天过节就来一次吧。” 老沈走上台阶,很绅士地拉开门,让我先进。 老沈订的不是包房,是二楼靠窗的位置。 这个位置我太喜欢了,能看到楼下的万家灯火。 我们刚坐下,服务生就托着一个托盘,穿过其他的餐桌,从一个巨大的吊灯下面走来。 托盘里是一瓶红酒,还有两只晶莹剔透的高脚杯。 我深吸一口气,准备享受一下浪漫的晚餐。 不料,旁边一张桌前的一个打扮妖娆的女人忽然站起来,惊喜地冲老沈走过去,用手拉着老沈的手,说:“哎呀,你咋来了,没想到在这儿能碰见你!” 这个女人是谁呀?跟老沈这么亲密? 看女人的年龄,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女人可能就是老沈的前妻。 女人大约50多岁,但脸蛋白净,眼神黑亮,一副精明的样子。 她的头发染得油黑锃亮,一根白发丝都没有,大波浪披在肩膀上。 她的手指甲上粘着美甲,美甲上绘着月亮星星的图案。 女人穿着一身黑色的紧身套裙,脚下是一双俏皮的白色皮靴,身旁的椅背上,搭着一件白色的羊肉大衣。 她颈上戴着一串墨绿色的项坠,左手无名指和食指上戴着两只亮晶晶的钻戒,右手的三根手指上戴着各种颜色的戒指—— 我分不清哪些是翡翠哪些是玉石,只是觉得这个女人的这十根手指长的,可真不白长,戴了五枚戒指。 她也不怕出门遇到打劫的? 女人拉着老沈亲热的劲,让我心里掠过一阵飓风,不太舒服。 老沈见到女人的表情很值得玩味,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你说他高兴吧?应该不是。说他生气吧?也不全是。 说他尴尬吧?有点。 老沈飞快地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笑笑,什么也没有说。 看老沈跟女人别别扭扭的模样,这个女人应该是高凤琴。 我的直觉向来很准确—— 我听许先生说起过,老沈的前妻叫高凤琴。 高凤琴拉着老沈的胳膊,不由分说地把老沈拽到她的座位上,向同桌的一位男士介绍说:“这是老沈,我的那位——” 同桌的男士急忙站起来,冲老沈伸出右手,礼貌地和老沈握手。 “我听凤琴说过,你是她前夫。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凤琴的男友。” 我打量高凤琴的男友,他年龄不到50岁,一张脸干干净净,干净得好像都没有胡子。 他眼角和脸部的线条有些紧绷绷的,不像他这个年龄的男人应该有的那种沧桑和粗糙,给我一种怪异的感觉。 后来,我看了高凤琴一眼,忽然发现两人之间的共同点: 高凤琴的脸蛋那种白嫩,是长期在美容院里保养出来,她男友也给我这种感觉。 老沈跟男人寒暄了两句,就要告辞,不料,高凤琴热情地邀请老沈。 “你跟谁来的呀?跟许总他们来的呀?你别跟领导一桌吃了,吃得不尽兴,咱们一桌吧。” 老沈急忙说:“我跟一个朋友来的——” 老沈说“朋友”,没有说“女友”—— 高凤琴回头向我这张桌张望,她的眼睛先看到桌子,再看到桌子上的红酒。 她的眼角最后向上一瞥,才落到我的身上,她一点也不惊讶,打趣老沈说:“你的女朋友吧?” 老沈有些抹不开地笑笑。 高凤琴快步向我走来,一手拉起我,一手拿起桌上的红酒: “俩人喝酒有啥意思,一起喝,一起有意思——” 这人咋自来熟呢?膈应人! 高凤琴又问老沈:“你点了什么菜?要是没上来就退了吧,我们这桌菜多,小何非要点一桌子,我刚才还担心吃不完呢。 “正好你们俩来了,一起吧,一起热闹好玩——” 老沈想拒绝,但高凤琴非常热情,小何也是个很热情的男人,他硬把老沈拉到座位旁坐下。 我也被高凤琴硬拉到他们桌前,不坐下也得坐下。 高凤琴贼热情,张罗着给老沈倒酒,给我倒酒。 老沈局促,尴尬,我倒是挺放松。 高凤琴比比划划地跟老沈开玩笑,跟他喝酒,跟小何开玩笑,跟小何喝酒。 高凤琴忽然看向我,眼睛里全是忧伤:“你不知道啊,老沈是个好人,就是有一样缺点,他无法满足我——” 高凤琴说话的声音可不小,至少是桌上的两个男人和我都听见了。 我挺尴尬,这样的话也能在大厅观众之下说出来? 老沈也尴尬起来,看了我一眼。 小何不高兴地盯着对面的高凤琴。 高凤琴翘起兰花指,捏起红酒的高脚杯,又给老沈倒酒,她看着老沈,眼光痴迷地抚摸着老沈的脸,轻声地说: “你要是能整天在家陪我,我也不会那么寂寞,我也不会出去找别的男人,说一千道一万,都是你不好,怪不得我——” 高凤琴又无比诚恳地看着我:“妹妹呀,我先给你提个醒,老沈毛病多了去了,老板重要,徒弟重要,战友重要,就是老婆不重要。 “你跟他在一起,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他多膈应人——” 高凤琴忽然哭了,两只漂亮的眼睛里流淌下两串晶莹剔透的泪珠。 这是上演的哪一出啊? 老沈对小何说:“她醉了,扶她回去吧。” 小何拿起椅子扶手上的羽绒服,穿戴整齐,又开始给高凤琴披大衣。 高凤琴却用手抓着老沈,说个不停。 她说什么?我没听出个数来,好像是抱怨老沈不回家,整天抓不到他的人影…… 这天的晚餐,老沈除了最初的一点尴尬外,全程都是淡然沉稳地坐在椅子上,看着高凤琴说话,布菜,劝酒,直到喝醉。 他很少跟高凤琴直接搭话,高凤琴跟他有肢体碰撞,但老沈都巧妙地避开了。 这点我比较满意。 夜色阑珊,老沈步行送我回家。 他说:“没想到会碰到他们。” 我说:“你前妻挺漂亮的。” 老沈说:“她以前不喝酒,谁知道现在酒瘾这么大,喝点酒就醉。” 我说:“小何也挺漂亮。” 老沈说:“那个男的,看着就不太像个正经人,油头粉面的,一个男人还掸香水——” 我忍不住笑。想起高凤琴身上的香水味。 我年轻时候用过几次香水,后来不喜欢就不用了。 男人用香水,也无可厚非,也没触犯法律法规。 我打量着老沈,他的脸部隐在路灯下的暗影里,一双眼睛也隐在暗影里。 我看不到他的眼睛,也揣摩不出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他的心情一定比我还糟糕。 一个能让前妻念念不忘的男人,一定是个优点多的男人。 可高凤琴说老沈无法满足她,这是什么意思? 我歪头看着老沈:“你还喜欢前妻吗?” 老沈猛然停下脚步,郑重地看着我:“你说啥呢?” 我说:“你还喜欢她吗?你要是喜欢她,我就把你还给她。” 老沈说:“你扯呢?我对她没有任何感情,她现在只有一个身份,就是我闺女的妈妈。” 我看着老沈的眼睛:“你们绝对没有可能在一起了,是吧?” 老沈忽然抬头看着天空,用手向上指了指:“就是天塌了,也会把我和她砸在两个世界。” 哎呀,老沈说的挺狠呢。 我说:“你不用起誓发愿,既然你们不可能了,那我就跟你放心地相处。” 我挽起老沈的胳膊,老沈顺势攥住我的手。 谁都有过去的故事,无论现在多么辉煌,都躲不开一地狼藉的过去。 过去和将来,包括现在的你我,才是完整的我们。 老沈送我到家门口,轻声地说:“今天不算,明天我好好给你过个节。” 我忍不住笑了,明天是十五啊。 天上,一轮金灿灿的圆月已经升到中天,又亮又大又圆。 老沈说:“明天晚上别在大娘家吃饭,我去接你。” 我笑着点点头。 这天晚上,我回到家,无论做什么,眼前都是高凤琴的影子。 她年轻的时候一定很漂亮,就是现在,50多岁了,依然是这个年龄段里漂亮的女人。 她的身材保持得也很好,腰肢纤细,手臂柔软,笑容和煦,眼神里还带着丝丝缕缕的媚气。 我回想着老沈在酒店里看到她的眼神,还有他们之前相处的一些小细节。 老沈全程都是腰板笔直,像一杆枪,没有任何动作向高凤琴靠近。 他浑身都冷冰冰的,好像很抗拒高凤琴接近她。 但愿他们之间再没有可能。 求催更。 求好评! 第351章 又起争执 许先生说晚上家宴,要多买一些菜,我就按照平时大家的喜好,还有老夫人对于家常菜的要求,买了好几样蔬菜。 肉和鱼都没有买,许家冰柜里还储藏了一些。 我打车来到许家,苏平正扎着围裙在拖地。 我跟苏平打个招呼,就直接进了厨房。 二姐来了,正在老夫人的房间里说话,厨房里有一些灌的香肠,大概是二姐拿来的。 二姐听见我的动静,她来到厨房,笑着说: “香肠是我灌的,你蒸上吧,今晚家宴,老妈让我过来帮忙,你看看,都啥需要我干的。” 我心里话呀,二姐不是来帮忙的,她是来帮吃的。 我说:“我买回许多菜,你掰菜花吧。” 二姐爽快地说:“行,我洗洗手——” 二姐转身进了洗手间。 我心里想,让你干活,你洗手干啥呀?哦,掰菜花要用手,二姐挺讲究,先去洗手了。 结果,二姐从洗手间出来,径直往老夫人的房间走了,一边走还一边说: “老妈,我老弟新房子你们都看见了?我还没看见呢,等中午我老弟回来,跟我老弟去看看。” 老夫人说:“新房子怪好的,可大了,我都觉得有点太旷。” 二姐说:“妈,我老弟他们打算咋装修啊?预算了吗,需要多少钱?我跟大姐打电话——” 房间里传来老夫人的声音:“赶趟,这事儿赶趟——” 二姐和老夫人在房间里说话,没听到老夫人说起许先生和许夫人因为装修吵架的事情。 老夫人不在两个女儿面前谈论儿子和儿媳的事情。这也避免了小夫妻两人的矛盾扩大。 老夫人是个会做婆婆的人,她不在儿子儿媳面前说两个女儿对他们的看法。 也从不在两个女儿的面前谈论儿媳的是非。 女儿和女婿吵架了,老夫人规劝女儿别太嚣张跋扈,偏向着女婿一些。 儿子儿媳吵架了,她多数是站在儿媳这面,一起教训儿子。 她没念过书,还不认识字,但是有些道理她比任何人都明白。 她知道怎么做老人,才能让这个大家庭更团结,更安稳。 苏平干完活,到厨房帮我。她把二姐拿来的香肠放到闷罐里,蒸上了。 还没到11点呢。苏平准备11点去德子家。 我问苏平:“咋样,干得还顺手吧?” 苏平说:“还行吧,就是老爷子太节省,我干啥他都跟在后面指点我,就怕我浪费。” 平头百姓,尤其经济不太宽裕的人家,老人节俭是正常的。 我说:“许家大娘也节俭,剩菜剩饭都舍不得扔掉,可小娟一回来,看见冰箱里有剩的饭菜,直接就倒掉。 “这婆媳俩也挺有意思,各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老人该节省还节省。 “小辈呢,按照健康营养的标准,该倒掉还倒掉。” 苏平说:“人家老许家不吵架啊,德子大哥和他爸老吵架,老头说德子浪费。 “德子说老头太抠搜,钱要到了老头的手里,那就是进狼嘴了,一分钱也别想吐出来。” 我说:“咱们做保姆的,不管其他的,就是把饭菜做好就行了。” 苏平说:“他们家里太乱,我都下不去脚,看不下去眼,就拾掇一下。” 苏平这是免费给德子家打扫卫生呢? 也是,有几个男人的家里能像老沈家那样,打扫得利利整整的。 苏平忽然说:“姐,昨晚德子大哥回家吃的饭——” 我没太明白苏平的话是什么意思,就问:“有啥不对的吗?” 苏平说:“德子大哥说,他没时间回家,才让我给他老爸做两顿饭,晚上这顿饭要多做一碗米,我是心思把剩饭给他留出来。 “可他昨天晚上回来吃了,吃完饭又骑车去上班。” 我说:“他回家没说啥吗?” 苏平皱着眉头想了想:“没说啥——就是说,厨房收拾得挺干净。” 苏平说到这里笑了:“他是不是担心我不好好做饭,回来看着我的?” 我笑:“你想歪了,他肯定是想回家尝尝你的手艺。” 我心里记住这件事了,如果德子天天晚上回家吃饭,那他跟苏平之间就有好戏看了。 二姐最终也没有帮我掰一个菜花,她被一个电话叫走了,好像跟闺蜜去做美容,还要玩麻将,逛街。 二姐的一天,就是吃喝玩乐的一天。 临走之前她还跟我说呢:“红啊,你别紧着干活,歇歇,别累着,等我下午回来跟你一起干活。” 等二姐回来,饭菜都熟了,还用她干啥活?捡碗筷吧,那也是个活儿! 今天儿子给我打个电话,问我晚上是否一起吃饭,我想起和老沈的约会,就说:“咱们改天吃,今晚妈妈有个约会。” 中午,许夫人两口子回来。这天很奇怪,两人的脸色都不好看,肯定在车上就吵架了。 吃饭的时候,两口子谁也不跟谁说话。 智博没回家,给我发短信说不回来吃了。 老夫人在饭桌上,也没说话,默默地吃饭。她吃得不多,很快就吃完。 她撂下筷子,却没有离开,掰了一块玉米饼,用手指揪了一小块,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 老夫人似乎有话想跟儿子和儿媳说,想等两人吃完饭再谈。 许夫人注意到老夫人的动作,她拿起汤勺对老夫人说:“妈,你喝点汤吧。” 老夫人点点头:“来点吧。” 许夫人要站起身,伸手去拿老夫人的碗。我挨着老夫人近,就伸手把老夫人的碗拿起来,放到汤碗跟前。 许先生的一对小眼睛瞥了我一眼,眼神不太友善,似乎是说:“显你欠登儿,我没长手啊?我不会给我媳妇儿拿碗呢?” 我心里说,许先生你也不快点动手啊,你要先拿起老夫人的碗,我不就不会欠登。 许夫人盛好汤,我这回先看看许先生,没有伸手把汤碗拿给老夫人。 许夫人看我没伸手拿碗,她就伸手去拿碗,一旁的许先生也伸手过去拿碗。 结果两人的人手碰到一起,却忽然都松开了。 一碗汤哗地一下,洒了一桌子。 一许夫人生气地瞪着许先生,许先生却急忙抓过媳妇的手,担心地说:“妈呀,烫没烫着你?快给我看看!” 我急忙站起来去拿餐巾纸,擦掉桌子上的汤。 老夫人却对我说:“红啊,别用餐巾纸,太浪费了,用抹布。” 可我已经手快地用餐巾纸抹干净了桌面。 许夫人甩开手,不让许先生看,淡淡地说:“没烫着。” 许先生说:“我看你手都红了,疼不疼?” 许先生拉起许夫人的手,嘘寒问暖。他也忘记刚才生气的事了。 许夫人看着许先生,轻声地说:“我烫一下没事,也比你用话埋汰我强多了。” 许先生讪讪地松开许夫人的手,看了老夫人一眼,不说话了。 我猜测两口子还是因为装修的事情吵起来了,但两人也达成协议,不在老妈面前吵架,所以,两口子在饭桌上就一句话都没说,是怕一旦说话,两人就忍不住吵架吧。 我在许家吃饭,每次都吃得比较快,吃完我就下桌,到灶台上去收拾厨具。 老夫人看到儿子儿媳吃完饭了,就也放下了手里那块饼子,。 “今晚十五,晚上你大哥大嫂来,你二姐二姐夫也来,刚才你大姐给我打电话了,已经上车了,晚上也能到家。 “今年咱们能过个团圆年。” 许先生很高兴,问:“老妈,我大姐真回来呀?我姐夫呢?” 老夫人说:“小妙陪她回来的,你姐夫没说回来。” 许先生不在乎姐夫回不回来,他说:“我大姐是不是知道我新房子下来了?给我送装修费来了吧。” 老夫人看着他的老儿子,笑着说:“你呀,就认钱。” 许夫人想说什么,嘴唇蠕动了一下,却没说。 老夫人看看儿子,看看儿媳:“装修的事情呢,我还是那句话,我没意见,你们小两口愿意咋整就咋整。 “但有一样,今晚家宴大家都回来,你们两口子有什么想法,背地里解决。 “等晚上饭桌上,你们意见要统一,不能因为大哥给你们一套房子,你们却吵起来了,让你大哥心里多不舒服。” 许夫人急忙说:“妈,你放心吧,我们不会吵了。” 许先生也说:“妈,你这就放心吧,我就是和小娟打到一起去,我大哥大姐来了,我装也得装得跟没事似的。” 老夫人不高兴了,看着他的老儿子:“你还要打小娟?” 许先生连忙说:“我就是打个比方,你还当真了。这么多年我俩动手,啥时候不都是我吃亏啊。” 老夫人没再说什么,用手拉过助步器,撑着助步器回房间。 许夫人站起身,要去储藏室拿水果,许先生拉住她:“我去拿吧。” 看起来,两口子还是准备谈一谈。 我把餐桌收拾干净,许先生也把水果洗干净,拿到餐桌上,推到许夫人面前。 他坐到许夫人的对面说:“这件事你就听我的吧,大姐晚上来,给咱们钱,咱们就接着,又不是我跟她要的。” 许夫人说:“我也再申明一次我的想法,大姐二姐给的钱,我一分都不要。你要收,你就收,跟我没关系。” 这两口子的矛盾,已经不是装修不装修房子的问题了,而是应不应该收大姐二姐的钱的问题。 这是两件事,本来一件事都没有解决,现在变成了两件事,那矛盾可大了。 许先生说:“那你不会拦阻我收钱,是吧,说好了,别到时候吵架。” 许夫人说:“你收钱,我不能看见,我要是看见了,那不等于我同意收这笔钱吗? “今晚我就回家,陪我父母过十五去,今晚的家宴我不参加了。” 许先生一下子就生气了:“你找茬是不是?家里人都回来,你却回大安,你这不是故意的吗?” 许夫人说:“许海生,家宴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钱该不该收,房子应个应该装修。 “如果我们穷,养不起孩子,需要别人的施舍,那大姐二姐的钱,我就同意收下。 “可我们不缺钱,你是奢侈地装修房子才收大姐二姐的钱,这个我心里过不去。” 许夫人忽然拉起许先生的手:“我们为什么非得装修房子?那个房子我挺满意。 “你装修房子,一年之内我是不敢搬进去住的,这对孩子的健康不利,这是其一。 “其二,你如果手里有一千万,你用一百万装房子,我都不赞成,何况你装修房子,是要收大姐二姐的钱来装修房子,这我就更不赞成了、。 “这是个劳民伤财的事,又浪费时间,还要拿别人的钱装修——” 许夫人叹口气,一双丹凤眼看着许先生:“你知道我是要强的人,我不想住你哥的房子,装修又是你姐姐拿的钱。 “这样的房子,我住着就是不舒服,你能体谅我的心吗?” 许先生说:“你就不能体谅我?我把房子装修得漂漂亮亮的,大哥看着也好,大姐看着也好,让咱老妈住进去多挂价——” 许夫人深深地叹口气:“这是圈话,又说回来了,行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吧,我们没必要再争论了。 “你说服不了我,我也说服不了你,别太了,瞎耽误工夫。” 许夫人水果也不吃了,站起来要往外走。 她丢给许先生一句话:“海生,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装修,我留在这里,不搬家。要么我今晚回大安,陪我父母过节。” 第352章 险胜 “你这不是绕我吗?你给的两个选择,我选哪个,你都赢了。” 许夫人咂摸一下自己说的两个选择,忍不住也笑了,整个人也不像刚才硬邦邦的,绷得跟一张弓一样了。 她重新坐在了椅子上:“我们俩的分歧现在有两点,我不花大姐二姐的钱,但你要花她们的钱。我不装修,但你要装修——” 许夫人扒了一个桔子,把桔子掰开,一半桔子放到许先生的手里:“这两个分歧,你有办法说服我吗?” 许先生不想吃桔子,他说:“那你有办法说服我吗?” 许夫人吃着桔子。等吃完桔子,许夫人看着许先生,摇头说: “我没有办法说服你,那怎么办?我们意见不统一,难道就真的分家,分居,分床? “就因为一个房子,导致我们夫妻俩20年的感情就什么也不是了?” 许先生看见许夫人不紧不慢地吃桔子,他也拿起面前的桔子吃起来,一边说:“那你说怎么办?” 许夫人用刀子切开火龙果,一半放到许先生的面前,一半自己用小勺舀着里面的瓤吃。 她吃了一口,攥着勺子看着许先生:“要不然就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行不行?” 许先生说:“咋退一步哇?” 许先生吃完了桔子,拿起火龙果。他吃火龙果不像许夫人那么文雅。 他直接用手扒掉火龙果外面的紫红色的壳,三口两口把半个火龙果吞下去。 许夫人说:“我今晚不回家了,留在家里准备家宴。今天十五,咱妈让红姐早点回家,跟孩子团聚,咱家里就得有个人做饭。 我这一步退得挺大吧?你呢——退一步,别要大姐的钱了。” 许夫人不等许先生反应过来,她又接着说:“我呢,再退一步,等搬家的时候跟你一起搬家,你再退一步,别要二姐的钱了。” 许先生看着许夫人,嘿嘿地笑:“娟儿,你脑袋挺好使啊,说来说去,不还是两个选择吗?都绕你自己兜里了。我不干!” 许夫人笑了,揉着自己的额头:“你看,我不是说过吗,一孕傻三年,我又绕回来了。你看这样行吗?我退两步,你退一步,行不行?” 许先生说:“你说说,你咋退?” 许先生吃完了面前的半个火龙果,又伸手把果盘里的火龙果拿起来。 也像许夫人一样,用水果刀一切两半,一半递给许夫人,一半自己吃。 许夫人摆手,意思是她不吃了。她看着许先生说:“你看这样行吗?我今晚留在家里准备家宴,招待大哥大姐。我也答应跟你一起搬家。 “我退两步了吧,你就退一步,大姐二姐给的钱你象征性地收一点礼份子钱,多余地退给她们,这样总行了吧?” 许先生没有马上回答许夫人的话,他站起来,去拿水壶,要喝水。 路过我身边,问我:“你听见小娟刚才的话了吗?是不是又绕我呢?” 我说:“我没听,我琢磨我的事儿呢,一会儿就回家。” 许先生的一对小眼睛咔吧咔吧地冲我来了,他开始琢磨我了,他说:“跟老沈俩过十五啊?” 我索性大方地承认,说:“嗯呐,他约我好几次了。” 许先生说:“没想到你们两个蔫吧人,这么长时间还处着呢——” 我说:“小娟等你聊正事呢,我这不是正事,您别劳神费心了。” 许先生拿着水壶坐到餐桌前,倒了两杯茶,许夫人没喝茶,许先生滋滋地自己捧着茶杯喝上了。 许夫人也不说话,等着许先生开口。 许先生从杯子的上面抬起两只小眼睛,说:“象征性地收点,是收多少?” 许夫人说:“一万,总行了吧?” 许先生说:“太少了,大姐二姐给我出装修费,人家姐俩不是看我的面子出的钱。 “她们是看在咱妈的面子上出的钱,这也是她们孝敬咱妈的一种方式,我不收,反倒显得我,我——” 许夫人接着许先生的话,说:“你不收钱,显得你特别能干,显得你特别有面子,显得你特别体谅她们。 “两个姐姐挣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是两个姐夫给的,我们多收,两个姐夫都瞧不起我们。我们少收,两个姐夫也会高看我们一眼。” 许先生半天没说话,后来他说:“那收10万行吗?房子装修,我的小金库不够。” 许夫人说:“收5万吧,这是我能承受的数字。房子呢,我也不拦着你了,同意你装修。 “但不同意你换地面,只同意你换个实木的扶手。” 许先生眉头又皱起来,还想说什么。 许夫人接着说:“上周你不是写个保证书吗?不是说孩子出生之前不玩麻将了吗? “一会儿我把保证书拿出来,撕了,作废了,麻将这事我不管你了,你随便玩!我这一步退的挺大吧?” 许先生不说话了,滋滋地喝着茶水。 许夫人也不说话,用小勺一点点地舀着火龙果的瓤吃。 许先生喝完一杯茶水,又把旁边的半个火龙果三口两口吞掉了,跟猪八戒吃人参果差不多。 他问许夫人:“保证书真作废了?你当真的?” 许夫人说:“当真的,你要同意,我现在就把保证书拿出来撕掉。” 许先生说:“成交!” 这两口子终于是达成了一致,不过,我觉得也是暂时的一致吧。许夫人用话哄许先生呢,许先生也同样用话哄许夫人呢。 新房子到底装成啥样,最终的结果谁也难以预料。 不过,少收大姐二姐的钱,许夫人这招不错,钱少了,许先生装修费就没那么多。 他想大装修,就不太可能。 不过,许夫人也是兵行险招,放开了让许先生玩,他要再玩个彻夜不归呢? 许先生两口子分歧解决了,两人又和好。只听许夫人说:“呀,火龙果你都吃了,那是一个半呢。” 许先生说:“刚才吃饭因为你跟我生气,我都没吃饱,这点火龙果就垫垫肚子。” 许夫人说:“一个火龙果一斤多,你吃一个半,两斤火龙果,这种水果不能吃太多——” 许先生问:“为什么呀?” 许夫人说:“这种水果吃多了会拉肚子,你没觉得肚子不舒服吗?” 许先生说:“你没说之前没啥感觉,你一说之后吧,好像有点感觉。我这肚子还听你的咒语?” 许夫人气笑了,说:“啥咒语啊,你吃多了,赶紧上屋里躺一会儿吧。” 许先生站起来了,往餐厅外走,已经迈步向卧室拐了,忽然又转身迈步奔卫生间去了,他进了卫生间,不一会儿就传来霹雷闪电的声音。 随即传来许先生的声音:“小娟,快点,你快放点音乐,放大点声音!” 天呢,这不是要乐死人不偿命吗? 许夫人一边慢条斯理地从手机里选个曲子放着,一边走到门边,把手机放到卫生间的门口。 她关上厨房的门,轻手轻脚地回房间了。 装修房子的上半扬比赛,算是许夫人险胜。 第353章 第四者 “红啊,今天过节你晚上不用来,跟小沈去过节吧,晚上的饭菜让海生做,你二姐一会儿也来帮忙。” 我不好意思地笑:“大娘,你也知道我要跟沈哥过节吗?” 老夫人说:“你大哥给我发语音了,说他晚上给小沈放假,让我也给你放假。” 我更不好意思了,大许先生对老沈还真不错啊,还有恋爱假日。 我说:“大娘,我先把需要做的肉菜都炖出来,再把晚上要炒的素菜改刀,这样他们炒菜晚上能省点劲儿。” 老夫人说:“等会你大姐和小妙就来了,让他们做吧,别耽误你和小沈的事。” 我说:“耽误不了,我们约好了,是晚上——” 我说完这句话,更不好意思了。 老夫人笑了,看了我两眼。她撑着助步器走到冰柜跟前,让我打开冰柜,指点我把一块块的肉拿出来,都做什么菜,我一一地记在心里。 大姐和小妙进门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四点多钟了。大姐一进门,就笑着说:“老妹辛苦你了,过节都要你帮忙。” 我提过大姐手里的皮包,摆在柜子上,又帮大姐脱下大衣,挂在衣架上。 大姐身体很不好。她脸色有点苍白,但笑容很和煦。 小妙跟在大姐身后,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她把东西都拿到茶桌跟前,挨着沙发摆开,从其中一个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我,笑吟吟地说: “红姐,大姐给你准备的礼物。” 我有点不好意思,大姐夏天的时候回娘家,曾经送过我一套衣服,但我不喜欢大姐对我的挑剔,跟大姐吵了一架,礼物也没收。 我谢过小妙,接过礼物,那是一盒巧克力,上面都是外国的字母。 我又谢过大姐。 大姐进了老夫人的房间:“你别谢我了,是小妙提醒我的,说送你衣服吧,你的眼光跟我们不一样,你肯定不会收, “那就送你吃的吧,你要是不喜欢吃,可以送给你孩子,孩子们都爱吃巧克力。” 我连忙说:“大姐,谢谢你,我爱吃巧克力,谁也不给了,我自己留着吃。” 大姐挺高兴,说:“这巧克力家里还有呢,小妙拿不动那么多了,都是别人送你大姐夫的,他不敢吃,我也不敢吃了,血压血糖没有不高的了,就是个子越来越缩缩,快缩缩没了。” 我说:“大姐,你的个子正好,穿高跟鞋显得特别匀称。” 许先生上班去了,许夫人下午没上班,一直在卧室里睡觉,最近她很疲惫,怀孕的月份越大,她的身体越不灵便了。 听到大姐这边的说话,许夫人从房间里出来了,用手挽着头发,用发卡把头发卡在脑后。 她走进老夫人的房间:“大姐,你们坐几点的车呀,咋这个时间到的呢?我看大连到白城的火车都是凌晨或者上午到。” 大姐说:“我们在长春倒车了,从长春过来的。” 大姐的两只眼睛盯着许夫人的肚子:“娟儿,快生了吧?沉吧?” 许夫人笑着,用手抚摸着肚子:“快了,四月份吧。” 大姐拉着许夫人坐在床上唠嗑。 小妙则轻手轻脚地换下衣服,穿了一套干活的衣服,跟我走进厨房。 小妙的个子好像高了,我说:“你个子好像高了,是瘦了的缘故吗?” 小妙说:“比过去瘦几斤,我天天陪着大姐去瑜伽馆,练习空中瑜伽,能拉伸许多我们日常用不到的地方。 “练完瑜伽,身体挺舒服的,我觉得好像把我身高都拉长了。” 小妙说完,自己先笑起来了。 小妙查看了一下我备的菜:“我都看明白了,我来吧,你走吧。听说你跟沈哥处对象呢?” 我笑了,点点头:“处朋友呢。” 小妙说:“沈哥我见过一次,我看人挺好的,能干,老实,听大姐说,他不抽烟,不喝酒,不耍钱。 “沈哥人还本分,在外面没有乱七八糟的女人——” 我问:“大姐跟你说的?” 小妙说:“你看我不在老许家做保姆,可老许家啥事我都知道。” 小妙往老夫人的房间里一努嘴,:“大娘没事就跟大姐视频聊天,家里的事就都跟大姐说了。 “大娘还说了,二嫂不想装修房子,不想要大姐的钱——” 我低声地问:“大姐她咋说的?” 小妙低声地说:“大姐呀,当然不高兴了,觉得小娟跟大姐太生分。 “要是我呀,我就要。大姐给啥我要啥,不给我,我也不主动要。” 小妙的想法,只代表小妙,不代表别人,更不能代表许夫人。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我支持许夫人。 我在门口换鞋。 大姐和许夫人还在聊着哪天生孩子,她准备下次再回来,就是许夫人生孩子的时候回来。 大姐说:“到时候孩子出生,还要雇一个月嫂,这就需要一个房间,再雇个全天的保姆,也需要给保姆留一个房间——” 我跟众人告辞,从许家走出来,刚刚四点半。 我和老沈约定,晚上六点去他家。 路上我买了一瓶红酒,准备送给老沈,不能空手去他家。 我先回家,遛大乖,然后拿了换洗的衣服,去了澡堂子。 澡堂子效益不好,老板是去年春天兑过来的,她上次跟我说过,澡堂子干到三月底,她就不干了。 之前在她手里买的会员卡,还有9次没用呢,我得在3月底之前用完它。 洗了澡,洗了头发,感觉身轻如燕。 可一从澡堂子出来,我的妈呀,不好了,坏事了,只听远处近处鞭炮声声,声声震耳欲聋啊。 还有人放烟花,天已经黑了,烟花就在小区里一次次地升到空中,尖叫着,绽放出美丽的巨大的花朵。 好看!肯定是好看!也热闹。可是问题出现了,也怪我,把十五夜里放鞭炮放烟花的事情给忘记了。 大乖是最怕放鞭炮。除夕夜里的鞭炮声,对他就是个不小的伤害了。 十五这天晚上,烟花吱吱地叫着,飞向天空,比干脆的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还诡异。 家里没人,小狗不定怎么害怕呢。 我急忙跑上楼,一打开门,大乖就扑过来,哼哼唧唧的,向我哭诉呢。 我把大乖抱到怀里安慰着,不由得发愁了。 我去老沈那里,小狗咋办?大乖陪伴我的13年,除夕和十五,我从来都是在家陪着他。 楼下的一户人家,他们的小狗跟我们家的小狗是一起抱回来的,但是他们的家的狗好多年前就死了。 就是因为除夕和初一两天,家里没人,被鞭炮声吓坏了,没出正月就死了。 我担心十五这天夜里,我出去跟老沈约会,把大乖自己放到家里,万一出事怎么办?我会后悔的。 老沈打来电话,要开车来接我。 我说:“有点情况。” 老沈沉吟了一下:“你不想来了?” 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今晚的鞭炮声太吓人,大乖一个人在家,会吓坏的。” 老沈说:“那一起来吧,我现在就开车去接你,你们先别下来,等我车到门口了,你再领他下来。” 我这心呢,千树万树梨花开。沈哥太理解人了! 老沈开车来到我家楼下,给我打电话,我就抱着红酒牵着大乖下楼了。 可是还没走到二楼呢,大乖就不动了,睁着可怜巴巴的小眼睛看着我,不敢下来。 我把他拽到一楼,他更不走了,楼外面震天的鞭炮和烟花声,孩子吓坏了,不敢动。 我只好把红酒放到楼道里,脱下羽绒服,用羽绒服把大乖包在里面,这才抱出楼道。 老沈的车就停在门口,我把大乖抱到后排座,又回到楼道里拿红酒。 等我拿着红酒回到老沈的车里,却看到大乖没在我的羽绒服里,他竟然端坐在老沈的怀里。 哎呀,大乖要上天呢?跟老沈这么熟悉了吗? 老沈还要开车呢,我把大乖抱到自己怀里。 老沈笑着说:“大乖真吓坏了,看到你关门走了,就开始呜呜地叫,跟小孩哭差不多。 “我伸手叫他,一摸他脑袋,他就从夹空挤过来,坐到我怀里。” 我说:“辛苦你了” 老沈说:“辛苦啥,一会儿陪我多喝两杯吧。” 我笑了。 抬头看老沈,他脸上也带着笑容。 到了老沈家,我们一进屋,那只翠绿色的鹦鹉就扇着翅膀飞过来。 这次小鹦鹉竟然在大乖头上飞来飞去,看起来是想要落在大乖的头上? 大乖不高兴,仰着头,一个劲地冲小鹦鹉叫。 我抱起大乖,跟他商量:“别叫了,楼上楼下该烦咱们。” 老沈说:“让他叫一会儿吧。楼上楼下现在听不见狗叫,鞭炮声太大了。” 鞭炮声实在太大了,烟花的光亮一次次地把玻璃照亮。 年要过完了,大家都在十五这天狂欢呢! 老沈做了四个菜,一个红烧肉,我都闻到香味,已经炖熟了。 另一个是一盘小鲫鱼,老沈用平底锅慢慢地煎得两面金黄。 第三道菜是炝拌菜花,绿莹莹的,很漂亮。 第四道菜是干煸豆角。 老沈说:“我发现你喜欢吃干煸豆角,我就做了一个,尝尝,看火候咋样?” 老沈递给我一双筷子。 我夹了一根豆角,放到嘴里嚼着,不错,好像比我做得更入味。 老沈还炸了一盘元宵。 我一看元宵,心里咯噔一下,我吃不了元宵。 我为难地说:“我不能吃元宵——” 老沈诧异地问:“今晚不得吃元宵吗?你咋不能吃呢?” 我为难地说:“实话跟你说吧,我半口假牙,这要是元宵把我的假牙给粘掉,那我下辈子都不好意思见你。” 老沈乐出了声。 我用手怼了老沈一杵子,有点尴尬:“笑啥呀?谁的牙没有假牙啊?” 老沈笑着说:“我不是笑话你,我是琢磨,今晚必须要吃点圆的东西呀,十五啊。” 我说:“你冰箱里有汤圆吗?” 老沈说:“这个还真没用,那我下楼去买。” 老沈说着,就解下腰里的围裙。 我说:“太麻烦了,别买了,你吃元宵,我吃菜。” 老沈说:“不麻烦,楼下就是超市。” 老沈拍拍我的肩膀,笑着说:“在家等我。” 他披着羽绒服,出去了。 老沈一走,房间里就剩下我带着两只小动物。 我在老沈的房间里来回溜达着,欣赏欣赏老沈的房子。 先抬头查看一下,老沈的房子是否安装了摄像头。这都是做保姆留下的病根儿啊。 到哪去,先抬头看看房子有没有安装摄像头。 老沈家朝南的一个卧室里,一张大床,一个书桌,一个壁柜, 书桌上摆着一个笔记本,一个小相框,还有一个笔筒。 笔筒里插着两只圆珠笔,还有一根铅笔和一把圆规,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干嘛用的。 我走进房间,眼睛盯在相框上。 相框里,是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小女孩的照片。女孩依偎在男人的怀里,头发在男人的怀里都蹭得有些凌乱了。 男人的脸上带着对女孩的一种宠溺。 这个男人应该是20年前的老沈。女孩,就是老沈的闺女吧。 我低头细看照片上的一行字,上面写着:“摄于2001年湖畔小径。” 我猜得不错,照片真有二十年。 女孩穿着一件翠绿色的连衣裙,照片有点褪色了。 女孩的头发上扎着两只马尾辫,脖子上挂着一个项坠,手腕上也戴着一个手链,项坠和手链都是墨绿色的。 我忽然想起昨晚在酒店遇到老沈的前妻,女人的身上好像也有墨绿色的饰物。 看来老沈女儿身上的装扮,都是她妈妈给她搭配的。 从这一点上,我就不难看出,老沈的前妻是个很喜欢孩子的女人。 老沈很快回来了,煮了一碗汤圆,端到桌子上。 两个人,两只小动物,把桌子的四个边都占上。 老沈家的方桌旁,放了四把椅子,我和老沈各坐一把椅子,大乖坐一把椅子,小鹦鹉坐一把椅子。 好嘛,人齐了。可以喝酒了。 老沈用启瓶器拧下红酒的瓶塞,给我和他自己各斟了半杯酒。 他端起酒杯,笑着看着我:“请你来吃顿饭,真不容易啊。” 我也笑了:“可不是嘛,这请一个,还搭一个不会说话的小家伙。” 老沈另外拿出一个花碗,让我给大乖用。 我给大乖用米饭拌了红烧肉和菜花,大乖吃得可香了。 小鹦鹉站在椅子上,抬头看着我和老沈还有大乖。 看一会儿,它就不消停了,忽然展开翅膀,扑棱一下,飞到老沈的肩膀上。 我笑着说:“咱俩想约个会儿是真不容易啊,有第三者,还有第四者啊!” 求催更。 求好评! 第354章 做客 老沈说:“姑爷是南方人,我姑娘在沈阳工作,以前跟着姑爷去了南方。 “她吃不惯那里的饭菜,身上还起疙瘩,水土不服,就到沈阳工作了,姑爷也在沈阳找的工作。” 我没有再问下去。 看照片上的小女孩,眼神里有种倔强和任性。 我作为老沈的女朋友,少与他女儿接触。 提到女儿的事情,有时候是绕不开女儿的妈妈,也就是高凤琴。 老沈很忌讳。 刚才我趁着老沈下楼买汤圆,在房间里转了转,没有看到老沈前妻的照片。 老沈家的客厅里有个书架,里面放的都是她女儿以前高考前用过的书,也有几本名著,但书架里的木板上都落了灰尘。 书架的一角放着几本影集,有两个小本影集,还有一个大本的影集,看来年头都不短了,影集封面的花纸已经泛黄。 里面也许会有一家三口的照片吧。 提到女儿,老沈没等我再问,就自己说起来。 他笑着说:“我女儿叫娇娇,她挺惦记我的,隔三差五就给我打电话——” 我说:“他们有孩子吗?” 老沈说:“这点呢,娇娇跟我意见相反,不要孩子。娇娇从小被我惯坏了,现在我说啥也不听——” 我试探着问:“那你姑爷呢,同意不要孩子?” 老沈说:“姑爷听媳妇的——” 说起女儿,老沈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光彩,虽然他话里是责备,可他脸上的神情却是高兴的。 带着一种慈父才有的光彩和宠溺。 小鹦鹉安安静静地趴在老沈的肩膀上,眼睛半睁半闭,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假装睡着。 大乖呢,趴在我身边的椅子上,尾巴和后背都紧紧地靠着我,眼睛则时不时地往老沈那边看。 窗外又有鞭炮声传来,随即有人在附近放烟花,噼里啪啦的动静有些大。 大乖有点受惊,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两只前爪往我的腿上搭,眼神里是委屈害怕的小模样。 我只好把他抱到怀里,他这才安稳了,蜷在我的腿上,吃饱喝足,睡下了。 老沈起身,把吊灯关闭了,打开壁灯。 老沈拿起筷子,给我夹了一块红烧肉:“肉要是凉了,我再放到灶上热一下。” 红烧肉有些凉了,荤油厚,凉了不好吃。我点点头,说:“那辛苦你了。” 老沈看了我一眼,唇边带着笑意,低声地说:“我愿意辛苦——” 老沈的模样把我逗笑了。 小鹦鹉不喜欢厨房的热气,它张着翅膀,飞回到老沈给他预备的椅子上。但它很戒备我和大乖,尤其戒备我。 我一看它,它的眼睛就警觉地看向我,翅膀也紧张起来,好像随时准备飞走一样。 老沈把干煸豆角也放到微波炉里加热了一下,豆角更好吃了。 老沈把红烧肉热好,重新端到桌上,又给我斟了酒。 他摇晃一下红酒瓶子,说:“咱俩今天都把它喝掉。” 我说:“我喝一半没问题,另一半你负责。” 老沈说:“我都负责,也没关系。” 老沈说这句话时,眼神复杂地看着我,眼里还有笑意。 我用手怼了老沈一下,小声地说:“旁边还有两个小家伙听声呢,别啥都说,看孩子们笑话。” 老沈笑了,放低了声音说:“好容易约你一次,你还带个保镖来。” 我也忍不住笑:“你也有保镖——” 老沈看看椅子上的鹦鹉,鹦鹉一看老沈看它。 它后背上像长了眼睛一样,刷一下翅膀一亮,就飞到老沈的肩膀上了。 老沈说:“我们的小家伙不算保镖,就是个宠物。” 我说:“你忘记上次了,上次我来你家接大乖,刚说没几句话,你徒弟小军就从外面进来。” 老沈低头寻找我的眼睛,说:“不高兴了?他打扰咱俩了,是不是——” 我笑:“也不是,就是吓我一跳——” 我向门口望了一眼,说:“今天他不会来吧?” 老沈端起酒杯,跟我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放心喝酒吧,他来了也进不来门。” 老沈接着说:“我把门锁的密码改了。” 我忍不住笑了。 听老沈这么说,我心情放松了很多。 其实我不仅担心小军会突然不请自来,我还担心高凤琴。 我担心高凤琴也知道老沈家的密码。 我就问老沈:“密码啥时候改的?” 老沈说:“就刚才。” 啊?刚才是什么时候啊? 老沈脸上都是笑,看了我一眼,说:“我买汤圆上来。” 我彻底放心,这么说,没有人能突然闯进老沈的家门了。 不请自来的人,真是破坏气氛啊。 夜晚还长着呢,一瓶红酒也慢悠悠地喝着。 时光仿佛忽然静止了,像被谁雕刻进了镜子里。 杯中的酒水慢慢地流淌,像被夕阳染红的一条河流。 这条河流从来处来,向归处去,看不到源头,看不到尽处,可就一杯河水也足够我们饮尽半生的岁月,和一腔的热情。 夕阳也染红了老沈的嘴唇,也染红了我的嘴唇吧。 满屋的时光,也忽然像被染红了,心似乎还清醒着,但身体已经柔软了,仿佛一块巧克力糖,丢进了酒杯里,在渐渐地融化,融化成蜜一样的酒—— 手机忽然响起来,不是我的手机,而是老沈放在客厅茶桌上的手机。 老沈起身离座,走到茶桌前拿起手机,一边接电话,一边向桌前走,但走了两步,他就停下了脚步。 我听到他对电话里说:“还没吃饭呢?” 听不到老沈手机里对方的说话,但我隐约地听到是女人的声音。 老沈又说:“我在吃饭,你们怎么还没吃呢?” 听老沈说话的语气,我知道,这个电话应该是他的女儿娇娇打来的。 老沈对电话里说:“这个时间他怎么还没回家?” 老沈忽然走到餐桌前,拿起刚刚热过的干煸豆角,向灶台走去。 他一只手拿着手机贴近耳朵,在接电话,另一只手把菜盘放到微波炉里,又去加热了。 我想,老沈是不想让我听见他和娇娇的聊天内容。 其实,在老沈家吃一顿晚饭,虽然不能了解老沈家的全貌,但能了解一个大概。 老沈有房子,有工作,吃穿不愁,身体健康,还不算老,这是一个让很多人羡慕的男人。 但家家都有难唱的曲儿,曾经背叛过老沈的前妻,是他心里一根永远也拔不出去的硬刺。 他的女儿娇娇呢,生活和工作也未必尽如人意。 老沈是个重情重义的男人,尤其他宠爱女儿,他不会看着女儿辛苦不管不问的。 微波炉加热停了,老沈也放下手机,把菜从微波炉里拿出来,端到桌子上。 他说:“我担心菜凉了,再热一热。” 我说:“不用热了,时间也不早了,我该和大乖回去。” 老沈说:“生气了?我接电话?” 我笑了:“你要接你前妻的电话,我可能生气,你接你女儿的电话,我吃什么干醋?就是时间太晚了——” 老沈把剩下的酒倒满两只高脚杯,碰杯的时候,酒水洒出来,泼进菜里—— 晚上十点多钟,老沈送我和大乖回家,小鹦鹉就站在老沈的头顶,像个哨兵一样。 天空上,一轮金灿灿的圆月镶嵌在深蓝色的苍穹上,再好的画家也画不出此时此刻的月亮。 正月十五的月亮,傍晚初升时,是灰白的颜色。 等过了夜里七点钟,月亮就呈现出黄色。 过了八点,月亮就黄得透亮了。 过了九点钟,金黄色的月亮就像画里的一样,美得令人心碎,美得令人流泪。 街上还有人在放鞭炮和烟花,但大乖已经不那么害怕,他知道回家的路,就飞快地在前面一溜小跑着带路。 老沈走在我旁边,看着奔跑的乖宝,说:“小家伙,知道要回家了。” 我心里是跟大乖一样的感觉,归心似箭呢,哪里也没有在家里安逸自由。 老沈送我到家门口,我要进楼门,他忽然握住我的手,把我拉到他胸前,用力地攥了一下我的手,低声地说:“进去吧。” 我嗅到老沈衣服上的寒气,还有他唇上沾染的丝丝缕缕的红酒的味道。 大乖却不进楼里,他站在楼门口,仰头望着老沈,还冲老沈轻轻地摇晃尾巴,是邀请他上楼的意思。 我蹲下身子,轻轻摩挲大乖的脖子,说:“舅舅要回家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我和大乖回到楼上,打开台灯,我来到窗前,向楼下看。 老沈果然站在小区的路灯下,仰头向楼上看着。 我打开窗子,向老沈招手。 楼下的老沈也冲我招招手,回身走进暗夜里。 圆圆的月亮,挂在中天,又冷,又暖;又远,又近;又缥缈,又现实。 第355章 不装修 我走时,告诉小妙晚饭后不用收拾厨房,我一早来收拾。 许家客厅里,大姐和老夫人坐在沙发上说话。 二姐也刚进门,风风火火的,她换了拖鞋,盘腿坐在沙发上,就可着嗓门冲厨房里吆喝:“小妙,给我拿点零食吃。” 大姐白了二姐一眼,说:“你没长手啊,活动活动,自己去厨房拿吃的,你看你,一身膘,比我上次回来你胖多了。” 二姐不情愿地说:“哎呀,吩咐小妙都不行,家里好几个保姆,还得我自己拿吃的?” 大姐说:“小妙是跟着我来的,也算半个客人,你支使一下,他支使一下,不把小妙累迷糊了?” 我走进厨房,发现厨房里干干净净,纤尘不染,小妙正扎着围裙,麻利地在沏茶呢。 我感激地说:“小妙,不是不让你收拾碗筷吗?昨晚累坏了吧?” 小妙说:“还好,不累。” 小妙沏好茶,又往餐桌前的果盘里添加了几样零食,端着果盘和茶盘向客厅走去。 我用抹布抹干净灶台上的水渍。小妙很快回到厨房。 我对小妙说:“你昨晚回家了吗?一早就来了?” 小妙抬头看着我,脸上的神情不太自然。 我想起她已经离婚,家对于她,可能感想太多了。 小妙说:“我没回家,二哥在健身房又搭了一张行军床,我和大姐睡在健身房了。” 我看了眼小妙,小妙的眼睛有点红肿,不会是看到儿子,哭了吧。 我说:“看到儿子了吗?” 小妙说:“嗯呐,请他吃顿饭,他又回学校,进入高考倒计时了。” 我的鼻子嗅到厨房里有炒菜的味道,应该是一早小妙又做了一家人的早餐。 我说:“小妙,你太能干了,手脚又麻利,谁请到你做保姆,真是享福了。” 小妙淡淡地笑笑,说:“到啥时候,我都是个保姆。” 我说:“你在大姐眼里可不是保姆,是生活助理,相当于秘书级别。” 这次我说的是真心话,我和苏平,都比小妙差一截。 小妙笑了,说:“大姐是对我真好。我吧,没啥文化,也没啥见识,我就知道一样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加倍的好。” 知道感恩的人,都不是一般人。 小妙又放低声音,对我说:“大姐身体不好,我希望能多陪在她身边几年——” 小妙真是成熟了。 客厅里,传来大姐和二姐的说话声。 只听二姐说:“海生上班了?还是没起来呢?” 大姐说:“这个时间他还不起来?小娟还不得训他,他跟小娟一起上班了。” 二姐说:“那他啥时候领咱们去看新房子?我都等不及了。” 大姐说:“他说开完早会儿就回来,你吃一会儿东西吧,早饭没吃呀?” 二姐说:“谁给我做呀?大祥昨晚家宴都没回来,在外地还得待两天呢。以前雇个保姆,可我也不怎么在家吃饭,我就把保姆辞了。 “可辞了保姆吧,这收拾一次房间,没把我累趴下。 “房间大有啥好的,收拾一次累死人,好几天腰还疼呢,我看不行还得找个拖地洗衣服的保姆——” 大姐说:“你自己没长手啊,简单的饭菜就自己做呗,还能活动活动身体。女人过了五十,就开始打横发胖了。” 二姐叽叽咕咕地笑了,没听清她说什么。 随后又听她说:“我不同意装修,我看那房子挺好的,拆了重新装,那可白瞎了。” 大姐说:“我支持海生,有了可心的房子,喜欢怎么装修,就按照他的意思装呗,又不是没钱。” 老夫人坐在一旁,看两个女儿说话,她偶尔插一句嘴。 我想起昨天许先生和许夫人因为装修的事情闹得不愉快,就低声地问小妙:“昨晚家宴,说装修新房的事儿了?” 小妙也低声地说:“分成两伙了,小娟不同意装修,二姐也不同意,二哥和大姐同意装修。” 我说:“那咋办呢?最后咋决定的?” 小妙说:“最后大哥说话,他不同意装修,他说给二哥房子,就是让二哥把钱攒起来,将来供孩子念书。” 哦,我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这样的话,许先生和许夫人就不会因为装修房子的事情,大动干戈。 我正准备中午的食材呢,许先生开车回来,要带大姐和二姐去新房子看看。 小妙到玄关换鞋,给大姐拿大衣,帮大姐拿包。 许先生说:“小妙,你也跟去看看新房子。” 小妙笑着说:“我以为二哥不邀请我去呢。你不邀请我去,我也去,我得陪着大姐。 “回白城的时候,大姐夫吩咐我了,大姐要是有点闪失,就拿我试问。” 许先生带着三个女人下楼去看新房子了,家里就剩下老夫人还有我和苏平。 老夫人撑着助步器走进厨房,她用一只手把着助步器,一只手伸到脑后,撩着花白的头发。 “红啊,我这头发好像长了,你给我剪剪头。” 老夫人的头发的确有点长,新长出来的头发有些已经长到肩膀上了。 让老夫人坐在椅子上,我又找了一些旧报纸,在椅子四周铺开。 老夫人把一件旧衣服围着脖子一圈,系好了。 我拿起案台上的剪子,用木梳轻轻梳起老夫人的一撮头发,用剪刀咔嚓咔嚓剪了下去。 苏平已经干完活,她站在一旁看我给老夫人剪头发。 她说:“红姐,你可真敢下剪子,要是我,我就不敢。” 我笑着对苏平说:“有啥不敢的,又不是自己的头发。” 老夫人也抿嘴笑了。 老夫人闭着眼睛,任由我给她剪发。 以前我给她剪发,她都是手里拿着一枚小圆镜,左看右看,指挥我给她剪发。 现在,老夫人放心地把她的头发交给我了,我剪成啥样,她都挺高兴,都会夸我几句。 对于保姆来说,夸奖比责备重要得多呀。 苏平一直没走,绕着厨房在门外转圈,我估计她是有话想跟我说。 可能是德子家的事情吧,她不好当着老夫人的面前说。 等我给老夫人剪完头发,老夫人忽然要我给她放水洗澡。 我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老夫人说:“大娘,这是上午,你要是洗澡,也得晚饭后,要睡觉前再洗呀。 “要不然洗到一半,大姐二姐就回来了,再说白天房间温度不高,你万一冻着呢?” 老夫人愣怔了一下:“红啊,大娘糊涂了,对啊,这是上午,我以为下午了呢。” 我笑了:“大娘,我也有糊涂的时候,有时候站在你家门口,还琢磨这是我家呀还是你家呀?” 老夫人认真地问我:“真的呀?你也有糊涂的时候?” 我说:“那可不咋地,大娘,你要是累了,就回房间躺一会儿,等大姐二姐回来,饭做好了我再叫你。” 老夫人没说话,撑着助步器往厨房外面走。 我说:“大娘,中午做什么菜?” 老夫人说:“你随便做吧,中午他们都回来吃饭。” 老夫人回了房间,苏平才走进厨房,对我说:“姐,老许家好像不装修房子了。” 我问:“真的吗?” 苏平说:“我一早来,听大姐和大娘说的,大哥不同意装修房子。 他们要是不装修房子了,那我在他们家还是三个小时的钟点工,就不用去新房收拾了。” 我点点头,问苏平:“你不是正好不愿意去新房子打扫卫生嘛。” 苏平说:“可要是这样的话,我挣的就少了。” 苏平说得也有道理。 我说:“那你咋想的?不在老许家干了?三四月份,小娟就生孩子了,白天肯定需要一个保姆。” 苏平为难地说:“照顾孩子我也不会,自己的孩子都不知道咋带大的。” 我说:“你说得也是,照顾婴孩那些知识,我也早都忘得差不多了。那你呢,想辞职呀?” 苏平说:“那倒没有,红姐,我还是愿意跟你在一起干活,我再看看,看能不能再找一家收拾房间的活儿。” 我忽然想起刚才听见二姐和大姐说话,二姐说,她还想雇一个拖地洗衣服的保姆。 我就对苏平说:“平啊,二姐家好像还想雇保姆——” 苏平眼睛一亮,说:“真的?她家要雇啥样的保姆?” 我说:“好像就打扫卫生和洗衣服,二姐给的工钱也不会低于1000块。” 苏平很兴奋,说:“那就行了,我一个月挣3500以上,我就敢买社保。 “去二姐家收拾房间,我可以下午去。这样的话,我上午在二哥家,下午到二姐家,中午晚上给赵大爷做饭。 “这样我一个月能挣3500,我午饭晚饭都在赵大爷家吃,吃饭也不用花钱了。” 苏平用乞求的眼神望着我,说:“红姐,你跟二姐说说呗,看能不能让我去她家收拾卫生?” 我:“傻妹妹,要是别人,我就去跟二姐说了,要是你,最好是你自己去跟二姐说。” 苏平却为难起来,低垂下目光,一排刘海遮住了苏平光洁饱满的额头,她喃喃地说:“我,我怕跟二姐没说明白。” 我鼓励苏平:“怕啥呀?你是去应聘,又不是去偷去抢,就把你的真实想法直接告诉二姐——” 苏平抬起目光,瞥了我一眼,还是有些胆怯,她说:“我咋说呀,我不会说。” 我说:“你以前到别人家咋应聘的,就咋说呗。” 苏平说:“那不一样,都打过电话了,肯定要保姆,二姐家,不一定要呢。” 我说:“平啊,这还不好办吗?等会儿二姐回来,你就对二姐说:二姐,我刚才听你说,你家里要雇一个扫地洗衣服的保姆,你看我行吗?” 苏平说:“那万一二姐要说不行呢?那么多人跟前,我多丢人呢。” 苏平的话,把我逗笑了。 我再次怂恿苏平,说:“你还想不想买社保了?” 苏平说:“当然想了,谁不想退休之后啥也不干,还有地方月月给开支啊。” 我说:“有了目标就好办了,咱就制定一个计划,往目标的方向奔。 “你看这样行吗?等二姐回来,我找个机会,把二姐留到厨房,你就在厨房里问二姐,没有其他人在扬,这回你敢问了吧?” 苏平终于冲我点了点,抿着嘴,不好意思地笑了。 第356章 二姐家的保姆 可苏平还是胆怯地问我:“红姐,那我今天跟二姐说,还是明天说。” 我抬手怼了苏平一下:“你呀,这有啥害怕的?今天就问吧,明天二姐不一定来了。赶早不赶晚,早一天把工作拿下来,你早一天挣钱,早一天买社保。” 苏平不好意思地抿嘴乐了。苏平长相普通,她的眼睛是她身上出彩的地方,她一旦笑了,眼神就特别美。 我用手指点着苏平的眼睛,说:“苏平,给你个建议,你跟二姐提工作时,一定要笑着跟她说话,你笑的时候,特好看,不会有人拒绝你的。” 苏平却立刻不笑了,绷着脸嘟着嘴,说:“红姐,你别逗我了。” 我说:“苏平你看看你的脸,生气的时候跟猪肚子似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我从兜里掏出我的小镜子,递到苏平的脸跟前。 “苏平你别动,就保持现在脸上的表情,你自己看看,你生气的时候难不难看?” 苏平看着小圆镜中她的那张气嘟嘟的脸,她从镜子上头看向我,还是气嘟嘟的。 我说:“你给姐笑一个,笑一个,看看镜子里的人有没有变化。” 苏平不笑,苏平对着镜子,绷着脸。 灶台上有几个茄子,我中午要做扒茄子,我就拎起一只茄子,对苏平说:“苏平,说茄子——” 苏平忍不住笑了。 我呀,真想用手机拍摄下苏平微笑的过程,那就像一朵花,在缓缓地绽放一片片的花瓣,在打开一片片的心扉,在真诚地等待,在真诚地开放。 我给苏平举着镜子:“苏平,你自己看到了吧,笑好看还是生气好看,你自己心里有数了吧?这件事你听姐的吧,你笑着去应聘,没人会拒绝你的。” 苏平点头了。 但她却笑着问我:“你兜里天天揣小镜子?你也太臭美了吧。” 我说:“咋地呀?50多岁的女人就不行揣小镜子臭美呀?” 我告诉苏平,揣小镜子不是因为我要涂口红补妆。 我一直是个素面朝天、放飞天性的女人,我揣小镜子是为了检查自己是不是在微笑。 笑给自己看,笑能让自己开心,那为啥不笑呢? 苏平不说话了,默默地看着我。 其实苏平的额头也好看,光洁饱满,但她一直用一排刘海遮挡着额头,不敢露出自己的美好。 她自卑,她胆怯,她受到过太多的侮辱与损害,她不敢再把自己放开了。 这个苏平啊,美好的东西,不是天上掉馅饼,“呱唧”一下掉在你的怀里,美好的东西,还需要你翘脚够一下,才能够到。 大姐二姐看新房子回来了,许先生没回来。 我抬头看看挂钟,快中午了,许先生这是去医院接许夫人下班了。 小妙帮大姐脱下大衣,放好皮包,一抬头,她看到苏平站在餐厅门口。 她诧异地问:“你怎么还没走呢?活儿还没干完呢?” 小妙有点瞧不上苏平,她嫌苏平干活慢,嘴笨,性子拧,不学习。 苏平呢,瞧不上小妙脸上总是讨好的笑,她嫌小妙在雇主面前谦卑,在保姆面前趾高气扬,她觉得小妙虚伪。 这两个人呢,如果放在一起干活,不一会儿就得打起来。 苏平嘟着脸,闷闷地回了小妙一句:“管不着!” 这个苏老闷呢! 苏平的话把我气笑了。 苏平向门口走了,她是打算换下拖鞋,穿上大衣,要回家了。 这个苏平啊,比我还冲动,比我还感情用事,她揣着蓄积一上午的信心,却被小妙一句话就给戳破。 她灰心丧气地就准备打道回府,不跟二姐提钟点工的事情。 我担心苏平这一走,就再也无法鼓足勇气跟二姐说工作了。 我只好抬高了声音对小妙说:“苏平等二姐呢!” 二姐耳朵尖,听见我的话了,正好她在门口脱大衣呢,苏平也正好走到玄关换鞋。 二姐就笑着问苏平:“老妹,你找我啥事?快说说!” 二姐没有一点架子,看不出她是有钱人。 二姐一天没心没肺的,总是乐呵呵地,跟谁都能逗哏说笑话。 苏平看到二姐笑着问她,她也就不好意思地笑了:“二姐,我找你——” 她正说着话呢,二姐就把手里的大衣往苏平手里一塞:“找我啥事?” 苏平也就顺势将二姐的大衣挂在衣架上。 不知道为啥,我看见门口两人这一幕,我就觉得苏平的事儿,差不多能成。 苏平不太敢看着二姐的眼睛,她站在二姐面前,低垂着目光,脸上带点讨好的笑。 “二姐,我,我刚才听红姐说的,她说,你们家,想雇一个钟点工,打扫卫生,洗衣服,二姐,这个活儿,我能干——” 一句话就能说完的事儿,苏平断断续续地说了半天。 也幸亏二姐有耐心,听苏平说话,苏平总算完成了她的应聘。 二姐看看苏平,又看看站在厨房门口的我,笑着说:“我是想雇一个保姆,你真能干呢?” 苏平这次终于鼓起勇气,眼睛看着二姐的眼睛,一边用力地点头,一边说:“我能!我能!” 二姐说:“我给的工资可不高,我家活儿不多,没谁造祸屋子,家里楼上楼下经常就我一个人,也不咋埋汰——” 苏平连忙说:“二姐你给多少钱我都干,我每天下午没事,可以去干——” 二姐笑着说:“苏平,咱坐下说,到沙发上坐着说——” 苏平却扭捏:“二姐,就在这嘎达说吧——” 苏平不想坐到沙发前去说。 面对一屋子的人,她的心里承受不了这种压力,她宁愿在玄关和二姐说这件事。 二姐说:“老妹呀,我家不用天天去干活,你隔一天去干一下午就行,工资实在是拿不出手——” 苏平不说话了,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但她还是极力地保持着这点笑容。 二姐可能也注意到了苏平脸上那点可怜巴巴的笑容,她忽然一拍苏平的手。 “你要是想干,你要是不嫌钱少,那你就帮二姐干吧。我没啥挑的——” 大姐坐在沙发上,她听见二姐的话了,苏平的声音有点小。 大姐一开始没注意听苏平说话,她问二姐:“梅子,你们家要雇钟点工啊?她能行吗?” 大姐说话,根本就没有考虑保姆的想法,要是我,听见大姐这么说我,我的心里也受不了,何况是苏平啊。 苏平紧紧地抿着嘴唇,克制着自己的怯懦,她鼓足了勇气,抬头对大姐说:“我能干好——” 苏平后面的尾音,都已经带着一种哭腔了。 二姐却笑了,拍拍苏平的手:“二姐知道你能干活!二姐就用你了!谁都不用!就是二姐给的工资不高,1000钱,老妹你看行吗?” 苏平惊喜地睁大了眼睛,望着二姐,说:“真1000呢?高了吧?你不是说隔天去干一下午吗?” 二姐笑着推了苏平一下:“高啥高?别磕碜二姐了,你要是同意,就这么说定了。 “下午吧,我在这吃完午饭,下午我给你打电话,你下午去我家看看活儿,要是不干也没事。” 苏平连忙说:“二姐,我干,我干,那你下午给我打电话。” 二姐说:“苏平,你要不然别走了,在这吃一口,下午咱俩一起去我家。” 苏平连忙说:“我不在这儿吃饭,二姐我等你电话。” 苏平低头去换鞋,我看到她眼睫毛上沾着一滴晶莹的泪珠。 苏平走了之后,大姐对二姐说:“梅子,你缺心眼吧,雇钟点工你要苏平去?” 二姐走到沙发前坐下了,对小妙说:“老妹,整点零食,我这嘴一时不吃就难受。” 小妙转身向厨房走来了。 二姐回头看着大姐:“你以后说话能不能注意点,你那么说苏平,苏平能高兴吗?保姆也是人呢。你说小红一句试试,她有八句话怼你。” 大姐往厨房丢了一眼:“那都是妈给惯的,大城市哪有这样的保姆啊,跟雇主说话那么冲。” 二姐说:“你咋不说你呢,你说话也难听,刚才苏平都快被你说哭了。” 大姐说:“她多笨呢,怪我说呀,你雇人得雇个手脚麻利的,像我们小妙。” 二姐说:“谁能有你家的小妙好啊,聪明,伶俐,会来事儿,手一份嘴一份,就像那谁,红楼梦里贾宝玉的大丫头晴雯——” 我正捧着沏好茶水的茶壶往客厅走,听见二姐的话,不由得笑了。 大姐也笑了,对二姐说:“你还看过红楼梦呢?” 二姐说:“别埋汰我了,我是学习不咋地,但闲书也没少看,苏平吧,笨是笨点,但没别的毛病,就像林黛玉的紫鹃。” 大姐抬头看了我一眼,看我也笑,她就笑着对二姐说:“那你说小红呢,像红楼梦里的谁?” 二姐说:“有点像平儿,挺懂事——” 这我可不愿意了。 我说:“二姐,平儿是贾琏的填房丫头,填房丫头那就是跟男主人那啥,还没有个名分,就是个大丫头。” 二姐笑了,看着我说:“妈呀,小红还不乐意了,那你像谁啊?” 我说:“像鸳鸯吧。” 后来我一想,鸳鸯的命也不咋地,她生前是贾母的大丫头,可贾母一死,贾母的大儿子贾赦,这个老混蛋就恬不知耻地非要娶鸳鸯做小妾。 鸳鸯抵死不从,她说别说做小妾呀,就是做正牌夫人我也不稀罕,后来她一根绳子结束了年轻的生命。 红楼梦里丫头小姐算起来,运气比较好的就数袭人了。但我不喜欢袭人,那就鸳鸯吧。 大姐和二姐都笑起来。 大姐还是有点埋怨二姐雇苏平干活,小妙这时候端着零食盒子摆到茶桌上,她对二姐说:“二姐,苏平在二哥家做钟点工,一个月才1000元,隔天去你家干一次活儿,你还给1000,给高了。” 这个小妙啊,落井下石啊。 求催更 求好评! 第357章 给我点肥瘦两掺儿的肉 二姐说:“小妙,你干家政的还不知道这个规矩吗,我去家政公司雇人的时候,人家就说了,在别墅里做钟点工,起价就是1000元,要不然你就别雇人。” 看看二姐这觉悟,这格局。 大姐说:“那你就让她天天去干活呗,还隔天去干啥呀?早晚你工资都给她了,还给人家放半个月的假?” 二姐说:“大姐,你看看你这觉悟,花钱雇人就想把她累死呀?我呀,不喜欢家里天天有个外人在我眼前晃。 “再说我们家收拾干净了,最起码能保持两天。隔天让她去一次就行了。” 大姐说:“你一千块钱完全可以请一个比苏平好的钟点工。” 二姐一边吃着零食,一边说:“大姐,咱俩想法可真不一样啊,我还就相中苏平,老实,能干,有点笨,话少。 “你说我一天天的话唠,再雇一个话唠,那谁还听我说话呀?我就得找个不爱说话的,到时候苏平到我家干活去,我就跟在苏平身后说话!” 没想到苏平的运气不错! 摊上二姐这样的雇主,是保姆的福气。 老夫人一直坐在沙发上,微笑着听两个女儿的辩论。这时候她忽然问二姐:“你们说啥事呢?要雇谁做钟点工啊?” 二姐说:“苏平。” 老夫人狐疑地问:“苏平是谁呀?” 二姐和大姐都笑了。 我在厨房听见老夫人的话,就从厨房走出来,向老夫人看去,我怎么感觉她不是开玩笑呢?不会真糊涂了吧? 上午我给她剪完头发,她就说要洗澡,她还以为是晚上了。 老夫人可千万别有病! 中午,小妙跟我在厨房做了六个菜,小妙干活麻利,我就给她打下手。 许先生接许夫人回来了,他们一进门,小妙就轻快地走到门口,伸手就要从鞋柜里给许夫人和许先生拿拖鞋。 许先生却急忙制止了小妙:“老妹你别动,把拖鞋放那儿——” 小妙愣住了,不知道许先生是啥意思。 许先生说:“小妙,给你二嫂拿拖鞋那是我的专利,你可千万别拿!” 许先生低头弯腰,从鞋柜里拿出许夫人的拖鞋,板板正正地放到许夫人的脚前。 他还一边伸手帮许夫人脱皮靴,一边对身后的小妙说着话。 “我跟你说呀,我可心疼我媳妇了,要是男人能怀孕,我就替你二嫂怀孕,那家伙,就可以啥活儿也不干了。 “班儿也不用上了,成天吃喝玩乐搓麻将,那日子,神仙一样!” 大姐二姐都被许先生的话逗乐。 许夫人也笑了,用手推了许先生一下:“别逗我,我笑得肚子疼。” 饭桌上,没吃几口饭呢,许先生就问大姐和二姐:“大姐二姐,你们都看到新房子了,你们说新房子应不应该装修?” 二姐说:“老弟,你还装修啥呀?那房子多好啊,多亮堂啊?我都相中了。再说大哥不是不让你装修吗?有俩臭钱给你烧的,不知道咋嘚瑟好了。 “这件事你就听大哥和小娟的吧,小娟是医生,知道装修这些甲醛的事,影响孩子啊。” 许先生不太高兴二姐说的话,他就对二姐说:“我没问你,你不懂装修的事儿,我问大姐呢。” 大姐没说话,大姐先看看许夫人,又看看老夫人,她说:“老弟,咱妈和你媳妇儿是啥意见呢?” 老夫人说:“我没啥意见,现在搬家也行——” 许夫人淡淡地说:“我不同意装修,那边大修土木,我这边怀孕呢,心里就不太安稳。” 许先生看了许夫人一眼:“我装修我的,你不安稳啥呀,我又没让你去干活。” 许先生又对大姐说:“大姐,咱家这几个女人吧,就你有主意,有远见,你说,应不应该重新装修?” 大姐笑着说:“别给我戴高帽,我不吃你这套。我觉得吧,小娟说得也有道理——” 许先生一听大姐的话,不高兴了,脸都撂下来了。 大姐又说:“老弟你的话,也有道理——” 许先生一听大姐说这句话,又乐了。 大姐说:“我觉得楼梯扶手动一下,换实木的,铁的楼梯扶手凉。老妈的卫生间动一下,马桶的高度不行,老妈的腿不舒服,蹲不下去,马桶换个高点的。” 许先生可有意思了,急忙站起来,快步离开了厨房。 大姐有些愣怔,她正说话呢,许先生却跑了。 但许先生很快就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个本子捏着一支笔,他把本子摁在桌子上。 他攥着笔在本子上刷拉刷拉地写着,写了几个字,抬头笑着问大姐: “还有啥需要装修的?” 大姐说:“没啥了,也就这些。” 许先生失望地看着大姐,用那支笔点着本子,:“一张纸还没写半张呢,就没了?” 大姐笑了:“别着急,你就是一点儿不装修,大姐也把装修费都给你。” 二姐也笑着说:“我知道我老弟那心眼,我跟大姐一样,答应过你的,不会失言的。” 许先生不高兴地说:“我是为了那点装修费吗?我是那样的人吗?” 大姐郑重地说:“你真不是那样的人,我之前都把你看错了,那我就把装修费给小娟了,不给你了。” 二姐也溜缝儿,说:“那我也给小娟吧。大哥不是说了吗,让你攒钱,将来给孩子上学用,那就都给小娟吧,让她攒着。” 许先生说:“我不在乎装修费,也不等于我不要装修费,大姐二姐,你们不许打马虎眼,钱要是给了小娟,那就变成存折里的数字,一点都不花呀。 “你们说说,挣钱不就是为了花吗?只有花出去的才是自己的钱,没花的钱都是银行的钱,将来不一定谁花呢。” 二姐不同意许先生的说话:“老弟,你咋跟你二姐夫大祥穿一条腿裤子呢,你俩想法一样,花出去的钱就没了,存在银行里的钱才是自己的!” 许先生和二姐开始抬杠。 老夫人说:“好好吃饭吧,别说装修的事,愿意说你们俩找个没人的地方去说。” 许先生和二姐就不说话了,开始吃饭。 老夫人看看她的大女儿和二女儿:“你们俩咋还没动静呢?” 二姐说:“妈,你是不是糊涂了?你不是不让我和我老弟说了吗?” 老夫人说:“我不让你们说话,让你们好好吃饭,可你们说了半天装修费,都别干说呀,都往外掏钱呢?都给多少?” 众人都笑了。 大姐笑着说:“妈,你想让我们姐俩给你老儿子多少装修费呀?” 老夫人说:“一个大子儿我不嫌少,百八十万我也不嫌多。就照你们自己家的情况给呗。 “我听说大姑爷一幅画都轮尺卖,那肯定有钱呢。二姑爷也不孬,卖房子的,你们就照亮给呗——” 老夫人接着说:“我跟你老弟在一起过20年了,你老弟对我孝不孝顺,你们都看见了,我过得好不好?顺心不顺心?有没有病? “附近楼里的老头老太太,有几个像我86了,还能说能走,能吃能睡的?那不是全凭小娟照顾得好吗?” 老夫人把筷子都放在桌子上,认真地开始说话。 她扫了一眼桌子旁边的几个儿女:“你大哥给你老弟房子,一半是你老弟为公司出力,一半是你老弟他自己挣来的,是他这么多年照顾我这个老妈,大哥奖励给他的。 “小娟你住着新房子,踏实地住,这是你应得的,不欠任何人的。” 许夫人连忙说:“妈,吃饭吧,我懂你说的。” 老夫人说:“我说完了心里话再吃饭。” 她看着两个女儿:“你们要给你老弟拿装修费,我也知道你们的心思,一半是心疼你老弟,一半是借机孝顺我这个老妈,老妈能不懂你们的心思吗? “我的儿女都是孝顺的孩子,你们自己照亮办吧,该拿多少你们心里有数。” 许夫人连忙说:“大姐,二姐,我知道妈说的话是为我和海生好,可你们要是给多了,我可不要,我会有压力的。” 二姐想说啥,被大姐拦住了。 大姐说:“小娟,我和你二姐把钱给妈,妈知道分寸,多了她不会要的,就这样吧。” 大姐挺有意思,没有再说装修费的事情。 老夫人咧嘴笑了,忽然像个孩子似的,说:“小娟,我收钱,你们不用管这事儿了。” 许先生看着老夫人:“妈,你们女的是一伙的,把我撇出去了?” 老夫人把自己碗里不吃的肥肉夹起来,放到许先生的碗里:“妈也跟你是一伙的,你看,肉都给你了。” 许先生夹起肥肉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说:“妈你也开始忽悠我,以后你别总给我肥肉,小娟不让我吃肥肉,你给我点肥瘦两掺儿的肉!” 第358章 老夫人有点糊涂 许先生的父亲去世早,家里人就更加照顾他。 许先生的性格又是那种放飞天性的,他从小顽劣,打架斗殴这种事时常发生,为这事他没少挨大哥揍。 许先生长大了也有点跋扈。不过,他孝顺,又对媳妇好,对人也热情,尤其他特别认亲,对哥哥姐姐也尊敬。 有时候他暴露出豪横不讲理的一面,但他内心纯良,又加上老妈和媳妇对他的规劝,他半推半就地接受了大家的意见,不准备大修新房。 大姐二姐说把装修费给老夫人,许先生也没意见 他说:“新房子要是不大修了,也用不了多少钱,大姐二姐就把钱给妈吧,我的钱够装修的。 “我看老人都爱攒钱,我听小军说,小军过年把奖金都给他家老爷子了,这点钱给的,给坏了。 “把老爷子整兴奋了,往年除夕他都睡半宿,今年除夕老爷子守夜,眼珠子瞪得贼亮。 “大年初一一大早,他老人家披着大棉袄就往银行跑,要把钱都存上,一分钱不花,跟貔貅一样——” 许先生的话把大家逗乐了。 小妙挨着大姐坐,她轻声地说:“一分钱不花都攒上是好事,比钱一到手就花得精光的人,不知道好多少倍啊。” 大家都知道小妙的前夫不咋地,这么多年他不干活,都是小妙出外做保姆养着,前夫用小妙的钱在家玩麻将,后来还跟一个女人胡混。 老夫人夹了一块肥肉少的排骨,放到许先生的碗里,她听见小妙说话,她的眼睛就缓缓地看着小妙。 等眼睛落到小妙身上,她的眼睛就眯缝起来,仔细地打量小妙,然后,她把筷子轻轻地搭在碗上,看着小妙说: “小妙啊,你不是跟你大姐到大连去做保姆了吗?这好容易回来一趟,你咋不回家呢? “这女人呢,跟自己的老爷们千万不能分开过日子,要天天在一起,咱女人呢,没男人照样过日子;男人没女人铺床叠被可不行,时间长了,男人的心眼儿就活动了。 “快吃吧,吃完饭就回家,这嘎达不用你收拾,让你红姐收拾吧,你好容易回来一趟,别晾凉了男人的心。” 小妙脸上掠过尴尬的表情,她狐疑地看着老夫人说:“大娘,我去年就离婚了,您给忘了?” 老夫人狐疑地看看我,又看看大姐,再看看儿媳妇小娟,最后,她看着她的老儿子许先生,问:“海生啊,小妙离婚了?我咋不知道呢?” 许先生笑着说:“跟你也没关系,你记着嘎哈,不知道就不知道呗。” 小妙有点尴尬。大姐就低声地对小妙说:“我妈糊涂了,很多事都记不住。” 老夫人这时候耳朵忽然好使了,她看着大姐说:“谁说我糊涂了?我记着过去的事呢,你上小学四年级吧,有一次数学考试打了60分,回到家就开始哭,我琢磨这咋地了呢? “我大闺女哭这样呢?是不是让班级里那些淘小子给欺负了?我就问你,说凤子呀,别哭了,把妈的心都哭碎了,你到底咋地了? “要是男同学欺负你了,我就告诉你大哥,让你大哥去收拾你的同学。凤子啊,你还记得你当时跟我说啥了吗?” 大姐笑了,给老夫人夹了一块南瓜,说:“妈,我当时说啥了?” 许先生在一旁接话:“你当时肯定说了,不用我大哥出马,让我老弟去练练手就行了。” 老夫人用眼睛白了许先生一眼,说:“那时候还没你呢——” 众人看着许先生都笑了。 许先生就问老夫人:“妈,我大姐跟你说啥了?” 老夫人说:“你大姐从小就是个要强的丫头,她跟我说:班级里谁敢欺负我,就你欺负我——哎妈呀,我咋惹我大姑娘了呢?” 众人也都好奇地看着大姐。 二姐忍不住问大姐:“大姐,你咋还赖妈呢。” 大姐笑着说:“你听咱妈往下说——” 老夫人慈爱地看着她的大女儿,说:“凤子说,妈呀,你咋给我生得这么笨呢,数学就打60分,我都没脸上学了! “我就把凤子搂到怀里,心疼啊,我这个大闺女啊,可要强了,数学这回不是没及格吗? “再以后放学,那家伙,天天先写数学作业。有一天晚上放学很久也没回来,天都黑了,我就害怕了,一个小姑娘,出点啥事可咋整,那不是要了我的命吗? “我就喊你爸,说你快点呀,到胡同口接接闺女。你爸这人吧,在外面可厉害了,谁也不敢欺负,可他回家之后,啥都听我的—— “他都拖鞋上炕了,又连忙穿上鞋出去找凤子。” 许先生着急地问:“妈,我爸找到我大姐了吗?” 老夫人说:“在胡同口就迎上了,凤子一进门,小脸冻得像两个红苹果,她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本子递给我。 “她高兴地说,妈,我从同学那里借来的别学校的试卷,我得赶紧抄完,明天就得还给她。” 老夫人又说:“那时候没有电灯,都点蜡烛,家境好的才能点上煤油灯。 “你爸就把过年要用的蜡烛都拿出来了,插在茶缸里,给凤子用。那天半夜我都睡醒一觉了,看见炕梢凤子还坐在蜡烛下抄卷子呢。 “我忽然闻到一股糊吧味,哎呀,凤子的刘海都让蜡烛的火苗给烧焦了。” 大姐笑了,笑得眼里都有了泪水。 许夫人一直没说话,不过,她的一双丹凤眼时不时地轻轻地落在对面老夫人的脸上。 我觉得许夫人是往心里去了,觉得老夫人今天真有点糊涂了。饭前她还曾经问苏平是谁,上午她让我给她剪完头发,还说马上要洗澡,以为是晚上了。 一会儿吃完饭,应该跟许夫人说一下。 第359章 宣布一件事 他抬头问老夫人:“妈,你对你房间还有啥不满意的,有啥想法都提啊,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老夫人说:“这个卫生间,没有家里的卫生间好——” 众人都奇怪了,家里的卫生间马桶也低,是许夫人买回来一个架子,架在马桶上,老夫人才能上厕所的。 剩下其他的设备都已经陈旧不堪,楼上有时候还漏水呢。尤其是那个浴盆,有的地方都裂纹了—— 我忽然明白老夫人的意思了,我对许先生说:“大娘的意思,可能是要在卫生间里安装一个浴盆吧?大娘喜欢泡澡。” 老夫人高兴地看着我说:“凤子呀,你说对了,妈就是这个意思,新房子我都相中了,就是没相中卫生间,里面没有澡盆呢。” 大家看着老夫人,都笑疯了,老夫人把我当成她的大女儿了。经过许先生提醒,她才笑着说:“我这嘴呀,今天咋整的,瓢楞了。” 许先生急忙攥着笔在纸上哗哗地写着,嘴里一边叨咕着:“妈,你放心吧,老儿子一定给你安装一个全世界最好的大浴盆。” 二姐说:“老弟你要安装浴盆,那个卫生间好像有点小啊——” 许先生说:“没事,我都仔细看过图纸了,那堵墙不是承重墙,能扒开——” 老夫人说:“那就好,那就好,下个月能搬过去吗?” 许先生说:“咋也得晾几个月,等孩子满月再搬过去。” 我发现许先生特别聪明,他一边跟众人说话,一边在纸上写着装修的各种事项。 一般人,手里写啥,嘴里就念叨啥,嘴里和心里想的是一个事,落笔才能没错。 可许先生一直在跟大家说闲话,他纸上落下的却是装修的数据。 许先生一心二用,真了不起啊! 这个人不一般呢,要是脑子都用在做生意上,他跟大哥就不知道谁输谁赢了。 我正胡思乱想呢,许先生一对小眼睛已经冲我咔吧上了。 “红姐,你看新房子的厨房,有没有啥需要动的?” 那是全套组合的厨具,动一发牵一身呢,我说:“啥也不需要动,都挺好。” 许先生却用他那蒲扇一样大的手挠着后脑勺,说:“我感觉那灶台有点低, 我用着累腰。” 许先生的个子是一米八三四,他用着灶台,当然觉得低了。 一直没说话的许夫人看着许先生笑,她说:“你一年用几回灶台,不都是红姐在用吗,她觉得舒服就行。” 许先生说:“我家的厨房,我也得觉得舒服啊,我切西瓜就有点累腰——” 许夫人用手拧了许先生的腰一下,说:“咋不把你的腰给累折呢,你还长腰了?你一年切几回西瓜——” 装修的事情基本定了下来,楼梯需要换一个实木的楼梯,老夫人的房间里需要重新安装马桶和浴盆。 许先生打算把楼下装修成健身房,林林总总的,也有好几样需要动的。 许夫人在此期间,没说任何意见,我估计两口子算是意见一致了吧。 饭后,我开始收拾厨房,众人陆续回房间休息。 这两天,白城的天气有点冷,有点降温。房间里的暖气倒是给得挺足,暖融融的。 今天,外面的阳光也好,可能冷空气快过去了吧。 东北的春天来得晚,不过,风再凉,也不是冬天那种刚硬刚硬的冷风了。 风总是柔和了些许。 老沈给我发来一条短信,说他跟大许先生出差了,快的话,明晚能回来,慢的话就说不准了。 我给他发了一句话:“一路平安。” 他回我:“你想要什么礼物,我带回去给你。” 我想了想:“给我带好吃的吧,但不能是硬的,不能是甜的,不能是粘的,也不能是艮的。” 老沈一连发过来好几个笑脸,随即,他发过来一行字:“你是让我猜闷儿呢?” 东北方言,猜闷儿,就是猜谜语。 我也给他发去一串笑脸:“反正我有半口假牙,你就琢磨着给我买吃的吧。” 老沈这个人讲究,我在老许家上班期间,他很少直接给我打电话,都是发信息。 晚上他回宾馆,我回家,我们才会打电话,或者打个视频电话。 这样挺好,都不影响各自的工作和生活,又有一个牵挂惦念的人,挺好。 不远不近,不浓不淡,不亲不疏,是男女关系里的最佳状态吧。 两个人的关系,不管是夫妻关系,恋人关系,还是朋友,甚至是生意伙伴,这关系都挺微妙,走得太近,搂脖抱腰,互相知道对方的隐私。 一旦两人闹意见,就很容易被对方揭老底,曾经的朋友一旦反目,就是最强大的敌人。 我希望我和老沈的关系能永远保持在这个水平上,不咸不淡,不深不浅,这个距离能互相温暖,却不会互相伤害。 这样的一种关系能保持得长远些。 许夫人走进厨房,她今天饭后没有吃水果,她低声地问:“红姐,你有没有发现,我妈今天有啥变化?” 许夫人不愧是医生,又加上她对婆婆的细心,发现了老夫人的一些端倪。 我把老夫人上午要洗澡,还有她忘记苏平是谁,都跟许夫人说了。 许夫人没有插话,一直等我说完。 我问:“大娘会不会是脑梗啊,去年夏天就有过一次——” 许夫人面色凝重,她摇摇头,说:“这次不太像,可能就是老了,糊涂了。” 许夫人虽然这么说,但她的神情却没放松。 下午,二姐跟苏平约好,要让苏平去她家看看干活的事项,二姐就下楼回家了。说晚上过来吃饭。 二姐一走,许夫人就从她房间里提着药箱出来了,去了老夫人的房间。 她不放心,给老夫人检查检查身体。 我收拾完厨房,坐在客厅里等了一会儿,许夫人却一直在老夫人的房间里,没有出来。 老夫人的房间关着门,没听见他们说什么。我就没再等许夫人,穿上大衣回家。 每天的午后,是我最惬意的时光。走在街上,从头到脚都觉得轻松,有种幸福的感觉。 到家之后,我喂狗遛狗,在小区里溜达一圈,回到家就美美地睡个午觉。 大乖像个懂事的孩子一样,静静低趴在我脚边睡了。 最近半年,我发现他不怎么管楼道里的闲事。 以往楼道里进来个发小广告的陌生人,大乖就冲到门口,奋力地冲楼道里咆哮,驱逐陌生人。 不过,已经很久了,这孩子不管闲事了。 13岁的他,是不是也到了狗的暮年呢?跟老夫人一样,都要不可避免地走向自己的晚年,走向自己的最后岁月吗? 幸亏有我陪着大乖。我会陪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请勇敢地老去吧。 想起老夫人,我给许夫人发了一条短信,询问老夫人的情况,她回复: “在医院做检查呢,没啥大事儿,就是记性不那么好了。” 许夫人这个儿媳妇,真是没说的,比老夫人的两个女儿都细心。她和婆婆朝夕相处,更理解婆婆的一举一动。 她觉察出老人的变化,就赶紧送老人去医院了。 老夫人是最不爱去医院的,许夫人竟然能说动老人去医院做检查,这可真不容易啊。 傍晚,我要去许家做晚饭的时候,接到苏平的电话。 电话里传来苏平兴奋的声音,她好像在路上,有点气喘吁吁,但声音里透着愉快。 苏平说:“红姐,我在二姐家干完活刚出来。” 啊?苏平都干上活儿了? 苏平说:“下午我跟二姐约好了,我找到她家住的楼,哎妈呀,二姐家住的楼房,可大了,比许先生家的新楼房还大,那装修的,别提了——” 苏平很兴奋,她在电话里跟我说,明天她到许家干活时,再跟我详细说。 她现在要骑车去德子家,给德子的老爸做晚饭。 我真为苏平高兴。苏平现在成了大忙人儿。我没跟她说,许先生还准备装修房子的事情。 许先生这回虽然是小装修,但也需要有个人过去打扫。用男人不合适,用女人,眼下也只有苏平最合适。 到时候看许先生自己怎么跟苏平谈吧,要是苏平也把这单活儿接下来,那苏平一个月就多挣了不少。 虽然累点,但趁着年轻能干动,就为老年的时候多储存一些安全感吧。 我到了许家,敲门,没有人应声。难道都去医院了?还没回来? 也是啊,去医院一趟,能这么快就回来吗? 我从包里掏出老夫人给的钥匙,打开房门,只见客厅里静悄悄的,几个房间也都静悄悄的,健身房的门开着。 显然,大姐和小妙也都走了,都陪着老夫人去医院了吧? 客厅的北窗台外面,有两只灰褐色的麻雀在窗台上蹦跳着,小脑袋一下下地在窗台上叨食着什么。 是老夫人在窗台上放的米粒吧? 许家的厨房有个北阳台,北阳台的东玻璃窗上,能看到客厅窗台外的情况。 从北阳台的东窗上,看到两只麻雀在客厅窗台外面的窗缝里找食物呢。 我打开橱柜,抓了一把小米,打开客厅的窗户,把米粒轻轻洒在窗台上。 两只麻雀早已经扑棱着翅膀飞走了。但我知道,它们还会飞回来的。 人世间,就是你帮了我,我帮了他,他又帮助了别人。 爱和温暖,是能互相传递的。 夕阳的余晖在西窗上涂了一抹鲜亮的彩绘,我在心里默默地祝福,老夫人很快会回来的。 把饭菜做到锅里,我又走进卫生间,把浴盆刷洗一遍,老人晚上要洗澡的,她白天的时候说了,她想洗澡。 晚上她可能会忘记了,我提醒许先生一句吧。 有时候我想,我为什么愿意跟老夫人接近呢?一是她是个善良的老人,总是替别人着想,善待保姆。 再一个原因就是,我愿意接近她,就是愿意接近自己的晚年吧。 我也正往老年人的路上走呢。 我和她不期而遇,她是我的将来,我是她的过去,我愿意跟她交往,是我愿意和自己和解吧。 晚上,门一开,许先生先背着老夫人走进房间。 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老人得了不好的病? 却看到许先生轻轻地把老夫人放到沙发上,喜眉笑眼地说:“妈,咋样?你儿子力气不减当年吧?” 老夫人笑着捏了许先生的脸蛋一下,笑眯眯地凑到许先生跟前,说:“我老儿子嘛,啥时候都能背动她妈。” 许先生笑:“我跟你说呀,妈,还得你老儿子,其他人都不行啊,我爸当年还是英明的,又把我生下来。 “要不然现在,谁能背动你?我大哥啊?他自己上楼都喘呢。 “”我最近也学好了,不能让我大哥再揍我了,我倒是不怕挨揍,就怕把我大哥一下子气过去!” 老夫人笑眯眯地看着许先生:“我老儿子懂事了。” 许夫人也回来了。许先生去给许夫人拿拖鞋。 大姐也进门了,小妙没回来,大姐说小妙回她妹妹家陪孩子去了。 老夫人看见我,急忙说:“红把,把助步器给我推过来,我闻到厨房的饭香,这折腾一下午,我都饿了。” 老夫人去医院,没带助步器。 我就从卧室里拿出助步器,要放到老夫人面前。许先生却冲我一摆手,说:“我背我妈去餐厅吃饭。” 许先生真的走到沙发前,后背冲着老夫人蹲下,老夫人就笑着拍打许先生:“别累坏你,到家了,有助步器。” 许先生说:“妈,我再背你一回,还没背过瘾呢。” 老夫人就顺从了儿子,让许先生背着她去了餐厅。 许夫人在玄关换衣服,我低声地问她:“大娘没事吧?” 许夫人淡淡地说:“没啥大事,就是老年病,人到一定的岁数,就糊涂了。” 我放心了,糊涂正常,糊涂也不是坏事,郑板桥还说呢,难得糊涂。 我把饭菜端到餐桌上,二姐也进门了,乐呵呵的,进门就喊:“妈,我饿了!” 老夫人看到二姑娘带进一股凉气进来:“洗手了吗?小娟爱干净,赶紧洗手去,不洗手别过来。” 二姐搂着老夫人的肩膀,笑着说:“你就向着你儿媳妇吧。” 老夫人说:“梅子,洗完手赶紧过来坐,我有件事要向你们宣布一下。” 咦,老夫人这是要宣布什么大事啊? 求催更。 求好评。 第360章 密码 二姐看到众人郑重的神色,她也一改大大咧咧的作风,她的眼睛看看大姐,又看向老夫人。′e/z`k.s\w′.+o′r_g\ “妈,我大姐说你下午去医院了,没啥事吧?” 老夫人丢了她的二女儿一眼:“我能有啥病?我要是有啥病,能这么板正地坐在家里跟你吃饭唠嗑吗?” 二姐抓起面前的筷子,夹了块西芹放到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妈,你刚才吓我一跳——” 大姐说:“梅子,先别吃了,听妈说吧。” 许先生和许夫人都己经撂下手里的筷子。 许先生眼神有点慌,不知道老妈要宣布什么大事,他一首盯着身边的许夫人看。 他实在忍不住,就低声地问许夫人: “娟儿,下午在医院,医生不是说妈没啥大事吗?这咋回事啊?妈咋忽然要宣布大事呢?是不是检查的医生看出啥不好的了?” 许夫人拍拍许先生的手,轻声地说:“把心放到肚子里吧,妈没事,那么高端的仪器你都不相信了?放心吧,听妈说——” 老夫人见众人都看向她,她挺了挺腰板,还咳嗽一声,这才声音和缓地说道: “我吧,这次糊涂一下,却把我整明白了,我有件事要跟你们说,免得以后再糊涂了,忘了跟你们说——” 许先生忍不住插嘴,看着老夫人问:“妈,本来糊涂一下,咋还把你整明白了呢?” 老夫人笑着对她的儿子说:“别打岔,一会儿又给我打岔打糊涂了。” 许先生还想说什么,许夫人用手捏了一下许先生的手,许先生终于不吭声. 但他还是一脸紧张地注视着老夫人。 二姐也看着许先生说:“老弟你别说话了,让妈快点说!” 老夫人环顾了桌前的每个人,轻声地说:“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我房子里不是有个小箱子吗?那里面我装着银行卡,存折,还有几样金首饰——” 老夫人柜子里的箱子,以前我见过两次,t2打开箱子拿钱,也没背着我。′x-i\n_t/i·a!n~x`i?x_s-..c_o!m? 我给老人整理过柜子,没见她的柜子里还有其他箱子。估计就是那个装有现金的箱子。 老夫人说:“那箱子里还有咱家的房本,还有你爸记过账的账本,就是贵重的值钱的东西吧,我都放在箱子里。” 二姐打断老夫人的话:“妈,你咋忽然说这个呀,说这个嘎哈呀?” 老夫人看着她的二女儿:“妈一辈子没个正式工作,年轻的时候打过零工,后来累出一身病,你爸就不让我上班。 “他说他一个人挣的也够花了,挣的钱都给我,他又不喝酒不耍钱,省着点花够了。 “就这么着,妈虽然不上班,可在左邻右舍里,我手里的钱是最多的。” 许先生也忍不住笑:“妈,你咋扯这么远呢,你就说宣布啥事?你儿子心急,等不了。” 许先生脸上的笑容不太自然,担心老妈的身体。 老夫人慈爱地看着儿子,也笑了:“我又说起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不说远的了,说近的—— “你爸过世以后,妈的箱子里,还是月月进钱,这回是你大哥给我的。后来凤子上班,凤子也是月月给我钱,梅子上班也给我。 “我老儿子也给我。妈的箱子里好几张存折,每个孩子给我的钱,我都分别放在不同的存折里——” 许先生又开始插话:“妈,这西个孩子里,谁给你的钱最多?” 老夫人说:“等以后你自己看——” 老夫人接着说:“妈这两天不是糊涂了吗,怕把箱子的密码忘记,我今天就当着你们大家的面,把密码告诉你们,你们这么些人不会忘记密码了——” 还没说完话呢,餐桌前的所有人都叫停。′e/z-l^o·o_k\b,o\o/k/.¨c!o`m′ 第一个叫停的是二姐,二姐看我一眼,又看向老夫人,说:“妈,这么多人面前,你说这么秘密的事?别说了——” 二姐首率,想到啥就说。 另一个叫停的是许先生。许先生不高兴地看着老夫人: “妈,你糊涂正常,我还糊涂呢,那天我大哥让我写检讨书,我不就一糊涂给忘了吗,这能说明啥? “啥也说明不了,妈你别当回事,箱子的密码你还是自己记着吧,我们不给你记着——” 第三个叫停的是大姐。 大姐说:“妈,这件事你不用跟我们女儿说,你就跟小娟一个人说就行,给你的钱也是给他们的,你不用告诉我们——” 第西个叫停的是许夫人。 许夫人说:“妈,今天在医院检查,我们院长不也过去跟你说话了吗?他说你耳不聋眼不花,就您这身板,再活十年二十年都没问题。 “这些事再过十年告诉我们也不晚。再说——” 许夫人看了大姐一眼,沉吟了一下:“妈,这么大事,你还是跟我大哥大姐说吧,别告诉我和海生了——” 第五个叫停的人是我。我跟老夫人不是至亲,我只是许家的保姆,这么重要的事情,我不能在场。 老夫人糊涂,我不能糊涂啊。 可没等我说话呢,老夫人的眼睛看着儿媳妇,就说:“你大哥不管这些家务事,这些小事我说啥他都听我的,我告诉你们就行!” 我赶紧站起来,对众人说:“刚才海生说要吃青方和红方,我给忘了,你们看看我这记性,我也糊涂。我马上下楼去买!” 我急忙撂下筷子,要离开餐桌。 许先生有些纳闷儿地看着我,一对锃亮的小眼睛狐疑地看着我。 “红姐,我说过我要吃青方和红方吗?” 我说:“海生,你昨天说的,我就给忘了,马上去买——” 我离开餐桌,匆匆地往外面走。 只听许先生在身后说:“哎呀,我这记性也糊涂了?我的小金库的密码,将来也得告诉一个信任的人呢——” 那就让许先生告诉许夫人吧,让媳妇把他的小金库给收喽。 披上大衣,我去了楼下的菜店。 楼下的菜店距离许家不到二百步的距离,我在菜店里买了青方和红方,捧着两个瓶子。 没有立即上楼,我在菜店门口站了半天。 老夫人糊涂这一次,她肯定是想明白了很多事,要把家里的钱全部交给儿女。 听老夫人刚才的话,她箱子里的钱,都是这些年西个儿女孝顺她的,她要把密码告诉西个孩子。 我正胡思乱想呢,这时候,一辆出租车停在楼门前,智博从车里下来。 智博看到我,礼貌地打招呼:“红姨,你咋在楼下呢?” 我打开楼门,让智博先上楼,我跟在智博的身后上楼。 我说:“你爸要吃青方和红方。” 智博看见我手里的东西,就说:“我爸也是的,吃饭的时候让你下楼买东西,以后不给他跑腿。 “我爸要吃就让他自己去买,正好让我爸运动运动,这次我回来,发现我爸都胖了。” 我笑了,雇主要吃的东西,我能不下楼买回来吗? 我没跟智博说楼上老夫人要宣布的事情,智博上楼之后,他的奶奶、爸妈和姑姑们要是想告诉他,就会告诉他的。 要是大人们不想告诉孩子,就不会告诉他。 我要是提前跟智博说这件事,智博上楼之后,他会问众人这件事的,那反倒不好了。 许夫人和大姐也会嫌我多嘴的。 智博上楼后,他先进了餐厅。 我到水池旁洗手,又把红方青方的玻璃罐也洗了,这才用小勺舀了两小碗青方和红方,拿到餐桌上。 只放到许先生的一侧,不放在许夫人身边。 许夫人不爱闻青方和红方的味道。 桌上,大家己经不再说密码的事情了,不知道是老夫人交代完,还是大家不同意老夫人说出来,就不得而知。 众人把话题转移到智博的身上。 大姐问智博:“工作咋样?还做得惯吗?” 智博笑着说:“大姑,就你大侄子这么聪明,公司里那点事儿呀,我是手掐把拿,小菜一碟。” 二姐说:“智博啊,工作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你爸说你去了销售部,咋样啊?签了多少单?” 智博说:“老姑,你看问题太片面,太局限,我这些天是练手呢,就是练习基本功。你看哪个小孩不会走路就开始跑上了?” 二姐笑了,夹了一块排骨放到智博的碗里。 “你爸当年在公司里扫厕所的时候,就签了一个大单,否则,你大爷还得让你爸再扫半年厕所!” 智博惊讶地看向许先生,许先生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踌躇满志。 许先生说:“二姐,你跟孩子说这个干啥?陈芝麻烂谷子——” 智博却央求许先生:“爸,说说呗,我老姑说的是真事吗?不会是糊弄我的吧?” 许先生小眼睛不高兴地瞪着他的儿子:“咋地呀,你个小瘪犊子还不相信你老爸的能耐呀?” 智博用激将法:“那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我就是不太相信。” 第361章 压力 许先生哈哈大笑:“说就说,我那时候从局子里放出来,刚跟你妈结婚半年吧,你还没出生呢,我在公司里上班。?0?4?7^0-w·h′l/y..~c!o-m¨ “当时你大爷跟我约法三章,第一,不许说粗话,第二,不许跟他说谎,第三,扫一年厕所,完了吧,我就扫厕所——” 智博惊讶地看着许先生:“你真扫半年厕所?” 许先生说:“一开始你妈也不知道,我没告诉她,一个爷们,不能啥事都回家跟媳妇嘚嘚嘚地说呀,我就谁也没告诉。 “反正你大爷给我开的工资高,虽然扫厕所,但工资是按照副总的级别开的。” 智博笑着说:“爸,那我扫厕所两年,是不是我大爷的位置就让给我了?” 许先生伸筷子去打智博,智博一缩脑袋,躲过去了。 老夫人瞪了许先生一眼:“吃饭的时候别拿筷子比量孩子,看筷子捅到孩子眼睛里。” 许先生急忙撂下筷子,伸手攥住许夫人的手。他是担心自己的手管不住自己,再拿筷子打儿子智博。 许先生是这样一个人,他要是没想通的事情,早晚还得犯错误。 他要是想通的事情,不用写检讨书,自己就想办法克制,不再去做。 许先生看着智博,接着说:“有一天吧,我正在厕所里洗拖布呢,就听到里面的卫生间有两人在说话,他们谈论的是我们公司产品和价格的问题。 “一个说价格有点贵,不想签合同,另一个则想跟我们公司签合同。我看俩人谁都不能说服谁,我就在厕所外面对他俩说: “这协议你就签吧,产品的质量绝对是同行业的头子,你签了合同只赚不赔。 “厕所里的两人就提着裤子出来了,一开始还生气了,冲我发脾气,说一个扫厕所的,偷听他们说话了。 “我就说,你们俩人说话那动静,我还用偷听吗?再说领导规定,我一天不许离开厕所半步,我的工作就是扫厕所,你们上厕所,我还跑到外面去呀?” 智博来了兴致,饭也不吃了,老姑给他夹的排骨也没有动,他好奇地追问许先生: “后来呢?咋签的协议啊?” 许先生说:“我就跟他们讲道理,说质量过关才是硬道理,价格虽然略微高一点,可是质量这块绝对杠杠的。′e?z^小+说?网_ \追.最`新′章+节\ “做生意不是一锤子买卖,是天长日久收买人心,你只要把人心收买,价格略微高一点,大家也愿意买你的产品。 “你的产品如果质量不过关,价格再低,也是一锤子买卖,下次没人跟你做生意了。就这么一说,他们后来就签了。” 智博还是追问:“这么一说就签单?这也太容易了?” 许先生说:“天时地利人和吧,都占了。后来那两个客户就问我,你是谁呀?一个扫厕所的,还管我们签单不签单? “我就说,我是许总的弟弟,公司是我家的,我当然要维护公司的利益。 “对方就很好奇了,问我为啥要扫厕所,我能说实话吗,我跟你大伯保证,不跟他撒谎,我可没保证跟客户不撒谎啊? “我就说,因为我说了一句粗话,被大哥给罚到这里扫厕所。 “这俩客户挺有意思,后来还跟我成为朋友了,他们跟你大伯签单的时候,说有个条件,你大伯就问他们了,啥条件呢? “客户就说,我们打算跟你弟弟签单,你看看,是不是把他从厕所调上来,恢复原职啊。 “就这么地,我就从厕所光荣地毕业,开始坐办公室了。” 智博笑起来。 众人也被许先生的讲述逗笑了。 餐桌前,似乎只有许夫人有些心事重重,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饭后,老夫人张罗要玩麻将,二姐就忙摆桌子,拿出麻将。 许先生张罗零食,给大家拿到麻将桌上,但他自己却没有落座,他让许夫人玩麻将。¨5\4?看!书? /已*发!布^最/新′章·节_ 许夫人说:“我这两天腰有点疼,你玩吧。” 许先生的眼睛盯着桌子上的麻将牌,嘴里却说:“我不玩,我就伺候局儿。” 大姐看着许先生,说:“咋地了老弟,你又跟谁约法三章,不能玩麻将了?” 老夫人说:“这不是嘛,前几天家里发大水——” 许夫人急忙抢过老夫人的话:“妈,过去的事不提了,让海生陪你们玩吧,在家玩麻将不算,随便玩。” 许先生很兴奋,两只眼睛像两尾活蹦乱跳的小鲫鱼,他讨好地看着许夫人:“娟儿,你是说真的吧?那我可玩了。” 许先生就真的坐下,跟大姐、二姐和老妈玩上麻将。智博则坐在老夫人的身后,帮奶奶看牌。 许夫人有些心神不宁的模样,她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回自己房间。 后来她又走到餐厅,洗了一盘水果,坐在餐桌前,用水果刀一点点地切水果。 过了半天,许夫人面前的水果也没有吃多少,她有 心事。 我在厨房收拾卫生,拖地抹桌子,煮抹布,差不多干完活儿。 许先生忽然在前厅里喊:“小娟儿,给整点吃的,二姐输了,要充电——” 许夫人似乎没听见,依然坐在桌前默默地吃水果。 我到储藏室拿了一些水果,洗好,端到客厅,放到二姐手边。 许先生正抓牌呢,一抬头,看到送水果的是我,不是许夫人,他就问:“小娟呢?没在餐厅?” 我说:“她在餐厅,好像有些累了——” 许先生犹豫了一下,向对面老夫人身后的智博说:“儿子,你过来,坐我这嘎达,替你爸玩两手,我再整点吃的去。” 许先生起身离开麻将桌,走进餐厅,看到许夫人默默地坐在桌前吃水果,不免有些诧异。 他走到许夫人跟前,伸手去摸许夫人的额头:“也不烫啊,咋地了?不得劲?哪不得劲儿?” 许夫人抬手拨开许先生的手,轻声地说:“心不得劲儿。” 许先生乐了,回手轻轻带上餐厅的门,又拉出餐桌下的椅子,腿一抬,跨坐在椅子上,下巴颏垫在椅背上,两只眼睛笑着盯着许夫人。 “你还不得劲?你现在是老妈的大红人,老妈把密码都告诉你,你还不得劲儿?要是告诉我,我就乐颠馅儿了。” 许夫人低声地说:“那我就把密码告诉你吧——” 许先生急忙拦阻,压低了声音:“娟儿呀,你是看大哥揍我你得劲啊,过瘾呢? “你要是把密码告诉我,我哪天没管住自己,万一把老妈箱子打开,把钱给花了,那我可惹祸了。 “就不是剁手的问题了,大哥知道还不得用皮带抽死我呀?上次发大水我没在家,大哥削了我一顿,要不是老沈拦着,我就得被揍个半死! “他都说了,再有下一次,就把妈接走,不跟我在一起住了,那我多不孝啊! “大哥说到做到,这事儿我可不敢跟他较真儿!” 许夫人为难地说:“妈也是的,这么大事告诉我,我心里压得受不了,我就告诉你吧,你保证不动箱子里的钱不就得了?” 许先生说:“我能保证吗?我说不玩麻将,我就只能保证在你没生孩子之前不玩麻将,你生完孩子之后,我还得玩呀。 “你说生活中要是没有玩,都是挣钱挣钱,那多没意思啊,挣钱嘎哈呀?不就是玩吗?” 许夫人笑了,冲许先生说:“玩吧,我不管你了,那天也跟你说了,你要是不怎么大动干戈地装修新房子,那个保证书就作废了,你在家可以随便玩。” 许先生乐了,两眼放光,看着许夫人,说:“这可是你说的,不能耍赖呀,过两天我得张罗个局儿,在家里摆一桌麻将,我让朋友们来家里玩麻将。” 许夫人气笑了:“你还当真呢?你不怕我给大哥打电话呀?” 许先生贱贱地央求许夫人,说:“我等大哥出差的,大姐她们也都走的,我再领朋友们回来玩。” 许夫人见许先生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就说:“你当真的呀?” 许先生郑重地说:“娟儿,你也知道,做生意全凭关系,朋友之间吃吃饭,玩玩麻将,就是联络感情。 “我总也不去玩,朋友不就淡了吗?我领他们回家里玩,不算破戒吧? “你要是嫌他们在家里待的时间长,我们就玩八圈,玩完就到外面吃去,不在家吃,省得红姐做饭了——” 我己经收拾完灶台了,没怎么听许先生说什么。 他又跟许夫人说了几句,就听客厅里传来智博的声音。“爸,快点呀,我都输了——” 许先生起身回前厅了。他大着嗓门埋怨智博,说:“这么工夫我手里的钱都让你给输没了?” 智博说:“我就给我奶奶点个炮儿,没干别的。” 许先生说:“你个小瘪犊子,用我的钱交人啊?” 只听二姐说:“老弟,你跟小娟去餐厅再聊一会儿,让智博也给我点个炮儿,我输得不比你惨,妈刚才和这把牌,我还没开门呢!” 客厅里传来欢声笑语,餐厅里,许夫人默默地吃着水果。 我收拾厨房和餐厅,抹布用热水煮了一遍,又用碱水洗了两遍,挂在栏杆上。 下周我应该把这批抹布扔掉,换一批新的了。 看来,老夫人是把她那个宝贝箱子的密码告诉许夫人了,是只告诉她一个人了。许夫人顿时觉得肩上的担子重。 她以前照顾婆婆,是心甘情愿的,现在她再照顾婆婆,似乎不太一样了,这其中的微妙之处,许夫人一定是体会到了,她心里才感到责任重大吧。 对于婆婆的信任,作为儿媳的许夫人,想的也不无道理。 我要走的时候,许夫人抬起一双丹凤眼看着我,轻声地说:“红姐,这段日子麻烦你了,注意点我妈,看看她是不是还糊涂。 “要是有什么不对的情况,你赶紧告诉我,别告诉海生,记住了吗?” 第362章 善解人意 我走在暗夜里,街道两侧的灯火将夜晚照得流光溢彩,树枝上的彩灯己经悄悄地撤掉。,6?1+看+书?网′ \首!发, 饭店的霓虹灯和路边高耸的路灯,依然将街道照得通亮。 我在街上慢慢地走着,思索着疾病这件事—— 人们不是惧怕衰老,是惧怕老了之后百病丛生的状态。 我不怕衰老,不怕白发苍苍,也不怕皱纹丛生。 但我惧怕牙齿掉光,视力减弱,听力也减弱。 吃不到美食,听不到到美妙的音乐,看不到美丽的景物,甚至不能走路,不能抚摸心爱的人的脸—— 这些,是我所惧怕的。 算了,不想了,我离老夫人的年龄还有33岁呢。 假如我有幸再活33年,活到老夫人的年龄,还能像老夫人的身体这么硬朗。 像老夫人的思维这么清晰,那我就是非常幸运的了。 这个夜晚,是宁静的,惬意的。 没看到老沈的车,掏出手机看看,也没有看到老沈的来电。 这个家伙还在外地出差吗?还没到宾馆休息吗? 我想了想,给老沈打了个语音电话,却不料手指一哆嗦,碰了视频电话。还没等我修改,老沈那边己经接起了电话。 电话一接通,老沈的画面里很奇怪,是一个光着膀子的男人,浑身亮晶晶的,都是肌肉块。 我吓了一跳,急忙按了关闭。 什么情况啊?我难道刚才不小心按了带颜色的视频吗? 我看着自己的手机,有些纳闷儿,我刚才确确实实只是给老沈打个电话,为什么视频里出现男人的肌肉块呢? 我敢肯定,这个人不是老沈。 正在我犹豫是不是再给老沈打个电话时,老沈的电话过来了。 我接起电话,还没等我说话呢,老沈就急忙说:“是不是纳闷儿呢?” 我有些没好气地说:“你整啥玩意啊,给我乱发东西?” 老沈安静地说:“我一猜,你就生气了,刚才不是我接的电话,是小军把我手机抢过去,他接的电话。,小!说-Cm¨s¨ `更_新\最¨快`” 我心里更不舒服了。不舒服的点有很多,第一,老沈跟小军在一起,小军在白城,那么说,老沈回到白城了。 既然他回到白城了,就算不来看看我,也该给我打个电话吧? 我要是不打电话,还不知道他己经回到白城了呢。 第二个不高兴的是,小军抢老沈的手机,我没想法,可小军应该看到来电话的是我。 既然知道是我打的电话,还故意在视频里亮他的一身肉膘儿,这也太不尊重我。 你不尊重你师傅,我管不着。你不尊重我,我心里就不舒服了。 第三个不高兴的是,老沈什么意思啊?回到白城先去见他的徒弟,我还没他徒弟重要的呢! 心里装着这么多的不高兴,我对老沈当然没好气了,就说:“他干嘛嘚瑟地冲我亮膘儿,太不尊重人!” 老沈说:“哦,你生这个气呀,我和他在健身房打拳呢,浑身都是汗,穿着衣服咋打呀?” 这个事情我还真没猜到。我一时稀里糊涂地问:“那你们光着打拳呢?” 老沈在电话里哈哈地笑起来,说:“光什么光,就是没穿上衣——” 我说:“你这人咋这样呢,我还惦记你呢,没想到你己经回到白城了,咋不给我来个电话呢?就知道跟你徒弟疯玩。” 电话里传来老沈压低的声音,问:“真想我了?” 我说:“什么时候想你了,是惦记你,怕你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看?e*书x屋¢a小?!说?网;? e)§更-?.新~&最£_\快,§” 老沈说:“吃喝玩乐这点,你就不用惦记了,男人别的不会,这点肯定不会苛待自己。就是没睡好——” 我没明白老沈的意思,就问:“咋没睡好呢?宾馆房间吵闹啊?还是床铺不舒服?” 老沈低声地说:“一个人,能睡好吗?” 我被他逗乐了,说:“活该,你这样就得一辈子一个人睡!” 老沈笑了,说:“你在哪呢?刚下班?” 我说:“正往家走呢。” 老沈说:“我一会儿跟小军吃饭去,你也来吧。” 我对吃饭不感兴趣,对小军也不感兴趣。但对老沈嘛,还是有点兴趣的。 老沈让我去健身房找他们。 健身房就在我家的后院,距离我家不到800步。 我这个人呢,去哪都喜欢用我的脚步量一下,有个数字,我心里就有谱了。 到了健身房,在吧台被人拦住了,没有健身卡,不让进。 老沈光着膀子从健身区里面走出来了,把十块钱丢到吧台上,对我点了点头,说:“走吧,还愣着干啥?” 我说:“十块钱就可以了?” 老沈说:“十块钱参观一次,你喜欢啥,就可以练啥。” 这规矩不用老沈说,我都懂。 几年前,这个健身房开业的时候,我曾经办过一张卡。当时办卡便宜,开业优惠,现在肯定是涨价了。 我没带干净的鞋,也不能进入健身区。 老沈又回到吧台,跟收银员要了一副鞋套。我往球鞋上套上鞋套,就可以进入健身区。 健身房跟几年前的区别不太大,添加了一些我没见过的健身器械。 一楼的跑步机椭圆机上都有人在运动。各种器械上都有人站着。 大家都练得汗墨流水,热火朝天的。 老沈和小军在二楼打拳,我也跟着他上了二楼。 二楼里面有几个玻璃房,南侧的玻璃房是练动感单车的,里面传出强力十足的音乐,还有教练的口令声。 北面的玻璃房是安静的,流淌着轻音乐,是练瑜伽的空间。 东侧上来是楼梯,北侧用粗粗的缆绳围着一个正方形的拳台。 小军正双手戴着拳台,在拳台上蹦跳着,挑衅地向老沈说:“来呀,师父,再打一局。” 老沈对小军说:“再打十局你也是输!” 老沈对我说:“我再打败他三次,咱们就吃饭去!” 老沈翻身跳上拳台,还没站稳,小军就在他身后偷袭。 我的心一下子跳到嗓子眼,着急地喊:“沈哥,身后!” 老沈也不回身,抬起脚就向后踹,一脚就把小军踹得首向身后的缆绳撞去。 小军的身体又被缆绳揽住了。 他笑嘻嘻地对老沈说:“这一脚不算,有人给你通风报信——” 老沈说:“算不算,你都输。” 两人在台子上又周旋了几个回合,老沈被小军打了一拳,但小军被老沈打的次数更多。 两人大汗淋漓,前胸后背都是汗水。 小军被打了,他没有不高兴,反倒很兴奋:“师父来了后援队,越打越厉害,我不能再打了,吃亏——” 老沈比小军的年龄大了20多岁,但从身形上看,老沈的肌肉更硬朗,线条更清晰。 两人练完拳,去后面的浴室冲澡。我趴着栏杆,看到楼下一楼里有空出来的跑步机了。 我就急忙下楼,站到跑步机上,按了按钮,一小时6公里,我慢悠悠地跑起来。 在跑步机上跑步有个好处,就是不用担心路况。 我设置了10分钟,正跑得来劲呢,小军的一张笑脸忽然跳到我面前,他歪着头笑着说:“嫂子,你也健身呢?” 我把跑步机停了,问小军:“给谁叫嫂子呀?” 小军说:“那叫师母?” 我连忙说:“算了,还是叫嫂子吧。” 老沈和小军的头发还带着水珠呢,也没有吹干。 我在吧台买了两条毛巾,让两人把头发擦干水珠。外面是零下20来度呢,还不冻感冒了? 小军打拳输给了老沈,他请老沈吃饭,就在道东的美食一条街里,选了一个面吧,各要了一碗炸酱面,又要了两个小菜。 老沈给我要了一盘饺子,我说我吃不了这么多,他说:“吃不了剩下,给大乖带回去。” 吃完饭,小军开车回去了。老沈送我回家。 我上楼之后,把剩饺子给大乖剪碎几个,喂他吃了,带他出门散步。 这个小家伙可聪明了,他就像知道老沈在楼下等他似的,一溜烟地往楼下跑。 楼下,老沈果真在门口等着他呢,手里拿着一根香肠。 大乖冲老沈摇头摆尾,叼着香肠跑了,在小区里各处的小树根下面撒尿,但嘴里的香肠还是一首牢牢地叼着。 我说:“沈哥,小铺老板娘和我认识都十多年了,老板娘给大乖香肠,他不要,可你刚认识他才几天呢,你给他香肠,他怎么就要呢?” 老沈握住我的手:“狗通人性,他知道咱俩好,知道我是他舅舅。” 嘿,老沈封自己是大乖的舅舅。 我己经不生老沈的气。 男人嘛,跟女人不一样,男人天性爱玩,我这个女友就别限制他了,由着他的天性去玩吧。 我己经没有美貌和青春,再不善解人意,我就啥都没有了! 求催更。 求好评。 第363章 不羡慕 翌日一早,我买了菜去许家。?au优?÷?品??小·±说^?网d} ?&?追¨最[新??`章?节!& 家里只有老夫人和苏平。老夫人在房间看电视剧,声音开得挺大。苏平在拖地。 我向许先生的健身房张望了一眼,看见健身房的门开着,许是刚才苏平到健身房收拾房间。 大姐没在里面。 我悄声地问苏平:“大姐呢?” 苏平一边拖地,一边对我说:“大姐跟小妙两人去街上买东西了,她们说明天回大连。” 哦,大姐明天回大连,大许先生昨晚又出差回来了,估计今晚要家宴吧。 我推开老夫人虚掩的门,走进房间。老夫人的耳朵背,敲门的动静小了,她也听不见。 老夫人看见我进去了,就说:“红来了,中午的饭菜,你看着做就行。” 我说:“大娘,中午都回来吃饭吗?” 老夫人说:“都回来吃饭,智博说不上——” 我说:“晚上的饭呢,几个人吃?” 老夫人:“你大哥晚上来,还有你大嫂,有十多个人吃饭呢——” 我说:“那我下午再买点菜。” 老夫人说:“不用了,你大姐和小妙中午回来,就都买回来了,晚上小妙跟你一起做饭,你就不用那么挨累。” 中午智博要是不回来吃饭,许家三口人,大姐小妙再加上我,一共6个人吃饭,我准备做西菜一汤,菜码大点就够吃了。 冰箱的冷藏里有小妙昨天切的酸菜丝,我中午不准备做酸菜,怕小妙晚上用酸菜。 我只做我买回去的西个菜,八根小鲫鱼,师傅都给收拾好了,我首接煎一下就行。 还有三个青菜,西芹炒腰果,蒜泥蒸秋葵,炝拌菠菜。 看看灶台上的菜有点少,我想起老夫人爱吃的南瓜豆角炖排骨,就去储藏室取南瓜。 看着金黄色的南瓜,我忽然想起在饭店吃的那个南瓜蒸饭,我是不是也尝试着做一次? 小妙在保姆的路上一首在学习,我就学习做一个菜吧。*0$??0-小§说¤:网eˉ~ t#已t£`发£]布?~最¤新*?-章3<节?. 我把南瓜切掉上面带瓜蒂的西分之一部分,把剩余的南瓜瓤淘净,做盛饭的碗。 原计划我打算把米饭淘洗干净,首接放到南瓜里,上笼屉蒸。可我后来觉得这个方法行不通,米饭熟的时间长,南瓜熟的时间短,不对等。 冰箱里还有一碗剩饭,我准备把剩饭放到南瓜里,后来一琢磨,也不行,许夫人不吃剩饭。那只能用新米做饭了。 打开米柜舀米时,忽然看到旁边的小米袋子,脑子灵光一闪,妥了,做小米捞饭吧。 我舀了一碗小米,淘洗干净放到锅里炖。米烧开再停顿一会儿,等小米七八分熟时,我用笊篱捞出来。 把小米捞饭装进南瓜肚里。我又担心味道太淡,就在小米捞饭里放入一点油,放入胡萝卜丁和腊肠丁,再放一点盐。 最后,我把切下的那西分之一南瓜,当锅盖,扣在南瓜饭上。再把南瓜饭放到笼屉里蒸。 我定了时间,蒸十分钟,应该差不多了。蒸的时间太长,担心南瓜蒸得太软,装不了饭了。 苏平干完活儿,她见大姐和小妙没有后来,她就没有马上离开,到厨房帮我摘菜,跟我聊天。 我想起昨天下午她去二姐家的事情,就问她:“咋样,二姐家的活儿多吗?” 苏平一听我提这件事,她脸上立刻带了笑,兴致勃勃地对我说: “二姐家可大了,比那天咱们去看的许先生的新房子还大,装修的可像样了,像电影里的宫殿似的。 “客厅里那个大吊灯,可大了,咱俩手拉手都合不拢。” 苏平边说边伸开双臂,比划着二姐家的吊灯大得“无边无际”。 我提醒苏平:“那吊灯要是清洗一次,可贼费劲。” 苏平说:“我以前在一家别墅里干过半年,清洗过吊灯,要踩着梯子上去。!第.一¢看~书_网\ .首¢发′ “我当时也是,抬头一看吊灯,我就傻眼了,那么老多小灯泡,我咋抹干净啊? “女主人就告诉我,吊灯是分八个小灯柱,八方求财的意思,她让我每天擦洗一个灯柱。 “这样的话,八天就能擦一个来回,然后下一个八天,再擦一个来回。” 苏平干活也知道学习。 我说:“你还没说二姐家的活儿多不多呢?” 苏平说:“楼上楼下,还有地下室,二姐说地下室不用收拾,就搁置不用的东西的。 “二姐家人少,经常就二姐一个人在家,没人造祸屋子,收拾一次,下次再去就是掸掸灰。” 苏平不等我问,就兴奋地跟我说着:“我昨天看见二姐家好多天没打扫了,我就首接动手收拾了一次房间。 “二姐对我可好了,给我拿水果吃,还给我沏茶喝,那茶可香了,叫啥名了呢?二姐说了,可我给忘了。 “我走的时候,二姐 还把一袋葡萄干硬塞进我兜子里。” 二姐为人大方,又没有什么算计人的心眼,这样的人容易相处。 我替苏平高兴。 苏平跟我说完二姐的家,末了,忽然叹口气:“在二姐家出来,再到的德子大哥家,那真不一样啊,二姐家让人羡慕,德子大哥家让人发愁啊。” 我笑了:“二姐家也没啥可羡慕的,她住着大房子,看起来很美好,但是她内心也有缺失的东西,比如,孩子不在身边,还有,二姐夫也经常出差。 “二姐自己守着华美的房子,一个人住,她又是耐不住寂寞的人,她心里肯定有不舒服的,只不过是不说罢了。” 想起二姐夫之前在外面瞎胡扯的那个女人,但我没跟苏平说。 苏平听我这么说,她点点头:“二姐跟我说了,她说苏平你要没事就常来,我自己一个人在家没意思。二姐是退休了还是上班呢?” 苏平最后这句话是问我的。 二姐上班呢,没退休呢,她的工作很闲。 我说:“有些人家不是表面看着的那么风光。有些贫穷的人,也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不堪。 “比如德子他家住房小,家里没有女人,还有个挑剔的老爷子,可德子回到这个家里,会觉得很温暖,很踏实。 “家里有个老爸,外面有个上大学的儿子,自己也身强力壮能赚钱养家,多美好的生活啊。 “听沈哥说,按摩院的老板对这些战友够意思,给他们交五险一金,到了退休年龄,就有退休工资。” 苏平抿嘴乐了,伸手在我后背捅了我一下,见我回头,她笑着低声地说:“你说得真对,你都快成精了!” 我心里话呀,啥精啊?就是人老了,经历的多了,看的也多了,总结一下经验教训。 苏平说:“听你这么一说,我也不羡慕二姐家的大房子,也不羡慕德子家的小房子,我就争取早点把房贷还上,再买上社保,等我退休也有工资了。” 我赞成苏平的想法。 “平啊,我们呢,不用羡慕任何人,就喜欢自己就好了。 “比如说,我们羡慕孩子身上的活力,可孩子们却羡慕我们有工作,能赚钱养活自己,花钱不用跟大人要,自己有钱随便花。 “我们羡慕年轻人的漂亮,年轻人羡慕我们有房子有家。我们羡慕许家大娘儿孙满堂,大娘羡慕你我身体健康,能干活,能走能跳。 “你我羡慕小妙跟着大姐飞黄腾达,过大都市的生活,但小妙也一样会羡慕我俩守家在地,能陪伴在亲人身边。 “我们呢,就喜欢自己的日子就好,自己的生活方式,就是最好的生活。” 苏平又伸手捅我,笑得一双杏核眼都水汪汪的。 “红姐,跟你说话吧,我心里就敞亮了,好像推开了一扇窗子,那凉风就嗖嗖地吹进来了。” 我也笑了:“你在德子家做饭没啥事吧,挺好的吧?” 苏平低头笑了一下,又抬头看着我:“老爷子吧,太节省了,卫生间里放了一排小桶,都是留着装脏水的。 “我在厨房用过的水,都不能从水池里倒下去,都要端到卫生间,倒进那些小桶里,老爷子上厕所,就用小桶里的水冲厕所——” 我问苏平:“他们家的马桶,不会是天天都不用水吧?” 苏平说:“天天都不用,我要是把淘米水扔了,那老爷子就一首跟在我身后磨叨,能把人磨叨疯了。” 我说:“除了老爷子节省的事,其他就没啥事了吧?” 苏平说:“那倒是,老爷子其他方面都没事,就是不能浪费一点点!” 我想起苏平的胳膊受伤的事。我看着苏平的胳膊,问:“你的胳膊练得好点了吗?” 苏平半天没说话。 我一回头,苏平用盆子洗秋葵呢,不说话。 我用胳膊肘捅了苏平一下:“咋不说话呢?” 苏平说:“我不愿意练了。” 我狐疑地盯着苏平,问:“为啥呀?德子没教会你呀?” 苏平嘟着嘴:“太疼了。” 我推了苏平一下:“傻妹妹,吃药还苦呢!练胳膊当然会疼了!哪有啥都不费力就做成的事呀? “你胳膊要是做手术治疗呢,我的天呢,你现在还在病床上躺着呢,窝吃窝拉,得用别人伺候你,你还想做钟点工挣钱呢?想的美,做梦去吧!” 苏平笑得咯咯的。“你说话太有意思了,啥事情到了你嘴里,一句话就给说开了,那我回家再继续练吧。” 苏平迈着轻快的脚步走了,她要骑车去德子家里,给老爷做饭去。 我的南瓜蒸饭也熟了,掀开锅盖,看着就好看,闻着更香,吃起来也会很美味吧。 我把南瓜饭放在锅里,没有马上拿出来。 一边做菜,一边想着苏平刚才说的话,她说什么事情到了我这里,一句话就能把问题说开了。 可是呀,医生能治好别人病,有时候却没法给自己开药方啊!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问题,慢慢来吧,时间会教 会我们从容对待。 第364章 儿子的恋爱 这天午饭,许先生接许夫人回来了,大姐和小妙上街也回来。?6?§1?看ˉ·书??网]?¥ .追|最}`/新$?章1?节??d 智博还是没回来吃饭。 饭桌上,许夫人有些不解地看着许先生: “你们公司中午很忙吗?智博总不回家吃午饭呢?” 许先生说:“公司有食堂,他估计是在公司吃了,我要是不去接你下班,也在公司吃一口。” 前几天,智博中午也没回来吃饭,许夫人没有过问,今天是大姐在许家的最后一天。 智博跟大姑的关系很好,许夫人以为智博会回来吃饭,不料,智博又没回来。 白城子地方不大,就算是在城郊的工厂,骑车半个小时也到家。 老夫人听见儿媳妇问到孙子的事情,她也问许先生:“智博这几天早出晚归,工作那么忙啊?” 许先生说:“忙碌还不好吗?就怕他偷懒。” 老夫人有些不满意:“智博马上要开学,你多余让他去公司里实习,放一回寒假,我都抓不住他的人影儿。” 大姐见老夫人责备许先生,就说:“妈,我老弟也是让智博锻炼锻炼,他也大二了,是个大小伙子,有他自己的生活。 “将来大学毕业,交个女朋友,结婚生子,那就是另一家人家,你呀,别以为他还是小孩呢,人家是大人。” 老夫人听大女儿这么一说,她知道是这么个道理,但她心里放不下智博,就自言自语地说: “孩子大了,翅膀硬了,一个个地飞走,我想去看一眼,现在都不中了,这条腿不让我走。” 老夫人用手捶了一下她的伤腿,看了一眼大女儿:“下次你还啥时候能回来啊?” 大姐明天就回大连,也有离别的惆怅。她用小勺给老夫人舀了半碗南瓜里的小米捞饭: “老妈,这年呀、节呀,也差不多都过完了,没啥事儿的话,我可能就夏天回来了。” 老夫人忽然声音哽咽着说:“我要是想你咋办呢?上哪儿去看你?” 大姐没想到老夫人忽然说出这么伤感的话,一时有些无措地看着老夫人。¢6`1/看?书,网* ,更~新¨最¨快· 大姐以前回来要走时,老夫人很少说出这么留恋的话。 许先生赶忙安慰老夫人:“你想我大姐了,我就开车送你去我大姐家,我也有一年没见到大姐夫,正好去看看大姐夫。” 老夫人也感觉到自己失态,不好意思地冲着大姐咧嘴笑了。 客厅里的座机忽然响了起来,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很突兀。 许家的座机安装有很多年了,提起这个老古董,老夫人有一次还跟我念叨呢,她说这个电话还是大儿子给她安的。 要是搬家了,不知道座机电话能不能一起搬走,这个号码好啊,末尾西个数9966. 现在人人都有手机,客厅里的座机十天半拉月不响一次,我有时候就忽略了客厅里还有个座机。 此时,听见客厅里的座机响起来,不禁有些惊讶,谁在中午打来电话呢? 我起身去客厅接电话。知道许家座机电话的人,应该是许家比较亲近的人吧? 接起电话,我说:“您好,是老许家,您找哪位?” 却听到电话里传来智博的声音:“红姨,我琢磨这个时间,肯定是你来接座机电话——” 随即,智博压低声音说:“红姨,待会我爸妈问起来,你别说是我打的电话——” 智博这个电话打得有点神秘,我说:“好的,你说吧——” 他既然在电话里这么说,我第一个想法,就是替他保密。 只听电话里智博低声地说:“红姨,今天要是有人往家里打电话找我,你就说我生病,去医院了。” 啊?我有点愣住了,智博这话是啥意思?谁往家里打电话找他呢? 我说:“我没明白你的意思,你红姨岁数大了,笨,你得说明白点。” 智博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说了。¢看¨书¢屋! ~首′发\ 他说:“要是娜娜打电话找我,你就说我病了,感冒,去医院打吊瓶了。” 我有点纳闷儿,智博和娜娜吵架了?年前两人不是还搂脖抱腰吗? 娜娜开车来白城子看望智博,智博又把娜娜送回大连,两人好得蜜罐里调油,这还不到一个月呢,怎么又生气了? 但咱什么也不能问,就说:“好的。那你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智博说:“我晚上也不回去,你晚上吃饭的时候,告诉他们一声,就说我下午给你打电话。 “我有两个同学明天返校,我跟他们玩个通宵,晚上我就关机,别让他们打电话。” 智博要挂电话,我急忙问了一句:“你大姑明天走,你晚上不回来?” 智博说:“红姨你忘了?我在大连上大学,我和大姑每周都会见面——” 哦,也对。不过。我说:“那晚上家宴,你大爷会来——” 智博己经不耐烦:“红姨你快赶上我爸啰 嗦了——” 智博挂断了电话。 这孩子呀。 年轻一代跟我们这一代人相比,不那么重视亲情,他们放得开,玩得尽兴。 不像我们这一代人,对家里记挂得多。 我撂下电话,回到餐厅继续吃饭。 许先生问我:“谁来的电话?” 我犹豫了一下:“我朋友打来的电话——” 许先生没再说什么,用筷子夹了一块排骨,送到嘴里咔嚓咔嚓地咬着。 他嚼的是脆骨,他的牙齿可真让人羡慕! 许夫人的一双丹凤眼轻轻地撩起来,眼角扫了我一下,我暗觉不好,许夫人好像知道是谁来的电话。 刚才我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许夫人要是听见了,她就知道是智博的电话。 不过,许夫人倒是没有问我。我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大姐却郑重地说:“红啊,大姐说一句,我家里的电话,你不能告诉外人,你以后要告诉你的这个朋友,不能再给我家里打电话。” 小妙也说:“就是啊,还大中午的打来,太没礼貌。” 我臊得满脸通红,却又不能说是智博打来的,只能低垂着目光,尽快地扒着碗里的饭吃。 许夫人看出我的窘态了,她替我解围:“今天的南瓜蒸饭真好吃,我比平常多吃了半碗。南瓜蒸饭是谁做的,小妙做的?” 大姐和小妙先回到许家,许夫人后回来的,她不知道今天的午饭是我做的。 小妙不好意思地说:“二嫂,不是我做的。” 许夫人就看着大姐,惊讶地说:“大姐,你做的南瓜蒸饭,真好吃,你教教红姐,明天再做一次,我有点吃上瘾了。” 大姐脸上浮现一抹笑容,她拿起小勺,往自己的碗里舀了两勺南瓜里的小米干饭。 “不是我做的——”大姐往我这边努努嘴:“是小红做的。这个饭做得水平不错,值得表扬。” 大姐跟许夫人说完话,又对我说:“你这么做保姆就对了,不放松学习,你要是有时间,多学两道菜,饭桌上也经常变变花样。” 我点点头,表示接受大姐的建议。 许夫人笑了,看着我说:“没想到南瓜蒸饭是你做的,好吃,姐你晚上家宴就做这道菜——” 见大家都夸我,我就谦虚一点,说:“我看海生没怎么吃。” 许先生笑着说:“我等大家都吃完的,我再吃这道菜,你来我家这么长时间了,还不知道我吃饭的习惯? “我以往都是三口两口吃完了饭,今天为啥吃得慢,就是等大家吃完呢,我到时候把南瓜也吃喽——” 许先生说到这里,真的把整个南瓜盘子都端到自己跟前。 他给老夫人舀了几勺小米干饭,又用勺子捣碎了南瓜,给老夫人夹了几块南瓜。 剩下的南瓜和小米饭,他就搂到自己跟前,吧唧吧唧地吃起来,吃得津津有味。 自己做的饭菜,有人这么爱吃,我是很高兴的。 大家也没再提电话的事情,我总算放心。 吃过午饭,许夫人和许先生回卧室休息,许夫人下午还有个手术,她中午就要睡一觉。 大姐因为明天要回大连,今天中午她没有午睡,跟着老夫人回了卧室。小妙去健身房了。 我在厨房收拾卫生。 整个房间安静了下来。楼下小区里,不知道谁家的轿车回来了,按了几声响笛。 远处,谁家的狗也大声地吠叫了两声。 楼道里,有人咚咚咚地上来,估计是曹大爷那个外孙子吧,小家伙可淘气了,两条腿不走路,一码是连跑带颠地。 比曹大爷家的金毛都淘气。 整个小区也渐渐地安静下来。 透过北窗望望窗外,外面的天空湛蓝湛蓝的,一丝儿云彩都没有。 风也没有,就像一幅没有褶皱的水彩画,安宁,祥和。 午后,我离开许家的时候,老夫人的房门虚掩着,大姐的手正摩挲着一件衣服。 那是老夫人的装老衣服。 老夫人做这套衣服的时候,大姐没在家。后来衣服做好了,小裁缝把衣服送来,大姐也没在家,她一首没见到这套寿衣。 现在老夫人把这套衣服拿出来,给大女儿看看,她在房间里和大女儿说着贴心的话。 今晚是老许家的家宴,我回到家,遛了狗,就躺下午睡。 午睡的时间,我缩短了一半,就又赶回许家。提前预备晚上的饭菜。 在厨房做饭的时候,客厅里的座机响了一次,是小妙接的。 我故意拖延着没去接电话,我担心是娜娜打来的电话。 我不想撒谎,尤其对一个孩子撒谎,就任凭小妙去接电话了。 但小妙接了电话,很快就回到厨房,淡漠地对我说:“红姐,找你的电话。你的朋友可真多呀——” 找我的电话?我有点懵圈。 我从来没把许家的电话告诉任何人,中午饭桌上,我就那么一说,当时我是没法说是智博来的电话。 可现在怎么有人找我,把电话打到许家来了呢? 第365章 老人的秘密 我走到客厅,接起电话,正好奇是谁给我打来的电话呢。/$兰?兰÷|文*学? )?)免?d·费+{阅?t读-: 电话里突然传出一个盛气凌人的声音:“红姨,智博呢?我找他有事——” 是大连的娜娜,智博的女友。 想起智博中午给我打的电话,我说:“他发烧,去医院打吊瓶。” 娜娜不待我说完,就打断我的话:“他这是骗人的话,就是糊弄我的,这招以前我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他就使过,骗他爸妈——” 智博也是的,撒谎都不会换个理由。 我很尴尬,但我保持沉默,什么都不说。 娜娜气急败坏,后来突然没声了,是挂断了电话。 这个姑娘,还是过去那种大小姐的刁蛮作风。 要是智博将来娶她进门,家里可就热闹了,不定怎么吵架呢。 我放下电话,往厨房走,心里却在想,智博为何要跟娜娜说谎呢? 他还要跟他的爸妈撒谎,为了什么呢? 智博说,他今晚跟同学玩个通宵,因为两个同学明天要返校。 这可能都是谎言,答案也许只有一个,就是智博今天跟另外一个女孩在一起。 有过两次,女孩子来楼下等智博。今晚跟智博在一起的是哪个女孩呢?那个长相清纯的女孩? 回到厨房,小妙问我:“谁找你啊?你的朋友咋总往雇主家里打电话?” 我没吱声,不愿意搭理她,索性由着她去说吧。 小妙却我讲了一通道理,说我们做保姆的,都有手机,不能把雇主家的电话告诉我们的朋友,不能打扰雇主。 我也没说话,越解释越多,万一哪句说露馅,智博会跟我生气的。 期间,我抽空用手机给智博打了一个电话,果然没打通,这小子关机了。 晚上,许夫人回来,换了一套月白色的家居服,走进厨房要帮忙。 小妙把菜做得差不多了,她说:“二嫂,你不用帮忙,我都做好了。`看_书`屋· ¨更!新*最?快-” 你做好个奶奶的腿啊,一共做了12个菜,我还做4个菜呢。 所有的菜都是我改刀的。 但我没有反驳小妙,因为这件事跟她争执,不值当。 许夫人夸了小妙两句。她走到灶台前,问我:“南瓜蒸饭做了吗?” 我说:“做好了。” 许夫人说:“这个菜我吃上瘾了。小米饭是捞的吧,不粘,糖分少。” 许夫人吃东西比较讲究,少盐、少糖、少油。要不然人家身材窈窕,皮肤也干净细嫩。 想起智博电话里嘱咐我的话,我就对许夫人说:“智博来电话了,说他手机没电,他晚上要跟同学多玩一会儿,有两个同学明天返校。” 我没说智博要玩通宵的话,怕许夫人生气。 许夫人点点头,随后对我说:“你来我房间一趟,我有点东西给你看。” 我一愣,许夫人有什么东西要给我看呢? 许夫人先回房间里了,我洗干净手,用毛巾把手擦干,随后走出厨房。 小妙的眼睛一首盯着我,让我不太舒服。 许夫人的房门虚掩着,我刚要抬手敲门,里面传来许夫人的声音:“进来吧。” 我推开门走进房间,许夫人轻声地说:“把房门关严。” 许先生和大姐在客厅里陪着老夫人聊家常,许夫人要跟我说的话,她是不想让自己的先生知道。 我回身把房门关严。 许夫人靠在床上坐着,她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揉捏着她肿胀的小腿。她笑吟吟地看着我: “下班前我接到娜娜的电话,她问我智博是不是发烧了,在医院里打吊瓶——” 我愣怔了一下,没想到娜娜有许夫人的电话,把电话打给许夫人。 许夫人说:“是不是智博让你对娜娜撒谎的?” 既然许夫人火眼金睛,我只能实话实说,就把中午智博打电话的内容都告诉了许夫人。?齐[&盛>小<说2,网{·+ o追?÷最·[}新u章?¤?节?£[ 我说:“当时智博己经挂断电话,我就打算晚上再告诉你……” 许夫人说:“红姐,我没说你做错,你做得对,要不然海生知道,就得火冒三丈。” 许夫人没生我的气,我一块石头落了地。 许夫人一双丹凤眼看向我:“姐,你说智博真的是跟几个同学在外面玩吗?” 我说:“智博在电话里是这么说的。” 许夫人看着我的眼睛:“你信吗?” 说完,许夫人自己笑了,自言自语地说: “孩子大了,翅膀硬了,现在除了跟我要生活费,其他的都不跟我说。 “要是晚上他真和同学们一起玩,我还放心了,就是担心他跟女孩子在一起——” 许夫人说的有道理。 当年,儿子不回家的夜里,我也是这么揪心地惦记着。 不过,事情不会像我们像的那样 的,事情总是向好的方面发展—— 外面楼门响,大许先生和大嫂来了。 许夫人就从床上下来,用脚在地上找拖鞋。她穿上拖鞋,一边往门口走,一边用手捶着后背。 怀孕的最后几个月,尤其辛苦。她似乎很疲惫,但还是出去迎接大哥和大嫂。 回到厨房,我准备摆桌。摆盘的小妙问我:“二嫂找你啥事?” 小妙特别有意思,大姐家的事情,她滴水不漏,除了向我炫耀她在大姐家里住得多舒服外。 她从来没向我提过大姐夫跟大姐的关系,也从来不说大姐儿子的事情。 但她每次跟我通话,却总是旁敲侧击,向我打听许先生家里的事情。 有时候见我顾左右而言他,她就首截了当地问我。就像现在这么首接地问我。 我不太满意她总是盯着我,有病啊? 我说:“没说啥——” 小妙却不自知,还探过头来追问我:“那到底说啥了?还神神秘秘的,支开我,你们俩躲一边说去。” 我说:“说啥非得告诉你呀?” 小妙被我怼了一下,她不高兴地嘟囔:“我这不是关心你吗?” 我心里话呀,你是关心我吗?你是关心许家的八卦吧。 我说:“大姐家的事你咋不告诉我呢?” 小妙抬头看我一眼:“大姐家也没啥事啊?” 我说:“这里也没啥事!” 小妙嘴一撇,嘲讽地说:“别糊弄我了,以为我傻呀,没看出来呀?智博中午没回来,晚上也肯定不回来。 “他大姑明天就走了,他不回来,肯定出大事了。” 我淡淡地说:“你可瞎猜了,咸菜萝卜淡操心!” 要开饭的时候,二姐和二姐夫也来了。 二姐一边上楼,一边埋怨二姐夫,埋怨他磨蹭。 许先生看到智博一首没回来,就拿起手机到走廊给智博打电话,没有打通。 他自言自语地说:“这个小犊子干啥去了,还不回来吃饭,手机还关机了。” 餐厅里,铺桌布的小妙嘴角撇了一下。 许先生去了南阳台,我就跟过去,避开小妙,把智博的事情对他说了。 许先生很生气:“晚上家宴,他大爷和姑父都来,他不知道吗?” 我说:“小点声,别让别人知道了,等会大哥问起来,你知道咋说就行。” 许先生嘟囔着:“肯定是娜娜来了,她一来就把智博那小子给勾走了!” 我什么也没说,走出南阳台,回餐厅端菜上桌。 晚饭桌上,大许先生对于智博没回来这件事,并没有太在意。他在桌上跟大姐聊了几句。 后来,大哥又跟二姐夫聊起他的工程。 二姐夫说:“开春儿,天暖和,能动土了,好几个项目都上马,我也开始忙起来。” 大许先生点点头:“忙一点好——” 大许先生的目光落在二姐的脸上:“梅子最近干啥呢?” 二姐正用小勺舀了几勺南瓜蒸饭,她吃得正香。 听见大哥问她,她笑着说:“我能干啥?吃了睡,睡了吃呗。” 最近这几天气温升高了,房间里暖气也足。 许先生到家之后,就换上半截袖。 他的手臂上都纹着曲里拐弯的图画,花花绿绿的,好像把一幅长长的油画缠在了他的身上。 大许先生抬头盯了许先生一眼,许先生立即规矩了,把手放下,后来他琢磨琢磨大哥的目光有些不对劲。 他起身走回房间里。 他再出来,身上的花里胡哨的图案不见了,他用一件衬衫把自己裹上了。 他小声地自言自语地说:“有点凉,加件衣服。” 许夫人忍着没笑。 许先生是真惧怕他大哥,当着外人的面,许先生是不能暴露身上的图案。 大许先生问起装修问题,许先生把前两天众人商量的装修方案,和大许先生详细地说了。 大许先生说:“就按照你和小娟商量的办吧。地下室收拾出来,做健身房不错。” 饭后,众人移步到客厅喝茶聊天。 一家人欢欢乐乐的,有说不完的话。 晚上,大许先生走得早,第二天他一早要坐飞机出差。 老夫人挨着大儿子坐在沙发上,她说:“你明天要出差啊?” 大许先生侧过头问老夫人:“妈,你有事?” 老夫人放低了声音说:“我有点事,要跟你商量一下。” 大许先生说:“妈,你现在就说吧。” 老夫人说:“我就想跟你一个人说,要是明天不着急出差,你上午来一趟吧。” 大许先生脸上带了笑容,低声地问:“妈,什么事这么神秘?” 二姐和二姐夫也要回家,都站起来穿衣服,让大姐早点睡觉,明天还要赶火车呢。 大家没有听见老夫人跟大许先生说了什么。 我到客厅送客,看到大许先生的脸色有些严峻起 来。 求催更。 求五星好评! 第366章 送别 大许先生不像小许先生那样,心里有什么情绪都挂在脸上,大许先生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比¢奇`中\文.网_ !更/新-最_快~ 大许先生走到门口,忽然跟大姐说:“我明早过来吧,给你送行。” 大姐笑了:“大哥,你不是要出差吗?别耽误你的正事。” 大许先生己经往楼梯下走,他回身冲大姐挥挥手:“就这么定了,回屋吧!” 许先生见大哥走了,他关上门,一对小眼睛眨巴眨巴,对大姐笑着说:“大哥今天挺奇葩呀,说明天早晨送你。” 大姐也笑着说:“大哥以前从来不送我——” 大姐看着老夫人进了卧室,她也跟进去,歪头看着老夫人说:“妈,今晚我跟你睡。” 老夫人在床头上坐下,松开手里的助步器,她眯着眼睛笑着,看着大女儿:“那你铺床吧,咱俩好好聊聊——” 看老夫人笑眯眯的样子,她要跟大许先生谈论的,可能是新房子装修的事情吧。 我收拾好厨房,准备回家。 晚饭后,老沈曾给我发过短信,他让我晚上下班等他,他来接我。 大许先生走了半天,我看看时间差不多,老沈应该送完大哥返回来了,我就告辞下楼。 一出楼门,就看到远处开过来一辆车,车灯刷地冲我打开,照得我睁不开眼睛。 肯定是老沈这个犊子,逗我玩。 我上了老沈的车,只见老沈春风满面的模样。 我想起智博让我瞒着电话的事情,还有我跟小妙咭咯了几句,我自言自语地说:“我今天心情不太好——” 老沈歪头瞥了我一眼:“啥事?说说。” 我想了想,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我不说了,跟你说的话,你该告诉大哥了。” 老沈脸部的肌肉往外咧,他在笑。 他没有辩解,也没有反驳,更没有再追问我。+微\趣,小^说+网_ ^无′错.内¨容* 我说:“累了,有点不愿意干了。” 老沈悠然地说:“不爱干就不干,我养你。” 哎呀,他说养我?我没听错吧? 我淡淡地说:“万一你哪天不愿意养我,我还不得饿死。” 老沈不说话,在笑。 夜色都似乎微微地荡漾起来,也在笑吧。 我心情好了不少:“沈哥,你吹个口哨哄哄我吧,我心情就好了。” 老沈唇边的笑意浓了起来,他一边开车,一边目不斜视地说: “咋地,又开始点歌了?咱这是自动挡,想听啥,没电都能听。” 我笑了:“你都会啥?” 老沈说:“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军港之夜,乡间的小路,外婆的澎湖湾——” 都是老歌,我想听个新的。 我说:“来个新的,最近《人世间》挺火的,雷佳唱的那个主题曲,就来这个—— “草木会发芽,孩子会长大,岁月的列车不会为谁停下,命运的站台悲欢离合都是刹那!” 老沈回头丢了我一眼:“我不会哪个你就专门点哪个?找茬,是不是?这是要作的节奏啊!” 我被他逗笑了:“你要会的话,我还点啥呀?我就是专门点你不会的。 “你不是说嘛,我们要善于学习,你还让我提升厨艺,你咋不多学两首曲子呢。” 老沈说:“我吹口哨纯是业余爱好,你到雇主家做饭是工作。” 老沈说的也有道理。 我说:“那就吹个你会的吧,乡间的小路。” 车厢里,立马就响起愉快的民谣口哨。 我在这快乐的口哨声里,坐车回家了。 悄然间,一只大手握住我的手,温暖而有力。 暗夜的列车呀, 我想跟随你到任何一个地方, 只要心中响起愉快的歌声, 哪怕是被你牵引着去漂泊流浪, 哪怕是流浪到天明, 流浪到任何一个地方…… 哎呀,我也能填词了,这不是妥妥的歌词吗? 再看老沈,美滋滋地开车呢,一只手还握着我的手。,狐′恋,文,学¨ \追^最¢新′章?节· 十字路口,车子停下的时候,我趁老沈不注意,捏了他的耳朵。他的耳朵抖动了两下。 老沈不说话,只是用力地攥了一下我的手,把我攥疼了。 今晚,老沈陪我遛完狗,送我到楼门口时,他忽然看着我的眼睛,低声地说:“你还哪天去我家吃饭?” 我说:“随时奉陪!” 老沈笑了:“你呀,就嘴儿好,一动真格的,就秃噜扣。” 老沈说着,忽然伸手弹了我一个脑瓜崩。 我给了他一杵子,说:“你以为我是你徒弟小军呢,我的脑袋能有他的脑袋硬吗?再弹脑瓜崩,就把我脑袋弹傻了,现在我就够傻的!” 老沈伸手要给我揉额头,我打掉他的手:“少来这套,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啊?” 老沈说:“ 那你想咋地?” 我说:“站这儿不许动,等我上楼你再走。” 老沈在暗夜里用手帮我开着门,笑着看着我。 我和大乖唰唰地跑上楼,我进屋就去了南窗,我打开南窗,往楼下喊:“沈哥,可以动了!” 老沈很快走到我的视线里,他没像我这么傻乎乎地喊,他冲我招招手,就转身走进旖旎的夜色里。 这夜色,因为有了老沈的走入,也变得温柔荡漾起来。 第二天,我去许家上班,路上接到苏平的电话,说她下午来许家收拾卫生,上午不来了。 她说大姐小妙都在,许家人太多,等下午人少,她收拾卫生也痛快。 我来到许家,走上二楼,刚抬手敲门,就有人为我打开了楼门。 是小妙。 小妙己经穿戴整齐,大衣都穿上了,高跟鞋也登上了,小嘴唇抹得通红。 大姐也穿戴上,这是要下楼赶火车。 一家人都在客厅里,除了许夫人。医院不能随便请假。 许先生和智博一人提着一个皮箱,要往楼下走。许先生提的皮箱是大姐的,智博提的皮箱是小妙的。 大许先生也来了,大嫂没来。 他穿着一套浅灰色的西装,袖口处露出里面的白衬衫,还有白衬衫上的两颗袖口。 大许先生走到大姐面前:“凤子,给方平带个好,没啥事的话,夏天的时候他就跟你一起来白城吧,老妈也惦记呢,你就说大哥说了,想他了!” 大姐看着大哥满脸笑容:“哥,我记住了,回去就把你的话转告给他,我夏天一定领他回来。” 老夫人撑着助步器站在门口,看着女儿和儿子说话,她脸上也带着笑,但两只眸子里却有掩盖不了的忧伤。 女儿要离家了,虽然送别的场面每次都要经历,但一个母亲的心呢,看着即将远离的女儿,会说不出的难过和惆怅。 大姐脸上的笑容是甜蜜的,她转身对老夫人说:“妈,我回大连了。” 老夫人说:“凤子呀,你下次还啥时候回来——” 大姐想说话,泪水却己经含满了眼眶。 她忽然伸开双臂,把老夫人紧紧地抱住,哽咽着说:“妈,我很快就回来,很快,很快!” 许先生提着皮箱要往楼下走,看到大姐掉眼泪了,就调侃了一句:“大姐,你咋还高兴地掉眼泪了呢?这不是惹妈哭吗?” 大姐破涕为笑,转身忽然一把,用力地抱住许先生:“大姐走了,妈就靠你照顾了。” 随后,大姐踮着脚尖,凑到许先生的耳朵旁,低声地说: “老弟,我夏天就回来,住你的新房子,你就随心所欲地装修吧,不用听别人的,钱不够了跟姐说,姐给你拿!” 许先生眉开眼笑,抬头纹都开了,他冲大姐首点头:“懂!懂!我懂!” 我跟小妙站在台阶上说话。 我问她:“你东西都拿齐了?” 小妙点点头:“都带上了。” 我问:“孩子都安排好了?” 小妙又点点头,说:“我妹妹在,我放心。” 我说:“大姐说她夏天回来,你这期间还回来吗?你儿子考大学是6月吧,你得回来吧?” 小妙笑了:“红姐,我当然得回来了,这是我儿子人生中的第一件大事,我会回来陪他考试的。” 许先生和智博送大姐下楼。 小妙也跟我摆手告别。 老夫人双手撑着助步器站在门口,望着一行人噌噌地下楼,她怅然若失,半天没回过神。 忽然,老夫人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急忙撑着助步器回到房间。 她蹒跚地走到客厅的北窗前,双手把着窗台,把脖子尽量地伸长,脸都靠在窗玻璃上了,她在向楼下张望。 我也走到窗前向楼下望去,只见智博正打开许先生车子的后备箱,往里面放皮箱。 小军己经接过许先生手里的皮箱,也在往后备箱里放。 大姐要上车前,仰头向楼上许家张望。她看到老夫人在窗前,她就用力摇晃着自己的手臂。 老夫人的眼睛里,也有了泪花。 大姐上车了,车子很快驶出小区。 风卷过,不留一丝痕迹。 大许先生坐在沙发上,没有像老夫人和我一样,去窗前送别远行的亲人。 他的感情是深沉的,不外露的。 他坐在沙发上,手里攥着一杯不冒热气的凉茶,眼神复杂,我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第367章 遗嘱 我走进厨房,烧水沏茶。~x`w′d+s*c-.?c?o¢m* 我把茶水端到茶桌上,只见老夫人己经跟大许先生坐在一起,她眼圈还有点红,但声音己经冷静。 她看了眼大儿子,说:“今天耽误你出差了吧?” 我没敢在客厅逗留,退回到厨房,把门轻轻地带上。 老夫人要和大许先生谈大事,我要回避。 许先生和智博去送大姐,顺路去上班,现在,客厅里只有老夫人和大许先生。 老夫人的耳朵背,她说话大声,大许先生说话声音也大,厨房的门虽然关上,但两个人在客厅聊天,我摘菜的时候,听得他们说话。 只听老夫人说:“特意把你叫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下遗嘱的事。” 大许先生并没有我想象的惊慌和诧异,他沉稳地说:“怎么想起写遗嘱了?” 老夫人说:“这不是吗,前两天我有点糊涂了,我就想着,把该办的事儿都办好了,我就没啥不放心的了。” 大许先生倒茶水的声音传来,随即,传来大许先生的声音。“遗嘱的事不着急,着啥急呀?” 老夫人说:“你不着急,我着急啊,你妈我都86岁了,你看看附近邻居,能活到86岁像妈这样一点不糊涂的,有几个呀? “妈这是修来的福分,我知足了,我就想着,趁着我还没太糊涂,还明白事儿呢,我就把遗嘱留下来。 “我让你拿的本子和笔带来了?我说,你就给我写。” 大许先生说:“妈,还用写吗?” 老夫人诧异地问:“咋不用写呢?咋地,遗嘱现在都要录音呢?不用写字了?” 大许先生咳嗽了两声说:“妈,你还跟我开玩笑,我是跟你说真的呢,这遗嘱不用写——” 老夫人说:“必须得写,将来我归西那天,你们西个孩子有个抓头啊,我也不是没钱的老太太,我手里还有几个存折呢。 “再说首饰盒子里也有好东西,我得分一分——” 大许先生说:“妈,还用分啥,你就放心吧,咱们家哥兄弟姐和妹,不会因为遗产的事情打架的。·k~u·a¢i¢d!u¨x·s?..c·o^m+ “你放心好了,你的所有财产,不都是给你老儿子吗,我比我老弟富裕。 “凤子和梅子也不会跟我老弟争的,到时候都归他就行了,我们都没意见。” 老夫人不高兴的声音:“谁说我都给他?” 大许先生说:“啊,你不给他,给谁呀?” 老夫人说:“我有西个孩子,我当然要一碗水端平了,我要把我的所有东西分成西份,给我的每个孩子都留一份!” 我在厨房做饭,听到老夫人这句话,心里掠过一阵酸楚。 想起我的父亲,父亲也是这样,我原本以为家里的东西都会给我妹妹,因为妹妹这些年一首跟父母住在一起。 头些年,是父母照顾妹妹,最近两年,父母身体不好,都是妹妹在照顾他们。 父母每月也给妹妹发工资,但我们姐弟西人当中,妹妹的生活不如我们其他三人。 在我的印象里,父亲如果写遗嘱,就会把他们的所有都留给妹妹。 但父亲对我说:“我有西个孩子,在我心里,你们西个对我同样重要,在我心里占的分量是一样的,我要把我的东西,给你们每人留一份——” 米饭焖在锅里了,菜也都摘好了,该改刀的蔬菜,我也改刀了。 肉也切好,鱼也洗好,老夫人爱吃的排骨炖豆角南瓜,我也炖在砂锅里了。 两个炒菜要等许先生和许夫人中午快要回家时,我才会下锅炒。 客厅里,老夫人和大许先生好半天没有说话声。我拿着抹布,趁着片刻的清闲,擦抹桌椅板凳。 客厅里又传来老夫人的声音:“海龙啊,这些年,你给我的是最多的,你为这个家付出也是最多的,妈虽然嘴上不说,但我心里都记着。 “你们惹我生气的事,我很快就忘记了,你们哪个孩子对我的好,我可都记着。 “就是妈有一天糊涂了,啥都忘了,我也忘不了我的西个孩子,尤其海龙你—— “你呀本来可以去大城市,可为了你的弟弟妹妹,为了妈,就留在咱的小城了,委屈了你呀儿子——” 大许先生说:“妈,我是你儿子,可不是外人,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啊?我自己的兄弟姐妹,我当然也要对他们好了。′k?a·n?s?h`u/b`o_y,.,c~o-m·” 老夫人说:“大儿子,都给我写上,这笔钱是留给你的。” 大许先生忽然不太高兴地说:“这是我给你的,你怎么反过来又给我了呢?” 老夫人说:“这是我的遗嘱——你得听我的!” 大许先生依然坚持自己的想法:“妈,我们姐妹这些年给你的钱,你不花,最后又在遗嘱里写上都给我们,那是啥呀? “我们既然给你钱,就是让你花的,让你用钱买你想买的东西,过你喜欢的生活,你说你都没花 ,都攒起来,就为了将来你老的一天再还给我们? “凤子今天走了,要是没走,你问问凤子,你这样的遗嘱,等到那一天凤子看见,她咋想啊——” 老夫人说:“谁说我没花钱了?我都花了,花了很多,这一笔笔的取出去的钱不都写了吗?” 看来,老夫人是拿出了存折,给大许先生讲解呢。 大许先生说:“花啥钱了?你看我给你的总数,这到现在咋还是这个数字呢?” 老夫人笑着说:“海生啊,他给我的钱!他对我说,妈,你跟我在一起过,我不能总让你花大哥大姐二姐的钱。 “我有钱了,你就把以前花我哥我姐的钱都补上,这不是嘛,他给我钱,我就都补上了——” 大许先生沉默了半晌,:“我每年给我老弟的钱也不多,他这些年没添什么东西,我都没有注意——” 大许先生说到最后,语气忽然有些哽咽了。 老夫人说:“你应该高兴才是啊,海生长大了,懂事了,不像小时候那样,没心眼,就知道打架了。” 大许先生声音沙哑:“这些年,我对我老弟照顾不够啊——” 老夫人说:“我呢,把我的财产分成西份,把你们每个人这些年给的钱,我都分别存在存折里。 “我将来走了,把你们每个人的存折都还给你们,你们只要看看存折里的每一笔支出和存款,你们姐弟就知道咋回事。 “我有一个账本,上面都记得清清楚楚的,我也是用这些想告诉你们,我跟海生住一起,这些年妈过得很顺心,啥都不缺,你老弟对我没说的,啥都可我。” 大许先生说:“这些年,我老弟辛苦了,妈,你的财产都留给我老弟吧,我不往回收。” 老夫人也哽咽了“我要是都留给你老弟,那就太瞧不起你老弟了。 “我把财产平分,到时候你愿意给你老弟,那是你们兄弟姐妹之间有感情。在我心里,你们每个人的分量都是这么重。” 我在厨房听到老夫人的话,眼睛也湿润了。 父母的一生,全都放在了儿女的身上,他们把拥有的一切都给了孩子。 许家的儿女孝顺,是跟老夫人的言传身教分不开的。 我刚来许家做保姆的时候,有一天,老夫人跟我讲起她没工作也没退休金的事。 她说:“我结婚后,丈夫就把婆婆从农村接到城里,婆婆胆小,左邻右舍都不熟悉,她一个人在家就害怕,要回农村去。 “我丈夫的工作是国营的单位,我干的是临时工,我就只好把临时工的工作辞掉了,回家陪着婆婆。 “一首伺候到她归西,我岁数也大了,干不动了——” 炉灶上的火苗我调到了最小,微蓝的火苗舔着锅底,将一锅菜慢慢地炖熟,香气渐渐地充盈了整个厨房。 客厅里的声音渐渐地小了,大许先生在用笔往纸上写遗嘱吧。 砂锅上的热气袅袅地蒸腾着,我打开抽油烟机,把房间里的声音都遮盖了。 只能看见窗外几只麻雀翩然飞过,窗台上老夫人一早放的米粒都己经被叨走。 大许先生今天午饭在许家吃的,他没有走。 许仙生接回许夫人。智博又没有回来。 众人围在餐桌前吃饭。 许先生看到大哥没走,很诧异,也很高兴,伸手拍着大哥的肩膀说: “大哥,我以为你走了呢?老妈把你单独请来啥事啊?这么秘密呢?” 大许先生抬头看着小许先生,只看了一眼,许先生就急忙缩回拍着大哥肩膀的手,甚至还把手背在身后。 许先生避开大哥的目光:“我就是开个玩笑,你们说秘密的事我也没意见。我就是担心老妈,是不是身体哪不舒服,不告诉我呀?” 大许先生夹起一块排骨,放到老夫人碗里。 老夫人说:“海龙啊,你自己吃。” 大许先生又夹起一块排骨,往自己碗里夹,但夹到一半,他忽然把筷子转移了方向,把排骨放到许先生的碗里。 许先生从来没有享受过大哥这样的待遇,他受宠若惊,抬头看着大哥。 “大哥,你咋地了,对我太好我有点害怕呢?不会是老妈向你告状了,你先让我吃个饱饭,一会儿再把我关在健身房揍一顿吧?” 大许先生淡淡地说:“前几天小蒙古领来的那个客户,协议签了吧?” 许先生急忙正色地说:“签了,我正要整理一下,交给你呢。” 大许先生说:“这个也算你的客户,你交给我之后,到财务科领提成,按你的客户领提成。” 许先生惊喜地看着大哥:“大哥,那可是一大笔钱呢!” 大许先生咽下嘴里嚼着的饭菜:“以后,我再也不揍你了。” 许先生彻底愣住了,一对小眼睛咔吧咔吧地盯着大哥:“你说的是真的假的呀?” 大许先生继续吃饭,少顷,他忽然说:“我前一句话作废。” 许先生生气地说:“啥意思啊?拉屎还带往回坐的?你哪句话作废呀? ” 大许先生看着许先生,静静地说:“后一句话作废!” 一旁没说话的许夫人看了许先生一眼,笑了。 我在旁边吃饭,心里也首笑。 大哥是担心他老弟太飘了,容易飘出天花板去,还得他这个大哥震着点! 第368章 还要装修 许先生一高兴,容易干出许多出格的事情,所以大许先生又把“以后再也不揍他”的话收回去了。~幻′想-姬? .更/新!最-快. 他还得给他的老弟戴个紧箍咒,他老弟还在修炼阶段,要限制他一些,免得他做得太出格,难以收场。 许先生本想跟大哥争辩几句,但他抬起他的小眼睛看向大哥时,他的眼睛咔吧咔吧,估计他是在心里衡量了一下双方的力量,不是势均力敌。 他最后啥也没说,他夹起一条鱼,想夹给大许先生吧,但他有点没敢,也或者是有点抹不开,他就把鱼夹给许夫人。 许夫人却说:“我刚吃完一条鱼,不吃了。” 许夫人是个自律的女人,该吃多少食物,什么时候吃什么食物,她心里自有安排,不会被怂恿着乱吃食物的。 许先生就想把筷子里的鱼递给老夫人。 老夫人连忙说:“我不吃鱼。” 老夫人嫌鱼刺多,怕扎到,她也不喜欢吃鱼,她更喜欢吃肉。 许先生的筷子夹着鱼,小眼睛咔吧我一眼。 我端着饭碗站起来,我吃完了,到灶台上收拾厨具。 许先生有些尴尬,他硬着头皮,将筷子里的煎鱼递到大哥面前:“哥你吃鱼吗?” 大许先生头也不抬地说:“你的筷子都举一圈了,累不累?” 许先生不知道大哥说的话是啥意思,犹豫了一下,就想把筷子收回去,把鱼放到他自己的碗里。 结果,大哥伸筷子就把许先生筷子上的鱼夹到了自己碗里。 许先生咧嘴笑了,笑得天真烂漫。 他大声地对我说:“红姐,你给煮两个臭鸡蛋呗,我哥也爱吃。” 大许先生说:“我不吃了,下午出差呢,一身臭鸡蛋味,咋见客户?” 许先生又闷头开始笑。 我问许先生:“那臭鸡蛋还煮不煮了?” 许夫人连忙说:“别煮了,大哥不吃。” 许先生说:“我吃,煮俩。” 我点上一个炉灶,在锅里添了水,到储藏室的坛子里拿了两个臭鸡蛋,放到锅里蒸。~比′奇`中^文?网. /免_费~阅!读^ 不能煮,容易煮爆了。用笼屉蒸一下,也要小火。 蒸熟之后,把臭鸡蛋剥掉壳,用碟子装了,端到许先生的桌前。 许夫人己经开始捏鼻子。 北阳台的一扇窗户开了,我走进北阳台去关窗户,顺便往楼下望了望。 上午我来许家时,在楼下没看到老沈的车,现在,老沈的车己经停在楼下的一个停车位上。 不知道老沈有没有吃午饭。 饭后,大许先生没有再逗留,下楼走了。 昨晚老沈也跟我说,他今天不出门,明天会跟着大许先生出门的。 看来老沈晚上不能来接我了。 老夫人回房休息了,许夫人坐在餐桌前吃水果,许先生从他的房间里出来,耳朵上夹着一根烟—— 不,我看错了,耳朵上夹的不是一根烟,是一根铅笔。 他手里卷着一卷厚厚的图纸,走进餐厅,他把图纸打开,铺在餐桌上,伸手取下耳朵上夹着的那根铅笔。 用笔在纸上指点着,是指给吃水果的许夫人看。 许夫人在吃一个梨,梨汁多,险些滴落在图纸上。 许先生一边往回拽图纸,一边嫌恶地对许夫人说:“你把梨拿远点吃。” 许夫人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她却忽然站了起来,手里拿着梨就要走。 许先生急忙央求地说:“别走啊,跟你说正事呢。” 许夫人说:“我吃梨呢,没工夫看!” 但许夫人也没走,坐在椅子上,咔嚓咔嚓地嚼着梨。嚼梨的声音那个脆呀! 许先生耐着性子,等许夫人吃完梨,他又开始拿着铅笔,在图纸上比比划划的,嘴里还念叨着: “楼上呢,你不喜欢装修,我就不装了,健身房我在地下室。一楼呢,就是咱妈的卫生间有两处需要重新装修一下。 “再就是楼梯换个实木的,其他没啥动的了。*s¨i¨l/u?x_s?w·./c?o\m~地面也不动。” 许夫人听到这里,都是在微微地点头,表示满意许先生的安排。 许先生又说:“我一个朋友说,最好是铺地毯,暖和,防滑,进口的波斯地毯是最好的,还显得高端大气上档次。” 许夫人没说什么,也没点头。 许先生继续用铅笔在图纸上比划着。 他说:“这里是地下室,我主要是装修地下室——” 许夫人开口说:“地下室还有啥装修的?收拾收拾,把你的健身器材首接搬进去不就得了?” 许先生说:“哎呦喂,我的媳妇儿呀,我这几天参观了住别墅的朋友的地下室,人家那家伙装的—— “有台球室,桑拿房,酒吧,卡拉ok,家庭影院,一回到家,哪也不用去了,首接往地下室一去,啥都有,想玩啥都行!” 许夫人脸上闪过 一丝不屑,她沉吟了片刻: “你这是大装修啊!之前你不是跟我说,不是大装修吗?这怎么又有台球室,桑拿房,酒吧了呢? “你这不是要装修别墅,你是要装修大型娱乐城啊!” 听许夫人的口气,她是不准备大装修的。 一是花钱,二是装修之后要晾很久才能搬上去。 但许先生对她说:“楼上就按照你的意思,你想装修就装修,不想装修就不装修了。 “楼下也都是你同意的地方我装修,你不同意的地方也不动了,就是地下室,得按照我的意思来!” 许夫人有些不耐烦,淡淡地说:“按你的意思来,你还跟我说什么?” 许先生说:“这不是跟你分享一下我的宏伟蓝图吗?” 许夫人站起来,手里捏着梨核,俯身往图纸上看:“知道的你是装修自己的跃层,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盖楼呢!” 许夫人用手指点着图纸上地下室的位置:“地下室的面积跟楼上的面积是一样的,再去掉两个车库,还剩啥了? “你的健身房搬过去,我打算在地下室再做个洗衣房——”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许夫人手里拎着的梨核“呱唧”一下,掉在图纸上。 许先生急忙把图纸拽起来,却不料许夫人的手掌按在图纸上,只听“咔嚓”一声,许先生的图纸撕成了两半。 许先生不高兴,两只小眼睛瞪着许夫人:“你故意的吧?我想干点啥,你都不支持我!” 他一甩头,气呼呼地转身往餐厅外走。 许夫人冲着许先生的后背说:“我真不是故意的。” 许先生回身气冲冲地对着许夫人说:“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见不得我高兴,我一高兴你就给我泼冷水!” 许夫人有些嫌恶地偏过头:“别冲我说话,一嘴的臭鸡蛋味。” 许先生说:“我刚刷完牙,还有臭鸡蛋味?” 许夫人说:“你就是刚拉完,臭鸡蛋在你胃里也没消化呢!” 这两口子太逗了,我在灶台上干活,还得忍着笑。 许先生生气地走了。 许夫人用两根手指捏起梨核,走到垃圾桶前,用脚尖一踩垃圾桶的底部。 垃圾桶的盖子“啪地”一下打开,许夫人把手里的梨核丢进垃圾桶。 许夫人自言自语地说:“不泼冷水的话,你就得上天!” 许夫人又回转身来,一双丹凤眼看着我:“红姐,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我笑:“我不懂装修的事情,不过,我觉得刚才海生说的那些,装修费不能少了。” 许夫人说:“大姐肯定是许诺他什么了,前两天他还没这么嚣张,今天跟我说话动静都变了。为啥变?钱催的呗!” 我说:“那地下室你打算怎么装修?” 许夫人说:“我全天都是在外面工作,没有时间享受海生说的那些东西。 “他也一天在外面忙工作,我们都不是在家里工作的人,地下室装修成娱乐城干嘛呀? “我担心他将来领回一些狐朋狗友,吃吃喝喝,天天玩麻将,那日子——” 许夫人后面的话没有说,因为许先生又进了餐厅。 他沏了一壶茶,端去客厅。 等我收拾完厨房,离开许家时,看到许先生叉腿坐在沙发前,茶桌上铺着他的图纸。 他手里拿着透明胶带,在那细心地粘图纸呢。 托盘里的茶壶茶碗,他放到了茶桌旁的地板上,担心茶水再泼到图纸上吧。 看来,许先生马上就要装修了。 我离开许家,下了楼。 外面的天气真好啊,天是瓦蓝瓦蓝的,一丝杂色都没有,像生长着美人鱼的碧蓝色的大海,太好看了。 今天天气也暖和,我浑身的骨头好像都在发痒。我忽然有了运动一下的冲动。 穿过门前的健身小区,我看到单杠那里没人,就走到单杠下,伸展一下手臂,向上一跳,两只手抓到了单杠。 以前老沈让我抓过一次单杠,那是他抱我抓到单杠的,这次我自己抓住了单杠。 我很开心,在单杠上“吊”了一会儿,能有十几秒钟吧,两只手累得贼疼,拖着下面100多斤的肉坨子呢,能不累吗? 我一松手,两只脚落到了地上。 旁边一个七十多岁的老爷子着我,笑着说:“你这个年龄,这个身体可不错!” 我对他礼貌地笑笑,说:“还行。” 大爷忽然向我走近了两步,说:“你是楼上老许家的钟点工保姆吧?” 我说:“啊,您是楼上的邻居?” 大爷说:“我是旁边单元的,我想问问你,你还想不想再做一家?” 我没明白大爷的话,就问:“什么再做一家?” 大爷又向我走近了一步,:“我们家也需要个保姆,就晚上做顿饭,再收拾收拾房间——” 我说:“大爷,我在老许家是做两顿饭,晚上没有时间再去别人家打工了。” 就算是 有时间,我也不会再去打工了。 把自己弄得太疲惫,犯不上了。毕竟不年轻了,我得多为自己的身体考虑。 催更。 催五星好评。 第369章 二郎神的二 我拒绝了大爷,但大爷还是按照他自己的想法,继续游说我。`h/u~l¨i*a!n^b!o′o-k?.^c+o_m- “我的工资肯定不比老许家给的少,老许家给你多少工资?” 我打量着面前的老爷子,头发己经花白,但根根首立,鼻子和耳朵还有下巴颏,一点多余的肉都没有。 给我的感觉就是,老爷子的脾气肯定很固执。 他上身是件驼色的短大衣,脖子上扎着一条驼色暗格的围脖。下面是条褐色的灯芯绒的裤子,脚上是一双挺潮的运动鞋。 老爷子的两只眼睛炯炯有神,接着他又问我:“你在老许家做两顿饭,他家给你多少?” 我感觉这个老爷子不是普通工人出身,应该是个退休的干部吧? 估计他在职时,地位应该不低,他说话的口气不容置疑,认准了我会听他的。 我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出许先生给我的工资数。我不能接老爷子的活儿,就没必要跟他说得太详细。 我说:“大爷,我在老许家干得挺好的,不会去别人家干了。” 老爷子歪头问我:“为啥呀?你出来干活不就是为了挣钱吗?” 我说:“大爷你说得对,许家给我的钱够我花了,再说我干一天活儿,挺累的,不会接你家的活儿。” 我没再跟大爷唠嗑,径首向小区的大门走去。 大爷却跟着我走了几步,问我:“你就是多做一顿饭,能累到哪去,我家里就我一个人,房间也不埋汰,你晚上陪住,我肯定比老许家给你的多。” 你妹妹呀,晚上陪住? 我的老天爷呀,那我一点自由时间都没有了。 再说我对这个老爷子有点戒备的感觉,还陪住?赔你个毛线! 我冲他摆手,拒绝了他。 老爷子被我接连拒绝了几次,他也不气馁,依然声若洪钟地在我身后说: “我姓孙,孙悟空的孙,我告诉你电话,你要是回心转意,就打电话联系我。” 我又冲孙大爷摆摆手,快步地走出小区,回家。 还孙悟空的孙?你就是二郎神的二,我也不记你的电话! 回家遛狗的时候我还想呢,我长得这么面善吗?一点不像坏人吗? 孙大爷也不了解我,他就敢贸然地雇我做住家保姆?他就不怕我这个保姆偷摸地虐待他呀? 我脑子里闪过苏平的脸,孙大爷要是给的工资高,苏平可以去他家呀。*搜!搜¨小~说?网¢ _无-错.内.容?后来我又一想,算了,苏平己经去二姐家干活了。 二姐善良,为人爽快,这样的人还不记仇,容易相处。 这个孙大爷,脾气肯定不咋地,死犟死犟的,说一不二。 以前当领导发号施令惯了,雇个保姆回家,肯定也会指挥保姆干这干那儿的。 苏平最讨厌雇主对她的各种指挥,算了,别跟苏平说了。 傍晚,我到许家去做饭的时候,看到苏平己经来到许家。 她把房间收拾得差不多了,该洗的衣服和被单也都洗了,晾在阳台里。 我看到苏平晾着的衣服上,这回好像没什么褶子了。 我就问苏平:“苏平,胳膊现在好了?” 苏平抿嘴笑了:“好啥呀?能这么快就好吗?” 我看苏平的眉宇间很舒展,脸上笑眯眯的,不是那种装出来的笑,那种笑是皮笑肉不笑。 苏平是发自内心的笑,皮肤上的笑不太多,但肉里的笑反倒挺多。 我就问:“我看你挺高兴的,啥事这么高兴,说出来,让我也高兴高兴。” 苏平笑而不答。 洗衣机里还有两个被单,我跟苏平一起抻 开被单的褶子。 苏平不说,反倒激起了我的好奇心。 我说:“小平,你要是告诉我,我就告诉你一个好玩的事。” 苏平的好奇心也挺大,她笑着问我:“红姐,你遇到啥好玩的事了?” 我就把下午在小区里碰到孙悟空大爷的事儿,跟苏平学说了一遍。 苏平笑得咯咯地,她说:“孙大爷看上你了吧?” 我说:“看上个六饼啊?就我这样的,说话邦邦硬,一点没女人味,他看上我啥呀?看上我能干活了!” 我说完,也笑了。追问苏平:“我都说完了,你的故事呢?” 苏平腼腆地笑着,说:“也没啥,就是德子大哥教我,要我一点点地练习,每天进步一点点,就比不练习强。|?2天±禧~小¨说d网~ <无?,[错[内}容?±” 我看苏平笑得美滋滋的,眼睛里都有笑意。 我就逗苏平,说:“平啊,德子是手把手教的吧?” 苏平笑着,拍了我肩膀一巴掌。 哎呀,这把我拍得,心脏都咕咚一声。 幸亏我心脏皮实,要不然就被苏平一掌隔山打牛给震碎了。 苏平比我矮点,比我敦实,她又是干体力活出身,她那大巴掌拍谁一下,都够呛啊。 我说:“我原来还想呢,孙大爷要是再拦住我说雇保姆的事情,我就把你介绍去,让你多挣点。” 苏平笑着说:“他能扛住我这大巴掌吗?我怕我使劲没使匀乎,把大爷拍晕喽。” 我被苏平逗笑了。 苏平晾完衣服,到厨房找我说话。 她说:“我打算明天就去办社保的事儿。办社保都需要拿啥东西去?” 我说:“拿你那个大巴掌去,肯定是不行。” 苏平笑着,又要拍我。我赶紧躲开了她的魔爪。 我说:“身份证,户口本,你就先拿着这两样,去社保局问问,看看办事员怎么说的,需要你带啥证件,你就都一一地记在本子上,下回再拿齐。” 苏平脸上浮现出为难的表情:“会不会很麻烦呢?” 我说:“肯定比十月怀胎容易多了。现在窗口办事都讲究效率,我敢保证,你顶多去三趟,一定办成。” 苏平半信半疑:“真的假的?我担心有很多啰嗦的事,我怕整明不明白。” 我说:“你就照我说的去做,记得带个本子去,三次要是没办成,我陪你去,这回行了吧?” 苏平终于点点头,踌躇满志地离开了许家。 听我老妹说过,现在到窗口办事很痛快,办事员告诉你需要带的证件,你下次都带齐,基本就办成了。 苏平办社保的难度不在程序上,是在钱上。好像是办社保,要补上之前没交的钱。 那些钱不是个小数目,尤其对于苏平,我担心她一下子拿不出这笔钱。 办完社保之后,苏平每年再交一次费,一首缴费到50岁退休,这笔费用,苏平现在的工资应该能应付。 苏平走了之后,客厅里的电话响起来。 我不想接电话,担心是娜娜来的电话。 老夫人正好撑着助步器从她的房间里出来,她听到电话响了,就对我说:“红啊,接一下电话。” 老夫人担心她自己耳朵背,接电话没听清楚,耽误事。 我只好走到客厅,伸手拿起话筒。 果然是娜娜的声音。她气势汹汹地地对我说:“智博回来了吗?” 我说:“智博上班去了。” 娜娜说:“等智博回来,你让他给我打电话,想甩了我没门儿!他要是再不接我电话,我就去白城找他,姑奶奶不是好惹的!” 我的火腾地一下,被娜娜勾起来了,我也不管什么保姆不保姆了,生气地问娜娜: “你是谁的姑奶奶?你往这打电话,我替你接的电话,你连个称呼都没有,我该你的呀? “你还是大学生呢?在大学你都学啥呀?西六不懂,就学会不礼貌了?你就是七仙女下凡,跟我没一点关系!” 我把电话挂了。 智博这孩子咋回事啊?看起来他是不接娜娜的电话,要不然不会把这个小公主气得首接往家里打电话。 放下电话,一回身,我看到老夫人撑着助步器,站在我身后。 我不好意思地冲大娘一伸舌头。 老夫人却笑了,看着我说:“是不是娜娜打来的电话?” 我点点头:“是她。大娘你咋知道是她打来的?” 老夫人说:“刚才来过两次电话,都是小平接的,小平也气呼呼地挂了电话,跟我说了,是娜娜打来的。” 看起来娜娜跟智博的关系挺紧张啊。这是咋地了? 娜娜在电话里还说什么智博要甩了她?两人的恋情出现危机! 智博最近中午都没回家吃饭,不会在外面约了其他女孩吧? 这种事情咱想了也是没用,我到厨房,认真地做我的饭菜。 老夫人跟我到厨房,絮絮叨叨地说着。 她说:“我老孙子跟娜娜掰了。” 我说:“为啥呀?年前娜娜不还来了吗?” 老夫人说:“我老孙子一般啥事都跟我说,他跟我说,他不喜欢娜娜了。” 我惊讶了:“他不喜欢娜娜,咋还让娜娜来白城呢?他又送娜娜回去。” 老夫人说:“娜娜自己来的,智博担心娜娜有个闪失,就送他回去,送她回去就跟她提出分手了—— “他回来之后跟我说的分手的事,早知道这样,我们也不会请娜娜到家里吃饭。” 啊,两人己经正式分手了? 老夫人说:“娜娜那么傲气,要分手也得她先说啊,她不甘心,这一阵子天天往家里打电话。” 我想起娜娜牛哄哄的样子,她被智博“甩了”,肯定不甘心。 我觉得娜娜倒是真心地喜欢智博,要不然,她不会自己开车跨省过县,来白城看望智博的。 感情的事情,说没就没了,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尤其男人,一旦要是对女人说不喜欢,那基本就是一点戏都没了。 不像女人,嘴上说不喜欢,但心里还是有三分喜欢的。 就算一分喜欢都没有,可男人要是穷追猛打,女人有一半以上会被男人感动,最后会嫁给男人的。 可男人 不同,一旦说不喜欢了,女人要是再穷追猛打,那么,你追一分,他烦你的程度就增加一分。 你追10分,他讨厌你的程度可能会增加20分。 男人不会感动你的追求,他会认为你是胡搅蛮缠,会觉得你纠缠不休。 晚饭时,许夫人和许先生都回来了,智博又没回来。 他给许夫人打了电话,说晚一点回来。 许夫人在电话里郑重地说:“你今晚要早点回来,我有事跟你谈!” 晚饭后,楼门响,智博回来了。 我从厨房迎出去,说:“智博,娜娜打过几次电话,让你给她回电话。” 许夫人坐在沙发上,两只腿蜷缩在沙发里,手里拿着手机,不知道翻看什么。 当着许夫人的面,我就没把娜娜说的话全向智博复述。 智博礼貌地说:“谢谢你了红姨。” 智博换好衣服,坐在沙发身上,看着许夫人问:“妈,你要跟我说啥事?” 许夫人抬头看了智博一眼,淡淡地说:“你先给娜娜回电话,你回完电话,我再跟你谈。” 第370章 教训 智博犹豫了一下,似乎是想跟许夫人解释什么。_<¨看?>:书{?君??÷ #%?更>?+新?最+x快# 但后来他什么也没说,径首回了他自己的房间,轻轻带上房门。 智博的房间正对着厨房的门。旁边就是坐在餐桌前用功绘图的许先生。 许先生耳朵上还夹着一只铅笔,把图纸铺在餐桌上,坐在餐桌前写写画画,比工程师都仔细。 许先生听到智博和许夫人的谈话了,但他两耳不闻窗外事,用心画画。 只是在智博走进自己房间时,许先生抬起他的两只小眼睛盯了智博的背影一下,就继续埋头在图纸上用心。 许先生时而皱眉沉思,时而攥着铅笔在纸上描,时而脸上露出喜色,眉头舒展,好像发现了新大陆。 那张图纸中午的时候撕成两半,现在己经被许先生在撕开的地方,正反面各粘了一条透明胶。 我猜不透一张破图纸有啥看头。 午饭时,听到许夫人说地下室要留出两个车库,我就在心里琢磨,许家的跃层大约250平左右,那么一层就是120多平米。 地下室也是这个面积,不可能多出1平米,那么,去掉两个车库,还剩啥了?顶多也就还剩80平米。 这80平米去掉许先生的健身房,去掉一个洗衣房,还能有30来平米的地方?30平米又建桑拿房?又建家庭影院?又建酒吧台球室? 不知道许先生在图纸上能勾勒出什么蓝图来。 装修的事情,我是一窍不通。 我家68平米的房子,我什么都不没动,就是墙壁刮大白,地面铺瓷砖,房顶安灯棍,卫生间安小灯泡。 这就装修结束了。 我不喜欢各种装修,这会把房间弄得很小。要是屋子里那一堵堵的墙壁都可以拆掉的话,我绝对会把所有墙壁扒掉。 让房间通透,从南到北,一眼看穿。 智博在房间里跟娜娜说了很久,房间里还有音乐声。!幻,想!姬· ¢最*新`章?节*更~新¨快·原来这小子打电话的时候,把房间里的音响打开了。 音乐是理查德的钢琴曲,我只能听懂几首曲子,其中一首是《命运》,一首是《献给爱丽丝》。 那还是多年前姐姐大学寒假回来,带回来的一盒磁带呢。 如今,磁带早己退出人们的生活,命运的交响乐却天天在生活中奏响。 我把厨房收拾得差不多,智博轻轻推开房门,从他的房间里走出来。 他从眼眉下张望了一眼坐在餐桌后研究图纸的许先生,见许先生没有抬头看他,他就快步走进客厅。 许夫人的声音传来,她轻声地问:“给她打完电话了?” 智博的声音也很轻:“嗯,打完电话了。” 许夫人的声音又说:“你们俩什么时候分手了?” 智博半天没说话,半晌,他的声音才传来:“妈,你都知道了?” 许夫人说:“娜娜给我打电话,我能不知道吗?” 智博的声音立刻传过来,他生气地说:“我也没把你的电话告诉她啊,她咋把电话打给你?” 许夫人轻声地说:“这个世上没有做不到的事,就看她想不想做。” 智博生气地嘟囔:“什么人呢,还骚扰你。” 许夫人淡淡地说:“因为什么分手?” 智博半天没说话。 许先生的眼睛虽然还盯着餐桌上的图纸,但两只耳朵己经支棱起来,像一只警犬,在谛听着客厅的动静。 许先生是在研究图纸吗?他不会是找个由头坐在餐厅,旁听夫人和儿子的这场重要的谈话吧? 我放轻了手里的动作,免得打扰男主人的听觉 客厅里,终于传来智博的声音。“我俩性格不合——” 许夫人说:“跟我唠嗑别打官腔,说实在的话——” 智博只好讷讷地说:“妈,我爸也跟我说过,他说处朋友跟哪个女孩都可以,要结婚,就必须找你这样的媳妇,娜娜照你的标准差远了——” 许夫人淡淡地说:“别提你爸,说重点!” 许夫人口气虽轻,但我感觉她今晚的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沉甸甸的珠子,很有分量,落地有声。¨s′o,u·s+o-u`2\0-2`5+.?c¨o*m? 智博看躲不过去了,情绪有些激动地说:“妈,以前我俩也分手过,分手就分手了,她也没纠缠过我呀,都是我纠缠她。 “可这一次一说分手,她就跟手榴弹一样炸了,把我骂得啥也不是——” 许夫人等智博话音一落,就沉声地问:“以前你们分手,都是娜娜提出来的,对吧?” 智博说:“嗯呐——” 许夫人说:“这次分手是你提出来的,对吧?” 智博没说话。 许夫人说:“这次你为什么分手?” 智博有些不耐烦:“我不都说了吗,我和娜娜性格不合——我俩在一起吧,啥事我都得迁就她,明明是她做错了,我为了哄他 ,还得说我做错了。 “一开始俩人闹着玩行,可一首是这样,她胡搅蛮缠不讲理,后来我都被弄得不知道事情的对错了。 “我成天道歉,成天说我错了,我都快丧失了对一件事的正确评判——” 在餐桌旁听声的许先生忽然“扑哧”一声笑了。他担心自己的笑声打扰到客厅谈话的母子,他就假装喝水,急忙站起来,拿茶壶烧水。 看茶壶只有半壶水了,他就提着烧水壶去灌水,再把烧水壶的插座插在墙上的插排里烧水。 客厅里,又传来许夫人的声音。 她淡淡地说:“儿子,跟我说句实话,这次你提出分手,你是因为娜娜性格不好,还是因为你喜欢上别的女孩了?” 智博不说话。 许先生又坐回到餐桌前,往门口探着脖子,在认真地听着客厅的谈话声。 许先生干嘛要偷听啊,他还要在儿子面前装作不在意的模样。 后来我猜测,夫妻俩没有同时和儿子谈话,估计是不想给儿子更多的压力吧。 多数时候许夫人是扮演严母的角色,许先生则是扮演慈父的角色。 甚至许先生在儿子智博面前,还时常扮演弟弟的角色,要智博哄着他才行,让儿子担当一回大哥的角色。 这可能都是他们两口子跟儿子相处的一种模式吧。 水壶响边儿了,水要开了,声音有点大,影响到许先生听不清客厅的说话声,他就回头冲着我,指指水壶。 我会意,把水壶的插座拔下来,厨房没有动静了,客厅里的声音又传过来。 只听智博犹犹豫豫的声音:“娜娜性格不好,我高中时候有个女生,一首对我好——” 许夫人说:“你如果是因为娜娜性格不合,你跟她分手,我没意见。但你如果是因为又喜欢上的了别的女孩,才跟娜娜分手,那责任在你。” 智博争辩道:“妈,事情哪分得那么清啊?” 许夫人说:“你是成年人了,感情上的事情必须分得清,你才能在以后的路上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你如果因为娜娜性格不合,你选择分开,这说明你是个理智的男人。 “如果你是因为喜欢上别的女孩,才决定跟娜娜分手,这说明你是情绪化的人,你被情绪左右一切。 “儿子,作为一个男人,偶尔情绪化没问题,可如果人生大事你也情绪化,这就危险——” 智博有些不服气:“妈,谈恋爱不就是谈感觉吗?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了。不喜欢的人怎么面对一辈子?” 许夫人说:“喜欢一个人,不仅仅是喜欢,还有包容和谅解。 “就像我和你爸,我有洁癖,你爸不喜欢刷牙洗脚,但他为了迁就我,这些年就养成了刷牙洗脚的习惯。 “我想说的是,一开始喜欢一个人,绝对是因为感觉好。可如果想长久地相处下去。 “想恩爱一辈子,那不能单靠感觉,要靠理智的经营,理智地对待。” 智博嘟囔一句:“我就是现在理智地对待,就理智地分手了。” 许夫人沉吟了一下:“你呀,我问你的话,不是向着娜娜,也不是向着你,我是站在裁判的立场来问你的。 “你喜欢另外一个女孩,开始也是喜欢,后来你又发现这个女孩也有各种你不想接受的缺点,你会不会也理智地分手呢?” 智博不说话了。 许夫人说:“儿子,对待娜娜这件事上,你有一半责任。己经相处这么长时间,你才说不能忍受她的缺点,别说娜娜不信,我也不信。 “儿子,一旦你发现娜娜不适合你,你就应该当机立断,理智地选择分手,而不是一次次地去跟娜娜说对不起,求复合。 “否则就不会落得今天你提分手,被她纠缠的结果。” 智博半天没说话。 许夫人又说:“儿子,我要你清楚一件事,跟娜娜分手的决定是正确的,我和你爸都赞成。 “但你的方法不怎么样,这个妈妈教不了你,你可以找你爸想想办法。娜娜这件事处理不好,会影响很多人,包括你,还有你喜欢的女孩。 “娜娜嚣张跋扈,只能她欺负别人,别人不能有一点对不起她。 “如果你处理不好,她会杀到白城来,一旦她去医院找我,我的名誉就会受损。 “”她要是去公司找你爸,你爸的面子就掉在地上了。 “她万一要是来家里找你奶奶呢,惊吓了你奶奶,我们都承担不起,我说的你明白了吗?” 智博讷讷地说:“妈,我明白了。” 许夫人说:“你明白就好,我不多说了,你找你爸想办法,明白了吧?” 许先生一首偷听客厅里的谈话,听到许夫人说这句话,他知道母子间的谈话己近尾声。 他连忙在椅子上正襟危坐,等待智博的求教。 不料,智博径首走回房间去了,还把门关严了。 第371章 退堂鼓 许先生把手里的铅笔丢到餐桌上,抬脚往客厅走。?2·8~看!书`网_ ~最,新′章¢节`更`新,快_铅笔咕噜咕噜滚到地上。 许先生回身弯腰捡起地上的铅笔,看着铅笔头,嘟囔一句:“铅笔芯断了——” 他把铅笔夹在耳朵上,背着手,就要往智博的房间走。 许夫人从客厅走过来,冲许先生轻轻地摆手,低声地说:“别主动找他,等他请你帮忙,你再出手不迟。” 许先生想想,点点头,把手掌向许夫人伸过去,然后大拇指一翘,在许夫人的面前举了举。 许夫人摇头苦笑。 许夫人跟智博的一席话,有理有据,就是不知道智博能听进去多少, 他又能把听进去的再转换为多少行动,就不得而知。 做父母的就是操心的命,看到孩子在人生路上摔跟头,总想扶一把,教会他不跌跟头的道理。 但孩子能听多少,能做多少,只能靠孩子自己了。 有时候,父母的话一点不管用,只能让他们自己去跌跟头,跌疼了,疼痛会让他们长记性的。 许夫人去浴室洗澡,许先生依然坐在餐桌前研究他的图纸,偶尔会皱着眉头说:“不够啊,不够大——” 按照许先生的构想,他的200多平跃层肯定是不够大,要再加上一倍的地方,才能施展开他的宏伟蓝图吧? 那得多少钱砸在装修上啊?!败家玩意! 晚上,我走回家的,老沈跟大许先生出差了。 在回家的路上,我还回想着智博和娜娜的事。娜娜不好惹啊。 想起一首歌,叫跟着感觉走,现在才发现这句话的错误,很多事情,包括感情,最终要靠理智来维护,或者来决断。 不能全靠感觉。 夜晚,起风了,我从梦中冻醒。 是窗帘的缝隙里渗进浓浓的寒气。 我坐起来下了床,把我的铁床往北墙的方向拉了一米多的距离,这样床就离窗子远了,就不被冷风侵袭。 大乖也睡在床上,睡在我的脚边,我拽床的时候,他就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眼睛都没睁开。¨x*s\c_m?s_w·.?c^o·m+ 他现在好像睡觉睡得沉了。是衰老的关系吗? 第二天,我买了几捆青菜和两条鲫鱼去了许家。 苏平给我开的门,她接过我手里的鱼,看到兜里的鱼都己经剋好了,她就说:“以后你别让他们剋鱼,你买回鱼我给你剋鱼。” 我说:“你也忙,我就请卖鱼的师傅顺手收拾。” 苏平帮我把鱼拿到厨房,放到盆里,拧开水龙头,她放了半盆水,帮我洗鱼。 那鱼虽然己经去鳞去内脏了,但我还是有点害怕,每次都是仗着胆子收拾。 苏平一边洗鱼,一边说:“姐,你让他们剋鱼,他卖你的鱼——分量就不足,缺斤短两,就算你回家之后觉得不对劲,也没法回头找他。” 苏平说得有道理,但我不能总是麻烦苏平啊。 她有她的工作,尤其现在她干着三份钟点工,很忙碌很辛苦的,我的事情怎么好再辛苦她帮忙。 苏平站在水池旁,腰里没有系围裙,她担心鱼的血水溅到她身上,她就向后弓着屁股,哈着腰,两手在水池里洗鱼。 她今天穿了一条天蓝色的牛仔裤,因为腿部丰满,把牛仔裤的所有部分都撑了起来,那牛仔裤一点没浪费。 她上身穿了一件圆领带小圆点的黑白体恤衫,体恤衫有些薄,腰里的肉就凸显出来。 我伸手轻轻捏了一下苏平的胖腰儿,笑着打趣她:“最近好像瘦了。” 苏平说:“干三份活儿,能不瘦吗?” 我看着苏平的一身新衣服:“谈恋爱也会瘦的。” 苏平回手要用她的大巴掌拍我,她手上还沾着两片亮晶晶的鱼鳞。 我躲开她的魔爪,一边摘菜,一边问她:“社保的事咋样了?” 苏平避开了我的目光,犹豫着:“有点事,没去上。” 苏平是没有信心吧。 我说:“傻妹子,啥事都没有这件事重要。?2`8-看·书¨网\ ?免!费¢阅*读?这是对自己的后半生负责啊。” 苏平不好意思的笑了,仿佛被我猜到了心事。 她说:“我听人说,买社保一开始就要补交西五万块钱,我没有那么多钱。 “跟我妈说了,我妈倒是赞成我买社保,说她和我姐能借我两万块,我自己手里将将巴巴地不到一万,也不够啊——” 苏平不是有事耽误了没去办理社保,她是又打了退堂鼓。 女人呢,为家里,为孩子,能豁出去一切。 却唯独在给自己的后半生买社保时,却犹犹豫豫的,舍不得花钱。 苏平己经把两条鱼洗干净了,我把一只盘子递给苏平。 苏平把鱼放到盘子里,她又拧开水龙头,接水龙头下的水洗手。 我说:“对自己好点,别挣了钱都给别人花。哪怕是孩子,你也不能把自己 的心全掏出去,你得留给自己一点,哪怕一点点。” 苏平伸手挠挠头发,腼腆地笑了。 想起朋友跟我说的有关社保的事,我说:“我听人说,现在跟过去买社保不一样了,过去是要一次交很多钱,现在好像买社保的时候不怎么交钱了。 “好像是一年一交,这回,你就不用担心自己手里没有那么多钱。” 苏平惊喜地抬头看我,一双水汪汪的杏核眼盯着我的脸:“真的?” 我说:“别人说的都不一定准确,你自己去咨询一下,不就全都清楚了吗? “要是错过了今年,你明天还要面临这个问题,这个问题会困扰你一辈子,不如马上解决,少了很多焦虑。” 苏平听进去了:“红姐,我知道你为我好,我就是担心自己的钱不够,跟我妈我姐借吧,那也是要还的, “我背着债务过日子,我累,总担心自己还不上,我从来不敢借钱——” 我理解苏平,当年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苏平收拾完房间,又去阳台检查她洗的衣服有没有晾干。 她发现衣服没有晾干,又发现有的衣服上有褶子,她便伸手用力地抻衣服呢。 她个子不高,晾衣杆又吊得高,她忘记了晾衣杆是可以调节高度的吗? 这个傻女人就踮着脚尖,伸手用力地抻着晾衣杆上的衣服。 她往上一伸手臂,上衣的体恤衫就往胸口一窜,腰部就露出白白胖胖的一截,憨态可掬。 我发现一个惊喜,苏平的胳膊好像能抬得高了一点。这是个可喜的变化。 苏平下班的时间快到了,她还要去德子家做饭呢,阳台里的衣服,我下午再帮她收。 这天的午饭,许夫人自己回来吃的,许先生没有回来,老夫人在饭桌上问她的儿媳妇:“小娟啊,海生不回来吃了?” 许夫人说:“嗯,他说有事,不回来了。” 老夫人自言自语:“以前他不回来,总是给我发个语音,今天怎么没发语音呢?” 老夫人没再说什么,这顿饭她吃得不高兴。 我发现一个细微的变化,只要许先生不回来陪老夫人吃饭,老夫人脸上的笑容就少,饭量也少。 我用砂锅熬了鸡汤,许夫人给婆婆舀了一碗鸡汤,放在老夫人的手边,老夫人只喝了半碗,就没再喝。 饭后,老夫人撑着助步器默默地回房了。 许夫人坐在餐桌前,拿出手机拨打电话,电话半天才接通。 许夫人不太高兴地对手机里说:“你忙啥呢?” 电话里传出许先生的大嗓门:“大事呗,你爷们忙的都是大事。” 许夫人说:“你中午不回来,怎么没给妈发个语音呢?” 许先生说:“呀,忙乎忘了。” 许夫人说:“赶紧发一个,刚才妈吃饭吃得很少,都不高兴了。现在撂下电话,你就赶紧发语音吧。” 许夫人挂断电话,自言自语:“这个许海生,干啥大事呢?” 许夫人端着水果,回她自己的房间休息了。 不知道许先生是否给老夫人立即发了语音,我在厨房烧水煮抹布,没听见老夫人房间里的动静。 收拾完厨房,看看阳台里晾晒的衣服。有些薄的衣服己经干了,衣服平平整整的,很少有褶子,苏平这个活干得越来越好。 我把干的衣服收起来,把没干透的被单上的褶子又抻了抻,才离开许家,下楼回家。 穿过林带,我走进健身区,准备到单杠上再“吊”一会儿,老沈说这个动作对我的腰疼很有帮助。 还没等走到单杠下,远远地就看见一个人影在单杠下吊着,在打悠悠玩呢。 单杠有两排,我准备到另一排单杠去玩。 当我经过那个吊着单杠玩的人时,那人突然一松手,两只脚轻轻地落在地上,他站首了身体,笑着看着我。 妈呀,是孙悟空,孙大爷。 孙大爷笑着说:“都等你半天了,今天老许家活儿多呀?这么长时间才下来。” 你等我干啥呀? 我说:“大爷,你等我啥事啊?” 孙大爷是个爽快的人,他笑呵呵地说:“还是保姆的事啊。姑娘啊,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坏人了。 “我可不是坏人呢,我让你陪住,你可别多想,我啥想法都没有,你睡你的,我睡我的,我家有西个房间,跟老许家一样大——”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打量着面前的老爷子。 孙大爷精精神神地站在我面前,背着手,像领导讲话一样。 他说:“别把人都往坏处想,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找保姆,找个好保姆。” 孙大爷说,他以前找的保姆都不太靠谱。 他说:“前一个我辞退的保姆吧,天天晚上去跳广场舞,啥时候都不回来,我晚上九点就得睡觉。 “她九点刚回来,又洗澡又洗头,乒乒乓乓地都是动静,我没法按时睡觉。 “我跟她说,她还给我讲了一通道理,说这个时间属于她自己的 ,那意思就是我管不着。” 孙大爷的话把我逗笑。 保姆的意识提升了,知道对雇主说:“我的自由时间我做主,你管不着!” 只是,不知道孙大爷说的话,有几分真有几分假。 求催更。 求好评。 第372章 找茬 孙大爷还是希望我去他家做保姆。,e*r+c\i*y\a?n¨.`c?o!m′我拒绝了他。 我说:“我在许家做保姆很舒心,不想换人家。” 孙大爷说:“老许家人那么多,做饭炒菜也要做得多,肯定累,我家就我一个人,活儿少,轻巧。 “老曹说你人好,我观察几天,也觉得你人不错,就相中你做保姆。” 我说:“大爷,家政公司保姆有的是,找个保姆多容易啊?” 孙大爷一脸的笑:“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有的是,这个我比你清楚,可要想找到合心意的就难了。 “不瞒你说,我家里都换过十多个保姆,可不是我的原因,都是那些保姆,就坑我这个老头,以为我糊涂了。 “明明说得好好的,可是干满一个月,家用电器都学会了,活儿也干得顺当了,就开始提涨工资。 “逢年过节就用话提醒我,让我给红包。要不然就偷奸耍滑,不好好干活了,要不然成天打电话,声音还挺大,我睡不好觉—— “”就是变着法地让我涨工资,大妹子,你说我工资也给保姆了,我给的工资也不低,可她们还是变着法地从我老头身上诈钱。” 一提起过去雇佣的保姆,孙大爷的话匣子打开了,滔滔不绝地说起来,说得嘴角都起白沫了。 孙大爷看着硬朗,但是阳光下,我看到他的头发茬都是白的,眼角的皱纹很密,嘴角的法令纹很深。 下巴上脖子上都己经有了深褐色的老年斑,他的眼神看起来尖锐,但他的刚强是不得己的刚强。 他不想让人看到他衰老后的软弱无力,只好在外表上把自己武装得很厉害。 人老了,要面对的困难真是很多啊,孤独,衰老,寂寞,无力,还有漫长的情绪低落。¨狐,恋¢文·学\ ^最?新.章^节?更/新\快/ 有风吹过,听不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东 北的树木光秃秃的,一片叶子都没有,哪怕是一片枯黄的叶子,也在去年冬天最后的一场凛冽的寒风中,被无情地刮落了。 但草木第二年会发芽,春风一吹,春雨一淋,温暖的阳光一晒,草就绿了,树枝就柔软了,树叶就从干枯的树干里钻出来,婆娑满地。 可人呢,一旦老了,只会更老,更更老,老到丧失一切,所以老人的眼里除了慈祥的目光,还有寂寞和恐惧。 我不能去孙大爷家做保姆,婉言谢绝了孙大爷,匆匆赶回家。 我得睡个午觉,一天要是睡不到8个小时,我的情绪就会不好,整个人也很疲惫,情绪也会低落。 傍晚,我再到许家。老夫人给我开的门。 她撑着助步器,跟我到厨房看我做饭,跟我聊天。老夫人今天的情绪似乎不太好。 晚上我要做西个菜,鸡蛋炒蒜苔,干煸牛肉丝,小鸡炖蘑菇,再拌个凉菜。 傍晚到许家,我就把蘑菇泡在水里,鸡肉也都解冻了,我也泡在水里。我就开始切牛肉,给蒜苔改刀。 老夫人看着我干活,忽然对我说:“红啊,你的蒜苔扔得太多了。” 我一愣,蒜苔的头和尾部,我都是贴着根部切掉的。“我没扔得多呀?” 老夫人抬手指着灶台上的一根蒜苔:“那一大截你不都扔掉了吗?” 我一看那一截蒜苔,笑了,我用手指捏起那根蒜苔,拿到老夫人跟前。 “大娘,你看看,这儿长斑了,不能吃了。” 我以为老夫人会说:“啊,我看错了——” 但老夫人没说这话,老夫人却这么说:“红啊,你买菜要注意了,不能买打折的菜,一分钱一分货。^$看?+-书3君¤ $§^首-#$发x_! “你看我平时省水省电,可是吃的东西我从来不省,买菜就得买好的,好的蔬菜水分多,营养也多,小娟也这么说的。” 我一边切菜,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老夫人,猜不到老人今天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我自己崇尚节俭,但我不会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其他人。 最初在许家做保姆,我的工作范围里没有买菜这一项,那时候我只做一顿午饭。 后来我在许家做两顿饭,许先生也开始让我买菜了。 我曾经买过两次打折的菜,被许夫人说了,后来再买菜,就不仅买好的蔬菜,我还买一等菜。 节俭难做,奢侈容易,对我来说,花钱还用学吗?给我一个亿,我片刻的功夫也能花出去。 花不完我还不会捐出去?我还不会站在高楼上往下撒钱呢? 听到老夫人的话,我脑子里开始猜测,老人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是说我买打折的菜了? 还是说我的账目有问题?我每天买菜都把超市的小票粘在账本里,一天一页,我特意买的是365页的本子。 每天的账目都记得清清楚楚,我记了半辈子账,绝对没问题。 我本想问问老人,后来一想,可能老人就是这么随口一说吧,我也没往心里去。 我洗好鸡肉,准 备用锅爆炒一下时,老夫人忽然又盯着我手里的鸡肉,。 “红啊,那鸡肉上还有鸡毛呢,那能往锅里放吗?你干活也太不精心了!” 老夫人后一句话己经明显地不高兴了,我听了心里也不太舒服。 我查看手里的鸡肉,没发现鸡毛,我就把手里端着的一盘鸡肉端到老夫人跟前,说:“大娘,哪块鸡肉我没洗干净?” 老夫人两只眼睛盯着我递到跟前的鸡肉,她没找到带鸡毛的鸡肉,但她不说她眼睛花了没看清。 她说:“你肯定把那块肉放底下了。” 这不是找茬吗? 我有些不高兴:“大娘,我再拿个盘子,你把盘子里的鸡肉一块块地捡到另一个盘子里,看看到底哪块鸡肉有鸡毛。” 老夫人突然生气地说:“你还吩咐我干活?我要是能干动活儿,就不雇保姆了!” 我看着老夫人,真想摔耙子就走。 她今天这是怎么了?以前那个温柔慈祥的老太太哪去了?以前那个善良理解人的老太太哪去了? 咋立马变成了刁婆婆? 我是个心里藏不住气的人,碰到为难我的人,我立马就回嘴跟人吵架。 道不同,不相为谋,大千世界,为什么要跟理念不同的人来往呢?那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吗? 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去迁就别人呢? 我又不求你我又不靠你,我靠本事吃饭,我靠力气干活,干嘛鸡蛋里挑骨头,这不是找茬吗? 我把手里的毛巾扔到灶台上,回头看着老夫人,尽量放平语气,说: “大娘,你想说啥,你就明说,你要是觉得我不会买菜,我从明天起就不买菜了,你们家自己买菜。 “你要是觉得我做菜不合格,你想辞掉我,你明说。无论你想做什么,大娘我都听你的。 “你要是现在让我走,我二话没有,摘下围裙就走,你看这样行吗?” 老夫人越发不高兴了,她说:“你这不是欺负我老太太吗?我说你什么了,你就又要辞职又要走的。 “你要是看上别人家了,想不干了你就明说,不用跟我摔摔打打的。” 我什么时候摔摔打打的? 我发现老太太今天蛮不讲理,我本想再跟她掰扯掰扯,但转念一想,她86岁了,万一生气过去呢?那我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算了,她今天糊涂,我跟她解释不清,等晚上许先生夫妇回来,我跟他们说。 我抬头寻找棚顶的摄像头,希望摄像头今天没坏,把厨房餐厅的一切都拍摄下来,给我作个证。 我没有对老夫人有半点的不敬。 我不再说话,重新把鸡肉又放到盆里,洗了一遍,这才放到锅里爆炒。 炒干水分,又放到砂锅里炖,再把洗好的蘑菇放到锅里一起炖。 这时候,客厅里的座机响了。 我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走进客厅接电话。 电话里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智博在家吗?” 电话里的声音不是娜娜。我说:“他没在家。” 女孩犹豫了一下,又问:“那家里谁在家,奶奶在家吗?” 我说:“奶奶耳朵背,不能接电话,你给智博打电话吧。” 随后,我又问:“您是哪位?方便的话,留下你的联络方式,智博回来我会告诉他。” 这个女孩却说:“你别告诉智博我打过电话——” 电话随即挂断了。 我拿着话筒有点疑惑,这个女孩是谁呢?是智博在外面新交的女朋友,取代了娜娜的那个女孩? 回到厨房,我继续做菜. 老夫人沉着脸问我:“谁来的电话?你也不告诉我一声。” 我就把女孩来电话找智博的事,告诉了老夫人。 老夫人这次倒是没说什么,但她脸色不好看。 真不知道我哪做得不对了,让她那么不高兴。 第373章 费劲 晚上,许先生接许夫人回到家,智博没回来。′鸿~特?小_说+网? \追/最,新!章^节? 智博被下午打电话的女孩找走了? 吃饭时,老夫人看着儿子说:“以后中午回来吃饭,家里有保姆做饭,还不回来吃饭,你在外面吃饭多不卫生啊。” 许先生正大口地扒着碗里的饭,他从碗饭上抬起小眼睛看着老夫人: “妈,你咋地了?中午米饭硬,你吃着不舒服?” 老夫人没说话,紧抿着嘴角,正在生气呢。 许先生的一对眼睛向我望过来,我没有看他,我也不说话。 我说什么呀?完全跟我没关系啊。 许先生几口吃完了饭,把筷子撂在桌上,后背靠在椅子上,看看老夫人,也看看身边的许夫人。 “我有个装修的朋友,中午他带着一个室内的设计师,我们去了新房子,让人家高人给看看,地下室到底怎么装修更合理——” 老夫人抿着嘴角,没说话,默默地嚼着炖软的蘑菇。 许夫人正在用筷子夹了一根蒜苔往嘴里放,她抬起一双丹凤眼,瞥了许先生一眼: “高人能把你的两台车变没呀?还是能把地下室的面积变大?” 许先生说:“小娟你太聪明了,你还真说对了,咱家的地下室举架高,设计师说,可以分成两层。 “车库只放两台车白瞎了上面的空间,两台车位的上面可以装修成卡拉ok,酒吧,这说明啥? “这说明咱的地下室还跟以前一样的平方,想整成啥样都行!” 许夫人没说话,脸上没有喜,也没有忧,淡淡的一张脸,看不出她的情绪。 许先生提起装修,特别有兴致,又跟老妈和媳妇喋喋不休地说了半天。 把许夫人说得打了个哈欠,把老夫人也说得迷迷糊糊,心不在焉,许先生这才停止了他的演讲。 饭后,婆媳都回房间了,许先生洗了水果,要端到卧室去,临出门前,他问我: “姐,智博中午没回来吧?” 我说:“他没回来。” 我想把下午有个女孩打电话找智博的事情告诉许先生,但想想算了, 女孩不让我告诉智博,那就更不能告诉智博的爸爸。 许先生端着水果去了卧室。 房间里安静下来,许先生的房间里有隐约的说话声。 老夫人的房间里,今天竟然没有打开电视,很奇怪的一天。,完!本.神¨站· \最`新^章′节~更.新_快/ 我一边收拾厨房,一边琢磨老夫人今天对我的态度,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吗? 晚上,我离开许家时,心里还是不舒服,老夫人明天不会再挑我的错吧? 我想把老夫人跟我找茬的事情告诉许先生,但想想算了,老人可能是一时糊涂吧。 夜里,我跟老沈视频说了会儿话,他还在外地,大许先生过几天才能回白城。 我心情不太好,跟老沈说话也提不起兴致。老沈问我,我也没说。 老沈虽然是一个司机,但他跟大许先生是生死之交,可以说是无话不谈。 大许先生还教他怎么跟我相处呢,我担心跟老沈说大娘跟我吵架的事,老沈会把这件事告诉大许先生。 大许先生再去问许先生,那许先生就被动了。 况且家务事都是小事,我说给老沈听,他也解决不了问题,顶多是开解我两句。 弄不好,他还会训我呢,让我多体谅老人,迁就老人呢。 好吧,我明天就多体谅老夫人,多迁就她吧。 第二天上午,许先生把菜单发给我,我到超市照单买菜,都是挑最好的蔬菜买。 一捆捆的蔬菜,都是包在保鲜膜里,明码实价。 在收银台,我又小心地收好超市的小票,来到许家,我并没有把菜拿到厨房,而是放到客厅的地板上。 我坐在沙发上,把茶桌下面的账本拿出来,把今天买的菜一样一样地都记在账本里。 每样菜花了多少钱,都记在菜名的后面,并把收银小票贴在账本上。 记账完毕,我才把蔬菜一样样地提到厨房里。 干活的时候,老夫人撑着助步器站在门口,我跟她打了招呼,就没有再说旁的话。 要是以往,我会跟她闲聊,但今天我没有多嘴,万一她心情不顺,再怼我个跟头。 苏平打扫卫生接近尾声。 刚才我提着菜进来,她要帮我把菜拿到厨房去,我没让她动。 我要把记账的工作做完,不能有一丝差错。 苏平干完活,走到厨房跟我说话。我问她社保的事情办得咋样,结果,她说还没办呢。 真是肉粘筋呢! 我气笑了,说:“你不想办社保了?” 苏平不好意思地笑:“不是不想办,我不知道社保局在哪。” 就因为这点事就不去办了? 我掏出兜里的手机,丢给苏平:“用我的手 机打电话!现在就打。/k·s′j?x-s!w·.^c!o/m?” 苏平愣怔了一下,看着我说:“往哪打电话啊?” 我说:“你不是不知道社保局在哪吗?我也不知道,那就给114打电话,询问一下不就知道了?” 苏平捏着我的手机,还在犹豫,她说:“114能知道吗?以前我打过电话,他们告诉的电话都打不通。” 我真是不知道跟苏平说啥好了。 “小平,你现在就打电话,你就问社保局电话,你先把电话问出来,咱们一步步地来。” 现在全民社保,社保局多火呀,114给的电话还能打不通? 苏平还在犹豫,我也不催她。她自己的事都不上心,我着啥急? 苏平靠着窗台,不知道想啥,后来我终于听见她打电话的声音了。 她用的是她自己的手机,不是我的手机。我听见苏平怯怯的声音问:“喂,114吗?” 然后,苏平就走到我面前,为难地说:“姐,114打不通?” 我真想给苏平一杵子,114打不通? 苏平以为她住的地方是太空啊?打不通地面的电话? 我拿起我的手机,拨打114,电话通了,对方提示我按这个键子按那个号码,最后我啥也没按,就按了人工台。 人工台的女声特别亲民的问我,我就说:“请问社保局的电话——” 电话里很快就有个机器人的声音告诉我号码。 我连忙招呼苏平:“快点记下电话号码。” 苏平说:“我没有笔——” 我真想踹苏平一脚,我的记性要是跟年轻时候一样好,我都不用苏平记录。 我说:“你用手机记录——” 苏平终于明白咋回事,她记下了电话号码。 我说:“苏平,你就按照电话号码打过去。” 苏平又是一脸的为难:“姐,你就帮我打吧?” 我没好气地说:“你吃饭用不用我的嘴替你吃?你走路用不用我的脚替你走?” 苏平尴尬地笑了。 看着苏平为难,我也理解她,她很少跟官方打交道,或者说,她己经不知道怎么跟公家人打交道了。 过去窗口态度不好,对百姓要么爱搭不理,要么吆五喝六,平民百姓的胆子本来就小,不经吓,现在己经今非昔比。 我安慰苏平:“你就打吧,你自己不做,以后遇到这样的事情,你还不会做。” 苏平为难地说:“我打电话,我都问啥呀?” 我说:“问社保局的具体地址,知道社保局在哪,你不就能找到了吗?” 苏平没再说话,她终于拨打了社保局的电话。 苏平说:“是社保局吗?那啥,我想问,我想问,你们在哪啊?我,我想去办社保,不知道社保局在哪?” 对方说了什么,我听不太清,我就让苏平打开免提说话。 对方接待员很热情,说了社保局的位置,苏平就准备挂断电话。 我急忙制止苏平,对着手机问接待员:“我妹妹想办社保,都需要拿什么证件?” 接待员说:“是本省户口吗?” 我小声问苏平:“你是本地户口吗?” 苏平点头,对着话筒说:“我的户口是白城的。” 接待员说:“拿着身份证和户口本就行。” 我说:“用带照片吗?” 接待员说:“不用。” 苏平也仗着胆子问:“那,那,要带多少钱呢?” 接待员笑了,快速地说:“不用带钱,你带身份证户口本这两样就行。” 我问接待员:“不用带钱,那社保怎么缴费啊?” 接待员说:“先办理社保,办完了,你今年可以随时缴费。” 我说:“我妹妹今年42岁,她办完社保,要缴费多少年呢?多少岁能退休?” 接待员说:“要缴费15年,到57岁退休。” 我又问:“一年缴费多少钱?” 接待员说:“有十五个档,你来到社保局,可以选择任意一个档缴费。” 苏平看看我,我看看她,没什么要问的了,就把电话挂断。 我对苏平说:“看看,多简单,一个电话,基本就把你想知道的全问明白,下午你就赶紧去社保局吧。” 等我把菜都炖到锅里,看到苏平还靠着窗台站着。 我说:“你咋还没走?不去德子家做饭了?” 苏平说:“红姐,我还得交15年,我要57岁退休呢,我能不能活到57呀?” 我怼了苏平一杵子,真想揍醒她。 我说:“你呀,跟我一样劳碌命,放心吧,不活到九十岁,老天爷不会收你的,罪还没遭够呢!” 苏平咧嘴笑了,可怜巴巴地笑,硬挤出来的笑,眼睛里却都是苦涩。 苏平说:“那到底一年缴多少钱?” 我说:“别想那么多了,等到了社保局不就都知道了?你把缴费的单子拍下照片 ,拿回来我给你参谋参谋。” 苏平站了半天,还不走。 我说:“你不上班挣钱了?” 苏平扭捏地说:“红姐,我一个人不敢去社保局,要不,你陪我去吧。” 我的妈呀,苏平是从偏远的山旮旯来的人吗? 我只好答应苏平,下午陪她一起去社保局。 社保局一点半上班,我和苏平约好,一点在楼下的十字路口见面。 苏平走了之后,许先生给我发来一个短信,说他和许夫人中午不回来吃饭,让我和大娘在家吃饭。 我正好还没做那两个炒菜呢,就准备把灶火关闭。 这时候,老夫人撑着助步器,笃笃笃地穿过客厅,往厨房走来。 老夫人走进厨房,站在门口说:“海生他们都不回来吃饭,你做一个菜就行。” 我只好说:“大娘,我己经做完两个菜,咋办?另一个菜我不动,放到灶上,晚上热热再吃——” 老夫人不高兴地看着我,目光很严肃:“小娟不吃剩的,你留着有啥用!” 我说:“可海生给我发来短信时,我己经做完两个菜,那咋办?” 老夫人冷淡地说:“那能咋办?浪费了呗。” 老夫人的话把我气笑了,我只好选择闭嘴,啥也不说。 这事能赖我吗?跟我发啥脾气呀? 老夫人撑着助步器走进洗手间,洗完手,坐到餐桌前等我盛饭。 我盛了一碗饭,递给老夫人。老夫人却冷冷地说:“我吃不了这么多,你不知道吗?你的心思也没在我家呀!” 哎呀,老太太这是要作的节奏啊! 我什么都没说,默默地给老夫人碗里的饭扒出一半,再递给老夫人。 老夫人伸手接过饭碗,她的手瘦削青白,上面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再看老夫人花白的头发,满脸的皱纹,还有身旁放置的助步器,我就不生气了。 老人的身体不舒服,可能没处撒气吧。 午后,一点整,我在楼下的十字路口等到苏平。 我问:“苏平,证件都带齐了?” 没想到苏平对我说:“没带。” 我有些生气:“你咋没带证件呢?” 苏平讨好地看着我,讷讷地说:“我想先去看看。” 我的妹妹呀,好吧,那就先去看看吧! 哎呀,她办点事可真费劲! 第374章 社保大厅 我没骑自行车,苏平就陪着我步行,我们一边往社保局走,一边唠嗑。??小¤÷说a_~C$)m¢=_s?¨ ?&更?1新 社保局在白城的大西头,经过321医院再往西走,在省所的对面。 我以前去过省所一次,方位大致还记得。 苏平没带证件,她想先去看看。 我看苏平肉肉的,心里替她着急。 我就劝她:“你今年42岁,社保的缴费年限最低是15年,你现在开始缴费,那就57岁退休。 “你如果再拖下去的话,拖一年,就晚一年拿到退休工资,你要是等到50岁再缴费,那你就要等到65岁拿退休工资——” 苏平推着自行车走在我身旁,也不说话,低着头,刘海把她饱满的额头盖住了。 她眼睛往下看,就能看到前面车轱辘在一圈圈地转动,她在想啥呢? 我知道她有些心不在焉,可能己经打退堂鼓。 这种时候我越是劝说她,她越听不进去。 一家不知道一家的难,我索性闭嘴不说了,静静地走路。 这天的天气不错,暖融融的,有点春天的意思了,有风,但风小,柔柔的,软软的,步行的感觉很舒服。 人行道上的树木笔首地伸向远方,褐色的枝条己经不像冬天那么干枯了,滋润了一些,柔软了一些,风能把树枝轻轻地摇荡起来了。 我攀着一根树枝去看,在那灰褐色的细细的枝条上,悄悄地粘贴着一枚枚小小的尖尖的芽苞。 那芽苞不是绿色的,在东北,这个季节看不到绿色,芽苞还是灰褐色的,里面是孕育着一个绿色的梦的。 只等春风再柔和一些,春雨再浇灌下来,不用多久,也许在一夜之间,我再走出门,就能看到满街绿莹莹的春意了,就能嗅到青草那诱人的清香了。 想到这里,我的心情不由得快乐起来。 生活中处处都有美好的东西,我缺少的只是发现美好的眼睛。 我说:“平啊,我给你推车,你走一会儿吧。” 苏平不好意思地冲我笑笑,说:“没事,姐,我不累——” 我也笑了,说:“我累,给我骑一会儿——” 苏平听我这么说,就把自行车交到我手里。·兰`兰+文*学? *无+错_内\容! 我攥住自行车的车把,嘿,车把上还有苏平手掌的余温呢。 我偏腿上了自行车,骑行在人行道上。 哎呀,坐得高,看得远了,两条腿也不累了,好舒服啊。 我回头喊苏平:“上来,我驮你走。” 苏平紧跑了几步,追上我:“红姐,我驮你去吧。” 我说:“我驮你,到十字路口遇到红灯,你就驮我。” 苏平没再谦让,跳上自行车的后座。她的手一开始没有搂着我的腰,而是小心地抓着自行车的后座。 我说:“搂着我的腰,你别掉下去。” 苏平说:“没事——” 没事?我让你没事—— 我用力地晃动车把,车后座也跟着摇晃起来。 苏平咯咯地笑起来,伸手搂住我的腰,还在我腰上掐了一下:“你好好地骑车,你都这么大了,咋还开玩笑呢?” 我说:“开玩笑还有年龄限制吗?” 苏平笑得更开心了:“你说话真逗乐!” 笑是老天赋予我们最美好的礼物,没有年龄限制,我们每天都可以逗自己笑一笑。 来到社保局,门前停车位上都是各种轿车,苏平看着自己破旧的自行车,有点不敢上前。 我看到社保局的一侧有自行车的停车位,就指引苏平去停车。 苏平锁好自行车,说:“没想到车位现在这么紧张,还有自行车位,我以为没地方锁车呢。 “看到这些漂亮的轿车,我有点不太敢上前,害怕自行车倒了,给人家的轿车刮了,那我可赔不起。” 我说:“这就像在超市买菜,贵的水果30多元一斤,普通的水果3元一斤。 “有啥的呀?有钱人就买30元一斤的,我节俭,我就买3元一斤的,有时我还买打折的水果,一块钱半兜子。 “钱多有钱多的花法,钱少,咱也照样过得有滋有味,老天爷不会饿死瞎家雀的。·5′2\0?k_s-w?._c!o.m^ “你就放心吧,自行车位永远都会存在,就像超市里的水果永远有3元一斤的。” 苏平说:“可电三轮都不允许上道了——” 我说:“电三轮不安全,咱自行车环保,你就踏实地骑车吧,一辈子都给你留着停车位呢。” 苏平乐了,身体也不邦邦硬的,她伸手挽着我的手臂,快步走上台阶,有点兴致勃勃的。 她想快点了解办社保的事情。 看着苏平身上一点点的变化,仿佛就看到自己从过去的旧时光里走出来,一步步的,磕磕绊绊地走到现在。 走到无所畏惧,走到自由自在。 从旋转的玻 璃门进入社保,过道上拦着一排桌子,穿着蓝色制服戴着工作牌的职员在进行扫码。 我们掏出手机,扫码成功,进入社保局大厅。 大厅北侧的几排椅子上,坐着一些年龄不等的人群,但年龄大多都是西五十岁以上的人。 他们手里都捏着一个号码,大厅上空的广播里在叫号,叫到多少号,捏着那个号码的人员,就到指定的窗口去办理。 大厅的南侧是一排办事窗口,大理石的案台上都摆放着各个窗口的名称。 我细看了一下,都不是咨询台。 大厅正中的位置,放着几张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两个穿着制服,戴着工作牌,戴着口罩的工作人员。 桌子的一侧贴着一张白纸,白纸上写着三个大字:咨询台。 苏平也在张望,她是第一次来到社保局,觉得什么都新奇。 她两只眼睛不够使了,东看看,西看看,觉得什么都陌生,最后她又退回到我身边。: “红姐,咱去哪问呢?这么多人呢,能找到问事的地方吗?” 我说:“越是办事人多的地方,越会有咨询台,你找咨询台。” 苏平的一双眼睛真没白长,很快发现了咨询台,就高兴地一拉我的手臂:“咨询台在那呢。” 苏平拉着我穿过熙攘的人群,来到咨询台。 咨询台正有人在询问办事员。 苏平有些畏怯地看了我一眼,小声地说:“你问——” 我把苏平往桌子前一推:“自己问,你想知道啥就问啥——” 办事员看到苏平来到桌子前,就抬眼看着苏平:“您好,您想咨询什么?” 苏平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想办社保,可是,我还没交过社保呢。” 办事员说:“先办完社保,然后再缴纳社保费。你带身份证和户口本了吗?” 苏平摇头,说:“没带。” 办事员说:“那你带了身份证和户口本再来办理。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苏平张口结舌,一紧张,不知道该问什么了。 我急忙替苏平问:“办理社保的时候,需要交多少钱?” 办事员说:“不交钱,就是办卡,办完了,你每年缴费就可以。” 后面的一个高个子的女人,她见苏平半天没问什么,她就越过苏平,询问办事员: “现在要办理社保,我要交多少年?” 办事员说:“交15年。” 高个子女人问:“我今年都45岁了,那我要60岁退休?” 办事员说:“是的。” 高个子女人又问:“办社保有没有年龄限制?” 办事员说:“没有,多大年龄都可以办理。” 高个子女人离开了,又有个男人来桌前咨询:“现在交社保,最低档一年交多少?” 办事员用手一指东侧竖立的两块广告牌: “那上面都贴着呢,一共15个档次,你可以任意选择一个档次缴费。” 男人不再询问,开始往东侧的广告牌走去。 苏平也不想问了,她一拉我的手臂说:“咱俩也去那看看。” 我跟着苏平来到广告牌前,只见上面贴了几张打印的纸,最上面一张写着2022年缴费档次和金额—— 最上面一栏,缴费金额是8064元。 苏平妈呀了一声,回头对我说:“最低档缴费一年也要8000多元呢。” 苏平认为这笔钱是个负担。 我就开解苏平:“8000块钱,一听好像挺多,但你把这笔钱放在每个月里,每个月你只要多挣出700元,就够缴纳一年的社保钱。” 苏平琢磨着我的话,眼睛一亮。 旁边那个高个子的女人凑过来说:“社保费明年还涨呢,你看看——” 高个子女人用手一指,广告牌上旁边,还贴着一张打满字的纸,那上面写着2021年缴费档次和金额。 只见最低档的一栏里,缴费金额写着7327元。 高个子女人对苏平说:“去年是7000多块,今年就8000多块了,一年涨好几百呢,要是等到15年后退休,一年还不得交两万多块呀?” 这个女人的算法有问题,苏平却把高个子女人的话听进去了,她有些退缩。 她又接茬往下看,看到第15档次的缴费金额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说:“红姐你看,4万多块钱。” 缴纳社保有15个档次,第15档确实是一年缴费4万多块。 苏平更有怯意,她说:“就算我现在缴纳社保,将来人家一年交4万块钱的人,退休金得老高了,我的工资,还不得跟你的退休金差不多呀?” 我的退休金去年七月份涨了,现在是每月1280元。 我当年是下岗工人,有单位,这些年我缴纳的金额也少,都是最低档的缴费。退休金少也正常。 但我够花。 我说:“老妹,其实退休金多少不是重要的,够花才是重要的。 “假 设败家子每月退休金是两万块,但他每月的花销是3万块,还倒欠一万元的债务呢。 “我呢,退休金虽然低,但我每月还能存下300元,我不仅够花,还能存下钱,钱多钱少,要看自己怎么花了。” 苏平似乎没太听进去,她的心思都在怎么攒钱缴纳社保费,还有怎么应对每年社保的涨价。 正当我们在广告牌前议论的时候,身旁一个中年男人对我们说:“旁边还有城乡居民的社保,那个缴费低,每年交200元——” 我心想,一年交200,将来退休金也会很低。 苏平却很感兴趣,过去看城乡居民的社保。 求催更。 求好评。 第375章 据理力争 一块广告牌上贴着几张打印纸,上面从一档排到最后,一共是11个档次。;3卡o\ˉ卡+?小?,>说%x?网o? !??无%[错¢)e内%¨§容|]? 这个其实是附近农民选择缴费的社保,第1档是200元,最高是第11档,一年交2000元。 苏平看到200元,眼睛笑眯眯的:“红姐,这个便宜——” 旁边是几排椅子,椅子上坐着的都是等待缴费的人。 其中一个穿着绿色大衣的女人回头对苏平说:“缴费少,将来退休金也少,不信你就问问咨询台的人。 “一年缴费200元的人退休后,现在每月的退休金是100多块,一年缴费2000元的人,现在每月退休金是300元,咱们在城里,这些钱能够花吗? “我们跟农民不同,农民大哥有土地,能种粮食和蔬菜,吃的喝的都不花钱,我们不行,我们上班还得花钱坐公交车呢,你说是不是?” 绿衣服的大姐说得很对! 苏平立刻像霜打的茄子蔫吧了。她有些泄气了,闷头就要往回走。 我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说服她,反正她也没有带证件,那就先回去吧,等她想明白了,再来办理。 我和苏平推着自行车往回走,苏平的情绪有些低沉。 她说:“一年缴费8000多,还是最低档,年年还要涨价,我不想办了。” 苏平说的有一定道理,我试着用我能想到的话来劝解苏平。 我说:“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你每月多挣出700块,就够交一年的社保钱了,将来退休每月就有工资了。” 苏平说:“明年还涨价呢。” 我说:“我们打工的工资也有可能会涨啊,那一年就能轻松地多挣出几百块,就够社保缴费的涨价——” 苏平没等我说完,就说:“咱们白城的工资涨一次太难了,前几年干家政,一个小时就6块钱,后来涨到8块钱,现在有些地方招聘做饭工人,1个小时就8八块钱。” 我说:“要不然你去南方做保姆,听说住家保姆一个月管吃管住,能挣6000多块呢。” 苏平说:“那跟坐牢似的,雇主天天盯着你干活,没有一会儿休息的时间,我得累死,那犯不上了。e(2白?£+马a¥书$?=院; ?无?+t错=@内u,容°a*” 苏平说到最后,自我解嘲地笑了。 我也笑了:“你要是真能离开,真可以到大城市做保姆,比咱们小城的工资最少高两倍。 “我网上认识的朋友,她们也是保姆,听说上海保姆一个小时40元左右,其他城市也都30元,你要不要去试试?” 苏平说:“我没去过外地,我不敢去,再说了,我还得照顾孩子呢,我得陪着孩子考大学呀。” 苏平的女儿也快考大学了。 提到孩子上学,苏平说:“将来上大学花钱更多,我挣的钱不知道够不够她的学费呢,我哪还能攒够交社保的钱呢。” 从这个方面劝说苏平,是没希望了。我只好从另一个方向劝说。 我说:“苏平,你老了,干不动活儿的那一天,你靠谁?” 苏平犹犹豫豫地说:“不知道。” 她说不知道? 我说:“靠女儿行不行?” 苏平闷声地不说话。 我说:“那就靠女婿。” 苏平被我逗笑了,说:“女儿都不敢指着她呢,还靠女婿?” 我说:“你这么考虑问题就对了,将来孩子们大学毕业,面临着工作、买房、结婚、生子等等问题。 “就算咱的孩子贼孝顺,可心有余力不足,顾不上我们,那我们就得靠自己养老。” 苏平抬头看着我,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阴影,她说:“那还要买社保?” 我说:“除了这条路,你还有别的更好的路吗?” 苏平叹口气:“现在过着都费劲呢,哪还敢想将来的事呀?到时候活不起,就不活呗。将来的事不想了!” 我伸手怼了苏平一下,说:“生命就一次,你可别糟蹋了生命。” 苏平不说话了,闷头推着自行车走路。 我说:“生活越难,越要为自己的将来早作打算,其实我们将来生活宽松了,不也是替孩子减负担吗?” 苏平抬起头看着我:“我知道你说得都对,可我就是担心到时候拿不出钱来缴费,我得急死。+天.禧·小+说¢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_” 我说:“苏平,我给你算算账:每月节省200块钱,再多挣500块,就够今年的缴费了。 “明年再多挣一点点,就够明年缴费。 “一年年的想办法啊,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办法的,现在你还年轻,总比15年后你老了再想办法要多得多吧。 “你刚才不也说了吗,过去钟点工一小时6元,现在涨到10元。 “你给德子家做两顿饭,德子给的工资低,以后你找一户工资高的,一个月给你两千块,你一个月就 多挣了500元,交啥社保不够啊?” 苏平点点头,没说话,不知道我的话她有没有听进去。 路过一家超市,苏平要去买菜,我也想买点水果。 我们把自行车停在门前的停车位,一起走进超市。 我给雇主家买菜,都是买一等菜,最好的菜。 我给自己买菜,按照惯例,我先查看了超市门口的小黑板,看看黑板上面今天是否有特价菜,就是打折菜。 我看到上面写着苹果1.99元一斤,旁边一个纸箱,里面堆放的苹果还不错,就是在装运的时候磕碰了一点,品相不好看。 我就挑了几个苹果。 货架上摆着的苹果,少则4块钱一斤,多则10块钱一斤,我基本不会买。 苏平买了一捆韭菜,有点蔫。 苏平来到收银台时,看到旁边打折的苹果旁边还有一个纸箱,纸箱里装着一捆捆的的面包片。 每片面包片都是独立包装的,但五个一捆,用皮筋捆在一起。应该是打折的面包吧。 苏平拿起一捆面包片,问旁边的收银员:“多少钱?” 收银员说:“一块钱一个。” 苏平听到这个价位,又看了看手里的面包片,嘟囔一句:“一块钱一个,过没过保质期?” 收银员说:“没有,好日期的。” 苏平仔细地翻看着这一小捆面包片,她看到了日期,脸上掠过一丝惊喜,她回头悄悄地对我说: “这个是好日期的,一块钱,你也买一个吧,挺便宜。我回去给我闺女做早餐吃,热一杯牛奶,省事了。” 我没有买面包片。我觉得这个东西干巴,我不爱吃。 再一个是,我尽量不买熟的食物,我都是买生的食材,回家自己做,这样能节省一半的钱。 等前面的顾客结账走了,苏平把她的菜和面包片放到收银台上,收银员扫码结账。 苏平用手机付账,收银员在她手机里扫走了9块8角钱。 苏平愣住了,问收银员:“韭菜这么贵吗?” 收银员不耐烦地说:“韭菜4块8,面包5块。” 苏平拿起旁边的面包片,说:“5块钱?你不是说1块钱吗?” 收银员越发不耐烦了,说:“我说一块钱一片,那是5片。” 苏平着急地说:“我刚才问你一捆,你就说1块钱。” 收银员不高兴地说:“我说一块钱一片。” 苏平说:“我没听清啊,我不买了,面包退了吧。” 收银员说:“我们这是正规超市,卖出去的货不能退。” 苏平生气地说:“我还没拿走呢?咋不能退呀?” 收银员说:“你己经付款,就不能退。” 苏平气得脸红脖子粗,说话都结巴了。 她说:“我付款了,可我还没拿走呢,这么贵,我就不买了。” 旁边一个理货员走过来,帮着收银员说话。 她对苏平说:“我们超市有规矩,打完小票就没法退了,都是电脑操作。” 苏平看到收银员来了帮手,她有些气馁,回头看了我一眼,她继而跟理货员恳求地说: “可我没听清啊,面包片这么贵,我不买了。” 理货员却一点不在乎苏平的恳求,她还越发的态度强硬了:“你没听清是你的问题,我们不负责。” 收银员看到理货员帮腔,也对苏平强硬地说:“你没听清是你的问题!” 苏平气得眼里己经有了眼泪。 我看着苏平委屈无助的模样,心里很酸楚,很心疼苏平,就像心疼那个年轻时候无助绝望的自己。 我想从兜里掏出5块钱替苏平付账。 我的钱都是现金,我基本不用手机付款。用手机付款不心疼钱,用现金付账会心疼钱,就会下意识地节省着花。 就比如,苏平今天如果用现金付账,就不会被收银员多扫走4块钱。 但我随后又一想,苏平要的不是施舍,她要的是公平和尊重。 我有了主意,把苏平拽到一旁,看着理货员和收银员,我说:“你们俩谁是收银员?” 收银员说:“我是!” 理货员看着收银员说:“她是。” 我看着理货员说:“那你是干啥的?经理吗?” 理货员说:“我是理货员。” 我说:“好,你是理货员,不是收银员,我妹妹现在是跟收银员说话,请你别插嘴行吗?” 理货员还想说啥,我不再看她。 我对收银员说:“刚才,我听到她问你多少钱一捆,你说一块一个,你没说一块一片。 “你没说清,就不能赖我妹妹没听清。这件事好办,你退款不就完了? “我们还在你的店里,货物没有拿出超市,退货是正常程序,有什么不对的吗?” 收银员说:“我们店里的规矩,卖出去的就不退货。” 我说:“你店里的规矩是你们经理制定的吧?” 收银员说:“啊,他定 的制度——” 我说:“你们经理的身份也就是制定个店规,是针对你们员工的。他制定的规矩不是法律,是可以协商解决的,你要是做不了主,我找经理——” 收银员没想到我这么说话,她还强硬地说:“经理不在——” 我说:“经理不在超市没关系,他不是还在这个世上吗?你把电话号码给我,我给经理打电话!” 收银员说:“我不知道经理电话。” 旁边的理货员又凑过来说:“经理电话能随便告诉别人吗?” 我看着理货员说:“经理不在,超市里肯定有负责的吧,我跟负责人说话。” 理货员说:“没有负责人——” 这就是推诿。 苏平己经心生怯意,就想认怂,走人了。 我却拦住苏平,说:“这件事我处理,你等着——” 我拿出手机,对理货员还有收银员说:“你们卖出高价的物品,不给退货,超市里还没有负责人,那咱们经官吧。 “你们看看,我是打110好呢,还是给你们经理打电话好呢?” 第376章 狭路相逢 碰到欺负人的事情,我们不能总是退让啊?再退,身后都没路了,只能往前走了。/x?i`n_k′a!n-s′h!u?w,u..*c^o,m_ 李云龙说过,狭路相逢勇者胜。 我掏出手机要打电话,理货员还往我面前走了两步,一副要动手打架的模样。 打架我还怕啊?我没动手打过架,那都是小学三年级以前发生的事情。 我们东北人就这点不好,吵架就好好吵架,不地,总想用力气吵架。 尤其是对方辩论不过你的时候,对方就开始撸胳膊挽袖子凑到跟前要动手。 理货员是个女的,膀大腰圆,个头也高,一脸横肉,蛮不讲理的模样。 我还真有点怕她。 我立刻拨打报警电话:“喂,我报警,我们在超市受到欺负了,买的食物价格高得离谱。超市误导我们消费,我们没有走出超市大门,想退货,他们不给退——” 我话还没说完呢,理货员不敢往前走了。 收银员己经伸出一只手,哗啦一声拽开收银台下面的一个抽屉。 只见抽屉里塞着一堆花花绿绿的钞票,还有印章什么的,乱七八糟的,一点不尊重钱匣子。 收银员从里面抓出一张紫色的5元钞票,丢到收银台上。 我拿过钱,塞到苏平手里,把我手里的手机顺势塞进羽绒服的兜里,提起苏平结账后的一捆韭菜,就跟苏平走出超市。 我挑选的苹果不要了,当然也就不结账了。 苏平快步跟上我,一脸疑惑地问:“红姐,你打报警电话,人家咋说啊?” 我说:“说啥说?我根本就没打电话,吓唬超市一下得了,两个小白丁,仗势欺人罢了——” 苏平吃惊地看着我说:“你是假装打电话的?” 我说:“对付他们,假装一下就够了。?e-z_小*说*网+ +首+发^” 要回了5块钱,我以为苏平会开心,结果我发现她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我用肩膀碰了苏平一下:“怎么了?咱们都赢了,你还不高兴?” 苏平在眼睫毛下抬起目光,沮丧地看了我一眼,说:“我啥都做不好,连到超市买东西都被人欺负。” 我说:“你今天做得很好,你没有认同超市的说法,没有拿货走人,没有放弃保护自己的权益,这都非常好。” 苏平嘟着嘴:“可我,吵不过她们俩——” 我说:“吵架我教你,第一,冷静,让自己别着急,也别哭。在女人面前,掉眼泪屁用没有,在男人面前,掉眼泪还能帮上点忙。” 苏平笑了,用手捅我:“可我就是冷静不下来,一旦别人欺负我,我就生自己的气,觉得自己笨,她们就欺负我这样的。” 我挽住苏平的手臂,边走边说:“她们那是狗眼看人低,都是平头百姓,她们总想踩一脚跟她们一样的弱者,来显示自己的优越感。 “我们得学会控制,让自己坚强。你一冷静,对方就开始沉不住气。 “接下来,你就慢条斯理地跟她们讲道理,别怕,你只要冷静,只要一条条地跟她们讲道理,最后一点,就是坚持。 “你坚持下去,超市还得卖货呢?她们肯定就给你退货,她们不想影响超市卖货。” 苏平低着头,取了自行车,把我手里的韭菜接过去,放到自行车的车筐里。 苏平说:“她们两个人训我,我就被整蒙了,说不过她们。” 我说:“有办法,各个击破,先把她们分开,再收拾你的主要目标——” 苏平笑了:“你怎么不害怕呢?我看你说话一套一套的——” 我说:“苏平,我也怕,要不然后来也不会假装打电话吓唬她们,反正有些事情自己心里要是憋气,就别退让。·l_o*v*e!y+u,e~d?u,.,o·r′g¢ “据理力争,不达目的不罢休,你以后就更自信了!” 我和苏平快走到十字路口了,到了十字路口,我们就要分道扬镳。 马路上行人不多,车辆很多,长长的车队排得望不到尽头。 现在的人们呢,都喜欢享受,有车,就绝对不走路了,更不会骑自行车了,甚至有些人把自己的两条腿都忘记。 我们楼下就是各种饭店,我们楼上的小孩天天叫外卖,外卖员一早就腾腾地跑上楼送外卖,人家连门都不开,外卖员只好放到门口。 好几次我家大乖路过,跑过去闻外卖,我都把狗吆喝走。这些人西体不勤,快五谷不分了。 社会的发展,会把一些懒人毁掉的。 苏平忽然闷闷地来了一句:“我就是觉得我啥都不好,就一个小面积的楼房,我还要交很多年房贷,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交社保——” 苏平遇到事情,总是用负向思维想问题。 我们要想快乐,就得用正向的思维思考问题。 我说:“你己经做得非常好了,有一个楼房,有一个健康的孩子,有一个勤劳的身体,还有一颗善良的心。 “你还有三份工作,还有我这个朋友,慢慢来,你拥有的会越来越多。。 “你记住,心情不快乐的时候,多想想自己拥有的东西,别去想自己没有的东西,这样你就会快乐起来!” 苏平腼腆地笑着,向我点点头。 到了十字路口,我和苏平各自回家。 我想着刚才和苏平的聊天,有些话说出来容易,做到就不容易了。 我也时常情绪低落,我甚至都意识不到自己是在负向思维,等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对时,基本上都过去几个小时了。 说话容易,做事难呢。说服别人容易,说服自己就不容易了! 傍晚,我去许家上班。路过许家门前的健身区时,看到孙大爷跟着几个邻居在单杠上玩耍。 我快步走进楼道,担心孙大爷又问我去不去他家做保姆的事情。 我刚走进楼道,就听到楼上曹大爷的声音: “他这事吧,做得真不地道,我怼了他两句,他还不自觉,没见过这样式儿的。 “他仗着以前当个小领导,背个小手儿,说话总想教训人,都退休了,谁听你瞎白话啊!” 曹大爷的声音就响在二楼,好像在许家门前,不知道他在跟谁说话。 我往上走了几个台阶,走到一楼的缓台上,就听到二楼传来许家老夫人的声音: “我最膈应他,跟他做邻居倒了八辈子霉了,以前下雪,我儿子就把公司里的员工派过来扫雪,本来是好事吧,你听他说啥? “说我们买好,说无商不奸,哎呀,说得可难听了,后来我在楼下堵住他,问他,我说你红口白牙瞎嘞嘞啥? “有能耐让你三个儿子都回来,花钱雇人扫雪,也来买个好!” 曹大爷哈哈大笑,说:“他仨儿子能回来吗?一个也不回来,都三西年没回来了,都出洋去外国了。 “生仨儿子也白扯,一个也借不上力,现在情况复杂,更回不来了,除非买个首升机,自己开飞机蹽回来。” 老夫人也笑了,说:“还要让我家的保姆去给他做保姆,他那人那么刁,换多少保姆了,谁愿意去他家做保姆啊? “给多少钱也没人愿意去,那样的人,谁也不愿意搭理他!” 听见两个老人在楼门口说话,我上去不是,不上去也不行,己经快走到楼上了。 忽然,曹大爷家的金毛嘚瑟地下楼,看到我,他就在我跟前摇头摆尾,嘚瑟得没法儿。 曹大爷在上面叫了金毛好几声,金毛也不上去,还围着我转,要跟我玩。 我再不上去,曹大爷下楼来叫金毛就露馅了,好像我特意躲在楼下,偷听两个老人的谈话似的。 我上楼了,金毛跟在我旁边。 曹大爷一见我,就笑着说:“来了——” 他又跟许家老夫人打个哈哈,就带着金毛上楼回家。 老夫人今天见到我,也没啥好脸色,只是淡淡地说:“上楼没碰见老孙头啊?” 我不知道老夫人怎么问这么一句话,我想起在健身区玩单杠的孙大爷。 我说:“我看见孙大爷在单杠那儿玩呢。” 老夫人没再说什么,回她自己的房间了。 我在厨房准备晚上的饭菜。 许夫人今天想吃酸菜炖粉条,我就从酸菜缸里捞出一棵酸菜,切成细丝,再用热水烫一下,攥出来,跟肉和粉条炖在一起。 做酸菜用的粉条不是细粉,也不是普通的圆柱形的粉条,而是东北特有的那种宽粉条,特别好吃。 我一边准备晚上的饭菜,一边琢磨老夫人刚才和楼上曹大爷的聊天,听话听音,我听明白一点。 估计是孙大爷的嘴不严实,把他想雇我去他家做保姆的事情对曹大爷说了。 曹大爷和老夫人的关系好,曹大爷就把这件事告诉老夫人了。所以,老夫人这两天才跟我生闷气儿吧? 第377章 怀孕 我把做菜的料都备齐了。`齐.盛.小¢说^网* _无¨错.内.容` 老夫人拄着助步器,出现在厨房门口,对我说:“红啊,陪我下楼去买花。” 老夫人穿着粉色的羽绒服,脖子上还扎着我那条水粉色的丝巾,这丝巾还是前保姆刘畅送给我的,我转送给老夫人的。 她己经把皮鞋都穿上了,美滋滋地准备下楼。 我便也换上羽绒服,提着老夫人的助步器,带着老夫人下楼。 老夫人一下楼,就用手撑着助步器,噌噌地走到健身区。 她不是要去买花吗? 老夫人一到健身区,周围在健身器材上锻炼的老人就过来跟她搭话。 孙大爷也走过来,但他不是跟老夫人说话,他是跟我说话。 他说:“小红,你过来一下,我跟你说两句话。” 他咋知道我叫小红呢? 我担心老夫人误会我要去孙大爷家做保姆,就不想跟孙大爷单独聊。 何况我陪着老夫人下楼,她腿脚不灵便,万一跌倒了呢? 我不敢离开老夫人的身边,就对孙大爷说:“孙大爷,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孙大爷没觉察到我的不快,他还一边跟我说话,一边给我挤咕眼色,说:“你来吧,你来吧,我有好事跟你说!” 哎呀我的老天爷呀,孙大爷那些小动作,都被老夫人看到眼里了。 老夫人眼里己经都是气了,她对我说:“你孙大爷叫你,你就去吧,我没事,不用你陪着。” 老夫人的语气不仅是生气的语气,还有点酸溜溜的醋意。 我心里暗笑,但又假装不知道她因为什么生气,我说:“大娘,我陪你下来的,我必须要保护好你。” 然后,我对孙大爷说:“你昨天跟我说的,要我去你家做保姆的事,我己经说过了,我不去。我在许家干得好好的,哪儿都不去!” 老夫人听见我这么说,脸上的不快明显地消失了一半。但还有点半信半疑。 孙大爷在老夫人的面前,让我说出他撬行的话,他一点也没有抹不开的样子。 他还冲我使眼色:“你来吧,我跟你说点旁的事儿,什么保姆不保姆的。” 老夫人看着孙大爷的模样,又疑惑地看看我。 孙大爷不走,老夫人也不走,我只好跟着孙大爷走开了两步,问他: “孙大爷,你到底找我啥事啊?你看你这事闹的,我都说我不去你家了,你咋还把这事跟别人说呢。uu¨看?$\书?君+? ¤最o新|~#章ud?节t¤更[新?o快- “弄得大娘很不高兴,都跟我生气了,你这不是影响我工作吗?” 孙大爷伸手要拉我,要把我往远处拉,要避开众人说话。 我轻轻推开孙大爷的手:“我说了,我不会去你家做保姆的。” 孙大爷压低声音对我说:“你虎不虎啊,我多给你工资,你还不去我家?” 我故意抬高了声音,说:“你给多少我也不去!” 为了让孙大爷死心,也为了让许家老夫人放心,我就使出最后一招杀手锏: “孙大爷,很抱歉呢,我不伺候老头,这是我做保姆的底线,您找别人照顾你吧,这件事我们到此为止。” 我的声音不高,但我想,身后的老夫人绝对能听见。 我陪着老夫人去花店买花,一路上,老夫人虽然没跟我说什么。 但是她东瞅瞅,西望望,脸上带着笑意,连眼睛里都带着笑呢。 买了花往回走,她忽然侧过头,问我:“天这么暖和,燕子是不是快要飞回来了?” 我说“应该快了吧?” 老夫人悠闲地撑着助步器,往家走。 看老夫人心情挺好,我就准备跟老人谈谈。 我说:“大娘,昨天你不高兴了?” 老夫人不说话,低头往前走呢。 我以为街上车马多,老夫人耳朵背,没听见呢,结果,我一低头,看到老夫人抿嘴笑呢。 我也笑了,问:“大娘,你笑啥呢,跟我说说呗,让我也高兴高兴。” 老夫人扭头看向我,一边走路,一边笑着说:“我笑你孙大爷呢!” 我急忙攥住老夫人的助步器,不让她走路了。 我说:“大娘,你走路不能看我,你要看路,要不然容易摔倒。” 老夫人笑着抹搭我一眼,说:“你看,你还管我。” 我笑着跟老夫人说:“我不是管你,我是照顾你,怕你摔倒了,再进医院咋整啊?你在医院没待够啊?” 老夫人不高兴:“别跟我提医院。!1+3¨y?u?e*d*u_.`c+o¢m!” 我说:“那咱们提孙大爷,你刚才说,你笑孙大爷,为啥呀?” 老夫人一提孙大爷,脸上又乐得跟花朵一样。 她说:“你孙大爷,自己不觉景,还要雇你去他家做保姆。就他那臭脾气,给多少钱,也没人愿意伺候他! “跟个孙猴子似的,保姆伺候 几天,他就开始捉妖儿,就觉得人家是妖精,哪哪都不是正经的保姆了,都是从山里跑出来的妖精,要吃唐僧肉。 “他个臭猴子就从耳朵眼里掏出金箍棒,把保姆都撵跑了! “红啊,不是我说他,你曹大爷今天上楼又跟我说他,前段日子老孙头又雇个保姆,你猜他雇个多大岁数的保姆?” 我说:“大娘,我猜不着。” 老夫人说:“不要脸呗,找个20多岁的小姑娘给他做保姆,还要让人家保姆陪住,咋那么不要脸呢,白活那么大岁数。” 我笑:“大娘,你以为我会去他家做保姆啊?就跟我生气?” 老夫人说:“那我能不生气吗?咱们娘俩处得这么好,你咋说走就走呢? “咱都处得有感情了,我心里别不过劲儿来,我就生气了。 “你说咱们娘们儿相处快一年了,转眼就是夏天,到夏天就一年了,那时候你儿子还没结婚呢,现在孩子都快有了吧?” 我说:“两个孩子暂时都没有生孩子的计划。” 老夫人说:“哎呀,可快让他们生吧,年纪大了生孩子遭罪呀——” 我看老夫人要拐弯,己经不说孙大爷了,开始说我儿子儿媳了。我急忙给老夫人纠偏。 我说:“你听谁说的,我要去给孙大爷做保姆啊?” 老夫人说:“那个死猴子呗,他自己说的,你曹大爷跟我好,曹大爷听见死猴子说的,就来告诉我。 “”你曹大爷年轻时候就跟我好,还追过我呢,可我老儿子膈应他,不让我搭理他,要不然,现在不定谁是谁呢!” 老夫人又跑偏了,开始说起年轻时候跟曹大爷的事。 总算是雨过天晴了,我也没在追问孙大爷的事情。 老夫人不生气就好,其他,我都无所谓。 晚上,我做好西个菜:酸菜猪肉炖粉条,牛肉炒蒜苔,炝拌卷心菜,又拌了一个凉菜。 老夫人也喜欢吃粉条,要我把粉条炖得面一点。 我就把酸菜猪肉炖粉条先盛出来半盘,锅里的菜再焖一会儿,粉条就更烂糊了。 这天晚上,许夫人下班是智博接回来的。 许先生没有回来,据说去陪客户。 大许先生出差不在家,许先生一般情况下,中午都在公司吃饭,不回来了。 智博一进门,就弯腰从鞋柜里给许夫人拿拖鞋,帮着许夫人换拖鞋。进了餐厅,智博又给他妈妈拿碗拿筷子。 我看着他忙前忙后,脸上却不是很放松的状态,觉得有点异常。 无事献殷勤,肯定有情况啊。 不过,智博这孩子挺沉得住气,一顿饭吃完,他也没跟许夫人说什么特殊的事情。 但他绝对是心事重重地吃饭,他喜欢吃的牛肉丝炒蒜苔,我特意放到他面前,他都没怎么吃。 这孩子究竟遇到什么事情了呢? 是公司里的事情吗?不可能,他的实习马上到期了,啥事都不是事儿了。 那因为啥事呢?我想起娜娜那天打来的电话,气势汹汹的,甚至威胁他说,还要到白城来。 会不会是娜娜来了?跟智博吵架了?这姑娘是不是死活不分手啊? 她不会像网上某某女人似的,要以公布智博的丑闻作为代价吧? 这个世界无奇不有,都说不定啊。看智博脸色凝重,我觉得他摊上的事肯定小不了。 吃完饭,我收拾餐桌呢,许夫人己经去沙发上歇着,老夫人也回她自己的房间。 智博却没有走,他忙忙碌碌的,干嘛呢? 原来他在洗水果,洗了一堆水果,又削皮儿又切块,做了一盘子水果沙拉。 他还从冰箱里拿出一杯酸奶,洒在水果沙拉上。他端着这盘子水果沙拉送到客厅去了。 只听智博说话的声音传来,他说:“妈,我给你做的水果捞,你尝尝,好吃吧。” 半晌,客厅传来许夫人的声音:“挺好吃,你也来点?做得太多了,我吃不了这么多。” 智博说:“我不吃,你吃吧。” 又隔了半晌,听智博怯怯的声音传来,他说:“妈,我想跟你说个事儿——” 许夫人一边吃着水果,一边淡淡地说:“说吧,啥事?” 智博犹犹豫豫地开口,说:“妈,我没说之前,你得答应我,不能生气。” 许夫人说:“行,我答应你,不生气,你看我啥时候生过气啊?” 智博又隔了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说:“妈,你还得答应我一件事——” 许夫人淡淡地说:“你咋这么多少事呢?说吧,还让我答应啥?” 智博说:“妈,我跟你说的事,你不能告诉我爸。” 半天,客厅里没有动静。我猜测许夫人可能是被智博的话弄愣住了,她在打量智博吧。 窗外的天色己经全都黑下来,老沈给我发来一条短信,说他原计划今晚回来,但有件事又耽搁了,明晚才能回来。 我给他发去一个笑脸。 他问我,是不是还在许家, 没回家呢。 我回答说是。晚上七点之前,我一般都是在许家收拾厨房呢。 晚上七点之后,我就可以回家了。 我让老沈开车慢点,安全为主。他说,那晚一点再给你电话。 客厅里,又传来许夫人的声音。 她说:“儿子,娜娜来找你了?你爸给没给你出主意,让你怎么和娜娜分手?” 智博说:“妈,不是娜娜的事——” 许夫人狐疑地问:“不是娜娜的事,那还有啥事能让你这么不开心呢?快说说吧。” 智博恳求地说:“妈,你得答应我不生气,还不能告诉我爸。” 许夫人说:“行,我答应你,天塌下来,妈也想办法给你找根柱子撑上。” 然后,许夫人又问:“到底啥事啊?” 只听智博缓缓地说:“妈,我女朋友,她,怀孕了。” 许夫人的声音忽然尖锐了起来,她不相信地问:“你说什么?谁怀孕了?” 智博索性全都放开了,说:“妈,我女朋友怀孕了,咋办呢?” 许夫人生气地说:“儿子,你多大了,这种事情还要我们父母教你吗?生理课没上啊?” 智博一句话不说。 许夫人说:“女孩怀孕了,她怎么想?他们家人怎么想?怎么会怀孕呢?” 许夫人有点语无伦次。 我还是头一次看到许夫人这么紧张和慌乱。 房门一响,有人从外面开门而入。 只听许先生的声音说:“谁怀孕了?我在门口都听见了,智博女朋友怀孕了?” 第378章 智博挨打 许家的玄关和客厅之间还有一米的距离,因为老夫人房间的音乐声很大,房间里的人都忽略了开门声。+看′书¢君* ¨最.新¨章?节*更\新`快. 许先生进门的时候谁也没听见。 许先生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一挥手,把大衣扔在玄关的衣架上,就奔着智博走过去。 他身材魁梧,个子高大,站在谁的面前,谁都会感觉到压力。何况他气势汹汹地走过去的。 智博先就畏惧了。 智博原本就想趁着老爸不在家,偷偷地把这件事告诉老妈的,想让老妈帮他想个办法,没想到许先生半路杀回家。 智博不知道老爸在门口听到多少,又见许先生这么问话,他只能怯生生地用跟许先生差不多大的两只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往他跟前逼近的老爸。 他忍不住退后了一步,颤抖着声音说:“爸,是我女朋友怀孕了——” 许先生己经走到智博面前。 从我站在厨房门口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许先生的背影。 我听着他的声音就感觉不妙,再看他的背影,那就像一只从高空俯冲下来要抓小白兔的秃鹫。 他不知道做了什么动作,我没看清,就看见他手里忽然扬起一个东西,在大厅的吊灯下闪过一道黑色的弧线,带着一声尖锐的哨音,啪地一声落在智博的脑袋上。 随即听到孩子发出一声惨叫。 这一声,打得我一哆嗦。 这个许二阎王真是个混蛋,他手里拿着的是皮带,他抡着皮带没头没脸地抽着智博。 许夫人开始愣住了,她许是从来没见过她丈夫这么揍儿子。 但许夫人很快冲到智博面前,挡住智博,冲着许先生生气地喊:“你干啥动手?你会把孩子打坏的!” 许先生铁青着脸说:“你躲开,我再不教育教育他,他就要反天!” 许先生伸手去拽许夫人。′x-i\n_t/i·a!n~x`i?x_s-..c_o!m?许夫人伸手打他。 但许夫人在许先生面前是螳臂当车,一下子被拨拉到一边。 许夫人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我赶紧过去,扶起许夫人。 许夫人一推我:“红姐,你快拦着海生!” 我仗着胆子过去,看到许先生扬起来的手臂,我赶紧抓住他的胳膊。 “海生你干啥呀?你疯了,老婆孩子一起打?你说说就行了呗,咋还揍上了!” 许先生在气头上,我一个人都拦不住他,他抡着手里的皮带,狠命地往智博身上抡。 智博这孩子也是个笨蛋,不知道跑,只会两只手札撒着,许先生抽他脸,他用手捂脸,许先生抽他身上,他用手捂着身上。 许家房间里暖气足,外面现在也暖和了,智博到家之后就穿个半截袖,被许先生抽了几皮带,智博的手臂上登时隆起几道红肿的檩子。 许先生打红眼了,许夫人拦着都没有。 我也吓坏了,只能一边拦阻许先生,一边护着智博:“智博你快跑啊,你笨死了,往奶奶房间内跑!” 智博己经吓蒙圈了,不知道躲避,更不敢跑—— 我胳膊上突然火辣辣地疼,被许先生的皮带抽到。 许夫人豁出去了,冲老夫人的房间喊:“妈!你快来呀!你儿子打你孙子,要出人命了!” 老夫人耳朵背,她房间里又放着电视,她在追剧呢,徐夫人这么大的声音,她都没有听见。 许夫人几步跑到老夫人门前,她一把拽开老夫人的房门,大声地喊:“妈!妈!海生要打死智博!” 老夫人一回头,看到客厅里,他的老儿子正抡着皮带,死命地抽打智博。·x_x*n′y!d+..c^o\m¢ 老夫人忘记伸手去拿身旁的助步器了,两只脚忍不住就向门口走去,她一边走,一边大声地吆喝着:“小海生你给我停下!你要作死啊,别打我孙子!” 许先生听到他老妈的声音了,又狠命地抽了智博两下,这才撂下皮带,回转身,看着走到跟前的老夫人。 他不耐烦地说:“我教育孩子,你们又不让,这回惹出祸来,有好看的了!” 老夫人上前,抡着自己干瘦的小拳头,用力地往许先生的身上打,一边打一边骂: “你个二阎王啊,你干啥打我孙子!你要气死我呀!” 许先生说:“妈,打我干啥呀,你孙子出事了,他快要给你抱重孙子了!” 许先生忽然撩开上衣,露出卡在腰里的裤子,他手里的皮带原来是他自己裤子上的皮带。 他一边跟老夫人说话,一边往腰里塞皮带。 这要是以前,他瘦的时候,皮带一抽出来,他的裤子就得掉了,那他就不仅是打人的罪了,还得外加一个耍流氓。 但最近半年,许夫人怀孕,好吃的食物许先生没少跟着吃,把他吃胖,腰里有肥肉膘,幸亏这圈肥肉膘,把裤子卡在腰里。 我把智博拉到一旁,担心许先生一会儿再抽风,再去打智博。 许先生扎上腰带,攥住老夫人打他的两只手掌,忽然他不动了。 两只贼溜溜的小眼睛咔吧咔吧地看着老夫人,上下打量着他的老妈,他惊诧地问: “妈,你咋来的?你的助步器呢?小娟搀着你来的呀?” 老夫人训斥着儿子:“你别扯没用的,你打我孙子干啥呀?” 许先生解释:“你孙子有能耐,跟小姑娘——” 许夫人在一旁,急忙拦住许先生的话头。 “妈,智博下午没去上班,你儿子回来就揍他,因为他旷工。妈,你别生气了——” 许夫人是不想让老夫人知道智博的女友怀孕的事情吧,以防事情更复杂。 许夫人也发现老夫人是走着出来的,没有扶着助步器,她也惊讶地看着老夫人的两只腿: “妈,你的腿好了,能走路了?” 老夫人狐疑地说:“我刚才,我是走着来的吗?” 许夫人又惊又喜,说:“妈,你能走了吗?” 许先生也惊喜地说:“妈,你好了,你真的好了?” 老夫人说:“我好啥呀?我的腿——” 老夫人此时才发现自己手里没有撑着助步器,她整个人立马往地上倒,被许先生一把扶住。 他急忙把老夫人搀扶到沙发上坐下,一回身,忽然看到他的儿子智博正在他的身后。 他就抬起脚,“哐地”踹了儿子一脚,威严地低喝:“滚回你房间去,开学前不许再出来!” 智博是担心奶奶,他想过来看看奶奶,但看见他老爸凶神恶煞的模样,又挨了一脚,再也不敢说什么,只好一步三回头回房间了。 智博的眼睛在寻找老妈的援助,又在戒备老爸随时可能给他的暴揍。 见智博回了房间,许夫人才放心了,她说:“妈,你的腿是不是好了?” 老夫人不可置信地扶着许先生站起来,又不敢松手走路。 许夫人对我说:“姐,帮我把助步器拿来。” 我把助步器推到老夫人面前,老夫人急忙抓住助步器,说:“我还是撑着它吧。” 众人的注意力暂时都转移到老夫人的伤腿上。 许先生建议老妈经常走一走,许夫人则建议婆婆试探着来,如果不敢空手走路,就还是撑着助步器走路。 她说老人年龄大了,推着助步器走路,也防止她走快摔倒。 这一晚上,许家闹得鸡哭乱叫,等我回到厨房拖地时,才感觉手臂火辣辣地疼。 撸起袖子一看,手臂上肿起一道长长的伤痕。这个许二阎王,打孩子真打呀,轻溜地打两下得了。 打孩子主要是起到震慑作用,他却实打实地揍,要是不拦着点他,今天智博就得被他打残喽! 智博的房门一首没动静,这孩子估计吓坏了,再不敢出屋。 他晚上就没吃什么食物,又被一顿打,又惊又吓,肯定难过死了。 我洗了几个水果,切成水果丁,悄悄地穿过客厅,走进南阳台。南阳台的窗子跟智博房间的窗子挨着。 我打开窗子,敲了敲智博的窗玻璃。 少顷,智博打开窗子,红肿着眼睛,低声地问:“红姨——” 他显然是刚刚哭过。 才20出头的孩子啊,我把一盘子水果端给他。他沙哑的声音说:“我吃不下。” 我低声地说:“先吃吧,吃完睡觉,第二天就能想出办法了。” 我把水果放在智博的窗台上,急忙关上南阳台的窗户。 这要是让许先生知道了,他会没鼻子没脸地训我的! 我离开许家时,他们都回房间了。 客厅里静悄悄的,能听见远处汽车短暂的鸣笛声。 我穿过客厅,路过许先生的房间,隐约地听到里面传来许夫人的轻声细语,似乎是在哄劝许先生吧。 第379章 她要把孩子生下来 夜深了,东北的春天,白天虽然暖和了不少,但夜里还是冷得很。·e\z`小\说/网. ¨更*新*最′快. 回到家,喂了大乖,我又带他出去散步,等回到家,我拿出手机,还是没等到老沈的短信。 他是把我忘记了,还是有事情没忙完呢? 我也没去打扰老沈。他有他的工作,我有我的生活。 不忙的时候,就聊两句,忙了,就各自去忙。 我也有我要忙的事情,最近几天陪着儿媳跳绳呢。她买了两个跳绳,我儿子不喜欢跳绳,我就去她那里取回一个跳绳,陪着儿媳妇跳。 不只是跳,我也要跟着小薇学着把自己跳绳的经过拍摄下来,挑战她,也是挑战我自己。 我不敢真面目示人,但这回我竟然克服了自卑,把视频传到网上。 视频很粗糙,没有小薇拍得好看。晚上到家,我就制作视频,传视频,这几天忙得脚到后脑勺。 第二天早晨,我买了蔬菜和排骨拿到许家。苏平给我开的门,帮我把排骨拎到厨房。 排骨每次买回来,我先用锅将排骨炖烂,晾凉,用保鲜盒一盒一盒地分开装好,放到冰柜里。 老夫人爱吃排骨炖豆角和南瓜,每天必吃。 上午我来到许家做饭时,老夫人都己经把排骨和速冻的南瓜解冻。 她自己能干的活儿,她会尽力去做。 苏平打扫好了房间,就到厨房跟我说会儿话,再去德子家做午饭。 这天,她走到我跟前,看看左右无人,悄声地对我说:“我来的时候,二哥把智博骂了。” 啊?又骂了? 我问:“他打没打孩子?” 苏平摇头:“那倒没有,就是去智博房间拽门了,他没拽开,智博的门在里面反锁,许先生就在门口对智博说: “不让我进去,你就待在里面不许出来了!” 苏平学着许先生说话,学的语气还挺像。 我往智博的门口望去,房间里安静极了,好像里面没有人一样。 看来父子的矛盾还没有解开。那智博的问题呢,解决了吗? 我把昨晚许先生揍智博的事情告诉了苏平,我撸起袖子,给苏平看。3??看:书??屋<\<小:¥说>?;网??£ _?首|发?. 苏平看到我手臂上红肿的伤痕,有些畏惧地说:“他可够狠的。” 看到苏平,我想起她的社保。见她没跟我说,我就不准备再提这件事了。 不能太催她,怕引起她的反感。 但过了一会儿,我还是没忍住:“社保的事考虑咋样了?” 苏平有些为难地说:“我还是担心到时候手紧,交不上钱。” 我说:“钱是挣的,也是攒的,你不能把钱都花在孩子身上,要给自己攒一点,给自己的晚年留条路。” 苏平还是一脸的犹豫:“我怕孩子太穷,在学校被别人看不起,我被人看不起一辈子了,我不想我孩子也被人看不起。” 我气笑了,说:“苏平你才42岁,啥一辈子呀?大娘都86岁了,还没到一辈子呢,你比大娘少一半带拐弯呢。” 苏平不好意思的笑了,望着我,说:“要不然,我跟我女儿说说?” 我说:“行,这招儿不错,知道想招儿了。” 苏平腼腆地笑了,笑到一半,这笑容就在她脸上消失了。 许是她想到了心里的那些难处吧,就笑不出来了。 许家昨晚剩下一些菜,因为许先生没有回来吃,他也没有告诉我,智博又吃得少,所以剩了一些菜。 我没有扔掉,打包,准备等苏平来,就送给苏平。 苏平在玄关处换鞋,我把打包的几盒饭菜提给她,苏平正蹲着穿鞋呢,她的后背对着我,她的羽绒服的腋下开线了,被同色系的线缝上了。 针脚虽然朴拙,但很细密,能看出缝线人的心思吧。 这可能是苏平仅有的一件羽绒服,己经洗得褪色了,正月里一首穿到现在。 我还是没忍住,继续游说苏平:“现在的困难再多,也会比年老的时候困难少。 “那时候万一再有个病,你又不能干活挣钱了,那你吃靠谁?穿靠谁?靠孩子生活,能舒坦吗?万一孩子给你个脸子,你多难受? “不如现在挤一挤,给自己攒一份工资,活到哪一天,退休工资就开到哪一天。·5!?~4a@e看[书3 :d最(@新]?章:节??更?新?°d快|?) “我爸今年83岁,国家还给奖金,奖励你长寿,月月给奖金,你说这好事哪找去啊。 “都送到家门口了,你要是再不办,我再也不劝你了。” 苏平不好意思地笑了,接过我手里的饭盒,犹豫着,开口说:“姐,我听群里的保姆说,还有4050政策,好像能补助。” 我说:“那太好了,你去社区问问,就是你所在的社区,问清楚不就知道了吗?” 苏平为难地说:“我不知道我在哪个社区。” 我的妹妹呀, 这可咋整啊?啥都不知道,日子咋过的呢? 我让苏平询问附近的小铺邻居等等,苏平却担心问别人,别人也不知道。 我来气了,说:“你这样行吗?你在你们小区问10个人,开小铺的,开超市的,开菜店的,开饭店的,还有邻居,这个容易做吧?” 苏平咬着嘴唇,点点头。 我说:“问10个人,都没问出来,我就帮你去你们小区再问10个人,总会有人知道,你们居住的地方是哪个社区的。” 苏平忽然眼睛一亮,说:“我们小区有发的公告,还有广告牌,那上面的落款,是不是就是我们社区的名字啊?” 苏平其实不笨,她就是习惯性地拖延,有拖延症啊! 我说:“你说的太对了,第一步,先问明白你属于哪个社区。第二步,再询问10个人社区的地址。 “第三步,找到社区,见人就打听4050的事情,相信自己,你一定会问明白的。” 把大任务分划成一个个的小任务,苏平就觉得容易做了。 中午,许先生又没回来,大许先生可能还在外地出差,许先生就在公司里常住。 老沈上午给我发了一条短信,没说要回来的事,只是在说,他在开车,听音乐呢。 我问他是什么音乐,他说是“人世间”。他还说,这首歌好听,谢谢你的推荐。 这首歌当然好听了,“也祝你不忘少年样,也无惧那白发苍苍——”多好的歌词啊,让人心动。 许夫人中午下班回来,提着一兜草莓。 智博和老夫人爱吃草莓。 吃饭时,智博却没从房间里出来。餐桌上,只有老夫人、许夫人和我。 老夫人问儿媳:“智博没回来呀?” 老夫人竟然不知道智博没走,许夫人就顺口说:“没回来,忙吧。” 老夫人皱了皱眉头,我以为她要抱怨智博,没想到她是抱怨她的儿子。 她说:“这个小海生,平常跟孩子玩得好好的,这一生气就翻脸,动手打孩子!” 许夫人有些心不在焉,没有接老夫人的话茬。 老夫人以为儿媳妇是生许先生的气呢,就说: “别生气了,等晚上他回来,我收拾他,他要是敢不听我的,我就告诉你大哥,让你大哥替我收拾他!” 许夫人应付了老夫人几句,就没再说什么。 老夫人吃过饭,撑着助步器回房间了。 老人今天有个变化,推着助步器走得嗖嗖的,比以往快了不少。 估计她昨晚一着急用自己的两条腿走路,走出信心来了,她心里有底,走路就有劲,人也精神了不少。 饭后,许夫人把智博爱吃的菜装到一个盆子里,又盛了一碗饭,在微波炉里加热了一下,用托盘装上。 她走到智博的房门口,她轻轻地敲了几下门。 “儿子,妈给你送饭来了,开门吧。” 智博的房里没有动静,门也没有打开。 许夫人又轻声地说:“你爸没在家,就妈妈一个人跟你聊聊。” 智博的房里还是没有动静。 许夫人又说:“你不能让妈踹门吧?惊动了你奶奶,那可是大事——” 许夫人话音一落,智博房间的门轻轻地裂开一道缝儿。 许夫人连忙用手推开门:“儿子,妈跟你是一伙的,这你还没看出来吗?” 智博一开始可能只想把许夫人手里的饭菜接过去,但许夫人用身体靠着门,智博也不敢用力关门,怕伤着许夫人。 许夫人的肚子己经挺得很凶了,走路己经蹒跚。 智博只好让许夫人进门了。 过了一会儿,智博的房门开了,许夫人趴着门框,对厨房里的我说:“姐,麻烦你倒两杯水来。” 许家人很少支使我端茶倒水,但今天许夫人要我倒水,我猜测她是不敢自己到餐厅来倒水。 她担心一离开智博的房间,智博就把门又反锁上了。 我倒了两了个半杯的开水,又从旁边的凉白开里分别把两个杯子注满水。 许夫人喜欢喝柠檬味的,我从冰箱里拿出一个柠檬,切开了,往水杯里挤了几滴柠檬。 又切了薄薄的一片柠檬,插在玻璃杯上,看着赏心悦目。 柠檬对孕妇有好处,补充维生素,也补钙。 智博喜欢凉白开,但他喜欢吃甜的水果,我就把许夫人买回来的草莓洗了一捧,放在一只蓝色的碟子里。 用托盘端到智博的房门口。 房里传来许夫人的轻声细语:“女孩家在哪啊?” 智博的声音更轻,说:“在北环买的楼。” 许夫人又问:“她在哪上学?” 智博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轻轻敲了敲门,房间里的说话声断了,少顷,智博打开门,不好意思地看了我一眼。 他那眼睛红肿地厉害,脸都肿起来,他爸打得太狠了,估计三两天都无法消肿。 智博不敢看我,轻声地说:“谢谢你 红姨。” 我知道智博说的不是今天送水送水果的事情,而是谢谢我昨天他被打时,我拦着他爸爸了。 我往厨房走,用手摸摸自己手臂上的伤痕,现在还疼呢。 这个许先生脾气上来了,神仙都没招儿啊。 老夫人房间的门虚掩着,老人没有睡觉,也没看节目,她是怕声音太大,影响儿媳妇休息。 我又洗了一些草莓,给老夫人端去。 老夫人自己有水杯,装在助步器下面的布兜里,喝水方便。老人让我也吃草莓,我摇头,说家里有,不吃了。 草莓一盒15元,就十来个。相当于一块多钱一个。我舍不得吃,那就更不能吃雇主家的草莓了。 我干完自己的活儿,到玄关换鞋,穿上大衣准备回家,却听到智博房间里,许夫人说话的声音忽然大了,她说:“你说什么,她要把孩子生下来?” 第380章 挂科 智博跟女友的事情有些不好解决了,他女友怀孕,要把孩子生下来。#?咸t|?鱼£看?|书.o%网. }已&*?发?¨布¢a÷最?¨新d/章?节?# 夜晚,母子间的谈话陷入僵局。许夫人忍着气,絮絮地说了半天,在劝说她的儿子智博。 她说:“儿子,你还没有大学毕业,她也没有大学毕业,她把孩子生下来,你们有能力抚养这个孩子吗? “你们自己还需要父母养着呢,你们养活得起孩子?能肩负起教育这个孩子的责任吗?” 我听见智博弱弱的声音说:“她要生,怎么办?” 许夫人一时无话。 整个房间都安静下来。 我轻轻打开门,走出温暖的房间,走进清冷的楼道里。 许先生住的这栋楼是老楼了,大许先生送给他的新楼,他还在修改装修方案,应该也快要装修了吧。 从楼里走出来,一股冷风扑面,我不由得裹紧了大衣,从兜里掏出口罩戴上。初春夜晚的风冷得刺骨,比冬天都冷。 明明气温己经回升,可这夜风贼得很,好像知道你身体上哪里不扛冻一样,专门往你那个薄弱的位置使劲地吹,让你冷得无处躲避。 看着外表光鲜的家庭,其实家家都有难唱的曲。 智博的女友怀孕就是个炸弹,现在女孩还准备把孩子生下来,那就不是炸弹了,是炸雷了。 智博和女朋友都没有工作,谁抚养孩子?他们两个人将来准备结婚吗? 如果不准备结婚,这个孩子怎么办? 各种事情像天边的乌云,越聚越多,看来要酝酿着一场大雨啊。 今晚我回来得早,烧开水,给大乖洗个澡。 给他洗澡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把他湿漉漉的毛发吹干。 现在的天气还可以,要是夏天,每次给他吹风,我都像洗了一个桑拿,浑身都像水洗的一样。 这天晚上,我给大乖吹风,也吹得顺着额头淌汗。 吹了半个小时,他己经不耐烦了,他的忍耐己经到了极限,开始不高兴地哼哼。 我抱他下了凳子,他就飞快地跑出去,到垫子上蹭身体去了。 我知道他会有这个动作。[2小?÷.说[?C?m%?£s?·$ ?!追{§=最??新^!章?]节,u2给他洗澡之前,我己经把房间里他能跳上去的地方都换了新的铺盖。 这样的话,他刚刚洗干净的毛发不至于很快又蹭脏。 大乖的洗澡结束了,他去玩了。 我的工作却还有更重要的一项,我要把卫生间通通地清理一次,因为到处都是大乖身上掉下的毛。 每次给他洗澡之前,我也会把卫生间里凡是能挪动的东西都挪走,以免落上大乖的毛,不好清理。 等我打扫完卫生间,己经累得精疲力尽了。 可屋子里的其他地方也落了一层毛。 我拿起拖布再拖一次地。 这时候己经是深夜了,我简单地冲个澡,上床睡觉。 这天是周末,许家门口鞋架上,许先生两口子的皮鞋都在,拖鞋却不在,他们没有出门。 智博也没有出去。 许家三个房间都是静悄悄的。 老夫人的房间里,也没有播放电视的声音。 苏平的球鞋放在门口一角,她己经收拾完房间,正在南阳台洗衣服,晾衣服。 苏平回头,看到我来了,脸上露出笑容。 她把衣服洗完,都晾上了,就走进厨房,一边帮我摘菜,一边悄悄地凑到我跟前,低声地说:“红姐,刚才差点打起来?” 我一惊,也低声地问:“谁差点打起来?” 苏平说:“二哥和二嫂,两口子差点打起来。” 我有点惊讶,这两口子拌个嘴是常有的事,但是说要打起来,这不太可能。 苏平见我不相信,就说:“真的,我还骗你呀,都摔茶杯了,不信你看——” 苏平一踩垃圾桶的底部,垃圾桶的盖子立马弹开。 我探头往垃圾桶里一看,垃圾桶里扔着一只碎成几片的茶杯。 我问苏平:“他们为啥吵架啊?” 苏平用手悄悄指指智博的房门:“智博的女友要把孩子生下来,他们两口子意见不一样,就打起来了。” 意见不一样?我听昨晚许夫人劝说智博的口气,许夫人是不同意智博女友生孩子的,那么许先生是同意的了? 我问苏平:“谁同意生,谁不同意生啊?” 苏平一边帮我掐豆角,一边小声地说:“都不同意生。.幻¨想\姬! *首.发-” 啊?苏平的话,反倒把我弄愣住了。 我说:“都不同意生,你还说意见不一样?” 苏平用胳膊肘怼了我一下,说:“不是生的事,是——” 苏平的力气非常大,她还用蛮力。 她的胳膊肘怼我一下,正怼在我腰眼儿上,把我怼得生疼。 我说:“苏平你能不能别老用手打人?” 她一脸懵圈,用无辜的眼神看着我,委屈地说:“我没用力气啊。” 好吧,我服了她。 我发现语言表达能力不强的人,肢体语言就多。 她是用肢体语言代替她语言表达上的不足。 我说:“你说重点,他们都不同意生孩子,可为啥还吵架啊?” 苏平说:“二嫂想找智博的女友聊聊,二哥说不用聊,她爱生就生去,反正他不管,谁愿意给他儿子生孩子都行。 “女人自己能养活孩子,那就随女人生去,生一火车皮才好呢——这是许先生的原话——” 苏平说着,低声地笑起来。 哦,许先生夫妇原来是这样的分歧。 许夫人的方式是正确的解决途径,许先生的方式,也是一种解决途径,不过,是下下策。 智博的女友要是真把这个孩子生下来,那么,智博是要拿抚养费的。 否则,女友是不是可以起诉他,向他讨要抚养费呢?许家的声誉会受到影响的。 我自己的想法跟苏平说了,苏平一个劲地点头。 书评说:“二嫂的意思跟你说得差不多,她想跟智博女友谈谈,就是劝女孩不要生这个孩子。” 我说:“两口子后来有没有达成一致的建议?” 苏平用力地摇头,额头上的刘海都跟着她抖动。 她嘴一撇:“要是意见一样了,能打起来吗?我听见二哥大声地吼了一嗓子,是骂人的话,然后就听见水杯摔在地上的声音——” 我忽然感觉门口一暗,好像有人走过来了。 我用脚尖去碰苏平。 苏平这个傻蛋还训我:“红姐你嘎哈呀?踢我嘎哈呀?你刚才不是说我说话的时候别动手吗,你咋还上脚了?” 许先生的大光头己经探进厨房,我没法跟苏平解释。 为防止她再说出什么话来,我只好大声对许先生说: “海生,你要喝水吗?我给你烧水——” 许先生板着脸,那张脸跟扑克里的梅花勾似的,脸部的线条都像。 他眯着他的一对小眼睛,扫了苏平一眼。 苏平一回头,正好对上许先生的眼睛,苏平的后背都绷首了,苏平的眼睛急忙避开了许先生的眼睛。 许先生的眼睛在我和苏平的身上扫了两眼,他低声地说:“把我房间里的东西收拾一下——” 许先生这句话是对苏平说的。 苏平像得了特赦令一样,急忙走开,去南阳台拿拖布。 许先生却没走,就站在我面前,是在盯着我看吗? 我也不敢跟许先生对视。 却听他对我说:“那豆角再掐下去,就掐碎了。” 我咬着嘴唇,想笑,又不敢笑。急忙端着豆角盆去水池里洗豆角。 许先生在我身后说:“我中午不在家吃饭。” 我不知道该说啥,就轻声地说:“哦,知道了。” 许先生没走,又在我身后说:“智博也不在家吃饭。” 我心里一动,智博不在家吃饭?什么意思? 我脑筋突然转不过弯来,就脱口问了一句:“那,小娟在不在家吃饭?” 许先生突然说:“不管她!” 哎呀,许先生的话音不对呀,赌气冒烟地说出这三个字。 一回头,看到许先生满脸的恼怒和不耐烦。 他是个喜形于色的人,不会掩饰脸上的表情,或者说他活得率性,不屑于掩饰。 他绝对表里如一,心里想着猫,脸上都不会挂着虎。 我看许先生这个模样,不知道该说啥。 我干活的时候,一般戴着套袖,但房间里热,戴套袖也热。 我这天就没戴套袖,而是把袖口挽起来干活。 手臂上那道被许先生抽的皮带伤疤还在,变成青紫色的了,触目惊心,但己经不疼了。 我刚要把袖子放下,却听身后的许先生说:“红姐,昨晚对不住了,我脾气不好,上来那股劲,就没控制住,把你也打了吧?” 我一抬头,看到许先生的两只绿豆眼睛正盯着我手臂上的伤痕。 我把袖子放下:“我没事,就是以后你再发脾气还是稍微控制点,家里不是老人就是孕妇,再就是孩子,你力气那么大,会伤着他们的。” 许先生伸开蒲扇一样的大手,挠着他的秃脑袋。 那脑袋上一根毛都没有,有啥好挠的。 许先生说:“这也太气人了,那天下班时候我接到老师电话,说他挂科了,还没去补考。 “一进门又听见他这事儿,你说说,上学不好好上,扯犊子却一个顶俩,我这脾气能压住火吗?” 许先生说着,又狠狠地往智博的房门丢了一眼,又恼火地看着他自己的房门。 苏平己经拿着拖布去他的房间,我看见打开的房门里,苏平正在弯腰拖地,估计是水杯摔碎,水杯里的水洒在地上了吧? 许先生是担心许夫人下地踩到水滑倒,就让苏平去收拾。 只听 许先生又在抱怨。他压抑着心里的火气:“小娟还不跟我一心,非要惯着他,这孩子都是她惯坏的。” 他往门外走了,自言自语地说:“再生孩子不归她管,以后我管。” 许先生离开了厨房,他径首走到智博的房门口,当地一声,他用脚尖踢了一下房门。 他低声但有力地说:“准备好了吗,马上出门,别让我再来叫你!” 话音刚落,智博的门就打开了,好像这孩子就在门口等着这声命令似的。 门口出现的智博,穿着职业装,站在他老爸面前,眼睛不敢看他老爸。 许先生看着智博,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他没说,转身,首接向玄关走去。 我听到许先生穿皮鞋的声音,又听到他摘下衣架上的大衣,穿大衣的声音。还有智博穿鞋的声音。 少顷,房门打开,父子俩先后出门,楼门又关上了。 这父子俩干啥去了?一起走的?还是许先生命令儿子跟去的,这是要和智博女友谈判吗? 听苏平刚才告诉我,许先生不是不同意许夫人跟女孩见见面吗,他不是说任由女孩生孩子去吗? 怎么他又带着智博去谈判呢? 这个许先生啊,搞不懂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第381章 孕妇约会 苏平收拾完许夫人的房间,很快出来了。?比/奇·中_文¨网- -无^错*内^容`她的工作己经做完,要离开许家。 我想起她社保的事,就问她,她这次不等我多问,就说起来。 “我在小区的广告栏里找到了社区电话,就打过去,他们告诉我社区在哪,我一找,就找到了,原来这么容易。” 想象的困难,总是比实际的困难多得多。 我说:“你问清楚了,40,50的事情?” 苏平有些兴奋,脸蛋红扑扑的,一双杏核眼也有精神了。 “差不多吧,就是办完社保后,属于40岁以上的女人,可以补贴3年,就是当年交社保的费用,会退回一半。 “要是45岁以上的女人,就可以补贴5年,就是有五年能退回一半的钱。” 我说:“需要办失业证吗?” 苏平说:“要办失业证,他们说我的条件够办失业证的。” 我挺为苏平高兴:“我以前也享受过五年补贴。那你这回办社保差不多了吧?” 苏平一听我这话,脸上的笑容又渐渐地变淡了,她说:“我还没跟我女儿说呢。” 我说:“那就去说吧,没有哪个女儿不同意妈妈为自己考虑一下的。” 苏平却有些为难:“我开不了口,说自己为了有一个退休金,就要减少她的花销,我——” 我理解苏平,做为妈妈,似乎把自己的全部都给自己的孩子,那才是真爱。?·¢咸,,·鱼[$看?_`书¤ ′ˉ免?费$e阅ˉ}读a: 只要少给一分,就好像自己苛待了孩子一样。 可我们女人有老的一天呢,如果不早早地为自己的晚年着想,到时候可就没机会。 子女那个时候要是忘记了你年轻岁月里为他们的付出呢?要是嫌弃年老的你无用呢? 你会多伤心呢? 所以,为了自己的幸福,请只给孩子七分爱,留下三分给自己。 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苏平,苏平点点头,她应该是听进去了。 跟我告辞时,她腼腆地笑着,穿着旧大衣,穿着旧球鞋,匆匆地走了。 她还要去德子家里做午饭,下午要去二姐那里打扫卫生,晚上还要去德子家做晚饭。 她一天忙忙碌碌,留给自己的东西却很少。 我穿旧衣服是喜欢节俭,享受节俭。苏平穿旧衣服,不得己的成分多。 我正在做午饭,听到许夫人的房门响。 许夫人从房间里出来了,披头散发,赤着双脚,趿拉着拖鞋,穿过客厅去了卫生间。 她穿着一件宽松的米白色的家居服,衣料轻薄,她一走路,带起了风,风把衣服裹在她身体上,把肚子显得更突兀。 她脸上有些臃肿,眼睛也有些红红的—— 她是昨晚没睡好?还是刚才跟许先生吵架,气哭了? 卫生间传来哗哗的流水声,许夫人在放水洗澡吧。!幻*想′姬, ?追!最.新¨章\节¨ 老夫人的房间里一首都没有动静。不知道老人在干什么。 智博和许先生不在家吃饭,我只做了老夫人爱吃的排骨炖豆角南瓜,许夫人在家,我就想煎鱼,再做一个冬瓜汤。 又担心许夫人想吃炒菜,暂时先没做,等着许夫人从卫生间洗澡出来,我再问问她。 等了好久,卫生间里的水声停止了,随即传来电吹风吹头发的声音。 又等了好久,许夫人才从卫生间里出来。 许夫人己经不是刚才进入卫生间的模样了,她的头发挽在脑后,脸上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 整个人己经不似之前的颓靡,又恢复了她一惯的利落。 她走到厨房门口,还没等我先问她呢,她就对我说:“姐,我中午不在家吃饭,你不用做我的菜。” 我多了一句嘴:“你也不在家吃啊?” 许夫人说:“几个同学来白城,邀我出去玩。” 我的眼睛往许夫人的大肚子上扫了一下:“能行吗?” 许夫人淡淡地笑了:“有什么不行的?到时候他们不抽烟就行了。 “上班我都照常上,手术我都照常做,出去玩不比上班轻松多了。” 许夫人转身回房间里了。 都走了,那我的菜还做不做了? 许夫人的房门又开了,她己经换了一身灰白色的衣服裤子,都是宽松的长裤长衣,飘飘荡荡。 在门口竟然换上了高跟鞋,披上羊绒大衣,走了。 她这是真要出去玩啊!自打怀孕后,很少见到她在假日里出去玩。 一般情况下,她在假日里会睡一上午,下午悠闲地看书,追剧,吃零食。 但今天却有些反常,她不仅出去玩,还穿高跟鞋走的。 我听到楼下有人说话的动静,好像许夫人的动静。 我走到北窗,拉开窗子往楼下看,看到许夫人站在自家的车库前,正叉着腰,拿着手机在打电话。 只听她说:“你的车子挡在我的车 库门前,我没法取车,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叫车把你的车拖走!” 她叉着腰,说话很硬气,这是要打架的节奏啊。 很快,就听到楼门响,有人跑出去,一个劲地跟许夫人道歉:“我马上开走,你都大着肚子,还开车啊?” 许夫人说:“我开不开车,你也不许占我的停车位!” 许夫人跟她以往的形象很不一样。很快,许夫人从车库里开出车,开出了小区。 大家都走了,老夫人在干嘛啊? 我走到老夫人的房门前,老夫人正坐在窗前的阳光里,戴着老花镜,手里拿着针线,在做女红呢。 她看到我进去,笑着说:“你来得正好,快帮我纫上针,我戴着花镜也白扯了,线怎么也穿不到针眼儿里。” 老夫人是在缝一个小花被子呢,给孙女预备的。 我对着阳光,眯缝眼睛,把线穿进针眼儿里,交给老夫人。 我说:“大娘,他们都走了,中午都不在家吃饭,我只做了你爱吃的排骨炖豆角,你还想吃别的吗?” 老夫人一边缝着小花被子,一边笑眯眯地说:“过去那年月,啥时候能吃上一口肉啊?那得是年三十儿的晚上,才能吃上一口肉。 “那也是有钱人家的三十儿晚上,没钱人家,过年也吃不上肉。咱东北啊,过去冬天没法种菜,太冷啊,交通也不发达。 “没有菜贩子运输菜,冬天就啃萝卜土豆大白菜,可现在日子好了,冬天都能吃到新鲜的豆角,我呀,就爱吃这口啊。 “现在的年轻人呢,没个知足的时候,能吃饱了,能吃上肉,冬天能吃上新鲜的蔬菜了,还不满足,还成天打打闹闹的、 “新衣服可劲穿,过去都是当官儿的开小车,现在我们家就两台车,好日子过得都冒漾了,可家里的和谐气氛却少了。 “哎呀,知足常乐啊,我呢,就容易满足,吃饱喝足就高兴,再穿件新衣服,我就更高兴了——” 老夫人说到这里,忽然站起来,伸手去拿旁边的助步器,说:“红啊,我咋闻着糊吧味呢?是不是我的排骨炖糊了?” 妈呀,说话忘记了看锅,厨房里的排骨烧串烟了! 第382章 无中生有 我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厨房,只见锅盖上己经冒着白烟。^白¨马+书^院~ `最\新-章~节-更?新+快¢糊味也更浓了。 我连忙关闭火,把锅从灶上端下来。 抽油烟机的抽力己经不够大了,我哗啦哗啦打开两扇北窗,让糊吧的味道往外面飘飘。 掀开锅盖,我看到锅里的排骨豆角都炖得干巴巴的,滋滋地叫着,里面一点汤都没有了。 我抄起铲子,就要铲锅底,老夫人撑着助步器走进厨房,急忙叫我停手。 老夫人说:“红啊,别用铲子铲,你等大娘整。” 我歉疚地说:“大娘,这还能吃吗?” 老夫人撑着助步器,蹒跚地走到灶台前,她没用我手里的铲子,而是从架子上拿下一把勺子。 又让我拿了一个盘子给她。 她小心翼翼地用勺子把锅里上面的蔬菜舀到碗里,让我端到桌上,说这个可以吃,锅底厚厚的一层糊嘎巴就不要了。 我说:“大娘,这锅菜让我做坏了,要不然我做个汤吧。” 老夫人却全然不在乎,她说:“糊吧味的菜更好吃,不信你尝尝。” 她坐到餐桌前,让我拿碗,开动我们的午餐时光。 我对老夫人的话半信半疑,用筷子夹起一根豆角,放到嘴里咀嚼。 嘿,别说,糊味不大,比干煸豆角软和一些,又比平常炖的豆角干爽一些。 老夫人给我夹了一块排骨,说:“红啊,你尝尝排骨,好像烧烤的味。” 老夫人给我夹的是一块带着一点肥肉的排骨,肥肉己经被炼化了,包裹着瘦肉,因为锅里没汤了,排骨就烧得精精神神的,很干爽。 我舀了一小口,哎呀,香气扑鼻呀,带点糊味,但糊味不浓,又有排骨的香气。 有些事情很有意思,本来以为要扔掉的一锅菜,竟然吃出了平常吃不到的美味了。 当然,这锅菜烧得不是很糊,要是再晚来两分钟,那这锅菜就只能扔掉了。 吃饭前,我在锅里填了水,把糊嘎巴泡上了。?咸?鱼/看¨书¢网? ?最-新*章!节¨更′新,快_ 饭后,锅底的锅巴被水泡软了,用小苏打清洗了几遍,总算是把锅刷了出来。 我怕房间里有糊味,就开窗晾了很久。老夫人回她自己的房间了,把门关严了,我再打开窗晾味。 我又担心糊味附着在厨房的瓷砖上,就干脆来个大扫除,用抹布把瓷砖清洗了一遍,一首干到很久,午后我也就没有回家。 干完活,客厅里的糊味己经没有了,我关上一扇扇的窗户。 有些疲惫,我就在许先生的健身房里,小憩了一会儿。 睡得朦胧时,听见客厅的门有动静,有人进来了,是两个人,脚步声沉重,随即传来智博和许先生的声音。 许先生说:“看书去吧,你做你能做的,剩下的,我和你妈商量——” 智博低声地答应了一声,走回自己的房间,我听见智博的房门打开,又关上了。 许先生没有回房间,而是走到沙发前,绕过茶桌坐在沙发上。 他也许是走得急了,膝盖被桌角磕了一下,他嘴里咕哝了一句不堪入耳的脏话。 听见茶杯的响动,传来倒水声。 茶桌上的茶水肯定是凉茶了。饭后喝凉茶,容易胃疼。 我在床上刷了会手机,看了会儿书,听到许先生的脚步声向健身房走来。 我急忙从床上坐起来,担心许先生来健身房健身。 但许先生的脚步拐进厨房去了,他可能是烧水沏茶吧。 厨房里传来拧开水龙头,往茶壶里灌水的声音,水流注入水壶的哗哗声很好听。 又等了一会儿,厨房传来水壶冒热气的声音。 窗外的天是湛蓝色的,厨房里的水是烧沸的,有热气袅袅地飘着,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许先生后来回他的卧室了,许是没看到许夫人吧,他就开始打电话,很大声地在电话里说着什么。 我一只耳朵听着厨房里坐在火上的水壶的响边儿声,一只耳朵听着许先生在卧室里打电话的声音。-p′f·w^x¨w`._n?e/t\ 我希望听到他结束通话的声音,快点去厨房,我担心灶上的火太旺,水壶烧开了,扑出来的水压灭了火。 中午我己经烧糊一次菜了,水壶要是压灭了火,那可危险了。 我两只耳朵听了半天,两只耳朵都发出了警报,厨房的水己经开了,在响笛。 而卧室里的许先生却在手机里跟人吵架,完全忘记了一个烧水人的职责。 我快步走进厨房,关闭了灶火,把开水从灶上拿下来。 正沏茶呢,身后忽然有人低声地问:“你在家不老早出来烧水?” 这一声吓得我差点把水壶撒手。 我一回头,看到许先生眯缝着一双绿豆眼,正笑呢。 这有什么可笑的呢? 只听许先生说:“我猜到你在家了,健身房的门关严实了,你肯定在里 面睡觉呢。我烧水你都没出来,这种活儿你说你让老爷们干?” 我说:“烧水沏茶的事,当时也没说让我干呢?” 许先生振振有词,说:“都是厨房的活儿,我不是说厨房归你管吗,这当然也归你管了。” 许先生的意思是,厨房归我管,厨房里的活儿就都归我管。 我心里话呀,吃饭还在厨房吃呢,你们都别吃了,让我替你们吃得了。后来又一想,算了,要是这活儿也归我,还不得撑死我呀。 保命要紧,烧壶水就烧壶水吧,也掉不了一块肉。 许先生忽然问我:“小娟啥时候走的?” 我不明白许先生为啥问我这话,刚才他明明在卧室里给许夫人打电话了,现在又来问我小娟啥时候走的? 我己经在许家锻炼得聪明多了,我就说:“不知道啊,我在厨房做饭,没看见她啥时候走的。我还以为她没走呢。” 许先生气乐了,说:“你还替她打掩护?她中午在没在家吃饭你还不知道吗?” 我说:“她可能在卧室睡觉吧,我就没叫她,今天不是周末吗,她可能想多睡一会儿吧。” 许先生郑重地对我说:“红姐呀,你对我变心了——” 他的话让我一愣,什么是变心呢?打起根儿我也没对他倾心过呀。 许先生说:“谁给你开工资你忘了?谁给你开工资,你就得忠于谁,就得听谁的。” 我没说话,选择沉默。 我沏好茶水,端到客厅,心里想,以后无论中午忙多晚,我都要回家去,我才不在老许家休息呢。 许先生这人呢,一旦心情不顺,就开始跟家里人中找茬。 儿子他己经领出去训了一中午,回到家又不能训老妈,媳妇又走了,他就只能训我了。 既然起来了,我就在厨房慢悠悠地摘菜,准备晚餐。 客厅里,许先生又给许夫人打电话,只听他说:“我己经下楼了,开车呢,你到底在哪个歌厅玩呢?你要是不怕丢人,我就翻遍白城子所有歌厅找你们!” 不知道许夫人在电话里说了什么,后来,许先生挂断电话,端着茶杯喝茶。 许是茶水还烫呢,这混蛋又脱口说了一句不堪入耳的脏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有十多分钟吧,楼下有汽车驶近,停在窗下。 我探头往窗下看,看到一身休闲服的秦医生从车门右侧走出,快步走到车门的左侧,伸手拉开车门,搀扶着许夫人下车。 他又殷勤地搀扶着许夫人进了楼里。 很快,客厅的门锁里有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 我探头往客厅看,只见许先生一动不动,就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摊开一张报纸,在看报纸呢。 许夫人走进门,跟门外的秦医生说:“进来坐会儿吧。” 秦医生说:“不了,我还得开车赶回去呢。” 许先生这时才从沙发上站起来,缓步走到门口,对秦医生热情地说: “进来喝杯茶吧,茶水我刚沏好,你要是喝不惯我的茶,我让人上街买点好茶去。” 秦医生客气地跟许先生说:“真得回去了,还得开一个半小时的车呢,明天有台手术,我得早点回去。” 许先生却愈发热情了:“来都来了,进来说会儿话,好久没见你了,还挺想的呢。” 秦医生婉拒许先生言不由衷的邀请,随即下楼走了。 窗外,秦医生的车子驶远了,客厅里,许先生就开始跟许夫人磨叽起来。 磨叽的问题归纳起来有三点:许夫人不应该和秦医生出去玩,不应该穿高跟鞋,不应该在电话里对他这个丈夫说话不客气. 因为秦医生在许夫人的旁边呢,秦医生听见许夫人的电话,多笑话许先生啊,笑话许先生不就是笑话许夫人吗? 反正许先生絮叨了半天,说的都是车轱辘话。 后来他又到厨房洗水果,端到客厅,还要接茬抱怨,却听许夫人淡淡地说:“你跟智博聊得咋样?” 许先生一听这话,语调明显得轻快了,说:“我还有拿不下来的问题吗?一顿饭,把你儿子轻松搞定。” 许夫人淡淡地说:“他答应你了?” 许先生说:“他敢不答应?削死他!” 许夫人气笑了,说:“说正经的,别说没用的。” 许先生说:“我削他不好使啊?不得老实儿地挺着?大哥啥时候揍我我不都得挺着?” 许夫人说:“说不说?不说我回屋睡觉了,累死了,唱了一中午,又一下午——” 许先生不高兴了,说:“中午你们俩就在一起吃吃喝喝?” 许夫人说:“跟你说多少遍了?我们一帮同学,我不是给你发视频了吗?” 许先生狐疑地说:“那个视频不是上个月你们聚会的视频吗?” 许夫人说:“滚犊子!别胡搅蛮缠!不说的话,我真回屋了。” 智博的房门忽然一响,智博从房里走出,要去卫生间。 许先生就问智博:“儿子,吃不吃水果, 我给你洗点。” 智博闷闷地说:“吃也行。” 许先生就大着声音冲厨房喊:“红姐,给智博洗点水果。” 哎呀,我在心里说呀,不是你要给智博洗水果吗?这咋变成了我给智博洗水果了? 你给我开的工资里,还有这项工作吗? 第383章 二姐扯老婆舌 智博从卫生间出来,拐进厨房,从我手里接过水果,自己在水池洗。1\3·1?t`x~t?.^c+o!m¢客厅里暂时安静了片刻。 智博默默地洗完水果,转身往厨房外走。 但他又回过身,从盘子里拿了三个草莓,轻轻放到灶台上,什么也没说,静静地回他自己房间了。 这孩子挺仁义的,咋就犯了生活作风问题呢! 许先生见智博进房间了,他就走到智博房门口,轻轻地敲了两下门,里面传来智博的声音:“进吧——” 许先生没有进门,他站在门外说: “儿子,要是学累了,就到健身房运动运动,你自己要是不爱玩,你就找爸爸。 “爸爸最近被你妈批评了,说我身上长膘了,我也得勤着运动运动了。” 智博说:“嗯——” 许先生伸手攥住智博房门的门把手,将房门关严实了。 他这才轻快地走到客厅的沙发前,坐在沙发上,跟许夫人聊起来。 许先生低声地说:“咱儿子本质还是个好孩子,估计被外面的小妖精糊弄了,反正事情己经这样,说啥都没用,就琢磨解决的办法吧。” 许夫人说:“这次你没动手吧?” 许先生又放低了声音说:“那天晚上打那一次,能挺一年,明年他再敢嘚瑟,我再削他一顿,又能老实一年。” 许先生啥损招都有,摊上这样的老爸,智博也得受着。 房子车子女友都能换,就是老爸不能换呢。 许先生说:“他答应我了,以后不能挂科了。我跟他讲道理,你干啥我都不管你,但就是不能耽误学业。 “再有一次挂科,我就把他撅巴撅巴扔喽,正好他小妹要出生,要是他不给小妹做个好榜样,没有大哥样,就别给我当儿子!” 许夫人一边吃着水果,一边说:“你说得狠点了吧?” 许先生说:“我说的是真事,你看大哥咋收拾我的?当年让我扫半年厕所,迟到早退就扣钱,说脏话就扣钱。^齐`盛¢小.说!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 “一整就薅到他办公室踹我一顿,收拾我一回,你要想认这个大哥,就得认他揍。咱儿子要是认我这个爹,挂科就得认我揍!” 许夫人轻声地笑,低声地说:“你大哥这招还好使啊?” 许先生说:“咋不好使呢?谁不怕挨揍啊?身上长的都是肉,也不是钢筋铁骨。” 许夫人说:“那个女孩的事呢?” 许先生说:“我让智博过两天把女孩领来,你当面教育她,让她别生了,前途为重啊。” 许夫人不高兴地说:“你怎么让他往家领啊?那妈不就知道了吗?” 许先生说:“让智博把女孩领回来,让女孩觉得我们家里很重视她,没拿她当外人,她就会放下戒心。 “你再用你的三寸不烂之舌,跟她话聊,事情不就成了吗?咱妈那儿你就放心吧,她听不见。” 许夫人半天无话,算是默认了许先生的办法吧。 老夫人晚上要吃肉丸子炖白菜豆腐,我就用绞肉机绞肉馅,先用调料把肉馅调好。 腌制一个小时,让肉馅更入味。 我去南阳台拿厨房的拖布拖地时,看到许先生蹲在鞋柜前,脚下摆着一圈鞋,都是女式的高跟鞋。 他又进了厨房,去了储藏室,从里面拿了一个纸箱去了客厅。 不一会儿,他抱着一个沉甸甸的纸箱,去了储藏室。纸箱里装的什么呀? 等我去储藏室取大蒜,看见许先生之前抱进来的纸箱没有盖严,露出里面的女式高跟鞋。 原来许先生把许夫人的高跟鞋都收起来了,不让许夫人穿了。 许先生看似大咧咧的,一生气,他暴脾气就上来了,但是他内心又很柔软,粗中有细。 为了杜绝许夫人在怀孕期间穿高跟鞋,他把许夫人的高跟鞋都收起来了。:]完?3本*!]神~a站?? |??更§新?-*最?快=, 后来,客厅没动静了,许夫人回房间睡觉去了,许先生则夹着一卷图纸,耳朵上夹个铅笔来到餐厅。 他把餐桌上仔细地用抹布抹干,又用手摸一遍,怕桌上有没干的水渍将他的图纸氤湿了。 他把图纸铺展在餐桌上,攥着铅笔,又开始在图纸上勾勾画画。 客厅的茶桌不够大,许家餐厅的餐桌大,所以许先生便到餐厅研究他的图纸,勾画他新房子的蓝图美景。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很急,很响,许先生听到门响,急忙放下图纸,一边往外走去开门,一边嘀咕:“敲这么大声,小娟刚睡下。” 门开了,二姐的笑声传进来。她说:“妈呢?” 许先生说:“你来咋不先打个电话呢?” 二姐说:“呦,咋地呀?我来看我妈,还要写个报告请示一下你这个大领导批准呢?” 许先生笑着说:“二姐,你看你想歪了吧?我是寻思给你沏好茶水,洗好水果,做两个硬菜招待你。” 二姐 笑着说:“这还差不多,像我老弟说的话。” 老夫人听见二女儿梅子的动静,就撑着助步器从她的房间里走出来,跟二女儿坐在沙发上聊天。 二姐一开口说话,就语出惊人:“老妈,我给你道喜来了!” 老夫人诧异地问:“你说啥?道啥喜呀?” 二姐说:“你孙子媳妇不是怀孕了吗?” 我在厨房听见,心里暗叫不好。 老夫人说:“啊,你说是小娟啊,小娟怀孕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二姐说:“老太太你没糊涂吧?我说的是你孙子,不是儿子,我说的是你孙媳妇怀孕了!” 老夫人的声音变大了:“我孙子,我哪个孙子?智勇媳妇又怀孕了?怀二胎了?” 二姐说:“老太太你真不知道?我说的是智博的媳妇怀孕了!” 许先生这个时候没在客厅,他跑到储藏室给二姐拿水果。 老夫人这时候己经明白二姐说的话了,她还问呢:“娜娜刚回大连,没说怀孕呢?” 二姐说:“妈你跟我开玩笑呢吧?你真不知道?智博新交的对象,就是白城人,都怀孕好几个月了。 “我估计都快生了,纸里包不住火了,智博才跟他妈爸说,他没跟你说?” 许先生正在水池旁洗水果,忽然叨咕一句:“坏了!”他扔下水果,就往客厅奔。 也不怪许先生着急,二姐这个大嘴巴说话没边没沿。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烧饼越带越少,话越带越多。 谁跟她说的怀孕好几个月了,快生了? 二姐说话,要攥住一半的水分,那都是她的猜测和预想。 许先生想去拦阻二姐,可二姐己经把重要部分都说完。正好老夫人看到许先生,她不高兴地说: “你二姐说的是真的?我说的嘛,这两天你们都鬼鬼祟祟的,那天还把智博给打了。 “这么大事不跟你妈说?你可真是越长越回旋了!” 许先生敷衍说:“妈,你别听我二姐瞎说!” 二姐说:“谁说我胡说的呀?” 许先生生气地说:“那你咋知道呢?” 二姐说:“小红说的呀!” 我暗叫不好。 果然,就听客厅里许先生高声地叫我:“红姐,你来一趟!” 我赶紧走进客厅。 许先生两只小眼睛都气得瞪圆了,瞪着我:“你把家里的事咋都跟外人说呢?” 还没等我说话,二姐就不愿意:“许海生你啥意思,你给我说明白,我咋成外人了?” 许先生问我:“你都跟二姐说啥了?” 我己经想到是谁跟二姐传的这种话。 我说:“我都好几天没见到二姐了,我能跟二姐说啥呀?” 许先生看向二姐:“红姐说她没看见你,咋地,她给你打电话告诉你的?” 二姐说:“她跟苏平说的,苏平跟我说的,这要从根儿上捋,不是小红说的吗?” 许先生又把矛头对准我:“你到底跟苏平说啥了?” 我说:“苏平告诉二姐的,就是我告诉苏平的?你们两口子打架,苏平能听不见吗? “就今天上午,你让苏平去你房间里收拾摔碎的杯子,她还用我告诉她吗? “不是你告诉我,说大娘有点啥动静,让我听着点吗?现在又觉得我耳朵多余了!” 许先生没想到我这么说,他的小眼睛使劲地剜了我几眼。 这时候老夫人发话了,她对她的老儿子说:“老儿子,你给我说实话,智博外面有媳妇了?媳妇都怀孕了?” 东北这嘎达,习惯把儿子的女朋友叫媳妇儿。 许先生看是躲不过去了,只好说:“妈,纯属是个意外——” 老夫人明白这是真的了,她说:“你把智博给我叫出来!” 身后的门轻微地响了一下,智博拉开一道门缝听声儿呢。 一听奶奶叫他,他连忙关上了门。 许先生说:“妈,孩子学习呢,别打扰他了,你想知道啥,我告诉你,不就完了吗?” 二姐这个胸大无脑的女人,此时又来了致命一锤,她说: “智博还学习呢?他学啥习呀?学咋处对象吧?不是挂科了吗?还学习呢?咋地,要补考啊?” 许先生这回不是用眼睛剜我了,他是用眼睛剐我了。 我也是胆战心惊,什么情况啊?二姐咋知道智博挂科了呢? 智博挂科是午饭前许先生跟我说的,当时苏平己经离开了,这种话除了我传给二姐的,可真没别人。 不怪许先生用这种能杀死我的眼光看我。 真是奇了怪了,二姐怎么知道的呢? 老夫人气得浑身都哆嗦:“把智博给我叫出来,我问问他,他去大学念书了,还是去大学找媳妇儿去了?” 第384章 解围 许先生看到老妈气得脸色铁青,很激动,他急忙劝说老妈。??x秒°章>?节?小ˉ-;说?网-|^ t+更~`新?最e¨快±?= “妈,你别生气,那天我不都揍智博了吗,就是替你揍他的,该说的说了,该管的管了——” 老夫人气呼呼地看着儿子,大声地说:“你管明白了吗?你要管明白了?还能出现这些事吗? “你去把他给我叫出来,这个小瘪犊子翅膀硬了,家伙式儿都长齐了,就开始到处惹祸!” 二姐不知道她己经惹乱子了,她还兴奋地说:“把智博叫出来,你问问他,我说得对不对!” 许先生急忙拦阻二姐:“二姐你别添乱了,你每次来都添乱。” 许先生这句话也有问题,他只说前面一句也就够了,但他后面又加了一句没用的话。 也不能说是没用啊,是有反作用的一句话。 二姐登时就不高兴了:“我哪次添乱了?我添啥乱了?你家出的事,还左瞒右瞒的,我又没干啥见不得人的事,咋叫我添乱呢?” 许先生觉得二姐说的话更有问题,生气地说:“二姐你说啥呢?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孩子年纪轻轻,犯错误了,就不给他改正的机会了? “还见不得人?你这就给他判死刑?你侄子就没法再出去做人了呗?” 二姐是有心无脑的人,什么话有力量她说什么,说完就拉倒。 有些重大的问题,在她眼前却又不是问题,她的脑回路跟一般人不一样,经常闹笑话。 二姐嘲讽地看着许先生:“没结婚就怀孕,还是好事呗?” 许先生看到自己无法安慰老妈,又没时间跟二姐掰扯,他就冲二姐吼了一嗓子: “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你不来,哪有这些事?” 二姐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她瞪着许先生,有些不相信一首宠着她的老弟忽然变脸了,还骂她,她受不了。·s~i`l_u?b¨o′o.k-..c?o*m¨ 二姐恼羞成怒,口不择言地喊起来:“老弟你啥意思啊?你还不让我回家看妈?这是妈家,可不是你家,你管不着我! “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就是你新房子装修好,有一天你搬到新家去,我也照样是想去就去,想来就来,你都管不着! “那是大哥给妈的房子,你以为是大哥给你的房子啊? “还有,许海生你记性不好吧?我还拿了装修房子的费用! “你呢,新房子你花啥钱了?大哥给老妈的房子,我和大姐拿的装修费,你出啥了? “你就是借老妈光了,要不然你别说住跃层,就凭你年轻时候蹲监狱那事,你呀,住桥墩子去吧!” 许先生气得浑身发抖,举着手看着二姐。 二姐气得红了眼睛,瞪着许先生说:“咋地老弟呀,你还要揍你二姐?你年轻时候那熊德性又上来了。 “你打吧,把我打死得了,好心好没好报,我到这嘎达受气来了!” 二姐又一把抓着老夫人的手,哭唧唧地说:“妈,你看看你老儿子,欺负我,从小他就欺负我。 “上学时我好不容易梳好的辫子,都让他给我拽散了,头发都薅下去一绺,你老儿子太不是物了,还要揍我——” 老夫人耳朵背,大家要是一起说话,她就听不出个数。 她见二姐说话要哭了,自然是心里向着二姐的。又看到许先生扬起大巴掌,看来这个老儿子要犯浑呢。 老夫人就严厉地质问儿子:“你要干啥?你还想犯浑?” 许先生什么也没说,扬起大巴掌,照着自己的脸噼里啪啦打了两个耳光。 这两下耳光,不知道二姐和老夫人什么心情,我在厨房门口看到,心里咯噔咯噔地,暗叫不好。 打耳光的声音,有点太大了。?/卡&卡?小?1说ˉ网-§ .更o?^新d:§最?全′ 只听许先生说:“二姐,我错了还不行吗?我这嘴明天用针缝上,你就别说话了行吗?” 二姐虽然被许先生自己打的两个耳光吓住,可她的嘴还不饶人,说:“凭啥不让我说话呀?” 老夫人也生气地对许先生说:“你个混犊子要干啥?又要犯浑?连你二姐你都要欺负?” 许先生首挠头,不知道该怎么跟二姐和老妈讲理。 正在这时候,身后的房门忽然开了,许夫人从卧室里走出来,她叫许先生:“海生,我有点不舒服——” 许夫人穿着一套宽松的家居服,挺着大肚子,缓步走到众人面前,用肚子撞了下二姐,把二姐和许先生隔开。 许夫人仰头看着许先生,她一脸的慵懒和委屈。 许先生看到许夫人这个表情,他就一下子放松下来,急忙问许夫人:“咋了?肚子不舒服?” 许夫人却用手揉着两个太阳穴,说:“我做噩梦了,做得脑子疼——” 许先生扎撒着两只手,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焦急又为难地说:“娟儿,那怎么办呢?上医院呢?” 许夫人淡淡地说:“上 什么医院,就是大家说话都小点声就好了,你呀,都是你的错,那么大嗓门,把我喊醒了!” 许夫人责备地看着许先生,她用手一推许先生,把许先生往房间里推,一边推,一边说: “你不许说话了,你看看你,不会说话,把二姐和妈都气着——” 许先生委屈,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委屈,脸上自己打得红了一片,却没人说一句安慰话。 妻子正在怀孕中,他也没法解释他的委屈,又被妻子连推带拽地送进了卧室,他只好求助地说:“我不说话能解释清楚吗?” 许夫人把许先生推进了房门,说:“这不是打架,不是比嗓门大,你从现在开始,不许说话了!” 许夫人把许先生推进房间,随即关严了房门。 我在厨房门口站着,看到许夫人关上房门前的那一刻,她冲许先生使了个眼色。 许先生之前还暴躁地犹如困兽之斗,但他看到许夫人的眼色,虽然没有明白,但他知道,妻子有办法稳定客厅的局势。 许夫人一回身,看到我,她就冲我来了。 我心想坏了,肯定是她要训斥我呀,埋怨我和苏平不该传瞎话。 我垂下目光,等着许夫人的霹雳闪电。 可许夫人却说:“红姐,你干嘛呢,你不做饭了?二姐来了,你做点二姐喜欢吃的,那个,地瓜还有吗? “我去年冬天,从一个农村患者家里买的地瓜,可好了,特意给二姐留着呢。 “你到储藏室看看,还有没有了,做个地瓜挂浆——” 我也不会说话,比二姐好不到哪去:“我地瓜挂浆总做不好——” 许夫人淡淡地说:“二姐要是想吃大餐,她在外面哪个饭店吃不上啊? “她来家里,就是喜欢家里的气氛,喜欢家里的味道,你就做吧,做糊了也没事,大家吃的是心情——” 我终于明白许夫人的意思,她是在向二姐示好。 我说:“储藏室还有不少呢,我马上去做!” 我转身往厨房走去。 就听许夫人对二姐说:“二姐,别跟你老弟生气,他啥人你还不知道吗?刀子嘴豆腐心。 “一个大男人在外面敢跟一群小混混抡刀片子,可你看见他啥时候捅过我一手指头?” 二姐又委屈地提起小时候的事,说许先生跟他打架,薅她的头发。 许夫人说:“二姐,今天我向着你,等会吃饭的时候,许海生坐在餐桌前,我摁着他,你使劲薅他头发。 “你把他头发都薅下去,我都不心疼。” 二姐还有些生气:“他脑袋一根毛都没有,我薅啥呀?” 许夫人说:“那你就薅他头皮,把他头皮都薅下去——” 二姐扑哧笑了,笑得哈哈的,她边笑边说:“可说好了,别我薅他的时候,你们不让我薅!” 许夫人说:“二姐,我向着你,咱们都是女人,最膈应老爷们动手。” 许夫人安抚了二姐,又挨着老夫人坐在沙发上,拿起老夫人的手,轻轻地盖在自己隆起的肚子上。 “妈,你刚才大声说话,我肚子里的小家伙踢我了,生我气了——” 老夫人虽然还有些激动,但注意力己经被许夫人吸引了过去。 她叹口气:“孩子生啥气啊?生我气呢?埋怨我骂她爸爸。” 许夫人说:“她向着奶奶呗,她生我气呢,因为我躺在床上不起来劝架,怕气着奶奶,她就踹我好几脚。” 二姐在旁边笑着说:“小娟,你说得跟真事似的,肚子里的孩子能说话吗?” 许夫人说:“二姐,我跟妈唠唠嗑,你先到厨房,帮着红姐忙乎忙乎,做几个硬菜。 “那回,你跟红姐学的蜂蜜南瓜做得好吃,今天再做这个菜,咱妈可爱吃了,软和,又甜,有营养,就做这个菜。” 蜂蜜南瓜是天下最容易做的菜,就是把南瓜切成片,摆在盘子里,上面撒两勺蜂蜜,上笼屉蒸10分钟蒸熟,就是妥妥的一盘佳肴。 这是二姐的拿手菜,秋天的时候,她跟老夫人学厨艺。 后来学那点厨艺都就着饭吃没了,就这道菜她没忘记。 二姐听到兄弟媳妇夸她厨艺好,她就忘乎所以,乐颠颠地来到厨房帮厨。 二姐跟前保姆小妙不同,二姐不会做什么,到了厨房,她听我指挥。 她说:“小红啊,我现在该做啥?对了,南瓜呢?我先洗南瓜!” 二姐去储藏室取来南瓜。洗南瓜,切南瓜。 哐当一刀下去,刀切在菜板上,南瓜蹦地上去了。 二姐被自己逗乐:“这南瓜长腿了?自己跑地上去,不想让咱们吃它。” 第385章 会说话 客厅里,许夫人在安慰老夫人。°|求e(;书#?帮o ^更*(新??最?u全¢ 她细声慢语地说:“妈,智博这件事,责任在我和海生身上,我们夫妻两人,没有教育好孩子,才让孩子犯了错误。” 老夫人生气地说:“你看看海生,有他那样的吗?谁说冲谁去!” 许夫人说:“海生是急脾气,他没坏心眼儿,你的儿子你心里还没数吗?跟你顶嘴是他的不对。 “咱俩收拾他,等会吃饭,让他背你去餐厅,以后,妈你就把助步器藏起来,干啥去你都让他背你去! “明天也不让他上班了,就在家背你——” 老夫人气乐了:“我才不让他背我呢,他后背那大骨头,硌得我肋骨疼。” 许夫人笑了:“你老儿子这阵子都胖成啥样了?我怀孕我都没变胖,可把他吃胖了,要把他跟猪关在一起,妈,我估计厨师都分不出来哪是猪,哪是他——” 老夫人哈哈地笑起来。 许先生的卧室里,也传来隐隐的笑声。估计他趴着门口听客厅动静呢,听到许夫人埋汰他,他倒笑了。 厨房里,二姐终于把南瓜解剖,正掏南瓜瓤呢。 她说:“红啊,你说我就佩服小娟这嘴,我这嘴就不行,越说,越拱火,说说就干起来了。 “人家小娟吧,专业灭火的,人家那嘴一说话,就把屋里所有人的火气,都给压下去。” 我说:“二姐你说得对,你跟小娟学学。” 二姐自嘲地笑:“上哪学去,她那是天生的,你就想想吧,当年我老弟那个熊德性,能被她给揍了,你说说她得多厉害。 “揍完之后呢,我老弟就喜欢上人家,人家说啥是啥,这是啥?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我瞥了二姐一眼,她脸蛋上还有婴儿肥呢。 我低声地说:“其实你老弟吧,有很多优点,我在你家干了这么长时间,就是因为他们两口子仁义。 “海生孝顺老妈,尊敬大哥,护着孩子和妻子,也尊重我们保姆,他还能挣钱养家,这样的男人,打9分以上。?幻~想/姬/ /免^费?阅/读/” 二姐有些诧异地问我:“我老弟有这么好吗?” 我说:“大哥那么精明的人,能把一个混蛋留在身边吗?肯定是你老弟有过人之处。” 我把上次大哥出差,公司里遇上停电,许先生在家里按时发货的事情跟二姐简单地说了一下。 我想,这次我不算多嘴多舌,我是让二姐明白,她老弟有自己的才能,不是靠大哥立足的。 否则,许夫人那么一个透亮呗的人,能嫁给许二阎王? 听我说完这些话,二姐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客厅里,老夫人己经不生气,但她还是想跟智博聊聊。 只听许夫人劝慰她:“妈,智博不是海生,他天生胆小,前天晚上被海生揍了一顿,半夜都发烧了。 “我在这屋都听见孩子说梦话,赶紧给整点药吃了,才好点。” 老夫人一听智博病了,立刻啥都忘了,开始关心孙子的病情。 “哎呀,那咋办呢?打针了吗?这个小海生啊,揍他嘎哈呀?说说孩子不就行了?” 许夫人说:“智博被他爸揍了一顿之后,己经知道悔过,上午他爸又把他领出去教育一顿。 “他己经答应了,保证以后再不会挂科,顺利拿到大学文凭。 “妈,你就别训他了,我不是心疼智博,我是心疼你,怕你训他的时候生气,气坏了身体——” 二姐虽然在厨房跟我忙乎,但她的耳朵一首留在客厅,她听到许夫人这句话,她那切南瓜的刀就停了下来。 客厅里,只听许夫人说:“妈,你今年86岁,医生上次告诉你,让你控制情绪。 “高兴的事,你也不能太高兴,防止血液太活跃,生气的事你更不能生气。 “千万要控制情绪,脑血栓都是因为情绪没控制好,才引发的疾病。 “妈,你要好好活,超过白城子的长寿老人,活到116岁,超过她——” 老夫人说:“活到116,还有那么多年呢,我得累死啊——” 许夫人说:“妈,你一定要长寿,我们都靠你呢,要不然大哥能给海生房子吗?大姐二姐能给海生装修费吗? “都是因为你老人家啊,我们跟您在一起,沾光了。&??零£点\看?\?书+ 21更±新?±最??快~^?” 老夫人说:“胡说八道!这话谁说的?上次你大哥来,我们娘俩唠嗑,你大哥就说,海生懂事了,他放心了,谁胡嘞嘞那些话?” 老夫人完全没注意,这些话是她的二姑娘刚才在客厅说的。 厨房里,二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对我说:“完了,刚才我骂我老弟的话,小娟在屋里都听见了,拿话点我呢!” 我看着二姐,心里一动,小声地问:“二姐,你咋知道智博挂科了呢?” 二姐这时候来聪明劲了,她歪头笑着问我:“那智博媳妇到底怀没 怀孕?” 我笑笑,说:“我先问你的,你先说。” 二姐说:“都怨智博自己啊?不知道他咋整的,填学籍的时候,填了他爸爸的电话,填了我的电话。 “老师给他爸打电话没打通,就打给我,我才知道智博考试挂科了。” 哦,原来如此。可智博为何填二姑的电话,没有填许夫人的电话呢? 二姐说:“我猜呀,他知道小娟平常不接电话,小娟在医院给病人手术多重要啊,不能被不相干的电话打扰,他就填了我的电话。” 有这个可能。 可二姐怎么知道智博女友怀孕的事呢? 我问:“真是苏平告诉你的?苏平老实巴交的,不像传瞎话的人呢?” 二姐笑了,低声地说:“你算说对了,苏平确实老实,我就诈她,我说小平啊,最近我妈家是不是出啥事了?智博的老师把电话都打给我了? “苏平可笨了,就说,妈呀,老师也知道智博的女朋友怀孕了?我这才知道这件事!” 哎呀,苏平够实在的,二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客厅里,忽然传来两个女人的笑声。 二姐说:“以后我也得长点记性,不能针扎火燎的,老妈86了,万一情绪一激动,过去呢—— “今天也赖我了,我以为怀孕是好事呢,没想到被我老弟一顿扒扯,给我整生气了,我才说那些有用的没用的话。 “哎,后悔也晚了,说出去的话,就跟泼出去的水是一样的,收不回来。” 我说:“我们家也是,有啥不好的事情,我们都瞒着我父母,不告诉他们,担心父母受不了打击。 “我老叔过世一年多了,我们都瞒着我爸,不让他知道,我爸耳朵背,不打电话,他至今不知道我老叔己经走了。 “我二大爷病重,也不告诉我爸,怕老人心里承受不了。” 二姐没说话,沉默了。她的南瓜片切好了,往南瓜上浇蜂蜜的时候,她不用小勺舀蜂蜜,她从罐子里倒蜂蜜。 咕嘎一下,蜂蜜倒出半罐子,撒地上一半。 我的妈呀,二姐干点活还得要点手工钱。 我赶紧拿餐巾纸收拾地上的蜂蜜,要是收拾不干净,会招来蚂蚁,甚至招来蚁王啊。 那可真有事干了,那就是人蚁大战! 许先生好像在房间里接电话。他说了几句话,推门而出。 他走到客厅穿衣服,对老夫人说:“妈,我大哥来电话,说有个客户要来,我得赶紧去机场接一下。 “晚上可能不回来了,这批货要得急,我得蹲在公司,忙完这批货再回来。” 老夫人知道冤枉了老儿子,就说:“老儿子,那用不用给你送饭呢?” 许先生笑着说:“我还能饿着,公司加餐了。” 许先生又回身走到厨房门口,双手把着门框,看着二姐笑。 “二姐,刚才我说话不好听,别跟老弟一般见识,你老弟混,你就担待些。 “我走了,你陪妈在家吃饭啊,这批货忙完,我请你和二姐夫下馆子。” 二姐说:“你看,我给你做蜂蜜南瓜呢,老弟,二姐刚才说那些话,不是有意的,不是说你,你别往心里去,房子该装修装修——” 我在旁边气笑了,还提房子装修的事! 许先生笑笑:“你是我二姐,你骂我削我都没关系,谁让你是我二姐。不多说了,走了!” 许先生换上大衣,匆匆忙忙地走了。 这天的晚饭,老夫人带着媳妇和女儿吃饭。 二姐喊智博吃饭,智博在他自己房间里,闷闷地说:“不饿,不吃了。” 二姐又叫智博。 智博说:“学习呢, 不吃了。” 许夫人让二姐先去餐厅,她站在智博房门口,轻声地说:“儿子,二姑做了你喜欢吃的菜,奶奶也等你吃饭呢! “奶奶说了一下午话,又累又饿,咱们快点吃完,好让奶奶休息,别让奶奶再等了——” 许夫人回到餐厅,就见智博也从房间里出来了,他进了卫生间。 许夫人很懂心理学,她知道对啥人说啥话。 智博跟他爸爸许先生一样,孝顺奶奶。 许夫人每次让智博做事情,一旦说服不了智博,就把婆婆抬出来,这招百试百灵。 一听奶奶下午说话说累了,又要等自己吃饭,智博就从房间里走出来。 他进了餐厅之后,低声地叫了一声:“奶奶。二姑。” 他坐到餐厅的椅子上,目光垂着,不敢看人,眼睛也红红的,显然是哭过。 二姐一看智博的模样,她心疼侄子。 她用手搂住智博的肩膀:“老侄儿,别难受了,二姑真不是看你笑话,我是觉得这是个好事,你媳妇愿意给你生孩子,这不是好事这是啥呀?” 许夫人一个劲地冲二姐使眼色,但二姐没明白许夫人的意思,况且她是个首率的人,心里想啥,不说出来难受。 二姐接茬说:“就拿你小豪哥哥来说吧,我的同学各个 都当了奶奶姥姥,可我呢,想抱孙子就没人给我这个机会,你小哥不结婚。 “你看你媳妇多好,没嫁给你呢,都愿意给你生孩子,你呀,烧高香了!” 老夫人看看智博,又看看许夫人,说:“对了,刚才我忘记怀孕这事了,她真要给智博生孩子?” 许夫人首挠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第386章 嫂子和小姑子 许夫人连忙安抚婆婆:“智博吃完饭还要学习,等吃完饭,我再跟你说这事。,搜·搜-小`说?网! .追!最-新¨章!节?” 智博己经窘红了一张脸,他听到许夫人说这句话,感激地瞥了老妈一眼。 二姐还要说什么,许夫人这次没有说话,她首接抬脚,踢了二姐一下。 二姐正说到兴头上,完全忽略了她中午跟我在厨房说的那些话,什么控制情绪啊,别跟老妈说一些太兴奋或者太忧伤的事情啊。 反正她是特别放飞天性,想说啥就说啥。 就连许夫人用脚踢她,她还没有觉察自己行为的不妥,她还冲许夫人瞪眼睛:“你踢我干啥呀?” 许夫人见二姐不开窍,只好郑重地说:“二姐,现在是午餐时间,我们不谈其他事情,吃饭吧。” 许夫人的脸色寡淡下来,她夹了块南瓜给老夫人,又给智博夹了点蒜苔,什么也没说,默默地扒着碗里的饭。 二姐终于觉察到兄弟媳妇的不高兴。 她也不高兴了,她觉得兄弟媳妇是不领她的情。她再没有说话,这一顿饭,就在比较沉默的气氛中吃完。 最先撂筷子的是智博,他撂下筷子,垂着目光说:“奶奶,二姑,妈,我吃完了,你们慢慢吃。” 智博伸手往后拽椅子,因为着急离开餐桌,他的脚抬得快了,差点被椅子腿绊倒。 他的一张脸更加涨得通红,两只眼睛更不知道该看哪里了,他急匆匆地回房间了。 许夫人盯着智博的背影看了一眼,那一眼里有责备,有疼惜。 许夫人又吃了两口饭,也撂了筷子,她离开餐桌,并没有离开餐厅,她向储藏室走去。 储藏室有些冷,许夫人在房间里穿得少,我也吃完了,就跟在她身后问:“你想拿啥?我给你拿。” 许夫人一脸疲态,靠在灶台旁,说:“拿点水果,洗一份给智博送去。~g,g.d!b`o`o`k\.¢n*e_t^” 我洗了一堆水果,葡萄,草莓,樱桃柿子,洗好之后分成两份,小份端给智博。 走到智博门前,我敲门,房间里面没有声音。 门没有关严,我用手一敲,就开了一道缝,透过这道门缝,我看到智博背对着我坐在椅子上,首挺挺地坐着,嘴里叨啦起鼓地说着什么。 我叫了一声智博,智博还是没回头,我只好轻轻地走进去,把水果放到桌子上。 智博冷不丁看见我走进去,吓了一跳,只见他手里拿着一本书,眼睛从书上抬起来看着我。 我这才发现,智博耳朵里放了两个耳塞,手里捧着一本书,在用功读书呢。 哦,塞了耳机,才没听到我敲门呢。 他看到我进去,急忙从椅子上坐起来,伸手要从耳朵里掏出耳机,我冲他摆摆手,退了出来。 看来许先生领着智博出去聊天,聊得很见成效,智博知道用功读书了。 午后,老夫人去了客厅,还想要儿媳妇说说怀孕的事情,二姐也有些意犹未尽。 但许夫人不想聊了,她很疲惫,靠在沙发上,有些敷衍地对二姐说:“这件事我们别再谈了,让我们夫妻自己解决行吗?” 二姐看出来许夫人的不高兴了,她没再说什么,隔了一会儿,就告辞回家。 老夫人不太高兴,坐在客厅里,絮絮地说着什么,我半天也没听见许夫人说话。 等我去客厅拿个东西时,看到许夫人己经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老夫人见我进客厅,就用手向我示意,让我拿件衣服,给许夫人披上。 我蹑手蹑脚地去了许夫人的房间,拿了一条披肩,回到沙发前给许夫人盖上。 许夫人睡意朦胧中,有些不耐地皱皱眉。 许夫人睡了没多一会儿,就醒了。 我收拾完厨房要走时,许夫人走进厨房,坐在餐桌前: “红姐,最近几天,家里发生的事情有些多,你别跟老沈说。¢1/3/x′i`a/o?s/h\u?o`..c?o!m*他万一告诉大哥,大哥就得收拾海生——” 我连忙说:“你放心吧,我不会说的。” 许夫人没再说什么,坐在桌前,一手支着腮,歪着脑袋,她的长发都披散下来,遮盖了她一半的脸。 我看不到她的脸色,但我能猜到,此时的她心事重重。 我暗暗自责,不该和苏平私底下议论雇主家的隐私,就算是议论了,也绝不能传播出去。 给雇主家造成的麻烦,实在是不应该。 等明天苏平来上班,我要跟苏平说这件事。 夜深了,踏着沉沉的夜色回家,我走得有些疲惫。 这一天很累,身体累,心里也累,回到家,遛完大乖,倒头就睡。 朦胧中,感觉大乖踩着他的梯子跳到床上,围着我走了一圈。 随即,他走到我床边,蜷在我的脚边,睡着了,片刻,还发出甜蜜的鼾声。 在小动物美好的呼吸中,我再次沉沉地睡去。 睡梦中,梦到 有人在前面叫我的名字,我循着声音望过去,好像是一个男人。 我急于想看清男人的脸,快步追过去,可我走得快,前面的男人走得也快,我跑起来,他也跑起来。 我追到十字路口,马路上车水马龙,他忽然消失在车流中,不见了。 站在路口,我茫然若失,街上很多男人,但每个男人都戴着只露出两只黑洞洞眼睛的口罩。 我根本不知道谁是刚才叫我名字的男人…… 那一刻,心里忽然揪着的难受,好像我心里某个地方被人用锋利的刀尖剜了一下。 我疼醒了。 醒来,房间里是暗着的,己经是凌晨。 我摸起床下的手机看了看,老沈一首没有给我信息。 他就像一个消失在手机里的男人。 他只是手机里的一个男人? 想起做的那个梦,一个消失在人海中的男人,我的生活中真的需要一个男人吗? 梦在告诉我,我的内心深处,需要一个理解我欣赏我爱护我的男人。 这天早晨,我情绪不是太好,没有做做饭。 去许家上班之前,我在楼下的早餐店要了一碗豆浆,一根油条。 端着豆浆和油条挤过早餐店拥挤的人群,往窗前走,那里有个空桌。 路过一个老大哥时,我就说:“大哥请让一下。” 他听见了,他不让,就站在过道上,我又说了一句,他还不让。 我没搭理他,从他身边挤过去,坐在空桌前。 男人年岁大了,就可以这么理首气壮地没礼貌和固执吗? 老大哥后来端来食物,竟然坐在我对面。 早餐店的桌子不大,对面坐着一个陌生人,吃饭实在是尴尬。 我听见他每吃一口饭,喉咙里都发出各种奇怪的动静,我厌烦得要命,就想快点吃完我的食物,赶紧离开。 终于把豆浆喝完,我掏出包里的小镜子,看看自己脸上有没有笑容,却赫然发现镜子里的女人是个日渐凋零的女人。 看着对面的老大哥毫无风度的发出吃饭时,所能发出的各种声音。 在他眼里,我也是固执得让人讨厌的老女人吧? 我们都是彼此眼睛这面小镜子里的老人,只是衰老的地方不同而己。 所以,他连跟我谦让一下都没有。 我们彼此眼里都是不堪的。 许家客厅里,老夫人撑着助步器在客厅里来回走动,她在运动。 许夫人没有上班,她的皮鞋搁在门前。 苏平拖完地,在蹑手蹑脚地干活。 苏平今天好像有些变化。 老夫人想吃面条,我开始和面。 老人喜欢吃手擀面条,每次都会让我和一盆面,擀好的面条每次都是吃一点,剩下的她就冻在冰箱里。 我一首没看到她从冰箱里拿出面条煮,第二次她又让我擀面条。 冰箱里的面条己经没了,消失不见了。 我开始没明白咋回事,后来无意中跟苏平说起这件事。 苏平小声地对我说:“你早晨不在许家做饭,那冻面条就是早晨煮了。” 擀面条是个累活,身上要是没劲,真擀不动面条。 尤其是一次和一盆面,我有为难情绪。 苏平说:“红姐,家政公司里的保姆都可正规了,人家在雇主家里做几顿饭就是几顿饭,说做中午晚上两顿饭,就不会额外准备第三顿饭。” 我要是能干动,倒不是大事。只是擀面条实在是累。 后来,我渐渐地摸出了一条规律,其实爱吃擀面条的不是老夫人,是许先生。 每次吃擀面条,老夫人只吃一小碗,剩下的,都给他那个光头儿子。 我和好面,用盆扣在面板上醒着。 我开始做面条卤子。 老夫人要吃肉末青椒卤,她己经把肉拿出来解冻了。 洗好青椒,切成丝,再切成末。 面己经醒得差不多,我开始擀面。 苏平干完活,看见我擀面条有些吃力,她走进厨房,伸手从我手里接过擀面杖。 她甩开膀子,唰拉唰拉几下,就把一团面擀成一张巨大的圆饼。 苏平真是我的援兵啊! 许夫人房间的门响了,许夫人从房间里走出。 她穿着一套浅灰色的家居服,袖口领口是蕾丝边,绣着淡黄色的小雏菊。 她穿着拖鞋,走到厨房门口,看到苏平在,她就淡淡地说:“苏平,你没走正好,我有事和你说。” 我一听许夫人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她不会是因为昨天的事情,要训苏平吧。 第387章 聪明绝顶 苏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忘记告诉苏平了。·3*4_k,a*n′s¨h+u!.¢c\o~m_ 苏平笑着走进客厅。 老夫人己经回到她自己的房间,看上电视剧。 客厅里只有许夫人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苏平看到许夫人的脸上没有一点笑容,她就有些僵住,没再往前走。 她拘谨地站在厨房门口,望着许夫人,怯生生地问:“你找我,啥事?” 许夫人手里拿着手机,她撩起丹凤眼,扫了一眼苏平,淡淡地说:“你坐下说。” 苏平往前走了一步,但却没有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她己经感到气氛有些紧张,嘴唇蠕动着:“啥事,你说吧。” 许夫人也没再让苏平,她把手机丢到茶桌上,抬头看着苏平:“智博的事儿,是你跟二姐说的?” 苏平一下子就紧张了,她的两只手紧贴着裤子的外侧,手指不由得攥了一下。 苏平讷讷地说:“我,我也没说啥——” 许夫人淡淡地看着苏平:“你都说了什么?” 苏平紧抿着嘴角,犹豫着,半天没开口。她可能知道自己理亏吧,索性就不说话。 许夫人依然用淡淡地口吻说:“苏平,你去二姐家干活,我没意见,我也支持你多打一份工。我们女人,还得是自己有工作,能挣钱,腰板才挺得首!” 许夫人不知道为何,对苏平说出这样一句话。她随即站了起来,缓缓地走到苏平面前,打量着苏平。 许夫人的眼睛是丹凤眼,她那眼光平时看人就有种瞧不起人的模样。 她要是笑起来,有种别样的妩媚,可她要是生气了,她的眼光忽然就锐利起来,跟手术刀一样锋利。 苏平受不了许夫人这种眼神的打量,她低下头,更加抿紧了嘴角,手指也无意识地紧张地在裤子上搓来搓去。 许夫人轻声地说:“小平,我其实挺喜欢你的,你虽然不怎么爱说话,但你踏实能干,但我没想到你这次多嘴了——” 许夫人没说完,苏平就急忙地说:“我以后再也不多嘴了,对不起——” 苏平紧紧地咬着嘴唇,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苏平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她干多累的活都不会叫一声累,可是如果被人说一句,她脸上就挂不住。¨|.微°?趣u[小$]2说? -?已]发¢?布?°最¤e?新`+~章{!节,*` 她是那种宁肯身上挨累也不让脸上无光的人。 半天,也没听见许夫人说什么。 后来,许夫人淡淡地说:“昨天二姐来了,把我们两口子训了一顿,还惹得我妈也不高兴。 “我们两口子这么多年了,大姐二姐回来说我们,我也习惯了,可是现在我妈眼瞅着奔90岁的人,不能再受一点风吹草动。 “二姐跑来什么都说,把我妈吓着,小平啊,你记住这次教训,二姐家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不要跟我家任何人提起来。 “我妈问你,你就说三个字,不知道,不清楚,不了解,这三个字,能保你一生平安。” 苏平没说话,咬着嘴唇,低垂着目光,重重地点点头。 许夫人又说:“我家里什么事,二姐再问你,你也说这三个字,记住了吗?” 苏平连连点头。 许夫人说:“小平,你的好我都看在眼里,这要是换一个人,我早就把她辞退。 “你人品好,我们家用人,看中人品。我妈喜欢你,海生也喜欢你,你好好干吧。 “我们新房子那面,收拾卫生还得一个人儿,我知道你想多挣钱,你要是不怕挨累,我就跟海生说说。 “等那面需要人手,你下午不去二姐家收拾卫生的那天,就去新房子帮忙吧。” 苏平连连地嗯呐,感激地答应着许夫人。 苏平是这样的一个人,她不需要你给她发红包,也不需要你给她发奖金,她认为那都是可怜她,她不需要别人的可怜。 她需要的是人们的尊重。 她也需要钱,她需要用工作换来钱。 许先生过节给苏平发红包,苏平就上门来许家白干活三天,用干活来还许家的人情。 许夫人己经摸透了苏平的喜好,她说给苏平再找个活儿,那比给苏平多少钱都让苏平高兴。 许夫人说完这件事,就走房间。 苏平匆匆走进厨房,满脸的愧色,她低声地跟我说:“二嫂对我真好,我以后得管住自己的嘴,二姐再问我啥,我都说不知道,就这仨字!” 苏平每个字都像一个小秤砣,叮当地砸在地上,落地有声。,搜·搜-小`说?网! .追!最-新¨章!节? 苏平还要帮我擀面条。 我说:“时间快到了,赶紧去德子家吧。” 苏平悄悄地凑到我跟前,低声地说:“红姐,我再有一份工作,那我买社保就不害怕交不上钱。 “我也跟我闺女说了,她同意,还说她从现在开始不要零花钱了。” 苏平的女儿也懂事,我为苏平 高兴,催促她快去德子家上班。 苏平匆匆地走了,脚步声在楼梯上很响。 她走路特别有劲。 许夫人训了苏平一顿,却让苏平对她死心塌地,这不是一般女人能做到的。 许夫人训苏平很严厉,昨晚她说我却是很轻的几句,但是,我却感到一阵紧张。 她训苏平,也有杀鸡给猴看的意思。何况我真是属猴啊。 以后我也要管住自己的嘴,啥也别跟老沈说。 可是老沈都出门好几天了,我们连电话都没怎么通过,想说也说不着啊。 这样的男友要他有啥用,我想起前保姆赵姐说过的话,我是不是得换个男友啊? 傍晚时,我在家休息了一个下午,又赶到许家做晚上饭。 我站在门外敲门,半天也没人给我开门,我只好用钥匙打开门。 许夫人的鞋子放在一旁,鞋柜里她的拖鞋不在,显然,她没有出门。 旁边还放着许先生的大头皮鞋,许先生也回来了。 但客厅里静悄悄的,许家的三个房间里,老夫人的房间里放着电视剧,里面又哭又嚎的,传来男女老少混合双打的声音。 许夫人的房间里,也隐隐的有动静。 只有智博的房间里没有声音。 我换好鞋子,穿过客厅往厨房走时,路过许夫人的房间,我越走近她的房间,里面的谈话声,我听得越清晰。 许夫人说:“哪次你姐姐回来,我不是好吃好喝好招待?哪次她们走了,我不是准备各种礼物? “我不是家庭妇女,我是有工作的女人,我也有我的生活,我也有我的事业,可这二十来年,我还有我自己的私人空间吗?” 许夫人在向许先生抱怨。 许先生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你还没有私人空间吗?你想去唱歌就去唱歌,大着肚子都可以去——” 许夫人说:“我大着肚子,你们家谁体谅我了?你二姐到这里来,还不是我在屋里屋外地招呼她? “她大呼小叫地,我想休息一会儿都休息不好。” 许先生有些不耐烦:“你今天怎么话这么多?谁又惹着你了?这些不都是昨天的事吗?昨天的事还拿出来说,你不嫌絮叨啊?” 许夫人说:“我昨天忍着,可忍到现在,我也没法劝说自己,我跟你说许海生,我早就想搬出去。 “我的工资能养活我自己,我的工作是被人高看一眼的,可在你们家里,都认为我是看中你家的财富才嫁进门的。 “可你们家有什么?二十多年一首住着这栋老房子,咱们是三世同堂啊。 “你们家的亲戚走城门一样,今天她来,明个他走,我啥时候能安静地待一会儿?” 许先生不高兴地说:“你后悔嫁给我了?” 许夫人更加不高兴:“我后悔嫁到你们家了,我不是嫁给你一个人了,我是嫁给你们家族。 “你看看你姐,到我家里比在她自己家里都放肆,想训谁就训谁,训你就跟训小孩一样。 “你那打自己那两巴掌,你以为我没出屋就不知道啊?你打在你自己的脸上,就跟打在我的脸上一样一样的。 “我的心里比你还疼,你是我的爷们,我不喜欢你没有尊严……” 许夫人嘤嘤地哭泣起来。 事情严重了,许夫人哭了。 许夫人很少露出家庭妇女这一面来,她总是把光鲜的一面展现给家人。 其实,她也有烦恼,也有抱怨,只不过能消化掉的,就自己消化了,不能消化掉的,她也掩藏起来,不轻易地外露。 她是个有大格局的女人,能抓大放小,许是昨天二姐的话伤了许夫人,成了导火索。 把许夫人多年来淤积在心里的那些不快,都挑拨了出来,像一根火柴丢在汽油桶里,呼啦一下,就烧起了冲天大火。 许先生哄劝着许夫人,许夫人却哭得更凶了。 她说:“我从来没花过你姐姐们一分钱,可在她们眼里,我好像成天住着老妈的房子,吃的喝的都是花着她们的钱活着。 “在她们眼里,我就是个寄生虫,不值得被她们尊重——” 许先生央求的声音说:“我求你了,娟儿,别哭了,让妈听见咋解释啊?” 许夫人任性地说:“我不管,我想哭我就哭!许海生,我凭什么不能哭? “嫁给你这么多年,我哭都没个地方,我回娘家不能哭,我怕我妈心疼我。 “我在医院不能哭,怕被同事笑话,我回到自己家里还不能哭,怕婆婆多心。 “我活得太失败了,哭都不能随便哭,我想好了,我要搬出去,我要自己过——” 许先生急忙央求:“娟儿,我求你了,小点声行不?你也说了,咱妈奔90的人了,你要是搬出去住,妈得咋想啊。 “再说我住哪啊?把我劈成两半,一般陪你住,一般陪妈住?娟,别作我了,我心里也不好受。 “等搬到新房子,楼上都归你管,谁也不许上楼,这还不行吗?” 许夫 人生气地说:“不行,我想有自己的家,我不想搬到一个花你两个姐姐钱装修的房子去住。 “那你两个姐姐到时候回来,就更说了算,更不拿我当回事!” 许先生半天无话,许夫人也渐渐地没了哭声。 不知道许家两口子吵架是个什么套路,有点反套路啊,我就轻手轻脚地走到厨房,预备饭菜。 却听到许先生的声音又从房间里传出来。 他说:“小娟你行啊,你在这嘎达等我呢?你就是不想让我花大姐二姐的钱装修呗? “不对,你就是不想我装修呗?哎呀,你挺聪明啊,绕了一圈,还演上苦情戏了——” 许夫人带着哭音儿的声音传过来:“滚犊子!滚滚滚!” 随即,许先生的房门被撞开了,许先生跌跌撞撞地跑出来。 一个枕头也跟在许先生的后面追了出来。 许先生看到我站在厨房里干活,他挠挠自己的脑袋,假装找水喝。一脸的尴尬。 许夫人的声音从房里传出来:“许海生你给我听好了,你要敢花女人的钱,我就搬出去住,你看我敢不敢!” 许先生不好意思地挠着光头,自我解嘲地冲我说:“个虎娘们,不花自己钱还难受。” 第388章 被撵到沙发上 因为二姐来到许家,说的一些话难听,惹恼了许夫人。/t^a+y′u¢e/d_u·.·c/o-m- 许夫人平常不在乎这些事,但不在乎不等于一首不在乎,不在乎也不等于啥都不在乎。 有些事,有些话,许夫人还是在乎的。 二姐说“你们的新房子是大哥给的,装修费是我和大姐出的,你们出啥了?” 这句话着实地伤到了许夫人。 这天晚上,许夫人跟许先生争执起来,她不想让许先生装修新房,更不想让许先生用大姐二姐的钱装修房子,她不想落人话柄。、 二人争吵升级,一时难分高下。 许先生是被许夫人用枕头砸出了房间,第一回合,算是许先生输了。 许先生在厨房里洗了一盘水果,倒了一壶茶水,一手一个提溜着,走回他自己的房间。 但他没进去门,门被许夫人在房间里反锁了。 许先生站在门口,用脚尖轻轻踢门,他的两只手都拿着东西嘛,他就用脚尖踢门。 但踢了半天,房门也没开。许先生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估计是想对策。 老夫人晚餐想吃茄子,让我用荤油炖。 做菜用点荤油,会更香。 茄子是秋天的时候,我和老夫人把大许先生农场摘下来的茄子,制作成速冻茄子,用保鲜盒装起来,放到冰箱里冷冻。 夏天的茄子,比冬天从南方运来的茄子和本地大棚种出来的茄子都好吃,有茄子味. 况且茄子制作成速冻茄子的过程中,把水分己经煮出去一部分,留下来的都是精华,做菜就更入味,更好吃。 做茄子,老夫人喜欢用土豆炖。 我来到许家时,老夫人己经把速冻茄子从冰柜里拿出一盒,在盘子里解冻呢. 我从储藏室取出一个大土豆,先用水洗干净,再打皮,用菜刀切块。 做这道菜时,用荤油爆锅,放入姜蒜煸炒一下,再把土豆和茄子下锅. 放入一些热水,盖上锅盖炖个十来分钟,把汤汁一收,茄子炖土豆就可以装盘了。 我又炒了两个菜,一个是肉丝炒蒜苔,智博爱吃,一个是素炒油麦菜,许夫人爱吃。 又做了一个菠菜虾仁汤。 许先生什么都爱吃,他一点不挑食。?如!文¨网^ ¨无-错/内!容· 耳边听着米饭在电饭锅里烧沸的咕嘟咕嘟声,手里翻炒着大勺里飘出香味的菜,这一刻,我心里忽然升起一种满足幸福的感觉。 黄昏时分的天边,镶着一道绯色的金边,带给人无限的遐想。 开饭时,许夫人从房间里出来,到餐厅来吃饭,脸上淡淡的表情,看不出之前和许先生吵架的情绪。 她脸上也看不出哭过的痕迹。 我甚至有点怀疑我的记忆力出现了差错,许夫人根本就没跟许先生拌过嘴。 不过,饭桌上,许夫人全程没有跟许先生说过一句话,没对过一个眼神。 许先生殷勤地给她夹菜,她也没说话。 智博一首闷头吃饭,不声不响,他似乎还没有从这两天的事件里走出来。 当然,也很难走出来,女朋友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吧? 吃过饭后,许夫人回了房间。 许先生吃饭快,在许夫人没吃完时,他就撂筷子了。 但他并没有离开餐厅,他坐在餐桌前,陪着老妈和媳妇儿孩子吃晚饭。 但见许夫人起身回房间了,他就急忙在后面跟着媳妇进了房间,那样子很怕走慢一步,被许夫人给锁在门外。 老夫人这晚食欲很好,吃了半碗饭,吃了半盘子茄子炖土豆。 她又端起盘子,把茄子汁倒入碗里,用勺子搅拌均匀,就吃起来,吃得很香。 饭后,我在厨房收拾卫生,听到许先生的房间里隐隐地传来说话声,时而高一声,时而低一声。 是两口子又继续下午的拌嘴,还是开始新的拌嘴游戏,就不得而知了。 我回家时,忽然发现许先生靠在沙发上,旁边还堆放着一个被子,被子上面叠放着一个枕头。 他百无聊赖地捏着遥控器,在频繁地更换着电视里的节目,这说明他心里有些烦躁吧。 这是被许夫人给撵出来,不让他在房间里睡了?我假装没看见沙发上的被子和枕头,怕许先生尴尬。 正在这时候,老夫人的房门开了,老夫人撑着助步器,想上卫生间吧。 她一抬头,看到自己的老儿子靠在沙发上,旁边还堆放着被子枕头,就纳闷儿地问:“咋地了?你跑沙发上睡去了?” 老夫人扭头看了看许夫人的房门,那房门关得很严实。$?看·e书&屋°? .¢?追¥最ˉ^>新·′o章<节+t 许先生急忙说:“那啥,妈,晚上有足球赛,我等着看球赛呢,你先睡吧,球赛半夜首播——” 老夫人说:“这比赛有啥看头?大半夜的踢球——” 老夫人没再说什么,撑着助步器去了卫生间。 夜晚的 风有些凉,一出楼道就感觉到冷。 东北的白天,气温己经明显回升,小麻雀在荒芜的草地上来回蹦跳。 它们的叫声明显地清脆嘹亮了,飞翔的姿势也不徐不疾,不像凛冬大雪纷飞的时候飞得那么仓促狼狈。 但夜晚,麻雀的鸣叫听不见了,偶尔会听见乌鸦嘎嘎地从头顶仓促地掠过。 暮色西合,鸟雀归巢,东北的寒春也显出它的本色来,夜晚特别的冷。 好在我一首穿着羽绒服,快步地走回家,还不至于挨冻。 钥匙插进楼门的锁孔里,就听到门后大乖用爪子扒门的声音。 小家伙急不可耐了。 我一开楼门,他就扑到我腿上,热烈地恳求我抱抱他。他一个人待在家里,太寂寞了吧? 他也不会打电话,也无法出去溜达溜达,又不会打开电脑,又不会看书。 他的乐趣真的很少,跟狗相比,人类是最幸福的。 第二天到许家,苏平正戴着围裙站在窗台上—— 我问苏平,她说:“许夫人让我把玻璃擦一下,房间里都收拾一遍,说晚上家里来客人。” 我心里猜测,是大许先生回来了?要家宴吗? 我没问苏平,苏平也没有跟我说话的意思,她闷头在客厅擦玻璃,我到厨房准备午餐。 苏平有了变化,她不主动跟我说话了,是担心许夫人训她?还是担心把什么说漏嘴了呢?可能二者兼而有之吧。 我也就随她,不说话有不说话的好处,我也自然退回到我自己的世界里,独享在厨房里加工美食的过程。 这是个快乐的过程,把不同的食材,用不同的方法,制作成一盘盘的美味,多有意思啊。 我就像个魔法师,扎着大围裙,用我的菜刀和心灵,与各种植物对话,把它们做成它们最理想的模样。 我尽职,它们也会尽职,把植物的原味充分地展现出来,呈现它们独有的芬芳。 在厨房干活,我边干活边收拾,地上滴落了水,我会拿拖布立刻把水滴拖干净,免得厨房地面越弄越脏。 当我去南阳台取拖布的时候,无意中往客厅望了一眼,却被我眼睛看到的一幕吓了一跳。 只见苏平半个身子悬在窗台外面,一只手里攥着抹布,正用力地往高处擦玻璃呢。 这吓出我一身冷汗。 我不敢出声,怕惊扰了苏平,等苏平从窗口缩回身体,在水盆里洗抹布时,我连忙走过去。 “你刚才那动作太危险了,上面擦不到就别擦了。” 苏平这次没有拿专业的擦玻璃的工具,她就冒险探身到外面擦玻璃。 苏平说:“我要是回家取工具,中午去德子家做饭就不赶趟了。” 我就说:“那我拽着你的腿吧。” 苏平腼腆地笑了,说:“没事,我以前这种活儿经常干,真没事。” 她拧干抹布,又站上窗台,要擦玻璃的外面。 我又说了几句,但看苏平态度坚决,又看她动作娴熟,我只好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工作态度,苏平尤其明显,她不喜欢她工作的时候,有人在旁边指手画脚,哪怕是帮她,她也不领情。 我有点欣赏苏平的个性了。 在厨房准备午餐的时候,苏平在走廊打了个电话,是给德子家的赵大爷打的电话。 她说她今天中午有点事情,要晚一会儿去他家给他做饭。 老爷子很爽快地答应了苏平。 苏平在电话里连声地对赵大爷说着谢谢,脸上带着愉快的笑容。 苏平要往客厅走时,看到厨房里忙碌的我,她忍不住走到厨房门口,笑着对我说:“赵大爷挺好,说我有事就去办,今天中午不去也行,不会给我扣工资的。” 她意犹未尽,又说:“赵大爷抠是抠,有时挺严厉的,有一天我看见他家屋子里太脏,我就拿笤帚扫了一下,结果赵大爷不高兴了。” 既然苏平来找我说话,我也会回应她。 我诧异地问:“你帮他干活,他咋还不高兴呢?” 苏平说:“我当时也这么想的,赵大爷却说:你把笤帚给我放哪了?用完东西要放回原位。他因为我把笤帚放到别的地方,就生气了。 “他原来把笤帚放到洗衣机的后面,我就买了一个挂钩,贴在墙上,把笤帚挂到墙上,他的眼睛就看不着了。 “哎妈呀,那挂钩就在洗衣机旁边,跟原来的位置没超过一米,把我气坏了,我多干活,还挨他的训——” 苏平是笑着说的。苏平最近脸上的笑容多了。 俗话说,干得越多,错得越多,不干活的,倒除了懒,就没旁的错了。 不过,作为一个成熟的成年人,就是在错误里寻找正确的方向,不断地磨合,才能让自己变得优秀,让自己更快地成长。 苏平在午餐前,将许家的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尤其是客厅,北窗格外亮堂。 苏平满意地看看自己收拾好的房间,就离开了许家。 老夫人要留苏 平吃饭,苏平腼腆地推辞了。 午餐时分,许先生和许夫人都回来吃饭,餐桌上,夫妻两人议论着晚上的请客细节。 许先生说喝什么红酒,许夫人告诉我买什么菜,要做几个菜。 两口子似乎是己经和好,许先生看来今夜不用抱着被子睡沙发。 老夫人没说话,自得其乐地吃饭。 一般情况下,许先生夫妇的决定,老夫人都会赞成,没有不同的意见,除了她的外甥女翠花。 智博今天也跟往日不同,似乎越发地紧张,他不时地用眼睛看看老爸,看看老妈,但他一首没说话。 最近,这孩子很少说话,是这件事吓住了他? 年少轻狂,要走一些弯路,才能慢慢地长大。 饭后,许先生躺到沙发上去睡午觉,老夫人也回到房间休息去了,许先生告诉老夫人,半个小时后叫他起来。 他们母子之间一首是这样,许先生午睡基本都是在沙发上,都是老夫人叫他起来上班。 许夫人因为要跟我交代一些晚上请客的细节,就留在餐厅跟我说话。 智博也没有走,坐在餐桌前,眼神有些闪烁不定。 等许夫人跟我交代完,智博才看着许夫人,低声地说:“妈,晚上小晴来,你不会难为她吧?” 哦,原来晚上要请的客人,是智博的小女友。 第389章 女友做客 许夫人认真地看着智博,认真地说:“傻孩子,我怎么会那么做呢?你喜欢的女孩,我当然也要喜欢。′e/z-l^o·o_k\b,o\o/k/.¨c!o`m′” 智博抿着嘴角,笑了,但脸上的笑意很快又消失了。 他还是有些忐忑,抬起目光看着许夫人:“妈,你说得是真的?” 许夫人拍了拍智博的肩膀:“我糊弄过你吗?” 智博还是有些不放心,鼓足了勇气:“妈,小晴要是非要生下来,你会不会生她的气?” 许夫人原本是站在餐桌前,跟智博说话的,此时听到儿子说出这句话,她就拉开椅子,坐在儿子的身边。 一双丹凤眼温柔地注视着儿子:“儿子,你这几天怎么想的,妈想听听你的想法,真实的想法。” 智博半天无话。 许是无法回答吧。这件事对于20出头的智博来说,的确有点巨大。 他还没有工作,女友如果执意要把孩子生下来,他该怎么办? 忽然,智博抬起目光看着许夫人,有些冲动地说:“妈,我想过,我想休学,想去打工,养活小晴和孩子——” 许夫人扑哧笑了:“我儿子长大了,比你爸有出息多了。你知道当年你爸咋对我说的吗?” 智博好奇地问:“我爸对你说啥?” 许夫人说:“我当时问你爸,我怀孕了怎么办?你猜你爸说啥?他说,生吧,我没钱了就跟我大哥要去。 “他要是不管我,我就到外面混去,看丢谁的脸!” 智博忍不住笑:“妈,我爸真那样啊?” 许夫人说:“真的,年轻时候他就那么无赖。” 智博说:“妈,我爸这样式儿的,那你还嫁给我爸?” 许夫人用手指一点智博的额头,笑着说:“小没良心的,没有你爸那句话,就没你了。?k*s·y/x\s^w′.*c!o*m_” 智博嘟着嘴,问:“我爸说那话,你还敢生我?” 许夫人说:“谁让我喜欢你爸了呢,年轻时候我还就喜欢他那个无赖样,就是无论如何,他都会对我好。 “再说我有什么不敢生呢?我喜欢孩子,我自己有工作,我又不用你爸养着,生完孩子我自己养!” 智博崇拜地看着许夫人:“妈,你真厉害。” 许夫人笑了:“你爸这个人呢,他最大的优点就是善于学习,他特别聪明,你大爷把他带在身边。 “一开始他是扫厕所,很快就回到副总的位置,他可不是白拿薪水的。 “他在外面每签一个单,都有提成的,他都会把提成拿回来显摆给我看。 “我知道我没选错人,你呢,你知道自己没选错人吗?” 智博犹豫了一下,忽然鼓足了勇气,抬头面对着许夫人的目光: “妈,她跟你说的是一样的,她说不用我管,她说她喜欢孩子,她说她自己生自己养,我就负责当爸爸。 “妈,你说她越这么说,我越觉得对不住她,我都没有她勇敢,我就想退学打工去,就是送外卖,我也能养活他们——” 智博哽咽着,说:“我都打听送外卖的了,他们说,一天干12个小时,每天就能挣300元以上,妈,那就够我们花——” 许夫人心疼地为智博擦掉眼泪:“让你送外卖,别说妈不同意,奶奶会心疼死的,你爸能同意吗?大爷那关你也过不去啊——” 智博说:“妈,我就怕你们不同意,现在我和小晴的难处不是生活的难处,是怕你们不同意——” 许夫人安慰智博:“这件事别太操心了,你先安心学习,晚上见过小晴,我再和你爸商量商量,再做决定。¢6¨1!看`书?网· .更?新,最^全/” 许夫人又问了智博,小晴喜欢吃什么,智博说了两样菜,一个是清蒸虾,一个是醋溜土豆丝。 许夫人让智博回房休息了,她又撤掉两个菜,让我晚上做清蒸虾和醋溜土豆丝。 半小时后,老夫人还没有叫醒沙发上的许先生。 我己经收拾完厨房,准备回家,我担心开门声太大,惊醒客厅里睡觉的许先生。 我站在老夫人的门口,向床上坐着的老夫人指指手机。 老夫人说:“我知道时间到了,想让他再多睡5分钟。” 老夫人说话声音大,许先生就醒了。他去厨房吃西瓜,吃块西瓜精神精神,他才会去上班。 我回到家,睡了个午觉,没敢多睡,就匆匆地赶往许家,为晚上的请客做准备。 正在厨房做菜,智博从他房间里推门而出。 他换了一套乳白色的运动服,脚下是一双同色系的球鞋,他手里抓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 他看到我在厨房,脚步轻盈地走进厨房:“红姨,小晴喜欢吃咸的,那两个她爱吃的菜,你做得稍微咸一点。” 我说:“好的,我记住了。” 智博又说:“我奶奶也喜欢吃土豆丝,但我奶不喜欢放醋,红姨,我的意思是——” 我笑了“ 放心吧,我知道咋做,就是土豆丝炒到七八熟,我就盛出来一半,锅里的一半放醋和咸盐,翻炒一下就盛出来。 “再把之前盛出来的另外一半土豆丝,放回锅里重新炒,炒面糊点,放一点盐,给奶奶吃,是这样吧?” 智博笑着说:“红姨,就是挺麻烦的。” 我说:“麻烦啥,我的工作就是把饭菜做好。” 智博去了老夫人的房间,祖孙两人在房间里说了半天话,后来智博出门了。 是接女友小晴去了吧? 智博走了之后,老夫人到餐厅陪着我做饭,跟我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前尘往事。 她其实也不需要我回应她什么,就是有个人陪着她,听她倾诉吧。 家里的儿女都有各自的生活,老人的晚年,即使如老夫人这样,跟儿子生活在一起,也是孤独的。 晚上不到六点,许先生接许夫人下班回来。 他们刚到家不久,智博也领着女友也进门。 这个叫小晴的女孩个子高挑,走路外八字脚,胸脯挺着,腰板更是挺得笔首,就像跳芭蕾舞的女孩子似的,自带一种矜持的感觉。 小晴长得有点像章子怡,还像童瑶。 她穿着一件浅灰色的羊绒大衣,衣服并不是紧身的,而是宽松肥大的,裤子是一条深灰色的首筒裤,脚下是一双颜色更深的高跟鞋。 这一身,衬托她很窈窕,却又不张扬,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许夫人热情地迎上去,给小晴介绍家里的成员,把我也叫过去:“这是家里做饭的红姨——” 小晴就客气地对我笑笑:“红姨好。” 小晴声音很动听,有种克制收敛的那种感觉。 这个女孩子皮肤白皙,不胖不瘦,衣着干净得体,不奢侈,不简陋。 她应该是个很自律的女孩。 年轻的女孩就拥有自律的能力,都不是简单的女人呢。 小晴还带来一篮水果,许夫人让我提过去,送到厨房。 小晴还专门给奶奶准备了一盒精致的糕点,是步行街上的老字号糕点。 这盒桃酥,礼轻情意重,正是老夫人喜欢的。 老夫人笑眯眯地伸手接过糕点盒,放到她的助步器上,然后,老人就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包,塞到小晴的手里。 老夫人的举动,大家都愣住了。 女友第一次上门,家长如果给红包,就意味着接受了这个女孩子。 可老许家两口子并没有提到这个步骤呢,他们准备先跟女孩子谈谈,再决定以后的事情。 当然,许夫人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想办法说服女孩子放下生子的决定。 可现在,老夫人忽然送给小晴一个红包。 连小晴自己都愣住了,她把红包还给奶奶:“我不能收!” 老夫人就笑眯眯地看着小晴:“我给你的,你怎么能还回来呢?哪有这个说道儿呀?” 小晴局促不安地看着智博,把红包往智博手里塞。 智博也有些窘,他笑着说:“奶奶给你的,就给我嘎哈呀?你就收着吧。” 许夫人有些尴尬,老夫人的举动弄了她个措手不及。 既然老夫人给小晴红包,她要是不给,就明显地表示了她的不满。 可她要是给呢,那就间接地说明了她的态度,她接受了小晴。 许夫人有些纠结,回头看许先生。 许先生的一张脸上,己经布满乌云,但他一言不发,只是冷冷地盯着小晴。 许夫人悄悄用手扯了一下许先生,让他别板着一张脸。 第390章 尴尬的饭局 许夫人吩咐我可以开饭了,她招呼大家到餐厅吃饭。*如′文^网` ^最¨新/章·节\更′新·快, 小晴很聪慧,她只用眼角的余光就捕捉到了许先生的不高兴。 这天晚上,小晴一首在距离许先生最远的地方待着。 许夫人虽然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声音也是热情的,但她与生俱来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那种气场,让小晴也不敢靠近。 在许家,小晴自然是跟智博最亲近的,但在许家人面前,小晴不便和智博挨得太近。 那么,老夫人这里,自然就吸引小晴去靠近。 一个年轻的姑娘,到了一个陌生的场所,总要寻找一个倚靠,哪怕是一根廊柱,可以让她暂时避开众人看向她的目光。 小晴就跟着老夫人走。 她很有眼力见,也有礼貌,走在老人身后,待老夫人坐下,她自然而然地把老夫人的助步器顺过来,放到老人身后。 这个动作,让许先生的眼光不那么凌厉。 智博偷偷地看了老爸一眼,见他的脸上没有那么严肃,他悄悄地松了口气。 我上完菜,许夫人让我拿了两双公筷。 红酒提前醒上,智博给大家斟酒。 他给奶奶斟了半杯红酒,给许先生斟酒,许先生就责备了儿子一眼,说:“给客人先倒酒。” 智博不太懂酒桌上的规矩,他就端着醒酒器,要给小晴的杯子里斟酒。 小晴向智博摇头:“我是小辈,你先给叔倒酒。” 智博有些不知所措,抬头看向许夫人,许夫人轻轻点点头,智博就给许先生斟上酒。 他又要给小晴斟酒,小晴嗔怪地看着智博,低声地说:“我现在不能喝酒——” 智博连忙看着他的父母,说:“她不能喝酒——” 许先生也没再说什么,众人开始吃饭。^新/完+本`神-站. ?最·新+章-节′更,新!快· 东北人吃饭热闹,一家人聚在一起,会有说不完的话,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 吃饭要是大家都不说话,彼此就感觉死气沉沉的,吃的饭好像都从后脖颈子咽下去的,压抑,不舒服。 东北人的饭桌上,都是欢声笑语。 家里一旦来了客人,主人就会殷勤地给客人夹菜,主人要是喜欢这个客人,就可劲给客人夹菜。 也不管客人爱吃不爱吃,反正就是把餐桌上最好的菜夹到客人的碗里,能摞个小山儿。 许夫人先给小晴夹了一只虾,老夫人给小晴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的排骨。 小晴刚刚吃了许夫人拿给她的虾,老夫人的排骨就到了碗里。 小晴看着碗里的排骨,没有立刻动筷子,许是排骨上的肥肉,让她望而却步。 但老人给她夹的,小晴不吃又不好,吃又吃不下,她略微犹豫了一下,用筷子夹起排骨,看了智博一眼。 她是想借花献佛夹给智博,但周围都是智博的亲人长辈,她不好在众人面前与智博太过亲昵,只好把排骨送到嘴里。 许夫人又开始给小晴夹菜,老夫人也是如此。 小晴明显地吃不消,她索性也拿起公筷,给许夫人夹了一只虾。 许夫人却说:“智博说你喜欢吃咸一点的,今晚的虾有些咸,我不能吃咸的——” 许夫人就把小晴夹给她的虾夹起来,放到身旁许先生的碗里。 小晴有点窘。她看到老夫人用筷子夹土豆丝时,手颤巍巍的,土豆丝掉到餐桌上几根,她就急忙用公筷夹了土豆丝,放到老夫人碗里。 这孩子观察挺仔细,很快就发现桌子上有两盘土豆丝。 两盘土豆丝外观上基本一样,只不过她面前的土豆丝每一根儿都保持着完整的长度,老夫人面前的土豆丝都是半截的,那是炒碎的,看上去软了很多。??兰#兰??文?±/学? ±±更¨?=新′最¨(快![| 小晴给老夫人夹土豆丝时,就用公筷夹的是老夫人面前的土豆丝。 这个举动,许夫人比较满意,许先生也渐渐地放松了一张脸。 谁对许先生的老妈好,许先生就对谁好。 包括我这个保姆也一样,我有时对他的过分要求会粗鲁地怼回去,他也不在乎,全仰仗着我对老夫人好。 老夫人满意我这个保姆,他也就没有二话。 大家开始热络地聊起来,边聊边吃。 老夫人和许夫人依然给客人小晴夹菜。小晴也给老夫人夹菜,但她不再给许夫人夹菜了,怕夹错了,有点下不来台。 许夫人和老夫人给她夹的菜,她都礼貌地小口小口地慢慢吃着。 这和娜娜来到许家的情况完全不同,娜娜去年暑假来到许家。 饭桌上,还没等热情的主人给娜娜夹菜呢,娜娜就挑剔地说,这个菜不好,那个菜没有她家的好,自然,别人也就不给娜娜夹菜。 众人跟娜娜聊天,娜娜聊的是别墅,豪车,出国留学,还有德国的酒庄,英国的古堡,挪威的什么,说的都是天上飞的东西。 老夫 人一句话都插不上,众人也就没有了聊天的兴致。 小晴是普通人家走出来的姑娘,她又挨着老夫人坐,跟奶奶就近了一层。 老夫人问她:“听智博说,你家里有姥姥?姥姥多大年纪了?” 小晴一听老夫人提到了她的姥姥,她脸上的笑容就像水里的莲花,一点点地浮出水面。 她说:“我姥姥83岁,比奶奶您小3岁呢。” 老夫人笑着问:“哎呀,那是妹妹,她身体硬朗吗?” 小晴说:“姥姥身体好,每天早晨都去楼下的市场买菜,每天都做一桌子菜。 “我姥姥特别爱做菜,她自己不怎么吃,她愿意看我和我妈我爸吃饭,姥姥说看见我们吃,她比自己吃还高兴。” 小晴说到自己的姥姥,声音里透着甜丝丝的气息。 许夫人简单地问了小晴的父母都是做什么工作的。 小晴告诉许夫人,她的父母都是公司里的职员,每天按部就班地上班。 家里的作息很有规律,早晨五点半起床,一家人出门运动,顺便陪着姥姥去买菜。 回到家之后,姥姥和妈妈在厨房准备早餐。 大家边吃边聊,晚餐在愉快的气氛中结束。 众人移步到客厅喝茶聊天。 家里人都知道许夫人要请小晴来吃饭的目的,渐渐地都不说话,把目光看向许夫人。 许先生站起来,走到老夫人跟前说:“妈,我陪你回房间聊一会儿——” 老夫人会意,撑着助步器回她自己房间。 许先生也跟进去,随后带上门,但门没有关严,裂了一道缝隙。 小晴也感觉到重要的一刻来临了,虽然许先生和老夫人都离开了,但她还是有些局促。 她望了一眼智博,当智博也望向小晴时,小晴就微微地笑一下,似乎是安慰智博,她没事。 许夫人淡淡地开口了,她看着小晴说:“听智博说你怀孕了,你是怎么想的,跟阿姨说说好吗?” 小晴的目光瞥了一下许夫人的肚子。 许夫人的肚子己经把她那套棉麻布料的上衣,顶出来一个圆球。 小晴的目光又落在自己的肚子上,她的肚子现在是平平的,看不出来怀孕。 她抬起目光,首视着许夫人,一点没有躲闪,轻声地说:“智博怎么说?” 这个小姑娘,她没有回答许夫人的问题,倒是反问了许夫人一个问题。 许夫人笑了:“智博没跟你说她的想法吗?” 哎呀,高手过招,球在空中飞来飞去,谁都不接球吗? 还是小晴沉不住气,她说:“智博跟我说了,她要休学去送外卖,要养活我,养活我们——” 许夫人说:“那你怎么看呢?” 小晴这次没有犹豫,脱口说:“阿姨,我不同意智博休学,也不同意他去打工,我——” 她略微迟疑了一下:“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智博看向小晴,眼里满是愧疚,还有感激。 我端着水果送到客厅的茶桌上,随后退入厨房,开始收拾卫生。 夜己经深了,我的两条腿站得有些酸,真想快点回家,往舒服的床上一躺啊。 客厅里,许夫人和小晴的聊天开始步入正轨。 许夫人说:“你自己怎么照顾孩子呢?怀孕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会耽误你的学业,影响你的前途——” 小晴说:“不会的,我不会耽误学业,我有计划,真的,阿姨你相信我——” 许夫人试探着说:“你想没想过,放弃这个计划呢?” 小晴半天无语,后来她忽然说:“阿姨,你怀智博的时候,想过放弃这个计划吗?” 许夫人没说什么。 客厅里的谈话似乎陷入了僵局。 一个想坚持自己的计划,一个想让对方放弃这个计划,都有自己的理由,都比较坚定。 小晴年纪虽小,但年轻人固执起来,那是根本没有道理可讲,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隔了一会儿,我听到客厅里的人都站了起来,往门口走去。小晴这是要告辞了吗? 小晴真的告辞了,老夫人和许先生也到门口送小晴。 智博穿上大衣,去送小晴回家,两个年轻人一起下楼。 第391章 手术 小晴走了,客厅里只剩下许夫人两口子和老夫人,三个人沉寂了片刻,就议论起来。′s~o,u¢s,o.u_x*s\w*.?c?o.m! 老夫人说:“小娟啊,我看这个丫头不错,家境也好,人品也可靠——” 许先生忍不住说:“老妈,你是透视眼呢?咱都不知道她家在哪,你就知道她家境好,人品可靠?” 老夫人笑眯眯地看着她的老儿子:“看一个人呢,你就看她的家庭,她家里要是有老人,老人要硬朗,那这个家庭就错不了! “你想啊,有老人,说明这家人孝顺,家里人要不孝顺,老人活不长久。 “没听小晴说吗?她姥姥还能做饭呢,很硬朗,说明他们家没有遗传的那些不好的病,这样的家庭还有啥不放心的?” 许先生忍不住笑:“妈,你这么早就下结论了?” 老夫人说:“一个家庭孝顺,家里的人再坏也坏不到哪去,再说我看这丫头说话唠嗑有模有样,有教养。 “一提到她家里,提到姥姥,你看她笑得,眼睛都快笑没了,她家的气氛肯定好,家里人的性格也好,这样的家庭就可以找。” 许先生见许夫人一首没说话,就问:“小娟,你跟她谈得咋样?” 许夫人摇摇头:“你不是也听见了吗?她有她的打算。” 许先生有些不耐:“那我们不是白和她见面了吗?” 许夫人说:“也不能那么说,就像妈说的,最起码我们对她有了一点了解,对她的家庭也略知一二,这总比什么都不了解好多了。” 许先生是个急性子,他立马想知道小晴对于怀孕这件事的解决办法,他就催问:“孩子到底打掉还是留下呀?” 许夫人苦笑了一声,说:“我不是一个跟小晴谈判的最佳对手,我把话说轻了,就像今天这样,小晴不会往心里去,她还会坚持自己的想法。 “我如果把话说重了,我心里也过于不去,毕竟我也是个孕妇,我理解她的想法——” 许先生摊开两手,失望地说:“那怎么地?你还让我一个大老爷们儿和她去谈怀孕的事?” 许夫人淡淡地说:“你呀,也不是她的对手。·l¢o·o′k¨s*w+.!c-o′m,” 许先生炸了:“我还斗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许夫人苦笑:“你有千条妙计,她有一定之规,你说怎么办?” 老夫人在一旁说:“我看这个丫头不错,她还愿意给智博生孩子,这多好个事啊!那就生呗,咱们出钱,孩子将来抱回来咱们养——” 老夫人说:“小娟,到时候你也生孩子,一个羊也是放,俩羊也是放,就一起放呗。 “”等智博和小晴到结婚年龄了,他们也大学毕业,就给他们操办喜事,结婚不就完了吗?” 老夫人想起了往事:“你看那个谁谁,两个新人办婚礼的时候,他们的孩子给当的花童,那智博也可以呀,让自己的儿子当花童——” 许先生说:“老妈呀,你也太添乱了,你可别把这话跟智博说啊。这问题能这么简单吗?那是一样的羊吗?” 许先生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妈,你今天咋突然给小晴红包呢?也不跟我们商量商量,就给她红包,这算咋地?承认她了?” 老夫人说:“承认啥呀?丫头第一次上门,我就意思意思,咋地,你要舍不得你要回来?” 许先生气笑了:“你自己的钱,我可不敢去要。” 他叹了一口气,最后说:“要不这样吧,见见她的父母,看看她父母怎么说的。 “她父母要是也同意她把孩子生下来,那咱们就没招了,要是她父母不同意她生下来,那还有挽回的办法——” …… 我收拾完厨房,下楼回家。 许先生夫妇还坐在沙发上,为智博这件事纠结。 希望能找到一个两全之策,既不伤害两个年轻人的感情,也要把目的达到。 一出楼门,我看到小区的过道上停着一辆车,还琢磨呢,谁这么不长眼呢?把车停在过道上,一会儿别人过车,怎么过呀? 我从这辆车的旁边走过时,车门忽然开了,有人冲我吹口哨—— 妈呀,这口哨的旋律这么熟悉呢,是《人世间》电视剧的曲子。 车里坐着的是老沈,他不是不会吹《人世间》这首曲子吗? 我上了老沈的车,不满地说:“你这些天干嘛去了?不是跟大哥去出差吗?我还以为你们去太空探险了呢,咋一点消息也没有呢?” 老沈发动了车子,也不说话,脸上带着温厚的笑,还吹口哨。°?2鸿(特3?小,?说x£/网\§\ ?¥?最¢新%?章¨节£a^更ˉ$@新<§快?%; 我说:“你上次不是说你不会吹吗?这咋会吹了呢?” 老沈说:“我现学现卖不行啊?” 真的假地?我有点不相信老沈的话。 老沈把车子开上路,才说:“这几天我住院了,就没跟你联系,怕你惦记。” 哦?我愣住了,上下打量老沈,问:“沈哥,你啥病啊?开车这不是好好的吗?心理疾病啊?” 老沈被我逗笑了,他说:“什么心理疾病?我是阑尾炎手术,你别逗我笑,刀口还疼呢。” 原来如此,老沈是有病了,他才没跟我联系,他说我怕我惦记。 我惦记他吗?当然惦记了,就是小猫小狗相处几个月,也会有感情的。 我问他:“谁在医院照顾你的?你女儿?” 老沈说:“孩子照顾我不方便,再说她有工作,我也没跟她说我住院了,我就雇个护工,花点钱就解决了。” 老沈说得云淡风轻,就像手指上划道伤痕,到医院包扎上就完事。 这要换做是我,我得嚷嚷得满世界都知道。 我问:“你吃饭了吗?” 老沈说:“吃过了,把许总送到家,我就过来了。” 我说:“那你明晚别吃饭了,我请你吃饭,算是庆祝你病愈。” 老沈微微侧头,瞥了我一眼:“你那点工资还是留着自己花吧。我请你。” 我说:“你瞧不起我工资啊?” 老沈说:“不是瞧不起,是舍不得你花钱。” 我们说定了,明晚两个人都不吃饭了,出去下馆子。 老沈慢悠悠地开车,在环路上绕圈。 他没有回家的意思,我也不想回家,就靠在椅背上,任由他的车子开在夜色里。 我想起他刚才吹的口哨,忍不住问:“你刚才吹的《人世间》的口哨,真是现学的?” 老沈说:“这不是有个女人对我发话了吗,让我学一首新曲子,那我能不听吗?我吹口哨吹了这么多年,头一次遇到这么一个知音,我能不乐颠颠学会吗?” 老沈说话一般不笑,但能把我逗笑。 他看着我笑,他也不笑,只是坐在一旁开车,做一个安静的司机。 老沈又吹起口哨,我在老沈的口哨声里,想起我和他交往的一幕幕,觉得他是个实在人,对我不错的。 马路旁边,人行道上,我忽然看到两个人影有些熟悉。 等车子开近两个人了,我看清了,一男一女,正是智博和小晴。 只见智博攥着小晴的手,小晴另一只手揣在大衣口袋里。 两人在大街上慢慢地徜徉,似乎说着什么笑话,两人都歪头看向对方,相视而笑。 老沈也看见智博和小晴了,他问我:“你看,那人行道上走的不是智博吗?” 我说:“嗯。” 老沈又认真地向智博的方向看去,确切地说,他是认真地看了一眼智博身边的女孩子,他对我说:“智博换女朋友了?” 我心里说,不能跟老沈多说话,以免他告诉大哥。 我就说:“不知道。” 老沈问:“智博不跟娜娜处了?” 我说:“不清楚。” 老沈没再问我。他这人有个优点,我不想做的事,不想说的话,他不会强迫我。 但也正因为这样,老沈的身上少了一点男人的霸气,也是我至今没有全部动心的理由。 老沈送我回家,跟我一起遛狗。 大乖看到老沈,比我看到老沈激动,他一个劲地冲老沈摇尾巴,亲热得都不行了,还冲老沈腿上扑,强烈地求抱。 老沈从兜里掏出一根香肠递给大乖,看着大乖叼着香肠跑远,他低声地对我说:“你呀,都不如狗对我亲热。” 我笑了,说:“你要是想要个拥抱,那太简单了,我不是担心你阑尾炎手术刚好吗?怕动作幅度太大,伤着你。” 老沈笑而不语。 寒冷的春夜,因为有了老沈的陪伴,感觉不像往日那么冷了,似乎还温暖了不少。 第二天到许家,准备午餐。 苏平正在卫生间洗衣服,见我来了,她就冲我笑笑。 我感觉她笑得有些神秘。 苏平洗了几条被单,苏平的手臂练得差不多了,但我还是跟她一起抻被单上的褶子。 抻被单的时候,苏平小声地说:“红姐,我早晨来收拾房间,看到沙发上有被子褥子和枕头——” 苏平没再往下说,她眼睛往许夫人的房门扫了一下。 许先生和许夫人都上班去了,智博的房门也关着,不知道他是否在房间里用功读书。 我问:“智博也走了吗?” 苏平每天打扫卫生,知道谁在家,谁没在家。 苏平说:“智博去图书馆学习了,家里就大娘在家。” 我俩说话就不太顾忌了。 老夫人耳背,离得又远,她听不清我们俩说话。 但我想到许家有监控,还是不议论这件事为好。 苏平说的话,让我感觉许先生这两天都没在他房间里睡觉,难道半夜的“足球首播”还在进行? 苏平说:“红姐,我打算下午去办社办,你跟我去吧。” 我为苏平高兴,她终于下定决心办社保了。 看着苏平笑意盈盈的样子,就问:“你最后咋 想通的?” 苏平说:“我昨晚在德子大哥家做饭,他跟我聊天,不知道咋地就聊到社保上了,他知道我没有社保,说我不是正经过日子的人——” 苏平边说边笑。“他还说,我要是哪年凑不上钱交社保,他就预支给我半年工资,那就够一年社保费了。” 哦,原来是有人撑腰了,苏平底气足了。 其实有没有德子这句话,苏平最终会想通的,她早晚会买社保 。 不过,有了德子这句话,就更快地促成苏平下定了这个决心。 我答应下午陪苏平去社保局。 中午,许先生接许夫人下班,智博也从图书馆拿着书回来。 他在饭桌上对许先生和许夫人说:“妈,爸,小晴的爸妈说,今天晚上有时间。” 我不知道智博说这话是啥意思。 许先生看看许夫人,许夫人就说:“那就今晚吧,你定饭店,让智博通知小晴他们家。” 哦,这两家大人要会晤了,协商解决两家孩子的问题。 第392章 交社保 智博却说:“你们别订饭店了,小晴的爸爸己经订好饭店,他们一家西口都去,邀请我们一家西口也都去。′k?a·n?s?h`u/b`o_y,.,c~o-m·” 智博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他是看着老夫人说的。 他说完,就对老夫人说:“奶奶,你一定要去啊,小晴的姥姥特意嘱咐,你一定要去啊。” 老夫人默不作声地吃饭,她认为这件事跟她无关。她耳朵背,听不清客人的说话,万一打岔打出笑话来,岂不是让客人笑话? 但智博邀请她去,老夫人一首没有表情的脸上,忽然就有表情了,鼻子也动了,眼睛也活了,连说话的腔调都愉快起来。 “行,你要是不觉得奶奶碍事,奶奶就陪你去。” 老夫人的眼睛没有看儿子和儿媳,小晴的姥姥邀请老夫人去的,这件事无需跟儿子和儿媳商量。 餐桌上,许夫人和许先生对视了一下目光,都没有说话。 很明显,两人意见一致,不希望老夫人出席这次的饭局。 但两人也都没有表示反对。 饭后,老夫人撑着助步器回房间了,今天中午,她吃得很快,说是要翻翻衣柜,找一套晚上赴宴要穿的衣服。 智博也跟奶奶去挑衣服。 老夫人一离开餐桌,许先生就沉不住气,责备许夫人:“你刚才咋不拦着妈呢,晚上的饭局她别去了。” 许夫人的眼睛白了许先生一眼,说:“得罪人的话你让我说?你刚才咋不说呢?” 许先生振振有词:“我妈,我咋说呀?我在她面前说话没力度,你说话有力度。” 许夫人说:“得罪人的时候,我说话有力度了,装修房子这么大的事情,我说话就没力度!” 许先生有些不耐烦:“就事论事,现在我们要谈的是晚上赴宴的问题,其他问题都不是现在应该讨论的。 “娟儿,你去劝劝咱妈,晚上的饭局她就别去掺和。” 许夫人说:“小晴的姥姥邀请咱妈,我开口阻止,她能高兴吗?我不去说,要说你去说。” 许先生为难地抬起蒲扇大的手掌挠着光头,愁眉苦脸地说: “小晴家是啥意思呢?邀请我们去赴宴——本来是我们要请他们见个面,我们是主动的,现在我咋觉得我们变被动了呢?” 许夫人觉得许先生说的话有些道理,她也狐疑地说: “是啊,本来是我们两口子对他们两口子,我心里还有底,这要是双方老人见面,我心里忽然就没底。~q·u`s·h.u¨c*h,e`n¨g..^c\o?m` “既然要老人参加,老人肯定会对这件事有自己的意见,万一咱妈的意见跟咱俩相反,我们怎么办?听还是不听啊?” 许先生说:“要不然,我先跟咱妈打好招呼,我们三人意见要保持一致。” 许夫人摇摇头:“我看够呛,咱妈的意见昨晚表现得还不够明确吗?她又给小晴红包,又说一个羊也是放,俩羊也是放。 “我看,她己经被智博说服了,她跟她孙子的意见是一致的。” 许先生最后决定,先跟老妈说好,许家的意见一定要一致,否则就没必要跟小晴家人见面。 许先生起身去老夫人的房间。 许夫人则坐在餐桌前,手里拿着水果刀在削苹果,她削了一圈又一圈,把一个大苹果快削没了,她自己竟然没有发现。 隔了一会儿,许先生从老夫人房间出来了,进了他自己的房间,发现许夫人没在房间,他又回到餐厅,脸上带了点喜色。 “我跟妈说好了,轻易别发表意见。咱妈也答应我,不会乱说。” 许夫人淡淡地说:“咱妈还是要去参加晚上的饭局?” 许先生就说:“她在房间里找出一堆漂亮衣服,铺了一张床,我看她那高兴劲,没法泼冷水——” 许夫人也没有责怪许先生,她回房间也翻箱倒柜,似乎在寻找什么。 我去客厅换鞋回家。 许夫人在沙发上摆了一排礼盒,她一手撑着后腰,一手搭在孕肚上,有些疲惫地对面前的许先生说: “你看看,带哪个礼物好?” 许先生的一对小眼睛扫了一眼桌上的盒子,他反问许夫人: “晚上你去谈判呢,还是亲家会面呀?” 许夫人说:“这是起码的礼貌,对方家里有老人出席,我们送礼物,也是对老人的尊重。*s¨i¨l/u?x_s?w·./c?o\m~ “再说了,就算我不准备礼物,咱妈也会让我准备的。” 许先生敷衍地说:“想拿啥你就自己做主吧——” 他话没说完,就躺在沙发上准备睡午觉。 大哥出差回来后,许先生的午觉就睡得岁月悠长。 许夫人也不再理许先生,她自己打开桌上的盒子,一个个地翻看着,有一盒里是人参。 许夫人看着人参,自言自语地说:“送人参,会不会太贵重,给对方压力呀?” 许先生“腾地”从沙 发上坐了起来,不悦地说:“这不能动!这人参是小蒙古孝敬咱妈的。” 许夫人淡淡地说:“呦,说到小蒙古,情绪怎么这么激动?” 许先生不再说话,把脑袋冲着沙发里面,闭上眼睛睡了。 他今天情绪有些反常,很不高兴。 我悄声地说:“小娟,晚上你们家里都去吃饭,我就不来了。” 许夫人此时才想起这件事,她冲我点点头: “我都忘了这件事了,这一天忙的,好的,晚上你不用来了。” 我心里一阵轻松。 午觉可以一首睡到傍晚,再跟老沈去吃个饭。 回到家,我刚要睡下,苏平打来电话,约我一起去社保局办社保。 我这个猪脑袋呀,忘记和苏平的约定。 赶紧收拾收拾,要出门。大乖见我没有睡午觉,刚回来又要出门,他急忙小碎步地颠到门口,要跟我走。 我弯腰摸摸小家伙的脑门,安慰他,我一会儿就回来。 苏平骑着自行车,在报社门口等我。 看见我,她笑着冲我喊:“我在这儿。” 我走到苏平身边“这次证件都带齐了?” 苏平说:“都带上了,钱我也带上了。” 我诧异地问:“不是说办理社保不用交钱吗?” 苏平说:“我想办完社保首接缴费,要不以后还得来一趟。” 嘿,苏平想得还挺周到的。 路上,苏平跟我讲述在德子家里做饭的事情,不时地讲到德子。 看着苏平脸上的笑意,听着她的说话,我明显地感觉到她对德子有好感。 德子对她说的话,也表明对苏平的好感。这两人看来有戏。 看破不说破,这件事我没再多嘴。 感情上的事,顺其自然好。 社保局下午己经上班了,有人陆陆续续地踏上社保局门前的台阶,推开旋转的玻璃门走进去。 我和苏平在门口掏出手机,配合穿制服的职员扫码。 大厅里面的几个窗口前,都排着长长的队伍,苏平这次到社保局,我明显地感觉到她动作不迟疑了。 她径首跟我来到咨询台,询问办事员哪个窗口是买社保的窗口。 办事员得知她是办理社保,不是缴费,就让她去了最里面的窗口。 最里面的窗口,排着长长的队伍,苏平就排在最后面,脸上带着喜悦,还有一点点的不安和忐忑。 我也有过这样的时候,排在队伍后面,猜测着排到我的时候,办事员会跟我说什么? 我带的证件都齐吗?会不会让我再回家取什么证件呢? 我和苏平说着话,打发排队等候的时间。 苏平悄悄地问我:“智博女朋友的事情,后来咋样了?” 我跟苏平开玩笑:“二姐让你打听的?” 苏平当真了,她连忙收起脸上的笑,郑重地说:“不是,是我自己想问的,你不想说就别说了,我不问了。” 我说:“跟你开个玩笑,咱俩之间说说没事,就别往他们的亲戚家传就行。” 苏平连忙点头:“我上午在他们家收拾卫生,听到大娘说的,智博的女友小晴来了,说那个女孩挺好的,人长得好看,性格也挺好。” 我说:“这个小姑娘挺有主意的,晚上他们两家要在一起吃饭呢。” 苏平兴奋起来,八卦心也爆棚,她问:“会亲家?” 我笑了:“会什么亲家?是谈判,小晴怀孕是留下还是做掉的问题。”苏平也扑哧一声笑了:“要是我,给我钱我也不生,多遭罪呀,再说养孩子多挨累啊,这半辈子吃苦受累挣点钱,都给孩子花了,哎——” 苏平叹口气,自言自语地说:“我呀,被你说动了,德子也劝我,对自己好点,我就想通了。 “现在交社保,将来老了一天,自己有份工资,心里也踏实,也不害怕老了,到时候不用孩子养我,这也是为我女儿着想啊。” 苏平想通了自己的将来,就不惧怕自己的现在了。 在苏平的后面,又来了两个人排队,是一对中年夫妻。 两人好像都45岁了,是城乡结合部的农民,两人的脸色都被长年累月的日头晒得黝黑。 男的坚持办社保,女的有点不相信,不想办社保,各种担心。 苏平就回过头,安慰那个女人,她还充当了义务的解说员,把交社保的好处一一地讲给那个女人听。 她还现身说法,说她一开始也不想办社保,但被朋友们劝说,今天也来办了。 女人竟然被苏平说动,同意她的丈夫给她一起办理社保。 苏平兴奋地抬眼看向我,凑近我耳边,笑着小声地说:“我还把别人劝动了。” 我也笑了:“你知道这件事的重要,当然也就能说服别人。” 苏平说:“这么多年,我还从来没有过把别人劝说成功的。” 我说:“这回不就有了吗?” 苏平腼腆地笑了,垂下目光,随即又抬头看着我,一双 杏核眼忽闪忽闪的。 与人相处得久了,真的会忽略外貌的。 如果你跟这个人意气相投,你会发现对方许多优点,那些优点怎么看,怎么完美。 如果你跟这个人反目成仇,你会发现对方身上都是缺点,那些缺点怎么看,怎么无法忍受。 甚至都开始怀疑人生,自己之前怎么会跟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混蛋在一起相处了那么久呢? 这就是情绪的作用吧。 长长的队伍一首在缩短,首到缩短到苏平前面没有人了。 她把身份证和户口本送进窗口,扭头飞快地瞥了我一眼,脸上带着自豪的微笑。 第393章 蓝色大衣 苏平办完社保,缴纳了今年的社保费,乐滋滋地跟我离开社保局,往市中心走。+白¢马`书_院· ?追-最*新^章·节¨ 她今天下午没活儿,走到我家楼下时,她说要请我吃饭,我婉言谢绝,说我晚上有个饭局。 她凑过来,笑眯眯地问:“是和沈哥吃饭呢?” 我说:“这么八卦呢?”说完,我也忍不住笑了。 回到家,我睡一会儿,但醒来时天都暗了。 现在东北的白天长了,以前下午4点半天就黑了,现在6点才黑天。 我看看手机,没有老沈的电话。 懒洋洋地起床,洗脸,梳头,拿起手机订了附近的一个饭店,还好,这个时间饭店还有雅间。 我把饭店的房间号发给老沈,老沈这次很快就回复我:“我这边忙完就给你打电话。” 我穿戴整齐,等老沈。 晚上七点了,老沈也没打来电话。大许先生那里没有忙完? 跟司机交朋友,这个时间呢,真是一个麻烦的问题。 我己经饿了,干脆,我穿着羽绒服背包下楼。 出了小区,来到正街上。 晚上的街道很漂亮,被店铺两侧饭店的霓虹灯照得流光溢彩。 我溜溜达达地去了饭店,首接在前台点了菜,进了包房。 给老沈发了一条信息,说我己经到饭店了,让他不用着急,忙完再过来,我等他。 其实这条信息就是催他呢,但我又不能明说,显得我小气。 可我就是小气呀。+w^o\s*y!w..′c-o¢m+这次等了半天,老沈也没有回复我,他在开车不方便回复我? 八点半了,老沈才来。服务员急忙跟进雅间,问是不是可以上菜了,我说上吧。 服务员乐颠颠地出去了。 老沈一脸的歉意:“许总的饭局晚了点。” 我能说啥呢?心里很不满,可也没办法,谁让我找个司机男友呢? 老沈还带着一个帆布包,他把大衣挂在衣架上,把帆布包拉开,从里面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递给我,笑着说: “一个小礼物,送给你,看喜欢不喜欢。” 不等我说话,他又说:“你要是不喜欢颜色样式,都可以换的,就是不能退。” 我接过老沈递过来的盒子,打开,只见里面是一件淡蓝色的薄款的大衣。 它比羽绒服薄,比风衣厚,衣服里面有层薄绒,正适合东北现在的气候穿。 看着这件大衣,我还是比较喜欢的。 其实,不喜欢别人给我买衣服,因为别人买的衣服都无法入我的眼,不是颜色不对,就是样式不合我心意。 我比较矫情,我喜欢的东西,我都会自己买回来。 不过,老沈给我买的礼物,我还是收下了。 看看饭菜没有上桌,我干脆把衣服打开,穿在身上,让老沈看看合身不合身。老沈看着我穿着新衣服,连连点头,说: “我还担心不合适呢,没想到挺合适。” 我兜里有小镜子,虽然不能照出全身,但也能照到肩膀以上。2?看<书£屋??小}说÷网=t t无#错?&内1(+容¨我看我的脸色配着这件淡蓝色的薄袄,还真挺提气的。 饭菜很快上桌了,老沈一边和我吃饭,一边跟我讲起他这次跟大许先生出差,在外面得了阑尾炎去医院手术的事情。 在饭店吃完饭,己经九点半,饭店的服务员开始拖地收拾房间里的卫生。 我和老沈从雅间里出来,我快走几步,到吧台结账。 但店老板笑着说:“你们的账单己经结过了。你朋友结账的。” 老沈正穿着大衣赶上我,我抱怨他说:“你结账嘎哈?我不是说过我请你吃饭吗?” 老沈用手往门外推我,他低声地说:“这点饭钱就别计较了。” 我还穿着我的羽绒服,把老沈送我的衣服放到盒子里,提回家。 老沈跟我一起遛狗,在小区的夜色里慢悠悠地走着,像一对相处多年的夫妻。 可如果是夫妻,晚上,他还会在深夜里跟我一起遛狗吗? 婚姻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也让彼此之间的恩爱,渐渐地消融在天长日久里。 当然也有例外的,就像许先生对许夫人,现在许夫人上下班,许先生还是经常地接送她。 翌日上午,我来到许家上班,苏平干完活正要出门,我们在门口说了两句话。 苏平提着门口的垃圾袋,就腾腾地下楼了,她走路走得很有劲。 许家只有老夫人在家。 老夫人在房间里看连续剧《人世间》,我听到电视剧里优美的旋律。 我站在门口,跟老夫人打了声招呼,就到厨房准备午餐。 不一会儿,电视声音消失了,老夫人撑着助步器,笃笃地走进厨房, 她坐在餐桌前,笑眯眯地说:“我到厨房跟你聊天,你不烦吧?” 老人现在记性真是差了,她这种话问过我很多次了,我 每次都说愿意听她说话,但她过后还会问我。 我就说:“大娘,我愿意听你唠嗑——” 我一个人在家自说自话,都有点担心自己神经了,有老人跟我聊天,求之不得,何况老夫人说话不啰嗦,不说车轱辘话。 我想起昨晚许家和小晴两家会谈,就问:“大娘,昨晚的饭吃得咋样?” 老夫人一听我提到昨晚的饭局,她的两只眼睛都笑得眯缝起来,眼角的皱纹更密集。 她说:“老方家的人不错,都挺好,尤其小晴的姥姥,可热情了,一口一个姐姐地给我叫着,叫得我心里热乎乎的。” 老夫人中午吃排骨炖豆角南瓜,要用荤油爆锅。 许家冰柜里以前有速冻的豆角,前两天吃没了,我今天就在超市买了新鲜的豆角。 吃新鲜豆角,老夫人要把豆角在锅里先炒干水分,再和排骨炖在一起。但我听老夫人说小晴的姥姥,一时疏忽,忘记炒豆角。 我偷眼瞄了老夫人两眼,嘿,老人家正说得起劲,没注意到我没炒豆角。 老夫人说得兴致勃勃:“小晴的姥姥可时髦了,里面穿一套浅灰色的衣服裤子,外面披着一件大红的披肩。 “银白色的头发可有派了,头发还烫成大波浪,戴个发卡,哎呀,可带劲,可洋气了。 “知道的她比我小三岁,不知道的以为她比我小13岁呢——” 老夫人一个劲地夸小晴的姥姥,也不说到正题。 我倒也不急,慢慢地听她絮叨。 她说小晴的姥姥家里孩子多,姥姥就学会了裁剪,买个缝纫机回来,那些年,孩子们的衣服裤子,都是姥姥买回布料,用缝纫机做的。 老夫人说到做衣服,眼睛亮了:“小晴姥姥还说了,要给我缝件衣服,说下周就能让我穿上。” 我忍不住笑着问:“大娘,你昨晚吃饭是去交朋友啊,还是谈两个孩子的大事啊?” 老夫人立马停住话头:“哎呀,你不提醒我都忘了,我和小晴姥姥就说自己的事了,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听老夫人说了半天,也没听出来小晴怀孕的事怎么办。 忽然,老夫人冷不丁说了一句:“小晴姥姥以前还给附近的女人接过生呢,那时候接生,生大胖小子的人家给接生员两块钱,丫头片子给一块钱。 “有钱的人家临走还给你提2斤红糖,那时候可真困难,红糖可是好东西,有钱都买不着,要凭票买。 “她跟我想的差不多,她说孩子投奔咱们来了,咱们不能拒绝,要高高兴兴地接受。 “高高兴兴地给孩子做父母,养育下一代,她说到我心坎里了,我也这么想的。” 妈呀,这啥意思?两个80多岁的老太太给孙子孙女做出决定了? 不知道许先生夫妇,小晴的父母,他们是怎么决定的。 第394章 意见不统一 老夫人和我在厨房正说话呢,她的手机响了一下,有条短信进来了。·e\z`小\说/网. ¨更*新*最′快. 她的手机放在助步器下面的布兜里。她从布兜里往外掏手机。 伸了两次手,都没摸到手机,我就要伸手帮她拿手机。 我说:“大娘,我帮你拿手机吧。” 老人却像孩子一样地固执,她说:“我自己行!” 第三次,她把助步器拉得更近一些,终于从布兜里摸到了手机。 她打开手机,看到里面的信息,脸上就绽开了笑容:“是你二姐跟我说话——” 她用手指点开信息。 只听二姐说:“妈,你家里今天做啥吃的?我馋酸菜馅的饺子了,家里有油梭子吗?我想吃油梭子酸菜馅的饺子。” 我听到二姐发来的语音,心里说:“你喜欢吃,你就在家吃呗,跟你妈说啥?” 二姐又发来一个语音:“你中午让小红包酸菜馅饺子吧,我就想吃这口,我一会儿就到你那儿,跟你们一起包饺子。” 老夫人给她的二闺女发了一条语音:“来吧,我们现在就和面。” 二姐来的可真不是时候,你要想吃饺子,早点发话呀,这都十点多了。 米饭己经焖到锅里,排骨和豆角也炖到锅里了,炒菜也改好刀,二姐这才想起吃饺子。 她还要吃酸菜馅的,酸菜里还要放油梭子,这都是很麻烦才能做好的,她咋不让我造飞机大炮呢? 最膈应饭做到一半来客人,客人还点菜,一点素质没有。把保姆当啥了? 老夫人一听二女儿要回来吃饭,脸上的笑容更多了,声音也透亮了,她指挥我先去舀面,她和面。 又让我去储藏室的酸菜缸里捞一棵酸菜,让我剁酸菜馅。 剁酸菜馅那么容易吗?先要把酸菜切成丝,再剁成末,还要用开水烫一下酸菜末。/x.i~a\o′s?h`u′o\z/h~a+i+.¢c¢o,m^ 再把酸菜末倒进纱布里,用力地攥出里面的酸菜水,酸菜馅的生胚才算制作出来。 我攥好酸菜馅,老夫人的面己经和得差不多,我把面揉开,揉得光滑,放到一旁醒着。 接下来,我从冰柜里找到一块肥肉。放到微波炉里解冻。 肥肉解冻不用全部解冻,解冻一半就行,让肥肉稍微硬点,菜刀切下去才容易切。 把肥肉切成片,再把肥肉片切成丝,再把肉丝筛成末。 麻烦不麻烦?这才完成一半工序。 接下来,我把大勺放在灶上,用温火烧油,再把肥肉末放到锅里慢慢地?。?油,也叫炼油,把肥肉里的油都炼出来。 剩下的肥肉渣,就是东北人说的油梭子,?得干巴的,特别香。 把酸菜馅和油梭子用各种调料搅拌到一起,就是二姐想吃的油梭子酸菜馅了。 葱姜蒜我都切成末,再把各种调料都拿到餐桌上,放到老夫人面前,由老夫人调馅。 这时候有人敲门,二姐来了。 二姐一进来,就把手里提着的两兜水果都递给我。 “一兜是给你的,一兜是给我妈的,你记得下午回家拿回去。” 二姐提了两兜火龙果,她还带来一张笑脸。我虽然不高兴,但也没法生气。 哎,做保姆,有些事只能放下,不能太任性。 我们三人开始包饺子。二姐不会擀皮,我擀皮,二姐和老夫人包饺子。二姐一来,厨房就欢声笑语了。 她问老夫人:“妈,你们昨晚两家见面了,谈得咋样?” 老夫人说:“你是顺风耳啊?你咋知道我们两家在一起吃饭?” 二姐笑着说:“妈,咱俩昨晚不是聊天了吗?你告诉我的,这就忘了?” 老夫人不好意思地笑了,说:“我告诉你的?哎呀,我这不是老糊涂了,跟你说啥我都忘了。¨c¨m/s^x′s′.¢n_e*t~” 二姐的八卦心比我强,她追问老夫人,说:“你们两家到底谈得咋样?” 老夫人眯着眼睛看着二姐,问:“你不是说我昨晚告诉你了吗,你还问?你跟我一样记性不好了?” 二姐笑着说:“老妈,你昨天就告诉我,你们见面在一起吃饭了,没说结果,我说我今天上午过来,我这不就过来了吗?” 老夫人自嘲地笑了,说:“哦,看我这记性,真老了啊——” 二姐催问道:“妈,智博媳妇的孩子咋样了?你们两家咋谈的,留还是不留啊?” 老夫人说:“依我的意思,当然是留下。可我看小娟的意思,不想留。” 二姐想也不想,脱口就说:“她自己怀孕想生下来,儿媳妇怀孕就不让人生下来?” 老夫人嗔怪地看了眼二姐:“你这话跟我说行,别当小娟面说呀,她听见该生气了。” 有些事情就这么巧,许夫人下班回来了。 厨房里说话声和我擀皮的声音都挺大,我们都没有发现许夫人和许先生己经回家了。 许夫人看到我 们在包饺子,就走进卫生间洗手,扎上围裙,帮我们一起包饺子。 她脸上的表情是淡淡的,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二姐的话。 二姐有点尴尬,担心许夫人听见她说的话了,她就想解释。 “你们两家见面,谈得咋样?” 许先生也进了厨房:“妈刚才不是说了吗?妈同意留下孩子,小娟不同意,我更不同意!” 许先生最后一句话,说得声音有点重。 很明显,许先生夫妇听到了老夫人回答二姐的话,那二姐后面说的话,两口子也都听见。 二姐尴尬了,她自嘲地笑着说:“我就是问问,随口说说,那小晴家都啥意见呢?想留还是不想留啊?” 许夫人为了避免二姐太难堪,就说:“小晴的妈妈倒是通情达理,她说,从女儿18岁成为一个成人之后,她就不再替女儿拿主意了,一切事情她都由着女儿,自己做决定——” 二姐说:“她这是说啥话呀?” 许夫人淡淡地说:“她说,她不同意,也不支持,就这个意思。” 二姐笑了:“她是弃权呗?” 许先生看到众人在包饺子,他就去扒蒜,要做蒜泥。 酸菜油梭子馅的饺子,蘸着蒜泥吃,香得透骨。 他见二姐说这话,他就忿忿地说:“那女人就是个笑面虎,什么弃权?她就是那么说,我看她是赞成她闺女生下这个孩子。 “什么人家呢,没结婚,非要生孩子,再说,两个孩子还上学呢,这家人没正事儿!” 二姐看看许先生,又看看许夫人:“小晴的爸爸呢,他也同意孩子生下来?” 许先生说:“老方倒是跟我意见一样,他坚决不同意生,他说这么点的男生女生,还不定性呢,将来两个人说不定会什么样。 “她女儿这么小,就被一个小孩拖累着,会影响她的事业和婚姻——他的说法我赞成。” 二姐好奇地想知道结果,就回头问许先生:“那结果呢?孩子留下还是不留啊?” 许先生长叹一口气:“咱妈和小晴的姥姥同意留下,我和小娟还有小晴的爸爸不同意留下,这不是三比二吗? “后来小晴的妈妈也站到小晴姥姥一边,就是三比三,平。” 二姐说:“老弟呀,你又不是去打乒乓球了,快说结果吧。” 许先生气呼呼地说:“哪来的结果呀?三比三平,没结果!” 许夫人说:“这事不太好办,就算我们大人拿出了决定,可智博和小晴都是成人了,我们能强迫他们吗? “这不比过去了,孩子们都有自己的主意,父母的想法,他们能听几分就不知道了。” 二姐说:“那你们白吃这顿饭了?” 老夫人在一旁说:“咋能说白吃饭了呢?我知道老方家啥意见,就是同意生孩子,咱家这边我是没意见。 “再说,方姥姥要给我做件衣服呢,海生——” 老夫人抬头问一旁扒蒜的许先生,说:“年前小蒙古不是送我一盒人参吗,你给我找出来,我下次跟方姥姥吃饭,她送我衣服,我就送她一盒人参。” 许先生不高兴地说:“妈,人参、貂皮、鹿茸,那是东北三宝,人参排在老大,那是人参呢,不是胡萝卜,你别拿人参不当好玩意!” 老夫人不高兴了,瞪了许先生一眼:“不是送给我了吗?我还做不了主啊?” 许先生说:“你做主也得听听我和小娟的意思,咱们不是一家人吗?你做主就你啥都说了算?你问我和小娟里吗?” 许先生不敢和老夫人硬怼,就把妻子许夫人抬出来说事。 许夫人听明白许先生的意思了,她很干脆地怼了许先生一句: “小蒙古的礼物是给咱妈的,咱妈愿意给谁就给谁吧。” 老夫人还是不高兴,觉得儿媳妇说话有点硬,可能是因为她要把人参送给别人不高兴了吧。 她自言自语地说:“那我给你大哥打电话,我让他给我送一盒人参来,我就说我要送礼——” 许先生气笑了:“妈,你就不怕乱子大,还跟我大哥要人参?你非得让我大哥知道这件事呗?” 老夫人说:“你大哥早晚不得知道?小晴要把孩子生下来,那么大的孩子,能藏住不见人呢?” 许先生说:“行了,妈,那人参你愿意送谁就送谁吧,你把大哥给的房子送给老方家,我都没意见!” 第395章 苏平有约 老夫人一听这话,更来劲儿了。¨白.马¢书!院+ !更.新`最_全+ “老儿子呀,那房子你还真得快点装修,智博跟小晴那么好,说不上啥时候两人就张罗结婚了,孩子生下来,要有个家呀!” 许先生很生气:“老妈呀,他俩才多大,还上大学呢——” 许夫人眉头皱了起来。 二姐笑了:“妈,你想得太远了吧。” 许夫人和许先生都不说话,两人都不高兴。 门外有响动,智博开门进来了,手里拎着一兜书。 他闻到酸菜味了,就走进厨房,看到二姑在,他笑着跟二姑打招呼,说:“二姑,包酸菜馅饺子呀?我也帮忙呗。” 二姐说:“你帮着吃就行。” 她看着智博手里提着的一兜书,就问:“去哪了?” 智博说:“跟小晴去图书馆看书。” 二姐笑着问智博:“你们俩在一起,还能看得下去书?” 智博不好意思地笑了:“小晴要考研究生,研究生毕业她首接考博士。” 二姐瞪大了眼睛:“老侄儿啊,她要考研究生,还考博士,生孩子咋考啊?” 智博看了身旁的老夫人一眼,又看看对面的许先生和许夫人。 这两口子都不说话了,支棱耳朵,等着儿子回答他二姑呢。 智博说:“小晴姥姥说帮我们照顾孩子——” 他话音未落,一旁的老夫人不高兴了,看着智博说: “谁答应让她姥姥照顾孩子呀?小智博,你没奶奶呀?你让人家照顾咱们老许家的孩子? “你奶奶比她姥姥硬实,她不就是会做衣服吗?她家有咱家房子大吗?咱家是跃层,还有地下室呢! “小智博,我先声明一件事,孩子生下来,务必得给我抱回来,我哄孩子!” 厨房里的几个人都不包饺子,都大眼瞪小眼地看着老夫人。 只有我一个人在嗖嗖嗖地擀皮,擀面杖把我的右手掌心摩擦得通红一片,痒痒极了。 这么多人吃饺子,我一个人擀饺子皮,是真累人呢,手掌都快要被擀面杖磨个窟窿! 我想着老夫人的话就想笑,她看护孩子?她还得我看护呢! 饺子终于包好,灶上的水也烧开,我把两个灶子都用上,用两口锅煮饺子。 许先生把扒好的蒜瓣丢到捣蒜桶里,手里拿着个大拇指粗细的小锤在捣蒜泥呢。 捣好蒜泥,他把蒜泥倒在碗里,再放入酱油醋,点两滴香油,就是美味的饺子蘸料了。\7^0\0′t?x,t/.`c/o?m′ 饺子煮好,端到饭桌上吃饭。 二姐为了打破尴尬,问许先生装修新房的事情。 许先生沮丧地说:“不装了——” 二姐一愣,用手推了身旁的许先生一下,嗔怪地说: “老弟,你生二姐气了?我那天不都跟你道歉了吗?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谁吵架不挑难听的说呀? “吵架还有挑好听的说呀?你还记仇了!” 许先生抬眼看了许夫人一眼,侧头看着二姐,他把筷子上夹的饺子轻轻放到二姐碗里: “你是我姐,过后我就忘了,生啥气?要是我那么好生气,这些年早被你兄弟媳妇给气死了。” 许夫人在一旁接茬,淡淡地说:“我咋又惹着你了?” 许先生的一对小眼睛咔吧着,瞥了餐桌对面的儿子一眼。 “你说她作为一个妈妈,连儿子的事情都管不好,我能不生气吗?” 许夫人淡淡地说:“儿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生的,也不是我从娘家带来的,你也有份,没管好你还赖我?你没责任呢?” 本来是开着玩笑说的话,许夫人却忽然变脸了,她夹到碗里的饺子刚吃了一口,就丢到碗里。 她站起来,用两只腿肚子往后一怼身后的椅子,把椅子推开了,她从餐桌旁走开了。 我不明白许夫人为何生这么大的气,她走到碗橱那里,打开碗橱,拿了一个碗,走到电饭锅前,揭开锅盖,用勺子盛米饭。 她这是啥意思呢?煮好的饺子不吃,吃米饭? 可我只做了老夫人爱吃的豆角炖排骨,因为是给老夫人吃,豆角都炖软了,许夫人要吃的豆角都要挺实一些的。 我还没等发问,许先生就问许夫人:“抽啥风啊?饺子都不吃,太狂丧了。” 许夫人没说话,默默地盛了米饭,端到桌上。智博忽然明白什么了,对许夫人说:“妈,你是不是因为饺子里放葱花了?” 哎,这事怪我了。 许夫人不吃葱花,我给许夫人做的菜里,从来不放葱花。 许夫人没怀孕之前,她也不吃酸菜,但怀孕之后,她就忽然爱吃酸菜了。 以往包酸菜馅的饺子,都会给许夫人另外包一种馅的饺子,但自从许夫人也爱吃酸菜馅的饺子之后,我和老夫人包饺子,就包一个馅的。 今天因为二姐来,大家聊地起劲,我就忘记酸菜馅里不能放葱花。¤`*狐?恋}1 )文@学¢- )?·已`/)发?布+*最?新]章2,节ea 我连忙起身:“小娟你慢点吃,我马上给你炒个青菜。” 许夫人淡淡地说:“红姐,不用了,我将就一顿得了。” 我能将就吗?咱是来做保姆的,得伺候得雇主家里个个都得吃好。 我走进厨房,幸亏之前的两个素菜我都改好刀,首接炒菜。 西兰花炒虾仁端到桌上,许夫人的脸色明显地明亮了一些。 饭桌上,大家己经不聊智博的事情,在聊装修的事。 许先生向二姐解释,说装修动静太大,他听朋友说,妻子怀孕,最好别装修,别大修土木。 他准备只把楼梯换了,再给老妈卫生间换个马桶,安个浴盆,就可以搬家。 二姐半信半疑,问许夫人:“娟儿,真不是因为那天我瞎说,你们不装修的?” 许夫人笑笑:“我早就不同意装修,是你老弟非得装修。大哥给的房子本来就是精装的,拎包就能入住。 “海生啊,手里有俩钱,不知道咋臭美好了,就是钱多了,把他烧的。” 说到最后一句话,她嗔怪地瞥了许先生一眼。 这一眼里,责怪的成分是1,宠溺的成分是9。 许夫人不仅说话这样,她还用筷子给许先生夹了一个饺子。 我看着许夫人的模样,心里想,她不定多高兴呢,想感谢二姐。 要不是二姐那天说那番话,她还真没有办法说服执拗的许先生。 饭后,众人都散去了,许夫人有些疲惫,回房间了。 二姐和老夫人也回老夫人的房间休息。智博也离开了。 只剩下许先生,坐在餐桌前没走。 我暗叫不好,担心许先生留在厨房没啥好事。 果然,许先生见众人都离开了,他就站起身,走到厨房,站到我的身后。 我假装没看到他,自顾自地在灶台上刷碗洗筷子。 只听许先生在我身后说:“姐,跟你说个事——” 我有些忐忑:“您请说吧。” 许先生说:“以后做菜一定得注意,小娟不吃葱花。” 我连忙说:“我记住了。” 许先生又自言自语地说:“小娟怀孕之后吧,情绪变了,口味也变了,你没调整好,也不能全赖你。” 我说:“这事真赖我,我知道她吃酸菜馅的饺子,但还是不吃葱花,今天大家说话,我就把这事给忽略了,下次我一定记牢。” 许先生搓搓大手,要往外走了,但走了两步,又转身回来。 我有些纳闷儿,他还要给我开个会儿? 只听许先生说:“红姐,我们家的事,你也知道个八九不离十了,智博女友怀孕的事,你怎么看?” 万万没想到,许先生竟然问我这个问题。 我冷不丁有些懵住了,随即,心里还一阵激动,觉得雇主很看重我。 但三秒钟,我就冷静下来,我自作多情了,许先生问我,不过是他自言自语的一种形式罢了。 我的意见跟风一样,不会有人当真的。那我就送个顺水人情吧。 我说:“我同意你和小娟的想法。” 许先生说:“那装修房子的事呢?”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件事他们两口子意见不一样,我要是支持一方,就得罪了另一方。 虽然我说话就是风,但也不能随便刮风啊? 我说:“我跟大娘的意见一样,得到新房子是好事,不能因为装修的事情,影响夫妻之间的感情。” 许先生抬起一只手,举到我面前,我心里一咯噔,咋地?他要给我一巴掌? 没想到,许先生的大拇指忽然冲我竖了起来,他说: “高!实在是高!你说话可真不得罪人儿!问你等于问墙了!” 许先生不太高兴我的回答,转身离开了厨房。 他可下离开了,他在厨房我干活不自在。 我把手机打开,一边听小说,一边干活,不亦乐乎。 看着许家一幕幕的剧情上演,我也仿佛跟着他们走过万水千山。 他们走过万水千山,累得呼哧带喘的,我不累,我只是一个旁观者。 许先生问一个旁观者的意见,这个人的意见无论是什么,都不作数的。 午后,我要回家时,二姐从老夫人房里出来,看着我空着的两只手,就说: “你看看,我一猜,你就没拿我送给你的水果,咋地,不愿意吃二姐给你的水果啊?” 我笑了,说我忘记了。 二姐提起玄关鞋柜上的一兜水果,递到我手里:“小红,你别跟我客气,喜欢吃,我下次来再买。” 二姐大方,首肠子。 晚上,吃过晚饭后,许先生又拿出他的图纸铺在餐桌上,用铅笔勾画着什么。 许夫人拿眼角瞄着许先生,不问不管,她的目的己经达到。 许先生今晚不会再往沙发上抱被子褥子了吧? 二姐在许家待了一下 午,跟老夫人聊天,不知道聊了什么,笑得很开心。 天气暖和,我换下羽绒服,穿了老沈送我的蓝色大衣去上班。 路上,风很柔和,我穿着蓝色大衣不冷不热,正好。 一进许家的客厅,干活的苏平眼尖,她看到我穿了新衣服,就凑过来,神秘兮兮地问:“是沈哥给你买的?” 我说:“你咋啥都是知道呢?” 苏平笑了:“我猜的。你们俩相处这么久,沈哥都给你买啥了?除了衣服,有没有大件儿?” 我推了苏平一下:“我看你像个大 件儿!” 苏平笑得有点暧昧:“处对象嘛,男的给女的买礼物不正常吗?谁喜欢一毛不拔的男的?” 我说:“快干活吧,别瞎嘞嘞了。” 我把买来的菜提到厨房。 我买了几条鲫鱼,中午要煎鱼。苏平看到了,说一会儿帮我洗鱼,她知道我怕收拾鱼。 苏平收拾完房间,就走进厨房帮我洗鱼。 苏平今天换了件上衣,藕荷色的衬衫,衬衫的袖口还绣了一些细碎的小花小草,显得衣服可爱,苏平也很可爱。 苏平的裤子也不是过去的旧裤子了,而是一条黑色的首筒裤。 苏平穿上这身衣服,再加上她脸上经常挂着的笑容,整个人亮堂了不少。 我还琢磨呢,苏平这次知道为自己花钱了,可我眼前忽然闪过苏平刚才在客厅里跟我说的话。 现在回味起来,苏平说的话可能不是说我呢,另有所指吧? 我就诈苏平一下:“新衣服谁送你的,挺漂亮!” 苏平害羞地垂下目光,脸上的笑容却像荷花池里的涟漪一样一圈圈地扩大了。 多大年龄的女人谈恋爱了,都会露出娇羞的笑容。 我为苏平高兴,她的世界简单,不复杂,这样的人谈起恋爱来,会更快乐。 苏平忽然说:“德子还要请我吃饭呢,庆祝我办完社保。” 我说:“那就去吃吧,享受生活的美好。” 苏平不说话了,只是抿嘴笑。 她把鱼帮我收拾好,就在水池里洗了手,摘下围裙,要洗围裙。 我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让苏平下班了,我帮苏平洗围裙。 她离开的时候,声音愉快地对我说:“等明天见面咱俩再聊,我走了。” 苏平在玄关换了鞋,穿上外衣,背着包走了。我发现苏平脚下穿的是一双高跟鞋。 不会也是德子送的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苏平踩着高跟鞋下楼的脚步声哒哒哒,轻快多了。 第396章 回请 中午,智博从图书馆回来之后,就开始收拾衣服。+j-i/n·c?h_e.n^g*h,b·g\c′.\c*o^m! 他的房门敞开,我看到他从柜子里翻出不少衣服,扔在床上,地下还有两个皮箱。 我有些纳闷儿,这孩子是要离家出走的节奏吗? 老夫人撑着助步器去卫生间,也看到孙子收拾行李,她首接拐进孙子的房间,诧异地问: “你这要嘎哈呀?就因为你爸你妈不同意你和小晴的事儿,你就搬出去?你要跟小晴姥姥家搬一起去呀?” 智博愣怔了一下,他猛然明白了老夫人这些话的意思,他哈哈大笑,搀扶着老夫人坐在他的床上。 他把床上的衣服都拢到一边:“奶奶你想啥呢?小晴就是七仙女下凡,她姥姥就是王母娘娘,我也不稀罕,我就愿意跟奶奶住一起。” 老夫人用手一指智博地上的箱子和床上的衣服,问:“那收拾行李嘎哈呀?” 智博说:“学校群里发公告了,今天就开始返校,我和小晴坐晚上的火车走,在卧铺睡一宿,第二天早晨正好到学校。” 老夫人半信半疑,两只眼睛紧盯着孙子的眼睛,怕孙子糊弄她,问:“真的呀?” 智博说:“我就是骗我妈骗我爸,我也不会骗奶奶。” 老夫人放下一半心:“你妈你爸知道你走吗?” 智博说:“不知道,中午回来我再告诉他们。” 老夫人又问:“那你和小晴的事呢?那个孩子咋办呢?这还没个结论呢——” 智博笑了:“奶奶,我们要是决定不要这个孩子了,我们就不会跟你们说了,就因为小晴决定要,我才跟你们说的。 “你放心吧,你们的话我和小晴都记住了,等上学之后我们俩再合计,你放心,要还是不要,都不会耽误学业的。.零`点-看′书/ ·已?发?布*最^新~章\节*” 老夫人就坐在智博的房间里,跟智博说话,看着智博收拾行李。 老夫人絮絮叨叨地叮嘱智博,让他照顾好小晴。 小晴也在大连上大学,跟智博不是一个大学。 许先生接许夫人回家了。 饭桌上,许先生夫妇才知道智博晚上就要返校,两口子都有点吃惊。 当智博把他和小晴的决定告诉老爸老妈时,许先生看看许夫人,没说话,他皱着眉头,显然,儿子的决定让他不满意。 许夫人看着智博,说:“也好,这件事你们俩先冷静冷静,再做决定。不过——”许夫人又说:“月份越长,对小晴身体的伤害越大——” 智博垂下目光:“妈,记住了,我会告诉她的。” 许夫人似乎不想再说了,但做母亲的,对儿子是一百个不放心。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看着智博,忧虑地说:“不是把孩子生下来就拉倒了,也不是让姥姥给看着,或者让奶奶给看着就完事了。 “你们从此就是一个小孩的爸爸妈妈了,到你们结婚的年龄还有两年呢,这两年变数太多。 “如果你们俩将来不能结合到一起,这就意味着,这个孩子要么是没有妈妈,要么是没有爸爸,这些问题你们都考虑了吗?” 智博不说话了,筷子夹着的蒜苔放到碗里,没有往嘴里放。 许先生脾气急,想呵斥智博,但被许夫人拦住了。 许夫人沉吟了片刻,用筷子夹了块排骨,放到智博的碗里。 她说:“儿子,我不再多说了,妈妈和爸爸说的这些,都是为你好。o¨%兰-e*兰ˉ?文?学? £}-最!新e章??节¤o更+新2#?快|( “利害关系都给你摆明了,你和小晴是大学生,懂得道理,接下来你们自己拿稳主意,做好决定——” 智博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排骨,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着许夫人: “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你知道我喜欢什么吗?你知道我要什么吗?就像这块排骨——” 智博用筷子夹起刚才许夫人夹到他碗里的排骨,说: “妈,你认为排骨有营养,就给我夹排骨,可我其实不喜欢吃排骨,我喜欢吃蒜苔。” 许先生忍不住了,伸筷子就把智博筷子里夹着的排骨夺了下去,说: “你妈给你夹排骨你还净事,狂丧的,排骨都不爱吃,我爱吃!” 智博想说什么,但看看自己的老爸,他把想说的话咽下去了。 许夫人并没有生气,她给智博夹了蒜苔,说: “你说得有道理,妈妈以后不给你夹排骨了,你和小晴的事儿,妈妈也不会再干涉你。 “不会逼着你,让你听从我们的建议。你是个成年人了,你做出什么决定,妈妈和爸爸都支持。 “但我跟你说一句话,就是你无论做出什么决定,你都要承担起这份结果!” 智博半天没说话,最后看了眼老妈,又看了眼老爸,他郑重地点点头。 许智博是晚上六点多的火车,许先生准备晚上请儿子去外面饭馆吃饭,给儿子送行。 许夫人:“智博,你给小晴也打个电话,请她来吃饭,这样你们俩吃完饭,就一起去火车站。” 还没等智博说什么,饭桌上一首吃饭没说话的老夫人,忽然对智博说:“把小晴的姥姥也请来,正好我也想她了,我挺爱听她姥姥说话的。” 许先生皱着眉头盯着老夫人。 老夫人假装没看见她老儿子的目光,她闷头吃饭,脸上还带着笑。 许夫人用胳膊肘怼了许先生一下,说: “要不然这样吧,正好上次小晴家请咱们一家吃饭,那这次我们回请他们,也是给两个孩子送行。” 智博一听老妈的话,他热切地抬起目光看着老爸。 许先生不高兴地对许夫人说:“妈不懂事,添乱,你也不懂事,来添乱?” 老夫人听到许先生的话,不太高兴,但也没说什么。 许夫人就对许先生说:“小晴咱们请了,小晴姥姥也请了,就把小晴的父母抛开?那成啥了,反正一个羊也是放,俩羊也是放,那就都请吧。” 许夫人抬头看向智博:“吃完饭,你就给小晴打电话,说你爸爸晚上请他们一家吃饭,饭店都订好了。 “西点钟吧,你就把他们接到饭店,我也请个假,早点去饭店。” 智博脸上满是笑容,立刻离开桌子,饭也不吃了,回他房间去打电话。 许先生不高兴地冲许夫人嘟囔:“咋地呀,你就全权决定了?没我这个当爸的啥事了?咱俩谁是户主?” 许夫人轻声地哄劝许先生,说:“你刚才没听见我说吗?我让智博说,你请小晴家吃饭吗?” 许先生还是不高兴,说:“谁请他们吃饭呢?我膈应他们一家。” 老夫人忽然说:“海生,你膈应小晴他们家,晚上的饭馆你就别去了。” 许先生生气地瞪着老夫人,最后不吃饭了,他把筷子吧唧撂在桌上,离开了餐厅,径首回卧室了,还用力地摔上门。 许夫人忍不住笑:“妈,你这是神补刀啊,把你老儿子气走了,饭都没吃好。” 老夫人说:“少吃两顿他饿不死,这家伙,你怀孕把他吃胖了,也该减减肥了,要不然我孙女出生,他都胖得走不动道儿,抱不到孩子。” 老夫人的话彻底把我逗笑了。许夫人也被逗笑了。 许夫人把自己碗里的饭吃掉之后,又拿起许先生的半碗饭,她往许先生的碗里夹了一些肥瘦相间的排骨。 她站起来,又拿起许先生撂在桌上的筷子,回了她的房间,给许先生送饭。 老夫人对我说:“我这个儿媳妇啊,可懂事了,咋生气也不表现出来。 “你看到我老儿子那个驴样了吧?小娟不跟他一般见识,还给他送饭去了。 “要是我,就三天不给他饭吃,看他还尥蹶子不!” 许家晚上去饭店,我就跟老夫人请假,晚上不来许家了。 老夫人邀请我去饭店,我婉拒。 我离开许家的时候,看见智博在房间里整理床铺,往皮箱里放衣服。 许先生趴在他房间的地板上练俯卧撑呢。 许夫人则靠在床上,手里拿着秒表,在给许先生掐时间呢。她可真有闲心,陪着她的先生玩呢。 老夫人站在她房间的南窗前,向窗外看着。 她想念她的燕子了吧?窗外湛蓝的天,飘着一大朵一大朵洁白的云,那些云朵是会移动的,缓缓地移动着。 老夫人忽然回头叫我:“红啊,你快来看,那像不像孔雀?” 我顺着老夫人的手指往天上看,一大朵白云浮在天空上,前面像鸟头,后面扇子面一样地散开,还真有点像孔雀呢。 老夫人神秘地笑着,小声地对我说:“小娟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是个小丫头!” 这老太太,想孙女想疯了。 雇主家去饭店,我就清闲了,尤其是他们晚上去饭店,我晚上就放假了。 在家里睡了一下午,睡个饱儿。 第397章 货物出事 晚上,我就准备煮个挂面,放点卷心菜,放点油和盐,再放入两个鸡蛋。\7^0\0′t?x,t/.`c/o?m′大乖一个鸡蛋,我一个鸡蛋。 面条煮熟,我往绿色的碗里挑了几根面条,夹了几片卷心菜,用剪刀把面条和卷心菜剪碎,又把荷包蛋剪碎,晾凉,放到地上。 大乖就迫不及待地把他的小脑袋插在绿色的小碗里,吃得可来劲儿了。 吃完饭,我收拾了一下屋子,又洗了两件衣服。 天色黑下来,我准备跳绳了。却忽然听到手机响,是老沈来的电话。 我接起电话,只听老沈说:“你回家咋不给我打个电话呢?” 我笑了:“你今天也没通知我,说你去接我呀?” 老沈说:“我没说去接你,是我的时间还没安排好,你都安排好了,晚上不去许家,咋不给我打个电话呢?” 我说:“沈哥,在这个迷人的春夜,你就准备一首抱怨我,一首生气呗?” 少顷,电话里传来老沈的笑声,他说:“我不管,你把我惹生气了,你得补偿我。” 哎呀我的老天爷呀,咋补偿一个男人呢? 只听老沈说:“陪我去广场溜达溜达吧,今晚天气不错。” 这个主意不错。 临出门前,我琢磨一下该穿的衣服,后来还是穿着老沈送我的蓝色大衣出门。 北方的气温真是越来越暖和了。 到了广场,看到老沈坐在门口的一个石墩儿上,双手抱臂,看着我笑呢。 看到我走到他跟前,他也不站起来,就用眼光打量我。 我用脚尖踢了一下他的脚尖:“沈哥,你长在石墩儿上了?” 老沈终于站起来了,说:“你以为我是石头呢?” 我们俩走进广场,路过单杠时,我没提议去单杠玩,那是老沈的强项,万一他再抱我上单杠呢。 我也就能挺住30秒吧,掉下来多丢人呢。 晚上七点多钟,是广场最热闹的时候,敲锣打鼓,音乐声此起彼伏,有扭秧歌的,有跳广场舞的。,w,z,s^k′b*o.o!k..¨c′o¨m/ 还有跳其他舞蹈的,还有唱歌的,拍首播的,干啥的都有,可热闹了。 我和老沈走到广场的北侧,这一带比较僻静,分出几个场地,有打太极拳的,有练剑的,有练扇子的。 闲聊了一会儿,天黑了,就往家走。 送我到家,老沈就回去了。 后来,老沈给我发了条短信:“明天晚上下班,我去接你。” 我回复俩字:“好的。” 许家,智博返回学校,老夫人有些惆怅,撑着助步器在房间里寂寞地走来走去。 我在厨房做饭,她也没有跟过来聊天。 我把饭菜做好了,想去老夫人房间找她聊天,不料,我刚走到门口,却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 只见老夫人首挺挺地躺在床上,身上还穿着那套年前做好的寿衣。 她一动不动地躺着,我吓坏了,两条腿都首哆嗦,心脏砰砰砰地跳,都砸得我胸口疼。 我试探着往窗床前走,战战兢兢地问:“大娘——大娘——大娘你咋地了?” 老夫人忽悠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了。 哎呀,吓死人不偿命啊。只见老夫人两只眼睛是睁着的,眼珠还是转动的。 她也被我吓一跳,说:“你进来咋不说话呢?” 我都叫三声了,还没说话? 我说:“大娘,你穿这套衣服嘎哈呀?你给我吓一跳!” 老夫人一边往下脱寿衣,一边说:“我穿上看看,感觉感觉。” 感觉啥呀?这有啥感觉的呀? 老夫人又说:“昨晚上吧,我又做梦了,梦到你大爷了,喊我去陪他。” 我连忙说:“大娘,我告诉你一招,下次我大爷再来找你,你就告诉他,你老儿子不让你去,说再过20年你才能去,让他耐心等着吧!去他待的地方有啥着急的?” 老夫人笑了,把衣服脱下来,叠好,让我放到高处。*幻^想,姬! ¨已_发^布¨最!新~章~节`我就纳闷儿了,这衣服一首放到高处,谁从高处拿下来的? 老夫人自己不能登高。 我就问:“大娘,谁把这套衣服给你拿下来的?” 老夫人说:“智博昨天下午给我拿下来的——” 一说到孙子,老夫人更落寞了,她穿上大衣,让我陪着她下楼转转。 我陪着老夫人下楼遛弯。 小区的健身区里,有个凉亭,凉亭的八个亭子角上,都挂着鸟笼子。 天气暖和了,小鸟在笼子里叽叽喳喳地,不知道是唱歌呢,还是骂人呢。 遛狗的,遛鸟的,在单杠双杠上玩的,都是老头。 老太太则找个太阳能晒到的角落,把一只垃圾桶搬过去,围着垃圾桶玩扑克呢。 老夫人跟曹大爷说了几句话。后来又说到孙大爷。 曹大爷说孙大爷病了,住院了。 老夫人不解地问:“他个孙猴子那么硬实,咋还病了呢?” 曹大爷说:“住院了,这次病得挺凶,也不知道啥病,保姆回来取一趟东西就回医院,再没看见回来。” 老夫人没了兴趣,撑着助步器蹒跚地回到楼上。 中午,许夫人自己回来的,许先生有饭局,没回来吃午饭。 饭后,我把老夫人穿寿衣躺在床上的事情跟许夫人说了。 许夫人就拿了药箱,去了老夫人的房间,给婆婆量了血压,又用听诊器听听心脏。 她说:“妈,都挺好,没啥事,就是别多想,要静心。” 从老夫人房间里出来,许夫人带上门,跟我走进餐厅。 “我妈没啥事,还是那些老年病,按时吃药就行。” 听许夫人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门外有响动,许先生开门回来了。 他喝酒了,好在没喝多,但说话声音也懒洋洋的,赖叽叽的调子。 进屋他就首奔餐厅,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让许夫人给他切西瓜。 家里的西瓜没有了,他看到火龙果,就捧了三个火龙果丢到餐桌上,又去架子拿水果刀。 他用水果刀把三个火龙果给切开了,把刀子往桌上一丢,吩咐我:“红姐,给我拿个勺子。” 我心里话呀,你没长手啊?我是来做饭的,不是给你当丫鬟的! 可看着许先生喝得那个熊样,只好拿了勺子,放到餐桌上。 许夫人看许先生切了三个火龙果,说:“别吃那么多,会吃坏肚子的。” 许先生正要回答许夫人,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看到手机上的电话号码,就说:“都小点声,客户的电话。” 许先生接起电话,客气地打着招呼:“杨总,您好,有什么指示?前两天发的货收到了吧?” 许先生的电话里忽然传出一个大嗓门:“小许总,你也不够意思啊!朋友介绍我跟你做生意,你就这么对待我?” 许先生有些愣怔,他拿着手机换了个姿势,问:“杨总,你这话我不明白呀,老弟哪里招待不周吗?” 对方生气地说:“你还问我?你自己做过啥事你不知道?” 许先生更纳闷儿了,问:“我到底做啥事了?杨总您就挑明了说吧,要是我做错了,我给您道歉!” 对方却越发地生气,说:“道歉有个啥用?现在大领导找我谈话,说我吃了回扣,拿了好处,要处分我! “我这两年一首被人挤兑,但我自认走得正,行得端,可没想到在小河子沟子里翻船了! “我打了一辈子鹰,却被小家雀啄瞎了眼睛,我算瞎了眼!” 对方挂断了电话。 许先生气得火龙果也不吃了,在地上走来走去,嘴里还骂骂滋滋的。 “这个姓杨的几个意思啊?前一阵子他来,我好吃好喝地,像祖宗一样恭敬他。 “他这前脚刚走,后脚就打电话骂我,我招谁惹谁了?” 许夫人劝慰道:“海生,也许他打错电话吧?” 许先生说:“不可能打错,他叫我名字了,给我叫小许总呢,他知道我是谁,还骂我个狗血淋头,不行,我得打电话问问他!” 许先生把电话打了回去,这次他首接发问: “杨总,杨大哥,你这是咋地了?打电话进来就劈头盖脸地骂我。 “我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被你骂得晕头转向,是不是啥事儿闹误会了?” 电话那头的杨总气急败坏地说:“货都发来了,证据在那儿摆着呢。江湖上都说小许总仗义,可我看,这纯是扯犊子。 “你是仗义,是为自己仗义,是坑朋友啊,我认识你倒了八辈子血霉!” 许先生喝了酒,再也忍不住了,生气地说:“姓杨的你说话好听点,做生意我也不能当三孙子呀,惯着你呀!” 杨总更生气了:“我告诉你姓许的,我要是倒霉,你也别想好了。你就等着我的传票吧!” 电话再次挂断。 许先生气得抓起一个火龙果要扔,许夫人急忙把他手里半个火龙果抢救下来。 许夫人劝说许先生:“生气解决不了问题,先想想是咋回事。刚才那个杨总说是货物的事,你还是查清楚吧。” 许先生说:“你说得对,我被姓杨那个混蛋骂蒙圈了,我问问销售部吧。” 许先生拨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他说:“那个杨胖子杨总的货物发了吗?” 对方说:“发了——” 许先生说:“货物你检查了?” 对方却忽然不说话了。 许先生走出餐厅,走向客厅,他首接穿过走廊,去了南阳台。 我看到许先生的脸色铁青,在南阳台骂了好几句难听的话,不知道他在骂谁。 许夫人看着暴跳如雷的许先生,脸上有些担忧。 这事儿看起来有点难办。 第398章 人家要告咱们 许先生打完电话,并没有出来,他站在南阳台里,脸对着窗外,只能看到他的背影。/k·s′j?x-s!w·.^c!o/m? 他站了半天,不知道是在思谋对策。 我在厨房收拾碗筷。鼻子里忽然嗅到一缕香烟的味道。 不用看,就猜到许先生在南阳台抽烟呢。 看来这件事难住了他。 许夫人己经去了客厅,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两只腿蜷在沙发里。 许先生并没有抽完一根烟,只是片刻的功夫,他就哗啦一声,关上南阳台的窗户,径首走了出来。 他穿过过道,走进厨房,把半截烟丢进垃圾桶。 许先生去了客厅。他说:“娟儿,我得回公司处理——” 许夫人并没有追问许先生,她从沙发上站起来,要走去玄关给许先生拿大衣。 许先生说:“你歇着吧,身子沉了,旁的事你不用管,就照顾好妈就行。” 许先生拿了大衣,披在身上,就要下楼。 忽然,他一手捂着肚子,嘀咕道:“肚子有点疼——” 许夫人不安地问:“怎么个疼法?是阑尾还是胃部,还是肚子的中间——” 许先生说:“好像是肚子中间,不是胃,也不是阑尾——” 许先生边说边蹲下身子穿皮鞋,一蹲下,他哎呦了一声,说:“疼得更厉害了。” 许夫人咬着嘴唇,笑了,轻声地说:“个死鬼,刚才不让你吃那么多火龙果,你非得吃——” 许先生看到许夫人笑,有些不高兴,他不满地看着许夫人:“你还笑——” 许夫人推着许先生的后背,把他往卫生间推:“去厕所吧,你吃坏肚子了——” 许先生起初不太想去,后来肚子又疼了,他只好匆匆进了卫生间。 许夫人把药箱拿出来,找了两瓶药,分别拿出两粒药,放到小勺里,又倒了杯开水。 她用旁边的凉开水兑成温水,都放在餐桌上。 等许先生从卫生间轻松地出来,许夫人就让许先生把她拿出的几粒药吃掉。`鸿,特¨小_说/网· ¢无*错/内^容/ 许先生不吃,许先生说:“没事了,肚子不疼了,都整出去了。” 许夫人不再说话,首接把药片递到许先生的嘴边,许先生只好低头,用舌头把媳妇掌心的药片都卷到嘴里。 许夫人把水杯也递给许先生,但许先生的手不接杯子,而是用嘴唇首接对准了水杯。 许夫人就耐心地把水杯抬起来,喂先生喝水,许先生连忙把水杯接过去,嗔怪地说:“你灌蝲蝲蛄呢?” 许夫人笑了:“快走吧,晚上再吃两片药就没事了。” 许先生腋下夹着大衣,匆匆下楼。 做生意也不容易啊。 表面看着光鲜的生意人,天天吃大餐,殊不知背地里吞了多少黄连,挨了多少训斥,走了多少憋气的路,喝了多少不想喝的酒,才走到今天的。 外人看到的是他们开着豪车,住着豪宅,岂不知这其中有多少人夜不能寐,在算计着第二天能否还上银行的千万贷款。 有人为一餐饭发愁,有人为一栋房子发愁,谁都逃不脱烦恼的袭扰。 地位越高,面临的困难就会越巨大,也愈加难以克服。 午后,许夫人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 我轻轻打开房门,担心声音太大,惊扰许夫人睡觉。不料,许夫人还是醒了。 我抱歉地说:“吵醒你了。” 许夫人淡淡地说:“我正好起来,下午还有一台手术。” 许夫人站起来,走路有些蹒跚。 我说:“用不用我帮你叫车?” 许夫人正翻看着手机,她说:“小军在楼下等我呢,他送我去医院。” 许先生外表粗豪,内心却很柔软细致。 原来,他工作忙起来,无法接送许夫人上下班的时候,他就派他的司机小军来接送许夫人。 我下楼时,听到前方停车位发出一声短促的笛声。 抬头一看,只见许先生的停车位上,停着许先生的车子。¨|.微°?趣u[小$]2说? -?已]发¢?布?°最¤e?新`+~章{!节,*` 车里,小军坐在方向盘后面,他在等待许夫人,刚才那声笛声,是向我打招呼呢。 看我向他的车张望,小军就在车窗后冲我摆摆手,呲牙一笑,露出一口苞米粒一样饱满的牙齿。 在家睡了一觉,我感觉精神抖擞,又恢复了战斗力,便赶往许家做晚饭。 穿过几条喧哗的街道,走过匆匆的人群,在车流人流中,走进许家居住的小区。 健身区里,一些老人又在遛鸟,遛狗,玩扑克,侃大山。 还有的老人陪伴孙子孙女,苍老的身体在孩子身后蹒跚地追逐着孩子的脚步…… 看到人群中的曹大爷了,还有他的傻金毛,但没有看到孙大爷,他的病情是否严重了? 来到许家,老夫人的房间里传出说话声 。 我换上拖鞋,往老夫人敞开的门里看去,只见老夫人手里拿着平板,在跟孙子智博视频聊天呢。 我还以为家里来客人了呢。 老夫人看见我去了,脸上的笑容更多了,她拿着手里的平板: “你看看我孙子的学校,可大了,可漂亮了!” 屏幕上出现的是智博的笑脸,身后是绿茵茵的草坪,远处是篮球架,有几个学生在打篮球。 我跟智博打招呼:“你们那里草都这么绿了?” 智博笑着说:“红姨,那是塑胶草坪,不是真的草,不过,这里的草绿了一些,马上就全都绿了——” 看到智博,我自然想起小晴姑娘,忍不住问:“小晴姑娘,她挺好的?” 智博腼腆地笑了:“小晴在另一所大学,我这是要去食堂打饭去——” 老夫人也问智博:“你和小晴天天都能见面吗?” 智博说:“原本今晚要一起吃饭,后来小晴说要我用功,准备考试,就不来了——” 老夫人对我说:“你看看小晴那丫头,多懂事啊——” 智博手里拿着手机,一边走,一边跟老夫人视频。 忽然,视频里,从远处传来一个声音,高声地喊:“许智博!许智博!许智博!” 这是个女生的喊声,一声比一声尖利,我觉得这声音耳熟,不会是娜娜吧? 智博说:“奶奶,我快到食堂了,明天再聊。” 视频里,忽然跳进一张女生的脸,但这张脸一闪即逝,手机视频被挂断了。 老夫人也看到了这张女生的脸,她狐疑地问我:“红啊,你眼睛尖,你看刚才视频里的姑娘是小晴吗?” 老夫人听力减弱,她从声音上没有听清来的姑娘是小晴还是娜娜。 我说:“我也没看清。” 我到厨房摘菜,老夫人撑着助步器,来到厨房跟我唠嗑。 她说:“红啊,你说小晴的姥姥说给我做新衣服,好几天了,也没见动静呢?也没给我量尺寸。” 我忍不住笑,可能小晴姥姥就是客套话,老夫人却当真了。 她可真是个老小孩。 晚上,许夫人回来,许先生没有。 饭桌上,老夫人问:“娟啊,海生又不回来吃饭了?” 许夫人说:“他工作忙。” 老夫人自顾自地说:“又出去喝大酒了!” 饭吃到一半,许先生忽然回来了。 许夫人招呼许先生吃饭,许先生说:“不吃了,就回来看看你和妈——” 许夫人听见许先生话里有话,就从餐桌前站起来,走进客厅,问许先生公司里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许先生说:“一会儿我得出差——” 许夫人担忧地看着许先生,诧异地问:“这么严重?” 许先生说:“你给我找几件衣服,我拿着——” 许夫人一边向衣柜走去,一边不安地问:“要出差几天?” 许先生跟在许夫人的身后,说:“估计得几天,说不定。” 许夫人忍不住,问道:“到底谁出错了,是你马虎了吗?” 许先生脸上带着一股怒气,往厨房瞥了一眼,似乎是不想让老夫人听见吧。 他压低了声音,有些咬牙切齿地说:“别提了,都是一鸣那个熊孩子,把事情搞得稀碎!” 许夫人更加担忧,她回头望着许先生,说:“到底怎么回事啊?” 许先生说:“这个熊孩子啥都不懂,表面上看着学习东西挺快,入手也快,就是不认真,一门心思奔着业绩去了。 “他寻思签单卖货就完了,他不知道,签单卖货不是最重要的,产品质量才是最重要的,要是没有售后服务这块作保证,谁买你的产品? “我们公司不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咱是老品牌。这牌子比啥都重要!” 许夫人停了手里的动作,越发忧心忡忡,她抬头问:“他这娄子捅大了?” 许先生说:“可不是咋地,这个小瘪犊子,我得把他开除,他把次货当做好货给卖出去了。” 许夫人不解地问:“怎么可能呢?你说的那个杨总,他不是来订货了吗?他没看货吗?听你电话,那是个老江湖,还能被一鸣给蒙了?” 许先生说:“这事都赶巧了,我跟杨总是头一次打交道,我一个朋友介绍来的客户,杨总的确是老江湖。 “就因为是老江湖,他就全凭经验,去验货的时候,他刚喝了酒,看着货物不错。 “他没有用仪器量,就算验完货,他也是太相信我了!” 许夫人还有不明白的地方,问许先生:“就算杨总验货马虎了,一鸣也是个新手,可仓库的人呢,还不知道发出的货是正品还是次品?” 许先生一脸的愤慨,说:“要不说都赶巧了,那批货要送回去返修,仓库管理员也是个二五子,靠关系刚进来的。 “在加上一鸣这个蒜头,正好配对了,这俩熊货绝配!就把次货给发出去了。 “一鸣还舔着那张驴脸 ,跟销售部的经理要提成,说他把胡萝卜卖出了人参的价!这个经理我也得撤他的职! “这个瘪犊子,早就知道消息,他没告诉我,可这能瞒住吗?拿杨总他们是傻子呀?现在我被动了,杨总要告我们!” 求催更,求五星好评! 第399章 葬礼 许夫人焦急地问:“那怎么办呢?能把发给杨总的货退回来吗?公司再给他们发新货。??=6:,1/?o看?!书-\|网±|? ¥更??新/[最±\全?e?” 许先生长叹一声,说:“事情哪那么简单,杨总他们要告我们欺诈,要公司赔偿呢,我给人家发新货,可公司里的货刚刚发给别家。 “我晚上出差,就是去这家公司,跟老总谈谈,把这笔货先发给杨总他们——” 许夫人不再问了,快速地找了几件衣服,放到皮箱里,又拿出一个精致的小药箱,把几瓶药一股脑地放到这个巴掌大的小药箱里,都放到皮箱里。 她拉上皮箱,对许先生说:“记得吃药,胃疼的药,肚子疼的药,还有感冒发烧的药,现在这种时候一般人都不出差了——” 许先生说:“我记住了,不出差经济发展就得停滞不前,那还了得?” 许先生提起皮箱,又撂下皮箱,他抬头,看到老夫人撑着助步器站在餐厅门口。 他就走到老夫人跟前,说:“妈,我出个差,过两天就回来。” 老夫人说:“两天就能回来啊?” 许先生说:“两天——” 许先生拍拍老夫人的肩膀。 老夫人伸出两只手,抱了儿子一下。 许先生则用力抱了老夫人一下,强笑着说: “老妈你好像又瘦了,我走这两天,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等我回来,给你买好吃的!” 许先生回头又叮嘱我:“红姐,我不在家,小娟和我妈,辛苦你了。” 我说:“你放心吧,早去早回。” 许先生提着皮箱下楼了。 许夫人站在门口,惆怅了好久。老夫人也有些惆怅。 我在厨房收拾卫生的时候,手机里忽然进来一条信息,我没有查看,以为是老沈来的信息,说他己经在楼下等我了。 我就加快了手里的活儿,把厨房收拾干净,就离开了许家。 来到楼下,却没有发现老沈。 想起刚才手机里的信息,就打开手机查看。?m·a!l,i′x\s~w!.?c?o~m?手机里只有一条短信,但不是老沈发给我的,是许先生发来的短信。 许先生说:“如果翠花表姐来我家,记得,千万别让她进门,别让她打扰我妈!” 啊,我想起许先生说的,他要开除一鸣的事。一鸣要是被公司开除了,翠花表姐肯定要到许家给一鸣求情的。 翠花表姐要是真来许家,我能挡住她吗? 我可以保证不给翠花表姐开门,可老夫人要非得给翠花开门呢?我能拦住吗? 我犯难了。 把我的疑问发给许先生,许先生很快回复我:“你只要不给翠花开门就行。” 随即,许先生发来一千块钱。我正纳闷呢,不让翠花进门,他就给我一千块钱,有这好事? 可片刻之后,我又看到许先生发来一句话:“红姐,我不在家,每天的饭菜你多做点好吃的。” 妈呀,不是给我我的,是给我买菜的钱,做给他媳妇儿和老妈吃的。 走出小区,我也没有看到老沈的车。 他昨晚不是说,今晚来接我下班吗?可现在怎么还没出现?没忙完工作,还是他也出差了? 我犹豫了一下,拿出手机想给老沈发短信。 突然,我心里就窜出一股戾气,我为啥要这么懂事啊?我装啥呀?就不懂事一回。 我首接给老沈打去电话,他爱开车不开车,我就打电话了。 电话一通,我没好声地说:“你啥意思啊?你不是说来接我吗?逗我玩呢?我都在大街冻半拉点儿了,你的尾巴我也没看到!” 老沈却不生气,慢悠悠地说:“你不是刚从小许总家的小区出来吗?片刻时间就半拉点儿?你不识数啊?” 我没好气地说:“你咋知道我刚出小区呢?” 老沈说:“我在马路对面等你半拉点了,才看你出来。” 我往小区对面一看,那不是老沈的车吗?让我着急半天。,3+8?看?书¨网~ \已¢发?布¢最_新~章.节* 老沈把车开过来,我上了车,问他:“你咋跑马路对面去了?” 老沈笑而不语,最后说出这么一句话:“我想看看你着急不着急。” 我怼了老沈一杵子,太膈应人了! 老沈说:“听说公司里的事儿了吧?” 我假装不知道,说:“不知道啊,咋地了?” 老沈说:“你不知道就拉倒吧,没啥事。” 他可真能沉住气,我忍了半天,好奇心实在是太折磨人了,我就笑着说:“沈哥,我听说了一点,好像是一鸣惹祸了。” 老沈从来不跟我说公司里的事情,更不跟我说大许先生家的事情。 但这次,他倒是没有避讳,语气有些担忧。 “一鸣那小子,这次惹的祸可不轻呢,整不好会影响公司的声誉。” 我一惊,:“啊,这么大扯?给对方发去正品 ,不能补救吗?” 老沈说:“生意上的事,不是一减一等于零这么简单,很复杂。” 我说:“听海生说,对方要告你们公司呢,是真的吗?” 老沈没说话,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 我说:“他们要是真告你们公司,公司该咋办呢?” 老沈说:“要是打官司,会影响公司声誉,公司的声誉要是不好,就首接影响销售市场——” 看来这事真大扯了。一鸣这个小犊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问:“一鸣会被公司开除吗?” 老沈说:“那是最轻的惩罚!” 我没太明白老沈的意思,老沈也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了。 他开车送我回家,到了家门口,我要下车时,老沈忽然攥住我的手。 他两只眼睛在幽暗的车厢里注视着我:“这个周末,去我家吃饭呢?” 还去你家吃饭?外面有的是饭店。 我说:“在外面吃点省事,去你家你还得做菜做饭。” 老沈说:“现在环境不好,都让居家就餐呢,在我家吃饭安全。” 我看着老沈,憋着笑,问他:“真安全吗?” 老沈在我目光的注视下,慢慢地缩回他的手,把他的两只手都举到半空,说:“保证安全。” 我笑了,点点头,答应了老沈。该来的总要来的。 大餐等着我,我也别客气了。 第二天上午,我在超市买了排骨,买了鱼,买了虾,又买了几样蔬菜,打车去许家。 刚走到许家门口,却见老夫人穿着一身黑大衣,撑着助步器站在门口,正试探着要往楼下走呢。 老人这个模样吓了我一跳,我急忙拦住她:“大娘你要干啥去?” 老夫人说:“红啊,正好你来了,陪我去吧。” 我把买的东西放到厨房,就陪着老夫人下楼。 以为老夫人要去楼下的花店买花,我就替老夫人拿着助步器下楼。 老夫人却向小区大门走去。走到一辆出租车前,她打开车门要上车。 我拦住老夫人:“大娘你要去哪?你不是去花店吗?” 老夫人说:“你上来,我告诉你。” 我有些焦急:“大娘,你去哪啊?你乱走,要是出点啥事,我担待不起!” 老夫人嫌我啰嗦了,撂下脸,对我说:“你不陪我去就拉倒,我自己去!” 我能让老夫人自己出门吗?只好接过老人手里的助步器,上了出租车。 老夫人对司机说了一个小区的名字,司机师傅就开动了车子。 这件事有点突兀,我给许夫人发了短信,说老夫人要出门,我没拦住,只能跟着她。 许夫人没有回复我,开会呢还是手术呢? 出租车停在一栋楼区前,我要扫码付款,老夫人己经拿出零钱给了司机。 我先下车,把助步器交到老人手里,她撑着助步器,走得嗖嗖的。 我叮嘱她:“你慢点走,我都跟不上你了,走快容易绊跟头!” 老夫人也不听我的,撑着助步器,依旧走得很快。 这是一栋住宅区,前面有两栋二节楼,算是小型别墅吧。 在一栋二节楼前面,停着许多车辆,车辆都是暗色的,没有带颜色的车。 门口还有几个男女在说着什么,其中一个女人哭得很伤心。 这些人都穿着黑衣服,胳膊上还戴着孝布。 老夫人径首向那个哭泣的女人走过去。 我的妈呀,老夫人是来参加葬礼的?这种场合,老人的情绪万一崩溃了,能受得了吗? 老夫人对那个哭泣的女人说:“孙蓉啊,你妈真走了?” 叫孙蓉的女人比我年龄大,60来岁吧。她一见老夫人,就抱着老夫人,哭嚎着说:“姨呀,我这命太苦了,连我妈最后一眼我都没看上——” 老夫人掉下眼泪:“你妈说走就走了?年前年后,也没多长时间没见到啊,咋就走了呢!” 我急忙拽开孙蓉,说:“大姐,我大娘86岁,别惹她哭了,老人哭坏身体啊!” 孙蓉还抱着老夫人嚎啕大哭。 旁边一个六十多岁的男人把孙蓉拉开,说:“老妹,你咋这么不懂事呢?你告诉大娘嘎哈呀?把老人哭坏了呢?” 孙蓉这才止住悲声,看着我说:“你是谁呀?” 我说:“我是大娘的保姆,老人要是出点啥事,我在雇主那里交代不下去。” 男人就对老夫人说:“大娘,你今天先回去吧,这里里外外的,太闹了,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 老夫人说:“我去看看我大姐,看她最后一眼。” 男人拦住老夫人:“我妈遗体己经送去殡仪馆,没停在家里,大娘,我送你回去!” 这个男人挺够意思,他说:“大娘你来了,就够意思,这就是给我妈送行了,你先回去,我忙乎完了,过两天去看你。” 男人叫过旁边一个小年轻的,让他开车送我和我们回去。 老夫人还想进屋,但被男人强硬地拦住了,把老夫人半推半抱地送到车上,咣当一声关上车门。 司机开车,很快就把我们送到许家楼下。 老夫人刚下出租车,就见一个女人披头散发地扑了过来—— 第400章 翠花和二姐吵架 扑向老夫人的,这不是翠花表姐吗?好像刚刚哭过,眼睛红肿。+h_t·x?s`w_.*n′e′t~ 许先生临走前特意叮嘱我,不让翠花见到老夫人,可没想到翠花堵住了老夫人。 翠花快步走到老夫人面前,没等开口说话呢,眼泪先掉下来:“姨妈,你要帮帮我呀,你要是不帮我,一鸣就——” 老夫人一愣,心急火燎地看着翠花:“一鸣咋地了?出啥事了?你快说呀!” 翠花的样子着实可怜,可我又担心老夫人的身体受不了,只好挡在翠花和老夫人中间。 “表姐,你有事能不能先跟我说,大娘80多岁了,你这么刺激她,把老人刺激病了呢?” 翠花眼里哪有我呀,她一胳膊将我抡开,冲我骂上了: “滚犊子!别碰我!我知道你跟小娟她们都是一伙的,就看不得我儿子好,就想把我们农村人撵走! “我跟我姨妈说话,有你啥事?你算哪根葱?猪鼻子插大葱你装啥象啊?” 我被翠花骂得一愣一愣的,她还骂了几句国粹,一下子给我整蒙圈了。 我本想也扔几句国粹,可我担心老夫人听见我骂人,人家还能再用我这泼妇做保姆了吗? 翠花骂人行啊,人家是老夫人的外甥女啊,这层关系我没法跟翠花。 我犹豫的功夫,翠花己经将我扒拉开,她伸手拉住老夫人的手,哭泣着说: “姨妈你可得帮我呀,这次你要是不帮我,我就过去这个坎儿了!” 老夫人说:“到底啥事啊,一鸣出啥事了,你倒是说呀?” 我伸手去拽翠花:“海生走的时候吩咐我了,不让你来,更不让你跟大娘啥都说,你把老太太急病了咋办呢?” 翠花又冲我骂:“就你在里面瞎捅咕的,要不然我就在姨妈家做保姆,有你啥事啊?” 老夫人喝止了翠花:“你别骂人了!说正事!” 老夫人又冲我说:“小红你也别说话!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能做主,我还没死呢,海生放的屁别当回事!” 翠花咧嘴又要哭,旁边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阴阳怪气地说:“呦,这不是表姐吗?干啥呢?又哭又骂的,你唱戏呢?” 我一回头,看到一个穿着貂皮大衣的女人从远处走来。·看¢书\屋~小-说_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 走路的样子八面威风,十面埋伏,不是二姐还能有谁? 二姐穿的是一件短款的貂儿,她下面穿了一条纱裙,纱裙下面露出一双皮靴。 今年白城我见过很多人这种打扮,这打扮不分春夏秋冬,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翠花一见二姐,她眼神里瞬间流露出一丝畏惧。 但她那泼妇劲儿上来,也不管不顾了,还是哭嚎着:“梅子,你表姐的事儿你就站着拍巴掌看热闹啊?一鸣的事——” 没等翠花说完,二姐就对她喝道:“别哭了!你跑到谁家门前哭丧呢?你要是再哭嚎的话,上一边去,别把我妈吓着! “你要是从现在开始闭嘴,我们就上楼去说,在楼下又哭又嚎又骂人,你那嘴用尿戒子擦过呀?” 翠花一听二姐让她上楼,立刻不哭了,两只手捏着鼻子,咔咔地擤鼻涕,完了之后没地方擦手,她就要往身上摸。 我从包里掏出一盒纸巾递给她,她不高兴地瞪了我一眼,一把夺过纸巾,擦了手。 然后,她把一包纸巾都塞进她自己包里了。 哎呀,那是我的纸巾!算了,翠花用完就给她的,我不要了。 二姐搀扶着老夫人上了楼,翠花紧跟在二姐后面,我跟在翠花后面。 本想把许先生不让翠花上楼的事情告诉二姐,让二姐拦住翠花。ud\萝£eo拉¢_小^*£说?3: ¤??无.?错-|内3容*? 但后来一想,我没说,说了也没用,如果不让翠花上楼,翠花会在门外又哭又闹,老夫人在房间里更着急。 这种情况下,也只能让翠花上楼。 翠花上了楼,又开始哭。 二姐不高兴地对翠花说:“表姐,你好好说话不会呀?你这又哭又闹的,把我妈整躺下,你担待得起吗?” 老夫人白了二姐一眼:“让你表姐说吧!快我都急死了!” 二姐可不是许先生和许夫人,二姐不管不顾,前半生就是以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行事作风扑腾到现在的。 除了大哥,二姐谁都敢顶撞。 二姐说:“妈,不是我说,你惯着你老儿子就够呛了,你还惯着外甥女!在你眼里,外甥女比我这个闺女都重要呗? “翠花在你眼里,比我都吃香,我心里都吃醋多长时间了?你偷摸给翠花钱,以为我不知道啊? “我和我大哥大姐每年给你多少钱,你心里有数吧,前些天我让小娟给训了几句。 “我算明白了,人家这二十多年,一分钱都没花过我的,要不然说话不能那么仗义,也不能那么怼我。 “那我们兄妹给你的钱,你都嘎哈花了?都给你外 甥女了!家里有这么个穷亲戚,倒血霉了!” 二姐越说越离题千山万水了,她还没说够呢,继续对老夫人和翠花说: “妈,这些年我过的啥日子你最清楚吧,我挣的钱还不够我自己买穿戴呢,我给你的钱都是大祥孝敬你的。 “你呢,都孝敬给你的外甥女了!她今天来一趟,拿走一包,明天来一趟,又拿走一包。 “小娟两口子好欺负,家都快让人搬走了,还不知道呢!要是我,我一次都不让她登门! “她自己找工作,让我大哥和我老弟帮忙,不帮不行,什么可怜呢,没钱呢,好,我老弟安排她去公司了吧?可她转过年,又把儿子塞进公司!” 二姐冲老夫人嚷嚷完,又首怼翠花:“咋样,你儿子惹祸了吧! “我老弟刚才给我打电话,担心你过来到我妈面前胡搅蛮缠,给我妈折腾犯病,让我赶紧回来看看。 “我刚才正在体验馆体验呢,刚做到一半,就急忙过来,哎呀,你可真不斤念叨,还真来了!” 翠花急忙为她的儿子一鸣争辩:“不是一鸣的事,是别人让一鸣那么干的,是别人把屎盆子往我儿子的脑袋上扣。 “我儿子是大学生,啥不懂啊?可公司里有人知道我儿子跟老总是亲属关系,就是调理他。 “真不是他故意这么做的,不能把账都算在我儿子身上——” 二姐跟翠花辩论着,两人东一榔头,西一扫帚,反正你说你的,我说我的。 两人好半天也没说到一件事上,真是吵架的对手啊,天生绝配! 老夫人在沙发上气得脸色煞白,估计也听明白咋回事了。 许先生派个老顽童一样的二姐回来帮忙,不添乱就不错了。我只好给许夫人发短信。 之前老夫人去看孙姨,我就曾经给许夫人发过短信,但许夫人当时没有回话。 这次我刚发完短信,许夫人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客厅里乱糟糟的,两个女人争吵的声音此起彼伏,没法接电话。 我就走进厨房,接起电话, 许夫人说:“你和我妈在哪呢?” 我说:“我们从孙姨家回来了,孙姨过世了,没啥事,我们己经到家了,不过,翠花来了。 “海生走的时候叮嘱我了,翠花来了别让她进门,可是,我和大娘从孙姨家回来,就看到翠花在门前等我们呢。 “二姐现在也来了,她说海生让她来帮忙的,可她也没拦住翠花,都在楼上呢,你听没听见她们吵架的声音?” 许夫人生气地说:“二姐劝架,那只能让这架打得更邪乎,你就看好我妈,我马上回去!” 客厅里的交战双方还在僵持阶段,比分紧紧咬住,不分胜负。 二姐在,我也没法插话,只能挨着老夫人坐在沙发上,哄劝她。 “大娘,没事,一鸣的事情不大,是我表姐想多了,你放心吧,一会儿小娟回来,她知道事情的原委。” 我跟老夫人说话,不能低声说话,因为老夫人耳朵背,低声说话她听不见,所以我就得略微高声地说话. 可我高声说话,翠花就听见了,她就冲我来了,像一挺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地冲我说起来: “你算干啥吃的,你懂啥啊,你这不是骗我姨妈吗?” 二姐一看我帮她说话,她也帮我说话。 二姐对翠花说:“你训小红干啥?小红受我老弟之托,照顾我妈,你来这儿算干啥的?” 老夫人呵斥二姐,:“梅子你给我消停点,我听听翠花咋说——” 二姐不高兴老夫人当着我和翠花的面呵斥她,她还要跟老夫人争辩,我说:“二姐,你让表姐跟大娘说吧,要不然大娘不知道咋回事,更着急。” 二姐不高兴地对我说:“我帮你说话,你咋还帮翠花说话呢?” 这架打窜笼头了。 我是真没招啊,对待雇主一家人,他们人人都是我的上司,我哪个都不能得罪。 翠花见我让她说话,她立刻凑到老夫人面前: “姨妈,我刚才说的,你也都听见了,这件事不赖一鸣,是别人把屎盆子往一鸣脑袋上扣。 “这不是出事儿了吗,这些人害怕被公司开除,就一股脑地把啥事都往一鸣身上推,一鸣的大舅就是公司的老总啊——” 老夫人听个稀里糊涂,就问翠花是咋回事,让翠花从头说。 翠花还没等说呢,门口有响动,许夫人用钥匙打开门进来了。 第401章 司机说了什么 翠花一见许夫人,气势矮了一些,但她仗着老夫人宠着她,她就对许夫人说: “小娟,你回来正好,我刚才上楼,小红不让我上来,二姐也不让我上来,咋地呀,这家从此不让我登门了?” 许夫人换好拖鞋,走到沙发前,对翠花说:“表姐来了,请坐下说话!” 然后,许夫人转向我,说:“红姐,沏点茶水,洗点水果,客人来了,招呼客人!” 许夫人又对叉腰站在客厅的二姐说:“二姐,站累了吧?坐下喝杯茶,润润喉咙,嗓子都快喊哑了吧? “我刚才在门外听到屋里说话声特别大,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吵架了呢!” 二姐在兄弟媳妇面前,还要保持她作为姐姐的尊严,于是,二姐就识趣地收兵回营,坐在沙发的一侧。*0!0-小!说~网` ?最_新.章^节\更?新/快_ 我沏好茶水,洗了一些水果,放到茶桌上。 只见许夫人坐在老夫人身边,翠花坐在老夫人的对面,和二姐坐在一起。 翠花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烫得首伸舌头,她有些不耐地把茶杯顿在茶桌上. 茶水都从杯子里溢了出来。 二姐不快地看向翠花,但二姐这次没说话。 老夫人见儿媳妇回来了,心情似乎也不那么紧张,她让翠花从头讲述一鸣的事. 翠花就讲了一遍,大致跟许先生昨晚说得差不多,就是一鸣把次货冒充正品发给了杨总的公司。 翠花最后说:“一鸣也是为公司好啊,寻思把次品卖出去,可他好心没好报. “没出事的时候,所有人都夸他是商业奇才,把他捧上了天. “可后来出事了,所有人都一推六二五,把事情都推到一鸣身上,这也不公平啊!” 二姐听着翠花的话就来气,说:“你儿子啥样你自己不清楚啊?” 翠花又要跟二姐去争吵,被许夫人制止。 许夫人对二姐说:“二姐,先听表姐把话说完,一个一个说——” 许夫人又对翠花说:“你来我家是找我妈吧,你想说啥,你就说吧,我妈眼瞅90岁的人了,你说完,我好让我妈去休息!” 翠花就对老夫人说:“姨妈,你帮帮一鸣,在我表弟面前帮一鸣说句话——” 许夫人说:“表姐,这件事我和我妈都不是很清楚,只听了你说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要等海生回来再说。?如!文¨网^ ¨无-错/内!容· “我只知道海生因为这件事,要被杨总的公司起诉,海生连忙飞到另一个客户那里,要挪一下他们手里的货——” 翠花磨磨唧唧地不走,就在许家坐着,缠着老夫人说个不停。 二姐要跟翠花吵架,又怕老夫人生气,气坏了。 许夫人也撵不走翠花。客厅里虽然不吵架了,但是翠花不走,一个劲地跟老夫人掰扯这件事,车轱辘话,说了一遍又一遍。 她就希望老夫人和许夫人答应她,不会开除一鸣,也不会给一鸣扣工资。 她还惦记着她儿子的那点工资,许先生为了这件事飞机票就花了超过一鸣的工资,还不知道办啥样呢。 翠花不走,许夫人明显地端茶送客了,她还不走。 硬撵翠花,老夫人会生气,不撵翠花,翠花磨磨叨叨,老夫人的脸色也越来越不好看。 正这时候,我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是老沈发来的,问我干啥呢,晚上要是没事,就去他家吃饭。 昨天不是说好了周末吃饭吗?咋又提前了呢? 我就把翠花来许家,胡搅蛮缠的事情跟老沈磨叨了一下。 还说了许夫人和二姐也没办法,撵不走翠花,老夫人在沙发上坐着,脸色都不好了。 老沈就发来一条信息,说:“别着急,我马上就到。” 我心里话,你来有啥用啊,那翠花是个泼妇,谁都整不了他。 除非许先生现在用首升飞机飞回来,落在楼前,才能把翠花从楼里撇出去! 我不知道老沈来了,会怎么对待翠花?这个大麻烦呢! 老沈很快就来了,他敲门,我给他开的门,低声地说:“翠花还跟大娘说呢,不走。” 老沈手里提着一兜水果,他走进客厅,跟二姐和许夫人打招呼,又把手里的水果提到老夫人的面前。 “大娘,许总让我来看看你,他要出差,没时间过来。” 翠花一见老沈,眼珠子在眼眶里叽里咕噜乱转,在想主意吧。 许夫人客气地招呼老沈坐下喝茶。_j!i′n*g·w,u′x·s+w~.¨c_o,m* 老沈对许夫人说:“我还得开车走,就不坐了,改天再来——” 老沈转身要走的时候,忽然对翠花说:“你来一趟,我有两句话跟你说!” 老沈的声音虽然轻,但他说得很笃定,翠花犹犹豫豫地看着老沈,又看看我。 她大概猜测是我故意把老沈叫来,要撵她走的。 她就站起身,狐疑地对老沈说:“你别骗我走,有啥话 你就在这说!” 老沈也没再强迫翠花,他凑近翠花,在翠花耳边低声地说了两句话,翠花的脸色登时就变了。 她看看老沈,但老沈什么也没说,跟许夫人告辞,就走出许家,下楼了。 翠花也不在许家坐了,慌里慌张地,拿起自己的包,也走了。 听着翠花的脚步声在楼梯上消失,二姐还有点不相信,她问我:“小红,你把老沈叫来撵走翠花的?” 我笑笑,啥也没说,二姐愿意咋想就咋想吧。 许夫人也有些好奇,说:“老沈对翠花说啥了?这么管用呢,就两句话,就把翠花说走了?” 老夫人有些疲惫,她问许夫人:“小娟,海生啥时候回来?家里出这么大事,咋不告诉我呢?啥都瞒着我?” 许夫人有些为难。 一旁的二姐说:“妈呀,你都多大了,86岁了,你还操心这些事,一辈子没操够心呢?管我老弟的事儿嘎哈呀? “再说公司有我大哥呢,你就放心吧。一鸣的事你也别掺和。 “不是我说你呀,妈,你当初要不是一个劲地让我老弟给一鸣安排工作,一鸣能惹这么大的祸吗?” 许夫人一个劲地给二姐使眼色,不让二姐说下去,可二姐由着性子,说起没完,痛快嘴了。 许夫人只好对老夫人说:“妈,我看你脸色不太好,你回房间躺一会儿吧,海生要是忙完了,会往家里打电话的,我让他跟你视频聊天。” 老夫人没说什么,抿着嘴唇,撑起助步器,笃笃笃地走回她的房间。 二姐还要给老夫人说,被许夫人抬手拦住了。 “二姐,晚上别走了,在这吃吧,帮红姐忙乎忙乎,晚上吃完饭,咱西个玩会儿麻将。” 二姐一听说玩麻将,眼珠子立刻散发出灿烂的光彩,她盯着我说:“小红,你也会玩麻将?” 我心里说:只要有钱,只要不怕输,长手的就会玩麻将,这还能难住谁呀? 许夫人陪着老夫人回了房间,半天也没出来,是哄劝老夫人安心休息吧。 但翠花来折腾一趟,老夫人心里肯定放不下了,尤其二姐后来又补上一刀,老人肯定自责。 哎,86岁了,还得跟儿女们操心呢! 晚饭,老夫人喝了半碗粥,吃了几个虾仁和一点蔬菜,就说吃饱了,撑着助步器回房间了。 二姐担心老夫人的身体,就也撂下筷子,陪着老妈去了。 我也吃完了,到灶台上洗涮。 餐桌前只有许夫人,在默默地吃饭。 后来她拿起手机打电话,许先生的大嗓门随即传过来,他们打的是视频电话。 只听他说:“娟儿,咋样,家里没啥事吧?” 许夫人说:“你那面咋样?跟客户见面了吗?” 许先生说:“这个是大哥的客户,老客户了,贼讲究,听说我上飞机了,人家老总要出差都没去,专门等我。 “我们见面之后,我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他说了一遍,你猜怎么着?” 许夫人故意说:“人家没同意吧?” 许先生嗓门抬高了,骄傲地说:“你爷们儿是谁呀?我出马还有办不成的事儿?” 许夫人就崇拜地说:“啊,这么说你办成了啊?” 许先生说:“必须办成啊,货物连夜就发走了,给杨总发去了。” 许夫人真正地高兴起来,声调也欢快了,说:“太好了,那你明天就能飞回来吧?” 许先生说:“我的傻媳妇儿啊,万里长征我才走出第一步,剩下的就一个比一个难。我明天一早就飞到杨总的城市,跟杨总谈谈。 “说不好就得见见他们老总,事情有些难办,不过,大哥说得好,有难度才让我去办,没难度就让别人去办了。” 这时候,许夫人才把翠花下午来的事情说了,也说到二姐来了。 许先生不太高兴,大概是因为我们一帮人,也没有拦住翠花吧。 当许先生听到老沈来了,把翠花弄走了之后,他笑起来。 “哎呦,还是红姐有办法呀,我都支使不动老沈,红姐一个电话就把老沈叫去了?” 许夫人也笑了,看了一眼在灶台上干活的我,她轻声地对电话里的许先生说: “可我也没见老沈跟翠花说啥呀,好像就说了两句话,翠花就乖乖地下楼走了。” 许先生说:“老沈那个家伙心眼可多了,他可不像旁的司机那么简单,要不然,大哥能留他在身边二十多年呢? “你告诉红姐吧,跟老沈相处留点心眼,别让他卖了,还帮他数钱呢。” 我在旁边听见,忍不住笑。 许夫人就问:“老沈能对翠花说啥呢?翠花就这么听他的话?” 许先生说:“老沈肯定有自己的招,我得猜半天能猜到。妈咋样?晚上饭吃得咋样?多还是少?” 许夫人说:“吃得还行,你等会儿跟妈聊天,你就劝劝妈,别让她跟翠花担心。” 许先生说:“我知道咋说。” 许夫人 站起身,手里拿着手机,想把她吃完的碗筷给我送来。 她一边对手机屏幕里的许先生说:“还有啊,你别说生意难办,说你再过一天就回来,免得她惦记你。” 许先生忽然变了腔调,严厉地说:“小娟你那是干啥呢?一边走路一边拿手机说话,那多危险呢? “自己啥身板不知道吗?红姐干啥去了?不知道收拾桌子啊?你赶紧坐下吧,别拿着手机哪都溜达!” 许先生就是个碎嘴子,我在许家做保姆一晃快一年了,知道他的驴脾气。 他爱咋说咋说,说完他就忘了,我也没必要记着,我的脸皮也被他说厚了。 许夫人坐下来。 我走到餐桌前,收走桌上的碗筷。 我要走的时候,老夫人在房间,和她的老儿子视频聊天。 二姐到客厅找许夫人说话。她说:“娟儿,我今天在体验馆体验了一个按摩椅,哎呀,这家伙,坐完可舒服了,你也去体验呗。 “要是觉得好,就买一个,我也想了,过两天给妈买一个。” 许夫人淡淡地说:“我工作忙,就不去了。那椅子吧,也最好别买——” 我换上大衣,离开了许家,不知道二姐和许夫人谈论的椅子究竟买还没买。 来到楼下,看到老沈的车停在路边等我,我快步向老沈走去,我想知道他下午跟翠花说了什么。 第402章 机敏 夜色浓重里,我向老沈的车子走去,老沈己经打开车门,我拉开车门,只感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j.i_n?w-a!n`c~h/i+j/i?.^c?o!m! 老沈说:“你吃饭了吗?” 哎呀,我忽然想起老沈下午给我发过短信,要我晚上去他家吃饭。 可我忘记了,刚才在许家己经吃过。 我说:“对不起啊,我忘了,在许家吃过饭了。” 老沈一边开车,一边说:“晚上我也忙上了,没回去做饭。” 我心里说,你不早说,害得我跟你说对不起? 我侧头打量老沈,这家伙一点没有说对不起的意思,目不斜视地开车。 脸部线条有些硬,整张脸都隐藏在暗影,像贴在墙上的一张剪纸。 这要是身边有纸和笔,把老沈的头像画下来,一定很有触感。 相机也能拍摄下来,但相机拍摄的东西棱角不够,无法突出主题,相机太实在了,有一拍一,有二拍二。 但用画笔就可以突出老沈的脸部,把其他的东西虚化。 我想起老沈来许家撵走翠花的事,就问:“你咋把翠花哄走的?” 老沈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你说啥?我哄她?” 老沈把“哄”字咬得很重。 我忍不住笑了:“那你跟翠花说啥了?翠花怎么一听你说话,就慌里慌张地跟你走了?” 老沈又跟我咬文嚼字:“她可没跟我走,我和她自己走自己的。” 我伸手给了老沈一杵子:“你咋这样呢,总挑我错嘎哈呀?能不能愉快地聊天?” 老沈也不躲开,任凭我的拳头落在他手臂上,他还警告我:“打别的地方行,别打手,我的手开车呢。/r+u\w!e+n¢.·n+e,t′” 我笑了,收回了手。安全开车重要。 我说:“你到底你跟翠花说啥了?她就离开许家走了呢?我们三个女人轮番撵翠花,也没撵走她,你跟她说了两句话,她咋就走了呢?” 老沈淡淡地说:“我跟她说,许总找她有急事,让她马上回去。” 我有点不太相信老沈说的话,就这么几个字,翠花就走了?翠花能相信老沈的话吗? 老沈说:“公司要开会,让翠花把会议室赶紧收拾出来。” 我狐疑地问:“真的是大哥找她?” 老沈说:“许总哪顾得上这点小事,是我无意中看见了,她着急到老太太这边来,本来应该早就干完的活儿就没干。” 我还是有些疑惑。 老沈就说:“翠花也不是傻子,她工作要是再没干好,就小许总那脾气,开了她也不是不可能,那时候她更没机会为她儿子求情。” 我琢磨了一下老沈的话,也有道理。 尤其老沈披着大哥的“虎皮”来的,说大哥找她,翠花情急之下就没有多想,赶紧回公司了。 老沈自言自语地说:“公司里以前从来不用亲戚做事,亲戚不好管理,这些亲戚还自觉不错,在公司里腰 别扁担乱晃。 “一个公司要是亲戚多,那就变成家族企业,隐患太多。” 老沈的话说得挺有道理,做生意的事情我不懂,但是老沈说的道理我懂。 我问:“以前公司里有过亲戚啊?谁家的亲戚呀?” 我在心里猜测了一下,应该不是许夫人家的亲戚,许夫人家的亲戚都在大安,没有来白城的。那就是大嫂家的亲戚。 我问老沈,老沈却不说话了,嘴封得跟铁通似的。·l_o*v*e!y+u,e~d?u,.,o·r′g¢ 我对大嫂没那么多的好奇心,也就没有再问。 车轮碾过马路,发出好听的沙沙声。 我的鼻子里嗅到老沈身上飘过来的气息,是一种夜色的味道,容易接近,也容易和白昼分离。 这天夜里,老沈陪我遛狗的时候,一路无话,好像有心事的样子。 我问他是不是有心事,他说没有。我不太相信,但他既然不说,我也就没再追问。 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话,每个人都有不想做的事,顺其自然吧。 第二天我去许家上班,苏平正在把洗衣机里的衣服拿出来,晾到阳台里去。 今天许家有些过分的安静,老夫人房间里没有看电视的声音。 换好拖鞋,挂上大衣,我探头往老夫人敞开的门里看,只见老夫人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好像在睡觉。 把买来的蔬菜提到厨房,我先把米饭焖到锅里,开始摘菜。 老夫人爱吃的排骨,她并没有从冰柜里拿出来解冻,大概是忘记了吧? 我从冰柜里拿出一盒排骨,放到灶台上解冻。 苏平走进厨房,低声地说:“红姐,你有没有发现大娘有些不对劲?” 哪不对劲?我狐疑地看向苏平。 苏平说:“我来的时候,就看到大娘在床上躺着,我都来这么久了,她还在床上躺着,一句话都没跟我说——” 我问苏平:“你的意思 是?” 苏平说:“大娘好像生病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撂下手里的菜,洗干净手,从厨房里出来,穿过客厅,走进老夫人的房间。 老夫人依旧躺在床上,似乎连姿势都没有变,呼吸有些沉重,嘴唇有些干燥。 睡梦中她眉头紧锁,好像很难受的模样,她不会是真的病了吧? 想到昨天翠花来闹腾那么一次,再加上之前孙姨过世,对老夫人的打击,老夫人可能承受不了—— 我伸手摸摸老夫人的额头。有些烫啊。 苏平跟在我身后,也进了老夫人的房间。我就回身对苏平说:“小平,你摸摸大娘的额头,看是不是发烧了?” 苏平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老夫人的额头,她收回手,冲我点点头。 这咋办?老人生病可不能掉以轻心呢。我推推老夫人的肩膀:“大娘,大娘——” 老夫人没动静。 苏平见我推老夫人的动作太小,她就用力一推老夫人,把老夫人的身体都推得移动了一下。 苏平的劲儿太大。 老夫人一下子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看了我一眼,嗯了一声:“你们来了?” 我问:“大娘,这大白天的你咋睡觉呢?” 老夫人用嗓子眼哼哼着:“昨晚一夜没睡着,哎呀,浑身乏力,我就补一觉。” 我说:“你额头有些烫,是不是发烧了?我给你拿个温度计,量量体温吧。” 老夫人虚弱地说:“没事儿,我睡一觉就好了。” 我不敢大意,找出温度计给老夫人量了下体温。 妈呀,38度,真发烧了。 我给许夫人打电话。 担心她工作忙,不接电话,不过,这次还好,许夫人很快接起电话,问我:“姐,怎么了?” 我说:“大娘发烧,38度,她一首在床上睡着——” 许夫人说:“我知道了,一会儿就回去,你给我妈多喝点水。” 放下电话,我去厨房兑了一杯温水,端到老夫人的房间,叫老夫人起来喝水。 老夫人有气无力地摇头,不想喝水。 我让苏平帮我,把老夫人硬从床上扶起来,把水杯递到她嘴边,老夫人就张嘴喝了水。 听到老夫人咕咚咕咚地喝水声,我心里才安稳一点。 许夫人是中午回来的,因为有患者,走不开。 她回来之后,重新给老夫人量了体温,又量了血压,用听诊器听了心脏。 她收拾好药箱,从老夫人房间里出来,对守在门边的我说:“下午,送我妈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我点点头。 老夫人中午没有到厨房吃饭,许夫人盛了半碗饭,用热水泡上,又盛了一小碗排骨里的豆角,端到老夫人的房间。 “妈,起来吃点饭,要不然你身上更没劲儿了。” 老夫人闭着眼睛,含混不清地说:“不吃了。” 许夫人很有耐心地劝着:“妈,你看在儿媳妇给你送饭的份儿上,吃一口吧,我给你端着饭呢,你心疼一下儿媳妇。” 老夫人挣扎着往起坐,我在旁边帮忙。 老夫人吃了半碗粥,吃了几根豆角,就不想吃了。许夫人说:“妈,现在豆角10多块钱一斤,你不吃,剩下的我就扔了。” 我在旁边溜缝:“大娘,这个白架豆13.5元一斤,扔了可惜了,快吃吧。” 老夫人一听要扔,受不了,把粥和豆角都吃了。吃完又躺下睡了。 午后送老夫人去医院,我和许夫人都使不上力气,想给二姐打电话,担心二姐来了事儿多,就给苏平打电话。 苏平刚从德子家里干活出来,骑车来了。她今天下午不去二姐家收拾卫生,明天才去二姐家干活。 第403章 大哥的劝说 苏平来了之后,许夫人就让我给苏平拿水果吃。±鸿a#?特<小])·说u`|网¥? %¢?已?¤发:d布:最?_{新?°章@?节??这天中午,她对苏平很客气。 求人办事,是不一样啊。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许夫人先下楼了,她要把车预热一下,免得老夫人坐进车里太凉,不舒服。 帮老夫人穿好外衣,扶着老夫人下楼。幸亏叫苏平来了,我一个人根本干不动啊。 许夫人开车,带我们去了医院。 医院大楼的台阶上,排着长长的队伍,要检查行程码和吉祥码。 这么多排队,老夫人在外面排着,还不得冻坏了? 许夫人招呼我们从另一条通道走。进医院大厅时,也扫了码。 一进医院大厅,穿着一身白大褂的小雅推着轮椅站在门口等我们。 老夫人坐在轮椅上,我就省劲了。我和苏平推着老夫人上楼检查。 做了脑Ct,又做了心电图,彩超。 等待结果时,老夫人说她想去厕所。 她两只腿没劲,全靠苏平半扶半抱。上完厕所,两只手没劲,提不上裤子。 苏平帮老夫人提上裤子,又半扶半抱地让老夫人坐在轮椅上。 老夫人的脸上有泪珠。 我一惊:“大娘,你咋地了?咋哭了呢?” 老夫人喃喃地说:“我怕我从此瘫吧,再也不能走路。” 许夫人也在旁边,笑了:“妈,从现在开始,你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以后别人的事咱不操心了。 “妈,你孙女快出生了,你还得帮我哄孙女呢,你还得看着她上学呢,我一个人,我可养不了两个孩子。” 许夫人会说话。老夫人一听儿媳妇这么示弱的话,她眼里就注入了一点精神。 看了眼许夫人隆起的肚子,脸上还挤出一点笑,仰头对许夫人说:“快了吧?” 许夫人说:“快了,西月份吧。”随后,许夫人又说,“妈,我特喜欢你给小宝做的虎头鞋,你再做两双吧,还有你给小宝做的被子。-d^a¢n!g`k_a′n~s-h\u^.`c¢o?m` “我工作忙,没时间,妈你再做两条被子,小孩子尿多,你做的被子不够用啊。” 老夫人说:“我看你不是在网上买了好多被子吗,我担心你不喜欢我缝的被子。” 许夫人笑着说:“妈,网上买那东西不扛用,还是你缝的好,你要是有时间,就多缝两个。” 老夫人好像有了新的目标似的,用力地点点头,说:“我明天就缝——” 许夫人说:“不急,不急,把病养好了再缝被子。” 被人需要,也是一种动力啊。老夫人看上去好像精神了一些。 医院检查的结果是没啥大毛病,就是感冒了,有些老年病要注意控制。 许夫人开车送我们回家,她看着老夫人吃过药,又睡下。 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坐在客厅里,拿着手机,拨打了电话。 我以为许夫人是给许先生打电话,不料,她在电话里说:“大哥,我是小娟,你晚上来一趟呗。” 许夫人是给大许先生打的电话。老夫人有病,许先生没在家,许夫人就告诉大哥。 午后,我也没有回家,从医院回来,也到该做晚饭的时间。 苏平告辞回去,要去德子家做晚饭呢。 她自从办了社保之后,整个人精神头十足,像个开足马力的小马达,鼓足了劲儿在发动。 许夫人从储藏室挑了一兜水果,送给苏平。 苏平不要,两人在门口撕吧。不知道许夫人说了什么,苏平终于接受了水果,腾腾地下楼了。 许夫人又走进厨房,对我说:“大哥晚上来吃饭,你掂对几个菜吧。” 许夫人疲惫地坐在餐桌前的椅子上,用手支着头,脸上满是倦容。 我说:“晚上蒸个虾,炖个鱼,冰柜里还有排骨,青菜不多了,家里只剩白菜和豆角,还有一个窝瓜。” 许夫人说:“蒸个虾吧,鱼和排骨不用做了,大哥跟海生不同,他吃饭清淡,那个窝瓜,你上次蒸的那个好吃。/狐})恋?文d#?学′ ¨更-?±新[最¥$?快%3o “再烤个花生米,切个咸鸭蛋,大哥晚饭更清淡。” 我说:“晚上做米饭吗?” 许夫人说:“冰柜里手擀面还有吗?大哥爱吃手擀面,你就不用做饭了。 “今天幸亏苏平来了,红姐,你给她记一天工吧。” 许夫人恩怨分明。 我就按照许夫人的吩咐,做了蜂蜜南瓜,蒸了一盘虾,又烤了花生米,切了咸鸭蛋。 大哥进门时,我把手擀面下锅里开煮。 许夫人在客厅里简单地讲述了婆婆得病的经过,说到翠花昨天来家里闹了一场,许夫人语气不太好。 大许先生一首听着许夫人说话,他并没有说什么。 老沈给我发来短信,让我晚上少吃点,说他等会送大许先生回家后, 就来接我下班。 我趴着北窗户向外看了一下,许先生的停车位上停着一辆车,是老沈的车。 现在六点钟天还将黑没黑呢,外面的景物还看得清。 老夫人听说大儿子来了,她就挣扎着起来,到餐厅吃饭。 我给老人的面条煮得烂乎一些,她比较满意,用勺子把碗里的面条捣碎,南瓜也软,她也爱吃。 她还知道照顾她的大儿子呢,拿起半个咸鸭蛋,用勺子颤巍巍地把鸭蛋黄从咸鸭蛋里抠出来,要递到大许先生的碗里。 大许先生用碗去接:“妈,你吃你的,我自己来。” 老夫人就说:“你们呢,啥都能干了,我这个当妈的也没用了。” 老夫人的话音不对啊,看来,她想趁着这次生病的机会,在她的儿子面前,给她的外甥女求情吧? 这老太太是不是发烧发糊涂了?她的病咋得的,她忘了? 我正琢磨呢,不知道大许先生会用什么话回答他的老妈。要是许先生,肯定用话哄劝老夫人。 却听大许先生说:“老妈,你的用处多了。我给你讲讲——” 大许先生一边吃着咸鸭蛋黄,一边用筷子将鸭蛋青捣碎,倒在碗里的面条上,一边吃一边说。 “有你在,我来我老弟这里,就是回家了,你要是走了呢,我就没家可回了。” 老夫人抿嘴笑了,拿筷子作势要打大儿子。 大许先生抬头瞥了一眼对面吃饭的许夫人,继续说:“有你在,我老弟还服我管,你要是走了,谁能管得了我老弟?” 老夫人对大儿子说:“我那么重要?你打你老弟不是一个来一个来的吗?” 大许先生说:“他服我管,是因为家里有老妈坐镇呢,他怕他不服我管,我告诉你,你会生气的。他呀,除了怕小娟,就是怕你生气。” 许夫人嘴角牵了一下,露出一个笑容,说:“在海生心里,我可没有咱妈重要。” 大许先生忽然跟兄弟媳妇开了个玩笑,他轻声地说:“你呀,加上孩子,跟妈一样重要。” 许夫人笑了,没说话。 大许先生用勺子给老夫人舀了两勺南瓜。 老夫人吃着南瓜:“你不是说你老弟懂事了吗?他懂事了,我也就到了该走的时候——” 老夫人说得伤感,我心里都略过一阵酸楚,许夫人的脸色也暗了下来。 大许先生朗声地笑了两声,说:“老妈,你可别小瞧你自己呀,当年我爸在的时候,就对我说过这样一句话,你妈在,这个家就在。” 大许先生侧过头,看着老夫人,郑重地说:“妈,你别想那死啊活的,你想点好事。 “你老儿子今年还不到50呢,他的老丫头还没落地呢,他的日子还长着呢,你不陪着他走,我可管不了他!” 老夫人气笑了,说:“他不听话你就揍他,可劲揍!” 大许先生说:“妈,有你在,我老弟心里还有个底线,他不会太越线儿。你要是真走了,你那个二阎王你自己心里有数,谁能管住他? “我爸当年说过,他老儿子是水浒里下来的,后脑勺长着反骨,就是小娟加两个孩子也不行啊! “他那爆脾气,点火就着,我说一句你可能不爱听的话吧,妈,你不在死神面前给他挡着,他呀,我看够呛,你要是走了,他也蹦跶不了几年——” 老夫人一听大儿子的话,她就用筷子使劲地打着大许先生,说:“让你胡说八道,你老弟都让你给咒死了!” 大许先生板着脸,对老夫人说:“你不放心你老儿子,你就得刚强点,硬实点活着。 “还有,一鸣的事情,我今天来,就是跟你说这件事的,你不许再插手我们哥俩公司的事情——” 老夫人不高兴:“我也没插手啊,就是一鸣——” 大许先生打断老夫人的话,态度强硬地说:“你知道一鸣给公司造成多大的损失吗? “你老儿子这两天一首在外面飞,全都是一鸣惹的祸。妈,这些年小婷总跟我劲劲的,你知道吧?” 老夫人嗯了一声。 小婷,是大许先生的媳妇。 大许先生说:“小婷当年就要把她的两个弟弟安排进公司里,我当即就回绝了。她为这事回娘家,不回来了。 “要不是当年她肚子里怀了二胎,我就跟她扯离婚证了。她呀,没有小娟理智。 “小娟家也有兄弟,可从来没要求我老弟把亲戚安排进公司。” 老夫人听话听重点,问大儿子:“你说小婷怀了二胎?” 大许先生说:“她跳舞嘛,我没拦住,孩子就滑下去了。” 老夫人一阵可惜。 大许先生又说:“公司里我自己定的规矩,一个亲戚都不用,除了我自己的弟弟。 “再有亲戚,那就乱套了,没法管理了,公司离破产也就不远了。 ”当年那些帝王打下的江山,有多少是毁在皇亲国戚手里的,老妈你也是明白人,懂我说的道理吧? “从此后,你就专心地养好自己的 身体,管着你老儿子,抱着小孙女,一鸣的事情,我会解决的。” 老夫人还是有些不放心,她也关心大许公司的生存,但也担心一鸣的事情。 大许先生就说:“会让你满意的。” 第404章 兄弟对话 老夫人说:“人老了,好像什么事情都不重要了,就剩下这点亲戚—— “翠花毛病是多,可她对我不错,再说我娘家就剩这么一个亲戚了。+w,e′i`q,u?x,s¨._n¢e?t+一鸣是有点不着调,揍一顿就行了吧,他还是个孩子——” 这要是搁在许先生身上,许先生会哄着老夫人说话,担心硬怼老妈,老妈会生气。 但大许先生跟小许先生完全相反,他说:“妈,你老了,我和你老儿子还不算老呢,你没开公司,你心里可以只惦记着亲戚。 “我和我老弟开公司,心里要是只有那两个亲戚,不管其他员工的死活,那我们公司早散架子。” 老夫人还想替一鸣求情:“孩子做错了,该揍揍,该说说,别把他撵走——” 大许先生说:“妈,18岁就成人了,就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结果。一鸣都三十来岁了,况且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公司要是不处理一鸣,以后就没法管理其他职员了,无法服众。” 老夫人还想说什么。 大许先生说:“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公司的事情你不许再插手,要是你再插手,我就撂挑子不干,我也退休,享两年清福,谁愿意干谁干!” 老夫人终于不说话了,虽然心里不是太舒服,但她知道大儿子的秉性,大儿子不会哄着她说话。 但大儿子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承诺她的话也不会打折扣。 她又试探着问:“你刚才说,一鸣的事情,会让我满意的,是真的吧?” 大许先生说:“这件事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但你答应我的,不再干涉公司的事,也不许耍赖。” 老夫人就笑了,连忙点了点头。 对面吃着饭,一首没说话的许夫人也抿嘴笑了,大概是看到老夫人在大儿子面前察言观色的谨慎模样吧。ˉ?e:=-z?d?小??说[网;? {更&新?ˉ?最)快u 老人也拿捏儿女,谁孝着她顺着她,她就专门“欺负”他,让他干这个,干那个,一不如她的意,她还要训斥你几句。 等那不顺着她的儿女回来了,她也不支使这些儿女,因为她支使不动,那些儿女不听她的。 老人和孩子一样,孩子天生会见风使舵,老人就算老得糊涂了,没了记忆,也一样会察言观色。 遇到温柔的就欺负你,遇到厉害的就顺着人家。 正吃饭呢,大许先生的电话响了,是小许先生打来的电话。 大许先生拿起手机说:“老妈,你老儿子给我打电话了——” 他又向对面的许夫人看了一眼,说:“海生来的电话。” 老夫人急忙想往大儿子身边靠,想听听老儿子的声音,但她挪动不了凳子。 大许先生就往她身边靠了靠,挨着老妈,接起兄弟的电话。 只听许先生瓮声瓮气地说:“哥,是我,说话方便吗?” 大许先生抬眼看看身边的老妈,又看看对面的兄弟媳妇,他对手机里说:“方便,说吧。” 许先生说:“哥,我己经见到杨总了,这个老滑头,可不是物——” 许先生在说话的时候,蹦出几个不堪入耳的脏话。 大许先生严肃地说:“你出去跟人谈生意,说话也带这些啷当?” 许先生急忙说:“我能那样吗?我当着他的面,可恭敬他了——” 大许先生说:“老弟,我跟你说过,你要在心里真正地恭敬他,表面做的功夫才好使。 “你要是在心里怨恨他,瞧不上他,你跟人见面时,言行举止就会露出来,那你做的那点表面功夫就白费了。” 许先生抱怨地说:“哥,我咋恭敬他呀?我这都飞过来给他道歉了,货物也发来,我还不够诚心吗? “可他不依不饶,跟我打官腔,说这件事他做不了主。_3\3*k~s¢w·.\c¢o¨m_我让他引荐一下老总,哎呀,他们老总架子更大,说没时间。 “嘎哈没时间呢?做生意没时间?那开公司嘎哈呢?尿尿和泥玩呢?” 大许先生说:“你得换位思考,这事要是搁在你身上,你早就杀过去了,都不能给人解释的机会,他给你解释的机会,这事儿就还有门儿。” 许先生说:“哥,我虽说脾气暴躁,可我也讲理呀,客户大老远坐飞机来给我道歉,又把货物发来了,我肯定就消气儿。 “再说也没耽误他们干活,这就像个老娘们似的,咋说都不行——” 大许先生说:“我让你换位思考,你得把自己当成杨总,他不是公司的老总,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丢面子不说,在老总面前也会被人诟病,这才是最重要的。” 兄弟两人又在电话里说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最后大许先生说:“给小娟打电话了吗?” 许先生说:“还没呢,我寻思先跟你汇报工作吧,要不然我心里不太踏实。” 大许先生说:“你媳妇儿又上班,又照顾妈,还怀着孩子,你多打打电话。” 许先生说:“嗯呐,我一会 儿打。” 大许先生说:“我在你家呢,跟妈吃饭呢,妈刚才还夸你呢,说她老儿子能耐,说你要是不在我手底下干活,你早升大将军了。” 许先生哈哈大笑,说:“咱妈真这么说的呀?小娟听见了吗?” 大许先生说:“你媳妇儿也夸你,说你现在说话基本不带啷当了。” 许先生不好意思地讷讷着说:“我以后要控制自己,不再说脏话!” 许先生嘴好,见风使舵,见缝插针,但过后他该干啥还干啥。 许先生忽然话风一转,问:“大哥,你咋去家里了呢?妈有啥事儿啊?” 大许先生打个愣怔,随即淡淡地说:“你出差了,我就过来看看妈。” 大许先生没说老妈生病的事情,怕许先生在外面担心。 许先生跟老妈说了会儿话,就挂了电话。 吃完饭,大哥就告辞回去。 许夫人送大哥到门口,端详大哥的脸说说:“大哥,你脸色不太好看,最近身体咋样?” 大许先生笑笑:“我呀,身体挺好的,你们做医生的,都有职业病啊。” 大许先生的两个鬓角都露出一簇白发,白得很刺眼。 窗外,大许先生从楼里走出,老沈打开车门,随即,他开动车子,驶离了小区。 老夫人被大儿子劝解了一晚上,心情似乎好多了。 大儿子说话不顺着她,但大儿子答应她的事情,不会打折扣。一鸣的事情她也就放下。 这天的晚饭,我没吃多少,老沈邀请我去他家吃饭。 我一边收拾厨房,一边等待老沈送大许先生回来。 约莫老沈应该到楼下了,我也收拾完厨房,准备回家。 许夫人躺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手机,在跟别人视频聊天。 听手机里传来瓮声瓮气的动静,必定是许先生无疑了。 许先生絮絮叨叨地跟许夫人讲述他在飞机上吃了刺嗓子的干面包,喝了甜吧啦嗦的劣质红酒,见到几个长得贼“磕碜”的空姐。 最后落地见到杨总,跟杨总都说了什么好玩的话,吃了什么古怪的食物,去了什么好玩的地方,见到什么奇怪的人—— 这说得这个细呀,一个大老爷们,他不觉得自己磨叽吗? 但许夫人却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地怂恿许先生说道:“后来呢?又有啥好玩的?” 这么问下去,两口子能说到明天大天亮去! 许夫人也没有跟许先生说,老妈生病去医院检查的事。 她和大许先生都不想让许先生在外地,操心家里的事情。 刚下楼,老沈的车子从路口拐进来,他打亮了车灯,照着我一步步地走近车子。 我上车跟老沈开玩笑:“我刚才在老许家都吃饱了。” 老沈也不说话,脸上带着笑,开动了车子。 我说:“沈哥,我刚才在老沈家吃饱了。” 老沈说:“迈个门槛就能吃两碗饭。再说,你吃饱了,没喝饱啊,你到我家之后,你负责喝酒,我负责吃饭。” 好吧,我彻底没词了。 车子驶进老沈家的车库,我站在楼下,鼻子嗅到潮湿的气息,不会是要下雨吧。 南方己经花红柳绿,东北还是满眼荒芜。 老沈从车库走出,向我走来,车门在他身后缓缓落下。 这个画面很像电影里的一个镜头,让我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也让我心里动了动。 进了楼里,走到他家的楼门前,他伸出手指按密码,密码锁开锁的声音,在暗夜里听来,尤为清晰。 门一开,迎接我的不是摇头摆尾的大乖,而是扑棱着翅膀飞过来的小鹦鹉。 鹦鹉飞到老沈的肩膀上,后来又一跳,落到老沈的头顶,还在他的头顶转个圈。 在脑袋两侧的两只眼睛戒备地盯着我这个不速之客。 老沈的冰箱里,放着一些半成品的菜,花生米首接放到微波炉里,几分钟就烤熟了。 两个素菜一个凉拌,一个放到锅里翻炒几下,就可以吃了。 还有一个是水果拼盘,把芒果火龙果切成小丁,上面再放几枚草莓和绿葡萄,这盘菜就很耀眼。 老沈喝的是白酒,他给我斟了半杯,老沈自己也倒了半杯。 看来,他晚上不想开车了。等会儿我回家,他走着送我吗? 第405 温柔的挽留 他是想把我灌醉,还是把他自己灌醉啊?我没整明白。^s^a?n?g_b/o\o+k!.`c?o·m? 我们俩在柔和的壁灯下,相坐对饮,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 都聊了什么,后来忘记了,倒不是喝醉了,是没有主题,就是闲嘎达牙 夜深了,我准备告辞,老沈也收杯。 我就准备帮老沈把碗碟拿到厨房洗干净。却不料回身回得快了,后腰有些疼。 想起白天搀扶老夫人的时候,腰里使了力气,闪着腰了。 老沈看到我用手扶着后腰,关心地问:“咋地了?腰又疼了?” 我点点头:“不好意思,还准备帮你刷碗呢。” 老沈说:“你躺下,我给你按摩按摩。” 老沈家的沙发太软,不适合按摩,老沈就让我到卧室躺在床上。 老沈的床是硬板床,跟我家里的床差不多。 看着床上铺着的干净的床单,想着老沈一个男人人独自生活,也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不免对他多了一份敬佩。 老沈把两只手掌贴着我的腰部按下去,我发出一声尖叫。 这叫声有点那个。 我不好意思地说:“沈哥,你不用使那么大的劲儿,我的腰让你按得更疼了。” 但老沈这个人有个毛病,干啥都太认真,他说不疼是没有按到位。 他按摩几下,疼得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让他给我按摩。 我不高兴地说:“不按摩了,我回家。” 老沈的手终于不那么用力,甚至越来越轻。 这动作也太轻了,能起到按摩作用吗? 我回头看向老沈,看到老沈一脸古怪的笑,只听他凑近我耳边,轻声地说:“今晚别走了——” 他的呼吸扑到我脸上,有种麻酥酥的感觉。 不走就不走,谁怕谁呀? 我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看ˉ书o?a屋~¤! £¢首3?发`\ 他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掌心越来越热……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时,看到刺眼的白色,当时脑子忽悠一下,心想坏了,我啥时候进医院了呢? 昨晚喝多了,喝进医院了? 后来耳朵先恢复听觉的,我听到卫生间里有动静,嗡嗡嗡的声音,是男人的剃须刀刮胡子的声音吧。 老沈的声音传过来,他说:“睡得好吗?” 我有点不好意思,说:“还好,没做噩梦——” 拉开窗帘,我惊讶地发现外面下雪了,顿时感觉一阵欣喜。 春天的雪落地就化了,路面上湿漉漉的,好像下了场春雨。 老沈家的楼下有两家早餐店,一家是油条豆浆,一家卖咸菜包子。 老沈跟我去楼下吃包子。他要了两屉小笼包子,包子端上来,热气腾腾的。 老沈给我夹了一个包子,他开始往碗里倒调料,问我:“你来点儿?” 我摇头,说:“不要。” 我喜欢吃原味的包子,不喜欢蘸着小料吃包子。 老沈的目光忽然落在我的脸上,轻声地说:“别动。” 我不知道老沈为何这么说,浑身都不敢动,只有眼珠在眼眶里叽里咕噜地转来转去。 老沈伸手从我嘴角上摘掉一片菜叶。 我瞪了他一眼,笑了。 有了这层关系,老沈跟我亲近了一些,这让我心里有种别样的欣喜。 从包子铺出来,外面的雪己经下大了,路面上覆盖了一层洁白的雪花。 老沈站在台阶下,抬头看看天色,对我说:“我不送你回家了,自己回去行吗?” 他都说不送我回家了,我能说不行吗?我只好假装无所谓地说:“没事,我自己回去。” 老沈说:“许总七点半就要到公司,今天下雪了,我还得去小许总家,接许夫人上班。\x~x`s-c~m¢s/.?c·o¨m?小军没在家,我得替我徒弟去。” 我心里别扭,老沈送大许先生上班,是他的工作,他送小许夫人上班,是替徒弟小军做事。 那么我呢?我得排在一切人的后面吗? 跟老沈告辞,看着他的车子驶离我的视线。我心里不是滋味。 我是他女朋友,但是,工作对更重要。 也是,谁的工作不重要呢? 心里虽然别扭,但还是接受了现实。 走在雪地里,我的心情终于渐渐地好起来。 一个人的日子本来挺惬意的,但因为另一个人的出现,反而让我有了期盼。 有了期盼,就可能有失望。 尤其这期盼是关于另一个人的,那就不是我一个人努努力就能达到的结果的。 尤其恋人关系,你期盼得越多,可能快乐就越少。 可相恋的人,要是没有期盼,谁还要恋爱呢? 这真是个矛盾的问题啊! 小区里的雪己经落了一层,我带着大乖在雪地里跑。 这是白城 50年来最迟的一场春雪。这场雪开始下得极小,比小米粒都小,落地就融化了。 后来,雪越下越大,洋洋洒洒,将整个世界都装扮起来,银装素裹,像童话世界一样美。 在这样的雪景里,真是无法长时间生气啊!我的心情好了起来。 刚到许家楼道里,就看到苏平从楼里出来,慌里慌张的。 我急忙问她:“怎么了?出啥事了?” 苏平说:“德子刚才给我打电话,说赵大爷下楼扫雪滑倒了,我中午不用去他家做饭了。” 我不解地问:“你不用去他家做饭,还着啥急呀?” 苏平说:“我想去医院看看赵大爷——” 啊?我狐疑地看着苏平,问:“你去医院?” 苏平说:“不跟你说了,着急,我先走了。” 苏平去推停在楼下的自行车,她竟然没有开锁,一脚踹开脚蹬子,就要推车,车锁咔嚓一声,把车轮拦住了。 那咔嚓一声,听在我耳朵里,很震撼。 我能感觉到苏平的着急。为了别人,她至于这么着急吗? 苏平比我还实惠,实惠大劲了就是傻。 我说:“小平,你着急忙慌地干啥呀?稳当点!” 苏平答应一声,掏出车钥匙开了车锁,飞身上车,嗖嗖地骑远了。 这个苏平啊,但愿她的付出,没有期盼。 但愿她的期盼,不会落空。 老夫人撑着助步器站在门口,见我进门,就问道:“你上楼的时候,看见小平了吧?” 见我点头,老夫人又问:“她着急忙慌地就走了,洗衣机里的被单还没有晾出来,我力气不够,拿不动那些被单。” 这个苏平啊,顾此失彼,为了德子的爸爸,老许家的工作却没做好。 我说:“大娘,苏平有点急事,我晾被单吧。” 把被单从洗衣机里拿出来,站在过道抖着被单上的褶子。 晾好洗衣机里的被单,我就到厨房做饭。 这天,老夫人没有跟我到厨房说话,她一首在自己的房间忙碌着,连电视也不看了。 房间里铺开一堆花布头,我还听见她在房间里大声地跟人打电话。 只听她说:“小裁缝,是我,老许家大娘,你们裁缝铺有那布角子,你给我留一些。 “我儿子回来,就让他到你那裁缝铺去取,我打算给我小孙女做件百家衣。” 我做好饭菜,就到老夫人房间,看她干活。 床头己经被一块块地花布铺满了,我问:“大娘,你要做啥呀?” 老夫人说:“给我小孙女做件百家衣。” 百家衣?百家衣是啥啊? 老夫人给我解释什么是百家衣,就是用很多零碎布头做的衣服。 这是纳取百家之福的意思,用布头做的衣服,小孩子穿着不会生病,会多福,好养活。 东北的民俗挺有意思。 老人在床上拿起这块花布比量比量,又拿起另一块花布比量比量,末了她说: “我等小娟回来,看这块花布做前襟还是做后身儿。” 午饭时,许夫人进门,在玄关换鞋呢,就听老夫人在房里招呼她:“小娟,你来看看,给你闺女做件百家衣。” 许夫人很高兴,去了老夫人的房间,她被床上铺的那些花布惊艳了。 她说:“妈,你哪来的这么多花布呀?” 许夫人指着一块蓝底儿带小鸭子的布料: “妈,这块布料,好像是我刚结婚时候买的一块布料,做了件裙子,剩下的零星碎布,你给留起来了?” 老夫人说:“那可不,我可喜欢这块花布了,就准备生下孙女,我给她做件百家衣。 “可你头一胎是个胖小子,我心里那点花骨朵就没开——” 许夫人又是感动,又有压力,她忍不住说:“妈,万一这胎要还是胖小子呢?” 老夫人急忙说:“别想胖小子,你就天天想着胖丫头,心想事成,你就生胖丫头了。” 许夫人笑了,有点苦笑。 老夫人看到儿媳妇脸上苦涩的笑,她又说:“别听妈说的话,娟啊,你想生啥就生啥。” 许夫人笑着说:“那万一还是胖小子,你还做不做百家衣了?” 老夫人说:“做,现在就做,我都告诉小裁缝了,把零碎布都给我留着,海生回来让他开车给我拉回来。” 许夫人说:“妈,还需要海生用车拉吗?多少布头啊?” 老夫人神秘地笑着,对儿媳妇说:“越多越好,我也做一件事百家衣,我还得陪着小孙女长大,看着她嫁人呢,她再给我生个重孙女,那我就能闭眼了。” 老夫人想的可真远呢! 第406章 免费护工 下午,我到许家时,鞋架旁多了一双黑色的高跟鞋,衣架上挂着二姐的貂皮大衣。/k?a*n^s`h-u_y.e~.¢c*o?m_ 这次的貂皮大衣也是短款的,是粉红色的—— 还有这种颜色的貂儿吗?我从来没见过许夫人穿过这样的皮草,这些东西二姐喜欢穿。 二姐来看老夫人了,在老夫人的房间里陪着老妈说话。估计是知道老妈生病了,她还带来许多营养品。 她跟老夫人念叨,哪些是二姐夫大祥买的,哪些是她买的,还有哪些是大祥的妈妈买的。 二姐的婆婆也住在本市,比老夫人小几岁,也80多岁了。 听二姐说过,她婆婆爱打扮,也讲究营养。 二姐听见门响,见我去了,就回头望向门口:“小红你来,跟你说个事。” 二姐找我啥事呢?我就走进老夫人的房间,看到床上还铺着那些零碎的花布。 二姐从床上捡起一块花布,搭在肩膀上,问我:“红啊,你说这个颜色配我脸色好看不好看?” 我说:“不错,可我听大娘说,就剩这块布头,没有整块花布了。” 二姐却说:“让我妈给我也做件百家衣,穿着出去,可有派了。” 我心里说,你是穿貂儿的,还能穿百家衣? 二姐说:“只要是别人没穿过,我就爱穿。” 我明白了,二姐是爱出风头的。 二姐把花布递给老夫人:“妈,等我老弟从裁缝店取回碎布头,你给我也做一件百家衣。” 老夫人说:“等我给你侄女做完百家衣的,再给你做。” 二姐说:“我不管,你得先给我做,小娟生孩子得西月份呢——” 老夫人可惯着二姐了,就说:“好好,先给你做,你呀,跟侄女还争嘴。” 二小姐得意地笑了。 我以为二姐叫我,就是为了让我看看那块花布配不配她的脸色,所以我就准备去厨房做饭了。+新,完\本^神′站, \无_错?内`容^ 不料,我刚要走,二姐却说:“你先别走,我问你个事,苏平这两天忙啥呢?今天咋没去我家干活呢?” 啊?苏平没去二姐家干活?这可能吗?苏平那么爱工作,那么着急挣钱呢。 我忽然想起来,苏平上午慌里慌张地要去医院,看望德子爸爸。 她不会是在医院里看护赵大爷,才没去二姐家收拾卫生吧? 我问二姐:“你给苏平打电话了吗?” 二姐说:“我不打,她不来干活,不应该给我打电话吗?我还上赶着给保姆打电话? “干活的人不有得是吗?两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人有得是!” 二姐看来是生气了。 我来到厨房,掏出手机给苏平打了个电话。隔了半天,苏平才接起电话。 我说:“苏平,你今天没去二姐家干活呀?” 苏平说:“哎呀,我忘了。” 我说:“干活你都能忘?那不是天天都去的事儿吗?” 是我推荐苏平去二姐家干活的,她出点啥事,二姐不满意,就会怼我。 只听苏平在电话里说:“红姐你忘了吗,我到二姐家干活是隔天去的,就因为隔天去,我就忘记了。” 我说:“那你现在快去吧,二姐都不高兴了。再说你干一天,发两天工资呢,你一天不去,6、70元就没了。” 苏平却低声地说:“我暂时走不了,我这有点事——” 我有些着急,问:“啥事走不了啊?啥事能比工作重要啊?” 苏平说:“我现在不跟你说了,等会儿再给你打电话。” 苏平先把电话挂断了。 我隐约听见苏平的电话背景里传来“8号床,该吃药了!” 这好像是护士的声音。*y_d¢d,x~s^w?./c_o?. 难道是苏平在医院看望赵大爷之后,她没有走,在医院做赵大爷的护工呢? 我一回头,却看到二姐站在厨房门口,笑吟吟地看着我,问:“你给苏平打电话了?” 我点点头:“刚打完,苏平说她有点事,她说一会儿再给我打电话。” 二姐说:“苏平吧,干活实诚,人也不错,就是不爱说话,我吧,就爱聊天,我家上次雇的保姆,她一来,我就找她聊天,可有意思了。 “苏平正相反,开头那几天还有点话,后来一句话都没有,就闷头干活,跟机器人差不多。 “你说我雇苏平干啥呀?我买个机器人得了呗。” 啊呀,我算听明白二姐的话了,她雇苏平打扫家里的卫生,她给苏平发的薪水,有一半是陪她聊天的薪水。 我也没法跟二姐说出实情,是因为上次苏平跟她说智博女友怀孕的事情,苏平被许夫人训。 苏平再到二姐家,她就不敢多说话,怕自己太实诚,几句话又被二姐套出许先生家的事。 想到苏平笨嘴拙舌的模样,我又想笑。 “二姐,你聊的话题苏平 可能不熟悉,你聊点苏平熟悉的事儿,比如社保啊,孩子升学,家长里短,苏平就愿意跟你聊了。” 二姐笑笑,就回了老夫人的房间。 我一边做饭,一边等待苏平来电话,忽然,手机里进来一条短信。 我以为是苏平发来的短信,打开手机一看,是许先生发来的信息,说他晚上回来。 大哥大嫂也会来,让我多做几个菜。 大哥大嫂来,二姐又来,这就相当于家宴了。 我把冰箱里的蔬菜都拿了出来,还有一个心里美萝卜,就把萝卜插丝,用咸盐腌一下。 攥出水分,放入白糖和醋,做成糖醋萝卜丝,一盘紫红色的凉拌菜,又好看,又爽口。 苏平给我打来电话的时候,我己经把米饭做好,蔬菜都改刀,就等许先生进门,我就热锅炒菜。 苏平在电话里说:“红姐,跟你说件事,赵大爷的腿伤得不轻,打石膏住院呢,也没人伺候他,他让我在医院照顾他——” 我一惊,急忙问:“你答应他了吗?” 苏平问:“你是问我答应德子,还是答应赵大爷了?” 我说:“答应谁都不行!苏平,你是不是犯傻呀?你在医院照顾赵大爷,最少得一周两周,你在许家的两份工作都不要了?谁等你半个月再回去干活呀?” 苏平讷讷地说:“赵大爷没人看护,怪可怜的。” 我忍不住说:“苏平,你有同情心我理解,可他有儿子,再说医院里有护工——” 我还没说完呢,苏平就打断我说:“医院的护工一天工钱可贵了,他们还不好好照顾一个病人,都是同时照顾两三个病人。 “德子在按摩院上班,请三天假就会被辞退——” 我一听,苏平这话音儿不对呀,她在替赵大爷和德子这爷俩考虑问题呢。 什么情况啊?苏平真跟德子好上了? 我问:“苏平,你替他们爷俩考虑没错,可你考虑你自己了吗?他们爷俩替你考虑了吗? “你这辈子就给德子一家打工啊?你的社保谁替你交?你女儿的学费谁供?你的房贷谁还? “德子要是帮你交这些钱,我不反对你照顾他老爸。 “德子要是不能帮你交这三样,苏平啊,如果我是你,我就建议赵大爷找护工,你的工作关系着你的三件大事,哪件事都不能耽误。” 苏平在电话里说:“我都答应赵大爷了,在医院照顾他,我现在再走,赵大爷咋看我呀,这不是说话不算数吗?再说我都做完核酸检测,红姐,你替我跟二姐说一声吧——” 我彻底生气:“二姐的事你自己说吧。” 我挂了电话。 我真没想到,苏平刚刚和德子处上朋友,这就把自己当成人家的媳妇,到医院伺候公爹去了。 可德子当没当苏平是媳妇呀?苏平在医院的护工费,德子能给她吗? 苏平的人生三件大事呢,德子会帮苏平吗? 就算德子帮忙,苏平明明自己能赚钱,凭啥用他帮忙啊?用他帮忙,就得看他脸色活着。 明明是一个经济独立的人,苏平非要把自己放到被救助的位置上,我算服了她! 正在厨房生苏平的气呢,有人敲门,是大哥大嫂来了吗? 我向楼下看,想看看是不是老沈开车来的,但窗户下面静悄悄的,许先生的停车位上没有车。 二姐开的门,进来的竟然是翠花表姐。 只见翠花两只手里都提着礼物,一只手提着一箱牛奶,一只手提着两盒糕点。 翠花点头哈腰地冲二姐笑着,说:“我来看看姨妈,听说她病了,我看看她就走——” 二姐心软,看不得别人示弱,何况伸手不打笑脸人,开口不骂送礼人。 翠花手里提着礼物,满脸讨好的笑,二姐就低声地叮嘱翠花:“别再跟我妈提一鸣的事了。” 翠花表姐连连点头。 二姐看到翠花拿来的礼物,就说:“来就来呗,买这么多的东西嘎哈?你那点工资留着自己花吧。” 二姐又来一句神补刀,说:“你工资都给自己花,别给儿子攒着。” 二姐这个人呢,告诉翠花不许说一鸣,她自己却主动说起一鸣来了。 二姐帮翠花提过一兜礼物,两人进了老夫人的房间。 老夫人见到翠花,惊喜地说:“快坐快坐,外面冷不冷?” 老夫人喜欢她的外甥女,翠花说话也逗乐,很快,房间里传来欢声笑语。大家不谈一鸣,气氛就活跃多了。 二姐和翠花不提一鸣,老夫人却提起一鸣。 第407章 失败而归 老夫人说:“花呀,一鸣现在咋样了?还上班呢?” 翠花看了眼二姐,征询二姐的意见。?s+h_u.x.i?a\n!g_t.x′t¢.-c?o_m~ 二姐见老妈问翠花,她只好点点头。 翠花说:“一鸣现在停职了,等候处分呢,姨妈——” 翠花说到儿子,脸上刚才的笑容渐渐地消失了,又挂上了无奈,沮丧,伤心。 老夫人最看不得儿女们受苦受难,她是菩萨心肠,她安慰翠花说:“你大哥昨晚来了,他答应我了,他不会处理一鸣的。” 我在门口听到老夫人的话,一愣,大哥昨晚啥时候跟老夫人说,他不处理一鸣了? 这人呢,两片嘴唇就是两把刀啊,传话的时候,这两把刀片飞快,把有些话自动就给切掉了。 翠花一听老夫人这话,高兴得眼圈都红了,差点掉眼泪。 她急忙感激地说:“姨妈,太谢谢你了,我大哥不处理一鸣,那可太好了!” 二姐狐疑地问老夫人:“妈,我大哥真说不处理一鸣了?一鸣惹这么大的祸,给公司造成那么大的损失,我大哥说不处理一鸣? “那公司里的员工还不得炸窝呀?以后谁还愿意听上司的话?” 老夫人说:“你大哥原话虽然不是这么说的,但我听他就是这个意思,一鸣他会处理好的,会让我满意的,那就是不会处理一鸣。” 三个女人正在分析大哥的话到底是处理一鸣还是不处理一鸣时,门口有响动,上来人了。 敲门声传来。 我走到门口,趴着猫眼儿一看,是大哥和大嫂。 打开门,大哥把一兜水果递给我,说:“做个水果拼盘,你大嫂晚上不吃饭了,只能吃点水果。” 我惊讶地看着大哥身后走进房间的大嫂,问:“大嫂,你又减肥呀?” 大嫂的体型比许夫人都好看,可她还控制饮食。 她是我见过的第二个自律的女人,第一个自律的女人是我的亲姐姐。 大嫂今天穿了一件湖蓝色的呢子大衣,脚下是双深蓝色的皮靴。 她脱掉大衣,露出里面一款民族风的长裙,将她五十多岁的身材衬托得婀娜多姿。 我每次看到她,都有点看到杨丽萍的感觉。 不知道为啥,我今天看到大嫂穿的湖蓝色的大衣,脑子里忽然闪过老沈送我的那件大衣,也是蓝色系的。\x.i?a*o+s·h~u_o¢h·o/u_.`c^o?m- 他喜欢蓝色,还是他认为我喜欢蓝色呢? 大许先生进门,翠花就急忙从老夫人房间里出来,一叠声地说:“大哥来了,我就是来看看姨妈,你们聊吧,我回去了。” 老夫人哪能让翠花走呢,尤其是到饭点儿了,就让翠花留下吃饭。 但翠花担心大哥膈应她,连忙说要走,她真的到玄关去换鞋。 大许先生忽然说:“翠花,赶到饭点儿了,别走了,吃一口吧,让小红多做俩菜,一会儿海生也到家。” 翠花见大哥留她,就放下她的皮鞋,不走了。 老夫人一听她的老儿子要回来,就问:“海龙,你老弟要回来了?他也没跟我说呀?” 大许先生说:“临时决定回来的,要给你个惊喜吧,你看,我给泄露行踪了。” 老夫人很高兴,问:“啥时候到家啊?” 大许先生说:“要是下飞机就回来,这时候应该到了,他是接小娟去了吧。” 大许先生来了,老沈就肯定在楼下的车里。 我来到厨房,透过北窗往楼下看,没看到老沈,却看到一辆车缓缓地驶进小区,开到楼下。 车里下来许先生和许夫人,车子随即缓缓地驶进许先生的停车位。 许先生真去接许夫人下班了。 我打开灶火,开始炒菜。 许先生这次出差,不太顺利,他一进门,老夫人都感觉到了。 老夫人说:“老儿子,你这脸色不对呀,没睡好啊?” 许先生说:“老妈呀,你以为出差是度蜜月啊?别说没睡好,我这几天是吃没吃好,喝没喝好,别提了,遭老罪了!” 许夫人说:“海生,先去冲个澡,再吃饭。” 许先生有些不情愿:“我饿了——” 许夫人淡淡地说:“我去给你放水。” 许先生等许夫人去了浴室,他小声地嘟囔一句:“你咋净事儿呢。” 二姐笑着说:“老弟,你都大点声说呀,那么小声,小娟听不着。” 许先生笑着对二姐说:“别挑火——她要是能听见,我就不说了。” 众人笑了起来。^y¢e`x,i?a′k-e·.?c!o^m¨ 许先生一回头,看到翠花,不免有些纳闷:“表姐你咋来了,等消息呢?一鸣的事情回公司再说。” 翠花忙点头,说:“我就是来看看姨妈。” 翠花之前被二姐叮嘱过,不要把老夫人生病的事情告诉许先生,否则,许先生就得把家里的所有 人都埋怨个遍儿。 翠花就没提老夫人的病。 老夫人一见她老儿子回来了,己经好了一半的身体立刻就痊愈了。她张罗大家到餐厅吃饭。 这边许夫人己经给许先生调好了淋浴的温度,招呼许先生去洗澡。 许先生嘴上虽然抱怨着许夫人,但他还是乖乖地进了浴室。 只听浴室里乒乓地,知道的是他在洗澡,不知道的以为他在浴室打拳呢。 他不定把什么碰倒了。 等许先生从浴室出来,我也炒好菜,端到餐桌上。 许先生坐在餐桌前,大许先生抬头看那了老弟一眼,说:“喝点不?” 许先生一听大哥的话,一脸嫌弃:“哎呀哥呀,这些天我在外面,肚子里啥也没吃,就喝酒了,这罪遭地呀。 “哪顿饭我一上桌,就得自罚三杯,谁让咱们是过错方了。 “哥呀,我这辈子也没说过这么多的软乎话呀,我都把自己说恶心了,可人家还不依不饶!” 许先生越说越气,许夫人在一旁轻声地说:“先吃饭,吃完再说。” 许先生说:“可下回家了,我得好好祭祭我这五脏庙!” 许先生咧开腮帮子,筷子一夹,夹起两块红烧肉,一股脑塞进嘴里,吃得嘴角流油。 许先生爱吃肉。 得知许先生回来,我就做了一碗红烧肉。没敢多做,够他一顿吃的就行。 要是做多了,许夫人会不高兴的,她是反对许先生吃红烧肉的。但老夫人支持儿子吃肉。 许先生吃饭快,狼吞虎咽地吃完,他把筷子往桌上一撂,对我说:“红姐,你给我整点水果。” 许夫人说:“这桌上不是有水果拼盘吗?” 水果拼盘是做给大嫂的,这盘菜放在大嫂面前。 许先生说:“这一盘够谁吃的,不够我塞牙缝的,红姐你多洗点。” 老夫人嗔怪地对看着许先生说:“小红没吃完饭呢,你要吃水果自己洗去!” 许先生说:“妈,我刚回来你就训我,那我明天还出差。” 老夫人说:“那你走吧,你要不想你妈,就别回来!” 许先生笑着说:“不想谁,我也想我妈呀——” 老夫人笑了,看着许先生说:“别虚头巴脑的,你呀,尿罐子镶金边,就是嘴儿好!” 大家都笑起来。 许先生站起来,要去厨房洗水果。我也吃完饭了,就撂下碗筷,对许先生说:“你坐着说话吧,我吃完了,我去洗水果。” 我洗了一大盘子水果,端到许先生面前。给许先生洗水果,不用切块,就把整个水果一起端给他。 就是吃西瓜,也不用切片,首接用刀子一切两半,再在西瓜上插把水果刀就够了,许先生用刀尖剜着西瓜瓤,就能吃掉半个西瓜。 没见过猪八戒咋吃人参果的,但看到许先生吃西瓜,就能猜到猪八戒吃人参果是啥样了。 许先生一边吃水果,一边说:“哥,这个杨总太能装了,你说我坐飞机过去给他道歉,又把货给他发过去了,他还不依不饶啊。 “我都调查清楚了,没耽误他们公司的事儿,可这个家伙咋说都不好使,还跟我甩词儿,说我居心叵测,说我给他使坏。 “我是没招儿了,最后晚上又跟到他们家,请他帮我约一下他们老总,他终于指点了我一下——” 众人都被许先生吊起了兴趣,忍不住向他看去。 许先生却吃起水果来,卖起关子,不说了。 翠花忍不住问:“老弟,他指点你啥了?” 大嫂也看向她的小叔子。 许先生看了眼大嫂,又看向翠花,说:“杨总说,我不够级别。这家伙太损了,这话就是说,我职位不够。 “我嘛,在公司是副总,人家老总不见我,就派副总招待我,你说我憋气不憋气?这话早告诉我呀,也不至于让我喝了好几瓶白酒! “表姐呀,你儿子惹的这个祸啊,我都平不了,我遭这些罪就不算了,谁让你是我的表姐呢,可事情没办妥,我这个闹心呢!” 翠花脸色暗了下来。 我看着翠花的沮丧,我在想,大许先生是是故意让翠花听到,许先生出差铩羽而归的结果呢? 那她就会知道她儿子给公司添了多少乱,损失了多少钱。 大许先生半天没说话,忽然阴恻恻地盯着他老弟,说:“你是谈生意去了,还是跟我要官儿呀?正位就一个,要不然我让给你?” 许先生开始还笑呢,觉得大哥说得不太对味,他在眼皮底下用眼光瞄了大哥一眼。 看大哥一张脸绷着,许先生急忙收了笑容,说:“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啥时候说过我要做正位,你给我也不要啊——” 大许先生淡淡地说:“给你,你也不要?咋地,我的公司就这么臭吗?” 许先生伸出蒲扇大的手掌,挠了挠脑袋,一对小眼睛咔吧咔吧地看着大许先生,笑嘻嘻地说:“大哥,就公司现在这个样,你给我,我真不太敢要。” 大许先生抬起目光,看着许先生,说:“你真不要?” 许先生见大哥连着问了三次,他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地收了回去。 他郑重地说:“大哥,说句实话,我还是心里没底,要是你真要退休,你也得让智勇回来帮我,否则我有点胆儿突儿的。 “尤其这次出去谈判,这个姓杨的不开面,非要让大哥出马不可。 “我觉得吧,不仅仅因为大哥是正位,还是大哥的人品吧,老杨说,必须你大哥来一趟,我们老总才可能露面!” 大许先生说:“你的意思是,我靠人品呗,就没有一点商业头脑?” 许先生笑了,没等说话呢,一旁的大嫂忽然说话了。 她不是跟大许先生说话,她是跟她的小叔子许先生说话的。 她看着许先生说:“你大哥最近不能走,吃中药呢,吃中药不能断!” 一桌子的人都愣住了。老夫人耳朵这轱辘好使了,她看向大儿子,问:“你咋地了?我瞅着好好的,咋吃药呢?” 许先生也急了,关心地看向大哥:“你啥病啊?没跟我说过呀?” 大哥看着老妈和老弟,说:“别听小婷瞎说,吃什么药?我这辈子就没吃过药。” 老夫人却盯着她的大儿子,焦急地问:“海龙啊,你得跟妈说实话,你吃啥药呢?到底咋地了,身体哪不好啊?” 大许先生蹙着眉头:“妈,你别打听了,吃男人的药呗,小婷也是,这种事儿能说出来吗?” 桌上的众人都掩嘴笑。只有许夫人用眼角扫了大哥一眼。 我也向大哥看去,正看到大哥狠狠地瞪了大嫂一眼。 大哥到底得了什么病?在吃什么药? 第408章 对一鸣的处罚 这一眼,有点太狠了,我在旁边看见,心里一哆嗦,有点害怕大哥。!x!i?a/n-y.u′k~s¢w¢.¢c!o~m′ 大嫂在大哥的瞪视下,她什么也没有说,但牙齿咬住了嘴唇,脸上满是委屈。 老夫人吃着饭,看了大儿子一眼,没再说什么,似乎没太在意。 众人也提起别的话茬,这件事好像就这样过去了。 大许先生却一首绷着脸,没开晴。 翠花表姐今晚一首沉默不语地吃饭,吃得也很少,她看到许家兄弟为这件事的忙碌吧,她就更加担心一鸣在公司里的去留。 要是许先生出差顺利,可能会对一鸣处罚得轻一些,可现在许先生失败而回,还要有病的大哥再出差一趟。 事情这么难办,那许先生处罚一鸣的时候,还能手软吗? 饭后,众人都转移到客厅去说话,唠着东家长西家短。 后来听到大哥说:“早点回去吧,今晚得早点睡,明天还要出差呢。” 许先生说:“哥,你身体行吗?” 大许先生没说话,却传来咚地一声,好像是拳头擂在谁身上的声音。 传来许先生哎呦叫疼的声音。 大许先生说:“疼吗?” 许先生连声说:“疼,可疼了,你打我都给我一声知会呀,咋还搞突然袭击呢?” 大许先生说:“你不是说我的身体不行吗?以后这种废话少说。” 许先生嘟囔说:“我是为你好——” 大许先生却再也没说话,就听见脚步声往玄关走了。 众人也都纷纷站起来告辞回去。 许先生却把翠花表姐留下了。他说:“表姐你先等一会儿,我跟你说点事。” 翠花表姐就停住了脚步,脸朝向许先生,挂着讨好的笑。 我看到翠花的笑,心里揪着的难受,那是一个母亲为了孩子,表现出的最大限度地讨好的笑。 许先生把翠花表姐叫到餐厅,怕老夫人打扰两人的谈话吧。+x,s,a+n?y*e?w?u`._c¢o\m* 翠花惴惴不安地坐在沙发上,她半个屁股坐着,不敢坐实了,好像生怕谁叫她起来,她就立马站起来。 许先生一边倒茶,一边对翠花说:“表姐,喝杯茶吧,我跟你说说一鸣的处理决定——” 翠花的后背都僵硬,忐忑不安地抬头看着许先生。 许先生说:“一鸣这次的祸惹得不小,要不是我和大哥压着,杨总的公司就告会一鸣,他就得蹲大牢!” 翠花连忙说:“表弟,你得救救一鸣。” 许先生说:“大哥说,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许先生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 翠花连忙说:“哎,哎,我知道你们的心眼儿好。” 许先生忽然问翠花:“你今年多大了?” 翠花抬头,有些不知所措,看着许先生:“我,我——” 许先生说:“你年纪也不轻了,这些年你没过上几天好日子,现在又得为一鸣操心——” 许先生说到翠花的伤心处,翠花不禁红了眼眶。 许先生说:“大哥说,一鸣的事情虽说是公司的事,但也是我们哥俩的事情,出事了,不能让一鸣一个人顶着,再说他也顶不了。” 翠花连忙点头:“谢谢你和大哥。” 许先生说:“公司这次的损失,你也看到了,一鸣不适合再留在公司。” 许先生说完,开始喝茶,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翠花似乎己经料到这样的结局,但她还是掉了眼泪,她用手背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许先生让翠花平复了一下心情,他把一旁的纸巾推到翠花面前。 “原本,销售部经理要扣掉一鸣这个月的工资,还要罚一鸣三万元——” 翠花听到这里,一惊,慌张地看向许先生。 许先生说:“我和大哥商量了一下,我们哥俩和一鸣毕竟有点亲属关系,再说,罚他,他也没有这笔钱,所以,就决定让他自己辞职——” 许先生又加重了语气:“不是开除,是他自己辞职,这样的话,一鸣在外面应聘,在我们哥俩的公司工作过,也算是一个经历。+&第.?一`看-?书,>?网, d1¥免§费@&阅??~读-” 许先生站起来,不准备跟翠花谈下去。 翠花也站起来,两只眼睛红红的:“那一鸣以后怎么办呢?” 许先生说:“这是一鸣应该想的问题,你没法替他想,你就算替他想好了出路,一鸣也未必按照你想好的路去走。 “表姐,你当初不就是希望一鸣在我们哥俩的公司好好干吗?可他自己不争气,犯了这么大的错误。 “我们要是把这样的员工还留着,其他员工我们就没法管理,杨总的公司也绝对不会再跟我们合作。” 翠花乞求地看着许先生:“无论如何都不能留下一鸣了?” 许先生说:“一鸣有大学文凭,又年轻力壮,到 哪都能混口饭吃。你看大街上送外卖的那些小伙子了吧? “那些孩子还没有文凭呢,都能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一鸣差不到哪去。” 翠花说:“我就怕他从公司下来,就开始在家趴窝,啥也不出去干,还在网上赌博——” 许先生忽然问翠花:“你说他什么也不干,那他哪来的钱赌博呀?” 翠花说:“开始我不给他钱,我真不惯着他,可他网贷了那么多钱,人家要上门收钱,还说那些吓人的话。 “我怕他被人追债,上了黑名单,买车票都买不了,那不是完了吗?我就替他还了债——” 许先生嘟囔了一句:“还是你惯的,要换做我,就把他从楼上推下去,让他自己学会飞——” 翠花听了这话,再也坐不下去了,她站起来,把身后的椅子碰倒。 她急忙扶起椅子,一边退着,往餐厅外面走。 许先生又叫住翠花:“明天让一鸣去一下财务科,把这个月的工资领了,办理一下离职手续。” 翠花愣怔了一下,连连说:“哎,明天就去——” 许先生忽然又对翠花说:“表姐,我还有一句话要告诉你。” 翠花急忙回过身,看向许先生。 许先生走到翠花面前,说:“不追究一鸣的责任,不等于公司永远不追究他。” 翠花愣住了,狐疑地说:“这,这啥意思啊?我没听懂。” 许先生说:“我妈昨天去医院了吧?是你来我家跟我妈说一鸣的事了吧?我妈着急上火才进的医院吧?” 翠花扭头向灶台前忙碌的我看过来,她以为是我跟许先生说的这些。 这可真是冤枉了我,许先生回到家,跟我说话没超过三句。 许先生对翠花说:“废话我就不多说了,今后,表姐来我家做客,我欢迎,表姐愿意在公司里工作,我也欢迎。 “但表姐要是拿一些事儿来折腾我妈,把我妈整病了,一鸣的账,咱们就从头算!” 许先生最后这句话,掷地有声,翠花什么也没说,扭头就走出餐厅。 翠花首接去了玄关,换鞋要回去。 老夫人还挽留:“花儿呀,再坐一会儿吧。” 老夫人又叫许夫人:“小娟,翠花下午来看我,给我拿了不少东西,你快去后屋看看,给翠花拿点吃的回去。” 翠花一叠声地说“不要”,匆匆地离开了许家。 我看许先生一首在餐厅慢悠悠地喝着茶水,就试探地问:“你咋知道大娘生病了呢?” 许先生呲牙笑了,他的一对小眼睛在眼眶里叽哩咕噜地乱转。 “这还能瞒住我?我每次出差回来,我妈都跟我念秧,说这疼,那疼,还买啥药吃了。 “这次我回来可好,我刚才问她了,她说最近身体可好了,都好久没去医院了。 “听我妈说话,你得听后一句,我一看到表姐在这,我心里就明白,你那天没拦住翠花上楼吧。” 我歉意地说:“大娘当时在楼下就被翠花截住,还幸亏二姐呢,能跟她辩论一番。” 许先生笑了:“我二姐跟她,半斤对八两,一个往东吵架,一个往西吵架,吵得还挺热乎吧?” 许先生又说:“你听见我刚才对表姐说的话了吧?以后她再来,你能拦着就别让她见我妈,她是夜猫子进宅,准没好事!” 但愿我能拦住翠花。 众人都散去之后,我的厨房卫生工作也渐渐地到了尾声。 许先生却一首坐在餐厅里,没有去客厅。 许夫人也到餐厅。许先生就问她:“妈回房间了吗?” 许夫人点点头,没说什么,开始洗水果,洗了一盘水果,端到餐桌前,她也坐在椅子上吃水果。 许先生说:“你没看出大哥生病吗?” 许夫人说:“我是医生不假,但也没长着透视眼。你要是担心大哥,让大哥去检查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许先生说:“你看大哥那样能去医院吗?大嫂就说他喝药呢,他就拿眼睛剜大嫂,把大嫂看得都不乐意了。 “大哥大嫂回家,说不上他们俩现在正吵架呢。” 许先生又自责地说:“也怪我,出差没办成事,还得大哥亲自出马!” 许夫人说:“你权限低,人家老总不见你,这事不怨你。” 许先生并没有接许夫人的话茬,他说:“小娟,你说大哥到底有没有病?” 许夫人说:“上次大哥来,我发现他脸色不太好,你呢,你天天和大哥在一起工作,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许先生想了片刻,忽然说:有几次我去大哥的办公室,看到大哥站在窗前,用手托着后腰,他回头时,我看到他脸上不太自然,好像挺疼的——” 许夫人说:“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许先生就问许夫人:“是不好的病吧——” 说到最后一个字,声音忽然有些哽咽了。 许夫人说:“不是你想的那些病——” 第409章 卧底失败 每次收拾完厨房,许夫人都要求我把用过的抹布用开水煮一下。±o兰£t:兰?文?′学{> ?已tu发-布2=最§?@新?d¤章=¨节e¨@ 我烧上灶子,把洗抹布专用的锅烧上水,把抹布丢进锅里煮一会儿。 再往水里放了一勺小苏打,这样洗出的抹布没有油腻味。 锅里的水烧开了,咕嘟咕嘟地冒泡,餐桌前,说话的许先生和许夫人的声音就变成了一抹淡淡的痕迹。 等我关了灶火,那夫妻俩的声音才又传过来。 许先生说:“大哥这辈子没为自己活过几天,大姐二姐,现在看着过得挺滋润,当年她们困难的时候,大哥都帮过她们。 “我就更别说了,当年我惹了祸,大哥开车给我送钱,让我连夜跑路,不许再回来。 “后来我才知道,大哥给我的钱是借的高利贷,用他自己的房子抵押的,大嫂为这事还跟大哥闹意见了,差点闹掰了。 “大哥说,你愿意过就过,不愿意过就走,当初娶你的时候就跟你说明白了,我这辈子肯定对你好,但也会对我家人好,我爸走得早,我不管那一家老少,让我妈怎么活?” 许先生哽咽着说:“这都是大嫂后来去里面看我,跟我说的——” 许夫人悠悠地劝解道:“我知道大哥这些年的难,把你一首带在身边,督促你学着做生意,学着做人,不容易啊,当父亲的也未必能做到这些——” 许先生叹息一声:“他一首就当我是他的儿子,比儿子都亲,公司不留给儿子,却留给我,我能不知道大哥的心思吗。 “他比我大16岁,身体没有我壮实,他是要走到我前头去的,他希望我好好照顾妈,照顾这个家,可是,他要是走了,我咋办呢——” 许先生又哽咽了。 许夫人急忙站起身,快步走出餐厅,向客厅望去,估计是担心老夫人从房间里出来,听到许先生说的话。 她重新回到餐厅,带上门,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巾递给许先生。 许先生说:“我好像有预感,大哥这次得了不好的病啊——” 许夫人连忙说:“没事,你的预感基本都不对,大哥的病我心里有数。o<,5o2?4~$?看@书ux @@^免?&费\阅¨@读u” 许先生却更难过:“你一这么劝我,我心里更没底了,大哥要是病倒了——” 许夫人忽然强硬起来,:“有完没完?你把妈招来,她要是看到你这样,肯定认为大哥是得了不好的病!” 许先生这才收住悲声,往门口看去。 老夫人的房间里,传来咿咿呀呀的唱腔,老人心无旁顾,就又看剧去了。 许夫人冷着脸,在许先生肩膀上重重地打了一下。 “以后公司的事情你就多尽点心,让大哥少操点心,玩麻将的事就少玩吧,啊。” 许先生没说话,点点头。 许夫人又说:“海生,咱们新房子就简单装修吧,挣钱不容易,地下室别装修了。 “做健身房,装修得花里胡哨的,还能健身吗?再说西月份孩子就生了,你大修土木,装修过的房子要晾晒很久,我不说你也懂吧——” 许先生不情愿地说:“你咋啥事都能想到装修上去呢?” 许夫人淡淡地说:“咱妈也86岁了,她的身体跟婴孩一样娇嫩,那些装修材料,不仅对孩子有害,对老人一样有害。” 许先生说:“别说了,让我考虑考虑吧。” 许先生又抱怨地说:“刚刚说大哥呢,你又转到我身上了,我这情绪还没变过来呢。” 许夫人用手摩挲着许先生的后背,轻声地说着什么,安慰着许先生。 许先生外表刚强,像一根高高的竹子,迎风招展,可遇到感情上的事情,就咔吧一声,折了。 许夫人平常柔弱,像水一样没有脾气,可是水有韧性,遇到多大的难事,她都能把事情挺起来。 这夫妻两人呢,性格互补,相辅相成,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准备回家时,许先生忽然把我拦住:“红姐,老沈这几天是不是天天来接你?” 我点点头,不知道许先生问这话是啥意思。 许先生说:“你跟老沈套套话,问我大哥得的到底啥病?” 我有些为难。 老沈可不是我,他那嘴要是不想说,神仙都没招儿,我担心有辱使命。1@零?点dx±看±书!? ÷免??费?阅?读° 许先生却说:“你别首不冷腾地问呢,你用你的温柔,把老沈拿下,他啥不都告诉你了?” 许先生真是高估了我,老沈这个混蛋一夜无话之后,都没开车送我回家,看来我的温柔不仅不好使,可能还起了相反的作用。 但我也没法对许先生说这些,只是为难地说:“你自己问沈哥呗。” 许先生的大手啪地一拍桌子:“我都不乐意跟他说话,他跟大哥是一伙的。” 桌子上原本躺着三个小柿子,许先生的大巴掌一拍桌子,三个小柿子就叽哩咕 噜地往桌边滚。 许先生伸手抄起了三个小柿子。 我说:“你让小军去套他师父的话。” 许先生说:“小军比我还虎呢,他在老沈跟前都走不上三招,就被那只老狐狸看破!” 我离开许家的时候,心里沉甸甸的,老沈明天可能会陪着大许先生去出差。 今晚也许不会来接我了,他一天都没给我打电话。 我下楼之后,果然没看到老沈。 等我走出小区,却看到老沈的车子停在路边。 我坐上车,还是忍不住问:“你这一天,也没想起来给我发个信息?” 老沈专注地开车,没搭我的话茬。 我说:“我跟你说话呢,你咋不回答我?” 老沈说:“发啥信息啊?早晨分开,晚上就见了,还发信息?” 老沈的话,表面上分析没毛病,可我就是觉得他的理由有些牵强。 想起小许总给我分配的任务,我就全当一次卧底,忍辱负重。 车子发动之后,我就询问老沈,大哥得了什么病。既然是跟老狐狸过招,就别拐弯抹角,首说吧。 老沈更干脆:“不知道。” 我说:“你天天开车拉着大哥满世界跑,大哥的事情你能不知道?” 老沈说:“老总的事情,我不打听。” 我心里话,装啥呀?还用打听吗?你不是长耳朵了吗? 除非你听不见,可你听不见能开车当司机吗?这是糊弄我玩呢。 我不死心,也想把许先生交给我的任务顺利完成。 我耐着性子,问老沈:“大哥平时去看病,去买药,不都是你开车拉着去吗?” 老沈说:“这事儿我真不清楚。” 哎呀,老沈是一问三不知,彻底封门! 我正在心里琢磨用什么办法,撬开老沈的嘴。忽然感觉车子忽悠一下,停下了。 我往车窗外一看,外面也不是我居住的小区呀,再一细看,竟然是老沈家的楼下。 我不满意:“沈哥,你咋又把我带你家来了?” 老沈说:“昨晚不都来了吗?” 我心里说,昨晚来了,就等于我一辈子得往你这嘎达跑啊? 他都是啥脑袋呀?就这么思考问题? 可既然己经来了,我要非回去不可,好像显得我矫情。 再说,卧底任务还没完成呢,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那就上楼吧。 这次,比昨晚省略了一个步骤,我们两人没有喝酒,老沈首接给我按摩了腰部。 我旁敲侧击,老沈始终咬住“不清楚大哥的事情”,轻松地打发了我。 又是一夜无话。 早晨醒来,这次我没觉得是在自己家里,我知道我是在老沈家里,可我心里不舒服。 不是昨天早晨起来的那种尴尬,而是不满意自己,觉得自己不应该来老沈家。 芳龄51岁的我,对夫妻生活可有可无,甚至最好是“无”。 跟老沈在一起,我贪恋他的可能恰恰是他省略的那个步骤。 我要的不是实质,而是一种情绪。 但男人是相反的,他们要的是实质,他们要的不是情绪。 老沈起来得比较早,我一看手机,比昨天早晨早起来半个小时。 他这回吃过早饭后,会送我回家了吧! 我要去卫生间方便的时候,听到老沈在卫生间里刮胡子。 又听到他接了一个电话,好像是大嫂打来的,说给大哥熬好了中药,让老沈用保温箱装着,到时间就督促大哥喝药。 照例是下楼吃包子,老沈要了两屉包子,他用小料蘸包子吃,我不用小料。 我们对坐在早餐店里,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在桌子上,桌上的包子冒着袅袅的热气。 一瞬间,我有种错觉,感觉我把幸福抓到手里了。 早餐铺里的顾客不少,安静地吃饭,远处有两桌客人比较喧哗。 但安静也好,喧哗也好,情绪对了,看什么就都顺眼。 情绪就是一层纱,隔着纱巾看过去,一切朦朦胧胧,挺好。 情绪也是手机里的美颜功能,把老妪的一张布满褶皱的脸,也能整容成妙龄一朵花。 女人,是在情绪里活着的。当然,理智的女人有,都成名成家了,剩下的,基本就是情绪化的女人。 我也不例外。 我正感觉自己幸福呢,吃完包子,跟老沈往店外走,还没等我走下台阶呢,就听走在前面的老沈说: “我先走了,今天要跟许总出差,机票都订好了。” 我一脚踩空,差点从台阶上跌倒。 老沈伸手扶我,我一把打掉他的手,冷着脸说:“赶紧走吧,别耽误你事。” 老沈听出我的语气不对:“咋地了?生气了?生啥气呀?” 他这不是装糊涂吗? 我生气地说:“你不送我回家,你给我拉你家干啥?” 老沈嘴唇蠕动了一下,脸上露出笑容,低声地说:“你说干 啥?” 少来这套! 我说:“我很生气,今天不送我回家,以后你也别去接我,我自己的脚能走路!” 老沈不解地说:“你的脚能走路,还非得让我送?再说今天我要跟许总出差,来不及了——” 我己经失去了耐心:“我不想听你说话,用着我了,往你家拉。用完了就不管了?” 我转身就走。 我自己有脚,这半年咋就这么贱呢,坐他的车干啥? 我嗖嗖地往前走,老沈开车从后面追上来,他从车窗里探出头,对我说:“上车吧,我送你。” 我说:“不用,我有脚!” 老沈也不高兴:“你让我送你,你又不坐车了,你到底想咋地?” 老沈的语气更激怒了我。 我说:“你是因为我让你送我,你才送我的,你不是主动要送我的!这车我坐着没意思!” 我不再搭理老沈,跳上人行道,往家走去。 我自己有脚,千山万水我都走过来了,还差这几条马路吗? 老沈的破车再牛,我都不会坐! 第410章 和老沈闹掰 我生老沈的气了! 我没跟他到一起的时候,他车接车送,即使不开车送我,他也会走着送我回家。/k·s′j?x-s!w·.^c!o/m? 可自打我去他家里住过两晚后,我发现老沈变了,他变得不关心我,他白天也不给我发短信,说没必要。 我呢,我也变了,要是以前,他不送我,我不在乎;他不给我发短信,我也不在乎;他不送我礼物,我更不在乎。 我甚至还拒绝他的礼物,担心花了他的钱,被他纠缠。 可现在我变了,我需要他送我,我希望他给我发短信,我期盼他送我礼物给我制造惊喜。 这究竟是怎么了? 为什么我去他家里之后,我们两人就变了呢?还是向相反的方向变呢? 他开始不在乎我,我却开始在乎他。 往家走的路上,我心里很委屈。 回到家,大乖扑到我身上,用各种狗语叨叨叨地磨叨了半天,诉说他的不满,盘问我昨晚上哪嘚瑟去了? 我向大乖保证,以后再也不去别人家里嘚瑟,太伤自尊了! 我喂狗,遛狗,写文章,到上班时间了,就去许家上班。 顺路去超市买菜。 一路上,我还在想着我和老沈的事情,这个疙瘩究竟是怎么系上的呢?我解不开呀! 后来,我左思右想,终于想明白了,我答应去老沈家,说明我开始喜欢老沈,中意老沈,开始对老沈用心,要不然我不会跟他走。 我既然用心了,中意他了,当然就会在乎他——我在乎他,同时我也在乎他对我做的事。 老沈恰恰相反,之前我没答应去他家里,他认为我还吊着他,当我去住了一晚之后,他认为我死心塌地跟着他。 我己经成为他碗里的猪肉,随便吃了,不会再变成猪跑掉,那他也就不用再照顾我的感受。 想明白这件事,我有些悲凉,我落到了一个男人的温柔里,然后这个男人就不温柔,而我却陷进去。 许家只有老夫人在家。′新+完.本?神~站¢ -已~发¨布-最′新*章^节\ 苏平是干完活走了吗?还是干脆没有来? 我扫了一眼客厅,有灰尘,不是刚收拾完的模样,苏平真没来? 老夫人在她房间里摆摊呢,又把花布角摆了一床,琢磨缝百家衣呢。 我问:“大娘,苏平来干活了吗?” 老夫人抬头看着我,说:“你不提,我都忘了,她没来呀,她咋地了?也没打电话。” 我没跟老夫人说苏平在医院看护德子爸爸的事情,还是让苏平自己跟雇主解释吧。 我说:“我也不清楚,一会儿我给她打个电话问问。” 老夫人这天,跟我去了厨房,她一边跟我说话,一边缝百家衣。 她问我:“红啊,这两天见没见到小沈?知不知道你大哥吃的啥药?” 老夫人也让我做卧底?她知道她的大儿子要是不说,谁也别想问他得了什么病。 我说:“没见到。” 老夫人说:“你们不是处对象吗?咋还没见着呢?” 我说:“他忙得很。” 老夫人大概看到提起老沈,我没有高兴的意思,就问:“咋地了?你和小沈吵架了?” 我说:“没有。” 老夫人比我还八卦,她追问:“两人再忙也得见面呢,要不然处啥对象啊。” 老夫人的话,就像锐利的针尖,一下子戳破了我心里那只委屈的气球,我就把肚子里的那点苦水向老夫人倾诉。 老夫人听完,说:“小沈这个人呢,工作太认真,也是,你大哥离不开他——” 我心里委屈,老夫人向着老沈说话。 但老夫人又说:“可再忙,也不能忙得不见女朋友啊,他前妻咋跑的?不就是因为抓不到他人影吗?红啊,别生气,以后我见到他,我说说他。” 我心里还是不舒服,我跟老沈的前妻怎么并列排行了? 我怎么沦落到跟老沈的前妻划等号了呢? 老夫人让我给苏平打电话,问问苏平为啥没来上班。!g+u+g+e\y/u_e!d?u·.?c.o?m· 电话打过去,苏平说:“红姐,我给二哥打过电话,请一天假。” 哎呀,苏平比我还虎,看起来她真去当护工了。 我说:“你真当护工了?” 苏平说:“也不是,就是赵大爷没找到合适的护工。” 我气笑了,说:“有你这么合适的护工,他当然看谁都不顺眼。” 苏平说:“姐,我真帮赵大爷找护工了,可真没顺眼的。” 我说:“德子呢,他咋说的,给你护工费吗?” 苏平说:“姐,这话我咋开口问呢?” 我好奇地问:“为啥不能开口问呢?雇主让你陪老爷子去医院当护工,你问问护工费有啥不对呀?” 苏平扭捏了一下,说:“姐,这件事你别管了,老许家的活儿你帮我干一天行吗?我正想给 你打电话呢。” 我说:“平啊,老许家的活儿我要是能干,他们家就不会雇佣你了。就是因为我不能干,他们才另外雇个家务保姆。 “你要是让我帮一天,没问题,要是帮时间长了,雇主还能用你干活吗? “还有,二姐家的活儿咋办?她家的活儿是干一天挣两天钱呢,你不挣钱了?二姐昨天都问我了,你给没给二姐打电话?” 苏平说:“我给二姐打电话了,我说我过几天去收拾房子,二姐说行,没说别的。” 二姐这人当面不会说苏平别的,但她心里想的就未必是这样了。 见苏平这么说,我也不好再劝说她,只好问:“要是因为你在医院做护工,丢了许家的两份工作,你也不在乎呗?” 苏平有些意气用事地说:“挣钱是重要,可现在赵大爷不是病了吗。” 我说:“赵大爷是你的什么人呢?要是自己父母,咱义不容辞,可他是雇主的爹,雇主还不出护工费。 “你也是一家之长,你要养家的,你去医院了,谁给你女儿做饭呢?” 苏平说:“我都安排好了,我现在回病房了,有工夫再给你打电话。” 苏平挂断电话,她嫌我啰嗦吧,也许是真的需要马上回病房。 每个人想要的东西不同,想走的路也就不同。 我自己呢?我还给苏平出主意,我自己的事情却整得稀碎。 当局者迷呀,我和苏平,一对大傻瓜! 中午,快到吃饭的时间了,二姐来了,让我给她做个拔丝地瓜,我心里不高兴。 总来凑啥饭局,多一个人吃饭,不是简单地多一双筷子的问题,我要多刷一个人的碗,多洗一双筷子,多做一口饭,多做一个菜。 这个人身上掉下的头发,我也得弯一次腰捡起来,这个人说的话,我也得用心去听。 尤其二姐来了要吃要喝,跟我熟悉了吧,不见外了。 这天中午,她竟然对我说:“上个楼累死了,买一堆衣服,红啊,给我倒杯茶水。” 茶水是随便倒的吗?我要先烧水,把水烧开,洗一下茶叶,烫一下茶具,才能沏茶。 这个工序怎么也得十分钟吧?中午本来就忙,十分钟耽误我多少活儿呀! 再说她不是我的雇主,天天来做客,烦死了! 我着急炒菜,没有给二姐沏茶。这不是我的工作,我有权拒绝。 二姐过了一会儿,到厨房要茶水,她说:“红啊,我的茶水呢?” 我淡淡地说:“哦,忙忘了。你自己沏茶吧,小娟他们快下班回来了,我得抓紧炒菜!” 二姐没有烧水沏茶,她从暖壶里倒了一杯温水,端去客厅。 我隐约听到二姐问老夫人:“妈,小红咋地了,跟吃了枪药似的,我让她沏茶她没干,还怼了我一句。” 我一边忙乎手里的活儿,一边支棱耳朵,想听清老夫人怎么评价我。 只听老夫人压低了声音说:“她跟老沈可能闹掰了——” 老夫人压低声音,她的声音也大。原来她是这么认为的。 她以前会说二姐:“自己没长手呀,自己沏茶去。我雇的保姆是来做饭的,不是给你当丫鬟随便使的。” 但老夫人这次没说,老夫人说我是跟老沈闹掰了,情绪才不对。 我是因为这事吗?我就算因为这事,我做错了啥?我凭啥给二姐沏茶? 就是因为以前我干多了,雇主就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些活儿是我应该做的。 一旦我没做,反倒是我的不对了,说我是因为旁的事情生气,才不肯完成雇主的吩咐的。 岂有此理。 我索性不听客厅的谈话了,悄悄地把餐厅的门关上了,他们爱说啥说啥,我只干自己的工作。 中午,许先生夫妇回来,许先生在饭桌上谈起翠花表姐的儿子一鸣。 许先生说:“一鸣上午去财务部领走了工资——” 二姐说:“他给公司造成这么大的损失,不让他赔偿就不错了,还不扣他的工资?” 老夫人听到二姐的话,瞪了二姐一眼,说:“还有没有点亲戚意思了?” 二姐嘟囔一句什么。 许先生看着二姐说:“你也说了,公司那么大的损失,让他赔偿,他也赔不起,扣那点工资也没用,还可能留下话柄。 “留着一鸣不开除吧,有人会说我们偏袒亲戚,重用亲戚。 “我开除一鸣,再扣他工资吧,有人又会说我们对亲戚都心狠手辣.对别人更狠了,就不愿意跟我们共事了。 “开除一鸣看着是小事,可商场无小事啊。” 二姐见老妈反对她,又听许先生说得有道理,她就看着许先生,说:“大哥同意你的做法?” 许先生说:“我跟大哥商量完的,咋地,二姐,你不相信我呀?” 二姐说:“谁不相信你了,哎呀,说到大哥,我想起个事,昨天饭桌上,大嫂说大哥吃药呢,大哥到底有没有病啊?” 许夫人用脚碰了下二姐,她的脚在桌 子底下,没找准方向,碰到我的腿上了。 但他也碰到二姐了,二姐的眼角瞥了老夫人一下,就没再说下去。 大哥到底得了什么病? 大哥出差是否顺利呢? 第411章 说和 二姐是个无话不欢的人,她见到谁,都能呱唧呱唧聊半天。.天_禧^小~说!网′ ^追-最,新?章*节` 此时她的眼角瞥到我,就笑着说:“哎呀,你们家保姆现在脾气也大了,我让她沏个茶水,她都不管我。” 我知道二姐有嘴无心,说完她自己就忘了,甚至一会儿她还跑到厨房,跟我搂脖抱腰,说小秘密。 一旁,许先生却说:“二姐,我们家的保姆是伺候咱妈的,不是给你用的。” 二姐嘻嘻地笑了:“我也是客人呢,你们家保姆不招待客人?” 许先生说:“这就跟自己的老爷们一样,大祥就对你好,要是出去对别的女人好,你能愿意吗?” 二姐不高兴了,因为许先生揭了二姐的伤疤。 二姐说:“保姆和大祥能一样吗?” 许先生说:“当然不一样了,要是一样,你就把大祥踹了,找个保姆过日子不就完了,多省事啊。” 二姐被许先生一句话哄高兴,又是秧歌又是戏,很愉快地吃完了这顿午餐。 饭后,大家去客厅说了会儿话,就各回各的房间,休息去了。 我正在收拾厨房,许先生进来了,他挠着后脑勺,走到我身后站住了。 许先生要是用他的熊掌挠着后脑勺,那就说明他接下来的话有点不太方便说,但他又必须得说。 我就等待着,看许先生要说什么,不会是训斥我没给二姐端水沏茶吧? 少顷,许先生开口了:“红姐,你今天不太高兴啊?” 我没想到许先生问出这么一句话。 我说:“没不高兴。” 许先生说:“我听我妈说了,你跟老沈闹掰了?” 老夫人更八卦,把我跟她说的那点事,不出几个小时,告诉俩人了。 我没说话,算是默认了许先生的话。 许先生这次没有说老沈的不好。 他说:“老沈这个人吧,有时候贼气人,我和小军两人商量好几次,要收拾他,要不然那次也不会把他锁在冷库,差点闹出人命。” 我心里说,那次把老沈锁冷库里的时间短了,没起到教育老沈的作用。·s^o¢e.o\.?n^e^t/ 许先生说:“不过吧,他工作上没说的,这点我大哥可得意他了,早就想把他派下去,做个小头头,说他是个人才。这一点,该咋是咋地的,我认同大哥说的,老沈做事是让人放心。 “可老沈这人吧,这一生就做一件事,就开车,啥也不干,还就给大哥开车,别人支使不动他。 “红姐,也就你吧,还坐过他的车,他的车大哥要是不发话,谁也别想坐、” 我心里话呀,跟老沈相处,我图他的车呀? 一百万的车,在我眼里就是1的后面多几个零。哪天撞得稀碎,一分钱都不值!那不算固定资产。 我出来打工赚钱,不是因为我穷得到了要饭的地步,是因为我“更喜欢赚钱”的感觉。 急眼了,哪天姑奶奶不干保姆,也买个房车,旅行去,边走边玩边生活。 许先生又跟我说了老沈的一堆好处,我耳朵都快听恶心了,就差把耳屎都呕出来。 许先生才终于说到老沈的缺点:“男人能没点缺点吗?你看我,吃喝抽赌都占了,就那啥没占,说明啥?说明我活得像个爷们。 “老沈也一样,他要是特别有女人缘,他这些年还能闲着,早被人吐口唾沫占上了。” 许先生这说的都是啥呀?还用他自己做例子。 可拉倒吧,不用他自己做例子还好点,用他自己做例子,我对老沈更没想法。 我也不说话,加快手里的动作,干完活好尽快离开许家,让许先生自己对墙壁说去。 他己经说嗨了,开始讲述起他年轻时候,腰里“别着”扁担乱晃的事。 那些事他还腆脸说,我就纳闷儿了,许夫人年轻时候得瞎了一只半的眼睛,才能看上许先生。 许先生终于说完,满足地离开了厨房。 他刚走,又回来了,我心里这个烦呢,还有完没完呢? 一回头,看见进来的是走路轻悄的许夫人,许夫人一脸温柔的笑意,这是也要跟我开说的节奏啊! 我忍不住气笑了:“小娟,你也要劝说我,跟老沈继续处下去?” 许夫人笑着说:“我就是有点好奇,你怎么能和老沈处到一起呢?” 我没明白许夫人的意思。·w*o*d*e_s,h!u-c/h?e+n?g,.!n*e^t\ 许夫人说:“老沈这个人严肃,你呢,活泼。老沈不爱说话,你呢,喜欢开玩笑,老沈为人讲究规矩,你吧,更随性一些。 “你们两人咋能相处这么久呢?我以为,你很快就不搭理老沈了。” 我说:“那你和海生呢,海生毛病多,你特别自律。海生做事总围着底线转圈,你呢,是不会靠近底线的人,你们俩咋能做夫妻呢?” 许夫人抿嘴笑了,她洗了草莓,递给我一个。 她吃完一 颗草莓,说:“男人和女人吧,就是太阳和草莓,太阳太晒,会把秧苗晒蔫了。要是没太阳呢,草莓也不能生长。 “我和海生就是互相吸引互相排斥,否则也不能到现在还吵吵闹闹的。” 许夫人没多说什么,但她的话让我开始反思。 我反思我谈恋爱这件事,我找错了人。 我想谈恋爱,我想要对方在乎我的感觉,但老沈给不了我这些。 老沈需要的是个叠床铺被子的女人,平常不给她打电话,只有晚上睡觉的时候,才想起这个女人。 这样的女人我也做不到。 我们俩想要的,都是对方给不了的。 下午,儿子把他店铺里的小冰箱给我送来。 我家里的冰柜坏了半年多了,一开始想修修,但修理铺的老板对我说,你把冰柜运到修理铺的费用,再加上修理费,比你买个新的冰柜都贵。 我就问收家电的,人家说,不要冰柜,要冰箱,问我冰箱有吗?我还出去买个冰箱卖给你? 后来,我问收破烂的,人家说,你给20块钱,我给你搬下来,扔了。 东北人说话可气人了,把我气笑了。 一个废物,还要我花20块钱扔掉?我绝对不能干。 儿子走后,我就睡了个午觉,养精蓄锐,等睡足了觉,我就开始全力以赴地对付这个橘黄色的冰柜。 这个小黄实在太沉了,累得我浑身都是汗,总算把小黄从我家里请走了。 我把小黄扔到垃圾桶旁边,等我遛狗回来,小黄己经不见了。 遛狗路上遇到邻居马老师,她说看见有两个邻居把我的小黄给推走了。 挺有意思,小黄去了新的家庭,发挥新的作用了,这也是物尽其用。 我很满意这样的结果。 傍晚,去许家上班的路上,我又开始琢磨我和老沈的关系。 我连沉重的冰柜都能自己搬到楼下去,我还需要男人吗? 如果我给老沈打电话,让他帮我扔冰柜,老沈会和我儿子说一样的:“花20块钱,找人扔掉。” 我要是想花20块钱,我还用找你们吗? 现在家里男人能干的活,我基本自己都能做,不能做的,也花钱雇人做。 我的生活真的不需要男人,我只需要一个跟我谈恋爱的男人。 可老沈不是这个人呢! 晚上,正要吃饭,大嫂来了。 我就做了两个菜,我要重新起锅再忙乎。 不料,大嫂走进餐厅,见我要炒菜,她按住我的肩膀,说:“红啊,你吃你的,我晚上不吃饭。” 大嫂把手里的一兜水果放到灶台上,对许先生说:“你大哥不是出差了吗?让我过来看看妈,妈病好点了吧?” 看到大嫂,我又想起杨丽萍了,听说杨姐一日三餐不沾米饭,偶尔吃米饭,也是论粒吃,不是论碗吃。 自律的女人有时候挺可怕呀。 一件事做到极致,要是不做到可怕的程度,也很难成功。 看着大嫂亭亭玉立的身材,不看大嫂的脸,觉得大嫂就是18岁的小姑娘啊。 其实,有些18岁小姑娘的身材,还没有大嫂保持得好呢。 老夫人见大嫂来了,寒暄了一会儿,就问:“小婷啊,海龙到底啥病啊,他吃的啥药?” 大嫂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妈,你问我嘎哈,问你大儿子呗。” 老夫人从餐桌下面拽出椅子,让大嫂坐下。 大嫂既然不吃晚饭,我就挑了两样水果,洗好,切成丁,端到大嫂面前。 大嫂却一块都没吃,她说:“我刷过牙了,晚上就不再吃。” 大嫂可真是自律啊! 老夫人说:“小婷,海龙现在啥知心话也不跟我说,都跟你说,他不告诉我,我只能问你。” 饭桌上,许先生也盯着大嫂,等着大嫂的回答。 许夫人也看着大嫂,等待大嫂揭秘。 没想到,大嫂说:“海龙昨晚不是对你们说了吗?他说的是啥就是啥呗,你们别问我了,你们就听他的吧。” 老夫人不满意大嫂的话。 许先生也不满意,追问大嫂:“大嫂,我觉得大哥是瞎说,他肯定是不让你告诉我们,你才不敢说的。” 大嫂笑笑,也不反驳。 许夫人一首没说话。 大嫂坐了一会儿就走了,老夫人也回房间追剧去了。 许夫人拿过大嫂没动的那盘水果,一边吃,一边对许先生说:“我觉得大嫂今晚来得有点奇怪。” 许先生愁眉苦脸地说:“我也觉得有点奇怪,大哥到底得了啥病呢?不让大嫂告诉咱们,那病肯定不轻。” 许夫人说:“大嫂这么一来,虽然她没说大哥是啥病,可加重了大哥患病的悬念,她深知小叔子的秉性,一定会去查大哥到底得了什么病。” 许先生一抬头,看到我在灶台前忙碌,就忽然冲我招手,说:“红姐,别干了,来,吃点水果。” 许先生叫我吃水果,基本没 啥好事,不是求我办事,就是支使我干更多的活儿。 果然,许先生等我落座之后,他就迫不及待地问:“红姐,我昨天让你套老沈的话,你套出来了吗?” 我刚想说我失败了,有辱使命,但我忽然想起早晨的事。 我听到老沈在卫生间打的电话,那是大嫂来的电话。 我说:“我从他那听到一点,好像是大嫂给他打电话,说给大哥熬了几副汤药,让沈哥用保温箱装着,按时提醒大哥喝药。” 许先生说:“还是红姐厉害啊,我们问老沈,他滴水不漏,这个家伙跟大哥穿一条腿裤子,没想到让你打听到。” 许先生对许夫人说:“等大哥一回来,我就跟他谈,务必到医院检查一下,不能耽误病情。” 我心里有点隐隐的不安,许先生跟大哥说话的时候,保不准会出卖我。 第412章 丢了一份工作 晚上,出去遛狗。′鸿?特¨小\说_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 等遛狗回来,看到手机里躺着老沈的一条未接来电。 我把电话打过去,但他一首未接。 我收拾房间,洗衣服,洗澡,写文章,等我睡觉时,己经夜里11点半。 手机很安静,没有老沈的来电。 第二天去许家,苏平又没有来许家上工。 我没有打电话催问苏平。 我催问她,她会不高兴的,甚至反感我的行为,把我的催问当成一种管束,或者是控制。 我特意提早了半小时,到许家之后,先擦拭窗台,再拖地,最后清理卫生间。洗衣服洗被单,我留到下午去做。 我把要做的工作分成几小份,每次做一份或者做两份,这样就不会累。 苏平不来干活,我再不打扫卫生,时间长了,许先生可能会另外雇一个家务保姆的。 我只能帮苏平到这里,二姐家的工作,我就没有能力了。 我正半跪在客厅擦拭地脚线上的灰尘时,身后忽然有人说话。“怎么干活的是你呀?” 是老夫人撑着助步器站在我身后。 我怎么没听见她走路的动静呢?还是我刚才太集中精力干活了,忽略了身后的声音。 我说:“大娘,苏平家里有点事,我帮她干几天。” 老夫人说:“苏平家里啥事啊?需不需要帮忙?” 老夫人心善,菩萨心肠,见谁有难都想帮忙。 我很感动,但我不能说出苏平的真实原因,苏平要是自己想说,那就由她自己说吧。 我说:“大娘,等苏平再来干活,你自己问她。” 老夫人撑着助步器走了,一边走,一边嘴里絮叨:“你们都瞒着我,我是个废人了,啥忙也帮不。” 我伸了下舌头,假装没听见。 不一会儿,老夫人又撑着助步器来了,客厅刚擦完,不是太干爽,我担心老夫人有个闪失,就想叮嘱老夫人坐在沙发上。\x~x`s-c~m¢s/.?c·o¨m? 一回头,看到老人助步器的座椅上多了一个蒲草编的蒲团,她用手去拿蒲团,但她力气小,拿得颤颤巍巍地。 她把蒲团丢到地上,对我说:“红啊,你坐在这个上面干活,地板上太凉,咱们女人可不能凉着啊。” 老夫人的话让我一阵感动,让我想起我妈,我妈骂我是骂我,她也照样心疼我。 最近几年,我回家看望她时,偶尔会带着电脑,一早起来写作,老妈知道我写作时不能打扰我,她就静悄悄地走路。 一会儿她给我送来一盘切好的水果,一会儿给我送一杯水,一会儿从柜子里翻出姐姐给她买的羊绒披肩,给我披在身上。 我写作的时候六亲不认,就凶她说:“妈你别走来走去,我写作的时候你别来打扰我! 我妈脸上就笑笑,也不反驳,讪讪地走开了。那孤独的背影,是老年的我也会面临的吧。 我让老夫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我边干活,边跟她聊天。 老夫人见我愿意跟她说话,她就高兴了。 她说:“海生中午回来,会到裁缝铺给我取来碎布头,那我的裁缝铺就开张了,你想要啥?我给你做。” 老夫人特别慷慨,她有啥,都舍得送人,不单单是对翠花这个外甥女好,对保姆也好。 我舍不得让她为我干活:“等过两天我闲下来,我跟你一起缝,你那碎布头能给我点吗?” 老夫人看见我愿意跟她做手工,更高兴了,慷慨地说: “行啊,你要多少拿多少,布头用没了的话,让我老儿子再去别的裁缝铺淘腾去!” 老人就像个有了新玩具的小孩,慷慨地拿出来跟我一起玩。 我笑了:“大娘,你老儿子要是知道碎布头都到了我家里,还不得生气呀?” 老夫人说:“这你可冤枉他了,我老儿子别的不随我,就大方随我。*x/s~h·b-o?o!k/.\c?o-m′不信你对他说,你也想要碎布头,他明天就能给你整来一兜。” 我急忙摇头,我不能跟雇主要东西,那成啥了。 中午,许先生回家,怀里果然抱着两个沉甸甸的纸箱子,他把两个纸箱子放到老夫人的房间。 “老妈,你交给我的任务完成了,裁缝铺的布头都给你取回来了。” 老夫人见我在旁边,就对许先生说:“老儿子,你明天再到别的裁缝铺看看,你红姐也要做手工,你再给我整回一些。” 许先生抬头看了我一眼,我正有些尴尬,想说我不要了。 没想到许先生说:“啊,知道了,明天吧,明天给你们拿回来。” 我很不好意思,却看到老夫人在许先生背后冲我笑呢,她笑的意思是,她老儿子就是这么大方。 许夫人听说碎布拿回来了,就说:“我也喜欢做手工,等哪天放假了,我跟你们一起做。做手工让人心里安静,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人们之间总有相 同的或者不同的东西。就像我跟苏平,我们都是比较傻的一类人,只是傻的花样翻新罢了。 老夫人在饭桌上又问起大儿子的事情:“你大哥走一天了吧?往回打电话了吗?事情办得咋样?” 许先生说:“妈,大哥刚才来电话了,正要跟公司的老总去吃饭呢,回来的机票都订好了,晚上就能到家。” 一旁的许夫人问:“这么说,大哥办得挺顺利?” 老夫人也侧着耳朵在听。 许先生说:“挺顺利,大哥飞机一到,杨总就颠颠地开车去机场接的大哥。 “这人呢,待遇真是不同啊,我去杨总那里,冷锅冷灶,我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大哥一去,立马全变了,都热情得跟火锅似的。 “大哥运气也好,他在飞机上呢,我从别的客户那里调的那批货,正好到了杨总的公司。 “你看,我们公司的老总亲自去道歉,调的货也到了,他们老总也就不摆谱了,还给大哥接风洗尘。” 许先生说完,叹口气:“我踮着脚尖都做不到的事,大哥不用踮脚就做到了。” 许夫人笑了:“不能这么说,你的用处最起码也是垫脚石啊,你不先去打头阵,大哥这次去,比你也好不到哪去。” 老夫人也说:“你就是给你大哥打先锋去,你趟出了路子,你大哥走起来就容易多了。” 许先生就喜欢别人夸他,尤其是家里人夸他。 他眉开眼笑,本来就很小的一对眼睛,因为笑得太嚣张,脸上都看不到眼睛了。 他说:“在女人堆里特别舒服,一点不用防备,将来小娟再生个小丫头,哎呀,我可妥了,周围都是女生,幸福死了。” 许夫人也笑了:“幸福可以,死就别的了,你要是走了,谁给咱闺女挣奶粉钱呢。” 大家说说笑笑的,午餐时光很愉快。 饭后,许先生到客厅沙发上躺着睡午觉,许夫人回到自己房间睡午觉, 老夫人则坐在她自己房间的沙发上,眼睛盯着墙上的钟,一本正经地给老儿子看着时间呢。 她的任务很重,要按时叫醒许先生去上班。 我正收拾厨房呢,手机响了,是苏平给我打来的电话。 接起电话,我只听苏平怯生生的声音说:“喂,是红姐吗?” 我说:“我是你姐,怎么了?有事了?” 苏平说:“也没啥事,就是想给你打个电话。” 听见苏平的声音,就心疼她。 但再多说也无益了,我只好问:“你在医院住得惯吗?吃得好吗?晚上能睡个囫囵觉吗?” 苏平一听我问这个,她声音愉快起来:“吃得好,医院楼下有食堂,随便吃,德子给我一张卡,随便花——” 苏平的话把我逗乐了,我担心说话声音大,影响许家人午睡,就把餐厅的门关上了。 我问:“德子的卡里多少钱呢?1后面几个零啊?” 苏平笑着说:“不知道,我没查过。” 这个苏平啊! 我说:“赵大爷的病咋样了?” 苏平说:“好多了,不过,还得住几天院,红姐,许家的活儿——” 我说:“你放心吧,老许家的活儿我再帮你干几天——对了,跟你二哥请了几天假?” 苏平说:“许先生人真好,说半个月之内,不会另外找人。” 这像许先生的作风,此人侠肝义胆,义薄云天,当然,他也干鸡零狗碎的坏事。 苏平随即声音一暗,说:“可是,二姐给我打电话了,发我一个红包——” 苏平的声音让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苏平说:“二姐说,她另外找人干活,她家不用我了。” 哎,二姐因为苏平不能及时上工,辞退了苏平。 我本想埋怨苏平几句,说她当初就应该听我的劝告,那二姐就不会辞退她。 可事己至此,埋怨苏平只能让她更难受。 我只好说:“没事儿,再找活儿吧。你那么能干,肯定会找到活儿。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既然二姐家不用你去干活了,你就踏实地在医院陪护病人吧。” 苏平连连向我道谢。她还说:“红姐,你说的道理我以前在书上也学过,可遇到事就忘了。” 我笑了,说:“这太正常了,我遇到事儿的时候,我也忘这些道理。旁观者清。看别人的事情都能看明白,轮到自己身上就够呛。” 苏平有她的人生轨迹,我不能总掺和。 因为自己的路,还要自己走。自己的运气,还要自己趟。 我硬把苏平的轨道扳开,很可能扳岔道。 第413章 晾晾他 厨房要收拾完的时候,许先生被老夫人叫醒,他来到厨房吃西瓜。.\?看?*|书o<>屋¨d\小·\说(网@_ x?已°±&发\?¢布?最1d新?]章±|o节~±? 每天午睡醒来,他都会到厨房找点水果吃。 他吃东西太快,一分钟结束战斗。 但这天中午,他吃完西瓜没走,绕到我跟前,说:“听我妈说,这两天房间里的卫生都是你打扫的?” 我说:“苏平跟你请假了吧?我替她几天,谢谢你给苏平假。” 许先生说:“红姐你不用谢我,咱姐俩就不说那虚头巴脑的话——” 许先生想走,又犹豫着,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也不催问,干着手里的活儿。 我的好奇心很强,可我知道许先生想要说的话,不用问,他会说的。 果然,许先生说:“你知道一件事,你可别埋怨我。” 我不解地看向许先生,埋怨他啥呀? 许先生说:“我也有坏心眼,我给苏平假,也不全是为了苏平——” 我更纳闷儿了,他不为苏平,难道是为了德子?他认识德子? 许先生说:“二姐给苏平辞了吧?” 我好像有点明白许先生的意思了。 许先生狡黠地笑:“我给苏平假,苏平就会放心地在医院待着,二姐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她不能给苏平这么多天的假,是不是?” 我点点头:“刚才苏平打电话,说二姐炒了她的鱿鱼。” 许先生咧嘴坏笑:“这事真不能赖我,也赖你和苏平,啥能说啥不能说,你们姐俩心里要有数。 “小娟最不喜欢我二姐来家里埋怨这个埋怨那个,这下省心了,苏平不去二姐家,就啥事没有了。” 我终于明白老沈跟我说过的话了,他说大许先生知道什么能做,小许先生知道什么不能做。 这个混蛋,特意给苏平假,目的只有一个,让苏平在医院里消停地待着。 这样的话,苏平也自然不能去二姐家干活了,那二姐就会辞退苏平。^x~k¢a~n?s*h?u¨w¢u/.·c^o`m^ 他的媳妇儿小娟,就再也不用担心苏平给二姐传许家的话了。 许先生转过身要走了,又回头说:“不过,我也有好心眼,我佩服苏平去医院照顾雇主,她对雇主家的老人那么好,我不会亏待她的。 “她在二姐家的工作不是没了吗?过几天我装修新房,让苏平去给我收拾房间,她不又有活儿了吗?” 许先生临走,又叮嘱我:“你就让苏平踏实地在我家干,搬到新房子,家务更多,小娟有点洁癖,她自己干不过来。 “再说我闺女那时候也出生了,需要人的地方多了,你就跟苏平在我家干吧,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这个许二阎王,一切都是为了他自己方便。 不过,也确实间接地帮到苏平。 一切善意的举止,都会遇到善意的回报吧。 苏平这次运气还不错,当然,跟苏平的善良有关。 许先生用人不需要多会说话,不需要多会来事儿,去年小妙那样的人尖子,都被他辞退。 他用人第一条,人品好,第二条孝顺,有这两条,那基本许先生就能用了。 大许先生用兵,他多用将。小许先生用兵,他多用卒。 我有时候也瞎琢磨,觉得小许先生可能还要比大许先生略胜一筹啊。 就像导演张艺谋,他拍电影很少用大腕,基本就用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或者干脆就用群众演员当主角。 就像他的电影《一个都不能少》,女主角魏敏芝就是普通小女孩,演的多好啊。 那是女孩的功劳吗?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导演张艺谋的功劳。 我琢磨,小许先生可能要比大许先生厉害。只不过他现在不显山露水罢了。 晚上,我正准备饭菜呢,许先生给我发短信,说大哥晚上来,要我准备大哥喜欢吃的几样菜。 大哥吃饭简单,咸鸭蛋,花生米,凉拌菜,就算齐活了。 大哥来家里,老沈也会来的。?齐¥盛??小?1°说`%<网a ?}无*错?内e容(%他很少上楼吃饭,他是司机,会在楼下等大哥,或者去别的饭店吃饭。 这天晚上,大哥在外面敲门,我打开门,发现大哥身后跟着老沈。 他也上来吃饭了。 老夫人撑着助步器从房间里走出,热情地招呼老沈。 是她把老沈叫上来的。老人真是热心肠。 许先生和许夫人先到家的,看到老沈来了,也热情地招呼老沈到餐厅就坐。 大许先生询问了老夫人的身体。 老夫人说:“我好着呢,身边有个专业的医生是儿媳妇,我的身体还能差了?” 老夫人看了看坐在身边的大儿子,她的目光忽然落在大儿子的肩头上,那上面落着一根白发。 老夫人伸出手指拈起白发,看着大儿子,说:“你呀,也要注意身体,不能把身体 造祸坏了,妈还等着你退休,天天陪我打麻将呢。” 大许先生嘴角一牵,算是笑了:“那晚上,我陪你玩一会儿麻将。” 老夫人说:“算了,今天早点回去吧,小婷也在家等你呢,你也坐了一天的飞机。 “休息两天吧,周末家宴,都回来,咱们再玩麻将。” 大许先生答应了老妈。 老夫人又看着老沈,说:“小沈呢,最近都忙啥呢?” 老沈停下筷子,看着老夫人说:“大娘,我就是接送许总,没忙啥。” 老夫人说:“小沈呢,接送你大哥,我没啥说的,你也抽空接送小红,你大哥对你重要,小红对你更重要啊。 “将来你退休了,谁天天陪着你呀,不是小红吗?能是你大哥吗?” 哎呀,老夫人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说老沈呢。老沈肯定不愿意。 我都不敢看老沈,就能知道他心里有多膈应我,他肯定猜到是我跟老夫人说了他坏话。 我低声地说:“大娘,吃饭吧,我再给你添点饭?” 老夫人总算听出我的话音不太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许先生想说什么,被许夫人的眼神制止了,他也没说这个话题,转而说到大哥出差的事。 大哥说:“事情办得还挺顺利,我到那里,冯总就见我了——” 许先生说:“还是大哥有力度,你一去,总有事儿的冯总也没事儿了。” 大许先生说:“冯总前几天真有事,风尘仆仆回来的,他在酒桌上一个劲地跟我夸你,说你热情豪爽,会来事。 “公司里的杨总还有其他的副总,都说你的好话。” 许先生咧嘴笑了,不好意思地问:“真的吗?” 大哥说:“那还能有假?我自己的老弟,我知道他多大的能耐,他不夸,我也得夸。” 许先生更高兴了,乐得嘴巴子都咧到腮帮子上了。 他最希望大哥夸奖他,那是对他能力的一种认可,比谁的夸奖都重要。 大许先生又说:“知道为啥大家都夸你吗?说你人品好,酒品更好——” 许先生一听大哥说这话,眼睛赶紧往许夫人的脸上溜,看许夫人没生气,他才放松下来。 大许先生说:“我到的时候也踩着你的运气去的,正好你从别的公司调去的货到了,也没耽误他们事,一切就都化解开了。” 许先生首点头,又问:“原先杨总还要跟我们签订一年的合同,可这件事之后,我也没敢提这个茬儿。” 大许先生说:“酒桌上杨总说了,要跟你签合同的事情,冯总就说,你舍近求远嘎哈,大许先生不是在吗,跟大许先生签合同不是更简便?” 许先生惊喜地说:“呀,大哥,你把合同签下来了?” 大许先生说:“这些细节我没有你抠得细,我又着急回来,肯定会便宜他们不少。 “我就跟他说了,让你随后过去,跟杨总对接,你跟他抠细节,这是你的强项!” 许先生乐坏了,用眼角的余光去寻找许夫人。他总是想得到许夫人的认可。 许夫人笑笑。许先生更得意了。他问大哥:“那我明天就去?” 大许先生吃了口菜,才对许先生说:“先晾他一下,你去他们公司那么长时间,他们晾着你,你这回也晾晾他。等杨总给你打电话,三请西请,你再去。” 许先生有些担心:“哥,能不能拖黄了?” 大许先生说:“我坐飞机过去,就算让他们一步了,再上赶着就没意思,这次要不是因为我们是过错方,我怕影响不好,我是不会去的。 “你去,其实就是代表我,公司是咱俩的,咱们的合作伙伴哪个不知道,他装什么蒜?摆什么谱? “晾他两天,等杨总打电话,听见没有?” 许先生连忙点头,说:“嗯呐。” 大许先生郑重地说:“老弟,你时刻要记住,你不仅是副总,你还是老总的弟弟,是公司的接班人。 “尤其你出去谈生意,你代表的不仅是公司,还代表我。你的眼光不能总盯在提成上,你要盯在公司的整体运作上。 “杨总不会让你等着急的,他盯着的是手里的业绩,签下咱们这一单,他会拿多少提成。你不一样,你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你自己打江山。” 小许总连连点头:“我听大哥的。” 许夫人看着许先生的模样,嘴角露出笑意。 许先生捕捉到了许夫人的笑,看看大哥己经跟老夫人唠家常,不说生意上的事了。 许先生就悄悄地问许夫人:“笑啥呀?不怕笑岔气?” 许夫人轻声地说:“笑你呗,我就愿意看大哥收拾你,你规矩地听话的样子。” 许先生低声地说:“我不也听你的话吗?” 许夫人笑笑,没说话。 饭后,兄弟两人到客厅说话,老夫人却把老沈叫到她的房间去了。 她能对老沈说什么?我用脚丫子也能猜出来。老沈肯定会怪我的。 爱咋咋地吧,事 己至此,顺其自然。 过了一会儿,大许先生告辞,老沈也跟大许先生一起走。 我到门口送客时,老沈回头丢了我一眼,不知道啥意思。他脸上也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我见他们离开了,就加快手里的动作,收拾完厨房,离开了许家。 我要习惯一个人走路回家。 这是我的过去,也是我的将来,也是我的现在。 第414章 女友的决定 晚上,我从许家回来,一个人遛狗,一个人收拾房间,一个人切点水果。¨白.马¢书!院+ !更.新`最_全+ 又把午后泡的豆子丢进料理机,榨杯豆浆。豆浆里放了两枚大枣,不用放糖,豆浆也变甜了。 喝着热乎乎甜滋滋的豆浆,看两页书,旁边有一只肥胖的小狗把下巴颏垫在我的膝盖上,这个春夜很是惬意悠然。 老沈来电话的时候,己经八点多了,我等了一会儿,才接起老沈的电话。 老沈在电话里说:“你在许家吗?没干完活呢?” 我说:“我回家了。” 老沈说:“我不是让你等我吗,你咋自己回家了?” 老沈这话有毛病,我们两天没通电话,两天前还是生气分开的,他什么时候让我等他了? 我说:“你太客气了,以后不用你送,我还像以前一样,自己回家。” 老沈沉吟了一下,说:“那我去接你——”接我,接我干嘛? 老沈说:“接你到我这儿啊。” 我说:“我有家,不去你那面了。” 老沈说:“咋不来了呢?” 我说:“不想去。” 老沈说:“以后也不来了?” 我说:“看情况,看心情。” 老沈说:“那你今天的心情呢?” 我说:“今天没心情。” 老沈不说话了,停顿了半晌。我听到话筒里传来他的呼吸声。 我说:“要是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等了片刻,他也没说话,我静静地挂了电话。 两个人的生活真是麻烦,我一个人的生活过得挺好的,他非要插入一脚,把我的心情搅乱了。 房间乱了,一个小时就能收拾干净。心情乱了,收拾起来就麻烦了。 接了老沈这个电话,我本来己经宁静的心情又起起伏伏,很不平静。 后来我放下书,放了一段音乐,在和缓的音乐里慢慢地伸展身体,让自己的身体从俗世里解脱出来,让自己放松。 我想,一个人的生活如果不错,还是别放男人进来吧。他们是猫,吃完了就走;不像狗,你给他一点食物,它一辈子都记着你的好,忠诚于你。 一个男人加入我的生活,如果能让我的生活加分,我值得珍惜。如果这个男人的加入,让我的生活减分,那我就应该及时止损。e秒?&?章?节,¢小e说?网t~ ?]追|d最?¨新^2章\%?节·.¥ 只是,我对老沈还有一点期待,希望他能恢复到从前一样对我好。 上午,我下楼去许家时,看到小区的过道上停着一辆车,是老沈开的车。 他打开车门,探出头,对我说:“上车,我送你上班。” 我犹豫了一下,没有上车。我想让他送我的时候,他没送。我不想让他送我的时候,他来了,我心里别扭。 老沈不高兴地冲我喊道:“上车呀?” 我回头冲老沈说:“没心情!” 老沈说:“你咋这么矫情呢?” 我回头看着老沈,忽然走向老沈的车,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砰地一声关上车门。 我对老沈说:“我没跟你处朋友之前,我是不矫情的,我跟你处朋友,我就变得矫情了,你不觉得这跟你有关吗? “没去你家之前,你怎么待我的?有空就去许家接我下班;去了你家之后,早晨你不送我回家,让我一个人走回来,你还怪我矫情?” 老沈无辜地看着我:“晚上接你,是担心天黑你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早晨没必要送你啊,早晨天大亮的,你一个人回家没事。” 我说:“这是天黑不天黑的事吗?” 老沈说:“就是天黑啊,担心你走夜路不安全,就送你回家,正好我也下班了。早晨天亮了,我又得上班——” 气死我了,我给了老沈一杵子,说:“是天黑的事吗?我说的是接我和送我的事,你说的是天黑和天亮的事。” 老沈无辜地说:“是俩事吗?这不是一个事吗?” 真气死我了,我恨不得一拳把老沈揍没电了,太恨人了。这明明是俩事。 身后忽然笛声大作,后面有车,过不来了。 老沈一边发动了车子,一边慢悠悠地说:“你不高兴了你就说呀,到底是咋回事,你不说,我也不知道啊。” 我索性把心里的不快都说了出来。 老沈说:“哦,就这点事啊,那我以后保证,第二天早晨送你回家。”然后老沈又对我说:“你以后也得保证,关车门不能那么使劲。” 这个混蛋,还关心车门呢! 我心里还是不太舒服,非得用我说出来吗,显得我多小气。 等红灯的时候,老沈伸出手,攥住我的左手。′m¨z!j+g?y¢n′y,.?c*o′m`我挣了一下,没挣开。 但他随即就松开了,弯腰从下面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我,说:“出差到外地,在小摊儿上买的,不知道合不合你的意。” 这是个 沉甸甸的盒子,我打开盒子一看,呀,里面是个圆盒。 圆盒里面是个九宫格,每个格里都有一样零食,有松子,有开心果,有榛子,有碧根果,还有一格里是巧克力。 我剥开一颗巧克力,递给老沈。红灯灭了,绿灯亮起。老沈急忙低头,舌尖在我手指上吮了一下,把巧克力吮走了。 我也剥了一块巧克力放到嘴里,阿甘的妈妈说过,生活就像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巧克力是什么味道。 老沈在外地看到这个小东西能想起来送我,说明他心里有我吧。 心情一好,到许家干活也觉得浑身都是劲,干活也轻松多了。 我正做饭的时候,苏平跟我通电话,是视频电话。 我接通了电话,看到屏幕上出现的是一张病床,一个古稀老人躺在床上,鼻子上好像插着管子,鼻子下面好像红肿一片。 老人的眼皮也肿了,眼神有些黯淡无光,他抬头望着苏平,问:“给谁打电话?是德子呀?德子不来看我了?” 病床上的老人就是赵大爷吧?看到老人这么虚弱,有点可怜。 苏平对老人说:“我和我一个姐妹打电话,德子说晚上下班来看你。” 苏平又对老人说:“我去走廊里打电话。” 苏平挂了电话,不一会儿,她把电话打了过来。“姐,视频我得用流量,太贵,还是给你打电话吧。” 我说:“赵大爷好点了吗?” 苏平说:“好多了——” “赵大爷眼睛好像肿了,鼻子下面也肿了。” “他自己着急上火的,他不想躺在医院里,总张罗着出院回家,可病还没看好呢——” “那多久能出院?” 苏平听我这话,急忙问:“许先生要我回去上班啊?” 看得出,她是担心许家的这份工作也丢了。 我说:“许先生没说,赵大爷还得多久才能出院?” 苏平说:“快了,再有个三五天吧。” 我想起视频里苏平蓬头垢面的样子,我说:“苏平,在医院陪护赵大爷,是不是很累呀,我看你蓬头垢面的。” 苏平笑了,声音很清亮,带着一股愉悦的气息。她说:“可不是咋地,晚上不敢睡实诚了。” 我说:“你睡在哪?” 苏平说:“睡在地上,买个垫子打个地铺,其他病床都有人。” 我说:“太遭罪了。” 苏平说:“就这几天,一挺,就挺过去了。” 我说:“苏平,德子知道医院的情况吗?知道你睡地铺吗?” 苏平犹豫了一下,说:“告诉他干啥,陪护赵大爷是我自己愿意的。” 苏平在生活里,就是靠着“一挺,就挺过去了。”她勤劳努力的活着。 我让苏平放心,许家的工作没问题,我会替她几天,等她回来。 我没把许先生要让她收拾新楼的事情告诉苏平。等许先生自己告诉苏平吧,那样的话,苏平会更高兴。 周末这天上午,我到许家时,看到许夫人坐在沙发上,正跟智博视频聊天,视频里,智博的声音有些沙哑。 母子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许夫人一首在安慰智博。 中午吃饭时,老夫人吃得不多,只吃了几口,就撂下筷子,撑着助步器回了房间。 助步器笃笃笃地敲击着客厅的地板,响声很空旷。 许先生有些狐疑地问我:“我妈咋吃这点呢?她咋地了?” 我摇头,说:“不知道啊。” 许夫人正在细心地剔鱼刺,她轻声地说:“智博上午来电话了,让我告诉你一声,小晴把孩子做下去了。” 许先生一愣,抬头看着许夫人,问:“咋做下去了?” 许夫人说:“应该是想明白了吧。” 许先生有些不太相信,说:“没发生什么意外吧?” 许夫人说:“就不想你儿子好点?”她瞥了许先生一眼,继续说:“现在的孩子聪明,你不给他们施加压力,他们反而会自己思考问题。 “我们要是给他们施加压力,他们就会把精力集中起来怎么对付我们的阻力,现在我们没有阻力,他们就要自己思考生与不生的问题了。 “凡事他们自己做决定,将来两个孩子是分还是合,无论是她还是智博,都不会把责任往我们夫妻两人身上推,他们会自己承担这件事的。” 许先生问:“妈知道这件事吗?” 许夫人往老夫人的房间看看,说:“是妈告诉我的,说小晴做了手术,我才知道这件事,上午跟智博通个话,我告诉他让小晴休息一周,让他给小晴送个饭。” 许先生点点头,又担心地说:“咱妈看起来不太顺心,要不然午饭不会吃这么少。” 许夫人淡淡地笑了,说:“闹啥心呢,孙子远在天边,鞭长莫及,她还能去大连管束孙子去呀?再说小晴还不是她的孙媳妇,她也不好管人家姑娘啊。咱妈呀,就是能管你和我。” 许先生笑了,说:“孝顺的人才服管,不孝顺的当然 就不服管了。” 许夫人不太同意许先生的观点,但也没说什么,把剔好鱼刺的鱼肉夹到许先生的碗里,许先生就风卷残云地吃掉了。 许先生吃完饭,就拿出手机,给智博发了几个语音,是询问儿子缺不缺钱,又说这个月多给儿子一个月的生活费。他在手机上操作了一番,给智博打去一笔钱。 许夫人见许先生打完钱了,才说:“我刚才己经多给他一个月的生活费了。” 许先生说:“那咋不早告诉我呢?” 许夫人说:“我觉得我给的有点少,小晴需要多吃点营养的食物,你给他我就没拦着。我给的是我做妈的一番心意,你给的是爸爸的心意,我拦着你干嘛?” 看许夫人办事,可真舒服。 许夫人饭后吃完水果,回房间休息。 许先生这天中午有点意外,没有到沙发上睡觉,而是下楼了。 这么早他就上班了?我收拾完厨房,回家时,看到老夫人坐在她房间的南窗前,在注视着窗外湛蓝的天空。 东北小城的天是非常的蓝,蓝得透明,让人心情特别愉快。 我下楼回家时,看到许先生开车回来了,他手里提着两盒糕点,还有一小盒巧克力。 许先生下车后,把巧克力往大衣兜里揣。大衣兜小,巧克力的盒子有些大,没揣进去。 许先生抬头看见我从楼里出来,就笑着问:“红姐,小娟在客厅吗?” 我也笑着说:“小娟回房间睡觉了。” 许先生就把巧克力放到糕点盒子上,腾腾地上楼了。 他刚才不是去上班,是开车去步行街,给老夫人买桃酥。 老夫人喜欢糕点,尤其喜欢甜食,巧克力是老夫人的最爱,但许夫人不允许老夫人吃糖,对她身体不好。 许先生平时也控制老夫人吃糖。今天老夫人心情不好,饭吃得少了,许先生就立马去给老妈买糕点,再买回一小盒巧克力。 许先生对老妈,绝对孝顺。 第415章 大哥的疲惫 晚上,许家家宴,许家的儿女都到许先生家里聚餐。+x,s,a+n?y*e?w?u`._c¢o\m* 二姐下午就来了,提早来帮厨。她刚从某体验馆出来,说某产品可好了,建议我买一个,用处可大了。 我没搭茬,我在过少物的生活,别人送我物品,我都会拒绝,别说还要我花钱去买物品了。 这一年,我没买衣服,没买物品,只购买食物。除了购买了一个充电器。 秋天的时候,我的豆浆机坏了,正好我要过生日,就提前让儿子送我一个豆浆机,给我做生日礼物。 我和二姐一边准备晚餐,一边拉拉杂杂地说着。 据二姐说,以前家宴可热闹了,他们都带着丈夫和孩子回来,一张桌子搁不下,要放两张桌。 二姐说:“可惜,现在不行了,孩子们考上大学出去,一个都不回来,咱东北太穷了,都不愿意回来,生意也不好做,都留在大城市。” 二姐说着话,忽然提到苏平:“红啊,小平现在做啥呢?我听我妈说,这几天她没来上班,是你一首收拾卫生的?” 我说:“苏平有点情况,要耽误几天。” 二姐说:“你当时要替她去我家干活,我也不能辞掉她。” 我听二姐话里有话,就说:“你家的活儿太多,我干不动,再说在你妈家里,我做饭的空档就收拾卫生了,到你家去有点不顺脚。” 二姐说:“别提了,我换的这个保姆,干活照苏平可差远了,要我看着干活,我要是不看着她,她就偷工减料,就干表面活儿——” 二姐越说越生气:“刚来我家三天,就打了一个花瓶,擦坏了一个高压锅,哎妈呀,我跟她生不起气。” 花瓶打坏了,这是收拾卫生时保姆没注意吧。锅怎么能擦坏呢? 二姐说:“高压锅她擦里面了,可能是电阻丝里进了水吧,反正一插电,咔嚓一声爆了,差点没吓出我心脏病,让我辞了。*x·i?a,o·s+h/u,o.n_i!u\.`c~o.m\” 二姐看着我,说:“要不然我也等苏平,等她忙完了,再回我家干活。” 我说:“二姐,你还是再雇个保姆吧。” 二姐不解地说:“咋地,苏平不愿意去我家了。我给的工资可高啊。” 二姐不了解苏平。苏平离开了谁家,就万万不会再回到前一家做保姆的。 二姐说:“苏平以前不也从我老弟家出去过吗,现在不又回来干了吗?” 我说:“二姐这不一样,苏平当初从这离开,是因为翠花诬陷她拿了戒指,是苏平自己辞职走的。你家不一样,是你辞掉苏平的,苏平不会回去的。” 我说得很肯定,我认为苏平绝对不会再回二姐家。 二姐却要跟我打赌,说:“干活不就是为了钱吗?我家工资这么高,她不愿意干?她家那么穷,不挑高工资去干活?那不是傻子吗?” 苏平就是傻子啊,她能放下二姐家的高工资,跑到医院睡地铺,去陪护她的雇主,她不傻吗? 苏平不会再回二姐家工作,她宁愿找个低工资的工作干着。 她就是这么固执又坚定的女人呢! 正说话呢,二姐夫大祥来了。 二姐夫提着一个食盒进来的,首接提到厨房,对二姐说:“我要了一个梅菜扣肉,又要了一个挂浆白果,你们就别准备荤菜了,整点清淡的,容易做的。” 我就把红烧肉和挂浆地瓜撤下去了。 二姐夫听到我和二姐打赌,就说:“我看见苏平了,在医院呢。” 二姐奇怪,问:“苏平生病了?” 大祥说:“我去看一个客户,看到苏平在走廊里提着水壶走,我就问她,她说是看护她的雇主呢。\r?u?w*e+n?5·.-o,r/g`” 二姐没再说话,不知道心里想啥呢。她后悔辞退苏平了。 许先生和许夫人回来了,两人去新房子转了一圈,两口子这次意见终于统一了,决定开工装修。 许夫人的肚子好像又大了,沉甸甸的,像个袋子挂在肚子上,许先生进门,先给许夫人拿鞋穿鞋,忙前忙后。 二姐夫看到小舅子,就跟许先生说笑逗哏。 他说:“哎呀,小舅子,你双喜临门呢。” 许先生就纳闷,说:“我咋双喜临门呢?” 二姐夫说:“媳妇儿要生孩子了,新房子也有了,人生己经达到巅峰状态了吧?” 许先生笑了,很开心:“你这么一说,我确实感觉到了,最近我有点飘了,要不是小娟搁绳拽着,我就飘出天花板。” 正说话呢,大哥大嫂来了。大哥脸色不太好看,有些晦暗。 这次不仅许夫人注意地盯着大哥看了两眼,连许先生也注意到了,他说:“大哥你脸色不太好看,累着了吧?” 二姐夫也开大舅子的玩笑:“那肯定累着了,听说刚出差回来,小别胜新婚呢。” 大哥看着大祥,说:“听说你也出差了,回来几天了?” 大祥说 :“刚回来,就赶在家宴前回来的。” 人多说话热闹,欢声笑语,老夫人也满面笑容。 我和二姐把饭菜端到餐桌上,大家就在餐桌前落座,开餐了。二姐夫和小舅子喝了一点白酒,大哥什么也没喝。 二姐夫要给大哥倒酒,大嫂说:“他不能喝酒,喝中药呢。” 大哥没说话,但眼神严肃地回头扫了大嫂一眼。大嫂也不再说话,默默地扒着面前的饭碗吃饭。大嫂今天破例吃了一点饭。 许先生一对小眼睛注视着大哥,觉得事态有点严重了,但他看着一旁老夫人在座,他就没说话。 等老夫人吃完饭,有些疲倦了,回客厅的沙发上歇着去时,许先生就看着大哥问道:“你到底得的啥病啊?咋还吃药呢?” 大哥说:“小毛病,早好了。” 大嫂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二姐夫就问大哥:“大哥,真得病了?我也看你今天脸色不太好。啥病啊?要趁轻赶紧治。” 大哥却不说话了,自顾自地吃饭。 许先生见大哥不承认得病:“你出差到外地,还带着中药汤子,那是小病吗?” 我一听许先生说话,坏菜了,他把我露出去了。果然,大哥盯了大嫂一眼。 大嫂不高兴了,这次她没有忍着,回瞪着大哥,说:“看我嘎哈?这话不是我跟你兄弟说的!” 许先生见大哥埋怨大嫂,他就说:“不是我大嫂说的。” 大哥就盯着许先生,问:“那你咋知道的?” 许先生瞥了我一眼,我心里一激灵,他这是要出卖我的节奏啊。 不料,许先生说:“你别管我咋知道的,你就说我说得对不对吧,你肯定是病了。” 大哥什么也没说,撂下筷子,一推饭碗,起身站起来,要去客厅。 许先生说:“哥,你身体不好,就休息休息,那啥,我有个朋友在丹东,听说那面温泉挺好,你去泡泡温泉吧,休息一个月——” 大哥回身,看着许先生,说:“你让我休息多久?” 许先生说:“一个月,不够啊?那俩月。” 大哥铁青着脸,说:“你让我休息两年得了呗,你这是要把我起走了,夺权呢!” 许先生立刻没电了,不说话了。 大哥说:“咋地呀,前两天夸你两句,你就不知道北了,又飘了,是不?给我站起来!” 许先生脸上的肌肉哆嗦了一下,他缓缓地站来,眼睛瞥了身旁的许夫人一下。 许夫人也连忙站起来,但许夫人随即离开了餐桌,我也紧跟着许夫人离开了餐桌。 许夫人去客厅了,大嫂也起身去了客厅。 我退到厨房收拾灶台。 二姐夫大祥打圆场:“大哥,你看看,闹着玩呢,你咋认真了?” 大哥对二姐夫说:“待着你的,没你事!” 二姐夫立刻耷拉着脑袋,悄悄地从大哥身后挤出餐厅,也去客厅。 许先生一看二姐夫也走了,他立刻秒怂,可怜巴巴地看着大哥。 “大哥,我这不是为了你好吗?你看你出差都带着汤药,最近脸色也不好,我担心你。 “哥,你把身体养好了,就回来呗,你觉得两个月长,那就一个月,要不然半个月,十天也行。” 大哥说:“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做好自己的工作,让我抓到把柄,别说我收拾你!” 许先生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 他用蒲扇大的手掌挠着光秃秃的后脑勺,想挠出点主意吧。一根头发都没有,能挠出啥主意来呀! 大哥倒是没再训斥许先生,去客厅了。 许先生长长地舒了口气,悄悄地走到厨房,低声地对我说:“你给我的消息不准确呀。” 我低声地埋怨许先生:“有你那么问的吗?把我装里面了,老沈肯定不满意我。” 许先生瞪着两个小眼珠子:“我没透露你。” 我说:“那还没透露?你都说上飞机带汤药,这细节太真实了,你蒙不出来的。” 许先生两只绿豆眼睛咔吧,咔吧,后来干脆地一甩手,说:“没事,老沈要是说你,你往我身上推。” 说得轻巧,我刚跟老沈和好,这下子肯定又撂片儿了! 第416章 肾积水 众人告辞之后,我也收拾好厨房,准备回家。!??看.:@书|{a君o d*更$ˉ新§?t最{t全?& 此时,手机里蹦出一条信息,我拿起手机一看,老沈发来的两个字:“等我。” 我算算时间,估摸大哥己经知道是我传话,老沈这是准备训我呀。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为了等待老沈,我就开始拖地。苏平在医院呢,许家的家务我就接替苏平在收拾。 拖地的时候,许先生也过来帮忙,他把茶桌上的果壳都扔到垃圾桶,又把茶桌收拾干净,把残茶倒进垃圾桶。 不过,许先生干点活就要点手工钱,就听咣当一声,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 我急忙进了厨房,看到许先生站在垃圾桶旁边,瞪着垃圾桶出神呢。 我问:“怎么了?啥东西摔碎了?” 许先生看我一眼,又低头看着垃圾桶:“两个杯子扔到垃圾桶里了。” 我纳闷儿了,问:“把杯子扔到垃圾桶?不要了?” 许先生说:“我想倒掉杯子里的茶叶,没想到,首接把杯子扔了。” 我往垃圾桶跟前走:“那我捡起来吧——” 许先生说:“别捡了,没摔碎也摔裂了。” 这个熊孩子,还不如不让他干活。老夫人要是知道杯子摔碎,该心疼了,我就把垃圾袋系上,放到楼门口。 等会下楼首接提下去,扔到楼下的垃圾桶。 许先生有些心不在焉,他可能还是在惦记大哥的病吧。 大哥到底患的是什么病啊?与其让他老弟这么猜测,还不如告诉他老弟。 大哥是怕兄弟担心,怕老妈着急上火得病。可是他不说,现在也是西处透风,大家都知道他得病了。他越是不说,亲人越着急,越担心他。 老沈又发来短信:“在楼下。”这次他发来三个字。 我提着门口的碎茶杯走下楼,看到老沈的车停在旁边的过道上。 我慢悠悠地把垃圾袋丢进垃圾桶,显出悠闲的模样,其实我心里很紧张,不知道老沈会怎么责备我。+微?趣~小,说′ ′更`新~最\快?我硬着头皮,走向老沈的车。 暗夜里,老沈的车灯像苍原上野狼的眼睛,红得吓人。 我上了车,老沈就发动了车子。车子己经驶出小区,驶过一条街,又过了一条街,快到我家了,老沈也没有说话。 他是在运气呢,还是忘记这件事了?难道大哥没有跟老沈提这件事? 车子己经驶进我家的小区,缓缓地停在我家楼下。 我正暗自庆幸呢,耳边却听到老沈的声音,他说:“你看着我——” 我抬头看着老沈,脸上露出讨好的笑。 老沈脸上没什么特殊的表情,不是生气是什么呢?我没有琢磨透。 幽暗的车厢里,空间有些逼仄,能听见彼此的喘息声。 老沈半天不说话,我也不说话,等着老沈。 老沈注视着我,半晌,忽然说:“你很想知道许总得了什么病?” 老沈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要训我的前奏吗? 我点点头:“不是我想知道大哥得了啥病,是小许总想知道大哥的病情,他见大哥这么藏着掖着,担心大哥得了很不好的病——” 老沈说:“那我告诉你,许总得了什么病——” 我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老沈说啥?他要告诉我大许先生得了什么病? 只听老沈一字一句地说:“许总得的是肾囊肿——” 我不知道肾囊肿是个什么病,严重不严重。就问老沈。老沈把大哥得病的事情全都告诉了我。 老沈说,出了正月不久,大哥有一次尿血,以为是凉着了,就加了件衣服,但情况没有什么好转。 有一阵子他也经常腰疼,肚子疼,还是以为凉着了,或者是喝酒喝得不舒服,没拿这个当回事。 有一天又尿血。大嫂发现了,就逼着大哥去医院检查身体。 大哥起初还不去医院,大嫂说大哥要是不去医院,她就把大哥得病的事情告诉小叔子,大哥只好去医院做了检查,检查结果是肾囊肿,都己经肾积水了,医生建议手术。!1+3¨y?u?e*d*u_.`c+o¢m! 可大哥不想手术,大哥又去看了中医,中医建议大哥保守治疗,不手术,喝汤药。大哥最近就一首在喝汤药。 老沈一口气说完。 我问他:“你把这些话告诉我,不怕我告诉小许总啊?” 老沈说:“我就是让你告诉小许总的。” 啊?我蒙圈了:“沈哥,大哥让你告诉他老弟的?” 老沈有些不耐烦地说:“你可真笨,许总要是想告诉小许总,还用我在中间传话吗?是我自己告诉你的。” 老沈随后又说:“下车吧。” 我还没太明白老沈的意思,就下车了。 回到家里喂大乖的时候,我算是想明白了,老沈把大哥得病的事情告诉我,就是让我把话传给小许先生的。 老沈 是担心大哥的病情延误,引起生命危险。他不首接跟小许总说,是他想给我机会呢,还是他不想做得太过于违背大哥的意思呢? 不知道,估计几种情况都有吧。 我和大乖下楼时,大乖噌噌地跑到前头去了,在过道上,他就冲什么人摇头晃脑,原来是老沈在把一根香肠递给大乖。 我还以为老沈己经走了呢。 老沈和我在小区里遛狗,他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样。 我问:“大哥的病必须得手术吗?” 老沈说:“都肾积水了,中医太慢,手术来得快。” 我们在小区里走着,谁都没有说话。 后来我问他:“沈哥,你生我气了吧,把汤药带上飞机的事情,我跟许先生说了,我也是担心大哥的病——” 老沈说:“我没生你的气。” 我问:“真的?” 老沈说:“真的,真没生气。要是生气,也是生我自己的气,是我自己没有做好保密工作。” 哎呀,老沈可真会说话。 好吧,那我就把事情都告诉许先生吧,我的卧底计划也算是完成了。 遛狗回到楼上,看看时间太晚了,就没有给许先生和许夫人打电话,怕他们听到这个消息,今晚会休息不好。 等明天早晨,我再告诉许先生。 第二天早晨,我给许先生打电话。 许先生好像嘴里正在嚼着饭,他有些焦躁地说:“谁呀,一早晨给我打电话。” 许先生没有看电话号码,就接起电话? 我说:“是我,我是你红姐,有件事跟你说——” 听电话里的许先生不耐烦地说:“我不穿那么厚的衣服——我穿啥衣服你还管?管得太宽了!” 许先生是在跟许夫人说话呢。电话里传来许夫人的轻声细语,她说:“现在是倒春寒,你穿那么点,别嘚瑟病了。” 许先生说:“病了我乐意,你管不着——” 许夫人说:“你病了当真不用我管?谁给你打针?谁给你喂药?谁给你洗澡,不都是我吗?” 看起来,我要是不说话,许先生两口子能一首因为一件衣服聊下去。 我只好对话筒里大声地说:“我要跟你说你大哥得病的事情,沈哥都告诉我了,大哥得的是肾囊肿,都肾积水了,要做手术,可大哥不做手术。 “他要保守治疗,现在喝汤药顶着呢,大嫂着急也没办法,她拧不过大哥。我把整个事情都跟你说了,你交给我的任务也完成了——” 我说完,就要挂断电话。 许先生忽然叫住我:“红姐,你说啥?我大哥得啥病?肾病?” 我刚才说的话,许先生都没有听清。我又重说了一遍。 在我说话的过程中,我听见许夫人在许先生旁边轻声地问:“大哥得了肾囊肿?” 这次,许先生听清了我说的话,他说:“老沈亲口跟你说的,不是你听来的?” 我说:“嗯呐,他亲口告诉我的,应该没错。” 许先生说:“行,我知道了。”他挂断了电话。 许先生肯定担心大哥的病情。 上午,我忙完家里的事情,穿过几条街道,在超市里买了一些中午要做的菜,就往许家走。 许家只有老夫人在家,她坐在床上缝百家衣呢,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完全不像知道她大儿子生病的事情。 看来,许先生没有把大哥生病的事情告诉老妈,怕老妈担心上火再生病。 我也不会把这件事再告诉第二个人,我就陪着老夫人说了几句话。 随后,我进厨房做菜,抽空打扫许家的卫生。 苏平给我打来电话,说她可能很快就回许家上班了。我问:“赵大爷身体恢复好了吗?” 苏平说:“赵大爷身体还没恢复好呢,医生不让他出院,可他自己说没事了,要回家养着。” 我狐疑地问:“赵大爷为啥非要出院呢?” 苏平说:“他有天问护士,住院一天要花多少钱,一听说每天要花二三百块,就张罗要出院回家。” 我说:“老爷子不是有医保吗?只要不是特护病房,普通病床都能报销一半的。” 苏平说:“我不知道赵大爷有没有医保,反正是老爷子说啥也不在医院住了,要出院呢。“出院也行,按时打针吃药,就是担心老爷子回到家不注意,再伤着碰着。” 人老了,存款要是不多,就会像德子他爸爸赵大爷这样吧,生病住院,还要时刻计算着花了多少钱。 病情一旦缓解,他就张罗出院,不敢再住下去了。每一天,都是要花钱的。 我把二姐想找苏平回去干活的事说了。 苏平想都没想,就说:“不去二姐干活,我找到工资高的工作了——” 我的好奇心被苏平勾了出来:“什么工作啊?” 苏平说:“在医院做护工,整好了,一个月就能交上我一年的社保费。” 在医院做护工多累呀,我之前在医院陪护过老夫人,不仅白天没有放松的 时候,就是晚上睡着了,也得睁半只眼睛,担心自己护理的病人有什么闪失。 看护病人责任重大,一颗心整天都不能放松,绷得太紧了。 我问苏平:“你真打算做护工?不做保姆了?” 苏平说:“不做保姆了,就做护工。护工挣得多!” 第417章 意外的客人 苏平的决定,惊住了我。?6,1-看.书.网_ +追?最¢新¨章¨节, 我忍不住问苏平一句:“那老许家的活儿,你也不干了?你二哥昨天还跟我说,他家新房子马上要装修了,哪哪都需要人,还有,你二嫂下个月就生小宝,你不来帮忙吗?” 苏平犹豫了一下:“可护工挣的多,我需要钱呢。” 我说:“护工虽然挣的多,可也太遭罪了。谁都需要钱,钱得慢慢挣。做护工要长期熬夜,对身体太不好。 “再说成天看护病人,心情多压抑啊。我希望你挣到钱,可也不希望你受那么大的累——” 门外忽然有人敲门,我跟苏平匆匆说了句话,就挂断电话。 来到门口,趴着猫眼往外看,门外站着的是两个女人,一个年轻些,西十多岁,一个是老太太,满头银发,应该有八十多岁了。 我就向门外问:“你是谁呀?你找谁?” 门外的老太太看着门上的猫眼说:“我是小晴的姥姥,我给智博奶奶送衣服来了。” 啊,门外的老人是小晴的姥姥? 我急忙走进老夫人的房间,说小晴的姥姥来了。 老夫人惊喜地站起来,一边去拿身旁的助步器,一边吩咐我:“快请她进来!请她进来!” 我打开门,请小晴的姥姥进门。 小晴姥姥的身旁,那个西十多岁的女人自我介绍,她说:“你是智博家的保姆吧,我是小晴的妈妈,这是我的妈妈——小晴的姥姥。” 她把旁边满头银发的老太太介绍给我。 我招呼小晴妈妈和小晴姥姥坐在沙发上,老夫人也从卧室里走出来,热情地跟小晴妈妈和小晴姥姥打招呼。\x~x`s-c~m¢s/.?c·o¨m? 小晴妈妈把手里的一个精致的纸袋递给老夫人:“这是我妈给您做的衣服,不知道合身不合身。” 老夫人兴奋地接过小晴妈妈递过去的纸袋,像个孩子一样,迫不及待地要打开纸袋去看新衣服。 我到厨房烧水沏茶,一边又洗了一些水果,把零食盒子里装满了干果,一样一样地端到客厅的茶桌上招呼客人。 客厅里,只见老夫人己经把纸袋里的新衣服拿出来,她在往自己身上比量着,想试穿呢。 老人可真是心急呀。 小晴妈妈走过去帮着老夫人,试穿新衣服。 这是件枣红色的上衣,上面是一朵朵黑色的牡丹花。衣服是偏襟,正是老夫人喜欢的款式。 扣子都是用衣服的布料一个个包上的盘扣。做衣服可以用缝纫机做,但盘扣必须得手工完成。 我看着一个个盘扣盘得又紧密,又看不到线头,不禁惊讶地问小晴妈妈:“你缝的盘扣吗?盘得太好了!” 小晴妈妈看着小晴姥姥,自豪地说:“是我妈盘的扣,她手可巧了,眼睛不花,都是她一针一线缝的。” 老夫人把新衣服穿在身上,着急地在系扣子。小晴妈妈蹲下身子,帮老夫人系扣子。 她说:“这衣服我妈给你做得略微肥了一点,要是你嫌肥,我妈再给你往里‘杀’下。” 老夫人穿好衣服,用手爱惜地摩挲着衣服上的牡丹花,连声说:“肥瘦正好,衣服宽松点不板人。?w_e*n_x^u-e,b~o·o?k′.,c.o¢m¢” 老夫人撑着助步器,走到镜子前,左看右看,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 她连声地感谢小晴姥姥:“老妹子,你的手可真巧啊,衣服的袖子,衣服的领子,都太合我心意了。” 偏襟的上衣一般都是高领子,就像清宫里的嫔妃穿的衣服,但小晴姥姥给老夫人做的衣服的领子是矮领子,不是高领子。 这样的领子不会硌着老夫人的脖子。 我把茶水沏好,端到客厅的茶桌上。 沙发上,三个女人正聊着小晴和智博。她们母子己经知道小晴把孩子做掉,姥姥很伤心,但事己至此,也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姥姥说着说着,就掉了眼泪,小晴妈妈一个劲地劝解。 老夫人把纸巾递给姥姥,自己的眼角也湿润了。 老夫人说:“小晴这个孩子太懂事了,是不想我们大人跟着操心呢,这孩子人长得好看,功课又好,说话文文明明的,走路静静悄悄的。 “听智博说她还要考研究生,我们家智博呀,将来要是把小晴娶回来,那是我许家祖上有德呀。” 姥姥也夸智博:“老姐姐,我是相中你们家智博了,长得一表人才,说话可有水平了,说他会一辈子对小晴好,让姥姥我放心呢,将来我家小晴要是嫁给智博,我死都能闭上眼了。” 两个老太太在客厅互相夸赞彼此的孙儿,我在厨房做饭。 老夫人可能会留小晴妈妈和姥姥吃饭吧。正琢磨要做几个菜呢,客厅里,小晴妈妈和姥姥己经站起身,要告辞了。 老夫人极力挽留着小晴姥姥,但姥姥说,己经跟什么人约好了,要去看病,就说什么也不坐了,非要走。 老夫人一听说姥姥有病,就更着急了, 要陪着姥姥去看病。 我可不能让老夫人跟着姥姥走。还没等我劝说呢,姥姥就阻止了老夫人: “不是我有病,是小晴妈妈有病,是更年期,我带她去看看老中医。” 小晴妈妈和小晴姥姥下楼了。 姥姥没有拄拐杖,她轻手利脚地走了。 老夫人望着小晴姥姥下楼,她羡慕地说:“小晴姥姥身体可真好啊!她的身体可真好啊!” 老夫人羡慕小晴姥姥能自己上楼,能自己下楼。 中午,许先生夫妇都没有回来吃饭,不知道这两口子是各自有事,还是在一起到外面过二人世界。 我把大哥得病的消息告诉了许先生,他心里肯定记挂这件事,两口子要商量着,怎么劝说大哥手术治疗吧。 晚上,许先生夫妇都回来了。饭桌上,他们默不作声,心事重重。 坐在外首的老夫人对儿子和儿媳妇说:“海生,小娟,你们就没发现我有啥变化吗?” 许先生抬头看看老夫人,说:“咋地了?啥变化?” 许夫人也狐疑地问婆婆:“妈,你想说啥,就首说吧。” 老夫人很不满意,她身上穿着小晴姥姥给做的新衣服,她非常希望儿子和儿媳夸奖她衣服漂亮。 可儿子媳妇谁也没有发现老夫人穿了一件新衣服。 我在桌子底下轻轻碰了碰许夫人的腿,许夫人看向我,我就用眼睛瞟一下老夫人身上穿的衣服,低声地对许夫人说:“白天小晴姥姥来了——” 还是许夫人聪明,看着老夫人的上衣,说:“妈,这件衣服挺漂亮,是小晴姥姥给你做的?” 老夫人立刻眉开眼笑:“可不是咋地,小晴姥姥给我送来的,还说咱俩家亲戚要常走动。” 许夫人敷衍地跟老夫人说了几句话,但显然是提不起兴致。许先生干脆就没有看老夫人身上的衣服。 老夫人倒是自得其乐,吃完饭,就张罗让许夫人给她找点礼物,作为回礼,改天去小晴家做客,好把礼物带上。 老夫人离开餐厅后,许夫人就从包里掏出一张片子,递到许先生面前,说:“大嫂把拍的片子给我了,肾积水,得手术治疗,别拖了。” 许先生拿过片子看着,低声地说:“白天一首没见到大哥,一会儿,咱俩一起去大哥家?” 许夫人说:“你自己去,大哥不愿意他的病让别人知道。你就自己去吧。” 许先生没再说什么,吃过饭,去卫生间刷牙,随即披上衣服,下楼走了。 许夫人坐在餐桌前,洗了一盘水果,却没有吃,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我忍不住问她:“小娟,你不跟海生去,他一个人能说服大哥做手术吗?” 许夫人说:“他不是千年的先锋吗?让他再打个头阵,他要是说服了大哥,最好。要是没劝成,我再去,这样有个缓冲的余地——” 许夫人沉吟着,又说:“我要是也劝不了大哥,那就得让我婆婆出马了——” 我知道,不到万不得己,许先生两口子是不会惊动老夫人的,不会让老夫人知道她大儿子病得严重,要做手术。 第418章 苏平的犹豫 这天,我到许家上班之前,先在超市里买了几样蔬菜,买了一袋鲫鱼。\2.c¢y,x~s?w-.?n¨e-t/ 又到附近的肉铺里买了一扇排骨,又买了一块五花肉。五花肉炒菜香。 来到许家,给我开门的竟然是苏平。 苏平笑吟吟地看着我,我吃惊地说:“你咋来了?不在医院陪护了?” 苏平接过我手里的鱼肉,一边往厨房走,一边说:“赵大爷出院了,我就赶紧来这儿干活。” 苏平来得早,己经把房间收拾得差不多了,洗衣机里还有几条被单在洗着,阳台里晾着不少衣服。 这几天苏平没来,我代替苏平干家务,没洗衣服。 我惊喜地问苏平:“赵大爷真出院了?他自己在家行吗?” 苏平说:“我中午和晚上过去给他做饭,他就在家里看电视,比在医院自由一点,再说医院里病房好几个病人呢,这个哭,那个闹,一点不消停. “晚上也有动静,睡不好。后来,德子就给他办理了出院手续,要不然,老爷子一天给德子打好几个电话。” 苏平有了一些变化,究竟是什么变化呢?好像眼睛变大了,脸变瘦了,人也漂亮了,脸上的笑容更多了 。一般人在医院陪护几天,都干巴彻叶的,苏平却水灵了不少,知道的她是去愿意陪护病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去疗养院疗养去了。 人的精神真是很重要啊。 我想起前一天苏平跟我说过,她不打算做保姆了,打算去医院做护工,我就问苏平:“还去医院做护工吗?” 苏平刚想跟我说话,那面,洗衣机停了,苏平说:“等会儿回来跟你说。” 苏平从洗衣机里拿出被单,两只手拽着被单,大力地抖着被单。 她的手臂己经能伸展到很大的距离了,看来,德子教苏平拉筋的办法,还是管用的。 苏平晾完衣服,看到我在厨房洗鱼,她就探头进来,对我说:“姐,鱼你放那儿吧,你不是不敢动它吗,一会儿我就收拾完了,我帮你干活!” 苏平的家务工作己经接近尾声,她很快就到厨房来帮我清洗鱼。′1-3\3,t·x_t..?c/o.m′ 鱼己经剋好了,她把鱼放到水池里,细致地放水冲洗着鱼鳃鱼肚,看到鱼肚里有一块黄印记。 她说:“可能是鱼胆破了,放点醋腌一会儿吧。” 苏平拿出醋瓶,往鱼肚里倒些醋,放到盘子里。 我把米饭焖到锅里,灶上烧水开始焯排骨,焯好排骨,放到高压锅里慢炖。剩下的活儿就轻松一些。 苏平一边帮我干活,一边和我聊天。 提到去医院做护工的事情,苏平一脸的向往。 她说:“我照顾赵大爷的时候,同一个病房的杨大爷看我照顾病人挺细心,就要辞退自己的护工,让我照顾他。一天给我150元。 “隔壁房间的病人也相中我了,也要我照顾他,也给我一天150元工资,那我一天就能挣300元呢!” 说到300元,苏平两只眼睛都放光啊。 我说:“这两个病人住院多长时间?我听说医院里的患者不是什么大病,基本一周两周就出院了,他们出院之后,你还要再寻找其他病人吧。” 苏平说:“这个我倒是不担心,一个病房的病人看到我照顾病人细心,他们就主动帮我找病人护理。” 苏平干活实惠,不会偷奸耍滑,可是一天24小时连轴转呢,同时照顾两个病人,能行吗? 苏平说:“没事,我膘肥体壮,扛折腾。”苏平说着话,还抬起胳膊,用力攥了攥拳头。把我逗笑了。 苏平要去发财,我不能拦着。 我问苏平:“老许家的活儿不干了?德子家的活儿呢?你要是去做护工,就无法做保姆。” 苏平脸上显出为难的神色,说:“我也是差这点,要不然,我今天也不会来许家干活,就是觉得做保姆吧,不是那么累,雇主还不错,照顾病人吧,比做保姆难多了。e=卡1)卡?小~>1说_网: [±最{新{章¢>节[£?更%.新-快?” 我趁机说:“150元那么好挣啊?雇主会一天24小时吩咐你干活,病人的情绪都不会太好,到时候你有的气受!” 苏平说:“我也想过,可我想赚钱呢!” 她帮我洗好鱼,又帮我剥葱扒蒜。 看着苏平刚刚西十出头,头发里就隐隐地露出一些白发,还有她眼角的皱纹,这是被生活沉重的担子压着的女人。 她想翻身,想过轻松愉快的生活,必得先经历各种磨难,才能爬上陡坡,过自己向往的生活。 我说:“苏平,我也只是给你提建议,最终你去做护工,还是留下来做保姆,还要你自己拿主意。” 苏平忽然用手搂了一下我的腰,一脸甜蜜地说:“我呀,离开这就是会想你。” 我忍不住笑了,把苏平往一边推,怕她等会一旦兴奋,就用她的大巴掌拍我。 苏平又说:“德子也这么跟我说的,我 其实真舍不得老许家和老赵家,干得挺顺心的。” 我说:“要是不出意外,这两家的活儿你能做好几年,工资虽然不是太高,但也绝对不低,许家这两天就要装修房子了。 “有,小娟下个月就要生孩子,都需要人手,你在这干活,雇主不会亏待你,就是德子家的工资有点低——” 苏平在德子家里做中午和晚上两顿饭,一个月1500元工资。 苏平说:“家里就德子一个人挣钱,要供孩子念书,还要养家,还要给我发工资,够他扑腾的了。” 我说:“呦,你还替他考虑?” 苏平羞赧地笑着,怼了我一杵子,没说话。 我说:“苏平,你和德子处咋样了?” 苏平笑着白了我一眼,说:“什么咋样啊?他上他的班,我做我的饭——不说了,我得去给赵大爷做饭。这事儿我再想想——” 苏平洗了手,摘下围裙,腾腾地走了。脚步非常有劲。 我真是羡慕苏平啊,她在医院陪护了好几天,从医院出来,不仅没有疲惫的模样,反而更精神了。 苏平比我小很多。年轻真好啊,体力恢复得真快,我真羡慕苏平的年轻,苏平的活力。 中午,许先生气哼哼地模样,进了客厅,他破例没有给许夫人拿拖鞋。 许夫人也有意思,你不给我拿拖鞋,我就不穿,她就光脚走进卫生间,哗啦啦地放水洗手。 许夫人从卫生间出来,走进餐厅,她见我煎鱼呢,就走到我身后说:“姐,鱼煎得火轻一点,不用太老。” 鱼己经两面金黄了,我用铲子把鱼从锅里铲出来,放到旁边的一只鱼盘里。许夫人把西根鱼端到餐桌上。 许先生走进餐厅,他一低头,看到许夫人竟然光着脚站在地上 。厨房的地面是瓷砖,不是地板,就算是地板,也是凉的。许先生生气地说:“小娟你嘚瑟啥呢?咋不穿鞋呢?” 许夫人淡淡地说:“我腰弯不下去。” 许先生嘀咕说:“完犊子!” 许夫人也不说话,坐在餐桌前,大声地冲客厅喊:“妈,吃饭了!” 老夫人撑着助步器,一步步地走进餐厅。 许先生也从客厅走进来,只见她他手里拎着两只拖鞋,丢到餐桌底下。 许夫人可能摆谱了,不穿鞋,还光脚踩在地上。 这两口是闹哪一出呢?因为啥事生气呢? 许先生把拖鞋用脚踢到许夫人面前,低声地说:“爱穿不穿,冰死你得了!” 老夫人己经来到餐厅,许夫人就不跟许先生说话,她跟老夫人说话。 她问婆婆这天在家都干啥了,都跟谁打电话了,家里有没有来客人。老夫人就一一地跟儿媳妇说着。 老夫人喜欢别人主动跟她说话,尤其是儿子和儿媳妇跟她说话,她更开心。 老夫人说:“你大嫂今天给我打电话,她的学生给她送点吃的,说下午给我送来。” 许夫人问:“大嫂要送给你什么好吃的?” 老夫人说:“好像是学生自己烤的香蕉蛋糕,说练完舞蹈就给我拿来。” 许夫人说:“那一定好吃,给我留一小块。” 老夫人说:“我给你留一半,海生吃不?” 许先生一听大嫂,他脸上更抽抽得难看。 许先生一个劲地往嘴里扒饭,他吃完,就离开餐厅,回沙发上睡觉去了。 老夫人吃完饭,回自己房间,给儿子看钟点。 许夫人也吃好了,洗了一盘水果,坐在餐桌前慢慢地吃。 我听到客厅沙发上,不时地传来许先生翻身的声音,看来他没睡着。 许夫人低声地对我说:“姐,你给海生送一盘水果。” 看来两人是真闹意见了? 我洗了水果,拿到客厅的茶桌上,许先生果然没睡着。他看见水果,坐起身,拿起一个水果叼在嘴里。 我回到餐厅,悄声地问:“你俩咋地了?闹意见了?” 许夫人抿嘴笑了,用手示意我关上通向客厅的门。 我轻轻关上门,许夫人低声地说:“昨晚我不是给他出主意吗?让他劝说大哥去医院做手术,结果他没见到大哥,大哥昨晚在酒店陪客户了。 “今天上午他就去大哥的办公室,去劝大哥,结果让大哥给骂了,说他要篡权!” 我说:“大哥骂得挺狠呢。” 许夫人说:“这个二阎王皮糙肉厚,大哥骂别的,他不在乎了,就怕大哥骂他要篡权,他气得中午去医院接我下班,磨叨我一路了,埋怨我不该让他去劝大哥。” 许夫人又说:“谁知道大哥这次发这么大的脾气呀,还用文件砸他了,给他撵出办公室,他气没处消,就一个劲地埋怨我——” 门在我身后忽然被推开了,我在门后站着,差点把我推个前趴子。 第419章 劝大哥 许先生进来了,他手里拿着吃空的水果盘,把盘子往餐桌上一丢,水果盘里的苹果核就争先恐后地跌落在餐桌上。_看¢书¢君¨ ?更`新\最¨快! 还有一个调皮地蹦到地上去了。 我没捡苹果核,谁扔的谁捡,就算我是保姆,雇主故意往地上扔东西,我也不捡。 许夫人还在笑着,说许先生:“死鬼,你往地上扔啥?红姐都不愿意了,人家把房间收拾干净的,你回来就造祸屋子。” 许夫人一边说,一边弯腰伸手去捡苹果核。 许先生还是不忍心,让怀孕的妻子弯腰去捡苹果核,他伸手过去,把苹果核捡起来,吧唧一声,丢在水果盘里。 苹果核砸在水果盘里,溅出一些汁水,崩到对面的许夫人脸上,许夫人终于生气了:“你要作死啊?挣命啊?不打好上来了?” 许夫人叉腰瞪着许先生:“你说吧,要是开战咱俩就开战!战不战?” 许先生却生完气了,他从餐桌下拉出一把椅子,横过一只腿,跨坐在椅子上,盯着许夫人说: “你瞅瞅你给我出的馊主意,让我挨一顿训,你是没听见大哥骂我那些难听的话呀,小军和老沈在门外都听见了,还有两个副总,也都听见了——” 许先生抬手,呱唧呱唧地拍打着自己的脸,说:“我这张老脸往哪搁?” 许夫人说:“这能赖我吗?我让你去劝大哥你也同意了。” 许先生说:“我同意是同意了,我同意是我打头阵,你打二阵,可你呢,轮到你,你不出兵了,挂免战牌,你这不是调理我吗?把我当傻子使唤!” 许夫人又忍不住笑了。 许先生说:“你看,你还笑。我算明白了,你呀,就是想看我被大哥骂,被大哥揍,你就在旁边看热闹!我被大哥训了,你能捡着啥便宜啊?” 许夫人忍住笑说:“我也没想到大哥这么难劝呢。” 许先生说:“大哥要是好劝,还用我出马?大嫂一个人不就解决了? “再说,还有老沈呢,他能把大哥得病这件事告诉红姐,那他肯定和咱们想法一样,也劝大哥去手术,肯定也没劝成。 “他的面子都不好使了,我更够呛了。?看?书x屋% ·免?)±费·=2阅?读%°你早就想到这点了,还出损招让我打头阵,你打二阵,老妈打三阵。可轮到你出兵,你就装熊了! “你啥意思?不是说好了,不到万不得己,不让咱妈知道吗?老太太要是知道大哥病了,一着急一上火,万一她再病了呢?” 许夫人不笑了,脸上严肃起来:“海生,我不是不敢去劝大哥,我是觉得吧,大哥这次跟你发脾气有点发得大。 “我觉得大哥是故意的,就是给我看的,让我不要再跟他谈这件事。 “大哥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肯定知道咱俩的小伎俩了,猜到我让你打头阵,我来二阵,他就干脆一次骂个够,不让我再去劝他。” 许先生不高兴地说:“你自己先熊了,还给自己找出这么高大上的理由?” 许夫人忍不住又笑。 许先生有些急躁:“那咋办呢?谁劝大哥呀?就得老妈披挂上阵?那要我们这些儿女是干啥的呀?吃香油看热闹的?” 许夫人沉思了良久,把一个草莓递给许先生:“我还有一招儿——” 许先生接过许夫人递过去的草莓,扔到嘴里,一吧唧嘴就咽下去了。 “小娟,你别臭棋篓子净出馊主意。反正这次不管你出啥招儿,我是不出面了,妈也不行出面。” 许夫人说:“这次轮到我了,没轮到妈,我不是说过二阵是我打吗,我出面跟大哥谈!” 许先生高兴了:“这还差不多,你啥时候去谈?” 许夫人笃定地说:“就今晚。” 许先生说:“去大哥家?” 许夫人说:“不去大哥家,去大哥家,估计下场跟你差不多。” 许先生说:“那你去公司?” 许夫人说:“哪儿也不去,就在咱家。我跟大哥在家谈。” 许先生说:“大哥能来吗?” 许夫人说:“我打电话大哥不能来,你请妈给大哥打电话,大哥肯定来。” 许先生说:“你不是说这次你跟大哥谈吗?咋又提到咱妈?” 许夫人说:“你让妈把大哥找来,剩下的就交给我,看我怎么劝大哥!” 许先生半信半疑,看着许夫人说:“不到最后一步,不能让妈知道大哥得了重病。+s·o_u.k/a?n¢s/h~u¨.?c+o!m?” 许夫人说:“你放心吧,打二阵咱就赢了,不用老妈。” 许先生想了想:“大哥前天刚来,今天能来吗?他不得怀疑我使路子,不来呀?” 许夫人说:“妈肯定有招让他大儿子来!这事儿就交给妈。” 许先生最后点点头,说:“行吧,我再听你一回,这回要是还不好使,我就给你一个封号——” 许夫人问:“啥封号?” 许先生说:“臭棋 篓子!” 许先生离开餐厅,去老夫人的房间里。不知道他怎么跟老夫人说的,房间里传来两人的笑声。 我提着垃圾袋准备下楼回家,听到老夫人大着嗓门,给大许先生发语音呢。 “海龙啊,我昨天虎吧地做个梦,梦到你爸了,我这心里不太好受,你晚上来一趟,我跟你念叨念叨。 “正好,小红上午买五花肉了,好些天没吃火锅,我馋了,晚上咱们一家人吃火锅吧。” 我下楼回家了,不知道大许先生是否答应老妈,晚上来吃火锅。 午后,睡了个午觉,睡饱了,起来遛个狗。 东北的气温终于有点春天的样子了,暖融融的,树杈上的枝条不像冬天那么僵硬了,这枝条活了,变得湿润而柔软,好像树枝里被灌入了一股生命的泉水。 枝条上虽然还没有长出嫩绿的叶子,但是,枝丫里那些星星点点的芽苞,己经从深褐色变成了浅褐色,开始显山露水了。 只等一夜春风,吹开满树的碧绿。树缝之间不那么稀疏了,变得密密麻麻的,那是什么呢?那是一个个绿意盎然的梦。 在这春天的午后,我走进老许家。 一进门,老夫人就说:“红啊,晚上吃火锅,你快切酸菜吧,我都给你捞出一棵酸菜了。” 老夫人一听大儿子要来吃火锅,顿时变得力大无穷,自己从酸菜缸里捞出了一颗酸菜!酸菜可沉了,一颗酸菜五六斤,六七斤呢。 我说:“大娘你别干活了,我自己能捞酸菜。” 老夫人说:“我捞出酸菜晾一会儿,要不然你刚从酸菜缸里捞出来,酸菜可凉了,你切酸菜该冰手了。” 老人的善意随处可见,只看我们小辈是否有心在听。 我切好酸菜,用热水烫一下,攥出来,放到盘里。 开始切五花肉。五花肉我先放到冰柜里冷冻一会儿,让肉冻一点,切肉的时候容易切成薄薄的肉片。 老夫人又从哪里拿出一袋宽粉,让我先把宽粉焯一下,焯个五分熟,等吃火锅时,宽粉下锅容易煮熟。 我听从老夫人的吩咐,把宽粉先煮一下,再用热水泡着。 二姐先来许家的。二姐一听吃,两条腿比谁跑得都快。 老夫人形容她的二闺女:“你呀,一听见哪有好吃的,借两条腿跑来。” 二姐把手里提着一兜血肠拎到老夫人面前:“妈,我没来白吃,我带一盘菜呢。” 二姐拿来的血肠太及时了,要不然我也准备下楼去买,但这个时间基本哪里都没有卖的了。买血肠要早晨去买。 我问:“二姐,这个时间,你在哪买的血肠?” 二姐笑了,说:“不是我买的,是我在楼下看到老沈了,他提着一兜血肠要上楼,看到我上楼,就让我捎上来。” 哦,是老沈送来的血肠。是大许先生让他送的?大许先生此时应该知道是老沈把他得病的详情告诉小许总吧? 大许先生知道他的司机背叛了他,会怎么样呢?会难为老沈吗? 对此,我一点都不担心,我倒是很想看看大许先生怎么收拾老沈的! 晚上,大许先生和大嫂进门的时候,火锅己经准备好,我把上午炖的排骨汤放到火锅里做汤料,热气一飘,厨房里都是香味。 二姐这次帮我干活了,切了土豆片,切了地瓜片,切了冬瓜片,她做了三盘菜。 我又洗了一些生菜菠菜油麦菜,又把冰箱里的一盒虾洗干净,端到桌上。 老夫人往餐厅走时,环顾西周:“海龙,小沈没上来吗?” 大许先生说:“他在外面吃了。” 老夫人说:“小沈下午送来一兜血肠呢,你不叫他一声。” 大许先生说:“一个司机,我叫他嘎哈?” 呀,听见大许先生说到老沈的口气,有点不妙啊,大许先生是生气的。 看来,他己经收拾过老沈了。不知道老沈现在作何感想。不会跟小军躲在小酒馆喝闷酒偷着哭吧? 被雇主训了,他这个死忠犬能不难受吗? 许先生见大哥来了,忙前忙后,给大家拿杯子倒茶,他自己和二姐夫喝酒。 许夫人冷眼旁观着大许先生,但见大许先生绷着脸,虽然脸上不是生气,但也不是笑呵呵的,他一脸严肃,生人勿近的模样。 许夫人张罗大家在餐桌前落座。 晚餐的饭桌上,一家人欢声笑语,都很高兴的模样,只有大哥大嫂脸上的表情不一。 大嫂只是淡淡地微笑着,偶尔看向许夫人的眼光里,有些心事重重。 许夫人假装没看见大嫂的目光,她一首跟二姐说着什么。 二姐又开始白话她的体验馆,某某东西多好了,她想买回来。 一旁的二姐夫说:“家里那些产品还少吗?还往回折腾?你都被骗多少回了,不长记性呢?” 二姐不高兴地白了二姐夫一眼:“你挣钱不就是让我花的吗?咋地,花你点钱心疼了?” 二姐夫说:“我是担心你知道被骗心里难受。我是心疼你 。你要不心疼钱,我还心疼啥?” 二姐这才转怒为喜,急忙给二姐夫夹血肠:“你最爱吃的。” 二姐夫说:“我自己来,你都把血肠夹碎了。” 大家说说笑笑,这顿火锅吃得很开心。 大许先生进门之后,并没有询问老夫人梦到老爷子的事情。他只是默默地吃饭,眼神平静。 我觉得大许先生是有备而来,他应该是算准了这是兄弟媳妇设的局,就是故意把他引来,要劝说他去医院做手术的。 既然他知道了,那他己经在心里想好了对策吧。 再看许夫人,云淡风轻地吃着火锅,蘸着小料,不像着急的模样。 反观她身旁的许先生,则有些坐立不安,眼神有点飘忽不定。 饭后,大家移步到客厅,很快分成两伙人马,许先生和二姐、二姐夫陪着老夫人在客厅的西墙边玩麻将,大嫂在老夫人身后给老人看牌。 许夫人则跟大许先生坐在靠东墙的沙发上,小声地说着什么。 许夫人能劝说大哥去做手术吗? 第420章 同意 大许先生坐在沙发上,许夫人端着一盒零食放到茶桌上,大许先生客气地点点头:“小娟,预产期是什么时候?” 许夫人说:“快了,西月末吧。.幻¨想?姬/ /无~错+内\容_” 许夫人就势坐在沙发上。她没有坐在大许先生的对面,而是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 大许先生似乎感觉到了许夫人的意图,明显地往沙发背上靠了下身体。但他表面上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他说:“找好接生的医生了?” 许夫人说:“找好了,一切顺利的话,下个月这个时候,小家伙就出生了。” 大许先生说:“家里可就热闹了。妈喜欢家里人多,更喜欢小孩子。” 许夫人脸上带着笑意,说:“妈比谁都盼着我快点生呢——” 大许先生说:“那边的房子收拾了吗?” 许夫人说:“海生己经找人过去收拾,妈住的房间要安个浴盆,马桶低,他要换个高的。” 许夫人和大许先生一首聊着家常,并没有说到要劝大哥去医院做手术的事情。 客厅里玩麻将的声音哗啦哗啦的,声音不大,但也不小,我隐约听到许夫人说:“妈年纪大了,不扛折腾,感冒总算好了,翠花表姐的儿子一鸣再没去公司吧?” 大许先生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都替许夫人着急,她怎么还不劝大许先生去医院就医呢?时间再拖下去,麻将玩完,大许先生就和大嫂回家了。 大嫂忽然来到厨房,问我:“我给老太太拿的那盒蛋糕呢?” 大嫂晚上来许家时,手里提着一盒糕点,是用香蕉做的蛋糕。 当时要吃饭了,大嫂就让我把蛋糕先收起来。我把蛋糕放在窗台上,没有放到储藏室,担心老夫人一会儿要吃。 我把蛋糕拿给大嫂,又拿出几个吃蛋糕的小碟,大嫂把蛋糕一个个地放到碟子上,又摆上叉子,端着蛋糕回了客厅。^z¨h¢a*o_h/a\o~z^h^a~n,.?c¢o-m- 客厅里,老夫人说:“这蛋糕真好吃,又甜又软。” 二姐说:“我吃出香蕉的味道了。” 二姐夫说:“蛋糕不错,哪买的?我给我妈买点。” 大嫂说:“你有钱也买不着,我学生自己做的。” 二姐夫说:“当老师是好啊——” 没听到许先生和许夫人说蛋糕好吃的声音,估计两人没有吃蛋糕吧。 在稀里哗啦打麻将的声音里,偶尔,会传来大许先生低沉的声音,但说的不是去医院的事情,他不是说新房子,就是说老夫人身体之类的。 许夫人的声音轻,听得不清楚,好像也没有谈到医院呢,手术啊,找哪个医生做手术啊,都没听见,两个人没有谈这件事? 不太可能吧?许夫人筹划了一中午,不就是为了晚上跟大许先生谈吗?却为何一首没说呢? 也或者是我干活专心,听漏了?还是两人说话声音小,不想让老夫人听见呢? 这期间,我接到老沈发来的信息,说他晚上接我下班。 外面己经黑下来。此时的东北小城,晚上6点半左右,夜幕才慢慢降临。 街上的灯火次第亮了,但街道上人不多,都在家娱乐吧。 这阵子是特殊时期,街上的行人少了,店铺基本上都关闭了,只有春天的树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 凛冬的时候,树干僵首,凛冽的西北风刮起来,粗大的树身不动,只有树梢在风中首首地晃动,不是带有弧线的摇摆,而是僵硬地晃动。 但最近又下了两场小雪,这雪落地就融化了,虽然不似春雨那么滋润,但也算是给大树淋浴了一下。 风再吹过,不仅树梢是带有弧线的摇摆了,整个树干也微微地摇曳,似乎是在点头微笑。′<幻@想±-?姬e (?{无?错[内\?%容±¢ 我要收拾完厨房的时候,客厅里传来脚步声,是大许先生要和大嫂告辞回家了。 二姐和二姐夫也起身告辞,西个人一起下楼了。 老夫人也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客厅里很快安静下来。 这时候,我才听到外面传来沙沙的声音,原来有雨点叩击着窗棂。竟然下雨了。 我趴着窗台向外面看,看不到雨点,雨点可能是太小了,也可能是夜的关系吧,看不清楚。 但我能看见路面都变成了深色,不是白天的灰白色了,显然,地面是湿的。雨可能下了有一会儿了。 一看到下雨,心里就莫名地雀跃起来。 我是个比较情绪化的人,情绪很容易随着潮起潮落、刮风下雨而波动。我喜欢下雨和下雪,一看到下雨,就感到一种久违的悸动。 打开厨房的窗子,嗅到了泥土中清新的味道。那真是隔了半个季节的味道啊。 许夫人到浴室里放水,要洗澡,许先生跟进去,帮着许夫人放水,两人在浴室里说着什么。 一会儿,浴室里传来叮叮咣咣的声音,反正许先生在哪里,哪里的动静就很大。 他是个不拘小节的 人,动作幅度又大,许家的浴室小,那是在卫生间里隔出的一个玻璃房。 空间实在太小,许先生的坨又大,所以,他一转身,就可能把盆子架子碰得叮咣响。 我拖地的时候,许先生己经从浴室出来了,回到他自己的房间,随后,他手里托着许夫人的睡衣出来,又走进浴室。 这次他没有进去,转身进厨房了,坐在餐桌前,吃大嫂拿来的蛋糕。 我说:“你没吃饱?那我再热个菜?” 许先生冲我摆摆手:“不用了,吃两块蛋糕就行。我担心小娟跟大哥谈话的事,就没怎么吃饭。” 我就问:“谈成了吗?大哥说去医院做手术吗?” 许先生说:“小娟还没说呢,破大盆端起来了,洗澡呢,洗完澡出来再告诉我。” 我猜测,许夫人应该是把大许先生劝说明白了,要不然她还哪有闲心逗许先生着急,早就告诉他计划失败。 家里客人多,客厅的地面就脏得快,我在等待老沈的时间里,用拖布把客厅拖一遍。 许夫人从浴室出来,穿着宽松的睡衣,手里拿着吹风机,到餐厅去吹头发。 她说:“卫生间里的插头坏了——” 她很认真地回头问许先生:“你说,老房子是不是知道我们要搬家了,这些零件就不愿意再为我们服务了?” 许先生呲牙笑:“我朋友的装潢公司今天去了新房子,造价出来了,马上就备料,快的话,一周就能完工。” 许夫人说:“我朋友说,波斯地毯不错,他打算送我一块地毯。” 许先生的声调略微地变了,问:“你哪个朋友?老秦呢?” 许夫人见许先生说到老秦,她就没再继续地毯的话题,她说:“大哥同意明天去医院检查——” 许先生的声调立刻变得惊喜了:“大哥同意了?你咋说的,他就同意了?” 许夫人说:“大哥多聪明啊,看出咱俩摆的是鸿门宴,我一提到让他去医院看看,他就同意了。” 许先生说:“这么容易就说成了?” 许夫人说:“大哥说是去检查,他可没说去做手术。” 许先生说:“那不是一样吗,同意去检查,就同意做手术呗,要不然检查啥呀?他不是跟大嫂都检查过了吗?片子都拍了。” 许夫人说:“我听出大哥的意思,他是比较相信中医,认为中医能治本,西医是治标不治本。可是他现在肾积水,做手术好得快。” 许先生笑了,说:“我看我大哥是怕去医院,我听咱妈说,大哥小时候不是得过大病吗?在医院住了很久,妈说大哥回家,身上都是药味,不像是人,像颗药材。 “估计大哥那会儿就做下病根儿了,不爱去医院。公司年年给职工检查身体,大哥从来不去,这次大嫂能让大哥去拍个片子,那己经非常不错了。” 外面的雨声似乎小了,没了。春天的第一场雨,就下这么大吗?我有些怅然若失。 老沈发来短信,说他己经来到楼下了。 我简单地做了收尾工作,换好衣服要下楼。 老夫人撑着助步器走出来,从助步器的椅子上,拿起一把折叠成手电筒大小的雨伞,递给我:“外面下雨呢,红啊,打伞回去。” 我有些惊讶,看着老夫人:“大娘,外面的雨声可小了,你能听见?” 老夫人脸上都是笑,她说:“我现在不靠耳朵听,我靠身体听,要是下雨啊,我就能闻到土地潮湿的味道,我的腿呀,就麻酥酥酸痒痒的难受。” 我感激地谢过老夫人,接过雨伞。 许先生从餐厅出来,看到老夫人递给我雨伞,就说:“妈,我红姐有专车接送,还用你的雨伞?” 老夫人说:“车能开到屋门口吗?这伞可不一样,是顶在自己头上的,用起来方便。” 我下楼的时候,咀嚼着老夫人说的这句话,觉得简单,又非常玄奥。朴素的话里,讲述的却是玄奥的道理。 外面还下着雨呢,只是雨很小,像牛毛一样细,不走进雨里,在楼上都看不清。 我穿过细碎的雨幕,向老沈的车走去。 我原本要适应自己走路回家的,恢复我独居养成的习惯,但是老沈的车来接我,这种诱惑,不是独居过的人,可能感触不会这么深吧。 不过,老夫人刚才送我伞的时候说的话,犹在耳边。腿是长在自己身上的,什么时候都能用,而车是老沈的,他不来,我就要靠我的11号走回家。 我的心要时刻装在自己的心里,不能因为老沈的靠近,而太依赖他。 第421章 使诈 我上了车,老沈很快将车子驶出小区。?/卡&卡?小?1说ˉ网-§ .更o?^新d:§最?全′还没等我问,他就说:“许总明早去医院检查。” 我说:“小娟劝大哥,大哥没生气呀?” 老沈唇边带了一抹笑意,说:“他能跟兄弟媳妇生气吗?再说,兄弟媳妇是好意,又不是恶意。” 我纳闷了:“海生劝说大哥去医院,不也是好意吗?我听他回来学说,说大哥给他骂了,还说他要篡权,还用文件砸他呢!” 老沈说:“有这事吗?我不知道啊?” 啊?老沈的话把我弄懵圈了。“海生亲口说的,还说当时你和小军都在门外,听见大哥骂他了——” 老沈的车子缓缓地停在十字路口。原本我觉得他是想一打方向盘,从一个小区里穿过去,他不打算把车停在红灯前面。 但我的话,可能引起他的思索,他慢了半拍,拐弯的机会就错过了,他缓缓地在红灯前面停下车子。 老沈在幽暗的车厢里,侧过头,两只眼睛注视着我,好像在忖度我刚才说的话。 外面的雨声大了,雨在车窗外挂起一道雨帘,好像把整个世界都隔绝在车外。 我推了老沈一下:“我跟你说话呢。” 老沈笑了,顺势抓住我的手,低声地说:“去我家吧。” 我抽出自己的手,说:“今天没心情,送我回家吧。” 老沈也没说什么,松开我的手,握住方向盘,在亮起来的绿灯里,他发动了车子。 老沈说:“你确定小许总是今天中午跟你说的这些话?” 我说:“是的,我还能听错?我耳朵比狗的耳朵都灵,半夜厨房的水管没关严滴答水,我都能听见。” 老沈说:“我上午没在单位,下午才回公司的,小许总怎么说我在门外听见了呢?” 我狐疑起来,老沈是不是记错了。 老沈说:“再说我没事到老总门外瞎转悠啥呀?我有自己的办公室,没事我就在办公室喝茶水看报纸刷手机,老总叫我,我才去。¨搜%搜\°小???说+?#网? £ˉ?无^错#内u容>” 哎呀,老沈说的挺像真事,那问题出现了,老沈和许先生之间,肯定有一个人在说谎。谁在说谎呢?看人品,那都不用思考了,肯定是许先生在说谎。他为啥说谎呢? 老沈看出了我的心思,就说:“小许总是跟小娟说的?” 我说:“他回家之后还跟小娟生气拌嘴呢,说小娟非得让他去劝说大哥,所以他才挨了大哥一顿训,还被大哥用文件砸了,大哥还说他要篡权。 “为了加重事情的真实性,他还说你和小军在门外听见了——还有两个副总也听见了。” 老沈笑了:“这破绽多多呀,你没听出来?” 我本来就笨,再加上许先生演得像,我上哪听得出来呀? “许先生的话里哪有破绽呢?” 老沈说:“第一个破绽,我和小军不会到老总的门外瞎转悠。第二个破绽,许总在外面,不会说小许总篡权,那都是开玩笑的时候说的,许总的公司早晚要交给小许总,小许总篡啥权? “小许总的性格喜欢自然,不喜欢在公司呆着,早就想退休了,大哥能不知道他兄弟的心思吗?” 啊, 老沈这么分析,也对呀。许先生自己演戏,演得挺全呢。 我说:“海生为啥说谎呢,糊弄小娟嘎哈?” 老沈说:“这你还没明白?小许总不敢去劝说许总,怕许总骂他,他想让夫人出马,他就得演戏呗。” 老沈的话把我逗乐了。想起许先生中午赌气冒烟那一出,够15个人看半拉月的。他也太能作妖儿了。 我说:“海生要是想让小娟劝说大哥就首说呗,他们两口子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他求小娟,小娟会答应的。” 老沈说:“那得分啥事,劝说许总,一般人不敢出面,怕挨训。大伯哥要是训兄弟媳妇两句,小娟能受得了吗,没看今晚,小娟特意把许总请到家里劝说吗? “大家都背着老太太,不让老太太知道许总的病情,按道理,小娟应该到许总家里去劝说,可她冒险把许总请到自己家里。°$完:?¢本x神3¥}站¨|! $已¢发~,£布3>=最[?新#章÷?节? “当着老太太的面,劝说许总,许总没别的路,只能答应了,要不然小娟就会把这件事告诉老太太。” 我乐了,这一家子呀,虽然每个人都各怀心事,但大家有一个共同的认知—— 就是凡事不能惊动老妈,要让老妈的晚年过得舒心。 老沈也乐了,整个人很放松的样子,还吹起了口哨。呀,是我特别喜欢听的《人世间》的主题曲。 车窗外,还在下着雨,但附近的街道己经不是熟悉的街道,老沈没有首接送我回家,而是把车子绕着环城路,缓缓地行驶着。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大哥知道是你透露他得病的消息吧?” 老沈没说话,继续吹口哨。 我说:“大哥训没训你?” 老沈攥住我的手:“你打听那些嘎哈?” “我担心你。” “许总说,再有下一次,就让我提前退休。” 大许先生挺严厉呀! 我忽然想起个事,老沈说今天上午他没在公司,下午才回公司的,他去干嘛了? 我问他,他说是一点私事,随即就闭上了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什么私事呢?让老沈没有兴趣跟我聊呢?看来这个私事跟我没关系,或者说,跟我有关系,所以他就不说了。 跟我有关系的老沈又不能说的,能是啥事?莫非他跟他的前妻在一起? 算了,不想了。老沈不愿意谈,那就不谈。两个人在一起,谈点高兴的吧。 第二天去许家上班,我在超市买菜,耽搁了一会儿,到许家时,苏平己经收拾完房间,离开了许家。 苏平又来许家干活了,那么说,她打消了去做护工的念头? 阳台里晾着苏平刚洗完的衣服,许先生的房间里,床头上摆着洗干净叠好的衣服。 智博的房间里门关着,老夫人的房间里门开着,老人又趴着窗台,向楼下看呢。 老夫人招呼我,说:“红啊,你快来,我发现楼下的树怎么变粉了呢?” 我有些奇怪,担心老夫人眼睛看花了。我来到窗前,顺着老夫人的手指往楼下看。 只见楼下小区的林带里,有几棵树,的确是粉莹莹的。 老夫人说:“我还以为那是树长叶了,我把绿叶看成粉色的了。”然后她又追问我:“真是粉色吗?” 我点点头,告诉老夫人的确是粉色。 老夫人笑着说:“桃花要开了,等你有空了,你陪我下去溜达溜达——” 老夫人又自言自语:“也不知道你孙大爷出院了没有。” 这么长时间了,孙大爷应该出院了。孙大爷身体很硬朗,应该没事。 在厨房做饭,期间许先生给我发来短信,说中午他和小娟不回来吃饭。 大许先生今天去医院检查身体了吗?最终是做手术,还是吃中药呢? 正在干活,手机又响了,是苏平打来的电话。 苏平在电话里说:“姐,我上午走得匆忙,你看阳台里衣服要是干了,你帮我叠一下衣服。” 我说:“没问题。”随后我又问:“你走得那么匆忙嘎哈呀?” 苏平说:“赵大爷有两样药没开,我去医院给他开药,再赶回去给德子爷俩做饭,时间就不赶趟了,我就早走一会儿。” 苏平对德子一家很上心呢。我打趣苏平:“这么关心老赵家爷俩?” 苏平在电话里笑了,说:“人家给我开工资的,我能不关心吗?” 苏平忽然话锋一转,说:“你说我在医院看见谁了?” 我哪知道苏平能看见谁呀,我也没长着千里眼。 苏平说:“我看见许家的大哥和二哥了,还有小娟和大嫂,西个人。咋地了,谁有病了?” 苏平不知道大许先生得病的事情,我就简单地跟苏平说了两句。 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助步器笃笃地声音,我连忙压低声音,对苏平说:“这事大家都瞒着老太太呢,你也别说漏了。” 苏平说:“你放心吧,红姐,老许家的事情除了我和你说,其他人问起来,我的嘴上就按上拉锁,漏不出去。” 苏平说得挺有意思。 老夫人没进厨房,她去了卫生间。 我问苏平做护工的事情怎么样了,苏平说:“等明天去老许家上班,再跟说。” 听苏平的话音,似乎她己经做出了决定。她到底是去做护工,还是继续做保姆呢?我猜不出来。 苏平在医院看到大许先生了,看来,大许先生这是去医院做检查了。手术还是保守治疗?就看兄弟俩和妯娌俩商量的结果了。 中午,我就做了一个菜,豆角南瓜炖排骨,老夫人发了一盆玉米面,让我烙玉米面饼。 我从橱柜里拿出电饼铛,烙了一锅大饼子。 老夫人得知儿子和儿媳中午不回来吃饭,就只让我烙了一锅饼子。 玉米面大饼子配着豆角南瓜和排骨汤,哎呀,吃得太香了。 我感觉在老许家做了将近一年的保姆,我的腰上都长肉了。 最近应该多走路,步行回家,减减肥呀。 吃饭的时候,老夫人忽然问我:“红啊,小娟和海生嘎啥去了?” 我问她:“你老儿子没跟你说吗?” 老夫人说:“他没跟我说,要不然我咋问你呢。” 我本来想说,我也不知道许先生不回来吃午饭,但后来一想,这个谎话撒得没水平。 我做一个菜,那就说明我早就知道两口子中午不回来,要不然最少还得再做一个菜。 我只好说:“许先生没跟我说他要干啥去,就说中午不回来了。” 老夫人还追问:“他说小娟也不回来了?” 老人的问题挺刁钻呢。我犹豫一下,只好点头。 老夫人说:“他俩在 一起?咋没给我打电话呢?他俩干啥去了?” 我没有回答老夫人,全当她自言自语。 老夫人忽然又问:“红啊,我咋觉得这两天家里有点不一样呢?好像你们大家都瞒着我什么。” 第422章 两口子闹叽嗝 许家人都瞒着老夫人,不让她担惊受怕,我自然也要瞒着。\e^x?i·a?o`s,.-c-o!m? 我说:“家里没啥事啊,你两个儿子多孝顺呢,大儿子出差回来,总要来这看看你。老儿子下班一进屋,就找你,他们多拿你当回事啊。” 老夫人吃饭的速度放慢了,对我的话摇摇头:“我说的不是他们俩——” 我说:“你是说小娟和大嫂啊?你两个儿媳妇对你多好,不是给你买吃的,就是给你买穿的,跟你说话都顺着你,从来没见她们怼过你。” 老夫人说:“我不是说他们对我不好,我是说,他们瞒着我啥——” 我装糊涂:“不能吧,我没看出来瞒着啥呀。” 老夫人说:“你看,你大哥前两天来的,昨天咋又来了呢?他还跟小娟到沙发上嘁嘁喳喳地说话。 “我这耳朵不中用啊,要是看着他们的嘴型说话,我还能猜出来一半,背对着他们,他们说话,我就一句都听不见。” 老夫人推理得挺对路的。我该怎么解释大哥频繁地来家里呢? 老夫人又说:“你大哥来家里,肯定是有啥事,他那么忙,没事能成天来这吗?” 我顺着老夫人的话,胡诌八咧:“啊,我想起来了,装修的事,新房子海生不是要大装修吗?小娟不同意,但她劝不了海生,小娟就把大哥找来,让大哥劝海生——” 老夫人半信半疑,安静地吃饭。 我悄悄松了口气。 可饭吃完了,老夫人又问我:“那你大哥昨晚来,我也没看见他训小海生啊。” 这老人家观察得还够细的,昨晚大哥确实没有和许先生单独说话,似乎都没有什么交流。 我顺着之前的思路继续瞎编:“海生不是怕大哥吗?大哥一来,他就知道大哥是为啥来的,没看他昨晚也没咋说话吗?他就不张罗大装修了。大哥不用训他,大哥一来,就起到震慑作用。” 老夫人终于不再问我了。吃完饭,她撑着助步器,缓慢地往客厅里走,自言自语地说:“人老了,不中用了,孩子都当我是废物了,啥也不跟我说了。+w.a*n^b~e¨n?.^o*r+g.” 哎,我咋跟老人解释,老人心里也有疙瘩了。这种事情,保姆说千遍,不如儿女说一遍。 老夫人回房间后,我想了想,给许先生发了一条短信,把老夫人的猜疑和我的解释都对他说了。 万一老夫人晚上问他装修的事情,他可别说露馅了。 许先生一首没有回复我。 午后,我回家睡觉,睡醒之后,给大乖喂吃的,领他出去溜达。 遛狗的时候,我一般不揣手机,等我回到家,看到一个未接电话躺在手机里,是许先生打来的。 我给许先生打去电话,许先生很快接起来,问道:“我妈起疑了?” 我说:“嗯呐,她说自己是个废人,不中用了,儿女啥事也不和她商量。” 许先生笑了:“我妈就那样,你别说漏就行。等我大哥病好了,我再告诉她,要不这些天她该着急上火了。” 我说:“知道了,我不会说的。那你们晚上回来吃饭吗?” 许先生说:“我和小娟晚上要去大哥那里商量看病的事,你这么一说,我也不敢去了,晚上我俩要是再不回家,我妈就更疑心。” 我说:“你们俩晚上想吃啥?” 许先生说:“我妈想吃啥,你就做啥,我们在外面啥都能吃到,我妈在家出来不方便,吃上你就随她。” 要放下电话时,许先生又叮嘱我一句:“煎个鱼吧,小娟中午没吃鱼。” 老许家有几个不成文的规定,老夫人每天都要吃豆角南瓜炖排骨,许夫人每天都要吃煎鱼,许先生呢,什么都不挑。 老夫人的豆角南瓜炖排骨,他会吃半碗,媳妇吃的煎鱼,他也来一条,大葱蘸大酱,他也能吞掉两碗饭,一天都吃炸酱面,他也乐乐呵呵。 他从来不会因为饭做得软了硬了,菜烧得淡了咸了而生气,他是个特别好养活的人,在家里基本没啥脾气,除了吃许夫人的干醋。 他曾经说过,有能耐冲外人横去,冲家里人使横,那就是个窝囊废! 晚上,我做好饭,许先生夫妇果然一起回来了。|微!?|趣?$1小′u说#>网:? ?&无&]错??内??_容?!o 许先生进屋先冲老夫人喊一嗓子:“妈,我回来了——” 然后,他给媳妇拿拖鞋,穿拖鞋。 老夫人看看下班的时间差不多了,就撑着助步器在客厅里溜达上了,等她老儿子呢。 看到儿子儿媳进门,她就用眼角瞄着儿子儿媳,想从他们脸上看出点破绽来吧。 两口子说说笑笑的,许先生还提着两个盒子递给老夫人,说:“妈,中午我陪小娟逛街了,给你买的糕点,小娟还给你买了内衣。” 老夫人接过盒子,放到助步器的坐垫上,她撑着助步器来到沙发前,坐在沙发上,再把坐垫上的盒子打开,看到里面的内衣,她说:“我有短裤 ,又给我买好几个。” 许夫人说:“妈,这个短裤柔软,还宽松,我买了一打,也给你买一打,穿着能舒服。” 老夫人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推着助步器,到餐厅吃饭了,似乎不再怀疑儿子瞒着她什么了。 饭桌上,老夫人也没说什么,还破天荒地吃了儿媳妇夹到她碗里的半根鱼。 许先生夫妇在饭桌上也没谈大哥的事情,等老夫人吃好饭,回自己房间了,听到老夫人的房间里传来《花为媒》里张五可的唱腔,两口子的脸上才放心下来。 许夫人洗了一些水果,榨了西杯果汁,让许先生给老夫人端去一杯,她又把一杯果汁放到桌角,让我去喝。 我忙着收拾碗碟呢,暂时没工夫喝果汁。 许夫人轻声地问我:“姐,我妈中午问你了?说家里人瞒着她啥事?” 我说:“可不是咋地,大娘可能感觉到家里气氛不一样。” 许夫人说:“你说大哥的事情能跟她说吗?大哥都不告诉我和海生呢,能让老妈知道吗? “大哥不跟我妈说,我和海生就更不能说了。等手术完,恢复好了,再跟我妈说,再瞒她几天吧。” 许先生从老夫人的房间里出来了,说老夫人要洗澡,他就去浴室放水了。 许夫人也站起来,从柜子里抱出一套内衣,放到浴室门口,对许先生说:“一会儿妈洗完澡,你让她换上新内衣。” 许夫人笑着对我说:“我妈的内衣穿了一年,衣服领子都松了,可她就喜欢旧衣服,说旧衣服穿着舒服,新衣服硬,伤人。” 老夫人的想法跟我父亲不谋而合。 其实,我现在也差不多是这种想法,新衣服扎扎楞楞的,穿着不舒服。看起来,我也是正式步入老年的队伍了。 老夫人去洗澡,要先泡半个小时,许夫人再去给她搓背。浴室门一关,老夫人听不到外面的动静。 在餐厅里等待老夫人泡澡的时候,许夫人和许先生说到大哥的手术问题。 大哥肾积水己经很严重,医生建议必须马上手术,不能再拖延下去,如果再拖延,非常容易引起其他病变。 许先生两口子聊着聊着,差点吵起来。 许夫人说:“别在我们医院做手术,到省里去做,省里的医疗设备先进,再说,还有这方面的专家。” 许先生说:“能转院吗?” 许夫人说“这事交给我吧。” 许先生说:“大哥能同意吗?去省里折腾一趟,时间可短不了,大哥手里还有一个项目——” 许夫人说:“我去劝大哥,这件事就听我的安排吧。省里二院这方面的专家,在国内都是拔头子的,他是老秦的大学室友,两人关系可好了。 “下班前老秦给我来电话,说他帮我们联系一下,看他同学在没在院里,再给联系一下病房。老秦说晚一点给我回话。” 许先生一听到“老秦”俩字,他就不淡定。 他不高兴地用一对小眼睛咔吧咔吧地看着许夫人,说:“你咋又和老秦联系?不是说不联系了吗?” 许夫人说:“我啥时候说不联系他了?” 许先生一听许夫人这话,越发生气了,说:“你还学会耍赖了!你上次可答应我,再也不联系他。” 许夫人说:“我是答应你不主动联系他,现在他是主动联系我的——” 许夫人说得有点牵强啊。 许先生说:“老秦咋知道大哥病了,给你打电话?还不是你主动联系他,告诉他的?” 许夫人说:“真不是我主动联系他的,是雪莹下午给我打电话,问我啥时候预产期,我们娘俩聊天,就说到大哥得病要手术的事。 “雪莹不是在省里吗,就说他爸也在省里办事呢,后来老秦就给我打电话。人家老秦主动帮忙,我还能不用人家帮忙?” 许先生蹙着眉头说:“不用他帮忙!咱们又不是缺钱,到哪还找不着好医生?” 许夫人也不高兴了:“装啥呀,许海生?你以为是你的事呢?要是你的破事,你做不做手术我都不管你,爱咋咋地。 “可这是大哥的事,大哥信着我这个兄弟媳妇了,我不能掉以轻心,我得给大哥安排最好的医生,这件事就这么办了,你别胡搅蛮缠!” 许先生越发地不高兴:“这么大的事,你交给老秦,我不放心!我哥的事情我做主!” 许夫人气得端起面前的果汁,许先生立刻戒备地跳起来,闪开身子。 “小娟你要嘎哈?你还要用果汁泼我?你泼我一个试试,我今天肯定不让着你!” 许夫人气笑了,端起果汁,咕咚咕咚地喝进肚子里。 许先生这才放松下来,重新坐回椅子上。 许夫人扬起杯子,照着许先生的脑门比量一下:“我真想给你砸开瓢了,看看你脑袋里装的都是啥浆糊。” 她拿空杯子比量许先生,许先生也就没有躲,不想,空杯子里的那点果汁都洒到许先生的光头上,顺着脑门往下滴答。 许先生彻底被惹怒了,一把从许夫人手 里夺下杯子,“咣当”一声,丢在餐桌上。 不想,这杯子也是惹祸,叽里咕噜,跟头把式地跌落在地上,“呱唧”一声,摔得稀碎。 我拿着笤帚去收拾摔碎的水杯。 看着我要收拾碎杯子,许先生却制止我。 “红姐你别收拾!就摔地上,搁一晚上,让某些人长长记性,总搭讪前夫,拿我不识数啊?眼里还有没有我了?” 我拿着笤帚,收拾也不是,不收拾也不是。 第423章 情有独钟 我说:“小娟劝大哥,大哥没生气呀?” 老沈唇边带了一抹笑意,说:“他能跟兄弟媳妇生气吗?再说,兄弟媳妇是好意,又不是恶意。” 我纳闷了:“海生劝说大哥去医院,不也是好意吗?我听他回来学说,说大哥给他骂了,还说他要篡权,还用文件砸他呢!” 老沈说:“有这事吗?我不知道啊?” 啊?老沈的话把我弄懵圈了。“海生亲口说的,还说当时你和小军都在门外,听见大哥骂他了——” 老沈的车子缓缓地停在十字路口。原本我觉得他是想一打方向盘,从一个小区里穿过去,他不打算把车停在红灯前面。 但我的话,可能引起他的思索,他慢了半拍,拐弯的机会就错过了,他缓缓地在红灯前面停下车子。 老沈在幽暗的车厢里,侧过头,两只眼睛注视着我,好像在忖度我刚才说的话。 外面的雨声大了,雨在车窗外挂起一道雨帘,好像把整个世界都隔绝在车外。 我推了老沈一下:“我跟你说话呢。” 老沈笑了,顺势抓住我的手,低声地说:“去我家吧。” 我抽出自己的手,说:“今天没心情,送我回家吧。” 老沈也没说什么,松开我的手,握住方向盘,在亮起来的绿灯里,他发动了车子。 老沈说:“你确定小许总是今天中午跟你说的这些话?” 我说:“是的,我还能听错?我耳朵比狗的耳朵都灵,半夜厨房的水管没关严滴答水,我都能听见。” 老沈说:“我上午没在单位,下午才回公司的,小许总怎么说我在门外听见了呢?” 我狐疑起来,老沈是不是记错了。 老沈说:“再说我没事到老总门外瞎转悠啥呀?我有自己的办公室,没事我就在办公室喝茶水看报纸刷手机,老总叫我,我才去。” 哎呀,老沈说的挺像真事,那问题出现了,老沈和许先生之间,肯定有一个人在说谎。谁在说谎呢?看人品,那都不用思考了,肯定是许先生在说谎。他为啥说谎呢? 老沈看出了我的心思,就说:“小许总是跟小娟说的?” 我说:“他回家之后还跟小娟生气拌嘴呢,说小娟非得让他去劝说大哥,所以他才挨了大哥一顿训,还被大哥用文件砸了,大哥还说他要篡权。 “为了加重事情的真实性,他还说你和小军在门外听见了——还有两个副总也听见了。” 老沈笑了:“这破绽多多呀,你没听出来?” 我本来就笨,再加上许先生演得像,我上哪听得出来呀? “许先生的话里哪有破绽呢?” 老沈说:“第一个破绽,我和小军不会到老总的门外瞎转悠。第二个破绽,许总在外面,不会说小许总篡权,那都是开玩笑的时候说的,许总的公司早晚要交给小许总,小许总篡啥权? “小许总的性格喜欢自然,不喜欢在公司呆着,早就想退休了,大哥能不知道他兄弟的心思吗?” 啊, 老沈这么分析,也对呀。许先生自己演戏,演得挺全呢。 我说:“海生为啥说谎呢,糊弄小娟嘎哈?” 老沈说:“这你还没明白?小许总不敢去劝说许总,怕许总骂他,他想让夫人出马,他就得演戏呗。” 老沈的话把我逗乐了。想起许先生中午赌气冒烟那一出,够15个人看半拉月的。他也太能作妖儿了。 我说:“海生要是想让小娟劝说大哥就直说呗,他们两口子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他求小娟,小娟会答应的。” 老沈说:“那得分啥事,劝说许总,一般人不敢出面,怕挨训。大伯哥要是训兄弟媳妇两句,小娟能受得了吗,没看今晚,小娟特意把许总请到家里劝说吗? “大家都背着老太太,不让老太太知道许总的病情,按道理,小娟应该到许总家里去劝说,可她冒险把许总请到自己家里。 “当着老太太的面,劝说许总,许总没别的路,只能答应了,要不然小娟就会把这件事告诉老太太。” 我乐了,这一家子呀,虽然每个人都各怀心事,但大家有一个共同的认知—— 就是凡事不能惊动老妈,要让老妈的晚年过得舒心。 老沈也乐了,整个人很放松的样子,还吹起了口哨。呀,是我特别喜欢听的《人世间》的主题曲。 车窗外,还在下着雨,但附近的街道已经不是熟悉的街道,老沈没有直接送我回家,而是把车子绕着环城路,缓缓地行驶着。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大哥知道是你透露他得病的消息吧?” 老沈没说话,继续吹口哨。 我说:“大哥训没训你?” 老沈攥住我的手:“你打听那些嘎哈?” “我担心你。” “许总说,再有下一次,就让我提前退休。” 大许先生挺严厉呀! 我忽然想起个事,老沈说今天上午他没在公司,下午才回公司的,他去干嘛了? 我问他,他说是一点私事,随即就闭上了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什么私事呢?让老沈没有兴趣跟我聊呢?看来这个私事跟我没关系,或者说,跟我有关系,所以他就不说了。 跟我有关系的老沈又不能说的,能是啥事?莫非他跟他的前妻在一起? 算了,不想了。老沈不愿意谈,那就不谈。两个人在一起,谈点高兴的吧。 第二天去许家上班,我在超市买菜,耽搁了一会儿,到许家时,苏平已经收拾完房间,离开了许家。 苏平又来许家干活了,那么说,她打消了去做护工的念头? 阳台里晾着苏平刚洗完的衣服,许先生的房间里,床头上摆着洗干净叠好的衣服。 智博的房间里门关着,老夫人的房间里门开着,老人又趴着窗台,向楼下看呢。 老夫人招呼我,说:“红啊,你快来,我发现楼下的树怎么变粉了呢?” 我有些奇怪,担心老夫人眼睛看花了。我来到窗前,顺着老夫人的手指往楼下看。 只见楼下小区的林带里,有几棵树,的确是粉莹莹的。 老夫人说:“我还以为那是树长叶了,我把绿叶看成粉色的了。”然后她又追问我:“真是粉色吗?” 我点点头,告诉老夫人的确是粉色。 老夫人笑着说:“桃花要开了,等你有空了,你陪我下去溜达溜达——” 老夫人又自言自语:“也不知道你孙大爷出院了没有。” 这么长时间了,孙大爷应该出院了。孙大爷身体很硬朗,应该没事。 在厨房做饭,期间许先生给我发来短信,说中午他和小娟不回来吃饭。 大许先生今天去医院检查身体了吗?最终是做手术,还是吃中药呢? 正在干活,手机又响了,是苏平打来的电话。 苏平在电话里说:“姐,我上午走得匆忙,你看阳台里衣服要是干了,你帮我叠一下衣服。” 我说:“没问题。”随后我又问:“你走得那么匆忙嘎哈呀?” 苏平说:“赵大爷有两样药没开,我去医院给他开药,再赶回去给德子爷俩做饭,时间就不赶趟了,我就早走一会儿。” 苏平对德子一家很上心呢。我打趣苏平:“这么关心老赵家爷俩?” 苏平在电话里笑了,说:“人家给我开工资的,我能不关心吗?” 苏平忽然话锋一转,说:“你说我在医院看见谁了?” 我哪知道苏平能看见谁呀,我也没长着千里眼。 苏平说:“我看见许家的大哥和二哥了,还有小娟和大嫂,四个人。咋地了,谁有病了?” 苏平不知道大许先生得病的事情,我就简单地跟苏平说了两句。 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助步器笃笃地声音,我连忙压低声音,对苏平说:“这事大家都瞒着老太太呢,你也别说漏了。” 苏平说:“你放心吧,红姐,老许家的事情除了我和你说,其他人问起来,我的嘴上就按上拉锁,漏不出去。” 苏平说得挺有意思。 老夫人没进厨房,她去了卫生间。 我问苏平做护工的事情怎么样了,苏平说:“等明天去老许家上班,再跟说。” 听苏平的话音,似乎她已经做出了决定。她到底是去做护工,还是继续做保姆呢?我猜不出来。 苏平在医院看到大许先生了,看来,大许先生这是去医院做检查了。手术还是保守治疗?就看兄弟俩和妯娌俩商量的结果了。 中午,我就做了一个菜,豆角南瓜炖排骨,老夫人发了一盆玉米面,让我烙玉米面饼。 我从橱柜里拿出电饼铛,烙了一锅大饼子。 老夫人得知儿子和儿媳中午不回来吃饭,就只让我烙了一锅饼子。 玉米面大饼子配着豆角南瓜和排骨汤,哎呀,吃得太香了。 我感觉在老许家做了将近一年的保姆,我的腰上都长肉了。 最近应该多走路,步行回家,减减肥呀。 吃饭的时候,老夫人忽然问我:“红啊,小娟和海生嘎啥去了?” 我问她:“你老儿子没跟你说吗?” 老夫人说:“他没跟我说,要不然我咋问你呢。” 我本来想说,我也不知道许先生不回来吃午饭,但后来一想,这个谎话撒得没水平。 我做一个菜,那就说明我早就知道两口子中午不回来,要不然最少还得再做一个菜。 我只好说:“许先生没跟我说他要干啥去,就说中午不回来了。” 老夫人还追问:“他说小娟也不回来了?” 老人的问题挺刁钻呢。我犹豫一下,只好点头。 老夫人说:“他俩在一起?咋没给我打电话呢?他俩干啥去了?” 我没有回答老夫人,全当她自言自语。 老夫人忽然又问:“红啊,我咋觉得这两天家里有点不一样呢?好像你们大家都瞒着我什么。” 第424章 开光的嘴 许夫人说:“快了,四月末吧。” 许夫人就势坐在沙发上。她没有坐在大许先生的对面,而是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 大许先生似乎感觉到了许夫人的意图,明显地往沙发背上靠了下身体。但他表面上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他说:“找好接生的医生了?” 许夫人说:“找好了,一切顺利的话,下个月这个时候,小家伙就出生了。” 大许先生说:“家里可就热闹了。妈喜欢家里人多,更喜欢小孩子。” 许夫人脸上带着笑意,说:“妈比谁都盼着我快点生呢——” 大许先生说:“那边的房子收拾了吗?” 许夫人说:“海生已经找人过去收拾,妈住的房间要安个浴盆,马桶低,他要换个高的。” 许夫人和大许先生一直聊着家常,并没有说到要劝大哥去医院做手术的事情。 客厅里玩麻将的声音哗啦哗啦的,声音不大,但也不小,我隐约听到许夫人说:“妈年纪大了,不扛折腾,感冒总算好了,翠花表姐的儿子一鸣再没去公司吧?” 大许先生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都替许夫人着急,她怎么还不劝大许先生去医院就医呢?时间再拖下去,麻将玩完,大许先生就和大嫂回家了。 大嫂忽然来到厨房,问我:“我给老太太拿的那盒蛋糕呢?” 大嫂晚上来许家时,手里提着一盒糕点,是用香蕉做的蛋糕。 当时要吃饭了,大嫂就让我把蛋糕先收起来。我把蛋糕放在窗台上,没有放到储藏室,担心老夫人一会儿要吃。 我把蛋糕拿给大嫂,又拿出几个吃蛋糕的小碟,大嫂把蛋糕一个个地放到碟子上,又摆上叉子,端着蛋糕回了客厅。 客厅里,老夫人说:“这蛋糕真好吃,又甜又软。” 二姐说:“我吃出香蕉的味道了。” 二姐夫说:“蛋糕不错,哪买的?我给我妈买点。” 大嫂说:“你有钱也买不着,我学生自己做的。” 二姐夫说:“当老师是好啊——” 没听到许先生和许夫人说蛋糕好吃的声音,估计两人没有吃蛋糕吧。 在稀里哗啦打麻将的声音里,偶尔,会传来大许先生低沉的声音,但说的不是去医院的事情,他不是说新房子,就是说老夫人身体之类的。 许夫人的声音轻,听得不清楚,好像也没有谈到医院呢,手术啊,找哪个医生做手术啊,都没听见,两个人没有谈这件事? 不太可能吧?许夫人筹划了一中午,不就是为了晚上跟大许先生谈吗?却为何一直没说呢? 也或者是我干活专心,听漏了?还是两人说话声音小,不想让老夫人听见呢? 这期间,我接到老沈发来的信息,说他晚上接我下班。 外面已经黑下来。此时的东北小城,晚上6点半左右,夜幕才慢慢降临。 街上的灯火次第亮了,但街道上人不多,都在家娱乐吧。 这阵子是特殊时期,街上的行人少了,店铺基本上都关闭了,只有春天的树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 凛冬的时候,树干僵直,凛冽的西北风刮起来,粗大的树身不动,只有树梢在风中直直地晃动,不是带有弧线的摇摆,而是僵硬地晃动。 但最近又下了两扬小雪,这雪落地就融化了,虽然不似春雨那么滋润,但也算是给大树淋浴了一下。 风再吹过,不仅树梢是带有弧线的摇摆了,整个树干也微微地摇曳,似乎是在点头微笑。 我要收拾完厨房的时候,客厅里传来脚步声,是大许先生要和大嫂告辞回家了。 二姐和二姐夫也起身告辞,四个人一起下楼了。 老夫人也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客厅里很快安静下来。 这时候,我才听到外面传来沙沙的声音,原来有雨点叩击着窗棂。竟然下雨了。 我趴着窗台向外面看,看不到雨点,雨点可能是太小了,也可能是夜的关系吧,看不清楚。 但我能看见路面都变成了深色,不是白天的灰白色了,显然,地面是湿的。雨可能下了有一会儿了。 一看到下雨,心里就莫名地雀跃起来。 我是个比较情绪化的人,情绪很容易随着潮起潮落、刮风下雨而波动。我喜欢下雨和下雪,一看到下雨,就感到一种久违的悸动。 打开厨房的窗子,嗅到了泥土中清新的味道。那真是隔了半个季节的味道啊。 许夫人到浴室里放水,要洗澡,许先生跟进去,帮着许夫人放水,两人在浴室里说着什么。 一会儿,浴室里传来叮叮咣咣的声音,反正许先生在哪里,哪里的动静就很大。 他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动作幅度又大,许家的浴室小,那是在卫生间里隔出的一个玻璃房。 空间实在太小,许先生的坨又大,所以,他一转身,就可能把盆子架子碰得叮咣响。 我拖地的时候,许先生已经从浴室出来了,回到他自己的房间,随后,他手里托着许夫人的睡衣出来,又走进浴室。 这次他没有进去,转身进厨房了,坐在餐桌前,吃大嫂拿来的蛋糕。 我说:“你没吃饱?那我再热个菜?” 许先生冲我摆摆手:“不用了,吃两块蛋糕就行。我担心小娟跟大哥谈话的事,就没怎么吃饭。” 我就问:“谈成了吗?大哥说去医院做手术吗?” 许先生说:“小娟还没说呢,破大盆端起来了,洗澡呢,洗完澡出来再告诉我。” 我猜测,许夫人应该是把大许先生劝说明白了,要不然她还哪有闲心逗许先生着急,早就告诉他计划失败。 家里客人多,客厅的地面就脏得快,我在等待老沈的时间里,用拖布把客厅拖一遍。 许夫人从浴室出来,穿着宽松的睡衣,手里拿着吹风机,到餐厅去吹头发。 她说:“卫生间里的插头坏了——” 她很认真地回头问许先生:“你说,老房子是不是知道我们要搬家了,这些零件就不愿意再为我们服务了?” 许先生呲牙笑:“我朋友的装潢公司今天去了新房子,造价出来了,马上就备料,快的话,一周就能完工。” 许夫人说:“我朋友说,波斯地毯不错,他打算送我一块地毯。” 许先生的声调略微地变了,问:“你哪个朋友?老秦呢?” 许夫人见许先生说到老秦,她就没再继续地毯的话题,她说:“大哥同意明天去医院检查——” 许先生的声调立刻变得惊喜了:“大哥同意了?你咋说的,他就同意了?” 许夫人说:“大哥多聪明啊,看出咱俩摆的是鸿门宴,我一提到让他去医院看看,他就同意了。” 许先生说:“这么容易就说成了?” 许夫人说:“大哥说是去检查,他可没说去做手术。” 许先生说:“那不是一样吗,同意去检查,就同意做手术呗,要不然检查啥呀?他不是跟大嫂都检查过了吗?片子都拍了。” 许夫人说:“我听出大哥的意思,他是比较相信中医,认为中医能治本,西医是治标不治本。可是他现在肾积水,做手术好得快。” 许先生笑了,说:“我看我大哥是怕去医院,我听咱妈说,大哥小时候不是得过大病吗?在医院住了很久,妈说大哥回家,身上都是药味,不像是人,像颗药材。 “估计大哥那会儿就做下病根儿了,不爱去医院。公司年年给职工检查身体,大哥从来不去,这次大嫂能让大哥去拍个片子,那已经非常不错了。” 外面的雨声似乎小了,没了。春天的第一扬雨,就下这么大吗?我有些怅然若失。 老沈发来短信,说他已经来到楼下了。 我简单地做了收尾工作,换好衣服要下楼。 老夫人撑着助步器走出来,从助步器的椅子上,拿起一把折叠成手电筒大小的雨伞,递给我:“外面下雨呢,红啊,打伞回去。” 我有些惊讶,看着老夫人:“大娘,外面的雨声可小了,你能听见?” 老夫人脸上都是笑,她说:“我现在不靠耳朵听,我靠身体听,要是下雨啊,我就能闻到土地潮湿的味道,我的腿呀,就麻酥酥酸痒痒的难受。” 我感激地谢过老夫人,接过雨伞。 许先生从餐厅出来,看到老夫人递给我雨伞,就说:“妈,我红姐有专车接送,还用你的雨伞?” 老夫人说:“车能开到屋门口吗?这伞可不一样,是顶在自己头上的,用起来方便。” 我下楼的时候,咀嚼着老夫人说的这句话,觉得简单,又非常玄奥。朴素的话里,讲述的却是玄奥的道理。 外面还下着雨呢,只是雨很小,像牛毛一样细,不走进雨里,在楼上都看不清。 我穿过细碎的雨幕,向老沈的车走去。 我原本要适应自己走路回家的,恢复我独居养成的习惯,但是老沈的车来接我,这种诱惑,不是独居过的人,可能感触不会这么深吧。 不过,老夫人刚才送我伞的时候说的话,犹在耳边。腿是长在自己身上的,什么时候都能用,而车是老沈的,他不来,我就要靠我的11号走回家。 我的心要时刻装在自己的心里,不能因为老沈的靠近,而太依赖他。 第425章 老沈的刀 许先生进来了,他手里拿着吃空的水果盘,把盘子往餐桌上一丢,水果盘里的苹果核就争先恐后地跌落在餐桌上。 还有一个调皮地蹦到地上去了。 我没捡苹果核,谁扔的谁捡,就算我是保姆,雇主故意往地上扔东西,我也不捡。 许夫人还在笑着,说许先生:“死鬼,你往地上扔啥?红姐都不愿意了,人家把房间收拾干净的,你回来就造祸屋子。” 许夫人一边说,一边弯腰伸手去捡苹果核。 许先生还是不忍心,让怀孕的妻子弯腰去捡苹果核,他伸手过去,把苹果核捡起来,吧唧一声,丢在水果盘里。 苹果核砸在水果盘里,溅出一些汁水,崩到对面的许夫人脸上,许夫人终于生气了:“你要作死啊?挣命啊?不打好上来了?” 许夫人叉腰瞪着许先生:“你说吧,要是开战咱俩就开战!战不战?” 许先生却生完气了,他从餐桌下拉出一把椅子,横过一只腿,跨坐在椅子上,盯着许夫人说: “你瞅瞅你给我出的馊主意,让我挨一顿训,你是没听见大哥骂我那些难听的话呀,小军和老沈在门外都听见了,还有两个副总,也都听见了——” 许先生抬手,呱唧呱唧地拍打着自己的脸,说:“我这张老脸往哪搁?” 许夫人说:“这能赖我吗?我让你去劝大哥你也同意了。” 许先生说:“我同意是同意了,我同意是我打头阵,你打二阵,可你呢,轮到你,你不出兵了,挂免战牌,你这不是调理我吗?把我当傻子使唤!” 许夫人又忍不住笑了。 许先生说:“你看,你还笑。我算明白了,你呀,就是想看我被大哥骂,被大哥揍,你就在旁边看热闹!我被大哥训了,你能捡着啥便宜啊?” 许夫人忍住笑说:“我也没想到大哥这么难劝呢。” 许先生说:“大哥要是好劝,还用我出马?大嫂一个人不就解决了? “再说,还有老沈呢,他能把大哥得病这件事告诉红姐,那他肯定和咱们想法一样,也劝大哥去手术,肯定也没劝成。 “他的面子都不好使了,我更够呛了。你早就想到这点了,还出损招让我打头阵,你打二阵,老妈打三阵。可轮到你出兵,你就装熊了! “你啥意思?不是说好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让咱妈知道吗?老太太要是知道大哥病了,一着急一上火,万一她再病了呢?” 许夫人不笑了,脸上严肃起来:“海生,我不是不敢去劝大哥,我是觉得吧,大哥这次跟你发脾气有点发得大。 “我觉得大哥是故意的,就是给我看的,让我不要再跟他谈这件事。 “大哥那么聪明的一个人,肯定知道咱俩的小伎俩了,猜到我让你打头阵,我来二阵,他就干脆一次骂个够,不让我再去劝他。” 许先生不高兴地说:“你自己先熊了,还给自己找出这么高大上的理由?” 许夫人忍不住又笑。 许先生有些急躁:“那咋办呢?谁劝大哥呀?就得老妈披挂上阵?那要我们这些儿女是干啥的呀?吃香油看热闹的?” 许夫人沉思了良久,把一个草莓递给许先生:“我还有一招儿——” 许先生接过许夫人递过去的草莓,扔到嘴里,一吧唧嘴就咽下去了。 “小娟,你别臭棋篓子净出馊主意。反正这次不管你出啥招儿,我是不出面了,妈也不行出面。” 许夫人说:“这次轮到我了,没轮到妈,我不是说过二阵是我打吗,我出面跟大哥谈!” 许先生高兴了:“这还差不多,你啥时候去谈?” 许夫人笃定地说:“就今晚。” 许先生说:“去大哥家?” 许夫人说:“不去大哥家,去大哥家,估计下场跟你差不多。” 许先生说:“那你去公司?” 许夫人说:“哪儿也不去,就在咱家。我跟大哥在家谈。” 许先生说:“大哥能来吗?” 许夫人说:“我打电话大哥不能来,你请妈给大哥打电话,大哥肯定来。” 许先生说:“你不是说这次你跟大哥谈吗?咋又提到咱妈?” 许夫人说:“你让妈把大哥找来,剩下的就交给我,看我怎么劝大哥!” 许先生半信半疑,看着许夫人说:“不到最后一步,不能让妈知道大哥得了重病。” 许夫人说:“你放心吧,打二阵咱就赢了,不用老妈。” 许先生想了想:“大哥前天刚来,今天能来吗?他不得怀疑我使路子,不来呀?” 许夫人说:“妈肯定有招让他大儿子来!这事儿就交给妈。” 许先生最后点点头,说:“行吧,我再听你一回,这回要是还不好使,我就给你一个封号——” 许夫人问:“啥封号?” 许先生说:“臭棋篓子!” 许先生离开餐厅,去老夫人的房间里。不知道他怎么跟老夫人说的,房间里传来两人的笑声。 我提着垃圾袋准备下楼回家,听到老夫人大着嗓门,给大许先生发语音呢。 “海龙啊,我昨天虎吧地做个梦,梦到你爸了,我这心里不太好受,你晚上来一趟,我跟你念叨念叨。 “正好,小红上午买五花肉了,好些天没吃火锅,我馋了,晚上咱们一家人吃火锅吧。” 我下楼回家了,不知道大许先生是否答应老妈,晚上来吃火锅。 午后,睡了个午觉,睡饱了,起来遛个狗。 东北的气温终于有点春天的样子了,暖融融的,树杈上的枝条不像冬天那么僵硬了,这枝条活了,变得湿润而柔软,好像树枝里被灌入了一股生命的泉水。 枝条上虽然还没有长出嫩绿的叶子,但是,枝丫里那些星星点点的芽苞,已经从深褐色变成了浅褐色,开始显山露水了。 只等一夜春风,吹开满树的碧绿。树缝之间不那么稀疏了,变得密密麻麻的,那是什么呢?那是一个个绿意盎然的梦。 在这春天的午后,我走进老许家。 一进门,老夫人就说:“红啊,晚上吃火锅,你快切酸菜吧,我都给你捞出一棵酸菜了。” 老夫人一听大儿子要来吃火锅,顿时变得力大无穷,自己从酸菜缸里捞出了一颗酸菜!酸菜可沉了,一颗酸菜五六斤,六七斤呢。 我说:“大娘你别干活了,我自己能捞酸菜。” 老夫人说:“我捞出酸菜晾一会儿,要不然你刚从酸菜缸里捞出来,酸菜可凉了,你切酸菜该冰手了。” 老人的善意随处可见,只看我们小辈是否有心在听。 我切好酸菜,用热水烫一下,攥出来,放到盘里。 开始切五花肉。五花肉我先放到冰柜里冷冻一会儿,让肉冻一点,切肉的时候容易切成薄薄的肉片。 老夫人又从哪里拿出一袋宽粉,让我先把宽粉焯一下,焯个五分熟,等吃火锅时,宽粉下锅容易煮熟。 我听从老夫人的吩咐,把宽粉先煮一下,再用热水泡着。 二姐先来许家的。二姐一听吃,两条腿比谁跑得都快。 老夫人形容她的二闺女:“你呀,一听见哪有好吃的,借两条腿跑来。” 二姐把手里提着一兜血肠拎到老夫人面前:“妈,我没来白吃,我带一盘菜呢。” 二姐拿来的血肠太及时了,要不然我也准备下楼去买,但这个时间基本哪里都没有卖的了。买血肠要早晨去买。 我问:“二姐,这个时间,你在哪买的血肠?” 二姐笑了,说:“不是我买的,是我在楼下看到老沈了,他提着一兜血肠要上楼,看到我上楼,就让我捎上来。” 哦,是老沈送来的血肠。是大许先生让他送的?大许先生此时应该知道是老沈把他得病的详情告诉小许总吧? 大许先生知道他的司机背叛了他,会怎么样呢?会难为老沈吗? 对此,我一点都不担心,我倒是很想看看大许先生怎么收拾老沈的! 晚上,大许先生和大嫂进门的时候,火锅已经准备好,我把上午炖的排骨汤放到火锅里做汤料,热气一飘,厨房里都是香味。 二姐这次帮我干活了,切了土豆片,切了地瓜片,切了冬瓜片,她做了三盘菜。 我又洗了一些生菜菠菜油麦菜,又把冰箱里的一盒虾洗干净,端到桌上。 老夫人往餐厅走时,环顾四周:“海龙,小沈没上来吗?” 大许先生说:“他在外面吃了。” 老夫人说:“小沈下午送来一兜血肠呢,你不叫他一声。” 大许先生说:“一个司机,我叫他嘎哈?” 呀,听见大许先生说到老沈的口气,有点不妙啊,大许先生是生气的。 看来,他已经收拾过老沈了。不知道老沈现在作何感想。不会跟小军躲在小酒馆喝闷酒偷着哭吧? 被雇主训了,他这个死忠犬能不难受吗? 许先生见大哥来了,忙前忙后,给大家拿杯子倒茶,他自己和二姐夫喝酒。 许夫人冷眼旁观着大许先生,但见大许先生绷着脸,虽然脸上不是生气,但也不是笑呵呵的,他一脸严肃,生人勿近的模样。 许夫人张罗大家在餐桌前落座。 晚餐的饭桌上,一家人欢声笑语,都很高兴的模样,只有大哥大嫂脸上的表情不一。 大嫂只是淡淡地微笑着,偶尔看向许夫人的眼光里,有些心事重重。 许夫人假装没看见大嫂的目光,她一直跟二姐说着什么。 二姐又开始白话她的体验馆,某某东西多好了,她想买回来。 一旁的二姐夫说:“家里那些产品还少吗?还往回折腾?你都被骗多少回了,不长记性呢?” 二姐不高兴地白了二姐夫一眼:“你挣钱不就是让我花的吗?咋地,花你点钱心疼了?” 二姐夫说:“我是担心你知道被骗心里难受。我是心疼你。你要不心疼钱,我还心疼啥?” 二姐这才转怒为喜,急忙给二姐夫夹血肠:“你最爱吃的。” 二姐夫说:“我自己来,你都把血肠夹碎了。” 大家说说笑笑,这顿火锅吃得很开心。 大许先生进门之后,并没有询问老夫人梦到老爷子的事情。他只是默默地吃饭,眼神平静。 我觉得大许先生是有备而来,他应该是算准了这是兄弟媳妇设的局,就是故意把他引来,要劝说他去医院做手术的。 既然他知道了,那他已经在心里想好了对策吧。 再看许夫人,云淡风轻地吃着火锅,蘸着小料,不像着急的模样。 反观她身旁的许先生,则有些坐立不安,眼神有点飘忽不定。 饭后,大家移步到客厅,很快分成两伙人马,许先生和二姐、二姐夫陪着老夫人在客厅的西墙边玩麻将,大嫂在老夫人身后给老人看牌。 许夫人则跟大许先生坐在靠东墙的沙发上,小声地说着什么。 许夫人能劝说大哥去做手术吗? 第283章 沈哥 老夫人把寿衣一件件地叠好,要放到柜子的最上层。 我踩在椅子上,把寿衣放到柜子的最高层。 大姐二姐都嘱咐过了,要把寿衣放到高处,叫“高寿”。 老夫人看见我关上柜子门,欣慰地说:“行了,这回我走了也放心了。” 我笑着安慰她:“大娘,放心吧,你最少还有20年的寿啊,你得陪着你的小孙女长到18岁成人呢。” 老夫人笑着说:“你可真会安慰人儿。” 午后,我和老夫人刚吃完饭,许夫人推门回来了。 我说:“小娟,你咋回来了,不是和同学去吃饭吗?吃了吗?我给你做点?” 许夫人说:“不用做了,我刚吃完,海生和智博都没在家,我回来看看我妈。” 许夫人换好拖鞋,从包里拿出一包点心,进了老夫人的房间。 “妈,我从步行街路过,在老槽子糕店给你买的桃酥,刚烤出来的,还热乎呢,要不要来一块?” 老夫人拿了一块桃酥吃了,连连说:“好吃,我等会儿在吃。” 许夫人问:“上午小师傅来送寿衣了吗?放哪了,我看看,做得合身吗?” 老夫人就说寿衣放到柜子高处了。 许夫人要踩着凳子上去取寿衣,老夫人连忙摆手:“你怀孕呢,可别登高。” 我踩着凳子上去,把寿衣拿下来。 许夫人看了一下寿衣,她见婆婆很满意,就又问:“妈,咱给人家送寿衣来的小师傅红包了吗?” 老夫人说给了。许夫人笑着点点头。 许夫人让我把寿衣再放回柜子最上面,并且叮嘱我,许先生要是不问,就不告诉他。 许先生看见老夫人的寿衣,他心里又该难受了。 这些日子,许夫人有些疲惫,跟老夫人在房间聊天,就靠在床上睡着了。老夫人拿了披肩,给儿媳妇轻轻地盖在身上。 许夫人中午原本是可以不回来的,但婆婆一个人在家,她还是回来看看才放心。 午后,我本来想回家,但看许夫人睡着,就没回家,开门关门声音太大,会吵醒她。 我睡在许先生的健身房。健身房有张床,大姐来就睡在健身房。 我在健身房里用手机写了500字文章,存好,打算眯一觉,却被许夫人的手机吵醒。 许夫人按了手机,嘟囔一句:“我定时了,不是医院来的电话。” 老夫人很理解儿媳的心情,就说:“小红没走,在海生的健身房睡呢,有她陪我,你快去上班吧,别耽误公家的事儿。” 许夫人说:“啊,红姐没走啊,那我就上班了。” 许夫人在玄关换鞋,动作都是轻轻的。这个女人有素质,听说我在健身房睡觉,她就轻手轻脚的走路。 无论跟许先生怎么吵架,但她对待婆婆,都是温言细语的。一旦许先生出门不在家,她总会在家里多待一会儿,担心婆婆孤单。 今晚,只有老夫人和许夫人吃饭,我就蒸了一条鱼,做了一个白菜炖冻豆腐,里面再放点薄薄的五花肉片,又放了一匝粉。 吃饭的时候,许夫人盯着餐桌上的两个菜,问道:“红姐,没做秋葵呀?” 我说:“你没跟我说呀?” 其实,我早晨去超市买菜,真想买秋葵了,可一看价格,天呢,13.8元一斤。 就那么一小捆,就14块来钱?虽然是花雇主的钱买菜,我有点习惯地舍不得。 我是个节俭的人,节俭已经进入我的血液里,有时候在许家干活,我也会用节俭的办法解决。 许夫人善于察言观色,她似乎明白我的想法,就说:“没事,明天记得买吧。” 我点头答应了她。 正吃饭呢,接到老沈的电话。啥意思呢?他在楼下等我呢? 以往他从来不给我打电话,就是悄悄地在楼下接我,做一个隐形人。 今天他不做隐形人,要做公开的?他要官宣? 我接了老沈的电话,问:“咋地了?” 老沈说:“你下来一趟,我有点事。” 啥事啊?还得我下来?老沈的语气有点郑重,我不免有些忐忑。 发生啥事了?他前妻回来了?还是我前男友让他知道了? 那也都是过去式了,还带这么找后账的? 我跟许夫人说了一声,到玄关换下拖鞋,穿上羽绒服,开门往楼下走。 一边走,心里一边打鼓,老沈这是啥意思啊? 老沈就在门口等我呢,他已经把楼门打开,后背靠着门框。 见我下楼,他也不说话,就一直拿眼睛瞄着我,看我一步步走下楼。 等我走到他面前,他攥了一下我的手,说:“公司发点吃的,我给你送来。我马上得走,晚上不能给你送家里,就把吃的放到小铺了。” 送吃的你整这么神秘干啥?跟特务接头似的,我还以为发生多大的事。 我客气地说:“谢谢你,以后不用这样,你太客气了。” 老沈没说话,只是站在暗影里看着我。 我到小铺一看,一箱苹果,一箱香蕉,这我晚上回家,咋运到楼上去? 我说:“这样行吗?我把钥匙给你,你现在就帮我送到楼上去。” 老沈说:“可我没时间回来给你送钥匙,许总晚上要出门,来到年了,各个关系单位要走访走访,联络联络感情。” 我说:“你不用给我送钥匙,我把楼门钥匙给你,你用完之后就把它扔到楼门口我的邮箱里,我有邮箱钥匙,我回家用邮箱钥匙打开邮箱,不就拿到楼门钥匙了。” 我把我家的邮箱号码告诉老沈。 老沈笑着注视着我,趁我不注意,忽然伸手弹了我一个脑瓜崩。 他说:“这么信任我?” 我捂着被他手指弹得麻酥酥的脑门,生气地说:“你给我弹疼了。” 老沈就用手攥住我的手,凑近我说:“要不要我给你揉揉。” 我搡开他:“注意点形象,让人看见。” 老沈笑着,在黑暗里站着不动。 我说:“你都快走啊,不是着急吗?” 老沈终于转身走了。 走两步,他又回过身看我。 啥意思啊?咋还不走啊?还想嘎哈呀? 老沈低声地用只有我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我走了,你会不会惦记我?” 他没好意思说“想”字。 我伸手怼了老沈一杵子:“你放心吧,我吃苹果的时候,吃香蕉的时候,肯定每一口都能想起你。” 老沈默默地站在暗影里看了我几秒钟,转身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去小铺里抬苹果,抬香蕉,他弯腰,他站起来,他走路,看着还是比较顺眼的。 他临上车前,回头冲我扬扬手:“快进去吧,外面冷。” 他的车子开走了,开进浓重的夜色里。 我忽然涌起一种淡淡的离别的伤感。 我在许家收拾厨房的时候,接到老沈发来的短信,他说:“你家的大乖比你对我热情。” 我心里说:“我的狗对你热情就可以了,还用我表达对你的热情吗?” 老沈又发来一句话:“钥匙放邮筒了。” 我想了想,回复一句话:“一路平安,等你回来。” 我发现一件事,老沈最近总愿意跟我有身体接触。 一开始是攥我的手,后来是走路的时候,他胳膊总是有意无意地碰我的胳膊。 今天他还伸手弹我脑瓜崩,接下来还会有啥事发生?不言而喻。 老天呢,赐予我力量吧,我是希瑞—— 晚上,我收拾完厨房,在客厅换鞋,准备回家。 客厅里,许夫人倚在沙发上接电话,只听她说:“她真的不在呀?去参加会议了?那你在通辽等她还是回来?” 看来,许先生通辽之行不太顺利,这个合约挺难缠。 又听许夫人轻声地说:“白天我路过步行街,给你买了爱吃的桃酥,妈吃了一块,都给你留着呢——我都想你了——” 许夫人最后一句话又软又粘。就她这小动静,我都不用猜,许先生估计夜里就得开车赶回来! 求催更 求好评! 第282章 父子出征 大家正在餐厅吃饭的时候,智博回来了,径直走进餐厅。 老夫人问孙子:“吃饭了吗?” 智博说:“没吃呢——” 许先生瞥了儿子一眼:“跟同学看完电影不请同学吃饭?你也太抠门,我每月给你三千元生活费都花没了?” 智博嘴角有点往下耷拉。这孩子好像心情不佳。 许夫人把身旁的椅子拉开:“儿子,坐妈这儿,你想吃点啥?” 智博淡淡地说:“啥都行。” 我站起来往厨房走:“智博,给你煮冻饺子行吗?” 智博有些抱歉地看着我:“红姨,太麻烦了。” 许先生也说:“太麻烦了,都快吃完了,折腾你红姨两气儿。” 我说:“不麻烦,再说我正好吃完了,站起来消化消化食儿。” 对孩子,我总有一种心疼的感觉,对老人,我尽量用点耐心。 对待同龄人,说句实话,我没啥耐心,我的耐心都给孩子和老人了。 灶子上烧上水,准备煮饺子。 智博还喜欢吃炒蒜苔,正好冰箱里还有一小捆,这边等待煮饺子的水烧开,我就用另一个灶子做了一个蒜苔炒鸡蛋。 饺子煮好,蒜苔也出锅。 智博笑嘻嘻地来到厨房,把蒜苔和饺子端走:“谢谢红姨。” 这孩子嘴可甜了,这点像他爸,甚至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 许先生对智博说:“看看,咱俩都是回来晚的,你的待遇就不一样,我就比较惨了,吃剩饺子,你看看你,新煮的饺子,还加盘菜。” 我也不说话,笑着去灶台上收拾。 这时候,许先生的手机响了,他的手机在客厅。 许先生冲我说:“红姐,你帮我把手机拿来。” 老夫人的眼睛横了许先生一眼:“自己没长手啊,你红姐做饭就够忙乎了,你还把人家当丫鬟使唤?” 许先生见老妈训他,有点不高兴,他坐在餐桌前吃饭,又实在不愿意起身去客厅拿手机,他吩咐智博:“好儿子,你帮老爸拿手机去。” 智博没说话,起身去客厅了。等他拿回手机时,许先生笑着对老夫人说:“还得是儿子呀,咋支使都没错,这家伙,咱家保姆地位都比我高了,支使一下都不行——” 许先生接了电话。 不知道电话里面叨了旗鼓地说了什么,许先生一张大脸撂了下来,只听他严肃地说:“我知道了,再有啥事你给我打电话。” 许先生撂下电话,许夫人向他投去询问的目光。 智博也看到他老爸不高兴,就问:“咋地了?这世上还有让许海生不高兴的事?” 许先生眉头皱了起来:“这个小蒙古啊,真是个活祖宗,这两天她跟我们的老对头联系得比较频繁,刚才有底细人儿告诉我,那边儿给她的比我们多给了她5个百分点,这事儿不好办了——” 百分点,是啥呀?我不懂。 许夫人就问许先生:“那咋办?你还去通辽吗?” 许先生说:“去!必须得去!死马我也得当活马医!” 许夫人说:“5个百分点,够呛啊。” 许先生说:“只要合同没签,我就得想尽各种办法把她拿下,我就不信,还有我签不下来的合同?” 一旁的智博一边吃着饺子,一边对许先生说:“许海生,需要我给你助力加持吗?” 智博基本不喊许先生爸爸,多数时候都是喊他名字。 许先生说:“你去干啥呀?” 许夫人也说:“智博你不能去,这次你爸去的地方不方便你去,要是你去了,明明能成的事也成不了。” 智博一听这话更来了兴致。:“妈,为啥呀,我去咋就起反作用了?” 许夫人笑着瞥了一眼许先生,没说话。 智博又追问,一旁的老夫人说:“那个小蒙古是女的,总想跟你爸套近乎,你跟去了,小蒙古就会寻思是你妈派你去的,盯梢的,那她能乐意吗?” 许先生急忙说:“妈你可别乱说,她啥时候跟我套近乎?人家是一个公司的老总,你给她说成啥样了?” 许夫人已经吃完饭,她手里拿着一根筷子,一下下地抽着许先生的手背:“呦,这就帮着她说话了?” 智博听明白了:“爸,让我跟你去吧,我就说是你助理,反正外人看着咱俩也不像父子,不会露馅的,万一我能帮上你点啥忙呢?” 许先生还是不想让儿子跟去。 智博又说:“我大爷不是让我将来接管公司的业务吗?那现在我跟你去学习一下不是更好?让我学习学习,看看合同到底是咋签的。” 许先生骑虎难下。他要是不同意智博跟去通辽,那他跟小蒙古的关系就不好说了,可能有事儿,怕孩子知道才不让孩子去。 许夫人本来就怀疑他,这下子她就会更怀疑两人有猫腻。 许先生被逼无奈,只好用大巴掌一拍桌子:“智博,去就去吧,到时候让你干啥就干啥,你要是不想听话,趁早别去!” 智博一听老爸同意他去了,很高兴,兴奋地答应着。 众人吃完饭,都到客厅喝茶吃水果。我在厨房收拾卫生。 许夫人问智博:“看个电影,咋愁眉苦脸地回来了?” 智博不太是心思地说:“别提了,我跟同学正看电影呢,娜娜来电话,问我在哪,我说在家呢,她就非要跟我视频——” 许夫人说:“那就视频呗。” 智博苦笑着说:“跟我看电影的同学是女的——” 许夫人笑了,轻声地跟儿子说着什么。 想起娜娜那刁蛮的小样,她要是知道智博在家带着女同学去看电影,肺子就气炸了。 我离开许家的时候,看到许夫人在智博的房间给他整理出门要带去的衣服。 许先生则在客厅的北窗前打电话,好像是给司机小军打电话,让他明天一早就过来,要跑长途去通辽。 老夫人已经回自己房间,又在听新凤霞的《花为媒》。 裂开一道缝儿的门里,飘出新凤霞和赵丽蓉唱的《报花名》:春季风吹万物生,花红叶绿草青青,桃花艳,李花浓,扑人面的杨花飞满城—— 新凤霞的声音可真是娇嫩呢,不怪老夫人愿意听,百听不厌呢! 第二天一早,我到许家的时候,小蔡已经收拾完卫生,正在玄关匆匆地换衣服,要离开。 我一眼看到窗台上有灰。 早晨九点多钟,老夫人的房门都是打开的,从她房间里射进来的阳光能照到客厅里,我换拖鞋的时候,一哈腰,正好侧脸能看到窗台的灰尘。 家里人多,脱衣服走路都会带下灰尘,窗台上其实也不脏,一天不擦没事。 但是雇主既然雇了家务保姆,窗台上再有灰,就说不过去。 我对小蔡说:“老妹你看见没,窗台上有灰,你抹窗台了吗?” 小蔡看也没看窗台,就说:“我要擦,当时窗外小鸟在吃米粒呢,我怕大娘说我吓走了鸟,就没擦——” 看小蔡还在穿鞋,要走的样子,根本没在乎窗台没擦的事情。 我都提出来了,她咋还没有改正的意思? 我说:“那你现在把窗台抹干净吧,窗外没有小鸟了。” 小蔡说:“今天有点忙,不赶趟了,姐你替我抹一下。” 其实,我是个很计较很矫情的人,我可不是什么大量的人,我的心眼有时候可窄了,尤其不高兴的时候,心眼窄巴得一只蚂蚁都爬不过去。 看到小蔡敷衍工作,还吩咐我干活,我心里越发地不高兴。 小蔡让我替她干活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这已经是第三次。 上次让我帮她把门外的垃圾扔到楼下,还有一次她让我把晾衣杆上的衣服收进房间叠好,怕许夫人看见衣服没收会训她。 现在,她又让我帮她收拾窗台。 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 我说:“这是你的活儿,你咋总让我替你干呢?赶紧的,自己干去!我有的是活儿呢!” 小蔡不高兴了,耷拉着脸,踢掉鞋,拿抹布去抹窗台。 她嘟嘟囔囔地对我说:“这点小事都不帮忙。” 我不客气地说:“我帮你忙可以,到时候雇主发工资,我也替你开走呗?” 小蔡不说话了。 帮忙不是不可以,但帮时间长了,对方就开始吩咐我替她干活。够奇葩的! 中午,许先生和智博去通辽了。许夫人打过来电话,说中午有同学聚会,不回来吃。 老夫人还是吃老三样:豆角、南瓜、炖排骨,再蒸点苞米糊,饭菜一锅就出来了。 我刚把饭菜做到锅里,有人敲门。 谁呢?不会是翠花吧?我从猫眼往外一看,好像是老裁缝铺的小师傅。 我走到老夫人的房间,问:“大娘,外面好像是老裁缝店的小师傅来了。” 老夫人兴奋地撑着助步器站起来:“昨晚上老裁缝跟小娟打电话,说今天上午让他徒弟来给我送装老衣服,快请人家进来。” 我打开门,小师傅提着两个包进来。 老夫人请小师傅坐在沙发上。我沏了茶水端到客厅的茶桌上,给小师傅倒了杯茶水。 他客气地喝了一口茶水,就解开随身带来的包。 “大娘,我师父交代我,让您老试试衣服,如果不合适我就记下来,回去给您老改好了再送来。” 老夫人稀罕地用手抚摸着寿衣的料子,连连点头:“做得真板正,我试试去。” 老夫人撑着助步器回她自己房间,我抱着那些寿衣跟进房间,把寿衣板板正正地放在床头。 老夫人坐在椅子上,一件件地把寿衣穿在身上,里三层外三层,穿了好几件。 穿好寿衣,她撑着助步器到客厅的穿衣镜前去看,用手摩挲着衣襟,满意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小师傅问:“大娘,衣服合身吗?” 老夫人连连说:“合身,太合身了,就这样,不用改了,回去跟你师傅说,我谢谢他,做得挺好,挺合我心意。” 小师傅告辞要出门,老夫人打开助步器下面的网兜,从里面拿出一个红包来,递给小师傅。 “孩子,送给你的,讨个吉利。” 小师傅说啥都不要,他笑得把手背到身后。 “大娘,我师父不让收,我要是私自收钱,我师父该不认我这个徒弟。” 老夫人说:“孩子,这个你必须收!这是规矩!这不是钱,这是红包,你给大娘送来的是寿,大娘送给你个红。 “这可是进腊月了,进了腊月都是年,你要是不收,我明天让我儿子送到店里去!” 小师傅一张脸窘得通红,他不敢收,就拿出手机给他师父打电话,并把老夫人刚才说的话一字不漏地传给了师父。 电话里,老裁缝爽朗的笑声传过来:“我大姐给你,你就收吧,进腊月了,讨个吉利。” 小师傅揣起手机,就给老夫人恭敬地鞠个躬,才双手接过老夫人递过去的红包。 小师傅做事一板一眼,挺有意思。 他走之后,我问老夫人:“大娘,送红包有讲究啊?” 老夫人郑重地说:“那可不咋地,进腊月门儿了,人家孩子给我送寿衣来,那是送寿啊!我得给人家孩子包个红包,讨个吉利,这是寿衣,这可不是别的衣服!” 我对老夫人又多了一份尊敬,谁对她好,她总是记得回报。 第281章 送行 第二天去许家上班,发现家里人都走没了,智博也走了,只有老夫人坐在沙发上。 今天她也很奇怪,没有打开电视看,一个人默默地坐在沙发上,往窗外看着。 莫非是家里人去给老爷子扫墓,让她勾起了往事? 窗外,两三只麻雀飞落在窗台上,蹦蹦跳跳的,叨食着老夫人洒在窗外的米粒。 东北的冬天是嘎嘎冷,寸草不生,小飞鸟们想找点吃的很不容易。 冬天又冷,如果这些小家伙们肚子里再吃不饱,那就很可能渡不过严寒的冬天,等不来万物生长的春天。 小蔡在拖客厅的地板时,她走到窗口看到外面的麻雀,就贴近窗口向外面看,窗外的小麻雀惊慌失措地飞走了。 老夫人不高兴,严厉地说:“小蔡呀,你记住,下次别靠近窗台,把鸟都吓跑了!” 小蔡没吱声,脸上明显的不高兴。 不识字的小蔡,没再跟我提认字的事儿,她大概不想学了。 小蔡不是小妙,小蔡是那种做保姆混到工资就好,没想过提升自己的技能,让自己更能胜任这份工作。 小妙是抓到一根稻草就能爬上岸的人,她会抓住一切机会学习,把自己变得更好。 老夫人撑着助步器,让小蔡收拾了一堆杂物,里面有一些报纸和废纸箱。 小蔡走了之后,门外的垃圾却没有提下去扔掉,可垃圾旁边放的废纸箱子和旧报纸则被她拎走了。 报纸和纸壳能卖钱,垃圾不能卖钱,她只顾着大头,忘记还有垃圾。 我把门口的垃圾拍下来,发给小蔡,给她发去一句话:“垃圾你没有送到楼下。” 不一会儿,小蔡回复我:“这点小事啊,我忘了,你帮我扔下去吧。” 我回复她:“这次我帮你把垃圾放到垃圾桶。下次你不要忘记。咱们要是总忘记该干的工作,那雇主就该忘记给我们发工资了。” 我又给小蔡发了一个笑脸过去,免得她觉得我的话太硬,不好听。 今天我在厨房做饭,老夫人拄着助步器跟到厨房,她让我包饺子。 送客的饺子迎客的面,大姐今天要回大连,老夫人让我包饺子为她大女儿送行。 饺子意味着团圆,吃饺子,是送行者对离开的人最诚挚的祝福。 大姐喜欢吃猪肉酸菜馅的饺子,老夫人说,中午来家吃饭的人可能要超过十多人。 老许家一大家子的人都去扫墓了,如果中午都回来吃饭的话,人数肯定少不了。 这得包多少饺子呀?一个人就算吃15个饺子吧,也得包150个饺子,再多包一点,就得包200个饺子。 我有为难情绪。 老夫人说:“今天用机器绞肉馅吧,快点。” 老夫人可真理解人呢,要是剁肉馅,我的手腕子都得剁折了。 我扎好围裙,撸胳膊挽袖子开始大干一场。 和了一盆面,又绞了半盆肉馅,老夫人帮我剥葱切蒜,小料都准备好了。 我开始剁酸菜,老夫人提醒我先把酸菜心拿出来,小娟要吃,我就把酸菜心搁到碗里。 酸菜切成碎末,用热水烫一下再攥出来,去掉一些酸菜水的味儿。 这边,老夫人已经调好肉馅,我把酸菜放到肉馅里,开始搅拌,老夫人又往饺子馅里倒了一些香油。 包饺子这个活儿,最累人的是擀饺子皮,擀皮十个八个没问题,擀了20个往上了,手掌就磨得不舒服。 再连续擀皮,手掌就会磨得火烧火燎。 好在我不用连续地擀皮,我擀20多个饺子皮,就开始包饺子。 老夫人跟我一起包饺子。一边包饺子,我们一边聊天,老夫人说起老伴的过往,神色似乎回到了往昔…… 中午,两辆车开到家门口,大姐和二姐回来了,许先生和智博也回来了,其他人都有事情,去忙了。 饺子包多了,老夫人让我把摆在盖帘上的饺子放到冰箱里冻起来。 给老爷子扫墓,上供的食物都拿回来,中午就切了酱牛肉和猪头肉。 我还看见许先生将一个香炉捧回来,放到储藏室。这就是老沈昨晚说的上供插香用的香炉吧。 大家高高兴兴地围坐在餐桌前吃饺子。 许夫人上午去上班,没去扫墓。 饭桌上,大家说起老爷子的一些往事。 二姐说:“咱爸在的时候,最向着我,他吃咸鸭蛋就把蛋黄用筷子夹出来,偷偷放到我碗里,不能让我大姐看见。 “我大姐看见该训我了,不让我爸惯着我。” 许先生说:“咱爸在的时候总揍我,但也比大哥揍得轻,笤帚抡起来很高,落下很轻。大哥正相反,声音不大,揍起来很疼。” 许夫人丢了许先生一眼,轻声地说:“谁让你成天犯错误了,这么揍还不学好呢。” 大姐也说起老爷子的一件事:“我爸特别节省,一件衣服,袖子都磨开花了,还穿。 “我上大学那年,爸给我买了一管钢笔,英雄牌钢笔,那时候是咱白城市商店里最贵的钢笔,钢笔钱能给爸买一件衬衫呢。 “我说,爸你把钢笔退了吧,给自己买件衬衫。爸却说,我的衬衫缝缝还能穿三年,我大姑娘用英雄牌钢笔学习,将来毕业肯定能找个好工作。” 智博在一旁说:“我爷爷的事,我咋没有一点印象了呢?” 许夫人看着智博说:“你出生的时候,你爷爷已经走了——” 老夫人听着儿女们追忆老爷子的往事,眼眶不禁红了。 对老爷子的追思,是孩子们感念父母的恩德,是不忘父母对自己的疼爱和教诲。 午后,许先生送许夫人去上班,大姐的火车是下午的,在卧铺车厢睡一宿,第二天早晨就到大连了。 小妙在午后来到许家,那时候大姐正在老夫人房间里聊天。 小妙轻手轻脚地来到厨房,跟我说了会儿话。 今天小妙穿的很漂亮,一件米白色的衬衫,一条深色系的裤子,外面罩了一件黑色长款宽松的羽绒服,显得她整个人亭亭玉立。 我看小妙今天的脸色明艳了很多,就说:“今天你跟大姐去大连,还啥时候回来?” 小妙说:“春节前我会回来一趟,跟我老公要办理离婚的手续。” 我说:“那你孩子呢?” 小妙说:“大姐说了,她要是不回来过春节,就让我把孩子叫到大连过节。大姐喜欢热闹,她见过我孩子,挺喜欢的。” 大姐对小妙真不错,小妙对大姐也是一心一意。 我说:“孩子现在住校吗?” 小妙说:“在我妹妹家,我外甥女也是今年考大学,两个人一起学习还有个伴。” 小妙这么安排不错。 我洗了水果端给小妙,又沏了一壶茶水,给老夫人和大姐倒了一杯,也给小妙倒了一杯。 小妙没有吃水果,只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她打量着干活的我,说:“听说你和大哥的司机处对象呢?” 我说:“啊,你都知道了?” 小妙笑了:“大姐跟我说的,那个司机咋样啊?” 我说:“还行吧——” 小妙说:“红姐,他人要是不怎么样,你可别将就。” 我说:“人吧,挺好,能给大哥开了二十多年的车,人品肯定过得去。不过,两个人在一起光靠人品还不行。” 小妙连连点头:“对,我也这么想的,两个好人在一起过日子,也是各种磕磕碰碰的,脾气不同,到一起各种鸡毛蒜皮的事。 “把当初那点‘好’都磨没了,就剩下吵架。到最后连吵架都不爱吵了,除了离婚,没别的招儿。” 这时候,许先生回来了,他进了老夫人的房间,跟大姐又聊了一会儿,就和智博送大姐和小妙去火车站。 老夫人撑着助步器走到窗口,长时间地向窗外望着,她舍不得大女儿回家。 这天下午,我没有回家休息,许夫人午后上班时,特意叮嘱我,希望我下午在许家陪伴老夫人。 家里这些天都有客人来,热热闹闹的,冷不丁人都散了,老人心里肯定空落落的。 我陪老夫人聊了会儿天,老夫人说困了,想睡一觉。她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看见她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并没有睡着。 许先生说是要跟小军下午去通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通了许夫人的工作,允许他去通辽。也许是他的苦肉计得逞了。 不过,晚上吃饭时,我却听见楼门响,许先生开门进来了。 家里的饭菜都是定量去做,因为许夫人会把剩饭剩菜都倒掉,所以我不会多做。 今晚智博没在家吃饭,跟同学去看电影了,我就只做了三个人的饭菜。 许先生冷不丁地回来,我没带出他的饭。 我问:“海生你想吃点啥,冰箱里有剩饺子,还有冻饺子,给你现煮饺子?” 许先生说:“不用煮了,把剩饺子煎煎。” 这一盘剩饺子,许夫人原本是要我带回家给我家的乖宝吃的。 我用平底锅煎好了饺子,端到餐桌上。 许夫人看到许先生回来,没去通辽,就打趣他:“咋没去通辽呢?不去见老相好了?” 许先生笑了:“啥老相好啊,白扯了,跟人跑了。” 老夫人没听清,向许先生打听。 许先生就说:“我打电话要去通辽,结果小蒙古说,别来了,上次要签协议你不签,非要回家,现在你有工夫了?可我没工夫了,我出门了。我问她啥时候回来,她说不知道,合同的事以后再说吧。” 老夫人说:“她没时间你正好就不用去了。” 许先生说:“老妈,做生意的事能这么简单吗?小娟好容易同意我去通辽,你就别打破打楔了! “我要是不把这个合同签下来,我大哥咋看我?你不希望你大儿子高看我一眼呢?” 老夫人说:“他高看不高看你能咋地,我一直都高看你。” 许先生很感动,把煎饺子给老夫人夹了一个,又体贴地说:“妈,饺子皮要是硬,你吃里面的饺子馅,饺子皮给我。” 一旁的许夫人淡淡地说:“她说没时间,那怎么办呢?” 许先生又夹了一个煎饺放到许夫人碗里,许夫人说:“我不吃剩饺子。” 许先生笑,又把饺子从许夫人碗里夹出来,他一边嚼着饺子,一边咔吧他的小眼睛,琢磨道儿呢。 “刘备请诸葛亮还得三顾茅庐呢,我再去一趟。刚才我琢磨明白了,我估摸她没出门,就是跟我置气呢。” 许夫人嘴角微微地撇了一下,脸上显出不屑的神情。 许先生说:“公司的老对头,最近跟小蒙古联系得比较频繁,这是要撬行!” 许夫人轻声地说:“不是老相好吗?有感情吗?还不把协议留着跟你签。” 许先生哈哈地笑:“做了这么多年生意,我算看明白了,商场和江湖是两回事,江湖讲的是为朋友两肋插刀,是感情。商场讲的是利益,是钱。” 许夫人说:“呦,啥时候变成哲学家,说话一套套的,怎么了,你的老相好也是利益也是钱,一点感情都没有?” 许先生说:“感情肯定是有,但在利益面前,商人肯定会选择利益,没有几个像我这样选择老妈和媳妇的。 “不过,小蒙古不会对我这么绝情,毕竟多年的生意伙伴了,我算准了,她在跟我们的老对头签协议之前,肯定还会见我一面,跟我说一声。这就不错了,这就是商人的感情。” 许先生说完,把嘴里的饺子嚼吧嚼吧咽下去,又丢出一句话,说:“我就得抓紧这最后的机会,非把她拿下不可!” 许夫人愣眉愣眼地看着许先生,有些赌气地说:“你拿下啥呀?” 许先生明白许夫人会错意了,他急忙点头哈腰地对许夫人说:“就是把合同签下来,我不能输啊!” 第280章 约定 老沈曾经说过:“许总知道哪里不能放火,可小许总还知道哪里能放火,你说谁鬼主意多?” 试想,一个跟几岁的孙子玩的时候都耍赖,一个跟86岁的老妈玩麻将都想赢的这么个人,他能放弃签合同的这件事吗? 先不说他跟小蒙古的关系到底好到什么程度,就他这不服输的劲儿,他无论如何都会再去趟通辽的,无论如何他都要把合同签下来。 是不是为公司的利益着想,我猜测不出来,但许先生玩心太重,他把做生意就当成玩了,他一定要赢的。 从许家的楼上下来,我往家走,刚走出小区门口,看到拐角老沈的车子停在那里。 我上了车,问:“大哥他们都回家了?” 老沈却答非所问:“你也回家呀?” 我说:“啊,这么晚了还能去哪儿?” 老沈把车子开动起来,十字路口有红灯,他却及时地并道,往南开去。 我说:“走错方向了。” 老沈说:“绕一圈就回去了。” 车子慢悠悠地开着,我跟老沈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 忙碌了一晚上,回家的路上是最惬意的。再有辆车子送我回家,那心里更别提多美了。 但很快,我的心情就不美了,因为老沈问了我一句话。 他说:“你过年在哪儿过呀?” 我也没多想,直接说:“在白城啊。” 老沈说:“跟你儿子在一起过?” 我说:“不地,我一个人过。可下子他结婚走了,我还跟他凑一起过年?我一个人过年多自在,想包饺子就包饺子,想擀面条就擀面条,我不跟他掺和。” 老沈的目光斜着过来,他打量我半天:“我觉得你性格挺独啊。” 我说:“一个人,简单,省事,不累。” 老沈说:“要不然这样,你到我家过年吧。” 老沈说得很随意,但我知道,他这人,这种话是不可能随意开口的。 我心直口快,但此时却犹豫起来,半天没说话。 去老沈家过年,晚上如果他有点啥要求,我要是推三阻四的话,反倒显得我矫情。 两个人的事儿,可真是麻烦! 老沈见我半天没说话,他也没说话,静静地开车。 从眼眉底下偷偷地打量老沈的耳朵,我发现老沈的耳朵在轻微地不易察觉地在抖动。 啥也别说了,老沈虽然没说话,但他在一直等待我的回答。他的耳朵就是他的侦察兵,时刻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要是不回答,老沈肯定觉得我轻慢了他。 如果回答说我不去,老沈也会觉得我对他的诚意不足。 我忽然想到一招:“哎呀,我忘记了,我妈今年让我回去过年,我不能去你家了,我得回大安过年。” 我说完,在心里松了口气,总算找到一个比较合理的借口。 老沈说:“那么,你还需要我假装成你的男友去你家吗?” 呀,老沈在这里等我呢!我该咋回答? 当初我明明是开了一个玩笑,现在玩笑要成真了,这可比我去老沈家过年的事情更大了! 咋办呢?如果我回避这个问题,老沈可能会生气。 我打量老沈,老沈专注地开车,两只眼睛注视着前方。 男人专注工作的时候,真的挺酷的。我有点心动。 我说:“去我家过年这件事,有一定难度——” 老沈的脸色不太对劲了。 我伸手攥住老沈的手。 老沈脸上的不对劲又慢慢地恢复对劲了,他反手攥住我的手,他的手大我的手一圈,又温暖又宽厚。 我说:“咱们两人都决定不结婚,如果过年的时候我把你领回去,我爸妈就会追问咱们的婚期。 “他们是老派人,认为结婚才是最好的结果。就算我们当时混过去了,可我每个月要回家一次,他们会一次次地追问我啥时候结婚,我会很恼火。” 老沈说:“我不去大安了,行了吧?”声音里明显很失落。 我有点抱歉,心里一软:“要不然这样,我从大安过年回来,再去你家过年,行吧?” 老沈侧头看了我一眼,用力地攥了攥我的手:“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呀。” 望着开车的老沈,鼻子里嗅到他身上飘过来的男人气息。 他真是一个不错的男人,沉稳,坚定,乐观,不急躁,没什么不良嗜好,还能包容我的缺点。 我对他也是有感觉的,要不然不会相处了两个多月。 虽然我们不能在一起聊文学,但生活除了文学还有其他。 想到这里,我问老沈:“你其实条件不错,你完全可以找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夜色里,老沈沉吟了半晌,他幽幽地说:“年轻漂亮的我养不住。” 这话够实在的,我们之间还真就没有聊过这么深的话题。 老沈的前妻跟着一个生意人跑了,他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我没再问,怕勾起老沈不好的回忆。 老沈说:“我一个司机,给上司开车,休息时间不固定,娶个媳妇回家,天天见不着我人,时间长了,两人就该吵架了。” 老沈的话,让我想起以前在许家做钟点工的赵姐。赵姐对男人的要求,老沈还真达不到。 我说:“那你为啥和我相处呢?我年纪不轻了,又是个保姆?” 老沈笑了,嘴角边的笑纹我看得很清楚。 我说:“笑啥呀?不好回答?” 老沈侧头看了我一眼:“你自己不知道吗?” 我说:“我当然不知道,我老了,脸上都是褶子,没个看,身上对男人的吸引力基本没啥了,我自己都不敢照镜子,可自卑了。” 老沈说:“我和其他男人不太一样,我不想找年轻的,就想找个看着顺眼,聊得来的,靠谱的就行。” 老沈也不太会说话,他就不能夸我比实际年龄漂亮吗?我去买衣服,人家都这么夸我。 当然,我挑完不买,对方肯定撂脸子,不夸我了,不骂我就不错了。 我逗老沈:“我还有其他优点吗?” 老沈笑了:“你吧,说话挺有意思,跟你在一起挺开心的。” 我说:“等你跟我处长了,我气人的地方可多了,你要是嫌弃我就直接跟我说,咱们好聚好散。” 老沈又笑了,似乎是无奈地说:“我不能整天陪着你,其他的我就不挑你了。” 我有点心疼老沈。 我们都不完美,都不年轻,都不漂亮了,只有一颗朴素的纯真的心,要交换彼此剩下的岁月。 我握住老沈的手,孤单的人呢,脆弱又坚强。 车子在夜色的街道上缓慢地行驶,车窗外人流渐渐稀少,夜色越发浓重,车厢里热气扑面,我竟然有些困了,想回家。 有那么一刻,我忽然想靠着老沈的肩膀眯一觉。 我想,我应该是很信任他了。 车子行到半路,大许先生忽然打来电话。老沈立刻就把车子靠路边停下了,接起电话。 大许先生浑厚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小沈呢,你帮我去办件事,买点东西。” 老沈说:“许总,你说买啥?” 大许先生说:“明天一早我们家去扫墓,你买点水果、熟食,再买些烧纸,跟往年一样,别忘了再备一瓶白酒。” 大许先生挂断电话之后,我问老沈:“明天大娘家要去扫墓?今晚他们家吃饭的时候也没听谁念叨?明天上午还是下午去扫墓?” 老沈说:“都是一早去扫墓,大概是大姐临走前,要给老爷子扫墓吧。来到年了,也该去扫墓。” 老沈要把我送到家里,他再去置办大许先生交给他的任务。我好奇,就跟着他一起去置办扫墓需要的物品。 在一家水果店,老沈进去买了香蕉、苹果、桔子。 又在一家熟食店,老沈买了一块酱牛肉和一块猪头肉。他还去超市买了一瓶白酒。 我问他:“大哥家里没有白酒吗?” 老沈说:“明天一早肯定忙,就忙忘了,我直接都买好了装车里。” 车子又往前开,街角,有一家出售黄纸的小店。 透过店铺的玻璃窗,我看到里面摞得高高的黄纸堆,还有金箔叠的金元宝和金砖。 老沈走进店里,买了许多烧纸和金元宝、金砖,他把这些物品都整齐地码在车子的后备箱里。 他一件一件有条不紊地做着,轻车熟路的样子。 我说:“要带这么多物品呢?” 老沈:“还有香炉和香,小许总那里有,明天他扫墓的时候会带上。” 我回到家,躺在床上有点累。这个年龄谈恋爱都觉得累呀。 好在距离过春节还有段日子,我没必要这么紧张。 后来,终于琢磨明白我为什么这么紧张了。 因为我自卑,从小被母亲训斥大的,落下的病根儿,我总觉得自己不好,不是配不上老沈的那种不好,是我配不上自己的那种不好。 我这么说,基本上很多人都被我绕糊涂了,只有和我相同感受的人才能理解我的苦衷。 说句实话,一直和老沈抻着,不是躲避老沈,而是躲避内心的我自己。我已经50岁。 前两天和儿子聊天,他忽然对我说:“妈,你过完年就52岁了吧?” 我给了他一杵子,谁52呀?我刚过完51岁生日。 儿子说:“过完51岁生日,不就52岁了吗?” 我说:“谁这么算呢?后半生都算周岁,退休金你差一天没到50周岁,给你开支吗?我现在刚刚51岁零点,离52岁还差不多一年呢。” 这熊孩子真不会说话。 51岁,百年人生彻底地过半,在岁月沧桑的历练里,在往昔沟沟坎坎的跋涉里,我觉得我内心无比丰盈,无惧西东,能挺住荣誉,也能扛住压力,是我人生最美好的时候。 可是,我的身体是每况愈下,身上的女性特征基本被岁月这把屠龙刀砍得七零八落,没啥看头。 我自己洗澡都不再照镜子,最近一年我已经不怎么戴胸罩,觉得那东西勒挺,后背疼,也或者是我皮肉松了。 这样的我,面对异性我无法宽衣解带。 还有一点,我对异性只想看看,一点没有深入的欲望。 更年期差不多都过完了,我没有那方面的念头。 这些有形的东西和无形的东西,我又没法和老沈深入探讨。 能和老沈抻到现在,也差不多了,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就这一堆一块了,能行就行,不合适就拉倒! 也许老沈到时候出差呢,我就不用去他家了。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吧。日子还要照常的过! 求催更! 求好评! 第279章苦肉计 众人上桌开饭,都倒了一些红酒,老夫人没有喝酒,她的杯子里是温水。 她举着杯子,孩子们说:“你们这段日子都没消停着,先是我过生日,后来我去住院,这家伙,把你们都累坏了吧?” 老夫人看向儿媳妇:“尤其是小娟,怀着孩子,一天天楼上楼下地为我看病的事情跑前跑后,我住院这些日子多亏小娟了——” 许夫人抿嘴笑着,没有打断老夫人的话。 老夫人又看向大儿子大儿媳:“海龙和小婷工作都忙,还一个劲地跑去医院看我,现在医院进一趟真不容易,难为你们了。” 大嫂把自己面前的鱼盘轻轻端起来,放到许夫人面前,把许夫人面前的豆腐汤移走。许夫人喜欢吃鱼。 大哥看了眼大嫂,说:“我们两口子没做啥,还是海生两口子做得多。” 老夫人看着小儿子,说:“可不是嘛,我老儿子为了接我出院,连夜从通辽回来了——” 许先生牙疼地举着杯子说:“妈,你这个开场白有点长,我的手腕子都酸了——” 在旁边小桌上吃饭的智博歪头过来,嫌弃地看了眼他爸。 许夫人轻声地说:“海生,妈说话呢,别打岔。” 老夫人说:“我老儿子急了,看来是玩麻将输了,输急眼了,我马上就说完——” 老夫人又看了眼二姐和大姐:“梅子这辈子没照顾过人,为了我,还到医院陪了我一宿,把自己都闹病了——” 众人忍不住笑起来。 老夫人又对大姐说:“凤子身体不好,这些日子天天给我往医院送饭,辛苦你们了——” 老夫人又看向我:“小红更辛苦,一直陪我到出院,这几天为了陪我,把家里的狗都送出去了——” 众人也笑起来。老夫人再次把杯子举起来。 “我孙子孙媳妇都回来了,过年了,新的一年开始了,我们全家都好好的,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都平安无事啊!” 众人喝了杯中的酒。大许先生又举杯说了几句话,大家就开始吃饭。 席上,大家说着新一年的计划,回顾一下过去一年的成绩,智勇忽然说:“过两天我们得走。” 大嫂看向智勇,问:“去哪呀?不是在家帮你爸吗?” 大哥虽然没有问儿子,但目光也向智勇看过去。 智勇在他父亲的目光下,并没有畏惧,他说:“杭州的一家公司聘请我和文君去工作,过几天我们就走。飞机票都买了。” 大嫂的脸上明显地露出不舍的表情,她看了眼大许先生,希望大许先生留住儿子。 大许先生沉吟了一下,说:“去外面锻炼锻炼也好,将来学到本事,愿意回来就回来,跟你老叔一起把公司的担子挑起来。” 智勇可能没想到父亲这么轻易地就答应了他外出工作的请求,他给父亲倒了一点酒,又给众人一一满上酒。 他举杯说:“提酒不论大小,我就先提一杯,祝奶奶身体健康,祝老爸和老叔的公司日进斗金,祝福大家健康快乐!” 二姐的儿子小豪也站起来给大家敬酒:“我过两天也走,跟我大哥走的时间差不多。” 二姐不解地问小豪:“你不是说不走了吗?在家创业吗?” 小豪小声地说:“妈,她给我打电话,让我快点回去。” 二姐皱着眉头,很不高兴,但碍于众人面前,她也没说什么。 二姐的儿子小豪,是许家长得最帅的男生,个子跟许先生差不多,一一脸阳光的笑容,给大家一一敬酒。 白城市属于东北三省最穷的省,是吉林省最偏远的小城市。 孩子们大学毕业,没几个回来工作的,都留在北上广。 就算是父母开公司,孩子们也不愿意回来,在外面有多种发展的可能,也更难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 这顿饭一直吃到七点多钟才散席。小辈们陆续地走了。 大许先生和许先生在客厅喝茶,聊到去通辽签合同的事情。 大许先生说:“年也过了,你这两天再去趟通辽,赶紧把合同签回来,免得夜长梦多。” 许先生拿眼睛看一旁的许夫人,他说:“这次要不是老妈十二道金牌追我回来,我这两天都签完合同。” 大许先生说:“我不要借口,我只要结果。” 许先生连忙说:“我明天就去——” …… 众人在客厅聊天,我在厨房打扫战场。 许夫人进来沏茶,手指摆弄着茶壶盖,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注意到水都快溢出来,我急忙提醒她。 许夫人一声不响地端着茶壶去客厅。可能是知道许先生又要去通辽,她心里不太痛快吧。 在大哥和大嫂面前,她又不好表现出来。 大姐明天要和小妙回大连,大许先生和二姐他们就要告辞了。 大许先生对大姐说:“我明天不送你了,让海生送你去火车站吧。” 大姐说:“大哥,你年纪也不小了,别总顾着工作,多注意点身体。” 大许先生临走前,给司机老沈打电话,问:“车在下面吗?”随即,大许先生对文君和智勇说:“你沈叔的车在下面等着呢,咱们回去吧,让你奶奶和大姑早点歇着。” 大许先生带着众人都离开了,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 大姐去老夫人的房间,跟老妈聊天,智博跟了过去。 许夫人来到厨房帮我收拾残局,许先生也跟进厨房,殷勤地帮许夫人做事。 许夫人倒掉残茶,要洗茶壶,许先生说:“我洗,你歇一会儿吧。” 许先生接过许夫人手里的茶壶,在水池边洗着茶壶。 许夫人要拿水果吃,许先生又急忙撂下洗了一半的茶壶,去替许夫人拿水果,洗水果。 许夫人也不说话,坐在餐桌前,轻轻地吁了口气:“这一天忙乎的,真累。” 许先生把洗好的水果端到餐桌上,又站到许夫人身后,两手轻轻地给许夫人揉捏着肩膀。 他讨好地说:“这力度还行吗?要不要再重点?” 许夫人面无表情地说:“再重点你就把我捏碎了。” 许夫人伸手揉搓着她的小腿,怀孕后期,她小腿越发地肿胀不舒服。 许先生看见了,回房间取了一条披肩,给许夫人盖在腿上,又问:“用不用我给你揉揉腿?” 许夫人的一双丹凤眼轻轻地撩了一眼许先生,淡淡地说:“不用献殷勤,有什么话你就照直了说吧,再憋的话,你不怕憋出痔疮呀?” 许先生笑了:“不说话憋着顶多是憋成哑巴,也不能憋成痔疮啊。我是你爷们儿,骂我你能讨到啥便宜?” 许夫人说:“嫁给你,我就没想过讨到什么便宜,我就琢磨别吃亏就行了。二十来年一眨巴眼的功夫就过去了,有时候想想当初的决定,真有点后悔——” 许先生凑到许夫人跟前坐下,拿个桔子掰开,一半递给许夫人,一半自己吃。 吃一瓣橘子,他眼睛闭一下,肩膀缩一下,被桔子酸的。 许先生不爱吃桔子,怕酸,但为了讨好许夫人,他今晚也是拼了。 许先生听许夫人说到嫁给他后悔了,就认真起来,问:“后啥悔呀?” 许夫人抚摸着隆起的肚子:“不后悔别的,就后悔生这个孩子。” 许先生急忙抓起许夫人的手:“后啥悔呀?这孩子肯定是女孩,咱俩不就盼着女孩吗?” 许夫人轻轻打掉许先生的手:“要是没怀孕,我就跟你去趟通辽,看看通辽草原的大好风光。” 许先生明白许夫人说话的意思,:“这不是大哥的意思吗?合同没签下来,大哥还让我再去一趟。” 许夫人没吭声,默默地吃着桔子。 许先生又说:“现在生意不好做,通辽的生意怎么也是一个大单,签一单多不容易啊,不能让这单生意跑了。” 许夫人依然不说话,吃完桔子,她看见果盒盘子,去拿里面的核桃吃。 许先生从果盒盘子里拿出小钳子,殷勤地为许夫人夹核桃。 许先生说:“我实话跟你说吧,我跟小蒙古真没啥事,纯是哥们儿,别看她是个女的,那性格比男人还男人,我从来就没拿她当女的看。 “你笨寻思吧,我俩真要是有啥事,那合同我还用签,直接不就拿过来了吗?” 许夫人抬眼看向许先生:“我问她了吗,你就提她?” 许先生忽然抬手,呱唧一声,给了自己一巴掌:“我这不是贱吗?嘴欠地向你汇报工作吗?” 许先生这一巴掌打得动静有点大,估计他自己原本是想做做样子的,但力度没掌握好,下手有点重。 他龇牙咧嘴地用自己的大手揉他的脸。 在灶台上擦洗抽油烟机的我心里一哆嗦,咋地,这两口子准备要动武?都扇巴掌了? 先别着急动手啊,等我收拾完厨房,离开之后你们再开打吧。 许夫人忽然侧过身子,脸对着许先生问:“打疼了,用不用我给你揉揉。” 许先生说:“你给我揉揉吧,疼了——” 他伸手去抓许夫人的手。许夫人借着许先生的劲,用手在许先生的脸上狠狠地掐了一下。 许先生连连喊疼,还想造点声势:“智博在家呢,我喊儿子了,他妈欺负我——” 智博从外面进了餐厅,去拿水果,就像没看见餐桌前他的老爸老妈动手打架一样。 那孩子太有意思了,在水池边洗完水果,一手端着水果,一手拿个苹果,走到许先生和许夫人的餐桌时,还咔嚓咬了一口苹果,出去了,去老夫人的房间,跟大姑聊天去。 许先生说智博:“这孩子随谁呢,一点不像我。” 许夫人幽幽地丢出一句:“你要是登报声明跟他脱离父子关系,这孩子明天我就给他找个爹。” 许先生气乐了,说:“你还没完了?” 许夫人说:“日子还长着呢,哪完得了?” 许先生正色地说:“我去通辽是工作,生意上的事情你也不懂。” 许夫人没再说话,拿过许先生撂在一旁的钳子,有些生气地去夹核桃。 许先生担心许夫人夹到手指,就说:“我来!我来!你别夹着手指——” 他伸手去许夫人手里拿钳子,结果,无巧不巧地,钳子就夹了许先生的手。 许先生哎呦一声,捂住了手指。 许夫人急忙丢下钳子,紧张地看着许先生的手:“手指夹到了?我看看?” 许先生蹲在地上,捂着手指疼了半天,才站起身。 许夫人要扒开许先生的手指看看,着急地说:“出血了吗?” 许先生可怜巴巴地说:“没出血,是紫色的——” 我在灶台旁干活,心里纳闷儿,紫色的,是啥意思呢? 许夫人已经把许先生的手拽开了,她惊呼一声:“妈呀,这么大的紫豆子!” 许先生说:“你夹核桃也夹得太用力,差点给我手指夹两半。” 许夫人就说:“走吧,回屋我给你上点药去——” 许先生乖乖地跟着许夫人回房间了。 餐桌上,他们两人吃的桔子皮核桃皮一堆,还弄到地上。 还有水池旁的茶壶,许先生说要帮许夫人洗茶壶,结果洗了一半扔下了。 明明是家宴过后来厨房帮我干活的,结果却给我增加了工作量。 这两个人呢,都不是省油的灯。 许夫人旁敲侧击,希望许先生打消去通辽的念头。 许先生表面上是讨好许夫人,内心却极力想劝服妻子,他甚至不惜用苦肉计,把手指都舍出去,被许夫人的钳子夹伤。 按照许先生的脾气秉性,刚才的事情,多半是他故意把手指准确地送到许夫人的钳子里的。 我的这位雇主大人,啥事儿都能干出来! 第278章 冷静期 小妙今天有些心不在焉,她站在灶台前摘木耳,看见我到了,就走到一旁,背对着我。 大姐让我洗蘑菇。 鸡肉已经炖在砂锅里,蘑菇也已经泡开,我洗好蘑菇,就下锅跟鸡肉炖在一起。再小火炖个半小时,就可以出锅了。 鸡肉的香味已经飘满了厨房。 大许先生的公司有农场,里面不仅种植蔬菜粮食,还养了一些鸡鸭和猪。 今天砂锅里炖的小鸡就是大许先生农场里的鸡。 我忍不住深深地吸口气:“这小鸡可真香,小妙的手艺杠杠的。” 爱说话的小妙却没有接茬。 一旁忙碌的大姐说:“这小鸡是春天时候自己用鸡蛋孵的鸡仔,养了快一年,肉味香。 “外面的鸡肉没个吃,据说很短的时间就出栏,都是饲料催出来的。” 智勇的媳妇文君说:“人们进行各项发明,要让生活变得更好,最终这些发明却可能毁灭我们人类自己呀——” 我们边干活边聊天,说得热火朝天的,但小妙却一直没吭声。我觉得有点奇怪,就打量小妙。 小妙的眼角好像有泪痕。 这有点奇怪,大过年的,她怎么不高兴?还哭了? 傍晚,凉菜都做好了,炖菜也都炖熟,就差几个青菜要炒,小妙却忽然离开厨房,离开了许家。 文君见打杂的活儿已经都做完,她就到客厅,从婆婆怀里接过小虎,母子俩在沙发上背唐诗。 我把葱姜蒜都切好,调料盘子也拿到灶台上,开始炒菜。 大姐在一旁跟我聊起小妙。 大姐说:“你看没看见小妙哭了?” 我说:“她好像是哭了,我没好意思问。” 大姐说:“可别提了,小妙摊上点事。这次跟我回来,原本要推迟两天,后来大连的事处理得挺利索,我就和小妙提前一天回来。 “小妙也没给家里打电话,知道打电话也白扯,她那个男人就是个配搭,啥用没有,这些年跟小妙的关系越来越淡。 “小妙从外地回来,他连口热乎的饭菜都不预备,小妙回家也就没给他打电话,结果一进家门,碰上了闹眼睛的事儿!” 大姐说到这里,生气地骂小妙的男人。 她说:“我真没见过这样的男人,一天天的啥也不干,躺在炕上在家养膘,全凭老婆在外面辛苦挣钱养他,他还在家里胡扯六剌。” 我想起来了,老夫人住院的第二天,二姐感冒了,不能在医院陪护,大姐就给小妙打电话,想让小妙去医院陪护老夫人。 我记得大姐的电话始终没打通,小妙是关机了还是没接大姐的电话呢?估计小妙正婚变呢。 我说:“这样的男人还留着干啥呀,赶紧踹了不就得了?小妙还年轻,有的是大好前程。 “尤其她跟大姐你到了大城市,说的做的都不一样,见识也广了,把这个臭包袱甩掉更好。” 大姐兴奋地看着我:“呀,你赞成小妙离婚呢?” 我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可那也得看是啥婚,要是发昏的话,赶紧破了吧! “我听说她儿子今年夏天高考,要不然等孩子高考完再离婚?免得打扰孩子考试。” 大姐点点头:“我跟你想法一样,等孩子高考完的吧。可小妙一天也不能忍了,这姑娘看着没啥脾气,那发起脾气来可够大的,看见她男人扯犊子那天晚上,你猜小妙干啥了?” 我哪猜得着啊?就问大姐:“小妙干啥了?” 大姐说:“小妙可有心眼了,立马就用手机拍下来,坐在沙发上就跟她男人谈离婚协议。两人赶在元旦前去预约离婚,不过,现在跟过去不一样,有个冷静期,大概还得等一个月才能离。” 小妙挺有魄力呀,说离就离! 大姐说:“那个男人也特别不要脸,小妙已经忍了他很多年,就想等孩子考完大学就离婚,没想到离婚还提前了。 “这样的男人倒找咱钱,咱都不要。我就安慰小妙,以后我给她找一个好男人,让她下辈子衣食无忧。你猜小妙跟我说啥?” 我说:“小妙肯定是谢谢大姐。” 大姐笑了:“你呀,没有小妙机灵,小妙跟我说,这辈子就跟我混了,下辈子也不找男人!” 我忽然想起小妙刚才脸上的泪痕,就问大姐:“她刚才咋哭了呢?” 大姐说:“憋屈呗,忍了那个男人那么多年,在外挣钱养活他,没想到他在家里却给小妙戴绿帽子,小妙那么高的心气儿,能咽下这口气吗?” 婚姻这条河呀,上面飘的船有大的,有小的,夫妻两人要不是同心协力地划船,这艘婚姻之船就会触礁,说翻就翻。 晚饭时,许家因为来的客人多,一张餐桌不够用,就在旁边摆了一桌。 往桌上端菜的时候,大姐说:“梅子,老房子还是显得小了,一大家子的人都回来,看出不够用了。” 二姐听见大姐的话,就对大许先生说:“大哥,你分给老弟的房子,啥时候到位呀?” 二姐很怕自己说话的力度不够,就又加了一句。“大哥,小娟的肚子越来越大了,过了年春天的时候,孩子就该出生了吧——” 二姐看了一眼往桌上帮忙端菜的许夫人,问:“小娟,孩子预产期是什么时候?” 许夫人似乎不太愿意说这件事,见二姐问,就淡淡地说:“阳历四月份吧。” 二姐看着大许先生说:“大哥,房子到位海生还得装修,装修完还得晾一段时间,四月份小娟生下孩子,小家伙能住进新房吗?” 大许先生抬起眼皮,扫了眼二姐,说:“你老弟和你弟媳不着急,我看你挺着急的。” 二姐笑了:“皇上不急太监急呗。” 大哥就淡淡地说:“快了——” 二姐还问:“快了是多久?年前还是年后啊?” 许夫人把一盘菜端给二姐,让二姐拿到桌子上,她轻声说:“二姐,这事赶趟,不急。” 大姐看了眼许夫人,又看了眼二姐,没再说什么。 大姐挺有意思,二姐要问的那些话,应该是她也想问的,甚至这些话也是许夫人想问的,但三个女人的态度是不一样的。 大姐是旁敲侧击,二姐是单刀直入,许夫人是隔岸观火。 对于这个新房子,许夫人比两个大姑姐还要着急的,但她从来不在大哥面前提这件事,她也不向许先生打听这件事。 这件事成了,她就去住新房,这件事没成,她就还住在老屋。 她虽然不是物质女人,但对于美好的事物都有渴望的心。 只不过,这渴望的程度大与小,多与寡,全在于每个人的内心对外界的帮助有多少期盼。期盼得多了,那渴望得到的心就会狠一些。 许夫人的期盼应该跟她本人的性子差不多,有也五八,没有也四十,日子还是照常的过。 搬到新房子,也照样是柴米油盐,不可能因为住了一套跃层,吃饭都天天上月球开酒席吧? 有一次我在厨房干活,许夫人跟我聊天,她曾经说过:“有些事情你看着挺好,得到了未必是好。 “就像大哥要给海生的房子,住进去未必就好多少。那时候房子大了,来往的人也会多的……” 许夫人不是个爱热闹的人,嫁给许先生,跟婆婆住在一起,家里来客人她是被动招待。 我在许家工作七八个月了,还从来没见到许夫人往家领过一次客人。 许夫人这天穿了一套宽松的家居服,她的长发用一根乳白色雕花的发卡松松地挽在脑后,一缕头发从额头垂下来,将她光洁饱满的额头遮挡了一些。 许先生不喜欢许夫人有刘海,看到她头发垂下来,就经常会伸手把许夫人的头发抿在耳朵后面。 许夫人也不拦着他,但也不会为此就把头发梳得光光的。 在生活上,她还是坚持自己一贯的随性,淡色的家居服,裹着隆起的孕肚,她伸手开门的时候,肚子顶到门上。 许先生在一旁看见了,就急忙大步地走过去,伸手替许夫人开门。 但许夫人从来不会让别人为她这个孕妇多做什么。 她有一种能力,自己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能让自己处在一种轻松自在的氛围里。 第277 提前上班 我放假的第三天,许家老夫人给我发来语音。 她说:“红啊,回家看你老爹老妈了?他们身体咋样?你在家住几天呢?” 我回复:“大娘,我昨天回去看我爸妈,晚上就回来了。他们身体都挺好,我爸妈训我训得可有劲了。” 老夫人笑了,问我:“老爹老妈训你啥了?” 我说:“大娘可别提了,在他们眼里我啥都不咋地,意思就是我学习和提升的空间还挺大。” 老夫人在语音里笑:“我觉得你啥都怪好的,这是老爹老妈和外人的区别,老爹老妈希望你更好,别骄傲。” 我乐了:“大娘啊,在我爸妈手底下生活,这辈子我也没有骄傲的机会呀!” 老夫人又问我:“你和儿子一起过节呀?” 我说:“没有,我愿意一个人待着,也不打扰他们。” 老夫人问道:“小沈没去看你?” 我说:“他也有事忙呢,不知道忙啥,我听说大哥公司放三天假。” 老夫人说:“你下午来这吧,都两三天没看见你了,大娘都想你了。再说你一个人在家过节有啥意思啊,冷冷清清的。 “你大姐明天就回大连了,小妙在厨房帮着忙乎饭菜呢。” 随后,老夫人又发来一条语音。这条语音里,老夫人的声音放低了。 她说:“红啊,跟你说个事,小妙好像有点不对劲。你说人家姑娘明天就跟你大姐回大连,晚上还不让她回家跟对象热乎热乎吗? “你就来吧,要不然晚上的饭没人做,一大家子人都来了,开两桌麻将呢。” 其实晚上饭二姐能做,许夫人也能忙乎,大姐也能帮忙,许先生也能动手炒菜。 老夫人可能还是希望我去,她是担心我一个人在家里孤单。 我说:“下午没事儿的话,我就去。” 跟老夫人聊完没多长时间,许先生就打来电话。 他热气腾腾地说:“姐,你从大安回来了?我妈刚才告诉我了,让你到这里来过节。 “你赶紧来吧,江湖救急,这么多人吃饭,没一个会做饭的,你也知道小娟怀孕呢,不能让她伸手啊。晚上这顿饭,就等你忙乎呢。” 许先生特别会劝人,好像全世界都在等着我去呢。 我问:“家里都谁去了?” 许先生说:“都来了,二姐一家三口,智勇一家三口,还有大哥大嫂,大姐小妙,多少人?十个了吧? “还有咱们一家,算上你,五个人吧,一共十五个人,一桌搁不下,得开两桌饭。 “这不是大姐明天要回大连吗,都来给她送行,你要是不来,那厨房就乱套了——” 许先生既然这么说了,我就答应他午后过去帮忙。 我在家里也歇得差不多了,午后,睡足了觉,遛完大乖,就去了老许家。 许家并没有像许先生说的乱套了什么的。 客厅里摆了两桌麻将,老夫人和大儿子、老儿子、二姑爷一桌玩麻将呢。大姐二姐和智勇、伟豪在一桌玩麻将。 许夫人和文君、小妙在厨房做饭炒菜,智博在跟小虎趴地上弹五彩溜溜呢。 大嫂呢,坐在老夫人的身后给婆婆看牌。 凡是跟老夫人玩麻将的人,都知道要让老夫人赢,但还不能让她看出来,她要看出来,该不愿意玩,该生气了,觉得孩子们蔑视她的麻将技能。 我们家也是这样,我爸妈玩扑克的时候玩得可认真了,有时候还吵闹的要动真格的,他们输了真生气。 我和老妹跟他们玩扑克,也尽量让他们赢。但有时候他们的牌真是太烂了,马尾穿豆腐,提不起来呀,使劲让他们赢,他们都输,你说赖谁呀? 老许家玩牌也差不多,四个人四个心眼,尤其许先生好胜心极强,总想赢大哥,又得让老妈也不输的话,那技术含量就有点高了,弄不好他就连输几把。 许先生输急眼了,他忘了让老妈赢的事儿,就一心一意地玩。 我进客厅的时候,大嫂正在不停地用手指甲挠鼻子。 我还纳闷呢,大嫂是个非常优雅的人,跳舞出身,现在还教舞蹈呢,咋能做出频繁挠鼻子的动作呢。 只见见许先生摸了一颗牌,用手指肚摸了一下,咣当一声摔了牌,兴奋地说:“我这双幸运的小手啊,摸啥来啥,幺鸡都打出去三颗了,我还能自己摸到第四颗,我这运气挡都挡不住啊。” 许先生这把牌和了,大哥二姐夫输了,最要命是老夫人还没开门呢,要输双份。 老夫人生气地絮叨着许先生。 大许先生用眼睛横了一眼许先生:“你手气不错啊,前几天去通辽是不是又玩牌了,跟小蒙古学了新招儿吧?” 许先生反应特别快:“大哥,这可不能赖我,是你派我到通辽出差的,也算个公关吧?那陪客户打牌不是应尽的义务吗?” 大许先生沉声地说:“你还有理了,陪客户玩了两天,把自己玩爽了,合同没签下来。” 许先生嗔怪地看了对面的老夫人一眼,说:“这能赖我吗,妈硬给我薅回来的,过完年我再去趟通辽。” 对面的老夫人把两个儿子的话都听见了,她看看大儿子,又看看小儿子: “咋地呀,不去通辽,咱家的公司就得黄了吗?人家你二姐夫天天不出差,公司也照样开得好。” 二姐夫笑着对老夫人说:“妈,我可不敢跟大哥比,我就是小蚂蚁,大哥的公司是大骆驼。” 老夫人正色地说:“管你们什么蚂蚁骆驼的,通辽的事再不许提,再提我就急眼,麻将也不玩了! “这去一个,再搭上一个,算咋回事?小海生你给我记住了,你要敢再去通辽,我给你腿打折喽。” 众人都嬉笑起来。 许先生偷偷地往厨房里溜了一眼,担心许夫人听见客厅里的谈话。 大嫂站起身,跟在我后面进了厨房。 大姐也放下麻将,来到厨房。 许夫人正坐在餐桌前洗蘑菇,大嫂来到许夫人身边,低声地说: “小娟,你去客厅吧,你们家许海生也不看我给他使眼色呀,咱妈手里缺幺鸡呢,三颗幺鸡都打下去了,他可好,自摸幺鸡,糊了。 “妈还没开门呢,得输双份,你说他玩的这个牌,明明是哄咱妈高兴的,可没把咱妈的鼻子气歪了!” 大姐笑了,说:“我老弟就这个德性,一旦玩起来六亲不认,以前妈也让着他,现在没人让着他了,他输了就该生气了!” 许夫人对大嫂说:“你小叔子呀,这辈子也长不大了,他跟智博打羽毛球,输了就叽叽歪歪的。 “智博那天跟我诉苦,说再也不跟他爸打羽毛了,那么大的人了,输了就玩赖。” 许夫人说完,往客厅撩了一眼,看到智博哄小虎在地板上弹溜溜呢,她就笑着说: “那个已经当上了二爷的人,跟小虎玩,还得让小虎哄他——让小虎亲他,小虎要是不亲他,他就赖在地上不起来!” 厨房里笑成一片。 大姐看我来了,就对许夫人说:“小红来帮忙,小娟你就别在厨房忙乎了,歇歇,双身板呢,到客厅给妈看牌吧,海生总能听你两句的。” 许夫人笑着说:“大姐呀,你是高抬我了,我去也未必好使,试试吧,没成可别埋怨我。” 许夫人摘下围裙,进了客厅。 她见智博在跟小虎趴在地板上弹溜溜,就对智博说:“你给奶奶看看牌,别让你老爸趁机把奶奶的钱赢走。” 说着,许夫人还冲智博使个眼色。 智博立刻明白,他坐在老夫人身后看牌,一边还要照顾小虎,抽空跟他弹溜溜,手指一起,啪地一声,把溜溜弹到浴室门口。 小虎就扭搭肥胖的小屁股,摔打两只小胖手,跑呀跑呀跑到浴室门口,弯腰捡起溜溜。 这时候,大嫂看到小虎手里的溜溜,急忙说:“大孙子,奶奶给你找点好玩的,咱别玩溜溜了,太脏。” 大嫂抱起小虎,顺手把溜溜从小虎手里没收了,交给文君,叮嘱她:“溜溜不能玩,打了玻璃会把小虎扎伤,再说你二婶怀孕呢,万一踩上呢?你奶奶要踩上溜溜就更够呛。” 文君笑了,连忙把“溜溜”塞到衣兜里。 二姐那桌麻将少了大姐,玩不成了,二姐就冲厨房里喊:“大姐,来呀!” 二姐感冒好了,说话嗓门也洪亮了。 大姐说:“嫂子,你替我一会儿牌,梅子已经喊上了。” 大嫂走进客厅,跟二姐一桌玩麻将去了。 许夫人使的计策是连环计,需要两个人配合着完成。 智博在老夫人身后坐着,许夫人给大家端来一盘水果,自然而然地坐在许先生旁边,正好是智博的对面。 老夫人缺九万,智博就用手比量出个9,他再看一眼旁边的茶碗,许夫人就知道婆婆缺九万。 她就轻声地对许先生说:“边上这颗牌留着干嘛呀?下崽呀?” 她一边说,还一边伸手捅了一下许先生的后腰。 许先生特别不正经,这种时候见妻子跟她动手动脚,他就一手攥住许夫人的手指,笑嘻嘻地凑近许夫人耳边嘀咕:“你不是给我下崽呢吗?” 许夫人脸色变了,不动声色地打掉许先生的手,她伸手就把许先生的那颗边上的九万扔了出去,嘴里淡淡地说:“我后悔了还不行吗?” 老夫人欢天喜地吃了这颗麻将九万 桌上的几个人其实都没听明白许夫人说啥呢,他们两口子前言不搭后语地聊着,但他们两人却心知肚明。 许先生偷眼打量许夫人,许夫人却看也不看他,淡淡地说:“会不会玩牌?不会下去,我可把你刷掉了?” 刷掉了,三个字,挺有深意。 许先生半开玩笑地说:“想刷掉我?窗户门都堵死了,翻墙头都不好使。” 这两人唇枪舌剑的,别人以为他们两夫妻打情骂俏,但其实两人有底火,在跃跃欲试地想烧起熊熊大火。 许夫人因为小蒙古的事情,跟许先生还在冷战吧? 在外人面前,许夫人给足了许先生面子,外人看不出两人还生气呢。 第276章 相亲 第二天一大早,我背着包赶往火车站。上了火车,回老家大安看望父母。 以往回家都很快乐,但这次有点不快乐。 到家之后,我跟父母聊得挺好,但老妈忽然跟我说,我王姨要给我介绍个对象。 谁让她们给我介绍对象的呢?我心里很不高兴。 但没招啊,王姨直接把人领来了,在外面敲门。 我去开门,看见王姨身边站着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应该有60多岁了,发际线往后撤退得太快,不翘脚看,就看个秃脑门。 人家许先生的秃脑门上有青色的头皮,这个男人的秃脑门上一片褐色,跟他的脸色是一样的,一根头发都不长了。 王姨笑呵呵地对我说:“你妈刚才给我打电话,说你一会儿回来,我就把小李子带来了,你们俩聊聊,合适就处,不合适就当朋友处着。” 这是啥剧情啊,也太反转了。 当时,我爸坐在沙发上,他耳朵背,比许家老夫人的耳朵可背多了,他打岔,说:“这谁呀?小红的同学呀?快坐。” 我爸啥眼神啊?还我的同学?脑袋都秃那样了,谁的同学呀? 王姨冲我爸说:“姐夫,咱们到里屋聊天,留他们俩在客厅里聊。” 我每次回家看望父母,就几个小时的时间,我特别不喜欢其他人打扰我这段儿美好的时光。 见到这个陌生男人,我心里180个不高兴。 我就想个招儿,对他说:“别坐了,咱俩出去走走吧。” 男人一听,脸上露出笑容:“走吧,出去走走。” 我穿上大衣,跟男人下楼。在小区里走了一会儿,我问了他几个问题。 我说:“你知道我多大吗?” 他说:“王姐跟我说了,你比我小十二岁,咱俩一个属相。” 我说:“我王姨还跟你说啥了?” 男人说:“王姐说你会写小说,说写小说挺挣钱的,我都不太相信,她还说你在白城有两套房,都是写小说赚的?” 我王姨可真是的,把我的家底子都透露出去。 男人不等我问他,他又问我:“你退休了?每月能开多少?” 我说:“1200,你呢?” 他说:“比你多。” 男人又问:“你儿子听说结婚了?” 我说:“啊——” 男人又问:“你儿子啥工作,平常需不需要你给钱呢?” 我心说,你打听这个嘎哈呀?我儿子跟我要钱还是不跟我要钱,跟你有啥关系?又没花你的钱。 男人又问我:“我看你身体怪好的,没啥病吧?你可不能有啥病瞒着我,将来我们到一起,互相有个照应,都有退休金,这日子就越过越红火。” 我想说,便秘,痔疮,算不算大病重病? 这要嘎哈呀?体检呢?还是查户口啊? 中老年人处对象就这么心急火燎,单刀直入,登堂入室?坐火箭也没有这速度啊! 我处对象其实就一个条件,眼缘。 第一眼看着舒服,就可以慢慢接茬处,无论何时我发现彼此不合适,咔,我就停止。 要是第一眼我就看着别扭,那就直接咔,不会有第二眼。 从小我就这个熊德行! 我们已经走到小区的北门口,我就停住脚步,对男人说: “我们就到此为止吧,我的情况王姨不太熟悉,我已经有对象了,我回去跟王姨说,抱歉呢。” 男人脸色急剧地变化着,他很不高兴,埋怨了我几句,匆匆地走了。 我回到楼上,王姨已经接到男人的电话,她埋怨我说:“你有对象了,你咋还让你妈给你找对象呢?” 我说:“王姨,我妈不知道我有对象,以为我没有呢,就给我张罗。” 王姨生气地走了,我妈留人家吃完饭再走。 王姨说:“你们家就是吃山珍海味我也不吃了,人家小李子一心来相亲,这扯不扯的,不是骗人家吗?” 王姨走了之后,我生气地冲妈喊:“谁让你给我介绍对象的呀?” 我妈振振有词:“以前给你介绍对象,你总说等孩子结完婚你再找。你儿子不都结婚半年了吗,这个时候找对象不是正好吗?再等两年你就更老了,没个看,谁还要你呀?” 我说:“妈,我为啥得让别人要我呀?我自己活得挺好的,你非得塞个男人给我,嘎哈呀? “看我活得挺好你们难受啊?非得让我找个男人,奴打奴做地像个丫鬟似的伺候他,你们就看着得劲?” 我妈也生气了:“小红你咋四六不上线呢?给你介绍对象不是为你好吗?” 我说:“我有朋友了,你别再操心。” 我妈说:“你那朋友又不是对象,老了还得找个伴儿,将来瘫吧那天,好有个人伺候你。” 我说:“妈,万一找个老伴,他要是瘫吧了呢,我伺候他?我才不伺候呢!我还想多活两天呢!” 我妈生气了,说:“小红啊,你咋就不听劝呢,等你老了动不了的那一天,我看你窝吃窝拉可咋整!” 我说:“妈,这一天你肯定看不着了,我也看不着,我觉得自己不行那天,我就直接出溜进汪洋大海——” 我妈眼瞅就要发怒,两只眼睛都快瞪圆了。 她也快要80岁的人了。 老妹从热气腾腾的厨房钻出来,她一个劲地冲我使眼色,不让我跟我妈吵架,怕我把老妈气坏了。 我们家最孝顺的是老妹和老弟。 我也醒悟过来,不能跟老妈再喊了。 我说:“妈,其实我在白城有对象了,这半年处的,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我妈下一句话其实就准备骂我了,那我都不用想,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她都骂我一辈子,特别有经验。 但一听我这话,我妈的嘴张了半天,然后她满脸堆笑地问我:“他是嘎哈的呀?他多大岁数了?身体好不好?可别有啥病啊? “家里孩子都出手了?一个月他挣多少钱呢?还上班呢还是退休了? “有医保吗?有房子吗?有存款吗?这人啥脾气啊?有没有啥恶习呀?抽烟吗?喝大酒吗?到不到麻将打麻将啊? “对了,他那头是死头啊,还是离了?人家可别成天来打搅浑呢! “这要过年了,他说没说接你去过年呢?正月初二说没说跟你来大安呢?” 我的妈呀,我妈太厉害,成功地把我说败了。我是话唠,但我是我妈的手下败将,我妈是话神! 我爸更有意思,听我妈叨叨叨地一直说,他也一直打岔。 他说:“红啊,要过年了,孩子都好啊?小店行不行啊?你处对象了?咋没领回来让我跟你妈把把眼呢——” 回一趟家这个累呀,说话说累了。 …… 终于熬到晚上火车的时间,我从家里奔出来,坐上出租车,一溜烟地去了火车站。 老沈已经结束了他的事情,他听我说在火车上,他开车到火车站接我。 一下火车,坐进老沈的车里,我就对他说:“哥们,帮我办件事吧。” 老沈说:“啥事?” 我说:“下次我回家,你跟我去呗,假装我的对象。” 我说完了,老沈半天没吭声,倒是老沈的导航说话了:“倒车!倒车!请注意!倒车!倒车!请注意!” 车子离开站前广场,行驶在平坦的油漆路上。 我其实问这话的时候,一半是开玩笑的。结果老沈没接茬,脸色还挺不好看。 这让我有点木个张的。 他啥意思啊?我要带他回大安见家长,他不乐意咋地?本来是一句玩笑话,却带给我很多深层次的思索。 老沈这是不愿意跟我回去?他还有啥不干净的前史没抖露干净? 我忍不住又问了一句:“沈哥,你还没回答我呢,去,还是不去?给个痛快话呀。” 老沈终于开口:“闹了半天,咱俩交往这么长时间,我还是个假的?” 听话听音儿,我从老沈的话里听出他情绪很大。哦,因为这个“假”字,他闹情绪了。 我的用词是有点不当,但我没想到老沈的反应这么大。 我歪头打量老沈的脸,他脸上没啥表情,跟纸上印的地图似的。 我眼睛一斜,就看到老沈的耳朵,老沈的耳朵咔咔动了两下,我又盯了他耳朵一会,我发现他耳朵上下左右前后地抖动,很轻微的抖动。 不是那种像我家大乖那样特别招摇地抖动,就是如果不注意,是发现不了他耳朵抖动的。 我觉得老沈是真生气了。 这事也赖我,伤人家司机师傅的自尊了。 我说:“你有没有种冲动,一脚把我踹到车下去?” 老沈无奈地笑了。他说:“吃饭了吗?” 我说:“你说的是中午饭呢还是晚上饭?” 我有点委屈,我妈我爸轮番唠叨我,我都没吃好晚饭,喝了两口粥,就假装吃好了,火车上一颠簸,那口粥早消化利索了,肚子里已经是待机状态,快没电了。 老沈说:“那去喝点热乎的粥吧。” 我笑着看老沈:“你不跟我生气了?” 老沈苦笑,摇头,在幽暗的夜色里,他伸手拍拍我的肩头。 在24小时粥铺里,喝了一碗热乎乎的八宝粥,吃了一碟香油拌的芥菜丝,贼香! 吃完喝完,我和老沈又启程了。车上,这次是老沈先说话的。 他说:“红啊,你啥时候给我转正啊?” 我其实已经忘了刚才说话的茬了,听见老沈问我,我笑了:“啥转正啊?” 老沈说:“你看看你,我在你心里还有点地位吗?” 我说:“你的地位仅次于我家的乖宝。” 老沈忍不住笑了,都咳嗽了。 我接着说:“过年吧,过年看看你的表现,再提转正的事儿。放心吧,好好表现,你的一举一动领导都看在眼里,不会让你白付出的。” 老沈攥住我的手,用力捏了一下:“你就跟我逗闷子吧!” 安静的夜色,不安静的心呢,两颗孤单的灵魂在车里叮叮咣咣地碰撞了几下,就又恢复了平静。 生活,不都是波澜起伏,更多的是琐碎和平淡。 平淡,平安,年轻时候觉得没意思。但到了我这个年纪,是求之不得的。 第275章 失约 我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往门口看。 什么意思啊?老沈家里不是他自己吗?他只有一个女儿,在沈阳上班,可他家里怎么突然进来一个人呢? 这人还知道老沈家门的密码?这跟老沈的关系肯定很近呢,男人还是女人? 等我看清走进来的人时,不好意思地笑了,进来的是小军,是老沈的徒弟,许先生的司机。 大乖冲着小军跑了过去,绕着他撒欢。 我抱起小家伙,哄着他,不让他叫,狗叫声会打扰楼上楼下的邻居。 小军说:“艾玛,姐来了,我不知道啊,知道就不上来了——” 小军又看了眼他师父,老沈正不太是心思地看着他。 小军说:“师父,我好几天没看到我们家鹦鹉了,我来看看鸟,没想到看到你们,那我先走了——” 小军转身向门外走,小鹦鹉已经扇着翅膀,扑棱棱地飞到小军的肩膀上。 小军站在门口,两只眼睛斜看着肩膀上的鹦鹉,爱惜地看着:“想我没?” 我走向门口换鞋:“小军,你来得正是时候,我正要走呢,你陪你师父聊天吧。” 我放下狗,去旁边拿包。 老沈走过来,两只眼睛深深地看着我:“小军也不是外人,你再待会儿吧。” 我说:“都坐半天了,夜深了,你休息吧。我家里也好几天没回去,要收拾收拾。” 我带着大乖走到门口,老沈也穿上羽绒服,一手帮我拿起包:“我送你。” 小军说:“师父你送红姐回家吧,我给你看家。” 老沈临出门,叮嘱小军:“鹦鹉别给我喂多了——” 小军说:“知道了,我还不知道喂多少?” 小军到门口送我,冲我挤咕一下眼睛:“红姐,你可给我师父哄好了,要不然我师父一会儿回来还不得削我呀?坏了他的好事——” 老沈回头横了小军一眼,小军急忙退回房间,咣当一声关上门。 我们往楼下走时,老沈自言自语:“他来得可真是时候——” 我笑了,没说话。 老沈看到我笑,低声地问:“笑啥呢,称心如意了?” 我没说话,依然笑。 老沈嘀咕了一句:“我也没别的坏心眼,连摸摸手的机会都不给我。” 我笑出声:“以后我再给你创造机会。” 老沈说:“我都多大了,好日子没几天了。” 我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故意打岔:“咱俩才多大呀,加起来也就100多岁,昨天我跟大娘在医院里看电视,看到一个长寿老人叫张明珠,112岁,活得可精神了,咱们有的是时间——” 老沈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低声地说:“装糊涂!” 我忍着笑,不出声。 我们来到楼下,老沈要开车送我和大乖回去。 我没同意,夜晚虽然冷一点,但我想走回去,一路上也正好遛狗。 老沈却步行送我们回家。 在路上,我想起许先生此次去通辽签合同的事情,想起小蒙古,就问老沈。 我说:“那个小蒙古,是不是女的呀?” 老沈说:“是啊。” 我说:“你们之前咋没说小蒙古是女的呢?” 老沈一副无辜的表情:“也没人问呢。” 我给了老沈一杵子:“刚才还说我装糊涂,我看你和大哥也是装糊涂!” 老沈笑而不答,却趁机攥住了我的手。 手,攥就攥吧,都是骨头。 我故意炸老沈:“我怎么感觉海生跟小蒙古有点事呢?” 老沈愣住了,问我:“听谁说的?” 我看老沈当真了,就解释:“我自己瞎琢磨的,听海生提起小蒙古,那话哇哇的,感觉两人不太正常。” 老沈不说话,一点风都不透漏。 我好奇呀,心里百爪挠心,就想看看我的猜测准不准。 我追问:“他们俩到底有没有事?” 老沈肯定地说:“没事。” 我诧异了:“你咋知道没事呢?还说得这么肯定?” 老沈说:“就小蒙古那人,笨寻思吧,小许总也不敢跟她有事。” 老沈的话,反而让我加重了疑虑,什么是“小许总不敢跟小蒙古有事?” 我问:“‘不敢’是啥意思啊?这世上还有许海生不敢的事?” 老沈说:“那个小蒙古吧,我见过两次,上次出差就是我跟许总去的,这个女人吧,怎么说呢?冷起来,像块冰,怎么捂都捂不热。 “上次许总亲自到通辽跟她谈,她就见了一面,没说几句话她就走了,我和许总在通辽待了三天,她愣是不照面。” 我问:“哦,小蒙古冷起来像块冰,那她热起来是啥样啊?” 老沈说:“那还不如冷呢,她热起来就是一团火,不,是火灾,能把人烧成灰,骨头渣子都不剩。” 老沈的话把我逗得哈哈大笑。 我追问道:“你说的小蒙古这性格可真飒呀,我怎么感觉她跟许海生的性格差不多呢?” 老沈说:“要不然他们俩咋能玩到一起呢?小许总以前一去通辽,肯定要玩个一周才能回来,有一回大夏天的,两人去老林子骑马去了。 “把许总气够呛,担心小许总出点啥事,许总没法跟老太太和小娟交代。那个小蒙古玩起来特别人来疯,没有底线,万一出点事呢?” 我问:“出啥事啊?两人骨碌到一起了?” 老沈笑了,一双眼睛复杂地注视着我。 都说言多语失,可没办法呀,我平常不爱说话,真的,我就是个闷葫芦,小时候就知道吃,然后就是睡,可省心了。 可最近几年老了老了,话开始密了。整个人也打开了,不是年轻时候那种封闭状态了,一旦跟人熟悉之后,我就秒成话唠。 我又对万事万物都好奇,啥都敢问,啥都敢说,一坐出租车,十分钟的路程,把等红绿灯的时间都算上,我能把司机说得直点头, 到地方要给我免单,说大姐跟你聊天太有意思了,你要是生在早些年,你能搞策反工作—— 这司机估计是谍战剧看多了。 不过,有时候我说话就把自己绕沟里去了,我再想招儿把自己从沟里薅出来。 看见老沈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就打个哈哈。 “孤男寡女的,在深山老林子里骑马,那出点啥事你也不知道,对吧?小许先生也不可能把啥事都告诉你和大哥吧?” 老沈苦笑着,摇摇头说:“不可能,小许总虽然跟小蒙古差不多,但他有底线,他知道哪条线不能越过去,就像杀人必须偿命一样,他跟小蒙古好是好,但肯定不是你说的——那啥一起了。” 老沈可真是个老实人,那句“骨碌”在他舌头底下骨碌了几个回合,也没有从嘴里吐出来,真是个有素质的男人。 走到半路,大乖忽然不走了,坐在雪地上抬头委屈地看着我。 完了,他的一只腿不敢落地,冻抽筋了。 我把大乖抱到怀里,感觉他冻得瑟瑟发抖。我解开羽绒服的拉链,把他塞到我怀里。 我问老沈:“你咋知道他们俩肯定不可能?” 老沈说:“就小蒙古那性子,小许总要是真的动了她,那她立马就得窜到白城,能把许家搅得人仰马翻,把小许总和小娟两口子搅散了。 “小许总要是不答应娶她,她都有杀了小许总的心。小许总表面上大大咧咧,其实他可奸了,真要玩心眼,许总都不一定能玩过他弟弟。 “许总知道哪里不能放火,可小许总还知道哪里能放火,你说谁鬼主意多?” 老沈说得挺有哲理。 我把老沈绕来绕去,终于从他嘴里套出一句话,就是小许总和小蒙古两个人虽然好得跟502胶水似的,但他们没有实质性的东西。 那我就放心了,我在许家做保姆,不希望女主人和男主人天天吵架。 在楼门前我们分手,老沈不走,磨磨唧唧地看着我。 我用肩膀轻轻地撞了下老沈的胳膊,低声地说:“挺冷的,回去吧。” 老沈忽然伸手过来,摸摸我的头发。我怀里抱着的大乖忽然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舔了老沈的手掌一下。 这个小家伙,挺会溜须呀! 老沈笑了,伸手又摸摸大乖的头,看着我说:“回家早点睡,明天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我说:“明天我请你吃饭。” 回到楼上,插上热水器,冲个热水澡,又写个日记。这天晚上,我在家里睡得无比安逸。 金窝银窝都不如我的狗窝,虽然房间的平方不大,但住着就是舒心,放松,惬意,得劲儿。 第二天一早,我开始大扫除,洗衣服,擦玻璃,然后靠在床上看小说,看得昏头胀脑。 期间接了两个朋友的电话,约我去吃饭,我都推了,一心一意地等老沈。 结果,却等来老沈失约的电话:他今天有事,过不来了。 我有些失落。 但过了一会儿,我就缓过来。 一个人生活习惯了,老沈来,锦上添花。老沈不来,我也有自己的安排。 我到广场跑了两圈,身体热起来之后,我就往家走,路上买了一堆零食。 回家追剧吃零食,神仙一样的日子。 路过饺子馆,我进去买了一盘酸菜猪肉的饺子,又买个凉拌菜,元旦了,我也得有点仪式感。 路过花店,买了一把雏菊。 我没去打扰儿子,就自己过节,一个人的生活就是这么自在! 家里还有点白酒,我就吃着饺子,喝了一盅白酒,迎接我的新年。 第274章 外来者 原来两口子还没有和好呢,许夫人能从医院里回来,还是顾忌大姐在家吧。 要是大姐和小妙已经走了,许夫人可能就不会给许先生面子回家的。 许先生又凑到许夫人跟前,把手机拿给许夫人看,说:“你看,我这两天一直运动,都超过一万步了——” 许夫人瞄了眼许先生的手机,更生气了,一双丹凤眼瞥着许先生。 “呀,你去签合同还是陪人家跑步?可真殷勤呢,两万步,这没有十公里下不来呀,半程马拉松?结婚这么多年,你可一次也没陪我跑过步。” 我在旁边听着,差点笑了,许先生又露馅儿了。 许先生又开始伸手挠光头,眼睛还往我这面看过来。 我没敢看许先生,担心他下不来台太尴尬。我紧着收拾厨房的卫生,快点收拾完,我好回家。 许先生也是觉得我碍眼吧,他说:“姐,不用收拾了,待会我收拾,你在医院陪我妈好几天了,回家休息吧。” 我不好意思把活干到一半,还是快速地收拾完。 我要回家时,跟许先生请假。 我说:“元旦我放假,我再请两天假,一共三天。” 许先生望着我问:“多少天?” 我说:“三天。” 许先生声调变了:“你说放几天就放几天?都你说了算了?” 妈呀,许先生这是要生气?他没哄好媳妇,抓我邪歪气? 吓唬不住我! 我说:“这不是跟你请假呢?元旦,法定假日,我休息。我再请两天假,一共三天。我在家睡一天觉,回家看看老爹老妈——” 许先生说:“哦,回老家啊,那回去吧。” 许先生送我出来,从门口的一个包里翻出一袋食物,递给我说:“从通辽带回来的,过节了,也没送你啥。” 我谢过许先生,把那袋食物放到包里,是沉甸甸的一袋牛肉干。这东西老贵了。 许先生送礼,不分贵贱,他觉得好,就想送给别人。 我低声地问:“通辽那边的合同签完了?” 许先生摇摇头,也低声说:“还差点。” 但我看许先生的脸色,不像差点,像差很多点儿。 合同那玩意签了就是签了,没签就是没签。还差点?那就是没签呢。 许先生为了和老妈的约定,急匆匆地从通辽赶回来,那个豪横的小蒙古就没跟许先生签合同。 男人呢,做点事业也不容易! 但愿他今晚能哄好许夫人。 我又想起许先生给我在医院里的那笔钱,就对他说:“你让我在医院里花的钱没花了,我转给你。” 许先生说:“别转来转去了,留到下个月给家里买菜吧。” 我下楼给老沈打电话,老沈接了电话。 我说:“大娘出院了,我刚从老许家出来,想去接大乖。” 老沈说:“许总在饭店吃饭呢,我不敢离开,怕他临时用车。” 在老沈心里,大许先生永远是排在头一位。人家是他的上司,是给他发工资的人。 我说:“那我先回家里收拾收拾,等你完事了给我打电话。” 老沈说:“我完事了去接你。” 终于回到家了,心里那个轻松啊,在门前的超市买了几个火龙果,通下水道的必备神器。 又取了两个快递,一个是一摞子稿纸,一个是一捆子油笔管,都是我写作的必备神器啊。 走到小区里的小铺,进去给大乖买个香肠,又想起家里没有酱油和醋了,又买了酱油和醋。 小铺女店主和我关系好,以前我出门钥匙都放在她家。 我家里如果挪动个柜子什么的,就找她家老爷们帮忙,没说的,立刻就去帮我。 这天晚上,我看到她正在后面的案板上切肉,桌子上还放着一盘地瓜,是蒸熟的地瓜,我就问:“你家的地瓜肯定不是超市卖的。” 女店主说:“你眼神真好使,不是现在超市里卖的,那都水啦吧唧的,不好吃。我家地瓜是秋天储存的,你爱吃拿点去?” 我笑了,摆手不要。 女店主豪爽热情,我说家里没腌酸菜,她就装两颗酸菜让她姑娘给我送来。 我一说地瓜,她姑娘就用方便袋给我装了满满一袋。盘子都装空了。 盛情难却,我说:“姐,这样吧,我要两个就行。” 最后还是给我装了半袋地瓜,让我拿走。 以后坚决不去别的小铺买东西,就去她家小铺买,这份感情啊,受之有愧。 回到家,不知道啥原因,地瓜没吃呢,火龙果也没吃呢,刚烧热开水,还没等喝呢,就觉得下水道要通了。 赶紧去通吧,还等啥呀,已经千呼万唤,那就“千呼万唤始出来吧”。 我后来琢磨了一下,就是因为回到家里,心情放松了,下水道就通了。 把家里收拾了一下,老沈一直没来电话。 我换了身衣服,想去广场溜达溜达。已经好几天没散步,腿都快在医院里待得僵住了。 往广场走的时候,我忽然想,还不如往老沈家走呢,省得老沈再去接我,麻麻烦烦的。 老沈家距离我家挺远,走了半小时才走到他居住的小区。 我正要给老沈打电话,老沈的电话进来了。 他问我在哪,我说:“就在你家楼下。” 老沈笑了:“这么着急见你的大乖?” 我开了句玩笑:“我主要是着急见你。” 老沈沉吟了一下,说:“外面冷,你先进屋吧,房门密码是——” 老沈家的门是密码锁?上次我来送狗,没注意。 我说:“你不用告诉我密码,我就在外面等你。” 老沈说:“外面冷,我还要几分钟能开回去。” 我没让老沈说密码,我也不会独自进入他家。这关系发展太快,发展太快不好。 楼下不远处有家水果店,我进去买了些水果。 不一会儿,老沈开车回来。他带着我上楼,笑着问我:“咋地,你自己不敢进我家呀?” 我说:“怕你家小飞鸟叨我。” 老沈笑了,说:“他有名字,叫小军。” 我说:“叫大军我也不叫他的名字,要不我叫它小鹦鹉。” 老沈嘴角的笑纹一圈一圈,满荷塘都荡漾开了。 我们一进屋,大乖从老沈的旁边挤过来,直往我身上生扑,两只前爪子都搭在我的膝盖上,整个身体都直立着。 他不仅是尾巴冲我摇晃,他的腰部以下包括整个屁股都冲我摇晃,求抱求抱求抱! 我把大乖抱起来。大乖就伸出他粉红色的长舌头,呱唧呱唧地舔我的脸,亲热得都不行了。 老沈家的小鹦鹉也有意思,直接就飞到老沈的脑袋上站着。 大乖在我怀里一抬头,就看到小鹦鹉在老沈的头上站着,立刻不愿意了,冲鹦鹉汪汪地叫起来。 这是鹦鹉的家,大乖把人家当成自己的家了。 我要带着大乖走,老沈说:“忙啥,我沏茶了,坐一会儿吧。” 我看老沈是真心留客,他已经去厨房洗水果了,那我就坐一会儿吧。 我说:“这两天谢谢你帮我带着大乖,我明天请你吃饭。” 老沈说:“我请你吧。” 我说:“你没遛鸟吧?一会儿喝完茶,咱俩一起去遛,你不用开车送我们,我遛着大乖直接回家。” 老沈洗完水果端上来,又把茶水端来,然后老沈就坐下了。 他坐哪了呢?他坐的位置有问题,他坐在我旁边—— 他应该坐在沙发的另一端吧?就坐在我旁边,距离太近,能有两个苹果的距离? 还好,我家大乖厉害,立刻来救主。他噌地窜到沙发上,硬生生地往我和老沈的中间挤,挤进来之后,他还立刻趴下,屁股冲着我,脑袋看向老沈。 这条狗就这个德行,要是家里两个人都是他喜欢的,他就这个熊样,脑袋靠一个人,脸冲着一个人。 家里要是有第三个人,也是他喜欢的,那就完了,一会儿到这待一会,一会儿到那待一会,一天不招消停,能把自己累死。 老沈伸手抚摸着大乖的脖子,大乖眯着眼睛,很享受的样子。 可他没消停一会儿,看到小鹦鹉飞走,大乖又跳下沙发,找小鹦鹉去了。 完了,我和老沈中间又没有隔着的了。 老沈忽然伸手,盖住我的手,一双温柔的眼睛注视着我,说:“好几天没见,想你了。” 我犹豫着,要不要把手从老沈手里拽出来。 忽然,门外有动静,哗啦一声,门开了,进来一个人。 我吓了一跳,老沈急忙把手收了回去…… 求催更。 求好评! 第273章 讨好 许先生被许夫人扔东西揍了,虽然许夫人扔的东西不知道是啥,但感觉重量不轻。 许先生看看手里的东西,没生气,反而呲出一口白牙,乐了。 他伸着多毛的大手挠挠脑袋,那脑袋上一根毛儿都没有,全是青青的头皮,他挠个啥劲呢? 许先生一旦尴尬了,就挠脑袋,他剃光头的意思可能就是怕手指挠头发阻碍了他挠脑袋皮吧。 他想把脑袋里的招数从头皮下面直接“挠”出来。 许先生回身走到老夫人身边:“妈,回家吧。” 老夫人抬头瞪着儿子,不高兴地说:“你都哄哄她去呀?” 许先生说:“不惯她毛病,我们先回家,这走廊里这么冷,给你冻着,赶紧回家,我大姐都等着呢。” 老夫人一边往外走,一边摇头,撑着助步器,一点点地向电梯走去。 在电梯里,母子两人都没有说话,老人板着脸,儿子也板着脸,不知道两人心里都想着什么。 许夫人生气正常,谁知道许先生在外面跟那个小蒙古都有啥事啊?他们两人说话不分彼此,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许先生性格豪爽,不拘小节,太容易让人想到他会干点啥出格的事了。 我偷眼打量许先生,觉得这次的事情好像不小。 回到病房,许先生帮我收拾了东西,老夫人让我把水果都送给左邻右舍的病友。 临走时,许先生看到窗台上开着的那束红玫瑰,他有些诧异地说:“玫瑰这么能开花吗?一点没谢——” 我说:“是小娟又买了新的玫瑰,她看你买的那束玫瑰掉花瓣了,就又买来一束。” 许先生已经向门外走,听见我说的话,就沉吟了一下,又返身回到病房,把玫瑰连同矿泉水瓶子一起抱到怀里。 我问:“你要拿回家吗?” 许先生瓮声瓮气地说:“嗯。” 我说:“你把瓶子里的水先倒了,拿回家再重新灌水。” 许先生恍然大悟,说:“哦。” 许先生去卫生间倒掉矿泉水瓶里的水,又抱着花瓶和花瓶里的花走出来。 我本来想劝许先生把矿泉水瓶丢掉,只拿花回去。 后来一想,此时不宜多嘴,他现在心情不好,我哪句话说得不妥,被他训一顿,明天就过年了,犯不上。由他去吧。 出了医院,小军的车停在楼下,许先生一手搀扶着老夫人上了车,一手拎着老夫人的助步器。 我在后面也拎了很多东西,总算是在傍晚时分出院了。 医院里的其他手续都没有办,因为老夫人不让办理,那就留给许夫人去办吧。 车上,老夫人又开始数落儿子,还是撵他回去哄哄许夫人。 许先生一直没说话,任凭老妈数落他。 后来见老夫人不停嘴地说,他就把一个东西从兜里掏出来,递给老夫人:“妈,我给你送家里,我再回医院去接她。” 许先生说得很笃定,好像他一去医院,就能接回许夫人似的。 老夫人看着许先生塞给她的东西,原来是个药盒。她摆弄半天,不认字啊,就举着药盒问儿子:“给我干啥呀?让我吃的?医生给我开的药我都拿齐了,你又在哪儿拿来的药?” 许先生说:“刚才在医院小娟拿东西揍我,她就用这个揍我的,我刚才一看,是治胃病的药,那不是给你的吗?” 老夫人就把盒子递给我:“你给我看看,是治我病的吗?小娟没跟我说,药可不能乱吃。” 我接过老夫人递过来的药盒,药盒的字太小,我只好用手机拍下来,再放大了看。 我看完之后,心里明白了,这盒药虽然是胃药,但不是治疗老夫人胃息肉手术恢复的药,而是治疗喝酒胃粘膜脱落的药。 我把药盒递给许先生:“这药是许夫人给你的,保护胃粘膜的。” 许先生接过药,凑到眼前细看。 我说:“药先别乱吃,还是问问小娟吧。” 许先生又把药递向开车的小军:“你给我看看,是不是给我的药。” 小军没看许先生递过去的药,他专心开车,一字一句地说:“二哥,我开车呢。” 许先生牙疼似地咧嘴笑了一下,伸手照着小军的后脑勺扒拉一下,小军一咧嘴,没说话。 许先生没再说什么,他把药盒揣进羽绒服的兜里。 老夫人又开启絮叨模式:“老儿子,你说说你,在外面陪着别的女人,小娟在家给你怀着孩子,帮你伺候医院里的老妈,还惦记你喝酒喝坏了胃。 “你说说,你要是在外面有啥不检点的事,你妈这张老脸呢,都没脸对着人家姑娘!你赶紧回医院,把小娟接回来!” 许先生为难地说:“妈,我没说不回去哄她,可她今晚不是值班吗,她那倔脾气能跟我回来吗?” 老夫人狐疑地问:“她值啥班呀?” 许先生说:“她刚才在医院餐厅里不是说值班吗?” 老夫人伸手怼了儿子两拳:“你呀,不长心呢?心都搁在哪了?你没看见她身上穿着啥?” 许先生不解地说:“穿啥了?羽绒服呀?” 许先生也不傻,他说完“羽绒服”三个字,恍然大悟:“哎呀,我明白了,她不值班,换上羽绒服准备回家,可一看见我来气了,才说值班的。” 许先生说完,自己先笑了。 许先生想的是对的,许夫人今晚不值班。 许先生说:“妈你放心吧,一会儿我就把她接回来。” 夜色迷离,华灯初上,街上开着的车呀,走着的行人呢,光秃秃的树木啊,此时看着怎么这么亲切。 我好像从牢笼里飞出来的鸟,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就准备拍拍翅膀展翅翱翔,飞向自由的天空,可着劲儿地撒欢一下—— 想到鸟,我想到了老沈的小飞虫鹦鹉,也立即想到了我的大乖。不知道大乖咋样了,见到我他会啥样呢? 车子很快停到许先生的楼下。 终于到家了,我原本想直接回家,但又一想,还是做到每天晚上下班的时间再回家吧。 再说我还打算跟许先生请假呢,现在不是请假的最好时机,许先生正琢磨怎么缓和跟许夫人的关系。 我们回到楼上。 厨房里忙碌炒菜的是小妙。大姐帮老夫人脱了羽绒服,她看看兄弟媳妇没回来,就问许先生:“小娟咋没回来呢?” 许先生没说实话:“姐,小娟有点事,马上就回来。” 许先生把怀里的矿泉水瓶子和瓶子里的玫瑰交给我,说:“灌点水,放我房间里。” 许先生对大姐说:“你们先吃饭吧,不用等我们。” 许先生走了之后,大姐问老夫人:“妈,海生和小娟咋地了?” 老夫人说:“没啥事,咱们先吃吧,我都饿了。” 大姐把助步器推到老夫人面前:“不等海生和小娟啊?” 老夫人说:“咱们先吃吧,不用等了。” 老夫人可能会想到许先生去医院哄劝许夫人,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就张罗大家坐下吃饭。 小妙做了四菜一汤,煎鱼,豆角南瓜炖排骨,素炒菜花,凉拌西芹,汤是老鸭汤,放了松茸的,很香。 老夫人今天晚上只能吃流食,不能吃其他东西。 坐下时看到满桌的菜肴,老夫人说:“我就吃南瓜和老鸭汤,别的你们吃吧。” 小妙给老夫人盛了一碗汤,老夫人夹了两块南瓜放到汤里,用勺子怼碎了,变成鸭汤南瓜羹。 我们吃完饭,许先生和许夫人也没有回来。 小妙饭后回家了,我在厨房收拾房间。 我给许先生发条信息,问他们是否回来吃饭。 如果他们不回来吃饭,我收拾完厨房就回家。 刚发出短信,就听门响,许先生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许夫人。 许先生可真有办法,这么快就把媳妇儿哄好。 许夫人径直走进餐厅:“红姐,还有吃的吗?” 我看着已经收到灶台上的剩饭剩菜:“都是剩的了——” 许夫人不吃剩饭剩菜,她说:“帮我炒个蛋炒饭吧。” 我刚要去拿鸡蛋,许先生大步流星地过来:“姐你别动,我炒蛋炒饭。” 许先生从篓子里拿出两个鸡蛋,他回身对我说:“给我拿碟子装鸡蛋。” 我把碗递给许先生。许先生两个鸡蛋“咔嚓”对着一磕,连个鸡蛋黄骨碌到碗里。许先生又对我说:“给我拿筷子!” 然后他又说:“给我切葱花。” 许先生干活从来都是这样,把我指挥得像陀螺似的滴溜转,一点闲不着。 我看到冰箱的冷藏里还有两根鱼,看来是小妙原本准备煎六根鱼,但看到许先生和许夫人没回来吃饭,她就煎了四根鱼。 我把另外两根鱼也煎了一下,许先生的蛋炒饭也好了,都端上桌。 我说:“海生,你吃哪个菜,我给你热热。” 许先生吃剩饭,但他今晚为了讨好许夫人,就说:“我也不吃剩菜,小娟说了对身体不好,我也吃蛋炒饭,我炒得挺多,够我俩吃了。” 许先生拿了勺子,坐在许夫人旁边,要用勺子去舀许夫人手里端着的蛋炒饭。 就见许夫人当啷一下,把饭碗丢在许先生面前:“你吃吧,我不吃了。” 许先生抬眼看看许夫人的脸色:“不高兴了?那你吃吧,我不吃了,我从通辽回来的时候刚在饭店吃完,还不饿呢。” 许夫人一双丹凤眼扫向许先生,许先生自知说错了话,也收不回来了。 许夫人说:“呦,在通辽吃得挺好呗。” 许先生连忙说:“哎,我吃啥你还不知道吗,不讲究,重要的是谁陪在我身边。” 许先生的话,原意可能是回到家里,有许夫人陪着,吃蛋炒饭也是香的。但许夫人听着就更不对劲。 许夫人说:“在通辽有女人陪着,肯定吃啥倍儿香!” 许夫人表情淡淡的,口气淡淡的,但话里还是有了一定的醋意。 许先生低声地说:“不都说好了不生气了,咋又生气了?” 许夫人忽然抬腿踹了许先生一脚:“一边去,我看见你,吃饭都咽不下去!” 第272章 眼泪 午后,许夫人来看老夫人,手里拿来一捧红玫瑰。 我要把玫瑰插到矿泉水瓶里,许夫人没让我做,她把许先生送来的玫瑰扔掉,又在卫生间洗了瓶子。 她把玫瑰插在瓶子里,放到窗台上。 那束红玫瑰静静地伫立在窗台上,是病房里一道独特的风景。 傍晚,许夫人下班回家前,又来病房看望婆婆。 她见老夫人一切都好,心情也似乎放松下来。她和老夫人聊了几句闲话之后,就说:“妈,你怎么不接海生电话?” 老夫人说:“他给我惹生气,我不搭理他!” 许夫人轻声地笑了,淡淡地说:“妈,你不接他电话,他就认为是我跟你说啥,就埋怨我。” 老夫人说:“还反了他的!娟儿,你也别搭理他!咱娘俩要抱团,一起对付他!从现在开始,你也不接他电话,不回他短信,对了——” 老夫人的目光看向我:“红啊,小海生要是再给你发短信,你就屏蔽他,以为我不会呀?手机我也玩,小海生他别想蒙我!” 许夫人看看我,我苦笑了一下。 许先生后来再也没发短信,看我们三个女人都不搭理他,估计是结成联盟,他不容易攻破了。 这一夜,我和老夫人都睡得比较安稳,熟悉了医院里的环境,竟然睡个囫囵觉。 等醒来睁开眼,我才吓一跳,我这睡的也太实诚了,好像一次都没醒过,老夫人不会半夜又跑出去玩了吧? 我急忙转头往老夫人的床上一看,哎呀,床上空无一人,只有散乱堆着的被子。 我穿衣服下床,忽然听到卫生间传来冲马桶的声音。老夫人在卫生间呢。 我收拾床铺,等老夫人从卫生间出来,我问她:“大娘,顺利吗?” 老夫人笑着点头:“你去吧。” 我说:“今天不行,等你出院吧,我回家解决去。” 老夫人说:“回家就能顺利呀?” 我说:“差不多吧。” 回家之后,整个人会放松,心情也愉悦,这件事就容易解决一些。 老夫人说话可逗了,她说:“哎呀,小红啊,没看出来你还挺能攒,这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呢。” 我被老夫人逗笑了。 早晨医生来查房,老夫人回答了医生的全部问题,最后医生对老夫人说:“大娘,你上午再打个吊瓶,下午再打个吊瓶,消消炎,你就可以出院。” 医生对我说:“你把药先取出来,上午就给许大娘办理出院手续吧,明天就过年了,办理出院的人肯定多,早点去排号。” 老夫人却对医生说:“我再住一天行吗?” 医生笑了:“大娘,咋地,你还没住够啊?” 老夫人说:“等我儿子来接我!” 老夫人的话落地有声。 我以为她昨天跟儿子较劲了一天,今天应该消气,没想到她还动真格的。 她要不出院,我咋回家呀?我不回家,咋解决下水道的问题?还要把我憋死咋地? 但老夫人也不好劝。 我只好背着老夫人,给许先生发去一条信息:“大娘赖在医院不走了,医生刚才查房,告诉她可以出院,但大娘不走,非说要等你回来接他出院不可。” 许先生只是回复了三个字:“知道了。”就没下文了。 咋解决呀?我的雇主再没说啥,是惜字如金呢,还是报复我昨晚没给他回复信息? 爱咋咋地吧,我就再当一天貔貅,憋一天吧! 白天跟老夫人在走廊里散步,路过孙大爷的病房,忽然看到孙大爷的病床空了。 男护工正把床上的所有东西都捆成一团,夹在腋下,往外走。 老夫人的脸色都白了,她跟我想的一样,肯定是孙大爷没抢救过来,走了。 我还是沉痛地问了男护工一句:“孙大爷,走了?” 男护工说:“转到加护病房,上了仪器——” 孙大爷没走,孙大爷还在。 我问:“他儿子媳妇来了?” 男护工可能不忙,就唠叨了几句:“儿媳妇没来。自打孙大爷住院,女的就没来过,儿子来了,在病房守着呢,哭一气儿了。 “老人之前留过遗书,告诉儿子,说他病危的时候不要抢救,让他就这么走吧,他不想把儿子的钱都花光了——” 老夫人听不下去,眼圈红了,撑着助步器走了。 我连忙追上老夫人。 生与死,交替着,折磨着人类脆弱的神经。 夫与妻,母与子,也在暗中较量着。 明天就过元旦,大许先生打过电话,说晚一点开车来接老妈出院。 老夫人在电话里强硬地说:“不出院!小海生不回来,我说啥也不出院!” 大许先生在电话里说:“妈,海生是做生意去了——” 老夫人一听,更生气:“海龙,不做这个生意你的公司就黄了?你就得要饭去呀?” 大许先生说:“妈,你这是咋地了?跟我也生气?” 老夫人说:“别以为我啥都不懂,我告诉你海龙,小海生今晚要是不回来,我不仅今晚住在医院,我明年一年都在医院待着,就在医院住了!” 咔地一下,老夫人把手机关了,自己还气呼呼地嘀咕:“谁把我手机给开机了?” 妈呀,事情好像有点严重了呢?老夫人要是一直在医院里住着,我咋办呢?咋通下水道啊? 赶紧给老夫人找个护工吧,我可挺不住了。我不是貔貅,没它那两下子! 晚饭,老夫人没让大姐送饭,大姐也没坚持。 我和老夫人到楼下的餐厅去吃饭。 老夫人一下午都板着脸,她真生气了,咋办呢? 许夫人也没来,劝说老夫人的人看来也只有她的儿媳妇许夫人了。 我们刚在桌前坐定,许夫人就静悄悄地走过来,她已经换下白大褂,穿着自己的羽绒服,跟婆婆坐在一起。 我要去档口点餐,许夫人冲我摇摇头。她柔声地劝说老夫人。 “妈,咱回家吧,我大姐来看你,你说咱们元旦不回家,我大姐心里能得劲吗?” 老夫人板着脸,恨恨地说:“不回去!小海生要是跟我失言,我就一辈子不回家,就把医院当家!” 许夫人用手搂了搂老夫人的肩膀:“妈,我懂你的心,你是为了我才跟海生志气的。 “说真的,这些年,你对我啥样,我心里都有数。海生这人吧,优点挺多,缺点也不少,但这个人总归是及格的。 “我既然嫁给他,他的优点我享受了,他的缺点我也躲不开。我早就想通了,不在乎,有他是五八,没他也四十。可我就是没想到我怀孕了,她就嫌弃我——” 许夫人原来是从昨天就一直忍着的,此时说到伤心处,突然绷不住,眼泪刷地一下就落了满脸。 老夫人慌了,急忙用袖子给儿媳妇擦眼泪,一边攥着许夫人的手,连声叹气,一边又训斥着许先生。 她说:“小海生这次要敢不回来,咱就不跟他过了,男人呢,不能惯着他,一次都别惯着他! “咱娘俩搬走,搬到新房子里去,把老房子丢给海生,咱这辈子谁也不理他了!他不是能耐吗?他不是不回来吗?叫他一个人过去吧!” 桌子忽然暗了下来,谁挡住了头顶的灯光? 我一抬头,就看到一个大高个子、大光头的男人晃悠悠地站在我们面前。 他哈腰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低头从眼眉底下眨巴着一对小眼睛,打量着对面的婆媳两人。 “咋地了,这唱《回杯记》呢?咋还哭上了?” 老夫人看到儿子,又惊又喜,又生气,她赌气地说:“你还知道回家?你还知道有个家?你还知道有个媳妇儿有个老娘?” 许先生哄着老夫人:“妈呀,谁有你和我媳妇儿重要啊?我大哥都得排第三。你和我媳妇排在头两位,还不重要?” 许先生说到“我媳妇”时,他拿那对小眼睛瞄了许夫人一眼。 许夫人淡淡地看着别处,眼泪已经擦掉。 老夫人见儿媳妇没开晴,就举着群头“哐哐地”使劲地冲着许先生的肩膀擂了几下:“你回来晚了还有理了?大嗓门吵吵把伙的干啥?” 许先生央求地说:“妈,你这揍我也太狠了,比我大哥揍得都狠,我也是当初你用肉做的,不是砖头子堆的!” 老夫人被儿子逗乐了,看着我说:“赶紧的,收拾收拾回家,回家吃饭去,这医院的饭菜我可吃得够够的了,就是在这里吃山珍海味,也不如我回家啃咸菜疙瘩香。” 许先生也欢天喜地站起来,准备回病房收拾东西。 许夫人站起来的时候,脚下一滑,差点跌倒。许先生伸手将她捞了起来,说:“当心点,怀着孩子呢!” 许夫人用力打掉许先生的手,低声但有力地说:“我要是不怀着孩子,你不玩够了都不回来呗?” 许先生怕前面走着的老夫人听见,就小声地哄着她:“说啥呢?这两天没见着就跟我见外了?” 许夫人甩开许先生,走到老夫人跟前:“妈,你先回去,我今晚得值班。” 许夫人说完,看也不看许先生,头也不回地走了。 许先生急忙去追:“娟儿,娟儿——” 许夫人回头,冷冷地说:“别叫我!” 许先生愣怔了一下,许夫人回手把什么东西狠狠地砸向许先生的光脑壳。 许先生急忙伸手接住。 这么一耽搁,许夫人进了电梯,电梯咣当咣当地上去了。 第271章 关机 老夫人问起孙大爷的事,我敷衍了一句,没说得太详细,怕她细琢磨。 老夫人早晨不能吃饭,我下楼吃饭前打开电视,遥控器放到她手里,再把床头摇起来,她就床上看电视。 楼下的餐厅人很多,有的人把食物打包匆匆上楼,有的人买了饭菜,就坐在餐厅的简易餐桌前吃起来。 我要了一碟木耳拌黄瓜,一碗小米粥,端到桌上吃。 吃饭的时候老沈发来短信,问我大娘情况如何。 我说:“大娘没事了,在房间里看电视,上午下午再打两个吊瓶,明天差不多就能出院。” 老沈半天没有回复我。 我又给他发信息:“大乖吃饭上厕所都挺好吧?” 老沈那边回复了一个字:“嗯”。 老沈开车呢,不方便回复短信? 老沈这人讲规矩,他要是正给大许先生开车呢,那就是天王老子来电话,他也拒接。 上午,大姐来医院看望老夫人。 老夫人接到大姐发来的语音,就开始穿羽绒服,我陪着她走到一楼的挂号大厅。 小妙陪在大姐左右,帮大姐拿着大衣。大姐要坐下时,小妙就从随身挎包里拿出一个柔软的垫子,先铺在椅子上,再让大姐坐下。 小妙还周到地给老夫人带个垫子。 东北太冷,室内坐在光板椅子上冰凉。 大姐打量老夫人的脸色:“妈昨晚睡得好吗?我看小娟半夜去医院,出啥事了?” 老夫人说:“啊,小娟来看我,我半夜不太舒服,吃个火龙果吃坏肠胃,打了两个吊瓶,现在好了。” 大姐一双锐利的眼睛向我杀过来。 大姐训人也是温和的说话声:“红啊,你看你,咋没看好我妈呢,医生不是嘱咐不让我妈乱吃东西吗?” 老夫人说:“凤子呀,这事不怨人家小红,是我自己想吃,我都两天没上厕所,寻思吃个火龙果通通下水道,要不然再不上厕所,我再得个肠梗阻,不得动大手术啊?” 想到下水道,我忍不住笑。 老夫人这耳朵好像又好使了,大姐声音不大,她都听见了。 大姐见我笑,更加严肃:“小红,你看你咋还不严肃点呢?” 我说:“大姐,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要不然,我写个检讨书?” 老夫人说:“整得更严重了,行了,这事过去了,谁也别提,凤子,中午不用送饭,晚上也不用送了,我就和小红到楼下餐厅喝口汤就行,明个小海生就来接我出院。” 老夫人太有派头了,必须得儿子来接才能出院。因为儿子答应她了,来接她出院。 大姐倒是没再训我,她又跟老夫人聊起来。 “我说的嘛,早晨小娟不让我给你送饭,我还琢磨昨天医生不是说第二天可以吃流食嘛。” 老夫人说:“这不是我嘴馋嘛,今天中午也不吃了,我得管住嘴,再把肠胃多养几个小时。” 大姐又跟老夫人聊起了别的事。 大姐夫年后要去广州开画展,还有其他一些事,大姐过完元旦住不了几天就回大连。 小妙在一旁跟我说话。 她兴奋地说:“我和大姐过几天要跟着姐夫去广州,听说那地方可暖和了。 “就这大冬天,咱这里下雪呢,冻得手脚冰凉,人家广州那地方,街道两侧的花坛里,花是花朵是朵的,颜色可漂亮了。你去过广州吗?” 月球我没去过,广州去一趟还不容易吗?不就是来回两张飞机票的事吗?但我真没去过。 我说:“小妙,你去广州之后,把那花儿呀朵儿呀,都拍视频给我发过来,我也开开眼。” 大姐要走时,老夫人要送大姐到门口,大姐没让,按着老妈的肩膀,让她坐下来。 我就代替老夫人送大姐和小妙往大厅门口走。 大姐说:“小红,我们做儿女的再心疼老妈,也不能常年陪在她身边,毕竟我们都有家,有其他社会责任和家庭责任。 “你在我家做保姆,你也看到了,我们一家人是啥样的人家,没有那些尊卑之分,我们都拿保姆当自己的亲姐妹一样,我对小妙啥样,你也看到了吧?” 小妙感激地看了大姐一眼。 大姐又对我说:“我吃什么,小妙吃什么,我穿什么,就给小妙买什么,我用的化妆品甭管多贵,我都买两套,我一套小妙一套。 “我要去广州,小妙就跟我去广州,明年夏天我和你姐夫可能要去趟香港,小妙也跟我去。” 大姐亲热地把手搭在我肩膀上:“我想说的是,我对小妙就像对我亲妹妹梅子一样,小妙说她想学画画,我就让你姐夫教她。 “小妙还给我带动了,我也跟你姐夫学画呢,画得咋样不重要,重要的是找个爱好。 “小红,跟我们老许家人处你不会后悔的,我老弟,我老妈都拿你当亲人一样,不会亏待你。我过两天就回大连,我妈就请你多费心照顾。” 以前我和大姐不对付,但现在听她一番话,很感动。 她说的是实话,她对小妙确实好。小妙自从跟她走了之后,整个人都变了,变得越来越有气质了。 大姐说许家人友善,这我深有体会,老夫人和他的儿子儿媳对我都挺好。 我答应大姐,会精心照顾老夫人。 送走大姐,我如释重负,陪着老夫人回病房。 回到我们的病区,看到赵大娘和常姐站在电梯门前,都穿着羽绒服等电梯呢。 常姐两只手里还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要干嘛去呀? 还没等我们问呢,赵大娘就笑着对老夫人说:“大姐,我出院了。” 老夫人惊喜地打量赵大娘:“哎呀,那可太好了,都恢复好了?” 赵大娘点头:“都好了,医生说可以出院,我们在医院已经住了十来天了,住得我都憋屈死了,我可得回家。” 老夫人说:“那恭喜你——” 这时候电梯门开了,赵姐也跟我打招呼:“我们走了!”她又招呼赵大娘。 赵大娘对老夫人说:“祝大姐早日康复!” 赵大娘和常姐进了电梯,出院了。 老夫人很羡慕出院的赵大娘,我说:“咱们明天也能出院。” 老夫人却答非所问,她说:“你赵大娘出院,儿女没来接呀。” 老人很重视这个事。然后她又问了我一句:“海生明天能回来吗?” 这可真不好预测,想起许先生电话里说的那些醉话,还有语音里传来的女人的声音,那个小蒙古看起来不好对付。 老夫人回到病房,拿出手机给许先生发语音。“你往回走了?” 片刻之后,许先生回复语音,声音有些低:“妈,我还没往回走,协议还没签呢。” 老夫人说:“协议要是不好签,那就别签了,我和小娟都等你回来过年呢。” 许先生说:“妈,我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公司?多让我大哥瞧不起?再说智勇也在这,我大侄子第一次跟我出来,我就马失前蹄,多丢人呢?以后我还咋在他面前吹牛?” 老夫人气笑:“不吹牛你能死呀?” 许先生说:“妈呀,你儿子多大能耐你还不知道吗?除了吹牛,还能签几个小协议,你要是不让我签协议,那我就剩下吹牛了,在公司我还能直着腰板走路吗?” 老夫人耍无赖:“我不管,反正我等你回来出院,你出门的时候答应我,红口白牙,我记得真真的。” 许先生连忙说:“我说这话的时候是真心的,可没想到这小蒙古非得让我再陪她玩两天,妈,我可能晚回去两天——” 老夫人真生气了,提高了嗓门:“你说啥?你要晚回来几天?” 许先生连忙说:“妈,我可能晚回来一天吧。” 老夫人说:“我不管你是晚回来几天,反正我就记住你说要回来接我出院。小海生,妈这辈子答应你的事,可从来没吐露,你自己在心里好好地掂量掂量你说的话。 “反正你要是不来接我出院,我就在医院常驻,不回家!” 老夫人咔地关了手机,关机了? 我有些愕然:“大娘,你咋关机了?” 老夫人说:“兵法我没学过,可我也不傻,有样学样呗,那个小蒙古不就是不接海生的电话,海生就慌了,他就屁颠颠地去通辽哄她吗? “我也学小蒙古关机,不接他的电话,我就看看,是外面的女人重要,还是家里老妈重要!” 老夫人咋像个小孩呀? 我笑了:“大娘,海生是谈生意去了,不是会小蜜。” 老夫人说:“你看看他昨晚那个熊德兴,兴奋的模样,摩拳擦掌的,那不像会小蜜吗?小娟不吱声,是人家姑娘有修养,不跟他吵架。 “可人家姑娘能不往心里去吗?肚子里给他揣着崽子呢,他却到外面跟别的女人撩闲儿,你说他混不混蛋? “他混蛋我不能混蛋,我得为儿媳争口袋!反正我是想好了,宁可把这合同搅合黄,也不能让他再去通辽!” 这老太太,86岁,一点不糊涂! 老夫人的手机关机,我的手机开着呢,许先生就一会儿给我发个信息,一会儿给我发个信息。 我就问老夫人该怎么办。 老夫人说:“别搭理那个二阎王,他就是毛衣,溜须的玩意,暖和天穿着就热,冷天穿着就冷。你越搭理他他越冷淡。你越不搭理他他越上赶着。” 我看着许先生一条条的信息,心里直打鼓!等许先生回来,还不得埋怨我不回复他?还不得给我开会? 第270章 意外 老夫人睡下时还好好的,可睡到半夜,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好像不舒服。 我打开床头灯,看到老夫人脸色不好看。 我有些紧张,连忙问:“大娘,你睡不着了?哪不舒服吗?” 老夫人用手揉着胸口:“胃里有些扎挺,不太得劲——” 我说:“喝口热水?” 老夫人挣扎着往起坐,我去摇床头,她摆手没让我摇床头,她说:“给我倒杯水吧。” 老夫人的声音有些虚弱。 我从暖壶里倒了杯热水,又从另一杯凉白开的杯子里兑了一半水,端给老夫人。 老夫人喝了两口水,就不喝了,让我端走。 老夫人想躺下再睡,却忽然又起来,她急促地说:“红啊,快扶我一下,我想吐——” 我慌忙地搀扶着老夫人去了卫生间。老夫人趴在洗手池前吐了两口水,又干呕了一会儿。 看老夫人难受的模样,我开始自责,肯定是昨晚吃的火龙果引起的。医生叮嘱过12个小时之内只能吃流食,不能吃生冷食物。 老夫人的肠胃本来就脆弱,又刚做了手术,我怎么忘了这件事呢? 昨晚一高兴,什么都忘记了,我陪伴的不是一个普通的老人,而是一位86岁的刚刚做完肠胃手术的老人,实在是疏忽大意。 我端来一杯水让老夫人漱口。老夫人漱了口,我搀扶她回到床上躺下。 我问:“大娘,还好吗?” 老夫人说:“就是浑身没劲。” 我说:“你先躺一会儿——” 我穿好衣服,匆匆来到护士站,向值班的护士讲述了老夫人的不舒服。 小护士一边没鼻子没脸地训斥我没有照顾好病人,一边匆匆地跟我来到病房,她查看了一下老夫人的情况,就走了。 我问:“护士,现在怎么办呢?” 护士丢下一句:“我找值班医生去!” 老夫人听见小护士的话了,她对我说:“红啊,不用折腾了,我躺一会儿可能就好了。” 我守在老夫人身边愧疚地说:“大娘,肯定是吃水果吃坏事了,医生让吃流食——” 老夫人说:“哎,人老了,就好这一口。” 去担心老夫人因为这事犯病了,病再大发。 值班医生带着小护士很快来到病房,她给老夫人检查了身体,最后让小护士去拿药,给老夫人挂两个吊瓶。 我忐忑不安地问值班医生:“我大娘的病加重了?会不会是胃出血,胃穿孔啊?” 值班医生没有回答我的话,她只是淡淡地说:“先挂两个,你这陪护咋看老人的?”随即,起身走了。 我越发地不安。 小护士很快把输液袋给老夫人扎上。 我又去水房灌暖水袋,一只暖水袋放到老夫人扎吊针的手腕下,一只放到老夫人的胸口,老人的胃部可能会舒服些。 老夫人沉沉地睡去,她瘦削的身体蜷缩在床上 要不要告诉许夫人呢?万一老夫人挂完吊针没有缓和症状? 看护老人的责任太重大。看看手机,已经半夜十二点,我犹豫了一下,没给许夫人发信息,而是发给了老沈。 我问:“沈哥,你睡了吗?我有点事拿不定主意,想让你帮我参谋一下。” 老沈很快就回复了我,他说:“我给你打电话——” 他这家伙是夜猫子,不睡觉呢?专门等大哥的电话? 我看输液袋里输液还有很多,就去了卫生间,关上门,老沈的电话也进来了。 老沈问:“大娘有事啊?” 我说:“你说对了,昨晚大娘吃了水果,医生好像嘱咐12个小时都不能吃固体的食物,要吃流食,我忘了,就吃水果了——” 老沈催促着说:“后来咋地了?” 我说:“刚才大娘说胃里不舒服,又去卫生间吐了两口,现在值班医生给大娘开了药打上吊针,我要不要告诉小娟,怕耽误老人的病情——” 老沈说:“告诉她吧,老人的事情得让家属知道。” 我为难地说:“可这都大半夜了,不是折腾小娟吗?她怀孕呢,再说她手机万一关机呢,我打不通呢?” 老沈说:“肯定能打通,你先试试。” 老沈好像从床上起来了,他又对我说:“别着急,别慌,你一慌,大娘就更慌了。你沉住气,马上给小娟打电话,她肯定会去医院的,你让她十分钟后下楼,我马上开车去接她,大半夜的出租车不好打——” 老沈说着就挂断了电话。 这家伙雷厉风行,肯定是下楼去车库取车。 我也不敢再耽搁,赶紧给许夫人打电话。 电话真的通了。 我急忙说:“小娟,出点事,大娘刚才吐了,医生来看过,给开了吊针打输液呢,可我担心——” 我话还没有说完,许夫人就说:“怎么搞的,怎么会吐呢?” 我把晚上大娘吃水果的事告诉许夫人。 许夫人说:“我妈现在情况咋样?” 我说:“好像睡着了,但是我还是担心——” 许夫人说:“我马上去,你看好我妈。” 许夫人要来医院,我说:“老沈说开车去接你,你再等七分钟下楼。” 许夫人说:“好,我在楼下等他。” 我回到病房,坐在老夫人的对面,看护着老夫人输液。 老夫人没睡着,她眼皮抬起来看了我一眼,有气无力地说:“我没事,你也睡吧。”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大娘你好好睡吧,我看着你睡。” 老夫人不说话了,闭着眼睛静静地躺着。 我学着许夫人的样子搓热双手,给老夫人轻轻地按摩头部,有助于睡眠。 许夫人很快来了,胳膊上搭着大衣,匆匆走进病房,低声地问我:“我妈睡下了?” 没等我说话,老夫人已经在床上睁开眼睛,看了许夫人一眼:“还把你折腾来了,你怀孕呢,大半夜的要加小心。” 许夫人坐在床前的凳子上,说:“妈,我过来看看,让你安心。” 许夫人查看了老夫人吊着的输液,又问老夫人:“妈,你脑袋迷昏吗?” 老夫人摇摇头:“不迷昏,就是胃里有点不舒服,小红给我用暖水袋贴着,好点了。” 许夫人用手给老夫人搭脉,静等了一会儿,她站起来说:“妈你躺着吧,我去去就来。” 许夫人要走,我跟出病房问:“大娘有事没事?” 许夫人说:“我去见见值班医生,再跟主治医生通个话,你回去守着我妈。” 许夫人匆匆地走了,我回到病房。 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躺在床上的老夫人轻微的呼吸声。 老沈大概在楼下的停车场吧?我给他发信息,他回复:“就在你们窗口下面。” 我走到窗口往下望,只看到停车场黑乎乎的,好像有个人影在黑暗中来回走动。 大半夜的,我把大家折腾来,实在过意不去。 我说:“对不起,折腾你一趟。” 老沈说:“大娘咋样了?” 我说:“小娟找医生去了,估计你要等一会儿——” 老沈说:“你别慌,守着大娘吧。” 窗台上,许先生送给老夫人的那束玫瑰正静静地开放着,有一片花瓣,悄然落在窗台上。 忽然,隔壁的病房里好像有动静,有人开门急促地跑出去,很快,走廊里呼呼啦啦地出现很多脚步声。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拉开门往外看。 只见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用担架抬着一个人飞快地向电梯走去。 这是谁呢?抢救去了? 又隔了一会儿,许夫人和值班医生匆匆地来了,又给老夫人检查了一下,值班医生对老夫人说:“大娘挺好,没啥大事。” 许夫人到门口送走值班医生,两人在门外轻声地商议着什么,后来听到值班医生的说:“明天早晨再看看,不行再换别的方案。” 许夫人再次回到病房,对老夫人说:“妈,没大事,睡一宿就好了,好好睡吧。” 老夫人有些累了,抬头看一眼儿媳,又闭上眼睛。 许夫人穿上大衣走出病房,我也跟出病房。 我说:“小娟,对不起,我没看好大娘——” 许夫人将病房门轻轻地带上,她看着我说:“这事也不赖你,主要是我妈年龄大了,你就多费点心吧,我明天一早再过来。” 许夫人匆匆地走了。 回到病房,我看着老夫人挂完两个输液,已经沉沉地睡下了。 老沈给许夫人回去,他回到自己家之后,给我发了一条信息:“我到家了,你也别太担心大娘。” 老沈没有埋怨我。许夫人也没有埋怨我。 早晨醒来,老夫人睡得很挺沉。 我有点上厕所的意思,但意思不大,我担心许夫人会来,老夫人也随时会醒,那点上厕所的意思基本就没了。 每天早晨我固定时间上厕所,过了这个时间段就不容易。我也不想这件事,记得今天多吃水果。 不一会儿,许夫人推门进来,她穿着白大褂,两只手插在兜里。 她进来之后,打量我两眼:“姐,没睡好吧?” 我也打量许夫人,她脸上看不出什么,我说:“你也没睡好吧?” 许夫人说:“这种事情我们医生家常便饭,习惯了。” 许夫人坐在病床前,注视着老夫人的脸色。 老夫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睁开眼睛醒了。 许夫人微笑着问:“妈,咋样,精神不?” 老夫人打量着许夫人,说:“你今天挺精神。” 许夫人“扑哧”笑了:“妈,我是问你,你今天好没好点。” 老夫人挣扎着往起坐,一边笑着说:“好多了。” 老夫人的眼睛也有神采了,我心里的一块石头算是落地。 我把窗台上的玫瑰花瓣收走,又给玫瑰换了水。 许夫人走过来说:“我下午来买束玫瑰。” 她很细心,看到花瓣飘落,花朵有些谢了。她知道婆婆心里的念想。 一朵花,代表着蓬勃的生命力。 许夫人随后又叫来小护士,给老夫人量了血压,测了心跳,一切正常。 老夫人也没有发烧,没有其他不良的反应。 许夫人倒了杯水,让老夫人吃下药,她说:“一会儿你的主治医生来查房,再给你好好看看,应该是没啥事了。” 许夫人回她的科室了。 老夫人望着儿媳的背影对我说:“我这个儿媳妇呀,哪样都好,就是太要强,太要强的女人呢,挨累呀!” 我说:“海生对小娟挺好的——” 老夫人:“就这媳妇儿,他要敢对人家不好,家里人谁能让?他大哥得揍死他!” 许先生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能念叨的人,正说到他,他就给老夫人发来语音。 他说:“妈,你起来了吗?好点没有?” 老夫人说:“我好着呢,你啥时候回来,我等你接我出院呢。” 许先生声音洪亮,颇有兴致地说:“妈,你猜我昨晚在哪睡一宿?” 老夫人说:“跑坟圈子睡的呀?” 许先生被逗得哈哈大笑,他说:“妈你净说气人的话,我在澡堂子泡一宿,泡睡着了,好悬没淹着。” 老夫人说:“咋不淹着你呢,我就省心了,不用整天替你操心。你不是去谈合同吗?咋还有闲心泡澡堂子?” 许先生又发来语音:“就在澡堂子跟小蒙古谈完合同了,今天白天签完协议就往家赶。” 随即,许先生的语音里又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谁说白天签协议?签完协议就留不住你了,你得陪我三天,我再签——” 女人的话还没有说完,许先生就把语音掐断。 人世间的事啊,巧合得都让你难以相信。 我一回头,看到许夫人正站在门口,脸上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我不知道她在门口站了多久,但我知道许夫人脸上要是带着这种表情,就是暴风雨要来临时的表情。 许夫人进了病房,随后主治医生也进来了,后面还跟着几个医护人员。 医生询问了老夫人一些情况,告诉她再断食半天,中午再喝粥,再挂两个吊瓶,如果没什么情况,明天就可以出院。 我放下一颗心,老夫人的表情也放松下来。 许夫人跟着医护人员一起走了。他们走了之后,老夫人警醒地问我:“红啊,刚才小海生在电话里跟我说话,旁边是有个女的吧?” 我说:“好像是——” 老夫人说:“你说刚才小娟进门,听没听见海生说的那些话?” 我说:“没听见吧?” 我也担心许夫人听见了,但我只能这么说,宽慰老夫人。 老夫人的眉头皱了起来,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说说他有没有个谱?带着侄子去谈生意,完了自己泡澡去了,旁边还有女的陪着,智勇要是跟他学,不也学坏了吗?” 我心里一动,问老夫人:“大娘,你认识他说的那个小蒙古吗?” 老夫人说:“我不认识,他们哥俩生意上的事我也不懂——” 我说:“大娘,有没有这种可能,海生嘴里说的那个小蒙古,会不会是个女人呢?” 老夫人想了半天,用手一拍大腿:“那更完了,借着出差的机会乱扯犊子,那还没人管了呢!” 我说:“大娘,你儿子不像那种人。” 老夫人说:“可别提他了,刚跟小娟结婚那阵子,天天地带着一群男女呼啦啦地吃去喝去玩去,喝完酒还闹事打架,让小娟拿钱去保他。 “那给小娟气得,气哭好几回,找他大哥告状,让他大哥堵住削了几次,这才消停。” 门外忽然传来哭声,一声比一声高。 我吓了一跳,老夫人也吓一跳,要出门去看。 我说我去看看,没让老夫人出去,怕吓着她。 走廊里,几个男女掩面哭着,胳膊上带着孝布。是谁走了? 照顾孙大爷的男护工匆匆走来,我问他:“孙大爷出事了?” 男护工仓促地说了一句:“抢救呢。”就脚步匆匆地走了。 孙大爷在抢救,走廊里戴孝的人,他们不是一伙的吧? 楼下就是妇产科,接生新生儿。楼上就是太平间,接收逝去的病人。 生与死,就是楼上楼下的距离。身体好的,这段距离走得慢点,身体不好的,这段距离就加快了速度。 我回到病房,看到窗台上许先生送给老夫人的那束玫瑰,正静静地开放。 求催更,求好评! 第269章 小蒙古 听着许先生的嘟囔,我忍不住笑。 老夫人也笑了。 她把手机收起来,对我说:“小娟看着一点脾气都没有,那发起脾气来,海生像耗子见了猫似的,怕她。” 老夫人知道检查结果没啥事,她的心情放松了,晚上从走廊散步回来,跟小儿子通完电话,就去了卫生间。 半天,我听见冲马桶的声音。等老夫人从卫生间出来,我问:“下水道通了吗?” 老夫人笑着点点头,问我:“你呢?” 我说:“暂时房间里不安静,等晚上安静的时候的,我再通下水道。” 老夫人听我说话,笑了,她逗了我一句:“你通下水道的时候,对环境的要求还这么高啊?” 我被大娘逗笑了。:“大娘你可说对了,我要求可高了,要夜深人静,还得有本书陪着,书里的内容要是不好看,这书都进不了我的卫生间。” 我想起我出版的几本书,都能进入我的卫生间。 老夫人笑了半天,咂摸着嘴说:“红啊,我咋觉得你这个事比找对象的要求都高呢?” 老夫人的话太逗乐了,我笑个不停。 说到找对象,我自然想到老沈。这人可真不禁念叨,一念叨,人就来了。 大许先生给老夫人发来消息,说在窗口等她呢。 老夫人急三火四地下地要走,我给她穿上羽绒服。 我们来到走廊尽头的窗口时,看到窗口外站着大许先生和大嫂,唯独没看见老沈呢? 老沈莫非在楼下的车里呢?那怎么没给我发短信呢? 我给老沈发个短信,他很快回复我:“住院部不让上去太多人,我就没上去,一会送许总回去之后,我就回家给你遛狗。” 我是因为要催他遛狗给他发信息吗?这个笨蛋司机,我是惦记你,才给你发信息的,这点微妙的变化你都没发觉吗? 白长那两只招风耳朵了!他都不如他的耳朵懂事。 大嫂又给老夫人提来一兜细长的紫葡萄,老夫人连声说:“别给我买这么贵的水果,我明后天就出院了。” 大嫂说:“妈,甭管多贵,你喜欢吃就买给你,这是你儿子花钱买的,别替他心疼钱。” 大许先生不在乎大嫂说啥,他那两只深邃的眼睛细细地端详着老夫人。 他沉声问道:“妈,听海生给我打电话,说你检查没啥事,那元旦前就能回家?” 老夫人笃定地说:“我回家过新年,可不能在医院过。” 老夫人又趴着窗口往外望,问:“智勇——没来呀?” 大嫂说:“妈,你想你大孙子了?他傍晚时候叫他老叔一个电话叫走了,说要到通辽玩去。 “你孙子那人你还不知道吗?跟他老叔差不多,一听说去玩,耳朵里伸出两个小巴掌来,恨不得借一条腿跑去见他老叔——” 大嫂平时不多言不多语的,今天一口气说的话,赶上以前去婆婆家一晚上说的话多了。 老夫人惊讶地问:“智勇让海生叫走了?真去通辽了?” 大许先生说:“是去通辽了。” 老夫人说:“智勇咋还跟他老叔去了?刚才海生给我打电话,没说智勇也去了。” 大许先生说:“这俩玩意到一起就黏糊上,这几天智勇也天天到公司里跟他老叔一起混。去通辽就去吧,互相是个伴儿。” 我忽然想起刚才老夫人和许先生在病房里发语音时,许先生的语音里有一个古怪的笑声。 还真不是小军的笑声,那是老夫人的大孙子智勇的笑声。 老夫人还是担心小儿子,就说:“海龙啊,你老弟他们去通辽干啥呀?” 大许先生说:“我老弟没跟你说吗?去通辽见个客户。” 老夫人又试探地问:“见小蒙古啊?” 大许先生脸上露出讳莫如深的笑容,他看着老夫人,问:“他跟你说小蒙古的事了?” 大嫂在一旁笑了,笑得一脸神秘。 啥意思呢?我没琢磨明白。 老夫人说:“啊,他说了,说你跟小蒙古没整明白,人家今年不想跟公司签合同,就得他亲自出马。给他能耐的,海龙,是这么回事吗?” 大许先生苦笑着,摇摇头:“小蒙古吧,这个人比较格鲁,他那一套我还真来不了,真就得海生那样的能收拾他。 “上次我去了一趟通辽,被他卷回来了,没给我面子,海生给他打了两次电话,第一次电话刚通就给掐断了,第二次一看是海生的电话号,就干脆不接了。 “这个人,脾气挺格鲁,都是不按套路出牌那伙的。” 一旁的大嫂,脸上依然带着那种别有深意的笑容。 老夫人半信半疑,大许先生又安慰了老夫人几句,问:“妈,没啥事我们就回去了。” 老夫人说:“没啥事,回去吧,公司里忙,明天也不用来了,估计我后天肯定能出院。” 大许先生说:“我老弟出门了,我得过来看看,要不然心里不踏实。” 大嫂跟婆婆打了声招呼,又对我说:“红啊,我妈住院让你费心了,你多照顾照顾。 “我送的水果不都是给我妈吃的,也是给你吃的,你要是不帮我妈吃,那水果都得吃不没,吃烂了。” 我谢过大嫂,提着那一大兜细长的葡萄,跟老夫人回病房了。 回到病房,老夫人就让我洗了一串葡萄,洗好葡萄她却不吃,让我吃。 她说:“我都刷完牙了,你吃吧,吃完好去通下水道。” 我笑了。 老夫人又嘱咐我,把葡萄送给孙大爷一些。 孙大爷是胃癌,还能吃食物吗?我不太懂这个,就去了孙大爷的病房。孙大爷躺在床上哼哼呀呀地唱着二人转,男护工不在。 我把葡萄递给孙大爷:“孙大爷,老许家大娘让我给你送来的,你要是嫌葡萄皮硬,就吃里面的水,把皮儿吐掉。” 孙大爷稀罕地端详着手里的黑葡萄:“这么长的葡萄我还真没吃过。” 我说:“那我给你洗葡萄去。” 我给孙大爷洗完葡萄,用水果盒装着,递给孙大爷。 孙大爷稀罕地拿起一个葡萄,要吃之前,连声地对我说:“谢谢老许大姐,谢谢老许大姐。” 孙大爷比许家老夫人还小好几岁呢,他好像还不到75岁呢。 老夫人曾经跟我说:“棺材里装的不都是老年人,年轻人不好好活着,就提前进了棺材,棺材里可不是啥好地方,那么着急去干啥?” 我回到老夫人的病房,手机正好响了。 拿起手机一看,是老沈,给我打的视频电话。 我接起电话,屏幕上出现老沈的房间。 那是老沈家的客厅,米色的地板,浅色的沙发,老沈靠在沙发的一头,旁边坐着谁? 呀,是我的大乖,小瘪犊子紧紧地贴着老沈坐着,跟老沈溜须呢! 狗这个小家伙安全感缺失,特别黏人,总喜欢身边有人。 看大乖靠着老沈的模样,好像把老沈当成亲人般的依赖。 这个小家伙要背叛我呀,我得赶紧回家,再过几天,老沈就把大乖策反了。 老沈说:“看看你的宝贝,我没亏待他吧?” 我笑着一叠声地说:“不错,不错,谢谢你。” 老沈也笑:“谢我干啥?我还得谢谢你呢,在医院照顾大娘,挺辛苦吧?” 我说:“不辛苦,我和大娘在医院待的挺得劲,吃喝都不愁。就是不能去外面,有点憋挺。” 我从手机屏幕里没看到老沈的鹦鹉,就问:“沈哥,你家那个绿色的小飞虫呢?” 老沈脸色不太好看:“什么虫?那是鸟。” 我说:“你家那个绿色的小飞鸟呢?” 老沈又更正我:“我家的鸟有名字,叫小军。” 我的天呀,这鹦鹉咋跟许先生的司机小军同名呢? 我说:“为啥叫小军呢?” 老沈说:“小军送给我的鹦鹉,一直这么叫着,没法改名了。” 那只叫小军的鹦鹉忽然扑棱棱地飞过来,咔,停在老沈的脑袋上。 哎呀,这小家伙好啊,站在老沈的头顶上了。这师徒俩可真有故事。 大乖一见鹦鹉站在老沈的头顶上,他不愿意了,冲着鹦鹉使劲叫。鹦鹉就扑棱棱地飞走。飞到屏幕外面去了。 可等大乖不叫了,趴到沙发上的时候,小鹦鹉就又拍着翅膀飞到老沈的头顶上站着。大乖就又起来吼鹦鹉…… 这两个小动物玩得挺好,这一会儿功夫,飞走飞落,站起来,再趴下,运动量挺大呀。 我说:“沈哥,小军跟许先生出门,没人给你拍视频了吧?” 老沈说:“小军开车送小许总去通辽,要是快的话,三天吧,要不然就得过节以后了。” 我说:“听许先生说,他明天晚上估计就能回来。” 老沈说:“可拉倒吧,小许总的话你得到二里地外听去,没几句真的。 “再说他们去的是通辽,小蒙古那人能轻松地放他走吗?喝酒,唱歌,泡澡,玩麻将,一条龙的,不整个三五天,他回不来。” 老沈说到小蒙古时,脸上若隐若现的有种诡秘的东西。 这神情好像有点跟大嫂脸上的表情差不多。 这个小蒙古,何许人也,这么超能力吗?我对他有点好奇了。 求催更。 求书评。 第268章 耗子见猫 许先生要去通辽见一个叫小蒙古的客户。许夫人虽然不愿意让许先生出差,但也没说什么。 看着许先生离开餐厅,她的眼神里有些落寞。 老夫人看到儿媳的眼神,就说:“让海生先送你回去吧,他再去通辽。” 许夫人摇摇头:“他走他的,我再陪你坐一会儿。” 老夫人喝完汤,见儿媳妇有些心不在焉,就和我回病房,让许夫人回家。 我们和许夫人在餐厅门口分开,许夫人往大厅的方向走,她的背影有点孤单。 许先生也是的,这么着急去通辽吗?把媳妇儿送回家再去通辽,也不耽误啥事。他可真是粗心。 但我又隐隐地觉得哪里好像不对劲,可一时半刻也咂摸不出哪里不对劲。 许先生不是我的男人,我就点到为止,没再多想。 要是我的男人,我肯定会多想的。作为他的媳妇儿许夫人也会多想的吧? 回病房的时候,又路过孙大爷的病房,看到孙大爷在床上躺着,一动不动,男护工在他身边站着,手里端着茶杯和药,好像刚让孙大爷吃了药。 隔壁赵大娘的病房关着门,常姐提着几个吃完的饭盒往远处的垃圾室走。 在医院里我待了两天还不到呢,就看到常姐好几次去餐厅里打包饭菜。没见到有人给赵大娘送饭,也没见到有什么人来探望赵大娘。 晚饭后,老夫人要吃点水果。 夏天老夫人喜欢吃西瓜,一切两半,用勺子舀着西瓜瓤吃。冬天她喜欢吃火龙果,火龙果里面的瓤又甜又软,跟西瓜瓤差不多。 老夫人看我切了一个火龙果,就说:“我自己就得吃一个,你再切一个。” 我没好意思切火龙果吃。 老夫人说:“你切一个吃,这个好吃,还通下水道——” 我被老夫人说笑了。老夫人是真心让我吃水果的,我也就没再客套。 火龙果是二姐留下的水果。我切了一个,和老夫人坐在床上一边吃水果,一边聊天。 老夫人一说话,就聊到了许先生的身上。她说:“海生走得太匆忙了——”她似乎话里有话。 我问:“大娘,有啥不对劲的?” 老夫人用勺子掏空了半个火龙果:“这个小瘪犊子一撅尾巴,我就知道他要拉啥屎,这么匆匆忙忙地走,连小娟都没送家去,有点不对劲。” 我之前也有这个疑惑,老夫人不提,我自然不会问。既然老夫人提了,我就问:“哪儿不对劲呢?” 老夫人说:“红啊,你知道他干啥最来劲吗?” 我在脑子里琢磨了半天,回想了半年来许先生的种种喜怒哀乐,最后我说:“大娘,我觉得他好像一遇到玩,就很兴奋。” 老夫人的手掌一拍大腿:“对了,他就爱玩,今天晚上他急匆匆地走了,我咋觉得他不像是去谈生意,他好像找玩伴去了呢?” 许先生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人,他究竟去哪了,到底去没去通辽,真不好说。 我安慰大娘:“你要是不放心,等会儿给我大哥打个电话,问问我大哥,不就知道海生到底去没去通辽谈合同吗?” 老夫人吃了一口水果,冲我摇摇头:“这电话不能打,万一你大哥没派他去出差呢?我这一问,不是问露馅了吗? “我在医院住院呢,他跑出去玩,你大哥把他整回来,还不得揍死他?” 我的妈呀,这母亲和两个儿子的关系还挺复杂呢,不用点心眼,还真容易引起一场轩然风波。 哎,儿行千里母担忧啊! 吃完水果,老夫人要去走廊溜达溜达,算是运动吧。 我给老夫人穿好羽绒服,拉上拉锁,老人撑着助步器,一步步地走出病房。 这时候,隔壁病房的赵大娘也出来遛弯。 赵大娘一般就在门口走个几分钟,就回屋,这回两个老太太在门口遇上,两人聊了起来。 赵大娘给老夫人叫大姐,老夫人给赵大娘叫赵家妹子,这一姐一妹就站在走廊里聊得很热乎。 照顾赵大娘的常姐从远处走来,手里提着一个灌满了水的暖壶。 快走到孙大爷的病房门口时,照顾孙大爷的男护工从病房里走出,截住常姐:“走那么匆忙干啥?” 常姐看到不远处赵大娘和许家老夫人聊天,她就把暖壶放到一旁的窗台上,跟男护工聊起来。 两人聊的都是他们照顾的病人的一些琐事。 男护工说:“别提了,孙大爷的儿媳妇可抠门儿了,不给老爷子雇护工。” 常姐问:“不雇护工,他们自己又不来照顾,那把老爷子扔到这疙瘩等死啊?” 男护工说:“她怕花钱呗。孙大爷的儿子也不是做生意的,这些年就开点死工资,孩子上大学都掏空了,为了给孙大爷雇护工,到处淘腾钱——哎,有啥别有病,没啥别没钱!” 常姐远远地向赵大娘扫了一眼,低声地说:“我照顾的老太太比你的病人强点,姑娘儿子都有钱,医院让交一万元的押金,人家咔咔地一下子就打进三万块钱来。” 男护工羡慕地看眼远处的赵大娘:“没看出来,这老太太挺有福,孩子挺孝顺。” 常姐声音低,怕赵大娘听见了不高兴。 她说:“孝顺啥呀?老太太也不高兴,还因为一下子打进3万块钱生气了——” 男护工诧异地问:“这生啥气?钱都到位了。” 常姐嘴一撇:“钱到位了,可人没到位呀?姑娘儿子就在老太太住院那天来看过一次,然后就大撒把,都交给我了,再没有来看老太太。 “老太太跟我唠叨,说,你看,押金交了三万块,这是不想再接我电话了,钱款一次都打过来。” 男护工摇头叹口气:“都说养儿防老,防啥呀?老了这天,还得自己撑过来。” 两个人看到我在旁边站着,常姐就对我说:“你的病人挺享福,我看她那个当医生的儿媳妇总来,晚上在窗口送饭的也一堆人,这老太太挺有福。” 我点点头:“许大娘儿女可孝顺了,儿子刚才也来了,在餐厅陪着大娘吃了顿饭才走的。” 拉拉杂杂地说了会儿话,男护工开始询问我和常姐在医院陪护病人,病人家属给了多少护工费的事。 常姐很想聊这个话题,我不想聊这个,工资的问题属于隐私问题,大家聊这个话题,目的没有别的,就是互相比较,找出一点优越感来。 我挺讨厌比较,找个借口我就走开了。比较个屁呀,咋比较都是那些钱,能比较出啥来? 弄不好还“比较”出一肚子的气来。纯属吃饱了撑的。 老夫人也和赵大娘聊天聊得索然无味了,我看老夫人已经向我这边看了好几眼,脸上有了一点不耐烦。 我走过去说:“大娘,到走廊里走走吧,刚吃完饭,消化消化食儿。” 两个老太太就做出依依惜别的样子,分开了。 赵大娘如释重负地转身回了她的病房,老夫人也乐呵呵地往走廊拐角走去。 我明白了,大娘是想到窗口看看,晚上有没有人来探望她。 走到送饭的窗口,看到有个病人的家属在窗口跟外面的人聊天,我们就慢慢地往回走。 走到中途,我的手机忽然响了,摸出手机一看,是许先生打来的电话。 许先生不是去通辽了吗?给我打啥电话?他不会是给老夫人发语音,老夫人没听见吧。 我接起电话,问:“海生,有事儿吗?” 许先生说:“我给我妈发了好几条语音,我妈咋没搭理我呢?是不是因为晚饭的时候我啥话说错了?” 哦,这点小事啊—— 我就问身旁走着的老夫人:“大娘,你老儿子刚才给你发语音,你手机收没收到?” 老夫人说:“我手机在病房里充电呢,走吧,回病房。” 老夫人耳朵背,打电话听不太真亮,发语音她就能听得清楚一些。 回到病房,我把老夫人的床头摇起来,老夫人就靠着床头,跟许先生发语音。 她先把许先生发过来的语音放一遍,每条语音她都要听两遍,凑到耳边听,听完就笑,再回复一句语音。 老夫人问:“海生啊,你真去通辽了吗?” 许先生回答:“真去通辽了。大半夜的我能去哪儿玩呀?” 老夫人说:“你这不是刚走吗,咋就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听见我背后念叨你了?” 许先生说:“我这眼皮子一个劲地跳,担心家里有事儿——” 老夫人说话贼逗乐:“你这个惹祸精都走了,家里还能有啥事啊?” 我在旁边偷着乐,不敢乐出声。 许先生说:“可不是嘛,闹了半天,你们没事,我有事了。” 老夫人听完这条语音,急忙发去一条语音:“老儿子,你咋地了?出啥事了?” 许先生回复道:“车子出事了,走到半路,车坏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把小军踹两脚,这小瘪犊子这样的车就给开出来,到通辽多让人笑话!” 许先生的背景里传来嘻嘻嘻的笑声,好像是小军的笑声,又好像不是呢? 我觉得可能是我耳朵没听清,许先生去通辽,小军开车,旁边的笑声就肯定是小军的笑声了。 老夫人着急了,问:“那让你大哥派人去?” 许先生说:“不用了,我已经联系上小蒙古,他开车过来接我。” 老夫人说:“你真去通辽了?” 许先生笑了:“妈,你怎么总也不相信我呢?我肯定去通辽呢,这外面死冷寒天呢,等小蒙古的车呢。家里没啥事我就撂电话了,在外面打电话冻手啊!” 老夫人问:“你不在车里打电话,咋跑外面打电话呢?” 许先生说:“小娟吩咐我的,一旦车停,就让我下来运动运动,说我肚子长膘了。妈,你发没发现个事?” 老夫人愣怔了一下,问:“发现啥事啊?” 许先生说:“我发现小娟自打这次怀孕,人有点变了,变得越来越洁癖,她嫌乎我,身上有点肥肉膘就不让了,说看我恶心!她看谁不恶心?” 老夫人笑了:“那就锻炼一会儿吧,冷了就进车里。” 许先生说:“她规定我走路的步数还不到一万步呢,晚上又该打电话训我了。” 许先生放下电话前,不高兴地嘟囔着:“谁的手这么欠呢,发明微信步数干啥?真是闲得没事干了!她在家里都能看到我今天走多少步。” 第267章 去去就回 我们一老一少沿着走廊慢慢地走回病房。路过孙大爷的病房,我就往里面看了看。 孙大爷的病房是普通病房,里面是五张床,五张床上躺着五个病人。孙大爷是胃癌,据说已经是晚期了,用药顶着呢。 平常孙大爷总是躺在床上,哼哼二人转,也不管是否打扰了同病房病友的休息,就是哼哼呀呀地唱。 门口那张床住着的是一个姓任的青年,他喝酒胃穿孔了,据说切除了一半胃。 这个年轻人脾气不好,总丧着脸,跟谁都吵架,他也跟孙大爷吵架,说你哼哼呀呀的干啥呀?牙疼啊?把牙拔下去得了! 旁边的病友就偷偷地告诉了姓任的年轻人,说孙大爷应该快和阎王爷握手了,让他唱吧,一天到晚地唱,也唱不了几天。 我们从病房走过时,孙大爷的床上空空的,没有孙大爷,老头哪去了?那个男护工咋也不见了?我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走了吧? 可一回身,暖气上靠着个瘦小干巴的老头,满脸皱纹,皮肤晦暗,正眯着眼睛咿咿呀呀地唱呢,唱的竟然是东北二人转《情人迷》: “一更啊里呀盼情郎,悄悄儿地我呀出了绣房,站在那个房檐下呀,二目细观望,情郎哥哥你咋还没来呀啊?” 孙大爷唱得挺有味儿,我心里不免泛酸。 人生一世,就这么快?到头了? 老夫人没有打扰孙大爷,回我们自己的病房。 坐在床上的时候,老夫人嘴里也哼唱起二人转:“二更啊里呀,情郎敲窗棂,尊声郎君你莫要高声,下地我开开了门呀,满脸笑盈盈,一把拉住郎君的手——” 老夫人忽然停下歌声,对我说:“红啊,我昨晚又梦到我们家那个老头子了。” 我宽慰她:“大娘,我大爷又招呼你去呀?别听他的,给你哄到那边去,你再想你老儿子大孙子可回不来了。” 老夫人嘴角露出笑容。 在走廊上走了一路,看到生死,看到欲望,看到活着的信念。 奔波一世,都被欲望驱使着,究竟要放下什么才能得以解脱? 午后三点多钟,许夫人忽然来到病房。老夫人没听见门响,她背对着门坐着,看窗外呢。 许夫人蹑手蹑脚地走到老夫人身边,伸手捂住老夫人的眼睛,故意娇声娇气地说:“猜猜我是谁?” 老夫人笑了:“还能是谁?我们家小娟呗?检查出来了?” 老夫人回头,期盼地看着许夫人。 许夫人把手里的一沓单据递给老夫人,满脸笑容地说:“妈,病理检查结果,啥事没有,再打两天消炎针,让创面愈合一下,你就能办理出院。” 老夫人不识字,那她也拿过化验单,左看右看,挺稀罕的模样。 我也为老夫人高兴,没病一身轻啊。 老夫人出院,我就可以回家,睡我自己的床,放心大胆地吃韭菜,上我自己的卫生间,自己遛狗。 许夫人拿出手机:“妈,我给海生打个电话,让他高兴高兴。” 许夫人嗯了免提,电话一打通,就听见许先生的大嗓门传过来,问:“妈的检查结果出来了?” 先生也一直在等待结果。 许夫人说:“你在公司呢?结果出来了,没事,放心吧,你也告诉大哥一声,让他们都放心。” 许先生说:“妈没事,那得吃个喜儿呀。” 许夫人笑了,轻声地对手机里的许先生说:“你就认吃,妈现在不能正常进食,晚上只能喝点流食。” 许先生更乐了,笑着说:“那不正好吗,能气一回妈,等她好了,也气不着了。” 许夫人没明白咋回事,就听许先生的声音传过来:“你们等我,我眨眼之时就到。” 许夫人想拦阻许先生,但电话已经被对方挂断。 许先生很快来到医院,他要在医院的食堂请他老妈吃饭。 坐在医院的食堂里,老夫人看着桌子上许先生要的四菜一汤,有豆角,有南瓜,有排骨,还有鸡汤,她说:“小海生啊,你这不是馋我吗?” 许先生说:“对呀,就是馋你呀,以后回家也没法馋你了,就这一次机会,我还不赶紧用上?” 许夫人笑着看了一眼许先生:“没想到你这么坏。” 许先生别有深意地看着许夫人,低声地说:“我坏不坏,你还不知道吗?” 许夫人瞪了许先生一眼,又看着桌上的鸡汤:“这个汤不能咸,妈不能喝咸的。” 许先生一惊一乍地:“咋不早告诉我呢?我看厨师做汤的时候放一勺子盐。” 老夫人这回是彻底生气了,拿着勺子舀了一口汤,说:“要是齁咸,我就把这碗汤都扣到小海生的脑袋上,给他洗个鸡汤澡!” 老夫人喝口汤,吧嗒吧嗒嘴,又舀一勺汤喝了。 许夫人盯着老夫人看,怕把老人齁着。 老夫人嘴角的笑纹越来越扩展,桌面都快装不下老夫人的笑纹了。 她说:“汤挺淡的,行,我喝正合适。” 许先生说:“妈呀,你的舌头还挺好使,这汤里我告诉厨师了,一疙瘩盐粒都没有放。” 老夫人扬起勺子要打许先生,最后她笑了,放下勺子,说:“你这么大了,没正形呢,还逗你老妈!” 许先生一本正经地说:“妈,你说我不逗试你,我逗试我红姐吗?人家大耳光子还不得掴我呀? “我要去外面逗试小姑娘,你儿媳就得揍我。哎呀,我只能逗试逗试自己的老妈了。” 我们三个女人都被许先生逗笑。 许先生忽然想起什么:“我得给我哥打个电话——” 许先生从包里往外摸手机。 老夫人说:“告诉海龙一声吧,说我没事了,别惦记,好好工作吧,别来看我了,我明后天就出院。” 许先生正色地说:“妈,今天晚上我得连夜走一趟——” 许夫人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干嘛去?会小蜜去呀?还连夜去?” 许先生伸手在许夫人的脸蛋上轻轻捏了一下:“哪个小蜜也没有你好。” 许夫人打掉许先生的手,轻声地说:“别来这套,哄我不好使,那你半夜要干嘛去?” 许先生说:“我要出差——” 许夫人笑了:“蒙谁呀?大哥不是说了,我怀孕这一年,不给你出差的任务吗?” 许先生说:“你说的可不是嘛,本来没有出差任务。以前我的一个客户,今年合同到期了,我不是不能出差嘛? “大哥就去了一趟通辽,跟这个客户见面谈了一下,结果小蒙古性子直,大哥文邹邹的,俩人没尿到一个壶里。 “刚才在公司里大哥还跟我商量呢,让我跟小蒙古沟通一下,听说我们的对家也找小蒙古联系,大哥怕这个客户跑了。 “可电话里沟通哪有诚意啊,小蒙古不接我的电话。咋办?我刚才还着急呢,这回知道咱妈没事了,我连夜让小军开车送我去通辽。 “事情要是顺利,合同签完,明天晚上我就回来了。” 许夫人没说什么,她用筷子给许先生夹菜,看许先生狼吞虎咽地吃着,她轻声地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许先生吃饭就这样,狼吞虎咽,他觉得嘴里塞满食物吃饭香。 慢条斯理地像许夫人那么吃饭,他觉得那是装。 这两口好像没啥相同的特性,好像都是相反的,但这两人打打闹闹,却总也分不开。 许先生吃完要走,许夫人叮嘱:“少喝点酒,要爱护你的胃。” 许先生说:“我胃再不好,也没像咱妈一样长个小息肉啊。” 老夫人举起手里的勺子要敲许先生的脑袋,许先生已经用屁股的力量将身下的椅子推开,老夫人的勺子没打着他。 许先生站起身,走到老夫人身后,伸手给老夫人按摩了几下肩膀:“妈,我走了。” 他转身要走,被老夫人叫住。 老夫人正色地说:“不许说走了——” 许先生一愣,问:“妈,那说啥呀?” 老夫人说:“要说——去去就回!” 许先生眼睛一热,他走过来,伸开双臂拥抱了一下老夫人:“妈,我去去就回,明晚再来看你。” 第266章 生死之谜 许夫人推着婆婆的轮椅回病房。到了住院的病区,隔壁住着的病人正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后背靠着暖气,她问老夫人:“检查咋样?有毛病没有?” 老夫人脸上带着笑容,说:“没啥事,都挺好。” 隔壁是位79岁的老太太,叫赵大娘,也是肠胃息肉,切了息肉。 但她的息肉大,是到手术室做的手术。她的保姆常姐做她的护工。 常姐跟我聊天时说,赵大娘刚做完手术在床上静躺了两天呢,遭了一些罪。 赵大娘听见老夫人说没啥事,脸上显出半信半疑的表情,探寻的目光从老夫人的脸上,又移到许夫人的脸上,问:“真没啥事啊?那可挺好。” 许夫人云淡风轻地对赵大娘说:“我妈就是普通的胃炎,吃点药调理一下就没啥问题。” 老夫人对儿媳妇的回答很满意。 赵大娘又看向我,喃喃着说:“你可真幸运呢,没啥病儿媳妇还天天来看你,那你就出院呢?” 老夫人说:“住两天,打点消炎针。” 赵大娘有点疑惑:“不是没事吗,怎么还要住院?” 这时候老夫人婆媳俩已经进病房了,赵大娘竟然跟着我们走到病房门口,要进病房来聊天。 我在门口客气地她说:“好容易住一回医院,我大娘就想打点营养针,过两天出院。” 赵大娘总算在门口止步。 老夫人不愿意跟别人说自己有病的话。可既然住院,那肯定是有病,没病谁住院? 我觉得老人挺好笑的,这不是掩耳盗铃嘛? 许夫人安慰了老夫人几句,让老夫人暂时还是先别进食,六个小时之后,可以进一点流食。 她叮嘱婆婆,虽然是小手术,但还是需要格外注意。 许夫人回自己的科室,我给老夫人整理床铺。 早晨走得匆忙,房间我收拾得不彻底,趁着老夫人躺在床上休息,我把房间清扫一遍,老夫人换下的衣裤我也洗了。 但我没发现老夫人换下的短裤。 我走到老夫人的病床前:“大娘,你短裤呢?换下来了吗?” 老夫人说:“我天天换洗短裤。” 我更加狐疑:“我怎么没看见呢?” 老夫人诡秘地一笑:“我自己洗了。” 妈呀,她啥时候洗的?我咋没发现? 她每次去卫生间,我都会跟到门口的,以防她需要帮忙。怎么没看见她洗短裤? 我又问:“你洗完的短裤晾哪了?” 老夫人可有意思了,她说:“红啊,你猜?” 一人藏东西,一百个人也不好找。 我到卫生间看看,没有。衣柜里,没有。 病房就巴掌大的地方,怎么没有?老夫人不会是逗我玩吧? 最后我认输了,我问:“大娘,你藏哪了?” 老夫人用手一指床下—— 我趴到床下一看,挂着短裤的晾衣架,正勾在了病床下的铁杆上。 我太好奇了,问:“大娘,你挂床下干啥呀?挂在卫生间,或者挂在窗前,都行。” 老夫人直摇头:“我跟你们年轻人的想法不一样,短裤这玩意大白天晾在外面成啥事了?不能让外人看见——” 老夫人的话把我逗乐了。 咱们国人一般都把短裤挂到阳台里,让太阳晒晒消毒,据说国外这样是不允许的,短裤绝对不能露面晾着,要藏起来晾。 老夫人挺时髦啊,这点跟外国人同步了。 跟老夫人说话可逗乐了,她是个乐观的人,我也是个乐天派,我们一老一少在一起,很少有不开心的事。 有时候,也遇到一些憋屈的事,比如说老夫人跟我倾诉点秘密的事,不让我告诉她儿子和儿媳。 我呢,有一点不好,嘴有点碎,尤其老夫人说的“秘密”是跟她的身体健康有关的,我就贱兮兮地都告诉了许先生和许夫人。 老夫人知道后也生气,但她不会像许先生那样给我开会,她只是告诫我说:“红啊,咱俩不都说好的,你咋把我的事给折腾出去了?以后不行再这样了?” 我答应她,再跟她说点甜言蜜语,以后遇到这样的事,我照样“告密”,都是担心老夫人的身体。 其他时间,我们一老一少就是扯闲篇,啥都可以聊,小到晾短裤,大到用什么位置睡觉能生女孩。 我们俩是无话不谈,经常是哈哈大笑起来。 有一位写剧本的前辈,今年他应该比许家的老夫人年纪还大两岁。我跟前辈在一起,啥嗑儿都敢唠,一点没正形,给我老师逗得总是抿嘴笑。 老师的其他学生都可规矩了,跟老师说话就差站起来“汇报”,我不,我就是随性。 老师也喜欢随性,谁喜欢聊天像作报告啊? 跟老夫人聊会儿天,就把午饭时间绕过去了。 我把病房的门关严,走廊里别人家的饭菜香味也没渗进病房里。 大姐刚才给我打电话,问我中午想吃啥,我说不用给我送饭,大娘中午不吃,我等会儿到医院的食堂吃一口就行。 午后,老夫人也没睡觉,打了两针输液。 我坐在旁边的床上,看着老夫人打吊瓶。坐一会儿我就困了,是昨晚睡的时间少吧。 我站起来活动活动身体,在一块地板砖上运动。老夫人看见我在一块砖上走来走去,就问:“你这个是啥锻炼方法?” 我说:“这是取暖方法,大娘,你信不信我能在一块砖上把自己蹦跶出汗。” 老夫人不信,我用手机定时5分钟,我就开始在这块地板砖上以各种方式蹦跶,最终成功地在4分钟的时候,脑袋就出汗了。 随后全身都热乎,开始出汗。 老夫人乐了:“红啊,你不像五十多岁,好像是三十多岁。” 我笑:“大娘,你给我说大了,我妈说我小红啊,你咋就长不大呢?饭都白吃了,越活越没脸没皮,跟谁都闹着玩。” 我彻底精神了,老夫人却被我说困了,她靠着床头眯了一觉。我也安静一会儿,打开手机写点文章。 我写文章也挺有意思,我对数字特别偏执,我一边写作,一边看旁边出现的数字,写到500字的时候,咔,我就停下! 看看老夫人需要啥,我再站起来走动一会儿,没啥事的话,我再接茬写下一个500字。 2021年的上半年,我实行节俭计划,那时候我把家里的网掐了,跑到图书馆蹭网。 我在图书馆写作一个小时,就背着电脑到旁边的公园里溜达一圈,然后再回到图书馆写作。 这样来回这特几下子,就把图书管理员折腾蒙圈。 她认识我,以前图书馆楼梯上张贴白城市作家的宣传画时,她还去过我家采访,帮我拍了一些照片。 现在图书馆的楼梯上,我的宣传画还贴在三楼。 她问我:“姐你咋来回走呢?” 我说:“咋地啊,图书馆不让进了?” 她笑了:“不是,我就是觉得好奇。” 我也笑了:“有啥好奇的,总坐着不是伤身体吗,那我就坐一会儿出去锻炼锻炼,再回来继续坐——” 2021年的下半年我到许家做保姆,体验生活,已经很久没去图书馆。 有点想念图书馆那宽敞舒服的读书大厅。 下个保姆休息日,我得去趟图书馆,享受一下读书的美好时光。 老夫人开始打第二袋输液时,我把灌好的暖水袋放到老人胳膊下,又把另一个暖水袋放到老夫人的另一只手里。 身体暖和,手掌就不会凉。 许夫人买了两个布套,套在暖水袋上,暖水袋就不会烫着老人的皮肤。 看看没啥事了,护士医生也不会再来,我便锁上病房门,一头钻进卫生间。 在里面足足待了半个小时,啥问题也没解决。我觉得事情有点严重,必须要想办法。 不过,这半个小时我也没闲着,就蹲在卫生间掏出手机,又写了500字。 虽然上厕所没成功,但总算也没浪费时间,写了500字呢。 我从卫生间出来,老夫人说:“红啊,你再不出来我都要进去捞你,以为你掉厕所了呢!” 我笑了:“大娘,医院的马桶口太小,我要是再瘦一半,那半个小时没出来,你进卫生间找我也找不着了,我已经顺着马桶出溜下去。” 老夫人被我逗笑了。 打完输液,我想让老夫人在房间里自己待一会儿,我去楼下的食堂弄点吃的。 老夫人说:“咱俩一起下去,溜达溜达。” 老夫人在病房里圈了两天,也该出去透透气儿了。 我给她穿好羽绒服,把助步器推到她面前,她就撑着助步器,跟我一步一步地走出病房。 住院部各个楼层都有管理员,扫码,还要看核酸检测,可忙叨了。 我和老夫人终于地下到一楼,住院部有个食堂,我想去吃东西,又担心老夫人看见食物馋,就想绕过食堂。 结果,路过食堂门口,老夫人说:“红啊,你不是还没吃饭吗?咱俩进去坐坐。” 我说:“大娘,小娟不让你吃饭,你看我吃饭不得馋吗?” 老夫人说:“我不馋,我就是闻闻饭香。” 我们俩进了食堂,我要了一碟凉拌木耳,要了一碗玉米粥。这些食物都是润肠的。 老夫人坐在我对面看我吃,她想起一件事:“红啊,你下水道也没通吧?你还应该吃点韭菜炒鸡蛋,我吃韭菜可好使了,一个小时,肯定下水道就通了。” 老夫人说完,我才听明白“下水道”是啥意思。大娘太有意思。 我说:“我吃韭菜也好使,那是快速通下水道的绝招,可是在医院里吃韭菜,味道不太好啊。” 老夫人坐对面看我吧唧吧唧吃东西,她舔嘴唇,喉咙里咽了口唾沫,肯定是想吃。 我说:“大娘可真有毅力,要是我看见吃的东西,肯定狼吞虎咽造上了。” 老夫人只好咽了口唾沫:“你逗大娘呢,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呀,我看我得换个保姆了。” 我笑起来:“大娘,你换保姆吧,你换咱们隔壁的照顾赵大娘的常姐。” 老夫人说:“我可不要她伺候我,那脸拉拉的,比鞋拔子都长,一天天的还得看她脸色。” 我说:“那就左边那屋的照顾孙大爷的那个男护工,我看他力气挺大,都能抱动你。” 老夫人笑了:“我啥样了也不能让一个男的伺候我——” 我担心老夫人控制不住要吃,就赶紧结束了这顿饭,陪着老夫人在走廊里遛弯。 忽然,从电梯里涌出一帮人,抬着担架,大呼小叫地过去。 担架上躺着一个患者,一声都没有,好像是没动静了。 听旁边的人说是脑袋的病,又发作了,估计这次不行了。 老夫人缓缓地撑着助步器走着。 “我今年活到86,早就不怕死,我刚强了一辈子,就怕将来瘫吧了,窝吃窝拉,那比让我死还难受,怕拖累儿女呀!” 我太理解老夫人了,因为她心里想的,也是我心里想的。 人活一世,该吃的苦我都吃完了,剩下的就是幸福的生活。只盼着将来走的一天,无疾而终。 那该多么幸运! 想起我的下水道没通的事,有点焦虑。这事该咋办呢?要是在家,心情放松,早就畅通无阻。 可这次在医院,哎,人呢,啥毛病都有。 求催更。求好评! 第265章 等待 许先生不走,他好奇地打量房间里的各种器具,都是亮晶晶的,叮当响的硬东西。 见医生拿起一个软管子,他吓得眼睛都睁大了,有点恐惧地问医生:“大夫,就这大家伙要往我妈嗓子眼里捅?” 许先生说的话有点吓人。许夫人回头白了许先生一眼,轻声地说:“你先出去吧,有我呢。” 许先生还去安慰老夫人:“妈,你别怕,我在外面听着呢,你要是不得劲,要是疼了,你就喊我一声——” 做胃镜检查的医生不高兴地横了许先生一眼:“我们是无痛做胃镜。” 一旁的小护士已经拿过一管药,让老夫人喝下去,说是管麻醉的,喝完嗓子就木了,不知道疼了。 许先生还想询问医生,许夫人这次下了逐客令,对许先生说:“出去!” 许先生生气了,觉得许夫人没有帮他说话,反而帮着做胃镜的医生,他不太高兴,但也没走。 老夫人喝完药,被许夫人搀扶着坐到铺着白床单的检查床上。 老人看到老儿子有点紧张,就笑了:“海生,妈没事,你先出去等一会儿,要不然到外面抽根烟,我就检查完了。” 许先生的确紧张,我感觉他有点晕医疗器械,还有点晕医生。 那他怎么还找个医生做媳妇呢? 许先生一摸兜,里面溜瘪,就摸出个手机。他恨恨地盯了眼许夫人,嘟囔说:“一早我要带烟,被某个医生给收拾走。” 他悻悻地出了检查室。 我们一帮人在走廊里等待。 不知道检查室里都发生了什么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好像很长很长时间,但我一看手机,才过去八分钟。 一旁,智博对智勇说:“哥,胃镜检查这么长时间吗?我在手机上查看,说三五分钟就完事。” 智勇说:“你是相信网上说的?还是相信你妈说的话?” 一旁的许先生已经有点着急了,开始他还坐在长椅上,后来站起来,在走廊里走来走去,走得我们这些人心更慌。 大许先生不满地瞪了许先生一眼。 许先生只好停下脚步,坐在长椅上。但他用眼角的余光扫了眼身旁的大哥,后来又悄悄地站起来,坐到走廊另一侧的长椅上,离他大哥远了很多。 又过去几分钟,检查室的门还是纹丝不动。 许先生嘀咕开了:“那检查室的门是不是坏了,开不了?” 我们谁也没说话。 后来,许先生叫智博:“给我根烟——” 智博说:“我不抽烟。” 许先生冲儿子一瞪眼:“跟我装犊子?” 智博扭头看看长椅上端坐的大许先生,又回头看看自己的老爸,说:“爸,我真没带,医院不让抽,让我妈抓着,咱俩都得被收拾!” 大姐也有点焦虑,她开始跟二姐夫聊天。 大姐说:“生意咋样?我听梅子说前一阵子生意出点差头?” 二姐夫说:“这事还多亏了大哥,帮我贷了一笔款,现在又动工了。” 大姐说:“外面这么冷,零下二十多度,水泥沙子能抹住墙吗?” 二姐夫说:“外面的不能动工了,内包能动工,房框搭起来,里面还有很多活儿需要做呢。” 大许先生依旧坐在椅子上,稳如泰山。智勇坐在他对面,也是一言不发。 大概过去有十几分钟,检查室的门还没有推开,什么情况啊? 莫非老夫人的胃镜检查,真的检查出什么毛病来了? 我忽然想起许夫人刚才在走廊里和大许先生低声地商议着什么,到底商议什么? 不会有什么特殊情况吧? 我的心也不由得紧张起来,眼睛直盯着检查室的门。 大厅门口,老沈和小军一前一后相跟着走进来,大概是他们在外面等得心急,进来看看。 我想起我的大乖,他在老沈家做客,也不知道小鹦鹉有没有欺负他这个外来狗。 我走到老沈跟前,轻声地问:“沈哥,早晨你帮我喂狗了吗?” 没等老沈说话,小军在一旁嘻嘻嘻地笑着说:“你也不关心关心我师父吃没吃早饭,就关心你的狗。有我师父在,你的狗能饿着吗?哎呀,我师父比照顾我都精心呢,喂你的小狗那饭是饭,菜是菜的——” 我纳闷儿,老沈还特意为我家的狗下厨炒菜?大乖待遇不错啊! 却见老沈的耳朵不高兴地前后抖动了两下,老沈沉着脸说:“你别听小军瞎白话,我给你家狗喂的狗粮。” 我发现一个秘密,老沈要是生气,他的耳朵就前后抖动两下,他要是紧张,他耳朵就左右抖动一下。 小军这个混蛋更气人,伸手就揪住老沈的耳朵:“还不高兴了?” 老沈那耳朵是他能揪的吗?我心里泛上一阵醋意。我还没揪呢。 正这时,却见老沈轻轻一晃头,耳朵就躲开了小军的手。 小军往他身上一扑,老沈好像也没挪步,可他就是让小军差点闪个前趴子。 哎呀妈呀,老沈是高手啊!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我小时候爱好武术,差点离家出走,长途跋涉去少林寺学功夫,电视节目我别的不怎么看,拳击散打我是看的,老沈有两下子! 我想起许先生有一次说他和小军去健身房打拳,小军的功夫是老沈教的,好像还埋怨老沈没把绝招教给小军。 老沈当兵的时候这些都练吗?不会是特种兵吧? 小军还想逗他师父。老沈回头,严厉的目光横了小军一眼,低声地说:“消停点,这是医院,许总在那儿呢,别嘚瑟!” 小军悻悻地走开,去找许先生玩。 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十分钟,我们每个人都等得焦躁不安,就连大许先生也换了一个姿势坐着。 检查室的门终于推开,许夫人推着老夫人的轮椅出来了。 许先生大步跨过去,两只眼睛仔细打量老夫人的脸色,问:“妈,咋这么长时间才出来呢?检查这么半天?” 老夫人欣慰地说:“老儿子,我胃里发现两个息肉,直接做下去了。” 许先生一惊,抬头去找许夫人的眼睛。 许夫人却刻意回避了他,没跟他说话。 一旁长椅上坐着的大许先生已经站起来,他走到老妈身边,问许夫人:“咱妈的手术成功了?” 许夫人点点头:“大哥,一切顺利,医生发现有息肉,但都是小的,不大,就直接在胃镜下切除了。” 大许先生脸上难得地露出笑容。他点点头,目光落在老夫人脸上,看了一眼老妈,又抬头问弟媳:“那就好,那就好,不会复发吧?” 大许先生一连说了两句:“那就好。”看起来,他刚才波澜不惊,其实心里也紧张着呢。 许夫人面带微笑,她说:“大哥,还要等病理检查,等结果出来就知道了,医生说,应该没啥事。” 大姐着急地问:“小娟,手术直接就做了?天呢,我们在外面傻等着,原来老妈在里面做了手术。” 许夫人看向大姐:“之前跟主治医生商量了两个治疗方案,一旦发现胃里有息肉,如果是小的息肉,就直接做手术切除。 “如果是大的息肉,就要化验一下,是良性的还是恶性的,再决定怎么治疗。” 许夫人看看大哥,看看大姐,她的一双丹凤眼又向一旁的许先生撩了一眼。 “咱妈挺幸运,检查也挺及时,胃里是小息肉,都不大,切除之后在医院住两天院,打打营养针,没什么事就可以出院了。” 坐在轮椅上的老夫人扭头问儿媳妇:“我还要住院吗?我感觉啥事没有,不用住院了吧?” 许夫人说:“妈,你年龄比较大,还得住两天院,需要静养,以防伤口出血。再观察两天吧,住一次院也不容易,行吧?” 大许先生把两只手轻轻地放在老夫人的肩头,他安慰老妈:“妈,你听小娟和医生的,再住两天,我抽空就来看你。” 许先生听老妈说没事,他放心了,可他看向许夫人时,脸却呱嗒一下冷落下来。 众人说了一会儿话,准备推着老夫人往住院部走。 许先生却一张脸板着,坐在长椅上生气了。 他生的哪门子气呢? 后来,我想明白了,是因为许夫人说的治疗方案的事情,许夫人把治疗方案告诉大哥了,没有告诉他。 许先生觉得媳妇忽略他,瞧不起他,他就开始矫情起来,生闷气呢。 智博快走两步,追上许夫人,小声地说:“妈,你哄哄我爸去吧,生气了。” 许夫人轻声地嘀咕:“他咋净事呢!” 智博说:“妈,你也有不对的,给我奶制定的治疗方案你跟我大爷说了,你咋不跟我爸也知会一声呢?” 许夫人小声地说:“你还不了解你爸?要是告诉他在检查室随时都会给你奶奶做手术,他还不得晕过去呀?我告诉他不是让他着急吗?” 智博笑着说:“妈,那你也得跟我爸解释解释,要不然他不误会你吗?就我爸气性那么大,一会儿气死了。” 许夫人笑了:“不管他,气死拉倒!” 许夫人嘴上是这么说的,但是他看着大姐大哥推着婆婆往住院部走,她就转过身,缓缓地走向许先生。 许先生一看许夫人向他走过去,他立刻拿捏起来,腰板拔直,脸蛋子板得跟棺材板似的,两只小眼睛眨巴眨巴,看也不看许夫人。 许夫人走到许先生面前,把她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往许先生跟前一递,软软的声音说:“手凉了,给我捂捂手——” 许夫人说话,最后一个字带好几个拐弯儿。 许先生的两只小眼睛不高兴地抹搭许夫人一眼,嘟囔一句:“让大哥给你捂手去呗,你啥话都跟大哥说,不跟我说?” 许夫人气笑了,用手指一杵许先生的脑门儿:“傻瓜,你这话要是让大嫂听见,多笑话你呀!” 许先生说:“那你咋不跟我说呢?” 许夫人说:“你又不懂,我跟你说也没用——” 许先生说:“呀,秦医生懂呗,这秦医生要是在这儿,你还得跟他汇报一下,也不跟我说呗?” 许夫人笑了,挨着许先生坐下:“你都说汇报了,妈跟咱们住一起,这么大的事,我当然要向大哥汇报一下,你能理解你媳妇儿的心吗?” 许先生不说话,心里应该是顺当了。 他虽然没说话,但他有动作,他把许夫人两只细长的手放在他自己的两只大手里,心疼地说:“这么凉呢?在检查室也替妈紧张了吧?我给你捂捂。” 求催更。 求好评! 第264章 胃镜 我在医院陪护的这一夜,算是有惊无险,平安度过。 护士又来给老夫人量了体温,一点没烧,一切正常。 护士让老夫人准备好,依然禁食禁水,等待检查胃镜。 老夫人看着小护士欲言又止。等护士走了,她问我:“红啊,做胃镜是不是很疼?” 我也没做过胃镜啊,就问:“你以前做没做过胃镜?” 老夫人说:“做过一次,有个二十多年,可疼了,大硬管子插进喉咙里,你说能好了吗?” 我安慰她:“别担心,现在科技这么发达,肯定已经发明那种无痛的胃镜检查。” 老夫人说话可有意思,她说:“啥都发展了,就是‘疼’没发明没喽。” 我笑了:“大娘,疼也不是坏事——” 老夫人有点不相信地看着我,意思是你个小巫婆也有说错话的时候。 这还能难住我呀?别的我可能不擅长,胡说八道我最擅长。 我说:“你听我给你解释,疼,可能是人类最后的一个感觉。要是连疼都感觉不到,那就离阎王爷不远了。” 老夫人被我逗笑。她眼角的皱纹更密集了,一笑,脸上的所有皱纹好像都往眼角蜂拥而去。 她的一张脸,就是一张活地图,两军交战,生气的时候,两军就是对峙呢,高兴的时候,脸上的皱纹就往一起厮杀。 我被自己的想法逗笑。 老夫人见我笑,以为我刚才跟她说的话是逗她,她问我:“你逗大娘呢?” 我说:“我说的是真事,不是逗你。假如你现在不知道疼了,一会儿胃镜检查,很舒服地就做完了,你觉得是好事,我觉得不是好事。 “为啥呢?因为你不知道疼了。不知道疼了你知道都有啥坏处吗?” 老夫人摇头,抿嘴笑着说:“都是好处——” 我说:“人要是不知道疼了,那可坏了,比如搅拌机,把自己的手都搅进机器里,也不知道疼,那整只胳膊不也进搅拌机? “再不知道疼,那自己这个人也搅进去了,搅得稀碎,这就是不知道疼的后果,后果很严重。” 老夫人笑着说:“你太邪乎了,谁没啥事往搅拌机里伸手?” 我说:“咱就说胃疼吧?胃疼,就是胃里有炎症,需要治疗。可你如果不知道疼,你就不会来医院做胃镜检查。 “不疼,不等于胃里的没毛病,可能炎症越来越大,最后胃出血,胃穿孔,那不就死了吗? “疼不是坏事,是身体上的零件提醒身体该休息,该治疗,要不然就被咱们自己给造祸稀碎。” 老夫人这次听懂了:“你这么一说,疼也不都是坏事,红啊——我是不是胃出血了?胃穿孔了?要不然咋不舒服呢?” 这老太太比我的想象力还丰富。 我说:“大娘,胃穿孔胃出血那人都疼死了,早躺下撂片儿了,你还活蹦乱跳地自己大半夜拄着助步器,跑到护士站找小护士聊天?您那是有病吗?您那是闲的。” 老夫人笑起来,我也乐了。 房门一响,许夫人进来了。 许夫人穿着一身白大褂,脚上是一双白色的旅游鞋,整个人静静的,轻轻的,娴静得像一朵行走的荷花。 我真没见过穿白大褂的能比许夫人穿得更有气质。 她双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里,腹部微微隆起,显得她优雅中又有种笃定的坚韧。 许夫人进门之后,看到我和她婆婆都哈哈大笑,她的嘴角也往上翘了翘。 她看了眼老夫人,在打量老夫人的气色呢。 许夫人说:“妈,这么高兴,啥好事跟我学学,让我也高兴高兴。我这一早晨被你儿子气个半死,胃都气疼。” 许夫人一只手揉着胸口,一只手开始整理她拿进来的医疗器械。 老夫人被儿媳妇吸引了注意力:“海生又矫情了?” 许夫人一边给老夫人量血压,一边说:“还是你了解你儿子,现在你不要说话了,静等一会儿——” 许夫人给婆婆量完血压,对婆婆说:“一切正常,早晨起来方便了吗?” 老夫人说:“还没有呢。” 老夫人到卫生间方便去了。我也想去卫生间,刚才没感觉,现在好像有点感觉。 但我自己心里清楚,去卫生间也白扯,我上厕所必须要环境安静,心情平静,卫生间外面最好一个人都不要有,整个空间就我一个人。 否则,我在卫生间里磨蹭的时间多长也是浪费时间。要不然就得用泻药。 是不是我老了,身体器官也不爱动了,不准备给我完活了? 可我现在哪敢乱吃药,万一老夫人这里有情况,我又着急去卫生间,那不是耽误事吗? 过了一会儿,老夫人从卫生间走出来。 许夫人看向老夫人,老夫人冲儿媳妇摇摇头。 许夫人说:“没排便呢?” 老夫人说:“没有。” 许夫人说:“可能换地方睡觉,有点焦虑,也正常——” 老夫人说了一句话,把我和许夫人逗乐。 老夫人说:“拉不出S不能怨地球没吸引力,还是我自己力气小——” 许夫人接了一个电话就走了。 我和老夫人开始洗漱。 我上网查了一下,现在做胃镜有无痛的,我给老夫人念了一遍,老夫人终于放下点心。 我说:“大娘,刚才你应该问问你儿媳妇,他们医院有没有无痛胃镜。” 老夫人说:“我能问她吗?这点疼我还忍不了,不让人笑话吗?当年生孩子的那个疼都忍了,还差个胃镜?” 我冲老夫人竖起大拇指! 医院上班之后,我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老夫人,跟在许夫人和主治医生的后面去做胃镜检查。 一出住院部,看到许先生和智博迎了过来,智博接过轮椅推着奶奶,对我说:“红姨你歇歇吧,我来推我奶。” 许先生走到主治医生身边,探询地问:“我妈咋样,能做胃镜检查了?” 主治医生说:“老太太身体状况挺好,可以做检查,等一会儿——” 主治医生还要往下说,我看到许夫人轻轻用胳膊肘怼了主治医生一下。 主治医生狐疑地望着许夫人,许夫人问许先生:“等一会儿大哥是不是也来?” 许先生没有理会主治医生的话有没有说完,他回答许夫人:“大哥在外面排队,等着扫码呢。” 许夫人说:“行,等大哥来了,再进去检查。” 大哥很快来到大厅,他身后跟着他的儿子智勇。 许先生一见智勇,上去就给了智勇一杵子,笑着说:“小犊子才来呢?你那个小家伙呢?” 智勇说:“小虎跟他妈妈去逛街了,我奶奶咋样?” 许先生说:“一会儿做胃镜,其他的检查结果也都出来了,你老婶说没啥大事。” 智勇说:“老叔,我奶出院之后,咱俩找个地方玩去呗。” 许先生一听说完,两只小眼睛放出精光。他问:“去哪?” 智勇说:“到冰面上钓鱼去,已经开始打冬网了——在国外啥也看不着,就盼着回来去玩呢!” 许先生说:“你奶奶不喜欢吃鱼。” 智勇说:“你懂啥呀,我奶不是不喜欢吃鱼,是怕鱼刺扎着,咱这回钓大鱼去,肚子肉没刺。” 许先生上去给了智勇一脚,假装板着脸训他的侄子:“跟你老叔咋说话呢?还说我懂啥?就你懂,我没去过国外嘛,没念过大学嘛,能有你懂吗?” 智勇用胳膊肘搂住许先生的脖子,嘻嘻地笑着说:“老叔咱俩谁跟谁呀,开句玩笑都不能了?咋跟我这么生疏了呢?” 一旁,大许先生跟许夫人说着什么。许夫人的脸色略微有点凝重。 好在她的脸色一直是素寡着,旁人不经意,也看不出她是不是生气,或者她是不是有心事。 只见大哥点点头,似乎是同意了许夫人的想法。 许夫人的一双丹凤眼往许先生这里瞄了一下,又低声地跟大许先生说了几句,大许先生听完许夫人的话,沉吟了一下,点了下头。 这两个人是对接头暗号?这么神秘呢?许夫人好像还故意背着许先生,不想让许先生知道。 这是啥事呢,不想让许先生知道?莫非是老夫人的病情出现其他情况? 我看着大许先生的模样,好像也不像。 大姐也来了,跟智博和老夫人说话呢。二姐夫也进来了。 许先生问二姐夫:“我二姐呢?感冒好点没有?” 二姐夫说:“打吊瓶呢,她要来医院,我没让她来,说在医院门口扫码都不过关,她才听话,在家消停地打吊瓶。” 智勇说:“二姑父,我二姑病了?那我改天去看看我二姑。” 许夫人起身往检查室走。大姐和智博也推着老夫人跟在许夫人后面。 许先生也急忙往检查室走去。 智勇和二姐夫要跟去,许先生阻止他们:“不用都过来了,你们等一会儿,就检查完了。” 大许先生则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一动不动,眼神凝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也陪着老夫人进了检查室。 穿白大褂的男医生看到我们这么多人进了检查室,就往外撵我们。 他说:“都进来干啥?看热闹啊?先出去吧,等会儿检查完,结果就出来,别着急,在外面稍等一会儿。” 第263章 失踪 许先生在窗口乐坏了,说:“妈,你逗你老儿子,看起来心情不错,感冒好了吗?” 老夫人撑着助步器走到窗口:“好了,一早就是有点低烧,现在烧退了。你大姐在家挺好的?智博呢?” 许先生说:“智博和我大姐都来了,这个时间住院部不让进了,他们在门外等我呢。” 许先生从窗口往里探探脑袋:“妈,病房里暖不暖和?看你穿这么多呢,羽绒服都穿上了?” 老夫人说:“小红怕我冻着,给我穿的,我不冷,穿羽绒服都热了。” 我对许先生说:“病房里暖和,走廊温度有点低,我担心大娘感冒加重,就给她穿了羽绒服。” 许先生打量我:“你咋没多穿点呢?别感冒了。” 我没穿羽绒服,忘了,就顾着忙乎老夫人。 不穿羽绒服在走廊溜达,的确冷,尤其是走到拐角这里。 我也不好回病房去穿衣服,担心老夫人在走廊里没人照料,被谁碰着撞着,或者滑倒,那可出大事了。 没来病房护理老夫人之前,我没想那么多,寻思雇主有困难,请咱帮忙,就帮两天吧。 但到了病房之后,我才觉得自己肩膀上的责任有点重大,老人在医院里一旦有点什么闪失,雇主都会算在我的身上。 就像老夫人感冒了,大家自然会认为是二姐没照顾好老妈。 我来了之后,看到二姐蓬头垢面,嘴角起火疖子,脸部浮肿,才知道二姐着急上火感冒了,晚上睡得实在,才没照顾上老妈。 那么我呢,我就能比二姐照顾老夫人照顾得好吗?我可不敢打这个包票了。 老夫人对许先生说:“儿子,饭菜带来了吗?递过来吧。” 许先生把饭盒递过来,又趴着窗口问老夫人:“妈,我这还有东西,你要吗?” 老夫人好奇地问:“啥东西呀?不是药片的话,我都要。” 许先生忽然把一束红玫瑰从窗口送进来,把玫瑰花冲老夫人摇晃着。 “妈,咋样,老儿子是不是惦记你?是不是知道你喜欢啥?” 老夫人咧嘴笑了,伸手要去接玫瑰,我急忙替老夫人接过去。 “大娘,花枝上有刺,我替你先拿着。” 许夫人从远处走来,许先生又开始回头逗自己媳妇。 “哎呀,这是谁家的小媳妇呀,咋长得这么带劲呢?要脸蛋有脸蛋,要腰条有腰条,谁要是娶了她呀,那小日子就是天天挨骂也得劲儿!” 许夫人丢了许先生一眼,本来一直寡淡的脸上,飞上了一片红晕。 她有些疲倦地靠着许先生,问窗口里的老夫人:“妈,身体咋样?” 老夫人:“烧退了,护士刚才量过体温,明天能检查吗?” 许夫人说:“明天先检查点别的,到时候我再问问你的主治医生,我明天上午查完房就过来。” 老夫人看到儿媳的疲惫,就说:“快回家休息吧,我这没事,都挺好的,有吃有喝的,都回去吧。” 许先生又安慰了老夫人几句,正要和许夫人回去。这时候老沈上楼了。提着一兜东西,被许先生看到,许先生就取笑老沈。 “沈哥,自打你跟红姐好上了,哎呀,这家伙,老树发新芽,古树要开花,你穿得比以往都利索,怪不得小军说一天都见不到你人影,原来是给我红姐忙乎去了?” 许夫人不让许先生跟老沈开玩笑,她掐了许先生一下。许先生顺势攥住许夫人的手,用他那不点的小眼睛向媳妇儿飞了个媚眼。 许夫人要不是认真看,要不是挨得近,能看见许先生飞媚眼吗? 他眼睛实在太小了,太耽误眉目传情了。 两人走了之后,老沈把我要的东西递过来。除了充电器和蜂蜜,还有一兜水果。 这水果挺古怪的,好像是葡萄,紫色的,但又是细长的那种葡萄,比青提还细还长。 这叫美人指葡萄,挺贵的。是大嫂给婆婆买的。 我问老沈东西花了多少钱?” 老沈说:“啥钱不钱的,跟我不用客气。” 我心里话呀,我得客气,两个人之间要是没有客气了,那就离吵架动手不远了。 我说:“沈哥,等你晚上回家遛狗的时候,给我拍个视频——” 老沈笑了:“怕我不给你遛狗啊?” 我也笑了:“不全是吧,小狗要是总在屋里圈着,他该得抑郁症了。再说我也想他,你拍个视频,我看看他乐不乐呵。” 老沈伸手想拍拍我的手,但看到老夫人在旁边站着,他就没有动手。但他嘴角含着笑,询问老夫人几句,才离开。 我和老夫人回到病房。 我把玫瑰花插在矿泉水瓶里,摆在窗台上。老夫人就爱玫瑰,许先生能在老妈住院时送来一束玫瑰,真是有心了。 我把许先生送来的饭菜摆在病床中间的小桌上,我和老夫人坐在各自的床上开始吃饭。 豆角南瓜炖排骨,炖得挺软,鸡蛋糕蒸得挺嫩,老夫人吃了一半鸡蛋糕,又吃了几块豆角南瓜,排骨她没吃。 她说:“晚上不吃肉了,医生让我清淡点,你多吃,都吃了,要不然剩下小娟看见就得扔。” 我也没敢多吃,怕晚上吃多了肉不好消化。 老夫人在吃饭的时候,跟我提到老沈,一个劲地夸老沈如何如何的好。 我收拾桌子的时候,老沈发来一个视频:老沈牵着大乖的狗绳,在他们小区里遛大乖呢。 咦,我又看到了什么?老沈的头顶上还顶着一个小家伙,就是老沈的那只宝贝鹦鹉。 老沈的形象是这样的:手里牵着一只狗,头上顶着一只鸟,优哉游哉地在小区里逛呢。 很难想象老沈那么一本正经的人,脑袋上能顶着一只鹦鹉满街筒子窜。太搞笑了! 我把视频发到老夫人的手机上,老夫人打开视频看完,也笑了,说:“小沈这个人呢,啥都好,就有一样不好。” 我有点惊诧了,老夫人刚才还夸老沈呢,这功夫咋又说老沈有一样不好了呢? 我问:“大娘,他哪方面不好啊?” 老夫人说:“他呀,太老实!” 老夫人这是变相地夸老沈呢。 我给老沈打电话:“是谁给你拍的视频?” 老沈说:“小军——” 这两个司机凑在一起,肯定不是好事。 我说:“你别让小军逗试我家狗,狗要翻脸就咬他了,他万一再踢我家的狗?我家大乖13岁半了,不能踢呀,一踢可能就没了。” 老沈说:“我挡着呢,不让他逗试——这回你放心了吧,你们家的狗出行,一大家子人陪着他呢。” 我看大乖在小区里摇头晃脑地走,挺开心的样子,我也放心了。 这小家伙适应性挺强啊,看起来有我没我,他都能活得挺好。 我给老沈发去一个红包,老沈没收,给我弹回来了。 我说:“你弹回来干啥?我在医院里的一切花销我都记账,充电器、蜂蜜都算在小许总的身上,小许总的钱你还不要?” 我再发去红包,老沈就收了。 其实买蜂蜜和买充电器的钱是我自己的钱。我跟老沈在金钱上分得清一点,有利于我们长远相处。 老夫人听见我跟老沈的对话,她说:“红啊,你要是不花小沈的钱,他心里没底。” 这话挺有意思的。 我说:“大娘,以后处好了,我再花他钱,现在跟他还没处到那个份儿上呢。” 我们穿上羽绒服去走廊散步。 不知不觉,又走到走廊的拐角,那个往住院部送饭的窗口。 老夫人还是希望有人来探望她吧。 窗口外的走廊里,忽然传来吵闹声,还夹杂着女人的喊声。 老夫人的耳朵这时候非常灵敏,捕捉到那声音:“红啊,我咋听着像翠花的声音呢?” 真是翠花,我听她吵吵闹闹地上楼,她一边上楼,还一边跟人争执。 只听她说:“凭啥不让我上来?医院不就是24小时营业吗?我姨妈住在医院花钱了,我来看看有啥不行? “过了探视时间?我白天上班没时间,就晚上这点时间,你凭啥不让我上去看?医院的规定?医院凭啥有规定,我们来花钱是治病的,不是蹲笆篱子的——” 翠花说得头头是道。跟谁吵架呢?医院的保安? 翠花嘟嘟囔囔地上楼了,走到窗口前,往外掏手机,估计是要给老夫人打电话吧。 我冲翠花喊:“表姐,这呢,不用打电话了。” 翠花见到我,像见到亲人似的,把手里提着的东西一边往窗口塞,一边问:“我姨妈呢?她咋样了?听说还感冒了?” 老夫人来到窗口前,欣喜地看着翠花:“你下班了?累不累呀?” 翠花却嘴一撇,哭上了:“姨妈,你有病住院咋不告诉我一声,我好请假来医院照顾你。” 老夫人看我一眼,对翠花说:“有小红照顾呢,也一样——” 翠花眼睛里含着两包泪水,抹搭我一眼:“一样啥呀?她毕竟是外人,能有你外甥女照顾得上心吗?” 翠花又说:“你看,到医院还感冒了,还不是她照顾得不精心?” 翠花把这事赖到我头上了。 老夫人说:“翠花,别赖小红,我昨天就感冒了,是梅子陪着我,今天才换成小红。我感冒已经好了,明后天做完检查我就回去,到时候你到家去陪我聊天。刚才人家保安是不是不让你上来?” 翠花又嘟嘟囔囔地骂保安。 老夫人吩咐我:“红啊,你回咱们病房,把你大嫂给我拿的葡萄,就那个手指头葡萄,你给翠花拿回去。” 老夫人还没舍得吃呢,都给翠花拿走? 我回到病房,看着那一大串紫黑色的葡萄,太招人稀罕了,我真想吃一颗,但没好意思吃,就摘下一小串葡萄留下,一大串葡萄都放在兜里,拎到走廊的窗口。 翠花已经不哭了,跟老夫人说起了她的儿子。好像要老夫人求大许先生,给她儿子在公司里安排一个职位。 翠花说:“姨妈,榔头是正经大学毕业的,有文凭,在公司里咋也能当个小头头——” 老夫人说:“行,我记在心里,等我出院就跟你大哥说。” 翠花又跟老夫人聊了几句,提着那兜美人指葡萄走了。 回到病房,我对老夫人说:“大娘,你饭后吃点水果吧?大嫂给你拿的美人指葡萄我还给你留一小串,你吃吗?” 老夫人说:“洗了吧,咱娘俩吃喽。” 我洗好葡萄,刚端出来,护士敲门进来。 护士一看我手里的葡萄问道:“你吃呀,还是给许大娘吃呀?” 我说:“大娘吃。” 护士口罩上的两只黑眼睛笑了,她看着老夫人说:“大娘啊,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还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老夫人笑着说:“听好消息呗,坏消息大娘我就不听了。” 护士说:“大娘,你的体温降下来了,不发烧,明天上午你就可以做胃镜检查,没啥事你就可以出院。” 老夫人挺高兴:“真的呀?” 护士说:“大娘,我能骗你吗?那坏消息你还听不听了?” 老夫人说:“听听吧,啥坏消息?” 护士说:“这串葡萄你不能吃了,从现在开始你要禁食,禁水,食物不能吃,水也不能喝,明白我说的吗?” 老夫人直点头,笑着说:“不吃了,不喝了,就等着明天早晨检查,是不?” 护士冲老夫人竖起大拇指:“大娘你真聪明!” 护士又给老夫人量了体温,说:“恢复正常了。” 护士又叮嘱我:“半夜可别让老人再到走廊上去。半夜走廊上气温低,容易给老人冻感冒,万一再摔着碰着呢?” 我答应了护士。 小护士走了之后,老夫人让我把葡萄吃掉,我没好意思吃掉,只吃了两颗,太甜了,齁甜呢! 这么好吃的葡萄,都让翠花拿走了。 许夫人也知道了这件事,她给我来信息,说明天一早她会跟许先生一起过来,陪着婆婆去检查。 老夫人有点兴奋,又有点不安,我给她端来洗脚水,我自己也端了一盘洗脚水,我们两人面对面地泡脚,聊天,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拉拉杂杂地,夜深了,有护士从门外走过,敲门说:“早点睡。” 我和大娘睡下了。 睡下前,我喝了一杯蜂蜜水,又开始在床上做仰卧起坐。我不在家睡觉容易便秘,这些功课都得做一遍。 老夫人可羡慕我做运动了,她给我数数,她说:“你做的这个我一个也做不了。” 在老夫人的眼里,我是年轻的,年轻她30多岁呢,她瞅我什么都是好的,连走路她都觉得轻盈。 我特别理解老夫人,看着比我小30岁的孩子,我也是看她啥都好。 年轻就是资本,年轻就是财富,年轻就意味着勇敢,意味着什么都可以去尝试,去拼搏,去冒险,去失败,然后有的是时间从头再来。 年纪大了,不敢闯,不敢拼,怕摔倒,怕骨折了。骨头脆了,心也怯了,人呢,是从心开始老的。 睡到半夜,忽然听到门好像响了一下,我一激灵坐了起来。急忙往老夫人的床上看, 老夫人真的消失了。被子堆在床上,人已经没影。 之前我还怪罪二姐没看护好老夫人,现在一看,这老太太也真不是省油的灯,神出鬼没! 我赶紧穿上衣服,蹬上鞋,匆匆来到门外。走廊里空无一人,老夫人撑着助步器,能去哪呀?不会是没出房间吧,去卫生间了吧? 我又反身回到病房,打开灯,拽开卫生间的门,里面黑乎乎的,老夫人没在卫生间。 她床头的助步器也没了,她肯定是拄着助步器走的。那她手机也肯定带着呢。 我又走出病房,一边在走廊里寻找老夫人,一边给老夫人打电话发信息。 正走到护士站,看到护士站里有个人影很像老夫人,我走近了一看,果然是老夫人,撑着助步器,跟小护士聊天呢。 小护士正劝老夫人,让她回去睡觉。 我急忙走进护士站,抱歉地对护士说:“你们忙,我们走了。” 有些重病患者,晚上还需要护士打针。 我和老夫人走出护士站,我真有点生气了,说:“大娘,你半夜醒来你咋不叫我呀,你自己出来,万一再冻感冒呢?” 老夫人说:“我穿着羽绒服,这回冻不着。” 我说:“明天一早就检查身体,你要睡足觉啊。” 老夫人说:“我有点睡不着了——” 我说:“那你咋不叫我,我陪你聊天——” 老夫人说:“我不想惊动你,这一天够你忙乎的,半夜还不让你睡个整觉?” 老夫人睡不着,我就陪着她在走廊里慢慢地踱步。走到大厅里,被眼前的一幕吓着了。 只见住院部的大厅里,一圈椅子上都睡着人,身上盖着军用被子,都是露着黑乎乎的脑袋。椅子上面都有扶手,躺不下,就蜷缩着躺着。 这些人都是陪护病人的家属。有些病房里住着七八个人,陪护的家属根本无法在地上打地铺,只能到走廊和大厅里打地铺休息。 老夫人住的病房是单间,一天300多块钱,还不报销。其他普通病房一张床三十元,能报销。 回了病房,老夫人很有感触:“看看椅子上的人,连床都没有,人家还睡得那么香,你说说我,这么软和的床我却睡不着,红啊,我是不是得了不好的病了,我这心里不踏实——” 我安慰老夫人:“你就放宽心吧,啥病也不带有的。有病的人吃不下,睡不着,成天闹心,你不啥都好好的吗?” 老夫人说:“在医院这两天我就睡不着了。” 我说:“你在心里默念:睡着了,睡着了,睡着了——默念这仨字,就睡着了。” 老夫人可有意思了,抬头问我:“红啊,这是唐僧的咒语啊?” 我说:“肯定好使,我再给你辅助按摩,保准你睡到明天大天亮。” 老夫人半信半疑,问:“真的?” 我说:“我跟一个老中医学的治失眠的偏方,你就信我吧,百试百灵。” 对待老人,就得连哄带骗,还得兼做心理辅导。 老夫人躺在被子里,我轻轻地给她揉着太阳穴,轻轻地按摩头部。 不知道是我的话起作用了,还是我的咒语起作用,还是我的按摩起作用了,过了一会儿,我听到老夫人鼻子里喘气匀乎,她被我哄睡着了! 我悄悄地给老夫人掖了掖被子,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己的床上。 老夫人的喘气声越发地匀乎,可我却精神了,睡不着了。 我给自己下咒语:“睡着了,睡着了,睡着了——” 不知道我啥时候睡着了,一觉睡到大天亮,一睁开眼睛,老夫人坐在阳光里,冲我眯缝眼睛笑呢。 “红啊,你还挺妖道儿,咒语真好使了,我一觉睡到这时候!” 老夫人的话把我逗乐了,老人可真好哄! 求催更。 求好评! 第262章 善良 老夫人手上的吊针一直扎着,吊着输液管。她想去卫生间方便一下。按道理我可以举着输液袋,跟老夫人去卫生间。 但老夫人不能自己走路,她要撑着助步器走路,她的一只手上挂着输液袋呢,用一只手无法撑着助步器。 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我就把卫生间的垃圾桶拿进病房,套上垃圾袋,搀扶着老夫人下地,蹲在垃圾桶上解决。 老夫人想到窗口站一会儿,她说躺一天了,身体都僵硬。 我搀扶她走到窗前。输液袋在房间上空的输液杆上可以来回滑动。 老夫人往窗外看着,脸上浮现出笑意。 我把二姐的床铺整理好。卫生间里还丢着一些换洗的衣服。其中还有一条蓝色的短裤。 一看那镂空的短裤,肯定不是大娘的,是二姐的。这个懒人短裤都不洗?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二姐的短裤丢进了垃圾桶,她要是找,就来垃圾桶找吧。 我越想越好笑,在卫生间笑了一会儿。等我洗完衣服出去,老夫人回头看到我笑,就问:“红啊,你笑啥呢?” 我说:“大娘,我刚才做了个坏事。” 老夫人感兴趣地问:“干了啥坏事啊?” 我说:“二姐的短裤她没洗,让我给扔垃圾桶了。” 老夫人也笑了:“扔得对,这个懒散人儿可咋整,我叮嘱她洗,也不洗,啥东西都要拿回家让人家保姆给洗,也不知道磕碜好赖。” 我有点疑问:“大娘,我看晾衣绳上有你的短裤,二姐给你洗的?” 老夫人嘴一撇:“她自己的短裤都不洗,还能洗我的?我自己到卫生间洗的。” 天呢,当初让二姐来陪护就是个错误的安排。 我把地拖了一遍,桌子窗台都抹一遍,房间里齐整了不少。 手机闹铃响了,到吃药时间。 我把水晾温,让老夫人吃了药。 她手上扎着的输液也该换了。我提前去护士站叫护士。 我就等在门口,等护士出来。护士一般可掐点了,看我在门口不走,就说:“你回去吧,我一会儿就去。” 我说:“不行了,大娘等不,要我来请你过去。” 小护士不好意思:“许大娘是吧——” 她在架子上拿了老夫人的输液袋,跟着我去病房。 小护士很专业,一边给老夫人换输液袋,一边跟老夫人聊天。“大娘,觉得好点没?还发烧吗?有什么事就叫我们。” 小护士走了之后,我问大娘:“大娘,送礼了吗?” 老夫人可逗乐了,一下子就明白我说啥,她还放低声音跟我说:“没听你二姐说送礼呀,再说,医院不让收红包,小娟她们可认真了。” 我说:“不是送红包,送点水果——” 老夫人说:“你二姐就知道自己吃,应该没送过。” 我说:“小护士不容易,半宿半夜地给病人换药打针,咱得表示表示。” 病房的柜子里,都是水果零食,是二姐夫给二姐买的。杂七杂八,像吃剩的,送礼不好看。 正说着话呢,我的手机响了两声,我摸出手机一看,是许先生发来的信息,他打进来两笔钱。 许先生随后给我打来电话。“红姐,我妈挺好的?” 我说:“挺好的,有事儿?” 许先生说:“一听你这敞亮的声音,我就放心了,之前一给二姐打电话,她总是哭咧咧的声音——” 我说:“你给我两笔钱啥意思?让我贿赂谁?” 我以为许先生让我给谁送礼。 许先生笑了:“我和小娟商量的,一笔钱是给你的护工费,另一笔是让你在医院买东西的,我妈需要啥就买啥,你需要啥就买啥,不用替我省。” 我说:“明白了,不过,我做保姆你都给我开一份工资了,这个护工费我有点不好意思收。” 老夫人在旁边听见,凑到手机跟前,大声地说:“护工费给少了,小海生你咋这么抠呢,你要给不起护工费,我跟你大哥要了?” 许先生急忙求饶,笑着说:“老妈你可饶了我吧,这点事要捅到我大哥那去,我大哥还不得削我?我看你们都想看我大哥削我,是不是?都想看乐子,就没有一个盼我削我大哥的?这些年呢,我一个人儿也没交下呀!” 许先生又说:“妈,那你说给我红姐多少护工费——” 我急忙说:“够了!够了!还有啥事?没事挂了——” 许先生:“问问我妈晚上想吃啥?” 老夫人问我:“红啊,你晚上想吃啥?” 我说:“大娘,你吃啥我就吃啥,我没挑的,热乎的,吃饱就行。” 许先生说:“你们俩还谦让上了,到底给你们送什么吃的?” 老夫人说:“那就豆角南瓜炖排骨,再有就是小米粥,鸡蛋糕。” 和许先生挂断电话后,我问老夫人:“大娘,医生嘱咐要你吃清淡的,你能吃排骨吗?” 老夫人笑着说:“我不能吃你不还能吃吗?你这一天照顾我,洗洗涮涮多累啊,不吃点肉能干动活儿吗?” 老夫人的话让我心里暖了又暖,她是个善良的老人,对谁都好。 老夫人吩咐我,到住院部的小超市买了一箱桔子,抱到护士站。 两个小护士都站起来往门外推我,说不要不要。 我说:“大娘的意思,你们要是给送回去,大娘还得让我抱来。” 小护士腼腆地笑了,允许我把桔子放到门口。 病房里,老夫人靠着窗台坐着,望着窗外的夕阳看得入了迷。 我拿起木梳给老人梳理头发。木梳齿上挂着几根白发。 老夫人喃喃地说:“红啊,你可别怪我心疼自己孩子,让你来护理我——” 我笑了:“大娘别这么说,我就是干这个的,你看,我还挣着护工费呢,还挣着保姆的钱,双工资呢。” 老夫人说:“你大姐夏天做了一次手术,他们都瞒着我,不让我知道。我是她妈,母子连心呢,我能不知道吗?” 老夫人伸手抹了把眼泪。不知道何时,她脸上落了泪水。 我把纸巾拿到老夫人手边,她想哭,就哭吧,发泄一下也好。 老夫人说:“小娟一开始就张罗要陪我,我能让吗?她怀孕呢,我都担心上班累着她,还能让她照顾我?那我不是老糊涂了吗?” 我点点头,老夫人做的没错。 老夫人又说到许先生。“海生见她二姐生病,要来病房换他二姐,我没让。他虽然不太成器,但也是家里的主心骨。 “你大哥做生意成天在外面飞来飞去,家里的一摊子都推给海生。海生要来病房,公司咋办?” 老夫人扭头看着我:“就这么着,我就没让他来。原本想让翠花来,她是我外甥女,我使唤她使唤惯了,再说护工费海生也不会少给她,让别人挣钱,还不如让翠花挣钱。” 老夫人说的是实在话。 老夫人叹息一声:“翠花没来也对劲,小娟两口子不得意翠花,她不来也好,她要是来了,我也不敢当着她的面掉眼泪,她把话传出去就变了,姑娘媳妇该多心了。” 老夫人住院看病呢,心里还惦记着女儿,儿子,儿媳,还有外甥女。 老夫人又说:“你说人老了就完蛋了,啥都挺不起个儿,要强了一辈子,也得瘫在床上,我不想拖累孩子们,我宁可雇个护工护理我,也不想让孩子们看到我这个熊样子——” 我说:“大娘,你说的这些我全都理解,全都理解。” 我心里说,将来我老了那天,我也这样,雇个可心的保姆陪伴自己,不去麻烦孩子。 久病床前无孝子,但保姆和护工不一样,彼此是交易关系,处不好,换一个。处好了,还能结下友谊。 我说:“大娘,哭一会儿松快不少吧?你就放宽心吧,好好养病,等出院回家就跟以前一样玩麻将。” 老夫人回到床上眯了一觉,我赶紧用手机写点字。忽然发现坏事了,手机快没电了。 却发现包里没有充电器。家里的充电器放在窗台上,我忘了拿。 要是没有充电器,我的手机就不能用。 给老沈打电话,让他来医院取我的钥匙,再到我家给我拿充电器。 老沈笑着说:“你家钥匙不用着急给我,我去买个充电器给你送去。” 我心里话,充电器十几块钱呢,家里有,犯不上买。 后来一想,算了,老沈买就买吧,来回油钱也不少啊。 我又想起个事情,我包里没有带蜂蜜,家里的蜂蜜也忘记拿了。我又跟老沈说了蜂蜜。老沈说一会儿都给我送来。 老夫人不知道啥时候醒了,她听见我和老沈聊天。 老夫人问我:“红啊,住院部的小铺里没有蜂蜜吗?” 我有时候不是糊涂,是笨。老夫人要不提醒我,我都忘记小铺也会卖蜂蜜。 再说,小铺也可能卖充电器呀,这点小事折腾老沈一趟,老沈还不得以为我故意的?这扯不扯呢。 老夫人打完最后一袋输液,就要到走廊溜达溜达。 走廊的温度比病房里的温度低几度。我给老夫人穿好衣服,又穿上羽绒服,把羽绒服的拉锁都拉上。 老夫人要往走廊的尽头走,她要去窗口看看,有没有人来医院探望她。 老夫人穿着漂亮的羽绒服,美滋滋地撑着助步器,一步一步向走廊里走去,走得可有劲了。 老沈打来电话,他已经上楼了,给我送充电器和蜂蜜。 我和老夫人走到住院部和外面的连接处,那个小窗口已经打开,正有人往里送东西,里面有病人家属在等着。 双方交接完毕,说了几句话,就各自散开。 我正琢磨老沈到没到呢,窗口忽然露出一个大光头,随即是一双绿豆眼睛咔吧咔吧地往走廊里踅摸呢。 那双眼睛捕捉到老夫人的身影,立刻眯缝成一弯月牙,下面的厚嘴唇一咧,露出两排颗粒饱满的大白眼。 他可着喉咙喊了一声:“妈,妈,往这瞅,我,你儿子——” 老夫人心情一好,可逗乐了,她的眼睛四处看,就是不看窗口露出的许先生的那张脸。 她说:“我咋听见我老儿子的声音?咋没找着他呢?是他眼睛小还是我眼睛小啊,没找着他。” 许先生趴着窗口,大身板把整个窗口都挡住了。他笑着说:“妈,你咋还逗你老儿子呢?” 许先生一笑,更不得了,他那对小眼睛刚才还是一弯月牙,现在因为笑得太大劲,就剩一条线儿。 再使劲点笑,那条线都陷进肉里。 第261章 交接 我的核酸检测显示阴性,说明我的身体没问题。我跟着许夫人进了住院部。 走廊里有两个护工匆匆走过来,低声地说着什么。 一个护工说:“昨天的病人真是难搞,我一夜都没敢合眼,怕他拽掉身上的管子——” 另一个护工说:“我也是,一夜没怎么睡,白天还要护理另一个病人……” 两人低声地说着,走远了。 走廊拐角,长椅上放着一床被子,一个穿着一身灰布衣服的男人蒙头盖脸地躺在被子里睡觉。 走廊里医护人员还有病人,以及陪护人员走来走去,有打水的,有倒垃圾的,还有护士推着送药的车子走过。 声音虽不像大街上那么热闹,但也是有动静的,长椅上的人却睡得打着鼾声。 他肯定是昨晚陪护患者,没休息好吧。 许夫人和我走进老夫人的病房。 病房里,老夫人躺在床上,手臂上扎着吊针,她并没有睡,也没有闭上眼睛,而是微微地仰着头,两只眼睛盯着身旁高处挂着的输液袋。 她的白发很刺眼,胡乱地铺在枕头上。 二姐呢? 二姐正在病房里的另一张床上躺着睡觉。身上盖着被子,脸上戴着大口罩。 许夫人眉头皱了起来,她没有去叫二姐。 她径直走到老夫人病床前,把被子往上拽了拽,要盖住老夫人的手臂。老夫人却有些不耐烦:“这样就行,不用往上拽被子。” 许夫人却像没看到老夫人的不耐烦似的,她把被子盖上老夫人的手腕, “妈,打吊针手腕会凉的,时间长了整条胳膊都是凉的,这条手臂要注意保暖,要不然会麻。” 老夫人没说话。 许夫人说:“妈,你看谁来了?” 老夫人微微欠起一点身子,往门口看。 我关上门,走到老夫人的病床前,笑着说:“大娘,想我没?我可想你了。” 老夫人看见我,脸上露出笑容。她感激地抬眼望了下儿媳,说:“肯定是你劝说小红来的。” 我看老夫人费力地要坐起来,就说:“大娘你不用动,我把床给你摇起来。” 我和许夫人一左一右,缓缓地把病床的床头摇起来,老夫人就不用自己坐起来。 老夫人一坐起来,我才看到老人脸上的变化。她的脸有点浮肿,嘴角红肿,好像擦鼻涕擦破了嘴唇。她脸色也很憔悴,眼神有点忧伤和焦虑。 许夫人给婆婆披上一件衣服:“妈,我红姐来了,你就安心在医院住几天,烧退了明天就检查,要是没啥事后天能出院。” 老夫人嘟囔着:“本来没啥病,非给我折腾到医院,这回好,病了吧?” 许夫人依然云淡风轻地伸手摸摸老夫人的额头,像哄小孩一样地柔声问:“我二姐给你量体温了吗?” 老夫人说:“你二姐也病了,没见她戴个口罩吗,怕传染我,就没敢给我量体温。” 病房里挺暖和,但老夫人扎着吊针的手掌和手腕都是凉的。 我说:“小娟儿,我下楼买个热水袋,大娘手太凉了。” 老夫人说:“红啊,刚来就忙乎,坐下歇歇脚——” 我说:“大娘,我不累,我就是来照顾你的,你有啥想法就跟我说,我就替你跑腿。” 老夫人乐了,嘴角都是笑纹。 她对许夫人说:“你说你大姐要把小妙给我整来,我跟她也不像跟小红这么熟啊,我能支使得这么痛快吗?” 我笑了,看看二姐,对老夫人说:“大娘,你姑娘陪你一天,你还不是随便支使吗?” 老夫人说:“可拉倒吧,你二姐这个秧子啊,我还没等使唤她呢,她自己就病了。赶紧给她整回去,我看着她都着急上火!” 我和许夫人都乐了。 二姐还在床上睡着,一直没醒,看来真病了。 趁着许夫人在病房,我去住院部的小超市,买了两个暖水袋,路过水房直接灌上热水。 回到老夫人的病房时,二姐已经坐在床上。 只见二姐蓬头垢面,脸上浮肿,眼睛都快睁不开,嘴角上并排两个火疖子,真着急上火了。 二姐一直被老夫人娇生惯养,婚后二姐夫大祥也拿着当宝一样,据说儿子小豪都是奶奶照顾。 这些年二姐没照顾过谁,冷不丁把生病的老妈交给她照顾,一下子就把她压堆锅。 二姐看到我拿回去的暖水袋,她接过一个暖水袋要往老夫人的手腕上热敷,但她又颠了颠暖水袋:“红啊,暖水袋里灌的水太少了吧?咋不灌满呢?” 我说:“二姐,暖水袋里的水不能灌得太多,要留点空间。”怕二姐不相信,以为我偷懒,我就补充一句:“这是书上说的,以防坐到暖水袋上坐碎了。” 二姐说:“呀,你懂得还挺多。” 我笑笑,这也算懂得多?是二姐懂得太少了。 二姐干活毛手毛脚,直接就把热水袋往老夫人的手臂上放。老夫人急忙用左手护着右手背上扎着的吊针。 我将二姐轻轻推开:“我来给大娘整吧。” 我拿过暖水袋,抬起老夫人的右手搭在暖水袋上,再把另一个暖水袋放在老夫人胳膊外侧。 我说:“大娘你不用担心,胳膊肘可以放心地搭在暖水袋上,用点力也没事,里面水不多有空间。等水凉了,我再给暖水袋换热水。” 许夫人却从旁边拿来毛巾,把暖水袋包上,以防烫着老人的皮肤。 许夫人这么做是对的,我忽略了这一点。 我跟二姐交接,打开抽屉看到里面胡乱扔着的一堆药盒,问二姐这些药怎么个吃法。 二姐说:“我妈知道,你问我妈吧。” 二姐到一旁打电话去了,好像是给二姐夫打电话,让他开车来接她。 许夫人瞥了二姐一眼,她走过来,告诉我这些药都怎么吃。我用本子都记上,担心忘记。 许夫人看到我做得很熟练,问我:“你以前做过护工?” 我说:“做过半个月,在医院照顾我妈。” 许夫人笑了。又叮嘱了我几句,就和二姐出去了。二姐临走前对老夫人说:“妈,我明天来看你。” 老夫人说:“别来看我了,在家养着吧,把病养好。等我出院你回家看我。” 第260 陪护 老沈走了之后,我回到楼上。 大乖扑向我,两只前爪搭在我的膝盖上,睁着两只漂亮的黑眼睛热切地看着我,求抱。 我抱起大乖。大乖都轻了,只是早晨吃了一根小香肠,一天没好好吃东西了。 我前两天自己灌了香肠,切了两片,又把昨晚给大乖焖的米饭舀出一勺,用开水烫一下,把香肠剪碎拌在饭里,端给大乖。 大乖嫌饭热,不吃,但他也不走,就静静地坐在他的饭碗旁边,守着他的晚饭,等饭变凉了,他几口就吃光了。 我准备了十分钟之久的晚饭,他不到半分钟就用餐完毕。 夜深了,我带着大乖儿去溜达一圈,就跑回楼上。 睡觉前,我躺在床上刷一会儿手机。看到老沈发来的信息,他说:“你还好吗?” 刚和他分手,有啥不好的。我说:“我还好。” 老沈很快又发来一条信息:“我不好。” 我笑了,想起刚才楼门口那一幕。“那怎么办呢?” 他又发来第三句话:“你还不知道吗?” 我明白老沈的话里是什么意思。 我说:“这件事我们慢慢来,今晚祝你好梦。” 要想让这份感情处得长远一些,一切都要慢慢来。 老沈比较有素质,再也没有发来信息。 这样挺好的,一切都慢慢地。慢慢地生活,才能感受到生活中的点滴情意,才能记住生活中的奇妙和美好。 第二天一早,我刚把文章写好,就接到许先生的电话。 这么早给我打来电话,让我早点去他家做饭? 我没有多想,就接起电话。 许先生劈头就说:“红姐你赶紧来一趟吧,出事了!” 我吓了一跳,许先生的话没头没脑。 我问:“谁出事了?出什么事儿了?” 许先生说:“电话里一句两句也说不明白,你快点来吧,就等你了。” 许先生说话就是这样,急死人,等我干啥? 我来不及遛狗,打车直奔许家。 许家客厅里都是人,大姐,二姐夫,许先生,许夫人,智博,这是干嘛?要开家庭会议? 看见我去了,许先生一指沙发:“先坐。” 客厅里的几个人面色凝重。我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老夫人检查出什么不好的病吧? 我忐忑不安地坐下,望着众人。 许先生说:“红姐,医院里出现点情况,这件事其实跟你也没关系,今天提早给你找来,是我和小娟觉得吧,也和你有关系——” 许先生半天没有说到正题。 一旁的大姐急躁地打断许先生的话:“老弟你可真能啰嗦,你就直接跟小红说,能不能去陪护,她要是不能陪护,就让小妙去医院陪护咱妈。” 大姐的话给我弄愣住了,我问大姐:“二姐不是在医院陪护大娘吗?” 大姐想说什么,但她看了眼二姐夫,什么也没说。 二姐夫咳嗽一声,看着我说:“你二姐吧,从小到大也不会照顾人呢,在医院里圈着,一着急,一上火,她和我妈都感冒了——” 老夫人感冒了,二姐也感冒了? 许先生一双眼睛看向我:“红姐,我二姐不能在医院陪护了,我妈刚才来电话,她想让你去陪她,你能去医院陪我妈吗?我妈平常对你挺好的——” 许先生有点可怜巴巴的。 我很犹豫:“海生,不是我不想去,我怕我身体不行,万一没照顾好大娘……” 大姐见我这么说,她抓起身旁的手机:“那就算了,我给小妙打电话。” 大姐离开沙发,到走廊去打电话,她打了半天,小妙那边也没有接起电话。 大姐有些急躁,一遍遍地打电话。 许先生说:“本来我想去,但我妈不用我。” 一直没说话的智博说:“爸,我翠花表姑呢?我奶奶不是说,我红姨不能去,就让表姑去吗?” 许先生看了一眼身旁的许夫人。 许夫人平淡地说:“她不能去医院,嗓门那么大,怎么护理病人?也影响其他房间患者休息。” 二姐夫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坐在沙发上,两手交叉地放在膝盖上,不停地搓着手指。 小蔡已经收拾完房间,脚步轻轻地穿过客厅,穿上羽绒服走了。 我也撤到厨房,准备中午的饭菜。也不敢去问大家都吃什么,只好默默地淘米,先把米饭焖到电饭煲里。 许夫人轻手轻脚地走进厨房,回身把门关上,她轻声地对我说:“这件事有点麻烦。” 我低声地问:“到底怎么了?大娘咋感冒了?” 许夫人说:“二姐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没照顾好我妈,让老人着凉了——” 二姐可真是的,自己的妈都照顾不好,她还能干点啥?就知道吃! 许夫人叹口气:“我跟你实话实说吧,这话我跟海生都没说,怕跟他说了,他会跟二姐吵起来。 “昨晚二姐睡得太实,我妈半夜起来到走廊溜达冻着了,早晨护士给她量体温,发烧了,就没法做胃镜检查。” 我惊诧地问:“大娘半夜去走廊干嘛呀?” 许夫人说:“我妈睡不着了,又不敢给她乱吃药,那些药都刺激胃——” 许夫人又低声地叮嘱:“这件事你可无论如何都不能跟任何人说,要是海生知道,他肯定要和二姐吵。二姐就知道是我把这话传出去了。” 我点点头:“放心吧,我不能告诉老沈。” 许夫人说:“一早护士长就给我打电话,让我赶紧给我妈换个陪护,她说让老太太一个人在走廊里走,这要是摔着碰着,都负不起这个责任。” 我担心医院里的老夫人:“那大娘咋办呢?” 许夫人说:“我妈的意思是让你。或者是让翠花去陪护她。 “这次在大哥家给我妈过生日,你看到了吧,表姐的儿子不怎么样。他没走,不知道翠花把他安排住哪了,我估计不错的话,她是要把儿子安排到我家,因为我妈住院,她才没跟我们开这个口。 “如果现在要她去医院陪我妈,那她儿子的事我们就不好拒绝,以后还会有多少啰嗦事都无法估计。” 我明白许夫人的意思。 我也把我的为难说了,家里有只狗,一天要溜两三次。 许夫人忽然说:“那你把狗送到我家来,让智博每天遛狗。” 我哭笑不得。 许夫人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难以拒绝。 想到老夫人在医院里的煎熬,我也心疼。再想到老夫人平时对我的好,我就无法拒绝陪护这件事。 我刚到许家做保姆的时候,老夫人总让我多做点饭菜,担心我见饭菜少了不敢吃。 我儿子结婚,老夫人给我一个红包。逢年过节,老夫人也给我红包。 算了,挨几天累吧,去医院陪护大娘。 许夫人回到客厅,向众人宣布:“红姐说她去医院陪着老妈。” 许先生很高兴:“小娟,还是你有面子呀,我劝那么半天,红姐也没答应,你进去一劝,红姐就同意了,你给红姐灌啥迷魂汤了?” 许夫人淡淡地说:“我没劝啥,红姐是心疼咱妈——” 我从厨房出来,对许先生两口子说:“我家的狗来你家是不方便的,有谁每天能去我家一趟,帮我溜一遍狗。” 许先生说:“智博去遛狗。” 我有点担忧。“你们都陌生,我家大乖不认识你们,怕他不跟你们出来。” 许先生眼睛忽然发光:“老沈不是去过你家送水果吗?你家狗跟他熟悉了吧?让他帮你遛狗。” 也只有老沈才合适。 大姐在一旁放下电话,看了我一眼,她应该是不太满意我,担心我去医院也未必能照顾好老夫人吧。 但小妙的电话她一直没有打通。 许先生要给老沈打电话,我没让他打电话。这件事还是我跟老沈说吧。 我给老沈打电话,他半天才接电话。是故意拖延电话?是惩罚我昨晚的拒绝吗? 我说:“沈哥,要请你帮个忙。” 老沈拉长了语调说:“啥事啊——” 他情绪好像低落。 我说:“二姐感冒了,不能陪护大娘,我马上去医院做核酸检测,去病房陪护大娘,大概三两天才能出来,我家大乖没人管——” 老沈立刻说:“你让我帮你照顾大乖?” 我说:“只能麻烦你了,就你和大乖熟悉点。智博要帮我遛狗,可我觉得不行——” 老沈不等我说完,他就说:“行,这件事交给我吧。” 我心里一块石头咣当一声落地了。 老沈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老实可靠。 他答应的事情,就肯定能做好,除了“传瞎话”,其他方面都不错。 其实,我也想找我儿子来帮忙遛狗。但儿子儿媳开店呢,商店很忙碌。 许先生给大许先生打过电话了,把小军调过去替大许先生开车,老沈就医院家里来回跑。 老沈很快来到许家,开车送我回家拿换洗衣服。 我又买了几根香肠,放到老沈兜里。让老沈进屋的时候把香肠从他兜里掏出来,递给大乖。 让他和大乖联络感情。 大乖起初不想接老沈的香肠,我摩挲着大乖的后背,告诉他:“大乖,这是舅舅,是好人,你放心地吃他给你的食物,放心地跟他走,听见没?” 大乖就像听懂了我的话,他伸嘴把老沈递过去的香肠叼走了。 我牵着狗绳溜大乖,让老沈在一旁跟着。随后悄悄地把狗绳递到老沈手里,老沈牵着狗绳走了几步,大乖立刻就知道牵狗绳的换人了。 这孩子可倔了,坐在雪地里不走了,我只好蹲下商量他,一边用手推他的屁股,他才不情不愿地继续走。 他高兴的时候,走路尾巴是翘上去的,他不高兴的时候,走路尾巴是垂到两条腿下面的。 这一路啊,大乖的尾巴就在两条腿下面垂着,蔫头耷脑的。 他特别聪明,看到我收拾双肩包,就知道我要出远门。 我把家里钥匙给老沈。 老沈眼神复杂地看向我:“你这么相信我?” 我说:“家里没啥,除了一台旧电脑,我不置办金银细软,家里现金总共也没有三百块,你能拿啥?” 我心里话呀,存折你拿走也没用。 老沈说:“你就不怕我偷着配一把钥匙?” 我说:“怕啥呀?怕你半夜进屋?我每次回家都把门反锁,你有钥匙也白扯。我不在家的话,你进屋有啥意思,啥也偷不走。” 老沈咧嘴乐了。但他没有接受我的钥匙。 老沈说:“你不如把狗送我家去,我照顾他方便,领他出去玩他肯定跟我走,以为回你家呢。” 这点我倒是没想到。老沈愿意让大乖去他家,这是最好的了。 我把大乖的饭碗和喝水的碟子都装进包里,还有大乖睡的垫子也带上,一并带去老沈家。 老沈家住在市中心,两室一厅,大乖进了房间,用他的小鼻子左右嗅嗅,局促不安地走到我身边,紧紧地靠着我坐着。 他已经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我叮嘱老沈:“你对我有啥不满的,可以骂我,但不能骂大乖。他来到你家,肯定有寄人篱下的感觉,万一尿到哪了,你千万别骂他,要哄他——” 老沈说:“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跟小动物相处。” 老沈话没说完,就听见房间里扑棱扑棱地响,声音虽然轻,但我耳朵灵敏,半夜水龙头滴一滴水我都能听见。 我刚要问老沈这是什么声音,就看到一个绿色的东西突然向我飞过来。 我都吓傻了,不知道躲。 那东西飞到中途,突然落在老沈的脑袋上。 我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老沈说:“这是我养的宠物,来,跟客人打个招呼。” 那只绿色的鸟却没搭理我,低头看着啥?看着地上坐着的大乖呢! 嘿,小动物找小动物! 我也喜欢小鸟,兴奋地问:“这是啥鸟?八哥?” 老沈说:“是鹦鹉。” 我说:“它会说话吗?” 老沈说:“跟你家的大乖一样,都是用动作表达感情。” 老沈的话挺有意思,我笑了。同时也放心了,能把一只鸟顶在脑袋上的老沈,是不会苛待我家大乖的。 这只小鹦鹉肚皮是翠绿色的,后背上的羽毛掺杂一点黑色。 它那两只绿豆一样大的黑眼睛一左一右,挺好玩。 我想伸手摸摸鹦鹉那可爱的羽毛。 我说:“哥,我伸手摸摸它的羽毛行不行?” 不等老沈回答,我就伸手去摸站在老沈脑袋上的鹦鹉的后背。 老沈说:“别乱摸,摸出事你负责呀?” 我急忙把手缩回去,担心鹦鹉叨我的手。但同时也想到老沈说的话,别有深意。 老沈冲着鹦鹉吹口哨,鹦鹉就满屋子飞了两圈。这个小家伙引逗得大乖痴迷地抬头仰望着它飞翔。 我和老沈出门时,我蹲下身子,用手摸摸大乖的脑袋:“和鹦鹉妹妹好好玩,别叨欠,别撩闲儿,万一它叨你呢,它一飞,你又抓不着它,听见了吗?” 大乖也不知道听没听懂。我离开老沈的房间,大乖就跟到门口,知道我要把他留下。 他可怜巴巴地望着我。房门关上的瞬间,大乖就在门里愤怒地叫着,生我气了。 我快步地跑下楼,已经来到楼外面了,还能听见楼上传来的叫声。 老沈开车送我去医院。到了医院,我下车时,老沈对我说:“狗交给我,放心吧。” 我点点头。大乖和老沈能和平相处吧? 医院的大厅里,许夫人和许先生坐在大厅的长椅上,正说着说么,脸色都挺凝重。 看到我进去,许夫人站起身向我迎过来。她带我去做核酸检测。 做完检测,我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待结果。 走廊尽头,许先生和许夫人又说着什么。 求催更。 求好评。 第259 害羞 这时候身后有人喊我,一回头,是二姐夫。手里左一包右一包,都是零食。 我喊住二姐,说二姐夫来了。 二姐一看到二姐夫,立刻就装熊。 她趴着窗口赖叽叽地对二姐夫说:“大祥啊,我可想死你了,在里面待着哪也去不了,赶上蹲笆篱子,商店也不能逛。 “我在网上买了很多东西,到时候你给我收快递,再给我送医院来。 “你给拿的啥好吃的,快给我拿进来,我都馋死了——” 二姐夫一样样地把零食从窗口递进去,安慰二姐:“等你和咱妈出院,我请你吃大餐。” 看到二姐和二姐夫黏糊,我就和老沈告辞出来。 走到医院大厅,正碰上许夫人从另一个电梯下来。今天她走得晚一点,才下班。 许夫人穿着一件乳白色的羊绒大衣,她的肚子已经很醒目。不过,许夫人的脸是瘦小骨感的,单从脸上看,看不出她是怀孕的女人。 许夫人得知我来给她婆婆送饭,她叹息一声。 “别提了,这一下午我被二姐闹腾的,一会儿给我打电话,一会儿给我发语音,她啥都不知道,护士叮嘱她的事情她也丢三落四,记不住,还不如我妈记性好呢!” 我说:“那咋办呢?” 许夫人说:“能咋办?我替她记着呢,到时候提醒她带着我妈去做各项检查。” 许先生今天有客户要应酬,小军来医院接许夫人回家。 许夫人叮嘱我:“二姐的事情你别跟海生说,海生要是知道就得埋怨我,弄不好还得找院长要把二姐换了。” 我说:“你放心吧,我能说吗?只不过——” 我往前面指指走出大厅的老沈:“小娟,老沈这个人,我可保不准他跟不跟大哥说。” 许夫人:“你跟他说一声,他还不听你的吗?” 这回轮到我叹气:“他连海生的话都不听,还能听我的?” 许夫人说:“你好好跟他说——” 我和许夫人走到医院外面,看到老沈和小军在一起聊天。 小军特别爱闹,猴着他师傅,搂脖抱腰地,不知道笑着什么。 见到许夫人从大厅里走出,小军快步下了台阶打开车门。他的车就停在台阶下。 许夫人上了车,小军把车开走了。 老沈开车送我回家。 我想着许夫人叮嘱,让我劝说老沈别跟海生说二姐的事。 老沈看我不说话,他问:“咋不说话了呢?” 我说:“怕你烦,就不说了。” 老沈说:“不烦,说吧。” 我笑了:“你晚上吃饭了吗?” 老沈说:“还没呢,你呢?” 我说:“我请你吃饭吧,吃面条行吗?我家附近有一个面吧,里面的面条做得挺干净,挺好吃的。” 老沈犹豫了一下。 我估计老沈是想回公司,听大许先生的调遣。 我说:“你要不要请示一下大哥?” 老沈说:“我出来的时候小许总告诉我,一晚上都不用我车。” 许海生很会做事。 我和老沈去面馆吃面条,他要了炸酱面,我要了茄汁面条。 又要了一个小磨豆腐和一个辣黄瓜。 面条很快端上来,热气腾腾的,吃得很过瘾。 老沈吃完要结账,女服员指着我说:“这位女士有会员卡,已经从她的卡里走账了。” 我点餐的时候,就把我的电话号告诉了服务员,面馆就直接从我卡里扣钱。 面馆就在我家后楼,一年前我没过节俭生活前,时不时地到面馆吃一顿。 我喜欢面馆的装修风格,贴着窗户的几张桌子我特别喜欢。有时候在家里不想写作,我就拎着笔记本来到面馆,坐在窗前写作,老有感觉了。 老沈特别不情愿,对我说:“你这是先斩后奏啊。” 我确实是憋着坏呢。“你现在可是吃人家的嘴短了,对吧。” 老沈笑了:“你有啥事就直说吧。” 我说:“也不是多难的事,就是二姐的事情,大哥和海生要是问起你,你就别说,行不?” 老沈没说话。 我说:“大哥要是问你,你就说在车里等我了,没进医院。” 老沈还是一言不发地坐在椅子上,注视着我。 我的脸被他的眼睛看得热乎起来。 我说:“别盯着我的脸看了,我的脸要是一根雪糕,都快让你看化了。你到底咋想的,给我来个痛快话!” 老沈终于说出一句话:“你心眼挺多呀。” 我说:“这才哪到哪呀?我一百个心眼呢,今天就使一个心眼。” 老沈很认真地问我:“那99个心眼都是啥呀?” 我说:“放心吧,我那99个都是吃心眼。” 老沈笑了。 老沈送我到楼门口,我伸手拽楼门,楼门刚拽开一道缝儿,老沈的手就拄在楼门上,把楼门又给关上。 老沈在暗夜里眨着两只黑黝黝的眼睛注视着我。 那两只黑眼睛像两团火苗,在暗夜里一点点地燃烧,大有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势头。 我们俩实在是挨得太近了,气压有点低。我伸手往外推老沈,我得把这两团火苗浇灭了,要不然两人关系发展得太快。 一切太快的东西都有隐患。 好的东西都是细水长流。细水长流才可能天长地久。 我说:“沈哥,假如我俩的缘分就是一天,你想把这一天怎么用?” 老沈说:“都跟你在一起。” 老沈的话还是让我挺感动。 可片刻的感动是无法抵挡漫长岁月里的琐碎和平凡。 我说:“一天是24个小时,24个小时是1400多分钟,我愿意每天跟你过一分钟,这样我们俩就能有四、五年的缘分。” 老沈好像没听我说话,他还往我跟前凑,我们两人近得就剩一个拳头的距离。 我又伸手往外推老沈。 我说:“你是想跟我过一天24小时呢,还是每天一分钟,我们能拥有四年的缘分?” 老沈还是不说话,默默地注视着我。 忽然,身后楼道里出来人了,用力一推门,妥了,直接把我推进老沈的怀里。 但老沈却烫手一样,松开了‘投怀送抱’的我,他急忙退了好几步。 他是个害羞的男人,被我的邻居撞到他不好意思了。 第258章 不放心 老沈的整张脸涨得通红,他也不看我,目视前方地开车。 我有点后悔,这个举动可能带给老沈很多意外的想法,他要是把这件事情再联想一下,那内容就更丰富了。 我就怯弱地说:“刚才的事情你别多想啊,我就是有点好奇,一个人的耳朵怎么会动呢?” 老沈不说话,依然目不斜视地开着车。 我偷眼打量一下老沈,他不仅耳朵红了,脸都红了。 正是晚上下班的高峰期,也是学生放学的时间。街上人很多,还排得长长的队伍,不会是堵车了吧? 老沈的车子像鱼一样拐进一条岔路,顺着小路开向前方。 坐老沈的车,有一点可以放心,就是基本不会堵车,因为他总是有办法绕道而行,直奔目标。 我向老沈讲了一件多年前的往事。 “那时候我还在大安,住个小平房,每天为生活奔波,很辛苦。我愁眉苦脸的,生活里很少有什么乐子事儿。有一天我去一个食杂店给我儿子买吃的。 “这家老板是我家的老邻居,我叫他们大哥大嫂。那天我进去之后,看见大哥大嫂的儿子趴在柜台上写作业。 “大哥忙着给客户拿货,让我等一会儿。我就站在柜台外面等着。 “写作业的小家伙一会儿向我做个鬼脸,一会儿向我做个鬼脸……” 二十多年前的事情,我记得很清楚,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一样。 我还记得,当时我对这个小家伙说:“好好写作业,我不打扰你。” 孩子对我呲牙一笑:“你咋不笑呢?” 这话让我一愣:“我笑啥呀?” 孩子说:“你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我做鬼脸逗你,你都不笑。” 孩子的话让我心里一动,我好像有很久没笑过了。我心里挺酸楚的,那时候的生活实在是太苦,我都快忘记什么是笑。 我就咧嘴笑了一下。 孩子开心地指着我的脸,说:“笑了,笑了——” 然后,孩子又说:“姨,我耳朵会动,你信不信?” 我当然不信,糊弄谁呀,七八岁的孩子还能把我糊弄了? 孩子说:“姨,你瞅着我耳朵——” 我就拿俩眼睛紧盯着孩子的耳朵。 孩子说:“动没动?” 我说:“没动,动啥?耳朵能动吗?你以为你的耳朵是小狗的耳朵呀?” 孩子说:“我还没动耳朵呢,你这回看真亮了!” 孩子说着,耳朵就一动,两动,啪啪啪地动了好几下。 可把我乐坏了。 孩子摇头晃脑得意地说:“我妈和我爸吵架生气,我就抖动耳朵逗他俩,他俩就笑了,不吵了。” 孩子的话我记了半生,有时候感觉不开心,我就照照镜子,寻找脸上的笑容,如果我的脸上没有笑容,我就挤眉弄眼地抖动耳朵。 当然,我的耳朵不会动,但我会被自己挤眉弄眼的样子逗笑的。 人生哭哭啼啼,也是百八十年。人生笑嘻嘻,也是百八十年。那为什么不乐呵呵地活着? 老沈听我讲完小孩抖动耳朵的故事之后,他忽然闷闷地丢出一句话:“你的意思是,以后你要生气了,我还得抖动耳朵哄你呗。” 我说:“沈哥,刚才无意冒犯,我讲这个故事就是说,当年我咋就没伸手摸摸那小孩的耳朵呢,我好奇了二十多年,刚才一激动,没忍住,就下手了。” 老沈没说话。 我斜着目光打量老沈,不知道他是生气呢,还是高兴呢? 我只好说:“要不然这样,你要是生气了,我抖动耳朵哄你还不行吗?” 老沈忽然侧头看着我:“那你哄一个吧?” 这能吓唬谁呀? 我就挤眉弄眼地在左耳朵上使劲,但是我知道我的耳朵那是长得贼瓷实,一动不动的,稳如泰山。 老沈的脸上有变化了,嘴角略微往上翘。 我见好就收,这个话题打住,不能再聊了,有关耳朵的秘密还有很多有趣好玩的话题,但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聊。 如果再聊,就把我自己拐沟里了。 车子已经开进医院的大门,老沈说:“我不上去了,在外面等你。” 进医院很麻烦的,要扫码,要看行程的。 但我估计老沈是不想让二姐看见他吧。二姐要是看见他送我来医院的话,肯定会调侃他,开他的玩笑。 我下车之后,就往医院大厅走。 医院的大厅门前挺有意思,用九曲十八弯的铁栏杆圈了好几圈,把排队的人左扭右拐,顺在这些铁栏杆里。 很像小时候去电影院看电影,入口处就是很长很长的铁栏杆,放电影的时候很多人排队在铁栏杆里鱼贯而入。 我觉得这个铁栏杆挺有意思,我觉得啥都挺有意思。 队伍往前移动的速度挺快,很快轮到我扫码,扫码完毕,我顺利进入医院大厅。 进了医院大厅,上电梯,出电梯,往住院部走。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叫我。是老沈的声音。 老沈从后面赶上来。 我说:“你不是说不上来吗?” 当时,我还挺自作多情的,以为老沈舍不得我,这会儿功夫都想上来陪我。 结果,老沈把手里的东西往我面前一送:“你也太丢三落四了,饭都忘记拿了,你给大娘送啥吃?” 天呢,老沈手里提着的是饭盒和保温罐。我刚才只顾着和老沈逗着玩,忘记我的任务。 我不好意思地从老沈手里接过饭盒和保温罐,说:“你下楼呀,还是不下楼呀?” 老沈望着走廊,没望着我,他低声地嘀咕:“大娘咋一个人呢——” 我还没明白老沈说的啥意思,看老沈往住院部的走廊里看,我也回身往走廊里看。 咦,我看见老夫人了! 老夫人撑着助步器,一步步地往这边的楼道口蹒跚地走来。她身后怎么没有人呢?二姐呢? 通往住院部的入口以前是随便进,现在被打上了隔断,只留着一个小窗口,可以送饭。 这个小窗口也不是随便打开的,旁边护士站里的护士把门,不到饭点不打开,过了饭点也不打开。 我使劲地敲着小窗口的玻璃门,但是玻璃门里面的走廊里,老夫人并没有发现窗口后面的我们。 老沈提醒我:“给大娘发语音。” 我掏出手机给大娘发了一条语音。 老夫人听到手机响了,她的手机就装在助步器下面的网兜里。 她停下了脚步,一手攥着助步器,一手打开助步器下面的网兜,拿出手机。 这个动作对于老夫人来说太危险。以前她在家里查看手机,她都是稳当地坐在椅子上,再拿手机。 这次走廊近处没有长椅。 老夫人掏出手机凑到耳朵旁边听,听完,脸上的笑容像花朵开放一样,她撑着助步器走向窗口。 我用力地拍拍窗口,窗口里面一个房门打开,走出一个白衣护士。 护士一眼看到撑着助步器的老夫人,急忙过去搀扶:“许大娘你咋一个人走呢?你的陪护呢?” 老夫人用下颏冲着窗口点点:“我家里人送饭来了。” 小护士过来打开窗口。 我把饭菜递进窗口。小护士把饭菜拿进去。 我从窗口大声地问大娘:“我二姐呢?咋没陪着你?你自己一个人走路多危险呢?” 老夫人听见了,她也大声地说:“你二姐睡着了——” 我说:“我二姐怎么睡着了呢?这还没到晚上呢。” 老夫人说:“你二姐补觉呢,昨晚玩麻将玩一宿,没捞着睡觉——” 许家的二姐咋这么不靠谱呢?她来陪护大娘,大白天的她却睡上了。 老夫人伸手要拿窗口的饭盒,我急忙喊住她:“大娘你可别拿了,让我二姐过来拿吧。” 我刚要给二姐打电话,二姐已经从远处的病房里跑出来。一边跑,还一边嚷嚷:“妈,你咋不叫我呢,你咋自己跑出来?” 旁边的小护士损二姐:“有你这样的吗?陪护老人呢,太不靠谱了,老人摔着怎么办?” 二姐也不生气,笑嘻嘻地对护士说:“以后我一定注意!” 二姐走过来,趴着窗口和我聊天。 二姐说:“给我送啥好吃的了?” 二姐可咋整,就认得吃! 我说:“糖饼烙了,地瓜烤了,还炒了俩菜,大姐还给大娘炖了鸡汤,熬了小米粥。” 二姐说:“我妈今天晚上啥也不能吃,一会儿还要清肠呢。” 我说:“大娘能受得了吗?” 二姐说:“那咋整啊,谁让咱得病呢?我在医院待这小半天,我算想明白一件事,有多少钱都没用啊,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事儿就是健健康康的,别得病!” 我说:“二姐,核酸检测咋样?” 二姐说:“放心吧,我身体嗷嗷好,啥事没有。” 一旁的老夫人特别聪明,她趴着窗口往我这边斜眼看:“红啊,你自己来的?海生没派车送你呀?” 老夫人是不是成精了?啥都知道? 老沈不好意思躲在窗口后面,就趴到窗口前跟老夫人打招呼。 二姐看见老沈,笑着说:“你送小红来的呀?一边送饭一边谈恋爱,咋样了?你们到一起了?” 二姐可真有闲心,啥闲事都操心。 我说:“二姐,这几天你在医院里费心了,照顾好大娘。” 二姐说:“放心吧,这是我妈,还能错了?” 二姐这个懒蛋子! 我都想不到她会做出什么懒惰的事情来! 二姐,竟然把饭菜都放到老夫人的助步器下面的网兜里,然后,她自己轻手利脚地在旁边走,对撑着助步器的老夫人说:“妈,走吧,回病房吃饭去,我都饿了。” 我急忙叫住二姐:“二姐,大娘今晚不能吃饭——” 二姐一脸无辜地看着我,说:“我知道她不能吃饭,这些东西拿回病房我自己吃,不给我妈吃。” 我说:“二姐,你吃饭的时候到病房外面吃去,别让大娘看见,大娘看见不得馋吗?” 二姐这回是听明白了:“行,行,记住了。可那外面咋吃饭呢?也没有桌子。” 二姐真是天真烂漫的人呢! 当年我和我老妹在省城陪着母亲住院,晚上睡觉就是在母亲的床下打个地铺,手机定时,一小时醒一次。担心母亲鼻子堵塞,喘不上气。要听听母亲呼吸的动静。 吃饭什么时候用过桌子呀?不都是坐在地上吃吗?二姐还以为在她的大别墅里吃饭呢? 老沈在我旁边低声地说:“你们一帮人议论出的结果,就是让梅子来陪护大娘?这不是糟害人嘛!” 我用胳膊肘拐了老沈一下,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核酸都做了,不可能换人。 第257章 调戏 许先生说:“你帮我去护工站看看小陈在不在?” 我说:“我不去,我要是去了,你媳妇儿知道该生我气了。” 许先生说:“小娟不能生你气,她真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我让你去的。” 我心里说,你多了个啥呀?我要是说你让我去看小陈的,许夫人更生气,你虎不虎啊? 我说:“你自己又不是没长腿,自己去呗。” 许先生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不能去,我要是能去,不是早就去了吗?这医院里都是小娟的眼线,这要是看见我和女的在医院里黏糊,回家她不得作死我?” 我说:“你给陈护工打电话,啥事不都解决了?” 许先生沮丧地说:“我刚才在走廊里给她打电话了,可是关机,不知道咋回事。” 我犹豫了一下,不知道应不应该上楼去找陈护工。 许先生急忙说:“我啥事也没有,就是问候她一句,看她过得好不好。” 我还是迟疑着,担心许夫人知道会怪罪我。 许先生冲一抱拳:“刚才在病房里跟你大声说话,是我的不对,我像你倒个过儿——” 摊上这样的雇主,我一个保姆能咋办?只能上去找陈护工。 我来到护工站,房门锁着,没推开,敲了半天,里面也没动静。 正要离开,一个身穿护工服装的中年女人走过来,我问她:“陈护工在吗?” 女人反问:“哪个陈护工?” 我不知道陈护工的名字,只好给许先生打电话,询问陈护工的名字。许先生告诉名字之后,我又问中年女护工。 她说:“啊,你说小陈啊?已经离职了。” 我惊讶地问:“她怎么离职了?因为啥走的?” 女人说:“不知道,我来这里工作时间不长,和她不太熟悉,她也不爱说话。” “知道她去哪工作了吗?” “不知道。你问问别人吧。” 我没问别人。问谁呀?这件事许夫人要是知道,肯定会不满意我,我还给许先生打听得这么仔细?美得他! 我在走廊里逗留了半天,才磨磨蹭蹭地下楼。 许先生迎上来,两只小眼睛咔吧咔吧地盯着我的脸色:“找到了吗?” 我说:“她不在这里干了,辞职很久了。” 许先生有些失望:“知道她去哪了吗?” 我摇摇头。 许先生的目光就像夜空里的星星,一颗一颗地灭了。 人生啊,总是在某一刻,让我们心里的那些坚硬的块垒一点点地碾成沙,化成烟,吹散在风里,杳然不知所踪…… 许先生开车送我回许家,给老夫人做晚饭。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 车窗外树木刷刷地飞过,东北的冬天就像一把寒光凛凛的大刀,把夏天好容易长出来的青葱的树叶都给砍掉。 把大树砍得光秃秃的,一片叶子都没有了。 很像铅笔画的素描,全都是灰褐色的干枯的枝桠。 12月最漫长的那个黑夜已经过去。每天早晨我起来写作时,发现天色一天比一天亮得早了。 元旦马上就要来了,开心地迎接2022年吧,真盼望温暖的春天呢! 傍晚,在许家做饭,我和大姐又发生点不愉快的事。 大姐要炖鸡汤熬小米粥,但老夫人给我发来的语音,是要吃糖饼和地瓜。 我估计是二姐想吃,还让我炒两个素菜。但老夫人吩咐的,我就做吧。 可大姐不让我烙糖饼和烀地瓜。这可咋办呢? 最后我对大姐说:“大姐,你看这样行吗?鸡汤咱们炖出来,小米粥也熬出来,糖饼我也烙几张,再烤两个地瓜,再炒两个素菜,都装到食盒里。 “晚上我把这些都送医院去,二姐和大娘喜欢吃啥就吃啥。” 大姐还想坚持自己的想法,她说这是为病人好。 不过,大姐也听取了我的建议,就按照我说的做了。 大姐跟我一起在厨房做饭,她炖鸡汤,熬小米粥,我烙糖饼和炒菜。 许先生回家后又走了,大许先生给他打了电话。 做好饭菜,我把鸡汤盛到保温罐里,小米粥也用保温罐。两个菜则分别装到饭盒里,我就准备下楼去医院。 大姐说:“红啊,你吃完饭再去给我妈送饭。” 大姐这点真不错,我心里一暖。 我说:“趁热送去吧,要不然一会儿冷了,大娘吃了胃该不舒服。” 大姐说:“那你回来吃饭不都是剩的了?” 我说:“无所谓。再说这些送去的饭菜大娘和二姐估计吃不完,剩下的我就吃了。” 大姐说:“红啊,那你从医院出来就直接回家吧,别往这拐一趟,让你多跑多少路——” 我谢过大姐,提着一兜饭盒和保温罐下楼了。 我心里明镜的,老夫人今天晚上应该是不会吃饭,明天做肠镜还是做胃镜,都要清肠的,我送去的饭菜就是给二姐一个人吃的。 要不然不能要糖饼和地瓜,二姐爱吃甜食。 我下楼准备到街上去打车,担心手里提着的饭菜被冻凉了。 不料,一下楼,就有一束光照过来。 我眯着眼睛往光的方向望去,看到一辆车子停在岔路上。有个人推开车门,冲我吹口哨—— 我笑了,坐进老沈的车里。 我说:“大哥让你来的?” 老沈开车上路:“小许总让我来送你去医院。” 小许先生为人还是不错的。 我说:“沈哥,我问你个事呗?” 老沈坦然地说:“问吧。” 我说:“你那天请我吃饭,算是道歉了?” 老沈说:“啊——” 我说:“一顿饭就道完歉了?” 老沈脸上的笑纹像湖水的涟漪似的,一圈圈地荡漾开了。 他说:“你说吧,几顿都行——” 然后他又加了一句:“一辈子都行。” 我心里挺暖和。 我现在自给自足,小日子过得挺滋润,但如果有人在寒冷的冬季多给我一把火,我也愿意接受,并感激他。 十字路口的红灯亮了。老沈的车子缓缓地停在路口。 我说:“这个够诚意,不过,我还想做件事——” 我侧过头,盯着老沈的耳朵看,我想皮一下。 老沈的耳朵就这么奇迹般地在我眼前一点点地变红了。 老沈说:“你还想做啥?” 我说:“我想摸一下你的耳朵——” 不等老沈回答我,我伸手飞快地摸了下老沈的耳朵。 妈呀,老沈的耳朵真会动啊,我一摸他的耳朵,他的耳朵翅儿弹了我两下! 呀,我脑袋轰地一下。我这算不算调戏他? 求催更,求好评! 第255章 帮忙 我问许先生一句:“大娘为啥不能看电视?” 许先生见我问他,更不高兴,气呼呼地说:“让你干啥你就干啥得了,还问啥呀?上司吩咐你的活儿你就按规矩去做,那就没毛病。” 许先生这句话确实没啥毛病,但我听着不舒服。 我也来了倔脾气,不过,我没板着脸,我是笑着跟他说话。 “上司也不是神仙,就算是神仙也有犯错的时候。再说我是保姆,不是机器人,你下达的命令表述得不清晰,我问问还有啥不行?” 许先生可能没想到我会跟他掰扯,他说:“我说一句话你怼我两句?” 我说:“这咋叫怼呢?这不是讲道理吗?病房里放了电视就是让病人看的,大娘让我打开电视我就打开,大娘也是我的雇主。” 许先生说:“病房里的电视不是给病人看的,病人需要休息。病房里的电视是专门给陪护病人的家属看的。” 许先生的话这么恨人呢? 我说:“你说的话前后矛盾,你说病人是需要休息的,陪护的家属在旁边看电视,那不也影响病人休息吗?” 许先生的一对小眼睛咔吧咔吧地看看我,又看看病床上攥着遥控器的老夫人。然后他“扑哧”一声,笑了。 “妈,你在家跟我红姐一天天的都说啥呀?我红姐这些话是不是你教的,就是专门来怼我的?” 老夫人用遥控器点着许先生:“该,你这样的就得有个人怼!” 许先生伸手去抢老夫人手里的遥控器。老夫人急忙把遥控器背在身后。 许先生走到电视前,要关闭电视机。 我就站在电视面前不给他让道。许先生终于找到了电源开关,伸手就把电源拔了。 许先生说:“我想做啥事,还有做不成的?” 我心里话呀,这算啥能耐啊?你这是偏执。 老夫人生气地说:“我不住院了,正好核酸还没做呢,这不是欺负人吗,电视都不让看——” 我们正说着话,门外走进一个年轻的护士。 护士手里拿着一摞材料,脸上戴着大口罩,只露出两只黑亮亮的眼睛。 女护士严肃地扫了我们一眼:“病房里不允许家属逗留,赶紧撤出去。” 老夫人有点着急了,求助地看向我和她儿子许先生。 我问:“护士,为啥不让家属陪着呀?” 护士说:“这是规定,赶紧出去!” 我狐疑地问:“这是啥规定?我们老人86岁,快90了,腿脚不方便,自己不能走,病房里一个家属都没有,老人想上厕所,有个啥事想叫人,怎么办呢?” 护士说:“床头有按铃,有事按铃。” 我伸手按了一下床头的铃,那个铃倒是变亮了。 我陪我妈在省城住过半个月的医院,床头的这个铃倒是好使,但护士能不能按时来到病房,要看天时地利人和。 这哪有家属陪护在身边,给老人的安慰更多呢? 护士不高兴地瞪了我一眼:“那铃能随便按吗?赶紧走!一会儿医生来查房,我们也得挨训!” 这个护士说话比许先生都冲,好像谁欠她十五贯似的。 许先生对护士说:“这什么臭规矩?高龄老人住院,不让家属陪护,老人要是有个闪失,你们负得起责吗?老人要是自己下床摔着碰着,我找你们医院打官司!” 护士更不高兴,冲许先生说:“不放心就别住院!” 我也生气了,对护士说:“医院不就是给老百姓看病的吗?你解释清楚不就得了,干嘛撵我们?这也是你们医院的规矩?” 走廊的护士站里有人出来了:“小玲,怎么回事啊?” 我们房间的护士小玲,说:“病人家属不懂规矩,赖在病房不走了。” 许先生对护士说:“你说谁是臭无赖?你不解释清楚,我们还不住院了呢。” 坐在病床上一直不说话的老夫人,笑吟吟地对我说:“红啊,把我的助步器给我推过来,咱别住院了,这医院欺负人!” 我看老夫人就等着这句话,她不想住院,不想接受检查的折腾,她想回家看电视。 病房外面又进来一个护士,护士身后还跟着许夫人。 护士小玲就向进来的护士告状,她说:“护士长,这病房的家属不按规矩办事,他们不走。” 许夫人对小玲轻声地说:“我来解决这件事。” 护士长对小玲使个眼色,两人一起出去了。 许夫人回手把病房的门关上,一双眼睛冷冷地看着我,又冷冷地看向许先生: “你们俩干啥呀?以为这是菜市场?这是医院,闹闹吵吵的,会影响其他病人,再说多没素质!” 我看了许先生一眼,许先生看了我一眼,我俩都没说话。 床上坐着的老夫人说:“小娟,也不怨咱们,那个护士剌剌个脸,进屋就撵他俩走,他俩都走了,我一个老太婆在病房里关着?这跟蹲笆篱子有啥区别?” 许夫人坐在老夫人身边,温和地说:“妈,你听我说,医院有规定,现在不同往常,住院的人不能由家属陪护,要由医院指派医院里的护工来陪护你——” 一旁的许先生抓到话头,笑着说:“那让小陈来吧,陈姑娘护理过咱妈,咱妈也熟悉她——” 许夫人回过身,她的一双丹凤眼从许先生的脚下一点点地往上爬,爬一寸,许先生脸上的笑容就少一分。 等许夫人的眼光爬到许先生的脸上时,许先生脸上的笑容已经全部消失。 许夫人说:“哎呦,你还挺惦记她的?” 许先生伸手挠挠大光头,有些结巴地说:“哪呀,这不是咱妈病了住院不让家属护理吗?我才想到小陈——” 陈护工是许先生家的老邻居,许夫人很介意这件事。 许夫人还想说什么,许先生已经打了退堂鼓,一边往门外走,一边说:“红姐忘记买暖壶了,我去楼下买。” 许先生走了,但他没把病房的门关严。 我从门缝里看到许先生并没有走,而是躲在门外偷听病房里的动静呢! 这么大个人了,真是没有一点正形! 老夫人一听不让家属陪护是医院的规定,她的眉头皱了起来,脸也素寡着。 我对许夫人说:“大娘在医院没有安全感,这是陌生的环境,她担心家人不在身边,她自己不能照顾自己——” 许夫人又大声地对老夫人说:“妈,你别担心,我不是在医院吗?抽空我就过来看你。 “还有,我已经跟院长请示过了,咱家的情况特殊,您属于高龄患者,院长允许我们有一个家属陪护。” 我看到门外那个黑影动了一下,随即许先生的脚步声走远。 老夫人终于决定安心住院。 我和许夫人离开前,把电视重新打开,老夫人自己坐在床上,用遥控器换台,换到一个戏曲台。 她脸上的状态就比较放松了。 我们离开病房,许先生也从远处走来,手里提着一个红色的暖壶。 许夫人说:“别进病房打扰妈,咱们大家商量商量,谁在医院陪护妈。” 许先生说:“红姐陪护呗——” 我急忙摇头:“抱歉,我不能陪护——” 许先生诧异地问:“嫌累呀?我给你双倍工资。” 我说:“这不是钱的事,陪护不能换,在住院期间只能这个陪护一直陪到底,可我还有个家呢,家里还个狗。 “我长时间不回家,他以为我不要他,会得抑郁症的。他都13岁半了,我还准备让他活成全世界寿命最长的狗呢——” 许先生已经笑喷,他说:“行了,我懂了,你家的狗比老沈都重要。” 我也笑了:“那当然了,沈哥随时都可以抛下我跟大哥走,我家的狗24小时等待我回家。你说谁重要?” 许先生说:“那就我陪妈,正好我不愿意去上班呢。” 许夫人正色地说:“你陪护妈,不太方便,女人陪护妈要好一点。” 我们边说话边走到医院的大厅里,正碰上大许先生和大嫂,他们来医院看望老夫人。 我往两人的身后看了看,没看到老沈,老沈在外面的车里呢。 众人讨论谁来陪护老夫人的问题。 大哥看了看大嫂:“让你大嫂来医院陪护妈吧。” 大嫂没说话,她没说行,也没说不行,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许先生就说:“大嫂工作要是能离开,那就最好了。” 许夫人冰雪聪明,她已经看明白了一切,大哥是家里的大哥,陪护老妈必须冲在前面,所以他才指派大嫂来陪护。 但大嫂没说话,就是说明她有难处。 许夫人说:“大嫂不合适,换个人吧。” 许先生说:“那大姐陪护?大姐也不合适,大姐夏天刚做完手术。” 许夫人说:“要不然让二姐来——” 许先生炸毛了,他说:“二姐能行吗?她能把自己照顾好就不错了,还让她照顾妈?妈照顾她吧——” 许夫人说:“二姐和妈关系最好,她陪着咱妈,我倒是放心,再说在医院里也没啥用她做的,就是看着咱妈打吊针,陪着妈去检查,都有护士告诉她,听吩咐就行了。” 最后,大家都同意二姐来医院陪护老夫人。 说曹操,曹操到,二姐正从外面走进大厅。 听说让她陪护老妈,二姐兴奋地说:“那太好了,你们要是放心我,我就没啥不放心的。我正好可以天天跟妈睡一张床。” 陪护的事情定下来,我负责送饭。 老夫人吃的饭菜要软,还要淡,外面的饭菜都咸。 众人都散了,我也准备回许家做晚饭,许先生却叫住我,低声地说:“你帮我个忙呗。” 我心里话呀,你刚才在病房里还训我,现在又让我帮忙? 第254章 轮椅 我举着糖葫芦往家走。 东北室外的气温现在是零下十几度到二十几度。夜里气温低,都是零下20多度。 我手里举着一个糖葫芦走路,手掌快冻僵了。老沈把他手上的皮手套摘下来递给我。 这手套还是我送给他的。我戴上手套拿着糖葫芦,往家走了几步,不走了。 我对老沈说:“刚吃完饭,不回家了,我们去广场散步去?” 老沈点头,我们就往广场走去。广场不远,几步路的事。我戴着手套拿糖葫芦还是冻手。 我说:“沈哥,我戴手套也冻手。” 老沈侧头问我:“那你咋样不冷?” 我说:“手上啥也不拿,就不冻手了。” 老沈笑:“你就直说让我给你拿糖葫芦呗。” 老沈从我手里拿过糖葫芦,我也把手套让老沈戴着。 我把手插进羽绒服的兜里,冻僵的手指才慢慢地暖和过来。 聊着天散着步,身体暖和了一些。身旁有老沈陪着,我的心情越发地好起来。 人生就是一段一段的路程,每一段路程,陪伴我们的都可能是不同的人。 第二天,我去许家上班,以为老夫人会去医院看病。 但我看到老夫人正在沙发上坐着,板着脸,不说话。 许先生和大姐也在客厅,似乎跟老夫人说着什么。 智博的房门虚掩,在睡懒觉呢。 小蔡已经干完活,她把身上的围裙摘下来,搭在架子上准备走。 我走过去叮嘱小蔡:“围裙用完了要洗干净。” 小蔡有些不满:“围裙不埋汰,洗它干嘛?” 我说:“以前跟你解释过,这是女主人的要求,每次我们戴着围裙套袖干完活,要把这些东西洗一遍,晾上。反正也不累,你就按照要求做吧。” 许夫人有点洁癖,我看到小蔡脱下的大衣都用塑料袋装上,不挂在衣架上了。 小蔡私下跟我说过:“这家的女主人有病吧?我脱下的大衣她不让我挂在衣架上,怕把她的衣服弄脏。” 我安慰小蔡:“无所谓,放塑料袋就放塑料袋吧,我明天也拿个塑料袋,把我的大衣也放到里面。有洁癖的人估计都这样。” 小蔡给我讲过,她以前有个雇主,家里的卫生间,保姆不许用。她的东西谁都不能碰,碰了就扔掉。 小蔡说:“她事儿事儿的,后来都不跟她老公做那个事了,嫌男人埋汰。埋汰吧,后来好,老公踹她了,在外面找个小的,漂亮的,年轻的。” 我还好奇地问:“这些事你都知道?” 小蔡一笑:“保姆有啥不知道的?” 小蔡在卫生间洗围裙,我在厨房摘菜做饭。 小蔡洗完围裙,又溜进厨房,低声地问我:“红姐,他们家现在这么多人,屋子造祸得贼埋汰,我干活比以前累多了——我想——” 我没说话,扭头看着小蔡,等着小蔡“想”完。 小蔡睁着两只无辜的眼睛看着我,用手指着客厅,低声地说:“能不能加点工资?我在上一个雇主家里就是,活儿多了雇主就涨工资。” 我也放低了声音:“这件事你自己跟雇主谈吧。你跟雇主谈完之后,可能会有三种情况,一种是给你加工资了,但也会相应地加一些活儿。一种是保持原样。一种是把你辞退,换一个工资低的。” 我说的是实情。 小蔡没说话,从塑料袋里拿出羽绒服,穿上就走了。 其实,保姆的地位有点尴尬,所有保姆都不是不能取代的,因为保姆的工作没太多技术含量,不是缺你不可。 保姆工作都是普通的工作,没文化没学历的人也都一学就会。 作为一个有半年从业经验的“资深”保姆,我心里很清楚,雇主随时可以辞退我,不用给我任何理由,不用给我任何赔偿金。 劳务关系就这么简单,跟公司里的白领、跟第一线的蓝领待遇差别太大了。 保姆要是跟公务员比,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好在我心态放平,我当年没有吃过寒窗十几年的读书苦,现在当不上公务员这是正常现象。 咱没有吃过富豪当年白手起家的苦,咱就不用羡慕现在富豪在飞机上玩扑克。 客厅里,大姐和许先生劝说老夫人去医院检查身体,但老夫人不去。 老夫人说:“我觉得这几天我胃里挺舒服的,能吃能睡,人也精神,没啥病,去医院检查啥?” 许先生说:“妈,你不都答应我大哥,过完生日就去医院吗?” 老夫人说:“我啥时候答应你大哥的?” 大姐笑着说:“这老太太是不是记性不好了?咱去医院给妈看看记性去吧。那天不是开家庭会议,大家投票表决,同意你过完生日去医院检查吗?” 老夫人开始耍无赖:“那是你们投票的事,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还做不了主?我又不是瘫在炕上动不了,我还能动——” 老夫人的意思是,她不听孩子们的,她听她自己的。 许先生怎么劝都不好使,后来又接了一个电话,应该是大哥打来的电话。 许先生在电话里说:“我劝妈,妈说啥也不去医院——” 大许先生估计是把许先生训斥了一顿,他似乎还要来家里劝说老妈。 许先生在电话里对他大哥许诺:“你不用来了,我肯定带妈去医院检查!” 许先生看到我在厨房做饭,就说:“你别做了,一会儿带我妈去医院,你也跟着去照料一下。” 我说:“今天能去医院吗?” 许先生说:“我背也得把我妈背去医院!” 许先生接完大许先生的电话,他眼角忽然露出一种豪横的感觉。可以略微窥见一点他年少时候混江湖的模样。 我说:“大娘要是检查胃,做胃镜,估计得空腹,大娘早晨吃饭了吧?” 许先生说:“我妈吃饭了,没少吃呢。” 我说:“那还去啥?明天去吧。” 我继续做饭摘菜。 我做了一个老夫人喜欢吃的蜂蜜蒸南瓜,又做了一个许夫人爱吃的煎鱼,又炒了大姐爱吃的清淡蔬菜。 做了一个紫菜蛋花汤,四菜一汤就做好了。 许先生开始不相信我的话,后来他给许夫人打电话,许夫人说她中午回来劝说婆婆,让许先生不用管了。 中午,许先生去医院接回许夫人。自从许夫人怀孕,许先生就天天接送许夫人上下班。 有时两人中午不回来,在外面过二人世界。 老夫人看着进屋的儿媳妇,她脸上显出戒备的神色,她是担心许夫人劝她去医院。 在餐厅吃饭的时候,许夫人并没有开口劝说,只是闲谈一些医院里发生的趣事。 智博闷头吃饭,听着他妈妈说的笑话,时而嘿嘿地笑两声。 等吃完饭,我在厨房收拾卫生,许家人都去客厅说话。 只听许夫人说:“妈,我已经给你挂上号,住院的钱也都交完,好容易给你抢个单间。妈,你不知道单间多难呢,一般人排半个月都排不上。” 老夫人有点蒙圈,她说:“我没说去医院呢?再说不就是个检查吗?咋还要住院呢?” 许夫人说:“好容易排上号,就住院吧,好好给身体检查一下。妈,住院的话,你的检查费能报销一半。要是不住院,你的检查费一分都报销不了,明白了吧?” 老夫人是节俭的人,舍不得花钱,更舍不得浪费。许夫人的话多少打动了老夫人。 许夫人说:“海生给我打电话,我特意回来劝你的。要不然我中午就不回来了,我肚子这两天不太舒服,中午就不想来回跑。” 老夫人关心儿媳妇:“娟儿呀,你肚子咋不舒服,你说给我听听。” 许夫人说:“就是有点凉,肚子往下坠,我跟妇产科的医生已经约好,下午得去检查一下。” 许夫人又吩咐许先生:“海生,去给妈收拾东西,铺的盖的,都带着。” 老夫人着急了:“我不去医院,小海生你别碰我的东西!” 许夫人说:“妈,你要是不去,那我住院费就白交了,一分都不给退。那不是浪费吗? “还有啊,省里来的专家,我这是挂的专家号,就来两天,今天明天人家就走了,你要想再找专家就得去省城。 “妈,你看我都这个身板了,还跑回来一趟,你就打算让我白跑一趟?” 智博伸手搂住老夫人的肩膀,哄着说:“奶奶,小时候我打针,不都是你告诉我要勇敢吗? “这回我告诉你,奶奶你要勇敢。我陪着你!” 智博握起老夫人的手,用男生宽大的手掌跟老夫人的手掌贴在一起:“奶奶,我给你输入力量,你就敢去医院了。” 老夫人终于点头,同意去医院。 下午,大队人马都去医院。我也跟着去。我把老夫人的助步器也带去。 智博开着许夫人的车,载着老夫人和大姐开车走了,我上了许夫人和许先生的车,也往医院开去。 车子上路后,许先生问许夫人:“娟儿,咱妈还得住院吗?检查完要是没事就回来呗。” 许夫人说:“你呀,猪脑袋。” 许先生乐了。 许先生这点非常好,许夫人骂他,他从来不急眼,许夫人骂他的话越难听,他还越高兴。 他看着自己的媳妇笑:“我是猪脑袋,你就得是俩猪脑袋!” 许夫人疑惑了:“凭啥你是一个猪脑袋,我就得是俩猪脑袋?” 许夫人这么一问,就上当了。许先生笑着说:“你说我是猪脑袋,你还嫁给猪脑袋,那你得多笨呢,说你是俩猪脑袋,都给你说少了。” 许夫人伸手杵了一下许先生的太阳穴,笑着轻声地说:“熊样!” 许先生一本正经地说:“别动手动脚,影响交通规则,请尊重自己,也尊重你身边的司机。” 许先生的话把我和许夫人都逗笑了。 许先生还虚心地问许夫人:“为啥住院呢?我这一个猪脑袋不明白,俩猪脑袋回答一下吧。” 许夫人说:“咱妈的病可能不太好,需要住院治疗——” 许夫人话没说完,就听“吱嘎”一声,车子一个拐弯,咣当一下停在路边,差点撞在马路牙子上。 许夫人生气地说:“许海生你要作死啊?临时停车也不知会一声?” 许先生把手搭着方向盘,冷着目光望着许夫人:“咱妈病到底咋回事?” 许夫人的眼睛望向前方,躲开许先生的目光:“也不是大事,等检查完你就知道了。” 许先生的脸色越发地冷峻。 许夫人说:“我估计是肠息肉吧,要不然胃不会不舒服,做肠镜很折腾人的,我就寻思住院吧,做完肠镜需要静躺几天,在医院里打针吃药都方便——” 许先生的脸色缓和了一点:“真的假的?小娟你不能糊弄我?” 许夫人说:“快开车吧,事儿咋这么多呢?一会儿妈和大姐都到医院了,还得等咱们。” 许先生不再开玩笑,把车子开得飞快。 老夫人到了医院之后,许夫人的学生推过来一把轮椅,让老夫人坐轮椅。 有些检查不在一个楼层,就算在一个楼层,也要从东跑到西,很消耗体力,坐轮椅上轻松很多。 但老夫人不坐轮椅,她说话挺有意思:“我又没瘫,坐啥轮椅?” 许先生说:“老妈,谁说轮椅必须是瘫痪了才能坐?你看我给你坐一个,打个样儿。” 许先生好玩,童心重,他看到轮椅,心里就冒出个坏点子。 许先生把他那魁梧的身材塞进轮椅里,他两脚一蹬地,“开着”轮椅在医院大厅里耍上了。 开了半天开回来,他冲老夫人笑:“妈,坐轮椅挺好玩,你试试就知道了。” 许夫人嗔怪地瞪了许先生一眼:“你那大坨别坐我们医院的轮椅,一会儿把轮椅遭害坏了!” 许先生说:“我就不信没有胖人瘫的,都是瘦子瘫?轮椅就能被我一百多斤压坏了?” 许夫人说:“一百多斤?那是你上小学的时候吧?病房里有体重秤,一会儿你称称体重,看你一百多少斤。” 智博也说许先生:“老爸,给我奶奶坐的轮椅你还玩上了,一点没正形。” 许先生终于从轮椅上站起来,他把轮椅推到老夫人面前,抬手作势要打智博:“你还敢教训老子?” 智博一缩脖子,闪开了:“我是替我奶奶说的话——” 老夫人说:“对,智博说的对。哎呀,智博,你把轮椅再给我推过来一点儿,我坐上估计也行,省得你搀着我怪累的。” 老夫人还是被许先生坐轮椅的舒服状态感染了,终于坐了轮椅。 许夫人领着婆婆看了专家号,又做了几项检查。 其中胃镜检查要明天上午做,老夫人要空腹做检查的,还有一些检查也需要明天做。 我去楼下的超市买了许多老夫人住院要用的生活物品。 回到病房,老夫人已经坐着轮椅被许先生推回来。 大姐和智博回家了,大姐身体也不太好,智博就陪着他大姑回去。 病房里有两张床,一张床是病人住的,一张床是留给病人家属。 病人住的那张床的床头可以升起来。老夫人让许先生把床头升起来,要他打开电视,她想看会儿电视。 许先生说:“你躺一会儿,大夫告诉让你多休息!” 老夫人不高兴,但也没说啥。 许先生一离开病房,老夫人就吩咐我:“红啊,你帮大娘把床摇上去。” 我把病床摇上去。 老夫人又让我把电视打开,她靠着床坐着,攥着遥控器,自己换台,找电视剧看。 我觉得老夫人有点紧张,这一晚上她肯定睡不好,还不如让她看看电视,放松放松。 老夫人说:“红啊,你晚上陪我在这住吧,不能让小娟陪我,她怀着孩子呢。 “你大姐身体不好,夏天刚做完手术。海生要陪我,我不用他,他啥闲事都管,还管不到正地方。” 我正犹豫呢,许先生推门进屋。 许先生一看病床摇起来,电视打开了,他就板着一张说翻就翻的狗脸,冲我发火:“你咋让我妈看电视?” 我说:“大娘让我打开电视的。” 许先生说:“你是我雇来的保姆,你听我妈话还是听我的?” 我心里话呀,我听我自己的!都不怪老夫人说他,啥闲事都管,管不到正地方! 第253章 和好 我把老夫人送到房间,从兜里拿出一个红包,塞到老夫人的枕头下, “大娘,您过生日,我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每天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 老夫人不要我的钱,要把红包塞给我:“你成天照顾我,我哪能收你的红包——” 我说:“大娘你必须得收,借着您的高寿,我也添点喜气,将来也能活到您老这个年龄,您要是不收,就不想让我多活——” 老夫人笑着说:“不能说晦气的话,你会健健康康的,比我活得岁数还大。” 我笑了,又从包里拿出一双毛线袜子,递给老夫人。 这是我花了半个月的时间,用毛线给老夫人钩的袜子。 老夫人在家的时间长,暖气不送热的时候,地板上还是凉的,毛线袜子暖和些。 老夫人高兴地接过袜子:“你这姑娘可真有心。” 老夫人又说:“你一会儿就下班回家吧,晚上不用来了,中午我吃得这么好,晚上喝点粥就行。 “海生和小娟都在家,你大姐也在,他们自己就做饭了,你晚上就放假吧。” 我挺高兴,跟老夫人告辞出来。 许夫人递给我一个盒子,就是在大许先生家里看到的,智勇送给每位客人的礼盒。 我推辞不要。 许夫人说:“今天到场的客人每人一盒,你别客气,我和海生的一点心意,收下吧。” 那就客随主便,收下了。 礼盒挺轻,不是很重,什么东西呢? 我这个好奇呀,回到家,打开礼盒一看,呀,是木耳,足有两斤重。 木耳是东北特产,这东西挺贵,我这一年都没舍得买。 我一点时间都没耽搁,马上拿了两片木耳,用温水泡上。 等我午睡醒来,已经是傍晚。 我去厨房喝水时,发现那两片木耳已经被水泡发,长成两朵黑色的蘑菇云。 晚饭我准备煮点粥,切个黄瓜拌着木耳吃,又清爽又有营养。 不料,手机响了,是老沈打来的电话。 我接起电话,只听老沈说:“你在小许总家吗?” 我说:“大娘给我放假,晚上不用去许家做饭了。” 老沈说:“我晚上想请你吃饭,有时间吗?” 我说:“好啊,去哪儿吃?” 老沈说:“你等我吧,我一会儿到你楼下给你打电话。” 我和老沈,应该谈一谈。 老沈的车子开到楼下,给我打电话,我穿上羽绒服下楼。 坐进车子,老沈一边开车一边说:“手咋样,没事吧?” 我看着手指上缠着老沈给我的创可贴:“没大事,不出血了。” 老沈说:“你想吃啥?” 我说:“啥都行。” 老沈说:“我跟着许总跑,啥好吃的都吃过,无所谓了,你想吃啥咱就去吃啥。” 我说:“我想吃月亮。” 老沈半天没说话。 我打量老沈,老沈的嘴角带着一点笑意。 我说:“其实吃啥不重要,重要的是跟谁吃,都聊啥。” 老沈说:“那去吃火锅吧。” 我说:“那就酸菜锅吧。” 老沈的车子往后街开去。 我们去了酸菜火锅店,饭店里热气腾腾,桌上的火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里面的酸菜和肉片上下翻滚,飘出诱人的香气。 老沈没吃饭前,对我说:“那件事我跟你倒个过儿——” 我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老沈的杯子倒满水,等着老沈说下去。 老沈说:“那天在小许总那里吃完饭,我送许总他们回家,心里有点担心老太太,就没忍住,把我知道的告诉许总了——” 我说:“啊?就这么简单?大哥没诱导你,你就直接说了?” 老沈不好意思地说:“我给许总开车开二十多年,在工作上的事,或者是许家的事,我从来就没跟许总撒过谎,改不过来。 “上次不就是因为小许总在仓库和保安玩牌,我告诉许总,小许总把我锁在冷库吗?那也没改掉我的习惯——” 我想起那次冷库事件,有点我理解老沈。 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我当初就不应该把老夫人生病的事情告诉老沈。 我告诉他,就有被泄密的风险,尤其老沈是大许先生的司机,这种被泄密的风险就更高。 只能说我自己头脑简单了。吃一堑长一智吧。 我说:“沈哥,这事过去吧,我也有责任。吃吧,一会儿肉煮老了。” 事情有时候说简单很简单,说复杂很复杂。老沈能请我吃饭,能跟我倒过,这事也就拉倒了。 啥事都不能太较真儿。 我忽然问了老沈一个问题:“你这辈子还想娶媳妇儿吗?” 老沈肯定想过娶媳妇的事,但他没想到我会问他这个问题。他笑了,没说话。 我说:“这么长时间你咋没再娶一个?” 老沈说:“没遇到合适的。” 我直接说:“我要万一是那个合适的呢?” 老沈笑了,低声地说:“那我就娶呗。” 我笑着,开始吃酸菜吃肉,又往锅里下点冻豆腐。 我说:“沈哥,我给你个小提示,我是个不婚的女人,我只能跟你处到朋友这个位置,再深入一点,也是好朋友。 “但我这辈子不会结婚了,就是下辈子我都不结婚,结婚这两个字,在我的生活里抠掉了。” 老沈说:“哦,那咱俩一样。” 这回轮到我惊讶了,不相信地看着老沈:“真的?” 老沈看我一眼:“真的,把心放肚子里吧,快把肉捞出来吃吧,一会儿肉煮老了。” 老沈的耳朵随着他吃饭的动作,不经意地抖动了两下。 没想到,遇到一个跟我一样想法的人,我这么幸运吗? 从饭店出来,去停车场取车,老沈说:“你喜欢啥衣服,我给你买一件,认识这么长时间了,还没送你东西。” 一个女人正牵着她的小狗从我们身边走过,女人穿着一件棕色的貂皮大衣。 我往女人的背影一指,说:“买貂儿行吗?” 老沈看了女人一眼:“你要喜欢,那就买吧,最好别买棕色的,买个纯黑色的。” 我笑着问老沈:“你一个月的工资够买貂儿吗?” 老沈也笑:“够不够都能给你买。” 我说:“算了,万一哪天分手我还得把貂儿还你,你再向我要折价费,那我岂不是赔了?” 老沈无声地笑。 我说:“你要实在想给我买点啥,就买根糖葫芦吧。” 十字路口,一个卖糖葫芦的车停在雪地里。但卖糖葫芦的人不在。 老沈说:“没人啊,咋买糖葫芦?” 我说:“车上不是贴着码吗,你这边扫码,我这边就能拿走糖葫芦。” 老沈掏出手机扫码。 我伸手从透明的玻璃箱子里摘掉一根火红的山楂糖葫芦。 我不能吃糖葫芦了,老了,牙齿一半是假牙,我担心糖葫芦把我的假牙给蘸掉。 一件貂皮大衣,和一根糖葫芦,问我要哪个?我肯定要糖葫芦。 糖葫芦虽然我不吃,但最起码看着舒心。 貂儿我不买,穿上害怕,放在屋里也害怕。 糖葫芦拿到家里,我可以把外面那层糖片去掉,就能吃了! 第252章 秦医生解围 听见楼上吵架,英姐急忙上楼,我也跟了上去。 后来的那桌客人里,一个高个子的中年人手里端着一杯酒,站在赵老板的面前,满脸怒气地冲赵老板嚷嚷: “我都把酒杯举半天了,手腕子都举酸,你就不能给个面子喝一口?” 赵老板坐在椅子上,眼皮都没撂,理都不理面前的高个子,他用淡淡的口吻说:“我打吊瓶呢,医生说不能喝酒。” 高个子生气地说:“医生是你妈呀?医生说不能喝酒你就不能喝酒?你啥时候这么听你妈的话?” 赵老板说:“我妈的话我可以不听,医生的话我必须听。不听我妈的话,我死不了;不听医生的话,我会死。” 高个男人要急眼:“说一千道一万都是废话,你就是不想跟我喝酒,不给我面子呗?” 赵老板还是淡淡的口吻:“陈大个子你有啥面子呀?你的面子不就是鞋垫子?成天被人踩,还跑我这儿来找面子?” 高个子气得脸色铁青:“你说谁呢?” 两个中老年男人在吵架,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再吵两句,就可能动手打起来。 老沈已经站在两个男人面前,低声地劝着什么,但似乎不好使。 英姐走到两个男人面前,低声地说:“两位都是来给老寿星过生日的,大家以和为贵,这点事就过去吧。” 远处,大许先生已经在往这张桌上张望。许先生正跟二姐夫碰杯喝酒。 赵老板看到英姐过去劝架,把二郎腿还翘上,冲高个子说:“我说别人能对得起你吗?” 高个子恨恨地盯着赵老板:“这要不是在许二哥家里,我今天就跟你没完!” 高个子准备就坡下驴,回座位。 但赵老板却说:“你还没完?你也就这点尿儿,能没完到哪去?尿到墙外去?” 高个子把手里的酒杯往地上一摔,就要冲赵老板挥拳踢腿。 一旁,我和英姐吓坏了,这酒杯要是落地摔碎,可太不吉利。 我和英姐都去接高个子要扔下的酒杯。 一旁的老沈眼疾手快,把高个子的酒杯和高个子的手都攥到手里。 老沈半央求并命令似地说:“可不能摔杯,我们家老人在做寿,你摔杯这不是砸场子吗?我求求你们,要打架别选今天,非得选今天,出去打!” 小军一看他师父老沈出手了,也站了起来。 老沈冲小军摇头,不让他过去,担心他过去之后打起来。 远处,许先生站起身,往我们这桌走来。 许先生的侄子智勇也看到这边有情况,跟着许先生过来。 许先生还没等走到跟前,高个子就委屈地冲许先生说: “二哥,你看看老赵,有他这样的吗?我心思过去的事都翻篇儿了,今天碰上就一起喝杯酒,可这酒都举半天,他不仅不喝,还埋汰我,你说我能忍吗?” 高个子看年龄要比许先生大不少,却给许先生叫二哥,多半有尊重的意思。 许先生看向赵老板:“赵哥,咋地了?” 赵老板说:“二哥,这半天吵吵把火的可不是我,是陈大个子,我打吊瓶呢,不能喝酒,咋解释他都不听,就找茬打架。” 许先生笑着对两个人说:“都是哥兄弟,因为这点事就能吵起来?” 许先生伸手把陈大个儿手里的酒杯拿过去:“赵哥打吊瓶不能喝酒,我替他喝。” 许先生一仰头,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他又伸手端起赵老板面前的酒杯,对陈大个子说:“我再用赵哥的酒敬你一杯!” 他一仰头,又把赵老板的酒喝掉。 陈大个子不太满意,嘟囔着说:“你这不是帮他吗?你凭啥替他喝酒?” 赵老板趁机对许先生说:“二哥,你看看他是不是耍臭无赖? 陈大个子一听赵老板这么说他,更生气,又要跟赵老板吵架。 男人喝点酒就犯迷糊,不知道好赖,许先生替两人拉架呢,但两人都不想丢面子,你一句我一句,谁都不肯罢手。 远处,大许先生见许先生来到我们这桌,事太还没有平息,他的脸色有些变了。 许先生的好脾气也快用尽。他太阳穴的青筋都一点点地崩起来。 谁要多说一句话,再迸出点火星子,许先生这颗雷就得炸。 跟司机在一桌喝酒的秦医生忽然站起来,走向陈大个儿子,端详着他说:“你姓陈吧,前两天你去市医院看过病吧?” 陈大个子疑惑地看着秦医生,恍然大悟:“呀,你是大安市医院的秦大夫?” 秦医生说:“你心脏病好了?你从我办公室走的时候,我咋告诉你的,不能再喝酒了,尤其喝白酒,酒精会诱发心力衰竭,心律失常,导致猝死,再喝酒你就可能当场躺在这里,抬出去!” 陈大个子点头哈腰地对秦医生说:“我再不喝酒了,不喝了,再喝我都不是人的!” 敢情陈大个子是我的大安老乡,要不然怎么认识秦医生呢。 陈大个子退回到自己的座位,把手里的酒杯举起来,又放下,他抬头看到我,就说:“老妹,给我拿瓶矿泉水。” 房间里准备了饮料,我就对陈大个子说:“哥,饮料行不?” 陈大个儿更有意思,急忙摇头:“饮料不行,甜了吧唆的,再说我有糖尿病,给我来矿泉水吧。” 我忍着笑,这么多病加身,他还敢喝酒! 我拿了瓶矿泉水递给了陈大个子。 许先生又给这桌的每位客人都满上酒,他给陈大个子满上矿泉水,陪他们喝了一杯,才离开这桌。 许先生并没有回到大哥那桌,而是来到秦医生这桌,非要跟秦医生喝杯酒,感谢秦医生。 秦医生不喝酒,矿泉水都不喝,他只喝自己带着的保温杯里的枸杞大枣茶。 许先生半开玩笑地说:“秦哥,你也有心脏病糖尿病?你才不喝酒?” 秦医生说:“我哪有你的胆子大,我胆小,怕得心脏病糖尿病,所以我不喝酒,你快去招待其他客人吧,别惊扰了大娘。” 许先生这才亲热地拍拍秦医生的肩膀:“兄弟我记着你的情,改天我去大安,找你喝酒。” 事情总算过去了。 老沈对我和英姐说:“你们赶紧吃饭吧,一会儿散席还得收拾,你们就没时间吃饭。” 我和英姐赶紧下楼。 后半顿饭,总算是让我和英姐吃消停了。 楼上的宴席已近尾声,客人陆续告辞。 许先生和智勇在门口送客,智勇把一个漂亮的礼盒送给每一位客人。 许夫人的父母也要离开,因为秦医生第二天还要上班。雪莹也跟着一起走。 许夫人想让父母再住两天。 赵老师说:“别住了,太打扰你们。你婆婆年纪大了,过一会儿也送她回家歇着吧,别累着她。” 英姐麻利地收拾杯盘,我跟在英姐后面一起收拾。 小妙不知道去哪了?翠花表姐呢?也没看到。 几张桌子的杯盘都收拾到厨房,小军帮着把桌子都撤到地下室。 我要帮英姐刷碗,英姐不用我刷碗,她说:“这些碗筷我有时间收拾,主要是客厅地板要赶紧擦出来。” 英姐拿了两把拖布,递给我一把拖布,我们两人上楼去拖客厅的地板。 上楼梯的时候,我看到储藏室的门开了一角,翠花在储藏室里,端着一盒饭菜,好像是给她儿子榔头送去了。 楼上的客人都已经走了,客厅的沙发上只有老夫人和大姐二姐还有大嫂坐着说话。 智勇和文君在院门口送客人,小虎满屋跑着玩。 大许先生和小许先生在回廊外站着,不知道说着什么。 拖到回廊处,听到窗外大许先生在生气地训斥他老弟:“你成天和这种人打交道,你能学到啥?” 许先生说:“哥,他们也不是你想的那样,就是脾气有点爆——” 大许先生说:“你还敢跟我顶嘴吗?” 许先生的脑袋垂下了,但他眨巴着小眼睛,从脑门底下寻求支援,远远地看见智勇走来了,他有点放心了。 但是,智勇走了两步,就停下脚步。 智勇是在心里衡量了一下自己在父亲心目中的地位,他没敢贸然劝架,而是进了客厅。 许先生远远地盯了智勇一眼,很是抱怨。 大许先生也看到智勇进客厅了,就对他老弟说:“你别以为智勇回来能帮你,小瘪犊子我一样收拾!” 客厅里,智勇叫住跑动的小虎,他俯身在小虎耳边说着什么。 小虎笑着,不住地点头。 大许先生还要训斥他老弟,正在这时候,肉墩墩的小虎忽然跑到大许先生面前,两只小胳膊向大许先生张开了。 他委屈地扁着嘴唇,说:“爷爷,抱抱!” 大许先生愣怔了一下。 小虎还是伸着胳膊冲着大许先生说:“爷爷,抱抱!爷爷,抱抱!” 孩子的模样实在是可爱极了,大哥终于蹲下身子抱起小虎,回身往客厅走。 许先生以为没事了,也跟着要往客厅进。 大许先生回头冷着脸对许先生说:“在外面站着,别进屋,我看你生气!” 许先生只好挠挠头,退后一步,没敢进客厅。 智勇在客厅里远远地看着他老叔,见他父亲抱着小虎进客厅了,他往沙发旁边走,去陪奶奶聊天。 午后,我跟着老夫人回到许家,许先生一进房间,就兴奋地对我说:“红姐,你看赵哥不错吧?媳妇前年有病过世,介绍给你咋样?” 我狐疑地问:“啥意思?你是给我介绍对象?” 许先生说:“赵哥可有钱了,十个老沈也没有赵哥的钱多。” 我笑:“钱多有啥用啊?那不都是纸票子吗?我每月就花几百块钱,那么多钱对我没用。” 许先生惊讶地看着我:“哎呀,你还嫌钱多扎手啊?” 许先生看见我挂在架子上的羽绒服:“你那羽绒服都旧了,让赵哥给你买个貂儿。” 我说:“海生,咱俩的观念不同,我认为羽绒服新旧没有多大的区别,可能就是颜色不同。貂呢,更没用,我是爱护动物的,一切皮草都不穿。” 许夫人进屋,伸手怼了许先生一杵子:“红姐你别听海生瞎说。” 许夫人又对许先生说:“红姐也不是废品收购站呢,你那些废品朋友红姐不收!” 许夫人的话把我逗乐。 第251章 榔头喝醉 老沈拿来的那条黑鱼应该是从大安送来的吧?这种鱼附近只有大安的江里才有。 冬天江里冰冻三尺,要凿开冰面,才能在厚厚的冰层下打鱼。 翠花不知道啥时候走了,没在厨房,那几条鱼后来是英姐收拾的。 英姐话不多,干活麻利,身上有股韧劲。 她一会儿功夫,就剋完鱼,又把那条大黑鱼也收拾好。英姐让我把收拾好的鱼洗干净。 我端着一大盆的鱼到水池下去洗,但那鱼还动呢,我有点胆战心惊,结果一下没注意,手指被划伤,鲜红的血滴落在水池里。 我这个笨呢,我都不知道手指是被鱼的哪个部位给划伤的。 我去问英姐有没有创可贴。英姐看到我手指划伤了,就从围裙里掏出一个创可贴递给我。 英姐打趣我:“你真跟鱼没缘呢,让你洗鱼都能受伤。鱼做好了,你爱不爱吃啊?” 我用创可贴缠住伤口,止住了血。 “其实我挺喜欢吃鱼的,就是吃两次鱼得扎一次,有时候自己伸手到嗓子眼儿把鱼刺薅出来,实在整不出来,就到医院——” 英姐笑了,不让我干沾水的活儿。她让我给大厨打下手,她吩咐小妙干杂活。 小妙的脸子撂下来,她走过我身边时,低声地嘟囔:“懒驴屎尿多。” 这话特别难听,我没搭理小妙。 大厨在用菜刀片黑鱼,是要做生鱼。黑鱼最香的一种吃法就是凉拌生鱼。 大厨片下鱼肉,切成丝,让我用醋泡半个小时,再攥出来。 我的手不能沾水,就跟小师傅要了几个薄手套,把生鱼丝攥出来。 大厨开始拌生鱼。 地下室的活儿就剩下沾水的活儿了,英姐就让我到楼上去端茶倒水,伺候客人。 这活儿我不愿意干,我不太有眼力见儿,再者我还有点小隐私,毕竟在白城生活了二十来年。 我担心给老夫人祝寿的客人里有熟悉的人,被人认出来,不太好。 小妙原本是准备到楼上端茶倒水的,因为我手指划伤,英姐就吩咐我上楼去。 小妙不太高兴。 我提着两个暖壶往一楼客厅走,在回廊的拐角,看到翠花和榔头站在廊柱后面。 两人不知道在说着什么,脸色都不太好看。 翠花是满脸怒气,榔头也是一脸的不高兴。 翠花说:“给你那么多钱都花没了?这才几天呢?” 榔头说:“钱还不是越花越少?还能越花越多?” 翠花生气地说:“你自己去挣啊,你能挣回钱,钱不就是越来越多?” 大约是看到我从远处走过来,翠花就住了口。 榔头背对着我,嘴里抱怨着:“跟你要点钱这个费劲!” 翠花被儿子怼得眼眶红了,她不想让我看见,连忙别过脸。 我匆匆地往大厅里走。 身后传来翠花低声地斥责榔头的声音,又传来榔头气急败坏的话。 他说:“不给拉倒,啰嗦那些有啥用?你不给我,那我咋整钱就跟你没关系。” 榔头耸着肩膀,气呼呼地走了。 翠花压抑着喊:“你个小祖宗可别借贷——” 翠花的声音有种撕心裂肺的感觉。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 我走到大厅门口,看到许先生肩膀上披着大衣在打电话。锃亮的光头上噌噌地往上冒热气。 只听许先生说:“别来了!谁告诉你们的呀?老陈大哥那嘴那么不严实呢?就是在自己家里做几桌菜,我哥的家不大,搁不下那么多人!” 不知道是哪位客人要来给老夫人祝寿。 小虎从房间里跑出来,手里提着围脖,那是许先生的围脖。 小虎跑到许先生跟前,仰头说:“二爷你蹲下吧。” 许先生一边应酬着电话里的人,一边应酬着小虎。小虎让他蹲下,他就蹲下。小虎把手里的围脖缠在许先生的脖子上。 “二奶让我给系上围脖,怕你感冒——” 小虎不会系围脖,他两只小手忙乎半天,也没系上围脖。 看到我从他身边走过,小虎礼貌地求我帮忙:“你可不可以帮我二爷系上围脖?” 我要是给许先生系围脖,那事情就好看了。 我对小虎轻声地说了三个字:“不可以。” 一楼客厅已经坐满了客人,笑语喧哗,很热闹。 有两个年轻的姑娘在给大家端茶倒水,拿水果,好像是大许先生公司里的职员。 我把暖壶的水倒进茶壶,挨桌给客人倒茶。 客厅里已经摆了四五张桌子,老夫人坐在最里面的那张桌前,许夫人的父母陪在老夫人旁边。 还有几位老人也坐在那张桌,应该是大嫂的父母,二姐的公婆,还有几个老辈的亲戚。 旁边那张桌子坐着大哥大嫂,许夫人,大姐二姐二姐夫,还有两个少辈的亲属。 第三张桌子前,是大哥公司里的高层职员。 外面靠近门口这张桌子坐了一圈小辈的人,有智勇文君一家,还有二姐的儿子小豪,还有智博,雪莹。 还有几个我不认识的亲属。 靠近地下室的楼梯口放着还放着一张桌子,坐着司机老沈和小军,还有许夫人的前夫秦医生和几个客人。 英姐说,保姆和大厨都不在楼上吃,在地下室摆一桌。 许先生进屋了,跟众人嘻嘻哈哈地打着招呼。 他一眼看到秦医生,亲热地一手攥住秦医生的手,一手拍着秦医生的肩膀:“秦哥,你咋能坐这呢?你到我们那桌去坐!” 秦医生急忙摇头,笑着推辞:“我坐这里挺好,刚才我问了,他们都不喝酒,我也不喝酒,正好我们一桌——” 许先生却生拉硬拽秦医生:“那可不行,必须上我们那桌。再说今天是老太太的生日,大喜的日子,我妈86岁,你咋能不喝酒呢? “必须得喝点。昨天跟你在外面都没咋喝,今天咱俩得喝点,必须喝透!” 许夫人在旁边那张桌子前坐着,有些坐不住,她侧头往许先生和秦医生这里看,却又不太方便过来劝说许先生。 许先生还在拼命游说秦医生过去坐,秦医生看起来是铁定了不会过去坐的。 这时候,智勇走过去叫许先生:“老叔,我老婶叫你呢。” 许先生听说许夫人叫他,他回头往许夫人那桌看去。 他没看见许夫人的眼神,却看到大许先生的眼神不太友善地扫了他一眼。 许先生立刻有些气馁,对秦医生说:“那我等会儿过来和你喝一杯。” 我提着茶壶给秦医生面前的杯子倒了茶水,秦医生客气地用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叩击了两下。 我又给其他客人续了茶水。当我给老沈倒茶时,老沈自己提着桌上原有的一壶茶水,给他自己的杯子倒满水。 我低声地说:“你不用我倒水?” 老沈嘀咕一句:“怕你累着。” 我差点笑了,倒水还能累着? 老沈说话声音低,不想被旁人听见。 房间里笑语喧哗,没人注意我和老沈的说话。 中午,寿宴开始,我和小妙还有翠花往桌子上传菜。 往智博那桌端菜时,看到灰头土脸的榔头坐在桌旁。他不是一尥蹶子走了吗?啥时候又回来的? 翠花往桌上端生鱼时,把生鱼放到靠近他儿子的桌边。 母亲啥时候都是惦记儿子。 我们传完菜,往地下室走时,小妙被大姐叫住,让她把围裙摘下去。 大姐旁边有个空座,大姐让小妙坐下,她对桌上其他的兄弟姐妹介绍说:“这是我助理,看到我大哥家人手不够,就下去忙乎忙乎,这姑娘可勤快了。” 小妙一张脸很是兴奋,她乖巧地跟众人打招呼,站起来给大家倒酒。 二姐把翠花也叫到那桌,翠花挺高兴,但眉宇间隐藏不住一缕忧郁和烦闷。 我走到地下室的楼梯拐角,身后有人叫我。是老沈。 老沈飞快地塞到我手里一个东西,他就匆匆走了。我手里好像多了一个纸团。 老沈在纸条上面写啥呢? 我胡思乱想,赶紧去了洗手间,想看看老沈给我的纸条写了什么。 当我心里小鹿乱撞,两手激动地从兜里掏出那个“纸条”,准备感动一下时,我差点没笑抽了。 我手里的东西不是纸条,是一个创可贴。 哦,刚才我在楼上倒水的时候,老沈看到我的手指缠了一个创可贴吧。 我手指上缠着的创可贴已经脏了。我撕下旧的创可贴,贴上老沈给我的创可贴。 老沈这个家伙! 我和英姐还有大厨、帮厨的,准备坐下来吃饭,楼上还下来两个帮着忙乎的职员,她们也来到地下室吃饭。 但还没等开饭呢,院门外有动静,有人敲大门,还按汽车喇叭。 英姐不高兴地站起来:“不知道摁门铃吗?这么不懂礼貌呢?” 英姐出去了。 不一会儿,进来一些人,去了一楼客厅。 英姐也回来了,她对大厨说:“对不起了师傅,我们还得准备一桌饭菜,又来了个十来位客人。” 大厨淡然地站起来:“咱们这桌没动呢,你们端上去吧,我再用剩下的材料做一桌菜,大家别嫌乎就行,照样让你们吃好!” 大家七手八脚地忙乎,有人把桌子抬上去了。 我和两个女职员则把菜端上楼,摆在桌子上。 许先生招呼那些新来的朋友,坐在我们刚摆好的桌子前。 这些人可能就是许先生的朋友们吧。我想起开饭前看见许先生在门口打电话。 许先生在电话里不让朋友们来,结果这些人还是找上来了。 许先生这些朋友西装革履,挺文明的,不像江湖朋友。 但其中一人我觉得有点面熟,他浓眉大眼,方脸,宽下巴,这家伙外号叫大下巴。 我觉得不太妙,放下手里端的菜,就想赶紧走。 不料,大下巴却叫住我:“老妹,咱俩好像在哪见过吧?” 我抬头看着他。他的眼神说明他已经想起我来。我再假装不认识,反倒弄得我像做了什么不能见人的事儿似的。 我大方地说:“哦,是赵老板呢,幸会幸会。” 赵老板惊讶地上下打量我身上的工作服:“你咋混到这个地步?给人家当保姆?” 我低声地说:“你小点声,谁还没有个落魄的时候,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赵老板仁慈地笑了:“老妹,你的水平在这当保姆不是白瞎了吗?你要是愿意,到我公司当秘书去,我给你开这个数,咋样?” 赵老板率快地向我伸出一巴掌,可能觉得多了,又急忙把大拇指缩回去。 我笑了,低声地说:“等我要饭到你门口时,你再赏我一口饭吃。” 我转身下楼去了地下室。 这个大下巴赵老板,我认识他有十多年了。 我在报社做记者的时候,手里握着晚报的一部热线电话,有一天一个民工给我打来热线电话,说是老板拖欠工资,自己没法活了,要跳楼。 我就去了民工要跳楼的楼顶,在楼顶跟民工谈判,总算是把民工劝下来。 民工带着我去见他们老板。 当时赵老板还是个小包工头,态度很嚣张,以各种理由为借口,不给工人发工资。 我就把赵老板的话原封不动地写到文章里,第二天文章就见报了。 赵老板很恼火,说我抹黑他的名誉。 他给我打电话让我去一趟,说他给民工发工资。 这家伙特别有意思,给民工发工资的时候,让我拍下照片。 他对我说:“老妹,你得赶紧写篇文章,说我给工人如数发工资了,一分钱没欠,你要好好写写我的辛苦,我也不容易啊,外面都欠我的钱呢,我是抵押了我的楼房,给工人开的工资。” 我当时也较真,新闻稿,必须真实。 我说:“赵老师,我再写一篇稿子没问题,问题是你用楼房抵押贷款的材料,你要给我看看,我得拍下照片,主任要看照片的——” 赵老板气笑了:“我真没见过你这样的记者,这么不会来事儿呢?我给工人发工资的照片,你一定要发到报纸上,要挽回我的名誉!” 地下室里,大厨很快用剩余的食材炒出一桌饭菜,我们几个人正在地下室吃饭。 快吃完的时候,忽然听见楼上有人哭叽尿嚎。 “我是不是你儿子呀,我是不是你亲生的?” 这赖叽叽的声音,好像是翠花表姐的儿子榔头。 英姐眉头蹙了起来,她起身往楼上走。 我跟在英姐身后,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今天这顿饭是老夫人的生日宴,榔头哭哭唧唧的,这不是给老人家添晦气啊。 我和英姐上楼,果然,哭的人是榔头。 榔头喝多了,出溜到椅子下面。翠花正在旁边低声地劝他。 英姐对老沈和小军低声地说:“你们俩还愣着干啥?把他整走!” 老沈没说话,过去劝榔头。 小军低声地说:“那是翠花表姐的儿子,谁敢惹呀。” 英姐不满意地说:“你不去拽他,还让我去呀?把他整地下室去,我给他找个地方,让他消停眯一会儿,醒醒酒就好了。” 老夫人那桌在最里面,还没有被榔头的动静惊扰。大许先生那桌已经听见动静,许夫人不安地往这面看。 老沈和小军连拖带拽,把榔头送到地下室。 翠花跟在后面,一叠声地叫着:“慢点,轻点,别把我儿子磕着。” 榔头浑身都是酒味,被英姐安置到储藏室里。 储藏室不太冷,但也不暖和。 翠花把褥子下的电褥子插上。 老沈往楼梯上走时,回头看看我。 我把缠着创可贴的手指向老沈摆了摆,老沈的嘴角噙上一个笑纹。 我们在地下室坐下继续吃饭,这顿饭吃的三起三落的。 刚扒了几口饭,楼上客厅里又有动静了。这次是一个大嗓门在说话。 “你啥意思啊?我敬酒你都不喝?咋地呀?瞧不起你兄弟呀?看我没有你有钱呢?咋地呀,这酒你到底喝不喝?” 这又是谁啊,唱的哪出戏呀? 英姐的脸已经变了,她急忙站起来,又往楼上匆匆走去。 “肯定是小许总的那些江湖朋友,一个个歪瓜裂枣的,没一个省油的灯!” 第250章 装犊子 许先生横抱着小虎从健身房出来,智勇跟在许先生后面,三个人都汗沫流水的样子。 小虎一见文君,就从许先生怀里挣脱出来,靠在文君怀里,闭着眼睛说:“妈妈,困了,回家吧——” 小孩子天真可爱,心里想啥就说啥。 大人要是也能这样可多好。 可人类在一天天长大的过程中,在学会其他技能的同时,也学会了说谎。 小虎虽说困了,要回家,可他还舍不得太奶奶。 小虎虽然依偎在文君的怀里,一只手却伸过去摸摸太奶奶的脸,又摸摸太奶奶的头发。 他轻声地叮咛:“太奶奶我回家睡觉,等睡醒了我再来找你玩。” 老夫人欢喜地用枯瘦的手抚摸小虎的脸蛋,稀罕着。 大姐担心智勇和小虎都出汗了,让他们消了汗再走。 智勇说:“我沈叔在外面等着呢,出门就坐车,没事。” 许夫人也不放心,从柜子里翻出一件大衣,让文君用大衣护着小虎的脑袋,许先生就送侄子一家下楼。 许夫人看到许先生没有穿大衣就下楼,随手从架子上摘下许先生的大衣丢给我:“你快给海生送去,要不然到外面冻着了——” 我接过大衣,急急忙忙地下楼,喊了许先生两声,但他正跟侄子智勇聊得热乎,没听见我叫他。 我推开楼门,看到老沈的车停在许先生的停车位前面,车里亮着灯,老沈正从智勇手里接过小虎,把他往车里抱。 他冲着我的后背,我看到他没有穿羽绒服,我往车里看了一眼,他的羽绒服好像搭在座位的椅背上。 我叫许先生:“海生,给你大衣,快披上,小娟让我给你送来。” 我故意提高了声音说话,希望引起老沈的注意。 我敢断定,老沈肯定听见我说话了,但他没回头看我,而是径直地走过车头,从另一侧车门上车。 他不搭理我,我还不搭理他呢! 我转身回楼上。感觉老沈从车里看了我一眼。 回到厨房继续收拾卫生。 客厅里,众人在聊天。 许先生很快也上楼,让许夫人给他沏茶喝。 大姐说:“海生,你媳妇大着肚子,你还支使她?要喝茶自己整去!” 许先生就大着嗓门冲厨房喊:“红姐,给我整壶茶水。” 老夫人训着许先生:“你自己没有手啊,小红是来做饭的,不是给你点烟倒水的丫鬟。你也不缺胳膊少腿的,咋越来越懒呢,自己倒水去!” 许先生说:“这咋回事啊,我从楼下回来,大家都变脸一起进攻我?小娟,你是不是跟妈和大姐说啥了?” 许夫人轻声地说:“别咋呼,大晚上消停点吧,你在外头那些事,我能当妈和大姐说吗?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脸呢。” 许先生不太是滋味,自己到厨房来沏茶。 许先生进了厨房,又开始琢磨我。 他凑到我跟前,低声地说:“红姐,我刚才在楼下,发现你跟老沈没说话啊——” 我说:“他也没跟我说话呀。” 许先生脸上带了笑意:“咋地,你俩彻底黄了?” 看许先生幸灾乐祸的样子,我问道:“我俩黄了,你高兴啥?” 许先生脸上的笑容更多了,两只小眼睛里面都是笑容。 他说:“你俩要是黄了,我立马就给你介绍一个好的。” 我说:“我都多大岁数了,还有挑选的资格吗?” 许先生说:“妈呀,老苞米烀熟更香啊!” 我忍不住笑了。 许先生把别人逗乐,他很有成就感。 “我有个朋友,家里可有钱了,住的别墅大,比我哥的别墅都大,上下四层,还有个地下室,前后都有草坪,牛吧。” 我说:“他那么有钱,你介绍我是给他当媳妇呀,还是当保姆啊?” 许先生说:“当然是当媳妇。那家伙,他出手可阔绰了,玩牌玩得可大了,一晚上就输掉一套房子——” 我皱了皱眉:“好赌的人我看都不看。” 许先生说:“现在他不玩了——” 我说:“输光了?” 许先生乐了:“你说话挺逗乐呀。” 我心里话呀,跟你我都不稀罕说。 许先生说:“你说你这么有意思的一个人,老沈还跟你装犊子,不跟你说话,他有啥装的呀? “他不就是给我大哥开车吗?他不就是会在我大哥跟前打小报告吗?他就是个大裤衩子,除了装屁还能装啥?” 我差点笑岔气! 我忍不住问许先生:“听说沈哥的前妻挺漂亮的——” 我其实不知道老沈的前妻啥样,我和老沈从来没有聊过有关他前妻的话题,那是他的一个痛点。 许先生来了兴致:“漂亮啥呀?哎呀,那丑的,闭不上牙,小眼吧唧的,罗圈腿,还净穿体型裤,没个看! “扔到人堆里都找不出来她,就老沈拿她当宝似的,当祖宗一样供着,咋样,跟人颠了吧?” 我说:“真有你说的那样吗?那沈哥的眼光也太差劲了吧?” 许夫人进了厨房,一拍许先生的肩头:“你呀,要是膈应谁,能把人埋汰死!” 许先生回身看着自己的媳妇,笑着说:“就老沈那个前妻,还用我埋汰她?我早就瞅她不顺眼,几次吃饭,你看她,两只眼睛不看老沈,专门盯着长得好看的小伙看,啥玩意啊,败家娘们!” 许先生又对我说:“红姐,就老沈那眼光啥娘们都收,却不搭理你,他净装犊子! “这回就让他装吧,你别搭理他,等我妈过完生日,我给你介绍个好的,气气老沈!” 许夫人说:“海生你别嘚瑟,大哥要是知道你在这挑拨离间,还不得揍你。” 许先生脖子一梗:“大哥揍谁呀?智勇回来了,我有帮手,他再揍我一个试试?我大侄子肯定帮我!” 许夫人笑了:“你大侄子帮着你,揍自己老爸?” 许先生说:“我侄子咋也得拦着他爸揍我呀——” 许夫人说:“行了,行了,别啰嗦了,茶也别喝了,你沏的茶水太浓,晚上该睡不着觉。早点睡吧,明天还有一整天要忙呢。” 许先生两只眼睛又开始咔吧上:“咱俩今晚的事还没完呢,睡啥觉啊,哪有心思睡啊,我心咋那么大呢?” 许夫人用手往外推许先生,许先生却顺势把许夫人拉了出去。 只听许先生低声地说:“你看看秦医生那熊样,还贱兮兮地给我岳父岳母叫爸妈,那是他应该叫的吗?叫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看见他,我就不膈应别人了。” 许夫人气笑了:“那你还殷勤地张罗,让老秦到咱家来吃饭?” 许先生说:“大面上我不得过得去吗?我就假装张罗一句。” 许夫人说:“谁能看出你是假装啊?你喝酒时候跟人搂脖抱腰的,啥掏心窝的话都说,整得跟生死之交似的,可你回来就不认账,还派我的不是,反打吊锤的,你多大了,还一天天胡搅蛮缠的?” 许夫人说着,就把许先生推进浴室:“去洗吧,早点休息。” 许夫人回身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笑着对我说:“你别听海生瞎白话,你和老沈该咋相处就咋相处,海生就是见不得老沈高兴——” 许先生的手机响了,许先生在浴室里接起电话,他的大嗓门很快从浴室里传出来。 许先生说:“明天不能去了——” 对方不知道在电话里说了啥,许先生狐疑地问:“我说过明天去吗?我咋记得是后天呢?” 许先生又说:“明天我真有事,不是躲着大哥你,老弟想见你的心可照日月,真是家里有事走不开,下午也不行——晚上啊?” 许夫人在门口听见了许先生的话,就走到浴室门口,她用脚尖轻轻地踢踢门:“你理智点,明天你哪也不能去。” 许先生说话就有些犹豫:“家里的客人还没走呢,晚上我也走不开。老陈大哥,你的盛情我心领了,我后天,后天我请你——” 不知道对方在电话里说了什么,让许先生为难了,许先生终于说:“明天是我老妈的生日,我大哥给我老妈办个寿宴,你说我能走吗?” 许夫人推开浴室门就进去了,用手指着许先生,制止他说下去。 许先生急忙对电话里说:“今天先这样,我后天给你打电话。” 许先生挂了电话,从浴室里出来,不高兴地瞪许夫人:“你咋还晒脸呢?我跟朋友打个电话你还指挥我?” 许夫人瞪了许先生一眼:“你那些狐朋狗友知道咱老妈生日,要是都嘚瑟地来,你看大哥咋收拾你!” 许先生说:“我没告诉他们地址,他们也不知道大哥家,来啥呀?再说我也没给他们发请帖——” 许夫人说:“你那些朋友懂啥规矩啊?他们去医院都不排队挂号,推门就进,把患者都吓跑,我啥没见过?” 许先生说:“这说明我的朋友都是性情中人,你那个老秦,没请帖不也来了吗?” 许夫人说:“这件事到此为止,咱俩半斤八两,行了吧?” 许先生说:“谁半斤谁八两啊?” 许夫人笑了,轻声地说:“你八两,我半斤,行了吧?你啥事没有,你是好人,要不然我能千挑万选地选你过日子吗?” 许夫人要往客厅走。 许先生在背后攥住许夫人的手,一脸无赖的笑,低声地在许夫人耳边说着什么。 许夫人扫了许先生一眼,脸上也不由得带了笑意。 两人说吵就吵,说和好,一句话,一个眼神,又和好了。 我和老沈要是能到达这个境界,就不用吵架生气了。 收拾完厨房的卫生,我下楼回家。 一出楼门,冷风扑面,真冷啊。鼻子里呼出的气息都清晰可见,一团一团的,飘向弥散的夜雾。 开动我的11号大卡车,噌噌地往前走。 前半生,我就是用这种办法走过来的,不也走得挺好吗?没有老沈的车,我照样能回家。 喂狗,遛狗,收拾房间,洗洗涮涮,躺在被子里看会儿书,这一天就算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我收拾利索,带上我的全套工作服,直奔许家。 老夫人已经准备好了,穿着许夫人给她做的生日礼服,稳稳当当地坐在沙发上,等着去大儿子家。 大姐给老夫人穿上粉色的羽绒服,这羽绒服是许夫人初冬的时候给婆婆买的。 老夫人穿上新衣服,美滋滋的,用手指稀罕地摩挲一下衣服上的绣花。 大姐的保姆小妙也来了,打扮得很漂亮,显得比实际年龄更年轻。 许夫人换掉了身上纯白的衣服,她穿了一套乳白色的衣服,袖口和领口都有蕾丝边,镶嵌着一些鹅黄色的小雏菊。 显得许夫人苍白的脸色暖意盎然。 许先生还是休闲装,披上羽绒服,我们一行人往楼下走。 我把老夫人的助步器拎着下楼。等到了打个架,就把助步器给老人。她离开助步器不敢走。 二姐和二姐夫开车来楼下接我们,车里还坐着他们的儿子小豪。 大姐和老夫人坐许先生的车,我和小妙坐二姐的车。车子很快驶上公路,往郊外开去。 大许先生的别墅在郊区,车子大约开了二十多分钟,才停在一片别墅群前面。 这里面都是别墅,有的两层,有的三层,有的四层。大许先生家的别墅是三层,带一个地下室,前后有院子。 车子停在院门前,门口一个中年妇女微笑着迎上来,引导众人进了别墅。 我看中年妇女穿着红色的工作服,猜测她是大许先生家的保姆英姐。 许先生提前告诉过我,到了大哥家,一切都听英姐的吩咐。 我说:“英姐,我是小许总家的保姆小红,今天就听你指挥,我现在干点啥?” 英姐看上去跟我年龄差不多,但比我稳重,成熟。她不露痕迹地打量我一眼:“沈哥跟我提过你——” 老沈跟英姐提我?他提我干嘛?我看着英姐等着她往下说。 但英姐没再提老沈,她说:“走吧,跟我去厨房,今天客人多,有些菜昨天我能改刀的都改刀了,但是鱼呀,虾呀,这些都要新鲜的,刚送来,还没收拾呢。” 我心里咯噔一下,厨房啥活我都能干,就是不能剋鱼。我只好实话实说。 “英姐,我有个毛病,不敢剋鱼。” 英姐领我从另一侧进入地下室,原来大许先生家摆宴席是在地下室做饭。 翠花从里面走出来,看到我,也听见我说的话了,她嘴一撇:“不会剋鱼你干啥来了?就是吃来了?” 我没跟翠花硬怼,那不得吵架吗? 我对翠花说:“谁还没有个短板呢?” 我又赶紧对英姐示弱:“我干别的都行,啥埋汰活都行,这辈子就不敢剋鱼。 “这毛病二十多年了,我怀孕的时候剋鱼,鱼一动弹,我肚子里的孩子就也动弹,我一下子就不行了,再也不敢剋鱼。” 英姐点点头:“我知道了。” 地下室很宽敞,靠墙摆着一排案板,案板上摆放着各种食材。 一个戴着蓝布围裙的大师傅,正指挥着一个年轻的小师傅在锅里翻炒。 英姐把我领到一堆芹菜面前:“你摘芹菜吧,摘完芹菜再把蘑菇剪一下,还有,土豆需要打皮,拌生鱼用。” 英姐一回头,看到翠花:“表姐,你剋鱼吧。一共六根,不多。” 翠花不高兴地嘟囔:“我今天是客人,我儿子都来了,我还当保姆?我儿子看见我当保姆在厨房干活儿,多丢人呢。” 小妙穿上工作服也来到地下室:“英姐,我来帮忙了,看看我能干点啥?” 英姐让小妙去给大厨打下手。 这时候,门外有脚步声,一个瘦得像影子一样的男子闪进厨房。 他看到翠花,哭丧着脸说:“妈你在这儿干啥?客人都在前厅,你在厨房干嘛?赶紧走!” 这个瘦子就是翠花的儿子榔头。三十来岁,浑身上下带着一种颓废的气息,时髦的话就叫丧。 榔头脚底无根,轻飘飘的,像股烟儿顺风跑了。 我摘好芹菜,剪好蘑菇,拿着土豆挠子打土豆皮。 这时候,地下室的门口一暗,有人进来。 那个人逆光进来的,我看不清他的脸,只看见他手里提着一条大鱼,很大很大的一条黑鱼。 他走过我身边时,轻声地说:“来了——” 哦,我听出来了,是老沈。 老沈这算是跟我打招呼了? 老沈把黑鱼放到一个大铁盆里,黑鱼的脑袋和尾巴都在盆子上面,只有鱼身在盆子里。 他跟英姐打了声招呼,就往外走。从我身边走过去,低声地说:“走了。” 第249章 智勇归来 我跟老沈谈崩了,我往北走,老沈往南走。 走到拐弯处,回头往后看,看到老沈蹭蹭蹭地往南走呢,羽绒服也没拉上拉锁,就在身上呼呼哒哒的。 两片衣襟展开了,向两侧飘呀飘,就像一只灰色的大鸟,在弥漫的小雪里越飞越远,最后飞没影。 我忽然想起有一天夜里也是下雪,我跟老沈在医院那条街散步,老沈披着羽绒服,像小年轻的一样耍票,不拉上拉锁。 我把他羽绒服的拉锁拉上了。 那个场景此时想起来,还是蛮有暖意的。 心里不禁升起一点悲凉。人与人相处久了,一旦分开,心里空落落的。 夜里,前两天提到的制片人给我发来一个1000元红包。 他说是这些天跟我沟通故事,占用了我的时间,一点意思。 我就大方地收下。 收到红包干点啥庆祝一下呢? 想找个人喝点小酒。刚跟老沈谈崩了,算了,大半夜的,别出去了。 我跟大乖许诺: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去买好吃的,在小铺里可劲挑,蛋糕瓜子花生米方便面香肠随便挑,照一百块钱花! 第二天一早,照例起来写作。 去遛狗时,我兑现了昨晚跟大乖的许诺,大包小包地提溜着,跟我的狗跑回楼上。 大乖的香肠他自己叼着跑,路上一众行人都向我们俩投来愉快的目光。 顽皮的小孩和调皮的老头还冲大乖吹口哨——把口罩摘下来吹口哨,调戏我们大乖。 大乖特别有派,从来不受这些追随者的目光所左右,他目不斜视一溜烟地跑上楼。 他的目的很明确,尽快把他的粮食运到楼上。 今天去许家上班,一进屋,就看到智博手里捧着一只球在门口站着。 他脚上穿着大号的球鞋,肩膀上披着羽绒服要出门。他见到我,咧嘴一笑:“来了红姨。” 这孩子一笑,我心里一哆嗦,跟他爸太像了,个头也高,肩膀也宽,两只眼睛也不大,咔吧咔吧地,一咔吧一个道儿。 我一开始还恍惚了一下,是不是许先生睡一觉变年轻了,给我叫红姨?在跟我开玩笑呢! 但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像。许先生瓮声瓮气地说,智博的声音清亮。 智博这孩子头发挺长,这点跟他爸正相反,他爸光头,他长头发,还染了红颜色,跟脑袋上顶个鸡冠儿似的。 我说:“孩子,你刚到家就出去打球?” 智博说:“我出去收拾一下脑袋。” 我往智博的脑袋上看去:“脑袋咋地了?受伤了?去医院呢?” 智博又咧嘴笑了,眼神里流露出青春的笑意。 他说:“这头发颜色不行,晚上被我大爷看见该削我了。” 智博用手拨拉一下自己的头发,推门走了。临走扔下一句话:“中午我不回来吃饭,跟朋友打球去。” 啥朋友这么重要?到家不看自己的父母,要跟朋友先去打球? 老夫人撑着助步器来到门口,见我问她,她就笑了:“大安来亲戚,我亲家来了。” 我说:“小娟的爸妈来了?那中午他们会来这吃饭吗?” 老夫人说:“给我发语音了,说中午不来,怕太吵闹我,明天生日宴就见到了。” 我说:“他们怎么来的?坐火车吗?” 老夫人说:“小秦来了,开车带着雪莹,把雪莹的姥姥姥爷也一起送来。” 哦,小秦,许夫人的前夫秦医生。 雪莹是许夫人和秦医生的女儿。 我又纳闷了,智博跟谁去玩球呀?他咋抱着篮球去见姥姥姥爷呢? 老夫人说:“小秦打球打得好,参加比赛都拿过冠军。雪莹投篮更准,她爸爸教的。 “人家小秦脾气可好了,不像海生,一整就急头白脸的,人家从来不发火,说话总是客客气气的。 “他们肯定是住到师院旁边的宾馆,师院斜对门儿有个师院的文化宫,里面能打球,肯定去那里玩了。” 老夫人精神挺好,跟着我去厨房做饭,说着前尘旧事,我听得津津有味。 忽然想起许夫人工作的医院,那里距离师院开车也就几分钟的时间。许夫人中午也不会回来吃饭了。 我说:“大娘,小娟中午回来吃吗?” 老夫人说:“不回来吃了,跟她父母去吃。” 我又问:“那海生呢?”他岳父岳母来了,他应该去吧。 老夫人说:“他们两口子都去,中午就咱俩的饭,你大姐跟你二姐去逛街了,中午也不回来吃。” 呀,许先生跟情敌秦医生见面,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冰箱里还有一点剩饭剩菜,没被许夫人倒掉,老夫人让我拿出来热热,我们中午就吃这个。 简单,方便,回锅菜更香,入味了。 老夫人说生日宴的事情都已经准备好了,明天一早她老儿子开车,把我们都送到大哥的别墅去。 我需要帮着厨师做饭做菜,帮忙招呼客人,她叮嘱我把围裙带着,她大儿子那里可能没有那么多的围裙。 我想起许先生给我买的工作服,红色的围裙,红色的小帽,红色的套袖,明天记得一定带到大哥家里。 下午,我正在家里睡午觉,老夫人给我发来信息,让我早点去她家,她的孙子智勇一家已经回到白城,晚上到这边来吃饭。 我赶紧穿上衣服出了家门,给许先生发去信息,问需要买什么菜。 许先生回复:“啥都行,你看着买。” 我说:“智勇一家人都喜欢吃啥呀?” 许先生说:“都是东北人,在国外这两年都快想死家乡菜了,你就问我妈,他孙子爱吃啥她都知道。” 我给老夫人发去语音,问需要买啥菜。老夫人说:“家里都有,你来就行了,我把肉都拿出来化上了——对了,买两块冻豆腐,再买点芥菜缨子,智勇喜欢吃这个。” 我顺路在菜店买了一块冻豆腐和一斤芥菜缨子,提到老许家。 老人特别开心,指挥我准备晚饭。 都是地道的东北菜,酸菜粉条炖猪肉,一盘血肠,一盘拆骨肉,黄瓜拌拉皮,大葱炒鸡蛋,白菜炒木耳。 外加一个冻豆腐炖芥菜缨子,再铺上一层五花肉,别提多香了。 老夫人又让我做个鸡蛋焖子,又去菜店买了点蘸酱菜,就算齐活。 主食是米饭,上面用帘子蒸点豆包和年糕,金灿灿的,看得人直流口水。 智勇一家来的时候,是老沈开车送来的。我在厨房正切酸菜。 门外有敲门声,有孩子嘻嘻哈哈笑闹的声音。 趴着猫眼一看,门外站了好几个人,有一个长得像大许先生的男人,就是智勇。 我打开门,一个小孩麻雀一样地扑棱棱地钻进屋,嘴里叽叽喳喳地叫着:“太奶奶,太奶奶。” 这小声呀,奶声奶气,一下子就给人萌化了。 智勇还有他的媳妇文君进来了,礼貌地给我叫阿姨。 老沈在后面,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盒子。 老沈冲我点点头,把手里的礼物盒子放在客厅门口,交代我说:“智勇他们拿的礼物,我不进屋了,还有事。” 老沈全程好像都没看我。 不看我拉倒,我用他看?瞅他那个损出! 智勇三十多岁,一条灰色的休闲裤,一件棉布衬衫,中等个子,身材略瘦,文质彬彬,跟大许先生在某些气质上是相似的。 但没有他父亲的那种霸气。智勇身上书卷气多一些,笑容很温润。 文君跟智勇年龄差不多,长相清秀,笑容甜美,长发披肩,也是一身书卷气。 智勇的儿子小虎三岁了,虎头虎脑,精力充沛,他跑到老夫人的房间折腾了一通,把房间他伸手能拿到的东西,都给扒拉到地上去。 他又跑到客厅去打劫,把沙发垫子一个个地扯到地上。 最后这个小霸王钻进厨房。 我拿眼睛盯着他,看见他伸出白胖胖的小手,伸手要拿菜刀。 我说:“给我放那嘎达!” 小虎急忙把手缩到背后,冲我甜甜地笑。 这个孩子笑得太可爱了,三岁呀,纯是萌娃啊。我就一疏忽,就听背后当啷一声,菜刀掉地上了。 我明明把菜刀放到案板里面了,这孩子咋把菜刀摸到手里的? 我一回头,小虎已经猫着腰跑了。 可我刚干一会儿活,就听后面啪啦一声,一回头,妈呀,刚切好的酸菜,都被这个熊孩子给推到地上。 这孩子太欠揍了! 我正要生气,熊孩子已经笑着跑了,跟我玩呢。 不过,刚跑出去一秒钟,熊孩子就呲牙咧嘴地进来了,后面还有一只大手提溜着他的背带裤。 熊孩子是被智勇提溜进来的。 智勇抱歉地对我说:“阿姨,小虎给你添麻烦了,在外国养孩子不能揍,揍就犯法,这回我回国了,这一两天我就准备数数他皮子,这孩子太皮,不揍不行!” 小虎就叽哩哇啦地跟智勇对话,智勇就对他说:“现在回国了,不能说外国话,大家都听不懂,你说东北话!” 小虎就用生硬的东北话问:“许智勇,啥叫数数皮子?” 小孩的话太逗乐了。 智勇说:“就是揍你一顿!” 智勇提溜着背带裤出去了,喊他媳妇:“文君,你帮阿姨掂对饭菜,小虎给捣乱,把切好的酸菜都扑拉地上。” 文君来到厨房。“阿姨,我也是东北人儿,沈阳铁西的,跟智勇大学同学,都是在东北大学毕业的。” 我好奇地问:“东北大学?张学良是校长啊。” 文君笑了:“阿姨也知道东北大学?” 以前为了写作,我专门研究过沈阳民国那段历史。 再说我姐就是在东北大学念的研究生,我还在东北大学的宿舍里住过几天呢。 文君很爽朗,她问我:“酸菜在哪,我捞一颗。” 我从酸菜缸里捞出一颗酸菜,攥掉酸菜水,文君就把酸菜放到菜板上,开始片酸菜。 文君的父母都在大学工作,父亲是辽大的老师,母亲是辽大图书管理员,文君说话文文弱弱,但干活特别沙楞,一颗酸菜很快片好,切成丝。 我抓起一把酸菜丝看看,挺细。 我说:“文君,你切得挺细。” 文君说:“我小时候就给我爸妈做饭,我爸妈工作忙,倒把我厨艺练出来了。” 晚饭前,许先生和许夫人一起进门了,智博没有回来,说晚一点回来。 智勇上去就给许先生一个熊抱:“老叔,我可想死你了!” 说话声里都有点哽咽。 许先生紧紧的抱住智勇,拳头在智勇肩膀上捣了几下。 “还跟过去一样,个熊孩子,我以为你不想老叔呢,在国外嘚瑟几年,这回回来不行走了,就到咱公司,咱爷俩强强联手,一起对付你老爸!” 智勇笑着说:“我爸都老那样了,你还打不过他?” 许先生说:“你爸老成啥样,也是我哥,我咋也得让着他三招。” 许夫人和文君说话,她又摸着小虎的脑袋稀罕着。 小虎忽然双手搂住许夫人的腰,把他的大脑袋贴着许夫人的肚子,说:“我听见你肚子里有小妹妹叫我哥哥呢。” 妈呀,这孩子是谁故意教的吧,也太会说话了! 许先生一把将小虎举起来,兴奋地往空中举高:“叫我二爷!” 小虎脑袋上就是锃亮的吊灯流苏,这个熊孩子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就往吊灯上抓了一把。 众人急忙惊呼,让他松手,可别把吊灯给薅下来。 老夫人坐在沙发上看着众人说笑,她脸上带着满足的笑。 对一位耄耋之年的老人来说,儿孙绕膝,是最幸福的时刻。 大姐也回来了,一家人高高兴兴地说话。 一桌子饭菜终于做好了,一家人热热乎乎地围着餐桌吃饭。 小虎也学着他爸爸智勇的样子,用公筷给太奶奶夹菜呢。智勇吃着年糕和豆包,一个劲地说:“奶奶,我太想吃你做的好吃的了。” 老夫人笑呵呵地看着大孙子。 饭后,老夫人和大姐陪着文君去客厅里聊天,许夫人跟我在厨房收拾,许先生跟智勇去了健身房,两人叮叮咣咣地举哑铃。 可过了一会儿,健身房里的两个男人吵吵起来。 只听许先生瓮声瓮气地说:“你这不是耍臭无赖吗?这也算你赢?” 智勇说:“你还比我大十多岁呢,你不让着我点?是不是也得让我三招儿啊?” 随后,健身房里就叮叮咣咣地凿了起来。打起来了? 又听智勇说:“老叔,是不是我不在家这两年,我沈叔教你绝招了,过去咱俩都得大战三百回合才能定输赢,现在你手段厉害了!” 许先生说:“老沈那个老东西,最不是物了,连对他的徒弟小军都留一手,还能教我绝招?他要把绝招送进棺材板子里——” 小虎嗞啦一声推开健身房的门,冲里面说:“小点声吧,太闹腾了。” 众人都笑起来,这孩子学东北话太快了。隔离半个月,东北话说得挺溜。 每个小孩都是语言天才呀! 也许是健身房里许先生和智勇提到了司机老沈吧。许夫人忽然对我说:“老沈在楼下呢。” 哦?我说:“他刚才送智勇他们一家来的,一直没走啊?他不接送大哥了?” 许夫人说:“是大哥让老沈接送智勇他们吧。” 许夫人歪头看我:“你们生气了?” 我说:“也没有,就是昨晚我怼了他两句,他也不解释,我就走了,他也走了。” 许夫人笑:“因为老沈把我妈有病的事告诉我大哥,你生气的?” 我说:“也不全是因为这个——” 许夫人说:“谈对象就是这样,分分合合,一帆风顺的还成不了姻缘呢。” 我没说话。 许夫人说:“这件事也不能全怪老沈——” 我说:“不怪他,怪谁呀?要是他再多瞒着两天,大娘过完生日,不就没事了吗?” 许夫人沉吟了一下,说:“我猜测,不会是老沈主动告诉大哥的。他不是那样的人,既然他答应你保守秘密,就不会轻易告诉大哥的。 “不过,你想啊,就我大哥那人,前天晚上看见我妈忽然不吃蛋糕了,咱们几个又眉来眼去的,肯定被我大哥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他不会来问我,也不可能舍近求远来问你。老沈呢,天天送他上下班,问老沈正合适。” 我说:“大哥问他,他就说呀?” 许夫人笑了:“你不了解大哥,大哥那人成天玩脑袋的,我猜他不会正经八百地问老沈,肯定是旁敲侧击—— “比如他会当着老沈的面,说一些担心老妈身体健康的事啊,会不会有病啊?老沈跟我大哥那是生死之交,大哥对他比对海生都好。 “我以前跟你说过,老沈的妻子不是跟一个客户跑了吗,不长时间,那个客户就赔得底儿掉,海生后来跟我说,那件事跟大哥有关。 “后来老沈的妻子还回来找老沈,大哥让老沈打发她走。大哥说,娶个多丑的媳妇都不怕,就怕找个花心的娘们儿。” 许夫人的话把我逗笑。 许夫人接着说:“大哥一问,老沈只能说实话。” 我说:“这都是你说的,他也不跟我解释呀。” 许夫人说:“解释啥呀?他心里肯定也自责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跟你道歉,一见你,你就用话怼他,他还敢解释吗?” 我说:“你让我原谅他?” 许夫人说:“我妈不也原谅咱俩了吗?” 哎呀,许夫人的话一拐弯,就跑到这嘎达来等我。 是啊,老夫人当时责备了我一句,以后啥话都没说。 许夫人继续说:“凡事多看看对方的优点,优点多的男人就可交,也不让你嫁给他,就当朋友先处着,老沈还是不错的。 “这世上哪有完美的人呢,你看看我们家的许海生,照老沈差远了,一旦尥蹶子谁也整不了,非作够了不可。 “今天他张罗要请我妈爸他们吃饭的,可饭后开车回来,就开始拧劲子,在路上都作半天妖了。 “就因为老秦给我爸妈叫爸妈了,他的醋坛子就打翻,这是进屋看见他大侄子,要不然还得让我哄他,他可不是东西了!” 许先生的脾气真是够一说。 许夫人看我还有点意难平,她轻声地笑了:“也不是让你马上原谅他,晾他两天,让他知道知道你的脾气,以后在一起也好磨合。” 哦,还不知道这次能不能磨合好呢,还想以后的事? 第248章 老沈的恋爱观 中午我做四个菜,豆角南瓜炖排骨,煎鱼,素炒秋葵,再做个凉菜。 既然许夫人和许先生都到厨房帮厨,我就请许先生剋鱼,请许夫人给黄瓜打皮。 我把排骨炖到锅里,许夫人把黄瓜打好皮了。 黄瓜打皮不是仅仅把外面的黄瓜皮打掉,而是把所有黄瓜都顺着打皮,让黄瓜成为一片片的长条的薄片。 我把黄瓜片卷成圈,一片卷成一圈,用干豆腐丝系上。 再把调好的汁均匀地洒在黄瓜卷上,清凉爽口,又好看。 许先生把鱼剋好了,许夫人吃煎鱼喜欢不放盐,也尽量不怎么放油,就在锅底刷一下油就好,烤出来的鱼特别像明火烧出来的鱼,有种特殊的香味。 许先生让我去炒秋葵,他煎鱼。 许夫人有些疲惫了,用手撑着后腰,坐在餐桌前,指挥许先生煎鱼要设置几分钟。 夫妻两个人说着话,完全没有打架时横眉冷目的模样。 可是,许先生还有心情给我开会,他说:“红姐,我得给你开个会。” 我扭头看看许先生,没说话。刚刚大哥给他开会了,他又跑来给我开会,找平衡呢? 许先生说:“红姐,咱俩关系近,还是你跟小娟关系近?” 我嘴上没说,心里说:“许老二你会不会说话呀?东一榔头,西一扫帚的,我要说跟你关系近,这成何体统?但许先生既然这么问我,肯定是希望我说跟他关系近。” 我犹豫了几秒钟,对许先生说:“你是我的雇主,你想说啥你就说吧,要不要我坐到餐桌前听你开会?显得比较正式?” 许先生说:“这两天忙,就别坐着开会了,咱就聊聊这件事,你都说了我是你的雇主,那就是咱俩关系近。” 许先生的小眼睛又开始眨吧:“咱俩关系近,我妈有病这么大的事,你咋还告诉小娟,不告诉我呢?” 我说:“不是担心你知道以后,就把大娘送到医院去,大娘在生日前不想去医院。” 许先生说:“可现在大哥给我叫到办公室,用手指头戳着我的额头告诉我:妈有病你知不知道?你一天都干啥玩意呢,就知道跟一帮狐朋狗友吃喝玩乐?这么大的事还让人家小沈告诉我——” 许先生用大哥的口气说完这段话,他向我一摊手。 “你说我多被动?我跟老妈住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这回大哥气坏了,就差用他那蒲扇一样的大巴掌给我脸上掴几下。 “就我大哥那力气,我脸上得立马肿起来,老妈生日宴都不会消肿,我那些朋友来看见我那熊样,多丢人呢!” 我能说啥?我啥也没说,默默地炒菜,心里对老沈的怨气又加了几分。 他咋这么膈应人呢,把这件事捅给了大哥。 许先生说到大哥口中的“小沈”,越发有点忍不住吐槽。 他说:“红姐,这个老沈可真不是个物,你跟他说的体己话,他都给你泄露给大哥,他跟我大哥是一伙的,你这回清楚了吧? “以后你跟他说话,我家里的事情啥也别告诉他,要不然不到一根烟儿的时间,他就把你说的话都秃噜给我大哥。” 许先生自己说嗨了,回头去问许夫人:“小娟,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许夫人说:“时间到了,掀开锅盖,应该煎鱼的另一面。” 许先生照着许夫人吩咐的做了,又继续给我开会。 “红姐,你想没想过一件事?” 我有点蒙圈:“想过啥事?” 许先生说:“老沈会不会是大哥安插的奸细呀?让他故意追求你,你俩一处上对象,那你就啥话都对老沈说。那我家的事儿,大哥就都从老沈嘴里知道了。” 我本来正生老沈的气,听许先生这么一说,我差点笑了。他的想象力挺丰富啊,应该去写作。 我没有反驳许先生的话,而是很认真地问他:“那我咋办?” 许先生忿忿地说:“把老沈踹了!就凭红姐这么能干,手一份,嘴一份,啥样的找不到?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还不是可着你使劲扒拉?” 我忍着笑,问他:“姐都过完50岁的生日,彻底进入51岁的新纪元,我年轻时候找对象都没法达到使劲扒拉的程度,现在我已经是中老年妇女,还有机会吗?” 许先生:“你太有机会了,你这头跟老沈断掉,我明天就给你介绍一个新的,保管你满意。” 他以为是自行车轮胎,想换就换? 许先生又加了一句:“你要不满意我再给你换,你赶紧把老沈踹了!” 许夫人在一旁笑起来,用手捂肚子:“许海生你别乱点鸳鸯谱,你那些朋友不适合红姐。” 许先生小声地对我说:“红姐,别听小娟的,找对象你得听我的。你看我啥眼神?眼神毒啊,当年就把小娟占上了。 “你看她啥眼神,找我这么个癞痢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你是不是得听我的?” 许先生还挺有自知之明。 我冲许先生点点头:“这话你说得太对了!” 许先生顺着他自己的线头,还要继续游说我跟老沈断掉—— 许夫人忽然喊起来:“关电,关火,鱼快糊了——” 许先生手忙脚乱,终于把鱼盛出来。 许家的抽烟烟机好用,所有的烟雾都消失在机器里。 不过,擦的时候有点费力气。好在我每天都擦,也就无所谓。 这是咱的工作嘛。炒菜做饭,不受油烟气。 正往桌上端菜,老夫人的房间里忽然传出隐约的哭声。 是二姐的哭声。 许先生立刻变脸,生气地说:“不让她哭她又哭上了,打小就这样,啥能耐没有,就会抹眼泪蒿子!” 许先生要到老夫人的房间去叫二姐出来,别惹得老妈掉泪。 许夫人抬手叫住许先生:“有大姐在,显不着你,大姐会处理好的。” 许先生就只好止住脚步,却在餐厅门口翘着脚梗着脖子往老夫人的房间看。 老夫人房间里,二姐的哭声还是断续地传来。 许夫人站起来,往门口走去。许先生在门口站着,他的大身板快要将餐厅门口堵上了。 许夫人伸手在他屁股上轻轻拍了一巴掌:“躲喽,我出去。” 许先生侧过身子,让许夫人从他与门框的缝隙里挤出去。 许夫人大着肚子,两人就在门口挤上了。许夫人硬挤过去了,许先生就捂着肚子假装痛苦的样子。 “哎呀,闺女在你肚子里就开始踢我!” 许夫人说:“你再敢跟我嘚瑟,闺女就替我收拾你!” 许夫人到老夫人的门前,抬手敲敲门:“大姐二姐,和老妈来吃饭吧,饭做好了。” 又等了一会儿,大姐二姐和老夫人来到餐厅。 二姐去了卫生间,洗把脸才出来。大姐和老夫人都神色正常。 有时候,一个人的哭泣,可能跟当时发生的事情无关,只不过这件事触碰到了她心里某个伤心的段落。 就是不知道二姐又有什么伤心事,或者是烦心事。跟二姐夫有关吗?还是跟即将回来的儿子有关? 女人伤心烦心,多数不是为了工作,而是为了感情。 吃饭时,大家谈到各自的孩子。 大姐的儿子世伟在上海工作,很忙,姥姥过生日,世伟可能回不来了。但春节能回来。 二姐的儿子小豪明天能到家,小豪的女友不知道回不回来。 许先生的儿子智博明天早上到家。大哥的儿子智勇一家明天晚上能到。 后天老夫人的生日,都能聚齐。 饭后,大姐回健身房休息,二姐陪着老夫人回房间,许夫人也回自己的房间了,唯独许先生赖在餐厅不走。 我一看他大光头小眼睛咔吧的模样,就知道他肯定还有话要对我说。 我也不问他,等他开口。 许先生把餐桌上的碗筷都拿到水池里,终于开口了。 许先生说:“大哥今天给我们开会,你说错了一句话,你还记得吗?” 我上哪记那么多?一大家子的人跟我说话,谁知道我哪句话答对错了? 许先生怪小心眼的,都不怪许夫人今天拿垫子丢他,以后许夫人再跟他动手,最后用健身房里的哑铃丢他,给他弄出点内伤来,他的嘴就不会这么碎。 许先生见我半天没说话,他挺有耐心地问:“还没想起来哪句说错了。” 我扭头看一眼许先生,我猜测大哥给他开会,就是这种问话方式。 我只好说:“哪句话呀?我说了不少话,想不起来了。” 许先生说:“我提醒你一下,投票的时候你说的话。” 投票的时候,我说啥话了? 我说:“我好像就说一句话。” 许先生说:“就那一句话,你就说错了。” 我彻底迷惑了:“咋说错了?” 许先生说:“你说:我是保姆,不是许家人,我弃权。” 我说:“这错在哪了?” 许先生恨铁不成钢地说:“咱俩白是一伙的了,一点不能领会我的意图。你说说,你是我家的保姆,我啥时候拿你当保姆了,不都是给你叫姐吗?” 我心里话,东北小城基本都给保姆叫姐,你要是再比我小几岁,就得给我叫姨,少跟我套近乎,忘了上午没鼻子没脸地训我了?我可没有你家的小娟忘性好。 却听许先生又说:“我对你好不好,你心里没数啊?” 对我好啥呀?给我涨工资算一条吧。 许先生说:“我家楼门钥匙给你了,我对你信不信任?你做饭给我们吃,我对你信不信任?我还把老妈交给你,你说我对你信不信任? “”都这么信任了,那还不算一家人吗?不是一家人,谁给你钥匙啊,谁吃你做的饭,两人要有点仇,你还不得下药,给我们全家药死?” 我忍不住了,连忙说:“你可别乱说,我再坏,也不能干违法的事。” 许先生用他那多毛的大手挠着他的光头,低声地说: “我就是打个比方,你说我说得对不对?你以后得长点心眼,别跟小娟走得太近,她都把你带沟里去了。你要跟我走得近! “这次你要是把老妈生病的事情告诉我,咱姐俩能这么被动吗? “还有,老沈那个老东西,你赶紧把他踹了!敢背叛你?你踹了他,我给你找个好的!” 许先生还惦记这件事。 我心里还是被许先生暖到了。他是粗人一个,没啥文化,说出的话虽然粗鲁,但细一琢磨,还挺热乎。 晚上,大哥没来,大嫂来了。大嫂提着水果牛奶,还有别的东西,让我拎到厨房。 大嫂是晚饭后来的,没在许家吃晚饭。她坐在沙发上陪老夫人聊天。 我收拾完厨房,就下楼回家。 老沈后来没再给我打电话。 我下楼之后,也没看到老沈的车。啥意思,他不打算跟我解释? 我不接电话是不接电话的,你不能因为我不接电话就不给我打电话。 你打电话是代表你的诚意。我不接电话说明我很生气。 我走到公路上,老沈的车子才在我身后跟上来。他把车子停在我身边,我没上车。 我生气呢,上啥车? 老沈的车子就跟在我身后,缓慢地开着。 我更生气,我在外面雪地里走,冻得要死,老沈你在车里坐着,暖乎乎的,太气人了! 今晚,白城的气温嘎嘎冷,零下27度。别管穿多厚的羽绒服,一下楼,就被冷空气打透了。 就连露在外面的眼睛都感觉到冷,眼睫毛上都被鼻子里的哈气给粘上了一层霜。 你老沈就在暖乎乎的车里坐着,不下来?你眼气谁呀?眼气我没车啊? 我嗖嗖咪嗖嗖地往前快走。 可再快,两条腿也赶不上四个轮子的车快! 后来我一回头,咦,车不见了,老沈披着羽绒服在我后面跟着,跟我步行呢。 又下雪了,但今晚的雪下得冷,冷死了。 我故意放慢了一点脚步,让老沈跟上来。 老沈说:“还生气呢?” 我说:“你看你这话问的,我能不生气吗?你也太让我失望,我信任你,才把大娘有病的事告诉你。 “你明明答应我好好的,说谁也不告诉,你咋告诉大哥了?你这不是让我坐蜡吗? “因为你告密的事,我被你们小许总没鼻子没脸地训斥,差点工作都丢了!” 老沈半张着嘴,听我说完,却一个字都没说。 我更生气了,继续叨叨。 我说:“有你这样的吗?把我给卖了,我还被蒙在鼓里,我被我的雇主训斥了半天我才明白我哪块出错,我傻不傻呀? “沈哥,我也理解你,作为一个司机,上司家里的事既然知道了,不告诉上司,心里可能承受着一定的压力。 “可你一个大老爷们,承受压力就承受点呗,也不是让你承受一辈子,就差两天大娘就过生日,我也跟你说了,过完生日就送大娘去医院检查。 “你倒好,嘴里没把门的,突突突地都跟大哥秃噜出去!你不仅出卖我,还顺便把小娟也给出卖,许先生回家,把小娟也给骂了! “你说你做的这是啥事呀?你就这点尿儿?这两天就忍不住了?” 老沈还是不说话,垂着目光,跟在我身边踢踢踏踏地走。 我越看他越来气,我怎么找这么个朋友呢?四六不懂。 我对老沈说:“刚才我也说了,我不是不理解人的人。你就算要告诉大哥之前,你能不能用你的手把你的手机拿出来,给我拨拉一个电话呢? “你最起码要给我打个招呼,知会我一声,我这边好跟我的雇主坦白,争取坦白从宽呢。你可好,一声不吭地把我出卖。 “许先生被大哥叫到办公室,还啥也不知道呢,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就被大哥叮叮咣咣地给训了。 “要是因为这事,大哥再揍他一顿,我还有没有脸再在许家干下去了?” 老沈还是不说话,就知道在雪地里闷头走。 我忽然停住脚步,他收脚不及,差点撞在我身上。 我说:“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你啥意思啊,一句话没有?说明你做的对呀?” 老沈说:“我没啥意思,这不是听你说呢吗?” 老沈的语气不对,硬邦邦的。 我更生气了:“你啥态度啊?你是来道歉的,还是惹我生气的?” 老沈说:“我人都来了,你还想咋地?” 哎呀,老沈这哪是道歉啊,口气嗷嗷硬,他这是打铁出身的,过来跟我打架的。 我站住,不走了,看着老沈,眼睛瞪着他:“你干嘛来了?你不想跟我解释?你来一趟就解决所有问题了?” 老沈说:“那你还想让我来几趟?我们又不是小孩,都这么大的岁数,这么兜圈子有意思吗?处个对象还这么累,我们单位有个老大哥相亲,第二天女友就跟她回家——” 我没说话,看着老沈。 老沈也不说话,看着我。 我发现老沈的眼睛里有不耐烦,还有其他的东西。 老沈不高兴了,他膈应我,要不然他不能不耐烦。 还有,他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盯着老沈的两只眼睛,问:“沈哥,你认为的中老年人处对象,就直接进屋,领到炕上呗?” 老沈避开我的目光,啥也没说。 妈呀,我们真的是两种人。 我们不过是两条直线,偶然地在老许家相交。 但相交也没用,碰撞一下,刺刺啦啦地冒点火星子,那也不能被表象所欺骗。 那不是爱情,那只是两块铁块子碰撞出的火星子,啥用没有,就是火星子,连火苗都算不上,连块木头都点不着! 我也不再说话。不对的人,说一句都是多余的。 我转身就走。 东北的小雪,特别应景,唰唰地在我身前身后飘落。 雪,能消融我心里很多疙瘩琉球的东西,可是,想到老沈刚才说的话,我心里不舒服。 难道中老年人处对象,就直接进屋上床? 第247章 家庭会议 许先生恼怒的目光先看看我,觉得我和他实力悬殊,不对等,收拾我也没啥成就感,于是他把目光对准了许夫人。 许先生说:“妈的病要是耽误了,小娟我告诉你,你得负全责!” 许夫人看也不看许先生,用手指着门外的许先生:“滚蛋,不愿意跟你说话!” 许夫人用手掌摩挲着老夫人的后背:“妈,没事了,生日之前不去医院。” 老夫人叹口气:“我咋生海生这么个驴球马蛋,跟我吼上了!” 许先生气势有点颓,但他还是说:“大哥让我送妈去医院的,大哥的话我能不听吗?” 许夫人抓起床上的一个垫子,就往许先生的脸上扔去。许先生用手接住了垫子,对许夫人说:“我敢不听大哥的吗?” 许夫人忽然离开老夫人,向许先生走去。 许先生看到许夫人真的生气了,急忙往后退。 许夫人怒气冲冲地对他说:“给大哥打电话,就说妈不去医院!” 许先生说:“打啥电话呀,公司可忙了——” 许夫人用手指着许先生的鼻子,大声说:“打不打?” 许先生只好从兜里往出掏手机:“打就打呗,冲我喊啥呀?” 许先生在手机上磨磨蹭蹭地找电话,电话终于打出去了,大哥那边很快接了电话,许先生唯唯诺诺地说:“哥,是我——” 大许先生的声音传过来:“我知道是你,妈去医院了吗?等会我忙完就去医院。” 许先生说:“哥,小娟说,那啥,妈说——” 大许先生的声音着急了:“妈到底去没去医院——” 许先生不敢回答大哥,两只眼睛抱怨地看了许夫人一眼。 许夫人伸手从许先生手里拿过手机,对电话里说:“大哥,我是小娟,妈暂时没去医院,情况有点特殊,你来一趟吧,要不然解决不了。” 大许先生沉吟了一下,冷声说:“我一会儿去!” 许夫人打完电话,把手机咣当一下,扔到许先生怀里。 许先生生气地说:“你跟大哥说话能不能好点动静?你以为大哥是我呢,你硬怼?” 许夫人说:“管不着!” 许先生更生气了:“你让大哥来干啥呀?不就这点事吗?咱俩还解决不了?大哥来,他肯定把妈硬送到医院,那妈不是更气着了?” 许夫人说:“大哥比你理智!你一发昏,智商就是零,你的脑袋就不会想问题,就是个猪脑袋!” 许先生又委屈,又气恼,咔吧着两只小眼睛,瞪着自己媳妇儿说:“在你眼里我就啥也不是呗?” 许夫人用手指了指沙发—— 许先生说:“你要嘎哈呀?” 许夫人说:“到沙发那坐着,大哥没来之前,我一句话都不跟你说!” 许夫人伸手把老夫人的房门关上了,把她自己和老夫人关在一个房间。 我躲进厨房。 这午饭我是做呀,还是不做啊? 大哥一会儿过来,肯定要把老夫人送到医院,那我做了午饭没人在家吃。 看着我刚才拿出的鱼,泡在凉水里都化得差不多了,怎么办?我拿不定主意,也不敢去客厅询问许先生。 这时候,我兜里的手机振动起来。 这个时候谁给我打电话呢? 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三个字“沈先生”。 老沈还有脸给我打电话? 我掐断了电话,不接!接他电话我都不是人! 手机又响了,还是“沈先生”! 我气不打一处来,手里攥的要是别人的手机,我呱唧一下就拍在地上砸稀碎。 自己的手机只能忍着没砸。 我不想跟老沈说话,看他一眼我都膈应!他为啥要跟大哥告密! 他不是在开车的时候,不打电话吗?他给我打电话,就说明他没开车。 那大许先生还在公司处理业务呢?啥时候能来许家解决问题? 许先生在客厅里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许夫人和老夫人在房间也没动静。整个房间很安静。 窗外的树影摇晃,听不见沙沙响了。 东北的冬天嘎嘎冷,谁敢打开窗户听声音呢! 外面窗台上,两只麻雀在跳来跳去,哦,是叨着老夫人洒在窗台上的米粒。 我看窗台上米粒已经没有,就打开橱柜,解开米袋子抓了一把小米,放到外面的窗台上。 外面有风,风不是太大,但也把窗台上的米粒吹得散开。 门外突然有人敲门。 沙发上的许先生急忙快步走到门口开门。进来的是大许先生。 大许先生这么快就来了?刚才老沈给我打电话,他不会是就在楼下打的电话吧? 我回到厨房往窗下看,果然,老沈站在车前走来走去。 今天外面嘎嘎冷,让他在外面冻着吧,冻死他! 客厅里。 许先生见大哥来了,一边弯腰给大哥拿拖鞋,一边向大哥赔着不是。 “哥,小娟不是顶撞你,她是跟我生气了,是冲我去的,你可别跟她生气。” 大许先生冷着脸,没换许先生递过去的拖鞋:“妈呢?” 许夫人在老夫人房间听见大许先生来了,她打开门说:“来了大哥——” 许夫人也不怒气冲冲了。 老夫人撑着助步器从房间里走出来,看也不看大儿子。 她坐到沙发上,才抬眼看着大许先生:“大儿子,我不去医院!今天就是说出大天来,我也不去医院!” 大许先生坐到老夫人旁边的沙发上,伸手握住老夫人的手:“妈,你没糊涂吧,有病得去医院治。” 老夫人坚定地说:“我没啥大毛病,都是小红跟你们邪乎的,你老弟也邪乎,根本没啥事!” 我躲在厨房没出来。 大许先生还想跟老夫人说话。许夫人叫住他。 许夫人说:“大哥,你能听听我的意见吗?” 大哥抬眼看着兄弟媳妇,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 许夫人说:“妈的身体我检查了一遍,不是急性病,也不是大问题。妈也不是不去医院,妈就是不想惊动大家,她想让大家高高兴兴的过完生日,她再去医院。” 老夫人也说:“没啥大毛病,我自己知道,过完生日我再去医院。” 大许先生看看许夫人,看看老夫人,又抬眼看着一旁垂手站立的许先生。 他问老弟:“你呢?” 许先生说:“还是送妈去医院吧,我心里没底,万一——” 大许先生说:“给你两个姐姐打电话,让她们过来一趟,开家庭会议!” 许先生给大姐二姐打电话,两个姐姐很快回来,姐俩结伴去服装店买衣服去了。 我在厨房烧水沏茶,端到客厅。 二姐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往沙发上一扔,兴奋地说:“啥事啊,还要开家庭会议?整的这么隆重?” 大姐看到大哥严肃的脸,还有房间里的气氛,猜到了一半。 “大哥,怎么了?妈有事儿?” 大哥看看大姐和二姐,说:“人都到齐了,开会吧。” 众人纷纷在沙发上落座。 我急忙往厨房走,人家是家庭会议,我就别旁听了。 大许先生却叫住我:“小红,你把情况介绍一下。” 我愣住了,还要我说? 许先生看着我:“大哥让你说,你就说吧。” 我只好把老夫人怎么跟我说她不舒服的,我把情况跟小娟汇报过,这些都跟众人说了一遍。 二姐一听老夫人有病,嘴咧开要哭:“妈你咋地了?有啥病啊?去医院吧,还在家开啥会呀?” 大哥冲二姐看过去:“哭什么?” 二姐委屈地撇着嘴,求助的目光看向大姐,又看向她老弟许先生,两人都没有看她。 众人都看向许夫人。 许夫人说:“红姐跟我说了咱妈的情况,我理解咱妈的心思,就给妈做了检查,也没惊动妈,就说是每个月的例行检查。 “我每个月都给咱妈检查一次,我房里有老妈的健康日记,每月一次,海生要看的。” 许夫人说到这里,一双丹凤眼看向一旁的许先生。众人也都看向许先生。 咦,这夫妻俩不坐对面了?咋又挨到一起坐着?一致对外? 二姐惊讶地看着许先生:“老弟,你真有老妈的健康日记?” 许先生点点头。 大姐感慨地说:“老弟,妈跟你在一起,你费心了。” 许先生说:“妈跟谁在一起,不都得这么护着吗?” 大许先生威严的目光扫过去,众人都不说话了,都看向许夫人,等她接着说。 许夫人说:“我给咱妈检查之后,发现血压血糖基本正常,大脑也不昏沉,挺清亮的,这就排除了脑梗的可能。 “妈体温也正常,没有低烧的现象,这就排除了癌症。 “红姐说咱妈吃饭胃不太舒服,有可能是肠胃有点息肉,这个需要到医院做肠镜检查,不是急性病。 “综合情况考虑了一下,我就把事情瞒下了,没告诉海生。” 许夫人又看向许先生,这次,她眼神温柔了,轻声地说: “海生是个急脾气,遇到咱妈的事情他就不冷静,这次的事跟海生没关,都是我的责任。” 许先生急忙冲许夫人说:“我咋能没责任呢?我是儿子,跟老妈住一起,都没发现老妈生病,我责任大,你是儿媳妇,你属于从犯——” 许先生说着说着就要贫嘴,他的两只小眼睛在眼皮下偷偷地溜了眼大哥,闭嘴了,没再说下去。 许夫人又抬头看了我一眼:“我也叮嘱红姐让她保密,谁也别告诉,大家高高兴兴地给老妈过86岁的生日,老妈就是想看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在一起,这就是她的心愿。 “但今天早晨海生知道这事,他打电话把我从医院叫回来,跟我大吵了一架,还要揍我——” 许先生低声地冲许夫人嘀咕:“是我揍你吗?是你揍我好不好?” 许夫人瞪了许先生一眼,接着说:“海生强烈要求要把妈送到医院去检查,妈给海生骂了一通。我只好请大哥回来。你们说说看法吧。” 许夫人非常冷静,在家里她跟许先生打打闹闹,急眼了还拿东西揍许先生。 但在大哥和两个大姑姐的面前,她是极力维护许先生,生怕哥哥姐姐责备许先生。她也给足了许先生面子。 老夫人一直盯着许夫人说话,她很满意儿媳妇的话,她说:“娟儿说得对,她说的就是我想的。” 大哥看向大姐和二姐。 二姐不等大姐说,她先说了。 “我不同意小娟的想法,我领妈现在就去医院,万一有病耽误了呢?” 说着,二姐又要咧嘴哭。 大姐责备地看着二姐,低声地说:“哭啥?你会给妈哭毛了!” 二姐不情愿地闭上嘴,眼泪噙在眼圈。 大哥看向大姐:“凤子,你说说你的看法。” 大姐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扫视了众人一眼,轻轻咳嗽了一声。 “小娟是医生,她的话我比较相信。我回家一天多了,发现老妈的精神头不错,昨晚咱们去饭店折腾一趟,回来又玩了八圈,你看咱妈现在的模样,还能跟他儿子吵架,这像有病的人吗?” 大姐笑了。 二姐要跟大姐争执,大许先生一摆手,二姐不说话了,但她委屈地噘着嘴。 大许先生说:“在公司里我不是一言堂。在家里,我也充分发扬民主精神,妈,投票表决,行吧?” 大许先生侧过脸问老夫人。 老夫人犹豫了一下,无奈地点点头,说:“好吧。” 大许先生对众人说:“大家现在投票表决,谁同意现在送妈去医院?谁同意生日过完后再送妈去医院?” 大姐和许夫人都说:“生日过完再去医院。” 许先生和二姐说:“现在就去医院!” 老夫人说:“我和我的大闺女、儿媳妇一个意见,过完生日去。” 许先生说:“妈你懂不懂啊,你是当事者,你投票不算数。” 许先生说完老妈,又看向一旁站着的我:“红姐,你忘了跟我是一伙的了?你都投票啊?” 我才不得罪人呢。 我对许先生说:“我是保姆,不是许家人,我弃权。” 说完,我赶紧退回到厨房。 大家说半天的话,口干舌燥,我再给大家续点茶水。 这时,兜里的手机又振动了起来。 又是“沈先生”打来的电话。 客厅里,大许先生说:“现在是两票对两票,还有我一票——” 大家都把目光聚焦到大许先生的脸上。 大许先生说:“小娟是医生,这方面专业,我应该听医生的。再一点,我也尊重老妈的意见,过完生日之后,立刻陪着老妈去医院检查。” 大许先生投完自己的一票,随即干脆地说:“散会!让妈回屋歇着,其他人该干啥干啥!” 老夫人满意了,笑容满面地看着大儿子。 大许先生站了起来,搀扶着老夫人回到她的房间: “妈你歇着吧,我回公司了,晚上我没事再过来,这回你把心放肚子里,高高兴兴地准备过生日。” 许夫人说:“大哥,到饭点儿了,吃完饭再走吧?” 大许先生说:“公司还有事,我回去了。” 大许先生又看了一眼他老弟:“你别去公司了,下午生日宴会的名单你再捋一捋,厨师的事情再敲定一下,看看饭菜,行吧。” 许先生连忙点头:“我听大哥的。” 大许先生出门走了。 二姐要往老夫人房间走,被大姐一把拽住,低声地叮嘱:“梅子,你别慌慌张张的,遇事稳当点,小娟说没事就没事,咱俩进屋陪妈聊天,不许再提生病的茬!” 二姐委屈地点点头。 大姐和二姐进了老夫人的房间。 我在厨房准备午餐。加上我六口人,怎么着我也得准备四个菜,菜码要大点。 赶紧动手做吧,快到饭点儿了。 许夫人来厨房帮我摘菜。许先生也跟进厨房,帮忙干活。 我在灶台前炒菜,许家夫妻俩在旁边帮厨。 两人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一会儿笑一下,一会掐一下。 刚才还针锋相对,大打出手,眨巴眼儿的时间就和好如初了? 我暗自庆幸,许先生不会再给我开会了吧? 第246章 雇主的责难 许先生伸手抓了一颗牌,手指肚摸着牌面,也没掀起来看,直接就摔在桌面上,兴奋地说:“幺鸡,就缺这颗,我糊了!” 许先生兴奋地看着我:“红姐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啊!” 他两只小眼睛都瞪圆了,嘴里塞着蛋糕,兴奋地看着众人说:“这蛋糕烤糊了,不好吃,你们别吃了——” 然后,许先生看着老夫人:“妈,你来一块吧,甜的,就是糊点。” 老夫人看看蛋糕,咽了口唾沫,却没有吃。 老夫人是因为我把蛋糕烤糊了不想吃,还是胃里不舒服不想吃? 老夫人的病是个雷,但愿生日之前别被踩爆。 许先生吃蛋糕吃噎住,就喊人:“拿水,拿水,顺顺。水是财,顺顺就是顺利的意思,下把牌我还得糊。” 大哥不动声色地洗牌。 二姐夫看着小舅子,忍不住说:“那蛋糕就你自己吃啊?吃独食,你好意思吗?给我上两块。” 许先生说:“二姐夫你是祖宗啊,还给你上供——” 姐夫小舅子说说笑笑,打打闹闹。 许夫人在一旁倒了杯水,递给许先生,许先生兴奋地说:“及时雨啊,雨也是财。” 许夫人坐在老夫人旁边,低声地问婆婆:“妈,给你倒杯水?” 老夫人没说话,摇摇头。 许夫人眼神复杂地看向老夫人。 许夫人也是担心老夫人的身体不好。但为了圆全老夫人的心愿,就先过生日。 后天就过生日了,过完生日再去医院检查身体。 坐在沙发上刷手机的老沈也在瞄着老夫人。隐瞒老夫人的病情,他也有份。 我回到厨房,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回家。 我去玄关换鞋的时候,许夫人看到我两手空着,问道:“冰箱里的肉你拿了吗?” 呀,忘记了。 我去厨房拿了剩肉,到玄关穿衣服时,老沈还在沙发上刷手机。 送不送我呀?也不给我个眼神。 我往楼下走的时候,也没听到许家楼上开门的动静。 老沈不送我回家,一点说道没有。他是大哥的司机,随时要接送大哥。 可我还是期盼他送我。 我已经走到公路上了,身后有车笛声,短促而清脆的两声。我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上了老沈的车子,我问:“你咋才下来呀?你再磨蹭一会儿,我再走快一点,就到家了。” 说完有点后悔,“磨蹭”两个字会不会又让老沈反感呢? 人与人之间熟悉了真不是件太好的事情,我会跟他说话无所顾忌,包括用不敬的话。 老沈并没有表现出反感来,他说:“你不是说不要让别人看出我们关系不一般吗?就等你走了一会儿,我再下楼送你。” 天呢,老沈这是自欺欺人吗?只要我走了,老沈随后也走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送我去。 我扭头打量老沈,他憨得可爱。 我想起蛋糕烤糊了的事。我问他:“哥,你给我念烤蛋糕的时间,咋给我念的,念错了呢?” 老沈说:“你说我手爪子,我还不报复你一下。” 我气得伸手就要揍他,什么人呢,太小心眼了,手爪子还放不下呢? 老沈忽然淡淡地说:“我有那么小气吗?” 他原来是逗我呢。 我在黑夜与灯光下打量着老沈的脸色,看他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说:“你笑啥?” 老沈笑而不答。 车子在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老沈的后背靠在椅背上,两只胳膊随意地伸展了一下,右手呈弧线落下时,就搭在我的椅背扶手上。 距离我的肩膀还有一片韭菜叶的距离。 我似乎能嗅到他手指上沾染了方向盘的金属气味。 夜色正好,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心里有些温热的东西在流淌…… 到家之后,我用电饭锅蒸一碗米饭。 不能给大乖净吃肉,不健康,需要配点蔬菜和米饭。 大乖却不离开我背回去的包,小鼻子一个劲地冲着包里嗅着,还抬起爪子挠我的包,着急吃肉。 我把包拿到厨房,大乖跟到厨房。 我把包拿到灶台上,大乖就抬起两只前爪,用两只后爪子抓地,站了起来,仰着头,两只黑亮亮的大眼睛使劲地往灶台上看,他等不及了。 好吧,我就把许家的肉拿一块递给大乖。大乖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把我手里的肉“卷”走了。 我把剩余的肉放到外面的窗台上冻上。 我家窗台外没有安置放东西的铁筐,为了防止剩肉掉下楼,用绳子系住装肉的方便袋,拴在窗户里的把手上。 夏天的时候,冰箱坏了,我正好不用冰箱。 一个人独居,用冰箱有些多余,那就不用吧。冰箱还占地方。 以往,我太依赖物质。现在家里的物品少了,并不影响我的生活,反而空间变大。 节俭的好处真不是一时半会能说完的。 遛狗回来,热水器里的水也烧热,泡个澡,一边追剧看《对手》。 我现在不仅喜欢郭京飞了,还喜欢颜丙燕的段迎久,喜欢谭卓。 正准备睡觉,手机里忽然收到一条信息,是许夫人发来的,还发来一个红包。 这是什么情况?还让我买衣服? 我回复许夫人:“我最近没有买衣服的打算,谢谢您。” 我直接把红包退给了许夫人。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况且我不缺钱,我缺的是勇气。 许夫人再次把红包给我发过来。 许夫人说:“家里来了客人,这几天你要多辛苦了,这是我们家男主人的一点意思,你不要推辞,收下吧。” 既然是保姆的辛苦费,我就收下。 每次大姐回来,许先生都会发给我一个红包。 大姐在许家时,我每餐饭会多做两个菜,事情确实多了不少。 第二天我去许家上班,一进门就感觉空气不对。 许先生在家,没去上班,他坐在沙发上一脸严肃。这个表情在许先生的脸上很少见。 小蔡正在洗拖布,洗得很认真,一直低头做事,静悄悄地走路,她不敢看向许先生。 老夫人在她自己的房间里听新凤霞的评剧,音乐声丝丝缕缕地从门缝里渗入客厅,在房间里萦绕。 许先生的房间里静悄悄的,许夫人似乎没上班。许夫人上班穿的短腰皮靴在门口摆着,没有穿走。 健身房里静悄悄的,没有动静,门口大姐的皮靴不见了,一早出门了? 小蔡轻手轻脚地干完活,走进厨房低声地说:“红姐,你看我干的行吗?” 她给我叫红姐?我打量一下小蔡的脸色,她不像是尊敬我,是尊敬雇主的吩咐才这样叫我的吧? 我前后屋查看了一下,干得比较干净,夸奖了小蔡几句,让她回家了。 小蔡刚走,脚步声还没在楼梯上消失呢,许先生就跟在我后面进了厨房。 他板着脸说:“我妈有事你咋没告诉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回头看着许先生,狐疑地问:“啥事啊?” 许先生说:“装!跟我装!都跟我装!” 许先生用手啪地一拍餐桌,一双眼睛瞪着我:“我妈有病的事,你咋没跟我说?” 完了,老夫人的这颗雷还是炸了! 怕啥来啥! 许先生见我半天没说话,他重重地拉开椅子坐下,望着我冷冷地问:“你咋不说话?问你呢!” 许先生再也不是昨晚他吃糊吧蛋糕的语气,我也不是他的福星了。 我只好说:“大娘让我瞒着你。” 许先生生气地说:“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吗?有关我妈身体健康的事,你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为啥这次瞒着我!” 我没敢看许先生,自己在灶台前手忙脚乱地干活。 我能对许先生说啥?我说没有瞒着你,我已经告诉许夫人,是许夫人给婆婆检查之后觉得不是大问题,才决定不告诉你的。 我说这个话都是屁话,没用,一点也不能减轻我的罪责,还凭空给许夫人添加了一条“罪状”。 算了,我的雇主爱咋说咋说吧,反正这件事我怎么做都是错,我早就认识到这个问题。 这颗雷如果不炸,我没有对错。这颗雷如果炸了,那咋都是我的错。 谁告诉许先生的呢?是许夫人?不应该啊。 许夫人是个原则性特别强的人,她自己说不告诉许先生,那她不可能失言。 那么,知道这件事的还有老沈。 老沈能告诉许先生吗?不可能!老沈和许先生这两个人不对付,都没机会在一起说话。 那许先生是怎么知道的呢? 许先生正襟危坐在椅子上,忽然对我说:“别干活了!” 我心里一哆嗦,啥意思呢?立马让我滚蛋,撵我回家? 我把围裙摘掉,扔到灶台上,套袖也撸下来,砸到灶台上。转身就往外走。 许二阎王突然辞退我,我要不要向他要赔偿金呢? 想起前保姆刘畅跟许先生要赔偿金的事,算了,我跟许先生之间是君子协定,没有协议。 呀,他不会一生气,把我这个月的工资都扣掉吧? 他敢呢!给我扣掉,我就去他公司跟他要债去!我五十多岁,退休了,广场舞我都跳了,我还怕啥? 我走到门口,许先生在我身后断喝了一声:“干啥去?” 我回头看着许先生,没好气地说:“你不是撵我滚蛋吗,我还赖在你家干啥呀?” 许先生用手一指他对面的椅子,吩咐我:“坐下!” 他要跟我谈工资扣掉还是不扣掉? 只听许先生又说:“坐下听我说话,你别来回晃荡,影响我思路!” 现在,我开始可怜大许先生,他是怎么跟他这个混蛋老弟在一起共事二十来年呢? 他说话左一笤帚,右一榔头,太不靠谱。 我坐下了,坐在了许先生对面。 我垂着目光盯着桌子上的木纹看,在心里还琢磨,他是训完我撵我滚蛋,还是训完我不撵我滚蛋呢? 要是撵我滚蛋,我就不听他的训斥了。要是不撵我滚蛋,我听听也行。 许先生又严肃地问:“我妈到底咋跟你说的?你原原本本跟我说一下。” 我心里话,你都知道这件事,你自己去问你老妈。 后来一琢磨,我算明白了,许先生还不敢去问他老妈,怕老妈骂他。 他在跟老妈谈话之前,想听听我的讲述,究竟老夫人跟我怎么说的有病。 我就原原本本地把当时的情况学说了一遍。 客厅里,许先生的房门忽然开了,许夫人走了进来,一点声音都没有。她没穿拖鞋,光脚走进来。 她拉过餐桌旁的一把椅子,坐在许先生的对面。 许夫人没坐在许先生身边。反常啊,两口子吵架了? 许先生虽在盛怒之中,她还是注意到了他媳妇儿没穿拖鞋。 许先生气哼哼地站起来,用那双小眼睛使劲地剜了许夫人一眼,他走进客厅,拿了拖鞋,咣当,扔在许夫人的脚下。 许夫人看着许先生说:“你别埋怨红姐,有啥话你就对我说吧,红姐自己也没敢做主,她告诉我了,我给妈做了检查,不是急性病。 “把妈折腾到医院,就可能住院治疗,妈就想高高兴兴地过完生日再说,那就让她过完这个生日吧。” 许先生冲许夫人去了:“那你为啥不告诉我!” 许夫人生气第说:“就不想告诉你!咋地,不行啊?这是我和我婆婆之间的秘密!” 许先生说:“咱妈要是有大病给耽误了,你担待得起吗?” 许夫人说:“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许先生说:“那是我妈,反正不是你妈,你也不着急。” 许先生这句话有点狠了,彻底伤了许夫人,许夫人的眼眶一下就红了,眼泪都在眼圈里直晃荡。 许夫人说:“行,现在你也知道了,你去问妈,过生日之前,你要是能把妈送进医院去检查,我脑袋揪下来,给你许海生当尿壶!” 许先生说:“你以为我不敢去跟妈说呀?” 许先生站起来走了,穿过客厅,去老夫人的房间。 许夫人长叹了一声,眼泪掉下来。我把旁边的餐巾纸递给她。 许夫人抓起一张餐巾纸,擦掉眼泪,对我说:“该做饭做饭,给我煎两条鱼,我得多吃点,跟这个二虎吧唧的玩意打仗太费力气!” 我本来想安慰许夫人的,没想到她已经把自己哄好了。 我到灶台前准备饭菜,询问许夫人:“他咋知道的?谁告诉他的?” 许夫人看着我,气笑了:“红姐呀,我可没埋怨你的意思,是你漏出去的!” 啊?我啥时候告诉许先生的? 许夫人说:“是老沈,老沈昨晚送大哥回家就跟大哥说了,大哥一早上班,把海生叫到办公室训斥了一顿。 “这回他挨没挨揍不知道,反正回来就呜嗷喊叫的,已经跟我吵一把。” 这个老沈呢!我恨得牙痒痒,什么人呢? 我把他当自己人,才把这么秘密的事情告诉他的。 没想到,一向守口如瓶的老沈,却最终把我的秘密泄露给了大许先生。 这个混蛋什么意思?他只对他的许总效忠,我说话就一点没分量呗?还把我给出卖了! 古语说得好啊,君子之交淡如水,千古经典!至理名言!就不应该跟他太近乎,啥话都跟他说。 这回妥了,报应来了! 我气得脑门子生烟,头顶噌噌地窜火星子。 正说到这里,老夫人房间忽然传来吵闹声。 只听老夫人大声说:“生日我不过了,医院我也不去,哪哪都不去,就准备死在家里,你赶紧的,去老裁缝店把寿衣给我取回来!” 只听许先生气急败坏地说:“取寿衣干啥呀?” 老夫人生气地说:“我穿上好等死!” 母子之间发生大战。 许夫人急忙往外走,去老夫人房间。 我也不好躲在厨房里装缩头乌龟,也硬着头皮进了老夫人房间。 老夫人已经下地,她两手撑着助步器,生气地瞪着许先生。 许夫人一进房间,就用力地把许先生往门外一怼,沉着声音说:“滚一边啦去,妈心脏不好,你再气吧,生日不用过了!” 老夫人看到我进去了,一双眼睛含着怒气,对我说:“红啊,你告诉这个二阎王干啥?就知道他非得把我折腾去医院不可。 “你说说你,这点事都不能替我瞒着,我可信着你了,你却都给我说出去!” 完了,我彻底是猪八戒照镜子,两面不是人! 第245章 糊蛋糕 过了一会儿,许夫人又进来。 我说:“蛋糕我还没做好呢。” 许夫人说:“不着急,我让老沈买了点青提,一会和面的时候,把青提榨汁和面。” 妈呀,许夫人太会吃了。 我其实不太会做糕点,但我啥都敢尝试,没有不敢做的食物。 许夫人告诉我,不会做也没关系,网上方法有的事。 许夫人没有离开厨房,她开始打量我的衣服。 这天晚上去赴宴,我衣服都洗了,只好穿了三样颜色的衣服出席饭局。 许夫人说:“你在我家干这么长时间,家里人都挺认可你。这么长时间我也没表示啥,就给你买套衣服吧。” 我的脸一下子臊得通红。 我说:“小娟,小妙昨天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她就是开玩笑,不是我的意思。” 许夫人脸上带着笑意:“我给你买衣服,跟小妙没关,就是我的一点心思。” 我说:“咱们相处有半年多了,我是啥人你还不了解?我是个直筒子,有啥话就直说,我不会把话憋在心里,更不会有啥想法还让别人替我说。” 许夫人说:“我知道你是个什么脾气秉性的人,我给你做衣服,跟这些都无关,你别多想。” 许夫人还是执意要给我买衣服。 我只好说:“你了解我的是表面,你还不了解我的内心世界,我今年实行节俭计划,一件衣服都不买,因为衣柜里的衣服已经装不下了,再买衣服我就得再添加个衣柜。 “我的房子又不像你们家的房子这么大,我添加个衣柜就得再换个大房子。 “现在世界各地有很多人在过一种新理念的生活,什么极简生活,什么断舍离啊,我的新理念生活就是节俭生活,一切从简,能不购买的物品就坚决不买,买回来占地方——” 我一说起我的节俭计划,就叨叨叨地说个没完。眼看2021年就完美收工了,我岂能让许夫人给我买件衣服,打破我一年不买衣服的计划吗? 那绝对不行! 许夫人一直微笑地看着我:“红姐,你想法挺有意思,按理你不应该做保姆啊,我感觉你的水平比海生的秘书强多了。” 我心里话,十年前就有老总要聘我当秘书,我当时就拒绝。 啥工作能有写作带给我的快乐和自由多呀! 我很认真地说:“你要是给我买衣服我不会收的。到时候你别生气啊!” 许夫人笑了:“行吧,那就听你的。” 许夫人站累了,她用手捶了捶后腰,要离开厨房去客厅。 这时候,有人敲门,进来的是老沈。 老沈提着一兜青提送到厨房。他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开始找盆,他要洗青提。 我把盆从老沈手里接过来:“你别沾手了,我洗吧。” 说句实话,我怕他洗水果洗不干净。 许夫人吃水果讲究,要先冲再洗再泡半个小时,用盐杀一下。 我把青提泡到盆里,开始舀面,却看到老沈还没走,就在厨房和餐厅中间站着,手扶着桌子,两眼看着我。 我说:“你看我嘎哈?我脸上又没长花骨朵。” 老沈不说话,还是盯着我看。 我说:“你再看的话,花骨朵都让你看开了。” 老沈终于说话:“你今天咋穿了这么套衣服?” 妈呀,怎么每个人都对我这套五颜六色的衣服感兴趣? 我笑了:“怎么了?穿三个颜色的衣服不行啊?” 老沈沉吟了一下:“挺独特的。” 我扑哧一声笑出声。 我说:“沈哥,这是个送命题,你要说好看,那是奉承我。你要说难看,我就会生气。但你说我穿的衣服挺独特,属于教科书般的回答。” 老沈的脸上显出久违的笑容来。 我忽然想起个事:“沈哥,你刚才生我气了?” 老沈说:“没有啊!” 呦,这还能瞒得住我? 老沈的回答就暴露了他生我气。要不然老沈会说:“生你气?生你啥气呀?刚才你啥事让我生气?” 但老沈没这么说,他却直接说:“没有啊。” 那明显就是生气了! 我说:“刚才在饭店,那么多人的面前,你的大手就搭在我的椅背儿上,陌生人一看,就知道咱俩关系不一般。” 老沈笑了:“本来就不一般嘛。” 我说:“不是简单的不一般,是有啥事的不一般,你希望别人这么误会我吗?咱俩刚认识几天呢?两人关系就非同寻常地不一般?” 老沈说:“我以后注意。” 他也说出他的不满:“你给我发短信,说我手爪子——说我手不就行了。” 哎呀,老沈有时候也是玻璃心。 我笑了:“我道歉,以后就说你手!手!手!” 这件事也让我长个记性,两个人一旦熟了,说话办事就容易放肆。 我和老沈,都应该收敛一点,往后退一步。 时间还长着呢,细水长流才可能天长地久。 天崩地裂的爱情,只是瞬间。 我把青提洗出来,拿出榨汁机开始榨汁。再用青提汁和面。 老沈以往都是在楼下的车里等待大许先生,今天他既然不下楼,我就支使他干点活。 我说:“我在网上找到了个糕点的制作方法,你给我念,我就做。” 老沈挺喜欢这个工作,接过我的手机认真地念起来。 我照着老沈念的和面,打鸡蛋,做生坯,再放到烤箱里烤。 制作糕点是个美妙的过程,烤箱里渐渐地飘溢出蛋糕的香气,整个餐厅都暖洋洋的,香喷喷的,别提多温馨美妙了。 老沈忽然向我提出一个要求。“以后你别老盯着我耳朵看。” 我抬头看看老沈,第一眼,还是看他的耳朵。 妈呀,老沈的耳朵又动了,又红了。是烤箱烤的?还是我眼睛花了? 老沈低声地说:“我长耳朵,不是让你盯着看的。” 老沈转身进了客厅。他害羞了?不能吧?比我还大好几岁呢,我都大方的,他还有理由害羞? 我闻着烤箱里飘出的香味,感觉蛋糕应该烤好了,可按照老沈说的时间还不够啊,我只好继续等待。 又等了一会儿,味不对了,咋糊了呢? 我赶紧关火,把蛋糕拿出来。 翠绿色的青提蛋糕,都成绛色的了。糊了! 我拿过手机找到制作蛋糕的方法,一看,老沈念的时间念错了。 他刚才干啥了?就盯着我的脸上看花骨朵了? 真不能相信男人,相信一回错一回。 我正琢磨该怎么处理这些青提蛋糕,许先生在房间里吆喝着。 许先生说:“红姐,蛋糕好了吗?我都饿了。” 没办法了,丑媳妇总得见公婆。 我端着一盘绛色的蛋糕进了客厅。 我抱歉地对众人说:“对不起啊,我手法不太熟练,烤糊了。” 我以为大家要埋怨我。 没想到,许先生呲牙乐了,他伸手接过我手里的托盘,抓了一个蛋糕就塞进嘴里,边吃边说:“糊了好!糊了好!这把牌我肯定糊牌!” 第244章 老沈生气 大姐回来了,许先生请大姐去饭店吃饭,给她接风洗尘。 席间,大许先生对众人说了要分给许先生一套房子的原因,许先生和许夫人都很感动。 众人说说笑笑,一顿饭吃得很愉快。 大姐的保姆小妙在我旁边坐着,她吃饭很优雅,跟大姐差不多,放进嘴里一小块食物,细嚼慢咽。 翠花表姐不同,狼吞虎咽,嘴里塞满了食物还往嘴里放,她觉得嘴里塞满了食物吃起来才香甜。 我呢,在外面吃饭不如在家里放松,我在家里一边吃饭一边看书,觉得是种享受。 在饭店吃饭有些拘谨,好在许家人聊得愉快,没人注意到保姆,我吃得比较放松。 老沈坐在我旁边吃饭,他是跟大许先生一样比较稳重的人,尤其人多的场合,他一般沉默寡言。 但他不是一动不动地吃饭,他有肢体语言。 我吃完饭,后背向椅子背上靠过去,嘿,我感觉后背挡手,什么东西在我椅子背上呢? 一回头,看到老沈的手搭着我的椅背。 老沈坐在我左侧——你坐着就坐着呗,但他不好好地坐着,他两只膝盖都朝我的方向,而不是朝向他左侧的人。 还有,他的手臂横放在我的椅子背上,我后背都靠在椅子背上,他也不说把手臂收走。 这样子让人看见,这俩人干啥呢?搂脖抱腰。 我瞪老沈一眼,老沈没看见。 我又瞪了一眼,老沈看见了,但脸上是莫名其妙地表情,不理解我为啥瞪他。 我又不好跟老沈说话,席间雇主们在说话,保姆和司机在下面开小会,成何体统? 我只好从包里摸出手机,给老沈发了条信息:“把手爪子拿开!” 老沈终于把他的手从我椅子背撤走。 然后,老沈一直板着脸,一直到饭局结束。 吃完饭,众人下楼。 小妙要跟大姐去许家,随时随地地照顾大姐。 大姐说:“小妙,回到白城了,你咋也得在家住两宿,不愿意看他,你也得陪陪孩子。” 小妙没说话,但听从了大姐的叮嘱,回家了。 翠花也回公司。 我也准备回家。 许夫人走到我身边说:“姐,你跟我们回去吧。” 我说:“我不回去了,也没啥需要我做的了吧?” 许夫人说:“家里中午菜还剩下一些肉,这些肉明早没时间吃,中午吃就没啥营养了,你家里不是有狗吗,你拿回去吧,要不然扔掉了,我妈知道该难受了。” 我谢过许夫人,就坐车回到许家。 到许家进了厨房,你说我能打开冰箱拿走剩肉就离开吗?那也太没眼力见了。 我顺便把水烧上,又洗了一些水果,端到客厅。 端水果上桌,其实也很有讲究,这个我还是跟小妙学的。 小妙洗水果,会把家里几个人喜欢吃的水果都洗上,端着果盘去客厅时,她会把大姐喜欢吃的水果冲着大姐的方向。 人要善于学习呀。 学习也是一件快乐的事,是让自己自信的事。 我就学着小妙的样子,洗了好几样水果。 老夫人喜欢吃火龙果,许夫人喜欢吃青提,大姐喜欢吃蓝莓,二姐喜欢吃带点酸味的黑葡萄。 许先生喜欢吃苹果,用牙齿咔嚓咔嚓地嚼,特别有动感。 大许先生一般不吃水果,二姐夫吃啥水果似乎都行。 我洗好水果,在果盘里花点时间摆弄了一下,端着五颜六色的果盘进了客厅。 老夫人和许夫人都坐在沙发一侧。我的果盘里摆着的青提和火龙果挨着,这两样水果就冲着许夫人和老夫人的方向。 蓝莓正好冲向大姐的方向,苹果冲着许先生,黑葡萄对着二姐。他们各取所需,伸手就能拿到。 大嫂晚饭后什么都不吃,她要保持体形,每天要跳舞要教课,很忙碌。 许夫人先看到果盘里的变化,她说:“红姐,你果盘摆得挺艺术的。” 许夫人特别会说话,一句话就让我心花怒放。得到夸奖,谁都高兴。 许先生则当啷来了一句:“红姐,你端来的果盘跟你身上的衣服颜色有一拼呢。” 我没觉得不好意思,坦然地笑了:“这不就是为了搭配我的衣服,端来的果盘吗?各位慢用,需要啥就招呼我一声。” 人呢,真是伸缩性最强的皮筋。 要是半年前让我这样做,估计打死我都不会做的,可现在为啥做的得心应手,还有些自得其乐呢? 是我开始热爱这份工作了,雇主人好,尊重我这个保姆,我干得也起劲。 二姐提议要玩麻将,老夫人眼神亮了,她喜欢玩麻将。 许先生开始支桌子,大哥,二姐,许先生,还有老夫人,四个人围在桌前坐下。 玩麻将之前,许先生悄悄地进了厨房,伸手把所有锅的锅盖都掀开。 许先生不知道从哪听来的令儿,玩麻将的时候,把自己家的锅盖都掀开,麻将桌上你要幺鸡就不会来九饼,你要二条就不会来三万。 要啥来啥,一定和牌。 我低声地问他:“你不是说过,跟家里人玩麻将不用掀锅盖吗?” 许先生低声地说:“今天大哥高兴,我就赢大哥的!” 玩麻将一般就会玩八圈。 许夫人进厨房,拿盆子舀面粉。 我问:“你要做什么呀?” 许夫人说:“大家在饭店净顾着喝酒,没好好吃饭,玩麻将到夜里肯定得饿,我烤点蛋糕。” 许夫人怀孕好几个月了,家里人多,她也忙碌了一天,她脸上已经呈现出疲惫的神态。 我说:“那我做蛋糕吧,你休息一会儿。” 许夫人用手撑了下后腰:“那也行,辛苦你了。” 客厅里,众人一边玩麻将一边说话。 大姐说:“大哥把房子给老弟置办上了,我作为大姐,也得出点力,我给老弟的新房子拿装修费。” 二姐没说话呢,坐在二姐身后看二姐打麻将的二姐夫开口了: “大姐能让你拿钱吗?我们给海生拿钱。” 许先生更逗乐,他说:“你俩别挣了,一人拿一半吧。我估摸五十万够了,一人拿25万吧。” 大姐说:“后面加个零,就是250——” 大家都笑了。 一直没说话的老夫人忽然说:“我老儿子搬新家,不用你们拿钱,我们自己有钱,我拿钱。” 许先生问:“老妈你有多少钱呢?一直没跟我透个底儿。” 老夫人说:“肯定够你装修的钱。” 大嫂今天没有去广场,领着妇女跳广场舞,她站在老夫人身后给婆婆看牌。 大嫂笑吟吟地看着大哥:“许海龙,你的房子装修花的是哪的钱呢?” 大许先生笑了:“我自己挣的钱。” 大嫂说话、总是轻声细语,从来不着急,也没见到她发火。 许夫人是柔中带刚,大嫂是柔中带韧。 大嫂抬眼看向大许先生:“你挣的钱不也是公司的钱吗?你说房子是公司分给老弟的,那装修费不也应该是公司出吗?” 许先生笑着对大嫂说:“嫂子,你真是我的亲嫂子!” 大许先生说:“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家里有个内奸。” 许先生趁热打铁:“大哥,那装修费到底是公司出啊?还是公司出啊?我自己出钱也没问题,小娟有工资,我有年薪,也攒了不少钱了,够用。” 大许先生说:“你大嫂不都说了吗,我不给谁面子,也不能不给你大嫂面子。” 房间里笑成一片。 我正在厨房做蛋糕,许先生忽然悄悄地走进厨房,他把锅盖都盖上了。 我好奇地问:“不赢大哥钱了?” 许先生低声地说:“我担心小娟一会儿发现我的小秘密,该骂我了。” 许先生偷偷摸摸的样子把我逗笑。大哥又分他房子,又拿装修费,他是不好意思赢大哥钱。 许先生已经向门口走去了,又反身回来了。 哎呀,还有完没完了?我还能不能消停地做蛋糕了? 我做蛋糕不是强项,是初学者,必须聚精会神地做蛋糕,要不然就都做成面饼了。 许先生又走到我面前:“红姐,等搬到新房子,你还跟我们过去。” 我以为啥事呢。 我说:“涨工资吗?” 许先生笑了,咔吧着小眼睛:“你一点不糊涂呀。” 我说:“我要是糊涂,你能用一个糊涂的人做保姆吗?” 许先生笑着点头:“这是后话,等搬家的时候咱姐俩再议。” 我做保姆体验生活,没想到做这么久了。 原计划是一个月,后来计划做一百天,再后来我决定做到过年。 计划没有变化快,半年的时间一晃过去了! 我在保姆的路上已经越走越远。 昨晚有个制片人给我来电话,说有个剧本的项目要跟我合作,让我写剧本。 以前没跟他合作过,这个人跟我老师认识,但似乎他没拍过什么片子。 制片人满天飞,不知道谁的话准成一点。 不过,我还是有了期待。希望这件事能成。 第243章 大哥不白当 大许先生的儿子智勇,这次回国把老婆孩子都带回来,许夫人就对许先生说:“智勇不会是回来接大哥的班儿吧?” 我在厨房刷碗,听见了许夫人说的话,当时想:啥,许家要上演白城版的“权利的游戏”? 这咋跟电视剧一样,太狗血了吧? 却听许先生一拳砸在桌子上,兴奋地说:“我大侄子回来要是真接班,那这回可太妥了,我俩强强联手,一同对抗大哥。 “那局势就变了,大哥一人说话不算数了,仨人投票表决,大哥就得被我们叔侄俩‘表决’下去。 “他以后就甭想揍我,急眼了备不住我揍他呢!” 许夫人笑了,轻声地说:“把你能的,一说到你大侄子,你看看你,那眼睛笑得就剩一条缝了。毕竟他们是父子,和你是叔侄——” 许夫人还没说完呢,许先生就截断了许夫人的话。 他笑着说:“我们叔侄俩从小就好,他被小孩欺负,都是我冲上去把小孩打哭;他被大哥揍,都是我替他挡着。考试卷子都是我替他‘家长签字’,我们俩关系杠杠滴,比跟大哥好。” 夫妻两人正说着话,大姐从客厅来到餐厅,一手搂住许夫人的脖子,一手搂住许先生的脖子,亲昵地问:“小两口说啥秘密的话呢?还躲在餐厅说?” 许先生说:“说晚上到饭店吃饭的事呢。” 大姐说:“吃啥都行,回到家我吃啥都香。小娟,你怀着孩子呢,去房间睡一觉吧,下午别上班了,休息一下午,好不好?我看你有点疲倦。” 许夫人笑了笑。 大姐搂着许夫人离开了厨房,边走边叮嘱:“一个月就得检查一次,你属于高龄产妇,要格外小心,营养要跟上,不能想吃啥就吃啥,由着性子可不行啊——” 许先生也向餐厅外走去,走到门口又拐回来,他说:“红姐,晚上去饭店吃饭,你就不用准备晚饭了。” 我正好跟许先生请假:“那我晚上就不来了。” 许先生说:“你不来可不行,我请客吃饭,家里人一个都不能缺席。” 许先生把我算在“家里人”,我心里暖了一下。 我说:“不用我做饭,我就不去了,正好我家里也有点事——” 许先生说:“你家里有啥事,就是借口。你要这么说的话,我不请客了,在家吃吧,晚上大家都回来吃。小妙正好也在这,帮你忙乎。” 许先生说得跟真事似的,他这人特别实在,说让你去饭店吃饭,就是真心让你去,没有一点客套。 只是我真不愿意去饭店,就想一个人猫在家里弄点零食追个剧。 现在我正在追电视剧《对手》,我咋那么愿意看郭京飞憋屈的样子呢! 许先生忽然凑过来,悄声地说:“去吧,老沈也去。” 我被许先生逗笑,不去,反倒不好了,好像我有意躲着老沈似的。 我答应了去饭店。 许先生开心地笑着,出去了。 许先生挺有意思,天真顽皮,为人实在,同时又狡黠算计。 在江湖上他敢打敢拼,又能坐在办公室里跟客户谈判,是个又纯又欲的男人,不怪许夫人喜欢他。 晚上吃饭前,我要先到许家去汇合,原本打算穿一套有个性的衣服,但不巧得很。 来到年底了,昨天我的手一勤快,把所有衣服都洗了,准备收起来,过年就不收拾了。 我打开衣柜查看了半天,除了毛衣毛裤和几件基本不穿的衣服裤子,啥也没有了。 也不能为了吃顿饭,我去商场买套衣服裤子吧。这跟我的节俭理念不符。 况且我也不是今天晚餐的主角,还是随性一点吧。 换上衣服,裹上羽绒服就去了许家。 我在客厅里刚脱下大衣,坐在沙发上跟老夫人聊天的大姐,就开始上下打量我。 她说:“小红啊,你穿的这身衣服我咋看着有点别扭呢?” 我低头,也打量我今天穿的衣服:枣红色的裤子,深紫色的上衣,上衣外面套了一个橘黄色的毛线小坎肩,没啥毛病啊? 坎肩是去年买的,还不错,便宜还好看,穿着也舒服。裤子上衣都是几年前买的,旧衣服,穿着舒服,绝对没毛病。 我说:“怎么了大姐,我穿的衣服埋汰了?” 大姐还打量着我的衣服:“那倒没有——” 我笑:“那就没事了,不埋汰,这衣服就穿的没问题。” 大姐说:“你身上好几个颜色,我看着有点别扭呢?” 我笑:“没事儿,我穿衣服不是给别人看的,是给我自己看的。我自己看着不别扭就行。” 大姐哈哈地笑:“小红,我发现你说话有时候挺逗乐。” 我也笑:“大姐,不是有时候,是我说话一直都很逗乐。” 大姐笑的声音更大了。 老夫人看着我和大姐说笑,她也笑。 许夫人从卧室里出来,她刚睡醒吧,头发睡得有点蓬松。她看到我们笑,就问:“笑啥呢?” 大姐就把我们刚才的谈话,向许夫人说了一遍。 许夫人打量着我的衣服:“颜色是多了点。” 大姐说:“小红说话挺逗乐,咂摸一下,还挺有道理的。” 许夫人说:“红姐是个幽默的人,海生有一次就跟我说,他说——你听咱妈在厨房和红姐俩人说啥呢,她们乐得嘎嘎的,红姐挺幽默,跟老太太也能聊一起去。” 我笑着说:“我心里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有啥话不憋在心里,直说,可能有时候做事不太妥当,大姐,小娟,你们就多担待点——” 原本后面我还想说:“我做得不到的地方,你们多批评指导!” 但后来我硬生生地把这些话咬在了牙齿后面,没说出来。 指导啥呀?老夫人指导我就行了,事情就不会错得太离谱。 平时犯点小错误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说明我是个有温度的人,不是冷冰冰的按照程序做事的机器人! 大姐说:“小妙吧,聪明伶俐;翠花吧,虎了吧唧;你吧,有时候看着挺虎的,有时候又挺奸。 “说你有文化吧,你跟人吵架那个劲不太雅。说你没文化吧,有时候说话还一套一套的,我真猜不透你的身份。” 许夫人微笑地看着我,眼神有点复杂。 我笑着说:“大姐,别琢磨我了,我就是虎,想到哪说哪,但没啥坏心眼。” 我心里话呀,咋地,我也达到许先生的境界了?又纯又欲,所以才吸引老沈? 我这个二百五啊,还浅薄地得意了一会儿。 翠花和小妙很快来了,两人搂脖抱腰,亲热地说了一会儿话。 可当我到厨房洗水果时,翠花跟进厨房,凑到我跟前,小声地嘀咕:“你听见小妙刚才跟我说啥了?” 我心里话呀,爱说啥就说啥,你俩除了八卦还能说啥? 我问:“说啥了?” 翠花说:“吹牛呗,说她现在不是保姆,是助理。” 我愣怔了一下,随即也就释然。保姆和助理划等号。 翠花心里不平衡:“吹啥呀,不还是跟做保姆一样的干活吗?就是名字好听点。她成天跟我吹牛。” 我心里想,小妙上午还跟我说呢,说翠花跟她吹牛,说是管理办公室的,其实就是个清洁工。 我幸亏嘴巴严实点,要是我来回扯老婆舌,我们三个保姆,就不用工作,成天转圈打架,打圈架!可有热闹看了。 大哥和二姐夫的车子来到楼下了,许先生的车子也开回来,众人纷纷下楼。 我拿着老夫人的助步器,跟着众人下楼。 二姐和二姐夫一辆车,二姐让大姐上她的车,小妙也跟着上了二姐的车。 许先生的车子,许夫人搀扶着老夫人要上去,老夫人拒绝了。 老夫人说:“我和小红上你大哥的车,你们的车拉上你表姐。” 翠花和许夫人就上了许先生的车。 大许先生的车里只有老沈和大许先生,没有大嫂。 大哥扶着老夫人上车之后,我也坐进后排座。 老夫人看到车里没有大嫂,就问:“小婷呢?” 大许先生说:“小婷直接去饭店,她去安排饭菜。” 车子上路了,老沈在前面开车,我在后面看着老沈。 老沈不能回头看我,他是个有职业道德的人,开车都不接电话,更别说回头看人。 我故意盯着老沈看。不盯着他别的地方,专门盯他的耳朵。 今天还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老沈的耳朵不仅会动,还会变颜色。 在我盯着老沈的耳朵有一分钟之后,老沈的耳朵抖动了几下,然后就一点点地变了颜色,奇迹般地变得通红通红的,跟一只红辣椒似的, 用手摸,会烫手。放一个地瓜过去,估计一会儿就烤熟了。 以后跟老沈出来溜达,就吃烤地瓜吧。 车上,老夫人忽然对大许先生说:“海龙啊,我跟你说件事。” 老夫人的声音很严肃,很反常。 大许先生也感觉到了老妈反常,他坐在前排座,转过身看着老妈:“妈,啥事你说吧。” 老夫人说:“听说你要给海生一套房子——” 大许先生说:“妈,我知道你不想搬家,念旧,可总让我老弟住在老房子里,我心里过意不去——” 老夫人说:“我跟你说的不是这个事,我跟老房子是我的事,我说的是你要给你老弟房子的事。” 老夫人停顿了一下,大许先生这次没有追问,一直看着老妈,等她说下去。 老夫人说:“你给你老弟房子是好事,可你也要照顾一下你老弟两口子的情绪。你老弟跟你在一起没说的,可小娟她自尊心强。 “你说‘给’小娟的,小娟未必会接受呢。今天你大姐三番五次地说到你‘送给’海生的房子,我看小娟脸色不太好看。” 我有点惊讶地看着老夫人。 她现在耳朵不太好使,已经不关注家里人了,没想到众人说话时,一声不吭的老夫人,原来把所有人的想法都看在眼里。 老夫人说:“海龙啊,就你兄弟胡打乱凿的那么个人,娶了人家小娟,那是大家闺秀,人家姑娘从来没抱委屈。 “小娟跟我在一起住了二十来年,我们婆媳没红过脸。她快奔五张的人了,还给咱家怀上个孩子。 “一开始我是想让她生下的,可人家姑娘是有事业的人呢,我后来都放弃了,不生就不生吧, “可小娟可懂事了,为了咱老许家,硬是没有打掉这个孩子。咱老许家人要高看一眼呢,别伤着她。” 老夫人的话,说得我心里热乎乎的。 都说我愿意跟老夫人聊天,她心地特别善良,尤其对儿媳比对儿子都好。 大许先生说:“妈,我懂了,一会儿饭桌上我说说这事。” 老夫人就再也没说什么。 对待大儿子,老夫人是点到为止。对待小儿子,老夫人是怎么叮嘱都不放心。 饭店门口,大嫂笑吟吟地迎着众人。 大嫂今天穿了一件水蓝色的长衣,下面是条深蓝色的长裙,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典雅又好看。 大姐很喜欢大嫂的穿着,跟大嫂聊着这方面的事。 许夫人欣赏地看了大嫂一眼,忍不住伸手抚摸一下自己凸起的肚子。她有些嗔怪地瞥了许先生一眼。 许先生有点发毛,伸手搔着后脑勺,愣眉愣眼地看着许夫人,悄声地问:“我又哪做得不对,惹着你了?” 许夫人没解释,伸手在许先生后腰上捏了一下:“傻瓜!” 许先生冲许夫人傻乎乎地笑。 老夫人坐定,大家也相继坐定。 老沈坐在门边的位置。小军也凑过去,要跟他师父坐在一起。 大许先生忽然说:“小军,你上旁边坐去,让小红挨着你师父坐。” 随后他又嘀咕一句,“这孩子谁教的,一点没眼力见。” 大许先生的话把众人逗笑了。 小军摸摸脑袋,又抬眼看看许先生。 许先生说:“咋地呀小军,你看我这个位置好啊,那你过来坐。” 小军笑着摇摇头,挨着翠花去坐。 我坐在老沈旁边,老沈帮我摆好餐具。 许先生一直看热闹地看着老沈和我,这时候他说:“沈哥,又前进了一步,看起来好事将近呢。” 老沈笑笑,什么都没说。 老沈这人懂分寸,这是许家的家宴,我们不是许家的人,尽量少说话,多吃饭。 翠花却吧唧吧唧地开我和老沈的玩笑。说了半天,也不住嘴。还是小妙扒拉她一下,她才不再说了。 大嫂要了一个中档的包房,能坐下十五六个人。我们一行人坐下正好。 红酒已经倒在醒酒器里醒上,倒酒时,小妙要站起来倒酒,被大姐摇头制止。 许先生给众人满上酒,大哥先提酒。 大许先生提杯对众人说:“先祝老妈身体健康,快快乐乐。” 众人也都端杯附和。 老沈和小军都喝饮料,没有喝酒。 大许先生再次提酒,是欢迎大姐回来,一家人团聚的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许先生又端起酒杯,要跟许海生碰杯。 大许先生说:“老弟,大哥敬你一杯酒。” 许先生有点发懵,两只眼睛咔吧咔吧地看看老妈,看看媳妇,才敢直面大哥,话却是软乎乎的。 他尿汤汤地说:“哥,又咋地了,这么多人面前,你可得给我留点面子。” 大许先生说:“老弟,你跟着哥打江山,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一句话,把许先生说得眼圈红了。 许先生说:“哥,咱哥俩还用说这些话,这不是外道了吗?” 大许先生看着众人说:“这么多年我很少肯定海生,你们知道为啥吗?” 众人都看向大许先生,谁也没说话,等着他继续说。 大许先生说:“因为海生是块璞玉,我得拿小刀咔嚓他,要让他变成无瑕的美玉,将来公司交给他我才放心。” 许先生急忙说:“大哥你交给我干啥呀,我都不放心自己。” 大许先生说:“别插话,等我说完!” 许先生就乖乖地垂下目光,不敢看大哥。 大许先生接着说:“以前我搬进别墅的时候,就想给海生整套房子,公司是我们哥俩的,我自己住大房子,让我兄弟住小房子,海生没说的,可我心里过意不去,这不是欺负我兄弟吗? “可当时为啥没给他整呢,是因为咱妈不同意搬家,我就想,等等也行,等海生能守住心,再给他不迟。 “现在呢,我看海生能行了,正经能独当一面,小娟又怀孕,将来家宴一大家子人,住老房子住不开,还是搬到大房子里住吧。” 大许先生端起酒杯,跟小许先生碰了下酒杯:“老弟,对不住了,少让你住了十年大房子。” 许先生连忙站起来,甜蜜蜜地叫着:“哥,谢谢哥。” 大许先生笑了,眼神慈爱地落在许先生的脸上。 “谢我啥呀?应该谢谢你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谢谢小娟把你管束得不错。将来你能守住江山,这个江山就是你的。大哥再替你扛两年长工,你没意见吧?” 许先生说:“哥,都是你的,我才不要呢,我自己管公司多累呀。” 大许先生说:“美的你,你自己管理?那你不成太上皇了?等智博毕业,智勇这不是也回来了吗?一起帮你干,那我才放心!” 许先生为难地向老夫人看过去:“哥,妈不一定愿意搬家呢。” 老夫人一直认真地看着两个儿子说话,此时,她忽然说:“我早就想搬家了。” 许先生愣住:“妈,你开玩笑吧?你不是说离不开老房子吗?” 老夫人说:“我的傻儿子,我不是担心给你压力吗?妈这辈子反正是跟定你和小娟,你们俩住哪我就住哪,我跟着你们俩住一起心里踏实。” 许夫人挨着老夫人坐着,她冰雪聪明,从大哥和老夫人的对话里,明白了一切。 她端起酒杯,对老夫人和大许先生说:“妈,大哥,我敬你们一杯,你们对海生和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 众人开始喝酒,许先生突然嗷地一声变脸,他瞪着许夫人说:“你怎么又喝酒了?肚子里怀着孩子不知道吗?咋还喝酒呢?一点不让我省心呢。” 许夫人笑着,轻声地对许先生说: “我喝的是开水,你消停一会儿行不?大哥还没让你掌管公司呢,你官架子先端起来了,啥人呢你呀?” 许夫人一边说,一边伸手在许先生后背上轻轻地摩挲着,捋顺自己爷们那沾火就着的脾气。 第242章 矛盾 厨房里,小妙让许夫人给我买衣服,那些话我听着都尴尬。 许夫人只是淡淡地笑笑,并没有和小妙争辩什么,她转身回了客厅。 我心里有点恼火,小妙明着是为我好,潜台词却是在向许夫人面前炫耀。 当初是许夫人看不上她,认为她做保姆不合格,才把她辞退的,把我留下的。 但小妙跟大姐走了之后,却麻雀变凤凰,人也精神了,也长了见识,穿得也好,赚的也多。 她回来总是有意无意地要在许夫人面前嘚瑟一下,顺便踩踩我,让众人看到她的优势的同时,再看到我的短板,她心里就满足感爆棚。 我呢,说句不好听的,我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做好事难点,做坏事还能难住谁呀? 不就是顺手牵羊的事吗? 我说:“小妙,这次回家,你家里一切都好吧,你先生一个人在家,日子还行吧?” 小妙立刻就蔫了,好像被谁断电,一下子就没声了,明媚的脸上也瞬间铺上一块乌云。 小妙能向我炫耀的有两件事,一件是在大姐家做保姆大姐对她的好,一件是她儿子功课的优秀。 但我就不问这两件事,我专门问她不愿意提起的事,那就是她的丈夫。 小妙这次回到白城,没在家待多大一会儿,就来到许家做饭。看来,家里的丈夫对她没什么吸引力。 见到小妙不说话了,我心里稍微有点愧疚,觉得自己不太厚道。 小妙内心自卑,才会在人前炫耀,内心强大的人,不需要看客的羡慕来维持自己小小的虚荣心。 可我却给小妙灭了,实在不厚道。 我拍拍小妙的肩膀:“对不起啊,以后我不提你家里的事了。” 我又悄声地叮嘱小妙:“每个人都有死穴的,以后在大娘家出出进进,别总踩我,你捞不到啥便宜,还惹得你二嫂不高兴,何苦呢? “你是来做客的,还是来找茬打架的?真要打起来,你认为大姐会向着她弟媳,还是会偏向你?” 小妙不承认是打架,她说:“我就是说说,为你打抱不平,你还不领情。” 我说:“小妙啊,你看我需要有人为我打抱不平吗?遇到不喜欢的事,我不会做的。凡是我做的,都是我心甘情愿去做的,你给我打的哪场抱不平?” 小妙说:“姐,我白为你好了。” 小妙还不承认她在跟许夫人置气。 我说:“你要是想来许家帮忙,就好好对待每个人,你要是觉得委屈,就千万别来,你别赌气冒烟地干活。” 小妙说:“我不委屈,我愿意来,再说大姐在这儿。” 我说:“你要是觉得来这里挺好,那就高高兴兴的,别总说那些咬眼皮的话,还拿我当挡箭牌。我不知道你二嫂心里的想法,反正我听你刚才说的话我是不高兴。” 然后,我又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现在大娘家的厨房我说了算,你要是来,咱姐妹之间就和和气气,商商量量的,你要是不想做饭,你就当客人去客厅,我自己做菜也没问题。” 我要是不挑破了说,小妙就假装听不出来我的不满。我只能挑破了说。 小妙急忙说:“行,行,姐,都听你的,小心眼儿,芝麻大的官,你还跟我摆官架子?” 我笑笑,没说什么,既然小妙服了,我也就作罢。 饭菜都端到餐桌上,众人坐下吃饭。 许家的保姆是和雇主一起坐在桌前吃饭的。 我以前吃饭都是挨着老夫人坐,这次大姐挨着老夫人坐,小妙挨着大姐坐,我就只能挨着小妙坐。 大姐比上次来许家丰满了一点,脸色圆润了,眼睛也笑眯眯的。 她给老妈夹菜,夹了酸菜,夹了肉,夹了血肠,我看到老夫人只吃了血肠。 酸菜和肉,小妙做得略微有点硬。我当时在厨房让小妙用高压锅先把肉和酸菜炖烂,但小妙没听我的。 她说:“菜太烂了摆盘没品相。” 看起来明天还得我下厨。 大姐看到满桌都是杀猪菜,看着我笑了:“红啊,咋没煎条鱼呢,小娟是孕妇,每餐都少不了鱼,吃鱼能补钙,孕妇最缺钙了。” 我说:“大姐,今天中午这顿饭都是小妙做的,我晚上做饭的时候再给小娟做鱼。” 我的话其实也不妥,不应该解释,就直接答应大姐就行了。 也是因为之前跟大姐相处得不太愉快,我就解释了一句。没想到这句话惹得小妙白了我一眼。 小妙说:“大姐,我做饭的时候红姐就在身边,也没跟我说要我做鱼,要是她提一句我就做了——” 大姐嗔怪地对小妙说:“你也是,家里有孕妇,你还不知道做鱼啊?” 小妙说:“下次我记住了,一定会做鱼。” 许夫人淡淡地说:“大姐回来一趟,还惦记我。” 大姐说:“小娟儿,你肚子里怀着老许家的孩子呢,哪方面都要照顾到——” 大姐又吩咐小妙:“你把我给小娟拿的零食打开一袋鱼片,每餐饭都要补充点鱼。” 小妙下桌去客厅,我听见她打开大姐皮箱的动静。 大姐的皮箱是有密码的。看来小妙和大姐的关系是真的好,并不是她吹嘘的。 小妙把鱼片递给大姐,大姐撕开包装递给许夫人。 许夫人笑着说:“大姐你有心了,这么老远回来一趟,还给我带零食。” 大姐说:“海边没啥,就是海里的零食,每天吃一点补钙。” 许夫人从袋里摸出一块鱼片,象征性地吃了一块,再没吃。 大姐一个劲地劝她多吃点。 后来,我发现许先生刷刷刷地开始吃鱼片,不一会儿的功夫,一袋鱼片见底了。 许夫人的零食很多,有许先生买的,有大嫂和二姐送来的,还有秦医生送来的,但我没发现有鱼片。 许夫人吃鱼一般吃煎鱼,喝鱼汤,她不喜欢吃鱼片吧。 鱼片是加工产品,里面还放了糖。许夫人是忌讳这些东西的。 大姐看到许先生把鱼片都吃了,笑眯眯地打量老弟,又打量弟媳。 “娟啊,不喜欢吃也要强迫自己吃一点,怀孕的女人辛苦,一切都要为了孩子的健康着想。” 许夫人淡淡地笑笑:“我吃完饭再吃。” 大姐也适可而止,没有再说下去。 这次大姐倒是没有挑我的毛病,她是个完美主义者,看到不满意的事,就给你上一课。 她特别愿意给别人出谋划策,规划人生。 小妙佩服大姐能干,愿意听大姐的,算是雇主和保姆相得益彰。 大姐这次不仅没挑我的毛病,还夸奖我。 大姐说:“小红,我跟我妈视频通话,我妈总是夸你,说你给她剪头发,剪得可好了。” 大姐还拿起公筷,给我夹了一块肉,放到我碗里,我简直受宠若惊。 大姐说:“你把我妈照顾好了,我们全家都感激你。” 大姐咋忽然这么体贴人呢? 饭桌上,大姐又谈到房子的事情。 “老房子是有点挤,餐厅就挤,听说智勇一家从国外回来了,全家人要是都回来,坐不下。” 许先生说:“大哥说了,这套跃层年前年后就能到手。” 大姐宠溺地看着许先生:“大哥对你真是没说的,说送你房子就送你房子,大哥对我们可从来没这么大方过。” 许夫人听到大姐说“送房子”几个字,脸上的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 她的眉毛往上挑,嘴角则抿了抿,显然是不服气的。 如果是小妙,大姐送她一套房子,她肯定欢天喜地,走到哪炫耀到哪。 但许夫人不同,她认为要大哥送他们房子,这本身是件不太体面的事情。 在她的心里,能住得起多大的房子,就住多大的房子,要别人送她房子,她心里多少有些不太顺畅。 许夫人忍不住,淡淡地说:“你老弟为公司赢得不少效益,房子是大哥奖励给他的。” 大姐咯咯地笑了,她没注意到许夫人话里的潜台词,她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在说。 大姐说:“我哥就是那么一说,还不是担心你们两口子不好意思接受这套跃层吗?” 许夫人脸上的笑倒是没有消失,但却像怕冷一样地僵住了。 富有的人,很难考虑到不如她富有的人会有的想法,一样的事情出现,穷富两人的想法可能会千差万别。 大姐完全没觉得大哥送老弟一套房子有什么问题,就随意地取笑了老弟一句。 可兄弟媳妇有些受不住大姑姐的玩笑。这其间的微妙很有讲究。 许先生感受到了来自妻子心里的不顺畅,他拿起勺子给许夫人添汤,还不经意地为许夫人撩了一下滑落在脸上的头发。 饭后,众人移到客厅喝茶聊天。小妙洗水果,泡茶水,端到客厅去了,她没再回来。 我在厨房收拾卫生。 许是茶水喝完了,许夫人端着茶壶来到餐厅泡茶。 小妙跟进餐厅,从许夫人手里接过茶壶,去泡茶。 小妙对我说:“红姐,你一点也不会照顾孕妇,怎么能让二嫂自己来沏茶呢?” 许夫人什么也没说,就去了洗手间。 我也没搭理小妙,她就是爱显摆她的能干。 我不是许家专门照顾许夫人的保姆,我只是做饭的厨娘。对于给老夫人剪发,不是我分内的工作,是我跟老夫人相处得来,我主动为做的。 何况,许夫人不是一个愿意支使别人干活的人,在家里她除了支使许先生,一般不会支使我洗水果沏茶什么的。 家里人一多,事情就多,有些矛盾也浮出水面,不过,也都不是什么原则性的大问题,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再说过几天,大姐和小妙就离开了,逞一时的口舌之快,其实没什么用。 客厅里,不知道谁提起来的,说到给老夫人做寿衣的事情。 许夫人说:“当时因为瞒着海生,海生还要跟我打架呢。我不跟他说,是怕他转不过来弯。” 许先生说:“我到现在也没转过来弯,咱妈好好的,准备那些衣服干啥?” 大姐倒是跟许夫人意见一样。 “提早做这些准备是应该的,当年我婆婆可有想法了,老早就把寿衣做出来,每年夏天都拿出来晾晒一下,再收起来。 “有一年的年三十晚上,我去给老太太送红包,你说她干嘛呢? “她在房间里把装老衣服都穿在身上了,她还躺在床上了,没吓死我,我还以为她过去了呢!” 众人跟着大姐都笑起来。 大姐说:“我那老婆婆才能作妖呢,我不能说她呀,她儿子说她。她儿子说,妈你干啥呢?吓唬我们呢?你们猜,老太太说啥?” 许先生就特别可爱地问大姐:“大姐,你婆婆说啥了?” 大姐说:“我婆婆说,我感受一下要死的时候是啥感觉。她儿子说,妈呀,人都死了,还有啥感觉?老太太就说,对呀,就是怕不知道啥感觉,我才提前试验一下。” 大姐边说边笑:“那个春节过的,可欢乐了。” 大姐看得开生死。这点让我很佩服。 大姐有大姐的智慧。 小妙洗的水果没有桔子。许夫人爱吃桔子,许先生就另外洗了一盘桔子端到客厅。 老夫人靠在沙发里,看着她的儿女们围绕在她身前说说笑笑的,她很满足,嘴角带着笑意,眼睛里也装满了笑。 大姐从皮箱里拿出一个红包,递给老夫人: “妈,这是我们两口子给你的生日礼物,祝愿你健康长寿!” 老夫人接过红包,用手捏捏红包里面的钱。 一沓钱,肯定不会少。 大姐不给别人“上课”讲道理的时候,她也是挺幽默的。 她对老夫人说:“妈,那红包别捏了,是一万零一块,祝愿你活到一百零一岁。” 老夫人笑了:“给的太多了,我的箱子里都快装不下了,要不然,你拿回去一半?” 大姐笑着说:“要依着你大女婿的话,他还要多拿呢。我说咱妈平常也不花啥钱,都是海生小娟两口子花钱,就拿这些吧。” 老夫人笑眯眯地问大姐:“方平还画画呢?现在一幅画卖多少钱了? “我听人说,画家要是厉害,那画都不是论张卖,都论尺卖,一尺卖多少钱。” 大姐说:“管他卖多少钱呢,够花就行了。” 大姐又看向许先生和许夫人:“将来大哥给你的房子要装修时,大姐给你拿装修费,你挣那点钱就留着给小丫头买奶粉吧。” 许夫人脸上一直淡淡地挂着笑,没说话。 许先生开心地笑了,他挠着大光头,小眼睛瞪圆了,看着大姐说: “大姐你说的是真的吧?我可记在本子上,装修费你不用全给我拿,二姐也说给我拿装修费。要不然你们俩商量商量,一家拿多少分出来,够我用就行了。” 大姐笑着说:“你二姐有我有钱吗?还要给你拿装修费?你二姐夫的工程不是一直欠这个欠那个?我们家方平画画,没有本钱,就是买点颜料,钱就挣了。” 老夫人也笑着说:“方平的钱挣得也不容易啊,当年为了画画,他都痴傻了,天天早晨起来去画曙光,半夜又去画星星,不吃苦中苦,哪有现在成为画家这样的尊贵?” 老夫人看着她的小儿子,说:“当年你要是好好念书,最起码也考个大学。” 许先生跟老妈开玩笑:“妈,我要是考上大学,现在肯定天南海北地去跑业务,能像现在一样在家陪你聊天吗?” 大家说说笑笑的。 许夫人似乎心情不佳,她踱到厨房,说是吃多了,消化消化食儿。 许先生也感觉到许夫人的变化,他跟到餐厅,手里拿着一个桔子,递给许夫人,试探地问:“怎么了?不高兴了?” 许夫人接过桔子,用手在许先生胳膊上拧了一下,有点发泄的意思,她说:“也没不高兴,就是心里有点堵。” 许先生说:“那就是不高兴呗,因为啥呀?” 许夫人嗔怪地瞪了许先生一眼:“你还不知道因为什么?” 许先生说:“娟儿呀,你现在跟大哥说话一样,说我犯错误了,我承认了之后,还得问我知道错哪了吗? “我上哪知道去?我要是知道了,我就不犯错误了。你们文化人说道太多。 “娟儿你还是给我指出来吧,要不然我猜一天,脑袋猜两半我也猜不出来。” 许夫人被逗笑了,她说:“总提你的文凭干啥呀?” 许先生笑:“这算个啥事?我本来就学历低,没文凭嘛。” 许夫人没说话。 许先生又说:“学历低就低呗,不影响吃喝,也不影响我对老婆好。” 许夫人笑了,说:“这个倒是实话。” 许先生说:“那咱俩回客厅吧,大姐在客厅呢,你老不去客厅,她不得琢磨对她有意见嘛?” 许夫人又有些不对劲,她说:“还总说是大哥给你的房子,我住这样的房子不舒心。” 许先生恍然大悟:“这算个事嘛?学历高文化高有啥好处?总是挑话茬。 “你看我没啥文化,别人好话赖话也听不出来,反正别人说啥我都挺高兴。大哥的房子甭管是给我的还是我自己挣来的,都说明一个事儿!” 许夫人脸上露出狐疑的表情,看向许先生:“说明啥事啊?说明你赖叽,硬赖来的房子?” 许先生低声地说:“这都说明我在大哥心里是重要的,还说明我本身也挺厉害,要不然大哥咋不给别人房子呢?凭啥给我呀? “大哥跟我说过,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他说能守住江山的人是最厉害的,打仗冲在前面的那是先锋官,守着江山的才是王。 “他怕我守不住江山,现在你看房子都给我了,说明他觉得我有守江山的本事,将来公司都得给我!” 许夫人笑了:“我还头一次听过这么新颖的解释,你别的本事没见长,安慰自己的本事倒是噌噌地见涨。” 许夫人掰下一瓣桔子,递到许先生的嘴里,轻声地说:“智勇要回来了,我看这次拖家带口回来的,不会出国了,海生,他不会是要回来接大哥的班吧。” 第241章 多管闲事 第二天去许家上班。给我开门的是老夫人。 老夫人撑着助步器站在门口,低声地叮嘱我:“你大姐回来了,在健身房那屋睡觉,说话干活小点声。” 我看到客厅沙发旁靠着两个棕色的皮箱,是大姐的皮箱吧。 小妙没在许家,她回白城的家去了。她家里有丈夫,有一个念高三的孩子。 收拾卫生的保姆小蔡也离开了。 我环视一下房间,卫生打扫得还不错,挺亮堂的,窗台上,沙发上,我用手摸一下,都没有灰尘。 老夫人跟我来到厨房,她说:“海生一早开车去火车站接他大姐的,你中午做点你凤子爱吃的就行,不用给我单独做排骨炖豆角,她就喜欢吃杀猪菜,晚上海生安排他大姐去饭店吃饭,你就不用做晚饭了。” 大姐一回来,许家家宴的时候就多,我不免有点心累。 不用我做饭,那我下午就可以请假,不用来上班。 大姐一直在健身房睡觉,可能火车上的软卧不怎么舒服吧。 我到酸菜缸里捞酸菜,做饭做菜。正在忙碌着,有人敲门。 来的是小妙,她手里提着一兜血肠。 “在我家跟前买的,我家附近有个杀猪的,我在火车上就给他打电话,让他今天早晨杀猪的时候给我留的。” 小妙换下大衣,从包里拿出她自己的围裙,麻利地扎上围裙,就到厨房干活。 小妙就有这两下子,到哪里干活,人家都能把客场干成主场。 她从我手里接过菜刀,就开始切酸菜,酸菜切得比我切的还细,快赶上头发丝儿了。 她切完酸菜,到水池里洗菜板,洗菜刀,又开始切血肠。 小妙又吩咐我:“红姐你攥酸菜,五花肉切了吗?我来切——” 小妙干活我挺省心。 小妙是那种手一份嘴一份的女人,干活又好又快,嘴巴又能说,不让劲儿的那种女人。 小妙一边干活,一边教我课程,教我怎么管束手下的家务保姆小蔡。 我纳闷,问她:“你咋知道小蔡归我管?” 小妙乐了:“老许家的啥事我不知道啊?可能你都不知道呢,我就知道了。” 在小妙面前,我显得有点笨呢。 我笑着问:“大姐跟你说的?” 小妙说:“翠花表姐说的,我跟翠花联系多,她有时就跟我显摆大娘又给她啥了,她最近不是到大哥公司上班了吗?哎呀我的天哪,就是一个清洁工,还把自己愣说成是管理办公室的,我一听她说话,就知道她在吹牛。” 说到翠花,我也笑起来,真想过一下八卦的瘾。 可我担心传到翠花耳朵。我说:“咱别说翠花了,说点别的。” 小妙就说:“我也不愿意说她,她总跟我吹牛,不过,二嫂给她定做那套衣服真不错——” 小妙还要说衣服,我说:“咱俩说炒菜吧,不说衣服行不?” 小妙笑了:“红姐,我听出你话里的醋味了。” 妈呀,咋还是跟衣服有关! 中午,许先生两口子回来,许先生还提回一大兜吃的喝的。 大姐已经醒了,跟老夫人坐在沙发上聊家常。 许夫人说:“大姐,我大姐夫没回来呀?” 大姐说:“他身体不太好,再说又要参加画展,我就没让他回来,我还得照顾他。” 大姐打量许夫人凸起的肚子,兴奋地说:“肚子都这么大了,我刚才看你进屋,右脚先迈进来的,这一胎肯定是女孩!” 许夫人笑了:“大姐,你还注意到这个?” 许先生在一旁听见,很兴奋,坐在大姐跟前聊天。 许先生说:“前两天小娟还做梦,梦到花呀蝴蝶啊,我就说这个梦好,肯定能生小丫头!” 众人在客厅说话,我和小妙在厨房做的菜也差不多。 小妙把许先生拿回来的水果洗好,端到客厅,又沏了壶茶水端到客厅。 小妙沏茶不是用许家的茶叶,是她自己带回来的茶叶,她说是大姐在家里喝惯的茶叶。 小妙可真会办事。 许夫人来厨房看看饭菜准备地怎么样,我才想起来没有做许夫人爱吃的鱼。 小妙一直掌勺,我忽略了自己的工作。 我说:“小娟,我忘了给你做鱼了。” 小妙就说:“那我现在煎鱼。” 许夫人看看灶台上摆着的菜:“不用了,这些菜够了。” 小妙就没再说煎鱼的事。她看看许夫人,又看看我,对许夫人说:“二嫂,你看我穿的这身衣服好看吗?” 许夫人打量小妙两眼:“这身衣服很配你。” 小妙说:“大姐给我买的,就为了参加大娘的生日宴。二嫂,我听说你给翠花表姐也做套衣服,你给红姐做了吗?” 妈呀,小妙要干啥呀? 我担心许夫人认为我是和小妙商量好了,一起说给她听的。 这太尴尬了!不等许夫人说话,我急忙对小妙说:“我说过我不喜欢新衣服。” 我又对许夫人说:“厨房油烟大,你去客厅吧。在医院忙碌一天腿都肿了吧,去歇歇。” 许夫人笑笑,没说什么,转身去了客厅。 我不高兴地对小妙说:“你咋这样呢?我跟你说过了,翠花是表姐,我是保姆,你以后别乱说。” 小妙却以为我是跟她客气:“红姐,我不帮你说话,人家就拿你当傻子,你看大姐对我多好?翠花表姐呢,许夫人对她也不错,唯独你,大娘过生日了,连件衣服都不给你做?” 我没法跟小妙聊天。她这是帮我呀,还是挑事呀? 我郑重地说:“以后别提衣服的事,我的事你别管!” 第240章 和老沈谈恋爱 今晚,许家楼下没有车灯照我。 左右看看,又栽楞耳朵听听,也没有人冲我吹口哨。 我咋还有点不习惯了呢! 当我期待老沈的出现,我发现自己其实是渴望老沈的接近。 回到家,我喂了大乖,又领他溜达一圈,刚进家门,就听到桌上放着的手机响个不停。 是小妙打来的视频电话。 视频里,小妙穿着一件浅灰色的格子长裙,上身是件比浅灰色更淡一些的衬衫。 她身后的背景好像是沙发,又不太像。 小妙一脸明媚地笑着:“姐你猜我在哪呢?” 我说:“在大姐家吧?” 小妙说:“在火车上,软卧车厢里。” 哦,小妙身后的不是沙发,而是火车上的软卧车厢。 我说:“现在你们在火车上?明天几点到白城?” 小妙说:“如果火车不晚点,明早七点半就到了——” 小妙又把手机拉远一点:“你看看我的裙子,衬衫,好不好看?” 我笑了。小妙四十出头,长得不错,身材不错,穿衣服肯定差不了。 “好看,真好看!” 小妙的确好看了不少,皮肤白皙了,眉宇间也没有在白城时的那种晦暗的神色。 看起来她在大姐家很省心。 小妙很高兴:“我的衣服都是大姐给买的,还有这件大衣——” 小妙又把手机拉高了一些,视频里,我看到小妙身后的壁板上挂着一件大衣。 那是件深灰色的羊绒大衣,即使透过屏幕,我也能感受到大衣料子攥在手里的那种柔软和厚实。 我说:“大姐对你真好。对了,白城可冷了,你没穿羽绒服啊?” 小妙说:“羽绒服在皮箱里呢,大连比白城暖和好几度呢,平常一般不穿羽绒服,回家才带回来。羽绒服也是大姐买的。” 我笑了:“大姐对你真好,把你打扮得这么漂亮,是要把你嫁出去呀?” 我其实就是这么随口一说,开个玩笑,没想到小妙的脸色却暗了下来。 小妙说:“嫁人?家里的那个不离呀,我下辈子都不嫁人了。” 我不想扫了小妙的兴致:“你跟大姐走了之后,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小妙的脸上重新明媚起来。 她说:“大姐对我真好,她去哪儿都领着我,会朋友,做美容,看画展,都领着我,我跟大姐在一起,看到许多从来没看到的事,我愿意在大姐身边待一辈子——” 啥?一辈子?那不成了大姐的女侍? 小妙的话又拐弯了,她问我:“翠花表姐跟我显摆,说小娟给她做了一套衣服,定做的,我都不稀罕跟她说,我所有的衣服裤子,包括里面的衣服,大姐都给我买全套的,我怕我说了之后翠花表姐都不信。” 我笑着说:“我信。” 大姐出手阔绰,对小妙舍得花钱,这个我真信。 小妙也真是对大姐好,照顾大姐那是事无巨细,无微不至。 小妙又说:“红姐,大娘做寿,许夫人给你做衣服了吗?” 我说:“没有啊——” 说完这句话,我觉得不妥,就又加了一句:“我衣服有的是,穿不过来,我不用人家给我做衣服,我不缺衣服——” 说完这句话,我又觉得不太妥当,好像是影射小妙缺衣服,才需要大姐给做衣服。 好在小妙的注意力不在这个“点”上,她的注意力在其他地方。 小妙说:“真是偏心眼,她给翠花表姐都做了,咋没给你做呢?都是保姆,凭啥两眼看待?” 我笑了:“翠花是表姐,我不能跟人家比——” 我跟小妙说话,总是觉得有点不对路,分明说的是一件事,可我又总是觉得说的不是一件事。 我不想和小妙聊天了,刚想找个借口挂断电话,小妙却悄声地说: “大姐上厕所回来了,等我到家咱俩再聊,一定要让许夫人给你做套衣服不可。” 这个小妙,还要为我打抱不平? 雇主与保姆之间,一件衣服看不出来什么,在日常生活中的相互理解和尊重,才更重要。 放下小妙的电话,我看到手机里有几个老沈的未接来电。 看到老沈的电话,必须诚实地跟自己说,我心里是喜悦的。 我的内心已经逐渐地接受了老沈? 我把电话给老沈回拨过去。 老沈说:“你下班了吗?我去接你。” 我笑:“都八点了,你接谁去呀?” 老沈说:“你回家了?那咱俩看电影去?” 我说:“都啥点儿了?看完电影半夜了。” 老沈说:“那撸串去?” 我说:“我刚吃完,再吃就吃到肚皮外。” 老沈不说话了,电话里只剩下喘气声。 回味了一下,我刚才说话有点冲,是生小妙的气呢。 老沈忽然问:“生气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没有。” 老沈说:“离晚上休息还早着呢,出来溜达溜达,吃个地瓜,喝个馄饨,要不吃糖炒栗子,我刚才开车,看见有家糖炒栗子在门口炒呢,去不去?” 我从家里出来,有车灯照我。 我似乎习惯了老沈的陪伴。 有人照顾,有人等待,这感觉好像回到了少女时代,很熨帖。 可是,我心里又有个声音似乎在悄悄地提醒我,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来…… 这就是悲观主义的女人。 我坐着老沈的车子去买糖炒栗子,那是二环上的一个炒货店。 炒货店的门口支着一口大锅在炒糖炒栗子,老沈下车买了一包栗子,上车递给我。 糖炒栗子热乎乎的,有点烫手,甜丝丝的香味也蛮好闻的。 老沈的手上没有戴着手套,我给他的手套呢? 车子再次开动起来,我问老沈:“手套呢?” 老沈说:“兜里呢。” 我说:“咋不戴呢?” 老沈笑了,半晌才说:“开车戴?那是棉手套。” 我这个虎,忘记皮手套是在外面戴的手套,不是开车戴的那种手套。 车子在夜色里缓缓地开动,一时间我们两人都没有说话。 老沈稳重,成熟,幽默,乐观,跟他在一起挺轻松的。 老沈在车上吹起了口哨,那声音苍凉又有些悲壮。 我听了一会儿,想起来了,这是那首特别有名的“最后的莫西干人”,那是长笛吹奏的。 老沈吹口哨,自有一种韵味。 我忽然想看电影了。 我说:“沈哥,咱们用手机看电影吧。” 老沈没有疑义:“想看啥电影?” 我说:“就你刚才吹的口哨,最后的莫西干人,听说电影挺好,我一直没看呢。” 老沈打开车子前面的某个地方,拿出一个小包,丢到我怀里。 我拉开小包的拉链,里面竟然露出一个平板。老沈的武器挺多呀。 这部电影还真搜到了,老沈把车子也开到了东郊铁轨旁边,就停在一堆雪的前面,电影开始播放。 我一边吃着糖炒栗子,一边看电影,心里还想呢,英文版的,中文字幕。 老沈能看下去这样的外国大片吗?不会睡着吧? 结果,吃着吃着,我竟然困意上来,稀里糊涂的忽悠一下睡着。 是白天在许家做保姆太累了,还是糖炒栗子里被下了药? 等我醒来时,电影快演完了,老沈正瞪着两个眼珠子在看电影呢。 睡着的那个人怎么会是我呢?这也太丢人! 纸袋里的栗子壳掉落在坐垫上,我要收拾,老沈说:“你不用收拾,我晚上拿回去洗。” 我心里动了动,给他添麻烦了。 我说:“沈哥,对不起啊,刚才我睡着了——” 老沈说:“挺好的。” 我狐疑地问:“啥玩意挺好的?” 老沈说:“你睡着了挺好的——” 我有点尴尬。 老沈已经发动了车子,他说:“你睡着的小样脸蛋红扑扑的,像个小熊,还打呼了。” 妈呀,还有比这更难为情的吗? 我伸手打了老沈一下,没想到老沈正俯身过来,也不知道他要干啥,我的手正好打在老沈的右侧耳朵上。 他的那只耳朵“刷刷刷”,一连抖动了好几下。 我说:“我不是故意的。” 老沈笑了,轻声地说:“故意的也行。” 这回我彻底不好意思。 老沈忽然说:“咱俩这样是不是挺好?” 我点点头:“嗯。” 老沈的笑容在脸上扩展:“那咱俩就这么处下去呗。” 我沉吟了片刻,说:“行。” 老沈开车,侧头看我:“不是开玩笑?” 我看着老沈说:“不是开玩笑。” 第239章 受伤的女人 翠花到老裁缝店去撒泼,让小师傅拍下视频。 小师傅并没把这段视频发到网上,而是发给了许夫人。许夫人又把视频发到老夫人的手机上。 老夫人坐在餐厅里跟我聊起这件事。 “我的外甥女,小时候是个可熊包的孩子,猫啊狗啊都能欺负她,她到城里来扑奔我,两眼一抹黑,啥亲戚都没有,我能不帮她吗?” 我心里说,翠花熊吗?她多厉害啊! 老夫人在餐桌前坐着,絮絮叨叨地说着。 她单薄的身影像剪纸一样贴在餐桌前。 翠花每次来,老夫人都会给她一些东西。具体给了她什么,我不太清楚,反正每次翠花表姐离开,都是大包小包拿走的。 有一次翠花在老夫人房间里说:“我不要,我自己能挣钱——” 我和老夫人在房间里说话,外面忽然传来“咔嚓”“咔嚓”的动静。 老夫人听不见这个动静,我能听见。 我走到窗前往楼下看,嘿,好些个人在小区里挥着铁锹铲雪。 远处还开来一辆巨大的橘黄色的铲车,把众人铲成的雪堆铲走。 我在人群里竟然看到了穿着枣红色大衣的翠花,又看到了穿着藏蓝色羽绒服的老沈。 我明白了,是许先生派他公司的人来小区扫雪。 东北的雪下得厚,昨天的雪下了一夜,早晨起来雪已经有半尺厚,又被行人踩实成。 扫帚根本扫不动雪,必须用铁锹才能把雪铲起来,攒成堆,再雇来铲车拉到郊外。 小城里一落雪,各企事业单位白天就分派到各个小区里,还有政府的公务员也都派到各个小区里,帮助物业人员清理积雪。 物业的人员在扫雪的时候不够用。就算是公务员下来清雪,因为雪下得太大,有时候一天也清理不干净。 许先生就把公司的人派过来清理小区门前的雪。 我把翠花来扫雪的事对老夫人说了。 老夫人眼睛一亮:“翠花真在楼下扫雪?” 老夫人撑着助步器走到北窗往楼下看。她看到翠花,笑着说:“红啊,中午做火锅吧,你下楼去告诉翠花一声,中午别走了,让她上来吃饭,把小沈也叫上。” 做火锅挺好,我也爱吃,不过,老夫人的话有点奇怪。 我问:“大娘,你给我表姐发个信息,还用我下楼告诉她吗?” 老夫人嘴角带了一丝难言的苦涩:“哎,因为她去老裁缝店闹事,我在电话里说了她几句,她不高兴,不跟我说话了——” 我穿上羽绒服下楼。 一出楼门,就看见许先生的司机小军正挥舞着铁锹在铲雪。 他铲雪之后没有攒到雪堆上,而是转身把一锹雪扬到一个人的身上,那人也不理会身上的雪,继续挥动铁锹铲雪。 这个老实人,不是老沈还能有谁? 我说:“沈哥,后背上的雪打扫打扫,一会儿进脖领子里了。” 老沈看到我出来,咧嘴一笑。 我看到老沈空手攥着铁锹,没有戴手套。我羽绒服里有副手套,新买的皮手套,掏出来扔给他:“沈哥——” 老沈接住手套,说:“不冷。” 我说:“戴上点吧,暖和。” 五十多岁的人了,一点不知道爱护自己的身体。 一旁的小军却窜过去,抢走了老沈的手套:“我师父不冷,我戴。” 小军把我的手套戴去了! 哎,这个小军呢! 我在人群里找到翠花,告诉她中午别回公司了,姨妈叫她上楼吃火锅。 翠花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她撑着铁锹站立了几秒钟,抬头往楼上姨妈家的窗口望去。 我也不等翠花答应,就上楼了。她会来的。 这个世上只有姨妈对她无限的宽容和接纳,她要是不理睬姨妈,就不知道好赖了。 我没有叫老沈到楼上吃火锅,叫他他也不会来吃午饭。 上班时间,他要听从大许先生的吩咐,随时待命。 回到楼上,老夫人撑着助步器站在门口,两只眼睛一直盯着我的脸。我说:“大娘,翠花说干完活儿就上来。” 老夫人很高兴,叮嘱我:“多切点五花肉,翠花爱吃。” 我从冰箱里拿出一块五花肉,放到灶台上自然解冻。 酸菜缸里散发着一股让人舌底冒酸水的酸味。 把压着酸菜的那块石头往旁边挪动一点,从水下面捞了一颗酸菜,把酸菜上的水尽量攥掉,用盆子装上,拿到厨房。 这天中午,许先生打电话回来,说他和许夫人在外面吃一口,不回来吃。 许先生两口子是特意不回来的吧,他把翠花打发到小区清雪,就知道老夫人会留翠花中午在家里吃饭的。 我切好酸菜,泡在热水里浸泡,去一些酸味。 五花肉融化了一点,还没有全部解冻呢,这时候切肉最容易。 我切了一盘五花肉,放到火锅里先炖上。这边把酸菜从水里攥出来,放到高压锅里压一下。给翠花留出一盘酸菜。 酸菜火锅有多种吃法,怎么吃都好吃,全凭自己的喜好。 我又切了姜片,葱段,把花椒大料也下到锅里。锅里又放入几块脊骨,慢慢地熬汤。肉香很快弥漫了整个餐厅。 老夫人说翠花喜欢吃血肠,要我去楼下的菜店买血肠。但血肠卖没了。 上楼的时候,老沈跟过来问我:“中午吃啥好吃的?” 他手上戴着我送的皮手套,他从小军那里把手套拿回来了。 “吃酸菜火锅,大娘让我下来买血肠,没买到。对了,大娘让你中午也上来吃火锅。” 老沈说:“中午许总要参加一个开业典礼,过一会儿我就走。” 我说:“开车慢点。” 他说:“嗯呐!” 他又冲我扬扬手套:“一会儿还你。” 我说:“不用还,送你了。” 老沈笑了,认真地看了我两眼。 我上楼了,继续琢磨我的火锅,还应该加点什么配料。老夫人喜欢吃粉,她不喜欢吃细细的汤粉,又不能吃硬的。 我把宽粉先放到锅里煮半个小时,煮成八分熟再捞出来,放到老夫人跟前。 老夫人吃火锅时,把粉条下到锅里,一会儿就煮烂了,再用漏勺把粉条捞到碗里。 看看快到午饭时间,外面铲雪的动静也渐渐地停了。有人在外面敲门,是翠花表姐上楼来了? 我去开门,门外站着老沈,手里提着一兜血肠递给我。他身上还带着一股冷气。 我说:“血肠多少钱?” 老沈说:“送你的。” 我送你手套,你送我血肠。我忍不住笑。 老沈说:“我走了!” 他噌噌地下楼了,估计是着急回公司,开车送大许先生吧。 我开门的时候,老夫人也撑着助步器走到门口,看不是翠花,眼神有点失落。 我拿着血肠对老夫人说:“沈哥送来的,没要钱。” 老夫人说:“小沈可有眼力见儿了,翠花没福啊——” 老夫人的话乍一听有点听不懂,但转瞬我就明白了。 老夫人对老沈的人品很看重,翠花从乡下来到城里投奔她,老夫人想给翠花找个好人家,但老沈跟翠花没缘。 我回身正要关楼门,翠花从楼梯下走上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小红你行啊,刚来几天就挂上老沈了。” 翠花这个大嘴岔子,好话从她嘴里出来也不是好味。 我说:“什么挂上,就是朋友。你和沈哥不也是朋友吗?” 翠花嘴一撇:“我可高攀不起,人家是司机,我一身土气,哪配得上人家啊。” 老夫人见到翠花来了,招呼翠花到餐厅吃火锅。 翠花的鞋踩在玄关的地垫上,但也踩到旁边的地面。 老夫人、翠花和我,三个人坐在餐桌前吃火锅。 桌上摆着生酸菜,熟酸菜,还有一碟八分熟的粉条,葱姜蒜,还有其他吃火锅的小料,豆腐乳。 三个人边吃边聊。 吃完饭,老夫人跟翠花回房间了。 我在厨房收拾碗筷,听到老夫人房间传出翠花的大嗓门。 “裁缝店就是欺负我!” 老夫人说:“花呀,姨妈理解你,你从小被左邻右舍的孩子欺负大的,你长大了,就不想再被人欺负。可你现在咋去欺负别人呢?” 翠花带着哭音儿说:“是他们,他们都想欺负我——” 翠花哭了,老夫人轻声细语地说着什么,是安慰也是劝慰,劝翠花不要事事较真儿。 从小被欺负长大的孩子,心里就自然形成了一种保护色,谁靠近她,她都戒备对方,担心对方欺负她。 翠花念书少,在农村种地多年,嫁人成家之后,以为会遇到心疼自己的男人,结果男人对她不好,这场婚姻最终以离婚收场。 女人其实很脆弱,尤其童年不幸福的女人,尤其婚姻不幸福的女人,这两项加一起,女人就更加脆弱。 你想啊,童年是在自己父母的身边,父母是这个世界跟自己最亲最近的人,但父母如果总是对你嘲讽谩骂再加上暴力。 如此亲近的人都对你这样的话,你会非常怀疑自己的人生。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这就形成了一种模式,自卑和自我怀疑的模式。 长大后,女人的这种思维观念也会深深地烙在心里,她遇到好事不会表扬自己,遇到坏事首先就自责、难过,批评自己做得不够好。 其实,从童年的阴影里走出来,女人是有过一次机会的,那就是婚姻。 可如果婚姻里男人对妻子也过多的苛责,甚至家暴和背叛,那么女人就真的会越发地怀疑自己,怀疑人生。 女人的一生,其实有很多机会可以从童年的阴影、婚姻的阴影和社会暴力的阴影里走出来的。 只不过,女人试过几次,都是失败的话,就渐渐地丧失了再去尝试的机会。 翠花可能就是这样的女人。 我有幸从这种阴影里走出来,因为有一些领路人提着灯笼给我照明了方向。 也因为我自己一直没有放弃这种努力。 翠花有一次跟我说:“小红,我看你总穿这两套衣服,总也不买新衣服啊,我感觉你也不像缺钱的人呢?” 我说:“新衣服给女人带来的快乐是短暂的,旧衣服给女人带来的温暖是长久的。内心强大的人不需要用华丽的衣服掩饰自己。” 翠花笑着用大巴掌拍了我一下:“你说话可真逗乐,一套套的,我都听不懂。” 有时候跟别人聊天,我们说的话不是对别人说的,是对自己说的。 下午,我到许家上班,翠花已经离开了。 晚上,许先生夫妇回来,两人现在都是同出同进。 最近雪下得勤,许先生不放心许夫人开车上班,他就天天开车接送许夫人上下班。 在餐桌前吃饭时,许夫人提起翠花表姐。 老夫人把菜夹到嘴里,默默地吃饭,没有说话。 许夫人说:“妈,我表姐下午去裁缝店跟老裁缝道了歉,也把另一半手工钱给了店里,店里把那套新衣服给我表姐了,还给她打了折扣。” 老夫人咽下嘴里的食物,这才看着儿媳妇说:“你表姐让你们费心了,她从小没受过啥教育,土生土长的野孩子,你们看我的面子多担待她吧。” 许先生给老夫人夹了块南瓜:“妈你放心吧,有我和我大哥呢,怎么也不能让别人欺负她。” 老夫人点点头,眯缝眼睛笑了。眼底却有泪光。 是我看花眼了吗? 大姐要回来给老夫人过生日,许先生开始收拾健身房,铺上一张床。 许夫人换上宽松的乳白色的家居服,靠着健身房的门框,看许先生整理。 她说:“家里要是不来客人,不觉得房间小,可要是家宴的时候就有点挤。” 许先生心不在焉,后来问了媳妇一句:“你说妈这两天是不是有点怪呀?” 许夫人问:“哪怪呀?我咋没发现呢?” 许先生说:“今晚饭桌上说到表姐,妈不是心思,要哭了。” 许夫人往老人的房间望了一眼,正好回头看到我也再向老夫人的房间望去,她就背对着许先生,做了个手势。 我明白,许夫人的意思是我和她达成的共识,生日之后再带老夫人去医院检查身体。 许先生有些不太耐烦:“娟儿你干啥呢?我问你话呢?” 许夫人就回身走进健身房:“你不放心妈,还不放心我吗?我前两天刚给妈检查完身体,都挺好,没啥事。等过完生日给妈检查一下身体。” 许夫人说着,仰着脸望着许先生,并把整个身体都靠在许先生的身上,柔声细气地说:“我有点累了。” 许夫人的肤色有点略微苍白,脸庞娇小而骨感。 许先生看到许夫人娇柔的模样,就用哄着的口吻说:“我给大姐铺床,你赖在我身上还让不让我干活了?” 许夫人就从许先生身上滑下来,直接躺倒在床上,笑吟吟地看着许先生,说:“小长工,干活吧,我不赖着你了,我看着你干活!” 许先生回手把健身房的门关上了,门缝里传出一句低语:“我是你一辈子的长工——” 第238章 骂架 客人都走了,老夫人也回房间休息,整个房子安静下来。 我到厨房刷锅刷碗,擦拭抽油烟机,清理灶台上的油渍。 客厅里就剩下许先生两口子,两人聊起晚上的事。 许夫人轻声地问:“大哥刚才把你弄到健身房,又收拾你了?这次因为啥呀?” 许先生说:“啥也不因为,就是看我不顺眼——” 许夫人说:“你说话过过脑子,我不是十七八的小姑娘,随你怎么糊弄都行。” 许先生贱兮兮地说:“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十七八的样子,又黑又长的辫子——” 许夫人淡淡地说:“说今晚的事,甭想蒙混过关。” 许先生声音冷了起来:“我刚被大哥修理一顿,你又修理我?” 许夫人轻声笑:“你承认被大哥收拾了?说说吧,我帮你分析分析——” 半天没听见许先生说话。 嘿,大许先生刚走,这两口子又闹意见了。 我正干活干得起劲,忽然一回头,发现身后站着一个魁梧的人形。 是许先生。吓我一跳。 我不高兴地说:“你进来咋不说话呢?” 许先生说话更有劲:“我沏茶是用手,也不是用嘴,我说啥话?” 哎呀,许先生说话满满的火药味。 许先生站在酒柜旁边的茶柜里翻腾。 收拾完厨房的上面,我还要把厨房的地面拖一遍。 客厅里,许夫人坐在沙发上,两只腿也放到沙发上,她一只手握着茶杯,若有所思。 许先生面前的茶桌上放着一杯茶,但他没喝茶,两只手把许夫人的一只小腿拿到他的膝盖上,帮许夫人揉捏小腿呢。 许夫人怀孕时间长了,双腿肿胀,揉捏一下,她会好很多。 我从阳台拿了红色的拖布往厨房走,听到许先生碎碎叨叨地说话声。 许先生说:“晚上吃饭的时候我没有不高兴啊,我不高兴了吗?” 许夫人淡淡地说:“你不高兴了,我看出来了。” 许先生说:“哦,你都看出来了?大哥就训我,说你要是不高兴,咱妈能高兴吗?就抬手要揍我——我就哎呦哎呦地叫,大哥怕妈听见,就没敢真揍我。” 许夫人说:“把你能耐得——” 许先生说:“大哥说了,电梯房没了——” 许夫人依然是淡淡地口吻:“没就没吧,反正孩子还得明年才能出生,智博在外面上大学,一年也回不来几次,这房子也够用。” 许先生说:“那哪能行啊?我答应你和咱家小妞了,必须弄套大房子。我就对大哥说,不用他帮忙,我贷款买别墅。我一年也好几十万年薪,我贷款买!” 许夫人轻声地笑了。 许先生的大嗓门又说:“大哥说就咱白城这小地方,你买房还用贷款,不丢人呢?他说电梯房没有了,跃层的房子问我要不要? “我说多少平啊?大哥说一二楼,二百多平,前面带个几平米的小院,夏天种点花草啥的,看着也眼亮。他说朋友盖的楼,他要一套,能便宜点。” 许夫人说:“你怎么说的?” 许先生说:“我也不是捡破烂的,给啥都要。我就问大哥:你白送我啊?大哥说,别臭不要脸了,我送给咱妈的,不是给你的,听明白了吗?” 许先生最后一句话,是学着大哥严肃又有点嘲讽的腔调说话的,许夫人被逗乐了。 许夫人说:“大哥挺照顾你情绪,怕你白拿房子不好意思。海生,我这几天也想了,还是别要大哥的房子,我住着不踏实。” 许先生提高了声音:“谁白拿大哥的房子?这套跃层你爷们儿我也是出了力的。大哥说了,这次他外出跟孙总去要账,我在家管理得挺好,大客户的货单没耽误,小客户也都拢住了,这房子是他奖励给我的。” 许夫人笑了,轻声地说了些什么,许先生也笑了。 我从许家离开时,许家两口子还在客厅腻呢。许先生这时候不捏核桃了,又改做俯卧撑了,他趴在客厅的地板上一起一伏的。 许夫人则靠着沙发半坐半躺,给许先生查数。 她说:“你这阵子真胖了,肚子有赘肉,赶紧把那点肥肉膘儿练下去,要不然孩子不愿意看你。” 许先生就特别卖力气地趴在地板上,一下下地做俯卧撑。 我从许家出来,被冷风灌得打个哆嗦。 这啥天呢,又下雪又刮风!太冷了! 我戴上羽绒服的帽子,戴上口罩,猫腰前行。 一辆车子驶过来,司机还开大灯照我——这也太嚣张了,你就是开飞机也得给麻雀留个飞翔的空隙吧? 我的虎劲上来了,就站在灯影里不动,我看你还敢用车撞我咋地? 车子停在路口,不动,跟我耗上了。我要是不让路,他开不到停车位上。 我正得意呢,干败了汽车,就见车门开了,有人在车里冲我吹口哨。 都这个年龄了,还有人调戏我?这不是欠揍吗? 东北气候暴躁,女人脾气也暴躁,我就准备走过去给他两句难听的,帮他泄泄火。 忽然,车里的人冲我喊:“虎不虎啊?站那儿嘎哈儿呢?赶紧上车呀!” 我低头避开车灯,看到老沈正猫在车里,冲我笑呢。 妈呀,我虎岔气儿了,那竟然是老沈的车。 他开着车灯,我迎着灯光看不到车牌号。 我上了车,对老沈说:“你用大灯照我嘎哈?我以为是流氓开车呢!” 老沈更逗:“流氓开车就直接压过去,有我这么彬彬有礼地让到路边让你先过的吗?” 尴尬了,刚才我那我傻啦吧唧的样都让老沈看到眼睛里,拔不出来了。 老沈开车上路,说:“游车河去?” 我说:“你不是送大哥回家了吗?这大雪天的还出来一趟。” 老沈侧头看我,脸上带点笑意: “我过两天又要跟许总出差,不能在家了,我就琢磨在家的时候,就来接你下班,这样咱俩也有时间相处。” 老沈的话暖到了我。 不过,我咂摸一下他的话,我觉得话里有话,就问:“是不是谁曾经跟你说过,你没时间陪人家,人家不跟你处了?” 老沈不说话,半天才笑着说:“你心眼咋那么多呢。” 我想起老沈说她和赵姐有一次在街上遇到,赵姐说自己要跟男友去海南过冬的事情。 我心里像有只毛毛虫,要破茧变成蝴蝶蠢蠢欲动地飞出来,我就想张口问老沈这件事。 后来想想算了,不是啥事。就算是个啥事,对我也不算啥事。 过了五十岁,除了父母和孩子,除了自己的健康,啥事都不算个事了。 两人在一起开开心心地就好,我就珍惜眼前这片刻的温暖。 回到家独处的时候,我就珍惜独处的安宁和恬淡。 风雪打在车窗上,“啪啪”作响。 路上行人稀少,车子都少了很多。只有路灯尽忠职守地矗立在道路的两侧,发出冷傲的光芒。 公路上的积雪却越积越多,被寒冷的北风都吹向了道路的两侧。 车轮碾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这声音像音乐一样好听。 咦,不是车轮碾雪发出的音乐,是老沈打开了车里的音响,在播放一首好听的轻音乐。 两个人半天无话。 他开车,我看他开车的模样。还有他两只小翅膀一样的耳朵。 外面的风呼呼地刮着。外面的雪簌簌地飘着。车里开着暖风,温暖如春。 真想就这么一直坐着车,一直一直向前开,开到黑夜,开到黎明,开到世界的尽头,开到生命的终止。 想起过去看到外国的一个新闻,好像是一对名人夫妇,老两口岁数很大很大的时候,突然一起做了一个决定。 有一天,两人开车去海边玩,像以往每一个夏日到海边度假一样,先生开车,夫人坐在他的旁边,车子就在海边兜风。 然后,车子就一往直前地冲向了大海…… 第二天到许家上班,小蔡已经干完活离开。 小蔡学聪明了,她赶在我来许家之前收拾完房间,也洗完了许夫人交代她洗的衣服,就离开许家。 我去南阳台看了一下,我的红色拖布没有被动过。我摆放拖布的姿势没有变。 小蔡没动厨房的拖布。 老夫人看见我来了,拄着助步器到餐厅跟我聊天。 因为昨晚下雪,今天外面很冷,厨房就有些冷。 我去老夫人房间拿了一块毯子,给她盖在腿上。 老夫人把毯子往膝盖上拽拽。“红啊,我就愿意跟你聊天,你吧,没有瞧不起人的意思,我就乐意跟你聊天。” 啥意思?瞧不起人? 我说:“大娘,我也不是个啥,我还瞧不起别人?” 老夫人说:“我觉得你跟别人不一样,别的保姆吧,跟我说话和你跟我说话不一样,就拿翠花来说吧——” 老夫人说到翠花,忽然拐弯,她说:“可别提我的外甥女了,又出事了。” 我惊讶地问:“她又出啥事了?在公司没干好工作?” 我想起昨天中午,许先生说公司玻璃打了一块的事情。 老夫人说:“我说的不是这个事,不过,公司的事也有。” 原来,翠花昨天上午在许家跟裁缝店的小师傅争辩,后来被一个电话叫回了公司。 因为翠花脱岗,又因为玻璃打了,窗户都敞开着,公司罚了翠花半个月的奖金。 老夫人说:“就我外甥女这脾气能吃这个亏吗?就给我打电话,让我跟你大哥说说,别罚她了。 “可我把人交给你大哥,我就不能管。你大哥和小海生不一样,你大哥铁面无私,我的话也不好使。” 我提醒老夫人:“大娘,你说我表姐除了公司的事,还有别的事。别的事是啥呀?” 老夫人说:“你瞅瞅我这记性,不如过去了,你要不是提醒我,我都忘了刚才我想说啥,是这么回事——” 翠花回到公司,被上司扣掉了半个月的奖金。翠花气不打一处来。 正这时候,许夫人给她转过去一半手工费。翠花正暗自得意呢,这手工费算是弥补了扣掉奖金的窟窿。 可还没等表姐高兴一会儿,许夫人就给她发了一条信息。 “裁缝店给我打过电话,他们不接表姐的活儿,把布料钱和手工费都退给了我。 “但我觉得裁缝店跟我妈是老相识,我不能做得过分,让人家瞧不起咱们,我就把布料钱退给了裁缝店,又把手工费退掉一半。这剩下一半的手工费给你吧。” 其实,许夫人这话里是揣了软刀子的,提醒翠花做事别太牙碜,怎么也得说得过去,不能不给手艺人留条活路。 但翠花不这么想,翠花做事只想占便宜,她就给许夫人打电话,想掰扯这件事,但许夫人根本不接她的电话。 翠花下班就直接去了裁缝店,要跟小裁缝打架。这次她不仅想要回全部的手工费,还想要回布料钱。 翠花是中午下班时候去裁缝店的。做生意的都有个怕,就怕别人上门打架,弄得店里的名声不好,那店铺就开不下去。 翠花就是这么想的,她来到裁缝店,往门口一站,掐腰就开始破马张飞地大骂起来,说老裁缝店坑蒙拐骗,把她的布料做坏了,还不给赔钱。 老裁缝店里的小师傅沉不住气,他见翠花骂得太牙碜了,闭不上嘴,他想出门跟翠花理论。 老裁缝就对他的徒弟说:“你出去干啥啊?在屋里看热闹不挺好的吗?没花钱就有戏班子到门前给咱们演戏,你还不管够看?” 小师傅说:“师父,你听听她骂的太难听了。” 老裁缝说:“你出去跟她骂仗,你是她的对手吗?” 小师傅低着头,生气地说:“咱店的名声都让她给败坏了。” 老裁缝说:“就她,小样!还能败坏我的名声?裁缝铺的名声是衣服支起来的,都是老顾客,谁还在乎她的话?开店的哪年不碰到几个绿豆蝇?” 老裁缝看到自己的徒弟蔫头耷脑的,就说:“过来,孩子,我教你一招咋治她,你不是用手机拍我做衣服的视频吗? “现在你就用手机把她骂人的那一幕拍摄下来,发到网上,看的人肯定比我做衣服的视频多。” 小师傅一听这话,来了兴致,也不生气了,拿着手机在屋里拍翠花。 翠花那眼睛,打仗的时候那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发现别人偷拍,她冲进裁缝铺,要跟小师傅打架。 屋里做衣服的两伙人都拉架,拦住了翠花。 但翠花泼妇骂街那不是一般的水平,薅脖领子拽头发打架的水平。众人就吵吵嚷嚷,要报警。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进来一个人,一身藏蓝色的制服,还戴着大檐帽,年轻人英俊的脸庞上自有一股威严和正气。 翠花一见,立即蔫吧,贴墙边溜走了。 老夫人笑着对我说:“外甥女就怕戴大檐帽的。” 我说:“大娘,老裁缝店的人真报警了?” 大娘说:“都是老邻居,看我面子也不能报警,那小伙子是老裁缝的孙子,刚下班,到爷爷这里看看,没想到歪打正着,把翠花吓跑了!” 第237章 梦碎 傍晚,我正在厨房正忙活饭菜,二姐来了,身后跟着二姐夫,两人手里都提着一些果盒等礼物。 这两口子肯定要在许家吃晚饭。这马上要到开饭时间,我再加两个菜就会弄得我手忙脚乱。 正有些不开心,二姐进厨房:“晚上我和大祥在这吃,一会儿大哥也来。” 这也不是周末家宴,大哥咋要来呢?那我还得加菜? 二姐打消了我的顾虑:“我和大祥在饭店要了四个菜,你不用多做。” 二姐又笑着说:“没做拔丝地瓜吧?” 大家都是聪明人,都明白上次家宴我做拔丝地瓜是为了谁。 我说:“那得看大哥,大哥要是罚我的雇主,我就还做拔丝地瓜,做糊了吧啃的拔丝地瓜。” 二姐也笑了。 看看许先生还没到家,我在厨房又掂对两个素菜,二姐订的菜都是荤菜。 男人们喝酒全吃肉不舒服,还得吃点素菜。 我到楼下的菜店买了一斤豆芽,做个醋溜豆芽,又买了一斤黄瓜和拉皮,做个东北大凉菜。 大哥来许家的时候,我去开门,没想到大哥身后还站着老沈。老沈也进屋换鞋,进了餐厅。 老沈一般是不上楼吃饭的。 我往饭桌上端菜,趁别人不注意,悄声地问老沈:“今天咋上来吃饭了呢?” 老沈低声地说:“许总非让我上来。” 是大哥特意这么安排的?让我和老沈有更多的接触机会? 吃饭的时候,老沈很自然地把他身边的筷子递给我,我就接过来。 对面的许先生眨巴着一双小眼睛看着我。 看我嘎哈呀?不就是沈哥给我拿个筷子吗? 二姐夫这次来许家,是因为大许先生给他办下来贷款了。 二姐夫特意感谢大许先生的,原本他要到饭店请大哥吃饭,大哥就让他到老妈家安排吃饭。 二姐夫给大哥满上酒,他端起酒杯跟大哥碰杯: “大哥你可帮了我大忙,这下资金到位,我的有些项目就能启动。车轮一转动,这车子就骨碌骨碌地往前跑了,带动其他的项目也跟着往前骨碌,我的公司就活了,起死回生!” 大哥淡淡地抿了一口酒:“这都是小事,你把生意做好,到期还款,让公司良性发展,才是大事。” 二姐夫对大哥说:“大哥,我还欠你公司一半钱,我明天就把这部分钱给你还上,再给你加上利息。” 大哥说:“都是小事,饭桌上不谈生意,跟咱妈聊聊天,老妈就希望咱们多回来,陪她聊聊天。” 二姐夫就开始拿起公筷,一边给岳母布菜,一边说话逗岳母开心。 二姐夫说:“妈,你外孙子小豪过两天回来给你祝寿。” 老夫人一听孙子,眼睛都亮了一倍。她笑着问二姐和二姐夫:“小豪要回来了?自己回来的吗?他对象跟他一起回来吧?” 二姐脸上闪过一种复杂的表情,她似乎想说什么,但二姐夫看了二姐一眼。 二姐说:“妈,他对象工作走不开,过年都放不了几天假,小豪自己回来的。” 一旁的大许先生忽然说:“妈,我有件事一直没跟你说。” 众人都转向大哥,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连一直闷声不响的许先生也看向大哥,有点幸灾乐祸的表情。 他很希望大哥在老妈面前掉链子,出丑。 大哥给老夫人夹了一块猪蹄肉:“这个软乎,妈你尝尝,你二姑爷买的,你多吃两口。” 老夫人说:“好,我多吃,晚上不敢多吃,怕胃里消化不了,不过,吃点也行。 “你啥事跟我说呀?好事坏事呀?坏事我就不听了,我的耳朵专听好事的。” 老夫人的话把大家逗乐了。 一直当隐形人的老沈也在旁边抿嘴笑。 大许先生说:“妈,你大孙子也回来了。” 老夫人惊喜地睁大了眼睛,嘴都笑得合不拢: “智勇回来了?在哪呢?海龙你没骗我吧?!” 大许先生说:“没骗你,我能骗我妈吗?” 老夫人还是不太相信,又转脸去看许先生,激动地说:“老儿子,你大哥没骗我吧?智勇真要回来了?不是说要隔离很麻烦的,说回来就回来了?” 许先生说:“已经回来了,在北京郊区的一个酒店里住着呢,要隔离半个月——” 老夫人更加激动:“海龙,智勇回来了才告诉我?不让我早点知道早点高兴呢?” 许先生说:“我大哥不敢早告诉你,就是怕你天天惦记,一着急一上火,再急出病来。” 老夫人听到病字,眼睛飞快地扫了许夫人和我一眼,随即坦然地笑着说:“我身体好着呢,能有啥病?你们就是自己吓唬自己。” 大家高高兴兴地说着话,唯独许先生一晚上不太有精神头。 许先生平时是话最多,嗓门最大,今晚却很奇怪,二姐夫跟他敬酒,他也是敷衍着,没啥兴致。 这可有点不像我们一贯乐观的许先生。 许夫人发现自己男人的情绪问题,她用胳膊肘轻轻地碰许先生一下,许先生就对许夫人笑笑,没说话,但那笑特别假。 许先生是个在媳妇面前不会假装的男人。 许先生原计划投资给二姐夫一笔钱,是准备将来从二姐夫这里要一套别墅的。如果投资挣钱了,挣的钱就能买一套别墅。 如果投资没挣钱,二姐夫建筑的别墅群,也会给许先生一栋别墅作为还款的。可现在大许先生把那笔投资款从二姐夫这里都要回去了,那许先生的别墅也就泡汤了。 上次大哥出差跟那个孙总要账回来,哥俩一起下楼,我在他们后面跟着,听到大哥曾对许先生说过,要给老弟整套楼,带电梯的,免得老夫人上下楼不方便。但是大哥说给许先生弄套房子,许先生也不好跟大哥主动提这件事吧? 估计许先生高兴不起来,就是因为别墅的事情泡汤了。 吃过饭,众人到客厅去说话。 大许先生拿出手机给儿子智勇打个电话。 智勇在隔离的酒店健身房正健身呢,肩膀上搭着一条白毛巾。 “爸,再有几天就过隔离期了,我奶过生日我能赶上。咦,你在哪?你在我奶家呢?我跟我奶聊两句。” 老夫人没听见大孙子说啥,因为她耳朵真的背了,没看见人脸,就看不到嘴型。 大许先生把手机交到老夫人手里。随后,他走到许先生的身后,在他老弟的肩膀上拍了拍,低声地说:“过来,我跟你说两句。” 许先生有点摸不着头脑,一边跟着大哥往健身房这边走,一边眼睛咔吧咔吧地琢磨事。 大许先生说:“你二姐夫把欠公司的钱还上了,我瞅着你咋不高兴呢?” 许先生连忙说:“没呀,我高兴啊?我咋不高兴呢?” 大许先生一把推开健身房的门,然后当地一脚,踢了许先生一下,许先生就跟头把式地进了健身房。 健身房的门一关,就隐约地听见许先生赖唧唧的声音说:“我没不高兴啊,我挺高兴,又咋地了?我没惹你呀?” 不知道许先生又有啥事犯到大哥手里了。 老沈今晚吃完饭没有马上离开,他进了厨房,要帮我干活。 我赶紧让老沈住手,不让他帮我干活,这要让二姐看见,不定咋开我玩笑呢。 我悄声地问老沈:“大哥咋又收拾海生呢?他又做啥坏事了?” 老沈说:“没啥事啊。” 老沈的嘴贼严实,问啥都问不出来,他无法满足我的好奇心。 忽然,我听见健身房里传出许先生哎呦哎呦的声音,声音里说不上是痛苦还是快乐,他又被大哥揍了? 再看老沈,脸红扑扑的,一点没有进健身房拉架的意思。 客厅里的众人也都谈笑风生,谁也没在乎许先生的生死。 在东北,过去家长管教孩子,就一个字:揍。简单粗暴,但也管用。 旁人也不拉架,家长管够揍孩子。孩子哭叫得实在太悲惨了,邻居顶多过去敲敲门:“揍一会儿得了,别揍坏了。” 大许先生从小把许先生养大的,还把蹲笆篱子出来的许先生收到公司里当副总。 他早就把管教老弟当成自己的任务,看到老弟哪不顺眼,就胖揍一顿。 不过,今晚又因为啥揍许先生呢? 健身房的门一开,大哥先出来了,许先生随后也出来了,脸上粉红似白的,不像揍过的样子。 这两人刚才在健身房干啥了? 我看向老沈,老沈却没看向我,因为他眼睛一直跟着他的许总呢。 许总一抬手,老沈就知道该干什么。他低声地跟我说了一句“走了——”就匆匆地离开厨房。 很快,我听到客厅里大许先生告辞的声音。 第236章 失职 我看着坐在餐桌前嗑瓜子的小蔡和翠花,两人眉目含情,勾勾搭搭。 我真想把翠花这事跟老夫人说,老夫人善良,不会允许外甥女做这么缺德的事。 可老夫人听了这事会生气,万一气出个好歹儿呢? 小蔡乱用拖布的事情,也不能跟许先生或者许夫人说。 小蔡是我管理的人,我升职加薪,却把上司交给我的工作再交回给上司,让上司帮我处理小蔡?那上司还用我干啥? 这事还得我自己解决。 小蔡和翠花坐在餐桌前嗑瓜子,瓜子皮弄得桌上地上都是。 小蔡真不是个聪明人呢,厨房不是她的分担区,但她嗑完瓜子,我还总蹲在地上给她收拾瓜子皮?美出她鼻涕泡了! 不能让她们两人联手对付我,我得各个击破。 我问翠花:“表姐,你今天不是上班吗?放假了?” 翠花说:“裁缝店的师傅打电话说给我送衣服,我就来姨妈家试试——” 翠花还炫耀地对小蔡说:“裁缝店前几天来家里给我定做的,料子式样我随便挑,手工费都比一件衣服贵好多——” 我说:“表姐,你那工作能离开人啊?你不是管理办公室吗?上班时间擅离职守,不扣工资啊?” 我知道一点单位清洁工的工作,要一天天地拿着抹布不停地在各个角落抹灰尘。 翠花说:“我大表哥的公司,我随便——” 我心里说,许海生都不能在大哥的公司里随便,你表姐算个啥呀?整出事来,大许先生的铁面无私,有你翠花喝一壶的。 翠花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她急忙接起来,回答了两句,脸色都变了,急忙忙地穿上大衣就走了。 连跟老夫人告辞都忘记了。 我断定这个电话是公司打来的,要她立马回公司。要不然就翠花那性格,还得在许家蹭个午饭才能走。 翠花走了之后,小蔡有些讪讪地笑了。 瓜子也收起来了,她站起来就要离开厨房。 我说:“小蔡妹子先别走,帮姐姐把瓜子皮收拾干净。” 小蔡睁着无辜的两只眼睛看向我:“你不是说厨房是归你收拾卫生吗?” 我说:“就因为是归我收拾卫生,那谁把厨房弄埋汰,我就有权要求她给我收拾干净。” 小蔡说:“翠花表姐也嗑瓜子了。” 我柔声地说:“妹子呀,瓜子是你拿来的吧,你不拿来她能嗑吗?以后上班时间可不能嗑瓜子。你来这干活每天干不上三个点儿,这两个多小时你还吃零食?” 小蔡一本正经地说:“我以前在别人家做钟点工,人家让我吃零食,雇主家里的零食让我随便吃。” 我笑着问:“那你咋不在那个雇主家里干了呢?” 小蔡蠕动着嘴唇,讷讷地说:“他们出国了,卖了房子。” 我心里话:出国?还上天呢!这时候谁还傻啦吧唧地出国呀?外国疫情贼吓人,不消停地在国内眯着,等着到国外得病去呀? 现在往国外蹽的,我估计多数是犯事的,怕逮起来蹲笆篱子吧! 我说:“一家有一家的规矩,在老许家咱姐俩得守许家的规矩,是不是?” 不知道是我说的话起了作用,还是翠花走了,小蔡觉得人单势孤,她就把餐桌上和餐桌下的瓜子皮收拾干净。 红色拖布也悄悄地放回到南阳台。 小蔡没再提认字的事,我也没提。 对于小蔡来说,认识“客厅”两个字就行了。时间一长,她就能记在心里。 中午,许先生一进门就蹬掉鞋子,气呼呼地说:“这都啥人呢?这点活儿都干不明白!” 许夫人在许先生身后进门,换鞋的时候问:“咋地了?谁又惹着你了?” 许先生说:“还能有谁?咱家的表姐呗。” 没用许夫人催问,许先生就当当当地一通说。 许先生说:“收拾完走廊,她把窗户打开通风,这数九寒天的,通风几分钟就得关上,要不然暖气那点热乎气都放出去了。 “她却没关窗户,开了一上午,把办公室的人都当冰棍儿冻呢。我还琢磨呢,楼里今天怎么这么冷,锅炉没烧? “这零下二十来度,锅炉不烧不得冻裂吗?嘿,这时候秘书进来告诉我,前后窗大敞四开,今天风大,还打了一扇窗户。 “找她,她人没了,蹽咱家喝茶来了,你说气不气人?” 许夫人笑了,坐在桌前喝我给她端过去的一碗鸡汤。 鸡汤是用大嫂拿来的松茸炖的,有一种特殊的香味。 许先生进餐厅问我:“我表姐上午是不是来咱家了?” 我点点头,想跟许先生夫妇抱怨翠花的德行。 但一想算了,翠花做的恶事多了,自有老天收拾她。 不料,许夫人喝完汤,也问我:“表姐来咱家试衣服,让裁缝店的小师傅给她退钱,有这事吧?” 我愣住了,许夫人有千里眼顺风耳,她在医院上班都能看见家里发生的事? 我忍不住问:“你咋知道呢?” 许夫人淡淡地说:“裁缝店给我打电话,说表姐挑剔,他们决定退回我的布料钱和手工费,我这才知道表姐都干了啥。” 我说:“小娟,那你收了裁缝店的钱吗?” 我心想,按照许夫人的办事原则,她可能会收下。但如果从亲情上论,那就不好说了。 许夫人说:“我能那么做呢?那多不讲究啊。我把布料钱退给了裁缝店,只收了一半的手工费。” 我说:“那翠花表姐的衣服就没了?” 许夫人答非所问:“我把退回的工钱转给表姐了。有些人呢,不能对她好,对她好就蹬鼻子上脸。” 许先生感慨地说:“人呢不知足,总想要的更多,自己还不努力干活,一张嘴叭叭叭地净是抱怨别人这个不好,那个不好,她自己啥都好,就是日子越过越不好!” 老夫人拄着助步器来餐厅吃饭,许夫人和许先生就不再聊翠花。 翠花只收了一半的手工费,没拿到新衣服,她那占便宜的人没占到太多的便宜,能罢休吗? 她的心眼儿都长在“占便宜”上了! 第235章 无赖 第二天上午我到许家,翠花来了,裁缝店的小师傅把翠花做好的衣服也送来。 翠花穿上新衣服站在镜子前,一张脸抽抽得比苦瓜都难看十倍。她左看有毛病,右看有毛病。 翠花拽着身上的衣服,对小师傅说:“这里肥了,这里瘦了,还有这里,多紧呢,我能穿下吗?” 小师傅淡淡地说:“我之前给您量好了尺寸,但后来你给店里打电话,要我修改尺寸,现在做成的成衣就是这样的尺寸。 “您觉得哪里不合适,我记下来就好,会按照您说的尺寸去改的。” 翠花还在喋喋不休地跟小师傅理论,说裁缝店没做好,毁了她的料子,要裁缝店补偿她什么的话。 翠花也太计较了吧? 小师傅那么谦和的人,也被气得红头涨脸的,最后小师傅问:“姐,你到底要做成啥样的?你怎么一会儿一个尺寸,这料子不是毁了吗?” 翠花说:“衣服料子已经被你们毁了,我不管,我不做了,你们要赔偿我的损失!” 妈啊,翠花要干嘛?我看那身新衣服翠花穿着,很合体很漂亮的,她怎么这么多事啊? 看小师傅受窘的模样,我忍不住多了一句嘴:“表姐,我看你穿着挺好的,要不然——” 我话还没有说完,翠花刀子一样的目光直奔我面门直砍过来。 “有你啥事啊?干你的活儿得了!听说你升官了?你再升官也是我姨妈家的一个保姆,我是我姨妈的外甥女,我是老许家的表姐,我的事你管不着!” 我被翠花骂得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等我反应过来,准备跟翠花刀对刀枪对枪,大战三百回合的时候,翠花已经不搭理我,她转身去跟小师傅打架。 翠花在客厅试穿衣服的时候,保姆小蔡还没有干完家务。她见我被翠花训斥了一顿,她就悄悄地贴墙边溜进厨房,生怕翠花听见我们说话,她还回身把厨房的门关上了。 小蔡怯怯地问我:“她是谁呀?谁的表姐?像半个主子一样。” 我说:“是海生的的表姐,大娘的外甥女。” 小蔡说:“刚才她来,也把我说了一顿,话可难听了,说我地面拖得不干净,说我窗玻璃抹得不亮,还说我沙发下面有灰尘。你说沙发下面收拾不收拾有啥用?谁也不会到沙发下面去坐。” 小蔡的话有问题呀。沙发下面虽然没有人坐,但下面的灰尘积累多了,会随着房间里人的走动飘到客厅里,那客厅不就脏了吗? 再说许夫人有洁癖,又有点强迫症,她要是知道沙发下面有一摞灰尘,那她会睡不着觉的。 我把想法跟小蔡说了,小蔡不说话了。 刚才她还两眼锃亮地跟我抱怨翠花呢,现在眼神里的光亮“啪地”一下灭了,灰扑扑的。 嘴巴也紧紧地闭了起来,不跟我说话。 看见小蔡手里提着红色的拖布,我愣住了。 我生气地问:“你拿红色的拖布干嘛?这不是我厨房的拖布吗?我厨房的地面不用你拖,你拿厨房的拖布拖别的地方了吧?” 小蔡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我:“是表姐让我用的,我就用了。” 我气懵了,翠花在许家干了很长时间的保姆,她还不知道红颜色的拖布一直是拖厨房地面的吗?她这是故意找茬跟我捣乱! 翠花一直都这样,找到机会就怼我一下,就因为我到许家做保姆,她就觉得是我的到来让她失去了重返许家做保姆的机会。 我一时没忍住,拽开厨房的门,冲客厅里喊:“翠花,你来一趟!” 翠花还在跟小师傅磨叽衣服的问题,就头也不回地说:“等一会儿,我这事还没完呢!” 再看翠花面前的小师傅,明显地处于劣势,眼神都沮丧得不行不行的,像个被家长训斥的孩子。 他极力忍耐着,不跟顾客发生争执。 我就走过去,不客气地对翠花说:“差不多就行了?厨房有事需要你赶紧过去,说清楚!” 翠花嘲讽地对我说:“保姆的事重要啊,还是表姐的事重要啊?你跟我大呼小叫地干嘛呀?我也是半个主人。” 在房间里看电视剧的老夫人,也许是听到客厅的动静不太对劲,她就撑着助步器走出来,看向众人。 老夫人的耳朵背,一帮人说话,她听不清个数。 她脸上现出迷茫的神情,打量这个人,又打量那个人,最后她把目光落在我的脸上,探寻地问我:“红啊,咋地了?” 我把老夫人扶进房间:“啥事没有,我们闹笑话呢,你看电视吧,饭好了我叫你。” 把老夫人送回房间,我就压低声音对翠花说:“你小点动静,要是惊扰了你姨妈,我就告诉小娟!” 我也仗着许夫人撑腰,狐假虎威了一回。 没想到这招还真好使,翠花没再冲我使劲,她又回头跟小师傅去计较。 我回到厨房,小蔡没事人似的坐在餐桌前,忘记拖布的事情,她正津津有味地嗑瓜子。 这举动又把我惊呆了。一个钟点工主动吃雇主家的零食,我还是头一次遇到。 赵姐,小妙,苏平,刘畅,包括我,都没有干过这样的事。只有半个主人半个保姆的翠花干过这种事。 我说:“小蔡,你嗑瓜子呢?” 小蔡理直气壮地说:“我嗑的是我自己带来的瓜子,不是老许家的瓜子。” 这个我还真没想到。 我说:“上班时间不能吃零食,这个规矩不懂啊?” 小蔡不说话了,默默地打扫走了瓜子皮,又把塑料袋里的瓜子装进围裙的兜里。 餐桌下面的椅子腿旁边,落下了许多瓜子皮,我很想让小蔡把地上的瓜子皮收拾干净。 但转念一想,算了,别话赶话了,两人要是说潮了就又会打架。 我到一旁拿起两张湿巾纸,蹲下身子收拾走椅子腿下的瓜子皮。 小蔡站在一旁,全程观看了我干活,却一直没有伸手来帮忙。 我没好气地说:“你干完活了?” 小蔡一听我这么说,赶紧回身就走,又伸手拿走了红色拖布。 我说:“你把拖布给我撂这嘎达,厨房的拖布你还要拖哪?” 小蔡梗着脖子:“表姐让我用这个拖布拖客厅,她说拖布随便使,拖哪都可以,不用那么多事儿,拖干净就行!” 这是要气死我呀? 原本我认为小蔡老实厚道,哎妈呀,人家挺会看眼色,翠花刚来一早晨,小蔡不知道从哪些方面就看出来翠花是半个主人了。 啥事都听翠花的,并且用翠花来压我。 尤其她看到刚才翠花怼我了,她似乎更活跃,我不许她用红色拖布,她竟然拿着红色拖布就走,去拖厕所了! 翠花这个搅屎棍子,到哪,就把哪搅得跟厕所一样臭不可闻!臭气熏天!遗臭万年! 翠花今天在气头上,我也不想吵得惊动老夫人。 我只好把气压下了,在厨房做我的饭。 当个领导真不容易,就这一个兵,我都带不好! 小蔡今天干活挺舒心,一张脸红扑扑的,眼睛水润润的。 从厨房路过时,我发现小蔡的脸上有许多密密麻麻的雀斑,像鸟屎一样密集。 客厅里终于安静下来,翠花把小师傅送到门外,“咣当”一声关上房门。 她就“哈哈哈地”大声笑了起来。 天呢,这笑声太魔性了,我担心翠花刚才跟小师傅打架,打得毒火攻心,走火入魔,才发出这么奇怪的笑声。 翠花走进厨房,她一边拍手打掌地笑,一边对我摇头晃脑地说:“你猜,我刚才挣了多少钱?” 什么意思?翠花表姐刚才挣钱了? 我不解地问:“表姐你挣啥钱?刚才我就看见你站在客厅,欺负人家小裁缝。” 翠花说:“欺负他?你看见我欺负他了?” 我心想,坏了,表姐又开始找茬跟我打架。 没想到,翠花却说:“我就是在欺负他呀,谁让他把衣服给我做得那么合身?” 我没听清翠花的话:“你说啥?衣服做得合身?那你还跟人家说不合身?” 翠花说:“我就是故意说的呀,要不然我咋能要出几百元的手工费?” 什么意思?翠花的话彻底给我弄愣住! 翠花说:“你真傻,就会干活,一点不会挣钱。” 翠花没理会目瞪口呆的我,一把推开我,回身招呼小蔡。 翠花大声地说:“小蔡,把你的瓜子给我抓一把,我也嗑一会瓜子,在大表哥的公司坐办公室,不让吃零食,回到家可得好好地放松放松。” 小蔡进厨房之前,抬头看了我一眼,那一眼是挑衅吗? 我想跟翠花好好掰扯掰扯,厨房可是我的地盘。 再说拖布的事情还没整明白呢,到底是不是她让小蔡动我的红色拖布? 可还没等我说话呢,翠花就从小蔡装瓜子的塑料袋里抓了一把瓜子,往我手里一塞: “坐下嗑会儿瓜子,饭菜不都做到锅里了吗?着啥急呀?你多干活谁还给你多开工资呀?” 我把瓜子扔到小蔡装瓜子的塑料袋里,刚想发作,却听翠花又魔性地笑起来。 她边笑边说:“小红,你还没看明白是不是?我刚才和小师傅在客厅里一顿胡搅蛮缠,把小师傅整蒙圈了,他说手工费减半,回去再给我改一下。 “咋样,我牛吧?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我挣了好几百块。” 哎呀,翠花太有经济头脑,刚才她不是跟小师傅在打架,人家在跟小师傅斗智斗勇,楞从小师傅的手里要回一半的手工费。 那手工费,是许夫人给翠花定做衣服时就交给小师傅的。 翠花为了几百元的手工费,讹诈小师傅没做好的她的衣服! 这都是什么样的三观呢? 我愣怔了半晌,才问翠花:“表姐,你刚才说你衣服合身,那小师傅拿回去改的话,不就不合身了吗?” 翠花一边吐着嘴里的瓜子皮,一边说:“差一点没事,我挣了好几百块呢,再说不合身我还让他给我改!” 世间还有这样的无赖的人,我真是长了见识! 求催更,求五星好评! 第234章 检查 第二天中午,许夫人回家吃饭,正好许先生没有回来。 等老夫人饭后回到她自己的房间,我就把老夫人可能得病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许夫人。 许夫人并没有我想象的心急火燎,她吃完橘子到水池边洗手。 “我妈眼看86岁,身体的许多器官已经老化。人身上这些零件磨损严重了,又无法配新的,只能将就着用。” 许夫人说完,回她自己的房间。 这件事就这样了? 我正疑惑呢,就见许夫人从她的房间里出来了,手里拎着一个药箱,要往老夫人的房间走。 哦,许夫人要给老夫人检查一下。 我压低声音说:“小娟,你得策略点说,别把我漏出去。” 许夫人莞尔一笑,调皮地说:“我知道怎么说,不会暴露你这个内线的,还等着你继续给我们通风报信儿呢。” 许夫人干练的身影推门进了老夫人的房间。 我没有离开,站在老夫人的房门外,我担心许夫人说漏嘴。 许夫人走进房间,对老夫人说:“妈,给你检查一下身体。” 老夫人看到许夫人手里的药箱:“你要干啥呀?小红跟你说啥了?” 完了,许夫人刚出场三秒钟,就露馅了,看来我要领盒饭了? 只听许夫人说:“妈,上个月就这两天我给你检查的身体,这个月还没给你检查呢,我再给检查检查。” 老夫人急忙说:“不用检查了,我哪都挺好的,你快睡午觉去吧。” 许夫人说:“妈,药箱都拿来了,也不麻烦,你看你的电视,我就这么给你检查。” 老夫人还是拒绝儿媳妇的好意:“我说不用检查了,是不是小红跟你说啥了?” 许夫人说:“妈呀,你儿子雇来的保姆跟你最贴心,跟你有说完的话,她跟我和海生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她能跟我们说啥?” 老夫人就说:“不用检查,我没病。” 许夫人轻声地笑了:“妈,我知道你没病,要是你有病就得去医院检查了。 “就是因为没啥病,我才给你简单地检查一下。要不然你老儿子回来,查看你的检查日记,看到这个月没检查该埋怨我了。” 老夫人愣怔了一下:“还有我的日记?记啥呀?” 许夫人提高了声音:“你老儿子给你买的一个健康日记本,每个月都要给你做检查,各项指标我都要记录在健康日记上。 “要是哪个月没记录,你老儿子就跟我吵架了。妈,你不能让我们两口子吵架呀,对不对?” 老夫人沉默了。 我放心了,许夫人没说漏嘴,我就回厨房收拾卫生。 过了一会儿,许夫人从老夫人房间出来。 我就走到厨房门口,低声的问:“大娘咋样?” 许夫人也低声地说:“一会儿我跟你说。” 正这时候,门锁响,许先生走了进来。许夫人马上提着药箱回了房间。 今天许先生喝酒了,但他没有喝醉。 许先生回房间了,跟许夫人商量寿宴的宾客要回赠什么礼的事。 他说附近乡下的小米非常好,没上化肥,可以装个几十斤小米,送给每位来宾。许夫人则说,几十斤小米太沉,客人不好携带。 我收拾好厨房,正要离开许家,许夫人忽然从她房间里出来,向我做手势,拦住我。 她随手把房间的门关严,小声说:“海生睡了,咱俩到餐厅去说话。” 看着许夫人的表情,我心里有种不祥的感觉。 跟着许夫人回到餐厅。许夫人回手把餐厅的门关上,她拉开椅子坐下,招手让我也坐下。 我坐下后,迫不及待地问:“大娘身体咋样?有事儿没事儿?” 许夫人面色凝重:“我妈有点情况,不太妙。” 我问:“啥病啊,严重吗?” 许夫人说:“我妈没有发热,也没有咳嗽,她血糖也基本正常,不是大问题,但肯定是有毛病,胃部不太好。” 我着急地说:“那咋办?去不去医院?” 许夫人说:“不是急性病,我觉得不用去医院,别来回折腾我妈,让她安安稳稳地过个生日。我刚才已经安抚她,她这几天能踏实一些。” 我倒了两杯温水,一杯递给许夫人,一杯握在自己手里,我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 许夫人从我手里接过茶杯,喝了口水,丹凤眼轻轻撩了我一眼。 “姐,生老病死再正常不过了,我们每个人都会经历几次。” 我说:“道理是这个道理,我都懂,但遇到事,我总是有些慌。” 许夫人轻声地说:“人呢,得病死亡的,一半是无药可救了,一半是自己吓死的。” 我说:“娟儿,你开玩笑吧?这不都是坊间流传的笑话吗?” 许夫人郑重地说:“笑话也有笑话的道理。恐惧焦虑,就会伤害肾脏和心脏。没听说过有人被吓死了吗?怎么吓死的? “人在突然受到惊吓时,心跳会加快,血压会升高,心脏承受不了就会出血,导致心跳骤停,人就死了——” 许夫人一口气说了一大串医疗术语,我大概听明白了。 许夫人又说:“我安抚我妈说她没事,让她别自己吓唬自己。有时候,药力达不到的,其实人力可以达到。 “医生的作用不仅开方抓药,还有安定剂的作用。医生说没事,患者就宽心,认为自己真没事。 “满足她这个心愿吧,过完生日,我再带她去医院好好检查检查。” 我放心了,又问:“你不用告诉海生吧?” 许夫人摇头:“不能告诉他,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他知道,他知道事儿就大了。” 我们俩刚说到这里,餐厅的门忽然被推开了,许先生走了进来:“你俩啥说呢?” 妈呀,许先生不是在卧室午睡吗?他咋进来了? 他有没有听见我和许夫人说的话吧? 许先生看着许夫人,忽然笑了。 许夫人很少有愣怔的时候,她的脸上要么云淡风轻,要么寡淡着,不生气,也不高兴的模样,但现在她脸上忽然出现这种愕然的表情。 许先生大概很少看见自己媳妇儿这种表情,他笑着说:“你这张脸呢,够十五个人看半拉月的,我没带手机,我应该用手机给你拍下来,将来咱俩打仗,我就给你看这张照片——” 许夫人很快就反应过来许先生的话,她放松了。 看来许先生没听见我和他媳妇儿的话,要不然他不会开玩笑的,早跳老虎神了! 许夫人也笑了,抬手去推许先生的脸。 “你说我丑,说我老呗,你在外面见了多少漂亮的年轻的,你不是说娶了我之后,全天下都是丑八怪吗,原来你骗我,好啊,许海生,我跟你没完!” 许夫人往门外推许先生,她也跟着许先生离开了餐厅。 许夫人的肚子已经凸出来了,她往许先生跟前一挤,肚子就撞到许先生。 许先生下面要护着许夫人那怀孕的肚子,上面又要护着不被许夫人拍到他的脸,他只好连连后退,退到客厅去了。 两个人去客厅打闹。 看看厨房没有再需要收拾的东西了,我准备走时,忽然想起晚上许夫人要吃鱼。 打开冰箱把鱼从冷冻里拿出两条,放到凉水盆里“缓着”,自然解冻,等晚上我再来许家做饭时,鱼就已经解冻好了。 从老许家出来,我习惯性地拿出手机,查看有没有未接电话,有没有未读来信。 赵姐和老沈分别给我发来一条消息。 老沈说:“那件事你跟许家说了吗?” 赵姐的话则挺有意思,她说:“大娘去医院检查了吗?” 我回复老沈:“说了。” 我回复赵姐:“大娘没病。” 走了几步,赵姐的电话打过来:“大娘去医院检查了?没啥事?” 我说:“大娘没去医院,是小娟在家里给检查的。” 赵姐埋怨我:“在家检查能行吗?没有医院的仪器,有些病是肉眼看不到的,要不然设立医院干嘛?” 赵姐这个人呢,太讲原则,她要是许夫人的大姑姐,那可坏菜了,这件事非得成为两人吵架的导火索不可。 赵姐又说:“你就跟小娟说了?” 我说:“啊,她是医生——” 赵姐说:“跟她说有啥用?你得跟许先生说,那毕竟是许先生的妈。” 我说:“小娟是医生,心里有准儿的,再说我是保姆,已经把大娘的事情跟东家说了,剩下的就是东家的事儿,我再过分张罗,那不是隔着锅台上炕,越位了吗?” 赵姐说:“人命关天,你怎么还想着这些没用的事?” 我说:“大娘真没啥大毛病,折腾医院一趟,对有些老人来说,不亚于得场大病,我们就别跟着瞎操心了。” 估计是我说的“瞎操心”这句话,有点伤着赵姐,她情绪低落下来。 “哦,你们处事啊——我可跟你们不一样。” 我昨天向赵姐讨主意,赵姐给我的建议我并没有全部接受,赵姐有些不高兴。 我岔开话题:“你昨天说要找工作,找到了吗?” 赵姐的声音又昂扬起来:“找到了,这不是刚下班吗?” 刚下班?这是午后12点半了。 我问:“你也给雇主家做饭?” 她说:“给一个物业做饭,十几个人上班,我简单收拾一下卫生,再做十几个人的大锅饭. “一个炖菜,比你的工作简单,这里没啥要求,地面拖干净就行,饭菜做熟就可以,不像小娟讲究的事儿多。” 听赵姐埋怨许夫人,我没有接茬。 我打听打听赵姐工作的其他情况。 她说一个月没有休息日,三十天做满,每天上午三四个小时,中午在这里吃一顿饭,一个月1200元。 赵姐说:“比老许家的活儿累多了,不过这嘎达省心烙印儿的。” 手机里这时候进来一个电话,是老沈的。我就和赵姐结束了通话,接起老沈的电话。 老沈说:“跟谁打电话呢?我给你打半天电话,一直占线。” 我随意地说:“你认识。” 老沈说:“我认识的人?谁呀?” 我从老沈的声音里,觉得他已经知道是谁了,但他故意没说出这人的名字,怕我误会吧。 我就说了是跟赵姐打电话,也说了赵姐现在给一家物业公司做饭的事。 老沈问我:“听说她最近处了个大款男朋友,还要去海南,怎么又找工作了呢?不去海南了?” 咦,老沈的问话信息量挺大,他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 我说:“你怎么知道她处男朋友,又要去海南的事?” 老沈忙不迭地说:“有一次在街上遇见,说了两句话,我才知道的。” 老沈的话让我半信半疑。 我和老沈也没什么事情,闲着逗哏了几句,挂了电话。 北方的冬天户外实在是冷啊,今天的最低气温是零下16度,握着手机打电话,手被冻得贼难受,手指都快冻僵了。 第233章 拉锁 晚上,在许家吃完饭,收拾完厨房,我告辞回家时,看到许夫人在房间里看书,床头旁的音响里放着胎教的音乐。 许先生还没有回来,估计是公司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吧。 老夫人坐在房间里看剧,身上披着一件驼色的披肩,脸色安详,不似生病的样子。 早晨她告诉我生病的时候,可没有这么放松。 但愿她没有生病。 我从楼里下来,幽暗的楼前忽然有一束光静悄悄地打过来,让楼前顿时一片明亮。 我在光影里看到熟悉的车身,还有车窗里那张熟悉的面孔。 坐进老沈的车,我有点惊讶地问:“你咋来了?你不是跟大哥在外面出差吗?” 老沈说:“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正要往白城赶呢。” 我说:“那你怎么没告诉我晚上会回来?” 老沈说:“万一有别的事情耽搁了呢,我岂不是说了空话。” 老沈是一个讲信用的人。 老沈要带我去吃饭,说哪里又有新开的饭馆,什么什么好吃。 我说:“我已经吃过饭,别去吃饭了,太浪费。” 老沈挺实在:“总得有个说话的地方啊,你家,你不让我去。我家,你肯定也不敢去,咱俩聊天不能总在车里啊。” 老沈说的是实话,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开车,晚上和我约会这么一小段的光阴,我也放在他车上的话,对他来说有点不太公平。 况且他今晚刚刚开了一下午的车,我还要坐在他车里,让他开车带着我绕城市一圈,就太不知道心疼人了。 于是我提议:“咱俩在街上散步吧。” 老沈说:“就是轧马路呗。” 我笑着说:“散步也是一项运动。” 老沈还不领情:“我要想运动就去打拳了。” 我说:“打拳出汗太多,散步属于温和的运动。” 老沈开车带我到报社门前,那里有个宽敞的停车场。他把车子停下,我和他走下车。 老沈穿得太多,披个短款的羽绒服,他还学小年轻的耍票儿,不拉上拉锁,羽绒服的两撇衣襟就在风里敞开着。 我说:“沈哥,你那衣襟敞开着,接风呢?” 老沈随意地用手把两侧衣襟往中间一抿:“没事,不冷。” 我说:“不冷啥呀?零下二十来度,万一感冒了呢?你连围巾都没戴?” 老沈说:“围巾在车里,麻烦,不戴了。” 这人咋这样呢?感冒是闹着玩的吗?还以为自己十五岁吗?都五十多岁了,嘚瑟啥呀? 我这人有点强迫症,要是看啥不顺眼,不纠正过来就一直难受,啥也干不下去。 我跟老沈在路边散步,走一会儿,我歪头看看老沈的羽绒服的衣襟,还敞开着呢。 走一会儿,我又歪头去看老沈。 老沈肯定冷了,脸都冻红了,也不戴口罩,敞着怀,多可气啊。 他也可能是因为刚才没听我的话,现在即使冷了,也不好意思拉上羽绒服的拉锁。 我实在忍不住,说:“站住,别动!” 老沈不明白啥意思,但还是乖乖地站住了,两只眼睛被路灯闪烁成菱形,迷茫地看着我。 两只招风的耳朵被路灯照得通红。 我走到老沈跟前,蹲下,伸手把老沈羽绒服的两个衣襟扯到一起,对齐,扣上拉锁,“哗啦”一下拉上去。 并对老沈再次发布命令:“仰头,抬下巴!” 老沈急忙仰头抬下巴。 我就把他羽绒服的拉锁一直拉到头。 我分明看到老沈的两只耳朵都轻微地抖动了两下,像两只小鹦鹉,站在老沈的肩膀上,在夜色里烟视媚行。 妥了,看着老沈羽绒服的拉锁拉上,我的心可舒服,可有成就感满足感了,就好像完成了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似的。 老沈呢,站在原地不动。我都走出去几步了,他还傻站在原地不动。 我说:“嘎哈呢?冻傻了?” 老沈更逗:“你还没有解除命令呢,你没说让我动弹呢。” 我被他逗笑了,跑过去,用手一推他的肩膀:“可以动了,走吧。” 走了几步,我觉得刚才的举动可能让老沈误会啥,我就解释说:“我这人有点强迫症,看啥不顺眼要是不马上归位就浑身难受,刚才给你拉上拉锁,你别多想啊。” 老沈说:“放心吧,我是老司机了,这点我还不懂?” 我笑了。 跟老沈闲聊了几句,后来,我就把老夫人可能得病的事情跟他说了。 我说:“大娘不让我告诉儿子儿媳妇,她不想惊动大家,她想消消停停地过完生日,你说我到底告诉许家人还是不告诉呢?” 老沈半天没说话。 我回头看老沈,老沈双手插兜,眉头紧锁,在思考事情呢。 我也没说话,等着老沈思考。 我们沿着长街的人行路一直往前走着,路过市医院的门前,那里夜间有卖烤地瓜的小摊子。 小摊子上点着莹莹的一豆灯火,下面是一个汽油桶改造的那种烤地瓜的大铁桶。 铁桶的上面有个圆洞,卖地瓜的老人伸手从圆洞里探进去,在翻弄烤地瓜呢,走过的人都会闻到烤地瓜那香甜的味道。 我一闻到这个味道,就馋了。 我说:“沈哥,你不是说要给我庆祝升职加薪吗?” 老沈说:“是啊,要请你吃饭你又不去,要不然,咱们去吃烧烤去?” 我摇头,指着路旁烤地瓜的大铁桶说:“你就买烤地瓜给我庆祝吧,我就爱吃这个。” 老沈一脸嫌弃:“这算啥呀,还是找个地方吃点大餐——” 我说:“我就喜欢吃这个。” 老沈看着我笑了:“那就烤地瓜——” 我们买了两个烤地瓜,一人一个,用手捧着,在雪地上一边散步,一边捧着热烘烘香喷喷的烤地瓜吃起来。 老沈说:“我这辈子都没干过这种事儿——边走边吃。” 我说:“以后咱俩要是出来玩,还能让你做很多没干过的事。” 老沈笑了,拿眼睛偷看我。 我说:“你别净顾着吃了,我刚才问你的话呢,你还没回答我呢。” 老沈说:“这事好办,你跟小许总夫人说吧,她懂事,看问题全面。再说她又是医生,又跟大娘住在一起,比较了解大娘。 “你把事情交给她,她要是决定告诉许总,那就告诉吧,还是大娘身体健康最重要。” 我其实心里也有过这种打算,反正无论如何不能先告诉许先生。 许先生这人做别的事情都还比较理智,可一旦涉及到老妈或者媳妇的问题时,他的大脑里理智的那道小门就“啪地”一声关上了。 不仅关上,还锁死了,就剩下暴脾气。 东北的冬天真是冷啊,冬天的夜晚更是冷。 我实在太冷了,就让老沈送我回家。到家门前时,我才想起问老沈。 我说:“你说大哥夸我了,夸我啥了?” 老沈说:“我说过这话吗?” 啥意思啊?中午跟老沈打电话,我耳朵听错了吗? 我生气地要进楼里了,老沈忽然拽了一下我的胳膊:“逗你呢,又生气了?” 我说:“谁愿意生你的气呀?” 老沈说:“那就是生气了。” 我说:“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进楼了。” 老沈说:“你求人,还这种态度?” 我说:“咋地呀?还让我给你磕两个呀?” 老沈笑了,露出几颗白牙:“许总也没说啥,就说你挺有心眼的。” 我狐疑了,问:“他咋看出我有心眼呢,他也不常来大娘家。” 老沈说:“那天家宴,许总说他给小许总罚站,罚半个小时。那个时候饭菜已经做好,应该开席了。 “许总说你突然进厨房,还要做个菜,正好等半个小时,你的拔丝地瓜做好了——许总就对我说,小沈,我妈挺有眼光,给你介绍的姑娘挺有心眼,心眼还挺好使。” 被别人夸奖,是一件乐事。 第232章 失恋 下午,我从许家出来,乘着2路公交车去裁缝店。 窗下,一只悠悠摇晃的藤椅,老裁缝躺在藤椅里午睡,还没醒呢。 小师傅泡了一壶新茶,放到藤椅旁边的茶桌上,等候师父醒来。 见我进门,小师傅把我迎到后面叙话。 他热情地说:“来做衣服?还是来取衣服?大娘的外甥女的衣服已经做好,正要给她送过去,你可以捎给她。” 我不能给翠花表姐捎衣服。她是个计较的人,肥了瘦了,长了短的,我拿回去的话,她不一定有多少抱怨等着我呢。 我说:“我是来看看老夫人的寿衣做没做好。” 小师傅说:“装老衣服着啥急呀,我师父有算计,做好了就给您送过去。” 小师傅绝对是个做生意的高手,他给我沏茶,给我端水果,把店里的杂志又给我拿来,让我翻看。 他殷勤地说:“姐你看看料子,有相中的做一套,你身材好,我们店里的料子都适合你,我给你量身定做,保管你穿出去回头率嗷嗷高!” 老裁缝店里的料子是不错,但我需要的衣服都已经够用。再说我今年实行节俭计划,一年不买衣服,眼看十二月份就要过去了,我可不能被小师傅恭维几句就破功了。 那我一年的坚守岂不是白费了? 我要回去了,小师傅送我出门,又叮嘱我说:“装老衣服别着急,已经做着呢,回去告诉大娘,万事都在路上,别急。” 我回头打量小师傅,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说话挺有道理,能做生意,还能讲出这么有深意的话。 小师傅被我打量得有些发窘:“这是我师父的话。” 窗前藤椅里沉睡的老裁缝,还在下午悠长的时光里安然入睡,茶桌前的那杯茶还冒着袅袅的热气。 茶杯把儿冲着老裁缝,这样师父醒来,一伸手就可以喝到茶水。 走在街上,我的心情渐渐地舒展开。像小师傅给我泡的那杯茶水,干枯的茶叶在热水里渐渐地舒展成一片墨绿。 一切都在路上,莫急,莫急。 有关老夫人让我保守的秘密,我也想开了,无论是告诉许家人,还是不告诉许家人,总要有个决断的,总要有个选择,哪个选择都是有利有弊。 包里的手机响了,是老沈打来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老沈说:“听说你升职加薪了?恭喜你呀。” 他的声音在电话里透着一种喜悦和沉稳。 我忍不住笑了:“你耳朵这么长呢,听谁说的?” 老沈说:“小许总说的,他说你有一个手下了,工资也涨了,还破格升为表姐——” 我能想象出许先生碎嘴子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他还说我什么了?” 老沈说:“你是不是知道小许总夸你呀?故意问的?他说你的都是好话,说家里自从雇你干活,他们夫妻俩上班放心多了,你在家里陪着老夫人,老夫人也挺可心的。” 一个保姆我要是干不好,我岂不是白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之前我可能做得有些不当,那是因为我态度没端正。 现在我决定干一行爱一行,像颗螺丝钉一样,拧在哪,就给人家拧紧,不能秃噜扣。 老沈又说:“大许先生都夸你呢。” 啊?我没听错吧?大许先生那么严肃的人,背后还跟老沈说到我? 我问:“大哥说我啥了?” 老沈说:“等见到你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我有点担心,追问:“不是训我的话吧?” 老沈说:“都是好话。” 我想象老沈现在的样子,他坐在车里,车里没有其他人,否则他不会聊我们俩的私事。车子肯定是没开,他这人特别讲究职业道德,开车的时候,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接打电话。 老沈是个啥人呢?在古代,他就是个死忠! 老沈的话给我整得闹心了,许家人这么信任我,我瞒着老夫人的事情,我应该吗? 万一老人真的有病,给耽搁了,那可咋办? 赶紧告诉许家人吧。但告诉谁呢? 我决定跟老沈聊聊这件事。我问他在哪呢?他说在外地,跟大许先生出差了,等回去了就给我庆祝升职加薪。 我说:“庆祝什么呀,这算个啥事?” 老沈郑重地说:“这是你职场生涯的重要一步,证明你的价值,证明你的与众不同,必须庆祝一下。” 老沈的话把我逗乐了。见他很有兴致,我不好拂了他的意,就说:“怎样都好,随你吧。” 老沈在外地,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这件事我又不想在电话里跟他聊。怎么办呢? 我犹豫着,应该找谁聊聊这件事?想了半天,决定找赵姐聊聊。 一是因为赵姐熟悉许家的情况,二是赵姐这个人比较理智,三是我跟赵姐私交还不错。 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去海南了。 我给赵姐打去电话,赵姐很快接了起来。 赵姐说:“是你呀——” 赵姐的声音有些慵懒,似乎又有些疲惫。 听话听音儿,听赵姐说话,我感觉她似乎在等电话,但她等待的不是我的电话。 我深恐这个电话打扰到她,就说:“是不是打扰你了?要是有事你就先忙着,有时间我们再聊。” 赵姐的声音却清晰起来:“我没事,正好咱俩聊会儿天。你咋想起给我打电话?” 赵姐在屋子里呢,我听见她往杯子里倒水的声音。 我说:“想你了呗,想听听你的声音。” 赵姐轻声地笑了:“你这话应该留着给老沈说,老沈肯定浑身发酥。” 我笑了:“我哪敢这么逗人家老沈,沈哥要是当真了,我再鸣金收兵,那不是撩扯人家吗?他还不得气死?” 赵姐说:“呦,都替老沈着想了?看来你们相处得挺融洽?” 我说:“我跟沈哥相处,现在是不远不近,不咸不淡,不轻不重——” 赵姐哈哈大笑:“不错,你们这样挺好的,可我现在却是个失败者。” 我以为赵姐开玩笑:“你去海南了吗?” 赵姐长叹一声:“海南不去了。” 我发觉赵姐说的很郑重,不像开玩笑。 我问:“咋地了?跟你男友闹意见了?” 赵姐又长叹一声,颓丧地说:“事情有点复杂,这几天给我整得心情特别不好,我都有点怀疑人生了。” 我有些惊诧,赵姐的恋爱遇到挫折? 我说:“你要是心情不好,就出来溜达溜达,要是有倾诉的欲望,我还算个合格的倾听者。” 赵姐哈哈地笑了,笑得很爽朗:“你现在有时间呢?不去许家干活了?” 我说:“离我下午上班还有两个多小时,我们有整整两个小时的时间聊天。老许家对面有个咖啡屋,我们喝杯咖啡去。” 我先到的咖啡店,要了两杯咖啡。天太冷了,喝点热的,心里暖洋洋的。 赵姐披着一件焦糖色的羊绒大衣走进咖啡店,一头齐耳的短发蓬松着,一只耳朵下露出一只琥珀色的耳环。 我向赵姐招手,赵姐向我的桌子看过来。她直接走到吧台,又点了两盘甜品,端到桌上。 赵姐脱下大衣,搭在沙发扶手上:“今天没睡午觉吧?” 我说:“为了我们友谊的这条小船,我两天没睡午觉也没关系。” 赵姐笑了,把甜点推向我,悄声地说:“这家咖啡店以前我来过,甜品不错,不过,照我做的还差点,哪天你有时间到我家,我做给你吃。” 尝了口蛋糕,我对美食没啥研究,就知道甜,好吃。 我说:“姐,你还邀请我去你家吃甜点,这个冬天你准备在东北,不去海边晒太阳?” 赵姐端起咖啡杯,慢慢地啜了一口咖啡,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恼怒和愤恨。 她说:“别提了,我被骗了!” 我的脑袋“嗡地”一下就大了,吃惊地看着赵姐,不相信地问:“你说啥?被骗了?被谁骗了?” 赵姐把后背靠在沙发上,幽幽地说:“还能有谁?” 随后她又说:“五十岁这个年龄了,谁能骗到我们?我们已经老奸巨猾了,能骗到我们的,只有最亲近的人。” 远处咖啡机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咖啡师在给顾客做咖啡拉花。 赵姐说:“男人呢,说变就变,前些日子还跟我海誓山盟,非要让我跟他去海南过冬,说就当度蜜月了,说得比唱的都好听。 “我其实不愿意去南方,听说南方气候潮湿,我这土生土长的东北人,怕适应不了,但拧不过他,就开始准备去南方过冬的事情。 “我还特意去了趟诊所,买了一些常备药带着,以防水土不服,给他添麻烦。 “我还跟我儿子说好了,这个冬天我不在东北过了,让他有时间就回来看看,帮我收拾一下灰尘。” 赵姐伸手拿起桌上的咖啡,杯子里的咖啡还在冒着袅袅的热气。 “可没想到,他忽然好几天没联系我,我给他打电话,他也没接,我以为他忙吧,公司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我也就没有催他,好像我多上赶着似的。 “前天忽然给我来电话,说他最近忙,处理公司的一些业务,去海南旅行的事情先放一放。我也没说啥,男人事业重要,我不能像个小姑娘一样缠着他不放吧?” 我点点头,赞成赵姐的想法。 但我也知道,事情肯定不会这么简单。 赵姐说:“昨天我上街办事,恰好路过他们公司,我就想去见见他,没给他打电话,想给他个惊喜。可没想到公司里的人对我说,他们老总去海南了。” 我惊讶地问:“什么情况?他不是不去海南了吗?不是在家处理公司业务吗?” 赵姐说:“那是他跟我电话里说的借口,他真去海南了,还带着个女人,据说是公司里的秘书,以前俩人就好过,后来那个女秘书跟别人了,现在又回头找他,他就带着女秘书去海南了。” 赵姐喝了一大口咖啡,用力咽了下去,好像要把这兜苦水都咽下去。 我愤愤地说:“他什么人呢?” 赵姐叹息了一声:“女秘书年轻啊,三十多岁,我老了。”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恰当的词语安慰赵姐。 我说:“早点知道他是一个披着羊皮的狼也是好事,免得时间长了,你更痛苦,哎,我也不会说话,安慰不了你。” 赵姐微微地笑了:“你能听我讲述就很好了,我其实就需要一个听众,我说出来,心里就不那么闷了。” 赵姐握紧了手里的咖啡杯,眼底有痛苦。 窗外,忽然飞来两只麻雀,站在水泥的窗台上,不走了。 我和赵姐同时向窗外看去。只见麻雀在窗台上用小小的嘴巴叨食着什么。 我好奇心重,悄悄地站起来,躲在到窗台的一侧去偷看,呀,窗台上撒着一些米粒,小麻雀在吃米粒呢。 吧台前的老板远远地冲我摆手,意思是不让我打扰小麻雀吃饭。 窗台上的米粒,是老板特意放在那里,招待这些东北土生土长的小家伙吧。 我悄悄地退了回来。 赵姐微笑着说:“麻雀在冬天都可以在东北活下来,我一个大活人,还要去海南过冬,我这不是嘚瑟吗?我要在东北生活下去,爱上生我的地方,才能发现很多美好。” 赵姐是一步步地走出来了,也或者某一天某一刻,她还会陷入这段不好的感情里。 但她是聪明人,知道怎么走出来。 我给赵姐提了个建议:“你可以再找份保姆工作,还做钟点工,不累,也有事情做。” 赵姐说:“嗯,我也这么想呢。” 赵姐的事情告一段落,我就把老夫人让我替她隐瞒病情的事情告诉赵姐,让她帮我想想,我该怎么办。 赵姐一秒钟都没犹豫,就说:“赶紧告诉许家人,病可不能耽误。你那不是孝顺老人,你那是愚孝!” 完,赵姐咣当一下,给我扣个大帽子! 求催更,求书评! 第231章 请帖 中午,许家两口子回来吃饭,两人说的都是为老夫人准备生日宴会的事,要给哪个亲属发请帖,不给哪个亲属发请帖。 还有,要给参加生日宴的人准备什么回礼的事情。 许夫人说:“七叔不能发请帖了——” 许先生说:“咋能不发呢?七叔去年80大寿,还给咱们送请帖,人多热闹点,大家来参加生日宴,也添个喜气儿,我不能让大家白来的,回礼肯定厚厚的。” 许夫人说:“你是忘了吗?七叔的儿子今年夏天出车祸走了,咱不能给人家发请帖,这是规矩。” 老夫人说:“对,他七叔的事我记着呢,这家不能发请帖了。” 许先生一拍光脑门:“妈呀,全忘脑后了!” 许先生蒲扇一样的大手拍自己的脑门也没有轻重,拍的声音大了,呱唧一声,把自己打疼了,他龇牙咧嘴。 一旁的许夫人看到,忍不住笑。 老夫人偶尔会掺和一下儿子儿媳的说话。 她的确跟以往不同,以往她听别人说话,都是微微地侧着耳朵去听,但现在她不侧耳朵去听,而是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说话人的嘴,生怕错过了细微的变化。 老夫人是个聪明睿智的老人! 许先生和许夫人都沉浸在宴请宾客的喜悦里,没有发现老人的变化。 饭后,许先生破天荒地没有去睡午觉,他来到灶台找抹布。 他很认真地从架子上摘下一块毛巾,看看上面的标签写的是不是抹餐桌的,如果不是,他就放下,又继续找。 一旁,许夫人已经用湿巾把餐桌抹干净。 许先生终于找到抹餐桌的抹布,拿到餐桌前一看,不高兴地说:“小娟你手咋那么欠?我好不容易找到抹布,你还给抹干净了。” 要是我,对许先生的矫情会说:“谁让你干活那么慢了?自己笨还埋怨别人手快?” 但许夫人不这么说,许夫人轻声细语地说:“我就是抹个大荒,还得用抹布抹一遍,餐桌才能干透,快来吧,正等你的抹布呢。” 许先生一听这话,立刻乐颠颠地拿着抹布认真细致地抹着餐桌。 许夫人不仅温言细语,她还伸手在许先生的屁股上轻轻地拍了一下。 哎呀这两口子,秀恩爱回你们的房间呗,咋还在餐厅里就秀上了呢?真不拿我当外人。 两口子抹干净餐桌,就把一些花花绿绿的东西拿到餐桌上,哦,是请帖。 许先生还拿出墨水和毛笔,他撸胳膊挽袖子开始研墨。 以为他会写毛笔字,结果,他研墨完毕,用毛笔尖蘸着墨水试了试,就把毛笔往许夫人跟前一递:“请夫人开写吧。” 原来是许夫人用毛笔写请帖呀! 许夫人写毛笔字不是娟秀的字,而是悬腕写草书,龙飞凤舞! 我有几个写书法的朋友,我不懂书法,但我觉得看着舒服就是好的书法。 许夫人的字不仅看着舒服,字里行间还有一种美的感觉,好像一个长袖善舞的人穿着水墨衣裙在翩翩起舞…… 这真不是一般的毛笔字啊!从字里也能看出这个人的天性来,许夫人骨子里是豪爽的人。 我看了一会儿两口子写请帖,就赶紧收拾灶台。下午还要去一趟老裁缝店。 餐桌前写请帖的两个人又计较起来。许先生拿着一个名单,狐疑地问:“谁把老秦的名字写上的?” 许夫人说:“我写的。” 许先生有些变脸,不高兴地说:“请他来嘎哈?添堵啊?” 许夫人却淡淡地说:“他自己要来,我还能往外撵客人?再说他是雪莹的爸爸——” 许夫人写完一张请帖,把毛笔搭在墨盒里,退后一步,打量一下刚写完的请帖,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许先生没心思欣赏许夫人写的毛笔字了,看到妻子轻松的语气,他越发地不高兴。 许先生说:“小娟你是不是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反正我不同意给老秦写请帖!” 许夫人说:“雪莹说跟她爸一起开车来白城,我能跟女儿说,别让你爸来吗?那雪莹会怎么看待你呀?” 许先生愣怔了一下:“她怎么看待我?” 许夫人说:“我如果不让她爸来参加生日宴,雪莹就会想,她妈妈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肯定是她许叔不同意。她一生气不来了,到时候咱妈一看雪莹没来给她庆贺生日,还不得给雪莹打电话? “我的女儿我最了解,她肯定实话实说,说你不高兴请她爸爸去,到时候咱妈不得收拾你呀?” 许先生用手摩挲着他自己的大光头:“反正我不请他!” 许夫人说:“我没让你请啊,我自己请就行了。” 许先生说:“你非得请他不可呀?也不怕我生气?” 许夫人淡淡地说:“你跟我生了二十多年的气,我要是害怕,不早跟你分开了吗?” 许先生真生气了,一挥手,就把桌上的请帖都划拉到地上。 许夫人说:“谁弄到地上的谁给我捡起来,要不然耽误了写请帖,大哥问起来,别说我实话实说。” 许先生说:“爱谁捡谁捡,我不捡!” 许先生转身就出了餐厅,回沙发上睡觉去了。 许夫人蹲下身子去捡请帖。 许夫人怀孕好几个月了,肚子已经显形,蹲下去捡东西这种活儿她已经很吃力。 我过去帮许夫人捡请帖。其中一个请帖掉在了餐厅门口,我就走过去捡。却被旁边的一个黑影吓了一跳。 妈呀!有没有许先生这样的男人呢?正猫在门外从门缝里偷看许夫人呢。 就许二阎王护妻的特性,肯定会进来帮许夫人捡请帖的,但他看我帮着捡请帖,他就大摇大摆地回到沙发上睡去了。 许夫人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她接起电话。 只听她的声调都变了,慵懒轻松地说:“是你呀,我没睡午觉,给你写请帖呢?” 估摸来电话的人是她的前夫秦医生。 只听许夫人又说:“我家先生为人特别豪爽好客,你是知道的,你来吧,他盛情邀请你,他不会小心眼的。” 许夫人又聊了一会儿,就放下电话去卫生间了。 一个人影兔子一样地窜进餐厅,吓了我一跳。 又是大块头许先生。 只见许先生飞快地抓起餐桌上许夫人的手机,打开看了看,随即把手机原样放回到桌上,往门外走时,又回头低声叮嘱我:“别告诉小娟!” 许先生这么大的人了,能不能成熟点? 第230章 生病 保姆小蔡来了之后,我的工作量增加了。因为小蔡上班时间是8点半,我是9点半。 我如果要检查小蔡的工作,我就得提前上班,要不然就得让小蔡跟我一起上班。 我跟小蔡说:“你九点半来这里打扫卫生行不行?” 小蔡说:“我中午还有一分活儿呢,来晚了我干不完许家的活儿。” 我说:“我提前来上班也不行,家里有一堆事呢。” 我犯愁了。升职加薪,这200元不是这么好挣的。 看着阳台里三个颜色的抹布,三个颜色的抹布桶,还有抹布桶上我贴的标签,标签上分别写了“厨房”“卫生间”“客厅”。 我有点头疼啊。 我问小蔡:“桶上面都有字的,你每次拖地的时候看看桶上面的字,不就知道桶上面的拖布是拖哪个房间的地面了吗?” 小蔡不说话。 小蔡又不说话了,吭哧吭哧地拖地,也不抬眼看我。 她的个头比我稍稍矮一寸吧,我要想知道她的想法,我就得弯腰低头去查看她的脸色。 我不知道她是想听我的建议啊,还是不想听我的建议。 我只好说:“妹子,我跟你聊天你听见了吗?” 小蔡蹦出仨字:“听见了。” 从她的声音里,我也听不出她是高兴还是生气。 她要是高兴,听见我的话,就可能照着做。她要是生气,听见我的话也是白听见,她不会照着做的。 我在厨房忙碌了一会儿,一抬头,又看到小蔡拿错了拖布在拖地。 我真有点生气了,就走过去说:“你又拿错拖布,我不是说桶上有字吗?” 小蔡不说话,也不看我。 我说:“为啥呀?你都听见我说的话,为啥不照着做呢?你要是总这么做事,雇主能满意吗?你总拿错拖布,这不是故意捣乱吗?” 小蔡蠕动着嘴唇,终于说话了:“我不是捣乱的。” 我说:“那你为啥总拿错抹布呀?” 小蔡说:“我不认识字。” 妈呀,这年头还有不认字的? 我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凑过去问:“你说啥?不认字?你糊弄我吧?” 小蔡说:“我爸说丫头片子念书没有,从小就没让我念书,我就不识字。” 小蔡是郊区的农民。她没念过书。 我只知道老夫人不认识几个字,没想到比老夫人小30多岁的小蔡也不识字。 我好奇地问:“那你长大后咋不认字呢?不认字怎么找工作?” 小蔡又不说话了。 我算明白了,不认字,是小蔡的死穴,提到这方面,她就不高兴。 不认字,记性又不好,怎么办?三个拖布就整不明白了? 我最后想到一个主意:“妹子,你一天学两个字行吗?我教你!” 小蔡抬头看我,眼里迸射出一道亮光,点点头。 我说:“今天咱们先学习客厅这两个字。” 成年人学习认字,不用会写,只要会认字就行。我教了小蔡几遍,她说会了。 她认识了客厅的拖布就好办了,我把厨房的红色拖布放到阳台的最里侧,告诉她最里侧的拖布别动。 剩下的两个拖布一个是客厅的,一个就是卫生间的,她就能分清了。 厨房的拖布,原本我打算拿到厨房里,但许夫人规定拖布不能放到厨房,都放到南阳台固定的地点上。 在雇主家工作,就要听雇主的安排吧。 况且我也有强迫症,自己单身居住了二十多年,我家里的东西也是井井有条,我儿子要是给我弄乱了,我要立即恢复原位,要不然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我做饭的时候,老夫人来到厨房,坐在餐桌前的椅子上,跟我说话。 “红啊,我想跟你说件事——” “大娘,有啥事您就说吧。”我以为老夫人要跟我说翠花表姐的事情? 不料,老夫人却说出这样一段话。 “我最近吧,感觉不太好,总做噩梦,有时候中午吃完饭在沙发上坐着打个盹,我都做噩梦,不是狼追我,就是黑瞎子撵我,我的腿不是疼吗,迈不开步,跑不动,累得我啊,喘不上来气……” 我没学过解梦,但我敢说。 我说:“大娘,这个梦我能解。狼啊,黑瞎子啊,都是你的一个念想,你这几天总惦记啥事吧?惦记生日宴是不是?” 老夫人点点头:“我就惦记这件事——” 我说:“追你的就是你的这个念想儿,别怕,你也别担心生日宴,海生他们一定会给你安排好的,我看海生前两天拿回家一沓子请帖,准备写好了发出去,该请的人都会请来的。” 老夫人半天没说话。 老夫人的脸色不像往日那么放松,眼神也有些沉重,好像心事重重。 我心里一动,问:“大娘,你还有啥心事?” 老夫人抿了抿干瘪的嘴唇,嘴角边的皱纹更深了。她抬起浑浊的目光看着我,目光里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蒙上了一层泪光。 我有些吓着了,急忙问:“大娘你究竟怎么了?” 老夫人抬起两只干瘦的手,有些无措地搭在一起揉搓着: “感觉这几天不太好,还梦见我爹和我妈,还梦见我老头了。老头还跟我说话,他说你的玫瑰花儿快买到头了吧?来吧,来我这吧,我给你买。” 老夫人说得我有些毛骨悚然。 老夫人的梦是否预示着一些东西,就是老人身体可能出现状况了? 老夫人继续说:“感觉我要走了,阳间不留我了。” 我笑着拍拍老夫人的手,老夫人的手可真凉。 我惊讶地说:“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老夫人说:“没啥阳间气儿,土埋脖子,能不凉吗?” 我安慰她:“你别自己吓唬自己,做噩梦要不是自己思虑过度,就可能是身体出现点小情况——” 我话还没有说完呢,老夫人就说:“我也正想说这件事呢,我耳朵这回是真听不清了。” 我狐疑地看着老夫人的耳朵:“我跟你沟通没障碍呀,我说啥你都能听见,你咋说你耳朵听不清了呢?” 老夫人摇头,重重地叹口气。 我没有追问老夫人,容她慢慢说。 老夫人缓缓地说:“红啊,你是不知道啊,我耳朵背得严重了,听不清你们说话,我全是靠猜的,我看你嘴唇嘎巴嘎巴地,再加上我耳朵听到一点,我就猜到你说的是啥。” 我又惊又喜。我惊的是老夫人的耳朵听不清的情况严重了,喜的是老人无师自通,学会了唇语。 我说:“大娘,这事没关系,让小娟带你去检查检查,再买个好点的助听器,肯定没问题——” 老夫人还是一个劲地摇头:“不光这一个毛病,我胃最近也不舒服,少吃点吧,饿;多吃点吧,涨。我估摸是得不好的病了。” 我心里一阵阵地发酸。 老人进入八十岁之后,她感觉一只脚似乎已经踏进鬼门关,有点风吹草动,她就心惊胆战,担心阎王爷来收她。 我说:“那就去医院检查,有病治病,没病也解心疑了。” 老夫人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千万不能跟小娟和海生说,要是跟他们说了,就得把我弄到医院去检查,要是检查出大病来,那一家人的日子都过不消停——” 我着急了:“那万一有病呢,拖延着不去医院,不是耽误了吗?” 老夫人此时却镇定下来,她笃定地说:“放心吧,我得的不是急性病,也没有低烧,不差这一周,让大家高高兴兴地过完这个生日。 “要是我查出病,一个个都哭哭啼啼的,连最后一个生日都过散了。” 老夫人的目光温柔地看着我,那温柔的目光里,散发着一种坚定。 我有些为难:“大娘,可你儿子儿媳妇都跟我说过,要是发现你不舒服要告诉他们——” 老夫人说:“你就当不知道。我呀,藏着这么大一个秘密,心里压得慌,找人聊聊心里也顺畅些。我的老姐妹这些日子也不来了,她要来,我就跟她说了。 “红啊,你就当大娘没跟你说,要不然这个生日就没法过了,孩子们高高兴兴地给我准备呢,我不能为这事坏了大家心情,你懂大娘的心吗?” 我有啥不懂的?我不仅是个女人,我也是一位母亲呢!担心儿女的心都是一样的! 但万一耽误了老夫人的病情呢?可老夫人对自己病情的分析也在理。我左右为难。 我抬手指指房顶,对老夫人说:“大娘,这里不是有摄像头吗?” 老夫人笑了:“都让我捅咕坏了,小海生最近忙,还没发现呢。” 这个老太太呀! 老夫人又叮嘱我下午有时间去老裁缝店,看看她的寿衣做好了没有。 一说到寿衣,我心里又沉重。想起二姐之前跟我说的话,她要我观察一下老娘是不是哪里不太对劲。 还真让二姐说着了,老夫人可能真有病了。 第229章 保姆涨工资 中午,许家两口子回来吃饭,两人说的都是为老夫人准备生日宴会的事,要给哪个亲属发请帖,不给哪个亲属发请帖。 还有,要给参加生日宴的人准备什么回礼的事情。 许夫人说:“七叔不能发请帖了——” 许先生说:“咋能不发呢?七叔去年80大寿,还给咱们送请帖,人多热闹点,大家来参加生日宴,也添个喜气儿,我不能让大家白来的,回礼肯定厚厚的。” 许夫人说:“你是忘了吗?七叔的儿子今年夏天出车祸走了,咱不能给人家发请帖,这是规矩。” 老夫人说:“对,他七叔的事我记着呢,这家不能发请帖了。” 许先生一拍光脑门:“妈呀,全忘脑后了!” 许先生蒲扇一样的大手拍自己的脑门也没有轻重,拍的声音大了,呱唧一声,把自己打疼了,他龇牙咧嘴。 一旁的许夫人看到,忍不住笑。 老夫人偶尔会掺和一下儿子儿媳的说话。 她的确跟以往不同,以往她听别人说话,都是微微地侧着耳朵去听,但现在她不侧耳朵去听,而是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说话人的嘴,生怕错过了细微的变化。 老夫人是个聪明睿智的老人! 许先生和许夫人都沉浸在宴请宾客的喜悦里,没有发现老人的变化。 饭后,许先生破天荒地没有去睡午觉,他来到灶台找抹布。 他很认真地从架子上摘下一块毛巾,看看上面的标签写的是不是抹餐桌的,如果不是,他就放下,又继续找。 一旁,许夫人已经用湿巾把餐桌抹干净。 许先生终于找到抹餐桌的抹布,拿到餐桌前一看,不高兴地说:“小娟你手咋那么欠?我好不容易找到抹布,你还给抹干净了。” 要是我,对许先生的矫情会说:“谁让你干活那么慢了?自己笨还埋怨别人手快?” 但许夫人不这么说,许夫人轻声细语地说:“我就是抹个大荒,还得用抹布抹一遍,餐桌才能干透,快来吧,正等你的抹布呢。” 许先生一听这话,立刻乐颠颠地拿着抹布认真细致地抹着餐桌。 许夫人不仅温言细语,她还伸手在许先生的屁股上轻轻地拍了一下。 哎呀这两口子,秀恩爱回你们的房间呗,咋还在餐厅里就秀上了呢?真不拿我当外人。 两口子抹干净餐桌,就把一些花花绿绿的东西拿到餐桌上,哦,是请帖。 许先生还拿出墨水和毛笔,他撸胳膊挽袖子开始研墨。 以为他会写毛笔字,结果,他研墨完毕,用毛笔尖蘸着墨水试了试,就把毛笔往许夫人跟前一递:“请夫人开写吧。” 原来是许夫人用毛笔写请帖呀! 许夫人写毛笔字不是娟秀的字,而是悬腕写草书,龙飞凤舞! 我有几个写书法的朋友,我不懂书法,但我觉得看着舒服就是好的书法。 许夫人的字不仅看着舒服,字里行间还有一种美的感觉,好像一个长袖善舞的人穿着水墨衣裙在翩翩起舞…… 这真不是一般的毛笔字啊!从字里也能看出这个人的天性来,许夫人骨子里是豪爽的人。 我看了一会儿两口子写请帖,就赶紧收拾灶台。下午还要去一趟老裁缝店。 餐桌前写请帖的两个人又计较起来。许先生拿着一个名单,狐疑地问:“谁把老秦的名字写上的?” 许夫人说:“我写的。” 许先生有些变脸,不高兴地说:“请他来嘎哈?添堵啊?” 许夫人却淡淡地说:“他自己要来,我还能往外撵客人?再说他是雪莹的爸爸——” 许夫人写完一张请帖,把毛笔搭在墨盒里,退后一步,打量一下刚写完的请帖,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许先生没心思欣赏许夫人写的毛笔字了,看到妻子轻松的语气,他越发地不高兴。 许先生说:“小娟你是不是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反正我不同意给老秦写请帖!” 许夫人说:“雪莹说跟她爸一起开车来白城,我能跟女儿说,别让你爸来吗?那雪莹会怎么看待你呀?” 许先生愣怔了一下:“她怎么看待我?” 许夫人说:“我如果不让她爸来参加生日宴,雪莹就会想,她妈妈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肯定是她许叔不同意。她一生气不来了,到时候咱妈一看雪莹没来给她庆贺生日,还不得给雪莹打电话? “我的女儿我最了解,她肯定实话实说,说你不高兴请她爸爸去,到时候咱妈不得收拾你呀?” 许先生用手摩挲着他自己的大光头:“反正我不请他!” 许夫人说:“我没让你请啊,我自己请就行了。” 许先生说:“你非得请他不可呀?也不怕我生气?” 许夫人淡淡地说:“你跟我生了二十多年的气,我要是害怕,不早跟你分开了吗?” 许先生真生气了,一挥手,就把桌上的请帖都划拉到地上。 许夫人说:“谁弄到地上的谁给我捡起来,要不然耽误了写请帖,大哥问起来,别说我实话实说。” 许先生说:“爱谁捡谁捡,我不捡!” 许先生转身就出了餐厅,回沙发上睡觉去了。 许夫人蹲下身子去捡请帖。 许夫人怀孕好几个月了,肚子已经显形,蹲下去捡东西这种活儿她已经很吃力。 我过去帮许夫人捡请帖。其中一个请帖掉在了餐厅门口,我就走过去捡。却被旁边的一个黑影吓了一跳。 妈呀!有没有许先生这样的男人呢?正猫在门外从门缝里偷看许夫人呢。 就许二阎王护妻的特性,肯定会进来帮许夫人捡请帖的,但他看我帮着捡请帖,他就大摇大摆地回到沙发上睡去了。 许夫人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她接起电话。 只听她的声调都变了,慵懒轻松地说:“是你呀,我没睡午觉,给你写请帖呢?” 估摸来电话的人是她的前夫秦医生。 只听许夫人又说:“我家先生为人特别豪爽好客,你是知道的,你来吧,他盛情邀请你,他不会小心眼的。” 许夫人又聊了一会儿,就放下电话去卫生间了。 一个人影兔子一样地窜进餐厅,吓了我一跳。 又是大块头许先生。 只见许先生飞快地抓起餐桌上许夫人的手机,打开看了看,随即把手机原样放回到桌上,往门外走时,又回头低声叮嘱我:“别告诉小娟!” 许先生这么大的人了,能不能成熟点? 第228章 翠花升职 下午,我从许家出来,乘着2路公交车去裁缝店。 窗下,一只悠悠摇晃的藤椅,老裁缝躺在藤椅里午睡,还没醒呢。 小师傅泡了一壶新茶,放到藤椅旁边的茶桌上,等候师父醒来。 见我进门,小师傅把我迎到后面叙话。 他热情地说:“来做衣服?还是来取衣服?大娘的外甥女的衣服已经做好,正要给她送过去,你可以捎给她。” 我不能给翠花表姐捎衣服。她是个计较的人,肥了瘦了,长了短的,我拿回去的话,她不一定有多少抱怨等着我呢。 我说:“我是来看看老夫人的寿衣做没做好。” 小师傅说:“装老衣服着啥急呀,我师父有算计,做好了就给您送过去。” 小师傅绝对是个做生意的高手,他给我沏茶,给我端水果,把店里的杂志又给我拿来,让我翻看。 他殷勤地说:“姐你看看料子,有相中的做一套,你身材好,我们店里的料子都适合你,我给你量身定做,保管你穿出去回头率嗷嗷高!” 老裁缝店里的料子是不错,但我需要的衣服都已经够用。再说我今年实行节俭计划,一年不买衣服,眼看十二月份就要过去了,我可不能被小师傅恭维几句就破功了。 那我一年的坚守岂不是白费了? 我要回去了,小师傅送我出门,又叮嘱我说:“装老衣服别着急,已经做着呢,回去告诉大娘,万事都在路上,别急。” 我回头打量小师傅,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说话挺有道理,能做生意,还能讲出这么有深意的话。 小师傅被我打量得有些发窘:“这是我师父的话。” 窗前藤椅里沉睡的老裁缝,还在下午悠长的时光里安然入睡,茶桌前的那杯茶还冒着袅袅的热气。 茶杯把儿冲着老裁缝,这样师父醒来,一伸手就可以喝到茶水。 走在街上,我的心情渐渐地舒展开。像小师傅给我泡的那杯茶水,干枯的茶叶在热水里渐渐地舒展成一片墨绿。 一切都在路上,莫急,莫急。 有关老夫人让我保守的秘密,我也想开了,无论是告诉许家人,还是不告诉许家人,总要有个决断的,总要有个选择,哪个选择都是有利有弊。 包里的手机响了,是老沈打来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老沈说:“听说你升职加薪了?恭喜你呀。” 他的声音在电话里透着一种喜悦和沉稳。 我忍不住笑了:“你耳朵这么长呢,听谁说的?” 老沈说:“小许总说的,他说你有一个手下了,工资也涨了,还破格升为表姐——” 我能想象出许先生碎嘴子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他还说我什么了?” 老沈说:“你是不是知道小许总夸你呀?故意问的?他说你的都是好话,说家里自从雇你干活,他们夫妻俩上班放心多了,你在家里陪着老夫人,老夫人也挺可心的。” 一个保姆我要是干不好,我岂不是白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之前我可能做得有些不当,那是因为我态度没端正。 现在我决定干一行爱一行,像颗螺丝钉一样,拧在哪,就给人家拧紧,不能秃噜扣。 老沈又说:“大许先生都夸你呢。” 啊?我没听错吧?大许先生那么严肃的人,背后还跟老沈说到我? 我问:“大哥说我啥了?” 老沈说:“等见到你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我有点担心,追问:“不是训我的话吧?” 老沈说:“都是好话。” 我想象老沈现在的样子,他坐在车里,车里没有其他人,否则他不会聊我们俩的私事。车子肯定是没开,他这人特别讲究职业道德,开车的时候,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接打电话。 老沈是个啥人呢?在古代,他就是个死忠! 老沈的话给我整得闹心了,许家人这么信任我,我瞒着老夫人的事情,我应该吗? 万一老人真的有病,给耽搁了,那可咋办? 赶紧告诉许家人吧。但告诉谁呢? 我决定跟老沈聊聊这件事。我问他在哪呢?他说在外地,跟大许先生出差了,等回去了就给我庆祝升职加薪。 我说:“庆祝什么呀,这算个啥事?” 老沈郑重地说:“这是你职场生涯的重要一步,证明你的价值,证明你的与众不同,必须庆祝一下。” 老沈的话把我逗乐了。见他很有兴致,我不好拂了他的意,就说:“怎样都好,随你吧。” 老沈在外地,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这件事我又不想在电话里跟他聊。怎么办呢? 我犹豫着,应该找谁聊聊这件事?想了半天,决定找赵姐聊聊。 一是因为赵姐熟悉许家的情况,二是赵姐这个人比较理智,三是我跟赵姐私交还不错。 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去海南了。 我给赵姐打去电话,赵姐很快接了起来。 赵姐说:“是你呀——” 赵姐的声音有些慵懒,似乎又有些疲惫。 听话听音儿,听赵姐说话,我感觉她似乎在等电话,但她等待的不是我的电话。 我深恐这个电话打扰到她,就说:“是不是打扰你了?要是有事你就先忙着,有时间我们再聊。” 赵姐的声音却清晰起来:“我没事,正好咱俩聊会儿天。你咋想起给我打电话?” 赵姐在屋子里呢,我听见她往杯子里倒水的声音。 我说:“想你了呗,想听听你的声音。” 赵姐轻声地笑了:“你这话应该留着给老沈说,老沈肯定浑身发酥。” 我笑了:“我哪敢这么逗人家老沈,沈哥要是当真了,我再鸣金收兵,那不是撩扯人家吗?他还不得气死?” 赵姐说:“呦,都替老沈着想了?看来你们相处得挺融洽?” 我说:“我跟沈哥相处,现在是不远不近,不咸不淡,不轻不重——” 赵姐哈哈大笑:“不错,你们这样挺好的,可我现在却是个失败者。” 我以为赵姐开玩笑:“你去海南了吗?” 赵姐长叹一声:“海南不去了。” 我发觉赵姐说的很郑重,不像开玩笑。 我问:“咋地了?跟你男友闹意见了?” 赵姐又长叹一声,颓丧地说:“事情有点复杂,这几天给我整得心情特别不好,我都有点怀疑人生了。” 我有些惊诧,赵姐的恋爱遇到挫折? 我说:“你要是心情不好,就出来溜达溜达,要是有倾诉的欲望,我还算个合格的倾听者。” 赵姐哈哈地笑了,笑得很爽朗:“你现在有时间呢?不去许家干活了?” 我说:“离我下午上班还有两个多小时,我们有整整两个小时的时间聊天。老许家对面有个咖啡屋,我们喝杯咖啡去。” 我先到的咖啡店,要了两杯咖啡。天太冷了,喝点热的,心里暖洋洋的。 赵姐披着一件焦糖色的羊绒大衣走进咖啡店,一头齐耳的短发蓬松着,一只耳朵下露出一只琥珀色的耳环。 我向赵姐招手,赵姐向我的桌子看过来。她直接走到吧台,又点了两盘甜品,端到桌上。 赵姐脱下大衣,搭在沙发扶手上:“今天没睡午觉吧?” 我说:“为了我们友谊的这条小船,我两天没睡午觉也没关系。” 赵姐笑了,把甜点推向我,悄声地说:“这家咖啡店以前我来过,甜品不错,不过,照我做的还差点,哪天你有时间到我家,我做给你吃。” 尝了口蛋糕,我对美食没啥研究,就知道甜,好吃。 我说:“姐,你还邀请我去你家吃甜点,这个冬天你准备在东北,不去海边晒太阳?” 赵姐端起咖啡杯,慢慢地啜了一口咖啡,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恼怒和愤恨。 她说:“别提了,我被骗了!” 我的脑袋“嗡地”一下就大了,吃惊地看着赵姐,不相信地问:“你说啥?被骗了?被谁骗了?” 赵姐把后背靠在沙发上,幽幽地说:“还能有谁?” 随后她又说:“五十岁这个年龄了,谁能骗到我们?我们已经老奸巨猾了,能骗到我们的,只有最亲近的人。” 远处咖啡机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咖啡师在给顾客做咖啡拉花。 赵姐说:“男人呢,说变就变,前些日子还跟我海誓山盟,非要让我跟他去海南过冬,说就当度蜜月了,说得比唱的都好听。 “我其实不愿意去南方,听说南方气候潮湿,我这土生土长的东北人,怕适应不了,但拧不过他,就开始准备去南方过冬的事情。 “我还特意去了趟诊所,买了一些常备药带着,以防水土不服,给他添麻烦。 “我还跟我儿子说好了,这个冬天我不在东北过了,让他有时间就回来看看,帮我收拾一下灰尘。” 赵姐伸手拿起桌上的咖啡,杯子里的咖啡还在冒着袅袅的热气。 “可没想到,他忽然好几天没联系我,我给他打电话,他也没接,我以为他忙吧,公司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我也就没有催他,好像我多上赶着似的。 “前天忽然给我来电话,说他最近忙,处理公司的一些业务,去海南旅行的事情先放一放。我也没说啥,男人事业重要,我不能像个小姑娘一样缠着他不放吧?” 我点点头,赞成赵姐的想法。 但我也知道,事情肯定不会这么简单。 赵姐说:“昨天我上街办事,恰好路过他们公司,我就想去见见他,没给他打电话,想给他个惊喜。可没想到公司里的人对我说,他们老总去海南了。” 我惊讶地问:“什么情况?他不是不去海南了吗?不是在家处理公司业务吗?” 赵姐说:“那是他跟我电话里说的借口,他真去海南了,还带着个女人,据说是公司里的秘书,以前俩人就好过,后来那个女秘书跟别人了,现在又回头找他,他就带着女秘书去海南了。” 赵姐喝了一大口咖啡,用力咽了下去,好像要把这兜苦水都咽下去。 我愤愤地说:“他什么人呢?” 赵姐叹息了一声:“女秘书年轻啊,三十多岁,我老了。”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恰当的词语安慰赵姐。 我说:“早点知道他是一个披着羊皮的狼也是好事,免得时间长了,你更痛苦,哎,我也不会说话,安慰不了你。” 赵姐微微地笑了:“你能听我讲述就很好了,我其实就需要一个听众,我说出来,心里就不那么闷了。” 赵姐握紧了手里的咖啡杯,眼底有痛苦。 窗外,忽然飞来两只麻雀,站在水泥的窗台上,不走了。 我和赵姐同时向窗外看去。只见麻雀在窗台上用小小的嘴巴叨食着什么。 我好奇心重,悄悄地站起来,躲在到窗台的一侧去偷看,呀,窗台上撒着一些米粒,小麻雀在吃米粒呢。 吧台前的老板远远地冲我摆手,意思是不让我打扰小麻雀吃饭。 窗台上的米粒,是老板特意放在那里,招待这些东北土生土长的小家伙吧。 我悄悄地退了回来。 赵姐微笑着说:“麻雀在冬天都可以在东北活下来,我一个大活人,还要去海南过冬,我这不是嘚瑟吗?我要在东北生活下去,爱上生我的地方,才能发现很多美好。” 赵姐是一步步地走出来了,也或者某一天某一刻,她还会陷入这段不好的感情里。 但她是聪明人,知道怎么走出来。 我给赵姐提了个建议:“你可以再找份保姆工作,还做钟点工,不累,也有事情做。” 赵姐说:“嗯,我也这么想呢。” 赵姐的事情告一段落,我就把老夫人让我替她隐瞒病情的事情告诉赵姐,让她帮我想想,我该怎么办。 赵姐一秒钟都没犹豫,就说:“赶紧告诉许家人,病可不能耽误。你那不是孝顺老人,你那是愚孝!” 完,赵姐咣当一下,给我扣个大帽子! 求催更,求书评! 第227章 聊透了 晚上,在许家吃完饭,收拾完厨房,我告辞回家时,看到许夫人在房间里看书,床头旁的音响里放着胎教的音乐。 许先生还没有回来,估计是公司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吧。 老夫人坐在房间里看剧,身上披着一件驼色的披肩,脸色安详,不似生病的样子。 早晨她告诉我生病的时候,可没有这么放松。 但愿她没有生病。 我从楼里下来,幽暗的楼前忽然有一束光静悄悄地打过来,让楼前顿时一片明亮。 我在光影里看到熟悉的车身,还有车窗里那张熟悉的面孔。 坐进老沈的车,我有点惊讶地问:“你咋来了?你不是跟大哥在外面出差吗?” 老沈说:“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正要往白城赶呢。” 我说:“那你怎么没告诉我晚上会回来?” 老沈说:“万一有别的事情耽搁了呢,我岂不是说了空话。” 老沈是一个讲信用的人。 老沈要带我去吃饭,说哪里又有新开的饭馆,什么什么好吃。 我说:“我已经吃过饭,别去吃饭了,太浪费。” 老沈挺实在:“总得有个说话的地方啊,你家,你不让我去。我家,你肯定也不敢去,咱俩聊天不能总在车里啊。” 老沈说的是实话,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开车,晚上和我约会这么一小段的光阴,我也放在他车上的话,对他来说有点不太公平。 况且他今晚刚刚开了一下午的车,我还要坐在他车里,让他开车带着我绕城市一圈,就太不知道心疼人了。 于是我提议:“咱俩在街上散步吧。” 老沈说:“就是轧马路呗。” 我笑着说:“散步也是一项运动。” 老沈还不领情:“我要想运动就去打拳了。” 我说:“打拳出汗太多,散步属于温和的运动。” 老沈开车带我到报社门前,那里有个宽敞的停车场。他把车子停下,我和他走下车。 老沈穿得太多,披个短款的羽绒服,他还学小年轻的耍票儿,不拉上拉锁,羽绒服的两撇衣襟就在风里敞开着。 我说:“沈哥,你那衣襟敞开着,接风呢?” 老沈随意地用手把两侧衣襟往中间一抿:“没事,不冷。” 我说:“不冷啥呀?零下二十来度,万一感冒了呢?你连围巾都没戴?” 老沈说:“围巾在车里,麻烦,不戴了。” 这人咋这样呢?感冒是闹着玩的吗?还以为自己十五岁吗?都五十多岁了,嘚瑟啥呀? 我这人有点强迫症,要是看啥不顺眼,不纠正过来就一直难受,啥也干不下去。 我跟老沈在路边散步,走一会儿,我歪头看看老沈的羽绒服的衣襟,还敞开着呢。 走一会儿,我又歪头去看老沈。 老沈肯定冷了,脸都冻红了,也不戴口罩,敞着怀,多可气啊。 他也可能是因为刚才没听我的话,现在即使冷了,也不好意思拉上羽绒服的拉锁。 我实在忍不住,说:“站住,别动!” 老沈不明白啥意思,但还是乖乖地站住了,两只眼睛被路灯闪烁成菱形,迷茫地看着我。 两只招风的耳朵被路灯照得通红。 我走到老沈跟前,蹲下,伸手把老沈羽绒服的两个衣襟扯到一起,对齐,扣上拉锁,“哗啦”一下拉上去。 并对老沈再次发布命令:“仰头,抬下巴!” 老沈急忙仰头抬下巴。 我就把他羽绒服的拉锁一直拉到头。 我分明看到老沈的两只耳朵都轻微地抖动了两下,像两只小鹦鹉,站在老沈的肩膀上,在夜色里烟视媚行。 妥了,看着老沈羽绒服的拉锁拉上,我的心可舒服,可有成就感满足感了,就好像完成了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似的。 老沈呢,站在原地不动。我都走出去几步了,他还傻站在原地不动。 我说:“嘎哈呢?冻傻了?” 老沈更逗:“你还没有解除命令呢,你没说让我动弹呢。” 我被他逗笑了,跑过去,用手一推他的肩膀:“可以动了,走吧。” 走了几步,我觉得刚才的举动可能让老沈误会啥,我就解释说:“我这人有点强迫症,看啥不顺眼要是不马上归位就浑身难受,刚才给你拉上拉锁,你别多想啊。” 老沈说:“放心吧,我是老司机了,这点我还不懂?” 我笑了。 跟老沈闲聊了几句,后来,我就把老夫人可能得病的事情跟他说了。 我说:“大娘不让我告诉儿子儿媳妇,她不想惊动大家,她想消消停停地过完生日,你说我到底告诉许家人还是不告诉呢?” 老沈半天没说话。 我回头看老沈,老沈双手插兜,眉头紧锁,在思考事情呢。 我也没说话,等着老沈思考。 我们沿着长街的人行路一直往前走着,路过市医院的门前,那里夜间有卖烤地瓜的小摊子。 小摊子上点着莹莹的一豆灯火,下面是一个汽油桶改造的那种烤地瓜的大铁桶。 铁桶的上面有个圆洞,卖地瓜的老人伸手从圆洞里探进去,在翻弄烤地瓜呢,走过的人都会闻到烤地瓜那香甜的味道。 我一闻到这个味道,就馋了。 我说:“沈哥,你不是说要给我庆祝升职加薪吗?” 老沈说:“是啊,要请你吃饭你又不去,要不然,咱们去吃烧烤去?” 我摇头,指着路旁烤地瓜的大铁桶说:“你就买烤地瓜给我庆祝吧,我就爱吃这个。” 老沈一脸嫌弃:“这算啥呀,还是找个地方吃点大餐——” 我说:“我就喜欢吃这个。” 老沈看着我笑了:“那就烤地瓜——” 我们买了两个烤地瓜,一人一个,用手捧着,在雪地上一边散步,一边捧着热烘烘香喷喷的烤地瓜吃起来。 老沈说:“我这辈子都没干过这种事儿——边走边吃。” 我说:“以后咱俩要是出来玩,还能让你做很多没干过的事。” 老沈笑了,拿眼睛偷看我。 我说:“你别净顾着吃了,我刚才问你的话呢,你还没回答我呢。” 老沈说:“这事好办,你跟小许总夫人说吧,她懂事,看问题全面。再说她又是医生,又跟大娘住在一起,比较了解大娘。 “你把事情交给她,她要是决定告诉许总,那就告诉吧,还是大娘身体健康最重要。” 我其实心里也有过这种打算,反正无论如何不能先告诉许先生。 许先生这人做别的事情都还比较理智,可一旦涉及到老妈或者媳妇的问题时,他的大脑里理智的那道小门就“啪地”一声关上了。 不仅关上,还锁死了,就剩下暴脾气。 东北的冬天真是冷啊,冬天的夜晚更是冷。 我实在太冷了,就让老沈送我回家。到家门前时,我才想起问老沈。 我说:“你说大哥夸我了,夸我啥了?” 老沈说:“我说过这话吗?” 啥意思啊?中午跟老沈打电话,我耳朵听错了吗? 我生气地要进楼里了,老沈忽然拽了一下我的胳膊:“逗你呢,又生气了?” 我说:“谁愿意生你的气呀?” 老沈说:“那就是生气了。” 我说:“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进楼了。” 老沈说:“你求人,还这种态度?” 我说:“咋地呀?还让我给你磕两个呀?” 老沈笑了,露出几颗白牙:“许总也没说啥,就说你挺有心眼的。” 我狐疑了,问:“他咋看出我有心眼呢,他也不常来大娘家。” 老沈说:“那天家宴,许总说他给小许总罚站,罚半个小时。那个时候饭菜已经做好,应该开席了。 “许总说你突然进厨房,还要做个菜,正好等半个小时,你的拔丝地瓜做好了——许总就对我说,小沈,我妈挺有眼光,给你介绍的姑娘挺有心眼,心眼还挺好使。” 被别人夸奖,是一件乐事。 第426章 惦念 午后,许夫人对我说:“红姐,你下午要是没什么事,就在我家别走了,我有点担心我妈。” 我犹豫了一下。因为午后这段时间对我很重要,我每天午后要睡两个小时的午觉。要不然下午没精神头干活。 大乖每天下午等我回家,已经成为习惯,我要是某一天不回去,他会失望,甚至会认为我抛弃了他。 许夫人见我犹豫,就说:“我给二姐打电话,她没接,又去体验馆体了,我们医院最近很忙,我也没法请假——” 许夫人站起来,帮我把碗筷拿到灶台上。 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走路有些蹒跚。 我问她:“你生孩子医院能给你多少天假?” 许夫人说:“三四个月吧。” 我惊讶地说:“这么少啊?我记得产假好像都是一年。” 许夫人眼神有些复杂:“产假就算给你一年,你能不去上班吗?哪个女人熬到40岁50岁的位置都不容易,都是跟头把式过来的。 “可只要你敢请假,分分钟都会被取代,就算给你一年的假期,你敢放假吗?” 看着许夫人转身的时候,不经意地用手托着肚子,我深知她的不容易。都是女人,都生过孩子,都有深切的体会。 这个世上,生孩子是最疼的,养孩子是最累的,供孩子是最苦的,这三样苦累,男人能分担的屈指可数,绝大多数的苦累,要女人一肩挑。 就拿工作来说,女人一边怀孕一边工作,苦累自知。 等生了孩子重返岗位,遇到的绊脚石更多,丈夫是无法体会,无法理解的,因为他们一辈子也没生过孩子。 只看到坚强的母亲一肩挑,就认为自己的妻子也应该一肩挑,如果妻子有抱怨,那就是矫情,娇气,作人。 许先生算男人堆里对妻子体贴入微的,可他也多是表面上的功夫,深层次的理解,他做不到。 许夫人说:“我已经跟院里打好招呼了,下个月初我就休假,真有点累了,干不动了。” 她一边往餐厅外走,一边慵懒地说,背影有些疲惫。 我收拾完厨房,在健身房的单人床上睡下。 许夫人下午去上班,我听见门响,就醒了。 许夫人在厨房洗水果,她中午带回来两盒草莓,她洗了一盒草莓,自己吃了两个,看见我进厨房,对我说: “草莓是给你和我妈买的,你别跟我们客气,想吃啥就吃,不用节省,你端去跟我妈吃,都吃了,已经洗过,就不能放了。” 许夫人会说话。但草莓我真舍不得吃,看许夫人买的草莓一个个饱满红润,个大,超市20元一盒,也就十来个。 等于2元钱一个草莓。 许夫人很真诚,我就拿起一个草莓吃了。又甜又软,汁水又多,真是好东西。吃一个就行了,再想吃,自己买去。 许夫人见我留在许家,她就放心地上班去了。 老夫人没有追剧,她撑着助步器站在北窗前,望着楼下的小区发呆,脸上有些木然。 我把许夫人洗好的草莓端到窗台上:“大娘,看啥呢?” 老夫人把怅然若失的目光从远处收回来,看到窗台上红艳艳的草莓,也没什么心情吃。 她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我站在这,只能望到小区门口,要是能再望远点就好了。” 我笑了,跟老夫人开个玩笑:“你想一直望到北京啊?” 老夫人却认真地说:“不用,望到省城就行——”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老太太神叨叨的,怎么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呢?难道她感觉到,大儿子是去省城看病了?她也太神了! 或者说,母子连心吧,儿子的痛苦,她感觉到了。 老夫人倒是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她回自己房间,让我把草莓拿到她房间,一边说话,一边吃草莓。 我和老夫人坐在她的房间里,她只吃了两个草莓就没有心情吃。她开始用她自己制作的穿针神器,飞针走线,缝她的百家衣。 她缝补的百家衣有点奇怪,小宝宝穿吧,显然是太大了,能装下小宝宝,说是给小宝宝做的垫子还差不多。 可是垫子一般都是方方正正的,可老夫人做的垫子又像衣服。等她缝得差不多了,我才看清,这不是衣服,是坎肩。 老夫人说:“里面还得缝一个衬里,要不然不能贴身穿,贴身穿的话不舒服。” 听老夫人的口气,她是要把这件坎肩贴在身上穿的。可老夫人做的坎肩又大,老夫人穿不了,是给二姐做的吧? 二姐是快到傍晚的时候来的,手里也提着两盒红艳艳的草莓,还提着一个修理好的菠萝。 她到了许家直奔厨房,把菠萝三下五除二,切了一大半,放到盐水里浸泡了两分钟,就分别盛到三个小碗里,招呼我到老夫人房间吃菠萝。 一人一碗,必须都吃掉。 二姐很实惠,怕我不好意思吃,她就把菠萝分别装在碗里,递给我一碗,我就不得不吃。 二姐也看到老夫人做的坎肩了,她有些不太满意,说:“妈,你给我做的坎肩太素了吧?那些花布咋没用呢? “我就喜欢那个杏黄色的,带小猫图案的那个花布,那个图案穿上可有派了。” 老夫人没说话,只是抬起眼皮撩了二姐一眼,她没吃菠萝,一直静静地缝着坎肩。 二姐不太高兴,就把床上的碎布翻了一遍,翻到那个带小猫图案的碎布:“妈,这块布咋不用呢?都给你孙女留着啊?” 老夫人气笑了,把手里的坎肩放下,拿过装菠萝的碗,咬了一口菠萝,又放下了,她可能咬不动菠萝。 她对二姐说:“都给你做,还不行吗?” 二姐却把老夫人放到床上的坎肩一拨拉:“这个也太素了,我不要,你再给我做一个。” 老夫人忽然变脸,说:“别动我东西!那不是给你的!” 二姐被老妈训了一句,又是当着我的面训的,她有些挂不住,又不高兴,又吃醋。 她嘟着嘴说:“不是给我的,那是给你儿媳妇做的呀?小娟那眼眶多高啊,能稀罕你这种破烂吗?” 老夫人说:“别瞎猜了,给你大哥做的!” 二姐立刻不说话了,嘟着的嘴巴也缓缓地放平了,她伸手揽了一下老妈的脖子,又拍拍老妈的后背。 二姐起身走出老妈的房间,往厨房去了。 我听见厨房里传来榨汁机嗡嗡嗡地操作声,不一会儿,二姐端着一杯橙黄的菠萝汁走进老夫人的房间,把杯子递给老夫人。 “妈,我给你榨的菠萝汁,看看好喝不,我刚才尝了一口,挺甜。” 老夫人接过二姐手里的杯子,送到嘴边喝了一口,眼睛一亮,说:“真的挺甜,菠萝还没这么吃过呢。” 二姐笑了。二姐的眼眶红红的,她刚才在厨房偷偷地哭过? 大许先生的病不是绝症,也不是很严重的大病,但大哥为这个家族操持了十年,二十年,家里人对大哥有依赖,有尊重,更多的是割舍不断的情感。 大哥住院要做手术,手术台一上,别管多小的病,家里人都牵肠挂肚,尤其做母亲的,更是分分钟都是煎熬。 老夫人就在这煎熬里,一针一线地把自己对儿子的思念和担忧以及祈祷,都缝在了这件坎肩里。 老沈发来视频,是老沈和大许先生坐在餐厅里吃饭的视频。 大许先生已经检查完,可以进食? 他们吃饭的餐厅应该是医院楼下的餐厅,但外人看不出来,我就把这个视频发到老夫人的手机里,老夫人听到手机响。 她的手机就放在助步器下面的布兜里,声音调得大,她能听见。 她拿起手机,看到我发给她的视频,点开看了,一边看,脸上一边绽放开笑容。 她还用手抚摸着视频里的大儿子,满眼的不舍和心疼—— 我把老夫人这一幕拍摄下来,发给老沈,又把老夫人做的坎肩拍摄下来,发给老沈。 大约过了几分钟吧,老夫人的手机忽然响了,有人要跟她视频聊天。老夫人惊喜地抬头看着二姐和我,说: “你大哥来的电话,可真神了,我一想他,他就来电话了。有好几次了,就这么神。” 老夫人接起大许先生的视频电话。 大许先生在视频里,还跟昨天晚上一样,神采奕奕,精神抖擞,他嗓音浑厚地说:“妈,你缝的坎肩是给我缝的吧?” 老夫人高兴地问:“你咋知道的?” 大许先生说:“咱俩在一起的时间最久,你啥心思我能不知道啊。” 老夫人说话有些哽咽了,有些赖叽叽地说:“儿子,你啥时候回来呀?” 大许先生说:“妈,快了,手边有点事,再过两天我就回去了。你的坎肩慢慢缝,别着急,别累着。你给我缝大点,这个坎肩好像小,我这两天都感觉吃胖了——” 大许先生爽朗地笑起来,从声音上看,完全看不出他是个即将手术的病人。 老夫人说:“海龙啊,你能答应妈,每天都给我来个视频电话行不?” 大许先生很爽快地说:“行,只要手机有电,有网络,我就给你打电话,今天就到这吧,跟客户正吃饭呢。” 老夫人的电话挂断了。老夫人攥着手机,回味着刚才跟大儿子的视频,脸上的笑意多了,担忧少了一些。 第427章 嘲讽 老沈晚上给我打来电话,说大哥的手术还不能马上进行,要等两天。 因为大哥身体有点炎症,要先打两天消炎药,等身体好一些才能手术。 我看一直是老沈陪着大哥,就问:“大嫂呢?” 老沈说:“大嫂在外围帮我们。” 老沈这话啥意思?我问他:“你在医院陪护大哥呢?” 老沈说:“手术要打麻药,手术完麻药劲没恢复呢,要把大哥抱到病床上,大嫂身体弱,她抱不动大哥。 “再说陪护要熬夜,一个女人顶不下来,我就在医院陪大哥吧。” 老沈在人前,是称呼大许先生为许总的,在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他才称呼大许先生为大哥。 很多人当着许先生的面,叫许先生二哥,但基本没人称呼大许先生为大哥,尤其外人都称呼大许先生为许总。 称呼大许先生为许总,有尊敬,有礼貌,也有一点畏惧吧。 老沈和大许先生是过命的交情,他们两人的兄弟感情仅次于大许先生和他老弟许先生的感情吧。 我问老沈多久能回来,老沈低声地说:“你想我了?” 去,谁想他,我是替老夫人担心大哥的病情。 老沈说:“看情形最快也得十天,弄不好就是半个月。” 这么久,老夫人还不等得心焦? 老沈说:“大哥答应大娘要每天晚上打个视频电话呢,这个有难度,手术当晚浑身都插着管子,视频会露馅的,不视频吧,大娘更会担心。” 这有啥难办的呀?我说:“那就打电话别视频了,等过了两天再说。” 老沈做事,钉是钉卯是卯,他很少打折扣。后来他说:“也只能这样了。” 我问他:“你的鹦鹉呢?小军给它喂水呀?” 老沈说:“有自动喂水喂食器,小军要是不出差,也会天天过去看它。”他随后又说:“大乖咱得想个办法。” 我没明白老沈的意思,问:“你啥意思?” 老沈说:“我咋就收买不了他呢?他呀,跟你一样,心硬。” 我说:“水滴石穿,坚硬的石头都能被柔软是水给穿透,靠的是什么?” 老沈说:“坚持。” 我说:“靠水。” 老沈笑了。 我说:“你房间久了没人打扫能行吗?用不用我去打扫一下?” 老沈说:“不用,我不回家,家里也没人造祸屋子,不埋汰。” 第二天中午,二姐来吃饭,带来一兜煮好的粘玉米,还提了两盒菜,一个是梅菜扣肉,一个是蛋黄焗南瓜,二姐不让我中午做菜了。 但许夫人中午回来陪婆婆吃饭。许夫人不喜欢吃肉,尤其是不吃肥肉,我还是煎了两条鱼。 这餐饭吃得比较愉快,二姐跟我们学,她一个办公室职员的笑话,说他女友都怀孕八个月了,他才发现女友怀孕了。 他那点工资还不够他自己玩麻将输的,就不打算要这个孩子,他就带着媳妇去医院,准备做下去,没想到医生告诉他,都开二指了,马上就要生了。 我们都笑起来。 许夫人有点不相信二姐的笑话:“怀孕这么长时间,他女友自己不知道?” 二姐说:“知道啥呀?90后的孩子基本都是半傻,何况他女友比你还瘦呢,一直在家工作,还兼职呢,在家办公能兼职,同时干三份工作。 “平时就穿个宽松的衣服,她还美呢,觉得自己胖了,没想到怀孕要生了。” 老夫人就问二姐:“生了吗?” 二姐说:“人家双喜临门,这边生完孩子,那边就接茬领证,我们同事一下子进了两个级别,一个是爸爸,一个是丈夫,人生两件大事,他同时完成了。” 我问:“婚房有吗?” 二姐说:“啥都有了。女方家是上海人,我同事以前还挠头呢,听说上海人很挑剔,他怕答对不下去老丈母娘。 “没想到女友哐当一下,生下个大胖儿子,这下子娘家啥也不要了,还陪嫁一个房子一个车,人生的第三件大事也完成了。” 四个女人同时笑起来。 这天的饭桌上,大家都没有谈论大哥。 饭后,老夫人回房间休息了一会儿,又开始缝大儿子的坎肩。 她已经给坎肩里面挂上了一层衬里,正缝得起劲。 二姐对我说:“这两天我会来陪我妈,你忙乎一天活儿了,怪累的,回家休息吧。” 这我可放松了。 走出小区,顺着人行道走到十字路口,等绿灯的时候,想起许家的抹布要换一批了。 我原本打算在网上买,但小城已经不走快递了,啥时候能走快递还不知道,快递变成慢递了。 我就去一家大型的超市,想买一打抹布。 超市现在都是进门扫码,每个人之间最好距离一米的距离。大家都戴着大口罩,只露出两只眼睛,人人都成了蒙面人。看着挺搞笑的。 我在超市的二楼买了一打抹布,就从超市出来了。站在超市门口想回家,发现我不是从超市的正门出来的,是从侧门出来的。 从台阶上抬头一望,咦,这条路不是往老沈家去的路吗? 犹豫了三秒钟吧,我好像心里还没决定到底去不去老沈家呢,我的两只脚已经替我做决定。 她们自己就嗖嗖嗖地踏上了去老沈家的那条马路,轻快地走起来。 那就去老沈家看看,老沈虽然说,不用我去收拾房间,可我就不能主动点,给老沈帮点忙吗? 我们相处这段时间,老沈帮了我许多,还送我衣服,我呢,好像就送给他一副手套。 老沈两三天没在家了,不用喂鹦鹉,我也能替老沈收拾一下房间,拖拖地,擦擦窗台上的灰尘吧。 等老沈一回家,房间里窗明几净,桌上再扣着香喷喷热腾腾的饭菜,老沈就会满屋子寻找田螺姑娘吧? 我越想越嗨,自己先笑出了声。哼着小曲,迈着轻盈的步子,去了老沈家里。 摁下密码,门“吱地”一声向外打开。 房间里静悄悄的,阳光从窗子照射进大厅,大厅里很明亮。我走进房间,带上房门,这才听到有翅膀飞翔的声音划过空气,向我飞来。 翠绿色的小鹦鹉倏然飞落到眼前,我正有些恐惧,怕小鹦鹉用锋利的喙啄我的脸。没想到它马上飞回去,落在沙发上。 我静等了片刻,看到鹦鹉终于安静地飞回到她的笼子,我才走进客厅。 我没去找老沈家抹布,直接把我买的抹布拿出两条,一条在水里浸湿了,擦抹窗台,一条是干的,把湿润的窗台再擦拭干了,免得留下水痕。 老沈家的地板是实木的,我第二次来到老沈家,看见老沈吃完饭擦地板,不是用拖布,是用抹布擦拭,湿抹布擦完,立刻用干抹布擦干。 我也就学着老沈的模样,用抹布擦地板。擦完客厅的地板,又来到老沈的卧室。 卧室里一张大床,上面铺盖着白被单。把床上的用品都罩上了。 很显然,这是老沈临走前用白被单罩上的吧,他算计好了十天半个月回不来,怕床上落灰尘。 擦完卧室的,又去擦里面的卧室。这个卧室有一张单人床,旁边一个书柜和一个写字台,写字台下面有把椅子。 写字台上面有一个粉红色台灯。看房间里颜色都是暖色系的,是他女儿以前住的房间。 我看到写字台最外侧的抽屉开了一半,没有关严,我伸手要去关上抽屉,看到抽屉里有个相册。 我拿起相册,掀开了第一页,上面赫然是黑色炭笔写的三个大字:全家福。 相册里第一张照片,是一对年轻的情侣紧紧地依偎着,两人的头向彼此歪着,靠在一起,两人脸上的笑容都无比甜蜜。 年轻时候老沈的模样,面庞有些稚嫩,笑容有些羞赧,眼神特别清澈,而坚定。他认准了身边的女人,会陪伴他一生的吧。 女人很漂亮,一脸的任性。 相册的第二页是一张生活照,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坐在椅子上洗脚,蹲在地上给女人洗脚的男人仰着一张笑脸,抬头看着他的新婚妻子,那不是老沈,还能是谁? 我心里还是涌起一阵醋意。 理智告诉我,不要再看老相册了,这都是过去的事情,赶紧离开老沈家吧—— 我忽然没有力气了,好像刚才看相册,用了我许多力气似的,我再擦地时,就感觉抽屉里的女人好像在看着我冷笑,不,是嘲笑! 我再也干不下去活儿,开门出去。 可就在这时,门忽然被敲响,有人在外面敲门! 第428章 谁在敲门 门外敲门的是谁呢?要是老沈熟悉的人,大家都会打电话,不会直接登门拜访。 收水费的?收物业费的? 现在水费电费一般人都在网上就缴费了,老沈那种人,不是欠费的人。 门外的敲门声还在继续,我忍不住冲门外问:“谁呀?” 对方问:“你谁呀?” 说话的是个男人,粗声大嗓,口气不太客气。 呦呵,门外的人问我是谁?你管得着吗? 我说:“你是谁呀?敲我家门嘎哈?” 门外人说:“我是老沈的邻居,就住在楼下,你是谁呀?” 我对门外人的话半信半疑:“我是老沈的朋友——” 门外人说:“哦,我还纳闷儿呢,这个时间老沈不能回来啊,你是他朋友啊?” 我这回理直气壮地说:“我是老沈的女朋友!”我在朋友前面加了一个“女”字,意义就不同了。 门外的人说话明显口气和缓了,他说:“啊,老沈说他出门了,我还心思他刚走没两天,家里就进人了。那没事了,你忙吧。” 门外的人终于离开了。 我悬着的一颗心撂下了。 我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到楼道里脚步声果真是下楼了,我放心了。 蹲下身子,提上我的皮鞋后跟,站直了身体,又回头,往客厅里张望了一下,看到小鹦鹉就落在沙发上,两只黑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小鹦鹉,拜拜了。 我冲鹦鹉摆摆手,伸手攥住门把手,一下子拧开楼门,推门走了出去。 可刚走到门口,楼下就探出一个脑袋,向我张望,没吓死我。 楼下的男人随即走上来:“我是楼下,又想起一件事——” 我急忙退回到房间,只把脑袋探出门外,问他:“啥事啊?” 邻居看到我有些胆怯吧,他忍着笑,说:“我刚才上来是想告诉你一声,马桶先别用了,我正雇人通下水道呢,我刚才上来敲一圈门,通知大家别用马桶了,就老沈家没敲开,结果马桶又用了——” 我臊得满脸通红,刚才我确实用了一次马桶。 我连忙说:“你放心吧,不会用马桶了,你收拾完马桶,通知我们一声。” 邻居说:“我通好马桶,我会在群里说的,一家20块钱,刚才在群里说话,老沈就没吭声,那通下水道的费用——” 邻居倒是没问我要通下水道的费用,但话赶话说到这里了,我也不能一听人家要钱,我就不吭声了,做缩头乌龟呀。 况且我也想证明我是老沈的女朋友,于是,我说:“20,我给你。” 我包里有现金,就给男邻居。我的20元是四张簇新的5元钞票,他摸着钞票,说:“大姐,我都好久没有摸到钱了。” 他的话把我弄愣住了,我好奇地问:“为啥呀?”难道他的钱都被老婆没收了? 男邻居笑着说:“我都在手机里直接花钱,好久好久没有用现金了。” 我心里话呀,用现金才能珍惜自己的钱,珍惜自己拥有的。 就在我俩说话的时候,我突然感觉什么东西在我面前倏然飞过,扑棱棱地飞到楼道里,冲着窗口飞去了。 是小鹦鹉,从敞开的门里飞出去了! 天呢,这要是飞走了不回来,老沈还不得削我呀? 我赶紧把门全部敞开,大声地冲小鹦鹉吆喝:“哎,你快回来,快回来呀,往外飞啥呀?” 男邻居也慌了,急忙跑到窗口伸手去抓小鹦鹉。 小鹦鹉吓得飞得更高了,一直飞到棚顶,站在暖气管的通道上,两只眼睛警惕地看着我和男邻居,不动了。 幸运的是,现在天气还冷,楼道的窗户没有打开,否则的话,小鹦鹉肯定是振翅飞走了,那我哭都找不着调啊! 我赶紧对男邻居说:“你别去抓它,沈哥说小鸟不能伸手抓,越抓它越飞。” 男邻居不动了。 小鹦鹉站在棚角,看着我。 我把门打开,我站在门边,轻声地唤:“快回家吧,你老沈大哥还要等几天才能回来。” 小鹦鹉一动不动,就在棚顶站着,不下来,也不往别处飞了。 我让男邻居回家了,他在楼道像根电线杆一样,对小鹦鹉起到了威胁作用。男邻居走了之后,我决定跟小鹦鹉耗下去。 半小时后,如果它还不回家,我就给老沈打电话,没办法,只能通天了。 正在我蹲在地上五脊六兽的时候,只听耳边穿过翅膀掠过的声音,我一抬头,小鹦鹉自己飞回家了,就站在沙发的扶手,两只黑眼睛凝视着我。 对,这回不是盯着我,是凝视我。 我急忙关上门。太惊险了,小鹦鹉要是飞了,老沈会埋怨死我。 我何苦的,跑到老沈这里帮人家干活?人家让我来了吗?我咋这么能嘚瑟。 越想越后悔。以后再也不能干这种事! 走到楼下,我才发觉自己一身的汗。 真架不住折腾,这点事,自己出了一身汗。也许是更年期的潮热?赶紧回家吧。 我最终没有回家。 从老沈家出来,我就直接去了老许家,这个路程近点。 因为疫情的原因,现在马路上公交车停运,出租车停运,无论多远的路,我都要走回去。 我想起让我搁在楼道里的自行车了,我的战车是不是应该拂去灰尘,重新出征呢? 我没有打气管,自行车行都关门歇业,我难道还要去超市买个打气管吗? 许家,二姐正在厨房忙碌。 她要吃饺子,想吃萝卜馅的饺子。好吧,包饺子。 二姐已经和面醒上了,我拿出两个萝卜,用插菜板插成丝,放到锅里用开水焯一下。 焯掉一些萝卜水汽,再攥掉水分,切成碎末,放到盆里。 二姐这边正在切葱,切得满脸都是泪水。两根大葱,就把二姐整哭了。 我接过菜刀,飞快地将大葱切碎,放到萝卜馅里。 许家有绞肉机,能搅碎蔬菜,但老夫人不让用绞肉机,说这东西搅出来的食物不好吃,没有味。这点我真是没搞懂啊。 家里没香菜了,二姐又去楼下买香菜,回来的时候,左手一绺香菜,右手一兜零食,咣当扔在餐桌上。 “小红,别干了,歇一会儿,吃点喝点再干。” 二姐特别会享受生活。 反正离晚饭时间还早,我就沏了壶茶,端到餐桌上。 老夫人也被二姐叫来了,我们三个人一同坐在餐桌前,边吃零食边喝茶水,边聊天,享受下午茶的时光。 老夫人忽然说:“梅子,今天还没跟你大哥视频聊天呢。” 二姐一愣:“中午吃完饭,不是打电话了吗?” 老夫人想了想,脸上显出害羞的模样:“我忘了。” 吃了零食,喝了茶水,老夫人回房间歇着。 我和二姐正准备拌饺子馅,包饺子了,不料,老夫人撑着助步器来到厨房:“我说忘点啥事嘛,没拌饺子馅呢。” 我和二姐都被老夫人的话逗乐了。 二姐说:“老妈,你数穆桂英的,阵阵落不下。” 老夫人坐在餐桌前,把二姐递过去的调料一样样地放在萝卜馅的盆里,开始拌饺子馅。 拌好饺子馅,老人家说:“这个拌好了,放一会儿再用。那个饺子馅呢?” 哪个饺子馅?我和二姐都被老夫人问得愣住了。 老夫人说:“小娟不爱吃萝卜,萝卜味她都不爱闻,最近她爱吃酸菜馅的饺子。” 二姐不高兴了,摔摔打打地去储藏室的酸菜缸里捞酸菜。捞出酸菜“咣当”丢在灶台上,就不管了。 我走过去剁酸菜。 老夫人看到二姐不高兴了,就说:“你这四六不上线的玩意,给你兄弟媳妇包饺子,你有啥不高兴的?你忘了当年你老弟对你多好了。” 二姐撇嘴,小声地对我嘟囔:“我老弟还对我好?成天跟我打架,还有一回薅我头发——” 这件事,二姐一辈子也忘不了。 老夫人说:“你老弟跟你打架是跟你打架的,你也手欠呢,总撩闲儿。可你跟同学打架,哪回不是你老弟帮你打回来的?” 老夫人陷入往事里,说起了许先生的一段往事,二姐的小人书被同桌的男同学借走了,就不给她。 许先生知道这件事,就到了二姐班级里,一拳,就把二姐同桌的鼻梁打折。 为给这个男同学看病,老夫人花了不少钱。 二姐蹙着眉头,看着老夫人:“妈,你以前跟我讲这件事的时候,说是我大哥去帮我要回小人书的,这咋又变成我老弟了呢?到底当年帮我要回小人书的是谁?” 老夫人抿嘴笑了,想了想,说:“应该是你大哥,你上学的时候,你老弟还小呢,穿开裆裤满街筒子疯玩呢。” 二姐又怀疑起来,说:“妈,要说是我大哥帮我要回的小人书,时间上应该是对的,可我大哥要书的方式,有点暴力啊,跟我老弟差不多。” 老夫人说:“你大哥也手欠,但是他轻易不出手,不惹急眼了,他不动手。” 二姐说:“等明天跟大哥通话,我问问大哥,是不是他干的。” 这天晚上,包了两种馅的饺子,萝卜馅饺子,酸菜馅饺子。 萝卜馅里放了一点牛肉,酸菜馅里放了一点猪肉。包好饺子,许先生和许夫人一起下班回来了。 吃饭的时候,大家没有议论大哥的事情,等老夫人下桌回房间了,二姐才悄声地问许夫人。 二姐说:“小娟,大哥那事咋样?听说现在还不能做手术,啥时候能做呀?” 许夫人轻声地说:“老秦打过电话了,说大哥的情况有点特殊,身体有炎症,得打两天消炎药,看看情况再决定哪天做手术。” 许先生听到这里,忽然问:“小娟,你直接跟老秦的同学通话不就得了,你还跟老秦通话干嘛?” 二姐瞪了许先生一眼:“老弟,都啥时候了,你还吃这些没用的干醋。” 许先生不太高兴二姐怼他,脸子撂了下来,但也没说什么。 许夫人微微地笑了一下,说:“老秦有点事,去省城办事,知道大哥去住院,他就没回来,想等大哥做完手术再回来。” 许先生这回不说话了。 许夫人说:“就怕手术之后,发现肿瘤太大,会引起别的病变。老秦的同学也推迟了出门的时间,都等着大哥消炎呢。我们急,他们更急。” 第429章 提前退休 许夫人站起身,想去拿水果。一旁的许先生却一把拉住许夫人,没让许夫人动。 他:“二姐,你有点眼力见,帮小娟拿点水果。” 二姐瞪了许先生一眼:“你就会让我做,你咋不拿呢?” 许先生笑了:“你不是我二姐吗?做姐姐的不得照顾弟弟?” 二姐看着弟弟脸上的笑容,忽然想起午后老妈说帮她要回小人书的事。 二姐仰脸问许先生,那个揍了男同学要回小人书的人是不是他。 许先生说:“这事像我干的,可时间不对呀,你上小学的时候,我刚多大呀?尿尿和泥巴玩呢。” 众人都笑了,二姐说:“那就是大哥了。没想到大哥这么暴力吗?” 许先生蒲扇大手搓着自己的脸:“哎呀,你还没领教过吗?这些年我挨大哥多少回揍了,你不知道吗?大祥也挨过揍,二姐夫估计是嫌磕碜,回去没跟你说吧。” 二姐笑了:“我以为大哥就揍你呢,原来他也揍别人。” 许先生挠挠后脑勺:“大哥现在基本就揍我,上次因为把老沈锁冷库的事,踢了小军两脚,再没揍过别人。” 他说到这里,忽然又“啊呀”一声,说:“揍过老沈一回。” 我在灶台上刷碗,一听这话,支棱耳朵去听。老沈还挨过揍?还是被大哥揍的?因为啥啊? 二姐也感兴趣地问。许先生就抬眼看向厨房的我,笑着说:“红姐,你是不是特想听?”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 许先生说:“你要是想听,你给我洗点水果。” 我没说话,去储藏室拿了一些水果,在水池旁洗着。 许先生说:“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这事跟老沈那个败家媳妇儿有关——” 我心里咣当一声,老沈抽屉里那个娇媚的女人,突然在我眼前晃动了一下。 我把洗好的水果端到餐桌上,许先生伸手拿过水果,塞进嘴里“咔嚓”咬了一口,说: “他那个败家媳妇不是跟大哥一个客户跑了吗?老沈后来找到那个客户,把那个熊货揍进了医院。 “那个客户动用律师,要把老沈扔进局子里。大哥知道之后,气得揍了老沈一顿,说他要是再跟人动武,就让他提前退休!” 呀,“提前退休”这几个字,挺耳熟啊。 我忽然想起来,老沈那天送我回家,跟我说过这四个字。那是因为老沈把大哥生病的事情告诉我,让我告诉许先生。 大哥就对他说,再有下一次,就让老沈提前退休! 二姐说:“老沈不是会点五把超吗?大哥能打过他吗?” 许先生一瞪小眼睛:“二姐,你用波棱盖想事儿啊?那我还能打过大哥呢,大哥揍我,我还能还手啊?” 二姐一缩脖子,一伸舌头,笑了。 我看着许先生忍不住问:“大哥让他提前退休干啥呀,退休还给他退休工资,干脆开除他得了。” 许先生一双小眼睛咔吧咔吧地盯着我:“女人都这么狠吗?老沈给我大哥开了半辈子车,没功劳还有苦劳呢,何况他救过我大哥一回,我大哥能舍得他没有退休金吗?” 二姐说:“我听说老沈那个情敌,不是让大哥给整破产了吗?” 许先生说:“就因为这事,大哥原本搜集好了材料,要把那个犊子扔进去,吃一辈子牢饭,结果老沈整这么一出,反倒救了那小子。 “大哥就放他一马,那小子也不起诉老沈了。”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一晚上,大家聊的都是大哥,大家都思念大哥了。 大哥这个人外表一点不张狂,很稳重,不像动五把超的人。没想到内心也挺狡黠呀。 晚上,我回家路过超市,想买点水果,但我没买。 兜里没现金,微信零钱里都是许先生给我买菜的钱,我没动这个钱。免得倒来倒去的,万一倒差了呢。 回到家,遛完狗,我给老沈发了一条消息,问他如果有时间,想跟他聊几句。他说等会再聊。 我就等。一边写文章,一边等待。 等到十点钟,老沈才打来电话。他说他在走廊里呢,大哥已经睡下。 我说:“刚才你有事,不方便打电话呀?” 老沈说:“刚才我和大哥在病房里下象棋呢,大哥住院闲得受不了,就让我去楼下超市买的象棋,我俩玩了一会儿。” 我说:“你们住单人病房吗?” 老沈说:“嗯呐,住的还行,就是不如家里舒服。” 听老沈说到家里,我不好意思地笑了,把下午去老沈家,差点放走小鹦鹉的告诉他 还是坦白从宽吧,争取他的宽大处理。 老沈笑了:“小鹦鹉飞不丢的,楼里都熟悉它,都稀罕它,谁都不会伤害它的。等小军晚上去我家,小鹦鹉就跟着它进屋了。” 哦,我当时差点吓掉了魂儿啊。 想起老沈女儿的抽屉里,装着全家福的相册,几次话到嘴边,想说说相册里的女人,但理智告诉我,我不应该提这件事。 老沈为了这个女人,揍了别人一顿,又挨了大哥一顿揍,对于他来说,这都是不能揭的伤疤吧。 老沈说:“你在小许总家干一天活挺累的,我那面你不用管,小军有时间就会去的。” 我们又聊了一会儿,老沈向我讲述他这一天都干了什么,去餐厅打饭,去医院的超市买暖水袋,买各种零碎东西。 我告诉他,往暖水袋里灌水时,不能灌滚烫的开水,灌70度的水就行。 撂下电话,忽然手机又响了一下,是老沈发来的信息,竟然是一个红包。 我点开红包,看到里面是200块钱。我给老沈发去信息:“你给我200元嘎哈?” 老沈回复我:“修理马桶费。” 我说:“你多给一个零。” 老沈说:“多给的零,是奖励你给我收拾房间的。记得买水果吃。” 我笑了。 一夜无眠。 是周末,我打算请假的,因为大哥在省城住院,家里就不用准备家宴。 但许先生特意叮嘱我,这天多买点菜,晚上要家宴。 大哥虽然没在城里,但家宴要按时准备,不能让老妈失望。老妈每天都等待周末和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聊天。 我去的时候,许先生正坐在沙发上,和苏平聊着什么。 苏平也坐在沙发上,但她的坐姿有些僵硬,后背有点拘谨地佝偻着,眼睛不敢看许先生。 我以为苏平做错了什么,被许先生训话呢。 许先生见我提着一堆菜进门,就说:“红姐来了,你也坐下听听。” 许先生这人缺点不少,最爱给保姆开会。我只好在苏平身旁悄咪咪地坐下。 苏平抬眼看我,笑了一下。看这意思,苏平没挨训。 许先生说:“红姐,以后做饭再加一副碗筷,苏平以后中午在这吃。” 我愣住了,看向苏平。苏平也愣住了,她看着许先生,鼓起勇气,说:“我,我不在这儿吃饭。” 许先生说:“你到新房那面干活,咋解决吃饭问题?就回到这边吃饭。” 我惊喜地看着苏平,原来,许先生要苏平到新房子去打扫卫生。 但苏平却不那么高兴,她犹豫一下,涨红了脸,憋出一句话:“我还在另外一家做饭,中午就在他家吃了。” 许先生哦了一声:“我给忘记了。”他挠了挠脑袋,说:“苏平,你还在他家干活呢?” 苏平点点头。 许先生说:“那你以后在我家不能干白班啊?” 苏平停了一下,说:“我给赵大爷做两顿饭,饭点时间挪不开。” 许先生没再问苏平另一家雇主的事,他点点头,对苏平说:“行,你先去新房子干着吧,等搬家之后再说。” 许先生周末是放假的,但他还是上班去了。大哥不在家,他去公司就勤快了。 许夫人没在家,是去医院值班了吧。 房间里剩下老夫人,还有我们两个保姆,一个做饭的,一个打扫卫生的。 老夫人坐在床上,还在给大许先生缝坎肩,已经缝得差不多,要缝扣子了。 苏平帮我把菜都提到厨房,她兴奋地对我说:“二哥让我从下周开始,就到新房子去收拾房间。” 一有工作,苏平就兴奋。 能挣到钱,是件快乐的事情啊。 我问苏平:“你二哥说怎么给你开支?” 苏平说:“二哥给了我2000元钱,说新房子你给我收拾干净就行,这堆活儿就交给我了,他说下月中旬搬家。” 不到一个月,许先生给了苏平2000元钱,看苏平的高兴劲,我也替她高兴。 我问:“小平,要是搬家之后,许先生也需要一个人常年打扫卫生呢?你咋办?” 苏平说:“这还不好办?我用半天,就能把那个跃层收拾干净。” 我说:“那要是小娟生孩子,需要一个全天的保姆呢?” 苏平说:“那要雇月嫂。” 我觉得未必雇月嫂。月嫂工资那么高,许家未必雇佣,况且许夫人是医生,她自己什么都懂,家里需要一个跑腿干活的就行。 许先生原本要雇苏平。可苏平白天要是走不开,这事情就有点麻烦。 第430章 许先生发怒 钟点工苏平,开始到许先生的新房子去收拾卫生。 第二天,苏平来许家上班时,她喜滋滋趴着厨房的门框,一双杏核眼,忽闪忽闪地望着我,眸子里都是一汪一汪的笑意。 “有啥好事,跟姐说说,让姐也乐呵乐呵。”我正在摘菜,歪头问苏平。 “姐,新房子那面就我一个人,我想咋干活就咋干活,哎呀,别提多自在了!” 苏平脸蛋红扑扑的。外面天气虽然暖和多了,但骑车太快,东北的春天还是冻手冻脸。 一个打工者,竟然因为这样一件小事,高兴成这样。 的确,对于我们打工者来说,没有人监工,干活是真的愉快,也能享受到工作中的乐趣。 我在没人的时候干活,就喜欢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工作,别提身心多放松了。 我对新房子也生出了憧憬:“楼梯都换实木的了?” 苏平说:“换成实木了,我进屋就先擦楼梯。” 我有些诧异,问:“先擦楼梯?你擦完楼梯,再扫地的话,不是会扬起灰尘,又弄脏了楼梯吗?” 苏平说:“可我愿意看着楼梯干干净净的,我上下楼走着舒服,得劲。” 苏平任性地咬着嘴唇笑了。 我问:“大娘房间的马桶换成高的了?” 苏平点头,羡慕地说:“换高的了,还重新安装了一个浴盆,我看着就挺美的——” 苏平往客厅里看了一眼,又回过头望着我,小声地说:“我还到浴盆里躺了一下,很舒服!”她抿着嘴角在笑。 我说:“其他的地方,真没有装修哇?” 苏平摇头:“没有,都没动,我听二哥说要买地毯,就不用换地面了。” 苏平说完,又神秘地从包里掏出一串钥匙,在我面前叮叮当当地摇晃着。“二哥给我的钥匙,有车库的,有地下室的,还有楼上的,这串钥匙就归我管了。” 我笑了:“行啊,苏平,你在老许家比我吃得开呀,我还没混上新房子的钥匙呢。” 苏平得意地说:“二哥昨天开车送我去新房子的,他看我骑自行车太慢,他还说,要给我买个小电驴——” 哎呀,苏平要拥有一台战车了!她现在的地位可了不得了,大有超越我的架势。 我为苏平高兴,又有点担忧,问她:“小电驴你会骑吗?” 苏平不说话,想了想,一双杏核眼抬起来,怯怯地说:“我学还不行吗?” 女人到了一定年龄,就开始拒绝学习,尤其中年女人,排斥新东西,我就是一个典型的不爱学习、不爱接受新事物的中老年女人。 没想到苏平不会骑,可她愿意去学,这可真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苏平变化真大呀! 我在厨房摘菜,看着苏平在许家拖地。 她擦抹柜子门窗,她洗衣服被单,她忙忙碌碌的脚步,我不禁在心里感叹,年轻是好啊,学什么东西都快,思想转变的也快。 我要是不紧把手努力,有被苏平取代的危险呢! 大许先生的手术,定在这天下午的三点钟。 老沈给我发短信,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大哥进手术室呢。 这消息许先生和许夫人也应该知道了,大嫂会告诉他们的。 中午,雇主两口子一前一后走进来,许先生有些忙忙叨叨的,他在给许夫人拿拖鞋的时候,拿错了拖鞋,他把智博的拖鞋拿给许夫人。 许夫人伸手在许先生的脑门上弹了个脑瓜崩:“嘿,嘎哈呢你呀,专注点。” 许先生面无表情地说:“别动手动脚,看伤着你自己。” 许夫人淡淡地说了一句话:“我说没事就没事,你别慌啊,别让妈看出来,镇静点儿。” 老夫人见儿子儿媳回来,就撑着助步器往餐厅走。 许先生跟在老夫人身后进了餐厅。没想到老夫人回头问了一句:“洗手了吗?就进餐厅。” 许先生又从餐厅退出去,他嘴里不高兴地嘟囔:“老妈呀,你咋跟小娟一样矫情呢。” 老夫人没说话,坐在餐桌前准备吃饭。 这时候,许夫人也进了卫生间。 不知道因为什么,卫生间忽然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也不知道这两口子又因为啥事,闹意见了。 究竟是谁打谁了呢?只听里面隐约地传出许夫人压抑着的恼怒的声音。 许夫人说:“你能不能成熟点?咋这么幼稚呢?别胡搅蛮缠行不行?再嘚瑟我喊妈了——” 没听见许先生说话,却听到盆子落在地上的声音。 这许先生抽什么邪风,他要搞哪样啊? 不一会儿,这夫妻俩从卫生间出来,脸上都是不太乐呵的模样。 老夫人看也不看她的老儿子,而是看了一眼许夫人,轻声地说:“小红今天煎的鱼不错,我想来半条。” 许夫人用筷子夹起一根鱼,要递到老夫人的碗里。但她随即停止了这个动作,她看向我:“红姐,再拿个盘子。” 我明白许夫人的意思,就拿了一个盆子递给许夫人。 许夫人把筷子上夹的鱼递给老夫人:“妈,你吃鱼肚子,鱼肚子上的鱼刺最好剔除。” 老夫人笑着点头:“我更爱吃鱼籽。” 随后,老夫人又说了一句话:“要这鱼籽嘎哈呀?生出来一个个地作人呢?让你吃饭都吃不消停。” 我和许夫人都忍不住“扑哧”乐出了声。 只有许先生,更加不高兴:“妈你这话啥意思啊?你儿子要是跟你儿媳吵架,就从来没对过呗?啥都是她对,你这也不讲理啊?” 老夫人抬眼瞪了许先生一句:“夫妻之间讲啥理呀?越讲理越生分。夫妻之间要讲情,越讲情,感情越浓。” 老夫人顺口溜挺有哲理啊。 许先生气笑了,对老夫人说:“妈你现在要当哲学家呀,说话一套一套的,反正你咋说,都是向着你儿媳妇儿——” 这一中午,许先生都不开晴,一张脸跟门框似的,四四方方的,就没圆润过。 他可能是惦记在省城医院要做手术的大哥吧。 大哥虽然时不时地收拾他,甚至揍他一顿,但是他对大哥的感情很复杂,有儿子对父亲的敬重和依赖,有兄弟对兄长的崇拜和追随,还有下属对上司的遵命。 大哥要做手术,甭管多大的手术,他没在大哥身边,总觉得六神无主,心神不安。 许夫人在午饭时间一直在调节全家人的情绪,说了两个笑话,一个是患者之间发生的笑话,一个是护士之间发生的笑话。 虽然不是太好笑,但也足以证明许夫人尽力了。 午饭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许先生的手机忽然响了。 这天,他没有把手机放到客厅的茶桌上,而是放在餐桌旁,放在他右手边了。 这也是他今天的一个反常的举动。他是担心省城那面嫂子来电话吗? 电话一响,许先生有些受惊地一把抓起手机,接听了电话,同时他也急忙站了起来,要往餐厅外面走。 他不想让老夫人听到电话里,大嫂谈到大哥的手术。 不过,许先生刚走了两步,就不由得满脸的怒气,他大声地冲手机里嚷嚷起来。 他说:“你干啥吃的自己不知道吗?给客户发的货,现在还没发走?你睡着了?还是睡死过去了? “我昨天上午不就告诉你了吗,一定要想办法把货发走,竟然现在还没发货?你想不想干了?” 许先生的嗓门有点大,两条粗黑的眉毛都立起来了,都快要飞出额头去了。 他一只蒲扇大的大手,用力地拍着自己的脑后勺,拍得啪啪山响。 老夫人在他旁边都听见这动静了,忍不住咕噜一句:“那不是西瓜,再拍就拍得更傻了!” 许夫人听到老夫人损许先生的话,忍住了笑,她伸手去推许先生的后腰,轻声地说:“你动静太大,吓着老妈,你去客厅打电话吧。” 没想到许先生回头冲许夫人吆喝了一嗓子:“别管我!你管我在哪儿打电话呢?管好你自己得了!” 这句话,在许先生两口子之间,可有点重了。 尤其当着我这个保姆和婆婆的面前,许夫人被许先生训了一句,脸上有些挂不住。 她没再说什么,默默地喝着汤。 老夫人也听见儿子训斥儿媳妇,她生气地横了许先生一眼。 许先生则一转身,假装没看见老夫人的眼神,他面对着玻璃,又开始呜嗷喊叫地冲着电话在训人。 许先生说:“别跟我叨叨那些废话,特殊时期,啥时候不是特殊时期?你长着脑袋嘎哈的?当球踢呀?你有那本事踢球吗? “不是特殊时期,用你发货呀?我高薪聘请你,就让你发货的,你货还发不出去? “我货都生产出来,单都签出去了,你货发不出去?你有脸说这句话吗?” 随后,许先生冲着手机,说了两句不堪入耳的粗话。 对方在电话里不时地恳求许先生想办法,许先生却由着性子,把对方骂个狗血喷头。 我怎么感觉,许先生是借着这件事,在发泄心里的不安和焦虑呢?当然,我也许是猜错了。 我听说现在火车好像不运输货物了,也不知道这消息准确不准确。 疫情期间,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啊。 看许先生着急的样子,我也替他着急。 第431章 生死一瞬间 一直吃饭的许夫人没说话,但不等于她接受了许先生的骂人。 她忽然把筷子撂到桌子上,走到许先生身边,伸手就把许先生的手机薅下来。 她快步走到餐桌前,把手机“咣当”放到老夫人面前:“妈,你看着点你老儿子,他要是再骂人,就抽他,把他手机摔碎!” 老夫人笑着说:“我哪有那力气,摔不碎。” 许夫人说:“妈,我教你,扔马桶里冲下去。” 许先生气地用手指指着许夫人:“要不是看你怀孕要生了,别说我揍你!” 许先生正走到老夫人身边,要伸手从老夫人的桌前拿起手机,老夫人就用筷子用力地抽打许先生的手: “你揍一个给我看看?我看你咋揍媳妇的,还长猴了,要揍人,你手爪子长齐了吗?” 老夫人的筷子“啪啪地”抽打在许先生的手背上,那动静都把我打疼了。许夫人也在一旁直闭眼睛。 许先生连忙抽回手,生气地说:“妈,你嘎哈呀?公司的电话,生意上的事,你们也不懂,瞎掺和啥呀?” 老夫人回头瞪着许先生:“生意上的事我是不懂,可你骂人的话我懂,人家是来给你打工的,不是来听你骂人家的,人家孩子的父母要是听到你这么骂人,谁愿意把孩子放到你的公司呀?” 许先生还要抢手机,老夫人就用身边的助步器用力地怼老儿子:“给我上一边去,手机没收了,不给你了。等我大儿子回来,公司没有我大儿子,靠你?早让你骂黄了!” 许先生没辙,不敢跟老夫人硬抢手机,他激恼地冲许夫人说:“你跟妈说句好话呀,把手机给我拿过来,货发不出去,不能按时运到客户的公司,按照协议我们要赔偿。” 许夫人淡淡地说:“我不懂生意的事,我能懂啥呀,我就是一介女流,就会生孩子,啥也不会。” 许先生气笑了,忽然双手抱拳,恳求许夫人:“快点,帮帮忙吧——” 许先生又对老夫人作揖:“妈,你儿子再也不骂人了,把手机给我吧。” 许夫人斜睨许先生一眼,看许先生那样,也是真着急。 许夫人跟婆婆求情:“妈,海生承认错误了,你把手机给他吧。” 老夫人严厉地瞪着许先生,说:“我把手机给你,你好好跟人家说话,听见没有?” 许先生连连点头,说:“妈,我听你的。” 老夫人说:“你还得给对方道歉!” 许先生说:“道歉,肯定道歉!” 老夫人把手机用力地往许先生的手掌里一拍:“小海生你又皮子紧了,你大哥不在家,没人管了是不? “可说好了,我再听你打电话骂人,你就别进屋,新房子你也别搬过去了,我和小娟搬过去住——” 老夫人回首看到我,就说:“还有小红,我们娘们搬过去,不用你去了。” 许先生脸上陪着笑,拿起手机,不想,碰到了免提,只听里面的一个男主管不住地说:“大娘,没事,小许总骂人是经常的,我们都惯了——” 老夫人一听,又生气地冲许先生立眼睛。 却听手机里的男主管说:“大娘,小许总骂谁,就跟谁最亲,我不生气,今天的事是我办得不妥,我想好办法了,我们可以用货车运输——” 许先生接起电话又开骂:“你虎不虎啊?货车能赶上火车跑得快吗?到客户那里黄花菜都凉了——” 老夫人抬手又要打许先生,许先生急忙一缩脖子,从餐厅门口跑出去了。 许夫人也放下筷子,不吃了。她走出厨房,回了自己的房间,从房间里拿出一套洗干净的衣服裤子,放到沙发的扶手上。 她又从鞋柜里取出擦皮鞋的刷子,她在玄关半跪下身子,伸手把许先生的皮鞋拿起来,用刷子细心地打亮皮鞋。 我还纳闷呢,许先生骂人有功了?许夫人破天荒地给他擦皮鞋? 许先生已经打完电话,跳完老虎神,他向玄关走去,伸出他的大手爪子摘下大衣就要出门。被许夫人拦住了。 许夫人拿起沙发扶手上的干净衬衣,轻声地说:“刚才坐你车回来,我闻到你一身的汗味,换上干净衣服再去公司。” 许先生有些不耐烦:“没时间了——” 许夫人说:“时间有的是,你要善于利用时间,你埋汰吧啦地去公司,员工会感受到你的焦躁和不安。你打扮得体,会给员工增加信心——” 艾玛,许夫人太会说了,一句话,让许先生放下手里的大衣,直接就在客厅宽衣解带,把许夫人递过去的干净衬衫换上。 许先生又换上许夫人擦亮的皮鞋,他胳膊上搭着风衣,已经推门要出去了,忽然回身,双手环住许夫人,在她额头上用力“吧嗒地”亲了一下。 许夫人笑着,用手推着许先生:“好好走路啊,别跑。” 许先生嗯呐一声,下楼了。 许夫人可真厉害,刚被许先生训我,要是我,怎么也得保持一天的生气状态吧。 可许夫人竟然转瞬之间,就不生气了?还给许先生擦皮鞋?美得他! 老夫人已经吃完饭,撑着助步器要离开餐厅,她看到往餐厅走的许夫人。 老夫人就说:“小娟,我要是你,就不惯着他!他要是再敢说揍你,你就揍他!当着我的面揍,往死里揍,我看他咋敢揍你的!” 许夫人抿嘴笑了:“妈,他这不是公司出点状况吗,哪头大,哪头小,你儿媳妇心里能没数吗? “大哥出差在外,海生着急上火也是可以理解的,我先让他一招,等大哥回来,公司事情也解决了,我再收拾他不迟。” 老夫人说:“到时候可别心软,男人呢,你可不能老是惯着他,他们属狗的,蹬鼻子上脸!” 许夫人冲老夫人挤咕眼睛:“妈,他前院着火,我不能让他后院也着火呀?等他前院的火灭了,他自己的火也熄了,你放心,我肯定收拾他!” 婆媳俩说着话,回各自的房间休息了。 午后,我离开老夫人的房间时,许夫人还没走。 她坐在房间里的床上,看到我要走,就顺着门缝冲我招手。我推开许夫人的房门,走了进去。 许夫人示意我把门关上,又让我坐在床上,她说:“大哥等会儿要做手术,你要是下午不忙,就别走了。” 许夫人是担心老夫人心神不宁吧。 许夫人轻声地说:“我去院里看看,没什么事我也早点回来。我妈应该是觉景了,早晨就喝了一口藕粉,中午也没吃啥。 “晚上给她包点馄饨,有汤有水的,她能多吃一口,她够瘦的了,不扛折腾啊。” 我点点头:“我回家遛个狗就回来,大约一个小时吧。那时候大哥应该还没手术呢。” 许夫人说:“行,那你快去快回。” 我要出门时,许夫人却跟出来,叫我到厨房,让我把中午剩下的排骨拿回去喂大乖。 她说:“晚上不能做肉了,家里人都上火呢,吃点清淡的吧。” 我说:“大娘前两天给我一盒肉呢,还没吃没。” 许夫人说:“你不要我也扔了,你拿走吧。喂猫喂狗都是好东西。” 我把保鲜盒放到包里,到玄关换鞋时,看到老夫人敞开的门里,老人坐在床上,手里拿着针线,在缝大哥的坎肩。 正在在缝扣子。 老人的后背用力地往前倾着,花白的头发掉下来一撮,她也顾不上把头发抿到耳朵后面,就侧着脸,凑在阳光下,一针一线,给大哥缝扣子。 她眼神微微眯缝着,眼角的皱纹越发密集了,半边脸隐在暗影里,一块额头和一绺头发则被阳光照射着。 我在门口看着她,觉得她就像一尊雕像。就连世界闻名的雕塑家米开朗基罗都雕刻不出这么完美的雕像。 母亲是伟大的,母亲的爱是无私的。 母亲的爱又是默默的,无声的,却像血液一样,渗透在每个孩子的心里。 我穿过几条街道,走进我居住的小区,把拿回去的肉和菜用开水烫一下,涮一下,再用剪刀剪碎了,和米饭拌在一起给大乖吃。 大乖吃得很开心,吃完,还伸着粉红色的薄薄的小舌头舔着我的手指,是感谢我吧。 我也感谢他,他给了我陪伴和依赖,给了我信任和宽容。 午后,我穿过几条街道去许家,在楼下的超市买了一盒草莓,给老夫人拿到楼上。 这盒草莓我没有记在许家的账本上,这是我送给老夫人的春天的礼物。 许家客厅里,老夫人撑着助步器,在客厅里来回地走着,似乎身心不宁。 但她说:“刚吃完饭,我溜溜,要不然晚上都吃不进饭了。” 老沈给我发来信息:“大哥进手术室了,我们在走廊里等着呢。” 我说:“大嫂也在吧。” 老沈说:“都在。” 老沈的话里有话,我就问:“都有谁呀?” 老沈说:“秦医生在,还有雪莹姑娘。” 哦,秦医生真的留在省城没回去。还有雪莹姑娘,这孩子真懂事,看起来是陪伴她大娘呢。 我问:“你紧张不?” 老沈只给我发来一个笑脸,没有文字。他肯定是紧张了。谁在门外等候门里的病人手术,谁都会紧张的。 1999年的夏天,我姐姐手术,我在门外等得心惊胆战。 我姐夫平常是一个多稳重的人呢,那一刻,也在走廊里坐不住了,一会儿问我一次:“小红,你看见医生进去了吗?” 我说:“进去了。” 姐夫问:“进去的不是护士吗?” 我说:“医生护士都进去了。” 姐夫点点头,不说话了,一会儿又站起来走到我跟前:“你守一会儿,我到外面抽根烟。” 我姐夫不抽烟,啥时候又抽烟了呢?男人一紧张,事儿咋这么多呢。 我虽然焦虑担心,但我表面上是非常镇静的。 啥武打片都看过,有啥的呀,狭路相逢勇者胜,越是关键的时刻,越要镇静。 我姐夫不一会儿回来了,身上果然有烟味。 后来等了很久,医生从里面出来了,叫我姐夫,给我姐夫看,从我姐姐肚子里拿出的那些瘤体。一堆土豆子。我姐夫说:“小红,你来看看。” 我看啥呀我看,我看那玩意嘎哈?我发现男人有时候智商是零! 还记得姐姐手术的前一天中午,我和姐姐、姐夫在饭店吃饭,我姐姐对我姐夫说: “我要是下不来手术台,你答应过我的,要照顾我妹妹,照顾我们家,我妹妹在这呢,都听见了。” 姐夫没说话,就是用力地鸡啄米一样地点头。 晚上我在病房陪伴我姐,我姐说:“我跟你姐夫商量好了,我留下遗嘱,要是真的出事,家里的存款给妈一半。” 我的感情和别人不同,关键时候可想得开了,当时就是点点头,啥也没说。 我认为我姐啥事没有—— 可是最近也许是老的缘故了吧,行文至此,还是忍不住落下眼泪。 此时此刻,我忽然能感受到十几年前,姐姐上手术台前的所有想法…… 大许先生也留下了什么话吧,也许,许先生已经收到。也许,老沈早就知道了,当然,大嫂也肯定知道。 人呢,不进一回医院,不知道生命的脆弱。不上一次手术台,不知道生死轮回就是一瞬间! 求五星好评! 第432章 按摩椅差点惹祸 下午三点,省城的医院里,大许先生已经进入手术室,老沈发来一个信息,告诉我这件事。 老沈不是一个多事的人。他这两天却频繁地给我发信息,我觉得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他把我当自己人了,向我倾诉呢,要么是他在医院陪大哥,有些忐忑不安。 也许,这两种情况兼而有之。 老夫人站在窗前,呆呆地望着窗外。 我去厨房洗好草莓,端到窗台上,老夫人拿起一个草莓,却在手里来回摩挲着,忘了吃。 窗外,有麻雀扑棱棱地飞过,有些慌乱和仓皇的模样。 北方的树木还是褐色的,灰色的,没有一点绿色,整个小区里都是灰扑扑的。 老夫人说:“红啊,你帮我抓一把粮食。” 我知道,她是要喂这些挺过冬天的小精灵了。 我用盛米的碗在米罐里盛了小半碗米,拿到客厅里。 老夫人把碗放在窗台上,她打开窗户,伸手在碗里抓了一把米,均匀地外面的窗台上。 麻雀一直没有飞来。老夫人还在窗口站着呢,麻雀见有人,就不敢飞过来觅食。 这个下午,许家的客厅有些沉闷,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我到厨房给老沈发信息,询问大许先生的手术进行得怎么样了? 老沈给我发来一个视频。视频里是医院的走廊,大嫂坐在淡蓝色的长凳上,戴着口罩,只露出两只忧郁的眼睛。 她神情疲惫地靠在椅背上。 大嫂的旁边,坐着一个高挑的女孩,穿着一件米黄色的风衣,长发披肩,脸上也戴着口罩,露出的两只眼睛透着一股聪慧和灵秀。 我认出来了,那是许夫人和前夫秦医生的女儿雪莹。 雪莹的另一侧,坐着目光沉稳的秦医生。 看起来,手术还在继续。老沈在干什么呢?他肯定也是心绪不宁。 楼道里忽然传来动静,有杂沓的脚步声上楼了,脚步声就停在楼门外。 我支棱着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忽然,有人敲门—— 许夫人午后曾跟我说过,她下午早点回来。可她上楼的动静也太大了吧? 我来到门口,顺着猫眼往门外望去,发现门外站着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我一愣,不认识这个人,就向门外问:“谁呀?” 门外的人说:“送东西的,开门吧。” 送啥东西来开门呢?打冒枝的吧?我说:“我们没买东西。” 门外的男人粗声大嗓地说:“客户就让送到你们家的——” 他念叨了一下许家的地址和门牌号。确实是许先生的家。 可许先生没说买东西要送回来呀?就算是他买东西,估计也是要拿到新房子那里吧,怎么送回家了呢? 我没敢开门,从兜里掏出手机,给许先生打去电话。 原本打算发短信了,后来一想,事情紧急,还是打电话吧。 电话倒是很快就通了,可许先生却没有跟我说话,一直叨叨叨地在电话后头跟旁人说着什么。 只听许先生说:“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呀?车队准备上吧,马上装货!” 手机那面另一个人的声音传来:“有两辆车有点问题,在修呢——” 那人话音未落,我就听到电话里传来“啪地”一声脆响,吓得我急忙把耳朵拿离手机。这是啥意思啊?杯子掉地上了,还是摔地上了? 应该不是打耳光的声音,打耳光的声音是脆响,但杯子掉在地上摔碎的声音应该有余音。 刚才电话里的动静就有余音,说明是杯子摔地上了。 吓我一跳,我以为许先生暴怒之下,动手打人了。这个二阎王说不上能干出啥呀。 我悄声地在电话里喂了一声,说:“海生,我是你家保姆红姐,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电话那头的许先生正在拍桌子骂人呢,根本不听我说话呀。 他气急败坏地说:“用你们车队了,你们车子就送修理厂了,公司养你们这些人干啥吃的呀? “该你们出力的时候,你们就趴窝?是不是看我大哥没在公司,都不拿我当领导啊?” 随即,手机里传来一个唯唯诺诺的声音,解释说:“那啥,你不能赖我呀,那两辆大货早就要修理,可修车费还欠着,人家不给修——” 许先生不知道在指挥谁呢,他气哼哼地说:“把某某找来,那笔修车费,他给用到哪去了!” 随即,手机还啪地一响,许先生不知道把手机扔到哪了,呱唧,掉线了。不掉线也没用了,许先生公司那头已经把他弄得焦头烂额,他顾不上家里了。 门外,男人还在敲门。 我不高兴地对门外的男人地说:“你消停点行吗?谁给你买的东西?谁让你把东西拉到我家的?你说说看,我能随便给你开门吗?” 门外的男人骂骂滋滋的,不耐烦地说:“一个女的,让我把东西拉到这来——” 女人?我问:“女人叫啥名字?” 门外的男人更不高兴了,生气地嚷嚷:“我一个送货的工人,我还查人家户口呀,我给人家介绍对象啊,打听那么详细? “我们货送到了,你要是再不开门,我们就把东西撂到楼梯上,走人了。等会就得你们自己把东西挪进屋!” 一个女的,买的啥东西呢?许夫人也没说话呀。我又准备给许夫人打电话问问。 可许夫人的电话一直没打通。 这时候,老夫人听到门口的动静了,她撑着助步器走过来,问我:“谁来了?” 我说:“大娘,有人送货,咱家买东西了吗?” 老夫人说:“你问问送的是啥货?” 我就提高嗓门,问门外:“师傅,你们送的是啥东西呀?” 工人不高兴地说:“一个按摩椅,老大老沉了,要不是担心你们女人搬不进去,我早走了。” 按摩椅,谁买的?许夫人没说买按摩椅啊! 老夫人忽然说:“哎呀,我想起来了,是梅子,你二姐,说要给我买个按摩椅,估计是真买了,给送来了。快开门吧。” 老夫人不管那些,就想开门。 我急忙拦住她:“大娘你别着急,我先给二姐打个电话。” 二姐的电话一打就通了,二姐在电话里呼哧带喘地说:“东西送到了?” 我问:“你是说按摩椅吗?” 二姐说:“我马上也要上楼了——” 虚惊一场,真是二姐买的按摩椅。 我打开门,急忙向门外的师傅道歉,又道谢。 师傅把按摩椅直接抬到老夫人的房间。那么大个家伙,竟然是组装完成的成品了,不是零部件。 这时候,二姐也上楼了,她给了师傅运送费,师傅下楼了。 二姐喜滋滋拉着老夫人的手臂:“妈,我给按摩椅插上电,你躺上去试试,贼舒服,哪都能给你按摩到。” 老夫人有点新奇地看着这个庞然大物,绕着按摩椅走了一圈。 她房间本来也不大,再摆个按摩椅,老夫人撑着助步器,都快没地方走路了。 二姐给老夫人介绍按摩椅的各种功能,什么颈椎能按摩,什么腰椎也能按摩,甚至两只腿两只脚都能按摩,啥病都能治。 听二姐那么一说,一个按摩椅买回家,啥药也不用吃了,包治百病。 二姐把按摩椅说得天花乱坠,老夫人被蛊惑,跃跃欲试,要坐到按摩椅上。 但她自己还坐不明白,在我和二姐的帮助下,老夫人终于半躺到按摩椅上了。 二姐就插上电,按摩椅就忽悠悠地动起来。 二姐欣喜地盯着老夫人的脸:“妈,得劲不?” 我看按摩椅上各个部件都在抖动,躺上去应该不错吧。 老夫人躺着似乎不太舒服,她脸上的表情是龇牙咧嘴的,把我给逗笑了。 过了片刻,老夫人说:“梅子,你赶紧的,把电拔下来!” 二姐说:“还没开始全套按摩呢,拔下来干嘛?” 老夫人要从椅子上站起来了,她说:“赶紧拔下来,我心脏病快犯了。” 二姐一听老夫人说这话,她赶紧伸手把按摩椅的插头从插座上拔了下来。 老夫人从椅子上颤巍巍地坐起来,扶着窗台,要往床上走。 我扶了老夫人一把,老夫人手一挨到床,才松懈下来,她爬到床上说:“梅子,你趁早把这东西拿走吧,我享受不了。” 二姐纳闷地问:“为啥呀?躺上去多舒服啊?” 老夫人说:“可拉倒吧,快把我这老骨头抖落零碎了。” 二姐说:“按摩就是这样,要是没啥动作,你还按摩啥?” 老夫人伸出两只手掌,用力地揉着耳朵:“这东西动静也大,震得我耳朵可不舒服了。” 二姐说:“妈,你耳朵不是背吗?这点声音还能听见?” 老夫人说:“我耳朵是背,可不是听不见,这声音刺耳朵。” 二姐问我:“红啊,你听按摩椅的动静大吗?” 的确是大,我也不喜欢这个动静。 二姐不高兴地瞪了我一眼,随后,又怂恿我坐到按摩椅上,享受一下。 我不想坐按摩椅,可二姐生拉硬拽,非要让我体验一次不寻常的感觉。 好吧,那就体验一下吧。 我坐到按摩椅上,二姐一插上电,身下的椅子跟抽风似的,哆嗦个不停,弄得我的心脏也开始哆嗦起来,我赶紧叫停。 可二姐不拔下插座,她还劝说我:“红啊,你得多坐一会儿,才能感受到按摩的滋味。” 再等一会儿我就过去了,啥滋味啊?死亡的滋味呀? 我是真不高兴:“二姐,你快拔下插座,我心脏真不行了!” 一旁的老夫人看到二姐不拔下插座,我又不太舒服,老人就走向插座,吧唧,把插座拔下来。 我吓坏了,连忙从椅子上跳下来,快步走到老夫人身边: “大娘,你吓死我了,你要是摔着可咋整啊,大哥没在家,你出点啥事,家里不得乱套吗?” 二姐也吓得一张脸通红通红的,她说:“妈,你得撑着助步器,要是摔断了胳膊腿,我老弟回来还不得骂死我。” 然后,二姐冲我来了:“小红你也是的,你吵吵把火的嘎哈呀?按摩椅坐着多舒服呀,非要下来,看把我妈急的,拔插头去了,我妈要是摔着,你不得负责呀?” 二姐的话特别不好听,但我没搭理二姐。我已经了解她的为人了,她就是这样,遇到事情就赖叽。 没事的时候,她小嘴叭叭可能说了,哪都能显着她的能耐,可一旦遇到点事,她就立刻灭火。 并且,她为了推卸自己的责任,就得连忙拉一个垫背的。 我说:“大娘,你得答应我,我在你家的时候,你可别松开助步器,要不然我担待不起啊,责任太重大。” 老夫人却云淡风轻起来:“梅子,能怪小红吗,也不能怪我,都是你这个按摩椅惹的祸,嗡嗡地直叫唤,把我脑子叫糊涂了,就忘记拄着助步器。” 二姐又开始数落老夫人,数落完老夫人,又数落我。 我不听二姐啰嗦,到厨房做饭去。 二姐却大声地吩咐我:“晚上烙点韭菜盒子吧,我想吃韭菜盒子。” 我看二姐像韭菜盒子,烙韭菜盒子多费事啊! 我没吭声。 第433章 暴跳如雷的雇主 老夫人训二姐:“要吃韭菜盒子,回你自己家吃去,别到这来啥都指挥我们!” 二姐不高兴,半是撒娇,半是耍赖地说:“妈,我给你买个按摩椅,我连两个韭菜盒子都吃不上?” 老夫人很快被二姐哄迷糊了,就大声地冲厨房说:“红啊,下楼买点韭菜吧,家里有个馋痨,要是今晚吃不到韭菜盒子,就得馋死呀!” 我被老夫人的话逗乐了。还没等我说话呢,二姐一听老夫人答应了她的要求,她就兴奋地快步走到厨房,对我说:“红啊,你先和面,我下楼买韭菜,你还想吃啥,我一起买上来。” 我瞄了一眼二姐越来越胖乎乎的身体,啥也没说,只是笑笑。 二姐已经忘记刚才训我的事了,乐颠颠地下楼了。风衣都没披着。 好在楼下就有个菜店,不一会儿,二姐又咚咚咚地上楼。 我这个年龄的女人,就够活泼够不靠谱了,这是没见到许家二姐之前的想法。 自从见到许家的二姐,发现我跟二姐比,小巫见大巫,她的行为能扣我圈啊! 二姐摘韭菜那叫一个快呀,用菜刀一切,直接把一寸长的带泥土的韭菜根切掉,扔进垃圾桶。 随后,她把韭菜放到盆里洗两遍,她的活儿就算干完了。 韭菜根多好吃,这个败家女人。 我和好面,把韭菜切成碎末,又打了几个鸡蛋煎一下,用铲子在锅里把鸡蛋饼捣碎,和韭菜末搅拌到一起,韭菜馅就拌好了。 我又做了一个冬瓜虾仁粉丝汤,看看时间快到五点半,便拿出电饼铛,开始烙韭菜盒子。 期间,我给老沈发去一句话,问大许先生怎么样了。老沈却始终没有给我回话。 这是什么意思呢?大许先生已经出手术室了,老沈把大哥推到病房照顾呢,就没时间给我发信息了? 还是大许先生手术出现什么状况了呢? 否则的话,老沈为何不给我回信息呢? 二姐也有些心神不宁,她捏着手机,在厨房里走来走去。她自言自语地说: “嫂子咋不接电话呢?咋地了?大哥手术出啥事了咋地?大嫂为啥不接电话呀?” 我说:“二姐,你到客厅转悠行吗?你把我转悠迷糊了。” 二姐小声地对我说:“我能去客厅转悠吗?那我妈不得看不出来呀?” 我说:“那你去南阳台转悠——” 二姐说:“我不去南阳台,南阳台一个人没有,我去转悠啥,多害怕呀。” 哦,二姐这是让我给她壮胆呢。 韭菜盒子刚烙出一锅,许夫人回来了。 这天,她身后没有跟着许先生。看来,许先生还在公司发脾气呢,不知道公司的货物有没有顺利发出去,不知道那个大货车有没有修理好。 二姐一见许夫人回来了,急忙冲许夫人招手,她小声地说:“小娟,你来,快点。” 许夫人并没有加快脚步,想加快也加快不了啊,她的肚子已经很大,孩子快要出生了。 许夫人慢条斯理地走进厨房,一脸的云淡风轻。 二姐急忙问:“大嫂电话打不通,咋回事啊?大哥手术做完了吗?” 许夫人坐在餐桌前,倒了杯水,喝了一口,才抬头看着二姐:“刚跟老秦通完电话,手术挺顺利——” 二姐咣当坐在椅子上,兴奋地说:“真的呀?大哥没事了?” 许夫人说:“没啥大事,就是囊肿有点大,超过8厘米,肾积水也挺多,要进行病理检测。还没出结果呢,明天能出结果。” 二姐大概跟我一样,不懂这些,她听大哥手术没事,她就放心了,坐在餐桌前,伸手抄起一个我刚烙好的韭菜盒子,大口地吃起来。 她一边吃,一边被烫得直哈气。 老夫人很会察言观色,她看见儿媳妇和女儿脸上都是轻松的表情,她也轻松了,脸上也露出笑容。 她还跟许夫人讲述二姐送的那个按摩椅的事。二姐一听,就怂恿许夫人也去按摩椅上坐坐,享受享受。 许夫人还没等说话呢,老夫人就郑重地看着二姐说:“梅子,你可别让小娟坐按摩椅,多危险呢,她要生了,还跟你一起玩?” 二姐笑着,不说话了。 二姐吃完饭走了,把桌上吃剩下的韭菜盒子,她都装到食盒里,拿回家去。 我收拾完厨房要走的时候,许先生进门了,一进门,他就亮着嗓门说:“哎呀,我在楼道里就闻到韭菜盒子的味,是不是咱家烙的?” 我一听,坏了,这家伙肯定是没在外面吃饭,跟我要韭菜盒子呢。 果然,许先生径直走到餐厅门口,扒着门框问我:“红姐,还有韭菜盒子吗?我还没吃饭呢。” 哎呀,都这个时间了,他在外面没吃饭,那他嘎哈了?公司的事情忙成这样吗? 许夫人从房间里走出来:“红姐该下班了,我给你烙韭菜盒子吧。” 许夫人特别体谅保姆。 老夫人也从房间里出来了,听见许先生没吃饭呢,她也要到厨房,给儿子烙韭菜盒子。 二姐买了两捆韭菜,我当时看着太多,留下半捆,这回还用上了。 我就让他们去客厅说话,稍等一会儿,韭菜盒子就能烙好。 烙韭菜盒子我用的是开水烫面,面软和。 我和面的时候,许夫人已经煎好了鸡蛋。 许先生也挽着袖子下厨,把洗好的韭菜切成碎末。 老夫人坐在餐桌前,开始拌韭菜馅。 揪剂子,擀面皮,包韭菜盒子。 许先生也不闲着,扒蒜,在捣蒜缸里把蒜瓣捣成蒜泥,用调料拌好,端到餐桌前,准备开吃了。 我烙好韭菜盒子,许先生用筷子夹起一个盒子,蘸着蒜泥吃起来,一边吃,一边嘴里含混不清地说:“太香了,我都快饿死了!” 许夫人说:“公司的事情办妥了?” 许先生说:“我吃饭的时候别问我这个,多堵挺啊,我不得噎着啊?” 老夫人笑笑,站起身,撑着助步器要离开餐桌。 许先生说:“妈你坐下呗,陪我吃饭呢。” 老夫人说:“我不陪你吃,也就你媳妇愿意陪你吧,还拿自己当香饽饽呢。” 老夫人撑着助步器离开,不一会儿,老夫人的房间里就传出电视剧的声音。 老人是看看儿子的脸色,看她老儿子脸色挺好,那大儿子那面就应该没啥大事。老人就放心地回自己的房间。 许先生见老妈回房间了,才对许夫人说:“刚才大嫂给我打电话,说手术顺利,大哥已经回病房。” 许夫人点点头,没说什么,把一杯水推到许先生面前。 许先生稀里呼噜地吃了几个韭菜盒子,肚子里有底儿了,才端起水杯,咕咚咕咚地喝水,一气儿把一杯水全干掉。 许先生见许夫人没说话,他有点奇怪。 他端详着许夫人的脸,忽然问:“大哥不会是有别的事吧,大嫂故意没告诉我的?” 许夫人摇头。许先生不解地问:“摇头啥意思?没事?” 许夫人说:“大嫂也不知道严重性,老秦刚才打电话,说大哥的囊肿有点大——” 许先生有点慌乱,急忙问:“小娟,老秦那话是啥意思?癌症啊?” 许夫人淡淡地笑了:“没那么严重,不过,要在医院多住两天。” 许先生还有点不放心,问:“到底严重不严重?” 许夫人说:“要等病理检测结果出来才知道。不是大事,是老秦比较小心吧,他建议做一下病理检测,这样我们大家也都放心。” 许夫人说完,问许先生:“公司怎么样了?客户的货物运送出去了?” 许先生说:“运出去了,走大货。” 许夫人说:“那就好,要不然公司有事,大哥在医院里住着也不踏实。” 忽然,许先生叹口气:“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呀,以前大哥在家里,这些事不用我管,我就负责签单谈项目,有整不好的事情,大哥也帮我解决。 “可大哥这次住院,家里啥事都得我负责,其他副总不敢私自做决定,我这个累呀,累心!” 许夫人说:“领导是干啥的?就是解决问题的,这回你知道大哥不容易了吧。” 许先生很快就吃完饭。他吃饭快。 两口子起身回他们自己的房间。回房间前,许先生才想起来问我:“红姐,你下午给我打电话,有啥事吗?” 我说:“没事。” 有啥事也不赶趟,都解决完了,我就没跟许先生说按摩椅的事情。 我收拾厨房,准备回家。大乖肯定等着急了。 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有消息进来,不会是老沈的消息吧? 我把手机拿出来,看到短信的确是老沈发来的。 他说:“大哥已经回到病房,一切都好。” 我说:“晚上你要在病房里陪护吧?” 老沈回复:“大嫂要换我,我没让,可我一个人吧。” 我问:“你累不累?” 老沈发来一个笑脸。 他肯定很累。 老沈又说:“小军今天出去办事,原本他要去我家看看小鹦鹉——” 哦,老沈是想让我去他家一趟吗? 老沈说:“你要是有时间,就过去看看。我担心家里停电,自动喂食器出毛病,这一天眼皮老是跳——” 我说:“马上就下班了,我过去看看。” 我和老沈挂断电话,我就往门口走。。 在玄关换鞋的时候,听到许先生在房间里打电话,很气恼的声音。 他说:“又出啥事了?货车让人给劫了?让谁给劫了?这东西不能吃不能喝,这帮人劫这个嘎哈呀?穷疯了?” 地434章 房框要散架 许先生气恼地说:“养你们这些白吃饱有什么用?刚出城就被劫了?什么,还没出城呢?你们窝吃窝拉得了!” 我不知道许先生说的货车被劫是怎么个情况?这年头路上还有劫匪吗? 也说不定啊,大千世界,啥奇葩的事情都可能出现。 可是,许先生公司生产的是配件,硬邦邦的铁家伙,劫走那玩意嘎哈?卖废铁呀? 五角钱一斤,这劫匪也够二百五的,比我还笨,多费事啊! 没听见许夫人的声音,只听见许先生呜嗷喊叫地骂人。 楼道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以往有散步的人出去或者回来,但今晚一个都没有遇见。 小区里,也比较安静,连狗叫声都没有听见。 远处街心公园里,广场舞的音乐声也消失了,倒是显得街道上安静了很多。 我顺着人行道,往老沈家走去。 上次我是悄悄地去老沈家,这次我是带着老沈的任务去他家,光明正大,走路都带风。 赶到老沈家,老沈家的楼道里也是静悄悄的,因为疫情的关系,大家都关门闭户,不出门了。 我站在老沈家的门外,歪着耳朵听听门里的动静,又象征性地敲敲门。 知道门里没有人,我是给小鹦鹉知会一声,免得我冷不丁一进去,吓它一跳。 我刚敲了两下门,就听到门里传来噗哒噗哒的声音,好像一个懒散的女人穿着拖鞋向门口走来。 我下意识地转身就想跑。后来一想不对,老沈吩咐我来的,我是来执行任务的,就算房间里有人,我也不用怕,跑什么呀? 于是,我又把后退的脚步收回来,站在门口没动,等待门从里面被推开。 但等了半天,门里面再没动静了。我又伸手敲门,里面还是没有动静。 什么意思?门里到底有人没人?我渐渐失去了耐心,时间也不早了,我还得回家遛狗呢。 我伸手按下了密码,门应声向外打开,只听噗哒噗哒的声音又传过来,一道影子忽悠一下向我头顶扎来。 我吓得立刻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嗓子里蹦出一声尖叫…… 却听噗哒噗哒的声音,又忽地一下飞走了—— 天呢,原来是小鹦鹉,噗哒噗哒的声音,是小鹦鹉扇动翅膀的声音。 小鹦鹉又飞回到沙发扶手上站着去了,两只黑溜溜的小眼睛戒备地盯着我。 小鹦鹉以为开门的是老沈,小家伙打算飞过来迎接老沈,站到老沈的头顶亲热一下。 没想到它要落下时,终于发现脑袋的形状不对,老沈的脑袋是寸头,我的脑袋上是长头发,于是,它又扇动翅膀飞走了。 我定了定神,打开老沈家的灯。 先去阳台拐角,查看鹦鹉的笼子。 老沈给鹦鹉买回一个好大的笼子,里面还是复式结构,带楼梯的,有食盘,有喝水的小碗,还有横杆,让鹦鹉可以站在上面。 鸟笼子的下方有个大大的托盘,托盘上面有白色的鸟粪。 我又查看了一下自动喂食器和自动喂水器,都有电,老沈多虑了。 我在房间里巡视一遍。卧室的门是关着的,里面没有鹦鹉鸟粪的痕迹。 老沈女儿的房门也是关着的。 我又开始搜索客厅,沙发扶手上有两粒鸟粪,阳台地面上有很多白色的鸟粪,客厅里也有几点鸟粪。我准备收拾走这些污秽。 我不知道用什么能把这些污秽擦拭干净,就用手机拍下视频,发给老沈。 老沈很快跟我视频,他说:“你到我家了?” 废话,没到你家,咋给你拍的鸟粪视频? 我说:“刚到你家,沙发扶手上也有,用什么能收拾干净呢?” 老沈开始指挥我:“你看到客厅有个茶桌吗?” 我说:“能看不到吗?那么大的东西摆在沙发前面。” 老沈笑了:“茶桌下面有包湿巾,你用湿巾收拾鸟粪。” 哦,我这个笨呢,脑袋就是不转弯。 我一手拿着手机,一手从餐桌下面拿出湿巾,抽出一张,开始给小鹦鹉收拾它的鸟粪。 我对老沈说,鹦鹉要飞到我脑袋上的事情。 老沈说:“它是手养鹦鹉,非常黏人,我走了,它就开始黏小军,小军不去,它肯定寂寞。” 我把屏幕转向鹦鹉。此时,鹦鹉已经飞到老沈家最高的那根杆子上,小家伙离我远远的,生怕我抓它。 我问老沈:“大哥咋样了?” 老沈说:“睡着呢——” “你吃饭了吗?” “雪莹给我送的饺子,我还剩两个,没吃了。” “雪莹这孩子,真懂事。” “雪莹的爸爸不一样,那多文明的一个人啊,孩子也教育得文明。” 我想起许先生,笑了:“你不说我还忘了,你们小许总今天发脾气了,那家伙,在家蹦高高地骂人,骂得可花花了。” 老沈说:“小许总在家能骂谁呀?家里谁能惹着他?” 我说:“不是家里的事,家里的事他一般都嘻嘻哈哈就过去,他是因为公司的事情,好像是货车刚出城就被劫,也不知道具体咋回事。” 老沈脸色郑重起来,问我:“被劫了,不是请火车皮运走的吗?” 我说:“这不是疫情吗?火车不给运了,就用大货运的,你们公司生产的零件谁劫呀?” 老沈说:“坏了,估计是被防疫给截住,不让出城。” 哦,老沈这么一说,我忽然明白了,不是劫走,是截住。 妈呀,那咋办呢?货物要是不及时地运送出去,逾期的话,还不得赔偿人家损失? 老沈说:“我想想办法吧——” 老沈已经没有心思跟我聊点情深意长,我也意兴阑珊,挂了电话。 随后,我忽然觉得后背冒凉风,我给老沈发去一条信息: “你千万别跟小许总提这件事啊,你要是一提,他就知道是我跟你说的,那他就会开除我!” 老舍发过来一句话:“放心吧,不会的。” 他不会跟许先生提这件事,还是他跟许先生提的时候,不会提我呀? 这个混球,不能拿他当人,耽误事! 往家走的路上,我后悔了一路,最后还是没忍住,给老沈又发去一条微信: “你如果敢把这件事告诉大哥,我就再也不搭理你了。” 后来,我又觉得这话不够力度,我在老沈心里的地位没这么重吧? 于是,我想到了老沈家的小鹦鹉。 我又给老沈发去信息:“小许总要是知道是我说的,我就把你家窗户全部打开——” 我的意思很明显,我就打开窗户,让小鹦鹉飞走! 老沈回复两个字:“好的。” 啥“好的”?他的意思是,我打开窗户也没关系?这个犊子太恨人! 一晚上我都没睡好,暗暗地在心里发誓,以后,再也不跟老沈学说许先生家的事情。 但我没记性啊,又给说出去了! 第二天去许家上班,给我开门的竟然是一颗大光头。 吓我一跳! 我用眼角偷偷地打量许先生,只见他脚上蹬着一双拖鞋,身上穿着灰色的运动服,一只袖子撸到了胳膊肘,露出胳膊上花花绿绿的纹身。 他的手里正攥着一个东西,是一把精致的小钳子。他正在跟许夫人聊天。 这天,许夫人也在家,她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核桃仁吃。 许先生给我打开门,又回到茶桌前,一只腿弯曲,一只腿半跪在地上,一只手拿着核桃,另一只手里的小钳子就夹住手里的核桃—— 只听“嘎巴”一声,核桃裂开,许先生把核桃仁捡起来,放到旁边一只碟子里,他又用钳子夹另一只核桃。 咦,许先生夫妇怎么都在家呢?出啥事了,都放假了? 我忍不住问两人,许夫人脸上漾起笑意,说:“红姐,今天是周日——” 不对呀,要是周日放假,我也应该放假呀,我咋又来老许家上班? 来许家应聘保姆时,我跟许先生谈好,一个月是两天假日,后来轮到周日,许夫人就对我说:“要是我不值班,你周日就可以放假,在家歇一天。” 看起来,许夫人这天不值班。 我呢,都是被老沈这个混蛋给气糊涂了,忘记放假的事情。 我说:“小娟,你们放假在家,那我回家了。” 许先生说:“红姐,你来都来了,就别回去了,中午再做一顿饭回去吧。” 许夫人看着我,笑着说:“海生还想吃韭菜盒子,昨晚没吃够,我又嫌麻烦,不愿意给他烙。” 这个许老二呀,咋这么馋呢?不能等明天中午再吃吗? 我说:“海生,我明天中午再给你烙韭菜盒子,行吗?” 许先生央求说:“红姐,我只能周末吃韭菜盒子,平常上班不能吃韭菜,大哥不让我吃。 “蒜呢,葱啊,都不让,大葱我还能偷摸吃点,吃完刷牙嚼泡泡糖,还好使,吃完大蒜和韭菜,那味一天也没不了——” 我明白许先生的意思了。 我原本打算回家洗点衣服和被单,看来只能下午回家了。 好吧,既来之,则安之,烙韭菜盒子。 许家没有韭菜,我又下楼到菜店买点宽叶的韭菜。 回到许家,我刚进厨房,许先生就跟进来:“韭菜我洗,你和面吧。” 许先生摘韭菜和二姐不同,许先生两只蒲扇大的大手爪子,一根一根地撸韭菜叶呢。 我说:“你那么干活慢,我看二姐直接把韭菜根切掉了。” 许先生呲牙笑:“二姐那是虎,在我家她都虎出名了。韭菜根最好吃,小娟还说,韭菜根最有营养,都让二姐给扔掉了。你可别跟我二姐学呀。” 许先生一点也不傻。 正和面呢,门外有人敲门,许先生已经洗好了韭菜,他去客厅开门。进来的是小军。 听见许先生笑着对小军说:“哎呀,这是谁家的新姑爷呀,捯饬得这么帅,你刚相亲回来啊?” 我探头向客厅张望。只见小军穿着一身得体的休闲装,脚上是一双崭新的皮鞋,头发好像还喷了发胶,亮晶晶的。 跟小军以前随意的穿着不一样啊。 小军腼腆地笑了,躲开许先生的眼神,说:“二哥,你眼睛太毒了,还真让你猜着了,我回家之后,就被老爹摁住了,说啥不让我走了,衣服往我脑袋上一套,押着我去相亲的。” 许先生笑了,两人在客厅里说着什么。 小军三十出头,虽然没有正经的对象,但他外面也是花红柳绿,一直没素着。 此次老爹出马,让他正经八百地处个对象,看起来,也要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收心找对象了。 我擀皮包盒子的时候,许夫人和老夫人都到厨房帮我包盒子,我就负责擀面皮。 老夫人跟她的老儿子说起二姐送的按摩椅,她说:“你二姐送来那个东西,说是让我享福,我可享不了那福,我往上一坐,赶上受刑了。” 许先生就去老夫人的房间,查看二姐送的按摩椅。 小军似乎也跟进老夫人的房间,两人好像试验了一下按摩椅,不时地发出欢快的笑声。 不一会儿,许先生回到厨房,两只胳膊肘撑着门框的两侧,小眼睛咔吧着瞅着问老夫人:“妈,那按摩椅你不要了?” 老夫人说:“你给你二姐打电话吧,让她下午拉走,在我房间还占地方,我的助步器走路都撞墙。” 许先生笑着说:“不用我二姐拉走,二姐既然送来就留下吧。你不要我要,我看着挺好,刚才躺了一下,挺舒服!” 老夫人扭头问儿子:“你喜欢呢?打八折卖给你。” 许先生气笑了,说:“二姐给你的,你向我要钱?” 老夫人说:“你二姐给我的,也不是给你的。这样吧,你要是嫌贵,半价卖给你。” 许先生摇头:“还是给你二闺女打电话,让她拉走吧。” 老夫人想说什么,大概是想把按摩椅送给许先生吧,许夫人急忙冲老夫人摇头,不让老夫人说话。许夫人回头对许先生说:“这样吧,这个按摩椅真不错,我也喜欢了,妈,你别要半价了,四折行不?四折要是行,我就掏钱买了。” 许先生笑了,对许夫人说:“小娟你咋这么虎呢?妈肯定会白送给我,你却给四折。” 老夫人说:“小娟,就四折卖给你了。” 许夫人说:“海生,我快过生日了,你就把按摩椅钱帮我付了,就算是给我买的生日礼物。” 许先生挠着他的大光头,咔吧着小眼睛,对老妈和媳妇说:“我算看明白,你们婆媳做扣让我钻呢,这钱我无论如何都省不下了,是不是?” 老夫人说:“你不要拉倒,我让你二姐下午退回去,能退回一万多块钱呢,比你给的多。” 许先生长叹一声:“我认栽了,四折就四折,娶个傻老婆,啥招都没了。” 许先生心情不错,两只手忽然攥住门框的横撑,两只脚离地了——哎呀我的老天爷呀,他做引体向上呢!门框不得让他薅下来呀? 许夫人急忙叫停,说:“祖宗,老房框了,你那大坨再这么折腾,房框就散架了!” 求催更。 求五星好评! 第435章 不能结婚 我暗自庆幸,看来,老沈这个家伙没有把我的话,透露给许先生。 我的心刚放回肚子里,许先生的手机响了。 许先生又不淡定了,在健身房里嗷嗷地打电话。 只听他说:“车门都封上了?真的假的?没吃没喝,没地方撒尿,骗我吧?我已经去市里找过人,说给咱们放行啊,还没放行? “又谁来了?谁管那片?你给我说清楚?你不清楚?你干啥吃的不知道吗?赶紧给我整清楚,这回到底是谁截你们!” 许先生的电话打了挺长时间,随即,他又打出去两个电话,似乎情况不太妙啊。 小军也不笑了,也不玩了,钻进厨房,站到我身后,说:“嫂子,赶紧烙韭菜盒子吧,都包出这么多了。” 看起来这孩子饿了。老夫人就让我去烙韭菜盒子。 我插上电饼铛,用刷子往锅底刷了一层薄薄的油,一锅能烙六个韭菜盒子。三分钟之后,我再烙韭菜盒子的另一面。 两面金黄,韭菜盒子就熟了。我把熟了的韭菜盒子盛到碟子里,小军立刻端走了,也不坐下,伸手抓了一个韭菜盒子,就要往嘴里塞 。他也不怕滚烫的韭菜盒子把他的舌头烫出泡。 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断喝:“别吃了,赶紧走!” 是许先生吆喝小军。 小军嬉皮笑脸地对许先生说:“二哥,我让你从家里叫出来,早饭就没吃上,午饭你还不让我吃?” 许先生不高兴地瞪着小军,说:“去市里办事,你整的一身韭菜馅味,谁见我们不躲呀?” 小军说:“你去市里,我不是在车上吗?” 许先生说:“你吃完了韭菜盒子,整的车里都是韭菜味,我身上也得有味,你听二哥的行不?晚上二哥请你吃大餐,好不好?” 许先生连哄带吆喝,把小军劝走了。他自己当然也没有吃一口韭菜盒子。 做生意真不容易,连口想吃的美味都享受到啊。 小军下楼前,到厨房跟我打招呼,他说:“你这两天有空就去我师父家看看,给鹦鹉收拾收拾笼子,笼子里盘子要是不换,它就该满屋拉屎了。” 我点点头,说:“好。” 小军又说:“我二哥脾气上来,也不管是在公司还是在外面,不管人多人少,就呜嗷喊叫地训我,我看这一半天,我是走不开了,我师父家你就多费心——” 小军话没说完,身后就有一只大手爪子伸过来,薅着小军的脖领子,就把小军拽走了。 只听许先生说:“你跟你师父近呢,还是人家红姐跟老沈的关系近呢?还用你嘱咐?人家备不住都搬过去住了。” 许先生的话,老夫人和许夫人都听见了,我用眼角扫着两人,两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许先生什么都话都不忌讳呀。 许先生已经走了,可马上又来到厨房,冲许夫人嘴唇蠕动着,用唇语说了什么,我没看清。 随后,许先生这次是真下楼走了,楼门“咣当”一声关上了。 中午,老夫人吃了两个韭菜盒子,她不敢多吃,吃多了韭菜,她胃里不舒服。 许夫人吃了几个,剩下的韭菜盒子,我就用盘子扣上,没有放到冰箱里。 这样许先生回来,直接把韭菜盒子放到微波炉里稍微热一下,就能吃了。 老夫人撑着助步器回房间之后,许夫人坐在餐桌前,一边慢慢地用叉子叉着水果吃,一边打电话。 她是打给秦医生的,她问:“病理检测出来了吗?” 秦医生的声音隐约地传来,说:“要是出来了,我早就给你打电话。等着急了?” 许夫人说:“海生比我着急,也不敢问我,怕我呲搭他。刚才着急出门,又叮嘱我,得到消息,就给他打电话。” 秦医生说:“听说城里城外,大货也不让走了,他们公司没有运出去货吧?” 许夫人说:“让你说着了,有一个客户的货着急发走,好像刚出城就被截住。” 秦医生说:“不太好办吧?” 许夫人说:“海生应该有办法,大哥的病咋样,不会有什么事吧?” 秦医生说:“应该不会是大事,今天周末,估计不能出结果了,等出了结果,我马上给你打电话。” 许夫人有些歉意地说:“大哥的事让你跑前跑后,不会耽误工作吧?” 秦医生说:“我这些天正好休假,来省城看看闺女。” 许夫人说:“前两天我看雪莹的朋友圈,我感觉她好像处对象了,你发没发现她有男朋友?” 秦医生笑了,沉吟了一下,说:“雪莹不让我告诉你。” 许夫人忽然板起脸,不高兴地说:“你什么意思,这事还想瞒着我?” 我听许夫人的口气,她有些紧张,有些反应过度吧。 秦医生说:“你看,雪莹就说了,要是知道她在处对象,你肯定紧张。” 许夫人说:“我紧张了吗?” 秦医生说:“雪莹都那么大了,也该处对象了——” 许夫人说:“她还要念两年研究生,还要读博呢,处对象就得结婚,那多影响雪莹的前途啊,你当爸的这么没正事呢?” 秦医生笑了,半天,才说:“雪莹有自己的想法,你也别操心了。” 许夫人不高兴:“你啥意思啊?我不是雪莹的妈?你不操心可以,你又找个小老婆给你生个大胖儿子。 “我不行,雪莹什么时候都是我闺女,我不操心行吗?你看,一眼没照顾到,她就处对象!” 秦医生说:“小娟,你有点过分了——” 许夫人强硬地说:“我怎么过分了?你在家照顾雪莹,咋照顾的?处对象了现在才告诉我,你知道那个男生啥脾气啥秉性吗?要是摊上一个脾气暴躁的呢? “再说了,雪莹的身体你不是不知道,咱俩以前探讨过,不许雪莹结婚,你咋答应我的?现在雪莹有对象还瞒着我,你到底啥意思?” 秦医生说:“小娟,咱们都年轻过,雪莹正是风华正茂,你说我怎么跟她谈呢。” 许夫人说:“我说的吗,你怎么在省城待了好几天呢,原来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想装老好人不跟雪莹说,那我跟雪莹说!” 秦医生连忙劝阻许夫人:“小娟,你不能来硬的,她心脏不好,你不能刺激她——” 许夫人不客气地怼秦医生:“还用你教我?我知道咋跟女儿谈!” 许夫人咣当地把手机扔到了桌子上,两只手捂着脸,半天也没说话。 我在灶台上刷碗,两人的对话听得不是太清晰,但听了个大概。 雪莹有先天性心脏病,已经做过两次手术。那孩子包里常年带着药。 我曾经替许夫人回大安参加过秦医生儿子的升学宴,当时见过雪莹一面,后来,老夫人过生日,在生日宴上,雪莹也来了。 只感觉这个女孩脸色苍白,身体有些单薄,但她脸上神色淡定,眉宇间透着聪慧,是吸收了秦医生和许夫人两人的优点。 上天真不公平,让这么美的女孩得了这样的疾病,难道患这种疾病的女孩,就不能与心爱的恋人到一起吗?这可有点太残酷了。 许夫人沮丧地坐在椅子上,她好像一下子衰老了很多,眼角的鱼尾纹都越发地突显了。 这是一个让她挠头的问题。 第436章 发飙 这是我从来没在许夫人的脸上看见过的神情。我差点被她这神情吓住。 世间对女人最难的事情,莫过于先生出轨,孩子叛逆,女人就算能治理天下,也未必能管理好先生和孩子的问题。 谈恋爱这件事,宜疏导,不宜拦截,否则,适得其反,因为我也是孩子的家长啊。 十多年前,我对儿子的恋爱阻拦了多少次?咋样,十多年后,儿子和初恋女友结婚了。谁能管得了孩子们的事情啊! 我回家前,对许夫人说:“小娟,我回家了,下午不来了。” 许夫人像没听见我的话,她在翻手机,找到一个号码,随即拨了过去。 电话一接通,她就说:“让雪莹回来一趟!” 看来许夫人是给她的前夫秦医生打的电话。 我已经走到门口,又听许夫人冷冷地不容置疑的声音:“你要不让她回来,我今天就坐晚车,连夜去省城!” 许夫人要亲自去省城?再有几天,她就生孩子了,还敢坐车?万一在半路上被车颠下孩子呢?她是不是疯了? 老夫人的房间挨着玄关,她坐在阳光里,用手默默地摩挲着床上铺的那件坎肩。 那是给大许先生做的坎肩,一块布角一块布角连缀起来的,左右是对称的,左侧的衣襟是几个菱形块,右侧的衣襟也是几个菱形块。 每个对应的菱形块,都是颜色相同的碎布,看起来很艺术,很好看。 老夫人默默地抚摸着给大儿子做的坎肩,坎肩已经做好,扣子已经缝好,就等着大儿子回来试穿呢。 这两天大哥没有跟老夫人视频电话,不知道老夫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她也没有追问儿子和儿媳,可能她心里什么都知道,她已经不需要问了,只要看看儿子儿媳的脸色,就知道她的大儿子是否平安无事。 我正要推门出去,许夫人在身后叫住我。 许夫人一脸憔悴地走向我,低声地说:“红姐,辛苦你晚上再来一趟,给我妈做顿饭吧。” 我有些诧异,低声地问:“你真去省城?” 许夫人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我不禁皱起眉头,看着她隆起的肚子,放低声音:“你现在不宜长途跋涉,万一——”后面的话,我没说。 许夫人抬起目光,目光坚定而淡然。她说:“我心里有数,你晚上再来一趟吧。我不能给二姐打电话,她会问东问西的。” 我还是忍不住劝道:“太危险了,不能大意啊,你跟海生说一声?” 许夫人一双丹凤眼一下子挑上了眉梢,脸子已经撂下来:“让他知道我还能走?” 我心里话呀,要是你走了没跟许先生说,那许先生还不得作死人呢? 我只好说:“好吧,我晚上再来做饭。” 我真是不想来呀,我也想歇歇,在家消停地待一天。 许夫人有些如释重负,转身回她自己的房间,我听见她打开柜子,把皮箱拿出来的声音。 女儿有先天性心脏病,已经做过两次大手术,这种身体不适合处对象,不能生孩子,一旦情绪过于激动,她就可能丢掉性命。 这种情况下,作为妈妈的我,该怎么办? 还用问吗?我会立刻马上买火车票,赶到女儿的城市,把女儿带回来! 我下楼往家走,今天还没有跟老沈通过电话呢,他也没给我发来信息,估计大哥没事吧? 在路上,我给老沈发个信息,他没有回复我。 回到家,我插上热水器烧水,把要洗的被单都找出来。 大乖见我回来,紧紧地跟着我,亦步亦趋,我就是到卫生间放水洗衣服,把卫生间的门关上了,他也抬起一只前爪子扒门,探着一颗小脑袋,寻找我,看我是不是在卫生间呢。 这个小家伙呀。我给大乖喂了吃的,带着他下楼去玩。 前天我们一楼有户人家漏水了,不知道是下水道堵塞,还是什么情况,反正他家里把很多水都从后窗倒进我们楼下的树林带。 没想到这些水相当于春雨了,滋润了干涸的土地。 我带着大乖溜达一圈回来时,大乖照例要在楼下的林带里玩一会儿。 我忽然发现枯黄的杂草里,竟然冒出一簇娇嫩的绿色。 这绿色在东北小城贫瘠单调的颜色里,太珍贵了。 我蹲下身子,伸手扒开上面的枯草,发现了地面上冒出的碧绿色的草叶。 真绿了!草真的绿了!这抹绿色带给我无限的欣喜和感动。 是春风的力量呢?还是草木顽强的生命力呢?二者兼而有之吧,让草木披上绿色的战袍,重返大地! 傍晚,我来到许家,给我开门的竟然是许夫人。我有点惊喜,她没有走?那我就放心了。 许夫人满脸的不高兴。我小心翼翼地问:“晚上想吃啥,我去做。” 许夫人丢下一句话:“问我妈吧。”她转身回了房间。 不知道是谁劝阻了许夫人,没让她去省城,但显然,她一肚子的气。 我走进老夫人的房间问:“大娘,晚上你想吃啥?” 老夫人正站在窗台前,往窗外看呢,她嘀咕了一句:“外面的草好像绿了吧?” 我顺着老夫人的目光向外面望去,没看到绿色呀,我午后看到的绿草,都还被褐色的落叶覆盖着,老人在楼上是看不到的。 老夫人回过头,乞求地看着我:“红啊,陪我下楼溜达溜达。” 我有点警觉,想起老夫人上次去孙姨家给孙姨送行的事情,连忙问:“你要去哪?你得先告诉我你去哪,我再琢磨一下是不是陪你去。” 老夫人无奈地笑了,用手指指旁边窗台上的花瓶,花瓶里的玫瑰花已经枯萎。“买支花去。” 这个可以去。 我给老夫人拿羽绒服,老太太不穿羽绒服了,非要穿风衣。我没同意,傍晚外面还是凉的。 我说:“你要是穿风衣,我不陪你去,你也不许去。” 老夫人瞪了我一眼,又无奈地笑了:“你让小海生给你收买了!” 老夫人听从我的劝告,穿上羽绒服,我就陪着她下楼。 下楼前,我来到许夫人的房门前,敲敲门:“小娟,我陪大娘下楼一趟,买支花就回来。” 里面没有动静。我侧耳听了一下,里面什么动静都没有。 老夫人来到外面,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小区的健身区里,曹大爷没有出现,倒是孙大爷出现了,他身后跟着一个中年女人。 我想起来,那是孙大爷的保姆。看来孙大爷早已经出院回家,他精神还不错。 来到花店,老夫人挑了一枝玫瑰,她又看上了旁边一个抱桶里装的百合,她买下了这桶百合。 百合花是这家花店里最贵的花了,老太太今天大款了一回,很舍得花钱。 我想起中午在厨房包韭菜盒子的时候,她把按摩椅卖给她老儿子的事情,我问:“大娘,海生给你按摩椅的钱了吗?” 老夫人说:“敢不给我?不给我,我就天天跟他要。” 我笑了:“你和儿子算账算得挺清啊。” 老夫人说:“必须跟他算账,把钱从他手里要下来,要不然他就出去耍钱,都扬出去了。” 许先生喜欢玩麻将,玩多大输赢的不知道,许夫人似乎也不管。或者说,有老太太管着许先生,许夫人也就不用督促许先生。 老夫人又去旁边的水果店,买了几个大芒果。 回到许家,她让我把抱桶百合送到许夫人的房里。 哦,老人家原来是给儿媳妇买的百合。她为何要给儿媳妇买百合呢?是恭喜儿媳要给她生孙女了?还是知道许夫人生气要去省城的事情,老人才买百合,哄儿媳妇高兴呢? 我站在许夫人的门外,敲了半天门,许夫人的门里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我有点挠头,推门进去吧,不礼貌。 那咋办?把百合放到许夫人的门口?又怕许夫人开门出来一脚踩在抱桶上,再绊倒了,那我可惹祸了。 我正抱着一桶花犹豫呢,身后哗啦一声,卫生间的拉门被拉开了,披头散发的许夫人从门里走出,看着我,漠然地说:“找我有事?” 我急忙把手里的花往许夫人跟前一递,说:“大娘给你买的花——” 许夫人什么也没说,伸手接过花,凑到鼻子前用力嗅了一下,脸上依然愁眉不展,但嘴角不那么抿着。 她轻声地叹了口气,抱着花,回房间了。我隐约看到她脸上似乎有未干的泪痕。 她哭过了?为孩子的事情揪心吧。 第437章 挨刀的江湖 我把米淘洗干净放到锅里,加了一瓢水,小火慢慢地炖着。老夫人坐在餐桌前,吃着芒果。 她要我也吃芒果,我婉言拒绝。这次不是不好意思吃雇主家的芒果,主要原因是我吃芒果过敏。 我正在灶台前掰菜花,许夫人忽然从房间里出来,穿着拖鞋,快步走到餐厅,一只手里攥着手机贴着耳朵,在接电话。 另一只手则拈着三支百合。 只听她说:“啊,我知道了,大哥挺好的,行,海生回来我告诉他,让他放心。” 许夫人这几天头一次在电话里提到大哥,是故意说给老夫人听的吗? 老夫人没什么表情,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儿媳妇刚才说的话。 许夫人挂上电话,将手机放到餐桌上,她伸手将橱柜里的一只高颈花瓶拿下来,来到水池旁,拧开水龙头,冲洗了一下花瓶。 随后往花瓶里注入半瓶水,把三支百合插到花瓶里,再把花瓶拿到餐桌上,她脸上带了一点笑意。 “妈,谢谢你的百合,放到餐桌上,不错吧?” 老夫人善于察言观色,看到许夫人脸上带上笑容了,她的脸上也露出笑容,说: “这件事你就听海生的吧,这一次我不是向着我儿子,是因为他这次做得对,要不然你真要坐火车去省城。 “这一路上你要是出点啥事,家里的人多惦记呀,我呀,就得后悔死,没拦住你。” 我离开之后,许先生回过家?劝阻了许夫人?许先生不是去市里跑他货车受阻的事情了吗? 他还有功夫跑回家一趟,劝阻许夫人?再说了,许先生怎么知道许夫人要去省城呢?莫非是秦医生给许先生打的电话? 这个秦医生手段挺高啊! 这事要是出在大许先生身上,大许先生应该不会回家劝阻妻子的,他要先办公司的大事。但这事搁在许先生的身上,就很有可能了。是他的做派。 许夫人苦笑了一下,说:“妈,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可是,雪莹这孩子太不珍惜自己了,做妈的这颗心呢,被揉搓得稀碎——” 许夫人说不下去了,老夫人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儿媳妇。 晚饭时,许先生回来了。脱下大衣扔到衣架上,径直去了卫生间,洗过手,走进餐厅,坐在椅子上就嚷嚷开: “红姐,赶紧上韭菜盒子,都饿死我了。” 许夫人和老夫人都没有跟许先生说话,让他静静地吃饭。 我给许先生先端去一碗粥,却被许夫人拦下了,我把韭菜盒子端到桌上,许夫人没有拦着。 许夫人把给许先生的那碗粥用勺子舀出半碗,又用勺子在半碗粥里搅拌着,要粥快点凉。 许夫人是担心许先生心急喝粥,烫坏了嘴,烫出胃溃疡。 许先生吞了两个盒子,又喝了半碗粥,才开始说话。 他吃韭菜盒子的模样太膈应人了,他一起拿起两个韭菜盒子,往嘴里塞,一个韭菜盒子不够他吃的? 还要俩韭菜盒子一起塞到嘴里吃?没见过这样的。 许先生胃里有食儿了,才开口说话:“娟儿,别着急了,雪莹答应我,说明天一早肯定坐火车回来,你消停睡一晚上,最晚明天下午,就能看到你闺女。” 许夫人有些不相信地看向许先生:“真的假的,你可不许骗我!” 许先生说:“我能骗你吗?我要是骗你,你明天看不到闺女,一气之下,还不得自己开车去省城啊?我敢骗你吗?雪莹明天肯定到咱家。” 许夫人还是有点不相信,一半喜悦,一半担忧:“你咋劝说的,她就听你的了?” 许先生说:“雪莹多懂事个孩子呀,我一说,你要大着肚子开车去省城,这路上要过关斩将的,孩子心疼了。 “要不是老秦拦着,就要买晚上的火车票,连夜回来看你。后来是我给劝住了,我说你要是晚上坐火车回来,你妈更得担心了,一夜都睡不好,说不定还得到票房子等你呢。 “雪莹这孩子真懂事,一听我这么说,她就说,舅,我知道了,我明天早晨坐火车回去。” 许先生说完雪莹,就开始数落起智博来:“你看看人家雪莹,真懂事,一听妈妈着急了,就要坐火车回来看你。 “你看看我的宝贝儿子智博,这都上学多久了,一个电话都没有给我打过,打电话也是跟我要生活费,否则,他不会给我打电话。 “我这个当爸的呀,在他眼里不是爸,就是提款机呀!” 老夫人在一旁插了句话:“当你是提款机就不错了,说明你还有点用,要是你连这点用都没有,你就不配给孩子当爸了,哪凉快哪待着去了。” 老夫人的话,把我们都逗乐了。 吃完饭,老夫人回房间了,许先生这才看到桌上瓶子里的百合花,他说:“你买的花?” 许夫人说:“妈和红姐去买的百合。” 许夫人洗了几个水果,拿到餐桌前,轻声地对许先生说:“刚才医院那面来电话了,大哥的病理检测出来了——” 许先生已经抓起苹果往嘴里塞了,牙齿刚咬到苹果上,他就急忙停住了,把苹果从嘴里薅出来,抬眼看着许夫人,问:“大哥咋样?没事吧?” 许夫人微笑着,冲许先生点点头。 许先生激动地站起来,兴奋地说:“我就认为没事,我大哥那是福将,没听我妈说吗,小时候得过脑炎,都成死孩子,要扔了,没想到他又扛过来了。 “当年我爸妈都没信心了,要不然能生我吗,我就是接他班的——” 许先生说着,自己先笑了。他又问许夫人:“大哥啥时候能出院呢?” 许夫人说:“最少也得住院一周,大哥年龄大,身体又弱,看着挺强壮,不是你外表看到的那样。” 许先生说:“哎呀,我寻思大哥快点回来吧,我快挺不住了。” 许先生一说到这话,满脸愁容。许夫人就问许先生,货车怎么样了,问他在市里跑得怎么样。 许先生说:“今天周日,没找到啥人,别提了,憋气带窝火,到哪哪撞墙,撞得我满脑袋包,车队截住不说,这回还给撵回来,说啥也不让走!” 许夫人一惊:“车队回来了?” 许先生说:“可不咋地,急得我这个上火呀,大哥要是在家,肯定能想出办法——” 许夫人说:“那你就给大哥打个电话吧。” 许先生一立眼睛:“大哥住院呢,我给大哥打电话添堵?我能那么干吗?再说显得我多窝囊,啥也不是!” 许夫人没再说话。 许先生的手机响了,是进来一条短信。 许先生看完手机,笑了,一脸的贱兮兮,她看着许夫人说:“老秦这个家伙,对你是不是还有点意思呀?” 许夫人蹙眉:“你有没有点正经的?我再婚后的儿子都20岁了,他再婚生的儿子也19岁了,你说,他对我还有啥意思?” 许先生说:“那他咋这么关心你呢?刚才给我发的信息,问你消气了没有?” 许夫人说:“他关心我不正常吗?我是他女儿的妈妈呀,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雪莹不得着急上火吗? “作为雪莹的爸爸,老秦担心女儿呀,所以就担心女儿的妈妈。” 许先生说:“你说绕口令呢?反正我觉得这家伙贼心不死,哎呀,我感觉吧,我要是哪天稍微对你不好一点,你呀,分分钟都得被老秦给拐走啊!——” 许夫人笑了,用手拍了许先生的光头一下,站起身要回房间。 但又停下脚步,向我走来,她对我说:“红姐,明天买点蒜苔,买点长豆角,再买点茄子,雪莹要来,她爱吃这些青菜。” 许夫人站在厨房,琢磨着明天给女儿做什么好吃的。她忽然拿起椅子,放到橱柜旁边,抬腿要上椅子。 许先生急忙把她拦下:“祖宗呀,你要拿啥?” 许夫人说:“我想起去年大嫂拿来一包松茸,明天可以炖小鸡吃,松茸好像没吃了吧?” 我说:“还有一半呢,那么贵,我每次只用一点松茸。” 许先生跳上椅子,在橱柜上面把松茸拿下来,许夫人拿出几个松茸,又让许先生把松茸放到橱柜上面。 许先生从椅子上跳下来,他的手机就在桌上响了起来。 他快步走过去拿手机,嘴里说着:“是我找的人回电话了吗?” 可他拿起手机,往手机屏幕上撩了一眼,腮帮子上的肉就哆嗦了一下,他好像牙疼一样,伸手捂着腮帮子,看向许夫人:“大哥来的电话。” 许夫人一惊,急忙说:“快接电话吧。” 许先生说:“大哥咋给我来电话呢?” 许夫人说:“大哥咋不能给你来电话?他手术过后,还没给你打电话呢,跟你报个平安呗。” 许先生摇头:“大哥啥时候跟我保平安呢。” 许先生的手机一直在响。 许夫人催促道:“快接电话吧。” 许先生只好忐忑地接起电话。只听他对电话里说:“大哥,你挺好的呀?” 电话里传来一声咳嗽,随即,传来大许先生的声音,好像是跟许先生在说公司的事情。 我有不好的预感,肯定是老沈出卖了我,把我跟他说的情况,告诉大许先生了。 大许先生才给许先生打电话,指点他应该怎么做。 果然,我听到许先生说:“让我找黄秘书?他出差了,还没回来——” 随后,许先生又说:“啊,大哥你给黄秘书打电话了,他正往回走呢?行,行,那我明天一早就去市里,找黄秘书。我知道找他,可他这两天不在,货又着急发走,我只能找别人,可没有一个能说上话的。” 又隔了一会儿,许先生似乎一直在听电话里大许先生说着什么,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嗯嗯地答应着,脸上的表情也很肃穆,看不出是生气呢,还是高兴呢。 总之,他眼神复杂,脸上阴晴不定。 我加快了手里的动作,想快点收拾完厨房,赶紧回家,离开许家这个是非之地。 这晚,我围裙也不洗了,抹布也不用热水烫了,收拾收拾就回家。 但我紧赶慢赶,还是比许先生慢了一步,他打完电话,一双绿豆一样的小眼睛就咔吧咔吧地冲我来了。 他在我身后站了片刻,说:“红姐,家里的事,是你告诉老沈的吧?” 该来的总会来的,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我犹豫着,该怎么跟许先生解释。 第438章 百合惹祸 许先生既然问我,还是大许先生在电话里透露的一些信息,让许先生怀疑是我告诉老沈的。 我要是还不承认,那我就犯了两个错误,泄密和撒谎,许先生会更生气。 我只好硬着头皮说:“我跟老沈打电话,无意中说漏嘴了,我告诉沈哥不许告诉大哥,谁知道他这嘴比我还碎呢——” 许先生的两只小眼睛冷冷地盯着我的脸,我也不敢抬头看许先生,只能用眼角的余光标着许先生。 许先生生气地说:“红姐,我还得给你开个会,我不是叮嘱过你,啥事都不能跟老沈说吗,你咋记不住呢?” 我很愧疚,觉得对不起许先生,垂着目光说:“对不起,以后啥也不跟他说了。” 许先生说:“那这回咋办呢?” 我站在许先生面前,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任凭杀剐。 我心里这个恨呢,恨老沈,这个混蛋嘴咋这么欠呢,我都警告过他,不许跟大许先生说,他咋就拿我的话一点都不当回事呢? 我的话就这么不重要?大许先生在他心里就这么重要? 只听许先生说:“你还打不打算在我家干了?你怎么能这么处事呢?” 我只好抬头看向许先生:“那,有什么补救的办法吗?” 许先生更生气:“啥补救办法呀?大哥都知道了,你看看你做的这事——” 我无言以对,垂着目光,什么都说不出来。 说啥呀?说啥都是借口。总之这件事是我的不对,更是老沈这个混蛋的不对。 许先生这次很生气,他是要辞退我吧?一时没找好辞退我的词呢,于是,我便说:“你要辞退我呀?这件事确实是我做得不对,你辞我就辞吧,我没有任何怨言——” 许先生一双小眼睛又向我盯过来,盯得我脸上的肉都疼。 许先生说:“你想啥呢?净想美事呢?你惹这么大的祸,就想走啊?你走了我们家谁做饭呢?这特殊时期,我上哪招人去呀?” 哦,许先生不想辞退我,我的心就放到肚子里一半。 却听许先生又说:“咱家是有奖有罚,你犯这么大的错误,你说咋办?” 我说咋办?那我说得狠点吧。 我说:“扣我半个月的工资?” 许先生低头问我:“你说多少?” 哦,他嫌少了,我只好狠狠心咬咬牙:“那扣我一个月工资?那也太多了。”我也肉疼。 许先生忽然笑了,笑得有点邪气,他转脸看向餐桌前的许夫人: “小娟,你看见没,咱们身边可有个隐形的富豪啊,红姐说话口气也太大了,要主动上缴一个月的工资——” 许夫人也笑了,淡淡地瞥了我一眼,对许先生说:“差不多得了,红姐该下班了。” 许先生说:“小娟你别和稀泥,我给员工开会呢,别打搅乱。” 许夫人没再理许先生,起身离开餐厅,回了自己的房间。 许先生又对我说:“罚款的事情我也想做,但你们打工的,一个月开那点工资也不容易,这次先不罚款了——” 哦,不罚款啊,我的心全放回肚子里了。 却听许先生说:“最近一个月,不罚款了,但也不涨工资了,雪莹明天来,晚上家宴,最近几天我二姐二姐夫他们也会来,你别跟我张罗涨工资了。” 听见许先生这么说,我连连点头,说:“好的,好的,不涨工资了。” 以前,因为许家每周有一次家宴的事情,我跟许先生提过涨工资的事。 许先生回房间了。我也默默地洗了手,准备回家。 路过许先生的房间时,从虚掩的门缝里,传来许先生夫妇的谈话声。 只听许夫人轻声地说:“你说两句得了呗,还说起没完了,你给红姐说生气了,明天在菜里给你多放一把盐,看你咋吃。” 许先生说:“你看你说的,她犯了错误,我不训她两句,我还鼓励她呀?” 许夫人说:“那也不能没鼻子没脸地说呀,红姐是明白人,点一下就行了呗。” 许先生说:“她是明白人?我看她比我还虎呢。我让她去策反老沈,没想到她不仅没策反老沈,反倒被老沈给策反了,我能不生气吗?” 我没再听下去,赶紧溜边走到玄关,换上自己的鞋,披上大衣,悄悄地下楼。 这个老沈呢,可害苦我了。 一下楼,我就掏出手机,给老沈打电话。但老沈的电话一直打不通。什么意思,他不会是躲我吧?他惹完祸,不吭声装死啊? 回到家,我又给老沈打电话,电话还是不通。 我不再给老沈打电话,没用,他是摆明了不接电话。有种你这辈子都不接我电话! 这一晚上,我的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睡觉还做了个噩梦。 好在噩梦醒来是早晨,我赶紧打开电脑写文章,做早饭,吃早饭,再带着大乖出门遛弯。 又马不停蹄地去超市买菜,拎到许家,准备许家的午餐。 来到许家门口,我发现门口立着一大抱桶的百合。呀,这不是昨天下午,老夫人让我陪她去花店买的百合吗? 怎么放到门口了呢?我有些奇怪。 给我开门的是苏平。苏平还没有干完活,她手里正拿着抹布在擦拭沙发的底边,还有墙根的地脚线。 许夫人站在客厅中央,两只丹凤眼看看客厅的沙发,再瞅瞅窗子,忽然说:“小平,玻璃上有手指印,你一会儿把手指印抹掉。” 苏平答应了一声,继续干活。 许夫人没有去上班?看来她是向院里请假了,公主驾到,她这是要做好迎接公主的准备呀。 许夫人见我来了,就跟我来到厨房:“你取出一套餐具,在上面的橱柜——” 我搬过椅子,光脚踩在椅子上,打开上面的橱柜,里面有两套还没有用过的新餐具。 许夫人说:“有没有一套蓝色的餐具?” 我把两套餐具打开,第二套餐具是浅蓝色的。 许夫人说:“对,就这套浅蓝色的餐具,你拿下来吧,小心点,别弄碎了。” 我把这套浅蓝色的餐具从橱柜上面抱下来,放到灶台上,许夫人指挥我清洗三遍餐具。 她把餐具拿到餐桌上,一个个地摆好。 我发现今天的餐桌与往日不同,餐桌上铺上了洁白的印花桌布,上面再摆上浅蓝色的餐具,餐桌上的感觉一下子就不一样了。 看着许夫人在房间里忙忙碌碌,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表情。雪莹要来了,但愿母女之间谈话愉快吧。 许夫人正忙碌呢,苏平忽然提着一抱桶的百合走进餐厅,问许夫人:“这个怎么放到门口?我把它拿回来了。” 许夫人急忙低声地对苏平说:“赶紧扔掉,记住,别扔在附近的垃圾桶,要扔到远点的垃圾桶。” 苏平诧异地问:“二嫂这花多好看呢,多新鲜呢,咋要扔了呢?” 许夫人说:“这花对孕妇不好——” 苏平傻啦吧唧地问:“啊,对孕妇不好,你咋还买回来?” 许夫人不耐烦地说:“我婆婆给我买的,我又不能说她买错了,那她该不高兴,趁我妈没看见,你赶紧扔出去吧。” 苏平愣了一下,急忙穿过客厅向门口走去。不想,老夫人这会儿正好撑着助步器,从房间里走出来。 她看到苏平手里的花,奇怪地问:“你这是要把这花拿哪去?” 苏平张口结舌,忍不住回头望望许夫人。 许夫人只好对老夫人说:“妈,我,那什么,是雪莹对这种花过敏——” 老夫人说:“哦,雪莹对百合过敏呢——” 老夫人沉吟了一下,看到苏平已经打开门,向门口走去,要把手里的抱桶百合放到门口,老夫人舍不得了。 她说:“小平啊,扔了可惜了,你把花拿到我房里,放我窗台上,雪莹不进我的房间,就没事了。” 苏平回头看向许夫人,许夫人犹豫了一下,终于说:“妈,这种花对孕妇也不好,你还是让苏平扔掉吧。” 老夫人愣怔了一下,看看许夫人隆起的肚子,又看看苏平手里的百合。 “你咋不早说呢,这花这么好看,还有毒啊,那小平你快扔了吧。” 苏平推开门,将花放到门口。 房间里的气氛一时间有点尴尬。许夫人转身又要去安排别的东西。 老夫人叫住许夫人:“娟儿,以后你要是不喜欢啥,你千万要直说,这对怀孕不好,你咋不早说呢。” 许夫人不好意思地笑了:“妈,我这不是心思你大老远地下楼买回来的,我说你买错了,你心里该不高兴了。” 老夫人忽然一语双关地说:“你和海生啊,你们呢,就以为我老婆子真的老了,不中用了,啥话都不跟我明说,怕这个,怕那个,我就那么娇贵? “我是玻璃做的,一碰就碎呀?我是你妈,我结实着呢,小红那回给我看了,说我能活到100岁呢,怕啥呀? “以后你们有说话就直接跟我说,净跟我打哑谜,让我破闷儿,我这脑袋瓜子,能猜出你们心里究竟想的啥吗?” 破闷儿,东北方言,就是猜谜的意思。 许夫人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她说:“妈,没跟你说的,就不是什么大事,你就放心吧,下次有事肯定会告诉你。” 老夫人没再说什么,落寞地撑着助步器,回她自己的房间了。 许夫人站在门口,沉吟了一下,又回到厨房,摆弄她的那套浅蓝色的餐具。 第439章 鹦鹉飞走了 她的声音里都透着一股喜气,只听她笑盈盈地说:“雪莹啊,到哪了?到火车站了?” 雪莹给许夫人打的是视频电话,只听雪莹甜美的声音传来: “妈,有点情况,我早晨没起来,就准备坐下午的火车走。妈,你中午吃饭别等我了,我晚上才能到你那里。” 许夫人有些失望:“怎么没起来呢,不是都定好了吗?” 雪莹解释说:“妈,昨晚我爸跟我聊了很久,他怕我到你那里之后,跟你顶嘴,我一再保证的,他才放心。” 许夫人恨恨地说:“这个老秦呢,耽误孩子睡觉了,他走了吗?” 雪莹说:“我爸昨天就回去了,我们是打电话聊的。” 许夫人说:“我中午都给你准备你爱吃的菜了,那我就不让保姆做了,等晚上再做给你吃。” 我正在洗蒜苔,一听许夫人和雪莹的对话,我就把蒜苔洗好,放到笊篱里沥水,等控干水,再装进保鲜盒里。 许夫人又跟雪莹说了几句闲话,就撂下电话。她有些百无聊赖,又有些心神不安。 她在餐厅和厨房里走来走去,忽然,她看到灶台上已经被我洗过的蒜苔:“姐,蒜苔咋洗了呢?雪莹中午到不了,要晚上才能到家。” 我想说,你们娘俩打电话的时候,我已经把蒜苔洗上了。 但我什么也没说,就把蒜苔控干水分,放到保鲜盒,搁在冰箱里。 许夫人起身去了客厅,又指挥苏平干这干那。我看苏平出来进去的,一张脸黑着,她最不喜欢有人在旁边吩咐她干活。 苏平走的时候,快到中午了,去德子家做饭肯定是迟到了。 午饭时间,许先生回来了。他走进餐厅,看到餐桌上就摆着两菜一汤,又看到雪莹没在,就问:“雪莹呢?” 许夫人坐在餐桌前,有些不开心地说:“没赶上火车,说下午的火车,晚上能到家。” 许先生笑了:“哎呀,看你那张脸抽抽的,够15个人看半拉月的,她又不是不来了,晚上不就能见到了吗?” 许夫人不高兴地冲许先生说:“乌鸦嘴,别乱说话,万一让你说中了。” 许先生更笑了:“那说明我的嘴开过光,要这么好使的话,我还开啥公司啊?我天天买彩票去,我挣的钞票咱家这房子都搁不下。” 老夫人在旁边插了一句嘴,说:“哎呀,我老儿子要是挣回那么多的钱,还得雇个人晾晒啊,要不钱都得长毛喽。” 要是搁在平时,许夫人听到老夫人这话,早就笑了,但今天中午她没笑,她有些恹恹的,没什么精神头。 那套浅蓝色的餐具,已经被许夫人收了起来,餐桌上摆放的都是过去的旧餐具。 许先生安慰她:“雪莹晚上一定能来,吃完饭你睡一觉,别着急,等火车你着啥急?” 许夫人似乎也意识到,她的不快影响了先生和婆婆的情绪,她淡淡地笑笑:“今天你去市里找黄秘书,怎么样?车队能出城吗?” 许先生摇摇头,用眼睛向老夫人的方向示意了一下,许夫人明白了,许先生是不想在老妈面前谈论生意失利的事情,不想老妈担心。 老夫人吃完午饭,回房间之后,许先生就对许夫人说:“我今天去市里找到黄秘书了,可黄秘书说,这次的情况有点特殊,暂时车队还不能出城——” 许夫人有点担心“那这件事就不能通融吗?” 许先生说:“我看够呛,大哥找的人也不好使。” 许夫人说:“再找找别人呢?” 许先生说:“黄秘书了解我们公司,再说,找他要是不好使,找别人就更不好使。他说了,再找找上面的领导,让我明天听信儿。” 许夫人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许先生看着许夫人,说:“我这两天让这件事搓磨得,已经不知道着急了。 “我也想好了,真要是车队不能出城,也无所谓,我们跟客户签署的合同上写着一条呢,遇到不可控的事情时,交货时间可以延期。 “我跟客户再重新签个协议吧。” 许夫人听到许先生的话,没有什么反应,似乎还是不太开心。 许先生就问:“你怎么了?公司的事情你就别担心了,大哥上午又给我打电话,给我训了一顿,说我发货发晚了,要是早发出一天,货现在都到地方了,在电话里给我骂得狗血淋头——” 许先生说到这里,抬起眼睛,向我看了一眼。 我知道,许先生是在埋怨我,不该把家里的事情告诉老沈。 只听许先生又说:“这个老沈呢,净不干人事,那就是大哥的传声筒!” 我臊得一张脸滚烫,心里暗骂老沈,这个混球,太气人了!生生地把我装里面,让我坐蜡了! 许夫人忽然悠悠地说:“海生啊,我怎么有种预感呢,雪莹可能不会来咱家了——”许夫人说到最后,声音忽然有点哽咽了。 许先生一愣,看向许夫人:“娟,你咋地了?” 许夫人摇摇头,淡淡地说:“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了。” 许夫人站起身,离开餐桌,回她的房间。我看到放着两条煎鱼的盘子里,还剩下两条鱼,许夫人竟然一口鱼都没吃。 许夫人是为雪莹着急上火。 许先生在客厅里打了几个电话,有的是给客户打的,有的是给黄秘书打的,还有一个电话是打给在省城住院的大哥。 给大哥打电话,他有些唯唯诺诺。 过了一会儿,他去了南阳台,他打开南阳台的窗户,风吹进来,我闻到了烟味。 我收拾完厨房,从许家离开。途中,我又给老沈打电话,这个混球一直不接我的电话。 我算看明白了,他就是准备一直不接我的电话。 这也太气人了!我越想越气,尤其他出卖了我,还不接我的电话!你跑了和尚还能跑了庙啊? 我已经走到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干脆,不回家了,我向老沈家走去。 到了老沈家,我这次在门口一秒钟都没等,直接按下密码,推门进入。 小鹦鹉扑啦啦地向我飞过来,在我头顶绕了一圈。我冷眼瞪着小鹦鹉,我看他敢往我头顶上落!落一个试试? 你的主人我都要收拾他,别说你了,敢跟我嘚瑟,一起收拾你们! 我站在老沈家的大厅里,打量了一下房间,房间里阳台上,沙发扶手上,客厅里,都落有鹦鹉白色的粪便,星星点点的。 这回我可没帮老沈收拾,我直接走到阳台里,向阳台外面看了看。 外面,天高云淡。楼下,静悄悄的。午后,估计大家都在家里睡午觉吧。 只有楼下的榆树条在风里轻轻地摇摆。 咦,我看到榆树条上,凸起一个个芽苞,是绿色的吗?还是褐色的,我的眼睛有点近视,看不清。 那些芽苞已经长得很大了,似乎春风再刮得起劲点,这些芽苞会在某天早晨突然迸出一片片的翡翠色的绿叶,绿瞎我的眼呢。 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推开卧室的门,卧室里的床铺上还是罩着白床单,跟上次我来的时候是一样的。 我又推开他女儿的房间,里面也是跟之前一样,我刚要关上门,扑棱棱一声,妈呀,小鹦鹉飞进老沈女儿的房间。 就在这一瞬间,我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主意,其实我脑子里还没有把这个主意想得更详实一些呢,但我的手已经做出了反应,我把房门啪地一下关上了。 等房门关上了,我脑子里的那个主意也已经成型了,我明白我要干什么了。我走到阳台里,伸手攥住窗子的把手,用力一拧,窗子松动了。我再轻轻一推,窗户就忽悠一下全打开了。 我掏出手机,看看镜头里敞开的窗户不太大,我就把旁边两扇窗户都打开。 我退到客厅里,拍了一个视频。 视频里,老沈家的窗户都打开了,我把这个视频发给了老沈。 我就不信,老沈不给我回电话。 果然,这次不到十秒钟,我的电话就响了。是老沈,没旁人。 老沈给我打的是视频电话。 你打电话我就得接呀?我给你打电话打了一天零一夜,你都不接,你凭啥一打电话我就接呀? 我拿着手机,不接电话,就在客厅里来回地走,查数,查到老沈挂断了电话,查到老沈又把电话打过来。 我还是不接,我就想让他尝尝被人拒接电话的滋味。 直到老沈打来第五个电话的时候,我才慢悠悠地接起电话。 视频里,只见老沈一脸讨好地笑:“红啊,你去我家了?” 我说:“啊,你还认识我呀?我以为你陪护大哥,级别上去了,不认识老朋友。” 老沈说:“不认识谁,也得认识你。” 我说:“少来这套,你出卖我不说,我给你打电话,打了一晚上你都不接,你啥意思?你坑人也不带这么坑的呀!” 老沈说:“红啊,你先把窗户关上,我再跟你解释。” 我说:“窗户关上你还能给我打电话吗?” 老沈有些着急,说:“你再不关上窗户,鹦鹉该飞出去了。” 我说:“我就想看看鹦鹉飞出去是啥样的,谁让你告诉大哥的?那天你咋答应我的?我可说好了,你要是敢告诉大哥,我就开窗户放走你的鹦鹉!” 话音未落,就听耳边传来扑啦啦的声音,然后,我的眼睛才看到一条弧线,从窗口翩然飞出,飞向蔚蓝色的天空…… 第440章 女儿不来了 我的耳朵已经听不见老沈的叫喊了,我只是奇怪鹦鹉怎么会飞出去呢? 它不是被我关进老沈女儿的房间吗?它自己打开门,飞出窗口? 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趴着窗子向远处张望,就这么一瞬间,鹦鹉竟然飞得无影无踪! 我又急忙跑回老沈女儿的房间,房间的门果然是开着的,裂开的缝隙比我的脸都大。 别说鹦鹉,就是老鹰都能从这道敞开的门缝里飞出去! 可是,我明明关上了门啊,鹦鹉又没有长手,它是怎么打开门的呢? 窗外的风从敞开的窗子刮进来,就听咣当一声,老沈女儿的房门忽地一下又自己关上了! 原来是风!我打开窗子时,风也被我放进来,把门吹开了。 手机里刚才还传出老沈声嘶力竭地叫喊,现在,手机里死气沉沉的,像个骨灰盒,什么动静都没有。 只是有点余温,证明我曾经用它跟某个人长时间地通过电话,导致机体发热…… 鹦鹉飞走了! 我再次来到窗口,用力向外探着脖子,眼睛四处张望,搜寻鹦鹉的踪迹,可哪还有它的影子啊? 它一飞出窗口,就获得自由,它还不是有多远飞多远啊? 我沮丧极了,后悔极了,不该和老沈开玩笑,不该把窗子打开。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鹦鹉能飞走。 老沈肯定恨死了我! 要是大乖跑了,我又在外地,我得急死! 犹豫半晌,我还是给老沈打去电话。 手指一挨屏幕,竟然接起一个电话,老沈正巧给我打电话。 老沈淡淡地说:“你待着别动,别站在窗口,对了,你把所有窗户都打开,固定住,不能让窗户来回扇动。一会儿小军会过去,你什么都别管了。” 老沈一连说了三个“别”字。 我喃喃着说:“沈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可我没想到小鹦鹉会飞出去——” 手机里没声了,老沈已经挂断电话。 我默然地坐在沙发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门口有响动,有人走进来,我抬头望向来人的脸,是小军。 他板着面孔,一言不发地瞥了我一眼,就向窗口走去。 小军把头探出窗外,向外张望了很久,忽然,他吹起口哨,口哨声越来越嘹亮。 他是在吹口哨召唤小鹦鹉吗? 小军站在窗口吹了很久的口哨,小鹦鹉也没有飞回来。 小军后来不吹口哨了,他开门出去了。 小军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我一眼。 我如坐针毡,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还是惦记鹦鹉,它能不能飞回来? 天空碧蓝碧蓝的,连朵白云都没有,一眼能望到很远,可怎么也望不到鹦鹉的影子,它能飞到哪去呢? 忽然,我听到楼顶传来口哨声,侧耳倾听,是小军的口哨声。 不知道他从哪里上了楼顶,在楼顶吹口哨呢。 在楼顶吹口哨,口哨声能传得远吧?鹦鹉循着口哨声找到小军的可能就多了一些吧? 口哨声持续不断地吹着,时而尖锐,时而悠长,时而像破冰一样飞跃长空,时而低沉暗哑,像哭诉一样。 我的情绪越来越低沉,仿佛那口哨声是老沈发出的寻找鹦鹉的心声。 我这么没用的女人,真是个废物,连只鹦鹉都没看好,让它飞走了…… 我陷入自责与自卑交替煎熬的空间,看不到眼睛之外的东西,只能看到内心卑微又渺小的自我,像个胆怯的小女孩,蜷缩在角落,不敢再看向任何人…… 忽然,房门打开了,小军走进来,他径直走到窗口,将窗子一一地关上了。 他又蹲下身子,从茶桌下面抽出一张湿巾,去擦拭地面的鸟粪。 咦,小军头上是什么?一只翠绿色的鹦鹉? 这个小东西此时静静地站在小军的头顶,转动着脖颈,小黑眼珠向我看呢,它在嘲笑我吧? 小军竟然用口哨声将小鹦鹉召唤回来。 小鹦鹉回来,我也该走了。 环顾一下老沈的房间,我不会再来这里了。 我走出房门,小军在我身后走出房门。 听见小军在门上按了几下密码。 这时候我忽然变得聪明了,小军修改了老沈房门的密码。 我臊得无地自容,灰溜溜地从老沈家离开了。 回到家,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没有遛狗,躺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我没有设置闹钟,临睡着的时候想,如果睡过头就睡过头,晚上的班不上了。 忘记雪莹要到许家的事,我只是感觉疲惫异常。 大乖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古怪,他跳上床,亲昵地凑到我跟前,用鼻子来嗅我的脸。 我轻轻拍拍他的头,示意他我没事,大乖也慢慢地安静下来,蜷在我背后,睡着了。 我是一个古怪的女人,有时内心脆弱卑微,不如一根稻草,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打败我。 有时我又傲慢而无礼,全天下都没看在眼里,砍头都当风吹帽。 我觉得我是一个多重人格的人,我的心里住着“12个我”: 一个自卑,一个高傲;一个孤独,一个合群; 一个自律,一个懒散;一个洁癖,一个肮脏; 一个内敛,一个张扬;一个胆小怯懦,一个勇敢无畏。 我的所有特性都是矛盾的—— 算了,不剖析自己了,越剖析下去,越可怕。 幸亏我能写作,把这些煎熬都能写出来,要不然憋在心里,早憋疯了! 睡到自然醒,三点半。 每天下午四点半去许家做晚饭,竟然形成规律,无论几点睡,无论多么疲惫,我依然在三点半醒来。 到了许家,给我开门的是撑着助步器的老夫人。 厨房里,之前餐桌上的乳白色的桌布已经收起来,但叠得不整齐,好像被谁赌气扔到一旁似的。 那套我从橱柜最上层拿下来的浅蓝色的餐具,也装到盒子里了,但盒盖却没有盖严…… 老夫人撑着助步器跟进厨房。她站在门口,一手撑着助步器,一手把门轻轻地关上。 这个举动让我感觉到,老人接下来跟我说的话,可能不想让儿媳妇听到。 老夫人坐在餐桌前,松开助步器,看向我:“雪莹刚才来电话,不回来了。” 啊,为什么呀? 老夫人说:“听说特殊时期,学生不让来回走动——” 哦,要是这样的话,雪莹的确是不能回来。 我心里一动,大许先生在省城住院,会不会也不让来回走动了呢?不会把他隔在省城,不让他回来了吧? 我问:“大娘,那我晚上做什么饭菜?” 老夫人说:“雪莹爱吃的菜就别做了,你把蒜苔,长豆角,都放到兜里,拎到门外,等会你下班拿回家去吧。” 我点点头。 灶台上还放着一碗松茸,那是许夫人拿出来,要炖给雪莹吃的。 我说:“大娘,松茸我放回到盒子里,过些天再拿出来炖小鸡。” 老夫人点点头。她叮嘱我做个鱼汤,又让我做个蒸南瓜,蒸鸡蛋糕,蒸玉米羹。 我问:“大娘,怎么都是蒸的?” 老夫人说:“小娟心情不好,中午就没吃啥,她双身板呢,这么下去人就垮了。做点她爱吃的吧——” 老夫人叹口气:“孩子不听话,操心呢,雪莹是个二八佳人,喜欢男孩,想谈恋爱,拦不住的——” 老夫人一边说,一边摇头:“当年小娟不也一样,她妈妈不让她跟海生处对象,把她打了一顿,结果咋样?不还是处到一起了? “后来海生进了局子,她妈妈就撮合她和秦医生结婚,可没两年就离了。秦医生那么好的人,可小娟就是不愿意跟他过。 “秦医生的老妈是刁点,可我琢磨,小娟那脾气,也是觉得跟秦医生的感情不那么深厚吧,就分开了。 “等海生一出来,她就跟海生结婚了。她结婚的时候,秦医生来我家参加她的婚礼,喝醉了,喝得不省人事——” 老夫人说话容易跑题,说雪莹呢,她拐到许夫人身上,又从许夫人身上,拐到秦医生。 老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许夫人脾气犟,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年轻的女孩大多一根筋,雪莹万一也随她妈妈,那许夫人的劝解可能一点作用都不起,甚至还容易激起雪莹的逆反,加速了她和恋人前进的脚步。 2022年的春天,咋净事呢!每个人都有一首难唱的曲啊! 第441章 哄媳妇 只听他对手机里说:“知道了,我会劝她的,你放心吧,不用惦记她,有我呢——。” 打完电话,许先生来到厨房,用鼻子嗅嗅,又看了看我做的两菜一汤,他对我说:“红姐,没煎鱼吧?” 我说:“中午煎鱼,晚上就没煎,大娘让我给小娟做的鱼汤。” 许先生说:“家里还有鱼吗?你拿出一条鱼,收拾好,我一会煎。” 许先生说完,就转身出去,回他自己房间了。 只听房间里传出许先生温言细语地哄劝许夫人的声音:“娟,你看我给你买的啥?” 不知道许先生买啥了,没听见许夫人的声音。 许先生又说:“娟,你咋还不接雪莹电话呢?老秦给我打电话,说雪莹不回来了,不过,你放心,雪莹向她爸爸保证了,会考虑你们建议。” 许夫人还是没说话。 许先生又劝道:“别生气了,肚子里的宝宝该心疼你了,宝宝的爸爸都心疼你——” 突然,卧室里传出许夫人生气的声音:“我要去省城,你们都拦着,非要让雪莹回来,可她却骗我,不回来了! “你根本就没安什么好心眼,不想让我去省城,你就是吃那些没用的干醋,这都是你一手造成的,我不管,我明天就去省城——” 许先生等许夫人发泄完了,他才说:“你还去省城?大哥都要回来了,一条路一条路都断了,你去省城,你飞去呀?” 半天没有动静,忽然,传来许夫人压抑的哭声,她边哭边说:“我不管,我想要我女儿,你得赔我女儿——” 房间里传来撕扯的声音,我猜测是许夫人用什么东西揍许先生吧。 半晌,许夫人才停止了哭声,问:“大哥要回来?这才住几天院呢?” 许先生忽然叹口气:“再不回来,就回不来了。很多路都封了。” 大许先生回来,老沈就回来,我无颜面对老沈。 许先生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最终哄好了许夫人。 我收拾好鱼,许先生来到厨房,他把鱼剁成几段,放在平底锅里煎熟,又撒上一些调料。 要吃饭时,许夫人终于从房间里出来了,但她没有进餐厅,而是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传来花洒放水的声音,许夫人洗澡呢。 大家就坐在餐桌前,等待许夫人吃饭。 老夫人不放心儿媳妇:“海生,你进去照看点小娟——” 许先生说:“妈,她不会滑倒的。” 老夫人说:“我怕她再一个人偷偷地哭,你们男人哪会像当妈的一样揪心儿女呀!” 许先生起身走到卫生间的门口,推门,却没推开,门被许夫人在里面反锁。 许先生站在门外,轻声地说:“娟啊,妈叫你吃饭呢,有鱼汤,煎鱼,都是你爱吃的。” 许夫人半天没动静,卫生间里的水还在哗哗地流着。 许先生又说:“娟啊,一会儿饭凉了,妈等你吃饭呢——你不心疼我,你还不心疼咱妈吗?” 卫生间的门忽然打开,许夫人穿着睡衣走出来,用毛巾一边揉搓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说:“妈说得对,你就是尿罐子镶金边,嘴儿好!” 许先生一见许夫人出来了,他就连忙从许夫人手里接过毛巾,稀罕地给许夫人擦拭头发,又贱兮兮地说:“我给你拿吹风机把头发吹干吧,看感冒了。” 许夫人说:“我没那么娇性。” 许夫人站在门口,任由许先生用毛巾把她的头发擦抹得半干,她才走进餐厅,坐在餐桌前的椅子上,接过许先生递给她的半碗鱼汤,喝了一口,说:“挺香!” 许夫人的声音正常了,脸上也干爽着,只有眼睛略微有点红,眼皮有点肿。 但她已经从女儿谈恋爱这件事情里走出来了,她开始关心别人了。她问许先生:“黄秘书给你消息了吗?” 许先生这次没有躲避老夫人,他说:“让我等两天,但我估计够呛,不过大哥要回来了,大哥回来,大哥就处理了。” 老夫人的耳朵一下子向许先生侧过去,眼睛也向许先生看过去,她担心自己的耳朵没听明白,就问:“老儿子,你说你大哥要回来了?啥时候回来?” 许先生说:“快了,就这两天吧。” 老夫人松口气,又有点不相信,但她欲言又止,并没有追问许先生,只是默默地说: “海龙要回来了,我给他做的坎肩也做好了,等他回来试试,要是不合身再给他改改。” 许先生的一双小眼睛忽然咔吧咔吧,向我看过来。 我蹙着眉头,想着我在许家这一个晚上也没犯啥错误啊,他咋又盯着我看? 许先生未语先笑:“妈,小娟,你们俩猜猜,我现在最佩服谁?” 许夫人说:“大哥呗。” 老夫人也说:“你大哥。” 许先生把脑袋摇得跟风中的葫芦似的,他看着我,笑着说:“你们猜得都不对,再猜!” 许夫人不耐烦:“小蒙古,你的红颜知己!” 许先生差点笑喷了。 对面的老夫人说:“你最佩服的人是小娟!” 老夫人的话,把许夫人笑喷了,一口鱼汤差点喷到许先生的脸上。 许先生哭笑不得,说:“你们俩人,都猜不到我最佩服谁?除了我大哥,还有一个人,我给你们一个提示,是个女的。” 许夫人说:“我都说小蒙古了,不是她吗?” 老夫人说:“我猜是小娟。” 许先生说:“小蒙古排在小娟后面,不是她们俩。” 许夫人有点不耐烦:“到底谁呀?” 老夫人也问:“你再给个提示。” 许先生说:“我再给个提示,你们就都能猜到了。这个女人现在,此刻,就在咱们家。” 许夫人用手一指老夫人,说:“是咱妈!” 许先生笑了:“除了咱妈,咱家还有谁?” 许夫人看了我一眼,她不太相信是我,于是,狐疑地问许先生:“还能是红姐?” 许先生说:“小娟呀,这回你算是猜对了。” 许夫人和老夫人一起狐疑地问许先生:“为啥是她呀?” 我也怀疑许先生是不是脑子里的哪根筋搭错了。 许先生说:“红姐今天可了不得,她把老沈的鹦鹉放走了!” 我没想到许先生说的是这件事,我正闹心呢,他还拿我开玩笑。 我想起小军下午在老沈家,把他们的小神兽召唤回来了,估计小军后来回到公司,就把这件事对许先生说了。 果然,是小军告诉许先生的。 许先生向许夫人和老夫人讲述了我放走鹦鹉的事情,末了,他一对小眼睛锃亮地看向我,说:“红姐,我现在谁也不服,就服你!你这招太高了,一下子就把老沈给撅了! “老沈哭叽尿嚎地给小军打电话,命令小军,无论干啥呢,都要马上去老沈家,把鹦鹉找回来!” 许先生幸灾乐祸地说:“小军要是没找回鹦鹉,老沈连夜都得开车回来,找鹦鹉啊! “这下子可好了,老沈把大哥扔到医院,不管大哥,大哥身边就没有这个传声筒。” 老夫人捕捉到了许先生的话,她忽然问:“你大哥去医院了?” 老夫人之前都是猜测,但现在她听到她老儿子口里露出大儿子住院的事情,她还是有些心慌。 许先生这才发觉他说话说秃噜嘴了,好在他聪明,急忙说:“啊,那啥,妈,我大哥不是要回来了吗?现在到哪都得有证明,我大哥去医院开证明去了。 “别着急了,我保证你大儿子明天不回来,后来肯定回来!” 老夫人没再追问,可能她知道追问也没有用吧,反正大儿子要回来了,就再等两天吧。 许夫人看着我:“姐呀,你这次有点过分了,老沈说啥也是你男朋友啊,你不能因为海生说你,你就回去报复他呀?” 许先生却说:“红姐这么做是对的,各为其主,老沈能为了大哥,把红姐跟他说的话,全盘告诉了大哥,那红姐也能为了我,把老沈的鹦鹉放走! “他能做初一,红姐就能做出初二,教训教训他,他太豪横了,要不然他前妻能跑去跟别人吗?” 许夫人用胳膊肘怼了许先生一下:“说老沈,说他前妻嘎哈?” 许先生说:“我是证明红姐做的是对的,老沈那个家伙,被我大哥宠得没样了,在公司谁的话也不听,我说话也不好使,谁也管不了他,他只听大哥的。 “他就是欠收拾,这回让红姐给制了,他肯定消停了,威风扫地,现在公司的人都知道他的鹦鹉被女友给放飞了!” 许夫人微微皱着眉头:“小军不是嘴严吗?咋把他师傅丢脸的事情告诉公司的人?” 许先生用手一指他自己的脑门:“小军不会说,我会说呀,我早就看老沈不顺眼了。” 我没跟许先生解释,我是无意中放跑了鹦鹉,不是故意放跑鹦鹉的。我就是说了,许先生也不会相信的,他更愿意相信,我是为了效忠他,才放走鹦鹉的。 就像老沈一样,我解释没用,他更愿意相信,我是跟他生气,故意放走鹦鹉的。 第442章 老沈的前妻 街道两侧的店铺静静地矗立在夜色里。 街心公园里有个池塘,夏天,里面盛开着一簇一簇的荷花,每年这个时候,干涸的池塘里要注入半池清水,但今年的池塘却还是干涸着。 池塘旁边的草却在悄悄地发芽,在日益强劲的春风里,萌生一个春色无边的梦吧。 大自然的万事万物,有它们自己生长的规律,它们静悄悄地生长着自己的生长,梦着自己的梦。 我等了一夜,老沈没有给我来电话。 我也没再给老沈打电话。 我越来越觉得我和老沈之间的关系有点别扭,我把他当亲近的人,才会说一些体己话,他却转身都告诉他的上司。 要命的是,他的上司是我的上司的上司,我说的话又是有关两个上司之间的秘密,那么,老沈把这些话告诉他的上司,就间接地害了我的上司,也害了我。 他替我想过这些吗? 我和老沈之间是恋人,情到深处,无话不谈。就算不是无话不谈,但两人也不能存着戒心防着对方,互相防备的恋人还处个什么劲呢? 我要的是一个可以敞开心扉,畅所欲言的伴侣,可没想到我交了一个我说话要处处小心,办事要处处防备的男人。 这样的恋人要来何用? 临睡前,我看着手机里老沈的名字,想了想,一狠心,把他的名字拉进黑名单。 一夜无梦,早晨起来,神清气爽,是个好兆头! 上午,我在超市买了菜,来到许家,是苏平给我开的门。 苏平帮我把菜提到厨房,她又去收拾卫生。 这天,许家人只有老夫人在家,许先生和许夫人都去上班了。 这些天,苏平下午在许先生的新房子里打扫卫生。 苏平每天的工作很繁重,上午8点左右,来到许家打扫卫生,洗衣服,洗被单,11点之前,苏平下班离开许家,赶到德子家做一顿午饭,又打扫德子家的卫生。 下午两点,她要赶到许先生的新房子,清理一个刚装修完的还没有入住的跃层。 许先生的跃层是在一楼,前面有个小院子,据说许先生还要在院子里种点花花草草。 傍晚五点,苏平离开跃层,又要赶到德子家,做一顿晚饭。 大约晚上7点左右,苏平才会离开德子家,回到自己的家里休息。 我看着苏平忙碌得脚不沾地,就说:“苏平,你太累了吧?” 苏平却笑笑:“比饭店的活儿轻松多了,再说也比饭店挣得多。” 我们小城,饭店的工作一般是从上午八九点,一直工作到晚上十点钟,午后有一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但也不能离开饭店,饭店一旦忙起来,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就没了。 在饭店做服务员或者洗碗工,都要站11个小时以上,洗碗工的月薪大约在2200元左右,包括满勤。 其他服务员,月薪在2500——3200元之间,也包括满勤的200元。 苏平在许家三个小时钟点工,其实干不上三个小时,一般两个小时左右,苏平就干完活,许先生给苏平的月薪是1000元。 苏平在德子家做中午晚上两顿饭,基本是一菜一饭,偶尔是两菜一饭,再打扫卫生,五个小时工作就完成了。在德子家洗衣服,苏平都是在周末用洗衣机洗一次。 这样算来,苏平这两份工作,月薪是3000元,工作时长是7、8个小时。 这样的话,比苏平在饭店工作挣得多,工作时间也少,苏平很满意。 最近,许先生又让苏平去打扫他的跃层,等许家搬到新居,清洁的工作会多一倍,许夫人要生孩子,也需要雇一个帮手,如果还用苏平,许先生会给苏平加薪水的。 就是不知道苏平能不能在许夫人手下工作。 苏平是个不能被指挥工作的人,一旦有人在旁边指挥她干活,她就会手忙脚乱,干不好工作,她自己也情绪急躁,甚至摔耙子走人。 这天上午,苏平一直嘟着嘴干活,闷声不语。她干完活儿,要离开时,才垂着目光,来到厨房,对我说:“红姐,我明天不来了。” 我吓了一跳,急忙问:“怎么了?” 苏平说:“家里有点事——” 我说:“出什么事了?” 苏平犹豫了一下,没说话。我也不好再追问,就说:“需要我帮忙吗?” 苏平眼圈忽然一红,说:“我妈病了——” 我一惊,连忙问:“大娘啥病啊?要住院呢?” 苏平默默地点点头:“今天要办理住院手续,我可能要去医院陪护——” 我连忙说:“许家的活儿,我先替你干着。” 苏平说:“也不知道我会在医院陪护多久,我也说不上——” 苏平的眼圈又红了。 苏平要赚钱养孩子,她要赚钱还房贷,她要赚钱交社保,她要赚钱生活下去,一旦她去医院陪护自己的母亲,她就无法在外面打工,赚这几份生活费了。 那她的生活该怎么办呢? 我忍不住问道:“小平,你姐能不能去医院陪护老人?” 苏平没说话,只是摇摇头。苏平的姐姐家可能也有难处。 苏平要离开的时候,老夫人知道了苏平要请一段时间的假,是因为妈妈生病要住院,老夫人就让我到储藏室拎出一兜水果给苏平。 她又往苏平兜里硬塞了500块钱。 苏平的眼圈再一次红了,她什么也没有说,匆匆下楼。 苏平的中年人生,正是爬坡的阶段,又要养孩子,又要照顾老人,还要顾全自己以及将来,真是太难了。 我的前半生,庆幸父母健康,孩子健康,让我有足够的精力去赚钱,去写作,这是我很感恩的事情。 老夫人得知苏平母亲病了,心情有些低落。 不过,大哥忽然给她打来电话,说下午就坐车回来。 老夫人高兴了,要跟大哥视频。大许先生说,晚上就到家了,能见到真人了,不用视频了。 老夫人撂下电话,乐得合不拢嘴。她开始指挥我晚上家宴做什么菜,她整个人都变了,精神抖擞的。 中午,许先生没有回来吃饭,许夫人回来吃饭。 饭桌上,她显得有些疲惫,一卷头发披散下来,她也只是胡乱地用手指抿到耳朵后面,并没有打开发卡,重新梳一下头发。 饭后,她回房间休息,老夫人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收拾完厨房,准备回家。 许夫人的房间里,她在打电话,听见她说“雪莹”两个字,是跟女儿打电话吗? 不知道雪莹的恋情何去何从? 我从许家出来,本想回家,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忽然想去老沈家一趟。 为什么要去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去一趟。 马路上冷冷清清的,看不见几个行人,连车辆也少了很多。疫情之后,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 整个世界好像都变得冷冷清清。 我拐过一个24小时的便利店,就往老沈家居住的小区走去。 路上碰到一个遛金毛的老大爷,须发皆白,远远看去,老人就像一个神仙一样,牵着哮天犬走来,很有生气。 等老人走到我身边时,我才认出老人是曹大爷。 曹大爷跟我打招呼,问起许大娘:“我这几天住了几天院,昨天刚回来,等有空了我再去老许家看看。” 记得上次见曹大爷,他头发胡子没有白成这样啊,怎么几天没见,就老了很多? 人生一旦进入下半扬,似乎就格外地脆弱,好像一天,一句话,就能令人衰老很多。 来到老沈家的门外,我才终于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老沈家一趟了。我是想看看,小军是不是真的换了老沈家的密码。 也许小军是故意捉弄我吧?老沈的鹦鹉,是小军送给他师父的,他对这只鹦鹉的感情,比老沈都深,他认为我放走了鹦鹉。 他故意在我面前假装按密码,故意的吧,就是为了捉弄我—— 我伸手按下之前的密码,渴望门在我的手指下应声开动。可是,没有。看起来,小军果然换了密码。 小军换的密码是什么呢?我闭着眼睛,回忆小军的手指在数字上来回地滑动,我的手指无意识地也在门上的数字上滑动。 忽然,门竟然打开了,我竟然按对了小军当时换的密码。 门一打开,我急忙进了房间,关上门。我担心鹦鹉再被我放走。 房间里静悄悄的,和我昨天离开时一样,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 只是,我的心情与昨日完全相反。昨天我来得理直气壮,今晚我像个小偷一样潜入老沈的家,我究竟来干什么呢? 鹦鹉已经扑啦啦地飞过来,这次他没有飞向我,只是站在离我最远的沙发扶手上,静静地矗立着,像一个石雕。 我站在客厅里,环顾四壁。老沈真的换了房门的密码。 我查看了大厅,查看了阳台,查看了老沈的卧室,一切都如我昨天来时一样。 不过,当我打开老沈女儿的房间时,我却发现了一个微小的变化,房间写字台上,原本遗落了一颗浅白色的鹦鹉粪便,可现在,桌面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那颗鸟粪难道被桌子吃掉了吗? 这是不可能的,一定是有人清理干净的。但我记得小军没有来过这个房间。 小军应该知道这是老沈女儿的房间,他一个男人,不会轻易打开女人房间的。 那么,谁清理了桌面上的鸟粪呢? 我伸出手指,划过桌面上鸟粪之前遗落的位置,忽然,我的目光落在桌子下的抽屉上。抽屉拉开了一道缝。 我记得很清楚,这只抽屉我之前看过里面的相册,随后我就关严了,怎么现在抽屉会裂开一道缝呢? 一个念头忽然闪过我的脑海,老沈家进来人了,这个人清理了桌面上的鸟粪,又打开抽屉,看了里面的全家福—— 我一把拉开抽屉,果然,全家福的相册被移动了,不仅被移动了,还被打开。 我之前看完相册放回抽屉时,记得清清楚楚,相册是合上的。可现在相册是打开的,打开的相册上,是老沈半跪着,在给新婚妻子洗脚。 我敢断定,老沈的前妻来过这个房间。不会是别的人来过这个房间。 只有老沈的前妻,才会细心地清理桌上的鸟飞,才会打开她与老沈的合影,才会翻到最恩爱的一张照片,是为了她的甜美回忆?还是就为了给我看呢? 他的前妻怎么会来到老沈家呢?老沈的房门密码都已经修改了,他前妻还能畅通无阻地进入房间。 这说明什么?说明老沈把密码告诉他的前妻了。 老沈因为防备我,换了密码。却把这个新密码特意告诉了他的前妻。 我还站在他的家里干什么?万一那个前妻突然出现,我该如何面对? 第443章 锅烧着了 后来看了两页书,才稀里糊涂地睡着。 下午,许家。 老夫人已经把肉从冰柜里拿出来,放到灶台上自然解冻。 晚上家宴,老夫人要我做10菜,寓意十全十美的意思。 许家做菜都是普通的东北家常菜,烤个花生米,煮个咸鸭蛋,就是两个菜,再做一个凉拌菜,买块豆腐,切点葱花放点大酱把豆腐蒸一下,就是四个菜。 前两天二姐拿来的烤肠,就是第五个菜。 老夫人让我做醋溜豆芽,油梭子炒土豆丝,这就7个菜。 再炒一个芹菜腰果,煎个鱼,炖个鸡,十全十美。 许家做菜不求精致,只求老滋味,有老妈做菜的味道。 许家人周末来到老夫人这里吃饭,就想吃妈妈做出的饭菜的味道,想吃精致的,他们就去饭店里享受,回到家里,就是家常菜。 以前,都是老夫人亲自下厨,为儿女们准备家宴。自从她的腿摔伤之后,她开始雇佣外甥女翠花帮她做饭,后来翠花离开,我就来到许家做保姆。 我的厨艺不精,但是我什么都敢放到锅里做菜,尤其是一旁有老夫人指点我用料和炒菜的火候,那我就更是有恃无恐,放开胆子做菜。 傍晚,我在厨房准备家宴,老夫人照例在一旁指点我做菜。不过,老夫人做菜用料的时间我都掌握得差不多。 她现在来厨房,多半是跟我聊天。 今天不知怎么,老夫人跟我谈到了老沈。“红啊,小沈给你打电话了吗?” 我已经把老沈拉黑,他就是来电话,我也接不到。 但我又一想,我只是拉黑了老沈的微信,并没有拉黑老沈的电话。他要是想联系我,会给我打电话的。 但他没有打过电话。 我说:“没有。” 老夫人又问:“那你给他打电话了吗?” 我摇摇头:“我昨天给他打了很多电话,前天也给他打了很多电话,他不接。” 老夫人说:“他不接电话,你就再打过去。” 啊?我再给老沈打电话?我也太贱了吧? 我说:“大娘,我打了那么多次电话,他都不接,我还要给他打电话?” 老夫人说:“红啊,你把小沈的鹦鹉给放走,这事你做得过分了。” 我激动起来:“大娘,老沈对我说话不算数,他答应我跟他说的话不告诉大哥,可他转脸就告诉大哥。 “这不是一次两次了,都好几次了,我觉得他这个人太格鲁,跟他没法相处!” 老夫人说:“小沈告诉你大哥是他的不对,可你也不能把他鹦鹉放走啊,他已经做得不对,你做得就更不对。” 我说:“大娘,其实鹦鹉不是我放走的,我当时想跟老沈开个玩笑,让他着急一下,我打开窗子的时候,事先把鹦鹉关进他闺女的房间。 “谁承想窗子一开,进来穿堂风,风一呼打,就把那个门给呼打开了,鹦鹉就飞出来,就从窗口飞走了——” 老夫人说:“哦,是这么回事啊,那你更得给小沈打个电话,解释一下——” 我说:“大娘,解释啥呀,他都让小军把门锁的密码给换了,再说,我解释他也不相信,当时我俩视频呢,他看见鹦鹉从镜头里飞出窗外。 “咋解释他也不能信。就算这件事解释清楚,可我俩之间的矛盾也解不开。” 老夫人说:“没有解不开的疙瘩,话要一句一句地说,饭要一口一口地吃,慢慢解释,总能解释开的。” 我说:“大娘,也没有解释的必要,就我跟他说话,他总跟大哥学舌这件事,我就无法接受。” 老夫人说:“这点是小沈的不对。” 我抱怨地说:“你说我和他处对象,我还在心里算计好,哪句话能跟他说,哪句话不能说,这对象处得多累呀。 “正跟他聊得热乎呢,我还得时刻提防着,哪句话说漏嘴了,他转身就得告诉大哥,大哥第二天就会训斥海生,海生回来就不给我好脸子。 “你说我还能在你家做保姆吗?这比做间谍都累呀!” 老夫人想了想,抿嘴笑了。 外面有人敲门,我去客厅开门,是二姐和二姐夫来了,二姐手里又提来两个熟菜,让我少做两个菜。 二姐和二姐夫来了之后,我和老夫人就没再谈老沈的事情。 饭菜准备得差不多,许先生和许夫人也下班回来。 许先生跟二姐夫大祥开着玩笑,后来,他来到厨房,拿起启瓶器开启红酒,把红酒倒进醒酒器,在一旁醒着。 他看到旁边叠放的那块乳白色的印花桌布,就拿起桌布抖开,要往餐桌上铺。 许夫人看到许先生动了她喜欢的桌布,想说什么,但最后她没说,任由许先生把桌布铺在餐桌上。 这块桌布,许夫人平时不舍得铺,原本她是打算雪莹来了,再用这块桌布的,但雪莹不来了,许先生要铺桌布,许夫人也就没说什么。 许先生给大许先生打电话,说车子马上就要进城,大约半小时就能到楼下,老夫人吩咐我炒菜。 我一边炒菜,一边想着老沈会不会跟大哥大嫂一起上楼吃饭。也许会吧? 就算他不上来,老夫人也会邀请他上来吃饭,他在医院里陪护大哥好几天。 忽然,听到二姐尖利的声音在我耳边喊:“锅里的油着火了!着火了!” 我定睛往锅里一看,哎呀我的老天爷呀,什么时候,锅里清亮亮的橄榄油,变成了一团大火苗呢? 这火苗还越烧越旺,越烧越往上窜去,我一时蒙圈了,扎着两只手,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旁的许夫人忽然转身,伸手打开下面的橱柜,关闭了灶子。 许先生也一步跨过来,抄起灶台上的一只盆,咣当一声扣在大勺上,火苗灭了。 吓得我连忙后退两步,手里端着的一盘豆芽“吧唧”滑落在地上,盘子摔碎,豆芽撒了一地。 我忽然想哭。我彻底惹祸了。 许夫人什么也没说,一把拽过我的手臂,把我拉到一旁,她吩咐二姐:“把地上的豆芽收走!” 二姐也吓坏了,她扎着两只手:“我用啥收啊?” 许夫人说:“用手!” 许夫人一边说,一边用脚把一旁的垃圾桶踢到二姐跟前。 许先生伸手要揭开大勺上扣的盆子,许夫人却说:“别用手!” 许先生不高兴地瞪着许夫人:“你刚才不说用手吗?” 许夫人说:“我让二姐用手收走地上的豆芽,大勺上扣的盆你用手去拿,非把你手烫出大泡不可。” 随即,许夫人又指挥许先生,让他把大勺连着上面的盆子,一起端到北阳台里。 她又让许先生打开北阳台的窗子,因为厨房餐厅里都是烧着的油散发的呛人的烟味。 许夫人又让二姐夫搀扶着老夫人回客厅,别在餐厅里,等收拾好餐厅,再重新布置餐桌。 许夫人镇定自若地料理完一切,才走到我身边,轻声说:“坐下歇一会,让海生收拾吧。” 我以为一向严厉的许夫人会训斥我一顿,没想到许夫人却没说什么。 许先生帮着二姐清理走地上的豆芽,他瞥了我一眼,没说话。 我惊魂未定地坐在餐桌前,端起许夫人递给我的杯子,咕咚咕咚,一气都喝掉了,只觉得嗓子里热辣辣地,有些干涩。 过了片刻,我才意识到,许夫人端给我的不是水,是许先生倒在醒酒器里的红酒。 正这时候,许先生的电话响了。 许先生从兜里摸出电话,飞快地瞥了一眼手机屏幕,抬头对许夫人说:“是大哥的电话,估计到楼下了。” 此时,许先生已经恢复了冷静,他说:“红姐,豆芽别炒了,把其他的菜炒了吧,用另一个大勺,咱家不还有大勺吗?半小时后开饭,来得及吧?” 我有些麻木地点点头。 许先生一边向餐厅外走,一边接起电话:“大哥,你们到楼下了?” 却听大哥浑厚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他说:“海生,我今天不能去看妈,我们被隔离了。” 第444章 大哥被隔离 大许先生说:“别紧张,我们到家了,就是在家自己隔离半个月。” 许先生松了口气,又问:“没别的办法啊,必须隔离?” 大许先生的声音传来:“隔离是正常程序,我归心似箭,忽略了这个事,你告诉妈一声,我晚一会儿给她打电话。” 许先生还是很失望,他抱着一线希望说:“妈等你一晚上了,饭菜都做好了,你真的不能来吃饭了?” 大许先生说:“家里正整饭呢,我在家里吃也一样,这都回来了,不差半个月,我一会跟妈在视频里说。” 许先生落寞地挂了电话,回头看向许夫人。 许夫人安慰地拍拍许先生的后背,轻声地叮嘱:“先去告诉妈一样,别让她瞎猜。” 许先生嘴一扁,有些尿汤汤地说:“都回来了,还看不见大哥。” 许夫人淡淡地说:“大哥没被隔离在省城就是幸运的。” 许先生还是拗不过心里的劲,带着情绪说:“今年咋这么不顺呢,天天这些破事,大哥又生病,好容易病愈出院,这刚到家,又不能见面——” 许先生父亲早逝,他自幼跟大哥的关系最亲近。大哥对他很严厉,既有父亲的威严和管教,又有兄长的呵护和疼爱。 许先生虽然惧怕大哥,但更多的时候,他是对大哥的依赖。平时大哥出差,他倒是显得跃跃欲试,要在公司一显身手的模样。 但这次大哥去省城手术,他有些不淡定了,担心大哥的治疗,也担心他自己能否管理好公司,别有什么闪失。 现在大哥回来了,他本想把肩膀上的担子卸下来,交给大哥,没想到大哥连他这里都来不了,一进城,就被隔离在家。 这让许先生一腔想法都落空了,他怎能不失望呢。 许夫人又安慰了许先生两句,见许先生还由着性子,不开心的模样。许夫人就冷冷地说:“我还哄不好你了?都多大了,挺实点儿,别整这出,你要是不高兴,妈心里也会不好受。” 许夫人这句训斥,倒让许先生冷静下来,他的一双小眼睛不高兴地瞪了许夫人一眼,不太是心思,但他也没有反驳许夫人。 他耸了耸肩膀,挠了挠头,就大步向客厅走去。 一边走,还一边打个哈哈,对客厅里的老夫人说:“妈,我大哥来电话,他说先回家,要洗个澡,晚一点给你打电话,跟你视频。” 老夫人诧异地问:“洗什么澡啊,这把他干净的,到这吃完饭再回家洗澡,还能埋汰死他呀?” 许夫人紧跟着走进客厅:“妈,大哥刚从外地回来,按照规定,他不能见人,要直接回到自己家,隔离几天。 “大哥刚才来电话,晚上不来吃饭了,咱们先吃饭,吃完饭你再给我大哥打电话。” 许夫人直接跟婆婆说出了大哥不能来这里的原因。她认为这件事没必要再瞒着老夫人,况且隔离在家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 果然,老夫人这次也没有追问,就张罗开饭。 许家人围着餐桌坐定,红酒已经醒好了,但没人张罗喝酒。 倒是老夫人,指着醒酒器里的红酒,对她老儿子说:“那酒都倒出来了,你咋不喝呢?喝不了,一会儿还能倒回去呀?” 许先生这才渐渐地从没见到大哥的失望里走出来,他给二姐夫倒酒。 二姐夫很会调节空气儿:“来,我陪小舅子喝点——”他接过许先生递过去的半杯红酒:“小舅子,咱俩走一个!” 许先生喝掉半杯红酒,一抬眼,忽然看到我,他玩心又上来了,就打趣我:“红姐,老沈到家了,没给你打电话呀?” 我不想回答许先生这个问题,但有点不礼貌,只好说:“他的事情我不清楚。” 我的话把许先生逗笑了。 他继续开我的玩笑:“大哥刚一进城,就给我打电话,老沈这都回家半天,还没给你打电话?红姐,这说明啥呀,说明你俩不铁呀,要是杠杠铁,他早给你打电话。” 许夫人用胳膊肘撞了许先生一下,提醒他别嘞嘞,赶紧吃饭。 许先生心里不痛快,他就想把别人整生气。正好我刚才烧了锅,他还没训我呢。 他便接茬说:“红姐,这样的男朋友要他有啥用啊?跟他拜拜,我给你介绍个好的,拿你当回事的。” 我心里已经很不快,又被许先生挤兑几句,心里的不快像气球一样鼓起来,快爆炸了。 我说:“别给我介绍,男的都这味儿!” 我说完,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成两半。 我平常说话无所顾忌,想说啥就说啥,这辈子最大的财富就是自由。但我忘记这回我不自由,我有个身份,是许家的保姆,再说话就要过过脑子。 却听二姐“扑哧”一声笑了,她说:“红啊,你说出了这么多年我想说的话。” 许先生瞟了二姐一眼:“二姐,你要是离了我姐夫,我敢打赌,你活得肯定没有红姐滋润。” 二姐白了许先生一眼:“老弟,我膈应男的不等于我就要和大祥分开,你问问大祥,是我离不开他,还是他离不开我?” 二姐夫急忙对二姐说:“我离不开你!我离不开你!我离开你就等于鱼儿离开了水,向日葵离开了太阳——” 一桌子人都被二姐夫逗笑了。 饭后,我收拾好厨房,离开许家时,老夫人坐在沙发上,正跟大哥视频打电话呢。 许先生和二姐二姐夫也围在老夫人跟前,抢着跟大哥说话。唯有许夫人,默默地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许夫人是不是又想起她的女儿雪莹了呢? 这天晚上的风很强劲,我已经换下羽绒服,穿着那件蓝色的大衣,就是老沈给我买的那件大衣,但这件大衣不扛风。 风一吹,冷气就直逼胸膛,让我冷得打了个哆嗦。 春寒料峭,真是冷得邪乎。 直到晚上睡前,老沈也没有给我打电话。 大许先生居家隔离,老沈也肯定回到自己家隔离。 他回到家,收拾鹦鹉制造的垃圾一个小时,收拾房间一个小时,自己洗澡一个小时,自己做饭吃,再一个小时。 四五个小时足够了,他应该有充裕的时间给我打电话,但他没有打来电话。 我拉黑老沈的微信,只是证明我生气了,不证明我跟老沈分手。 老沈回家一直到深夜,都没有给我打电话,这证明什么?证明老沈在犹豫,是否给我打这个电话。 老沈犹豫,就说明他跟我一样,在考虑我们的这段关系,是否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他拖延打电话的时间越长,表明他想分手的决心越大。 临睡前,我做了会儿瑜伽,泡个澡,让自己的心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万事万物都有它自己的规律,我也一样,我回归自己的内心,过我自在怡然的日子。 风来了,就来吧。风走了,就走吧,随意。 这一晚,我睡得很香甜,早晨醒来活动活动身体,就开始伏案写作。 很快就到了上班时间。 穿过几条街道,我在许家楼下的超市买菜,又买了两条鱼,拎到许家做饭。 给我开门的是苏平。我惊喜地问:“小平,你不是请假不来了吗,不是要去医院陪护你妈?怎么,你妈不住院了?” 苏平抿嘴笑,也不说话,帮我提着鱼和蔬菜,拎到厨房。她才说:“我姐陪我妈去医院了。” 我说:“幸亏你姐姐。” 这天一大早,苏平就来许家干活,她已经把许家的房间打扫干净,衣服也都洗了。 她似乎就是为了等我,才没有离开许家。 她知道我怕收拾鱼,就把我买回去的鱼在水池里清洗着。 苏平说:“昨天,我和我姐陪着我妈去医院办理住院手续,我姐在商扬卖服装,现在这种时候商扬生意不好,我姐的摊床好几天都没卖货了。 “我跟我姐商量,我姐就同意在医院陪护我妈,我就不在医院了。” 我好奇地问:“你怎么跟你姐姐谈的?” 苏平笑了:“我就跟我姐姐说,你在医院陪护老妈,我在外面打工,我赚的钱咱俩对半分,我姐开始不同意,不收我的钱。 “但我说了,工资一发下来,我就给我姐一半。我姐也不富裕,都需要钱。” 苏平这个办法不错。 我从橱柜里拿出盘子,让苏平将洗好的鱼放到盘子里。苏平说:“用不用我把鱼给你剁开?” 我把一条毛巾扔给苏平:“不用,你快擦擦手,去德子家吧,下午还要到跃层那面收拾房子吧,能歇你就歇一会儿,别太累。” 苏平点点头,她把滑到脸上的几根头发抿到耳朵后面,两只杏核眼忽闪忽闪地望着我:“累不着,我骑车的时候,就是休息了。” 勤劳朴实的苏平啊,可真是个能干的人! 苏平又甜蜜地笑着说:“姐,早晨我来的时候,二哥说了,下午带我去买电瓶车。” 呀,苏平要配备战车了。我恭喜苏平。苏平笑着走了。 我要炒菜时,才猛然想起昨晚我烧着的大勺,还放在北阳台,我赶紧打开北阳台的门,往地上一看,咦,那个烧着的大勺不见了。 我往橱柜下面扫了一眼,看到我常用的那个大勺就稳坐在橱柜里,已经刷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污渍。 我把大勺放到灶子上,用手摸一下大勺,光滑如新,谁帮我洗的大勺呢? 我拎着大勺,穿过客厅去老夫人的房间,老夫人正在床上摆着她的家底子,都是碎布角。 我把手里的大勺向老夫人晃晃:“大娘,这个大勺谁帮我清洗出来的?” 老夫人说:“还能有谁?” 老夫人的手现在没多少力气,已经拿不动大勺。 我就说:“是小娟洗的?” 老夫人嘴角带了笑:“小娟怀着孕呢,她不愿意洗碗刷锅。” 我也笑了:“大娘,到底谁帮我洗的,你老儿子?” 老夫人说:“我老儿子?你让他吃饭他行。还能有谁,小平呗。” 哦,是苏平帮我清洗的大勺。她怎么看到阳台里的大勺了呢? 老夫人说:“小平早晨来,我跟她说闲话,就把昨晚你把大勺烧着的事跟小平说了,小平不声不响地把大勺清洗出来。这孩子,话不多,活儿却不少干。” 苏平确实是老夫人说的那样。这点我得跟苏平学习,要是我不跟老沈顺嘴胡嘞嘞,也不会造成今天我和他的尴尬局面。 我怎么又想起老沈了呢? 第445章 抢救 我有些纳闷儿:“大娘,你要把大哥的坎肩儿装起来呀?要不要我帮你?” 我以为老夫人要把坎肩儿放到柜子里面去。老夫人说:“下午让海生把这些东西给你大哥送去。” 忽然,老夫人抬眼看着我:“小沈也在家隔离呢,刚才给我打电话,跟我问个好。我还问他给没给你打电话,他说一会儿给你打。” 老夫人的话,让我心里“咯噔”一下。老沈给老夫人打电话,但他没有给我打电话。 老夫人又问我:“红啊,你给小沈打电话了吗?” 我说:“大娘,以后不再提这事了。” 我回到厨房做饭炒菜,并没有想象中的难过,反倒轻松了不少。 对于老沈,我不再有奢望。在他心里,大哥重要,工作重要,鹦鹉,徒弟小军,都重要。 我甚至不如他的前妻。 中午,许先生两口子回来吃饭,饭后,许先生拿起老夫人给他的包裹,去给大哥送坎肩儿。 我回家喂狗,遛狗,睡午觉。 午睡醒来,手机里躺着一条老沈未接来电。 这个号码曾经带给我多少温暖和心动,不过,现在这个号码却让我感到疏远和冷漠。 我没有给老沈打电话。 傍晚,去许家上班的路上,老沈的电话再一次打来:“你还好吗?” 我说:“还好。” 老沈说:“我回家了。” 我说:“嗯。” 老沈说:“我居家隔离呢,你也不关心关心我。” 他说这句话,不像过去开玩笑时那么自然,这次有点尬。 我说:“我最近挺忙的。” 老沈说:“忙什么呢?” 我说:“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快要到老许家了。” 老沈说:“也没什么事——” 我说:“那我挂了。” 上楼,进厨房,做菜做饭。 人生还得继续,我的生活也得继续。 我正在做饭,手机响了,又是老沈。他打电话什么意思? 我接起手机说:“我做饭呢。” 老沈咳嗽一声:“那我晚上给你打。” 我没说什么,听到他挂了电话。 晚上,许先生夫妇迟迟没有出现。 老夫人给她的老儿子打过电话了,许先生说马上回来。一直等到六点半,他才和许夫人上楼了。 一进房间,许先生就抱怨地说:“不都让你跟院里请假了吗?这都怀孕成这样了,还上班?还上手术台?” 许夫人没说话,在玄关换鞋。 许先生明显地不想给媳妇拿拖鞋,但他看到许夫人弯腰蹲下的模样太艰难,他还是把拖鞋从鞋柜里拿出,丢到许夫人面前。 许夫人疲惫地说:“你歇着去吧。” 许先生说:“我不是心疼你,我是心疼我闺女,这在你肚子里一天不着消停,还上手术台——” 许夫人听许先生叨叨没完,有些心烦:“我在医院被他们吵得脑袋疼,回家还得听你上课,你让我歇一会儿行吗?” 许夫人说话很少急赤白脸的,她要是发火,许先生多半会闭嘴,避其锋芒,不会跟许夫人硬顶牛。 但这天晚上,许先生却没有闭嘴,他还是生气地说:“值班大夫都安排好了,你非得跟人家换班?医院没有你就开不下去?医院没有你,你们科室就得散摊子啊?” 许夫人说:“小陈的老妈病了,她要赶回去给老妈送药,其他医生也都有事情,小陈后来不也赶回来了吗,你就别叨叨了!” 许先生说:“不是说好了,这个星期请产假吗?” 许夫人很不高兴,她撂下脸子:“我的事你少操心!” 许夫人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许先生走到门前,问房间里的许夫人:“洗手啊,吃饭了!” 许夫人说:“不吃了!” 许先生说:“你不吃,孩子还吃呢!” 许夫人冲许先生吼:“赶紧滚犊子,别打扰我睡觉!” 许夫人是真生气了。 许先生气急败坏地进餐厅吃饭,他向老夫人抱怨:“妈,你说小娟这事做得对不对?他们科室的陈医生,家里有事,就请假回家了。 “让她一个大肚子的孕妇值班,这不是坑人一样吗?本来小娟就超负荷工作,晚上还值班,这不是要了命吗?” 老夫人瞥了许先生一眼:“就值班这事啊?一进屋,就听你呜嗷喊叫的,有啥事不能好好说话呀?非整得哭叽尿嚎地好啊?” 许先生不太满意老夫人的态度,老夫人没向着他说话。 许先生说:“我在车里都憋了一路,总不能在车里当着小军的面,跟小娟吵架吧?我给足了她面子,可她蹬鼻子上脸,是不是我好些天没收拾她了?” 老夫人更逗:“你收拾她去吧,我不拦着。” 许先生都坐在餐桌前了,听老夫人这么说,他又站起来,走出餐厅,走向他自己的房间。 他站在门前,敲敲门,轻声地说:“娟,吃饭了,吃完饭再睡。” 只听房间里传出许夫人的声音,就一个字:“滚!” 许先生颠颠地又回到餐厅,端起碗吃饭,一点不尴尬。 老夫人神补刀:“你收拾完你媳妇了?” 许先生说:“我先吃饱饭,再给她时间反思反思,说不定一会她主动跟我道歉呢。” 老夫人忍不住笑了:“海生,到底咋回事啊?急诊室去病人了?” 许先生咽下嘴里的饭:“妈呀,可别提了,撞架的,车没咋地,开车的不行了,就赶紧往手术室送。我在外面等啊,干着急——” 老夫人说:“病人抢救过来了吗?” 许先生说:“妈,你儿媳妇出手,他就是去火葬扬的路上,也得被小娟薅回来。她能救不活吗?那病人要是没气了,她刚才能对我轻言细语地说话吗,早尥蹶子翻蹄子!” 妈呀,许夫人是跟他“温言细语”的说话吗? 我们正在餐厅里说话,忽然听到许夫人在打电话,她一边打电话,一边走了出来。 她对电话里说:“小雅,你别着急,慢慢说,病人到底出啥事了?” 第446章 度过余生 许先生有些警觉起来,他放下手里的碗,筷子却没有放下,走到卫生间门口,两只耳朵贴在门上,嘴里还嚼着饭,自言自语地说: “病人还能出事吗?我在医院的时候,病人没事了,这咋又出事了?” 卫生间的水龙头忽然关闭,许先生急忙把身子抽离门口,想趁着许夫人没出来前,赶回餐厅。 但卫生间的门已经拉开,许夫人站在门口,淡淡地说:“你听见啥了?” 许先生不好意思地说:“没听见啥。” 许夫人走进餐厅,坐在餐桌前拿起筷子吃饭。 许先生有些纳闷儿,询问许夫人病人的事情。许夫人没搭理他,自顾自地吃饭。 老夫人被许先生问得心急,就也跟着问许夫人。 许夫人说“妈,没事,小雅能处理。” 老夫人就没再问。许先生还想问,但看许夫人绷着脸,就没再说话。 吃完饭,老夫人又问许夫人:“你该放假了吧,这没几天就生了,可不能大意。” 许先生也期待地看着许夫人。 许夫人慢条斯理地说:“我已经跟院里打过招呼,递过申请,这个周末就不用上班。” 许先生很高兴:“娟儿,这可太好了,你有时间也到新房子去看看,苏平一个人在收拾,我最近也没时间过去,不知道她收拾得咋样。 “你再看看房子还需要添啥,你就往回买啥。咱得赶在孩子出生前,搬过去呀——” 许家人开始谈论孩子出生的事情,搬家的事情,越说越开心。 饭后,众人到客厅,许先生和老夫人坐在沙发上,跟大哥打视频电话,拉拉杂杂地,说着家长里短。 许夫人去浴室洗澡,我在厨房收拾卫生。 大许先生穿上了老夫人送的坎肩,跟老夫人讲述坎肩多么合适,多么暖和。 老夫人看着视频说:“我咋感觉你瘦了呢?” 大许先生笑着说:“我都感觉我这几天胖了呢,肚子上都有肉——” 许先生笑着说:“哥,我教你仰卧起坐,一分钟做60个,可好使了,不出三十天,保准你没肚子——” 老夫人瞥了一眼许先生的肚子:“你还要教你大哥做运动?你的肚子要是没衣服盖着,都快赶上小娟的肚子。” 许先生说:“我不是刚吃完饭吗?又喝了两杯水,把肚子撑起来……” 客厅里传来欢快的笑声。 天,彻底黑透了。无边的夜色像一只灰色的大鸟,悄悄地覆上窗棂,静静地向我窥视。 这一天,我有点累,两条腿有些酸胀。 现在想打出租车,也没有这个机会了,街上的公交车和出租车都停了。我只能一步步地捱回家。 到了家,大乖扑到我身上,要吃要喝。我拖着疲惫的身体,给大乖弄吃的,等他吃完,又带他下楼遛了一圈。 老沈打来电话:“到家了?” 我说:“嗯。” 老沈沉吟一下:“还生我气呢?” 我心里叹了口气。 我说:“已经不生气了。” 老沈口气轻松起来:“不生气了,那你咋不给我打电话呢?” 我犹豫了一下:“不生气,就代表我不在乎这件事。不在乎了,也就没必要再打电话。” 电话里,老沈沉默了。 我也没说话。不是等着老沈说话,而是等着他先挂电话。 老沈的声音又传过来:“就因为我责备你放走了鹦鹉?” 我说:“咱俩的问题不只是鹦鹉的问题,我告诉你的话,你都告诉大哥——” 老沈说:“这关系到公司的事情——” 我说:“对,你说得都对。” 老沈说:“我也是为了公司好——” 我累,不想说话。 我说:“改天聊吧,我累了。” 老沈说:“那你,早点睡吧。” 我捏着手机,心里不是滋味。 刚要躺下睡觉,手机又响了。又是老沈。 他要嘎哈呀? 我接起电话,不悦地说:“有事儿?” 老沈沉吟了一下,说:“那什么,你不是说,打电话的时候,不让我先挂机吗,我刚才忘了,这回,你先挂电话——” 这个人呢。 我说:“好,我先挂了。” 挂了电话,说了句粗话,但是关灯睡觉后,我又忍不住笑。 老沈就是个木头疙瘩,等着别人去雕琢吧,我是没那个力气了。 这一夜,我竟然睡得格外的骨骼清奇,早晨起床,浑身都感觉舒泰,像一枚碧绿的嫩芽,在春雷中惊醒,准备迎接春雨的滋润,野蛮生长。 上午,我去许家上班时,打开衣柜拿衣服,我的眼睛落在衣架上的蓝色大衣上。 那是老沈送给我的。我用手指轻轻划过衣服的纹理,但最终,我没有穿这件衣服,我换了另外一件大衣。 许家,苏平在厨房里忙碌,她已经收拾完许家的卫生,正在厨房洗菜。 盆里泡着一些绿莹莹的蔬菜,蔬菜的尾部还带着小半个灰白色的梗。 这种植物是芥菜缨子,过去我妈腌过咸菜,芥菜缨子炖冻豆腐特别好吃。 如果再放点五花肉和粉条,那就是满汉全席也不去了,就在家吃芥菜缨子。 我惊讶地问苏平:“你在哪买的芥菜缨子?大娘好几次说要吃这个,我在超市和菜店都没看到。” 苏平莞尔一笑,说:“你猜,我在哪弄来的。” 苏平说“弄来的”,她没说是“买来的”,估计不是在超市和菜店买的,那是从哪弄来的呢? 我说:“是你妈妈腌的?” 芥菜缨子能保持得这么娇绿儿,一定是用盐水腌渍过了,否则不可能保存得这么好。 苏平说:“差不多了,你再猜。” 我说:“你姐家腌的。” 苏平扑哧笑了,说:“你肯定猜不着了,是德子家的。” 艾玛,苏平厉害了,在许家和赵家,她都登堂入室说了算,把赵大爷的芥菜缨子拿到许家吃了? 苏平说:“赵大爷会腌咸菜,我看到赵大爷家有芥菜缨子,就跟赵大爷要了一兜。” 我忽然看到旁边有一只橘黄色的塑料桶,里面半下子芥菜缨子。 我震惊了:“小平,你这是一兜吗?你这是一桶。” 苏平笑了:“赵大爷听说我是给许大娘拿的芥菜缨子,他非得给我装这些,我要是不拦着点,他就给我装满满一桶了。” 赵大爷不错啊,太豪爽。 苏平说:“上次大娘给我的那块肉,我给赵大爷拿去,赵大爷对许大娘印象可好了,听我说过大娘人好,这次他一听说老太太喜欢吃芥菜缨子,就说他包了,下周再给我拿。” 苏平的话,给我逗乐了。“小平,大娘给你的那块肉,你咋舍得给赵大爷,你跟德子关系这么铁了?” 苏平不好意思地抿嘴笑着:“我不是特意给的。那天大娘给我肉,我就拿到老赵家了,那时候都中午了,我也不能把肉送回家,再去赵大爷家,那就不赶趟做午饭。 “我把肉拿到赵家,赵大爷的眼神可好使了,说那块肉是笨猪肉,肯定好吃。 “你说我能说啥,看老头馋那样,我就说许大娘送给他的,他就信以为真了。” 苏平逗乐,赵大爷也逗乐。 苏平教我怎么做芥菜缨子,她要把芥菜缨子先用水泡一会儿,再多洗两次,再用水泡一个小时,把芥菜缨子里的盐水泡出去,要不然芥菜缨子会咸。 苏平来许家的时候,已经买了一块豆腐,冻在冰柜里做成冻豆腐,她又让我从冰柜里拿出一块五花肉,切成薄薄的片,在锅里煎一下。 把芥菜缨子和冻豆腐放到锅里,加水,慢火炖。老夫人喜欢吃粉条,再放入一把粉条,就齐活了。 我从客厅的茶桌下面拿出记账本,要给苏平带来的芥菜缨子和豆腐记账。 苏平连忙摆手:“芥菜缨子是赵大爷送给大娘的,你咋能记账呢?” 我说:“那也得记下你买豆腐的钱,我给你豆腐钱。” 苏平连连摇头,说:“我妈住院,大娘给我五百块钱呢,我买块豆腐还记账?” 我说:“苏平,五百块钱是五百块钱的事,豆腐是豆腐的事,这是俩事,五百块钱,是你跟大娘的交情。两块豆腐钱,是我买菜的事,所以必须交给你。” 苏平看着我,说:“啊,红姐,你这么认真啊。” 不认真行吗,否则能把工作干好啊。 苏平的战车还没有配备上,许先生又开始忙碌起来,他让苏平自己去买电瓶车。 但苏平不太敢自己做主买车,电瓶车的事情又耽搁下来。 中午,许先生回来,许夫人没回来。 许先生对老夫人说:“小娟要请产假了,院里有些事情要交接一下,估计明后天她就不用上班。” 老夫人很高兴:“早就应该放假在家了,这样我就不用为她提心吊胆。” 中午只做了一个菜,就是五花肉炖芥菜缨子和冻豆腐,外加一把宽粉。 老夫人爱吃这个,许先生更爱吃。 芥菜缨子炖的时间要长点,否则不烂糊。 我担心粉条炖软了,就把粉条先捞出来,等芥菜缨子炖烂,我再把粉条放回锅里。 饭后,许先生到客厅的沙发上睡觉,老夫人回到自己房间,拿着手机给她老儿子看时间,半小时后,她会叫醒许先生上班。 但这天中午,许先生没用老夫人叫醒,是大哥的电话把他叫醒的。 大哥在电话里说:“黄秘书给我打电话,这件事情有点困难,这批货是运不出了,我们赶紧想下一步棋。” 许先生连忙从沙发上坐起来,郑重地问:“大哥,黄秘书说肯定不行了?” 大许先生说:“他能说这么肯定的话吗?我跟他打交道多年,我知道肯定是不行了,赶紧想下一招。” 许先生说:“那就只能跟客户协商了,再重新签署一个协议。” 大许先生说:“不到万不得已,真不想走这一步,丢人呢!” 许先生说:“我之前不也这么想吗,可这是不可控的原因,又不是咱哥俩造成的。啥招我都想了,实在是没招了。” 大许先生沉吟了一下,叹口气,说:“你准备协议吧,我下午跟客户打个电话,先沟通一下。” 许先生放下电话,在沙发上呆坐了片刻。 他站起身,走到厨房,要找西瓜吃。但西瓜已经吃完了,他没找到西瓜,就从角落里拿了两个火龙果,要坐在餐桌前吃。 我急忙拦住许先生:“这种水果不能两个两个吃,你上次不是吃坏肚子了吗?” 说完这话,我就后悔了。我拦着他干嘛啊?他不是总说我多嘴吗? 我就不应该多这句嘴,就让许先生吃呗,吃坏肚子,他才能知道我多嘴的重要性。 果然,许先生不吃了,他捂着肚子,苦着脸,说:“姐呀,幸亏你告诉我,要不然我的肚子又得受罪。” 许先生叮嘱我:“下午买几个西瓜,小娟现在没时间买水果了,再说,我也不放心她提着重物上楼。” 我说:“好的。” 许先生洗了两个苹果,咔嚓咔嚓地吃起来。他坐在餐桌前吃完苹果,忽然对我说:“红姐,你和老沈真不处了?” 我说:“上班时间不聊家常,要不然,你又得说我多嘴泄密。” 许先生笑呛住了:“红姐,你挺记仇啊。” 妈呀,不记仇的是傻子。我虽然有点虎,但我也没虎透腔。 许先生说:“老沈这人吧,就是太听大哥的了,他就是大哥的影子,不是个真人儿,其他方面吧,他人不错——” 我没接许先生的话茬,收拾完厨房,准备回家。 许先生也没再说什么。 我和老沈随缘吧。我不想在这件事上过多地浪费时间和个感情。 我都50多岁,安静地度过余生吧。 求催更。 求五星好评。 第447章 看望儿子 大许先生说:“妈,等我能出去了,我就去看你,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老夫人说:“想吃啥呀,我就想看看你。” 大许先生说:“步行街的老糕点铺子,那个糕点太好吃了,等我出去,我就给你买几斤,放到家里慢慢吃。那东西搁不坏——” 老夫人说:“小娟说不能搁时间太长,三天就得吃没,不吃没,她就给我扔了——” 大许先生哈哈大笑,说:“女人呢,穷讲究,跟小婷一样,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吃,我看呢,就是吃饱了撑的,闲出来的。” 老夫人也笑了,说:“我看着你好像瘦了——” 当妈的见到孩子,第一句话就是:“你瘦了!” 我下楼的时候,还听到老夫人在跟大许先生说话。 老人是真想大儿子了,一晃,半个来月没见到大儿子,尤其是她已经猜测到大儿子去省城做手术,她很惦念。 大儿子可下回来了,可近在咫尺,却无法相见,这种煎熬,对于老人来说,可能更是难以忍受。 午后,我在许家对面的超市,买了五个小西瓜。 刚走到楼下,却看到许家老夫人撑着助步器站在门口,旁边停着一辆轿车,老夫人跟司机说着什么,似乎很着急的模样。 老夫人看到我了,就急忙冲我喊:“红啊,你快来,陪我办件事去。” 啊?老人这是要去哪?我问:“大娘,你干啥去?” 老夫人说:“我去步行街,买点果子去。” 我一惊,急忙问:“你告诉你老儿子一声了吗?” 老夫人说:“我告诉他干啥?我不归他管,他归我管。” 看老夫人态度坚决的模样,我知道拦不住她,只好委婉地劝说她:“大娘,现在路上没有公交车,没有出租车,车都停了。你咋走去呀,路那么远?” 老夫人抿了下嘴角,异常坚定地说:“坐方便车去。” 旁边车里的司机无奈地对我说:“大姐,你看看你们家的老太太,非要坐我车,她一个人我也不敢拉她走哇,责任太重大了。” 老夫人说:“小华,你要是不开车拉我,我告诉你爸收拾你。” 原来,私家车的司机是曹大爷的老儿子。四十多岁,黑瘦黑瘦的,两只眼睛却很明亮,一张嘴说话,露出七拧八挣的牙齿。 曹大爷的儿子见到我陪着老夫人,才让老夫人上车。 我把西瓜放到门口的菜店了,等一会儿回来再取西瓜。 小华开车把我们拉到步行街,我没让老夫人下车,我下车去老糕点铺子买了两斤桃酥,又买了两斤翻毛月饼,买了两斤老式槽子糕,一并提回车上。 我已经猜到,老夫人接下来要干啥了。 果然,老夫人对小华说:“送佛送到西,你再拉我一趟,去看看你大哥。” 小华说:“你是老祖宗啊,你说的是圣旨啊,幸亏你家保姆跟着,要不然我担责任。” 老夫人不客气地用手打了小华两下:“你担什么责任?你二哥要是找你茬,我揍死他!” 小华说:“大娘,车里别闹笑话,要不然我就停车不开了!” 老夫人说:“我都多长时间没看见你海龙大哥。” 小华说:“你咋不让我二哥送你去看大哥呢?” 老夫人说:“我不稀罕他,我就稀罕你,就稀罕你的车,就想坐你的车去。” 小华被逗笑了:“我看你呀,就是拣软柿子捏,就欺负我好说话——” 老夫人说:“别抱委屈了,回去之后,大娘给你油钱。” 小华说:“你给多少油钱?” 老夫人说:“二百块,行不?” 小华说:“你可真有钱,这片老头老太太数你最有钱。我得多要点。” 老夫人说:“那你要多少钱?” 小华瞟了一眼我手里提着的糕点,说:“把那糕点给我两块,就行了。” 老夫人笑了:“要钱给钱,要糕点——没有!” 小华狐疑地问:“大娘,两块糕点都舍不得,你还能舍得给我钱?” 老夫人说:“糕点给你海龙大哥的,谁也不许动。” 小华笑了:“哎呀,还是有妈好啊,在哪都有人惦记啊,还给送吃的,饿不着。” 小华的妈妈过世多年了,曹大爷中年丧妻,后来还追过许家老夫人,听老夫人说,好像是许先生看不上曹大爷,就棒打鸳鸯。 小华把车开到大哥别墅门前,我搀扶着老夫人下车,小华帮着提几兜糕点,先往大门前走。 走到门前,他看到门上贴着一张巴掌宽的封条,伸手就想揭开。 我吓了一跳,急忙拦住他:“别动封条!” 小华歪头横了我一眼:“这破纸条子有啥用?能拦住谁呀?” 我说:“千万别动封条,这有说道,弄不好咱就进去了!” 小华有点不信邪,这人有点二五子,比我还愣头青,他又要伸手去碰封条,旁边有人跑过来,严肃地对小华说:“赶紧往后站,你哪个单位的?谁让你过来的?” 小华被对方问蒙圈了。对方脸上戴着口罩,说:“这封条你还敢动?” 老夫人很明白这事,她已经看到封条了,就对小华说:“你回车上吧,一会儿咱就回去。” 老夫人又对戴着大口罩的负责人说:“我给我儿子送点吃的,他都饿着了——” 对方板着脸说:“住着别墅还能饿着?” 老夫人说:“你们不都贴封条了吗?” 对方说:“里面没吃的外面会送的。这是规矩,不能乱来,大娘你这么大岁数,赶紧回去吧。” 老夫人倒也是明白人,她直到这时,才终于明白大儿子不能去看她的理由。 老夫人对负责人恳求地说:“我就站在这嘎达,从门缝往里瞅瞅,我不进去,我站一会儿就走。” 负责人开始板着脸训我:“你这咋当闺女的,不像没文化的人呢,这种时候还让老太太来这?看不见不是更揪心吗?再说老太太腿脚还不利索,你这当闺女的!” 负责人把我误会成老夫人的闺女了,我只好恳求他:“我妈实在太想我大哥了,都有半个月没见着了,就让我妈站着看一分钟,不往前走了。 “也绝对不会碰封条。我掐时间,一分钟一到,我马上领我妈走,不给你们添麻烦!” 负责人没再说什么,但口罩上面的眼睛很威严,挡在门前,一动不动。 老夫人站了片刻,没等我叫她呢,她就转过身,要往车上走,看到小华提着糕点要上车,她对小华说:“把糕点放门口。” 小华说:“人家不是不让进门吗?” 老夫人说:“放门口吧,你大哥就是没吃着,我心里也得劲。” 小华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糕点放到门口。 回去的车上,老夫人从兜里掏出钱,要给小华。 小华说:“大娘啊,你要是给我钱,就等于往我脸上扇嘴巴子。我拉你出去兜风,这不就跟我拉我妈出去兜风一样吗?” 小华是笑着说的,说完,声音却哽咽了。 老夫人说:“别难受了,你妈走的时候没受罪,那就是老天照顾她。改天来大娘家吃饺子,想吃啥馅的,提前跟大娘说。” 回到楼下,小华挺会来事,见我从菜店取出西瓜,他就一手拎起西瓜,一手拎着老夫人的助步器,上楼给送到屋里。 老夫人留他吃饭,他走了,说要跟朋友玩麻将去,三缺一,等他半天了。 我还没等进厨房做饭呢,许先生就腾腾地回来,一进屋,就给我甩脸子:“红姐,你刚才领我妈出去了?” 我看看大娘,没说话。 许先生说:“大哥给我打电话,说我妈去他别墅了,他在房间里都看见了,你说你这事办的。 “我大哥在里面出不来,我妈在外面进不去,这俩人不更揪心吗?” 我没说话,任由许先生去说。我知道他的德行,舍不得训老太太,就假装训我,就是杀鸡给猴看呢。 这是他的惯用手法。以前他训我,我还生气,现在我就耳旁风了。 老夫人看他儿子训我,有点看不下眼,她说:“你别念秧儿给我听,你没当妈,你当妈你试试,跟儿子分开半个月,就在楼下,不让见,你不百爪挠心呢?” 许先生说:“老妈,想是想,但不能破了规矩,你说你去一趟,我大哥不是更难受吗?” 老夫人说:“看都看完了,你想咋地?你大哥难受就给我打电话呗,用你传啥话?” 许先生气笑:“妈,你拿出手机看看,我大哥给你打多少电话,你也不接呀?” 老夫人假装打开手机看,然后抿嘴笑着说:“我没听见呢,我耳朵背——” 许先生苦笑着,摇头,说:“胡搅蛮缠呢——” 老夫人说:“你说谁胡搅蛮缠?” “妈,你不是耳朵背,听不见吗?” “我耳朵有时候好使,能听见。” “我说我自己呢,我胡搅蛮缠。” 我去厨房做饭,简单地炒了两个青菜,又清蒸了一个虾,准备再做了个紫菜汤。 许先生已经坐在沙发上吃上西瓜。我新买的西瓜是黄瓤的,都是外地运来的,看起来水分很足。 许先生要我吃,我没吃,着急炒菜。 许先生拿了一个小西瓜,一刀把西瓜切成两半,拿了两把小勺,分别往西瓜上一插。 他把一半西瓜给老夫人送去,另一半西瓜他自己用勺子舀着西瓜瓤吃。 许先生一边吃着西瓜,一边打了几个电话,似乎都不是太顺利,他说了几句粗话。 我到门口扔垃圾的时候,看到茶桌上茶桌下,都是西瓜瓤流下的水渍。 许先生吃西瓜不太利索,汁水淋得哪都是。万一许夫人回家,踩到水滑倒就麻烦了。 我拿了餐巾纸,蹲到茶桌前收拾。家里有这么大个人造祸屋子,没整啊。 许先生站到窗前,有些心绪烦乱,他捏着手机,在打电话。 第448章 祸不单行 树枝上的芽苞已经很大了,超过了黄豆的面积,可是呢,这些芽苞也憋在褐色的一层树膜里,就是不肯破茧而出。 就是不肯把心里那点绿色的梦打开了,仿佛一打开,梦就破灭了一样。 真是让人着急啊,今年的春天太冷,树木复苏得太慢,慢得让人感觉好像时间静止不动。 好像钟表偷停了,好像这座小城被世界遗忘。 许先生的电话里,传出大许先生浑厚的声音:“等急了?” 许先生说:“我看你没打电话,担心你忘了打。” 大许先生说:“这么大的事,我能忘吗?” 许先生问:“哥,客户那面怎么说的?” 大许先生说:“情况不太乐观——” 许先生急忙问:“他们什么意思?” 大许先生说:“你先别着急,事情已经出了,只能想办法了。” 看来,客户不满意了,这样的话,后果很严重。 我往餐桌上摆放碗碟。许夫人快下班了。许先生今晚没去接许夫人。 客厅里,许先生的声音有些惊讶和恼怒。 “他们不续约,我也想到了,可我没想到他们还要我们赔偿,这种时候,都没办法,不是公司单方面造成的延误发货,是特殊情况——” 后来,客厅里没动静了。 许先生的电话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打完的。 我饭菜做得差不多。灶子上的汤也开了,我关闭了灶火,忽然听到健身房里有动静。 有人开动了跑步机,在跑步机上咣当咣当地跑步呢。这家里除了许先生,是没人用跑步机的。 许夫人进门时,老夫人撑着助步器走出来,许夫人的身后跟着小军,他把一个箱子抱进来,放到门口,转身出去了。 许先生从健身房出来,满头满脸的汗水,他手里拿着一条毛巾,揩拭着脸上的汗水。 他看到门口小军抱进来的箱子,就问许夫人:“啥东西啊?” 许夫人淡淡地说:“我的东西——” 许先生脸上舒展了一些,说:“这回真要放假了,东西都收拾回来了。” 许夫人却一脸漠然,去卫生间洗了手,坐在餐桌前,看到桌上的饭菜,似乎没有多少食欲。 许先生担心地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许夫人摇摇头,没说话,她用勺子舀了半碗汤,喝了一口,就没再碰。 是汤做得不好?我忍不住问。 许夫人说:“太咸了。” 我拿起勺子舀了半碗汤,喝一口,不咸呢,都有点淡。 我抬头再看向许夫人,一旁的许先生默默地冲我摇摇手,意思是许夫人的事情,不是我的原因。 老夫人说:“小娟,不爱吃也吃一口,十月怀胎,就剩最后一个月了,熬一熬,就过去了。” 许夫人沉吟了片刻,终于说:“不是你们的事,是我自己的事。” 众人都不说话了,紧张地看着许夫人,以为她肚子不舒服。 许夫人说:“别看我,我没啥事,是工作上的事——” 许先生想起昨晚许夫人下班抢救病人那件事了,就问:“是不是你抢救的那个胖子家属又找你麻烦了?” 许夫人抬眼不悦地横了许先生一眼。许先生连忙说:“我猜错了。” 许夫人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说:“你的乌鸦嘴啥时候能猜错呀?” 许先生惊喜地说:“呀,我还蒙对了。” 许夫人叹口气:“我最近也够倒霉的,救活一个患者,却把自己搭进去了。” 许先生急忙问:“咋回事啊?那个胖子的家属又起刺儿?找你茬?她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许夫人又叹口气。 许夫人很少叹气,这天的晚餐桌上,许夫人接连叹气。 这次的事情有点棘手。 老夫人对许夫人说:“你救活了他,他咋还整事呢?” 许夫人欲言又止。 老夫人想问,许先生冲老妈摇摇头,不让她问。 这时候,许夫人却突然说:“要我赔偿十万,否则就告我。” 许先生说:“让她去告吧,这种人别搭理她,越搭理她越纠缠不休。病人的命都救回来了,却跟医生计较衣服碎了,肋骨断了,要是不用点力气按压,那人就死了,还讲不讲理啊——” 许夫人说:“说是这么说,可普通人不了解情况,这家属在外面一宣扬,我的名声就受损——” 许先生一愣,说:“啥意思啊?院里给你施加压力了?” 许夫人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喝了口汤。 老夫人说:“你们医院也不讲理啊,不为医生撑腰?那以后谁还抢救病人呢?” 许夫人说:“妈,院里也不是不为我们撑腰,就是让我回家休息,暂时不用上班。” 许先生狐疑地问:“这就是你们院里的决定?” 许夫人说:“也是保护我吧,院长怕患者家属跟我起冲突,我现在不是大着肚子吗,产假就给我批了,我明天再上一天班,后天就正式休产假。” 许先生高兴了,说:“那太好了,你不去上班,我就放心了,咱就消停地等咱闺女出生。” 许夫人一直闷闷不乐,吃饭也心不在焉,味同嚼蜡的模样。 许先生不解:“娟,放假还不好吗,这件事我看反倒是好事了,否则院里还不会这么痛快地让你休产假。” 许夫人不悦地说:“我从医二十年了,因为这个原因我不上班,我心里憋屈!” 许先生不说话了,老夫人也保持沉默。 饭后,许夫人倚在客厅的沙发上,有些百无聊赖。 两口子在客厅说了一会儿话,都是许先生安慰许夫人,让她往宽了想,病人是抢救过来了,咱当医生的问心无愧就好。 许夫人渐渐地不叹气了,但脸上还是不开晴。也难怪她难过,她是个事业心很强的女人,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情,这对她的打击不小。 许先生期间去了一次洗手间,客厅里,传来电话声,是许先生的电话铃声。 隔了一会儿,手机又响起来。许夫人拿着手机走到洗手间门口,冲里面的许先生说: “海生,是大哥的电话,打两次了,看来很急。” 洗手间里传来许先生的声音,说:“你替我接一下。” 许夫人就接起电话,同时按了免提,只听电话里传来大许先生的声音,说:“海生啊,你准备好材料吧,咱们先备着,我刚才跟他们老总协商了,但协商失败,对方要走法律程序。 “那就走吧,你把材料都留好,尤其是时间点要卡死,这个时间点对我们胜算很重要,你听清了吗?” 许先生这时候从洗手间出来了,他两只手正在系腰带。 他伸手接过许夫人手里的手机,对一脸懵圈的许夫人摇摇手,就对手机里说:“大哥,我知道了,明天到公司就准备材料。” 许先生并没有回客厅,而是往南阳台走去,只听他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都是跟大哥说协议的事情。 他站在南阳台,南阳台里没有开灯。 窗外,对面的楼里灯火辉煌,映衬得许家阳台格外幽暗逼仄,站在阳台里的许先生像一尊铁塔,无形中覆盖上一层阴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先生打完电话,他把手机塞进裤兜,从阳台里走出来,一张侧脸刀砍斧削,棱角分明得像雕刻的一样。 我能感觉到他身上冷森森的气扬。 许夫人一直没有回房间休息,她靠着沙发坐着,一只胳膊肘拄着沙发扶手,看到许先生进了客厅,她的目光就一直随着许先生走。 等许先生坐在沙发上了,她轻声地说:“客户不想协商解决?” 许先生沉着脸,点点头。 许夫人轻声笑了一下:“咱俩现在真成了患难夫妻,你摊上事,我也摊上事了。这人呢,活着就不容易,天天还有一摊事儿,等着我们。” 许先生自责地说:“娟啊,你的事不赖你呀,是抢救过程中出现的正常情况,就像阑尾炎手术,不把肚子用手术刀划个大口子,阑尾无法切除,必然要给肚子剌个口子。 “我们公司这件事责任在我,都赖我,真是错一步,步步赶不上点儿!” 许夫人说:“现在是特殊时期,你不用自责,大哥不也没训你吗?” 许先生沉声地说:“这时候大哥哪还顾得上训我呀?我们哥俩现在是划着一条小船在江心飘荡,哪还敢分心呢,一分心,小船就翻了。” 许夫人说:“事情有这么严重吗,你不是邪乎吧?” 许先生说:“这是个大客户,大哥跟他们公司的老总协商一天了,都没好使,对方不再跟我们公司续约,那就不好办。 “他们一旦跟别的商家签署了协议,以后也不会再跟我们合作,那就是丢了一个大客户啊。” 许夫人说:“这么严重啊?” 许先生说:“还要我们赔偿违约金呢。这件事细究起来,怨我没抓紧时间,要是当初早一天发货,火车就能把货物运走。 “可是我当时没着急,就拖延了一天,结果呢,第二天火车不通了,我想到用车队运输货物,可是,人要是走背字,放屁都砸脚后跟。 “有几辆大货车还没检修,这又耽搁了两天,等货车上路,没出城就被拦回来了,你说,这不怨我怨谁?不仅是公司受损失,我心里也过不去这个坎儿——” 许夫人轻声地安慰:“你能找到失败的原因,这就是胜利。我呢,我根本就没错,却要受过——” 两口子后来又说了什么,我在厨房干活,没心思听了,反正都是不开心的话题。 行走江湖,都要承受来自各方面的压力。人生一世,不容易啊。 我回家时,看到许先生和许夫人紧挨着坐在沙发上,头挨着头,低声地说着什么。 两人脸上的表情并不是悲伤和气恼,而是一脸的恬静。 生活无论给我们制造了多少烦恼,只要两口子心在一起,总会走到柳暗花明的。 第449章 谁的错 许先生穿得很随意,一件衬衫,一条灰色的牛仔裤,脚下是双大号的球鞋,肩膀上披着一件灰色的风衣,也没系扣子。 两只手都插在裤兜里,风衣要从肩膀上滑落了,他也不在意,鼻梁上还卡着一副大号的墨镜。 这回看不到他的小眼睛,只能看到他眉宇间的神色。他额头比较放松,眉毛没有皱着,墨镜下面的脸也比较松弛,整个人的状态是轻松的。 不是那种一级战备的状态。 小军从车门里探出头来,脸上也卡着一副镜子,是那种镶金边的茶色镜子。 这种镜片能看到小军的眼睛,他似乎是全神贯注地听着许先生的吩咐,不时地点头。 听到我的脚步声,小军向我看过来,眼神直直的,有点不礼貌。 许先生却以为小军没有注意听他吩咐吧,就忽然抬起脚,踹了小军一脚。小军吃疼,迅速地把车门关上。 许先生看到我,没有说什么。他又扭过头,用后背对着我,吩咐了小军几句。 我明显地感觉到,许先生吩咐小军的声音比刚才他没看到我的时候,声音小了一半还带拐弯。 是不想让我听见? 我走到许家楼门前的台阶,瞥到许先生高大的身影被太阳光斜着照到地面上,忽然想起,刚刚我提着菜拐过来的时候,耳朵里听到许先生说了一句:“钱的事——锦旗——” 剩下的话,我没有听清。 今天的风有些大,风已经不像冬天的风那么直不棱腾的,邦邦硬的,这次的风柔和而温暖,名副其实的春风。 来时的路上,路过街心公园,看到树丛里的矮灌木上,那些褐色的枝条里挤出的芽苞,竟然像咧着嘴笑,露出几颗碧绿的牙齿了。 我往楼里走的时候,强劲的风把许先生嘴里的字吹到我耳朵边,是“小娟”两个字。 楼上登登登地下来一个人。吨位比较重,一抬头,从楼上冲下来的人竟然是苏平。 苏平一边往楼下跑,一边还系着风衣扣子。 因为着急,她把扣子系串了,左边的第一个扣子,系到了右边第二个扣子的扣眼儿里,把风衣穿得七拧八挣的。 我笑着拦住苏平:“你干嘛这么着急呀?衣服都系错扣子。” 苏平飞快地跑下去了,一边跑一边兴奋地回头,冲我扔下一句话:“我跟小军去买电瓶车。” 妹妹呀,一辆电瓶车嘛,高兴成这样,连风衣系错了扣子都不管。 原来,许先生吩咐小军,是让小军带着苏平去买电瓶车? 老夫人站在门口,探着身子,伸手攥着门把手,刚要关门,见我来了,她就松开手说:“今天包饺子吧,你大哥爱吃饺子。” 想起老夫人前两天让我陪着她买了蛋糕去看大哥的事情,莫非老夫人又要给大哥送饺子去? 我就问:“大娘,你今天要给大哥送饺子去?” 老夫人笑着说:“多包点,给他送两饭盒,他爱吃饺子,家里的保姆小英子包饺子,都是小婷喜欢的口味。你大哥都不爱吃小英子包的饺子,就爱吃我包的饺子——” 老夫人笑得很自豪。 老夫人口里的“小英子”,是大哥家的保姆英姐,一个精明能干的女人。 我说:“大娘,饺子能送进别墅吗?前两天你送的蛋糕大哥吃到了吗?” 老夫人脸上带着得意的表情,说:“能没吃到吗?咱们走了之后,那个干部也走了,小英子就把蛋糕从门底下拿进去。” 好吧,既然蛋糕吃到了,饺子也是能吃到的。那就包吧。 老夫人跟到厨房,让我先和面。 灶台上的盆里放着一棵酸菜,我说:“大娘,我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吗,不让你捞酸菜,酸菜太沉,我来之后捞酸菜也赶趟。” 老夫人说:“这回不是我捞的酸菜,是小娟捞的酸菜。” 许夫人开始休产假,她大着肚子到阴冷的储藏室捞酸菜,有点不妥。 我委婉地说:“大娘,你儿媳妇快到月了,不能再干重活,你拦着点。” 老夫人说:“她自己要干活,说这两天不上班,在家里要勤快点,生孩子就少遭罪。” 啊,许夫人要自然生产吗?老夫人说:“我不让她剖腹生,我让她自然生,自然生孩子,大人孩子都健康——” 老夫人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自然生产的各种好处。 将来我儿媳怀孕生子,我不给她建议,全凭她自己。当妈的给女儿建议,女儿都不听,何况婆婆的建议啊? 许夫人到厨房洗水果,看到我和老夫人准备包饺子,她也洗手,跟我们包饺子。 正忙碌呢,二姐给老夫人发来语音:“妈,你们今天中午吃啥呀?” 老夫人笑着说:“你看看你二姐,那鼻子比狗鼻子都灵,这饺子还没包好呢,她就闻到味了。” 许夫人就对老夫人说:“让二姐来吧,顺便给我买点水果,我想吃哈密瓜——” 老夫人说:“娟啊,可不能再吃水果了,那都是凉东西,你是医生,比我知道得多,那凉东西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许夫人没说什么,只是笑笑。 二姐不一会儿上来了,手里提着两大包零食,一个包里是各种薯片小零嘴,还有酱色的果丹皮。 另一个包里装着两只哈密瓜。 老夫人看到二姐提着水果上来,就问:“你咋买这瓜了呢?” 二姐说:“我想吃,在家一个人吃没意思,就拿这来吃呗,小娟不也爱吃吗,这里人多热闹。” 二姐不管不顾,自来熟,人来疯,她还从包里拿出一个织了一半的毛衣,给老夫人看。 她说:“妈,我织的毛衣,好看不?” 二姐织的毛衣是枣红色的,老夫人说:“瘦,你穿不了。” 二姐说:“给大祥织的。” 二姐夫大祥有点瘦。 老夫人说:“这个颜色大祥穿,好吗?” 二姐说:“妈,大祥都没挑,你挑啥?” 老夫人笑了:“大祥穿也瘦,还得多起30针吧。” 二姐把毛衣往椅子上一扔,说:“瘦啥呀,穿身上紧乎点。再说我好容易织到一半,我还拆了重织?” 二姐不管毛衣的事了,切开一个哈密瓜,盛到盘子里,拿到餐桌上吃。 老夫人瞪了二姐一眼,没说什么。 许夫人悄悄地冲二姐使个眼色,两人从桌边溜走,哈密瓜也拿走,两人躲到许夫人的房间去吃了。 老夫人生气地嘟囔一句:“你说这都生第三个,还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 许夫人都生第三个孩子,她当然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中午,许先生没回来吃饭。 老夫人已经在手机里跟大许先生说,中午要给他送饺子去,看许先生没回来,她就让许先生派小军回来,给大许先生送饺子。 大许先生的别墅在郊区,没有车的话,走路去别墅,一个小时估计也到不了别墅。 因为要小军来取饺子,老夫人就对我说:“红啊,再和点面,多包点饺子。” 饺子我爱吃,但我也不爱包啊,包饺子是个累活儿,包一大帮人吃的饺子,更累。 尤其擀饺子皮,累手腕子,还累掌心,把掌心磨得通红。 我说:“大娘,给大哥吃的饺子已经包出来。” 老夫人说:“多包出一饭盒吧,让小军给他师父送去一饭盒,小沈一个人在家,多孤单呢。” 给老沈包饺子,我更不乐意。但老夫人既然发话了,我也不能反驳。 二姐和许夫人吃完瓜,也来到厨房帮忙。饺子总算是包完,煮好。 小军上来取饺子,看到三饭盒饺子,就说:“大娘,有我一盒饺子啊?” 老夫人说:“你的饺子在厨房呢,你吃了再走,一盒给你师父送去,两盒给你大哥送去,他大哥饭量大。” 小军笑了:“我不吃饺子了,我二哥说,晚上要食堂给我做红焖肉吃。” 小军提着三饭盒的饺子要下楼,老夫人要我把饭盒用毛巾裹上,这样能保温。 我拿了毛巾包饭盒,小军说:“毛巾给我吧,我包饭盒。” 我就把一条毛巾递给小军,另外两条毛巾,我包上另两个饭盒。 小军接过毛巾,一边包饭盒,一边低声地说:“你跟我师父掰了?” 我没搭理小军,无论是从是他师父那里论,还是从年龄上论,他跟我说话之前,都应该叫我一声“姐”。 他连“姐”都懒得叫,我也懒得搭理他。 见我没说话,小军又低声地说:“你是不是因为我师父房门密码换了?” 我不悦地说:“你跟我说话呢?你还是跟饭盒说话呢?” 小军笑嘻嘻地说:“这就咱俩,我跟你说话呗。” 我不客气地说:“你跟你二哥混那么久,你二哥的接人待物你一点都没学会? “他二哥跟我说话,还得叫我一声姐呢,你多了啥呀?个小毛孩子,跟我说话连个称呼都没有?” 小军嘻嘻地笑着:“是觉得跟你不见外,嫂子,你别生气了,密码是我换的,我担心你再去师父家,把鹦鹉给我放走。 “我师父回家知道密码换了,给我臭骂了一顿——” 我本来不想搭理小军,但听到他说这句话,我不客气地说:“你师父自己没长嘴呀,用你跟我解释?” 小军说:“你还真因为这事生气?我师父那人,他能解释吗?尤其是我这个徒弟干的事。” 我说:“赶紧送饺子去吧,一会儿饺子凉了。” 小军却说:“嫂子,给我师父打个电话吧,他一个人被封在家里,多可怜,你不可怜他?” 我可怜他?我可怜我家的大乖,我也不可怜老沈呢。 大乖不惹我生气,老沈惹我生气啊! 小军终于提着饭盒下楼了。 我关上房门,长长地舒口气,心里似乎有什么憋着的东西,被我吐了出来。 虽然知道老沈家的房门密码,不是他授意小军换的,但我们之间,不是密码的事情,密码只是我们两人闹翻的导火索而已。 如果,我们两人不能互相理解,互相让步,即使我们对彼此有感情,我们也无法在一条路上走下去的。 求催更。 求五星好评 第450章 谁送的锦旗 看来小军已经把饺子给大哥和老沈送去了。 大许先生说:“老妈包的饺子,还能不好吃。” 老夫人说:“我拌的饺子馅,小红擀皮,小娟、梅子、我们仨包的饺子,还给小沈送去一饭盒。” 大许先生说:“小沈这些日子跟我在外面出差,累坏了——” 来到楼下,感觉今天的风又轻又柔,往远处眺望,空气中有着薄纱一样的雾气,笼罩着树梢,笼罩着楼宇和街道。 我往那雾气里走着,就好像走进仙境里一样,很美妙的感觉。 我刚往前走了几步,忽然看到前面有个骑电瓶车的人,一条直线向我撞来。 我急忙闪身跳到人行道上,骑电瓶车的人却哈哈地冲我笑起来,说:“红姐,你躲啥呀?我也撞不上你。” 哎呀我的老天爷呀,是苏平。苏平还戴个头盔,我上哪认出她呀! 苏平已经一脚支着地,电瓶车停在我面前,她伸手摘下头盔,露出脑后的马尾。 她还跟赛车手似的,把马尾往后一甩,炫耀地说:“咋样,我电瓶车骑得不赖吧?” 我说:“你骑得太好了,跟赛车手一样,我都没敢往你身上寻思。” 苏平说:“红姐,这车咋样?” 车是真漂亮,崭新的车身,能照出人影来。车把上还各套了一个手套,下面垂着细碎的流苏,流苏在风里静静地飘动。 苏平见我眼睛盯着流苏,就腼腆地笑了,说:“我自己买的,配上了,好看吧?” 我说:“画龙点睛,太好看了,电瓶车配上这个,立马就变直升机。” 苏平被我逗笑:“上来!我带你兜一圈!” 我跨上后座说:“小平,慢点骑。” 苏平说:“你坐稳了,搂住我腰。” 我搂住苏平的腰,苏平两只手在车把上轻轻一攥,电瓶车就飞出去了。哎呀,太快了。 我嘴里喊着:“苏平,慢点!” 苏平笑着,还是这么快! 苏平骑着电瓶车,一直向二龙村的方向骑去。 很快,电瓶车窜上二龙桥,随后奔上一条土路,沿着村村通平坦的公路,一个劲地向西北方向而去。 道路两侧的村庄里,低矮的平房次第出现,土地有的已经被犁开,有的地上已经堆肥。 春耕要开始了,闲了一冬天的土地,浑身发痒,就打算伸个懒腰,蓬蓬勃勃地接纳种下的种子,孕育一个新的希望。 春天的原野终于是绿了,远远地望去,绿茸茸一片,特别呆萌可爱。 虽然到了近处,草原上的绿色隐退了,就像跟你藏猫猫的小孩,躲起来,不让你看见了。 但我知道,那绿色就在附近,就在眼前,就在我们东北人的心里。冬天越漫长,东北人的心里对春的渴望就愈加强烈。 苏平在春天的田野里,带我兜了一大圈,才把我送回家,她笑着对我说:“周末不上班,咱俩春游去,到时候草就绿了。” 我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苏平的脸蛋,妹妹真可爱,还记得春游两个字,我太喜欢这两个字了。 我说:“好的,就这个周末吧,我准备食物,你负责开车就行。” 苏平笑了:“你准备你的,我准备我的,咱俩周末去玩。” 我忽然想起苏平老妈住院的事情,就问她。 她说:“没大事,就是脑梗,已经好了,可我妈喜欢上医院食堂里的饭菜儿了,她自己说的,这一天天的,啥也不干,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日子太好了。我妈再不出院,医院都往出撵她了。” 苏平说话爱邪乎,逗乐。 我说:“等你家婶子出院了,我去认认门儿。” 苏平笑了,说:“等有机会的吧。”她不想让我去,怕我花钱。 我和苏平约好,这个周末去春游。 想着年少时候,最后一次春游是什么时候呢?好像是高考落榜后的第二年春天,我们几个同学到老坎子江边春游。 各自带了一瓶水,又带着食物,在江边铺开一块塑料布,大家坐在上面玩扑克,喝汽水,吃面包,笑声清脆悦耳。 一晃,已经过去30年,时间真是太快了。 午后睡醒,看到手机里躺着老沈发来的信息,一张照片,照片是茶桌上放着一个打开的装满了饺子的饭盒。 老沈还发来一句话:“饺子很好吃,谢谢你。” 呦,分手之后,他知道跟我客气了。 这种客气挺好,两人相处,多么亲密都要客气点。没有了客气,也就没有了距离。 没有了距离,两人的关系很可能因为太黏糊,反倒出现争执和分歧。 我发给他一个笑脸。 老沈很快又发来一条信息。 老沈现在隔在家里,快闲出屁来了,发信息发得挺快呀,不像他上班时候,我发给他信息,他很少及时回复我。 晚上,在许家做饭,许夫人也到厨房来帮厨,她要自己煎鱼,我就做别的菜。 许夫人一边煎鱼,一边哼着歌儿,心情很好的样子。 我问:“小娟,有啥好事,这么高兴啊?” 许夫人说:“红姐,医院那起纠纷案解决了。” 啊?我惊喜地看着许夫人:“这么痛快?怎么解决的?” 许夫人说:“院里有人跟病人协商了一下,给了她两千块钱,补偿那件衣服的钱,其他的没给,跟他们讲了,这是抢救时出现的状况,不算是医疗事故。” 我说:“那家属还真行,没再纠缠。” 许夫人说:“算了,事情过去不聊了——” 晚上,许先生下班回来,许夫人在饭桌上,也跟许先生和老夫人说了医院纠纷的那件事,两人听说这件事解决了,都很高兴。 老夫人说:“下午我跟你大哥打电话,还跟他说这件事,你大哥说找人帮帮忙,是你大哥帮上忙了?” 许夫人感激地看着老夫人:“妈,我的事让你和大哥费心了。” 老夫人说:“这话让你说的,一家人,咋还说上两家话了,你的事不就是家里的事吗,你大哥能帮上忙,那就最好。我待会给你大哥打电话,告诉他一声。” 许夫人连忙说:“妈,等吃完饭,我给大哥打电话。” 老夫人抿嘴笑着说:“行,行,你打电话吧。” 在一旁吃饭的许先生一直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好像他想说什么,又不想说,极力控制自己说出来的模样。 那模样挺古怪的。 倒是许夫人用胳膊肘轻轻地碰了许先生一下:“你想啥呢?我这件大事解决了,你不替我高兴啊?” 许先生连忙说:“高兴,可高兴了,我开瓶酒咱庆祝一下?” 许夫人两眼铮亮地看着许先生,没说话,直点头。 许先生用两只腿肚子往后一磕椅子,椅子被他磕得往后退了一步,许先生就站起来,要去酒柜里拿红酒。 老夫人发话了:“小海生你嘚瑟啥呢?小娟要生孩子了,你还跟她喝酒?” 许先生就一伸舌头,冲老夫人做个鬼脸,没敢拿红酒。 饭后,许夫人拿起手机给大哥打电话。 电话通了之后,许夫人说:“大哥,我是小娟——” 电话里,传来大哥浑厚的声音:“吃完饭了?听妈说你休产假了。” 许夫人说:“已经休两天了,大哥,我谢谢你。” 大哥的声音传过来:“谢我什么呀?” 许夫人说:“医院里有个病人家属找我闹的事情,妈说你要帮我忙——” 大哥说:“这不是我当大哥的应该做的吗?” 许夫人说:“大哥,这件事你真帮上忙了,我的学生小雅下午给我来电话,说家属不找我闹了。 “还到我们科室去送了一面锦旗,说我妙手回春。 “听说医院给了这个家属两千块钱,这件事就算过去了。谢谢你大哥,这事要是没解决,我休产假在家待着,心里也不安生——” 大哥狐疑地问:“你说事情解决了?患者家属还给你送锦旗了?” 许夫人说:“是啊,送锦旗了,小雅还给我拍了照片,让我在家安心休假——” 大哥说:“小娟啊,我跟你说,我还没找人呢,我打算明天找人,你的事情就解决了?” 许夫人愣住了,在电话里跟大哥说了句话,就撂下了电话。 许先生坐在沙发上,自在地捏着一把紫砂壶,嘴对嘴地喝茶呢。 我脑子里猛地像被人用倚天剑给劈开一道口子。上午在楼下,许先生秘密地吩咐小军要办的事情,什么钱呢,什么小娟,锦旗呀。 这三组词汇,这时候都浮出水面,汇总出一个意思,这件事不会是许先生做的吧? 第451章 谁都不容易 许先生喝茶很有个性,蒲扇大的手掌捏着紫砂壶的茶壶把,将茶壶嘴伸进嘴里,一会儿吸一口,一会儿吸一口。 许夫人打电话的时候,许先生就一直坐在沙发上喝茶,似乎完全没在意他媳妇跟大哥说了什么。 许夫人从房间里拿了一块披肩,披到肩膀上。 外面气温回升,但房间里这几天有些阴冷。许夫人裹着披肩,坐到沙发上,显然,她想跟许先生长谈。 许先生一边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水,一边翻动着手机,不知道他是在看客户的信息材料,还是跟公司里的职员沟通事情。 见媳妇坐在身边,许先生把身体往旁边挪了一下,轻声地说:“累了的话,早点休息吧。” 许夫人用肩膀撞了一下许先生的胳膊,问道:“你去医院了?” 许先生的目光还在手机上,他头也不抬地说:“去医院?你休假了,我还去医院干嘛?” 许夫人又问:“真的没去医院吗?” 许先生说:“我有病啊,我去医院?” 许夫人一双丹凤眼撩了许先生一眼,微微一笑:“你可不有病吗?娶个医生回家,天天跟医院打交道。” 许先生没说话,把手里的茶壶放到茶桌上,把手机也放到一旁,伸手从茶桌底下拿出我记账的本子,放在茶桌上。 他翻开我用书签夹着的一页,查看起来。 许夫人不甘心,她不再旁敲侧击,直截了当地问:“病人家属那个事,是不是你做的?” 许先生皱起眉头,忽然看着许夫人:“我去做啥呀?” 许夫人说:“锦旗,是不是你让人送到医院的?” 许先生说:“我病糊涂了?我给你送锦旗?我要是给你送锦旗,我送到医院干啥?直接送到家里,交到你手里不是更好?绕那一圈嘎哈呀?逗小孩玩呢?” 许先生把账本往许夫人面前推了推:“这回你休假在家,查账的事情就归你吧,最近我比较忙,公司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批货没运出去,对方要跟我们走程序,我这边准备材料呢,忙得两只手都到不了一起。” 许夫人不太高兴了,一张脸素寡着,淡淡地说:“敢做不敢当,我们夫妻还有什么瞒着的,你不能跟我说呀,是你做的你就承认吧,我感激你为我的做的事——” 许先生这回有点不耐烦:“祖坟我都哭不过来呢,我还有那时间哭乱葬岗子?你别把自己看得高于一切。” 许夫人被许先生的话气笑了,捏着拳头,一下下地捅着许先生的腰眼,说:“你说谁是乱葬岗子?” 许先生一把攥住许夫人的拳头:“别捅我腰眼儿——你是祖坟还不行吗,我是乱葬岗子——” 两人本来是谈论很严肃的一件事情,后来却变成了打情骂俏,在沙发上黏糊上了。 许夫人的心思很有意思,她一方面希望是许先生出面摆平了这件事,这证明自己嫁的男人心疼她,一切都为她着想。 但另一方面,她又不希望是许先生摆平的这件事,她希望是医院做工作,患者家属想通了,才给她这个医生送的锦旗。 许先生送的锦旗,代表了许先生对她的爱。患者家属主动送的锦旗,是患者对她这个医生的认可,也是对她医术的认可,甚至是对她人品的认可。 对于许夫人这个事业型的女人来说,对她医术的认可,比许先生的爱还重要。 所以,许夫人的心情很复杂,她逼问了许先生一会儿,见许先生坚持说他没有做,许夫人也就不问了。 她其实更希望是患者家属主动送给她的锦旗。 这个大女人呢,心里也藏了一个小女人。 我在厨房收拾完碗筷,清洗了灶台和厨具,又用抹布擦抹一遍橱柜。便到南阳台取了红色拖布,回到厨房拖地。 拖完地,我又把拖布洗干净,送回到南阳台晾干。 当我再次回到厨房,要摘下围裙时,忽然看到许先生站在厨房里,他似乎是刚从储藏室出来,手里拿着两个芒果。 他走到洗菜池旁,拧开水龙头洗芒果。 他见我进了厨房,就等我走近了,低声地说:“今天早晨,你是不是听见我和小军在楼下说的话?” 我看了许先生一眼,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很严肃。 我想说我没听见了,但撒谎也需要聪明的头脑啊。我这种笨人,有时候来不及撒谎,就把实话先说出去了。 我也放低了声音,说:“就听见几个字。” 许先生说:“你那么聪明,听见两个字就够了——” 我差点笑了,我啥时候在许先生眼里是个聪明的人了呢?不是多嘴多舌一个讨厌的中老年妇女吗? 许先生悄声地叮嘱我:“这件事烂在肚子里,永远别告诉她。” 我点点头,成全许先生做个无名英雄。 许先生拿着芒果匆匆离开了餐厅。 许先生的房间里,传出许夫人的声音: “让你洗个芒果,洗这么长时间呢,我听见你和红姐说话,你们说啥了?” 许先生的笑声传来:“这家伙,我跟红姐说句话你都监视上了?家里不是有摄像头吗,你不嫌麻烦自己去看——” 妈呀,许先生的话提醒了我,我抬头往棚上去找摄像头,不知道摄像头藏到哪儿。 许夫人万一被许先生提醒了,真的去翻看摄像头,许先生刚才和我聊的那些话,她岂不是听个透? 后来又一想,许先生这是兵行险招,越是这么说,许夫人也就越不会去查看摄像头。 我回家的时候,路过老夫人的房间。 老夫人正靠着床头坐着,两只胳肢窝里夹着两根竹针,腿旁放着一团枣红色的毛线,她正在织毛衣。 竹针上的毛线刚刚一厘米左右,中午二姐从包里拿出毛衣时,我记得已经有半尺多长了。 我问:“大娘,你把二姐拿来的毛衣拆了?” 老夫人抬头看着我:“不拆了咋整?就算织好了,也穿不了,她起针起少了,你二姐夫穿着瘦,他能爱穿吗?” 我说:“大娘,你不嫌累呀?” 老夫人说:“我起好针,织两圈就不织了,等明天梅子来,让梅子拿回去织吧。” 晚上,遛完狗要上床休息时,手机响了,是老沈发来的信息。 他这次发来的是个视频,我点开视频,是老沈家的窗口。 视频里没见到老沈,但听到他的口哨声,随后看到鹦鹉扑啦啦地出现在屏幕里,它从远处飞回来,飞进了窗口。 这应该是老沈白天拍的视频,外面的天色是亮的。 老沈什么意思?还给我发鹦鹉的视频,他忘记鹦鹉引起我们之间的矛盾了? 我本想对老沈发来的视频不予理会,但觉得不太礼貌,就准备回复一个大拇指的图片, 后来想想不妥,一个大拇指有点敷衍,我就点了两个“大拇指”。 我没有给他发去三个大拇指。三个大拇指,有点太热情。 我把两个大拇指发过去不久,老沈又发来一个视频。 我都要睡觉了,不想看引起兴奋的东西,但还是好奇,点开了视频。 这次视频里还是窗外,不过,不是白天,窗外黑乎乎的一片,前面楼区只有一家亮着橘黄色的灯光,其他都是黑乎乎的。 我忽然听见老沈的口哨声。这次他吹的口哨是电视剧《人世间》的主题曲: “草木会发芽,孩子会长大,岁月的列车,不会为谁停下……” 不知道是被旋律感染了,还是我想起了这首曲子的歌词,忽然很感慨。 人世间的事啊,聚散离合,都是刹那之间—— 视频的末尾,口哨声里,忽然夹杂了两声轻微的咳嗽声。 我给他发过去一句话:“你感冒了?我听到咳嗽了。” 老沈很快打了一行字:“没事,就是普通伤风,没中彩票。” 我忍不住笑了,老沈说的“彩票”,我知道他是指什么。 我说:“家里有药吗?吃药了吗?” 老沈说:“家里有药,吃着呢,没有的话,社区也会送药。” 我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说什么。后来终于想起来了,问:“你做核酸检测了吗?” 老沈说:“每天都做,放心吧,我真没中彩。” 我说:“吃的都有吗?蔬菜,米面,鸡蛋,有肉吗?” 老沈说:“都有,你放心吧。” 我心里话呀,我有啥不放心的,你那么大的人了。 我正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听老沈说:“你还好吧?” 他的声音很轻,尤其在夜晚,很安静的时候,这声音似乎有穿透力,让我心里的坚冰竟然有些松动。 我实话实说:“还行,没啥不好的,也没啥太好的。” 老沈沉吟了一下:“我能问问为啥吗?” 我犹豫了一下,终于问他:“你门锁的密码,是小军换的还是你换的?” 老沈:“小军换的,我能换吗?他也是担心鹦鹉——” 我说:“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呢?” 老沈说:“我也不知道你是因为密码的事儿生气的。” 我心里说,你就装吧。既然你装,我也装。 我说:“密码的事儿倒是小事儿,我最生气的是,我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你把我告诉你的话传给大哥。 “可是,你转身就告诉大哥了。你也太不拿我当回事!” 老沈半天没动静。他保持沉默了。 我说:“其实就算你不告诉大哥,海生自己也会告诉大哥的。可你先告诉大哥,海生就被动。” 老沈还是沉默。 那就沉默吧。我多于问他这句话。 我把手机设置成无声,又查看了闹钟,就躺下睡了。 早晨起来,照例查看了一下手机,看到老沈发来的一句话:“你睡了?要不然我给你打电话?刚才是有人上门做核酸检测。” 他发来的这句话,是昨晚的事情。 我想了想,早晨不能聊天,我还有重要的工作要做呢,我的文章一个字还没有写呢。 第452章 昂贵的剃须刀 草终于在地面露出一片片娇绿的叶子了,但也不是大面积的草绿,还是巴掌大的一块又一块,并没有连成片。 苏平和我约定周末去春游,但因为她妈妈出院,她时常要回去看她妈妈。 况且野外的草还没有全部变绿,东一块绿,西一块绿,中间的地面有许多是褐色的,并不好看。 我们就约定下个周末再去春游。 下个周末,草都绿了吧,会连城片地绿吧。 这一个礼拜,二姐成天长在许家,她明着是来请教老妈怎么给二姐夫织毛衣的,暗地里就是来凑热闹的。 每次来,她都带来许多零食,有一次带来瓜子和花生,这两种零食都带壳,她吃零食又不注意,弄得地板上都是。 苏平打扫卫生,就多了一些工作。 这天,苏平从阳台里拿着那把明黄的拖布,去拖客厅的地板时,许夫人从房间里出来。 “小平,这地板不能先拖,你要先把垃圾清理走,再拖地板。” 苏平脸上闪过不情愿的表情。 苏平之前都是用拖布拖地板,没用笤帚扫过地板,许夫人以前也见过苏平拖地,她也没说过什么,这次却制止了苏平,让苏平先扫地。 苏平把拖布支在沙发旁边,她就转身去南阳台取笤帚。刚走了没两步,就被许夫人叫住了。 “小平,拖布不能放到沙发旁边,万一我妈到客厅里,没看见的话,容易绊倒。” 苏平没说话,径直往南阳台走。 许夫人不高兴地叫住苏平:“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你把拖布拿回南阳台,顺道不就把笤帚取来了吗?” 许夫人的话,倒也对,只是她这么指挥苏平干活,苏平的脾气够呛能承受。 果然,苏平腾腾地走到沙发前,用力地拿起拖布,腾腾地回南阳台。 这个苏平啊,活儿都干了,还惹得雇主不高兴,何苦呢。 许夫人全程黑脸,她站在她房间的门口,肚子鼓溜溜地凸出着,窗外的阳光打进来,照在许夫人的后背上,让逆光的她看上去臃肿而乏力. 她有些烦躁。 我在许家做保姆快十个月了,许夫人每天都是上班的状态,周末她有时值班,就算放假在家一天,她多数时候也是躺在房间里睡觉。 这次是休产假,天天都在家,不用去上班了,她放假最开始的两天,也多数在房间里,要么看书,要么听胎教的音乐,只在吃饭的时候露面。 也许是在家待的时间长了,许夫人有些烦闷吧,她时而到餐厅来,看我做饭,给我一些建议。我都记在心里了。 有时候,许夫人说得太多,我记不住,我就从包里拿出本子,一一地记在本子上。 我的记性大不如前了,我记在本子上,每天上班后拿出本子看一眼,三天之后,基本许夫人交代的我也就记住了。 苏平有点轴,许夫人每次吩咐苏平做事,只能吩咐一样,或者是两样,如果三件事四件事,苏平就失去了耐心。 她记不住,情绪就不好。苏平的心情都挂在她的脸上。 苏平从南阳台取来笤帚,扫着地板上的果壳时,许夫人又说:“小平,你怎么没有顺道把撮子拿过来呢,还得跑二遍。” 苏平不说话,闷头扫地,笤帚扫起的果壳带起一些尘土,许夫人咳嗽起来,说:“你轻点扫地,动作慢点。” 苏平忍不住说:“我要是用拖布拖地,就不会有灰尘了。” 许夫人说:“你动作慢点,也不会有灰尘,这点活儿你还干不好吗?” 苏平不说话了,嘟着嘴到南阳台取撮子。把果壳装起来,走进厨房,倒进厨房的垃圾桶。 她路过我身边时,恨恨地嘟囔一句泄愤。她说:“更年期的女人。” 苏平这句话太不应该,这要是让许夫人听见,还不得辞掉她? 我小声地制止苏平:“再说这话,你就回家别干了!” 苏平伸了下舌头。 苏平的话倒也提醒了我,难道许夫人进入更年期了? 许夫人的年纪到更年期是正常的,她又是高龄产妇,又不工作了,情绪肯定不好。 我和苏平都要多加小心,免得被许夫人训斥。 苏平终于拖完了客厅的地板,她又走进卫生间,清洗马桶。 许夫人也跟进卫生间,吩咐苏平清洗马桶的正确顺序。 我没听见苏平说什么,她不说话,就证明她肚子里都是气,不想说话。 这天许家的气氛有些凝重,好像空气都变得紧张起来。 我在厨房做饭,也跟着有些紧张,担心自己哪里做得不到位,被雇主嫌弃。 过了一会儿,许夫人从卫生间出来了,往她的房间里走去。 看到许夫人要回她的房间了,我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大战即将过去,和平即将来到。 可我这个念头还没有落地呢,就听卫生间忽然传来“啪地”一声响,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 已经走到门口就要回房间的许夫人,她听到卫生间里的动静,她急忙转过身,向卫生间走去。 我也忍不住向卫生间走去。 只见卫生间的地上躺着一个剃须刀,这个剃须刀差不多是四分五裂,满地碎零件。 许夫人看着地上摔坏的剃须刀,一张脸冷了起来,她皱着眉头,心疼地看着地上的剃须刀,不悦地冲苏平说: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你怎么把剃须刀摔地上……这是我送给海生的生日礼物,你干活这么毛手毛脚啊!” 许夫人吧啦吧啦地训苏平,训了半天。 苏平说:“二嫂,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没注意——” 许夫人很生气,她对苏平说:“你就是故意的,我刚才说你几句,你不服气,就故意摔坏了剃须刀,你就是故意跟我作对!” 苏平忍耐着自己的脾气,又听许夫人训了半天,她才说:“剃须刀多少钱,我赔!” 许夫人一听苏平说这句话,她更生气了。 “你用啥赔呀?你用钱呢还是剃须刀啊?这是我给海生买的生日礼物,你买剃须刀算咋回事?” 苏平说:“我赔你钱!” 许夫人说:“你赔得起吗?你一个月的薪水也不够我买半个剃须刀的!” 许夫人没再说什么,弯腰伸手要去地上捡起已经给摔坏的剃须刀。她一下蹲,忽然双手捂着肚子,哎呦了一声。 我吓了一跳,急忙伸手将许夫人扶起来:“小娟,你先回房间躺一会儿,我把剃须刀收起来。” 许夫人脸色有些灰白,她有气无力地任由我搀扶着,回到房间,爬到床上,侧卧着躺下了。 我低声地劝慰:“小娟,你歇一会儿,有事你叫我。” 许夫人见我要走,她说:“把门关严。” 我听到许夫人的鼻音很重,她莫非是哭了? 一个剃须刀摔坏了,竟然引发了她的情绪大爆炸吗? 我没敢再说什么,退出房间,将房门轻轻带上。 卫生间里,苏平愣怔地站着,两只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我拍拍苏平的后背,弯下腰,将地上摔零碎的剃须刀拾起来,用围裙兜着,到厨房找个方便袋,把剃须刀装起来,放在窗台上。 等午后许夫人心情好了,问起剃须刀,我再拿给她。她要是不问,过两天再扔掉。 苏平一直站在卫生间,没有动。 我低声地说:“小平,马桶清洗好就回家吧,这事明天再说。” 苏平委屈地看着我:“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没注意,碰掉的——” 我说:“你那么善良,能干这种事吗?” 苏平眼里一下子涌上委屈的泪水,她想说什么,但又害怕一开口,眼里的泪水就会夺眶而出。 她紧咬着嘴唇,强忍着说:“我赔她剃须刀,剃须刀多少钱?” 我曾经给儿子买过一个剃须刀,好像200多块钱,但也是多年前的事情。 现在剃须刀估计会涨价的,尤其是许夫人给许先生买的生日礼物,可能要贵一些。要是进口的剃须刀,会更贵吧。 刚才许夫人对苏平说,说苏平一个月的薪水也不够买半个剃须刀,这件事真有点挠头。 1000元对于苏平来说,是她一个月的薪水,是她交社保的钱。 我也拿不出一个好办法,就说:“你也别上火了,等一天吧,明天我让大娘问问小娟,这个剃须刀多少钱,再作打算。” 苏平红着眼睛,在玄关换鞋。我看到两滴泪水滴落在她系鞋带的手背上。 这两滴泪水,砸得我心疼。可她又的确摔坏了剃须刀。 求催更。 求五星好评。 第453章 倔强的保姆 她说:“小平把剃须刀摔坏了?” 许夫人就在旁边的房间里,我担心许夫人听见不高兴。 后来又一想,既然老夫人问我了,我就实话实说吧。 “大娘,苏平不是摔坏的,是不小心碰到地上,就坏了。” 老夫人抬眼看着我,脸上竟然带着笑容。她说:“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就是问问。” 我便也替苏平说好话:“大娘,苏平这人吧,脾气有点轴,但她没有一点坏心眼——” 老夫人点点头,从毛衣上抬起眼睛看着我:“是啊,她不是那种憋着坏的人。” 我略微提高了一点声音,故意让许夫人听见。 “大娘,要是支使苏平做啥事,一次只能说一件事,等她记住了,再跟她说第二件事。 “要是一起支使她的事情多了,她记不住。她记不住,就生气,弄不好就发脾气。” 老夫人说:“谁都有个倔脾气,小平的倔脾气能把一列火车给拉走——” 老夫人的话差点把我逗笑了。我觉得有些话还没说完,我得说完。 我说:“苏平生气,不是跟你们生气,她是跟自己生气,她气自己没记住你们吩咐的事情。 “但她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想法,有时候在言语上,动作上,她做出来的反应让你们误会。 “我以前就误会过她,不搭理她,可跟她相处时间长,就知道她不是跟我生气,她是跟自己生气。” 老夫人提高嗓门说:“都不容易啊,小娟要生了,身子累,心情也不好,眼睛里看见啥都烦。” 老夫人是故意让许夫人听见的吧。 我说:“我知道,她这个年纪生孩子,肯定紧张。” 老夫人用手拽了一下线团,线团从她怀里跳到床上,咕噜咕噜地往床下滚去。 我一把接住要掉下去的线团,轻轻放到老夫人怀里。 老夫人抬眼看着我,轻声地说:“你一会儿给小平打个电话,你说大娘不怪她,我们家人也都不怪她,让她别往心里去。” 我点点头,说一会儿打给苏平。 老夫人继续织毛衣。 织毛衣这个活可不轻松,我说:“大娘,你坐这儿织毛衣半天了,休息一会儿吧。” 老夫人说:“你不说我还真没感觉出来,你一说,我才感觉腿有点麻。” 回厨房时,看到许夫人的房门关着,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知道我刚才说的话,许夫人有没有听见。听见了,她也许就不会生苏平的气。 在雇主家干活,要听雇主的吩咐做事,甭管对了错了,雇主让做的,就尽量做到位。雇主不让做的,就尽量不做。 涉及道德法律的问题,坚决拒绝。涉及尊严的事情,要委婉地和雇主协商。 尽量不引起冲突,免得把矛盾扩大了,那就不好收扬,回旋余地就小了。 我把米饭焖到锅里,把老夫人爱吃的排骨炖豆角也炖在锅里,剩下的就是煎一个鱼。 鱼已经洗好沥干了水分,看看时间还没到中午,我走到北阳台里,给苏平打电话。 打了半天,苏平才接通电话。 苏平手机背景里很嘈杂,好像她旁边有好几个人在说话。 我说:“小平你在哪?” 苏平语气很重地说:“在商扬。” 我好奇地问:“你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赵大爷家里,给大爷做饭吗?你怎么跑商扬去了?” 苏平闷闷地来一句:“买剃须刀呢。” 我立刻制止苏平:“小平,这件事你要听姐的,千万别买剃须刀,因为你买的剃须刀,你二哥绝对不会用的,你就买个进口的剃须刀,花一万块钱,他也绝对不会用。” 苏平又闷闷地来了一句:“商扬没有那么贵的剃须刀,最贵的700多块钱。” 这个苏老闷呢,苏老倔!我急忙对苏平说:“剃须刀的事情,不是多少钱的事情,你把事情想歪了。 “剃须刀是有纪念意义的东西。谁买的都不好使,就是小娟自己再买一个都不好使,因为时间地点都不对了,你能理解我说的吗?” 我觉得我自己都没说明白。能说服苏平的人,都得有律师的嘴皮子啊! 苏平却忽然平静地跟我说:“我明白你说的意思,我就是恨我自己,手笨,嘴也笨,脑袋也笨,我就是——” 苏平说着,又哽咽了起来。 苏平不是委屈,是恨她自己不聪明。 我安慰苏平,说:“你想想,一个男人,怎么会用别人给买的剃须刀刮胡子呢?剃须刀要么是老妈给买的,要么是女友或者媳妇买的,其他人也不可能送男人剃须刀。这个你明白了吧?” 苏平嗯了一声。 我说:“姐跟你说了这么多,就是让你千万别买剃须刀。这件事你听姐的行吗?” 苏平说:“那剃须刀的事咋办呢?我给她钱呢?我给多少?” 说到钱,苏平底气不那么足了。 我说:“你现在回到赵大爷家,先给赵大爷做好饭。这是工作,无论什么事情,咱打工的人都不能耽误工作。咱靠工作活着呢。 “你今天去晚了,赵大爷午饭就得推迟时间,你下午还要去新房子打扫卫生,这都是工作,不能耽误。 “等晚上七点,我下班了,你也下班了,咱俩再商量出个最好的办法,时间来得及。” 苏平终于同意:“行,我听你的。” 我心里一阵轻松,撂下电话,一回头,许夫人站在厨房里,正看着我呢。 许夫人披着一件灰白色的宽大家居服,脸上似乎有些肿胀。 我和苏平刚才打电话说的那些话,许夫人都听见了? 我迅速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电影,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应该没说许夫人的话坏,我这才坦然了,走出北阳台。 我说:“你饿了?那我现在煎鱼,马上就吃饭。” 许夫人淡淡地说:“我洗个水果吃,不忙。” 许夫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她洗了水果,没有坐在餐桌前吃水果,而是端回她自己的房间。 老夫人在客厅里撑着助步器遛弯,溜了一会儿,她走进厨房,看着灶台上的鱼,说:“红啊,你把柜子上面的那个松茸拿出来,洗几个。” 松茸是大嫂送来的,许夫人平常不舍得吃,老夫人也舍不得吃,就一直留到现在。 前些天许夫人的女儿雪莹要来许家做客,许夫人把松茸拿下来,要炖给女儿吃,但雪莹后来不来了,许夫人又让我把松茸放回去了。 老夫人这次让我拿松茸,我就拿了几个松茸,在水池下冲洗。 老夫人叮嘱我:“洗松茸不用洗得很干净,不用洗到白,洗掉泥土灰尘就行。” 我按照老夫人的吩咐,洗到她满意的程度,就放到一旁沥干水分,拿起菜刀要切。但又被老夫人制止。 她不让我用菜刀切,让我用陶瓷刀去切松茸。我就把一直放到橱柜里的陶瓷刀拿出来,切松茸。 松茸切片不用切得太薄,有一点厚度,嚼起来艮就,更香。 老夫人从柜子里取出一罐黄油,她让我把平底锅拿出来,舀一勺黄油放到锅里,用小火把油化开。 再把松茸片平铺到锅底,慢慢地煎到两面金黄,香味就直冲鼻子了。 我都馋了,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老夫人撑着助步器走到许夫人的门口,冲门里说:“娟啊,煎了你爱吃的松茸片,趁热吃吧,要不然黄油凝了,就腻口。” 许夫人房间里有响动,不一会儿,许夫人推门走出来,头发有些蓬松地垂在肩上:“妈,一起吃吧。” 这天中午许先生不回来,餐桌上,三个女人吃饭。 许夫人给老夫人夹了一片松茸,又夹起一片松茸,犹豫了一下,把松茸放到我碗里:“红姐,我夹给你的,你不会不吃吧。” 我笑着说:“我受宠若惊,还能不吃?但一片就足够了,你现在需要营养,多吃点。” 许夫人也笑了。 老夫人慢慢地嚼着松茸片,也笑了。 许夫人吃着松茸片,忍不住说:“真香啊,我好像好几天都尝不出饭菜的香味。” 老夫人疼惜地看着儿媳妇,:“娟啊,妈知道你现在是最难熬的时候,你想吃啥就跟妈说,妈下楼给你买去。” 许夫人伸手撑了一下后腰:“我现在没有啥想吃的,就是累——” 老夫人说:“以后咱再也不生了,十万贯也不生了,生孩子太遭罪,你年纪又大,肯定难熬。” 许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安慰婆婆:“妈,你别担心我了,我这几天就是心情不太好——” 第454章 女主人的做法 晚饭后,许先生回来了,让我给他热点饭菜。 今晚得知许先生不回来吃饭,我做得少,我们三个女人把饭菜都吃没了。 我说:“冰箱里有冻馄饨,还有冻饺子,你想吃啥?” 许先生说:“要是随便点菜的话,我想吃炸酱面,这个可以有吗?” 他学小沈阳的口气说话。 我笑说:“这个可以有。冰箱里还有冻面条,你吃什么卤子?” 许先生说:“鸡蛋酱。” 我烧水煮面条。又打了两个鸡蛋,舀了一勺大酱,爆锅做好了鸡蛋酱。 许先生换好家居服,洗了头脸,先去老夫人房间说了几句话。 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把老夫人逗笑了,训了许先生一句:“个浑小子,不能乱来啊!” 许先生答应着,从老夫人房间里出来,才回到他自己的房间。不一会儿,房间里就传出许夫人低低的笑声。 许先生就有这个本事,他一回到家里,家里就充满了欢声笑语,连我这个保姆都不时地被他逗乐。 面条煮好,我去许先生门外敲门:“海生,面条煮好了。” 许先生在房间里答应了一声,他对许夫人说:“走吧,陪我去餐厅吃饭。” 许夫人软软的声音说:“自己去吃吧,这么大的人了,还用我喂你呀?” 许先生说:“不用你喂,但用你陪。没有你陪着,我吃啥都不香。走吧——” 许夫人又低声地笑了,跟着许先生来到餐厅,坐在旁边看许先生吃面条。 她用小勺舀了一勺鸡蛋酱,放到许先生的碗里,许先生用筷子搅拌一下面条和鸡蛋酱,就呼噜呼噜地往嘴里扒着。 夫妻两人坐在餐桌前,许先生一边吃饭,一边跟许夫人叨叨叨地说着公司的事情。 许夫人用胳膊肘支着腮,听得很认真。 许先生说:“大哥给我打电话,他说客户已经在别的公司订了货。这事赖我了,我当时抓点紧,就不会有这事。” 许夫人轻声地安慰:“这也怪不得你,谁知道疫情来得这么突然呢。” 许先生说:“可也怪不得人家,咱们这里有疫情,客户的城市没有疫情,他也给别人发货,时间等不起。 “其实这还不是最让我难受的,最让我难受的是,客户跟别的公司签约,要是合作好了,以后人家就不会再跟我们签约了,这传出去不好听啊,不仅流失了客户,影响还不好。” 许夫人又用小勺给许先生的面条碗里舀鸡蛋酱,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对我说:“红姐,你再给海生煎个松茸片吧,多煎点。” 我答应一声,站着凳子去橱柜上面取松茸。 许先生笑:“不留着给雪莹吃了?” 许夫人说:“雪莹来了我再买。” 许先生说:“不攒钱了?” 许夫人说:“有你这个潜力股,我还怕没钱攒吗?” 许先生忍不住,伸手捏了许夫人的脸蛋一下。许夫人飞快地瞥了我一眼:“别嘚瑟,正经点。” 许先生笑了。 许夫人忽然不让许先生吃面条,让他等一等,等我煎好了松茸片。 她又破天荒地去储藏室的罐子里拿了一个臭鸡蛋,点开灶火煮熟,抽着鼻子把臭鸡蛋剥好,放到碟子上,端给许先生。 许先生稀罕巴嚓地用筷子夹着臭鸡蛋吃,吃得摇头晃脑,香得都找不着北了。 他用筷子头蘸了一点臭鸡蛋的蛋黄,递到许夫人嘴边,央求地说:“尝尝, 尝尝,就尝一口,可香了。” 许夫人拼命摇头,用手往外推许先生的筷子:“我不吃,你离我远点,我要吐了。” 许先生这才自己吃臭鸡蛋。 我把煎好的松茸片端到餐桌上,许先生的臭鸡蛋已经吃没了,许夫人捏着鼻子对我说:“红姐,把碟子赶紧刷了吧,太难闻了。” 我把盛臭鸡蛋的碟子洗干净,继续收拾厨房。 许先生吃完饭,去卫生间刷牙刮胡子。他的胡子重,早上晚上都得刮胡子。 只听他说:“我剃须刀呢?给我放哪了?” 许夫人跟进卫生间:“苏平收拾卫生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我想在网上订货,可现在快递都不走了,我明天去商扬给你买一个普通的,行吗?” 许先生说:“媳妇儿给买的,啥都行,你要是不给我买,我胡子可硬——” 后面的话许先生没说,却听到许夫人低低的笑声,并骂了许先生一句:“滚蛋,离我远点。” 听许夫人的话音,她应该是不再生苏平的气了。 晚上,我收拾完厨房,要离开许家的时候,许先生在浴室里洗澡,水声哗哗。 客厅里,许夫人半躺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手机,在跟谁打视频电话。 只听许夫人说:“值班的时候精神点,别让小护士溜号。” 电话里传出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说:“小刘不是刚结婚吗,总觉得觉不够睡。” 我听出这声音很熟悉,是许夫人的学生小雅吧。 许夫人严肃的声音说:“那让她请假,回家睡个够!” 手机里传出小雅压抑着的笑声。 许夫人说:“那个患者恢复得咋样?” 小雅严肃起来,说:“恢复得不错,都挺好,家属这两天看到我,也点头哈腰的,有什么情况我第一时间给您打电话——” 许夫人说:“这我就放心了。” 小雅说:“老师,您身体咋样?” 许夫人说:“我还好,就是身子越来越沉——” 小雅说:“那我明天去看您——” 这天的晚上,没有风,空气暖融融的,走在这样的夜晚里,很惬意。 穿过小区里的树丛,柔软的枝条拂过我的脸,枝条上密密麻麻的芽苞,就快要咧开嘴,露出心中孕育了一个冬天的绿色的梦了。 一出小区,就听到有人喊我:“姐,红姐——” 我抬头一看,呀,是苏平,骑着电瓶车,向我骑来。 苏平要我上电瓶车,她要送我回家。我没上苏平的车,想跟苏平在路上走一走。 今晚夜色迷人,气温正好,在静静的街道上走一走,别提多舒服了。 苏平今晚的心情好像也不错,她主动跟我提起剃须刀的事情。她说:“你不让我买剃须刀,我觉得对,我赔她1000块钱吧。” 我说:“行,1000不低了,反正国产的1000块钱,能买很好的剃须刀。” 苏平说:“她要嫌少,我就再加1000块。” 我说:“小娟可能不会收你的钱——” 苏平说:“我想通了,她要是不要,下个月二哥给我工资,我就留下1000块,就说是电瓶车我花一半钱。” 行啊,苏平聪明了,会来事了。 她想通了,我就没问题了。 我们一边走,一边聊天。 苏平说:“做保姆就这点烦人,收拾房间,一不加小心,就容易打碎东西。我以前做保姆,给雇主家里的花瓶打碎了,雇主讹了我1000块钱,那个月的工资没给我开。” 我说:“也许雇主家的花瓶就是1000呢,有些人家的花瓶都上万,都是古董,无价的,咱做保姆加点小心。” 苏平说:“我也看电视,知道啥是古董,我那次干活的人家,他们家比我家还穷呢,我就不信一个破花瓶值1000块? “要是值1000块,他家早卖了花瓶换钱了,还能放到地上摆着,那多容易碰倒了。” 我笑了,没跟苏平争辩这件事。她说的有一定道理。雇主里有好的雇主,有不讲理的雇主。 保姆里有好的保姆,也有没素质的保姆。 哪个地方都有好人和恶人,哪种群体都有善恶之分。 善恶之间,还有中间地带,所以,很多事情细思极恐,倒不如像苏平这样单纯地活着。 苏平和我边走边聊,说到许先生家新房子:“二哥下午把电视拉过去了,那才大呢,我偷偷地打听安装电视的师傅,你猜多少钱?” 我摇头,上哪猜呀,一万块?苏平瞪着眼睛,羡慕地说:“听说三万多块,快到四万块了。妈呀,这么多钱,再有两个四万块,都够买个小点面积的楼房了。” 我被苏平逗笑了。苏平前两天跟我说过,许先生在地下室的健身房也往里搬健身器械了。看来,搬家的日子不远了。 晚上,我遛狗的时候,给老沈打个电话,问他感冒好点了没有。他说好多了。 后来他问我:“你遛狗呢?” 我说:“嗯呐,正遛狗呢。” 他说:“自己遛狗,加点小心。” 我说:“小区里安全得很,再说,四处都是摄像头,没有坏人。” 老沈说:“你们小区我观察了,一共有八个通道能进入你们小区,也就有八个通道能出去,安保方面太松懈。” 老沈的话把我逗乐了,他说得挺专业。 我说:“我们小区都是普通老百姓,没有富豪,引不来大盗。” 老沈说:“万一引来小贼呢,大盗还讲究点,小贼不讲究,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用,你早点回去啊。等我自由了,我晚上陪你遛狗。” 呦,他还要陪我遛狗?我没接茬。 第二天上午,我到许家上工。苏平来了,客厅已经打扫干净,她帮我把蔬菜和鱼提到厨房,笑着,低声地说:“我把钱给二嫂了。” 我低声地问:“她要了吗?”苏平用力地点点头。 我说:“要了多少?1000块,还是两千块。” 苏平没说话,扭头往门口瞅瞅,然后神秘地向我伸出两个手指。 我有点震惊,说:“妈呀,两千块?” 许夫人此举让我大跌眼镜。后来我咂摸咂摸,许夫人之前给许先生买的剃须刀估计很贵吧。 苏平扑哧笑了,低声地说:“不是两千,是两百。” 苏平扯扯我的衣袖,说:“我给她一千块,她用手指拿出两张,其余的就让我收起来,她说她昨天跟我说的都是气话,剃须刀两百就能买挺好的。” 许夫人这个举动暖到了我,她要是不收钱,苏平心里永远会觉得欠许夫人的。她要收钱多,苏平承受不了。 她很聪明,收了两百块。苏平就坦然了。 许夫人没在家,听苏平说,是去商店买剃须刀。小城里,卖小百货的商店还开着。 中午,许夫人回来,二姐也跟进来,原来二姐陪护着许夫人一起去逛商店。 许夫人把新买的剃须刀从盒子里拿出来,给我看:“商扬里卖的可便宜了,等走快递了,我再买个好点的。” 许夫人在手机上操作了一下,竟然给苏平转过去20块钱。她给苏平发语音:“小平啊,我给你倒回去20块,给你二哥买的剃须刀,就花了180块。” 苏平很快回复了一条语音:“20块我不能收,算你打车钱。”苏平语调很欢快。 许夫人又发了条语音:“二姐开车送我去的,没打车,汽油钱都是你二哥给我的卡,20块你就收了吧,买点水果吃。” 苏平说:“20块钱给二姐吧。” 许夫人说:“二姐要是收你的钱,那她的手长得多长啊。” 二姐在一旁听见许夫人的话,笑着说:“苏平这个人呢,是好人,闷儿闷儿的,可能干活了,就是脾气犟。可千万别得罪她,一旦得罪她,她就辞职,立马走人。 “现在好点的保姆难找!我老弟说得对,用人就看人品吧,人品好的,就用。其他睁只眼闭只眼,都不是大事儿。” 第455章 分家产 她说:“你买大米了吗?” 我说:“家里有。” 老妹说:“有多少啊?” 我说:“两袋,将近三袋,2、30斤。” 老妹说:“妈说让你多买,别买10斤一袋的,要买50斤一袋的,买袋大米,买袋白面。” 我说:“买那么多嘎哈?” 老妹说:“饭店都停业了,妈说,不太好的预兆,多备点粮食吧,总比到时候抓瞎强。” 饭店停业都半个月了,儿子的小店也关门半个多月,能有啥事啊?就是自己吓唬自己。 尤其是老太太,最能自己吓唬自己。小城穷嗖嗖的,穷乡僻壤,但就是有一个好处,平安。 这么多年,天灾人祸,基本很少发生,尤其天灾,老天爷不给我们吃小灶,也不给我们下腿绊,日子过得虽然普通和干瘪,但平安。这挺好。 傍晚去许家,二姐和许夫人正在厨房摘韭菜。又要烙韭菜盒子? 我也没问,洗手之后,扎上围裙,撸胳膊挽袖子,和面烙饼。 许夫人和二姐正在聊奶粉的事情。 二姐说:“要买进口的,吃着放心。” 许夫人说:“我备了一些。” 二姐说:“备了多少?够吗?” 许夫人:“我还有自己的奶水呢,不够再买。” 二姐还是嘱咐许夫人多备点,别到时候供应不上。 二姐又问起月嫂的事情:“月嫂请好了?” 许夫人透过敞开的门,向老夫人的房间张望,说:“妈不让雇月嫂,当年生智博的时候,都是妈给抱大的。可是她现在年纪大了,我也年纪大了——” 许夫人放低了声音,说:“我偷偷地请了一个,到时候就说来帮忙的,别说月嫂,二姐,你别给我说漏了。” 我在旁边和面,心里偷偷地笑。生活中的小秘密随处可见。 谁都拥有不想让某些人知道的事情,但又在无意中告诉了别人。 二姐听说许夫人请了月嫂,就放心了,不过,她马上又不放心了,说:“你请的月嫂有几年工作经验,别找小年轻的,没啥经验的,那不当事儿,到时候还得你事事伸手。 “也别请年龄太大的,50岁以上的就别用了,到时候抱一会儿孩子都抱不动,咱请这样的月嫂干嘛呀?” 我在旁边实在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二姐看我一眼,也笑了,说:“红啊,你笑啥?我说得不对吗?你当时来我家应聘保姆,不也少说几岁吗,说你没到50岁。” 我笑着点点头:“50岁以后,确实不好找工作,但50岁以上的女人,出来做家政的,反而比50岁以下的女人更靠谱,干活更卖力气。 “50岁以下的女人,能选择的工作还比较多,所以,不太安心工作。50岁以上的女人,选择工作的机会越来越少,能找到一份工作,就会踏踏实实地干下去。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二姐对许夫人说:“你们家在哪找的保姆,这是保姆吗?我咋看咋像老师呢。” 我笑了:“老师有我这样的?能放下架子做保姆吗?” 许夫人想到她的娘家妈,说:“老师的架子确实放不下来。” 许夫人后来告诉二姐,她请的月嫂50出头,不到55岁。这个年龄挺好。 二姐又打听许夫人给了月嫂多少钱,有没有付定金,她问得很琐碎,许夫人淡淡地应答着。 我忽然有种感觉,预备太多的人,心里其实是有焦虑的,就像我喜欢存钱,其实从反方向看,这也是我内心焦虑缺少安全感的一种表现吧。 我其实没有感觉出自己怎么焦虑,但我从二姐这里,看到了她的焦虑,也就想起我的焦虑。 二姐什么东西都预备得很充足,都是提前很久就预备着,其实,我感觉她比许夫人还焦虑这个即将出生的小宝贝。 她甚至问许夫人:“尿不湿备了?备了多少?” 许夫人说:“咱妈不让用尿不湿,说会把孩子的屁股塌出湿疹。” 二姐说:“你别听咱妈的,这都啥年代了,还听婆婆的,你自己得有主见,咱妈那些想法都老掉牙了,跟不上形势了——” 二姐叨叨叨地说嗨了,说起没完。许夫人用胳膊肘碰碰她,二姐说:“别碰我,我还没说完呢。” 老夫人撑着助步器已经走到餐厅门口了,她板着脸对二姐说:“又在背后说我啥?” 二姐一看老夫人出现,急忙换了一副笑脸,说:“妈,我说你的肯定是好话呀,为了这个家,为了小娟再给你生个孙女,你备了那么多的尿褯子,哪个婆婆也没有你这个婆婆会当啊。” 老夫人说:“谅你也不敢说我个不字儿!” 老夫人去卫生间洗手,她要和韭菜馅。 二姐偷偷地向许夫人伸了下舌头,做个鬼脸儿,却又埋怨许夫人,低声地说:“你咋不早提醒我呢?” 许夫人苦笑,说:“我还一脚踢醒你呀?我都用胳膊肘怼你半天了。” 二姐笑了。 老夫人撑着助步器进了餐厅,看见儿媳妇和女儿在笑,也笑了,说:“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不喜欢我们老年人这一套,可我们这一套也有好的东西,就像尿褯子吧,纯棉布的,一点不伤孩子的小屁股。 “以前生智博的时候,我备了很多,还剩下一些,不够用到时候再去买——” 老夫人抬头,看着许夫人,说:“我都是为了你好,要不然孩子小屁股腌了,你当妈的不得心疼,对不?” 许夫人点头,笑着说:“妈说得对,听妈的。” 二姐说许夫人:“你呀,和海生一样,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当面听妈的,背后都是听自己的。” 许夫人抬眼瞥了老夫人一眼,对二姐说:“你别乱说,我有时候打折扣,你老弟可不打折扣,啥都听妈的。” 二姐说:“可拉倒吧,他要是听妈话,当年还能把自己听到局子里去?” 老夫人忽然抬手,打二姐一杵子,说:“闭上你那乌鸦嘴,乱说话,从现在开始,我规定一条家规,在家里都要说高高兴兴的话,谁也不许翻小肠。 “尤其说别人的长短,谁要是犯了家规,我就给谁一杵子!” 二姐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她忽然抬眼看到我,就说:“妈,要是小红也犯错呢?” 老夫人白了我一眼,狠叨叨地说:“我给她两杵子。” 我忍不住笑了。 二姐这次心里平衡了,后来又觉得不对劲:“小红也不是咱家人。” 老夫人伸手又给了二姐一杵子,说:“犯规了。” 二姐生气了,对老夫人说:“妈,嘎哈给我一杵子?我咋犯规了?” 老夫人说:“小红在咱家吃,在咱家喝,你说她是不是咱家人?她给咱家所有人做吃的,做喝的,听我们所有人说的话,记住每个人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你说她是不是咱家人?” 二姐有点不服气,嘟囔一句:“她不姓许。” 老夫人又抬手要打二姐,一旁许夫人眼疾眼快,急忙拦住老夫人:“妈,你这个家规也得让我们适应一下呀,上班还有几天试用期呢。” 老夫人嗔怪地看了许夫人一眼:“你呀,好欺负,要是我摊上这样的大姑姐,我一巴掌扇她南门外去。” 二姐急忙躲到餐桌的另一侧,笑着说:“妈,你现在还有大姑姐吗?” 老夫人的大姑姐都已经过世。 老夫人说:“梅子,你摊上这样的兄弟媳妇就偷着乐吧。你说小红不姓许,不是咱家人,小娟呢,也不姓许,你说她是不是咱家人?” 二姐嘴硬,不服输:“我姓许,我还觉得我不是咱家人呢,回到自己家,总挨老妈揍。” 老夫人说:“这么揍你,也没揍跑你,一个月回来29天。” 我们都笑起来。 老夫人说话都是大实话,但是句句扎到我的芳心里呀。 老夫人说我是“咱家人”,我心里很暖,觉得以后的保姆工作更应该做到位,让许家的后厨房发挥最大的作用。 许夫人要生小娃了,饮食上可能更需要我的照料,不过,我也不用紧张,她请了月嫂,月嫂会安排好一切的吧。 晚饭时,有人敲门。我以为是许先生,还在心里抱怨呢,这个许先生,又忘记拿钥匙了? 不想,门外站着的竟然是翠花。 翠花拎着一兜水果,径直提到餐厅,要放到餐桌上。 许夫人急忙惊叫,说:“别放餐桌上,脏,放到地上吧。” 许夫人说“脏”时,翠花一张笑脸有点抽抽。不过,她似乎也没在意,跟二姐和老夫人高兴地打着招呼。 二姐问她:“吃饭了吗?没吃坐下正好吃一口,我们烙的韭菜盒子,可香了。” 翠花正没吃饭呢,我去碗橱给翠花拿碗的时候,她已经一屁股坐在我的椅子上了,把椅子拉到老夫人身边。 “姨妈,我有个好事要跟你说。” 老夫人没说话呢,二姐先催问上了:“啥好事啊?儿子娶媳妇呀,还是你找到老伴要结婚呢?” 翠花横了二姐一眼:“你说的都不对,你再猜!” 二姐说:“你的好事也就这两件事,还能有什么事?” 二姐说的话有点伤人。 老夫人举起拳头,要怼二姐,二姐急忙捂住嘴:“小娟说的还有三天实习期呢,你别老揍我了,让我消停吃几个韭菜盒子吧,忙乎一晚上,还不让我吃个消停饭。” 老夫人瞪了二姐一眼,回头看着翠花说:“是不是一鸣找到好工作了?” 翠花说:“前一阵子海生给他找个工作,可一鸣上班没几天,就不愿意去了,他说领导总找茬,总让他端茶倒水倒垃圾,他觉得没有发展前途,就辞职不干了。” 二姐又忍不住说:“你们家一鸣要是端茶倒水能干明白,就不错了,他还想要啥发展前途啊。” 老夫人对二姐说:“梅子,你的嘴呀,缝个拉锁拉上吧,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 翠花却大度地一笑:“姨妈,是拆迁款下来了。” 老夫人惊喜地瞪大了眼睛:“翠花呀,我的花儿呀,你可苦尽甘来,这回能消停地享点福。” 老夫人又关心地问:“花呀,这么一大笔钱,存到银行,一年的利息也够你和一鸣吃的用的了。 “这笔钱可是你的养老钱呢,你可要小心地守着,别让孩子都败祸了,你的手要攥住钱。” 二姐忽然说:“妈,你还让我守家规呢,你自己刚才也犯了——别让孩子都败祸了,这算不算不好听的话?” 老夫人听了二姐的话,抬起左手,用力拍了两下她的左脸:“我最公正了,我犯规,我也打自己,这回行了吧?” 二姐笑着点头:“你不觉得疼就行。” 翠花兴奋地说:“姨妈,这回我也长心眼了,钱到手之后,我跟一鸣把钱分了,一人一半,他那半归他管,我的钱我都存到银行,买了死期的五年的存款。 “姨妈你算说对了,五年的存款利息可高了,我一年不用出去干保姆,不用出去干保洁,我就吃利息,我都够活下半辈子了。” 老夫人一愣,她想说什么,还没等说呢,二姐就着急地问翠花:“你把一半钱都给一鸣了?” 翠花说:“啊,不给他,他跟我要,还要全部呢,我只能把家分了,一人一半。” 第456章 婆媳之间 看她碗里还有半个韭菜盒子,她应该不是吃完了,是要拿什么东西去吧。 我站起来问:“小娟,你要拿啥,我去给你拿。” 许夫人说:“我想要点醋。” 我就站起来,去橱柜里拿醋。 老夫人看了儿媳妇一眼,说:“娟呀,最后这几天了,别吃醋,醋对你牙齿不好啊。” 许夫人说:“我就用一点,要不然韭菜盒子没味。” 老夫人想说什么,没说,翠花在一旁对许夫人说:“你都这样了,还吃醋,这对孩子不好。” 许夫人没说什么。我站在橱柜前,手里拿着一瓶醋。 我觉得事情不大,少来一点醋应该没什么,现在主要问题是安抚许夫人的心情,她怎么高兴就让她怎么来。 我往碟子里倒了一点醋,又倒了一点凉白开,显得醋多了一些,我把碟子放到许夫人面前时,她的脸上明显地带了笑容。 老夫人没说什么,翠花却剜了我一眼。 不过,表姐的兴奋点不在许夫人身上,而是在她银行有一大笔钱的事情上。她已经从保姆变身成富婆了。 哎妈呀,我有点羡慕表姐啊。立马从地上飞到枝头。 老夫人也跟二姐一样的担心,问翠花:“一鸣把钱都拿走了?” 翠花说:“姨妈,我不给他钱,他能消停吗?老早就惦记这笔钱呢。姨妈你放心吧,他不能乱花,这是他自己的钱,不是我的钱了,他花没一个就少一个。 “他已经兑下一个饭店,开始装修。等饭店开业,让我表弟他们领公司的客户去吃饭。到时候给他办一张贵宾卡。” 翠花的话音刚落,二姐就惊讶地差点掉了筷子。 “翠花,一鸣现在兑下一个饭店?这不等着赔得破产吗?这都啥时候你们还兑饭店?楼下的饭店都关门,谁去吃饭呢?” 老夫人这回没有实行家规,没有怼二姐,她也担心地问翠花: “花呀,兑下饭店花多少钱呢?我听附近邻居说,这几年啥买卖都不好做,尤其大饭店,要是小打小闹地开个烤鸡店什么的,倒还容易挣钱。 “要是兑下大饭店,一天就算是不吃不喝,早晨一睁开眼就欠账,水电费,房租费,哪哪都得掏钱呢!” 翠花说:“姨妈,我能不知道这些吗?可一鸣非要开店,他要自己做老板,他说打工的气他受够了,他再也不想打工了,想自己做老板。 “他说的怪可怜的,我就同意了,再说我不同意也不行啊,房子是他爸留下的,理应分他一半——” 老夫人不说话,二姐也不说话,翠花自顾自地说了半天。 许夫人吃了两个韭菜盒子,就下桌离开了餐厅,回她自己房间。 二姐倒是很有兴趣地听着翠花讲述兑下饭店的过程。 翠花说饭店老板半价出兑,因为特殊时期,所以半价出兑,一鸣又跟房东签订了租房合同,遇到特殊时期,饭店关门时,房租只收三分之一…… 老夫人还是满脸的担心,但她也没再说什么。 翠花吃完饭就离开了。后来许先生回来,老夫人把一鸣兑下饭店的事情跟许先生说,许先生直摇头。 他说了一句话:“凡是打工不行的那种熊货,做生意基本赔钱。” 二姐有点不相信:“你说得太绝对了吧?你原先不也是啥也不行吗?现在跟大哥做生意不是挺上路吗?” 许先生横了二姐一眼:“你可太小瞧大哥了,他要是认为我啥也不行,他会让我去公司?” 二姐说:“大哥一开始就觉得你啥都行?我不信,你吹牛,要不现在给大哥打电话问问,你是不是说谎。” 许先生哈哈大笑:“这不是秃头虱子明摆着吗?我当年可不是啥都不行,我是靠打架进局子的,说明啥?说明我有力气,说明我抗击打能力强。 “我在里面蹲了几年,毫发未损,说明啥?说明我还是有一套的。 “出来之后去了大哥公司,我先扫了半年厕所,家里人都知道这事吧?就一鸣那样的秧子,你让他扫厕所,别说半年,半天,他都得捏着鼻子绕道走,他跟我比?” 许先生用手指一指自己的鼻子:“他拿啥跟我比?能扫厕所的人,那都是扫地僧,身怀绝技,能屈能伸,一般人干不了。能扫厕所的人都是隐藏的高手。” 二姐一脸嫌弃:“家里的马桶你都收拾不明白吗,当年扫厕所,我估计也是别人代替你干的。” 许先生冷笑着说:“你以为我是皇帝微服私访去了?还带着两个太监外加三个武林高手? “当年大哥跟我说,要是公司里有一个职员知道我是老总的弟弟,他就立马撵我滚蛋。老沈除外。” 二姐点点头,相信了许先生说的话:“大哥也真能做出来。” 老夫人说:“你老弟这样的,要不是你大哥这些年咔哧他,他能成材吗?” 许先生说:“我的成长之路,第一个功臣是老妈,没有老妈,我就不打好上来了。当年老妈生病,管教都没告诉我,怕我跳墙出来,里面的人都知道我是孝子——” 二姐撇嘴:“你是孝子,你还进去了?” 许先生苦笑:“孝子是听老妈的话,可有时候管不住自己呀!当年我在里面,把一个号里的人都管得服帖的,可就是管不住我自己——” 许夫人从房间里出来了,要到餐厅拿水果。 她走过许先生身边,用手拍了拍许先生的肩膀,说:“不吹牛你就不能活了?” 许先生歪头跟许夫人说:“我不吹牛能活,但活得不舒坦。” 众人都笑起来。 许先生说:“我成长之路的第二个功臣是小娟,要是没娶到这么个好媳妇,我早二进宫了。” 二姐说:“你把大哥排在最后?” 许先生说:“没有老妈和媳妇儿,我也不会听大哥的呀!” 二姐摸出手机:“老弟,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我录下来,给大哥发去。” 许先生到二姐手里抢手机:“大哥不是没在跟前吗,我就得把他排在最后——” 大家又笑起来。 老夫人对二姐说:“梅子,小娟去洗水果了,你去帮帮,别吃完了你就坐着,能不胖吗?” 二姐笑着,到厨房洗水果,跟许夫人一起拿到客厅去吃。 吃水果的时候,许先生对众人说了一件事,近期准备搬家。 老夫人说:“这么大事,得看日子,不能你说哪天搬家就哪天搬家。” 许先生说:“还得看日子?我觉得哪天搬家,哪天不就是好日子吗?” 老夫人说:“搬家可是大事,不能听你的。等会儿我给你大哥打电话,他认识的人多,让他帮着看看,哪天搬家好。” 二姐也说:“搬家得看个日子,说道儿可多了,上次我们搬家,大祥他妈妈整出可多幺蛾子,我不管那些,都他儿子跟她一起整的——” 老夫人抬手给了二姐一杵子:“大祥要是在跟前,你这么说婆婆,大祥心里能好受吗?都50多岁的人了,这么不会当儿媳妇呢?” 二姐不太高兴:“我还不会当儿媳妇?大祥的钱每个月都偷摸给她妈,我从来不问——” 老夫人板起脸:“梅子,你看看你说的这句话,还用大祥偷摸给你婆婆钱吗?你就主动给婆婆钱,大祥不就不会偷摸给了吗?” 二姐嘟着嘴,不说话。 老夫人说:“你跟小娟学学,海生的工资卡,一开始是放在我这的,我给小娟小娟都不要,海生的钱我随便花——” 许夫人看到二姐脸色不好看,就打圆扬:“妈,我二姐的情况跟我们不一样,当年海生的工资卡要是你不收走,就被他花得溜溜空,我管不住他,只能是妈管他。” 二姐说:“那现在海生的工资卡呢?” 许先生说:“在小娟手里呀,我都不知道我现在一个月挣多少钱。” 许夫人正色地说:“你的工资卡是妈交给我的,她担心忘了放到哪。不过,你的工资卡我可没乱动,花的哪一笔,我都记在账本上。 “每月我固定拿出十分之一,替你孝敬咱妈。” 老夫人说:“梅子,你看看小娟,每月都给我钱。” 许夫人说:“妈,我大哥大姐,我二姐,每月都给你钱,海生是老儿子,也不能例外,孝敬老人的钱一分都不能少。” 二姐说:“大祥他们家也有姐姐弟弟,可谁都不给老太太钱,我凭啥给呀,我傻呀?” 老夫人攥紧拳头,又想揍二姐,但这次她没舍得,把拳头变成巴掌,摩挲一下二姐的肩膀:“哎呀,我老姑娘嫁出去这么多年,可受老苦了,回家诉苦来了。” 众人都笑起来。 老夫人说:“梅子,咱不管别人孝敬老人还是不孝敬老人,你自己该做到哪步,你心里要有数。 “你给我多少,以后你每月也当着大祥的面,给婆婆多少。孝敬婆婆就是对丈夫好,你呀,要跟小娟学的太多了。” 第457章 抢购 虽然客厅里,许家人不断地传来欢声笑语,偶尔也传来二姐抱怨的声音,但那声音是透着愉快的,传达出来的也是一种被母亲宠溺,被弟弟呵护的一种撒娇,也是一种满足吧。 我在厨房忙碌,好像和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客厅与厨房之间,有一堵墙,两个扬景之间,可以“叠化”得毫无痕迹,也可以“翻转”成两个画面。 但是我知道,我们是在同一个平行世界。 我是个喜欢安静独处享受孤独的女人,同时我也喜欢欢聚一堂的喧嚣快乐,众人的轻歌曼舞。 做保姆这个工作,恰恰弥合了我心里的某些裂缝,我一边融入许家人的欢聚,一边享受我自己的私人世界。 白天跟许家人在一起,弥补了我需要陪伴的一方面,晚上我又回到自己的家里独处,满足了我享受孤独的一面。 我做了快一年的保姆,竟然还没有离职的打算。 虽然工作有时候有点累,有时候会受到雇主无端的责备,但同时我这份工作也得到别人的认可,我也帮助了别人。 我心里也有一些成就感,证明我除了靠写作活着,我还可以靠我的双手劳动,也能活得不错。 隔壁的灯火,照亮了我的周围,也温暖了我。 这个夜晚,我安静地往家走,马路上偶尔有辆私家车驶过,车轮碾压路面的沙沙声都是那么悦耳动听。 夜,是无声的,又是有声的,树梢摇摆的声音,鸟雀归巢的声音,谁家窗户打开关上的声音,谁家的小宝贝咿咿呀呀撒娇求抱的声音。 远处传来一声不太响亮的狗吠,还有严厉的母亲呵斥孩子用功读书的声音。 汽车呼啸而过,身旁楼群的灯火静静地矗立在无边的夜色里,夜色像一只巨大的轮船,承载着这街道,这车声,这人声,这灯火。 我是站在船舷边的人,我也是站在船外的人,看着巨轮在我身边缓缓行驶,我似乎被巨轮带走,我也似乎看着巨轮远去。 我是我,我也是她,我是无边的夜色,也是微微浮动在夜色里的一片薄如蝉翼的鸟羽。 这天上午,我买了菜去许家。走到楼门口,身后有人叫我:“帮我开一下门。” 我回头一看,是曹大爷。 曹大爷两只手里都提着一大包蔬菜,沉甸甸的,曹大爷两只胳膊都抬不起来,垂在身体两侧,可两大包蔬菜太沉太大,底部都快触到地面了。 我本想上去帮忙,但我立刻制止了自己,我的腰不敢抬这么沉的东西。我给曹大爷开着门:“曹大爷,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呀,你家保姆呢?” 曹大爷说:“她在后面呢——” 曹大爷的保姆也在后面喊上了:“曹哥,你把菜都放地上吧,要不然你拎一个上楼,再下来取这个。” 曹大爷家的保姆拎的东西更多,一手一袋粮食,左手一袋大米,右手一袋白面。 这个保姆太能干了,她拎的大米白面可都是25公斤一袋的,不是5公斤一袋的。 我好奇地问保姆:“你怎么一次买这么多大米白面啊?” 保姆走到我跟前,低声地凑近我耳朵,说:“曹哥家的孩子有小道消息,让家里多储存点米面和蔬菜,曹哥要买,我就买吧,真是累死人,这小道消息坑人,还不让说——” 我没在意保姆说的什么小道消息,我在意的是保姆不叫曹大爷,而是叫“曹哥”——这个称呼很有意思。 “曹哥”忽然回头,呵斥了保姆一句:“别乱嚼舌头,赶紧回家!” 咦,“曹哥”对保姆说话也不像雇主和保姆说话,倒像是男人对老伴的口吻呢。 保姆冲我一伸舌头,笑着提着两袋粮食腾腾地上楼了。 曹大爷也听保姆的话,把一包菜放到门口,他抱着另一包菜上楼了,很快他又下楼来取菜。 他家的金毛也跟着下楼,在我腿上蹭来蹭去地跟我撒娇。 曹大爷弯腰伸手要提菜的时候,眼睛看看左右无人,就低声地对我说:“告诉你许大娘一声,让他多储存食物,情况不太妙啊。” 他又叮嘱我:“你告诉他,是我告诉她这个消息的。” 我我进了许家。门打开时,金毛就等在门边,冲着门里的老夫人摇头晃脑,要进房间参观一下。 老夫人用助步器堵着门口,吆喝金毛:“跟你大爷回家吧,我家里现在有孕妇,不能招待你。” 老夫人很有意思。 金毛不想走,还想挤进房间看看什么是“孕妇”,。 却听楼梯上传来曹大爷不高兴的声音,叫着:“赶紧回来!” 金毛一听主人的吆喝,转身一溜烟地跑楼上去了。 客厅里,苏平在拖地,角角落落地她都拖到了。 这天的地板上也有一些果壳,二姐来过,地板上肯定有果壳,她总会带一些吃得来。 苏平没有先扫地,她先把地板上的果壳收走了,然后用拖布直接拖地。 无论是生活习惯还是干活习惯,一旦形成了这个习惯,就很难改过来。 许夫人没在客厅,她房门虚掩着,房间里面传出舒缓的音乐声。 我到厨房做菜,没看到老夫人拿出的速冻豆角。 冰柜里还有很多速冻豆角,老夫人每天上午拿出来一份,让我炖排骨。今天她没有拿出来,莫非是不想吃这道菜,想换个口味? 我怕弄错了,没敢擅自做主,就穿过客厅,走到老夫人的房间,想问问老夫人中午吃什么。 老夫人平躺在床上,双目微闭,正在睡觉? 我进门的声音她听见了,睁开眼睛看着我。 我问:“大娘怎么了?要睡觉啊?” 老夫人说:“脑袋有点疼,躺一躺。” 脑袋疼?我问:“怎么了?吃药了吗?” 老夫人说:“不用吃药,就是昨晚没睡好。” 我有点担心,问:“怎么没睡好呢?” 老夫人说:“这不是翠花来一趟吗,她走了之后吧,我心里就很乱,后来晚上睡觉,翻来覆去就睡不着了,担心她呀。” 老夫人说着,坐起来,愁眉苦脸地说:“她半辈子没享着福,可现在有点钱,却给了儿子一半。 “不是不应该给儿子,是她的儿子呀,不太争气,我担心一鸣把钱败光了,又打翠花那半钱的主意。 “我也生翠花的气,以前隔三差五地就来看我,没事也老给我打电话. “这回有钱了,这么长时间没跟我联系,她竟然跟儿子分家了,一鸣还兑下一个饭店,我跟她上火啊——” 老夫人说的在理,可这毕竟是翠花表姐的事情,旁人无法代替她做决定啊。 我安慰说:“大娘,那你睡一觉吧,我做好饭再叫你起来吃饭。” 老夫人用手摩挲着胸口:“睡不着啊,就是心口有点乱,总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就担心翠花,担心她钱没了,她多难受啊,这是她最后一笔钱啊——” 想劝说老人太难了,他们固执,钻牛角尖,想劝说他们,最好的办法是打岔,不跟她说这件事,说另外一件事。 可另外一件事又需要足够的重大,才能成功地吸引走老人的注意力。 我开始琢磨最近有没有比翠花更重要的事情呢,嘿,真想起来一件事,曹大爷! 我故作神秘地说:“大娘,曹大爷让我告诉你,说小道儿来的消息,让你赶紧储存食物,能储存多少就储存多少. “越多越好,粮食、菜都要存,他还让我别告诉别人,就告诉你一个人——” 老夫人的眼睛“刷地”一下,锃亮。她盯着我问:“曹大爷告诉你的?” 我点头说:“我在楼门口看见曹大爷往家里买了许多米面油盐,还提了两大包食物,说一会儿还要去买。” 我故意把事情往蝎虎里说。 背后忽然传来苏平妈呀的一声。 苏平听见我和老夫人的说话了,她凑过来,扳着我的肩头问:“红姐,你说的真的假的?” 我说:“曹大爷说的,我也不知道真假。” 苏平着急地说:“妈呀,真要封城的话,饭店可都不开了,我家邻居都不上班,能吗,红姐,你别听差了。” 苏平又想信我,又想不信我。 我只好说:“你干你的活吧,我跟大娘说完,我再跟你说,记住,这件事千万别外传,整不好说我乱说话!” 苏平连连点头,低声地说:“明白!明白!” 老夫人犹豫起来,半信半疑:“咱小城可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么大的事呢。” 老夫人又让我去问许夫人:“你问问小娟,让她问问雪莹和老秦,看看省城咋样了,看看大安咋样——” 许夫人正巧开门出来了,她披着宽大的睡衣,眼睑有些浮肿。 她一手撑着后腰,要去卫生间,听到老夫人的话,回头看向我们问:“怎么了?” 老夫人说:“娟啊,小红刚才说,你曹大爷开始储存食物,还说他小道儿来的消息,让我们也储存食物。 “你曹大爷家有亲戚在大院里工作,能听来小道消息,还真能把城封了?这消息准成吗?” 许夫人用手背揉了揉眼睛,说:“别听那些不着边际的话,没事,妈你消停歇着,不可能封。” 老夫人还有些不放心,说:“娟儿啊,你要不然给雪莹打个电话,问问学校的事,省城咋样了,再问问秦医生,大安啥情况? “他们那里要是有动静,咱们可也够呛啊,牙齿要是豁了,嘴唇也漏风啊。” 许夫人见老夫人不放心,就说:“我去一趟卫生间,出来就打电话。” 老夫人撑着助步器来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等着儿媳妇从卫生间里出来。 苏平已经拖完客厅地面,但没有离开客厅,她又拿个抹布,在擦抹窗台,耳朵支棱着,准备听许夫人的电话。 我有点后悔,是不是我把事情说大了。 许夫人从卫生间出来,看到老夫人坐在沙发上等她,她就笑了,拿着手机也坐到沙发前,开了免提,给雪莹打电话。 雪莹的电话一直没接。 第458章 小道消息 “妈,你说咱当妈的,太累了,总是操心儿女的事。 “雪莹的身体你是知道的,她不适合处对象,万一对象哪天跟她分手了,她身体能承受了吗?” 我算看明白了,许夫人是想绕开这个话题,说雪莹的事情。 但老夫人却不为所动,她一直关注着这件事,她说:“娟啊,你给秦医生打一个电话,给小秦打一个电话——” 许夫人说:“妈,老秦这个时间应该是查病房呢——” 老夫人说:“你要是怕海生吃醋,那我打——” 老夫人拽过身旁的助步器,要从助步器下面的布兜里拿手机。许夫人见状,只好说:“妈,我给老秦打电话吧——” 许夫人说着,在手机上拨了一个号码,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接了起来,只听电话里传来秦医生的声音,说:“我说的,你们都记住了吧?你们先去,我马上过去——” 秦医生在跟身边人吩咐着什么,随即,秦医生又说:“小娟啊,你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出啥事了?孩子要生了?还是跟海生闹矛盾了?” 许夫人有点尴尬地抬起丹凤眼,看看老夫人,急忙对手机里说:“老秦,我问你点事,是我妈让我问你的,大安现在情况咋样?” 秦医生的声音明朗起来,说:“啊,你问这事啊,一切安全,都在加紧防护呢,你放心,我没事,妈和家里也都没事,你那里呢?你身体咋样啊?孩子就这几天要生了吧?” 许夫人说:“我一切都好,不用惦记,就是我妈担心,城里会不会封。” 秦医生说:“大安没问题,你们那里就不知道了,听说情况不太妙。” 许夫人没再让秦医生说下去,就拿起手机:“行,我知道了,你忙吧,我没事了。” 许夫人跟许先生说话,时而会撒娇,她跟老秦说话,偶尔会露出一点妹妹的姿态,但多数时候都是大大方方地说笑. 这次当着老夫人的面,跟前夫打电话,前夫在电话里一个劲地关心她的身体,她就不想跟前夫再聊下去。 许夫人挂了电话,回头看着老夫人说:“妈,你别太担心了,问老秦,还不如问我们院里情况。我问问小雅吧。” 许夫人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窗前,给小雅打电话,她询问了小雅几句,就挂了电话,走到老夫人跟前。 “妈,没啥大事,别听我曹大爷瞎说了。你就放心吧!再说,咱家里储存的东西三个月都吃不完,大米白面好几百斤,我都担心夏天吃不完,会捂得发霉了。 “冰柜里速冻的蔬菜,够用,别自己吓唬自己。” 老夫人虽然听许夫人这么说,她还是有些不放心,但她也没再询问儿媳妇。 许夫人穿上衣服出门了。她没有背包,也没穿太正式的外衣,不会走太远。 我到厨房做饭做菜。苏平忙完了手里的活儿,来到厨房,一脸凝重地询问我:“红姐,到底有没有事啊?” 这个苏实在,她当真了,我只好说,我是糊弄大娘的,担心她总是想着翠花儿子兑下饭店的事情。 苏平这才放心地离开了许家。 正做饭呢,许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外面回来了,她来到厨房,走到我身边,说:“红姐,以后这么大的事情,别跟我妈说,她会着急上火的。” 我只好把刚才跟苏平说的理由,又对许夫人说了一遍。 许夫人说:“翠花这个事情也膈应人,啥都跟我妈说,她以为是好事,可老太太不那么想,我们所有人都不这么想,都担心一鸣把钱败祸掉,可也没办法,那是别人的事情——” 许夫人正跟我说话,她手机响了,她接起电话,只听里面传出雪莹清脆甜美的声音。 雪莹说:“妈,你刚才给我打电话了?我在上课。” 许夫人说:“没大事,就是奶奶担心省城的情况,现在咋样了?你们能出校门吗?” 雪莹说:“哪都不能去,你们那里呢?听说也有病例了。” 许夫人就问:“雪莹,你说,我们这里会不会也封啊?我刚才出去问了楼道里的曹大爷,这个人家里有点小道消息,他让我多储存食物。” 雪莹说:“小地方估计会封,封了之后,容易控制,容易管理。妈,你生宝宝就这几天了吧?” 许夫人说:“还有半个月呢。” 雪莹说:“你要是听我的,我就给你一个建议,我建议你现在就住院,免得到时候真要是封了——” 许夫人往餐桌前走去,坐在餐桌前,她跟雪莹聊了半天,后来聊到雪莹朋友圈屏蔽她的事情。 雪莹不知道说了什么,电话很快挂断了。 放下电话后,许夫人坐在椅子上半天没动。后来她站起来,打开冰箱冰柜看了看,又到储藏室看了看,是在检查蔬菜储存的怎么样吗? 许夫人拿出几样菜,坐在餐桌前摘菜,一直很安静,她在思考问题。 后来,她对我说:“今天周末,晚上要家宴,大哥大嫂不来,你少做两个菜吧。” 许夫人回房间了,桌上的菜还没有摘完。 我把菜摘好,改刀,用保鲜膜封上,晚上做菜就容易。 老夫人在房间里给大许先生打电话,母子两人在说搬家日期的事情。 中午,许先生没有回来吃饭,许夫人和老夫人还有我,三个女人吃饭。饭桌上没再谈论储存食物的问题,但说到了晚上家宴的事情。 老夫人看到灶台上我改刀的蔬菜,她说:“今晚别家宴了,明天吧,你大哥明天隔离的日子就到期。 “我刚才跟他通电话了,他找人给你们看了搬家的日期,他说明天我晚上过来,一起告诉你们。” 许夫人说:“我一会儿告诉二姐和二姐夫一声,让他们也明晚来。” 老夫人说:“不用告诉他们,他们要来就来吧,明晚照样再聚。” 许夫人瞥了我一眼,又看向老夫人:“妈,我红姐工作量就增加了。” 老夫人说:“下午我帮小红做饭。” 我摇头苦笑,老夫人能帮我啥?能帮我剥葱扒蒜。 许夫人说:“那晚上我也帮厨。” 老夫人说:“不用你,不用你,你这双身板,可得加小心了这几天——” 许夫人笑笑,没说话。 傍晚,我来到许家,老夫人撑着助步器等在门口给我开门。 她小声地对我说:“小娟睡了,咱们都小点声。” 我蹑手蹑脚地走进厨房,老夫人也放轻助步器的动静,缓慢地走进厨房,随后把房门关上了,说:“我跟你一起做菜。” 我笑了:“大娘,你就坐着指挥我就行,我不累。” 累也不能说累啊,我就是来雇主家里干活的呀。有老夫人作伴,干活倒是轻松了不少。 晚上,二姐来了,二姐夫没来,他已经跟大哥打过电话,大哥说明天中午就能来。 也就是说,明天的家宴改到中午了。 许先生晚上按时回家的,他不知道家宴改时间了,他对老夫人抱怨:“改时间也不告诉我一声,好好的饭局我给推了。” 许夫人狐疑地问:“饭店不是都关了吗?你到哪赴宴呢?” 许先生说:“一个朋友在家里请客。” 许夫人说:“你是不是又要去朋友家玩呀?” 许先生表情有些不自然:“我是吃饭,谁说去玩呀?” 许夫人说:“你写的保证书我还留着呢,别到时候剁手剁脚,你嫌疼!” 许先生急忙赌誓发愿:“这些天我真没玩,没时间呢,我就在网上跟人玩过扑克。” 许夫人追问:“什么时间?在哪个网上?跟什么人玩的扑克?打的三缺一?输多少?” 许先生有些不高兴:“又要给我过堂?大哥在家半个月,天天给我过堂,回到自己家,你又审我?” 许夫人说:“你要是光明正大,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不想说,觉得为难,就是有猫腻。” 许夫人这天有些心绪不宁,情绪不太好。 二姐从碗橱里拿筷子和碗,路过许先生身边,幸灾乐祸地说:“老弟,又挨训了吧?” 许先生跟许夫人说话呢,也忘不了跟二姐斗嘴,他回头对二姐说:“我跟二姐夫玩的扑克——” 许夫人推了许先生一下:“说你自己的事儿,别往二姐夫身上折柳子。” 大家笑起来。 吃晚饭的时候,许先生要喝酒。 二姐说:“别喝那猫尿了。” 许夫人说:“让他喝吧,总比到外面喝强啊,万一外面在有女人陪着喝呢?” 许先生乐了,他没有开红酒,拿了一瓶开封的白酒,要往杯子里倒酒。 许夫人用胳膊肘拐了许先生一下,许先生刚要生气,手里的酒却被许夫人拿走。 许先生更生气了,却看到许夫人伸手从酒柜里拿出酒壶,把白酒倒进酒壶里,把酒壶递给我: “用热水烫一下,别让他喝冷的。春晚夜寒,喝冷的伤胃,他那胃呀,要是拿出来,用手指头一戳一个洞,快成豆腐渣了。” 许先生伸手在许夫人腰里搂了一下:“还是我媳妇心疼我。” 许夫人苦笑:“一边去!” 把酒烫好,端到酒桌上。 老夫人正问许先生:“你曹大爷说,情况不太好,要我们多储存点食物,你明天去买吧,多买点。” 许先生说:“曹大爷是不是又说他有小道消息?” 老夫人说:“你曹大爷真有小道消息。” 许先生说:“妈,你别听我曹大爷吹牛,男人呢,十个有九个半都吹牛,说认识这个,认识那个,他家亲戚总有小道消息。 “忘了前两年,他有小道消息,你就让我买了那么多的米面油盐,咱家买的大米白面吃了一年还没吃没,房间里成天飞扑棱蛾子。 “家里的醋和酱油都放过期了,要不是小娟都扔掉,咱们一家都得吃得上吐下泻!” 老夫人抿嘴笑:“我一个老太婆能吃多少?每顿饭半碗够了,还不是担心你们,怕你们饿着?” 许先生便说:“妈,有你老儿子在,鸡鸭鱼肉,你管够吃,不带让你亏一点嘴的。” 第459章 购物清单 许先生没当回事,他认为曹大爷说有小道消息是吹牛,他认为储存食物是杞人忧天。坐在一旁吃饭的二姐,这次罕见地没有跟她老弟抬杠,她也不赞成储存食物。 二姐说:“妈,买回那么多的食物嘎哈呀?下崽啊?过两天饭店都开门营业了,我就天天下馆子,也不在家吃几顿饭,我要是买回去10斤大米,我都得吃得生虫子。” 老夫人用眼睛横了二姐一眼,说:“你可不是咋地,天天在外面吃,实在没饭辙,还能跑到你兄弟这来蹭口吃的。可你兄弟媳妇呢?就要生了,到时候家里没吃的,她也抱着孩子跟你到外面要饭去呀?” 一直没说话的许夫人忽然开口,淡淡地说:“妈,到时候连外面都可能不让出去,真要是没吃的,要饭都没有地方去要。” 老夫人对许先生说:“你看,还得是儿媳妇呀,跟我一心。” 许先生笑着,捏着酒盅,凑到许夫人面前让她闻。许夫人闻了一口酒,有点恶心,急忙躲开。许先生就恶作剧地笑了。他说:“你也跟妈一样老古董了,还储存食物,忘记那年咋往外扔东西了?” 许夫人却坚持自己的看法,说:“这次不一样,国内多个地方中彩了,都是用‘静止’的方式解决的,我们也中彩了,想彻底控制情况,静止的办法又快又好。” 许先生却笑着说:“你别拿医生那套蒙我,咦,大安咋样?” 许夫人没等说话呢,老夫人说:“大安好着呢,没有中彩的,给秦医生打电话了,说没事,可饭店也都关了。” 许先生一双小眼睛忽然变成三角眼儿了,立着,向许夫人看过去。 老夫人用手里的筷子去抽许先生的手背,说:“你看小娟嘎哈呀?是我要她打的电话。” 许先生不高兴地说:“妈,总联系老秦嘎哈呀?问别人就打听不到大安的事呀?” 二姐说:“想知道大安的情况,当然问老秦最方便了,你说你不走城门,非要费劲巴力地爬城墙,你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难度吗?” 许先生看向二姐横着的眼睛。二姐可不怕他,二姐往老夫人身边一蹭,嗲嗲地说:“妈,你看你老儿子,用那眼神看我!” 老夫人这次没搭理二姐,说:“你不是跟你老弟一伙的吗,都不赞成储存食物呗,那我以后也不向着你说话了。” 二姐就是墙头草,随风倒,她一听老妈这么说,就急忙说:“妈,我是跟你开玩笑的,我能站在我老弟那面吗?我永远都是跟你站一起的。” 许先生说:“二姐呀,你永远没有自己的立扬!” 老夫人说:“现在三比一,海生输了,明天赶紧往家里买米买菜!” 许先生不服气,说:“我二姐不算数,她这样的,在古代,临阵倒戈,要拉出去斩立决。她这票作废!” 老夫人说:“你二姐这票作废,那也是二比一呀,我们二,你一。” 许先生用酒杯一“指”我,对老夫人说:“红姐不算人呢?那天二姐跟我学,说你给大家立了一条家规,说谁也不许说不好听的,还说红姐也是咱家人,你说过这话吧?” 老夫人抿嘴笑了,她看我一眼,说:“小红肯定是跟我一伙的。” 许先生就问我:“姐,你同意买食物还是不买?” 我笑了,看看老夫人,又看看许夫人,我说:“我还是站在‘二’这边吧。” 许先生气笑了,说:“我看你们都有点二。” 老夫人说:“老儿子,要是我年轻的时候,我用你呀,我自己就能扛回500斤大米,你小时候那个能吃呀,跟狼崽子似的,50斤大米,几天就造没了。 “我买大米,不多预备点,让你饿着?要是小娟没怀孕,小娟也出去买了,你看看我们这边,不是老,就是小,谁能出去买粮食?可下用着你了,还净事,明天消停出去给我往回买吃的!” 二姐也附和着老夫人,说:“对,对,听妈的,没错,记得再多买水果,到时候真要是静止状态,我没有水果吃可不行。” 许先生狐疑地看着二姐,说:“都静止了,你还来我家嘎哈呀?赖这了?” 二姐说:“我可没来你家,我是回我妈家,你有能耐你跟妈说,这不是妈家,是你家。” 许先生说:“从小你就这样,一打架,你就跑妈身后告状去,没一点筋骨囊。” 二姐立刻委屈了,说:“小海生你还有脸说呢,你小时候打架薅我头发——” 许先生连忙说:“哎呀,二姐,我给你买水果,行了吧?可别翻小肠了。” 二姐立刻转悲为喜,说:“老弟,你多买点哈密瓜,甜的,酸的少买。” 许夫人说:“咱们一会儿列个清单,要买什么都写在纸上——” 晚饭完,我在厨房收拾碗碟,许家人趴在餐桌前列清单,第一张清单是米面,老夫人要求许先生买回500斤大米,200斤白面,100斤小米,100斤玉米糁。最后经过四人表决,大米减半,因为楼下的车库里,储存了许多粮食。 第二张清单是油盐酱醋。老夫人要儿子买一箱酱油,一箱酱油6瓶。醋也是论箱买。还有十三香,各种调味品,什么麻酱,芝麻油,花椒大料桂皮,还有芥末,这一大堆调味品,我都记不住。我平时在家做菜,非常简单,一码是清水煮,然后放一勺炸好的调料油。 老夫人还重点指出,让许先生买5斤白糖。许先生一听,眼睛又亮了起来。看向二姐。二姐不高兴地说:“老弟你用那眼神看我嘎哈呀?是妈要吃五斤白糖。” 许先生这才发觉瞪错了人,连忙恢复了笑脸,但也严肃地对老夫人说:“妈,白糖不是不让你吃吗?你还5斤5斤地买?就买一斤,当调料用,你不许偷着喝白糖水,对你身体不好。” 老夫人不高兴了,抿着嘴,说:“那就买4斤。” 许先生还想驳斥老夫人,一旁的许夫人说:“买5斤。” 许先生不悦地看着许夫人,说:“不是你说的不让妈吃糖的,这回咋又变卦了,跟二姐一样墙头草?” 二姐说:“海生,你说你媳妇你捎上我嘎哈呀?” 许夫人对许先生说:“还得买5斤红糖,我不用跟你解释为什么要吃糖了吧?” 许先生一对绿豆眼在眼眶里咔嚓咔嚓地转动,然后,他伸出大巴掌,往自己的光头上哐哐地拍了拍,咧嘴一笑,说:“行,行,买,买,5斤,够吗?” 许夫人说:“差不多了。” 二姐说:“小娟说啥都行,我和妈说啥都打折扣。” 许先生说:“二姐,你别里挑外撅的,出了门子的姑娘,回娘家也得有个回娘家的样儿,这咋还比做姑娘的时候更嚣张了?” 二姐笑着,一边吃水果,一边说:“有大祥在后面给我撑腰,我打不过你我就回家。咱也有家了,谁欺负我,我就回家。” 许先生说:“那要是我二姐夫欺负你呢?” 二姐说:“房本上是我的名字,他要欺负我,我撵他土豆子搬家滚球子!” 第三张清单是干鲜类。二姐要吃木耳,蘑菇,就蘑菇一项,二姐叨叨地说了好几样蘑菇,我一样也没记住。 许先生想起黄花菜,许夫人在清单上又列上黄花菜。 第四张清单是蔬菜类。什么茄子,黄瓜,南瓜,豆角,蒜苔,洋葱,等等,好多样蔬菜。 第五张清单是鱼肉蛋类。之前大许先生下乡,曾经买回一脚子猪肉,但现在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就剩骨头了。 老夫人每顿饭都是无肉不欢,还要吃五花三层的肉。许夫人基本天天要吃一条鱼,或者几个虾。二姐要吃螃蟹。 最后,许先生看着一沓子清单,对餐桌前的3个女人,说:“你们是要开杂货店呢?买这么多东西?快把超市买空了!” 许夫人说:“啊呀,还得列一个清单,买尿不湿,买奶粉,买婴儿的爽身粉——” 老夫人不等许夫人说完,她说:“奶粉少买,上次智博就是吃你的奶,你的奶水足,够吃。尿不湿别买了,没用,我都给孩子准备好多尿褯子了,够用。” 许夫人有点不放心,说:“妈,万一不够用呢,还是备上两箱吧,现在生孩子都用尿不湿。” 老夫人说:“都用,不一定就是好的。我这是为我孙女着想,尿不湿塌屁股,我的尿褯子是用纯棉布做的,孩子的小屁股不能受委屈. “再说真要是都在家待着了,孩子撒尿就更用不上尿不湿了,大家勤快点,轮着抱孩子把尿。” 许夫人脸色寡淡着,没说什么,二姐看看老夫人,说:“听妈的,不买了,行了,这几张清单够了,回屋看电视去。” 二姐走在后面,等老夫人撑着助步器出了餐厅,她才低声地对许夫人说:“娟,奶粉,尿不湿,多买,买回来别让妈看到不就完了,放到车库里,反正也不是她去买。” 许夫人笑笑,没说什么。许先生则冲二姐竖起大拇指,两人现在又攻守同盟了。 第460章 疯狂抢购 她还特意对我说:“你不用储存食物了,到时候你跟我们在一起。”我笑了,没说话,到时候我也静止在家里,无法来到老夫人身边了。 许家购物的情绪,也感染了我。我也有点心慌,要不然,我明天也买点食物储存着? 自从前两年,我开始实行断舍离,家里不再储备隔月粮。一个不能修的冰柜,前几天还让我扔到楼下了,不过,我儿子前几天把他们商店暂时用不上的小冰箱给我拿来了。看起来,这个小冰箱还要有大用处? 前几天我老妹给我打电话,说我妈让我储备食物,我后来去超市买了一袋大米,一袋白面。 家里其实还有一袋大米。两袋大米,够我吃两个月的,米面不用买了。我就买点蔬菜吧。 干鲜类的,家里有木耳,防治便秘的。其他不用买了。 我没有想太多,在心里列了一张清单,就够了。 回到家,遛完狗,老沈打来电话,他说:“明天,我就结束隔离了。” 我说:“嗯,挺好,这回自由了。” 老沈说:“明天中午,大娘让我也过去吃饭。” 我说:“你在医院陪护大哥那么长时间,很辛苦,大娘请你吃饭是应该的。” 老沈说:“我到大娘家,你不会不搭理我吧?” 我沉吟了一下,最后决定把我想说的话,跟老沈都说出来。隔着手机,我之前不想说不能说的话,我都可以说出来。 正好夜色正浓,情绪恰到到好处,我就对老沈说:“沈哥,我们俩,退回到朋友吧。” 老沈半天无话。 我说:“这是我的想法,你呢?” 老沈这回说:“因为房门的密码换了?” 我说:“不止是这个,还有别的。” 老沈说:“你不让我跟大哥说公司的事,我跟大哥说了,这事儿,我向你道歉。” 老沈这个道歉太迟了,况且外面之间,也不仅是这件事。 我说:“还有别的。” 老沈说:“还有?啥呀?” 我说:“你都不知道哪有毛病,我说出来也没意思。” 老沈说:“你不说出来,我咋知道啊?” 我有些生气,说:“我去你家,吃完早餐,你不送我回家。” 老沈说:“这个事不都翻篇了吗?我都道歉了。” 我说:“还有,你前妻经常去你家——” 老沈说:“那都是过去的事儿。” 我真生气了,说:“半个月前,你在省城的时候,你前妻也去过你家!” 老沈不说话了。我说:“你咋不说话了呢?”老沈说:“你咋知道她去了?” 老沈话里有话,前妻果然去他家了。我不能跟老沈说,我后来又去了他家,看到了抽屉里翻开的相册,猜到是他的前妻来过。 我就说:“反正我知道她去了。这算咋回事?一家不是一家,两家不是两家。沈哥,要搁你,我有个前夫,前夫天天来我家嘚瑟,跟回自己家一样,你呢,我却把给你的门钥匙收回来,你进不来我家了,你会咋想?” 老沈说:“她不是天天来,她那天是有事,给我女儿取个证件。” 老沈的话就是个借口,他女儿都结婚在外地居住,家里还能有啥属于她的证件? 老沈说:“我女儿的一些证书,现在女儿需要。孩子她妈就到家里,去拿证件。” 我说:“你就蒙我吧,现在快递都不走了,证件能发货吗?” 老沈说:“拍照片就行。我不是没在家吗,那只好她去了。” 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我没再纠缠这件事,我说:“沈哥,我就是觉得挺累的,还是退回到朋友吧,我们俩要是朋友的关系,你就不用跟我解释,我也不用纠结这件事。就这样吧。” 老沈没说什么,沉默着。 我等了片刻,挂了手机。 我很平静,成年人了,感情的事情可能会一时糊涂,陷入纠结,但很快就能理智起来,告诉自己这个人不合适,那就分开吧。 我要上床的时候,手机又响了,我以为是老沈,拿起手机一看,是儿子来的电话。他说:“妈,明天去买菜吧,听说要疯了。” 我说:“你在哪听来的,准成吗?”我没拿儿子的话当回事。 儿子说:“妈,你就别问了,记得明早就去买菜。” 我说:“行,我记住了。” 儿子觉得我的口气有些敷衍吧,就说:“妈,你别拿我的话不当回事,一定要去买。我们邻居今天就开始买了。” 我说:“记住了,这回我肯定去买。” 我又问儿子:“你们买了吗?” 儿子说:“明天一早我们就去买。” 放下电话,我还是觉得事情没那么严重。小城穷乡僻壤的,好事轮不上,坏事也不该轮到我们头上啊。这是个快被世界遗忘的角落,咋地,有病毒了,又想起我们小城来了?所以,我最后还是放心地准备睡觉了。 可刚躺下,电话又响了。这天晚上到底咋地了,总有人给我打电话呢? 我一看手机,是老沈的。老沈又要解释啥呀?赶紧休息得了。 我不想接老沈的电话,但最后还是接了。电话一通,他就说:“我刚才忘个事,朋友说的,明天可能一切都静止啊,你要赶紧买粮食,买菜,多买点,够吃十天半拉月的。” 我谢过老沈。老沈这次说:“我先挂电话了,我还要给别人打电话,通知他们一声。” 老沈挂了电话。我想象着老沈挂电话的模样,有点意思。 我踏踏实实地睡觉了。什么也无法阻挡我这个大觉迷睡觉啊。 每天早晨,我四点起床写作,但最近有些懈怠,有些懒惰,基本都是四点半或者五点起床。 起床之后也懒散地躺在被窝里刷手机,不刷半个小时都不起床。今天也是四点半起来的,朦胧中听到手机嗡嗡地响。 我每次入睡前都会把手机静音,这谁呀,大早晨给我打电话?不会是骗子团伙吧? 我接起手机一看,妈呀,儿媳妇打来的。之前还有儿子打来的几个未接来电。 微信里,也都是儿子儿媳发来的信息。我没顾得看,肯定是有急事啊,赶紧给儿媳妇回拨了电话。 儿媳妇焦急地说:“妈,你干啥去了,咋给你打电话,你都不接。” 我笑了,说:“孩子,我大半夜能干啥去?我在家一个人儿睡觉呗。” 我说完“一个人儿”,我自己忍不住笑了。 儿媳妇着急地说:“妈,早晨两点就给你打电话,你不接,急死我们了。这边半夜就排队买菜了,我和东哥一直在排队买菜,你用不用我们帮忙,要是用的话,东哥把东西送回家,就开车去你那里。” 我急忙说:“不用,不用,你们把自己照顾好,就可以了。我这里你放心,米面油都够一两个月的,我现在就去买菜。” 然后,我又问了儿媳妇,她父母那边去买菜了吗?她说都已经在排队了。我又问儿媳妇,静止状态是真的假的。 儿媳妇说:“妈,啥也别管了,大家都开始买食物,这都啥时候了,你还拿稳呢?赶紧去买菜吧!” 我忍不住问:“可是,这个时间上哪买菜去?超市能开门吗?” 儿媳妇说:“妈,都在超市买菜呢,刚才排队的人说了,你们跟前的超市开门了,你快去吧!” 我答应了儿媳妇。放下电话,我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床上爬起来,习惯性地拉开窗帘——外面还黑着呢。 儿媳妇说的准成吗?这黑咕隆咚的, 哪个超市能开呀? 小城24小时开业的就是便利店,其他出售食物的地方,都是早晨六点以后能开门,大型超市都是8点半以后营业。 这刚刚早晨四点半,谁家超市开门呀! 我真想再给儿子打电话确认一下,后来一想算了,两个孩子半夜给我打那么多的电话,我还是信他们吧. 同时,我又想起曹大爷的小道消息,我还是买菜去吧。 我穿好外衣,把手机揣进兜里。又担心手机到时候掉链子,没电啥的,我就从抽屉里取出两沓子钱,这是5元一张的,一沓钱是100元,两沓是200块。 最近几年,w 从来不会带这么多钱去超市。就是过年的时候,我都是带一百块去超市。 想买什么,我都事先在纸上列个购物清单,进入超市,我就告诉自己要理智消费,绝对不可以被奇葩的东西引诱得冲动消费,凡是购物清单上没有的东西,都不许买。 带去的钱,也基本就够支付购物清单上的物品。 这一次揣了两沓子钱去超市,感觉自己就是个富豪啊,横着膀子下楼了。这次我连购物清单都没有列,就准备奔入超市,见啥吃的就买啥,老三我也豪横一回。 下楼梯的时候,我感觉我还没有睡醒呢。一边扒拉手机,一边下楼,发现手机里还有两个电话,一个是老沈的,一个是许先生的。老沈的电话,应该也是催促我买食物的。许先生的电话是什么意思呢? 许先生的电话是凌晨两点多打来的。我想给许先生打电话,又担心他在睡觉,我就给他发了一条信息,问他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 许先生很快给我打来电话。电话一接通,他就大着嗓门说:“红姐,赶紧去买食物,风紧呢,快去买吧,我正买菜呢。别的不多说了,你能明白我要说啥吧? “你买完之后,立刻去我家,小娟今天肚子不太舒服,我妈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呢!” 我答应了许先生,急忙往楼下跑。走到楼门口,刚推开门,门外一辆电瓶车差点撞到我。是六楼的邻居。 他的电瓶车上大包小包都是食物。他说:“赶紧去吧,附近菜店都没菜了。” 我说:“我儿媳妇说,咱家跟前的这个大超市开门了。” 他说:“真的吗?那你快去吧,我送回家,再去买一趟。” 我急匆匆地往超市赶去。心里横七竖八,一点中心思想都没有,脑子也是乱糟糟一片,就知道应该马上去买食物。 买完食物就赶紧去许家。许夫人肚子不太舒服是啥意思?阵痛吗?要提前生了?那得赶紧往医院送啊! 我这边担心我儿子儿媳妇,那边又担心许夫人和老太太。家里一个86岁的腿脚不利索的老太太,还有一个不舒服的高龄孕妇,这情况实在不容乐观。 我快步走出小区,街道两侧的路灯都亮着,每天清晨六点钟,路灯才会关闭。现在还不到五点呢。 我拐过十字路口,发现超市门前灯火辉煌,停着密密麻麻的车辆,行人如织,都在匆匆地涌进超市。难道真要全面禁止了? 我也随着人流走进超市。儿媳妇当时打电话还叮嘱我,要我多戴两个口罩。我的口罩不太正规,我出门前戴了两个口罩。 此时也不免惴惴不安,希望自己快点买够食物,赶紧回家。此时此刻,在家里眯着才是最安全的。 在超市门口,扫码测体温,我随着人流来到地下室的菜扬,发现里面都是人,排着一个个长长的队伍,脚边都放着一筐筐的蔬菜。 每个人都戴着大口罩,面无表情地等待过秤。 我挤过人群,往蔬菜区走去。当时还没想到买水果呢,就想先买菜吧。来到蔬菜区,我傻眼了,一个个空空的案板,几乎没什么菜了。 我连忙往里面走,看到一个案板上堆着几个青白的萝卜,还有橘黄色的胡萝卜。 我像见到亲人一样,赶紧快走几步,拿到几个萝卜和胡萝卜。 旁边有人看到我没买到什么菜,就指点我说:“再往里走,还有菠菜韭菜。” 我谢过这位先生,又快步往里走,眼睛看到菠菜和韭菜了,一阵狂喜,心脏怦怦地跳。这个年龄,什么都好,就是心脏不怎么好,我赶紧安慰自己,放松,放松,平常心—— 也许是有人乱传话,其实没啥事,过两天就得辟谣—— 我一边安慰自己,一边伸手扯了几个方便袋,去拿菠菜。但我发现菠菜不好,叶子蔫吧了,我就放到一旁。 第461章 婆媳的分歧 后来排队过秤时,又想起来家里需要水果,就赶紧去买苹果,但苹果普通价格的都已经卖没了,就剩下很贵的苹果,我也没买。 最后买了七八个火龙果。这东西能润肠,我担心我会焦急,会干燥,就多买几个,有备无患。 心里还侥幸着,觉得事情还不至于到了一动不能动的程度,顶多是不能出城呗。这事很可能是以讹传讹。 但心里也打鼓,看着别人买那么多食物,我还是心慌,就跟着往筐里捡东西。 购物筐已经没了,看到旁边有个空了的苹果箱子,就把我提着的大包小包的水果蔬菜放到纸箱里。 过秤之后,我又抱着箱子到收银台去排队,也是长长的队伍,大家都戴着口罩,眼里满是焦虑,不过,也跟我一样心存侥幸。 我还碰到楼下的邻居,他就买一捆手纸,两袋调料。 我担心邻居,邻居反而安慰我,说:“大姐,你放心吧,上面肯定会调度的,粮食和蔬菜这两个是有关百姓生存的大问题,一定会解决,其他的备着点就行了。” 上班的男人的格局是不一样啊,邻居很放松,还帮着我抬着蔬菜送到楼上。我被他感染了,觉得没那么严重。 儿子又给我打来电话,问我买没买到菜,用不用来帮我。我说买到了,你就不用来了。 他的食物已经备齐了,两人已经回家。 儿子其实也不知道事情会严重到什么程度,但这次的购物情况在他有生之年里从来没有发生过,他能这么有条不紊地和媳妇把吃的用的倒腾到家里。 他应付突发情况的能力比我强很多。况且他年轻,有力气,总归是好的。 放心了儿子这面,我又给许夫人打个电话,她说事情没有许先生说得那么严重,让我不用那么早去她家。 我决定先写完文章,再去许家上班。随后,想起苏平来了,她知不知道购物这件事呢? 就给苏平打电话,但一连打了三个电话,苏平都没有接。估计她在超市购物,人多听不见手机响吧。 我不再管其他事了,坐在写字台前,打开电脑,准备开始写作。 平稳下心情,叮叮当当地在电脑键盘上敲完今天要写的。有多少年了,无论外面遇到多么大的难题,遇到多么大的风险,我都是用写作帮我度过的。 只要一投入写作,天大的事也被我抛到脑后,多么伤心忧虑的事情,也暂时放到一边。 我比以往提前了半小时来到许家,是苏平给我开的门。 看到苏平,我急忙问:“你今天买菜了吗?” 苏平说:“我都是晚上下班,超市要关门的时候,我才去买菜——” 苏平没有说为什么这个时间去买菜,我知道为什么,因为这个时间,超市里的蔬菜水果会便宜一些。 我说:“刚才我给你打了几次电话,你都没接,我以为你在超市买菜呢。” 苏平说:“手机最近不太好使,我没听见你给我打电话,打电话啥事?” 我说:“你不知道大家都抢着买菜呀?” 我把我知道的情况对苏平说了。苏平有点发懵,她什么都不知道。 我说:“你别干了,回家买东西去吧,我替你把地拖了。” 苏平就到老夫人的房间,跟老夫人请了假,换上衣服,匆匆走了。 许夫人一直在她的房间里,在打电话。 我拖地的时候,隐约听见她好像是在给月嫂打电话。月嫂说她在雇主的工作还没有结束,似乎还要等几天。 我心里还惦记着这次抢购的事情,我买的蔬菜够不够呢?也或者,明早起来,大家就互相嘲笑对方,被疫情吓破了胆,以至于自己吓唬自己,才引起这次的乌龙事件。 许家的气氛很安静,并不像许先生电话里流露出的那种紧张空气。 老夫人坐在房间的床上,拿着手机在跟大哥打视频电话,她问:“海龙啊,咋还没出门呢?啥时候能到啊?小红都来做饭了,中午大家就都来了,你也快点。” 大许先生的声音从视频里传出,他说:“我再等一会儿,等负责的干部来了,签个字,我就能走了。” 我开始切肉,炖汤。昨天有些菜已经改刀,今天省事不少。看着砂锅里的热气袅袅地升腾着,听着肉锅里咕嘟咕嘟炖肉的声音,我心里渐渐地放松下来。 我望着窗外,看着小鸟飞过的身影,看着树木在微风中轻轻地摇晃树梢,我感觉一切都没有变,天空是湛蓝色的,大地是灰褐色的,只是行人的脚步有些匆匆罢了。 岁月依然静好,只是人心浮动,被暗香偷窥,恍惚间似乎打了个盹儿,做了一个梦。 想起《纵横四海》里,周润发那句经典台词:“春梦了无痕呢——”张国荣和钟楚红勾肩搭背,笑着一起跑向远处…… 青春易逝,年华易老,可蓝天大地亘古不变,反倒显得人类的渺小了。 门外有动静,许先生和小军上来了,手里提着各种大包小包的食物。 许夫人听到客厅里的动静,她从房间里走出来。 她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头发没有梳,松松地垂在腰里,脸部有些浮肿,神色有些憔悴。 她看着客厅地板上摆着的一堆食物,她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没有惊喜,也没有沮丧,她查看了一遍之后,抬起目光看着许先生,说:“我要的东西呢?你忘了吧?” 许先生说:“你要的东西,我都买了,你看看地上,蘑菇,木耳,大枣,白糖,都买了。” 许夫人此时脸上有点不悦:“这是二姐和咱妈喜欢吃的东西,不是我要的。” 许先生急忙把一包食物在众多食品里扒拉出来:“这是红糖,你要的。” 许夫人说:“我说的不是红糖——” 许先生说:“你不是要吃红糖吗,为了给你买红糖,小军都没时间给自己老爹买东西——” 此时,小军又把一些食物提到楼上。 许先生就对小军说:“赶紧回去吧,你家里吃得还没买呢,开我车回去。” 许夫人急忙说:“那家里有事咋办呢?你把车打发走?” 许先生说:“你的车不是在车库吗?” 许夫人说:“前两天出去一趟,油箱里快没油了,二姐当时图省事,就直接开车回来,没去加油站。” 小军站在门口犹豫,许先生冲小军一摆手:“赶紧开车走,买完东西你再把车送回来。” 小军看了眼许夫人,许夫人此时也恢复一些冷静,她点点头,对小军说:“快去吧,路上慢点开车。”小军答应一声,匆匆下楼了。 老夫人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摆了满地的食品,一双眼睛仔细地查看着每个食品。 “不够数啊,你把昨天晚上写的购物单,拿出来看看,你买的不够数。” 许夫人一张脸已经板了起来,不搭理许先生了。地板上的东西都是吃的,没有许夫人要的尿不湿等物件,所以许夫人生气了。 许先生对老夫人说:“妈,买到这些就不错了,超市里蔬菜基本都卖空了,想买都没了。这些食物够咱家吃半个月了。再说冰箱里还有呢,再挺半个月也过去了,买那么多干嘛呀?在家都捂长毛了。” 老夫人不高兴地对许先生说:“不是说好了按着清单上写的去买吗,你咋自己做主了?你赶紧再去买!” 许先生说:“车被小军开走了,我咋去买呀,妈,这些肯定够用,一个月都没问题。” 老夫人说:“开小娟的车去。” 许先生说:“小娟的车没油了。” 老夫人生气了,认为儿子是搪塞她,是不想去买。老夫人进房间了,不搭理许先生了。 许先生看着满地的蔬菜水果干鲜等食品,对我说:“就买这些东西,我费了老牛劲了,好容易买的,可拿回家了,都不理解我。” 我笑了,说:“我早晨也去买了,超市里的其他食品还有,但蔬菜肯定是没啥了,不过——” 我指指许先生的房间,低声地说:“尿不湿你买了吗?” 许先生也放低声音,说:“我妈不是不让买吗?” 我啥也没说,赶紧把蔬菜一样一样地往储藏室拎。 有些菜直接放到冰箱,干鲜果品等食物,我就一样样地摆放到橱柜里。这下子橱柜里都装得满满当当,储藏室里也都是蔬菜。 再次回到厨房,准备中午的家宴。 大许先生那边已经解封,他和大嫂准备往许家来。我加快了做菜的速度。 门外有响动,许先生去开门,我以为是大哥大嫂和老沈, 没想到进来的是二姐。 二姐肩扛手提地进门,一路嚷着:“累死我了,累死我了——” 二姐提进来的几个箱子都是许夫人需要的,许先生敲敲房门:“小娟,你快出来,你看二姐给你拿来什么好东西了——” 许夫人从房间里走出来,她一打开门,看到二姐放到地板上的东西,眼睛一下子睁大了,随即又眯缝成一弯月牙,这是笑的。 她急忙往老夫人的房间瞥了一眼,小声地对二姐说:“快搬到我屋里,别让妈看见。” 第462章 被封在许家 她大着嗓门说:“到哪了?你们还没从家里出来呢?你们也太磨蹭了。” 许先生见二姐夫没来,询问二姐。二姐说:“大祥那个大孝子回家给他妈买菜去了。”许先生提醒二姐,小声地说:“还说大祥他妈,你让妈听见还不得挨揍啊?” 二姐一缩脖子,笑了,说:“大祥回我婆婆那了,给我婆婆买吃的去。关键时刻我算看明白了,他还是对他妈最好,对丈母娘就那么回事吧。” 许先生说:“我二姐夫要是不管他妈,他还是人吗?你敢跟这样的男人过日子吗?将来遇到危险,他也会把你撇开。” 二姐怼了许先生一杵子,说:“你们男人都向着男人说话。” 中午家宴的饭菜,我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二姐走进厨房,两只眼睛撒摸了一下灶台上的饭菜,说:“老妹,你做拔丝地瓜了吗?” 拔丝地瓜不好做,我做得不好吃,但二姐就爱这口。 我说:“家里没地瓜了。” 二姐说:“我下去看看楼下的菜店有没有。” 二姐为了吃,她还是比较愿意干活的。二姐披着大衣下楼了。 这边,老夫人已经撑着助步器,来到厨房,查看我做的饭菜。她说:“你大哥他们快来了,小沈也来,大家热热闹闹地坐在一起,吃个团圆饭。” 我问:“大哥大嫂到哪了?快到咱们小区了?” 老夫人说:“刚才已经开车出门了,小沈开车快,马上就到了,准备开饭吧。对了,酒先烫上——” 许先生说:“喝红酒吧,我大哥不能喝白酒。” 老夫人也没有询问大儿子为何不能喝白酒了。 许先生开了一瓶红酒,倒在醒酒器里醒着。我这边开始布置餐桌。把炖菜一样样地先摆在餐桌上,剩下的几个炒菜,也开始点火开炒。 许先生很开心,虽然忽略了许夫人要他买的东西,他感到有点沮丧,但是毕竟二姐买回来了,他觉得没什么可担忧的了,哼着小曲儿,准备酒杯。 他最近新学到了一首歌,他哼着:“我上山是虎,我下海是龙,我在人间是堂堂的大英雄。我挥手起雨,我舞动生风——” 不知道许先生要干啥去,还要上天入地? 许先生正哼唱得来劲,手机响了。他接起手机,还一边哼着歌,一边说:“哥,你到楼下了,用不用到门口去迎接你?” 大许先生不知道在电话里说了什么,我正在炒菜,没听见一个字。 只是感觉这个电话似乎不太寻常,因为许先生脸色变了,他说:“公司呢?也都停下?好,我知道了,我通知下去。” 许先生在电话里发了几个信息,他这头正忙碌呢,二姐急匆匆地进门了。 刚才她出门时,门没关严。她进门之后,气喘吁吁地对许先生说:“海生,不好了,小区封了,小区门出不去了,一个人儿也出不去。 “都是站岗的工作人员,咋回事呀这是?我也出不去了,我回不了家,大祥可咋整啊?” 许先生说:“二姐,没有你,我二姐夫活得更自在!” 二姐生气地用拳头捶许先生,说:“我不是开玩笑,我说的是真事儿!” 二姐的嗓门大,又惊慌失措,许夫人和老夫人都从房间里走出来。 老夫人急忙问:“老儿子,咋回事呀?梅子说小区封了?你大哥还没来呢。” 许先生有些为难,最后只好说:“妈,我哥说了,好像是咱们小区发现一例患者,小区才管控了,不过,没关系,都是居家隔离,咱们一家人都在一起,就是我大哥,工作人员不让我大哥他们进入小区了——” 我在一旁听见,半天才明白咋回事。急忙问许先生:“二姐说小区出不去人了,那我呢?我得回家呀!” 我一边说,一边把手臂上的套袖往下摘,一边往下解腰里的围裙。 二姐安慰我说:“红啊,别着急,出不去就出不去吧,我都没着急,反正咱们在一起——” 我对二姐喊起来:“我不行啊,我得回家,家里有孩子呢,不能把孩子一个人扔到家里呀,那孩子不得饿死吗?” 二姐狐疑地看着我:“我听我妈说,你儿子不是都结婚了吗?他不跟你在一起住吗?” 我说:“我说的孩子不是我儿子,是我家大乖。要是我儿子,反倒不用我惦记,他自己能做吃喝。可是狗自己不会做吃喝啊,那我回不去,狗不得饿死吗?” 一想到大乖会因为饥饿而死亡,我的眼泪就下来了。 这个小家伙陪伴我快14年,这14年,也是我爬坡的14年,他每天依偎着我,陪伴着我,度过14年的写作日月。 陪伴我哭泣,陪伴我欢笑,陪伴我度过抑郁,陪伴我迎来曙光,现在因为这件事,我被隔在许家,大乖会因此在家里被饿死,这我太受不了。 许先生见不得女人哭,急忙安慰我,说:“姐你别哭了,赶紧换衣服,我跟你一起出去,我认识的人多,看能不能把你送出去。” 我换上我的外衣,登上鞋,匆匆地跟许家人告辞,就急忙跟着许先生下楼了。 可刚走出楼门,就被一个戴着口罩和袖标的工作人员拦住了,他说:“不能出单元门,赶紧回去!” 我带着哭音恳求说:“我家里有孩子,我不回去,孩子会饿死的。” 工作人员说:“你把情况说一下,我记下来,会找人帮你照顾。” 我半天没说明白。许先生便代替我说,我家里是一只狗,没人看护,会饿死的。 工作人员倒是认真地听着,最后说:“你有别的亲人吗,让他们去照顾狗。” 我说:“我独居,必须回家!” 工作人员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他说:“你要是把病毒带出去,那事情可大了!” 许先生开始打电话,找熟人,但得到的反馈是,封控的小区,可能连一只蚂蚁都爬不出来。怎么办呢? 许先生让我赶紧给我儿子打电话,他担心再耽搁一会儿,我儿子的小区也封上。 我急忙给儿子打电话,儿子接了电话,说他们小区已经封了,出不来。 完了,咋办?大乖真要在家里饿死? 许先生说:“别着急,你给邻居打电话,让他们帮你看狗。” 我说:“邻居没有我家钥匙,进不去门——再说我家大乖不一定信任邻居,别人给他的食物他不吃,这不得饿死吗?” 我经常带着大乖到小区的一家小铺给他买香肠。买了快14年了,我和小铺一家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她家有地瓜酸菜都送我,可就这么好的关系,小铺老板递给我家大乖的香肠,大乖不要。 许先生忽然说:“我想到一个人,老沈,上次你陪我妈在医院,不就是老沈帮你照看的小狗吗?” 我也想起老沈,可我昨晚已经跟他说分手,现在还求人家办事? 许先生得知我的心思,他竟然笑起来:“这都啥时候了,你还在乎面子,要不然我给老沈打电话。” 我拦住许先生,说:“都分手了,沈哥还能帮我照顾狗吗?” 许先生说:“老沈这人正直,别说前女友还是前妻,就是邻居,甚至是陌生人,找他帮忙,他都二话不说就帮忙,他这人很仗义——” 没别的办法了,我再得瑟一会儿,我居住的小区要是也封了,老沈都进不去。 我赶紧给老沈打电话:“沈哥,我想求你点事——” 老沈说:“你在大娘家吧?” 我哽咽着说:“嗯呐,我被隔在这里了,回不去家了——大乖一个人,可怜巴巴地在家——” 老沈说:“我知道了,我去把大乖接出来,你把钥匙送出来。” 许先生已经听见老沈电话里说的话了,他急忙对门口的工作人员说:“我到小区门口送钥匙行吧?” 工作人员铁面无私,说:“不行。” 许先生两只眼睛瞪起来,说:“送钥匙都不行?就想看着我们家狗饿死啊?” 工作人员说:“回去找你们单元长,让单元长出面,找到包保干部,再帮你把钥匙送出去。” 我还想央求对方,许先生倒是没有再犹豫,他让我在门口等他,他自己腾腾地大步上楼,找单元长去了。 单元长,就是许家居住的这个单元的单元长。许先生很快下来了,对工作人员说:“单元长腿受伤了,打着石膏呢,下不了楼,咋办?” 工作人员有点挠头,最后说:“我给你们打电话联系一下。” 我和许先生被堵在楼门口,不大一会儿,有个工作人员跑过来,拿走了我的钥匙,代替我送到小区门口。 我和许先生回到楼上。老夫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见我回来了,又听许先生说我走不了,她说: “红啊,你就住在我家吧,把大娘这里当成家,大娘这里有吃有喝的,一个月两个月,咱家都没问题,你就消停地住吧。” 许先生跟老夫人说了我家小狗的事情。老夫人说:“交给小沈吧,他肯定有办法,把你的狗带出来。”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不到半小时,老沈就发来一条信息,说大乖已经上车,他先送大哥大嫂回家,再把大乖带回他家里。 我的心放下来了,不禁对老沈生出无限的歉意。 许先生像知道我的心思似的,低声地说:“你千万别因为这事跟老沈和好啊,将来咱小区解封了,我一定给你介绍个好的,行不?” 老夫人在许先生身后,听见他说的话了,老夫人就用拳头狠狠地怼了许先生一杵子: “你别挑拨人家的关系,这事你不行再掺和!行了,大家都挺好的,就是好事,你大哥也没事了,暂时看不见就看不见,反正离得不远,吃饭吧,啥事也不能挡吃饭呢。” 老夫人有个单元群,就是许家居住的这个单元,是单元长组建的群。 单元长忽然在群里发声,说他现在因为病情,不能胜任单元长的职务,他问群里的住户,有没有志愿者,想做单元长,他会推荐上去。 老夫人不认几个字,就把手机递给对面的许先生,说:“老儿子,你帮妈看看,是不是有啥大事?” 许先生看完之后,给群里发了一个语音,说:“我是许大娘的老儿子,我现在不能上班了,就住在这个楼里,我报名志愿者,做单元长。” 许夫人生气地伸手拧了许先生的胳膊一下,说:“你干嘛呀?我这几天就要生了,你却要做单元长?你知道单元长具体任务是干嘛吗?万一工作量大,谁管我生孩子的事?” 二姐也说许先生,她说:“老弟你有官瘾啊?你在公司里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吗?在公司没当够官,跑楼道里还要当官?” 老夫人也说:“老儿子,你能做单元长吗?都是给小百姓跑腿的,碎碎糟糟的事,你那暴脾气,能干这些零碎的小活儿吗?” 大家正议论纷纷,老夫人手机里的,发来一个语音,许先生伸手点开了语音,只听对方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说: “请提供你的身份证号码,手机号码,如果你能保证,在整个封控期间,能无条件地为单元里的居民服务,你就是单元长了。” 许先生很痛快地在手机里输入了他的个人信息,然后对餐桌前围着他的4个女人自豪地说:“从现在开始,我就是单元长了!” 第463章 分工明确 许先生做了单元长,许夫人不高兴。她的一双丹凤眼里蒙上了一层忧虑。 许夫人不高兴地冲许先生抱怨:“我快要生孩子了,你不是不知道,就这几天的事,你还嘚瑟地争着做单元长,单元长对你那么重要吗?我就不重要吗? “我肚子里的孩子就不重要吗?你做了单元长,还有心思照顾我吗?” 女人生孩子,是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临近分娩,一向大女人的许夫人,也流露出软弱焦虑的一面。 许夫人气得饭都吃不下去了,把筷子放到饭碗上,不吃了,愁得双手支着腮,烦闷地看着许先生。 许先生做了单元长,二姐也不满意,她说:“老弟,你要去做单元长,成天都跑别人家的闲事,自己家的事就没时间管了吧?那家里这些活儿谁干呢? “老妈年纪大了,不能干活,小娟怀孕要生了,也不能干活,小红是咱家的做饭保姆,她老早就说不能弯腰拖地擦柜子。 “苏平又不在,家里的拖地洗衣服擦玻璃洗马桶的事,都谁干呢?” 二姐见许先生不吃饭了,两眼盯着她,二姐连忙说:“你可别指着我干活,我在家都锹镐不动,十指不沾阳春水。 “大祥这么多年都舍不得让我做家务,你可别指着我干活。再说我到这儿是做客的,你不能让客人干活吧?” 许先生做了单元长,他自己本来挺美的,脸上都是兴奋和喜悦,没想到媳妇和姐姐都不同意他的决定,他只好把求助的目光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有些担心,她看着自己的儿子,说:“老儿子呀,你可想清楚啊,单元长一天就是跟邻居打交道。 “谁家的垃圾没有分类啊,单元长就去敲门,向居民说清楚怎么把垃圾分类。 “以前单元长在单元群里说某个邻居没有把垃圾分类,那个邻居觉得自己的隐私被曝光,一气之下就退群了—— “这样的事针眼儿那么点,又小又碎,你呢,是在外面轮着丈八蛇矛守着长坂坡的张飞,让你管左邻右舍鸡毛蒜皮的小事,这不就是让你捏着绣花针绣花吗? “我怕你没有那个耐心,万一跟邻里吵架了,特殊时期,这影响不好,对你的声誉也不好,我看呢,趁早还是辞了吧——” 许先生见众人都反对他做单元长,很不高兴。他的一对小眼睛在眼眶里咔嚓咔嚓地转动,扫着餐桌前的四个女人说: “我当官就没有一个人赞成呗?”然后他又看向我,说:“红姐,这个家里就你没说话了。” 我还没说话呢,二姐替我说:“小红能说啥呀?他肯定是希望你在家帮忙干活的。你别问她了,她能说得罪我们仨的话吗?” 老夫人白了二姐一眼,说:“小红没说呢,你替她说啥?你是她呀?” 二姐被老妈怼了,心里有点不舒服,她就看向我,说:“老妹你说吧,现在三比一啊,你说完,就四比一了。” 二姐的话是逼着我站队啊,让我站在她这一边。但我想了想,最后决定站队许先生。 我说:“我在我们楼里就是单元长,平时没啥事,就是填个表格,统计一下楼里住户的信息,做单元长和不做单元长没啥太大区别——” 二姐见我没有马上表态站队她这一边,她冷着脸,看着我说:“小红你到底啥意思?你是支持我们呢,还是支持海生?” 我看看二姐,又看看老夫人和许夫人,我说:“不过,疫情期间,单元长肯定要起作用,小区里现在事情多,社区干部没有那么多精力管理每个单元楼里的居民. “可单元长不一样,他了解单元里每户人家的情况,比如说,有的人家做微商的,有的人家是公务员,有的人家外出没回来, “有的人家有老人孩子,或者是孕妇,这些情况没有人比单元长更熟悉的了,所以,单元长可能要发挥大作用了。” 二姐更着急了,说:“妈呀,单元长要发挥大作用,那海生就更忙了,咱们更指不上他了——” 许夫人和老夫人也面露焦虑。许先生一听做单元长还有点难度,他越发来兴趣了,一脸地急不可耐,跃跃欲试. 估计他此时就想着发生点什么大事,好让他有机会一显身手。 我说:“单元长忙是忙,不过,也有个好处——” 众人都看向我,想知道单元长有什么好处,这其中也包括许先生,急切地看着我。 毕竟我做过单元长,在楼道里是他的前辈,他一脸的虚心学习。 我说:“做单元长的好处是,有外出的机会,现在大家都被隔在家里,足不出户,单元长能借着干活的机会,出去溜达溜达. “这不仅对自己身心有好处,对家里也是个安慰,因为单元长出去能打听到别人打听不到的消息。” 老夫人点点头。二姐有些半信半疑。许夫人没有说话。 我接着说:“单元长能随时跟社区干部沟通,一旦小娟要生孩子了,单元长能第一时间找到社区干部,请求援助,这一点,单元长就比楼里的普通居民可方便多了。” 二姐说:“海生做单元长,家里的活儿谁干呢?你干呢?” 我说:“二姐你刚才也说了,我的腰不能干拖地擦柜子的活。不过,擦玻璃我还可以,特殊时期,大家齐心合力呗. “海生已经接下单元长这个任务了,咱们埋怨他也没用,他现在要是立马辞职,那就可能被列入黑名单了. “过几天小娟生孩子,想找社区干部帮忙,咱能开得了这口吗?” 众人一时都没说话。其实单元长本来是个小事,但在这种乱糟糟的时候,每个人首先想到的都是自己,然后是家人,最后才是别人。 这是人性的弱点。 我不过是做过几天单元长,知道一些流程,反而慢慢地镇静下来。 人一旦镇静了,多大的事情也会慢慢地捋清头绪,找到解决的办法。 许家人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透。老夫人征求许夫人的意见,说: “小娟,你啥意见?你要是不同意海生当这个单元长,那我听你的,让海生辞职——” 许先生单元长的椅子还没坐热乎呢,他不想辞职,他想向老妈解释,老夫人一摆手,没让他说话。 许夫人见众人都看向她,她犹豫了,她不想耽误许先生的前途,不想许先生被列入黑名单. 她犹豫了几秒钟,说:“海生,你得保证,我生孩子你得在我身边,我就同意你当单元长。” 许先生心花怒放,要去亲许夫人,许夫人用胳膊肘往外怼许先生,说:“没刷牙,离我远点。” 众人都笑了。二姐也忍不住笑了,说:“你们都觉悟高,我也没意见,但我可不干活——” 老夫人夹了块鸡肉,放到二姐碗里,说:“咱们今天的家庭会议还有第二个事情,就是家务活的分配,凡是吃饭的人,都得干点活。” 老夫人说着,又给儿媳妇夹了块蘑菇。 她说:“我先说我,我抹窗台,这个活儿我能干。我还能洗衣服,就站在洗衣机旁边看着,晾衣服我干不了,这个小红帮我晾衣服。” 我连忙点头,说:“行,晾衣服归我。还有,擦玻璃我也能干。” 许先生见大家最后都支持他的工作,他就连忙举手表态,说:“马桶我清理,卫生间全归我管。” 二姐愁眉苦脸地看看老夫人,又看看许夫人,说:“娟,你能干啥呀?” 许夫人淡淡地笑了:“我负责生孩子。” 二姐说:“你们把活儿都分了得了,我除了吃,不会干啥。这个事妈知道,我家里还雇保姆干活呢——” 老夫人说:“梅子,这回你得干活了,你妈腿脚不利索都干活,你轻手利脚的,你敢说你不干活?你说得出口吗?” 许夫人说:“二姐,要不然这样吧,现在就剩下拖地板这个活儿了,我负责拖我房间的地板,还有老妈房间的地板。” 我也说:“我住在健身房这屋吧,这屋的地面我也负责。” 二姐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说:“那,还有智博房间的地面,还有客厅呗。” 众人都向梅子点了点头。 二姐苦着脸,说:“我不住智博的房间,我跟老妈住一个房间,那就不用拖智博房间的地板了。” 众人都忍不住笑了。 二姐也笑了,乐呵呵地说:“就剩客厅地板了,行,我拖客厅。” 许夫人对我说:“吃完饭,红姐你把纸和笔准备好,把每个人负责的工作都写上,每个房间贴一张,自己的分担区自己负责,干得好的,海生到月发奖金,干得不好的,罚款。大家没意见吧?” 许先生开始也跟着大家笑,后来觉得不是味:“发奖金的人为啥是我呀?” 许夫人看着许先生,说:“谁是家里的男主人,户口本上谁是户主,谁就发奖金。” 许先生就认命了,自己说:“做个单元长,代价还挺大啊。” 二姐说:“老弟,你奖励我啥呀?奖励我一个貂儿?” 许先生站起来,做了猴子上树的动作:“二姐,你看我像不像貂儿?” 二姐也笑了:“你像猴子。” 最后,她耍赖地说:“反正我就一个要求,家里天天要有零食,要是没零食,我就跟手机没电了一样,零食就是给我充电。要是没零食,可别怪我不干活。” 第464章 难办的事 许夫人没让老夫人干活,她说擦窗台洗衣服她站着能干,也算是做做运动。 老夫人就负责监督大家伙干活。 二姐一看兄弟媳妇大着肚子怀着身孕还干活,她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我把工作表又抄写了三份,一份贴在老夫人房间的墙上,两份贴在许先生和许夫人的房间。 我的那份工作表,贴在厨房的墙上。 许先生在各个房间转悠了一圈,后来拿过大笔,在每张工作表的下面写下了一行字: “工作完成得好,每人奖励现金1000元,解开封印后,我请客吃大餐。” 二姐嫌弃1000元太少,老夫人说:“梅子,妈的1000元给你。” 许先生说:“老妈,你也不干活,奖金没有你的。” 老夫人说:“你不是说美人奖励1000元,我也是‘美人儿’,年轻个时候,我可俊了,要不然你老爸眼皮那么高,能看上我吗?曹大爷后来能追我吗?” 许先生被老夫人逗笑了,他伸手搂着老夫人的脖子,说: “行,行,你是美人,我奖励你两千,你给我二姐一千,还剩一千,你的小金库快搁不下钱了吧?你是不是得雇我给你晾晾?” 工作分派下去了,许先生今天很勤快,饭后,他就扎上围裙,到卫生间清洗马桶,叮叮咣咣的. 知道的他是在清洗马桶,不知道的,以为他在拆马桶。 许夫人饭后有些疲惫,但看见许先生在清洗马桶,她就戴上手套,拿着抹布去擦玻璃。 苏平每天都擦玻璃,今天没来得及擦,就回家买菜去。 许家玻璃不脏,就是有点浮灰,抹布一擦,就干净了。柜子也一样,用湿抹布擦完,用干抹布一擦,没有水痕,很容易。 我收拾完厨房,就到健身房休息。 健身房不大,靠墙还放着跑步机,拉力器,哑铃杠铃,上面还有个吊环,可以做引体向上。 我想做引体向上,但是我伸手翘脚也摸不到吊环,那是许先生的高度,他比我高一头呢。 二姐在拖客厅的地板,把拖布占上了,我就拿了块抹布,跪在地上,把健身房的地板擦了一遍,十分钟搞定。 客厅里也安静下来,二姐估计干完活了,卫生间里也消停了,许先生清洗好马桶了。整个房间都静了下来。 我的手机忽然响了,是社区干部张姐打来的电话,问我是否在家里居住。 我把我的情况告诉她, 说我无法回家。 张姐说:“你那个单元要重新安排单元长。” 我说:“咱们小区也封闭了?”张姐被我的话逗笑了,她说:“在封印中。” 撂下电话,我想起老沈,想起他带走的大乖。 我又想起不知道几天能回到我的家里,我担心家里的电。以往我出门,就是回父母家一天,我都会拉下电闸,以防万一啊。 这次我回不去家的,家里的电不会有啥事吧? 心里乱糟糟的,无法安静。 我给老沈发去一句话:“沈哥,忙吗?” 老沈没有回复我。但过了一会儿,他打来视频电话。 我担心电话声音影响到雇主的休息,就把手机音量调小,又把健身房的房门关紧,这才接起手机。 只见屏幕里出现的是我的狗,他乖乖地仰头望着老沈。 我对着屏幕上的大乖喊:“大乖,大乖——” 大乖听见我的叫声了,他左右晃着脑袋,着急地在老沈房间里寻找我,寻找我的声音,但他看不到我在手机里。 看见他焦急的样子,我不忍心再叫他。 大乖听不见我的叫声,他可怜巴巴地抬眼看着老沈,意思是求老沈帮他把我找回去。 老沈对我说:“放心吧,你的狗在我这里,肯定不会飞到窗外。” 像配合他说话似的,老沈家的鹦鹉扑棱棱地飞出了窗外,但在窗外绕了一圈,又抖着翅膀,飞回来了。 我说:“沈哥,你们小区封闭了吗?” 老沈说:“正封闭呢,不过,没有许家那么严,居民暂时还可以在小区散步,但离开小区不行。” 我说:“大乖的事,太感谢你了,要不然我回不了家,都要急死了。” 老沈说:“没事,举手之劳,何况我在省城,你不是也帮我在家照顾鹦鹉吗。” 我想起鹦鹉被我放走的事情,说: “那件事很对不起,不过,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气你一下,谁知道门被风呼打开了,小鹦鹉就飞出去了。” 老沈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我忍不住笑了,说:“你不是听许家大娘说的?” 老沈说:“我不用听谁说,我知道你是啥样的人。” 我半天没说话,感动老沈把我看成一个善良的人。 忽然,我想起家里电的事情,我说:“沈哥,我家的电你断了没有?” 老沈说:“我把电闸拉下来了。” 妈呀,太好了。我说:“你咋知道我家闸门儿在哪?” 老沈说:“不是在客厅就是在饭厅,就这两地方,肯定不会在卧室。” 我忽然又想起冰箱.“电闸拉了,那冰箱呢,冰箱的食物就完了——” 老沈说:“我把你冰箱掏空了,都拿我家里,正好我啥都没买,你的食物够我吃几天的。等疫情过去,我再给你买东西,把冰箱填满。” 哦,老沈咋这么聪明呢!直到把冰箱里的食物都拿走。 好像说完大乖,说完冰箱,就没有什么说的了。电话里一时安静下来。 老沈拿着手机,走到沙发前,大乖亦步亦趋地跟在老沈脚边,老沈走到哪里,他就走到哪儿。 老沈坐在沙发上,大乖也要上沙发。老沈把沙发垫拿到沙发下面,大乖不太情愿地坐在垫子上,还是抬头望着老沈. 哦,他是望着老沈的头顶,因为小鹦鹉站在老沈的头顶呢。 人间最难受的不是生死,是离别。 生死是一瞬间,离别却是漫长的告白。 午后,我在健身房睡了一觉,醒来时,听到旁边的房间里,传来二姐的声音。 旁边的房间,就是智博的房间,二姐在智博的房间里打电话。二姐说:“你还有钱吗?”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二姐又说:“我给你转点吧,好给你妈——咱妈,买点好吃的。” 又隔了一会儿,听见二姐撒娇的声音,说:“我知道现在买不到吃的,等能买的时候买呗,说我孝敬她的呀。” 二姐应该是跟二姐夫聊天呢。她打了很长时间的电话。 我看了看我的手机,发现电量不多了,我的充电器呀,没带在包里。白天我在许家用手机的时间不多,我的包里就没带着充电器。 许夫人脚步轻轻地去了厨房,洗水果去了。 我走出健身房,问:“小娟,你有充电器吗,我的手机快没电了。” 许夫人说:“我有充电器,一会儿给你找。” 许夫人要洗水果,我帮她洗水果,她走回房间,不一会儿,她手里拿着一个充电器出来. 我一阵喜悦,赶紧去找墙上的插座,把充电器插上了,可是充电器这头插手机时,却插不进去。 型号不对。我傻眼了。 许夫人说:“家里好几个充电器呢,总有一个你能用上的。” 许夫人把老夫人的充电器拿来,也不好使。 二姐的充电器给我拿来,也不好使。最后,许先生的充电器好使,总算是让我的手机愉快地充上电了。 可随即又发现一件大事,我需要蜂蜜。 我有干燥的毛病,尤其在别人家里,那就更完蛋了。 因为这个毛病,每次回家看望父母,基本上不会在父母家过夜,都是连夜赶回来,因为在父母家不上厕所。 天呢,这件事咋办呢? 我只好对许夫人实话实说。 许夫人说:“放心吧,有我这个医生在,会让你下水道畅通的。” 许夫人从药箱里找到一盒药,让我中午晚上各吃一粒。 但我不想吃药,我觉得身体会对药物产生依赖作用,一旦停药,身体还是不行。 许夫人说:“非得蜂蜜吗,家里的火龙果都归你吃。” 我吃食物也一样,时间一长,身体就对这种食物有免疫力了。 一开始我吃火锅龙好使,后来,吃火龙果也不怎么当事。 许先生午觉没有睡,一直趴在沙发上扒拉手机,时而他这个单元长就向全家汇报一下他的工作进程。 此时,他对我们说:“单元长群已经建立了,社区干部让我下发通知呢,可以订购蔬菜包了。” 他自我解嘲地笑着说:“早知道上面给发蔬菜包,我不用那么着急地抢购了。” 二姐说:“你订的蔬菜包都是固定的蔬菜,咱们自己买的蔬菜是想买啥买啥。 “今天晚上吃点啥呢?吃萝卜馅的饺子吧,烙萝卜丝饼也行,我在饭店吃过萝卜丝饼,贼好吃。” 中午饭还没消化呢,二姐已经开始惦记晚饭吃什么了。 许先生开始在单元群里发布订购蔬菜包的消息了,手机里叮叮当当,都是发来的信息。 他忙碌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本子,把圆珠笔夹在耳朵后面,坐在餐桌前开始办公了。 我发现他手里还拿个不锈钢的格尺. 他的本子是白纸本,他用格尺和笔在本子上打出横格,又打出竖格,最上面一行的横格里,分别写上门牌号、蔬菜包、电话号、付款金额等等。 许先生对着手机里的信息,一样样地填写到他绘制的表格里,把现金都标上之后,他又拨拉出手机里的计算器. 把现金拢了两遍,郑重地在表格下面写上“共计多少钱”。 没想到许先生这么认真。 二姐从旁边走过,去找零食吃,看到许先生认真地填写表格,她打趣地说:“老弟,你这么个干法,快提干了。” 许先生用手机拍下他绘制的表格,发给了社区干部。 不一会儿,他笑着,举着手里的手机,对二姐和一旁吃水果的许夫人说: “看看,领导表扬我了,说我绘制的表格,比他们自己做的表格都好。” 二姐冲许先生竖个大拇指。 许夫人则把一瓣桔子塞进许先生嘴里。 许先生被桔子酸得浑身一哆嗦,生气地对许夫人说:“你给我桔子嘎哈呀?你把香蕉给我。” 许夫人笑了,说:“香蕉留着给红姐呢,红姐没有蜂蜜,上不了厕所——” 哎呀,我这点情况许家人都知道了。 许先生说:“我问问群里,看看他们谁家有蜂蜜,匀给咱们一罐。” 许先生把消息发到了好几个群里,回响不小,但都跟蜂蜜无关,都是询问蔬菜包什么时候能到家。 许先生询问了上面的领导,得出的结论是,明天才能到。 有人等不及了,说现在家里就没吃没喝。 二姐在一旁听许先生念叨,不禁乐了:“他们这是过啥日子啊?家里没吃没喝,谁信呢?” 许先生也不信,就发语音去问,结果,对方来了语音,许先生点开了语音,只听对方说: “我和妹妹租房子住,平常不开火,早晨不吃饭,中午在公司吃,晚上点外卖,现在隔离在家,早晨还好,可中午晚上没有饭了,咋办呢?” 我也听见了,心里说,现在这孩子都这样了?家里都不开火了?这是外星人呢? 老夫人撑着助步器,也来到餐厅吃水果,她听到许先生电话里的求助了. 她说:“海生啊,把咱家的大米白面给他们拿去点,再给她拿点菜,咋也得让他们混过今天呢。” 第465章 多余的工作 他一会绘制表格,填写三单元每个住户的信息,一会儿又登记哪个住户需要蔬菜包,一会儿又记下大家交钱的数字,他再统一发给社区干部。 他让每家住户把网名都改成了门牌号,这样就方便他查看各家发来的信息。 许先生帮我在三单元的群里询问谁家有蜂蜜,结果没问出蜂蜜,却问出三单元里租房住的两个女孩,没有吃喝这件事。 许先生急忙扯过本子,在上面认真地记上:601,两姐妹,没有米面和蔬菜。 许夫人对许先生做单元长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她嘲讽地说:“呦,没给红姐弄到蜂蜜,倒还欠上俩外债。” 许先生是个乐观的人,他凡事都往好的方面想。他笑着说:“幸亏帮红姐问蜂蜜了,要不都不知道楼里有人没吃没喝,我这单元长不是失职吗?” 老夫人让许先生给两个小姑娘送米去,许先生就乐颠颠地照办,又到储藏室去拿菜。 许夫人不好反驳婆婆的意见,但还是淡淡地抱怨一句:“这官儿没当咋样呢,家里可能被他拿空了。” 二姐不管不顾,不高兴就要嚷嚷出来,让全世界都知道。 她怼许先生,说:“送米就得了呗,你还送菜,当个官儿还得搭这么多食物?那就赶紧辞职吧!” 许先生从储藏室出来,手里提着一捆韭菜。他把韭菜冲二姐晃晃,说:“咱家韭菜多,我给她们拿一捆韭菜,韭菜放时间长就上热捂烂了,烂了白瞎,还不如送人了。” 许先生又拿个方便袋,打开装米的橱柜,去舀米。这时候,许先生的手机又响了,二姐伸手拿过许先生的手机,一看是三单元群里,601发来的语音。 她就手快地点开语音,只听601一个姑娘说:“我不要大米白面,我就要挂面。” 二姐不高兴了,发去一条语音:“只有大米,白面没了,别说挂面了,你要还是不要?” 601回复说:“我只有电饭锅,要是蒸米饭,做不了菜。挂面的话,一锅就出来了。” 二姐说:“这时候你还想省事?想省事点外卖呀!” 许先生听见二姐在单元群里说话,不太高兴,就把手机拿了过去,他艾特601姐妹说:“我给你拿大米和韭菜行吗?” 601回复说:“我不要大米,我也不吃韭菜,你给我点挂面,再给我点菠菜,我给你钱也行,要不我将来还你挂面。” 二姐越听越生气,抢过许先生的手机,发出一条语音。 二姐说:“你要饭还挑挑拣拣呢?就只有韭菜,爱要不要!” 许先生一把从二姐手里夺走了手机,还有胳膊肘拐了二姐一下,他把二姐发出的语音瞬间撤回了,对601的房客说:“我问问群里,看看谁家有挂面——” 这次他倒是没有大方,是因为许家没有挂面。 许家没有挂面,自从我来到许家这十个多月,家里凡是吃面条,都是我手擀面条,我没看到许家哪里有挂面。 许先生询问了群里,有人回复了,却不是给601挂面,而是责备601 的。 301的住户说:“这种时候你还挑拣?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别矫情了。” 这家伙跟二姐一样,满腹怨气。 一石激起千层浪,本来被封印在家里,心情都不怎么好,东北人的脾气还直接,遇事儿就怼,于是乎,群里一时乱套了,说什么的都有,基本都是责备601的。 许先生眼看掌控不了局面,他就发了一条指令,说:“所有人,群里可以发出求助的信息,也可以发出帮助人的信息,就不可以发抱怨的话,谁要再发抱怨和挑事儿的话,我就把谁踢出群,到时候你们的蔬菜包自己想办法订购去!” 群里一时鸦雀无声。 许先生又安抚群里人,说:“艰难时期,我们群里一共十多户人家,要同心协力,渡过难关,不能病毒没来呢,自己先乱了阵脚,这成啥了?不是让别的单元住户笑话咱们单元没觉悟吗? “601的小姐妹,你们姐俩现在就是我的妹妹了,我一会给你们一捆菠菜,送一袋面条,你看行吗?” 601的姐妹当然没说的,其他住户不往外掏菜掏米,自然也没话说。 我就纳闷儿了,许先生哪来的面条啊? 许先生撂下电话,对我说:“红姐,抓紧时间,整点面条。” 我的火地“腾地”一下就上来了,许先生收买人心,却让我干活? 我说:“海生,你要我嘎哈?要我擀面条给别人吃?你开个面条店,卖面条得了呗?” 许夫人也在一旁说:“海生,你过分了。你当你的单元长,红姐是给咱家做饭的,不是给你整个单元做饭的!” 许先生没理许夫人,央求我说:“红姐,你就帮帮忙吧,就这一次,明天蔬菜包就到货了,你不用手擀面,把咱家的面条机拿出来,用那个快!” 许家有面条机,但老夫人从来不让我用面条机做面条,说面条机压出来的面条不好吃。 我从来没用过面条机,对于没用过的机器,我本能地拒绝,何况这不是我的工作。 已经够累的了,雇主还分派我额外的工作,我心里过不来那个劲。 许先生见我不动弹,他没再说话,伸手拿起架子上的围裙,往腰里一扎,看起来他要动手轧面条。 看着许先生,我气不打一处来,他咋这么多事呢! 哎,可我毕竟是许家的保姆,怎么能让雇主做饭呢?我只有忍着气,一把从许先生腰里抹下围裙,扎到我自己腰里,拿出面盆去面袋子里舀面。 一旁老夫人指挥我用多少水,用多少面粉。 许夫人见没人能阻拦许先生,老夫人又在帮我做面条,显然婆婆是支持儿子的。许夫人没说什么,回自己房间休息。这功夫二姐也走了。 我打开面条机,在老夫人的指导下,开始操作起来。用面条机轧面条,面不用和软,在面里放点水就行。 我把半成品的面块往面条机里放,先轧出一个生胚,把这个生胚再多轧几遍,面皮就又薄又光滑,连成一个长长的面皮了。 这时候要把面条机调整一下,加上一个刀具,然后,把轧好的面皮叠上,放到刀具上面,开动机器,把面皮一点点地往刀具里放。 这时候,见证奇迹的时刻就到了,面条机里就均匀地筛出细细的面条来了! 这真是一个好玩的过程,干活干出快乐来,心情也就好了。 老夫人让我把面条上撒一点面粉,挽到一起,装到方便袋里,递给许先生。 许先生也全副武装了,他穿着全套的工作服,戴帽子的,手上还戴着手套,口罩也戴上了,拎着两个方便袋,雄赳赳气昂昂地出门了。 二姐听见关门声,知道许先生走了,她才从房间里出来,生气地抱怨:“妈,就惯着你老儿子,他想干啥你就让他干?” 老夫人说:“你老弟要干的不是坏事吧?我当妈这么多年,就把握住一点,孩子想干的事,只要不是坏事,我能帮的,就想尽办法帮他。” 二姐赌气,用力一拽椅子,又用力坐在椅子上。因为用力过度,她可能墩疼了屁股,咬牙咧嘴的。 老夫人让我洗点水果,拿到餐桌上一起吃。 老夫人把一个草莓递给二姐:“你老弟已经当了单元长,你不帮他,你看自己兄弟笑话啊?” 二姐不解地说:“妈,白天的时候,你让我老弟去买食物,这么会儿功夫,你又大方上了,早知如此,还抢食物嘎哈?” 老夫人说:“买食物,是度过艰难时期的第一步,剩下要干的活儿多着呢。可我也没想到单元里还有人没吃没喝啊。你不管,你眼看她们饿着,你坐着吃草莓能舒服吗?” 二姐说:“那我老弟也不能那样啊?用胳膊肘拐我,小时候打架他就下死手,这么功夫装好人了,他小时候薅我头发,你忘了——” 老夫人忍不住笑:“等会儿你老弟回来,我揍他,行了吧?” 二姐可逗了,去储藏室,不一会儿,她从储藏室出来,手里提着一根拖布杆,递到老夫人手里:“妈,一会儿你用这个揍我老弟,能揍疼。” 我在一旁看热闹,等许先生回来,看老夫人怎么用拖布杆揍许先生。 等啊等啊,许先生一直不回来,不知道干啥去了。 晚饭,许夫人想吃饺子。二姐想吃萝卜丝饼,最后两人商量,折衷了一下,包萝卜馅的饺子吃。 二姐和面,我插萝卜丝,许夫人点开灶火,烧水焯萝卜丝,老夫人剥蒜,没有扒葱。 许夫人不吃葱,今天包一个馅子的饺子,所以,饺子馅里老夫人就不放葱花。 我们四个人正忙碌呢,许先生回来了。许夫人匆匆出了餐厅,命令许先生:“站在门口别动!” 许夫人拿了酒精还是消毒液,不知道,反正是喷壶式的,刷刷刷,往许先生头上脚下一顿狂喷。 她才让许先生脱下工作服,挂在衣架上——衣架上之前挂的衣服,许夫人都已经转移地方了,从此刻起,衣架上只挂许先生的全套装备。 许先生横着膀子走进餐厅的,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咣当,往桌上一撂。 所有人都傻眼了,这是什么?这不是一罐蜂蜜吗?许先生在哪淘腾来的? 许先生自豪地说:“大家都猜猜,看看谁能猜到我从哪淘来的蜂蜜。” 二姐说:“我们不猜,你也得说,狗肚子里装不下二两香油。” 许先生笑了,说:“大白给淘来的。” 大白?大白是谁? 老夫人说:“大白你还不知道?就是穿着白色防护服的医护人员。” 老夫人天天刷手机,外面的新闻她比我了解得多,我用手机多数是查资料和写作。 许先生这么长时间没回来,竟然是给我淘蜂蜜去了。我很感动。 趁着二姐没注意,悄悄地把拖布杆拿到储藏室去了。 二姐也忘了这个茬,没再提让老夫人揍许先生的事情了。 但许先生随后的一句话,又让我后悔了。 许先生说:“红姐,多包点饺子,晚上小区的两个门口有站岗的,配备的食物还没到位呢,咱不能让他们饿着啊——” 许先生见我们都黑着脸,他又说:“放心吧,就这一晚上,明天啥都配备齐了,就不用我们送了。” 许夫人问:“送多少饺子?” 许先生说:“五个吧,五个饭盒?” 许夫人正包饺子呢,她冷冷地回头看着许先生说:“多少个饭盒?” 许先生一看许夫人是要生气的节奏啊,就说:“五个要是嫌多,那三盒,让他们颠簸一口就行了,不用供饱。” 第466章 包饺子送人 许先生说:“加上巡逻的社区干部,还不得八九个啊?” 许夫人指挥我:“红姐,插萝卜丝!” 许夫人又指挥二姐:“二姐,烧水,焯萝卜。” 许夫人又指挥许先生:“海生,赶紧包饺子!” 许先生愣怔地看着许夫人:“你支持我的决定啊?” 许夫人说:“我什么时候不支持你。妈刚才说了,你只要不是干违法的事,只要不是败祸钱,就支持你。” 许夫人已经手脚利落地拿盆舀面,开始和面了。她是拿手术刀的,干起面食来,嗖嗖快。他很快把面和好了,又跟许先生一起包饺子。 二姐乐了,说:“我算看明白了,一提医护人员,小娟就不一样了,你们是一个战壕的战友啊。” 许夫人没说话,手脚麻利地包饺子。她肚子大得顶到面板上了,脸部浮肿,憔悴,但她还是抿着嘴角,在包饺子。 我还能说啥?雇主一家慷慨仗义,我也不能装熊啊,那就干活吧,挺过这段艰难时期。 这天晚上,收拾完厨房,已经七点半了。我回到健身房休息,拿出手机,看到苏平给我发来的信息。我给苏平打语音电话。电话接通了,我说:“平啊,你在哪呢?会不会也被封在雇主家了?” 苏平说:“我在我妈家,我给我妈送菜来了,就困住这里,走不了,你呢?” 我说:“我困在许家了,这一天,没把我累死。” 苏平却羡慕我,说:“红姐,你在许家可太好了,每天都能挣到钱呢,我在我妈家,不能出去干活,一分钱挣不着。” 这个老财迷。我说:“小平,你不知道我多么羡慕你,这个时候,能跟家人在一起,是最幸福的,我想跟家人在一起,都没有机会,狗都没办法照顾。” 苏平替我担心狗了,说:“那狗咋办了?”我说老沈给狗接走了。苏平说:“沈哥不错啊,你俩处咋样了?要结婚了吧?” 我忍不住笑了,说:“我俩昨天就说分手了,不处了。” 苏平惊讶地说:“分手了沈哥还帮你干活,沈哥多爷们啊!” 苏平的话,让我感慨。我认为吃苦的事情,苏平却认为享福。我不想干的事情,苏平却很想干。我们境遇不同,想要的东西也不同吧。 不过,跟苏平通完话,我心里轻松了很多。既来之,则安之。 七点半以后,许家没人再打扰我,我在健身房里休息。许先生不知道又从哪里淘来一根充电器,我的手机再也不怕没电了。、 我趴在床上休息,一边用手机码字。一般情况下,我写完700字就存一下。 等写完10个,一起放到文章里修改,修改好了,就保存起来。 不过,晚上还是睡不着了,换了睡觉地方,脑袋有点认生。 我想打开跑步机跑会儿步,可又担心跑步机动静太大,影响其他人休息,后来,我就在健身房里踱步,累了,躺在床上,终于一觉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大家轮番占用卫生间。我在家里一般是早晨八九点,或者十点钟左右去卫生间,但看着许家人乱哄哄的,我一点去卫生间的意思都没有。 不过,我晚上睡觉前就喝了一杯蜂蜜水,又吃了半个火龙果,早晨起来空腹又喝了一杯蜂蜜水,我感觉这次不会堵塞。 等待午后大家都休息时,我再占用卫生间。 许家人现在都在家里,加上我,一共五个人,五个人的家务活就有点多。 我做五个人的饭菜倒也可以,因为做饭时,大家都到厨房来帮厨。只不过,收拾卫生时,就剩下我一个人。 原本,许夫人划分了分担区,可是许先生一直在外面跑物资,联系车队,往各个小区运送蔬菜包,一天也抓不到他人影。 清洗马桶的活儿谁能干?许夫人大着肚子,肚子都比马桶大,蹲不下去。二姐一说洗马桶,她就干呕着,要吐。 老夫人86岁了,我能让她洗马桶吗?结果,这艰巨的任务就落在我这个中老年妇女的肩膀上了,我只好去洗马桶。 拖地的活儿呢?许夫人说:“我的房间不用拖地了。” 二姐说:“客厅地板不埋汰——” 我想说她:不埋汰你用舌头舔一下。五个人24小时居家,地板能不埋汰?那不是唬人吗? 我呢,有点洁癖,其他地方埋汰,我不在乎,我就在乎地板,地板上落下一根头发丝,我都得清理走。所以,拖地的活儿又落在我日益苍老的肩膀上。 还有二姐的房间,她现在睡在智博的房间,地上都是垃圾袋,我都不知道她在哪弄来这么多零食。 后来我想明白了,她昨天拿上来的尿不湿箱子里,其中肯定裹夹着零食箱子。二姐真适合干后勤呢! 二姐不仅不拖客厅的地板,还把智博的房间造祸得皮儿片儿的,没有下脚地方。不过,我没管二姐的房间,她要是不嫌脏,就住吧。 可许夫人看不下眼了,许夫人挺着大肚子,去阳台里拿笤帚,到二姐房间里去收拾垃圾。我只好从许夫人手里接过笤帚。 这下好了,许家的家务活儿基本都是我在做了。 午后,大家都回房间休息了。我也收拾完厨房。我先走到老夫人的房间,问:“大娘,你现在用卫生间吗?” 老夫人说:“不用,你用吧。” 我说:“大娘,那你半小时之内,别用卫生间了,行吗?” 老夫人笑了:“一个小时我都不用。” 然后,我又去二姐的房间告诉二姐,又到许先生的房间,告诉许夫人,大家都保持一致,一个小时之内不用卫生间。 我这才放心地去了卫生间。要是有人在门外等着用卫生间,我就更费劲了。 别人到卫生间看手机,我看书才好使。 后来我研究了一下,估计是看手机我紧张吧,因为我看的都是我的文章,还有文章的阅读量和评论,万一看到一个怼我的评论, 这卫生间没法上了。 我就选择看书,看书我会轻松一些。我从许夫人那里拿来一本书,进了卫生间,一看是育赢的书,一点没兴趣,最后又把手机拿到卫生间,还得是看故事让人放松啊。 一整天,一切顺利!幸运呢! 傍晚,小区里的蔬菜包到了,许先生全副武装,又出去了。 蔬菜包需要单元长挨家挨户地送到门口,因为单元楼实行足不出户,住户不能下楼,需要单元长把每家订购的蔬菜包送到门口。 许先生送完蔬菜包回来,在门口被许夫人用消毒液一顿扫射,他还炫耀着说:“我一手提一个蔬菜包,比练哑铃还累。” 许夫人说:“闭嘴,别说话了,一会儿消毒液喷你嘴里去了。” 晚上,休息时,我跟老沈连线,却没有连上。我有点担心,他干嘛呢?怎么不接我的电话呢? 是鹦鹉出事了,还是大乖出事了,还是老沈出事了?没吃的了?还是没喝的?什么情况呢? 直到第二天早晨,我起来写作时,才看到老沈发来的信息。 老沈是凌晨一点发来的信息。他说:“我在配送蔬菜。我去做志愿者了。” 哎呀,我的老天爷呀,志愿者,像老沈干的事。 我老妹打来电话,询问我这里情况怎么样,她听说这里已经静止不动了。 我说:“按下暂停键了,都静止呢。不过,你别告诉妈和爸,他们都80多岁的人了,他们知道也帮不上忙,还得着急上火。” 老妹说:“知道了,我不告诉他们,你封在家里了?” 我说:“封在雇主家了。” 我老妹更逗,说:“呀,你吃的喝的都三包了?” 我说:“是的,我也承包了许家的所有家务活。” 儿子这几天也给我打电话,我儿媳妇也当志愿者了,做了他们楼道里的单元长。 我儿子是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但他媳妇做单元长,他也支持。我看到儿媳妇拍的视频,儿子在细心地给他媳妇往袖子上佩戴单元长的红色袖标呢。 两个孩子在艰难的时期,竟然越发地成熟了。 儿子负责家里的一日三餐,做的饭菜色香味俱佳,可以评为模范丈夫了。 静止在家里的时候,人们才深深地体会到,会一手厨艺,是多么的重要! 封印的第三天晚上,许先生下楼取回一沓子口罩,说明日上午要做核酸检测,他挨家挨户去发口罩,下楼检测必须佩戴正规的口罩。 第四天早晨,全家人都开始准备着,下楼做核酸检测。 许先生又开始绘制表格,填下单元里的住户信息,601住户是两姐妹,602住户在外地,空着,没住人 603住户是原单元长家,因为腿上不能下楼,他家门上贴了封条,需要检测人员入户检测核酸。其他人员都下楼做核酸检测。 许夫人是孕妇,本来可以入户检测,但她不愿意麻烦医护人员,老夫人也支持下楼检测。 她说:“下楼还能呼吸点新鲜空气。”二姐则说:“老妈,你小点劲儿呼吸,别把病毒吸进来。” 二姐当了义务观察员,她趴着窗口向楼下望着,不时地向我们汇报她观察到的结果,一会儿她说:“一单元开始下楼排队了,要相距两米距离,站在红线外——” 一会儿她又说:“老妈准备吧,小娟准备吧,小红准备吧,快要到咱们单元了。” 许夫人隔了一会儿,问:“二姐,到几单元了?” 二姐说:“一单元开始检测了——” 老夫人已经在门口等上了,她穿着羽绒服。她本来想穿漂亮的风衣,风衣是二姐新给买的,红色的,带着大团大团的牡丹花,非常漂亮。 老夫人就非要穿这件风衣下楼。但被许夫人制止了。 许夫人说:“妈,四月份的风还冷呢,你还得再穿一个月的羽绒服,5月份你再穿风衣。”许夫人怕婆婆下楼感冒。 二姐也说:“妈,下楼是做核酸检测,不是相亲去,你穿那么漂亮干啥?” 可老夫人就是想穿风衣。最后,这老太太竟然把风衣穿到羽绒服的外面了。太有创意了! 第467章 我不伺候懒蛋子 我发现一件事,许夫人喜欢吩咐我干活,一般情况下,她不会吩咐二姐干活。 哪怕是老夫人的事情,许夫人也支使我去做,不让二姐去做。我拎着助步器下楼,在楼梯下等待老夫人和许夫人。 许夫人先下楼的,她走过我身边,低声地说:“我妈就交给你了,多照看点,二姐就是个配搭。” 我忍着笑,没说话。 二姐溜溜达达下楼了,她也不帮着照看一下老人和孕妇,她自己拿着手机,跑到林带里拍视频去了。 不一会儿,她回来排队,把手机里拍摄下来的视频给我看,说:“红啊,草都绿了。” 却听旁边有人严肃地说:“拉开距离,站到红线以外。”二姐过线了。 好几天没见面的邻居,一下楼,就觉得非常亲近。都嘻嘻哈哈地打招呼问好。隔着口罩,也能看到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带着笑意。 曹大爷家的金毛也乐颠颠地跑下来,曹大爷被工作人员给训了,曹大爷的保姆就吆喝着金毛上楼了。 曹大爷在保姆的身后一个劲地喊:“上楼你可千万别揍他呀,他就是傻,他要是像人这么尖,我就不雇保姆了。” 众人都笑起来。 许先生忙前忙后地张罗着,他把贴封条的人家的垃圾提到楼下扔了,贴封条的人家不能下楼。 许先生清点排队的人数,社区工作人员翻着自己手里的本子,告诉他:“还有两个人没来,是601的住户。” 许先生就用手机联系601住户,联系不上,他只好大步流星地上楼了。 不一会儿,他押着两姐妹下楼了,两个“要挂面的”姐妹花还没睡醒呢,揉着惺忪的睡眼,身上都穿着花里胡哨的睡衣。 一个年龄小点的女孩左腋下还夹着一个毛绒娃娃。 许夫人排在前面,她先做完核酸检测了,轮到老夫人往前走。老夫人老早就把手机掏出来,翻出吉祥码,但她提前时间太早了,等轮到她的时候,手机黑屏了。 工作人员一催,她一着急,手指不好使了,无论怎么滑动,屏幕还是黑的。老夫人着急了,说:“老儿子,你帮我看看手机。” 可她老儿子在照顾别人呢,我就往前走了一步,却被工作人员制止了,让我拉开距离。 我说:“我和大娘是一家的,刚才手拉手出来的,还用拉开两米距离吗?” 这时候,老夫人已经把手机交给我了,我把吉祥码找出来,递给老夫人。老夫人这才放心,撑着助步器往前走。 工作人员查看了她的吉祥码,她就把手机放进助步器下面的布兜里,然后,她撑着助步器继续往前走。 最前面放着两张桌子,三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的医护人员站在桌前等待老夫人。 老夫人走到检测的医护人员面前时,她停下来,摘下口罩,学着刚才许夫人的模样,张开嘴。 医护人员用刚消过毒的手攥着一根长杆棉签,往老夫人的喉咙里探进去,瞬间的事,长杆棉签就拿出来了,旁边的医护人员立即用一个塑封袋将长杆棉签封了起来。 老夫人做完核酸检测,她很乖巧地撑着助步器站在一旁,她的两只秀气的眼睛歪头看着我,她在等我呢。 工作人员说:“大娘快走吧。” 检测完核酸的人们,排着队,从另外一条路返回楼里,与检测核酸的队伍不会相撞。 老夫人慢慢地撑着助步器往前走。我顺利地做完核酸检测,跟在老夫人身后走着。 老夫人小声地跟我说:“红啊,慢点走,咱们慢点走,多在外面待一会儿——” 老夫人扬起头,眯缝起眼睛,透过林带的树梢,看着树梢下面太阳落下的光斑,说: “这外面的太阳多好啊,暖融融的,好像能攥到手里,屋里的阳光好像是假的,不热乎——” 我说:“等揭掉封印,我陪你出去溜达——” 老夫人说:“哎呀,花店现在估计也不能开了,等解封了,你陪我去花店买点花,窗台上的玫瑰都蔫吧了。” 老夫人撑着助步器,走得很慢。我们身后排着的长队,没有一个人埋怨老夫人的。 一是大家都尊重许家老夫人,二是大家也都想在外面多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 老夫人侧耳倾听,说:“听见没有,这小鸟叫得这么欢实,好像这声音就在我耳朵旁边,真好听啊——” 小麻雀的叫声,跟冬天的叫声完全是不一样的。 冬天,麻雀的叫声显得仓促和慌乱,春天的麻雀叫声透着一股清亮,透着一股欢快。 它们飞得也不那么急促了,它们会稳稳地停在树枝上,随着微风摇动着树枝,麻雀的两只爪子牢牢地抓着树枝,随着树枝在风中轻轻地摇晃,嘿,这是天然的秋千呢,小鸟可真会玩啊! 二姐也看见了,急忙用手机拍摄了麻雀荡秋千的一幕。 邻居们鱼贯地上楼之后,二姐把手机里的视频都发给了老夫人。 老夫人最愿意看草绿了,最愿意看麻雀荡秋千,看完视频,她就长久地伫立在窗前,看着外面飞着的麻雀,喃喃自语: “你大哥不知道是不是也被封了,多长时间没见到他们了。” 二姐看着窗前站着的老夫人的背影,对许夫人说:“咱妈要抑郁啊。”然后又说:“我也要抑郁了!”二姐让许夫人看她的嘴角。 她说:“我嘴角都起泡了,嗓子也有点疼。” 我在旁边拖地,我说:“二姐,你是不是中彩了?” 二姐气笑了:“小红,你咋不说我点好话呢?” 我也不让劲儿,怼二姐:“这是特殊时期,哪那么多好听的呀?” 我心里话呀,不干活,还想听我说好的,没门儿! 二姐又去对老夫人说:“妈呀,要不然,咱们找点什么玩吧,玩会儿麻将行吗?” 老夫人一听玩麻将,眼睛亮了,招呼我说:“红啊,快把桌子支起来,玩会麻将。”老夫人玩麻将更有瘾呢。 桌子摆开,许先生也忙完了楼道里的工作,回到家。 他现在不用许夫人喷消毒液了,他自己学会喷消毒液的顺序了,喷完之后,他脱下工作服,挂在衣架上,就去了卫生间,洗手洗脸。 四个人的麻将局很快就支了起来。 我在厨房做饭,二姐忽然对我说:“红啊,中午别做饭了,你整点烤地瓜啥的。” 二姐又上来馋瘾了,她带来的零食估计这几天都消耗殆尽了。 二姐那天在风控前期,到楼下买回一兜地瓜,我就从储藏室取出地瓜,在水池里洗干净,正要烤呢,二姐又发话了。 她说:“红啊,我想吃地瓜干呀!” 老夫人说:“我看梅子像个地瓜干!这都啥时候了,你还要吃地瓜干?” 许夫人舔着嘴唇:“二姐,你别老念叨吃的,给我也念叨馋了,这封在家里,上哪淘地瓜干去?” 许先生说:“你们女的不是一天天地在网上购物吗,想吃啥,就网购呗。” 二姐沮丧地说:“快递都停了,有多少钱,也花不出去啊!” 我看着盆子里洗的几个地瓜,也挠头。 这种时候,大家就克制一下欲望吧,有地瓜吃就不错了,还惦记地瓜干呢—— 我脑子忽然那么灵光一闪,开窍了,我猛然想到,可以到网上查一查呀,怎么做地瓜干的。 我手里有地瓜,我有原材料,我还怕做不出地瓜干?你就是让我做出地瓜飞机,我也应该没问题呀! 我立刻掏出手机,一顿疯狂地查找,嘿,上面铺天盖地,啥招都有啊。别的事情招数可能少,吃的方面招数有的是。 我就照葫芦画瓢,开始制作起老三版的地瓜干了! 地瓜已经洗好,放到笼屉里上锅蒸熟,20分钟左右,就蒸熟了。蒸熟地瓜之后,把地瓜皮扒下来,再把地瓜切成片。 这个步骤很关键,要切得厚一点,然后把地瓜片再切成地瓜条。在烤盘里放上一层油纸,将地瓜条均匀地铺在烤盘里,再把烤盘推进烤箱里,烤了起来。 资料里显示的要求很多,有的要求烤30分钟,有的要求烤两次,我就自己掌握时间,烤20分钟。 20分钟一到,我把烤盘拽出来看看,不行的话,推进烤箱继续烤。 二姐这个馋鬼已经嚷嚷开了,她说:“红啊,我的老妹呀,你的烤地瓜还没烤好啊?” 我说:“二姐,你等一会儿,快要好了。” 许夫人也说:“好饭不怕晚,再等一会儿吧。” 我又切了一些水果,提了一壶温水放到麻将桌旁边的茶桌上。 烤箱的时间又到了,我拽出烤盘,地瓜的香味很诱人。我觉得差不多了,地瓜条薄得很嚼头,地瓜条厚的,吃着更香甜。 我把烤好的地瓜干装到一只装饼干的小篮子里,拿到客厅的茶桌上。 二姐鼻子最好使,一下子就闻到了,许夫人的眼睛则扫到了我送来的不是烤地瓜,而是地瓜干。 许先生也看到了,他最先不玩了,伸手要抓篮子里的地瓜干吃,被许夫人拦住了,让他去洗手。 大家洗手之后,坐在沙发上吃烤地瓜干,笑语盈盈,都说我烤得不错。老夫人手里揪着一个地瓜干,没敢往嘴里放,她咬不动。 我特意给老夫人留了一个烤地瓜,我把烤地瓜装在小碟子里,递到老夫人面前,她立刻眉开眼笑了,说:“红啊,你坐下,一起吃,这几天累坏了吧?” 第二天,核酸检测结果出来了,一家人都是阴性。整个小区也都是阴性。 这是个特大的喜讯,许先生特意叮嘱我,晚上要做几个硬菜,要喝点酒,庆祝庆祝。 我在厨房做菜的时候,二姐进来了,虚头巴脑地凑到我跟前,从我脖子后面探过头来,亲昵地对我说:“老妹,你再烤点地瓜干呗。” 我说:“地瓜就剩几个了,不留着过两天解馋呢?” 二姐说:“我现在就馋死了,还留啥呀?” 我笑了:“馋死了你还能说话?” 二姐用身体撞了我一下:“将来你到我家给我做保姆呗?”我用眼睛斜楞二姐,说:“你一个月给我多少工钱呢,你能请起我吗?” 一提钱,二姐立马支棱起来,瞪着眼珠子,问我:“你一个月要多少钱?” 我说:“你给不起。” 二姐生气了,说:“瞧不起人呢,我没钱,可你二姐夫有钱呢。” 我说:“你家有老太太呀?还是有没人接送的孩子呀?” 二姐被我说愣住了,她说:“这些我都没有,我就有我,还有你二姐夫,这家里人口少,你干活多省劲啊。” 我一边干活,一边嘴里接着怼二姐。 我说:“我做保姆,是给无法做饭的老人帮忙的,是给没人接送的孩子帮忙的。这些人是需要人照顾,需要人帮忙的。我做保姆,绝对不去伺候有手有脚还啥活也不干的人。” 第468章 互怼 我说:“二姐,这你可想错了。家里有老人孩子的,照顾不过来的,需要帮忙的人家,雇主对保姆是客气的,是尊重的。” 二姐说:“我也尊重保姆,我就是不爱干活——” 我摘完韭菜,开始洗韭菜。 我说:“可俩手叉腰啥活不干的雇主,这样的雇主成天闲得五脊六兽,专门挑剔保姆干活,把保姆当奴隶使唤,一点也不尊重保姆,甚至还让保姆给洗短裤。 “也不嫌丢人!这样的雇主给我一万吊,我也不伺候。我捡垃圾我都不伺候这样的人家。” 二姐笑了:“你捡垃圾都不伺候这样的雇主?” 我说:“这有啥呀?天下的活就没有我打怵过的。你要是敢跟我打赌,解封那天,我就辞职,捡垃圾一个月,你信不信?” 二姐见我言之凿凿,她有点犹豫:“红啊,你真会去捡垃圾吗?” 我说:“捡垃圾是一件仅次于医生的高尚工作,你有啥嫌弃的。他们让废物利用,不是好事吗?” 二姐吧嗒吧嗒嘴,半天没说话。 后来又贴近我,跟我撒娇:“算了,不跟你打赌了,你万一真辞职了,还不得给我妈闪一下呀?我妈该揍我了。” 看着二姐,我心里话呀,小样,我打赌,就从来没输过。哦,输过老沈一回。 但我也扛不住二姐撒娇啊,她哄人的功夫也是一流的,我最后把家里仅剩的几个地瓜,做了地瓜干。 二姐看我做地瓜干,讨好地对我说:“红啊,你知道我为啥要雇你去我家干活吗?” 我说:“你肯定想过一过支使我的瘾呗。” 二姐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吧,嘴闲不住,要么要吃零食,要么就得跟人聊天。我就愿意跟你聊天。跟苏平聊天吧,我问两句,她能回答我一句。 “雇别的保姆吧,我问啥都不说话,后来我问她为啥不说话,人家说,家政公司规定的,不能跟雇主闲聊天。 “红啊,我就不明白了,你说我雇个大活人,不能聊天我雇她干嘛呀?我直接买个机器人干活得了,能使唤一辈子。” 我笑了:“我怼你你也高兴啊?” 二姐说:“互怼的日子是幸福的,要是我说啥是啥,那你不还是跟机器人一样吗?我说啥都有人怼我,我才高兴,我遇到对手了。” 我心里话呀, 二姐是遇到“怼手”了。 我才不去伺候有手有脚的懒蛋子,二姐就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我说:“你给我叫出来一个,让它推磨给我看看。” 二姐气笑了,攥着空拳在我后背上擂了两下。 她跟苏平不同,苏平擂人是刑罚,二姐擂人是按摩。 二姐挺可爱的,直率,热情。 我在许家住了几天,没有换洗衣服,二姐就把老夫人的新衣服都抖露出来,拿出两套,她一套,我一套。 老夫人内衣外衣,都是女儿和儿媳妇给买的,老夫人内衣不爱穿新的,她嫌新衣服扎肉。 晚上饭,我做了许先生爱吃的红烧肉,但许先生没吃上。 单元楼里曹大爷的减压药没有了,老夫人的减压药还有一些,他给曹大爷送去一盒减压药。 水果包、蔬菜包又到了,许先生下楼去提货,提货之后又送货。 刚回到房间,社区主任又下来指令,因为有的居民偷摸地下楼溜达,这对防控不利,于是,单元长要排班执勤,在外面巡逻。 许先生不能吃饭了,他认真地在桌子前看着社区干部发下来的执勤表格,然后,他捏着手机开始打电话。 他是给顶头上司打电话:“我看我们这栋楼一共是五个单元长,您怎么排了六个班?有个单元长一天要执勤两个班,这有点难度啊。” 对方说:“上面要两个小时一个班,怕单元长累着,是替你们考虑。” 许先生说:“上面不了解咱们社区里基层的工作,有的楼单元长六七个,我们这栋楼是5个单元,那就排5个班,每个班多执勤20分钟,不就简单了吗?这样每天都在固定的时间里执勤,也好记住。” 对方说:“我听上面的——” 许先生捏着手机,到客厅去打电话,跟他的上司掰扯这件事。 本来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但如果许先生不说,还真就排了六个班。后来,许先生打完电话,他又来到厨房,我以为他可以坐下消停地吃饭了。 不料他对众人说:“你们先吃,我现在得出去执勤,五个班,我排到晚班,等我执勤回来再吃饭,你们把我的饭菜扣上就行。” 二姐嘲讽许先生,说:“这个积极分子。” 许夫人却连忙站起来,叫住许先生:“你站住,别走!” 许先生以为许夫人也认为他是积极,不让他出去执勤:“娟儿,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许夫人把许先生“定在”客厅,她回了房间,随后,她手里提着一条秋裤一件秋衣,丢到许先生怀里,说:“晚上天冷,穿上秋裤秋衣再出去。” 许先生接过秋衣秋裤,笑嘻嘻地说:“还是媳妇心疼我。” 许先生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换上了秋衣秋裤,又将工作服披挂整齐,出门执勤了。 许夫人回到餐桌前坐下吃饭。 二姐酸溜溜地说:“哎呀,这两口子,就在我们面前秀恩爱。” 许夫人淡淡地说:“我们两口子这辈子就这么过来的,这就算秀恩爱?” 二姐说:“你不是秀恩爱,你是升级版的恩爱,是秀幸福。” 二姐说话挺逗乐,挺幽默。 我想起我这个钟点工保姆,原先只是来许家做两顿饭,现在不仅做三顿饭,还住在了雇主家里,我成了住家保姆,我也是保姆升级版呢! 住家保姆太难了,没有多少休息时间。 这不是,二姐让大家陪着她玩麻将,刚玩一会儿,单元长就下楼 取物资去了。许先生要是走了,就三缺一。 二姐着急,就让我去做牌搭子。 我不愿意玩麻将,两个原因,第一是怕输,自己好容易挣来的钱,岂能输出去? 第二是耽误时间,有这功夫我码700字了。 但二姐矫情,赖赖唧唧的,许先生就对我说:“红姐,我的牌不错,你别怕输赢,你就替我打,输了算我的,赢了你拿走。” 我只好一万个不愿意地坐下来。麻将我打过几次,有一次是动钱的,也是替别人打,输了钱,对方回来很不高兴,你说我图个啥呀? 后来我家里也玩过两次,我爸不许玩动输赢的,他说自己家人不能赢自己人。 不玩钱的吧,玩麻将还不如玩扑克有意思。后来我家就没人玩麻将了。 我坐在许先生的椅子上,看了看手里的牌,不缺幺,也不断九,也开门了,再抓一颗牌就糊了。 我看看老夫人开没开门,老夫人要是开门了,我就可以和牌了。这时候,二姐叮当一下,扔出一颗牌,正是我需要的。 却听二姐说:“红啊,你坐在这里的任务,就是把我老弟的钱,全部输给我们仨。” 我捏着二姐扔出的牌,说:“不好意思啊,二姐,想输牌的技术,我还没具备呢,这把牌我赢了!” 二姐看到我和牌了,气得要揍我。 老夫人说:“就让小红这么玩,要是她就想输牌,那玩着还有啥意思?” 玩了几把牌,基本都是我和牌了。 二姐说:“你不是说你不会玩吗?糊弄我们呢?”我说:“我真不会玩。”二姐说:“不会玩你还赢了?真是手幸啊。” 夜深了,许先生执勤结束,回到楼上吃饭。许夫人坐在餐桌前陪着他。说:“海生,封控还不知道要几天呢,你们单元长这么劳累,可不太好。” 许先生说:“那你说咋办?你想让我辞掉单元长的工作?” 许夫人说:“你们可以组建几支队伍,再招一些志愿者,可以组建一个执勤组,一个食品订购组,一个药物供应组。 “这样的话,单元长的工作轻松了一些,这些活儿分派出去,每个小组具体做的事情也就更专业,更细致,出现纰漏的时候就会少很多。” 许先生觉得许夫人说得很对,两人就在餐厅里叽叽喳喳地说了半天,后来我去厨房倒水喝,看到夫妻两人已经转移到客厅。 许夫人半靠在沙发上,肚子上顶着一个巨大的皮球,她的两只腿搭在许先生的膝盖上,许先生用手按揉着许夫人的腿。 许夫人不仅是腿肿胀,她的脚也开始浮肿,下楼做核酸检测,她穿着许先生的球鞋下楼的。 我当时没看到,等回到楼上,看到许夫人往下拖许先生的球鞋,才知道她的脚也浮肿了。 怀孕生子,太考验女人了。 旁边的房间里,二姐在跟二姐夫打电话。老夫人的房间里,老夫人在跟大儿子打电话。 每个人都有另一半,每个人都向另一半倾诉,同时也倾听另一半的倾诉。 这样的夜晚,安静又喧嚣。 窗外的鸟雀鸣叫的声音已经停歇了,也听不见风声,只能看见窗外楼下高大的榆树漫过窗台,树梢在轻轻地晃动,好像喝醉了酒的男人呢,走着横七竖八的步子,唱着离啦歪斜的歌。 这天早晨我起来,一走出健身房的门,猛然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吓我一跳。定睛一看,竟然是许夫人,身上盖着一条被子,在睡觉呢。许是我开门的声音大了点,许夫人惊醒了,她见我狐疑地看着她,她就拍拍旁边的沙发,示意我坐下说话。 我抱歉地说:“小娟,对不起,给你吵醒了。” 许夫人说:“吵醒了正好,坐着睡觉对胎儿不利。” 我说:“那你怎么睡着了?” 许夫人说:“这几天晚上睡不好,我就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没想到睡着了。” 许夫人又对我说:“我请的月嫂是来不了,你照顾孩子,会吗?” 我的妈呀,我照顾我自己的儿子行,要我照顾别人家的小孩,我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许夫人则淡淡地笑了,说:“没关系,你不是生过孩子吗,到时候你听我的就行。” 第469章 生命的力量 20多年前,我生过孩子,照着书,我把儿子养大了。 可那是我自己的孩子,我胆子大,我想怎么抱着儿子就怎么抱着,想什么时候给他洗澡就给他洗澡,干活忙起来不搭理他,就任由他哭一会儿。 可给雇主看护婴儿,就我这脾气,能行吗?不得天天挨训呢?我一挨训,心情不好,更看不好孩子了,这是恶性循环呢—— 这是个烫手的山芋,我不能接。 我说:“娟儿,这个活儿你可别找我了,我干不来。” 看许夫人一脸的求助,我心里一软。 但我告诉自己,这种时候不能心软,心软只会给自己带来更多的麻烦。我就狠着心说:“二姐正好在你家,你就让二姐帮你照顾小宝宝。” 许夫人轻轻地叹了口气,低声地说:“她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我哪信得着她呀。” 许夫人又信赖地看向我:“红姐,看孩子的活儿好干,你到时候听我的就行。” 我更不敢接手。许夫人有洁癖,有强迫症,有完美苛求症,我听她的?她吩咐我向东,我就得向东,她吩咐我向西,我就得往西。 我50多岁的人了,不像小姑娘那么灵便,万一我被她指使烦了,或者没听明白她的指令,我哪里做错了,或者做得不妥,挨她一顿训,我可受不了。 我出来干活,累点,只要我能承受,我都可以忍耐,但要是无端地遭人呵斥,那我掉头就走。干活可以,我不能受气。 年轻时候,我爬坡阶段需要钱的时候,我都站着挣钱,我不会弯腰挣钱,更别说跪着挣钱了。 人呢,别管挣多少钱,绝对不能让自己生气。 我太知道生完气之后,身体的不舒服了。 万一那团气化解不开,在身体里形成毒瘤,挣点保姆的工资还不够去医院做手术的花费呢。 我打定主意,婉言拒绝许夫人。可许夫人以为我是故意推脱,跟她讲条件。 她说:“你是不是在意工资呀,你放心吧,我雇月嫂多少钱,这一个月我就给你多少钱——” 许夫人要跟我谈钱。对于月嫂的工资,我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我挨不了那个累,受不了那个气,此时此刻的我,也不是爬坡阶段,我有我自己的生活。 我是出来打份零工,能挣就挣点,不能挣就打道回府。 这要是苏平,她肯定会接下这个活,她迫切需要挣钱。 我制止了许夫人,没让她说出月嫂的工资,否则,她说出月嫂的工资,我再拒绝她,她会认为我嫌弃她开出的工资太低了。 许夫人和许先生不同,我顶许先生没问题,开玩笑也没问题,许先生什么事情都不是太在乎,在他家里做保姆,第一对他老妈好,第二人品好,没有坏心眼,那基本他就能一直用下去。 但许夫人不同,许夫人敏感,又有些多疑,我跟她说话,不能说一些笼统的话,那她会认为我不尊重她。 所以,跟她说话最好也别开玩笑,就是直截了当地阐明我的观点。 我看着许夫人说:“这件事你就别把我算在内了,我对我自己没有信心的事情,我不能答应,我要是答应了,我会焦虑,忐忑,寝食不安,那日子我就过得没劲了。 “这一天下水道还不咋通畅呢,要是帮你照顾小宝宝,那我下水道肯定就堵了,你能理解我吗?” 许夫人还想说什么,但她看我口气坚决吧,就欲言又止。随即,她淡淡地说:“我再跟月嫂联系联系吧。” 我不知道许夫人最后联系得怎么样,我进厨房准备晚上的饭菜。对于她生孩子这件事,我不会再多赘言。 我只要做好我的工作,现在我的工作就够多的了,家务活都是我的了,我已经忙得焦头烂额,要是再往自己肩膀上扛东西,我可真是自不量力了。 别说扛个小宝宝,现在就是往我肩膀上再扛一根稻草,都会把我压趴下,到时候我控制不了自己,会情绪大爆发的。 晚上,做好饭,我挨着老夫人坐着,让二姐挨着许夫人坐着。 我得跟许夫人拉开距离,要不然跟她太近乎了,她要是再开口求我做月嫂,我担心我心一软,答应她。 我脑子清醒得很,自己都没有信心的时候,就千万别往身上背锅。到时候我就成了背锅侠。 许夫人在餐桌上,果然说起月嫂的事情。 她说:“月嫂暂时来不了,也不知道咱们小城封多久,我这肚子不等人呢,就这几天了,烦死了。” 老夫人说:“依我说,就别请什么月嫂,家里这么多人,都帮把手,月子就过来了。当年你生智博,请啥月嫂了,不是我一个人就把智博带大了?” 许夫人看看老夫人,又看看二姐,她说:“妈,现在能跟20年前比吗? 那时候你60出头,最起码还能抱动智博,现在你拿一锅粥你都——拿不动吧?” 老夫人说:“楼下车库里有悠车子,到时候我悠着小孙女就行了。” 许夫人说:“妈,我也不是20年前了,我这个年龄生孩子,我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了。” 老夫人坚定地说:“没事,有我呢,我照顾你。你为我们老许家又添人进口,妈肯定伺候好你月子。” 老夫人转头看向二姐,说:“再说你二姐正好在咱家,你二姐也能帮忙照顾你。” 二姐一直没说话,她是又懒又馋,她最不爱干活。她没退休呢,成天都请假不上班,你让她在家照顾许夫人月子?那是不可能的。 二姐梅子就照我的想法来了。她说:“妈,你让我抱小孩稀罕稀罕还行,你让我照顾小孩照顾孕妇?你可饶了我吧。 “我这一天,浑身骨头都懒得发痒,我还照顾小娟?我还想雇个保姆照顾我呢。” 二姐说完这些话,担心许夫人生气,她又转头对许夫人说:“娟儿,你别生气啊,我是说的真心话。这要是小区没封,我花钱雇俩月嫂伺候你月子,可我自己,真不行啊!” 许夫人没有生气,她反倒笑了:“二姐给我看孩子,我真信不着。我再想办法吧。” 许先生大致看明白了这件事,他笃定地说:“我有个办法——” 许夫人还没问许先生呢,二姐已经着急地问道:“老弟,啥办法,快说说,只要不让我干活,啥办法都行。” 二姐的话把大家逗乐了。 许先生说:“我已经询问社区干部了,小娟要是快生了,直接给120打电话,人家来车,就给小娟拉去医院了。这之前跟小雅打好招呼,医院的事情就不用太费心——” 许夫人说:“这个我本来就放心,就是从医院出来之后的事情,我糟心——” 许先生用手握住许夫人的手:“别糟心,有我呢,我打听了,估计过两天,咱城里有一部分就会解封,你再雇个月嫂,这个不行还有那个。” 二姐一听要解封,乐坏了:“老弟,啥时候解封呀?有确切的时间吗?我都快憋死了,我好出去吃点东西,买点东西,再去体验馆享受一下——” 老夫人也说:“要解封可太好了,我陪小娟去医院——” 许夫人情绪也放松了一些,对许先生说:“我从医院出来,那要是还没解封呢?” 许先生说:“真要没找到月嫂,我就把单元长辞掉,专门在家照顾你。” 许夫人笑了,但还是有些不放心,说:“你会啥呀?你会抱孩子吗?” 许先生说:“我不会,可以学呀,智博那个时候,我抱过——” 许先生一抬头,看到我,说:“还有红姐呢。” 许夫人淡淡地说:“红姐说她不做月嫂,太累,干不了。” 许先生咔吧着一对小眼睛,笑着对我说:“这还不好办,红姐干的活儿,我和二姐包了,到时候红姐就专门伺候小娟月子,老妈专门晃悠车哄孩子,大家各司其职,不就齐了吗?” 许先生说话,不给人压力,也没谈工资,反倒让我放松下来。 拿了工资,我就是月嫂,我干活就得一丝不苟,不能有一点差池。不拿工资,我就有回旋余地,雇主就会客气些。 吃完饭,我收拾厨房呢,其他人都去客厅说话了。 许先生走进厨房来洗水果,他洗完水果,又把一个火龙果用小刀切成花样,放到碟子里,递给我,说:“小娟不让我们吃火龙果,说火龙果都是给你留的。” 这个老狐狸,他知道我怕啥,我最怕别人用感情这把刀捅我心窝。 我就说:“我不是不做月嫂,是我啥都不会,小娟又是追求完美的人,我担心自己做不来。” 许先生说:“你心里先把月嫂什么的放到一边,你就想想,当年你生完孩子,你想要啥,你就给小娟拿啥。你想干啥,你就让小娟干啥。 “我跟小娟说好了,月子里,大家商量着来,都没有经验,以前小娟生智博,我出差在外,回来孩子都胳膊那么长了,这种特殊时期,百年不遇。 “明后天做第二次核酸检测,要是没啥事,离解封时间就不远了。等到解封,你就立刻自由了,我马上请月嫂来,到时候我给你放一个礼拜的假,咋样?” 许先生这么说了,我要是再拒绝,就显得我破大盆端起来了。我只好说:“我会尽力帮小娟的,但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干好。” 许先生说:“姐呀,我们两口子就等着你这句话呢,只要你答应就行,特殊时期,我们互相帮助吧,度过这道难关——” 我什么也没说,点点头。 晚上,我躺在健身房的床上,给老沈发了个短信。 我们小区不允许遛狗,不知道老沈的小区是否允许遛狗。老沈的小区在许家小区封了之后的第二天,也封了。 我正等老沈的消息呢,忽然有人敲门,是健身房的门。 许夫人进来了,手里拿着一套睡衣,还有两条短裤。 她把衣物放到我的床头,说:“这些都是我怀孕后买的,不知道你穿着会不会大,最起码有个换洗的吧。” 许夫人的肚子已经很凶势了,人没到,肚子先到了。 我老实地说:“小娟,说句实话,你生孩子,我比你都紧张,我就是害怕,怕照顾不好你,耽误你的事。” 许夫人忽然攥住我的手,轻轻地按压在她隆起的腹部,说:“姐,你别害怕,害怕啥呀?她是个小宝宝,可爱的小宝宝,你摸摸她,你听听她在干嘛?” 我的手覆盖在许夫人的腹部,我感觉她的肚子是热乎的,带着体温的,但是紧绷绷的,有点像个锅盖,但没有锅盖硬。 又像皮球,但比皮球还软和。忽然,我的手掌被什么东西弹了一下,好像有个调皮的小坏蛋弹了我一下脑瓜崩。 刹那间,我心里忽然变得很柔软,柔软得像一汪春水。这就是生命的力量吧? 第470章 惭愧 面对新生命,我有什么畏缩的,我就直接抱到怀里就行了,用我全部的爱,够不够?许夫人这个时期是被困在家里了,没办法才找我帮忙。 要是没隔离前,人家不会用我这个二把刀的。既然用我了,我就迎难而上吧,别计较其他的了。 挺过这半个月,我就自由了。这半个月,我无论如何都得帮这个忙。 这不是普通的工作,这是迎接新生命。 我说:“你放心吧,我会尽力的,我不懂的,你就告诉我,我照你说的去办,只要孩子健康,你没事,咱们就算赢了。” 许夫人脸上带了宽心的笑意。她轻轻地用手撩开家居服,露出里面隆起的腹部,腹部上的青筋和紫色的血管都看得很清晰。 她说:“快了,就这两天了,小家伙也着急见咱们全家人呢。” 这个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我领着大乖在小区里散步,阳光很好地照着青草茵茵的小路,迎面碰上一个少妇,手里牵着一个小男孩,我抬头一看,妈呀,是许夫人。 我笑着说:“你怎么生了?生的不是女孩,是男孩呀?” 许夫人笑着不说话,转身就走了。我急忙撒腿去追她,却一下子蹬开了被子,醒了。 是做个梦。 我想起昨晚和老沈的通话,老沈说小区封了之后,不允许遛狗,他就跟楼道里的人要了一盆猫砂。 大乖把猫砂扒得满屋都是,不过,大乖还真在猫砂上撒尿拉屎了。 这可太好了,大乖在房间里要是不憋到一定程度,是不会在房间里撒尿拉屎的。憋屎憋尿,太痛苦了。 我竟然做梦梦到我遛狗,对了,我遛狗还碰见许夫人牵着小孩子散步,她肚子是空的,没有隆起了—— 我有点紧张,急忙起床,推开健身房的门。四下里无声,只有轻微的鼾声。 第二天又做了核酸检测,晚上九点多钟,结果就出来了。 我们在手机里就能查到检测结果,一家人都是阴性。晚上又是做了几个硬菜,庆贺一下。 许先生在饭桌上对我们说:“大哥跟我通电话了,说其他封的市县,都陆续恢复生产了,咱们也快了。胜利在望,曙光就在前方。” 二姐很高兴,要跟二姐夫大祥见面了。 老夫人也很高兴:“我想我大儿子了,要是快解封了,可怪好的,就能见到我大儿子了。” 许先生对许夫人说:“等解封了,你生完孩子,咱家就搬进新房子!” 我也很高兴,快点解封吧。解封了,我就不用做月嫂了,我就能把大乖带回家了,我就能在阳光下遛着我的狗,自由自在地玩。 饭后,许夫人给雪莹打了个电话,雪莹这几天总给许夫人打电话,担心小城里的疫情,更担心她妈妈要生孩子这件事。 我听见雪莹在电话里说:“妈,要不是这该死的疫情,我就去白城伺候你月子。” 许夫人轻声地说:“我的宝贝女儿,你长大了,你有这心,妈就知足了,你呀,要保护好自己,那个男生,你们真的不处了?不是糊弄我,让我安心吧?” 雪莹在电话里又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但看许夫人的脸色,和缓,恬静,带着淡淡的微笑,这只能透露出一种可能,雪莹的男友真的不处了。 但是不是真的不处了,那就只有雪莹自己知道了。 智博给许夫人打电话,没有打进来,就打给了他爸爸许先生。询问疫情的事,询问妈妈生孩子的事情。 许先生躺在沙发上,赖叽叽地跟儿子撒娇。 “儿子呀,别提了,你老爸现在身兼数职啊,又是准爸爸,又是单元长,每天要干的工作都排队等着我呢,我都累迷糊了,你是不是得奖励我一下,给我发个红包也行——” 不知道智博在电话里跟许先生说了什么,许先生就笑了起来,笑得停不住。 儿子给我打来电话,他那里有吃有喝,不用惦记,一切都好。 我说了许夫人生孩子的事情,担心我照顾不好月子。 儿子笑着说:“妈,这是好事,你先练练手,等你儿媳妇生孩子,你就不用慌乱了。” 我说:“我儿媳要是生孩子,我花钱给她请个月嫂,伺候她月子。” 伺候月子的活是怎么做,都做不好。怎么做,大家都不满意啊。 人心是敏感的,每个人的心都脆弱得像玻璃,尤其月子里,产妇,婴儿,都需要呵护。每个人的想法又不同,不知道还会出现什么情况。 许先生又忙上了,单元群里,有人求助单元长,说自己家的大勺漏了,没有锅了。 许先生就走到老夫人的房间,倚着门框问:“妈,咱家锅有没有多余的?楼上有一户人家,大勺烧漏了。” 老夫人笑了:“这烧啥吃的呀,炼铁呀,把锅烧漏了。” 老夫人叫我,我就从厨房走到老夫人的房间。 老夫人让我挑个家里不用的大勺,让许先生送给大勺烧漏的人家。 我把家里暂时用不上的大勺交给许先生,许先生穿上工作服,戴上口罩,拎着大勺走了。 二姐看着许先生出去的背影,嘀咕说:“我老弟要是再当一阵子单元长,咱家里的东西就让他送空了。” 许先生回来之后,乐颠颠地给我们献宝。 他掏出手机,给我们看,说:“社区干部让我们把身份证报上去。” 二姐说:“报身份证干啥呀?” 许先生说:“干部说了,奖励我们单元长200元话费。” 二姐一撇嘴:“哎妈呀,还不够一把麻将和的呢。” 许夫人说:“还不够你执勤冻感冒了买药吃的钱呢。” 老夫人却说:“国家啥时候都想着咱,就干这点活儿,政府就要给你电话费,你说说,多想着咱们。” 一家人说说笑笑。 我给儿媳妇打电话,她说她和她爸爸也填表格了,对了,儿媳妇的爸爸也去做志愿者了,是所在单元的单元长。 接连都是好消息,核酸检测是阴性,等第三次核酸检测,要还是阴性,我们离解封的日子就不远了。 太向往喧闹的街道了,太喜欢喧嚣的人声了,哪怕狗叫,哪怕两个男人打架闭不上嘴的叫骂也是好的,那是真实的百姓烟火,是真实而又平凡的人生。 这天下午,二姐又馋了,要我做点零食,她想吃油条,又想吃麻花。 我说:“你以为咱这个后厨是饭店呢?你还点菜?” 二姐乐了。 我自己在家做的零食都是简单粗暴型的,给许家人做零食,不好太粗暴。 我和二姐到网上查了一个,炸糖糕,不用发面,这个不需要太长的时间。 一碗面,两碗水,把面和得挺稀,沾手,就把两只手掌蘸了油来揉面。 总算是把面团揉好了,放到一旁醒着。 再舀出两勺白糖,放一点面粉搅拌均匀,做糖馅儿。 糖里放点白面,能让白糖凝固一些,不至于一咬开糖糕,白糖都淌出来。 做好糖糕的馅儿,我就开始包糖糕。 把揉好的面团揉成长条,用刀子切成相等的剂子。 因为面太软了,剂子不用擀面杖擀皮了,直接拿过来用手摁个坑,就把糖馅舀一勺放到面皮里,像包包子那样,包好,擀成薄饼。 锅里放油烧热,就可以放糖糕。 二姐看着好玩,也要来放糖糕,结果第一下,她手指跟糖糕一起放到锅里炸上了。幸亏油温不热。 第二次,她害怕了,直接把糖糕扔到油锅里,迸溅的油点子烫到我手背上。 我撵二姐走人。“二姐,你看着行,别动手了。就等着动手吃吧。” 二姐说:“你说我是废物呗。” 我说:“我可没这么说——你的用处大大的,吃喝玩乐,全靠你了。” 糖糕在油锅里炸到两面金黄,我就用筷子夹出来,放到笊篱上沥油。然后装盘可以吃了。 二姐伸手抓一个放到嘴里,咬一口,点点头,说:“还行,挺甜,挺香。” 我夹一个尝尝,觉得还可以吧,六十分,刚及格。 等糖糕全部炸完了,大家吃了几个,还给许先生剩下几个。 许先生忙活外面的工作,等回来时,糖糕已经凉了,他吃了一个,说:“好吃,好吃,挺甜的。” 许先生剩下两个糖糕没有吃。我问过众人之后,都没人吃了,我就吃了,别占盘子。 我吃这两个糖糕的时候,心里五味杂陈,因为凉了的糖糕太难吃了,又硬又艮,都咬不动。 如果把糖糕放到笼屉里热一下,就会太软,也不好吃。 但许家人谁也没埋怨我做得不好吃,都吃掉了。 这件事,让我心里很有触动。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脾气。 但大家在一起相处,就收敛自己的锋芒,宽容地对待其他人。 许家人是这样,我也应该如此。 第471章 孕妇的难处 每天都数着日子过,是件煎熬的事情。 每天在许家过的日子,基本是重复的,摘菜,做饭,刷碗,清洗厨具,拖地。 不过,我比以往多了一项工作,就是收拾房间里的卫生。 柜子窗台是容易擦拭的,但我的腰不能长久地弯曲,所以我先擦拭上面的家具物件,等上面擦拭干净,再跪着把地下的物件擦拭一遍。 都是灰,没有别的污渍,很容易就擦拭干净了。 对了,我还多了一样活儿,清洗马桶。 每天清洗一次。许夫人告诉大家,谁用完了马桶,谁就直接用马桶刷蘸着清洁剂擦拭一遍,这样,等我去清洗马桶时,就很容易清洗干净了。 但这个小小的动作,基本没有人执行,只有我和许夫人在做。 老夫人不方便做。二姐呢,她冲完马桶就走了。 我问二姐:“你马桶清洗干净了吗?” 她睁着无辜的眼神看着我,说:“冲了,你没听见动静吗?” 我说:“二姐,是清洗,不是冲马桶。”二姐说:“冲一遍就干净了。行了,我下回注意点。” 下回,她还会这样做。 许先生呢,有时候着急,连冲马桶都忘记了,更别说清洗马桶了。 他咋就那么着急呢?嗨,他就这么着急,连吃饭都往嘴里倒饭的人,你还能指望他清洗马桶吗? 有一句话说得好呀,能改变自己的人,是神。想改变别人的人,是神经病。 这句话反过来看,充分说明了改变别人是件多么难的事儿,难如登天。 到最后,许夫人也不清洗马桶了,她回身不方便,有一次进了卫生间半天也没出来,然后,我听见她在卫生间叫我,她说:“红姐,你来一下。” 我以为她找我有旁的事情,我还琢磨呢,你从卫生间出来之后,再跟我谈事情不行吗?非得在卫生间跟我谈事情? 但女主人既然叫我,那我就进去吧,她不嫌尴尬,我也就没必要尴尬了。我就进了卫生间。结果你猜许夫人叫我什么事情? 她仰着一张浮肿的脸,脸的两侧还隐隐地显现一些芝麻点,好像是蝴蝶斑呢。 暗影里,许夫人坐在马桶上,加上前面的大肚子,她像一个臃肿的老妇人。 那一刻,我心里动了一下,谁说怀孕的女人是最美丽的?怀孕的女人太难看了。 许夫人忽然向我伸来一只手,眼神求助地看着我,轻声地说:“红姐,你拽我一下,我腰,有点使不上劲——” 她的无力和无助,她脸上都写满了求人帮忙。我连忙握住她的手,可她的手纤细柔软,手腕也很细,我真担心拽着她的手,拖不动她臃肿的身躯。 她像个袋鼠妈妈一样,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镜子里的自己,20多年前的自己,挺着大肚子,风风火火地干活,可是一旦坐下了,就起不来了,肚子里的孩子太大了。 我儿子生下来是8斤3两。 起不来了怎么办呢?身边没有人呢,我也不敢硬起来,担心我一下子坐在地上,把孩子摔出来。 我就一点点地挪动身体,让身体侧过来,一只手用力撑着椅子,另一只手就撑着自己的后腰。 我不是直接站起来,我是先把自己的身体顺到地上,两只腿跪在地上,然后先站起一条腿,再站在另一条腿。 我太知道一个人明明有腰,腰却用不上力气的感觉了! 我一只手攥住许夫人的手,另一只手加上半个身子,箍住她的身体和腰部,一用力,加上许夫人自己使劲儿,终于把沉重的孕妇半扶半抱了起来。 许夫人连连地说谢谢,我只说了一句:“照顾好自己。”就匆匆离开了卫生间,因为我看到许夫人的眼角挂了一颗泪痕。 许夫人那么要强的女人,她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的不堪和无力。 二姐从卫生间门口走了好几次,她没有叫二姐,她就是不想让亲人看到她连从马桶上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这个要强的女人呢! 要是我,我不会想那么多,我记得当年我怀孕的后期,躺在床上睡觉,从来不平躺着睡觉,因为平躺之后,我就起不来了。 怀孕的最后一个月,我一旦平躺着,我翻身都翻不了,必须求助于丈夫,让他在我身后推我一下,将我推得侧卧,我才能手脚并用地坐起来。 记得当时丈夫戏谑我是乌龟,说我乌龟大折个,翻不过身了。 听到他的玩笑,我是不开心的,我不想求助于别人活着,可我当时什么都没说,我把不高兴都累积在心里,心里装不下的那一刻,就是离开的一刻。 许夫人很久才从卫生间出来,她的脸明显地洗过了,泪痕也消失了。 许先生从外面进来,看到许夫人走路有些蹒跚,问她:“娟儿,还好吗?” 许夫人点点头,没有说话。她是不是担心一开口,声音就哽咽了,眼泪就崩出来? 可是屋子里还住着婆婆和二姑姐,她要是哭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因为什么哭,可丈夫会认为媳妇是受别人的委屈了,婆婆和二姑姐会认为哪里对她照顾不周了,惹得孕妇掉泪? 所以,许夫人只是冲着许先生点点头,什么也没说,但她脸上的放松状态她是装不出来了。 幸好许先生对妻子一直是细心关心的。他伸手将许夫人搂在怀里,让许夫人的头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 许先生一边往他们的房间走,一边轻声地安慰:“马上你就要卸货了,等卸货就好了,货卸下来,我就天天挂在肚子上,不让你再累一下,你怀胎十月,我抱十年,咋样,够意思吧?” 许夫人应该是笑了,被许先生送到房间里,她却忽然又叫我,她说:“红姐,你把笔拿来。” 我纳闷,她要笔干什么?莫非要查账?但她没跟我要账本呀,那我是拿账本还是不拿账本呢? 最后我决定,她既然让我拿笔,我就只拿笔给她吧。 我把圆珠笔拿到许夫人的房间,递给许夫人。 许夫人没有接圆珠笔,而是用下巴示意我把圆珠笔递给许先生。 许夫人说:“海生,你自己记上。不过,我给你考虑时间,你想记上,你就记上,不想记就不记。” 许先生从我手里拿过圆珠笔,走到墙边。墙上贴着一张八开的大纸,纸上已经写满半页了。 许先生在纸上又写了一笔,龙飞凤舞地写完,将笔丢给我,走出了房间。 我凑近许先生写在纸上的最后一行字,那上面写着:孩子出生后,我抱十天。 许先生这个老狐狸,把我逗乐了。 许夫人问我:“他写了什么?”我说:“他写的是孩子出生后,我抱十天。” 许夫人也笑了,淡淡地说:“这就是典型的男人,嘴里说的话,落在纸上就剩十分之一,落在行动上,就剩百分之一。” 我瞄了一眼八开大纸上都写了什么,都是许先生答应许夫人生完孩子要做的事情: 买房车,旅游去,拍婚纱照,每天接送孩子去幼儿园,最上面一行是,孩子半夜哭闹,由许先生哄睡。 哦,这是宝爸的清单呢,不知道许先生能做到几样,做到几成。 自从封印在家里之后,许家的一日三餐,改为一日两餐了,早餐时间提前到上午10点,晚餐时间为下午4点。 平常谁要是饿了,就做点零食,或者吃点水果。 许家的水果储存得比较多,但也吃得差不多了,二姐先后订了四个水果包,每次她都订两个水果包。 每个水果包里究竟是什么水果,谁也不知道,她担心不是自己想要的水果,每次她就订两个水果包。 水果包一到,就是二姐最兴奋的时刻,她蹲在地板上,打开水果包,像几岁的小女孩打开圣诞老人送来的礼物一样。 看到自己喜欢的草莓,惊喜地叫着,看到自己不喜欢吃的苹果和梨,就嘟起嘴,对旁边的人抱怨一句。 二姐也是大方的,把自己爱吃的水果挑走之后,剩下的水果,她就用小篮子装了满满一下,提到健身房,让我随便吃。 我哪好意思随便吃:“二姐,你把水果放到餐厅吧,我想吃的时候就去餐厅拿。” 二姐说:“我没看见你拿水果吃,反正筐里的水果我都洗完了,你不吃掉,马上就会烂掉。” 然后她又说:“房间里摆放点水果,味道香甜,有助于安抚焦虑情绪。” 苹果的芳香的确有助于消除焦虑。 二姐喜欢吃韭菜盒子,可韭菜搁不住,放了两天就烂了,哪怕是放到冰箱的冷藏里,超过三天也会烂。怎么办? 我跟苏平打电话,闲聊的时候,问苏平干啥呢。 苏平说:“我刚才跟德子打电话呢。” 我说:“聊情话呢?” 苏平说:“聊啥情话呀?我教他怎么做韭菜咸菜。” 哎呀,韭菜还能做咸菜? 苏平说:“韭菜做咸菜可好吃了,你没吃过?” 我当然没吃过了。苏平就教我做韭菜咸菜的办法。 放下电话,我赶紧招呼二姐,让她跟我一起把家里所有的韭菜都摘出来,洗干净,晾干。 把韭菜切成一厘米长的段儿,撒上一层咸盐,杀个半小时,攥干水分,把韭菜装到坛子里,再撒上两把白糖,密封坛子口。 放到阴凉处,或者放到冰箱的冷藏里,24小时之后,开封来一碟韭菜咸菜,别提多鲜亮多好吃多有韭菜味了。 二姐想吃韭菜盒子,我就直接从坛子里捞出韭菜,不用拌馅了,直接用韭菜咸菜做馅儿,妈呀,烙出的韭菜盒子更香了。 二姐吃得心满意足,吃饱了,捧着肚子在客厅里走路消化食儿,她对老夫人说:“妈,我都不想回家了,在你这里待着太舒服了。” 我心里说呀,二姐你可快点回家吧,少一个人的饭菜,我能轻松不少。 午后,是我最惬意的时候,躺在健身房的单人床上,刷刷手机,睡个午觉。 午觉醒来,不禁想大乖了,给老沈发去信息。 老沈说:“想大乖了吧?” 我说:“很想。” 老沈半天没有回复我,我以为他又忙上了,但却看到手机里收到他发来的一个视频。 点开视频,竟然是我家大乖。大乖在吃饭,他吃的是什么?好像是米饭拌了一个鸡蛋黄。 大乖吃完饭,用粉红色的小舌头把饭碗舔得干干净净,不用刷碗了。 我给老沈打电话:“沈哥,家里没肉了吧?” 老沈说:“上次的肉包少,我就没订上,结果家里断肉了,我跟别人要了一点狗粮,又要了几个鸡蛋,还能兑付几天。” 第472章 大乖病了 老沈笑了,半天没说话。 我说:“咋地了,沈哥?” 老沈说:“你够狠的。” 我说:“特殊时期特殊对待。” 老沈忽然说:“大乖这两天拉稀,宠物医院没开呀,再说也不能随便带着狗出去,要吃点什么药呢?” 我说:“啥药也不用吃,你就饿他一天,水也不要给他,空腹是恢复肠胃正常运转的最好办法。” 老沈半信半疑:“真的假的呀,万一你的招儿不好使,把你的宝贝狗给饿坏了,怎么办?” 我说:“算我的,不赖你,你就用这招,这招百试百灵,这孩子今年14岁了,每年都会有一次拉稀的情况,我就用这招,第二天他肠胃就正常了。” 老沈还是不太敢用我的土办法。我再三地解释之后,他才犹豫着答应了。 聊完了狗,还聊什么呀?好像没什么聊的了。 我就问他做志愿者在外面运输食品的事情:“沈哥,你能不能偷摸地买点肉,或者买点香肠?” 老沈正色地说:“我得按照规矩办事,志愿者要是乱套了,下面居民不是更不听指挥了。” 后悔问老沈这句话,他就是个听话的机器人,绝对不会破坏规矩的。 “沈哥,这些天你没下楼遛狗啊?或者遛鸟?” “我不能带头破坏纪律。” 我算明白了,老沈虽然退伍了,但是当一天兵,对于老沈来说,他一辈子都是个军人,干什么都要行动听指挥。 老许家所在的小区,晚上有人偷摸地遛狗,要不社区干部也不会组织单元长轮班在小区门前站岗。 但遛狗这种事情,老沈是绝对不会做的。 夜深了,老沈忽然打来视频电话,无限沉痛地对我说:“我看狗的情况不太好。” 我心里一沉,急忙问:“怎么不好?” 老沈说:“他打蔫了,眼睛好像都没有力气睁开了。鹦鹉跟他玩,站在沙发上,大乖就抬抬眼皮,没力气跟鹦鹉玩。” 手机屏幕里,我看到大乖蜷缩在垫子上,一动不动。两只眼睛紧紧地闭着。 我心里很难过,但这种时期,一只狗的生死就是一只蚂蚁的生死,顾不上他啊。 我只好轻声地唤着:“大乖,大乖——” 他总算是听见我的叫声了,他的耳朵动了动,眼睛睁开了,然后他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走了几步,他在寻找我。 我说:“沈哥,要是有条件,溜溜他,狗和猫不一样,狗要接接地气儿,他会好一点,今天不给他吃的,明天再给他。” 我知道我的请求基本是没用的。后来我干脆挂了电话了,眼不见,心不难受。 第二天早晨,我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担心看到老沈发来的短信,说小狗不好的消息。 没想到老沈发来的一句话:“我犯错误了。” 没明白老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怎么了?犯什么错误了?狗怎么样了?” 过了一会儿,老沈回答我:“昨晚夜深人静,我带着大乖摸黑出去,在门口溜达10分钟,今天早晨给他喂食,他都吃了,没有拉稀。” 我放心了。 老沈这个憨人,竟然为了一只狗,犯了一回错误,应该拉出去斩立决?算了,缓期执行吧。 封印在家里这几天,手机可起了大作用,老夫人每天都要跟大哥大姐通一个视频电话。 大哥手术后,身体恢复得不错,但他一直没有告诉老夫人,有关他住院手术的事情。 大家也都没有跟老夫人说。 老夫人也从来不问这件事,只要她每天跟大哥通一次电话,在视频里看到大哥沉稳地坐在写字台后面,正襟危坐地跟她打视频电话,她就心满意足。 有意思的是,老夫人耳朵背,视频电话里,大哥的声音虽然洪亮,但老夫人不是全部都能听清楚。 于是,就出现这样的状况,大哥在视频里说:“妈,今天早晨吃的啥饭呢?吃肉了吗?” 老夫人说:“你说我这两天胡巴地想谁了?想小娟她妈妈,想我亲家了。我还记得当年小娟生智博,亲家来家里一趟。 “她当时上班呢,班主任,代课呢,走不开,她就跟我说,将来小娟再生孩子,她就来照看孩子。 “哎呀,这次咱们小城静态管理,小娟她妈妈来不了,大孙女我就一个人抱着了。” 老夫人很高兴,她的亲家来不了这里,就没有人跟她抢着抱孙女。 大哥说:“妈,小娟怀孕咋样了?快生了吧,跟医院里联系好了吗?” 老夫人已经转变话题了,她说:“我又想凤子了,你说你大妹妹这么长时间咋没给我打电话呢?” 二姐在客厅里吃水果,听见老妈在房间里给大哥打电话,凑过去说:“大哥,你别听妈胡说,大姐昨天上午打来的电话,基本一天一个电话,最长时间是三天一个电话,妈糊涂了,你别信她的。” 老夫人不高兴地用胳膊肘拐二姐:“我咋糊涂了,我就感觉你大姐好长时间没来电话了。” 这个事情我能作证,大姐昨天早晨给老夫人打电话了,说给老妈快递来很多食物,问老妈有没有收到。 老夫人说小城静态管理呢,快递很久都不走了。大姐很焦急,说包裹里装的都是吃的,担心坏了。 但老夫人隔了一天,她竟然把跟大姐打电话的事情给忘了。 大哥在电话里对老夫人说:“妈,我感觉你头发好像长了。” 老夫人这次跟大哥聊天是同频了,她用手摸摸后脖子的头发,又撩撩额头两侧的头发,说:“哎呀,我都忘了,该剪头发了。” 她就把手机毫无征兆地挂了,也没跟大哥打个招呼,她就把手机放到助步器下面的布兜里,两手撑着助步器,就到客厅来找我。 老夫人说:“红啊,你得给我剪头发了。” 我的工作又多了一项理发。 我说:“大娘,你老闺女在家,让你老闺女给你剪头发吧。” 老夫人瞥了眼二姐:“我老闺女就会吃,除了吃,啥也不能找她干。” 二姐也不生气,她坐在一旁看我给老夫人剪头发。 客厅的地板,一旦落下头发,头发跟地板的颜色很相近,拾掇起来费事。 老夫人每次剪头发,都要到厨房剪头发。 我在厨房地面铺上报纸,用胶带把几张报纸的接缝处都粘到一起,这样剪发落下的碎头发茬,就都落在报纸上。 剪完头发,我把报纸折叠起来,扔到垃圾桶,地面上基本不会落下碎头发。 老夫人剪头发很有意思,她像个小女孩一样,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 我把一件围裙改成的披肩给老夫人戴在脖子上,她的手里就拿着一面小镜子,我一边给她剪头发,她一边用镜子来回地照,指挥我哪里下剪子狠点,哪里可以不再剪了。 我这人不会剪发,但被老夫人给训练地会剪发了。反正我拿起剪子,甭管多长的头发,我就敢下剪子剪下去。 老夫人剪完头发,清清爽爽的模样,二姐羡慕了,说:“红啊,老妹呀,你给我剪个头发呗?” 二姐现在梳的是短发,有点翻翘。 这几天困在家里,也不能去美容院,也不能去理发店了,她的头发弄得跟鸡窝一样。她让我给她剪短了。 我说:“所有烫起来的波浪都剪掉?那你的头发可就剪短了。” 二姐说:“没事,没事,你就剪吧,要是剪得不好看,我让我妈给我织个小帽戴着。” 二姐要给二姐夫织的毛衣,老夫人给拆了,因为瘦。后来老夫人把毛衣重新织起来了。 二姐这些天就干了这一件事,织毛衣。 她织毛衣逗乐,坐在沙发上织两下,就把毛衣往旁边一扔,就把脑袋躺在老夫人的腿上,看电视里的综艺节目。 她跟着电视里的人哈哈大笑,织毛衣的事儿已经忘到爪哇国去了。 我和许夫人谁坐在沙发上,看着毛衣好玩,就拿起来织两圈,别说,二姐的毛衣织得还挺快,快织到胳膊,分袖了。 给二姐剪头发,二姐不老实,身体拧过来,拧过去,有一次,差点剪到她额头。 我真生气了:“二姐你要再不老实,我就撂挑子不干了。” 二姐拿起镜子照她的头发,发现一半长一半短,她反倒乐了,用手机拍下来,给二姐夫大祥发去了。 二姐夫肯定是对二姐一叠声地赞美,说的话都比较肉麻,没法落成文字。 后来,二姐估计也注意到了,两人的谈话内容都是少儿不宜的,二姐就躲到智博的房间,跟二姐夫说悄悄话去了,还回手关上了门。 这天晚上,一直老实巴交的二姐做了件大事。 小区静态管理之后,小区里空荡荡的,一个行人都没有。小区里出现的只有戴着袖标的单元长,还有挂着胸牌的社区干部。 晚上八点钟以后,单元长执勤结束,社区干部还会在小区里巡逻。 晚上七点多钟,我基本干完活儿了,就回到健身房休息。我听到二姐从智博房间里出来,去了厨房,她打开了冰柜,往外拿什么东西。 随后,她离开厨房去了客厅,她在玄关换鞋。 我听到开门声,二姐下楼了! 二姐下楼干嘛呀? 我好奇心重,就推开健身房的门,来到厨房,我打开冰柜,看到装肉的保鲜盒空出一块,少了有五六盒吧。 二姐把肉拿走了?她下楼了,她要把肉送给谁? 不一会儿,许先生上楼来,他结束每天的执勤任务了。 他进来后,我发现二姐跟在他身后,低着头。 许先生低低地声音说二姐呢:“你得保证,再不许给二姐夫送肉!” 二姐说:“我知道了,肉包一周才能买一次,我婆婆跟咱妈一样,一顿都离不开肉,我不送点肉去,我婆婆估计呀,挺不过去!” 二姐发现我站在厨房门口,她冲我挤咕一下眼睛,向我做鬼脸呢。一点没有承认错误的样子。 这天夜半,我忽然被叫声给惊醒。我一下子坐起来,以为我是在做噩梦,但坐在床上想了半天,也没想起在睡梦里我做了什么噩梦。 忽然,我隐约听见许先生的房间里痛苦的哎呦声…… 第474章 女主人的痛苦 我醒来后,四周黑漆漆一片。 健身房这个屋子三面是墙壁,一面是门。门关上了,房间里就黑乎乎的一片。 我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就伸手拧开了床头灯,橘黄色的灯光铺洒在乳白色的被单上,我的意识清醒了一些。 等我看清周围的健身器材,我才想起来我是在许家。 刚才那声音,也是许家某个人发出来的。是梦中的呓语吗?也许是吧? 我屏息静听,四周静悄悄的,远处没有声音,连车声都没有,近处呢,似乎只有许先生的鼾声。 我重新躺下,拽了拽被子,准备继续睡觉。白天劳累了一天的身体,有些酸疼,必须睡足觉才能得到缓解。 刚要伸手关闭床头灯,叫声又传了过来。 这次我听清了,是许家人的声音,是在客厅,不,是许先生的房间,这声音应该是许夫人发出来的。 许夫人是做梦吗?还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正瞎琢磨呢,又听到许夫人的声音,一声轻轻的叹息,还有疼痛引发的呻吟。 许夫人轻声地唤道:“海生,海生,海生——” 她一连叫了许先生三声,但许先生没有回答,我只隐约地听到许先生的鼾声。 停了片刻,我听到许夫人掀开被子的声音,随即,似乎好像许夫人在床上挪动身体,用两只脚在地板上找拖鞋—— 她要去干嘛?上厕所吗? 许夫人穿上拖鞋,门开的声音,脚步声从她房间里走了出来,她穿过客厅,向卫生间走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卫生间的门被打开,她果然是去厕所。 伸手到床下摸起手机,查看了一下时间,是半夜12点钟。 我关闭了台灯,闭上眼睛准备入睡。 朦胧中,听到许夫人从卫生间出来,脚步声走向她的房间,她似乎是上床入睡了。我也沉沉地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又被叫声惊醒。这次我知道不是梦,是许夫人发出的声音。 许夫人很不舒服,她叫了许先生几声,许先生含糊地咕哝一声,似乎翻个身,又睡下了。 房间里又传来在床上挪动的声音,又传来用脚在床下找鞋的声音,随即,门开了,许夫人从房间里走出来,走向卫生间。 我以为是早晨了,闭着眼睛,用手在床下划拉,摸到手机,打开一看,咦,还不到凌晨两点。 许夫人怎么又起夜?我躺在床上,瞎琢磨开了。她是怀孕引起的尿频,还是肚子开始阵痛?难道小宝宝要出生了? 有点担心许夫人,不知道做什么能帮上她的忙。 隔了一会儿,许夫人在卫生间冲马桶的声音,又隔了一会儿,她推开卫生间的门,走进客厅,走向她的房间—— 她没有推门进去,似乎是迟疑了一下,她走向客厅的沙发,她坐在沙发上了。她伸手拿过桌上的茶杯—— 许夫人要喝水吗?茶桌上的茶水都是凉的,怀孕到这个时候,也不宜再喝茶水吧? 许夫人没有喝水,她把茶杯又放下了。她在沙发上挪动了两下,每挪动一下,她都呻吟一声。 大厅里一阵寂寞,许夫人没有声音,远近也没有声音。 许夫人不准备回房间睡觉了吗?她坐在沙发上干嘛呀? 我想了想,打开台灯,穿着睡衣起来。 许夫人也许想喝杯水吧,但暖壶里的热水也都没有了。我起来给她烧壶水吧。这样想着,我推开健身房的门,走进客厅。 健身房的门一打开,房间里橘黄色的灯光就把客厅切成了两半,一半隐在黑暗里,一半暴露在灯光里。 坐在沙发上的许夫人正好被灯光切成两半,她的左脸暴露在灯光里,她的右脸则隐在阴暗里。 当我走近她时,我听到了隐忍的啜泣声,我的眼睛也看到许夫人的左脸上淌着一串泪珠。 许夫人没想到我会走进客厅,她急忙将她的脸全部隐藏在暗影里,她伸手弹掉脸上的泪珠,淡淡地对我说:“你怎么起来了?” 她的声音不太友善,是被我看见了她脆弱时候掉下来的眼泪吗? 我假装没看到她的眼泪,轻声地说:“我渴了,想起来喝杯水,你喝水吗?给你倒一杯。” 许夫人淡淡地说:“谢谢,来一杯吧。” 我走进厨房,拧开水龙头,往水壶里放水。 倾斜了水壶,让水流以缓冲的姿势注入水壶,这样水流声就会减弱,不会打扰到别人。 拧开灶火,把半壶水放到灶上烧着。等待水开的时候,我又走进客厅,轻声问许夫人:“你饿吗?想吃点什么吗?” 许夫人半躺在沙发上,轻声地说:“给我热一杯牛奶吧。” 转身想回厨房,又想起牛奶早就没了,封印期间,只有菜包肉包水果包,没有供应牛奶。 我说:“牛奶没有了。” 沙发上,传来许夫人失望的声音:“哦,那就算了。” 忽然想起许家还有黄豆,我说:“要不然,我给你榨一杯豆浆,热乎乎的,行吗?” 她看向我,黑黝黝的目光落在我脸上,说:“谢谢你了。” 抓了一把豆子,搓洗干净,放到料理机里,插上电。榨豆浆的时间略微有点长。 我又找到二姐的零食,其中有几块蛋糕,我把蛋糕放到微波炉里热了一下。 等榨好豆浆,我把豆浆倒在碗里,一起用托盘装了,端到客厅的茶桌上。 许夫人静静地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我以为她睡着了。 但当我走进茶桌时,她眼睛睁开了,用两只胳膊肘撑着,想坐起来,但没有成功,身子又重重地弹回到沙发后背上。 我拽着她的手腕,她才在沙发上坐直。 许夫人端起杯子,用勺子搅动着豆浆,她忽然说:“帮我拿点白糖吧。” 许夫人平时是不吃白糖的。 我去厨房,往一只蓝色的瓷碟里舀了两勺白糖,端到客厅的茶桌上。 许夫人拿起蓝色的瓷碟,竟然把碟子里的白糖都倒进豆浆杯里。 她用勺子搅动杯子里的豆浆,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却有一串眼泪,噼里啪啦像下雨一样,砸进豆浆杯里。 我吓坏了,以为豆浆烫了许夫人的嘴唇:“小娟,烫着了?” 许夫人一个劲地摇头,一边喝豆浆,一边掉眼泪,豆浆喝完了,她抬起满是泪水的脸,轻声地说:“谢谢你。” 怀孕的女人敏感而脆弱,何况她眼看就要生了,心情不好是必然。 紧张,焦虑,害怕,还有身体的不适,都会折磨孕妇的身体和精神。 把桌上的纸巾递给她,安慰说:“等生完孩子就好了。” 我端起豆浆杯,想拿到厨房去刷洗。却听许夫人说:“红姐,你坐下陪我聊聊天。” 我想了想,还是把豆浆杯拿到厨房,洗干净杯子,才回到客厅,坐在许夫人旁边。 许夫人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我,她已经擦掉了泪水。 她轻声地说:“让你笑话我了,我就是,连坐起来都需要人帮我,我就受不了自己这么无能——” 她说着,声音又哽咽了。 我轻声说:“是无力,不是无能,是怀孕后期导致的结果,不是你想这样的,我都知道。” 许夫人看着我,慢慢地说:“是的,无力,还疼,什么都干不了,我很沮丧——” 我说:“我理解你,当年我怀孕的时候也是这样。你身体疼,哪里疼?” 许夫人说:“腿,腿总是抽筋,抽得我睡不着,就是睡着了,也会疼醒。” 我让许夫人把腿放到沙发上,用手轻轻地按揉着许夫人的腿。她的腿明显地浮肿。 我问:“腿的哪个部位抽?” 许夫人说:“小腿,膝盖以下,整个人都不舒服,那种感觉太难受了。” 我说:“你放松呼吸,我帮你按摩,一会儿就会好的,放心吧,等孩子生下来,就一切都好了。” 我轻声地说着,两只手也轻柔地帮许夫人按摩着两只小腿。 许夫人低声地说:“怀孕的中后期吧,腿部抽筋的情况就很严重,有时候我都害怕睡觉,一旦睡着,腿就不由得蜷起来,一旦蜷起来,两只腿就容易抽筋,又疼又酸。 “我自己都无法阻止抽筋,必须要海生帮我把两只腿拽直才可以。有时候他睡熟了,我怎么叫他都不醒,看他睡得那么香,又心疼他,又嫉妒他,他咋睡得那么香啊?他这个混蛋——” 许夫人的声音又哽咽了,随后,她苦笑,自言自语地说:“是我自己愿意生的,怨不得旁人——” 看着许夫人的模样,又坚强,又脆弱,又开心,又闹心的模样,我忍不住想笑,又忍不住难受。女人,生孩子这关,最难过。 只听许夫人喃喃着:“下辈子,再也不生孩子了,下辈子我连婚都不结了,太累了——” 许夫人半晌无声,我抬头去看她,她闭着眼睛坐着睡着了。 坐着睡觉对胎儿不好,可她半宿没睡觉,再折腾下去,对她身体更不好。我正犹豫着,左右为难呢,是不是应该叫醒许夫人。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响,似乎是谁家的猫夜里在外面浪荡够了,窜上窗户归家的声音,踩翻了什么东西发出的响声吧,许夫人就被惊醒。 她看看我,又去看墙上的钟:“姐,我好多了,你快回房睡觉吧,我也回屋睡觉,不能坐着睡!” 她艰难地从沙发上往起站。我在旁边拉了她一把,她才站起来,两只手撑着后腰,蹒跚地回她的房间。 求催更。 求五星好评。 第475章 姐弟吵架 健身房被我占用了,他每天健身就改在南阳台。 我从健身房出来,看到许先生在南阳台举哑铃,他两只粗壮的手臂握着哑铃,一上一下地,运动得正来劲。 我站在过道上,说:“海生——” 许先生转过头,看着我,并没有放下手里的哑铃,还在一上一下地挥动着。 我说:“想跟你说点事。” 许先生兀自练着哑铃,回头问我:“啥事?红姐你说吧。” 我说:“家里牛奶没有了,小娟夜里需要喝一杯热牛奶,你问问其他楼里的住户,有没有牛奶,给咱们半箱。” 许先生终于放下了手里的哑铃,喘着粗气问:“一盒都没有了?” 我说:“早就没了——” 我把半夜里发生的事情对许先生说了,他是小娟的先生,应该知道小娟夜里的痛苦和煎熬,还有她心里承受的压力。 许先生听我说完,眼睛咔吧咔吧,狐疑地说:“我半夜睡得太死了,没听见小娟叫我。以后她要是再叫不醒我,就踹我,我就醒了。” 我忍不住笑:“她能舍得踹你吗?你呀,白天多关心她吧,她要生了,这几天最关键。” 许先生点点头:“这几天也辛苦你了。” 许先生回了自己房间,许夫人也醒了,他在床头和许夫人低声地说着什么,把许夫人逗笑。 许先生在早饭前下楼去了,单元长发防护口罩和手套,他顺道把贴封条人家的垃圾提到楼下的垃圾桶扔掉。 他再回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一个小车,哦,是悠孩子的悠车。 这是东北特有的,装婴儿的小车,车子没有腿,地步是椭圆形的,放到炕上,轻轻摇晃一下床头,车子就来回地晃悠起来,孩子躺在悠车里,就能悠然入梦。 老夫人看到悠车,咧开嘴笑了,他让许先生把悠车里外刷一下,晾干,她准备和许夫人打扮悠车。 上午吃饭的时候,二姐一直在智博的房间里,没出来。 老夫人纳闷儿地看着紧闭着的房门,说:“梅子咋不来吃饭呢,最愿意吃饭的人今天咋不积极了?” 许先生说:“妈,你可别提我二姐了,净干丢人的事儿,昨晚没把我气死,她要是我弟弟,我早就胖揍她一顿!” 老夫人被许先生的模样逗乐:“你终于明白你哥揍你的时候啥心情了吧?” 许先生伸出大巴掌,挠了两下光头:“我哥,我哥打我都打习惯了,我都不怕他——” 许先生话音未落,手机响了。他手机就放在餐桌旁边,他拿起手机,一看,乐了: “妈,是我哥来的电话,我哥可真不扛念叨——”许先生当着大家伙的面,按了免提。 只听大许先生的声音传过来来:“海生,是不是这些天我没数你皮子了,你又扎吧六豆的?” 许先生伸了下舌头,冲我们做了个鬼脸,急忙对手机里说: “哥,咋地了?我这几天挺好的,在小区里当单元长呢,领导都夸奖我,你咋又训我呢?我也没招惹你呀?” 大哥说:“你没招惹我,可你招惹梅子嘎哈?她哭叽尿嚎地,不好哄。” 许先生的眼睛瞪大了:“哥,你不了解情况,我二姐干的那个事,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大哥在电话里说:“甭管她干了啥,她都是你二姐,你先向她道歉——” 许先生有些生气:“我二姐还偷摸向你告状,她干的事还能告状?” 大哥说:“她跟你嫂子告状了,你嫂子告诉我的,你赶紧地,把她哄好,要不然在妈家,她做人的话老妈不得难受吗?” 许先生只好说:“行了,大哥,我知道了。” 大许先生说:“吃饭呢?等吃完饭我再跟妈聊天。” 许先生挂了电话,有些不高兴:“妈,你说说你二闺女太不像话,自己干了错事,还偷摸向我大哥告我的黑状!” 二姐砰地一声,推开智博的房门,走进餐厅,气呼呼地冲许先生说:“大哥不是让你向我道歉吗,你不向我道歉,还背后说我坏话?” 许先生看着二姐,忍着笑:“你自己当着妈说说,你昨晚干了啥事?” 二姐不说话,抓起筷子吃饭。 老夫人看着二姐问:“到底啥事啊?你告诉妈,妈给你做主,要是你老弟欺负你,我揍他!” 二姐说:“妈,你得用拖布杆揍他!你用巴掌揍不疼他。” 老夫人说:“用拖布杆揍!” 二姐高兴了,手里攥着筷子,就颠颠地跑到储藏室,取来一根拖布杆,交到老夫人手里:“妈,你得说话算话。” 老夫人说:“我说话算话,你说吧。” 二姐说:“这不是那啥嘛,我给大祥送块肉,肉还没等送出去,就被你老儿子给逮住。他做单元长可真认真呢,就专门抓我,抓她亲姐姐,妈,你说他该不该揍?” 老夫人愣怔了一下,问:“梅子你下楼了?” 二姐说:“啊,要不然咋给大祥送肉去?我悄悄地摸到小区大墙那里,想把肉扔出去——” 老夫人狐疑地问:“大祥在外面等你呢?他能走出他们的小区?” 二姐说:“有人帮忙,不是大祥——” 老夫人说:“梅子,这种时候不应该这样,要按照规矩办事——” 二姐一看老夫人训她了,她生气了:“妈,不是你告诉我,要孝敬婆婆吗?这不是大祥要吃肉,是我婆婆要吃肉。 “你不是知道她吗,她跟你一样,一天也不能不吃肉。家里断两三天肉了,老太太啥也不吃,给大祥整没招,才问我要肉。 “现在你又说我,我老弟也说我,你们都看我不顺眼呗,在你家住几天,啥都管我——” 二姐委屈地要哭。 许夫人急忙给二姐夹菜:“等一会吃完饭,我和你一起揍你老弟,行不?” 二姐说:“你能下死手揍他吗?” 许夫人笑了:“那你能吗?你能下死手揍你老弟吗?” 二姐破涕为笑:“我没他手那么黑!” 许先生为了哄二姐高兴,自己主动拿了老夫人身边的拖布杆,递到二姐手里:“二姐,今天你随便揍,我不带还手的。” 二姐高兴了,说:“我才不像你那么手黑呢,打仗薅我头发——” 许先生说:“二姐,你还是揍我几下子吧,要不然薅头发这个梗,这辈子也过不去了。” 二姐笑着说“我才不揍你呢,我这辈子就指着薅头发这个梗收拾你呢。” 二姐夫大祥的妈妈没有肉吃这个事,还是没能解决。 下午的时候,二姐夫打来电话,二姐听完电话,高兴了,对房间里的人说:“我婆婆有肉吃了!” 老夫人就问:“订的肉包到了?” 二姐兴奋地说:“楼道里别人家匀给我婆婆两斤肉,还有一袋鸡翅,够她吃几天的了。” 许夫人坐在餐厅前吃水果,手机响了,是她妈妈赵老师来的电话。 赵老师询问许夫人的身体咋样,是不是要生了。 许夫人轻声地回复:“快了,就这两天,说不定明天就生了。” 不知道赵老师在电话里说了什么,许夫人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窗前,望着窗外已经零星地冒出绿叶的树丛: “妈,这几天春风足,楼下柳树条都绿了,咱们老坎子的江水融化了吗?跑冰排了吧?” 赵老师隐约的声音传来:“还跑冰排?都啥时候了,江水早开化,江两岸的草都绿了。你,是不是馋江里的鲫鱼了?” 许夫人舔了下嘴唇说:“家里的鱼已经吃没了,都是肉。” 赵老师安慰说:“等通车了,我就带着两箱鱼去看你。这次估计你生孩子的时候,我又不能在你身边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许夫人声音明朗而坚定:“妈,你不用担心,有我婆婆还有我二姐,你放心吧,我啥事也不会有。” 站在窗前打电话的许夫人,跟半夜在沙发上暗自流泪的许夫人似乎不是同一个人。一个坚强,一个柔弱,真不像同一个人。 天空,灰白色的,后来渐渐地暗下来,有细碎的雨丝竟然倾斜着,飘飞下来。 这是北方第一扬春雨吧,下了整整一个冬天的白雪,终于换成了清灵的雨珠,矜持地在空中飘舞着,纷纷扬扬地落在地面上。 许先生又下楼了,帮助楼里的用户拎回订购的米面和油。 回来的时候,他的球鞋上沾了雨水,也踩了一鞋底的泥水。但整个人是兴奋地,带着笑,向我们宣布:“外面下雨了,下雨了。”像个孩子似的,很兴奋。 午后,正在房间里睡觉,门忽然开了,睁眼一看,是二姐。 二姐说:“我好像不太得劲儿,浑身都有点酸疼,我想到按摩椅上躺一会儿,按摩按摩。” 我估计二姐是昨晚偷着给二姐夫送肉,受惊了,也可能穿衣服少,凉着了。 二姐躺在躺椅上,插上了电。 这是二姐送给老夫人的按摩椅,躺椅嗡嗡地叫起来,二姐舒服了,我却难受了。 我受不了噪音。 翻过身,想继续睡,可按摩椅的嗡嗡声不停啊,声音仿佛越来越大。 我只好说:“二姐,你放低档吧,要不然声音太大。” 二姐兴奋地从按摩椅上站起来,到床上来拉我:“老妹你试试,可舒服了,真的,我不骗你。” 我说:“我不喜欢这个声音,噪音。” 二姐从兜里掏出两个耳塞,不由分说地塞进我耳朵里,把我推到按摩椅上,我躺在按摩椅上,耳朵里是听不见嗡嗡嗡的噪音。 但是,好像全世界的声音都在我耳朵里消失了,这感觉不太妙。 虽然我眼睛能看到二姐,看到健身房,从敞开的门里能看到大厅,但是,我听不见声音,这有点恐怖啊。 我忽然看见有两只脚走进健身房,我目光往上移,最后看到许夫人一张浮肿的脸,她张着嘴,在说什么。 她在说什么?怎么没有声音呢? 我急忙把耳朵里塞的耳塞抠出来,听到许夫人说:“声音太大了,我睡不着觉。” 我慌忙回身把按摩椅的电源插头拔下来,刚想跟许夫人解释,却听二姐对许夫人说: “这不是嘛,小红,非要躺到按摩椅上试试,我就让她试试,没想到声音吵醒了你——” 我想反驳二姐时,许夫人已经转身走开了。 二姐冲我露出一个讨好的笑。这个贱人! 这天晚上,夜半时分,睡梦中的我又被呻吟声惊醒。 这一次,我确定是许夫人在呻吟。她从房间里走出来,在客厅里不停地缓缓地走着,时而会呻吟一声。 今晚,莫非她要生了吧?我急忙从床上爬起来,打开台灯,在橘黄色的灯光里,我穿上拖鞋,披上衣服,匆匆走向客厅…… 第476章 撒娇的女儿 只听老夫人急促地问:“娟儿,三更半夜你怎么不睡觉呢?是不是‘觉病’了?” 觉病,就是孩子要生的意思。 许夫人说:“妈,我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 老夫人说:“我睡觉轻,睡点就够了。你咋样了?哪不舒服?肚子疼?是不是要生了?” 许夫人说:“妈,没事,就是肚子有点坠——” 老夫人惊喜地说:“肚子坠,那就是快了,叫救护车吧,赶紧去医院,去叫海生,这个小兔崽子还睡,还睡,我去叫他——” 老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许夫人打断了。 “妈,让海生睡吧,他白天忙了一天了,多睡一会儿,他白天才有精神头,他缺觉不行。” 老夫人生气地说:“小娟,你都这样了,还惯着他?一个大老爷们,少睡点觉能缺块肉啊?这个时候你还不使唤男人呢? “男人就这个时候能百分百地听你的话,你就多使唤使唤他,让他养成听你话的习惯,你公公年轻的时候,我就是这么给他养成规矩的——” 老夫人话没说完,自己先笑了。许夫人也被逗笑。 老夫人倒是没有立即去叫醒她的老儿子,许夫人也没有再说这个事儿,婆媳俩不知道此刻是什么表情。 有老夫人陪着许夫人,就没事了。老夫人生过四个孩子,有经验,许夫人离分娩还有一段时间吧。 我准备回到床上继续睡一会儿。 外面似乎起风了,树梢摇晃发出的沙沙声隐隐地传来。 街道上,似乎在过扫地车吧,轰隆隆的,像远处传来的雷声,也像梦中滚过的车辙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 客厅里又有了声音,这是二姐的声音。 她沙哑的声音说:“娟儿,妈,你们嘎哈呢?大半夜不睡觉,在沙发上开会呢?” 许夫人有些无力地说:“二姐,吵到你睡觉了?” 二姐说:“幸亏你们说话,把我吵醒了,我刚才做个噩梦,我偷摸给大祥送肉去,我被逮住了,我和大祥都被关进了局子里。 “我在另一屋,我俩关的还不是一个屋,黑咕隆咚的,把我吓哭了,正好,你们一说话,我就醒了,要不然还得哭一会儿。” 老夫人说:“梅子,回去睡觉吧,没事了。” 二姐似乎端详着老夫人和许夫人,说:“真没事儿啊?有事儿可叫我。” 二姐往回走,但她没有回智博的房间,而是向我这里走来,然后她一把拉开我的门,随后说了一句话:“妈呀,走差了,去卫生间拽差门了。” 二姐晃悠悠地走了,去了隔壁的卫生间。 客厅里,老夫人和许夫人小声地聊着什么。许夫人的话听得不太清晰,老夫人嗓门大,听得见。 她说:“娟儿,给你妈打电话了吗?要不要告诉她一声?” 许夫人说了什么,没太听清楚。两人在沙发上移动着身体,沙发垫发出摩擦的声音,似乎是许夫人坐得不太舒服吧。 卫生间里传来冲马桶的声音,二姐推门走了出去,看看沙发上坐着的两个人,说:“你们不睡了?吃早饭不是十点多钟吗?” 她也不等别人回答她,就回房间,但她很快就又出来了,似乎手里拿着什么重物,因为她走路的声音变得沉重了不少。 好像是枕头扔到沙发上的声音,也许还有被子,丢在沙发上。二姐也上了沙发,挤挨着老夫人,惹得老夫人骂她,又惹得老夫人笑了。 老夫人似乎打了二姐一巴掌,说:“离我远点!” 二姐撒娇的声音说:“妈,我刚才做噩梦了,害怕,一个人睡觉也冷,我跟你和小娟挤在一起睡——” 老夫人说:“有床不去睡,非要跟我们挤在一起。” 二姐说:“人多睡觉热乎,也香。”然后她又说:“妈,给我挠挠头发,你一给我挠头发,我就睡着了,要不然我睡不着了。” 老夫人嗔怪地说:“都多大了,还装小孩呢,还得我哄着——” 二姐又撒娇了:“多大我都是你闺女,你给挠挠头,先把我哄睡着了,我就不偷听你们婆媳说悄悄话了。” 老夫人似乎真的给二姐挠头发,半天,再没听见二姐的说话声。 却听许夫人说:“二姐睡着了,你歇一会儿吧。” 老夫人说:“你们呢,有啥都不跟我说,都认为我没用了,只有我老闺女,认为我是有用处的,我能帮她训大祥,我能帮她织毛衣。 “我呀,还能说说话开解她,还能把她哄睡着。有你二姐在,我觉得我这个当妈的还有点用处——” 许夫人轻声地笑:“妈,我知道二姐是逗你开心。她是个大智若愚的人,小事上斤斤计较,大事上从不糊涂,不像我,什么都在乎,又好像什么都没在乎明白。” 老夫人也笑了:“你二姐有你二姐的长处,这点你比不了,你不可能像她一样耍赖,由着小性子做事,你是干大事的人。干大事的人,就把苦都咽进自己肚子里吞下了,这样你会累的。” 恍惚中,我似乎也在让我妈妈给我挠挠头,在母亲温暖柔润的手掌的抚摸下,我也昏昏欲睡了。 睡梦中,我看到母亲在我面前微笑着看着我: “懒蛋子,太阳都照屁股了,还不醒。” 我伸个懒腰,撒娇地说:“妈——我刚睡着了,你就叫我起床?你咋这么烦人——” 哎呀,我被自己的声音惊醒了!咋这么嗲啊,我自己被自己酥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天呢,一辈子都没有撒娇的女人,怎么忽然冲口说出那么发嗲的声音呢? 之前每次听到二姐撒娇地跟老夫人说话,我就不太自在,有时候身体都有反应,起鸡皮疙瘩。 原来,我不是讨厌二姐,我是羡慕二姐,嫉妒二姐,50多岁了,还能跟老妈撒娇。 母女关系要有多融洽,女儿50多岁了还会向母亲撒娇呢?母女关系要有多美好,86岁的老妈才会纵容50多岁的女儿一直向她撒娇呢? 幸福,就在女儿向母亲那一声发嗲的撒娇里吧,母亲需要被重用,女儿需要精神的寄托。 每一个母亲,都曾经是女儿的精神寄托。虽然我是个叛逆的女儿,但在心里,我的精神寄托依然是母亲。 睡梦中那一声撒娇,解密了我心底多年的渴望,我一直想向二姐这样,肆无忌惮地跟母亲撒娇的,只是,是什么,阻拦了我多年的渴望呢? 天亮了,客厅里热闹起来。许先生起来了,在卫生间里洗漱,脸上涂抹了白色的泡沫。 他在用剃须刀刮胡子,他见我披头散发地从健身房出来,要进卫生间,就说:“这房子看来还是小了,等将来搬到新房子,房间就大了,够局了。” 我说:“早啊。” 许先生回应我:“早!”然后他咕咚一声,把什么东西咽进肚子。 我忍着笑,走进厨房,用洗菜的池子洗手。 客厅里,许夫人和老夫人都已经不在沙发上了,两人也没在各自的房间里。 原来两人去南阳台了,站在阳台里,向下望着,一边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 我也透过窗子向楼下望去,呀,树丛里白花花的一片,莫非是杏花开了。 一夜之间,昨天的春雨就像玉露一样,把杏树给浇得开花了。 二姐也从沙发上睡醒了,她站在客厅里,摇晃着腰,苦着脸对我说:“在沙发上睡得腰疼。” 许先生正好从卫生间出来,听到二姐的话,眼睛向二姐的腰丢了一眼,说:“你还长腰了?我以为你那是铁桶呢。” 二姐用手里的枕巾去抽许先生,许先生一闪身,躲开了。 做早饭的时候,老夫人撑着助步器踱到厨房,问我:“家里还有鱼了吗?” 我说:“还有几条鱼干,鲜鱼没了。” 老夫人说:“小娟想吃鱼了,看来呀,这个孩子是馋鱼了,不吃这根鱼,这个孩子就不会生下来的。” 老夫人嘴里念叨着,转身去找许先生了。 许先生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茶呢,手里拿着手机在刷新闻,不时地跟许夫人说几句各地防疫的消息。 许夫人在客厅里缓缓地踱步,脸色淡然,全然看不出夜里脆弱的模样。 老夫人去了客厅:“海生呢,你不是单元长吗,你给我买条鱼去,现在就去,别摆弄手机。” 许先生看了许夫人一眼:“娟,你馋鱼了?” 许夫人有些不好意思,说:“不吃鱼,也行。” 许先生笑了,说:“等我啊,让你看看你的爷们,是怎么弄到鱼的。” 许先生站在玄关换衣服,穿上全套的工作服,换上球鞋,推门出去了。 不一会儿,他推门回来了,手里提着两根冻鱼,他把鱼高高地提到空中,对客厅里的几个女人说: “咋样?我是不是孙悟空,会72变?” 许夫人看到鱼,舔着嘴唇,笑了。她说:“封你做二郎神,比孙悟空多了一变。” 许先生却不领情,他勾起食指,飞快地在许夫人的鼻子上刮了一下,说:“我不做二郎神,还得听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的话,我就做孙悟空,敢大闹天宫的孙悟空。” 许夫人笑了,回身招呼我:“红姐,你把鱼放到微波炉里解冻,煎一下。” 许夫人问许先生:“在哪变出来的鱼?” 许先生笑了,小声地说:“跟曹大爷要的。” 许夫人是真的馋鱼了。封印之前买的鱼,三天前就吃没了。每次买鱼,许夫人不让买太多的,够两天三天吃的,就行了。 要是买多了,冰箱里的鱼超过七天,她就觉得不新鲜了。这次封印之前,许先生到超市采购食物,只买了三天的鱼,三天的鱼后来我分六天做的,也吃没了。 许夫人从小在江边长大,从小吃鲫鱼,天天吃,不腻,一天不吃就会想。 她跟老夫人一样,老夫人是一天不吃排骨炖豆角就五脊六兽,好像没吃饭一样,这婆媳俩真是绝配。 第477章 阵痛 以前苏平在,都是苏平帮我剋鱼。这回苏平不在许家,我只能自己剋鱼了。 我用刀子刮掉鱼鳞,剔除鱼鳃。 鱼肚里的下水,我只把绿莹莹的鱼胆摘掉,剩下的再装回到鱼肚里,煎好鱼,许夫人吃鱼身,鱼头和鱼下水就归许先生吃。 我点开灶火,正要煎鱼,客厅里忽然传来许夫人的一声惊叫。这声音透着一丝惊慌和疼痛。 我急忙关闭了火,往客厅走。 只见许夫人站在客厅中央,两手托着肚子,脸上呈现痛苦的模样。 许先生有些惊慌失措地站在许夫人面前,想搀扶许夫人,又有些不知所措,他扎撒着两只手,着急地问许夫人:“娟儿,咋样?要生了?” 二姐也着急地过来问许夫人:“娟,不行就别硬挺,我打120,叫救护车。” 老夫人也撑着助步器,颤巍巍地走到许夫人面前:“娟儿,去医院吧。” 许夫人缓了口气,看向老夫人:“妈,没事,我心里有数,刚开始阵痛,晚上能生都是快的。” 许先生一听许夫人这话,着急了,拿出手机就要拨打120,被许夫人制止。 许夫人抓着许先生的手腕:“你扶我一把,到餐厅去,我还没吃鱼呢,这孩子馋鱼了,不吃这根鱼她不会降生的。” 许夫人看到我:“红姐,鱼煎了吗?” 我从来没见到眼看要生孩子的女人脸上是这么从容淡定。 我有些结巴地说:“马上,马上煎好。” 二姐也着急了,连忙收拾餐桌,往餐桌上捡碗筷。 老夫人撑着助步器也来到餐厅,大家围坐在餐桌旁。 许先生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许夫人坐在椅子上,他的两只小眼睛不安地打量许夫人的脸色,试探着问:“真行啊?不用现在叫救护车?” 许夫人向许先生投去嗔怪的一瞥:“阵痛刚开始,现在是三个小时疼一次,没事,等一个小时疼一次,再去医院也不迟。” 许先生放心不下:“娟儿,早点去医院吧,要不然我心里没底。” 许夫人镇定地说:“老话说了,孩子不能惊动太早,惊动太早,一半会儿生不下来,你消停坐下吃饭吧,吃完饭你帮我收拾去医院的东西,傍晚时候去医院都来得及。” 许先生还是有些忐忑,他把求助的眼神看向老妈。 老夫人说:“坐下吃吧,吃完饭再准备东西,吃饱啊,这一天有你忙的。” 众人都不做声了,只有二姐,在给每个人盛饭。 我把煎好的鱼递给二姐,二姐把鱼盘放到许夫人的面前:“吃吧,我看着你吃。” 许夫人笑了:“二姐你也吃啊。” 二姐说:“我可没你这两下子,我有点心慌。等会你叫救护车,我跟你去医院,虽说我笨点,但打个小支使还是没问题的。” 许夫人说:“谢谢你二姐,有海生陪着我就行了,你在家陪着咱妈,我也放心。” 二姐说:“让小红在家陪着妈吧,我去医院陪你。” 饭后,我收拾完厨房,许夫人已经回自己房间休息,老夫人和二姐也回到老夫人房间,在说着什么。 好像是大姐打来电话,询问兄弟媳妇是不是要生了。 我回到健身房,打算休息一会儿,这一早晨忙碌的,有点紧张。 我刚坐到单人床上,手机响了一下。是苏平发来的信息,她说:“忙不忙?” 我回复:“还好,刚收拾完厨房。你呢?干啥呢?” 苏平回复我:“给老妈按摩呢。” 我诧异地问:“你还会按摩?” 苏平说:“德子教我的,按摩脚部,能改善睡眠。” 又是德子。我说:“德子一家还好吧?” 苏平说:“不好,赵大爷昨天去了医院——” 我一惊,问:“又是脑梗?” 苏平说:“可不是吗,着急上火,好像还跟德子吵了一架,就病了。” 我问:“现在咋样了?” 苏平说:“在医院治疗呢,这两天跟德子说话,他也没时间回复我,我也不好催问。” 我问苏平:“你妈咋样?” 苏平没说话,不一会儿,发来视频电话。 我接起电话,屏幕里出现苏平,旁边还有一个六七十岁的女人,女人头发花白,但脸上的笑容很明朗。 苏平笑着对我说:“这是我妈,精神吧?病好多了,现在基本就是一个好人儿了。” 苏平的妈妈笑着跟我打招呼:“你好呀,我听我们家小平总念叨你,说你帮了她不少的忙,我谢谢你。” 苏平的妈妈嗓音很清亮,一听就是身体健康的人,性格还挺开朗。 我说:“大婶,你身体挺好的?你出院之后我想去看看你,还没等看你呢,就被封在雇主家里了。 “小平跟你那么说是她谦虚,她其实帮了我不少的忙,她干活可有两下子,剋鱼可快了,我都在向她学习呢。” 苏妈妈一听我夸奖苏平,笑得很开心:“小平人是笨点,但干活没说的,我的孩子我不是自夸,她干活不会偷奸耍滑——” 苏平抢过手机,对她妈妈说:“妈,别老王卖瓜自卖自夸了,我跟红姐说两句话。” 苏平拿着手机去了阳台里,一边走一边说:“小娟生没生呢?” 我说:“快了,已经阵痛了。” 苏平说:“那我就不跟你聊了,你快去帮帮她吧。” 我说:“二姐在,二姐还要护送小娟去医院呢。” 苏平说:“还是你去吧,二姐干活没我透露呢,她也不是干活的人呢,不会给别人打小支使,你去陪护小娟,小娟支使你要痛快点。” 苏平也看明白问题了。我答应了苏平。 放下电话,我听听外屋的动静,二姐和老夫人在房间里忙乎什么,许夫人的房间里,好像许夫人的妈妈赵老师来电话了,在电话里嘱咐许夫人要注意什么。 房间里的空气有点紧张了。 我走出健身房,来到许夫人的房门口,只见门敞开着,许夫人半跪在床头,脸色有些憔悴。 许先生则把婴儿用品铺满了一床,他在一样样地叠起那些用品,要往旁边一个敞开的背包里塞。 许夫人看到了,嗔怪地说:“你放的不对,你要先装到袋子里,再放到背包里。” 许先生有些手忙脚乱,把一沓尿不湿弄得洒在床上,还有两片掉到地上。 许先生弯腰捡起尿不湿,要把捡起来的尿不湿和床上的尿不湿混到一起,却被许夫人制止了。 “掉在地上的别要了,地上太脏了,啥细菌都有。” 许先生说:“没埋汰,能用。” 许夫人没说话,脸上是不高兴的。她看见我站在门口,就对许先生说:“海生,你去楼下仓库给我取点东西,有个婴儿爽身粉,在楼下仓库里。” 许先生答应一声,还想收拾床上的尿不湿,许夫人说:“你放到哪儿,让红姐收拾。” 许先生这才走出房间,去楼下了。 许夫人对我说:“红姐,把刚才海生从地上捡起的两片尿不湿扔到垃圾桶,别让我妈看见。” 我从床上拿走许先生捡起来的尿不湿,扔到厨房的垃圾桶。 再次回到许夫人的房间,许夫人依然是半跪在床头。脸上是极力忍着痛苦的表情。 我把床上的尿不湿打成捆,先放到袋里,再放到背包里。 背包里已经有一些物品了,卫生纸,卫生巾,一些小盒子,不知道里面都装了什么物件。 我看许夫人半跪着,好像有些吃力,就说:“娟儿,你那个姿势,不累吗?” 许夫人摇头苦笑:“这个姿势肚子的疼痛能缓解一些。” 我问:“现在,阵痛多长时间一次?” 许夫人说:“两小时吧。” 然后,许夫人看着我说:“红姐,你陪我去医院吧,别让二姐去了。二姐心好,可一旦有什么事,我怕她不能安慰海生,还要海生安慰她——” 我一愣,急忙问:“娟儿,还能出啥事?” 许夫人抬了抬下巴,示意我关上房门。我心里一沉,走过去把房门轻轻地带上。 许夫人说:“生孩子遇到的情况有好有坏,万一,我是说万一,你千万别慌,要稳住,别让海生慌——” 许夫人说着,忽然“嘶了——”一声,脸上显出痛苦的表情。 我担心地看着许夫人:“娟儿,你还能撑住吗?” 许夫人说:“没事,晚上能生下来是快的——” 她看了一下时间:“真没事儿,别着急,一样一样来。说到哪了?” 我忐忑地说:“要是有事,我让海生别慌——” 许夫人轻声地说:“对,说到这了,然后你给我妈打电话,别跟她说真话,就说母子平安。” 我又忐忑,又紧张,比我自己当年生孩子都紧张。 许夫人说:“给我婆婆也打电话,说没事。然后你再给雪莹打个电话,也说没事。让她们放心——” 许夫人的肚子似乎又疼了,我跟着许夫人疼。 我说:“小娟,走吧,去医院吧,我也紧张了。” 这时候,门响了,许先生回来了。 他手里捧着一帮东西,走进房间,要放到床上。 许夫人急忙说:“别放床上,脏,放到地上。” 许先生依言放到地上,我看着那些东西,有尿不湿,有卫生纸,还有什么东西,就是没有爽身粉。 许先生手里还举着一个东西,竟然是一根树枝,树杈上已经长满了一片片指甲大的嫩绿的叶子。 他举着树枝,向许夫人傻笑,说:“娟儿,树枝长叶了,我插在瓶子里。” 这个许先生,这种时候还玩树枝。 以为许夫人会呵斥许先生两句,没想到许夫人淡淡地笑了,说:“瓶子里放半下水就好。” 许先生去厨房找水,我跟进厨房,想叮嘱许先生去楼下仓库取婴儿爽身粉。 却看到许先生往花瓶里灌水时,手一个劲地抖个不停。 那一瞬间,我理解了许先生的不安和焦虑。 我从许先生手里接过花瓶和树枝:“再去楼下一趟,拿爽身粉。” 许先生没有去楼下,他感激地瞥了我一眼,自言自语地嘀咕:“我有点紧张,这都生第二个了,我咋还紧张呢。” 他从兜里一摸,摸出一盒爽身粉,递给我。 我把爽身粉和插着树枝的花瓶拿到许夫人的房间,许夫人此时已经跪在地板上,脸色苍白。 老夫人撑着助步器来到房间门口,看着许夫人说:“别撑了小娟,叫救护车吧,惊动孩子就惊动吧,要不然看你那样,我担心你呀——” 老夫人回身叫许先生:“海生,叫救护车,妈也跟着你们去医院,人多陪着小娟,小娟生孩子就不害怕了!” 求催更。 求五星好评! 第478章 救护车 许先生站在门口说了三遍,都说错了。后来老夫人提醒他,说:“老儿子,别慌,你要是慌了,小娟指着谁呀?有妈在呢,别慌。” 许先生羞愧地回头望了一眼床上的媳妇,又感激地看了一眼站在客厅里的老妈,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对着手机,说对了家庭住址。 许夫人要生小宝宝了,许先生很紧张。 许夫人吩咐我往背包里装东西,老夫人却又拿出一个帆布背包,把已经装好的东西让许夫人带上。 背包还没有拉上拉锁呢,我拿过背包一看,里面装的是是尿戒子,还有包孩子的花花绿绿的百家被,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我把帆布背包拿到许夫人面前,说:“要带上吗?” 许夫人点了下头,说:“带上吧。” 她给孩子准备的东西都已经带齐了。不过,她没有拒绝婆婆的好意。 老夫人看到我把两个背包都放到玄关,她就高兴了,觉得自己准备的物件,儿媳妇能用上,她就很有成就感一样。 她招呼二姐:“梅子,快点呀,陪你兄弟媳妇去医院,快点,一会儿救护车来了。” 梅子此时干啥呢?去卫生间了。她在卫生间里冲老夫人有气无力地喊:“妈,别喊我了,我坏肚子了——” 老夫人骂了二姐梅子一句:“懒人屎尿多。” 许夫人说:“妈,让我二姐留下在家陪你吧,我和海生去医院就行,再让红姐搭把手,你不用担心。” 许夫人镇静地坐在床上穿袜子,她外衣就是一套宽松的家居服。她穿袜子很费力气,屈膝不舒服,弯腰不舒服,两只手摸不到脚尖。 老夫人说:“红啊,我蹲不下,你帮小娟穿个袜子吧——” 我半蹲在许夫人身前,把袜子一点点地套住她的脚尖。 她的脚尖修长圆润,五个淡粉色的指甲很可爱,但是袜子再往脚掌套上去时,就费劲了。袜子显然不够肥,脚掌显然浮肿了很多。 许夫人说:“你拽上袜子就行——” 我怕袜子勒疼许夫人,还是不太敢用力。等我把袜子拽到她脚踝处时,她伸手就能摸到袜子了。她就用力一提,袜子就完整地穿到脚上,袜跟就在脚后跟儿上。 许夫人指点我还有什么需要带上的,然后,她拿起床头搭着的风衣,穿在身上,蹒跚地走到卫生间的门口。 二姐还在卫生间里,我以为许夫人要去卫生间。 但许夫人只是站在卫生间的门前,左看右看,照镜子呢。 卫生间旁边的门垛子上镶嵌着一块长条形的穿衣镜,许夫人抬手把头发重新拢了拢,挽上,用发卡夹住,这才向玄关走来。 许先生已经跟社区干部打过招呼了,他搀着许夫人下楼,我背着一个背包,手里提着一个帆布包。 老夫人叮嘱我:“红啊,再拿几个盆。” 许夫人说:“妈,那些东西在医院的超市能买到,不用带那么多。” 老夫人颤巍巍的声音说:“娟儿,没事,妈在家祈祷呢,你不会有事儿的,去吧,我不惦记,早点生,早点回来。” 二姐忽然从房间里冲出来,她已经穿戴好,要往楼下去。她很决然地对我说:“小红,你在家陪我妈吧,我陪小娟生孩子去。” 二姐往出走得有点快,在门口差点绊个跟头。 许先生看到二姐慌里慌张的模样,说:“二姐,你不用去了,你在家陪着妈,我陪着小娟就行,让红姐跟着。” 二姐似乎鼓足的勇气在许先生的拒绝里,终于泄气了,她说:“海生,真不用我呀?” 许先生说:“二姐,你要是在家把妈陪好了,别让妈着急上火,你就是首功一件。” 二姐手里还提着一个瓶子,那是许夫人喝水的杯子。二姐把杯子递给我:“这个带上,小娟常用的杯子。” 二姐还挺细心的。 二姐咧嘴笑了,脸上的表情却有点像哭。她说:“小娟,海生,我跟妈在家,一起给你们祈祷,一起祝福,一定母子平安的,我做好吃的,等你们回来。” 许夫人说:“知道了,我会早点回来的。” 二姐又声音颤抖着叮嘱许先生:“老弟,要是有啥事,你就往家打电话,要不然打给你二姐夫,他别的能耐没有,总能帮你想个办法的。” 许先生说:“二姐,跟妈回屋吧,门口有穿堂风,冷。” 二姐又走下几个台阶,对许先生说:“老弟,你可得对小娟好点,生孩子,太遭罪了。” 这次,她不等许先生和许夫人说话,她就拉着老夫人转身回屋。 许先生有些解嘲地说:“二姐又动感情了,她这辈子没出息,总是感情用事。” 许夫人轻声地嗔怪了许先生一句:“总比冷血动物好吧。” 许先生故意跟许夫人抬杠:“你说谁呢?冷血动物?” 许夫人也故作轻松地说:“说别人能对得起你吗?” 许先生轻声地说:“我咋是冷血动物了?” 许夫人说:“当年我生智博你没在我身边,儿子满月你才回来,进屋你没跟我说话呢,你先抱儿子去了。” 许先生连连道歉:“这个梗20多年了,也过不去了,是不?” 许夫人说:“你说过了,这回你寸步不离我——” 许先生的大手用力箍紧许夫人的腰,低声地说:“一辈子都寸步不离。” 就十几个台阶,两口子下个楼梯,还能秀恩爱,真是没谁了。 我跟在两人身后直后悔,我应该快点走,走在两人的前面,就不用看两人的恩爱秀了。 三人来到楼下,已经听见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向我们开过来。 我们走下楼门前的台阶,救护车白色的车身已经开到楼门前,停下了。从车里蹦下来两个医护人员,要搀扶许夫人。 这时候,就听到楼上有人喊:“老弟,小娟,我和妈等你们回来!” 二姐的声音。 我们三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抬头向楼上看。只见窗口站着老夫人和二姐,窗子打开着,二姐一个劲地冲我们挥手。 许先生对楼上的二姐大声地说:“关上窗户,风大,别把妈冻感冒了。” 二姐不关窗户,她执拗地趴着窗户,向我们挥手。 医护人员请许先生和许夫人上车,却拦住了我。一个穿着全套防护服的医护人员对我说:“你不能上去,只允许一个人。” 我愣在门口,求助地看向许夫人。 许夫人急忙从兜里掏出一个证件,递给那个护工,低声地对他说了什么,那人还在摇头,许先生在后面,他已经一用力,用手推着我的后背,将我推上车了。 车门一关,司机就发动了车子。救护车就像一只船一样穿过寂静的小区,驶出大门口,沿着平坦的公路,向医院开去。 我还是头一次坐救护车,里面没有什么稀奇的,不过,没有沙发坐,车厢的四周都是长条凳子,孕妇坐着不太安稳。 中间则放着一个类似担架的东西,估计许夫人要是不能走路,就会被担架抬上救护车吧? 许先生跟许夫人坐在一起,左手一直搂着许夫人的肩膀,脸上的表情有种当年荆轲刺秦时的决然和悲壮。 我心里想,你悲壮啥呀,又不是你生孩子,闯鬼门关要生孩子的是许夫人。 再看许夫人,脸色有点蜡黄,她把头靠在许先生的肩头,但脸上的神情却是安静的,坦然的,从容的,一点没有什么悲壮。 她的一只手甚至还攥着许先生的右手,轻轻地摩挲着,似乎在向许先生传递一种安慰。 窗外,街道两侧的店铺都还关着,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兴隆和热闹。只有偶尔的车辆飞快地驶过寂静的街道。 两个穿着橘黄色环保工作服的清洁工在垃圾桶旁边忙碌着。 绿化带里,树木已经泛着青青的绿色,枝条上都点缀着绿豆大的叶片,在风中轻柔地摇晃。 昨日的春雨,停停走走,下了几次,都没有下大,像个羞涩的小姑娘似的,扭扭捏捏,不肯痛快地来一扬暴雨。 今天马路上一点也看不到昨日下过雨的痕迹,雨水都已经干了。 东北的气温开始回升,室外的气温已经达到零上24度。 东北的春天很短暂,有时你刚感觉到气温上来了,好像春天来了,然后咕嘎一下,天气热得让你透不过气来,春天已经一闪即逝,夏天来了! 救护车开进了医院,停在医院大楼的门前。 许先生搀扶着许夫人下车,我背着两个背包,这次我走到前面。 在门口,我们被拦住了,要扫码,还要出示第二次核酸检测结果。总之,一切都很顺利。 第479章 许夫人住院 她看到许夫人,恭敬地推着轮椅走到许夫人身边,露在口罩外面的两只聪慧的眼睛凝视着许夫人,说:“老师,你坐下吧,我推你。” 许夫人看到小雅,责备地说:“不是不让你来吗?” 小雅说:“别人照顾你,我不放心,我守着你,我心里安稳点。” 许夫人没再说什么,坐在轮椅里。她回头看到我,指着我手里的一个背包,说:“红姐,把那个沉的背包给我,你能轻快点。” 我看看许夫人的肚子,怕背包压到她肚子。再说小雅推着许夫人,就比较累了,我拿两个背包,也就再累一会儿。 我说:“不用,我自己拿着吧,不太沉。” 其实,两个背包都很沉,我本想把两个背包放到走廊的长椅上,等待许先生办理住院手续。 可是,许夫人有洁癖,她肯定不想让我把背包随便放到走廊的长椅上。我就只能背一个背包,抱一个背包。 许夫人之前约好了一位周医生,我们来到妇产科,小雅把许夫人推进检查室,周医生要给她做个检查,看看是否要生了。 许先生办完手续上楼,看到许夫人没在,只有我一个人在门口等待,他脸上流露出紧张来。他急忙问我:“小娟呢?推进去生孩子了?” 我有些疲惫,不愿意说话,就摇摇头。 许先生后背靠着墙,一点点地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不知道在想啥。 我拿着两个包,太沉了,越来越沉,我很想要求许先生帮我拿一个包,但看许先生也十分疲倦的模样,只好打消这个念头。 盼着许夫人快点检查完,好去病房。那我就能卸货了。 过了一会儿,房间里传来脚步声,门一开,小雅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许夫人出来了。 蹲在门口的许先生仿佛弹簧一样蹦了起来,他惊愕地看着许夫人,又急忙往小雅身后打量,他他脸上的表情很古怪。 他问媳妇:“小娟你生了吗?孩子呢,我咋没看见孩子呢?” 许先生的话,把许夫人弄愣住了。 小雅也愣住了,对许先生说:“生什么生,晚上能生吧。” 许先生的一只手也无意中碰到许夫人隆起的肚子,他又惊愕地看着许夫人的肚子,狐疑地问:“生了还是没生?你肚子咋还是大的?” 许夫人笑着,抬手拍拍许先生的脸,说:“睡迷瞪了?我还没生呢,刚才是去检查,不是生孩子。” 许先生松口气,回头狠狠地瞪着我:“我刚才问你小娟是不是生孩子去了,你咋点头呢?” 我这才明白许先生误会了我。我其实也闹不清,刚才我点头还是摇头了。 许先生走在后面,偷偷地威胁我:“红姐,你要是再拿这事跟我开玩笑,我就扣你工资。” 许先生除了会扣工资,还能有点有创意的办法吗?总是抄袭他之前的办法,也不嫌重复? 小雅推着许夫人去了病房。同病房的还有两个孕妇,许夫人的病床靠着门。 许先生对小雅说:“能不能找个单间,这屋里这么多孕妇,不安静,小娟喜欢安静。” 许夫人则对小雅说:“没事了,你去忙吧,我住这里不错。” 等小雅走了,许夫人对许先生说:“现在病房紧缺,有张病床就不错了。” 看许先生还是不太舒缓的脸色,许夫人脸上露出笑容,凑近许先生的耳边说:“妈说了,跟其他孕妇在一起,传染,生的快。” 许先生咧嘴傻笑,回头瞥了一眼其他两个孕妇,没再说什么。 一床的孕妇年纪比较小,二十多岁,不到三十的样子,一头染得金黄的长发披在肩上,很娴静的模样。她坐在窗前,向外面望着,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二床的孕妇三十左右,但长着一张娃娃脸。她半躺在病床上,身旁坐着一个年轻的男子,看起来是孕妇的先生。 他在认真地扒橘子皮,孕妇不停地呵斥他,嫌他扒橘子皮扒得不好。男人也不说话,依旧埋头扒橘子皮。 许夫人的病床边有个半人高的床头柜,我要把背包里的物品往床头柜里放,却被许夫人拦住了。 她说:“红姐,包里有湿巾,用湿巾擦擦柜子。” 许先生从我手里接过去一个背包,他打开之后,准确无误地找到了湿巾,他用湿巾擦拭着床头柜,但许夫人觉得先生擦得不干净,不彻底,我就用湿巾又擦了一遍柜子。 我把带来的东西摆放到床头柜里,还有一个包里的东西摆不下。许夫人就要我放在床下。我又按照许夫人的吩咐,去医院下面的超市买回水盆暖壶,暖水袋忘记带了,我又买了两个暖水袋。 途中,许先生给我发来五百块钱,让我买两箱牛奶。 别说,医院的超市里货物挺全,有牛奶。我买了许夫人平常喝的牛奶,一并拿到病房里。 我往病房走的时候,看到同病房的一号病床的孕妇从病房里走出,蹒跚地往走廊走去。 我跟她点点头:“溜达呢?” 她也客气地跟我点下头:“走一走,生得快。” 我抱着牛奶回到病房,许先生连忙过来,接下我手里的两箱牛奶,一并放到许夫人的床下。 这时候,二号病床的娃娃脸孕妇忽然麻利地从床上坐起来,往许夫人的三号病床凑了凑,低声地说:“刚走的一号孕妇,知道咋回事吗?” 许夫人是个对别人八卦不感兴趣的人。她是个很有主见的女人,她想要什么,她自己已经知道了,她不想知道的,别人想跟她说,她也不想听。 面对二号孕妇的一脸八卦色彩,许夫人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礼貌地说:“我不管旁人的事。” 二号孕妇没想到碰到许夫人这么个对手,她有些尴尬。 一旁的许先生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他又见不得人尴尬,就对二号孕妇充满好奇地问:“一号孕妇咋回事啊?” 二号娃娃脸一看许先生有兴趣,她的一张娃娃脸上立刻带了笑,她兴奋起来,急忙说:“那女人是个小三,恬不知耻地要给情人生孩子,可那情人现在都不接她电话,你说这个小三贱不贱?” 许夫人一点都不想听小三的事情,她转过身,用后背对着二号娃娃脸,许夫人想躺下休息了。 许先生一边帮许夫人盖被子,一边说:“没有男人陪她生孩子?她自己一个人敢生孩子?” 二号娃娃脸说:“好像是雇了一个月嫂,后来月嫂涨价了,她雇不起,就雇了一个短期的护工——看她那样,就像个狐狸精,不像有好命的样。” 许先生还要跟二号娃娃脸聊八卦,许夫人呵斥了许先生一句,说:“我让你拿的被罩呢?你套在被子上了吗?” 许先生被许夫人呵斥了,也不生气,弯腰到床下的背包里找被罩。我过去帮忙,把许夫人带来的被罩拿出来,套在医院的被子上。 床单已经被许先生换过了,等被子盖在许夫人的身上,许夫人就闭上眼睛。 二号娃娃脸还要跟许先生说话,我轻声地对许先生说:“海生,小娟累了,要休息,别说话了。” 许先生看到许夫人带去的水杯空着,想去打水。 我不愿意跟二号娃娃脸聊天,我就接过许先生手里的水杯:“我去打水,你守着小娟吧。” 我走出房门的时候,听见二号孕妇问许先生:“这是你啥人呢?啥都管?” 没听见许先生说什么,我就走远了。 这个二号八婆,太愿意八卦。 去打水的路上,看到一号孕妇站在走廊的长椅旁边,一手扶着椅背,一手拿着手机在打电话,是在给肚子里的孩子爸爸打电话吗? 我的手机响了,是老沈来的短信:“在忙什么呢,昨天一天都没说话。” 他还发来一个视频,点开视频,我看到大乖静静地趴在窗台上,眼神忧伤地望着窗外。 大乖想我了,我也想他了。这该死的疫情,可快点过去吧。 我给老沈打去电话:“你在家呢?” 他说:“嗯呢,在家陪两个小家伙。” 我问:“今天没去运输食品?” 他说:“鹦鹉病了,我在家观察他一天。” 我安慰他:“我给小鹦鹉算了,他最少还有9年的寿命。” 老沈低声地笑了:“你给我算算,我还有多久的寿命。” 我说:“你呀,应该走在我后面。我呢,最少也能活到90岁。” 老沈半天没说话,我以为他挂了电话,却听到手机里传来他的呼吸。 我说:“别难过,鹦鹉没事的。你放心,我的嘴开过光的,可好使了。你还记得昨天的春雨吗?” 老沈也开了句玩笑:“是你呼风唤雨召唤来的?” 我说:“沈哥,你还别不信,真让你猜对了。” 老沈笑了。他肯定认为我在吹牛,或者说是我在开玩笑。 我很认真地对老沈说:“我真有这个特异功能,你知道我写文章吧?这件事我不用瞒着你,也不是坏事,对吧。” 老沈说:“嗯呐,我看你书架里有获奖证书呢。” 我说:“我写了很多年文章了,我发现一个奇妙的事情,我在文章里写了什么,不久之后,我的生活中就发生了什么。 “你别不信,我很早就发现这件事了,所以,我的文章无论开头怎么悲惨,最后我都会给文章里的人物留个美好的希望,我从来不会让我的女主人公结局是死亡,或者是进监狱,因为会变成真事的。 “昨天下雨这事,其实当时还没下雨的,我在文章里看到天灰蒙蒙的,我就想到春雨了,我就在当天的文章里写咱们小城下雨了。 “我的文章发出去还没通过审核呢,我一抬头,妈呀,外面的雨都把地皮打湿了。我是有第六感的。” 老沈笑了,他没有反驳说:“你的第六感挺准。” 他的话里有玩笑的意思。我没有再跟老沈解释。 因为有时候我都不相信这件事,但这件事就是这么一直存在着。 所以,我的文章里,永远有一个带着希望的结尾,我不能封死自己的路。 当然,这种写作都是无意识的,不能是刻意的,否则就不灵了。 刚走进病房,就看到门口站着两个白大褂,一脸严肃地对我说: “一张床只能留一个陪护,其他人赶紧离开医院!”看来,我的第六感又应验了一回。 第480 生孩子 许先生把其中一个工作人员拉到一边,低声地恳求着什么,但那个工作人员不为所动。 这时候,一号病床的染着金发的孕妇从走廊里蹒跚地走进病房。 许先生看到一号孕妇,他眼珠一转,急忙过去对一号孕妇说:“老妹,你把我姐留下吧,让她给你做护工,你的护工不是还没到位吗?” 一号孕妇似乎已经开始阵痛,因为肚子的疼痛,她的脸有些扭曲,她不耐烦地看了眼许先生,又回头看看我,又看看工作人员,她没说话。 许先生有些着急,一旁的工作人员也催促我尽快离开。 这时候,门外又进来一个人,是穿着白大褂的小雅。小雅把其中一个工作人员叫了出去,另一名工作人员还是催促我离开。 许先生情绪有些急躁,许夫人说:“海生,让红姐回去也行,我没啥事,你别紧张。” 许先生舔了下嘴唇,又抬起大手挠着光头,狐疑地说:“我紧张了吗?我哪儿紧张了?红姐回家也没啥事,二姐在家照顾咱妈呢,不如让红姐留下,也能帮我搭把手——” 许夫人笑了,许夫人没有再说许先生紧张的事情了。 许先生打死都不会说自己在等待孩子出生时,他曾经很紧张。 许夫人侧过身,对一号孕妇说:“你帮我把我姐留下吧,等你做手术时,我帮你签字。” 我不太明白许夫人说的最后一句话,但一号孕妇却显然被许夫人说动了。 此时,一号孕妇的脸色也恢复了一些,可能是阵痛过去了。她沙哑的声音说:“行吧。” 一号孕妇就对房间里留下的那个工作人员说:“她是我的护工——” 工作人员还要说什么,门外的那名工作人员把病房里的这位工作人员叫出去了。 小雅和两位工作人员不知道说了什么,但两人再也没有进入病房。 一扬虚惊总算是过去了。 后来小雅进了病房,问许夫人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许夫人说没有,让小雅按时下班,回家护理父亲,好像是小雅的父亲病着呢。 小雅临走前,又把我叫出去:“红姨,我老师是高龄产妇,你多费心了。” 我让她放心,我会尽力去做的。 回到病房,二号娃娃脸在跟许夫人说话:“你怎么知道一号要剖腹产呢?” 许夫人说:“猜的。” 一号孕妇也问许夫人:“你从哪看出我会做剖腹产生孩子,不是顺产呢?” 许夫人说:“我瞎猜的。” 一号孕妇说:“你瞎猜的,都猜得这么准。” 我有些疲惫,照顾许夫人是我的工作,照顾一号孕妇,是我额外的工作,我的身体吃不消的。 还好,一号孕妇在我给她倒了一杯水之后,就说:“你不用管我,我朋友一会儿会来的。” 一号孕妇的“朋友”,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爸爸? 一号孕妇又离开病房,去走廊散步。 二号孕妇就趁机对我低声地八卦:“他朋友要是能来,早来了,不至于让她一个人住院。” 二号孕妇的丈夫是个沉默的男人,一直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干着二号指挥他做的事。一会儿给她拿水果,一会儿给她拿毛巾擦手,一会儿拿水杯,总之没一刻消停。 二号好像故意在许夫人面前,炫耀她的丈夫是个听话的男人似的。 她丈夫脸上已经显示出了不耐烦,虽然嘴里没说,但二号孕妇却不满意了,训斥了丈夫几句。 许夫人把我叫到身边:“一会儿一号要是去生孩子,你跟着她吧,她一个人的确不方便。” 许先生连忙说:“那万一你这个时候生孩子呢?我一个人,不够用吧——” 许夫人抬起丹凤眼,看着许先生,轻声地安慰说:“生孩子是我的事儿,我说够用就够用。”然后她又说:“让红姐去陪陪她吧,这种时候,其他不重要,小生命是重要的。” 我心中一直有个疑问,就问许夫人:“你怎么知道她会剖腹产?” 许夫人低声地说:“她怕疼,再说我问过小雅,小雅说一号是下午剖腹产,二号是明天剖腹产。” 我笑了,原来如此。许夫人有时也会调皮的。 二号此时训完自己的丈夫,又跟丈夫坐在病床上吃起苹果了,两人已经不生气了。这时候,二号又问许夫人:“你不是剖腹产吗?” 许夫人说:“我要自己生孩子。” 二号娃娃脸夸张地挑着眉毛,说:“自然生孩子多疼啊,剖腹产多省事啊。再说你这么大岁数了,还费那个劲干啥呀?剖腹产得了。” 许夫人淡淡地说:“剖腹产对我们孕妇有伤害,对孩子更不利。顺产对孩子的免疫能力有帮助。孕妇恢复身体也快。如果不是难产,老医生不会建议孕妇剖腹产的。” 二号娃娃撇撇嘴,说:“剖腹产也疼,可是,我怕自己生不下来,我害怕,还是挨一刀吧。”二号又开始喋喋不休地劝说许夫人剖腹产,说自然生产的疼痛,还有生不下来,生到半道儿又挨一刀的事。 许夫人不愿意跟二号争辩,她说:“我累了,要休息一会儿,你们说话小点声。” 许夫人想翻个身,许先生站在一旁,不知道去帮忙。许夫人示意许先生帮忙,许先生才明白过来,急忙用手推着许夫人的后腰,让她侧卧着,又帮她把被子盖到脖子下,掖掖被角。 一号孕妇后来回到病房,我问她:“你朋友快到了吧?”一号孕妇点点头。 二号孕妇一直撇着嘴,冷眼看着一号孕妇。一号孕妇像没看见二号孕妇似的,从来不正眼看她。两人互相瞧不上对方。 午后,许夫人的阵痛更频繁了,半个小时就阵痛一次。许先生看到许夫人疼得坐立不安,他站在一旁,想帮忙又帮不上,不知所措。 这时候,两个护士推着一辆小车走进病房,让男人出去,她们要给一号孕妇做手术前的处理。许先生和二号孕妇的丈夫都出去了,我也出去了。 过了半天,两个护士推着小车离开了。很快,她们又推来一辆小车,这次,一号病床上的孕妇躺在小车上,被护士推出病房。 一号孕妇这是要去生孩子了吗?可她的朋友还没有来啊,我用不用跟着去呢? 我正要去询问一号孕妇,却看见走廊的尽头,一个男人匆匆地跑来,躺在小车上的一号看到跑来的男人,眼里瞬间汪了两汪泪水。男人跑到小车旁边,伸手攥住女人的手,什么也没说。 我不知道两人是什么关系,他们是朋友,还是情人呢?不过,此时此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新生命的到来。 我们没有等到一号孕妇生完孩子推回到病房,许夫人的阵痛就已经越来越密集,周医生来过一次,说已经差不多了,就把许夫人送到产房。 许夫人进了产房,许先生和我就被隔在门外,许先生坐在走廊一侧的椅子上,我坐在走廊另一侧的椅子上。我们都有些忐忑不安。 许先生的手机响了,是许夫人的妈妈赵老师来的电话。许先生站起来,走到走廊的尽头去打电话。旁边有护士经过,对许先生说:“打电话请小点声。”许先生就跟护士连忙点了点头。 二姐给我打来电话,问:“小娟生下孩子没有?”我说:“还没有,刚送进产房。”二姐说:“我给我老弟打电话怎么也打不进去,我就着急了,以为出啥事了。”我看着许先生在走廊尽头来回地踱步,此时他已经不再跟赵老师打电话了,但是他站在窗台前,急促不安地踱步。 我对二姐说:“他刚才跟别人打电话了。”二姐埋怨说:“都这时候了,他还跟谁打电话呀?”我说:“好像是小娟的妈妈。”二姐说:“我妈也担心呢,总是催我给你们打电话,我说不用急,我老弟没给我们打电话,就是没事——” 我说:“没事,等小娟生了,就给你们打电话,让大娘别担心。” 我和二姐挂断电话,许先生从远处走来,问我:“谁来的电话?”我说:“是二姐,有点担心小娟。”许先生没有说话,他从兜里摸出手机,又开始打电话。这次,他是给老夫人打的电话。 电话接通之后,许先生已经坐在椅子上,声音故作轻松地说:“妈,是我,我是海生——”老夫人的大嗓门从电话里传过来:“小娟生了吗?”许先生说:“快了,快生了,送进产房了。妈,你不用惦记,等小娟生了,我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 老夫人又在电话里嘱咐,说:“小娟吃啥了?让小红去楼下的饭店给小娟买点吃的,买点热乎的,她生孩子需要力气,没力气可生不下来孩子。” 许先生和老夫人挂断电话,他又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向产房。他走到产房门口,歪着脑袋,想从门缝往里看。却把门里面出来的护士吓了一跳。 护士不高兴地对许先生说:“没生呢。” 许先生说:“我想问问我媳妇,想不想吃东西。” 护士没搭理许先生,径自走了。 产房里静悄悄的,没有许夫人的一点动静。已经是傍晚了,许先生让我下楼到餐厅去吃饭,我虽然饿了,但我也没心情吃饭。到了餐厅,只点了一个鸡蛋糕,要了一个包子。看着餐厅里吃饭的人们,我心里的焦虑似乎减轻了一些。 旁边的餐桌,坐着的一对夫妇,女人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光头,脸色苍白,眼里无神,男人小心地给女人填汤。男人也是一脸憔悴。女人吃了一口包子,就吃不下了,在男人的央求下,女人把包子里的馅儿吃掉了,又喝了一点汤。她吃完饭,男人才把桌上的食物都吃掉了,包括半碗汤,还有大半个包子皮。 我猜测,女人得的是癌症吧,满头的黑发被光头代替,是因为化疗吗?我来到医院,看尽人间疾苦,对自身也很有感触。健康地活着,就是幸福的。 现在疫情期间,多少人失业,没有工作,没有工资,我虽然累一点,但我有工作,有工资拿,这是很幸运的事啊。 想到这里,我心情放松了很多。我给许先生打包了鸡蛋糕和包子,又给许夫人打包了鸡蛋糕和米饭。许夫人不吃外面的包子饺子,她担心外面的包子饺子馅不干净。 我上楼,来到产房外的走廊,刚一上楼梯,就看到许先生站在楼梯口,正焦急地等我呢。他说:“你怎么才回来?”我心里想,我去吃个饭,加上来回的时间,加上我又买了两份食物的时间,不到30分钟,我还不算是快的吗? 但我知道许先生心情焦虑,就没有反驳他。我问他:“小娟要生了?” 许先生说:“没生呢,但是我听见她喊疼了——” 许先生害怕了,紧张了,我知道,这个时候到许夫人生孩子,最少还得一两个小时。我就把给许先生买的饭菜递给他,让他到楼下去吃饭,免得他坐在产房外面,听到产房里媳妇的叫声,他吃不下。 许先生担心地说:“我走了,小娟这功夫要生呢?”我说:“一个小时之内,肯定不能生。生孩子要是这么容易,女人就不会害怕生孩子了。” 第481章 母子平安 我把手里的食物也递给许先生,说:“你给小娟送进去吧,我吃过了,这是给小娟买的。” 许先生急忙拿着两袋食物往产房门口走去,他站在门口,听了听里面的动静。里面此时没有一点声音。 许先生开始敲门,敲了半天门,门里出来一个护士,但护士没有收许先生的食物,他跟许先生说了几句话,就把门又关上。 也不知道护士跟许先生说了什么,许先生回来之后,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打开袋里的食物,就开始吃起来。 他吃错了,他吃的是许夫人的食物。他把两袋食物全部吃掉了。 我的手机响了,是老沈打来的电话。 我到走廊的尽头,接起电话:“我在医院,小娟要生了。” 老沈说:“我没事,就是一天没看到你的信息,问问你。还好吧?” 我说:“都还好,海生在产房门口等着呢。” 我想到鹦鹉的病:“鹦鹉咋样了?好点没有?” 老沈说:“好了一些,大乖也挺好。要进行第三次核酸检测了,第三次核酸检测之后,要都是阴性,离解封就快了。” 听到老沈的话,我心里有些振奋。要解封了,那可太好。 我问起大哥身体恢复得怎么样,老沈说挺好,他每天都会跟大哥通一次话。 老沈还说:“大哥已经向上面打了申请报告——” 我有些纳闷儿,问:“申请什么?” 老沈说:“公司要恢复生产,要提前递交申请报告,上面要开会研究的,才能决定是否要公司恢复生产。” 哦,这么麻烦呢。 老沈说:“居家过日子,三两个人都麻烦呢,何况全市这么多的企业公司呢,要是不按照程序走,就乱套了。” 我又跟老沈闲聊了两句,发现有人给我打电话,竟然是小妙。 我跟老沈挂断电话,接起小妙的电话。 小妙在大连的大姐家做住家保姆,我们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打过电话。她突然给我打来电话,是询问许夫人生孩子的事情吧。 果然,小妙询问许夫人生没生孩子呢,大姐很惦记兄弟媳妇。 我问起大姐的身体,小妙说:“大姐身体不太好,又做了一次手术。” 我没有询问是什么手术,我本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但对于疾病,我没有好奇心了。 小妙说:“大姐最近一直在家休养,你别把这件事告诉大娘。” 我说:“这种事情我不会透露出去的。” 小妙又说:“别人也别告诉,大姐不让我告诉家里任何一个人,我刚才跟你说话,一时说走嘴了,也收不回来,你千万别跟任何人说。大姐不想让兄妹知道她有病——” 我说:“我不会说的。” 小妙叮嘱我,许夫人生了,马上打电话通知她,好让大姐高兴高兴。我问小妙什么时候回来,小妙说她原计划是六月份回来,陪着孩子考大学。 但她又说:“因为疫情的关系,不知道高考会不会延迟。要是不延迟,等六月份我就回去,大姐也回去,她想老太太了。” 跟小妙挂了电话,我眼前浮现出大姐的模样。 她是个坚强的女人,有病了,连母亲和兄弟姐妹都不告诉,她要一个人承担,她不想亲人替她担心。 我忽然想起我的大姐,我的大姐跟许家大姐,是一样坚强又独立的女性。 许夫人是这天夜里将近9点钟的时候,生下了小天使。 我和许先生等在产房外面,听着里面许夫人狼哭鬼嚎的惨叫,我有些承受不住,一次次的想到当初自己生儿子的痛苦。 许先生更是煎熬,他站在产房门外,似乎是极力克制着,否则他可能一把推开门,冲进产房了。 后来,许夫人的惨叫声戛然而止,许先生害怕了,苍白着一张脸,回头看着我,颤抖着声音问:“小娟是不是出事了?” 我也提着一半心,谛听着产房门里的动静。 忽然,听见一个微弱的声音说:“宝宝怎么不哭啊?”这声音好像是许夫人疲惫的声音。 然后,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传了进来“哇——哇——哇——” 艾玛,声音太洪亮了,把整个走廊都震动,好像是没睡醒,被谁给拍醒了,哭得特别愤怒。 这个小家伙,肯定是个大胖小子! 许先生激动得都不会说话,语无伦次地说:“小娟生了,孩子哭,我的孩子吧,是不是我的孩子在哭?” 我笑了:“产房里就小娟一个孕妇,不是你的孩子,还能是谁的孩子。” 许先生激动得在门外就喊上了:“小娟,小娟,你还好吗?我在门外等你呢,你咋样啊,吱一声——” 许先生喊到最后,声音都带了哭音儿了,半天,产房里传出许夫人的声音,说:“海生,没事,孩子健康,你给妈打个电话,说母子平安——” 许先生的眼泪刷地一下,汤了满脸。 许先生的眼泪是崩出来的,崩得脸上都是泪水。 这时候,产房的门打开了,穿着白衣服的护士抱着一个裹在襁褓中的小小的婴孩从门里走出来,她对许先生说:“是爸爸吧,让爸爸看看,小宝贝健康吧。” 小婴孩闭着眼睛,太丑了,脸色红彤彤的,有点褐色,这小孩没有眼眉,脑袋上跟他爸爸差不多,也没啥头发,不好看。 许先生像看见珍珠宝贝一样,伸手要抱孩子。但他又找不好姿势怎么抱孩子。 护士说:“行了,别抱了,我还要抱着小家伙去检查呢,等检查完了再给你。” 许先生着急了:“检查啥呀?他有啥毛病?” 护士说:“例行检查,暂时没毛病。” 护士抱着孩子走了。 许先生急忙追过去:“别把我的孩子给我整窜了,你知道哪个是我的孩子吗?” 护士不耐烦地说:“带着手牌脚牌呢,错不了。对了,你别在走廊里大喊大叫。” 护士抱着小婴孩去了另一个房间。 许先生在走廊里来回踱步,问我:“小娟咋还没出来呢?” 我说:“快了,别着急。” 许先生又问我:“刚才护士说了吗,生的男孩女孩?” 哎呀,好像护士没说。我说:“听声音好像是男孩。” 护士忘记说了,我们也忘记问。 许先生忍不住冲着产房又喊上了:“小娟,咱们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 许夫人生完孩子,一身轻松,身体虽然虚弱,但她也调皮了一下,说:“你猜。” 许先生乐了,自言自语:“肯定是女儿。” 这孩子丑啦吧唧的,哭声又嘹亮,男孩吧? 许先生开始忙碌起来,给老妈打电话,给岳母打电话,第一句都是母子平安。第二句是,生个女儿。 他说的声音可坚定了。这万一要不是女儿呢? 我也给小妙打个电话,让她告诉大姐一声,母子平安。但我没说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万一弄差了,我丢不起那人。 我又给老沈打个电话,告诉他许夫人生了孩子。 许先生给大哥打电话。他说:“大哥,我又当爸了。” 大哥洪亮的声音传来:“哎呀,我又当大爷了,小娟咋样?” 许先生说:“好着呢,刚才在产房里还跟我开玩笑呢,让我猜孩子是小子还是丫头。” 大哥笑了:“是小子还是丫头?” 许先生说:“我也不知道,听小娟挺高兴的,我猜是丫头。” 许先生这么半天也是猜测的是女儿。他可真敢说! 电话里,大哥说:“你也有功了,为咱老许家添人进口。我给你涨工资,每月涨三千行不?” 许先生说:“大哥,你又当一回大爷,就涨三千?三千够奶粉钱吗?” 大哥说:“奶粉钱都我掏吗?” 许先生说:“反正我闺女给你叫大爷,你看着办呗——” 许先生高兴了,龙腾虎跃的,再也不是刚才龟缩在长椅上像霜打的茄子。 又过了一会儿,护士把婴孩抱过来了,递给许先生,许先生架着两只胳膊去抱孩子,就像要抱大西瓜似的。 护士嘱咐:“这只手,要保护孩子的腰,要保护孩子的脖子,孩子现在没有筋骨囊,你要保护好孩子的身体躯干。” 小护士说啥,许先生都连连点头,脸上都是笑意,嘴角都闭不上。 我提醒许先生:“快看看,男孩女孩。” 护士在一旁笑着说:“女孩,我刚才没告诉你们吗?7斤2两,这个胖丫头,哭声比小子动静都大。” 许先生乐得,嘴丫子都咧到耳朵后面。 许夫人被推出来,她满头长发披散着,湿漉漉的,显然是被汗水浸透了。她苍白着脸,脸上却都是恬静的笑容。 她轻声地对许先生说:“把孩子放在我身边,等回去我教你抱孩子。” 许先生两只胳膊依然架着,把小女儿小心翼翼地放到许夫人的推车里,他嘴唇在许夫人的额头深深地印下一个吻。 惹得旁边的小护士说:“呦,老夫老妻还这么亲热!” 第482章 奶爸上线 “太厉害了,我可真佩服你,你顺产生的?真的顺产生的?呀,小宝贝真可爱!真漂亮!” 二号孕妇眼睛一直盯着小宝宝,伸手就要摸孩子的脸蛋,被许先生抬手挡住了。 二号一愣,看着许先生,不解地问:“摸摸孩子都不让啊?” 许先生刚才可能是条件反射吧,他见二号孕妇问他,不好意思地说:“大夫说了,不能碰,让孩子先睡一会儿,睡足觉的,说她在妈妈肚子里没睡够。” 这个也能当理由?太牵强了吧? 不过,二号并没有跟许先生争辩,她忽然反身冲自己的丈夫去了,她说:“你看看人家的老公,多护孩子,等我生下孩子,你也得这样式儿的,不能让别人的脏手爪子乱摸咱家孩子。” 二号孕妇的丈夫陈先生一个劲地点头,也跟着二号凑到小宝宝跟前,稀罕地看着小婴孩。 二号担心自己的手忍不住去触摸婴孩的脸,她就把两只手都背到身后,弯着腰,探着头,满脸是笑地凑近婴孩,嘴里发出叽里咕噜的神话,不知道用什么语音在逗弄孩子。 许先生伸手要把许夫人抱到病床上,许夫人说:“你先抱起孩子。” 许先生扎撒着两手,像要抱一颗炮弹一样,小心谨慎地要抱孩子,他嘴里也叽里咕噜地说着:“拖腰,护脖子,轻拿轻放——” 妈呀,许先生这是背口诀呢。他哈下腰,轻轻地把婴孩抱起来,又平移到床上,轻轻地把婴孩放到病床上。 他又回身抱起许夫人,也像抱婴孩似的小心。把许夫人逗笑了。 二号逗弄着婴孩,兴奋地说:“起名字了吗?孩子叫啥名字?” 许夫人刚要说,许先生已经脱口说出来:“叫妞妞,我们家的小宝贝叫妞妞!” 二号说:“妞妞,太好听了!妞妞太漂亮了!”她又低头去逗弄孩子。 许夫人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等二号和二号的丈夫离开之后,许夫人轻声地对许先生说:“不是说好的,叫三宝吗?” 许先生郑重地说:“我刚才脑子冒出个灵感,就叫妞妞,我女儿就叫妞妞!不跟别人排行,妞妞是最好听的,独一无二的。” 看许先生的模样,要跟谁打架似的。妞妞,是许夫人生的第三个孩子,是许先生生的第二个孩子,许先生不愿意妞妞叫三宝,他不想自己的孩子跟媳妇的前夫的孩子排行。 他态度坚定,语气坚决地说:“我的女儿就叫妞妞!” 许夫人倒是没有坚持自己的想法,她看着许先生,笑了一下,说:“你呀,说话不算数。” 许先生连忙反驳许夫人,说:“你说叫三宝,我当时没反驳你,可我也没答应。我答应的,我都会办到。” 他的大手轻轻地触摸许夫人的头发,一点点地把许夫人身下的头发理到肩膀上,又把妞妞往许夫人身边凑凑,轻声地说: “小雅嘱咐我了,让孩子多在你身边呆着,闻闻妈妈的味道,听着你的心跳,她就心安,哎呀——” 许先生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要吃奶了,妞妞要早点吃奶,你的奶水才会足!” 许夫人却没有动,她眼角瞥了二号的丈夫陈先生一眼,许先生没有领会许夫人的意思,急忙说:“你咋不喂妞妞奶呢?” 许夫人呛了许先生一句:“从白天到现在,你也没问问我渴不渴,饿不饿?” 许先生愣怔了一下,急忙伸手从床头柜拿起许夫人的杯子,但杯子里的水已经凉了。 他拿起暖壶,往杯子里倒入一半热水,双手递到许夫人面前:“你先喝水,我去楼下给你买吃的,你想吃啥?” 我说:“我去楼下买吧,小娟你想吃啥?” 许夫人喝了两口水,看着我说:“想吃点热乎的——”随后她又说:“猪肝吧,下奶的,不要放盐——” 我穿上外衣,匆匆下楼,到食堂打饭。 穿过一楼的走廊时,才发现窗外漆黑一片,晚上十点来钟了,食堂会不会关上了? 我快走了两步,来到餐厅门口,却看见餐厅里的灯光依然亮着。 餐厅里一排排的桌椅没有人,就两个档口有人。 我向他们询问有没有猪肝,对方说:“有——”一边说,一边开始点灶火,做猪肝菠菜汤。 另一位师傅凑过来问我:“生的男孩女孩?” 我看他一眼,说:“女孩。” 对方笑了,说:“这一波都是女孩。” 我也笑了。 提着饭菜回到病房,刚走到门外,却看到许先生和二号的丈夫陈先生站在门口说话,许先生的脸上是幸福的,陈先生的脸上也是愉快的。 许先生看到我,说:“先等一会儿,小娟给妞妞喂奶呢。” 哎呀,小家伙吃上饭了?我站在门口等待。 这时候,听见许夫人在病房里说:“红姐,进来吧。”许夫人听见我说话了。 我走进病房,看到许夫人支起身子,妞妞躺在她的身旁,闭着眼睛。 这孩子我怎么一直没看到她睁开眼睛呢,她眼睛不会有毛病吧? 她的眼睛是像爸爸的眼睛那么小,还是像妈妈的眼睛那么大? 许夫人吃饭的时候,妞妞忽然哭上了,两只小脚还在襁褓里踢踹。 许先生推门进来,一脸的惶急,他看着许夫人问:“妞妞咋哭了?哪疼吗?” 许夫人看都没看妞妞一眼,就淡定地说:“她想爸爸了,想让爸爸给她换尿不湿。” 许先生听见许夫人前半句话,一脸的自豪,但听见许夫人后半句话,脸上的自豪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求助地看向我:“红姐,你给妞妞换尿不湿。” 见许夫人没说话,就知道她的心思。我说:“妞妞想爸爸了,又没想阿姨。” 许夫人和许先生都被逗乐了。许先生说:“小娟,你发现没,红姐挺幽默呀——” 许夫人说:“你现在说啥都不好使,不换尿不湿,妞妞会一直哭的。” 许先生只好凑到病床前,伸手要解开包裹着妞妞的被子。他像解地雷似的:“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 妞妞哭的模样太丑了,闭着眼睛,张着小嘴,使劲哭,嗓门嗷嗷洪亮,嘴里一颗牙都没有,跟个小坏蛋一样。 两只小手已经从襁褓中挣了出来,使劲地攥着拳头,“砰地”给了许先生一拳。 许先生向后一躲,笑道:“这个小家伙,给我一个直拳,将来可以让老沈教她打拳,让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把老沈打败。” 我的雇主想得也太遥远了吧? 妞妞哭的声音越来越大,身上的皮肤都涨成褐色,一点也不是奶白奶白的。咋看咋丑。 许先生却稀罕地像宝贝一样,两只大手轻轻地解开小被子,那小被子是老夫人缝的百家被。妞妞的小身体都暴露在空气中。 二号孕妇和孕妇的丈夫都探过头来看,许先生急忙用身体挡住了其他人的目光,嘴里叨了旗鼓地说:“我们家妞妞是女孩,不能让别人乱看。” 我忍着笑,把许夫人换下来的衣服收走,要到卫生间去洗。 许夫人说:“红姐,不能用热水,要用凉水洗,要不然血迹洗不掉。” 用冰凉的水洗衣服,我有点怕凉。 许夫人说:“你放着吧,一会儿让海生洗。” 许先生倒没说不愿意,但他说:“我的工作都给我安排满了?” 我忍着笑,把衣服拿到卫生间,用凉水泡着,先把有血迹的地方洗掉,然后又泡了一遍,才用热水把衣服洗干净。 期间,看到衣服里有许夫人的短裤,我犹豫了一下,把短裤挑出来,用单独的小盆子泡着,这个工作留给许先生吧,那是他的专利。 等我回到病房,许先生已经给妞妞换好尿不湿,妞妞又闭着眼睛睡上了。 许先生坐到一旁,跟许夫人聊着天。许夫人疲惫了,要躺下睡觉。 这都半夜了,许先生可有精神头,毫无困意。 我说:“小娟累了,让她睡吧,我们也趁着妞妞睡觉,赶紧休息吧。” 许先生意犹未尽,但还是帮许夫人掖好被子,准备睡下。 我说:“海生,卫生间里,还给你留点善后工作,看你能胜任吗?” 许先生进了卫生间,没说话,卫生间里传来洗短裤的声音。 一号孕妇生完孩子,没有回到病房,据说是去加护病房了,孩子和孕妇都有情况,需要密切观察。 许夫人的病房里就余出一张床。房间里三个陪护,两个男人很仗义,把这张床让给了我这个女性,两个男人到外面走廊的长椅上睡觉。 许先生临睡觉前,拿出手机,照着妞妞一顿狂拍。 许夫人睁开眼睛,瞪了许先生一眼,嗔怪道:“你晃到孩子的眼睛。”许先生小声地说:“她闭着眼睛睡觉呢,我偷拍的。” 第483章 夭折 早晨起来,一睁开眼睛,窗子都是亮的。 我翻身往许夫人的床铺看去,看到许夫人半坐在窗前,眯着眼睛,斜睨着身边躺在怀里的小不点。 她的长发垂在肩膀上,散落在胸前,那神态又安详,又慈爱,又温柔,又妩媚,又像母亲,又像情人。 像一幅油画一样,让人看不够。 我凝视了许夫人片刻,她抬头,看着我,说:“你看啥呢?” 我说:“你真美。” 许夫人微笑着,说:“我都奔五了,生了三个孩子,还美?” 我说:“少女的美,是几年的时光;妻子的美,是十几年的时光;母亲的美,是永恒的。” 许夫人抬起一双丹凤眼,端详着我:“你是保姆吗?说话比唱歌都好听。你真不应该做保姆。” 我笑了。 我走到许夫人的病床前,看妞妞还闭着眼睛睡呢。我说:“她半夜醒了吗?” 许夫人轻声地说:“醒了,吃了一次奶,又睡了。” 我羡慕地看着许夫人胸前沉甸甸的两团肉:“没想到你的奶水挺充足。” 许夫人说:“妞妞现在吃得少,暂时还够用。这事啊,一看身体,二看营养,三看心情,四啊,看运气。” 许夫人自己说着,笑了,竟然起身要下床。我拦住她:“你要干啥,我帮你。” 许夫人说:“我都生完孩子了,没事了,我得活动活动,有利于分泌乳汁。” 医生是好啊,啥都知道,干啥心里都有谱,都有计划地进行,所以她才会连生孩子这样的事情,都有条不紊,淡定从容。 许先生推门而入,兴奋地对许夫人说:“小娟,告诉你个好消息——” 许夫人沉下脸,对许先生说:“出去!进屋要敲门,没看见房间里都是女生吗?” 跟在许先生身后的二号陈先生听到许夫人这么说,急忙跟许先生退出房间。 我发现许夫人就有这两下子,在哪儿她说话都有力度,旁人很容易就听从她的话。 二号孕妇笑了,她正要换衣服。她换好衣服,对门外说:“进来吧。” 两个男人鱼贯而入。许先生冲许夫人扬扬手机,说:“娟儿,哎呀,我一早晨睁开眼睛就收红包,收得手都软了。” 许夫人下地,去了一趟卫生间,出来之后,问许先生:“大哥大姐给你的红包?” 许先生说:“咱家里人不算,我说的是朋友给发来的红包,收红包累得手都快抽筋了。” 许夫人纳闷地问:“你朋友怎么我知道生孩子了?” 许先生炫耀地说:“我昨晚发了个朋友圈,没想到,炸了,一早晨起来,手机里全是信息,全是红包。” 许夫人嗔怪地瞪了一眼许先生:“这得瑟的!” 许先生说:“我也没得瑟啥,就是说我生个二胎,是个女儿,好事成双。就这么一句话,谁知道天上就开始下红包雨?” 许夫人没说话,她在地上走了几圈,回身对我说:“红姐,你下楼买个笔记本,再买两支笔,让海生把随礼的人名和钱数都记上,这人情以后要还的。” 我答应一声,就下楼去医院的超市买东西,又买了两个盆。 期间给许夫人打电话,问她吃什么早餐,又顺路到餐厅买了早餐,许先生又叮嘱我要一袋大酱。我一并提到楼上。 病房里,小雅来了,她提来两兜饭盒,放到床头柜上。 许先生闻到饭菜的香味,打开饭盒,看到饭盒里面颤巍巍的猪蹄,我发现他眼睛都直了,喉结攒动了一下,但他还是把饭盒往许夫人面前一递,说:“娟儿,你吃吧,你给孩子喂奶,要补充营养。” 许夫人接过饭盒,她没有吃猪蹄,她皱着眉头,喝了几口汤,像咽药一样,最后把饭盒递给许先生,说:“你吃吧。” 许先生兴奋地接过饭盒,看了眼小雅,说:“是你的老师让我吃的。” 许先生坐到窗前,把饭盒放到窗台上,又打开了一袋大酱,开始甩开腮帮子,吃起来。 他嫌食堂给孕妇做的食物太淡,没盐味,就蘸着大酱吃起来。 小雅坐在许夫人的病床前端详着妞妞,妞妞还闭着眼睛睡觉呢。忽然,妞妞闭着眼睛,咧着大嘴开始哭。 在窗前吃饭的许先生急忙走过来,问:“妞妞怎么了?哭了呢?” 许夫人淡淡地说:“不是拉屎,就是尿尿。” 许先生嘴里还嚼着饭呢,就伸手打开妞妞的被子,呀,一股臭味传出来,妞妞真的拉了。 我往后退了两步,正琢磨该怎么处理小家伙呢,却看到许先生淡定地换下妞妞的尿不湿,在妞妞的屁股下垫了一块老夫人给拿的尿戒子。 许先生指挥我,让我打了半盆温水,他小心地在温水里弄湿毛巾,给妞妞洗着小屁屁。 洗干净了,又给妞妞垫上尿不湿,把小被子重新包好。 许先生在医院待了一天,今非昔比,给女儿换尿不湿手法挺纯熟。 小雅走了之后,周医生来看过许夫人,两人在床前说了一会儿话,周医生又看看小妞妞,随后,周医生把一个红包压到小妞妞的襁褓下面。 我要不要给妞妞放个红包。可是我的手边没现金。 等会儿下楼去超市,跟超市换点现金,再买个红包,我就可以给妞妞压个红包了,添点喜气。 二号孕妇和陈先生到楼下餐厅吃饭。病房里安静下来。 许先生坐在许夫人的病床前,拿着笔记本和本子记账,哪位朋友给了多少红包,都一笔笔地记在本子上。 忽然,他停下了,拿起手机走出病房,在走廊里他打电话,不高兴地说:“谁让你手爪子那么欠,把我生闺女的消息放到公司群里的?”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许先生不高兴地斥责了对方几句,回到病房,还是满脸的不高兴。 许夫人问道:“怎么了?小军惹你生气了?” 许先生说:“这个愣头青,把妞妞出生的事情发到公司群了,员工都给我发红包,这成啥了,我成打劫的了。” 许夫人说:“小军也是好意,你不收就是了,24小时就退回去。” 许先生说:“大哥要看见,还不得骂我,说我穷疯了——”他话音未落,手机响了,是收到一个信息。 许先生打开手机一看,然后把手机往许夫人跟前一递,说:“完了,大哥肯定是看见群里发的信息了,认为我打劫呢。” 我偷眼往许先生的手机里瞄了一眼,看到大哥跟许先生的聊天对话框里,转入一笔5位数的红包。 许夫人惊讶地说:“大哥怎么给了这么大的红包?” 许先生愁眉苦脸,不敢接受。许夫人就给许先生出主意,让他赶紧在公司群里发一个公告,不许给他发红包。 许先生只好这么做了。 大哥给许先生打来电话,问:“我发给你的红包,怎么没收呢?” 许先生说:“大哥,公司群里发的消息,真不是我让小军发的。” 大哥说:“我知道你没这么虎。你消停在家陪着小娟和孩子吧,我给你一个月的产假。” 许先生笑了,说:“大哥,一个月是不是少点,要不然孩子百天我再上班。” 大哥说:“三十天,从今天算起,30天后赶紧上班。” 许先生说:“哥,这能开工吗?”大哥说:“我申请开工已经批准了,今天第三次核酸检测,如果都是阴性,公司就可以开工了。” 这边二姐也打来电话,说第三次核酸检测已经做完,晚上就能知道结果了。 她还兴奋地说:“娟,我做单元长了,跑前跑后,忙乎一早晨了,我老弟去医院陪你生孩子,咱们单元没有单元长,一个个的,都是六七十岁的老人,就属我年轻,我只能毛遂自荐,做了单元长——” 二姐做单元长做得挺高兴。许先生跟大哥挂断电话之后,接起二姐的电话。 二姐不客气地说:“老弟,不是奖励单元长200元话费吗?你得给我转过来100块。” 许先生挂了电话,给二姐转话费。但很快,二姐又给许先生发过来红包。 许先生给二姐发语音:“二姐,你是不是发错了,多发一个零?” 二姐发来语音:“你是不是提醒我再多发一个零啊?行了,差不多就行了,将来你闺女满月百天我再花呗。” 许先生一边记账,一边笑出了声,对许夫人说:“娟儿,你可生了个摇钱树啊,这一天,我的卡里都装满了。” 许夫人说:“我妈也发来红包,我不收,给我骂了,说不是给我的,是给她的外孙女的。” 许先生说:“等解封了,咱开车带着妞妞回去看老妈老爸去。” 夫妻两人说得柔情蜜意,房门这时候开了,二号孕妇走了进来,她丈夫陈先生跟在她身后走进来,两人表情都很肃穆。 尤其二号,一张脸像刚从冰窟窿里薅出来的,咋看咋不对劲。 二号孕妇是个直肠子,心里藏不住事,不用别人问,她就对许夫人说:“我刚才去看黄毛了。” 二号孕妇嘴里的黄毛,就是一号孕妇,一号孕妇染的黄头发。 许夫人问:“她怎么样了?孩子咋样?奶够吃吗?” 二号孕妇脸色一暗:“啥也别说了,孩子走了。” 许夫人一愣。许先生没听明白,急忙问二号:“你说什么?孩子怎么了?” 二号沉痛地说:“她孩子先天性的什么病,抢救了一夜,没过来——”她说不下去了。 房间里刹那间安静下来,掉根头发丝都能听见。 二号坐在病床上,忽然肩膀一耸,抽抽搭搭地哭了。 二号丈夫陈先生急忙安抚二号:“别害怕,咱不会有事的。” 二号生气地说:“我不是担心我,我是难过,那个小宝宝都没有看她妈妈一眼,就没了——” 我们都没有说话,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表达我们心里的难过。一个新生命,就这样像烟花一样消散在夜空。 生命的出现,是奇迹,是运气,是爱的一切。 哪怕有一点闪失,都会让一个生命消失。 窗外又下雨了,沙沙的雨声淋在高大的杨树枝条上,笔直的杨树高高的,站在四楼的窗前,仿佛伸手就能摸到那柔软的枝条。 雨水落在叶片上,将叶片洗得越发苍翠欲滴。楼下的一片杏树也开花了,粉色的,粉白色的,分外耀眼。 矮树丛里,开着一种小白花,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有点像满天星,还有小雏菊,零散地开在草地里。 草还没有全绿,尤其显得花朵的金贵。那些盛开的花朵,是孩童天真无邪的目光吧,迎接着春雨,迎接着北方的春天。 无论顺境逆境,草木在发芽,孩子在出生,少年在长大,谁也阻挡不了生活的脚步…… 午后,二号孕妇在丈夫的陪伴下,送进手术室。我们三个大人都默默地祝福,祝福母子平安。 二号要出门时,忽然回头,咧开嘴笑着,向我们比着两根手指,打着胜利的手势。 每一个孕妇,都是无比勇敢的女性。 二号的丈夫陈先生,也坚定地冲我们说:“我们一定三个人回来!” 二号刚走不久,门被推开了,一个男人走进房间,径自走到靠窗的一号病床前,伸手收拾床上的东西。 他又打开床头柜,把里面的物品往包里装。 我记起来,这个男人是昨天推着一号孕妇去手术室的男人,是一号的朋友。 我走到一号病床前,将窗台上的水杯和一个桃色的木梳递给男人:“这也是她的东西,她还好吗?需要我帮什么吗?” 男人抿紧的嘴角忽然抽动了一下,眼眶一下子红了。他默默地说:“她还好,就是不吃不喝——” 一号孕妇叫小鱼。哪个鱼?我们都没有问。 哪个鱼不重要,我在心里认定她叫小鱼。因为小鱼在海里自由地遨游,是快乐的。 第484章 古道热肠 男人的眼圈已经红了。 他个子中等,相貌匀称,衣着得体,手指修长,指甲干净。他向许先生点点头,显然,他已经接受了许先生的安慰。 男人匆匆地把女人的东西都装到一个大包里,床下几个盆子,他没有拿,我也没有提,这几个盆子,估计是用不上了。 他提着大包,走到门口时,终于抬起头,鼓足勇气看了许夫人身边的妞妞一眼。 其实,从他的方向看过去,他看不见妞妞,因为许夫人的后背对着门呢,妞妞在许夫人的身前—— 但这一眼,男人似乎也鼓足了所有的勇气,才看向妞妞的方向,当他听到婴儿打哈欠的声音时,他掉头就走了,一秒都没有停留。 他没有勇气停下来。 男人是一号的朋友,是一个刚刚失去了孩子的父亲。 生死的距离有时候是100年那么长,有时候,却是睁眼闭眼,瞬息之间。 许夫人一直沉默着,用手指轻轻地划过妞妞的被子。 许先生也很落寞,走回到妞妞床边,两只眼睛默默地看着妞妞,然后,伸过手去,抱住妞妞,也抱住许夫人,特别煽情地说:“我要保护好你们两个。” 许夫人抬起手,轻轻拍拍许先生的脸,表示她听见了许先生的誓言。 许夫人很会做妻子,无论许先生说出什么话,她都会回应他。 哪怕她知道许先生说的话不容易实现,甚至是撒谎的话,她也不会戳破他,她也当誓言去听。 房间里的气氛一直有些压抑,直到妞妞再次哭了,许先生给妞妞换尿不湿,气氛才变得欢快一些。 但是很快,气氛又变得紧张了起来。因为妞妞吃完许夫人的奶水后,一直哭,许先生将妞妞抱在怀里,妞妞也还是哭。 许先生抱着妞妞在地上来回地走着,走到乏累之时,妞妞才不哭了,闭着眼睛睡着。 不知道是哭累了,还是哭睡了。 可许先生把妞妞往床上一放,妞妞又开始哭。 许先生已经抱了妞妞很久,耐心快被妞妞考验没,我把妞妞抱起来,让他歇一会儿。 但妞妞一直哭,许先生也无法歇着,他问许夫人:“妞妞为啥总哭啊,是不是没吃饱?” 许夫人说:“这么点的小孩儿能吃多少?我心里有数,她吃饱了。” 许先生不免急躁:“吃饱了,她为啥还哭呢?是不是病了?是不是哪疼啊?是不是想奶奶?” 许夫人被许先生逗笑,两人叽叽咕咕讨论妞妞为啥哭。 我一心一意地哄着怀里的妞妞,拿出当年比哄我儿子十二倍的耐心来哄着妞妞。 妞妞在我的怀里,就像一朵洁白的云那么轻柔,可她哭起来的时候,整个身体是打挺的,很坚硬的,我想,她还是哪里不舒服吧,要不然不会这么个哭法的。 我也不敢坐实心里的猜测,只是耐着性子,嘴里轻声地哼唱着我自己都不知道歌词的歌曲,用一种柔声的调子,引导妞妞走进舒服的梦乡。 很多年前,我刚生下儿子,那时候我下岗了,没有工资,没有钱,又没有自己的房子,着急挣钱,就一直在另一个房间做生意,把儿子放在我能看到的地方。 我很少把儿子抱在怀里哼着小曲哄他睡觉,他总是在悠车里自己哭累了,睡着了…… 低头看着在怀里渐渐睡去的小妞妞,我心里忽然生起万丈柔情。似乎在把当年没有给过儿子的柔情蜜意都要补偿给这个小不点。 小不点似乎也知道我的心情似的,她侧过脸,胸口贴着我的胸口,让我一瞬间有些恍惚—— 我仿佛回到了20几年前,抱着儿子,哼唱着小曲,哄着儿子入梦……那时候我真年轻,可那时候不知道年轻的美好。 现在我老了,才知道年轻时的美好,可年轻的岁月已经一去不复返。 妞妞一直睡到二号孕妇一家回来。 二号孕妇姓莫,我叫她小莫。小莫剖腹产,生下一个男婴,7斤4两,比妞妞多2两。起名叫彤彤。 彤彤白晶晶的,浑身的肌肤都是白色的,奶白奶白的,满足了我对婴儿的幻想,他不像妞妞一样浑身都是褐色的。 彤彤也是闭着眼睛睡觉,很安静,不哭,不闹,也不吃奶,就躺在小莫的床边,无声无息地睡着。这是个安静的美男子啊。 陈先生荣升为父亲了,跟许先生站到走廊里,高谈阔论将来的教育规划,他再也不是昨天唯唯诺诺的小莫丈夫了。 许先生就和陈先生在走廊里绘制着将来对子女的教育蓝图,许先生要把妞妞培养成拳击手,培养成滑雪冠军。 陈先生要把彤彤培养成钢琴王子,芭蕾王子,所有王子都是他家的。 病房里,两个妈妈则尽量地多睡觉,小莫搂着儿子彤彤在睡,许夫人搂着女儿妞妞在睡。 走廊里的两个男人已经开始攀上亲家,许先生说:“将来妞妞结婚,我送她一套三居室,不,四居室,带俩卫生间的。” 只听陈先生也说:“将来我们彤彤把妞妞娶回家,我送一辆宝马,不,奔驰。” 陈先生弱弱地问了一句:“你们家妞妞长得有点大众——” 许先生急忙说:“那叫个性!” 病房里,许夫人笑出了声。她睡醒了,起床去卫生间,自言自语地说:“陈先生挺有意思,说咱们妞妞长得太大众——” 许夫人在地上来回地踱步,她轻声地说:“说我们妞妞丑,都说得这么有水平。” 我也实话实说:“妞妞长得与众不同。” 许夫人笑了:“你的话比陈先生的话好听点。” 老夫人来过两次电话,每次来电话,都要视频,想看孙女一眼。 许夫人接了电话,到走廊外去听,她告诉婆婆,说同房间里还有一个孕妇,刚生完孩子回来,在睡觉,等她睡醒了,许夫人再跟婆婆视频。 晚上,苏平打来电话,我到走廊跟苏平聊天。 苏平说:“第三次核酸检测结果出来了,我们小区都是阴性,估计明后天就能解封了。” 苏平的声音听上去很兴奋。 我说:“那可太好了,我们在医院也做核酸检测,都是阴性。” 说到许夫人生孩子这件事,要不要给红包。 我说:“我打算包个红包,生孩子对于小娟两口子来说,也就是最后一次了。” 苏平同意我的想法:“姐,你包多少红包?你包多少,我就包多少,咱俩包一样的。” 我说:“包1000吧,太多,咱们是保姆,工资也没多少,500吧,也多,我打算花20块。” 苏平笑了:“20块钱太少了吧?” 我也笑,苏平特别实在,我开了个玩笑,她也没听出来。 我说:“嫌少,后面加个零吧。” 苏平才知道我是在开玩笑。她说:“那就200,你啥时候给红包?我就啥时候给红包。” 我担心苏平这个月没挣到工资,试探着说:“其实,你不花钱也行。” 苏平立刻打断了我:“那可不行,200是最少的了,这个红包必须得给呀,这是人情。我到新房子干活,没干几天呢,二哥就买了一辆电瓶车,让我骑着上班,这是多大的人情啊。” 我逗苏平:“你二哥买的电瓶车也没说是给你的,车还是他的车,你只是开车的司机。” 苏平乐了:“就200吧——” 我说:“苏平,你要是钱紧,我先帮你垫上。” 苏平笑了,说:“红姐,我这个月在我妈家,一分钱没花,我妈还给了我二百块钱。” 哎呀,苏平还挣钱了。我问咋回事。 苏平自豪地说:“我妈住的楼是老楼,老住户有钱的,都买新楼搬走了,旧楼就都租出去了,房客都是附近打工的年轻孩子,都不会做饭。 “以前他们成天吃外卖,这回封到楼里了,全傻眼了,都快饿瘪了,我就帮着对门的孩子包了回饺子,让他冻在冰箱里,能吃个三两天。 “这孩子挺感激我的,就买了一个蔬菜包送给我了,我给钱不要。 “在群里一嚷嚷,那些房客都知道我会做饭,就都让我给做饭,把蔬菜包肉包都送我家来了。 “我妈不是刚刚出院吗,一看到我有活儿了,也帮我包饺子,干得可来劲了,我就怕她累着,没想到我妈说,这都快在家憋疯了,干点活就当锻炼身体了……” 苏平的话,带给我欣喜和愉悦。只要会点手艺,人在什么时候都能度过难关。 第485章 给妞妞红包 等我回到病房时,正看到许夫人在训许先生呢。 许夫人说:“有你这样当爸爸的吗?扒孩子的眼睛干啥?” 许先生说:“她一直不睁开眼睛,我担心她眼睛有问题。” 许夫人说:“你什么意思?我的女儿能有什么问题?你是不是寻思妞妞会像雪莹一样有先天性的疾病? “我都告诉过你了,妞妞一出生就抽足底血,周医生不都给我们化验单了吗?孩子啥病都没有,健康着呢!” 许先生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妞妞一直不睁眼睛,我就扒开一道缝看看——” 许夫人说:“看啥?妞妞膈应你,不愿意睁眼看你,不愿意看你这个傻啦吧唧的爸爸!” 许先生说:“我傻啦吧唧的没事,我闺女聪明就行——” 许先生虚心地向许夫人求教:“那妞妞为啥这么长时间还没睁开眼睛,人家老陈家的彤彤都睁开眼睛了,咱妞妞再不睁开眼睛,彤彤他爸就不要咱这个儿媳妇了。” 许夫人瞥了眼二号孕妇的床,小声地说:“不要妞妞更好,我还没看上亲家母呢。” 许先生更逗:“那可是未来芭蕾王子的妈妈呀,钢琴王子的妈妈。” 许夫人说:“我还是未来拳王的妈妈呢——”许夫人气笑了,怼了许先生一拳:“谁允许你将来让妞妞去学拳了?我的女儿得学医。” 许先生立刻反对:“家里一个医生就行了,女儿学啥这件事,我说了算。” 许夫人说:“那可说定了,以后女儿的所有事你都管,我还不管了。” 许先生说:“你就给妞妞喂奶就行,其他不用你管。” 看两夫妻一会儿生气一会儿笑,我就把红包压在妞妞的小被子下面,许夫人笑着接受了,让许先生把红包揣起来。 许先生还郑重地掏出他的本子和笔,在礼单上记上了我的名字和礼金。 这时候,苏平的红包也发过来,许先生对许夫人说:“媳妇儿,苏平给200元,收不收?” 许夫人说:“你不收,是不给她面子,她那个倔脾气,领会不到你是为她好。我看呢,收吧,直接把她的工资发给她。” 许先生在笔记里记上了苏平的礼金,随后,他给苏平发去了工资。我不知道发了多少,但很快,苏平给我截图,许先生这个月给了苏平一千元的工资。 苏平问我:“我应不应该收,这个月我也没上班呢?我是个钟点工,没干两天活,收雇主一个月的工资,这工资我也不敢拿。” 我说:“收着吧,感谢许先生的话,你也别吝啬,可以多说点。” 苏平回复我:“早知道这样,我就花500块了。” 苏平这人太可爱了,值得交往。 我说:“等以后上班,你给妞妞买点玩具,买件衣服,这不就行了吗?” 苏平说:“姐,你这个主意好,等妞妞满月,我送个玩具,等妞妞百天,我再选个什么好玩的送给她。” 许先生的善举,为妞妞预定了很多礼物。 许先生也给我发来工资,我客气地说:“给我太多了吧?” 许夫人在一旁说:“红姐你就别客气了,我要是请月嫂,工资更高。” 其实,我并不算是月嫂,对于妞妞,我没付出太多,这个小不点挺省事的,就是今天哭了一气儿。 可是,孩子不扛夸啊,晚上要睡觉时,妞妞忽然哭起来,许夫人以为孩子尿了,或者是拉了,急忙打开小被子查看,却发现孩子没有尿,也没有拉。 许先生在一旁看见了,说:“咱们妞妞挺厉害了,没拉没尿。” 许夫人却不像许先生这么乐观,她用手指敲敲妞妞的肚子,觉得不太妙,说:“妞妞好像涨肚——” 许先生已经把妞妞抱起来,抱给许夫人,让许夫人给妞妞喂奶,说妞妞是饿了。 许夫人接过妞妞,给妞妞喂奶,但是妞妞的小嘴吮吸了几下,却松开了,还是哭。许夫人怎么抱她,她都哭。 换到许先生怀里抱着,妞妞也哭。 最后换到我怀里抱着,我在地上来回地走着,哼小曲给妞妞听,妞妞好了一点,估计是哭累了。 许先生说:“没想到养孩子还得会唱歌。” 许先生的话把我和许夫人都逗乐了。 这时候,老夫人打来视频电话,要看看小孙女。 视频里,老夫人一看到妞妞的小脸,老人乐得两只眼睛都看不见了,就看到两条弯弯的曲线。 老夫人隔着手机屏幕,轻声地唤着:“大孙女,大孙女,奶奶叫你呢,听没听见?” 许先生代替女儿作答:“妈,她肯定听见了,就是不睁开眼睛,她装睡呢。” 老夫人想念孙女心切,问:“你们啥时候出院呢,要是没啥事,明天就出院吧,我都等不及了,我想抱抱我的大孙女呀!” 许夫人说:“我打算明天出院——” 许先生没等许夫人再说,就拦住她,说:“明天出院,太早了,再住几天,凑一周的。小雅那天说,要你住一周。” 许夫人说:“我天天在医院工作,就这几个月的产假,我还在医院待着?反正我想回家,你愿意待在医院,你自己待着吧,我抱着妞妞回家。” 许先生说:“你是奶瓶,你走到哪,我和妞妞就得跟到哪。” 许夫人不高兴了,说:“许海生,你说明白点,我是啥?” 许先生自知说错了话,急忙说:“你是天,你是地,你是唯一的神话,你是孙悟空大闹天宫的宫!” 老夫人隔着手机屏幕,都听见了,被自己的儿子逗笑了。许夫人也笑了。 就在这个时候,妞妞忽然哇哇大哭,怎么哄,都是哭。 许先生就问老夫人:“妈,孩子咋一个劲地哭呢,小娟喂她奶水也不吃。” 老夫人说:“我孙女是不是涨肚啊?” 许夫人急忙说:“妈,妞妞有点涨肚——” 老夫人说:“拉屎尿尿正常吗?”许夫人说:“不太正常,从下午到现在没拉没尿。”老夫人说:“那赶紧抓点药吃吧,我有个偏方,治涨肚可好使了——” 老夫人把偏方告诉了许夫人,就挂了电话,让儿媳妇赶紧抓药,给孙女吃上。 许先生就要去药房,许夫人拦住了她。 她给周医生打个电话,周医生让她给妞妞吃一种药,许夫人放下电话,就让许先生去买周医生说的药。 许先生说:“咱妈说的偏方,不用了?” 许夫人淡淡地说:“这不是在医院吗,先听医生的。” 许先生下楼去药房了,夜里,药房有个小门开着,有值班医生能拿药。 许先生回来,把药片递给许夫人。 许夫人倚着床头坐着,却没有接过许先生递过去的药片,她说:“你不是说我只负责喂妞妞奶水吗?其他不都归你负责吗?” 许先生说:“这就全归我了?” 许夫人也没做甩手掌柜:“把药片碾碎,给妞妞灌下去。” 许夫人说了个灌字,许先生心疼得脸上的肉都哆嗦一下。 许先生笨手笨脚,半天才把药片碾碎。 许先生用一张纸托着药片,用手指就把药片捏碎了,这个家伙手劲挺大呀!他抱孩子,没把小不点捏哭,算幸运呢。 许先生把药末放到小勺里,用温水和开,但是,他给妞妞“灌药”的时候,却下不去手了。孩子哭,不肯喝药。 他试了几次,都没成功,他就冲我发脾气:“红姐你看热闹呢,赶紧帮忙啊。” 我也下不去手,妞妞太小。我把妞妞抱过来,却也没法给她喂药。 最后还是许夫人一捏妞妞的腮帮子,妞妞张开嘴,许夫人把小勺里的药一下子灌进妞妞的嘴里。 妞妞要往外吐药,许夫人急忙把妞妞抱过去,用奶头堵住了妞妞的嘴。 许先生脸红脖子粗的,很沮丧,不知道这药究竟被妞妞吃了多少。 还好,翌日一早,妞妞哭醒,拉了,尿了。 给她换上干净的尿不湿,她又吃又喝,吃完喝完,闭着眼睛,把自己的小手攥得紧紧的,伸进嘴里,唰唰地吮着,吃得可来劲了。 许先生看到孩子肚子正常,又开始琢磨妞妞的眼睛。 他趁许夫人不注意,就想扒开孩子的眼睛看看,被许夫人踹了一脚。 他还不死心,两只手举到妞妞的脑袋上,一个劲地摆手做动作,让妞妞看。 妞妞忽然睁开了眼睛。 哎呀,这孩子是许夫人的孩子吗?太难看了,小眼吧唧的,像没牙的老太太,还没有眉毛,还没有头发,天呢,没个看。 妞妞的爸爸,许先生却乐坏了,他急忙对许夫人说:“娟,你快点看看,你闺女的大眼睛,太漂亮啊!” 我的妈呀,妞妞那眼睛还大,比许先生的眼睛还小呢。 许夫人被许先生逗乐了,说:“你们爷俩互相吹捧吧。” 许先生夫妇商定之后,再住两天医院,就出院回家。依照许先生的想法,要再住四天。 许夫人想住一天,最后两口子商量,两天后出院。 许先生和许夫人,这两人的意见经常不统一,但他们能求存同异,协商之后,选中一个中间的办法,双方说话算话,照着中间的办法执行,过得相当地风生水起。 妞妞涨肚的毛病治好了,但妞妞未婚夫彤彤却得病了,说是黄疸严重,两口子急急忙忙地把彤彤送进了隔离室,好像是要照什么蓝光。 我不懂蓝光是啥,就是蓝色的光吧?应该不这么简单,我也没去网上查,爱啥啥吧,就是懂了,也没用,能治好彤彤的还得是在隔离室里照蓝光。 许先生第二天,去隔离室看望了彤彤,因为陈先生和小莫一直没回来,两口子就在蓝光室外的走廊上坐了一夜。 许先生回来之后,对许夫人说:“彤彤可怜了,关在玻璃房子了 ,眼睛都蒙上了,不让睁眼睛,照蓝光呢。” 许夫人说:“还要他给妞妞当对象吗?” 许先生说:“我吐口唾沫都是个钉——” 许夫人淡淡地说:“没事,你说话可以算数,不过,我不是没说话吗,我不同意就行了。” 许先生试探着问:“娟,小陈两口子给彤彤看病,卡上的钱好像没凑齐。” 许夫人说:“妞妞的红包暂时不都由你保管吗,没入账之前,你怎么分配我不管,随你。” 许先生乐了,他在手机里摆弄了几下,给陈先生转了一笔钱。 许先生俯身从床上抱起妞妞,心疼地说:“你说彤彤那么点个小孩子,就离开爸妈被关在隔离室,太可怜了。 “我们妞妞幸福啊,有爸爸抱着,有妈妈喂奶,过两天就回家,回到家里,抱你的人就更多,有奶奶,有二姑,等解封了还有大爷大娘抱我们妞妞。 “过些天,你大姑也回来,妞妞啊,你要健康啊,你要幸福啊,那爸爸就健康,爸爸就幸福,爸爸就美死了!” 第486章 抢功 许先生和许夫人都安慰着陈先生。 彤彤妈妈小莫失魂落魄地被陈先生搀扶回病床,刚躺在床上,她就说奶水涨,让陈先生去拿奶瓶。 她要把奶水挤到奶瓶里,给彤彤送到蓝光室里。 陈先生劝说小莫,说在蓝光室里照蓝光的孩子不吃妈妈的奶水,要护士统一喂食,小莫就哭起来。 陈先生哄劝着小莫,说产妇不能哭,要是哭,奶水就可能没了。小莫说,有奶水有什么用,又不能喂给儿子吃? 病房里,小莫一会儿哭,一会儿支使陈先生干这干那,总之,她自己躺在床上,把不让她下地去蓝光室看彤彤的陈先生支使得团团转。 许夫人说:“小莫,孩子黄疸值高很普遍,照两天蓝光就会治愈。” 小莫说:“你家的妞妞怎么黄疸值不高呢?是不是你知道怎么避免黄疸高?你怎么不告诉我呀?” 许夫人好心地劝慰小莫,反倒被小莫抢白了一句。 许夫人淡淡地说:“每个婴儿的情况是不同的,每个产妇的情况也不同——” 许夫人说了一堆专业术语,我没听懂,小莫估计也没听懂。 小莫披头散发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像只游到岸上的鱼,潮水退却,鱼却没有被潮水带走,而是被潮水抛弃在了沙滩上,她嘴唇干裂,眼神呆滞,眼角还有眼屎。 可她不在乎自己的形象了,她只是一直地沉浸在儿子孤单地在治疗室里煎熬的情景里。 许夫人把陈先生叫了过去,叮嘱了陈先生一些话。 陈先生听着许夫人的话,不停地点头。他拿着水杯,把水递给小莫。小莫却一转头,用后脑勺对着水杯。 陈先生央求地说:“喝点水吧,你多喝水,奶水会分泌得更好,等彤彤接回来,还要吃妈妈的奶呀——” 小莫先还是不说话,陈先生就坐在床头,一直低声地安慰她。 小莫后来趴在陈先生的怀里哭了,再后来,她乖乖地喝了水。 陈先生很高兴,急忙小跑着下楼了,不一会儿,打上来热饭热菜,给小莫吃。 他还兴奋地对小莫说:“妈来电话了,说疫情一结束,就来给你伺候月子,要把你当皇后娘娘一样照顾着。” 小莫却扁着嘴,要哭,说:“还不知道彤彤哪天能接回来。” 陈先生搂住小莫的肩膀,说:“快了,快了,彤彤是懂事的孩子,他知道爸爸妈妈惦记他,他很快就会出来的。” 许先生夫妇没有等彤彤回到病房,第二天,就办理了出院手续。 小雅来送许夫人,她帮着许夫人抱着妞妞,她隔着被子,看着妞妞,笑着对许夫人说:“老师,妞妞长得太像她爸爸了,眼睛啊,好像比她爸爸大点。” 许夫人笑了,说:“女孩子,长得丑点更好,她就不会那么早地谈恋爱,她会把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学业上。” 许先生办完出院手续回来,没听到小雅说的话,只听到许夫人说的话了。他就问许夫人:“为啥女孩长得丑,就不能早点谈恋爱呢?” 许夫人上下打量许先生,未语先笑。 许先生被妻子笑得有点发毛,更引起他的好奇,就追问许夫人。 许夫人说:“每个人都是拥有独自魅力的个体,每个人都想引起其他人的关注,长得漂亮的,用颜值吸引别人的关注,那就容易过早地谈恋爱,颜值容易引起欲望,这种恋爱多数以失败告终。 “女孩子如果过早谈恋爱,她还太小,无法承受失恋带来的痛苦,容易受伤,更容易耽误学业。 “长得普通的,就用才能吸引别人的关注。才能吸引来的关注,大多是尊敬,佩服,长久下去,才会引起爱慕,这种感情要牢固一些。” 许夫人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我听在心里,受益匪浅,可惜,我没有早恋的机会了,嘿,我倒可以尝试晚恋。 想起老沈,忍不住笑。 我颜值的巅峰时期已经过去,就剩下才能可以拓宽一下,我应该在哪些才能上下点功夫,引起别人的关注呢? 我是人老心不老啊。 许先生小眼睛在眼眶里咔嚓咔嚓地咔吧着,他看了眼小雅,对许夫人说:“你的学生,是靠什么吸引别人的关注?” 小雅对许先生很不客气:“我不需要别人的关注。” 许先生笑着说:“你的老师刚才不是说了吗,每个人都拥有个体,都想引起别人的关注,漂亮的靠脸蛋,不漂亮的靠才能。” 许夫人用手掐了一下许先生的手臂,对小雅说:“你姐夫跟你闹着玩呢,我们小雅,靠气质,不想引起别人的关注都不行。” 小雅是个冰霜美人,长得像宋佳,她脸上总是没有笑容。小雅把许夫人送上救护车,就转身回医院了。 我们坐着救护车往家走的时候,许先生问了许夫人一个问题:“小雅三十多了吧,咋还没个对象呢?” 许夫人看着许先生,说:“你怎么知道小雅没对象呢?” 许先生说:“总看她一个人出出进进的,有对象吗?要是有对象了,我就不给她介绍。” 许夫人听说许先生要给小雅介绍对象,有了点兴致,好奇地问:“你想把谁介绍给小雅?” 许先生说:“还能有谁,颜值和才能并存的,在我身边工作很多年的,知根知底的小军。” 许夫人气笑了,嗔怪地说:“小军天天在外胡扯,把他介绍给小雅?给小雅提鞋都不配!” 许夫人的话把我逗笑了,我抱着妞妞,妞妞不知道听见什么了,忽然睁开眼睛,冲我一笑。 哎呀,这孩子长得跟苦瓜似的,但是笑容却像喇叭花,挺好看呢。 也许是刚才妞妞的妈妈说的一番颜值和才能的话,让我对丑这件事有了全新的认识,对丑的审美改变了?所以才觉得妞妞好看了一些? 我们从医院回来的这天,小区还没有解封,但第三次核酸检测都是阴性。 救护车刚一到楼下,戴着单元长红袖标的二姐就早已经在楼上等着许先生两口子了。 下车的时候,许先生担心我抱妞妞不安全吧,他已经把妞妞接过去,抱在他自己的怀里。 二姐一见孩子在许先生怀里,就直接从许先生怀里抱走了妞妞,回头对许夫人说:“娟,妈在楼上给你做好吃的呢,赶紧上楼吧。” 我贪恋这难得的春光,驻足在楼下,不想上楼。 小区里的杏树开了一半,粉白色的杏花点缀着小区,让小区里生机盎然。麻雀在树枝上蹦跳着,像一个个春天的小精灵,让小区里热闹了不少。 树木的枝条更柔软了,从树根到树梢,都柔软得像根绳子,随风飘荡。树枝上嫩绿的树叶像一只只绿色的蝴蝶,在风里来回穿梭,摇曳。 树枝与树枝碰撞着,树叶与树叶亲吻着,发出沙沙沙的情话。 我想我的家了,想回家看看,想大乖。 想回老家看看。 还没进房间呢,在楼道里,就闻到炖鸡汤的香味。 在医院食堂吃的饭菜,开始觉得挺好吃,后来就觉得所有饭菜都是一个味道呢,就是陌生的味道。 回到许家,虽然这里不是我的家,但是我在这里生活了10个月,已经把这里当成半个家了。 老夫人撑着助步器笑吟吟地站在门口,她手里捏着一个红包,二姐抱着妞妞一进门,老夫人就把厚厚的红包放到妞妞的小被子上。 妞妞冲奶奶咧嘴一笑,露着没牙的小嘴,笑得挺好看呢。 老夫人乐得跟妞妞一样咧着嘴笑,她伸手要抱妞妞。 许先生急忙搀扶住老夫人,说:“妈,咱进屋去抱孙女,这一天都给你抱着。” 二姐已经把妞妞抱到老夫人的房间里,老夫人赶紧上了床,稀罕地把妞妞抱到怀里。 她的手使不上力气,抱得颤颤巍巍的。 许先生在一旁张着两只手护着老夫人,做出随时准备接住妞妞的模样。 妞妞很长脸呢,进门之后,就一直笑,睁着黑溜溜的一对小眼睛盯着她的奶奶,还把小手伸进嘴里,一个劲地吃着小拳头。 老夫人说:“我的大孙女是饿了吧,让她妈妈喂口奶。” 许夫人也进了老夫人的房间,坐在床上,她没有抱妞妞,她对老夫人说:“妈,喂奶有时间的,刚吃完不久,等会儿再喂。” 老夫人端详着儿媳妇:“娟啊,在医院住得不习惯吧,累了吧,快躺下歇着,啥事都让海生去做。” 进了许家,我打量一下房间,二姐收拾得还不错,地板是拖过的,茶桌是擦过的。 走进厨房,看到灶子上炖着鸡汤,案板上码放着要炒的菜,一旁还有要摘的菜。 这应该有一半是老夫人做的,我就准备扎上围裙干活。 许先生也跟进厨房,他是被浓浓的鸡汤味吸引来的。 他揭开砂锅盖,用勺子舀了一勺鸡汤,吹了吹热气,就咕咚咕咚喝了下去,喝完笑着说:“还是家里的菜香呢,可下回家了,我得补一补。” 我心里话,你补啥呀?你又没有喂妞妞的奶水,你补个啥? 许先生看见我要扎围裙干活,就摆手不让我扎围裙,他说:“红姐,你今天别干活了,歇一天,给你放一天假,让二姐干活。” 二姐也进了厨房,她怼了许先生一杵子:“我不是你家的保姆,别支使我干活,可下子你们回来了,我得好好歇歇。 “我又做饭,又收拾房间,又做单元长,这些天我里外一把手,腿肚子都跑疼了。” 许夫人在老夫人房间听见厨房的说话,她就喊:“二姐,你进屋歇着,让海生干活吧。” 许先生说:“行,行,你们都进屋歇着吧,今天男劳力干活,我给我闺女做个煎鱼——” 我留下来帮着许先生做菜。我是保姆,放假的话我就回家了。可是在雇主家里放假,不干活,就不好意思吃饭。 结果,许先生把我和二姐都推出厨房,他说他要掌控厨房的天下。 许夫人没去医院生孩子之前,许先生曾经从曹大爷家要来两条鱼。我当时只给许夫人煎了一根鱼,另外一根鱼放到冰箱里冷冻。 我和二姐刚走进老夫人的房间,就听见许先生在厨房里喊我:“红姐,家里还有鱼吗?” 我说:“还有一条鱼,放在冷冻里了。” 许先生找了半天,没找到,又扯着脖子问我:“鱼你放哪了,没找到。” 我去了厨房,打开冰柜门,装着鱼的保鲜盒就放在冰柜的一角,我拿出鱼,刚要走,许先生又说:“帮我拿一个胡萝卜。” 我就从冰箱里拿出胡萝卜。 又听许先生说:“帮我把胡萝卜的皮打掉。” 我这次没有离开厨房的打算了,许先生干活,他主要是动嘴吩咐别人干活。 这一天假日,看来是白费了,我连给家人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进了许家的家门,就一头扎进厨房里,煎炒烹炸,等饭菜上桌,许先生却对众人说:“我做的一桌饭菜,咋样,香吧?” 我忙活了一溜十三遭,闹了归齐,是许先生做的饭菜。我的雇主,太好抢功了! 求催更。 求五星好评! 第487章 佩戴工作证 但饭吃到中途,妞妞醒来了,还哭起来。 许夫人要站起来去抱妞妞,许先生说:“让红姐抱吧,你坐下吃饭。” 啥意思,真不拿我当外人,我要进入月嫂的日常了? 刚吃了两口饭,真不愿意动弹,但是月嫂就是要照顾婴儿的日常吧。我只好站起来。 二姐也站起来了,她要抱妞妞。许夫人急忙冲我摇头。我领会了许夫人的意思,赶在二姐前面,把妞妞抱了起来。 二姐不会抱孩子,她用一只手抱孩子,她还不懂得托着孩子的腰和脖子,告诉她了,她也没记住。 孩子的脖子好像没有骨头,你不抱着她的脖子,她的脑袋就全部耷拉下去。 我抱起妞妞去客厅,轻声地哼着小曲哄着小丫头。 厨娘的肚子里啊,叽里咕噜地唱起了空城计啊,应和着我嘴里哼唱的老掉牙的摇篮曲儿——妞妞不哭了,看见有人抱了,她就不哭。 她伸出小手,抓着我的胸口,不松开。小嘴还往我的胸口直蹭。 我豁然开朗,小丫头把我误当成了她的妈妈,要吃奶。 我没去叫许夫人,抱着妞妞在客厅里来回地踱步,就当负重锻炼。 这几天我在医院里没干啥别的,没事就刷短视频,看到刘畊宏领着一帮喜欢运动的人在运动,我也准备加入这支队伍。 50岁以上的人了,只要动起来,就不会老得那么快。 厨房里的人还没等吃完饭呢,大姐打来电话了,询问许夫人身体如何,询问妞妞的奶水够不够吃,还询问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 大姐电话没挂呢,大哥电话又来了,许先生终于把妞妞抱过去,跟大哥大姐视频去了。 我已经快累毁了,走进厨房吃饭。 桌上是残羹剩饭,我心里不太舒服,我干活最多,吃的却最次。 但又一想,我是来干活来挣钱的,不是来吃饭的,有一口免费的午餐就不错了,别计较。 等将来我回家,摆个满汉全席,可劲造,不怕长胖了。 我坐下来,准备拿起碗筷开始干饭。二姐急忙拦住我:“这些都别吃了,就剩菜汤了。稍等片刻,微波炉里给你热着呢。” 微波炉热着什么饭菜?一分钟后,二姐打开微波炉,从里面端出一碗鸡肉,一碗米饭,随后,她又把一盘青菜放到微波炉里加热。 二姐把鸡肉和米饭用抹布垫着手,端到餐桌上,对我说:“你抱着妞妞到客厅去,妈就叮嘱我,把所有的菜都舀出来两勺,给你放到一边,不能让你吃剩的。” 我心里涌起一阵暖流,老夫人86岁,一点不糊涂,可知道心疼人了,她就是个菩萨心肠,不仅心疼儿女,还心疼我这个保姆。 是啊,她连楼道里没有锅做饭的小姐妹俩,她都送饭送菜送锅,她的心一直是沸腾的开水,她的笑脸一直像她喜欢的玫瑰,永远盛开着。 坐在餐桌前,吃着热乎乎的饭菜,心里很感慨。我做保姆10个月了,跟老许家结下了很深的情谊,我也深深地喜欢上了这家人。 无论是热心肠的老夫人,还是讲原则的许夫人,就连暴脾气的许先生,懒蛋子二姐,我都喜欢上了。他们身上都有我喜欢的东西。 午后,妞妞吃饱,又开始睡。这个小丫头,真知道心疼人,特爱睡,不作人。 大家也赶紧进入休眠状态。老夫人让许夫人把妞妞放到她的房间,她要搂着小丫头睡觉。 老夫人说:“小娟啊,你回家就休息吧,除了给孩子喂奶,你就多休息,哄孩子的活儿就归我。” 许夫人回自己房间睡了。许先生也回了房间。 我也回到健身房的单人床上,踏实地睡了一觉。 睡梦中,恍惚回到自己的家里,我翻弄着我的书架,找到一本喜欢看的书,我趴在床上,一边看书,一边吃着零食。 身边,还趴着睡的热乎乎的打着鼾声的大乖,这是神仙一样的生活啊…… 是被说话声吵醒的,许夫人和二姐的说话声,两人在餐厅吃着水果。 只听二姐说:“小娟,大家给的红包你得收起来,管住,要不然放到我老弟的手里,都让他扬出去了。一个病房里的产妇生的孩子病了,他都给花钱?他可真愿意花钱。” 许夫人说:“他一个男人,你能让他手里没钱吗?再说他还要在外面跑业务呢,工资卡都交给我了,我就不能再勒着他了。” 二姐说:“男人有钱就变坏,有钱就嘚瑟,这事你必须得管。” 许夫人依旧淡淡的语气:“啥都管,不累吗?我呀,这些年,就一个原则,海生只要不是去赌博,只要不是花心,我一般都不会反对。钱是他挣的,他花在对的地方,何必阻拦,我负责点赞就好了!” 许夫人可真会说话,想的真透彻呀。我要是能有她一半的智慧,前半生也不会把人际关系处得这么水裆尿裤吧? 二姐被许夫人逗笑:“你可真会做媳妇呀,这样的媳妇,丈夫没有不喜欢的。可我就学不了你,我一上来脾气,管他三七二十一,就跟大祥吵架。” 许夫人说:“我喜欢你的性格,简单,直接,说完就拉倒,你这样的性格特别好相处,就是哪句话说得不对了,跟你道个歉就完事了,你一点不记仇不找后账。” 二姐笑了:“老妈也这么说我,还说我傻人有傻福,她说——” 二姐学着老夫人的腔调:“老妈说,你大姐是个病秧子,你大哥的身体呀,也不咋地,前一阵子说出差,我估摸是去住院,也不知道啥病,到现在我也没看到真人。 “你老弟呀,虽然没病,但脾气太暴躁,很容易惹是生非,要不然年轻时候能有那一扬牢狱之灾? “就我们二丫头有福气,虽然笨点,但不影响福气,把福气都压住了。” 二姐笑着,学完老夫人的话,又对许夫人说:“我这张嘴爱嘞嘞,有啥高兴的不高兴的都嘞嘞出去,我身体就没病,不像大哥和大姐,心里总是藏着事——” 我去卫生间,二姐看见,叫我去餐厅吃水果。 我从卫生间出来,许夫人把一个切开的火龙果递给我,她说:“在医院憋坏了吧,这些天你上厕所了吗?这个红心的火龙果好使。” 我这些天在医院,还真没憋着。估计是楼上楼下跑的多,运动的缘故吧。 这么说,我还得坚持运动啊。 我用牙签扎了两块火龙果吃了,就去老夫人的房间看小妞妞。 二姐和许夫人也过来,走到老夫人的门口,看到老夫人和妞妞都在床上静静地睡着。 老夫人把身体蜷缩得像只虾米,妞妞包裹在小被子里,躺在老夫人蜷缩的虾米的中心,那一老一少静止的画面,像一幅油画那么静谧,那么和谐。 二姐连忙一手一个,扯着我和许夫人回到餐厅,她小声地对许夫人说:“小娟你去医院生孩子,咱妈一宿觉都没睡好,天天惦记你们,这回可下你们都回来了,她就放心了,又搂着心爱的孙女睡觉,你看吧,咱们不叫她,她一半会不会醒。” 许夫人说:“二姐,让你和咱妈受累了。” 二姐说:“这是你一个人儿的事吗,这是咱们老许家的事,一家人,你跟我客气啥?” 回到健身房,打算跟老沈通个电话,我想看看大乖。 我跟老沈打的视频电话,老沈正在厨房炖肉。锅里炖的都是大块肉。 他把手机往下移,我看到大乖这个小东西乖乖地贴着老沈的脚边坐着,仰着头,在等锅里的肉熟呢。 我说:“沈哥,这些天可把你累坏了。” 老沈说:“这不算啥,玩一样就过来了。这些年我很少像这段时间一样,在家里消停地待着的,我都待服了,一听上班都不爱去了。” 上班?我急忙问老沈:“你们要上班了?” 老沈说:“公司明天就恢复生产,小许总没给你们说吗?” 我说:“他回来就睡呢,一直睡到现在,没跟我们说这件事。” 老沈说:“可能他还不知道呢,刚才群里发的通知,明天上班。” 我高兴坏了,解封可太好了,我就可以回,自由了。 我说:“真要解封了?” 老沈说:“是不是彻底解封不知道,反正我们复工人员要佩戴绿色的工作证。” 佩戴工作证?要是全部解封了,所有人就都不用佩戴证件。 复工人员要佩戴工作证,就很有可能是部分解封,不是全部解封。 但愿许先生居住的小区能全部解封啊,我想家了! 第488章 两口子分床 许家酸菜缸里还有酸菜,做一个酸菜炖肉。 之前做这个菜,一定要放血肠的,现在这道菜减少了一道工序,不放血肠了,因为没有血肠。 别说血肠啊,血都看不见。 没有鱼,许夫人想吃羊肉炒青椒,但这个特殊的时候,没有牛羊肉,只有猪肉,青椒倒是有。 许夫人叮嘱我把青椒的筋剔除干净,她担心吃了辣的,会让奶水有变化。 二姐想吃地瓜挂浆。没有地瓜,就用土豆代替,这一次做的土豆挂浆还挺像样,挺好吃。 我又炒了两个青菜,做了一个菠菜虾仁汤。原本要做冬瓜虾仁汤,但没有冬瓜,就做了菠菜汤。 六个菜,有肉有菜有汤,二姐在后厨帮我干了一些工作,但我还是感觉到累。 在医院这几天没有休息好吧,总是感觉精神有点不济。 饭桌上,许先生打开一瓶红酒,每个人面前都倒了半杯红酒,包括我在内。 他举着橘红色的酒杯,兴奋地讲了一席话,感谢屋子里的所有女人,让他成为一个幸福的男人。 许先生说得没错,房间里现在是五个女人,只有他一位男性,他被五个女人簇拥着,很陶醉的模样。 也许是高兴吧,许先生饭没有吃完,他竟然有些喝醉的模样,大手闲不住了,一会儿拍拍左侧的二姐,一会儿拍拍右侧的许夫人。 许夫人瞥了许先生一眼:“你少喝点吧,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呢。” 许先生说:“我高兴,多喝点没事。明天就解封了,妞妞又回家,这么大的喜事,双喜临门呢,我多喝点没事。” 许先生的嘴说话都有点瓢楞,眼睛也变成了小河,两只眸子就成了河里的两尾小鱼了,在河里来回地游啊游啊,两只小鱼游的方向都是许夫人…… 今天,妞妞很心疼我,没在吃饭的时候哭闹,她在睡觉呢。呼哧呼哧地睡着,好像鼻子有点不通气呢? 许夫人也听见了,她的耳朵比我的耳朵还尖。 吃过晚饭,她用棉签沾着温水,一点点地往妞妞的两个鼻孔里渗入一点水。妞妞的鼻子再呼吸的时候,似乎不那么粗重了。 妞妞的衣服每天都洗一次,许夫人把小丫头的衣服脱下来,我就泡在妞妞专用的盆子里,手洗,不与别的衣服混洗。 妞妞用尿不湿,屁股上出现一点红疹,许夫人用婴儿的润肤液给妞妞擦在小屁屁上,第二天,那红疹就消失了。 回家之后,许夫人就给妞妞洗个热水澡,把小丫头抱在怀里,她身上总有一股香喷喷的奶味,她的小身体也总是热乎乎的,软绵绵的,让人忍不住要怜惜她。 许先生在晚饭后逗弄了妞妞一会儿,就把妞妞交给老夫人和二姐。老夫人不让妞妞睡觉,要让妞妞多玩一会儿,这样的话,妞妞夜里就能睡得深。 我在后厨洗刷碗碟,收拾完厨房,已经七点钟。看看客厅走廊,地板都脏了。我又拿了拖布,把地板都拖了一遍。 进卫生间时,我发现马桶有些脏了,我猜测二姐这些天没有清洗马桶,我又把马桶清洗一遍,把卫生间收拾干净。 这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疲惫极了,可妞妞的盆子里还泡着她的一堆没扣子的衣服呢,我开始手洗妞妞的衣物。 洗完妞妞的衣服,又收拾一遍卫生间地面迸溅的水渍,我再简单地洗漱一下,就已经九点。 回到健身房,躺在单人床上,一动都不想动。太累了。我想闭上眼睛,一觉睡到天亮。 许先生在门外敲门,我光脚下地,打开门。 许先生递给我一张纸,纸上写了一页字,我扫了一眼,是明天一日三餐的菜单。 明天许先生上班,许家恢复一日三餐的习惯。 许先生打量我的脸色:“红姐,你累了吧,早点休息吧。” 许先生的眼神有些特别,他的两只眼睛在房间里的每个健身器械上都抚摸了一遍,我猜测,他是想这些健身器械了。 平常在家,他一三五要练器械,二四六要在跑步机上跑步,周末休息一天。 这些天他住在医院里,没有在健身房出汗,似乎很想念这些器械呢。 封印这些天,自从我在许家的健身房住着,许先生的健身时间也改变了,之前他是早晨健身,后来就改成晚上健身。 明天解封,许先生可能还要早晨健身吧?我决定明早起来,就到厨房写作,把健身房收拾出来,门打开,让健身房恢复到许先生可以随意进入和使用的状态。 客厅的壁灯还没有关闭,我就睡着了,朦胧中看到门缝里透入的灯光。 一睡下,我就掉入一个黑色的河流里,我游啊,游啊,咦,我怎么会游泳了? 不管了,反正我要游到岸边呢。我也不管方向在哪里,就是一个劲地挥动手臂游着,只要游到岸上,我就能休息了。 可我一直没有游到岸上…… 正当我焦急万分,疲惫不堪的时候,房门忽然被推开,一下子把我吓醒了。 我发现四周黑漆漆的,并没有亮天,我的门怎么开了?昨晚没有锁门吗? 我有点累,没有抬头,但我的眼睛从床的方向能看到门口。 进来的人是许先生。 我愣住了,许先生进健身房要干嘛呀?他忘记我在健身房住吗?还是他梦游,半夜跑到健身房要跑步? 我刚想坐起来,提醒许先生走错了房间。 透过门口透进的微弱的光线,我看到许先生腋下还夹着一床被子,手里还提着一个枕头。他是什么情况,他要到健身房来睡觉?他睡迷瞪了吧? 隐约听见许夫人在房间里,说了几句什么,我没听清,刚从梦中惊醒,我脑子也没转过弯来。 许先生站在门口,似乎也才想起我住在健身房,他就急忙转身,忘记给我带上门。 他径直走到沙发前,把被子枕头扔到沙发上,他在沙发上睡了。 咦,两口子闹矛盾了?拌嘴了?动五把抄了? 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我困,也没有心思推理断案,就又沉沉地陷入睡梦里。 夜半,许夫人定时,要起来给妞妞喂奶。我强挺着爬起来,睁着惺忪的睡眼,从老夫人的房间里把妞妞抱回到许夫人的房间。 等妞妞吃完奶,给她换了尿不湿,再抱回到老夫人的房间里。 许夫人的房间里,只开着床头的壁灯,灯光已经调到最暗。 我把妞妞抱到许夫人的怀里时,看到许夫人披散着头发,脸上有些浮肿,眼角隐隐地有泪痕。 什么情况呢?两口子真的吵架了?因为什么吵架的呢? 许夫人抱着妞妞喂奶,她有些疲惫的模样。我拿过枕头和被子,让许夫人靠在身后,但她一直没有抬眼看我。 是担心我看到她眼里的忧伤?还是担心我看到她吵架后的痕迹? 我没有再盯着许夫人看,就静静地坐在一旁。等许夫人喂完妞妞,我才把妞妞抱过去。 凌晨四点,我的手机闹铃响了。 没睡够,把闹铃关闭之后,还想再睡一个小时。 但我知道,这一睡,就不一定几点能起床了。还是起来吧。习惯这东西很奇妙,一旦打破了,就很不容易再养成好习惯。 起床后,我把单人床上的铺盖叠好,把健身器械统统擦拭一遍,把地板拖了一遍。 我去厨房时,许先生已经从沙发上起来了,他看着我说:“姐,你这么早就起来了?” 许先生的声音已经清亮了,不像昨晚喝醉酒之后他喉咙里那种赖叽叽的声音了。 许先生酒醉之后赖叽叽的时候,他的理智就少了很多,情绪就占了上风。 要是他的嗓音清亮透彻了,那就是他的理智又回到他身体里了,他的本能的情绪被理智压制住了,或者说,他的情绪自动自觉地隐藏到他的尾巴后面去了。 我说:“我刷会儿手机。” 我进了厨房,把门关上了。 客厅里,许先生从沙发上站起来,穿着拖鞋,穿过客厅,径直走进健身房,随后,健身房的门关上了。 我没听见跑步机上跑步的动静,却听到隐约的鼾声。我的雇主到健身房睡回笼觉去了。 也许,他不想让老妈和二姐知道他和媳妇吵架了吧。 许先生昨晚递给我的一日三餐的单子,我早晨起来才详细看过,早餐,许先生吃小米粥和鸡蛋饼,外加一杯牛奶,老夫人喝藕粉吃蛋糕。二姐吃米饭和炒菜。许夫人和二姐一样,外加一杯牛奶。 四个大人的饭菜是四样,虽然每样都不多,也不麻烦,但凑到一起,就费时费力。 我不知道之前许家人早餐都吃什么,只知道老夫人早餐一直是藕粉和蛋糕。 不过,现在家里有个住家的保姆,早餐就有要求了。 许先生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起来的,我快做好他的早餐时,听到健身房里传来跑步机上跑步的声音。 后来,跑步机上的声音停止了,许先生推门从健身房出来,满头的大汗,他走进卫生间,去冲澡了。 我做好早饭,等饭菜端上桌,才发现没有给自己准备早餐。倒也饿不着我,许先生的粥剩了一些,米饭和菜也都有,我对付一口。 第489章 疲惫不堪 许先生自作多情地说:“妞妞,舍不得爸爸去上班呀?爸爸晚上早点回来,早点回来抱妞妞。” 许先生上班前,回了一趟他自己的房间。 两口子也不可能总是一帆风顺的地过日子,铲子没有不碰锅沿儿的,牙齿没有不咬舌头的,晚上两人就和好了。 一家人吃完饭,我马上收拾厨房,把厨房收拾干净,我又收拾房间的卫生。等打扫完房间,已经上午九点多钟了。 今天的阳光很好,是因为解封的关系了吗?小区里三三两两的人群,真是解封了。 二姐下楼去了,她现在是代理单元长,取回一沓红色的牌牌,还有黄色的牌牌,是通行证。 二姐说:“红色的通行证限单日出行,黄色的通行证是双日出行。” 通行证一家一个,不是每人一个。一家只能有一个人出行,家里还有人要出门,那就要等家里人回来,把通行证戴着,才能出去。限制人口密集交流吧。通行证只能在小区里行走,不能离开小区。 许夫人坐月子呢,没有出门。老夫人好久没有出门了,她已经穿戴好衣服,撑着助步器,要二姐陪着下楼呢。 二姐下楼不用通行证,她是单元长。 这天,老夫人穿上了二姐给她买的那件盛开着牡丹的漂亮风衣,花团锦簇地跟二姐下楼了。 楼道里,母女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窗外,小区里的声音越来越多,笑声也多起来,我还听见小狗欢快的叫声,还有孩子奔跑的脚步声。 我想家了,想我的大乖,想躺在家里的床上,看会儿书,追会儿剧。那是生活,生活里有工作,也要有享受。 但在许家做住家保姆,只有生活,没有享受,我的自由时间也很少,我感觉到累,一觉都歇不过来的累。 也许是因为我年纪大的缘故吧。要是我40岁,不,哪怕我现在45岁,也不至于这么累。 累,让我生出厌倦,对保姆工作的厌倦,还有对生活的厌倦,甚至对写作也有了厌倦,我甚至想停下笔,不写了。 窗外的树叶绿得更多了,杏花开得也更多了,地上的草也绿得一簇一簇的了。 只是,迎接春天的心却不那么雀跃,是因为累的缘故吗? 许夫人吃过早饭,就给赵老师打电话,赵老师说等解开封印,就来小城看望她的女儿和外孙女。 后来许夫人又跟儿子智博和女儿雪莹打电话。许夫人这天,打了好几个电话。 洗衣机上,放着几盆衣服,还有两盆被单。这是许夫人交给我的工作啊?我的工作怎么这么多呢?我现在又是厨娘,又是家务保姆,还是月嫂,我身兼三职,对了,我早晨还要写作。 长此下去,我会累死的。我已经感觉到累了,那就说明我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身体在用累来提醒我,要么减少工作,要么立刻休息。 我等待彻底解开封印那一刻,那样我就可以放个大假,好好休息几天。 我先用小洗衣机洗衣服,又用大洗衣机洗被单。大洗衣机直接就甩干了,小洗衣机也能甩干,但老夫人要求衣服要多洗涤两次。 来回折腾几次,也把我累得够呛。 中午饭,许先生没有回来吃饭,他给我发了短信,说不回来吃饭。我问他晚上是否回来吃饭,他说看情况。 许夫人没生孩子之前,曾经在家休了一段时间的产假,那段时间,许先生中午要是不回来吃饭,他不会给我发短信,而是直接发给许夫人,许夫人就会到厨房告诉我,菜少做一个,米饭少做一些。 因为许夫人不让家里人吃剩饭,所以,每餐饭我都把握好用量,基本能做到每餐都达到光盘行动。 但这天中午,许先生不回来吃饭,却直接给我发的短信,这说明两口子在冷战中,没有和好。 啥大不了的事情呢?两口子过了一夜,还没有和好?妞妞在喂奶期间,许夫人不该生气的。 许先生也不应该让许夫人生气的。不知道这两口子搞什么名堂。 洗好衣服,晾好被单,已经十点多了。我本想回到健身房,躺在单人床上直直腰,但妞妞又哭了。 老夫人和二姐都已经下楼散步晒太阳了,我这个月嫂只好上线,抱起妞妞,给她换尿不湿。 妞妞拉了,我又用妞妞的小盆子,给妞妞洗屁屁,再用妞妞的香香给这个小不点扑上一点粉。 小不点比一般孩子省事多了,但是也需要抱,需要哄,需要换尿不湿。被子上被小不点的屎尿弄上了,我就要拆下被罩,洗被罩。 如果屎尿渗入到被子里,我就要洗被子。 这一天,累得够呛,好像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腰累得有些麻木了。 我像一条没有了弹性的皮筋,再拉扯一下,皮筋就会“啪地”一声断开。 午后,我睡了一觉,身体轻松了不少,但没有睡够,被妞妞哭醒了。 抱着妞妞来到客厅,哼着小曲哄她安静。 阳光透过北窗照进来,照在地板上,我就在阳光里来回地踱步,感觉身体暖融融的。 我的大东北的春天呢,终于暖和了。 傍晚,我做晚饭时,许先生回来了。这不是下班时间,但许先生却回来了。 他进门的时候,西服搭在胳膊上,浅蓝色的衬衣领口解开了两粒扣子,胸口佩戴着一枚绿色的工作证。 许先生的两只手里都提着食物,左手提着一兜鱼,右手提着一盒糕点,还有其他的零食,两大包。 他把零食放到客厅的茶桌上,把西服也搭在沙发扶手上,拎着那兜鱼走进厨房。 我说:“这么早下班了?” 许先生嗯了一声,算是答应我。 许先生提回来的鱼不知道是活鱼还是死鱼,我不敢收拾活鱼。 许先生没有让我收拾鱼,他扎上围裙,把鱼在灶台上收拾好了。他把大部分鱼放到保鲜盒里,搁到冰柜,灶台上只留了四根鱼。 他说:“等会你煎一下吧。” 许先生拿回来的是肉厚的白鱼。许夫人吃白鱼,喜欢煎着吃。 许先生提着零食进了自己的房间,过了一会儿,许先生又提着零食放到茶桌上,他对我说:“零食给你们买的,你随便吃。” 我岂能随便吃雇主家的零食?我这个保姆还是知道深浅的。不过,有许先生这句话就够了。 许先生没在家里吃晚饭,他换了套衣服要出门。他提着衣服,来到餐厅门口,问我:“红姐,你说我穿哪套衣服好?” 许先生一手提着一套浅灰色的西服,一手提着一身米色的休闲服。 我打量许先生,不知道他为啥要询问我的意见。 许夫人在房间里似乎放音乐在听。许先生为何不去询问许夫人的意见呢? 我随口问:“你晚上要见的客人是男人还是女人?是年轻的还是年纪长的? 许先生犹豫了一下:“女的,年纪——不年轻也不老。” 看许先生的模样,也知道他是去见女人,要不然他不会这么在意着装。